第一章 屠夫子 - 户部郎 - 枫香 京城屠家，单单从姓氏上看，就带了三分匪气三分杀气三分痞气，剩下的那一分说啥也不会留给文气。偏偏，京城屠家却是世代书香。 如今的当家人屠烨，更是大汉朝的户部尚书。 大汉朝的户部尚书――屠浩一想到这个设定，就无语望苍天。他原本以为这个大汉朝就是华夏历史上的汉朝，不管是西汉还是东汉，就算生产力水平低了点，好歹有点归属感。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什么的，简直不要太拉风！ 可是，当今天家姓章，不姓刘。整个京城，没一个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姓刘的。 屠浩立时就蔫了，上课也不太有精神。 于是，屠大老爷回家的时候，看到儿子盘腿坐地上数铜板呢！ 屠大老爷生的虎背熊腰，一双眼睛尤其凶悍。坊间传闻，当今天子未登基前，与一众纨绔纵马街市，被屠大老爷瞪了一眼，一群纨绔尽皆收敛，下马步行。庙堂之上，屠大老爷一说话，除了有数的几个武将，没一个敢和屠大老爷呛声的。 屠尚书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主持过两届科考，脱了官袍，人都敬称一声“屠夫子”；一转身，就落了个简称，叫“屠夫”。 不管怎么称呼，屠大老爷确实真才实学，对自己的独子还是关爱有加的，也不管自己汗湿三重衫，问道：“小耗子，比上个月又多了多少钱啊？”小耗子是屠浩的小名，他外公给取的reads();。 要说屠家的基因向来强悍，上溯几代爷爷都跟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样。可惜，屠大老爷娶了个比自己基因还要强大的老婆，生出来的一子一女都肖母。 如今屠浩七岁，据说跟屠母小时候一个样。屠母出身将门叶家，一身英气，身材高挑，常做男装打扮，与屠老爷一场美女救书生的邂逅，于是有了屠英和屠浩两姐弟。 屠母在屠浩两岁就过世了，屠浩对屠母也就印象浅薄。屠浩对屠大老爷，也谈不上多大好感。屠大老爷一问钱，屠小盆友抬眼一看那张土匪脸，第一反应就是――卧槽，打劫的！第二反应才是，尼玛，这是他老子！ 所以，屠大老爷很习惯地看到儿子总是先把钱搂怀里，再把钱推地上玩。 屠浩这人认真，听到老爹的问话，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规规矩矩地向“大老板”报告：“今年截止五月底，当月盈余五百零六贯二百七十一文……”啧，上辈子就学过点财务基础，这财务报表做得真不专业。 屠大老爷原本只是问着玩，逗儿子呢！一听这数字，人差点就傻了。一个月五百贯的纯利，一年就是六千贯。屠大老爷自己就是做主管钱粮的户部尚书，去年国泰民安，堪称盛世，一年税收也就两千万贯。别看着好像挺多，可比起要花的钱，那是捉襟见肘都不足以形容。 屠大老爷自己忙得脚不沾地，当然没时间管家。索性他家人口简单，妻子过世后也未再娶，家中就由长女幼子当家。屠家耕读传家，也没多少产业，边上有管家账房帮衬着，长女幼子管个小家完全没什么问题。 可如今，儿子却告诉他这个小家，一个月的盈利就有五百多贯。屠大老爷这还是听岔了，屠小朋友说的是盈余，而不是盈利，中间还扣除了再投资的部分，是实打实的可即刻动用的现钱。 屠浩可不知道自家老爹内心的活动，一点都不打盹地照本宣科：“其中当铺三十二贯，银楼二十七贯，酒楼五十三贯，客栈二十贯，小食三百零二贯……布庄刚开还没回本，按照这个月的情况，估计下个月才能赚钱……等今年农闲了，修的路桥就能接上云山那儿的庄子，到时候做点好事，又能赚上一笔钱，来年开酒庄、挖渠的钱都有了。”屠浩说着说着，最后就变成了嘀咕，拿着炭笔在另外一个小本子上写写画画。 “唉，这钱放着总不是个事儿啊！” 这年头，五百贯的消费能力是非常恐怖的。 人们讲家财万贯，那是一等的富豪，屠浩两年不到就能做到。这还是在维持着现有水平的基础上的。至于富可敌国，想想现在穷得都养不起耗子的国库，似乎也没什么难度。 社会生产力的落后，现在老百姓又傻……不对，好骗……还是不对，是淳朴。能赚钱的项目，屠浩一眼看过去都觉得自己跟掉进粮仓的老鼠似的，简直有一种没办法全部吃光的悲哀！ 屠大老爷觉得自己整个人被颠了个个儿。 屠浩三岁习文，博闻强记，虽说缺了点灵性，可你还能对一个三岁的奶娃子要求啥？能认识几个字，就可说是早慧；能背上两篇文章，那就是一等的读书种子。 要不是屠大老爷捂着，屠浩跑不了一个神童的名头。可即便如此，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家里哪来的当铺、银楼、酒楼、客栈？什么小食，一个月能卖三百多贯？”至于布庄一个月回本、两个月赚钱啥的，屠大老爷都不稀得问。 屠浩知道自家老爹忙，可没想到他忙到连自家的情况都一无所知的地步。闻言，他仰头看了一眼父亲：“铺子是前年陆续开出来的。至于小食……前几年不是好几个地方闹灾荒吗？” 屠大老爷一脸严肃地点头，回想起来当时的情景，他还是心有余悸reads();。当时前任户部尚书被逼跳了城墙，屠大老爷临危受命。百废待兴，北方蛮族又虎视眈眈，南方洪涝，北地干旱；若非当今天子使出雷霆手段，几乎动摇根基。 “姐姐看到外面的流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不由得泪湿衣襟……” 屠大老爷打断儿子，道：“得了，你姐姐啥德行，我这个做爹的还不知道？这些场面话留着说给外人听。小英哪会泪湿衣襟，她笑出眼泪来还差不多。老子不用猜就知道，她肯定买了不少人，是不？”屠大老爷觉得自己这官当歪了。他原本在礼部好好的，家里儿女也好好的；自从他去了户部，家里一双儿女跟掉钱眼里似的。 屠浩给老爹竖了个大拇指，又摇了摇头，道：“姐姐没花钱买。”那会儿家里还没几个钱呢！“咱家多穷啊！只是力所能及，尽量少饿死几口人罢了。”成本不过是一天两顿饭，外加几件衣服。真是一本万利的好生意啊！他这个姐姐，就是个天生的商人。 他当时都没想起来这茬，后面屠英一口气吃成了个大胖子，没办法一下子安置那么多人，冲着他嘀咕，他才出了主意。当时家里也没多少钱，还扯了叶外婆的大旗。 “有了人，里面有会做木匠的，做了推车，早上推着车卖蛋饼油条饺子馄饨面条之类的早点，中间卖绿豆汤红豆汤炸串丸子啥的，下午就卖菜饭、盖浇饭、盒饭。一个摊子一天能卖上三四百份。” 账是经不起算的。屠大老爷想到如今满大街的吃食摊子，有些专卖面条馄饨，有些就卖饺子汤团，还有些晚上出来卖盒饭……他从不以为这些小贩是一个老板手下的，如今看来……啧，他这个做户部尚书的，竟然还没有自己十三岁的女儿和七岁的儿子会搂钱。 屠大老爷一时心情颇为复杂，不知道是该为了儿子骄傲好呢，还是为了自己悲哀好。最后，屠大老爷决定让儿子明天多写一篇文章当作业。 可怜屠浩一个现代人，虽说也曾经是高级知识分子，在如今这个莫名其妙的大汉朝，也算得上小神童，可让他用古文写文章还真心为难到他了。 屠大老爷这会儿总算觉得热得难受了，背着双手，迈着方步，踱回自己的屋子洗澡更衣。 屠大老爷一走，屠浩院子里的大树上就跳下一个秀气的小姑娘。 小姑娘个子高挑，皮肤白皙，小小的瓜子脸，柳眉杏眼，岁数小人还没长开，算不上美女，勉强能算上一个清秀小佳人。来人正是屠家的大小姐，屠英。 屠大老爷的一子一女没一个像他，儿子肖母，女儿说是肖母，其实更肖祖母。屠英除了个头遗传了屠家的高挑之外，整个人就是一副江南闺秀的样子。不过，长相都是骗人的，就看她刚从树上跳下来，哪家的闺秀会这么干？！ 屠浩看得额头青筋都快起来了！现代人讲熊孩子，这货就是个熊姑娘！再过个两三年这货就要嫁出去给人当童养媳了，自己造吗？ 屠浩心里年龄是个大叔，还是个gay。这辈子有了女儿……不，有了姐姐，那绝逼是当女儿在疼！屠英会的那点，都是自己教的！除了拳脚！ 说起来都是泪。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个武侠梦，屠浩这辈子有先天优势，丁点大就缠着上外公家学武功。 外公家挺支持的，立刻就派了个武师过来给屠浩打基础。屠英那时候就在边上照看着小弟弟。结果一来二去，屠浩屁都没学到，反倒是屠英小小年纪，已经称得上小高手了。 叶外公知道后，屠英后面的武功全都是外公叶老将军手把手教的。 多少姓叶的都没这待遇，可把人羡慕嫉妒恨得天天瞪红着一双兔子眼睛。 屠英此刻的样子有点鬼祟：“小耗子，外公说要带你出去玩。” 第二章 师叔 - 户部郎 - 枫香 屠英其实心里对这个小了她好几岁的弟弟，还是有点怕的。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家老爹尽管很疼她，可完全不知道女儿家的那点弯弯绕绕，又加上公事繁忙，每天待在家里时间还没待在衙门里时间多。 屠家的管家忠厚老实，请的奶娘忠厚老实，照看的丫鬟婆子无一不忠厚老实。 这么忠厚老实，在屠浩看来完全是邪道！姑娘忠厚老实，嫁到婆家去得被欺负成啥样？必须雄起！必须精明！必须经济独立！必须自强自立！ 屠浩三岁拿书，四岁习字，五岁就接管了屠英的教育工作。 这年代的女孩儿提倡无才便是德，不是士族，家中连识几个大字的男丁都不多见。屠英是屠夫子的女儿，这才拿了本《三字经》开蒙，再多的也就没有了。甚至连《三字经》的意思，屠英也只是一知半解，字也写不好。 像她这般出身的姑娘，等再大一点，家里管家的嫡母会教着认账本。当然，认账本什么的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绣嫁妆，嫁衣、盖头、枕巾、被面等等，绣工出色全是面子。 屠英是七岁开蒙，一本《三字经》断断续续教了一年多。不是屠英笨，而是没人重视。女孩儿能识字，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了。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又贪玩，一来二去的能学到什么，可想而知。 等到屠浩重执教鞭的时候，屠英差不多已经把所学的忘光了。学一本《三字经》，屠浩直接抽断了三把戒尺。等到《百家姓》和《千字文》搬上教案的时候，屠浩直接让人削了一千一百把戒尺，山高地堆在书房。 “一本《三字经》抽断三把。是不是准备《百家姓》抽断一百把，《千字文》抽断一千把？” 可想而知，屠浩这个弟弟进入教学模式之后，在屠英的心里留下的印象有多鬼畜了。 屠英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她每周都要上外公家习武。 叶家人丁兴旺，在府中开蒙的小萝卜头一堆一堆的。人家学的什么，屠英知道，羡慕的要死。认个字、背个书就行了，外加一周三篇大字，那简直就不是个事儿！ 她呢？每天早上，她爹起来上朝，她就得起来练武，一直到天蒙蒙亮，才有点时间洗漱早餐。稍事休息之后，她就得开始上课。最开始是算学和国学，后来就渐渐杂了。一些工事农学类的书，也渐渐摆上了教案，反倒是国学渐渐淡出了视线。 屠浩教学极严，但也极生动有趣。就拿工事农学类的书，他有时候会弄到模型，有条件的会带屠英去看实物，有时候他索性会推翻书里面的理论，或者直接提出自己的想法，并想方设法去实现。 这让屠英觉得自己是在陪弟弟玩耍，而不是在念书。 相对的，屠浩对一些女孩子的分内事，倒不是很看重reads();。 女红，只要会基础的缝补就行了，反倒是因为刺绣容易伤眼，他一直严格控制。家里请了绣娘要来干嘛的？ 中馈，烟熏火燎重油烟的，能烧个饭炒两个菜就行了。家里请了厨娘要来干嘛的？ 什么事都你做了，让下人做什么？ 屠浩教屠英管理的第一课，就是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管家旁听。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现在的屠府，人人拿着高工资，绝对傲视京城各路府宅下人的收入。若是做出点业绩，姑娘少爷还会发额外的红包，指不定就能顶上一整年的收入。 那个被少爷从牢里捞出来的文医生，不就是因为研制出了一方那什么消炎药，直接给包了个一百贯的大红包！ 乖乖，一百贯！那得花多久啊，能买多少东西啊？田地都能置办好些了！ 那什么红包啊，直接是装了箱子抬的！一箱子抬不动，分了好几箱呢！ 屠浩听屠英说外公带他出去玩，心里明白了几分，问：“没说带你一起？” 屠英摇了摇头：“没呢！我下午还要写大字。”她忙得很，没空陪着小弟玩耍。 屠浩肯定了心里的想法，跑去跟老爹汇报。 屠老爹比他那是聪明不知道多少倍，直接就拍了拍他的头：“去吧。说话自己留点分寸。” 屠浩就颠颠儿地走了。他外公家的马车已经等在外面，一路溜达出了城，到了沁水河畔。 这地方阳春三月的时候，是踏青胜地，各种才子吟诗佳人娇笑。 可现在正值酷暑正午，别说人了，连只蚂蚱都没有，到真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河边亭子下，一个中老年壮汉是他外公，一个中青年书生不认识，剩下就是他。左近方圆数百米内，一目了然，连只猫都猫不住。 这地方只适合春天用来放纸鸢，绝对不用担心放到树上。 马车将屠浩送到地头就撤了。 屠浩钻进亭子，先是恭恭敬敬地给外公行了个礼，然后等着外公给他介绍长辈。 这年头有一点灰常好，长辈第一次见晚辈，都会给见面礼。可惜他出去的机会还没有屠英多，这方面的收入一直少的可怜。 中青年书生面貌英挺，原本是英雄侠客的正直长相，可生了一双桃花眼，那就只能说是风流才子。 中青年风流才子自称是他爹的同门师弟，让他叫师叔，师叔姓章。 屠浩口中见过章师叔，心里直翻白眼，你直说自己是当今皇帝老子不就行了？他过世的爷爷当过帝师，论理这辈分确实没错。可这身份，半遮半掩地真是别扭。 或许是这天气实在热得很，屠浩的岁数又小，三个人也没浪费多少开场白，认了人之后，就直接开门见山。 叶老将军拿了个木盒子出来，打开，里面是一封封的药包：“小耗子，今天找你来是为了这个。” 章师叔轻笑两声：“小耗子，你爹怎么给你取这小名？” 屠浩：他这是被皇帝老子嘲笑了吗？真是三生有幸reads();！ 叶老将军咳嗽了一声：“这小名是老臣取的。”这有啥好笑的？ 一开楼直接歪掉，索性屠浩没准备在这儿耗时间，赶紧正楼：“文医生偶尔弄出来的消炎药，姐姐说叶家习武的人多，容易受伤，炎症发起来不好办，就给送来了。外公，用着不好吗？” 什么炎症发起来不好办，那是要人命！习武受个伤算什么，关键是军队！每年有多少士兵没有死于战场，而是死于炎症？ 叶老将军拿到药包的时候，手都在抖，不敢相信这种对军队来说不亚于救命仙丹的药，竟然是自己的小外孙女随便放在食盒里就拎了过来的。 叶老将军也不管是真是假，当下把外孙女的食盒给没收了。当天屠英没吃上点心，回家饿得嗷嗷叫。 时隔多日，叶老将军的声音还有一分激动：“小耗子，这药方、这药方……” 屠浩对外公饿了屠英一顿点心，心里有点小疙瘩：“哦，这药用着不好吗？” 章师叔眼看着叶外公已经没用了，自己上马，严肃脸道：“这药很好。” 屠浩点点头：“哦。有用就好。那我把药方抄下来给您。” 叶外公和章师叔没料到事情那么容易，两张老脸有些红，有点像骗孩子糖吃，不对，这根本就是骗小孩儿！骗小孩儿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问题是这小孩儿的爹十分不好惹啊。 屠浩一眼就看透了两个老家伙的算盘，好歹算是自家长辈，递过一把梯子：“外公，入秋了带我去打兔子呗！” 叶外公使劲揉了揉屠浩的小脑袋，大笑道：“带你姐去还差不多，带你？别被兔子打了！” 屠浩大怒：他还不至于那么差劲！ 章师叔赶紧道：“要打兔子还不容易？师叔城外有一处茶庄，里面兔子多的是。拿去玩。” 拿、去、玩？这是送给他的意思吗？而且送他东西的人是皇帝啊皇帝！皇帝的茶庄那叫皇庄，出产的茶叶是御用的贡茶啊！就是普通茶叶，在现在这个年代，那也是民生用品，几乎等同于盐，特别特别贵。 这手笔有点大，会不会烫手？ 屠浩不喜欢欠人，研好墨，抄完了药方，攥着笔杆子瞅一眼叶外公，又瞅一眼章师叔。 章师叔看着小孩有意思，直接问：“小耗子是不是有别的事情想说的？” 屠浩略纠结：“我想请外公和师叔到庄子上避暑，可想到两位长辈都忙，恐怕没时间。”他忽然一拍手掌，“要不外婆和婶子来庄上住两天？不是我说，我那小庄子可好了，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章师叔看着小孩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好玩极了，一点都不像他那几个儿子女儿，丁点大就摆出一张少年老成的脸，他想逗都逗不起来。万一逗哭了，他还得被他老婆家暴。 他这个当皇帝的，当得真心酸。 想到他家里将门出身的凶悍婆娘，章师叔痛快点头：“行，回头就让你婶子收拾东西，到你庄子上避暑去。” 叶外公略凌乱，什么婶子？那是皇后娘娘啊喂！不过皇帝都答应了，他这个当臣下的，只能回去让自家老太太收拾包袱。 他想到家里一窝子孙，只有自家老太太才镇得住。老太太一出门，那就是一窝悍匪！叶外公头都痛了。 第三章 避暑 - 户部郎 - 枫香 两位都上了点年纪的贵妇人，不愧都是将门中人，第二天一早就轻车简从地出发。 屠浩小手一挥，带上屠英，杀向京郊小庄reads();。 叶外婆就带着一个贴身大丫头。 章家婶子带着一个三岁大的小女儿，随身伺候的就一个贴身大丫头和一个奶娘。 除此之外，身后还有一队护院打扮的兵哥跟着。 就马车内几个人的身份，这等阵容简直简朴到不能再简朴。 屠浩招呼着叶外婆和章家婶子、章家小妹子，坐到自己的马车上。 章小妹子疰夏，天气热开始，蔫儿了一月了。小孩儿整个都瘦了一圈，下巴尖都出来了。 “听说是避暑，我就带着小女儿出来了。”章家婶子，当今的皇后娘娘，对皇帝相公难得干件靠谱的事情，表示欣慰。 皇室自然也是有避暑的地方的，可天知道这几年那地方温度比京城也差不了多少，每次过去还要仪仗来仪仗去，路上都得折腾上大半月，想想就心累。一路还劳民伤财的，这两年都不去了。 屠夫子她是知道的，人挺靠谱的，他家儿子想必也不差。 疰夏，屠浩有经验。屠家上下疰夏的人多了去了。谁让屠家的当家人就是个标准的文弱书生。天气一热就闻不得荤腥，明明饿着，一整天就塞一点猫食。 马车上有微温的菊花枸杞茶，屠英喜欢加一点点冰糖，清火明目的好东西，口味也适合妇女儿童。也不多，一人一盏茶下去。 屠英按人数灌了竹筒，给车夫和兵哥们一人一竹筒。 跟着是一小碗香菇鸡丝粥，比鸡蛋大不了多少的碗，满一点也就三小勺，章小妹吃完了，还要。 屠浩没给。 章小妹的嘴巴就嘟了起来。 屠浩从一边的水桶里捞了个西瓜出来，瓜也小，还没汤碗大。屠浩吃西瓜从来不兴切片的，直接一劈二，一人一个勺子挖着吃。 章小妹高兴了，拿着小银勺，吃得眉开眼笑的。可惜她眼大肚小，挖了几勺就吃不下了。 屠浩也不会让她多吃，小孩凉性的东西吃多了不好，小心拉肚子。 屠浩带着小盆友洗干净手，开始跟她扯白：“现在去庄子上，正好可以吃莲蓬，莲子可好吃啦！” 小盆友皱鼻子：“莲子不好吃，妮儿不爱吃。”小盆友小名叫妮儿。 屠浩继续扯：“妮儿一定没吃过刚摘下来的，可嫩可甜了！” 妮儿怀疑地瞅他一眼：“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还有刚挖出来的莲藕，嫩的生吃，就尖尖上的那一小截；剩下的老的炒菜吃。”他一边说一边比划莲藕的长相。 “妮儿吃不下炒菜。” “那桂花糖藕吃吗？藕节切开顶部，灌进去糯米，拿签子封住盖子，上火蒸。吃起来切片，浇上桂花蜜……荷叶饭也好吃，真的，哥哥不骗你。哥哥带你去钓小鱼，煎小鱼酱。哥哥跟你说，庄子有个叫刘三婶的，煎得小鱼酱可好吃啦！花大嫂的泡菜也好吃，你绝对没吃过！” 马车咕噜着，在屠浩的美食宣讲课中前进。还没到庄子，叶外婆和章家婶子印象中的庄子，就盖了个“有很多好吃的”的戳。 “妮儿秋天过来，哥哥请你吃菊花蟹reads();！还可以摸田螺，抓泥鳅。泥鳅豆腐吃过没？” 结果还没到地头，一车人全饿了。 索性，庄子就在京郊，距离不远。 还没下马车，一阵清凉就吹了进来。 屠英索性拉起薄纱帘子。 映日荷花，田田荷叶接天连地一般铺开，北地少见的水乡风景没有任何缓冲地撞进两个深闺妇女眼中。 进了庄子的大路全都修好了，非常平整。路略窄，只能容两辆马车并行。可谁家的庄子不是土路，还能修成这样？ 路两边种满了树，叶外婆认不出，就问：“这种的都是什么？” 屠英道：“是香樟。这树种路边不错，不怎么爱长虫子，用不着怎么打理。木头还能防蛀。庄子里的柜子都是用香樟木打的，外婆和婶子看着喜欢，回头让木匠打两套送来。若是不喜欢，直接拿小木料放柜子里也是一样的。” 两人不说话，嘴角眼里都是笑。 妮儿不知道娘亲和叶奶奶在高兴什么，但不妨碍她跟着一起笑。 屠浩看着心里直痒痒，恨不得吧唧一口，放怀里好好揉揉，女儿就是可爱！ 小庄说是小庄，但面积不算小。依山傍水，加上两边一圈的山头，陆陆续续被屠英全买了下来。这么大地方，就一个庄子，有那么点世外桃源的意思。 庄户不像别的庄子那样，这边一家，那边一间。房屋全都统一规划，横平竖直。房舍、道路、牲口棚、菜园子、仓库、小广场、预留地，干净整洁。 马车转过庄户聚居的房舍，屠浩盗版的江南园林建筑就落入眼帘。 建筑面积不大，但亭台楼阁一样不缺。 园子里引了活水，养了几条锦鲤，没有养荷花，种了几盏睡莲，白色偏黄绿的花瓣轻轻浅浅，一落眼就觉得心里的烦躁少了三分。 整个园子里都保持着统一的青砖黛瓦风格。章家婶子看惯了宫里的雕梁画栋，只觉得这园子素雅极了。 屠英带着一众人，穿过游廊，走过曲桥，到了一处两层楼的屋子。 章家婶子还好，可怜叶外婆娘家婆家都是将门，家里的屋子也都是统一的*的风格，乍然看到这婉约到了极致的景象，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看了。 屠英叫叶外婆挑房间，叫了三声，叶外婆才听到。 “虎妞啊，外婆真想住这儿不走了！” 屠英小名虎妞，也确实人如其名，未来母老虎可以预期。 屠英一边带着人介绍楼里的各种设施，一边道：“那可不成。外婆您住这儿不走了，外公肯定要打我。外公可凶啦！” 叶外婆笑着拍了拍屠英的手。 屠英接着道：“外婆您别看这地方精致，其实也就夏天凉爽，能住上几天。这地方湿气大，常住不合适。您要喜欢，等天气凉爽一点，山上有温汤子可以泡，咱直接住山上。明儿个，我带你们上山玩。” 妮儿眨巴着眼睛道：“哥哥说山上有梨子可以吃。” 屠英点点头：“是呀，这两天应该有些梨子可以吃了。姐姐给你做糖水梨吃，拿井水镇一下，可好吃啦reads();。”还是妹妹乖，弟弟太凶残！ 叶外婆轻轻戳了屠英一下脑门：“你怎么跟你弟一样，三句话不离吃的。家里吃不饱还是怎么滴？” 屠英笑嘻嘻道：“民以食为天嘛！”她转头对章家婶子道，“婶子，你不知道小耗子那个丧心病狂的小子，种了几个山头的梨树。梨子多得吃都吃不完。开春了倒是好看，漫山遍野的梨花，雪白雪白的。” 叶外婆又戳了一下屠英的脑门：“丧心病狂？有你这么说自己弟的吗？” 不多一会，几个人在屠英的嘻嘻哈哈中挑好了房间。屠英领着去饭厅。 主食荷叶饭，饭里面没加什么东西，就是米饭，突出了荷叶清香。 干贝冬瓜汤，丝瓜炒蛋，蒜泥白肉，腌茄子，拍黄瓜，简单的四菜一汤。跟平时家里厨子们精心烹饪的饭食，那是比都不能比，可一桌子人吃得可香。 兵哥和车夫们吃得糙一点，一样的荷叶饭外，还有拳头大的馒头，一大锅的红烧肉，一大锅的冬瓜汤。 妮儿还是有点疰夏，吃了两口饭就吃不下了。章家婶子已经很满意了，小孩入夏以来，经常就吃点米汤。 屠浩给盛了小半碗汤：“喝口汤，晚点哥哥教你包冬瓜馄饨，冬瓜馅儿里面拌一点香菇。香菇妮儿爱吃的对不？早上咱们不是还吃了香菇鸡丝粥嘛！” 妮儿回想了一下早上粥的味道，点了点头：“妮儿想吃桂花糖藕。” 屠浩道：“已经在弄了，晚上就有得吃了。” 屠浩看着妮儿自己小口小口地把汤喝了笑眯眯道：“乖。中午咱们睡一觉，下午哥哥带你钓鱼。” 妮儿重重点头：“嗯！” 章家婶子感慨：“小耗子啊，你比我这个当娘的还会哄孩子啊！” 叶外婆嗤笑一声：“您不知道。我这外孙，就稀罕女娃儿。你看他姐姐，比他大了六岁。可他把他姐姐当闺女在养。” “外婆！”外孙和外孙女同时羞愤了！ 叶外婆完全不理会，继续揭外孙的老底：“去年你们小舅家的龙凤胎，到你家来玩。男娃哭着回来，女娃笑着回来。这还不止一次！”叶家的孩子对于去屠小姑父家，完全极端反应，男孩儿畏之如虎，女孩儿恨不得就直接过继过去。 屠浩扭头嘀咕：“男孩子皮得跟猴儿似的，女孩儿多好玩。” “皮得跟猴儿似的”女孩儿屠英，低下头，专心扒饭，身子还往外婆身边靠了靠，实在怕这个弟弟开启教学模式，火起来直接抽她板子。 用罢中饭，接下来午休，午休完了就是疯玩。 上山下水，挖螃蟹洞，摘果子，钓鱼，采莲蓬，划船…… 屠浩还带着小孩自己种菜，写观察日志。屠浩一个没看住，屠英带着小孩去抓泥鳅，挖蚯蚓，钓青蛙，回来就是一个泥冬瓜。 章家婶子和叶外婆还跟着农妇学做农家菜。 不知道花大婶要是知道，跟她学做泡菜的“章家妹子”和“叶婶子”是当今的皇后娘娘和一品诰命夫人，会不会激动地晕过去？ 一群人乐不思蜀，原定三天的行程，延到了七天，又延到半个月，眼看着要住满一个月了，几个人才依依不舍地回去。 第四章 国子监 - 户部郎 - 枫香 皇上快一个月没见着自家的悍妇，还怪想的，早早等在城门口，眼巴巴地等着接老婆回家。 叶老外公也只能陪着。 君臣等着没事干，交流调｜教悍妇心得，吹得一个比一个神气活现，最后两个人露了馅儿。什么调｜教悍妇，他们的婚姻生活就是被悍妇调｜教的过程！有了共同语言的君臣两个苦水那是一桶接着一桶，不知不觉时间过得飞快。 结果君臣两人都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快关城门！ 两个老少爷们别说秋水，连眼泪水都望出来了，自个儿老婆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叶老外公大怒：“这老娘们是怎么回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不要回家了？” 皇上拍桌：“来人！去看看夫人到哪儿了？今儿个还回不回了？” 正说着，三辆马车慢悠悠地进了城门，就算这马车再低调朴素，两老少爷们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家悍妇的座驾，当即窜上去，就撩开帘子！ 木有人！ 自家悍妇呢？这一车厢的坛坛罐罐是什么玩意儿？ 这时候，最前面一辆马车，掀开一点车帘，小女孩甜甜的声音，叫着：“爹爹。” 皇上立刻摆出一副严父脸，像是刚才那慌了神的人不是他一样：“哎哟，我家妮儿宝，爹爹亲亲！”严父一秒变孝女，仔细把女儿看了一整圈，晒黑了一点点，人精神了，一身小肉又长了出来，圆润润的双下巴也略具规模。 叶老外公也找到了组织，淡淡地对着自家老太太哼了一声，点点头。叶外婆看得直笑。 马车就此兵分三路，一路去了皇宫，一路去了叶将军府，一路回了屠尚书府。 皇宫里，皇上看着皇后宝贝得要死的那些个坛坛罐罐，口气酸溜溜：“你就为了这些个破烂，不回宫里？” 皇后娘娘和皇上是青梅竹马，一起患难打仗，感情那不是一般的夫妻可以比的，别看现在皇宫里一堆的莺莺燕燕，皇上压根不理。 大臣们各怀心思，拼了老命地往宫里塞人。皇上来者不拒，塞进来就守活寡，爱来不来。 皇后把累到睡着的妮儿交给宫人带下去安顿，自己打开一个坛子，找了双筷子，夹了一小根，也不放到碟子里，直接塞皇上嘴巴里：“酸黄瓜。这坛子应该能吃了，一会给你切一叠，下饭。” 皇上咬着脆爽的酸黄瓜，口气还是酸溜溜道：“嘁，宫里啥都没有，稀罕一根破酸黄瓜。” 皇后眉毛一竖，撩袖子一抬手就拧住皇上的耳朵：“老娘辛辛苦苦跟人学的，亲手做了这么多，还不是惦记着你疰夏，吃不下饭！看看你，一个夏天肚子上肥肉都没有了！” 皇上忽略其他，尤其是肥肉什么的完全没听到，直接抓重点：“夫人你亲手做的啊reads();！夫人辛苦了！”耳朵？耳朵一点都不疼！必须不疼！！！！ 皇上晚饭配着酸黄瓜，吃了两碗饭！皇后说，还有酸豆角、萝卜、白菜，还有自己酿的葡萄酒和梨子酒呢，还说明天亲手做糖水梨呢！ 第二天早饭，妮儿端来一碗亲手包的冬瓜馄饨。皇上皇后一人五个馄饨，每个馄饨大小不一形状不一，但愣是一个都没破。 皇上吃一口掉两滴眼泪。他三岁的女儿懂得孝敬老爹了！ 屠夫子家的公子很好！非常好！ 龙心大悦的皇帝陛下，一道手谕，直接让屠浩进国子监读书。 屠浩：七岁了，是该上学了。 屠夫子的表情有点严肃：“知道国子监是什么地方不？” 屠浩点头又摇头：“不是书塾吗？” 屠夫子给儿子解释了一番。 国子监是书塾不错，确切的说，国子监是官学，还是全国最高学府，还有一部分教育局的功能，限五品以上贵族子弟入学。 就身份而言，屠浩完全有资格入学国子监。可问题是，他年纪太小了！ 一般进入国子监的学生，差不多都有十几二十岁，已经熟读经义。他们本身的文学素养和功底都没有问题，进入国子监是选专业深造，直接关系到毕业分配，差不多也就是镀金和建立自己人脉关系的意思。 屠夫子是知道自己儿子在学问上问题不大，但是他一个七岁的小孩儿，就这么冒头，不会有问题吗？ 屠夫子一转头，发现儿子正在掰着手指头选专业，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念叨啥。 屠夫子的眉毛拧了起来，他屠家素来都是儒家，儿子这还要纠结选专业？ 屠浩一抬头，笑出两酒窝：“爹，我选律。” 屠夫子一口老血哽在喉头，大怒：“混账！你这是叛门！我屠家儒学大家，从你曾曾曾祖父开始，就是儒学大师！再往上数六辈，那也是儒家子弟！你竟然去学律！学法家！孽子！混账！” 屠浩扑上去抱老爹大腿，被猛拍了两下屁股，一边嗷嗷，一边辩解：“爹啊，我的儒学有您教了！你以前是国子祭酒啊。国子监里哪个教儒学的先生能比你强啊？那我去国子监干嘛？浪费时间吗？” 他感受了一下屁股的伤势，暗暗咂嘴：别看老爹长得五大三粗，到底是个文弱书生，力气还没屠英大。不过，该嗷嗷叫还是得叫，还没打上来就得嗷出来。 儿子崇拜老爹，老爹在自家儿子心目中天下第一，老爹当然是很受用的。屠夫子心里觉着儿子的话有道理，但是嘴巴上不能同意：“胡说！青峰先生、岳阳先生都是当世大儒！他们的学问，爹也是佩服的！” 不管怎么样，屠浩还是收拾好文房四宝，带上书童去了国子监。 屠浩进了国子监才知道什么叫精英教育，什么叫全国最高学府。 国子监除了校长祭酒一人从三品之外，还设有司业、丞、主簿等行政人员四人，国子学等七门专业，博士、助教、直讲等教员将近50人。听起来好像不多，但是这50人，总共只教授300名学生。平均6个人一个老师，搁现代那也是小班授课的待遇。 当然，这些学科当中，最受重视的，当然是国子学，师资力量最强大，生源最少reads();。进国子学都是些什么人呢？ 三品以上及国公子孙、从二品以上曾孙。 屠浩小盆友直接被领到了国子学。整个人恍惚了一上午，这坑爹的国子监，学科不是按照科目分，尼玛是按照老爹爷爷的品级来分的！ 他昨天那顿打白挨了！臭老爹不知道在哪儿偷偷看他笑话呢！有这么坑儿子的吗？ 国子学现有学生50人，配备教师16人，差不多每三个人一个老师。 主要教授五经，有选修课，教学比较自由，有点像现代大学导师带研究生。 国子监内的分级还体现在老师的等级上。譬如说，一样是博士，国子学的博士官位是正五品上；而屠浩原本想去的律学呢？博士的官位是从八品下。这相差的绝对不是一星半点。 屠浩上午报了个到，跟着认路认地，关键是认人。 屠浩一个都没记住。人太多了，晃得他直接都脸盲了。 国子监里的学生和教职工，却差不多都把这个小盆友记住了。就冲着这国子监内独一份的海拔，那也记得住。 这么小的孩子，神童？ 神童在别的地方稀罕，在国子监里却跟大白菜差不多，能进国子监的，十个里面最起码有八个是神童。 再一说这小孩是屠夫……子、的长子，关注度立刻就高了百分之三百。屠夫子当年任国子祭酒，直到现在还偶尔会来上一两堂课，学生们对屠夫子的音容笑貌，那是恨不得早晚三炷香。 屠夫子治学极严，当然他本人其实没那么严，关键还是面相，往往他还没说什么呢，学生们就自我认错自我检讨自我认罚。 国子监内的学生教职工，知道来了个小孩是屠夫子的儿子之后，纷纷找到借口经过一下，路过一下。 屠浩囧然，他这是被强势围观了吗？ 屠浩的书童姓戚，族里面排行老七，屠浩就叫他戚七。戚七比屠浩大几岁，今年的年纪刚够双数，生得清秀可爱，皮肤也白，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可会卖萌。小小年纪跟个人精似的。 别看屠浩今天一个人名字都没记住，屠浩敢说，戚七过了今天就能把整个国子监里的人都叫得出来，还能知道大略的背景。 屠浩都不知道这孩子咋办到的，还是说天生的特工人员？ 戚七见自家少爷看过来，立马十分有眼色的鞍前马后服侍，拧了沁凉的手巾擦脸，再递上一杯温凉的茶水，旁边搁上一叠小茶点，最后递上课表。 安顿好了自家少爷，戚七才去打扫宿舍。 在国子监读书，在别人看来是十分荣耀的事情。要知道就算自家老爹或者爷爷的品级到了，监里面没名额那就是没名额，根本就不会让人入学。 屠浩进国子监是皇帝特批的，可把他苦的。现在上学可没有周休二日，除了节日放假，他就得驻扎在国子监里，想出门逛个街，都得训导老师给批条子。 屠浩没想到上学会那么苦逼，跟蹲班房似的。 国子学的住宿条件不错，一人一间房，房内摆设简单，一床一桌椅一衣箱一书箱。 戚七三两下就把屋子给打扫完了，拎着借来的洒扫用具，匆匆跑去还。这地方条件那么简陋，也不知道家里的东西都送到了没。 第五章 邻居 - 户部郎 - 枫香 许明旭中午回宿舍的时候，没想到新来的小盆友竟然就住他隔壁。 他看小盆友一个人蹲地上，早上跟着他的书童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觉着小盆友孤零零地挺可怜。 许明旭迟疑了一下，还是脚步一转走了过去：“你在干什么呢？” 屠浩看到一双软底鞋走了过来，鞋面有些旧，前面绷紧，不由得有些好奇。这国子学里还有寒门子弟？这鞋子已经小了吧？ 许明旭见小盆友没回话，撩起袍子跟着蹲了下来：“天气热，没事？”他想起家里那几个孩子，别说这般大小的时候，就是十五六了，这天气出门走两步，都要晃一晃的。 屠浩见许明旭伸过来的手也不躲，反倒把自己汗津津的额头蹭了蹭那微凉的手掌。哎呀，他家就没这么安静懂事的男孩子，个个皮得能把房子给拆了！ 许明旭见小盆友露出笑，还以为他是腼腆，也没在意他不说话。 这是一个介于儿童和少年之间的小孩，瘦瘦的，身量还没屠英高。衣服有些旧，鞋子不合脚，洗的非常干净，眼神明亮，看不出一点被生活压迫的苦难。 屠浩转头继续玩泥巴，一边问：“我叫屠浩。哥哥叫什么，几岁啊？” 在国子监，尤其是在国子学，一般人自我介绍的时候，还会把自己的后台撸一遍，譬如说，屠浩，当朝户部尚书屠大人是我爹。屠浩总觉得这种说话太戳笑点，xx是我爹，噗！ “许明旭，十三岁。”半大的少年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时候，他看着身边的屠浩一点点把泥土填进一个废弃的门球里，再铺上一层苔藓。 许明旭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却还是和屠浩一起把沉重的门球搬回廊下。好吧，基本上都是许明旭一个人在出力。 屠浩颇感不好意思。他爹的书生体质比起外貌来，遗传性更加根深蒂固。 忙得脚不沾地的戚七见了，忙不迭地端过一盆水，给屠浩洗了手脸；又换过一盆，给许明旭也同样洗了手脸。 戚七的个头比之许明旭还高了些，一阵风刮走又刮回来，手上多了两份饭食，脚步在门口顿了顿，询问许明旭：“劳烦许公子，我家公子屋内在洒扫，不便用饭，能到你屋里用饭吗？” 许明旭直接就把人接到自己屋了。 许明旭的屋子和屠浩的屋子格局一样，除了一点文房四宝之外，别的东西和刚搬进来的时候没两样。 戚七轻手轻脚地把饭食摆开，匆匆走出去，又拿了两叠三色泡菜。屠浩看了才总算有点胃口。 屠家除了屠英这个虎妞之外，他跟他爹一样疰夏的，只不过他平时照顾自己得精心，看上去才不明显。 屠浩胃口不好，许明旭却正是长个子的时候，确定屠浩真吃不下的后，把两个人的饭食一扫而光。 屠浩羡慕极了，但疰夏实在太顽强，在家里还能自己折腾，在国子监里…… “哥哥，能自己弄吃的吗？” 许明旭是十岁进的国子监，对里面的弯弯绕绕比屠浩清楚多了。国子监内的饭食还算不错，倒没听说过有谁自己开小灶的；但天气冷的时候，不乏自己在宿舍内热饭烫酒煮茶的，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reads();。 许明旭下午要上课，匆匆走了。 屠浩中午休息了一会，亲自跑去问了舍监，下午家里就捎来了两只煤球炉，一只自己用，一只给舍监。 等许明旭下午回来的时候，屠浩的宿舍已经大变样了。 宽敞的房间被一个大柜子一分为二，进门的一边放着一张小桌，几张板凳，后面帘子拉开，放着一张矮榻，应该是那个叫戚七的书童休息的地方。 另一边，前面是书桌，笔墨纸砚摆放地井然有序，后面是床，挂了一顶青纱帐。 巨大的柜子其实是两个。靠外面的是书架，里面的是放衣服的。 戚七正在里面摆放衣服鞋袜。 屠浩正在外面放书。 屠浩的书很特别，一本本立在书架上，而不是平放在书架上。 屠浩见许明旭的眼睛落在书架上，问道：“要看哪本？” 许明旭被小盆友灿烂的笑容晃了眼，呐呐道：“随便吧。”他也不是来看书的。 屠浩随手就把手上一本给递了过去。 许明旭接过书，细细打量，摸了一下书皮是硬的，看不出线装的痕迹。书册的正面和侧面都端端正正地写着书名和册数。再一看书架上摆放整齐的书册，他眼前不由得一亮：“如此，找书要便利得多。” 屠浩得意地呲牙：“是吧？也就重做一个书皮的事情，几片竹篾再包上一张纸就是了。”只不过对寻常人家来说，买书本来就贵，不过再多折腾这么一道工序。就是屠浩自己家里的万卷藏书，如今也都没捯饬完。 戚七见许明旭回来了，赶紧站起来：“少爷，我去食堂拿饭。” 国子监内的学生一日三餐在食堂都有定例，凭学生牌领取，自己带的随从书童的饭食则需要自己花钱买，觉得食堂做的饭量不够，那也自己额外花钱添置。 戚七中午领了两个人的，现在许明旭的学生牌还在戚七手里。不一会儿，他就端了饭食回来，往外屋的小桌上一溜摆开。 屠浩手上是一碗凉透的清粥，前面三小碟酸甜口的泡菜。就这样，他吃饭还跟吃药一样，整张脸都拧着。 这房子实在是太热了！ 屠浩有气无力道：“早知道就在小庄上不回来了。”京里真是热啊，尼玛还不能光膀子，忒丧心病狂！ 戚七见他实在吃不下了，拿出一叠切好的嫩藕。 屠浩嚼了两片，推开：“都不凉了。” 戚七也没法子。就这样还是府里面放井里镇了，再掐着点送来的。 屠浩身子一歪，许明旭赶紧伸手接住，屠浩直接就歪倒在许明旭怀里，嘀咕：“疰夏好难受，明天要吃西瓜……想吃刨冰……” 冰？！ 屠浩来精神了，问：“哪儿有卖硝石？” 许明旭不解：“要硝石来干什么？”这孩子话题转得也太快了。 戚七向来都是惟命是从：“少爷你安心休息，我明天就给你弄来。” 戚七跑腿干活从来效率，第二天就拖来了一车硝石reads();。不过屠浩这天就上课了，没空折腾。戚七是个会自己找活干的孩子，又跑回家，让人拉了一车煤饼过来。 半车煤饼直接卸到舍监那里，舍监乐呵呵道：“小七呀，你要不教我，我还不知道这炉子咋用呢！” 戚七也第一次做这么没头没脑的事情，把怎么用炉子仔细说了个明白，困窘地摸着后脑勺：“这不昨天事儿多，给忙忘了。这炉子好用着呢，回头烧完了煤饼你直接跟我说，我给你拉来。” 舍监笑呵呵道：“唉，就等你这一句话呢！” 戚七转头去安排自家主子的宿舍了。别看昨天把屋子里收拾了个大概，院子里还乱七八糟着呢。一地的杂草也没人收拾，现在又是大热天，否则收拾出来种上一架子葡萄多好。他家少爷可喜欢吃葡萄了，夏天搬张椅子坐葡萄架子下看书也凉快。不行，一会儿他得去花农那儿看看，也不知道能不能摆两盆适合的花草。 戚七这头忙得一团乱，完全没想到舍监转身就把他给卖了。 舍监这活计算是个肥差，虽然平时辛苦了些，可比面朝黄土背朝天要强得多。国子监里的舍监姓茅，行二，是国子祭酒大人青峰先生的小舅子，没啥大本事，胜在心细，老实本分但又不呆头呆脑。 国子监是什么地方？那是大汉第一贵族学院，能进来的基本都不差钱。这些不差钱的学生，常年住在宿舍里，家里上下打点一些，哪怕舍监只是个伺候人的，也多少有点灰色收入。茅二有分寸，一点两点的小零碎，他也就收了。他不收，反倒让学生家里人担心。多了，他也不敢收。 一个炉子，这对茅二来说还真新鲜。这新鲜的炉子，他还从没见过！ 茅二平日里见多了贵族子弟的生活，居家生活这方面的见识绝对不差。他掂量了一下炉子，盖上一块厚厚的蓝布，再包上几个煤饼，去找了他姐夫。 青峰先生身为国子祭酒，没事跑到宿舍这边肯定打眼。反倒是茅二这个舍监，平时得空的时候，也会到前面书院里帮把手打扫，顺便在教室外听听墙根。里面先生们讲的道理，茅二大部分都听不懂，可是听多了，也多少明白一两分道理。换了他讲是讲不出来，可心里总比别人多揣了一分明白。 青峰先生现下正好空闲，正在办公室里热得不行，看到小舅子过来，吃了一惊：“太阳当头的怎么现在过来？快坐下扇扇，吃根黄瓜。” 青峰先生今年刚四十，他的发妻茅氏比他小两岁。他这个小舅子，却比他姐姐足足小了有十五岁，如今才二十三岁，被茅氏当儿子养。青峰先生也对其颇为照顾。茅二读书是不聪明，可青峰先生看多了那些自作聪明，到最后自寻死路的，觉得茅二这样也挺好。 茅二放下手中的家伙事，连连摆手：“姐夫你别忙。就是来给你看个炉子。” 青峰先生愣了。大夏天的看炉子？ 茅二把蓝布掀开，摆好了炉子，又把煤饼拿出来，一边把戚七送他这炉子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我总觉着这炉子有点不对。姐夫你学问大，兴许能看出个名堂。” 青峰先生儒学大家。可他也不是一心钻研儒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这年头当个读书人可不容易，琴棋书画这是艺术修养课，弓马骑射这是体育课，看风水啊、占星术啊、问诊看病啊等等，这是选修课。 茅二的注意力在炉子上。 青峰先生却一眼就盯上了煤饼。他也不嫌脏，伸手掰下一点放手里搓了搓，还闻了闻。看着一手黑漆漆，青峰先生眉头皱了起来，这东西像碳，可又不是碳。 祭酒大人道：“把炉子点上试试。” 第六章 宿舍里的神仙 - 户部郎 - 枫香 夏天精神不济，人人头顶都快成蒸笼了，可偏偏国子监里依旧书声琅琅。准点下课，不拖堂就不错了，早一分钟都不行！ 上午还撑得住，下午完全是意志力的考验。 对屠浩来说，古代的气温绝对比他当时常住的城市要低。可坑爹的，现代的夏天有空调有电扇，古代的学堂上连把扇子都不能打，还得穿三层衣服！特么的还得留长头发！这和蒸桑拿有什么区别？ 不过现在脱离了他那个古板书生爹的监控，他在自己宿舍里应该有点自由。他在脑子里记下，让戚七上布庄去做几套背心短裤，要细麻料的，透气。唉，下课了还得回去实验硝石制冰。 他就知道硝石溶于水会吸收大量的热。硝石是硝酸钙，其实用硝酸铵或者大苏打更好。可坑爹的他不知道后面那两货在这个大汉朝到底叫什么。难道让他去跟人扯化学分子式？硝石至少还知道个名字。 硝石还能反复利用，也不知道戚七给他弄了多少硝石回来。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许明旭有点不放心屠浩，脚步一转过来接了一起回宿舍。 小孩儿还是一副蔫蔫儿的样子，小脸通红，鼻尖上都挂着汗。他下意识就掏出手帕给他擦了擦。 屠浩在手帕上蹭了蹭脸，伸长了双手抬高一点抱住他的腰，让他拖着自己走路。 许明旭笑着摇头，却没把这贴上来的小暖炉扯开reads();。 戚七已经候在宿舍门口了，照例给两人打了一人一盆水，洗手洗脸。 屠浩咕嘟咕嘟灌下一杯水，才呼出一口气，蹬着腿就要下地。他人矮，坐在椅子上脚不着地，总是蹦上蹦下，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山猴子。 “硝石呢硝石呢？”马蛋！今天一定要把冰弄出来！外面倒不是没有冰卖，可是冰贼贵贼贵，人家还是买来偶尔冰镇个什么酸梅汤之类的，和他想的人造空调有着质的差别。 戚七赶紧把屠浩摁在椅子上：“少爷你坐着，我马上去拿过来。” 屠浩冲着戚七的背影喊：“再打点水，拿几个碗来！” 许明旭不知道小孩折腾这些干嘛，但看他现在有了精神，脸上也露出一分笑来。 屠浩抬眼看见，心头一跳。艾玛，这才是世家公子该有的样子嘛！叶家的那一窝小土匪，怎么就抽不乖呢？人家是三日不打上房揭瓦，叶家那群特么的一日不打就能掀了屋顶！ 想到自家性格彪悍的外公外婆，果然是基因问题吗？果然是基因问题吧。 屠浩一边想着，一边从戚七备好在一边的食盒里拿出几个碟子，招呼许明旭开动：“鲜莲子吃不？嫩黄瓜吃不？梨子吃不？葡萄吃不？” 戚七置办妥当的时候，就看到许明旭正在给自家少爷剥莲子吃。 莲子个头小，屠浩吃的时候，难免含进去许明旭的半截指头，可两人完全没在意，你一颗我一颗吃得开心。 戚七看着不知怎么的就心头一跳，站在门口的腿有点迈不进去。 还是屠浩看到了他，又从凳子上蹦跶下来：“来来来，我先琢磨琢磨怎么弄。” 许明旭怕他摔着，伸手在背后扶了一把，得到小孩儿一个灿烂的笑脸，自己也跟着笑了笑。果真，屠夫子家教严明，家中人口又简单，可比他们许家要好得多。只是这样的孩子难免单纯可爱，现在年纪小还好说，将来长大了，可莫要被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人精给欺负了去。 硝石有毒，戚七不让许明旭接触，更别说是自家少爷了。他拿了个竹夹，按着屠浩的指示按部就班操作，小脸一板，作为三个人中拥有最高海拔的人，别说还有一些威严。 只是他们三个人严肃认真地做着防暑降温试验，外人看过来却是三个人头碰头在玩耍呢！ 青峰先生负着手在边上站了半天，见三个小家伙蹲在地上径自小声嘀咕，压根没注意到外面站了他这么一个大活人，有些哭笑不得，假装清了清嗓子，问道：“干嘛呢？斗蛐蛐呢？” 戚七第一个反应过来，赶紧站起来行礼，顺手扶了一把他家小少爷。不想他这样轻轻地一伸手，直接就把蹲得腿麻的弱鸡小少爷，就跟个小鸡仔一样，一个踉跄直接往后倒在了许明旭怀里。 许明旭的腿脚倒是没有发麻，但是蹲了那么久，他的腿脚也有些僵硬；虽然顺势接住了屠小耗子，却被直接撞到在地。他没顾上自己，手连撑都没撑一下地，直接搂住怀里的小孩儿。小耗子才那么点大，人又瘦，平时饭都吃不下，力气还没一点，这一下要是摔得扎实，可不好讲轻重。 青峰先生没料到自己一句话，还弄出个事故来了，顿时就有些尴尬，伸手一人一把将两个人拉起来：“哎，这可是我的不是了。没吓着吧？” 他的脾气好是出了名的，哪怕在家里也不讲究那点死不认错的“权威”，在自己的学生面前就更加没有，和上一任的祭酒屠夫子比起来，那是一个天上九重天，一个地下十八层，完全不可同日而语reads();。 戚七也跟着扶，小脸儿刷白：“少爷……”他倒是清楚自家少爷绝对没摔着，可是屠家男丁那都是金玉其外，白长了那凶悍的样子，其实手无缚鸡之力说的就是他们。他又去问许明旭，“许少爷，您摔着哪里了？有哪儿疼不？” 许明旭也就是坐了个屁股墩，屋子里被戚七一天打扫好几遍，连衣服都没脏，摆了摆手：“没摔着。”轻轻拉过屠浩，问，“小耗子呢？哪儿疼不？” 屠浩的小脸有点红，突然就有些害羞起来，干脆往许明旭身上一抱，埋头蹭了蹭。内心猥琐的大叔流了满嘴哈喇子。美少年啊，而且是脾气特别好特别温油的美少年啊，等长大了之后一定是个温润如玉的君子，可惜……所以，有便宜还是趁早占！ “想通了”的屠浩就更加不愿意放手了，干脆害羞到底，等坐到凳子上，还是抱着许明旭不撒手。 戚七觉得有点不对劲地看了屠浩好几眼。他是家生子，从小就在屠家长大。当然下人和少爷不可能放在一块儿养，他是直到前年才被调到了少爷身边，说是当个书童，实际上就是干一些跑腿活。不过也是下人中间独一份的体面了，尤其当书童还能跟着认上两个字。 屠浩又不是什么苛待人又性格顽劣的主人，他也用不着偷学，直接跟着屠英和管家、账房坐一个屋里上的课。教人念书的少爷特别凶残，就是平时那也是活蹦乱跳的，怎么突然就害羞怕生了呢？ 青峰先生倒是没有觉得什么。国子监内虽然少有这么小的孩子入学，可是自己家族里面，他倒是没少接触这个年纪的孩子。像这些孩子多半还是窝里横的时候，在家里拆天拆地，一看到生人就蔫吧了。 他见屠浩轻轻叫了一声先生，也不说教，只是放缓了语调说道：“我和你爹私交不错，私底下你就叫我一声伯伯吧？” 屠浩立刻就顺着杆子往上爬：“青峰伯伯。”骨子里住着一个大叔的耗子精，当然知道该怎么讨人喜欢。小脸从许明旭怀里抬起来一点，那么轻轻的一声，语气里却撒了大把的饴糖。 青峰先生顿时就笑眯了眼睛：“哎！”认好了亲，攀好了关系，他也看清楚了地上摆着的一堆东西，问道，“这是做什么呢？” 许明旭把有些往下滑的小孩儿往怀里搂了搂，一边回道：“小耗子说要制冰。” “哦？”青峰先生眼前一亮，也顾不上什么炉子煤饼。夏天研究什么烧炉子，研究制冰才是正事！得知三个小盆友到现在还没有太大进展，他立刻自动请缨也加入了进来。 蹲在地上的变成了四个人。 茅二在自己屋子里忙活了一会儿，一看时间觉得不太对，正好看到他老婆拿着一篓子浆洗好的衣服经过，赶紧拉住了先把衣服抱在自己手里，才问：“看到姐夫出来了没有？” 茅二老婆有些奇怪：“没呢？姐夫来了，晚上留饭不？我刚看到外面街上有人卖菜……” 这年头哪怕住在京城，要买菜也只能到指定的坊市去，要不然还有一些小商贩会挑着担子出来卖。 茅二一想倒是很久没和姐姐一家一起吃饭了，点了点头：“那行，你赶紧去买菜，顺便去叫一声姐姐。衣服我来送进去。”他倒是要瞧瞧，宿舍里头还出了神仙了不成？怎么一去就是一个下午？这又不是在学堂里讲课。 他走了几步路就到了许明旭和屠浩住的小院外面。小院虽然不大，可是站在院子门口也听不到里面有什么动静。他敲了敲门：“许公子、屠公子，衣服给你们送过来了……”他突然瞪着眼睛看着一股子若有似乎的白烟从里面飘出来，似乎一下子冷了很多。 乖乖！宿舍里真有神仙？！ 第七章 声名不显 - 户部郎 - 枫香 宿舍里当然是没有神仙，就算有妖怪，那最多也就是个耗子精。 “祭酒大人？”茅二搓了搓鸡皮疙瘩爬满的手臂，好歹还记着自己姐夫。 青峰先生扭过头，招了招手让他过来，指着面前的一堆盆啊碗的：“看！” 茅二就看了过去：“冰？”他觉得自己有点眼花。身为舍监，他平时就住在宿舍这边的大门口。宿舍里有人进进出出的全都过他的眼，再说平时管得严，连家人给送东西进来的时候都少。他没见着有人拿冰进来啊？再说就算是有冰，他家姐夫怎么也不至于蹲地上玩一下午吧？ 青峰先生站起来，揉了揉发酸的老腰，嘿嘿一笑，得意：“我们做出来的。” 做出来的？茅二不解。 这时候戚七也站了起来，可是他不敢再去扶屠浩，由着许明旭先站起来，然后把照旧蹲在地上的屠浩直接抱起来。 四个人已经蹲了老半天，夏天日头长，时间已经不早了。碗里的水其实还没有冻结实，充其量只是表面有几片浮冰。 青峰先生发现时间不早，交代两人：“你们好好看着，注意别碰这水。” “是，先生。” “恭送先生。” 茅二被那块冰弄得有点糊涂，到了门口看到自己老婆和姐姐提着菜进来，才想起来要留姐夫吃饭的事情，赶紧说了。 两家人关系亲近，平时就经常一起吃饭。青峰先生当下就点头：“成，你先陪你姐姐聊聊天摘摘菜，我去把那新炉子提过来，正好用着试试。” 戚七去食堂拿了饭菜回来，刚巧看到他们准备用煤球炉，当下就要拍脑袋，只是他到底年纪小，一个食盒得用两只手拎，倒是没空拍脑门：“等等，我去拿个锅子来reads();！” 两家人正围着煤球炉琢磨呢。青峰先生倒是摆了个茶壶上去，可不是说了是煮饭做菜用的炉子吗？ 戚七很快就回来了，和屠浩许明旭三个人一人拿了一个锅子。 屠浩把锅子一摆：“砂锅、炒锅、汤锅。先凑合用用，明天我让家里捎一套大一点的过来。”这套锅子的尺寸都偏小，也就是砂锅大一点。 现在人一般做饭都是烧柴火灶。屠浩刚来的时候，家里面条件也就只能说中等。小孩子饿得快，又吃不多。他自己每次看着厨房里的人做吃的，就觉得麻烦极了。 还好这年头露天煤矿不难找，他和屠英的零花钱凑一凑，拿来去当地收一点“黑石头”还是足够用的。给的钱也不多，也就是附近村里的孩子们赚个零嘴钱。 现在不具备什么大力开采煤矿的条件，烧煤什么的到底也是污染。他就想着自家的一点用量。煤球炉也不占地方，小孩儿吃的那点东西，一天炖上一锅足够了。下人们空出手来，干点别的什么都好，哪怕多缝上两双鞋子呢？ 三个孩子没留饭，回屋自己吃了。 吃完趁着天光还好，屠浩看了一篇文章，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在院子里摆开架势，练起了武功。 许明旭看到，不由得惊讶道：“小浩还习武？”话出口了之后，他才想到，屠夫子的妻族不就是叶老将军么？ 屠浩有点不好意思：“我外公教的。不过我这个只是徒具其形，就是活动活动筋骨。明旭哥要不要来一起练练？”反正他就是当做个广播体操。 “我就不练了。”许明旭直接拒绝，还劝了一句，“你外公教你的，那也是叶家的功夫，可不能随便传授给外人。” 屠浩更加不好意思了，呐呐：“这个不是叶家的功夫，就是普通的江湖把式。”叶家的功夫可难了，他什么都学不会。 两个人正说着，戚七站在院子门口叫了一声：“少爷，许少爷，食堂的早饭好了，今天去食堂吃吧？” 屠浩稍微打理了一下，就和许明旭一起过去了。戚七今天约了工匠过来打理院子，得守着，把屠浩要用的东西都装好，又叮嘱：“今天院子里乱，您中午直接去茅舍监那儿休息，点心炉子也放在那儿。” 屠浩很喜欢戚七，乖乖点头：“嗯。”又吩咐，“葡萄架子先搭起来，夏天东西不容易活，别忙着移栽。” 戚七心想，这点我还不比你这个少爷知道得清楚？他到底年纪小，脸上就带出来了一些，一张白嫩嫩的脸上大眼睛忽闪着，看着屠浩就跟看着自家调皮捣蛋装大人的弟弟似的。 屠浩心想，自己装孩子果然十分成功。现在连个小屁孩都要把他当小孩儿了。 许明旭左右看了看两个孩子，伸手牵起屠浩的小爪子：“走吧，我们先去吃饭，再晚些青峰先生该要等了。” 于是屠浩就见到了国子监的食堂。和他想象中的大学食堂相去甚远。地方不大，摆了五六张四人小桌。这会儿时间还早，他们两个反倒是最早到的。 屠浩嘀咕了一声：“怪不得都在自己屋里吃饭呢。”他把自己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放，拿着学生牌去窗口打饭。 许明旭本来还想着小孩儿怕生，得多照看着，结果他也就是一个回头，人就已经蹿到了取菜的地方，养着脖子踮着脚尖在和食堂的大师傅说话。 厨房里声音吵闹，隔了一点距离他就听不太清楚，等走近了才看到食堂大师傅拿了一碟子酱菜递给屠浩：“尝尝？吃了我这个酱菜，管你三碗饭，还什么疰夏不疰夏的reads();。” 屠浩人矮，脑门也就刚过窗口，小心翼翼地接过碟子：“谢谢。我还要一碗粥，小碗。” 大师傅的表情就有些嫌弃：“吃那么少，要长不高！再来一个肉包！” 屠浩就有些懵：“肉包不行，吃不完。”食堂的大肉包子足有成年男性的拳头那么大，别说是他了，就是他爹也吃不了。他们自己家里的不管是包子还是馒头，那都是婴儿拳头大。 许明旭过来，从大师傅手上接过一碗热粥，又来来回回拿了几次，才把东西都放到了桌上，找了个小碗，用小汤匙先给盛了大半碗，放过去：“坐过来吃。” 桌子有点高，屠浩只能爬上凳子跪坐，才能吃上饭。许明旭看着眉头一皱，伸过双手直接把小孩儿抱在自己怀里：“哥哥喂你吃？” 自从能够拿得稳小汤匙之后就一直自己吃饭的屠耗子精，仰头看看对着自己一脸温柔的漂亮小少年：“好～” 温柔漂亮小少年自然露出一个笑容，然后不知不觉吃完了一大碗粥的耗子精，差点没给撑死。 耗子精站在青峰先生办公室的门口，对着边上一丛叶子油绿的野菊表情严肃。他两辈子年龄加起来不算小了，许明旭才多大一点？难道他本质上是个变态，喜欢这种……嗯，青涩的小果子？不过小果子看上去真好吃啊…… 一个还没桌子高的小孩儿，脸上一副严肃沉思的样子，看上去还是很好玩的。 许明旭和青峰先生说完话，出来就看到屠浩这幅样子，忍不住眼角眉梢都带出一分笑意来，看得站在他身后的青峰先生也忍不住在心里面啧啧称奇。 屠浩在京城中声名不显，那是因为一直被他爹屠烨给捂着。小孩儿实际上的水平，完全跟得上国子学的进度不说，人也灵活多巧思。至于京中如今盛传的几个所谓的神童，真该让他们来看看屠浩。 但是青峰先生也不得不说一句，许明旭可比屠浩还要……神！以那个孩子的出身，现在能够有这样的本事，岂止是天才能够形容？只是也因为同样的原因，许明旭的性格总是显得有些沉闷，甚至是有些阴沉。整个国子监里和他能说上两句话的人都不多，更加不用说什么同窗好友了。 把屠浩安排进许明旭一个院子里，是他刻意为之，当然事先也经过了屠浩他爹的同意。许家怎么样，他们这些外人不好多说，但是变着法的照顾上两三分，还是可以的。 现在看来，两个孩子相处得很好。 青峰先生走到两个孩子身后，听他们在说什么。 “这是自己长出来的吧？” “明旭哥，我可不可以把它挖出来？只挖一点点，种在咱们院子里？” “早上你不是还跟小七说，现在的天气不适合移栽么？再说种这个干什么？” “吃啊。菊花菜可以吃哒？”屠浩突然觉得头顶有些凉，抬头一看正对上青峰先生的鼻孔，张了两下嘴巴，“哒、哒哒。” “这是老夫种的。”青峰先生看着眼前的小贼，语气凉凉，“不是当菜吃，是晒了花泡茶喝的。” “噗。”许明旭忍不住笑出声，把傻呆呆的小耗子一抱，“先生，那咱们先上课去了。” 青峰先生没好气地一摆手：“去。” 第八章 鞋子 - 户部郎 - 枫香 今年的夏天似乎格外的长，不过没几天，国子监里就凉爽了起来。 燥热的课室里，摆放了一个个铜盆。清凉的空气就会从铜盆里散发出来。铜盆里还能放上几样水果凉糕，饭前的点心都有了。 外面暑气喧嚣，走进课室里，直接就能感觉到平心静气。 屠浩感受了一下，其实一个不大的铜盆，最多也就是比外面低上个一两度罢了。能够感觉到凉快，多半还是精神胜利法，所谓心静自然凉嘛。 这几天，屠浩的学习也算是转入了正轨。这辈子有着一个特别牛逼的爹，上辈子自己在读书方面也不差，没道理这辈子就混不出个名堂来。再说他还得赚大钱呢！什么样的生意，能比直接用朝廷的名义做，更加赚钱的吗？ 戚七不太明白自家少爷年纪小小的，又蹙着眉头在苦大仇深个什么，进门的步子都放轻了一些，和府上的几个小厮一起，轻手轻脚地来回几趟，把几个箱笼什么的全都搬进来，然后再分门别类的归置好。 等屠浩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见地上三个堆高的箱笼，边上就剩下一个还没打开的reads();。 “家里都捎什么东西过来了？”屠浩直接跑去把剩下的那个箱笼打开，随手一把拉，“这是给明旭哥的？” 戚七赶紧过来，把屠浩手里的衣服抢下来叠好了放回去，免得浆洗好的新衣服直接变成咸菜干，一边回道：“是，这些是给许少爷的。您上次不是说了，要给许少爷添置点东西么？这不都快换季了。” 屠浩一想也是，又想去扒拉箱子，但是戚七严防死守，就是不让他接近。 他扁了扁嘴：“我就是想看看里面还有些什么。”这是他吩咐的事情吧？这是他送出去的东西吧？为毛他连看都不能看？ 戚七去年还被这张脸弄得心软过，现在早就已经郎心似铁，捏了捏小拳头：“你不准乱翻！” 屠浩有点小心虚，退后一步：“唔，好吧。”其实他也没乱翻啊。这年头的衣服看着就一片布，还是系绳，随便看看就散开了。 戚七盯着他看了两眼，确定他不会来捣乱，才把箱笼打开：“准备了四双鞋子，两双现在天热穿的，两双秋鞋。两身夏天穿的内衫，四身秋衣；还有一条薄被，一个软枕。” 现在正值夏秋之交，虽然白天晚上的还要靠着硝石制冰来图一点凉爽，可是说不准什么时候一场秋雨下来就凉了。 戚七一样样把东西拿给自家少爷看过，又一样样放回去，然后盖上盖子，神情戒备地看过去。 屠浩哼了一声：“不翻就不翻，我去找明旭哥玩！” 他们住的小院非常小，也就是两间屋，屋子外面倒是有一条略宽的木廊，被戚七每天擦洗地程光瓦亮。 许明旭坐在屋子里，就听到走廊上传来的哒哒哒的脚步声，嘴角下意识地弯起来。他放下手上的书册，从窗边的书桌前站起来，看到从窗下跑过的小脑袋：“慢慢走，别跑。”这孩子不是有七岁了么？怎么那么矮？ “哦。”屠浩嘴巴上应着，却还是跑了进来，一头扑进许明旭的怀里，然后轻车熟路地让他抱着自己坐着看书。 许明旭伸长手臂把冰盆挪过来一点，免得热到了小家伙：“刚才和戚七闹什么呢？” 屠浩顿时就委屈坏了，把书往桌上一放，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着重强调了自己有多委屈，然后书也不看了，拉着许明旭就要往外面跑：“走走走，我们去把箱子搬过来，小七一个人搬不动。” 结果就听到戚七说道：“少爷您别忙，我把东西都搬来了。”箱子看着大，可用料是藤的，比起木头的要轻得多。里面也就是放了些不重的衣物，他一个人完全搬得动。少爷一个大碗装满水都未必能端得动的小耗子，还是别搀和这些事情了。 屠浩觉得自己被自己的书童给鄙视了。 许明旭也看了出来，抿着嘴笑。心里面刚浮上来的一些不自在，顿时烟消云散，问：“这是小浩给我的？” 屠浩歪了歪头看过去，小声道：“明旭哥以后私底下叫我小耗子吧？”身后一只小手冲着戚七摆了摆。 戚七得令，把藤箱往许明旭的房里一放，看着留在屋里的少爷有点不放心，多嘴一句：“许少爷，您可千万别让我们家少爷翻箱子。” 许明旭刚听过屠浩的抱怨，怎么会不放在心上？他点了点头：“好。” 噫！屠浩不服，抱着漂亮少年的腰，直接就一脑门撞过去：“坏蛋！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 许坏蛋看着戚七径自去忙活了，弯腰把小耗子一抱，走到藤箱前打开盖子：“小耗子都给哥哥送什么？” 屠浩看了看许明旭，又看了看藤箱，眼前一亮，把箱子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展示，展示完了之后，直接随手一放，又去拿下一样，完了之后在一堆衣服里随便找了两件，就要往许明旭身上披：“明旭哥，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许明旭看着被丢了一地的新衣服也不生气，有条不紊地收拾，一边接过衣服叠起来放好，拿了鞋子试：“刚刚好reads();。鞋子都合脚，衣服肯定合身。” 他心里面酸酸甜甜的，忍不住一把将面前的小孩儿抱紧：“谢谢。” 许家名声斐然。他祖父是当今太子太傅，可惜只得他父亲这么一个儿子，还是个不成器的。如果不是父亲生下的几个儿子，无论嫡庶都不像样，他一个普通的生母早亡的庶子，根本就不会有进入国子监的机会。 只是家里的兄弟们都不那么认为，觉得是自己抢了他们的机会。祖父祖母也不会管这些小事，只要他学业没问题，其它方面也不会多问。嫡母对他们这些庶子，表面上是一碗水端平，可背地里的小绊子却从来不少。像是四季衣物，迟上一两个月再发，鞋子故意做小一点之类的事情，多不胜数。 他本来就是在长身体的时候，迟了一两个月再拿到的衣物，很难合身。 他从来未曾想过，自己会在一个别家的小孩儿这里，得到这么贴心地关怀。 其实这么一箱子东西，对于屠浩来说，也就是嘴巴上一句吩咐，外加几贯钱罢了。他不可能直接给许明旭用特别好的料子，也就是内衫好一些，外面的衣料还是中规中矩的。 一来，到底他们是在国子监里，是过来读书的。虽然国子监没有什么校服，但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肯定不妥。在这里，无论先生还是学生，衣着的颜色都偏于素雅。考究一点的，最多也就是绣上一些云纹竹枝什么的，再多就没有了。 二来，许明旭在国子监里也是个名人。他这样的出身，谁都知道，盯着他的眼线可多了。他过的什么样的日子，几乎所有人都明白。若是许明旭的衣着陡然之间大变样，那不仅仅别人要侧目，许家恐怕也会听到些风言风语。许明旭在许家的日子已经是困难模式了，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一点小讨好，让对方直接切入地狱模式。 三来，作为邻居，这么一点不值钱的小东西送出去合情合理。真要送出什么贵重物品，许明旭也没法收得心安理得。如果真的收下了，恐怕这个人在屠浩心里面的印象，就要打个对折了。反之，如果他真这么干，自己的形象在许明旭的心里，也得打个对折。 衣服送出去半个月，天气就转凉了。 许明旭用上了新被子。蓝布的被面看上去毫不显眼，触手却有点绒，被子轻薄，但是非常保暖。他猜或许是上好的丝绵被。家里给他送来的被子，倒也是絮了丝绵，但却是用下脚料做的，还是不知道多少人用下来的旧被子。天气微微阴冷一点，被子就硬成一块，更别说保暖了。 躺在舒服的床上，许明旭却有点睡不着，突然感觉到身边拱了拱，一股子冷气钻了进来，接着就是一双冰冰凉的小手，和一声迷迷糊糊的呓语：“哥……冷……” 许明旭被冰得一个激灵，但却没有把小孩儿往外面推，反倒是把孩子拉进怀里抱好，又把被子掖紧。现在不过刚刚入秋，也就是早晚凉了一点，白天只要一出太阳还是能把人热出一身汗的。怎么小孩儿就手脚冰凉了呢？ 屠浩感觉到热源，立刻就安分了，踏踏实实地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早上发现自己没在自己被窝里醒过来也不害臊，还得寸进尺地把脸贴在人胸口蹭了蹭：“哥好暖和，以后我也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许明旭把小孩儿的脑袋从怀里推开，又把小爪子从他衣服里拉出来，才无奈点头：“好。” 第九章 秋梨 - 户部郎 - 枫香 屠浩的体质那是天生的，屠氏祖传秘方，童叟不欺。 屠家子息单薄，恐怕也和这样的体质多少有点关系。 以前屠家也不是什么富庶人家，哪怕是屠夫子年幼的时候，家境也说得上一句清贫。可是到了屠浩这里，家里的环境已经改善了很多。最起码他小时候睡觉，可以让乳母抱着一起睡。 但是吧，屠浩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儿。太小的时候不能反抗，身体情况也不允许，只能任人抱着睡，可是等他稍微大了一点，他就再也不肯和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年轻女人同床了。 想想都尴尬。家里有条件，多用两个汤婆子，后半夜凉了，再让下人换一换不就行了？ 可是汤婆子能和美少年比么？ 有可比性么？ 在得到许明旭的首肯之后，屠浩也不管别人是不是只是和他客气一句，当天就让戚七把自己的家当全都搬进了许明旭的屋子。 许明旭一看这架势，赶紧阻止：“这么多东西，搬来搬去还不够麻烦？” 卧槽！美少年反悔了！屠浩立刻眨巴两下眼睛，抬头看过去：“哥哥……” 许明旭一看小孩儿没像平时那样直接猴在他怀里，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心软得一塌糊涂，赶紧蹲下来把小孩儿抱起来：“哥哥不是那个意思reads();。我的东西少，一会儿我把自己的东西搬过来就行了。” 屠浩的眼前一亮。美少年这是要把自己嫁过来！那敢情好啊！ 他一蹦跳下地，又去叫戚七：“小七，小七！” 许明旭看着小孩儿瞬间又恢复了活力，顿时就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最后三个人忙活了半天，最后把许明旭的东西全都搬进了屠浩的屋子。戚七搬去了原本许明旭住的屋，吃饭的桌子什么的也搬了过去。 “问问茅舍监能不能在小院里搭个小灶。煤球炉在屋里面点着不好。茅舍监和食堂那边你也去提醒一句。”京城的天气，夏天燥热，秋天多雨。煤球炉的烟大，又多少有点毒性，总要多注意一些。 煤球炉好用。关键是成本和占地比起灶台来要小得多，食堂那边每天供应整个国子监上下的食物和热水，多个炉子用总是好的。 至于青峰先生那边，他自己会去提醒。 打从屠浩搬过来之后，茅二受到的好处不少，听见屠浩要在院子里搭个小灶，自然没有不同意的，还小声指点了一句：“这几日换季，宿舍里来来往往的人多。若是不着急的话，不妨暂缓上几日。左右搭个小灶不过是一日功夫。” 戚七一想也是。宿舍毕竟不比在家里，就算是在家里，恐怕也不允许人人在自己的院子里今天搭个小灶，明天又要干点别的。事情不好做得太显眼。 自家少爷和许少爷在国子监里受到的关注不少，又都是青峰先生的学生，行事方面还是低调一点好。 戚七谢过茅二：“多谢茅舍监提点。”虽然这么想，可是自家少爷多会搞事情，他得回去提醒提醒，就是不知道少爷会不会听，唉…… 国子监内的学生全都是权贵之家出身，可是换季的时候最能看出差别来。又上心的，如屠家这样的，天气还没转凉的时候，就把一应物品早早送了过来；也有等天气转凉前几天，才置办妥当送来的；还有如许明旭这样，天气都转凉了小半月，还不见东西过来的。 虽然国子监里的学生，虽然都是有家人在当官，可也不是个个都富裕。家里钱多的，衣服多置办两身，各种用具也要相应更换；家境差一点的，至少两身更换衣服是有的。尤其是鞋子，这年头都是百纳鞋底，磨损率高。像他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多的一个月换上两双也是有的。就算是节省一点穿，最多也就是一个半月一双。 许明旭穿着屠浩送他的新衣服新鞋子，除了国子监里的伙食之外，天天还跟着屠浩吃小灶，人跟风吹似的长个头，等到许家派人送来换季的东西的时候，他已经和戚七差不多高了。 许明旭一直没有回家，许家也没派裁缝过来，送来的衣服鞋袜当然谈不上合身，而且差距大了。 若是以前那一点点尺寸的差别，还能用孩子长得快搪塞过去，可是现在可怎么办？ 送东西过来的不过是一个小管事，就是大管家，他也不敢和许家如今的主母一样，不把许明旭当一回事情。他们的老爷夫人和几个少爷小姐们，那叫身在局中看不清楚。他们这些下人们可明白得很，许家将来如何，恐怕还要看这位七少爷的。 可是他们区区几个自身难保的下人，哪里谈得上能照拂七少爷。府上是夫人一手打理，脑子不清楚的，可要多得多。 小管事只能把藤箱交给许明旭，低头说了一声：“七少爷担待。” 许家送东西，向来是只送到国子监的侧门的，这一回也是一样，放下东西就气匆匆地走了。 屠家的驴车后脚就到，看到许明旭站在门口，车夫赶紧拉了驴子，跳下车来，笑呵呵地去搬地上的藤箱：“这是许少爷的东西吧？刚好一起进去reads();。” 屠家经常往来送东西的下人们，早就和许明旭混熟了。许明旭身上也没半点少爷架子，也不矫情，当下拱手道谢：“那就劳烦了。” 车夫赶紧连道不敢。他们家少爷在家里那就是一霸，从来没见过那么黏糊过别人。少爷虽然没有自己的亲兄弟，可是表兄弟也不少……好吧，叶家的小少爷们和这位许少爷确实不是同一路人。叶家少爷们还要他们家少爷抽打，可是这位许少爷却是处处照顾他们家少爷，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车夫乐乐呵呵地牵着驴子走进小院，把一小筐梨搬到了戚七现在住的屋里放下，又搬了一筐子煤饼放到新盖好的灶间里，看到里面的柴禾管够，放下心来，拉着戚七交代：“少爷怕冷，小灶平时烧个热水给少爷洗澡用就好。想吃什么菜，让厨房做。现在这些柴禾管够了，别多买。等天冷了，府上会送好碳过来。屋里的这筐梨子留着给少爷炖糖水喝。送人的还在车上，你和我一起去送。” 戚七虽然能干，年纪到底还小一些，并不能十项全能，和屠浩说了一声，就跟着车夫去送梨子。梨子都是自家庄上产的，果苗是屠浩精心挑选的，果子一个个比拳头都要大一圈，皮薄肉质细腻，汁水丰富。梨子都是今天早上刚摘下来的，新鲜得不得了，全都十个一筐装好。 茅舍监近水楼台，先得了一筐。 厨房里的大师傅小帮厨也是人人都有，另外还有一大筐给整个国子监的师生吃的。 梨子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不过秋天吃着确实好。微凉的天气里来上一份烫热的糖水梨，整个人都暖和滋润了。 国子监内一些原本因为屠夫子的威名，对屠浩敬畏有加的学子们，倒对屠浩开始接触了起来。他们倒是想明白了，屠夫、子是屠夫子，和屠夫子的公子并不相干。 再说屠夫子治学严谨那是为了他们好，并没有半点对不起他们的地方。他们怎么能够因此疏远了人家小盆友呢？那他们和小人有什么区别？ 想明白了之后，屠浩发现，同学们对他热情了起来，让他有些感到奇怪。 要说他真的没感觉到自己在国子监里受到排斥，那肯定是假的。但是他真的很忙，根本就没时间来顾虑到这些。 国子监的学业繁重，青峰先生也不会因为他的年纪小，就对他在学业上面的要求有所放松。他自己好歹顶着屠家的名声，又对屠英要求那么严格，更加不可能对自己放松。 除此之外，他还有家务要管。 屠英在打理庶务方面非常有天赋。可是再有天赋，她也就是个十三岁的小妹子。做事距离面面俱到还差得远，反倒是经常有一些瞻前不顾后的时候。他进国子监几个月，屠英就没少捅娄子，这些都得他来收拾善后。 至于他们爹的话，已经忙得脚不沾地了，这些小事就不用麻烦他了。 许明旭有心想帮忙，却也无从帮起。 他看不懂账本，就算懂，屠家的账本，他一个姓许的，也不好插手。 屠浩看出美少年的失落，干脆推了一张纸过去，指了指上面的题目：“哥哥和我一起做题吧？”他除了国子监先生布置的功课外，还有他爹布置的功课要做。另外他还得给屠英布置功课，批改作业；偶尔还得给叶家的表兄弟们布置功课。 许明旭欣然同意，能够陪着小耗子一起做功课，探讨学问，也是很好的。 于是隔了几天收到自己儿子作业的屠夫子发现，他需要批改的作业多了一份。这是儿子交了朋友？ 第十章 中秋 - 户部郎 - 枫香 大汉的节日不少，几乎每个月都有大大小小的两三个节日。这些节日呢，大汉朝的官员们都是会放假的。但是和国子监的学生们呢，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在国子监里，基本上一个月能出一趟门是常态，放风时间大概就够住在京城的小伙伴们回家看一眼，爷爷奶奶好爹好娘好兄弟姐们好，再吃上一顿饭，就得赶紧回班房……不对，是国子监里蹲着了。 难得一个中秋节，能有三天长假，简直让人高兴得不行。 屠浩走路都带蹦跶的，然后他就哐当一声撞到了窗板。 宿舍里的窗板是木头的，左右开合的，不是那种往上推开后支木棍撑起来的那种。 平时屠浩人矮，在走道上跑来跑去，从来没有发现这样的“陷阱”，抱头蹲下过了一会儿，等脑门不那么疼了之后，他就站起来往窗板上一挂。 许明旭走进院子里的时候，没想到会看到屠浩挂在窗板上，顿时就把手上的书随手一丢，快速跑过去，把小耗子给从窗板上拽下来，巴掌往屁股上就扇了两下：“多危险，摔坏了怎么办？”这小耗子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斤两？想调皮捣蛋，最起码也得有调皮捣蛋的能耐reads();！ 屠浩顺手扒着许明旭的脖子，委屈地一扁嘴：“窗窗欺负我，哥哥也欺负我……” 许明旭一看小孩儿眼眶都红了，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学着府上的奶娘哄孩子，抱着在小院里来回转圈：“小耗子乖，不哭不哭。是哥哥坏，哥哥错了。” 屠浩一个耗子精，哪里会为了这点小事情哭鼻子，纯粹是在刷装孩子熟练度呢。他顺势往美少年的颈窝一趴，蹭了两下，不吭声。 许明旭念书虽然聪明，可是在人情世故方面见识得却不多。他生母早亡，父亲不把他当一回事情，父亲的妻妾子女没一个省油的灯。在这样的环境里，他只是勉强学会了趋利避害，或者说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他虽然也有弟弟妹妹，可是没有一个会和他这个七哥哥来撒娇的。 小孩儿软软嫩嫩的小脸在他脖子上来回一蹭，把他的心都蹭软了。之前的那点因为小孩儿要回家三天见不着面的心思，又克制不住地浮了上来，真恨不得把这孩子偷回去养。 可事实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孩子，本事可比他大多了。短短几个月，他已经从小孩儿身上学会了不少东西，这一次三天的假期，对他来说也是一个机会。如果顺利的话，他的日子恐怕能好过一些。 屠浩也不是真的要许明旭保证什么，人家对他已经够好了。他磨蹭了两下就抬起头来：“原谅你啦。” “噗。”许明旭被小孩儿故作大方的样子给逗笑，抱着他往屋里走，“多谢屠公子大人大量，不和在下计较。” 其实许明旭在屠浩眼里也就是个小孩儿，这样一本正经地自称在下，让他也跟着笑了起来：“真想哥哥跟我回家一起过节。”虽然许明旭没有明说过，他对京城中的势力也了解得不多，但是他眼睛又不瞎，怎么会看不出许家对许明旭的慢待，甚至是苛待。 许明旭又不像他活了两辈子，能够这个年纪进入国子监，哪一家人会不高兴？哪怕是再不受重视的孩子，这时候也要当一块宝来待了。毕竟国子监里出去的学生，未来栋梁可期。一个家族的兴盛，不就是靠着一代代的官员支撑起来的吗？ 像许家这样庶子庶女多的人家现在遍地都是，一家人里面就算有点矛盾，只要不是什么生死大仇，嫡母将庶子庶女从小洗脑教育，培养起来给自己的嫡子嫡女当踏脚石的多得是。一般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家里真的太平无事的少，可谁家不是表面一团和气，只是关起门来搞事情？弄得这么难看的，也是少有。 可是许家人呢？一个十几岁正在长身体的孩子，换季送东西过来迟了大半个月不算，连个裁缝都没过来，照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尺寸胡乱做的。 许家送来的东西，许明旭没在意，他假装玩耍，拿出来翻看过。两只鞋子都是一大一小。这真要穿出来，丢的不知道是许明旭的脸，还是许家的脸。 他家美少年这一次回去了，还不知道被怎么欺负呢。 只可惜中秋节只能和家人一起过。 屠浩乖乖被放到椅子上坐好，看着许明旭收拾东西。两套换洗衣服，并一套文房，其余就没有了。东西还是挑得最差最旧的。 当然，那些都是许家送来的。 屠浩虽然和许明旭生活在一起，但是严格说来并没有什么太亲近的关系。许明旭也不是那种处处占便宜的小人。屠浩也就是适当照顾一点小吃零嘴之类的。 过节的时候，国子监里也不是全都没人了。有一些学生们，家人在别处当官的，就和一些先生们一起留在国子监内过节。 这个大汉朝没有中秋吃月饼的习俗，而是食用一些时令的秋菜，晚上正席的时候，会饮酒跳舞祭拜reads();。总体来说，还是比较随性的。 许家没有人来接七少爷，屠浩顺路把人送过去的。 许家人看到自家七少爷从屠家的马车上下来，吓了一跳，赶紧上前要帮许明旭提包袱，嘴里说着：“七少爷，您要回来怎么不早打声招呼，家里好派人去接。” 两个人本来在马车里已经道过别，可是听到这话，屠浩就掀了帘子说道：“国子监里中秋都是这个时候放的，别家都来接了，我看莫不是你们家事情多给忙忘了，这才多管闲事和明旭哥一块儿过来的。还是许家的马车已经在路上了？你可赶紧去问问，别走岔了，没看到。” 屠浩的话说得极不客气。但是对着一个守门房的下人，他用得着客气什么？区区一个看大门的，竟然也敢冲着许明旭这个七少爷叨叨，自家美少年显然是被欺负狠了。 许明旭让开了门房伸过来的手，听到屠浩的声音眉头就一拧，转身把小孩儿往车厢里塞：“外面天冷，好好待在里面，不许不听话。” 屠浩抱着美少年蹭了蹭脸，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 许明旭也抱了抱小孩儿，舍不得撒手。对比眼前的小耗子，再想想家里的一堆兄弟姐妹，他更加不想回家了。 只是两个人依旧只能依依惜别。许明旭站在门口，看着屠家的马车离开。 门房是个瘦小的中年汉子，刚才被屠浩一个小孩儿说了一顿，一张脸就拉得老长。对他们这等身份的人来说，国子监里的都是贵人。可是宰相门前七品，他们家大老爷可是太子太傅，将来的帝师。他一个门房，看到的总是笑脸居多，哪里碰到这么不给面子的？ 许明旭在家里不受重视，那是当家主母默认的。 门房见许明旭转身，脸色也没动一动，伸长了手臂一拦，耷拉着嘴角不阴不阳地说道：“七少爷，对不住，这大门后面道上有几块砖在换，恐怕伤了您的脚。要不您多走两步，从后边角门进去？那儿离您的院子还近一些。” 后边角门那是为了下人方便进出才开的。断没有让主人进出的道理。 许明旭第一次拿正眼看了看门房，轻易发现门房眼中的蔑视和倨傲，简而言之就是狗仗人势。至于这条狗，仗的是谁的势？呵呵。 当家主母的马屁一定要拍好。这件事情闹出去，恐怕门房也就是表面上被责骂两句，背后少不了好处。 换了以往，许明旭也就忍了。可是他今年已经十三岁，汉律十四成丁，有些事情就不能再拖了。心里面虽然早就下定了决心，但是他平常忍让惯了，一时要改变还是有点困难。他用着屠浩教的吐纳的方法略微调整了一下，干脆一撩衣服下摆，往自家大门口一坐：“既然如此，那我就在这儿等着吧。什么时候砖换好了，我再进去。”说完，他还从包袱里拿出一本书来翻看。 别看屠浩小风一吹就要成一个冰冻耗子，可实际上现在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候，更别说这会儿日照当空的，许明旭就算是坐上几个时辰，那也没什么关系。他包袱里还有小耗子给塞的糕饼呢！ 许明旭这么一来，门房顿时就坐蜡了。 许家门前向来热闹，往来的各种人物不少。现在更是中秋佳节，送礼走亲的人更多。周围也不是只有许家一家人，附近住着的也都是达官显贵。 这七少爷坐在门口像什么话？ 门房苦着脸好说歹说，许明旭只是不理。 不一会儿，一顶蓝尼小轿抬了过来。门房脸色煞白：这不是老夫人的轿子么？一早去烧香，这么快就回来了？ 第十一章 过继 - 户部郎 - 枫香 门房冷汗顿时就出来了。 许明旭本来以为今天得在门口坐上几个时辰，没想到竟然那么巧，赶紧上前两步，叫道：“奶奶。” 许家老太太一听，掀起帘子，眯着眼睛就笑了起来：“小七回来啦。你爷爷昨天还说，这次等你回来要考校你功课呢。怎么在门口待着？”她摆了摆手，让轿夫放下轿子。自己下了轿子，同这个许久不见的孙儿一起走进大门。 她一眼就看出许明旭身上的料子，虽然看着不错，但是和家里几个其他的兄弟姐妹们相比都要差一些，当然比起下人们穿的要好上很多。可这明显不是家里给做的衣服。 许明旭说道：“刚从国子监回来，这不赶巧碰上奶奶了么？”他没多说什么，随着敞开的大门走进了宅子。 门房满头冷汗。 老太太人又不傻，哪里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 许明旭平时住在国子监里，在家里面连个惯用的小厮丫鬟都没有，哪里会知道她的行踪？家里面的这几个倒是知道，可她今天临时折返，姑娘小子们全都不知道。 赶巧？哪里能有那么巧？ 她孙儿一定是在门口守了一会儿了。哪有主人回家，被拦在自家门口不让进的道理？区区一个门房，竟然也敢这么对待她孙儿，这儿媳妇还真是越来越会当家了！ 老太太越想越生气，干脆拉了许明旭直接到自己院子里说话。 许明旭说要去给爹娘请安，被老太太拦住了没让：“你爹去了朋友家吃酒，你娘这会儿在安排花会，忙着呢。老太太有空，乖孙你陪陪我。” 换了以往，许明旭要不知所措。可是他从屠浩那里耳濡目染，撒娇耍赖卖乖的本事，就算自己没用过，看都看会了，别别扭扭地施展上一两分，反倒更显出孺慕之情，只是碍于别的原因才一直和祖父祖母保持距离。 本来就是隔代亲。再加上许明旭又是他那一代理最出息的一个，老太太以前不过是顾虑着人家当爹娘的，现在被气上了头，干脆就扯了脸面，嘴上和许明旭亲亲热热地聊天，心里面盘算起来reads();。 许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族里面最多也就是称一句望族，还是靠着自家老爷子的名声撑起来的。自己儿子不争气，下面的一群小崽子也没一个像样的。要是等他们家老爷子去了，唯一一个像样的许明旭还不知道被怎么欺负。 将来就算许明旭出人头地，哪里还会照拂许家？本来就是个庶子，恐怕立时就要被赶出去。许家的门楣就彻底垮了。 老太太也知道儿媳妇的心思，就算是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也总有偏疼一些的，更别说隔了一个肚皮。不就是眼红一个国子监的名额么？可他们也不看看自己儿子什么德行，先生都气走了几个，上课的时候不是这个肚子疼，就是那个腿疼的，进国子监去丢人现眼么？ 许明旭在老太太房里，一直陪着用过了午饭，直到老太太要午睡，才回到了自己那个靠近后门的小院。 小院算上耳房也就是三间屋，地方比起他和屠浩两个在国子监的院子还要小一些。他进去的时候，四五个下人正在洒扫，见了他都恭敬地叫一声“七少爷”。 这几个都是老太太房里的人，看到他来，利落地搬了桌椅放到院子里：“七少爷，小人看屋顶有点漏水，劳烦您在这儿坐一坐，很快就好。” 许明旭不以为意，笑了笑：“劳烦了。” 说完他就坐了下来，很快有人沏了茶，端了过来。 许明旭的屋子里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茶叶还是从老太太房里要来的。 打从许明旭进了国子监，在这个屋子里，一年也睡不满一个月。虽说按照规矩，他是有一房粗使的家人，另外还有一个小厮一个书童的。在管家那里，这些人恐怕也是登记在册的，就是不知道被谁挪去用了。 被清理干净杂草的小院子里，摆上一盆盆应季的菊花，看着品相不是很好，但是堆放在一起也是热闹。想来他嫡母忙着筹办花会，挑剩下来的菊花多得是。 不一会儿，有人拉了几车瓦片过来，工匠利落地把小院的房顶都给换了个遍。 丫鬟又进去屋子里擦拭了一遍，几个仆妇抱着簇新的被褥帐幔进来，没一会儿就把屋里布置一新。 府里面的动向，早就有人报给了当家主母柳氏。 柳氏的脸色登时就变得难看起来，看着屋子里给她打下手的几个姨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轻声道：“诸位妹妹辛苦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现在都讲高门嫁女，柳家的门庭自然是比不上许家的。不过柳家的老爷子和许老爷子算是相识微末，后来许老爷子平步青云，也没忘记拉扯柳家。现在的柳家几乎就是靠着许家生存的，柳氏在娘家自然谈不上什么倚仗，看着自家相公抬进了一房又一房。 几个姨娘年纪大的和柳氏差不多，年纪小的还不到双十，闻言全都起身告退。 办一个花会不是小事情，其中除了正常的往来交际之外，还是变相的相亲宴。许家许明旭一个七少爷都已经十三岁了，上面好几个到了年纪谈婚论嫁的。说起来子女的嫁娶都得嫡母来安排，可是柳氏不是京城人，做人方面也着实差了一点，两个嫡子一个嫡女都还在挑拣，剩下的几个庶子庶女就更加顾不上了。 姨娘们平日里明争暗斗，但是这会儿为了子女们将来的婚事，倒是共同进退起来。她们人还没跨出院门，就听到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显然是柳氏发怒摔了杯子。 三姨娘轻嗤一声，也不回头，拉着二姨娘的手说道：“二姐姐，花会还有诸多琐碎事情，咱们姐妹几个不如到您那儿一起商量？” 二姨娘点了点头：“也好，咱们姐妹几个虽然当不得大用，多少给姐姐分担一些reads();。”分担家务也是分担，分担子女的婚事也一样是分担。她心里不怎么看得起柳氏。不过是一个抱着许家大腿才当上的七品小官，又没什么实权，也就是名头叫着好听，成天摆个什么官家小姐的架子？她们这些做姨娘的，哪一个不是良家出身？还真是谁比谁差了不成？ 她们前脚刚走，老太太的大丫鬟珍珠就走了过来，看到地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碎瓷片，眉头也没动一下，低眉顺眼道：“夫人，老夫人让您有空过去一趟。” 柳氏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也知道自己过去了肯定要被敲打，可是不去又不行。现在在这个家里面，虽说她才是当家主母，可是门楣全靠着老爷子在支撑。再说，婆婆叫儿媳过去，儿媳自然是要去的。 她站起来理了理衣摆，就跟着珍珠去了。 路走到一半，碰上了归家的许鸿渲。面容白皙的中年人，脸上两坨醉红，下巴上的胡子乱糟糟的，被左右两个小厮扶着，三个人走路左摇右摆，打着“之”字形晃荡。 许鸿渲看到自己夫人，眯起一双醉眼，嘿嘿一笑：“美人～给哥哥笑一个，不然罚你喝……呃……酒！” 柳氏看着自家相公，心里面火苗直往上窜，真恨不得一把掐死了事：“还不去把老爷扶回房里？” “是！” 因着路上的这点事情，她到了老太太跟前，脸色都没缓过来。 老太太刚刚午睡醒来，本来上午的那点气已经下去了一点儿，这一下又提了起来。她儿子不学好，她总觉得愧对柳氏这个儿媳妇，不仅早早让柳氏当了主母，而且平时对柳氏的一些小动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还时不时提点两句，说话还掂量着小心，唯恐说重了。 可是，她给柳氏脸面，柳氏却把许家的脸面在往地上踩！现在一个儿媳妇的，还给她当婆婆的脸色看。 “我今天找你来，是有一件事情要和你商量。” “婆婆请讲。” “你也知道，其实你是有一个小叔子的，可怜早早去了。我这几天愈发觉得对不住老二，想给二房过继一点香火。幸好老大儿子多，过继一个过来也没什么。他们两个兄弟情深，想来是不会介意的。”老太太说到这里顿了顿，“你放心。说是过继，二房也没什么人，住还是住在一块儿的。也就是族谱上更个名字，其它都一样。” 柳氏脸色变化了几番，咬了咬牙问道：“媳妇听相公说过，小叔是三岁还是五岁没的？这二房？”早早夭折的小孩子，怎么能算做一房？还过继什么？要是家里多出一个二房来，将来分家产，不是对半分？ 老太太呵呵一笑：“你这话说的。老二要是活到现在，那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就不能算作一房了？我看小七这孩子挺好的，平时也孤苦伶仃的，难得回一次家，大门都进不得。左右你不把小七当自家儿郎，那还是给老二家吧。” 老太太这话字字戳心，柳氏气得一口气要提不上来，眼前一阵发黑。 许明旭没的只是生母，但是亲爹嫡母俱全，怎么就孤苦伶仃了？她就说那小孩儿阴险得很，平日里被下人们刁难了也不吭声，原来在这儿等着呢！算上国子监那个名额的事情，这已经是第二桩了！ 柳氏暗暗咬牙，却不应：“这事情总得和夫君商量商量。” 老太太把手上的茶盏往边几上一放：“柳氏，你年纪轻轻的，脑子倒是比我一个老婆子还糊涂。花会之后，你随我去山上吃斋念佛去。” 第十二章 二房 - 户部郎 - 枫香 许老爷子回来之后，知道自家老太太的决定，并没有反对，找了管家过来，吩咐安排开宗祠的事情：“正好这次中秋佳节，族老俱在，一并把事情给办了吧。” 中秋得开祠堂祭祖，还是很隆重的。 祭祖的重要性当然和开花会不能相提并论。哪怕柳氏是当家主母，也不能插手。 毕竟许家当今的族长还是老爷子，不是她那不成器的夫君。 许明旭在许家一直都是个透明人，小时候被兄弟姐妹们当出气筒，后来读书好，被西席说道了老爷子那里，这才算是受到了一点重视，但是更加成为了同辈中的眼中钉肉中刺。 不过许明旭哪怕进了国子监，他在家里面也谈不上什么地位，连个下人都敢欺负欺负。 现在宗祠一开，族谱上面许明旭的名字换了个地方，这些年长也有十六七的兄姐们才算是真的懵圈了。 当然，他们一开始没当一回事情，直到祭祖结束后，老太太出声，叫了许鸿渲和许明旭进屋商量事情。 这就有意思了。虽然这一次过继的事情，这两个是当事人没错，但是终究是差着辈分。若是要商量事情，既然叫上了许明旭，那么最起码也该叫上许鸿渲的嫡长子许明杰才是reads();。 可是这会儿老爷子老太太没开口，许鸿渲也没吱声，就连平时把大儿子当宝的柳氏也神思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许明杰脸色僵了僵，往前跟了两步，立住脚步，冷哼一声，转身回了自己院子里。 被叫到屋子里的父子两个，对面相坐，老夫妇两个坐在上首。丫鬟立时送上茶水，又悄无声气地退了下去。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反正无论是许明旭还是许鸿渲，都是进去什么样，出来还是什么样。 柳氏派人去打听，自然是什么都打听不出来，联想到老太太那句让她陪着去吃斋念佛的话，心里面又急又怒，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许盈心走进来，看到自己母亲气得捂着胸口，赶紧上前两步给她顺顺气：“娘，不就是个野崽子么？您犯得着这么生气？” 柳氏一把握住自己大女儿的手，摆摆手让边上伺候的下人们离开，才说道：“那野崽子如今本事可大了。你以为就是改个亲爹的事情？原本家里就你爹这一房，老爷子和老太太去了之后，留下的家产自然全都是我们家的。可如今平白无故就要分成两份……” 这么显眼的账，谁都会算。 她还想再说什么，却突然感觉一阵大力，整个人像是腾云驾雾一般，直接落到了地上。懵了一会儿，她才感觉到浑身都在疼，耳边嗡嗡作响，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听不清楚谁在说什么话。 许盈心在一旁却是看得清楚，听得明白。她爹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巴掌就把她亲娘扇到了地上。小姑娘平时在家里虽然也当个大姐，对下人也是动辄打骂，但是哪里见识过自己母亲被父亲责打的？顿时就脸色煞白地愣在了原地。 反观许鸿渲跟个没事人似的，就这么站在原地，依旧用那种带着轻佻的口气说道：“柳家教出来的好女儿，公婆俱在，倒先算计起老人的身后事了。许家是短了你吃还是短了你喝，要你这般算计？如今哪一份家财，是你嫁过门来后添置的？小门小户出来的，不上台面。” 最后一句话，柳氏倒是听清了。她顿时怒极，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我就知道，你从成亲开始就嫌弃我出身低！” 许鸿渲冷哼一声：“那你倒是做出一点能让我不嫌弃的事情来啊？摆什么书香世家出身的官家小姐的架子？你是能谈诗，还是能作赋？琴棋书画会几样？再不然女红中馈呢？别跟我说管家，现在全京城谁还不知道主母拦着不让庶子进门的笑话么？你也算是丢脸丢出境界来了。不过你要丢脸，别拉着许家一起。有你这样的嫡母，怪不得别人家看不上咱们家的孩子。” “那你就不丢脸了吗？儿女都要成家立业了，你还成天喝花酒，干过一天正经事没有？” 中秋刚过，许家大房就吵作一团。但是这些和许明旭都没关系。他现在算是二房的人了。府中划出一片院子来，地方大约和老爷子老太太住的地方差不多大，屋子的格局用度家人选配都要重新打理起。老太太拉着许明旭一点点地教导：“这些事情本应该是当家主母做的。不过你辛苦一点，现在人不需要太多，先挑几房得用的家人，把架子搭起来，余下的慢慢来。”总好过在大房那边过着有爹娘，还不如没爹娘的日子来得强。 许明旭眼圈微红，是真感动：“奶奶放心，孙儿省得。” “放心，奶奶现在身体还硬朗。你在国子监里专心念书，将来许家如何，总得看你。” “孙儿一定不负奶奶的期望。” 三天假期一晃而过，屠浩特地让马车绕到了许家，看着许明旭是被一辆马车送出来的，顿时松了半口气，探出车窗招呼：“明旭哥！” 现在秋高气爽的，许明旭把车帘子挂了起来，对着陌生的马车有些不自在，听到屠浩的叫声，顿时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车夫被唬了一跳：“七少爷，您悠着点儿reads();！万一摔着了怎么办？” 其实马车刚出大门，马还没走得两步，根本就不算是在动。就算是在动了，京城也不容易跑马，速度也就是溜达。许明旭虽然没学武，但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几乎都自带上树翻墙技能，跳个马车算什么？ “没事。”许明旭回了车夫，也不用垫脚的凳子，双手微微一撑，就跳进了屠浩的马车里，把三天不见的小耗子抱进了怀里，听着小孩儿开心的笑声，软软糯糯地叫着他“哥哥”，不由自主地跟着一起笑起来。这几日在家中的压抑，才算是吐了出来，只觉得无比痛快，扬声对自家车夫吩咐，“跟着一起。” 这车夫满打满算也就是刚见过这七少爷小半天，现在自然是主人怎么吩咐他怎么做，将马车老老实实地跟在屠家马车后面，然后跟着屠家的下人们一起，把从家里带来的东西，一起搬进了小院。 看到许明旭和屠浩住一个屋子，他也没感到奇怪。小孩儿感情好，同睡一张床是常有的事情。就是那些老爷们聊得投机，不也经常那什么抵足而谈么？ 临走前，他按照老夫人的交代，把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塞给戚七：“咱们家少爷的书童还没找到合适的。平时还得赖你多照看着一点。家里准备了一点东西，也不知道合不合用，你且将就着。” 戚七身为屠浩的书童，在屠家自然是极有脸面的。但是他再怎么也就是个身量还不够人肩膀高的小孩儿，这一回却被一个岁数能当他爹的汉子这么说话，心里面极是受用。不过他更多的是不好意思：“你这么客气做什么？许少爷待我们家少爷可好。再说我平时也没帮着许少爷什么事情……” 屠浩站在院子里，听着戚七和车夫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客气，抿着嘴偷乐，拉着许明旭小声说道：“你这车夫有意思。” 许明旭也跟着莞尔：“奶奶找的人。咱们先去给先生们送节礼？” 小院里三天没住人，其实也没多少灰。但是戚七愣是不让他们进门，说是得把屋子先擦一遍。带来的东西就全都堆在廊下。 这一回倒是许明旭的东西多，屠浩的东西少。 不过许明旭也知道，他这些东西就是全部了。屠浩的东西向来多，肯定得稍后专门用驴车拉来，还不定是一车两车。 果然，面前的这些除了一小盒点心之外，其余全都是送人的。 许明旭挑挑拣拣，把最小最轻的一个盒子给屠浩：“小耗子拿这个，两只手拿着。”剩下的东西，他左手一兜，右手一兜，两只手抓得满当，往前走了两步，不牵着小孩子的手总觉得不踏实，放慢了脚步和屠浩并排走，还不忘叮嘱，“走慢一点，别跳。” “拿不拿得动？” “累了跟哥哥说，哥哥帮你拿。” “小耗子好乖，一会儿哥哥抱你回去。” 屠浩低头看看双手捧着的一罐二两重的茶叶，沉思：啊啊啊，肿么办？他好想说二两茶叶贼沉啊，他年纪小拿不动，好想让美少年抱抱啊啊啊！不行不行不行，他两辈子加起来都是奔四的人了，要点脸！ 想到这里，他顿住脚步，仰头：“哥哥？” 许明旭跟着停下：“怎么了，是不是累着了？” “没有。哥哥提的东西沉，咱们先歇歇。” 许明旭的心里面熨帖极了，从善如流地停下脚步，把东西放在地上，看着小耗子给他揉被重物压出来的几条红痕。果然，他还是好想把小耗子养在自己家里，小小一只最好是天天揣在身上！ 第十三章 烫酒 - 户部郎 - 枫香 节礼只是一些日常吃食，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就连屠浩手上拿着的那二两茶叶，也是自家小庄上产的。 青峰先生高高兴兴地收了礼物，也回赠了一点小礼物，又简单问了几个问题，看他们两个在家三天也没有荒废功课，心里面满意，嘴上叮嘱他们收心。 他看过许明旭带来的礼物，明白这孩子这一回过节在家里的条件肯定改善了许多；而且看那孩子脸上，也没了以前那种压抑。果然，让屠浩和许明旭一起住是明智之举。 两个人自然点头称是，然后回程许明旭信守承诺，要抱屠浩回去。 屠浩没同意。他们两家离得近，他出门又特意早一些，那会儿到得比别人早，国子监里都没什么人。这会儿陆陆续续已经有人来了，他不好再没脸没皮，只是和许明旭手牵手走。 不能抱抱算神马，晚上他们要一起睡有木有！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两个人手牵手地回到小院里，戚七他们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如果只是他和车夫两个人的话，动作自然不会那么快，但是给屠浩送东西的这次装了三车东西，自然得有三个车夫。五个人把屋子擦一遍，几乎就是一人一把手的事情，走之前还帮着戚七把一个人不好弄的帐幔什么都挂好。 屠浩天热的时候用的东西，过节的时候都已经搬回去了，现在全都换了新的。 夏天的时候天青色的一应器物，现在全都变成了杏色，屋子里不会显得暗沉，看上去也暖和reads();。 屠浩探头看了一眼，随即就不感兴趣地扭过头去了厨房。厨房建好之后，灶台用的次数一只手都算得出来。 许明旭以前在许家是个透明人，稍大一点之后，洗漱用的热水都是自己去厨房打的，倒是看出这灶台和自家的灶台不大一样，只是到底哪里不一样却说不上来了。 屠浩看他有兴趣，就拉着他的手显摆：“灶台下有烟道，直接通到隔壁浴室底下，做成一个小小地龙。这样天冷了，洗澡也不会冷到。” 国子监的宿舍不比在家里，他做这些已经有点出格了，可是他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平时看着活蹦乱跳没问题，可要是万一生点什么小毛小病，那一准要去掉半条命。让他捂着不洗澡，那是绝对不成的。 “国子监里有澡堂子。你不是也去洗过？” 屠浩一撇嘴：“不喜欢。澡堂子也不是每天开，还限定时间。”哪里想自己有方便。想什么时候洗就什么时候洗，想洗多久就洗多久。也不用在洗澡的时候看到那么多辣眼睛的果体，对于一个弯成圈的男人……男孩纸来说，看多了多不好啊。 原本空荡荡的一小间里，现在趁着送东西来，已经摆上了一个大浴桶，旁边放着一个木架子，很快就被摆满了林林总总各种东西，一多半是许明旭没见识过的。 屠浩就拿了一样样跟他解释这是干嘛用的，那是干嘛用的。 许明旭这才发现，其实这些东西也不新鲜，只是变了个样子，看上去更精致一些罢了。 屠浩的花花肠子不少，不是不想自己整点各种东西。但是很多他就知道个大概，能画个图样出来，再提供个思路就不错了，像是怎么烧玻璃，怎么焦炭炼钢，甚至抽水马桶怎么整，他都是整不明白的。 顶了天弄个手工皂出来，消炎药根本就是意外之喜。 其实现在弄出来的消炎药的效果并不是特别好，但是总比没有强。高浓度的酒精也能弄出来，但是采用粮食酿酒的方式，需要消耗的粮食实在太多，再涉及到保存和运输方面的问题，大批量生产根本就不现实。培养医护人员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够达成的事情，更别说是大批量培养。 在后世，国家缺粮食是因为人多地少。现在，很多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人太少，粮种不够优秀，单位产量太少，各种生产工具也不足，能够提高产量的化肥根本就没有，农业虽然受到重视，但并没有形成专门的学科，更别说怎么个深入研究。 而他虽然知道问题所在，却只能耐着性子慢慢来，安慰自己看得到进展，总好过一点进展都没有。万事开头难，将来总会越来越好。 许明旭看不懂一个小小的孩子，怎么会有那么多事情需要忙，忙的多半还不是功课。他虽然不太明白，但是农事也是再正经不过的事情，至于其余的，想来也不是小事情，能帮忙的就在边上搭把手。 他就像是看着小耗子攒粮食一样，折腾折腾这个，又去折腾折腾那个，一点点把小小的院子给堆得满满当当，又被戚七或者别的什么人来搬空。 一个秋天眨眼就过了，宿舍的帐幔从浅浅的杏色，换成了微深的金榛色，倒是显出一点贵气来。冬天的东西比较多，屠家的大管家亲自压阵，一样样提点着戚七收拾，走之前留下了几本账册，还有几个酒坛子。 “这是姑娘理好的上个季度的账本，说是让您看看。这些是自家山上摘的梨子酿的酒。”大管家临走前还说了一句，“姑娘带着叶老妇人去小庄了。” 屠浩顿时就明白：“知道了，家里的事情你看着办。有什么自己不能决断的，来找我。” 大管家得了肯定，又把小院子到处转了转，隔天让人送上了两盆将开未开的腊梅，放在院子里摆着reads();。腊梅花刚摆完，叶家的表哥们就找上了门。 冬天两三片的小雪花，可挡不住这些叶家土匪。难得叶老太太不在家，土匪们没了管束，这一天得了空闲，就组团来刷屠浩boss。 屠浩boss正裹成包子状烫酒。 烫酒是一件非常风雅的事情。武人喜欢，文人也喜欢。当然文人的花样更多。 对叶土匪们来说，屠浩手上出品的更好玩更新鲜，也更好吃。 叶土匪们本来打算着来看屠浩的笑话呢！这么个闲不住总是到处乱窜的小耗子，在国子监里被管得死死的，平日里出个门都得先生批条子，今儿个过来一看，想不到屠小耗子到哪儿都能把自己养得油光水滑。 当下，叶姓土匪们按照排行一二三四五地坐下，愣是把小小的屋子给挤成集装箱。叶家人单看的话，其实只能算是高大，模样可能还有些瘦长条，假如做书生打扮，再不开口说话，未必就不能蒙混成斯斯文文的读书人。但是一群叶家人在一起就不一样了。别看小土匪们年纪最大的不过十六，最小的也就十三，但实际上一个比一个壮实，随便哪一个人都能单独对屠小耗子形成包围圈。 屠浩却只是抬了抬眼皮子，懒洋洋地拨了拨碳条。 这酒是新开封的梨子酒，还不知道是什么味儿呢，让这群土匪试试也好。 叶土匪们还不知道自己被当了小白鼠，一个个喝得眉飞色舞。一眨眼的功夫，就报销了三坛子。酒坛子不大，三斤装。梨子酒的度数也不高。可架不住叶土匪们年纪还小，这酒量还没练出来呢！一个个喝得仰倒。 屠浩招呼了他们的随从，把人往车上一架，拖了回去。至于骑来的马，就被屠浩给扣下了。 这年头的马可是稀罕货，哪怕是用来干粗活的劣等马，那也是一辆高级农用拖拉机呢。叶土匪们骑来的马，算不上超跑，那也绝对算得上豪车。几个土匪们一大半的身家就是这马了。 等叶土匪们醒过来，发现自己的宝马木有了，再上门的时候那就低眉顺眼多了。 屠浩拿捏着教训了一顿，拿出戒尺一根，让叶土匪们互相抽，抽断为止。叶土匪们当天撅着屁股依旧马车回去了。自个儿的宝马让随从牵了，屁股太痛，路都走不了，肿么骑马？ 屠浩带过去一句话：“未满十八周岁以前不准喝酒。” 隔天叶外公就派了笑眯眯的管家来，搬走了屠浩窝藏在宿舍的十坛子酒。剩下三坛，一坛搬去了祭酒青峰先生那儿，一坛子送去了食堂，最后一坛子归了茅二。 戚七觉得自家少爷亏了。 许明旭就在一边笑，道：“你们家少爷这是懒得自己跑一趟呢。”这小耗子有多怕冷，这几天出门上个课，走两步路都恨不得直接让先生到寝室里来讲学，让他亲自送礼上门，那还不要了他的小命。 屠浩歪倒在许明旭怀里笑。这孩子不说骨瘦如柴，也健壮不到哪里去，怎么就那么暖？ 戚七将烫酒的一应器具送去了青峰先生和揽月先生那里。 这东西不值什么钱，也常见，但胜在是学生的一片心意。过不了几日，许明旭就见青峰先生在国子监里臭显摆，邀了几位先生一起吟诗作对，边上学子时常驻足，一边感悟先生们的言词，一边记录们的诗作。 屠浩窝了几天，觉得浑身都松散了，拉着美少年商量：“哥哥，咱们跑圈吧？” 第十四章 没发挥好 - 户部郎 - 枫香 跑圈并不像武功那样，有所顾忌。 虽然许明旭不明白跑圈有什么用，不过既然屠浩要活动，他自然是要跟着的。这些天一直断断续续地下雪，雪倒是不大，除了早上能看到屋檐枝头有一点白之外，根本就没堆起来，但是路上总会有一点湿滑，让屠浩一个人跑圈，他没法放心。 哦，戚七能跟着。可是戚七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能顶什么用？ 这样想着的许明旭完全无视了自己比戚七还略矮的个头，十分理所当然地认为，能够看顾小耗子的唯有自己而已。 小院的地方不大，要跑圈自然是只能往外面跑。 “国子监里地方倒是够，就是怕吵到别人。”别以为跑步没声音，读书人的怪癖可多。再说，国子监人就算再怎么少，宿舍里也有几百号人。而且在这里念书的，不仅一多半都是学霸中的学霸，而且拼命的人多了去了，虽然不至于头悬梁锥刺股，但是彻夜苦读的人绝对不少。 许明旭在国子监内的时间比较久，原先他家里那样的环境难免苦闷，国子监内又不怎么好出去，倒是颇转悠了一些地方。他想了想，倒还真想起来一个地方：“食堂后面其实有个地方。” 戚七做事周到，屠浩报道的第一天，他就把国子监的地图给画了下来，如今几个月住下来，对国子监里的一草一木都能知道得清清楚楚，可是：“食堂后面？”他怎么不知道食堂后面还有地方？ 许明旭随手把挂在架子上的大氅给屠浩裹上，一边说道：“咱们先去看看reads();。我记得茅舍监那里应该有钥匙。” 茅二说是舍监，但是一些说不上谁管的杂务他也管。他本来就是京城人，自家倒是有个小院子，但是租了出去，自己和老婆一起直接就住在了宿舍里，虽说地方很有限，但是自家的地方也没大到哪里去。这样一来，自家的日子过得也不像别人家那样紧巴。 三个人过去的时候，茅二正在算家里的小账。他字认识的没几个，但是人聪明，央了姐夫青峰先生学了一点，虽然算起来慢，但是账目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屠浩被抱在许明旭怀里，小脸一大半被埋在大氅的狐狸毛滚边里，和茅二打招呼的时候都有些含糊：“茅舍监好。” 听到小孩儿清清脆脆的声音，茅二赶紧放下手头的事情，站起来脸上就露出笑：“是屠少爷和许少爷啊。外面风大，赶紧进来坐。” 等到两个人走进了屋，他才发现身后还跟着个戚七。他和戚七更熟悉，赶紧招呼了一声，心里面直犯嘀咕。到底什么事情，能让这两位少爷亲自过来跑一趟？ 倒也不是说屠浩和许明旭两个人就多么有少爷架子。事实上，在国子监里那么多学生里头，这两个人年纪最小的，反倒是最没架子的几个人。 但是国子监里的学生，平时课业繁重，哪里有什么闲工夫来和他一个打打杂的舍监往来？ 许明旭直接就说明了来意，茅二一听，脸上的表情顿时就有些微妙，但是没有拒绝，直接找了一把钥匙出来：“要跑圈的话，可以倒是可以，就是……要不两位先过去瞧瞧？” 自然是要先瞧瞧的。 食堂就在宿舍区的对面，食堂的后面就是一道墙。戚七转悠的时候，只以为是国子监的外墙，没想到跟着茅二走了走，在一个不起眼的墙角里，还藏着一扇小门。 屠浩注意到小门的门锁上一点锈都没有，钥匙咔嚓一声就把门给打开了，显然平时是有人进出的。 “这儿原本说是练习骑马射箭驾车什么的，不过早几十年就已经荒废了。”茅二说着，推开了门进去。 屠浩有个曾经当国子监祭酒的爹，都不知道国子监里还有这么个地方。他拍了拍许明旭的肩头，示意把他放下去。 许明旭微微皱了皱眉。不过少年人的力气终归不大，屠浩再怎么瘦小，那也有小几十斤，只能把他放下，然后牵住了手。掌心里握住小孩儿软软小小的爪子，外面两层袖子一层大氅盖着，暖和得不得了。 跟在身后的戚七见状翻了个白眼。他也是有弟弟的人，可从来不会对弟弟这么宝贝。弟弟要是乖乖的也就算了，可是像他们家少爷这样表面乖巧，实际上比起叶家的表少爷们更加会折腾的皮猴子，换了是自家弟弟，简直恨不得天天照着三顿抽竹板。 屠浩不知道自家书童的心思，好奇地看了看院子里面，发现地方真的一点都不小。要是换成操场的话，外圈整个跑道，三四百米足足的。 不过现在靠着围墙的地方，用木板或者碎砖土坯什么的搭了一个个简易的矮棚子，里面摆着一个个花盆，里面种的不是花，而是一盆盆的蔬菜。 不用问，他就知道是茅二种的，心里面不由得叹服。这茅二真是会过日子。国子监里的学生，爱好种种花草的不少，但是真正能够种得活的根本就没几个，更别说是种得好的了。这些花死了之后，学生们连带的花盆都不会要了。茅二就去把这些花盆收拾过来。 这一片地都是夯实的熟泥，连草都不怎么长得出来，但是在花盆里种种菜倒是可以。冬天没法子，其它三季种出来的菜，不仅够自家吃的，够送给他姐姐一家吃，还能多出来便宜卖给食堂reads();。双方都得了实惠，也没人去跟他多计较。 人才啊。屠浩扫了一眼操场，就去看茅二。这人好好培养培养，做个管家绰绰有余。 他家管家以前还就只知道节流，不知道开源呢。 在他看来，勤俭节约固然是一种美德，但是完全没必要把日子过得太过简朴，该花销的地方还是得花，不浪费就好。茅二在这方面也不错。他家吃的穿的，当然不能和好人家比，但是绝对不算差的了。 怎么办？他有点想挖墙脚，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被青峰先生打手心。 许明旭感觉到自己握在手心里的小爪子缩了缩，不由得低头问了一声：“怎么了？” 屠浩说道：“没什么，我看这地方可以，哥哥觉得呢？” 许明旭自然是屠浩说好，那就好的。 于是茅二就把钥匙给了戚七，让他去外面重新再去配一把。戚七回来，提了一个食盒，拿出两碗老鸭粉丝汤，半点没洒：“多谢茅舍监，赶紧趁热喝。” 食盒里面还有三碗。 满京城的小吃摊几乎一多半是姓屠的。自家少爷爱吃，每天让人推着车过来摆摆摊子，能算个什么事儿？再说在国子监后门的生意一点都不差。就他买的时候，他看到好多个书童小厮在那儿买。 天气冷了之后，屠浩的胃口回来了，一个人就干掉了……小半碗，吃完还不服气，嘀咕：“我就是前面饭吃太饱了才没发挥好。”其实他的战斗力还是很强的！ 可惜，屋子里的戚七和许明旭，全都知道小耗子的斤两。早在他扒了一个最大的碗准备开吃的时候，戚七就拿了另外一个碗过来，盛出了半碗。 许明旭干掉了一碗半，还一点都不嫌弃地把屠浩剩下的碗底给扫了个干净。 屠浩摸着肚子，眼巴巴地看着，最后垂头丧气地把脑袋一歪，被许明旭顺势捞到了怀里，又放到地上：“刚吃完别坐着，起来走两步。” “好～”屠浩有些懒洋洋。小孩儿觉多，他还长身体呢。 许明旭看着屠浩走了没两步，身体就往他歪了过来，笑了笑，一手托在他背后，到底让他在巴掌大的小院里转了好几圈，才抱回了屋子。 勉强洗漱完，屠浩直接就瘫软了。 许明旭看得心软，也跟着上了床，让小耗子枕在他腿上睡觉，他拿着家里的账本看。 许家没有分家，他的用度全都是公中出。现在他代表的是许家二房，上面他奶奶盯着，曾经的嫡母现在的大伯娘到底不能像以前做得太过，一应用度还是给得齐的。不过秋冬换季的时候，柳氏被老太太挑了许多刺，最后老爷子发话，让公中直接给二房银钱，一应用具二房直接自己置办。 所以现在他手头的钱还算是有一些，只是怎么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他还是个彻头彻尾的新手。 屠浩眯了一小觉醒来，许明旭还在对着账本发愁。他抬手一巴掌把薄薄的账本拍下来：“又看不出一朵花来。” 许明旭也不生气，把账本合拢了放到床头，跟着钻进了被窝：“我就是觉得，我的日子过的还不如人家茅舍监。” 屠浩在被窝里滚了一圈，不大的床对他现在的体型来说，简直堪比kingsize，又滚回来睡成“才”字形，把一条腿放到许明旭的肚子上，懒洋洋道：“首先，你得找个管家。” 第十五章 一家三口 - 户部郎 - 枫香 无论是屠浩还是许明旭，那都是真真正正的官n代，做许多事情都有着便利，不比其他人需要白手起家，非得事必躬亲不可。 屠浩对乖乖的美少年一点抵抗力都没有，见他不解，就一点点解释给他听：“你现在手头的人少钱少，各方面的积累不够，先找一个能打理家事的管家，替你处理一些日常琐事。” 许明旭叹息一声：“找着呢。管家可比书童还难找。” 他的书童倒是从家生子里找到了两个岁数差不多，看着也算是机灵的，可做书童总得认两个字，还得学规矩，就放在家里面让专门的管事教着。他这边一时也不需要书童跟着。反正之前他没有书童，也这么多年过来了。要是有一点什么事情，戚七看在他和屠浩关系好，主动就把一些琐事处理好。家里现在每隔上三五天，也会来人送点东西，顺便帮着做一些粗重的活计。 “其实也不难找。”屠浩在这方面有经验，“你奶奶以前跟前的那些大丫头，论本事，管管你现在的小家绰绰有余reads();。你问问你奶奶，有没有三十上下的人选。” 其实他生在这个年代，对于家里面的那些事情最早也是两眼一抹黑。他亲娘去世得早，他姐姐那会儿也没多大，家里的家务事全都是他娘亲的两个陪嫁大丫鬟在帮忙操持，再一点点教给了他们姐弟两个。 他们家当时的情况，和许明旭现在这会儿，其实差不了太多。屠家人口简单，老爹公事都忙不完，更加顾不上小家。他们姐弟两小时候，曾经在叶家住过不少日子，都是外婆带着的。 屠英只是个懵懵懂懂的小丫头，屁事不懂，成天只会呵呵傻笑。他虽然小了点，可是一个家里总得有人管事。他又不是什么真正的小孩子，还能完全指望个丁点大的姐姐不成？ 叶家人多。家里面几房人，几乎没有一房不纳妾的。几代传承下来，情况比起许家要复杂不知道多少。叶家这样太太平平，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叶家老太太管得特别严。而且叶家将门，规矩说起来要比文官家要不讲究得多，但是一旦犯事，那抽上两鞭子都是轻的。 譬如叶土匪们，这么点年纪跟他们讲道理，根本就没有人会理睬；只有打到他们知道痛，才能老实一段时间。 叶老太太年纪摆在那里，她要做的事情多半就是过个眼罢了，具体内宅的操持还是手底下的大丫鬟们。一些成了亲的大丫鬟们，几乎全都被指了府上的管事，成亲之后跟着丈夫一起打理府内府外的各种产业。 这年头，主人家的经商是要被人看不起的。一般大户人家的产业主要是靠着大量的田租。另外还有一些朝廷特许官员经营的项目，譬如说盐、茶叶等等。商人想要做这些生意，就得想办法从官员的手上购买。譬如像他爹这样的，一年光靠着卖掉这一部分的银钱，也足以支撑起一个小家族的生计。当然，屠家人口简单，整个家族也没多少人。 许明旭只是没接触过这方面，又不是木鱼脑袋，听屠浩这么一说，顿时就悟了，笑着伸手去挠小耗子的咯吱窝：“这都谁教你的？那么鬼精鬼精的。” 屠浩完全没想到美少年竟然也会挠人痒痒，尖笑一声从被窝里跟个窜天鼠一样直接蹦起来，差点要撞上床顶。 大冷天的，被子就这么被掀开来，饶是天生体热的许明旭都觉得一阵凉，看着光着脚丫子在床上乱窜的屠浩，顿时就心软了：“快过来，是哥哥不好，哥哥不挠你痒痒了。” 屠浩狐疑地看了他两眼，外面到底冷，还是磨磨蹭蹭地钻进了被窝，顺便钻进了美少年的怀里，又明目张胆地把一条腿搁到美少年的肚子上。 许明旭抿着嘴闷笑两声，也不嫌弃，伸手握住小脚丫子，给他捂热：“这三十岁上下的曾经的大丫鬟，如今都是管事娘子了。这要是要到身边来当管家，那自然是一家人跟着一起来的。”另外，这对夫妻多半有孩子，那都是真真正正的家生子。算算他们这个年纪如果有儿子，差不多正好能给他当书童小厮。 屠浩开头卷着脚趾头，生怕许明旭挠他脚底板，被捂了一会儿，整个人都松散开了，一个翻身，再一个翻身，从许明旭身上滚到他另外一边，换了个方向，把另外一只脚丫子塞过去：“你不是说你书童找着了么？信不信过不了几天，你的管家就有着落了？” 他都能想明白的事情，曾经的当家主母，如今依旧在家中有着最高话语权的许家老太太，怎么会不明白？至于为什么书童先到，管家没影子……人家外派出去独当一面，换了现代说，那最起码也是个项目经理，怎么可能说走就走，总得有个交接。 许明旭呆了呆，随即莞尔一笑，干脆吹熄了蜡烛，盖好被子，伸手轻轻拍着小孩儿的背：“睡吧。”这小脑袋瓜子里，究竟装了多少东西？ 果然没过几天，许家府上再送东西过来的时候，就跟着来了一家三口人。国子监的功课虽然繁重，但是基本上都是老师教半天，学生自己自学半天。下午的时间大部分都是自己安排reads();。 许明旭也不避着什么，直接把小耗子抱在腿上，让他继续看书。屠浩仗着自己年纪小，就舒舒服服地靠坐在许明旭怀里。屋子里虽然点了火盆，可是哪里能比美少年暖和呢？ 女的二十七八的样子，模样周正，在屠浩看来，那就是个御姐。 御姐未语先笑：“奴婢清漪，承蒙少爷和老太太青眼，来给少爷打理些杂事。” 御姐边上的汉子留着一绺山羊胡，五官端正，一看就忠诚可靠，说起话来也像个邻家大叔一样，听着就让人心平气和：“小人姓杨，家中行四，得老爷子赐名建明。若是少爷不嫌弃，小人愿自荐做个外务管事。” 两人跟前的小孩儿，今年九岁，叫杨小钟。许明旭早两天就见过，是他被选定的书童之一。 许明旭当场没有表示欣喜，也没有表示不欢喜，平平淡淡地和一家三口说了几句，然后让杨小钟跟着戚七去安排。 清漪和杨四夫妻两个在许家的地位，恐怕比起一般不得宠的庶子庶女和姨娘们，都要来得高一些。但是现在既然是在他二房做事，虽然上面有他爷爷奶奶压着，可他总也要摆出个主人的样子来，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小钟见戚七住在原本许明旭的屋子里，也不敢多打听。 戚七在同龄人中间，身量算是非常高的，比起小钟来妥妥高出大半个头，一点都看不出只比小钟大一岁。 他倒是挺欢迎有小伙伴来的，和小钟一起铺床：“这间屋子原本是你们家少爷的，不过现在两位少爷一起住，这边屋子就留给我们了。”顿了顿，戚七补充道，“哦，只有这一半。另一半是少爷们吃饭的地方。床很大，你要不和我睡？要是不习惯的话，这边还有个矮榻可以睡。” 都是十来岁的孩子，国子监的床虽然不是特别大，但是对他们来说横着能当个通铺睡上五六个了。小钟一看，就说道：“七哥不嫌弃我，咱们就一起睡了。把我带的被褥都一起铺上吧，晚上睡着更暖和一些。” 戚七一听到有人叫他哥，心里面顿时就开了一朵花，高高兴兴地和小钟一起忙活，忙完了就带着小钟去国子监里认路认人。 许明旭看了一眼，发现两个书童相处得还不错，就放下心来，把清漪和杨四夫妻两个送来的一本册子看了看。 屠浩也不避嫌，凑过脑袋去一起看，扫了两眼之后，发现里面都是一些如今二房的资产，以及一些将来可略微操作的内容。 二房现在的东西少得可怜，不过两三页就能写完，不过记载得条理清晰，在这个年代能算得上是个还不错的账房。至于未来的规划，讲的是如何靠着老太太给的一间铺子的私产，将来逐步添置田产。 京城的一间铺子可不是小手笔。老太太对许明旭显然很看重。当然这不是因为许明旭有多可怜，而是因为许明旭太出色。否则许家又不是只有许明旭一个庶子过得不像个少爷样子，老太太和老爷子怎么不越过自己儿子儿媳，直接管起了自己孙子？还拖到了这年头孩子差不多都能自立的十几岁？ 这其中的亲情或许有一些，但是能占多大比重，是有待商榷的。 现代计划生育，大部分两个家庭就那么一两个孩子。孩子们别说能像许明旭这样聪明又懂事的，就是个熊孩子，那也捧在手心里宝贝着。 许明旭突然听到怀里的小孩儿，大人一样的长长叹了一口气，觉得小耗子这幅样子实在好玩，但是不敢笑出来，努力憋在肚子里，还疑惑地问：“怎么了？” 屠浩直接站在他腿上，搂住许明旭的脑袋拍拍，语重心长：“乖啊，我对对你好的。” 第十六章 进步 - 户部郎 - 枫香 京城的铺子万金难求。 其实倒也不是说京城的铺子价格有多么的昂贵，而是好地段的铺子基本都捏在那些达官贵人们手里。别看官员们自己明面上都不经商，但是背地里多的是各种生意。 比较多的一种是给自家忠诚可靠的下人，脱了奴籍换成商籍，直接让这些下人们去经商。其实就像是聘用一个职业经理人，最大的收益还是被拢在主家手里的。 另外一种是商人主动和官员们攀关系。攀关系也并不特别难，最简单的就是往人府上抬上一个两个人。 确实有油盐不进的官员，可是这年头在自己家里养几个美人，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都不在少数；更何况大部分看在钱的份上，抬了做了妾的。当官的钱是不少，可是各种走动开销也大。再说谁也不嫌钱多不是？ 这样出身的妾，许家有，叶家也有。别看她们在夫家地位不怎么样，但是回到娘家都得捧着。 许明旭的六哥的生母就是商家女。许六年纪比许明旭不过大上两个月罢了，一应吃穿用度，在府中不说最好的，但也绝对不差，论起私房钱，恐怕比嫡出的许家老大来，都要多出一些。 京城的铺子赚钱，许明旭是知道的。 至于能赚多少钱，他在看过近几年的账本后，也知道了个大概reads();。 但是怎么能够赚更多的钱出来，怎么能让钱生钱，他就不知道了。 杨四送来的册子里只写了靠着铺子赚到的钱，在江南富庶的地方买田置地。可是谁都知道那边的地好，价格自然就便宜不到哪里去。别看铺子一年能够赚的钱不少，可是要在江南买上足够经营的田地，恐怕得不下十年，就算是快一些，也得七八年。 “杨四恐怕是觉得我的年纪小，等到过个十来年，大概也就是刚刚入士的时候。到那时置办上一份私产，离得又远，一来是一份保障，二来京城这边也管不着。可是，我不想等那么久。” 这些话是许明旭等晚上房里没了人之后，才悄悄和屠浩说的。 屠浩明白。许明旭早些年在大房受的气狠了，到底少年心性有点气不过，总想着如今自己单过，一定要比大房过得好才可以。可是怎么个好法，要如何才能好，许明旭一个几乎所有时间，都耗费在读书上的十三岁的小孩儿，实在是无处着手。 “你奶奶给你的是个绸缎庄吧？我家刚开了个布庄……”屠浩开口的时候有些犹豫。 关系好是一回事情，合伙做生意又是另外一回事情。别说合伙了，就是他出出主意，以他现在的岁数，那也是小孩子过家家。没出事情，那他是无功无过；出了事情，他就说不清楚了。 许明旭听出了屠浩话中的犹豫，只是他觉得这其中自己也不好说。毕竟他和屠浩一起住了那么久，知道屠浩表面上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但实际上吃穿用度在国子监的学生中绝对能名列前三。能够在国子监里住两人小院的，又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可只有屠浩来了之后，才又是搭灶间，又是搭洗澡间的。 倒不是说屠家供不起屠浩这样的用度，但是屠夫子一向不是什么特别讲究的人。屠浩能用得起，自然是屠家有钱，不在乎这么一点日常开销。屠夫子虽然早就已经不是国子监祭酒，但是国子监内却到处都流传着屠夫……子的传说。 许明旭虽然不懂得做生意，但是在许家这样的家庭长大，到底知道点人情世故，很快就明白了屠浩停住嘴的原因。 他知道屠浩肯定是不介意拉扯他一把的，但是他不能把屠浩往地上拽，一不小心就会摔一身泥。他把屠浩往怀里抱抱紧，转移了话题说起自己家里面的改变：“二房的院子重新划了一块地方。我上次走的时候，都还暂时住原来的小院子。听奶奶说，整个西苑都是二房的。”说到这里，他轻轻笑了一声，“以前我们家总共就一房人，尽管爹……大伯的孩子妻妾多，地方还是很空，就把西面的院子收拾了做成了花园子。里面亭台楼阁都不缺，不过造起来费时费力，全部完工的话，怎么也得明年开春了。” “那我要去玩。”屠浩很上路的跟着一起转移话题。 “当然得请你一起去，要是、要是觉得好玩，咱们就一起多住几天？”许明旭问的时候有点小心翼翼。 他想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这只小耗子，最好乖乖的被他养在手心里，翻着白肚皮睡懒觉。但是他拥有的东西太少太少，更别说是什么好东西了。他急着赚钱自立，并不仅仅只是为了和屠浩说的那点气不过，还包括了很多急于讨好屠浩的心理。从他有记忆以来，这个小孩儿是对他最好最好的人了。 至于爷爷奶奶对他好，不仅给了他国子监的名额，而且还把他单独立为一房，那都是因为他的价值，因为许家这一辈里面，没有一个比他更有出息。对此，他心里面感激，却并没有感觉到太多的温暖。 “住几天恐怕不行。”屠浩本来没想太多，不过被他这么一提，顿时觉得去好同学家留宿，确实是一件挺好玩的事情。 许明旭听到屠浩的拒绝，心顿时往下一沉，结果还没沉到底，就听到屠浩接着说道：“咱们国子监里的假本来就少，也就是逢到一些大节日，才能给个两三天假reads();。我估摸着，顶多只能住个一天。” 大节嘛，自家也得有些活动必须得参与的。又不是两个人中间有一个家离得远，也没有亲戚在京城，才能到同窗好友家过节。 许明旭一听，顿时就欢欣起来：“好，那咱们就先说定了！” 屠浩听出许明旭的高兴，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同时心里面忍不住有些小心疼。 房间里黑咕隆咚地看不出什么来。屠浩下意识就亲了亲许明旭的脸：“说定了。有机会你也到我家来玩。”这美少年交个朋友都这么难哎，换了在现代，学校里的小女生们得为了和这样的美少年做同桌抢破头。唔……说不定还有小男生？ “好。”许明旭是过了一会儿才回答的。小孩儿软软的嘴唇，亲在自己脸上，让他整个人从心口开始都暖和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更加小心地轻轻用嘴唇碰了碰小孩儿的脸。随即他像是得到了什么好东西一样，在黑暗中忍不住咧开嘴无声偷笑。 原来小孩儿是这样的，香香的嫩嫩的，像是早晨刚出锅的热豆腐脑。 他下面虽然还有好几个弟弟妹妹，可是从来不和他亲近，他也没兴趣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彼此尽量井水不犯河水，最好他们对他视而不见。他也从来不觉得那些小孩儿有多可爱多招人喜欢，但是怀里这只小耗子是不一样的。那些小孩儿加一起，都没有小耗子半分可爱。 第二天，戚七发现许明旭和自家少爷的关系，好像更好了一些。 小钟倒是不觉得。两位少爷的关系本来就很好，这对他这个做下人的来说，要省力得多；做事情互相有扶持，用不着整天提防这个和算计那个，比起应付大房那一屋子人，可要好得多了去了。至于其它的，他一个下人想那么多干嘛？把自家少爷伺候得妥帖就好了。 他这样的表现，倒是让许明旭觉得还不错。 有书童和没书童，差别还是很大的。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有了更多的时间，用在看书学习上面，明明每天早上还要跟着，确切的说是押着屠浩去跑圈，来回折腾什么的，总得有半个时辰。 早锻炼是屠浩自己提出来的。这个年代的医疗条件，完全不能和他上辈子相提并论，他是绝对不想生什么病的。这辈子的体质先天就弱，习武什么的，这样的身体条件根本就是个笑话。他在武功方面也没半点悟性，早锻炼就算不能彻底改善他的体质，至少能够少许增强一些。 不过理智上是这么想的，感情上……丫丫滴，大冬天的一大早起床太痛苦了！ 许明旭倒是每天坚持不懈。他知道早锻炼对屠浩好，就坚定地每天准点把小耗子从被窝里抓起来，带着出去跑圈，跑不动也没关系，跟着快步走也行，一直走到走不动为止。 戚七和小钟就在边上轮流给他们记录。 等到快过年的时候，两位少爷的进步非常明显。 许明旭看着记录的小本子，低头亲亲屠浩，夸奖：“小耗子真厉害。刚开始只能小跑半圈，走完一圈半；现在已经能够小跑一圈半，快走一圈半了！” 屠浩也扭头给了许明旭一个么么哒：“哥哥更厉害，已经能跑五圈了！” 于是，屠夫子走进门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自家儿子正在轻薄人家少年郎。 屠浩发现一土匪……不对，是他爹正站在门口，立马从许明旭身上蹦跶下来，哒哒哒冲到门口，又在他爹跟前刹住脚：“爹！” 第十七章 脸皮 - 户部郎 - 枫香 屠夫子有点小伤心，自家小耗子在国子监待了没多久，见到爹爹都不抱大腿了。他转念想想，在外面不比在家里，确实该稳重一点，清了清嗓子，十分稳重地说道：“小耗……小浩啊。” “啊？”屠浩仰起脑袋看土匪爹，怎么突然就正经起来，叫他小浩了？ 屠夫子看儿子的姿势，看着都替他觉得脖子吃力，忍了忍还是弯腰把他一把抱了起来，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对着早就站起来的许明旭招呼道：“犬子没形没状，哪里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许少郎还尽管教训，不用客气。” 许少郎？屠浩歪头看了看他爹，又去看了看许明旭，正巧对上美少年看过来的眼神，眯着眼睛一笑，然后看着许明旭略微有些紧绷的表情立刻放松起来。 “学生许明旭见过屠夫子。”许明旭恭恭敬敬地向屠烨行礼，又说道，“小浩很好，很照顾我。” 屠夫子狐疑地看了一眼自家儿子。 屠浩回眼瞪过去，伸手推了推老爹的肩膀：“放我下去。”嘁，啥眼神，竟然怀疑他会不会照顾人？他闺女……不对，是他姐姐就是他养大的有木有！虽然养成了个母老虎，可那绝对不是他的问题，是外公没教好！他照顾人很稀罕么？ 屠夫子金玉其外的身板，把儿子抱了那么一小会儿，就已经感觉到胳膊酸了。这会儿他就从善如流地把小耗子放下地：“朝廷已经放假了。今天爹过来讲一堂课，顺便你让小七整理整理，看要带什么东西回去，我先带着走。” “哦，好。”屠浩听着有点没劲。果然上班就是比读书好。上辈子读书至少还有寒暑假，这辈子不仅没有寒暑假，过年放假上班的竟然比他们念书的都要早reads();。可耻！他也想当可耻的大人。 屠夫子接着被儿子牵着在小院子里头转了转，指指点点：“小屋子搭得不错。洗澡间小了点。洗的时候留点门缝，别关死了。等天气暖和了，再让人过来种上一架子葡萄。”儿子爱吃葡萄，紫藤好看是好看，不能吃。 “小七已经让人留意着好的葡萄种了，想看看胡商那儿有没有什么新奇的。”什么巨峰、玫瑰、醉金香，好像都是后世研究出来的新品种，他暂且不去想它。马奶葡萄应该是有的吧？就是这儿的气候什么不知道能不能适应。反正到时候有花匠，他只要负责吃和看就行了。 “就一架子葡萄而已，还折腾什么胡商？去年给胡商带话了？一般这种东西，没什么事情人家可不会带来。”前任国子监祭酒偏心偏到了没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儿子搞特殊化有什么不对。 “去年都说好了。”一群胡商脑子里精得就差比猴精还猴精了。他本来是想买香料的种子，人家胡商就靠着香料赚钱呢，自然是不肯把香料种子卖过来的，退了一步才同意带一些包括葡萄在内的水果花卉什么的，价格贼贵还不包活。欺负现在没某宝，不能打差评，啧。 屠夫子一看儿子有成算，就放开不管了，转头去看石门球里一片蔫不拉搭的苔藓，扭头看了眼儿子：“你种的？” “嗯。”种得好吧？ 屠夫子一直觉得自己不太理解儿子的脑回路：“种这个干吗？” “这是我的草原啊！”屠浩理所当然地回答。 “……哦。”屠夫子觉得自己果然还是没办法理解儿子。 小厮过来催着他去准备上课，他只能依依不舍地走了。 老爹上课，做儿子的怎么都得去捧个人场。屠浩转身就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也不用戚七，自己就背上小书包，拉上美少年往外走：“哥哥我们去占位子。” 其实他有点不确定自己要坐前排，方便认真听讲；还是坐后排，感受自己老爹的蜜汁威慑力？反正早点到是不会错的。 许明旭不着急，还拽着屠浩：“慢点走。屠夫子应该还要去和先生们寒暄，时间还早呢。”刚才屠家父子两个在小院里转来转去，他看似在看书，实际上两只耳朵一直注意着两个人。 他本以为屠夫子那样治学严格的人，到了之后，肯定会先要考校小耗子的功课，结果没有。屠夫子从进门到出去小半个时辰，一句功课的事情都没提，也不问儿子的吃穿，就关心平时小耗子生活方不方便。 原来别人家的父子是这样的。 “哦。”屠浩停下蹦跶的步调，突然觉得自己看到屠夫老爹高兴得有些过头。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是小孩儿嘛！ “哥哥在想什么呢？”平时话没那么少啊？ 许明旭怔了怔，才发现两个人已经走到了课室，直接拉着屠浩坐到了前排：“我在想……胡商那儿是不是有很多新奇的东西？”新的葡萄品种，还有新的什么？他的铺子每年赚到的钱，用来买地的话，一年就算有收成，也不过是平庸。但是种一些时新的果子之类的，指不定还能赚到一些，就算赚不到太多，和屠浩一样，每年抬上几筐子送送人也不错。顺便养上几头羊？小耗子不是说种了一片草原么？ 课室里已经有了几个人，跟在他们后面陆陆续续又进来了一些。原本就不大的课室，很快就拥挤起来。 一个身量颀长看上去眉清目秀的少年郎左右一看，直接就往屠浩跟前走了过来，笑着一双桃花眼：“小耗子，表哥抱着你坐？” 这少年叫郑蕴，现年十八岁，是屠浩姑奶奶的孙子reads();。因为同住在京城，屠家人又少，平常往来倒是挺热络的。只不过屠浩和他们年纪差得多，小盆友还经常用一种“泥萌一群小屁孩儿”的眼神，瞅着他们一群比他年纪大一倍的，倒也谈不上有多亲近。 “不要。”屠耗子十分果断地拒绝了。 噫！郑蕴桃花眼一瞪：“你个小耗子，太不给表哥面子了，知不知道要尊老爱幼？” “我是幼啊，你是老吗？你是老，我就让给你坐。”臭小子，敢在他屠大仙面前没脸没皮，还治不住你丫了！ “我当然是老了！我比你老很多啊！老了一倍多呢！”郑蕴把自己脸皮揭下来往地上一扔，为了坐到位置不要了！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果然男孩子一点都不可爱！屠浩悻悻然地把桌上的东西一收，小书包一拽，整只耗子往许明旭腿上一趴，斜眼对着郑蕴：“嘁！我回去告诉姑奶奶。”过年亲戚走动可多了。 许明旭不发话，抿着唇角看着表兄弟两个斗嘴，把屠浩往自己腿上一抱。 郑蕴对许明旭可不像是对屠浩那样随便，赶紧道：“哎，怎么好意思？我家小耗子我来抱着吧？” 许明旭想也不想就避开了郑蕴的双手，说道：“没事，小耗子又不重，我来抱着吧。屠夫子来了，赶紧坐好。” 虽然沾着亲，郑蕴对屠夫子也一样害怕。更因为沾着亲，他小时候没少被屠夫子吓过，简直就是童年阴影。这会儿他虽然已经到了可以成家的年龄，一听到屠夫子三个字，还是条件反射地头皮发麻，赶紧正襟危坐。 屠夫子走进课室，发现自家儿子坐在人家少年腿上，表面纹丝不动，心里面却着实觉得奇怪。自家儿子什么德行，他这个当爹的，难道会不知道？小耗子从来都是对女娃和颜悦色，对男娃那就跟随时会亮爪子唰唰来两下的猛兽一样。 唔……这个猛兽只是屠耗子自己以为的。 现在小耗子竟然黏糊上了一个男娃？屠夫子捕捉痕迹地一边上课一边打量许明旭，良久得出结论，难道是因为许明旭看着最像小姑娘？也……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屠夫子一堂课上下来，表面一本正经，其实一心二用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上完课，屠夫子还要面对许多学子的提问。许明旭也在其列。 屠浩人小，就不去挤了，而且那是他爹，虽然现在他蹲大牢……不对，国子监也不是牢房，往来递个书信也没人拦着，总不至于问不到。 他就干脆抱着小书包坐在凳子上，看着看着眼睛就眯了起来，眯着眯着就直接睡着了。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宿舍里。 许明旭轻声叫他：“小耗子，起来吃饭了。” 屠浩还有些迷糊，顺势靠过去蹭了蹭：“爹，我要吃炒虾仁，不要水煮的。” 许明旭一愣，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突然感觉有点不快，脸色微微沉了沉才恢复正常：“起来，你爹已经回去了。” 屠浩打了个哈欠，慢半拍地终于算是半清醒过来，也不知道刚才说了什么，伸直了双手让人帮着穿衣服，等饭碗摆在自己跟前的时候，还仰着脸去看许明旭。 许明旭一脸无奈，重新把小孩儿抱回到自己怀里，一边给他喂饭，一边说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喂了，以后要自己吃知道吗？” “嗯。”每一次都是最后一次嘛，他懂的。 第十八章 访友 - 户部郎 - 枫香 屠夫子第二天又来了国子监。不过这一次他不是来讲课的，是来接儿子回家的。随行的还有叶家悍匪一至五号。 看着悍匪们在屋子里肆虐，屠浩总觉得自己要被带去土匪窝，可惜他只能当压寨耗子，不能当压寨夫人哈哈哈。 昨天已经带走了一些东西，今天需要带回去的东西不多。几乎不用小厮，悍匪们一手一脚就全部搞定了。 年节的假期比较长，他们得过了正月十五才来上课。不过京城的天气到那会儿还凉着，倒是不用像换季的时候一样，把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带走。 小钟在这方面经验不足，就跟着戚七学着。戚七小声告诉他，这个要带回去，那个用不着可以拿去送给茅舍监。 不多时，驴车走了两辆，屠浩被叶家头号悍匪举起来往脖子上一架：“走！” 屠浩呲牙咧嘴：“驾！”还回头不忘和许明旭确认，“哥哥有空一定要来我家玩啊！” 许明旭虽然很舍不得就此和屠浩分别大半个月，但是看着这样的小耗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定！小耗子也来我家玩！” “好哒！”哒字落地的时候，叶氏悍匪一号已经架着屠浩飞奔出了院门。 屠夫子在后面追之不及：“哎！大花，跑慢点！” 叶大花脚步一顿，跑得更快了。为什么家里的小名都是爷爷起的？哪怕叫小耗子也比叫大花强啊！他不就是生下来的时候，后背上有一块胎记么？ 对于小孩子们来说，过年的时候那就只有吃喝玩耍拿红包这么几件事情。 不过屠浩不是普通小孩儿，他得和屠英一起把过年的事情一起忙活好。 屠夫子在边上只能算是个打杂的，还被儿子女儿一起嫌弃reads();。 “爹啊，厨房正在炸丸子，你帮我去看看好了没？”屠英习武之人，又是十几岁的年纪，饭量比起家里的父子两个加一起还要大一些。 屠夫子也知道女儿一天得吃上五顿，放下手上的账本，就去厨房。他也不去找下人，过年这会儿都忙，下人只比他们主人家更忙。反正这个家里就属他最有空…… 过年需要的用品，该买的已经买好，该准备的也已经准备好。现在要做的，不过是按照清单，一件件地执行下去。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其中涉及到事情一点都不少。 时不时还有叶家或者郑家的人跑来递条子，短了某某事物，能不能先借他们家的用用。 屠夫子自己对自家的家业没个底，叶家老太太和郑家老太太大概都知道一些。早年屠浩和屠英两个人做事的时候，扯得就是两位的大旗，背后也没少让两位老太太出钱出力。 如今的屠家远不是京城中最富裕的人家，但是胜在各行各业都有涉及，物资调动起来倒是比他们要便利得多。 几天时间，屠浩看着虎妞清减成了猫妞，心疼坏了。可是他也帮不了多少忙。虽说走亲访友得年后，现在都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年，但是年前也有一些人要走动。屠夫子带着儿子，一天拜访个少则三五家，多则七八家人家，有些是曾经的同窗好友，有些是自己的门生故旧，还有些德高望重的耄耋老人，都是些清贫人家，赶着送上些节礼，好让他们也能过个好年。 在屠浩看来并不是多好的东西。不过是一两斤的肉和鸡蛋，一两匹粗细的布料，外加封了不超过十个铜板的压岁红包。 这些东西，哪怕是跟在他手底下摆摊的小贩们，如今也是家家都不缺的。可是这些人却缺，真的缺！ 屠家父子出行十分朴素，就是一辆驴车，穿得也朴素。别说是被造访人家的左邻右舍，就是他们自家人，大都也不知道这是当今户部尚书。 屠浩一个小孩儿，长得比一般的孩子还瘦小一些，被人塞了好多什么饴糖瓜子的当见面礼。他也不嫌弃，一回到家就去和虎妞炫耀：“看看我今天得了好多好吃的！” 虎妞被家里的琐事绊住了脚，再说她现在已经是个半大姑娘了，不好再跟进跟出，平日里有点空闲都得到叶外婆身边去学各种大宅门里的各种道道，一天到晚的那叫一个生无可恋，现在还要被个耗子精这么刺激！ 年根上的时候，小耗子被虎妞揍趴在了床上。 他错了。他不该把不发威的老虎当y。 屠夫子坐在床边照看儿子：“让你别去招惹你姐。你姐的脾气，和你娘一个样。腿还疼不？” 屠浩皱着脸，坐在床上，把手上的鲁班锁往被子上一摔：“您别提，我已经差不多假装忘记了。” 屠英是习武之人，自家弟弟的身体比常人还弱一些，当然没有下重手，只不过打的时候没看好，屠浩被一巴掌扇得人连带椅子掉到了地上，还滚了一圈。其实也没多严重，就是腿上青了两块，不过他体质问题，感觉疼得被砍了两刀一样，直接就“卧病在床”了。 屠夫子顺手把鲁班锁抄在手里，觉得有点冷，直接就靠坐到床上，伸长了脚钻进暖被窝，随便找了个汤婆子捂住脚，手指头随便一拨，就抽出一根小木条，剩余的木条全都散落下来，得意地看着儿子：“爹厉害吧？” 屠浩瞪大了眼睛，扒过去：“咦？怎么弄的？” 屠夫子享受了一会儿儿子崇拜的目光，下巴一抬：“不告诉你reads();。” 噫！爹，你又调皮了！小耗子瞪着眼睛气鼓鼓地看着他屠夫爹，把小木条一扔，从床箱里又拿出一个小方块来：“你能把这个解开吗？”鲁班锁看着都一样，其实有很多细微的差别。别以为能解开第一个就能解开第二个！ 屠夫子两三下就解开了。 屠浩又递过去一个：“这个呢？” 屠夫子一连给他解开了一箱子：“可以了吧？” 屠浩看了看床上的一堆小木条，抬眼问他爹：“还能拼起来不？” 屠夫子跟着看过去，自动从另外一个床箱里拿了一张折叠小桌子出来架上，随手捞了一把小木条放上去整理，一边说：“小耗子，爹就是想问你一个事。” “嗯，你说呗。”屠浩没当一回事情，盯着他爹把看着差不多的木条子，慢条斯理地分作好几堆。 “你姐的岁数差不多了，该开始找婆家了。近来有几家来过来提亲的。”单亲老爹难啊，闺女的婚事没人商量，只能和丁点大的儿子说。 屠浩鼠躯一震，满脸卧槽。有没有搞错，他家虎妞过年才十四！特么的谁看上他家初中生了？他一巴掌拍在被子上，气运丹田：“谁啊！胆儿肥了！”看他不弄死他们！ “你这是做什么？”屠夫子看着莫名暴怒的儿子。 屠浩顿时连腿疼都忘记了，从被窝里直接跳起来，土匪一样地一脚踩在桌子上，把一堆堆屠夫子分好的木条子全都弄散了，气势如虹：“那是我闺女！我闺女还小呢！” 屠夫子罕见地陷入了沉默中，过了一会儿才不太确定地反问道：“那个……虎妞不是我闺女么？” “唔……好像是的。”屠浩跟着愣了愣，然后觉得有点冷，又一咕噜钻回暖被窝，用小脚丫子去碰了碰他爹的大脚丫子，发现大脚丫子捂了好一会儿，脚背还是凉的，忍不住切入管家婆模式，“爹啊，不是我说你，就算你是个文官，好歹每天早晚也锻炼一下身体，活动活动四肢，也不一定非得练武，就当摆个花架子也没什么嘛。要不你跟着我明天跑圈？” 跑圈倒是可以。屠夫子早就听说了，儿子天冷了之后就开始在国子监里跑圈，戚七那儿记录的小本子，他也看过了。儿子的身体确实好了一点。 年根上，父子两个就窝在床上搭积木，一边说着自家闺女的婚事，一边穿插几句别的闲话。 拥有两个爹的闺女，一个人主持大局，安排着过年的事宜。 至于到了过年的时候，屠英反倒是略微闲了下来，毕竟她怎么算都只是个小姑娘，这一辈的亲戚中间，同龄的姑娘没几个，全都被她揍过，到她面前就是一群鹌鹑，完全不担心不好招待。 屠浩要招待男孩子们。他是同辈中身体最弱的一个，还是屠家独苗，平日里好吃好玩的也多，一堆哥哥们倒全都哄着。 屠夫子可就忙了，对外招待全都是他一个人在操持，不仅要接待来玩耍的亲戚，而且还要带着自己女儿和儿子去亲戚家玩耍。 一直过了正月初五，屠夫子才算是略微闲了一点，可还是陆陆续续有人过来拜年。 不过屠浩已经闲了下来，于是就开始找事情，两三个一收拾，就直接出门：“爹，我出去玩啦！” 屠夫子看着儿子被小厮抱上马车，以为他只是到叶家去玩，也不在意：“晚上早点回来吃饭。” “哦！”美少年，我来啦！ 第十九章 狗德行 - 户部郎 - 枫香 这年头没有电话，去朋友家拜访提前通知，得用帖子。 屠浩当然递了。 屠家的门头说起来比许家还要高一些。许家老爷子现在只是太子太傅，还不能称作是帝师。屠老爷子虽然已经过世，却是实打实的今上的老师，屠夫子还是主管天下钱粮的户部尚书。 推及到下一辈，屠浩是屠家唯一的儿子，还小小年纪就入了皇帝的眼，被指着名送进国子监的。许家这些儿子们，就算是捆在一起，都抵不上屠浩一个。 屠浩虽然是个小屁孩，但在许家却没人敢给他下绊子。 马车顺顺利利地进了许家大门，屠浩早就先一步下了车，被许明旭抱在了手上：“哥哥～” 还没走远的车夫听得浑身一抖，神色惊恐地看着自家小少爷和别人撒娇，差点把车赶到了花园子里。自家少爷他还能不知道吗？他们家现在虽然是姑娘在打理，可是姑娘管家的那些本事是跟谁学的？他们家管家管事的本事都是跟谁学的？ 别看他们家少爷叫小耗子，其实这小耗子皮下面可躲着一只大老虎呢！ 许明旭一点都没觉得这样的小耗子有什么不对，在家里端着的一张脸也解了冻，笑着亲了亲小孩儿软嫩嫩的脸颊：“有点凉，车上没用手炉？” “用了。”他拿了个精致的小手炉出来。手炉很小，比起一般闺阁千金用的都还要小上一些，但是小耗子的爪子更小，看上去就有点大。 许明旭看得噗嗤一声笑，快步抱着他进屋，才把小孩儿放地上，亲手给他脱了外面的大氅，交给小钟去挂起来。 这屋子是书房，不是招待客人的堂屋，地方不大，可能比起他们在国子监的宿舍还小一些：“好暖和！”现在室外少说也是零下十来度，室内绝对有十五六度，也没有点什么火盆，“铺了地龙？” “嗯reads();。”许明旭笑着点了点头，“我让工匠照着宿舍那边改的。”虽然只是点小改动，但是他手头没多少钱，只能改了两间半的地方，一间卧房、一间洗澡间、一件书房。地方都不大，就是想着小耗子过来的时候，能住得舒服。 当然动土这样的事情，他和爷爷奶奶报备过了，还让工匠照着改了改。等天气冷了下来之后，老人家们觉着挺好。 地龙其实不是什么新鲜玩意，不过这样的小改动却是没有想过的。在大宅子里，基本上住处都没一点烟火气，厨房离着远。现在的改动是在需要安置地龙的房间边上添置一个小灶间。 许明旭带着屠浩过去看。 一个粗使的仆妇正在灶前烧火，见了两人过来要给他们行礼，被许明旭摆了摆手：“你忙。” 仆妇打扮得并不粗陋，身上的衣服干干净净的，起身微微欠了欠身，掀了锅盖说道：“糖水差不多了，现在吃吗？” 许明旭问屠浩：“吃吗？” 屠浩看了一眼：“银耳？” “嗯。” “好。”小耗子豪气干云，“来一大碗！” 许明旭抿唇笑：“好，一大碗。” 仆妇看看屠浩，心里面怀疑这么小的孩子能吃掉一大碗？只是自家少爷都同意了，她只能拿了个比屠浩的脸都大的大碗出来。 许明旭接过大碗说道：“我来盛。” 然后仆妇就看着许明旭往大碗里盛了……一个碗底。 屠浩果然吃掉了“一大碗”银耳羹，心满意足，拉着许明旭前后左右地把小小的房子转了一圈。 许明旭任由他拉着，一边劝：“没什么好看的，好多地方都没造好呢。” 其实屋子是有，就是里面的摆设都还没有添置整齐，如今不过是个空落落的架子，下面也没有铺地龙，特别冷。 他突然觉得有些让小耗子受委屈，一把抱起他，亲了亲脸：“对不住，让你过来却没啥好玩的。” 屠浩多么会顺杆子爬啊，立刻就亲回去，亲两下：“我带好玩的啦！” “你带什么了？” “可多了。”屠浩叫了小钟过来，让他去找他车夫，到马车上拿东西。 小钟对屠浩特别熟悉，都不用许明旭点头，就乐颠颠地去跑腿，不一会儿就提了个小布袋子过来。 布袋子是抽绳的。 屠浩从里面拿了一个看着普普通通的小木匣子出来，里面是一根根五颜六色两头尖尖的细木棒：“哥哥我教你玩游戏棒。” 现代塑料的游戏棒根本就不值钱。但是他这套游戏棒，金色的那根是真的含金的，全都是漆匠调配出来的颜色。细细的一根游戏棒，从白坯到上漆打磨再上漆，各种步骤下来，屠浩已经觉得生无可恋。不过对于能工巧匠来说，只是个新年送给自家少爷的小玩意儿。 布袋子里除了游戏棒之外，还有一副半成品的扑克牌，以及鲁班锁、九连环和陀螺之类的传统小玩具。 这年头匠人的地位不高reads();。屠英当年收拢的大量的难民中，就有不少匠人。屠浩把这些人归拢在一起，放到小庄上，搞什么事情别人都不知道。 屠英对这些人来说那是真真的救命之恩，屠浩对他们则是活命之恩。姐弟两个对他们那么大的恩情，却没有要他们卖身，反而给他们安排了事情做，还分毫不差地计算工钱给他们，让他们的生活比起以前来都要好。 这年头的老百姓朴实啊。在屠浩看来，他不就是雇佣了一些员工么，还都是技术工人，让他们住在不怎么方便的庄子上，其实待遇已经不怎么样了。偏偏临到过年了，庄上拉了东西过来，其中整整一大车都是匠人们给他们做的各种好玩的东西。就连屠浩都没想到过，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提过一嘴的东西，竟然会被这些人像变魔术一样变到他跟前。 玩具这种东西，几乎从来没有出现在许明旭的生活中，顿时就跟着笑着应允：“好啊！” 游戏规则什么的，当然得屠浩来教。不过屠浩再怎么装小孩儿，那也是装出来的，距离他上辈子玩游戏棒的年纪，早就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不过想不起来有什么要紧，规矩当然是他说了算的。 输……就算输了，他也能赖皮哒！ 书房门被人一脚踢开的时候，屠浩刚输了一把，正把脑门往美少年的胸口顶过来顶过去地撒娇。许明旭被小耗子磨得轻笑出声，哄着：“好啦好啦，落子无悔真君子，输了再来嘛。” “我又不是……”屠浩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嘭”地一声，扭过头去迎面就是一阵冷风。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才看到从门口慢条斯理走进来的几个少年。 不得不说，如果不是那踹门声，许家这几个少年个个卖相都不差。不过有了刚才那一下，在屠浩的眼里面，顿时就从人模人样，变成了人模狗样。 屋子里烧着地龙，门是合着，并没有拴上，想进门可以用推，何必用脚踹？ 屠浩就说了：“人有手，干嘛要用脚呢？又不是狗狗没有手。” 小孩儿软嘟嘟地坐在许明旭腿上，小脸红扑扑的，眼睛扑闪扑闪的，奶声奶气地说着气死人的话。 许明旭的脸还没板起来，就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伸手轻轻拍了拍屠浩，对着几个少年说道：“大堂兄、二堂兄、三堂兄，不知道有什么事情火气这么大？”又对外面喊了一声，“阿坚，过来把门带上！” 小钟本来就跟在几个人后面。不过他一个下人，也不好阻拦，见来者不善，直接跑去搬救兵了。他是许家的家生子，哪怕并没有从小在大宅里长大，回来之后也打听了不少事情。他们家少爷以前可没少被这些哥哥们欺负。 许家虽然大，但是几个少爷在府上来回走动，也不至于架子大到要带几个下人在身边，倒是没有一个人发现小钟的动静。就是发现了，他们也不会当一回事。 阿坚是许明旭的车夫。不过现在二房人少，他还做一些长随的活，听到许明旭发话，本来就在左近，立刻就过来把门给带上了，还说道：“少爷您有什么事情叫一声，小人就在边上候着。” 许明旭还没应声，许明放嗤笑一声：“咱们的七弟可真真不一样了，换了个门头，气派都不同往日。” 许明旭微微一笑，一边给屠浩喂了一口水，一边说道：“二堂兄说笑了。我不过是过继到了二房，又不是分家，怎么能算是换门头？” 许家老三许明岚在说话间走了过来，一双丹凤眼盯着屠浩，一伸手就要捏过来，一边还说道：“这谁家的小孩儿，小嘴可真是厉害。” 许明旭哪能让人捏到屠浩，伸手直接一巴掌把许明岚的手打掉，冷声道：“三堂兄莫不是真的是狗，管不住自己的爪子？” 第二十章 商量 - 户部郎 - 枫香 如果说屠浩的话还不过是暗讽，那许明旭的话就是明嘲了。 许明岚虽然同样是庶子，可是他亲娘厉害，许鸿渲又是个甩手掌柜。他长得好嘴巴甜，素来是受宠的。在兄弟几个当中，除了嫡长子的许明杰之外，和老二都没少别过苗头，下面几个岁数小的，谁没被他教训过？现在竟然被一个从来没放在眼里的老七打手？ 反了他丫的！ 许明岚正要掳袖子上，许明杰先开了口：“好了老三，有客人在呢，别让人笑话。”他说完，对着屠浩笑了笑，一副亲切有加的样子，看上去倒是有点稳重可靠的样子，“小公子别跟我家老三计较。” 他是不认识屠浩。但是随便一想就能知道小孩儿的大概来路。许明旭生母的娘家早就没人了，许明旭自己的交际圈子也就是那么一点。这小孩儿还是乘着马车来的，虽然门房说看着样子普通，但会是普通人家的小孩儿？ 这小孩儿他估摸着，应该是许明旭在国子监里某个同窗家的弟弟之类。国子监……他本来以为自己怎么都能进去，曾经没少做过功课，那里的人几乎不看家境殷实与否，关键是功课是不是足够好。而一家人中间，能够送进去的名额有限，无疑不都是出类拔萃的子弟。简而言之，没一个好惹的。 他这个七弟，看来在国子监里的人脉经营得不错啊，以前倒是他想岔了。可是岔了又怎么样？许明旭是他庶弟也好，堂弟也罢，左右他总是许家长房嫡子，将来许家总是他的。 许明岚不过是骄横了一点，人可一点都不傻，听到平时眼高于顶的大哥摆出这样的做派来，愣了一愣，随即往后面退了两步，想找张凳子坐。可是书房总共就那么点地方，老大老二已经坐下了，完全没有他的位置。他顿时内心冷笑，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顺着许明杰的话问道：“小公子府上是哪儿啊？” 许明旭皱了皱眉头，有些歉疚地看了一眼屠浩reads();。他找小耗子过来玩，不是让他经历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的，也不理会许明岚，轻声问：“小耗子困了不？要不去隔壁屋里睡一会儿？” 小孩儿觉多，生活也规律。这会儿是差不多该休息的时间了。 屠浩是有点困，但是这会让哪能放着美少年孤军奋战？他摇了摇头：“不困。”又小声抱怨，“这些人都好奇怪。” 在许家，许老爷子的书房都不过半间屋大小。许明旭的书房更是只有巴掌大，小孩儿的声音本来就清脆，许家三兄弟听得一清二楚，顿时把脸都气拧了。 最受不得气的许明岚，已经拧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 “嘿！你个小孩儿好好问你呢，怎么说话的？” 小耗子一嘟嘴，转身往许明旭肩头一趴：“哥哥，我不要和狗狗说话。” 许家从来没有兄友弟恭这回事情。别说是许明旭，就是许明杰和许明放都忍不住笑。 许明放还不忘劝说：“老三你和个小孩儿较什么真？”又对屠浩说道，“你是哥哥是谁？说不定我还认识呢。”京城的圈子总共就那么点大，如今他们这个年龄正是活泛的时候，什么花会茶会诗会的，别管会不会，活动从来都不少。小圈子虽然各有各的不同，但是一些人家长辈举办的大一点活动，几乎圈子里适龄的儿郎和姑娘都会到场。他说认识，还真的不算是假话，只是说没说上过话，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屠浩年纪小，还轮不到参加这种活动的时候。他亲娘去世得早，也不方便被叶外婆拖在跟前。这会儿就假装是好奇心起的小孩儿，问道：“哦，我哥哥叫郑蕴，你叫什么呀？”其实叶表哥的名头更响亮，但是他平时大花表哥叫惯了，一时竟然想不起他大名叫什么了。 许明旭听他把自家表哥搬出来，也不说话。他和许明旭住一个屋子，和郑蕴也算得上是点头之交。这对表兄弟不是一个先生，岁数差得大，很多话也说不到一起……哦，不对，两人见面就斗嘴，各有输赢。平时的往来最多就是相互送点吃的用的玩的。不过表兄弟两个感情不错是看得出来的。 郑蕴的年纪比许明杰他们要略长个一两岁，属于彻头彻尾的别人家的娃。京城中他们这个年纪的纨绔子弟，一多半都生活在郑蕴的阴影之下。 郑蕴人长得特别好，念书特别聪明，品性也好，为人也不木讷，几乎是人人都看好的未来的朝中栋梁。关键是人亲娘是今上一母同胞的妹妹岚阳公主，实打实的皇亲国戚。说白了，人家逼格和他们这些官宦子弟不一样。 换了别人，许明放还敢扯个三六九出来，但是郑蕴……他不敢。 郑家可不是好惹的。 郑蕴的名字一出，别说是许明放，就是许明杰都有些讪讪然，转而一副正经人的样子，问许明旭：“七弟，其实我们今天过来是要找你说个事情。” “大堂兄你请说。”说吧，他听着呢。反正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他一定左耳进右耳出。 屠浩扯了自家表哥的大旗出来后，也不追问，乖乖地去收拾桌上的游戏棒，再开一局！ 游戏棒搜集成一束，再唰啦啦地倒下来。 许明杰被屠浩弄得没脾气，只能对着许明旭摆出长兄如父的正经脸：“为兄这次来找你，还是为了这暖阁的事情。” 许明旭好笑地看着屠浩的各种小动作，抓住他耍赖的手，换成自己拿，一边回答：“暖阁怎么了？” “暖阁自然是好的，不过修建起来难免大兴土木reads();。”许明杰说这话的时候，那是真心羡慕，“现在七弟是享受了。不过娘和几位姨娘妹妹，身娇体弱的，这都快冻病了。” 许明旭折腾什么地龙之前，就把这其中的好处和耗费全都说过了。最终柳氏不同意大改，只有许明旭如今是二房的她管不了；还有老爷子和老太太那儿得孝敬。这才只改了两处地方。 其实这件事情柳氏不同意也在情理之中。像许明旭这里改个一两处地方，不过是小改，而且地方大，别的时候完全可以换个院子住着。 但是换到大房那里，许鸿渲妻妾子女众多，总不能只改一处。可要是全部都改了，这得花费多少钱？这可不是什么两三百两银子就能搞定的事情，而且每个小院里单独烧火也不现实。 然而等天冷下来之后，屋子里摆上两三个火盆，和铺了地龙的暖阁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尤其是家里的姑娘们，甚至是许鸿渲的妻妾们，都觉得这烟火气是不能忍了。可是如今已经是冬天，别说没法动土，就是工匠也没地方去找。 所以现在事情很简单。家里一共就两处暖阁，老爷子那里自然是不能去动的。许明旭这里……呵，许明旭算个屁！ 许明杰顾及着“郑蕴的弟弟”，不得不和许明旭兜着圈子说话，但是总结一点就是，识相的赶紧挪窝，不然打一顿扔出去。至于这儿的暖阁，他们三兄弟来之前就商量好了，当做彩头，看谁的本事大，谁就占这一处暖阁。当然还包括整个一处西苑。 至于许明旭，他原先那个小院子不是已经收拾过了么？再说他一年到头也不在家里面住几天，能够一床被子就够了。 可是现在莫名其妙多了个屠浩，最起码在屠浩没走人之前，他们不能把事情给做得那么难看。家丑不能外扬的道理，他们总归是知道的。反正他们也不需要忍多久，这位“郑家小少爷”肯定很快就会走的。 屠浩确实呆不长，没多一会儿，他就和许明旭商量：“我明天再来找哥哥玩？” 许明旭欣然同意：“好。” 许明杰三兄弟听到这样的约定，就有些坐蜡。但是他们抱着一种“有本事你明天来，有本事你天天来”的心态，最多等到过了十五，许明旭往国子监里一住，到时候整个西苑还不是他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然而这样的想法只维持到了出西苑门的时候。有贵客在，说完事情他们就出来了，纷纷都有些悻悻然。 一队健仆就守在门口，看到他们三个人，不由分说就上前把他们捂住了嘴，用布条绑住了手脚，然后跟提个小鸡仔似的一提，健步如飞地一路快步走到了佛堂。 许家老太太是个很……不虔诚的信众。家里的佛堂摆设大过于功用。对于家中的子弟来说，佛堂还有另外一个作用，凡举子弟们犯错了，就到佛堂里来受罚。轻则抄家规，重则挨家法。 他们一路被提着过来，眼睛没有蒙上，却一个人都没瞧见。许家平日里往来的下人那么多，显然是被调开了。这样的手笔只有老太太能做到。柳氏是不行的。所以他们现在连个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更别说能搬来什么救兵了。 三兄弟跪在三个蒲团上。 “这大过年的，怎么总得闹腾点事情出来？不过也好，热闹。”老太太坐在上首的椅子上，脸上一团和气，一边说，一边拿出一拇指粗细一尺长短的藤条来。 藤条包浆发红油亮，显然是时间久远，还常常被人使用和保养。这就是许家的家法了。 老太太把家法递给一旁的健仆，吩咐：“先一人三十抽着，打仔细些。” 第二十一章 工读学校 - 户部郎 - 枫香 三十下藤条抽下来，别说是素来娇生惯养的许家兄弟，就是叶家悍匪们那身板也扛不住。 要说屠浩一直把自己家的虎妞当小奶猫，那是因为屠家人口单纯，他家虎妞也确实从小就受他管教。但是老虎一发威，他照样要被打。 许家老太太那是成了精的母老虎，段数和屠家小虎崽子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只不过她原先对柳氏心存愧疚，这才放开了家里面的事情没去管，可不代表家里面她说话就没分量了。 她这么一发威，许家兄弟直接被抽得没脾气。 他们的嘴巴被布条子塞住了，呼痛都没办法。 那细长溜溜的藤条在健仆手上，被挥舞出破空声，唰唰唰地让人心惊肉跳。 健仆的速度非常快，手起刀……藤条落，三十下不过是老太太喝两口茶的时间。三个人抽下来，老太太半盏茶都没喝完。 健仆双手托举着家法请示：“老夫人。” 老太太看着已经从跪坐变成五体投地的三个孙子，放下茶盏摆了摆手：“你先拿着。”又去问边上的大丫鬟，“半绿，去外面把夫人和两位姨娘叫进来。” “是，老夫人。”半绿领命而去。 三个少爷这时候才明白，他们所以为的救兵根本就当不成救兵，只能死狗一样地躺平在地上，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的，只觉得浑身冒冷汗。 柳氏和两位姨娘来得极快。事发的时候，她们本来就在老太太屋里，老太太的吩咐是当着她们的面直接说的reads();。 去年老太太把柳氏收拾了一顿，但并不代表就要给她们这些个姨娘脸面了。老太太在家也没什么事情干，就把几个老油条提溜到身边来。什么教好什么立规矩，她都不去想。儿女都要成家立业的人了，哪里还能转什么性子？她就是想着，人在她身边的时间长一些，让她们作妖的时间少一些，这个家里也能太平上一些。 这不，小半年倒还是真的太太平平地过去了。 可是老太太自己也没想到，这才刚过年没几天，倒是许家三兄弟出来兴风作浪了！ 柳氏和两位姨娘看到趴倒在地的儿子，脸都吓白了，纷纷冲上去要去把儿子扶起来，检查检查到底哪里打坏了。 可是半绿等几个丫鬟，左右一拦，轻轻松松就把她们给拦住了。 半绿几个大丫鬟虽然不是粗使的，可是谁都不是一开始就当大丫鬟的，就算当了大丫鬟，那也就是个干活的。她们比起这几个娇娇弱弱的夫人姨娘来，力气那是大了不知道多少。 “老夫人，您……” 许老太太一眼看过去，开口的三姨娘顿时就闭上了嘴。老太太这才慢慢开口：“这人呢，有时候和畜生是一样的。龙生龙凤生凤。”顿了顿，她自嘲一笑，“老太太我不是个好东西，委屈了你们进门嫁给了我家不是个好东西的儿子。” 别说是两位姨娘，就是柳氏听到这话也提起了心，双膝一软，三个人直接跪倒在地，惶惶然不知道老太太要怎么办。 老太太对着地上三个孙子说道：“虽说都是亲兄弟，老太太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也不求着你们兄友弟恭。你们倒是好，对着亲兄弟能‘打一顿扔出去’。” 哪怕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之间，闹矛盾的也不在少数。他们家这个情况，她从来不想着这么多孩子们能够有一天抱团。可谁家不是表面上一团和气的呢？ 有什么不愉快的，少年之间打打闹闹是常有的事，可是扔出去？这群小子们显然不仅没了兄弟的那点心，更加没了脑子！ 许明杰三个人此时已经面如死灰，柳氏和两位姨娘也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她们三个最早进门，也是最早生孩子的。剩下的几个在府上的跟脚哪里有她们深厚？后面几个包括她们生下的孩子，说白了还不是她们挑剩下的才有其他人的份？她们平时自己这么做，自然也是教着儿子要争的。 许老太太哪里不明白她们的心思。她也没有征询她们意见的意思，直接说道：“不是嫌屋子小没法住人嘛，反正你们三个也到了成丁的年纪了，老太太今天做主，把这家给分了。” 在场所有人都懵了。 分家可不是什么小事情。而且老爷子和老太太都还在，还都十分硬朗，这种情况下分家，外面要怎么说他们？ 更何况，他们分家出去，没了许老爷子，这光景还能和现在一样吗？ 柳氏这时候也不讲究，几乎是跪趴在地，抖着声音说道：“娘，使不得啊！” 两位姨娘这时候也反应过来。她们人微言轻，这时候不敢开口怕说错话，只能不断磕头。 许老太太慢悠悠地把手上剩下的半盏茶都喝完了，才长长叹了一口气：“罢了，放你们出去单过，恐怕不消半年就要变成破落户。只是这件事情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得立下一个规矩来。” 这时候没有人敢吭声。 “大郎二郎三郎的年纪也在这儿了，不能成天游手好闲没个正形reads();。名门贵女咱们不指望，可总得说上几个像样点的姑娘。” “娘说的是。”柳氏一听这话，赶紧应声，连儿子被揍成狗都忘记了。论理，儿女婚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她和京中的女眷们说不上话，说得上话的，她也看不中人家的姑娘，眼看着儿女们都那么大了，却连一个定亲的都没有。如今老太太能把这个事情揽过去，简直是求之不得。 老太太说道：“不过这件事情倒是急不得，总得慢慢相看。你们几个也得好好改改，不能害了人家姑娘！” 哥三个还被堵着嘴呢，哪里能吭声？ “揽月先生，想来你们也是知道的，国子监里的博士，鼎鼎有名的学问大家，就是陛下说起来也是敬重的。”老太太对着地上三个说完，又去看柳氏和两个姨娘，“老头子找了点关系，让你们哥几个先去揽月先生那儿，等学出个样儿来，到时候请托了陛下，再求两个国子监的名额也不是什么难事。” 柳氏被这接二连三的惊喜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对许明旭进了国子监，自己儿子竟然没能进去，一直心有怨愤。可是她也知道自己儿子读书确实不怎么样，光是看看许明杰看书的时间和出去和狐朋狗友们玩耍的时间就知道了。 可现在听着老太太的话，她总算明白，老太太还是把许明杰他们当成亲孙子的。她顿时抹了抹眼角：“但凭娘做主。” 老太太欣慰地点点头：“你能想明白就好。不过这读书自然是苦的，我也求了揽月先生要严加管教，这几个皮猴子的性子得好好约束约束。” 这时候别说是柳氏，就是磕得满脑门血和三个滚地葫芦，都对老太太言听计从。她们虽然脑子不怎么聪明，可是什么对自己儿子好是明白的。 于是等到屠浩被许明旭抱上马车出门的时候，见着了另外三辆马车。 马车比较朴素，冬日里的厚帘子挡着，根本看不清楚里面有什么，只是断断续续有些痛吟声。 屠浩挑了挑眉，到底不是自己的家事，也不开口问询，只是依依不舍地和美少年道别，一回到家里就被自己的屠夫爹给叫去。 他不疑有他，结果走到小偏厅里，看到个面白无须容貌俊美的中年大叔就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肃容道：“学生屠浩见过揽月先生。” 在国子监里，他的班主任当然是青峰先生，但是任课老师之一就是这位揽月先生。他第一次见到美大叔就跟耗子见了狐狸似的，这种笑面狐狸他上辈子见得多了，是顶顶不好打交道的。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没有错。国子监里的严师第一位，当然还是他家的屠夫爹；第二位那就是这位揽月先生。 屠夫爹的治学严谨不过是一种美妙的误会。 揽月先生那是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墨水啊！学问自然是顶好的，可是那个黑哟……被这位教训过的学生，那一个个的都叫生无可恋。 美大叔揽月先生笑呵呵地十分温和：“小浩啊，今天先生的生意开张了。”时间已经不早了，揽月先生说完这一句，又和和气气地问了问屠浩的功课，很快就告辞了。 屠浩跟着屠夫爹送走了揽月先生，转身跟他爹瞪眼：“揽月先生做什么生意？” 屠夫子没好气地瞪眼回去：“你还好意思问？不就是你和揽月胡说八道什么攻读学校吗？你先生当真了，在郊外圈了一块地，还真有人把子弟送过去。” “啊？哪儿啊？”京郊这边的地可不便宜。揽月先生一个穷教书匠哪里买的起？ “杀人坡。” 第二十二章 杀人坡 - 户部郎 - 枫香 杀人坡的大名当然不是叫杀人坡。在地方志的舆图上，那一块地方叫江丹坡。 一条不宽不窄的河流蜿蜒而过，在到了江丹坡这一片地方的时候，水面开阔平静，山坡上遍植红枫。到了秋天的时候，红枫映水，这片江面都火红一片。 哪怕如今到江丹坡那里去，也能看到许多前人留下的刻有各种诗赋的石碑石刻。 当然，前提是有人敢去。 在京城，提起江丹坡没人知道，但是说起杀人坡那是无人不知，说出来能止小儿夜啼，各种传说故事更是论打来算。 杀人坡原本是一处拱卫京城的军事重镇，因为地利的关系，驻扎着一支水师。谁都知道，京城是一个国家最后的防线，对京城的守卫力量从来都十分着紧。敌人对于攻打京城也是不遗余力。 如今的京城是三代古都。现在大汉的历史还不到百年，但是要算上前面几个朝代，那京城的年份少说也要三百年。在这三百年里，京城数次遭遇战争，过程当然谈不上和平，全都是血流成河的。 大汉攻打京城，就把原本驻扎在杀人坡上的军事力量全都剿灭，后期入城之后，搜刮了一些前朝欲孽，据说也是直接被拉到杀人坡上处决的。 传说杀人坡戾气冲天，有高僧老道都要去净化那块地方，却都没什么好果子吃。在另外的小说话本里，什么鬼千金，什么厉鬼冤魂的，怎么个毛骨悚然怎么来。 要说到地价的话，那当然是再便宜不过。 屠浩突然想起自己给工读学校出的“一份力”，嘴巴张开，又慢慢合上。 工读学校什么的，本来就是他和郑蕴他们吹牛打屁的时候聊起的，不过是恰恰好被揽月先生听到了一耳朵，后来他又被仔细问过话。 不过他哪里知道工读学校的详细情况？当年他读书的时候，似乎听过学校里有几个惹是生非的坏学生，被送进了工读学校，很快也就没了下文。反正在他的认知当中，工读学校应该是介于普通学校和少管所中间的某种形态。 前任国子监祭酒大人，在刚才和揽月先生的谈话中，已经充分认知到了工读学校的好处，看看眼睛瞪得溜圆的儿子，到底舍不得责备，招招手让他坐到边上：“这工读学校一出，京城里的纨绔子弟得收敛一些了。” 少年中能够静下心来念书的是少数。更加上某些门第认知中的养来自污，顶门立户的只要长子嫡孙之类的想法，有些人不管本性如何，都被朝着纨绔子弟的方向养着。 这些纨绔子弟善于察言观色，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后台硬得不得了，诸如欺男霸女这样的“小事”，几乎隔三差五都要闹一回。偏偏他们对京中势力极其了然，除非点子背到了极点，一般是不会踢到铁板被收拾的reads();。 只是这些人在，对京城中总不是一件好事。 屠夫子虽然现在是户部尚书，但是做祭酒的时间最长，对于少年们的教育问题，有一种天然的关心，也不是没想着办法，想去好好引导这些人。但是他个人的时间精力都有限，能够引导一个两个，却不能引导八个九个。工读学校的理念是好的，就是不知道执行起来怎么样了。 “那是好事啊。”屠浩不太明白，“爹，我哪儿做错了？” 屠夫子叹了口气：“你有没有想过，揽月先生去操持工读学校之后，是不能再继续留在国子监里的？” “啊？”屠浩还真没想过，但是现在一想就明白了。 国子监当然没有限制先生们搞副业。但是人的时间精力有限。揽月先生在国子监里虽然是个移动*oss，但是学问是实打实的，对学生们也尽心尽责，非常受学生们的尊重和欢迎。 别说工读学校刚刚起步，是事情最多最杂乱的时候；就是一个现成的学校让他过去接手，恐怕也无法兼顾。 屠夫子接着说道：“在国子监里，揽月先生是官，到了什么工读学校，只能当民。屠浩，你这是在断你揽月先生的仕途。” 屠浩说不出话来了。 他真的没想那么多。起因不过是吹吹牛皮，经过不过是给了揽月先生一点钱，结果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了呢？ 别说教书匠没前途。能够混到国子监里的教书匠，那都是特别牛的人物。看他爹就知道了，现在都成了户部尚书了。按照揽月先生的能力，指不定下一任的国子监祭酒就是他了。 “你给了揽月先生多少钱？”今天人家还特意过来感激家长。家长很莫名有没有？ “就两千两。”算是他存了几年的小金库。他没一直没想好往哪里投钱，后来揽月先生说要办工读学校，他觉得教育也是一项很好的投资，于是就毫不犹豫地投钱了。 两千两，还“就”？屠夫子两眼一瞪，有些被噎住了。想想他在屠浩这个年纪的时候，他爹给他买个糖人，都得要计算着花。 虽说是穷文富武，但是读书也很花钱。屠老爷子也算是当了点官，可是清水衙门收入有限，家里一年能余下个二三十贯钱，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了。后来屠老爷子步步高升，家里面也日渐宽裕，能够好吃好穿，还能用上一些下人伺候，可是一年到头，至多也没结余多过五百贯的。 说来还是他娘子嫁过来之后，靠着那丰厚的嫁妆，他们家日子才过得算得上宽裕。 至于如今……好吧，他得承认自己读书虽然能耐，可是赚钱一点都没他儿子女儿能耐。 屠夫子想着想着，突然就想明白了。儿子自己赚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造工读学校也不是坏事，他这个做老子的还真管不着。 “你揽月先生的事情……”这是绕不开的，他微微考虑了一番，“这两天你别出门了，跟我去见见你‘章师叔’。” 比起和美少年一起玩耍，那当然是眼前的事情更重要。屠浩只能无奈应声：“哦。” 许明旭那里很快收到了屠浩说明天不来玩的口信，自然是有些失望的。不过正好他也趁着这个机会，跟着老爷子出去访友走动。 他的功课虽然出色，但是京城中的各种盘根错节的关系，却从来都没有人会去跟他说。如果将来他想在京城中立足的话，这么一无所知或者是一知半解，显然是不可行的。 需要学习的地方太多，可是他能够留在家里的时间却非常短暂reads();。许老爷子也不会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来专心致志地这么教导他。所以一旦静下心之后，他这些天反倒显得比在国子监里更加忙碌一些。 许家少了三个少爷，难得有些清净的意思。 最近许家上下都在谈论那个少爷们去的江丹书塾。 柳氏觉得放下了一桩心事，对着自己相公的这些个妾们，也难得能和颜悦色起来：“听阿船他们回来说了，哥三个单独住一个小院呢。” 二姨娘和三姨娘虽然高兴儿子们能去揽月先生办的书塾念书，但是昨天那样的情况过去的，到底放不下心：“昨天被打成那样，也不知道要不要紧。” 柳氏也是心疼，但是这点心疼哪里比得过儿子的前途要紧？她总不能真的看着那个所谓的二房的贱种起来，难道她将来还得看那个贱种的脸色？ “放心吧。书塾里有着专门的大夫坐堂呢，常备的药材也不缺。那儿的先生顶好的，说是江丹坡位置偏，比不得京城便利。孩子们这个年纪有些个磕磕碰碰头疼脑热的，有大夫在也方便些。”柳氏说完，又小声劝道，“别看昨天老夫人打孩子打得凶，可到底是亲孙子呢，哪里能真打坏了？也就是些皮肉伤，痛个几天就好。” 两位姨娘一想，昨天也真没看到儿子们皮开肉绽，跟着点了点头：“姐姐说的是。” “男孩子嘛，挨两下算得了什么，皮实点好。” 三个人又说了一些江丹书塾的情况，得知孩子们每个月都能回来两天，顿时就更加放心了。 这书塾果然是国子监的揽月先生办理的。虽然比起国子监来，似乎要稍稍宽松一些，可是比起在家里面，那是要严格得多了，想来孩子们一定能学好。 许家的尘埃落定，屠浩也终于见到了章师叔，还有章家婶子，还有小妮儿！ 两家人是在一处别院见的。说是别院，其实非常大，屋舍倒是不多，就是包括了三个小山头，上面种满了梅花，现在正是花季，人还没走近，就是一股子的清香。 两家人规规矩矩地相互拜年，又是给了红包，然后小妮儿就哒哒哒走到了屠浩跟前，双手一伸，要抱：“小耗子哥哥！” “妮儿！要叫小浩哥哥。”屠浩立刻就乐不可支地把小孩儿抱……抱不动。 章师叔看到了忍不住取笑：“小耗子就小耗子，还小浩哥哥呢。”然后当家人摆起架子，支使自己老婆，“夫人带着孩子们去耍，我和老屠说点正事。” 当然客人，章家婶子也不好把这货就地□□，应声而去，一手一边牵着两小孩儿：“走，咱们去摘点梅花，一会儿让厨房现做梅花糕吃。” 这边的梅山风景正好。 江丹坡上却是一片萧瑟。隆冬时节，大片的红枫上见不到几片叶子。这地方除开一个新建的书院之外，也没有什么人烟。白天还不觉得什么，但是到了晚上就觉得格外可怖。 三兄弟忍不住缩在一张床上瑟瑟发抖。 良久，许明岚带着哭腔的嗓音响了起来：“大哥二哥，我、我想起来了。” 许明杰和许明放立刻相继大吼一声：“闭嘴！” “别说出来！” 许明岚干嚎了一嗓子，还是没忍住：“这江丹坡不就是杀人坡嘛！” 第二十三章 好爹爹 - 户部郎 - 枫香 许明岚后知后觉的事情，其实他的两个哥哥早在路上就觉得不对劲了。 没别的，他们两人来过杀人坡。 按照屠浩的话来说，那叫中二病。一群纨绔子弟不走寻常路，跑到杀人坡来练胆子。最后一个个脸色煞白，浑身冷汗地把自己吓成个怂蛋。这也就是去年清明的事情。两兄弟印象特别深刻。 路上的时候，他们光顾着兴奋。但是三十下家法不是白挨的，疼痛很快就把他们的兴奋抑制下去，然后他们就觉着路线不对头了。 要知道杀人坡的名声实在太过响亮，就算人们往来京城，除非是赶路，否则都会绕过这一段行走。 屠浩过来“探监”的时候，心里面也有点毛毛的。 屠夫子对儿子总是宝贝的，伸了伸手：“过来，爹爹抱你。” 小耗子悍然拒绝：“不要！我已经是大孩子了，不用爹爹抱。” 屁的大孩子！昨天还在人家皇帝的别院里疯玩，回来跟个死狗一样躺平。屠夫子暗暗翻了个白眼，对着儿子继续伸手：“听话。不让爹抱，你让人家许少郎抱着，也不怕人家累。” 没错，车厢里坐了三个人，除了屠家父子之外，许明旭也在。 许明旭没等屠浩回答，就率先说道：“先生无需多虑，学生不累。”从今天上了马车开始，他就想着要把小耗子抱进怀里，可是当着人家爹的面，他总有些放不开手脚。现在屠浩自己过来，他哪里还有放手的道理？ 他微微垂下眼，摸了摸屠浩有些凉的小手，拿了一条薄毯子给他仔细盖上。这个孩子，能偷回去自己养就好了reads();。 屠老爹觉得有些不高兴了。儿子人见人爱是好事，可是他怎么觉得对面这小子，是想抢他儿子呢？错觉吧？不就是难得有个男孩子和他儿子能玩得好嘛，他用不着大惊小怪，总比儿子老是去把男孩子欺负得哭爹喊娘的强。 从京城到江丹书塾，乘马车大概要小半个时辰。屠浩昨天玩得太累，缩在许明旭温暖的怀里，很快就打起了哈欠，没多一会儿就睡着了。 江丹坡这里的道路走得人少，有些年久失修的意思。马车开始颠簸起来，许明旭把怀抱微微收紧，一下下轻轻拍着小孩儿的背。 屠夫子看着看着忍不住感慨一声：“许少郎将来一定会是个好爹爹。”比他这个亲爹看着都还会带孩子。 许明旭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低头看了看小孩儿睡得红扑扑的脸，下意识地想象了一下未来自己有了孩子之后，会不会也像这样抱着哄着，却有些没法想。他不知道自己未来会对自己的孩子怎么样，但是觉得未来就算是小耗子长大了，他也愿意这样抱着哄他入睡。 屠浩睡着了。两个人的话放轻了一些。 屠夫子对着许明旭也不摆什么先生的架子，反而像是熟人家的叔伯一样，问上几句许明旭在家在国子监里的生活，提点几句人际交往方面要注意的事情。 屠夫子和许家老爷子都算是教书匠出身。但是许家老爷子和屠夫子接触的方向并不相同。许明旭在许老爷子跟前的时间不长，听着屠夫子手指缝里漏出来的一点，就觉得受用无穷。 在屠夫子看来，自家小耗子那油滑的样子，跟同龄人相处怎么都不会吃亏，对着许明旭简直是拿人家当半个奶娘在使唤。他这个当爹的总得有所补偿。再说许明旭这孩子也实在让人不忍，换了在别家有这样的儿子，宝贝都来不及，哪里会被那样对待。 两人小声说话，屠浩睡了一路，马车很快就到了江丹坡的地界。 江丹坡说起来风景还是很不错的。但是当年能作为军事重镇来设置，看得不光是前面开阔的水面，适合操练水军；周围的地形也适合练兵。 这里的地价便宜，一者自然是因为杀人坡的名头，二者也是因为这里多山陵；无论是作为耕种，还是作为居住，都不是太理想的地方。 江丹书塾的启动资金，也就是屠浩的两千两，就算这里的地再怎么便宜没人要，也买不了多少。屠浩本来以为揽月先生还会从别的地方再募集一些资金，结果并没有。 屠浩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书塾里面了。 几间屋子错落在面水向阳的一片相对平坦的谷地里，白天看上去阳光充足，一点都没有杀人坡的鬼气森森。 许明旭感觉到小孩儿动了动，伸手拨了拨毛茸茸的狐皮大氅，露出一双半睁不睁的眼睛，眼看着又要闭上，赶紧晃了晃：“别睡了，一会儿晚上睡不着。” 屠浩顺势蹭了蹭：“唔。”他感觉到自己被抱了起来，模模糊糊地听到许明旭说了句什么话，然后就走到了外面。 留在屋里的屠夫子简直没眼看揽月先生，拱手道：“犬子无状。” 揽月先生倒是半点不介意：“哪里。令公子大才，只是毕竟年纪还小些，屠夫子无需多过苛责。”别人家七岁……哦，过完年八岁了，但是七八岁的小孩儿能懂个什么？能背上两篇文章，认完一些常用字，就已经了不得了。工读学校？也不知道这小脑袋瓜子，是怎么想出来的。 屠夫子一听，顿时觉得自己又背了锅。长相……威严又不是他的错，他什么时候对小耗子苛责了？家里一只小耗子和一只虎妞，就差没爬到他头顶上了reads();！ 不过屠夫子已经习惯背锅了，绕开这个话题，问他：“你这个书塾连围墙都没有，就不怕那些个学生跑回家？” “不怕。”揽月先生自信一笑，“方圆十里荒无人烟。杀人坡这地方，他们敢乱跑？” 现在书塾里的学生，就只有许家三兄弟。 虽然他们有三个人，但是他们三个就算耍威风都得靠着人多势众的公子哥，哪里有什么真胆量？别说是晚上了，就算白天他们也不敢乱跑。 腿都还是软的，拿什么跑！在这里他们连个能使唤的下人都没有！ 在国子监念书，学生们还能带个书童，帮忙跑跑腿做做活计；但是在江丹书塾，他们本来带着的别说是书童了，就是粗使的奴仆都被遣了回去。 书塾里面是有粗使仆役的，粗活用不着他们自己做。但是书院里的仆役，哪里有自家的狗腿子好用？再说那些个仆役个个都虎背熊腰目露凶光，绝对是真见过血的狠人。这样的人他们不是没见过，那种如出鞘利剑一般的锐利，绝对出自军中，还一定是军中的高手！ 他们完全不知道一个书塾，是怎么招揽到这些人的，根本就完全不想知道！ 时隔一天，当许明旭再次见到自己三位兄长的时候，哪怕心里面有个底，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学生宿舍看着和国子监内差不多，因为是三个人一个小院，倒是比起他和屠浩在国子监内的还大一些。现在，素来吃用都要有些小讲究的许明岚，正拿着扫把在院子里扫地。他哪里会扫地，拿着扫把跟揣着一条长凳似的。 “……三堂兄？”许明旭叫人的时候忍不住有些迟疑，连屠浩都眨巴了一下眼睛，完全不敢置信眼前这人竟然前不久还趾高气扬气焰嚣张。 许明岚闻言抬起头，一看到许明旭，顿时就涨红了脸，似乎一时间不知道该把仇恨值继续放在扫帚上，还是该转移目标投注到许明旭身上。最终还是扫帚占据了上风。他恨恨地想把扫帚往地上一摔，但明显有着顾虑，反倒把扫帚往墙边一倚，没好气地问道：“来看笑话的？” 许明旭大概真的是吃惊，认认真真地回到：“不，家里让人捎点东西过来。顺便，对于住宿舍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爷爷让我来跟兄长们说说。大堂兄和二堂兄呢？” 这会儿天气还冷，许明岚完全不想站在院子里继续受冻，没好气地招呼：“进来说话。” 三个人进到屋里，就看到许明杰正在收拾衣服。 “二哥在洗衣服。”许明岚说完，对许明杰说道，“大哥，七弟来了。” 许明杰额头冒汗，显然被几件衣服收拾得厉害，也顾不得大哥的面子，对着许明旭赶紧说道：“七弟你来得正好，快教教我们怎么叠衣服！” 许明旭只能把屠浩放下地，一边慢慢地把衣服一抖，一边说道：“不是说这儿有人伺候么？怎么还得自己做这些事情？”他拉直了各条缝，叠成了一个服帖的方块，“看懂了么？”他很小开始就自己照顾自己，这些事情自然是会做的。 “哪里敢……咳，书塾总共就没几个仆役，总得先顾着其他地方。这点小事我们自己来就成。”叠衣服并不难，许明杰自己捯饬了两遍，很快掌握了诀窍，“行了。” 许明旭接着又教会了他们如何扫地拖地洗衣服等等杂事，内心对这个江丹书塾倒是期待起来。没想到在家里那副样子的三位堂兄，才到了没两天，就已经学着自己做事了。 屠浩看着美少年忙里忙外，内心感慨：好贤惠啊好贤惠，真想娶回家做老婆。 第二十四章 素质教育 - 户部郎 - 枫香 美少年什么的，屠浩只能想想罢了。 别说是他和许明旭了，就是他这辈子估计也没法明目张胆地和什么人共度一生。养娈童的人倒是不少，还能自诩风流；可是像他这样的正经人，怎么可能把未来伴侣放到那样的位置上去？至于娶个女子什么的，他也不想害了人家姑娘一辈子。 许明旭回过头就看到小孩儿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模样还颇好玩，抿了抿唇在内心偷乐，表面上一本正经地问：“小耗子闷了吧？你爹爹应该和先生说完话了，咱们回去看看？” “哦。”屠浩伸出手，让许明旭抱着走。 许明杰三赶紧说道：“七弟，回去让家里多送几件颜色深一点的衣服鞋子来！”浅色衣服太难洗了！ “……好。”许明旭不知道这哥三个是怎么想的，平时在家杯子倒下来都不会扶一把的人，竟然能留在江丹书塾里，自己打理这些琐事。 其实许明杰几个也是被逼无奈。这里的的仆役个个彪悍，先生们要不就是不怒自威，要不就是笑起来让人寒毛直竖。衣服什么的让仆役洗是可以，可是他们完全不想送去一件衣服，回来的时候是一块抹布，还不如自己动手。 反正……反正现在整个书塾就他们三个学生，也不怕丢脸丢到外人面前。 许明旭不去提醒他们，其实可以把脏衣服送回家去浆洗，抱着突然变得很安静的小耗子离开：“闷了？” 屠浩脑袋靠着他的胸口，摇了摇：“哥哥……” “嗯？”小孩儿裹着厚实的狐皮，毛绒绒地蹭着他，让他整个心都软了。 屠浩当然不能说想娶他当媳妇，刚好看到波光粼粼的水面，便说道：“哥哥，我教你钓鱼吧？” 水边总比其它地方更凉一些。许明旭赶紧侧身换了个方向：“小耗子还会钓鱼？” “当然！”这是他上辈子拿来交际的家伙有木有！做生意也分逼格，请人吃饭喝酒什么的早就已经不入流了，生意伙伴之间钓钓鱼打打高尔夫球什么的，既清净又健康。 “胡说八道。”屠夫子正好走出来，听到儿子又在吹牛，毫不客气地戳破，“你不被鱼钓走就不错了。” 屠浩不想理给自己漏气的爹，轻哼一声，把脑袋往美少年胸口一埋，这还是亲爹呢reads();！ 屠夫子看不过眼，板起脸：“没有脚吗？自己下地走！” 他不板脸就已经不怒自威了，板起来的时候，那更是气势惊人。 屠浩不吃他那一套，但是想想总让人抱着也不是个事情。他过年吃了那么多好吃的，怎么也得重个十斤八斤的，让美少年累着了可不好。 反倒是许明旭有点不想撒手。他一点都不累，小耗子才那么丁点分量，明明每天吃得一点都不少，怎么就是不长肉。 屠夫子看到儿子刚下了地，又去牵许明旭的手，一点都没有牵他这个老爹的手的意思，只能默默心塞地和揽月先生道别。 揽月先生一路送他们到马车上，等到马车离开，才对着马车长揖到地。 他有自知之明。在国子监里，他表面上看着风光，实际上也是下一任祭酒的人选之一，但是他心里到底更多的是书生意气。他这样的人，是不适合做官的。他总想做一些更加……好一点的事情。 他没想到，会是一个小小的孩童给他点明了方向，竟然还毫不犹豫地给了他大笔的钱财。他本以为那是屠烨的意思，结果去拜谢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根本就是小孩儿的私房钱。但是那会儿钱都用完了，他只能怪自己脑子一热，就什么都没考虑到。 而且屠烨屠夫子一点都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不说，还一直向他道歉。今天过来，屠夫子还透露了一些，或者能够保留他的官职。屠夫子既然这么说，肯定是有着相当的把握。 揽月先生觉得因为自己的一时任性，结果却被人包容了。 “屠夫子就算入了户部，照样还是夫子啊。”揽月先生感慨，然后看着有人骑着一头小毛驴哒哒哒地小跑过来。 小毛驴上的一个壮汉看到揽月先生，远远就跳下了毛驴，比毛驴还跑得快地飞奔过来，声音中不带一丝喘地拿出一封厚实的纸封双手递过去：“先生，这是张先生让交给您的。” 揽月先生郑重结果纸封，对壮汉说道：“辛苦了。厨下有吃的，快去吧。” 壮汉咧嘴一笑：“不辛苦，多谢先生！”然后就一溜烟跑了。 揽月先生笑了笑。 一群在战场上厮混了十几年的汉子，有些还是十三四岁就顶着别人的名字入的伍。这些人没有半点背景，去的自然都是条件最严酷的边境，能好胳膊好腿地回来，已经是叨天之幸。 可是这样的人，所谓的回来，能回来哪里呢？ 然而这样的人，对他来说，却可以解燃眉之急。说是叶家送来的人，其实还不是看在屠浩的面子上？他和叶将军府上，可从来没半分交情。他那个学生，现在才那么大一点，将来还真是让起期待啊。 纸封里装的是一个个姓名，记录的全是过了正月十五之后，会到江丹书塾来报道的学生。 揽月先生的名头很好用，京城中素来是消息灵通的。揽月先生开办了一个书塾，专门收一些调皮捣蛋的学生的事情，家里有点门路的人家很快就都知道了，有自己寻过来，或者请托了关系过来，都要将子弟送过来的。短短时间内，登记在册的学生就已经快有了五十个。 国子监的门槛太高，哪怕是王公贵族，也不可能将家中所有子弟全都送入国子监内。家中虽然有家学族学，却不利于子弟们拓展人脉。另有一些家底薄的，只能请一个西席在家讲学，可大部分并不能请到真正有学识的先生，一般都是些落第秀才，最多也就是让家中子弟多认两个字罢了，谈不上能养成多好的才华学识reads();。更有一些纨绔子弟，把西席打跑的也不是没有。 但是江丹书塾初建，能够容纳的学子总共就只有这么多，得到消息晚的纷纷懊悔不已。更有些不死心的，还在四下奔走，托人情拉关系，想将族中子弟送进来。 关系拉到屠家的也不是没有。 这些和屠浩没什么关系，都是他家爹的事情，反正当人爹的嘛，总得给儿子擦屁股不是？他万事不理，窝在屋里写计划书，删删减减地写了厚厚一沓。 屠英本来想找弟弟玩耍，一看他那样子，就想到自己还漏了几张大字没写，手掌心发疼，赶紧去写字了。 屠夫子忙了一整年，本想着这些天和儿女们多亲近亲近，却没想到儿子女儿比他还忙。他顿时就觉得有些没趣，干脆跑去江丹书塾，看看能不能帮上老朋友一点忙，顺便带上叶家的外甥们出去，免得他们在家里把房子给拆了。 然后没过两天，揽月先生就把一封厚厚的计划书递给他看：“屠兄看看，这是令郎写的。” 屠夫子知道自家儿子在捯饬什么，不过这是常态，哪天小耗子不折腾才不正常，没想到竟然是在捯饬江丹书塾的事情：“我倒要好好看看。” 那厚厚的计划书一触手，他就轻轻的“咦”了一声，摸着不似平时纸张绵软的触感，反倒十分硬挺，却又不像木板竹板一样，暗忖：这小耗子捣鼓出来的东西，也不和他这个当老爹的吱一声。 封面上端端正正地写着《江丹书塾五年发展计划书》的字样，打开内页的纸张也和平时用的纸不太一样。屠夫子倒是没觉得有些奇怪。文人中许多书画大家都会有些讲究，包括一些家族，自己专门督造一种或者几种纸张，用做各种用途也不奇怪。 他倒是忘了屠家如今的家底也不似以往，有一些小讲究也可以。 屠浩写的其实并没有什么。江丹书塾的定位在这里。纨绔子弟多半也不会成为家族的继承人，那么用一些如今社会主流价值观稍稍包装一下，好让他们能够学习一些专业知识，能够让他们能有个一两样拿得出手的东西。 他列了一张课程表，琴棋书画是每个学子都必须要学的课目，但是整体其实比重并不太高。反倒是一些在国子监内不受重视的课程，会出现在这里，譬如蹴鞠、马球、骑射；甚至还有一门家政课。 屠浩的计划书写得十分冠冕堂皇，将那些在读书人眼中不务正业的科目，也变得十分合理。 但是屠夫子是什么人？他一眼看到的时候，就皱了皱眉，不过随着他慢慢看下去，眉头却渐渐舒展开来：“写得倒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 揽月先生也点了点头：“说来我都没有令郎想得周到。这江丹书塾毕竟和国子监不同，不能完全照搬国子监的那一套。设置这些课程，让学子们也能更快适应书院的生活。” 说白了，一群皮猴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安心下来念书？适当的放松是必要的。 不过课程也不能完全按照屠浩这样设置。两位教书匠探讨起来，如何合理删改。 这时候的许家三兄弟，却被叶家悍匪们堵在了宿舍门口。 京城的纨绔子弟中，比起叶家悍匪们，许家几兄弟不过是小虾米而已。 许明杰身为大哥，这时候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扯了扯脸皮勉强笑道：“几位叶兄这是？”难道叶家这几个也要入江丹书塾？ 叶大花的视线从许明杰脸上一掠而过，落在了许明岚身上，两眼一眯杀气毕露：“就是你要欺负我弟？” 第二十五章 密谋 - 户部郎 - 枫香 冤有头债有主（？）。许明岚被叶悍匪们狠狠教训了一顿。 悍匪们身经百战，完全知道怎么下手才能不留痕迹不大坏人，还能让人痛到骨子里。 许家三兄弟这种打人都是狗腿子上的弱鸡，在悍匪们面前没有一合之敌。 轻松愉快地教训完欺负弟弟的混账之后，他们就撒开腿开始疯玩，没一会儿就被一群仆役打扮的退役兵哥给提溜回来。 屠夫子看了一眼没一会儿就变成泥猴的五只悍匪，很习惯地说道：“自己去水房打水洗洗干净，洗不干净的一会儿跟着马跑回去。” 悍匪们特别乖巧地应声去了。 揽月先生内心啧啧称奇，不过眼下还是江丹书塾的课程设置更加重要。 两个人大致修改完了课程，剩下的管理方式有些不知道该怎么修改。江丹书塾收的学生，本来是定位在那些大事不干小事不断的坏孩子；可是伴随着开放报名，也有一些真心向学的。这样的学生，揽月先生没忍心拒绝，却也不好把两者放在一起教育。 国子监的那一套他们倒是熟悉，可是这方面也不能照搬。 屠夫子对着明显还有些犹豫不决的揽月先生说道：“既然没有更好的办法，那就照着小耗子的这一套来吧。” “也好。”只是这一套东西，哪怕在揽月先生看来，也有些严格。 屠夫子其实倒是不意外。他儿子女儿从小就和外家亲近，和几个表兄弟姐妹，更是亲得跟亲兄弟一样。他家老丈人对两个孩子也不藏私，这种一看就是管理军队的方法，屠浩要弄到手再适当修改一下，那是再简单不过了reads();。 没错，屠浩折腾的就是军事化管理。 他虽然把江丹书塾的课程经过了一系列的包装，让它们看上去很有趣很有意义；但是书塾的本质是一所工读学校，并不是让学生们进去玩耍的。 一所全新的书塾的建立，其中涉及到的事情非常复杂。屠浩前后送了一些人过来，譬如对京城非常熟悉的采办，譬如说能写会算还武力值惊人的账房先生等等。 江丹坡这里格外便宜的地价也引起了屠英的注意。将门虎女的虎妞一点都不怕什么杀人坡的传言：“杀人坡什么的都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就算是真的，那也都是百来年前的事情了，怕什么？” 她收容的那些人，固然在弟弟的帮助下，全都能够安顿下来，可是要发展得更好，总得有个更大一点的地盘才是。 “你不是说布庄收布匹麻烦么？我们干脆在江丹坡那儿直接集中安置那些人，开个织布的作坊，也让那些孤儿寡母有个营生。”说完，屠英就拿眼去看屠浩，还是想要征求屠浩的意见。 她做事太冲，想到就做不顾虑后果。前几年收容灾民的后果让她印象太深刻，要不是有屠浩和外婆姑祖母在后面帮衬着，她救人不成，反倒要害人害己。 屠浩听到屠英的打算，心里面非常震惊。现在的作坊不是没有，但是师傅加徒弟，撑死能有个七八个人。 而屠英打算的是什么？之前水灾收容的那些孤儿寡母，人数少说也有小一百。这些人集中起来开一个作坊，集中生产，再集中销售，这是资本主义萌芽啊！ 他有一种自家虎妞要变成女皇的赶脚。 他眨巴两下眼睛，缓过神来，慢悠悠地提议：“倒是可行。江丹坡那里不太适合耕种，但是找一片地方买地建庄子是可以的。刚好现在地里就要化冻，找了工匠把房子造好，最晚入冬前就能搬进去了。” “哪需要那么久？刚开春人手少一些，等到春耕结束，多的是人手。没外人愿意来江丹坡做工也没关系，从小庄上叫一点人过来，再从外公家要一点人，人手只多不少。我现在就去把要用的材料去让人下定，房子照着小庄那儿的样子造，也不需要多大，两个月就能造好，最多入秋就能搬进去了。”这些事情都是她做惯了的，完全不需要多考虑。 屠浩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外公那儿人手很多？” 江丹坡毕竟偏僻，放任着一群孤儿寡母住着总不是个事情。外公手下的那些退役兵哥是个很好的选择。他们上惯了沙场，根本就不惧怕什么杀人坡的传言，能够在京城附近得到安置，随后无论是屠英或者是他，都可以给这些人一份足以维持生计的活。 不过江丹坡的庄子和主要用来种地的小庄可不一样，怎么个建造法，需要设置多少设施，都是需要慎重考虑的。 在这方面，屠英还只是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概念，屠浩却直接把以前国营企业的那套换了个皮子搬了过来。 庄子的中心自然是用来织布的作坊，然后需要配套的子弟学校，主要是托儿所和小学；能够处理简单病情的护理站；能够买到日常用品的铺子…… “……最好每隔几日，能有一两辆往返京城的驴车。”屠浩一边说，屠英一边记录。 她越写越觉得有点不太对，忍不住说道：“这托儿所我能理解。”孤儿寡母的生活最艰难，当娘的为了维持生计去做工了，孩子太小在家没人带总不太好，可是，“设立私塾是要教这些孩子们念书？” 在这个时代，读书识字那都是少部分人才有的特权reads();。入学的门槛就非常之高。一群比普通人家条件还不如的家庭出身的孩子，凭什么又拿什么来念书呢？这一点屠英是无法理解的。 屠浩也知道这一点，但是给产品包装是他历来都做惯了的，睁着眼睛说起了瞎话：“这不是私塾。主要吧，你看看叶家表哥他们，这个年纪没人看着，什么东西拆不了啊？就是有个地方把他们集中在一起约束，顺便学一点算账和认两个字就了不得了。以后用这些人帮我们家做事，不是省心多了？” 屠英一听觉得很有道理：“行吧。回头去看看哪里合适，趁早买下来。你该去收拾了，明天不是要去国子监了么？” 能马上就和美少年在一起，当然很高兴；但是国子监哪里比得上家里舒坦？屠浩有些纠结，往椅背上一挂：“小七都收拾好了，哪用得着我收拾？” 屠英一想也是：“反正缺什么，直接让小七回来拿就是了。行了，今天早点休息，我去忙了。” 姐弟两个从小就习惯相互商量决定事情，近几年来一路买地开铺子添置家业，从来没有和自家老爹商量过。这一次自然也没想到这么一个步骤。屠夫子完全不知道自己刚给儿子擦完屁股，自家儿女又密谋了一桩了不得的事情。 “哦。”屠浩在家转了转，发现没什么好忙活的，吩咐厨房收拾几盒子糕点，明天一早带去国子监送礼。 第二天，他照例去得早，照例也去了许家接了美少年一起走。 许明旭过年的时间里也没少见屠浩，可是隔了两天再见面，就有些抱着不想撒手，忍不住低头在小孩儿嫩呼呼的脸上亲了两口：“小耗子有没有想哥哥？” 披着单纯小孩儿皮子的猥琐耗子精一波三折道：“想～”然后吧嗒一口亲回去，“哥哥想不想我呀？” “想。”许明旭笑眯了眼睛，“可想可想了。” 戚七和小钟坐在许家的马车上，相互交换了零食。 过年的时候，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手上也能收到一些平时吃不到的好东西。不过小钟就一两样，戚七身边有一堆：“我家少爷说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饿着。等你过两年开始长个儿的时候，也得跟我一样一天吃七顿。” 小钟从戚七手上接了还微温的蒸糕：“可是你就比我大一岁啊？”为什么戚七现在就长个儿，他还得过两年再长？唔！蒸糕里面还有枣泥馅儿，好好吃！ 戚七理所当然道：“咦？那你恐怕将来要长不高了。” 无论哪个时代，对身高的追求几乎都是刻在基因里面的，被人叫矮子一点都不好听。 小钟连手上的半块蒸糕都顾不上吃，立刻反驳：“你胡说！我以后一定会长得很高的！” 戚七往嘴巴里塞着吃食，只是用充满不信任的眼光看着小钟。 小钟大怒，强调：“很高很高的！至少有一丈那么高！肯定比你高！” 到国子监的时候，小钟从马车上跳下来，还在说：“我会长得比城墙还高！” 戚七这会儿已经吃完了东西，半点不服输地说道：“那我肯定能长得比山还高了！” 屠浩听了，忍不住一笑。小盆友就是小盆友。 戚七还没发现屠浩已经下了马车，继续说道：“我看你这样的，一定长不高，就跟我家少爷一样。” 屠浩一听，立马变脸：“胡说！我一定会长得高过山！捅破天！” 第二十六章 丹社区 - 户部郎 - 枫香 屠英办事特别利索。 别说是江丹坡，就是江丹坡方圆十里内的地都没人要，地价便宜到简直不像是在京城近郊。其中有杀人坡的原因，也有那地方都是山坡地，还大部分都是石头山，不是理想的休养生息的地方。 屠英要买地，县衙里的人还特意规劝了几句，怕不是有人给屠家的千金吃药。但是屠家千金说了，那里不过是用来安置一些孤苦人家，她能力有限，想来想去也就江丹坡那一处地方能够勉强合适。 县衙里相关的几个人知道了，难免夸了几句屠姑娘心善。对那些穷苦人家，能够有个稳定的落脚的地方，就已经足够好了。再说，将来江丹坡未必还是那个杀人坡，没听说那儿新建了一所书塾，多少权贵子弟都要去上学呢。 话虽如此，但是真的有勇气能到那里置办产业的，反正估计这一两年内是不会有什么人了。县衙里专门派人，带着屠家的买办上实地转悠了好几圈，最后在距离江丹书塾五里开外，选了一块地。那片地方相对平整，距离官道不到半里地，又有河道经过，算是一块还算不错的地方。 不过有经验的人家是不会买这样的地方的，光是要把这一片地方的石头给清理出来，就得费不少的功夫。 可是屠英办事半点都不含糊，说是夏天建完就夏天建完，说入秋搬进去就入秋搬进去。 建城的庄子比屠英最初想的要大上太多。其实地方还是规划的那一点，但是能够住进去的人却比小庄上要多少太多。 乔迁放哪儿都是一桩大事情。 屠英作为老板，当然要到场。 屠浩作为小老板，也从国子监里要了一天假出来放风。 屠夫子作为老板们的爹，人是来了，不过还在懵圈。就算他一直以来不是个合格的爹，但是儿女们办事总不和他商量是怎么一回事？ 秋高气爽的天气，屠夫子有些小忧郁，但他还是剪了红绸，让人把自己写的“江丹社区”的匾额挂上门楣。 然后一群人像是炸开了锅，肩挑手拿，兴高采烈地把各种用品往早就看好的屋里搬，偶尔有找不到的，就去找袖子上扎着红布条的汉子们询问。 “爹，咱们去转转？”屠浩也挺好奇的。整个社区差不多是他一手规划，但他就画了个大致的图纸，具体的细节什么的，都是屠英让人做的。 屠英一听，立刻就抬起小下巴说道：“爹爹，小耗子，我带你们走！” 屠夫子只能一手被女儿拉着，一手被儿子拉着走。 “这边就是居住区了，一共是十二排房子，上下各六间，每家人一间屋。地方是小了一点，暂时只能这样了。” 一家人说话间进了一间暂时空置的房子。屠浩发现要说地方小，也没他想象中那么小，总共大概也能有个二三十平米左右。在现在这种卫生间只要放个马桶，厨房间只要一个水缸一个煤球炉的年头，人口又简单，勉强能住得下了。 屠夫子看过之后也觉得没什么问题，还感慨了一句：“老田家上下三代，总共十口人，住的地方也未必比这宽敞到哪里去。” 在屠浩上辈子那会儿，一些老式房子里，多得是十几二十个平方，住了七八口人的，多的甚至要住上十几口人reads();。 老田是他的一个老朋友，过年前他带着屠浩去拜过年，屠浩也还记得：“反正地还有多，现在这部分只是一期，二期……”他顿了顿，问屠英，“外公那儿要安置多少人？” 屠英明白他的意思：“总能匀出一些房子的。一期这里还没注满呢。就是爹啊，你那些老朋友们会不会嫌弃这儿是杀人坡啊？” 江丹坡是个什么名声，她知道得一清二楚。也就是这些遭过大灾的人，或者是这些经历过沙场的人才会不在乎。她老爹的那些个老朋友，她小一点的时候也被抱着去拜过年，多少总有一点读书人的清高样。在她看来，这些人穷不是没道理，也不看看家里都揭不开锅了，还情愿典东当西，买笔墨纸砚这些个东西。不是说读书认字不好，但是首先得先活下来吧，也不能靠着亲朋的接济度日吧？反正她是拧不明白这个道理的。 屠夫子有些哑口。他当然知道自己那些老朋友们是个什么样子。但是他这个户部尚书赚钱的本事，还没自己的儿子女儿厉害，除了逢年过节地借着点名目赠送一些节礼之外，也不能多做什么。 屠浩倒是不理会，高高兴兴地从居住区出来，又去看两排房子中间的场地，问：“就这么空着？” 考虑到通风和采光的问题，两排房子中间距离不近，还错开了一些。中间现在除了一条路之外，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屠英也跟着皱了皱眉：“得留出地方给人家晾晒衣服呢。”她前阵子来过一回，当时没觉得什么，这会儿看着也有些难看，“要不让人种点什么？” 屠夫子出主意：“江丹坡嘛，在前朝那是踏青的好去处。最出名的就是这儿的红枫了，让人移几颗红枫过来，不是挺好的？” 屠浩夸他爹：“爹爹果然是我大汉的账房先生！这里有的是人力，直接搬红枫也不花钱。”精明的耗子爹！ 小耗子刚夸完就被耗子爹给揍了一下屁股。屠英捂着嘴偷乐，指着另外一边说道：“咱们别站这儿碍事，去边上社区服务中心看看。” 居住区和社区服务中心隔了一堵墙，屠英解释道：“到了晚上，这边会把门关上。那儿是值房，会有人轮流看守。” 类似的值房，屠夫子在进社区大门的时候就看到了，点了点头道：“这地方偏，确实要多一点人值守。” 社区服务中心里的设施很多，地方也很大，进门一侧的墙上贴着地形图，标注着每一间屋子的用处。 屠夫子评价：“好是好，就是未必有用。”这些人识字的能有几个？这图画得再清楚，没人能看得懂，那还不是白瞎？ 屠浩不以为意：“说不定他们看久了就认识了呢？” 不识字的人并不表示人笨。屠夫子一想倒觉得有道理，走进去一个一个地方地看。 社区服务中心的一边也有个值房。 值房的边上一间屋子门口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保卫科，里面两个一看就十分悍勇的青年坐在里面。 旁边还有一间医护室，飘出一股子淡淡的药味。 另外一边是小卖部，售卖一些诸如煤球炉、煤饼、针头线脑之类的东西，谈不上多好，不过东西倒是还算齐全。 屠夫子一间间屋子看过去，间或问上几个问题，对托儿所倒是觉得不错。 屠浩最终没有明目张胆地把小学给弄出来，但是托儿所究竟托到几岁，还不是他说了算？ 然后一家人又去看作坊reads();。 除了最初设定的织布作坊之外，一墙之隔还造了个木器作坊。 屠英说道：“这不是外公那儿的人手多么？总也得给他们一个营生。也不用造多好的东西，普通人家日用的就成。” 木器作坊这边有两排房子。 “这是木器作坊的人住的，现在还是大通铺，赶着时间造出来的，连围墙都还没打。”屠英说着有些歉疚，“时间到底是赶了一些，要是我考虑得再周全一些就好了。” 其实现在要造房子也还来得及。但是屋子没造好，不是因为人手不够，而是建筑材料匮乏。屠英让买办一个一个小作坊去订购，能那么快把江丹社区的一期给造好，就已经让屠浩有些吃惊了。他闺女就是厉害！ 二期的地离得有点远。别说屠浩这个小弱鸡，就是屠夫子也有些走不动了，让人赶了一辆平板车过来，也不讲究直接坐上去。这种天气里，还真有一些一家三口秋游的感觉。 其实也没好看的，就是一片略空阔的地。一些汉子们正在清理石块，显得有些杂乱。 屠浩下地走了没两步就崴了脚，只能被提溜上车，屠夫子也无心再看，临走倒是说了一句：“这地方好像离江丹书塾很近啊？” 屠英没去过江丹书塾：“这倒是不太清楚。离得近也好，将来这地方人气也足一点。” 屠浩看了一眼屠英，小声问了一句：“外公选的地方？” “嗯。”屠英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就松开了，咕哝了一句，“反正外公总不至于坑我吧？” 屠浩慈爱地拍了拍自家闺女：“小姑娘家家的，这些事情就交给大人来吧？” 屠夫子没去管儿女们的嘀咕，直到听到这句话，不等虎妞教训小耗子，就说他：“你也算是个大人？” “我怎么就不是个大人了！”两辈子年龄加起来比老爹大有木有！ 结果“屠大人”毕竟还是个觉多的小孩儿，回去的路上就睡得跟个死耗子一样。 屠英不便跟进国子监，屠夫子一个实实在在的文弱书生抱不动儿子，最后还是早就等在门口的许明旭把人抱进去的。 屠英鄙视地看了一眼自家老爹：“爹啊，您还不如人家力气大。”看着一身的高大威猛，结果全是虚有其表，“当初娘是被你骗了吧？” “哼。你娘就喜欢你爹这样的！”屠夫子在儿女面前其实一点都不严格，男人教孩子总是糙一点，马车上父女两个人，他直接就问道，“虎妞啊，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啊？朝中很多人家来提亲呢。你挑一个中意的？” 屠英想也不想地回答：“也说不上喜欢什么样的，不过至少得比我高吧？” 屠夫子点了点头：“这是当然。”屠家人和叶家人都高，屠英的身高比得上普通男子，可若是给找个比女儿还矮的，看着就不登对。 屠英接着说道：“至少要门当户对吧？” 屠夫子皱了皱眉：“理所应当。”高门嫁女是惯例。女儿只要求门当户对，那是一点都不贪心。 屠英又说道：“最后一点，至少得比我会赚钱吧？总不能将来让我赚钱去养着夫家？” 屠夫子：“……”说得简直太有道理了！然而女儿这样是要嫁不出去吧？ 第二十七章 偷吃 - 户部郎 - 枫香 屠浩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连许明旭给他擦身，都只是哼哼两声。 许明旭感到好笑,晚上听着孩子的小呼噜声,又有些心疼。不是说就去个城郊么？难道还能是跑着去的，怎么累成这样子？ 于是第二天早上,许明旭就没叫醒屠浩，让他多睡一会儿，打算自己去跑完圈了再回来叫他,没成想等他回来的时候，屠浩已经站在凳子上拿着剪子在剪葡萄了。 屠浩才多高一点？葡萄棚是不高，可是许明旭看他的样子就心慌,快步过去一把将屠浩捞在手里，从凳子上抱下来：“站这么高做什么？不能让小……小七剪么？”他本来想说小钟,可是小钟的个头也就比屠浩高了一丁点，倒是戚七，那个头长得跟野草一样嗖嗖的往上冒。 屠浩手上拿着剪刀，被突然抱住有些害怕,赶紧把剪刀递给戚七：“可是我想自己剪。” 葡萄苗是从番商手中买的,价格堪比黄金。据番商所说,装来这些葡萄苗可是废了老大力气了，不知道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这个价格根本属于亏本价。 屠浩会信他们才有鬼。 他请了专人打理，才把这些半死不活的葡萄苗都养活了。这一棵种在小院子里的，竟然还顺顺当当地开花结果，让他都有些意外。 其实总共就两串葡萄，个头比龙眼还小一圈，鼓鼓囊囊地挤成了一串，估摸着能有个十七八粒，形成一个紫黑色的近似圆锥体，看上去模样十分喜人。 要不是屠浩拦着没让摘，戚七早就要下手了。 最后两串葡萄还是屠浩下的剪刀，看着戚七把葡萄和剪刀，小心翼翼地放进小钟端着的托盘里，忍不住咕哝一声：“不就是剪个葡萄么？”至于这么劳师动众的？ 许明旭往他屁股上轻轻一拍：“说得轻松，万一摔下来怎么办？” 屠浩小脸一红，往他身上一趴，内心荡漾。他他他被美少年摸了屁股！美少年真是……豪放啊。 许明旭见他不说话，以为话说重了让小孩儿难受，又忍不住哄了有哄，直到小孩儿红着脸亲亲他才赶紧收拾了东西去上课。 小院里就留下戚七和小钟两个，守着两串葡萄。 紫黑紫黑的葡萄上包裹着一层白白的“霜”，看上去像是撒了糖粉的糕点，越看越诱人，越看越馋。 “咕嘟。” 两个人几乎同时咽了咽口水，对视一眼，又看了看葡萄。 小七说道：“其实少两颗，少爷也不会发现的吧？” “嗯！”小钟表示肯定，“少爷要吃的话，也得摘了洗。”反正等送到少爷们嘴里的时候，就差没给剥皮了reads();。 其实今年他们已经吃过了不少葡萄。屠浩爱吃葡萄，小庄上专门弄了两亩地种着，产出的葡萄除了给亲近的人家送礼之外，甚至还能卖上不少钱。 可是葡萄又不能多吃。屠浩的身体各方面都得精细，一天最多就只能吃上十粒，剩下的许明旭吃一点，小钟和小七自然也分到了一些。可是现在大部分葡萄都已经下市了，家里已经好几天没送来葡萄，再加上眼前这两串看着和他们以前吃过的那些品种完全不一样。 一定很好吃吧？ 两个人就精挑细选，尽量从不起眼的地方摘下了两粒。戚七又特别仔细地用剪刀，把蒂修掉。 小钟肯定：“嗯，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出来。” 做完这一些，两个人早就口水泛滥，只是放在手上搓了搓，就迫不及待地往嘴巴里塞去。 “唔！” “嘶――” 在外面，屠浩自然是要摆一点少爷架子的。可是在小院里，他对戚七和小钟都不错，至少不太讲究各种各样的规矩。平时吃饭也是四个人一桌吃。 许明旭以前在府上还要被下人们欺负呢，现在的日子已经很好过了，也没那么多讲究。再说屠浩不介意，他有什么好介意的？小钟各方面的规矩也懂，在外面自然表现得很好，从来不掉链子。 两个少爷中午回来小院的时候，小钟和戚七的表情有些奇怪。 屠浩看到了，只要稍稍一想就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不过他装作不知道，和往常一样稍微走动了一会儿，就去睡午觉了。 许明旭陪着他睡午觉。 天气对于大多数来说还挺热的，对屠浩来说已经有些凉了，也没了夏天穿着麻布小背心小短裤睡觉的劲头，就连睡午觉都会自然而然地猴到许明旭身上。 “小钟他们是不是偷吃了葡萄？”许明旭似乎天生体温就比常人要高一些，两个人抱在一起都觉得很舒服。 屠浩嘿嘿一笑：“惯得他们。该给点教训，一会儿看他们怎么说。”小男孩容易调皮捣蛋是正常，但是他这个当家长的，总得告诉他们什么叫做吃一堑长一智。当然，他只能让他们吃个小教训，至于涨不涨智慧，就得看他们自己的了。 许明旭屈指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子：“调皮。”这小孩儿怎么就这么讨人欢喜呢？ 去年得益于小孩儿的话，后来他也找一些商人购买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京城繁华，每天往来的商人不知凡几，卖什么东西的都有。不是好东西，还未必能够卖得出价钱。可是货物运输南来北往，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亏本大甩卖的也不是没有。这时候就是一些日子比较清贫的人家淘换东西的好时机。 当然，总有一些用途不明，或者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卖不出去的东西。他就让人买了一些来。这些东西花不了多少钱，他还负担得起，虽然确实白花了一些钱，但总算能有一样有点意思的东西。 他兴奋地有些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也是浅眠，屠浩微微一动，他就醒了。 做贼心虚的小钟和戚七守在门外，屠浩老神在在地被伺候了洗漱，就和平常一样准备继续学习了。 戚七没忍住：“少爷，我偷吃了葡萄，我错了！你罚我吧！” 小钟跟着说道：“我、我也吃了reads();！”屠家少爷就是个软嫩嫩的小孩儿，他们家少爷别看平常和和气气的，实际上他总觉得特别凶。 屠浩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许明旭连哦都不哦一声，就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小钟。 两个小孩儿顿时眼眶就红了。作为下人，如果被主人家厌弃，后果通常都很悲惨。他们不应该少爷对他们好，他们就蹬鼻子上脸，竟然还偷少爷的葡萄吃。 两个人接连就重重跪倒在地，一个头就要磕下来。 屠浩是让他们汲取教训，可不是给他们造成心灵创伤，板着脸阻止道：“都起来，让你们跪了吗？” 两个人又战战兢兢地站起来，低头认错，小声地把偷葡萄的心路历程给说了出来，并且表示深刻反省，请少爷一定要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屠浩嘴角抽了抽。他没想到戚七这小子，竟然还能直接口述检讨报告！人才啊！ 许明旭看屠浩不说话，两个小子又已经怕得连头都不敢抬了，就说道：“行了，知道错就好。罚掉这个月的月例，长长记性。” “是。”两个人不敢有二话，但是起来之后，小七就立刻开始告状，“少爷，您被骗了！” “哦？我被骗了什么了？”屠浩明知故问。 小七对小钟看了一眼，小钟立刻去隔壁把两串葡萄给端了过来：“这葡萄又酸又涩，根本一点都不好吃！那番商太坏了！” 另一个说道：“对！少爷，咱们得让那番商知道厉害，让他们以后没办法在京城做买卖！” 这“厉害”，对屠浩这个户部尚书的独子来说，真的还就是一句话的事情。而且如今的大汉在屠浩看来还属于要啥啥没有的时代，可是在别的地方看来，那已经遍地是黄金了。 长途经商本来就不易，这些番商要跨国贩售，毫不夸张地说是承受了生命的风险。但是他们所得到的利润也非常庞大。别看他们在大汉伏低做小处处低人一等，但是回到自己国家，个个都风光无限，有些甚至还能够靠着大量的金钱得到爵位，跻身贵族阶层。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够理解万岁的。欺骗小孩子的人必将受到正义的制裁！ 不过看在这种葡萄应该特别有用的份上，屠浩决定还是小惩大诫。于是他就提笔写了一封信回家。 屠夫子当然是当天就收到了。 屠浩住在国子监里，屠夫子虽然有着身份上的便利，可也不能天天去探视，最多也就是十天半个月去看一回，平时父子女三人倒是书信往来不断，说的都是些家常话。 屠夫子收到信的时候，本以为今天的还是老样子，不是想念家里厨房做的点心，就是想到了个什么东西要找工匠去做。结果今天这封信的内容竟然很正经，而且特别专业。总结下来就几个问题。 番商在我大汉经商缴税了吗？ 番商缴纳的税收和我大汉的商人是一样的吗？ 番商不是我大汉子民，享受和我大汉子民同等待遇，是不是有点不太合理？ 户部尚书屠大人觉得：“好像是有点不太对啊。”他们大汉的人赚到了钱，依旧是花在大汉。而番商从大汉人身上赚到了钱，虽然在大汉也花了一些，但是更多的必然是要待会他们自己的国家去的。 “商税在这方面还得仔细斟酌斟酌。” 第二十八章 棉被 - 户部郎 - 枫香 在大汉，尤其是在京城，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是番商历来是被看做下等人的。 他们肮脏,有钱也没有品位，还喜欢附庸风雅却总是不伦不类,又经常对一些他们习以为常的事物大惊小怪。 诸如此类的行为，大汉人有个通俗易懂的称呼，叫蛮夷。 如今这些蛮夷享受和我大汉人同等的待遇,那当然是不合理的。 一般而言，要通过一项法令，那都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攻坚战。一项新的法令,总是会在给一部分人带来好处的同时，损害另外一部分的的利益。这中间自然需要各种博弈。 但是当屠夫子将适当提升番商经营税收的条款提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一致同意。 大汉朝的国库从来都没有充盈过，不然也不会在前几年因为国库空虚还逼死过一个户部尚书。历任的户部尚书最多也就是做好节流，还经常需要拆了东墙补西墙。如今的户部尚书倒是直接弄了一条来钱的路子。 虽然这条路子，一时半会儿的还看不出有多大的成效,可至少也是赚钱啊！损失的只有番商们的利益,和他们有关系吗？一点关系都没有！ 于是这条法令很快就被通过,并且执行了下去。大汉的商税并不高，可以说特别低。除了盐、茶等特殊物资之外，普通的商品税收仅仅只有一分到三分。现在给番商提升税收，也没有像后世的进口税那样丧病，根据商品的不同，至多收到八分，还不到一成。 番商们虽然觉得委屈，但是这个税收也不是不能接受。对于他们来讲，来一趟大汉所能得到的利益实在是太大了。在这里，他们可以用他们那边野草一样的香料换取大量的金钱，再用这些金钱得到非常精美的各种诸如丝绸、瓷器，甚至还有茶叶之类的货物。这些货物在回国之后，很容易就能卖上百十倍的价钱。 如今虽然长了一点税收，可是对他们来说不过是蝇头小利，表面上当然个个都愁眉苦脸地哭穷，实际上根本就不在乎reads();。 章师叔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的，跟皇后当笑话逗乐。 皇后听着也跟着乐：“没想到起因竟然只是几颗葡萄苗。”转而又说道，“那小耗子猴精猴精的，没想到也会被骗。” “毕竟还小呢。”章师叔左右看了看，没发现小闺女，问，“妮儿呢？” “吃过饭有些发热，早早睡下了。”小女儿谈不上体弱多病，但是一年小毛小病的总要生上一两回，“太医看过了，没事。” 章师叔还是有点坐不住：“不行，我得去看看。” 皇后翻了个白眼：“那你去啊，就在里屋睡着呢。”难不成还有人拦着？ 章师叔一拉皇后：“你跟我一块儿去。” “行行行。” 两个人看完孩子，又聊起其他几个大一点的，聊完学习聊生活，然后自然而然就说道：“老大的亲事你看得怎么样了？” “唉！”皇后重重叹了一口气，“你们父子两个都是甩手掌柜。可怜我看得眼睛都花了，好不容易挑了两个出来，还要被你们两个挑刺。” 章师叔表示这锅不背：“媳妇是儿子的，我有什么好挑刺的？再说我什么时候挑刺过了？” 皇后冷笑一声，感觉自己的手指头有点痒，比较需要自家夫君贡献腰上的软肉来修炼修炼二指禅：“呵。老大不是喜欢凤将军家的三姑娘，你愣是拦着没让么？” 凤将军其实不姓凤。凤将军本名冯广，是个非常能打仗的悍将，排兵布阵非常有一套。最出名的一套，就叫做凤翼战阵。他手下的军队就叫做凤翼军。 章师叔怔了怔，眉头微微皱起：“冯家……我总觉着有点不太对头，还是少沾为妙。再说那冯三姑娘也不是多出挑，怎么老大就能看上眼呢？” 皇后本想问问怎么个不太对头法，听到他后面这么一说，倒是不好再问，顺着说道：“小孩子家家的，谁知道？说起来，我也不是多出挑，你当年怎么就看上我了呢？” 这种时刻必须表忠心！章师叔一点停顿都没有，直接说道：“夫人哪儿都出挑！谁说夫人不出挑了？全体天下还有比夫人更出挑的人么？” 帝后两人闹了一会儿，旋即把话题又转回到儿女婚事上面。 “屠大人家倒是有一子一女……”皇后起了个头，随即自己就摇了摇头，“就是现在还太小了一些。” 章师叔说道：“别想这许多。”屠家的姑娘，他觉得屠夫子是舍不得女儿嫁进天家的。哪怕他自己觉得自己的几个儿子都还成，可是天家规矩多，哪怕将来屠姑娘当个王妃，那也没有别人家自在。至于屠浩的话，他这个老丈人觉得，自家的女婿可不能这样体弱多病。 幸亏屠浩不知道他章师叔的评价，否则都要快冤枉死了。他是体弱了一点，可一点都不多病，一年到头连个喷嚏都少打，把自己照顾得可好了。 两串葡萄他叫人酿成葡萄酒，不拘多少，就当成个意思。那葡萄的样子看到的时候，他就觉得应该是酿酒用的一种葡萄。他觉得大致应该不会错，可总得试验试验。 葡萄酒酿成的时候，天气也快入冬了。两家人前后脚送了许多换季的东西过来，整个国子监也是一样，跟着换了一套装扮。 晚上屠浩躺进被窝的时候，突然“咦”了一声，摸摸被褥又摸摸被子：“这是？”棉花？ 许明旭不知道屠浩知道棉花，还解释道：“只是从花匠那儿买的，说是番邦的一种叫棉花的花reads();。结成的果子都是这种棉絮。我让人种了一些，做成了这些被褥，比木绵要来得暖和一些。” 其实屠浩来了这边大汉之后，盖的被子冬天穿的衣服，里面絮的都是丝绵。但是褥子什么的，还是木绵。木绵没有棉花来得好是一定的。 他一直让人留意番商的东西，就没少存着发现棉花的心思。当然，他更多在意的是土豆玉米什么的。 然而他让人留意了两三年，买几颗葡萄苗都还要被人坑一把，许明旭第一年买，就买到了棉花。果然啊，长得好看的人连运气都要好一些。 屠浩不说，许明旭也知道小孩儿是喜欢这种棉被的。他就慢慢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我打算多种一点这种棉花，絮成被子袄子了，再拿来卖。就是听花匠说，这种棉花吃肥，地里面不能连着种……” 屠浩本来还想怎么拐着弯子提醒呢，现在听他那边有懂行的人，也就不说话了，听着听着问了一句：“这种棉花能纺线吗？” 许明旭一愣，不太确定：“应该能吧？今年就只有这点了，明年多种一些，再试试。如果可以的话，还能织成……棉布？” 他开头的时候对做生意两眼一抹黑，屠浩就给他讲，卖原材料能赚多少钱，把原材料深加工之后再卖出去能赚多少钱。他现在一样东西拿到手，直觉就是要先加工加工。 他现在的绸缎庄和屠浩的布庄，主要走的还是老路子――从别人那儿收各种布匹，然后再统一售卖。布料也多是各种丝织品，少有一些比较精细的麻布之类。如果他的店里多了一种全新的布料，能够赚钱是一定的。 他想得心头火热，对着昏昏欲睡的小孩儿亲了又亲，一直到把小孩儿亲到往他怀里躲，才勉强克制住自己的兴奋劲。他也有能力把小耗子养好的，要是小耗子一直乖乖的和他住在一起就好了。 然而屠浩很快就被另外一件事情占去了大半心思――郑家向他们家提亲了！郑家竟然有变态看中了他们家初中生小妹子！ 郑蕴在国子监里开始夹着尾巴做人。他完全不明白，提亲的又不是他，说起来是他二爷爷家的孙子，叫郑菡。郑菡虽然没进国子监，但是人品长相学识也能算得上是一时之选，主要是这几年跟着他爹在任上，这才没进国子监里来。 他躲了小表弟两天，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窝囊，干脆找了一天直接上屠浩的小院去串门，看他裹着被子团坐在床上也不意外，自己捂着一个小手炉问道：“许明旭呢？” 那家伙他看不顺眼极了，比他这个表哥还像哥哥。明明是许明旭老是占着他家表弟，偏偏他就算找屠浩说两句话，那家伙看过来的眼神就像是他要抢走人家弟弟似的，有没有搞错啊！ “青峰先生叫他有事儿呢。”所以他现在的被窝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没有人暖被窝。 那就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郑蕴心里面有了个数，就给屠浩做起思想工作：“菡弟人很好的，今年十七，和你姐姐也般配。我知道你和你姐感情好，可是你姐姐总得嫁人啊。而且菡弟这一回是不会走了的，就留在京城。你姐姐到时候嫁的近一点，走两步路就到了，不是挺好的。” 有道理，但是屠浩还是表示反对：“不行，我不喜欢他！” 郑蕴就闹不明白了：“为什么？你连见都没见过菡弟吧？” “不用见。我就是不喜欢。”屠浩把被子裹紧，一撇嘴，“名字真难听！”叫神马真汗？他再一看面前的表哥，真晕也好不到哪里去。哼！ 第二十九章 离经叛道 - 户部郎 - 枫香 郑蕴为了自家堂弟出头，却遭受了小耗子惨无人道的精神攻击,小半天没缓过神来。他长这么大，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名字有什么问题,但是被小耗子这么一说,好像还真的特别有问题的样子。他忍不住想了想自家的那些人名……不行不行,这个不能多想,不然以后回家怎么面对家人,尤其当自己还有个叫蒋郑华的表弟…… 但是不管屠浩是个什么态度,屠英和郑菡的亲事,还是很顺利地定了下来。 屠家和郑家亲近，屠夫子对郑家也算是知根知底，郑菡这个小孩儿他以前也见过，这一次又陆陆续续地见了不少次,觉得都还满意。 过年儿子回来，他就逮着儿子说：“你姐的那三个至少，你也知道。要找着比你姐还会赚钱的,可难了。” 屠浩斜眼看过去,冷哼：“难道那郑菡比我姐还会赚钱？” 他家闺女那是他从小有意识地培养,自身也颇具商业天赋,就算是放在人口众多资源丰沛的现代，能有屠英这样天分的也是凤毛麟角。这个年代商人的地位是不高，但是他们行商了吗？ 再说商人的地位为什么不高？那是因为商人不事生产。在统治阶级眼中，商人就是一些投机倒把的小人，简简单单地把甲地的货物运送到乙地贩卖，就能轻易赚取比别人辛苦种地织布更多的金钱。在屠浩看来，现在的大部分商人虽然起到了商品流通的作用，但是要说到对社会做出的贡献，却还有所欠缺。 他在暗搓搓地把屠英往企业家的方向培养，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到目前为止她也能做得很好。在这种前提下，哪怕是撇开屠英的年纪问题，让她成为一个被家庭约束的所谓当家主母，他也觉得是一种极大的浪费reads();。 如果屠夫子现在还是那个国子监祭酒，他听到这话一定会反问：难道赚钱是比嫁人还要紧的事么？ 但是现在不一样，在之前他的眼中只看到了京城的富庶；现在他看到更多的是这种一戳即破的富庶的表象是多么的岌岌可危。 富贵人家不是没有做善事的。尤其在京城，不管是出去真心还是假意，至少说得上一点的人家，都会做一些布施修桥铺路的善事。 这些事情固然也不错，曾经他也以为所谓的做善事也就那么一回事情了。但是在看到自己儿女所做的事情后，他感觉到十分羞愧。 数年前的水灾，那么多的人口，如今停留在京城的只是少数，一部分被人好好保护着送回原籍，还帮助着那些人度过了最困难的时期。如果不是这两年府里陆陆续续收到一些信，他还不知道这事情。 至于留在京城的这些人，就更加不用说了。那个江丹社区办得特别好，他对儿子弄个什么挂羊头卖狗肉的托儿所，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当不知道。 如今江丹坡那里都荒着呢，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人去管。他家老丈人要安置那些所谓退役的军汉，也有的是地方。 屠夫子有些发愁：“郑菡他们一家不跟你姑祖母一家住一起，家里人口也算是简单。郑菡的祖父祖母已经没了，母亲是在他们家离京之前没的，父亲一直没有另娶。你姐姐嫁过去，也不用和婆母相处。郑菡是独子，也没什么兄弟姐妹。” 他家女儿虽然他自己挺得意，可是在一些讲究的人家家里，恐怕还有许多看不顺眼的地方。尤其是一些在外面看着十分慈爱的，说不准还得拿新媳妇立立规矩。他可舍不得女儿遭这份罪。没道理在自家捧着的宝贝闺女，嫁到别人家去受苦受累的。 屠英从很小的时候，每年都有不少人来提亲。但是他都以孩子年纪小为由，各种各样的拒绝了。然而现在屠英已经十五岁，过了年就十六了，再不定亲可要拖得晚了。他是不在乎那些闲言碎语，但是女儿见过郑菡一面后，也觉得还成，他就觉得那就成了吧。 “反正现在先定亲，真成亲还得过上两年。要是那个郑菡品行不行，或者让你姐有哪儿不满意的，到时候再退婚也成。” 屠浩觉得自家老爹就这点好，分得清事情的轻重。不像有些人，把自己的脸面看得比子女的性命还重要的。他想了想，觉得就表面的情况来看，这个郑菡家倒是还可以，虽说亲兄弟什么的没有，将来总是少个帮衬的人，可是郑家枝繁叶茂的，也不缺人脉，大家同在京城，总能相互照应着，往来走动也方便。 “那就想看看吧。反正郑菡一个读书人，实在不行，我姐还不能把他揍一顿么？” 怂恿娘子打相公要不得，但是摊在自家闺女身上，屠夫子很是慎重地点了点头，赞同：“说得对，你姐吃不了亏。” 他家闺女几乎天天都往外家跑，跟着丈人学习的时间比跟着丈母娘学习的时间还长。老爷子还不止一次亲口夸赞过屠英的天分，恨不得屠英是个儿郎，说是比起叶家那一窝悍匪……咳，那一堆孙子要厉害不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反正他这个做爹的感到很欣慰。女儿像娘那是再好不过，没有传到他们屠家的体质，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最好。 其实他们父子两个躲起来商量，已经纯属马后炮了。两家庚帖都换了，只能说是求个心安。 屠英身为屠家老大，府里面的事情哪里有不知道的？明知道父子两个躲起来在说什么事情，她也只能当做不知道，反正眼不见为净。她就搞不明白了，为什么她弟弟明明比她小那么多岁，偏偏就爱当她爹呢？ 不过她对弟弟还是十分感激，如果不是丁点大的屠浩对她那么严格要求，她现在恐怕就是个成天傻乐呵的傻姑娘，就跟叶家大表姐一样，被夫家欺负了，还不当一回事情reads();。明明自己刚嫁过去还不到一年，就张罗着给自家夫君纳妾的，也是没谁了。这不庶长子出来了，才知道要回家哭，还拦着不让家里人去婆家给她出头，真不知道是怎么教出来的。 叶家因为这档子事，这个年过得糟心极了。表兄弟们闹腾得外婆都要镇不住，她还得每天劳心劳力地过去把他们揍一顿。 “堵不如疏。还是带着人把那个渣男先揍一顿吧。”屠英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治标不如治本。解决问题总得从根子上着手啊。反正有她看着，也不怕把人给揍坏了。 屠家父子还在房里嘀嘀咕咕，行动力超群屠虎妞已经带上一溜小弟杀上渣男家了。哦，渣男这个词是跟她弟学的，她觉得很贴切，叶家兄弟们也觉得很贴切。叫什么大表姐夫，就特么一渣滓！ 渣男家姓陈，很不巧，就住在许家隔壁，和许明旭住的西苑也就是一墙之隔。那么大的动静，许明旭刚从爷爷的院子里回来就听到了，看着搭着梯子扒在墙头看热闹的小钟，问：“看什么呢？” 小钟目不转睛，也没听清楚是谁，头也不回道：“别吵。陈家三少爷被打成死狗了。” 陈家的三少爷属于高不成低不就的那种，算不得许家一二三这样的纨绔，但是比起许明旭这样能在国子监里都拔尖的人还差得远。所以两家的少爷们虽然算得上是从小一起长大，但是实在玩不到一起，最多也就是个点头之交。 现在许明旭听说陈三少爷被打成了……死狗，他心里面也一点都没有触动，转身就想回房赶紧把爷爷交代下来的事情办妥了，才好空出时间去见见他的小耗子。 小钟还以为是哪个小伙伴在问呢，忍不住继续说道：“是叶家的少爷们。” “叶将军府上的那个叶家？”那不是屠浩的外家么？ “是啊。带头的还是屠姑娘。没想到那样的屠少爷，竟然会有个那么厉害的姐姐……好厉害啊！”小钟看着屠英似乎随手一巴掌把一个护院扇翻在地，眼睛里的星星都要冒出来，还想再看看，却被揪着衣服从梯子上拽了下来，“干嘛干嘛……呃，少爷！” 许明旭踩着梯子往上：“扶着梯子。” “是，少爷。”小钟愁眉苦脸，只能通过隔壁传来的鬼哭狼嚎，畅想着屠家姐姐怎么英姿飒爽。 小钟挑的位置很好，主要也是屠英和叶家人做事光明正大，直接就在院子里解决，从这个角度能看得一清二楚。 屠英他只看到一个背影，只觉得身量比起一般男子也不差了。时不时来国子监串门的叶家兄弟们他是认识的，最小的一个注意到他，还远远对着他笑了笑。 陈三少爷果然跟个死狗一样趴在地上。陈家人差不多都围着，脸上什么表情的都有，又惊又怒，也有幸灾乐祸的。 一个女人跪在陈三少爷身边，哭得十分哀戚，然而没人理她。 屠英不去看，揍完人就招呼着兄弟们走人。 陈父忍不住大怒：“一个姑娘家敢如此离经叛道，也不怕嫁不出去！” 屠英回头冷笑：“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说我离经叛道？我能不能嫁的出去，用得着你管？”她一撇死狗陈三，轻蔑道，“你还是先担心担心我大表姐还要不要这个垃圾吧。” 过日子虽然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但是陈三这样的荒唐行径和他们一家人的纵容不无关系。当然她大表姐也是个傻缺，踏出陈家的时候还在撸袖子：“越想越生气，回去把大表姐揍一顿！” 第三十章 小人行径 - 户部郎 - 枫香 叶大花难得搞一回单独行动，跑来国子监找屠浩玩耍,还没开口，就被屠浩往地上赶：“下去,脚臭！” 换季的时候,屋子里的格局又被改动了一下,多放了一张罗汉床,江丹社区的木器作坊出品,扎实牢靠，中间放一张炕桌，方便屠浩大冷天的捂着被子念书学习。 “嘿！”叶大花眼睛一瞪,但是不敢动屠浩。小孩儿细胳膊细腿的，和他这种胳膊上能跑马的壮汉完全不能比，戳一根指头都能把人戳个窟窿出来。 给屠浩当人工暖炉的许明旭扯过一条毛毯：“叶兄用这个。”又对屠浩劝道,“地上多冷啊，要冻坏的。” 屠浩冷哼，不跟这个胳膊肘往外弯的家伙说话！ 叶大花当下就用暖暖的毯子裹好脚：“许老弟别惯着小耗子,越惯越娇气。” 许明旭笑笑不说话。他就喜欢小耗子娇气,会对着他撒娇耍赖：“叶兄今天来，是有什么事情？” 叶大花长叹了一口气,颇有一点伤春悲秋的样子：“还不是大姐嘛！”说是大姐，其实是他大堂姐，是大房的。他自己是二房的。 过年的时候，她回来哭完就没回去，家里劝她和离，她也不听。后来屠英带着他们上门把垃圾陈三给打了，她就开始闹腾起来，说他们见不得她过好日子。 “你说这话多气人？”事情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三天，正月十五都过了，叶大花想着还是气得脑门疼，“敢情她在自个儿家，还有人给她委屈了不成？敢情她在陈家那种人家，过得还算是好日子？” 屠浩还没说话，许明旭听到他们说自己家里的事情，就要避嫌走开。 叶大花一摆手：“没事儿。现在哪儿还有人不知道这事的？全京城大概都指着这点笑话过年了。” 屠浩感觉这有点像是在看叶大花转发朋友圈：“我姐不是说把大表姐带走了吗？”一个人的认知其实和所处的环境有很大的关系。脱离那个环境之后，不说能从死胡同里钻出来，最起码也能换个角度来看待问题reads();。 当天他们揍完陈三之后，叶大姑娘在家里还没掉两滴眼泪，就被屠英给揍了。他们男人不能打女人，可是对屠英来说却没有这个顾忌。虽说屠英姓屠，换了讲究一些的人家，恐怕还得说道说道，但是对他们一家来说，屠英和屠浩这一对姐弟，那和亲姐弟没差别。 尤其是屠英，要不是屠家人口少，叶老爷子动过不少心思，想把屠英过继过来。屠英在叶家说一句话，有时候比他这个嫡长孙还要分量重。 再说叶家那么多孩子，哪个不是从小被屠英揍到大，都习惯了好嘛！ 不过叶大花要说的不是这个，而是：“最近陈三和郑菡走得近，你稍微注意一点。” 郑家是屠家的亲戚，但不是叶家的亲戚。郑蕴还能说和他们混了个脸熟，但是和郑菡完全没交情。 也就是叶家人多，再加上京城这个圈子里实际上就那么一点人，有些个风吹草动，谁能不知道？ 当天屠英带着他们去打架，当然十分痛快。可是痛快过后，他作为老大就反省了。他应该自己带着兄弟们去把那陈三给打一顿，谁都说不出个不是来。但是屠英不管怎么样，都是个未出阁的姑娘，直接把自己的大表姐夫给揍了，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为着这点事情，屠英万一被退亲了，可怎么办才好？ 所以，他们回去之后就被禁足了。今天他就是出来给屠浩报个信，等他回去还得接着禁足。 叶家别看就是个悍匪窝，但到底不是个土匪窝，管理还是十分严格的。叶大花的时间有限，马上就回去了。 许明旭在边上听了半天，对着照旧拿起书本看书的小耗子感到好奇：“你不担心？” “嗯？”屠浩愣了愣，“担心什么？” “刚刚叶兄说的那些。”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别说是打了自己的表姐夫，就是打了自家养的猫猫狗狗，恐怕都要招一些闲言碎语。 “哦，那个啊。没什么好担心的。”屠浩翻过一页书，漫不经心道，“大表哥既然跟我说了，肯定也跟我姐说过了。至于退婚什么的……那郑菡要是真能和陈三走得近，谁退谁的婚还不知道呢！” 名声什么的，是日积月累起来的。 他们这些官n代的名声，说白了还不是祖宗一代代积累下来的？有个狗屁的属于自己的名声？ 别看如今那些只知道走鸡斗狗的纨绔子弟，那是人家“还小”呢。等他们长大成人，封官荫爵，再随意做一点诸如修桥铺路之类的善事，照样人家还得夸一句人中龙凤，以前的事情那叫年纪小不懂事。 他姐姐是霸道总裁模板，怎么可能去随大流去走什么忍气吞声的小白花路线？没了一个郑菡，难道还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居家好男人么？ 许明旭觉得屠浩的想法真的十分与众不同，每每总是让他有一种大开眼界之感。他仔细想了想。时下对于姑娘家被退婚，无论是不是出于女方的原因，最后被诟病的总是女方。对于女方的家人来说，也总会觉得自家姑娘被退婚了会很丢脸，再议婚的时候往往都会主动降低一两个档次。 可是他从屠浩的话里面却明白，在屠浩眼中，最重要的还是自家姐姐。别说是定亲，就是成亲了之后，看叶家大姑娘的事情就知道了，男方如果踩过线，还是该翻脸照样翻脸。 如今陈家的这档子戏十分好看。无论是知道详实内情的圈中人，还是捕风捉影的圈外人，都眼巴巴地等着下一集的直播或者转播，极大得丰富了京城人民的休闲娱乐生活。 几个说书先生并几个落魄秀才，还在一起开始编纂起了《寡情薄意陈三郎》的新评书reads();。京城的最新地标聚新茶楼里，当家的说书先生已经试讲了一回，广受好评。评书中的陈三郎听起来似乎和如今“如火如荼”的陈三少爷并没有丝毫关系，但是其中各种影射，却不难听出其中的关系。 作为聚新茶楼的幕后黑手屠boss，这一出新评书中间当然少不了他的手笔。玩舆论战，他怕过谁来的？ 别说陈家打算泼他们家脏水，单单陈父说他姐的那一句离经叛道，就足够给他出手的理由，让他们好好长一点记性！ 他是挨打不还手的人吗？先下手为强，众口铄金。别说陈三确确实实地干过那些个事情，就是没干过，呵呵，那庶长子是怎么出来的？ 这年头有庶长子的不是没有。可基本上都是因为妻子无法生育，或者生育困难，才会纳妾生子。说白了无论是妾也好，还是所谓的通房、美人也罢，其实都只不过是生育工具，并不是能真正当一个独立的人看待的。有些人交换或者赠送妾给其他人。 大汉的律法对于真正被衙门登记在册的妾，其实是有一定的法律保障的。可是一来了解的人并不多，二来很多所谓的妾，其实只是被捏住了卖身契的非自由民。像是出了陈家这样的事情，若是叶家大姑娘想要继续去陈家过日子的，最底线的一条就是“去母留子”。这样的一条人命，对于他们这样权贵家庭，其实未必能比厨房里宰杀一条鱼来得重。 屠浩这边云淡风轻，陈三少爷那边却饱受煎熬。 因为家里面的事情，关键是因为叶家那群人的毒手，专挑着脸打，他用尽了办法，才在短短几天里，勉强把自己养到能出门见人。 他家娘子那么好的人，定是那屠家小娘从中作梗！听说她和郑菡定亲了？嘿嘿，他倒要看看，全京城到底有什么样的男子，敢取那样的母老虎！ 郑菡着实被陈三堵了几天。他小时候虽然是在京城长大的，可是十岁不到就跟着他爹去任上了。这些年他爹一直在各地辗转，对京城的人物完全陌生。他刚回京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就顾着先熟悉熟悉这热闹了许多的京城风貌。 一开始他对陈三只是停留在“认错人了吧？”“这人看着不太像是个好人。”之类的上面。等到郑菡眼看着套不上交情，开始图穷匕见，郑菡才恍然大悟：“你说的竟然是屠家娘子。” “没错！郑小弟年纪尚幼，对京城的事情恐怕不太清楚，莫不是被人坑了？听哥哥一句劝，现在回头，尚且不晚。”陈三本来还在纳闷，不是说这郑菡也是薄有才名的才子么，怎么他都暗示明示那么多回了，人家还是不明白呢？ 郑菡的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一挥手就叫过自己的侍卫：“阿瓜，把这人给我抓起来！” 一直跟在郑菡身后没什么存在感的青年侍卫立刻应声而动，陈三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扣住了手：“唉哟！你这是干嘛……呜呜呜呜……” 阿瓜顺手抄了一块店家的抹布给陈三塞嘴里，才对自家少爷道歉：“少爷，小人自作主张了。” “不妨事，这人太吵。”他看了看店小二，随手摸出一把铜钱，“赔你的抹布。”又对阿瓜吩咐，“把人带去衙门。这人来路不明，也不知道有没有犯事。” 其实围观的人里面，早就有人认出了陈三少爷，现在听郑菡这么说，看热闹不嫌事大，根本就不吱声，乐乐呵呵地跟着去衙门。 郑菡这人反应有些迟钝，被这么多人跟着也没觉着不对，到了衙门把事情这么一说，才知道人家陈三还真的就是单纯要来说他未婚妻坏话的。 他眉头一皱，怒道：“背后道人妻子闲话，岂是男儿所为？真真小人行径！” 第三十一章 鸡蛋 - 户部郎 - 枫香 这年头的人，尤其是年纪轻的读书人,骂人其实都挺含蓄的。最起码他们在外面，就算是生气极了,最最严重也就是骂人一句“非君子所为”。 君子是读书人追求的一个目标。被人认定了不是一个君子,总是不好的。 如今郑菡却是直接骂陈三是个小人,这就很严重了。 可是陈三本来打算暗搓搓做的事情,被挑明了出来,无论之前屠英到底在这一件事情上做了什么，现在都已经不是重点。重点是，陈三这个读书人,还是个向来自诩清高的读书人，不仅不顾妻子的脸面，弄出了个荒唐的庶长子出来；而且还在背地里挑拨离间人家未婚夫妻,说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的坏话。 这还不是小人，那什么是小人？ 屠浩觉得《寡情薄意陈三郎》的第二回，情节能更加丰富一些,就是有一点感觉不太好：“主角这么蠢,感觉活不过三回。”怎么办？一部长篇巨制，眼看就要烂尾！ “又在想什么呢？明天先生让交的文章,不是还没写完么？”许明旭从小厨房里出来，手上和脸上都蹭到了一点黑灰，看着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小耗子愁眉苦脸，还以为是文章没思路。 被一提到文章，屠浩立刻就把陈三炮竹脑后了。他这个脑子里满满的铜臭味，写个论文什么不是不可以，但是现在的文章都要讲究什么什么体，又要辞藻华丽，又要引经据典，他……他就不能写白话文么？ 屠老板觉得自己该请一个秘书。他只要说明一个意思就行，具体的公文当然是秘书来写。 许明旭见他不回话，走过去两步：“稍微晒晒就可以了，现在天气还冷着呢，快回屋去。” 美少年秘书……美少年不太像秘书，美少年有点像管家婆。屠浩从铺了软垫的石凳子上蹭下来，嘴一撇：“叫我出来晒太阳的也是你，叫我不要晒太阳的也是你，讨厌。” 小孩儿软软糯糯的声音说着讨厌的样子，一点都不让人讨厌。许明旭下意识就笑了笑，伸手想去捏小孩儿微嘟的嘴巴，却看到手上的黑灰又立刻缩回手，问道：“小钟人呢？” “说是今天有庙会，我让他们去逛了reads();。”他们现在雇佣童工暂且不说，总得给童工一点福利待遇吧。 许明旭就有些纠结。他刚折腾了一通，现在想烧水洗个澡，可是他不会烧。本来他倒是可以去国子监的澡堂，但是澡堂的开放时间可不是现在。事实上，澡堂每七天才开放一次。 屠浩一眼就看出了许明旭的窘迫，马上说道：“我去找茅舍监。” 许明旭赶紧阻止：“还是我去叫，小耗子帮哥哥拿换洗的干净衣服可好？” “那好吧。”成天把他当小孩儿哄，不就是去叫个人么？难道他还能走丢了不成？ 其实许明旭倒是真没想过这一点。他只是觉得自己的手上脏了，确实不方便拿干净衣物；再者也是从小院到茅舍监的地方，对人矮腿短的小耗子来说，距离真的有点远。 茅舍监基本上都是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的，就算偶尔离开一会儿，也不会离开太长时间。他看到许明旭跟个花猫似的过来，脸上就带了三分笑，问道：“许少郎君这是在做什么呢？” 许明旭赧然：“就是没事瞎折腾。”他把来意说了，茅舍监立刻就把门微微掩上，在门前挂了一块“暂时走开”的木牌，跟着许明旭去小院里烧水。 今天戚七和小钟两个孩子都出去逛庙会的事情，他当然是知道的。戚七还特意向他炫耀过，说是会买吃食回来给他。 小厨房里的水缸是满的。许明旭只想略微擦个身，并不需要太多的水，直接烧上一锅子就是了。烧火没什么难度，许明旭不顾灶前的脏乱，坚持跟着茅二学，很快就学会了。 屠浩抱着衣服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许明旭在烧火了。他蹬蹬蹬直接用脑门顶开洗澡间的布帘子，把衣服往架子上一放，转身过来立马去橱柜里掏鸡蛋：“顺便煮几个蛋啊！” 江丹坡那儿河道密布，大河小溪的，用来养鸭养鹅都非常好。江丹社区还没正式入住，建造社区时候的几个伙夫，就开始养了一些鸡鸭鹅之类的家禽。鸡可以直接散放在附近的林子里。反正现在他们不缺禽蛋，就连江丹书塾偶尔也会到他们社区来采买。 橱柜最底下的那一格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三个框子，里面一层层用稻草仔细垫着，上面露出一层圆溜溜的蛋。 茅二在，这事情当然不能让屠浩去做。问清楚了要煮多少个蛋之后，他就舀了一盆子水把蛋洗干净，然后放到水温刚刚上来的锅子里。 没一会儿，水开了，蛋也熟了。 茅二又是一通忙活，教着许明旭怎么熄火，又帮着把开水灌好，把鸡蛋捞起来先放冷水里泡着。 屠浩数了四个鸡蛋出来，放在一个大碗里面，拉着茅二往外面走：“茅舍监你跟我去一趟先生那儿。” 茅二立刻就明白了。这小孩儿但凡有点东西，总是想得到先生的。 许明旭在屠浩说要煮蛋的时候，就知道他的打算了，这会儿他径自去擦身，只是叮嘱了一句：“快去快回。” “哦！” 但是屠浩要去的地方有点多。郑蕴是他表哥，他送什么东西，都不能短了他那一份。不是说郑蕴就少了两鸡蛋；也不是说郑蕴会跟他计较这些；而是和郑蕴一起住在小院里的两个同窗，人很好，家境却十分普通。虽然他们比起普通老百姓来说，日子那肯定是不能比的；但是家里面供他们读书的开销，就已经有些紧张了；都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天吃五顿都不一定能饱，国子监里的一天三顿当然已经很不错，可是对他们来说完全不够。 他不能明着来，但是借着郑蕴的名头，多少照顾一点还是可以的reads();。他上辈子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资助贫困学生，现在这个性质也差不多。 郑蕴那边去了，接着又去青峰先生那儿。班主任那儿去过了，自然还得到任课老师那儿。 一圈兜下来，屠浩把最后几个鸡蛋一股脑给茅二：“谢谢茅舍监帮我。” 茅二早就习惯了屠浩的大方。自从屠浩这小孩儿来了国子监之后，他们一家的伙食都跟着上去了。原先他们家的日子过得还算可以，但也谈不上什么菜肉不缺。菜是不缺，水煮的菜管够。肉还真没多少，蛋就更加谈不上了。 他现在不过是跑一趟腿，就得了六个鸡蛋。别看这些东西真正买的话，他也不是买不起，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但是加在一起，一个月下来少说也要一两百文钱。他当这个舍监，一个月才能赚多少？ 屠浩没啥特别的想法，反正送来这么多蛋，他们自己也吃不完。 “小耗子？” “嗯？”屠浩往屋里去的脚步停住，疑惑地看着洗澡间的方向，“哥哥你还没洗完？”不就是擦个身么？平时美少年没那么慢的啊？ “洗完了。”许明旭的声音有点窘迫，“你忘记帮我拿裤子了。” “呃？”屠浩仰头畅想了一下只穿着上衣，露着两条光溜溜的大长腿的美少年…… “小耗子？” “哦哦哦，我马上就去拿。”其实大家都是男人，他们这个小院里平时也没什么人来，从洗澡间到房间也就是两步路，直接进屋不就行了？以前看他去澡堂子也没怎么样啊，怎么美少年突然就……害羞了？ 隔着帘子，屠浩把裤子递进去，内心默想：我有一句想帮你换裤子，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其实给美少年脱裤子，他也是可以胜任愉快哒～ 不对！他什么时候这么猥琐了？他明明是个正经人！ 许明旭的动作很快，出来就看到待在厨房还没走的屠浩，弯腰把小孩儿抱起来：“等哥哥呢？” “嗯。”现在说起来还算是中午，外面还真有点热，春衫比起冬衣要单薄很多。他下意识就把脑袋贴着美少年还带着水汽的脖子上，蹭了一蹭。 不对！他真的是个正经人！ “噗。”许明旭忍俊不禁地笑出声，屠浩才发现他把心里想的直接给说了出来。 许明旭伸手一拍小耗子的屁股，取笑：“你算什么正经人，顶多只能算一只正经小耗子。” 没过一会儿，戚七和小钟大包小包地回来了。他们出去的时候，屠浩特意给了他们零花钱，对小孩子来说足够好吃好喝好玩的了。 两人在小院门口停了停，听到小院里面没什么声音，小钟进去看了看，才贼头贼脑地招呼戚七：“七哥，来。” 两人特别知道自家少爷的作息，这会儿应该都在认真读书。两人到门口先打了一声招呼，毫不意外地得到让他们先把东西放下的命令。 他们立刻就退了出去，弯腰小心翼翼地把刚才放地上的一个襁褓抱了起来，放进了自己屋里。 刚才他们进来的时候，没碰上什么人，连茅舍监都不知道为什么不在，着实让他们松了一口气。 “现在怎么办？” 第三十二章 扣工资 - 户部郎 - 枫香 屠浩看着在他面前耷拉着脑袋的两个小孩儿，简直无语：“所以你们就把孩子给捡回来了？” 回家抄近路，结果发现被遗弃的小孩儿什么的……好吧,孩子们确实是好心,但是一个小婴儿又不是什么小猫小狗。小猫小狗丢了,主人家也要着急的。 “嗯。”小钟已经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地里了。 戚七还解释了一下：“那条小巷子平时没什么人，过了正午那会儿又冷又暗。咱们在那儿等了一个时辰,都没有看到有人回来。小宝一定是被丢掉的。” 其实弃婴什么的,在哪个年代都有。一些意外出生的,有先天性疾病的,甚至于一些因为性别不符合预期，直接就被遗弃掉的。 屠浩不愿意把眼前这个孩子往那些方面想。小小的婴儿看着也不知道有没有满三个月？ “不管是不是被丢掉的，你们也不能直接这样抱回来。今天是庙会，街上到处都是巡逻的衙役,你们不会去找他们？”屠浩告诉他们有事要找jc蜀黍,然后照例罚了他们一个月的月例,最后说道,“去看看大夫来了没？” 小婴儿不可能那么长时间就一直睡着，就算不哭不闹,也得饿醒。 大夫是屠家大管家带着一起来的。 前面是茅舍监带路,后面是青峰先生压阵，全都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别说戚七和小钟，就是屠浩和许明旭都唬了一跳。 许明旭直接带着屠浩一起站起来，给青峰先生行礼，问道：“这是知道谁家丢了孩子了？” 青峰先生皱了皱眉头：“还不确定。大夫先过来看看孩子。” 许明旭和屠浩对视一眼。青峰先生应该知道点什么，但是他既然这么说了，那他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好了reads();。 大夫仔仔细细地把小婴儿检查了一遍，才舒了一口气：“万幸，应无大碍。”接着他打开自己随身的药箱，从里面拿了个胭脂盒一样小瓷罐，快速在手上抹了一下，又用手指在小婴儿的鼻子下轻轻晃了两晃。 屠浩盯着看，心里才默数到三，小婴儿就轻轻嘤嘤嘤起来。他感到很神奇，就巴巴地看着那小瓷罐。 年纪不大的大夫发现他的目光，冲着他温和慈爱地一笑，然后“啪”一声，十分果决地合上了药箱。 嘁！小气，看看又不会怎么样！屠浩摆了摆手，不用吩咐，戚七就蹬蹬蹬跑出去迅速打了一盆温水过来，给大夫洗手。 大夫没有多留。回去的路上是大夫抱着孩子，大管家倒是跟个药童似的，背着药箱跟在后面。 屠浩看他们走出小院，才轻哼一声：“这什么人啊！” 戚七和小钟的脸色也不好。被罚了月例是一回事情，反正一回生二回熟，他们这回远没有上次感到可怕。 两个小孩儿团团坐在灶间烧水：“小宝的家人一定不好。孩子丢了，连找回来都不露个面。” 小钟心里面也肯定，嘴上却说道：“说不定人家真碰上为难事了呢？” “我才不信能为难过找回自己孩子。”戚七撇撇嘴。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家里生个孩子都高兴得不得了。虽然他们是家生子，生来就是要给主人家做牛做马的，可是像屠家这样的主人家，他们的日子比起普通老百姓来却是要强得多。 小钟放好水，打开橱柜门一看：“少爷给我们留鸡蛋了！” 他们每个人用的餐具都是不一样的。屠浩专门画了花样让人去烧，其实也没多大区别。式样是差不多的，全都是甜白瓷。屠浩用的碗底画了一只q版老鼠，许明旭的碗底画了一个太阳，带射线的那种。 戚七和小钟的碗底要简单得多，就分别写了一个“七”和一个“钟”字。现在这两个碗里，分别躺着两枚鸡蛋。 看看，他们家主人多好。就算他们做下人的不能当官，但是普通人家又有几家能供出当官的来？戚七觉得这样挺好的。 其实也是戚七年纪小，又碰上屠浩这样的。 屠浩总觉得自己只是个当老板的，这些所谓的下人，不过是他花钱雇佣的家政服务人员，以及一些帮助他打理生意的员工。作为老板，员工只要不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最大的惩罚那就是扣工资。 至于像其他人家那种动辄打骂的事情，屠家……也不是没有。不过通常都属于虎妞和小耗子的内斗行为，和下人并没有太大关系。 没过多久，屠家派人送了几屉饺子过来。屠浩照例去送了一圈，回来饺子已经煮好了。 郑蕴他们的小院可没有灶间，一行三人直接就过来蹭饭。 现在开春了，第一波小菜苗已经能吃了。饺子馅儿就是新鲜的嫩菜苗和猪肉，还拌了干香菇。 屠浩的那份是特制的，内容是一样的，就是个头要比正常的饺子小一半多。 都是正在长个子的少年，三十个饺子下去，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屠浩也吃了二十个，十分创纪录。作为夸奖，许明旭把他剩下的十个吃掉了。 亲表哥郑蕴表示不服：“许兄弟你也太不讲究了。我家弟弟剩下的，我这个当哥的来就成了reads();。”他觉得自己还能溜个缝。 郑家当然也会给他送东西，但基本上都是用的，间或有一些四时点心，总体来说吃的部分非常少。国子监的食堂做的菜虽然量还不错，味道也凑合，可是到底没有自家做的那么合口味，能吃一顿舒心的不容易啊！ 屠浩看他都已经撑得在摸肚子了，蹬掉了拖鞋，直接抬起脚丫子照着坐在他手边的郑蕴来了一脚，准准地踩在他肚皮上，气运丹田：“嗬！” 郑蕴差点被他踩出个好歹来，一挪凳子就往后急退两步：“小耗子你！”反了！都敢打哥哥了！ 等等，这小耗子好像从小就打哥哥。叶家那一群人高马大的“哥哥”，都被小耗子欺负得很惨。 郑蕴的两个室友，一人一手把郑蕴拉住，还劝：“行了，你多大的人了，有什么好生气的？”不就是几口剩饺子？虽然真的是很好吃，可眼前是全国子监年纪最小的两个，不提两个小家伙都是青峰先生的掌中宝，就是平时两人的学问和为人处世，他们都是非常喜欢的。 另一个道：“就是，欺负弟弟像什么样？”抢小孩子吃的算什么本事？ 郑蕴心塞啊！他神马时候欺负弟弟了？没看到是他表弟在踹他吗？ 郑蕴被两个室友架走了。 屠浩被许明旭一把举高高。他有一点想不太明白。小耗子在自家表哥们面前，都十分肆无忌惮，简直堪称家中一霸。但是小耗子在他面前，却从来不会这样。虽然小耗子对他很是亲近，但是……是不是还不够亲近？ 屠浩：“？” 许明旭收拢手臂，把小耗子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准备抱着出去遛个弯，回过身对收拾桌子的戚七和小钟说道：“今天你们就是去逛了个庙会，买了一堆吃的，别的事情什么都没发生，明白么？” 戚七和小钟都知道轻重，立刻肃手而立：“明白，少爷您放心。” 屠浩回过身，趴在许明旭的肩头补充：“今天我有些不舒服，请了大夫来看病。” 许明旭皱了皱眉：“哪有说自己生病的？”但是他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跟着说道，“只是有一点小发热，中午睡过就好了。” 戚七和小钟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瞬间就把词给对上了，心里赞叹：真不愧是少爷，读书多，吹牛皮都不用打草稿的。 既然屠浩“生病”了，那许明旭就不能带着出去溜耗子，只能牵着小耗子的爪子，在小院里面左三圈右三圈。屠浩觉得有点眼晕，干脆耍赖抱着许明旭的腿不走了。 许明旭拿他没办法，只能抱起来：“要不要哥哥帮你洗澡？”他就没见过像小耗子那么爱干净的，天天都要洗澡。 “不用！”屠浩坚定拒绝。难道就美少年会害羞吗？他也是会害羞的好嘛！ 屠浩人小，洗澡需要的水也少。现在洗澡不用像冬天那样，小小的浴室里还要摆放上两个火盆，才能保证热度；只要烧洗澡水的那点热量，就足够屠浩洗澡了。 木制的洗澡桶里放着个小凳子。屠浩坐上去慢慢泡着，想着白天那孩子。今天见到的大夫，他刚开始觉得有点眼熟，到刚才才想起来，两三年前他见过。只是当时这大夫是光下巴，现在是毛下巴。男人有胡子没胡子，完全就是两个人，怪不得他想不起来。 当时他生病，屠夫爹急得要命，最后就是这个大夫来给他药到病除的。 这个大夫……不是御医么？ 第三十三章 秋后总账 - 户部郎 - 枫香 春天有个大节日，那就是清明。 国子监放假三天，学生们若是请假,可以得到最长不超过十天的假期，算是十分难能可贵了。 屠浩请假，青峰先生没有准。 屠浩瞪眼：“为神马！” 别以为他不知道啊,国子监里几乎人人都请假了,最少也能有个连续五天的假期呢。他家戚七全都探听得清清楚楚！看着他年纪小好欺负是不是？ 青峰先生看着面前明明已经入学两年,却像是死活不长个子的学生,要不是白白嫩嫩的，否则这瘦瘦小小的样子，看上去还像是在国子监里遭了什么虐待。天知道这小耗子身边永远不缺东西吃,他今年的春衫都要放大一个尺寸。 他抬手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自己软乎了许多的肚皮，不咸不淡地说道：“最近你功课跟不上。” 其实哪怕是忽略屠浩的年纪,小孩儿的水平放眼整个国子监里，也是中等偏上的。可是谁让他有个屠夫……子当爹呢？而且,小孩儿的各种见解确实不凡，每每提出问题都能一针见血,加上他后续给出的各种解决问题的方法也十分新鲜,关键是不乏可行性，可以看出绝对不是纸上谈兵的那种。 这样的一个小耗子，本来就是在皇帝跟前挂了名的，写出来的文章每一篇都要呈送给皇上看。他前两天下了朝会之后还被皇上叫去问过，听着皇上的意思，如果不是小耗子的年纪实在太小，简直恨不得现在就让他入朝为官。 可是小耗子会办事是一回事情，短板也十分明显。这小耗子对于修辞之类的，几乎就没有那根弦。他写出来的文章一是一，二是二，干巴巴的完全不像别人那样花团锦簇。 当然，大部分花团锦簇的文章，都属于纸上谈兵。 屠浩听着先生这么说，只能低下头：“哦。”他一个理科森，又不是学文的，让他在切入正题前，先换着花样对各种人事进行一番歌功颂德，别说只琢磨了两年功夫，就算给他个二十年时间来琢磨，他恐怕都琢磨不出一朵花来。 也是因为青峰先生亲自教导的学生就那么几个，很多课程还是岔开的，屠浩平时的事情不少，在国子监里和其他学生往来不多，才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厉害。 虽说不是个天才都不好意思进国子监，但是天才也是分级别的。把文章写得“好看”，这是国子监里除了屠浩之外，几乎人人都能做到的事情。但是谈到文章的实用性，哪怕屠浩再怎么藏拙，也是碾压式的。 青峰先生一点都没有骗小孩儿的心虚，看着学生确实在认真反省，松了一口气说道：“多给你几天假期也不是不可以reads();。” 屠浩猛一抬头，就像一个特别好骗的小孩儿一样，眼巴巴地看着他，声音哀求中带了一丝不自觉的撒娇：“先生～”一边暗自腹诽：老狐狸，说出你的“但是”吧！他身为屠夫家的儿子，怕过谁来的！ 青峰先生果然开始了转折：“但是，你得安排一天，让国子监里的师生们去你的那个江丹社区看看。” 在青峰先生看来，清明那是踏青游玩的时候，给成年的学生们放假，那是让他们往来交际，顺便看看是不是能够遇上心仪的姑娘。屠浩才多大一点，用不着和哪家的小姑娘眉来眼去。此是其一。 其二当然是因为他对那个江丹社区，以及江丹书塾的好奇心由来已久。江丹书塾成立以来，他也去过几次，对于途中必经的江丹社区也是十二万分的好奇。但是人家江丹社区管理严格，陌生人根本就不让进。 当然人家话说得很客气。 “边上在造房子呢，老先生还是别进去了，里面东西堆得乱七八糟的，磕着绊着就不好了。” “这儿都养着畜生，地上都是鸡屎鸭粪的，老先生还是别下地了。” “您要是累了，来咱们社区服务中心坐坐。” 青峰老先生对什么社区服务中心很感兴趣呀，就去坐了。这一坐就顺便吃了个饭，然后买了一些江丹社区出产的各种禽蛋、布匹和一些颇有些巧思的小木器。 咦？屠浩眨巴了一下眼睛，纠正：“江丹社区是我姐弄的，不是我的。去是可以去，可是去那儿干嘛？”又没什么好玩的。 青峰先生不能说是因为他好奇，想也不想就说道：“国子监里学生，将来都是要当官的。出任一方父母的，绝对不再少数。听说江丹社区里面住着的，原本都是些灾民。正好让他们学习学习，将来怎么处理这方面的事情才叫是真正的善举。” 在屠浩看来，互利互惠的事情，善举什么呀？这些灾民能现在这样在京城算是站稳脚跟，确实离不开他们的帮助，但也是因为他们自己热爱劳动勤恳淳朴，给他们赚到的钱，远远比他们当初投入得要多。江丹社区的建立，只能算是一部分的回馈，针对的群体还十分狭隘，谈不上回馈社会。 心里面这么想着，他脸上只是略微害羞地说道：“算不上什么善举。先生要是想来，那我通知人安排一下。里面住着的很多都是孤儿寡母的，需要有些注意的地方。” 小耗子是耗子精，青峰先生这种学院派愣是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只觉得小孩儿确实心善，把屠浩三天的假期松口到了五天。 “才五天！”屠浩憋着气回到宿舍，进门踢掉鞋子换了拖鞋，又踢掉鞋子蹦跶上床，居高临下地看着许明旭。 许明旭正在书架上整理书册，想挑选几本假期看的书，见屠浩这样，也没心思挑了，走到床沿伸开手：“别站在床上，哥哥抱抱？” “不要！”屠浩很硬气。他生气起来，难道是美少年一个抱抱就能哄的吗？ 许明旭继续张着手臂：“那过来哥哥亲亲？” “不……亲两下？” “亲三下。”许明旭笑眯眯地抱住小耗子，在他软嫩嫩的脸上连着亲了三下。这么可爱的小耗子，其实亲多少下都可以啊。 屠浩的脸绷不住了，搂着美少年的脖子磨蹭来磨蹭去，小声抱怨：“先生真是太坏了。对别的学生随随便便就给好几天假期，对我还要开条件，完全就是差别待遇！” 许明旭倒是有七天假期reads();。虽然许家没有分家，可他也是二房唯一的主人，总不能把家务事完全撒开手不管。先生也是根据个人情况，才给的假期。 不过也是青峰先生不了解屠浩的情况。在先生看来，这么丁点大的小子回家也不过是玩，还不如待在国子监里好好念书。 许明旭抱着他在屋里面转圈，一边安慰：“总算是多给了两天不是？” 屠浩一听就好生气，伸手去推许明旭的脸：“胳膊肘往外弯，你到底是站哪边的？” “我们当然是站在同一边的。”许明旭完全不生气，反而很高兴被屠浩当成“内人”，又想办法哄小耗子开心。小孩儿心软极了，特别好哄。 屠浩对着长大了两岁之后，愈发美少年的脸更加讨厌不起来。 要说刚认识的时候，许明旭看着漂亮归漂亮，但身上总有一点压抑，看着让人觉得惊艳之余，其实心里面冒出来更多的是怜悯和同情，精气神方面总归让人略觉遗憾。现在的许明旭则更多了一分爽朗洒脱。少年人的身量拔高，虽然还是瘦，却一点都不弱，略微透出一丝青年人的轮廓来，原本还能说是混淆男女的美丽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少年的俊秀挺拔。 具体来说，许明旭的海拔已经比戚七高了。 就身高方面，屠浩在小院的四个人中间，依旧是最矮的那个，但是他安慰自己年龄最小，再说男孩子发育慢，现在长得快的将来未必能真的高，反正他现在已经能撞到窗了！ 不管屠浩再怎么不满，最后他还是只有五天假期。他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来回抽人的时间都紧张。他只能把对象精简到一个，屠虎妞！ 屠英原本看到许久没见的弟弟，心里面还是很高兴的。她是家里实实在在的管家婆，没有时间去亲自接屠浩，却计算着时间直接等在了门口，甚至还像小时候那样亲自抱了抱弟弟。 然而小耗子弟弟一点都不领情，冷脸一甩就伸手推她肩膀：“知道错了没？” “啊？”屠英把他放到地上，一脸懵圈，大过节的一大早说的啥呢？ 屠浩皱眉：“既然不知道错，那就更加没有反省过了？” 屠英觉得自己是不是忙过节把自己忙成傻子了，可是清明并没有太多需要操持的地方，如今手下人也都培养出来了，她不至于忙晕了脑袋啊。可是她看看弟弟这幅样子，又有些不确定：“给点提示？” “就是陈三的事情。至于为了一个垃圾，让你受人指指点点么？会不会算账啊？”屠浩觉得自己教的闺女怎么还会做明摆着的赔本生意，感到糟心极了，“大花表哥他们几个去揍人，是需要你跟着壮胆呢，还是他们打不过呢？” 屠英努力为自己辩驳了一句：“这不是气上了头嘛。” 屠浩觉得自己才是要气上头：“你不是跟着外公学兵法吗？难道还不知道‘兵者诡道也’？” “呃……可是我做事情一向直来直往的……”她不太知道拐弯抹角啊？ “呵呵。”屠浩冷笑，“因为你一向直来直往，所以没人会怀疑拐弯抹角的人是你，懂？” 屠英愣了愣，随即转过弯来：“所以，其实我现在直接去把陈三套麻袋揍一顿，也没人觉得是我！”她顿时一撸袖子，“老娘就说才揍了一顿不爽快。来人，给我备麻袋！” 屠浩默默掏出戒尺：“老娘？” 屠英：“……” 34 第三十四章　高中生姐夫 - 户部郎 - 枫香 屠浩刚回家就把自家闺女, 不对, 是自家姐姐给揍了。当然, 考虑到虎妞已经是个谈婚论嫁的初中生了，他就象征性地打了三下手心。戒尺举起落下呼呼带风，看着气势惊人, 实际上等落到手掌心的时候，早就没用什么力气了。 屠英脸上的表情可纠结, 没有呼痛。她觉得国子监是不是风水不太好，怎么弟弟进去了两年, 不但个子没长高多少，力气反倒还小了？ 其实屠浩的力气当然是变大了一些的, 但是作为一个捧着二两茶叶都要嫌重的小耗子，他确实缺乏锻炼。再者就是屠英这两年来的武艺飞速提升，屠浩就算卯足了劲抽，她也不会觉得疼。只是她自己感觉不太明显，叶外公是个严格的人, 对她就算是有几句夸奖也含蓄；叶家表兄弟们她虽然依旧能够打得过，可是要花费的精力和过去比也差不多。 练武非一日之功, 要循序渐渐。年纪小的时候，大家都只是打基础，现在算是长不多长成了，才慢慢开始正题。 屠浩习武之心不死，不然也不会每天坚持做广播体操，不对, 是打一趟拳。 踏青的时候，叶外公特意检查了一下屠浩的身体，点了点头：“嗯，不错。拳要继续打，就算不能克敌制胜，也能够跑得快一些。” 自家女婿除了体质差一点，没一点不好的。只是他知道屠烨的体质的时候，屠烨已经长成了，很难再调理过来。不过小耗子年岁小，倒是慢慢能够想着点法子改善改善，最起码也要和常人无异才行。他发现小外孙应该没有偷懒，这样再过个一年半载的，应该就能试试药浴方子了。 屠浩对自己的身体也是上心的，十分听话地点头，又去拉着叶外公：“外公，我教你放纸鸢！” 现在的沁水河畔□□怡人，粗看不起眼，仔细一看什么小树下凉亭里，到处都是一小撮一小撮的男女。 天上飘着的纸鸢零星的有几只，不是放的人少，而是大部分技术没那么好。这一片都是名门世家的根据地，上手的纸鸢大部分精美讲究，然而大部分人都是一次上树，接着扯两下就完蛋的那种。 屠英和叶大花们对放纸鸢不感兴趣。他们这个年纪的少年人，有自己的小团体。今天没人管他们，早就去和小伙伴一起玩耍了。 叶外公一点都没有哄外孙的心思，嗤笑一声：“还你教我放呢，就你这二两耗子肉，小心外公把你放上天！” 屠浩一点都不生气，扬手叫人：“小七，把准备的纸鸢拿来！” “哎！少爷您的纸鸢！”戚七立刻就拿了两个巴掌大的木盒子过来，打开之后，里面躺着两只巴掌大的……绢花？ 叶外公有点看不明白了。 屠浩把“绢花”拿出来，挑衅：“叶将军，敢不敢一战！” 叶外公顿时就看明白了，这么小一点还真是一个小小的纸鸢，只是这么点大的纸鸢能放得起来？他心下怀疑，嘴上却毫不迟疑：“战！” 爷孙俩很快就拿着一只粉红一只粉蓝的纸鸢走了。叶外婆看着有趣，对着戚七招招手，指着那小小的纸鸢问：“还有吗？” 戚七赶紧点头：“还有好多呢，小人立刻就去拿来！” 叶外婆点点头，招呼余下的几个小孙子小孙女：“都去跟爷爷表哥玩去吧。” 叶外公素来威严，虽然久不上战场，但是身上的那身煞气偶尔还是会冒一冒，小孩子敏感，对自家爷爷都怕得很，但是他们不怕小耗子表哥，先后挑了自己喜欢的颜色的小纸鸢，跑去和他们一起玩耍，没一会儿就传来嘻嘻哈哈的声音。 没过多久，郑家的几个小辈也过来。也不知道屠浩究竟准备了多少个小纸鸢，竟然人人都有。 叶外公放纸鸢的水平还真不是吹的，没一会儿就把小孩子们全都教会了，接着还玩心大起，教着他们用纸鸢列阵，还要两军对垒。 然后一对垒，线就全都缠在一起。 还好老的老小的小，都已经有些累了。 叶外婆招呼他们：“过来用点心！” 绿荫如织的草地上，一块块席子铺好。下人们整理好矮桌软垫，又流水一样地把各种春菜摆上来。 大部分的春菜其实都是野菜。野菜的味道虽然也有不错的，但是总不如一般种植的蔬菜来得鲜嫩水灵，关键大部分还都是冷食。 屠家人除了屠英之外，父子两个都是弱鸡，意思意思吃了一个卷了几样蔬菜的春饼，就有人端着热乎乎的饭食上来了，看着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炖盅，一打开却有一股菌菇特有的香气飘散开来。浓郁的香气过后，出现的是更加浓厚稳重的腊肉的味道。 另有下人将炖盅里的饭食盛在精致的小碗中，又盛了小碗的野菜豆腐羹，并两颗白煮鸽子蛋，一起放在托盘上，放到屠浩面前。鸽子蛋当然是已经剥好了的，晶莹剔透，看上去更像是糕点。 屠夫子面前的一份除了量更多一些之外，还有一碟酱乳鸽，一小碟凉拌的鸭胗。 屠家虽然和叶家走得近，但毕竟是两家人，东西准备得并不一样。 叶家桌子上的东西也丰盛，可是这一对比，却让人提不起什么食欲来。叶外公更是频频看向屠家那边。 桌子刚摆完，屠英和叶家悍匪们就回来了，中间还夹杂着一个笑得脸红红的高中生。 屠浩看着那小脸白白还有一点小胡须，个字比自家虎妞还高大半个头的高中生，怎么看怎么个不顺眼，趁着还没开饭，就去问他爹：“他就是真汗？”他本来以为是个书呆子，没成想这小子搁现代有点篮球队长模板的意思。 屠夫子已经很习惯自己儿子偶尔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来，也习惯性地更正：“什么真汗假汗的？好好说话！” “哦。”屠浩才不怕他爹，小声追问，“那到底是不是真的汗？” 屠夫子忍着笑，一脸严肃地小声回答：“嗯，是真的汗。” 两父子交流完毕，屠英也带着郑菡走了过来，和叶悍匪们分道扬镳，各自落座。 郑菡见过屠夫子几面，和别人没什么不同，全都屈服于屠夫光环之下，全属性－１０，一张红彤彤的脸也冷静下来，面容端肃地行礼。 屠夫子指着位置让他坐下：“令尊怎的不来？”他见郑菡要站起来回话，赶紧抬手虚虚压了压，“自家人别太讲究，直接说便是。” “多谢伯父。”郑菡说道，“家父和大伯家在一处。” 屠夫子点了点头，吩咐让人送了几样热菜过去：“元州兄早年在宁邑也颇受了一些苦。” 郑菡听到父亲的名讳，再看到屠夫子让人送去的东西，心中感激，又拱手施礼道谢。 屠夫子见两个儿女好奇地看着他，就解释道：“你们两个大小就在京城里，恐怕不知道外面的事情。你们元洲伯伯一直在地方任职，宁邑如今的柑橘有名吧？就是你们元州伯伯推广的。当年宁邑可是个穷苦地方……” “行了行了。你秀才不出门，也知道天下事。”叶外公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们身边，打断了屠夫子的话，不客气地指着桌上的东西，“女婿啊，你这么吃独食不好吧？” 屠夫子还没回答，屠英抢先道：“外公您急什么？外孙女准备的，能忘了您那份吗？”对着身边的侍女招招手，“去看看菜怎么还没送过去？” 侍女很快就回来了，回道：“刚送过去了。就是剥坏了几个鸽子蛋，才耽搁了一会儿。” 在野外要吃点热食，倒也算不上太难的事情。但是沁水河畔总不能和行军打仗那样埋锅造饭吧？屠家也就是带了几个煤球炉。屠家那么点人是一点都不为难，可是叶家的人口不少，虽然他们不可能连叶家的饭食全都准备好，可是一人两个鸽子蛋总要有吧？再加上郑家的几个孩子，光靠着屠家带来的几个下人，可不就忙活不过来了么？ 叶外公一听有的吃了，就立刻要往回走，还说道：“剥坏就剥坏了，怎么就不能吃了？”还嘀嘀咕咕，“吃个蛋都要别人剥好了吃……” 四体不勤的屠耗子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又去看他爹：“爹，开饭了吧？再不吃就凉了。” 听到他的话，郑菡显得很吃惊，等着屠夫子宣布开饭，众人抬手准备下筷子的时候，他突然对着屠英说道：“这小矮子竟是你弟弟？” 屠英的筷子就有些戳不下去，放下碗筷，捂着嘴闷笑连连，抖着肩膀不住点头。 郑菡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纠正道：“不，我的意思是没想到小舅子的个子那么矮。”不是说小舅子已经九岁了吗？眼前这个说是五六岁都有人信。未来媳妇一家明明身量都挺高的。他还以为是叶家的孩子呢。 屠浩的筷子也戳不下去了。丫的，死小子是要强调多少遍他矮！等这小子嫁进门来，看他不弄死他！ 作者有话要说：屠夫子(⊙_⊙)：你姐是要嫁出去的啊。 小耗子(⊙_⊙)？：啊？不是娶个姐夫进门吗？ 虎妞(⊙_⊙)：我是要嫁出去的啊。 小耗子(⊙_⊙)？：不两边住吗？ 虎妞(ノへ￣、)：没想到弟弟你竟然这么舍不得姐姐…… 小耗子(O_O)？：你们都走了，那我欺负谁去？ 35 第三十五章 此地大凶 - 户部郎 - 枫香 在屠浩切入恶婆婆·假想模式的时候, 许明旭正跟着许家长辈们一起祭祖。 清明节的事情左右就这么一点, 不过许多人家虽然都久居京城, 祖籍却在天南海北，每家过节的讲究都有些不太一样。 屠家这边主要是玩耍，许家就对祭祀方面比较郑重。 本来许明旭作为小辈, 是没有多少事情需要做的。譬如往年，他只需要在当天和其他兄弟一起走个过场就行。但是今年, 他作为二房的代表，地位等同于他亲爹许鸿渲。祭祀的各种步骤, 他还得跟着老太太那里派来的管事专门学习一番。 祭祀的时候，许明杰照旧站在兄弟们的最前排, 看着站在许鸿渲侧后方半步的许明旭，眼睛里的火光就要冒出来。 跟在他身后的许明放和许明岚虽然心中也是不服气，但是许明旭现在的位置怎么也轮不到他们，而且光是看着总觉得高他们一等的许明杰绷紧的后背，他们就觉得心里面解气。 揽月先生治学严格的名头不是吹的。江丹书塾比他们所预期的要严格得多。 兄弟三个着实受了不少苦。衣物虽然可以带回家洗, 但是院子内要自己打扫。他们平时在家，连洗澡都得让人伺候, 这种生活着实不习惯。但是他们心里面都憋着一口气，就算是真的纨绔，谁能承认自己就比别人的脑子笨呢？ 他们读书不好是因为自己脑子不好使的原因吗？那必须不是！那是因为没有遇到好的先生教导，他们才没法好好念书。 现在在江丹书塾里，不仅揽月先生会亲自给他们上课，而且其他的授课先生就算名声不如国子监内的那些, 最起码也绝不是无名之辈。其中甚至包括了两位德高望重的致仕官员，还包括了两位功勋彪炳的勋贵老将军。 没错，就是老将军。 老将军们亲自给他们上马球课，待遇不可谓不好。当然，他们目前还停留在上马，然后被老将军打成球的两部曲节奏中…… 许明杰还能因为一口气憋着不吭声，但是许明岚这样速来娇气的，早就回家抱怨了不止一两回。可惜的是，家里面看着一个身娇体弱／不男不女的纨绔送进去，才没多久出来后走路的模样都端正了不少，哪怕是家里面最没有权威的生母，也照着他的胳膊拧了好几下，让他好好念书。 许明岚都这样，其余年长的两个更加是有苦不能说。 郑重的祭祀完毕后，许家老爷子把家中子弟都召集起来，指着许明杰三兄弟推荐江丹书塾：“揽月先生是有真本事的。看看我们家这几个不成器的，去年这会儿还只知道惹是生非呢，现在倒是勉强像个人样了。” 许家并非是土生土长的京中望族，但是伴随着许家老爷子在京中愈发站稳脚跟，许家族人在这十几二十年里，也有不少迁入京城，如今也早早都已经站稳脚跟。 要说这些个许家族人中间，所出的子弟也不是个个出色；可就算是其中出色的几个，所能够得到的资源，也不能和许明杰几兄弟相比。江丹书塾对他们而言是苦去处，对其他人而言，那是想进也进不了的地方。 现在难得老爷子主动打开这个话茬，难道他们能得到几个名额？ 能够在京城立足那么多年的，没一个真正的蠢货，最起码察言观色的本事都不缺，当下就你一言我一语地顺着老爷子的话接下去。 许老爷子果然不是说出来吊人胃口用的，缓了几句后笑眯眯道：“前两天老夫偶尔和屠大人闲聊，听说了一点消息。这一次清明过后，江丹书塾恐怕要再招一批学生入学。”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一点的。这江丹书塾的背后，屠家可是出了大力了。他因为三个孙子在书塾念书，还特意去拜会了一次揽月先生，说是得了屠公子的支持。 还能是哪个屠公子？不就是那屠夫……子的儿子么？可是人家才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娃，就已经能被揽月先生这样的人物尊称一声公子，他家这几个真是……不看也罢！ 许明杰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招惹爷爷生气了，在这样长辈众多的场合，他有心要问一句，也只能闭上嘴巴。 许老爷子看着他们现在板直的坐姿，已经觉得别无所求了，视线停留在许明旭的身上，面对让人满意的孙子，声音都不自觉放轻了一点：“小旭啊，你不是和屠公子关系不错嘛，有没有听到点什么？” 许明旭险些被“小旭”这个称呼叫出一声鸡皮疙瘩来，脸上绷得更紧：“详细的消息我不清楚。倒是报名的时间应该在节后就要开始。”随后他又说了个一个地址，“招收的人数应该和前一批差不多，可以派下人上那儿看看。”想到离开国子监前屠浩对他絮絮叨叨的那些话，他心里面就软成了一片。 许家族人得到了确切的消息，顿时内心就吃了一颗定心药，派个几个下人去等着也不费事，当下一个个都郑重谢过许明旭，完全不因为对方年纪小而有所怠慢。 江丹书塾第一届的总人数，经过零星的进出，最后维持在五十人。 现在第二届既然数量差不多，那也就是五十人。 别看现在读书人不多，可是京城的读书人还少么？更何况江丹书塾里面的那些个先生们，哪一个名气弱了？到时候消息一出来，多得是全国各地赶来要入学的学子。五十个名额能顶什么用！ 至于从许明旭这人走关系，他们倒是不去想。许明旭的年纪小，那位屠公子的年纪更小，能够知道这点消息已经是够了不得了，哪里还真能够办事？ 等第二日，几家有意要让子弟去江丹书塾的族人，就抬了礼物送到许家二房，多是一些文房器物。 许明旭挑了几件式样还算有趣的：“小钟，把这几样收起来，回头带去国子监。” 小钟赶紧手脚麻利地收拾妥当，看着一个快要被放满的藤箱，问道：“少爷，小少爷明天要去江丹社区，您不一起去吗？” 小少爷这个称呼，是他们私底下叫屠浩的。最初是郑蕴顺口吐槽了一句，后来就被他们一直这么叫了下来。 许明旭私心里对这个称呼特别满意，感觉这样屠浩就像是他家的一样。 “我倒是想去……”许明旭咕哝了一声，可是哪里有时间呢？他想了想，吩咐小钟，“去问问明天他们什么时候出发。” 于是第二天一早，屠浩刚准备出家门，就收到了许明旭送来的一盒子糕点。 他原本和屠英坐在一辆马车上，听到许明旭的声音，想也不想就从马车里要跳出来。 许明旭眼明手快地把小孩儿接住，被吓得额头上冒汗：“小心，说了多少遍都不听！” “嘿嘿。”屠浩不管，埋头在美少年的颈窝蹭来蹭去，“哥哥怎么来了？” 屠英微微打起帘子看了一眼。她知道屠浩和许明旭的关系很好，也十分感激对方对自家的恶霸弟弟诸多照顾，但从来不知道自家弟弟在对方面前竟然会是这样撒娇耍赖的模样，不禁让她感到有些别扭。 好在两个人都有预定的行程，聊不到三句话就分道扬镳了。 见过抱过小耗子，许明旭感觉整个人都松快下来。现在的家里虽不像以前那样让他感到窒息，但自己总会下意识地绷紧。 屠浩的心情也不错，嘴里还调不成调地乱哼哼，一边打开许明旭送来的十分小巧的食盒。 “小耗子，你怎么能随便叫别人哥哥呢？”屠英开口说教，还没来得及说第二句，就被食盒里面的糕点给惊艳了一下，“这可真好看！” 食盒真的很小，不过三寸见方，里面竟然还放着一套梅花攒盘。酸枝木的食盒没有上漆，呈现最天然的淡紫色，外表看上去甚至还有些朴素。梅花攒盘用的是青白瓷，上面摆放着有数的几块细白淡粉的糕点。角落里还放着一朵新鲜的桃花。 细讲来，这些都算不上多精雕细琢的东西，可是摆放在一起，屠英只觉得越看越好看。 屠浩理解屠英现在的状态，这叫少女心萌动。自家闺女就算是个虎妞，那也是一只少女虎，可以理解。 他从食盒底部的暗格里，拿了两根竹签出来，递了一根给屠英：“吃吧。许家大厨亲手做的桃花糕，可好吃了。” 在这方面，无论是他们屠家还是叶家，都比不上许家讲究。屠家的家境本来就不怎么好，轮不到讲究这些。叶家是武将，就连大部分联姻的家庭也都是勋贵家庭，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才够爽快。这种费时费力的糕点，就连女眷都懒得去折腾。 屠浩倒是听许明旭说过一次方子，在听到什么桃花瓣上的晨露的时候，他就已经切入狗带模式。这种费劲巴拉的东西，偶尔吃着还行，平时还不如来一碗羊肉面或者老鸭粉丝汤来得爽快？ 屠浩切入亲爹模式，自己就象征性地吃了一小块，剩下的都给亲闺女吃了。 屠英舍不得吃太快，细嚼慢咽地吃完，江丹社区也到了。 国子监的人要来，他们当然是欢迎的，但是有些会让普世价值观受到冲击的东西，还是先收起来为妥。事情当然早就已经交代下去了，不过他们还是得亲自过来看看。 马车还没进社区大门，突然就停了下来。 车夫说道：“前面有人堵着，姑娘、少年稍等，小人过去打听打听。” 堵着？ 屠浩有些奇怪。别说是江丹坡这个地方，就是京城里，只要不是举行什么隆重的祭祀大典之类的，也极少有什么堵车的。 屠英已经掀开了车帘子，也不用踩脚凳，直接利落地跳下车，把屠浩也顺手托了一把带下来：“都到门口了，一起过去看看。” 江丹社区门口，几个打扮不僧不俗的非主流，正在和江丹社区的保卫科成员争执，虽然人数要少得多，气势却一点都不弱。 其中一个高喊道：“此地大凶！” 另一个跟着高喊：“不日必将有血光之灾！” 接下去的一个嗓门更大：“高门大户不顾百姓死活，无异于草菅人命！” 屠英大怒：“放屁！” “嗯？”屠浩皱眉去看屠英。不是说了，脏话只能放在心里面骂吗？ 屠英心里面咯噔一下，瞬间改口：“我的意思是，这几个人见识不俗，需要好好探讨探讨。” “嗯。”屠浩点点头，对着车夫兼保镖说道，“去把这几位客人请到保卫科去，咱们坐下详谈。” 作者有话要说：小耗子=￣￣=：讲文明，讲礼貌。 虎妞发(⊙v⊙)：明白。 小耗子=￣￣=：不讲文明礼貌，得先关起门来。 虎妞(⊙v⊙)：知道！ 小耗子=￣￣=：行，关门，放虎妞！ 166阅读网 36 第三十六章　光棍 - 户部郎 - 枫香 江丹社区的保卫科地方很小, 差不多就是个值班室, 里面放着两张办公桌, 平时里面就坐着一两个人。 社区管理严格。里面住着的多是孤儿寡母，平时当娘的都在作坊做工，孩子们分年龄段, 都由专人带着，闹不了什么事情。保卫科的作用, 其实更多的是巡视山林，及时把一些危险遏制在萌芽中, 譬如说一些山间常见的蛇虫鼠蚁之类。 但是保卫科的人并不少。保卫科除了一个小值班室之外，另外还有个大办公室。 这个叫议事厅的大办公室, 屠浩是设置来当会议室用的，不过暂时就保卫科有需要。他们每天会在这里安排巡逻等各项事宜。 叫嚷着“此地大凶”的人不多，就五个人，看着面相大约都在三十上下。在现代，这个岁数有些青年还能自称男孩。 “我看诸位的年纪也不小了, 想必家中都有子女。”屠浩在上首坐下，有人很快就给他冲了温热的蜜水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年代糖精贵, 社区人要示好，蜜水齁甜齁甜。屠浩轻轻抿了一口，就把杯子推到一边。 那五个非主流看到坐在诸位上的是个小娃娃，声音还奶声奶气的，一点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为首的一个鼻孔朝天轻哼：“这小哥儿年纪小小的，说话的口气倒是不小。怎的还想威胁咱们的儿女？” 屠浩眼皮子都不抬, 语气平静道：“我用不着威胁，你们还不配。”看着几个被他一句话气得要原地爆炸的非主流说道，“问你们子孙，是因为你们说的这些话，以及在做的这些事情，就不怕有损阴德？ 江丹坡是什么地界，住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清楚。我屠家也不是什么朱门富户，耗费数代积累的家资，来让人安居乐业，没想到却成了你们口中的草菅人命。你们几个倒是有仁有义，怎么不去给这些流离失所的人一个住处？光会嘴巴上说有什么用？你们倒是做啊！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有什么资格来指责别人？有本事你们也花个几万两银子来草菅人命！” 他说完这话就起身离开，对保卫科的科长说道，“剩下的你来处理。” 屠英有点木，看着弟弟离开，也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跟着走，等到了属于他们的办公室里，才忍不住问道：“怎么不是关起门来打一顿？”她都已经让人准备好麻袋了！ 屠浩“嘁”了一声：“在这地方不能打。他们这些人不要名声，咱们还要名声呢。在这里打了人，又不能把他们灭口，白痴都知道是我们动的手。传出去，我还可以说是年纪小不懂事，你一个小姑娘家的，总要稍微注意一点。再说，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谁会这么大动干戈地来针对我们两个小孩儿？” 同行是冤家，他才不信那五个人志同道合呢。要让这些无利不起早的江湖骗子动手，虽然不需要太多的钱，可是少说几十两银子还是要的。几十两银子哪怕是在京郊这儿，都能买上三五亩良田了。普通的纨绔子弟手上都没那么多闲钱。 屠英不觉得自己是小孩儿，不过现在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她虽然是长于武功，但是作为一个年纪小小就能够把一大家子里里外外都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少女，脑子绝对不笨，立刻就明白：“谁要对付爹？” 屠英自己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女，屠浩更是一个十岁不到小孩儿。在外人眼中，根本就无足轻重，屠家的当家人当然是屠烨不做二想。包括姐弟两个折腾出来的这些个林林总总的事物，那也肯定是屠夫子的手笔。 有这样的认识并不奇怪，毕竟谁家也没跟他们家一样，当爹的会这么开明。在屠浩的印象中，他爹尽管对他们姐弟两个的行为有很多觉得奇怪的地方，但是从来没有上来就一巴掌打服的时候。 爹是个好爹。现在有人要对付好爹，不仅虎妞要亮虎爪，小耗子也要亮耗子爪。 “先让人给爹送个信。一会儿我们尽快回去。”屠爹公务繁忙，对两个子女也放心得很，再加上孩子们年纪还小，倒是不太讲朝堂上的事情。他们在这里瞎猜也猜不出什么。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姐弟两个也没了游玩的心思，公事公办地把整个社区转悠了一圈，确定了当天国子监参观需要接待的人数以及准备的东西，再交代了一些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停留不到两个时辰，中饭都没吃就返城了。 此时五个风水先生早就已经被放出了江丹社区。其实他们做这个事情，当然已经做好了被揍的心理准备。但是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全须全尾地被放出来，而且待在里面的时间还不到一炷香。 五个人在早就被整理干净的官道上，朝着京城的方向走了一段，心里面都有点不是滋味。 终于有人忍不住问：“这屠家难道真的是在做好事？”那江丹社区在外面看着倒是不觉得，可是走进去一看，地方真不小。那屠公子说是几万两银子，是一点都不假的。他们这些人平时打着风水先生的名头，什么修个园子替人看个阴宅之类的活也做，大致知道一点各种造价。 另外四个人脚步顿了顿，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几万两银子啊，看看那些所谓的积善之家每年冬天摆个粥棚，似乎已经很了不得了，可是一个季的开销约莫也就百两银子左右。这也确实是一笔不小的钱了，可是和那么大一个……社区相比，有可比性吗？ 再说，那保卫科长也和他们说明白了。江丹社区建造的初衷，不过是让那些因为受灾而孤苦无依的老百姓们，不仅能有个容身之所，而且还能够自食其力。 另外还有正在建造的二期，主要的对象是那些退役军汉。 无论是流离失所的灾民，还是曾经保家卫国的军汉，他们都很感激屠家能给他们造江丹社区这样一个地方，有吃有住还有工钱拿，待遇哪怕在京城里面也不多见。至于所谓的杀人坡，就算是事实，他们也不介意。 他们要是真的把这个地方给毁了，那如今靠着这个江丹社区生活的几百户人家会怎么样？ “屠公子说的没错，咱们不能干这种有损阴德的事情！” 这一句话说得倒是铿锵有力，但是落地之后又是一片沉默。他们今天会来这里，还是五个人齐聚，当然不是到江丹坡这么个鬼地方来踏青的。 这拿人钱财□□。他们都已经拿了别人的钱，当然是要给人办事的。可是现在这事情办不成功不说，根本就办不下去，想想那位给他们钱财的人的样子，五个人也是江湖老油子了，停下脚步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说道：“在下看江丹坡这边的风景怡人，正好踏青时节，想走远一点，暂时就不回京城了。” “邱兄如此雅兴，在下适逢其会，也想跟着一起去看看，不知道邱兄是不是让在下同行呀？” “方兄不嫌弃，那就一起走最好。” “一起一起。” 跟在这五个风水先生身后的斥候……不对，是保卫科成员，十分无语地看着五个江湖骗子，竟然脚跟一转，直接顺着江丹坡这边的官道走掉了。他们本来就身无长物，就连衣服也就是身上的这么几件，细软更是全都随身带着，平时的住处都是在京郊小庙，就算有落下一些东西，都不值钱。 这一次他们替人办事，虽说只收了个定钱，可也有二十两银子，足够他们跑路再置办东西了。再说他们来之前没怎么打听，哪怕是现在也不知道那屠公子到底是哪一家。可是能修得起江丹社区那么大地方的，怎么想都不是他们几个人能够开罪得起的。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杀人坡凶名赫赫。这一年多来，虽说是因为江丹书塾的原因，路也修好了，往来的人也多了，但实际上也就是这么一点人。普通的客商行人之类，依旧不会从这边的官道走。 两个保卫科的怕他们耍花样，一路跟出了整整三天路，看着五个人在一个埠头或是乘船或是雇了车，目的地全都是距离京城没个十天半个月到不了的地方。 屠浩听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带着国子监过来玩耍的时候了。 “少爷，要不要属下去派人抓一两个回来问话？”保卫科长有些懊恼。他们本来以为任务很简单。几个江湖骗子算个什么，放回去跟着就能顺藤摸瓜，查出幕后到底是谁的手痒不想要了。结果没想到江湖骗子太光棍，直接就撤。这一下他们就有些坐蜡。 屠浩倒是已经知道了一点眉目，对他说道：“不管是谁干的这件事情，咱们行的正坐得直，就不怕别人说闲话。”模样十分正直，有一点他爹屠夫子的样子，内心给自己悄悄点赞。 青峰先生一直注意着屠浩。这一趟是他仗着先生的身份占得便宜，再说屠浩的年纪那么小，钻进人堆就不见影子的，他当然得注意着，一听这话有点不太对：“有人说江丹社区的什么闲话？” 屠浩没想到这么乱糟糟的声音堆里，青峰先生离开三五米的距离竟然还能听到。不过他也没遮掩的意思，直接就把当天碰到的风水先生的事情说了，再次增加了一点打小报告的技能熟练度。 青峰先生听过之后果然很愤怒：“小人！无耻之尤！” 作者有话要说：小耗子╮(╯_╰)╭：总觉得一个技能分支要被我全都点满了。 大太阳(⊙_⊙?)：哪个？ 小耗子╮(╯_╰)╭：打小报告啊。现在有三个专精方向：告家长、告老师、告哥哥。 大太阳+_+：专精告哥哥，以后会开启新的技能。 小耗子(⊙_⊙?)：神马？ 大太阳(⊙v⊙)：告老攻。 166阅读网 37 第三十七章　教子无方 - 户部郎 - 枫香 青峰先生非常愤怒。 他生气起来, 一点都没有还要保持微笑的坚持, 直接一路板着一张脸从江丹社区到了国子监, 再从国子监到了御书房。 国子监祭酒这个职位，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实权，但是谁要是把国子监祭酒当成软柿子, 那全天下学子会教着重新做人。 青峰先生这个大汉王朝教委的老大，是真正的桃李满天下。凡举在他任内, 在国子监内念过书的，都可以说是他的学生。而这些学生在从国子监毕业之后, 就构成了整个大汉王朝管理阶层的骨架。再加上各种校友之类的关系，那就更加可怕了。 国子监祭酒的位置, 相当于天下文人和相当一部分官员的代表，影响力不容小觑。 其实这也是当初为什么屠夫子会被临危受命，担任户部尚书的原因。因为换别的人上，以当时的情况来看，根本就镇不住！ 现在, 面对板着一张脸的青峰先生，章师叔觉得有点镇不住。 在这种关键时刻, 他的师兄屠夫子竟然还不在！ 没有人镇场子，章师叔觉得心里面有点方。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来的王八羔子，竟然不知道天高地厚，敢惹青峰先生这个教书匠生气？ 青峰先生比起屠夫子而言，更像是个纯粹的教育家。他信奉有教无类，对学生们也更加宽容, 极少有生气的时候。对于国子监的学生们来说，前后两任祭酒大人完全是地狱天堂……好吧，其实走了个屠夫子，还有个揽月先生。哪怕现在揽月先生成了国子监挂名的，后面还有好几个教学十分严格的先生。总之，国子监永远不缺乏严师。 现在青峰先生这位好好先生突然摆出严师的面孔，将江丹社区遇到的事情一一说明，并且总结道：“如果像屠家这样的大善之家都要被指谪，这样的大善之举都要被诋毁，那将来天下还有谁人敢行善？微臣以为，此事定当详查、严查！” 章师叔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还和他的小师侄有关。他是知道内情的人，那些江丹社区之类的，其实和屠夫子没多大关系，甚至包括江丹书塾在内，一多半都是出自屠英和屠浩这一对姐弟。要不是前者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小姑娘，后者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小子，他是真心想让这姐弟两个入朝为官。 撇开这姐弟两个的所作所为不谈，就说两个人都还能说是孩子的年纪，竟然就有人冲着他们使坏，这人得多可恶！作为长辈，章师叔觉得自己这口气忍不下来，当即拍桌：“岂有此理！详查，一定要详查！” 这哪里针对两个孩子，分明是针对孩子他爹屠烨！ 屠烨是谁？屠烨是他的左膀右臂！他还借着叶家在那里做了一些布置，这若是让人的脏水真泼上去了，后果真的可大可小。但是他相信，挑事的人肯定是要把事情闹大的。 这件事情的由头不过是几个风水先生。因为江丹坡这个地方素来的名声，有人胡言乱语几句，倒也不能借着立案。 可是说要详查的人是皇帝。皇帝手上别的没有，人手是足够的。 屠浩那边还在凭借着一些蛛丝马迹推断的时候，章师叔这边已经得到了密探的详尽报告。 章师叔看完密报，只有两个字：“蠢货！” 屠浩不知道具体情况，也能大概知道一些。这会儿他已经重新回到了国子监的宿舍里，叶大花、郑蕴、许明旭三人团团围坐在桌边，全都虎视眈眈地看着屠浩。 小耗子半点不怵，端端正正地坐在垫高的椅子上，伸手去抓盘子里的花生：“还能是谁？傻帽陈三呗。估计这会儿都不知道自己被人当枪使了呢。”他捏了捏花生壳，发现还挺硬的，就不愿意下力气去捏，把盘子推到许明旭面前。 许明旭抓过他的手看看，发现粉嫩嫩的手指上压出来一点微红的印子，就有些心疼。什么陈三王五的全都扔到了脑后，一边交代：“以后让小钟剥好了端上来，自己别逞能。”一边快速捏了几粒花生，放到一个空碟子里给他。 叶大花看得脑门上的青筋直突突，剥个花生怎么就逞能了？ “明旭老弟啊，你别惯着他，让他自己弄去。”小耗子拿着戒尺抽人的时候可凶了，哪里是连个花生壳都剥不开的人？装！果然读书越多，肚子里的坏水就越多。 许明旭笑笑，再剥了几粒就不剥了。小耗子胃口小，平时不能吃太多别的东西，不然正餐的时候吃不下更不妥。 屠浩不理会剥花生的问题，接着刚才的话说道：“陈三只是个出头鸟，问题是背后到底是谁在推波助澜。”视线下意识地扫过眼前几个小屁孩，顿了顿，“反正这事情跟我们已经没关系了，剩下的就交给大人来吧。” 别说郑蕴，就是叶大花也看出了屠浩眼中的鄙视，不由得火气就往上窜：“小耗子你什么意思？咱们几个就不能干大事吗？” 在座的都是自家兄弟，不用顾忌面子不面子的问题。屠浩吃完花生，朝着美少年伸手：“去揍个垃圾还得我姐出头的，你们能干什么大事？” 许明旭抿了抿嘴忍住笑，把小孩儿抱到怀里，低头看他有点耷拉的眼皮，轻声问：“困了？”小孩儿有睡午觉的习惯，今天因为叶大花和郑蕴上门，已经晚了快一个时辰了。 叶大花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郑蕴低头假装喝了口茶，问道：“那后续的那些家伙撇开不去谈，陈三不能就这么放过吧？” 屠浩趴在许明旭胸口，打了个哈欠：“当然不能。他爱当出头鸟，就得让他知道是要被打的。” 这件事情其实没那么复杂。他外家说起来那也是高门大户，但是叶家大房、他的大舅舅已经战死沙场，哪怕功绩不小，却也难以避免人走茶凉。他大舅妈的性子又比较谨小慎微，连带的把大表姐也教成软弱的样子，最后千挑万选的女婿，虽然算不上低嫁，其实也算不上多出色。 平心而论，陈三的才华大约在中等偏上。人品什么的，在成亲以前也没听说有什么太大的不能接受的地方。不过年轻人因为自己的才学家境，稍微有那么一点目下无尘，在做长辈的眼中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可是外人却不会因为陈三是个晚辈，就不去利用。 这个年纪的人多少都有些少年心性，用屠浩的话来说，那就是中二病，平时就有些自以为了不起，稍微受到一点暗示挑拨，就能做出上门找麻烦的事情来，可能还自己觉得挺高明的，更加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就是给了几个风水先生一点钱，让他们随便说几句话么？ 陈三应该就是这么认为的。可能他还觉得只要把流言闹大，说不得还能给屠家找上一点小麻烦。至于更多的他肯定想不到。而一些别有用意的人，就是盼着搅混水。 抱着这样想法的陈三，被自家父亲叫了过去，直接就一巴掌扇倒在地。牙齿磕破脸颊内侧的嫩肉，一缕血丝直接就沿着破损的嘴角流了出来。 他的脑子里嗡嗡作响，整个人都是懵的。 “孽障！”陈父打完儿子，怒气犹自不消，用力一巴掌拍在了茶几上，茶盏都往上跳了跳。 陈夫人本来还想去劝，但是看到自己夫君这幅样子，忍不住缩了缩肩膀，连还趴在地上的儿子都顾不上拉起来，过了一会儿才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提还好，一提陈父的火气又要冒出来，刚坐到椅子上的屁股立刻就跳了起来，两大步走到陈三面前，顺手抓起茶杯就要往他身上砸。 陈夫人一看这杯子砸下去还了得，赶紧把杯子抢了下来：“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话啊！” 陈父踅回去坐下，看着陈三气不打一处来：“还不是这个孽障！平时由着他胡闹，竟然有胆子惹上屠尚书了！还知不知道天高地厚？” 满朝都知道，屠尚书是皇帝跟前绝对的大红人，甚至还有听说今上和屠尚书师兄弟相称，平时对屠尚书更是十分倚重。当然，满朝上下没一个不服气的。人家屠尚书确实能干，满朝官员都不敢说换了自己坐上户部尚书的位置，能够比他做得更好。 陈家因为陈三娶了叶家的大姑娘，和屠家勉强也能算是沾亲带故，至少能混上一个脸熟。屠家人丁单薄，说不得将来能有让他们陈家办事的时候。陈家虽然在朝中也有几分势力，可是比起屠家来要差得多。 屠家是什么人家？别说人家姑娘是为了自家表姐出头，就是无缘无故地就把陈三给打一顿，他们也不能说什么。再说他们就算再怎么偏心眼，心里面也知道儿子弄出个庶长子来，是大大的丢人，更加大大的得罪了叶家。这件事情，能够以儿子被揍一顿了结，那是再好不过，万万没有“讨回公道”的道理。 陈夫人皱了皱眉头，不太相信：“三郎哪能去惹上屠尚书？莫不是谁家搬弄是非？” 陈父冷笑一声：“你不信，就让这孽障自己说！” 今天在衙门里发生的事情，他都不好意思在家里讲。他一个六部的小小员外郎，被当着众多同僚的面，让屠尚书拦住了道歉。 没错，屠尚书向他道歉来的！ 屠尚书还说他自己教子无方来的！ 讲真，庶长子这么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他们陈家捂着都来不及。真要闹到人尽皆知，以后还有哪个好人家的闺女，敢嫁进他们陈家的门？ 屠英上门揍表姐夫，那肯定是于理不合。可是这件事情能深究下去吗？不能！ 做人不能昧着良心，就算平时是把良心昧下了，他陈家能和人屠家硬杠么？他爹也就是个从三品，年纪还比屠尚书要大得多！莫说他一个五品的员外郎，京城地界上一砖头下来能砸死三个！ 屠尚书还是国子监祭酒出身，满朝官员不敢说有一半，可是最起码有一小半，都要叫屠尚书一声夫子。他们陈家能得罪得起么？ 陈三这一下也缓过劲来，总算也不是太笨：“王八误我！” 作者有话要说：小耗子o﹏o：手帕太重了。 大太阳( ^_^ )：没关系，哥哥来拿，别压坏了。 小耗子o﹏o：筷子太沉了。 大太阳( ^_^ )：没关系，哥哥喂你吃饭。 大太阳╭(╯3╰)╮：哥哥压着你沉不？ 小耗子?（??）?：不沉。 166阅读网 38 第三十八章　王八 - 户部郎 - 枫香 陈三讲的这个王八, 不是骂人, 是王家老八。不过因为排行和姓氏形成的微妙词汇, 一般没人会直接叫他王八，而是尊称一声八公子。 没错，人家还不爱被叫做少爷, 嫌弃少爷的逼格不够。 八公子年纪不到双十，今年还没成亲, 是全京城闻名的风流人物／非主流。凡举吃喝玩乐，这位八公子总能整出一点不一样的来, 身边很是有一群拥趸。 王家乃开国功勋，今上的亲娘就是出自这王家, 是真正的皇亲国戚。 其实看八公子这样的做派，就知道绝对不简单了。否则换了别人，还不知道被说成什么样子呢。 陈父也没料到，这件事情竟然还能够和那王八……公子扯上关系，当下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屠家他得罪不起, 王家他同样得罪不起。 王家是今上的外家，说起来和屠家一样, 都是站在今上一边的铁杆。这王家怎么就给屠家下绊子了呢？这不是左手打右手么？ 陈父想不通，不过这件事情到现在他也不敢去深想。他到底也是官场上的老油子了，立刻吩咐管家准备礼物，又让人找来一条绳子，把陈三牢牢捆上，往马车上一丢：“去屠家！” 被人捆着当然谈不上舒服, 陈三想向父亲开口求饶：“爹，这件事情是我错了。可是你到了屠家再把儿子绑起来成不？”左右不过是做戏，到时候他表现得痛苦一点不就完了，干嘛这么较真呢？ 陈父冷冷看了一眼儿子：“你错了？你知道错在哪儿吗？告诉你，你想死，别拖累咱们一家人跟着一起死！” 陈三唬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道：“没、没那么严重吧？” “呵呵。”陈父懒得跟他解释，他现在自己也想不透里面的道道。总之涉及到这些真正权贵的，他们不过是连小鱼都算不上的小虾米，稍微碰上两下就要死。他是完全不想搀和进去的。 “一会儿到了屠家，你就记住一点，这件事情是你错了，对着屠姑娘心怀怨恨，一时想岔了才会干下这样的糊涂事。” “可明明是王八……” “嗯？” “知道了。” 屠夫子很客气地接待了陈家父子。 然后屠夫子和陈父两个像是两位最平常的父亲一样，交流一些爸爸经，全程保持着相当的共同语言结束了长达一个时辰的愉快谈话。 期间屠夫子多次表示要让陈三起来，却被陈父以“孽子让他跪着反省反省”等话又摁了回去。 一个时辰过后，屠夫子要留饭，陈家父子再三推辞才离开了屠家。 最后两家的恩怨以“小孩子不懂事”和“小孩子打打闹闹”为由，给结果了。 “至少明面上就这样了。”屠浩看到家信。一封来自他闺女……不对，是他姐姐的种种抱怨和不服气。另外一封是他爹告诉他这件事情背后牵扯太大，得等过一段时间之后，才能真正出一个结果来。 许明旭知道前因后果，对于他家小耗子差点被算计的事情，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是背地里也做了一些事情。只是他现在要钱没钱，要人手没人手，真正能够做的事情，不过是在国子监里和屠浩寸步不离。 对方既然有胆量直接对上屠夫子，肯定势力不小，在国子监里有个把人手再正常不过。屠浩年纪小，身体又弱，他在许家见惯了后宅阴私，知道要给屠浩这样的小孩儿一点苦头吃，办法多得是。他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 为着这事情，小院里又多添了一口人——叶家派来的小厮蒋志行。蒋志行是烈属，祖父就是叶老将军麾下，祖父和父亲两代都战死沙场，几乎从小就在叶家长大，年纪不大，一身武艺却非常了得。 蒋志行过来当小厮当然是假的，主要还是为了保护屠浩，以及教整个小院里的人一些基础的防身功夫。 屠浩在习武方面没有天分，那是经过权威专家叶老将军的亲口鉴定的。虽然屠浩成为武林高手之心不死，但是一个能把一套基础拳法打成广播体操的人，让蒋志行也是教得一口老血在胸。 “要不还是跑圈吧？”蒋志行对屠浩已经没有任何办法，“打不过至少能跑掉。”哪怕来不及跑，按照这位少爷身边从来不缺人的情况，至少能争取到一点时间来大吼一声。 屠浩觉得自己还能够抢救一下。他看了看院子里的人，把目光落在扎马步的许明旭身上，伸手：“哥哥～” 许明旭扎着马步，手下意识地伸了伸，又缩了回去，老老实实地握拳放在腰间，劝说：“小耗子明天先跑上一圈怎么样？”小耗子的腿那么短，跑一圈就已经够呛了。 “哦。”屠浩垂下头，看看打从小志来了之后，院子里多出来的各种运动器材。 石锁，提不起来。 梅花桩，爬不上去。 木人……算了，他的皮比木头硬多了，还是不去怼了。他想来想去，竟然还真的只有跑圈。 既然要跑圈，那就得换场地。 过了冬日之后，再也没去过的校场，又被重新利用了起来。 茅二倒是没什么所谓。少爷们要用，他当然是欢迎的。为了这个，他每个月还能多得一些银钱，何乐而不为呢？ 校场被茅二打理得很干净。 小志巡视了一遍后非常满意。这地方空阔，干什么都能施展开来，不比在小院子里，别说是四个人一起打拳，就是两个人打拳都要相互打到的。 小志当下就指着几个地方：“小钟、小七，你们到那儿去打拳。许少郎还是在这里扎马步吧。表少爷，在下陪你一起跑圈。” 剩下的这三个学徒里，小钟和戚七看着瘦小，其实当下人的都有着一把子力气，手脚也灵活。一些基础的招式，稍微纠正几次，就能够学会。不说学得多好吧，但是也像模像样。剩下的都是水磨工夫，得慢慢来。 许明旭倒是个难得一见的好苗子，关键还能吃得起苦。小志觉得得给他慢慢打基础，倒是不能和小钟和戚七那样讲究速成。这位许少爷和他们家表少爷在一起待得时间最久，要是武功上有所小成，也能护一护表少爷。 “哦。” 屠浩从这一天开始，就增加了每天一个小时的体育课。考虑到他的年纪，这一个小时划分成了早晚两个半小时。其实他觉得自己以前每天也有锻炼，但是落到小志手里之后，总觉得每次体育课下来，就有些生不如死。 他一跑就是两个月。偌大的校场上，他已经能够飞奔两圈半，就是跑完就跟个死耗子一样，得被许明旭提溜在手上抱回去。 “最讨厌跑圈了。” 许明旭莞尔一笑：“可是你的身体好多了。”他的锻炼强度要比屠浩大高得多，但是他只觉得酣畅淋漓，甚至有一种挣脱了一些看不见的条条框框的约束一般。 好吧，身体是一切的基础，其它一切都是身外物。 屠浩觉得哪怕是为了将来到地方上能够过上还算可以的生活，他都得把身体锻炼好。 外放并不是他想太多，他更加没有想太早。 国子监的学生，一般学上三五年时间就会毕业。毕业之后，这些学生就通过举荐和内部选拔之类的模式，直接进入到大汉朝的官僚系统之中。虽然大部分会首先作为一个实习生，在京城的相关部门里打杂或者是轮岗，但是时间不会太长，一般就是一年左右，基本上半年过后就会确认发展方向，也就是正式的职位。在这之后，他们会在京城的部门中继续进行一些具体工作，视具体表现会被外放或者留任之类的诸多出路。 但是在朝为官，几乎不太可能一直在京城工作。外放也不一定是坏事。真正的上层机构内，所有的官员都是必须外放过，而且是必须在地方上做出过杰出功绩的官员，譬如说他姐的未来公公就是在地方上表现非常好的一位官员。 他现在在国子监已经将近两年时间，现在朝廷有多么缺官员，他是十分明白的。如果不缺，他也不会时不时就能见见章师叔了不是？不然，一国的帝王至于向他这么一个小屁孩讨主意么？ 这辈子的体质先天就那么糟糕，未来的三五年时间里，他能不能够锻炼出个人样来还是个问题。 美少年……美少年也不可能一直陪着他啊。 当小院里的葡萄开始转紫的时候，国子监还是没有放假，但是屠浩和许明旭却被一辆马车拉了出去。 车夫屠浩认得，在车厢里对许明旭说道：“这是我章师叔家的。看着这路，应该是要去别院。” “他们家是有什么事情吗？”许明旭没反应过来，只以为是屠夫子的同窗。当年老屠夫子身为帝师，那也是桃李满天下的人物，在文坛上备受尊敬。 “不知道。反正叫我们去就去呗。”叫上美少年一起去感觉有点奇怪，不过让美少年在皇上面前刷一刷脸，应该算是好事吧？“不知道今天妮儿宝来不来？” “妮儿宝？” “章师叔家的小妹妹，特别特别可爱！” 许明旭看着屠浩眉飞色舞地讲着可爱的小女孩，下意识地抿了抿嘴角，心里面隐隐不快。明明是一年都见不了几次的小姑娘，为什么能小耗子那么高兴？还是说，小男孩总是喜欢小姑娘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耗子↖(^^)↗：我在飞奔！ 小七(⊙v⊙)：短腿少爷在吹牛。 小钟(⊙v⊙)：我跑得比小耗子少爷快。 小志(⊙v⊙)：让你两圈。 大太阳╭(╯3╰)╮：哥哥背着你跑吧？ 小耗子：qaq 166阅读网 39 第三十九章　美男能治百病 - 户部郎 - 枫香 马车刚进入别院的范围, 就有人过来分别带屠浩和许明旭。 屠浩对别院很熟悉, 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但是他有些担心许明旭, 美少年在陌生的地方会不会认生？ 许明旭只是皱了皱眉头：“一会儿一起回去。”他家小耗子是要和人家小姑娘一起去玩么？他知道这阵仗，怎么都不应该是一个小姑娘折腾出来的，但是心里面总觉得有点不舒服。 “嗯。”屠浩乖乖点头, 上前拉了拉他的手，又放开。 几个侍女待在边上, 等他们两个道别之后，才分别带着往两边走去。 别院并没有太多的建筑。冬天漫山的梅花已经谢了, 现在看着就是普通的绿树成荫，底下小径蜿蜒, 几乎听不到人声。 许明旭跟着侍女走了没多久，就到了一处清雅的小院。看到里面等着的人，他不由得一惊，快走两步上前行礼：“晚辈见过叶大人。” 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屠浩的外公。 对于叶家人, 他只是和叶大花几个还算熟悉，见过这位叶老将军也就是一两次。可是叶老将军怎么会出现在屠浩的师叔这里？ 许明旭还弯着腰, 自从听说了“妮儿宝”之后混沌的脑子又清明起来。屠浩叫做章师叔的人，还拥有这样大的别院的人，又有叶老将军在，那人选只有一个！ 叶老爷子看看站在面前的少年，模样是没得话说，对许明旭有点爱屋及乌的意思。 他的子孙很多, 要算上外孙外孙女那就更多。但是他家女儿虽然没得早，女婿他还是很喜欢的。尤其是自从女婿当了户部尚书之后，朝中清明了很多，他们兵部能够分派到的钱粮也多了一些。 屠英这个外孙女，他更是喜欢的不得了。 屠浩这个外孙，光凭着那一贴消炎药，他就恨不得把小孩儿给供起来。眼前这个对他外孙那么好的小伙儿，他当然也是喜欢的，并且不介意帮扶上一把。 “许少郎，过来坐。”叶老爷子很和蔼，一点都没有在自家孙子面前凶神恶煞的样子，“私底下不用那么讲究。” 许明旭倒是没什么忐忑，谢过之后，依言在下首落座。 叶老爷子平时没什么讲究，现在更加不会和这么个少年郎搞些什么弯弯绕绕的机锋，直接开口问道：“老夫听说你在习武方面颇有一点天分，不知道你有没有继续学下去的心思？” 许明旭一愣，难道叶老将军的意思是要教他武功？对于将门来说，最重要的当然是兵法，但是功夫也是很重要的。凡举能够在朝堂上站得住脚的将门，手上的功夫必然有着独到之处，甚至很多还是配合着战阵而来的。所以，当初屠浩说要教他打拳，他才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哪怕到现在为止，他看也看会了，但依旧不会自己上手去练。 他斟酌了一下，说道：“晚辈确实喜欢练武，但是继续学下去，恐怕……” 他喜欢那种每次练习之后的感觉，虽然免不了浑身酸痛，而且偶尔也会受一些皮肉伤，但是那种爽快的感觉是读书没法比的。 甚至于相比较读书，他其实更喜欢练武。说白了读书是他最无奈的选择，是他需要在许家这样的后宅里，能够找到的唯一能够让自己生存下去的一条出路。初衷就已经不让人愉快，到现在他也不觉得谈得上喜欢，不过就是按部就班罢了。 但是如果学下去的话，他现在学的还不过是基础，几乎没有多大的问题。再接下去，不仅有师承方面的问题，习武带来的花费也非常惊人。 叶老爷子如果真的是粗枝大叶的人，那早就在战场上死了无数遍了。别说是许明旭现在不过才十几岁，就是年纪再翻一倍，也别想在他面前瞒过什么。这孩子知道分寸，这点很好。 “你有这个心就好，其它方面不需要担心。你现在年纪小，还没长成，再学下去也还是打基础。”叶老爷子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咱们去看看小耗子那边完事了没有。” 许明旭当然不会以为以后的打基础，和之前的打基础是一回事情。但是这会儿他也只能跟着叶老爷子走。 现在天气炎热，但是别院里没有一点暑气。 叶老爷子一路上问了几句屠浩在国子监的事情，许明旭一一作答。 国子监里的生活其实非常无趣，所有人都沉迷学习不可自拔。对许明旭来说，国子监内让人高兴的事情，全都和屠浩有关，所以说起来的时候，声音中也带了一丝轻快。 叶老爷子知道许明旭是真心喜爱屠浩，并不是什么别有用心接近屠浩的人，倒是觉得有些难能可贵。其实他说是要照顾许明旭，那是纯粹看在许明旭平时对屠浩的用心上面。但是他们这样出身的人家，身边能有几个真心人？尤其许明旭出生在许家那样乱七八糟的后宅里，难道就真的没有几分算计？ 这一番谈话下来，叶老爷子还是很满意的。不错，他们家小耗子就是讨人喜欢！ 将来的孙辈里，他们叶家恐怕还要仰仗屠浩。 一老一少问答之间，没多久就到了山间一处凉亭。 亭子里就坐着章师叔和屠浩，边上并没有人伺候，也没有什么妮儿宝在。 许明旭不知道为什么松了一口气，给章师叔行了个礼，被指着坐在了屠浩身边。 桌上摆着几个果碟，屠浩的嘴巴里鼓鼓囊囊的，一声不吭低着头吃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聊的，讲不到三五句话，他们就被送了回去。 屠浩刚回到小院，就飞奔到墙角，吐了。 许明旭其实在凉亭里就觉得屠浩不太对。别说章师叔那样的身份，就是普通的长辈在，屠浩也不应该这样低头吃东西，到了回来的马车上，屠浩更是一句话都不说。碍着车夫是外人，他也不好多问，现在看这样子，到底是怎么了？ 屠浩是真的恶心坏了，各种方面的恶心。 他被带到别院的时候，没想到除了章师叔之外，还有个……人。 那一团血肉模糊，他一时间还真的没分辨出来。 章师叔的表情还是和往常一样，连语气都没半点变化，对着屠浩说道：“江丹社区的事情，就是这小子弄出来的。你看看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这是屠浩第一次直面暴力。 上辈子和平年代，就不用多说了。他一个规规矩矩的商人，没有经历过这些。 这辈子他也只不过听说谁谁家发卖了哪个下人，最多就是看到叶家悍匪们被家规抽趴在床上。 眼前这个人却是真正的身上没有一块好皮，他甚至都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还活着。 这种情况下，问话什么的当然是句客套话。屠浩只要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曾经京城里的八公子，就已经足够交代了。 至于为什么王八这么一个纨绔子弟，会莫名其妙来对付和王家没有丝毫关系的屠家？ 章师叔轻哼一声：“这小子说是看你们家姑娘不顺眼，就想着办法要给一点教训。” 这样的解释，他们屠家会不会信不重要，关键是皇帝接不接受。 现在看来，皇帝是不接受的。 皇帝又不是傻子，王八虽然算是他的亲戚，更是他的晚辈，但是既然做出这样触怒王权的行为，他照样不会轻轻放过。既然背后的人要把王八推出来当出头鸟，那么就先把这个出头鸟干掉了再说。 屠浩不是不理解所谓的帝王学，但是看几本书长长见识是一回事情，真的亲眼见到又是另外一回事情。再说他就算再活个几辈子，肯定也和帝王没什么关系，面对这样的场面怎么能够适应得了？ 而且他觉得自己恐怕再来几辈子也不会想明白，在面对权利和利益面前，竟然会亲人反目，下杀手毫不手软。尤其是当一方本身已经有了相当的权势的时候。 王家本身就是皇亲国戚，今上待王家并不薄。王家对于现状不满足，想要再上一步，可是能够再往上面上到哪里呢？ 屠浩有点细思恐极。各种情绪混杂着总觉得挥之不去的血腥味，让他的脑子里都嗡嗡作响。 但是人争一口气嘛，在外人面前他还是要挺一挺的，等憋到自己的地盘上就无所谓了。 屠浩吐掉了半条命，被小院里的几个伺候着洗漱干净，蔫不拉几地平躺在床上挺尸。 许明旭心疼坏了，轻声问：“现在还难受么？” 屠浩摇了摇头：“还成。”谈不上多好受，但是吐完之后，好像恶心的感觉总算是去掉了一些。 “要哥哥抱抱吗？”小耗子的脸摸上去有点凉，在看到屠浩点头后，许明旭脱掉鞋子，坐到床上，把夏天都体温不高的小孩儿抱进怀里，就像是抱着嫩豆腐一样小心翼翼，就怕哪里磕了碰了。 “厨房里炖着绿豆粥，什么时候饿了就说。” “好。” “要睡么？” “不。” “那哥哥陪你说会儿话？” “好。”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许明旭却不太知道该怎么说。平时两个人在一起，通常都是屠浩起的话头。他能够说的一些，也就是一些日常生活琐事，另外就是课业。 他想了想一会儿，才说道：“今天我见了你外公。他说要让我继续习武。” 屠浩有些意外，不过也不怎么吃惊：“哥哥喜欢练武，那就练呗。” 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非常差。虽然有很多仁心仁术的大夫，但是诊金或者可适当减免，药钱却是一点都不能少的。几乎九成以上靠着人工到野外采摘挖掘得来的草药，又经过全手工炮制，再加上往来运输的费用，别说是普通人家，就是有一点钱的人家，家里万一有个把体弱多病的人，也要被拖垮。 能够请平安脉，是很多人家都不敢想象的富贵。 其实换在现代，那就是做个体检，是一般人都可以得到的服务。 说白了，哪怕是有钱人家，很多时候生病了也是靠自身挺过来的。 讲真，他还是挺怕死的，虽然这辈子已经算是白赚的了，他也不想早夭。 他还没见到美少年长成花美男呢，万一死了多亏啊。 不不不，他家美少年将来肯定是那种君子如玉的翩翩美男子，才不是那种奶油气浓厚的小鲜肉。也不知道将来会便宜哪家的姑娘…… 屠浩心里一酸，扯了扯许明旭的衣襟：“哥哥，亲亲。”趁现在，多占便宜才是王道！ 许明旭忍不住笑着亲了他一下：“亲亲就好了？” 屠浩偏过另外一边脸：“这边也要。” “好。” 不放心守在门口的戚七，一脸生无可恋。美男能治百病是不？刚才还吐得跟个死耗子一样的少爷，这会儿已经有精力去和许少爷撒娇了，看来没一会儿应该就会要吃东西。守还是得守着，就是不用太担心了。 他想了想，干脆搬了一张小矮桌放到门廊上，点了驱虫香，点了油灯，开始算自己的小账。 家里大姐过年就要成亲，大哥也要到年纪娶亲。虽说他们家生子，主人家会给操办，但是想要更加体面周到一点，还是得自己要添置一些东西。他身为弟弟，也逃不脱一份礼。而且因为他在少爷身边做事，他爹娘已经发话让他多备些钱了。 可是他平时的月例过手就到了爹娘手里，还哪里能攒出钱来？少爷虽然大方，可是也不会给太多赏钱。一点点小钱是给他们买吃的玩的小东西的，并不鼓励他们把这点零花钱还存下来。 蒋志行晚上会巡视一圈，回来看到戚七这幅样子，轻声笑道：“小七你这是摆摊呢？让你蒋哥看看赚了多少？”说着他随手一扫，就抄起矮桌上的几个铜板，像模像样地数了一遍，“这都赚了七文钱了啊。” “小志……”戚七生无可恋地往桌上一趴。没错，这就是他两个月以来存下的钱。 蒋志行闻言，把铜板往桌上一放，就去呼噜他的头：“没大没小，叫蒋哥！” 戚七当然是躲不开的，不过嘴硬：“你比我都高不了一指头，哥什么哥啊？改明年我就比你高了。” 蒋志行不算矮，当然他也不算高，只能说是中等身高，在加上他不过才十六岁，当然还能够长高。可是戚七真的是比一般的男孩子都要高得多。他随手就把戚七教训了两下：“你长得再高也没用，我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你摁死。你们屠家是不是都出高个儿？”屠姑娘就是个高个子，就是屠少爷怎么就……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顺便识字的戚七还教着蒋志行认了几个字。 不到一个时辰，许明旭就出来，小声说道：“去把粥端上来吧。” “哎！”戚七麻利地起来，到厨房先盛起一小碗粥，又去兑了洗漱的温水给送过去。 第二天，屠浩就生龙活虎起来……当然是不可能的。他有些发热，戚七去找了大夫。来的是老熟人，上次给他们看小婴儿的那个。 小胡子大夫还是笑眯眯的样子，照旧还是不给屠浩看药箱里的瓶瓶罐罐，然后给他开了一副贼苦贼苦的药。 屠浩体弱，这辈子年纪不大，吃过的药却一点不少，有点久病成医的意思，一看药方眉头就皱了起来：“不加一点甘草么？”虽然他一点都不觉得放了甘草之后的药就会好喝，反倒是因为有甘草，汤药的味道除了苦之外，还有一种独立出来的甜，总之谁喝谁知道。 小胡子大夫把合上的药箱，放到另外一边，解释道：“那是给小孩子喝的。我们屠少爷已经是个小郎君了，不用甘草了。” 屠浩挑眉：哄小孩子么？ 小胡子大夫笑眯眯地站起身，又跟戚七交代怎么熬药，然后让戚七跟着他去药房抓药。 没多久，戚七就背着一个大包袱回来了。 屠浩被包袱的大小给惊呆了：“你去把药房搬回来了？” 戚七被问得一愣：“没啊，就七天的量。”他把包袱打开，给自家少爷看，“早晚两顿。这就是十四包。少爷您先躺着，我这就去煎药。大夫说了，先喝七天看看，您的身体还得再调理。” 大约是给小孩儿喝的，量并不大，只有一小碗。 屠浩看着乌漆抹黑的液体，十分慎重地说道：“我觉得这里面的内容十分可疑。” 戚七十分无语：“少爷，要不拿个勺子给你？” 屠浩赶紧拒绝：“不不不，我还是一口闷吧。”作为一个土豪，当然是一次性全款付清，休想让他分期付款，承受利息之痛。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低头对着药碗运气。 “少爷，凉了就不好喝了。” 屠浩忍不住白了戚七一眼：“别说得好像热的时候就很好喝一样。” “那总比凉了好啊。”戚七劝道，“你早上还跟许少爷保证会乖乖喝药的。” “可是他现在不是不在么？”屠浩理所当然。在美少年面前乖乖的就行了，美少年不在，他干嘛装乖巧听话啊？ 戚七个子比屠浩高，力气比屠浩大，但是因为屠浩是他老板，所有只能忍气吞声，听着自家少爷各种气死人的歪理。 还好在药凉之前，许明旭就回来了。这比他平时回来得要早一些。 屠浩立刻就大无畏地捧起药碗，一口干掉。 许明旭本来还担心屠浩不肯乖乖喝药，现在亲眼看到，顿时就笑着把他抱起来，还喂了他吃了一个蜜饯：“小耗子好乖。”他看屠浩嘴角还有点药渍，凑上去舔了舔，那味道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我去让小钟问问大夫，下次能不能调一点蜜水吃。”这味道实在是太难喝了。难为小耗子这么喝下去。想到还要喝那么多顿，他就心疼得不行，偏偏为了小耗子的身体，他还得监督小耗子一顿不落地继续喝。 屠浩有些呆。他刚才是被美少年舔了？！ “小耗子？”许明旭有些担心，怎么没反应？喝药喝傻了？ 屠浩老脸一红：“我……困了。” 许明旭知道生病的人多半因为身体虚弱，需要更多的休息，听到这样的回答也不起疑，把屠浩放到床上，耐心地把人哄睡了，才急匆匆地去先生那里。他上午的课还没结束，这是临时回来的。 青峰先生倒是没有不耐烦。老师对待好学生总是有着诸多优待的。 这一天上午的课程讲完之后，青峰先生留了许明旭一起吃饭。这是常有的事情。国子监的课业虽然看着似乎宽松，其实很紧张。先生们通常是上半天课，留下半天给学生们自习；但是也有上午一个知识点没讲完，下午接着讲的情况。 中饭也很普通，直接从食堂里端过来的，并不比别人多一片菜叶。 两人匆匆用罢饭食，青峰先生直接开门见山道：“虽说现在有点早，你的年纪也小了一点，不过现在户部正好有个还不错的职缺，你要不要先去试试？” 国子监并没有太过严格的学习时间。通常学问差不多了，里面的学生通过家里人运作，或者是格外优秀的会得到国子监的举荐，就能够入朝为官了。 当然，好的职缺永远都是不够的。 许明旭他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祖父虽然对他还算看重，但是对几个兄长也并未全部都放弃。再加上所谓的长子嫡孙的顾虑，他的年纪又还小，肯定还得再拖上两年。没想到现在就…… “先生，这职缺是……”户部？难道是屠夫子？ “也谈不上多好的职位，是户部主事下的一个位子。那位主事司农事，我想你大概有点兴趣，就是肯定要下田，到时候会比较辛苦，你好好考虑考虑，不着急。” 青峰先生说不着急，许明旭却不能真的当不着急。天下钱粮无小事。户部里的官吏也不是个个都有实权的。虽说这样一个小职缺，远远谈不上主管农桑，但是对于他来说绝对是个难能可贵的机会。他唯一顾虑的是：“先生，这职缺是在京城么？” 青峰先生笑道：“当然不是在京城。在京城可怎么下地？是在京郊。” 作者有话要说：ps.本文一切制度都属于作者菌瞎掰，千万不要当真！ 大太阳╭（╯3╰）╮：小耗子，亲亲。 小耗子：不要。 大太阳：你变了，你以前会说还要的。 小耗子：明明是你变了。 大太阳：哪儿变了？ 小耗子?（??）?：变大了。 小时候，太后有一段时间喝中药。我看着桌上的一大碗，跟太后说：给我喝一口。 太后断然拒绝。然后逃避喝药的太后就把碗放着，出去聊天了。 我很森气啊，太后竟然有好吃的不给我吃。于是我就偷偷喝了一口，那味道至今难忘＿（：3∠）＿ 166阅读网 40 第四十章　晦气 - 户部郎 - 枫香 要说许明旭的年纪, 当官当然还显得太小。 但是他的学识, 甚至是对于一些民生方面的见地, 在国子监中已经算得上出类拔萃，和屠浩这种有着明显短板的学生不一样。 就青峰先生本人而言，他觉得继续将许明旭留在国子监里一年两年, 纯粹是对他才华的浪费。 所以，当屠夫子拿出这个职缺的时候, 他并没有多考虑就答应了下来，因为这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许明旭当然也明白这一点, 但是：“如果接下那份职缺的话，就不能再住在国子监了。”也就不能再这样天天和小耗子在一起了。 本来屠浩看到许明旭忧心忡忡的样子, 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原来是要去工作了，还没找好房子租？他眨巴一下眼睛，把平躺改成侧睡，爪子习惯性地往美少年的身上一搭, 问道：“是京郊哪儿啊？” 许明旭一怔，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万春庄。”他这里舍不得和小耗子分开, 小耗子怎么瞧着一点都没舍不得他？ 万春庄算是京郊非常有名的地段了，距离京城马车不过一个时辰，骑马更快。土地肥沃，虽说不是河网密布，周围也有两三条不大不小的河流，算是京郊最好的庄园地界。 凡举京城中数得上号的人家, 几乎在万春庄都有庄子。 其中最大的两处，一处是属于章家的皇庄，另外一处则是属于户部辖下，类似于现代农科院的试验田一类。 屠家是外来户，没有万春庄的庄子。屠浩购置的小庄，倒是距离万春庄不算远。 屠浩想了想问道：“那哥哥上任之后，是住在万春庄里？万春庄提供住处的吧？” 这一下许明旭怔愣得更久，干脆俯下身去，连着被子把人抱住，闷声道：“小耗子就担心哥哥没地方住？” “嗯。”不然还担心什么？ 小孩儿的眼睛黑白分明，许明旭这样凑近着看却觉得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有些不明所以的心虚。他下意识地重新坐直，顺便把小耗子的手塞进薄被里：“小耗子没有舍不得哥哥？” 舍友总归是要各奔东西的嘛。屠浩有些不太明白，不过很快就醒悟过来，手又伸出来搭在美少年的腿上：“哥哥以后不来看小耗子了吗？” “当然会来看的。”许明旭想也不想就回答，随即想到小耗子大概就以为他去当官，可能就和他现在住宿不能经常回家一样？ 屠浩看到美少年脸上的表情略微松快了一些，就继续缠着他问万春庄那边的事情。 许明旭不过是草草从青峰先生那里了解到了一些，哪里知道具体情况？虽然屠浩问得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但是许明旭也顺着把一些粗略需要准备和注意的地方理了理。 不过屠浩的身体到底还是废柴，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许明旭这才写信回家，叫了小钟把消息送回去，叮嘱：“只交给我爷爷或是奶奶，要是别的人问起，就说回去着手准备换季的东西。” 许家并没有自己的裁缝，得请了人到家里来裁衣。他去年开始就自己打理自己一房的东西，下人们的衣物虽然简单，可是这一屋子人的衣物做下来，没一个月不行。若是再算上其它的事情，现在着手准备，并不算早。 许家哪里还有“别的人”？小钟明白，立刻接下差事，回去了。 虽然青峰先生介绍的这个职缺，真要算起品级来，那是根本算不上什么的，俸禄也少，也没什么油水；但是出仕不是一件小事情，不能他自说自话就去的，总得告知家中。 他原先顾忌的，不过是因为他排行第七，上面六个哥哥都还没有谋到职缺，哪里能够轮得到他呢？现在不一样了，他过继到了二房，上面没有父亲，那么需要告知的自然是祖父。 当然，若是让大房的人知道了，总也免不了麻烦。 许明旭的担心不无道理。 许家老爷子和老太太知道了消息之后，一边自然是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喜悦，另外一边却又难免心怀愧疚。许明旭是他们看重的孙儿，职缺却不是他这个爷爷的谋来的；甚至于为了避免横生枝节，还只能先将消息按下不提。 许家老太太只能借着换季的名头，从私库里取了东西，给许明旭置办一些物品。 柳氏到底在许家经营日久，老太太和二房的往来，她是知道一些的。 尤其是许盈心这段时间在老太太跟前学着管家，多少听到一些。在老太太面前，她是连吭都不敢吭一声，但是回到自己亲娘跟前，她顿时就把不高兴带到了脸上：“娘，你说奶奶干嘛对一个小杂种那么好？不就是换季的那点东西么，我看着来来去去的都要上百两银子了。我添一套头面，都要被奶奶说一句奢靡。到底谁才是嫡，谁才是庶啊？” 柳氏这一年来小动作不敢有。家里的中馈，到底还是她管得多。老太太并没有完全把她给架空，甚至还帮着她敲打了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妾；加上儿子显然比起以前像个样子了，女儿的亲事也有了着落，她现在对自己婆婆，倒是比以往要来得敬重一些。 婆婆待许明旭太好，她当然心气不顺，但是这些话却不能在女儿面前说出来：“你那一套头面都要近百两了，不说你说谁？”柳氏作势拍了一下女儿，“还有，‘小杂种’这话是你说的？你仔细想想这是在骂谁？” 当儿子是的小杂种，当爹的岂不是大杂种，再上下左右一推，不是说他们许家都是杂种？ 许盈心一撇嘴：“我知道错了。” “嘴上知道了，也不知道心里知道了没？”柳氏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你啊，马上就要定亲的人了，这话也就在娘跟前说说，以后到了婆家，可不能再这么嘴上不把门了。王家那样的皇亲贵胄，规矩恐怕不少……” 娘俩正说着，有丫鬟急匆匆地跑来：“夫人，不好了！” 柳氏眉头一皱：“急什么？到底什么事情？” 这丫鬟是柳氏的心腹，喘匀了气之后，立刻压低了声音说道：“王家……王家挂了白幡，八公子没了。” “什么？！”柳氏闻言，直接拍案而起，“八公子怎么会没的？消息属实吗？” 丫鬟连连点头：“奴婢不敢乱说。”但是具体怎么样，却不是她这么一个丫鬟能够探听到的了。 她是柳氏身边伺候的人，当然知道老太太给大姑娘说亲的对象，是王家的一个子弟。当然不是八公子，但是现在王家死了人，也不知道这门亲事会不会起变化？ 一个丫鬟想得到的事情，柳氏和许盈心当然也想得到。 柳氏摆摆手让丫鬟下去，眉头皱得更紧。 许盈心气得往椅子上重重一坐：“晦气。” 京城中虽然诸多人追捧这八公子，但是许盈心是特别不喜欢的。究其根本，她亲爹也是这样的纨绔，在自己家里什么样子的，她当然清楚，更加喜欢不起来。 八公子是王家长房嫡出，她说亲的对象是王家三房的嫡次子。人长得虽然没有八公子那样风流，可也算的上端正俊秀，更加上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传闻，她心里面是满意的。 可是八公子死了不要紧，偏偏在她即将定亲的时候死，许盈心觉得这简直在给她添堵！ 柳氏轻斥一声：“刚和你说的忘记了？” 许盈心哼了哼：“这不是就咱们两个嘛。再说那八公子好好的，怎么说死就死了，里面就没一点蹊跷？” “别乱说话。”柳氏说归说，心里面也是打了一个突。可八公子那样的地位，总不见得能被人害死吧？ 柳氏这边知道消息，许老太太那边知道得也不慢。她关心的当然也是许盈心的婚事，抓了回家的许老爷子说话：“本来我看王家的十一郎还挺好的。虽说大丫头嫁过去不能当什么当家主母，可是她那样子也不是个能管家的。上面有个好门庭撑着，刚刚好。可现在王八这么一档子事……这里面没什么问题吧？” 许老爷子还真不知道这件事情：“不管有没有问题，咱们只做不知道。反正现在这亲事还没定下，我看王家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上门来提亲，就先缓缓也好。” 许老太太点头称是：“我再看看别的人家吧。”自家儿子实在太“出名”，子女的亲事确实不好说。 大儿子那边从上到下的事情都糟心，老爷子一点都不想说，转而问起：“七郎那边定了哪天办谢师宴了没？” 说到许明旭，老太太的脸上总算露出一点笑：“定了，下月初三。” “那时间有点紧了。”老爷子把官服脱下，换上轻便透气的常服，“过了这一回，七郎也算是个大人了。我看啊，不用等到二十，就能给他行冠礼了。就是不知道屠夫子愿不愿意来给七郎加冠。” 老太太正帮着他把换下来的衣服挂好，闻言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屠夫子？你和他有交情？” 老爷子笑得有些得意：“我哪里能和屠夫子有交情？”他是太子太傅，身上就带着太子的烙印，和其他朝臣总该避着一点，“是七郎自己得了屠夫子青眼。”他单单不好说，要不是因为屠夫子家的女儿已经订了亲，他还巴不得给许明旭求上这一门亲事呢。 唉，可叹他家七郎晚生了两年。 作者有话要说：大太阳↖(^^)↗：爷爷放心，我一定能和许家结亲的！ 许爷爷o(╯□╰)o：人家闺女都要嫁人了，难道你要去抢亲？ 小耗子(⊙o⊙)：是啊，你抢不过我姐的，会被虎妞打死的！ 大太阳~(≧▽≦)/~：我娶小耗子。 许爷爷：( ⊙ o ⊙ )！ 虎妞╮(╯_╰)╭：你还是会被我打死的。 166阅读网 41 第四十一章　小官 - 户部郎 - 枫香 暑气最盛的时节, 许明旭终于要离开国子监。 和他一同毕业的, 还有包括郑蕴在内的五个人, 职缺都不错。而且能在国子监就读的学生，家中的背景都不差，往后只要不犯什么大的差错, 哪怕不能平步青云，往后在大汉朝的官僚体系里混口饭吃, 总是不难的。 许明旭和郑蕴显然都放心不下屠浩，跟两个老妈子似的千叮咛万嘱咐, 反倒是屠浩有些不耐烦了：“啰嗦！” 他才是当家长的好不好！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叮嘱两个小崽子, 结果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他心里面憋得慌。 小耗子的小嫩脸一板，还颇有一些威慑力。许明旭和郑蕴都住了口，像两个小学生一样，乖乖肃手而立。 屠浩轻轻哼了哼, 朝身后招了招手。 蒋志行和戚七两个上前，将手上的两个并不算大的包袱交到两人手上。 “你们到了任上, 少说话多做事。遇到什么事情，也别乱出头，提防着一点小人。”社会上什么样的人都有。虽说很多人都是有目的性的下绊子，但是总会有一些人喜欢干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尤其是他们这样的出身，当然背靠大树好乘凉是不错，但是总也有和他们家不对付的人家。 同朝为官, 政见不合是很正常的事情，从而产生一些恩恩怨怨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两个十几岁的童工，可别被人给炮灰了。 谢师宴昨天已经办完了，并不算隆重，但是十分郑重。 三个人在门口说了几句话，屠浩还得回去上课，当下就先走了。 郑蕴看着屠浩消失的背影，忍不住有点不是滋味：“怎么觉着……”刚才那小耗子怎么那么像他爹呢！ 许明旭的脸色有点不太好，哪怕之前和小耗子说了再多的话，他心里面还是舍不得。但是想想他现在比屠浩早一些当官，将来等屠浩当官了，他说不定能照应一二。现在他分派的这个职缺，也挺好。他现在正在种植棉花，但是数量有限，就算能够赚钱，也未必能赚得了多少。屠浩对一些番邦的作物也感兴趣，他倒是可以假公济私一番。说不定能种出更好吃的葡萄，让小耗子高兴高兴。 这么一想，他的心里就松快了一些，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对着郑蕴拱手道别：“郑兄，小弟任上远，先行一步。” 郑蕴看他这样洒脱的样子，也跟着笑着拜别：“许老弟慢行。” 许明旭谋到的职缺，他当然是知道的。虽然那里看似是个清水衙门，还是算不上清闲的苦差事，但是他在家倒是听闻一些。可以说，整个大汉最优秀的种粮，都是出自那个衙门。好的种粮和差的种粮，以他们家这种拥有良田千顷的人家来说，一年的收入要相差多少？ 以许明旭的地位来说，这样一个职缺用来起步是再好不过，还颇能做出一点实绩来。 许明旭当然也明白。马车并没有直接出城，而是先回到家里，拜别了祖父祖母进，他才出了城。 马车到万春庄的时候，时间还没过午。 万春庄到处都是一家家庄子，入眼全都是一块块农田。零星能看到农人们顶着烈日在田地里忙碌。 许明旭以前经过过万春庄，但是从来没拐进来过，这会儿觉得有些好奇，挂起了车帘子左顾右盼。 万春庄的路修得很好，除了略窄了一些，几乎能和官道媲美。 户部所辖的农庄距离官道不远，门口挂着牌子，非常好认。 许明旭拿着信物给门房查验过，才被放了进去，按着指点把马车卸下，把马牵到马厩里。 “阿坚，一会儿还得麻烦你把马车赶回去。”他看了看天色，“你回去之后不忙过来，明天早上再出城。”他现在的身份是不能使用马车的。不过因为他今天要搬的东西多，许老爷子这才嘱咐了，也算是给许明旭做脸，表明许明旭在许家是受到重视的。 阿坚赶紧说道：“少爷哪里的话。” 两人说话的功夫，一个小厮急匆匆跑了过来，高声问道：“可是许明旭许大人？” 许明旭称是。 小厮道：“姚主事临时有急事出去了，吩咐小人候着，许大人别见怪。您的住处都安排好了……” 许明旭当然就跟着小厮走。 住处都是按照品级来的，睡的是炕床，只有主事才有单独的小院。许明旭被安排的是朝南的一间，带一间耳房。里面放着一套桌椅板凳，其它的就什么都没有了。不过他在的这个小院里，暂时就他一个人住。 小厮有些不好意思：“条件简陋了一些。姚主事说了，现在边上两间没有人住，您可以先用着。” 许明旭住惯了国子监的人，倒是没觉得什么，止住了小厮的歉意，又问了洗澡间食堂之类的地方，得知没有洗澡间，吃饭也只有一天两顿之后，脸色也没什么变化。 现在不是庄上用饭的时候，但是他们随身带了一些点心，将就着吃完，就开始把带来的东西搬的搬摆的摆。 阿坚把一些重东西搬完之后，又听着许明旭和小钟说缺什么东西：“这地方采买不便，东西还是尽可能带多一点。亏得我们带了煤球炉，不然一天两顿饭岂不是要饿肚子？”他自己是过来人，自家少爷和小钟都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天三顿饭再加上两顿点心都未必够饱。 至于像在国子监里那样自己弄个小灶间？许明旭毕竟只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刚上任可不能太嚣张。就算是在国子监里，那小灶间和洗澡间也是因为屠浩的面子，和许明旭是半点关系都没有的。 许明旭自己研了墨，把要添置的东西一一写上，闻言笑道：“那就多买点米粮带来。”想了想，他顺便写了一封短信，信纸晾干后，小心塞进信封里，“回城后，先去国子监把信交给屠少爷。” 不多时，主仆三人商议妥当，阿坚重新架着马车回城。 许明旭正式到任的时间其实是在两天后。不过他们这样的新官都差不多，总会尽可能早到一两天。不过很多都是管家什么的先来，把一些日常什么的都打点妥当了，少爷们才亲自过来。 本来姚主事也没想到许明旭会来得那么早。他也是那段时间过来的人，知道学子刚离开学府，多少有一些应酬。别的不说，谢师宴是要摆的，家里面也要宴请客人，另外同窗之间也得往来，还得拜会一些长辈之类。 “小牛犊子可真能犟，死活不出来，差点把母牛给累死了。”庄上的母牛难产，姚主事忙活了一上午，这会儿一身狼狈的站在井台边，“这许少郎已经来了？” 小厮在给他打水：“是啊，小人看着那许少郎人还不错，没一句挑三拣四，办事也利落，家人刚赶着马车回去了呢。” 姚主事点了点头。许家在京城那是非常有名的。许家老爷子特意为了这个孙儿，亲自来向他这么个小主事打招呼。这份职缺也是户部尚书屠大人，亲自开口划给了许少郎的。他本以为这位许少郎来了，怎么都得给供起来，好吧，就算人家脾气好，还是一样得供起来。 他一边想，一边拉过一个小板凳一坐，示意小厮拿瓢给他冲水：“先看看再说，千万别得罪了。” “哪儿能啊。”小厮说着，动作顿了顿，看到走过来的许明旭。 姚主事也看到了。这……还想说要给许少郎留个好印象。 许明旭听人说过姚主事的样子，这会儿既然看到了，他只能走过来：“下官许明旭，见过姚大人。”难道这里就是庄上的……洗澡间？在国子监里的时候，他倒是也经常跟着小志他们，直接在院子里冲凉，但是小院里总共就他们几个人，这里怎么说都是衙门，不妥吧？ 说起来姚主事到底是干什么去了，怎么弄得这样狼狈？ 姚主事见许明旭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不禁松了一口气：“客气了。” 不管许明旭有再多的疑问，这会儿都不是说话的时候。他很快就找了借口离开，让光着膀子的姚主事松了一口气。 他只是小门小户出身，这辈子大概也就只能做到现在这个位置了，面对像许明旭这样十几岁就能踏上仕途，并且肯定会飞黄腾达的少爷，他觉得压力有点大。 屠浩晚饭前就收到了许明旭的信，心里面有点小开心：“美少年果然是放不下我的。”打开信封，信上面字没有几行，倒是画了一副万春庄的简图。他想想又有点心疼。美少年这是要去做农民了，现代那么多农业机器，种地都是苦活累活脏活，现在种地不仅更加辛苦，而且收获还少。 他有些担心，晚饭都吃得心不在焉。 戚七也有些心不在焉，等吃完饭后，说了一句：“少爷，听说明天就有人要搬进来了。”他十分不想和自家少爷住一个屋啊！ 屠浩向自家消息灵通的书童看过去，敢不敢嫌弃得再明显一点？他也只想和美少年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大太阳(╯﹏╰）：开始二转。 小耗子(⊙v⊙)：从美少年转职成美青年吗？ 大太阳＿（：3∠）＿：不，大概是要转职成放牛娃。 小耗子＿（：3∠）＿：…… 166阅读网 42 第四十二章　不是美少年 - 户部郎 - 枫香 国子监的名额向来吃香。 这边许明旭他们还没毕业, 就已经排队了无数人。现在他们刚走, 就有人通过考核, 搬了进来。 屠浩这边的小院格局变动大，但是也不能因为他的特殊情况，就让他就此一个人占据一个小院。他这边刚恢复完原本房间的格局, 就有人大包小包地搬了进来，照例是管家开道。 人家管家年纪不大, 看着二三十岁，一张老实人的脸, 恭恭敬敬又未语先笑：“小人卞福，见过屠少爷。我家子瑜少爷, 今后还要仰赖屠少爷多多照应。” 屠浩脸上也笑得很客气：“不敢当。你自己去忙，有什么不明之处，尽管去问我家小七。”这家人看来还挺有意思。管家是便服，少爷是辫子。 卞福确实很需要一个人来询问各种事情。国子监不比其它地方，自家老爷是新升的官, 也算是机缘巧合才能得到这么一个名额。就算他们卞家有过几个在国子监内读书的子弟，但是品级不同, 其中需要注意的地方也不尽相同。再说，眼前这个小孩儿是在皇帝面前挂了名的，不知道多少人争着和这位屠少爷住一个小院呢！ 在卞福带着下人，忙着把小院里外整理的时候，卞子瑜也从先生那里回来了。他进到小院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卞福, 想要拜会屠浩。 卞福已经把屋子整理得差不多了，对着少爷说道：“屠少爷刚才有事出门了，至于去哪里，他没说。” 卞子瑜一想也是。屠浩去哪里，用不着和他的下人交代。再说他这里在整理屋子，难免有些动静，恐怕是被吵到了，这才出门去的，等他回来了，可得好好道歉。 屠浩倒不是出去躲清静的，而是去门口拿美少年的信。 本来倒是不用他亲自跑腿，不过看着戚七这两天忙成狗，至于蒋志行那是叶外公的人，巴不得他多动动，除非必要是不会替他跑腿的。 送信的自然是阿坚。 现在许明旭不在国子监里读书。他的家人自然也不能再像以往那样进出。 许明旭身在万春庄，但是他在京城有铺子，郊外还有租来种植棉花和一些杂果之类的田地，再加上许家二房的各种事情，阿坚每隔上一两天就得来回跑一次，理所当然就成了两人的信使。 阿坚没想到会是屠浩亲自过来拿信，把自家少爷的信给了对方后，又收到了另外一封屠浩的信。屠浩仔仔细细地问了许明旭在万春庄的情况，想开口说亲眼去看看，但是想到国子监坑爹的假期，只能悻悻然住口。 阿坚把屠浩的情况记下，又带去给许明旭。他家少爷虽说如今在许家也算是有了点分量，但是毕竟岁数还小。而且老爷子年事已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个万一，到时候要是少爷还没立起来，恐怕又要回到以往，甚至是比以往都不堪的境地。 再者，就算少爷顺风顺水，交好屠少爷也一点不吃亏。据他所知，以前少爷在国子监内，说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但实际上能跟他说上话的根本就没几个人，关系亲近的更是一个都谈不上。打从屠少爷来了之后，他们家少爷才开始真正和人熟络起来，往来的也都是郑蕴少爷和叶家几位少爷那样的人物，以前那些表现淡淡的人也都贴上来…… 好吧，他确实是知道自家少爷对人家屠少爷是真心喜爱，但是他就是忍不住这么想…… 其实就连许明旭身边的人这么想，外人当然更容易产生一些功利的想法。然而这其中还包含着一些诸如“小孩子就是好骗”之类的针对屠浩的贬损。虽然这样的言论不会真的有人当面说，甚至背后吐露也极少，但是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 如今在朝中，确实没几个人能和屠夫子的地位相比。尤其屠夫子年纪还轻，如今已经是户部尚书，将来位极人臣，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哪怕将来屠浩没能有他爹那样风光，可是怎么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和他交好绝对不会亏本就对了。 可是以往屠浩身边有两大门神。一个是郑蕴。人家那是比起屠浩来，更让人迫不及待要讨好的人。另外一个则是许明旭。许明旭的学问，他们是没什么好指谪的。毕竟就算自家父辈祖辈的品级到了，也不是个个都能够让青峰先生亲自收入门墙的。但是许明旭的出身就有很大的问题了。 许家内宅的生态圈，在有心人眼中并不算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想打探自然是能够打探到的。更何况，许家又不是没有嫡子，没道理嫡子没进国子监，反倒让一个庶子，还是排名靠后的庶子拿到了名额，人们总会下意识地觉得许明旭这个人内里藏奸，十分会算计。 如今许明旭离开了国子监，还这样和屠浩保持书信往来，在一些人的眼里，自然变成了工于心计。 屠浩身边有一个戚七，能有什么不知道的。 他拿着信还没回到宿舍，就碰到从澡堂子回来的戚七，自然就听到了各种小道消息。他心里面当然不怎么舒服，但也就是哼了哼：“随便他们说。只会在人背后搬弄是非，哼！” 学校还算是个比较单纯的环境。哪怕在国子监内读书的，都是一些官僚世家子弟也是一样。该读书的时候，他们把心思放在了别的上面，等到出去当官了，将来成就恐怕也就这样吧。 戚七到底也是和许明旭同一个院子住了将近两年时间。许明旭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听到那样的话，要不是碍于身份，他绝对要过去和人理论理论的。他们家少爷那么难弄的一个人，换了是他弟弟绝对要被他一天三顿好打，也就是许少爷才能受得了。 他从澡堂子里出来，憋了一肚子气，现在听自家少爷这么一说，豁然开朗：“少爷，您说得对极了！”他顿时就不气恼了，看看少爷的心情还算不错，就有心思八卦起来，“少爷，那个卞少爷问能不能用灶间和洗澡间。” 屠浩微微皱了皱眉：“你怎么回答？”别看他好像娇气，可实际上他只是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尽可能对自己好一点罢了。上辈子他也是白手起家的，苦日子也过过，比起这些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真少爷们，他可要吃得起苦得多。 戚七嘻嘻一笑：“我当然是说要少爷您做主啦。” “嗯。”屠浩点头表示赞同，又问，“那卞少爷长得好看吗？” 戚七深知自家少爷的颜控，当即表示：“好看的。”其实国子监里的少爷们，从小娇生惯养的，除了少少几个人，那都是细皮嫩肉，虽说在国子监内的衣服都尽可能不那么华美，那也是十分素雅考究的，还真没几个能称得上难看。 屠浩觉得自家书童的审美不太靠谱，给了一个参照对象：“比起哥哥呢？” 屠浩嘴里的哥哥，那是特指许明旭，而不是表哥郑蕴，或者是表哥叶大花。 戚七立刻就摇头：“没许少爷好看。”他就没见过比许少爷好看的人。其实他心里面觉得，就是自家大姑娘都没人家许少爷长得好看。 屠浩也觉得自己拿美少年做参照物有点标准过高，又勉强列举了二号参照物：“那比起郑表哥呢？” 戚七还是摇头：“也没表少爷好看。” 亏得郑蕴不知道，否则他恐怕要吐血。这位内里十分不要面皮的人，在外面，尤其是在长辈们面前，那是十分擅于做样的，否则他也不会成为京城同辈人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反正京城这个圈子里的家长们只要说起儿子，那是学问、品行、样貌，总有一样或者全部都不如郑蕴的。 郑蕴的综合评分非常高。让卞少爷和郑蕴来比，实在是有些不厚道。 不过屠浩不那么想。他觉得，连郑蕴那厚脸皮都比不上，那恐怕也就这样了。既然不是美少年，还不是小鲜肉，那就简单了：“灶间可以共用，洗澡间不行。”国子监里有食堂，灶间不过是用来偶尔做个宵夜什么的，和别人共用也没什么所谓。但是洗澡的地方都是私人物品，除了美少年之外，他并不太想和别人共用。 戚七点头表示记下了。 卞少爷听到这个决定后，也觉得理所当然。今天是国子监开放澡堂的日子。他今天忙里忙外的，眼看着时间就要错过了，只能匆匆和屠浩打了一声招呼，赶紧去洗澡。 屠浩回到房里看看美少年给他的信，又看看庄上来的信。今年的葡萄已经陆续可以开始采收了，数量喜人。酒庄也建了起来。顺利的话，今冬他就能给家里多一样收入。 酒，向来就是暴利行业。现在的酒多半是粮食酒。如今的粮食连让人吃饱都有很大的缺口，用来酿酒更是奢侈无比。哪怕是最低劣的酒，价格也非常昂贵，不是普通人日常能够消费得起的。 而他对于酿酒的知识，是上辈子事业有成之后为了装逼学了一点，说白了不过是纸上谈兵，只能盼着家里的那些匠人们靠谱一点吧？ 新建的酒庄内的匠人们可不知道自家少爷是这个想法。在他们看来，少爷的几句指点，让他们犹如醍醐灌顶。新鲜的葡萄被一筐筐地送来，他们一个个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地就要酿出一桶桶美酒来。 酒庄的总管事看着群情高涨，更是添了一把火：“少爷说了，这回酿酒最好的人，赏钱十贯！” 作者有话要说：大太阳：新室友怎么样？ 小耗子：啊？什么新室友？ 大太阳：就是新室友啊。 小耗子：哦，不好看。 大太阳：人呢？ 小耗子：说了不好看啊！ 166阅读网 43 第四十三章　农经草稿 - 户部郎 - 枫香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 但是许明旭这个芝麻绿豆官上任, 并没有拿任何人火一火的意思。一来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地位, 二来也是因为万春庄上的人都快把他给供起来了，根本就没有必要发火。 咱们衙门人少，院子里的空房间随便用。 吃饭不方便用个小炉子多就麻烦, 咱找人来给您砌个灶。 没洗澡间不习惯早说啊，顺便再砌个洗澡间又不麻烦。 短短三天时间里, 原本只能算是干净整洁的小院子，从家徒四壁, 瞬间有了一点国子监小院的风范。 许明旭这两年来颇认识了一些工匠，请来修改的都是熟人, 甚至还把自己的宿舍下挖了地龙，改成了暖房。 小钟觉得很满意，送走了工匠之后，几乎是蹦跶着回了小院：“少爷，咱们晚上先烧一烧地龙吧？” 许明旭正在换短打, 闻言也不回头：“现在天气那么热，烧来做什么？” 小钟一撇嘴：“这不是潮气重么？不是我说, 这庄子好歹也是官衙吧，怎么地基都不抬高一点儿？现在这天气，动不动就下雨，屋里的东西都要发霉了。” 他每天还得趁着日头好的时候，把东西搬出去晒，又得赶着变天前, 把东西收回屋子，来来回回的一天光干这些事情了。 “那也得等过几天晾干了之后再烧。”许明旭还是第一次穿短打，感觉有些不自在，但是不说下地，就是在田间走动，穿着袍子也不妥当。 “好吧。”小钟有些新奇地看着自家少爷的新装束，“少爷啊，您要是穿这一身，屠少爷恐怕都要认不出来啦。” 许明旭别的不着紧，听到屠浩总是放在心上的，闻言赶紧问：“很难看吗？”他不禁有些为难。虽说他穿成这样，屠浩是不会看到的，可是万一呢？说不定小耗子什么时候有空了，就会来看他。他穿成这样，小耗子万一嫌弃了怎么办？ 小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自家少爷竟然会当真，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我就是觉着少爷您没穿过这样的，屠少爷看着肯定会觉得新奇。” “哦。”许明旭松了一口气，随即觉得自己刚才的样子有点好笑，重新整理了一下衣服，吩咐小钟，“我今天要跟着姚主事去看鸡舍。阿坚过来了，你把书架上的册子给他，让他交给你娘。” 小钟立刻眉开眼笑：“是，放心吧，少爷！”少爷让他把东西交给他娘，他还能顺便捎点东西回去给家里人。 现在他们家，他娘是少爷的内务管家，他爹是少爷的外务管家。他现在是书童，将来肯定也是要替少爷办事的人。自家少爷一定会飞黄腾达，他也要跟上才行。现在他在庄上反正也没太多事情，正好多学一点东西。记账什么的，他手上的小钱钱还是有一些的，才不会像戚七那样，一页纸都记不满。 许明旭很快就找到了姚主事。 姚主事看到他这幅打扮，倒是愣了愣，随即笑道：“许少郎这是真的要去鸡舍？别说我没打招呼，那里味道可不好闻。” 几天下来，他倒是对这位年纪轻轻的下属诸多改观，对方完全不像他以往认识的公子哥。但是他不确定许明旭真的能够适应这些农事。哪怕现在许明旭打扮得像个农民，他也完全不能想象对方跟他一样去给牛接生。 许明旭赶紧拱手：“姚大人直接叫下属的名字就好。在其位谋其事。既然我已经到任了，当然要做好事情，怎么能够因为区区的气味，就逃避责任呢？农为国之本，还望姚大人不吝赐教。” 姚主事哈哈大笑，伸手想拍拍许明旭的肩膀，看看人家的小身板，胳膊伸出去又重新拐回来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行！既然你想学，我一定教！” 他虽说也是户部的一个主事，听上去似乎还挺厉害的。其实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甚至都未必能算得上京官。衙门虽然是在京郊，距离京城也不远，但却极少有时间去上官那里刷脸，人情往来就更加谈不上了。也就是每年需要种粮的时候，他们这边才会热闹几天，其余时候他们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 许明旭是真心想学。在他没有接触农事之前，他一直觉得所谓的种地，就是挖个坑，把种子扔进去，然后盖上土浇上水，平时或许还需要拔拔草除除虫，接着就能够收获了。然而他自己开始租地种植之后，发现这里面的学问非常多。 到鸡舍需要步行盏茶时间，沿途姚主事就跟许明旭讲这一路看到的各种农作物的种植方法，常见的害虫的种类，适应种植的地区，以及产量等等的知识。 许明旭认认真真地记下，然后问了一些自己不是很明白的问题。他对种地几乎完全停留在一些属下的报告中，实际上连锄头长什么样都不知道，问出来的有些问题让姚主事都要失笑，暗忖着果然是个公子哥。不过这个公子哥脾气还算不错，只要不给他找麻烦，哪怕将来不干活，把他供起来又怎么样呢？ 姚主事其实还暗藏了一点小心思。乡间的土路可不比城里。他觉着这个许少郎，走不到鸡舍就得摔上几跤。结果他没想到，人家好端端地一路走到了鸡舍，连踉跄都没踉跄一下。他觉得有些意外，看看人家瘦巴巴的样子，也不像是学过功夫的。 “姚大人？”许明旭不太明白，怎么姚主事突然看着他不说话了？ 姚主事一愣，立刻回过神来，也没什么不好讲的，直接就说道：“我看许少郎……你似乎对这土路没不习惯，以前走过？” 许明旭说道：“没有，就是走过几次山路。”其实也是陪着屠浩在江丹坡那边走过小半圈，他倒是不觉得怎么累，平时坚持跑圈和练武，对他的身体帮助很大。他明显感觉到自己比起以前来，身手更加灵活，精力也更加充沛了。说起来，这还是蒋志行所说的基础。 姚主事有些困惑。他不觉得公子哥们平时走的那些修葺平整的山路，能和这些田埂土路相比，但是眼前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还是正事要紧。他指了指鸡舍：“这就是咱们衙门的鸡舍了。现在里面一共饲养了七个品种，总共一千五百只鸡。请看这一种乌骨鸡……饲养的时候需要注意……比较常见的病症……” 姚主事一边说，一边注意许明旭的表情，发现他像是根本就没有闻到鸡舍的异味一样，内心松了一口气之余，讲解得就更加用心了。毕竟这位少爷和他这种恐怕到死就做在这个位置上的人不一样，学会了也不会来和他抢饭碗吃，等将来这位高升了，万一以后有什么事情找上门，总要念着他的一点好。这样一想，他讲解起来就更加用心细致了。 许明旭听得也十分认真，观察得更是十分仔细。他在国子监内就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不说过目不忘，记性也远超常人。 他每天白天就跟着姚主事学习打理庄上的事务，晚上就把白天学到的东西记录下来，唯恐出错，还拿去给姚主事矫正。 姚主事没想到自己东一榔头西一锤子讲的东西，竟然能够被许明旭编纂成册，看着条理分明，简直就是一本农书。哪怕里面的内容都是他亲口讲的，他也有些不敢认，干巴巴地张了张嘴：“这……倒是没有错的。” 许明旭这种整理的本事，其实还有一部分是沾了屠浩的光。 屠浩记笔记是经过无数课堂锻炼出来的。不像现在因为笔墨纸砚各种贵，字全都连在一起，读书首要一点就是要学会断句的。要不是因为标点符号这种东西，他现在这个年纪拿出来有点惊世骇俗，他早就折腾出来了。 不过他记录笔记什么的，各种空格分段毫不含糊。用他的话来说，那就是又不是买不起几张纸？ 他是有专供自己用纸的作坊的土豪有木有！ 许明旭虽然觉得这样有些浪费，但是看起来真的更加清晰明了，就这么一直用着了。 这对于姚主事来说，却是闻所未闻的事情，把一本颇有一些厚度的册子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只觉得哪儿哪儿都好，更有一种自己变成了学问大家的错觉，犹豫了一会儿说道：“这册子能借我抄吗？” 许明旭失笑：“本就是姚大人的东西，有什么不能的？不过，下官觉得这册子里的内容恐怕还不够完善，一些地方还能够扩充一下。这里面不过是一些适合京城地区栽种的作物，和饲养的牲口种类。然而我大汉幅员辽阔，姚大人在这方面十分精通，若是能全部记录下来……” 姚主事被许明旭说得四十五度角抬头望天，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自己被摆上神坛的美好憧憬，过了半晌，目光坚毅地重重点头：“你说的对！这是一件大事，我再去叫几个人来。” 在农学方面，姚主事对自己非常有自信，但也不是盲目自信。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就什么都懂了。不过他们毕竟是大汉在这方面的最高管理机构，要调用一些相关的人员还是有这个权利的。 许明旭看着自己的上官跟个小年轻似的一溜烟跑走，忍不住低头笑笑，把桌上的册子整理好之后，回到自己屋里，把另外一份装订好的册子，并一封短信一起放进一个食盒里，叫了小钟进来：“明天早上给屠少爷送去。” 食盒里并没有放着什么吃食，而是一些庄上产的各色鸡蛋。他知道屠浩不差几个鸡蛋，但是这些不同品种的鸡，下的鸡蛋也五颜六色的，就是让小孩儿看着好玩。 屠浩转天收到，看到信里面的说法，眉头一挑。他是小孩儿么？还玩蛋？ “小七！过来把这些鸡蛋收起来，每天给我煮两个！” 戚七看看约莫二三十个鸡蛋：“少爷你一天只能吃一个。”这些鸡蛋的个头有点大，自家小鸡食量的少爷要是天天吃两个，哪里还吃得下饭？ 屠浩有些挣扎。美少年给他的东西，他内心十分不愿意送给别人。但是现在天气还热，有没有冰箱，鸡蛋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还是个金贵物件，真放坏了也可惜。 “那数五个出来，剩下的分三份，你另外找篮子装了，我给先生们送去。”他和许明旭的授课老师都一样，主要就是三位先生。 屠浩跑完腿，后背就出了一身汗，洗了个澡之后舒舒服服地开始看美少年写的册子，一看不得了啊。这不是农业频道致富之路吗？！ 他赶紧从床上跳下来，要去到青峰先生那儿请假，但是找半天没看到自己的鞋子，总不能穿着室内拖鞋去。 戚七听到动静，过来一看：“少爷你干嘛呢？” “我鞋子呢？” 戚七翻了个白眼。其他人都穿着鞋子来来去去，就他家少爷还得弄个拖鞋出来。他把鞋子找出来给屠浩换上，看着他风风火火地出门，还不忘交代：“准备明天去万春庄！” 作者有话要说：小耗子=￣￣=：我很壕啊！ 七七→_→：但是你一顿饭只能吃那么几粒米。 小耗子=￣￣=：我有钱任性！ 七七→_→：但是你一天也吃不了几粒米。 小耗子=￣￣=：你管我吃多少饭？ 七七→_→：可是你吃得少长不高，以后就是个矮萝卜。 大太阳→_→：胡说什么。小耗子最多就是个短腿耗子。 小耗子(￣▽￣)"：呵呵，你萌死定了！ 166阅读网 44 第四十四章　到达 - 户部郎 - 枫香 青峰先生觉得自己养了多年的性子, 早晚要被屠浩这么个急惊风给带跑偏。 去往万春庄的路上, 青峰先生还不忘教训屠浩：“别一天到晚, 说是风就是雨的，要稳重！” “是，先生。”屠浩诚诚恳恳地表态, 腹诽昨天看到手上这份农学笔记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哪个人激动得都要跳起来, 到现在还捧着不撒手呢。 嘁。 青峰先生大概是听到屠浩内心的吐槽，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想想也没多的可以教训，只能按下。 车厢内的另外一个人, 郑菡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总觉得青峰先生和自己的未来小舅子正在互别苗头，他要是瞎掺合的话，很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说起来，他对于自己出现在这里, 还有些弄不清楚。他本身并不是青峰先生直接任教的，怎么会突然把他拎出来长见识？难不成是自家小舅子？ 郑菡能进国子监是理所当然的。不过他算是到国子监里来镀金, 他本身无论是学识还是见识，都已经足够独当一面。只不过他这许多年跟着他父亲在任上，在京城中难免缺乏一点人脉。现在的同窗是将来重要的人脉关系之一。郑家在这方面当然不会疏于对子弟的培养。 屠小舅子对着郑菡露齿一笑：“菡表哥常年在外，见识不少，郑伯父在任上对农事方面的政绩，所有人都看得见。这一次的事情, 恐怕还得劳烦菡表哥。” 他一开始不知道，仔细一查才吓一跳。他爹上次就说了郑老爹在穷乡僻壤推广种柑橘。那只不过是最早的一笔。郑老爹接下来每到一块地方，就把各种果树种满哪个地方。 除了当季新鲜的水果出售外，不易长期保存的种类还加工成各种蜜饯果脯。有着郑老爹在其中牵线搭桥，甚至建立了类似于农村信用合作社之类的组织，来教导果农种植和统一售卖。这些年来，由于水果的品种变多，甚至还出现了各种水果的全国连锁店的雏形出来。 他说怎么最近家里送到国子监里来的水果品种变多了呢！这家伙到底背着他，偷偷给他家闺女献了多少殷勤？他就知道篮球队长都不是好人！ 郑菡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了屠浩，总觉得小舅子看自己的眼神十分不善。可是不善归不善，他却给了自己一个很好的机会。 “不敢说见识，只愿能够略尽绵薄之力。” 他几乎从小就跟着他爹漫山遍野地跑，现在回到京城反倒有些不习惯，别人看他的样子，也觉得不太像一个读书人。 可是读书人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又是谁规定读书人一定要是个什么样子呢？ 他爹早就跟他说过，读书是为了过日子。读好书，是为了好日子。做学问，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过上好日子。 他觉得他爹说得对。他爹这些年在任上的所作所为，他觉得完全可以趁此机会宣扬出去，让更多的老百姓不说过上好日子，至少也能够过年沾点荤腥，能够添置上一身新衣服是再好不过。 想到这里，他有些严肃的面容柔和了一些，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坐在他身边的小舅子的头顶。没想到他总觉得太过娇气的小舅子，竟然见识不凡。 不，他不应该这样大惊小怪。有屠夫子那样的爹，怎么会养出来见识浅薄的子女呢？他家屠英就和别人家的姑娘不一样，特别特别不一样！ 屠浩把他的手拍掉：“不可以摸头，要长不高！” 好森气啊！他一扭头，对着郑菡瞪眼，发现人家一副少年怀春的样子，顿时就更加生气了！ 马车是屠家的。并不是说郑家和青峰先生家就没马车，哪怕国子监里其实也是有公车的。 但是屠浩这小盆友多娇气啊，强烈要求用自家的马车。还真别说，外表看着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的马车，内里就是比别人家的马车要舒服。 其实屠浩就是和工匠们灌输了一点人体工程力学的概念，具体的知识他是不懂的，要相信人民群众的智慧嘛！人民群众当然是很聪明的，经过反复试验修改之后，才有了如今这样恰恰好的马车，不仅在行走时减少了颠簸，而且久坐也不会觉得太累，内部还有一些小小的设置。如果屠浩愿意的话，像京城这样大部分都比较平坦的路面上行走时，甚至可以在马车里煮小火锅。 不过这些东西都是特制的，造价不菲，也就是屠浩这么一个土豪才能任性得起来。 青峰先生和郑菡也算是见多识广，坐到马车上就觉察出不同，不过他们都放在心里面不说。往长远来说，一个家族的底蕴就是这么一点点积攒出来的，同时也是在一些细节之处体现出来。 马车很快就到了万春庄。得知他们一行人要来，整个衙门里的人都激动万分。 郑菡的爹曾经也在这里工作过。他后来大力推广果树栽植，和在这里的任职经历不无关系。当然人家现在也算得上是京城一位炙手可热的人物。 青峰先生就更加不用说了，实打实的三品大员，还是天下读书人都敬仰的国子监祭酒。 屠浩的身份就更加特别。他们这个衙门是户部下面的，户部的老大就是人家亲爹。虽然不太合适，但是屠浩对他们来说更像是少东家来了。 这么三个人到来，就为了自己脑子里那点东西，姚主事一边激动万分，一边又忍不住有些发虚。 许明旭倒是无所谓，在一旁安慰姚主事：“姚大人您放宽心。” 姚主事完全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我怎么能……哎？你过来看看，那辆马车是不是？” 万春庄这里到底是农庄，虽然分属一些权贵，但是这些权贵们亲自过来住的时候还是很少的。在这边，平时往来最多的是驴车。马车偶尔也有，但都是耕作用的劣马，和眼前拉车的马匹完全不是一回事情。 许明旭一眼就认出了屠浩的马车，下意识就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是。”他家小耗子来了！ 姚主事还要说话，就感觉耳边吹过一阵风，定睛一看，刚才还站在他身后半步的许明旭，这会儿就跟打了鸡血一样，飞快地跑到了马车边。马车停了下来，许明旭一伸手就抱了个孩子下来，又指着马厩的方向。 马车上接着又下来了一个少年郎和一位中年人。 三个人的特征十分明显，哪怕姚主事从来没有见过，也不会认错。他紧走两步，向着青峰先生行礼：“下官姚平，见过大人。” 青峰先生平时习惯被人叫做先生，被人一时间叫了一声大人，有点缓不过来，笑了笑道：“不必这么客气。姚大人大才，老夫十分敬佩。” “这……下官哪里有什么才……”姚主事那叫一个心虚啊。他虽然自认学问方面还可以，不然也不能够当官不是？但是这个学问要看跟谁比，能和青峰先生比么？青峰先生敬佩他啥呢？ 姚主事怔忪非常，一时间竟然都没注意到，自己的下属竟然从刚才起就把“少东家”抱在手上，根本就没放下来。 许明旭和屠浩两人这会儿完全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头碰头地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郑菡看了两眼，觉得腻歪到不行。小舅子果然还是个小孩子，不过小舅子和他姐姐倒好像不那么腻歪，万幸！ 屠浩发现美少年还是美少年，顿时就放下了心，然后就有点想农家乐：“我想去看看哥哥信上说的鸡舍、果园、鱼塘……” 许明旭对屠浩的要求当然是很想答应，但是：“先办正事。等空下来了，哥哥再带你去看。” “哦。”屠浩假装很乖巧很听话地点头，“那晚上我和哥哥一起睡呀？” “那是当然。”许明旭笑弯了眼睛，“小七没来？一会儿让小钟把你的东西放进屋里。”驾车的是蒋志行，车里倒是没别人。但是也不排除小耗子的行李太多，需要另外再装一车。 “没有，就小志跟着。咱们大概就住两天，带的东西不多，不用忙。”他又不是姑娘家，需要带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夏天的衣服本来就轻薄，外加一些日常用品而已。就算缺点什么，他也可以用美少年的，再不然让人从城里，甚至去江丹社区带过来，也是很方便的。 两个人嘀咕的功夫，姚主事已经平复了激动的心情，得知青峰先生这一行过来的目的，竟然是要编纂农经的时候，他立刻又不淡定了。 当然，要编纂这样一本农业方面的百科全书，还是十分具有操作性的书籍，绝对不是一时之功，也绝对不是姚主事一个人，甚至包括他之前已经邀请的一些相关方面的人员能够搞定的事情。 青峰先生在这方面更是外行中的外行。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并不是抢功劳，而是要给这一部农经整理出一个框架出来：“老夫能略尽绵力，甚感荣幸。” 作者有话要说：真汗=￣￣=：我爹是个种果树的。 小耗子=￣￣=：我爹是个种地的。 真汗(。?`??) ：我将来要种更多的果树。 小耗子(。?`??) ：我将来要种更多的地。 虎妞(。?`??) ：泥萌两个别闹了！ 166阅读网 45 第四十五章　关系不大 - 户部郎 - 枫香 这年头出书就没有小事, 尤其是这样一本关乎民生社稷, 实用性非常强的书。 当然, 屠浩觉得这件事情和他没什么关系。他顶多就算是个凑热闹的。 农科的知识他懂吗？他不懂。那是姚主事，以及其他这方面的专家们的事情。 学问方面他有别人厉害吗？绝对没有。那是青峰先生的事情。 哪怕是写字记录，这不是还有郑菡在么？ 所以他准备的行李中, 除了少量的日常用品之外，还真的就是踏青游玩的装备, 譬如说一套钓具。 在他的规划当中，他应该每天早起和美少年一起晨练, 然后手拉手去农家乐，吃好吃的, 说不定还能打打野兔子钓钓鱼什么的，到了晚上再一起睡觉。 梦想是美好的，理想却总是……差强人意。 屠浩嘟着嘴，带着小凉帽，攥着笔在纸上划拉：“先想好分类, 譬如说苗木、农作物、禽类、鱼类、畜牧之类的。然后每个分类下面，再细分一些种类, 最后再归类到具体某一种上面。”他随手画了一个树形图，“各地气候条件不同，适宜栽种和畜养的种类也不同……户部在各地应该都有官员吧？”譬如说粮食局啊税务所什么的？ 姚主事愣了愣，然后给了他一个斩钉截铁的答案：“没有。” “咦？”屠浩愣住了。他张了张嘴想问，看看屋子里的人却觉得不是很合适，还是闭上嘴巴, 决定回家去问他爹。 许明旭知道一点屠家的情况，小声对他说明：“各地粮仓守备并不是直接由户部来管辖的。” “哦。”屠浩还是有点懵懂，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还是先把眼前的东西搞定了再说，“那就让各地官府配合，找一些擅长种地和养殖的人出来传授经验。” 屠浩说得理所当然，姚主事听着却感到羡慕极了。也就是屠浩这样的人，才能这样安排下去，换了他来主持这件事情，虽然最后一样能够做成，但是其中的波折绝对不小。 屠浩想了想补充道：“别让人白干。人家出了经验，当然得给报酬。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在这方面要一视同仁。咦？其实可以征稿。” 征稿这项活动由来已久。很多流传下来的大部头的书籍，都是集合了许多人的智慧，而且其中的大部分都是国家行为。 现在他们编纂农经，也是为人民服务嘛，等他回头和章师叔说去，就不信他不给钱给人。 青峰先生笑了笑，夸奖了屠浩一句：“嗯，你脑子转得快。” 脑子转得快的屠浩立刻表示：“那好啦。没我什么事情了吧？哥哥，我们去钓鱼？”哪有当老板的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的？他给个方向出个主意就足够啦。 青峰先生笑眯眯地拍了拍桌子：“还没下课。”他这个学生别看年纪小，脑子里的真材实料可一点都不少，就是不肯倒出来，得有人在背后推。 “哦。” 许明旭看着委委屈屈的小耗子，抿唇一笑，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腿：“晚点再去玩。” 屠耗子精老脸一红。他被美少年摸大腿啦！ 到达万春庄的第一天，屠浩就在一种类似于久别胜新婚的激动中，晕陶陶地过去了。 第二天当他得知就算是一个大纲也没办法那么快弄完，他们必须再留下两三天的时候，还是很高兴。 尤其是当第二第三天，一些在农学方面颇有建树的人物，包括郑老爹在内，都陆陆续续参与进来的时候，他保持着某种强势围观的心态，依旧没觉得什么。 然后到了第四天，他被许明旭抱上了马车：“……”等等，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怎么感觉中间跳了一集？说好的农家乐呢？说好的钓鱼呢？ 许明旭虽然觉得怀里的小耗子的样子有点可怜，但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明知故问：“怎么了？” 屠浩一脸懵圈：“哥哥？” 郑菡谨遵尊老爱幼的原则，让着青峰先生先上去，又准备让屠浩再上去。但是现在屠浩卡在车门口，弄得他这个殿后的有点不上不下。动作倒是快啊，他手上还拿着行李，有点分量的呢！ 青峰先生注意到了，催促道：“屠浩，快点上车，不然要赶不上城门关了。” 屠浩闷闷不乐地扭头，抱着美少年蹭了蹭脸：“哥哥再见。”然后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眼巴巴地看着外面的景物，就跟放风结束的囚犯一样，模样可怜极了。 许明旭看得简直想把小孩儿从马车上抢下来，一边心里面又觉得有点好笑，告诉自己不着急。以屠浩的本事，最多再有个一两年，就能从国子监毕业，正式踏入仕途，到时候他这个哥哥还得要好好关照他一番才行。 编纂农经不是一件小事。在青峰先生把架构整理出来之后，屠浩又给自家屠夫爹打了小报告，这件事情很快就变成了奏折放到了御案上，又很快放到了朝会上讨论。 姚主事作为关键人物，也出席了朝会，面对一屋子比他品级高的官员们，他激动着激动着，突然就蛋定了。 章老板内心默默点头，觉得这个基层管理人员还是不错的，态度不卑不亢，是个做实事的好员工，可以先给加点工资，再发点奖金。至于升官什么的，暂时先给个项目主任的头衔，等农经编纂出来后，再看看能不能顶用，考虑要不要给升官。 姚主事没有忘记这件事情的由头，还在许明旭身上，奏折的署名里也写了许明旭的名字。不过许明旭这样连品级都算不上的实习生，哪怕有个高管爷爷，很多人也不会放在眼里，还会觉得署名是姚主事为了拍许老爷子的马屁。 这些事情姚主事不会不明白，但是他能将许明旭的名字抹掉么？别开玩笑了！这一场富贵，最起码有一半是许明旭送给他的。 再说许明旭的本事如何，等农经真的编纂出来，他们就知道了。 因为姚主事的重用，许明旭在万春庄的生活一下子从井然有序，变成了忙忙碌碌，每天给屠浩写信的时间，都得忙里偷闲。 屠浩在国子监里倒是没什么好忙的。他就是个出主意的人。天下那么大，怎么也差不了他这么一个小孩儿啊？再说他也没有什么专业知识，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 但是他也没闲着。 戚七看着自家少爷坐在葡萄架下，一边摸着葡萄，一边十分严肃地说道：“未雨绸缪。” 作为一个勤学好问的书童，戚七立刻问道：“少爷，未雨绸缪是什么意思？” “就是准备工作要预先做好。”脚边点着驱虫香，身边书童打着扇子，屠浩有点昏昏欲睡，“家里有会烧陶的吗？”比起标点符号来，他应该先把活字印刷术弄出来。问题就是他只记得活字印刷术不难弄，但是怎么个弄法，他就完全不知道了。 戚七不知道自家少爷又在想什么，但是他都已经习惯了，立刻就回道：“烧陶的倒是没有。少爷您想烧什么？有专门给家里烧器物的窑口。” 家里的事情屠浩当然比戚七知道得更清楚，想到那几个窑口，又觉得有些昏昏欲睡，赶紧坐直了身子，吩咐：“我写个条子，你带去家里给我姐。”具体怎么弄，就交给他家虎妞吧，反正她也没什么事干。 屠虎妞收到弟弟递回来的条子的时候，还挺高兴的：“这小耗子是又缺什么东西了呀？”不是她说，国子监也忒严格。休息日比他们爹还少。风水肯定也有点问题，他们家小耗子进去到现在都没见怎么长个。 她心里面腹诽着，很快就看到了条子上面的内容，顿时上扬的嘴角就往下一耷拉：“就会找事情！” 站在她面前的戚七，下意识就缩了缩肩膀，随即觉得不对。男子汉大丈夫，他怕神马？大姑娘又不打下人，就算打人，他现在也算是练过武的人了，比只会跑圈的少爷厉害多了！ 屠英虽然觉得自己都忙成狗了，但是弟弟的事情从来就没有搁置一说，立刻就叫了管事进来吩咐下去，转头又和颜悦色起来：“小七你回去自己那边看看。我让人准备点东西，一会儿你带去给少爷。” 戚七呲牙一笑：“谢谢姑娘！” 屠英准备的东西一共有两份。一份是给屠浩的，另外一份是给郑菡的。 郑菡家的情况其实和屠家差不多，都没有女主人当家。郑老爹虽然不像屠夫爹那样，忙得要把子女放到丈母娘家里托管，但是男人带娃总不会那么细心。 屠英知道情况，两个人也订了亲，那么有些事情就由她这个未婚妻来看顾一点。 屠浩：自家的好白菜这就要被猪给拱了，好森气啊！ 郑菡接过屠浩给自己的包袱，心知是自家媳妇儿送来的，别提有多高兴了，当下就说道：“小舅子你以后常来看看你姐啊。” 啊泥煤啊！屠浩大怒：“我姐还没过门呢！” 作者有话要说：小耗子(。?`??)：嗨呀，你想怎么关照我？ 大太阳（⊙v⊙）：这个说话讲不清楚，要实际行动。 小耗子(。?`??)：那你行动给我看呀。 大太阳（⊙v⊙）：酱酱酿酿♂关照你。 小耗子：?（??）? 166阅读网 46 第四十六章　去钓鱼 - 户部郎 - 枫香 事实证明, 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总是能够很快就执行下去的。 朝廷会为此付出一笔不菲的赏金不假, 但是如今高坐庙堂上的这一批人，却是如今的大汉朝大地主的代表人物。 农经看似是一本和学问并没有多大关系的书籍，但是如果真的能够像奏折中所说那样, 对农业的进步起到良好的促进作用，他们作为地主, 完全是既得利益者。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因为大汉朝官员的机制问题，所有真正的位高权重的官员们, 都曾经是执政一方的大员，对于农业重视程度从来就不低。大汉朝历来的政策, 也一直都在扶持农业。 但是在屠浩这个“外来人口”看来，不说执行力中间打了多少折扣吧，就现在的政策而言，能起到多少付出作用，真的很有待商榷。 当然他也不能说直接现在就搞什么免除农税, 这不符合现在社会的实际情况。只是要如何做，他本来还千头万绪, 现在有了农经这么一件事情，倒是可以慢慢推行起来了。 屠夫子看着难得回家的儿子，老和自家闺女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做老爹的被儿女们孤立，滋味很不好受啊。 “虎妞，小耗子, 你们说什么呢？”也和爹说说呀！ 屠英和屠浩扭头看了一眼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屠夫爹，全都表情紧张地捂住账本和钱袋，愣了一下才放开，声音有些小颤抖：“爹。” 这是自家亲爹啊！但就算是自家亲爹，一张屠夫脸突然笑起来，样子更加具有威慑力，一点都不和蔼可亲有木有！ 老虎胆子比耗子胆总归要大一点的。屠虎妞问道：“爹，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现在早晚天气有点凉，是热着了，还是冻着了？” “没哪儿不舒服。”屠夫子听着总觉得不对味啊，左看看闺女，右看看儿子，貌似还挺正常的，“你们两个最近忙什么呢？” 儿子女儿感情好，他这个当爹的自然欢喜，但也别把老爹排除在外啊！ 虽然屠英和屠浩都觉得自家的书生爹，在做生意方面不太靠谱，但想想人家好歹也是大汉朝的大掌柜，说说也没什么。 屠英就把桌上的账本重新摊开来：“说的江丹社区和江丹书塾的事情呢。社区的二期工程马上就要竣工了，现在就剩下最后的验收。完成之后，咱们的人暂时够住，三期不急着造。江丹书塾说要和咱们的建筑工程队合作，给书塾那边造个二期。不过那边地方有点不太好整，具体造价降不下来。我们商量着是不是让书塾那边的一些马球之类的课，直接放到二期这边的空地上来活动。反正两边离得也不算远，就是得重新修一条山道……” 屠浩接着说道：“修山道比直接在书塾那边弄个校场要便宜得多，就是得去外公那边商量商量，他好像有些另外的安排。” 关于江丹社区二期的事情，屠夫子倒是知道一些。江丹坡这个地方虽然并不是太适合驻军，但是作为练兵来说却非常不错。二期说起来是用来安置一些退役的士兵，但是其中究竟有多少退役，多少现役，恐怕只有他老丈人心里面清楚。 另外，在京城附近适合操练水师的地方，算来算去也就只有江丹坡这么一个地方了。皇上好像在打些什么小算盘，最近对水师这边挺看重的。对于他这个作为户部尚书的来说，当然又是多了一笔款项支出，但是他一点都不想在军费上面克扣，最少眼前的这一支水师直接就在眼皮子底下，藏污纳垢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少的。 屠夫子考虑到一些朝廷方面的安排，自家儿女可能不太适合参与，主动接过任务：“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吧。小耗子你什么时候去国子监？” 屠浩算了算时间：“后天下午吧？” 屠夫子一拍手：“那明天咱们一家去万春庄玩？” 说起来屠老爹有些小心酸啊，像这样一家人再聚在一起游玩的时候，应该已经不多了吧？闺女再过个一两年就要嫁人，也不知道会不会继续留在京城？说不定以后要跟着女婿去任上受苦，他这个当爹的，要再见一面恐怕都难。 儿子现在看着年纪还小，但是被他那“章师叔”盯得紧，可能也用不了多久就要当官了。只不过小耗子年纪小，肯定不会那么快外放。 咦？这样说起来的话，可能儿子当官了，他们父子两见面的时间还多一些？ 屠夫子心念电转，两个儿女却一点都不知道，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万春庄有什么好玩的？” 屠浩虽然对万春庄这个关键词很上心，但还是疑惑：“干嘛去那儿啊？” 游玩嘛，说白了除了自然风光之外，免不了许多人工设施，才能玩得舒心尽兴。像是万春庄那边，几乎全都是一家家的庄子，又不是现代那样的农家乐，也不是有钱人专门大兴土木建造的专供游乐的花园子。真要论起来，还不如他们自家的小庄呢。 哦，现在小庄又“胖”了一圈，已经是个实打实的大庄子了。 “你不是心心念念要去那儿钓鱼么？”屠夫子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儿子，“姚主事都跟我说啦，上次你去的时候还特意带了钓鱼竿，结果没钓成，走的时候差点都哭鼻子呢。” 屠英不信。他们家小耗子装可怜倒是会，但是哭鼻子从来没有的事情。 屠浩撇撇嘴，也不辩解自己哭不哭鼻子的事，问道：“我们去姚主事那儿的庄子么？我们这些外人不太好住吧？” 那边他可是去住过的。虽然美少年收拾得还不错，可是到底没法和国子监那边比，更加不用说和自家比了。他家虎妞虽然是个武功高强的妹子，但是生活方面却绝对不粗糙。哪里能住那种地方？而且毕竟是衙门，也没有什么专门给女眷住的地方，总是不方便。 再说他们也没有公务在身，哪怕他爹是户部老大，也不能这么公器私用。上面还有大老板在呢不是？ 屠浩都能想到的顾虑，屠夫子当然早就考虑到了：“不，去你外公家的庄子。” 屠英从小就跟在叶外婆身边，只知道叶家的产业不少，但是具体都是些什么地方，她那会儿年纪太小，印象并不深刻：“要过夜吗？明天一早什么时候出发？能不能叫上小荷苞他家？” “小荷苞？”屠浩听到新名词。 屠英解释：“郑菡，他小名叫小荷苞。”又扭头对着屠夫子说道，“他们家就父子两个，多少年没到京城了，也不知道去哪儿走动……” 屠夫子听女儿把郑菡一家说成小可怜，有点听不下去：“行了行了，你让人去叫他们。他们要是愿意去，咱们明天一早就在城门口集合。不过夜，下午就回来。” 和亲家搞好关系很有必要，但是做老爹的心里总有一些女生外向的小心酸，尤其看到女儿一蹦跶就去叫人传话，忍不住嘀咕：“这都还没过门呢……” 屠浩也觉得心里面不是滋味，但是想到可以见到美少年，总算是有一点开心的事情。美少年这次可辛苦了，打从农经的事情压下来，他就再也没有空闲的时间。他可是从美少年每天写的信上都知道的。 于是，第二天等到了叶家的庄子后。眼睛一眨，虎妞和小荷苞先跑开了，小耗子也丢下话：“我去找哥哥钓鱼！”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留下两个老爹在原地，表情都有些哭笑不得。 蒋志行是保镖，当然是直接跟着屠浩走。 戚七要带上一些东西，落在了后面。等他到的时候，一点都不意外地发现自家少爷又猴在了人家许少郎的身上。然后他突然发现：“少爷，你长高了呀？” 戚七不说，许明旭也发现了。以前小耗子那叫真正的小耗子，抱在手上小小一只，一点分量都没有，软软嫩嫩的像一只小绒球，动一动能搔到心都痒痒。 现在他抱在手上，小孩儿的两条腿都有些没地方搁，感觉不能再用以前的抱法了。 屠浩也觉得有点不妥，但是长高了还是很高兴，挣扎着下了地，很男人地把美少年拥入怀中：“嘿嘿。”美少年，跟着屠老板回家啊！ 许明旭只觉得小耗子人虽然长高了，但还是一样好玩，刚下地就扑进他怀里。幸亏他这段时间虽然忙碌，但却没有落下功夫，更加因为农庄的生活，虽然他说是当官，却也一样逃不了体力活，身体比起以前在国子监里要扎实得多，抱起屠浩来还是轻轻松松。 戚七问了去哪儿钓鱼之后，就径自去忙活了。 蒋志行在一旁，无论看过多少次，还是觉得很惊奇。他记得他们家表少爷性格一点都不和善，怎么还不收拾这么个小子？ 作者有话要说：小耗子(*￣?￣*)：哥哥抱抱。 大太阳(???)?：可是不能跟抱小孩儿一样抱你了。 小耗子 ?(?  ?)?. ：可以公主抱哒～ 大太阳 ?(?  ?)?. ：唔……你还可以把腿盘在我腰上。 166阅读网 47 第四十七章　村夫烤鱼 - 户部郎 - 枫香 许明旭是很忙, 但是毕竟是连国子监都放假的时候, 现在衙门里大部分人也都回去过节了。他留在万春庄上, 也不是加班，而是值班。 在官员里面，许明旭当然还只是个小喽啰；但是再怎么芝麻绿豆, 那也是个官。他是值班，却并不一定非得待在衙门的驻地, 只要在庄上, 确保别人能及时找到他就可以了。 所以这会儿他带着屠浩去钓鱼, 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会儿没有人说话，许明旭直接就把小孩儿背在背上，跟他说起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一些趣事。 屠浩听得津津有味，有些人就是能够把明明很无聊的事情说得非常有趣。他就不行，只能把一些明明生动有趣的事情，说得让人像是在听什么工作报告。 走过一段之后, 许明旭突然感到自己的耳后根被轻轻戳了一下：“怎么了？” 屠浩有些惊奇, 又戳了戳他的耳后根：“哥哥, 你这里有一颗红痣！” 许明旭有些小惊讶, 但是完全不理解屠浩那么激动的原因：“我倒是不知道。”从小和他关系亲近的人，数来数去也就是屠浩了, 屠浩都是刚刚发现，别人又怎么会发现了告诉他？想到这里，他感觉十分暖心，忍不住地笑。 屠浩听他云淡风轻的样子, 手微微用力按了按他的肩膀，强调：“是红痣啊红痣啊！”不是什么黑色褐色的痣，小小的一点点，色泽艳红，十分……咳，让人浮想联翩。他和美少年同床共枕那么久，竟然才刚发现。要是他早点知道的话，一定要亲一下。 不行不行！他这个想法太猥琐，美少年是正直的好少年，不能被他这个猥琐大叔带歪。再说他现在这个年纪，硬件条件都不成熟，有什么好想的呢？ 许明旭不知道屠浩的念头瞬间转了个发卡弯，问道：“红痣怎么了？” “红痣比别的颜色的痣好看！”屠浩说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哥哥，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许明旭当然是知道屠浩喜欢……美色的，但是“美色”到他头上，总有点让人哭笑不得。他微微蹲下身，小心把背上的小孩儿放下来：“自己走小心点，跟着我走知道吗？” 哪怕是隶属于户部的庄子，进那依旧是庄子。用于进出和车辆通行的，自然有宽敞的大路，现在他们走到河边的，却只能是窄窄的田埂。两个人手牵手并排走都没有足够的空间。 “嗯。”屠浩上辈子也算是农民伯伯的小孩儿。不过他那一代的农民，很早就被征地征走，最多就是后来学着弄两个花盆放阳台上，搞什么家庭菜园。 不过伤悲去农家乐什么的机会不少，他对乡间还算是有些熟悉。 这辈子他身体虽然弱一点，但是以前也时不时能去自家小庄上玩耍，倒是对于走田埂没什么不适应的。 戚七和蒋志行很快在后面赶过来，还拿了小板凳和一应钓鱼的工具过来。 屠浩对钓鱼的研究怎么也是业余里面排的上号的，用小米拌好的鱼饵喷香，闻着让人都咽口水。 戚七看着屠浩把鱼饵捏成一个团子，忍不住说道：“少爷，这么好的东西给鱼吃多浪费啊。” 许明旭长这么大，还真没钓过鱼。不过他知道庄上有小孩儿要钓鱼，多半只是挖几条蚯蚓什么的。至于真的捕鱼，那是用渔网的。 屠浩都懒得瞪自家书童：“你家少爷我有钱，任性点怎么了？” 戚七从来没听说过有钱任性这个说法，顿时就呆住了。特么的好有道理，他竟然无言以对！别人家少爷姑娘浪费的何止是一点小米啊，他们家少爷平时已经很节省了。难得少爷想玩，几粒小米算什么？他们家少爷平时少吃的饭，都不止这点小米了。 许明旭听了，忍不住笑出声。 蒋志行在周边转悠了一圈，回来正好听到笑声，疑惑道：“怎么了？” 戚七赶紧说道：“没怎么。” 屠浩的准备很充沛，没一会儿，四个人就坐在河边开始钓鱼。 屠浩属于钓鱼顾问，从甩钩到遛鱼，他都只出一张嘴。用蒋志行的话来说，万一有条大鱼上钩，凭屠浩的那点力气，妥妥要被拽进河里。 关于这点，屠浩不服气也没办法，爪子一搭上最佳队友：“我们分组，一个时辰之后看谁钓的多！” 屠浩和许明旭在私下里都没什么少爷架子。蒋志行也算不上是什么下人，倒是并没有什么拘束，当下提溜过戚七，接下战帖：“比就比！”他怕过谁来的？论功夫，他一条胳膊能打他们这样的一打！ 戚七在另外一边下好鱼钩坐好之后，有点发虚：“小志啊，你行不行？” 已经迈入青春期的蒋志行听不得“行不行”这样的疑问，立刻斩钉截铁地回答：“当然行！不就是钓鱼么！” 然后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蒋志行就不断上演着咬钩脱钩的死循环。 屠浩指着自家美少年钓起来的半篓子鱼，插腰大笑：“你这是来喂鱼的吧！” 蒋志行大怒。但是他再怎么怒，也不能跳进河里去和鱼殊死搏斗，只能愤愤道：“钓起来有什么用？鱼那么腥，又不好吃！” 他虽然没有去真正打过仗，但是也跟着过过行伍生活。军中的伙食和普通人家都不能相比，更别说比起他跟在屠浩身边能够吃到伙食了。 他年纪小，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优待，又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有时候半夜饿起来，简直连树皮都想啃下去，只能自己到处寻摸吃的。鱼，当然也是抓过的。那味道真心不好吃。 “鱼难吃？”屠浩看了一眼蒋志行，哼笑两声，“走！中午做村夫烤鱼吃！” 这会儿买菜没有后世那么方便，得去特定的坊市。但是他们作为主人，这些麻烦和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更何况他们现在是在万春庄。虽然在这里想要买齐所有的东西是不现实的，但是买把蔬菜，买点鸡鸭之类的都不是问题。 来之前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吃锅子。现在屠浩说做村夫烤鱼，也就是加一道菜而已，并不是太麻烦。本身烤鱼也能算是锅子，就是把鱼先腌制过后再烤，烤完之后进行炖煮，吃完鱼还能往锅子里涮各种蔬菜肉类。 虽然他们钓起来的鱼不够大，但是这不就是吃个意思么？ 屠浩表示一点都不介意。 如今世界往来远没有后世那么频繁，但是一些辛香料却并不少见。除却本土产的一部分，各路番商也会带来一部分。本来就是吃锅子，屠浩早就让人准备好了。 鱼不用他们料理，屠浩在边上出一张嘴，就能够在中午吃上还算不错的村夫烤鱼。 鱼的味道很不错，一点都不腥，哪怕没有放辣的锅子，也十分鲜香。屠英他们是直接插鱼，篮球队长郑菡同学插到了好几条大鱼，放了嫩豆腐煮成了奶白色的浓汤。 蒋志行吃得头也不抬，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鱼难吃的话。 吃完饭，两家人找了个空地铺上草席团团围坐，摆上茶水点心，也不讲究什么。 屠夫子讲些京城官场中的食物链，郑老爹讲讲地方上的一些生态。晚辈们也有话题好聊，譬如国子监里的生活啊，许明旭毕业之后的实习生涯啊，屠老板的赚钱日常啊之类的。说着说着，就说到最近的农经上面去了。 几个人都或多或少有些参与。哪怕是屠英，作为地主阶层的一员，她也十分关心。自家在这方面其实早就已经立了规矩，像是关于一些病虫害的发现和防治，每年收获最高产和质量最好的佃农什么的，都有相关的奖励措施。用屠浩的话来说，一些先进的种植经验，也陆陆续续积攒了起来，只是没有成文，就做成了一本本小册子，每年到相应作物耕种的时候，用来教育一些新手之用。 这些事情屠夫子是不知道的，听到女儿这么讲了之后，颇有些惊奇，后来一想农经的编纂一事，自家儿子脱不开干系，就明白了，对着屠浩笑骂：“好你个小耗子，自家这点地不够你种，还想种到哪儿去？”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从他脸上的笑容就能看出来，屠夫子心情十分之好。只可惜他笑起来比不笑的时候更惊悚，郑老爹还好，小辈们纷纷端正了坐姿，还下意识地检查了一下身上有没有哪里不妥，争取连衣物上都没有一个不顺眼的褶皱。 屠浩对大老板爹当然是敬重有加的，板着小脸喊口号：“当然是要冲出大汉，走向世界！” 所有人都被他噎了一下。 屠英不愧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平时也听惯了他的一些乱七八糟的话，率先反应过来：“小耗子说得好！那些番邦好东西不少，咱们去圈地！” 如今的大汉朝处于非常强势的文化输出地位，在军事上对周边国家也非常强势。京城中除了一些往来的番商之外，还有汉朝的一些大商人，组织了动辄上千人的大商队，专门去番邦往来贸易。他们更像是猎人，金银珠宝、香料、珍奇的动物，甚至是一些美艳的女子之类，都是他们的狩猎目标。 从本质上来说是个彻头彻尾的读书人的屠夫子，这会儿看着外表都不太像自己的儿子女儿，突然有一种孩子们这么暴力，一定是像孩子他娘的不当想法。不过他没把这话说出口，反而想到自己皇帝师弟突然操练起来的水师，感觉有些蛋疼。 作者有话要说：屠夫子(ノへ￣、)：唉，女儿要嫁人了。 虎妞(???)?：爹爹不怕，我可以两边住。 屠夫子(╬▔皿▔) ：胡闹，这样不合规矩！ 虎妞 o(*≧▽≦)ツ：没关系，小荷苞打不过我！ 屠夫子(╬▔皿▔) ：胡闹，打架能解决问题吗？ 虎妞(???)?：能用拳头解决的问题，全都不是问题。 屠夫子(╬▔皿▔)：小耗子！你又乱教你姐什么了？ 小耗子_(:3 ∠)_：我明明教的是能用钱解决……咳，我神马都没教！ 166阅读网 48 第四十八章　老爹的小寂寞 - 户部郎 - 枫香 接下来的时刻, 几个人围绕着番邦究竟有多少好东西, 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当然, 大家都是文化人，没说强抢之类的字眼。哪怕是屠浩这个钻到钱眼里去的小耗子，都采用了促进东西方友好合作交流这样的大标题。 屠夫子和郑老爹虽然都没明说, 但是对于屠浩这样的说法，都在内心给他默默点赞。 许明旭则笑眯眯地看着屠浩, 顺手就把凑过来的小耗子往身边带了带, 还给喂了茶水, 又喂了一点糕点果子，看到他喜欢吃什么，在心里默默记下。不过小耗子胃口小，身体又弱，这些杂食还是不能多吃。所以，屠浩张着嘴巴凑过来的时候, 他就没投喂。 “啊？” “不行, 再吃你晚饭就要吃不下了。”许明旭断然拒绝。 屠浩也不纠缠, 摸摸其实一直没瘪下去的肚子, 突然感觉到撑得慌，站起来说道：“饭后走一走, 活到九十九。” 他一说，谁都明白这是小孩儿坐不住，要去遛弯了。 本来吃过饭之后确实是该稍稍走动走动，不过刚才大家聊得太兴奋, 才没想起这个事情。当下屠夫子一拍手，示意众人分散行动。他自己站在原地，眼神都有些纠结地看着儿子跟着别人家的大哥哥走了。 小男孩喜欢和大男孩一起玩耍是正常的，只是老爹心里面有点小寂寞。 郑老爹拍了拍屠夫子的肩膀，现在私下里，两人相处也随意了一些，劝道：“屠老弟，孩子们总要长大的。” “唉……是啊。”屠夫子还是觉得心里面不是滋味，只是当着未来亲家公的面不好说，自家闺女马上就要被他们家的野小子给拐走了，他当然说得轻巧。易地而处，能将心比心吗？ 郑老爹又看看走远的一大一小，小声说道：“现在外面都在传许少郎为人用心。” 用心两个字，是郑老爹修饰过的。外面传的那些，无非是各种拐弯抹角含沙射影，说许明旭的城府深有心机。 这些话郑老爹就算没说透，屠夫子哪里有不明白的？他冷哼一声：“一些跳梁小丑罢了。许少郎为人端方，灵活机变，将来的成就比之如今的许大人来，也不好说。” 屠夫子所指的许大人，当然是如今的太子太傅，许明旭的爷爷。虽然许老爷子位高权重，却也免不了树大招风。再加上太子太傅的位置有些微妙。无论哪朝哪代，似乎太子成年之后，自然而然就会培养起自己的势力，并不是说一定会和皇帝爹唱反调，但是隐隐会形成一种比较类似于对抗的微妙关系。 直接说太子的长短，一些人是不敢的。让他们去说许老爷子，他们也没那个胆子。 但是八一八什么的，普罗大众都很喜欢的嘛。尤其许家的后宅是个什么样子，在圈子里谁不知道？ 立身正的人家，会拿着许明旭当逆境成材的例子。但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嘴巴里说出来自然就变了味道。 郑老爹深知流言的威力。他外放多年，治下曾经有一名寡妇被流言逼死，惨状触目惊心，人的无知更让他感到触目惊心。 许明旭不过是一个小少年罢了，各种各样的风言风语能够传到他的耳朵里，已经可以想见外面的情况。 因为农经编纂一事，他和许明旭也有所接触，约莫了解许明旭最多只能算是有成算，绝对算不上有心机，更加不用说流言中指责的那些莫须有的话。 郑老爹说道：“虽是跳梁小丑，有时候也不得不防微杜渐。” 屠夫子为官多年，所谓的书生意气，很多时候只是为了需要而表现罢了，并没有所谓的清者自清的讲究，醒悟道：“郑兄言之有理，是我疏忽了。” 京城之中，表面看似太平盛世，背地里从来不乏暗潮汹涌。许多人只会拿一个小小的事件当做引子，甚至于无事生非。现在不过是针对许明旭的流言，接着说不定转向许老爷子，也说不定会转向他。毕竟自己儿子和许明旭相交莫逆，许明旭的这个职缺也是他给安排的。 他和许家老爷子看似风光无限，然而真的就没人看他们不顺眼了吗？ 说完官面上的事情，郑老爹笑眯眯地说道：“老弟啊，我看你家姑娘和我家小子处的还不错，两个人年纪也到这儿了，咱们是不是把日子给定了？今年年末赶了一点，你看明年开春了怎么样？我倒是知道几个好日子……哎！屠老弟别走啊，我这话还没说完呢！” 屠夫子大步向前：不，我不听！ 下午留给他们玩耍的时间不多，毕竟要赶着在关城门之前回去。 屠浩遛个弯回来，时间也就差不多了，只能依依不舍地和许明旭道别。 许明旭把屠浩抱到马车上，说道：“哥哥有空来国子监看你，要乖乖的，不要乱欺负人知道吗？” 噫！美少年不厚道啊！他神马时候欺负过人了？他像是能欺负人的样子么？他还是个小学生呢！ “哼！”屠浩表示不服！ 许明旭见状也只是笑，凑近了压低声音说道：“碰到坏人当然要欺负，总之咱们家小耗子不能被别人欺负了去。” 这才是自己人嘛！“嗯！”屠浩欢快地一点头，趁着马车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快速地亲了亲许明旭的脸。 “你呀，马上就要是大孩子了，以后不能再这样了。”话虽然这么说，但是许明旭并没有阻止，含笑目送一行人的车马远离的时候，他心里面甚至还觉得，如果小耗子永远也别长大就好了。 如果小耗子长大了，恐怕不会再对他这么亲昵了吧？哪怕他们关系依旧亲近，可是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亲一亲抱一抱。 他下意识地在心里描摹小耗子长大后的样子，然后感觉……等小耗子长成少年，甚至到以后成年了，他也乐意亲一亲抱一抱的。 屠浩回到京城之后，第二天就包袱款款地回到了国子监继续蹲监……不对，是继续念书。 他的短板依旧明显，不过最近青峰先生已经对他这块朽木降低要求，不求他如何辞藻华丽修辞华美，只求他照猫画虎，或者是照虎画猫。 屠浩学得万分痛苦，恨不得掀桌：“当官怎么能追求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这句话不知道怎么就一传，传到了青峰先生耳朵里；二传，传到了章师叔耳朵里。 青峰先生对屠浩的说辞是：“你连这点华而不实的东西都学不好！”哪怕是同样说一件事情，会讲话的人和不会讲话的人，说出来给人的感觉能截然相反。这是华而不实吗？这是做人办事的道理！ 章师叔却直接把屠浩叫了去。这会儿不年不节的，又临近秋收，对章师叔来说，这会儿不仅是一年大收成的时候，也是要提防外敌入侵的时候，根本就没时间再去什么别院，直接用马车把小孩儿拉进了后宫。 没错，就是后宫。 虽说外男不好进后宫，但是屠浩不过就是个小孩子，和皇后和小公主都熟悉，倒是没什么不方便的。 这一路，距离倒不是很长，就是左一个检查右一个检查，等屠浩见到他章家婶子的时候，眼皮子都耷拉了。想到回去还要来这么一通，屠浩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这算得上是很失礼的举动了，但是他年纪小，人长得又可爱，一点都没惹人皱眉头，反倒让皇后笑眯了眼睛，对着他招招手：“小耗子困了？到婶子这儿来。”又让宫女去挪一张榻过来，才转头对屠浩说道，“你师叔还没忙完，我让人去催催他。” 边上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是见过屠浩的，知道屠浩在皇帝和皇后的眼中有多得宠。可是那些什么师叔和婶子之类的称呼，都是在私底下。哪像现在，这是正经在后宫里，就算皇后穿着常服，那也是摆明了身份的皇后。 不过他们可不敢和皇后说什么，只能在心里对屠浩的评价更上了一个台阶。这小孩子别看年纪小，可是受宠的程度……这都有点让帝后视如己出的样子了。 屠浩要行礼，被皇后一摆手给制止了，直接拉到身边，问了问他平时在国子监里的生活，又问了问屠英的事情，还问他小庄上的变化。 讲到小庄，屠浩就得意了，也不困了：“婶子您夏天没空，冬天来庄上玩。我姐把周围的山坡地买了不少，上山的路又重新修了一遍，边上还修了小木屋。今年的葡萄大丰收，有两种葡萄是番邦来的，酿出来的酒听说还不错，一边泡汤一边喝两口，可舒服了！” 皇后听了忍不住一阵向往。她在后宫虽然是老大，但是到底也要母仪天下，要说自在还是前年夏天和屠浩他们一起去小庄上。那里没人把她当成皇后，她也可以轻轻松松，想下菜地就下菜地，想腌黄瓜就腌黄瓜。 章师叔听到屠浩来了，急匆匆赶过来，却听到这小家伙又在拐他老婆，简直岂有此理，一撸袖子：“好你个小耗子！” 将门出身的皇后，至今没落下武功的皇后，斜眼一瞪：“你撸袖子想干嘛？” 章师叔悻悻然把袖子放下，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本正经地说道：“小耗子啊，师叔问你啊，那个华而不实的事情……不对，是公文的撰写你有什么见解？” 这还真不是章师叔瞎问对象。作为对屠浩关注度极高的长辈，屠浩的几乎每一篇文章他都看过。虽然文辞方面少了一点修饰，但是一是一二是二，条理分明，叙事清晰，他自我感觉比看现在的奏折要清楚多了。 写工作报告嘛，这个屠老板很擅长……看。不过这辈子他还没当上大老板，以后……以后也只是个打工仔，倒是认真学习钻研了一番，结合如今的语言环境，他自觉小有心得，于是就用一种自认为谦虚谨慎，实际上却是得意洋洋的态度，跟章师叔汇报了一番。 章师叔撸了一把耗子头。他看惯了奏折，前面基本上都是一番对他的歌功颂德，老实说看久了，还挺腻味的，也当不起那样的高帽子。要是真的有事说事，那他以后看奏折就省力多了。 章家婶子跟着撸了一把耗子头。 小耗子从皇宫出来的时候，觉得脑袋上的耗子毛稀薄了一些，闷闷不乐地回到宿舍，舍友辫子君告诉他一个噩耗：“你今天去哪儿了？许师兄来找你，等了你一天，眼看着要赶不及关城门才走呢。”他的年纪比许明旭要大，但是出于先来后到的顺序，他还是叫许明旭一声师兄以示尊敬。 屠浩目瞪狗呆。别拦他，他要去和章师叔拼！ 中年发福男人哪里有他家美少年好看！ 卞子瑜还以为屠浩是错过了许明旭，心里面伤心，安慰道：“许师兄给你带了东西来呢，你家书童收好了。” 屠浩眼前一亮。美少年给他带啥好东西了？ 作者有话要说：章师叔(＃｀皿?) ：小耗子，竟然说朕中年发福！ 小耗子 (???｀) ：对不起，我太实诚了。 章师叔(＃｀皿?) ：你胡说，奏折上都夸我好看！ 小耗子ヾ(=^▽^=)ノ ：那是因为他们是你的打工仔啊。 章师叔(＃｀皿?) ：口胡！下旨，扣工资！ 166阅读网 49 第四十九章　坐垫 - 户部郎 - 枫香 屠浩很快就看到了许明旭给他的东西——几个坐垫。 坐垫柔软厚实, 面料是屠浩熟悉的棉布。 戚七在边上说：“许少爷说少爷你太矮了, 在课堂上跪坐在凳子上不方便，特意送了几个垫子过来, 特意交代了，得用两个。” 屠浩心里面的那点感动，瞬间被书童的话打击到九霄云外，抱着坐垫往屋里走：“哼！” 太矮泥煤！ 两个泥煤！ 坐垫有好几个，屠浩有点抱不下，好容易磕磕绊绊地堆到了床上, 才有空仔细观察。 这种棉布和后世的土布十分相近, 但是比起丝织品来, 现在的棉布还显得有些粗糙。当然无论是棉花还是棉布，造福的更多的是普通百姓。冬□□服里絮上棉花，总比木绵更加保暖一些，就是种植方面还是个问题。棉花实在太吃肥力，如果百姓盲目种植的话，对大汉来讲不是一件好事。 戚七不太明白自家少爷怎么又不高兴了, 但是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小公举屠浩, 并不放在心上, 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卞子瑜和他家书童对于屠家主仆两个的相处方式, 在背地里都啧啧称奇。但是两个人都不是手长的人, 并没有说什么，反倒是觉得屠浩和戚七尽管年纪小了一些，但是十分会过日子。看看一样都住在国子监, 人家的小日子过的，再看看自己……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许明旭回到万春庄之后，自然是又进入了忙碌中。 和农经编纂中，他担任的打杂角色不一样；棉花的种植，他是直接的领导人。 高坐庙堂上的，谁都不是白痴，棉花一出现，他们就知道这是了不得的好东西。 屠夫子想到自家庄上送来的几坛子葡萄酒的味道，再看看这棉花，不禁想到自家儿女们关于冲出大汉的说法。番邦的好东西果断不少！ 朝会结束后，屠夫子和几个重臣被叫进御书房，继续进一步商讨一些重要的议题。 屠夫子就说道：“臣觉得，如今诸多蛮夷往来我朝。我泱泱上国，应该顺应大势，往来教化才对。” 读书人的天职是什么？一是治国，让百姓安居乐业。二是教化民众，开启民智。 但是这冠冕堂皇的话背后是个什么意思，在座的都不傻，不会以为屠夫子只是想让如今留在大汉的胡商读书识字，或者是出几个教书匠去番邦促进文化交流。 怎么个往来法，屠夫子是不管的。他是读书人，不干打打杀杀的事情。 棉花这样实际的利益拜访在眼前，当下诸位大人就你一眼我一语地谋划起来。 不到半个时辰，就得出了结论，总结为：抽一鞭子，给一甜枣。 先把人打服了，然后让番邦种棉花啊，种葡萄啊，畜养牛羊啊，然后再运输到他们大汉来，造福他们大汉朝的百姓。 兵部尚书说道：“那些可从长计议，棉花要先种植起来。西北和北线边关，每年冬天都要冻死不少军民，应该优先供给。” 这是直接把明年产出的棉花一口吞了。 其他大人自然是不同意的：“边关军民苦寒不错，可是我大汉朝其他地区，也不是没有苦寒的地方。军队保家卫国，也是为了让百姓安乐，现在百姓都冻死了，军队还保卫什么？” 双方言词针锋相对，展开了激烈地争辩。 屠夫子不吭声，反正最后种多少棉花，怎么个种棉花法，种出来的棉花怎么个分派法，都是通过他这里执行下去的。他等了半天，看后面又加入了几位大人，唇枪舌剑地战成一团，老神在在地等他们吵累了，才说道：“现在说这些还言之过早。现在这些棉花，包括棉花的栽种方法，都属于许明旭大人所有。虽然许大人心胸宽广，宅心仁厚，但是我等如今议论的，毕竟还是他人之物。” 御书房里，太子当然是在的。身为太子太傅的许老爷子也是在的。 这会儿无论他们两个，还是别的人，听到屠夫子一本正经地说起许明旭“大人”，都一时间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但是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说白了，棉花是好东西，却是别人家的好东西。这个别人家还是自家人，大家一伙的，不能跟土匪一样冲进去把好东西抢了据为己有，得用好处来换。这是规矩。不然万一自家有点好东西，别人也二话不说，冲进家门来抢走，到时候往哪儿说理去？ 至于这个好处嘛，很简单。 升职加薪发奖金！ 不过鉴于许明旭的年纪，和进入官场的资历还太浅薄，本身现在又是农经编纂方面的一个重要角色，所以官职只是给的一个文散官，薪俸是实打实地涨了很多，奖金更是能抵得上他现在这个职位五六年的收入。 屠浩很快就在许明旭给他的信里，知道了情况，回信恭喜，还顺势要求许明旭休息了要请他吃老鸭粉丝汤——两大碗！ 许明旭收到回信后，看到两大碗就笑，一本正经地写信回复：不行，哥哥太穷了，最多只能请你吃一大碗。 随着信过来的，还有几瓶子葡萄酒。信后面也说了，是院子里的那种葡萄酿的酒，听说味道还不错，不是给他喝的，是给他交际用的。 许明旭看着不过手掌高低，细颈瓷瓶，怀疑里面有没有二两酒。不过瓶子做工十分精细，胎极薄，能隐隐映出内里绛红的酒液。细看瓶子也不是纯白，而是微微透着一点青绿，哪怕没有任何花纹，看上去也十分素雅。用来送礼，确实非常拿得出手。 许明旭自己有些意动，好奇瓶子里的葡萄酒是什么味道，但是想想小耗子在某些方面的严格要求，尤其叶家兄弟们横着出去的景象还历历在目，他觉得还是不去戳小耗子的底线为妙。哪怕现在小耗子不在他身边，其实他偷偷喝两口，小耗子也不会知道。 许家自己在京郊也有庄子。伴随着许明旭在许家的地位提高，他也时常能够收到一些自家庄上产出的东西，无非是一些鸡蛋蔬果之类。他现在在万春庄住着，根本就不缺那些东西。 但是屠家的小庄却不一样，以前他在国子监里的时候，就时常看到各种新奇玩意儿。后来，他也知道屠浩搜罗了不少新奇东西，让人在小庄上种。他对屠家小庄一直很好奇，怀疑那小庄到底有多大，才能种那么多东西。 现在跟着屠浩的信带来的，并不只有几瓶子葡萄酒，另外还有几个大坛子小罐子。 阿坚和小钟来来回回搬了几趟才算完：“那小瓷罐子里的是糖水梨。屠少爷吩咐了要尽早吃掉，吃完了还得把罐子还回去。”说到这里，他砸吧了一下嘴，对于土豪少爷如此之抠，表示难以置信！ 他又指指那几个坛子：“小坛子三斤，大坛子十斤。一半是葡萄酒，一半是梨子酒。” 封口上写着字，许明旭早就看到了，明白这些是给他平时待客用的。 除此之外，还有两大筐梨子，一大包公丁香，随信还有糖水梨的做法。 糖水公丁香炖梨，降噪润肺，是非常适合秋天吃的一道甜品。 许明旭不太爱吃甜食，叫过小钟：“去把上午割的蜂蜜拿两斤，给屠少爷送去。”万春庄上自己养蜂，蜂蜜的获得比起外界要容易很多，但是这东西也精贵。如果许明旭不是刚发了奖金，又得到重用，也不能一下子买上两斤。 小钟虽说不意外自家少爷这么说，但还是问了一句：“自己一点都不留吗？”老爷子和老夫人那儿，不用送一点过去？ 许明旭笑容不变：“不留。”他知道小钟的意思，但是他爷爷奶奶并不差这点东西，当然屠浩也不差。虽说这点东西不过是一点小心意，但是他知道自己在许家的位置。他的作用不过是保证许家的门庭不衰。 这一次他开了一个好头，从一个小小的芝麻小官，一下子入了皇帝的眼，虽说加的不过是个散官职衔，却也是六品。他这才当官多久？ 因为棉花的刺激，最近朝廷一片热火朝天。 又是秋收时分，民间也是一片繁忙。 然后，陈三死了。 戚七和屠浩说起的时候，屠浩的第一反应是：“陈三是谁？哦，我想起来了。”他曾经的大表姐夫。 戚七用一种“少爷老年痴呆”的眼神看了他几眼，才继续说道：“说是去江丹社区的路上出的事。” “啧。”屠浩撇了撇嘴，“真是死了还不太平。” 他大表姐的认知是有些奇葩没错，但是这种奇葩多半是陈家灌输的。想想他大表姐嫁出去的年纪连高中毕业都没有，从小又不像其他姐妹一样活脱脱一个皮猴，反倒是十分内向安静；嫁过去之后，自然是陈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后来出了庶长子的事情，她虽然哭唧唧的，后来被押着和离的时候，大概也回过一点味来了。之后她就直接被他家虎妞拉去了江丹社区，帮着打理几个作坊的账务。别说，她还做得有板有眼的，最近也没再提起陈三了。 但是陈三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他和他老婆伉俪情深，是叶家一窝土匪棒打鸳鸯，一直不死心。不过王八出事之后，他到底也不算太傻，倒是消停了一段时间。 大概是他觉得最近风声没那么紧了，就偷溜了出来，也不想想死了个八公子的王家，会不会就真的放过他。 戚七还等着下文：“没了？” 屠浩有些奇怪：“不相干的人家，死了就死了，和我们有什么干系？” 其实王家出了这档子事情，不说败落，但是地位衰退是绝对的。只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王家现在还不是死骆驼呢。王八的死虽然也算是他自己找出来的，但是王家可不这么认为。他们会觉得，他们家的八公子都死了，陈三算个什么东西，还能好好活着？ 没错，强权就是这么霸道。 屠浩低头喝了一口蜂蜜水，觉得还是自家美少年好。 嗯，他一定要努力升官发大财，争取以后对他家美少年强权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小耗子╭（╯＾╰）╮：又说我矮。 大太阳（⊙v⊙）：乖啊，以后你会长高的。 小耗子(。-`?-)：那是当然！我爹我娘我姐都是大长腿！ 大太阳?（??）?：唔，腿长是件好事♂ 小耗子(。-`?-)：……我就问你为神马要脸红？ 166阅读网 50 第五十章　棉被 - 户部郎 - 枫香 戚七觉得陈家会因为陈三的死, 去叶家闹一场。江丹社区又是屠家的产业, 他们屠家应该也免不了清净。 “陈家那样的人家，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屠浩看着还忧心忡忡的书童, 劝道：“陈家那样的人家，在京城也是有名有姓的，能蠢到哪里去？” 戚七不服气，嘀咕一句：“那也聪明不到哪里去。”不然怎么会和叶家结亲到成仇？ 屠浩竟无言以对，半晌才道：“别去管陈家的事情，上午给你的卷子做了吗？”身为他的书童, 可是要成为他的特别助理的人, 怎么可以几个铜板就算半天？ 戚七顿时脸皮绷紧, 拿出一张只填了一半的卷子，然后看到屠浩拿出了戒尺。 主仆两人学业紧张，把陈家的事情很快就抛诸脑后。 事情果然和屠浩预料得一样，陈家对陈三的死因讳莫如深，对外只是说突然暴病而亡，匆匆落葬。 对于偌大的京城来说, 这不过是一件水花都溅不起来的微末小事。 今年的大汉和往年差不多, 有丰收的地方, 也有贫瘠的地方, 只是并没有发生大灾大难, 相比起来算是还不错。 边关依旧不太平，各处都有战争，只是规模都不算大, 朝廷完全能够应付的过来。 这些屠浩都不太关心，他现在只感觉到一个字——忙！ 不知道青峰先生得到了一些什么明示暗示，对他的课业要求越来越严厉，作业当然也多了起来。 家里屠英在忙着备嫁，他们家没有个女性长辈好指点，现在直接住到了叶家，有叶外婆亲自把关。 屠家的各种内务外务，自然就落到了屠浩身上。 好在他这方面做惯了的，这几年来各方面的人手也培养了一些出来，需要他亲自盯着的事情并不多。 除此之外，在国子监里，他也不是说只要闭门读书就可以的，总有一点人情交际。 这一样样就算每一样占据的时间都有限，杂七杂八算下来，留给屠浩的空余时间基本已经挤不出来了。 戚七的感受最明显，劝道：“少爷啊，您现在一天都少睡两个时辰了，这样可不行。” “嗯？”屠浩倒是没感觉到自己哪里不行。时间嘛，挤挤总是会有的。他减少的不过是午睡的一个时辰，以及早上赖床的一个时辰。 他觉得晚上点蜡烛看书伤眼睛，所以日光暗下来之后，他基本是不怎么再学习的。睡得有多早可想而知。 早上早起一会儿，趁着天色还没有大放光明的时候，他跟着蒋志行一起锻炼身体，锻炼完之后人也精神了，正好开始一天的工作学习。 他觉得自己这样的时间安排非常合理，完全不觉得有哪里不行。 可是在戚七看来，自从许明旭离开国子监之后，他们家少爷从一个整天懒懒散散，喜欢撒娇耍赖还得哄着捧着的小孩儿，一下子变得……像个大人了，简直就是哪儿哪儿都不对。 他不能说他少爷性格大变，只能“婉转”地说道：“少爷，少睡觉要长不高的。” “……”屠浩沉默半晌，摸出戒尺，一指边上书架，“去把上面的卷子拿去做。” 戚七的脸色顿时跟吃了黄连一样苦。他自觉也是属于聪明人，不然也不能从一众下人中间脱颖而出，成为少爷的书童，但是少爷给他出的这些卷子实在是太难了。 可是少爷的话，书童又不敢不从。他只能从书架上的固定位置上，取出卷子，上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看得戚七眼晕，一数，足有十张：“少爷，这都得做啊？” “都做。我知道你事情不少，不拘顺序，每天做一张，晚饭前交给我，过后我给你讲题。”屠浩完全不理解戚七在愁些什么。戚七的脑子特别聪明，人也激灵，他现在出的卷子不过是小学程度，而且大部分都是数学题，方便将来戚七给他打理一些私人账目。这是身为他的书童、未来的心腹，必须要点亮的技能点。 “好吧。”戚七也知道少爷这是为了他好，只能抱着卷子和自家少爷亲自编写的书本，坐到桌子另外一边开始埋头苦干起来。 卞家的主仆两人已经十分习惯这位室友的奇异之处了，现在看他们主仆竟然坐在一张桌子上，还一起都在奋笔疾书，也不觉得吃惊。 看久了，卞子瑜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国子监的宿舍毕竟不能和自己家比，很多事情都没法那么讲究。像是他们宿舍里，都只有一张桌子。他们这里还好，有屠浩另外搭建的小厨房，吃饭桌子至少是放在厨房里的。别的学生们，吃饭念书都是同一张桌子。若是还要和下人分开，那下人们端着饭碗在门外吃的，他也见过不少。 可是，何必呢？ 主人家的威严真的就是靠着这么一点微末的“规矩”撑起来的吗？ 卞福虽然觉得自家少爷学坏三天，每次和少爷同桌吃饭，也难免战战兢兢；但是他人微言轻，私心里觉得这样也挺好的，省时省力。他也多出更多的时间，来处理各种事情。 只是他总觉得，自家少爷和人家屠少爷压根不亲近。 别看人家屠少爷年纪小，他们来之前还以为是个挺好骗的小孩儿，稍微哄一哄就能得到一条优质人脉，然而事实上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卞子瑜完全能明白卞福的小心思，劝说：“顺其自然就好，无需担心。” 卞福想说什么，却只能叹了一口气。 卞子瑜笑了笑，并没有给他说透。屠浩现在待他们很客气，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或者是他课业上有什么不明白的，如果去问屠浩，人家小孩儿哪怕自己不懂，也能告诉他谁能回答这个问题。 而且他和屠浩同住在一个小院，两个人的关系再怎么客气，也比普通的同窗要来得亲近一些。他现在的重中之重还是要落在课业上，人脉虽然可以积累，却不能主次不分。至于将来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屠浩两辈子为人，卞子瑜的那点心思恐怕得再修炼上几十年，才能藏得住。虽说这家伙长相不怎么样吧，但是现在倒是沉稳了一点，没了刚来的时候的毛糙。 第二天早上，两个人一起结伴去课室，上课是两个地方，分开的时候屠浩看了室友一眼：年轻人还不错，好好干！就算长得不好看，也不要气馁！ 卞子瑜摸了摸后脑勺。他怎么觉得刚才屠浩看他的眼神，有点像他爹呢？ 许明旭休沐的时候回城，带着老鸭粉丝汤来探监，就听到小耗子夸了卞子瑜一句，手上分装的动作顿时就停了下来。 “哥哥？”屠浩还眼巴巴地等着吃呢。他现在身体好胃口棒，能比以前吃得多啦。就是蒋志行被他灌输了一通食品营养学之类的牛逼之后，突然就开始限制起他的吃食来。他都好久没能吃上国子监外面的东西了。 许明旭重新动作，分了一小碗给他，在小孩儿再多一点的要求中，状似不经意地问：“小耗子喜欢他？” 屠浩满眼都是喷香的汤，脑子里哪里还有什么辫子鞋子：“再给我两块鸭胗！嗯？什么喜欢谁？” 许明旭就明白那个卞子瑜在屠浩心里面的地位，还没两块鸭胗来得高，顿时就放下心来。至于为什么放心，他自己也不明白，也懒得深想。 两个人高高兴兴地吃完，又去看许明旭带来的礼物，大部分都是给屠浩的。 这一次许明旭带来的东西不少，有厚实的棉被床褥，还有几套厚薄不同的棉衣棉裤。东西太多，两人只能叫上了书童小厮一起，把东西先全都搬到茅舍监那里去。 几床棉被在许明旭看来，大概也就是和几篮子鸡蛋差不多，但是这东西体积大，看着太打眼，直接拿去先生们那儿不太合适。 茅二也不是什么都没着落，得了一床薄棉被。 茅二是识货的人。他虽然不知道棉花是什么，但是这棉被虽然薄了一点，却十分有分量。等许明旭他们走了之后，他试着把手放进去，捂了一会儿就暖和了。 青峰先生他们倒是知道棉花，也亲眼见过。得知学生送了棉被过来，先生们有点受宠若惊。倒不是他们买不起棉被，但是如今多少人盯着棉花？他们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能比那些达官显贵更早用上。 好吧，达官显贵们其实也不稀罕这东西。 许明旭这次做事之所以这么顺利，其中有他爷爷的影响力在，屠夫子在御书房里说的话也有很大作用。今年产的棉花虽然比起去年来，要多出好几倍，可是要真干点什么事情来，那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户部盯紧的不过是棉种，至于今年产出的棉花的去向，他们落得给他一个人情。 屠浩陪着许明旭在先生们那儿说了一会儿话，时间也差不多了。 两个人回到宿舍的时候，戚七正在专心致志地做卷子。 许明旭顺口问了一句，得到答案之后，觉得自己在培养书童方面疏忽了：“小耗子要是不介意的话，能让我抄一些卷子回去给小钟做吗？” 屠浩当然是不介意的，指着书架里的两个格子：“这些是以前做过的题，这几本书是我自己编的。先看着吧。” 许明旭不知道屠浩自己还编了书，心里面突然感觉到十分自豪。只是他还要赶着回万春庄，只能悄悄亲了小孩儿两口，就带上东西回去了。 其实他倒是可以在家里面住上一晚，但是他一点都不喜欢许家的气氛，早上他去拜见过爷爷奶奶了，现在还是早点回去衙门为好。 柳氏还在家里等着许明旭回来，却一直等到日落都没见人影。 许鸿渲难得在家，人也清醒着：“等他做什么？” 柳氏不想理他，但想了想还是说道：“七郎现在已经在朝中站稳了脚跟，其余几个兄弟也总该有个着落。你什么时候去问问爹娘，看看有什么安排？” 许鸿渲嗤笑一声：“他们又不是当官的那块料，听说现在连马球都打不好。当官？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其实许鸿渲在年轻的时候，曾经也是有点才名的，虽然其中有很多是看在他爹的面子上吹捧，自己多少也有些底子在。而且纨绔那么多年，他对官场上的那一套也有自己的认识和理解，他这几个儿子中，就眼前来看，还真的就老七一个能立的起来。 可是柳氏不明白。她到底关心的是自己的亲儿子，听许鸿渲这么一说，气得拍案而起：“有你这样说亲儿子的吗？” 许盈心将要踏进门口的脚缩了回去，听着屋里面爹娘的吵架声，觉得心里面一阵烦躁。她本来是来问自己的亲事的，现在王家这样，虽说她现在也不是很想嫁进王家了，但是王家这样不给个准信，弄得她有些不上不下。可是这样的爹娘…… 作者有话要说：小钟：少爷，这是神马？ 大太阳：试卷，给你做的。 小钟：少爷，你这样是不对的。 大太阳：哪儿不对？ 小钟：小七那是别人家的书童。 大太阳：不，等我娶了小耗子，很快我们就会变成一家人了。 写完忘记上传了_(:3∠)_ 166阅读网 51 第五十一章　打秋风 - 户部郎 - 枫香 许明旭把多出了棉花, 做成了坎肩和护腿, 送去了西北边关。 总共就一千份的数量，相较于整个西北边防的军士来说, 不过是九牛一毛。但是这些东西是出自一位朝臣，更加是出自一位并没有什么家底的十几岁的少年郎之手！ 章师叔看着下面的朝臣：我就问你们羞愧不羞愧，脸红不脸红！ 屠夫子到底是户部的老大，心里面一下就默算出了这一千份坎肩和护腿的花费，直接就把刚到手的赏赐全都花完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那么多东西赶制出来, 恐怕许明旭还自掏腰包, 贴补了不少。 一群朝臣默不作声。 他们内心腹诽, 这不合规矩。 权势为什么是好东西？那是因为权势可以帮助他们谋求利益。 现在许明旭却在往里面贴钱，他们虽然不能说这样不是一件好事情，可是作为在各方面多多少少伸过手的人来说，总是发虚。 许明旭又得到了一连串的赏赐。这一回没有升官，给的钱也没上次那么多，但是京郊三十亩良田, 却是有钱都换不来的好东西, 还是屋舍田地具备, 关键是非常靠近屠家小庄。 要知道, 在此之前, 许明旭用来种棉花的地，都是靠租借的。 秋收结束，许明旭让管家把账册拿来, 一起合账。 本来棉花今年一定能获利不菲，然而因为许明旭的举动，让他们账本上虽然没出现亏空，却也谈不上多少盈余。 作为管家，他们自然是觉得自己没做好，也觉得少爷任性；但是想到库房里多出来的东西，他们再怎么没见过世面，也知道御赐是个什么概念。那可不是多少金银能够计算的。 许明旭看着最后得出的数字，有些小心虚。账面上余下的钱看着不算少，但是每年用于春耕和铺子周转之用，这么一兜转就不剩下什么了。 让小钟带着自家父母去万春庄转转，他自己倚靠在炕上，拍了拍账本。他还想着要养小耗子呢，这可是连多养几个下人都费劲啊。 屠浩多精明的一只耗子精，很快就写了信给许明旭：来我家小庄打秋风啊！ 许明旭看信的时候直接笑了出来，引来小钟的侧目：“少爷，您怎么了？”虽然自家少爷每次看屠少爷的信的时候，都心情很好，可是这么直接笑出声，到现在还笑得停不下来的，可从来没有过。 屠少爷到底在信上说什么了？酷爱说！他也很想知道！ 许明旭把信又来回看了三遍，勉强止住笑声，一本正经地回答：“没什么，屠少爷邀我们去他们家小庄上玩。”随信还真的有一张一本正经的请帖。 小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少爷！算了，他还是做卷子吧。 秋收过后，天气骤冷，大中午的还好，早晚已经有人穿上了袄子。 许明旭也开始闲了下来。虽然衙门里还有一部分暖房种植的蔬菜，可是毕竟不能和大田种植比，数量并不多。 姚主事对他没有半点藏私，把暖房种植的技术一样样传授给他。 许明旭这段时间就在琢磨着，怎么把暖房的技术改进改进。 屠家的马车到万春庄上来接许明旭的时候，他在马车里就和屠浩说起这个事情：“你不是说小庄里有温汤么？如果直接用那个水，就像地龙一下通到屋子下面，是不是就可以达到和地龙一样的效果？” 屠浩点了点头：“理论上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没法隔水。” 现代地暖很多多是采用水加热，但是现代防水材料非常多，换了在现在却有些困难。 “用陶瓷管不行么？” 屠浩一时间也被问住了：“不知道行不行，哪天去问问烧陶的吧？”虽然他觉得很难烧出足够长和各方面都达标的陶瓷管子。 说起来，他让人烧的“字”还一点着落都没有。 怎么办呢？他觉得农经的编纂应该很快就能够完成的。哪怕完整的大部头不能一下出来，可是单独品种的小册子，应该很快就能够出来才对。 像农经这样实用性很强的书籍，是一定要大量刊印的，不然就失去了编纂的意义。 哪怕这年头识字的人比例不高，可哪怕是让各地的衙门派人专门宣讲呢？地方上肯定是愿意做这个事情的。毕竟一地的收成如何，不仅关乎到百姓的生存质量，而且还直接和他们自身的政绩挂钩。 许明旭就暂时把这件事情先搁置到一边，毕竟他再怎么琢磨，没到实地看过也只不过是纸上谈兵。他转而说起一些从番商那儿收来的各种东西。 屠浩虽然很好奇，也自觉见多识广，但是这个世界本来就和后世的历史有着微妙的不同，各种植物品种到底怎么样，他根本就摸不着头脑。哪怕是一样的东西，现在也未必是叫后世所叫的名字。 许明旭看小孩儿听得眼睛都不眨，知道他喜欢：“明年哥哥让人在庄上种，到时候小耗子可得来玩。” “一定。”屠浩笑眯眯地顺着马车的一次次颠簸，依偎进新晋地主美少年的怀里，突然感觉到美少年的肉有点硬邦邦，伸爪子拍了拍，“哥哥没落下武功？”难道这么小就练出肌肉来了？有腹肌吗？ 许明旭抓住乱摸的耗子爪：“没。叶大人派了武师来教我，每十天都要考校一遍。” 他现在已经慢慢接触到了实战。以前跟着蒋志行演练的套路，到实战阶段，他也渐渐明白了作用，只是还没能很流畅的融会贯通，虽然每一次都觉得自己进步了不少，可是到考校的时候，却总是被武师轻而易举地制服。 他觉得自己在武功方面还很弱，完全不知道教他的武师曾经是军队的教头，一身武艺十分了得，但是每次制服许明旭的时候，自己都得认真三分的。 教头姓张，此刻正在另外一辆马车上，对着自己的老领导汇报许明旭的情况。 叶外公本来让人去教导许明旭，只是出于一点人家少年郎对自家外孙照顾的回报。正巧人家孩子对习武有兴趣，他这边要派个教书匠过去有点困难，可是派个能教武功的过去能有什么难的？ 让张教头过去确实有点大材小用之嫌，但是：“没想到那小子还是个可造之材。”老爷子伸手搓了搓下巴上乱蓬蓬的胡子，“老张啊，那就要劳驾你拿点真本事出来教他了。” 张教头连忙拱手：“哪敢说劳驾二字。在下这点乡野把事，既然许少郎想学，拿就尽管学去好了。”不单是文人，他们这些武人也想有衣钵传人。 他本来以为得把这一身本事教给叶家子弟，然而没想到竟然会去教给一个读书郎。只是，他总觉得有些可惜。许明旭悟性非凡，根骨又好，年纪也不大，教的东西举一反三轻而易举。可是人家毕竟是走文官那条道的，学了这些恐怕一辈子都用不上，不过是强身健体罢了。他有时候想讲讲兵法，也只能用战场上发生的事情来当由头。 叶外公对自己的老部下当然是知道的，可是……想想也是一肚子气。他自家的子孙其实也不能说不争气，可是总觉得说不上来哪里差了一点点。 他见过的最有天分的，是他的外孙女屠英。 第二个没想到竟然会是许明旭。 这两个显然都不是会上战场的。 “唉……” 说话间，小庄已经到了。 这一次马车直接拐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几辆马车上传来轻声的疑问。 屠英已经从一辆马车上跳了下来，不用边上的丫鬟婆子，自己拿了脚踏放好，扶了车里的人出来：“咱这回不住那边。现在天冷，住那儿太凉了。婶子你两年没来不知道，我让人在这儿种了好大一片梅花，去年还不行，今年刚好。咱们从这儿走过去，很快就能看到啦。” 其实这会儿看梅花还有些早，但是确实已经有一些品种的梅花零星开放，伴随着梅花幽幽的清香，在中午还算暖和的时候走一走，感觉还算是不错。 说是一行人，其实是分成几波走的，私底下没那么多规矩，也不用谁等谁，谁到了谁先走，只是屠浩凑巧碰上了屠英这一路。 皇后一看到屠浩就欢喜地招招手：“小耗子，过来过来，带着你边上的小朋友一起来。” 屠浩就拉着许明旭一起紧走两步：“婶子好，这是许家哥哥。妮儿宝没来？” 皇后笑眼弯弯地看了看长相十分出众的许明旭，连说了三个好：“许少郎果然长得好，人也很好！”又对屠浩说道，“妮儿在家呢，明天跟着你师叔一起过来。” 许明旭僵硬着行了一个晚辈礼，按照皇后的要求，更加僵硬地叫了一声：“婶子……好。” 作者有话要说：大太阳*★,°*:.☆(￣▽￣)/$:*.°★*：咱也是有地的人了！ 小耗子⊙⊙：咱家的小庄还不够大。 虎妞⊙⊙：是啊，明年把另外两边的几个小山头买下来，也还挺小的。 章师叔⊙⊙：地主家也没余粮啊。 大太阳_(:3∠)_：…… 166阅读网 52 第五十二章　自己人 - 户部郎 - 枫香 住的地方果然是需要走一段路的, 也不是在平地, 而是要绕过一个小小的山坡。 路不长，“山坡”其实也就是个土坡。这里没有种梅花和梨树, 而是种了一排排高大的松树，被照顾得很好，现在叶子还油绿绿的。 屠英伸手去捏屠浩的脸：“还不是小耗子，说是每天要吃坚果什么的，就种了一些。” 屠浩瞪他家闺女，反了啊？ 屠英嘿嘿一笑, 缩回手：“油性大的东西, 你少吃知道不？” “哼。”屠浩扭头。 小庄上的安排他很早就脱开手了, 这两年来更是来都没来过，变化很大，他还没来得及看。 许明旭知道屠浩每天会吃几颗松子，可惜松子的数量被戚七严格把关。屠浩就是想多吃一粒，都是不行的。 作为哥哥来说，许明旭觉得这样的小耗子虽然很可怜, 但是总让他有点忍俊不禁。 皇后很稀罕屠浩。她自己也育有儿女, 然而自己的儿女总在各种教条中长大, 没有屠浩这样的。一行人走了一段, 最后直接变成皇后牵着屠浩走。 许明旭看着前面的人, 脸上不好做什么表示，心里面却有些酸，暗忖着明天他也要牵着小耗子在小庄里溜上一整圈！ 这么想着的许明旭, 在走到了将要入住的屋舍的时候，顿时改了主意。 绕过那一片松林，背后竟然会是一片房舍。因为依山而建，房舍都不大，一个个独立的大大小小的院落，在一片林木中间错落有致。 不同于屠浩规划佃农们的住宅区的一板一眼，这里更多的融合了屠英的那点少女心。每一个院落都各有特色。这里温度明显比外面要高一些，树木虽然不算多，叶子竟然还是一片青绿，甚至有些植物开着花，加上这一片算是山谷的地方弥漫着的氤氲热气，看起来还有点像人间仙境的意思。 屠英作为主人，自然就带着客人们去挑选院子。虽然早前已经定好了谁住哪个院子，但是万一有点什么变化呢？ 屠浩作为主人，是不用人领着的。有小厮直接带着屠浩和许明旭，一起走到一间距离略有些远的小院子里：“姑娘说，少爷喜欢安静。这里的温汤子您洗着最好，一会儿您试试？” 屠浩喜欢安静的事情，许明旭自然也是知道的。只不过在外人看来，屠浩这个小孩儿身边总是人来人往，会以为他喜欢热闹一点的。 屠耗子精对自己一手教养出来的虎妞闺女的安排，表示非常满意。小院子和国子监的小院差不多大，但是里面的布局却要精巧得多，还有一个冒着热气的池子。 屠浩伸手试了下温度，发现泡澡刚刚好，就要脱衣服下水，被许明旭一把抱起来：“哥哥？” 许明旭低头亲了亲屠浩的脸：“一会儿再泡，哥哥跟你说会儿话。” 木质回廊上摆了舒适宽敞的吊床，不是那种软布兜，而是用数根手臂粗的麻绳吊起来的类似一张矮榻的形状。吊床上铺着厚实柔软的垫子，还摆着各种形状颜色的靠枕。 耗子精熟练地摆出醉卧美人膝的昏君姿态，两个人就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话。这会儿也没有说什么正经事的意思了，两个人说的多半只是一些细碎的家常小事。 聊了一会儿，许明旭忽然想到刚才见到的皇后，问道：“你说你叫我来打秋风，怎么连皇后娘娘也来……”打秋风三个字套在皇后身上不合适，他顿了顿才说道，“还叫了谁来？” 屠浩歪歪斜斜地打了个哈欠，咕哝：“还叫了我外公外婆，我未来姐夫一家，还有师叔一家，还有你爷爷奶奶。我爹不知道叫没叫人。放心吧，都是自己人。” 许明旭打心眼里觉得小耗子的打秋风旅行团人员上面有些问题，可是自己人这三个字却让自己觉得无比受用，看屠浩困了，干脆跟着睡一会儿。 除了叶外公之外，其余男人们都是第二天才过来，顺手还都带了几个娃。 耗子精被几个大娃小娃烦得不行，只能领着他们去看小庄上到处疯跑。 小庄里养着几条大大小小的狗，屠英还弄了几匹小马。这会儿别管两条腿还是四条腿，全都一路飞奔。 耗子精只能跑跑滚轮，虽然也日常跑步不短的时间了，可哪里能比得过叶家悍匪们，就是比起篮球队张小荷苞也是比不过的。 最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连弱鸡妮儿，一个比他岁数还小的小丫头都跑不过！ 看着小丫头背着短弓，一箭打中了一只肥硕的兔子，屠浩就觉得：“唉……我老了。”长江后浪推前浪。他这个前浪已经被拍死在了沙滩上。 没人理会他的无病呻吟。叶大花知道小表弟身体废柴，直接把他往背后一甩，顺便招呼许明旭：“走，这山里还有点野物，咱们打了晚上吃！” 许明旭同样背着一把短弓。除了屠浩之外，其余人也是一样的装备。 这边的小山头众多，里面一些能算得上危险的动植物，小庄上年年都会清理上几遍，剩下的这些所谓的野物，除了少部分是土生土长的之外，大部分都是放养的。 屠浩本来以为就是兔子山鸡什么的，后来他看到一只鹿，去问屠英：“还放了鹿？” 就这么一句话，鹿就跑了个没影。 张弓搭箭的屠英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屠浩：“放了一些。打一只晚上做了吃。” 小庄原本买在这里的时候，价格不高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这附近林地多。而且都是些杂树林，除了能捡点柴之外，几乎没别的用处。 屠浩刚买的时候，只是买了那点适合耕种的地，也算不上什么良田。这一片林地还是这两年来陆续添置的。两个人就凑在一起，开始动了点花花肠子。 等明年他们打算再让小庄增增肥，到时候还能放养更多的肉肉。 鹿肉啊。屠浩眼睛闪亮，猛点头：“嗯！”虎妞，上！ 屠英果然打了一只公鹿。 这会儿人已经到齐了。章师叔很上路，还带了几个御厨过来。哪怕是简单的菜色，在他们手里也能翻出花来，让一群人顿顿都吃得肚子溜圆。 三天时间只觉得一晃而过，然后大老爷们就得收拾包袱，回去重新上班了。 女人和孩子们则能够继续留在小庄，具体要住多久还不一定。 屠浩在许明旭身上挣扎，严肃表示自己也是小孩儿：“我要和妮儿宝一起玩！我不要去国子监！” 许明旭两只手摁住屠浩乱蹬的腿，抬头照着他的脸咬了一口：“听话，别闹！” 许明旭没用什么力气，可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小耗子脸皮多嫩啊，一下就被咬出了浅浅的两圈牙印，脸上疼还好说，心里面那是疼得都揪起来来。他一手拉拔长大（并不）的美少年，竟然这么凶他！ “哼！”他不要美少年了，他要去欺负大花表哥找平衡！ 小耗子的这点力气，当然是奈何不了许明旭的。再说刚才他闹腾没人管，是因为大人们都在忙着准备，现在都准备发车了，根本不会等着他一个人任性。而且别人都知道屠浩和许明旭关系好，来回肯定是他们两个坐一辆马车的，连屠夫子这个亲爹都去和亲家公坐一起，别人就更加不会去理会了。 屠浩委屈得眼眶都要红了。太欺负人了！ 许明旭把屠浩抱进马车，放下车帘子，从小荷苞里倒了一把松子出来，直接用手捏开了投喂：“还生气啊？” 屠浩立刻顾不上发小脾气了，张嘴吃了松子，稀奇地去看他的手。怎么看都是美少年之手，皮肤虽然稍微晒黑了一点，可照样细腻柔嫩，充满了少年人的胶原蛋白，茧子什么的根本就没有。松子这么硬，怎么可能用手指就能捏开？ 许明旭暗笑，小孩子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伸手又给他捏了几颗松子。他到底练武没多久，就算再怎么有天分，捏开松子也不是轻而易举。幸好屠浩不像别的小孩儿那样，吃了五颗之后直接就不吃了。 “这松子的味道不太一样。”本来屠浩还以为是许明旭从小钟那儿拿的。家里自己做的松子虽然也有几种口味，但是这一种没吃过。 “是你章师叔让他家的厨子做的。我正巧看到，就给了我一些。”许明旭状似平淡地说起自己的那次巧遇。 一群人虽然各有各的院落居住，但是毕竟山谷就这么大，院子里的温汤池子，全都出自一个泉眼，考虑到泡汤的温度，也不可能把每个院落都真的分散得很开。再说本来就是一起来玩耍的，不可能真的碰不到面。 章师叔很放得开，许明旭这个小家伙不仅是自己重臣的孙子，而且刚当上官，就干了两件漂亮的事情，等着炒松子的时候，就和这个晚辈聊了几句。 许明旭没说章师叔好不容易等到了炒好的松子，结果被找来的皇后给没收了，还被捏了一把肚子。 他看了看怀里的小耗子，下意识捏了捏小孩儿的软肚肚。 屠浩被捏得浑身一愣：“干嘛！”自己长腹肌了，他捏不起来了，就欺负他是不？腹肌有什么了不起，他马上就能有，八块！ 作者有话要说：屠夫子(→_→)：儿砸，我觉得这个请客的名单不太对。 小耗子(=￣￣=)：我们自家，老爹你丈人家，虎妞的未来公公家，没错啊。 屠夫子(→_→)：那许家呢？ 小耗子：?(?  ?)? 屠夫子(→_→)：你脸红啥？ 小耗子?(?  ?)?：那是……我媳妇儿家。 166阅读网 53 第五十三章　后生可畏 - 户部郎 - 枫香 屠浩的八块腹肌只能停留在梦里。|他现在的年纪还太小, 哪怕有心想要练肌肉, 健身教练蒋志行也不会允许。 让蒋志行稍感欣慰的是，屠浩只要不在许明旭身边, 总体来说还是个乖孩子。 他皱着眉头，一把将踮着脚尖缩在墙根，一副贼样的“乖孩子”抓起来：“你干嘛？” 屠浩垂着四肢，乖巧的就像是一只被捏住后颈的小猫崽，眨巴着眼睛天真无邪地回答：“隔壁有奇怪的声音。你听。” 隔壁当然有很奇怪的声音！ 屠浩这么一个半吊子都算不上的小孩儿都能听到，蒋志行这个耳聪目明的习武小成的人, 怎么可能听不到！ 他甚至能够从那一连串压抑的喘息和撞击的声音中, 听出中间夹杂的压抑但又情绪激昂的话语。什么脚再抬起来一点, 什么再快一点，可是这是一个小孩子能够听的吗？ 屠浩被提溜回房间，很不客气地被塞进被窝，哼哧哼哧地闷笑，故意问：“小志，隔壁的汪师兄和范师兄在干嘛啊？听上去师兄的声音不太对, 是不是生病了不舒服？” 汪范两人是最近刚入学的学子, 就住在隔壁两人小院。屠浩今天傍晚才回的宿舍, 还没来得及去拜访, 也就是从戚七那里知道一点基本信息, 没想到两人竟然是这样的关系。 想不到现在的人也挺开放哒。他就是睡到一半起来上个厕所，就听到那么激烈的动作片……啧啧啧。 不过现在是冬天哎，就这么在外面, 不冷吗？ 蒋志行翻了个白眼，心道：人家哪里是不舒服，叫成那样，明显是舒服极了。但是这话不能这么对屠浩讲，他硬邦邦地说道：“没不舒服，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嘁，又是这一套！耗子精扒拉扒拉被窝，略微提高一点声音：“小七！” 戚七睡得迷迷糊糊，眼睛都没睁开：“唔？” “明天早上你记得多煮一锅姜汤，给隔壁送去。” 戚七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唔。” 蒋志行看了看隔了帘子的戚七睡的小床，心想小孩儿听声音在做梦呢，哪里会记得？ 不过他们现在睡的折叠床真不错。原先他没搬来的时候，许明旭和屠浩住一个屋，戚七和小钟住一个屋，都是小孩子，没那么多讲究，住得很是宽敞。 后来他来了，就睡在原本戚七睡的矮榻上。可是榻毕竟不是床，到底有些短，他今年长了点个子，脚丫子直接放在外面。 现在他们三个人睡一个屋，肯定和原来不能比。可是屠浩让人把矮榻搬走，又搬了两张折叠床过来，白天叠起来不占地方，晚上铺好床，还能拉上帘子，真好。 江丹社区的木器作坊做的，用料手艺都算不上顶好，可是这份心思却是独一份。等哪天他得了空，得去江丹社区看看，问问这折叠床的价钱，说不定还有些别的好东西。 蒋志行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第二天听到戚七率先起床，没过一会儿就飘来姜汤的味道，心想竟然还真记得。他也跟着起来，帮着戚七把早上用的热水烧好，才去叫屠浩起床洗漱。 屠浩起床用不着人伺候，自己穿好了衣服，跑到洗澡间去洗漱，还自己梳好了头，端着熬得软糯香甜的红枣粥喝了一点点垫肚子，就自觉去跑圈了。 蒋志行和戚七自然是跟着一起的。 等到三个人早锻炼回来，他们才看到了隔壁院门打开，走出一个迷瞪着眼睛二十岁上下的青年，打着哈欠走了两步，才发现他们三个人，赶紧端端正正地站好，露出温文尔雅的笑容，一眼就看见屠浩，然后拱手道：“在下汪弘芳，这位可是屠浩屠师兄？” 屠浩眨巴眼睛，看着眼前的“师弟”一秒钟摆出男神造型，心里面有些好笑，面上一本正经地回礼：“在下正是，不敢劳汪兄称在下师兄。” “达者为先。汪某怎能对屠师兄……”汪弘芳还要客气，就听到屋里传出一道略显沙哑的嗓音。 “小芳，你在和谁说话呢？” 汪弘芳也顾不得摆男神造型了，听到声音就在跟前，赶紧转身快步走回院子里：“你起来干嘛呢？说了我去打水，这天寒地冻的，万一受了凉可怎么办？” 后面的声音屠浩听不到，不过他也马上被蒋志行提溜回院子去。早上的运动强度并不高，但是他们多少还是略微出了一点汗。戚七和蒋志行身体好不在乎，屠浩身娇体贵的可得好好看着，半点都不能马虎。 等到早上的一通忙活过后，留给两隔壁的时间，也就是匆匆点个头招呼一声。 汪范两人昨天刚来的国子监，正式上课还要过两天。屠浩就吩咐戚七多关照他们。 等到屠浩上午上完课回来，就看到桌上摆了一堆大鱼大肉，眼睛都亮了，再一看竟然是汪弘芳系着围裙在忙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都是汪兄做的？” 他的身体不能算是有病，但是体弱，一直被盯得死紧，吃东西各种忌口。在国子监又不是在家里，食堂的伙食虽然不错，但不可能完全照顾到他，好多东西他都不怎么能吃。眼前这一桌虽然也是荤腥居多，可光是看就知道调味方面还是以清淡为主，他可以敞开了肚皮吃满满一大……一小碗。 汪弘芳这会儿已经从早上的男神变成了暖男，很有大哥风范地让屠浩先去洗手：“一会儿就能吃了。今天多亏了戚七，否则我和我哥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这句不是客套。本来他们身边跟着书童小厮，可是搬东西的时候书童崴了脚，一开始不以为意，隔了半天之后，脚脖子已经肿成了馒头大。他们家人都不在京城，只能让小厮跟去医馆照顾书童。他们两个自小也不是一点事情都不会做，感觉自己照顾自己几天完全可以，可没想到还是有点手忙脚乱。 说话间，汪弘芳已经盛好了汤，去隔壁叫了范熙过来。 卞子瑜也回来了，就一同入座。 卞福替他们在廊下摆了桌子。天冷之后，廊下围了薄纱帘子，放下来之后并不冷。 汪弘芳果然有一手好厨艺，还很会照顾人——特指范熙。 一顿饭吃下来，哪怕两个人不说，卞子瑜也看了出来。别说两个人不同姓，哪怕是同姓的亲兄弟，到了这个年纪，哪里还会这么腻歪的？ 汪弘芳和范熙倒是落落大方：“我和我哥是契兄弟。” 屠浩听到新名词，瞬间领会精神。明白！契兄弟应该就是登记结婚的男男，这一对还是年下！ 年下……好像很好啊。他比美少年小好多岁呢。 吃晚饭，汪弘芳对屠浩的灶间和洗澡间特别感兴趣，琢磨着也想在自己小院那边照着来两间。他们倒是不在意在国子监里住的地方比自己家小，可是洗浴不方便却让他们有些为难。他们是从南方炎热地区过来的人，习惯了天天洗浴，两个人又是这样的关系，有个洗澡间简直就是迫在眉睫的要紧事。 屠浩的洗澡间属于特事特办，他不觉得汪弘芳能搞定。可是他没想到，过了没几天，汪弘芳就把灶间和洗澡间给弄了出来。没叫匠人，他自己一个人搞定的！ 每天保持全程围观的戚七，简直惊呆了，跟他们家少爷说道：“少爷，怎么别人家的少爷什么都会干，你什么都不会？” 屠浩瞪着眼睛反驳：“谁说我什么都不会的？我会吃饭啊！” 蒋志行默默将自己的饭碗端远一点，免得被两个小孩儿误伤。他是成熟的大人，不好参与小孩子吵架。 戚七鄙视地更明显：“那你敢不敢把葱吃了？” 屠浩看着面前的大葱炖羊肉，表情比较艰难：“可是葱不是菜啊。”为什么大葱比羊肉放得还多，一点都不科学！ 主仆两个撕了很久，最终以屠浩吃下一筷子大葱，戚七和蒋志行一起多做一份卷子告终。 蒋志行别扭地抓着笔，内心分外纠结。虽然现在的少爷会教人读书，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是为什么这些卷子都那么难！再说明明和少爷斗嘴的人是戚七啊，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昨天的卷子都还没做完呢。等少爷以后当了官，肯定是个特别严厉深谙连坐的酷吏！ 蒋志行也就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那点心思屠浩不用看都明白。但是屠老师绝对不会放松学习要求哒！ 戚七虽然也很不痛快，但是作为一个对自己有着严格自我要求的书童，多做一份试卷，他完全可以接受，更何况少爷这一次给小钟送去了整整十份卷子！ 在把信件连同卷子一起交给阿坚的时候，戚七的内心充满了一种说不明道不白的快感。在自己痛苦的时候，有小伙伴比他还要痛苦啊～ 收到信的许明旭照例把卷子誊抄了一遍后，把屠浩的原件珍而重之地收了起来。 “小钟，过来做卷子！” 听到声音的小钟，赶紧放下手上的活，一溜烟跑进屋，也不多话，直接就从架子上拿出一套自己用的笔墨，开始抄写起来：“少爷啊，这次的卷子好像有点多？” 因为阿坚也不是每天都往返京城和万春庄，所以卷子的数量不是那么确切，少则两三份，多也就是五六份而已，这一次直接是十份…… 许明旭正在看屠浩给他的信，扫到一处，笑道：“是小七，为了让他们家少爷多吃一口大葱，得多做一份卷子。” 小钟低头，满脸的不明白。所以，为什么他现在得每天多做一份卷子？他在万春庄好好的，这是招谁惹谁了？ 许明旭没理会书童的小情绪，继续看屠浩的信，当他看到小孩儿的隔壁住进了一对契兄弟的时候，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小耗子⊙⊙：人家是年下啊年下啊～ 大太阳⊙⊙：我们也年下啊～ 小耗子⊙⊙：真哒？ 大太阳⊙⊙：当然是真哒♂ 小耗子(╯‵□′)╯︵┻━┻：骗砸！说好的年下呢？ 大太阳⊙⊙：你都是两辈子的耗子精了，我当然年纪比你小啊！ 166阅读网 54 第五十四章　做筏子 - 户部郎 - 枫香 80%zhanghouyanyigexiaoshi茅二就看了过去：“冰？”他觉得自己有点眼花。;l＋身为舍监, 他平时就住在宿舍这边的大门口。宿舍里有人进进出出的全都过他的眼, 再说平时管得严，连家人给送东西进来的时候都少。他没见着有人拿冰进来啊？再说就算是有冰, 他家姐夫怎么也不至于蹲地上玩一下午吧？ 青峰先生站起来，揉了揉发酸的老腰，嘿嘿一笑，得意：“我们做出来的。” 做出来的？茅二不解。 这时候戚七也站了起来，可是他不敢再去扶屠浩，由着许明旭先站起来, 然后把照旧蹲在地上的屠浩直接抱起来。 四个人已经蹲了老半天, 夏天日头长, 时间已经不早了。碗里的水其实还没有冻结实，充其量只是表面有几片浮冰。 青峰先生发现时间不早，交代两人：“你们好好看着，注意别碰这水。” “是，先生。” “恭送先生。” 茅二被那块冰弄得有点糊涂，到了门口看到自己老婆和姐姐提着菜进来, 才想起来要留姐夫吃饭的事情, 赶紧说了。 两家人关系亲近, 平时就经常一起吃饭。青峰先生当下就点头：“成, 你先陪你姐姐聊聊天摘摘菜, 我去把那新炉子提过来，正好用着试试。” 戚七去食堂拿了饭菜回来，刚巧看到他们准备用煤球炉, 当下就要拍脑袋，只是他到底年纪小，一个食盒得用两只手拎，倒是没空拍脑门：“等等，我去拿个锅子来！” 两家人正围着煤球炉琢磨呢。青峰先生倒是摆了个茶壶上去，可不是说了是煮饭做菜用的炉子吗？ 戚七很快就回来了，和屠浩许明旭三个人一人拿了一个锅子。 屠浩把锅子一摆：“砂锅、炒锅、汤锅。先凑合用用，明天我让家里捎一套大一点的过来。”这套锅子的尺寸都偏小，也就是砂锅大一点。 现在人一般做饭都是烧柴火灶。屠浩刚来的时候，家里面条件也就只能说中等。小孩子饿得快，又吃不多。他自己每次看着厨房里的人做吃的，就觉得麻烦极了。 还好这年头露天煤矿不难找，他和屠英的零花钱凑一凑，拿来去当地收一点“黑石头”还是足够用的。给的钱也不多，也就是附近村里的孩子们赚个零嘴钱。 现在不具备什么大力开采煤矿的条件，烧煤什么的到底也是污染。他就想着自家的一点用量。煤球炉也不占地方，小孩儿吃的那点东西，一天炖上一锅足够了。下人们空出手来，干点别的什么都好，哪怕多缝上两双鞋子呢？ 三个孩子没留饭，回屋自己吃了。 吃完趁着天光还好，屠浩看了一篇文章，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在院子里摆开架势，练起了武功。 许明旭看到，不由得惊讶道：“小浩还习武？”话出口了之后，他才想到，屠夫子的妻族不就是叶老将军么？ 屠浩有点不好意思：“我外公教的。不过我这个只是徒具其形，就是活动活动筋骨。明旭哥要不要来一起练练？”反正他就是当做个广播体操。 “我就不练了。”许明旭直接拒绝，还劝了一句，“你外公教你的，那也是叶家的功夫，可不能随便传授给外人。” 屠浩更加不好意思了，呐呐：“这个不是叶家的功夫，就是普通的江湖把式。”叶家的功夫可难了，他什么都学不会。 两个人正说着，戚七站在院子门口叫了一声：“少爷，许少爷，食堂的早饭好了，今天去食堂吃吧？” 屠浩稍微打理了一下，就和许明旭一起过去了。戚七今天约了工匠过来打理院子，得守着，把屠浩要用的东西都装好，又叮嘱：“今天院子里乱，您中午直接去茅舍监那儿休息，点心炉子也放在那儿。” 屠浩很喜欢戚七，乖乖点头：“嗯。”又吩咐，“葡萄架子先搭起来，夏天东西不容易活，别忙着移栽。” 戚七心想，这点我还不比你这个少爷知道得清楚？他到底年纪小，脸上就带出来了一些，一张白嫩嫩的脸上大眼睛忽闪着，看着屠浩就跟看着自家调皮捣蛋装大人的弟弟似的。 屠浩心想，自己装孩子果然十分成功。现在连个小屁孩都要把他当小孩儿了。 许明旭左右看了看两个孩子，伸手牵起屠浩的小爪子：“走吧，我们先去吃饭，再晚些青峰先生该要等了。” 于是屠浩就见到了国子监的食堂。和他想象中的大学食堂相去甚远。地方不大，摆了五六张四人小桌。这会儿时间还早，他们两个反倒是最早到的。 屠浩嘀咕了一声：“怪不得都在自己屋里吃饭呢。”他把自己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放，拿着学生牌去窗口打饭。 许明旭本来还想着小孩儿怕生，得多照看着，结果他也就是一个回头，人就已经蹿到了取菜的地方，养着脖子踮着脚尖在和食堂的大师傅说话。 厨房里声音吵闹，隔了一点距离他就听不太清楚，等走近了才看到食堂大师傅拿了一碟子酱菜递给屠浩：“尝尝？吃了我这个酱菜，管你三碗饭，还什么疰夏不疰夏的。” 屠浩人矮，脑门也就刚过窗口，小心翼翼地接过碟子：“谢谢。我还要一碗粥，小碗。” 大师傅的表情就有些嫌弃：“吃那么少，要长不高！再来一个肉包！” 屠浩就有些懵：“肉包不行，吃不完。”食堂的大肉包子足有成年男性的拳头那么大，别说是他了，就是他爹也吃不了。他们自己家里的不管是包子还是馒头，那都是婴儿拳头大。 许明旭过来，从大师傅手上接过一碗热粥，又来来回回拿了几次，才把东西都放到了桌上，找了个小碗，用小汤匙先给盛了大半碗，放过去：“坐过来吃。” 桌子有点高，屠浩只能爬上凳子跪坐，才能吃上饭。许明旭看着眉头一皱，伸过双手直接把小孩儿抱在自己怀里：“哥哥喂你吃？” 自从能够拿得稳小汤匙之后就一直自己吃饭的屠耗子精，仰头看看对着自己一脸温柔的漂亮小少年：“好～” 温柔漂亮小少年自然露出一个笑容，然后不知不觉吃完了一大碗粥的耗子精，差点没给撑死。 耗子精站在青峰先生办公室的门口，对着边上一丛叶子油绿的野菊表情严肃。他两辈子年龄加起来不算小了，许明旭才多大一点？难道他本质上是个变态，喜欢这种……嗯，青涩的小果子？不过小果子看上去真好吃啊…… 一个还没桌子高的小孩儿，脸上一副严肃沉思的样子，看上去还是很好玩的。 许明旭和青峰先生说完话，出来就看到屠浩这幅样子，忍不住眼角眉梢都带出一分笑意来，看得站在他身后的青峰先生也忍不住在心里面啧啧称奇。 屠浩在京城中声名不显，那是因为一直被他爹屠烨给捂着。小孩儿实际上的水平，完全跟得上国子学的进度不说，人也灵活多巧思。至于京中如今盛传的几个所谓的神童，真该让他们来看看屠浩。 但是青峰先生也不得不说一句，许明旭可比屠浩还要……神！以那个孩子的出身，现在能够有这样的本事，岂止是天才能够形容？只是也因为同样的原因，许明旭的性格总是显得有些沉闷，甚至是有些阴沉。整个国子监里和他能说上两句话的人都不多，更加不用说什么同窗好友了。 把屠浩安排进许明旭一个院子里，是他刻意为之，当然事先也经过了屠浩他爹的同意。许家怎么样，他们这些外人不好多说，但是变着法的照顾上两三分，还是可以的。 现在看来，两个孩子相处得很好。 青峰先生走到两个孩子身后，听他们在说什么。 “这是自己长出来的吧？” “明旭哥，我可不可以把它挖出来？只挖一点点，种在咱们院子里？” “早上你不是还跟小七说，现在的天气不适合移栽么？再说种这个干什么？” “吃啊。菊花菜可以吃哒？”屠浩突然觉得头顶有些凉，抬头一看正对上青峰先生的鼻孔，张了两下嘴巴，“哒、哒哒。” “这是老夫种的。”青峰先生看着眼前的小贼，语气凉凉，“不是当菜吃，是晒了花泡茶喝的。” “噗。”许明旭忍不住笑出声，把傻呆呆的小耗子一抱，“先生，那咱们先上课去了。” 青峰先生没好气地一摆手：“去。” 在京城，提起江丹坡没人知道，但是说起杀人坡那是无人不知，说出来能止小儿夜啼，各种传说故事更是论打来算。 杀人坡原本是一处拱卫京城的军事重镇，因为地利的关系，驻扎着一支水师。谁都知道，京城是一个国家最后的防线，对京城的守卫力量从来都十分着紧。敌人对于攻打京城也是不遗余力。 如今的京城是三代古都。现在大汉的历史还不到百年，但是要算上前面几个朝代，那京城的年份少说也要三百年。在这三百年里，京城数次遭遇战争，过程当然谈不上和平，全都是血流成河的。 作者有话要说：员工待遇 小耗子 (=￣￣=)：包吃包住，每年发四季员工制服，工资按月结算，年底红包，以及其它福利。 大太阳 (⊙?⊙)：其它福利，具体指什么？ 小耗子 (=￣￣=)：譬如说一天三顿零食什么的。 大太阳 (⊙?⊙)：吃这么多不怕养出个胖子来？ 小耗子 (￣▽￣)"：不，养了个大长腿出来。 忍不住吐槽一句：探病能不能别带小毛孩子！带了也不看好，真不知道是来探病，还是来添乱，简直灾难片_(:3∠)_ 166阅读网 55 第五十五章　小耗子图章 - 户部郎 - 枫香 屠夫子被皇上骂了。 朝中的大臣们都各自思量了起来。 他们并不以为, 这是屠夫子在皇上跟前失宠的信号。虽然皇上也是人, 免不了喜欢这个，看不顺眼那个, 但是国家大事却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情绪就被左右。别的不说，如今朝中可没一个能替代得了屠夫子的。 下朝之后，他们不知道屠夫子去找了儿子当心理医生，转而各自思量，又将屠夫子那份被皇上骂的奏章仔细想了想，怎么想都觉得屠夫子的文辞精妙, 不愧当代大家。 可是这样的奏章, 现在在皇帝那儿显然是行不通的。既然这样的都不行, 难道他们要反其道而行之？问题是，怎么个反法？ 章师叔做事是有章法的。他今天发作了屠夫子，明天就拿屠浩的一篇文章出来当了范文，也不是在什么正式的场合，就是一次普通的聚会，还是皇后出的面。 太子岁数到了, 可是婚事却迟迟没定下来, 近几年来这样的聚会非常多, 诸多命妇和待字闺中的姑娘们, 时常往宫里跑, 并没有什么稀奇。 在这种场合，当然不只是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但凡对太子妃这个位置有点想法的姑娘们, 总得有所表现。 屠浩的文章就是这么被提出来的。 屠浩写的东西，皇上虽然看得也多，但是绝对没有皇后那么上心。而皇后之所以那么看重屠浩写的东西，因为其中很多都涉及到了一些如何打理产业的方式方法，可行性极高。 现在拿出来的这一篇，就是屠浩用来教屠虎妞的教材之一，同时也是皇后用来教导公主们的教材之一。 因为是皇后示意，命妇们虽然不知道这是谁写的，但是都给了面子相互传阅了一番，又到姑娘们手中传了一遍。在场的不是当家主母，就是未来的当家主母，能够在身份上匹配得上太子妃这么一个位置，又被带来竞争的姑娘们，随便哪一个不说是职业经理人，那也是高级管理人才。 有博闻强记的，已经仔仔细细把文章记了下来。记性方面略差的，大着胆子问了皇后的意思，向随侍的宫女要了笔墨纸砚来，把这篇文章抄录下来。 归根结底，太子妃的位置只有一个，但是这篇文章他们要是吃透了，带来的好处可是受用无尽的。 屠浩一直教导屠英的理财观念是，资金是需要流动的，白话点说就是，花出去的钱才是钱，储存起来的钱，那和一堆破铜烂铁没有任何区别。 在这篇文章里，也充分体现了这一点。这和这些主母们一直以来所受到的教育是截然相反的。她们素来都是赚钱，然后将富余的存起来，认为这是在积蓄家族底蕴。 尽管这篇文章的开头让她们感到有些荒谬，但是后面关于怎么样把钱花出去，花出去的钱怎么带来更多的钱，让她们却犹如醍醐灌顶。 叶外婆也在场。屠浩在她膝下长大的，就算她老眼昏花认不出屠浩的字迹，也认得书页下面的小耗子图章，笑眯眯地对着皇后说道：“小耗子随便写着玩的东西，娘娘还收起来了？” 小耗子？ 那小耗子图章传阅的人都看见了，可这文章让她们太过冲击，反倒没细想。听叶夫人的这句话的意思，难道写这文章的人，还是叶家的晚辈不成？ 这个问题一冒出来，她们就先自己在心里面摇了摇头。叶家的情况她们多少是知道的。叶家当然也算得上的富家，但是这些钱财也是靠着一代代积累下来的。年轻的一辈里，不是在上战场，就是准备去战场，也没听说有这方面天分的。 叶家的姑娘？他们家大姑娘刚闹了个大笑话，剩下的姑娘们想来也……啧啧。 不是姓叶的，又和叶家沾亲带故的，她们一瞬间就想到了叶家的外孙女屠英。 要说屠英还真的有可能。小姑娘年纪轻轻，做事却极有魄力，虽然有些人家传屠英凶悍母老虎什么的，可是她们自己倒还真恨不得自家姑娘也凶悍着些，至少嫁出去了不怕被人欺负。 可是哪有姑娘家小名叫小耗子的？ 她们还在思量，就听得皇后笑道：“小耗子写的这些东西，陛下都要看好几遍呢！要不是小耗子岁数还太小，屠大人又舍不得，恐怕早就要从国子监里出来了。” 一句话立刻就解了众多女眷们的疑惑。 这小耗子难道指的是屠夫子的儿子？ 可是那小孩儿才多大一点？以前小的时候也不常出来走动，稍稍大了一点就送进了国子监，更加不出来交际了。 确实是陛下钦点的名额，当时哪家没羡慕？现在想起来都还有些眼红。 学子们从国子监里出来，自然是要入士的。听皇后这意思显然是要重用，再看看面前的这篇文章，这是一个小小的孩童能够写出来的？ 她们心里面有疑惑，却并没有多问，只是顺着皇后的话跟着夸了两句，揣着抄录来的文章，一个个心思各异地回了家去。 今天在宫中发生的事情，有些女眷们未必就想不明白，但是能够做到这种位置，她们又怎么会是普通的家庭主妇？她们的政治敏感度未必比她们的夫君要差。但是一人计短，别的事情也就算了，像这样宫中给出的明确的信号，他们还是要仔细研判，以防错漏。 这些人家的官员们回家后听到夫人们这么一说，结合朝堂上皇上批评了屠夫子的事情，就明白了过来：“屠家这是后继有人啊！”再一看抄录来的屠浩的文章，眉头越皱越紧，“国富民强，藏富于民，难得。”再一联想皇上在朝会上的话，结合眼前这篇文章的行文特点，难道以后奏章要这么写？怎么看只能算是条理清晰，叙事清楚罢了。 官员们反应比较冷淡，并不如主母们那么看重。 这篇文章是屠浩写给屠英看的，差不多通篇都是大白话，讲的也都是让员工和老板保持利益一致，让员工也有钱起来，然后再惠及各方各面。所着眼的地方在大臣们看来不过是小道，和他们这种经天纬地的大人物的着眼点显然是不一样的。 以屠浩的年纪能有这样的见解，在他们看来确实难得，但也仅仅只是难得而已。 他们更加看重的是这一次宫中放出来的信号。显然屠家将来必定大富大贵可期，最起码这两代里面不会倒。屠浩才几岁？就是屠夫子现在也正值壮年，将来恐怕要跟紧屠夫子，不能跟他唱反调……他们也没胆子和屠夫子唱反调啊摔！ 这件事情叶外婆派遣了叶大花来告诉了屠浩。 屠浩见这一次就他一个人来，有些奇怪：“大花表哥，其他表哥们人呢？怎么不来？” 叶大花大马金刀地往桌前一坐，直接端起了戚七端上来的糖水梨就往嘴里灌了一大口，跟喝了烈酒一样哈了一声，才说道：“他们去江丹社区玩呢。过两天咱们要去你们家小庄上玩，已经跟老虎……英表妹说好了。” 他顿了顿，掩饰性地又喝了一口糖水梨，梨肉炖得软糯却不酥烂，糖水并不像家里炖出来的那种甜得齁嗓子，梨子本身的清甜，外加一点点微弱的草药味道，十分清爽解渴，巴掌大的一小碗，两三口就喝没了。 屠浩假装没听到“老虎”两个字，说道：“那大花表哥也去呗。这种事情让人捎个条子就行了。”反正他写的东西，章师叔估计都看过了，应该没什么犯忌讳的地方。肯定有一些不符合如今时代的事情在，但是他是小孩子嘛，小孩子总是有很多奇思妙想的，他们当大人的挑挑拣拣着来看不就行了？ 叶大花见他听到自己被皇后点名，脸色都半点不变：“你究竟是心大，还是不知道只是什么意思啊？” 屠浩看他表情严肃，忍不住也跟着严肃起来，双手往桌上一搭，身体微微前倾：“表哥，难道章师叔要雇佣童工？”他还是个小学森啊！ 叶大花顺手捏了捏他皱起来的小肉脸，到底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对小表弟口中一些奇奇怪怪的词语很熟悉，当下就回答：“爷爷说了，让你做好准备。现在是不会让你入士，不过也不会拖上太久。” 屠浩目瞪口呆。准备？他有什么好准备的？他还是个孩子呢！ 叶大花见小耗子表弟终于变了脸色，顿时心满意足，也不用戚七，熟门熟路地到小厨房里摸了一兜小零食，拍拍屁股就走人。 等到屠浩想吃两口零食压压惊的时候，戚七冷酷无情地告诉他：“少爷，你往后七天的零食，都被表少爷带走了。” 屠浩能吃的外面的零食十分有限。要是他表现良好，一个月大概能吃上两次。他平时吃的小点心小零食，全都是家里做了送来的，七天一次，全都是有数的。没了就没了，屠英在这方面管得可严，没半点通融的。 许明旭走进小院的时候，正好看到屠浩站在厨房门口发呆，顿时快步走过去，一把将小孩儿抱起来：“小耗子，哥哥来了，想哥哥了没？” “哥哥？”屠浩看着笑嘻嘻的美少年，突然哽了一下，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万般委屈涌上心头，嘴巴一扁，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哥哥……大花坏，偷我零食……嗝……哥哥……呃……要亲、亲三下！” 作者有话要说：大太阳(=￣￣=)：想吃什么？ 小耗子??：想吃炸鸡！ 大太阳(=￣￣=)：这个不行。 小耗子??：那香肠！要大的！ 大太阳(￣▽￣)"：大的香肠♂倒是有，我喂你吃♂ 166阅读网 56 第五十六章　校办农场 - 户部郎 - 枫香 80%zhanghouyanyigexiaoshi许明旭见小盆友没回话, 撩起袍子跟着蹲了下来：“天气热, 没事？”他想起家里那几个孩子，别说这般大小的时候, 就是十五六了，这天气出门走两步，都要晃一晃的。。し。 屠浩见许明旭伸过来的手也不躲，反倒把自己汗津津的额头蹭了蹭那微凉的手掌。哎呀，他家就没这么安静懂事的男孩子，个个皮得能把房子给拆了！ 许明旭见小盆友露出笑, 还以为他是腼腆, 也没在意他不说话。 这是一个介于儿童和少年之间的小孩, 瘦瘦的，身量还没屠英高。衣服有些旧，鞋子不合脚，洗的非常干净，眼神明亮，看不出一点被生活压迫的苦难。 屠浩转头继续玩泥巴, 一边问：“我叫屠浩。哥哥叫什么, 几岁啊？” 在国子监, 尤其是在国子学, 一般人自我介绍的时候, 还会把自己的后台撸一遍，譬如说，屠浩, 当朝户部尚书屠大人是我爹。屠浩总觉得这种说话太戳笑点，xx是我爹，噗！ “许明旭，十三岁。”半大的少年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时候，他看着身边的屠浩一点点把泥土填进一个废弃的门球里，再铺上一层苔藓。 许明旭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却还是和屠浩一起把沉重的门球搬回廊下。好吧，基本上都是许明旭一个人在出力。 屠浩颇感不好意思。他爹的书生体质比起外貌来，遗传性更加根深蒂固。 忙得脚不沾地的戚七见了，忙不迭地端过一盆水，给屠浩洗了手脸；又换过一盆，给许明旭也同样洗了手脸。 戚七的个头比之许明旭还高了些，一阵风刮走又刮回来，手上多了两份饭食，脚步在门口顿了顿，询问许明旭：“劳烦许公子，我家公子屋内在洒扫，不便用饭，能到你屋里用饭吗？” 许明旭直接就把人接到自己屋了。 许明旭的屋子和屠浩的屋子格局一样，除了一点文房四宝之外，别的东西和刚搬进来的时候没两样。 戚七轻手轻脚地把饭食摆开，匆匆走出去，又拿了两叠三色泡菜。屠浩看了才总算有点胃口。 屠家除了屠英这个虎妞之外，他跟他爹一样疰夏的，只不过他平时照顾自己得精心，看上去才不明显。 屠浩胃口不好，许明旭却正是长个子的时候，确定屠浩真吃不下的后，把两个人的饭食一扫而光。 屠浩羡慕极了，但疰夏实在太顽强，在家里还能自己折腾，在国子监里…… “哥哥，能自己弄吃的吗？” 许明旭是十岁进的国子监，对里面的弯弯绕绕比屠浩清楚多了。国子监内的饭食还算不错，倒没听说过有谁自己开小灶的；但天气冷的时候，不乏自己在宿舍内热饭烫酒煮茶的，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许明旭下午要上课，匆匆走了。 屠浩中午休息了一会，亲自跑去问了舍监，下午家里就捎来了两只煤球炉，一只自己用，一只给舍监。 等许明旭下午回来的时候，屠浩的宿舍已经大变样了。 宽敞的房间被一个大柜子一分为二，进门的一边放着一张小桌，几张板凳，后面帘子拉开，放着一张矮榻，应该是那个叫戚七的书童休息的地方。 另一边，前面是书桌，笔墨纸砚摆放地井然有序，后面是床，挂了一顶青纱帐。 巨大的柜子其实是两个。靠外面的是书架，里面的是放衣服的。 戚七正在里面摆放衣服鞋袜。 屠浩正在外面放书。 屠浩的书很特别，一本本立在书架上，而不是平放在书架上。 屠浩见许明旭的眼睛落在书架上，问道：“要看哪本？” 许明旭被小盆友灿烂的笑容晃了眼，呐呐道：“随便吧。”他也不是来看书的。 屠浩随手就把手上一本给递了过去。 许明旭接过书，细细打量，摸了一下书皮是硬的，看不出线装的痕迹。书册的正面和侧面都端端正正地写着书名和册数。再一看书架上摆放整齐的书册，他眼前不由得一亮：“如此，找书要便利得多。” 屠浩得意地呲牙：“是吧？也就重做一个书皮的事情，几片竹篾再包上一张纸就是了。”只不过对寻常人家来说，买书本来就贵，不过再多折腾这么一道工序。就是屠浩自己家里的万卷藏书，如今也都没捯饬完。 戚七见许明旭回来了，赶紧站起来：“少爷，我去食堂拿饭。” 国子监内的学生一日三餐在食堂都有定例，凭学生牌领取，自己带的随从书童的饭食则需要自己花钱买，觉得食堂做的饭量不够，那也自己额外花钱添置。 戚七中午领了两个人的，现在许明旭的学生牌还在戚七手里。不一会儿，他就端了饭食回来，往外屋的小桌上一溜摆开。 屠浩手上是一碗凉透的清粥，前面三小碟酸甜口的泡菜。就这样，他吃饭还跟吃药一样，整张脸都拧着。 这房子实在是太热了！ 屠浩有气无力道：“早知道就在小庄上不回来了。”京里真是热啊，尼玛还不能光膀子，忒丧心病狂！ 戚七见他实在吃不下了，拿出一叠切好的嫩藕。 屠浩嚼了两片，推开：“都不凉了。” 戚七也没法子。就这样还是府里面放井里镇了，再掐着点送来的。 屠浩身子一歪，许明旭赶紧伸手接住，屠浩直接就歪倒在许明旭怀里，嘀咕：“疰夏好难受，明天要吃西瓜……想吃刨冰……” 冰？！ 屠浩来精神了，问：“哪儿有卖硝石？” 许明旭不解：“要硝石来干什么？”这孩子话题转得也太快了。 戚七向来都是惟命是从：“少爷你安心休息，我明天就给你弄来。” 戚七跑腿干活从来效率，第二天就拖来了一车硝石。不过屠浩这天就上课了，没空折腾。戚七是个会自己找活干的孩子，又跑回家，让人拉了一车煤饼过来。 半车煤饼直接卸到舍监那里，舍监乐呵呵道：“小七呀，你要不教我，我还不知道这炉子咋用呢！” 戚七也第一次做这么没头没脑的事情，把怎么用炉子仔细说了个明白，困窘地摸着后脑勺：“这不昨天事儿多，给忙忘了。这炉子好用着呢，回头烧完了煤饼你直接跟我说，我给你拉来。” 舍监笑呵呵道：“唉，就等你这一句话呢！” 戚七转头去安排自家主子的宿舍了。别看昨天把屋子里收拾了个大概，院子里还乱七八糟着呢。一地的杂草也没人收拾，现在又是大热天，否则收拾出来种上一架子葡萄多好。他家少爷可喜欢吃葡萄了，夏天搬张椅子坐葡萄架子下看书也凉快。不行，一会儿他得去花农那儿看看，也不知道能不能摆两盆适合的花草。 戚七这头忙得一团乱，完全没想到舍监转身就把他给卖了。 舍监这活计算是个肥差，虽然平时辛苦了些，可比面朝黄土背朝天要强得多。国子监里的舍监姓茅，行二，是国子祭酒大人青峰先生的小舅子，没啥大本事，胜在心细，老实本分但又不呆头呆脑。 国子监是什么地方？那是大汉第一贵族学院，能进来的基本都不差钱。这些不差钱的学生，常年住在宿舍里，家里上下打点一些，哪怕舍监只是个伺候人的，也多少有点灰色收入。茅二有分寸，一点两点的小零碎，他也就收了。他不收，反倒让学生家里人担心。多了，他也不敢收。 一个炉子，这对茅二来说还真新鲜。这新鲜的炉子，他还从没见过！ 茅二平日里见多了贵族子弟的生活，居家生活这方面的见识绝对不差。他掂量了一下炉子，盖上一块厚厚的蓝布，再包上几个煤饼，去找了他姐夫。 青峰先生身为国子祭酒，没事跑到宿舍这边肯定打眼。反倒是茅二这个舍监，平时得空的时候，也会到前面书院里帮把手打扫，顺便在教室外听听墙根。里面先生们讲的道理，茅二大部分都听不懂，可是听多了，也多少明白一两分道理。换了他讲是讲不出来，可心里总比别人多揣了一分明白。 青峰先生现下正好空闲，正在办公室里热得不行，看到小舅子过来，吃了一惊：“太阳当头的怎么现在过来？快坐下扇扇，吃根黄瓜。” 青峰先生今年刚四十，他的发妻茅氏比他小两岁。他这个小舅子，却比他姐姐足足小了有十五岁，如今才二十三岁，被茅氏当儿子养。青峰先生也对其颇为照顾。茅二读书是不聪明，可青峰先生看多了那些自作聪明，到最后自寻死路的，觉得茅二这样也挺好。 茅二放下手中的家伙事，连连摆手：“姐夫你别忙。就是来给你看个炉子。” 青峰先生愣了。大夏天的看炉子？ 茅二把蓝布掀开，摆好了炉子，又把煤饼拿出来，一边把戚七送他这炉子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我总觉着这炉子有点不对。姐夫你学问大，兴许能看出个名堂。” 青峰先生儒学大家。可他也不是一心钻研儒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这年头当个读书人可不容易，琴棋书画这是艺术修养课，弓马骑射这是体育课，看风水啊、占星术啊、问诊看病啊等等，这是选修课。 茅二的注意力在炉子上。 青峰先生却一眼就盯上了煤饼。他也不嫌脏，伸手掰下一点放手里搓了搓，还闻了闻。看着一手黑漆漆，青峰先生眉头皱了起来，这东西像碳，可又不是碳。 祭酒大人道：“把炉子点上试试。” 她这么一发威，许家兄弟直接被抽得没脾气。 他们的嘴巴被布条子塞住了，呼痛都没办法。 那细长溜溜的藤条在健仆手上，被挥舞出破空声，唰唰唰地让人心惊肉跳。 作者有话要说：大太阳(。-`?-) ：吃的饭长哪儿去了？ 小耗子(*￣△￣*)：噫！居然嫌我瘦！ 大太阳(。-`?-) ：那你多长点肉啊。 小耗子(￣へ￣)：我有肉的我告诉你。 大太阳(。-`?-) ：哪儿呢？ 小耗子(￣へ￣)：腰下面！不信你摸！ 大太阳?(?  ?)?：好吧，我摸♂ 前后不重要……嗯?(?  ?)? 166阅读网 57 第五十七章　鱼头锅 - 户部郎 - 枫香 80%zhanghouyanyigexiaoshi其实倒也不是说京城的铺子价格有多么的昂贵, . 乐文移动网别看官员们自己明面上都不经商, 但是背地里多的是各种生意。 比较多的一种是给自家忠诚可靠的下人，脱了奴籍换成商籍, 直接让这些下人们去经商。其实就像是聘用一个职业经理人，最大的收益还是被拢在主家手里的。 另外一种是商人主动和官员们攀关系。攀关系也并不特别难，最简单的就是往人府上抬上一个两个人。 确实有油盐不进的官员，可是这年头在自己家里养几个美人，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都不在少数；更何况大部分看在钱的份上，抬了做了妾的。当官的钱是不少, 可是各种走动开销也大。再说谁也不嫌钱多不是？ 这样出身的妾, 许家有, 叶家也有。别看她们在夫家地位不怎么样，但是回到娘家都得捧着。 许明旭的六哥的生母就是商家女。许六年纪比许明旭不过大上两个月罢了，一应吃穿用度，在府中不说最好的，但也绝对不差，论起私房钱, 恐怕比嫡出的许家老大来, 都要多出一些。 京城的铺子赚钱, 许明旭是知道的。 至于能赚多少钱, 他在看过近几年的账本后, 也知道了个大概。 但是怎么能够赚更多的钱出来，怎么能让钱生钱，他就不知道了。 杨四送来的册子里只写了靠着铺子赚到的钱, 在江南富庶的地方买田置地。可是谁都知道那边的地好，价格自然就便宜不到哪里去。别看铺子一年能够赚的钱不少，可是要在江南买上足够经营的田地，恐怕得不下十年，就算是快一些，也得七八年。 “杨四恐怕是觉得我的年纪小，等到过个十来年，大概也就是刚刚入士的时候。到那时置办上一份私产，离得又远，一来是一份保障，二来京城这边也管不着。可是，我不想等那么久。” 这些话是许明旭等晚上房里没了人之后，才悄悄和屠浩说的。 屠浩明白。许明旭早些年在大房受的气狠了，到底少年心性有点气不过，总想着如今自己单过，一定要比大房过得好才可以。可是怎么个好法，要如何才能好，许明旭一个几乎所有时间，都耗费在读书上的十三岁的小孩儿，实在是无处着手。 “你奶奶给你的是个绸缎庄吧？我家刚开了个布庄……”屠浩开口的时候有些犹豫。 关系好是一回事情，合伙做生意又是另外一回事情。别说合伙了，就是他出出主意，以他现在的岁数，那也是小孩子过家家。没出事情，那他是无功无过；出了事情，他就说不清楚了。 许明旭听出了屠浩话中的犹豫，只是他觉得这其中自己也不好说。毕竟他和屠浩一起住了那么久，知道屠浩表面上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但实际上吃穿用度在国子监的学生中绝对能名列前三。能够在国子监里住两人小院的，又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可只有屠浩来了之后，才又是搭灶间，又是搭洗澡间的。 倒不是说屠家供不起屠浩这样的用度，但是屠夫子一向不是什么特别讲究的人。屠浩能用得起，自然是屠家有钱，不在乎这么一点日常开销。屠夫子虽然早就已经不是国子监祭酒，但是国子监内却到处都流传着屠夫……子的传说。 许明旭虽然不懂得做生意，但是在许家这样的家庭长大，到底知道点人情世故，很快就明白了屠浩停住嘴的原因。 他知道屠浩肯定是不介意拉扯他一把的，但是他不能把屠浩往地上拽，一不小心就会摔一身泥。他把屠浩往怀里抱抱紧，转移了话题说起自己家里面的改变：“二房的院子重新划了一块地方。我上次走的时候，都还暂时住原来的小院子。听奶奶说，整个西苑都是二房的。”说到这里，他轻轻笑了一声，“以前我们家总共就一房人，尽管爹……大伯的孩子妻妾多，地方还是很空，就把西面的院子收拾了做成了花园子。里面亭台楼阁都不缺，不过造起来费时费力，全部完工的话，怎么也得明年开春了。” “那我要去玩。”屠浩很上路的跟着一起转移话题。 “当然得请你一起去，要是、要是觉得好玩，咱们就一起多住几天？”许明旭问的时候有点小心翼翼。 他想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这只小耗子，最好乖乖的被他养在手心里，翻着白肚皮睡懒觉。但是他拥有的东西太少太少，更别说是什么好东西了。他急着赚钱自立，并不仅仅只是为了和屠浩说的那点气不过，还包括了很多急于讨好屠浩的心理。从他有记忆以来，这个小孩儿是对他最好最好的人了。 至于爷爷奶奶对他好，不仅给了他国子监的名额，而且还把他单独立为一房，那都是因为他的价值，因为许家这一辈里面，没有一个比他更有出息。对此，他心里面感激，却并没有感觉到太多的温暖。 “住几天恐怕不行。”屠浩本来没想太多，不过被他这么一提，顿时觉得去好同学家留宿，确实是一件挺好玩的事情。 许明旭听到屠浩的拒绝，心顿时往下一沉，结果还没沉到底，就听到屠浩接着说道：“咱们国子监里的假本来就少，也就是逢到一些大节日，才能给个两三天假。我估摸着，顶多只能住个一天。” 大节嘛，自家也得有些活动必须得参与的。又不是两个人中间有一个家离得远，也没有亲戚在京城，才能到同窗好友家过节。 许明旭一听，顿时就欢欣起来：“好，那咱们就先说定了！” 屠浩听出许明旭的高兴，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同时心里面忍不住有些小心疼。 房间里黑咕隆咚地看不出什么来。屠浩下意识就亲了亲许明旭的脸：“说定了。有机会你也到我家来玩。”这美少年交个朋友都这么难哎，换了在现代，学校里的小女生们得为了和这样的美少年做同桌抢破头。唔……说不定还有小男生？ “好。”许明旭是过了一会儿才回答的。小孩儿软软的嘴唇，亲在自己脸上，让他整个人从心口开始都暖和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更加小心地轻轻用嘴唇碰了碰小孩儿的脸。随即他像是得到了什么好东西一样，在黑暗中忍不住咧开嘴无声偷笑。 原来小孩儿是这样的，香香的嫩嫩的，像是早晨刚出锅的热豆腐脑。 他下面虽然还有好几个弟弟妹妹，可是从来不和他亲近，他也没兴趣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彼此尽量井水不犯河水，最好他们对他视而不见。他也从来不觉得那些小孩儿有多可爱多招人喜欢，但是怀里这只小耗子是不一样的。那些小孩儿加一起，都没有小耗子半分可爱。 第二天，戚七发现许明旭和自家少爷的关系，好像更好了一些。 小钟倒是不觉得。两位少爷的关系本来就很好，这对他这个做下人的来说，要省力得多；做事情互相有扶持，用不着整天提防这个和算计那个，比起应付大房那一屋子人，可要好得多了去了。至于其它的，他一个下人想那么多干嘛？把自家少爷伺候得妥帖就好了。 他这样的表现，倒是让许明旭觉得还不错。 有书童和没书童，差别还是很大的。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有了更多的时间，用在看书学习上面，明明每天早上还要跟着，确切的说是押着屠浩去跑圈，来回折腾什么的，总得有半个时辰。 早锻炼是屠浩自己提出来的。这个年代的医疗条件，完全不能和他上辈子相提并论，他是绝对不想生什么病的。这辈子的体质先天就弱，习武什么的，这样的身体条件根本就是个笑话。他在武功方面也没半点悟性，早锻炼就算不能彻底改善他的体质，至少能够少许增强一些。 不过理智上是这么想的，感情上……丫丫滴，大冬天的一大早起床太痛苦了！ 许明旭倒是每天坚持不懈。他知道早锻炼对屠浩好，就坚定地每天准点把小耗子从被窝里抓起来，带着出去跑圈，跑不动也没关系，跟着快步走也行，一直走到走不动为止。 戚七和小钟就在边上轮流给他们记录。 等到快过年的时候，两位少爷的进步非常明显。 许明旭看着记录的小本子，低头亲亲屠浩，夸奖：“小耗子真厉害。刚开始只能小跑半圈，走完一圈半；现在已经能够小跑一圈半，快走一圈半了！” 屠浩也扭头给了许明旭一个么么哒：“哥哥更厉害，已经能跑五圈了！” 于是，屠夫子走进门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自家儿子正在轻薄人家少年郎。 屠浩发现一土匪……不对，是他爹正站在门口，立马从许明旭身上蹦跶下来，哒哒哒冲到门口，又在他爹跟前刹住脚：“爹！” 没别的，他们两人来过杀人坡。 按照屠浩的话来说，那叫中二病。一群纨绔子弟不走寻常路，跑到杀人坡来练胆子。最后一个个脸色煞白，浑身冷汗地把自己吓成个怂蛋。这也就是去年清明的事情。两兄弟印象特别深刻。 路上的时候，他们光顾着兴奋。但是三十下家法不是白挨的，疼痛很快就把他们的兴奋抑制下去，然后他们就觉着路线不对头了。 要知道杀人坡的名声实在太过响亮，就算人们往来京城，除非是赶路，否则都会绕过这一段行走。 屠浩过来“探监”的时候，心里面也有点毛毛的。 屠夫子对儿子总是宝贝的，伸了伸手：“过来，爹爹抱你。” 小耗子悍然拒绝：“不要！我已经是大孩子了，不用爹爹抱。” 屁的大孩子！昨天还在人家皇帝的别院里疯玩，回来跟个死狗一样躺平。屠夫子暗暗翻了个白眼，对着儿子继续伸手：“听话。不让爹抱，你让人家许少郎抱着，也不怕人家累。” 没错，车厢里坐了三个人，除了屠家父子之外，许明旭也在。 许明旭没等屠浩回答，就率先说道：“先生无需多虑，学生不累。”从今天上了马车开始，他就想着要把小耗子抱进怀里，可是当着人家爹的面，他总有些放不开手脚。现在屠浩自己过来，他哪里还有放手的道理？ 他微微垂下眼，摸了摸屠浩有些凉的小手，拿了一条薄毯子给他仔细盖上。这个孩子，能偷回去自己养就好了。 屠老爹觉得有些不高兴了。儿子人见人爱是好事，可是他怎么觉得对面这小子，是想抢他儿子呢？错觉吧？不就是难得有个男孩子和他儿子能玩得好嘛，他用不着大惊小怪，总比儿子老是去把男孩子欺负得哭爹喊娘的强。 从京城到江丹书塾，乘马车大概要小半个时辰。屠浩昨天玩得太累，缩在许明旭温暖的怀里，很快就打起了哈欠，没多一会儿就睡着了。 江丹坡这里的道路走得人少，有些年久失修的意思。马车开始颠簸起来，许明旭把怀抱微微收紧，一下下轻轻拍着小孩儿的背。 屠夫子看着看着忍不住感慨一声：“许少郎将来一定会是个好爹爹。”比他这个亲爹看着都还会带孩子。 许明旭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低头看了看小孩儿睡得红扑扑的脸，下意识地想象了一下未来自己有了孩子之后，会不会也像这样抱着哄着，却有些没法想。他不知道自己未来会对自己的孩子怎么样，但是觉得未来就算是小耗子长大了，他也愿意这样抱着哄他入睡。 屠浩睡着了。两个人的话放轻了一些。 屠夫子对着许明旭也不摆什么先生的架子，反而像是熟人家的叔伯一样，问上几句许明旭在家在国子监里的生活，提点几句人际交往方面要注意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国子监食堂大学食堂 水煮大块肉炒肉丝 水煮蔬菜炒蔬菜＋若干动物蛋白 火候十足的高汤无油清汤 小耗子⊙⊙：综上，我想自己开伙。 77⊙⊙：可是你又不会做菜，别人家的少爷什么都会。 小耗子：_(:3∠)_ 166阅读网 58 第五十八章　关于国企 - 户部郎 - 枫香 屠家是个小家族, 人口不多, 嫡支就是屠浩家的这点，人丁单薄到可怜。 首发哦亲同族也不剩下几个, 共同特征都是体弱。 虽说这两代因为屠爷爷和屠夫子的关系，大部分族人倒是不用再亲自下地干活，但也依旧住在村里，只能说有几亩良田，生活过得去罢了。 这样的屠家被人说成是恶霸，那是谁都不会信的。 可是告御状非同小可, 俗话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欺负良善也未必非得仗着武力值来不是？就屠夫子如今的高官厚禄, 抬个名头出来，就足够让大多数人弯腰屈膝的了。 古往今来，多少曾经刚正不阿的有识之士，在当了官员之后，也不能免俗迅速腐化？当朝就有不知道多少。 多一个屠夫子不多，少一个屠夫子不少。 再说所谓的纵容族人横行乡里, 讲真他们都在京城当官的, 忙的人一年到头连族人的面都未必能见到, 谁知道人家在干什么？ 只是道理都明白, 但是该攻歼的还是得攻歼。 当然谁都明白以屠夫子的重要性, 谁都不能趁此机会真的把他给踩下去，可稍稍打压一下他的势头，还是有很多人都乐意的。 这一下屠夫子很快就被勒令留职停薪, 得到了事情调查清楚之后，才看是官复原职，还是追究责任。 屠夫子倒是没什么意见，在家里每天睡到自然醒，偶尔还蹲点厨房，在那儿装什么大师一样指点江山，企图还原出所谓的古籍上的珍馐美味来。 屠夫子当然也给屠浩写了信，语气特别平和，就像是真的休年假一样。 屠浩会接受吗？他当然不接受，他气得腿都抽筋了！ 许明旭帮他把脚拉直，不让他乱扭：“你这是长个子呢，别乱动。” “胡说！我这是气的！”屠浩横眉竖目，坐在床上，两条腿被许明旭压得死紧，完全不能动弹。又不是要做仰卧起坐，按他腿干嘛！ 许明旭看被按住的小耗子还不老实，挺着腰拱起来一点，就啪嗒一下重新歪倒下去，眉头皱得死紧：“脚不疼了？” 屠浩生无可恋：“不抽筋了。被你按着的地方疼。” 许明旭松开手，脱了他的袜子查看，果然细细的脚踝上面，又一圈微红的印子，觉得自己也没用多大力：“你爹不会有事的，你安心念书就好。” 他现在好歹也是户部下面的一个小官，看问题起来总比学子们要世故一些。别的不说，就看屠夫子现在的这份镇定，就知道出不了什么事情。否则的话，屠家现在估计连消息都递不出来。 屠浩哼哼唧唧两声，就去赶他走：“哥哥你该走了，不然一会儿城门关了，你要赶不及出城。” 许明旭失笑，看看他真的没事，就揉了揉他脚踝，一边替他重新套上袜子，一边说道：“离关城门还早着呢。”不过他也确实要走了。他让阿坚他们去买了一些带回万春庄上的东西，拉货的车走得慢，出了城还得走上好一会儿才能到万春庄呢。 屠浩没去送美少年，等人一走，他就从床上跳了下来，开始在屋子里一圈圈地转。 戚七看得眼花：“少爷，您好好坐着不成？怎么跟头拉磨的驴子似的。” 屠浩……屠浩有点想打死这臭小子。但是他自持修养，只能憋气，脚步顿了顿，转得更快了。 戚七有点担心，却又不好上前去拉，对闷不吭声的蒋志行说道：“少爷会不会把自己给转晕？”屋子里就巴掌大点地方，这转的还真比驴子快多了。 蒋志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暗忖：你小子不是更该担心自己被打死吗？ 只是这主仆二人惯常都是这样的，屠浩被戚七比作是驴子，还是比较轻的情况，情节不算严重，事后最多就是扣掉半顿点心。 蒋志行继续看教科书，时不时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点什么，碰到不认识的字，平时能问人，现在屋子里的两个这幅样子，他还是先画个圈圈代替吧。 屠浩转了半天，没转过弯来。他这辈子的年纪还太小，自家也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他爹还是个工作狂，他到现在对京城里的这些势力分布都还一知半解，想靠着自己这点浅薄的认知来推算出个一二三来，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啪嗒一下，气势万钧地往书桌前一坐，挥手：“小七，磨墨！” 戚七身为书童，跑腿办事吐槽少爷那只不过是兼职，磨墨才是正职，不过一小会儿就摆弄好了文房四宝，迅速让开一步，不去看屠浩具体写些什么。 屠浩其实也想不出要写什么来，只是要找点事情来做做，发泄一下心里面堵着的一口气。他家屠夫爹除了长得太有气势了一点，还哪里不好了？ 他先是提笔给屠英写了一封回信，告诫她别太多小动作，这段时间最好安分守己安心待嫁。写到待嫁两个字，他内心忍不住一阵酸。他养大的闺女，就要被野小子给叼走了！ 写完给屠英的信之后，他的情绪总算是平静了一点，又写了一封回信给他爹，告诉他自己会认真读书，不会因为别的事情分心，让屠夫爹好好休息，可以的话带上屠英去小庄上住一段时间，泡泡汤什么的也挺好。 两封家信写完，他总算是真的冷静了下来，就琢磨琢磨给他章师叔……不对，是章家婶子写信。章师叔个怕老婆的，管他神马理由，他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屠浩写的东西，平时就算他不上交，老章家也要看看的。现在他特意写给皇后的信，当然是很快就被送到了皇后手里。 皇后知道屠家的事情，本以为屠浩会在信里面不说求情，也会问问具体的内情，但是没有。整封信里都在讲他准备弄农村合作社的事情，信的最后很坦率地说自家投了江丹书塾一大笔钱，明年还要扩招，得新建校舍什么的，手头有些拮据，问皇后是不是愿意一起来干这个事情。 皇后琢磨了一下，忍不住就笑了出来，一扭头看到好奇巴望着自己的相公，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往他腰上的肥肉拧了整两圈：“你看你办得什么事！” 章师叔被自家悍妇拧得五官都要转上两圈了，还不敢叫疼：“小耗子找你告状来了？” 自家悍妇对人家小耗子可喜欢了。他自己也很喜欢，有时候真恨不得是自家儿子。不对，若是生在他们家，肯定小耗子没现在那么好玩。 关键小孩子特别聪明。那脑袋瓜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赚钱的主意那是一个接着一个。最近弄的那个校办农场就挺好的。他不指望着那农场能赚钱，但是用来安置一些国子监内家属之余，又能够给国子监带来一点收入，怎么算都是一件好事情。 皇后又瞪了他一眼，把信拍在他面前：“自己看。你当谁都跟你似的，遇到事情就会告状？你看看，人家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儿，都有这样的心胸，这会儿还找我一起赚钱来了。” 去年小庄出的葡萄酒，她喝到了，味道确实很不错，可惜就是量太少了。她本来想着今年小庄上应该会多种一点，没想到屠浩竟然会想出这么一个主意来扩大规模。 如今的国库实在不富裕，虽然不至于拆了东墙补西墙，却也是地主家没有余粮。他本来脑子里全都是屠浩提出的校办农场，想着举一反三——既然国子监可以有自己的农场，那么他们朝廷是不是也能够有自家的产业，而不是单纯靠着征收税赋？甚至于各地的衙门，是不是也可以有一些营生呢？ 就如同那个校办农场一样，并不需要官员去管理，而是让官员的家属，或者是一些其他的人员来管理经营，最后所得的收益用来反哺…… 只是这个构想有点太大，他暂时没办法做决断。现在这个农村合作社一出来，他看信的眼神就有些呆，想着想着表情就有些拧巴了起来。 皇后在边上看着，多少年的夫妻，不用说话就明白他的心思，冷笑：“屠夫子闭门思过，户部的事情你都代为处理，现在还有时间折腾这些吗？”明显诬告的事情，闭门什么闭门？ 章师叔也有些后悔，但是这事情不能改：“现在让屠师兄在家，那是让他好好休息，免得他一站在朝上，没人敢跳出来。一群跳梁小丑，难道还要留着他们过年？” 没错，他这是想收拾人了。 谁都知道屠夫子是他手下的肱骨重臣左膀右臂。敢针对屠夫子，那根本就是在试探他的底线。他的底线是这么好试探的吗？ 看在他们这一回把“证据”准备得这么充分的面上，他当然要□□掉一批乌纱帽以示友好。 屠浩的信送出去之后，当天就被叫进了宫里，礼还没有行完，就被不耐烦的皇后轻轻一把提起来，又感觉到手上一沉，重新要趴到地上去。 皇后一看不对，赶紧笑着把那个塞过去的小木箱摆到了桌子上：“你写的信，我都看过了。这一百两黄金，算是我入的股，不一定要赚多少钱，不过明年出的葡萄酒可得多送一些过来。” 屠浩还没来得及回话，手上又被塞了一个小木箱，这回是章家的小公主妮儿。 小姑娘长得快，现在已经是个看着精灵可爱的小姑娘了，就是力气太大，好几斤重的箱子抱着跟玩儿似的：“小耗子哥哥，这是妮儿的。” 边上一个和妮儿差不多高矮，实际上却是哥哥的小男孩，跟着一咧嘴，把一个小木箱塞给屠浩：“小耗子哥哥，这是阿豹的。” 只是他到底和屠浩不熟悉，学着妹妹塞完箱子之后，就有些脸红。他平时只是看过屠浩写的各种文章书信，又听得自家爹娘对屠浩的各种赞誉，免不了有一种面对别人家的小孩儿的别扭心理。 当然他自己也是不服输的，屠浩比他也就大了一丢丢，屠浩能做得到的，他有什么不行的？他现在做不到，只能是因为自己还不够努力！ 可是现在一看到真人，发现人家看着比他还要小。 老章家一共四个娃，三男一女。老大是太子；老二体弱多病，常年汤药不断；老三就是这个阿豹。最小的是妮儿。妮儿小时候身体也弱，可是近两年来却越来越好，眼看着就要成为另外一个虎妞。 屠浩差点被钱压死，刚把箱子放到桌上，就感到脸上一痛，斜眼一看，发现是阿豹在捏他的脸。臭小子，要不是看在你爹娘面上，信不信哥哥小尺子抽得你生活不能自理？ 屠浩的长相随娘，但是只要板起脸来，还是很有气势的。他眼睛又大，一瞪过去，就算是天生熊心豹子胆的阿豹，都只能讪讪地把造反的爪子放下来，乖乖地站在屠浩身边赔笑：“嘿嘿，小耗子哥哥～” 章家爹娘看得稀奇。他们这个小儿子那是皮得拆天拆地，一天三顿地揍都不顶用，怎么被屠浩瞪一眼就乖顺了？ 章师叔把屠浩叫进宫里来，当然不是为了叙家常的。 “农村合作社的事情，信里面说得有点简单，你回头仔细列个章程出来。这事情不着急。”章师叔一句话就带过了自家老婆儿子女儿的私房钱投资问题，转而问道，“你说说那个校办农场的事情。” 屠浩也兜圈子，直接问道：“您的意思是想办直属朝廷的营生？”国家当然是该有国企的嘛。 “没错。这事情兹事体大，可确实有好处，关键是开头这一步怎么走。” 屠浩想了想说道：“其实现在直属朝廷的很多衙门，都能算是营生。像是工部的制造局，又或者是户部的万春庄之类的。” 章师叔说道：“只不过这些衙门都不赚钱罢了。” 屠浩笑了笑：“但是这些衙门要赚钱，不也挺简单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小耗子(╯‵□′)╯︵┻━┻：太过分了！ 大太阳(。-`?-)：谁欺负你了，哥哥帮你教训他！ 小耗子(╯‵□′)╯︵┻━┻：小七说我像驴子！ 大太阳(。-`?-)：不怕，哥哥让他做试卷，一天做十张！ 77qaq：过分，为什么这次不是扣点心？ 166阅读网 59 第五十九章 东山苑 - 户部郎 - 枫香 80%zhanghouyanyigexiaoshi如果说屠浩的话还不过是暗讽, 那许明旭的话就是明嘲了。值得您收藏 许明岚虽然同样是庶子, 可是他亲娘厉害，许鸿渲又是个甩手掌柜。他长得好嘴巴甜, 素来是受宠的。在兄弟几个当中，除了嫡长子的许明杰之外，和老二都没少别过苗头，下面几个岁数小的，谁没被他教训过？现在竟然被一个从来没放在眼里的老七打手？ 反了他丫的！ 许明岚正要掳袖子上，许明杰先开了口：“好了老三, 有客人在呢, 别让人笑话。”他说完, 对着屠浩笑了笑，一副亲切有加的样子，看上去倒是有点稳重可靠的样子，“小公子别跟我家老三计较。” 他是不认识屠浩。但是随便一想就能知道小孩儿的大概来路。许明旭生母的娘家早就没人了，许明旭自己的交际圈子也就是那么一点。这小孩儿还是乘着马车来的，虽然门房说看着样子普通, 但会是普通人家的小孩儿？ 这小孩儿他估摸着, 应该是许明旭在国子监里某个同窗家的弟弟之类。国子监……他本来以为自己怎么都能进去, 曾经没少做过功课, 那里的人几乎不看家境殷实与否, 关键是功课是不是足够好。而一家人中间，能够送进去的名额有限，无疑不都是出类拔萃的子弟。简而言之, 没一个好惹的。 他这个七弟，看来在国子监里的人脉经营得不错啊，以前倒是他想岔了。可是岔了又怎么样？许明旭是他庶弟也好，堂弟也罢，左右他总是许家长房嫡子，将来许家总是他的。 许明岚不过是骄横了一点，人可一点都不傻，听到平时眼高于顶的大哥摆出这样的做派来，愣了一愣，随即往后面退了两步，想找张凳子坐。可是书房总共就那么点地方，老大老二已经坐下了，完全没有他的位置。他顿时内心冷笑，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顺着许明杰的话问道：“小公子府上是哪儿啊？” 许明旭皱了皱眉头，有些歉疚地看了一眼屠浩。他找小耗子过来玩，不是让他经历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的，也不理会许明岚，轻声问：“小耗子困了不？要不去隔壁屋里睡一会儿？” 小孩儿觉多，生活也规律。这会儿是差不多该休息的时间了。 屠浩是有点困，但是这会让哪能放着美少年孤军奋战？他摇了摇头：“不困。”又小声抱怨，“这些人都好奇怪。” 在许家，许老爷子的书房都不过半间屋大小。许明旭的书房更是只有巴掌大，小孩儿的声音本来就清脆，许家三兄弟听得一清二楚，顿时把脸都气拧了。 最受不得气的许明岚，已经拧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 “嘿！你个小孩儿好好问你呢，怎么说话的？” 小耗子一嘟嘴，转身往许明旭肩头一趴：“哥哥，我不要和狗狗说话。” 许家从来没有兄友弟恭这回事情。别说是许明旭，就是许明杰和许明放都忍不住笑。 许明放还不忘劝说：“老三你和个小孩儿较什么真？”又对屠浩说道，“你是哥哥是谁？说不定我还认识呢。”京城的圈子总共就那么点大，如今他们这个年龄正是活泛的时候，什么花会茶会诗会的，别管会不会，活动从来都不少。小圈子虽然各有各的不同，但是一些人家长辈举办的大一点活动，几乎圈子里适龄的儿郎和姑娘都会到场。他说认识，还真的不算是假话，只是说没说上过话，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屠浩年纪小，还轮不到参加这种活动的时候。他亲娘去世得早，也不方便被叶外婆拖在跟前。这会儿就假装是好奇心起的小孩儿，问道：“哦，我哥哥叫郑蕴，你叫什么呀？”其实叶表哥的名头更响亮，但是他平时大花表哥叫惯了，一时竟然想不起他大名叫什么了。 许明旭听他把自家表哥搬出来，也不说话。他和许明旭住一个屋子，和郑蕴也算得上是点头之交。这对表兄弟不是一个先生，岁数差得大，很多话也说不到一起……哦，不对，两人见面就斗嘴，各有输赢。平时的往来最多就是相互送点吃的用的玩的。不过表兄弟两个感情不错是看得出来的。 郑蕴的年纪比许明杰他们要略长个一两岁，属于彻头彻尾的别人家的娃。京城中他们这个年纪的纨绔子弟，一多半都生活在郑蕴的阴影之下。 郑蕴人长得特别好，念书特别聪明，品性也好，为人也不木讷，几乎是人人都看好的未来的朝中栋梁。关键是人亲娘是今上一母同胞的妹妹岚阳公主，实打实的皇亲国戚。说白了，人家逼格和他们这些官宦子弟不一样。 换了别人，许明放还敢扯个三六九出来，但是郑蕴……他不敢。 郑家可不是好惹的。 郑蕴的名字一出，别说是许明放，就是许明杰都有些讪讪然，转而一副正经人的样子，问许明旭：“七弟，其实我们今天过来是要找你说个事情。” “大堂兄你请说。”说吧，他听着呢。反正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他一定左耳进右耳出。 屠浩扯了自家表哥的大旗出来后，也不追问，乖乖地去收拾桌上的游戏棒，再开一局！ 游戏棒搜集成一束，再唰啦啦地倒下来。 许明杰被屠浩弄得没脾气，只能对着许明旭摆出长兄如父的正经脸：“为兄这次来找你，还是为了这暖阁的事情。” 许明旭好笑地看着屠浩的各种小动作，抓住他耍赖的手，换成自己拿，一边回答：“暖阁怎么了？” “暖阁自然是好的，不过修建起来难免大兴土木。”许明杰说这话的时候，那是真心羡慕，“现在七弟是享受了。不过娘和几位姨娘妹妹，身娇体弱的，这都快冻病了。” 许明旭折腾什么地龙之前，就把这其中的好处和耗费全都说过了。最终柳氏不同意大改，只有许明旭如今是二房的她管不了；还有老爷子和老太太那儿得孝敬。这才只改了两处地方。 其实这件事情柳氏不同意也在情理之中。像许明旭这里改个一两处地方，不过是小改，而且地方大，别的时候完全可以换个院子住着。 但是换到大房那里，许鸿渲妻妾子女众多，总不能只改一处。可要是全部都改了，这得花费多少钱？这可不是什么两三百两银子就能搞定的事情，而且每个小院里单独烧火也不现实。 然而等天冷下来之后，屋子里摆上两三个火盆，和铺了地龙的暖阁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尤其是家里的姑娘们，甚至是许鸿渲的妻妾们，都觉得这烟火气是不能忍了。可是如今已经是冬天，别说没法动土，就是工匠也没地方去找。 所以现在事情很简单。家里一共就两处暖阁，老爷子那里自然是不能去动的。许明旭这里……呵，许明旭算个屁！ 许明杰顾及着“郑蕴的弟弟”，不得不和许明旭兜着圈子说话，但是总结一点就是，识相的赶紧挪窝，不然打一顿扔出去。至于这儿的暖阁，他们三兄弟来之前就商量好了，当做彩头，看谁的本事大，谁就占这一处暖阁。当然还包括整个一处西苑。 至于许明旭，他原先那个小院子不是已经收拾过了么？再说他一年到头也不在家里面住几天，能够一床被子就够了。 可是现在莫名其妙多了个屠浩，最起码在屠浩没走人之前，他们不能把事情给做得那么难看。家丑不能外扬的道理，他们总归是知道的。反正他们也不需要忍多久，这位“郑家小少爷”肯定很快就会走的。 屠浩确实呆不长，没多一会儿，他就和许明旭商量：“我明天再来找哥哥玩？” 许明旭欣然同意：“好。” 许明杰三兄弟听到这样的约定，就有些坐蜡。但是他们抱着一种“有本事你明天来，有本事你天天来”的心态，最多等到过了十五，许明旭往国子监里一住，到时候整个西苑还不是他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然而这样的想法只维持到了出西苑门的时候。有贵客在，说完事情他们就出来了，纷纷都有些悻悻然。 一队健仆就守在门口，看到他们三个人，不由分说就上前把他们捂住了嘴，用布条绑住了手脚，然后跟提个小鸡仔似的一提，健步如飞地一路快步走到了佛堂。 许家老太太是个很……不虔诚的信众。家里的佛堂摆设大过于功用。对于家中的子弟来说，佛堂还有另外一个作用，凡举子弟们犯错了，就到佛堂里来受罚。轻则抄家规，重则挨家法。 他们一路被提着过来，眼睛没有蒙上，却一个人都没瞧见。许家平日里往来的下人那么多，显然是被调开了。这样的手笔只有老太太能做到。柳氏是不行的。所以他们现在连个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更别说能搬来什么救兵了。 三兄弟跪在三个蒲团上。 “这大过年的，怎么总得闹腾点事情出来？不过也好，热闹。”老太太坐在上首的椅子上，脸上一团和气，一边说，一边拿出一拇指粗细一尺长短的藤条来。 藤条包浆发红油亮，显然是时间久远，还常常被人使用和保养。这就是许家的家法了。 老太太把家法递给一旁的健仆，吩咐：“先一人三十抽着，打仔细些。” 像她这般出身的姑娘，等再大一点，家里管家的嫡母会教着认账本。当然，认账本什么的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绣嫁妆，嫁衣、盖头、枕巾、被面等等，绣工出色全是面子。 屠英是七岁开蒙，一本《三字经》断断续续教了一年多。不是屠英笨，而是没人重视。女孩儿能识字，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了。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又贪玩，一来二去的能学到什么，可想而知。 等到屠浩重执教鞭的时候，屠英差不多已经把所学的忘光了。学一本《三字经》，屠浩直接抽断了三把戒尺。等到《百家姓》和《千字文》搬上教案的时候，屠浩直接让人削了一千一百把戒尺，山高地堆在书房。 “一本《三字经》抽断三把。是不是准备《百家姓》抽断一百把，《千字文》抽断一千把？” 可想而知，屠浩这个弟弟进入教学模式之后，在屠英的心里留下的印象有多鬼畜了。 屠英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她每周都要上外公家习武。 叶家人丁兴旺，在府中开蒙的小萝卜头一堆一堆的。人家学的什么，屠英知道，羡慕的要死。认个字、背个书就行了，外加一周三篇大字，那简直就不是个事儿！ 她呢？每天早上，她爹起来上朝，她就得起来练武，一直到天蒙蒙亮，才有点时间洗漱早餐。稍事休息之后，她就得开始上课。最开始是算学和国学，后来就渐渐杂了。一些工事农学类的书，也渐渐摆上了教案，反倒是国学渐渐淡出了视线。 屠浩教学极严，但也极生动有趣。就拿工事农学类的书，他有时候会弄到模型，有条件的会带屠英去看实物，有时候他索性会推翻书里面的理论，或者直接提出自己的想法，并想方设法去实现。 这让屠英觉得自己是在陪弟弟玩耍，而不是在念书。 相对的，屠浩对一些女孩子的分内事，倒不是很看重。 女红，只要会基础的缝补就行了，反倒是因为刺绣容易伤眼，他一直严格控制。家里请了绣娘要来干嘛的？ 中馈，烟熏火燎重油烟的，能烧个饭炒两个菜就行了。家里请了厨娘要来干嘛的？ 什么事都你做了，让下人做什么？ 屠浩教屠英管理的第一课，就是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管家旁听。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现在的屠府，人人拿着高工资，绝对傲视京城各路府宅下人的收入。若是做出点业绩，姑娘少爷还会发额外的红包，指不定就能顶上一整年的收入。 那个被少爷从牢里捞出来的文医生，不就是因为研制出了一方那什么消炎药，直接给包了个一百贯的大红包！ 乖乖，一百贯！那得花多久啊，能买多少东西啊？田地都能置办好些了！ 那什么红包啊，直接是装了箱子抬的！一箱子抬不动，分了好几箱呢！ 屠浩听屠英说外公带他出去玩，心里明白了几分，问：“没说带你一起？” 屠英摇了摇头：“没呢！我下午还要写大字。”她忙得很，没空陪着小弟玩耍。 屠浩肯定了心里的想法，跑去跟老爹汇报。 屠老爹比他那是聪明不知道多少倍，直接就拍了拍他的头：“去吧。说话自己留点分寸。” 屠浩就颠颠儿地走了。他外公家的马车已经等在外面，一路溜达出了城，到了沁水河畔。 这地方阳春三月的时候，是踏青胜地，各种才子吟诗佳人娇笑。 可现在正值酷暑正午，别说人了，连只蚂蚱都没有，到真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河边亭子下，一个中老年壮汉是他外公，一个中青年书生不认识，剩下就是他。左近方圆数百米内，一目了然，连只猫都猫不住。 这地方只适合春天用来放纸鸢，绝对不用担心放到树上。 马车将屠浩送到地头就撤了。 屠浩钻进亭子，先是恭恭敬敬地给外公行了个礼，然后等着外公给他介绍长辈。 这年头有一点灰常好，长辈第一次见晚辈，都会给见面礼。可惜他出去的机会还没有屠英多，这方面的收入一直少的可怜。 中青年书生面貌英挺，原本是英雄侠客的正直长相，可生了一双桃花眼，那就只能说是风流才子。 中青年风流才子自称是他爹的同门师弟，让他叫师叔，师叔姓章。 屠浩口中见过章师叔，心里直翻白眼，你直说自己是当今皇帝老子不就行了？他过世的爷爷当过帝师，论理这辈分确实没错。可这身份，半遮半掩地真是别扭。 或许是这天气实在热得很，屠浩的岁数又小，三个人也没浪费多少开场白，认了人之后，就直接开门见山。 叶老将军拿了个木盒子出来，打开，里面是一封封的药包：“小耗子，今天找你来是为了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大太阳(づ￣ 3￣)づ：小耗子不怕，哥哥帮你报仇！ 小耗子 (￣▽￣") ：我没害怕。 大太阳(づ￣ 3￣)づ：别硬撑，到哥哥怀里来。 小耗子 (￣▽￣") ：可是我想先吃面。 大太阳(づ￣ 3￣)づ：哥哥亲亲就不怕了。 小耗子 (￣▽￣") ：可是我想先吃面。 大太阳?(?  ?)?：……哥哥下面给你吃？ 166阅读网 60 第六十章　巧遇 - 户部郎 - 枫香 80%zhanghouyanyigexiaoshi毕竟许家当今的族长还是老爷子, 不是她那不成器的夫君。 许明旭在许家一直都是个透明人, 小时候被兄弟姐妹们当出气筒，后来读书好, 被西席说道了老爷子那里，这才算是受到了一点重视，但是更加成为了同辈中的眼中钉肉中刺。 不过许明旭哪怕进了国子监，他在家里面也谈不上什么地位，连个下人都敢欺负欺负。 现在宗祠一开，族谱上面许明旭的名字换了个地方, 这些年长也有十六七的兄姐们才算是真的懵圈了。 当然, 他们一开始没当一回事情, 直到祭祖结束后，老太太出声，叫了许鸿渲和许明旭进屋商量事情。 这就有意思了。虽然这一次过继的事情，这两个是当事人没错，但是终究是差着辈分。若是要商量事情，既然叫上了许明旭, 那么最起码也该叫上许鸿渲的嫡长子许明杰才是。 可是这会儿老爷子老太太没开口, 许鸿渲也没吱声, 就连平时把大儿子当宝的柳氏也神思恍惚, 不知道在想什么。许明杰脸色僵了僵, 往前跟了两步，立住脚步，冷哼一声, 转身回了自己院子里。 被叫到屋子里的父子两个，对面相坐，老夫妇两个坐在上首。丫鬟立时送上茶水，又悄无声气地退了下去。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反正无论是许明旭还是许鸿渲，都是进去什么样，出来还是什么样。 柳氏派人去打听，自然是什么都打听不出来，联想到老太太那句让她陪着去吃斋念佛的话，心里面又急又怒，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许盈心走进来，看到自己母亲气得捂着胸口，赶紧上前两步给她顺顺气：“娘，不就是个野崽子么？您犯得着这么生气？” 柳氏一把握住自己大女儿的手，摆摆手让边上伺候的下人们离开，才说道：“那野崽子如今本事可大了。你以为就是改个亲爹的事情？原本家里就你爹这一房，老爷子和老太太去了之后，留下的家产自然全都是我们家的。可如今平白无故就要分成两份……” 这么显眼的账，谁都会算。 她还想再说什么，却突然感觉一阵大力，整个人像是腾云驾雾一般，直接落到了地上。懵了一会儿，她才感觉到浑身都在疼，耳边嗡嗡作响，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听不清楚谁在说什么话。 许盈心在一旁却是看得清楚，听得明白。她爹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巴掌就把她亲娘扇到了地上。小姑娘平时在家里虽然也当个大姐，对下人也是动辄打骂，但是哪里见识过自己母亲被父亲责打的？顿时就脸色煞白地愣在了原地。 反观许鸿渲跟个没事人似的，就这么站在原地，依旧用那种带着轻佻的口气说道：“柳家教出来的好女儿，公婆俱在，倒先算计起老人的身后事了。许家是短了你吃还是短了你喝，要你这般算计？如今哪一份家财，是你嫁过门来后添置的？小门小户出来的，不上台面。” 最后一句话，柳氏倒是听清了。她顿时怒极，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我就知道，你从成亲开始就嫌弃我出身低！” 许鸿渲冷哼一声：“那你倒是做出一点能让我不嫌弃的事情来啊？摆什么书香世家出身的官家小姐的架子？你是能谈诗，还是能作赋？琴棋书画会几样？再不然女红中馈呢？别跟我说管家，现在全京城谁还不知道主母拦着不让庶子进门的笑话么？你也算是丢脸丢出境界来了。不过你要丢脸，别拉着许家一起。有你这样的嫡母，怪不得别人家看不上咱们家的孩子。” “那你就不丢脸了吗？儿女都要成家立业了，你还成天喝花酒，干过一天正经事没有？” 中秋刚过，许家大房就吵作一团。但是这些和许明旭都没关系。他现在算是二房的人了。府中划出一片院子来，地方大约和老爷子老太太住的地方差不多大，屋子的格局用度家人选配都要重新打理起。老太太拉着许明旭一点点地教导：“这些事情本应该是当家主母做的。不过你辛苦一点，现在人不需要太多，先挑几房得用的家人，把架子搭起来，余下的慢慢来。”总好过在大房那边过着有爹娘，还不如没爹娘的日子来得强。 许明旭眼圈微红，是真感动：“奶奶放心，孙儿省得。” “放心，奶奶现在身体还硬朗。你在国子监里专心念书，将来许家如何，总得看你。” “孙儿一定不负奶奶的期望。” 三天假期一晃而过，屠浩特地让马车绕到了许家，看着许明旭是被一辆马车送出来的，顿时松了半口气，探出车窗招呼：“明旭哥！” 现在秋高气爽的，许明旭把车帘子挂了起来，对着陌生的马车有些不自在，听到屠浩的叫声，顿时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车夫被唬了一跳：“七少爷，您悠着点儿！万一摔着了怎么办？” 其实马车刚出大门，马还没走得两步，根本就不算是在动。就算是在动了，京城也不容易跑马，速度也就是溜达。许明旭虽然没学武，但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几乎都自带上树翻墙技能，跳个马车算什么？ “没事。”许明旭回了车夫，也不用垫脚的凳子，双手微微一撑，就跳进了屠浩的马车里，把三天不见的小耗子抱进了怀里，听着小孩儿开心的笑声，软软糯糯地叫着他“哥哥”，不由自主地跟着一起笑起来。这几日在家中的压抑，才算是吐了出来，只觉得无比痛快，扬声对自家车夫吩咐，“跟着一起。” 这车夫满打满算也就是刚见过这七少爷小半天，现在自然是主人怎么吩咐他怎么做，将马车老老实实地跟在屠家马车后面，然后跟着屠家的下人们一起，把从家里带来的东西，一起搬进了小院。 看到许明旭和屠浩住一个屋子，他也没感到奇怪。小孩儿感情好，同睡一张床是常有的事情。就是那些老爷们聊得投机，不也经常那什么抵足而谈么？ 临走前，他按照老夫人的交代，把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塞给戚七：“咱们家少爷的书童还没找到合适的。平时还得赖你多照看着一点。家里准备了一点东西，也不知道合不合用，你且将就着。” 戚七身为屠浩的书童，在屠家自然是极有脸面的。但是他再怎么也就是个身量还不够人肩膀高的小孩儿，这一回却被一个岁数能当他爹的汉子这么说话，心里面极是受用。不过他更多的是不好意思：“你这么客气做什么？许少爷待我们家少爷可好。再说我平时也没帮着许少爷什么事情……” 屠浩站在院子里，听着戚七和车夫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客气，抿着嘴偷乐，拉着许明旭小声说道：“你这车夫有意思。” 许明旭也跟着莞尔：“奶奶找的人。咱们先去给先生们送节礼？” 小院里三天没住人，其实也没多少灰。但是戚七愣是不让他们进门，说是得把屋子先擦一遍。带来的东西就全都堆在廊下。 这一回倒是许明旭的东西多，屠浩的东西少。 不过许明旭也知道，他这些东西就是全部了。屠浩的东西向来多，肯定得稍后专门用驴车拉来，还不定是一车两车。 果然，面前的这些除了一小盒点心之外，其余全都是送人的。 许明旭挑挑拣拣，把最小最轻的一个盒子给屠浩：“小耗子拿这个，两只手拿着。”剩下的东西，他左手一兜，右手一兜，两只手抓得满当，往前走了两步，不牵着小孩子的手总觉得不踏实，放慢了脚步和屠浩并排走，还不忘叮嘱，“走慢一点，别跳。” “拿不拿得动？” “累了跟哥哥说，哥哥帮你拿。” “小耗子好乖，一会儿哥哥抱你回去。” 屠浩低头看看双手捧着的一罐二两重的茶叶，沉思：啊啊啊，肿么办？他好想说二两茶叶贼沉啊，他年纪小拿不动，好想让美少年抱抱啊啊啊！不行不行不行，他两辈子加起来都是奔四的人了，要点脸！ 想到这里，他顿住脚步，仰头：“哥哥？” 许明旭跟着停下：“怎么了，是不是累着了？” “没有。哥哥提的东西沉，咱们先歇歇。” 许明旭的心里面熨帖极了，从善如流地停下脚步，把东西放在地上，看着小耗子给他揉被重物压出来的几条红痕。果然，他还是好想把小耗子养在自己家里，小小一只最好是天天揣在身上！ 他们的嘴巴被布条子塞住了，呼痛都没办法。 那细长溜溜的藤条在健仆手上，被挥舞出破空声，唰唰唰地让人心惊肉跳。 健仆的速度非常快，手起刀……藤条落，三十下不过是老太太喝两口茶的时间。三个人抽下来，老太太半盏茶都没喝完。 健仆双手托举着家法请示：“老夫人。” 老太太看着已经从跪坐变成五体投地的三个孙子，放下茶盏摆了摆手：“你先拿着。”又去问边上的大丫鬟，“半绿，去外面把夫人和两位姨娘叫进来。” “是，老夫人。”半绿领命而去。 三个少爷这时候才明白，他们所以为的救兵根本就当不成救兵，只能死狗一样地躺平在地上，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的，只觉得浑身冒冷汗。 柳氏和两位姨娘来得极快。事发的时候，她们本来就在老太太屋里，老太太的吩咐是当着她们的面直接说的。 去年老太太把柳氏收拾了一顿，但并不代表就要给她们这些个姨娘脸面了。老太太在家也没什么事情干，就把几个老油条提溜到身边来。什么教好什么立规矩，她都不去想。儿女都要成家立业的人了，哪里还能转什么性子？她就是想着，人在她身边的时间长一些，让她们作妖的时间少一些，这个家里也能太平上一些。 这不，小半年倒还是真的太太平平地过去了。 可是老太太自己也没想到，这才刚过年没几天，倒是许家三兄弟出来兴风作浪了！ 柳氏和两位姨娘看到趴倒在地的儿子，脸都吓白了，纷纷冲上去要去把儿子扶起来，检查检查到底哪里打坏了。 可是半绿等几个丫鬟，左右一拦，轻轻松松就把她们给拦住了。 半绿几个大丫鬟虽然不是粗使的，可是谁都不是一开始就当大丫鬟的，就算当了大丫鬟，那也就是个干活的。她们比起这几个娇娇弱弱的夫人姨娘来，力气那是大了不知道多少。 “老夫人，您……” 作者有话要说：77(ノへ￣、)：唉，我得找个副业赚钱了。 小耗子(￣▽￣")：去吧。 77(☆▽☆)y：其实我可以当算命先生！ 小耗子(￣▽￣")：不，你年纪太小了，别人不会信你的。 77：_(:3∠)_ 小耗子(☆▽☆)y：我想谈恋爱。 77(￣▽￣")：不，你年纪太小了，别人不会和你谈的。 小耗子：_(:3∠)_ 感觉已经是一段废木头了_(:3∠)_ 166阅读网 61 第六十一章　一言不合就败家 - 户部郎 - 枫香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 许明旭当然是不会和他……嗯, 不清不楚的。|人家美少年只是把他当弟弟，并没有什么其它的想法。再说他现在才几岁, 根本就没法让人有什么别的想法。 美少年要和其他人成家，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更别说现在只不过是相看一下。他一点都不！意！外！ “来人！上酒！”不行，还是好忧伤，他得借酒浇愁一下。 戚七默默给他添了一口蜜水：“喝吧。” 屠浩暴怒，端起杯子就一口闷, 横眉竖目地瞪着小书童：“敢不敢再给我倒一杯！” 戚七一点都不中计, 直接把内容只有一丢丢的果盘往他面前一推, 不咸不淡地回答：“不敢。” 屠浩觉得自己要原地爆炸！没天理了，他失恋了啊，不能喝酒也就算了，连水都不给他多喝一口！ 屠浩当然不至于把自己憋坏，他决定吼出来：“我要自己去唱！”他点了两个曲子，他要上台！ 从来没有听过屠浩正经唱歌的戚七, 投过去怀疑的小眼神：“少爷, 您会唱么？”别人高兴的时候会哼哼小调什么的, 他家少爷的风格比较独特, “要不回去咱们数金子吧？” 屠浩觉得书童的提议很好, 也没心思听歌或者当麦霸了，摆手：“走，回去数钱！” 屠耗子在小院里搬了一个时辰的金条, 累得不行，爬到床上倒头就睡了个天昏地暗。 另一边的许明旭却才刚从一场相亲宴中脱身。 他眉头紧锁，眼中甚至隐隐带着煞气，离开的背影都透着愤怒。他怎么都没想到，他爷爷急急忙忙派人叫他来东山苑，竟然是为了让他给人相看！ 是，以他的年纪虽说谈婚论嫁还太早，但是现在定亲却刚好合适。尤其他现在初入官场，虽说第一步走得十分顺当，但若是再有一位靠山，显然仕途能够走得更加顺利。尤其在一手提拔他的屠夫子，如今的境况不太妙的前提下。 今天来见的这一位，虽说官职不算太高，仅仅只是五品，可是对方年纪不大，并且显然是太子一脉的人，将来前途无量。对方的女儿年纪比他小三岁，也算是合适。没有什么比姻亲更加牢靠的关系了。 道理他都明白，可是他还是难以压抑心头狂蹿的怒火。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 没错，带他来相看的是他的生父和曾经的嫡母，可是这两人今天也没怎么样。他们出现在这里，不过是走个过场，场面上的表现也没出错。反倒是他一直在努力克制，恐怕对方也看出了他的勉强，最后离开的时候对方的脸色也不算太好看。 现在已经宵禁，他今晚得在东山苑留宿，可是他却觉得和他的大伯和大伯娘住在一个院子里，心里面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恶心，脚步一转直接拐到了园子的方向。 许鸿渲和柳氏见状，也不出声阻止或者叮嘱，只是相看两相厌地保持着面上的和平，跟着带路的侍女走进定下的院子休息。 屠浩第二天早上被顽强的生物钟叫醒，本来想着没什么事情可以赖床，但是因为昨天得到的消息，辗转反侧了两下，难得不用戚七叫就自己起来，结果一出院门就看到了许明旭。 晨光微熹，在院子里弥漫的水汽反射下显得更加炫目。许明旭在院子里待了一晚上，眉毛睫毛发梢都沾着露水，落在屠浩眼中，感觉他整个人都像有着光环一样，打光师牛逼坏了。 “哥哥？” 许明旭比屠浩更吃惊，听到屠浩出声，才意识到自己没在做梦，眨了眨眼快步走过去，半蹲下问道：“小耗子怎么在这儿？”他现在个头窜得快，但是屠浩今年也长得快，这么一蹲下反倒比屠浩矮了。 屠浩有些稀奇地低头看着仰着脸看他的美少年……不行不行，一大早的这美色不能看！不过他心里面是这么想的，人却很诚实地顺势把爪子往人家肩膀上一搭，又往前走了半步，干脆窝到他怀里，把脑袋往人家肩窝一放：“哥哥，我被人从国子监里赶出来了。” 许明旭还不知道这件事情，闻言顿时连莫名其妙生了一晚上的气都顾不上，赶紧推着屠浩的肩膀眼对眼地问：“怎么回事？屠夫子不就是闭门思过么？怎么就……”别说屠夫子是今上的心腹，就是常常作对的，要让一位重臣下台，甚至是治罪，都不是皇帝说一句话就行的事情，中间牵涉到方方面面。 他也是关心则乱，唠唠叨叨地讲了一通之后才稍微冷静了一点，“你怎么在这儿？是屠夫子安排的？” 屠浩重新低下头，脑门抵着许明旭的肩窝来回磨了磨，有心想问他昨天晚上的相亲实况，话在喉咙里滚了两圈，却始终说不出口。他没有立场去问，更没有立场去管。 许明旭一想屠浩的年纪，哪怕平时表现得再怎么靠谱，到底还是个小孩子，恐怕不知道内情，干脆抱了抱，转开了话题：“怎么光长个儿不长分量？”甚至比以前抱在手上还轻飘飘的样子。 屠浩没想到自己还会被许明旭像小孩儿一样抱起来，下意识地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还不忘记反驳：“明明长了，是哥哥的力气变大了。” 这人是不是忘记自己在信里面，炫耀过已经把小石锁换成大石锁来练习了？他现在的体重说不定也就是一个大石锁，健美先生版美少年当然不会觉得重。 许明旭听见屠浩的抱怨，下意识笑了笑。小孩儿的个头到底是长了许多，他现在再这样像抱着小小孩儿一样抱着不是很方便，就把人往身后一背，伸手抄起屠浩的腿弯：“这几天就住东山苑？能去别的地方么？”小孩儿软软的身体覆盖在后背，像是一床刚採下的棉花，将他心里面莫名的焦躁全都抚平，剩下的只有一片柔软和对屠浩的担心。 “人少的地方可以去。” 回答的人是曾护卫。屠浩是一夜安睡，他却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扫尾，这会儿刚收到宫里面的指示。 曾护卫不开口，许明旭还没发现周围有别人。这会儿许明旭看过去，眉头微微扬起：“您是？” 曾护卫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对许明旭这位年轻有为的新任官员观感还算不错，多说了一句：“许大人若是方便，可以带着屠公子去万春庄住上一段时间。” 带上屠浩一起住，许明旭当然是特别方便，但是：“一段时间？”顿了顿，他没继续问下去，扭过头问趴在他肩头的屠浩，“小耗子要不要跟哥哥一起住？” 现在这个态势，显然不是两三天能够解决的。现在看来屠浩是一定不会出事，可他还是特别心疼。他家娇惯着长大，从来只有小耗子欺负别人，哪里被别人这样欺负过小耗子，更何况是这样颜面尽失地被人从国子监里赶出来？ 屠浩微微皱了皱眉，没立刻应下，看了一眼曾护卫，才点头，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屠浩这样的反应显然不在许明旭的预料之中。他不由得扭头看了屠浩一眼，却发现小孩儿把脑袋从他肩膀上搬到了头顶上，忍不住笑了笑：“调皮。” “哼。”屠浩哼哼完，就像一只真正的小耗子一样，用软软的小爪子扒拉了一下许明旭的头发。 许明旭也不介意，直接就把屠浩打包回了万春庄，什么相亲的事情全都被抛诸脑后。 戚七自然也是同行的。 一大早赶回来的蒋志行，也被叫上了一起走。 他们到了万春庄上没多久，曾护卫后脚就压了一车东西过来：“稍稍收拾了一点国子监里的东西，另有一些是屠大人吩咐带来的。” 许明旭一听这话，心里面剩下的一点担心终于消散。既然还能让人从家里稍东西过来，显然并不是失了圣心，甚至屠夫子眼下的禁足，恐怕都不过是一场戏罢了。 屠浩已经去看到底有什么东西了。昨天他到国子监的时候，并没有怎么仔细看情况，但是那一院子的狼藉，显然已经有很多东西都不能用了。 这会儿一看，果然他原来放在国子监里的东西少得可怜，只有一些读书用的书簿之类。账册之类的，他平时倒是也看看，不过那些东西基本不会在他屋里面停留超过两天时间，而且最多也就一个月一次。毕竟家里面具体经营，现在都是屠英在打理。这一回正好屋里面没有。 车上剩下的东西，都是家里收拾出来的日常用品。哪怕他现在读书和蹲监差不多，但是家里面同样会准备一些，这下子收拾出来倒是刚好用着。 戚七看到之后，已经开始把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箱笼往屋里搬。他跟着也算是习武了一段时间，虽然绝对算不上学有所成，到底力气比起同龄人来要大了不少，搬搬这些东西来，来回个十来次都不带喘气的。 小钟在边上帮忙那一些小件，一边指示他把什么东西收拾在哪儿。 蒋志行羞愧得不行。他跟在屠浩身边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屠浩周全。这一次虽说屠浩连根耗子毛都没掉，但是谁都不能说屠浩没损失。 屠浩的损失大了。可以说经过了这一遭，在国子监里，屠浩的面子里子全都没了。国子监里的人，将来可都是要当官的。将来他们和屠浩同在官场，再碰面的时候，哪怕面上不说，背后还会不念叨么？ 在蒋志行这个真正的年轻人的眼中，这一次遭遇的事情简直比被打了一顿更加严重。而且他什么时候不好请假，偏偏就这一次人不在，完全是极大的失职！ 屠浩倒是不觉得。在面子上，他本来就没看得像现在的人那么重。更何况他上辈子也算是白手起家的老板，创业过程中什么情况没遇到过，哪怕是到了后来，他已经算得上是非常优秀的企业家了，背后不也照样被人土豪土豪的叫着嘛。他要是真在意这些，都不用别人对付他，他自己就能把自己给呕死了。 许明旭到底更加了解屠浩一些。在他看来，屠浩这个小盆友在某些方面简直比心宽还心宽。别人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名声之类，在他眼中恐怕还没一顿小零食来得重要。他刚转过念头，就听到屠浩问了。 “哥哥，这儿有油炸臭豆腐吗？”屠浩觉得自己很有必要给自己争取一点适当的利益，又问曾护卫，“我在这儿吃的喝的，章师叔管的吧？” 这个问题把曾护卫问得一愣，转念一想屠浩住在东山苑的开销也是皇上给的，那在万春庄这里就更加不用说了，当下点了点头：“管。” 一个字之后，曾护卫就只能派人去城里买臭豆腐了。 章师叔很快就收到了东山苑和万春庄上的账单，其实就是屠浩的消费情况。 看着上面一项项的支出，章师叔又好气又好笑：“这小耗子……”还真是心宽。既然小孩儿那么省心，那他这个当师叔的，怎么也该有所补偿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大太阳(づ￣ 3￣)づ：听说你失恋了？ 小耗子_(:3∠)_：嗯。 大太阳(。-`?-)：那还吃臭豆腐？ 小耗子_(:3∠)_：失恋的时候不需要保持口气清新！ 大太阳(。-`?-)：噫！那么有经验？ 小耗子_(:3∠)_：当然，我是老司机。 大太阳(。-`?-)：哦～老司机♂ 小耗子(￣▽￣")：不，我是指失恋的老司机。 166阅读网 62 第六十二章　补偿 - 户部郎 - 枫香 这会儿不像屠浩上辈子, 城乡的差距并不大。甚至作为住家来说, 可能选择在郊区还有更大的优越性。 现在的话，哪怕万春庄这地方在郊区也算得上是富人区, 可是生活方面远没有住在城里面方便。 不过这一切在有了后勤部长曾护卫，以及幕后老板老章的支持下，全都不是问题。 屠浩在万春庄上的生活可谓滋润异常，哪怕他时不时摆个小忧郁的脸出来，依旧难掩油光水滑。 小盆友生气得那么明显，谁都不能假装没看到, 但是任谁看到那张板起来的小肉脸, 都会忍不住要笑。胆子大一点的, 还会直接上手捏。 譬如，许明旭。 屠浩没好气地把脸上的两根手指拨开，很凶地瞪过去：“说了不准捏！”美少年又怎么样，别以为仗着脸好就能对他胡作非为。作为一个有着相亲前科，而且现在全身的肉肉已经硬邦邦抱着不舒服的健美系，并且再过不久就要变成别人家老公的汉子, 哪怕是美汉子, 在他面前也失宠了！ 美汉子许明旭看着屠浩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 气得脸颊都有些微微鼓起的样子, 就下意识地觉得手痒, 还一路痒到了心里，光是捏捏脸感觉根本就不够，干脆顺应心意, 一把将屠浩抱到腿上：“好好好，哥哥错了，哥哥不捏。”说完就挠了挠屠浩的咯吱窝。 “啊！”屠浩立刻就跟个窜天鼠一样要窜出去，但是被许明旭牢牢扣住，哪儿也跑不了，没一会儿就笑得瘫软，“哈哈哈！别……别挠！” 其实现在的屠浩不比他们刚认识的时候，模样完全是个藕节一样的小孩子。他现在当然还不是个大人，可是屠家人手长脚长的样子已经略微显现。许明旭再这么抱着他，自己也觉得不太像样。 可是现在就他们两个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可以的话，比起以后和什么其他的素昧谋面的女子成家，他更愿意和软软的小耗子一起生活。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地轻笑，虽然心里面觉得有些微妙的不对劲，但是注意力很快就被屠浩脑门上的微汗吸引，再伸手摸了摸后背，果然一片湿润。 他把显然已经没有半点力气的小耗子，转身往床上一放，被子一包，对外面喊了一声：“小钟，热水备下了吗？” 小钟的声音很快响起：“已经备好了。少爷，屠少爷，现在洗澡吗？” 这会儿已经临近傍晚，小钟熟知屠浩的生活习惯，时间差不过就已经开始烧洗澡水，现在刚刚好。 “现在洗。”许明旭回答的功夫，已经从箱笼里拿了屠浩的换洗衣服出来，又随手抖开一件大氅，将屠浩从被子里捞出来一裹，就揣出了门。 今时不同往日，许明旭刚来万春庄的时候，分派给他的不过是这个院子里的一间屋，能用其它的屋子，还是看在屠夫子的关照下。 但是自从许明旭升职之后，哪怕只是一个虚衔，现在这个小院子也名正言顺地划到了他的名下。原本不过是小小改动的院子，又收拾了一番，如今出房门就有一条小小的围廊，院子里铺了平整的青石板，角落还栽了一架葡萄。乍一看，简直就是个放大版的国子监宿舍。 许明旭抱着屠浩到洗澡间里，风都没有吹到一丝。 屠浩拒绝了美少年提供特殊服务，坚定地把人赶出洗澡间。他是正经人，才不用别人帮忙洗头洗澡呢！ 许明旭也只是开玩笑，还有一些离开国子监之后，对屠浩格外有些久别重逢的需要亲近的感觉。万春庄的洗澡间不比国子监局促，虽然洗澡的地方依旧不大，但是在外面却另外布置了一个小间，用来放置一些洗漱用品和衣物之类的东西，可以说是干湿分离了。 他这会儿就坐在外间，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太想走，听着洗澡间里偶尔传出来的水声，都感觉到心里踏实，嘴角忍不住地上扬，嘀咕一句：“怪不得人家说小别胜新婚。”好吧，他和屠浩当然不是夫妻，但是感觉上就是这么一回事。 外间的木门突然被轻轻地敲了两下，小钟的声音传来：“少爷，阿坚回来了。” 许明旭应了一声：“就来。”又转身敲了敲里间的门，对屠浩说道，“小耗子，哥哥到外面去一会儿，你慢慢洗，哥哥一会儿就回来。” 他蹬了蹬，没听到屠浩的回答：“小耗子？” “……哦。”原本舒服泡澡的屠浩，这会儿简直目瞪狗呆。他完全没想到许明旭一直守在外面，开始听到说话声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神经过敏，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就算是专业保镖蒋志行，也没有对他贴身保护到这份上啊！ 许明旭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听到屠浩的回答后，出去很快就找到了等候在偏厅的阿坚。 阿坚简单地行过礼后，略有些忧心地说道：“少爷，城里的情况不太好。大家都在传……”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压低了嗓音继续说道，“都在传屠夫子名为闭门思过，实际上是被软禁了。” “还传的什么？”京城百姓和朝中官员，多少有些九拐十八弯的关系。这些平头百姓对官员也不比别处那样敬畏，还总是会打探到一些半真半假的消息。虽然这些消息多半都只是道听途说做不得准，但是也代表了一定程度上的风向。现在的风向对屠夫子显然是不利的，他就想知道究竟不利到什么程度。 “还传屠夫子徇私舞弊，屠家的生意也受了影响。这些天不时有些二流子去闹事，不过被叶家大少爷带人狠狠教训了一顿。”阿坚一握拳，显然叶大花的行为让他觉得十分解气，“对了。国子监那边，郑菡少爷把那个占了屠少爷屋子的人教训了一顿，现在那人自己从小院里搬出来了。” 具体怎么教训的，阿坚没打听到，反正原来那个十分嚣张的小人，现在在国子监里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听说青峰先生回来之后知道这件事情，气得连夜进宫面圣，具体说了些什么，他是肯定不知道的，但是国子监里现在颇有一点风声鹤唳的意思。屠浩的遭遇显然让这位好好先生气得不轻。 许明旭听过之后，倒并没觉得怎么大快人心。国子监内阶层分明。那小人如何嚣张跋扈，毕竟也有着相当的背景在。郑菡哪怕再怎么占理，有些事情却不是光有道理就能赢的。他对郑菡在国子监的处境有些担忧，但另一方面又觉得小耗子的这个未来姐夫是个靠谱人，着实不错。 许明旭没怎么仔细考虑就站了起来，让阿坚自己赶紧去吃饭，自己则快步向洗澡间走去，算算时间，小耗子该洗完澡了。 屠浩被许明旭塞进被窝的时候，还是一脸懵逼。他挣扎着从被窝里探出爪子，要为自己争取适当的权利：“我是大人了，会自己穿衣服！”他完全没想到美少年竟然还会提供穿衣服务啊！他该庆幸，幸亏当时他已经穿了裤衩吗？ 许明旭洗澡很快，钻进被窝的时候屠浩也才刚缓过神来。他顺手就把耗子爪在手心捏了捏，满意地发现还是暖烘烘的：“偶尔让哥哥帮你穿一次，也没什么吧？还是小耗子同哥哥生分了？” 他想到屠浩这次见面后的种种表现，本以为是屠浩担心家里，现在看来果然是因为小孩儿年纪大了，和他不像以往那样亲昵了。他心里面有一种儿子长大了，不跟爹爹好了的失落。 作为一只活了两辈子的耗子精，屠浩这辈子打从自己弄明白怎么穿衣服开始，就一直生活自理，甚至连做饭他都能讲出个五四三来不算，现在还会烧火和做一些简单的饭菜。这种被人真的当小小孩儿看待的感觉，让他觉得十分别扭之余，又有些不想长大，想撒娇的**。 这样不好。屠浩一边撇着嘴想，一边把自己的脑袋往许明旭的胸口顶了顶。 许明旭笑着吹熄了蜡烛。黑暗中过了一会儿，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屠浩的背，轻声问：“睡不着？”怀里的小孩儿并没有翻来覆去，安安静静地在他怀里窝着，呼吸也轻浅；但是以他对屠浩的熟悉，怎么会没察觉小孩儿的动向？ 屠浩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嗯”了一声：“我在想我家……我爹不会被砍头吧？”出事到现在已经好几天了，他非但没有见到自家屠夫爹和虎妞闺女的面，连家信也没了。这让他有些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上辈子那些电视剧电影之类里面看到的各种什么株连九族满门抄斩之类的画面，血淋淋地一遍遍在眼前闪过，总觉得这捡来的一辈子很快就要玩完。 哪怕他爹和别人都在粉饰太平，他也知道自家的现状不太妙。朝局从来不是皇帝的一言堂。哪怕是皇帝在权利斗争的时候，同样会有落入下风的时候。如果需要有一个推出来的足够分量的挡箭牌，那他爹显然很合格。这一次哪怕不是作为挡箭牌，他家屠夫爹也是那个挂在鱼钩上的鱼饵。 屠浩的问题让许明旭一愣，他没说什么会没事之类的空话，反倒是顺着屠浩的话说道：“退一万步来讲，也就是贬谪吧。”对百姓来说，犯罪有可能被流放。对官员来说，其实也有流刑。一些偏远地区，多得是磋磨人的地方。 听到不用掉脑袋，屠浩立刻就吁了一口气：“那就好。”只要小命在，别的都不是重点。大不了和上辈子一样白手起家嘛。就是他现在的体质有点拖后腿，锻炼计划得更加紧凑一点才行。等他成为武林高手的！ 第二天一早，屠浩一改前几天的颓废，早早起床就开始锻炼起来，结果没等锻炼多久，一道圣旨就落了下来。 “庶吉士？”屠浩看着自己一手还圈不住的圣旨，一脸懵圈。 逗我？ 作者有话要说：小耗子(。-`?-)：你又骂人！ 小荷苞(。-`?-)：没有。 小耗子(。-`?-)：噫！还不承认？ 虎妞(。-`?-)：你还管起你姐夫来了？ 小耗子qaq：胡说！他最多就是我女婿！ 166阅读网 63 第六十三章　小屠大人 - 户部郎 - 枫香 庶吉士是什么？通俗来讲, 就是皇帝的秘书, 真正的天子近臣，可牛可牛了。 屠老板一时有些踟蹰, 难得不自信起来。他一个当老板的人，能当好一个秘书吗？ 他当然接触过很多秘书，工作能力高低的秘书，在工作中给老板带来的帮助差距是非常明显的。他一个连公文都写不太好的弱鸡，到时候怎么去给皇帝起草诏书呢？ 讲真，这年头皇帝让某某人当官, 这人要是自己不想当官, 拒绝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如今的大汉朝其实民间的各种自由度还算是不错, 当朝推行的是仁政。立朝至今，还从来没有发生过，因为百姓拒绝当官而获罪，或者遭到暗害的例子。 但是屠浩能拒绝吗？不能。 甚至于如果没有这样一个机会，他还必须想方设法来获取。更别说现在机会就在眼前，除了牢牢抓紧, 他绝对没有第二个选择。 这是屠家翻盘的一个最好不过的讯号。他必须以这样一个强势的姿态, 重新出现在别人的面前！ 屠浩心里面虽然有一些对自己能力的不确定, 但是对于去当官却没有任何犹豫。 干了！ 屠浩立刻招呼戚七和蒋志行收拾行李, 就准备回家准备起来。 “小耗子？” “嗯？”屠浩扭头一脸莫名地看着自己随手携带的“行李”。作为行李, 不跟着他上马车，还愣着干什么呢？ 美少年牌行李忍不住抿着嘴笑，看着难得犯抽的小耗子乐得不行, 干脆一伸手把他先抱上马车，自己也跟着跳了上去：“行，哥哥送你回家。”反正现在时间还早，衙门里也有些事情要进城办理。 倒是屠浩看到许明旭上车之后，察觉出不对了，老脸一红就把人往车下推：“哥哥，我自己回去，不用你送了。” 屠浩那点力气哪里推得动许明旭？他坐得纹丝不动，一手扣住了还在瞎扒拉的小耗子，一边对着外面招呼：“小钟，去把我桌上的公文拿来。” “哎！”小钟应了一声，飞快地就去把早就准备好的公文拿了过来，递上了马车。 每隔一段时间，万春庄这里都需要将工作进度和成果汇报给上级。这差事虽然看着就是跑个腿，但也是在上司面前露脸的好机会。原本姚主事来做是当仁不让的，但是许明旭来了，他乐得卖个好，把这机会让给许明旭。哪怕这段时间屠家不被看好，姚主事对许明旭依旧看重。一来人家背后还有个厉害的祖父，二来许明旭本人也确实非常能干，来了万春庄才没多久，虽然还比不上那些积年的老农，但是伺弄起庄稼牲口来也很像模像样了。 屠浩一看许明旭有正事，倒也不再坚持让他下车了。 行李肯定没那么快能收拾好，屠浩不可能在这边等着，看看随身的一些小物件齐了，就让车夫直接进城。 许明旭看着小耗子一开始端端正正跟个小大人似的坐着，没一会儿就变成懒骨头一样散了形，马车转过一个弯道后，干脆就枕到他腿上躺平了。 “哥哥，我也当官啦！” “嗯。”车厢里温度有些低，许明旭看屠浩蹬掉了鞋子，找了一条毯子给他盖上，“以后哥哥就要叫你小屠大人啦。” 屠浩表示不满意，严肃纠正：“把小字去掉，要叫屠大人。” “不行。”许明旭严肃纠正，“叫你屠大人，那叫你爹什么？” 屠浩反手超他腰窝戳了一下：“那你也只是小许大人！” 许明旭下意识地缩了缩腰，顺手把不安分的耗子爪塞到毯子下：“是是是，我是小许大人。现在小屠大人赶紧眯一会儿。”今天早上这小耗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起得可早，肯定还没睡饱。他下意识地又缩了缩腰，冬□□服厚，屠浩挠人也没使什么力气，但是他就是觉得腰眼有点痒痒。 屠浩倒是不觉得困，不过车厢显然有点冷，裹着毯子还是比较舒服的，就干脆窝着不动了，和许明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说着说着就说到了他耿耿于怀的地方：“小许大人，你是不是要成亲了啊？” “嗯？”许明旭不太明白，“我成什么亲？” 屠浩哼哼两声，过了一会儿才在许明旭举起的不吭声就挠痒痒的手势下老实交代：“那天你去东山苑，不就是那什么什么嘛。” 屠浩不提起这件事，许明旭恐怕自己都不记得了，愣了愣神才想起来，忍不住轻笑一声，又故作凄凉地长叹了一口气：“唉……人家哪里看得上我呀？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现在无父无母，我们家又那样，会有哪家的好姑娘肯嫁进来？” 屠浩听不得美少年唉声叹气，尽管知道他是假装，还是下意识地反驳：“哥哥干嘛要妄自菲薄呢？哥哥长得那么好看，肯定有许许多多好姑娘喜欢呢！” 这几年美少年一点都没长残，也没有长成雌雄莫辩，少年人英俊挺拔，容貌俊美到甚至有一种宝剑出鞘的锋锐感，偏偏自身饱读诗书，又融合着一股子文人的温文尔雅，让人一看就移不开眼。这年头民风还算开放，姑娘家出门聚会是常有的事情，虽然并没有太多年轻男女一起参与的聚会，可是带有相亲性质的聚会特别特别多。许明旭光是靠着这张脸，就能嫁入豪门……不对，是被丈母娘看中。 毕竟，颜控统治世界！ 不行！越想越忧伤！屠浩只要一想到美少年被各家丈母娘争抢的样子，就气得胸闷，赶紧停止脑补，可是完全停不下来！ 许明旭听得哭笑不得：“怎么那么说……”可能换了在认识屠浩之前，他或许偶尔还会自怨自怜，但是现在的话，他对自己的自信心还是有一点的。他本身的学识在国子监内就名列前茅，现在的仕途更加可以说是一帆风顺，虽然不能保证未来官运亨通，但显然也是颇有前途。所以，他明明有那么多优点，怎么在这小耗子眼里，就剩下……好看？ 屠浩已经被自己的脑补气成了焖烧锅，完全不想搭理许明旭，还用力蹬了一下无辜的毯子：“哼！” 许明旭不知道他闹什么小脾气，替他把毯子压好，语气转为正经：“小心别冻着。哥哥说真的，应该不会那么早定亲。” “为什么？”屠浩虽然因为自己的那点小私心，对许明旭要成家觉得不开心，但是，“哥哥现在这个年纪成亲是还太早，可是慢慢相看起来，等到定亲也不算早了。”要知道许多官宦家的子女，关系好的从小定亲的也不在少数，剩下的到十几岁定亲的时候，父母都不知道挑挑拣拣多少轮了。若是年纪再大一点，说现实一点，还能剩下多少出彩的少年少女？就像他家虎妞，其实定亲的时候已经能算得上有点晚了。 许明旭看他一副小大人的样子，笑着捏了捏他的脸：“劳烦小屠大人操心我的婚事。不过，我上头怎么都还有几个兄姐，哪怕是他们是大房的，也得有个先后。再说我并无父母，在婚事上恐怕得我自己拿主意才成。”现在他还无心婚事，要说有心的，这几年来恐怕也只有眼前这个小耗子了。 屠浩一时觉得许明旭有些可怜，一时私心里又觉得有些高兴，轻飘飘地宽慰了他几句后，就大义凛然地说道：“大丈夫何患无妻？男人嘛，还是以事业为重。等哥哥你功成名就，哪里还会担心没好姑娘呢？”或者好小伙儿！ “是是是，哥哥不担心。”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城里，屠浩要先回一趟家，再去吏部报道。 许明旭手头的公事虽然不急，但是既然已经到了城里，各种汇报也需要时间，再说也不是去同一个衙门，只能和屠浩分道扬镳，想到马上就能和“小屠大人”成为同僚，就觉得心里面高兴。 当然这会儿必须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事关屠浩被任命为庶吉士这样的大事情，消息根本就瞒不住。 屠家相关的人们，自然是兴高采烈。屠浩在小一辈中间的地位十分特殊。他虽然年纪小，上头一堆的表哥表姐；却一直被十分看重，甚至在小辈中根本就是无冕之王。再说都是自家亲戚，又没仇没怨的，当然是盼着好的。 小字辈的这段时间里可憋气坏了。这一场争斗来得猝不及防，他们不知道前因，也不知道可能的后果，向家里显然知道一点内情的长辈们打听，也是三缄其口。外面的风向对屠家又非常不利，又有许多人来找屠家的麻烦，虽说他们可以制止，但也是治标不治本，简直憋屈坏了！ 这段时间打架太多，然后他们就被长辈们提溜去了江丹书塾当助教，去揍人……不对，是教导学生们习武。 作者有话要说：大花教官(???? )：你！ 许大(???｀)：干嘛？ 大花教官(???? )：让你过来就过来，那么多问题！违反上级命令，绕山跑十圈！ 许大：_(:3∠)_ 悄咪咪说：儿童节快乐|??｀) 166阅读网 64 第六十四章　猪脚面线 - 户部郎 - 枫香 屠浩去吏部报道的时候, 受到了相当高规格的接待。 虽然庶吉士只能说相当于七品, 本身其实并没有品级；但毕竟是天子近臣，没人会不重视。只是面对屠浩的时候, 更加上升了一点，倒也并不至于出格。 谁都明白，前阵子在京城中肆虐的那股子歪风，已经彻底变了风向。屠家显然圣眷正隆，最起码这两代内应该是不会倒的。倒是先前蹦跶得欢实的那几家，现在不说蹦跶了, 恐怕腿都蹦跶瘸了。 这样的待遇当然让屠浩感觉到熨帖, 顺顺当当地就把入职手续给办好了, 真真正正地成为了小屠大人。不过正式上岗还得等上半个月。 他也不急着上岗，正好他爹也到了解禁的时间，一起吃个猪脚面线去晦气。其实这里并没有这么一说，屠浩折腾点吃的，家里人只当他是馋了。身为家里最小的孩子，要吃点什么, 大部分情况下还是可以满足的。 一家三口半人团团围坐在一起吃面线。猪脚对半劈开, 炖得足够火候, 骨酥肉烂, 细细的面线又筋道弹牙, 配上用鸡鸭骨架熬出来的高汤，就连屠浩都吃了满满一……小碗。猪脚也分到了一个脚趾尖。 要是在国子监里，他肯定是要争取使用大碗的权利的, 但是在自己家里……他瞅瞅自家人高马大的屠夫爹都不过是吃了浅落落一大碗，干脆还是死了心，把羡慕嫉妒恨的眼光投向半个家里人——郑小荷苞。 啧，这小子！屠浩面上不显，内心对郑菡还是不太爽。当爹……不对，这当弟弟的心理吧，总觉得是野男人拐走了自家宝贝姑娘，可是要真讲到郑菡这个人的人品，他觉得还是不错的。尽管郑菡嘴巴毒了一点，那也是对外人，对自家人可好，听说已经把自己小金库都交给虎妞打理了。 郑菡看小舅子对着自己的手上的海碗瞧，微微侧过身，挡住自己的两块大猪蹄。 屠家做什么东西都特别好吃。他虽然身为半个屠家人，但毕竟和屠英还没成亲，平时只能偶尔送点小东西往来，能像今天这样直接蹭到热食的机会不多。他得多吃几个猪蹄才成。 屠浩：臭小子，果然还是很讨厌！ 屠夫子倒是挺乐呵。老爹的心态转变过来之后，对郑菡这个未来女婿就越来越满意了，看见郑菡的饭量连连点头，还劝：“多吃点，别怕不够，厨房还有很多。” 结果郑菡不仅吃撑了，还兜着走。 屠浩这会儿倒是不羡慕了，反倒是觉得人家父子两个过日子挺不容易的；再一想等屠英嫁出去了之后，自己家也就剩下父子两个了，顿时感觉十分凄凉。 屠英伸过手去一戳：“哪儿不高兴啊，小屠大人？” 女大十八变。屠虎妞现在已经是个身材高挑，样貌秀美端庄的真·美少女了。屠浩看看自家养大的好白菜，叹了一口气：“姐，你嫁出去了之后，会经常回家的吧？” 屠英虽然和别家姑娘不太一样，但是谈到自己的婚事一样有些小女儿的害羞，闻言没好气地瞪了弟弟一眼：“瞎想什么呢？” 害羞劲过了之后，她到底心疼自家弟弟，难得像个姐姐的样子，牵上弟弟的手：“走，姐姐带小屠大人遛弯消食。” 小屠大人就别别扭扭地被自家姐姐牵着走，红着脸觉得自己对闺女实在是太纵容了！ 屠夫子位高权重，又得皇帝信赖，房子是御赐的，非常大。不过屠家人口简单，平时一些用不着的地方，大都是空关着。这会儿屠浩被拉着往原本的空院子走，还以为是他不在家的时候，屠英又折腾出来一些新玩意儿。没想到屠英的目的地根本就不是那儿，而是脚跟一转直接出了角门。 这年头姑娘家不是不让出门，但是总得有些仆从跟前跟后的，现在屠老虎就带了一只战斗力0.05只鹅的小耗子…… 小耗子自己觉得不太放心，刚想开口说话，就见他家虎妞两三步走过窄巷，直接走进了对门：“咦？” 屠英看着弟弟傻呆呆的样子，笑嘻嘻道：“这是陛下赐给郑伯伯的宅子。工部已经修整得差不多了，就是一些漆还没干。” 空气中确实还有些味道，院子里到处看得到修葺的痕迹。花草看着是刚移植不久的。屋子并不是空关着，里面有一些别处请来的工匠，正在打家什，也有也谢仆从正在往来穿梭忙碌，看到屠英过来纷纷见礼，指点着看打好的东西。 屠英一一看过，又问了一些安排，才拉着弟弟离开。 屠耗子溜达了一大圈，才反应过来：“敢情你就是嫁到隔壁？” 屠英脸上有点发烫，嘀咕了一句：“我还没嫁呢。”又点了点头，“嗯。” 屠耗子想了想，突然就觉得高兴了：“那以后咱们家饭都可以一块儿吃。”这不就跟闺女没嫁出去一样嘛，都可以把郑荷苞当上门女婿看了！ 完全一起开伙是不可能的，但是平时一起吃饭什么的，屠英觉得完全可以有：“嗯。”又问道，“接着要办谢师宴、同窗会什么的，你都打算请哪些人？一会儿列个单子给我……” 屠英话还没说完，就被屠浩打断了，挥了挥爪子：“这些我自己来就行啦。你安心备嫁就好了。” 屠英一想自己还是小耗子教出来的，也不多嘴了，但是总被他这么嫁不嫁的挂在嘴上，心里面难免有些别扭，当下冷哼一声：“那你自己折腾去吧，我不管啦。” 屠浩看她扭头就走了，嘁了一声：“还傲娇上了。”孩子真是越大越不可爱！ 中午吃的有点撑，也睡不着午觉，他干脆让人叫了管家来，把谢师宴之类乱七八糟的聚会安排下去。这种事情不能拖，他毕业又不像其他人一样早有准备，需要安排的事情不少。 大管家如今早就不是当年老实到甚至有些木讷的性子，拿出一本小册子递给屠浩：“少爷，您看看照着这个名单宴请是不是妥当？”谢师宴并没有多少名堂，各种规矩都是现成的，他们家也没必要太出挑，照着来就是了。 屠浩接过来一看，发现册子上除了谢师宴必须宴请的宾客名单之外，还有各种包括场地甚至菜色的安排，连一些宾客菜色的好恶都有：“小七说的？”家里也就这么个包打听了。 大管家忍俊不禁，点点头：“是。小七在这方面比较细致。” 屠浩把册子看完，也挑不出什么错处，递回去：“行，就照着上面办吧。空白帖子都准备好了？”帖子他得自己写以示诚意。 大管家从架子上拿了厚厚一叠帖子过来：“都准备好了。姑娘说这次的帖子花压得漂亮，您看看选哪一种？” 造纸作坊在屠家已经算得上是时间比较久的产业。当年屠浩手头有了一点闲钱之后，就办起来的纯奢侈品。作坊只给自家造纸，工匠们现在已经的技艺纯熟，品类也多了起来，但并不对外卖出哪怕一张纸，都是供自家使用。 屠浩选了压了枫叶的帖子，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瓷窑那边有进展吗？”他记得活字印刷的技术不难啊，难道烧瓷器的人还搞不定这个？也不对，隔行如隔山，他这种外行觉着差不多的东西，说不定内行人会觉着差得远。 果然大管家给了他一个预料之中的答案：“说是烧瓷的模子染不上磨什么的，我也不太明白。” 屠浩想了想还是觉得广撒网比较好：“这样，你把这件事情让手底下所有人去做。谁做出来了，赏钱一万，再加上一间江丹社区的房子。” 大管家假装自己很淡定，过了片刻又无比蛋定地向家主人确认了一遍：“一万钱，还得加上一间江丹社区的房子？” 自家主人在对待下人方面向来大方。最早的那位做出了好金疮药的大夫，那得到的赏钱让多少人眼红？可是他们倒没有觉得有太大的不对。毕竟那么一张方子，能救活多少人命？主人家大方，只能说是心善。 可是现在不就是烧个字？现在京城中普通的活计，做一个月不过才三五百文，已经能够生活了。工匠看着能赚得多一点，可是活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够接到，匀下来一个月也未必能赚满一贯钱。除去吃用开销，一个月能存下钱就已经算是会过日子的了。买房子根本是想都不敢想的。 屠浩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嗯。我记得江丹社区今年要造三期了吧？就三期那儿的房子吧。” 一期的房子都已经分配得差不多了，尽管留了几间，也是给后续会添的江丹作坊的工人用的。二期那边都是叶外公那边的人手，外人安排进去不合适。三期现在虽然还没动工，不过材料什么的都已经到位，再加上工匠都是造过两期房子的熟手，反正活字不会那么快烧出来，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凑的上。 “三期？”大管家声调微变，“三期那儿不都是两层小楼和小院吗？” “嗯，给一套小院。”他想了想觉得江丹社区那边毕竟有点偏，补充道，“不要房子的话，也可以换现钱。” 相比较一期和二期的福利分房性质，三期已经属于半商业性质。房型主要以联排和独栋别墅为主。当然面积也不会太大，而且在这个缺乏各种现代化便利设备的时代，这么点面积的房子，也就是满足日常所需罢了。别墅什么的，他只不过是放在心里面想想，比起现在那种动辄三进四进，还有专门赏玩用的花园子之类的富豪人家，所谓别墅连奔小康都算不上。 现在三期的一个小院外面叫价一百两呢！大管家瞪了瞪眼，见小主人真没放在心上，熄了劝说的心思，领命而去。他们家的小主人可不是别家那些不识柴米贵的富家子，整一个江丹社区都是小主人一手安排的，哪里会不知道一个小院的价值？ 既然小主人出手如此大方，那就说明那烧个字的事情，还真有那样大的价值。他得认真地交代下去，可别耽误了小主人的事情，总得在三期的现房出来之前，就能让人看到结果才成。 大管家去忙活了，顺便把守着小院门的戚七叫进去伺候笔墨。 屠耗子坐在书房宽大的椅子上，翻开请帖，晃了晃脚，提笔写下：哥哥你来我家吃饭呀 作者有话要说：小耗子⊙⊙：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小七(??`??)：先是谢师宴，后才是同窗会，你写给你同窗干嘛？ 小耗子⊙⊙：不可以写给同窗，还不能写给同床？ 小七(??`??)：是这个问题吗？ 大太阳＞ 3＜：别听小七的，你做得很对。 小耗子＞e ＜：我就说嘛！ 小七_(:3∠)_：算了，你们高兴就好。 166阅读网 65 第六十五章　颜值担当 - 户部郎 - 枫香 80%zhanghouyanyigexiaoshi 叶老外公也只能陪着。;l＋ 君臣等着没事干, 交流调｜教悍妇心得, 吹得一个比一个神气活现，最后两个人露了馅儿。什么调｜教悍妇, 他们的婚姻生活就是被悍妇调｜教的过程！有了共同语言的君臣两个苦水那是一桶接着一桶，不知不觉时间过得飞快。 结果君臣两人都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快关城门！ 两个老少爷们别说秋水，连眼泪水都望出来了，自个儿老婆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叶老外公大怒：“这老娘们是怎么回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不要回家了？” 皇上拍桌：“来人！去看看夫人到哪儿了？今儿个还回不回了？” 正说着，三辆马车慢悠悠地进了城门, 就算这马车再低调朴素, 两老少爷们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家悍妇的座驾, 当即窜上去，就撩开帘子！ 木有人！ 自家悍妇呢？这一车厢的坛坛罐罐是什么玩意儿？ 这时候，最前面一辆马车，掀开一点车帘，小女孩甜甜的声音，叫着：“爹爹。” 皇上立刻摆出一副严父脸, 像是刚才那慌了神的人不是他一样：“哎哟, 我家妮儿宝, 爹爹亲亲！”严父一秒变孝女, 仔细把女儿看了一整圈, 晒黑了一点点，人精神了，一身小肉又长了出来, 圆润润的双下巴也略具规模。 叶老外公也找到了组织，淡淡地对着自家老太太哼了一声，点点头。叶外婆看得直笑。 马车就此兵分三路，一路去了皇宫，一路去了叶将军府，一路回了屠尚书府。 皇宫里，皇上看着皇后宝贝得要死的那些个坛坛罐罐，口气酸溜溜：“你就为了这些个破烂，不回宫里？” 皇后娘娘和皇上是青梅竹马，一起患难打仗，感情那不是一般的夫妻可以比的，别看现在皇宫里一堆的莺莺燕燕，皇上压根不理。 大臣们各怀心思，拼了老命地往宫里塞人。皇上来者不拒，塞进来就守活寡，爱来不来。 皇后把累到睡着的妮儿交给宫人带下去安顿，自己打开一个坛子，找了双筷子，夹了一小根，也不放到碟子里，直接塞皇上嘴巴里：“酸黄瓜。这坛子应该能吃了，一会给你切一叠，下饭。” 皇上咬着脆爽的酸黄瓜，口气还是酸溜溜道：“嘁，宫里啥都没有，稀罕一根破酸黄瓜。” 皇后眉毛一竖，撩袖子一抬手就拧住皇上的耳朵：“老娘辛辛苦苦跟人学的，亲手做了这么多，还不是惦记着你疰夏，吃不下饭！看看你，一个夏天肚子上肥肉都没有了！” 皇上忽略其他，尤其是肥肉什么的完全没听到，直接抓重点：“夫人你亲手做的啊！夫人辛苦了！”耳朵？耳朵一点都不疼！必须不疼！！！！ 皇上晚饭配着酸黄瓜，吃了两碗饭！皇后说，还有酸豆角、萝卜、白菜，还有自己酿的葡萄酒和梨子酒呢，还说明天亲手做糖水梨呢！ 第二天早饭，妮儿端来一碗亲手包的冬瓜馄饨。皇上皇后一人五个馄饨，每个馄饨大小不一形状不一，但愣是一个都没破。 皇上吃一口掉两滴眼泪。他三岁的女儿懂得孝敬老爹了！ 屠夫子家的公子很好！非常好！ 龙心大悦的皇帝陛下，一道手谕，直接让屠浩进国子监读书。 屠浩：七岁了，是该上学了。 屠夫子的表情有点严肃：“知道国子监是什么地方不？” 屠浩点头又摇头：“不是书塾吗？” 屠夫子给儿子解释了一番。 国子监是书塾不错，确切的说，国子监是官学，还是全国最高学府，还有一部分教育局的功能，限五品以上贵族子弟入学。 就身份而言，屠浩完全有资格入学国子监。可问题是，他年纪太小了！ 一般进入国子监的学生，差不多都有十几二十岁，已经熟读经义。他们本身的文学素养和功底都没有问题，进入国子监是选专业深造，直接关系到毕业分配，差不多也就是镀金和建立自己人脉关系的意思。 屠夫子是知道自己儿子在学问上问题不大，但是他一个七岁的小孩儿，就这么冒头，不会有问题吗？ 屠夫子一转头，发现儿子正在掰着手指头选专业，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念叨啥。 屠夫子的眉毛拧了起来，他屠家素来都是儒家，儿子这还要纠结选专业？ 屠浩一抬头，笑出两酒窝：“爹，我选律。” 屠夫子一口老血哽在喉头，大怒：“混账！你这是叛门！我屠家儒学大家，从你曾曾曾祖父开始，就是儒学大师！再往上数六辈，那也是儒家子弟！你竟然去学律！学法家！孽子！混账！” 屠浩扑上去抱老爹大腿，被猛拍了两下屁股，一边嗷嗷，一边辩解：“爹啊，我的儒学有您教了！你以前是国子祭酒啊。国子监里哪个教儒学的先生能比你强啊？那我去国子监干嘛？浪费时间吗？” 他感受了一下屁股的伤势，暗暗咂嘴：别看老爹长得五大三粗，到底是个文弱书生，力气还没屠英大。不过，该嗷嗷叫还是得叫，还没打上来就得嗷出来。 儿子崇拜老爹，老爹在自家儿子心目中天下第一，老爹当然是很受用的。屠夫子心里觉着儿子的话有道理，但是嘴巴上不能同意：“胡说！青峰先生、岳阳先生都是当世大儒！他们的学问，爹也是佩服的！” 不管怎么样，屠浩还是收拾好文房四宝，带上书童去了国子监。 屠浩进了国子监才知道什么叫精英教育，什么叫全国最高学府。 国子监除了校长祭酒一人从三品之外，还设有司业、丞、主簿等行政人员四人，国子学等七门专业，博士、助教、直讲等教员将近50人。听起来好像不多，但是这50人，总共只教授300名学生。平均6个人一个老师，搁现代那也是小班授课的待遇。 当然，这些学科当中，最受重视的，当然是国子学，师资力量最强大，生源最少。进国子学都是些什么人呢？ 三品以上及国公子孙、从二品以上曾孙。 屠浩小盆友直接被领到了国子学。整个人恍惚了一上午，这坑爹的国子监，学科不是按照科目分，尼玛是按照老爹爷爷的品级来分的！ 他昨天那顿打白挨了！臭老爹不知道在哪儿偷偷看他笑话呢！有这么坑儿子的吗？ 国子学现有学生50人，配备教师16人，差不多每三个人一个老师。 主要教授五经，有选修课，教学比较自由，有点像现代大学导师带研究生。 国子监内的分级还体现在老师的等级上。譬如说，一样是博士，国子学的博士官位是正五品上；而屠浩原本想去的律学呢？博士的官位是从八品下。这相差的绝对不是一星半点。 屠浩上午报了个到，跟着认路认地，关键是认人。 屠浩一个都没记住。人太多了，晃得他直接都脸盲了。 国子监里的学生和教职工，却差不多都把这个小盆友记住了。就冲着这国子监内独一份的海拔，那也记得住。 这么小的孩子，神童？ 神童在别的地方稀罕，在国子监里却跟大白菜差不多，能进国子监的，十个里面最起码有八个是神童。 再一说这小孩是屠夫……子、的长子，关注度立刻就高了百分之三百。屠夫子当年任国子祭酒，直到现在还偶尔会来上一两堂课，学生们对屠夫子的音容笑貌，那是恨不得早晚三炷香。 屠夫子治学极严，当然他本人其实没那么严，关键还是面相，往往他还没说什么呢，学生们就自我认错自我检讨自我认罚。 国子监内的学生教职工，知道来了个小孩是屠夫子的儿子之后，纷纷找到借口经过一下，路过一下。 屠浩囧然，他这是被强势围观了吗？ 屠浩的书童姓戚，族里面排行老七，屠浩就叫他戚七。戚七比屠浩大几岁，今年的年纪刚够双数，生得清秀可爱，皮肤也白，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可会卖萌。小小年纪跟个人精似的。 别看屠浩今天一个人名字都没记住，屠浩敢说，戚七过了今天就能把整个国子监里的人都叫得出来，还能知道大略的背景。 屠浩都不知道这孩子咋办到的，还是说天生的特工人员？ 戚七见自家少爷看过来，立马十分有眼色的鞍前马后服侍，拧了沁凉的手巾擦脸，再递上一杯温凉的茶水，旁边搁上一叠小茶点，最后递上课表。 安顿好了自家少爷，戚七才去打扫宿舍。 在国子监读书，在别人看来是十分荣耀的事情。要知道就算自家老爹或者爷爷的品级到了，监里面没名额那就是没名额，根本就不会让人入学。 屠浩进国子监是皇帝特批的，可把他苦的。现在上学可没有周休二日，除了节日放假，他就得驻扎在国子监里，想出门逛个街，都得训导老师给批条子。 屠浩没想到上学会那么苦逼，跟蹲班房似的。 国子学的住宿条件不错，一人一间房，房内摆设简单，一床一桌椅一衣箱一书箱。 作者有话要说：习惯就好 小耗子(づ￣ 3￣)づ：哥哥亲亲～ 大太阳(づ￣ 3￣)づ：亲～ 77（︶︿︶）：日常辣眼睛hitx1 大太阳(≧≦)：哥哥来抱抱～ 小耗子(≧≦)：抱～ 77╮（￣﹏￣）╭：日常吃狗粮hitx2 大太阳╰(*°▽°*)╯：举高高～ 小耗子╰(*°▽°*)╯：哦～ 77_(:3 ∠)_：日常血槽清空hitx3 166阅读网 66 第六十六章　自命清高 - 户部郎 - 枫香 80%zhanghouyanyigexiaoshi不多时, 驴车走了两辆, 屠浩被叶家头号悍匪举起来往脖子上一架：“走！” 屠浩呲牙咧嘴：“驾！”还回头不忘和许明旭确认，“哥哥有空一定要来我家玩啊！” 许明旭虽然很舍不得就此和屠浩分别大半个月, 但是看着这样的小耗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定！小耗子也来我家玩！” “好哒！”哒字落地的时候，叶氏悍匪一号已经架着屠浩飞奔出了院门。 屠夫子在后面追之不及：“哎！大花，跑慢点！” 叶大花脚步一顿，跑得更快了。为什么家里的小名都是爷爷起的？哪怕叫小耗子也比叫大花强啊！他不就是生下来的时候，后背上有一块胎记么？ 对于小孩子们来说, 过年的时候那就只有吃喝玩耍拿红包这么几件事情。 不过屠浩不是普通小孩儿, 他得和屠英一起把过年的事情一起忙活好。 屠夫子在边上只能算是个打杂的, 还被儿子女儿一起嫌弃。 “爹啊，厨房正在炸丸子，你帮我去看看好了没？”屠英习武之人，又是十几岁的年纪，饭量比起家里的父子两个加一起还要大一些。 屠夫子也知道女儿一天得吃上五顿，放下手上的账本, 就去厨房。他也不去找下人, 过年这会儿都忙, 下人只比他们主人家更忙。反正这个家里就属他最有空…… 过年需要的用品, 该买的已经买好, 该准备的也已经准备好。现在要做的，不过是按照清单，一件件地执行下去。 话虽然这么说, 但是其中涉及到事情一点都不少。 时不时还有叶家或者郑家的人跑来递条子，短了某某事物，能不能先借他们家的用用。 屠夫子自己对自家的家业没个底，叶家老太太和郑家老太太大概都知道一些。早年屠浩和屠英两个人做事的时候，扯得就是两位的大旗，背后也没少让两位老太太出钱出力。 如今的屠家远不是京城中最富裕的人家，但是胜在各行各业都有涉及，物资调动起来倒是比他们要便利得多。 几天时间，屠浩看着虎妞清减成了猫妞，心疼坏了。可是他也帮不了多少忙。虽说走亲访友得年后，现在都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年，但是年前也有一些人要走动。屠夫子带着儿子，一天拜访个少则三五家，多则七八家人家，有些是曾经的同窗好友，有些是自己的门生故旧，还有些德高望重的耄耋老人，都是些清贫人家，赶着送上些节礼，好让他们也能过个好年。 在屠浩看来并不是多好的东西。不过是一两斤的肉和鸡蛋，一两匹粗细的布料，外加封了不超过十个铜板的压岁红包。 这些东西，哪怕是跟在他手底下摆摊的小贩们，如今也是家家都不缺的。可是这些人却缺，真的缺！ 屠家父子出行十分朴素，就是一辆驴车，穿得也朴素。别说是被造访人家的左邻右舍，就是他们自家人，大都也不知道这是当今户部尚书。 屠浩一个小孩儿，长得比一般的孩子还瘦小一些，被人塞了好多什么饴糖瓜子的当见面礼。他也不嫌弃，一回到家就去和虎妞炫耀：“看看我今天得了好多好吃的！” 虎妞被家里的琐事绊住了脚，再说她现在已经是个半大姑娘了，不好再跟进跟出，平日里有点空闲都得到叶外婆身边去学各种大宅门里的各种道道，一天到晚的那叫一个生无可恋，现在还要被个耗子精这么刺激！ 年根上的时候，小耗子被虎妞揍趴在了床上。 他错了。他不该把不发威的老虎当hell0kitty。 屠夫子坐在床边照看儿子：“让你别去招惹你姐。你姐的脾气，和你娘一个样。腿还疼不？” 屠浩皱着脸，坐在床上，把手上的鲁班锁往被子上一摔：“您别提，我已经差不多假装忘记了。” 屠英是习武之人，自家弟弟的身体比常人还弱一些，当然没有下重手，只不过打的时候没看好，屠浩被一巴掌扇得人连带椅子掉到了地上，还滚了一圈。其实也没多严重，就是腿上青了两块，不过他体质问题，感觉疼得被砍了两刀一样，直接就“卧病在床”了。 屠夫子顺手把鲁班锁抄在手里，觉得有点冷，直接就靠坐到床上，伸长了脚钻进暖被窝，随便找了个汤婆子捂住脚，手指头随便一拨，就抽出一根小木条，剩余的木条全都散落下来，得意地看着儿子：“爹厉害吧？” 屠浩瞪大了眼睛，扒过去：“咦？怎么弄的？” 屠夫子享受了一会儿儿子崇拜的目光，下巴一抬：“不告诉你。” 噫！爹，你又调皮了！小耗子瞪着眼睛气鼓鼓地看着他屠夫爹，把小木条一扔，从床箱里又拿出一个小方块来：“你能把这个解开吗？”鲁班锁看着都一样，其实有很多细微的差别。别以为能解开第一个就能解开第二个！ 屠夫子两三下就解开了。 屠浩又递过去一个：“这个呢？” 屠夫子一连给他解开了一箱子：“可以了吧？” 屠浩看了看床上的一堆小木条，抬眼问他爹：“还能拼起来不？” 屠夫子跟着看过去，自动从另外一个床箱里拿了一张折叠小桌子出来架上，随手捞了一把小木条放上去整理，一边说：“小耗子，爹就是想问你一个事。” “嗯，你说呗。”屠浩没当一回事情，盯着他爹把看着差不多的木条子，慢条斯理地分作好几堆。 “你姐的岁数差不多了，该开始找婆家了。近来有几家来过来提亲的。”单亲老爹难啊，闺女的婚事没人商量，只能和丁点大的儿子说。 屠浩鼠躯一震，满脸卧槽。有没有搞错，他家虎妞过年才十四！特么的谁看上他家初中生了？他一巴掌拍在被子上，气运丹田：“谁啊！胆儿肥了！”看他不弄死他们！ “你这是做什么？”屠夫子看着莫名暴怒的儿子。 屠浩顿时连腿疼都忘记了，从被窝里直接跳起来，土匪一样地一脚踩在桌子上，把一堆堆屠夫子分好的木条子全都弄散了，气势如虹：“那是我闺女！我闺女还小呢！” 屠夫子罕见地陷入了沉默中，过了一会儿才不太确定地反问道：“那个……虎妞不是我闺女么？” “唔……好像是的。”屠浩跟着愣了愣，然后觉得有点冷，又一咕噜钻回暖被窝，用小脚丫子去碰了碰他爹的大脚丫子，发现大脚丫子捂了好一会儿，脚背还是凉的，忍不住切入管家婆模式，“爹啊，不是我说你，就算你是个文官，好歹每天早晚也锻炼一下身体，活动活动四肢，也不一定非得练武，就当摆个花架子也没什么嘛。要不你跟着我明天跑圈？” 跑圈倒是可以。屠夫子早就听说了，儿子天冷了之后就开始在国子监里跑圈，戚七那儿记录的小本子，他也看过了。儿子的身体确实好了一点。 年根上，父子两个就窝在床上搭积木，一边说着自家闺女的婚事，一边穿插几句别的闲话。 拥有两个爹的闺女，一个人主持大局，安排着过年的事宜。 至于到了过年的时候，屠英反倒是略微闲了下来，毕竟她怎么算都只是个小姑娘，这一辈的亲戚中间，同龄的姑娘没几个，全都被她揍过，到她面前就是一群鹌鹑，完全不担心不好招待。 屠浩要招待男孩子们。他是同辈中身体最弱的一个，还是屠家独苗，平日里好吃好玩的也多，一堆哥哥们倒全都哄着。 屠夫子可就忙了，对外招待全都是他一个人在操持，不仅要接待来玩耍的亲戚，而且还要带着自己女儿和儿子去亲戚家玩耍。 一直过了正月初五，屠夫子才算是略微闲了一点，可还是陆陆续续有人过来拜年。 不过屠浩已经闲了下来，于是就开始找事情，两三个一收拾，就直接出门：“爹，我出去玩啦！” 屠夫子看着儿子被小厮抱上马车，以为他只是到叶家去玩，也不在意：“晚上早点回来吃饭。” “哦！”美少年，我来啦！ 他的书童倒是从家生子里找到了两个岁数差不多，看着也算是机灵的，可做书童总得认两个字，还得学规矩，就放在家里面让专门的管事教着。他这边一时也不需要书童跟着。反正之前他没有书童，也这么多年过来了。要是有一点什么事情，戚七看在他和屠浩关系好，主动就把一些琐事处理好。家里现在每隔上三五天，也会来人送点东西，顺便帮着做一些粗重的活计。 “其实也不难找。”屠浩在这方面有经验，“你奶奶以前跟前的那些大丫头，论本事，管管你现在的小家绰绰有余。你问问你奶奶，有没有三十上下的人选。” 其实他生在这个年代，对于家里面的那些事情最早也是两眼一抹黑。他亲娘去世得早，他姐姐那会儿也没多大，家里的家务事全都是他娘亲的两个陪嫁大丫鬟在帮忙操持，再一点点教给了他们姐弟两个。 他们家当时的情况，和许明旭现在这会儿，其实差不了太多。屠家人口简单，老爹公事都忙不完，更加顾不上小家。他们姐弟两小时候，曾经在叶家住过不少日子，都是外婆带着的。 屠英只是个懵懵懂懂的小丫头，屁事不懂，成天只会呵呵傻笑。他虽然小了点，可是一个家里总得有人管事。他又不是什么真正的小孩子，还能完全指望个丁点大的姐姐不成？ 叶家人多。家里面几房人，几乎没有一房不纳妾的。几代传承下来，情况比起许家要复杂不知道多少。叶家这样太太平平，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叶家老太太管得特别严。而且叶家将门，规矩说起来要比文官家要不讲究得多，但是一旦犯事，那抽上两鞭子都是轻的。 作者有话要说：章师叔 (=￣￣=)：小耗子要当官了，有什么感想啊？ 小耗子：为人民服务吧。 章师叔╰(￣￣o)：好，有出息有想法！ 章婶子 (=￣￣=)：小耗子要当官了，有什么感想啊？ 小耗子o(￣ヘ￣*o)：师叔太小气了，给的官那么小！ 章婶子╰(￣￣o)：好，婶子一会儿去揍他！ 166阅读网 67 第六十七章　小秘书 - 户部郎 - 枫香 80%zhanghouyanyigexiaoshi 确实有油盐不进的官员, 可是这年头在自己家里养几个美人, 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都不在少数；更何况大部分看在钱的份上，抬了做了妾的。し当官的钱是不少, 可是各种走动开销也大。再说谁也不嫌钱多不是？ 这样出身的妾，许家有，叶家也有。别看她们在夫家地位不怎么样，但是回到娘家都得捧着。 许明旭的六哥的生母就是商家女。许六年纪比许明旭不过大上两个月罢了，一应吃穿用度，在府中不说最好的, 但也绝对不差, 论起私房钱, 恐怕比嫡出的许家老大来，都要多出一些。 京城的铺子赚钱，许明旭是知道的。 至于能赚多少钱，他在看过近几年的账本后，也知道了个大概。 但是怎么能够赚更多的钱出来，怎么能让钱生钱, 他就不知道了。 杨四送来的册子里只写了靠着铺子赚到的钱, 在江南富庶的地方买田置地。可是谁都知道那边的地好, 价格自然就便宜不到哪里去。别看铺子一年能够赚的钱不少, 可是要在江南买上足够经营的田地, 恐怕得不下十年，就算是快一些，也得七八年。 “杨四恐怕是觉得我的年纪小, 等到过个十来年，大概也就是刚刚入士的时候。到那时置办上一份私产，离得又远，一来是一份保障，二来京城这边也管不着。可是，我不想等那么久。” 这些话是许明旭等晚上房里没了人之后，才悄悄和屠浩说的。 屠浩明白。许明旭早些年在大房受的气狠了，到底少年心性有点气不过，总想着如今自己单过，一定要比大房过得好才可以。可是怎么个好法，要如何才能好，许明旭一个几乎所有时间，都耗费在读书上的十三岁的小孩儿，实在是无处着手。 “你奶奶给你的是个绸缎庄吧？我家刚开了个布庄……”屠浩开口的时候有些犹豫。 关系好是一回事情，合伙做生意又是另外一回事情。别说合伙了，就是他出出主意，以他现在的岁数，那也是小孩子过家家。没出事情，那他是无功无过；出了事情，他就说不清楚了。 许明旭听出了屠浩话中的犹豫，只是他觉得这其中自己也不好说。毕竟他和屠浩一起住了那么久，知道屠浩表面上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但实际上吃穿用度在国子监的学生中绝对能名列前三。能够在国子监里住两人小院的，又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可只有屠浩来了之后，才又是搭灶间，又是搭洗澡间的。 倒不是说屠家供不起屠浩这样的用度，但是屠夫子一向不是什么特别讲究的人。屠浩能用得起，自然是屠家有钱，不在乎这么一点日常开销。屠夫子虽然早就已经不是国子监祭酒，但是国子监内却到处都流传着屠夫……子的传说。 许明旭虽然不懂得做生意，但是在许家这样的家庭长大，到底知道点人情世故，很快就明白了屠浩停住嘴的原因。 他知道屠浩肯定是不介意拉扯他一把的，但是他不能把屠浩往地上拽，一不小心就会摔一身泥。他把屠浩往怀里抱抱紧，转移了话题说起自己家里面的改变：“二房的院子重新划了一块地方。我上次走的时候，都还暂时住原来的小院子。听奶奶说，整个西苑都是二房的。”说到这里，他轻轻笑了一声，“以前我们家总共就一房人，尽管爹……大伯的孩子妻妾多，地方还是很空，就把西面的院子收拾了做成了花园子。里面亭台楼阁都不缺，不过造起来费时费力，全部完工的话，怎么也得明年开春了。” “那我要去玩。”屠浩很上路的跟着一起转移话题。 “当然得请你一起去，要是、要是觉得好玩，咱们就一起多住几天？”许明旭问的时候有点小心翼翼。 他想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这只小耗子，最好乖乖的被他养在手心里，翻着白肚皮睡懒觉。但是他拥有的东西太少太少，更别说是什么好东西了。他急着赚钱自立，并不仅仅只是为了和屠浩说的那点气不过，还包括了很多急于讨好屠浩的心理。从他有记忆以来，这个小孩儿是对他最好最好的人了。 至于爷爷奶奶对他好，不仅给了他国子监的名额，而且还把他单独立为一房，那都是因为他的价值，因为许家这一辈里面，没有一个比他更有出息。对此，他心里面感激，却并没有感觉到太多的温暖。 “住几天恐怕不行。”屠浩本来没想太多，不过被他这么一提，顿时觉得去好同学家留宿，确实是一件挺好玩的事情。 许明旭听到屠浩的拒绝，心顿时往下一沉，结果还没沉到底，就听到屠浩接着说道：“咱们国子监里的假本来就少，也就是逢到一些大节日，才能给个两三天假。我估摸着，顶多只能住个一天。” 大节嘛，自家也得有些活动必须得参与的。又不是两个人中间有一个家离得远，也没有亲戚在京城，才能到同窗好友家过节。 许明旭一听，顿时就欢欣起来：“好，那咱们就先说定了！” 屠浩听出许明旭的高兴，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同时心里面忍不住有些小心疼。 房间里黑咕隆咚地看不出什么来。屠浩下意识就亲了亲许明旭的脸：“说定了。有机会你也到我家来玩。”这美少年交个朋友都这么难哎，换了在现代，学校里的小女生们得为了和这样的美少年做同桌抢破头。唔……说不定还有小男生？ “好。”许明旭是过了一会儿才回答的。小孩儿软软的嘴唇，亲在自己脸上，让他整个人从心口开始都暖和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更加小心地轻轻用嘴唇碰了碰小孩儿的脸。随即他像是得到了什么好东西一样，在黑暗中忍不住咧开嘴无声偷笑。 原来小孩儿是这样的，香香的嫩嫩的，像是早晨刚出锅的热豆腐脑。 他下面虽然还有好几个弟弟妹妹，可是从来不和他亲近，他也没兴趣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彼此尽量井水不犯河水，最好他们对他视而不见。他也从来不觉得那些小孩儿有多可爱多招人喜欢，但是怀里这只小耗子是不一样的。那些小孩儿加一起，都没有小耗子半分可爱。 第二天，戚七发现许明旭和自家少爷的关系，好像更好了一些。 小钟倒是不觉得。两位少爷的关系本来就很好，这对他这个做下人的来说，要省力得多；做事情互相有扶持，用不着整天提防这个和算计那个，比起应付大房那一屋子人，可要好得多了去了。至于其它的，他一个下人想那么多干嘛？把自家少爷伺候得妥帖就好了。 他这样的表现，倒是让许明旭觉得还不错。 有书童和没书童，差别还是很大的。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有了更多的时间，用在看书学习上面，明明每天早上还要跟着，确切的说是押着屠浩去跑圈，来回折腾什么的，总得有半个时辰。 早锻炼是屠浩自己提出来的。这个年代的医疗条件，完全不能和他上辈子相提并论，他是绝对不想生什么病的。这辈子的体质先天就弱，习武什么的，这样的身体条件根本就是个笑话。他在武功方面也没半点悟性，早锻炼就算不能彻底改善他的体质，至少能够少许增强一些。 不过理智上是这么想的，感情上……丫丫滴，大冬天的一大早起床太痛苦了！ 许明旭倒是每天坚持不懈。他知道早锻炼对屠浩好，就坚定地每天准点把小耗子从被窝里抓起来，带着出去跑圈，跑不动也没关系，跟着快步走也行，一直走到走不动为止。 戚七和小钟就在边上轮流给他们记录。 等到快过年的时候，两位少爷的进步非常明显。 许明旭看着记录的小本子，低头亲亲屠浩，夸奖：“小耗子真厉害。刚开始只能小跑半圈，走完一圈半；现在已经能够小跑一圈半，快走一圈半了！” 屠浩也扭头给了许明旭一个么么哒：“哥哥更厉害，已经能跑五圈了！” 于是，屠夫子走进门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自家儿子正在轻薄人家少年郎。 屠浩发现一土匪……不对，是他爹正站在门口，立马从许明旭身上蹦跶下来，哒哒哒冲到门口，又在他爹跟前刹住脚：“爹！” 青峰先生站起来，揉了揉发酸的老腰，嘿嘿一笑，得意：“我们做出来的。” 做出来的？茅二不解。 这时候戚七也站了起来，可是他不敢再去扶屠浩，由着许明旭先站起来，然后把照旧蹲在地上的屠浩直接抱起来。 四个人已经蹲了老半天，夏天日头长，时间已经不早了。碗里的水其实还没有冻结实，充其量只是表面有几片浮冰。 作者有话要说：小耗子?(?  ?)?：想吃美少年～ 大太阳?(?  ?)?：想吃小耗子～ 虎妞/= _ =)/~┴┴：吃了泥萌两个！ 小耗子(→_→)：不，你应该去吃小荷苞。 大太阳(→_→)：对，你去吃小荷苞。 小荷苞?(?  ?)?：虎妞来吃。 虎妞(╯‵□′)╯︵┻━┻：气死我了！ 166阅读网 68 第六十八章　团团太子 - 户部郎 - 枫香 80%zhanghouyanyigexiaoshi 叶老外公大怒：“这老娘们是怎么回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不要回家了？” 皇上拍桌：“来人！去看看夫人到哪儿了？今儿个还回不回了？” 正说着, 三辆马车慢悠悠地进了城门, 就算这马车再低调朴素，两老少爷们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家悍妇的座驾, 当即窜上去，就撩开帘子！ 木有人！ 自家悍妇呢？这一车厢的坛坛罐罐是什么玩意儿？ 这时候，最前面一辆马车，掀开一点车帘，小女孩甜甜的声音，叫着：“爹爹。|” 皇上立刻摆出一副严父脸, 像是刚才那慌了神的人不是他一样：“哎哟, 我家妮儿宝, 爹爹亲亲！”严父一秒变孝女，仔细把女儿看了一整圈，晒黑了一点点，人精神了，一身小肉又长了出来，圆润润的双下巴也略具规模。 叶老外公也找到了组织, 淡淡地对着自家老太太哼了一声, 点点头。叶外婆看得直笑。 马车就此兵分三路, 一路去了皇宫, 一路去了叶将军府, 一路回了屠尚书府。 皇宫里，皇上看着皇后宝贝得要死的那些个坛坛罐罐，口气酸溜溜：“你就为了这些个破烂, 不回宫里？” 皇后娘娘和皇上是青梅竹马，一起患难打仗，感情那不是一般的夫妻可以比的，别看现在皇宫里一堆的莺莺燕燕，皇上压根不理。 大臣们各怀心思，拼了老命地往宫里塞人。皇上来者不拒，塞进来就守活寡，爱来不来。 皇后把累到睡着的妮儿交给宫人带下去安顿，自己打开一个坛子，找了双筷子，夹了一小根，也不放到碟子里，直接塞皇上嘴巴里：“酸黄瓜。这坛子应该能吃了，一会给你切一叠，下饭。” 皇上咬着脆爽的酸黄瓜，口气还是酸溜溜道：“嘁，宫里啥都没有，稀罕一根破酸黄瓜。” 皇后眉毛一竖，撩袖子一抬手就拧住皇上的耳朵：“老娘辛辛苦苦跟人学的，亲手做了这么多，还不是惦记着你疰夏，吃不下饭！看看你，一个夏天肚子上肥肉都没有了！” 皇上忽略其他，尤其是肥肉什么的完全没听到，直接抓重点：“夫人你亲手做的啊！夫人辛苦了！”耳朵？耳朵一点都不疼！必须不疼！！！！ 皇上晚饭配着酸黄瓜，吃了两碗饭！皇后说，还有酸豆角、萝卜、白菜，还有自己酿的葡萄酒和梨子酒呢，还说明天亲手做糖水梨呢！ 第二天早饭，妮儿端来一碗亲手包的冬瓜馄饨。皇上皇后一人五个馄饨，每个馄饨大小不一形状不一，但愣是一个都没破。 皇上吃一口掉两滴眼泪。他三岁的女儿懂得孝敬老爹了！ 屠夫子家的公子很好！非常好！ 龙心大悦的皇帝陛下，一道手谕，直接让屠浩进国子监读书。 屠浩：七岁了，是该上学了。 屠夫子的表情有点严肃：“知道国子监是什么地方不？” 屠浩点头又摇头：“不是书塾吗？” 屠夫子给儿子解释了一番。 国子监是书塾不错，确切的说，国子监是官学，还是全国最高学府，还有一部分教育局的功能，限五品以上贵族子弟入学。 就身份而言，屠浩完全有资格入学国子监。可问题是，他年纪太小了！ 一般进入国子监的学生，差不多都有十几二十岁，已经熟读经义。他们本身的文学素养和功底都没有问题，进入国子监是选专业深造，直接关系到毕业分配，差不多也就是镀金和建立自己人脉关系的意思。 屠夫子是知道自己儿子在学问上问题不大，但是他一个七岁的小孩儿，就这么冒头，不会有问题吗？ 屠夫子一转头，发现儿子正在掰着手指头选专业，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念叨啥。 屠夫子的眉毛拧了起来，他屠家素来都是儒家，儿子这还要纠结选专业？ 屠浩一抬头，笑出两酒窝：“爹，我选律。” 屠夫子一口老血哽在喉头，大怒：“混账！你这是叛门！我屠家儒学大家，从你曾曾曾祖父开始，就是儒学大师！再往上数六辈，那也是儒家子弟！你竟然去学律！学法家！孽子！混账！” 屠浩扑上去抱老爹大腿，被猛拍了两下屁股，一边嗷嗷，一边辩解：“爹啊，我的儒学有您教了！你以前是国子祭酒啊。国子监里哪个教儒学的先生能比你强啊？那我去国子监干嘛？浪费时间吗？” 他感受了一下屁股的伤势，暗暗咂嘴：别看老爹长得五大三粗，到底是个文弱书生，力气还没屠英大。不过，该嗷嗷叫还是得叫，还没打上来就得嗷出来。 儿子崇拜老爹，老爹在自家儿子心目中天下第一，老爹当然是很受用的。屠夫子心里觉着儿子的话有道理，但是嘴巴上不能同意：“胡说！青峰先生、岳阳先生都是当世大儒！他们的学问，爹也是佩服的！” 不管怎么样，屠浩还是收拾好文房四宝，带上书童去了国子监。 屠浩进了国子监才知道什么叫精英教育，什么叫全国最高学府。 国子监除了校长祭酒一人从三品之外，还设有司业、丞、主簿等行政人员四人，国子学等七门专业，博士、助教、直讲等教员将近50人。听起来好像不多，但是这50人，总共只教授300名学生。平均6个人一个老师，搁现代那也是小班授课的待遇。 当然，这些学科当中，最受重视的，当然是国子学，师资力量最强大，生源最少。进国子学都是些什么人呢？ 三品以上及国公子孙、从二品以上曾孙。 屠浩小盆友直接被领到了国子学。整个人恍惚了一上午，这坑爹的国子监，学科不是按照科目分，尼玛是按照老爹爷爷的品级来分的！ 他昨天那顿打白挨了！臭老爹不知道在哪儿偷偷看他笑话呢！有这么坑儿子的吗？ 国子学现有学生50人，配备教师16人，差不多每三个人一个老师。 主要教授五经，有选修课，教学比较自由，有点像现代大学导师带研究生。 国子监内的分级还体现在老师的等级上。譬如说，一样是博士，国子学的博士官位是正五品上；而屠浩原本想去的律学呢？博士的官位是从八品下。这相差的绝对不是一星半点。 屠浩上午报了个到，跟着认路认地，关键是认人。 屠浩一个都没记住。人太多了，晃得他直接都脸盲了。 国子监里的学生和教职工，却差不多都把这个小盆友记住了。就冲着这国子监内独一份的海拔，那也记得住。 这么小的孩子，神童？ 神童在别的地方稀罕，在国子监里却跟大白菜差不多，能进国子监的，十个里面最起码有八个是神童。 再一说这小孩是屠夫……子、的长子，关注度立刻就高了百分之三百。屠夫子当年任国子祭酒，直到现在还偶尔会来上一两堂课，学生们对屠夫子的音容笑貌，那是恨不得早晚三炷香。 屠夫子治学极严，当然他本人其实没那么严，关键还是面相，往往他还没说什么呢，学生们就自我认错自我检讨自我认罚。 国子监内的学生教职工，知道来了个小孩是屠夫子的儿子之后，纷纷找到借口经过一下，路过一下。 屠浩囧然，他这是被强势围观了吗？ 屠浩的书童姓戚，族里面排行老七，屠浩就叫他戚七。戚七比屠浩大几岁，今年的年纪刚够双数，生得清秀可爱，皮肤也白，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可会卖萌。小小年纪跟个人精似的。 别看屠浩今天一个人名字都没记住，屠浩敢说，戚七过了今天就能把整个国子监里的人都叫得出来，还能知道大略的背景。 屠浩都不知道这孩子咋办到的，还是说天生的特工人员？ 戚七见自家少爷看过来，立马十分有眼色的鞍前马后服侍，拧了沁凉的手巾擦脸，再递上一杯温凉的茶水，旁边搁上一叠小茶点，最后递上课表。 安顿好了自家少爷，戚七才去打扫宿舍。 在国子监读书，在别人看来是十分荣耀的事情。要知道就算自家老爹或者爷爷的品级到了，监里面没名额那就是没名额，根本就不会让人入学。 屠浩进国子监是皇帝特批的，可把他苦的。现在上学可没有周休二日，除了节日放假，他就得驻扎在国子监里，想出门逛个街，都得训导老师给批条子。 屠浩没想到上学会那么苦逼，跟蹲班房似的。 国子学的住宿条件不错，一人一间房，房内摆设简单，一床一桌椅一衣箱一书箱。 戚七三两下就把屋子给打扫完了，拎着借来的洒扫用具，匆匆跑去还。这地方条件那么简陋，也不知道家里的东西都送到了没。 昨天已经带走了一些东西，今天需要带回去的东西不多。几乎不用小厮，悍匪们一手一脚就全部搞定了。 年节的假期比较长，他们得过了正月十五才来上课。不过京城的天气到那会儿还凉着，倒是不用像换季的时候一样，把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带走。 小钟在这方面经验不足，就跟着戚七学着。戚七小声告诉他，这个要带回去，那个用不着可以拿去送给茅舍监。 不多时，驴车走了两辆，屠浩被叶家头号悍匪举起来往脖子上一架：“走！” 屠浩呲牙咧嘴：“驾！”还回头不忘和许明旭确认，“哥哥有空一定要来我家玩啊！” 许明旭虽然很舍不得就此和屠浩分别大半个月，但是看着这样的小耗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定！小耗子也来我家玩！” “好哒！”哒字落地的时候，叶氏悍匪一号已经架着屠浩飞奔出了院门。 屠夫子在后面追之不及：“哎！大花，跑慢点！” 叶大花脚步一顿，跑得更快了。为什么家里的小名都是爷爷起的？哪怕叫小耗子也比叫大花强啊！他不就是生下来的时候，后背上有一块胎记么？ 对于小孩子们来说，过年的时候那就只有吃喝玩耍拿红包这么几件事情。 不过屠浩不是普通小孩儿，他得和屠英一起把过年的事情一起忙活好。 屠夫子在边上只能算是个打杂的，还被儿子女儿一起嫌弃。 “爹啊，厨房正在炸丸子，你帮我去看看好了没？”屠英习武之人，又是十几岁的年纪，饭量比起家里的父子两个加一起还要大一些。 屠夫子也知道女儿一天得吃上五顿，放下手上的账本，就去厨房。他也不去找下人，过年这会儿都忙，下人只比他们主人家更忙。反正这个家里就属他最有空…… 作者有话要说：小耗子(???)??：哥哥，你的肉又硬了。 大太阳?(?  ?)?：弟弟，哥哥的肉还能更硬。 小耗子⊙⊙：真的吗？ 大太阳⊙⊙：真哒，不信你摸。 166阅读网 69 第六十九章　刺激 - 户部郎 - 枫香 80%zhanghouyanyigexiaoshi三十下藤条抽下来, 别说是素来娇生惯养的许家兄弟, 就是叶家悍匪们那身板也扛不住。。 要说屠浩一直把自己家的虎妞当小奶猫，那是因为屠家人口单纯, 他家虎妞也确实从小就受他管教。但是老虎一发威，他照样要被打。 许家老太太那是成了精的母老虎，段数和屠家小虎崽子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只不过她原先对柳氏心存愧疚，这才放开了家里面的事情没去管, 可不代表家里面她说话就没分量了。 她这么一发威, 许家兄弟直接被抽得没脾气。 他们的嘴巴被布条子塞住了, 呼痛都没办法。 那细长溜溜的藤条在健仆手上，被挥舞出破空声，唰唰唰地让人心惊肉跳。 健仆的速度非常快，手起刀……藤条落，三十下不过是老太太喝两口茶的时间。三个人抽下来，老太太半盏茶都没喝完。 健仆双手托举着家法请示：“老夫人。” 老太太看着已经从跪坐变成五体投地的三个孙子, 放下茶盏摆了摆手：“你先拿着。”又去问边上的大丫鬟, “半绿, 去外面把夫人和两位姨娘叫进来。” “是, 老夫人。”半绿领命而去。 三个少爷这时候才明白, 他们所以为的救兵根本就当不成救兵，只能死狗一样地躺平在地上，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的, 只觉得浑身冒冷汗。 柳氏和两位姨娘来得极快。事发的时候，她们本来就在老太太屋里，老太太的吩咐是当着她们的面直接说的。 去年老太太把柳氏收拾了一顿，但并不代表就要给她们这些个姨娘脸面了。老太太在家也没什么事情干，就把几个老油条提溜到身边来。什么教好什么立规矩，她都不去想。儿女都要成家立业的人了，哪里还能转什么性子？她就是想着，人在她身边的时间长一些，让她们作妖的时间少一些，这个家里也能太平上一些。 这不，小半年倒还是真的太太平平地过去了。 可是老太太自己也没想到，这才刚过年没几天，倒是许家三兄弟出来兴风作浪了！ 柳氏和两位姨娘看到趴倒在地的儿子，脸都吓白了，纷纷冲上去要去把儿子扶起来，检查检查到底哪里打坏了。 可是半绿等几个丫鬟，左右一拦，轻轻松松就把她们给拦住了。 半绿几个大丫鬟虽然不是粗使的，可是谁都不是一开始就当大丫鬟的，就算当了大丫鬟，那也就是个干活的。她们比起这几个娇娇弱弱的夫人姨娘来，力气那是大了不知道多少。 “老夫人，您……” 许老太太一眼看过去，开口的三姨娘顿时就闭上了嘴。老太太这才慢慢开口：“这人呢，有时候和畜生是一样的。龙生龙凤生凤。”顿了顿，她自嘲一笑，“老太太我不是个好东西，委屈了你们进门嫁给了我家不是个好东西的儿子。” 别说是两位姨娘，就是柳氏听到这话也提起了心，双膝一软，三个人直接跪倒在地，惶惶然不知道老太太要怎么办。 老太太对着地上三个孙子说道：“虽说都是亲兄弟，老太太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也不求着你们兄友弟恭。你们倒是好，对着亲兄弟能‘打一顿扔出去’。” 哪怕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之间，闹矛盾的也不在少数。他们家这个情况，她从来不想着这么多孩子们能够有一天抱团。可谁家不是表面上一团和气的呢？ 有什么不愉快的，少年之间打打闹闹是常有的事，可是扔出去？这群小子们显然不仅没了兄弟的那点心，更加没了脑子！ 许明杰三个人此时已经面如死灰，柳氏和两位姨娘也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她们三个最早进门，也是最早生孩子的。剩下的几个在府上的跟脚哪里有她们深厚？后面几个包括她们生下的孩子，说白了还不是她们挑剩下的才有其他人的份？她们平时自己这么做，自然也是教着儿子要争的。 许老太太哪里不明白她们的心思。她也没有征询她们意见的意思，直接说道：“不是嫌屋子小没法住人嘛，反正你们三个也到了成丁的年纪了，老太太今天做主，把这家给分了。” 在场所有人都懵了。 分家可不是什么小事情。而且老爷子和老太太都还在，还都十分硬朗，这种情况下分家，外面要怎么说他们？ 更何况，他们分家出去，没了许老爷子，这光景还能和现在一样吗？ 柳氏这时候也不讲究，几乎是跪趴在地，抖着声音说道：“娘，使不得啊！” 两位姨娘这时候也反应过来。她们人微言轻，这时候不敢开口怕说错话，只能不断磕头。 许老太太慢悠悠地把手上剩下的半盏茶都喝完了，才长长叹了一口气：“罢了，放你们出去单过，恐怕不消半年就要变成破落户。只是这件事情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得立下一个规矩来。” 这时候没有人敢吭声。 “大郎二郎三郎的年纪也在这儿了，不能成天游手好闲没个正形。名门贵女咱们不指望，可总得说上几个像样点的姑娘。” “娘说的是。”柳氏一听这话，赶紧应声，连儿子被揍成狗都忘记了。论理，儿女婚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她和京中的女眷们说不上话，说得上话的，她也看不中人家的姑娘，眼看着儿女们都那么大了，却连一个定亲的都没有。如今老太太能把这个事情揽过去，简直是求之不得。 老太太说道：“不过这件事情倒是急不得，总得慢慢相看。你们几个也得好好改改，不能害了人家姑娘！” 哥三个还被堵着嘴呢，哪里能吭声？ “揽月先生，想来你们也是知道的，国子监里的博士，鼎鼎有名的学问大家，就是陛下说起来也是敬重的。”老太太对着地上三个说完，又去看柳氏和两个姨娘，“老头子找了点关系，让你们哥几个先去揽月先生那儿，等学出个样儿来，到时候请托了陛下，再求两个国子监的名额也不是什么难事。” 柳氏被这接二连三的惊喜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对许明旭进了国子监，自己儿子竟然没能进去，一直心有怨愤。可是她也知道自己儿子读书确实不怎么样，光是看看许明杰看书的时间和出去和狐朋狗友们玩耍的时间就知道了。 可现在听着老太太的话，她总算明白，老太太还是把许明杰他们当成亲孙子的。她顿时抹了抹眼角：“但凭娘做主。” 老太太欣慰地点点头：“你能想明白就好。不过这读书自然是苦的，我也求了揽月先生要严加管教，这几个皮猴子的性子得好好约束约束。” 这时候别说是柳氏，就是磕得满脑门血和三个滚地葫芦，都对老太太言听计从。她们虽然脑子不怎么聪明，可是什么对自己儿子好是明白的。 于是等到屠浩被许明旭抱上马车出门的时候，见着了另外三辆马车。 马车比较朴素，冬日里的厚帘子挡着，根本看不清楚里面有什么，只是断断续续有些痛吟声。 屠浩挑了挑眉，到底不是自己的家事，也不开口问询，只是依依不舍地和美少年道别，一回到家里就被自己的屠夫爹给叫去。 他不疑有他，结果走到小偏厅里，看到个面白无须容貌俊美的中年大叔就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肃容道：“学生屠浩见过揽月先生。” 在国子监里，他的班主任当然是青峰先生，但是任课老师之一就是这位揽月先生。他第一次见到美大叔就跟耗子见了狐狸似的，这种笑面狐狸他上辈子见得多了，是顶顶不好打交道的。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没有错。国子监里的严师第一位，当然还是他家的屠夫爹；第二位那就是这位揽月先生。 屠夫爹的治学严谨不过是一种美妙的误会。 揽月先生那是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墨水啊！学问自然是顶好的，可是那个黑哟……被这位教训过的学生，那一个个的都叫生无可恋。 美大叔揽月先生笑呵呵地十分温和：“小浩啊，今天先生的生意开张了。”时间已经不早了，揽月先生说完这一句，又和和气气地问了问屠浩的功课，很快就告辞了。 屠浩跟着屠夫爹送走了揽月先生，转身跟他爹瞪眼：“揽月先生做什么生意？” 屠夫子没好气地瞪眼回去：“你还好意思问？不就是你和揽月胡说八道什么攻读学校吗？你先生当真了，在郊外圈了一块地，还真有人把子弟送过去。” “啊？哪儿啊？”京郊这边的地可不便宜。揽月先生一个穷教书匠哪里买的起？ “杀人坡。” 两个人自然点头称是，然后回程许明旭信守承诺，要抱屠浩回去。 屠浩没同意。他们两家离得近，他出门又特意早一些，那会儿到得比别人早，国子监里都没什么人。这会儿陆陆续续已经有人来了，他不好再没脸没皮，只是和许明旭手牵手走。 不能抱抱算神马，晚上他们要一起睡有木有！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两个人手牵手地回到小院里，戚七他们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如果只是他和车夫两个人的话，动作自然不会那么快，但是给屠浩送东西的这次装了三车东西，自然得有三个车夫。五个人把屋子擦一遍，几乎就是一人一把手的事情，走之前还帮着戚七把一个人不好弄的帐幔什么都挂好。 屠浩天热的时候用的东西，过节的时候都已经搬回去了，现在全都换了新的。 夏天的时候天青色的一应器物，现在全都变成了杏色，屋子里不会显得暗沉，看上去也暖和。 屠浩探头看了一眼，随即就不感兴趣地扭过头去了厨房。厨房建好之后，灶台用的次数一只手都算得出来。 许明旭以前在许家是个透明人，稍大一点之后，洗漱用的热水都是自己去厨房打的，倒是看出这灶台和自家的灶台不大一样，只是到底哪里不一样却说不上来了。 屠浩看他有兴趣，就拉着他的手显摆：“灶台下有烟道，直接通到隔壁浴室底下，做成一个小小地龙。这样天冷了，洗澡也不会冷到。” 作者有话要说：忘了ps.本文所有关于官职对应的工作内容都是蠢作者瞎掰哒～ 妮儿￣︿￣：我跟团团哥哥不亲。 阿豹￣︿￣：我也不亲。 小耗子⊙⊙：为啥啊？ 团团￣△￣：因为他们找我玩的时候，我都在写作业呢。 小耗子⊙⊙：哦，那小耗子哥哥给你们出个主意。 妮儿＆阿豹⊙⊙：神马主意？ 小耗子⊙⊙：你们把团团的作业本撕啦，他就没作业好写啦～ 妮儿＆阿豹~(≧▽≦)/~：撕辣！ 团团＜（‵□′）＞───ce（┬＿┬）3：我要把你们都撕辣！ 166阅读网 70 第七十章　画图 - 户部郎 - 枫香 80%zhanghouyanyigexiaoshi 其实倒也不是说京城的铺子价格有多么的昂贵, 而是好地段的铺子基本都捏在那些达官贵人们手里。%し别看官员们自己明面上都不经商, 但是背地里多的是各种生意。 比较多的一种是给自家忠诚可靠的下人，脱了奴籍换成商籍, 直接让这些下人们去经商。其实就像是聘用一个职业经理人，最大的收益还是被拢在主家手里的。 另外一种是商人主动和官员们攀关系。攀关系也并不特别难，最简单的就是往人府上抬上一个两个人。 确实有油盐不进的官员，可是这年头在自己家里养几个美人，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都不在少数；更何况大部分看在钱的份上，抬了做了妾的。当官的钱是不少, 可是各种走动开销也大。再说谁也不嫌钱多不是？ 这样出身的妾, 许家有, 叶家也有。别看她们在夫家地位不怎么样，但是回到娘家都得捧着。 许明旭的六哥的生母就是商家女。许六年纪比许明旭不过大上两个月罢了，一应吃穿用度，在府中不说最好的，但也绝对不差，论起私房钱, 恐怕比嫡出的许家老大来, 都要多出一些。 京城的铺子赚钱, 许明旭是知道的。 至于能赚多少钱, 他在看过近几年的账本后, 也知道了个大概。 但是怎么能够赚更多的钱出来，怎么能让钱生钱，他就不知道了。 杨四送来的册子里只写了靠着铺子赚到的钱, 在江南富庶的地方买田置地。可是谁都知道那边的地好，价格自然就便宜不到哪里去。别看铺子一年能够赚的钱不少，可是要在江南买上足够经营的田地，恐怕得不下十年，就算是快一些，也得七八年。 “杨四恐怕是觉得我的年纪小，等到过个十来年，大概也就是刚刚入士的时候。到那时置办上一份私产，离得又远，一来是一份保障，二来京城这边也管不着。可是，我不想等那么久。” 这些话是许明旭等晚上房里没了人之后，才悄悄和屠浩说的。 屠浩明白。许明旭早些年在大房受的气狠了，到底少年心性有点气不过，总想着如今自己单过，一定要比大房过得好才可以。可是怎么个好法，要如何才能好，许明旭一个几乎所有时间，都耗费在读书上的十三岁的小孩儿，实在是无处着手。 “你奶奶给你的是个绸缎庄吧？我家刚开了个布庄……”屠浩开口的时候有些犹豫。 关系好是一回事情，合伙做生意又是另外一回事情。别说合伙了，就是他出出主意，以他现在的岁数，那也是小孩子过家家。没出事情，那他是无功无过；出了事情，他就说不清楚了。 许明旭听出了屠浩话中的犹豫，只是他觉得这其中自己也不好说。毕竟他和屠浩一起住了那么久，知道屠浩表面上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但实际上吃穿用度在国子监的学生中绝对能名列前三。能够在国子监里住两人小院的，又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可只有屠浩来了之后，才又是搭灶间，又是搭洗澡间的。 倒不是说屠家供不起屠浩这样的用度，但是屠夫子一向不是什么特别讲究的人。屠浩能用得起，自然是屠家有钱，不在乎这么一点日常开销。屠夫子虽然早就已经不是国子监祭酒，但是国子监内却到处都流传着屠夫……子的传说。 许明旭虽然不懂得做生意，但是在许家这样的家庭长大，到底知道点人情世故，很快就明白了屠浩停住嘴的原因。 他知道屠浩肯定是不介意拉扯他一把的，但是他不能把屠浩往地上拽，一不小心就会摔一身泥。他把屠浩往怀里抱抱紧，转移了话题说起自己家里面的改变：“二房的院子重新划了一块地方。我上次走的时候，都还暂时住原来的小院子。听奶奶说，整个西苑都是二房的。”说到这里，他轻轻笑了一声，“以前我们家总共就一房人，尽管爹……大伯的孩子妻妾多，地方还是很空，就把西面的院子收拾了做成了花园子。里面亭台楼阁都不缺，不过造起来费时费力，全部完工的话，怎么也得明年开春了。” “那我要去玩。”屠浩很上路的跟着一起转移话题。 “当然得请你一起去，要是、要是觉得好玩，咱们就一起多住几天？”许明旭问的时候有点小心翼翼。 他想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这只小耗子，最好乖乖的被他养在手心里，翻着白肚皮睡懒觉。但是他拥有的东西太少太少，更别说是什么好东西了。他急着赚钱自立，并不仅仅只是为了和屠浩说的那点气不过，还包括了很多急于讨好屠浩的心理。从他有记忆以来，这个小孩儿是对他最好最好的人了。 至于爷爷奶奶对他好，不仅给了他国子监的名额，而且还把他单独立为一房，那都是因为他的价值，因为许家这一辈里面，没有一个比他更有出息。对此，他心里面感激，却并没有感觉到太多的温暖。 “住几天恐怕不行。”屠浩本来没想太多，不过被他这么一提，顿时觉得去好同学家留宿，确实是一件挺好玩的事情。 许明旭听到屠浩的拒绝，心顿时往下一沉，结果还没沉到底，就听到屠浩接着说道：“咱们国子监里的假本来就少，也就是逢到一些大节日，才能给个两三天假。我估摸着，顶多只能住个一天。” 大节嘛，自家也得有些活动必须得参与的。又不是两个人中间有一个家离得远，也没有亲戚在京城，才能到同窗好友家过节。 许明旭一听，顿时就欢欣起来：“好，那咱们就先说定了！” 屠浩听出许明旭的高兴，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同时心里面忍不住有些小心疼。 房间里黑咕隆咚地看不出什么来。屠浩下意识就亲了亲许明旭的脸：“说定了。有机会你也到我家来玩。”这美少年交个朋友都这么难哎，换了在现代，学校里的小女生们得为了和这样的美少年做同桌抢破头。唔……说不定还有小男生？ “好。”许明旭是过了一会儿才回答的。小孩儿软软的嘴唇，亲在自己脸上，让他整个人从心口开始都暖和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更加小心地轻轻用嘴唇碰了碰小孩儿的脸。随即他像是得到了什么好东西一样，在黑暗中忍不住咧开嘴无声偷笑。 原来小孩儿是这样的，香香的嫩嫩的，像是早晨刚出锅的热豆腐脑。 他下面虽然还有好几个弟弟妹妹，可是从来不和他亲近，他也没兴趣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彼此尽量井水不犯河水，最好他们对他视而不见。他也从来不觉得那些小孩儿有多可爱多招人喜欢，但是怀里这只小耗子是不一样的。那些小孩儿加一起，都没有小耗子半分可爱。 第二天，戚七发现许明旭和自家少爷的关系，好像更好了一些。 小钟倒是不觉得。两位少爷的关系本来就很好，这对他这个做下人的来说，要省力得多；做事情互相有扶持，用不着整天提防这个和算计那个，比起应付大房那一屋子人，可要好得多了去了。至于其它的，他一个下人想那么多干嘛？把自家少爷伺候得妥帖就好了。 他这样的表现，倒是让许明旭觉得还不错。 有书童和没书童，差别还是很大的。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有了更多的时间，用在看书学习上面，明明每天早上还要跟着，确切的说是押着屠浩去跑圈，来回折腾什么的，总得有半个时辰。 早锻炼是屠浩自己提出来的。这个年代的医疗条件，完全不能和他上辈子相提并论，他是绝对不想生什么病的。这辈子的体质先天就弱，习武什么的，这样的身体条件根本就是个笑话。他在武功方面也没半点悟性，早锻炼就算不能彻底改善他的体质，至少能够少许增强一些。 不过理智上是这么想的，感情上……丫丫滴，大冬天的一大早起床太痛苦了！ 许明旭倒是每天坚持不懈。他知道早锻炼对屠浩好，就坚定地每天准点把小耗子从被窝里抓起来，带着出去跑圈，跑不动也没关系，跟着快步走也行，一直走到走不动为止。 戚七和小钟就在边上轮流给他们记录。 等到快过年的时候，两位少爷的进步非常明显。 许明旭看着记录的小本子，低头亲亲屠浩，夸奖：“小耗子真厉害。刚开始只能小跑半圈，走完一圈半；现在已经能够小跑一圈半，快走一圈半了！” 屠浩也扭头给了许明旭一个么么哒：“哥哥更厉害，已经能跑五圈了！” 于是，屠夫子走进门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自家儿子正在轻薄人家少年郎。 屠浩发现一土匪……不对，是他爹正站在门口，立马从许明旭身上蹦跶下来，哒哒哒冲到门口，又在他爹跟前刹住脚：“爹！” 茅二就看了过去：“冰？”他觉得自己有点眼花。身为舍监，他平时就住在宿舍这边的大门口。宿舍里有人进进出出的全都过他的眼，再说平时管得严，连家人给送东西进来的时候都少。他没见着有人拿冰进来啊？再说就算是有冰，他家姐夫怎么也不至于蹲地上玩一下午吧？ 青峰先生站起来，揉了揉发酸的老腰，嘿嘿一笑，得意：“我们做出来的。” 做出来的？茅二不解。 这时候戚七也站了起来，可是他不敢再去扶屠浩，由着许明旭先站起来，然后把照旧蹲在地上的屠浩直接抱起来。 四个人已经蹲了老半天，夏天日头长，时间已经不早了。碗里的水其实还没有冻结实，充其量只是表面有几片浮冰。 青峰先生发现时间不早，交代两人：“你们好好看着，注意别碰这水。” “是，先生。” “恭送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小耗子o(≧≦)o：感觉自己萌萌哒～ 屠夫子(づ￣ ▽￣)づ ：我家小耗子最可爱！ 大太阳(づ￣ 3￣)づ：我家小耗子最可爱！ 屠虎妞 (￢_￢)：我家小耗子最凶残！ 叶大花 (￢_￢)：＋1 真晕 (￢_￢)：＋2 小荷苞 (￢_￢)：……＋3（我选择附议我老婆） 166阅读网 71 第七十一章　小屠夫子 - 户部郎 - 枫香 第二天, 屠浩照旧还是早早起床, 在家里墨迹了一下就之后，就出门准备上班。 今天有朝会, 老爹比他还要早就出门了，所以一个人上班啦啦啦。 小盆友仗着车厢里就他一个人，把自己的上课用的小书匣打开检查了一遍，重点是夹层里的马蹄糕。 三块黄橙橙的马蹄糕，安安分分地躺平在油纸包里。屠浩看了一会儿，才重新包好, 盖上夹层。刚吃饱饭, 不能再吃别的, 不然要闹肚子，不过上班前可以吃一块！ 屠耗子心情很好，就差没能蹦起来。 戚七身为书童，却不能跟进尚书房去，只能狐疑地把屠浩扫描了好几遍，用眼神警告他家少爷别搞事情。 屠耗子不去计较那小眼神, 继续高高兴兴地提着食盒, 不对, 是小书匣走去办公室。 今天领导们都去朝会了, 翰林院里显得有些空。无论哪里都一样, 领导不在的时候，气氛总要显得惬意一些，打招呼都随便三分。 不过今天的几个实习生看到他都不怎么友好的样子, 面上是没怎么显出来，可是以屠耗子精的阅历，看这些个小年轻，还不是一看一个准。 唯有郑新知一个实习生见到屠浩来，赶紧殷勤地给屠浩倒热水：“先生，您先坐一会儿，稍后还请容许学生来伺候笔墨。”哪怕压低的声音里还是透着兴奋、激动、崇拜各种情绪。 他昨天回去后，把那个图表翻来覆去地琢磨了几遍，越是琢磨，越是觉得里面的学问深着。昨天在御书房里，那张图表上不过是两个数据，一个是年份，一个是税赋，最后得出的结论十分直观。 但是很多问题并不是靠着这么简单的两个数据，就能够判定的。所以，如果往那张图表上加入更多的数据，是不是就能够得到更加详实确凿的结论？ 他自己试着画了一下，却总有些不得要领，翻来覆去一晚上没睡好。不过他熬夜苦读习惯了，如今的样子倒是看不出来憔悴，反倒精神奕奕。 尚书房里有专门伺候笔墨的小太监，并不需要再有人去伺候这个。郑新知这么表示，一来是想距离先生近一点，和阶梯教室里听课抢前排座位的性质一个道理；二来也是表达自己的敬佩之情。有事弟子服其劳，屠浩虽然没收他入门墙，可是在郑新知的概念里，屠浩的学问是完全有资格当他先生的。 可是他这样的表现，落在其他几位庶吉士眼里，只剩下鄙薄的两个字：谄媚！ 读书读到庶吉士这份上，并不是说念书多牛逼就行了的。自身才学固然重要，后台也同样重要。如果不出意外，将来的朝堂就是他们这些庶吉士们的天下，关系到各方势力的平衡牵制，里面的学问深着呢。总之，别看这几个庶吉士是新丁，可身后的能量都不小，谁怕谁来的？ 关于这些屠浩大约知道一点，却没怎么钻研。倒也不是他不想去弄明白，而是他精力有限，实在没时间去弄明白，只能靠着平日里挤出来的一点点空余时间，慢慢补一点是一点。 作为皇帝明面上的秘书处和教师办公室，翰林院距离御书房和尚书房都不算太远。 屠浩没什么经验，郑新知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说道：“先生，咱们可以出发了，得到得稍微早一些。” 屠浩看其他几个庶吉士也开始收拾了，就抓紧时间吃了一块马蹄糕，还大方地分给郑新知一块。 一块马蹄糕不过一寸见方，郑新知放慢点吃，也不过两小口。味道确实不错：“好吃。” 屠浩把小书匣还原抱上：“对吧？我好不容易藏的。” 郑新知：……他不知道自家先生这么可怜，吃个点心还得用藏的！可要说屠浩被屠家苛待也不至于。不说外面人都知道屠夫子多么重视这个儿子，就是现在看屠浩的一身穿戴，包括手上那小书匣，哪一样不精细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指着那小书匣说道：“这个让学生来拿吧？” “那就谢谢你啦。”屠浩也不客气，和郑新知边走边交流一些庶吉士的日常。 原来同样是教导皇子的先生，他们这些庶吉士只能说是见习老师，和太傅这样正经的先生是完全不一样的。 就拿到达尚书房的时间来说，庶吉士一定是第一个到，皇子们是第二个到，太傅通常是压轴。不过要是皇帝也来的话，那皇帝会是最后一个到的。 说话间，两人很快就到了尚书房。屠浩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感觉尚书房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大，不过他往讲台前走过去，一边看着底下摆着的几张稀稀拉拉的桌子，就知道这个尚书房已经足够宽敞明亮的了。 几个跟着他们一起进门的庶吉士，各自挑了最后排，明显临时增添的桌椅坐好，然后各自准备起自己的文房。不管他们再怎么不爽要听一个“后进晚辈”讲课，样子都得做足了，毕竟这是皇帝的命令。 除此之外，尚书房里还有几个小太监，正在忙中有序地在前面几排准备文房，那是皇子们和他们的伴读们一会儿要用的。 一个小太监见屠浩过来，示意了一下讲台上研好的墨、各色颜料和准备的纸张，小声问道：“屠大人，您看这些准备可得用？还要添置些别的不？” 屠浩看了看，一想这上课没黑板总觉得有些别扭，提笔随手在纸上画了几笔：“劳烦，能先帮我找块这样的板子吗？” “不敢。李公公交代了，屠大人有事情尽管吩咐就是。”小太监又问了问板子的尺寸，赶紧说道，“奴婢赶紧让人去做，屠大人稍待。” 台下的庶吉士们看到，有些脸上就漏出了一点不屑来，嘴巴动了动：“事多。” 郑新知看到，虽然听不见那人说的到底是什么，但是这一点都不妨碍他用更加鄙夷的眼神看回去，简直要把人看得掳袖子干架！ 屠浩一个转头的时间，郑新知已经掌握了一个mt的技能，对敌方单位进行了全体嘲讽，仇恨拉得非常稳。 屠浩觉得自己得输出一波：“一会儿上课要仔细听讲，上完课得考校的。” 少年的声音清亮，宽敞的尚书房里几个庶吉士听得一清二楚，气得险些0t。让他们来听屠浩讲课已经够憋屈了，还要考校！丫的你够资格吗？ 郑新知觉得小先生的火力有些凶猛，他这个t的压力有点大。 屠浩说完倒是不理会他们了，径自把小书匣打开，把昨天晚上写的备课拿出来再撸一遍，顺便看看他爹给他改了什么。 唔，没改嘛。 啧，连个“已阅”都没有，还帮忙写作业呢，差评！ 小书匣里的东西简单，除了这一份备课，和暗藏的最后一块马蹄糕之外，就是一把戒尺。 这种“背不出打手心”“写不对打手心”的教学工具，所有人都认识。不过几个庶吉士离得远，没看到。就站在屠浩边上的郑新知看得一清二楚，懵了一下，看了看周围没人，小声问了一句：“先生，您带着这个做什么啊？” 屠浩奇怪地看了郑新知一眼：“一会儿谁考校出错了，打手心用的啊。”不然还能干嘛？ 郑新知被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给镇住了，差点就附和上去，但是好悬他没点头，刚要说什么，却见皇子们都进来了，赶紧拉着屠浩一起行礼。 在这里，屠浩今天算是半个先生，只要给皇子们行半礼就成，皇子等一行听课的学生，还得给他回礼。 双方互相行礼完毕，刚才去弄板子的小太监带着两个人就把一块装在简单架子上的木板给抬了进来，效率简直让屠浩惊叹。 郑新知在屠浩的指示下，用糊了几张纸在木板上，高度刚好是屠浩抬手能够到的地方。 屠浩满意地点点头，看看底下的熟面孔——团团太子、阿豹熊孩子，还有一溜面生的少年郎。他突然注意到团团太子身边空着的一张桌子，问道：“是还有谁没到吗？” 团团太子回道：“这是我二弟的。他身体弱，不能来上课。” “哦。”学生病假啊，屠浩点点头，又问，“那妮……公主不来吗？” 团团太子被问住了。 几个庶吉士的脸上已经带了明显的嘲笑，只不过眼下的场合没他们说话的份，都一个个打好了腹稿，等着出了尚书房，去狠狠削屠浩的面子！ 阿豹到底是熊孩子，很快就说道：“妮儿跟着女官学，才不会来跟我们一起上课呢！” 从小教屠虎妞长大的屠浩并不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什么不对，听到阿豹的回答，表示接受，但是还有补充：“行吧。那一会儿你做好笔记给她，课后的练习题也一并给她，下官得考校的。” 几个庶吉士们这会儿已经不知道该不该嘲笑了，看着讲台上的小少年，简直就跟看着神仙似的。考校前辈，考校皇子，现在还要考校公主，你咋不上天呢？ 屠浩不去管几个庶吉士的想法，习惯性地拿起戒尺用两手握着两端压了压。竹条做的戒尺韧性很好，微微弯曲后弹开，发出轻轻的嗡鸣声。 屠浩表示满意，用戒尺在讲台上敲了敲，微笑：“既然这样，我们就开始今天的课。” 在这一瞬间，无论是赖在台上的郑新知，还是面对着屠浩的学生们，都下意识地正襟危坐，感到头皮发麻后背发凉。 这个小屠夫子，怎么拿着戒尺跟拿着屠刀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备注：mt：主坦克（main-tank）怪物仇恨主要承受者 0t：outtaunt 怪对你的仇恨程度就大于其他所有的队友，它视你为它的首要攻击对象。 郑mt：团长别这样，我只是个新手！ 小耗子：仇恨拉稳了，你个水t！ 大太阳：哪儿来的菜鸟，踢了踢了！ 166阅读网 72 第七十二章　后继有人 - 户部郎 - 枫香 80%zhanghouyanyigexiaoshi 他们的嘴巴被布条子塞住了, 呼痛都没办法。 那细长溜溜的藤条在健仆手上, 被挥舞出破空声，唰唰唰地让人心惊肉跳。 健仆的速度非常快, 手起刀……藤条落，三十下不过是老太太喝两口茶的时间。三个人抽下来，老太太半盏茶都没喝完。 健仆双手托举着家法请示：“老夫人。” 老太太看着已经从跪坐变成五体投地的三个孙子，放下茶盏摆了摆手：“你先拿着。”又去问边上的大丫鬟，“半绿，去外面把夫人和两位姨娘叫进来。” “是, 老夫人。”半绿领命而去。 三个少爷这时候才明白, 他们所以为的救兵根本就当不成救兵, 只能死狗一样地躺平在地上，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的，只觉得浑身冒冷汗。 柳氏和两位姨娘来得极快。事发的时候，她们本来就在老太太屋里，老太太的吩咐是当着她们的面直接说的。 去年老太太把柳氏收拾了一顿，但并不代表就要给她们这些个姨娘脸面了。老太太在家也没什么事情干, 就把几个老油条提溜到身边来。什么教好什么立规矩, 她都不去想。儿女都要成家立业的人了, 哪里还能转什么性子？她就是想着, 人在她身边的时间长一些, 让她们作妖的时间少一些，这个家里也能太平上一些。 这不，小半年倒还是真的太太平平地过去了。 可是老太太自己也没想到, 这才刚过年没几天，倒是许家三兄弟出来兴风作浪了！ 柳氏和两位姨娘看到趴倒在地的儿子，脸都吓白了，纷纷冲上去要去把儿子扶起来，检查检查到底哪里打坏了。 可是半绿等几个丫鬟，左右一拦，轻轻松松就把她们给拦住了。 半绿几个大丫鬟虽然不是粗使的，可是谁都不是一开始就当大丫鬟的，就算当了大丫鬟，那也就是个干活的。她们比起这几个娇娇弱弱的夫人姨娘来，力气那是大了不知道多少。 “老夫人，您……” 许老太太一眼看过去，开口的三姨娘顿时就闭上了嘴。老太太这才慢慢开口：“这人呢，有时候和畜生是一样的。龙生龙凤生凤。”顿了顿，她自嘲一笑，“老太太我不是个好东西，委屈了你们进门嫁给了我家不是个好东西的儿子。” 别说是两位姨娘，就是柳氏听到这话也提起了心，双膝一软，三个人直接跪倒在地，惶惶然不知道老太太要怎么办。 老太太对着地上三个孙子说道：“虽说都是亲兄弟，老太太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也不求着你们兄友弟恭。你们倒是好，对着亲兄弟能‘打一顿扔出去’。” 哪怕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之间，闹矛盾的也不在少数。他们家这个情况，她从来不想着这么多孩子们能够有一天抱团。可谁家不是表面上一团和气的呢？ 有什么不愉快的，少年之间打打闹闹是常有的事，可是扔出去？这群小子们显然不仅没了兄弟的那点心，更加没了脑子！ 许明杰三个人此时已经面如死灰，柳氏和两位姨娘也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她们三个最早进门，也是最早生孩子的。剩下的几个在府上的跟脚哪里有她们深厚？后面几个包括她们生下的孩子，说白了还不是她们挑剩下的才有其他人的份？她们平时自己这么做，自然也是教着儿子要争的。 许老太太哪里不明白她们的心思。她也没有征询她们意见的意思，直接说道：“不是嫌屋子小没法住人嘛，反正你们三个也到了成丁的年纪了，老太太今天做主，把这家给分了。” 在场所有人都懵了。 分家可不是什么小事情。而且老爷子和老太太都还在，还都十分硬朗，这种情况下分家，外面要怎么说他们？ 更何况，他们分家出去，没了许老爷子，这光景还能和现在一样吗？ 柳氏这时候也不讲究，几乎是跪趴在地，抖着声音说道：“娘，使不得啊！” 两位姨娘这时候也反应过来。她们人微言轻，这时候不敢开口怕说错话，只能不断磕头。 许老太太慢悠悠地把手上剩下的半盏茶都喝完了，才长长叹了一口气：“罢了，放你们出去单过，恐怕不消半年就要变成破落户。只是这件事情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得立下一个规矩来。” 这时候没有人敢吭声。 “大郎二郎三郎的年纪也在这儿了，不能成天游手好闲没个正形。名门贵女咱们不指望，可总得说上几个像样点的姑娘。” “娘说的是。”柳氏一听这话，赶紧应声，连儿子被揍成狗都忘记了。论理，儿女婚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她和京中的女眷们说不上话，说得上话的，她也看不中人家的姑娘，眼看着儿女们都那么大了，却连一个定亲的都没有。如今老太太能把这个事情揽过去，简直是求之不得。 老太太说道：“不过这件事情倒是急不得，总得慢慢相看。你们几个也得好好改改，不能害了人家姑娘！” 哥三个还被堵着嘴呢，哪里能吭声？ “揽月先生，想来你们也是知道的，国子监里的博士，鼎鼎有名的学问大家，就是陛下说起来也是敬重的。”老太太对着地上三个说完，又去看柳氏和两个姨娘，“老头子找了点关系，让你们哥几个先去揽月先生那儿，等学出个样儿来，到时候请托了陛下，再求两个国子监的名额也不是什么难事。” 柳氏被这接二连三的惊喜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对许明旭进了国子监，自己儿子竟然没能进去，一直心有怨愤。可是她也知道自己儿子读书确实不怎么样，光是看看许明杰看书的时间和出去和狐朋狗友们玩耍的时间就知道了。 可现在听着老太太的话，她总算明白，老太太还是把许明杰他们当成亲孙子的。她顿时抹了抹眼角：“但凭娘做主。” 老太太欣慰地点点头：“你能想明白就好。不过这读书自然是苦的，我也求了揽月先生要严加管教，这几个皮猴子的性子得好好约束约束。” 这时候别说是柳氏，就是磕得满脑门血和三个滚地葫芦，都对老太太言听计从。她们虽然脑子不怎么聪明，可是什么对自己儿子好是明白的。 于是等到屠浩被许明旭抱上马车出门的时候，见着了另外三辆马车。 马车比较朴素，冬日里的厚帘子挡着，根本看不清楚里面有什么，只是断断续续有些痛吟声。 屠浩挑了挑眉，到底不是自己的家事，也不开口问询，只是依依不舍地和美少年道别，一回到家里就被自己的屠夫爹给叫去。 他不疑有他，结果走到小偏厅里，看到个面白无须容貌俊美的中年大叔就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肃容道：“学生屠浩见过揽月先生。” 在国子监里，他的班主任当然是青峰先生，但是任课老师之一就是这位揽月先生。他第一次见到美大叔就跟耗子见了狐狸似的，这种笑面狐狸他上辈子见得多了，是顶顶不好打交道的。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没有错。国子监里的严师第一位，当然还是他家的屠夫爹；第二位那就是这位揽月先生。 屠夫爹的治学严谨不过是一种美妙的误会。 揽月先生那是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墨水啊！学问自然是顶好的，可是那个黑哟……被这位教训过的学生，那一个个的都叫生无可恋。 美大叔揽月先生笑呵呵地十分温和：“小浩啊，今天先生的生意开张了。”时间已经不早了，揽月先生说完这一句，又和和气气地问了问屠浩的功课，很快就告辞了。 屠浩跟着屠夫爹送走了揽月先生，转身跟他爹瞪眼：“揽月先生做什么生意？” 屠夫子没好气地瞪眼回去：“你还好意思问？不就是你和揽月胡说八道什么攻读学校吗？你先生当真了，在郊外圈了一块地，还真有人把子弟送过去。” “啊？哪儿啊？”京郊这边的地可不便宜。揽月先生一个穷教书匠哪里买的起？ “杀人坡。” “国子监里地方倒是够，就是怕吵到别人。”别以为跑步没声音，读书人的怪癖可多。再说，国子监人就算再怎么少，宿舍里也有几百号人。而且在这里念书的，不仅一多半都是学霸中的学霸，而且拼命的人多了去了，虽然不至于头悬梁锥刺股，但是彻夜苦读的人绝对不少。 许明旭在国子监内的时间比较久，原先他家里那样的环境难免苦闷，国子监内又不怎么好出去，倒是颇转悠了一些地方。他想了想，倒还真想起来一个地方：“食堂后面其实有个地方。” 戚七做事周到，屠浩报道的第一天，他就把国子监的地图给画了下来，如今几个月住下来，对国子监里的一草一木都能知道得清清楚楚，可是：“食堂后面？”他怎么不知道食堂后面还有地方？ 许明旭随手把挂在架子上的大氅给屠浩裹上，一边说道：“咱们先去看看。我记得茅舍监那里应该有钥匙。” 茅二说是舍监，但是一些说不上谁管的杂务他也管。他本来就是京城人，自家倒是有个小院子，但是租了出去，自己和老婆一起直接就住在了宿舍里，虽说地方很有限，但是自家的地方也没大到哪里去。这样一来，自家的日子过得也不像别人家那样紧巴。 三个人过去的时候，茅二正在算家里的小账。他字认识的没几个，但是人聪明，央了姐夫青峰先生学了一点，虽然算起来慢，但是账目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屠浩被抱在许明旭怀里，小脸一大半被埋在大氅的狐狸毛滚边里，和茅二打招呼的时候都有些含糊：“茅舍监好。” 作者有话要说：小耗子╭(╯^╰)╮：噫，竟然有电灯泡！ 团团太子_(:3∠)_：突然被嫌弃。 大太阳╰(￣￣o)：乖，我们就当看不见他。 团团太子_(:3∠)_：突然没有存在感。 小耗子(づ￣3￣)づ╭?～：哥哥么么哒～ 大太阳(づ￣3￣)づ╭?～：小耗子么么哒～ 团团太子_(:3∠)_：感觉自己的存在好多余。 166阅读网 73 第七十三章　率众堵门 - 户部郎 - 枫香 老章说得好听去玩耍, 实际上还不是让他去做各种统计工作？太子手下的资源确实有, 可是如今的太子小小年纪，却不会有特别多的资源可供调度。而且他们这么一查, 肯定会查出一些问题来，一些利益相关者势必会阻挠，他们几个小盆友恐怕要扛不住。 章师叔倒是没想着几个他眼里面的小孩儿能真正做出什么大事来，这么做的目的更多的是想让下一代的君臣，能够培养起情谊来，也算是给自家团团培养嫡系。 屠浩却不这么想。老板给任务, 有上进心的员工当然要尽心尽力去完成, 顺便太子爷能培养团队, 他不也一样能够结党营私……呸，是发展一下自己的小团队嘛。 尤其是还能一边工作，一边谈恋爱。哪怕是单方面的恋爱，也是恋爱对吧？ 不对不对，他的目的是为了升职加薪！ 屠浩在内心快速摆正态度，开始和章老板要人。 章老板用一种陪小孩儿过家家的端正态度, 大方地说道：“说吧, 要哪些人？说出来, 师叔都给。”面前这个小耗子, 看着谁谁都认识, 实际上交际圈就那么一点大。在京城的圈子里，小耗子的名气是不小，可要说道认识什么人, 恐怕十分有限，能说得出几个名字来？ 哦豁，敢看不起他？屠浩露齿一笑，伸出还有些肉嘟嘟的手指，一点都不打顿地一口气报了十来个名字：“陛下，微臣只要这些人就可以了。”他认识的人是少，可是他从长辈那儿知道的人绝对不少。他爹、他外公、他先生们，没事总要在他面前树立一些别人家孩子的形象。他知道得可多啦！ 章老板目瞪狗呆了一会儿。小小一只耗子，胃口怎么那么大呢？这一个个名字，差不多包含了近几年来一小半他看好的青年才俊。 屠浩投以怀疑的小眼神，不吭声：是不是准备耍赖皮？ 章老板清了清嗓子，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救场，想了想，对一旁的李公公吩咐道：“去吏部，把赵侍郎叫来。”又对屠浩说道，“咱们先看看这些人在哪儿，要是离得特别远，咱们也不好把人叫回来对吧？” 这会儿交通不便，一些边缘地区跑到京城得几个月。而且如果本人已经是坐镇一方的县令之类的官员，恐怕也不是皇帝一句话就能够随便调动的，还牵涉到后续的诸多问题。 屠浩点头表示接受：“嗯。那在京城的没有官职的人，微臣能够用吗？” 章师叔一想就明白了：“国子监的？”如果是完全的白丁，其实是不适合往六部这样重要的机构跑的。但是国子监的人本来就是现在朝中栋梁们的下一代，也可以说是大汉的下一代，“让他们先接触一下倒是可以，只是人选方面要更加慎重一些。”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完全旁若无人，几个庶吉士脸色一个个变得都不太好看。他们刚才敢和屠浩唱反调，但是绝对不敢和皇帝唱反调。能和皇帝对着干的人不是没有，却绝对不会是他们这些连品级都没有庶吉士能够做的。 屠浩尽管在国子监里也算是待了几年，然而和国子监里的大部分人都谈不上熟悉，可是他有办法。 今天章师叔露出剥削阶级难得的体恤，放他早一点下班。 屠浩早下班也没回家，一溜烟跑去了国子监，找到了青峰先生。 青峰先生除了对屠浩在文学上的造诣不满意之外，其余方面是没一样不满意的，哪怕屠浩这次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还穿着官服，更加没有提前通知，他也还是笑容满面，立刻放下手头的事务就招呼起剂自己这学生来。 屠浩赶紧道歉：“学生莽撞，还望先生不要怪罪。” 青峰先生赶紧把他扶了扶：“这么客气做什么？当官没几天倒是和我生分起来了。之前国子监里的事情，是我约束不严，现在已经严惩。”他顿了顿，提笔写了一张长长的字条，“这几家人你记住，以后留着点心。” “是，多谢先生。”屠浩郑重收好，“今日还得有事情拜托先生。” 其实这份名单，他早就已经有了，只是以他现在的能量，根本就不能展开报复，就算能够，也太扎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些人家不可能因为他的那一点点小事情，真的被朝堂除名。 反正他马上就要去六部遛弯，碰到和这几家相关的，查得更仔细一些呗。他就不信这些人家真的能一点漏洞都让人抓不到。 青峰先生本来就对学生接触实务很赞成，现在屠浩提供这样的机会，他简直求之不得，很快就拟定了一份名单，让人去把名单上的学子们都叫来。 青峰先生推荐的人都是靠谱的，也不全都是他名下的学生，免不得还要找这些学生的班主任商量。 听着有些周折，实际上从屠浩进国子监到离开，总共就不到半个时辰，第二天就得到了踟蹰满志的十个助理。 至于章老板那里，能确定的人选不过一个是一个许明旭。团团毕竟是太子，哪怕他本人没什么，背后的□□还不知道怎么样。 章老板的办事效率也不差。他说的话，其实大臣们未必会完全服从，但是事关图表的新鲜事，他们全都拭目以待。 若是事情成了，那么接下来什么都好说。 若是事情不成，说出去也是给几个参与的小官一次磨砺。 对于这些参与的小官，手上权责不大，调动起来也方便，他们这个年纪能进六部，就算没有挂职，最少最少也能刷个脸熟。 所以第二天屠浩到达户部的时候，身后不仅跟着十个助理，还跟着十个大汉的官员，加上团团太子身边伺候的太监和伴读，队伍可谓浩浩荡荡。团团太子倒是不在，他上午得上课。 不过屠浩在门口就停住了脚步。 许明旭立刻就问道：“怎么了？是哪里不对？还是忘了什么？”他昨天得到消息，兴奋地一个晚上没睡着，今天一大早就赶着开城门的一刻进了城。要不是场合不对，他真是恨不得把小耗子抱着往上抛一抛。 屠浩整个人都僵硬在门口。他能说自己下意识想到老爹面前嘚瑟嘚瑟么？ 倒是得到通报的屠夫子走了出来，看到儿子率众堵门十分惊讶：“怎么来这儿了？不是说去吏部的吗？”吃早饭的时候，还兴高采烈地说什么绩效考评之类的。 一刻钟后，屠夫子忍着笑，把儿子带到吏部，交给吏部侍郎赵昶：“小儿顽劣，还请赵大人多多管束。” 赵昶也是昨天听了课的人，不敢小看屠浩这个小盆友，连说不敢，夸奖了屠浩几句，又和屠夫子寒暄两句，就带着一大群人进了吏部的地盘：“昨天已经给你们把地方腾出来了，就是小了点。你看看需要什么，尽管告诉我。” 整整两间厢房，其实地方不算小了，只是赵昶没想到屠浩会带这么多人来，里面用的桌椅都不够，还得从别处搬来。再加上各种卷宗一堆，走路都得横着。 屠浩一看，就说道：“咱们先把近十年的卷宗梳理一遍吧。” 一群原本脚上生风，多少有点翘尾巴的青年才俊们一听，顿时懵逼。不是教他们画图表么？整个大汉十年的卷宗……这还只是一个吏部！ “十年？”赵昶这个吏部侍郎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并没有被屠浩的话吓到，反而很认真地确认了一遍。 “没错。”屠浩确认，“还要劳烦赵大人一会儿帮忙调阅卷宗。” 赵昶确认完毕，就说道：“那事不宜迟，去年考评的卷宗刚入库，我先让人送来。”说完，他就走了。 屠浩目送他出门，转过头来也不去管这些青年才俊们脸上什么样，更加不去管他们心里面怎么想，给一个个人分派具体的工作。 除了团团太子的几个伴读脸上有点小情绪之外，其他十几二十个人全都开始做起工作的准备。 伴读们见状，想了想还是忍住了，跟着一起做准备。 室内顿时一片安静。 没一会儿，去年的卷宗就陆续送了过来，跟着一起来的，还有昨天他在御书房里讲课用的木板。送过来的是昨天那个小太监，小声在屠浩耳边说道：“太子殿下交代的，这板子屠大人可能用得着，就让送过来了。” “确实用得着，多亏太子殿下想得周到。”屠浩面上一本正经，看看比起昨天来显得精细不少的“黑板”，心里面就是一声“呸”。 当他是瞎的么？他昨天讲课写了多少板书，结果课后全被太子给揭走了——上课不认真记笔记，还抢老师的ppt！ 坐在台下的许明旭微微皱了皱眉。讲话就讲话了，凑那么近干嘛？ 屠浩这次倒是没注意到许明旭的表情，而是叹为观止地看着抬进来的一箱箱卷宗。一张小肉脸上倒是波澜不兴。他完全不担心。他现在虽然不是老板，那也是项目主任。当领导的统筹规划就行了，做事就靠眼前的这些人了！ 大汉朝未来的栋梁们被他突然这么笑眯眯地看了一眼，一股凉气顿时从后背蹿到头顶心。几个国子监毕业的比较早的，突然想起来被屠夫子支配的恐惧。 作者有话要说：小耗子＞△＜：随身带着计算机！ 大太阳 ⊙⊙ ：那是什么？ 小耗子＞△＜：随身带着超级电脑！ 大太阳 ⊙⊙ ：那是什么？ 小耗子＞△＜：随身带着美少年！ 大太阳(づ￣ 3￣)づ：这个可以有！ 166阅读网 74 第七十四章　美色误人 - 户部郎 - 枫香 80%zhanghouyanyigexiaoshi 屠夫子看了一眼没一会儿就变成泥猴的五只悍匪, 很习惯地说道：“自己去水房打水洗洗干净, 洗不干净的一会儿跟着马跑回去。し。” 悍匪们特别乖巧地应声去了。 揽月先生内心啧啧称奇，不过眼下还是江丹书塾的课程设置更加重要。 两个人大致修改完了课程, 剩下的管理方式有些不知道该怎么修改。江丹书塾收的学生，本来是定位在那些大事不干小事不断的坏孩子；可是伴随着开放报名，也有一些真心向学的。这样的学生，揽月先生没忍心拒绝，却也不好把两者放在一起教育。 国子监的那一套他们倒是熟悉，可是这方面也不能照搬。 屠夫子对着明显还有些犹豫不决的揽月先生说道：“既然没有更好的办法, 那就照着小耗子的这一套来吧。” “也好。”只是这一套东西, 哪怕在揽月先生看来, 也有些严格。 屠夫子其实倒是不意外。他儿子女儿从小就和外家亲近，和几个表兄弟姐妹，更是亲得跟亲兄弟一样。他家老丈人对两个孩子也不藏私，这种一看就是管理军队的方法，屠浩要弄到手再适当修改一下，那是再简单不过了。 没错, 屠浩折腾的就是军事化管理。 他虽然把江丹书塾的课程经过了一系列的包装, 让它们看上去很有趣很有意义；但是书塾的本质是一所工读学校, 并不是让学生们进去玩耍的。 一所全新的书塾的建立, 其中涉及到的事情非常复杂。屠浩前后送了一些人过来, 譬如对京城非常熟悉的采办，譬如说能写会算还武力值惊人的账房先生等等。 江丹坡这里格外便宜的地价也引起了屠英的注意。将门虎女的虎妞一点都不怕什么杀人坡的传言：“杀人坡什么的都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就算是真的，那也都是百来年前的事情了, 怕什么？” 她收容的那些人，固然在弟弟的帮助下，全都能够安顿下来，可是要发展得更好，总得有个更大一点的地盘才是。 “你不是说布庄收布匹麻烦么？我们干脆在江丹坡那儿直接集中安置那些人，开个织布的作坊，也让那些孤儿寡母有个营生。”说完，屠英就拿眼去看屠浩，还是想要征求屠浩的意见。 她做事太冲，想到就做不顾虑后果。前几年收容灾民的后果让她印象太深刻，要不是有屠浩和外婆姑祖母在后面帮衬着，她救人不成，反倒要害人害己。 屠浩听到屠英的打算，心里面非常震惊。现在的作坊不是没有，但是师傅加徒弟，撑死能有个七八个人。 而屠英打算的是什么？之前水灾收容的那些孤儿寡母，人数少说也有小一百。这些人集中起来开一个作坊，集中生产，再集中销售，这是资本主义萌芽啊！ 他有一种自家虎妞要变成女皇的赶脚。 他眨巴两下眼睛，缓过神来，慢悠悠地提议：“倒是可行。江丹坡那里不太适合耕种，但是找一片地方买地建庄子是可以的。刚好现在地里就要化冻，找了工匠把房子造好，最晚入冬前就能搬进去了。” “哪需要那么久？刚开春人手少一些，等到春耕结束，多的是人手。没外人愿意来江丹坡做工也没关系，从小庄上叫一点人过来，再从外公家要一点人，人手只多不少。我现在就去把要用的材料去让人下定，房子照着小庄那儿的样子造，也不需要多大，两个月就能造好，最多入秋就能搬进去了。”这些事情都是她做惯了的，完全不需要多考虑。 屠浩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外公那儿人手很多？” 江丹坡毕竟偏僻，放任着一群孤儿寡母住着总不是个事情。外公手下的那些退役兵哥是个很好的选择。他们上惯了沙场，根本就不惧怕什么杀人坡的传言，能够在京城附近得到安置，随后无论是屠英或者是他，都可以给这些人一份足以维持生计的活。 不过江丹坡的庄子和主要用来种地的小庄可不一样，怎么个建造法，需要设置多少设施，都是需要慎重考虑的。 在这方面，屠英还只是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概念，屠浩却直接把以前国营企业的那套换了个皮子搬了过来。 庄子的中心自然是用来织布的作坊，然后需要配套的子弟学校，主要是托儿所和小学；能够处理简单病情的护理站；能够买到日常用品的铺子…… “……最好每隔几日，能有一两辆往返京城的驴车。”屠浩一边说，屠英一边记录。 她越写越觉得有点不太对，忍不住说道：“这托儿所我能理解。”孤儿寡母的生活最艰难，当娘的为了维持生计去做工了，孩子太小在家没人带总不太好，可是，“设立私塾是要教这些孩子们念书？” 在这个时代，读书识字那都是少部分人才有的特权。入学的门槛就非常之高。一群比普通人家条件还不如的家庭出身的孩子，凭什么又拿什么来念书呢？这一点屠英是无法理解的。 屠浩也知道这一点，但是给产品包装是他历来都做惯了的，睁着眼睛说起了瞎话：“这不是私塾。主要吧，你看看叶家表哥他们，这个年纪没人看着，什么东西拆不了啊？就是有个地方把他们集中在一起约束，顺便学一点算账和认两个字就了不得了。以后用这些人帮我们家做事，不是省心多了？” 屠英一听觉得很有道理：“行吧。回头去看看哪里合适，趁早买下来。你该去收拾了，明天不是要去国子监了么？” 能马上就和美少年在一起，当然很高兴；但是国子监哪里比得上家里舒坦？屠浩有些纠结，往椅背上一挂：“小七都收拾好了，哪用得着我收拾？” 屠英一想也是：“反正缺什么，直接让小七回来拿就是了。行了，今天早点休息，我去忙了。” 姐弟两个从小就习惯相互商量决定事情，近几年来一路买地开铺子添置家业，从来没有和自家老爹商量过。这一次自然也没想到这么一个步骤。屠夫子完全不知道自己刚给儿子擦完屁股，自家儿女又密谋了一桩了不得的事情。 “哦。”屠浩在家转了转，发现没什么好忙活的，吩咐厨房收拾几盒子糕点，明天一早带去国子监送礼。 第二天，他照例去得早，照例也去了许家接了美少年一起走。 许明旭过年的时间里也没少见屠浩，可是隔了两天再见面，就有些抱着不想撒手，忍不住低头在小孩儿嫩呼呼的脸上亲了两口：“小耗子有没有想哥哥？” 披着单纯小孩儿皮子的猥琐耗子精一波三折道：“想～”然后吧嗒一口亲回去，“哥哥想不想我呀？” “想。”许明旭笑眯了眼睛，“可想可想了。” 戚七和小钟坐在许家的马车上，相互交换了零食。 过年的时候，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手上也能收到一些平时吃不到的好东西。不过小钟就一两样，戚七身边有一堆：“我家少爷说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饿着。等你过两年开始长个儿的时候，也得跟我一样一天吃七顿。” 小钟从戚七手上接了还微温的蒸糕：“可是你就比我大一岁啊？”为什么戚七现在就长个儿，他还得过两年再长？唔！蒸糕里面还有枣泥馅儿，好好吃！ 戚七理所当然道：“咦？那你恐怕将来要长不高了。” 无论哪个时代，对身高的追求几乎都是刻在基因里面的，被人叫矮子一点都不好听。 小钟连手上的半块蒸糕都顾不上吃，立刻反驳：“你胡说！我以后一定会长得很高的！” 戚七往嘴巴里塞着吃食，只是用充满不信任的眼光看着小钟。 小钟大怒，强调：“很高很高的！至少有一丈那么高！肯定比你高！” 到国子监的时候，小钟从马车上跳下来，还在说：“我会长得比城墙还高！” 戚七这会儿已经吃完了东西，半点不服输地说道：“那我肯定能长得比山还高了！” 屠浩听了，忍不住一笑。小盆友就是小盆友。 戚七还没发现屠浩已经下了马车，继续说道：“我看你这样的，一定长不高，就跟我家少爷一样。” 屠浩一听，立马变脸：“胡说！我一定会长得高过山！捅破天！” 两个老少爷们别说秋水，连眼泪水都望出来了，自个儿老婆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叶老外公大怒：“这老娘们是怎么回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不要回家了？” 皇上拍桌：“来人！去看看夫人到哪儿了？今儿个还回不回了？” 正说着，三辆马车慢悠悠地进了城门，就算这马车再低调朴素，两老少爷们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家悍妇的座驾，当即窜上去，就撩开帘子！ 木有人！ 自家悍妇呢？这一车厢的坛坛罐罐是什么玩意儿？ 这时候，最前面一辆马车，掀开一点车帘，小女孩甜甜的声音，叫着：“爹爹。” 皇上立刻摆出一副严父脸，像是刚才那慌了神的人不是他一样：“哎哟，我家妮儿宝，爹爹亲亲！”严父一秒变孝女，仔细把女儿看了一整圈，晒黑了一点点，人精神了，一身小肉又长了出来，圆润润的双下巴也略具规模。 叶老外公也找到了组织，淡淡地对着自家老太太哼了一声，点点头。叶外婆看得直笑。 马车就此兵分三路，一路去了皇宫，一路去了叶将军府，一路回了屠尚书府。 作者有话要说：团团太子(；′⌒`)：老打我。 小耗子(→_→)：犯错了就该挨打。 团团太子(;?_?) ：说得对。那你就不犯错吗？ 小耗子(→_→)：我也是会犯错的。 团团太子(;?_?) ：那你就不会挨打吗？ 小耗子(→_→)：那你来打我啊？ 团团太子_(:3∠)_：……我不敢。 大太阳?(?  ?)?：太子殿下，下官会好好打♂他的。 166阅读网 75 第七十五章　谋划 - 户部郎 - 枫香 80%zhanghouyanyigexiaoshi其实他生在这个年代, 对于家里面的那些事情最早也是两眼一抹黑。︾|他亲娘去世得早, 他姐姐那会儿也没多大，家里的家务事全都是他娘亲的两个陪嫁大丫鬟在帮忙操持, 再一点点教给了他们姐弟两个。 他们家当时的情况，和许明旭现在这会儿，其实差不了太多。屠家人口简单，老爹公事都忙不完，更加顾不上小家。他们姐弟两小时候，曾经在叶家住过不少日子, 都是外婆带着的。 屠英只是个懵懵懂懂的小丫头, 屁事不懂, 成天只会呵呵傻笑。他虽然小了点，可是一个家里总得有人管事。他又不是什么真正的小孩子，还能完全指望个丁点大的姐姐不成？ 叶家人多。家里面几房人，几乎没有一房不纳妾的。几代传承下来，情况比起许家要复杂不知道多少。叶家这样太太平平，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叶家老太太管得特别严。而且叶家将门, 规矩说起来要比文官家要不讲究得多, 但是一旦犯事, 那抽上两鞭子都是轻的。 譬如叶土匪们, 这么点年纪跟他们讲道理, 根本就没有人会理睬；只有打到他们知道痛，才能老实一段时间。 叶老太太年纪摆在那里，她要做的事情多半就是过个眼罢了, 具体内宅的操持还是手底下的大丫鬟们。一些成了亲的大丫鬟们，几乎全都被指了府上的管事，成亲之后跟着丈夫一起打理府内府外的各种产业。 这年头，主人家的经商是要被人看不起的。一般大户人家的产业主要是靠着大量的田租。另外还有一些朝廷特许官员经营的项目，譬如说盐、茶叶等等。商人想要做这些生意，就得想办法从官员的手上购买。譬如像他爹这样的，一年光靠着卖掉这一部分的银钱，也足以支撑起一个小家族的生计。当然，屠家人口简单，整个家族也没多少人。 许明旭只是没接触过这方面，又不是木鱼脑袋，听屠浩这么一说，顿时就悟了，笑着伸手去挠小耗子的咯吱窝：“这都谁教你的？那么鬼精鬼精的。” 屠浩完全没想到美少年竟然也会挠人痒痒，尖笑一声从被窝里跟个窜天鼠一样直接蹦起来，差点要撞上床顶。 大冷天的，被子就这么被掀开来，饶是天生体热的许明旭都觉得一阵凉，看着光着脚丫子在床上乱窜的屠浩，顿时就心软了：“快过来，是哥哥不好，哥哥不挠你痒痒了。” 屠浩狐疑地看了他两眼，外面到底冷，还是磨磨蹭蹭地钻进了被窝，顺便钻进了美少年的怀里，又明目张胆地把一条腿搁到美少年的肚子上。 许明旭抿着嘴闷笑两声，也不嫌弃，伸手握住小脚丫子，给他捂热：“这三十岁上下的曾经的大丫鬟，如今都是管事娘子了。这要是要到身边来当管家，那自然是一家人跟着一起来的。”另外，这对夫妻多半有孩子，那都是真真正正的家生子。算算他们这个年纪如果有儿子，差不多正好能给他当书童小厮。 屠浩开头卷着脚趾头，生怕许明旭挠他脚底板，被捂了一会儿，整个人都松散开了，一个翻身，再一个翻身，从许明旭身上滚到他另外一边，换了个方向，把另外一只脚丫子塞过去：“你不是说你书童找着了么？信不信过不了几天，你的管家就有着落了？” 他都能想明白的事情，曾经的当家主母，如今依旧在家中有着最高话语权的许家老太太，怎么会不明白？至于为什么书童先到，管家没影子……人家外派出去独当一面，换了现代说，那最起码也是个项目经理，怎么可能说走就走，总得有个交接。 许明旭呆了呆，随即莞尔一笑，干脆吹熄了蜡烛，盖好被子，伸手轻轻拍着小孩儿的背：“睡吧。”这小脑袋瓜子里，究竟装了多少东西？ 果然没过几天，许家府上再送东西过来的时候，就跟着来了一家三口人。国子监的功课虽然繁重，但是基本上都是老师教半天，学生自己自学半天。下午的时间大部分都是自己安排。 许明旭也不避着什么，直接把小耗子抱在腿上，让他继续看书。屠浩仗着自己年纪小，就舒舒服服地靠坐在许明旭怀里。屋子里虽然点了火盆，可是哪里能比美少年暖和呢？ 女的二十七八的样子，模样周正，在屠浩看来，那就是个御姐。 御姐未语先笑：“奴婢清漪，承蒙少爷和老太太青眼，来给少爷打理些杂事。” 御姐边上的汉子留着一绺山羊胡，五官端正，一看就忠诚可靠，说起话来也像个邻家大叔一样，听着就让人心平气和：“小人姓杨，家中行四，得老爷子赐名建明。若是少爷不嫌弃，小人愿自荐做个外务管事。” 两人跟前的小孩儿，今年九岁，叫杨小钟。许明旭早两天就见过，是他被选定的书童之一。 许明旭当场没有表示欣喜，也没有表示不欢喜，平平淡淡地和一家三口说了几句，然后让杨小钟跟着戚七去安排。 清漪和杨四夫妻两个在许家的地位，恐怕比起一般不得宠的庶子庶女和姨娘们，都要来得高一些。但是现在既然是在他二房做事，虽然上面有他爷爷奶奶压着，可他总也要摆出个主人的样子来，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小钟见戚七住在原本许明旭的屋子里，也不敢多打听。 戚七在同龄人中间，身量算是非常高的，比起小钟来妥妥高出大半个头，一点都看不出只比小钟大一岁。 他倒是挺欢迎有小伙伴来的，和小钟一起铺床：“这间屋子原本是你们家少爷的，不过现在两位少爷一起住，这边屋子就留给我们了。”顿了顿，戚七补充道，“哦，只有这一半。另一半是少爷们吃饭的地方。床很大，你要不和我睡？要是不习惯的话，这边还有个矮榻可以睡。” 都是十来岁的孩子，国子监的床虽然不是特别大，但是对他们来说横着能当个通铺睡上五六个了。小钟一看，就说道：“七哥不嫌弃我，咱们就一起睡了。把我带的被褥都一起铺上吧，晚上睡着更暖和一些。” 戚七一听到有人叫他哥，心里面顿时就开了一朵花，高高兴兴地和小钟一起忙活，忙完了就带着小钟去国子监里认路认人。 许明旭看了一眼，发现两个书童相处得还不错，就放下心来，把清漪和杨四夫妻两个送来的一本册子看了看。 屠浩也不避嫌，凑过脑袋去一起看，扫了两眼之后，发现里面都是一些如今二房的资产，以及一些将来可略微操作的内容。 二房现在的东西少得可怜，不过两三页就能写完，不过记载得条理清晰，在这个年代能算得上是个还不错的账房。至于未来的规划，讲的是如何靠着老太太给的一间铺子的私产，将来逐步添置田产。 京城的一间铺子可不是小手笔。老太太对许明旭显然很看重。当然这不是因为许明旭有多可怜，而是因为许明旭太出色。否则许家又不是只有许明旭一个庶子过得不像个少爷样子，老太太和老爷子怎么不越过自己儿子儿媳，直接管起了自己孙子？还拖到了这年头孩子差不多都能自立的十几岁？ 这其中的亲情或许有一些，但是能占多大比重，是有待商榷的。 现代计划生育，大部分两个家庭就那么一两个孩子。孩子们别说能像许明旭这样聪明又懂事的，就是个熊孩子，那也捧在手心里宝贝着。 许明旭突然听到怀里的小孩儿，大人一样的长长叹了一口气，觉得小耗子这幅样子实在好玩，但是不敢笑出来，努力憋在肚子里，还疑惑地问：“怎么了？” 屠浩直接站在他腿上，搂住许明旭的脑袋拍拍，语重心长：“乖啊，我对对你好的。” 但是吧，屠浩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儿。太小的时候不能反抗，身体情况也不允许，只能任人抱着睡，可是等他稍微大了一点，他就再也不肯和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年轻女人同床了。 想想都尴尬。家里有条件，多用两个汤婆子，后半夜凉了，再让下人换一换不就行了？ 可是汤婆子能和美少年比么？ 有可比性么？ 在得到许明旭的首肯之后，屠浩也不管别人是不是只是和他客气一句，当天就让戚七把自己的家当全都搬进了许明旭的屋子。 许明旭一看这架势，赶紧阻止：“这么多东西，搬来搬去还不够麻烦？” 卧槽！美少年反悔了！屠浩立刻眨巴两下眼睛，抬头看过去：“哥哥……” 许明旭一看小孩儿没像平时那样直接猴在他怀里，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心软得一塌糊涂，赶紧蹲下来把小孩儿抱起来：“哥哥不是那个意思。我的东西少，一会儿我把自己的东西搬过来就行了。” 屠浩的眼前一亮。美少年这是要把自己嫁过来！那敢情好啊！ 他一蹦跳下地，又去叫戚七：“小七，小七！” 许明旭看着小孩儿瞬间又恢复了活力，顿时就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之江丹书塾·许氏学渣篇 许老大(;?_?)：老二、老三，你们今天的练习卷感觉做的怎么样？ 许老二(￢_￢)：别提了，明天得绕山跑三圈。老三，你呢？ 许老三┬＿┬ ：准备跑十圈的不想说话。大哥呢？你应该考得不错啊。 许老大_(:3∠)_：我明天应该是用不着跑圈，大概是会被罚扫马厩吧？ 许老二＆许老三：Σ( ￣д￣；) ！！！ 166阅读网 76 第七十六章　官商勾结 - 户部郎 - 枫香 出卷子是屠浩特别擅长的。 就算他上辈子不擅长, 但是这辈子从开始教导屠虎妞开始, 他到现在都已经算得上是资深园丁了！ 在一旁伺候笔墨的小钟和戚七看着屠浩唰一道题目，唰又是一道题目, 纷纷想起了被卷子支配的恐惧，不由自主地安静如鸡，让屠浩产生一种屋子里只有他和美少年的错觉。 许明旭也有自己的事情做，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屠浩，看着在烛火下奋笔疾书的小孩儿有些心疼。 小耗子可会照顾自己了。他记得以前在国子监的时候，小耗子几乎从不在晚上看书习字。现在……他想想屠浩每天需要做的事情, 很容易就知道现在这种挑灯夜战, 已经成为他的日常了。 他张了张嘴, 却不好说什么。 以前在国子监里念书，对于一个像屠浩那么小的孩子来说，其实也是辛苦的。只不过一来他自己进入国子监的年纪也不大；二来屠浩会折腾，平时又会安排，脑子也确实聪明，这才显得游刃有余。 现在换做到了官场上, 他自己的年纪已经勉强能算作一个大人, 可是屠浩实在是小了点, 这才显得格外让他疼惜。 只不过这些想法, 他也只是理智上能想明白, 感情上却有些过不去。 屠浩把一张写好的纸放到一边，在列好的工作计划表的一行上打了个勾。 戚七自然把纸拿到远一点的地方晾干，看看计划表, 说道：“少爷，进度已经超前了，要不今天您先到这里，赶紧休息吧？” 许明旭和小钟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今天的戚七有哪里不对。 屠浩倒是没觉得什么，随口说道：“时间还早，能多做一点是一点，免得明天有什么突发的事情来不及做。” 戚七不赞成地皱了皱眉：“可是您要是不多睡一会儿，要长不高的！”顿了顿，他还强调了一遍，“会变成小矮子的！你已经那么矮了！” 马哒！他当年为毛会觉得戚七激灵懂事手脚勤快的？！他可不可以再穿越一遍，回去再重新挑一个书童？ “我在同龄人中间已经算高的了！”该反驳的还是得反驳，尤其是这种显而易见的捏造的话，“你别拿我和那些大人比，我……”他环顾了一遍书房里的另外三个同龄人，最后把目光定在了小钟身上，“你看，我比小钟高！” 戚七一直都长得高；许明旭原先不高，现在却比戚七还要高出一些；还好有小钟这么一个正常小孩儿在。 许明旭：嗯，戚七果然还是那个戚七，没变。 小钟：突然领悟小屠少爷说的“躺着也中枪”。 戚七看了一眼小钟，再看了一眼自家少爷，没开口说话，但是眼神很明显：难为您找了个比您还矮的矮子。 屠浩深呼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养气功夫更上一层楼。他大人大量，不去和小盆友计较。有这时间，还不如多做点工作呢。 大概是因为憋了这口气，屠浩的工作效率更上一层楼，很快就把事情做完，顺手还规划了一下江丹社区的事情。 时间很快就到了睡觉的时候，许明旭看着屠浩写的内容，顺口问了一句：“是准备造第二个江丹社区？” “嗯。”小屠大人的时间结束了，现在是小耗子的时间。走到床边一点点的距离，小耗子都不愿意用自己的两条腿，整个人猴在许明旭身上，非得让他抱着，“主要是烦选址。” 万春庄和江丹社区都在京畿，虽然相隔的距离不算太近，可至少比起城里来说要近许多。对于大部分京城人士而言，江丹社区还是个新鲜名词，他们的认识大概就停留在江丹木器行上面。 京城的房价居高不下。对于大部分普通百姓来说，无论租赁还是购买，居住的空间都很有限。江丹木器行出售的那些花样繁多的家具，对他们来说特别实用，关键价格也不贵，大部分人都负担得起。 可是对于生活在京郊的人来说，江丹社区如今可是大大的有名。有江丹社区在，他们买一些日常的东西，不用特意跑到京城里去买；哪怕有事情去城里，江丹社区这里也有每天准点往返的驴车或者牛车。 江丹坡这个原先鸟不拉屎的地方，短短几年下来，现在突然就变得炙手可热起来。尤其是现在的三期放出消息说对外租售，好多人都想着搬过来。那房价自然也是不便宜的，可是比起京城来，却还是要便宜许多，生活方面也方便，又有日夜不停的巡逻队保障安全，还能直接在社区里找到足以养家糊口的工作，听说江丹书塾也要对外招蒙童了。 凡此种种，让一些略有一些积蓄的京畿人士，对江丹社区趋之若鹜。 这一切的缔造者，是他怀里这只软绵绵爱撒娇的小耗子。 许明旭心头一阵柔软，又有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更有一种说不明道不白的迫切——他得更加努力，好追上小耗子的步伐，最好也能够让小耗子为了他而感到骄傲。 “选址的话，如果是和现在的江丹社区一样，选择在繁华地区的郊区，倒是便利一些。”许明旭一边把屠浩放到床上，一边亲自给他除去鞋袜外袍，挥手让小钟带着戚七出去休息，“只不过像江丹坡这样的地方可遇不可求。若是选择这样的地方，单单是地价就不是一笔小数目。” 戚七和小钟已经习惯了两位少爷的相处模式，略作收拾之后，就出去休息，顺手带上房门。 许明旭安置妥当小耗子，自己也跟着上了床，吹熄了蜡烛，继续说道：“至于别的地方……我看江丹社区这样，其实初衷是想安置那些退伍的军士，还有一些流民？” 屠浩点了点头：“嗯。”这个目的从来没明说，不过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出于这方面的考虑的话，其实边关更加合适一些。只不过那边问题太多，首先建材就不好调度。” 物资购买还是繁华一点的地方方便而且便宜。别以为小地方的物价就会低廉。在后世这方面或许会有所改善，但是在如今的大汉，其实普通老百姓的生活物资还是比较匮乏的。越是偏远的地方，就愈加的物以稀为贵。而且商品缺乏流通，很多东西有钱都未必能买得到。 对于屠浩来说，反倒是如何养活那些收拢过来的人，最不成问题。他多得是赚钱的点子，而且他大概知道章老板已经有了个模糊的工业概念，还保持着一种积极赞同的态度，不像是有些人把一些科技进步视作奇淫技巧，甚至不惜贬低工匠的地位。 要改变这些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是不妨碍屠老板一步步经营起来，至于过程中遇到的困难，总会有办法的嘛。 小耗子翻了个身，在美少年愈发硬邦邦的胸口，找了个窝团好了准备睡觉，迷迷糊糊间忽然听到美少年叫了他一声。 “小耗子？” “……” “这么快就睡着了？”许明旭有些失笑，这还真是沾枕即睡。 小耗子扒拉了一下他的衣服：“没睡着呢。” 许明旭听他声音清亮，显然是真的没睡着，就说道：“要不你找个折中一点的地方。真正背靠着边关也不好。边关多战事，若是有个万一，就谈不上安置。在边关和城镇中间，选一个适合休养生息的地方，再找陛下看顾一下，应该不难。” 美少年湿漉漉的吐息不断吹拂在他敏感的耳边。屠浩只恨自己现在年纪太小，不然被这么撩拨着，简直能立刻把美少年就地□□！ 他心神不宁，慢了半拍才接收到信息，不过脑袋还有些发麻，张嘴就说道：“厉害了我的哥，都懂得官商勾结了！”这扯虎皮的熟练度，简直了！ 许明旭翻了个白眼：“好好说话！什么叫官商勾结！”抬手给了他屁股一巴掌，“无论是安置流民还是军士，都应该是朝廷来做的事情。你去做这些不是不好，只是没必要你一个人做全了。总有一些小人会颠倒是非黑白。” 而且这几年皇帝的动作太多太大。他原先只是知道个大概，这几年来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皇帝发作了许多人，许多官员不是贬谪，就是干脆一撸到底，甚至还有锒铛入狱的。 这两天他在吏部统计那些卷宗，才整理了一小部分，就知道这个数字远比他以为的要多得多。而这其中少不了屠家的影子。 虽然他觉得事情总得有人去做，换做他自己也愿意去做，但是私心里却一点都不希望看到小耗子去站到那个风口浪尖上。 “听哥的话。这事情你都不用自己去想选址，明天看到了太子，直接找他讨教。他背后有的是人，给他们点事情做，省得他们老是谋划这个谋划那个的。”许明旭有个当太子太傅的爷爷，多少能揣测出一些背后的事情，“记得先告诉陛下，让陛下去吩咐太子做。” 耿直的屠老板一撇嘴：“啧，读书人。”果然啊，这肚肠九拐十八弯的，心眼墨墨黑墨墨黑的。 耿直的屠老板立刻因为太过耿直，被掐了一把屁股。 屠老板：美少年我告诉你，你这样很容易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的！ 作者有话要说：大太阳(☆▽☆)：期待！ 小耗子o(*▽*)q：你期待啥？ 大太阳?(?  ?)?：期待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77 (。-`?-)：泥萌这样是会被大姑娘打死的！ 小耗子 (。-`?-)：我要先把你打死！ 166阅读网 77 第七十七章　帮忙 - 户部郎 - 枫香 第二天一早, 许家几乎人人都很高兴。 许家的第三代除了许明旭之外, 确实就没一个争气的。可如果说像许明旭这样才能叫做争气，那全京城也没几个同龄人能说得上争气了。 所以撇开许明旭这种特别拔尖的一小撮人, 许老爷子觉得自己其他几个孙子，尤其是在江丹书塾念书的三个孙子，现在还能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们年纪小，好好琢磨琢磨，未必就不堪造就。再说，都是一脉相承下来的孩子, 许明旭能有这样的脑子, 那几个就真的会是笨蛋？ 许老太太心里明白透亮, 可是她对官场上面的事情到底隔了一层，并不太清楚。在她看来，屠浩和许明旭在做的事情，也就比小孩子过家家强一点。若真是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哪能让屠浩这么一个小孩儿来主持，哪怕这个小孩儿挂着一个庶吉士的名头, 这里面一多半还是因为他那个好爹。 之前屠夫子被禁足什么的, 在京城又不是什么秘密。无论是庶吉士的官位, 还是现在的事情, 那都是陛下给屠夫子的补偿, 未必见得是屠浩的真本事，当不得真。看看如今在屠浩手底下做事的那些人，不是一些像许明旭这样的芝麻绿豆官, 就是一些国子监里的学子，连个官位都没有的。 在她看来，反倒是这种情况，更适合自己那几个不成器的孙子——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情，犯点小差错也不要紧，就当是去见识见识，顺便要是能交上几个朋友，那是再好不过了。 不管怎么说，现在屠浩他们一起做事的人，那名气背景都是不错的。这应该是皇帝找了个借口给太子笼络交际将来的国之栋梁，屠浩不过是个由头罢了。 不过屠浩说的那个什么考试，也是不错的。有了这个过场，等孙子们进去了也名正言顺，面子上好看，外人也挑不出错来。这个屠浩年纪虽小，做事却真有一套。 老夫妻两个的想法虽然有些细微的差异，可是殊途同归，觉得这个名额，自己的另外三个孙子是铁板钉钉能得到的。 柳氏知道了非常高兴。两个庶子不去说他，她嫡亲的大儿子在进入了江丹书塾之后，为人处世稳重了许多，完全没了以往的跳脱，功课方面肯定也是长进的。考试就考试，她儿子难道还会怕了不成？ 许鸿渲知道了，冷眼看了看柳氏的兴奋劲，冷笑一声，提着鸟笼子出去遛弯，小声嘀咕：“烂泥扶不上墙，倒是会做白日梦。” 早饭异常丰盛精美，让屠浩恨不得打包带走。许老太太还真的给他准备了一个大食盒，直接就放在马车上，就连许明旭提起来都得用上点力气，屠小耗子是拿不动的。 沉得屠浩怀疑里面放的不是点心，而是贿赂他的金银珠宝。一会儿他打开箱子，会不会被闪瞎？ 小耗子搓了搓小爪子，翘着嘴角甜腻腻道：“哥哥，我看看呀？” 许明旭把手炉塞回到耗子爪里：“捂着，也不嫌冷。”其实现在的天气对他来说已经完全不觉得冷了，也就是早晚微微有些凉，但是他早晚都会打打拳什么的，反倒会热得出汗，完全不像这只娇气的小耗子，“应该就是那几样东西，一会儿到了衙门，可以分给大家吃。” 家里厨房会做的点心种类不少，但是拿得出手的，来来去去就那么几样。许明旭把食盒打开，一屉屉拆开给屠浩看，一边警告：“你刚吃了东西，现在不能吃。” “那好吧。”屠浩点了点头，一副非常乖巧懂事的样子，等许明旭把食盒还原，他才挪了挪屁股靠过去一点，“那我一会儿到了衙门吃一个吧？” 到衙门要得了一刻钟么？许明旭把蹭过来的小耗子往腿上一放，假模假样地拍了一下屁股：“不行。你要是把身体练好了，想吃什么都行。”小孩儿的官服穿得端正整齐，他怕把衣服弄皱，只是稍稍抱了抱，就把人放到身边，“要是我们还像在国子监里那样，住在一起就好了。这样我们每天早晚都能一起打拳跑圈，晚上还能一起睡，你晚上就不用怕冷了。” 是呀是呀，所以美少年你什么时候能让我娶回家？屠浩在心里老不正经地想，然后又顺理成章地进行了一些老不正经的心理活动，等到了衙门之后，他心情不错，给员工和助理们解答疑难的时候，语气都和气了几分。 团团太子觉得今天小屠夫子打板子的力气都小了，不禁有些方：“小屠大人，你可是身体不适？” “没啊。”屠浩奇怪地看了一眼团团太子。他从哪儿看出他身体不适了？ 团团太子：先生的心思太难猜。算了，他还是不猜了。 “明天小屠大人又要去尚书房讲课。”团团太子顿了顿，略微压低了一点声音说道，“明天母后和妹妹也要来听。” 屠浩点了点头：“哦，好啊。她们进度跟得上不？你做的笔记给她们看了？”转念一想，小脸一板，“不对，她们的作业呢？”竟然敢缺交作业？！胆子肥了！本先生的屠刀／戒尺，已经饥渴难耐了！ 团团太子还没意识到屠浩说的什么，一看到他这个表情，冷汗就要下来，快速说道：“不是不交，是有几个问题弄不明白，明天还要请教先生。” “好吧。”屠浩一想也有道理，补充道，“以后不准缺交作业。” 小屠夫子说一不二，第二天到了尚书房的时候，果然先查过了皇后娘娘和妮儿公主的作业，并且抽了妮儿和团团以及阿豹各一下。 阿豹一脸无辜：“妮儿错了题，自己挨打是应该的。团团哥替母后挨打也是应该的。干嘛打我呀？”还打得最重。 屠浩理所当然地说道：“你看你哥哥妹妹都挨打了，就你不被打，多不合群啊。” 阿豹圆溜溜的眼睛一瞪，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特么的好有道理！但是有哪里不对！ 屠耗子精：嘁，揍熊孩子还需要理由吗？不需要！ 小屠夫子杀威棒打完，开始今天的授课。今天的尚书房里，并不像之前那样做满了文武官员，但是人数也不少。 屠浩很顺利就结束了上午的课程，中午理所当然被皇后留了饭，趁着刚吃完还没开始正式工作前，他往皇后跟前凑了凑，小声说道：“婶子，您帮我一个忙呗？” 皇后笑眯眯地说道：“哟，还有咱们家小耗子办不成的事情呀？说吧，让婶子帮你什么呢？” 团团太子在边上喝着茶不吭声，暗想着这屠浩怎么就成“咱们家”了。 他爹和屠夫子有着师兄弟的情谊。但是君臣有别，这屠浩如今已经在朝为官，怎的还叫他母后“婶子”？ 妮儿看了一眼自家大哥，忽然皱了皱鼻子，往皇后身上一扑：“小耗子哥哥坏，让母后帮忙，不让妮儿帮忙！” 皇后把女儿的脑门一推：“你不帮倒忙就不错了，边上和你阿豹哥哥玩去。” 皇后拉着屠浩，叫上大儿子，三个人一起移步到另一处略小一些的厅里。宫女们已经摆上了茶盘，甚至给屠浩贴心地准备好了蜜水。 三个人都不是特别有空闲的人，屠浩只是简单讲了两句开场白后，就把自己的困难说了：“首要还是选址。类似江丹社区这样的地方，咱们大汉应该还是有的。只不过微臣还没出过京城，别的地方都不熟悉……” 老章一家对江丹社区都是知之甚详的。皇后比起太子来知道得要更清楚一些，明白这江丹社区远不如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中间还有她皇帝相公的一些谋划在里面。她几乎不用想，就正色道：“这是正事，也是要紧事。要是小耗子你不介意，婶子就占个便宜，我来出钱占上一半的股怎么样？当然，这选址的事情，还有将来采买用料的事情，就都交给我了。” 哪怕是屠浩这样的老油条，停了这话也感到有些脸红：“这、这不妥吧？”皇后这意思，分明是老章家来出钱出力，他大概就是负责一下经营管理，就能白占一半的股份，甚至应该还能掌握实际的经营权。这便宜占大发了！ 他这样想，其实皇后心里面也是一样这么觉得。不同的是，她觉得占便宜的人是他们老章家。 撇开她那皇帝相公的那些布置不提，现在在江丹社区安居乐业的，那可都是流民和退役的军士。如何安置这些人，是朝廷的事情，是他们老章家的事情，可是现在偏偏让一个小孩儿做了，这小孩儿做得还非常好。他们老章家也是要脸的，总不能平白无故地占了那么大便宜。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摆在眼前，不就是出点钱么？ 皇后表示，朝廷不出，她用老章家的私房钱出！ 屠浩想了想，这件事情要落到实处，中间的细节还有得好纠结，现在他倒是不必多纠缠这些，接着下一个问题找上了团团太子：“太子殿下，下官想再招募一些学子帮忙，否则按照现在的进度，恐怕费时太久。” 团团太子并没有一口应下，不解：“我看这两天的进度不是挺快的吗？六部衙门重地，实在不宜再让更多不相干的人走动了。” 小屠夫子：哦，臭小子想挨板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阿豹：团团哥要被打了。 妮儿：放心，你一定也会被打。 阿豹：为什么？！ 妮儿：小耗子哥哥说过的，这个叫连坐！ 166阅读网 78 第七十八章　为人宽厚 - 户部郎 - 枫香 团团太子的这句话, 表面上看只是一种疑惑不解。但是屠浩这个拥有两辈子经验的耗子精，要是听不出这话里面的意思，那两辈子就白活了。 团团太子的言下之意是, 老实做你的事情，别想着拉帮结派！ 换了自家的小辈敢这么和他说话，屠浩的尺子马上就能抽上去。但是毕竟身份不同，哪怕是他之前打太子的板子, 也是做戏居多。 他更不能直接怼回去，说团团太子是个大傻叉。现在这个数据库的整理，是在给他自己结党营私么？是在给太子攒班底啊！ 果然，之前一直听别人说太子为人宽厚, 实际上这根本就不是一句赞美的话。这不就跟他以前夸人老实，实际上暗骂这人呆头呆脑一个样子么？ 这太子有点蠢。他是不是该为自己将来小小考虑一下, 总觉得跟着这样的老板, 前途不太光明。 屠浩心念电转，谁都不知道他在短短的一个呼吸间就已经想到了要跳槽。 再开口的时候，他依旧是一副略显绵软的少年音色，神情间也是万分疑惑的样子：“可是现在的速度并不快啊。照着现在的进度, 两个月之内，能够把近十年的信息采集整理完毕就已经非常勉强了。再加上后续的图表制作之类的工作，最起码还要再一个月的时间。这还只是一个吏部，还只不过是近十年的数据。六部之中，吏部的数据应该来说还算是相对比较少的，换做户部的话, 三个月的时间绝对不行。 如今参与这项工作的人，不说各位同僚都有自己本身的工作，就是国子监的学子们，也都需要时间来学习巩固自己的课业。 更何况，图表的运用并不仅仅在六部，在其它地方也有着诸多的用途。现在的这一批人学会了，掌握了，让他们再分别去教导其他人，并且推广开来，才是更加有效率的做法。” 屠浩说的很在理，团团太子心里面也觉得没错，可是总有一种被顶撞的恼怒。 倒是皇后开口说道：“好了。小耗子你把这件事情写个折子，让陛下来定夺。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做事吧。”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儿子，心里面叹了一口气，“太子也是。” 现在这个家，还轮不到太子当家做主的时候。这小子看着稳重，有时候却又难掩激进，还需要多磨砺磨砺。 两个人出了皇后的宫殿，就招呼之后分道扬镳。太子下午依旧要上课，却不是屠浩的课。屠浩照旧到吏部自己的临时办公室坐镇，坐了一会儿，发现这些人不愧是国家级别的菁英，不过两三天下来，现在的工作已经驾轻就熟，几乎已经用不着他了。 他也觉得再让这些人做这些重复的机械劳动，完全是浪费人力，更加坚定了招一批基层员工的想法。他看了看自己已经出得差不多的卷子，卷起来袖好，串门去！ 许明旭小声叫住他：“干嘛去？” 屠浩正好想起还漏了东西，回过头对上美少年特别好看的脸，下意识就露出一个天真可爱／色眯眯的笑容：“找赵大人有点事。”他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前后后看了看，又找了一遍抽屉，无果。 许明旭看到呆滞住的小耗子，抿唇一笑：“找点心呢？” “啊。”屠浩呆呆地看过去，心中涌起一个特别可怕的猜想，“不会全都分完了吧？”一块都没留给他？ 许明旭觉得自己这一个头点下去，小耗子能哭出来，心里面一边暗乐，到底不忍心把人逗哭，一边从自己的桌子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碟子：“喏，给你留着呢。” 比起完全没有，这硕果仅存的一个点心简直在发光。屠小耗子心满意足，恨不得扑过去给美少年一个么么哒。 吃过点心之后，屠浩的心情特别好，走两步就要跳一步。偶尔抬头看见的人，都不禁莞尔，觉得小屠夫子尽管凶了一点到底还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孩子。 去年的官员考评已经结束，这会儿不是吏部的忙季。事情还是有一些的，不过大部分下面的官吏都能搞定，赵侍郎这会儿倒是略有一些清闲，看到屠浩蹦跶过来，觉得在像六部这样的地方看到这么小的孩子还是挺有趣的，不禁想到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子侄辈，就亲切地招待了他。 屠浩也对赵侍郎十分恭敬，问了一堆的问题，也没让人觉得烦。 赵侍郎当然不觉得烦。 从立场上来看，他也是坚定的皇帝嫡系，和屠夫子是站在一边的。对于屠夫子的接班人，他对屠浩多关照一些总不会错。 再说屠浩问的这些问题，由浅入深，到最后小盆友两三下画了个大概的图表，他已经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屠浩看着自己整理的绩效考评表，对着赵侍郎再确认了一遍：“赵大人，应该就这几项内容，没什么疏漏了吧？”其实具体数据他经过几天的卷宗整理，差不多已经知道了一个大概。不过事情既然是人在做，总免不了有一些法理不外乎人情之类的情况存在，再加上一些其它情况，得出来的结论有时候难免偏颇。 赵侍郎点了点头：“确实没有什么疏漏的了。”他看看屠浩抖了抖图表，准备卷起来走人，赶紧说道，“小屠大人，要不你这张表，让我抄录一下？” 屠浩断然拒绝：“这还是草稿呢。既然赵大人觉得还不错，那我明天整理一份样稿给您先过目。时候不早，下官先告退了。” 赵侍郎看着小孩儿蹦跶走的背影，简直追之不及。不，我觉得草稿也很好啊！样稿什么的……好吧，他还是安心等明天的样稿吧。 这一等就等到了第二天下午。 小耗子才迈着小短腿慢悠悠地晃过来串门：“对不住，让赵大人久等了。样稿刚整理完，可能还有些疏漏，您先看看。” 赵侍郎觉得开门见山的小盆友很讨人喜欢，招手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我先看看。” 两个人一边看一边讨论，在御书房里，章师叔拿到了屠浩的折子。 屠浩的折子写得一板一眼，并没有什么花团锦簇的地方，看着却最是舒心。就连这些天整理奏折的庶吉士们，也觉得要是所有折子都这么写就好了，得省多少事情？ 章师叔很快就把奏折看完，吩咐边上的李公公：“你去找小耗子，让他拿卷子过来，朕先看看。” 李公公应声而去，很快就从屠浩那儿拿到了三份卷子。 屠浩出卷子还是按照自己的习惯，填空题、选择题、问答题什么的来。这在章师叔看来还是很新颖的。而且由于考得是算数，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像别的题目，容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章师叔很快就过了一遍，看看自己今天的公务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就站起来把卷子交给李公公：“拿上。太子他们这会儿还在尚书房吧？” “是的，陛下。” “嗯，让他们先做一做。”老章对自己的儿子特别严格之余，其实心里面觉得自己儿子们还是很聪明的，“做错了，打板子。” 李公公：不，老板，您不能跟小耗子学！这样阿豹要被打死的！ 老章突然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突然停下了脚步：“不去尚书房了，让人去把太子和老三叫来，去老二那儿，再叫上皇后和妮儿。” 李公公心里面一万个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按照章老板的命令执行了下去。 于是，老章一家很快就在二皇子常年飘着药香的寝殿集合，摆开桌椅开始……做卷子。 章老二是个特别清瘦的小少年，样子看着也就和屠浩差不多大，实际上却要比屠浩还大两岁，一张脸白得能看得到血管。这会儿他抓着笔，一脸木楞：不是很明白现在是怎么一回事情。 妮儿看到自家二哥发呆，说道：“二哥你慢慢做，咱们现在不是正式的考试，不用计时。” 阿豹也跟着说了一句：“就是，现在小耗子哥哥不在，不会打板子，不怕！” 常年卧床休养，不太理解现状的章老二：所以那个“小耗子哥哥”到底是何许人也？连他这个三弟都会害怕？ 这几年来，他从自己的弟弟妹妹和父皇母后嘴里，听了不少屠浩的事迹。尤其是最近，他还从自己的太子哥哥那儿拿到了小屠夫子布置的作业，也是第一次做作业交作业，甚至还得到了小屠夫子认真批阅后的作业。 团团太子在自己这个病弱的弟弟面前，也顾不得对屠浩的那点微弱的介意，跟着安慰：“是啊，二弟，你慢慢做就是了。” 按照屠浩的规定，考试时间是一个时辰。 李公公负责计时，试卷的答案也在他手上。 等一个时辰过后，老章家一起对答案算分数，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阿豹！你上课的时候听得什么呢？满分一百分，你给老子考三十六！”当爹的很森气！ 皇后慢条斯理地一摊手。身边伺候的大宫女心领神会地递上了早就准备好的戒尺。 阿豹拔腿就要跑，却架不住身手不够灵敏，被功夫始终没落下的皇后逮了个正着。 皇后照着蠢儿子的屁股就是pia的一下。 章师叔听着声响就是一抖：“皇后啊，这打得太重了吧？可别打坏了。” 皇后又是pia一下下去，慢条斯理地说道：“陛下您别着急，等臣妾先把这个考了三十六的打完，再来打你这个考了五十九分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耗子（＞▽＜）：章师叔怕老婆！ 章师叔╭(╯^╰)╮：胡说！我不怕的！ 小耗子(￣￣)：那你抖什么？ 章师叔╭(╯^╰)╮：我这叫虎躯一震！ 皇后(￣￣)：哦。 章师叔：Σ( ° △ °|||)︴ 小耗子o(*≧▽≦)ツ┏━┓：快来人，章师叔的虎躯要震塌了！ 166阅读网 79 第七十九章　抄试卷吗？ - 户部郎 - 枫香 出考卷嘛, 屠浩还是很规范的，譬如说会在试卷的每一个题型后面，注明每一小题两分什么的。值得您收藏 当然也包括了卷头上写上满分一百分, 及格六十分的字样。 老章一家六口人，最后得出的成绩，最低分是阿豹的三十六，另外一个不及格的就是章老板本人了。 章老板的老脸有点挂不住, 清了清嗓子企图转移注意力，夸奖自己的另外三个子女：“妮儿和壮壮考得很好，团团你还要再努力努力。”壮壮是二皇子的小名。这孩子身下来体弱，爹娘给起个壮实的名字。 妮儿考了七十三分, 壮壮考了六十八分，分数都不高。 团团太子考了七十九分。他听到皇帝老爹的话, 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是太子, 本来就应该比弟弟妹妹们要考得好。满分一百分，他错了那么多道题呢。 全家最高分是皇后，九十五分的成绩，简直就是鹤立鸡群！ 老章：娘子好厉害。 皇后看了老章一眼。 老章赶紧正襟危坐：娘子越来越厉害了！ 皇后揍完了最蠢的一个儿子, 开始给自己相公和儿女们讲题。 三个儿子还是第一次被自己母后这么正正经经地上课，大气都不敢喘。这可比什么太傅什么小屠夫子都要厉害多了！ 屠浩不知道老章一家因为他的几份卷子，发生了一场凶残的家暴，照旧每天上班。不同的是，他现在的活动范围不再局限于吏部的小厢房里，而是被赵侍郎提溜着和吏部的几个头头脑脑时不时开个小会, 拿着一张表格反反复复地研究。 多次删改修正之后，几个人都觉得没有太大的问题了。 屠浩笑眯眯地拿着最终定格的考评表：“嗯，初稿这样大概就行了。”所谓的初稿可不是一张表格。大汉朝如今的官职有多少，表格就有多少。他们这几天看着就是开开碰头会，实际上的工作却并不轻松。 赵侍郎几个一听，喝到嘴里的茶差点要呛住：“这还不能最终定稿吗？”他觉得按照这张表格来考评，会比以前考评起来要清楚明了得多。而且关于官员考评的项目每一样都考虑到了，评分标准也清晰。他们吏部的工作效率无疑会大大提高，准确性也会提高。 屠浩把一张张考评表按照次序整理好，准备带回去先装订：“当然不是。这一份不过是参照了近两年的数据，等近十年的数据出来，肯定还需要做一些调整。这一份……” 赵侍郎：就留在他手里！ “……我就先带回去了。”屠浩说完，就客客气气地和一众吏部的头头脑脑道别，开开心心地带着初稿走了。这一份他得用来上课，总得让学生们看到自己这段时间的劳动成果。 赵侍郎追之不及，回过头看看和自己一样哑口无言的同僚们，忍不住摇了摇头笑骂了一句：“这小耗子……” 吏部尚书秦弘盛笑呵呵地接口：“还真是了不得。” 他当吏部尚书也不是一年两年，算上在吏部做事的时间少说也有个十几二十年。这么多年以来，他们吏部的方方面面多少都有了一些改进，然而现在一对比屠浩的这一出，却只能说一直是在因循守旧。 这时候，一位吏部郎中搁笔站起来，将手中的纸分成两叠递给两人：“赵大人、秦大人，你们看看可还有疏漏之处？” 呈上来的东西，分明就是刚才被屠浩拿走的初稿！ 要知道他们是一边讨论一边修改的，改完核对一遍，屠浩就卷走了。 这位吏部郎中在边上也就是提供一些资料之类，话都说不了几句，没想到竟然把初稿给完全记了下来！ 两个人一合计，决定：“屠大人大才，竟然有这么一个儿子，着实令人羡慕啊！” “是啊，咱们得去好好谢谢屠大人。” 嘿嘿嘿，生了好儿子又怎么样？你们户部还不是抢不过咱们吏部，炫耀去！ 要说六部中间，最需要数据统计的肯定是户部。户部主管天下钱粮，可以说成天都在跟数字打交道。可是为什么屠浩的第一站选择了吏部而不是户部呢？ 屠夫子看着两个炫耀的同僚，一张终年能够吓哭小盆友的脸上纹丝不动：“户部事务繁琐，怕是不容易直接上手。考评一事，家中原就有章程，倒是便宜。” 嘁，以为他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来炫耀的？他儿子只不过是拿这两个家伙练手罢了，还真当一回事情，竟然炫耀到了老子头上！必须果断炫耀回去。 秦尚书顿时有些炫耀不下去了。 赵侍郎也纠结：“原就有的章程？”你们家拿着吏部考评官员的标准来考评家丁的吗？！我读书是没你屠夫子多，你莫驴我！ “是啊。”屠夫子悠悠然地喝了一口茶，“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平时就由得两个小孩儿在家里胡闹。” 这是能够胡闹出来的吗？！ 胡闹不是像他们家的熊孩子那样上房揭瓦吗？！ 秦尚书和赵侍郎不约而同，感觉到有些胸闷，觉得这户部是不能待了，他们还是赶紧回他们的吏部为妙。 屠夫子一对二，大获全胜。嘁，想跟老子斗，也不看看那是谁的儿子！ 吏部的厢房里，这一刻一改之前的忙碌场景。所有人都停下了笔，整理好了被卷宗堆满的桌案，甚至有小太监泡好了茶，摆上了精致的茶点。 小屠夫子的教学ppt又重出江湖，让这些埋头工作了了小半个月的青年才俊们，恍惚有一种重见天日的错觉。倒不是他们觉得这些天的工作乏味枯燥，其实在他们常年的学习工作经历中，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枯燥；能够那么快看到自己的劳动变成成果，哪怕只是一个阶段性的成果，他们也觉得非常厉害。 屠浩讲得很认真。他比眼前这些人多的，不过是上辈子的一些经历，但是他自认为脑子不会比这些人加起来更加聪明。他上辈子也不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现在讲解起来更加注重的是一些基础，更多的运用和运算方式，这些菁英们会在以后的实践和生活中得到更多的启发。 小少年的声音清亮，讲课的过程中，厢房里时不时传出阵阵笑声，引来吏部的一些官吏纷纷驻足。然后他们一听就入了迷，直到中间休息的时候，他们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还有许多事情没做，只能遗憾地匆匆离去。 第二天，小屠夫子上午缺课，被叫去了御书房。 下午，屠浩就宣布了一条消息：“考试，招人！” 他说是要考试，先发了三套卷子下来，让他们先做。 做题，在座的这些人都非常熟悉。哪怕是屠浩那些花样繁多的题目，他们这些天也做了不少，现在看到卷子完全不怵，纷纷利落地将桌案整理干净之后，开始做起了题目。 考场秩序十分良好，连个监考老师都不需要。 同时，京城包括京畿地区的衙门纷纷张贴告示，通告朝廷招收一批算数好的临时工，待遇福利从优，做得好还有机会转正，有兴趣的人可以在十日内前往当地的衙门报名，然后参加统考。告示后还附加了三份模拟卷。 这么一个消息一出，顿时在读书人的圈子里就炸开了锅。 要知道现在这年头能够读书的人数量非常少，然而在这些非常少的人中间，也仅有比例特别小的一部分人，才能够当官。 现在摆在眼前的，哪怕只是一份临时工的工作，也足以让一些高不成低不就的读书人兴奋到摩拳擦掌。 毕竟很多读书人在内心都会暗搓搓地觉得，自己没能当上官，只不过是因为自己的背景不够关系不够，却不会觉得是因为自己的水平不够。再说算数这种东西有什么难的呢？就算他们有什么不明白的，不仅有十天的时间准备，而且还有模拟卷呢！ 一时间，衙门的告示板前，一些读书人纷纷抄阅模拟卷，有些甚至直接就在边上解答了起来。 十天后，各地衙门的报名表全都交了上来，报考人数出奇的多。 这一次的考试和以往那种老师随口布置一个句子或者一个词语当题目不一样，各种各样丰富的题型题目，让这些考生们挨个抄题目也不是不行，只是总觉得有些浪费时间。 可是也不能让他们直接抄好了再发下去给考生们做。他们没这闲工夫。 面对这样的困难，小耗子搓了搓手，又搓了搓手，嘿嘿一笑：“我来试试吧？” 自家书房里，屠老爹被自己儿子笑得毛毛的，忍不住一巴掌轻轻地撸了一下他的小脑袋：“好好说话！”又一想自己儿子才那么丁点大，就要进入官场各种被拘束，到底有些舍不得，又说道，“注意在外面别这样。”在自己家里，还是随意一些得好。 “嗯！”屠浩抱着自己出好的题目哒哒哒跑了出去。 第三天，就连章师叔都已经决定让考生自己抄题了，却见屠浩吃力地抱了一卷封好的纸呈上来。 照例，交到皇帝手上的东西，是要先检查过的。李公公小心拆开外面糊好的纸，露出里面一张张簇新的一模一样印满了考题的纸。 章师叔的第一个念头是：为了个卷子，还专程刻了板子？这个念头他忍着没说出来，但是第二个念头：“这最后怎么多出来一道题目？！”师叔还看不懂！ 166阅读网 80 第八十章　附加题（上） - 户部郎 - 枫香 大汉朝的官员是全国最优秀的一批人吗？ 答案是肯定的。 那么, 除此以外，全国就没有优秀的人了吗？ 答案必然是否定的。 面对多出来的那一道题目, 屠浩的解释很简单：“前面的一百分只是为了筛选足以胜任工作的人选。这道附加题，则是用来挑选值得培养的人才。” 不管怎么说, 六十分的及格线远远不足以挑选什么菁英, 但是稍加培养之后，用来做做一线的工作足够了，并不需要特别厉害。 而能够完成附加题的菁英坯子，就可以针对性培养。计算机虽然还很遥远，但是也可以慢慢数字化起来嘛。图表的制作并不是说中央一地完成就可以了的，最好还是逐步全国推广开去, 也方便发现问题, 做针对性的对策出来。 御书房里, 章师叔像是第一次认识屠浩一样, 仔仔细细地把屠浩重新审视了一遍。那不是一位长辈审视晚辈的目光，而是一位帝王审视臣子的目光。 屠浩也是第一次真正感觉到什么叫皇帝, 亚历山大之下, 不消片刻就头皮发麻脑袋放空。 章师叔过了好半天，才点头说了一句：“很好。这件事情, 你看着办吧。”然后挥挥手让他出去。 屠浩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李公公上前, 小声重复了一遍，他才恍然大悟，出门的时候还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幸亏李公公眼明手快地扶了他一把。 章师叔见状, 刚才的威严模样瞬间消失不见，哼了哼：“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小了点。” 李公公低头在边上伺候，心里也跟着哼了哼：欺负小孩儿算什么本事！人家小孩儿干了多少事情，可比朝中泰半混吃等死的强多了。亏人家还叫您一声师叔，啧！ 屠浩一直觉得自己的胆子不算小，可今天才知道自己还真的就是耗子胆。他从御书房出来后，回到吏部自己的临时据点，发现美少年不在，顿时就哒哒哒跑去户部，找到自己的亲爹，也不管旁人，扑到老爹的胸口直接一窝。 屠夫子被撞得往后一仰，幸亏有个椅背靠着，不然得被撞到地上去。屠老爹各种意义上吓了一跳，把手上的毛笔往笔架上一搁，抱着自己软绵绵重敦敦的儿子，担忧地问：“怎么了？” 屠浩不好告黑状，闷声：“没怎么。”反正说来说去就是他胆子小，人家章师叔也没拿他怎么样。 身为户部尚书，屠夫子当然不是光杆司令。他自己的办公室里，还有几个辅佐的官吏。他们和屠浩接触不多，但是对屠浩这个顶头上司的儿子，可谓耳熟能详。在他们的印象中，小屠夫子年纪小归小，但是人很靠谱。尤其是好用的点子一个接着一个，让人不佩服都不行。 他们对于自己的顶头上司，那是更加了解。屠夫二字，足以表达他们的水深火热。 现在嘛，原来屠夫之家也会父慈子孝啊？ 嗯，这样的说法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是那么严厉的屠夫子，对自己儿子的时候，原来是会溺爱儿子的人啊！ 曾经有幸在尚书房里听过小屠夫子上课的少数几位官员，在内心翻了个白眼。少见多怪，屠夫子还会给自己儿子喂馄饨吃呢。 儿子当前，屠夫子根本懒得理会自己的同僚们到底在想什么。他仔细看了看儿子的样子，也不像是在哪里受了委屈，稍微放下一点心来，现在既然儿子不想说话，那他也不好追问，干脆让小耗子膏药贴好，左手拍耗子，右手继续处理公务。 屠小耗子在老爹的怀里蹭了蹭，打了个哈欠，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充满温馨的画面并没有持续太久。金玉其外弱鸡其中的屠夫子很快就腿麻得不行，他又抱不动儿子，多少还有点顾忌着自己的老脸，连求救都没法求救。 好在没过多久，许明旭见屠浩久久不回，找了过来：“屠大人……” “许少郎，快来把小耗子带回去。现在是什么时辰，赶紧回去做事。”屠夫子看到许明旭简直像是看到了救星。 许明旭忍着笑，一本正经地回答：“是，大人。”然后一伸手就把屠浩一背，走了。 旁边的官员们：所以，为什么你们都不把人叫醒呢？ 上班时间公然偷懒的小耗子，被许明旭背回去之后，依旧睡了个昏天黑地。 许明旭揽着自己的小耗子贴，手上动作一点不慢地处理公务，等时间差不多了，才把屠浩叫醒：“小耗子，起来吃核桃酥了。” 一秒钟睁开眼睛的屠浩，端端正正地摆好吃点心的动作，三秒钟后才反应过来：“哼！”骗小孩儿，好玩吗？ 系统：您的好友【小屠夫子】已上线。 屠浩吧嗒吧嗒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看到之前送到皇帝手上封好的卷子，这会儿已经在自己桌上，就拍了拍手：“大家先把手上的事情停一停，我们先做个随堂考试。” 大家伙儿已经很习惯小屠夫子的各种考试。大汉朝的菁英们全都有条不紊地做好考试准备，表情镇定自信，和后世听到考试就颤抖的学渣们完全不一样，让小屠夫子的恶趣味一点都没得到满足。 试卷很快就被发了下去。卷面上一看就不是人工抄写的字迹，让这些菁英们有些疑惑。雕版的价格不菲，而且费时日久，眼下的这卷子……他们不由自主看了一眼被小太监带着去洗漱的屠浩，纷纷将疑惑吞回到肚子里。 小屠夫子既然把卷子都拿了出来，那肯定会说是怎么做到的。能够用来印这些卷子，显然成本不高，甚或是低廉；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印出来，显然这种方法十分方便快捷。若是这种方法…… “笃”地一声轻响，打断了他们的各种心思。 小屠老板满意地看着埋头开始做题的手下们，洗了一把脸，感觉脑子终于开始转了起来，回过身开始和太子小声讨论起关于祥瑞的调查进展。 太子在这方面确实需要指导。数据的采集和统计，并不是表面看来那么简单。作为第一件交到自己手上独立去做的事情，太子非常重视，各方面都力争完美。 屠浩对此表示赞同。小朋友做事，如果一开始就学会敷衍了事，那将来还了得？尤其当这个小朋友不出意外的话，将来还会成为一国之主。 团团太子对屠浩有很多看不顺眼的地方，像是屠浩各种不守规矩，今天还公然在衙门里睡觉，要不是父皇母后各种叮嘱，他几乎要让人给屠浩一点教训！ 但是现在这么坐着，听着屠浩一点点耐心地教导他引导他，团团太子又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位臣子，实际上是个比自己三弟大不多一点的小孩儿罢了。想想自己阿豹三弟是个什么样子，再看看人家屠小耗子是什么样子，他突然就…… “殿下在想什么呢？”小屠夫子下意识去找戒尺，对上课走神的学生十分不满。 团团太子还没意识到凶巴巴的小耗子生气了，下意识回答道：“想着回去考校阿豹的功课。”身为皇子，必须文武兼修。今天就去考校老三武功吧？团团太子立刻就愉快地决定了。 哦，当哥哥的要给弟弟一点教训了！考校功课这样的说法，对于小时候在叶家长大的屠浩来说，简直太熟悉了。 好吧，教训弟弟是正事。小屠夫子表示原谅了学生上课开小差。 不知道自己被大哥惦记上的章阿豹，此刻的日子过得并不轻松。三十六分的成绩让皇后特别震惊，决定亲自盯着这个三儿子的功课。 阿豹是老三，不出意外的话，将来会有自己的封地，说不定还会镇守边疆。这都不是靠着所谓的机灵，实际上的傻玩能够解决的。 “阿豹你今年也十岁了，满打满算过上六年就要去封地。到时候封地如何治理，你得自己心里面有数，还得有自己的手段。”皇后摆摆手，一溜的宫女太监就流水一样地摆上一摞又一摞的书册卷轴，特意空出来的一间宫室，很快就摆了个满满当当，“今日起，母后就一点点教你。若是学不好，你将来也别去封地了，留在京城当个傻王爷吧。” 皇后母仪天下多年，也就是近些年才算是太太平平地守着后宫，早些年完全是皇帝的泰半助力。治理地方，甚至于上马打仗，她都是实实在在经历过的，做得还不比朝中的那些能臣干吏差。她说要教导一位皇子成为一位合格的帝王，或许还有所欠缺；但是只是教导一位王爷，那她的本事是绰绰有余的。 家里大的两个，对那个英姿飒爽的母后，还有些印象。小的两个则被娇宠惯了。就像现在的阿豹，刚开始被吓了吓，很快就不以为然，只是面上摆出恭敬的样子，还给自己母后出主意：“母后，那壮壮哥和妮儿也该来一起听听。” 没道理只有他一个人被拘着！是兄弟的，有难同当！ 知子莫若母。皇后哪里会不明白自己这个蠢儿子的小心思。但是她一想，觉得也有道理，让人去叫了儿子女儿过来。 老三是蠢得让人担心。可是老二别看现在身体不好，身份上也一样是皇子，将来还是到封地去更稳妥一些。老四是姑娘，总是比儿子更让人操心一些，多学一点总不是坏事。 老章家的家庭课堂雷厉风行地开班了。 学生阿豹翻开教科书的第一页，怪叫一声：“母后，为什么这书页上画着一只小耗子？！” 作者有话要说：小耗子↖(^^)↗：我要快点长大！ 阿豹↖(^^)↗：我也要快点长大！ 小耗子(☆▽☆)：长大了，就没人管我吃零食了。 阿豹(☆▽☆)：长大了，就没人让我做功课了。 小耗子﹁﹁：嘁，小孩子！ 阿豹﹁﹁：嘁，小孩子！ 江丹社区小耗子专卖店·屠氏特供产品 编号产品名称用途隐藏属性 01小耗子图章印在书页右下角，用于编码震慑熊孩子 02小耗子膏药撒娇专用亲密度＋10 03暖小耗子宝宝贴卖萌专用亲密度＋15 166阅读网 81 第八十一章　附加题（下） - 户部郎 - 枫香 教科书上为什么有小耗子呢？ 那当然是因为这些教科书原本就是屠浩编的, 用来教屠英的。 天家自然有一套教育皇子公主的方法。皇后觉得那些都由专门的人教导, 她干脆就教一些别的。屠浩用来教导屠英的这些教材就挺好的, 由浅入深，生动活泼，又实用, 还都是现成的。 不用白不用。 这些事情屠浩倒是不知道。章家婶子直接找屠英要的。 屠英看到这些个教科书, 只会想到自家书房里那一摞还没用完的戒尺, 再说自家的习惯基本上都是一式三份。她送给了皇后一份，自家还有两份呢。 屠浩这会儿一边给太子开小灶，一边监考。 许明旭等人做题，可不像是阿豹他们做题。讲真，他们的脑子确实要比阿豹好使，毕竟一个个都是菁英中的菁英, 阅历也丰富得多；再加上他们这些天密集型地就在做这些考题上的事情, 听屠浩讲课也多, 当然不是阿豹，甚至是皇帝所能比拟的。 团团太子也留心着众人做题, 发现这些人几乎保持着一致的速度，一道题一道题地做下去，几乎没一点停顿, 心中暗暗咂舌。再一想到自己之前做题的时候, 他就忍不住有些惭愧，一边又为了将来的大汉有这样一群优秀的臣子感到高兴。 但是再怎么优秀，这些人的水平还是有参差的。考题是一道比一道难, 越到后面越能看出水平的差异。 只是这份考卷的主旨毕竟是为了挑选合格的人选，所以总体而言难度并不高，题目也都是偏向于基础。然而附加题就不一样了。 很多人从一开始的表情轻松，到渐渐严肃，再到微微皱眉沉思，几乎不约而同都卡在最后一道题目上。 许明旭就坐在屠浩对面，面对比之前多出来的附加题，只不过是笑了笑。他是做惯了屠浩出的卷子的。虽然以往他没做过附加题什么的，但是以他对小耗子的了解，弄出点新鲜事情才是小耗子啊。 他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就继续开始答题。 附加题对他而言构不成难度，只是需要注意的地方更多一点，计算更加复杂一点罢了，只要认真仔细，答案还是不难得出的。 其他菁英们其实也差不多，速度明显放慢，但是最终都没有停笔。 对于这些菁英们都觉得有些难度的附加题，对于那些参加考试的学子们，那就更加难了。 两天后，被集中起来进行考试的学子们，也得到了一份类似的考卷。 经过了几天的琢磨，他们对这一次考试不说信心十足，最起码也是心里有底。 许家三兄弟被家丁簇拥着送进考场，想到自己爹娘的嘱咐，都不由得就是一声叹息。 送考这样的事情，一般女眷都是不会跟来的。柳氏出门的时候对自己的嫡子和两个庶子都是信心十足：“认真考，咱们总不能比不上你们七弟。” 三兄弟心里面想着，他们要是能比得上自己七弟，难道还会被抢了国子监的名额？ 至于难得尽到一点父亲义务的许鸿渲，倒是把他们送到了考场外，临考还交代了一声：“反正也考不上，就当是去长个见识。早点出来，爹带你们去吃酒。” 三兄弟怀揣着一肚子的五味杂陈进了考场。考试时间只有一个时辰，检查十分严格，就连笔墨纸砚都是考场备下的。 三个人磕磕绊绊地把题目做了下来，看到最后的附加题，三脸懵逼。其余大部分学子也是一个样子。 模拟卷上没有这么一回事情啊！ 少数几个在琢磨过后，就开始动笔解答起来。其余的要不就是干脆回过头去检查前面的题目，要不就是胡乱写上一些自己都不明所以的东西。 屠浩算着时间那边开始考试了，就照样给自己的储备干部们也发了一份一样的卷子。 上一次的模拟练习卷，小屠夫子感觉还算满意。算上附加题，总分一百二十分的卷子，这二十人的平均分也是一百二十分。让小屠夫子感到欣慰之余，也有些小小的遗憾，竟然找不到理由打板子什么的。 团团太子自己暗搓搓地跟着做了一遍，成绩比起上一次来进步了不少。如果没有清一色的满分做对比的话，一百零八分的成绩也非常高了，可惜…… 团团太子对自己很不满意，最近往小耗子老师这边跑的次数就更勤快了，听讲也更加认真。 小耗子老师表示满意，扔了一本自编的习题册交给团团太子打发无聊，自己纠集了所有手下开始紧锣密鼓的阅卷工作。 这一次报考的学子数量惊人。试卷的印刷虽然因为活字印刷的及时出现，得到了拯救，但是批卷阅卷还是得人工来。 为了避免作弊，名字全部都是糊好了的。 二十个人加班加点地批完之后，还得经过三次审核，以避免犯错。 轰动整个京畿的统考活动的结果，在三天后张榜公布，一同公布的除了名次和具体分数之外，还有考卷的标准答案。 结果一出，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这一次，江丹书塾除了许家三兄弟之外，也有许多学子参考。这一次放榜，不管是书塾的先生们对自家学子们多么的不看好，但是作为对学子们的进取精神的鼓励，到底不好太泼冷水，干脆带着所有参考的学子浩浩荡荡地过来了。 张榜的地方有很多处。当初张贴了多少告示，现在就张贴了多少榜单，但是告示栏前面还是人头攒动。除了有参考的学子之外，还有家丁之类，更多的则是看热闹的。 江丹书塾的学子们其实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水平，这一次是真正的重在参与，找自己名字的时候，都是从最后一页开始找起，没一会儿就找齐了全部十六个名字。 “一共参考的有一千零八十六人。你们中最高的名次是六百九十六名，最低的是八百三十七名。”揽月先生依旧是一张笑眯眯的脸，甚至还点了点头，“不错，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今后还需更加努力。” 他是觉得真的不错。这些少年们可不比国子监的那些认真苦读的学子，在送进书塾之前，全都是真真正正的纨绔子，字都没认全，现在参加京畿地区的统考，能考出这样的名次来，可以说已经改头换面了。自己作为山长，也觉得这么多时间精力没白花。 刚才还私心里觉得自己考得很不错的学子们一听这话，顿时就绷紧了皮，一个个条件反射地摆正姿势，坐姿端正，站姿挺拔，再一看揽月先生笑眯眯的脸，就是头顶心一凉。 ＃总分一百二十分，他们最高才考了五十分！＃ ＃这一下回去不是简单的绕山跑圈能够解决的了！＃ ＃娘啊，明年今日就是儿子的忌日，要记得给儿多烧点纸钱！＃ 陪同而来的一部分学生家长们，倒是觉得很满意。哪怕做家长的总觉得自己家的孩子哪儿哪儿都好，但是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自家的孩子真的比得过榜上所有的那些人。 参加这次考试的人，并不全都是默默无闻的，其中有一些还是当地叫得出名号的才子。现在嘛…… ＃嘁，看看那谁家的谁谁谁，平时吹得跟能上天似的，不就考了个八十多？＃ ＃自家娃儿要不是平时光顾着傻玩，现在认真起来，也就比别人差了一丢丢！＃ ＃山长真是厉害，可惜身有官职不好直接感谢，要不回去给书塾置办点什么东西吧？＃ 几个家长相互对视一眼，随便这么一合计，每家拿出个五十两一百两的，凑起来也不少了，只是拿来添置什么，还得好好商量商量。 在这些兴奋的家长和学子中间，许家三兄弟一脸丧考批的样子，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三个人凑在一起，头碰头地做下了最坏的打算。 “这次我才考了三十九分，回去会被奶奶打死。” “放心，有四十一分的二哥陪着你。” 假装考得最好的许大哥，默默望天不做声。他这次也就考了四十五。和自家兄弟相比，也不过是矮子里拔长子。但是有些话他不好在兄弟面前说。他总不能说，家里的家业前程从来就不指望着两个庶弟，弟弟们考得不好，也没什么打紧。他连个六十都没考到，那才要被教训。这不是安慰，这叫扎心。 进入江丹书塾念书之前，他一直自视甚高，觉得自家七弟没什么了不起的，也不过是会做戏。十来岁的小孩儿，哪能看得出谁能念书，谁就念不好书了？他也是忙于交际，才没空看书，换了让他进了国子监，那现在家里老七的风光不就是他的了？ 他是嫡长子，哪怕再不成器，家里长辈对他也是十分看重的，尤其是他的母亲。他也对母亲的话深信不疑。直到进入江丹书塾一段时间之后，他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多么的可笑。 文不成武不就，乃至于比起他向来心里面有些看不上的那些纨绔子弟来，他也要不如一些。这样的他，怎么可能像母亲所期望的那样，仕途平顺乃至于平步青云，做出不下于祖父的成就来？他现在这样的水平，就是教给蒙童，恐怕都要误人子弟。 他踟蹰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这一劫是逃不过了，看了看同样愁眉苦脸的两兄弟，提议道：“咱们这次别回家了，在书塾好好用功吧？” 如果说国子监的教学严谨，那么江丹书塾的作风完全能说是严厉。如果换做是平时，每次碰到书塾放假的时候，三兄弟那都是归心似箭。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只要他们想到长辈们的殷切希望，尤其想到奶奶的家法，他们顿时就不想回家了。 这时候给众多学子造成心理阴影的屠小耗子，也一样不想回家，色令智昏地抱着美少年的腰：“哥哥，我不要加班，我要去你家庄子上玩～” 许明旭也是一万个无奈：“小耗子乖乖的，这次不行，下次休沐再去。”也是他考虑不周。自己之前的庄子上，屋子按照他的要求重新翻修好了，里面的家具却直到现在才陆陆续续打好，刚得到消息，他就跟屠浩说了。 他心里面不是没存着把小耗子拐去玩两天的想法，只是不说这会儿陛下找屠浩另有安排，就是没有安排，现在春寒料峭的，庄子上能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再过上几天，差不多时间能够去踏青游玩。 屠浩这会儿在同龄人中间已经不算矮了，但是比起许明旭来还要矮很多，抱着他的腰部其实不太顺手，干脆往下挂了挂，也没在意，闻言顺手就掐了一把：“哼！” 周末让员工加班的老板，不是好老板！ 周末不带小耗子玩耍的哥哥，不是好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大太阳(￢_￢)：突然被耍流氓了！ 小耗子▽：那不叫耍流氓。 大太阳(￢_￢)：为什么？ 小耗子▽：因为我萌萌哒～ 大太阳(￢_￢)：萌萌哒～也是耍流氓！ 小耗子▽：不啊，这叫卖萌呀～ 166阅读网 82 第八十二章　基金会 - 户部郎 - 枫香 许明旭被一把掐在屁股上, 下意识就浑身一僵，目光复杂地低头看着还在兀自生闷气的小耗子。最终千言万语在嘴巴里绕了一圈，化成一声叹息。 怎么办呢？打不得骂不得的。 屠浩还在满脸不乐意, 可是再怎么不乐意，第二天别人休息，他还是得乖乖去御书房报道。 其实他这一次去已经延后了好几天, 都已经是朝中君臣商量过一轮之后了。 活字印刷术这样的宝贝，就这样被屠浩明晃晃地拿了出来。大汉的君臣又不是瞎子，全都搓着小手准备抢果果吃。大小屠夫子是一个赛一个的凶残, 但是这能和摆在眼前的印刷术相比吗？ 哪怕他们其实不知道这是活字印刷！ 这时候文雅一点说是显示出家族底蕴。直白一点说，就是显示出豺狼虎豹的贪婪真面目。 屠家虽然传承很久，但人丁单薄, 而且最近也不过是到了屠浩的爷爷那一辈，才算是出了高官，绝对算不上什么底蕴深厚, 在这群猛兽面前, 仿佛就是一只不设防的小绵羊。 屠家父子在家里也已经商量过了一轮，这回站在御书房里，屠浩人虽然最矮，但是心里面有底, 一点都没有气弱。这些人可不是自己尊敬友爱的师长亲朋, 装乖卖萌是没有用的。 面对显然是需要费时很久的事情，章师叔给众人赐了座，又上了茶和屠小耗子专用蜜水。一群人很快就团团围坐着开起了茶话会。 屠浩不仅年纪最小, 官职也是最小，但是这会儿他是话题的中心，当然不能坐在边边角角的位置，综合了一下，他就往他老爹身上一扒，小爪子一搭之后，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屠夫子抿着嘴角忍着笑，把儿子往边上的椅子上推了推，等儿子紧挨着自己坐好了，才拍了拍他的小肩膀，说道：“爹也不管你平时瞎折腾些什么，知道你主意大，现在这个事情，你先说说你的想法。” 章师叔也跟着说道：“没错，小耗子，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师叔给你做主。” 其他一干豺狼虎豹：“……”话都让你们说完了，还有我们什么事情吗？这是你们能自说自话决定的事情吗？当他们吃素的不成？ 屠浩先是行了礼，然后直接就说道：“微臣有个大胆的想法。” 豺狼虎豹们顿时就是一瞪眼：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有想法就算了，还要大胆的想法？ 一名大臣直接就笑眯眯地说了：“小屠大人，你倒是说说看，究竟有什么……大胆的想法？” 能够坐在御书房里的，基本上都是有了年岁数的人。屠夫子在其中已经算是年纪轻的了，屠浩的年纪给说话的这位当孙子都嫌小。但是屠耗子平时耗子胆归耗子胆，谁要动他的钱钱，那还是有鼠胆包天的时候的，再说章师叔站他一边，他还有叶外公一家，不怕！ 面对这样的调侃和试探，他只做不知，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道具，在经过章师叔的首肯和李公公的检查之后，拿出上课的精神说道：“先说说这印刷术的问题。这是大家都熟悉的雕版。雕版的好处和坏处，大家都非常清楚，我就不多说了。”见众人点了点头，他又把几个相对细小一点的模具拿出来，“至于这个，是我家一位匠人发明的活字印刷术。” 接着他展示了一下如何使用活字印刷术。这一对比，显然活字印刷术更加经济实惠，而且方便快捷。 这年头，人们对名的重视，很大程度上超过了对利的重视。 最起码在座的这些人，利对他们来说已经是非常容易得到的东西了，根本就不在乎。可是怎么能让自己名垂千古呢？ 方法很简单，那就是让自己的名字和事迹被记载下来。 但是这年头出书是一件非常难，甚至是称得上艰难的事情。一个朝代，都要讲究盛世修书，虽然其中有书籍的不同之处，却也足见出书的成本之高。这其中的成本，不仅包括了人力成本，很大一部分还在于雕版的成本。 雕版多用木料制作，保存方面哪怕再精心，也颇为不易。再加上现在的书籍，完全是奢侈品，读书人又非常少，绝对不是后世那样随便哪个小孩儿都能背着一书包教科书练习册的时代。很多书制作出来，也就是印上一两套。有时候一场大火，直接就烧没了。 用屠浩的话来说，那就是非常不利于文化的传播和传承。 原本只想着吃果果的豺狼虎豹们一听，纷纷觉得有理，点了点头。他们看重这个活字印刷术，肯定也不是目光短浅之辈，哪怕一些诸如叶外公这样的武将，谁家还没几本兵书了怎的？ 如果有一种方便快捷成本低的出书方法，他们为什么不印几本书呢？哪怕不拿出去广而告之，也可以放在族学里教导家族子弟啊。对于他们这些大家族来说，这种印刷术是尤为重要的，毕竟现在家中能称得上有藏书的，也就是这些人家了。发生个万一起来，他们的损失也最大的。 屠浩很快就说完了活字印刷术的优点：“但要说到绘本之类，活字印刷术还没法做到。” 印刷图片嘛，众人都理解的，纷纷表示不介意。一本书那么多页，从全部都使用雕版，到只需要其中一小部分使用雕版，这个账谁都会算。 然后屠浩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此法先前说过，是微臣家中的匠人所制，微臣不敢居功。只是此法于国家民生有大用，故而不敢藏私，如今献于陛下，希望陛下能物尽其用。” 这话一出，章师叔自然是抚掌大笑，连声称赞屠浩。 豺狼虎豹们只能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一边夸奖屠浩无私，一边拍马皇帝贤明，内心憋着一万句mmp不能讲。说好的分果果呢？就把果果拿出来给他们看一眼，你们自己就吃掉啦？！ 皮球从屠浩这里，顺利踢给了章师叔。章师叔也没料到这一招，球现在压在脚下，也不知道是传球还是射门，干脆就问道：“此法既然是你所献，那就说说看你的那‘大胆的想法’。” “是，陛下。”屠浩肯定是要说的，“微臣以为应该多多鼓励民间的发明创造。今有活字印刷术出现，将来一定有更加利国利民的事物出现。于奖励一事上，应该更加体现出朝廷的重视。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发明创造也是一样的。” 哦，要花钱啊。章师叔下意识看了一眼大家庭的账房先生：“屠爱卿以为如何？” 屠夫子对两个子女很多时候放任自流不假，可是对他们也足够了解，至少他绝对不相信自己儿子会干出做亏本买卖的事情，顺手拍拍身边的儿子：“你继续说。” “哦。”屠浩没得卖关子，心情不太愉快，“微臣的意思是朝廷引导，配合民间资本。” 无论是哪个时代，国家意志都是非常重要的。只有国家鼓励，才能快速促进某个特定的方面的发展。 当然，国家总是要哭穷的，尤其是现在这会儿，虽然不怎么穷，但也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的状态，想让国家给一些发明创造拿出足够让人眼馋的所谓重赏，不是困难，而是不现实。 屠浩的方法很简单，就是让国家成立一个相应的基金会一样的机构，专门用来买卖和经营一些发明创造。 “根据这些发明的实用性等方面的判断，可以一次性买断，或者根据后期的实际经营分出一部分获利给予发明人。若是国家不适合用来生产，也可以将这些发明转卖给其他人。每年从当年的发明中，评选出上中下三等，予以发放对应的奖金。” 基金会的基础运作很简单，大汉朝的君臣们很快就明白了，随后问道：“民间资本呢？” “商人。”屠浩这次直接给出了特定人群，“商人逐利，而且他们有钱。只要朝廷鼓励的事情，商人必然会闻风而动。”况且，比起朝廷中很多不理庶务的朝臣而言，商人们更加知道什么发明赚钱，什么发明只不过是鸡肋。 章师叔想到之前有关于国营厂的事情，那件事情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或许可以照着运行起来？赚到钱之后，那什么发明创造的事情，也能推行起来了。 唉，没钱啊，什么都得精打细算着来。 章师叔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金耗子，小小一只，怎么来钱的主意就一个接着一个来呢？ 屠浩被看得下意识朝着自己亲爹身边又挪了挪，本来就紧挨着，现在都要挪到腿上去了。 “稍后写个折子上来。” “微臣已经写好了。”企划案嘛，他早有准备，把颇有些厚度的折子呈上去。 这是他和他爹一起商讨出来的结果。屠浩把握细节，屠夫子掌控大局，折子上的内容完全可以原封不动地推行下去。 章师叔一看屠浩的折子，就感觉到心旷神怡。条理分明，没有任何赘言，用词方面也没有任何模棱两可之处。他看完之后，示意李公公拿下去给诸位大臣传阅：“都看看，以后折子就照着这么写。” 屠浩顿时感觉到章师叔又给自己稳稳拉了一波仇恨。 然而第二天，他那个发明创造奖的提案还在折子上，江丹书塾却猛然多了个奖学金，还是个基金会管理形式的奖学金！ 作者有话要说：小耗子：从我手上抢果果吃，想清楚了没？ 叶大花：不，你吃吧，我不抢。 77：少爷吃的就只有那么丁点，抢了也不够塞牙缝的。 大太阳：乖，哥哥给你吃的。 小耗子：泥萌！ 小耗子：泥萌都没觉得窝超凶吗？ 早安(づ￣ 3￣)づ 166阅读网 83 第八十三章　面试和试用期 - 户部郎 - 枫香 80%zhanghouyanyigexiaoshi京城屠家, 单单从姓氏上看，就带了三分匪气三分杀气三分痞气，剩下的那一分说啥也不会留给文气。し偏偏, 京城屠家却是世代书香。 如今的当家人屠烨，更是大汉朝的户部尚书。 大汉朝的户部尚书——屠浩一想到这个设定，就无语望苍天。他原本以为这个大汉朝就是华夏历史上的汉朝, 不管是西汉还是东汉，就算生产力水平低了点，好歹有点归属感。犯我大汉者, 虽远必诛什么的，简直不要太拉风！ 可是，当今天家姓章, 不姓刘。整个京城，没一个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姓刘的。 屠浩立时就蔫了，上课也不太有精神。 于是, 屠大老爷回家的时候, 看到儿子盘腿坐地上数铜板呢！ 屠大老爷生的虎背熊腰，一双眼睛尤其凶悍。坊间传闻，当今天子未登基前，与一众纨绔纵马街市, 被屠大老爷瞪了一眼, 一群纨绔尽皆收敛，下马步行。庙堂之上，屠大老爷一说话, 除了有数的几个武将，没一个敢和屠大老爷呛声的。 屠尚书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主持过两届科考，脱了官袍，人都敬称一声“屠夫子”；一转身，就落了个简称，叫“屠夫”。 不管怎么称呼，屠大老爷确实真才实学，对自己的独子还是关爱有加的，也不管自己汗湿三重衫，问道：“小耗子，比上个月又多了多少钱啊？”小耗子是屠浩的小名，他外公给取的。 要说屠家的基因向来强悍，上溯几代爷爷都跟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样。可惜，屠大老爷娶了个比自己基因还要强大的老婆，生出来的一子一女都肖母。 如今屠浩七岁，据说跟屠母小时候一个样。屠母出身将门叶家，一身英气，身材高挑，常做男装打扮，与屠老爷一场美女救书生的邂逅，于是有了屠英和屠浩两姐弟。 屠母在屠浩两岁就过世了，屠浩对屠母也就印象浅薄。屠浩对屠大老爷，也谈不上多大好感。屠大老爷一问钱，屠小盆友抬眼一看那张土匪脸，第一反应就是——卧槽，打劫的！第二反应才是，尼玛，这是他老子！ 所以，屠大老爷很习惯地看到儿子总是先把钱搂怀里，再把钱推地上玩。 屠浩这人认真，听到老爹的问话，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规规矩矩地向“大老板”报告：“今年截止五月底，当月盈余五百零六贯二百七十一文……”啧，上辈子就学过点财务基础，这财务报表做得真不专业。 屠大老爷原本只是问着玩，逗儿子呢！一听这数字，人差点就傻了。一个月五百贯的纯利，一年就是六千贯。屠大老爷自己就是做主管钱粮的户部尚书，去年国泰民安，堪称盛世，一年税收也就两千万贯。别看着好像挺多，可比起要花的钱，那是捉襟见肘都不足以形容。 屠大老爷自己忙得脚不沾地，当然没时间管家。索性他家人口简单，妻子过世后也未再娶，家中就由长女幼子当家。屠家耕读传家，也没多少产业，边上有管家账房帮衬着，长女幼子管个小家完全没什么问题。 可如今，儿子却告诉他这个小家，一个月的盈利就有五百多贯。屠大老爷这还是听岔了，屠小朋友说的是盈余，而不是盈利，中间还扣除了再投资的部分，是实打实的可即刻动用的现钱。 屠浩可不知道自家老爹内心的活动，一点都不打盹地照本宣科：“其中当铺三十二贯，银楼二十七贯，酒楼五十三贯，客栈二十贯，小食三百零二贯……布庄刚开还没回本，按照这个月的情况，估计下个月才能赚钱……等今年农闲了，修的路桥就能接上云山那儿的庄子，到时候做点好事，又能赚上一笔钱，来年开酒庄、挖渠的钱都有了。”屠浩说着说着，最后就变成了嘀咕，拿着炭笔在另外一个小本子上写写画画。 “唉，这钱放着总不是个事儿啊！” 这年头，五百贯的消费能力是非常恐怖的。 人们讲家财万贯，那是一等的富豪，屠浩两年不到就能做到。这还是在维持着现有水平的基础上的。至于富可敌国，想想现在穷得都养不起耗子的国库，似乎也没什么难度。 社会生产力的落后，现在老百姓又傻……不对，好骗……还是不对，是淳朴。能赚钱的项目，屠浩一眼看过去都觉得自己跟掉进粮仓的老鼠似的，简直有一种没办法全部吃光的悲哀！ 屠大老爷觉得自己整个人被颠了个个儿。 屠浩三岁习文，博闻强记，虽说缺了点灵性，可你还能对一个三岁的奶娃子要求啥？能认识几个字，就可说是早慧；能背上两篇文章，那就是一等的读书种子。 要不是屠大老爷捂着，屠浩跑不了一个神童的名头。可即便如此，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家里哪来的当铺、银楼、酒楼、客栈？什么小食，一个月能卖三百多贯？”至于布庄一个月回本、两个月赚钱啥的，屠大老爷都不稀得问。 屠浩知道自家老爹忙，可没想到他忙到连自家的情况都一无所知的地步。闻言，他仰头看了一眼父亲：“铺子是前年陆续开出来的。至于小食……前几年不是好几个地方闹灾荒吗？” 屠大老爷一脸严肃地点头，回想起来当时的情景，他还是心有余悸。当时前任户部尚书被逼跳了城墙，屠大老爷临危受命。百废待兴，北方蛮族又虎视眈眈，南方洪涝，北地干旱；若非当今天子使出雷霆手段，几乎动摇根基。 “姐姐看到外面的流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不由得泪湿衣襟……” 屠大老爷打断儿子，道：“得了，你姐姐啥德行，我这个做爹的还不知道？这些场面话留着说给外人听。小英哪会泪湿衣襟，她笑出眼泪来还差不多。老子不用猜就知道，她肯定买了不少人，是不？”屠大老爷觉得自己这官当歪了。他原本在礼部好好的，家里儿女也好好的；自从他去了户部，家里一双儿女跟掉钱眼里似的。 屠浩给老爹竖了个大拇指，又摇了摇头，道：“姐姐没花钱买。”那会儿家里还没几个钱呢！“咱家多穷啊！只是力所能及，尽量少饿死几口人罢了。”成本不过是一天两顿饭，外加几件衣服。真是一本万利的好生意啊！他这个姐姐，就是个天生的商人。 他当时都没想起来这茬，后面屠英一口气吃成了个大胖子，没办法一下子安置那么多人，冲着他嘀咕，他才出了主意。当时家里也没多少钱，还扯了叶外婆的大旗。 “有了人，里面有会做木匠的，做了推车，早上推着车卖蛋饼油条饺子馄饨面条之类的早点，中间卖绿豆汤红豆汤炸串丸子啥的，下午就卖菜饭、盖浇饭、盒饭。一个摊子一天能卖上三四百份。” 账是经不起算的。屠大老爷想到如今满大街的吃食摊子，有些专卖面条馄饨，有些就卖饺子汤团，还有些晚上出来卖盒饭……他从不以为这些小贩是一个老板手下的，如今看来……啧，他这个做户部尚书的，竟然还没有自己十三岁的女儿和七岁的儿子会搂钱。 屠大老爷一时心情颇为复杂，不知道是该为了儿子骄傲好呢，还是为了自己悲哀好。最后，屠大老爷决定让儿子明天多写一篇文章当作业。 可怜屠浩一个现代人，虽说也曾经是高级知识分子，在如今这个莫名其妙的大汉朝，也算得上小神童，可让他用古文写文章还真心为难到他了。 屠大老爷这会儿总算觉得热得难受了，背着双手，迈着方步，踱回自己的屋子洗澡更衣。 屠大老爷一走，屠浩院子里的大树上就跳下一个秀气的小姑娘。 小姑娘个子高挑，皮肤白皙，小小的瓜子脸，柳眉杏眼，岁数小人还没长开，算不上美女，勉强能算上一个清秀小佳人。来人正是屠家的大小姐，屠英。 屠大老爷的一子一女没一个像他，儿子肖母，女儿说是肖母，其实更肖祖母。屠英除了个头遗传了屠家的高挑之外，整个人就是一副江南闺秀的样子。不过，长相都是骗人的，就看她刚从树上跳下来，哪家的闺秀会这么干？！ 屠浩看得额头青筋都快起来了！现代人讲熊孩子，这货就是个熊姑娘！再过个两三年这货就要嫁出去给人当童养媳了，自己造吗？ 屠浩心里年龄是个大叔，还是个gay。这辈子有了女儿……不，有了姐姐，那绝逼是当女儿在疼！屠英会的那点，都是自己教的！除了拳脚！ 说起来都是泪。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个武侠梦，屠浩这辈子有先天优势，丁点大就缠着上外公家学武功。 外公家挺支持的，立刻就派了个武师过来给屠浩打基础。屠英那时候就在边上照看着小弟弟。结果一来二去，屠浩屁都没学到，反倒是屠英小小年纪，已经称得上小高手了。 叶外公知道后，屠英后面的武功全都是外公叶老将军手把手教的。 多少姓叶的都没这待遇，可把人羡慕嫉妒恨得天天瞪红着一双兔子眼睛。 屠英此刻的样子有点鬼祟：“小耗子，外公说要带你出去玩。” 叶老外公也只能陪着。 君臣等着没事干，交流调｜教悍妇心得，吹得一个比一个神气活现，最后两个人露了馅儿。什么调｜教悍妇，他们的婚姻生活就是被悍妇调｜教的过程！有了共同语言的君臣两个苦水那是一桶接着一桶，不知不觉时间过得飞快。 结果君臣两人都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快关城门！ 两个老少爷们别说秋水，连眼泪水都望出来了，自个儿老婆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叶老外公大怒：“这老娘们是怎么回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不要回家了？” 皇上拍桌：“来人！去看看夫人到哪儿了？今儿个还回不回了？” 作者有话要说：团团班长：我的伴读呢？ 伴读们：上数学课呢。 团团班长：为什么突然只上数学课？ 伴读们：为了给班长招小弟！／因为考不上满分，会没面子！ 团团班长：很好！去吧！ 166阅读网 84 第八十四章　截胡 - 户部郎 - 枫香 老章, 不厚道啊, 真是太不厚道了！ 面试官和跟来的吏部官员们，眼睁睁地就这么看着三个学神被老章挖走了, 面上还要马屁皇帝贤明，又得到三个助力。《 尤其是屠浩, 这会儿已经在心里面草拟起奏折，决定郑重地夸奖一下自己, 替大汉替老章发掘了人才，需要重重嘉奖，譬如说一年份的不限量零食什么的。 想着想着，他就被许明旭抱了起来：“嗯？” 许明旭无奈地看着小耗子：“都中午了，不饿吗？” “哦。”屠浩还真的没觉得饿。招聘会还没结束，这会儿是中场休息。 中饭提供的是经过多次改良后的工作餐, 两荤两素一点心，外加不限量的三种主食和汤, 饭后还有一份干果。一群人就跟后世的食堂一样, 挨个排队打饭。应聘的学子们不懂，但是会跟着照做，秩序井然。 屠浩班主任被抱着走在最前面，到了地方才被放下地, 自己拿着一个和别人不一样的小餐盘，让打菜的太监给他盛吃的：“不要羊肉炖萝卜，要肉丸子，三个！” 太监早就认识屠浩, 见他吩咐也只是笑，给他盛了三个肉丸。 屠浩看了看盘子里三个圆溜溜龙眼大小的肉丸，再看看锅子里酱汁浓郁的狮子头，闷闷道：“这差距是不是有点大？”快速瘦身也不是这么来的啊！ 所以，为什么就他的是迷你上汤小肉丸？ 年纪看着大概三十来岁的太监笑眯着眼睛，细声细气地解释：“皇后娘娘特意吩咐过的，小屠大人的饮食得偏清淡着些。”跟着他在屠浩的盘子上，摆上一小碗粥，“知道小屠大人不爱吃太甜的，没放糖，里面是去了皮的枣肉，还有一点枸杞。”随后又给了屠浩一颗红彤彤的大苹果。 “多谢这位公公，还请您帮着我向皇后娘娘道谢。”屠浩规规矩矩地道谢完，让许明旭帮着端盘子，自己揣着大苹果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眼巴巴地看着身边的美少年大鱼大肉，“好吃吗？” 许明旭抿着嘴憋笑：“好吃的。”然而并没有分给屠浩一口肉吃，特别特别坏。 屠浩委屈巴巴地吃完自己的午饭。等到招聘会继续开始，他已经生无可恋，揣着苹果往美少年腿上一坐，扒着睡了个午觉。 嘁，眼不见为净！ 许明旭在一众同僚当中，官职绝对不算低，身形甚至比许多人要来得高，但是脸上毕竟还难脱青涩，又是一副抱着孩子的样子，长相又特别好看，分外的独树一帜，让许多学子都纷纷侧目，顺便也过来面试一二。 这样，等到屠浩一觉醒来的时候，许明旭的十个名额已经确定好了。 再过一会儿其他人也把自己确定好的名单拿了过来给小屠班主任。 一众学子这才看出来，面前这个最小的小孩子，才是真正的大b0ss。 屠浩让手下把他们的团队带走，自己这一次没有参加集体行动，而是让剩下的六十七人一起坐下，然后开起了一个小短会：“在座诸位能够在之前的考试中合格，都是十分优秀的人才，也都抱了对朝廷的拳拳之心。只是这次因为名额有限未能入选，本官在此深表歉意的同时，也抱着不辜负诸位心意的愿望，提出以下几种备选方案。诸位可暂且听听。” 没错，他准备抢人了！上梁不正下梁歪，章老板都伸手了，他当然也要跟着伸手！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剩下的六十七名学子没被选中，内心当然不是不失望的。如果他们没考及格也就算了，偏偏考及格了之后被涮下来，这期望与失望之间的落差，若是心理素质差一点，保不准得崩。 关键是，这一次面试靠的除了眼缘这种主观判断之外，也确实考了临场发挥。几乎所有的考官都临时出了考题考校，他们并不是考试成绩最差的，但都属于临场发挥不佳的。这一次落选，他们心里面失望，却没有不服气。 如果屠浩是抱着同情的态度给他们谋出路，这些学子们恐怕并不会领情。但是屠浩说得非常客气，也肯定了他们的才华，他们顿时也顾不上失落，安安静静地坐好等着屠浩的安排。 以赵侍郎为首的几位吏部官员急得要跳脚，被皇帝抢了一波，他们没话好说，但是眼下的屠小耗子胃口显然比皇帝要大得多，而且看着还不挑食！ 屠浩把吏部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并不以为意。所谓抢，那自然是手快有手慢无。这是讲谦让的时候吗？ 他继续说道：“第一，本官可以推荐诸位进入江丹书塾就读。” 他的目的从来不是单纯的工读学校，诸如揽月先生等人，放着教那些个纨绔子弟，纯粹是浪费人才。 江丹书塾的名声还是非常响亮的。不管江丹书塾的初衷是什么，对外那也是一所教职工全都是朝廷官员的书塾，作为山长的揽月先生在教书育人和本身的学问方面，都是叫得出名号的大人物，招收的学生也都是官宦子弟。 可以说，江丹书塾对外的形象，就相当于一个初级版的国子监。能够进入江丹书塾就读，那是大部分学子都向往的事情，激动得脸颊微红。 “第二，本官可以给你们一个见习的机会。”接着，屠浩详细介绍了一下所谓见习，其实也就是让他们这些人半工半读，一边给他打下手，一边他给上补习班。待遇方面自然是不能和这次入选的临时工们相提并论，但是养活自己也足够了。 毫无疑问，这也是一个非常好的出路。现在当选的两百人，三个月后还要进行再次考核，到时候肯定还会再刷下去一批人。那么这些缺口从哪里来填补呢？心思活络的学子们瞬间就想到了。自古文无第一，那三个满分被特批去国子监的，他们无话可说，可是他们在内心真的觉得自己比其他入选的人要差很多吗？ 看着学子们越来越热切的目光，屠浩过了一会儿才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第三，算起来算是我私人的事情。” 私事？ 这一下不仅学子们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就连赵侍郎等吏部官员，并一众在旁伺候的宫女太监都纷纷侧目。 私事放在这种场合说，合适吗？ 他们再仔细一想。屠浩的目的肯定是挖人。已经被带走的那些，还可以说是半个公职人员，可是这里剩下的呢？身份也就是个白丁。屠浩找几个白丁给自己干活，完全说不出哪里有错处，最多就是借用了一下当前的场所。 这得多小肚鸡肠，才会拿这么点小事去追究责任？ 赵侍郎撑着一张笑脸，在肚子里运气：我不小气，但是好想把这小耗子揍一顿啊！ 这边屠浩已经三言两语说完了自己的私事，还是在于规模越来越大的江丹社区。 江丹社区的主要组成人口，一是流民，二是退役军士及其军属。这两类人在当下，几乎可以说属于完全没有文化的人。脑子聪明的确实不少，但是符合屠浩管理层预期的人，可以说一个都没有。以前规模小，还能逐步逐步培养起来，但是伴随着规模的迅速扩大，现有的管理班子已经捉襟见肘。 这还是因为屠英的毛病。屠英到底年纪小，做事急吼吼的瞻前不顾后的毛病一时间改不掉。超速发展带来的后劲不足的毛病，现在已经逐步显现了出来。 怎么说呢？虽然自家的闺女越大越不可爱，但还是自家闺女不是？屠浩不可能真正甩手不管，该做的事情还是会做。 这年头又不流行什么公开招聘，人才也少。大家族们需要人才，那都是从小开始培养，无论是家族接班人，还是身边管事的得力人手。诸如一些小饭馆招个店小二，那也得走关系靠门路。一些匠人就更加不用说，基本上都是父传子子传孙，学徒都得打上好几年的免费工才能学到一两手。 现在摆在眼前的大好机会，屠浩当然不会放过，详细地介绍了一些各个职缺的工作内容，末了还加上一句：“待遇从优。” 江丹社区在学子们中间的影响力，比起在其他阶层中的影响力其实要比屠浩想象中要来得巨大。 江丹书塾毫无疑问是拥有官方背景的。但是先有江丹社区，后有江丹书塾，这个先后次序有心人都知道。 再说，收拢了那么多流民的大事，如果是朝廷做的，哪怕是朝廷哪位官员做的，那肯定瞒不住。按照那些官吏的行事，没事还能自夸几句，做下这样的大好事，不得夸得没边？ 然而，一直以来整个京畿地区都没有关于这方面的流言。 学子们大概可以推测这一定是哪位具有庞大人力物力的有识之士所做，这位有识之士甚至已经不看重也不需要虚名。他们想来想去，只有怀疑的几个对象。但是哪怕他们无法肯定，他们都对这样圣人君子的行为充满了向往和崇拜。 说救世太过夸张，但是现在并非乱世，能够做到这样，不是名士高人又是什么呢？ 只是让他们到江丹社区做事，他们还是心存犹疑。 屠浩也明白的。这年头的读书的目的，是真的有为了一心做学问的，但只是少部分。其中的大部分人还是为了当官。可是官员阶层的门槛高不可言，就连许多世家子弟，都未必能够当上，就算谋得了一官半职，若是自身没有才华，或者是过硬的背景，也很有可能一生只是当个打酱油的闲职散官之类。 现在这些参考的学子们，说白了都属于没有背景的。如果没有这一场考试，他们的将来很有可能是去开私塾，或者是到某些官员身边当幕僚。若是运气足够好，他们才有可能被举荐加入大汉公务员的行列。 学子们在某些时候可以很天真，但是到了他们现在这个知道给自己谋出路的年纪，有些时候就会变得很现实。 尤其当屠浩将“待遇从优”化成具体的现实的时候，这些精于算数的学子们，瞬间就将一样样待遇化作具体的银两。 吏部一众官员也不是不知道时下物价的，一番计算后得出的结论。这待遇比起大汉朝的基层公务员不差啊！ 干了！ 作者有话要说：77：你别忙着赚钱了，有钱也不能想吃啥吃啥。 小耗子：庸俗！不要谈吃的，赚钱是为了赚更多的钱！ 77：哦，那我把庸俗的零食都吃了。 小耗子：住嘴！零食都是我哒！ 166阅读网 85 第八十五章　一网打尽 - 户部郎 - 枫香 江丹社区管理层的待遇, 除了每个月的钱粮之类的生活物资之外，还提供一日两顿工作餐, 提供免费员工宿舍，提供四季员工制服, 还有过年红包什么的。 这些钱算下来, 养活一家老小可能有些拮据, 但是养活一个小家庭还是很宽裕的。如果是单身狗, 那可以过得很滋润了。 对于很多并非世代居住在京城的官员们来说，租房是常态。京城的房价在屠浩看来是不算什么, 但是在一些品阶不高的官员中都算得上非常高昂的。更加不用说一般的平头老百姓了，很多都是一辈子租屋居住。 当然, 江丹社区的房价肯定不能和京城比。但是江丹社区的房价就便宜了吗？ 恰恰相反, 现在的江丹社区已经变成了京畿地区排的上号的贵价地段。别说是什么有识之士了，就是一般人也看得出来，将来的江丹社区一定比现在更加了不得, 就说到生活的便利程度，恐怕不比在京城差多少，而且毕竟是在京郊，生活成本要比在城里低廉很多。 是人就得吃饭，这是很现实的问题。单纯从待遇方面来说，在江丹社区做事，那绝对比当个基层公务员来的收入高，但是考虑到社会地位，那就远远不能相提并论了。 听到屠浩的招聘启事, 学子们也根据自身的情况快速思量了起来。 要说刚才的落选让他们眼前一黑，现在屠浩的话无疑是柳暗花明。三条出路都很好，各有优缺点，选哪一条都算不上亏。 学子们很快权衡完利弊，三三两两的走到屠浩面前填志愿。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赵侍郎等人才发现，桌上已经摆好了三叠印刷整齐的表单：“小屠大人这是早有准备啊？”臭小子竟然不是临时起意。这准备充足的，根本是一开始就打着一网打尽的主意！ 马哒，手好痒，好想把这个臭小子揍一顿！ 屠小耗子看着赵侍郎等一干吏部官员羡慕嫉妒恨的小表情，心里面乐滋滋的，脸上美滋滋的：“不敢，下官只是未雨绸缪罢了。” 所有报名表都是统一格式，只要填上自己的个人信息就可以。笔墨都是现成的，剩下的六十七人动作迅速，不一会儿就填完了表格，汇聚成屠浩手上的三沓纸。 屠浩根据不同的表格，给发了不同的回执，上面写明了报道的时间、地点，需要准备的材料等等。 赵侍郎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六十七人没有一个漏网的，全都上交了表格，心里面后悔极了。早知道他们刚才就豁出老脸去抢人。足足六十七个人呐，总能抢到几个的吧？ 屠浩开心完，总算是想起来要照顾同僚们的感情了，笑眯着眼睛解释：“赵大人何必如此？下官募集这些才俊，那也是为了我大汉社稷着想。只是如今这些才俊们恐怕还不能立刻胜任，总得好好教导一番才是。想来不久之后，赵大人就能在吏部的名册上看到这些才俊的名字了。” 真是的，他搞这些事情是为了自己吗？好吧，就算有一丢丢是为了自己，但是大部分都是为了大家庭考虑的嘛！他就是个开培训班的，学员们出去不还是到别人手下工作？他乳齿大公无私，竟然还瞪他，竟然还辣么凶地瞪他！ 哼！他明天就去找章家婶子告状，让婶子去拧章师叔的肥肚子，谁让他不好好管教自己的员工。 屠浩心里面迁怒得毫无道理，但是面上的这番话却让赵侍郎等人几乎立刻就面色柔和了起来。如果撇开这小耗子当众挖走了一多半人，他这番话也确实说得过去。 但是想一想，这些学子们当然是称得上才俊，然而水平却肯定是比不上屠浩现在手下的那些人的。若是谈到用人，那肯定是经过屠浩教导之后更好用，就是到时候还能剩下多少人到他们手上，就不好说了。要知道现在不仅仅是六部，盯着他们的人可多了。别说现在的二十人，就是加上今天扩招的二百人，那也是僧多粥少的局面。 赵侍郎痛定思痛地想：不管，朝廷用人第一站就是他们吏部，到时候他们一定要先下手为强，不能再像今天这样了！ 这样公开的事情是绝对瞒不住的，而且看样子，小屠夫子的第一批学员是要毕业啊！ 那还等什么，准备开抢！ 但是他们还是太天真了，竟然完全没有想到有一种行为叫做走后门！ 新成立的二十个团队，六部各自分到三个，多出来的两个团队，直接去了户部，就连屠浩自己，也是坐镇在户部。理由还十分充分。 “户部主管天下钱粮，是最需要统计的地方，自然需要更多的人力。” 太子本来以为自己到手两个团队，毕竟自己的两个伴读现在都是小组长不是？结果现在呢？他连两个伴读都没了，完全是亏本生意！ 身为太子伴读，这两个小组长除了身份足够之外，那必然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但是陪太子读书是一件很纠结的事情。他们不能读得比太子好，最起码也不能好太多，才能起到衬托太子的作用。他们也不能读得太差，否则太子身边跟着的难道是两个饭桶么？ 但是跟着屠浩做事就不一样了。他们这样的高效率，不仅仅是出自他们自己的意愿，还在于屠浩的高标准严要求。再说这一屋子的学霸，他们只需要每次都考满分就行了，完全不需要压抑自己。太子还是个打酱油的，他们拼命做事，也算是给太子挣面子，多好。 团团太子没了小伙伴，心情比较忧桑，只能没事往御书房跑，对着自家皇帝爹的老脸，看着老爹召见那三个被特批进入国子监就读的学子，三两下就把人忽悠得恨不得立时在背上刻上精忠报国。 三个学子回去国子监之后，那定然是埋头苦读不提。御书房里，老章家父子两个面对面看了看。 “父皇，您今天还有好多折子没批阅完呢。”团团太子提醒。工作没做完，别想着到后宫跑去找娘亲炫耀。 逆子！章师叔瞪了一眼大儿子，无奈心里面还是乐滋滋的，没一会儿就高兴起来。 他心里面的小算盘打得乓乓响。小耗子说的统计和图表的作用，现在不过是呈现出冰山一角，未来会如何更加值得让人期待，就如同现在非常好用的庶吉士们，不仅让他做起事来轻省了很多，而且还在逐步推进到下面的六部中去。 想想不远的将来，全天下的衙门全都采用统一的公文格式，虽然无法杜绝那些花言巧语的修饰，但是总体将会对政令的推行和执行的速度提升不止一筹！ 然后他就看到了小耗子的折子。 团团太子看到他爹拿着个折子不动弹，表情上也不像是生气，仗着这几天皇帝老爹心情不错，就斗胆问道：“父皇，您这是？”老爹看什么呐？让我也瞅瞅！ 章师叔不用看就知道团团在想什么，把折子交给李公公传过去：“你自己看。”过了一会儿，见儿子看完了，问，“太子以为如何？” 折子上的内容是屠浩的自夸，而且延续了小耗子一直以来直来直往的性格，夸得特别耿直，看得团团太子都有些脸红，然而这自夸之后，要求的却不是一般官员通常的升官发财，而是要求改善如今的伙食，尤其是增加点心这一点，耿直地简直让见多识广的章师叔都有些发愣，更别说是团团太子了。 而实际上，如今的朝廷是没有提供工作餐这一说法的。直到现在，享受工作餐这一项福利待遇的，只有屠浩的团队，还是因为团团太子一开始的笼络人心的做法，到现在逐步逐步改进，已经成为了小团队默认的福利待遇。 二十人的工作餐，费用并不高昂，除了太子自掏腰包之外，皇后也出了一点，并没有走公家的路线。但是现在团队扩大到了二百二十人……现年不过十几岁的太子也得稍稍掂量掂量，还要增加点心数量什么的，太子的内心是拒绝的。 “儿臣以为……”团团太子忽然灵光一闪，“不如趁此机会，将这工作餐的制度在六部推行。据儿臣这段时间以来的观察，朝臣们如今但凡腹饥之时，或者吃点干粮，或者干脆忍耐。若是遇到朝会的时候，唯恐殿上不雅，连早食都不用。”他顿了顿，对着自家老爹一脸忧心道，“父皇也是如此。长此以往，恐父皇有损龙体，国之栋梁也有所损耗。儿臣以为，为万民福祉，工作餐制度势在必行。” 现在一般的老百姓家里，都是一天两顿。有些克勤克俭的朝臣们家中，恐怕也是如此。说起来大汉的公务员上班时间并不算长，但那不过是明摆着的规矩，几乎所有手中有点实权的京官，只要稍微有点上进心，那一个个都是早出晚归的工作狂。 尤其是六部的工作人员，如果不是还有宵禁这么一回事情，更加因为对值班有着严格的规定，否则以办公室为家的朝臣肯定是大多数。反倒是屠浩的团队天天准时上下班，才是异类。 这段时间以来，看他们不顺眼的人多极了，偏偏找不到错处来。要说工作效率，那人家做事情的速度，整个六部都不敢有谁说慢的。要说违反规章制度，人家从来不迟到不早退。要是再说得深一点，谈到后台背景，那就是一整排的铁板。 班主任屠浩，那是户部尚书家的独子，而且备受皇帝青眼。 挂名班长团团太子，除了他家皇帝老爹，谁敢没事找茬？ 至于那一班的普通学员，全都是大汉这一代的青年才俊，能够入选这个班级，除了自身的水平足够之外，更加是因为自身的背景足够。别看这一群撇开太子之外，官职最高不过七品，放眼整个京城，简直就是芝麻官里的芝麻官。然而要是把他们背后盘根错节的关系扯一扯，那根本就是个马蜂窝，别说捅了，就是碰都碰不得！ 没人是傻瓜。屠浩如今风头太盛，看他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但是没人会在这个时候找茬。 团团太子的提议，章师叔其实已经认真考虑过了。他也不是不知道，凡举朝会的时候，朝臣们天不亮就等候在宫门口，经过一道道程序进来，最多也就是袖上一两块干点心。 “太子的提议很好，但是这工作餐的钱谁来出呢？”章老爹看着自己大儿子。 “自然是国库……”团团太子一愣，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家老爹，过了一会儿才下意识压低声音问道，“咱家那么穷？”不会连这些人吃饭的钱都拿不出来吧？ 章老爹沉痛地点头，不是很诚心地鼓励儿子：“太子尚需努力。” “哦。”团团太子一张未脱稚气的脸上眉头拧紧。怎么办？家里老爹竟然乳齿靠不住，他这个未成年的儿子得努力赚钱养家才行！ 但是团团太子平时出宫门的时候都少，让他想什么赚钱的主意，那是想破脑袋都未必能想得出来。他也知道自己的短板，看看自己今天的功课差不多了，就端端正正地行礼告退。 章师叔也不留，摆了摆手：“去壮壮那儿玩吧，父皇一会儿就过来。”他瞅了一眼自己剩余的工作，觉得再小半个时辰就能够搞定。 现在全家没事都在壮壮那儿。太子想找自己母后讨主意，本来就是要去的：“儿臣才不是去玩呢！” 团团太子嘟着嘴，满心不乐意地走了。章师叔在背后哼了哼，嘀咕：“不高兴也不会找老爹撒娇，一点都不好玩。” 想想人家小耗子多好玩啊，连自家那个一脸屠夫相的老爹都黏糊得紧。想想自己的三个儿子，老大团团是越大越规矩；老二壮壮是身体不好没法黏糊；老三阿豹那就是个皮猴子。妮儿闺女原先倒是还有些黏糊，现在越大越野，几乎要上山打老虎，还黏糊老爹呢！ 章师叔心里面酸溜溜的，低头看看小耗子要点心吃的折子。 这种小事情，屠浩第二天就收到了回复：“编修？” 屠夫子很高兴，搓了搓手，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赶紧写信告诉你外公外婆，还有你郑伯伯一家。咱们挑个日子摆两桌好好庆祝庆祝。” 翰林院编修只是七品，其实和庶吉士差不多。但是庶吉士没有品阶，翰林院编修却是正正经经的七品官。这两者又有不同。屠浩这一回是实打实的升官，而且还没有被去掉庶吉士的头衔，显然是身兼二职，可以拿双薪。 升官是好事，也是大事，自然得庆祝的。只是现在屠浩有点风头太劲，屠夫子再怎么耿直，人情世故还是知道的，只打算摆一个家宴小小庆祝一番。 屠浩却一点都不高兴：“不对啊，说好的点心呢？” 屠浩这厢还在纠结，江丹书塾那边的奖学金制度却已经开始试行了起来。 这次参加数学统考的学员，按照分数的前三名被分发了一人一件校服。 天青色的校服并不如何显眼，看上去款式也和别的学员差不多，但是这其中蕴含了屠浩随口忽悠和布庄裁缝们精心研制的立体剪裁，穿在身上的效果…… 噫，那李狗蛋看着竟然像是个人了！ 略**，有点想要。 作者有话要说：小耗子：我胃口大得很！ 大太阳：是啊，一顿好几大碗。 77：是啊，一碗里就放一勺。 小耗子：泥萌都奏凯，再不让我吃东西，我就吃人啦！ 大太阳：来吧，哥哥给你吃♂ 键盘好像被我拆坏了，按键怪怪的，再拆一遍好了_(:3∠)_搞破坏真容易啊~ 166阅读网 86 第八十六章　期末考试 - 户部郎 - 枫香 江丹书塾这一次给出的奖学金还是很丰富的。。 除了穿在身上，让所有人一眼就能看出不同的各种低调奢华的特制校服之外, 还有带勾和扳指式样的奖章。文科是带勾, 武科是扳指，都分了金银铜三种材质, 上面还镶嵌了各种细碎的特别特别闪的宝石。 耀眼！ 炫目！ 好想要！ 山长揽月先生和校董屠小耗子, 分别给优秀学员颁发了奖品。 叶大花从小表弟手上接过奖品的时候，顺手撸了撸耗子脑袋, 十分有大哥气派地把闪闪发光的扳指递过去：“哥哥的给你吧。回头给你找根绳子穿了挂脖子上？” 屠浩把他推开：“不要！”作为一只正经耗子，他才不会接受别的男人给的戒指！要也必须是美少年给哒～ 跟在叶大花身后的叶二花一探头：“小耗子不要, 你给我呗！”然后他就挨了自家兄长的一巴掌, 痛呼一声, “哎哟！” “你想要不会自己考么？”叶大花瞪了一眼不争气的弟弟。看看他一条胳膊能比小耗子两条腿加一起都粗，还学着小表弟撒娇，简直让人想狠狠揍一顿！ 二号悍匪立刻就消停了。 头号悍匪把小表弟嫌弃的扳指往大拇指上一套, 比划了一个拉弓射箭的动作，美滋滋地下台炫耀去。自家祖父在台下看着呢！一会儿他再说几句好听的, 一准给他好多零花钱。 三兄弟最早在江丹书塾是当体育助教来的，后来却被叶外公和揽月先生商量了一番, 重新开了个武科分部, 他们的身份就从先生变成了学子。 这一次屠浩折腾数学统考，江丹书塾的武课教头也弄了个统考，很正经的考了弓马骑射兵法等好几门，甚至还有实战演习，最后叶家三兄弟拔得头筹, 同样得到了奖学金。 奖品除了这些之外，当然还有奖状——山长揽月先生亲自写的，哪怕作为单纯的书法作品，也十分难能可贵。另外还有特殊的豪华宿舍，尽管再怎么豪华，那也是宿舍，别想着仆佣成群什么的，可是方方面面都透着高逼格，牢牢抓紧了中二少年们的审美和价值观。 获奖的少年们领奖之后，还得自己搬宿舍。新宿舍自带屠浩原先在国子监住着的时候的那种小卫浴，甚至还有小厨房，地方是不大，而且哪怕不见得会用，到底也是不一样的！ 在江丹社区一期二期建设的同时，江丹书塾也在逐步逐步扩大。屠浩结合了后世学校的建造，给书塾设置了一个礼堂，鉴于这年头的学生数目不多，礼堂并不大，但是也像模像样地设置了舞台。现在总共六名优秀学子踏上了高台，再手上拿着满满的东西从上面走下来的形象，让一群中二病差点羡慕哭。 屠夫子不是学生家长，这一次却同样坐在台下，看着自家儿子实力碾压同龄人，心里有一种暗搓搓的高兴。看看人家的熊孩子还在为了丁点东西傻乐呵呢，自家儿子已经都办了正经的书塾了！等将来他致仕了，来这儿讲学也不错，比起他之前打算的回老家当个田翁似乎要有趣得多。 屠浩不知道自家老爹已经连退休生活都已经考虑好了，颁奖完毕之后，又马不停蹄地去小礼堂后面的小会议室，和揽月先生等人一起开了个短会，把这段时间以来关于书塾积累的一些问题解决一下。主要是他这一次招揽来的统考完毕后没有入选的那批学子，一个个的都是学霸，而且不说偏科不偏科，最起码在数学方面是有着才华的。将这一批人和现有的学子们放在一起教导，显然不妥当。 现在的通讯手段单一，完全谈不上效率。光靠着书信联系，很多事情都没办法处理，屠浩新官上任忙到现在，这会儿才稍微有点空闲。 这对屠浩来说问题不大：“书塾今年还会招收一些蒙童，也不适合放在一起教。按照学习的进度分成几个学年，再按照专长，分成几个小类，是比较妥善的做法。”基础教育分年级，大学之后分专业嘛，“课室暂时不够，可以安排好时间轮流使用。增加公共自学的区域，藏书楼和阅读室都可以开放出来。先生不够，各位先生若有合适的人选，可以推荐后择优录取。有部分基础课程可以让优秀的学子来代为教导……” 三下五除二搞定之后，他双手往身后一背，踱着四方步就推门而出，看到等在外面的许明旭，瞬间就张手抱了上去：“哥哥！” 多么美好的踏青游玩日，非常适合约会！ 许明旭把小耗子稳稳接住抱起来，两眼亮晶晶地夸赞：“咱们家小耗子越来越了不起了。刚才你在台上的时候，特别稳重！” “真哒？”屠浩双手揽住他的脖子，贴过脸一蹭，心里面冒出一些甜蜜的烦恼。美少年这是进入社会的大染缸之后，立刻就学会了糖衣炮弹。他有些扛不住啊。 “嗯！”许明旭说这话完全是真心的，“小耗子越来越厉害了，哥哥也要努力！” “嘿嘿嘿。”小耗子被夸得老脸一红，自己多经历一世，做出的这些事情其实算不得什么，转移话题道，“我们去钓鱼吧！”又觉得有些不开心，“本来说好了到哥哥的小庄上去的，这一下又去不成了。” 章老板比屠老板要厉害得多，剥削阶级的嘴脸特别难看。 许明旭对此有些遗憾，但是并不太执着，安慰道：“正好等春耕过后再去。到时候你看看小庄哪儿需要改的。”自己的小庄那真的是特别小的小庄子，和屠家的所谓小庄完全不一样，可以玩耍的地方都没有，谈不上风景，更加没有温汤可以泡。 他倒是不担心小耗子会失望。小家伙脑袋里，永远都不缺奇思妙想。他倒是很期待，到时候小庄会被小耗子弄成什么样的耗子窝。 “好吧！”就他和美少年的关系，将来美少年的乡间别墅，必须也是他可以随时造访的秘密基地。 叶外公看着小外孙皱了皱眉，对自己女婿说道：“你就由着许家那小子和小耗子那么亲近？”许家那老东西不是什么好人，许家的小东西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得防！ “许少郎聪敏好学，为人踏实肯干，对小耗子照顾良多。”屠夫子不太明白自己岳父的担心，“岳丈是觉得许少郎有哪里不妥？”自家虎妞也看许明旭不顺眼，或许是武人的直觉？ 叶外公当然也说不上来究竟有哪里不对，依旧浓密的眉毛往中间一挤，略带点不正经地说道：“老夫就是觉得有些奇怪。这年头的小孩儿，和咱们那时候不一样。老夫当年在小耗子的年纪的时候，哪里会成天想着和小子们玩耍？到了许家那小子的年纪的时候，哪里耐烦带自家的小兄弟？” 听着这么一说，屠夫子也皱了皱眉头，再看向外面的时候，神情中就带了一点审视。只是这一会儿两个小家伙已经走远了，他并没能看到，想了想站起来说道：“岳丈言之有理，只是也不能妄加猜测。要不咱们先移步，在书塾里转转吧？” 少年慕艾是不分出身的。叶外公说得有点糙，可实际上屠夫子自己当年也经历过。如同许明旭现在的年纪，他初初碰到自家夫人，已经为她辗转反侧，几乎无心向学。屠家子弟确实少，但是他也不乏同窗好友，那会儿却哪个耐烦搭理？ 同龄人中间的话题，也多围绕着这家姑娘那家妹子，可是他却从来没听儿子提起过？不对，自家儿子提过的，什么妮儿宝长妮儿宝短的，可那和喜欢别人家的姑娘完全是两回事情，根本就是把人家小姑娘当闺女呢！他倒也不是要儿子喜欢别人家小姑娘什么的，但是对好看的姑娘多看两眼是人之常情吧？ 屠夫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但是转念一想，又松开了眉头：“许少郎论年纪也该说亲了，大概就是哪里被耽误了。” 这个“哪里”，他不说，叶外公也知道，无非就是许家后宅那一窝乱象。 一般人家的孩子成亲，那当然是讲齿序的。许明旭现在虽说不是一房人了，可毕竟没有分家，上面几个都没什么消息，轮到他这个老七，那都不知道要什么时候。许家那所谓的二房根本就是夭折的孩子，没有娶亲，自然也谈不上母族，这么个无依无靠的少年郎，就算自己心里面有些什么成算，平时也得谨言慎行才行。 或许并不是不喜欢姑娘，而是条件不允许。等将来成亲之后，两个人的关系肯定不会再这么亲近了。也就是自家小耗子看着比同龄人要小一些，身体又弱，才习惯了从小就撒娇。等到小耗子长到十六七岁，就是再让他撒娇，恐怕他自己都要不好意思。 叶外公这么一想，倒是觉出许明旭的难能可贵来了，长长叹了一口气：“咱们叶家的儿郎，就没一个这么懂事的。”全都被惯得不成样子！ 完全没意识到平时最惯孩子的人，就是他本人。为了这个，他没少被自家悍妇教育。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在江丹书塾的校园里。经过了将近两年的规划建设，现在的江丹书塾早就不是当初的几间小平房了。路面虽然已经高低起伏，但是蜿蜒曲折间林木扶疏，穿插了卵石小径，建了凉亭，摆了石桌石凳。风格看上去略有些粗犷，细细打量却处处透着文人的考究。 这边的宿舍也和国子监那边不同。国子监的宿舍没什么大讲究，差不多的大小连接成的一片豆腐干。江丹书塾这边却受制于地形，适合建房的地方不多，能够成片的地方都是用来建造教学楼。至于学生宿舍这边，都是有一点空地就这边造一间，那边造一栋，不说大小，就是形状都不一样。 书塾的地方其实并不算大，但是这么高高低低绕来绕去地走上一圈，叶外公倒是没觉得什么，屠夫子这个弱鸡书生就已经有些喘了。 两人走到有些喧哗的湖边，屠浩和许明旭正被一群学子簇拥在中间，等走近了才发现，一群人正在烤鱼。几个武科的学子完全不怕冷，挽高了裤脚在插鱼。几个打扮各异的学子，正听着屠浩的话，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地烤鱼。 “油刷匀一点。”屠浩盯着大肥鱼，“这一次书塾准备不及，校服应该这两天就能到了。生活方面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尽管和茅二管事说，他会安排的。” 茅二现在总管校办农场，顺手管理起江丹书塾这边的庶务，主要负责各方面的联络协调，事情做得特别好，早晚把人给挖过来！ 屠浩暗搓搓地打着小算盘，眼睛一转：“好了好了，这条可以吃了，别烤过头了！”顺便还警惕地看了看周围。 嗯，管家婆虎妞不在。 臭小子戚七也不在。 今天可以放开肚皮吃啦！ 许明旭好笑地看着屠浩的小动作，举重若轻地把一整条烤鱼往旁边的盘子里一放，筷子轻轻一夹，就挑了一整块的鱼肚子肉，仔细去掉了烤得有些焦糊的鱼皮，放到他的小碗里，再夹了一筷子脸颊肉：“吃吧。” 屠浩看了看碗里白乎乎的鱼肉：“为什么我的鱼没有鱼皮？”还没有酱！他特意从番商手中买的各种香料特调的酱汁，闻着就特别好吃有木有！ 屠夫子坐下来，自然有学子给他切了一块鱼肉送上，浅浅的刷了一层颜色鲜红的酱汁，对儿子劝道：“要不，爹的给你闻闻？” 作者有话要说：马屁精的自我修养 叶三花：我考得好，这是像我爷爷！ 叶外公：( ˙灬˙ ) 叶二花：我这次考得不好，堕了我爷爷的威名，要更加努力！ 叶外公：(??灬?‘) 叶大花：虽然这次我武科考了第一名，但是比起我爷爷来，还远远不足啊！ 叶外公：(? ??灬??)? 166阅读网 87 第八十七章　春游团购 - 户部郎 - 枫香 屠浩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在马车上还嘀嘀咕咕：“本来就只玩个小半天，还不让吃东西。” 许明旭把黏糊在自己身上的小耗子抱了抱紧，担心路上的颠簸把他给震到地上去, 纵容地安慰：“等你大了就能吃了。你看你爹, 不也多少能吃一点么？” 虽然口味重的食物, 屠夫子确实只是尝尝味道，可是比起小耗子只能闻一闻，那要好得多了去了。 “哼！”屠浩还是不高兴。别说连着几年都吃那么清淡, 普通人就是连着一个礼拜那么吃都要疯。这样的日子他最起码还得过上好几年，还得到时候身体不出差错才行，想想就心累。 青春期没有逃课熬夜打游戏，连垃圾食品都没有，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鱼丸不也挺好吃的？茅二管事不是说了下次进城给你送来么？”他摸了摸小耗子圆溜溜的小肚皮, 今天吃得可不少。 提起鱼丸，屠浩顿时就高兴起来, 回味道：“现抓现做的鱼就是好吃。江丹坡这里的水好，渔场出产也多。”虽说春天其实不好多捕鱼, 但是到时候还会放养许多鱼苗进去, 总体数量并不会少。今天吃到的鱼丸新鲜不说, 还十分q弹鲜美, 咬一口，里面还有绵密的汤汁，特别好吃！ 许明旭想到屠家开的鱼馆，知道小耗子又要大赚一笔, 想了想到时候小耗子眉开眼笑数钱的样子，就觉得可乐。他认识的官宦子弟里，恐怕还没一个像小耗子这么爱财的，也不知道他要赚那么多钱干什么。 屠浩话还没说完：“茅二管事太厉害了。今天的鱼丸就是他做的，说是为了给他夫人炖鱼汤练出来的。这男人真是太贤惠了！” 茅二的老婆生了个女儿，茅二欢喜的不得了，天天想着办法给她补身体。刚好他调来打理校办农场，别的不说，鸡鸭鱼管够。肉倒是不太方便，农场养的猪还不能吃，得去江丹社区买，倒是也不远。 许明旭有些听不得屠浩夸别人，皱了皱眉头下意识说道：“那有什么。你要是生了孩子，哥哥也给你炖鱼汤吃。”说完他觉得有哪里不对。 “你就会烧火，最多就是煮个粥。”屠浩想到在国子监里的岁月，美少年和戚七两个烧火都是找茅二学的。他好歹会烧几个素菜，还会各种炒蛋！ 许明旭顿时就把那一丁点的不对劲抛诸脑后，不服气：“一般的家常菜我还是会做的！” 屠浩想到现在主流的各种水煮系家常菜，顿时就没了胃口。除了冬季之外，现在人家吃的菜，无论荤素，大部分就是白水煮一下，考究一点的用鸡汤，出锅之后再撒上几粒盐，条件好的滴上两滴油拌一拌，顿时觉得生无可恋。 他把肚皮一翻，气若游丝：“我不要吃家常菜。” “就知道你挑嘴。”他打定主意回去好好学一学做菜，也不用多，每天学一道菜的时间肯定还是有的。到时候他每天自己做菜给小耗子吃，省得他去眼馋那些自己不能吃的东西。 屠浩不知道他家美少年已经打算好了爱妻便当，拉着许明旭说起一些番商的事情。其实他一直找番商买各种东西，是有着明确的目的的。 后世物流发达，物资交易频繁。很多物种都被引进，哪怕不能引进的，直接进口也花不了多少钱。这年头就不容易了。一些香料都是制作成干货售卖，不仅仅是番商为了防止他们自己种植，很多也是因为新鲜的不容易保存。就如同他之前花钱买那些个葡萄苗，就一万个不容易。 现在的大汉不说是盛世，但总体而言也算是太平。老百姓们民不聊生的绝对不多，可大部分也都是在温饱线上挣扎。诸如土豆玉米这样的好东西，他相信这个世界上也有，就是不知道还在哪个山沟沟里窝着。 许家有着自己的门路。许明旭现在多少接触到一些，要采买一些东西也方便。再说他祖父现在的地位，外加他自己看着就不错的前程，名气传出去之后，多得是人拿着各种稀罕玩意儿上门来走关系套近乎。 许家有人专门负责处理这些事情，能够见到许明旭的人，都是经过筛选过后的。他也着实得了一些奇花异草：“我在小庄上专门划了一块地种这些，也不知道能不能成活。到时候你去看看，也不知道能用来做什么。” 屠浩想到许明旭的棉花，还有大片的葡萄，现在还要种这些个乱七八糟不知道有没有用的东西，有些担心：“那庄上还有地方么？” “有的。”许明旭笑着解释，“棉花太吃肥，不能连着种，不然地力不足。空出来的地，今年打算种些豆子，或者干脆种绿肥……” 屠浩这个地主听着大汉农科院管理人员科普，被说得一愣一愣的。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他还满脑子的堆肥养殖。 没错，他家美少年竟然在小庄上暗搓搓地搞了个小型的养殖场，据说有鸡鸭鱼鹅，甚至还有猪。 养猪场这个事情和美少年能沾边吗？屠浩真的没法联系起来，脑子都要死机。 许明旭见他无精打采的样子，赶紧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昨天吃太多了？” “唉！”屠浩重重一声叹息，十分用力地看了眼前这张依旧美颜盛世的脸，颇有点痛心疾首地说，“养猪！” 许明旭被他的样子弄得笑出声：“养猪怎么了？猪可不好养，贴膘得喂粮食……” “啊啊啊！”屠浩抬手捂住耳朵，哒哒哒跑去自己的临时耗子窝团好，“我不听不听不听！” 美少年怎么可能这么接地气！不就是在万春庄待了一阵么？这就成了积年老农了？ 小屠夫子的反常让他的学生们纷纷侧目。这会儿还没有到上班时间，两百多个人聚在一起闲聊。见状有人过来问：“这是怎么了？” “我一说养猪的事情，小……屠夫子就这样了。”许明旭笑着叹了口气，一脸无奈。 那前来询问青年才俊一听，忍不住笑道：“跟我家几个小的一样，大概是嫌弃猪臭吧？其实猪圈每天打扫干净就好，猪粪堆肥特别好。但要说好用好用还是鸡粪，只是万一得了鸡瘟就难弄了。” “没错。万春庄的姚管事专门研究过鸡瘟……” 小屠夫子听着一群衣冠楚楚的官宦子弟门，头头是道地从养猪讲到养鸡，从牲畜的常见病防治讲到各种农具的制作和使用方法。 唉，心累！ 所以只有他一个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么？ 说起来他家也是耕读传家，也是有着好多地的地主啊！ 过了不多时，上班时间到了，新的一个工作周期的开始，屠浩召集了小组长们开了个例会，安排工作和学习任务，用不了小半个时辰就让他们去忙各自的事情了。 他自己本来也打算做一些事情的，可是脑子一转就是一声猪叫，只能翻出一点陶冶情操的事情来做，譬如说春游团购之类的，简直特别无奈。 这年头的生活物资贫瘠是一回事情，但是老百姓们自身的感觉却很良好，业余生活还是很丰富的。旅游是一项费钱费时，有时候还会遇到生命危险的活动；但只是踏青游玩的话，哪怕是普通百姓家，也是非常乐意出去玩耍的。 当然，普通老百姓们玩耍可不像达官贵族们一样，出入车马接送，还有准备好的各种吃喝玩乐的东西，还可以今天和家人一起玩，明天和朋友们一起玩，还有专门建造的各种花园子，叫戏班子，或者叫家妓来表演娱乐之类。 屠浩写得专心，一抬头正对上团团太子的大脸，差点吓破耗子胆：“啊！” 现在大家分头作业。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他在户部驻扎，他爹是老大，就给分了个独立的小厢房，完全没有想到会有人进来，还是小老板，直接撞破他上班摸鱼！情况好像有点严重。 团团太子也被他吓了一跳，嘴巴张了张：“啊……咳咳咳。”愣是把尖叫憋了回去，为了维护天家的威严，也是十分得拼，“小屠夫子这是在做什么？” 屠浩低头看了看，觉得没什么不能跟人说的，就把春游团购的事情说了：“下官打算在京城募集，组织老百姓参加统一的踏青活动，安排往返的车辆，包一顿中饭，一顿下午点心，上午到江丹坡，可以参观书塾和社区，还能够钓鱼、放纸鸢，下午安排爬山，之后还能听一场戏，然后回家。” 这对于团团太子来说，还是很新鲜的事情，听着屠浩一样样说完，才问道：“这倒是挺好，但是每个人就收这么点钱，能回本么？”五十文能干什么？ “具体得再做市场调查才行，现在这个不过是下官的纸上谈兵。”项目可以更改，但是定价绝对不能再高，适当的可以加入家庭团亲子团之类的折扣。 这个春游的计划里，唯一比较费钱的就是请戏班子了。他家不整这些，完全不知道行情，还得去问问。 “市场调查是什么？” 小屠夫子就顺口解释，等到临近中午，有小组长来给他汇报工作，才告一段落。 屠浩不知道为什么原定下午过来的太子，今天那么早就来了，甚至中饭都和他一起吃，还准备了烤肉蘸酱！那酱料的颜色形状味道，完全是他昨天没吃到的烤鱼的蘸酱！ 小耗子怒目而视：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团团！ 团团太子吃得喷香，对小耗子折腾美食的认识更上一层楼。很早以前他就知道了，经常吃的冬瓜馄饨，甚至包括自家母后会亲自腌制的小黄瓜，都是从小耗子这里来的。 就是不知道那小黄瓜是什么味道，皇帝老爹太不厚道，藏着谁都不让吃，特别小气！ 作者有话要说：小耗子（○｀ 3′○）：我觉得我上了个假的国子监。 大太阳(⊙⊙) ：为什么？ 小耗子 ￣へ￣：为什么你们都会种田，我不会呢？ 大太阳(⊙⊙)：这叫分工不同。 小耗子 ~~( ﹁ ﹁ ) ~~~：嗯？ 大太阳(⊙⊙)：你负责吃就行了。 小耗子╰(*°▽°*)╯：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们去吃烤肉吧！ 大太阳(* ￣3)(e￣ *)：烤肉不能吃，哥哥让你吃♂好了。 166阅读网 88 第八十八章　打假 - 户部郎 - 枫香 适合踏青的时间就这么几天, 再加上组织宣传的时间，在团团太子看来，这么一个看着就不赚钱的踏青团购要成行, 怎么也得等到秋天, 还是秋收过后才行。 然而在他们的话题谈过不到三天后, 京城中就掀起了团购风潮。 京城中人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很强，而且也十分勇于尝试。 像前不久设立的番市，京城中人就很乐意去转一转, 买点稀奇古怪的东西。 所谓番市，是之前户部在坊市中专门划的一块给番商经营的地方。京城地价昂贵，别说是买铺子，就是租铺子也十分不容易。而且这年头根本没人崇洋媚外，对于那些番商老百姓们多少还带了点轻视, 情愿以优惠的价格租给自己人，也不愿意高价租给歪果仁。这就造成了大部分的番商都是占地经营。长此以往, 京城的街道整洁无法保证，整体面貌也不太好看。 户部收了番商们几年的税金, 正巧碰到坊市中空了一间公租房出来, 就改了改让番商们集体经营。屠浩去转过一圈, 颇有点百货市场的意思。 这一次他弄踏青团购, 来报名的番商竟然也不少，负责这件事情的茅二还特意找来问过，要不要把这些番商拒之门外。 屠浩觉得促进国际交流是一回事情，再说有钱为什么不赚呢？ 至于茅二担心的这些外国友人们的脏乱差问题, 完全可以通过事先签订旅游合同作为约束，再另外单独安排行程来防止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除此之外，其实屠浩心里面还打着小九九。 他缺人！非常非常缺人！ 第二个江丹社区的选址差不多已经定下了，到时候无论是建设的人还是管理的人，都会从现有的社区里调过去一批。 如今江丹社区的制造作坊不仅有木器行，自家虎妞开办的裁缝铺子也人气十足。立体剪裁的校服只能说是小试牛刀，裁缝铺子主营的是皮靴皮帽皮包。防水耐用挺括好看，只是受限于成本，价格方面并不算亲民，现在只是在小圈子里流行。 只是京城的冬天最低温度最多也就是零下十度左右，对他来说已经是很冷了，可是对一般人来说，并不算特别冷。这些防寒保暖效果相当出色的皮革制品的发挥余地并不算大。 这一次的选址似乎是靠近西北边关那边，那儿要冷得多，另外皮草也更加容易获得一些，生产规模肯定要扩大。 然而，没人！ 借着这一次的春游，让更多的人了解江丹社区，顺便招收一些员工不是挺好的嘛。 团团太子还嫩着，只是单纯地以为屠浩的这一举动大概是为了丰富老百姓们的休闲娱乐生活，更多的是出于人文关怀。那么多的活动，午饭和点心的品种数量都不少，往来车马还有听戏，一个成人只收五十文；六十岁以上老人和七岁以下的小孩儿还免票；五十岁以上不足六十岁的，七岁以上不足十二岁的，半价！ 这是赔钱赚吆喝吧？ 团团太子结束了一天的功课后，窝在自家壮壮二弟的家庭学习室里，百思不得其解：“母后，你说小耗子先生这样，多少钱都不够赔的吧？” 皇后看看几个子女，问：“你们觉得呢？” 妞妞和阿豹对屠浩蜜汁自信：“小耗子哥哥肯定不会赔本的！” 壮壮低头研究屠浩的那份春游安排，过了一小会儿才说道：“肯定有得赚，只是赚得应该不多。”然后他就把一些具体的费用摊开了一一计算。 几个兄妹听得直点头。 团团太子有些惭愧：“二弟心细，我还是太武断了一些。”他突然想到前几天屠浩说的市场调查，决定自己好好调查调查，正好祥瑞的调查结果马上就要出来了，他得给下面的人找点事情做。 以上不过是团团太子的想法，他手下的那些人可不这么认为。调查那些靠着虚假祥瑞升官发财的不过是个由头，真的要追查起来，虽然涉及到了很多不同的衙门，但是对于皇帝亲口下的命令，再加上太子督办的名头，很快就能够得出一份详尽的名单，涵盖了大汉立朝至今的全部涉事官员。有些年代久远已经逝世的，甚至还列了如今在朝的子孙后代的信息，简直就像是一份谱牒。 把柄捏在手上，接下来当然是斗啊！ 太子性格有些绵软，皇帝特意给他找了些比较鸡血的斗士给他当幕僚。可是对于这些斗士们来说，他们首要的目的是为了维护太子的地位，不能今天斗这个明天斗那个，脸皮还是要好看一些的。 然而太子的地位一直很稳固，好几年了，他们只能靠着平时一些小打小闹打发无聊，险些憋出个好歹来。现在机会摆在眼前，那还有什么话说，斗他丫的！ 当屠浩的春游团购圆满收官的时候，一场由他发起的斗争轰轰烈烈的开始了。 早朝他是依旧没资格去的，但是他身为庶吉士，御书房还是得隔三差五地去报道，知道消息的时间并不晚。 户部的数据在这一次的“打假”行动中，做出了卓越贡献。屠夫子赫然在列。不过这件事情说起来应算是吏部考评的问题，和户部关系不大。 他在御书房里照旧扮演着镇场子的角色，还瞟了一眼自己那个规规矩矩做着记录的儿子。 屠浩被看得头毛都要竖起来，缩了缩肩膀，耗子爪爪有点软，觉得自己回家要被家暴，想到小书房里那一堆还没扔掉的戒尺，就觉得浑身都疼。 想想叶家的教育，想想这年头大部分官宦家庭的教育，那真的是说打断腿就打断腿，说打断两条腿，就绝对不打断一条腿。 失策！ 药丸！ □□的战斗力极其彪悍，三言两语就把涉事官员按照情节严重程度划分了三六九等，每一等都有着对应的处理办法。情节最轻的留任查看，情节严重的直接撸掉官职。好在靠着走捷径升官发财的官员们，本身能力大都不怎么样，除了几个后来靠着一些关系升了官职的，在任的最高也不过从五品。 只是屠浩觉得从五品算不得什么，但实际上哪怕是作为京官，从五品已经算得上是中高层的官员了。他们能够接触到朝廷最核心的一部分政务，手上也有着相应的权利。如果是外放的官员，那从五品就更加了不得，几乎可以一定程度上执掌一地。 当然，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除了脑子“灵活”之外，不可能是完全的草包。 章师叔最后发话：“有功要赏，有过要罚。”意思很明显，功过相抵不可能。 吏部也是一个意思。秦尚书说道：“下官这就拟个方案出来。” 官员的调动不是很单纯的动一动某个位置上的人就行的。很多时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一次涉事的这些官员当然要有相应的处置，空出来的职缺总得有人补上才是。一些官阶低微的不去说他，能够担当的才俊多得是，像是现在正在屠浩手下做事的那些个小组长，就是很合适的人选嘛。 年轻人，到地方上去锻炼锻炼，不是件坏事。 官员的考评表什么的，屠浩的小班子也整理得差不多了，从中挑选出一些合适的人选来调配替补，比先前来要轻松得多。 屠浩被秦尚书看得一怂：他一个字都没吭，为毛一直看他！ 这一天的事情比较多，中午短暂的中场休息之后，下午继续开会，一直到临下班时间才散会。屠浩也收拾收拾准备自觉加班。 不管怎么说，总是他起得头，他得把这件事情跟进下去，好知道自己究竟得罪了多少人。虽然能够出这些事情本来就是那些人自己的错，可是一般人都不会自我检讨，负责做这件事情的所有人里面，看来看去就他那么一个好欺负的软柿子，他要是再不做好防备，那什么时候一脚踩空，摔个头破血流是可以预期的。 尤其这年头还有一句流行语——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这些人里面当然没有一个是君子，经过这一次的事情之后，有能力报复的人肯定也不多。然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不想千日防贼，只能多做一些预防工作。 属于庶吉士的值班室里，屠耗子坐没坐相地团成一团，和别人家逃家的小孩儿画风完全不一样，可以说殚精竭虑地计划着怎么弄死这个那个，手上还抓着一本书装样子。 没一会儿，李公公过来值房，小声道：“小屠大人，陛下找你。” “哦，谢谢李公公，马上就来！”屠浩马上打理了一下着装，“陛下今天晚上还在批阅奏折吗？” 一个国家有多少事情，那是永远都做不完的。今天开会耽误了很长时间，但是在他下班前，章师叔已经把一些紧急的奏折都处理完了。按照平常的时候，章师叔这会儿大概正在教育子女，也可能在被老婆教育。 但是万一有个急件啥的呢？屠浩觉得，是时候秀一波他临危不乱的操作了！ 李公公笑道：“那倒没有。” 然后他就把屠浩一直带到了后宫，一个屠浩从来没去过的宫殿里：“陛下已经等着了，小屠大人快进去吧。” 屠浩觉得这台词有哪里不对，然后进去一看，发现这个看着普普通通的宫室里头，老章一家团团围坐着准备涮火锅！ 铜火锅里奶白色的鱼汤咕嘟冒泡，每一个气泡破开都爆发出鲜香，龙眼大小的各种丸子在翻滚，老章一家抄着筷子碗碟蓄势以待。 章老板绷着脸皮，手上拿着一盘肉片，招呼：“小耗子，快来一起吃！” 好哒！“微臣遵旨！”老板真是个好老板！加班真好，要不他明天也不回家了吧？怎么也得把家里那一堆戒尺给处理完了。 可惜，这一次哪怕没人限制他吃东西，屠小耗子的战斗力就那么一丁点，还是很快就趴下了。 倒是不用担心忌口的东西。老章家的壮壮也是个废柴，比小耗子还废一些，准备的食物当然不会出什么问题。 吃完，资本家老章说道：“小耗子啊，师叔跟你商量件事情呗。” “嗯。”屠浩还在琢磨家里的那一堆戒尺，吃饱喝足后失去了以往的戒心。 “我看你手下那些小组长都挺好的，这一次朝廷缺人，顺便让他们升个官呗。” “哦。”升官是好事。屠浩眯着眼睛想了想，然后被李公公带着送回了值房，往床上一躺，马上就弹了起来，“挖我墙角！” 作者有话要说：虎妞╮(╯▽╰)╭：家里的戒尺又要有用处了。 小耗子(⊙﹏⊙)：…… 虎妞╮(╯▽╰)╭：当初让你扔你不扔。 小耗子(～￣▽￣)～：当初不是还记着将来得抽你的小老虎崽子么？ 虎妞(* ￣︿￣)：爹，这个小耗子放着我来，看我揍不死他！ 166阅读网 89 第八十九章　离别在即 - 户部郎 - 枫香 屠浩觉得, 这班不能上了！ 太坏了！ 他辛辛苦苦给自己拉了一个团队，刚刚看出一点苗头来，这才多久？而且听章师叔的意思, 是要一网打尽？ 会给他留两个么？不不不, 他不应该有这样天真的念头。----资本家老章心狠手黑, 肯定一次全清，最多留下那些刚刚有点样子的小虾米给他玩耍，小组长什么的, 肯定统统都要被挖走的。 等等，那岂不是美少年也要走？ 屠浩瘫倒在床上，像是一只失去梦想的耗子，整个人都蔫儿了。 许明旭家里，许老爷子这会儿也逮着自己唯一出息的孙子问话：“这一次过后, 朝廷会空下来一些职缺，最有可能会把你们这一批人派出去。你有想过自己要去哪里么？” 不得不说, 经过了那一次考试过后，老爷子对自己其他三个参考的孙子很是失望。统考的卷子他看过了, 要考满分确实有一些难度, 可只是考及格也算不上有多难。他家的孩子们从小开蒙家学哪一样都不缺, 哪怕是当初最不受重视的许明旭, 照样也能一起听课学习。 虽说孩子们不可能个个都有同样聪明的脑袋，可也不至于差太多吧？结果那三个孙子还是他亲自给出了题给复习的，竟然连一个考及格的都没有，简直不像样！ 老爷子心里面失望, 行动上是直接把家里的资源往许明旭的方向更偏了偏。这一部分资源不涉及家务，是以柳氏也不知道。许鸿渲又是个万事不管的，哪怕察觉了一些，也当是不知道。 许明旭自己当然知道，但是这个宅子里根本就不会有人让他想要分享，至于对外就更加不值得去说了。这会儿他听到这话，心里面确实有底：“孙儿在建丽和安长之间犹豫。” 既然当官，只要是有点上进心的，肯定会被外派。他虽然早就知道有这一天，也自觉已经做好了当地方官员的准备，然而想到要和小耗子分隔两地，以后说不定一年就只能见一次面，就焦虑得不行。 “这两个地方都有些远啊……”许老爷子沉吟片刻，到底没有一口否决孙子的想法，问道，“你怎么想去这两个地方？” “建丽位处南方，虽然有着各种缺点，但是不缺水不缺粮，也不缺人。孙儿在万春庄上学了许多东西，又负责编纂农经，总得学以致用。” 用屠浩的话来说，建丽人口构成复杂，是个多民族聚居地，受教育程度更是普遍低下。屠浩了解过那个地方，觉得如今京城中关于建丽的传言或者有些属实，更多的恐怕是人云亦云直接给妖魔化了。 在他看来，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所谓仓禀实而知礼节，首先让得让人吃饱肚子，再来谈论其它。忘恩负义的人是有，可是知恩图报的人更多。如果一个地方官过去让当地人致富了，难道当地人会不感激么？ 许明旭的考虑更加简单。建丽这地方能种地！比起一些所谓的鱼米之乡来，建丽的地方关系只是表面上看着复杂，实际上没有那么多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盘绕，处理起来要方便得多。 这一点许明旭能够想到，许老爷子自然也能够想到，点了点头：“不错。那安长呢，那儿可是靠近边关了？” “正是因为靠近边关。”许明旭说这句话的时候，音量并没有提高，但是口气坚定，似乎连眼神更加明亮了一些，“若是边关，一来我不熟悉边关的常态，胡乱插手恐怕好心办坏事；二来，边关到底还是由边军说了算，恐怕就算是去了，也颇多掣肘，难有作为。反倒是这样距离边关不远不近的地方最好，既能够关照到边关百姓，也能够做一些对边军有利的事情。” 许老爷子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孙子还是偏向于安长的，心里面顿时有些五味杂陈。 建丽和安长，远远算不上什么好地方。他这孙儿的入士他没帮上什么忙，但是这一次的调动，他本看好了几个不错的地方，算不得膏腴之地，却也算得上中上水准，只要任上不犯什么大错，再加上他的运作，到任后必然能够升迁。 “对边军有利的事情指的是什么？”这个孙子不是头脑一热的类型，既然能够说出这话来，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还是种田。不管怎么说民以食为天，吃不饱肚子说什么都是空的。安长那边适合种植的作物不多，但是畜养牛马却是个好地方。”许明旭这回笑得略微有些腼腆，“另外如果可行的话，将来或许能够给边军的后勤些许便利。” 许老爷子听着就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了，叹了口气，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有血性肯做事情是对的，可也别冲在太前头。距离调任还有些时日，你若是改了主意，随时来找爷爷。”仕途最重要的是平顺，并不是做出多少功绩来。他并不指望许家能够世代高官厚禄，但是……唉，算了，年轻人啊。他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时候。 “好，多谢爷爷。”许明旭离开的脚步轻快，没说自己选择安长的最大的理由，还是因为安长很可能是屠浩的第二个江丹社区的选址地点。 既然分别在所难免，他也只能用这种方法，让自己至少不断了和小耗子的联系。 关于即将调任这件事情，屠浩不说，许明旭也没提，但是两人私底下的时间却黏糊了许多，不是屠浩到许明旭那儿留宿，就是许明旭到屠家拜访。往来走动甚至不用递拜帖，宛然另外一个郑家翁。 郑老爹和许明旭接触了几次，作为长辈难免考校，自己儿子还在国子监里鞭长莫及，眼前这个岁数差不多的，而且看不出来竟然也有几分功夫底子的少年郎，让他颇为赞赏，想到许家那一堆烂摊子，又想到说不定这少年郎马上就要离京，就私下里提点了一句：“许少郎前程似锦，若是外派，家中可曾有所安排？” 他在外多年，发妻早丧，不是没人给他张罗过婚事，甚至于身边伺候的女子，只是他总共也只得一个儿子，事务又忙，倒是没起过这方面的心思。然而许明旭正是血气方刚的岁数，而且年纪小阅历浅，在外面难免磕磕绊绊，若是回家还要打理一堆家事，岂不是蜡烛两头烧么？哪怕是不方便娶亲，总得安排个身边伺候的人吧？ 许明旭没多想，以为是问及外派的地方，耿直道：“有的。祖父祖母到时候会帮着我。” 他当然没有外派过，身边伺候的下人们也都年轻。但是爷爷奶奶都是有着相当经验的，早就说好了他们来打理。另外大房那边就算是再不乐意，恐怕也得出一份来做脸面。他自己大概只需要准备好自己的日用就行。 郑老爹想想许家那对老夫妻，虽然都是厉害角色，但是在教养子女方面着实不怎么样，还是有些不放心，又说了一句：“家中有安排就好。许少郎年纪尚小，许多事情不用着急。”可别到时候正房娘子还没过门，倒是让一个伺候人的生出子女来，未免难看相。 许明旭把这听成了让他脚踏实地做事，当下就更加诚恳地回答：“是，晚辈一定脚踏实地。” “嗯。” 两人又说了几句才道别。郑老爹回转到自己家之后，觉得有些不对劲：“那种事情，怎么个脚踏实地法？” 许明旭回到卧房的时候，屠浩已经乖乖窝到了床上，背靠着床板，双手压着被子坐着，俯身好奇地问道：“郑伯伯跟你说什么呢？” 许明旭还没洗漱，走到床边没坐下去：“你先把手放被子里去，哥哥去洗个澡，一会儿再说。” “那好吧。”看着美少年出去，他往床上一歪，顿时觉得还是自家的床舒服啊，比起值房的要舒服多了，忍不住抱着被角滚了一圈。 咦？突然发现床好大啊！滚三圈也不会掉到地上！ 于是等许明旭洗完澡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耗子卷。中间的耗子馅儿红彤彤的，抿着嘴不说话，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羞的。 他怔愣了一下，连忙紧走两步上前把小耗子给挖了出来，重新放好，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耗子倒是缓了过来，生无可恋地仰天叹气：“唉，你想笑就笑吧。”如果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也很想笑。天知道为什么卷过去的被子，会卷不回来啊！ 退一万步想，被美少年看见，总比被戚七看见要好。不然他妥妥得被戚七毒舌一整年。 “噗！”许明旭终究没忍住，张口笑得特别畅快，“哈哈哈哈！” 屠浩把脸往美少年略具规模的胸肌上一埋。算了，美少年难得笑得这么开心，值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屠浩的团队依旧在高速运转，但是一些苗头已经能够看出来了。几个小组长已经在开始物色能够接替自己目前工作的人选，对于自己的小组成员的要求也越来越严格。这些临时工们不敢有所怨言，大部分倒是觉得这些天学到了更多的知识。 只是有怨言的也有一些。他们表面上是不会说，可是心里面这么想，面上总归带出来一些。 小组长们几乎都是在世家大族里长大的，能够年纪轻轻就脱颖而出，靠得除了自己的真本事之外，察言观色可基本功。 于是，临时工中间出现了第一批淘汰的人选。说实话，数量比起屠浩预期得要少：“才二十个？” 前来汇报的小组长们原来还有些忐忑，他们每个人淘汰的人数是不多，但是加在一起的数量可不算少，现在的统计工作又上了轨道，工作量着实不小，这时候赶走人，确实不太合适。然而现在听屠浩的意思，似乎还能多弄掉一些人？ 屠浩见他们都不说话，明白自己刚才的随口一问大概是把他们惊到了：“别在意。我原本还以为三个月后，你们最少会淘汰掉一半人。”第一个月是高峰期，但是他恐怕等不到三个月了，“留下的这些人你们再观察观察，三个月后这些人的去留，都由你们自己说了算。” 才俊们都不是笨人，一听屠浩这话就觉得有戏，顿时就试探地问了一句：“若是学生想留一两个在身边帮忙，也行？” “行啊，只要他们自己愿意。”挖吧挖吧，反正他就是个培训班老师，学生们无论几年级都是留不住的，“但是得讲究你情我愿，别用手段。” 这年头能读书的都是有钱人。然而有钱人也分个三六九等。就看那三个参加统考满分的学神，若是出身足够，哪里会需要圣旨特批才能进国子监念书，恐怕早就是在座的一员了。 这些小组长们如果愿意的话，有的是手段让手下的这些组员们放弃自己的前程，跟着他们做牛做马。 要说这些小组长们完全没动过歪脑筋，那是不可能的。但是除了屠浩的提醒之外，他们自己也知道现在盯着他们手下这一批人的眼睛到底有多少。他们能够靠自己的本事把人留下，那别人也无话可说，可要是做得过分了，屠浩或许没本事收拾他们，多得是能收拾他们的人。 “多谢屠大人提点。”几个小组长怀揣着一肚子和平挖人的想法走了。 留下的屠浩有些无奈，他还得找离职员工谈话，安抚他们的情绪，再看看是不是有合适他们的去处。这些人不适合当公务员，或许更加适合当别的呢？ 在他们这边忙忙碌碌的时候，打假活动也是马不停蹄。要追究一个人的罪名并不是很简单的事情，确认是一回事情，怎么个处理是另外一回事情，不是说皇帝写个圣旨盖个章就行的，得拿到朝会上讨论。 如果有人反驳，那得有人出面对峙，一直到说服对方，或者是用势力压倒对方才行。 说起来打假牵涉到的官员们大都品级不高，看着挺容易处理的，然而反对的声浪并不小。理由除了祥瑞造假一事有违一直以来的认知之外，还因为之前章老板已经大规模裁员两次了，这一次再把这些基层管理人员给裁了，谁干活去？ 哦，你说谁谁谁能顶上，就谁谁谁能顶上？凭什么？拿出证据来啊！ 关于一些品级低的官职，争议倒是不大。几个六品从五品的官职，眼红的人多着呢！谁在朝中还没几个同窗同乡同族了？ 吏部还真的就把证据给拿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太阳的每日一菜 大太阳( ^^) ：今天这道菜叫做耗子卷。 大太阳( ^^)：首先，我们先确认一下需要的材料：一，棉被一张；二，小耗子一只。 小耗子：(￣￣;) 大太阳(?≧?≦)?(￣￣;) ：把棉被摊开，小耗子放上去，卷起来就可以吃啦！ 大太阳( ^^)：非常简单，大家学会了吗？ 166阅读网 90 第九十章　一粒鸡米花 - 户部郎 - 枫香 在征得了章老板的同意之后, 吏部拿出了小耗子先生的ppt工具——大木板！ 上面一张张图表代表的线条对比清晰明显, 判断标准严格缜密，孰优孰劣一目了然，无需多说就知道吏部给出的方案是最佳选择。 大部分人都偃旗息鼓，然而也不是没人想再争一争。这部分人多半手中有一些权势, 按照以往来说，只要自己想要提拔的人表现得能够差不多，甚至不需要有多优秀, 就能够上去。 然而吏部这样一弄, 那岂不是让过去的“规矩”都没有了？ 只是大部分世家大族的当家人倒是不这么想。世家传承, 靠得最根本的还是自身的实力。他们对每一个看好的族人都付出了相当大的人力物力，也有信心他们能够表现得比同济更加优秀。如果吏部的这一套施行下去，以后族中子弟擢升，外界的评价也多半会更加中肯一些，而不是冒出一些酸溜溜的“有个好爹”这样的话来。 屠浩出考评表，到吏部通过, 再到章师叔过目点头，其实也是因为这一套考评表, 其实并没有破坏掉基本的规则——掌控这个国家的依旧是这些人。 采用现在的方法, 能够更加精确客观地给国家淘换到更加优秀更加适合的人才, 何乐而不为呢？ 所谓世家大族，如果不严格要求自己，只是一味地靠着祖荫高官厚禄，国家腐朽也可以预期。 现在的话, 大家的出身都差不多，要多大的权势，将来能有多大的权势，大家都凭真本事说话。 朝会争论了好几次，御书房里更是像开了锅一样天天吵得跟在炸鸡腿一样。屠浩去了一次，回来就想吃炸鸡了。 屠英对自己弟弟还是非常疼爱的，有时候甚至比对屠夫子还要更加敬重一些，当然也更加了解，看到屠浩在家里仰天叹息，就问道：“又想吃什么你不能吃的东西了？” 自己弟弟什么都好，就是特别嘴馋，偏偏还不能吃。 “我想吃炸鸡翅、炸鸡腿、鸡米花、炸鸡排！鸡排要那么大的！”屠浩比划了一个比自己脸大一圈的大小，眼睛闪闪地看着屠虎妞。 屠耗子对正经的菜色未必知道多少，但是他折腾起小吃来还是有品质保证的。看看如今京城街头巷尾的小吃摊，多少是出自屠浩的手笔？ 屠英想了想，点头：“行，你写方子，明天做。我让社区和庄上明天多送几只鸡来。” 屠耗子怀疑地瞅了瞅自家虎妞：“真哒？”以前他想吃什么，不都得做无数次艰苦卓绝的斗争么？这次这么好说话，有诈！ 屠英不去理他，径自去安排：“好久没见外公外婆了，明天让他们一起来，把舅舅舅妈和表弟妹们都叫上……” 叶屠两家关系亲近，这算是很平常的聚餐，也就是人数多一些，连家宴都算不上。 只是以前的话，屠家两个小崽白天在叶家托管，屠老爹下班就去把崽子们接回家，顺便蹭饭。现在的话，屠家的小崽子们都长大了，也会折腾，倒是隔三差五地把叶家人叫过来吃饭。两家距离得也不算远，出入都不用马车，直接散步就过来了。 屠家弱鸡父子另说，叶家人是全都不当一回事情的。 有自家的庄子，社区那儿的养殖场也初具规模，什么都好说。需要的食材屠英列好单子，第二天一早就送到了家里。然后按照屠浩图文并茂的方子，一群下人们团团围坐着洗洗切切，厨子在边上调好各种腌制的酱料，把一些肉类事先腌制一番，然后再用竹签子串起来。 等到男人们下班回家的时候，家里的女眷和小孩儿们已经吃过一轮了。桌上还有下人们没来得及收拾的空竹签，旁边还摆着冰桶，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葡萄酒香。 花园里的一角摆了两个烧烤架，还有下人不时从厨房端着喷香的各种炸鸡炸蔬菜出来。嘴馋的小孩儿端着自己的盘子，直接跟在后面。 屠英火眼金睛，一伸手直接把自家那个“嘴馋的小孩儿”提溜出来：“先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了！” 咦？屠浩歪着头看了一眼比他高了一个头的虎妞：“洗完澡就能吃了？” “可以吃一点，给你备下了。”自家弟弟身体不好，在吃的方面得多加留意，看看叶家差不多年纪的表弟妹们，哪个不是想吃什么吃什么。她这个当姐姐的哪里会不心疼？ 至于跟过来的许明旭……算了，反正这小子马上就要离京了，以后一年能不能见着一次面都难说，让他去吧。 然后就因为她这个一时纵容，导致了屠耗子第一次和许明旭一起洗澡。 其实屠耗子没多想，第二辈子的第一次啊，他能吃上炸鸡了！ “快快快，每天都洗，又不脏，随便冲冲就行了！”美少年的果体都比不上炸鸡来的有吸引力。他这个年纪，美少年什么的，还有心无力。 许明旭还是不紧不慢地给他打上沐浴露：“朝服不透气，你这么一天跑东跑西的，没捂出汗来？” “没啊，现在的天气又不热。”他这个体质也没谁了。 现在已经真正进入了春天，也就是早晚有些凉，中午的时候已经有些热了。但是他完全没感觉，衣服都是半冬半春的穿着，出汗是什么？不知道！ 看看今天家里都准备好了冰镇的酒水，就知道在一般人眼中，现在已经算得上热了。 许明旭本来体质就还行，年幼的时候虽然是受了点委屈，可到底不至于亏损底子那么严重，到后来又开始练武，穿着衣服只觉得他比同龄人要高一些，衣服一脱，一身的肌肉已经初见雏形。 然而，屠浩现在馋的是鸡肉，不是肌肉。 心急火燎地洗完澡之后，他本来直接往许明旭身上一跳，指挥：“快快快！别给那群饭桶给吃没了！” 许明旭反手拍了一下他的屁股，笑骂：“哪有这么说自己表弟的？” “他们本来就是饭桶，我又没说错。”特别记仇的小耗子掰着手指头给他算，“我带他们去烤知了吃，他们没给我留。我给他们钱去买张记的酱鸭，最后他们是吃完才回来的……”最后总结，“他们就顾着自己吃，一点儿都没想到给我留！还是妹妹们可爱。” 表妹啊……许明旭下意识地冷了冷脸，用一种自己都没察觉的酸醋口吻说道：“小耗子喜欢妹妹啊？” “嗯，那当然！你看看我家虎妞，现在是不可爱啦，以前小时候可好玩啦。章师叔家的妮儿宝特别特别乖。我外公家的几个小丫头，一会儿你就见着了，超级萌！”他说着突然往许明旭耳边一贴，“不过我最喜欢哥哥了。” 许明旭瞬间就又有了笑脸，口是心非：“别又哄我，你喜欢我什么呀？” “喜欢你好看啊！哥哥最好看了！”屠耗子回答得理所当然，屁股上立刻又挨了一巴掌，装模作样地叫疼，“哎哟！打青了啊！” “没关系，打青了晚上哥哥给你揉揉。” 屠耗子：美少年，你现在说话越来越糟糕了，很快就要变成一个糟糕的大人了。 花园里，略作洗漱的男人们也已经开始吃吃喝喝了。几个已经吃得差不多的小孩儿，开始熊了起来，时不时被这个骂一声那个打一下屁股，但是没一会儿又开始嘻嘻哈哈地乱窜。 屠耗子领到了自己的份额——一粒鸡米花，半块烤中翅，边上的小碗鸡汤、米饭和清淡的蔬菜被他自动忽略。 闺女啊，亲闺女啊！ 吃了这一顿，感觉在单位炸鸡翅……不对，是记录撕撕撕，也更加有力气了呢！ 果然，接下来一次的朝会上，打假行动就得出了结论。虽然这件事情关系不大，但是弄虚作假之风不可纵容，□□也绝对不会放过这一次立威的契机，也不容许处理结果有半点含糊。 几个还想着跳一跳争一争的，最后被章老板勒令留职停薪，在家反省。 幕后黑手屠耗子这会儿却又被叫去老章家的儿童学习室，大汉的舆图摊平在桌子上，团团太子指着一个地方说道：“小屠大人，我看第二个江丹社区就设在安长吧？” “嗯，好的。” 阿豹学着自家大哥的话说道：“小耗子哥哥，我看第三个江丹社区就设在建丽吧？” “嗯，好的。”老章家有钱，一次造两个社区算什么？安长和建丽，一南一北也算是两个典型了，先试点起来，就算遇到什么问题，老章家也赔得起。不对，他屠老板做生意怎么会赔本？！ 屠老板严肃表示：“一次建两个社区可以，但是你们得听我的。” 建造社区的事情，团团太子大概还记挂着一些救世济民的大义，阿豹则完全想着赚钱。在这两方面，他们对屠浩都是服气的。当下两个人都点头：“好的。” 皇后看着几个人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把事情敲定了，让宫人把舆图收起来，照例留了饭才把人送走。 章老板在老婆面前叹息：“小耗子还是太小了，这本事留在京城可惜了。” 皇后立刻就给了他软肚子拧了整整两圈：“小耗子这本事就是一辈子留在京城又怎么了？你可别听那些个什么人的话，挑些苦地方让他去，要是有个万一，难道你还指望着有第二个小耗子？” 作者有话要说：叶大花（＝。＝）：听说你们在家吃炸鸡。 虎妞=￣￣=：是哒。 叶大花（＝。＝）：听说你们所有人都吃了。 虎妞（～￣▽￣～）：是哒。 叶大花（＝。＝）：听说连小耗子都吃了一口。 虎妞(￣▽￣)~*：是哒。 叶大花tДt)/：可是大表哥在书塾吃白水煮肉！你们有没有想起过我！ 虎妞（＝。＝）：木有。 166阅读网 91 第九十一章　开小会 - 户部郎 - 枫香 朝会上的处理结果出来了, 怎么安排调度吏部早就已经有了方案, 立刻就施行了下去。| 得了风声的那些或者被贬谪或者干脆被撸官的官员们，此刻就是想活动都没办法。京城这一次的办事效率不比以往，他们得到消息的时候，事情差不多都已经定了, 所争议的点不过在于空下来的这些个职缺到底谁顶上罢了。 他们也自知大势已去，但这些人干实事确实大都不怎么样，然而投机取巧的方面却一点都不弱, 说白了, 面上那一套非常到位, 几乎人人都写了悔过书。有几个不过是被祖上带累的，嘴上也没怨言，诚诚恳恳地表示惭愧，并且在任上更加勤恳。 一时间，倒是惹人同情起来。 “毕竟犯错的又不是他们自己，是他们祖上, 都未必见过面……” 也有旁人不以为然：“要是没他们祖上弄虚作假，谁知道他们这会儿在哪儿呢？” “所以现在不是留任查看吗？” “究竟是歹竹出好笋, 还是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 总能看出来的。” 不管怎么说, 下一任考评升迁，肯定是轮不到这些人了，总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这些对屠浩来说倒是不用太在意。 他在意的是，许明旭立刻就要去安长了。不仅仅是许明旭, 他手下的小组长们也都一个个要走，而去建丽的人选他倒是没想到，竟然是郑蕴。 被提溜到屠浩面前的郑蕴也是一脸眼神死。他之前家里谋的职缺在离京不远的一个颇为风调雨顺的地方，然而到底出了京畿，无论是什么挑选才俊，还是之后热热闹闹的数学统考，都和他没关系。 屠浩有些心虚地挪了挪屁股，看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你们都不带我玩”怨念的郑表哥，下意识伸手抱住美少年的腰，才自觉找到了靠山有了点底气：“我们还是来谈谈这个社区的事情吧。” 其实建造社区是民间商业行为，许明旭和郑蕴都是去做地方官，理论上来说关系不大。最多就是他们当官的时候，给予社区建造一些便利，等社区进入到正常的生产活动之后，产生的利益能够化成他们的政绩。说起来当然是双赢的，可是具体实施过程中却不会这么简单，会有各种事情发生。 这两人马上就要赴任，需要准备的东西不去说他，就是各种宴会也绝对不少，在这样的忙碌中赶来，显然不是来玩耍的。 这会儿一起坐着的，除了郑蕴和许明旭之外，还有团团太子和阿豹呢。 阿豹就是个打酱油的，屠浩让厨房给他弄了一碗炸鸡，瞬间就给打发了。 团团太子看着三弟恨铁不成钢，只是现在不是教训弟弟的时候，暂且先把这笔账记下，回头等什么时候有空了，再一起拿出来教训。嗯，到时候得收利息。 跟着团团太子来的两位幕僚，分别是建丽和安长人士。如无意外，这两个人将来会直接到建丽和安长去，作为太子一系的代表。 至于这两个人会不会从中搞些什么，屠浩觉得还得再看看。按照早前的说法，经营权是归他的。可是换哪里投资商总得派个人来监管吧，否则谁知道钱物都用到哪里去了呢？退一步来讲，社区虽然是个新兴事物，看着也确实不错，但是哪里比得上在太子身边做事？这两个人只要脑子没坑，那当然是要把事情办得顺顺当当，这样才能尽快回到太子身边。若是不搞好配合，拖慢进度，岂不是耽搁他们回京的时间？时间长了，太子恐怕就不会记得他们两个人了。 有仆从来来回回给他们拿各种册子卷轴，戚七和另外一个叫黎歌的小姑娘不停整理分类。 小姑娘原先叫黎哥，是家中的长女也是独生女，爹娘没盼到一个哥儿出生，就因为灾荒去了。后来跟着亲戚逃荒，被屠英收成了婢女，嫌名字难听，就给改了名；又因为着实聪慧，现在算得上屠英的左膀右臂，已经有了一些经理人的样子。在生意方面，小姑娘比起戚七来要厉害得多。 不多时，文件整理完毕，屠英也到了。 江丹社区的具体建造中遇到的问题，屠英最清楚不过。其余的家中实际的营生，也大多都是她在操持，对于南来北往的特产物价也有几分了解，至少比在座的这些家伙要强上一筹。 屠家虎妞除了夫子模式的屠耗子之外，别的场合从来都不会怯场，否则当初也不会带着人打上表姐夫家。现在一个章团团算什么，她还叫皇后婶子呢。 至于章阿豹，哪边凉快那边去。 大木板什么的，从屠浩开始教屠英的那一天起，家里就用上了，到现在屠家的木板和别家不一样，是刷了黑漆的黑板，用的当然也是粉笔。 粉笔这东西不算是什么好东西，又是粉尘又伤手的。屠浩倒是也想用白板来的，可是现在的漆是有，而且还有上好的漆匠，奈何墨太贵。水笔什么的，屠浩还没本事弄出来。算下来的成本和实用性，完全不能比，只能作罢。 到现在为止，屠浩当初做实验弄出来的几块大大小小的白板，现在都被叶外婆拿去用了，专门画各种刺绣的花样，修改起来比较方便。 一个社区的建立不是单纯的造几栋房子，再开两个工厂的事情。要做到现在的江丹社区这样进入良性的可持续发展阶段，得考虑到方方面面。其实哪怕是现在的江丹社区，也存在各种诸如管理人才跟不上等等的问题。为此，屠浩还拉了一波仇恨。 团团太子倒是早就预料到了社区建造不易，但是没想到会如此不容易。 两个幕僚神情愈发严肃，只是听了这一小会儿，就把心里面曾经起过的一点小心思压了下去。要是踢开屠家，让他们自己来，哪怕有着太子的支持，建造这样一个社区需要多久？ “京城乃天下钱粮汇聚之地，江丹社区说白了还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建丽和安长则不同，当地的消费能力有限，生产出的货物大部分得运往别处。”等屠英说完一个大略之后，屠浩就起了个头，然后开始给他们讲拉动内需和藏富于民的概念，“我大汉百姓，大多都是勤恳的。只要给他们活做，他们就能够起早贪黑的做。社区可以给他们谋更多的事情做，老百姓们就会有更多的钱。有钱了，自然就买得起东西…… ……老百姓能够吃饱穿暖，身体更加壮实，寿命自然更长，能够更好的繁衍生息。我大汉自然能够国富民强，而不是靠着苛捐重税，来丰盈国库。” 团团太子神情严肃，向屠浩行了个半礼：“学生受教了。” 他这样做，其他人也只能照做，至于心里面怎么想，屠浩管不着，也不想管。 虽说其实有很多学说提倡的都是百姓为先，但是对于真正的当权者来说，其实对百姓什么并不怎么看重。农为国之本又怎么样，种地的农民还不是被轻蔑地叫一声泥腿子？ 他这辈子一直以来，都觉得别说老百姓的日子，就是眼下一些所谓富庶人家的日子，都充满了诸多不便。京城地区的老百姓每逢过冬，都还时不时有人冻死。 好一点的炭，那是富贵人家烧的。 差一点的炭，那也不是平民百姓能够烧得起的。 甚至于烧柴，一个冬天的柴火消耗量都不是个小数目，有炕也烧不起。 这已经是天底下最富庶的京城了。 换了别的地方呢？ 屠浩上辈子作为一个成功的企业家，当然是做慈善的，有些地方确实很苦，有些人家也确实有困难，但是在那样的社会大环境下，他做慈善相当于花钱赚个名声，其中有多少同情心自己知道。 直到这辈子，他第一次直面逃荒的人群的时候，那种冲击力至今难忘。那会儿他还很小，他姐姐一门心思想的是多了许多人手，虽然出发点不那么正派，可后来到底把人给留下了。 “小耗子？”许明旭看着屠浩久久不吭声，一张小脸还愈发苦大仇深，担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了？” 屠浩像是被摁下了一个开关，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高呼：“我有一个梦想！” 一书房的人全都被他这一出惊呆。到底还是团团太子更加经得起考验，问道：“是什么？” 屠耗子继续慷慨激昂：“要让全天下的老百姓吃饱！穿暖！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这个梦想对于统治阶级来说基本上属于宏愿了。不仅团团太子，包括他的两个幕僚，许明旭和郑蕴，甚至于没心没肺的阿豹都热血起来。 只有屠虎妞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果然，屠耗子继续说道：“首先，咱们晚上吃烧鹅！” 管家婆屠虎妞：“好，咱们晚上吃烧鹅，你看着。” 屠耗子：“咦？” 作者有话要说：小耗子tДt)/：说好的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呢？ 大太阳(～~▽~)ノ ：现在已经吃过了烤鱼、鸡米花、烤鸡翅，烧鹅也不远了。 小耗子( ﹁ ﹁ ) ~→：真哒？ 大太阳 (*/＼*)：要不然你先吃哥哥，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邻居有个熊孩子，感觉像是边上住着个屠宰场 赤鸡 166阅读网 92 第九十二章　分别 - 户部郎 - 枫香 屠英向来都是说话算话的, 晚饭果然是自己吃烧鹅, 让几乎要谗哭的小耗子闻个味道。 于是直到送行的时候, 屠浩还黏糊着许明旭，记仇地说着烧鹅的事情：“太过分了。昨天好几只烧鹅呢，一口都不给我吃。” 许明旭有些哭笑不得，就连压在心底的离愁别绪都像是被这软软的一声声给吹散了：“不要荒废每天早晚的锻炼，不要因为公务繁忙，就通宵达旦。等过上几年，自然是想吃什么都可以的。”就是不能多吃。 “知道了。”这方面屠浩自己理屈。念书的时候每天早晚的广播体操和跑圈都是能够保持的，等到上班后，这方面就松懈了下来，拿着上班早作为借口逃避早操，有时候轮值就直接没了做操这回事情，比起上学的时候懈怠了不止一点点。 马车稳稳地停在十里亭外。 现在出行不易，送别是一项非常重要的活动。城外五里十里都设有亭子，名为五里亭十里亭，意思是送到这里就可以回去了。 送到五里亭外已经是关系挺不错的人了，至于送到十里亭的，都是关系极近的亲友。 这一次除了屠浩的那些小组长之外, 另外还有一些诸如郑蕴这样的才俊，还包括一些别的官员都要外放。时间本来就紧迫, 这种出远门还得看个相对的良辰吉日的年头，大部分人都是差不多时间出的城门。 车队五里停一停，十里又停一停。 然后亲友们在十里亭再驻足一会儿, 感慨感慨，攀攀关系，远行的人则开始赶路。道别的时间基本都很短，会做戏的也就是“挥泪而别”，就转身走人。现在人口密度不高，哪怕走官道，也到处都是荒郊野外，晚上错过宿头露宿荒郊野外，又或者是连夜赶路，这两者都不是好玩的。哪怕遇不到强人，万一碰到野兽也够吃一壶的。又不是人人家里都能派上武艺高强的护院随从的。就是家里有养几个这样的人，这一次出行的都是些年轻一辈，还没资格享受这样的待遇。 许明旭身边这一次倒是带了一个这样的人，但是那并不是许家给他安排的，而是叶家派去一直指点他功夫的武师。这位跟去的目的，也不仅仅是为了护卫，而是有着更加重要的任务。除此之外，许明旭的车队里还有太子的一位安长出身的幕僚，只能说是顺路搭个伴。 屠浩伴随着送行的人，目送着长长的车队一直到消失不见。他知道等车队经过江丹坡的时候，还会和江丹社区的一部分过去做技术支持的人员汇合。 郑蕴的车队也是一样。这么多人，安全性方面是用不着太担心的。 他也不想再和什么人攀扯关系，招呼了一下就回到马车上回家了。他这番表现，倒是让人觉得情真意切，都说他和那许明旭是真正的莫逆之交。 当然，这样的夸赞中间有多少是出自真心，有多少是出自攀附谄媚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屠浩也不关心这些，就是许明旭也不在意。两个人的交情是深是浅，哪里是外人就几句话能论定的。 屠浩也没有多少时间来伤春悲秋，他的小组长们都走光了，领导班子重新换过一轮，哪怕事前留了一些时间作为交接，后面选出来的这些人到底没先前的那些人用着顺手，感觉还是很伤的。 三个月的时间如今已经在眉睫，这些人是走是留，走去哪里，怎么个留法都得事先有所安排。 屠浩陷入到了工作狂魔的状态中，一点都不比他爹差，父子两个全都埋头工作，除了早晚同一辆马车之外，明明待在一个部门，有时候一天都见不了一次面。 一些原本觉得屠耗子工作闲散，只是碍于各种原因没发声的官吏，这会儿也不说话了。本来他们的工作效率就比不上人家，现在连工作时间都比不上了，还能说什么呢？至于工作成果，他们更是提都不好意思提。 春天过半的时候，春耕顺利结束，虽说不是全国各地都风调雨顺，但是调配得宜，并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朝廷免掉了几个受灾地区两年的税赋，又有当地或者是左近的豪绅富户捐粮捐物，老百姓们的日子倒也过得去。 屠浩也收到了自己学生们的工作汇报。 小组长们临行匆忙，并没有商量好什么。虽说屠浩也知道，要保持官场上的关系，他们肯定会保持和自己的联系，然而他也没想到这联系会来的这样统一。 按照路程的远近和交通，信件到达屠浩手里的时间有先有后，但是发出的时间都差不多，甚至于内容都差不多。之所以屠浩会说这是工作报告，那是因为这些信上真的是寒暄的话不过是开头一句末尾一句，剩下的都是工作内容一二三，地方优势一二三，即将施行的计划一二三，需要的帮助一二三等等。每一封信都不短，但是没一句废话。 屠浩仗着自己的工作之便，抽调了一个十个人的实习生小组来给自己打下手，这会儿全都开动起来，每天进出办公室的卷宗也就算了，每天用于制作图表的纸张消耗都有些触目惊心。 团团太子听说之后，过来溜达了一圈，被脸蛋削尖的小屠夫子抓了壮丁。 阿豹王子听说之后，也过来溜达了一圈，被小屠夫子一戒尺抽了出去：“别添乱。” 阿豹睁大两眼，他还没来得及干嘛呢，怎么就添乱了？ 他哥在一旁附和：“找妮儿玩去。” 阿豹：你还真是亲哥！ 屠浩要做的事情，说起来很简单，不过是资源整合加优势互补，譬如说甲这里有粮种但是缺牲口，乙那里缺种粮有牲口。 现实却不是说双方相互输送一下资源就可以的了，得考虑到牲口和粮种在异地的成活率和生存环境，得考虑到运输等各方面的问题。 他的小组长确实有二十人，而这一次被外派出去的人中间，除去这二十人之外，还有几个和他交情不错的，或者是沾亲带故的。 譬如说郑蕴这样的，当然也来信了，还没什么虚的，信上的话比小组长们还要来得直接和不客气。其他几个要客气一些，可是意思是一样的。 这些人看着不少，但是天南海北地撒出去，在整个大汉的官员结构上却算不得什么。他们面临的困境，也不是相互之间就能够相互协调就能够解决的。 要是有几个人离得近，又能够互通有无，这样的问题就不叫问题，也不会被交到屠浩手上，让他来帮忙想办法了。 屠浩自己也知道，他们求助的对象肯定不止他一个。但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自己既然当了爸爸，就得给儿子们擦屁股，将来也好让儿子们孝敬自己。 团团太子的两个伴读这一次也未能幸免，一同被扔了出去，当了个七品的小官。一上来就是七品，对于一般的学子来说，那起步点是非常高的了。但是对于两位太子伴读来说，其实是偏低的。而且太子如今的年岁，他们就这样被外派，要是太子忘性大一点，等到他们再调到京城的时候，恐怕早就没了情分。 很多人都为了这两位伴读可惜，然而当事人双方都不这么认为。 团团太子觉得，自己两个伴读只要他自己不干什么脑袋不清楚的事情，那必然是自己的势力。伴读们现在就能发展地方势力，那就是在发展他的势力。再说，他们能出去，自然也能够回来。 而伴读们觉得，跟在太子身边读书是一回事情，但是自己究竟能够达到什么样的高度，终究是要看自己本身实力的。如果自己只会拖后腿，或者只会纸上谈兵，那就是和太子再深厚的情分也没什么用处。 现在的光杆司令团团太子觉得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忙！”还缺人！缺人的事情他不好开口，他内心是很想从屠浩这边再要走几个人来给他打下手的，但是屠浩已经忙成狗了，他要是再要走人，后果恐怕不是打板子能够解决的。 这是他第一次亲身经历这样的忙碌。以前别人忙的时候，屠浩在给他开小灶讲课，他顶多就算个打酱油的。这一回不一样，他是真的在做事，待遇和那些屠浩手底下的临时工一个样，甚至还得自掏腰包出每天的盒饭钱。 工作餐制度还没有推行，毕竟得考虑到国库的钱。再说这些官员们每天这个样子，也不是说就差这么一顿饭钱了，用屠浩的话来说，纯粹是企业文化。 屠浩是不清楚这件事情，但是太子却很放在心上，尤其他刚把祥瑞打假的事情办完了，手上没什么其它事情。 于是这一天吃完中饭，他就趁着短短的消食遛弯时间，找屠浩讨主意：“小屠大人，你觉得这件事情怎么办才合适？” 屠浩觉得：“想吃食堂的自己交钱订饭。” 团团太子这段时间在让人做市场调查，不拘什么方向，主要还是了解民生，再加上受到钱精屠耗子的影响，对民生经济不再一无所知，顿时就觉得犹如醍醐灌顶：“六部衙门距离不远，在折中一点的地方找个空屋，用上几个厨子帮厨做饭，做完掐着饭点送过来。 六部那么多官员，要是订饭，各种食材采买起来自然是量大价优，肯定比官员们自己吃饭要便宜。其他距离远一点的，也可以自设食堂……反正我也不打算挣钱……” 屠浩奇怪地反问：“为什么不挣钱？”学校食堂单位食堂什么的，可挣钱了！有钱干嘛不挣？ 一心一意想为官员服务的团团太子：“嘎？” “不知道太子有没有注意过大家吃的点心。”屠浩是对这些官吏们的作风没的说的。 他们工作中间用餐简便，一方面确实是有时候工作太忙，吃饭越简便越好。另外一方面也是和社会风俗有关。现在大部分人都是习惯一天两顿，大概是上午九十点钟一顿，下午三四点钟一顿。这是和人们长期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习惯配套的。 但是作为官吏们，尤其是如今整个面貌是积极向上的大汉的官吏们，大部分都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脑力劳动也是劳动，消耗掉的热量一点都不低，不及时补充能量，早晚老年痴呆。 大部分人确实不是真的废寝忘食，中间会吃点干粮，多半是什么点心之类的垫垫肚子。看着好像有些苦逼，然而就那小小的一块点心…… 太子还真的没注意过这个。他的身份就注定让他没事不能随便到六部瞎晃荡，别的衙门就更加不用说了，到现在哪怕是京城的衙门，有些他还不知道门口往哪儿开呢。 也就是这段时间，他原先在吏部，现在在户部多跑了一些。但是他基本上都是跟着屠浩走，屠浩的办公地点是独立的，他能够注意到其他人的吃饭问题，已经算是细心了。 大汉的公务员们是没有明文规定的午休时间的。但是屠浩的人马作息时间当然是跟着屠浩走，屠浩一个小孩儿饿得快，吃饭时间也早一点，这会儿他们已经吃完在消食了，其他人恐怕刚刚开始吃。 两个人就做贼一样去偷看别人吃饭。 户部受了屠夫子的影响，哪怕再怎么忙，大部分人都是准点吃饭的，也大都是自己带饭。小吏们一个个从厢房里搬出煤球炉，摆上锅子一层层蒸笼，一份份饭食或者干脆是包子馒头之类的放上去，味道或许不怎么样，但是吃到嘴里都是热的。 锅子里的水也不浪费，小吏们会拿着自己的水杯倒走。等所有人都吃完，小吏们留下一两个炉子烧热水，用于整个衙门的茶水。 太子：“好像户部不太需要订饭。” 两个人又转去了吏部。太子一看：“那盒子是梨花斋的吧？”梨花斋的糕点，一寸见方的一块，最便宜的也要二十文。那样的糕点，赵侍郎一口气吃了五块。 太子现在给屠浩班子提供的工作餐，成本价也就是二十文左右。当然，如果做面向整个京城衙门的工作餐，饭食肯定没那么好，在太子的心目中，分成两种，普通的十文，好一点的十五文。 现在，太子觉得自己的盒饭计划不是赚多少钱的问题，而是真的会有人来订饭吗？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好老板的自我修养 屠夫子o(*￣▽￣*)ブ ：虎妞，爹领工资了，给你买首饰去！ 虎妞(=￣￣=) ：不用，我有钱。 屠夫子o(*￣▽￣*)ブ ：小耗子，爹领工资了，给你买书去！ 小耗子(=￣￣=) ：不用，我有钱。 屠夫子o(*￣▽￣*)ブ ：管家，我领工资了，交到账房去吗？ 管家(=￣￣=) ：不用，家里有钱，老爷您自己花吧，不够了自己去账房拿。 屠夫子 ( ?▽?；) ：emmm……算了，给单位买几个煤球炉和蒸笼什么的吧。 166阅读网 93 第九十三章　与民争利 - 户部郎 - 枫香 团团太子想做生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只是他自己想不出该做什么生意, 找他母后讨主意, 也只是让他自己想。这段时间他倒是像模像样地做了一些市场调查，对民生方面认识得更加深刻，但也觉得传统的一些能够赚钱的粮油布匹之类的生意，和在他脑子中的模糊的扶贫概念有所违背。 考察完六部的中饭情况，两个人回到屠浩的办公室里。 户部算是六部里比较不好得罪的部门，毕竟掌管着天下钱粮，虽说怎么花钱也不是户部说了就算，但是具体给哪个部门多少钱，什么时候给，户部还是有很大的发言权的。 所以虽然不明显，但是户部的各种办公场所和办公设施看上去要稍微来得新一点。可是再怎么新，房子大小也就是这样。 屠浩现在办公的厢房本来就不大，塞进了十个实习生，还有配套的桌椅，再加上一个团团太子就只能和他面对面坐着了。 至于跟着团团太子来的小太监，只能坐在外面廊下。 小太监一点都不觉得委屈。他们本来就是伺候人的奴婢，往常就是在门外站着, 现在不仅有个凳子，还有个小桌子, 甚至还能喝口热水。 屋里，屠浩就开始和太子一起把食堂订饭的计划梳理一遍。两个人关于物价方面都熟悉，屠浩还直接提议：“量大可以直接去郊外的庄子上买, 价钱还能再便宜一些。” “嗯。”团团太子看了看，对外面叫了一声，“小福子，去御膳房看看哪个管事有空，叫一个过来。” “是，殿下。”小太监赶紧放下水杯，蹭蹭蹭就快步走了出去。 太子叫人，那自然都是有空的。没多久，御膳房的庖长就步履匆匆地跟着小福子一起过来，立刻行礼：“下官徐顺拜见太子殿下。” 他就是个厨子，平时别说王子公主了，就是各个宫殿的管事太监都未必能见得着，完全不知道这一次太子叫他来干嘛。 太子不耐烦这些虚礼：“无需拘礼，上前来，请教你一些事情。” “不敢不敢。殿下有什么事情尽管问，下官一定知无不言。”徐顺蹭了两小步上前，挤得满满当当的厢房让他一个胖子步履维艰。 太子看着他都觉着吃力，想开口叫小福子给搬一张凳子过来，却发现根本没地方放，赶紧问道：“就是想让徐大人看看这菜谱所费材料几何？” 他和屠浩都是只会吃的，屠浩是会做点菜，可是和食堂是两回事情。宫中的御膳房就不一样了，名字尽管只有一个，其实御膳房在宫中是一个比较大的部门，员工众多，负责各人和各种场合的办公地点都是分开的。他们除了给皇帝做饭之外，另外也有厨房是专门给太监宫女做饭的。 身为庖长，徐顺对做大锅饭了若指掌。他是不知道太子要问这些个做什么，也不敢问，只是把自己知道的一一说明，等出去的时候还一脸懵逼，手中捏着个太子给赏的荷包，也不知道里面放着的究竟是什么，深一步浅一步地走了。 小福子看着这踩在云端的步子有些不放心，小声请示了一下太子，得到同意后，就在边上小心看顾着徐顺，时不时拉上一把，免得他走路撞到墙上。 等小福子送完徐顺回来，团团太子正捧着一叠纸参详，脸上还是老样子，看不出什么来，实际上他的内心已经惊呆了。 一大荤一小荤两个素菜一份汤，再加上每天不重样的主食，这么一顿饭，定价八文。若是再加上一个大荤，则定价十文。 这价钱比起他刚开始想的十文十五文要便宜，竟然还有得赚！ 平均下来每一份赚到的钱还不到一文，赚得可以说是非常少了，可京城多少官吏啊！ ……就是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会来订饭就是了。 团团太子一时喜一时忧，可计划书不过是计划书，细节还是得去慢慢填充，像是负责采购的人、负责往来运输的人、负责具体做饭和打下手的人，还得从民间招聘。 是的，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抽调宫中的人手。一来宫里面的人手本来就各司其职，二来他也想给普通的京城百姓们提供一些就业岗位。他不能保证说给高额的工钱，但是能够保证绝对不会克扣短少。 太子的幕僚们都是挺牛的人，弄个食堂什么的，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一点难度都没有。在有了太子给的计划书的前提下，不到三天时间，他们就把货源谈妥，用来作为加工地点的房子也租借好，一应用具全部到位，就连人员都招的差不多了。 这还是他们严格遵守太子的命令：“殿下放心。在下等人假作普通商人做的买卖，没人知道究竟。就是饭盒做起来还要一些时间。” 那饭盒倒是不难，外面就是四四方方的木盒，里面分了几个木格子。木格子里头到时候会放上相应大小的瓷碗，也是四四方方的。他们一开始觉得样子有点不够漂亮，后来只是一想就觉得这东西不仅运输起来方便，而且做起来也便利。将来肯定有会碎掉的碗盘，替换新的也方便。 “嗯。”太子表示很满意。 食堂的核心灶台是重新砌的，增加了很多数量。这会儿还不能马上烧火，得彻底晾干了。隔壁一间屋子里，则放了许多煤球炉，另有煤饼和柴禾都各自堆了一屋子。各种食材的存放清洗也规划得当。 团团太子又去看了给员工值夜的地方，觉着也还不错，没耽搁什么就回去了，第二天找到财务顾问小屠夫子，表示：“小屠大人得占三分利。” 按照他所想，三分利还是给了少的。这食堂从头至尾都没少了屠浩，甚至连盒饭的样子都是屠浩弄出来的。他能做这个食堂生意，难道屠浩自己不会做吗？虽然他是出了钱，但是屠浩能差那点钱？ “好啊。”屠浩完全没拒绝，一口应了下来，“下官想想这三分利该怎么花。”技术入股嘛，他拿得不心虚。 最近他可穷可穷了，各种前期投入大把大把的钱花下去，还没回本，小金库都快瘦成金库干了。不对，没有金子，只能叫铜板干！ 又过了两天时间，六部中突然就有人吃起了盒饭。 屠浩手下的实习生里就有人找了过来，并且向他展示了一份盒饭，金光闪闪分量十足的一碟子葱油鸡块十分诱人，然而并不给小屠夫子吃。 小屠夫子眼神苦逼地看着实习生：那你找我是来逗个乐子的吗？ 实习生当然不是来逗乐的，眼下看到屠浩的表情忍不住笑了笑，却没开口说分他一点，特别不爱幼：“学生以为如今既然有如此便捷的饭食，学生等人也负担得起，就不用劳烦宫中再日日给我等准备了。” 盒饭一经推出，就受到了小官小吏们的追捧。工作一上午，谁说中午肚子不饿的？喝热水就干粮，能和热腾腾送到手上的饭食比较么？ 这些实习生过来实习的时候，屠浩就说了是没什么福利待遇的，也就是可以跟着屠浩学点东西。但是实际上来了之后，他们不仅能够得到屠浩的指点，平日里待遇也是不差的，吃饭和其余人都一样不说，屠浩还会给他们发补助。 这些补助不多，却也不少，至少够他们自己在京城生活。要知道京城居大不易，可见屠浩的大方。 他们这些实习生们觉得受之有愧。学生跟随先生学习，怎么要先生给学生钱呢？他们日日在户部做事，哪怕只是打打下手，但怎么会不知道他们的这一份钱是小屠夫子自掏腰包呢？ 实习生中间不乏一些家境算不得多好的学子，确实需要这一份补助的钱，虽然觉得受之有愧，却也不好一口回绝掉，但是这么一份中饭的钱，他们还是能够负担得起的。 他们现在能力有限，只能做到这样，暂且将恩情铭记于心。 屠浩本人对这些实习生很满意。在别的方面不知道，在对数字的敏感性上绝对可以，而且读书工作都很拼。这些实习生的基础不够扎实，他本来安排的是半天工作半天学习，这也没过多久，已经有很多人都能够很好的完成工作了。 至于实习工资的事情，脸皮厚厚还有毛的小耗子老板做不出不给学生工钱的事情啊。 “既然有这样的便利，那就都自己订吧。”屠浩肯定了实习生的想法，“我们也不能和其他衙门太不一样。我和太子殿下商量一下，以后就不用宫中准备饭食了，我们统一订，发饭贴好了。”正好他的三分利也有了用处。有钱花真开心！ 实习生瞪大眼睛：不，先生，学生不是这个意思！ 小屠夫子开始赶人：“去去去，还站这儿干嘛呢？赶紧吃完饭，休息一下就工作，太闲了是吧？”他唰地从打开抽屉拿了两张卷子出来，“太闲了去把卷子做一做。” 小屠夫子这边两三下就打发走了实习生。 屠夫子那边却不太好打发眼前的几位大臣。他刚说完开国营厂的提议，还专门列举了大量的调查数据作为论证，料想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却立刻遭受了驳斥。 一通慷慨激昂的陈词后，须发皆白的大臣怒目圆瞠：“……屠大人如此作为，不是与民争利吗？” 屠夫子一阵沉默，然后提议：“若是如此，不如您来？” 开国营厂的事情已经筹备了几个月，从最初他儿子提出的构想，到之后进行了各方面的准备和调查，现在又小心谨慎地只是准备开一个印社并一个林场罢了，怎么就与民争利了？ 作者有话要说：屠夫子 (⊙?⊙)：竟然被人怼了！ 小耗子(*￣︿￣)：我来怼回去！ 虎妞( ￣ー￣)人(￣ー￣)：欠教训，必须揍一顿！ 小耗子(*￣︿￣)：你去打别人老爷爷不合适吧？ 虎妞╮(╯▽╰)╭：不啊，我去打他孙砸！ 屠夫子 (￣△￣；)：其实爹还是很厉害哒，泥萌相信我，别冲动！ 166阅读网 94 第九十四章　断子绝孙刀 - 户部郎 - 枫香 屠夫子经历的大场面多了去了, 现在被人这样驳斥，甚至能够说得上是斥责, 完全没有感觉到恼怒, 只是轻飘飘地把皮球给踢了回去。 他一个户部尚书, 管着全天下的钱袋子，想着给国库多挣点钱, 这下倒是成了与民争利了。那他不去争利，你自己去给国库赚钱啊。 朝廷每年的税收大致就那么一点, 虽说勉强够花, 可是要干点别的事情却是不成了，总体来说还是比较穷的。这几年天下还算是太平, 可万一要是打仗了呢？钱从哪儿来呢？ 屠夫子这话一出, 其余几个原本脸色还不怎么样，想着“趁胜追击”的几个大臣瞬间就坐蜡了。他们这些人, 平时衙门的花费全都是伸手找户部要, 最多就给自己寻摸一点灰色收入，哪里知道给朝廷挣钱？ 屠夫子怼完就算了，团团太子却是气不过，站起来对着自家老爹一拱手：“父皇, 儿臣有话要讲。” 太子在御书房的地位就是个旁听生, 在正经开会的时候，是没有什么发言权的。他这么一开口，不仅他家皇帝老爹有些惊讶，在场的大臣们也纷纷侧目。 章师叔想要一个稳重的太子, 却不想要一个遇事怯懦的太子，现在听到儿子这样说，有些高兴：“哦？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吧。”又对大臣们说道，“众位爱卿姑且听听小儿要说什么。” 几位大臣连说不敢，表示非常愿意听太子的意见。其实他们心里面多少是有些不以为然的。 太子如今也就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哪怕从小名师教导，毕竟就是个被父母护着的小崽子，底下兄弟年幼，又没有□□争宠的一系列乌七八糟的事情，从以往的表现来看，算不得笨，却也算不上聪明。刚刚落幕的祥瑞打假事件，不过是证明了□□的几分斗争功力，和太子本身却关系不大。 团团太子听了他爹的话，就把传到他手上的关于国营厂的奏折打开，又从身后拉了一块黑板出来，先写上印社两个字：“开办印社，除了几名负责生产和技术的管事直接从朝廷委派之外，其余人员全都从民间雇佣。不包括建造厂房的临时工匠，按照印社的第一期计划，长期雇工人数为三百人。这三百人，就代表了三百个家庭的生计。这一部分想来是不会‘与民争利’的？” 一个国营厂只有三百名员工，这规模可以说非常非常小了。但是出于种种考虑，屠夫子把第一期的数量定在这里，如果将来还有需要，完全可以再造第二期第三期，就和他儿子女儿弄个江丹社区一样，没必要一步到位嘛。 那明显已经上了年纪的大臣听到这么问也不生气，从容地点了点头：“确实。下官所指是在于这个印社一开，那现在的这些印社将何去何从呢？自古民不与官斗。恐怕老百姓们知道朝廷要开办印社，当先就把自家印社给关了。” 章师叔一听这话就冷笑一声：“这哪里算得上斗？要说斗，不是有些‘民’胆子可大得很，都敢私铸钱币。区区一个印社罢了，有什么不敢的？” 他说的是前几年查出来的一个大案。有个当地豪强发现了一座铜矿，之后据为己有，还用种种手段找来一个世家大族当靠山，完全是割据一方的节奏。这种触底线的事情，对于一些世家大族来说，只要没被发现，那就不是什么事情，就算被发现了，要不是如今的皇帝对国家的统治力比较强势，恐怕也就是发作几个“首恶”之后就不了了之。 回忆起当年直接被连根拔起的那个世家大族，以及被牵连的诸多家族，这些大臣们都哑了。 国家法律明文规定有一些行业是禁止私人经营的。但是在场的都心知肚明，这种规定其实犯禁的人家不少，区别大概只在于规模和隐蔽性。 现在朝廷不过是要开一个印社，并没有规定说别人就不能开，恐怕根本就不会造成多大的冲击。再说，按照现在读书人所废的那些东西的价钱，能够开印社的，难道能是平民百姓？ 与民争利，这个“民”究竟指的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团团太子一看这场面，觉得想着一本正经分析数据的自己就是个傻帽。这些人哪里是为了百姓的生计操心，根本就是为了自家的营生在谋划。 屠夫子这时候说道：“多说无益。微臣愿以两年为期，为国库添上二十万贯。” 二十万贯，对一个国家的国库而言，并不是很多。可那也是二十万贯啊！就凭这两个小小的国营厂，到现在为止连一块砖头都看不见的国营厂？ 大臣们虽然知道屠夫子不是吹牛皮的人，但是也被他这口气给惊呆了。那刚才一直和他呛声的大臣更是直接冷笑道：“不知屠大人若是做不到该如何？” 屠夫子直接怼回去：“那要是我做到了，您又该如何？” 他刚才一直都没发威，现在不过是这么平平常常地看过去，就让那老臣噎了噎，心里面直嘀咕：怪不得一个文官娶了个武将家的闺女，普通文臣家的女儿哪个敢嫁？这都鳏了那么多年了，也不见再找一个，这也太吓人了。 但是输人不输阵，老臣只不过略一停顿就梗着脖子说道：“若是屠大人做到了，自然是万民福祉，老夫愿罚俸三年。” 以他的官职，三年的俸禄绝对不是个小数目。 别的赌注屠夫子恐怕还得考虑考虑，但是钱嘛……反正他赚的钱又花不出去：“既然如此，我也当如是。恳请陛下做个见证。”赌了！ 家里儿女当家早，他的一应用品全都家里给准备，自己赚的俸禄除了每年会寄一点到族中用来扶持族学和修葺祠堂或者购置族田之用外，并没有别的用处。三年的俸禄而已，他家里的私房银子都已经把他夫人的嫁妆箱子都堆满了。说起来那些铜钱布帛什么的，真是占地方。 回到家之后，屠夫子把今天的赌约和儿女们说了。 屠浩不吭声，盯着屠英面前的蜜汁叉烧，甜甜地撒娇：“姐～给我吃一口。” 屠英饭还没吃完，不吭声，就是快速把叉烧给吃完了。 屠浩一脸绝望：“你不给我吃肉，过两个月我要背不动你的。”还想不想嫁人了？ 屠英还是不说话，只是比划了一个砍手砍脚的动作，十分凶残。 “爹你看她！”屠浩立马告状。 他爹不理：“我说的赚二十万贯……”不觉得老爹特别厉害吗？ 屠英终于吃完了，叫了侍女进来漱口擦手脸，满不在乎地说道：“一个印社一个林场，一年随便就能赚个二十万贯了吧？这还是背靠着朝廷的，谁敢过不去？连上下打点的钱都不需要。” “那老头子不就是家里造纸开印社的嘛。我看那纸也没多好，卖得那么贵。”屠浩永远记得自家还没造纸作坊的时候挨宰的那一刀刀，“爹，等印社开了，缺什么纸尽管跟我说，我一定保质保量，还给最低价！” 现在造纸几乎都是全手工，纸张的价格永远都没法到达后世工业化生产的那么低廉，但是也绝对不至于像现在市场上那样高昂。他不过是鉴于现在造纸的那几家背景都不简单，才没去碰这个市场。可是现在既然已经公然叫板了，谁怕谁来的？ 这个赌约很快就在民间流传了起来。 光是二十万贯这样的金额，就足以让人兴奋不已。这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哪怕是那些积累数代的世家大族，这样一笔钱也不是小数目，更不敢说自家靠着两样刚起来的产业，就能够两年赚到二十万贯。 安长距离京城路途遥远，许明旭是到了之后过了几天，才从屠浩的来信中知道这件事情的：“二十万贯啊……”小耗子的爹能赚到，他也不能差太多才行。朝廷办国营厂，他也可以办个县工厂啊。 他一没技术，二没自然条件，这印社和林场自然是办不成的。好在他在路上早就有了计划，“小钟，让你去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都办好了。”小钟苦着一张微黑的脸，“少爷，咱们真的要养猪啊？” 这安长县城是个纵横不到三百步的小城，比起京城来，简直就是一堆破烂。几天前，许明旭的车队到达，引来了老百姓们的围观。 然而老百姓们并不知道这是新到的地方官，他们围观的是跟着一起来的几百头猪。这是许明旭沿途收购的优秀猪种。许明旭还打算养马，但是马比猪要难弄得多，一时半会儿的还是先把养猪场给办起来再说。 许明旭新官上任并没有碰到任何刁难。实在是他这一行人声势浩大，他自己带的人没多少，但是负责在这边建造社区的人马可就多了。另外还有后续源源不断的各种物资运达。他们来了几天，这物资就运了几天，根本就没断过，再没脑子也知道新县令惹不起。 作为一县的最高长官，下属们知道怕了，也不敢阳奉阴违消极怠工什么的，办事方面还是有着很多便利的。 安长县人口不多，郊外到处都是无人耕种的荒地。许明旭带着人考察了一番，看到一些百姓私垦的地也没去计较，只是一番商量之后，就确定了养猪场和社区的地址。 这会儿春耕早就已经结束，招工很顺利。养猪场要求不高，没几天就把猪圈全都改完了。 许明旭又招了一些工人来打理。虽然养猪听着就知道又脏又臭，但是他工钱给的不错，还是有很多人抢着来干。京城的百姓都有许多找不到长工，只能打打零工的人，养猪场的活对于当地百姓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活计了。 老百姓们不知道这个开个养猪场究竟能不能赚钱，但是新县令一来，他们就有了工作，而且从造猪圈到造社区，这些零工可都没停过。换了往年，哪来那么多活可做？ 新县令，大好人呐！ 养猪场的几个老少爷们正脸色煞白地站在一个猪圈旁，看着“大好人新县令”手起刀落就把一头猪崽给断子绝孙了，还问他们：“都看清楚了没有？有没有谁想来试试的？” 作者有话要说：止小儿夜啼 家长 o(*￣3￣)o：乖，别哭了。 宝宝?·(? ?? )??·：哇！ 家长ヽ（≧□≦）ノ：再哭被许县令听到了，要过来割掉你的蛋蛋！ 宝宝Σ(っ °Д °;)っ：嗝。 大太阳 (￣△￣；)：emmmm…… 166阅读网 95 第九十五章　农经畜牧篇 - 户部郎 - 枫香 . 一群老少爷们只觉得自己跟没穿裤子一样, □□凉飕飕的，看着相貌比姑娘还要漂亮三分的新县令, 内心充满了敬畏！ 阉猪一事, 其实由来已久, 然而民间极少流传。坊间倒是有猪肉卖，价钱还比羊肉贵一些, 然而多数人不过买猪板油，拿回去熬油用的, 猪肉吃的人很少。 许明旭不太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只知道屠家的猪肉做的都很好吃。养猪不会亏。 可以说在现在的大汉，农为国之本不是一句随便说说的话。 农业是真正的国家支柱产业, 甚至包括了皇帝在内的朝廷上几乎所有的官员, 以及所有的家族，主要收入都来自于农田。 这一点在安长也不例外。然而安长虽然是平原, 土地却不够肥沃, 每年的降水量也不充足，温度也偏低，只能种一些耐旱耐寒的粗粮，就算是丰年, 亩产仅能有个几十斤。 此处的百姓们倒是不缺地耕种。然而种多少地, 得交相应的税。算下来，多耕种一亩地，自己的收成并没有多出多少来。所以，老百姓们对开荒兴趣不大, 对私自垦荒偷偷摸摸种一些不用缴税的田地倒是充满了热情。 另外支撑着安长主要农业收入就是畜牧业，此处特指养羊。别说农户家家都有个十几二十头羊，就是这县城里也到处都是咩咩声。有些富户专门寻了产崽母羊吃羊乳，普通人家就是喂养一头羊。 “专门有别处的商人到安长来收，一头羊能买上两百文。若是养得好一点的，或者碰上好一点的年份，一头羊卖上两百二三十文也是有的。”安长县的主簿正在给刚从猪圈出来的许县令讲解当地的生态，忍着捏鼻子的冲动，继续说道，“大人不妨养些羊，安长这里的羊极好，每年不少商队慕名而来。”总比折腾这些又脏又臭的猪强。 “两百文？”许明旭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头羊长成了，大概能有百八十斤，宰杀完，连骨带肉能有个四五十斤。匀下来一斤能卖个五文多。大人在别处吃到安长县的羊，得算上一路的嚼用和各种花销，是会贵上一些。”主簿耐心地解释为何本地羊肉的价格会便宜。 许明旭作为大汉农科院的管理人员，又负责编写农经，对农业方面的认识远超一般人，再加上他深受财迷室友屠耗子的熏陶，对各地的物价也有所了解。 安长羊，他当然知道，也吃过不少。秋冬之际，屠家会送安长羊肉来国子监，除了赠送给师长之外，另外也能给国子监内就读的自家人改善改善伙食。 他是占了屠浩的光能吃到不少，反倒是屠浩只能吃上片得薄薄的少少几片。想到这里，他脸上的表情不自觉柔和了一些，说道：“安长羊肉滋味鲜美，肥嫩不膻，非一般羊肉可比。” 所以在京城，寻常羊肉卖七八文一斤，好一些的也有卖到十文的，而安长羊肉要卖到十四五文，还经常供不应求。他知道所谓特产在当地肯定会便宜一些，可是没想到会这么便宜。 “如此，倒是可以试着养几头。”许明旭想到就做，正好身边有地头蛇主簿在，当下就问了哪里能买到羊羔，让小钟去买，“买个三五头就好，不要买多。” 小钟捧着铜钱，一路上有些晒黑的小脸顿时就愁苦起来：“少爷，我是书童，不是羊倌。” “嗯，你是书童。”许明旭肯定了他的工作，“快去买羊羔。” “这就去！”小钟高高兴兴地走了。 主簿一脸懵逼地带着小钟离开，留下的师爷也跟着懵了一会儿：“少郎君只打算养三五头羊？”猪倒是养了三五百头，这比例是不是有些不对啊？ 许明旭一点都没觉得不对：“嗯。待到过年的时候，送回京城去，让祖父祖母尝尝地道的安长羊。”再送一两头到屠家去，小耗子这一年要是能够长得壮实一些，想来能多吃几口羊肉。 师爷抬手拈了拈唇边的小胡子，慢了半拍才道：“少郎君一片孝心。”问题是养一头是养，养两头也是养，为什么不多养一些呢？不是雇了那么多人养猪么？赚钱和尽孝冲突么？不冲突啊！ 许明旭的脑子里只想着，多了小耗子也吃不完，只能看着别人吃自己眼馋，多可怜啊。 新县令要养羊这件事情，并没有引来当地百姓的关注。在如今的大汉，官员隔上一段时间就会给当地百姓带来一波农业新科技，或者是优秀的粮种和经济作物之类的，百姓们在感激之余，也难免习以为常。 现在的县令喜欢养殖，也不是什么特别新鲜的事情。养猪什么的不好说，但是在养羊方面，全安长县的人都充满了自信，觉得给新县令指导指导一点问题都没有。 许明旭没理会这些，开始将自己早就列好的计划修修改改之后，按部就班地筹措起来。 屠浩早在两年前就弄过农村合作社，专门种植葡萄。许明旭也亲身参与过。在国子监的时候，戚七更倾向于负责各种对外联络事宜，真正助理的工作是许明旭在做，对这方面大概流程总是知道的。虽然安长这边民风和京城不同，可到底也没遇到什么大问题。 当天气进入挥汗如雨的夏天的时候，许明旭的县办养猪场内，猪崽已经被当地的农户领养走了一多半，多出来的空间刚好给长大后的猪用来分圈。 猪圈之外，又有百姓在匠人的带领下造牲口棚。地下挖十字形的炕道，上面盖上石板，最上面再用三合土铺整齐。牲口棚的墙壁也非常坚固。 “简直比人住得还好。”一个工匠感慨着，手上动作不慢，只在额头上的汗水快要流到眼睛里的时候，才抬手擦一下。 另一个工匠咧嘴笑着用下巴点了点另外一边的工棚：“那肯定没人住得好。” 那边是他们这些人暂住的地方，地基要比这边的牲口棚要高，底下自然也是有炕道的，墙壁坚固，地上除了三合土之外，墙壁内外都用石灰抹得雪白。 这白房子刚盖出来，就引来了安长人的围观，很多人直接把这地方叫做雪房子。 许明旭也是来了安长之后才知道，这地方原来还产石灰，质量算不得太好，可是用来粉刷墙壁也足够了。这个工棚不过是试验用的，现在看来效果不错，可以用来改善当地百姓的住房条件。 现在大部分的人家房舍都是用的土墙，不易打扫不是什么大问题，主要是土墙容易干裂，如果碰上下雨下雪，尤其是冬天的时候，屋里面寒气逼人，每年冬天都是一场生死较量。有条件的人家会每年进行修补，但是安长气候干燥，修补的地方和原来的墙面无法很好的结合起来，往往一两场霜冻就能让墙皮剥落。 条件稍稍好一些的人家，外墙会加入一些石块，这样墙壁当然会更牢固不错，但是中间用于填补空隙的泥土天长日久之后难免剥啄，最后成为一个个窟窿，成为一些野蜂的最爱。 至于住着砖瓦房的人家，在安长还真的是少数。 “想不到这石灰还能这么用。”夏天炎热，隔几天却也会下一场大雨。工棚是新盖的不错，可屋子里面竟然半点潮湿都感觉不到。有心思的工匠就暗暗盘算起来，“石灰又不是难得之物，不过是里面加一些草茎，回去之后我打算自己烧了，给自家的房子也抹一遍。” 这石灰现在看着倒是不错，但是真的是不是经久耐用，他心里还不确定。但是摆在眼前的，屋子抹了石灰之后，从原来的灰扑扑变得洁白，看着干净又亮堂，可比原来的房子好看多了。 石灰他们自己就会烧，新县令这里用的秸秆，他们没那么多秸秆，完全可以用草茎，处理略微费事一些，可是他们也不是天天都有活计做，空下来的时间慢慢来就是了，并不费什么。 其他工匠一听觉得有道理：“说的是，咱们回去后就先把屋子抹上一遍。” “全都是白惨惨的一片会不会不太好看？” “总比灰扑扑的好。” “往里弄点颜色还不简单？” “说得容易，你弄一个试试？” “试就试！不过咱们得先问过许大人。” 一众工匠一想也是：“对，要问的。” “这方子是许大人的，咱们可不能随便就乱用。” “对，一定要问过许大人！” “什么事情要问过我？”许明旭骑着一匹毛色有些暗沉的枣红马，慢悠悠地小跑过来，轻健地跳下马背，拍了拍让马自己去玩耍。 这是他从军营弄来的一匹战马，生了病刚治的差不多，今天可以出来跑跑，再过几天调养好了就要重新送去军营。 围起来的草场上，像这样的战马还有十多匹。 战马是相当珍贵的军事物资。他能够接触到这些战马，还是因为编纂的农经的时候认识的几个经验丰富的兽医，再加上姚管事的牵线搭桥。军营那边也就是最近才透口风，说是会送来几匹小马驹。 匠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刷石灰墙的事情，许明旭完全不以为意：“此法民间多有流传，你们拿去用就是了。”又对着不远处正在和小羊玩耍的书童叫了一声，“小钟，回了！” “哎！”小钟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从小羊嘴上把自己订的小册子给抢了回来，顶着一身的草屑跑去套车。 安长这边也有番商，只是和京城那边的有所不同，多是从西面过来的，言语不通之下，不仅交流困难，还会发生很多不必要的误解。他家少爷说了，得相互学习，促进国际交流，以便坑人……不对，是为了互利互惠。 主仆二人回到县衙之后，小钟继续勤勉地学习，许明旭提笔给屠浩写信。这是他每天的习惯。只是信每天都写，现在却不像以前住在万春庄时那样方便，得隔上一阵子才能寄出去。 屠浩每次收到的信都是厚厚一摞，内容不仅有文字，还有许明旭画的安长的各种风貌，最近一封上画了一匹匹精神奕奕的小马。 看着信上说的将来带他骑大马，他高兴之余又有些忧心：“我觉得到时候我会长得很壮实，这些小马长得没我快，会被我压伤的。” 戚七：“您别想太多。” 作者有话要说：大太阳o(*▽*)q：不骑大马，可以骑哥哥。 小耗子 o(〃'▽'〃)o：这样多不好啊。 大太阳(*/＼*)：不，这样很好，坐上来♂。 小耗子⊙▽⊙：噫！ 大太阳 ?(? ? ??)：很好，现在可以快马加鞭♂了。 关于墙上抹石灰的事情，其实是熟石膏，加入浆糊什么的←这些是根据久远而模糊的印象来的，貌似什么古建筑还是别的课上老师提了一嘴，别当真。古代浆糊基本都是用糯米烧的，挺费钱的，古代有钱人造陵墓啥的会用，一些城墙也会用到，一般苦哈哈的百姓家里面应该是不会这么干的。蠢作者文中作了略写，请不要追究细节。找了半天就找到一个日本刷墙用的熟石膏的做法，是用烧海藻布过滤得到粘稠的水，再加入蓬松过后的植物纤维，放入石灰进行充分搅拌。今天早上问了太后，太后说以前刷石灰墙就是里面拌秸秆，不然刷不上去，没其它东西。所以我纠结半天到底是为了啥_(:3∠)_ 166阅读网 96 第九十六章　培训班 - 户部郎 - 枫香 安长在大汉朝的西部地区算得上是一个比较繁华的县城, 每年往来商队不绝。只是安长的坊市没有京城那样规整, 别说是番商, 就是当地的那些摊贩都十分随性。 其实原先的京城也是大同小异，但是京城的街道大多铺了石板石砖，又有专人时时清扫, 看上去并不如何脏乱。同样的情况换做几乎只有土路的安长，下雨天泥泞不说，晴好的天气便是满城的沙尘, 弄得整个县城的人都跟蒙了一层灰一样。 修路放哪儿都是一件大事, 安长县的府库内的钱也就够日常开销的, 想要修路根本就不现实。至于在当地募集善款, 许明旭新官上任，根本就没有这个号召力。 他也没将目标定那么远，直接下令在东城门那里设立了一个集市。说是集市，其实也不过是一块圈起来的平整的空地, 用砖石砌了一排排大小相同的桌子，租金一文钱一天, 其它地方禁止乱设摊。 老百姓们完全没有反弹，因为以前得收城门税, 同样是一文钱，但是不管是不是做买卖，哪怕只是进城探亲，一样得收钱。 老百姓们得了实惠，而且眼见着城里确实干净了许多, 倒是完全不嫌出门几步路的麻烦。其实现在虽说没人担着东西在城里叫卖了，但是买什么东西，到这集市上来转一圈，基本都能买全乎。 至于满城的风沙，许明旭暂时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令人做了一些浇花的洒水桶，让城中一些孤儿隔一个时辰沿街洒扫一遍，另外安排了一些跑腿的杂事，以换取每日两餐和四季衣裳。 安长县比起周边来，算不得穷地方，但是以前城里的这些孤儿也没什么人管，造成一些孩童依靠小偷小摸为生，还有一些孩童被拐卖。每年都会有一些孩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夭折。人们并不是不想管，然而单纯靠着一家一户或者几家几户，实在是管不过来。 现在好了，这些孤儿有了约束，一些想行善举的人家只要直接把钱交到衙门，告诉负责的师爷这钱的用处就行了，也不用担心钱财被吞没。衙门前的告示栏上每个月都会贴一张收支清单，一笔笔十分清楚。也不用担心账目不实，只要捐钱捐物的，随时都能去查账，特别硬气。 县衙门其他的官员倒也不是不支持。这么做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能够在街上帮着做事的一些孩童，多半已经有个十来岁，再过上三四年，他们就能到养猪场也好，或者是到正在兴建的那什么社区也好，去从事一些略微有些繁重的工作，哪怕是去给地主人家放羊，总也能赚一分足以糊口的钱。这样再过上个三四年，这群现在的孩童就能够长大成人，自己立户了。 这可都是实打实的功绩啊！ 然而除非进新县令会在安长县当上十来年，否则这功绩却算不到他头上。 管账的主簿暗暗嘀咕：“莫不是个傻的？”算了，想不通的事情就不去想它了，反正也和他没什么关系。只是另外一件和他有关系的事情，他怎么想就怎么想不通，明明新县令上任之后，一笔笔都在花钱，数额确实都不大，可怎么县衙里的钱多了一丢丢呢？ 小小的安长县并没有多少公务可以忙碌。主簿就趁着工作之余，把这几个月的账目仔仔细细地过了一遍：“别是算错了吧？” 县衙门的地方不大，大家都在东厢房里办公。师爷听到之后，脸上带着一种极欲炫耀的表情说道：“哪里多了哪里少了，列个图表不就清楚了？” 图表是个新鲜东西，安长县这边还没人知道。于是，师爷就很是威风地把他刚学到的图表演示了一番。不过是一个县小半年的收支罢了，他很快就把图表列完，最终得出结论：“明显是商税多了。” 其实增加得并不算多，可是连续几个月下来，尤其是最近的一个月，对比其它几项几乎呈一直线的线条，代表商税的线条上扬得就很明显了。 小钟抱着一个小木箱进来的时候，看到图表，随口说道：“咱们安长县的环境变得好了，往来的人更愿意多待两天，商税自然就变多了。” 主簿一听，顿时觉得羞愧异常。他比不上县令大人的师爷也就算了，竟然连人家的书童都不如吗？ 师爷笑眯眯地直接问道：“这是大人说的？”又一看小钟抱着的东西，“这什么？” “是啊。少爷让咱们多留意那些番商，看看他们有没有带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小钟把木箱打开，拨开最上面的一层层稻草，“葡萄酒，屠少爷让人从京城送来的。少爷说给几位大人尝尝。” 木箱子不大，从里面拿出来的酒瓶子不过巴掌大小。厢房里的主簿、典史、县丞，再加上一个师爷，一人两瓶，没多的。 但是没人嫌弃。这年头酿葡萄酒的都是一些番商，价钱贼贵不说，在他们安长县有钱还几乎不可能买到。里面的酒怎么样，他们是还不知道，可是光看这隐隐能够看到酒液的瓶子，就知道价格不菲。从京城那么远的路送到安长，多么不容易啊。 按照许明旭的内心，其实小耗子给他的东西，他是一样都不想分出去的。无奈这些葡萄酒是小耗子在信里面特意注明的，并且用大了一圈的字写了“未满十八周岁禁止喝酒”。 其实他在安长县喝酒，屠浩也不可能知道。他在内心很是纠结了一番，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把酒给分了，一个人继续翻检各种东西。几个大大小小的木箱子里，吃的喝的用的玩的都有。 最后一个颇有点分量的箱子一打开，里面是一册册装订整齐的书，当先就是一套还没编完的《农经》。 农经不用说了，一直在编纂当中。从许明旭提出开始，到各方人士的参与，以及不断地完善，显然没个几年编不完。 可是编不完就不发行了吗？ 农经没编完就不能看了吗？ 作为编纂农经的全权负责单位，户部直接就将农经已经编写校对完成的部分，交由刚开设的鹏程印厂印刷出来，分成一本本针对性的小册子。譬如《农经——京畿·葡萄篇》，这一本就是专门讲在京畿地区种葡萄的。当然，葡萄的种类有很多，哪怕只是京畿一地，也能编出一本小册子来，中间还有葡萄各个阶段、各种病虫害等相关插画，后面还有赠送的附录，讲如何简单利用葡萄的方法，譬如晒制葡萄干，简单的酿造葡萄酒，葡萄的避忌和适用人群等等，内容非常丰富。 类似这样的一本小册子，售价仅十文。 印厂背靠着户部，干什么事情都便利，财大气粗地直接租用了一套京城空置的铺子，挂上鹏程书局的牌子，就开始营业起来，不仅售卖一册册的农经，也会售卖一些传统的四书五经一类书籍，同时还承接印刷业务。 屠浩在信上只是简单提了一句生意还不错，许明旭却完全可以想象出京城，乃至于周边地区的轰动。 农经这样实用性极强的书就不用说了。高坐庙堂上的这些君臣们，从对农经编纂的支持力度就可以看出，农经对他们这群大汉最大的地主的帮助。 另外就是具体种田的农户们。十文对于农户来说确实是一笔需要考虑考虑的支出，但是数额却并不是负担不起。尤其这样的一本小册子，完全可以一个村子合资买上一本，供全村人翻阅。哪怕是多买上一两本，匀下来几乎没什么村子会买不起。 再有就是印书的事情。雕版印书不易，甚至有盛世修书一说，虽然这里的修书多半指的是举国之力修的鸿篇巨著，但是完全可以想象，某一个人想出一本属于自己的书册会有多么艰难。 活字印刷的成本他大略知道，比起雕版来便宜的不是一星半点。他自己也是读书人，怎么会不知道读书人对于出书立传的野心？哪怕很多读书人嘴上表示自己不够资格出书，但若是价钱合适，私底下印上个两本用来自己暗爽是肯定会的。一些有自信的，印个十本八本的，除了自己收藏之外，还能用于馈赠亲友。 像他这样的人家，搜集一些自家长辈的文章手稿，刊印成册后，找个寿宴之类的场合送出去，那也是极有面子的。他现在远在安长县不能做也不会做这个事情，但是他相信自家的那些兄弟们，肯定有人会去这么做来去讨好爷爷的。 想到家里的事情，他心里一阵不喜，闷闷地把一摞摞农经搬开，看到底下的一张屠浩写的小纸条，才高兴了起来：“‘要吃安长羊炖萝卜’……小馋鬼。” 这一捆同样是农经，却是屠浩分拣出来，适用于安长县这边情况的种类，其中就有安长羊的饲养。 安长县适合种植和养殖的农产品数量不多，一份份被用细麻绳捆扎了之后，放了半箱多。最后压箱底的是两套《数据分析与图表制作》，分了上中下三册。 图表这个东西，在京城如今很是风靡。特别是一些有家底的人家，都争相学习。想要学到也很简单，只需要到江丹书塾报一个图表培训班，一个月上四天就能基础班毕业。基础班学习到的图表知识，用于一般的情况分析尽够了。 另外还有中级班和高级班，学习的内容就比较复杂，一般没一点算数的天赋，想要学会学精还是有点难度的，也比较花时间。但是一些大商号的老板、一些大地主，消息灵通的甚至都从其它其他州郡赶来学习。 此外，一些富贵人家的女眷们，也想要学习。她们或者是现任的当家主母，或者是未来的当家主母，掌管着全家上上下下动辄数十口人的开支，更要管理田庄商铺等产业，对于图表这样便于管理的工具非常需求。 可是，她们上哪儿去学呢？让她们到江丹书塾去和一些陌生男子同堂学习，别说那些男子们愿不愿意，她们自己就不愿意的。书倒是放在鹏程书局里，随便就能够买到，但是没个先生指点，哪怕自己能看明白，也难免事倍功半。想来想去，她们就直接求到了皇后跟前。 皇后自己的水平当然是足够教导的，但是一国之母哪里有这么空闲？她想了想，叫了屠英进宫。 屠英身为屠浩的开山大弟子，在这方面的水平比皇后只高不低，但是她现在是个备嫁的姑娘，换了规矩严一点的家庭，甚至早两年就不会出门了。让她来教，显然是不合适的。她手底下能写会算的姑娘多得是，但要说到教这些贵女们，肯定还得考虑到身份上的问题。 她想了想，还真想到一个人选：“不知东山侯长女，可合适？”自家大表姐自从和离之后，一直被她扔在江丹社区里做事。大表姐容易被人忽悠，脑子却没什么问题，刚和离的时候还会钻牛角尖，可时间长了，知道了前因后果，又见识了更多遭遇不幸后继续乐观生活的女子，最近这半年来，已经明显有了变化。这时候让她重新接触一些京城贵女们的圈子，显然不是什么坏事。 皇后一时想不起来，倒也不好直接说不知道东山侯长女究竟是谁，只说道：“我想想。这怎么个授课法，也得拟个章程出来。” 皇帝在御书房里拿着一本农经同样在想，标题上的横杠杠和圆点点到底是什么东西：“小耗子过来，这都是些啥？干嘛的？” 在御书房轮值的屠耗子看了看《农经——京畿·黑鱼》，满脸耿直：“断句用的，看起来更清楚啊。” 作者有话要说：小钟(=￣￣=) o：少爷，你把卷子分我一份啊？ 大太阳(≥≤) ?：不给，这是小耗子给我写的情书！ 小钟(?￣△￣)?：这明明是算数卷子。 大太阳╭(╯^╰)╮：那也是小耗子写给我的！ 小钟╰(*°▽°*)╯：那我是不是就不用做卷子了？ 大太阳╭(￣▽￣)╯：不，你自己照着抄一份。 小钟： (￣口￣)!! 166阅读网 97 第九十七章　番葫芦 - 户部郎 - 枫香 要说屠浩自打穿过来那么多年, 还当了那么多年的读书人, 最不适应的莫过于断句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年头纸张昂贵, 还是因为刊印手段落后，总之无论多优美的文章什么的，出来全都是没断句的。 他暗搓搓地觉得, 骈体文的流行正是因为好断句，四个字四个字地往下念就是了。 不管怎么样，他这一回是打算把标点弄出来一丢丢, 看看反响怎么样再说。反正封面那么大, 又不能印别的。 章师叔看了看封面, 再翻开书页, 发现里面的内容倒是没再出现奇奇怪怪的符号，但是句子和句子之间多了一小块空白，指着问：“这又是什么？” 《农经》这事情，确实和屠浩没关系。但是看看负责农经的是什么人吧？先一个许明旭, 后一个屠夫子，更别说这活字印刷的技术是他拿出来的, 现在印厂里的工匠都是屠家的。 章师叔多有经验啊，凡举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十有□□都是眼前这只小耗子搞出来的，还多半是好事情。他就奇怪了，怎么别人家的读书郎动不动就读成书呆子，这小耗子偏生脑子里装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就是方便断句。这农经编出来，看的多半还是农人, 总得让他们看懂。” 可以说，现在读书的耗费特别昂贵，是拦住人们念书的第一道门槛。第二道门槛就是识文断字。不像他以前学外语，老师教个基础的发音啊，基本的语法什么的，接着就可以平时自己拿着个字词典之类的工具书，随便找点资料就开始自学了。没个先生教，那真的是要懵圈的。 农人未必就不识字，但是受限于家庭的经济情况，就算能认得几个字，想要无障碍看懂农经还是有点难度的。屠浩只是把这个难度往下降了降。其实按他说，这农经该纯粹用白话来编写，可惜这样的话脚步跨太大，容易扯着蛋，还是悠着点好。 章师叔琢磨了一下，嘀咕一句：“这倒是方便。” 其实这对于他们这样饱读诗书的人来说，断不断句其实差别不大，最多就是看得清晰一些。但是对于一些文化水平不那么高的，更针对一些蒙童来说，有了这样的分隔，那得省下很多功夫。 他想了想，没说什么。 屠浩瞅了瞅，摸不准章老板是个什么意思。反正没反对，他一撇嘴，继续工作。 他照常工作完毕，溜达到户部去看看自家的实习生们，再去和他爹一起下班。看到他爹还在忙，他也不吭声，从自己的小背包里拿出一卷纸，慢慢卷开，时不时在上面写写删删。 等屠夫子忙完之后，抬头一看：“写什么呢？” “虎妞的嫁妆单子。”这年头闺女出嫁就是一次分家，十里红妆是标配，他得给他家闺女多准备一点嫁妆。郑家那两个老少爷们也算是有些经济头脑，可是比起他家虎妞来差远了。他可不能让虎妞吃苦。 “叫姐姐！”屠夫子下意识纠正了儿子对自家姐姐的称呼，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得羞愧难当，“爹都忘了这事情。” 屠浩斜睨了一眼自家老爹：“没关系，有外婆呢。” 反正他们姐弟两个从小到大都习惯了。他爹就是那种糙汉，不是说他不宠不爱孩子，他就是不知道怎么去宠怎么去关心。再加上他和虎妞两个都不属于“会哭的小孩儿”，反倒是省心得很，早就已经被忽略习惯了。 像姑娘出嫁的嫁妆，娶媳妇的聘礼之类的，几乎都是从小就开始准备起来的。讲究一点的，像是在京城这样繁华的地方，一些首饰之类的东西，可能还会重新打成时新的花样。其中的讲究非常多。 屠家积累不够，他和屠英两个再怎么会赚钱，也抵不过人家上百年的积累。这嫁妆上要体面一些，还有不少叶家的长辈们拿来的添妆。 等到了马车上，屠浩又想起来一件事情：“师叔说婶子要给咱家派个女官。” 屠夫子一听就皱起眉头：“派女官来干嘛？” “说是教虎……姐姐成亲时候的规矩礼仪什么的。”他原本没多想，这事情也就是临下班的时候，章师叔随口提了一嘴。他家这情况，姑娘家的礼仪是不那么讲究。可屠英嫁去的是郑家，最起码成亲这一回的面子工程还是要做一做的。现在一看他老爹这表情，难道有情况？ 屠夫子明显不是很高兴，看到儿子疑惑的眼神，到底不好解释，万一是他猜错了呢？那多尴尬啊。 父子两个回到家里，其实和屠英是前后脚，家里果然多了个叫魏嫣的女官。 魏嫣看着约莫二十三四岁的模样，长相举止都端庄大方，应该说是个怎么都讨厌不起来的姑娘。 但是没过两天，屠浩就被屠虎妞给夜袭了。 屠浩抱着一只填充满棉花的小耗子抱枕，面无表情地看着翻墙又翻窗进来的虎妞：“干嘛？” 屠英过来，当然是知道屠浩这会儿还没到睡觉的时间，本来是准备说些悄悄话，眼睛却一下子被弟弟手里的大耗子给吸引住了：“咦？你抱的什么？我看看。”再一看，屠浩床上居然堆满了各种大大小小形态颜色各异的小耗子。 “靠枕。”美少年给他送来的棉花，他画了图样让布庄做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左拥右抱。 她抓了一只在手上，捏了捏：“还挺软乎的。”没捏两下就嫌弃地丢开，“怎么没老虎的？” 屠浩本来在看许明旭的信，现在只能把信都收好，一边问：“你到底来干嘛啊？” 屠英一下就想起了正事，脸上的表情顿时就严肃了起来：“我觉着魏嫣有点不对劲。” “嗯？啥？”漫漫长夜，没有美少年，只有母老虎，简直生无可恋。 “她暗示说，等……等我过门那一天，她来给我梳头。”屠英说得又羞又气，“这事情怎么好让她一个外人来做？她这不是想嫁给咱爹？” 女儿家出嫁，母亲给梳三下头发说吉利话。魏嫣只是一个教导礼仪的，哪怕他们亲娘早逝，那还有很多女性长辈在呢，怎么轮也轮不到魏嫣。 屠浩挠了挠头，迟钝地想起自家老爹之前那不对劲的表情，倒是不怎么担心魏嫣：“她想嫁，那也得爹肯娶啊。爹要是喜欢，再娶一个也没什么。” 能够在宫中做女官，魏嫣本身的出身也是不错的。女官不同于宾妃，算得上是皇后老板娘下面的部门经理。魏嫣既然能让皇后开口，过来揽下这档子事，显然皇后是知道，并且默认了的。 他爹还年轻，放在后世七八十岁找个老伴儿的也很常见，有漂亮妹子求嫁，那是很正常的事情，就是别有所图谋就好了。 屠英抓起一个小耗子抱枕，就气势汹汹地往他边上一扔：“跟你说，等咱爹真给咱们娶了个后娘，再生上几个弟弟妹妹，那咱们就没现在的好日子可过了！” 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这道理古今通用。屠浩倒是不担心：“你都嫁出去了，就算有个后娘，也管不到你头上。我也不是纸糊的。再说，看看爹娶娘的眼光，就算再娶一个，肯定也不会差到哪儿去。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还不是纸糊的？！”屠英一指头抵着小耗子的脑门，就把他点倒在一堆耗子抱枕中间，“爹就是样子长得唬人了一点，能管得住谁？” “咳。”这话要是被老爹听到了，还不定伤心成什么样。屠浩干脆就埋在抱枕堆里不起来了。 屠英看着气不打一处来，一跺脚：“合着全家就我一个人着急。我不管了，爱怎样怎样吧！”说完，她就利落地翻窗出去了。 “唉……”屠浩在床上打了个滚，又把美少年的信拿出来看，“养猪、养羊、养马，种棉花、种葡萄……”自家美少年是真的开启了种田模式啊。 把手上的信再看了三遍，他才小心折好了放到床内侧的箱子里收好，拿出下面的一封信。前面倒是很正常，无非是一些农作物和牲口的长势，社区的建造进程，另外还有安长县日益增多的各种商业活动：“番葫芦是什么东西？” 许明旭写信的时候，时不时会夹带几幅小图，画一些安长县的生态。然而这封信，包括后面几封还没看的信里面都没画番葫芦是个什么东西。 屠浩把各种猜测在肚子里面转了好几圈，却哪一样都不敢肯定，写了信过去问，现在往安长县那边的信件却并不那么容易到达，都是得趁着有人过去，才能够顺路夹带。 也亏得安长那边的社区建造有着团团太子的份额，各方面总归要方便一些，可平均下来一个月能有个一次就已经不错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屠浩都有些焦躁。别人以为他在烦心屠英出嫁的事情，倒是不以为意，谁都知道他们姐弟两个感情有多好。 叶外公还特意找了外孙一起吃午饭，安慰：“虎妞就嫁到对门，说不定早上还会叫你起床呢。” “外公？”屠浩两眼溜圆，泫然欲泣地看着勉强挤在他边上的老外公。 叶外公摸了摸耗子脑袋：“唉，姑娘出嫁，肯定是舍不得。可是咱们家虎妞那样子，谁能欺负她？放宽心。” “嗯。不是啊，外公。”屠浩眼巴巴地看着消失在外公嘴巴里的大鸡腿，“那是我盒饭里的。” “哦。”叶外公吐出两根鸡骨头。 作者有话要说：大太阳(～▽～)：小耗子好热情。 小钟（⊙＿⊙；）：啊？ 大太阳(～▽～)：你看他寄了小耗子等身抱枕过来，一定是想让我睹物思人。 小钟(￣口￣)!! ：哈？ 大太阳(～▽～)：晚上抱着睡。 小钟╮(﹀_﹀”)╭：算了，您高兴就好。 166阅读网 98 第九十八章　十里红妆 - 户部郎 - 枫香 暑气渐消的月份里, 屠虎妞和郑小荷苞成亲了。 大汉的大老板和老板娘，带着儿子女儿一起来参加了婚礼, 甚至连向来体弱多病的二皇子壮壮也露了一面，让参与的宾客感到震惊之余, 也把屠家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重新衡量了一下。 以往的皇帝跟前的红人，最多也就是派人赏赐一些金银珠宝什么的，能够让太子代表出面, 就已经是非常给面子的事情了。可这一回, 竟然全家出动！ 屠家面对这样的突然袭击, 倒是没慌乱。该接待的接待，该安排的安排。 皇后还全程看了屠英梳妆出门子，等屠浩来背新娘子出去的时候，注意到魏嫣就跟在皇后身后，眼圈有些泛红。 他没说什么，蹲下身把屠英背了起来, 脚步稳健地往外走, 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屠英很是担心：“还成不？不行咱们歇歇吧。”自家弟弟就打人手掌心的时候力气大一点, 别的时候随便一指头就能摁倒。一时间，她竟然连自己出嫁的各种五味杂陈的纠结都抛诸脑后。 屠浩憋着一口气，不吭声。这有什么成不成的，歇什么歇？他不要面子的啊！ 小耗子对面子的执着，让他没丢丑，一路稳稳当当地把自家姐姐背到了花轿上。叶外公平日里总觉得自己这个外孙的小身板太弱了，这一下就开始担心, 等花轿一抬出去，就直接把外孙送回到他自己院子里去。 有叶外公保驾护航，别人自然不敢多吭声。 小耗子的院子里，很快又多了个章壮壮。 章壮壮这身体情况是不可能去和人觥筹交错的，就待在屠耗子的院子里，和屠耗子一起摊着。 屠耗子累得不轻，现在没外人，就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地装死。 章壮壮看着觉得好玩，就说他：“你姐姐长那么高，让她趴在你背上自己走两步不就行了？” “这怎么行？将来要是我家姐姐被欺负了，我还要打上门去的，怎么可能连这几步路都走不了？”屠耗子表示不服。他姐他爹他外公外婆都这么跟他说了，但是，就算他是一只小耗子，也是有尊严哒！ 章壮壮这几天精神还算不错，今天跟着一起过来，散心的目的更大于祝贺，现在看到小屠夫子这样，就有些忧心：“那将来妮儿出嫁，我也得背。”要背出宫门，路可远着呢。 “你家有三兄弟，可以轮流背啊。”团团太子就不用说了，从小接受精英教育，文武都不差。阿豹现在看着也是身强力壮，背个小姑娘算得了什么。 “可是我不能背的比哥哥和弟弟少啊。”将来要是妮儿被欺负了，他也得打上门去的。 老章家的家长还不知道自己儿子被灌输了什么，等到午宴开始的时候，才让人进来叫人。这时候屠家的嫁妆都还没抬完。 嫁妆从屠家抬出去，绕城一周，才抬进郑家的门。看不到首尾的嫁妆队伍，引来全京城人的围观，热闹得仿佛在过什么大节日一样。 一些原本不怎么看好郑菡这一桩婚事的，看了这场面，悄悄跟身边的人嘀咕：“没想到这母老虎还挺有钱的。” 屠英带着一众表兄弟打上表姐夫家，在圈子里可是出了名。加上她小名叫虎妞，背后有些个爱拈酸的，就叫她母老虎。 屠家门庭不高，没什么积累，底子也薄，如今也就是仗着圣眷正隆，才这么春风得意。郑家也是有意思，上一辈娶了个郑家姑娘，现在变成了郑家的主母。这下一辈还要再娶一个屠家姑娘…… 这些人看不上屠家，对郑家可稀罕得很。郑家对子弟要求极其严格，虽说未必个个都出息，可是却都没什么恶习。 只是郑家人口虽然不少，能谈得上有出息的到底就那么几个。这一辈里，郑蕴自然不用说，不仅是郑家的领军人物，放眼整个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哪怕门庭相当，自家的姑娘要是不那么出色，也不敢去多想。 但是郑菡就不一样了。本身的品行相貌都非常不错，才学方面在国子监里也属上等。他亲爹在朝中的前景也颇为看好。这样条件的少年郎，全京城都找不出几个来，却没成想他们眼睛还没盯上，就已经被母老虎给叼走了。这怎么可能不让人生气呢？ 偏偏，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他们还得违心地恭喜道贺，可把他们给憋坏了。 屠浩今天不会用到书房，戚七这个书童就散养了。他也乖觉，揽了个送菜递水的活，三两圈一转，肚子里就已经把今天听到的一些细碎的言语和众人的态度汇集成了一个话本，准备晚上说来给自家少爷解闷。 可惜，屠耗子累了一天，晚上刚送走客人，草草梳洗一下就瞬间睡成死猪。 流水得摆上三天，好在过了第一天之后，接下来几天就轻松了许多。屠浩安排了下人们轮班，还从庄上和江丹社区调了人过来，人手充足，也没多累着。 等到屠英归宁的时候，屠家已经恢复成一直以来的井然有序。 这一次只摆了个小家庭的家宴，除了菜品精致丰富了一些，也没有什么。 这年头可不兴什么度蜜月。归宁过后，郑菡还得继续去国子监上学，屠英还得在家打理家务。倒是屠浩把屠家这边的家务给接了过来。 屠夫子觉得儿子太忙了：“要不爹来吧？” “不用了，就是一些家务，管家都能做好，用不着我做什么。”谁家大老板自己样样都亲力亲为的？他手下的这些人都是老员工了，全都是足以独当一面的人才。这年头还不兴跳槽，完全不需要担心什么。 屠夫子不解：“我看虎妞以前在家，一天到晚都挺忙的啊。” “那不都是忙些生意上的事情嘛。”屠浩对自家公务员老爹科普了一下现在自家的产业，“我不是把江丹社区和小庄给姐姐做嫁妆了嘛。现在家里就那些铺子什么的，还有江丹书塾。这些东西，每个月看个账，年底去转一圈就好了。” 他家到现在都没什么外地的产业，全都在京城，最远就是在京郊。至于老家确实有些田产，不过他从小长到那么大，老家都没回去过，那些田产也是用来贴补族学用的，全都由族人在打理，并不需要费心。 “哪有你说得这么轻松？”屠夫子没被儿子三言两语忽悠过去，打定了主意要分担家务。 屠浩也不拦着他。过了一段时间，屠英趁着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就偷偷找他说话：“爹没说要娶魏嫣？” 现在像他们这般的人家，家里的主母大都是不能缺的。除了掌管家务之外，还需要打理各种人际交往，甚至包括子女的教育和婚姻问题，事情非常繁杂。 屠家没那么多事情，那是因为早前有个强悍的叶外婆担着，后来又有屠浩这个外挂，加上屠英本身的能力很不错。 现在屠英嫁了人，家里的这些事情，按照现在人的想法自然是找个续弦来接手。 屠浩翻了个白眼：“没。魏姑娘不是跟着皇后娘娘回宫了吗？”他觉得他爹是打定主意当个鳏夫了，“再说，就算爹要娶个姑娘，也不是娶来当管家的。” 现代成功人士那么多。夫人外交虽然也占据了一部分，但是一些单身人士也很多，从来没听说过不结婚就过不下去了。别说那些动辄雇工数万人的大企业家，就是他原先的产业规模也不是现在这点小打小闹能比的。 屠英一听这话倒是放心了：“也是，就算爹再娶，那肯定也是斗不过你的。”原先她是被震惊到了，这才有些六神无主。这会儿她冷静下来一想。家里的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屠浩手把手带出来的？哪里会来了个主母，就只听主母的话，不听屠浩的话？ 屠浩没把这事情放在心上。老爹的婚姻问题他是管不着，反正只要老爹自己开心就好了。他在意的是：“姐，你知不知道番葫芦？” 屠英没听过：“番葫芦是哪个番邦的？和咱们的葫芦长得不一样，还是颜色不一样，能吃吗？” “不知道。前阵子听同僚提了一句，等过阵子看看，能不能咱们自家也种一些试试。”自家虎妞对美少年成见极深，还是别提美少年了。 自从屠家的葡萄酒大获成功之后，现在那些番邦的农作物和经济作物也受到了许多人的重视。有些人甚至还想着让番商贩一些动物过来。 屠浩表示乐见其成。很多现代的优秀粮食和牲口，都是经过了数代杂交之后的产物。撇开这些不提，就是单纯从丰富老百姓们的菜篮子，他的菜盘子，也是很好的。 一个月后，京城老百姓们被新的事件吸引，渐渐不再去提屠英的那场豪华婚礼。 屠浩终于看到了番葫芦。 阿坚亲自送了过来，柴草包裹好，外面木条箱子订好，打开之后松了一口气：“亏得没坏。这番葫芦蒸着吃可甜，少爷让您尝尝，要是喜欢，再多送一些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编号姓名武力值杀气值 01小耗子－0.5杀上门去！ 02章壮壮－0.05给妹妹出头！ 03虎妞上门直接摁地上打！ 04叶大花8打打杀杀的多不好。 05大太阳6习武强身。 06屠夫子(╯‵□′)╯︵┻━┻：……我不要面子的啊！ 166阅读网 99 第九十九章　绑架 - 户部郎 - 枫香 屠浩盯着番葫芦不动。し。 阿坚以为屠浩不想吃, 解释道：“屠少爷, 您别看这番葫芦长得样子和咱们这儿的葫芦不太一样……” “吃！” “嗄？”阿坚看着突然两眼冒绿光的屠浩不明所以。 屠浩已经欢快地招呼了起来：“阿坚你先去洗漱, 今天就在我家住下。”又跑去叫人，“来人, 把这南……番葫芦抬去厨房！” 神特么番葫芦，这分明就是南瓜啊！ 看着小朋友哒哒哒地往厨房跑, 身边的下人们也不敢耽搁, 机灵的直接手里抱了一个，跟在屠浩身后。 留下阿坚楞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才对屠家要带他去洗漱的下人说道：“我就不留了，还得给家里老太爷送去。” 屠家下人一听, 倒是不好阻拦，到底留了留，让阿坚稍作洗漱, 又准备了一大食盒的糕点，还交代了等再去安长县的时候，到他家来一趟，才把人放走。 屠家有屠耗子这个吃货, 厨房里的材料永远是不会少的。 厨房也算是屠耗子经常到的地方，布置得比一般人家要精致一些。 “田大娘，给我做饼吃！”屠耗子一指下人手上抱着的大南瓜，眼巴巴地看着自家的糕点师傅，尴尬地说道，“我不知道怎么做。”他记得挺多小吃啥的, 可是南瓜饼他只吃过现成的。 田大娘三四十岁年纪，也是当年逃荒后被屠英收留的人之一，喜欢琢磨做好吃的，对糕点尤为擅长。这一回见到了一样自己从来没见过的食材，她也不着慌，笑眯眯道：“放心吧，少爷，我琢磨一下就好了。” 她家原先的家境就那样，吃的都是自家地里出产的几样东西。逃荒到了京城之后，她有幸进了屠家的厨房，这才见识了诸多食材，可以说她已经习惯琢磨一些新鲜食材了。 果然没等多久，一碟子南瓜饼就出现在了屠浩的案头。 说是一碟子，其实是一个小小的梅花攒盘。五个“花瓣”上，摆放着精致的五块南瓜饼，每一块都只有龙眼大小。中间的“花蕊”上，放着两片小小的蒸南瓜。 圆南瓜形状的南瓜饼，看上去有一分晶莹剔透之感，里面裹着的是绿豆沙馅儿。普通扁圆的南瓜饼，上面的花色看得出是用的月饼的模子，一种里面是豆沙馅儿，一种是实心的没有馅儿，另外还有一种是肉松馅儿。最后一块南瓜饼是用嫩南瓜切丝，和鸡蛋面糊放在一起煎出来。 屠浩很快就吃完了，筷子一放就往厨房快步走过去。 田大娘见他过来，赶紧笑眯眯地问道：“少爷，觉得哪个好吃？明儿早上炖粥吃，应该也挺不错的。” 屠浩在厨房里转悠了一圈，没找到：“南瓜呢？” “什么南……”田大娘瞬间反应过来，“少爷您说的是番葫芦吗？让人搬去菜窖了。” 屠浩挥挥爪子：“搬出来搬出来。” 无论这东西是叫番葫芦还是南瓜，如今都很珍贵，京城地界是买不到的。厨房保存起来就格外小心，从原来的木条箱里换到了只够放一层的藤筐中，底下铺上晒干的稻草。 屠浩蹲下身，看着一个个形状各异的南瓜。阿坚刚来的时候，他就看到木条箱顶上的小圆南瓜，没想到还有各种长条的南瓜，还有大的圆南瓜。 南瓜的品种很多，后世什么样的都有。这个世界和他原先的世界确实不太一样，可是大致上还是差不多的。他没料到许明旭竟然能一下找到那么多品种的南瓜。 田大娘又从厨房抱出来几个青皮的嫩南瓜，感慨道：“看样子这番……南瓜挺耐放的。不过这几个嫩的，还是得赶紧吃掉。”什么番葫芦，自家少爷既然说了南瓜，那这东西就是叫南瓜。就像那什么寒瓜，少爷说了叫西瓜，那就得叫西瓜。 “嗯。多做点南瓜饼，一会儿送去外婆家，让姐姐自己过来拿，还有姑婆家也送。”屠浩伸手往这个南瓜上拍一拍，又往那个上拍一拍，突然嘿嘿一笑，“把籽都留好，明年咱们自家种。” “哎，都留着呢。”田大娘办事仔细，又问，“那老爷那儿要送去吗？” 今天休沐，不过屠夫子在加班，屠浩想都不想就说道：“那边我去送。你一会儿把方子记下来，我有用。” 田大娘刚才试着做南瓜饼，当然不可能就搓几口耗子粮。叶家和郑家那边人口多，肯定数量不够，但是拿去给屠英和屠夫子的数量倒是足够。 她很快准备了两个食盒，先把屠夫子的给分出来装好，递给屠浩身边的长随：“拿好了。” 屠浩自打出生起，长随小厮书童都是配好了的。不过一直以来，他身边跟前跟后的大都是戚七。也就是现在他从国子监出来了，才轮的上几个长随小厮能够跟前跟后。 屠浩回房去换了一身衣服，带着长随就去了老爹的工作单位。老爹不在办公室，他就拿了一屉南瓜饼分给了其他人。 没过一会儿，团团太子步履匆匆地走了过来，拉了屠浩就往外走，顺手还捎上了大食盒：“小屠大人，你赶紧跟我来。” 屠浩被拉得一个踉跄：“怎么啦？” 太子来得很急，外面甚至备了马车，一把将他拉了上去坐定，对着前面的车夫说：“走！”这才对屠浩说道，“你爹要打我爹！” 团团太子显然很捉急，连父皇都不叫了，双手还无意识地把食盒抱紧，显然是很担心自家老爹要被屠夫咔嚓了。 “啊？”屠浩不信。他爹那两下子，别人没怎么样，他自己就要累趴下，更别说章师叔那个皮厚肉糙，年轻时也是纵横沙场的狠角色。 很快，团团太子就把屠浩带到了御书房，还跟照顾小弟一样，单手一揽，就把屠浩给抱了下来，另一只手还不忘那食盒。 御花园此时的气氛果然很紧张。屠浩顾不上自己的待遇跟个食盒一毛一样，双脚一落地，就一头扑进他爹的怀里：“爹？” 屠夫子此刻的样子确实很吓人。屠夫的外号不是白叫的，别说有青少年时期阴影的章师叔，就是皇后都没吭声。 夫妻两个一见屠浩过来，也不责备儿子自作主张，全都松了一口气：“小耗子来啦。” “臣拜见……” “拜见什么拜见，赶紧把你爹带回家去！”章师叔被他师兄吓得不轻，讲话都有些劈叉，想把他怒目金刚的师兄往小孩儿手里塞，发现目标体积不对，就改而把刚规规矩矩站好的小耗子往金刚师兄的怀里一塞，“走走走！” 载着太子和屠浩过来的马车还没走，屠家父子两个就被塞上马车，头也不回地出了宫门。 屠浩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脸懵圈地从他爹膝头爬到边上的位子上坐下：“爹，怎么回事啊？” “哼！”屠夫子表示还气着，拒绝交流。 屠浩不明所以，只能看着他爹，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自己出门干嘛的来了：“爹，哥哥发现了一样好吃的东西，让人从安长县带来的，田大娘做了好多，我给你送来吃……”等等，他的食盒呢？“被太子殿下……绑架走了。” 屠夫子一听，顿时消了气，还有些哭笑不得：“是送安长羊过来了？这么热的天，是把整头羊赶来的？”这孩子从小也没吃过苦，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对吃的那么执着。他敢说太子殿下这一次从他儿子手上抢食吃，他家小耗子得记恨上一整年。 “不是羊肉。”屠浩比划了一个圆，又比划了一个大号花生的形状，“南瓜。” “南瓜？”屠夫子微微扬起眉毛，“西瓜是寒瓜，南瓜又是什么瓜？”他已经习惯了儿子各种稀奇古怪的命名方式，以及对各种稀奇古怪的动植物的好奇心。许少郎如今对“奇花异草”感兴趣的名头，很有可能是被他儿子带坏了。作为老爹，屠夫子深感愧疚。 “有圆的，有长的，能当饭吃的……哎呀，一会儿到家就知道啦！” 屠夫子对儿子的“能当饭吃”不以为意。儿子体弱偏又嘴馋，什么东西都想当饭吃。在他想来，所谓南瓜大概又是一种好吃，但是他不能多吃的东西。 当天，屠家、许家、郑家、叶家、老章家都吃上了南瓜。 老章还特别不要脸地让团团太子跑到屠家来，绑架走了好几个南瓜。他自己不敢来，特别怂。 送走了团团太子，屠浩这才想到自家老爹和章师叔开怼的事情：“爹，你下午气什么啊？” 屠夫子挥挥手把书房里伺候的两个书童给打发出去，让他们把门带上，才对儿子说道：“魏姑娘定亲了。” 屠浩一惊：“爹，你喜欢魏姑娘啊？”他家老爹有一见钟情的历史，再对一个妹子一见钟情，好像也说得过去。但是魏嫣在家住了好几天，他倒是没见他爹对人家姑娘有什么特别的。他可从外婆那儿听说了不少，他爹为了追求他娘做下的许多中二的事情。 “瞎说什么！”屠夫子勃然大怒，然而他儿子对他这样子半点不怕，只能无力地耷拉下肩膀，“唉，别提了。你章师叔正经事情不干，就想着给我保媒。走了魏姑娘，还想再塞一个别的什么姑娘过来！” 屠浩：想不到章师叔竟然是这样的皇帝！ 电视剧上演的那些爱乱点鸳鸯谱的皇帝竟然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肉票·南瓜饼 o(≧口≦)o：放手！你要带我去哪里？ 绑匪·团团太子 Ψ(￣?￣)Ψ：带去直接撕票！ 肉票·南瓜饼 o(≧口≦)o：不！你可以写勒索信给小耗子的！ 绑匪·团团太子（＊￣（エ）￣）：emmm…… 肉票·南瓜 o(≧口≦)o：不孝子！这绑匪把爸爸都绑来了！ 肉票·南瓜饼：Σ( ° △ °|||)︴ 166阅读网 100 天佑圣君 - 户部郎 - 枫香 章师叔的好意, 屠夫子敬谢不敏。在他发过那一通火之后, 老章也消停了, 转而把注意力投注到南瓜身上。 番邦食物其实在京城并不罕见，最典型的就是一些可以加入食物的各种香料。 屠浩折腾的那些酿出美酒的葡萄，也是其中之一, 只是影响力有限, 并不太值得重视。 在以前, 章师叔一直觉得番邦的这些东西没什么好注意的，能够来大汉的这些商人自己的日子就过得不怎么样, 带来的香料虽然好, 可是人没香料也不会死。番邦的葡萄能够酿出美酒不错, 可同样不是必需品。 直到棉花的发现。 虽然棉花的种植对地力要求极高, 但是这种作物确实在防寒保暖上有着极其显著的效果。而且从成本上来算的话，怎么都比丝绵和皮草要来得便宜得多。 现在，许明旭又发现了南瓜。 屠浩带来的一食盒南瓜饼被老章一家分着吃了, 团团太子随后从屠家绑架来的几个南瓜就这么摆在桌子上。 阿豹偷偷摸摸想袖走一个拳头大的小南瓜, 被太后“啪”地一下抽在手背上, 不由得“嗷”地一声叫出来：“母后，你怎么也有戒尺？！”那不是小耗子哥哥专用的吗？！ 皇后慢条斯理地把戒尺往边上一放：“你虎妞姐姐说家里有多的，我就拿了一些过来。” 一些？敢情还不止一根？阿豹充满敬畏地吞了吞口水。 北方几乎没竹子，这种用竹子做的戒尺并不常见，很多家法都是用的藤条。阿豹一时间也说不好是藤条抽着好受一些，还是戒尺抽着更加酸爽。 然而老章一家也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南瓜倒是在面前，然而并不会说话。最后只能把南瓜交由御膳房和太医院一起研究。 章师叔嘀咕了一句：“这许少郎办事怎么没前没后的, 也不上个折子。” 话虽然这么说，如果只是发现了一种能够吃的蔬菜的话，确实不需要大惊小怪到上折子的地步。 许明旭倒是知道这南瓜的事情非同小可，很简单的一点，这南瓜的产量实在是太高了一点。他有些摸不准头脑：“今年总共就这么多种子，结出来的果子也是大小形状各异，种得也不得法，有几个品种倒是不适合搭棚。初步看来倒是挺耐储存的，具体还要多参详参详。” 他在万春庄上深受姚管事的栽培，又在后续的农经编纂的过程中，认识到了差不多全国的经验丰富的农人，无论是牲畜还是作物的种植方法和疾病防治，他都有着相当的知识积累和实践经验。 他当然知道单凭着他这么一年的试种，不可能得出什么详细的结论，更加不好将估摸出来的亩产量写在折子上报上去。但是不提亩产量的话，哪怕写成折子，也就是轻描淡写地发现了一种新作物罢了，恐怕都不会递到皇上跟前。 所以关于这个“番葫芦”的事情，他就是给自己爷爷和屠浩送了一些，并且透了点底，顺便让他们也分别试种一下，看看这番葫芦到底怎么样。 至于皇上那边……许明旭经过仔细考量之后，觉得还是算了。从安长县到京城，再到皇上手里，天知道要转几手，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他就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可是他没想到比阿坚先回来的竟然是一位禁军将领。人家的来意很明确：“许大人发现的南瓜很好，陛下已经品尝过了。经过太医院的初步判断，此物性温味甘，对人大有好处。特命在下来取一些南瓜。” 南瓜是什么？许明旭被说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应该指的是番葫芦，左右他这里就这么一个新鲜东西，还刚送到京城。只是听这名字大约是小耗子那里被皇帝截了胡，而不是自家祖父敬献。祖父做事谨慎，在这……嗯，南瓜没有明确功效和价值之前，是不会贸然行事的。 屠家那边虽然也是如此，可是和皇帝一家的关系更加亲近，保不准就被知道了。 “下官遵旨。这位将军，请随下官来。”许明旭也不废话，直接把人带到贮藏南瓜的地窖，一边说道，“下官所得的种子也不多，品种比较杂乱，今年收获的全都在这里了。” 他当然不可能让一位禁军的将领直接下到地窖里去，吩咐了衙役下去把南瓜全都搬上来。再送到京城两大车之后，留在地窖里的还有十筐，另外还有一些被晒成了南瓜干。 很难相信这些南瓜来源自一小袋南瓜籽，还是许明旭无意间帮助的一个番商家的仆人给他的。现在番商早就走了，那个仆人自然也是跟着一起走。这南瓜从种植到收获，甚至到试吃，都是许明旭一手试验的。 嗯，他是用猪和羊先试的，看上去它们都挺爱吃。 虽然南瓜看上去挺耐储存的，但是谁都不敢拿这种新玩意儿开玩笑。禁军将领在象征性地征询了许明旭的意见之后，就把这些南瓜全都装车带走，随同一起带走的，还有许明旭的种植日志。 许明旭觉得无所谓，反正他南瓜籽已经留了许多，种植日志也有备份。至于吃的，禁军将领也不是白来的，带来了皇后赏赐的钱帛，足以买下等重的羊肉还有多了。 安长这边别的都还好说，布帛真的是少。 植桑养蚕在安长根本就不适合。 棉花倒是很适合安长这种晴天多下雨少的地方。只是棉花本身就特别吃肥，安长这边的地又有些贫瘠，想要大规模种植棉花，对地力的破坏太严重。种出来的棉花纺点棉线，絮几件棉袄棉被的也就算了，若是还要织成棉布，恐怕要不了几年，他家小耗子就要吃不上安长羊肉。 自己本地没有，那只能到别处去买。普通的那些布帛倒也不贵，可是这些布帛不是过于粗糙，就是不够耐用，反正各方面都不合意。 许明旭也是由奢入俭难。在京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困难的事情，到了安长，在这方面却怎么都适应不了，无奈他平时穿的还是从京城带来的那些衣服。可是大半年过去，问题又来了。他这一年个头长得有些猛，离京时准备的衣物已经不合身。 他这一次让阿坚去京城，除了送南瓜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目的，就是买布。这个目的当然被屠浩知道了，直接从自家布庄的仓库里往外搬布料。要不是考虑到这年头长途运输不容易，布料这东西也不好受潮，不然整个仓库他都能给搬空。 阿坚本来只准备修整一两天，就马上要返回安长的，结果又多耽搁了两天，才带着满满的几车货出了城。随行的护卫也多了几个。甚至还有几个去贩安长羊的小商队随行。 结果许明旭还没穿上新衣服，就被皇帝急招进京。 许明旭一路快马加鞭地赶到京城，连家都没来得及回一趟，就被提溜到了御书房，一眼就看到端坐在一边的屠浩，不由得一笑。几个月不见，小耗子果然长高了不少的样子，看着倒是像个小少年的样子了。 轮值的庶吉士屠浩对着近在眼前的美少年一眯眼。 明明美少年又拔高了一截，看着已经有些青年轮廓的样子，那种年少时的雌雄莫辩的美丽几乎已经没了影子，甚至衣服都有些不明显的不合身，还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就算因为本身的气质加成不至于狼狈，可是怎么也不应该和惊艳扯上关系啊。 然而，今天屠浩第一眼看到许明旭，瞬间就被惊艳到了，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脑袋呈现放空状态，十分缺乏专业素养。 这不科学！ 屠浩内心的小耗子已经在疯狂跑圈，表面上却依旧严肃认真地履行一位庶吉士正常的工作职责。 今年御书房的人相比较往日并不多，官职也有高有低，但是屠浩只要随便扫一眼，就知道这些人都是曾经执政一方的朝廷大员，而且拥有丰富的农业知识。譬如说，这一次郑老爹就在。 李公公很快在一个桌案上摆了一溜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南瓜。这群老狐狸们显然都通过各种渠道知道了一些消息，这会儿的眼睛贼亮贼亮。 章师叔的心情很不错，看到许明旭来了，给赐了座，又给赐了茶水：“小许爱卿，就由你来讲讲这南瓜。” “是，陛下。”许明旭没有二话，放下刚抿了一口的茶杯，就站起来走到桌案边上，指着右边起手第一个南瓜开始说道，“根据微臣的初步试验，这一种南瓜……”嗯，叫南瓜确实比较番葫芦更顺口一些。 这些南瓜全都是他一手栽种的，各种细节烂熟于心，甚至还用了屠浩曾经教的植物观察日志的方法，仔细记录了生长过程。虽然那植物观察日志的方法并不是特意交给他，而是在屠家小庄上的时候，屠浩和妮儿一起玩耍的时候，他听到的。 想到这里，他有些不是滋味。明明知道屠浩有别的朋友很正常，可是他就是不喜欢屠浩对别人比对他更亲近。 御书房里的君臣们可不管他心里面转悠的那些小儿心态，听着许明旭最后报告出的南瓜的产量，一个个激动地双眼泛红。 “这么一算，这南瓜亩产能达六百斤？” 章师叔本以为自己是吼出来的话，真正讲出来的时候，却很轻，甚至带了明显的颤抖。 然而这时候没人会去计较他的失态，甚至可以说他这会儿能够说得出话来，就已经比在场的其他人要强得多了。 今天所在的这些大臣们全都是精挑细选过后，有着实际务农经验的。 亩产六百斤是个什么概念？ 如今的所谓膏腴之地，收成最好的粮食，亩产也从未超过四百斤！ 安长县是膏腴之地吗？不是。那不过是个只能长点牧草，连个像样的蔬菜都种不出来的贫瘠之地。在安长的粮食作物不过是些荞麦之类的粗粮，一亩地能收个五六十斤就已经不错了。 若是按照这样的比例，这南瓜换一个地方种，岂不是亩产能过千斤？这样天下间，是不是就不会再有饿肚子的人了？ “天佑我大汉，天佑圣君啊！”一个老臣激动得两眼泪花跪倒在地。 其他被抢了先的大臣们纷纷暗骂一声老狐狸，跟着也跪倒在地。 许明旭和屠浩还是官场新嫩，不过年轻人反应快，动作也不慢，一起跪倒。 作者有话要说：大太阳 (*/＼*)：刚回来就拜拜了。 小耗子(≥≤) ? ：美少年～ 大太阳╰(*°▽°*)╯：直接拜高堂了！ 小耗子艸：好看～ 大太阳╰(*°▽°*)╯：四舍五入就是成亲了！ 小耗子 ⊙▽⊙：噫！发生了神马？ 166阅读网 101 第一百零一章　不开窍 - 户部郎 - 枫香 国人有一种朴素的马屁——凡举手下做的好事, 最大的功劳必然都是领导的。し 换算到现在这个情况, 那就是许明旭发现了南瓜这种高产, 并且能够一定程度上作为粮食的作物，那必然是章老板领导有方。 许明旭对这个说法接受良好，但他还是保守地表示目前南瓜试验不够, 究竟亩产如何, 还有待更进一步的试种结果。 其他大臣们纷纷对着许太傅夸赞他这个孙子不骄不躁, 沉着稳重。诸如此类的话，许明旭是左耳进右耳出, 当真才是傻瓜。而且这阵仗, 在他之前证明棉花的用处后, 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这一回可以说是轻车熟路。 有植物观察日志在，南瓜的种植记录十分详细，根本就不需要他在边上做补充, 起先说的那些, 甚至于包括让他从安长县跑来京城, 不过是为的安这些君臣的心。 亩产可能上千斤的粮食，听说过没有？！没有！ 至于许明旭会不会夸大事实，骗他们的？这倒是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可是许明旭有什么理由要编出这样的弥天大谎呢？许明旭有这个胆子撒这样的谎吗？撒这样的谎，对他许明旭有任何好处吗？ 答案都是否定的。 许明旭在安长县种南瓜也不是秘密，后来还经过了反复试验，这些都是有人看见和参与的。 单纯为了运送几个南瓜，精明的章老板会派一个禁军将领去吗？可以说, 在禁军将领出现在许明旭面前的时候，就已经把这南瓜的事情调查了个一清二楚。 现在出现在御书房里的这些大臣，也不是为了拍马屁而来。许明旭在农事方面不差，但是在经验方面毕竟不如这些官员们老道。十几二十几个人很快就针对南瓜的各种问题探讨了起来。让屠浩感到意外的是，章师叔竟然也不是门外汉。 君臣们争论得是口干舌燥，茶水上过三轮都不管用。他们临到中午了，在大臣们如狼似虎的眼神中，章老板无奈吩咐御膳房中午的工作餐，加一道点心蒸南瓜。 然后吃完中饭，君臣一起在御书房放屁……不对，这叫通气。 幸好这会儿也争论不出什么来了。就像许明旭所说的，试验得太少。总共就那么点种子，总共就在一个地方种了一季，能发现的问题很有限。他们一上午讨论得这么热闹，主要是针对南瓜这种作物明年在哪里试种，关键是交给谁来试种。毕竟南瓜有一个算一个的就这么一点，种子也就这么一丢丢，完全不够分。 可以想见，今天的京城必然有许多大臣会兴奋得睡不着觉。 在南瓜有确凿的证据证实高产之前，朝廷不好对许明旭进行封赏。但是皇帝可以用个人名义嘉奖许明旭。这和升官没什么关系，可是说出去也十分荣耀。 许明旭这一次回到许家的时候，身后跟着刻着宫中内藏库标记的车子。这标记许家人还算眼熟。每年宫中都会给命妇赏赐，多半都有这样的标记。 送赏赐的人把东西在正堂卸下，茶都不喝一杯就走了。许明旭转身刚想叫人，却见柳氏带着做妇人打扮的许盈心步履匆匆地过来。 许明旭虽然对两人厌恶，但是礼不可废，勉强还是中规中矩地行了礼：“大伯娘，大堂姐。”又问，“大堂姐怎的来家？” 许盈心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回自己家，你管得着么？” 柳氏轻轻拉了她一把，知道许明旭今时不同往日，言语间倒是有几分客气：“前阵子你爷爷说陛下要召你回京，让家里把东西准备妥当，果然你这就回来了。” 许盈心一听柳氏竟然对许明旭这么客气，要说原先不过是习惯性的抱怨，这一下可真有些气上了：“娘，你跟他客气什么。人家自己分家过，哪还用得着您特意准备啊？” 许明旭本懒得理她，却见她直接掀开了赏赐的小箱子，从中拿了一只玉镯就要往手上套，不由得开口讥讽道：“怎么大堂姐夫家还差你一只镯子？” 许盈心还真不差镯子，但是她差一口气！ 她原先和王家定亲，那自然是满心欢喜。没成想后面出了王八公子的那件事情，王家的风头就没有原先那样厉害了。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王家这距离“瘦死”，可差得远了。对于许盈心来说，这门亲事依旧是不可多得的良配。 然而，碍于外界种种，婚事到底不好大办。哪个姑娘不憧憬着十里红妆，风光嫁人呢？虽说能够真的做到这样的人家，毕竟是少数中的少数。许盈心也不是连这点轻重都不知道。她的婚礼虽然不甚隆重，但也十分郑重。 如果只是这样，她心里面虽然有些委屈，可是至多过上一两个月，肯定是会忘记了的。 然而好巧不巧，她成亲之后没过多久，屠英和郑菡就成亲了。 王公子和郑菡两人的才学品貌门庭高低什么的，许盈心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在她看到屠英那从早上抬到晚上的嫁妆，看到那沿街的热闹，若是她还没出嫁，那定然满心憧憬。可是她已经出嫁了，这样的风光热闹，再也不会和她有关系了。 论出身，她比屠英差什么了？凭什么屠英能这样大肆操办，她就嫁得无声无息？ 而且王家和许家截然不同。王家规矩森严，每天何时起床何时请安等等都有着严格的时间，一言一行都有标准。在庶务上，她确实只需要打理自家的小家庭，可也得帮着婆婆分担。就连王家的那些下人们，也个个都不好惹。她在王家说话都不敢大声，只觉得窒息。 是以，难得回一趟娘家，她言行方面难免肆意一些，却不成想被人当面挖苦，还是这个一直看不顺眼，又和屠家往来密切的庶弟，怎么不怒上心头？ “宫中赏赐给咱们家的东西，娘给我一样怎么了？” 母亲给出嫁的女儿一点体己，那是极正常的事情，可要说起来，却不合规矩。 许明旭平日里懒得跟她计较，这会儿他一路奔波本来就疲累得很，现在只想着赶紧回去好好洗个澡睡一觉，更加不耐烦起来：“这是陛下赏赐给我的东西。就算是要归入公中，也是‘咱们许家’的东西，大堂姐是出嫁女，还请谨言慎行。” 亲戚之间肯定是不会算得那么清楚的。但是就像女儿出嫁后，经常贴补娘家会惹来人闲话一样；女儿若是经常从娘家拿东西到夫家，那这夫家的财力也得要被人说道说道。像王家这样的人家，肯定是丢不起这个脸的。 许盈心一听，顿时气得眼眶都发红，一把将镯子从手上撸下来，就要往地上摔。 柳氏赶紧把镯子抢在手里：“这是陛下赏赐的东西！”不提这成色的镯子，整个许家也没几个，单纯就从宫中赏赐来说，这也必须是好好保管的东西。 许盈心也转过弯来，顿时一阵后怕，脸色都白了白，咬着嘴唇也不敢再争什么了。 门房叫的人来了，许明旭也懒得再说什么，吩咐道：“抬去祖母那儿。” 许老太太看了皇帝赏赐的东西，果然很高兴：“这两匹布留下给奶奶做一身过年穿的衣服喜庆喜庆，余的你搬回去吧。看你这衣服也不合身，家里倒是给你备下了几件换季衣服，你待会儿试试，要不合身，再让裁缝改。” 柳氏在一旁一个字都不敢吭声。 许明旭倒是没顺水推舟地应下来，这一回赏赐的东西，除了惯例的金银布帛之外，还有几样珠宝首饰。他把那些首饰挑出来：“奶奶把这些留着吧。孙儿也用不着。” 许老太太顿时就一乐：“怎么就用不着了？你现在这个岁数了，将来……”说到这里，她看到孙儿微微皱起的眉头，笑着摇了摇头，“行，你不乐意，我就不说你了。总之，这些东西你自己收好。” 她原先对这个孙儿的婚事有些着急，可是现在一看倒是缓缓更好。一个七品官的婚事，和一个五品官的婚事，那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情。反正七郎年纪也不大，看着也还没开窍，等再过两年自己就会想了，到时候再定亲也不迟。 许明旭还想说什么，就听老太太接着说道：“好了，你这一路过来辛苦，早点去休息。” “是，孙儿告退。” 他憋着一口气，本来还以为睡不着，结果一觉睡得特别沉，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神思恍惚，下意识把怀里软绵绵的小耗子抱了抱，被踹了一脚才觉着不对。 小耗子什么时候来的？他掀开厚厚的帐幔往外看去，月色稀薄，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他又向来不喜人在房里伺候，这会儿也懒得再叫人，就连动弹都克制着，怕把猴在他胸口的小耗子给吵醒。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眼皮又沉重起来，难得又睡着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隐隐有人声传来，显然时间已经不早了。他刚想起床，怀里的小耗子却动了动，蹭到了一个不该蹭到的地方，不由得闷哼一声：“嗯。” 他刚想退开一点，却正好对上屠浩睁开的双眼，显然还不是很清醒，嘟着嘴抱怨：“什么东西？磕人。”说着又伸脚一踢。 饶是许明旭敏捷地一挡，到底距离太近，那地方没吃到力气，却又被碰擦了一下，整个人都抖了抖：“乖，别动。” 屠浩被许明旭往边上放了放，慢悠悠地清醒过来，意识回拢后突然察觉到刚才自己碰到的是什么地方，脸色顿时涨红，呐呐：“哥哥……”要不要他检查看看，有没有踹坏？ 作者有话要说：大太阳~~( ﹁ ﹁ ) ~~~：来啊，来检查啊。 小耗子╰(*°▽°*)╯：那你先把裤子脱了！ 大太阳o(￣ヘ￣o＃)：噫！还是不脱了。 小耗子~~( ﹁ ﹁ ) ~~~：怕了？ 大太阳(ノへ￣、)：不，脱了也没用，你还太小，哪儿哪儿都太小。 小耗子：o(╬￣皿￣)=○# (￣#)3￣) 166阅读网 102 第一百零二章　家宴 - 户部郎 - 枫香 许明旭和屠浩之间的气氛, 难得尴尬。 表面正直内心也很正直的美少年，到底还只是个少年郎, 脸皮这东西很是看重，也没有经过磨砺，还很嫩很薄。他支支吾吾半天，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小耗子解释“磕人”的是什么东西。 表面正直内心很污的屠耗子, 正努力摁住要往嘴巴外冒的各种有颜色的小段子, 拼命让自己看起来单纯无知很好骗，心里面还有些暗搓搓的期待。 不知道美少年会用什么样的话来骗他！ 在安长县养成了在床上藏棍子的习惯？ 睡前不小心把厨房的擀面杖给顺到了床上？ 最近开始专精棍法，要棍不离身？ 说吧, 无论是什么扯蛋的谎话，他都会让自己假装相信的。 许明旭很是纠结, 明明以屠浩的年纪, 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不会太远了，让他这个作为哥哥的人来解释，也是理所应当的。可是他就是觉得别扭, 还有点害羞, 只觉得自己脸皮有些燥热。 “少爷, 您醒了吗？屠少爷该起了。”小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打断了两人之间越来越尴尬的气氛。 许明旭甚至用力吸了一口气, 瞬间就从床上跳下去, 一眨眼就穿好自己的衣服：“起了，进来吧。” 屠浩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来，双手压着被子, 歪着脑袋看他：“哥哥？”说好的编故事呢？ 许明旭被看得脸上刚退下去一丢丢的热度又涌了上来，给屠浩穿衣服的时候，耳根都在发烫。 小厮看着有些担心：“少爷，您是不是病了？”脸那么红，肯定是这一次赶路太着急，累到了。 “没事。”许明旭回答得有些生硬。他身边的人总共就那么小猫两三只，全都跟着他去了安长县。家里这边内外倒是有小钟的爹娘在打理，家里也有些平日里洒扫的仆人在，并非纯粹是信任的问题，只是毕竟不那么熟悉，他不好随性着来。 小厮还是有些担心，看了看许明旭的脸色却不敢多话，只能规规矩矩地伺候两人洗漱。 许明旭这一次回来，奉旨得过一段时间述职完了才能走。在这之前，他仍旧在户部挂职，昨天章老板亲自嘱咐他，让他有空去万春庄多走走。 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南瓜的种植是一个新问题，除此之外各种伤情的战马在京城到底少见，他处理得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差错。另外还有他在安长县养的猪，总觉得没有万春庄上养得好，也不知道是因为猪苗的问题，还是别的方面出了差错，这次得向姚管事多讨教讨教。 许明旭努力把注意力放在公务上面，等到吃饭的时候，才觉得不对劲：“小耗子，怎么了？”怎么一眨眼，小耗子气嘟嘟的，眼眶都有些红了？ “哼。”屠浩埋头吃饭，低低哼了个鼻音，过了一会儿早饭都吃完了还是觉得不甘心，问，“哥哥刚才在想什么？” 许明旭很老实地回答：“在想猪。” 屠浩显然没料到这个答案，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在你面前，你的心里却住着猪！ 屠浩一天都没搭理许明旭，下班都没有一起回家！ 许明旭哭笑不得，第一次碰到小耗子闹这么久的别扭，有心想要哄哄，可是白天人多事多显然没给他什么机会，晚上家里摆了家宴，专门给他接风洗尘的，他又不能不参加：“唉……” 回到家里，家中已经宾客满堂。许明旭先是回房略作洗漱，一边换衣服，一边问小厮：“昨天屠少爷是什么时候来的？” 小厮回道：“昨天饭后来的，见您睡着，就没让叫你。” 许明旭一听，顿时觉得心里面暖烘烘的，嘴角微微翘起：“以后也是如此，对他不必见外，就当是看到我一样。” “……是。”小厮回答得有些迟疑，觉得这种待遇怎么也该给未来的少夫人才对，怎么给了个同窗呢？现在少爷还没成亲还好说，若是成亲之后呢？ 也不对。少爷成亲之后，这屋子里的事情，自然会由少夫人来管。那屠少爷也是出身名门，行事当中自然知道避忌，不会再像现在这样随意了。 许明旭不知道小厮在想什么，很快打理完，就出去参加家宴。 许家扎根京城多年，各种兄弟姻亲之类的关系盘根错节，又各自因为身份高低官职大小，产生了种种不可言说的远近亲疏的联系。 许明旭作为这一辈中间，最起码目前看来最出息的一个，免不了被各种长辈考校同辈环绕。这些人虽然都姓许，现在看着也还算团结，但是许明旭心知肚明，那是因为他的祖父如今位高权重，和他本人并没有任何关系。 家宴十分热闹。进行半途，酒酣耳热之际，一位族老端着酒杯站起，走到许太傅面前说道：“小子有才，老子爱惜，却不能以庶为嫡，不成规矩。” 这话很明白，说的就是许明旭。 许明旭有才华，是许家认可的。可是再怎么认可，也不能废了规矩，将一个庶子变为嫡子。 这道理是不错的，问题就在于这说话的时间。 许家老太爷是许家族长，而且是许家有史以来官位最高的一人，可以说哪怕是没有族长这个身份，他说话也是非常有分量的。他如果能够被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给拿捏住，还牵着鼻子走，那就不会有今天的地位了。 听到这样的话，他不过是淡淡一笑：“二十三弟说的不差，只是开宗祠的时候怎么不说？现在才来说，更改族谱不是一件儿戏，现如今，总不能再废嫡为庶吧？”这距离他把许明旭的名字在族谱上更改，已经过了好几年了。哪怕当时一时懵了，没来得及反对，可是这会儿才提起，这反应迟钝也不是这么个迟钝法。 过继亲族的庶子，作为嫡子培养，并且继承家业的，虽然不多见，却也不是没有。在有些不得已的情况下，还有过继妻族子嗣的，甚至于直接收养的。但是废嫡为庶，这种事情才是真正的坏规矩。 当然，眼前他们争论的并不是所谓的规矩，也不是许明旭到底算是嫡出还是庶出，而是提醒许家老爷子看重许明旭可以，但是对于族中其他优秀的子弟也不能有失偏颇。说白了，还是资源的争夺，许明旭不过是个借口。 许明旭矮了两辈，这种场合根本轮不到他说话。他脸上表情不变，甚至在身边的长辈和同辈们或是试探或是劝慰的言语中，表现得荣辱不惊：“无论如何，我都是许家子孙。” 话刚说完，他的肩头就落了手掌。他下意识偏头一看，却发现是自己的生父许鸿渲。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他的脸颊驼红，眼神迷离，泰半的体重压在许明旭的肩头，大着舌头说道：“嘁，我这个当亲老子的还没发话呢，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许鸿渲是个混不吝的，这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情，许家上下更是知之甚详。他倒是没能耐把别人怎么样，但要是和他不对付起来，他也能够足够膈应人。许家众人看到他，无一不退避三舍。 像是许明旭这样的情况，若是碰到一般家庭的父亲，恐怕会又是惋惜又是羞愧，既是惋惜这儿子已经过继给别人了，做出的成绩也和自己没了关系；同时又羞愧自己没能好好待这个儿子。 可是换做在许鸿渲这里，他只感觉到“这是老子的种”的得意洋洋。 他对自己二弟的印象很浅薄，毕竟那短命的孩子早早就去了，可是不管怎么样那都是他亲弟。他那么多儿子，分一个给弟弟，将来好祭拜，他没什么不舍得的。再说这儿子过继了过去，除了现在对他改了个称呼之外，他也没觉着有什么不一样。他本来就对自己的子女十分疏忽，平日里对儿女的印象不外乎今天这个砸了什么，那个明天要买什么。现在出现个风格迥异的许明旭，小小年纪能够有如此作为，不正是证明生他的老子也十分了得吗？ 许鸿渲很高兴。 在许明旭的印象中，这是他第一次和自己的生父如此亲近。若是他尚在稚龄，恐怕会泛起孺慕之思；但是现在，他心里面只觉得一阵恶心。 他的祖父看重他，他的生父护着他，是因为他表现出的才华。 他的族人排挤他，是因为他占有了诸多资源，挤占了他们的利益。 没有一个人，待他真心。 他能够也已经习惯了应付这样的场面，然而难免感觉到疲惫，也因此格外想念起屠浩来，也不知道他这会儿消气了没有。他可得好好想想，明天该怎么哄他高兴。 这次他来得急，都没带安长羊过来。要不他去问问戚七，也不知道小耗子最近馋什么东西。不对，不能问戚七，不然小耗子什么都吃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小耗子 (#`o′)：我哪里不如猪啦！ 大太阳(～￣(oo)￣)ブ：猪能吃，小耗子又不能吃。 小耗子 o(￣ヘ￣o＃)：胡说，我也是能吃哒！ 大太阳 (～￣▽￣)～：真哒？ 小耗子（○｀ 3′○）：不信你吃！ 大太阳╰(*°▽°*)╯：那我就不客气啦♂ 166阅读网 103 第一百零三章　美少年的第一讲 - 户部郎 - 枫香 80%zhanghouyanyigexiaoshi许明旭说道：“刚从国子监回来, 这不赶巧碰上奶奶了么？”他没多说什么，随着敞开的大门走进了宅子。 门房满头冷汗。 老太太人又不傻, 哪里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 许明旭平时住在国子监里，在家里面连个惯用的小厮丫鬟都没有，哪里会知道她的行踪？家里面的这几个倒是知道，可她今天临时折返, 姑娘小子们全都不知道。 赶巧？哪里能有那么巧？ 她孙儿一定是在门口守了一会儿了。哪有主人回家, 被拦在自家门口不让进的道理？区区一个门房，竟然也敢这么对待她孙儿，这儿媳妇还真是越来越会当家了！ 老太太越想越生气, 干脆拉了许明旭直接到自己院子里说话。 许明旭说要去给爹娘请安，被老太太拦住了没让：“你爹去了朋友家吃酒, 你娘这会儿在安排花会, 忙着呢。老太太有空，乖孙你陪陪我。” 换了以往，许明旭要不知所措。可是他从屠浩那里耳濡目染, 撒娇耍赖卖乖的本事, 就算自己没用过, 看都看会了, 别别扭扭地施展上一两分, 反倒更显出孺慕之情, 只是碍于别的原因才一直和祖父祖母保持距离。 本来就是隔代亲。再加上许明旭又是他那一代理最出息的一个，老太太以前不过是顾虑着人家当爹娘的，现在被气上了头, 干脆就扯了脸面，嘴上和许明旭亲亲热热地聊天，心里面盘算起来。 许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族里面最多也就是称一句望族，还是靠着自家老爷子的名声撑起来的。自己儿子不争气，下面的一群小崽子也没一个像样的。要是等他们家老爷子去了，唯一一个像样的许明旭还不知道被怎么欺负。 将来就算许明旭出人头地，哪里还会照拂许家？本来就是个庶子，恐怕立时就要被赶出去。许家的门楣就彻底垮了。 老太太也知道儿媳妇的心思，就算是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也总有偏疼一些的，更别说隔了一个肚皮。不就是眼红一个国子监的名额么？可他们也不看看自己儿子什么德行，先生都气走了几个，上课的时候不是这个肚子疼，就是那个腿疼的，进国子监去丢人现眼么？ 许明旭在老太太房里，一直陪着用过了午饭，直到老太太要午睡，才回到了自己那个靠近后门的小院。 小院算上耳房也就是三间屋，地方比起他和屠浩两个在国子监的院子还要小一些。他进去的时候，四五个下人正在洒扫，见了他都恭敬地叫一声“七少爷”。 这几个都是老太太房里的人，看到他来，利落地搬了桌椅放到院子里：“七少爷，小人看屋顶有点漏水，劳烦您在这儿坐一坐，很快就好。” 许明旭不以为意，笑了笑：“劳烦了。” 说完他就坐了下来，很快有人沏了茶，端了过来。 许明旭的屋子里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茶叶还是从老太太房里要来的。 打从许明旭进了国子监，在这个屋子里，一年也睡不满一个月。虽说按照规矩，他是有一房粗使的家人，另外还有一个小厮一个书童的。在管家那里，这些人恐怕也是登记在册的，就是不知道被谁挪去用了。 被清理干净杂草的小院子里，摆上一盆盆应季的菊花，看着品相不是很好，但是堆放在一起也是热闹。想来他嫡母忙着筹办花会，挑剩下来的菊花多得是。 不一会儿，有人拉了几车瓦片过来，工匠利落地把小院的房顶都给换了个遍。 丫鬟又进去屋子里擦拭了一遍，几个仆妇抱着簇新的被褥帐幔进来，没一会儿就把屋里布置一新。 府里面的动向，早就有人报给了当家主母柳氏。 柳氏的脸色登时就变得难看起来，看着屋子里给她打下手的几个姨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轻声道：“诸位妹妹辛苦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现在都讲高门嫁女，柳家的门庭自然是比不上许家的。不过柳家的老爷子和许老爷子算是相识微末，后来许老爷子平步青云，也没忘记拉扯柳家。现在的柳家几乎就是靠着许家生存的，柳氏在娘家自然谈不上什么倚仗，看着自家相公抬进了一房又一房。 几个姨娘年纪大的和柳氏差不多，年纪小的还不到双十，闻言全都起身告退。 办一个花会不是小事情，其中除了正常的往来交际之外，还是变相的相亲宴。许家许明旭一个七少爷都已经十三岁了，上面好几个到了年纪谈婚论嫁的。说起来子女的嫁娶都得嫡母来安排，可是柳氏不是京城人，做人方面也着实差了一点，两个嫡子一个嫡女都还在挑拣，剩下的几个庶子庶女就更加顾不上了。 姨娘们平日里明争暗斗，但是这会儿为了子女们将来的婚事，倒是共同进退起来。她们人还没跨出院门，就听到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显然是柳氏发怒摔了杯子。 三姨娘轻嗤一声，也不回头，拉着二姨娘的手说道：“二姐姐，花会还有诸多琐碎事情，咱们姐妹几个不如到您那儿一起商量？” 二姨娘点了点头：“也好，咱们姐妹几个虽然当不得大用，多少给姐姐分担一些。”分担家务也是分担，分担子女的婚事也一样是分担。她心里不怎么看得起柳氏。不过是一个抱着许家大腿才当上的七品小官，又没什么实权，也就是名头叫着好听，成天摆个什么官家小姐的架子？她们这些做姨娘的，哪一个不是良家出身？还真是谁比谁差了不成？ 她们前脚刚走，老太太的大丫鬟珍珠就走了过来，看到地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碎瓷片，眉头也没动一下，低眉顺眼道：“夫人，老夫人让您有空过去一趟。” 柳氏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也知道自己过去了肯定要被敲打，可是不去又不行。现在在这个家里面，虽说她才是当家主母，可是门楣全靠着老爷子在支撑。再说，婆婆叫儿媳过去，儿媳自然是要去的。 她站起来理了理衣摆，就跟着珍珠去了。 路走到一半，碰上了归家的许鸿渲。面容白皙的中年人，脸上两坨醉红，下巴上的胡子乱糟糟的，被左右两个小厮扶着，三个人走路左摇右摆，打着“之”字形晃荡。 许鸿渲看到自己夫人，眯起一双醉眼，嘿嘿一笑：“美人～给哥哥笑一个，不然罚你喝……呃……酒！” 柳氏看着自家相公，心里面火苗直往上窜，真恨不得一把掐死了事：“还不去把老爷扶回房里？” “是！” 因着路上的这点事情，她到了老太太跟前，脸色都没缓过来。 老太太刚刚午睡醒来，本来上午的那点气已经下去了一点儿，这一下又提了起来。她儿子不学好，她总觉得愧对柳氏这个儿媳妇，不仅早早让柳氏当了主母，而且平时对柳氏的一些小动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还时不时提点两句，说话还掂量着小心，唯恐说重了。 可是，她给柳氏脸面，柳氏却把许家的脸面在往地上踩！现在一个儿媳妇的，还给她当婆婆的脸色看。 “我今天找你来，是有一件事情要和你商量。” “婆婆请讲。” “你也知道，其实你是有一个小叔子的，可怜早早去了。我这几天愈发觉得对不住老二，想给二房过继一点香火。幸好老大儿子多，过继一个过来也没什么。他们两个兄弟情深，想来是不会介意的。”老太太说到这里顿了顿，“你放心。说是过继，二房也没什么人，住还是住在一块儿的。也就是族谱上更个名字，其它都一样。” 柳氏脸色变化了几番，咬了咬牙问道：“媳妇听相公说过，小叔是三岁还是五岁没的？这二房？”早早夭折的小孩子，怎么能算做一房？还过继什么？要是家里多出一个二房来，将来分家产，不是对半分？ 老太太呵呵一笑：“你这话说的。老二要是活到现在，那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就不能算作一房了？我看小七这孩子挺好的，平时也孤苦伶仃的，难得回一次家，大门都进不得。左右你不把小七当自家儿郎，那还是给老二家吧。” 老太太这话字字戳心，柳氏气得一口气要提不上来，眼前一阵发黑。 许明旭没的只是生母，但是亲爹嫡母俱全，怎么就孤苦伶仃了？她就说那小孩儿阴险得很，平日里被下人们刁难了也不吭声，原来在这儿等着呢！算上国子监那个名额的事情，这已经是第二桩了！ 柳氏暗暗咬牙，却不应：“这事情总得和夫君商量商量。” 老太太把手上的茶盏往边几上一放：“柳氏，你年纪轻轻的，脑子倒是比我一个老婆子还糊涂。花会之后，你随我去山上吃斋念佛去。” 他们的嘴巴被布条子塞住了，呼痛都没办法。 那细长溜溜的藤条在健仆手上，被挥舞出破空声，唰唰唰地让人心惊肉跳。 健仆的速度非常快，手起刀……藤条落，三十下不过是老太太喝两口茶的时间。三个人抽下来，老太太半盏茶都没喝完。 健仆双手托举着家法请示：“老夫人。” 老太太看着已经从跪坐变成五体投地的三个孙子，放下茶盏摆了摆手：“你先拿着。”又去问边上的大丫鬟，“半绿，去外面把夫人和两位姨娘叫进来。” “是，老夫人。”半绿领命而去。 三个少爷这时候才明白，他们所以为的救兵根本就当不成救兵，只能死狗一样地躺平在地上，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的，只觉得浑身冒冷汗。 作者有话要说：小耗子o(￣ヘ￣o＃)：岂有此理，我吃什么东西竟然还经过书童的批准？ 77~~( ﹁ ﹁ ) ~~~：谁让你弱鸡。 小耗子o(￣ヘ￣o＃)：你是少爷，还是我是少爷？ 77~~( ﹁ ﹁ ) ~~~：你是少爷。 小耗子 (*￣(エ)￣)：那你为什么不听我的？ 77~~( ﹁ ﹁ ) ~~~：不管着你吃，你要是变成了胖耗子，将来许少爷要嫌弃你的。 小耗子 (*/＼*)：emmm……竟然很有道理。 166阅读网 104 第一百零四章　青山白云 - 户部郎 - 枫香 屠浩休沐一天, 就上了一天的课。---- 作为江丹书塾的校董，屠浩没什么可抱怨的。教书比起当公务员来，那要轻松愉快不知道多少倍。 反正这年头也没什么适合他的娱乐活动, 和小朋友们玩耍，总比在家傻待着好。关键是美少年上课的样子好好看啊～ “嘿嘿嘿。” 刚送走江丹书塾的一行人, 许明旭回到书房，就听到屠浩的声音，忍不住笑着戳了戳他的脸颊：“又想到什么坏主意了？” “没有啊。”屠小盆友才不会暴露自己内心的小火车, 一本正经地问道，“哥哥你是不是马上就要去安长县啦？” “也不是马上。”许明旭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不甘愿，露出十几岁少年的青涩来, 干脆把书桌前的小耗子直接抱到手上，“还能再待两天, 大后天早上走。” 关键的南瓜种植的事情已经全都布置完毕, 剩下的事情有的是比他更专业的人手在, 没他什么事情。每年一度的述职也做完了，趁着天还没有彻底凉下来, 他得赶快启程, 不然等下雪之后，路就难走了。 他倒不是因为习惯了京城的繁华，从而排斥回到要什么没什么的安长县。安长县尽管贫瘠, 可那毕竟是自己的地盘，看着她这将近一年的变化，他还是很有成就感的。能够学以致用, 能够真正地看着因为自己的努力，让当地百姓的生活过的好一点，再好一点，他很高兴。 可是，安长县没有小耗子。 “要是小耗子能够跟着我一起去就好了。”许明旭小声嘀咕，但是非常明白小耗子是不可能被他打包走的。无论是小耗子的身体状况，还是身份年纪，都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 屠浩任由自己像个毛绒公仔一样被美少年抱着走来走去，听着美少年撒娇一样孩子气的话，简直想把人抱在怀里揉一揉。好吧，这个方案目前的执行难度比较高，现实是他只能被美少年抱在怀里揉。折中一下，其实也差不多，就是感觉有哪里不对。 深秋的天气里，少年暖烘烘的怀抱实在太过有吸引力，屠浩表示完全控制不住寄几，恨不得自己是一只真正的小耗子，能够被美少年贴身收藏。 距离许明旭离开的时间还剩下两天，可供他们腻歪的时间，其实也就是每天晚上的那一丢丢。许明旭能够停留在京城的时间实在有限。这些时间还必须得分给公务，以及必要的人情往来。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许明旭离开的那天，屠浩并不是休沐，连送别都没办法，郁闷了好些天，直到吃到许明旭让人送来的安长羊才缓了过来。 “算算时间，这羊应该是许少郎来京城的时候，就让人送过来的，也是有心了。”屠夫子平时吃得不多，但是这安长羊做的羊肉炖萝卜，能额外吃上一碗。 许明旭来京城的时候自然是快马加鞭。这安长羊却是一路赶到了京城，多耗费的时间可不止一天两天。 “嗯。”屠浩也多吃了一小碗，吃完漱好口才问道，“那些祥瑞的地方来述职了没？” 之前处理的祥瑞是老黄历，今年的这些“祥瑞”都还没动静呢。 屠夫子一听儿子这话题，就摇了摇头：“你小子。”不过这会儿在家里，屋子里就父子两个人，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述职的来了。四个地方的成绩，较往年都有增长。” “哦？”屠浩倒是有些意外，“这是被朝廷之前的动静给吓坏了？”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对，眉头皱起，“不会是额外增加税赋吧？” 这年头其实朝廷的税赋并不算重，但是地方上有权利根据当地的情况增加一部分税收，有一些是合理的，但是大部分都可以算在苛捐杂税里面。 屠夫子喝了口茶：“也不是全部。一个是当地今年风调雨顺，在知道了朝廷的动向之后，大概是怕了，还真的做了一些利国利民的事情。一个是自掏腰包，把账面做得好看一些。剩下两个就……幸亏陛下有先见之明，派了钦差前去暗访。” 屠浩听到有人暗访也不吃惊。这种类似于特务的存在，有是正常的，没有才不正常。官官相护、欺上瞒下，这又不是说说而已，这是普遍存在的官场现象。皇帝要是不能切实掌握国家的情况，恐怕早就被人卖了，尤其现在的章师叔也就是表面看着和和气气，实际上非常强势。 他利用职务之便，暗搓搓做了个统计。他的这位章师叔，单纯从二十一岁作为主将开始计算至今，将国家版图扩大了将近三分之一。如果从他十五岁第一次上战场开始计算，经历的大大小小的战争足有一百三十五次。从他登基开始，查办的不法官员三百七十六人，其中直接杀掉的超过半数。在这个当官的犯了事情，最多就是被贬谪流放的年代里，这种直接咔嚓的行为简直恐怖。 屠浩第二天上班看到团团太子，就像看到一个弱鸡。 团团太子感到莫名其妙，不过还是正事要紧。他把屠浩叫到东宫，不是眼对眼的发呆的，在自己的书斋坐下，直接开门见山地把账本递给屠浩看：“这是食堂这几个月来赚到的钱，还想请教小屠大人，这钱该怎么花用？” 笑话，花钱还不容易？这是屠浩听到的第一反应。他看了看食堂的账本，发现除了第一个月之外，接下来的生意果然好了很多，最近的这一个月已经把本钱赚了回来，还有了盈利。客户群也从最早的衙门，扩展到了一些零星的小作坊。 这些小作坊每个订餐的数目都不多，平均下来一家大概也就每天定个五六份，但是京城这种小作坊数量不知道多少，总数算下来就很可观了。 团团太子是缺钱的人吗？当然不是。他赚钱是为了想做一些实事，但是等真的赚到钱了之后，该怎么花，花到哪里却成了一个难题。他自己琢磨了许久，又叫来幕僚们商议，却始终没有得出一个让他满意的方案。最后，他还是想到了屠浩。 屠浩果然不负期望，略一思索就问道：“不知太子殿下对开办书塾，有没有兴趣？”安长、建丽两个社区的第一期工程是造得差不多了，但是配套的设施却还差得远。 这年头也不讲愚民。读书人以教化万民为己任，讲究有教无类。百姓们的向学之心也很高，但凡村子里有点钱，都要想方设法请个先生来村里办个村学。阻碍文化普及的最大问题，其实在于耗材的昂贵。 不过屠浩觉得，开个小学，教教认字什么的，还是可行的。 团团太子也不是愚笨之人，一听屠浩这提议，就感觉茅塞顿开，立刻就说道：“小屠大人说的是。建丽和安长的社区就可以开办两个书塾。当地百姓不比京城，若是要开办书塾，恐怕还是得以蒙学为主。两个地方都临近边关，应该更着重武科。” 他越说越兴奋，坐不住地直接站起来走了走去，“孩童开蒙的书籍，可以直接从印社订购，包括一应用具，也可以从京城买了之后，一并发过去。针对优秀的学子，江丹书塾的奖学金制度完全可以作为参考，稍加更改就能让优秀的学子们没有后顾之忧。 若是有真正的栋梁之才，完全可以让他们直接到江丹书塾，或者是国子监来继续深造！我这就和大胖爹商量去！” 屠浩看着太子哒哒哒跑出去，满脸冷漠：哦，原来章师叔小名叫大胖。 太子走了，屠浩自然也不能继续留在东宫，被太子身边的小太监恭恭敬敬地送走。 许明旭回到了安长，还不知道屠浩给他忽悠了一笔教育专项资金，跟着小钟来到刚刚落成的社区。 各种牛车马车驴车忙忙碌碌地运进社区的大门，然后车把式直接在门口的空地上卸下货物，径自就去一旁炊烟袅袅的食堂吃饭。自然有人照看这些大牲口，还有工匠在旁检修这些车辆。检修完毕的车辆和休息完的牲口们，被重新套上之后，再从另外一扇门出去。这么一大片空地上，永远满满当当，可再多的车马进来，也还是这样。 一些工匠直接开始组装起家具来，装好的有人拿着号牌过来领走。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许明旭的到来，热情地招呼：“许大人来啦！东西都给您准备好了，我这就去叫管事出来。” 许明旭是过来给社区题字的。他的年龄虽小，但是一手字非常不错，再加上他作为安长县县令，这题字的事情就落在了他身上。 他认真想过这个社区的名字，还趁着去京城的时候，征询过太子的意见。然而太子事务繁忙，没兴趣想社区名字，等他回来之后，白云社区的名字已经在当地流传了开来。 在京城的屠浩很快又迎来了同样回京述职的郑蕴，居心叵测地跑去郑家旁敲侧击：“新社区现在怎么样了啊？” “一期建完了，蜜饯作坊和造纸作坊也开起来了。”郑蕴和屠浩一点都不见外，直接把人带到一间临时库房，指着从南方带来的各种土产，“这些你一会儿带走，那些是给虎妞妹妹和小荷苞的。这罐子蜜饯你省着点吃。” “哦。”屠浩还想问社区的事情，低头一看眼前的蜜饯罐子，上面有几个字，“青山社区？” “嗯。”郑蕴拉了小表弟往外走，看看周围没人，忍不住小声抱怨，“我本来都想好了要叫意蕴社区，没想到……” 屠浩抱着蜜饯罐子不说话，片刻后打开，恶狠狠地把一块桃肉塞到嘴巴里狠狠咬了一口。这些人太坏了，竟然没一个想到要叫小耗子社区！他一定要自己造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团团太子o(*￣▽￣*)ブ：叫团团社区！ 壮壮o(*￣▽￣*)ブ：叫壮壮社区！ 阿豹o(*￣▽￣*)ブ：叫猛豹社区！ 章师叔o(*￣▽￣*)ブ：叫大胖…… 皇后(*￣︿￣)：你闭嘴！让人家自己做主吧。 大家都知道猛豹是啥吧？ 我搬花盆搬伤了爪tat 买了一棵超级逗比的木瓜海棠，上面两个果果，回家一个不见了，一个掉了。小柿子树上的一个柿子，就吃顿晚饭的功夫，被麻雀吃了半个(ー`′ー) 166阅读网 105 第一百零五章　接人 - 户部郎 - 枫香 建丽的纸, 安阳的靴, 这两样东西突然成为了京城的流行风向标。 建丽生产的纸, 主要原料是当地的嫩竹, 纸张光洁平滑, 已经成为鹏程印社的专用纸张，无论是用来书写还是印刷, 都非常漂亮。 这种上等的纸张价格也不昂贵，即便谈不上多便宜，可是相较于京城中以往差不多品质的纸张而言，也便宜了将近一半的价格。 这种纸印出来的书，价格当然也便宜了。 最明显的变化是, 买书的人越来越多。鹏程书局在刚开张第一年的时候，主要的盈利项目还是代为印刷。到了现在第三年, 已经转变为卖书。 买书的人多，读书人就变多了, 买纸的人也更多。 因为生产这种纸张的作坊叫青山造纸作坊，所以大家都叫这种纸为青山纸。除了用于印刷和书画的高档纸张之外, 青山纸还有各种档次的纸张, 有一些作为日常练习和书写之用，另外还有一些生活用纸。此外, 在京城的青山商号里, 还能够买到装订成册的各种记账本、练习册、记录本之类的本子，还有一些价格亲民的文房器具。 相比较之下，安阳的白云商号里的货品就不那么亲民了。无论是柔软的羊皮靴, 还是硬挺的牛皮靴，或者是保暖效果出色的各种皮草皮革衣物，式样新颖款式多多的各类皮包，都是上流圈子里追捧的好物。 京城十里亭，屠浩正穿着一身雪白的狐裘，手上带着一副白云商号的小羊皮手套，指挥着自家书童给他翻鹏程书局新出的一册农经。 戚七一边帮他翻，一边说道：“少爷，你现在就穿成这样，等到了大冬天，你穿什么呀？”从头到脚裹成一个球，真的冷下来不是要变成个猪样？ 屠浩缩成一球，眯着眼睛懒洋洋道：“那我就穿被子呀。”三年下来，奖金什么的他是涨了又涨，官位却还是个七品小芝麻官，又不用早起上朝，怕什么？ “嘁。”戚七毫不客气地嘘他，又问道，“少爷，你肚子饿不饿？要不我们先把东西准备起来？” “嗯。”屠浩点了点头，“先烤串，再烧锅子。” 戚七依言去叫人准备。今天自家少爷休沐，说是出来接回京述职的郑蕴少爷和许少郎，但是谁都知道建丽和安长都距离京城远着呢，路上差错个一天两天的再正常不过，哪里能那么巧能够接到人？不就是找个借口出来野炊嘛！ 郊外很快就飘起了烤肉的香味，等到火锅开始翻滚的时候，那味道就更加浓郁了。 主仆一行人分成两桌，屠浩一个人吃着一个小火锅，连菜叶都是严格计算了分量地投放。 仆人那边围了一个大火锅，另外还有人在边上烤各种串串。大家来之前就知道了，锅子烤串说是给少爷吃，但是自家少爷的身体那么娇气，饭量又小，能吃得了多少呢？ 他们这些随行的人，吃的喝的自然是摊在少爷头上，可是也不能厚颜直接吃和少爷一样的东西。所以他们吃的这些肉类不多，大部分都是便宜的素菜，还有一些烤馒头片什么的，能够沾得到荤腥的，都是一些下水。 屠耗子一边吃着清淡的菌菇串，一边嗅着飘过来的香气，问自家书童：“你真的不考虑分我一块羊腰子吗？” 戚七鄙视他：“你还是个小孩子，吃什么腰子。” 噫！屠耗子瞪眼：“说得好像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一样。”放了后世，臭小子就是个刚进高中的小屁孩，得意个什么？ 戚七脸上露出某种属于男人的得意：“那是，我已经是个大人了，和少爷你不一样。” 屠耗子有意和小盆友讨论一下男孩和男人的区别，让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童子鸡知道什么叫做大老爷们儿，却忽然听到些动静，问道：“是不是有人来了？” 戚七这个天生的千里眼顺风耳已经先一步往外走了两步：“嗯，听着人不少，是个车队。”过了一会儿又说道，“马车比较多的样子，看起来应该是许少郎一行。少爷，我先去看看！” “去吧。”屠浩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接过小厮递过来的水杯漱了口，又用热手巾擦了脸，还十分地道地涂了润肤的油。等他磨磨唧唧地打理完，站起来往亭子外看出去的时候，一脸懵逼。马车呢？ 他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看到有马车缓缓出现在视野中，然后站在半道上的戚七在嘴边拢着手，冲着他喊道：“少爷，是许少郎！瞅着表少爷就在后面！” 屠浩：你眼睛还带拐弯？往哪里瞅到的？ 车队显然经过了长途跋涉，到这会儿已经是人困马乏，又载了不少货物，行进的速度非常缓慢。屠浩在亭子外吹着小凉风，把耳朵都冻得红彤彤，才看到拐过弯来的整个车队。 这一下就非常明显了，这支庞大的车队是由两支不同的车队组成的。一支主要用牛马拉车，衣着也以皮草为主的车队，显然来自西北方向。另外一支主要用驴骡拉车，掺杂着少量身材略矮的马匹，人们的衣着上也没什么皮草的痕迹。 屠浩还有点不信。自从三年前郑蕴和许明旭都被外派之后，他们之间就书信不断，不仅交流一些公务方面的事情，也有许多私人的事情。像是他们两个这一次回京的时间，信上早就提前告诉他了。 他也就是估摸着他们应该这几天会到京城，可具体哪一天，真的是天晓得。 今天出门能够接到一个人，都已经算得上瞎猫碰上死耗子。这一次接到两个人，他是不是该去买彩票？不对，这年头还没彩票。 其实靠近京城的这一段官道，往来的人马还不少。但是这样一看就长途跋涉，而且拥有那么多大牲口的队伍，今天一天就这么一伙人而已。 很快，戚七的金字招牌得到了又一次证实。 带头的人见到跑在前面的戚七之后，很快就指挥着车队停了下来，看样子是直接打算在这里修整一会儿。 许明旭也从马车上下来，快步走到屠浩面前，把他一把抱起，又很快放了下去，察觉到自己行为的不妥之处，耳根子有些发红：“小耗子，哥哥回来了。” 按照惯例，地方官员三年一任，接下来就得换岗位，究竟是贬谪，还是升迁，或者是平调，总之都不能留在原来的地方，也是防止地方官员做大的一种措施。 他这一次回来，究竟是会被留在京城，还是继续外派到别的地方去，其实自己心里面也没有底。当然，他有一个作为太子太傅的爷爷，在这方面总是有些便利的。其实早在去年他回京述职的时候，他和爷爷已经商量过这方面的问题。 在外面的话，肯定是更自由一些，像是他这三年来在安长直接办了一个马场一样，根本就没人会唧唧歪歪。马场的存在不仅让当地的一些百姓能够赚到足以养家糊口的钱财，还帮助边关的将士解决了一部分的战马问题。他还培养了一批兽医，不仅能够医治战马，而且对一般的家禽牲畜都会治疗一些。虽然大部分都只能医治一些常见病，可是比起以前来，那要好很多了。 但是在外也有坏处。所谓天高皇帝远，带来的不仅仅是自由，很多时候还有淡忘。长期远离京城，用不了多久，他恐怕就会被排除在朝堂之外，永远当个地方官了。 可要是调回京城的话，不提约束，他这么一个只是在地方上小有功绩，又缺乏必要积累的年轻人，能够当什么官呢？能够有实权吗？如果只是和大多数人一样熬资历，他是不愿意的，可是在京城能和小耗子在一起。他这三年来有了一些积蓄，已经能够有信心把小耗子养好了。 屠浩不知道他的心思，还在刚见面的惊艳暴击中回不过神。内心的小耗子已经扒着笼子要往外飞奔，啊啊啊，美少年一年不见，简直要男神了啊！哦哦哦，这胸这腰这屁……咳！ 许明旭面色不明地把毛手毛脚的耗子爪爪给扣住。 屠浩有一咪咪心虚：“哥哥。” “嗯……”许明旭沉吟了片刻，突然用手比划了一下他的头顶，“小耗子，你今年是……缩水了？” 沿途在马车里坐得手脚僵硬，又要维持贵公子风度的郑蕴，没想到刚走过来就听到这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不忘补上一刀：“他哪里是缩水，看他这圆溜溜的，分明是横着长了。” 裹成球的耗子球从美少年的怀里抬起头，错开一点脑袋看向自己的亲表哥：“黑、炭、表、哥！” 作者有话要说：小耗子 (ノへ￣、)：我只是长得慢了一咪咪。 大太阳o(*￣3￣)o：我的错，我长得太快了。 小耗子 (ノへ￣、)：信我，我也会有大长腿的。 大太阳o(*￣3￣)o：嗯，信你。 小耗子 (ノへ￣、)：信我，我也会有翘臀哒。 大太阳 (*/＼*)：emmm，信你！ 166阅读网 106 第一百零六章　其乐融融 - 户部郎 - 枫香 国人的审美向来是以白为美的。 所谓一白遮三丑, 并不是只存在于后世。 如今在大汉，肤色白皙细腻大多数代表了养尊处优的贵族阶级，而皮肤黝黑粗糙则是需要在太阳底下挥洒汗水的劳动人民的代表。贵族和普通百姓之间的地位区分还是很明显的。 屠浩叫郑蕴黑炭，简直就是亲表弟, 特别特别扎心。 郑蕴这位名满京城的贵公子，用屠浩的话来说, 那就是特别会装【哔——】，而且自诩风流, 完全不能容忍被说成黑炭，当下一伸手就把“耗子球”给提溜起来, 大怒：“怎么说话的？” 屠浩被他拎在手上, 脚都离地了，但是半点都不害怕，老神在在：“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再说你现在本来就特别黑。”他还伸手一指放在地上的一筐子炭作为参照物对比。今天又是烤串又是火锅的，准备的炭火可足。 “欺人太甚！”郑蕴大怒, 猛撸了几十串各种串串，最后撑得在铺了厚羊毛毯子的椅子上瘫倒才作罢。 屠浩贴着许明旭坐在他对角，眼神十分防备，中间还不忘让自家的下人把各种食材和炭火送去给郑许两家的下人们。 那么多人，食材肯定是不够的。但是十里亭外就有一个茶棚，平时往来的人会进去喝口水, 用些干粮什么的，倒是有一些储备的食材。他们本身也带了一些，又不是正经吃饭, 乱七八糟的东西倒进锅子里，撒上一把盐一把晒干的葱花，再加上一些处理干净的下水，每人就能分到手一碗热汤。 其实郑蕴也就是做做样子，不管怎么样，小表弟能够亲自跑到十里亭来接他，他还是感到很高兴的。哪怕是郑家，恐怕也就是这段时间派上一两个仆人多跑几次城门来守人罢了。 吃饱喝足休息够，时间也不过刚刚过午。如果只有他们几个人也就算了，郑蕴和许明旭还各自带了一个车队呢。就和现代人搬家一样，一块地方住了三年时间，零零碎碎需要打包带走的东西太多了。这些东西进城都需要检查，费时不短。 车队那边已经开始重新架好车，陆陆续续地开始走了起来。他们这边倒是又休息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回城。 这一路上，才是叙旧的时间。当初屠浩手下的二十个小组长，如今都各有发展，在地方上都做出了不少功绩，加上有屠浩在其中居中协调，把那些曾经不上不下的地方都发展得不错。可以说只要下一任脑子不抽抽，吃着老本就能妥妥升迁。 郑蕴讲起来还是有些不甘心：“也不知道哪个家伙会白捡桃子。” 桃子？内心很污的屠耗子下意识地瞟了一眼郑蕴的“桃子”，听到茶炉烧开的声音，很快就一本正经地开始沏茶，知道郑蕴说这话的意思并不是不甘心，更多的是担心自己打下的好基础被毁：“这桃子哪里是好捡的？要动点坏脑筋都难。建丽还有青山社区在呢。”那可是老章家的人马在守着，区区一个地方官员想要干点什么坏事，得先问过老章同不同意。 郑蕴也不是没想到这一茬，只是有些关心则乱。毕竟按照现在朝中的任命制度，他不可能再被任命在同一个地方，也不可能再升到建丽上面的州府去，甚至于建丽的下任官员都不可能是郑家人。 屠浩见他低头喝茶，再看看身边老神在在的许明旭，内心有一种果然还是自家美少年更沉得住气的莫名自豪感。明明人家郑蕴才是亲表哥，甚至长得也不差，甚至可以说是顶好看的一小撮人。 许明旭笑着把屠浩往自己的身边揽了揽，从他手中接过茶壶给自己倒茶，一边问道：“郑兄接下来是打算留在京城？” 和许明旭一样，郑蕴也属于有那么一点小权利，能够决定自己大致去向的人。 这一点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郑蕴很坦然：“没错。哥哥我可不像你，年纪一大把了，准备留在京城把亲事办了。” 时至今日，许明旭的婚事依旧是个老大难问题。所谓婚事，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许明旭的“父母”，如今不过是挂名。他的亲身父亲和曾经的嫡母管不到他，他的祖父祖母倒是可以管管，却也不能名正言顺的干涉。但老夫妻两个如今的沉默，更多的还是对这个孙子的婚事处于观望状态。 郑蕴就不一样了。他的婚事早就定了下来，不过门当户对的未婚妻年岁比他要小一些，当初他离京前，未婚妻才十四岁，显然不适合完婚。现在他回京，办婚事刚好，还想把娃生了，将来要是再外派，就可以带着娘子孩子一起赴任，小日子岂不是美滋滋？ 这三年来，屠浩手下原本的那些小组长们都有所成就，比起以往的年轻官员们来，做出来的功绩要好不少，还都是实打实的，没一点弄虚作假，作风十分硬派。 郑蕴作为编外成员，在互通有无的同时，作风倒也有些相近，甚至比许明旭这个养猪养马的也不枉多让。许明旭在西北搞养殖，郑蕴就在南方种地，看他这一身黑皮，就知道没少亲自下地干活。 闲话不到三句，两个人就开始聊起了农事。 屠浩心累无比，感觉自己身边坐着两个积年老农。老农也没什么不好，问题是他这个典型的五谷不分的，根本听都听不懂。脑袋跟着两个人你来我往地转了两圈，就直接耷拉了下来。 他们这一聊，自然就谈到了《农经》。农经已经编写了四年，中间通过鹏程印社陆陆续续地刊印发行了许多册子，但是依旧没有完本。 《农经》的编纂进度，没人比屠浩更清楚。 “小耗子？”许明旭奇怪屠浩怎么不吭声，轻轻叫了一他下，发现小孩儿早就已经睡到了九重天去。 郑蕴见状忍不住轻声笑骂了一句：“这小耗子。”偏身找了一条毯子出来，递过去，“给他盖上吧。” “嗯。”许明旭接过厚实柔软的毛毯，很自然地帮屠浩把鞋子和外衫脱了，再贡献出自己的大腿当枕头，调整好位置，才把毛毯盖上。马车尽管宽敞，可毕竟不是床，成年人睡着绝对勉强，屠浩一个半大的小孩儿睡着倒是刚刚好。他注意到小耗子的脚直接蹬在了木板上，才真的感觉到小耗子这三年来是真的长高了不少。 早在国子监里的时候，郑蕴就见惯了许明旭照顾屠浩，这会儿一看还是如此，不由得说道：“你别老惯着他，都比小姑娘还娇气了。” 许明旭心想，也不知道刚才是谁拿毯子过来的。再说，惯着屠浩的又不是他一个人，他就乐意惯着娇气的小耗子怎么了？ 刚才脱掉外衫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小耗子身上还是一把骨头，连点小肉肉都没有。换了一般人身上要长点肉，那是再简单不过，多吃点就行。可是小耗子这身体，恐怕多吃两块肉都要不舒服。 没了小耗子，两个人说话就没那么随意，口气上倒也温和，内容却几乎都围绕着公务。马车摇摇晃晃进了城，又一路摇晃到屠家。许明旭亲自把他抱进了房间才走。 等回到家里，他洗澡的时候想到小孩儿睡得四仰八叉的样子，还忍不住想笑，感觉三年的聚少离多像是突然不存在了一样，小耗子还是那个乖乖团在他怀里的小耗子。 不过路上和郑蕴的一席话，他倒是想明白了自己接下来的去向。 大概是有人去通报了他回来的消息，没过多久，许老爷子就回家了。 这会儿许明旭正在老太太屋里陪着说话。白白净净的孙子在安长这种偏僻地方，还一去三年，老太太心疼得不行，时不时瞅一眼：“唉，黑了。” 许明旭心想，他这算什么黑，郑蕴那样子才真的是黑成碳。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许老太太说道：“不过也长高了，人也壮实了。”说这话的时候，老太太心里面有些心疼。自己好好一个孙子，以前甚至连一身合身的衣服都没有，还时不时要被一些刁奴刁难。可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如果不经历这番挫折，怎么知道这个孙子能成器呢？ 像依旧留在老大房里的那三个大的，就算是送到江丹书塾去，也就是行为处事没了以往的荒唐，至于成器？那是烂泥扶不上墙。 想到那三个大孙子的德行，老太太对许明旭这个孙子就愈发看重了起来。 许明旭倒是立刻就察觉到了自家祖父，立刻站起来行礼：“爷爷，孙儿回来了。” “嗯，回来就好。”许老爷子看到长得英俊挺拔的孙子很高兴，拍了拍他的肩膀，“坐着说话。这一路回来，在家多休息几天。” “是，爷爷。”许明旭恭恭敬敬地回答，又说道，“孙儿在安长给爷爷挑了两匹马，拉车特别稳当。” 无论什么年龄段的男性，对座驾的追求都是永无止境的。 许老爷子一听，立刻就坐不住了，连下人递过来的暖手炉都顾不得接，直接一拉许明旭的手腕就往外走：“走，是在马厩吧？” “是。爷爷您别急，马又不会跑走。” 许老太太在后面笑骂：“这老小子，没一点稳重。”然后让身边的丫鬟扶了她一把，“走，咱们也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小耗子╭(╯^╰)╮：我这是吃不胖的体质，你们根本就羡慕不过来！ 77(?￣0￣)?：有什么好羡慕的，你根本就没啥能吃的东西。 小耗子 o(≧口≦)o：魂淡！你今天的点心没了！ 77： Σ( ° △ °|||)︴ 166阅读网 107 第一百零七章　人情 - 户部郎 - 枫香 许明旭这一次回来, 着实准备了不少好东西。？ 他现在不再是穷得连拿个月例都要看人脸色, 还要时时被克扣的“少爷”了。从他算是经济独立开始，无论是棉花还是南瓜的发现和种植，不仅让他赚到了不少银钱, 而且还得了不少赏赐。 等到他被派去安长县, 白云社区和他算得上是全然没有关系。但是背靠着这么一条大腿，他就是搭一下顺风车, 也能让自家的养猪场不愁销路。而他后来经营的马场，仅仅只是医治马匹，每年就有足够的获利。现在他人是回来了，养猪场和马场可都还实打实地在经营着。 尤其是马场，接下来的只会越赚越多。像是这一次带回来，送给自家祖父的两匹马，算得上是他从小养大的。 这两匹马看上去并不如何高大威猛，更加称不上神俊；但是皮毛油亮, 体态匀称, 加之性格温顺，显然非常适合作为许老爷子这种年纪的人的座驾。 许老爷子一看就非常喜欢，对着马拍了拍：“好好好。爷爷刚想换马呢, 可巧就有了！” 这倒是真话。许老爷子用来拉车的两匹马是老伙计了，但是换马不是一件轻巧的事情。许家又不是什么武将世家, 平时并不会刻意去养马。需要马匹，或者是租赁，或者是差人采买。可是马匹的采买里面的道道非常多, 京城并没有固定的马市，想要买马，关键是买到合适的马，过程就比较迂回。 许明旭的这份礼物，可谓一下子就送到了老爷子的心坎上，把老爷子欢喜得不行。 其实除了这份给老爷子的礼物之外，许明旭还给许家上上下下都准备了礼物，价值有所不同，但都十分贴心。 他带回来的这些车马装载的所谓行李，一大半都是这些礼物，除了家人的，还有赠与同窗好友和师长的。 其他人还来不及送出去，住在许家的这些人当天收到礼物，都感觉到十分熨帖。就连许家大房的那些人，在别扭之余，都觉得“小时候的事情已经揭过去了”。唯有许鸿渲，那是真高兴，只是单纯地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出息了，也知道孝敬爹娘了。他这么多子女，从来都是伸手找他要钱要物，还没一个送他东西的。 许明杰、许明放和许明岚三个人已经陆续成亲，最起码表面上看起来成熟稳重了一些，分头掌管着家里的一些小产业，并没有在朝中谋职。 他们这会儿收到许明旭的礼物，愧疚只是一闪而过，心里面很快就释然：谁没个年纪小不懂事的时候呢？ 许明旭在官场数年，对他们这几个人的心思一眼就能看穿，也就笑笑不说什么，等到什么家宴和各种聚会都结束了，才趁着一次同窗会结束，把小耗子留在自家抱怨：“反正我就是小心眼，想翻篇没那么容易。” “唔。”屠浩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床上爬，对着记仇小心眼的美少年露出一个痴汉笑，还掀了被角拍拍床，“哥哥睡觉。”美人，快来给他暖被窝。 许明旭叹了一口气，乖乖上床给他捂被子，刚刚躺平就被小耗子在脸上吧嗒了一口，身体僵硬了一下。 “哥哥真可爱。”屠耗子十分不负责任地说完，立刻就倒头睡下。今天同窗会应付一群人，实在是累坏了。 就和后世的同学会一样，毕业几年之后，总有混得好的，混得一般的。虽然大家都是国子监里毕业出来的，但也不是人人都能补上职缺。正常学校刚出来的学生，刚开始进公司，那都是混个实习岗位，或者说得好听当个储备干部。这一点在大汉也没什么不同。 但是大汉的公务员数量有限，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如非发生什么特殊事件，连临时工的岗位都不会增设。而且在职的公务员们不说多爱岗敬业，可对于自己的工作都是很看重的，动辄做到七老八十才退休，能够空出来的基层岗位数量实在有限。等有岗位空出来了，也还得看家族的势力分布和长期布局。要是把自家出色的子弟安排在死对头手下，那不是肉包子打狗么？再加上几年宦海沉浮，以及家中各类变故，或者是自身的眼高手低的种种因素，闲赋在家的不在少数。 屠浩无疑是混得非常好的一个，哪怕官职不高才七品，但是他在皇帝面前的分量，他做出的功绩，乃至于他的年龄，都是明摆着的前途无量。历朝历代对于年纪轻又有大才的官员都会压一压，屠浩才十三四岁，就已经是七品了，等到他三十岁的时候，那要给个什么官当才合适？ 哪怕撇开这些都不提，他可是实打实的皇帝近臣，和老章家的关系那叫一个亲近。所以今天的被围攻也是意料之中。 许明旭只是一转念，就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累了，隔着被子拍了拍后背，轻轻哄他睡觉。烛火下的小孩儿比起以前来，脸上的小肉肉少了一点，露出一点下巴尖，大概是觉得冷，往被子里缩了缩。他伸手把被子掖了掖，手指碰到光滑细嫩的小脸，不由得缩了缩，下意识地自己双手搓了搓，觉得自己的皮肤有些糙，怕把小孩儿的脸给划伤了。 距离他上一次见到屠浩已经过了差不多一年，可是这一年来，屠浩似乎没什么变化。反倒是他，看着都能让小耗子叫他叔叔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本来打算看一会儿书的心思也歇了，吹熄了蜡烛，跟着躺下，感觉到小耗子下意识地团到他怀里，就觉得特别开心，低头亲了亲小孩儿嫩豆腐一样的脸，简直可以假装这是他家小孩儿一样。 真想偷过来自己养……许明旭睡着前依旧转着这样的念头。 第二天，屠浩走了之后，当他被自家的那些堂兄弟和族兄弟粘着的时候，这样的念头就更加深刻了。 不过他面对这些所谓兄弟的烦躁并没有持续多久，郑蕴突然就找上了门来。 在同辈中，郑蕴无疑是一尊难以企及的高山，根本就不是“别人家的孩子”所能描述的。郑蕴的到来让一群敢和许明旭咋呼的同辈，全都偃旗息鼓，乖得跟小猫小狗一样。 郑蕴应邀到书房坐下后，直接说道：“正巧经过，也就不递帖子了。” 许明旭当然不会介意这点，问道：“本就不需如此见外。不知道郑兄这次来是？”他和郑蕴之间只能说是熟悉，离了屠浩，就完全谈不上交情。他当然不会觉得郑蕴只是顺路来串个门。 郑蕴当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听他这么一说，直接说道：“不知道许老弟这几日有没有空闲，咱们一起去一趟江丹书塾？” “去江丹书塾？”时间什么的，郑蕴都闲了下来，许明旭当然更加有空。其实这两天在家里，他看着不得闲，实际上都是忙着应付家里的这些人，早就已经不耐烦了，只是苦于找不到借口摆脱罢了。 郑蕴也不卖关子，直接笑道：“没错。老哥在建丽收了几个学生，这次一起带来了京城，正好让他们去江丹书塾长长见识。” 收学生的事情，许明旭也干了，也同样带来了京城。他也确实打算把学生们送去江丹书塾就读，但是眼下郑蕴的提议……他思量了一下，点了头：“行，同去。” 郑蕴大笑，站起来拍了拍手：“那就明日一早，咱们在城门口集合？” “好！”他将郑蕴送到大门口，又让人去把自己带来的三个学生叫来。他当然知道郑蕴这一次去江丹书塾肯定是不怀好意，当然也不至于恶意满满，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跟着去看看热闹。 于是第二天，他就带着学生和郑蕴一行人汇合后，出城直奔江丹书塾而去。 现在通往江丹坡的道路，和几年前人烟罕至的荒凉有了明显的对比。大概是因为往来车辆行人繁多，道路修葺得比其它的管道要更加平整宽阔不说，道路两旁也形成了错落有致的屋舍。临近江丹社区的地方，更是人声鼎沸，形成了一个个颇具规模的坊市。 郑蕴和许明旭虽然每年都回来，但是时间紧凑，根本就没空来江丹坡这边闲逛，现在看到这样的场景，简直惊呆了。这哪里是个社区，根本就是一个热闹非凡的城镇啊！ 他们都这样了，跟随他们的几个学生也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他们当然从自己的先生那里，听到过许多关于江丹书塾和江丹社区的事情，只是没想到“前因”不远，这“后果”却已经翻天覆地。 短暂的惊愕之后，他们很快就想到了他们自己家乡的青山社区和白云社区，不由得充满信心，暗自觉得自己家乡也能够变成这样热闹繁华的地方。 马车驶过热闹的社区，转过一个弯来，就看到了一座刻着江丹书塾的门楼。郑蕴和许明旭直接就招呼学生们下车，将车马交给车夫牵去不远处的马厩休息，自己带着学生们沿着山路拾级而上，缓缓走了没多久，就听到了朗朗书声。 郑蕴不急着过去，抬手一袖，对跟着自己的两个学生说道：“这就是先生给你们找的读书的地方，今天先去和同窗们熟悉熟悉，莫要让人看轻了。” 那两个学生都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年纪，皮肤有着建丽人统一的微黑，听到他的话后，全都肃容：“是，先生！” 许明旭在边上一挑眉，慢悠悠地对自己的三个学生说道：“你们……也当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小耗子的野心(*/＼*)：包养美少年！ 大太阳的野心(*/＼*)：圈养小耗子！ 77 (￣_,￣ )：有贼心没贼胆x2 166阅读网 108 第一百零八章　新生 - 户部郎 - 枫香 天下的先生, 大概看到自己的学生有出息, 都是很欣慰的。 揽月先生同样如此，看到自己曾经教导过的郑蕴和许明旭相携而来，甚至还带了五个徒孙托付, 他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小子们长大了, 都能自己教学生了。 关于青山社区和白云社区配套的教学机构，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也清楚当地的教育水平, 那边建立的书塾，差不多就相当于京城这边的蒙学水平。 江丹书塾现在也早就不是当初只收录纨绔子弟的书塾了，算学、武科非常有名不说，蒙学也让人向往。 在郑蕴提出要考校自己几个学生的水平的时候，揽月先生并没有作它想，欣然同意：“也好。你们先随我来。”又对一边的随从说道，“去找卢先生拿蒙学甲乙丙三等的卷子各五套来。” 考卷这种东西是源自耗子校董的优良法宝，对于考校学生们的功课, 有着非常好的效果, 判定标准也相对客观。以前是书塾学生少的时候，大家都是拿着一张空白纸，照着先生们拿出来的考题答题。现在无论是纸张的价格, 还是印刷的难度都降低了很多。更别提书塾有自己的一个小印社，花费就更加低廉了。 身为江丹书塾的学子, 全都能够享受到时时刻刻徜徉在题海种的快感。 作为从建丽和安长两个“落后地区”来的学子，少年们打从进了江丹书塾就正襟危坐，除了之前给先生们行礼, 就一言不发。 先生说了，要稳重，不能让人觉得自己是没见识的土包子。 先生还说了，做不到的，回去之后要做十套卷子。 来自偏远地区的少年们浑身的皮都绷紧了，卷子还没递过来，就开始从小书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文房，打水磨墨。等到卷子一到手，他们就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难度最低的丙等的卷子，一套有五张。这些少年们半个时辰都没用掉，就全部做完了。 揽月先生对此倒是并不意外。丙等的卷子在江丹书塾是给低年级的蒙童做的，这些少年们既然能够被郑蕴和许明旭带在身边，那必然有着相当的聪明才智，基础的部分已经学习完毕，也在情理之中。换句话说，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那就不用带来京城了，这些东西直接在青山书塾和白云书塾也有的教。 他笑眯眯地接过卷子，点点头：“不错不错。”又笑眯眯地把乙等的卷子递过去，“再来做做这些。” 五名学子几乎瞬间被他和蔼可亲的笑容给安抚了，放下心来接过卷子。乙等同样是每人各五张卷子，内容承继了之前丙等的卷子，只是更加深入和复杂了一些，同样难不倒他们。 郑蕴和许明旭在边上一看自己学生的样子，都在内心摇头。傻孩子们，又被揽月先生的笑脸给骗了。想当年，国子监里谁不知道揽月先生的赫赫威名？以为揽月先生好说话，有的是苦头在后面。 乙等的卷子到底复杂一些，五个人花了一点时间才做完；但是到底是做完了。 郑蕴和许明旭知道自己学生的程度，表示对他们的正常发挥表示满意：“休息一会儿，下午接着作甲等的卷子。” 学生们整齐划一地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说道：“是，先生。” 揽月先生倒是有些惊讶，看了看交到手上的卷子，有心把最后一张乙等的卷子给批了，但是时间在这儿，郑蕴和许明旭两个老油子也就算了，几个好苗子可不能饿坏了。 有屠浩这样一位校董在，想也知道江丹书塾的食堂菜色是个什么水平。在以往，国子监的食堂里已经算是食物丰盛，鸡鸭鱼肉样样不缺，但是烹饪手段大部分都是水煮，十分清淡。 这种菜色也就是比较适合屠浩这样需要忌口的小盆友，大部分人还是喜欢口感更丰富的菜色。江丹书塾又有自己的校办农场，还有着屠家小庄出场的蔬菜水果供应，每天的菜色虽然可供选择的余地不多，但是味道比起以前的国子监来，要好很多。 书塾里还设有小食堂，可以点小炒吃。这一次揽月先生就很大方，直接把一行人带上去吃小食堂。 撒了一层芝麻的飘香鱼片，剔干净鱼骨的鱼片细白鲜嫩，薄薄的鱼片吃着竟然略有嚼劲，鱼肉的鲜芝麻的香融合在一起，一大盆鱼片瞬间见底。 财大气粗的郑公子扬声：“再来一份飘香鱼片！挑一条大一点的鱼！” 腰包鼓鼓的许少爷跟着加菜：“再来一份小炒肉，一份大盘鸡！” “好勒！”大厨应声，没过多久就把三盆菜先后端了上来。 郑蕴和许明旭本来就是能吃的年纪，他们的五个学生更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比脸盆不小的菜盆上来，没过多久就被扫荡得干干净净。 揽月先生笑眯眯地问：“可是吃饱了？”这一个个的，怎么吃起来和农场的猪差不多？ 五个学生当然没有说话的余地，倒是郑蕴喝了一口茶说道：“还能来几个点心溜缝。” “再来个水果就再好不过了。”许明旭想到以前被揽月先生坑过的几次，也就忘了客气这么一回事。 揽月先生给他们一人发了两个糯米团子一个红彤彤的橘子：“这几年农场弄了个桔园，挺好吃的。”把他们比作猪，那是小看了他们。这一个个的，比猪能吃多了。 许明旭和郑蕴被压迫经验丰富，揣着橘子没剥皮，笑眯眯地称赞回去：“想不到还有桔园。” “是啊，一定要去看看。” 如果果二代郑菡在，就肯定要吐糟。京城的橘子向来就贵，多是南方那边产了运过来的。“某些领导”脑门一拍，觉得种一片橘子树一定又好看又好吃还赚钱，就这么从南方精挑细选了几个出色的品种，又千里迢迢地运过来，栽了满山坡。 现在桔园里倒是挂满了桔子，但是除了几个喜欢画画的，会没事过去描上几笔，再就是几个喜欢写诗的，写上几首酸溜溜的诗词，剩下就没人去了。 食堂的大厨倒是偶尔会去摘几个，做菜的时候挤上一点汁，去腥又能让肉质变嫩，十分好用。 五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两块甜腻的糕点下肚，正好吃个桔子解腻。桔子皮破开的时候飞溅的汁水，透着清爽怡人的香气，里面的桔子果肉饱满非常新鲜。建丽的两个学生看着觉得和自家那边的长得一毛一样，安长的三个学生还从来没吃过桔子，只觉得这水果看着就非常好吃，就学着建丽的那两个一起吃了。 “某些领导”看着五个学生的脸瞬间皱成一团，笑呵呵地鼓励：“小伙儿不错，想吃食堂还有，待会儿让大厨带你们去桔园摘。” 五个学生闻言顿时一脸惊恐，酸得捂着嘴巴讲不出话来。这位先生的先生听说是从国子监里出来的，国子监里的先生们都是这么可怕的吗？ 学生们怀着满嘴巴的酸楚，然而并没有休息的时间，回到早上的课室之后，就继续开始答题。这一次是甲等的卷子，他们答题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但是依旧可以看出并不能难倒他们。 学生们做一张，揽月先生批一张，根本就不屑和自己曾经的学生们叙旧，还挥挥手把他们给打发了出去：“去外面转转。”别在这儿碍手碍脚。 江丹书塾的变化非常大，很明显的就是校舍多了不少，后面造起来的每一栋校舍都立了石碑，还写了捐献人的名字和生平事迹。 两个人一路看过去，朝中大臣的名字有三，帝后太子各一，诰命夫人有二。他们刚才去吃饭的小食堂，就是屠浩的外婆捐赠的。 两人把手里的桔子还给了大厨，出门看到熟人的名字，顺路想到小耗子，都不由得会心一笑：“这小耗子，还真是会搂钱。” 许明旭下意识反驳：“他搂钱也不是为了自己花。” 郑蕴听他这么说，倒是没觉得不对，反而直接笑出声：“那倒也是。他小子吃又吃不了什么东西，就是穿衣服，那小细胳膊小细腿的，料子都要比别人少裁两尺。” 许明旭想到自己在安长给收拾出的一件狐皮裘，大小也就只有小耗子才能穿着合身，无奈只能跟着点头：“也是。照理这岁数也该长一长个儿了，怎么看着和没长似的。”第一眼看着还觉得缩水了。 郑蕴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屠家人都高个儿，用不着担心。说不定以后，小耗子比我们两个都高呢。” 许明旭想象了一下比自己还高的小耗子，眉头越皱越紧，还没等他把大耗子想象出来，就听到揽月先生在屋里喊：“来人，带他们去教务处登记领教材，即日起编入文科甲等班！” 作者有话要说：安长学生 (￣_,￣ )：感觉京城的书塾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建丽学生 (￣_,￣ )：是啊，和我们考的都差不多。 安长学生╰(*°▽°*)╯：就是食堂特别好吃！ 建丽学生（＝。＝）：那是。桔子特别酸！ 揽月先生 o(*￣▽￣*)ブ：放心吧，你们很快就知道京城的书塾有多了不起了。 166阅读网 109 第一百零九章　新思路 - 户部郎 - 枫香 因为郑蕴提出的某个不可思议的设想, 许明旭对自己的三个学生被收入江丹书塾都没有感觉到多兴奋。回去的路上, 他也神思不宁, 最后干脆去了屠家。 除非轮值，否则屠浩是严格的到点下班党。许明旭和他到屠家，不过是前后脚。 许明旭在屠家的地位与其说是个客人, 倒不如说是半个主人, 进门没人阻拦，甚至看他还直接告诉他屠浩在他自己院子里，反倒是屠浩那里, 连个通报的人都没有。 他进屋后，就直接接手了给屠浩换衣服的工作，然后托着咯吱窝把他高高举起。 “嗯！”屠浩本来闭着眼睛迷糊，没想到突然被举高高, 一睁眼竟然看到了美少年，下意识就咧开嘴巴, 嗓音都甜了几分, “哥哥～” 许明旭还是皱着眉头，甚至还把他前后摇了摇，看着小孩儿没多少分量的身体跟个纸片似的晃来晃去，沉吟不语。 屠浩被他这个反应弄得有些忐忑起来, 伸手弱弱地扶住他的胳膊：“哥哥怎么啦？” 许明旭被这么一声唤醒了, 像是刚刚发现小耗子被他举在手上，赶紧把他放下来，还要揉揉他的咯吱窝：“对不住, 被哥哥弄疼了没有？” 被这么举着肯定是不舒服的，但是弄疼倒是不至于。 “没不舒……啊！”屠浩突然像个窜天猴一样跳了起来，躲开许明旭的手，“哈哈哈！哥哥别挠我痒痒！”咯吱窝是能够随便乱揉的地方吗？ 许明旭看他大笑，跟着笑了起来，假模假样地要去挠他，但是很快就把小孩儿捉住：“好啦，哥哥不闹你了。”他还是用抱小孩儿的姿势抱着屠浩，看着他稳稳地坐在自己胳膊上，还是没法想象有一天这么丁点大的小孩儿，能够长得比他高。 “哥哥你今天是怎么啦？”屠浩的眼睛亮晶晶的，“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干嘛突然抓着他摇一摇啊？等他长大了之后，另外一种摇一摇的运动才好呢。 对屠浩，许明旭向来是不会隐瞒的，就把今天的江丹书塾一行告诉了他。谈起江丹书塾，就免不了说起江丹社区。他也是一手参与白云社区建造的人之一，完全知道这么一个规模不下于一个城镇的社区要立起来，中间要经过多少波折，对于江丹社区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发展成这样，他感到好奇之余，也想向屠浩取经。 屠浩对于传播技术向来热衷，就算不热衷，对着许明旭这张愈发戳他心的脸，他也说不出半个不字，当下就把人往书房带：“哥哥你跟我来。” 江丹社区如果从产权的角度来讲，其实是属于屠英的，其中有一部分属于叶外公和章师叔。但是江丹社区的总体规划，一直到现在，到将来的规划，都是屠浩在做。 许明旭看到一张张图纸，才知道了这点，惊叹：“你已经想到了十年后！” “这是最起码的啊。”屠浩不是专业的城建规划人员，但是多年当老板的经验，再加上各种信息爆炸和有意的了解，起码在这个年代，他在这方面绝对是专业的。 房地产开发是曾经他名下的重要盈利产业来的。 像是江丹社区这样的社区开发，在后世简直是不可想象——当代的超一线大城市的不算偏远的郊区，不用拆迁，景色优美，气候宜人，又有朝廷支持，想发展得慢一点根本就不可能。 京城的人口本来就爆炸。很多人买不起京城的房子，选择在距离京城不远的地方购置房屋是常有的事情。比起其他几个城镇，江丹社区的优势是显而易见的。现在江丹社区的房子卖得特别好。周围的配套设施也逐步齐全，教育、医疗、购物、乃至于娱乐都有。交通便利，每天定点有各种车马往返京城，不定点的还能随时租用。 “现在江丹社区已经有了四个坊市，每一个缴纳的税收都不低。”他从架子上快速找了一本册子一番，指给许明旭看，“喏。不比城里一般的坊市少。” 许明旭一看，那确实是一个非常不低的数字。甚至于这四个坊市缴纳的税，已经堪比别处一个还算不错的县城。这样的收入，足以让一些所谓的不合规矩的言论闭嘴。 屠浩指着坊市上几个特意标注的铺子说道：“就是现在只能说配套的设施‘有’，还谈不上完善。” 许明旭跟着他的手指头看了一圈，不解道：“这已经很好了，有些事情办起来，恐怕比在京城还方便，还有哪里不完善的？” 这并不是对屠浩的恭维，而是实话。别的不说，京城那么大的地方，什么坊干什么，那是有明文规定的。很多人办一件事情，恐怕要来来回回跑断腿。 在江丹社区就不一样了，总共就四个坊市，来回跑花费的时间肯定少，这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位于四个坊市的中心，设立了一个便民服务中心，备注上用蝇头小楷清楚地写了中心的作用，里面不仅设立了里长的办公点，每逢一、五，还有官吏过来轮值，一些需要上册入档之类的小事，就能够直接在这里办理。 “还不行。”屠浩很认真，掰着手指头算，“现在配套的教育机构只有一个江丹书塾，但是书塾的门槛高，也不能降。”江丹书塾必须是首先为上层阶级服务的，才能赢得更多的支持，夹带一些家境比较普通但是成绩的优秀的学子才能够被容忍。 如果江丹书塾全面向普通百姓开放，摆在面前最现实的问题是，师资力量不够，硬件设施也不够。一个班级十个学生，能和一个班级五十个学生的授课效果相提并论吗？ 江丹书塾现在的各种教学楼和办公教学设备，包括奖励措施，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这些社会地位高，又财大气粗的学生家长们。哪怕自家的孩子不成器，但是地位在这里，今后无论要做什么事情，绝对不至于去和那少少的几个平民学生去抢饭碗的。 现在书塾里数量不多的平民学生们，早就被这些上层人士视为盘中餐，就等着他们学成之后，招揽他们进入家族给自家的子弟们效力。 虽说这样的情况并不公平，但是人生哪有太多的公平可言呢？就现在的社会现状来说，这样的局面已经算得上是双赢了。 可要是江丹书塾一旦放开口，真的“有教无类”，降低了入学门槛，造成大量的资质参差不齐的生源涌入，导致降低特权阶层的受教育体验，最后的结果屠浩不用想都知道——江丹书塾很可能会开不下去。 他当初是打算逐步逐步把江丹书塾平民化，而且更倾向于平民化，但是书塾发展到现在，已经有点计划赶不上变化。当然，这一点对他来说不是问题。 什么年代都避免不了特权阶层，想要两全其美其实很简单。屠浩指着江丹社区的几个作坊不远处的一处空地说道：“我打算在这里开托儿所、幼儿园。”他对许明旭简单解释了一下这两个名词，“这样孩子们就可以在这里玩耍学习，有人照料。家长就能够去赚钱了。” 许明旭对这个倒是不陌生，毕竟这种设施在江丹社区建立之初就有，只不过当时人少罢了，至于现在：“这是打算让外面的人，也把他们的孩子托管在这儿？” “没错。反正一开始肯定没多少人会来，倒是不用太担心。”他又指了指边上的空地说道，“稍大一点的孩子，放到这边来，教一些基础的认字和算数什么的。” 许明旭想了想觉得不错，补充道：“这倒是可行。再大一些的，还能教一些基础的手艺。等毕业后，这些孩子不说有一技之长，最起码也能顺利找到工，不至于拖累家里。” 屠浩眼前一亮，觉得美少年的这个想法实在是太接地气了。讲真，反倒是像他们这种官宦子弟，出现那种成年后无所事事终日玩乐的人比较多，一般像他们这种出身的人，是不太会想到这一点的。 平民百姓中间，当然也是有好吃懒做的人，可更多的是勤奋努力却摸不着方向的人。 “你说的有道理。”他想了想，又把目光投向了便民服务中心，手指头在上面一圈又一圈地划，小声嘀嘀咕咕了一会儿，突然跳起来一把抱住他，还吧嗒一下亲了个脆响，“哥哥你好棒！” 许明旭赶紧把他抱好：“小心！”完全不知道自己棒在哪里？他刚才说什么了吗？ “……小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站在门口的屠老爹看着心头颤巍巍的。他是知道儿子和许明旭亲近，也知道儿子黏糊人的劲儿，有时候是连人家小姑娘都不能比的，可都十几岁的半大儿郎了，还动不动就亲……这是不是有点过了？ 屠耗子一点都没觉着有什么不对，看到自家老爹之后，飞快地从许明旭身上跳下来，又三步并两步地直接跳过去扑住自家老爹：“爹，我真是太厉害了！” 废柴弱鸡书生被儿子扑得往后一个踉跄，心里直翻白眼：这没脸没皮的臭小子到底是谁？ 屠耗子还在兴奋，开始围着自家老爹绕着圈跳：“我真不愧是爹的儿子！” 屠夫子顿时肃立，一本正经地点头：“不错。”儿子这个马屁拍得有点狠。 作者有话要说：屠夫子▽ ：我儿子真可爱，像我。 屠夫子▽ ：我儿子真聪明，像我。 屠夫子▽ ：我儿子真机灵，像我。 屠夫子▽ ：我儿子真好看，像我。 叶外公╭(╯^╰)╮：呸！我外孙当然是像他娘，我闺女！我闺女像我！ 叶外婆 ~~( ﹁ ﹁ ) ~~~：嗯？ 叶外公(～o￣▽￣)～o：不不不，像你像你都像你。 感觉麻雀成精了，它们竟然还会轮值，守着柿子_(:3∠)_ 166阅读网 110 第一百一十章　抻一抻 - 户部郎 - 枫香 许明旭和屠夫子被屠浩这一出都弄得有些莫名，但是多年以来的经验告诉他们, 这是小耗子想到了什么好事情。 屠浩也不卖关子, 直接拉了屠夫子进屋, 像是个急于炫耀的小孩子一样，急匆匆地说道：“爹爹爹，我想在便民服务中心开个职业介绍所！”反正便民中心本来就盖得很大，预留了足够的空间，现在很多地方都空着。 职介所的名字很直白, 别说是屠夫子和许明旭这样的聪明人, 就是一般人也能一听就明白。两个人很快就思考起来，这么一个机构的成立的优缺点。 其实关于职介所的想法, 屠浩很早就有了，但是当时的社会现状摆在那里, 岗位不多，有一两个职缺, 也多是通过各种关系就轻易解决了。 以前的招工困难, 差不多是江丹社区自己的问题。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江丹社区搞了那么多次活动, 假借着各种名义让人参观社区，不仅让普通百姓知道了很多就业信息，还让一些头脑灵活的商人，体会到了这种“大型作坊”的好处。 京城从来不缺有钱人。而这有钱人中间，商人占了很大的比重。尽管商人社会地位低下，似乎和上层阶级不沾边, 但是凡举这些有头有脸的商人，哪家背后不是站着各种靠山？ 除了靠山之外，这些商人能够做大做强，又哪里会是笨人？只消仔细参详一番，就大约知道该怎么把这种大型作坊融合运用进自己的商业帝国中去。 不过京城这边人多眼杂的，万一发生点什么事情来，恐怕背后的靠山不一定能够兜得住。毕竟江丹社区背后靠着一个尚书，一个手掌兵权镇守一方的大将，甚至还有皇帝陛下。 江丹社区能这么干，并不表示他们也能够这么干。 所以这些聪明的商人们就想了办法，京城不行那就去别的地方嘛。全天下又不是京城这么一个富庶的地方。哪怕是京畿地区，也有很多小空子可以钻。一些远离京城的小地方，他们背后的靠山一根指头就能搞定了。而且他们又不是去干坏事，这是便民利民的好事情啊。 于是乎，现在大汉的版图上，一些小型的社区也不少，大多都出自一些身家丰厚的大商人之手，另外也有一些大小家族仿照着社区的模式，来管理经营自家的一些产业，就没有不赚钱的！ 现在他们都想着扩大规模经营。这么一来招工的问题就来了，学徒工还好说，技术人员、管理人员往哪儿招？ 现在城里平时要需要一些闲散的零工，无论是城里的闲散人员，还是农闲进城做工的农民，都可用。但是长期的、大量的、最好还有一定专业技能的工就不好招了。 职业介绍所这个东西现在就可以拿出来了。 屠夫子想了一会儿，说道：“不是有牙行？” “牙行那多是买卖人口，将良籍改成贱籍。”要不是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一般人家哪里会卖儿卖女？要知道一旦变成了贱籍，那不仅人身自由完全谈不上，乃至于生命安全也得不到保障，在法律意义上甚至就相当于一头牲口，而不是一个人。而且这些人的子子孙孙都是贱籍。 “给人做长工的也有，还有佃农……”剩下的屠浩没说，但是这些人的日子多半也非常困苦。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这么幸运，碰到屠家这样的人家的。但是这所谓的幸运，也是以他们的流离失所换来的。 屠夫子和许明旭同时沉默下来。他们的阅历让他们比屠浩更加清楚社会现状，乃至于牙行中的各种猫腻，但是有什么办法呢？牙行由来已久，官牙相对还算好一些，那些私牙更是不堪。 现在屠浩提出的这个职业介绍所倒是另辟蹊径，表面上和牙行一点都没关系，但实际上却是在和牙行抢生意。 屠夫子想了一回，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有没有具体的章程？” 这是屠浩刚想出来的，多么具体的章程当然不会有，但是职介所这东西在后世盛行，屠浩想了想，融合了一些符合现在的社会现状开始讲了起来：“先要定一个基本的制度，保障做工的人的收入、健康、劳动强度等等。” 老百姓的姓名有多精贵，三个作为父母官的都很清楚。但在实际生活中，很多老板都不把雇工当人使，为了给出去的铜钱，往往会往死里使唤人，最后真的把人累死的事情也屡有发生。这一点肯定是要预防的，而且最好是在法律层面上有明文规定。虽然哪怕有法律也不能保证杜绝这样的现象，但是至少执行起来总也有法可依。 屠老板决定稍后拟定一个大汉版本的劳动法。 “比照一下咱们江丹社区自营的几个作坊的制度。目前都是每六天休息一天。每逢节日放假。上工一天做五至六个时辰不等，冬天短一些，夏天长一些。上工的时候管两顿饭。工人发四季制服和手套、鞋子，包住宿。逢年过节有节礼。到社区医馆看病，按照工龄，可以报销一定比例的医药费。每月初五发薪。”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大概就这些了吧？” 差不多就是包吃包住，发工作服，做六休一，有医保。加班什么的基本不存在。晚上点灯的费用太高，照明条件又太差，根本就不划算。 上面那些是针对普通工人的，一些技术人员和管理层的条件要更加优渥一些。譬如说年底双薪或者三薪，员工宿舍更大一些，饭菜有小食堂供应等等。 这年头的人工作积极性不要太高哦。什么休假之类的，他要不是强制要求，一群工人全都恨不得天天上班。对于资本家屠老板来说，简直不能更嗨森。 “现在的国营作坊也是比照此办理。”屠夫子考虑的倒不是什么加班费不加班费的问题。而是对于大部分工人来说，做一天工就拿一天的工钱，上工的时候还管一天非常实诚的饭。再加上一定的医疗保障，不必生了病之后找一些土房子，或者干脆苦熬；也不用倾家荡产地去就医，已经是想都想不到的好日子了。 一个林场加上一个印社，不过是两年的时间，第一年甚至还花费了大笔的银钱用来建设，第二年的投入也不菲，就是这样，两年下来的盈利也达到了八十万贯！朝中的一些唧唧歪歪的声音算是彻底消失了，今年在户部的主持下，还多开了几家不同的作坊。 这些个国营作坊的员工名额，被人抢破了头。 凭心而论，这么多的银钱摆在面前，屠夫子作为大汉朝的大账房，当然也有一些冲动，想要大刀阔斧地干下去，一次性开个几十上百家什么的。但是如今天下的民生虽然有所好转，毕竟还没缓过来，底子太薄，经不起折腾。放开手让那些精明又有魄力的商贾来比照着办理，一来分摊风险，二来朝廷收税也是一样的。 许明旭想的更多一些：“你的意思是，让人口流动起来？” 如果招工信息透明，那么有技术有专长的人，必然会往条件更好的地方去，而不是守着一个地方一辈子。 作为地方官员来讲，人口的数量是重要的考核标准之一。他们只喜欢人口的流入，而不喜欢人口的流出。往好的方向考虑，如果这一措施切实可行，那么将来的地方官员一定会为了留住和吸引人口，而采取一些对这部分人的优待措施。但若是出现一些不好的现象，譬如说一些地方官员使用强权，采用一些不妥当的手段来对待想要离开当地的百姓的话，那后果就有些不好说了。 屠浩点了点头：“没错。人多一起交流，比一个人埋头苦想要有用得多。” 许明旭没有明说，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就充分表达了他的顾虑。屠夫子当然也能想到，但却不以为意：“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那什么职业介绍所暂且就是在江丹社区试行，别人看了好再学去，也得等过上一段日子，等到真的引发人口流动，还是大量的人口流动，那肯定得很久以后了。”到时候恐怕就算是有人想拦也拦不住。 所谓树挪死人挪活，固步自封要不得。屠老爹表示，儿砸尽管去做，有爹撑着。 屠耗子很高兴，大笑着往他爹身上一猴，差点把他的弱鸡爹撞出个好歹来，然后笑嘻嘻地一拉美少年，一脸昏君相：“走吧，去吃饭！”爱妃，伺候朕用膳～ “爱妃”伺候完昏君耗子吃饭，又接着伺候昏君耗子睡觉。 许爱妃拉着昏君耗子的两条腿抻了抻。 沉迷美色的昏君耗子两眼一瞪：“干嘛？”爱妃你莫急，朕很快就长大了！ 许明旭总觉得今天的小耗子脑袋里在转自己一点都不想知道的鬼念头，自顾自地继续扯耗子爪：“你郑蕴表哥说你以后会长得很高。” “我以后当然会长得很高！我现在也很高！”其实也就是他从小到大混得圈子不对，要是把他放在同龄人中间，他根本就不矮好嘛！完全不需要外力协助！ 屠耗子愤怒地双手一拍床板，坐起来就要咆哮。 许明旭只是惯性地握着他的脚一拽，他就滚落在棉被里，还滚不出来了！ 许明旭觉得自己作为哥哥，简直要为兄弟的身高操心死了，看小孩儿还不听话，握着耗子爪的手微微翻转，手指一伸，一抠：“听话！” 屠浩被抠得浑身一个激灵，挣扎着就要脱离魔掌，无奈鼠小力弱，只能屈服于许爱妃的淫威之下，被拔苗助长了老半天：“哥，长高不是这么长的……” 许明旭不听，摸摸他身上暖和但是没出汗，满意地把他往怀里一抱一拍：“睡了。哥哥明天再帮你抻一抻。” 屠耗子一挠被子：你可真是我亲哥！ 作者有话要说：小耗子(╯‵□′)╯︵┻━┻：在同龄人中间，我是大长腿大高个！ 77 ( ﹁ ﹁ )：呵呵，同龄人。 小耗子o(≧口≦)o：你不算！小钟，你过来！ 小钟：(⊙?⊙) 小耗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小钟ヽ（゜ロ゜；）ノ ：对不起，我在安长吃肉啃骨头，长得太快了。 小耗子：= _ =)/~┴┴ 166阅读网 111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外放 - 户部郎 - 枫香 屠浩被抻了没几天, 职介所就在便民服务中心正式挂牌成立了, 一成立就变成了江丹社区的又一个新闻。 便民服务中心的建筑坐落在坊市的中心，四四方方的一个两层楼, 以前只开了一个前门, 和一个办公人员进出的后门。现在职介所在东边墙上又开了个门，面朝大街, 两边沿着墙根靠着两块大黑板，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用工单位、工作职位和基本待遇。 休沐的时候，屠浩和许明旭一起过去看成果，就碰到一群人围在服务中心外面闲聊。 “老陈，你刚说这个酒楼的跑堂，一个月能有三百文钱？” 被叫做老陈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 穿着一身普通的薄棉袄，坐在一个小方凳上笑眯眯地说道：“是。当先三月三百文，要是没问题, 就一个月拿三百五十文；每月先支两百文, 剩余的过年一次给。你家小子机灵，记性好，要是想去试试，就赶紧过来我这儿登记一下。” “哎？还得在你这儿登记？”这就不明白了。 老陈喝了一口茶：“是啊，得我这边领人过去。登记收两文钱, 要是得用，这两文钱就不退了。要是不得用，这两文钱我还退给你。” 问话的中年汉子表面上喏喏, 其实心里面不以为然。招工信息明摆着放在这里，这酒楼离这儿不过走上三五步路，这还要领？还得出两文钱？两文钱倒是不多，可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两文钱用来买三个大肉包不好吗？ 老陈看着中年汉子过了一会儿就离开，也不说话，只是继续笑眯眯地和人解释黑板上的内容，双手捧着个茶杯，时不时咪一口，那样子就和在喝酒似的。 屠浩他们看到了，也不去人挤人，就从员工通道的侧门进去。 刚一进门，郑蕴就伸长了胳膊，把自家小表弟给提溜到身边：“说吧，你小子肚子里还藏着多少坏水？”他就不信屠浩对那些自己去应聘的人没有预料。自家小表弟他还不知道嘛，做的善事绝对不少，但是像那种白扔钱的事情是从来不会做的。 “哎？蕴表哥你来啦？”屠浩本来在前面走得好好的，被扯了一下也不生气，反正他人小，老被长辈们提溜过来提溜过去，早就已经习惯了，很纯洁很无辜地反问，“什么坏水啊？” 郑表哥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他那么大一个人，早上还是他拐去屠家把人接了一起过来的，早饭都是一起吃的，不就是出门的时候乘的两辆马车嘛，竟然假装看不到他，简直岂有此理！外放三年，种了三年地的郑县令把大逆不道的小表弟好一顿揉搓。 许明旭看不过眼，在心底默默数了三个数，就把屠浩抓到自己怀里揽着，把他的衣服头发重新整理了一遍：“好了，还是办正事要紧。” 他们两个外放回京的还好说，虽说是述职，也要等待考评，却不像其他人一样，多么的需要往来走动，才能给自己谋上一个好职缺。屠浩现在还是身兼数职，尤其是六部的历年数据统计马上结果就要出了，难得休沐一天，还得办好多事情呢。 郑蕴见状，日常腹诽一句：这是我表弟，还是你表弟？ 然而没办法，谁让他这个表哥对自家表弟的照顾，还不及人家一半多。所以，被小表弟嫌弃，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郑表哥心酸了一阵，心不在焉地跟着两人走进职介所的办公室，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面上依旧是一副端方君子的样子，实际上只一眼就把里面的布置给记在了心里。他这个小表弟，花花肠子忒多，得仔细观察，秉持绝不错漏的精神，争取把细节都牢记在心。 屠浩在办公室里还真没搞什么花样，充其量就是现□□公室的简化版。别说电脑了，就是现□□公室里常见的各种钢的铁的层架、书立、笔筒什么都没有。塑料和玻璃更是活在梦里。只能用全实木的办公家具和用品，勉强捯饬得稍微顺眼一些。 他在办公室里只是略作停顿，就转身去了隔壁的会议室，大马金刀地在长桌的一端坐下：“把这段时间来的情况说一下。” 许明旭没少看到小耗子一本正经的样子，心思有点拐弯，眼梢的一点余光看到桌子底下不断慢悠悠晃荡的两条耗子腿，眉头一挑，暗暗决定今天晚上回去还得继续抻一抻。咱家小耗子将来是要长成大高个的，这两年才长了一点儿，做家长的有点捉急。 他全程心不在焉，等屠浩拉着他走人，只觉得时间才过了一小会儿。 一行人出门的时候，碰到老陈领了方才那个中年汉子和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出门：“一会儿就到酒楼去找方掌柜，把这信给他。你先看看，要是觉得不合适的，再回来，我给你换一份工介绍。” 少年点头称是，口中说道：“肯定合适！” 他爹闻言，在他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这又不是你说了合适就算的，还得看店掌柜的觉得你合不合适！” 少年嘿嘿一笑。 父子两个就在老陈的注目下离开。 郑蕴把小表弟拉到身边，问：“说吧，你怎么让人甘心付那两文钱的？” 这点没什么好隐瞒的：“京城的人口来源复杂，不仅百姓怕找到黑心的东家，东家也担心遇到不靠谱的伙计。职业介绍所这边可以帮助核对百姓的各种信息，对双方都能有所保障。今后还会提供各种职业培训，帮助一些人能够找到待遇更好的活计，也能让一些东家能够雇到更加合适的人。” 这年头，一些世家大族需要人才，多半是从小培养起来，甚至是从几代人之前就开始培养，来源有庄户、家奴、旁支等等。 但是一般人家却没那么多资源，可是总也会出几个优秀的人才，或者念书或者经商发家。然而他们有了金钱上的资本，却缺乏合适的人手来帮助他们将自己的事业继续开展下去。这时候这些人的第一选择就是自家的亲戚，然而亲戚之中不靠谱的往往居多，尤其是仗着各种辈分之类的关系，来外行指导内行，很容易就把原本顺利却没什么根基的事业给弄垮。然而雇佣外人，对这些人来说心里就更加没底。 屠浩也是开了职介所之后才发现的这个问题，完全没想到职介所竟然更加受到这部分群体的欢迎。职介所给百姓介绍工作，收费不过是两文钱，向东家得收取二十文，若是过了试用期还得再收二十文。当然，职介所之后会给做职业培训、甚至入职体检等等的一系列事情，稍后还会和衙门一起联合做开业指导等等活动，算下来对招工的和应聘的都是不亏的。 听着屠浩把这些弯弯绕绕说明白，许明旭也回过神来了，看着他的眼神亮晶晶的，心中感到无比骄傲有这么一个聪明的弟弟，恨不得把人抱起来抛两下：“小耗子好聪明！” 屠浩被夸得嘿嘿一笑，十分虚伪地谦虚：“没有没有。” 郑蕴本来也想夸夸他，可是看他这幅样子，要出口的夸奖就拐了个弯：“你这样不赔钱吗？” “刚开始肯定要贴一点，以后人多了，运营上了轨道，就好了。”他对职介所的要求很简单，现在这情况也不能和后世相比，总不能想着建成一个服务功能齐全的招聘网站吧？“主要还是出于便民利民的方面考虑的。其实我也不亏，将来自家还要再办一些什么事情，用人就方便多了。” 不像早些年，屠英一下子收留了那么多的灾民。为了让那些灾民都能够安顿下来，他真的是绞尽脑汁地想了各种各样的办法。但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那些灾民现在都消化完了，他的资本、人脉、人才储备都有了积累。他想要再发展，需要的用人缺口十分巨大。职介所的存在，他会是最大的受益者。 说完这些，三人也差不多分道扬镳。屠浩得去社区开会，许明旭就和郑蕴两个结伴去江丹书塾。 郑蕴指着跟随的几个小厮吩咐：“你们把东西都捎在宿舍门房就成。”又转头对许明旭说道，“不知道老弟你这一次是作何打算？” 书塾里面各种东西都有准备，就算是有什么落下的，坊市里也能够买到。哪怕是钱财一时不凑手，去江丹社区的几个作坊去找一份费时不多的工，对这些学子们来说也容易得很。可是有些东西到底不如自家准备的那么体贴周到。 许明旭让自家的小厮担上几个藤箱跟上，等山路上就剩下他和郑蕴两个人才说道：“小弟打算……还是外放吧。” 郑蕴点了点头，更详细的没问下去。 两人见过自己的学生，又拜见过昔日的师长，等到下山的时候，屠浩的事情也处理得差不多了。三个人再和来时一样，分了两辆马车回去。 许明旭这回没走神，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小耗子：“我这次准备还是外放。” 屠浩嘴一瘪，鼻子一酸，整个人都不好了，巴巴地看着他不吭声，怕一张嘴自己就要嚎出来。 许明旭一看，整个人都荒了，也不顾什么孩子长大了不能抱什么的，赶紧把小耗子搂进怀里，还亲了亲小脸：“小耗子乖，不哭不哭。” 认识屠浩那么久，他记忆中也就是零食被叶大花顺走的那一次，把小耗子给委屈哭了。其他无论是看起来多么严重多么让人受委屈的时候，小耗子都是笑嘻嘻过来的，不是傻乎乎的心宽，而是想得明白，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现在突然这样，许明旭根本始料未及，但同时他又暗暗感到高兴，觉得自家小耗子果然是舍不得他这个哥哥的，说不定等他这次外放回来，就能顺利把小耗子拐到自家养着了。 屠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反应这么大，眼看着硬汉人设要崩，赶紧一扭头，埋胸。 xx的，好难过！ 想到美少年又要外放，就好难过！ 再等三年时间，美少年……美少年就要变成糙汉子了！ 他原本就只有一点点伤心，想到这里，抬头瞅了一眼风华正茂的美少年，下意识地脑补出一副三年后抠脚大汉的画面，终于没忍住“哇”地一下哭出声——为了祭奠“死去”的美少年。 车夫听到哭声，赶紧停下马车，掀了身后的小帘子，问道：“少爷，您没事吧？” 许明旭正六神无主，一看到别人倒是镇定了下来，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道：“没事。”见车夫还是面露犹疑，补充了一句，“刚才我们谈到了屠夫人。” 屠夫人当然指的是屠浩早逝的娘亲。许明旭自己的生母也是早逝。这都不是秘密。这两个人关系亲近，年岁也都不大，偶尔聊起亡母，控制不住情绪也在情理之中。 车夫点了点头，不好多说什么，放下帘子。 等回到家的时候，屠浩早就已经止住了哭，只是一张小脸哭成了花猫，眼睛鼻子都红彤彤的，看上去别提多可怜了。 忙着安慰了一路的许明旭也颇有几分狼狈。 下人们看到吓了一跳，想问个究竟，身份上却有不便，只能围着车夫问话，得知两人是因为思念亡母所致，都感到心疼不已。 屠浩和许明旭也不去解释，看着今天格外精心的晚饭，算了领了这份心意。 屠夫子看着吃饭还粘着人家许明旭的儿子，有心想说说，看到儿子红彤彤的眼眶只能忍住，等吃完饭看到自家那么大一个儿子，还被人家儿子背着走，也没忍心说什么。儿子虽然从来没说起过想娘之类的话，但是自幼失恃，肯定心里面有着诸多委屈和孺慕。他这个当爹的却忽略个彻底，难道他真的要娶个填房？ 不不不。他立刻就把这个念头掐灭掉。别说他儿子现在已经快十四了，就是儿子才四岁，他也不会放任别的女子来照顾。人心隔肚皮。虽说后母也有好的，可是他见过更多的，不过是明面上的所谓好，背地里前人留下的年幼的嫡子嫡女哪个少了磋磨？ 屠老爹对儿子心疼得不行，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听到有人提议让自己儿子小小年纪出差去，顿时就气得不行。他本来就面相威严，平时都不用说话大声，就能够镇场子。现在他这么一生气，简直就是凶恶，整个御书房都安静了下来。 章师叔其实早就动过心思想让屠浩外放。孩子年纪小，心思活，到地方上去，他能给的权限更大，到时候没有京城那么多约束，小孩儿能干出多大的事情，他是很期待的。只是一直以来，屠浩的身体有些弱，年纪又小，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也就放下了。 可是现在这个机会很好啊，虽然说是出差，可到底不是外放，地方就在距离京城不过马车三天的路程，按照小耗子的能力，三个月……至多半年就能搞定，回来之后就能名正言顺升到六品，到从五品也不是不可能，更加不用升什么从六之类的熬资历，多好啊。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自家师兄，对上那一双喷火的眼睛就是虎躯一震，下意识地夹了夹双腿，很怂地说道：“此事再议。” 作者有话要说：大太阳(→_→) ：谁说我会变成抠脚大汉！ 小耗子Σ( ° △ °|||)︴：我就是在心里想想…… 大太阳(﹁"﹁) ：想想也不行！把爪爪伸出来！ 小耗子：?(`??) 大太阳⊙⊙：抠耗子脚可以有。 166阅读网 112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同去同去 - 户部郎 - 枫香 屠浩不是还在国子监里就读的学子, 作为一个掌握了六部资料的耗子, 他很快就知道了发生在御书房里关于他的争论。 吃完午饭，他照例抱着绵软的小耗子午睡枕准备睡觉, 吩咐自己的助理：“一会儿把泰屏县的卷宗都给我找来。” 泰屏县就是他们争论让他要去的地方。作为打工仔, 他自己倒是不反对公司安排的出差任务。一样都是打工仔，不能因为他爹是企业高管, 又管着大老板叫师叔，就能够搞特殊化。这又不是在家里，他爹让他干嘛，他可以撒娇耍赖，想不干就不干的。 莫说章老板只是他师叔，就是他亲叔叔, 他也不能任性。除非他真的打算不吃这口公家饭了，还得做好自家变成章老板心中一根刺的打算。 去不去泰屏县这件事情，不过是上午才在御书房里说起, 刚吃过中饭就能传到他耳朵里, 这里面没有章老板的示意，鬼才信！明显是章老板在他屠夫爹那里吃了瘪，才来他这里想办法。这意思不是很明显嘛，就是让他去呗。 这里面坏心肯定是不会有的，但是他需要做一些准备也是必要的。 年纪是屠总一倍大的“小助理”, 严肃地接受了上级领导给出的任务，并且立刻执行起来。 经过他们这三年来的整理，六部所有的卷宗不仅都做了详细的数据分析, 而且一些因为保存不当或者其它原因导致的缺漏和遗失，都进行了尽可能的修复和补充。尤其是鹏程印社开办了起来后，他们还因为朝廷的便利，占用了印社相当一部分的生产力，用来印刷备份的卷宗。 等屠浩一觉醒来，能干的助理已经把泰屏县的所有资料卷宗都放在了屠浩面前，还有泰屏县历年来的各种数据和图表。 屠浩花了一个下午，把这些资料都过了一遍。 他这里的动静当然瞒不过章老板。 章老板很开心，在二儿子对着一家老小，完全不见半点在御书房里的怂样，特别高兴：“朕就说了，小耗子肯定识大体。师兄也太宠着了。小耗子都已经十四了，又不是以前七八岁，该出去走走了，老是闭门造车有什么意思？想当年，咱们这个年纪都上马打仗了！” 他遥想了一会儿自己当年的少年英姿，回过头想寻求一下夫人的赞扬，却看到了他家夫人的一个后脑勺。 后脑勺说道：“过了年才十四，现在还是十三！整个朝廷上下都没人了吗，让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儿去？” 坐在他身边的壮壮看着他皇帝爹脸上的笑脸僵硬了一小会儿，然后变成小心翼翼去拉他母后的袖子，微微侧了侧身，和自家兄弟妹妹小声商量：“泰屏县倒是不远，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做，不如去看看？” 团团太子顿时就皱紧了眉头，反对还没说出口，就听到阿豹兴奋地差点跳起来：“二哥说得对！反正我也没事干，不如同去啊？” 妮儿也在边上举手：“还有我还有我！” 团团太子把他们的爪子一个个抓下来，十分威严：“同去什么同去？你们一个个的，自己说去了能干嘛？小耗……小屠大人是去公干的，又不是去玩耍的，你们去是给人添乱吗？” 原本兴冲冲的三个人仔细想了想自己的作用，顿时就蔫儿了，乖乖低头认错：“大哥，我们错了。” “嗯。”知错能改，还是好孩子。团团太子表示满意，然后对他爹说道，“父皇，儿臣觉得屠大人的担忧不无道理。小屠大人年纪尚小，体质又偏弱，若是独自前往恐怕会有所不妥，故而……” 章师叔见夫人不理他，为了避免自己陷入到冷暴力中，对大儿子的话表示肯定：“太子考虑得不错。所以父皇决定让曾护卫带上一队人马随行保护，再带上秦太医。” 这两个算起来都是屠浩的老熟人。曾护卫是以前他在国子监的时候，经常被提溜到皇帝皇后面前的车夫兼保镖。秦太医那是从小给他看病的，虽说他身体没啥大毛病，但是体质太糟心，每年还会像在帝后面前特别有面子的老太君一样，能够请平安脉。嗯，相当于每年上一次顶级医院，做一次全身体检的待遇。 团团太子张了张嘴，把后半句“让儿臣陪同前往”咽回肚子里，一扭头，把后脑勺对着自家蠢爹。护卫和御医固然要带，但是他们又没有实权，碰到一些在地方上盘根错节的势力的时候未必好用，震慑力哪有他这个太子来得直截了当？ 章师叔一见夫人还没哄好，儿子却不理他了，顿时就有些挠头，再一看三个小的倒是拿正脸对着他，可脸上的小表情就这么可怜呢？要不，让他们跟着小耗子一起去泰屏县？ 不行不行。他首先就否定了这个荒唐的想法。团团说的没错，小耗子是去公干，又不是去玩耍。没有小耗子的才能，什么三个月六个月的，换了别人三年六年都未必能把事情办好，毕竟是一个县的税赋问题，还要新建一个国营厂出来。要是让小耗子再带上这三个小后腿，那得多久才能回京？他等着小耗子回来给他分忧呢。 屠家父子在家里也在商量这件事情。不同于在御书房里，屠夫子冷静下来后，抛开爱子心切的心情，只能吩咐下人们去给儿子准备行李：“清查泰屏县的税赋只是一个小问题，你做事也不用太过较真，碰到一些越不过去的事情，面子上能抹平就是了。” 屠浩完全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家正直的屠夫爹口中说出来的，就拿小眼神瞅他。 屠夫子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脑袋，笑了笑：“怎么？觉得爹为官，是那种一根针一根线都锱铢必较的人？” “嗯。”屠浩很耿直地点头，“爹要是不计较的话，天下那么多税赋的环节，这里卡一点那里漏一点，往下钱款落不到实处，往上国库空虚，办什么事情都不行。”锱铢必较是作为一个户部官员的基本素养，虽然他知道其实没有人能够真正做到这一点。 屠夫子叹了口气：“水至清则无鱼。爹当然是想锱铢必较的，可是太较真了……”顿了顿，他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才接下刚才的话，“这天下要没有官可用，会乱套。” 屠浩私底下做的那些统计没瞒着屠夫子，其实他觉得就算没那个统计资料，他爹也是心里有底的，甚至于很多事情他还一手参与了。譬如这一次泰屏县的税赋问题，被革职查办的官员少说也有十人，地方上的固然跑不掉，可是一个搭一个的，宛如老鼠衔尾，绳子一直撸到了六部，户部、吏部，乃至于刑部都各有一人被牵连。虽然这些官员最高不过从五品，可这不过是一个县的事情。而全天下有多少县？ 像往年那样大开杀戒，放在现在已经行不通了。他又不是真的只知道埋头做学问的书呆子，他爹能教出一个皇帝来，他这个做儿子的知道的难道会少？当年，包括最近几年的几次大清洗，说白了不过是铲除异己。 不服，杀了，换听话的来。 敢唱对台戏，杀了，换自己人上。 屠浩顺着他爹的话想了想，吓得打了个哆嗦：“我知道了爹，您放心。”所以，重点还是在于新建国营厂咯？作为一个实业家，这是他的老本行啊。在看过一个下午的资料后，其实他已经心里面有了个底。 “你有成算就好。到时候你章师叔肯定会派人跟着你，你别客气，有什么尽管使唤，有什么为难的，尽管往上递折子。他们是你章师叔的人，折子能直接交到他手里，不用担心过别人的手。” “明白。”遇到事情不硬杠，让别人上，自己躲在背后打小报告！ “去吧，早点休息。”屠夫子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想想万一再漏掉点什么没交代的，倒也不急于一时。这会儿已经临近年关，怎么也得过完年了再出发，顺便看看接手泰屏县的到底是谁，要是自家人就好说话了。他自己再怎么位高权重，远在京城也没什么用，哪里比得上就在身边照顾呢？ 屠浩觉得自家老爹简直就像是送从没出过远门的娃出去念大学一样，其实有什么关系呢？不就是马车三天路嘛。他又不用驾车，全程躺平在马车里呼噜就行。泰屏县又是在京城南面，天气肯定比京城暖和。他今天翻了翻资料，觉得当地物产应该挺丰富，否则也不能让一个小县的县令能够有资本上下打点了那么多人，自己还富得流油。 他一路回到自己屋里，洗白白了之后，就往床上一扑一滚，卷成一个耗子卷，窝在里头猥琐的来回搓手：“嘿嘿嘿。”他马上就要当国营厂老大啦，明天去跟章老板谈谈条件……不对，是争取一下，看看能不能给他分点干股啥的，到时候每年拿点小钱钱。 戚七从旁边耳房过来，用一种自家少爷又在发神经的眼神看过来，语气很是无奈：“少爷，今天许少爷没来，你冷不？” 现在床上堆了五六个汤婆子，被窝里一点都不冷。独守空房的猥琐耗子冷漠异常：“不冷，不要你陪。半夜记得给我换汤婆子。” “哦。”不是很想半夜起来的书童提议，“要不我陪你睡？” 屠浩断然拒绝：“不要！” 戚七准备吹蜡烛的动作顿了顿：“为什么？”小孩子让奶妈妈或者下人陪着睡又不丢人，他家少爷明明也爱人陪着一起睡的，看看人家许少爷过来，每次连客房都不准备。 屠浩团紧了被子倒在床上，说道：“你丑。” 作者有话要说：( ﹁ ﹁ ) ~→：我觉得少爷你的审美不太对。 小耗子 (￣へ￣)：你竟然敢否定一个颜控的审美？你的审美才歪！ 77 (￣へ￣)：我不歪的。像我这样长相特别周正的书童，你竟然还嫌弃丑？！ 小耗子 ( ﹁ ﹁ ) ~→：噫～没看出来你还挺自恋。 77 ( ﹁ ﹁ ) ~→：就是，少爷你自己死活长不高的都没嫌弃自己腿短。 小耗子 =￣￣=：脑袋过来，少爷给你加一个buff。 166阅读网 113 第一百一十三章　岁数太小 - 户部郎 - 枫香 泰屏县的新县令是谁呢？ 那得等考评的结果出来了之后, 才能定下来。乐-文-也不是说是谁就是谁，得先筛选几个能够胜任的人选, 才从中挑选最合适的。 年终考评已经在陆续进行。得益于愈发完善的数据库和各种客观的考评表，官员们一年到头的功过表现很快就能得出一个结论来, 剩下的就是如何调派这些官员。 任期未满的，大部分自然还是继续在本职岗位上兢兢业业, 却也不代表能够高枕无忧。及时止损的概念并不是屠浩引进的, 而是吏部一直以来一条不成文的传统。这一次只不过是借着考评的时机, 直接明文规定而已。任期满的，早就已经各方奔走, 想要调派到一个好一点岗位上去, 或者是想早一些知道自己下一任的去向, 好早作安排的。一些知道自己考评结果不佳的, 也想着办法让自己别下放得太惨。 这种时候, 屠浩这个芝麻官就格外显眼起来。作为一个掌握了历年考评成绩的官员, 他现在就是个标准的香饽饽。谁都知道要是能够让他在数据上动一点小手脚, 掩盖一点小问题，那考评的结果肯定就稳了。 尤其是一些通过熬资历来升官的官员们，考评的标准一出，尤其是从开朝至今历年的个人档案这么一整理，谁做过多少功绩一目了然。对于他们这些只是苦熬的官员来说, 那是大大的不利，恐怕今年考评结果一出来，没他们升迁的份不说, 还得吃挂落。 对这些人，屠浩直接是避而不见。他每天的生活就是两点一直线，以前休息天还去外面转转，现在直接就深居简出了。现在想到自己啥都没干了，早干嘛去了？当官就是来打酱油的吗？觉得自己熬资历就资格老，成天眼睛长在头顶上，倚老卖老的看不起小孩儿……不对，是看不起年轻人。 至于那些真正做出许多成绩的官员，这一次是一点都不着慌。虽然同样条件下，那些更好的差事肯定是会被资格更老背景更硬的同僚挑走，但是他们怎么也不会落到和以往一样，被一些除了资历什么都没有的人抢了先手。 伴随着考评和调派的各种结果任命的出现，朝中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也越来越有一种矛盾的放松的气息。 在屠浩看来，这不就是年终前的加班加点嘛。章老板还会给优秀员工发红包，会组织高层领导们一起开年会，其实都是一样一样的。 许明旭没屠浩那么忙，最近没事的时候就在给他打下手，要不就是跑江丹书塾或者是万春庄那边。所谓的有事，也不过是成天这个聚会那个宴请，也就是隔三差五能够来小耗子这里，才算得上放松。 屠浩坐在床沿，仰着脸乖乖让美少年给他擦脸霜，擦完换一瓶擦手：“哥哥今天好像很高兴，是认识什么好朋友了吗？” 撇开那些不可描述的内容，他觉着他和美少年这样已经非常老夫老夫了——白天各忙各的，晚上回家吃饭睡觉聊聊家常。可惜现在晚上没那么多娱乐活动，不然整点节目多热闹啊，也没有手机，都不能查岗，都不知道他们那些诗会茶会的是不是会请一些花姑娘。 “今天郑兄带着认识了一些人，挺好的。”许明旭给他擦完手，又换了一瓶给他擦脚。小小的脚掌安放在他掌心上面，简直像是一块白玉雕成的上好手玩件。他下意识捏了捏，感觉到上面微凉的体温，赶紧把两只小脚丫子塞进被窝，“都是一些有想法又踏实的同辈，才刚认得，算不上好朋友。” 他的好朋友想来想去，应该就只有小耗子了吧？虽然今天认识了一些做实事的人，又都是郑蕴介绍的，想来不会不靠谱，可是他敢肯定，哪怕再过上五十年六十年，这些人里也不会出现半个像屠浩这样的好朋友。 他想的也并不是和这些人交朋友，而是筛选出哪些可以互通有无，如同当初和他一起在屠浩手下做小组长时的那些同僚一样；哪些可以收做幕僚；哪些又能够经营起来，作为将来的人脉；又或者有哪几个性格或者政见和自己相悖，将来或有可能成为政敌的。 这样功利的心思他没法对着屠浩言明。他当然知道屠浩恐怕也会有类似的考虑，但他还是希望两人彼此之间永远不需要考虑这些。 他这个说法让屠浩感觉到有些新鲜。这年头的书生其实和小女生差不多，特别感性，还特别多颜控，要是看一个人顺眼，就和脑残粉差不多，瞬间就能够当做好朋友。 他家美少年这样出去，肯定很多人想要和他抵足同眠吧？屠耗子心酸地想。 许明旭刚钻进被窝，还没躺平，就被耗子爪扒拉扒拉地推开，空出来的地方很快被塞了一只小耗子抱枕。屠浩心酸地抱着自己的抱枕，决定不要美少年了。 许明旭哭笑不得，轻而易举地把抱枕拿开丢到床尾，再把小耗子抱进自己怀里：“怎么了这是？”他想了想，猜想大概是小朋友觉得自己出去不带着他玩，解释道，“以后哥哥也带你一起出去？” 其实他不觉得他去的这些场合屠浩会喜欢。小朋友的脑子太过天马行空，一些经营之道，若是遇到一些酸儒还会被看轻。读书人群体中，酸儒的比重占得真心不少。要是正经地谈论一些文章诗赋，屠浩就更加无聊了。至于偶尔碰到的喜欢饮酒作乐的场合，就更加不适合屠浩。倒是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如果屠浩有空闲的话，去去倒是无妨。 “哼！”因为没抱枕，所以只能抱美少年胸肌。屠耗子觉得逻辑通，“我才没空出去玩呢。我要去泰屏县。” 屠浩要去泰屏县的事情，朝中的正式任命并没有下来，章师叔的口头任命倒是有了，通俗来讲就是还在吏部走流程。这件事情许明旭也知道，刚开始他是很担心，毕竟小耗子身娇体弱的，出远门简直是要命。但是冷静下来之后，他倒是转过了弯来，这是上面要提拔重用小耗子的意思，去泰屏县不过是走个过场。 嗯，对小耗子来说，就是走个过场。这一点，许明旭非常有信心。再加上朝中这拖拖拉拉的任命，显然是打算等到开春天气转暖路也好走了之后，特别体贴照顾。泰屏县虽然不怎么出名，却也算得上是个不错的地方，当地的职缺也是非常抢手的。 “知道你要去，哥哥先去给你打个先锋。”许明旭本来是想正经告诉屠浩这个消息的，但是胸口被小爪子挠得有些痒痒，说话的时候声音带笑，“别闹。哥哥要去当泰屏县的县令，大概会比你早走一个月时间。等你到了，咱们俩就住一起，开心不开心？” 喔！同居！屠浩听得一咕噜翻到他身上，霸道总裁式推倒美人：“真的？” “当然是真的，哥哥怎么会骗你。”他一边说话，一边把趴在他胸口的小耗子放回身侧，还安抚地亲了亲，“别乱动，冷气都进来了。” 屠耗子被亲得心花怒放了一会儿，突然回过味儿来，一咕噜又翻到他胸口趴好：“不对啊。你在安长县做得那么好，这次肯定得升官，怎么还让你当县令？知道谁阴你的吗？” 这不是明摆着被人使绊子吗？许家老太爷虽然是太傅，可是太傅毕竟是个虚衔，手中的实权并不太大，有些政敌和不对付的人再正常不过。他们对付不了人家老爷子，就去对付人家孙子，实在是卑鄙至极。 “嗯……那些人先不去管他。”许明旭没有否认自己被人下绊子，“安长县的县令是七品下，泰屏县的县令是七品上，也算可以了。泰屏县算得上富庶，是个能有作为的地方，反正我年纪还小，不怕。小耗子也不用担心。” 这不是他随便乱说的。安长县要发展，受制于先天的地理环境，比起泰屏县来要差得远。这还是因为安长县有着自己出名的土特产。泰屏县虽然没有那么出名的土特产，但是哪怕只是种地和作为往来交通的通衢，也足够变得富庶，想要做点什么事情，当然也便利得多。 “年纪小……哼！”屠浩哼唧一声，表示不服。然而这是一个没法扭转的观念，也不知道是从哪个脑子被灌了水的混账开始的，总觉得年纪小的要是论功行赏，那到了四五十岁之后，恐怕要没什么可以赏赐的，从而引起朝臣的不满，导致一些不太好的后果。说白了就是四个字——功高震主。 但是在屠浩看来，就和一些他见过领导一样，总喜欢用一些比自己笨一点的人，最后变成整天跟在属下后面收拾残局。这都是对自身能力的不自信造成的。 偏偏这世界上面对像他家美少年这样的天才人物，终究是不自信的占大多数啊。 他倒是还好，章师叔拿他当自己人，可是要升他的官，也得把他往泰屏县去丢个半年镀镀金。虽然吏部的考评制度现在已经有了明文规定，奈何作为主导的还是人，有着七情六欲各种偏见喜好的人。考评表的作用，只是尽量减少这种主观造成的偏见，但并不能够完全避免。 许明旭没在意这些，考评表的作用是明摆着的。他现在会被人压制，今后却未必。现在他给三十岁的让路，但是等到他三十岁的时候，实打实的功绩摆在面前，难道谁还能够用年龄做借口，让他给四十岁的让路吗？ 他现在心里面只感到高兴，马上他就能和小耗子一起住了。这和现在这样过来留宿不一样，和以前在国子监的时候似乎也有那么一点不一样。具体哪里不同，他说不上来，只是有一种类似得偿夙愿的高兴。 屠浩见自家美少年没有不高兴，在放心的同时，心里面暗暗挽袖子。最好别让他知道是谁，弄不死他丫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耗子o(￣ヘ￣o＃)：敢欺负我家崽！ 小耗子o(￣ヘ￣o＃)：抄家伙，nen死！ 小耗子 (* ￣︿￣)：是时候养一批死士了。 77 ( ﹁ ﹁ ) ~→：少爷，睡醒了没？擦擦脸。 166阅读网 114 第一百一十四章　溜了溜了 - 户部郎 - 枫香 泰屏县发生的事情,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许明旭一个年都没安稳过完, 就不顾冬日严寒, 急急忙忙前去赴任了。 他这番举动落在别人眼里，只会觉得他勤于公务。屠浩倒是知道, 他这根本就是懒得和京城里的一些人往来交际。尤其是年节时分, 多半是亲戚之间的走动，他就更加懒得应付。至于一些同窗好友之间, 他回京述职到年关这段时间, 已经足够他交际了。 而且以他这个年纪，过分注重人情往来, 反而会给人一种油滑的印象；而专注于公务，会让人觉得他踏实稳重。 所以对于他提前赴任的行为，许家老爷子虽然有些遗憾, 但还是支持的，就连家族中的一些不好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孙子踏实肯干才能仕途平顺，像他们那些个成天想着投机取巧的，才会像现在这样不上不下。 还有另外一点是屠浩也不知道的。许明旭这是赶着去布置耗子窝。 要说以前他只有一个和小耗子一起住的概念, 但是并不知道具体怎么让小耗子住得舒服，这一回却是真真切切地要把这个舒服两个字落到实处了。 原封不动地把小耗子的院子照搬，倒也不是不可以，但这和小耗子住自己家有什么不同呢？所以他得把地方布置得比小耗子现在的窝更舒服才行。 小钟身为书童, 被自家少爷特别关照，能够和他同乘一辆马车。然而他现在比较忧愁，想到以后要和屠少爷住一起后, 就会面临那些永远都做不完的卷子，就感觉到心慌气短，却还是忠诚地给自家少爷出主意：“屠少爷看着挺喜欢小耗子抱枕的，少爷不妨照着多做一些。” 许明旭觉得很有道理：“小耗子就喜欢这些软绵绵的东西。除了小耗子形状的，还能做些别的形状的。前两年送的羊皮也喜欢。我记得库房里还有番邦的地毯，等开春的时候让人一并送来。” 他们这一次走得急，路上偶尔还能见到一些零星小雪，大件的东西基本没带，就连一些细软，也只是带了一些必需品，等着到了地头之后再慢慢置办，或者是等开春路好走了之后，再让人送来。 “我记下了，少爷。”小钟看着沉迷造耗子窝的少爷欲言又止。难道少爷您不觉着屠少爷那么大一个人了，还喜欢这些软绵绵的东西有哪里不对吗？屠少爷都十四了，都能议亲了！ 议亲什么的，根本就不在许明旭的考虑范围之内。在他的概念里，小耗子还小呢。 议亲什么的，同样不在小耗子的考虑范围之内。屠夫子正忙着给儿子科普当地方官的注意要点，重点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别自己急着下决定，多和许少郎商量。要是不着急，可写信回来问我。” 这提议对儿子算得上是非常溺爱了。换了别家要是这么干，恐怕得被说道说道。小鸡离了巣，老母鸡还在边上守着像什么话，难道能守一辈子？这不是对家族继承人的培养方式，是对养来自污的纨绔子的教育方式。 屠夫子心里怎么会不明白这一点，但是他不管。别人担心自家子弟优柔寡断，他只担心自己儿子决断力太足，什么事情都大刀阔斧地干。泰屏县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但也不是自家那一亩三分地，能够由着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再说年轻人总少不了几分耿直，做事急性，横冲直撞之下，少不了得罪一些人。一些小人表面上唯唯诺诺，背后作弄起人来，那是十分膈应人。 他自己走过的弯路，不想儿子再经历一遍。能够锻炼人的机会多得是，犯不着和这些个小石子小沙粒顶真。 “知道了，爹。”过完年十四岁的屠浩挺了挺胸膛，努力展现自己硬汉的一面，简直不能更稳重。 屠夫子墨墨比划了一下儿子的身高，想想前几天还一直喜欢往他身上扑的儿子，现在也长到他下巴了。他回忆了一下自己和儿子同龄的时候，不由得说道：“以后出门在外，也要按时吃饭，不可以吃那么多零食。不然你姐姐要给你派管家的。” 他十四的时候，个子可比儿子高多了，难道是像娘？不对啊，孩子他娘也是高个子。还是因为养得太娇了吧？他小时候家里条件可比现在差远了，可没办法那么娇生惯养。 他低头看了看白白嫩嫩的儿子，心想：算了，矮点就矮点了，有条件干嘛让孩子吃苦？ 屠浩微微歪过头，看着老爹俯视的视线，不太明白他在想什么。 “爹，那我先去收拾了。”趁着他家母老虎还没下手之前，他要把零食先收拾好！ 他一出书房门，戚七就跟了上来，看着摩拳擦掌的小耗子，板着脸说道：“少爷你别想着收拾零食了，全根婶盯着呢，她还要跟着咱们一起去泰屏县。” 屠浩的步子直接就停了下来，特别硬汉地说道：“谁说要收拾零食了？我是那种需要藏零食的人吗？” 戚七脸皮纹丝不动，用小眼神瞅着他，特别耿直地肯定：“是的。” 屠浩心塞塞，决定换一个话题：“小七，你有喜欢的姑娘没？我给你做主啊。”作为封建大家长，他拥有决定下人们婚配的权利。所以为了有个漂亮妹纸当老婆，混账小七不应该和少爷他站在同一战线，为了伟大的零食事业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吗？ 戚七平时为人尽管老练，到底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听到这种话题，还是情不自禁地小脸一红：“不用少爷做主，姑娘说婷婷还太小了，等再过两年的。” “婷婷……”他记得那还是刚刚在他姐姐跟前伺候没多久的小丫头，年龄不过十四五。禽兽！ 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屠英成亲之前，把之前在身边伺候的一些适婚年龄的姑娘们，全都嫁了出去。包括家里的一些适龄的男女，那段时间都差不多进行了婚配。现在跟在他们身边伺候的，要不就是已经上了点年纪的仆妇，要不就是手脚伶俐但是岁数不到的童工。 戚七觉得自家少爷看自己的眼神有点不对，不过他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他家少爷人是聪明，可是不着调的时候更多。他又没有少爷那么聪明的头脑，也从来没理解过那些不着调的想法，根本就不想去揣度这会儿自家少爷脑子里在想什么，认认真真地把最近的各种工作进度一一汇报。 屠浩暂时抛开戚七一个高中生去勾搭人家初中小学妹的事情，听完简报，又做了一些指示让戚七去传达，临走还不忘严肃批判：“你这样胳膊肘往外弯是不对的！你的月例都是我给的，你怎么能听我姐的？” 他才是大老板好嘛！为什么他的助理要听别人的？叛徒！ “听姑娘的有媳妇儿。”戚七特别耿直，“姑娘还说我哪天去她那儿做事也是可以的。” 屠浩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姐竟然无耻地用美人计来挖他墙角！他的心腹竟然还真准备跳槽！他不就是偶尔扣了戚七几顿加餐嘛，至于这样吗？ 其实屠英哪里有空操心身边这些小丫头们的婚事？家里就她这么一个能当家的女人，哪怕她是出嫁女，弟弟的婚事才是最要紧，也是最关心的。 嫁到郑家之后，他们这一个小家庭虽然是单过，但是家族中的各种聚会却也少不了，着实为她扩展了不少的社交圈子。一些以往不太熟悉的女眷也熟悉了起来。 郑家和叶家都是屠家的姻亲，但是以往屠家和郑家的关系，远不如和叶家那般亲近。以往他们接触的大部分都是叶家那边的人，并不是没有合适的姑娘，但是屠家今日今日，实在不宜再和武将通婚。郑家那边合适的姑娘更多一些，看得出也有一些对他家小耗子有想法的人家，只是对方姑娘的年纪都还太小，接触时间也不多，看不出究竟哪个更加合适一些。 屠英也不着急。小耗子年纪还小呢，有的是时间观察。她现在就想着把她弟弟的身体给调理好，不说将来耽误人家姑娘，就是他自己今后当官，也要体魄好一点才成。 她想来想去，叫了管家进来：“去叶家找我外婆，多要几个护院。” 小耗子身边就一个蒋志行，之前在国子监里就没能护住人，闹到小耗子离开国子监的场面那么难看，在她看来是靠不住的。要不是弟弟身边的人，她不好越俎代庖去处置，她早就把那蒋志行送回叶家了。现在出门在外，哪怕蒋志行能够靠得住，一个人也不够用，还是多带几个人。反正他们家也不是养不起。 叶家正好也是这么想的。之所以那么多天没下决定，是他们在纠结究竟派谁跟着小耗子一起去。 叶大花挺了挺胸膛：“泰屏县乃通衢之地，人马混杂，交由外人不放心，余下弟弟们都还小，不如我去。” 剩下的几个堂弟们对着自家老大敢怒不敢言。几个还抱在手上的姑且不去说他，他们排行前五的几个，岁数能差的了三岁么？他们年纪小，老大又能大得到哪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叶二花(｀д′)：xx的，校场见！ 叶大花(｀д′)：怕你不成？ 叶三花(｀д′)：还有我！ 屠虎妞(￢_￢)：怎么看着都不靠谱。 家里的梅花突然开了一朵小红花，蠢作者也想要小红花_(:3∠)_ 166阅读网 115 第一百一十五章　到达 - 户部郎 - 枫香 叶家对屠浩的重视, 除了亲情之外, 其实还掺杂了其它方面的考虑。 如果只是叶老爷子重视自己这个外孙, 也定然不会让自己的孙子带着人去保驾护航。屠烨这个女婿如今在皇帝面前再怎么被看重，也不至于让他这个老国公去巴结。 他经历的事情多, 自家有屠烨这个女婿, 和没有这个女婿，前后他们叶家的军队日子过得虽然不至于天上地下, 可是也差别大了去了。 一个桃李满天下, 在文人中能够说得上话，能够给他们武将说话的文官女婿, 尤其这个女婿后来还当上了户部尚书，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个实打实的金娃娃。 轮到屠浩这里，哪怕小家伙什么都不干, 就凭着早年献出的那一张金疮药的方子，他就能把这小外孙供起来。更何况这小外孙的小脑袋瓜子特别好使，现在才刚踏上仕途，就已经铺开了关系网, 哪怕现在看着还不起眼，可是等到这张关系网再经营上十年，二十年呢？ 屠浩现在才十四。哪怕再过上二十年，他也就三十四, 到时候会是个什么样子，哪怕叶外公也说不上来。但是他敢肯定，只要屠浩到时候身在朝中, 就绝对不会少了他们叶家的好处。 当然同样的，屠家一个人丁单薄的小家族，背后站在一个势力强横的叶家，无论是在官场，还是在别的方面，都要顺畅很多。尤其是对屠家这样的实干派来说，能少一点勾心斗角，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实务上面，是非常大的帮助。 屠浩出发前等到叶大花的时候，心里面很是惊奇：“大花表哥怎么来了？”对于叶家派一个表哥随行，他倒是不意外，但是，“表哥不去军队吗？”大花这几年已经陆陆续续跟着长辈们行伍，按照叶家的平均参军年龄，他这会儿已经算是失业的大龄青年了。 “最近又不打仗，我去军中干嘛？”叶大花上手直接把小表弟提溜到马车上，还开启了糖衣炮弹，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一会儿出了城，表哥带你骑大马。” 屠浩手上抓着当早饭吃的鸡蛋饼，满脸不屑：“嘁，我稀罕什么？” 结果正正经经地送行结束，他就不肯在马车上老老实实待着了，双手朝着叶大花一伸：“哥，骑大马。” 叶大花对小表弟不像是家里其他人那样小心翼翼，直接把小孩儿从马车上抱到了马背上，动作快得连戚七搭一把手的时间都没赶上：“坐稳了？” “嗯！”马背好像有点高。 小表弟不气人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特别乖特别听话。叶大花心花怒放，拿出老大的派头，抱着小孩儿坐在马背上过过瘾，决定看他怕不怕，要是不怕再慢慢教小孩儿骑马。 路上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等到泰屏县的时候，屠浩已经能够自己骑着马进城了。 许明旭得到消息来接人的时候，看到他家小耗子正开开心心亲亲热热地和叶大花说话：“听说泰屏县四月有马市，哥哥到时候帮我挑三匹好马。” “你自己、你姐、你爹一人一匹吗？不给你姐夫也买一匹？”小表弟多有钱，他是不知道。但是小表弟买几匹马肯定还是很轻松的。反正他只需要买性情温驯的牝马，不像他养的是战马，花不了太多钱。 “咦？”屠浩就没想着给别人买，“我自己要骑三匹马。你看说书的里面讲，一人三骑，快马加鞭……” 叶大花扬了扬手上屠浩那匹马的缰绳，嘲笑：“你自己骑着马小跑还不稳当呢，还一人三骑？还快马加鞭？”臭小孩儿刚夸乖就要造反，和自家那些剩下的小花儿弟弟们是一毛一样。果然小表弟要不是身子先天弱了一点，定然又是一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主。 屠浩当然不服气，刚要出口反驳，却见到已经快走到近前的美少年，顿时什么都顾不上，直接从马背上跳下来，扑进许明旭的怀抱，天天腻腻地叫了一声：“哥哥～” 叶大花吓出了一身冷汗，赶紧自己也跳下马，把手中的缰绳扔给随行的护院，过去一看，臭小子扑在人家许明旭的怀里正腻歪，听着那一声声打着小波浪的“哥哥”，再对比一下路上叫他的“哥哥”，感觉自己像是被忽悠了。 到底谁才是亲哥？！ 许明旭根本就没让屠浩的脚着地，笑逐颜开地脸贴脸蹭了蹭：“小耗子想哥哥了没？都会骑马了啊？” 屠浩嘿嘿嘿地笑得十分痴汉，半点都没有即将负责一个大项目的负责人的官威。一个月不见，美少年的样子一点都没变成他担心的糙汉形象，反倒是更加白嫩了一些，简直让人心花怒放。 许明旭见他这样，愈发觉得可爱，恨不得直接就这样团吧团吧揣在胸口，刚才那点被忽视的小酸也压了下去，开开心心地好一阵嘘寒问暖。 “想哥哥啦。大花表哥教的骑马，我骑得可好了！” 叶大花翻了个白眼，好哪儿呢这是？他顾着现在城门口人来人往的，要给人留点面子：“不如我们先安顿好了，再聊？” 这个提议简直正经得不像是叶大花本人。按照他的本意，他其实更应该先把自家小耗子，从人家身上揪下来，最好再当街打一顿屁股，让他知道一个十四岁的少年郎应该有的样子！ 屠浩背对着叶大花，后背微微一凉，感觉到有一些不可预知的危险，往人家许明旭的身上更加窝了窝，蔫蔫地回了一声：“好吧。” 许明旭更加舍不得放手了，就这么抱着小耗子，对叶大花说道：“那就请诸位随我来。”说着，他直接抱着屠浩翻身上了方才屠浩上的那一匹马。动作利索地让叶大花也微微侧目。要知道他手上还抱了一个人，就算屠浩的身形比起同龄人来要小一些，到底也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了！ 泰屏县繁华。县城的规模比起一般的县城要大一些，但再怎么样也就是一个县城，和京城不能相提并论。不多时，车队就进了后衙。 本来后衙就是给县令及其家眷居住的地方。许明旭没有家眷，随行的除了有数的几个仆妇，都是汉子，倒是没什么不方便安排的。 鉴于屋子并没有那么多，屠浩带来的人也多了一点，许明旭就很理所当然地将屠耗子安顿到了自己屋里。 其实跟随着车队过来的，除了屠浩的人马之外，还有几辆是许明旭的。管家跟着去卸货。不多时就见小钟带着几个小厮仆妇过来，指示着在卧房各种布置开来。 屠浩看着一样样东西把简朴的卧房堆满，很多一看就是特意给他准备的东西，不由得觉得心里面甜滋滋的。哪怕他知道自己和许明旭不是那种关系，有可能也永远不会变成那种关系，但这一点都不妨碍他现在心里面那种被讨好了的喜悦。 等到下人们都退了出去，屋里就剩下他们两个的时候，他忍不住扑过去，一抬脸就往许明旭脸上亲了一口：“最喜欢哥哥了。” “嗯。”许明旭觉得自己的脸上像是被捂了一只暖融融的小耗子，热气从被亲的地方，一直扩散到心坎里，又变成很多很多的快乐，从心里扩散到了四肢百骸，脸上不由得露出微笑，“我也最喜欢小耗子了。” 眼前这个看着还天真烂漫的小少年，简直就是他最珍贵的宝物。他有时候想起从前，很难想象自己要是万一没遇上屠浩，现在的自己会是个什么模样。 在面对生父的忽视、嫡母的打压、兄弟的排挤的时候，他能够站出来为自己争取利益吗？如果他连站出来的勇气都没有，那祖父祖母会为了让他“过继到二房”吗？没有屠家的帮助，他能够初入仕途，就如此顺顺利利吗？ 走近到门口的叶大花嘴角狠狠一抽，看着屋里亲亲热热的两个人简直要疯。 这两个人要是一个四岁一个五岁，甚至于都是十一二岁，都能说一句兄友弟恭什么的。可大的都快二十，小的也已经十四了，这要是被不知道的看到，那成什么样子了？ 再看看他家小表弟一副唇红齿白的娇娇嫩嫩的样子，这不是要被当成那……娈童？！ 屠浩趴在许明旭的肩头，倒是看到了叶大花，开开心心地招呼：“大花表哥，你都收拾好了没？咱们去吃肥肠面啊？”他一边说，一边去自己刚搬进来的一堆箱笼里找衣服换，“我还想吃鳝糊面。” “想穿哪件？我帮你找。”许明旭看他把整整齐齐的箱笼两下扒拉成一团乱，上前去帮忙，抖开一件衣服，“穿这件？” 屠浩看也不看，就伸开双手让许明旭帮他换衣服，扭头问叶大花：“现在有黄鳝吃吗？” 要是换了以往，这么长的路走下来，小表弟不显疲倦还精神奕奕的样子，叶大花恐怕能高兴得把人抛上房顶，现在的话他有些心不在焉，等到屠浩再问上一遍才说道：“不好说。现在的黄鳝恐怕不好抓。” 屠浩抬头想了想，不解地问：“黄鳝没人养的吗？”他在后世吃的黄鳝基本上都是人工养殖的啊，那会儿真的野生的能有多少啊？而且他记得很多东西其实养殖历史都很长久，黄鳝这会儿竟然还没人养吗？ 叶大花怎么说也是个大少爷，哪怕在江丹书塾念了两年书，最多也就是帮着去校办农场喂猪喂鱼：“黄鳝……鳝鱼也是鱼，应该能养的吧？” 作为半个农学专家，许明旭更有发言权：“这东西难养，咱们先去吃面。”黄鳝是个好东西，然而养殖养殖，除了养大还得繁殖。并不是没有人动过养殖鳝鱼的念头，但是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这东西养大不成问题，但是饲养的鳝鱼几乎从来没见过会出幼鱼。 叶大花落在后面一步，看着走在前面的两人觉得还挺正常的，并不像他想得那样不堪。再说自家小表弟那么精明的一只耗子，很多事情心里面清楚着呢。他越想越觉得是自己想太多，等走到距离县衙不远的小面馆的时候，他还是提议了一句：“小耗子，晚上和表哥睡一屋呗？” “不要！”屠浩断然拒绝。 叶大花瞪眼：“为什么？”偶尔他们表兄弟睡一起有什么了？这么不给面子！ 屠浩一点都不给他面子，满脸耿直：“你脚臭。” 作者有话要说：小耗子○：为什么要在吃饭前说这种有味道的话题？ 大太阳(* ￣︿￣)：都是大花的错。 小耗子(* ￣︿￣)：没错，罚他没饭吃。 叶大花(｀д′)：这耗子没法要了！ 小……小红发 166阅读网 116 第一百一十六章　铁锅子 - 户部郎 - 枫香 屠浩到达泰屏县的第一天, . 这人呢, 偶尔想起一样东西, 本来没觉得什么，可一旦没吃到, 就会左思右想, 翻来覆去地想。 许明旭晚上听着小耗子做梦都在念叨鳝糊面，第二天见到厨子就让人去市上买, 结果也没看到, 吃过早饭就对屠浩提议：“咱们去捉黄鳝吧？” 今天刚巧是休沐，屠浩到任的时间还没到：“好啊。表哥去不去？” 叶大花想着要熟悉熟悉当地环境, 欣然同意：“去。” 虽说夏秋之际的黄鳝才最为肥美，但是他们这一群人也就是拿着捉黄鳝当个由头，找机会出去玩耍才是真。 这会儿距离春耕还不到时间, 不过天气已经不像冬天那么冷了，就当是带着小朋友去踏青。 许明旭给屠浩准备了一身又一身的衣服，搬到车上的是一个颇为不小的箱笼。 叶大花啧啧称奇：“许兄弟，你这都带了些什么啊？”文人有多少讲究, 他就是再在江丹书塾念上个三五年，估计也弄不明白。他这回出门，不过是让人准备了一些常用的兵器。至于这一天的吃食，以及捉黄鳝的工具, 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必要的东西，自然有下人帮着打理。 “就是小耗子的几身衣服。”捉黄鳝用不着小耗子亲自去捉，但是小少年调皮起来, 万一弄脏了衣服，或者是溅到水什么的，总得有换洗的。现在这天气，日中是不怎么冷，可是早晚凉，厚的薄的都得带着。 叶大花摇了摇头，不赞同：“意思意思准备两件就成了，至于带那么多？”小耗子可也是个少年郎，又不是娇滴滴的女娘，都会自己骑马了！ 许明旭笑笑，不说自己还担心带少了，转身去把还在睡的屠浩给抱进马车里，比划了一个手势阻止叶大花把人叫醒：“到地头还有许多路呢，这一路过来累了，昨晚都打呼噜了。” 叶大花不吭声了。这一路上，他对屠浩的观感确实改变了许多。在他以前的印象里，屠浩总逃不了娇生惯养的印象，脑子是聪明，各方面也确实厉害，但肯定是吃不了什么苦的。他心里面还觉得这一路三天的路程，恐怕得走上个五六天，说不定出门没多久，屠浩就要喊累了。 可是他完全没想到，屠浩一路上根本就没说过一个字的抱怨。是因为这一路顺顺利利，也没什么辛苦的地方吗？当然不是。不说屠浩这么个少爷了，就是屠浩身边那书童，据说还练过两手腿脚的，挺精神的一个小伙子，才第二天就整个人都蔫儿了。 他翻身上马，想了想，咕哝一句：“算了。”小耗子是文人，又不是将来要像他一样得去打仗的，娇惯点就娇惯点了，更何况他那么懂事…… 懂事个xx啊！ 叶大花恨不得把一个时辰前的自己给打死，看着爬在树上掏鸟窝的混账表弟暴跳如雷：“臭小子，你给我下来！”什么时候会的爬树？哪个混账教的？ 同样守在树下的许明旭心里也有一丝紧张，却只是张开手臂说道：“小心，慢慢来，别害怕。” 屠浩坐在一根粗壮的树杈上，离地不到三米高，稳得一塌糊涂，看了一眼巴掌大的鸟窝里面的三颗一丢丢大的鸟蛋，觉得很有趣，拿了一颗出来，扬手问：“这是什么鸟的蛋？” 叶大花不理：“你管它什么鸟的蛋，掏着了赶紧下来！”万一摔了可怎么办？ 许明旭仔细看了两眼：“好像是啄木鸟的。” 啄木鸟是益鸟。屠浩把鸟蛋又放了回去，抬头看了看树顶，才麻溜地爬了下来，直接往许明旭身后一躲，避开叶大花想要提溜过来的手。 叶大花被折腾得没脾气：“过了这片林子就能看到人家了，一会儿找个村户带咱们去捉黄鳝。” “好。”屠浩乖乖应声，张着双手让许明旭抱着，“哥哥，我带你骑马。”美人，今后送你宝马！ 许明旭忍俊不禁：“好。”说完，他就把屠浩抱上马背，自己再翻身上马，圈着小孩儿把缰绳交给他，“小心点，别跑太快。” “放心吧，我骑马可稳当了！” 槽多无口。叶大花在一旁听得直翻白眼，却不敢再像刚才那样先打马跑在前头探路。刚才他就是走开一小会儿，转眼耗子就爬树上去了。这种林子看着倒是经常有人进来砍柴什么的，可谁知道有没有什么有毒的蛇虫鼠蚁？万一被什么毒虫咬了怎么办？ 一行人走了不多路，果然就看到了一个村子。 村里人都是一天吃两顿饭。他们出来早，这会儿正赶上村民们吃早饭的时候。家家户户都炊烟袅袅，看着就让人感觉到心旷神怡。 有小孩儿在外面玩耍，被家里大人们叫着回家吃饭。 他们这么多人，几乎刚进村子就被人看到了，又是高头大马，又是兵刀的，看着就不好惹。许多人都顾不上吃饭，一些孩子好奇想上前，被大人捉走了关在屋里。就是成年人都没有随意出门的，一个个都离得远远地观察。 察觉到村民们的警惕心，叶大花挥手让车队停留在村子外的空地上。这样的情形他见过不少次。老百姓对当官的总是心存敬畏，也总有些仗势欺人的纨绔衙内，让很多老百姓不得不敬而远之。 村长得知消息，很快就急匆匆地赶来，看到一行人规规矩矩的样子，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忙不迭地行礼。 许明旭上前和村长寒暄。很快一行人就被村长带去了村长家安顿。 下人们不用说，就开始把随身带的东西一一卸下，有条不紊地开始准备起点心来。 屠浩无所事事，好奇地看着村长家的房子。正屋的三间青砖大瓦房，绝对已经算得上是村里的豪宅了，只是走近屋子里，地上也只是夯实的三合土，没有铺砖，更加没有木地板。其它一些柴房、灶间什么的，都还是茅草屋顶。 村长的小孙子看着大概七八岁年纪，样子十分敦实，端着饭碗蹲坐在灶间的门槛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一群人。 屠浩看着觉得挺有意思的，走过去问：“我叫屠浩，你叫什么啊？” 小孩儿挺有礼貌的，放下碗，才说道：“我叫冯大根！”村里从来没有像屠浩这样白白净净的少年，就是镇上他也没见过。 小孩子之间总是自来熟。再加上屠浩的有心引导，没一会儿就和冯大根熟悉了起来。等到叶大花在外面转完一圈，许明旭和村长交流完毕，一转眼就看到自家小耗子正捧着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粗陶碗，和人家小孩儿一起坐在门槛上喝粥。 许明旭一看，是一碗即将见底的粗粮粥，差不多都是汤水，问：“好吃吗？” “很香。”味道谈不上好吃。毕竟这年头的粗粮，可不是后世那种精加工的粗粮，做菜也担心费柴火，哪怕事先浸泡过，也就是堪堪煮熟罢了。 小孩儿不懂这措词之间的微妙，只当是新朋友夸他们家的粥好吃，开心地直乐呵，听说他们要去捉黄鳝，还自告奋勇地要带他们去：“我来带你们去！” 村长斥责孙子：“瞎胡闹。让老汉的大儿子带几位贵人去吧？” 许明旭点头同意，看屠浩像是要带小孩儿一起去，就对他招了招手。 冯大根看了看自己爷爷，发现爷爷没严厉反对，就笑嘻嘻地往屠浩身边一站，小声吹捧自己的本事：“等抓到了黄鳝，我再带你套兔子去！” 屠浩又不是真的小孩儿，对套兔子什么的虽然心动，但是好好克制住了：“好啊，下次我来你带我去。”等他把这附近的情况给摸清楚了，到时候再来。兔砸，等着！ 其实在村子里，这种钓鱼捉黄鳝之类的事情，几乎人人都是会的。只是黄鳝这东西太凶，虽然都知道是好东西，但是真的敢下手抓的人少，就算是捉到了，基本上也是买去城里的酒楼饭庄，给自家添点进项。 屠浩是第一个提议的，轮到捉黄鳝的时候，他被拦在了最后面，甚至被许明旭背在背上，都不允许下地。 村长的大儿子看着一群贵人跟着他，就只是往河边放了几个专门捕黄鳝用的篓子，顿时觉得过意不去，又给他们捉了许多泥鳅，捉完才尴尬道：“不知几位贵人吃不吃这东西？” “吃！”屠浩一挥手，让人收了半桶泥鳅，黄鳝都顾不上了，等回到村里，又把带来的一些没用上的东西给了村长家当报酬，“捉到了黄鳝给我送来。” 等到他们一行人走了之后，村长一家都没回过神来。 冯大根敲了敲一口铁锅子，笑嘻嘻：“娘，这锅子和咱们家用的锅子不一样。” 他娘一把将他抱开，往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这可是铁锅，值老钱了。”他们家的条件在村里当然是数一数二的。但是盖这三间瓦房也花光了积蓄，铁锅是万万不敢去想的。没成想就是接待了一次贵客，就是那半桶的泥鳅，就能换来一口铁锅！ 两人这么一番动静，村长一家其他人也回过了神来，赶紧把贵人们留下的东西清点了一番。除了一口铁锅子之外，还有一袋不下十斤的大米，一盒子三层满满当当的点心，甚至用来铺桌子的布料看着都好看，另外还有几个绵软的垫子。 村长砸吧了一下嘴：“这些东西都收起来，等下次贵人们来了招待。赶紧想办法多找点山货，赶明儿给贵人……给县令大人送去。” 作者有话要说：大太阳?(?  ?)?：咱家小耗子爱看鸟蛋♂ 小耗子：没有，你想多了。 大太阳o(*▽*)q：咱家小耗子爱掏鸟蛋♂ 小耗子：我总觉得你语气怪怪的。 大太阳(≥≤) ? ：没，我很正经，要吃鸟蛋吗♂ 小耗子：不吃。 166阅读网 117 第一百一十七章　小浩哥哥 - 户部郎 - 枫香 叶大花这一趟是走得莫名其妙, 说是去捉黄鳝的，结果就提回了半桶泥鳅, 别的也没玩, 就这么回来了。 他十分嫌弃地看着泥鳅：“这么小，又没什么肉, 能吃吗？” “能啊。”泥鳅豆腐可有名了。屠浩指点着厨子做, “别杀, 把泥鳅洗干净，碗里放鸡蛋清养上三天。” 叶大花搞不明白他在折腾什么, 也没兴趣问。反正这种没肉的东西, 他是不会吃的。 屠浩也没功夫和他解释, 找到许明旭就张口要人：“这儿工匠们都住哪儿？” 在京城，匠人们住在一个专门的坊市, 环境算不上好, 但也不算太差，要找什么工匠也便利。加上屠浩有意识地搜罗和培养了一些工匠在江丹社区，就算碰到一些难题一时间搞不定, 找老板娘和团团小老板商量借一借宫中的一些高端技术人员，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在泰屏县就不一样了, 人生地不熟的, 早饭都不知道上哪儿吃好吃。 许明旭把送上门来的小耗子托高了一抱，往一边的浴室边走边说：“在福临巷。哥哥来这儿找了几个颇为得用的人手，明天介绍你认识，有什么事情让他们去办。” “好。”美少年才比他早来一个月, 就已经找到得用的当地人了，好像有点牛。看了看浴室就在前面，他挣扎着跳下来，“我自己洗。”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美少年想给他洗澡，真是一点都不矜持。 许明旭看了一眼在他面前被拍上的门，笑着摇了摇头。别人家的公子少爷们，洗澡让两三个侍女小厮伺候着也是常事。可是到了小耗子这里，自从他认识到现在，衣服偶尔还会让他帮着穿，可是洗澡绝对是自己洗的。 暗中观察的叶大花摇了摇头。这两个人哪里是他之前想的那种不堪的关系，分明是爹爹照顾儿子呢！ 他扭过脸出门，准备也找几个当地得用的人手来使唤，一边还咋舌：“比我小舅舅都惯着儿子，惯得小耗子越来越无法无天。”臭小子背后靠山一个接着一个，怪不得连哥哥们都敢打，不像话！ 第二天屠浩走马上任，并没有特意再弄个府衙。许明旭直接辟了一间厢房给他办公。 县里面的其他大官小吏们一看，昨天那个嫩生生的娃娃，竟然是朝廷特派来收拾上任留下来的烂摊子的。 前天屠浩一行人来了泰屏县，还直接进了后衙，这事情不消半个时辰，他们这些人就全知道。本来他们还以为是许县令家中的兄弟之类，没成想竟然是个比他们还大的官！ 屠浩这年纪，和他们家中的小辈差不多。想想家中的那些个不省心的，还指望着他们来给擦屁股呢，再看看人家屠浩。一群岁数能给屠浩当爹当爷爷的官吏们，越想心里面越觉得不得劲，决定回去对家中的小辈要狠狠抽打严加管教。 屠浩身边还带了两个用惯了的助理。之前做统计的几年里，他手底下的人就像是韭菜一样被割了一茬又一茬。原先那群官员们还只盯着几个小组长，临到项目快结束的时候，他们就十分不讲究了，挖人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到最后，这些人里虽然能够直接转正的没有，但全都从临时工变成了事业编制，福利待遇比起一般的小吏来说都要好一些。甚至有几个还被几个官员招做了女婿，也有几个还被特批去国子监镀金，眼看着将来混上公务员也差不离。 两个助理都是在六部做了经年的人，一个小县城的烂摊子，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是小意思。他们也算是磨砺了一段时间，并没有质疑说这么小的一件事情干嘛要让屠浩这尊大神过来坐镇，只是老老实实地做自己的事情。 屠浩一个上午也安分守己地在属于自己的厢房里待着，老实地简直不像是只耗子！ 叶大花陪坐了一上午，终于忍不住了：“小耗子，你下午还在这儿？”他是没看过屠浩办公的样子，但是对屠浩这样的状态倒是不算陌生，尤其是每次他皱眉头的时候，他总觉得下一步屠浩就要抽出一根小尺子来抽人。童年阴影再现的感觉简直渗人。 屠浩觉得他这话问得有意思极了，反问：“不然去哪儿？”这还是上班时间呢，他能随便到处乱逛吗？再说就算是他想出去溜达，也得等手上的事情先安排妥当才行，还得有可靠的当地人带着。 叶大花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防止小耗子随时会亮出来的小尺子。还没等他回答，就有门房来通报说是有人来找屠浩。 屠浩一听来人姓冯，就知道了，也不叫人进来，自己就走了出去：“是昨天冯大根的爹爹来了吧？” “真的捉到黄鳝了？”叶大花不用招呼就跟了过去，“这天还冷着呢，下篓子能捉到？”黄鳝这会儿应该不会出来吧？ 黄鳝确实不是用篓子捕到的，而是村长一家的男人们直接去挖的，费了老大的劲。但是作为代表送黄鳝来的村长家的大儿子还是很不好意思，昨天屠浩留下的东西别说是几条瘦巴巴的黄鳝，就是那种手臂长的大黄鳝，也能买上许许多多。略显木讷的村民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进县衙门就让他感到巨大的压力，更别说发现昨日到他们村中来的贵人，看着年纪小小，竟然还是个官！ 跟着他爹来长见识的冯大根倒是一点都不知道害怕，看到屠浩出来，开心地原地蹦了蹦，抬手招呼：“小浩哥哥！” 这称呼顺耳。屠浩眼睛一眯，嘴角一弯，应声：“大根弟弟，你们怎么来啦？赶紧进来坐。”他话虽然这么说，把人领的方向却是后衙。前衙毕竟是办公地点，不方便招待客人。 冯家父子也不知道区别，跟着屠浩到了后衙坐定，将黄鳝交给了下人带去后厨，还是一副局促的样子。 冯大根吃了两口点心，很快就放下，笑嘻嘻地说道：“小浩哥哥，你家的点心真好吃，你家也好漂亮啊！比城里好多人家的房子都漂亮！” 小孩子的心思单纯，看到好朋友有好东西，只会为了朋友感到高兴，而不会生出半点嫉妒。 以往在村子里，他们家的房子是顶好看的。今天跟着他爹到了城里，虽然走了很远很远，走得很累很累，但是看到了好多好漂亮的东西。 这会儿他就迫不及待地和屠浩分享这半天的见闻，从城里的城墙特别高，到街道特别宽，城里人也特别多，穿的衣服也特别好看。 冯父缓过来之后想要阻止，觉得自己儿子这种没见识的样子，肯定是会被人家官老爷笑话的。没想到人家官老爷非但没有笑话，还和自己儿子你一句我一句聊得很是开心。他一时间开口阻止也不是，不阻止也不是，心里面又是觉得忧虑，又是觉得高兴。自己儿子能够和这么一个贵人如此投缘，若是能够有贵人提携一二，说不定将来就不用和他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了。 他并没有多纠结，屠浩午休的时间并不长，和新朋友聊了一会儿，就去办公了，临走还热情地让自家书童招待：“回村子路远，今天在我这儿休息一晚。要是不累，下午让戚七带你们出去逛逛。” 从京城一路到泰屏县，三天的行程直接让戚七累翻了，昨天郊游就没跟着去。比自家弱鸡少爷还要废柴的现实，让他深受打击。昨天花了半天调整状态之后，剩下的半天他就直接把县城转了个遍，充分发挥自己包打听的天赋技能，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没用。 对少爷今天给自己指派的任务也没什么不满，他热情地招待了冯家父子。 等屠浩忙完工作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已经经过一番换洗，又小憩过后显得精神奕奕的两人了。屠浩热情地招待他们一起吃晚饭。 特意花了一个下午时间把整个冯家村都掏空的戚七，没料到当天晚上屠浩并没有找他问话，不由得感到十分奇怪，一边准备笔墨，一边问道：“少爷啊，你就没什么想知道的？” 自家少爷不是要来泰屏县办个像是鹏程印社一样的大作坊吗？不了解当地民生和物产，少爷能办成？ 一个县衙的后衙并没有多大，和屠家在京城的御赐宅邸根本就不能比，再加上住进了许多人，并没有正经的书房。此刻他们只是在卧房里用屏风隔出来的一个小花厅里勉强摆上了两张桌子，权作书房使用。 这会儿许明旭还没回来。虽说是到了休息时间，但是新官上任他需要了解的和做的还有很多。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现在多做准备，免得春耕的时候出乱子。 “嗯？”屠浩被问得一愣，还真想起来一件事情，“明天问问冯叔，等春耕过后村里面能有多少人手可用吧？” 这会儿距离春耕结束大约还得两个月，他正好趁着这点时间把前面的那点税赋的烂摊子给收拾完，再把国营厂的前期工作安排好，剩下的就能开厂生产经营了。 戚七想都不想就回答：“大概能有青壮一百多人。要是需要有用村妇，也能有个二三十人。” 田里的活计都不轻省，村里的妇人们同样也是重劳力。家中的汉子们忙过春耕和秋收之后，像冯家村这样距离县城不算太远的，都会到县城里来找点工做做，好贴补家中的开支，平时日常的田间作业勉强靠着妇人们也能过得去。家中老人和孩子同样得负担许多家务。 屠浩提笔记下：“想来附近的村子情况都差不多。”他今天看了县志，泰屏县辖下九镇七十二村，户数人口都差不了太多。若只是单纯的需要临时工，肯定是够的，但要是长期工人……“算了，都还不知道需要多少人呢。” 今天他见了一些工匠，也不知道最终制造工艺和需要耗费的人力的具体情况。 戚七忍了忍，没忍住：“少爷啊，你已经决定要办什么作坊了？”他悄咪咪看屠浩写的那些东西，没看出所以然来。 “嗯。” “准备办什么作坊啊？” 屠浩写完一张纸，放到一边晾干，抬头呲牙：“不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77(* ￣︿￣)：为什么少爷不是我弟弟？ 大太阳=￣￣=：我家小耗子就是人见人爱。 77(* ￣︿￣)：不是。 大太阳(⊙?⊙)：那为什么？ 77（＃￣～￣＃）：如果是自家弟弟，我就能把少爷揍一顿了。 叶大花.....- -)/：你想多了，当小耗子的哥哥只会被打。 77：(￣△￣；) 166阅读网 118 第一百一十八章　香樟 - 户部郎 - 枫香 第二天, 屠浩客客气气地安排了一辆驴车送走了冯家父子：“大根弟弟有空来玩。” 冯大根小脸红扑扑地坐在驴车上挥手：“小浩哥哥再见，有空也到村里来玩。” 跟着前来送行的许明旭听得腻歪透了, 等驴车看不见了, 拉着屠浩就往屋里走，忍不住抱怨了一句：“用得着对他们那么好？” 屠浩笑眯着眼睛, 乐滋滋地往里走, 理所当然道：“当然呀, 他叫我小浩哥哥呢。”打从他出生起，还没有小朋友这么一本正经地称呼过他呢。比他大的直接叫他小耗子, 比他小的叫他小耗子哥哥。 讲道理, 小耗子只是他的小名。他都已经那么大个人了, 为什么出门还要被人把小耗子挂在嘴上？他不要面子的啊！ 许明旭搞不明白他的逻辑，依旧有点不快, 心里面恨不得把蹦跶在前面的小耗子抓过来好好问清楚, 却只能抓住一只软软的耗子爪爪，牵着走：“走慢点，不要跳。这儿地上不平, 小心摔到。” 泰屏县立县很久，虽然每年都有修缮, 但总也免不了一些年岁的痕迹。像是他们县衙里铺地的砖就不是很平整, 一些雨滴石穿的凹陷，一些砖石之间的松动参差，都是再常见不过的。 “哦。”屠浩果然不蹦跶了，规规矩矩地走着, 假装自己很稳重的样子，像是个被家长送到托儿所的小朋友一样，乖乖地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许明旭也不问他具体的计划。在赚钱方面，他所见过的豪商巨贾，脑子都没眼前这小耗子来得通透。 屠浩心里面也确实已经有了计划，事实上，在来泰屏县之前就隐约有一些打算。 泰屏县其实有一样谁都不重视的特产，那就是香樟树。 他家以前建设小庄的时候，特意让人去找了许多香樟树苗，就是直接从泰屏县这里买的。价钱非常便宜，花费几乎都在运输上面。 香樟的作用很多，最常见的就是用来打家具，做行道树，另外还有制作樟脑丸。 行道树这种东西，这年头不流行，就不去说它了。其余两样却都是可以实现的。用来制作家具固然很不错，但是和购买树苗的时候同理，运输费用是一个大问题，不如樟脑丸这样具有高附加值的产品，实用性高，用料也只需要一些树叶和细碎的枝条就可以了，和制作家具也不冲突。 他本来觉得这应该不是很难，但是昨天见过几个工匠之后，就觉得这事情一个不巧，可能还需要点外援。 正当他琢磨着是不是写信给老板娘或者小老板的时候，有人进来通报：“屠大人，有一位姓曾的客人说找您。” “嗯？”姓曾？比起同样京城出身的官宦子弟来说，他认识的人不多，姓曾的也就认识那一个。可是，曾护卫不是在章师叔跟前的人吗？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擅离职守，还直接跑到泰屏县来了？ 他没犹豫，直接站起来跟着通报的仆役出去：“带路。” 仆役低着头在前面走，心里面也嘀咕。这屠大人才刚来泰屏县，怎么天天有人找啊？ 屠浩跟着穿过衙门，到了后衙的偏厅里，看到坐着在喝茶的青年就是一愣：“曾……大哥？”还真是曾护卫，这小小的泰屏县有必要劳动这位大神吗？ 戚七认得曾护卫。这个人精看到曾护卫没有表明身份，就跟着不说清楚，只是按照贵客的级别来招待，十分周到体贴。 曾护卫从京城一路快马过来，确实有点累，到了地头之后，被这么招待很是受用，看到屠浩来得这么快，眼底也有了一丝笑影，开门见山地说道：“此次前来，还是为了少东家打个前哨。东家让少东家来跟着小屠先生多学学。” 屠浩一听就明白了。大家都是一个章老板手下的，能够称为少东家的人，也只有团团太子了。大概是出于各种考虑，他们这一行人过来是微服，并不会表明身份。这其中需要他的配合。 但是微服的话，就不能住驿站，后衙现在已经住得满满当当，还得另找住处。 他在脑子里迅速把各种事情过了一遍，问清楚了曾护卫的需求，叫了几个许明旭手下的“得用的当地人”来安排各种琐碎的事情。 曾护卫一看屠浩安排得井井有条，瞬间放下还提着的半口气，疲倦涌上，很快跟着仆役去休息，一直睡到了半夜才起来，外面还有小厮守着，厨房也有饭菜热着，特别熨帖。 团团太子要来的事情，对别人需要瞒着，对许明旭是不用的，也瞒不住。屠浩晚上和他说了。 许明旭倒是没怎么样，仗着就他们两个人，回答得很是随意：“他来就来呗。”接着又特别不恭敬地交代屠浩，“你别把他当一回事情，把自己的事情先做好。说是跟着你学，就他那水平，还不够添乱的？” 说起来许明旭和团团太子绝对称不上熟悉，但勉强算得上是同班同学。当初两人一起在小耗子班上学习的时候，许明旭早就看不顺眼团团太子不仅仗着身份得到小屠夫子最多的特别指导，考试的时候还是拉低班级平均线的一个。 屠浩倒是不知道原来许明旭对团团太子那么有意见，惊讶了一下：“太子殿下的水平不低啊。”最多也就是业务不怎么熟练罢了。但是作为一名太子，王朝的未来接班人，这方面还真的不需要他太精通，不然要底下那么多人干嘛？ “哼。”许明旭没想到屠浩不仅没站在他一边，还帮着外人说话，顿时就气得直接翻身，把胳膊肘往外弯的小耗子往身下一压，作势要挠，“你还帮着他说话！” 身为一个美人，竟然敢压在他的身上！屠浩连他说什么话都没听清，下意识就用了个擒拿手法，去拧他支撑的一条胳膊，还抬腿要去把人掀翻了反压回去，没成想无论他用什么招式，许美人都纹丝不动，他自己倒是累得气喘吁吁。 他这番动作，在许明旭看来就是小孩子随便闹腾了两下，就浑身没力气了，伸手探进他的衣服底下，发现没出汗才说道：“别闹，睡了。” 谁闹了？屠浩瞪眼，暗自决定要加强锻炼，不过首先，他今天晚上要给许美人一点颜色看看——他要趴在他胸口睡觉！ 十四岁的少年压在胸口的感觉还是挺有分量的。许明旭也没把人赶下去，而是反手搂着他的腰背，笑问：“不是说趴着睡不好吗？” 屠浩拒绝交流，往他的颈窝重重喷了一口气：“哼！” 许明旭被他哼得脖子痒痒，放轻了声音哄他睡觉，果然没一会儿小孩儿就滚到边上睡着了。他重新掖好被角，想到即将到来的某个“学渣”，还是觉得窝火。好不容易他能霸占住小耗子了，那家伙一来，小耗子的注意力势必要分散掉许多，他是不是该给那家伙找点事情做做？ 他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连做梦都没忘了谋划，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还有些迷瞪，难得醒了还在床上做了一会儿。 屠浩记着要加强锻炼，倒是挣扎着坐了起来，软绵绵地推了推睡在外面的许明旭：“哥哥，起床去跑圈了。”刚说完，他就一头歪倒在许明旭怀里。 许明旭看他连眼睛都没睁开的样子，笑着服侍他起床，洗完脸还在嫩呼呼的小脸上亲了一口：“要哥哥背着你跑圈吗？” 屠浩很硬气：“不要！” 许明旭倒是很久没有跑圈了，自从离开国子监之后，他每天的早课基本就是打拳，抛抛石锁，隔三差五地再练几趟兵器。 换了在屠浩这里，锻炼时间比许明旭久，但是早锻炼依旧停留在广播体操和跑圈上面。 下定决心的第一天，屠浩的气势还是很足的，挥舞着手臂说道：“绕城跑，三圈！” 在边上的蒋志行翻了个白眼没说话，暗忖他能够跑个一整圈下来就很不错了。 许明旭照样毫无原则，一边给自己在腿上绑负重带，一边笑眯眯地点头：“好，跑三圈。” 家里习武的人多，早上起得都挺早的。他们这里的动静瞒不了人，等到出发的时候，足足跟了十几个人。 屠浩决定领跑，振臂一呼：“小的们，冲啊！” 叶大花一个巴掌就把那条细胳膊打下去：“冲什么冲？留点力气好好跑！” 在别的地方，大多数都是叶大花被屠耗子管得死死的，但是在这方面，叶大花的权威不容质疑。谁让唯一一个在场的，能够以武力镇压叶大花的曾护卫也只是半句话不说呢？ 曾护卫当然不会说什么。这群小家伙又没干什么坏事，不就是早上跑圈而已嘛，不仅能锻炼身体，而且还促进了兄弟之间的感情，非常好。 他跑在最后面，严格监督着所有人完成三圈的目标，然后写了一封家书回去。信中称赞了跑圈这一项运动的好处，并且让族学可以比照办理。 武将惊人的执行力，让曾护卫的家书到达的当日，曾氏子弟们就开启了每天早上的必修课——绕着族学跑三圈。 曾氏族学并没有设立在京城之内。作为一家勋贵，他们需要传承武学、操练兵马，京城中没有那么大的场地可供他们使用。所以，曾氏族学建立在一处有山有水有林子的地方。面积当然是非常大的，非常非常的大。 作者有话要说：国子监学子=￣￣=：每天在小校场遛弯。 小耗子.....- -)/：天天绕城跑三圈。 曾氏子弟x﹏x：天天铁人三项！ 166阅读网 119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事不妙 - 户部郎 - 枫香 古代的城池比起现代的城市来, 小的不是一星半点。し尤其是像泰屏县这样的县城，城池并没有多大, 但是比起一般学校的四百米跑道来, 那肯定是要大的。 屠浩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耗子瘫，跑懵圈的脑子迟钝地计算着绕城跑一圈得多少米, 死活算不出来。他只知道, 作为一个初中生, 他现在体育考试应该考一千米！ 然而这种每天早上跑上无数千米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整整半个月。 “哈……”他竟然成功地活了下来。 两个助理听到声音, 赶紧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连翻书页的动作都放轻, 唯恐被自己的恩师发觉，命令他们加入到晨跑的队伍中去。 幸亏他们这次来都是带了家眷, 还顾及着住在后衙不方便, 直接在县衙附近租了小院，否则怎么也逃不了每天这么跑。他们只是文弱书生，跑圈这种运动不适合他们。 日常工作进行了半个月, 关于泰屏县的税收问题，在三名专业人员的高效率工作下, 已经接近尾声, 比屠浩预料的要快上不少。 樟脑丸的提取工作一筹莫展。屠浩感觉到有些受挫，在椅子上瘫了一会儿之后，干脆抛开樟脑丸的问题，跑去许明旭身边围观美少年。 泰屏县作为一个繁华的县, 但是公务员配置还是这么些，并不比一个贫困县多，做多就是多一两个小吏，也不能顶什么事情，需要许明旭亲力亲为的工作非常多，比他在安长县的时候要忙碌多了。 屠浩这么一来，显然是自己送上了门来。 许明旭象征性地问了一声：“手头没什么事情了？”看到屠浩一点头，也不跟人客气，直接丢了一堆事情给他，“帮哥哥一下，晚点哥哥带你去吃鳝糊面。” 泰屏县这里天气回暖的速度非常快，比起半个月前来，现在春耕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鳝鱼也出来了。县衙附近那家出名的面馆，鳝糊面也重新上了菜单。 “好哒！”屠浩特别欢脱地用一碗面的价格把自己给卖了，开开心心地帮着许明旭处理起公务来。 一个县的公务他是没处理过，但是作为庶吉士出身，许明旭丢给他的事情也是有选择的，他还真的没遇上难题。 同在一个厢房办公的其他官吏们本来因为屠浩的出现略微分神，后来又偷偷摸摸地看了看屠浩经手的事情，不由得有一种自愧弗如的感觉。 屠浩的年纪很小，许明旭的年纪也不大。现在京城的少年郎都那么可怕了吗？ 许明旭看了一眼低头认真做事的屠浩，脸上笑容满满。 屠浩一抬头看到，有些疑惑：“嗯？”随即指控，“你让我帮忙，自己偷懒！” “没有。”许明旭解释，“我只是在想，以前都是我给咱们小屠夫子打下手，这一回轮到你来给我打下手，要是被同僚们知道了，恐怕还不知道怎么羡慕我。” 屠浩被夸得小脸一红：“那还不快赶紧把事情做完？”美少年眯着眼睛笑的样子简直犯规。哪有人越长越好看的？美少年现在都已经快二十了，怎么笑起来还是桃花朵朵开的样子？他这颗老年人的心脏有点扛不住啊。 “是，小屠大人。”许明旭一本正经地回答，但是事情是永远做不完的，只能把最着急和最重要的事情安排妥当了。 曾护卫没明说，不过他在县衙附近租下的宅子，已经差不多打理好，最近也陆续安排了一些洒扫的仆役，打扮虽是平常大户人家的样子，可是那种行事规矩，一眼就能看出是宫里面出来的。 他们的“少东家”，马上就要来了。 当天结束工作后，许明旭想到太子要来，忍不住一声叹息。 屠浩抬眼，疑惑地看过去：怎么了？ 许明旭想想就觉得食欲不振，勉强吃了两碗半面，就放下了筷子，和他咬耳朵：“那人来了，还不知道要怎么作妖。” 屠浩觉得这位同志对小老板的意见有点大，其实他也有一点。但是干他们这一行公务员的，不兴跳槽，跳槽的风险太大。又不是在一个普通公司做事，看不顺眼老板，直接跳出去换公司单干都可以，再说人家老板也没干别的，不就是安排自己的接班人来一线了解工作嘛。 他们做打工仔的，面子上抹平，再在小老板面前刷一刷脸熟。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就能够给他们在将来带来好处了，眼前的这点点小麻烦，完全不算是麻烦啊！ 商人屠老板的想法很功利。 当然，这种功利的想法，许明旭也明白，可他就是不喜欢别人来占走屠浩太多的时间和注意力，趁着人没来，就想着法儿进谗言：“你既然觉得他能做事，就别放着不用。他到时候来了，肯定不会是一个人，手底下能人多得是。不是说樟脑丸研究不出头绪来吗？交给他去办。拱手送他一点功绩，对你也不亏。” 屠浩不差功绩。认真算下来，他当个五品官绰绰有余，只不过年纪太小，怕升上去太快，斗不过那些同级的老狐狸罢了，也算是章师叔的爱护。可是屠浩的待遇是一点都不少的，算上那些用皇后的名义赏赐的东西，甚至堪比三四品的官员。 团团太子却正处于最需要功绩来证明自己的时候。他太子的位置做得是很稳，但这个先决条件是如今老章家并没有比他更合适做太子的人选。 如果以后壮壮二皇子的身体康复了呢？ 如果以后阿豹三皇子长大成人了呢？ 甚至于权臣坐大，要拥立一个傀儡皇帝了呢？ 早两年的时候，团团太子年纪小，还能说是在学习中。现在他的年纪都已经可以成亲了，自然需要政绩来证明自己。 听到他这样的话，屠浩微微皱了皱眉头：“无所谓送不送的。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他应该做的。”以前有一句话说，什么都不会的才去当老板。但实际上，老板会的，别人都做不了。现实都是一个公司除了老板之外，少了谁都行。 许明旭心里面明白，可就是觉得不高兴，牵着软软的耗子爪走路：“人还没来你就向着人家了，都不想着哥哥了。” 咦？屠浩再迟钝也听出这句话里面的酸醋，难道美少年开窍了？他仔细看了看许明旭的表情，却没看出什么来，感觉不像是恋人之间的嫉妒，完全是一种儿子交了别的好朋友，不和爹爹玩耍的心情。 唉……再这样下去，他觉得自己迟早药丸。人家美少年就算有些这样那样的想法，也不会对他一个毛头小子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如果他现在不是十四，是二十四就好了。那样他就可以腿长一米八，推倒一个美少年什么的简直轻而易举，想要什么姿势就什么姿势，让他嘤嘤嘤！ 屠浩怀着美好的幻想回到家里，注意到许明旭去洗澡前，先把一堆负重带解下了放在桌上，好奇地拿了拿，竟然一下没拿动。 “别动，这个沉，里面都是铁块。”别看一块块小铁块没多少分量，他让绣娘把这些铁块缝成布带子的时候，可真是费了不少功夫。 屠浩眼巴巴地看着一条条负重带，觉得大事不妙：“哥哥，你一整天都戴着这个，不重啊？” “现在不觉得重。”他还原地跳了跳，“刚开始的时候会觉得有点。”反正等他觉得现在的不重了之后，再往上加一点分量。他不是从小习武，底子方面和叶大花这样出身将门的人不能比，平时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只能用这种不费时的办法来锻炼。 他看到屠浩还一直担心地盯着他看，笑着把他抱起来塞进被窝，还笑着亲了亲脸：“我会量力而行，不用担心。” 不，他只是担心自己！屠浩团着被子往里侧一滚，觉得前途无亮。 虽然心里面有一些不必要的小担心，但是屠浩一晚上还是睡得很好，第二天一早继续在曾护卫的监督下，把自己跑成一只死耗子。 中午过后不久，曾护卫就让戚七过来通报了一声，屠浩瞬间就明白，这是团团太子到了。 这会儿的工作有他没他都一样，他干脆就跟着戚七去见团团太子。 戚七对团团太子并没有普通人的诚惶诚恐，反倒是很高兴地说起了另外一个人：“少爷，文医生也跟着一起来了，说是有好东西要给你看。你要是没事，赶紧回来啊。” 屠浩对自家这个傻大胆的书童简直无话可说。搁别人那儿，谁敢说去见太子殿下还“没事赶紧回来”的？不过他对文医生的到来非常好奇。 文医生这个人，与其说是一个治病救人的大夫，不如说是一个一心钻研的科研人员。之前的消炎药就是他拿出来的，这些年来他还进行了多次改进，早就给自己积累了许多财富。他也不是敝帚自珍的人，还带了许多学徒，现在一个科研团队已经初具规模。要不是碍于屠家的面子，再加上他本人的念旧，恐怕早就被叶外公和章师叔给挖走了。 屠浩很好奇，这一回文医生会拿什么惊天动地的好东西出来。他就问自家具有可怕隐藏天赋的书童：“你不知道文医生带的什么？” 戚七就用一种“开玩笑我怎么会不知道”的眼神，看了一眼屠浩：“具体什么我不清楚，只知道是一种白色的小粉末。” 作者有话要说：小耗子 (｀□′)：为了推倒美少年，我要加强锻炼！ 77：你想多了。 小耗子 (｀□′)：身为一个书童，你就不能支持我一下吗？ 77：那好吧，我去跟曾护卫说，你要每天多跑三圈。 小耗子： (╯°Д°)╯ ps.百度百科了一些关于古代医生的说法，蠢作者架空别太认真，医生大夫郎中什么的，就当是各地方言称呼不一样好了_(:3∠)_ 《唐六典·太医署》：“医生四十人，典学二人。” 李林甫 注：“后周医正有医生三百人，隋太医有生一百二十人，皇朝置四十人。” 《元典章·礼部五·医学》：“各处有司广设学校，为医师者，命一通晓经书良医主之，集后进医生讲习《素问》、《难经》、仲景、叔和脉诀之类。” 166阅读网 120 第一百二十章　专业技术人员 - 户部郎 - 枫香 白色的小粉末什么的, 屠浩的脚步顿了顿：“难道是……”奶粉？藕粉？葛根粉？ 戚七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 委婉地提醒：“我觉得不是吃的。” “我没说是吃的！”屠浩快速否认, “少爷我日理万机，是那种尽想着吃的人吗？” “是啊。”戚七回答完，还举例证明, “你不是说了, 要在泰屏县整小吃一条街吗？” “那是我闲着无聊随便乱说的。”民以食为天，他只是想一想又没有什么错！再说小吃一条街是为了丰富他自己的饭桌吗？他被管得那么严实, 出去吃碗面都得严格遵循《外食周期表》, 就算有小吃一条街, 那也和他没有关系！ “哦。”戚七用充满不信任的眼神看着自家少爷。 屠浩都不想和他解释，扭头：“哼！” 戚七就想不明白了。他家少爷浑身上下一堆的小脾气, 怎么出去当官竟然还没被人套麻袋？ 曾护卫租下的宅子距离县衙没多远, 两人说话间就走到了。 门房认得屠浩和戚七，看到了直接把人迎了进去：“大少爷说, 让屠少爷来了直接进去。”戚七当然是不可能跟着一起过去的, 留在了门房。 他们刚走到前院, 就有侍女过来迎接：“屠少爷这边请。” 宅子前后三进, 对太子来说，只能说是一个小房子。对大多数普通人来说, 已经很大了。 原先在这儿住着的是个商人，只是因为经商搬去了别处，留了个族人负责将房子赁出去赚几个房钱，也好照看房子。这么大的房子, 地段又摆在这儿，房子造得也用心，房租再便宜，也便宜不到哪里去，就一直没租出去，倒像是专门给团团太子留着的。 屠浩被带到花园里，还想着这个季节的花园能有什么好看的，又冷，难道是要在亭子里乘凉？没想到一进到花园，就看到团团太子正蹲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土窖前，还悄咪咪地搓了搓手。 “下官拜见……”屠浩话还没说完，团团太子就原地跳了起来，像是被老师抓到正在做坏事的小盆友一样。 他很快反应过来，微微红着脸，免了屠浩的礼：“小屠大人无需多礼。我这一次来，就是您的学生。有用得着学生的地方，还请先生尽管差遣。”小屠夫子给他上过不少课，当一回学生算得上名正言顺。 屠浩看了看团团太子，在心底扒拉了一下小算盘，点了一下头：“哦。” 【系统】：你的好友小屠夫子已上线。 小屠夫子问自己的学生：“你在弄什么好吃的？窖鸡、窖鸭、窖乳猪？” 窖烧的方法其实和叫花鸡的意思差不多，都是事先把食材腌制好之后，裹上荷叶和泥，放到炭火中去，再封窖或者盖严实泥土，让没有烧尽的炭火的温度把食材慢慢煨熟。这样做出来的食物，肉质能够很好的锁住水分，最大程度地保留食材本身的鲜美。 团团太子老老实实地回答：“窖鹅。”他们今天进城的时候，正好看到有人在卖，直接就买了。 “窖鹅啊……”屠浩跟着搓了搓手，“鹅肥不肥？”比起普通的鸡鸭来，鹅更大只，肉多！贼好吃！ “肥的。”团团太子也搓着手，试探性地摸了摸土窖的外壁，感受一下温度，“先生吃过？”章团团进入角色飞快，已经改了称呼。 肥鹅啊……但是吃没吃过这个问题就比较扎心了。他上一次吃到的时候，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于是他沉痛地表示：“我看别人吃过。” 这么……可怜的吗？章团团看了一眼比自家阿豹弟弟大不了多少的先生，觉得自己喉咙哽住了，话都说不出来。他认识屠浩也已经好几年了，屠浩的饮食被管得有多严，他多少有所了解，但是吃两口窖鹅应该没什么吧？ 屠浩在自己的学生家蹭了小半只鹅腿，什么具体的正事都没谈，开开心心地就回去继续上班了。 下午后厨送了汤团过来，人人都有，屠浩没有。 这是正常的。他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自己的餐点比起别人的来，总要更加精细一些，很多时候甚至是另外做的，比别人晚一点端上来是正常的。 他摆好了姿势等了一会儿，下人们都过来收碗了，他的还是没有。 屠浩就不干了：“我的呢？” 跟到泰屏县来的下人们都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知道他不是那种乱发脾气，更加不会打骂下人的主人家，哪怕他现在穿着一身官服，还摆出一出很生气的样子，被叫住问话的下人，只是笑了笑道：“戚七说你在外面吃过了。”还是吃的肉，厨房晚饭已经不准备给少爷肉了。嗯，这样的噩耗还是先不要告诉少爷的好。 尽管没有点心吃，工作还是要做的。他觉得这个糟心的办公室是待不下去了，干脆跑去找文医生。 文医生来得突然，身边还带了几个学徒和药童，后衙没那么大地方，临时只能找了一处宅子住下。 “地方找的急，只能离得远一些。”小厮在前面带路。 戚七跟在后面压阵，看着走在中间的少爷，满心委屈。明明是少爷自己不守规矩吃了外食，为什么要扣掉他的点心？ 屠浩不理会背后有些烫人的视线，跟着小厮七拐八弯地走到一处坊市。不同于县衙附近大部分都是官宦富商的宅子，这里住着的大都是一些小商人之流。宅子都不算大，但收拾得都很齐整，也算是一个不错的住处。 文医生刚搬来，几个学徒和药童来来往往地进出，忙着洒扫和置办东西，看到屠浩过来，赶紧将人迎了进去：“少爷您怎么亲自过来了？师傅说要过去见您呢。” 他们这些人都算得上是屠家的仆役。文医生在主家面前得脸，他自己却没把自己当成什么人物。没错，他做个医生养活自己和家人并不难，可也有很多无能为力的时候。当初家里遭灾，他们全家出来投靠亲戚，没成想亲戚不靠谱，反倒被骗走了他们所剩不多的细软，最后只能卖身为奴。当时他还以为这辈子是没希望了，没想到能遇上这么好的一个主人家。 哪怕现在他们全家的身契早就已经回到了自己手上，户籍也已经改作良民，他也把这份恩情记在心里。他现在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多亏了主家。 他这样的心思，教导起学徒药童来，也是这么说的，对待屠浩那自然是毕恭毕敬。 屠浩跟着药童走到刚打扫完的正厅里，笑眯眯地说道：“反正下午没什么事，正好出来走两步。” 他话刚说完，文医生就快步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地行礼，等屠浩在主位上坐下，自己就站在一旁，让药童去把自己研制的新药给拿了出来，拔开一个拳头大小的瓷瓶，在桌上摊开一张牛皮纸，往上面小心倒出一点白色的粉末：“这是小人用樟树的树叶和一些废木料提炼出来的新药。据实验下来，对癣疾有一定疗效，配合雄黄可治瘰疬……” 剩下的屠浩都没注意听，他只知道眼前的这些白色小粉末，就是他折腾不出来的樟脑啊！不能因为人家不是个丸子，就认不出来了。 屠浩用着多年历练出来的涵养保持镇定，除了面带笑容之外，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文医生刚把樟脑介绍完，又着人拿了另外一个瓷瓶过来：“这是小徒调皮，弄出来的一种……酒。” 瓷瓶比方才装樟脑的瓶子大多了，简直像是个热水瓶。文医生也不讲究，直接倒了一杯在茶盏里。离得近的屠浩顿时就闻到一股子酒气。 酒精？ 不不不，应该是高度酒。 高度酒在没有酒精的时候，那就是酒精。尤其是像在现在的冷兵器时代，作用可大了。 他的表情没有刚才的轻松，挥手叫了戚七过来：“马上去请曾大哥来一趟。” 他们自家没一个能喝酒的，这年头的酒大多数度数都不高，这个酒也不知道怎么判定，只能叫懂行的人过来。 文医生一看他这表现，倒是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徒弟乱?意恋亩?鳎?赡苷娴幕褂械阌谩7裨蛘饩剖亲砣巳菀祝?擅皇裁春镁频南闫??匀皇橇泳疲?峙旅环?舾龊眉矍?r?锹舾龅图郏?窃趺炊缘闷鹩玫哪切┎牧希?br> 在等曾护卫过来的时间里，文医生说了怎么弄出樟脑和这种高度酒的。 小庄栽植了一些香樟，也知道用香樟木打造的家具能够起到一定的防虫防霉的效果。后来有了江丹木器作坊，每年从泰屏县，或者附近的香樟产地购买树苗和木材，用来栽种和加工。既然是加工，留下来的废料是非常多的。 以前的话，这些废料通常都会作为柴火之类的直接烧掉。但是文医生觉得有些可惜：“既然木头能够防虫防蛀，那这些废料里，也一定有东西能够做到。我就想着把这里面的东西给弄出来，试验了几次后，终于做成了。” 屠浩听着文医生说的提取樟脑的具体步骤，恍然大悟，原来是用蒸馏法。那高度酒也是学徒照着提取樟脑的方法照猫画虎得来。 厉害啊！屠浩想了想，不知道该给这位多少奖金，试探地问：“实不相瞒，我打算开一个制作这个……”文医生表示这玩意儿还没命名，请主人家随意，他就直接说道，“这个樟脑的作坊。既然是文医生提供了方法，我算您半成干股。”若是自家产业理应再多给一些，可这是朝廷的，只能这么多了。 2k阅读网 121 第一百二十一章　试酒 - 户部郎 - 枫香 文医生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得什么干股。 半成听着不多, 可自家少爷手下的哪个产业不是日进斗金？哪怕是出了名的赔钱货江丹书塾, 现在各种培训班也是开到飞起, 赚到的钱难道还会少吗？ 具体多能赚钱，文医生是不知道的，他也没想着知道。在他看来, 他的身家性命都是屠家的。他用来折腾的这些东西, 也都是屠家提供的。?意脸隼吹亩?鳎?亲匀灰彩峭兰业摹k?趺椿购靡馑家?裁锤晒桑?br> 他太震惊了, 以至于呆愣在一旁, 都没能找回自己的声音来拒绝。 屠浩就当他是同意了, 转而说起另外一样高度酒来：“这是你哪个学徒弄出来的？我来见见。” 能够自行使用师傅的器材，说明这个学徒本身应该就很有才能, 并且深受师傅的信任。不管怎么说, 这都是他的员工，现在有这样的成果, 当然是需要好好奖励的。 文医生还是傻呆呆的没反应, 倒是屠浩看到他还站着, 摆了摆手叫他坐下。 戚七在这种时候很有眼色, 直接走出去找人。 很快一个瘦高个走了进来，一身衣服挂在身上跟穿了一条麻袋似的, 自带仙气地“飘”进来，看到屠浩就行礼：“小人文仝，拜见少爷。” 时下很多大家族，一些下人见到主人都是要行跪礼的。但是屠家没这规矩。用屠浩的话来说, 尊敬是发自内心的，不是靠着受几个膝盖跪拜就能体现出来的。 屠家并非大家出身，家生子没几个。现在家里家外的仆佣们，除了跟着他母亲嫁过来的时候带来的几个之外，差不多都是后来屠浩和屠英两个人从外面搜罗来的。这些人并没有做过仆佣，也不知道别家是什么规矩，屠浩就让管家给所有的新入职员工做入职培训，几年下来成果斐然。 文仝原姓仝，是因为病重被家人直接丢到荒郊野外等死的，也是命大，遇到了文医生。文医生把他救活之后，看他脑子灵活，记性又好，干脆就收了做药童，后来渐渐升做了学徒，也算是半个养子。 三个人聊了聊一些闲话，曾护卫就赶到了。 他是直接骑马过来的，哪怕在城里骑马只能小跑，到底比走路要快多了，一进门就直接问道：“不知小屠大人有何事？” 他心里面还是很好奇的。作为皇帝的心腹，几年来一直看着这小孩儿从丁点大，长到现在的……好像还是丁点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小孩儿太有意思了。只是他的身份不能参与进小孩儿的很多事情里，现在难道是有机会了？ 屠浩笑眯眯地倒了一杯酒：“找曾大哥帮忙喝一杯酒，看看这酒有多烈。” 曾护卫知道屠家酿酒。现在屠家小庄上出产的葡萄酿，整个京城的上层圈子里十分有名。现在屠家酿酒用的葡萄品种，大部分别人家也有，但是用同样的原材料酿造出来，味道、口感、香气各方面就是差了一些。 只是屠家的葡萄酒产量不算高，每年还要留一部分窖藏。京城一些大户人家买起来又特别狠，每一次新上市的葡萄酒，很快就会卖完。 曾护卫是仗着他和屠耗子的关系不错，每年倒是不用愁买酒的事情。现在听到让他试酒，倒是很乐意，还没走近就闻到一股扑鼻的酒味，当下脚步就顿了顿：“这……不是葡萄酒。” 说话间，他已经拿起了酒杯，只觉得酒气扑鼻，一时间竟然不敢像是以往喝酒那样一口闷，尝试着微微啜了一小口，然后就抿紧了嘴不说话了。 那一小口酒喝在嘴巴里，像是含了一团火。咽下去之后，这团火就顺着喉咙一直烧到了肚子里。 屠浩大概知道曾护卫应该酒量不错，但是具体有多不错，他是不知道的。现在看着他不说话，他就有些担心。 曾护卫好半晌才张开嘴巴，呼了一口气：“这酒厉害。”一口下去竟然没喝出什么味儿来，只觉得那一小团火，落到肚里之后，反过来直接往脸上烧，整个人都热乎了起来。 “有多厉害？”屠浩不知道该怎么问酒精度数，换了他上辈子自然是稍微咪一口就能知道个大概，但是现在他要是敢碰烈酒，挂倒是不会挂掉的，可难免会喝上几顿苦药，再被摁在床上当上几天废人。 曾护卫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想了半天：“比烧刀子，还多了把刀子。” “啊。”屠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烧刀子他知道，他外公家常备的，和后世的那个烧刀子酒大概算是同类，但是肯定没后世的那个好，是现在非常好的烈酒。叶家那些烧刀子，还是从关外买来的，颇费周折。 他坐了一会儿，问了这酒还有多少，打包了两大坛子回去，第二天发了大花快递去京城。 七天后，屠浩收到了特邀测评师叶氏家族团队和太医院团队的两份测评报告，以及一份来自有关部门的整改通知：“陛下让您把剩下的烈酒都送到宫里去。” 送整改通知来的是老熟人，章师叔身边伺候的大太监李公公。老人家看到屠浩就笑道：“这次还要劳烦小屠大人。” 屠浩有点想抗旨，扯着李公公的袖子往角落里拽，悄咪咪说：“陛下要这酒干嘛啊？这么烈的酒可不是用来喝的，是用来治病的。”消毒降温之类的，高度酒贼溜。 李公公笑而不语，看他满脸的不甘愿，劝道：“陛下就是不高兴你送了别人，没给他。小屠大人要是有多的，匀一坛子出来就是了。” “那好吧。”这一次文医生他们带来的已经没了，京城倒是还剩下几坛子，数量十分有限。这可不是果酒，纯粮食酿造，成本就非常高昂。这么贵的东西竟然直接伸手找他要，这太不对了！ 李公公都回去了几天，屠浩还是不甘心，每天上班的时候就背着双手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吓得两个助理噤若寒蝉。有一个机灵，借口去教导这边县衙的官吏，直接就溜走了。剩下一个跑得慢，只能缩着肩膀办公，悄咪咪地把自己的办公桌缩到墙角，企图让屠耗子把自己遛瘫了。 屠浩确实很快就转不动圈了，厢房里就那么点地方，脑袋都要转晕，直接往铺了厚实垫子的椅子上一瘫，就是半天没动弹。 躲出去的那个助理回来探头看了看，觉得有点不太对，找了许明旭当外援。 超级外援还没进门，就看到一只耗子薄饼，忍不住就轻笑出声，快步走过去，伸长了手指头往他肚皮上一戳：“怎么了这是？” 屠浩挣扎着把自己从软塌塌的大饼变成软塌塌的油条，站起来往美少年的怀里一瘫，有气无力：“哥哥……不开心。” 其实他心里面岂止是不开心，简直是超级暴躁。这回是做了赔本生意了啊！！！ “不开心，哥哥带你出去玩啊？”许明旭蹲下身，把小耗子油条一背，“咱们去冯家村钓鱼？” 钓鱼可以有！屠浩顿时来了精神，挣扎着要下地，许明旭却不让，他也不纠结：“咱们去吧。现在去，带上帐篷，晚上烧篝火，烤羊吃啊！” 于是两个领导就这么下基层去视察工作了。 冯家村村民还在热火朝天的春耕运动中，完全没有料到一大波吃货即将到来。 冯大根的年纪还不能真正下地干活，就帮着他奶奶往田里送水送饭，空下来的时间，就提溜着一只小木桶，时不时在田间地头寻摸点什么。 村里差不多岁数的小孩儿差不多都这样，他爹娘看了看，就继续劳作起来，时不时小声商量：“听说周家村请了个先生。我寻思着，把大根送去念两年书，认认字。” “好是好……”大根娘有些犹豫，毕竟像大根这么大的孩子，已经可以帮家里干不少活了。再说他们没分家，他们手头也没什么私房，送自己儿子去念书识字，她自己当然是乐意的，可是另外几家是不是乐意就不好说了。若是要一碗水端平，家里那么多孩子，他们就是累死在田里，也供不起。 大根爹知道自己媳妇儿在犹豫什么，今天说这个话题，他自己也想了很久：“我估摸着再过上几天，田里的活差不多就能忙完了，到时候我去城里找份工。赚到的工钱，就给儿子当束?。” “这……工钱不都交给爹娘的吗？” “以往是如此，可家里又不差这点钱吃饭。爹娘收着是怕咱们管不住钱乱花。”这倒不是他乱说，好多小夫妻因为各种原因自己住的，刚开始就不会管钱，经常刚开始大鱼大肉，等不到多久就要节衣缩食。 “咱们回去和爹娘兄弟们好好商量，就这个事情立下规矩来。今后要是谁想送儿子去念书的，那就自己出去做工挣钱。” 夫妻两个人一边做活一边小声商量着，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儿子的木桶里面，不是他们以为的泥鳅和田螺什么的，全都是小小的鳝鱼苗。小孩子心里面想得很简单，自己去小浩哥哥家吃了那么多好吃的东西，还穿回了一身漂亮衣服，他就把这些鳝鱼养大了送给小浩哥哥。小浩哥哥可爱吃鳝鱼了！ 2k阅读网 122 第一百二十二章　念书 - 户部郎 - 枫香 屠浩说是去露营, 也确实带了帐篷, 但是帐篷是轮不到他睡的。 自从他把组合多功能家具的概念带入到江丹木器作坊之后, 家里的一些日常器具就一直在改进。其中不乏牵涉到一些要求比较高的小五金。没大规模生产没关系，打造几个出来，改善改善主人家的日常生活还是很有必要的。 像屠家日常出行的马车, 是重点改造对象。屠浩本人都不知道现在的马车究竟是第几代产品, 具体使用方法还专门用一个抽屉装起来，下车之后研究了一番才弄明白。 屠浩一边看着说明书, 一边指挥：“把这边的腿放下来, 对面也一样。这块板子能掀起来, 下面有支撑杆……” 知道后硬是要过来凑一脚的章团团，好奇地跟在他身边, 看着从马身上卸下来的车厢, 没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小木屋。原本放在车厢里用来烹茶的小茶炉，还能拿出来当成一个小灶用, 这会儿已经煲上了一会儿当点心吃的甜粥。 他们扎营的地方距离村子略微有一段路, 已经进入到了山林里面。叶大花到了泰屏县之后, 就经常在周围熟悉地形, 这一次很轻易地把人带到了合适的营地。 他手下的几个家丁，快手快脚地把营地收拾妥当, 竟然没有曾护卫的手下什么事情。 一行二十来人，搭帐篷的、生火的、驱虫的、准备饭食的、洒扫的，各司其职。 屠浩自己搬着小凳子，在小河边转悠了一圈, 选了个地方坐下，十分老练地往下面抛洒了一些饵料，然后把鱼竿一抛，就坐下了。 许明旭看了一眼，觉得不会出什么问题，说道：“你在这儿钓鱼，哥哥去林子里看看。” 屠浩有点想跟着去打猎，但考虑到自身水平，觉得还是留守大后方比较适合自己，就乖乖点头：“好吧。” 章团团在边上看了看，打猎自己经常去，钓鱼倒还没钓过，就跟着一起钓鱼。 不到半个时辰，营地就已经建成。 屠浩钓了三条不大不小的鱼，章团团也钓到了一条……蛇。 蛇没有毒，在场的没一个害怕的，哪怕只是一条不算大的蛇，也兴致勃勃地商量着究竟怎么做来吃。 又过了半个时辰，章团团像是掌握了钓鱼的技巧，又先后钓起了一只乌龟、几只螃蟹。 曾护卫回来的时候，看到少东家的收获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要说这条河里没有鱼吧，人家屠耗子钓起来的都是挺正常的鱼，看着数量还不少。 许明旭看了一眼：“殿下果然……天赋异禀。”其实哪怕在像是江丹坡渔场那样的地方，也会偶尔钓起来一些别的东西。像屠浩这样讲究的，知道什么样的水系里，会有什么样的鱼；也知道用什么样的饵料，能够吸引什么样的鱼；怎么弄鱼窝等等。 但是今天的情况，他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也知道章团团出门是没有准备钓鱼的。他的这些东西，肯定都是屠浩帮着一手准备。钓起来的东西差异如此巨大，还真的就只能说是天赋异禀。 屠浩对着他钓起来的东西很感兴趣，指着那只半大的乌龟说道：“把它养起来吧？” “好。”章团团有点可惜自己钓到的蛇，不应该直接就给把脑袋给拍没的，不然养起来……他忽然闻到一股香味，扭头看到跟来的厨子把蛇肉切成了段，放在炭火上烤，还撒上了粗盐粒。嗯，它会很好吃。 几只螃蟹不大。但是丧心病狂的厨子并没有放过的意思，把它们刷干净切成块，放在鱼汤里面一起煮，没一会儿香味就弥漫了整个营地。 去打猎的人收获不多，毕竟这里靠近村子，村民经常出没，野物比较少，只打了几只野兔，被收拾干净了做成了干锅。 许明旭没打到什么，带回了一堆屠浩交代的藤条过来：“这是要干嘛？” 屠浩看着藤条，叫了人过来编虾篓，计划着把吃完饭后剩下的骨头都给扔进去做饵料，信心满满地对自己的学生说道：“明天就能有虾子吃了。”河虾可好吃了，盐水、爆炒、油焖，甚至于直接放酒和调料呛着吃，就是极品的美味。 除了这些就地取材的食材之外，他们吃的更多的还是直接从城里买来的。 丰富的食材摆上烧烤架，没一会儿就散发出阵阵香气。 冯大根被叫来的时候，都没敢张嘴，就怕自己嘴巴一张，口水就要滴下来。 屠浩从不纠结那些有的没的，见人过来了，直接往他手里面塞了几个肉串：“快趁热吃。” 这时候的农家要吃到点荤腥不容易。像冯大根家算是条件好的，逢年过节多少都能吃上两口，偶尔还能吃上个鸡蛋什么的，但是小孩儿长身体的时候，哪里是那么一点东西就能够满足的？ 他长这么大都没体会过这种大口吃肉的感觉，不由得就是埋头苦吃，心里暗想着，得给小浩哥哥养多多的鳝鱼才行，得养得大大的。 长时间不吃荤腥的人不宜一下吃太多。屠家的所有人在饮食方面都比寻常人要懂得多，给冯大根的东西也是有选择的。让小孩儿吃了个肚子溜圆，又不会闹肚子。 许明旭就有些吃味，陪着小耗子送走小朋友之后，问：“不喜欢哥哥了？”那小孩儿黑黑壮壮的，既不可爱又不漂亮，哪里比得上他小时候？难道他现在长大了，小耗子就不稀罕了吗？ “喜欢的啊！”他对美少年都已经如此真爱了，连他变得越来越汉子了都没嫌弃，竟然还敢质疑他，简直不想给他暖被窝了！ 许明旭看着小孩儿气鼓鼓的表情，心里面甜滋滋的，朝他张开双臂：“那哥哥抱抱？” 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屠浩左右看了看，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我都那么大了。” 许明旭往前一步，伸手就把软绵绵的小耗子揽到怀里，紧紧抱住：“长大了就不要哥哥抱了？”这样的姿势和以往把小孩儿直接抱在手上，当然是有区别的，却同样暖心。 屠浩也很开心，踮着脚尖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哥哥，我长高了好多！”小学生长不高在情理之中，但是他现在已经是个初中生的年纪了，还是不怎么高，就有些担心。虽然他的身高应该算是在正常范围内，但是一直以来，他接触的同龄人不多，经常在身边的几个还长得特别高，一点可比性都没有，让他心里多少有些小担心。 “是啊是啊，高到哥哥都没法抱你了。”许明旭轻轻拍了拍他毛茸茸的后脑勺，松开手背着他往下一蹲，“哥哥背你走吧？” 屠浩下意识地往上面一扑，等走了两步才假装不好意思地说道：“我都那么大了，应该自己走。” “长大了就不要哥哥背了？” “要的。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两个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越来越浓密的林子里，一直蹲在树上的叶大花过了一会儿才跳下来。微微麻木的腿让他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他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又仰头看了看天，脑子里闪过刚才屠浩和许明旭相处的画面，皱着眉头怎么也想不明白：“难道别人家的兄弟是那样的？” 他们家的兄弟不用说了，什么兄友弟恭全都是靠着拳头来交流的。自家人有什么不对付，校场见。和别人家有什么不对付，兄弟们并肩子上。 读书人什么的，自然和他们不一样。但是具体怎么个不一样，他是不知道的。 “唉，明天去镇上找几个书香门第去看看。”别看泰屏县地方不算很大，到底是人杰地灵的地方，历朝历代出过的官员不少，找几个书香门第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叶大花心思重重，慢吞吞回到营地的时候，屠浩已经带着人在下虾篓子了，还在那边叫着：“放心吧，我都看好了地方，明天一定有虾子吃。” 难得出来一趟，大家伙儿的兴致都很高，天色还没有很暗，就已经燃起了篝火。没有肥美鲜嫩的安长羊，却有着同样肥嫩的泰屏大白鹅。 当地的大白鹅并不算太出名，但是根据从小吃惯了好东西的章团团保证：“这种鹅，烤着吃肯定很好。” 一只只大白鹅早就被清洗干净腌制入味，拿着铁叉子一戳，就架在炭火上烤。一个个煤球炉上架着各种锅子，两个厨子跟千手观音一样，炖的煮的煎的炒的。中午已经吃了一顿烧烤了，晚上除了烤鹅之外，还是吃点别的好。 他们的人数确实不多，可除了屠浩之外，个顶个的能吃。 一行人一直玩耍到第二天中午过后，才返回县城，临走前屠浩还让人把“剩下吃不完的”食材送给了冯大根。 冯大根拎着满满一提篮的咸肉鲜肉，怔怔地目送屠家的下人离开，回家之后发现篮子底下还放着一罐子蜂蜜，立刻拿去上交：“爷爷奶奶，小浩哥哥还给了一罐子蜜！” 村长看了这沉甸甸的一提篮东西，想了想问自己大孙子：“大根啊，想不想去念书？” “和爷爷教的不一样吗？”他爷爷农闲的时候，也会教家里人认几个字。他都会写自己名字啦！ “那哪儿一样啊。”村长笑了笑，“爷爷就是小时候跟着别人认了几个字，你要是去念书，将来就能给你小浩哥哥帮忙啦。” “那我要去念！”他开心地宣布，“等我念了书，要给小浩哥哥养黄鳝，养大虾！” 2k阅读网 123 第一百二十三章　换一个思路 - 户部郎 - 枫香 屠浩去支援了生产第一线之后, 理清了思路, 开始着手正式做起了建造国营厂的准备。 “咱们把项目换一换, 把樟脑作坊改成酿酒作坊，下设养猪场和养鹅场……”这是昨天晚上以及今天一天和许明旭商量的结果。 樟脑属于民用产品，而酒精、确切的说是高度酒, 在短时间内还属于战略物资。在生产单位方面, 高度酒还是控制在朝廷手中更加合适。 泰屏县不算是特别优质的粮食产地。若是风调雨顺的话，当地的粮产确实有所富余, 但是他们酿酒需要的粮食, 并没有看准了这一块, 而是由泰屏县所处地理位置带来的各种往来交通的便利性。每年经过泰屏县的粮商和粮队多不胜数。若是在这里开设酒厂，完全不需要担心原材料的供应。 酿酒所剩下的麸皮可以用来养鹅, 酒糟可以用来养猪, 也不会产生太大的浪费。 许明旭一个人就能够搞定这两个养殖场的技术指导。他甚至还预定好了两个养殖场的粪肥，要用来肥田。 屠浩嘴上吐槽他的老农思想是没药救了, 心里面还是觉得自家美少年是很厉害的。 “更换项目牵涉到更换用地……”虽说开国营厂, 在圈地方面有着很多的便利, 但也不是说随随便便就能选到合适的地方, 中间偶尔还要涉及到一些拆迁之类的事情，前期他们已经先做了一部分工作。现在他说要更换项目, 代表前期的一些工作打了水漂。 他这么一开头，底下坐着的人全都露出异样的面色来。 章团团初来乍到，对这里的情况还没有摸清，甚至于什么是樟脑？什么是高度酒？这两样产品究竟能够发挥多大的作用？适合运用在哪些方面？关于这些他都云里雾里, 当下只是端正坐姿，听屠浩继续说明。 屠浩身边的两个助理比他知道得多，但知道屠浩这么安排肯定有他的道理。虽然前期的一些工作要从头来过，但到时候屠浩肯定会有补偿措施，不会让他们白干。 厢房内剩下的三个人，一个是戚七，只负责伺候几个人的笔墨，别的什么都不管，更加不会开口说话。 另外两个算是地头蛇，并不是指他们是地痞流氓；恰恰相反，两个人都是读书人。用屠浩的标准来看，这两人书读得不那么好，家中也没有多大背景；优点是熟知当地情况。他们出现在这里，自然是来给屠浩他们打下手的。 这会儿他们两个人就有些坐不住了，其中一个性子急一点的，直接说道：“屠大人，这开作坊那么大的事情，怎么能够出尔反尔呢？这让那些已经准备好搬迁的百姓可怎么办？” 另一个紧跟着说道：“是啊，好多人都知道朝廷要办樟脑作坊。”转而又机灵道，“不如咱们两个作坊一起办啊？反正朝廷也不差这点钱。” 说完，他们自觉没有什么，还盼着屠浩的回答。 屠浩还没说话，其他几个人全都盯着他们看。时间一长，他们就开始坐立不安起来，忐忑地问道：“这是哪里说的不对嘛？” 又过了一会儿，章团团才开口问道：“好多人都知道朝廷要办樟脑作坊？这好多人是什么人？究竟从哪里知道的？”具体办什么作坊，出了这个门，可能就只有一个许明旭知道，其他人最多就知道一点朝廷要办作坊，但具体办什么，他们从哪里得知？就连樟脑这个名字，都是前不久屠浩刚起的。 那人顿时心里面一个咯噔，但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嘴上道着歉，态度却不见半点诚恳：“这事情是我不对，可要不了几天大家不都得知道嘛？” 章团团挑了挑眉。身为太子，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人敢在他面前这么放肆，心里面也不生气，只是再问了一遍：“问你的话，还没回答呢？” 这人年纪不大，却比章团团看着要老成一些。在他看来，屠浩尽管年纪小了一点，却是有官职在身的，名正言顺的大老爷，他听命行事是份属应当，自己的地位就同跟着屠浩的两个学生是一样的，差别仅在于一个先来后到。 至于这个高公子，也就是一个给屠大人跑腿的，不仅来得比屠大人还晚，而且还敢抢在屠大人面前话说，简直没有尊卑。 他嘴上自然不会把这些话带出来，但是脸上的表情就这么明晃晃地摆着。在场的几个阅历或许不足，对着京城的那些个老狐狸来，那是生嫩了不止一星半点，但是对上这么两个年纪和他们差不多的，只消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心思来。 章团团看他不回答，只是轻轻拍了拍手，当然不是鼓掌的意思。 掌声刚停下，曾护卫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也不见什么动作，就把那两个人给捆了，直接带走。 章团团这会儿倒是把他的气愤显出来了，哼了一声说道：“就算别人早晚都要知道，可早几天和晚几天能一样吗？这要是换了军情，也像这么大声嚷嚷？” 戚七向来神经粗大，并不觉得有什么。其他几人也知道，太子殿下还不至于和这么两个人认真计较。这一出确实那两人有错，也算是小惩大诫，主要目的却是为了敲打这两个人背后的势力。 这两人能够出现在这里，自然不完全因为自身的能力有多出众，最起码不像是当初在京城数学统考时那样相对公平。 屠浩起初并不理会这样的竞争。来人的背后势力大一点，很多事情做起来反倒更加方便。在他看来，人能用就行。只要给他把事情办好，给自身谋取一点利益也无可厚非，只要不太过分，他完全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他这样的态度，在别人看来似乎太好说话了一点，于是就顺理成章地得寸进尺。 樟脑是什么，现在这两个人背后的势力肯定都知道了一个大概。无非就是从香樟上弄出来的东西。再加上他之前在泰屏县找工匠研制樟脑，虽然最后没有出什么成果，他也给了足够丰厚的报酬，但是这些工匠未必个个都口风紧，并且不畏惧这些地方豪强的。 屠浩并不担心别人会比他先弄出樟脑来。市场那么大，他不可能一个人就能全吃下。再说，有竞争才有进步。 但是这些人开始囤积香樟木，想着要趁机超高价钱来发财，这就很不对了。 说朝廷不差钱？ 错，朝廷就是差钱！ 他手头的预算是有限的，只能做一个项目，不可能两个项目同时进行。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有着充足的资金，也没有充足的人手。光是靠着他们这几个人，想要把这两个项目扶持起来，并且形成一个有着良好循环的产业链，那别说是半年了，就是三五年时间也未必能搞的定。 还有一个更加现实的问题，酿酒作坊的短期投资回报比樟脑肯定要来得快，而且利润要更高。朝廷现在的底子，并不能支撑起高投资慢回报的产业。樟脑毕竟是一种新产品，在打开市场方面肯定还需要更多一些的努力。 两个人被绑走，自然不能风平浪静。闹出来的动静，让许明旭过来问了一声。了解了一下事情之后，他就微微皱着眉头走了。 其他几个官吏离了一段距离，在外面探头探脑，见许明旭回来，赶紧问道：“许大人，那两位到底是怎么了？这是要被带去哪儿啊？” 许明旭这会儿的心情绝对算不上愉快。归根结底，这两个人虽然是别人推荐过来的，到底也是通过他来推荐给屠浩的，结果却捅了这样的篓子，简直想让那两个没眼色的去胸口碎大石。 这会儿听到手下问起，他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那得问问他们干了什么好事！” 一个中年文书赶紧小心翼翼地问：“这他们不就是帮着跑跑腿么？到底犯了什么错啊？” 主簿也紧跟着说道：“是啊，就算他们犯了错，也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就被绑走？” 边上又一个声音冒出来：“这不是目无法纪么？” 许明旭一边听着，一边走着坐回座位：“你们倒是还知道法纪？让你们荐两个得用的人来，看看都是什么货色！没给朝廷办什么事情，倒已经准备给家里面搂钱了，还挺孝顺的。” 孝顺两个字在这里，那绝对不是夸奖的意思。 他这话说得太明白了，刚才还觉得有些不忿的几个人，这会儿纷纷都面露诧异，随即全都闭上嘴。像他们这些当小官小吏的，并不是说能有多少上进心，就能够平步青云的。他们的出身注定了，若是没什么意外，他们这辈子的官职，当到现在这个份上，已经算是到了头了。 在加上他们又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上，对财物的执着反倒要明显得多。但是谁心里面都明镜一般，什么钱可以伸手，能够拿多少钱。 像那位屠大人手下的一大摊子事情，他们这些小虾米是绝对不会也不敢去插手的。那位别看着年纪比他们的县太爷还小，可官职不低，代表的还是朝廷。 鹏程印社有多红火，现在谁不知道？他们泰屏县要是能有一个和鹏程印社差不多的作坊，到时候来钱的时候多了去了。这屠大人小小年纪就能够负责这样的大事，显然不会久留。等他一走，那还不是多得是机会能搂钱？ 没想到那两个竟然性子那么急？这会儿就动作，不是找死么？ 怎么说那两个公子哥都是他们介绍的，哪怕想明白之后，心里面再怎么不痛快，也只能往外面递消息。至于剩下的事情，他们就不管了。这事情是那两人没给他们脸，他们在县太爷面前还不知道要被怎么收拾呢。 屠浩这边就和没事发生一样，继续开会讨论工作安排，不消片刻就各自领着任务出门忙碌。 被关起来的那两个人背后的家族，在收到消息后瞬间炸了。 “谁给他们的胆子，竟敢教训我儿子！”衣着华丽的中年人又气又急，一张马脸涨成了猪肝色，用力一拍桌子，“叫齐护院家丁，咱们去好好看看！” 2k阅读网 124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戏精 - 户部郎 - 枫香 作为整个泰屏县数一数二的家族, 大家长纠集着一众护院家丁, 外加上许多壮年男丁, 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往县衙杀过去。 吃瓜群众表示出了充分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热情，十分张扬地尾随在后面。有胆子大的，还直接问手持棍棒的家丁：“兄弟, 你们这是去哪儿啊？干嘛呢这是？” 满脸横肉的家丁目不斜视, 更加不用说回答了，只是跟着一众小伙伴大步流星地往前冲。 那人还想在问, 被旁边一个货郎拉住, 劝道：“莫多事, 咱们跟着看就知道了。”又把提篮的盖子一打开，问, “这位郎君, 要不要来点炒货？” 炒货的香味散发开来。那人吞了吞口水，说道：“行！给我称两文钱的南瓜子, 麻利点！” “好勒！”货郎快手快脚地称好南瓜子, 又抓了一把西瓜子放进去, “这西瓜子送你尝尝, 好吃再来！” “唷，谢了啊！”那人说完, 看队伍已经跑出去了一段距离，赶紧丢下铜板往前追去。 其他人可没他那么急性子，闻着炒货的香味，又看到还能送一把西瓜子, 纷纷停下脚步掏钱买瓜子吃。 不消片刻，货郎挑的炒货全数卖完不说，就连一些杂七杂八的针头线脑之类，也卖出去不少。 货郎笑呵呵地收拾好已经变得轻飘飘的担子，回身快步往家的方向一溜小跑。这会儿人这么多，他赶紧回家去再补上货，还能再卖上一轮。 泰屏县有钱有势的人家，住着的地方就是那么一两个坊，走到章团团现在住着的地方，总共就没几步路。 让他们去围县衙门，说真的，他们还真不敢。但是区区一个外来户，只是有那么一点钱罢了，他们还不会放在眼里。虽然他们也不知道这高少爷的底细，想来却不会有多少背景。真要是背景深厚的，他不早去当官了，怎么还会给屠浩当个跑腿的呢？ 那马员外带着三五十人，想着孩子他亲大伯是五品京官，底气别提有多足了，往大门外一站，提气就喊：“兀那贼子，快把我儿子放出来！不然让你好看！” 他心里面想着，这要不是张大户的宅子，他一准直接闯进去！那张大户虽说就是个经商的，可人面足，张家在泰屏县里的势力也不小，轻易还是不要得罪了好。但要是这高家不给脸，那还是得闯一闯的，大不了他事后赔个礼便罢，想来张家也不会为了一个外乡人来和他过不去。 至于县令……呵呵，想在他们泰屏县里顺顺利利地当官，能把他们这些家族都得罪了不成？ 他越想越觉得这事情十拿九稳，于是在看到新县令带着人过来，也毫不退缩，还好言相劝：“许大人，您爱民如子，想来不会纵容……” 他话还没说完，许明旭就十分不给面子地打断道：“马员外您来的正好。” 马员外听了一阵诧异，怎么个正好了？还不待他问出口，就见许明旭手一挥，几个衙役冲上来，拿着绳索瞬间就将他捆作一团。 许明旭作为一个武学爱好者，业余武术选手，身边又常年跟着武师指导，对当地的守备力量非常看重。他当然不能插手当地的驻军，但是手下的这些衙役们可都归他管。 衙役这行当在这个时代也算得上是祖传行业。他们大都从小跟着长辈们学习各种本事，武功自然是其中之一，但是这点本事和许明旭所学的正统的武功还是有所差距的。 衙役们平时出去公干，难免有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够有这么好的机会习武，他们是再乐意不过，每天都练得很是勤快。虽然时日不多，但是他们这会儿出手的动作比起以前，那叫一个行云流水干脆利落。 绑人也是他们干惯了事情，那绳子捆得可比曾护卫要专业的多。 这兔起鹘落，马员外身边带着的几十人，就跟一堆木头桩子似的，没一个人能及时反应过来。等他们后知后觉过来，老板都已经落入敌手了，这还打个什么？ 这还没完，许明旭接着又对一众衙役一指：“聚众闹事，全都抓起来！” 别看衙役就十来人，可他们比起这些只能算是孔武有力的家丁护院来，到底是专业人士，以一敌三敌五什么不在话下。尤其是现在打团战，互相之间配合得当，隐隐还能看到一些行军布阵的影子，对上一群乌合之众，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全都制服了。 绳子不够不要紧，直接抽了那些家丁护院的裤腰带来捆。 一个家丁提着裤子哭唧唧地求饶：“大哥，您行行好，让我提着裤子成不？我保证不跑。” 屠浩原本都已经准备出去办事了，没想到对方那么快就闹上门来。许明旭怕他出事，让戚七看着他，没让他出门。 这会儿他只能踩着梯子，扒在墙头往外看，见几个护院家丁的裤子掉下来，还点评：“哟，那个屁股还挺翘的。” 戚七在下面扶着梯子，闹了个大红脸：“少爷，你还关心人家汉子的屁股翘不翘啊？”自家少爷不是读书人嘛，怎么竟也会说如此市井的话？究竟是被谁带坏了？他一直跟前跟后的，竟然没想到可疑人选，实在是太不称职了。 屠浩心想，他一个小gay，不关心汉纸的屁股，还关心什么？他突然想到自家美少年的……嗯，嘿嘿嘿。 戚七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家少爷猥琐地没眼看。 屠浩其实也就是看了一眼，随后人都被捆成了一溜粽子，也没什么好看的了，爬下梯子，假装自己没摸鱼，急急忙忙出去办事。 一众吃瓜群众并没有离开，反倒是瞧得更加起劲了。 “县老爷这是要干大事啊！” “马员外的兄长可是在京城当大官的。县老爷这是摊上大事儿了！” “是啊是啊，恐怕过不了几天，这县老爷就要换人来当了。” 另有一群人不关心这些：“没想到县老爷这般年少风流。” “是啊，长得可真俊！” 不多时，一群衙役气势汹汹地出来，也不理会围观群众，径自往一个方向走去。他们走了不到半里路，就见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迎面走来。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衫，身后缚着荆条，血点子很快把白色的单衫浸得通红。 见到衙役就先跪了下来，满脸泪痕地哭嚎：“千错万错都是我不对，老爷您放了我儿子，把我关起来吧！” 屠浩要是在场，得称赞一句戏精。无奈这年头的人民群众，普遍没什么娱乐活动，更加不知道什么叫作秀，只是看这个场景，就觉得悲悯了起来。 有老者上去搀扶他：“陆员外你这是干什么呢？公道自在人心，有什么不能评个公道的呢？” 老者这话听着很是在理，意思却完全偏向了陆员外，无非是影射许明旭仗势欺人。 这陆员外为人最是乐善好施，不像那马员外那般嚣张跋扈。他这幅样子，很多人下意识就觉得他被欺负了。 衙役们想说许明旭不是那样的人，但是马员外名声在外，现在又是这幅做派，他们也不能再恶声恶气。当下有一略年长之人站出来，扶住陆员外另外一条胳膊，说道：“这位老人家说的有理。老爷正传你问话呢，是非公断，咱们到衙门里说清楚就是了。” 说完，他一使眼色。两个衙役立刻会意上前，又是把那荆条解下，又是给披衣服，还有一个声如洪钟一般说道：“我去请大夫！” 不消片刻，原本还有些义愤填膺的人群，顿时改了态度，就连扶着他的老者也说道：“依老朽看，这事情恐怕是一桩误会，咱们去县老爷跟前说清楚就是了。” 他怕陆员外听不进去，还又多劝了一句，“大家都知道您这是爱子心切，可再怎么着急，也不能像马员外那样聚众闹事不是？” 陆员外听得连连点头，心里面的苦却只有自己知道。 这哪里是误会？ 囤积樟木私下研究樟脑；瞄准了准备建作坊的地段买房囤地，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再加上在囤地的时候的一些“难以避免”的强制手段……这一样样要是认真追究起来，他们陆家在泰屏县就不要混了！ 他倒是想像马员外那样，直接带着人杀上门去，可先不说和他以往的形象不符，就看不过是因为跑得比他快一点的马员外的下场，他就不会这么硬来。 这“道理”是绝对不能摊开了说的。现在的问题可不仅仅是把儿子救出来，还得把他们陆家给摘出来。他这才想到了苦肉计，煽动老百姓跟着他一起去衙门。区区一个刚刚赴任的县太爷，到时候绝对没法收场，恐怕还要求他来安抚百姓。 他想的很好，开头也很顺利，可没想到怎么会这么发展？ 一直到进了衙门，他还满心疑惑。 许明旭早就站在县衙侧门守着了，看到他并没有客气，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给。他对着跟来的围观群众拱了拱手，脸上一副又是气愤又是羞愧的表情，说道：“诸位乡亲来的正好。本官初来乍到，只知道本地有个陆善人，提拔了陆公子到屠大人手下做事，没成想不到一个月，竟然以公谋私，还假借屠大人的名义，去欺男霸女，干下诸多恶事！” 他是习武之人，说话中气十足，周围的一干人等听得一清二楚，顿时哗然。 他稍待片刻，抬手虚虚往下压了压，等众人略微平静之后，提声说道：“究竟是确有其事，还是本官污蔑，还请诸位乡亲进来一听便是。” 陆员外一听，眼前就是一黑，心想：完了！ 2k阅读网 125 第一百二十五章　分寸 - 户部郎 - 枫香 县衙地方有限, 不可能让所有的吃瓜群众都进来。人们很快就自发选举了几个德高望重的耄老作为代表。 这一次的事情, 并不是什么杀人放火之类的恶**件, 并不需要开堂审理，一行人直接进了县衙的厢房。 许明旭先吩咐差役：“去给几位长者搬几张凳子过来。” 后衙的地方不大，他又让了一边厢房给屠浩办公, 剩下的事情全都缩在这么一个小地方处理, 空间上本来就很局促。 平时人少，倒也不觉得拥挤。但是现在人这么一多, 顿时就觉得没处下脚了。 几个差役极有眼色, 上前把一些能挪开的东西挪开, 有些干脆就先搬到院子里，这才勉强空出了一块还算宽阔的地方。他们搬了长凳过来, 让几个老人坐下后, 又忙不迭地端来茶水和一些软糕点。 年纪大的人，在这个时代是很受优待的。尤其是像他们这样, 不仅年纪大, 而且还身体健朗头脑清明的老人家, 更是让人尊重, 说出来的话都有分量。 固然如此，能够真正将倚老卖老, 当做理所当然的人毕竟少。被这样暖心地对待，他们心里面也软乎了一些，原本偏着本地大善人的心，也略微正了正。当然, 他们心里头还是不信，陆员外竟然会干下那等缺德事。 然而事情由不得他们不信。 许明旭既然会当众这么说出来，早就已经掌握了切实的证据。陆员外不闹事还好，他闹了这么一出，直接吸引了整个县城的目光，要处理起来可就简单多了。 本来这件事情就没有多复杂。陆家这样颇有善名，又有权有势的人家，平头老百姓们就算是被欺负了，通常也求救无门，说出去的话，也没人会相信。 衙门虽然就在这里，但是百姓们出于对朝廷天然的畏惧，又潜意识里觉得官府站在陆家那一边，根本连状告都不敢。更别说陆家还专门派了人去盯着，他们就算是想来县衙也来不了。 这事情还是叶大花发现的端倪。他在处理自家前堂姐夫的问题上，吃过了犹豫不决的亏，累得后来屠英的声名受损。这件事情他嘴上不说，却一直记挂在心里。现在碰上这样的事情，在暗中调查一番之后，立刻就把人给控制了起来，和许明旭屠浩一番商量，这才有了今天的这一出大戏。 他们这边准备齐全，陆家和马家那边浑然不知，今天不过是仓促应对。两相比较之下，还能有什么话可说？ 两家人全都罚了巨额的钱款，一部分用来赔偿那些受害群众的损失，一部分用来采买农耕之类的用品。除此之外，参与犯事的人员，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按照情节严重程度，罚了不同程度的徭役，并且不准花钱让别人代劳。 经受了这么一遭，陆马两家人虽然没有伤筋动骨，但是脸可是丢大发了。可以预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学着低调做人。 镇上的其他类似的大户人家，也会知道什么叫做前车之鉴，不敢再动什么歪脑筋。 许明旭这个新县令，自然也是在百姓中刷了一波好感。他手下的那些背后有着各家影子的官吏们，短时间内必然会有所收敛，不至于再觉得这个年纪轻轻的县太爷容易糊弄，乃至于摆布。 许明旭非常满意得到的结果，随后又做了一件事情：“择日邀请县内学子们诗会。这次咱们挑几个听话的，来给你跑腿。” 屠浩没想到自己只是出门了半天，许明旭就搞了那么多事情，不禁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和自豪感，抱着他要蹭蹭脸：“哥哥好厉害。”然而身高差太严重，只能蹭蹭脖子。 美少年这一手鞭子一手糖的，一个小小的泰屏县还真不够他玩的。 毛绒绒的脑袋在颈窝里蹭来蹭去，许明旭下意识地笑着缩了缩脖子，却没舍得推开：“唉，别闹。” 跟在后面的叶大花看不过眼，伸手就提着衣领，把小耗子给提溜出来：“说话就说话，多大的人了，还尽往别人身上黏糊？” “嘁。”屠浩撇撇嘴，“反正哥哥也不会嫌我。我那么可爱！”话虽然这么说，他到底还是自己站直了。 叶大花差点被他给气乐了，手指头一伸就夹住他的脸颊一捏：“让我看看这小耗子多厚的脸皮？” 许明旭见状，劈手就把小耗子给抢到怀里，低头皱着眉头给他揉脸：“小耗子脸皮嫩，别用这么大力气，都红了。”小孩儿微微仰着脸，小小的脸蛋白里透红，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怎么看怎么乖巧可爱，怎么会有人舍得欺负他呢？ 他怕叶大花再动手动脚，说道，“反正这是在自己家里，不是在外面，又有什么关系？” “你就惯着吧。”叶大花拿他们没办法，只能说道，“我看这一次你下手还太轻了，那些人家也就是老实这么一阵子，等过上一段时间，一定会死灰复燃。依我看，还不如这一次下狠手，杀鸡儆猴！才这么点时间，就让我抓到那么多把柄，要是再多花一点时间认真查一查，指不定能查出什么事情来呢。” 这些所谓的大户人家，谁还不知道谁啊，表面上看着光鲜，一个个修桥铺路赠衣施粥，看着一个比一个仁善。实际上呢？内里见不得人的阴私事情，不知道有多少。 许明旭摇了摇头：“这不太妥当。”他见叶大花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解释道，“不能一下子直接弄死。虽然咱们是官，代表了朝廷，可这些人家在这泰屏县的势力盘根错节，真要是将他们往死里收拾，恐怕别家不会像现在这样，只是幸灾乐祸；而会和马、陆两家站在一边。真要是让他们连成一线，我这个县令恐怕就不作数了。” 强龙不压地头蛇。他真要是把这些地方上的势力给得罪死了，今后在泰屏县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叶大花想了想，还是心有不甘：“难道就这么算了？今后还要看他们脸色不成？”这些什么大户人家？在他眼里不过是几只瞎蹦?的蚂蚱，他只要轻轻一抬手就能摁死。身为国公家的嫡长孙，向来只有别人看他的脸色，哪里试过去看别人的脸色？ “这倒不会。”许明旭笑了笑，“温水煮青蛙，今后有的是他们好瞧的。”这些人要是乖巧听话，那么你好我好大家好；若是执意要唱反调，那也只有对不起了。至于现在，他首先要做的还是站稳脚跟，把这些大户人家对县衙的影响力降到最低。 叶大花不知道他会怎么做，背着手摇了摇头：“唉，你们这些读书人啊，就是肚子里弯弯绕绕太多。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叫我。”有一个文官小舅，他倒不像是其他勋贵家族的子弟一样，对文官充满了不屑和不喜。 做武将，要抛头颅洒热血；做文官，其中也有着许多学问。他不明白，却也不会强硬按照自己的方式来做。反正他留在泰屏县的时间还多，再说看小表弟折腾些东西也挺有意思的。 许明旭也不和他客气，直接就接下了话茬，表示绝对不会客气。 如此一来，屠老板那边重新再招收的人新助理，比起上任来，不仅听话，而且办事还积极了很多。 新助理的人数从原来的两个，增加到了六个。可是屠浩还是觉得人不够用。 别说是屠浩了，就是打着屠浩学生幌子的章团团，都被差遣得团团转。 泰屏县看着不大，可牵涉到开办作坊的事情，所有人还是天天跑断腿。只是屠浩当老板有这一点好，尽管工作很忙，偶尔还会加个班，但是休息日的时候照常休息。 休沐这天，屠浩顽强地起床，等洗漱完之后，伸手朝着许明旭一伸，感觉到自己被抱住，就又睡了过去。 许明旭抱着小耗子一阵乐，轻声吩咐：“不必准备早饭，一会儿我们去外面随便吃点。多备一身衣服。” 伴随着春耕的结束，许许多多的牛马商人也陆陆续续地赶到泰屏县。屠浩私底下早就念叨过好多遍，要买高头大马。 今天不是头一天马市，但是不用担心好马被人先挑走。前两天还是观望的人居多，毕竟马匹这种大牲口，价格实在高昂。 几个人都穿着便服，看着都是富家公子的打扮。若是在别的地方，恐怕还有人会对他们多看两眼，在马市这个地方，那必然没有真的穷人的。 马经纪早早在外面等着，一见到他们一行人，就殷勤地小跑过来：“许……公子，诸位公子，请跟小人来。” 说是马市，只是一块在城外临时圈起来的地方，除了马匹之外，还有各种牛驴骡子之类的牲口。 他们来的马市这边要相对干净一些，地上铺着一些石板，但还是有难以避免的牲口的各种味道。 屠浩长这么大，还没有被如此熏陶过，顿时就有些想打退堂鼓：“哥哥……” 其他人倒是没那么娇气。许明旭那是直接搞养殖的人，区区一个马市，根本不放在眼里。 叶大花已经在那里吐槽自家小表弟了：“娇气包，你这是没去过军营，那味道……呵呵呵。” 屠浩拧着脸表示拒绝：“反正我不会去军营。”他转了转，寻求同盟，“糕团，你也不习惯吧？” 高团团不动声色：“我每年都会去军营。”小时候是他爹娘轮流带着他，现在是他自己去，偶尔还需要带着他弟。 戚七在边上补刀：“少爷，就您一个人没去过军营啊。” 屠浩默不作声，把脸往许明旭胸口一埋。去过军营了不起哦？ 2k阅读网 126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人三骑 - 户部郎 - 枫香 买马, 屠浩是正主, 他不得不进去。 最后, 许明旭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拿了一块帕子对折了给他系在脑后。 屠浩摸了摸简易口罩，怎么都觉得不对劲：“我这不是成了蒙面大盗了？” “就你这样的, 还大盗？”叶大花很是不以为然, “你不被人盗走就不错了。” 许明旭一听，顿时就把耗子爪爪给牵在手里：“有道理, 马市上人多, 小心别走丢了。” 已经在边上等了一会儿的马经纪不敢催促, 偶尔听到只言片语，把他自己吓得不轻。许明旭这个县太爷, 他是知道的。对于屠浩, 他也隐隐约约知道一些，毕竟年纪那么小, 又是从京城里来的官, 总共就那么一个。 至于剩下的两个富家公子打扮的, 他就不清楚来路了。但是看他们身边跟着的随从和护卫, 怎么看也不是普通的富家子弟。听到他们谈论起军营什么的，话都不敢听, 反倒是站远了一些。 这会儿他听到许明旭的话，心想：你们这么多人，都把一个小郎君围了三圈了，怎么还能丢？ 他也只敢在心里面想想, 微微弓着身，比着前面的路：“各位公子，这边走。” 屠浩蒙着一条帕子，又不是蒙着一个防毒面具，那味道只是减轻了一些，远远谈不上彻底消失，就想着速战速决，听到马经纪的话，第一个迈步跟上：“走走走！”扭头对许明旭说道，“咱们就买第一匹看到的吧？” “好好好。”许明旭嘴上附和，心里面却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给他挑一匹好马，不仅性格要温顺，而且毛色还要好看，最好是纯白色的。 他想了想，觉得纯白的马比较少见，退而求其次地觉得要是纯黑的也凑合。 在场的几个人里，除了屠浩是彻底的外行，其他人对马匹多少都有些讲究。 叶大花和章团团两人，都属于家学渊源。对马匹的认识，他们从小耳濡目染，最多只能说是常识。 许明旭没这条件，但他在万春庄的时候学了怎么治疗马匹的常见病，后来在安长县的时候，更是开了三年的马场。他接触过的马匹，恐怕在场所有人加一起都比不上。 马经纪明白，在选马方面是用不着他的，他的作用就是给这几位贵人讲好价钱。 屠浩的目的明确：“要买高头大马。”说完还用手虚虚比划了一个高度。 其他人一致决定：“买牝马。”还补充了一句，“要个头矮点的。” 屠浩不干了：“岂有此理？我买马，还是你们买？我付钱，还是你们付钱？” 三个人飞快地对视一眼，很快得出共识：“我们付钱给你买。”马匹虽然价格不菲，但也要分什么马。牝马相对价格不那么高昂，三个人分摊一下，完全承担得起。 屠浩还是不痛快：“不要，我又不差那点钱！” “那你给我们买高头大马？”叶大花表示好商量。 几个人争执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许明旭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要不咱们先去看看小马驹？从小养大的才听话。” 屠浩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听哥哥的。” 其他人想想，也觉得有道理。骑马对于屠浩来说偶尔溜达两圈就好。一匹成年马，对屠浩的威胁太大，还是小马驹比较好。哪怕将来长成了高头大马，到时候屠浩也成年了，体质不会像现在这样糟糕，完全能够驾驭得了。 于是一行人转了个弯，去看小马驹了。 卖小马驹的人家还是比较少的，但是都照料得很好。 屠浩左看看右看看，都觉得挺喜欢的。小马驹的性格也比较温顺，看到他乖乖地让摸摸头摸摸毛。 小耗子被萌得不能自抑，觉得这匹可爱，那匹也可爱，对着小马驹水汪汪的大眼睛，也不嫌弃臭了，让马经纪去打听价钱。 许明旭看过这三匹小马驹都很健康，被饲养得还算精心，就没反对，反正也不是买不起。 叶大花和章团团研究了一下小马驹的品相，觉得也还算可以，成长为千里良驹是肯定不成，但普通的代步跑一跑，拉拉马车还是可以的。 没一会儿，马经纪就谈妥了价钱：“价格还算合适。屠公子，您要哪一匹？” 屠土豪张口：“都要了。”土豪不差钱。 马经纪张了张嘴，又看了看许明旭等人，发现都不反对，勉强点了点头：“行，小人这就去和马贩子商谈商谈。” 马市不大，一共就三匹小马驹。养马是件费钱费精力的活。一般人家有个一匹马也就够了，等到马匹年老的时候，才会想着去淘换一匹年轻的马。谁家一次买三匹的？再说，养小马驹可不容易。马驹没有成年马那么健壮，虽然也不是那么容易得病，可到底没有成年马那样省心。 三匹小马属于三个马贩子。现在的主要流通货币是铜钱，三匹马的价钱再怎么便宜，屠浩也不可能直接把铜钱放在马车上带来。当下就让他们跟着去取。 虽然是三匹小马，但是能够那么顺顺利利地谈妥第一笔买卖，马贩子们觉得很吉利，更何况价钱也还不错，听到是县令买的之后，心里还有点后悔应该主动再降一点价的。毕竟马市他们每年都要来，和当地的县令要是能搞好关系，好处绝对不少。 然而现在考虑再多也是马后炮，他们仔细看了看许明旭一行人的脸色，发现没什么不对，才放下心来，让伙计在马市看着，自己跟着去取钱。 屠浩用三个箱子的铜钱，换了三匹小马，开心地在马厩里给小马亲自洗澡喂食，幻想着自己以后一人三骑：“到时候我们日夜兼程，日行一千，夜行八百。糍粑你跑第一，第二换茶叶蛋，最后交给枣泥糕。” 叶大花和许明旭轮流过来盯着他，见他开开心心的，也不去戳破他的幻想，只是在心里面笑。叶大花甚至还有一种老怀大慰的感觉，喃喃：“小耗子就是身子骨弱了一点，骨子里还是咱们将门子弟。” 至于许明旭一开始感到高兴，但是很快就觉得高兴不起来了。他站在马厩边上，把浑身湿哒哒的小耗子拉到身边：“你这是和马一起洗澡了？” 屠浩都不理他，支使着人给小马们在马厩里弄儿童房：“草都晒过了没？地上要扫干净。找文医生要点驱虫药，烧了熏一熏。”又摸摸凑过来的三匹小马的脑袋，“乖啊，以后便便要在外面拉，在屋里要用茅房，不能随地大小便。不会的事情要告诉爹爹……”说着说着，他突然发现自己海拔升高，“哎？” 许明旭才不回答他，直接把小耗子举高了运到浴室。 早在屠浩要给小马亲自洗刷的时候，下人们就已经乖觉地开始给他准备上了洗澡水。这会儿温度刚好。 “哎哎哎？”屠浩这会儿算是反应了过来，护住自己的裤腰带，没挡住自己被扒掉的外衣，护住了中衣，又被脱了裤子，没两下就被脱了个精光，赶紧自己跳进洗澡盆里，红着脸不开心地瞪过去，“哥哥，你怎么能这样？” 许明旭看着他红彤彤的脸，凑上去一边亲了一下：“对着我还害羞？” 屠浩只觉得水温瞬间升高，整个人都要沸腾到融化了。瞎亲什么？身为一个美人，可以这么不矜持的吗？ 许明旭只觉得害羞的小耗子怎么看怎么可爱，不仅想亲亲脸，简直哪里都想亲一亲，但是看他实在是太害羞了，忍住了没闹他，拿了一张凳子坐好，又拿了一应东西备好，说道：“乖乖坐着，哥哥给你洗头。” 换了往常，许明旭这样早就被屠耗子给轰出去了，今天却格外老实，一声不吭，最后洗完澡还让他穿了衣服。 许明旭还在谆谆告诫：“以后给小马洗澡可以，自己也要马上洗个热水澡，免得着凉。” “哦。”美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被美人公主抱好羞耻啊。 洗了一个万分羞耻的澡，屠浩瞬间就老实了，一直到第二天上班前都没有再作妖，只是早上去马厩挨个摸了摸小马，有美人在边上盯着，亲都没敢亲一口。真是的，小马那么可爱，又洗得干干净净的，亲一口怎么了？美人那么爱吃醋，真是无奈啊。 许明旭在边上盯得死紧，见他没多逗留才拉着他一起去前面衙门，又牵到了厢房里。 觉着早上厢房里还有点冷，他吩咐点个炭盆：“等一会儿厢房热起来了再撤掉。” 屠浩等人走了之后才小声抗议：“真是的，我是那么娇气的人吗？” 毕竟是在衙门不是在家里，在边上伺候的戚七忍住了没吐槽：您是没那么娇气，您是比这更加娇气。 在场的其他几个人也碍于上司的颜面没吭声，只是手上的活更加忙碌了。 屠浩见状小声“嘁”了一声，看过戚七今天给他的行程后，问了一句：“江丹木器行的人，再过两天该到了吧？” 这年头没有即时通讯设施，去通知一个消息，一来一回要消耗不少时间，出行也非常不便。以前他的地盘也就是京城的那点地方，倒是没有特别的感觉。现在泰屏县距离京城也不算远，但是没法及时获得准确信息，让他感觉到十分别扭。 戚七小声回答：“信是五天前送的，算算日子，明后天就能到了。” 江丹社区的管理层深受屠浩的影响，特别注重办事效率。屠浩送到京城的信说得很清楚，需要什么人过来做什么样的事情，选择人选并不困难。主要办事的人肯定是收到信之后，就轻装上路，剩下需要的别的东西，则会稍后押运。 再说泰屏县繁华，也不需要准备太多别的东西。毕竟现在就是个前期的考察队，具体涉及到谁将会留下来，需要举家搬迁的，这都不是眼前需要考虑的事情。 厢房里的六个新助理一听这时间，纷纷觉得不可思议。这又不是太着紧的事情，再说究竟谁来谁不来，各种事情需要做的多了去了。明后天就到？总不能一接到信就出发吧？ 人是经不起念叨的。屠浩早上刚说了这么一句，不到午饭的时候，就有人来通报：“江丹木器作坊的人来了。” 2k阅读网 127 第一百二十七章　帮手 - 户部郎 - 枫香 不管屠浩和戚七两个人再怎么心里面有数, 今天到也太快了一点。京城到泰屏县, 马车来回都得六天时间呢。 他们心里面疑惑, 小厮已经得令把这一次的负责人给带了进来。 不多时，来人就提着裙摆跨进厢房，摘下防风的帷帽, 露出一张端庄秀美的脸, 看着一张张目瞪口呆的脸，未语先笑：“不认得我了？” 饶是屠浩, 面对来人都下意识地吃了一惊：“……大表姐？”屠英说了会派一个管事过来, 可他完全没想到, 竟然会是大表姐！ 叶瑶见状，轻笑一声, 大大方方地找了一张空椅子坐了下来, 轻声细语道：“还当你认不出我来了？” “那哪儿能啊？这不是想着大表姐你那么忙，路又那么远, 怎么也不会让你过来。”他家大表姐前面遭遇了渣男, 也就是那一阵子闹得风风火火, 之后就被屠英丢去了江丹社区劳动改造。后来他倒是知道, 大表姐被皇后指派去给那些贵女们教导学习表格什么的，相当于做了个女先生, 但是具体怎么样了，他倒是真的不太清楚。 叶瑶脸上没有倦容，看不出一路从京城赶来，直接说道：“信上说是要拆房子, 具体要拆哪一片？现在谈得怎么样了？是哪里出了问题？找风水先生看过了吗？” 屠浩才刚扭头让戚七给叶瑶安排住处，其他几个人才听着问题把手头的资料整理出来，准备给她过目；结果听到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都纷纷哑然。 “风水先生？”找风水先生干嘛？选日子上门谈判吗？ 叶瑶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把助理们下意识递上的材料拿到手里，快速地浏览起来：“你这里不是有三块备选的地？咱们总得找风水先生看看，究竟哪一块地最好。”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屠浩搓着下巴，突然问道：“大表姐觉得风水先生会说哪块地最好？” 叶瑶微微一笑：“我又不懂风水，怎么知道哪里风水好？但是想来，风水好的地方，办事自然也是顺风顺水的吧？”像是材料上这些聚众狮子大开口的地方，直接就不用考虑了，“要是这三个备选的地方都不够好，咱们木器作坊自己买一块荒地，再修一个社区也是可以的。” 考虑到后续的人员安置问题，作坊有必要自行建造一部分工人们生活居住的地方。若是将作坊建在城内，购置地皮的成本太高；选择在靠近县城的地方，原本是最合适的。 再加上考虑到需要兼顾交通运输和加工之类的问题，屠浩圈定的地方，距离香樟树林不算远，又靠近官道，距离县城也近。 最后还考虑到了农耕社会的特性，特意避开了大部分的农田，尤其是良田。剩下的需要向当地人购买的，也就是一些下等田和农舍。 叶瑶这会儿看着材料上的数字，简直要气笑了。一亩地二十两，一间农舍两百两，亏他们开口不心虚。要知道在京郊，也就是万春庄那地方的上等田，才能有一亩二十两的价钱，这还得是成片卖的。零星的几亩地，平均能有个十七八两就不错了。 万春庄是什么地方？区区一个泰屏县的下等田能比吗？有这个钱，她还不如造一个小型社区！ 屠浩是自己钻了牛角尖，至于他的小组则全都被他带进了沟里。屠浩的原则是不能强拆，底下的人就跟着跑断了腿，找人谈条件拆迁。 屠浩的想法是，虽然可以用权势压人，但是现在的他们说的好听是青年才俊，说白了就是根基不稳，还经不起风浪，要是这种篓子被捅出去，那对他们的仕途绝对是一个波折。 现在他们听叶瑶这么一说，纷纷觉得犹如醍醐灌顶。屠浩就顺着她的意思说下去：“要不咱们就造一个社区吧？社区分成两块，一块给将来作坊的工人们住，另外一块分给拆迁掉房子的人。土坯房换成砖瓦房，看他们愿不愿意换。” 其他人还在想，叶瑶已经拍板决定：“可以。正好京城的建筑队最近也没什么活干，干脆让他们来这边。现在时节刚好，争取这个月里动工，年底就能有新房了。顺便把两个作坊也给造起来，免得再去外面找人。” 换了别人说造个房子直接从京城找一个建筑队来，屠浩绝对糊他们一脸。但是江丹社区的建筑队不一样，大部分成员都是行伍出身，现在说是退了下来，其中多少猫腻，他是懒得和他外公与章师叔计较。 京城到泰屏县这么一点路，对他们来说还真是毛毛雨。 事实上，他本来也是要请他们过来的。不过在他原本的计划里，是找几个技术人员过来指导一下就行，体力活还是找当地人来。现在大表姐这么说，就这么干反倒还干脆了。 屠浩从牛角尖里钻出来之后，瞬间思路就开阔了，拿着他们这段时间跑的泰屏县的舆图和她比划起来。 戚七已经习惯了自家少爷和姑娘这幅样子，哪怕这会儿从大姑娘换成了表姑娘，那也没差，赶紧提笔把重要的点给记下来。 等其他人缓过神来的时候，姐弟两个已经敲定了大概的框架。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整个拆迁的工作流程已经全部搞定，叶瑶才像是终于感到疲累一样，说道：“剩下的你先忙起来。前头你们做的事情算个数字出来，等后面钱款来了，给你们补上。明天我让账房过来和你们商量。” 前期屠浩他们一门心思想弄个樟脑作坊，后来改了要做酿酒作坊，关于这部分前期投入的人力物力，作为接手的江丹木器作坊自然会来填补。这里也会成为江丹木器作坊的原料供应地之一。 至于后续的拆迁工作，在刚才的商议过程中，全都外包给了江丹木器作坊来做前期工作。这样他们大部分的精力都可以空出来。 屠浩见叶瑶准备走，赶紧问道：“大表姐，你住哪儿？” 叶瑶站起身，毫不在意地说道：“暂时先住客栈吧。合适的宅子得慢慢找。” 屠浩看她一副倦意，也不好再多说，反倒是利落地站起来跟着往外走：“也好，我送你去客栈。”出门在外可不比在京城，单身女子总会遇见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哪怕叶瑶肯定不是独自前来的也一样。有他这么一个官照着，对一般人的震慑力还是挺大的。 叶瑶微微一愣，突然想到小表弟这作态的用意，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咱们家小耗子长大了。” 两人刚走出厢房，叶大花脚不沾地跑了过来：“大堂姐，你这是飞过来的？” 叶瑶皱着眉头看着他，说话依旧轻声细语：“多大的人了，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也不怕说不上亲事。” 叶大花略显拘束地站住了。他总觉得这个大堂姐和他不是一路人。以前那种脑子坏掉的德行就不用说了，后来到了江丹社区做事情，脑子不知道怎么转过弯来，可每次去书塾看他的时候，那一箩筐的念叨，比他亲娘还凶残。他亲娘从不念叨他，只会用力抽他！ 叶瑶见他规规矩矩站好了，才回答：“什么叫我飞过来的？小表弟这里的事情赶得急，正好追风和踏月好久没跑过了，顺便带出来跑一跑。” 屠浩眼前一亮：“追风和踏月？是大舅舅的马吗？能让我看看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叶瑶对屠浩要和颜悦色的多：“好啊，就在马厩里呢。” 叶大花看着前面说说笑笑的姐弟两，心口淌血。没错，他们家大堂姐虽然当初被教歪了，但是骑马之类的事情还是会的。追风和踏月是他早逝的大伯留给女儿的两匹真正的千里马。他们一家的小辈里，没一个能有这样堪称神驹的。他说怎么来那么快呢！ 马厩里，追风和踏月两匹真高头大马一副睥睨众生之相，把马厩里其它的驴子骡子马欺负了个遍，唯有三匹小马驹幸免于难。但是儿童房和成年马匹之间的隔板，也已经被踹翻在地上了。 姐弟三人过去的时候，正看到枣泥糕叼了一只苹果“上供”给追风。 边上伺候的下人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见了他们和见了救星一样：“少爷，你们可算是来了！”再不来，马厩就要被拆了！ 纯黑的大马把苹果咬得咔嚓咔嚓响，两三下啃完，还会吐掉苹果核，完了还冲着叶大花的坐骑吐了一口口水，态度特别嚣张。 平时在马厩里称王称霸的大黄马牙都不敢呲一下，十分孬种地缩在一头驴子后面。小毛驴模样特别懵懂，仰头看了看比它高出不少的马。 纯白的踏月不在马厩里，正享受着下人的洗刷。下人说话的功夫动作缓了缓，它扭头就是一口咬在他头发上。 叶瑶赶紧喝止：“踏月！” 大白马一看见主人，眼睛一亮就哒哒哒跑过来，到了面前还转了个圈，秀了一下自己干干净净的毛发。 大黑马听到声音，也顾不上再欺负马，轻轻一跳就从马厩里跳了出来，用来当门的栅栏形同虚设。 屠浩看着雪白雪白的踏月，再看看黑得发亮的追风，惊叹：“这么帅的吗？”好拉风！他看了一眼绕着大表姐转圈的两匹马，就是感觉像狗狗。 2k阅读网 128 第一百二十八章　弹劾 - 户部郎 - 枫香 本来屠浩以为叶瑶身边最起码还跟着几个伺候的人, 但是一看这两匹马就知道了, 后面的人就算是跑断腿, 也赶不上追风和踏月的速度。 他赶紧从自己后院里叫了两个仆妇，又和叶大花一起把她送到了镇上最好的客栈，租下了一个院子, 又安排了人来重新布置过。 这些东西倒是不缺。屠浩身边带着的东西也许不够精美, 但是质量都是最上乘的。他本来出门就带了一堆，结果到了泰屏县之后, 才发现许明旭已经给他准备好了。 拿这些东西给叶瑶用的时候, 屠浩还不好意思：“大表姐, 你先凑合两天。” 叶瑶比他还不好意思：“怎么是凑合了？东西给我，你自己还有吗？”她出来没多想, 这会儿才后知后觉泰屏县和京城不一样, 很多东西没有准备，不是差一个人回家去拿了就有的。 “我有。等我回去让人再多做一点送来。”一些护肤品化妆品什么的, 都是家里人现做的。东西都不添加防腐剂, 不耐储存, 他身边带着的人会做这些。至于调香什么的, 大表姐懂得比他多多了。 屠浩盯着人前前后后地布置了一圈，觉得两个仆妇太少, 又叫了一个会做些精细吃食的厨娘过来。等他回到衙门的时候，天都已经擦黑了。 他想着到衙门里去把下午剩下的那点事情继续收个尾，脚步还没踏进厢房，就见里面点着灯, 有些好奇地推门：“后来有什么事……”门一打开，里面包括章团团在内，所有小组成员竟然都在，甚至还多了一个许明旭。 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大事，让全体留下来下班的？可看着他们也就是表情比平时严肃一点，也不像是发生什么大事的样子啊。 许明旭一见屠浩过来，就立刻放下手上的东西，快步上前握了握他的手，没感觉到凉才微微松开：“怎么去了那么久？等你吃晚饭呢。”表姐那儿有那么好玩？下午出去的，回来这都赶上宵禁的时间了。 那么多人在，屠浩只是含糊道：“就是收拾了一些东西。” 泰屏县上的那个所谓最好的客栈再怎么好，也比不上叶瑶自己在江丹社区的宅子，更加不用说是和叶家相提并论了。今天这样还只是大致弄一弄，也亏得叶瑶肯定在客栈住不久，这才那么草率。 他的注意力全放在晚饭上，看到这么多人在，还以为晚上聚餐，眼前一亮：“晚上吃什么好吃的？烧烤吗？咱们吃烤鹅吧？把翅膀爪子卤着吃，现在卤上好像有点来不及。” 没成想一群人脑子根本就不在吃上面，还是一个新助理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叶姑娘没一起来吗？” 屠浩被问得一愣，直觉回答：“事情都说完了，她还来干嘛？”再一看这一群人的反应，突然转过弯来。啧，这是把他大表姐当成女神了吧！ 他团队里的小伙子年纪都不大，说好听是踏实做事的人，说难听就是一群工作狂。倒也不是他们对叶瑶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工作狂也有欣赏女性的天性，更何况现在的环境比起后世来，更加难以和年轻女性接触到。叶瑶的出现，简直就像是沙漠中的绿洲。大概就只有自家美少年，是单纯的来等他下班的。 一群人一听到屠浩的回答，果然蔫头耷脑，背也没有刚才挺得直了，精气神也没刚才那么足了。一个个打着哈欠眯着眼，全都一副身体被掏空的鬼样子。 屠浩从自己桌子上收拾了几份材料，一边说道：“行了，都赶紧回去，马上就宵禁了。”虽说宵禁只是关掉坊市的门，泰屏县也不像京城管得那么严，但是在坊市里面走动，也少不得被巡查的官兵们盘查一番。 今天荒废了一下午，屠浩吃完饭稍微溜达了一小圈消食，就钻进了书房加班。 许明旭自然是跟着一起。他的事情比起屠浩来只多不少。 小钟和戚七两人跟在他们身边伺候笔墨，另外他们身边还跟了两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这是他们的下任。书童是少爷们的心腹，从小跟着少爷们一起长大，甚至于在家的时候，还跟着少爷们一起在家学听课。 小钟和戚七两个人的情况比较特殊。 许明旭开始不受家族重视，小时候身边连个伺候的小厮都没有，更加别说是书童了。小钟之前在爹娘身边最多就是认了几个字，后来关于书童的认识，全都是在国子监里跟着戚七学的，书童的标准则是屠浩定的。 戚七就更加不用说了。那是屠浩手把手教出来的特助。 现在这两个人虽然年纪都不大，但是按照屠浩的话来说，只是在身边做这些普通的事务性的工作已经是浪费了，完全可以放出去锻炼锻炼。于是他们两个这段时间就开始带起了徒弟。 两个小少年现在还谈不上伺候少爷们。少爷们白天在工作的时候，他们在做卷子。少爷们晚上回来加班的时候，他们还是在做卷子。 小钟和戚七两人看到他们桌上厚厚的一沓沓卷子，心里面甭提多舒爽了。 屠浩忙过了一阵，问了一下时辰，说道：“你们两个先去休息，没得坏了眼睛。” 两个少年才刚跟过来伺候没多久，规矩上还不太清楚，听他这么一说就有些惶恐，赶紧道：“少爷还没休息，小人怎么敢先去休息？” 屠浩眉头一挑，对着两个身高远超同龄人的书童吩咐：“把他们两个给我拖出去，摁被窝里睡觉！”岂有此理，本少爷说的话，竟然还敢不听？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学大人熬夜，将来长不高怎么办？他将来出去难道带两个萝卜丁？那多没气势。 屠浩这边也就忙过了小半个时辰，反倒是许明旭比他的事情还多一些。 第二天，江丹木器作坊的人就来了，没来得及休息，就原本把屠浩他们小组拖住的拆迁工作接手了过去，不到两个月就全面完成。 与此同时，弹劾屠浩和许明旭的折子也放到了章师叔的御案上。 “官商勾结，以权谋私？”章师叔用食指点了点奏折上罗列的罪名，觉得挺有意思的，问御书房里坐着的七八个大臣，微微笑着招了招手，“来来来，咱们一起来算算账。” 靠着一个林场和一个印社，朝廷现在的财政情况确实比往年要好一丁点。地方上也有官员仿效这样的做法，譬如许明旭在安长县开办的猪圈之类，切实有效地改善了地方经济民生。但是有像许明旭一样成功的，也有不那么成功的，甚至是失败的。总的算下来地方上的经济情况只是略有好转罢了。 再开一个国营厂的决定，章老板是慎之又慎之下做的决定，委派的人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甚至顶住了内忧（皇后）外患（屠师兄）的巨大压力才敲定的。 说屠浩官商勾结？他勾结来干嘛？为了钱？小耗子缺这点钱吗？他看得上这点钱吗？ 为了统计数据的事情，屠浩在朝中得罪了不少人。一些隐藏在故纸堆中的沉珂旧疾被挖了出来，直接导致了一部分官员的贬谪。但同样有一部分踏实肯干的拥有诸多优秀政绩的官员被挖掘了出来，被委派到更加合适的岗位上去。 单纯这样看的话，似乎屠浩两厢扯平。然而能够靠着混日子混到相对高位的，哪个不是有后台有背景？而能干还被打压的，若是还有相应的背景，怎么还会数年十数年没有出头之日？譬如屠浩原来手下的那些小组长，打压一个看看？ 所以如今在京城里，看屠浩不顺眼的人更多。而作为章老板来说，是比较乐于见到这样的现状的。这表示屠浩必须更加依靠他这个靠山。 现在自己罩着的小耗子被人揪小尾巴，他这个靠山自然该拿出相应的态度来。 在御书房里坐着的人，听到章老板这话，面上都不动神色，在心里面揣摩他的意思。这究竟是要袒护屠浩呢，还是不袒护呢？ 不管他们心里面到底怎么想的，在座的都是大汉最精英的人才，计算建一个国营作坊需要花多少钱还不容易？ 屠夫子一脸正直：“臣避嫌，诸位大人随意。” 叶外公紧随其后，拱手说道：“臣也避嫌。”老头子也不会算这些。 几个内心多少有些小算盘的大臣一听他出声，下意识就是头皮发麻，但是该算的还是得算。 章老板也不管这些人的立场，只给布置了一个作业：“诸位爱卿若是开办一个作坊，会办什么作坊？需要多少钱？预计一年能赚多少钱？” 这么挤兑屠浩以权谋私，不就是想给自家以权谋私吗？当他是傻，还是瞎？屠浩的酿酒作坊虽然还没出来，但是他早就收到样品，并且经过太医院的小范围使用，确实能够阻止外邪入体，配合早前的消炎药，疗效更佳。 这种好东西他们有吗？就算有，他们会拿出来吗？一群小肚鸡肠的，九成九会把这些好东西“家族底蕴”藏起来。 呸，当他稀罕！他现在是有金耗子的皇帝了！谁敢和他的金耗子过不去，那就是和他过不去！ 其实朝野上下目前对屠浩的定位，还停留在“皇帝预备给太子的手下”。然而实际上，屠浩到目前为止做的事情，已经是“皇帝可以倚重的心腹”。 这么一个定位错误，可以无关痛痒，也可以是要命的，尤其是当一些人准备把屠浩当做是突破口来试探的时候。 御书房里，除了避嫌的屠夫子和叶外公之外，其余人等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埋头做起了皇帝布置的作业。 作业一时半会儿做不出来？没关系，皇帝供饭，吃完饭继续做。 吃完饭还做不出来？没关系，皇帝供住宿，好好休息一晚上再做。 什么时候完成作业，什么时候回家。 五天后，全部大臣都完成了作业，然后和屠浩的预算及项目放在一起做对比，不用章老板多说什么，那些有着小心思的人，自己就无地自容起来。 2k阅读网 129 第一百二十九章　小本本 - 户部郎 - 枫香 皇帝布置的作业, 可不是闲来无事吹牛皮, 什么“给我二十万, 明年就还你一百万”之类的话题，要是真的张口就来，那就等着倒霉吧。 光是一个立项, 就难住了大半人。 要做什么生意赚钱, 看起来似乎不难。甚至可以说，只要有朝廷在背后当靠山, 做生意能赔钱才是怪事。但是鹏程印社珠玉在前, 他们能够用那种以往那样前期投入巨大, 后期收效缓慢的传统项目来开头吗？ 换过来说，如果朝廷想拿这些传统项目来办作坊, 至于直到今天国营的作坊就那么两个吗？ 那朝廷是傻吗？知道这些项目赚钱不去赚？ 这个问题他们要是点头, 那就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 朝廷迟迟没有开办第三个国营作坊，除了这方面的原因之外, 还有就是资金受限。 怎么样用最少的钱, 在短时间内赚出足够多的利润, 还不能与民争利, 整个朝廷上下能够搞定这件事情的，能有几个？ 他们这些人多少都曾经执政一方, 对这方面算不上两眼一抹黑，但是这么突然之下，也一时间没了方向。这倒还算了。关键是他们对于屠浩拿了多少钱去的，其实心里面一清二楚。再参考一下鹏程印社的赚钱能力, 他们扪心自问一下，能不能做到鹏程印社的成绩？答案其实他们心里面很清楚。 当然，他们还有最后一个能兜底的地方。那就是屠浩的酿酒作坊，究竟能不能赚到像鹏程印社那样多的钱。 章师叔的一份作业，让京城的这些有着小心思的势力全都闭了嘴，但是对远在泰屏县的屠浩并不是毫无影响。最直接的就是，原本他已经差不多能够回京了，这一下他得直接待到第一批产品生产销售出去，统计出切实的数据之后，才能回到京城。 屠夫子感到很不开心。他家人丁单薄，本来就只有一儿一女，闺女嫁出去了，儿子竟然也被派出去出差了，剩下他一个空巢老人，在家很是寂寞。 这一寂寞他就不开心了。他不开心，别人就别想开心。这个别人包括把他儿子发配边疆（并没有）的章老板，包括他儿子明明很快就能回来结果被找茬弄到归期不定的“一干人等”。 屠浩每隔三五天就要收到家书，最主要的还是来自于团团太子那里的渠道，对京城里发生的事情知之甚详，私下吩咐：“订个小本本，我要把这些名字都记下来。” 戚七随手拿出一个特别厚的小本本，郑重道：“放心吧，少爷。我都记着呢。这里还有一些他们家里的情况，你要先看看不？” 屠浩还是第一次看到戚七手上的这个本子，不禁有些好奇：“给我看看。”随口一问，“以前怎么没见过？” 戚七耿直道：“这不是以前都忙着做卷子嘛。最近有了点空闲，就开始把这些东西整理出来。” 其实他有个小小的野心没敢说。他听说别的世家大族都是有谱牒的，屠家虽然也有一点，可那真的是一点点，再加上早年条件有限，保存得不是很好，在这方面就和一些世家有所差距。早在国子监里的时候，他就听国子监里的学子们在这方面对自家少爷多有贬低。他这种身份当然不好说什么，内心也颇不以为然，十分清楚那些不过是在学业上比不过自家少爷的人说的酸话罢了。 但很多事情尽管理智上能够明白，情感上却无法接受。他家少爷除了娇气贪嘴长不高了一些，还哪里不好了？ 不就是谱牒么？他花上三五年时间整理整理，就不信能差太多！ 屠浩不知道戚七的野心，翻开小册子的时候还在想里面到底有什么，结果一看不得了。这哪里是什么黑名单，里面除了一些个人的喜好之外，甚至还包括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可以说只要稍加整理，就能够去弹劾了。 瞧瞧这什么养外室的，和小姨子有染的，还有更多行贿受贿的。时间、地点、人物一样都不缺。 屠浩想了想那个给自己找麻烦的御史，搓了搓下巴：“反正他们闲着也是闲着。”上下嘴皮子一碰，都不用什么证据，就能给人按罪名，还能博个好名声，这么便宜的事情哪里找？ 然后，屠耗子看到章团团。 章团团最近准备回家，情绪不是很高。亲眼看着一个国营作坊从无到有建立起来，尤其是其中的步骤他都一一参与了进去，这固然让他充满了成就感，但是没能和屠浩一起回京，还是让他充满了遗憾。京城里那么无聊，哪有泰屏县这里有趣？哪怕和许明旭一起养大白鹅，都比在京城应付这个应付那个来的有意思。 都怪那个御史！ 可是人家御史也没错。把朝廷的事情一点都不避嫌地交给自家人做，是个人都得怀疑其中有猫腻。御史又不知道他也在，不然……不然会把他一起弹劾了！ 他刚办完交接手续，一抬头看到屠浩正从外面进来：“先生，学生明天就要启程回京了。” “哦。什么时候走，我去送送你。”屠浩也不进门了，比了个手势，让他边走边说，“这边的人有什么安排？” 章团团随口回道：“明早辰时走，先生恐怕不便来送。”这时辰都在衙门里办事呢。又说道，“这边的人留几个给你，边上的宅子我继续租着，先生随意安排。” 屠浩听他的安排，点了点头，没客套地应下：“也好。”这会儿两人已经走出了衙门，他略微压低了声音说道，“殿下，下官有一事想和您商议。” “嗯？”章团团有些惊讶，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屠浩，除了身量高一点，人长开了一点之外，恍惚竟然像是御书房里当庶吉士的那个屠浩。他顿时明白，这绝对是有正事，赶紧说道，“小屠大人无需如此，且借一步说话。” 当下最安全的地方，必然是章团团租住的宅子。 两人在书房里坐下，屠浩就说明了来意，先提了提这次自己被弹劾的事情：“下官承蒙殿下和陛下青眼，得以在这次弹劾中全身而退。但是能够像下官这样幸运的人毕竟是少数。若是官员们忙于自陈，必然疏于政务，对百姓对大汉江山都不是什么好事。” 章团团点了点头。换了早两年，他恐怕会觉得，屠浩这是要打击报复。但是现在他要是还这么觉得，他这个太子也别当了，直接问道：“小屠大人觉得，如今的御史制度是不是有地方需要改进？” 御史在朝中是一支比较特殊的势力。在大汉的官员构成中，他们直接听命于大老板，负责监督全体官员的工作生活学习情况，一旦有什么出格的地方就开怼，并且能够名正言顺地怼大老板。 怼一个屠耗子，不过是小事。 屠浩再怎么把自己当一回事，也不至于觉得自己被怼了那么一回，这御史就要玩完，更加不觉得自己能把御史怎么样。 监督系统是必须要有的。他现在的想法是，想办法让这个系统更加完善：“现在御史要查证官员行不法之事，大多只有自己一个人，势单力孤，失察在所难免，此外甚至会遭遇到一些危险。” 危险什么的，并不是他危言耸听。干御史这一行的本来就得罪人，而且还钱少事多，能把这一行干好的，那必然是真爱。屠浩扪心自问，自己是做不到的。 其实今天这个御史说他以权谋私，在没有高度酒的配方是他拿出来的前提下，倒也能成立。只是他觉得为了避免类似今天这样的误会，有些事情还是能避免就尽量避免的好。 “确实如此。依小屠大人所见，该如何？”章团团其实也深受御史所苦，从小到大不知道被参过多少本子，火起来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哪天把这些御史全都撤了，可理智回来之后，就知道这群人不仅不能撤，还得好好用。 在太子面前当然不能胡说八道，但是比起在皇帝面前，还是可以不用那么严谨的。一路上过来，屠浩已经把一个粗浅的念头，整理出了一个思路：“下官觉得，一是要加强对御史的保护，譬如说一名御史配备少则一人多则数人的护卫，并且根据所调查对象的不同，可直接向陛下申请护卫的数目。” 这个提议合情合理。虽然多出一些护卫的开支，但整个朝廷总共才多少个御史？哪怕这部分钱老章家自己掏腰包，也是给的起的。 团团太子觉得这不是问题，又觉得屠浩的提议不会这么简单，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二呢？” 屠浩也确实有想法：“二是，若凡事靠着御史一人来监督，难免力有不逮，不妨让百姓也参与进来。”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嗯？百姓……怎么参与？” 屠浩就把后世的举报上访体系粗略地和他说了说：“殿下以为是否可行？” 可行啊！太可行了！团团太子两眼发光，郑重道：“小屠大人立刻将此写成奏折，由我亲自呈给父皇。” 这不是太子要抢功劳，而是为了避免中间过别人的手。 别说是当官的，就是普通人日常中也难免犯错。御史这群人就负责专门揪住别人的错处，特别招人恨。屠浩的意思是还得给这些人各种保护和便利，还要扩大这群人的队伍，简直在把人往死里得罪。 太子揽过这件事情，反倒是给屠浩保护。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屠浩立刻回去，连夜写好了折子交给太子，暗搓搓地想着御史那边考核里面，应该可以再加上一条举报准确率了。丫丫滴，给了这么多便利，若还是随随便便瞎弹劾，可不要怪他动刀子了！ 2k阅读网 130 第一百三十章　不许 - 户部郎 - 枫香 屠浩的小算盘还没打响, 自己就突然病倒了。 根子还是出在那天熬夜写奏折上。其实他也没通宵写, 就是比平时睡觉的时间晚了一个多时辰罢了, 大概是受了点凉，第二天早上就觉得脑袋沉沉的有点爬不起来。 许明旭没想到自己不过一个晚上没回来，就收获了一只病耗子, 脸色漆黑漆黑的, 说出来的话却比平时都要轻柔：“时辰还早呢，再多睡一会儿。” 屠浩不疑有他, 很快就睡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 许明旭又把他拍醒, 喂了早饭。 屠浩吃在嘴里，觉得味道怪怪的, 迷迷糊糊地嘀咕：“这是什么呀？不好吃, 以后让厨房别做了。” “好。”许明旭嘴上答应，心想等小耗子醒过来, 非得打他一顿屁股不可。没人看着, 还无法无天了。 在边上伺候的小厮把装了药和粥的碗拿走, 落地的脚步都刻意放轻, 着实被变脸的许明旭吓得不轻。讲道理，少爷又不是小孩子了, 再说也不是贪玩才晚睡的。他都看到了，少爷忙活了一晚上的东西一大早送去给太子的。太子立马就要走人，能是让人等的么？ 许明旭显然不这么认为。病耗子现在显然还不能收拾，他就把这口气出在了别人身上, 连坐的范围覆盖了他入目所及的所有人畜，甚至包括了马厩里三匹小马。 养鹅场的人倒了大霉。本来鹅苗出现一些不太好的症状，他们才把这方面的专家许明旭给请过来，结果证明是虚惊一场，正在庆幸的时候，县太爷就给养鹅场给提了名字大白鹅场。 这名字单纯看着似乎没什么不对，但是看看隔壁的泰屏猪场，再看看不远处的泰屏酿酒作坊，他们这个名字确定没问题吗？是谁连着说了好久的要培养什么品牌意识，打出名气来？ 许明旭说了吗？他不承认自己说了，说这个话最多的明明是屠浩。既然屠浩都趴下了，那什么“泰屏鹅”也就没那么一回事情了。再说那本来就是大白鹅，他又没说错。 屠浩这一病，直接病了一个月。 其实屠浩觉得自己没那么废柴，蜷在被布置得像耗子窝一样的秋千椅上抱怨：“这也太小题大做了，我那么强壮。” 好歹他坚持锻炼那么多年，身体比起他爹那会儿来强壮得不是一星半点。他伸出胳膊弯了弯，用另外一只手捏了捏。看，他连肌肉都有！ 他嘀嘀咕咕地抱怨完，伸手把一份公文往边上一放：“戚七，再拿一份过来。”开头的工作展开了，手下们太得力，竟然没他这个上司什么事情。 他等了一会儿，见没动静，才想起来现在身边不是戚七，而是换了个叫小辛的书童在伺候。小书童刚被他差去厨房拿点心了。 所以现在没有人！他眼珠子一转，立刻就把爪子蹬出毯子。 许明旭面无表情地把耗子爪塞回毯子，冷声：“强壮？”开头两天时间病得连吃的什么东西都分不出来了，哪怕是一个普通人，也不会因为受一点凉就病到这个程度！ 屠浩团了团紧，圆溜溜的眼珠子盯着突然冒出来的美少年……不对，是大美人，又是心虚又是委屈。 这一个月来，大美人竟然对他采用冷暴力，一点都不照顾他这个病患的康复心情，严重阻碍了他的恢复速度。最讨厌的是，家里所有人还都和大美人同一战线。偏偏他还敢怒不敢言。 “唉……”屠耗子忧郁地叹了一口气。 许明旭气了足足一个月，那肯定不至于。他就是担心。他一直知道屠浩身体弱，可完全没想到屠浩的身体会那么弱。明明平时也活蹦乱跳的，也一直都精心照料着，怎么说病倒就病倒了呢？ 他后知后觉地想到屠家给准备的那些东西，甚至太子殿下走了之后，还特意留下来的一位御医，不禁十分后怕。他不应该在知道屠浩会外派之后，只是单纯得觉得这是一个可以把小耗子圈在自己手心的机会。那么脆弱的小耗子，可能只要一点点意外就会…… 他心里面越想越害怕，脸上就越来越严肃，连出口的语调都透着生冷：“叹什么气？”日头偏了一点，是让小耗子直接回屋，还是给他挪个地方？在屋子里那么多天，要不还是让他在外面多待一会儿？ 屠浩倒是不害怕。他已经习惯了这几天大美人的态度，再说美人高冷一点也是应该的嘛。他不紧不慢地往毯子底下缩了缩，又悄咪咪地伸出一点脚趾尖：“在想我以后一定是个妻管严。” “妻……管严？”许明旭一愣，伸出去想抱屠浩的手都顿住了。他的小耗子会娶妻？ 屠浩见自己的小动作没被阻止，猖狂地把腿瞪出毯子，打了个哈欠：“被夫人管得特别严啊。夫人说什么都听，特别乖！” 许明旭怔怔地看着他。十四岁的少年褪去了孩童的样貌，已经彻底成长为一个少年郎，还未完全长开的五官已经能够看得出将来清隽的轮廓，完全可以预期会受到他人的青睐。要不是屠浩一直以来都错过了京城那些花会茶会之类的活动，恐怕这个年纪早就已经定亲了。 屠浩半阖着眼睛假寐了一会儿，居然没听到许明旭的多一个字，不由得有些真的生气起来，侧过身抬起脚丫子就是一踹：“坏蛋哥哥，都不理我！” 落在身上的脚丫子半点力气都没有，充其量不过是软软地蹭了一下。他眨了一下眼睛，顺势把小耗子用毯子包好了抱起来：“日头偏了，咱们回屋去。” 屠浩百无聊赖地换了个姿势，又长长叹了一口气：“唉……”放风时间结束了。 讲道理，这都快大夏天了，日头偏一点怎么了？他这个这么热的天还得盖着毯子晒太阳的人都没吭声呢！让他多晒一会儿啊！ 许明旭看他在自己怀里猫一样拉长了身体伸懒腰，不由得笑了笑，轻手轻脚把他放到晒得暖暖的棉被里，俯身亲了亲他晒得微红的小脸：“是不是闷了？” “哼。”屠浩把脸往薄被里缩了缩，只是拿委屈巴巴的小眼神看着他。其实不用别人说，他都知道自己的身体有问题。以前他夏天还热得在屋里放冰，现在虽然还没到大夏天，但是晒了那么久，也只是感到暖和，全身上下一滴汗都没有。 许明旭坐在床沿，把被子往下掖了掖：“别闷着……”他听见外面传来的脚步声，止住了话头，扬声，“拿进屋里来。” 小辛闻声，赶紧快步走进屋里，将食盒放在桌上。 “退下吧。” 小辛听到许明旭发声，看了看屠浩，见屠浩没反对，才轻手轻脚走了出去，小声道：“少爷，小人就在外面，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嗯。”屠浩听见轻微的门被带上的声音，也顾不得端着了，从床上坐起来，“哥哥陪我一起吃点心？”好不容易大美人有解冻的迹象，必须牢牢抓住。 许明旭看了看小心抓着自己衣服的粉□□白的指尖，不由自主地点了头：“好。” 厨房的点心现在越做越好。泰屏县南来北往的商旅特别多，一些物产也和京城大有不同。屠家带来的厨子厨娘，经过了几个月的研究开发，做起吃食来的水准明显上了一层楼。 屠浩觉得很开心。有大美人佐餐更开心。吃完还有大美人哄着睡觉，简直酒池肉林。 把屠耗子哄睡着的许明旭，心里面却并不开心。他还记挂着之前小耗子说要娶妻的事情。 十四岁的少年，又已经身在官场，考虑一些这方面的事情，是再正常不过的。屠浩或许已经认真考虑过了，也或许今天不过是随口一提？ 然而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无法掩盖他在听到的时候，心里面唯有的一个声音不许！ 他一直以为自己对屠浩只是兄长。小孩子娇气又任性，他喜欢管着他，又纵容着他的小脾气，喜欢看到他满心信赖看着自己的样子，喜欢他因为自己的给予而露出高兴的表情，特别喜欢，以至于没意识到这份喜欢在自己没有自觉的时候，已经超过了那条线。 在理清楚自己的感情的一瞬间，他痛苦地闭了闭眼，不敢置信自己会对屠浩抱有这样有悖伦常的想法。 世上虽然不乏同性成婚的事情，但是他怎么也不会奢望能够发生在自己和屠浩身上。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反正他这个许家的二房本来就是权宜之计。许家大房一直致力于开枝散叶，不差他这一个半个的。 但是屠浩不一样。屠家一脉单传，总不能在屠浩这里断了香火。 他低头深深看了一眼屠浩，觉得自己想这些根本就是白想。毕竟会有这样为难的前提是，屠浩能够抱有和他相同的感情。 十四岁的少年郎，哪里能够知道什么是感情呢？ 2k阅读网 131 第一百三十一章　炸物 - 户部郎 - 枫香 屠浩没想到自己这一病, 就变成了一个垂帘听政的老佛爷。 倒也不是他从此以后就一直待在后衙不出门了, 每天去前衙上班还是去的, 出门也是可以出去的，就是要找许大美人同意，还得坐轿子。马车是不能乘了。 屠老板深谙韬光养晦的哲学, 表现得无比乖巧, 不让干嘛就不干，不让乱吃东西就不吃, 企图以此降低“敌方阵营”的防御力度。 时间一久, 许明旭果然有些扛不住, 趁着一天午饭时提议：“要不要下午去外面转转？”今天天气不错，到外面转一圈也无不可。 屠浩自己没什么事情干, 酿酒作坊的事情交给手下就能全部做好, 平时不是在自己办公室写一些神神秘秘的东西，就是帮着许明旭打下手, 听到他这么说, 心里有些得意, 表面上更加乖巧：“听哥哥的。” 许明旭看着乖顺的小耗子, 难免有些心软。但是他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屠浩了，当然明白他的本性。从皮到筋骨都写着调皮的小耗子, 怎么可能真的这么乖乖听话？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那我们过会儿就出去。” 许明旭果然说话算话，吃过午饭休息了一会儿，就习惯性地牵着耗子爪爪出门：“就在西市，咱们走路过去, 要是累了再坐轿？” 小县城的西市，从衙门走过去不过十来分钟，屠浩觉得自己被小瞧了，不满：“这点路，怎么会累？”说完突然往许明旭身边一贴一猴，“要是累了，哥哥背我回来？” “好。”许明旭微微下垂的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以往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现在却让他感到心旌神摇。掌心的少年的手柔软中又不失韧劲，握笔的几处皮肤还有略微粗糙的薄茧。 咦？屠浩走着走着，觉得手上有点不对劲。怎么美少年的手有点……不规矩？大美人这是被他掰弯了，还是把他当成姑娘了？不不不，他现在还是个小屁孩儿呢，能掰弯谁啊？想到后者的可能性，他瞬间黑了脸，脚步一顿，扯了扯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哥哥！” 怎么突然生气了？许明旭有些不明白，感觉到掌心挣脱的力度，微微皱了皱眉头：“怎么了？” 屠浩挣不开，更加气鼓鼓的，抬头瞪了一眼：“我要自己走路。” “不行，万一被拍花子拍去了怎么办？”许明旭想也不想地拒绝，又怕这样生硬会让屠浩反感，放轻声音解释，“现在西市可热闹了，就是不比东市，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衙役每天都要巡查好几遍呢。” 光说拍花子，屠浩还要开口嘲讽。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儿，都十四岁了，哪里还会有拍花子会看得上他这样年纪的？但是说到热闹，他很快就忘记了生气，疑惑：“真的？” 他前两月还去过西市呢。泰屏县东西两市，其实就是两个坊市。东市属于传统市场，各种店铺车马繁忙。西市说是坊市，然而以前容纳的不过是一些进城摆摊的小摊贩之类，也不是天天都有，一个月也就勉强热闹个两三天罢了。也就是有几个早点摊子还不错，每天能吸引一些人过去。 “当然是真的。”许明旭指了指已经能看到人流的地方，“那些人大都是去西市的。” 屠浩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等走近了一段，他抽了抽鼻子，闻着空气中飘散的各种食物的香气：“小吃街？” 烧烤的香气最是霸道。辛香料不如后世丰富，却充满了自然的香气，远不如后世“黑暗料理街”的那种腻味。而且他似乎还闻到了油炸的味道？ 假的吧？虽然油料作物不少，但是现在榨油的水平摆在这儿，出油量少得可怜。大户人家做菜都大部分都用真水煮，煎炒都是比较少的。京城的酒楼里都不见几个油炸的菜色，泰屏县这么一个小县城，还是个前不久还门庭冷落的西市会有油炸？ 许明旭感觉到身边屠浩的脚步加快了一些，不由得露出一个笑来。在家里待了那么久，小孩儿肯定是闷了。 屠浩很快就看到那个油炸摊子，就在西市口，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得倒不是很紧密，人群全都跟看西洋镜一样，满脸向往地看着“滋啦啦”响的油锅。 有人看到靠近的两人，认出是许明旭，当下就让开了一步，拱手施礼：“许大……” 许明旭赶紧摆了摆手，小声道：“不必客气。” 那人顿时就明白这是不让表明身份，客气地笑了笑，也不走开，而是比了比油炸摊子，问道：“许公子也是来买炸物的？” 许明旭被问得一愣，低头看了看屠浩，笑道：“就是来带舍弟四处走走。”又问屠浩，“要吃吗？” 屠浩看了看，炸的大多是裹了面糊的蔬菜，摇了摇头：“我不能吃，哥哥吃。” 油炸什么的，他才不馋呢！ 许明旭问这话，其实只是逗逗他，要是换了小耗子生病前，倒是能吃上一两口，现在是决计不成了。这会儿却忍不住想欺负他一下，顺着他的话就买了一堆炸物，自己吃不了，还邀请了几个围观的熟面孔一起吃。 小摊子边上摆着几张桌子。店家很快把炸好的蔬菜和肉类放在一个个粗瓷碟子里端过来，露出憨厚的笑容：“几位贵客请慢用。” 这贵客两个字可不是随便说说。不仅是因为他们衣服穿得就比常人好很多，而且他们点的这一餐可不便宜。 虽说他能买到便宜的油，可是再便宜那也是油。炸物的价钱可不算太便宜。别人就算有买的，多数也只是买上一两样，哪里像这位客人，一次不仅买了那么多，而且还买了不少荤菜。这一单算下来，可得有两三百文钱了。 两三百文是个什么概念呢？在京城的普通百姓家一个月的收入，差不多就是这么多。泰屏县虽然繁华，但是怎么也比不过京城。当然，若是去酒楼的话，那一顿别说是两三百文，就是多花上个几倍的钱也是正常的。 然而，这不过是个路边摊。这就相当于后世有人在路边摊撸串，花了几千块钱。 屠浩坐在许明旭身边乖乖喝水，觉得这行为特别土豪，很有他的风范。 倒是被邀请的几个人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们不认识屠浩，只当他是许明旭的兄弟。人家自家人都没吃，他们怎么好意思吃呢？ 许明旭看出他们的疑虑，解释道：“舍弟吃不得重油的。” 吃完炸物，许明旭又带着屠浩在西市上转了一圈。 西市的东西不比东市精致，逛街的都是一些条件算是不错的普通百姓。譬如三五文钱一小份的炸物，还是有不少人舍得花钱买上一份的。 屠浩关于炸物的好奇心，很快就得到了满足。当然不是他吃到了炸物，而是京城送来了消息，这一届的发明创造奖第一名，就是新式榨油法。出油量比以前高了足足三成！信里面还提了，若是将其中的一些构建换成更好更精细的材料，出油量还能再上升一些，目前工部已经开始试验，等到具体结果出来，还会再给派人告诉他。 字里行间透着要不是他被这里酿酒作坊的事情绊住了，得把他调去开炼油作坊。 屠浩并不愿意去。看现有的几个国营作坊就知道了，哪一个开办起来没点撕撕撕，简直神烦。再说，第一二个是他爹搞起来的，第三个是他来弄的，这第四个要还是他的手笔，估摸着言官那儿又要有说头了。 他回信推荐了自己的几个学生，剩下就放下不管了。 这个时代的工匠的地位不高。他们所创造的很多发明，也大都归类在奇淫技巧，多受人贬低。屠浩虽然借着印刷术的东风把一个发明创造奖给拉了起来，但是受到的正面评价绝对不多。 其实也是因为一样新生事物的出现，绝少有一步到位的。 不好用、容易坏、不过是看着有趣、对生活没什么帮助、造价太高等等，这些都是一些新发明的特点。要出现一样能够对天下有着巨大改善的发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现在这个新式榨油法的出现，无疑让这个奖项也跟着水涨船高起来。第一名不仅得到了朝廷的赏赐，而且还得到了巨额奖金，以及一枚特殊的由当代御用金石大师雕刻的能工巧匠印章。 说起来金石大师的地位也并不高，但是这位大师不一般。如今皇帝用的私章，大部分就是这位给雕刻的。甚至于这枚能工巧匠印章所用的材料，也是皇帝御赐的。 这就十分了不得了！别说其他工匠，就是许多朝臣都有些眼红。 这个印章的事情是屠浩提议的，用来表彰那些有着杰出贡献的发明创造。一个好的创造足以改变一个时代，并不是一句空话。这个印章也不是说每年发明创造奖的第一名，就一定能够获得，而是要达到一个高度的。显然前几届的发明并不足以打动大汉王朝的最高评委。 然而这一次，章老板不仅被打动了，而且显然还被打动的很厉害。 突然有一种工匠阶层地位会提升的错觉。 屠浩仰着脑袋想了想，觉得这事情用不着他操心。油是好东西啊，这新式榨油法显然是针对的素油，素油多贵啊，现在的人多缺油啊。别的不说，就是现在军用还需要很多油呢，还有好多好吃的都要用到油呢！ 2k阅读网 132 第一百三十二章　重操旧业 - 户部郎 - 枫香 国营炼油作坊很快就筹备了起来, 负责的整套班子都是屠浩推荐的。 明面上是屠浩曾经的一个小组长, 在前一次外派结束后, 选择留在了京城发展，表面上的关系倒是和屠家算不上特别亲近，就明摆着这么一层师生关系。 盯着这一份肥差的人很多, 大部分人也都想把屠家撇到一边去, 可谈到人选，还真没办法把屠浩的影响力完全丢开。 在这一行里面, 最顶尖的那肯定是屠浩, 剩下的自然是屠浩手下的第一批小组长们, 或者还有屠浩现在带在身边，或者是留任在各个其它地方的助理们。 剩下的可以选择的人才, 还有接受过江丹书塾相关专业培训课程的人们, 包括一些学子和官员们。然而这些人用来算算账目，做做筹划什么的, 自然是非常好的；但是用来作为管理, 还得是这么大一个项目的负责人, 还得从无至有那么建立起一个目标是能够给整个朝廷每年带来巨额收益的作坊, 不得不说，哪怕是沾亲带故, 身在高位的人也不会冒这个险去推荐。 屠浩通过京里来的消息，很容易就判断出局势：“现在是风平浪静，等炼油作坊一扎稳脚跟，还不得一群饿狼扑上去分食？” 县衙的西厢房里, 屠浩坐在一张大大的官帽椅上耗子瘫，看着两个最近一段时间好不容易闲下来的两个助理，有心点拨，“种树没他们的事情，摘桃子他们可积极了。” 先生说话，做学生的当然得认真听，还得积极参与讨论：“可两年过后，杨师兄已经站稳脚跟，哪里还会容得了别人把他从位子上挤开摘桃子？” 跟在先生身边的时间越久，他就越发看不上朝廷的那些官僚做派。做事情磨磨唧唧也就算了，还经常干不好。要是用先生出卷子的打分，只能给个五十九，不能更多！ 另一个也是同样对那些缺乏实干，只知道钻营的官员看不上眼，冷笑道：“杨家也不是好相与的，能任人摘桃子？” 杨家当然不好惹，是能够和郑家比肩的老牌世家，底蕴深厚，风评良好，做人也低调。 能够把偌大一个家族治理到这个程度，可以说是非常困难。反正屠浩自己是做不到的。他们屠家上下就那么几口人，在外面还得时不时被人说一嘴呢。 屠浩听他们提到杨家，突然就低头掰起手指头，小声嘀咕着什么。 两个助理听不清楚，相视一笑，都看见对方眼中的兴奋。先生的这个状态，他们很是熟悉。很明显，先生又要搞事情了！ 现在先生身边就他们两个人，显然肯定有他们的份参与。开心！ 其实助理当到他们这个份上，专业水平有、见识有、关键的人际关系也不欠缺，谋划好了，完全可以当一个小官。大汉江山可不是处处都繁花似锦，有的是贫苦的地方。只要他们肯吃得起几年苦，把一个地方的经济拉起来，平步青云不好说，但是一个官身还是能够捞着的。 有了官身，自然格局就不一样了。世人普遍这么认为，他们以前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跟在先生身边久了之后，他们逐渐明白，当个官对他们这种没有背景的人来说，并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他们心底有一些不可言说的预感，觉得大汉的天在变。 这种改变并不是一朝一夕的颠覆，而是潜移默化的。 现在书本和纸张都不再那么昂贵；一个个书塾的建立，让普通百姓读书识字变得更加简单；《农经》的推广发行，让农民的收入增加；发明创造奖的设立，让工匠的地位提高；逐渐增加的国营作坊，让普通百姓多了一份谋生的工作的同时，还减轻了朝廷的税收压力。 现在只是这么一个两个的国营作坊，或许还看不出成果来；但是今后呢？ 一个鹏程印社一年的盈利，现在稳稳保证在百万贯。 之前年景一般的时候，朝廷一年的税收，也不过是两千万贯。粗粗一算，不过是两百个国营作坊，就能够抵掉一年的税收。虽然实际上不能这么算，但是不可否认朝廷的税收压力会越来越小，到时候多出来的钱…… 助理看了看现在厢房里就他们三个人，悄咪咪把问题问了出来。 屠浩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的小思路里，听他问了两遍才回过神，想也不想地回答：“到时候朝廷就不用收那么重的税。理想的情况是，免除农税，适当加重商税。” “免除农税？”助理们一听，完全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大胆的答案。 屠浩倒是回答得理所当然：“嗯。看看现在的粮食产量，一家人自己种的那些出息，都不够自己吃饱的。”找这些人收税，简直是在刮骨炼油，“将来朝廷有钱，可以花钱从农民手里买粮食。不过这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要有产量更高的粮食，要有更加节省劳力的耕作方式，不知道你我七老八十的时候能不能看到？” 助理们被他描绘的未来说得眼睛发热，恨不得当下握拳立誓。但是这年头的学子们到底还是内敛居多，他们嘴上虽然不说，但是心里面暗暗决定，要为了这个目标而奋斗。说不定等将来自己七老八十的时候，真的能够看到真的国富民强，百姓们全都衣食无忧呢？ 屠浩其实刚才那两句，也不过是侃大山一样随便聊聊，脑子里还在想刚才想到的事情，好容易在椅子上坐正，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助理说道：“未时三刻了吧？” “唔。”屠浩应了一声，把抽屉拉开低头翻找起来，没一会儿就拿了一个样东西出来，袖到袖子里，然后背着手踱着方步出门，“县学还没放学吧？” 两个助理绷紧着脸皮，摇头：“没。”其实算算，现在距离县学放学也就半个时辰了。 然而他们能说什么呢？先生都把戒尺袖上了，连太子殿下都抽过的戒尺都袖上了！ 果然这是装了一段时间乖，装不下去了是吧？ 果然这是很长时间没抽人，压抑不住本性了吧？ 两个助理面面相觑，眼中再也没有兴奋，而是充满了天性中学子对于先生的惧怕。 【系统】：您的好友小屠夫子已上线。 令人畏惧的小屠夫子揣着小尺子，跑去对门，找到许县令要批条，往人身边一贴，小爪子一搭，甜甜地讨好：“哥哥，我想去县学看看，好不好？” 许明旭大概是唯一没挨过他抽的学子，对于其他学子的水深火热向来缺乏深刻的体悟，想想县学的情况，闻言倒是不反对：“好啊，哥哥带你去。” 屠浩一瞅他桌案上还没忙完的公务，乖巧地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今天就随便去看看。哥哥给我写个条子就行了。”怕他不放心，还说道，“我让表哥陪着。” 他摸了摸袖子里的小尺子，阴测测地想：不知道大花表哥最近在忙什么，要不要抽两下？ 许明旭十分想陪着屠浩一起去县学，但是等他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县学也差不多放学了，现在听他让叶大花陪着，倒是不反对，低头写了个小条子给他：“好，那你去去就来。要是感兴趣，明天哥哥亲自陪你去。”小耗子这是无聊了吧？说不定是想在县学开课？ “好哒！”屠浩拿着小条子，开开心心地去了不远处的县学。 结果他没找到叶大花，是曾护卫陪他一起去的。 曾护卫护送了团团太子去了京城，又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除了保护屠浩之外，还负责在京城和屠浩之间传递消息。 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大材小用。自从亲自参与到酿酒作坊的建设中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以往对屠浩自觉的高估，还是低估了。 筹建的种种不易，可不是寻常官员能够做得那么好的，更别说到了现在酿酒作坊已经开始投产，各方视线聚焦，换了别人恐怕要坐立不安。但是到了屠浩这儿呢，人该吃吃该喝喝，简直稳如泰山。 现在看他小小个子，被人当成新进的县学学子也不纠正，反而笑眯眯地混进了一个课室，和几个差不多年纪或者比他更年长的学子们一起听课。 曾护卫觉得很有意思，不禁想到自家族学里的一群皮猴。听说最近学武科的时候，倒是多有长进；但学文科的时候，还是坐不住！要知道他们当武将的，可不是只会弓马骑射，还得会兵法，懂得运筹帷幄。那可是老祖宗们用命换来的经验，不好好学，那就是数典忘祖！只是武艺好有什么用？做一个武夫吗？ 2k阅读网 133 第一百三十三章　死磕磕死 - 户部郎 - 枫香 泰屏县繁华, 富人不少, 能够读得起书的人也多。哪怕这年头读得起书, 和能够当得了官，是两码子事，但依旧没法阻挡人们对知识的向往。 伴随着《农经》的推广, 以及一些私塾的兴起, 各种短期培训课程也开始在民间不胫而走。 譬如这里的县学，也时常有一些类似的短期游学的学子。屠浩显然是被认为是其中之一。 一堂课听完, 也到了县学放学的时间。 一个课室内的十几名学子, 早就注意到了这个悄悄坐在后排空位的陌生学子, 等到先生一走，看屠浩一副生得绵软可爱的样子, 都纷纷上前来寒暄。 屠浩笑眯眯地和他们说话, 一点都不戳穿误会，甚至还想跟着几个学子一起出去吃饭。 曾护卫不敢放任小耗子出去, 除了担心小耗子要吃坏肚子, 还要担心小耗子吃人。嗯, 肯定不是活生生的吃掉人……反正他觉得不能让这些淳朴的学子们, 和屠耗子一个已经在官场混了好几年的老油子在一起，总觉得会发生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其他人一看屠耗子的家人来了, 只能遗憾地放他离开，还约定了明天一起上课。 屠浩点着头：“好啊。咱们明天一起上课。” 然后信守然诺的屠耗子，第二天果然一大早就去了县学，还表示出了对许大美人的嫌弃：“哥哥去忙公务, 我自己去就好啦。” 大美人你去忙啊，我自己去外面找乐子！ 这话听着很正常，但是许明旭一听就听了出来，皮笑肉不笑地哼了哼：“怎么？小耗子长大了，开始嫌弃哥哥了？” “这哪儿能啊。”屠浩飞快地否认，也就是这两句话的功夫，县学的门口都快到了，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让县太爷牵着他进门，看着一张张昨天还和他相谈甚欢的脸上，充满了敬畏，不由得叹了口气。 所以说，做人要低调嘛。这么高调的入场……他撇了撇嘴。唉……没得玩了。 知道许明旭来，县学的先生们都出来迎接。其实一个小小的县学，总共也不过三个先生，还是连山长都包括在内的。 许明旭把屠耗子往前面一推：“舍弟想在县学开课。”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低头问屠浩，“想教什么？” 资深高级讲师小屠夫子一脸沉着，对着自己书童招了招手：“昨天晚上找了一套卷子出来，先让大家考考看罢。看出来的成绩，哪儿不行，我就教哪儿。” 屠浩的名气在京城很响亮，但远没有才名远播到泰屏县。先生们对许明旭的才学是佩服的，若是许明旭来县学开课，他们一定欢迎。然而开课的是屠浩这么个小郎君，这么个名不见经传，还口出狂言的臭小子！ 五六十岁的山长涵养很足，只是嘴角抽搐了一下，就慈眉善目地问：“那敢情好。不知我等是否也能一起有幸考一考啊？” 许明旭闻言，有点想阻止，却听屠浩在边上已经点头说道：“好啊。反正卷子有多。” 许明旭看着笑得眯起眼睛的屠耗子，无声叹气：“要不，我也考一考吧？” “好哒。”屠耗子直接就拽着他，熟门熟路地走去课室，拆开两卷早就准备好的卷子，“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新先生，以后叫我小屠夫子就行啦。咱们第一次上课先做个卷子。一共甲乙两套卷子，难度都是差不多的，分到哪套做哪套，想两套一起做的也可以。考试时间是一个时辰。你们现在可以准备一下。” 学子们看到昨天还和他们称兄道弟的小伙伴，突然变成了先生，都有些不敢置信，但是看看连山长在内的三位先生都没吭声，就知道这事情是真的了。 “给我两套卷子吧。”许明旭在屠浩面前的位置上坐下，从发卷子的小辛手里要了两套卷子。 他来之前没想到要考试，身边什么东西都没准备。但是这不要紧，县学里怎么也不可能少了笔墨。况且，他还能直接用屠浩的呀。 许大美人表示很开心，还热情地邀请一起跟来的曾护卫：“曾兄要不要一起？”反正小耗子缺什么都不会缺卷子。 曾护卫想了想，严肃地拒绝了，表示：“在下还是在门外守着吧。”以他的身份，会没有做过屠浩的卷子吗？他不仅做过屠浩的卷子，还做过国子监的卷子，还做过江丹书塾的卷子！现在有两份屠浩的卷子摆在面前，他才不自讨苦吃呢！ 他都那么大个人了，做不出来多丢脸，还得被抽小尺子！ 屠浩没笔可以玩，只能把戒尺拿出来当小马一样撸了撸，又撸了撸。 县学学子们发现他们崇拜的县令大人竟然要和他们一起考试，全都激动得满脸通红，若不是还顾着先生们，恐怕要像一群迷弟一样包围过来求签名。 县令大人年轻有为，和以往的县令大有不同。别的不说，打从县令大人来了之后，原本一个落魄的西市，现在变得多热闹，就能看出县令大人本事不小。而且县令大人还特别好看！ 三位先生刚才被屠浩刺激了一回，别看他们岁数都不小了，可都还是有书生意气的，没在意学子们的表现，不约而同地表示他们都要做两套卷子。 卷子很快发完，小屠夫子慈祥地说道：“大家可以先把卷子看一遍，不明白的地方可以举手提问。做题目的时候不用紧张，先把自己的名字写在卷子的右侧。好了，现在开始计时。” 其实屠浩出卷子并不难。他用的不过是江丹书塾的入学试卷。在他看来，程度不过是小升初，基础的不能更基础。县学的这些人念书那么多年，要是连这点都做不出来，还不如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果然，学子们只是一开始答题的时候比较慢，很快在适应了答题形式后，速度就上来了。 小辛中间报了一下时间：“剩余考试时间，还有半个时辰。” 大部分学子们都露出轻松的笑容。他们也就是开头耽搁了一会儿，现在一张卷子剩下最后一题，马上就能做完了。一个时辰，他们完全可以做两张卷子！ 先看看最后一题是什么？哦，附加题，二十分，不计入总分？ 不计入总分还给了二十分这么高的分数，那肯定是答出来更好啊！ 在一部分学子找小辛要第二套卷子的时候，也有一部分学子开始和最后的附加题死磕。他们不知道他们的先生们已经快磕死在这道附加题上了！ 难吗？ 呸，一点都不难！这种程度的卷子，怎么会存在把他们这种资深教育工作者难倒的题目？！ 必须不难！ “考完的可以把卷子检查一遍，也可以先交卷。”屠浩的话刚说完，许明旭就把卷子交了。 交了他也不走，反倒是自己把凳子搬到了屠浩身边坐下，附在他耳边说悄悄话：“哥哥陪你改卷子。” 屠浩被他说话的气流吹得耳朵痒，又觉得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沿着背脊爬上头皮，勉强保持住小屠夫子的专业素养，板着脸把他往边上一推，严肃道：“那你坐好。” “好。”许明旭坐在边上也不是没事情干，反倒抢了小辛的活，给屠浩准备改卷子的笔墨。 一些考生看县令大人都提前交卷了，再检查完卷子后，觉得自己的水平也就是这样，也陆陆续续开始交卷。交完卷子后，他们都自觉走出课室外。 曾护卫看到他们，倒是挺和颜悦色地按照屠浩事先的交代，说了一句：“下午讲解试卷，记得别缺席。” 考生们规规矩矩地应了。接近一个时辰的考试下来，他们很快上茅厕的上茅厕，吃点心的吃点心。过了一会儿，交卷出来的人多了，还三五成群地开始对答案。 “剩余考试时间，一刻钟。” “考试时间到。请考生们放下手中的笔，将双手放于桌下。”小辛一脸严肃地说完，然后开始收卷子。 没有人因为没做完而扯着卷子不放，但是最后交卷的这几个，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小辛扫了一眼，全都是被附加题坑害的。 他心有戚戚，然而不敢多说一个字废话，快速地收完卷子，交到屠浩手里。 屠浩很快就被恭恭敬敬地请到教职员办公室，其实就是和课室相连的另外一间屋子。 做完卷子后，先生们对屠浩有所改观，但还是心存疑虑，悄悄问没走的许明旭：“许大人，这卷子真的都是令弟出的？” 许明旭知道他的意思，说道：“当然。舍弟最爱出卷子，现在国子监里还有不少人在用他出的卷子呢。”简直不能更骄傲！ “国子监？”先生们一愣。若只是单纯地说屠浩在国子监念书，先生们倒是不会觉得奇怪。毕竟许明旭的身份摆在这里，虽然一个姓许一个姓屠，但是关系如此亲近，身份地位必然差不了太多。但是这……小屠夫子才几岁？有他们孙子大吗？竟然能让国子监里用他出的卷子？ 等等。他们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屠这个姓可不常见，不像是杨啊李啊，说起来朝中好几位杨大人李大人的。姓屠，还自称小屠夫子……这这这…… “难道这位是屠夫……子的公子？”可听说屠夫不长这样啊？屠夫……不对，屠夫子不就是长屠夫那样吗？ 2k阅读网 134 第一百三十四章　晚点再抽 - 户部郎 - 枫香 屠浩向来是高调做事低调做人, 他的长相哪怕是在京城的同龄人里面, 也所知不多, 更别提泰屏县了。 但是他做过的事情，很多人都是知道的。 对读书人来讲，摆在头一位的就是江丹书塾的创立。 县学的先生们要是在之前还对屠浩的执教资格有所怀疑的话, 现在知道他就是那位屠公子、小屠大人, 立刻就恨不得把人供起来了。 用现代的话来讲，就是先生们也非常想要学习先进的教学管理经验, 不仅让更多的人获得受教育的机会, 还要让更多的人获得接受更好的教育的机会。 对于屠浩来说呢, 还是一个用人的问题。 酿酒作坊就开在泰屏县，将来会需要一系列的管理人员, 全都从其他地方调过来是不现实的, 还得以本地招收为主。 高素质人才无论在哪里都是缺乏的。 反正县学的这些学子们就算以后毕业了，也基本不存在入朝为官什么的。公务员编制不好混, 进个国营单位混个事业编制也是极好的嘛, 要是将来能够自主创业就更好啦。 总共就几十张卷子, 屠浩连想要帮忙的许明旭都被他赶回衙门：“哥哥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许明旭顺手握住耗子爪爪搓了搓, 挑眉：“真不用我帮忙？” “不用。”总共就那么几张卷子，题量也不大, 要不了一个小时就能改完，“哥哥你再不回去做事，晚上又要熬夜了。”他就没见过对自己要求那么高的人。 许大美人这种明明可以靠脸吃饭的人，偏偏要靠实力。以前读书的时候, 大家都挺刻苦的，他还看不太出来。现在都踏上工作岗位了，他有本事白天忙公务，晚上还要自己做各种功课，还天不亮就起床练武。 作为同窗和同床，每天睡到日上三竿起不来的懒耗子，被对比得无比惨烈。 他只想和自家大美人同框好嘛，完全不想变成一组对照组啊！ 要是早两个月，许明旭还被县里面的公务忙得脚打后脑勺，但是现在所有的事情都上了轨道，需要他亲力亲为的事情，也不过是一些日常罢了。他就有点舍不得走，问：“那中午回来吃饭？” “嗯，回来的。”屠浩头都不抬，反正他现在的肠胃不允许他在外面吃东西。说话间，他已经改好了三位先生的卷子，叠起来放到一边，“你们的卷子改好了，过来看看。”又把许明旭的卷子往边上一放，“标准答案，可以先看一下。下午统一讲卷子。” 他才不耐烦讲两遍呢。 许明旭看他进入了工作状态，只能回衙门去办公，总觉得自从发现自己心思不单纯之后，就越来越离不开屠耗子了，简直时时刻刻想把小耗子揣兜里。 三位先生拿了自己的卷子和许明旭的一对比，入眼的第一印象不是答案，而是字。 这位许县令的字，竟然比他们想象中的要更加好，笔力雄浑，力透纸背。然后他们才注意到答案，开始拿着卷子到一边去小声讨论起来。 下午，考试成绩公布。 全校师生没有一个满分。 全县学的学生还没意识到这代表了什么。 站在屠浩身边的小辛，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总觉得手心火辣辣的疼。 然而，屠浩竟然没有抽小尺子，竟然只是表情略显严肃地十分正常地讲解了试卷！ 这简直不科学！ 其实在屠浩在阅卷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县学的短板是预料中的算数，或者说是数学。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屠浩对这三科都是很重视的，无奈他自己水平不够，只能讲讲应用数学什么的。物理和化学的一些基础内容，被他编在江丹书塾的高年级教科书里，作为补充内容来教学，希望能够进行一些这方面的启蒙。 没错，江丹书塾的文科高年级数学教科书，确切的说应该是理综。 鉴于江丹书塾的数学教育水平，在整个大汉都处在绝对领先地位，屠浩给出的这套卷子的数学部分的试题，也就是他眼中的小学生程度，和县学教的根本不是一回事情。不仅仅是几位尖子生，就是三位先生都吃了瘪。 所以，这一套卷子对于这些师生们来说是超纲的。 这就是他这个出卷人的失误，所以他讲题的时候很耐心。 先生和学子们刚开始做到这些题目的时候，真心觉得难。但是经由他这么一讲解，顿时觉得：“果然是会者不难。”没想到竟然这么简单。 甚至大部分他们都解出来的题目，再经由屠浩的讲解之后，也觉得他们原先想得实在太复杂。然后他们很快就明白，这些题目在实际生活中的运用。 这小屠夫子果然真才实学！ 屠浩摸了摸袖子里的小尺子，一点都不急着抽人。等以后上课讲过了，到时候做卷子再做错的话，那他可就不客气了。 就这样，小屠夫子很快确认了自己需要教授的科目，以及在极短的时间内，让学子们完成从“小屠夫子好可爱好厉害”到“小屠夫子超凶”的转变。 凶名远播的小屠夫子，很快就给县学创收了。 他开的课程是允许旁听的。一张旁听证二十文，能够用十次，限量十张。所得收入用来改善县学的伙食。 这个限量倒不是完全因为饥饿营销，主要是因为县学的课室太小了。 屠浩对此很不满意，自掏腰包指着县学一个废弃的杂物间说道：“把这里给改了。” 工头看着荒废的几乎看不出是一间屋子的杂物间，再看看站在屠浩身后的山长，小心问道：“这得全扒了，重新盖？” 屠浩指了指摊开的图纸：“照这上面盖。” 山长现在对屠浩佩服不已，完全不反对。 于是三个月后，屠浩收获了一个阶梯教室，可以容纳一百人。 然后曾经县学那种打酱油一样的旁听课程成为历史，各种短期培训班诞生了。从《账房入门》到《绘画基础》，再到入冬的时候，叶瑶也来掺了一脚：“弟弟，阶梯教室外租吗？” “租的吧？”现在的阶梯教室使用率并不高，毕竟先生就那么小猫两三只。倒是许明旭聪明，凡举需要有大场地的时候，就来用阶梯教室。 叶瑶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抬手戳了一下他的脑门：“乖乖坐好。” 屠浩端起白开水喝了一口，嘟嘟囔囔地不开心：“大表姐你乔迁新居，结果就是让我来乖乖坐好的呀？” 特意从京城叫来的建筑队，并没有在建完酿酒作坊和木器作坊后，就立刻走人；而是留下来把他的阶梯教室造完了，又把叶瑶购置的新宅子给翻修了一遍。 他倒是没想到叶瑶会那么大手笔，买的宅子倒是不算大，但是另外把旁边的一大片空地购置了，改成一个园子，就很厉害了。 叶瑶微微蹙眉：“外面都是水，冷得荒。”这小耗子体弱，别冻出病来。 她去过几次屠家的小庄，那时候就被小庄上的园子给吸引住了，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能够实现。没想到多年后，她竟然也能够有这样的机会，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园子。泰屏县多水，木材石料也不匮乏，地价比起京城来，更是便宜不知道多少，气候也更加温暖湿润。 这里又没多少人知道她当初那些旧事。要是可以，她挺愿意在泰屏县住一辈子的。 “嘁。”屠浩只能团在暖阁里，看在一会儿能够难得大吃一顿的份上，安分下来说正经事，“阶梯教室肯定是可以租的。大表姐什么时候有空，我让人先定下来。准备教什么？” 叶瑶早就心里有数：“教女眷们如何管家吧。” 她原先在京城就教那些贵女们相关的内容，到泰屏县来之后，发现泰屏县的女眷们也有着同样的需求。当然，泰屏县这里的家业不能和京城相比，教的内容肯定要更加简单一点。 “好啊。那到时候我让人在门口守着。”免得有些登徒浪子或者假道德跳出来唧唧歪歪。 这个是必须要有的。叶瑶点点头，又问：“本来我想找大花的，就是不见他人。他最近忙什么呢？” 屠浩现在身边跟进跟出的都是曾护卫和小志，对大表哥的动向不是很关注：“前阵子回了一趟京，其他的就不知道了，可能直接在京城过完年才回来吧？你回京吗？” “不回。”叶家平时还好，可到了过年一堆三姑六婆，不是指责她前一段的婚事，就是想塞给她一些歪瓜裂枣，话里话外还是她捡了便宜。她就是没英表妹的那一身功夫，不然一个个把他们给扔出去。那些便宜她们稀罕自己捡去！ 反正今年理由也正当，“作坊第一年，我得留在这儿看着。再说你不也不回去？大表姐留在这儿陪你。” 冬天在路上颠上三天，对屠浩来说确实要命。他有点想家了，虽然和叶瑶不算亲近，但是在这他乡，他还是觉得很好的：“多谢大表姐。” “自家人，有什么谢不谢的。”叶瑶现在的性格爽朗的很多，“等过年的时候，你就搬来这里住。我都让人给你留好了院子。” 来接屠浩回家的许明旭知道这消息，整个人一愣：“小耗子不和哥哥一起过年吗？” 屠浩愣得更厉害，半晌才反问：“哥哥不回京吗？” 2k阅读网 135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期末考试 - 户部郎 - 枫香 屠浩从来没想过许明旭会留下陪他过年。 临近年关, 他早就做好了空虚寂寞冷的准备了。 许明旭见他呆愣愣的样子, 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尖, 感觉到有些凉，赶紧把他抱到马车上，往他手里塞了个手炉才说道：“我早就已经写信回家里, 爷爷同意了。” 其实若是爷爷不同意, 他也不会当回事就是了。 说起来或许凉薄，然而许家在他心里并不存在多少感情, 不过互利互惠罢了。 他也明白, 对于他爷爷来说, 同意他陪着屠浩在泰屏县过年，并不是出于尊重他的友情, 而是觉得屠浩是一笔值得投入的政治资本。 当然, 这些和他关系不大。他现在满心期待着和小耗子一起过年，到时候他们两个就会和家主人一样, 会和普通的小夫妻一样…… 屠浩好容易才缓过神来, 突然看到许明旭的脸慢慢红了起来。不得不说, 大美人就是大美人。之前在安长县三年时间, 倒是看着糙了一丢丢，但是年轻人的底子在这里, 回京之后养了没多久就又变成了小白脸。现在身边有他盯着，再加上泰屏县的气候湿润，大美人现在脸红起来，皮肤白里透红, 简直想让人咬一口。 所以：“哥哥，你想什么呢？”脸红神马？难道是在想哪家的小姐姐吗？ 许明旭赶紧端正姿势和思想，一本正经地说道：“想酿酒作坊的第一批酒。” 他一提，屠浩也想到了：“都忘了说。第一批酒已经被兵部和太医院都分掉了，没有能卖的。” 其实他这酿酒本来就是假的，主要还是奔着酒精去的。酿酒作坊的工匠的任务，也不是改善酒的口感，而是提高酒精浓度。 朝廷给的价钱差不多就是个成本费，虽然大致只是在账面上走了一圈数字，好歹也没让酿酒作坊的账本太难看。 他想了想朝廷的那群恶狼，往身边的美人怀里一倒：“亏得哥哥弄了个养殖场，不然都看不到活钱。”他爹当户部尚书也太耿直了，竟然都不给他钱，还是不是亲儿子了？！ 好烦啊。这么一折腾，他等于是要拿养猪养鹅，赚出来可供朝廷一年用的酒精的钱，还得要保证作坊的人工和其它杂七杂八的费用。 不行，事情不能这么干！ 他得上折子去哭穷！ “咦？”屠浩突然坐直了，问，“哥哥你说会不会有人把烈酒中饱私囊？” 许明旭是在安长县给边军养过马场的，哪怕他没那经历，也知道其中的猫腻：“那肯定有。” 屠浩还想说什么，马车停了下来，原来已经到家了。 刚下马车，他就见到叶大花正在屋子里团着，身上裹着一件厚实得跟被子一样的棉袄，头发半干不干的。 “大表哥，你这是怎么了？” 叶大花鼻尖通红，还没开口就打了个喷嚏：“这不是快马从京城过来嘛。” 虽说快马从京城到泰屏县，只需要两日不到，可大冷天的这么赶路可不好受。他这一路吹的，感觉脸皮都不是自己的了。刚泡了个热水澡也没用，太冷了。 小厮很快端了一海碗的热汤面上来。 叶大花捧起来就吃，不消片刻就吃完了两碗，又捏着鼻子灌了一碗驱寒的药，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啊……总算是活过来了。” “你至于吗？”屠浩表示鄙视，“习武之人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大冬天只用穿一件单衣，还怕这点冷？” “嘁，听你瞎扯！”叶大花搓了搓脸皮，半阖着眼，“哥哥我三岁习武，过来的时候还穿着一身皮的，照样冷得慌。大冬天穿一件单衣，莫不是脑子有问题？” “那是你学艺不精啊。” “那你看你外公大冬天的穿一件单衣没？” “外公岁数大了啊，再说他年轻的时候上战场，气血两亏的，当然得穿厚实点。” 听着怎么那么有道理？难道真的是他学艺不精？叶大花进行了深刻的反思，不到三秒钟突然反应过来：“我不跟你扯。”每次都把他带沟里，他挥了挥手让伺候的下人都退下，摆正脸色说道，“你那酿酒作坊出来的酒，被人昧下了好多。你爹生气着呢。” 小姑父不生气就很可怕了，这一气他这个没犯错的亲外甥都有点不敢上门。偏偏他不上门不行，这事情还是他负责在追查。 第一批烈酒酿造出来，他就悄悄跟着押运的队伍一起到了京城，亲眼看着酒坛子数量一个不少地入了库。结果才第二天，京城的几个大酒肆里，就开始卖起了“烈性烧刀子”。 他着人去买了一小瓶，带回去让老爹尝了一口，这就是小表弟的酿酒作坊出的烈酒。 “我直接就把那酒肆给围了。”他这一回干成了一件大事，心里面可得意着呢，在长辈面前不好吭声，在小表弟面前还不好说？简直眉飞色舞，“那开酒肆的小老儿还想抵赖。呸！爷爷直接告了御状，到库房一查，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不用说，顺藤摸瓜找出了不少污糟事和污糟人。 其实他没说，押运的途中没损耗，到了入账的时候，直接“损耗”了一成。要不是当时为了摸下面的那些个“瓜”，他当时就要把那拿着鸡毛当令箭的狗官给开瓢了！ “现在京城还闹腾着呢。这个年可热闹了。”顿了顿，他瞧了一眼许明旭，“太子殿下督办这事。” 屠浩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回过神来，拿手指头戳了戳大棉袄：“你捅了那么大娄子，过年得在这儿避难啦？” 许明旭一听，就忍不住发笑，纠正：“叶兄这不是捅娄子，这是做好事呢。”但是得罪人不轻也是事实。官场上层层盘剥，已经是约定俗成的事情了，许多甚至都已经明得不能再明，有些人甚至连这个事情是错的这个认识都没了。 估计没人想到会碰上叶大花这么一个二愣子，结果还碰上叶外公这么一个“老愣子”，直接给捅到了陛下跟前。 然而这些人也不想想，叶大花是将来要袭爵的长子嫡孙，叶外公更是国之柱石一样的老辣人物，他们这么做，会是莽撞？ 只能是说，陛下早就想动一动他们了。 太子殿下督办，那他爷爷肯定也有份参与。许家这年大概也不太平。爷爷同意他在外过年，恐怕也有这一层考虑。 在座的三个人都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用不着明说，立刻把这些事情撇到一边。屠浩高高兴兴地说道：“那些事情让他们去忙吧。大表姐也要在泰屏县过年，咱们好好计划计划，过得热闹点。好好干掉几头猪，几十只大鹅！” 话刚说完，屠耗子就被逮着一阵撸毛。 这会儿离着过年还有一个月时间，养猪场和养鹅场的牲口在科学养殖和专家指导之下，长得是膘肥体壮，眼看就能出栏了。 屠浩感觉了一下和冰箱没差的温度，支使着人开始杀猪杀鹅，冻的风干的腊的熏的一样样折腾，折腾完了安排自己的助理押去京城卖：“铺子已经弄好了，找你们邱师兄。” “知道了，先生。” “碰到找茬的，别自己硬来，拿小本子记了。不着急的，回来告诉我。着急的去找在京里的师兄们。” “知道了，先生。” “带去京城的土产都备好了，单子在戚七那儿。你们自己的行李收拾好了，也告诉戚七，他会安排人来拉走。驴车和车行也说好了，每家一辆。”屠浩觉得自己跟个老父亲一样，送高中毕业的儿子去异地上大学，简直操心极了，“要跟去的下人，报个数字给戚七，让他安排，只能在别的车上挤挤了。盘缠够吗？不够我这里拿点？” 两位助理赶紧摆手：“够了够了。”开玩笑，他们先生给他们的待遇比起一般的小官小吏都要好，明面上虽然看不出来，可是各种补贴算上，家里的日常开销都用不着自己花钱。他们小家庭的日子，过得可比在京城的时候，和一大家子住一起要舒坦多了。 许明旭陪着屠浩送走了他的学生，然后就陆陆续续收到学生们派人捎来的各式节礼。大家都是在官场混的，送的都没有什么名贵东西，很大一部分还是自己的字画什么的，屠浩收得很开心。 这大概是属于一个铜臭商人，心底对文化的森森向往！ 他向往着向往着，就出了一堆期末试卷：“这个给县学，这个给江丹书塾，这个给国子监，这个给太子殿下，这个……给大花表哥。” 叶大花在京城大干一票之后，就进入了过年模式，在家里饭来张口衣来伸手，除了每天早晚被曾护卫提溜着练武之外，根本连房门都不跨出一步，特别宅。 这年头没有网络，书倒是不少，但是他不爱看，成天就窝在房里磨刀！ 没错，他这回干了一件大事情，家里给了他一把宝刀。但是好刀也不需要从早到晚的磨，屠浩就让人把厨房的菜刀剪刀水果刀都交给他磨了，手艺很不错。 满脑子宝刀的叶大花接到卷子，跟接到了□□似的，恨不得直接扔了：“为什么我也有？” 屠浩奇怪地看着他：“你不还是江丹书塾武科的学生么？”当学生的当然要考试啊。 2k阅读网 136 第一百三十六章　喝酒 - 户部郎 - 枫香 期末考试目前还只是在一部分上流社会流行。 当然, 读书做学问, 也只是一小部分人的特权。 只不过在曾经, 混混学子们读书读得怎么样，先生们心里面都知道；学子们本身，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家长们其实是不太知道的。 所以, 以前的混混学子们念书还是比较幸福的。 反正对他们来说, 国子监进不去，别的什么私塾之类的, 先生还没他们厉害, 根本不带怕的。 现在, 有了江丹书塾。去不了国子监的、家世差了一等的、熊到家长管不了的，全都送去里面。学得怎么样, 家长别的不清楚, 考试分数还看不清楚吗？ 再说自己考得差，不代表考卷太难。江丹书塾又不是没有尖子生, 那群变态出什么卷子都能考满分！然而家长不接受这个理由, 小子考试考不好, 一定是没用心念书, 绝对不是先天性弱智！ 一纸成绩单，决定了这票混混学子们, 到底是笑着过年，还是哭着过年。 叶大花作为武科学子，专业课是曾护卫考的，给了个优等的评价。文化课是许明旭监考阅卷的。 叶大花满脸忧伤：“大兄弟, 不能通融一下吗？” 许大兄弟满脸为难：“这差太多……没法通融啊。”他已经很通融了！可是标准答案又不是他订的，有些题目兄弟你就算答不出来，至少也写一点上去啊。这一片空白的，怎么给分？ “啊……”叶大花呼出一口气，瞬间变成一朵枯萎的花朵，蔫儿了。 “避嫌”的屠浩在一旁虎视眈眈，谴责：“大花表哥，你这样的学习态度是要不得滴！” 叶大花斜睨了一眼小耗子，懒得搭理这个泯灭人性的家伙，一扭头：“哼！” 对于不服管教的学子，屠浩就给他布置了寒假作业：“题目都不难，一天一个时辰就能做完了。” 叶大花拿着寸许厚的习题册，吞了吞口水：“你的一个时辰，还是我的一个时辰？” 屠浩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是我的一个时辰啊。我又不知道你笨到什么程度？” 叶大花捏紧了拳头，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面前是个耗子大魔王，特别会向他爹娘爷爷告小状的那种。 哥忍了！ 寒假作业是屠浩早就抽空准备好的，美其名曰不能让学子们在长长的年假中荒废学业。江丹书塾和国子监都逃不了。 这在他看来都是小事。他现在的重心放在过年上。客居异乡没有长辈在，屠浩觉得自己要担起当大家长的责任，过年的时候十分威严，像模像样地?意疗鸸?甑囊幌盗蟹缢住?br> 屠家那种环境，他本来就是关于这方面最精通的人，再操持起来，特别顺手。 叶瑶、叶大花、许明旭，包括没能回去过年的曾护卫，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在用心记下这些繁琐的流程的时候，只能尽力搭把手。 作为考试不及格的二等公民叶大花，被委派了最多的体力活。 叶大花敢怒不敢言。 没想到晚上吃年夜饭的时候，屠浩给了他一小瓶酒。 叶大花盯着酒瓶，面色不善。这是干嘛？各种话本里赐毒酒的情节，一瞬间闪过他的脑海。 屠浩很奇怪地看着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奇怪地问道：“大花表哥，不喝吗？”他特意让人从京城捎来的。今年的日照好，产的葡萄也好，再加上酿酒技术的进步，今年的葡萄酒被不少人追捧。虽然按照惯例会窖藏一部分，但是也没多少。 “我喝！”叶大花一想，屠耗子给的东西不捧场，也不知道会想出多可怕的事情来，赶紧“壮志断腕”一样一口闷了。好歹也是胜似亲兄弟的表兄弟，屠耗子不至于给他下毒。 刚喝完，他就觉得头晕眼花，心里最后一个念头是果然有诈。然后他就“嘭”地一声，摔倒在桌面上，潮红了脸睡着了。 可怜叶大花就小时候喝他表弟的梨花白，结果被绑了“马质”付了大笔赎金不算，还被抽得屁股肿了好多天不能下床。从此以后，他就对酒产生了莫大的心理阴影，哪怕已经年过十八很久了，照旧滴酒不沾。 小庄产的葡萄酒还是颇有些度数的，这么急吼吼地灌下去，直接就把自己给放倒了。 这一下变化，谁都没料到。 曾护卫的眼中闪过可惜。这么好的酒，竟然就这样被灌驴子一样灌没了。 不像差生叶大花那样，酒是限量供应的。其余人的酒都管够。 可惜他今天显然是不能喝个痛快。他留在泰屏县的主要职责是为了保护屠浩，尤其是像今天这样日子，别人可以小小放纵，他是一定要警醒的。 他现在面前摆着的看着是酒，其实只是普通的茶水。他倒是不太在意不能喝酒，茶水解腻，今天晚上的年夜饭可丰盛，各种大鱼大肉不说，烹饪手法更是花样百出，完全不像是平时那种以清淡为主的料理方式。喝茶还能多吃点菜！ 大略吃了七八分饱，他就离席，出去转一圈，一来消消食，过会儿好多吃一点；二来去看看厨房，一会儿还准备上什么菜。 他刚转到厨房附近，有些奇怪怎么厨房这边听着没什么声音。今天大年夜的，下人们在厨房也摆了两桌酒，轮流吃饭，菜色没主人家吃的精贵，其余的也是大鱼大肉应有尽有。 他仔细一听，寻声往角门的方向快步走去。 “……回去！” “你这个下人好没道理，这是给你们家老爷的，又不是给你的……” “主人家立了规矩，不能进就是不能进！” 曾护卫上前一看，一群家丁守着角门，正和门外几个人对峙，问道：“怎么回事？” 他是御前侍卫统领，出身勋贵，架子一端起来，别说是寻常人，就是普通的官员都要下意识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做了亏心事。 县衙这边的下人们虽然平时也挺怕他的，但毕竟相处了几个月，倒也习惯了。角门外的一行人可吓坏了，原本还敢和下人们呛声，一看到曾护卫就缩起脖子，变成了一个个鹌鹑。 管家的上前一步说道：“这些人不知是哪里来的，口口声声说要往咱们家里送东西抬人。这咱们能让吗？” 曾护卫听完，把眼睛看向鹌鹑。 一只……一个同样管家打扮的人耸着肩膀上前，支支吾吾地说道：“咱们是马员外的家人。这不是得知许大人一心为民，过年都不回家，特意送来些许心意……” 自从上次被许明旭给好好敲打了一回后，马员外表面上收敛，心里面当然是一万个不服气，当下就写信给自己在京城当五品官的大哥，好一番“客观公正”地描述。 他很快就收到了来自京里的回信，然而信里面的内容却不是说要好好教训许明旭，也不是说要提拔大侄子，而是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更加把许明旭的身份给点明了当朝许太傅最器重最出息的孙子！ 一个五品京官听着威风，然而在京城能算得了什么？只不过是刚刚够格出席朝会罢了，能和天天被皇帝叫到御书房商讨国事的太傅比么？再过二十年，他都比不上！ 马员外顿时就荒了。他想伏低做小，然而许明旭这种实干派根本找不到人。他就从来没见过什么县令，能有许明旭这样凡事亲力亲为的，据说还特别会养猪养鹅，甚至还会给牛接生！ 这不？到了现在，他才找到机会来讨好。没想到这一回，真的是马屁拍在马腿上。 曾护卫看着后面的小轿，根本不用他再细说：“起开。”管他什么马员外还是狗员外，哪里来的回哪里去。莫说他在这里，许明旭不会当着他的面收这些东西；就是他不在，许明旭难道还差的了这些？ 作为棉花和南瓜的发现和引进人，许明旭难道会缺钱？他要是有心，什么娇妻美婢没有，犯得着收这些个来路不明的？ 马家人无奈，只能悻悻然归去。 县衙的下人们自觉打了个胜仗，兴高采烈地开着角门，往外搬东西。 曾护卫看着好奇：“这是做什么？” 管家说道：“这不过年嘛。少爷说了，要是有路过的，都分碗热汤喝。” 泰屏县这边宵禁没那么严格，从小年开始一直到上元都没有宵禁。不少善心人家会在这段时间行各种善举。 曾护卫站了一会儿，果然见几个巡逻的衙役过来喝汤。说是汤，里面有菜有肉，汤熬得白白的，香气四溢。 衙役们喝完也不赖着，谢过之后，很快又去巡逻了。不多时，又来了两个衣着褴褛的百姓，战战兢兢地站在棚子外面不敢进。 管家亲自把人请进了棚子，还让人坐在行灶边上暖身。 等他回到宴席上时，叶大花已经不在了，想来是回房睡觉了。许明旭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有些眼神迷离的样子，坐姿也不甚端正，偏偏态度十分端正地管着屠浩：“不行，这块肉太肥了，你不能吃。”说着张嘴就把屠浩筷子上的肉给吃了，“多吃两口米饭，啊～” 屠浩扭过头，神情出离愤怒，几乎要拍案而起。过年让他吃口红烧肉怎么了？还能不能做好兄弟了！ 习武之人的直觉告诉曾护卫，这时候就应该少说话多吃饭。正好厨房上了新一轮的菜色，他立刻大快朵颐起来。 叶瑶饭量小，这会儿早就吃饱了，坐在饭厅一边喝着小酒，一边笑眯眯地看戏。印象中只有小耗子把人管教得哇哇哭，哪里见过小耗子被人管得要哭？不对，看小耗子这样子，许明旭再这样下去，恐怕要挨小尺子！ 不行。大过年的怎么能发生血案？ 叶瑶觉得自己应该拿出大姐的样子来：“都吃得差不多了吧？该移步去正堂了。” 仪式之前都已经走完了，剩下的还能称得上重头戏的就是发压岁钱。他们家下人多，一个个发过去也花了不少时间。 许明旭这会儿早就喝迷糊了。他不坐椅子，坚持站在屠浩身后：“小耗子乖乖，哥哥给你梳头。” 小耗子拍案而起。他还小兔子乖乖呢！ 2k阅读网 137 第一百三十七章　军训 - 户部郎 - 枫香 大年夜, 屠耗子被许明旭抓着梳头, 一直梳到了天亮。 屠浩第二天醒来, 发现许明旭的爪子还在他头上扒拉，感觉头皮都不是自己的了，反手就是一巴掌, 拍在他肩膀上。 许明旭其实根本就没使劲, 被屠浩拍醒的时候只茫然地觉得胳膊有点酸，下意识把往被窝外面爬的小耗子重新抓回怀里抱好：“……别动。” 屠浩这种只在必要时刻表演乖巧的, 会听话才怪, 手脚并用地要逃出来：“起床了！” “再睡一会儿。”许明旭眼睛都没睁开, 只觉得怀里的小耗子在软软地扑腾，人还没醒就笑出声, 翻身把他压住, 安抚地亲了亲，“乖～” 小耗子被亲住了嘴巴, 就像是点了穴一样, 瞬间一动不动。 许明旭觉得有趣, 又多亲了两下, 大概觉得味道不错，还舔了舔。 屠浩捂着自己被三连亲的嘴巴, 觉得自己这是中了美人计，听着压在他身上的大美人呼吸逐渐平稳，显然又重新睡了过去。 “重死了。”他小声抱怨了一句，跟着打了个哈欠, 眯着眼睛却没能睡着，想了想还是小心爬了起来。 许明旭和其他大部分人一样，是快到中午的时候才醒的。 一间偏厅被收拾了出来，摆满了各式精致的小糕点，大小刚好一口一个。他看了两眼，却没多大兴趣，问小厮：“小耗子呢？” 小厮充满敬畏地说道：“屠少爷去了曾少爷那儿，说是让少爷您吃完了，就去找他。” 许明旭一听，哪里还顾得上吃，直接去了太子之前租下的宅子。 曾护卫正在和屠浩讨论家族子弟的教育问题。 叠了相当于三层楼高的黄石假山顶上，夏日里清凉的亭子的四周用接近透明的细绢围好，里面摆上一个炭盆就足够暖和。 许明旭拾级而上，听到屠浩说道：“若是将来要做个武将，纸上谈兵是肯定不行的，还得要多多见识。” 曾护卫点头：“直接放入军中去历练？”他说这个话，也不太确定。一些个连平时的功课都叫苦连天的懒家伙，到了军中，不给人拖后腿才怪。 “这也不太妥当。”屠浩想接着说下去，却看到许明旭过来，顿时止住话头，走过去把门帘掀开，“哥哥吃过早午饭了吗？” 早午饭？许明旭算了算现在的时辰，倒还真的是早饭和午饭的中间，把手上小厮快手收拾的一个食盒往桌上一放，笑骂了一句：“就你新鲜词多。”又对曾护卫打了个招呼，“曾兄，新年好。” 曾护卫帮着他把食盒里的糕点摆出来，一边回应：“新年好。坐，正在和小屠大人说族中子弟的问题。” 在他看来，这方面显然许家是很需要的。许家老爷子自己当官做学问，都是非常好的，但是在教育子弟方面，简直就是一笔烂账。现在这个许明旭，眼看着似乎就是第二个许老爷子，都二十出头的人了，竟然还没有定下婚事，以后教育子嗣方面估计也够呛。 屠浩那边的话，屠家人丁是少。可是看屠家在京城的两家姻亲，郑家和叶家在教育子弟方面显然比其他家族胜出良多，肯定有不少值得借鉴的地方。再说屠浩本人教学严谨是肯定的，连太子殿下都是说抽就抽。 许明旭就坐下了，先拿起屠浩的杯子喝了一口，肯定是普通的蜜水才给自己倒了茶。 屠浩皱了皱鼻子，继续刚才的话题：“我的意思是，不妨先进行军训。” “军训？”曾护卫不解，“放到军中去训练吗？” “也可以这么说。”屠浩把现代军训的那一套照猫画虎地说了说，“其实像江丹书塾那样文武分科的书塾，文科生就可以照着这样来训练。至于武科生，还可以适当增加一些内容，譬如负重限时跑十里……” “十里太少了。”曾护卫打断他，族学的小子们每天跑的就不止这点路了，“最起码二十里。”不然达不到训练的目的！ 屠浩愣了一下。作为一个不太理解勋贵家族子弟日常训练内容的文科僧，他表示尊重曾护卫的专业判断：“那就二十里。还可以组织分组对抗，模拟对战什么的。”然后他详细解释了一下这些内容，总体来说还是半实战半娱乐性质的。 曾护卫又专业地改动了一下：“这样就可以了。”这些内容中涉及的项目，多数是培养团体作战能力，家里面的那几个小子人数太少，玩不转，不如先请示一下陛下。京中的子弟若是联合起来，加上一些有志报效朝廷的青年子弟，凑上个一两千人不成问题，倒是可以先试试。 一直坐在一边旁听的许明旭忽然说道：“不如再加上一些急救知识和常见草药的认识之类的课程。” 屠浩一拍大腿：“这个可以有。战场上瞬息万变。若是一些伤口能够先做处理，最后能活下来的可能性能够大大提升。再加上一些野外的草药或者是毒虫毒草之类的认识，最起码能够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现在山地作战多了去了，尤其是一些险关，或者为了发动奇袭抄小路什么的，掌握一些急救措施是非常必要的。现在又没有正规的医疗兵。就算有医疗兵，但是现在一支军队配备的大夫数量少得可怜，几乎只能给军官治疗。药物也特别缺乏。大部分小兵受了伤，几乎只能等死。 比起他们两个只有些许认识的半吊子，曾护卫对军中的认识更加深刻，提到这方面，他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不错！” 他越想越觉得不错，不由得站起来在亭子里转了好几圈，脸色都有些微微涨红，“劳烦小屠大人写个折子给陛下。” 屠浩有些犯懒，扬声让人准备笔墨，随后继续窝好了不动弹：“哥哥写吧。” 许明旭当然没有二话，很快把三人讨论出来的内容写成奏折，相互看了一遍后，一一署名。屠浩第一，曾护卫第二，许明旭第三。 别人到了过年的时候，走亲访友的别提多忙了。但是他们几个在泰屏县，一个巴掌数得完的亲戚，除了叶瑶之外，还都住在一起，又都是小辈，根本就没那么多规矩。 其他的也就是等着别人上门来拜访，根本没什么事情。 曾护卫这边是皇帝特批的，到京城的联络一直保持着。大年初一写的折子，年初四一大早就摆在了章师叔的面前。 章师叔对大过年的加班还是满心不情愿，但是屠耗子的奏折就另当别论了。他自己看了一遍，又仔细斟酌了一遍，接着袖了折子去和皇后儿女们一起看了一遍：“怎么样？” 皇后笑道：“这小耗子，来年开春了就召回京吧？陛下好好想想，这回该给他赏赐什么？” 不是在御书房里，团团太子显然没那么拘谨，说道：“江丹书塾如此，国子监是不是也要如此？天下所有书塾，是否应当比照办理？君子六艺中，本就有御和射。只是如今的世家子弟大都不重视，于武艺上多有松懈……” 阿豹听着团团哥哥的长篇大论，张着嘴巴就是一个大大的哈欠。 团团太子笑眯眯地问：“阿豹觉得怎么样？”他出门这么长时间，还以为弟弟会有所长进，没想到看着只是越来越蠢，这样下去怎么行呢？必须严加管教！ 阿豹还没有察觉危险，眨着一双没睡醒的眼睛，含糊地说道：“很好啊。” 壮壮和妮儿同情地看了一眼，为了避免殃及池鱼，全都保持静悄悄，唯恐引火烧身。 团团太子笑容中充满了对弟弟的关爱：“既然你也觉得很好，不如就一起去参加军训罢。” “咦？”军训是什么？阿豹满脸迷茫。 章师叔觉得很好：“正好等过完年了屠浩回来，曾护卫也能回来了。这事情就让曾护卫着手去办。团团今年大婚，就不去军中了，留在京城看顾一下这个军训的事情罢。阿豹也该去好好体验一下何为行伍。” 阿豹不是太子，在培养方面到底不如团团那样要求严格。前几年年纪小，能混就让他混了。但是再过两年，阿豹就要到封地上去了，还这样混日子怎么行？ 章师叔心底的盘算得很好。之前屠浩开的那个教表格制作的班底，给他提拔了一大批优秀的青年官员。但是只有文官怎么够呢？现在这军训，是不是就能看得出一些优秀的青年武官的苗子了？ 这些年撸下去了许多废物，朝廷可以安排的岗位还是有一些的，很够青年才俊们发挥嘛！ 团团太子想到很快就能迎娶自己的心上人，小脸微红，突然又想到：“父皇，小屠大人回京了，那酿酒作坊那边交给谁负责？” “交给许明旭不就行了。”章师叔眯着眼睛，一脸精明，“你别小看了那小子，赚钱厉害着呢。”区区一个泰屏县，哪里够他施展的？说不定将来就是另一个许太傅！ 2k阅读网 138 第一百三十八章　欠条 - 户部郎 - 枫香 阳春三月的时候, 屠浩回到了京城。 酿酒作坊第一批酒水的产值, 并没有达到百官预期的高回报, 但是酿出来的“酒”变成了药，还成了战场上特别重要的药品。究竟是钱精贵，还是士卒将领的命精贵, 谁心里不跟明镜似的？谁要是揪住这一点来做文章, 那真的是要被人喷成狗血淋头，还真的当言官是吃干饭的？ 言官的改革是悄悄进行的。他们配备的助手并不入吏部, 就譬如官员们养几个师爷幕僚之类的, 也从来不需要申报一样。只是言官的这些助理来源比较特殊, 大都来自于大内，身手也不是一般的好, 调查起事情来, 比以前便利得多，也安全得多。而且, 这些助理的薪资都是章老板埋单, 言官们表示很好。 干这一行的大都消息灵通, 刚正不阿。他们知道让这一个点子实现的人是屠浩, 心里面感激之余，也对之前没调查清楚事情, 就弹劾了人家小孩儿觉得羞愧，更加没想到人家小孩儿年纪不大，心胸却如此宽广。 这些人明面上不会对屠浩怎样逢迎，但要是屠浩将来遇到什么事情, 他们肯定都会站出来。 屠浩要的也就是这么一个效果。广结善缘，总比四处得罪人来得强。 他努力把心思放在别的事情上，让自己忘了自己有点晕车的恶心。之前去泰屏县的时候，他一多半时间在骑马，和马车来回换着坐，倒是没觉得什么。这一次回来全程马车，颠得实在难受。他实在没事情可想，就去骚扰戚七：“别在车上看书，小心坏了眼睛。” “哦。”不管对少爷的话有多么不以为然，既然他是那个发工资和点心的人，说的话就得听。戚七把手上正在润色的戚七版谱牒小心收了起来，突然坐正了身体，来了精神，“少爷，前面好像有一小支军队啊？没听说京城发生什么事情啊。” 京郊有数个大营，拱卫京城，精兵两万，常规军十万。但没有一个大营是在距离京城那么近的地方。 真正常年驻守在京城内的军队只有两支，一支是菁英中的菁英禁军；另外一支是城卫军。 两只驻军都有专门的校场。再说就算要训练，也不至于在这会儿…… “现在都未时了吧？这都训练什么呢？”屠浩感到有点好奇。 过了没多久，他们的车队就和一支全副武装的学生仔队伍狭路相逢。只是他们走在官道上，学生仔们正在官道下面的荒草丛里越野。 为首一人看到屠家的车队，像一个交响乐指挥一样，拿了一面红色的小旗挥了一下，一队人瞬间停了下来。 为首之人小跑向前，问：“可是小屠大人的车队？” 屠浩已经认出了几张熟面孔，剩下有些不认识的，戚七在边上小声补充。没等管家上前应对，他就自己从马车上下来，拱手施礼：“这不是曾十七郎吗？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曾十七，曾护卫的族侄之一，算是年轻一辈中比较优秀的曾氏子弟，不像其余子弟一样苦逼地被天天拘在族学里，而是有一些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出来交际。同是勋贵出身，他和叶家子弟混得比较熟，倒是见过屠浩几次。 “不敢。十七见过小屠大人。”曾十七年纪比屠浩还大几岁，但在屠浩面前可不敢摆兄长的架子，心里面甚至隐隐觉得屠浩是上一辈人的人，得恭敬，“咱们这是在军训呢。这些都是我的兵，五日后要和别的组进行联合对抗比赛。小屠大人要是有空，不妨过来看看？” 屠浩很感兴趣，但是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有空，问清楚了具体时间地点，点头道：“好。要是到时候有空，我一定过来。” 这地方已经非常靠近京城。他们这么大队的车马，到底不好在官道上停着不动，简单说了两句，屠浩就和曾十七道别离开。 屠浩坐在车厢里兴奋地搓手：“没想到这么快就开始军训了。”他本来还以为得等曾护卫回京之后才弄呢。那一身从弓箭大刀盾牌盔甲的装备，怎么看都得好几十斤，想想刚才看到的那些生无可恋的小脸蛋……嗯，祖国的花朵正在茁壮成长！ 车队很快回到京城屠家。屠夫子难得准时下班回家，一见儿子进门，就冲上去几步，要把儿子抱起来……没抱动，拍了拍儿子的脑袋：“长高了！” 屠浩看到阔别一年的老爹，很高兴：“爹！”然后转头看向旁边的闺女，“虎妞！” 屠虎妞给了他一记：“叫姐姐！” 噫！也不看看自己是谁养大的？果然闺女大了，就成了别人家的了。屠浩扭头：“哼！” 屠英眼睛一眯：“我还修理不了你了？” 屠浩梗着脖子，冷眼：尽管放马过来！ 屠英冷笑：“听说你熬夜生病了？” 屠浩脖子一缩。可恶，被抓到把柄了！ 然而屠英没找到机会修理弟弟，弟弟很快被召去面圣了。 屠浩没想到自己刚进家门，只来得及换上一件官服，就被提溜去见了皇上。而且都这个时间了，都快要宵禁了。 他更加没想到的是，章老板竟然是找他问要什么赏赐。 章师叔很实在，先等边上三个太医，把屠耗子从耳朵尖到尾巴尖都检查了一遍，确保自己这个将来的栋梁之才不会出什么问题，才开口问道：“小耗子啊，师叔也不跟你说虚的。钱财呢，师叔没有，你也不缺，要不你看看你要什么吧？” 三名太医原本在边上小声讨论着屠浩的身体状况，想要给他拟一个合理的药方，结果听到皇帝这么说，差点给跪了。 满朝文武都知道屠浩受宠，可是没想到皇帝竟然会对他宠到这种程度！ 皇帝自称是师叔，那就是把人家屠浩当子侄辈了。要知道哪怕是真正的皇亲国戚，也没有哪个晚辈，能让皇帝如此和颜悦色的。 他们忽然想到新近的高度酒，又想到早几年的时候的消炎药。这两样都是经由他们太医院亲身试过的东西，都是拿出来活人无数的救命良药。人家这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文官，拿出来的两种药已经如此了得，作为本职的工作显然会更加厉害。这么一想，皇帝对他再怎么看重，似乎也不为过。 屠浩缩在袖子里的手指搓了搓，试探道：“师叔……要不，你请我吃一顿好吃的？我想吃炸鸡腿，两个！” 章师叔还想这有何难，刚想说好，边上太医大着胆子说了一句：“小屠大人脾胃虚，不能吃这样重油的。” 屠浩从小到大也算是太医院的常客。 这年头医疗资源极度匮乏，没事要请动像太医这样的大牛做体检的，只有譬如他外公外婆那样地位的人。他算是例外，更小的时候是因为他爹的关系，等他七岁献了消炎药的方子之后，就彻底入了章师叔的眼。随后几年里，他又不断证明自己的价值，才让章老板愈发看重。 结果屠浩去了宫里一趟，回来拿了一个盖了私印的欠条，上面格式工整地写着章老板拖欠员工两个鸡腿。 回家之后时间还不算晚，家里已经备好了家宴，等到结束之后，他才有空和他爹说话，把欠条往桌上一拍：“爹，你看！”有这样的老板吗？太坏了！ 屠夫子看着自己儿子眼眶都红了，还以为儿子被欺负狠了，结果拿着那张欠条看了三遍，没看出什么隐秘信息来：“陛下怎么欠你两鸡腿了？” 屠浩特别委屈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屠夫子抿了抿嘴，让自己别笑出声，一边把那张欠条仔细收好，一边问道：“陛下找你就这个事情？” 屠浩光顾着委屈这个了，仔细想了想才说道：“好像有一张太医给开的方子，让戚七收了，应该已经交给管家了。” 屠夫子点了点头，对这件事情表示满意：“没问你将来到哪里去任职？” 屠浩歪了歪脑袋：“这倒是没说。我那么会赚钱，应该让我去户部吧？”他忽然来了精神，“嘿嘿嘿，到时候户部有了我，爹你就可以回家养老啦！” 要不是儿子体弱，屠夫子简直要一巴掌抽上去：“爹年轻着呢，养什么老？你外公都没致仕呢！” 屠浩瞅了一眼老爹，哼哼两声：“外公那是老当益壮，爹你是……”外强中干。 屠夫子想把儿子糊到墙上去！要不是儿子刚回来……“行了，爹不跟你废话。你赶紧去休息，明天早点起来，去给你外公外婆请安；去吏部述职完了之后，再去看看你先生；后天家宴；再后面你自己看着安排，一些同窗亲友的关系别落下了，该走动的多走动。” 屠浩打了个哈欠，背着手往外走，满脸沧桑：“唉，养家的男人啊……” 根据惯例，屠浩述职完毕到重新到新岗位报道，还需要一段时间。以他的后台和资历，是不会差职缺的，关键就是他去哪儿。只是六部现在大都一个萝卜一个坑，没多余的坑给他，那就意味着先得有萝卜被拔出来。 一些做事比较平庸或者犯了错的官员，心里就开始七上八下起来。 屠浩倒是该干嘛干嘛，人情往来这一点他是最妥帖不过的，又应曾十七之邀，去京郊看了一天他们的过家家版实战演习。 就这么松松散散地半个月过去后，任命的圣旨终于来了。 屠浩从李公公的手上接过圣旨，满脸懵逼：“兵部？” 2k阅读网 139 第一百三十九章　纸箱 - 户部郎 - 枫香 兵部呢, 和其它部一样, 老大叫尚书；下面有两个老二……副手, 叫侍郎。 这三个呢，算是兵部的高管。平时尚书是不管事情的，实际事务全都是两个侍郎来做。 除了这三个人之外, 还有一个不上不下的头头, 叫司库，顾名思义, 就是管仓库的。 身为兵部司库, 官职比不上侍郎, 倒是也不算小，正五品的官, 面上看起来油水特别厚实的样子。 前任兵部司库也是养得油光水滑, 把屠浩送上来的高度酒给昧下了许多，然后被彻查了, 这会儿还丢在大理寺牢房里, 最后的审讯结果还没出来, 之前倒是一直没说把官皮扒了。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 无论屠浩这个新官上不上任，都没他什么事情了。那上任在这个位置上那些年, 别说是仔细详查，就是粗粗查一下，都有不少纰漏，前不久家都抄了, 抄出来金银珠宝古董字画，简直骇人听闻。他又不像朝中一些颇会经营的官员，这些钱财的来历不言而喻。 他现在的问题不是保住官皮，而是保住脑袋。 一些对皇帝这个任命摸不着头脑的人仔细一想，倒是大致明白了一些用意：“前任太贪，陛下这次就用了个不会贪的。” 屠家是真的不差钱。虽说不差钱还贪钱贪权的人家很多，但那都是家大业大的人家。自己不需要，还有那么多子侄辈需要呢。有些大世家表面看着风光，实际上大家庭一起生活，账目全由宫中出，自己都没几个私房，要干些私事都不方便。 屠家这种赚钱能力比起一些大世家都要强上三分，人口就那么几个的人家，贪这些有意义吗？ 屠浩还没到任，两名库部主事就来拜码头了。 屠浩看了看，一个四五十岁姓张，管军械；一个三四十岁姓邱，管粮草。他随口问了一些日常工作，就放他们走了，没说满意，也没说不满意。 邱主事倒是和他原先手下的小组长之一，有那么点沾亲带故。靠着这层关系，在六部这么一个看似不起眼的位置，坐得还算稳固。上司出事，自己摘了个一干二净，也是本事不小。 张主事倒是这一回提拔上来的人。原先的司库被一撸到底，库部的大官小吏多受牵连。原先的主事就被撸了下去。张主事这个原先的副手升了上来。小老儿有那么点忐忑。他为人颇有些木讷，只知道埋头做事，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升官了，就连这一次来，也是被邱主事拖着一起来的。 屠浩送走了两名主事，转眼就联络上了自己的那些学生们，又去了一趟江丹书塾，过两日上岗的时候，浩浩荡荡地带了六个人。 一个是他原先带到泰屏县的助理，三个是他原本留在京城打理事务的助理，剩下两个是江丹书塾的两名优秀学子，给他当实习生来的。 屠浩开始早出晚归，除了库部的人之外，没人知道他在忙什么。外人最多就看他到处跑各个库房，有时候还会去工部，甚至带着一群工匠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章老板看着他的动作，摸不着头脑，私下对自己师兄嘀咕：“难道小耗子对军械也有研究？” 屠夫子不想搭理老板，冷淡道：“不清楚。” “也是。小耗子从小跟着叶国公长大的，对军械有研究是正常的。说不定就给他师叔我，弄点新奇好用的军械出来了呢？”虽然小耗子是个文官，身体也弱，可不代表他就不能在这方面做出贡献嘛。小朋友脑子活络，比起那些故步自封的老顽固来，点子肯定更多。哪怕尝试失败了也不要紧，他这个做师叔的肯定支持。 章老板自己想通了，觉得很高兴，给了屠浩一道手令，让他可以在六部横行……不对，是让他可以行事更加便利。 屠浩不知道怎么就有了这道手令，但是有总比没有好。虽说现在工部也是对他大开方便之门，可毕竟不那么名正言顺。 忙忙碌碌了两个月，期间又多了两名国子监的实习生，库部一群人才被屠老板宣布忙碌结束：“第一个阶段就到这里吧。大家辛苦了，接下来放假三天，好好休息。” 一群人闻言还有些发懵。这两个月来，他们一直在做各种统计汇总。原先屠浩的团队虽然给兵部设计了新的统计方式的表格，但表格是死的，架不住人是活的，各种弄虚作假不在话下。不得不说，给人擦屁股，比从头开始做一件事情还要累，还要繁琐。 这两个月还只是前置工作，接下来才是重头戏。他们的身体疲劳，心里面却有着隐秘的兴奋。屠老板显然是要搞大事情。 直到他们一人抱着一个大大的纸箱，从衙门里出来的时候，才说梦话一样唏嘘：“放假？” 旁边有人附和：“三天？” 一群人等在衙门旁边一个简单的凉亭里。这是今年刚开通的公交车站。像他们这样的小官吏，靠着自己还没法养车马，住处又往往距离工作的地方比较远，租车更贵。现在有了公交车，倒是方便很多。 公交车一个时辰两趟，能把人拉到各个坊市门口。 这个时间没什么人，驴车上就他们几个。他们这会儿缓过来，纷纷有些好奇箱子里是什么：“打开看看？” 一人快手快脚地已经把箱子打开了：“看看。” 一篮子早桃、两个盒子的甜咸糕点、油纸包着的一大块咸肉和鲜肉、两个略小的盒子里分别装着的糖果蜜饯，还有几个小罐子的油盐酱醋茶。 这一箱子得有几十斤。也亏得他们这些天，一直抱着差不多分量的卷宗来来去去，才没觉得多沉。 纸箱底下还有一吊铜钱，绳子上写着两个字奖金。 一个实习生忍不住也拆了自己的箱子。里面其余东西都是一样的，奖金少了一半，变成五百文。他想了想，没觉得不甘心，还觉得有些受之有愧。 无论是一吊钱，还是五百文，对他们来说都是额外的酬劳。大家都在为朝廷做事，这钱分明是屠老板自掏腰包。 尤其是对于靠着家中供养的几个实习生来说，五百文可是一个不错的数目了。虽说屠浩对员工从不吝啬，但是实习生毕竟是实习生，他们刚开始没给多少助力不说，还添了不少乱，做的事情也非常基础。酬劳自然也不多，现在竟然还有这么一笔奖金…… 邱主事的注意力不在箱子里的东西上面，反倒是研究起了箱子：“这纸箱竟能放如此多的东西。” 他们平时收藏卷宗，用的大多是木箱。一个木箱子本身就得有十多斤分量。再加上卷宗都是实诚东西，一箱子卷宗，怎么也得有大几十斤。有些收纳陈年卷宗的大木箱，一个怕不得有一两百斤，得两个人抬才行。 这个纸箱里的东西倒是没一百斤，可这毕竟是纸啊。邱主事怎么都没想明白。其余人跟着一起想，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得出结论：“鹏程印社应该有吧？” 鹏程印社除了印刷和售卖各种书籍之外，也售卖各种纸张和纸制品。这种新鲜东西，除了鹏程印社之外，他们也想不出还有别的地方有了。 屠浩不知道手下们盯上了他的纸箱，把他们放走之后，他自己倒没打算休息。原本人挤人的办公室里，现在就剩下他一个人，显得无比空旷。他就把一些下属的小吏们召集起来：“两个事情。一个是安排一下接下来三天的值守。白天两人，晚上两人，有自愿的可以报名。” 员工们积极性很高，纷纷踊跃报名。值守的补贴很微薄，没人看得上那一星半点，但是无疑能在屠老板面前刷脸。在章老板面前刷脸，难度系数太高，他们想都不会去想。给屠老板一个好印象，不仅容易得多，得到的好处也是实打实的。 屠老板偏爱干实事的，比起溜须拍马和各种孝敬来，做事卖力点简直是再容易不过了。 报名太踊跃，屠浩不得不采取了抓阄的方式，来决定值守的人。 让文书把值守的姓名和顺序记录下之后，他拿出一叠纸。 想到小屠夫子的威名，底下的人全都紧张起来。难道他们也要考试吗？他们不是学子啊！ 屠浩一抬头，发现众人的神情有点不对，想不明白就没想，径自说道：“这是一份调查问卷。你们上来一人拿一张，写完了交上来。” 调查问卷是什么？众人不太明白，试卷的另外一种说法吗？ 等他们看到上面的题目，都是问一些他们岗位上的问题之类的，仔细看了看，也没见到题目边上有分数，才战战兢兢又殚精竭虑地把题目给答完。 不管怎么样，他们都得认真答题，不然被屠老板抽手心也难看。 屠浩收齐了调查问卷，就把人给放走了。 三天后，休息的回来，很快就投入了第二阶段的忙碌，根本没时间也没机会找屠浩问纸箱的事情。 半个月后的朝会上，屠浩穿着朝服，被淹没在一群大长腿中，借着人墙挡寒风。其实现在大热天的，清晨的风很凉爽。尤其大臣们穿着厚实的朝服，吹着小风，可舒坦了。 偏偏屠浩觉得冷飕飕的，鸡皮疙瘩一串串地爬。 屠夫子和叶外公都不会让自己儿子／外孙，在外面冻着，很快把人叫进了朝房。叶外公眼尖，看到屠浩的勿板上写了密密麻麻的东西，问道：“哟，今天小耗子准备上奏了？” 都知道屠浩忙，但是就连屠夫子和叶外公都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他们都不知道的事情，其他人就更加不知道了。 前几次朝会上，屠浩也像是个木头桩子一样，站在人群中，一个字不吭，除了实在年纪小了一点，没半点引人注意的地方。现在两三个月过去了，就有一些人背后说屠浩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又或者觉得屠浩的才能，也就只能当个六七品的小官，一下子升上正五品，小子完全应对不了。 “嗯。”屠浩睡眼迷蒙地打了个哈欠，往他爹身边靠了靠。 叶外公不客气地把勿板拿过来一看，很快又丢回去给他：“这密密麻麻地写的什么？” 2k阅读网 140 第一百四十章　合理损耗率 - 户部郎 - 枫香 叶外公很快就知道屠浩写的什么了。朝会时间除了一些日常的事务之外, 剩下的变成了屠浩的专场秀, 还用上了ppt。 连章师叔都走下龙椅, 占据了最有利的听讲位置。 “……根据以上数据，我们可以得出一个合理的损耗率。”他在ppt……白板上写了个数字，然后飞快地计算出了一个数字, “所以, 我们现在库存的数量应该是这么多，然而现在的实际库存是这个数字。” 两个数字之间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屠浩把差额写在白板上, 圈了起来, 用笔杆子戳了戳：“这些钱粮和军械不知道去哪儿了。” 把账面做平就完了吗？ 屠耗子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 太甜了！ 章师叔和一部分重臣的脸上，已经没了看新鲜事物的新奇, 而是充满了愤怒。 单单是这些去向不明的钱粮, 就够供京城的军队吃上足足一整年！ 这还不是钱粮的问题，那么多军械……贪了那么多军械是要干嘛？！ 屠耗子今天大概是想把他章师叔气出高血压来, 这还不算完, 接着朝老御史示意了一下。 耿御史平时不太说话, 下场撕逼都是手下的言官们去, 自己就和得道高僧一样巍然不动。这一次他亲自下场，让事不关己的人都背后一凛。 他先朝着章老板施礼, 走到白板前，不紧不慢地说道：“回禀陛下，时间有限，微臣就调查了一下朝廷设立的几个大仓。”他提笔写下两列数字, “这是账目上的数字，这是仓内实际的数目。”接着又在后面添加了个备注，“这几个仓还存在用陈米充新米，在米粮中混杂砂石的现象。”他还在后面贴心地画了陈米、新米、混杂砂石的米所占比例的图解，让人看着一目了然。 他说的只是钱粮，然而所有人都知道，依照这老狐狸的个性，哪里会只调查这些？军械才是重头戏。 然而，他住嘴不说了。 章师叔岂止高血压，心绞痛都快出来了，寒着脸挥袖：“退朝！”又点了几个人的名字，“去御书房。” 御书房比起朝堂上人要少多了。走过去的这点路上，章师叔像是缓了过来，面上看着不那么生气了，竟然还记得先吃早点心。 几个性子急的大臣，差点把一碗面糊到章老板脸上。现在是吃面的时候吗？就不能晚点再吃吗？去向不明的钱粮那么多，去向不明的军械呢？够武装一支军队了不？ 屠耗子心很大，把自己不爱吃的豆芽挑到他爹碗里，又捞了两颗鱼丸过去，再打劫了一个菜心过来。 叶外公在一旁把他碗里剩下的两颗鱼丸全都捞走，想想丢了个菜心过去：“多吃菜。” 这个时候的青菜也不是很好吃啊！屠浩瞪着自己的菜汤面，委屈巴巴地吃完了。臭外公，就欺负他，等回去告诉外婆！ 吃完点心，正题来了。 章师叔对着御史说道：“说吧，到底查到了多少？” 耿御史是两朝元老，能够在这么一个得罪人的位置上坐稳那么多年，怎么会跟个二愣子似的，只是查了一半，就直接在朝会上捅了出来呢？ 再说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这老狐狸早在三个月前，就向他申请了一批人马，用来调查事情。具体调查什么，他本着信任的角度，并没有细问。没想到，他们竟然给了他这么一个大！惊！喜！ 没错，他们除了老御史，还有屠耗子。 三个月前，不就是屠浩刚被任命的时候嘛。他倒是没想到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有联系的，竟然还不声不响地联手干下了这么一件大事！ 老御史现在也没有刚才在朝堂上的慢悠悠了，肃容将一份早已经准备好的折子，交给李公公递了上去：“陛下，这是具体调查的结果。除了一些年份比较久远的不可考之外，近十年的额外损耗的大致数目和去向都在上面了。” 折子非常厚，分成了两份，一份军械、一份钱粮。 章老板先自己看军械的，把钱粮的那一份交给李公公：“众卿家先行传阅。” 众人应喏。 屠浩和老御史都知道折子上的内容，根本就不需要去看，凑在一起小声说话。 章老板瞟了他们两人一眼，其他人也纷纷侧目。这一老一少却浑然不知，老的露出奸笑，小的搓着手，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好人。 屠夫子看东西快，一回头就看到儿子一副奸佞的样子，眉头一皱，过去把儿子往身边拉了拉，小声斥责：“注意点。”这里是御书房，又不是自家书房！自家书房也不能这样，像什么话！ “哦。”屠浩觉得自己是有点得意忘形，赶紧搓了搓脸皮，摆出正经脸，结果一个眨眼，他又哎嘿一下笑了出来，小声跟他爹咬耳朵，“爹啊，你说朝会之后，会有多少人往外递消息？” 屠夫子虽然官至尚书，但在权谋方面却算不得精通，可毕竟不是笨人。他听儿子这么一问，不由得瞪大眼睛，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老御史：“你们这是……”说是打草惊蛇，根本就是引蛇出洞啊！不用说，两人在外面肯定早有布置，接下来就是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难为他们竟然把事情蛮得那么紧，看样子竟然是连皇上都不知道。 不，其实谁都知道他们在干嘛。屠浩是新官上任在整顿库房。督察院平时就调查东调查西，几个库房本来就被盯得紧。谁都不知道这些看着平常的动作，背后竟然会牵出这么大的干系来！ 老御史不用搓脸皮，一转眼就是慈眉善目的老善人脸，笑得一脸和蔼：“这不是有些没查出来的，需要一点助力嘛。” 若只是贪财，那还好办。可是军械的问题就严重了。寻常人家养些护院，不过是用棍棒，了不起抄把斧头提把菜刀。这和军械的意义一样吗？ 寻常若是昧下个一两把还好说，可这近万的数目，足够武装起一支军队了！所以，问题来了，暗搓搓地整一支军队干嘛？ 答案只有两个字造反！ 造反是需要时间积累的，不是说随便一个谁谁，今天觉得日子过不下去，就直接揭竿而起的。尤其是现在这种做法，更类似于一些讲究积攒所谓底蕴的世家花费几代人的精力积攒，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爆发。好听的**，叫谋定而后动。 别看现在大汉江山貌似十分稳固，可朝廷对一些特定地区的控制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牢固。就是太平盛世，难道还不许人心浮动？更何况现在还远远谈不上太平盛世呢。 当天晚上，京城戒严。原本守在京城各处的军队，在大街小巷巡逻，数个官邸民宅被围。大理寺的大牢里，一下填满了一半。 半个月后，消息传到京城西南康王杀死所有亲眷后，投火自尽。 至此，剩下的事情不过是抄没康王的资财等等的收尾工作，以及给一些涉事人员判刑。这些和屠浩都没什么关系了，在大部分人眼中，事情到此也算是落幕了。 有了空闲，也缓过劲来，然后屠耗子就被提溜到御书房，三堂会审。 李公公递了一杯蜜水给他，小声道：“一会儿口渴了喝。”说完就去把大门关了，还亲自到外面守着。 屠耗子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捧着微温的蜜水，看了看自己老爹和外公，又看了看章师叔，默默低头喝了一口水。 小孩儿规规矩矩白白嫩嫩，一副乖巧可爱的样子，完全想象不出是个小狐狸，前不久差点捅破天。 他们做长辈的，看到自家子弟有出息，当然是感到高兴，可是这小耗子也太有出息了一点，闷不吭声的…… 叶外公没忍住，率先开骂：“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先和长辈们商量商量！”这可是查造反！敢这么干的人，哪一个是善茬？他越想越生气，把屠耗子提溜起来晃了晃，“你全身上下都没二两肉，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屠耗子从小到大被提溜惯了，拍拍他外公的胳膊，放软了声音解释：“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安全。”这一次查出来的人里面，好几个都埋得很深，不仅兵部有，就连皇帝身边都有。 其实这道理他们都明白，纷纷对自己管理不严格而感到老脸一红。 屠夫子要相对温和一些，示意老丈人把自己儿子放下，问：“爹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耿大人那么熟了？”儿子的私交，他这个当老爹的知道的不多；但是官场上的事情，他多少都能知道一些。 这也是他们都奇怪的事情。毕竟从表面上来看，屠浩和督察院的唯一关系，就是年前被参了一本，远远谈不上和老御史耿大人熟稔，甚至一起干大事了。 “不熟啊。”屠浩瞪着眼睛替自己叫屈，交代起前因后果，“我这不是管仓库，觉得数字有点不对嘛。在京城的还好查，别的地方的就没办法了。刚好我手下的一个实习生是耿大人的外甥，就住在耿大人家。我就写了封信，让他带去给耿大人，看看他有没有时间帮我查一下。”然后就这么查来查去，查出了一个大秘密。 “耿大人的外甥？” “其实是耿夫人的娘家外甥，叫颜萱，在国子监念书。”这一切都是巧合，真哒！ 2k阅读网 141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不能推广的发明 - 户部郎 - 枫香 没人相信屠浩是一只爱好和平的小耗子, 纷纷觉得这只耗子太皮太会搞事情了, 就把他关了禁闭。 他们倒也不是不让小耗子出门了, 上班还是要去的，家也还是要回的。但是除此以外，他想去别的地方溜达, 就没那么自由了, 得层层审批，出门还得层层护卫。 没办法, 康王虽然伏诛, 但是余党还没清扫完毕, 这段时间是反扑地最厉害的时候，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屠浩觉得去不去上班倒是无所谓, 反正之前已经把工作都理顺了, 剩下的不过是些事务性的工作，有他没他, 关系不大。 “不上班, 还能睡懒觉呢。”干脆放他大假嘛！为什么还要上班？章师叔也太剥削阶级了！ 他把上次收上来的调查问卷, 整理了一番, 重新拟了章程，接下来就什么事情都没了。 出于安全考虑, 几个实习生已经回了国子监和江丹书塾。他左看看右看看，没见着能折腾的事情，就往桌上一瘫，感觉自己已经是一只废耗子了。 几个助理跟在屠浩身边的时间久, 见他这样子，怕自己先生兼老板拿他们开刀，做事全都放轻了手脚。 百无聊赖中，突然有守门小吏前来通报：“耿大人来了，要见您。” 耿御史是个正经的二品官。屠浩再怎么大红人，也就是个五品。他要见屠浩，怎么也应该是让屠浩去见他。他亲自登门，让守门小吏惶恐非常。 “赶紧请耿大人进来。”屠浩也觉得有些奇怪，但这会儿实在是太闲了，一听有事情立刻来了精神，快步走出去迎接。他觉得自己这个笔友还是很值得交往的，虽然不知道老先生来干嘛，可总比无所事事的好。 老御史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三名言官，还跟着一个缩着脖子的颜萱。 其实颜萱在这件事情里面有些冤枉。一边是他表舅，一边是他半个先生，两边都是他敬重的对象。他帮着两人递个信，根本就没多想，也没胆子去看信里面究竟是什么，甚至他都不好奇。 屠浩是官场新嫩，他表舅是官场老资格。新嫩拜会老资格，不都是惯例么？虽然两个人之间往来的信件是稍微频繁了一些，他也只当是两人能够聊得到一起去。 至于别人完全不知道屠浩和老御史通信……这……屠老板有事没事就喜欢发点糕点日用品的福利，他都是放一起带回去的，又不是故意藏着掖着。 他完全没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样，自己竟然还在陛下跟前挂上了号。这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就是压力山大。 一行人很快就在库部的小花厅里坐下，小吏摆上茶炉茶食等一应待客用品，随着屠浩的示意退了出去。 老御史也不客气，拿了糕点就吃：“正好有点饿了。” 三名言官原本有些拘谨，结果看领导这做派，似乎没必要拘泥，倒是渐渐放松了下来。 老御史吃完一块糕点，示意屁股都只敢坐半个凳子的颜萱把东西拿出来。 颜萱与其说恢复了学子身份，倒不如说他正在等候职缺。原先他在屠浩手下做实习生的时候，倒是没觉得什么，大家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做事的时候认真做事，有什么问题大家也都很亲切。 他倒是不至于觉得官场上都是这么一派平和的样子，但是为什么和他表舅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压力那么大呢？ 屠浩就见颜萱像一个机器人一样，还是一个生锈的，嘎吱嘎吱地把一块瓦楞纸递了过来。他接住了仔细看了看：“这怎么了？”这不就是上次发福利的时候的箱子，裁下来的一小块么？ 耿御史看着他这幅平常的样子，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顿时疑问都放缓了一些：“请问小屠大人，这纸箱子可是你发明的？” “发明谈不上，我就是提供了一点建议。” 瓦楞纸的生产并不难，反正他也不讲究也不可能全自动，半自动流水线生产也是不错的。除了模具和一些五金件贵一点之外，纸箱的成本可比什么木箱藤箱的要便宜得多。 若是要算上运输成本，那都不用经年累月；单单是屠家相关产业往来运输所需，一年就能够节约下不少钱。 然而也就是这样了，完全没有达到他预期中的效果。 耿御史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他只知道这是个好东西，还是属于屠家自己的东西。屠家当然是风光霁月的。这些年下来，屠家拿出来给朝廷的东西，完全可以支撑起数个世家。但是人家主动拿出来是一回事情，他上门去讨要是另外一回事情。 想到这里，老头子一大把年纪，还是忍不住老脸一红，放轻了声音说道：“老夫只是觉得，若是用这种纸箱来运输，是不是能降低一些损耗？” 嗯？屠浩歪了一下脑袋，瞬间明白起老笔友的来意。他倒是没藏着掖着的意思，只是这东西没法推广。毕竟只是在加工环节半自动化，大量的原材料获得和加工过程中需要大量人力之外，器械也经不起高强度运作带来的损耗。技术也不成熟，往往一边做一边修。 纸箱的生产成本其实不那么便宜，再加上纸箱毕竟没有木箱那样经久耐用。所以目前能够运用的地方不多，还处在实验阶段。 他不好直接拒绝，而是让人准备笔墨，一边说道：“耿大人也不是外人，下官就斗胆在您面前算一笔账。”他将各种成本一项项列出来，得出一个数字，“另外，朝廷现在所需运输的大宗货物，粮草、军械、银钱，这三样都不太适合用纸箱。纸箱不防水，也无法运用于长途运输。” 至于民用的小额交易和其它产品，还得看到时候技术发展到哪一步。 老御史听得连连点头，心里面暗想：这屠浩不亏有个户部尚书的老爹，算账的本事也是绝了。 想到算账，他就想起来此行的第二件事：“实不相瞒，老夫此行还有一件事情。” “耿大人请讲。”还有啥事儿？ “还请小屠夫子教我等算账。”老御史说出了自己的困难，“咱们去调查，就算是查到了账本，只要账面上做平，也很难再追查下去。小屠大人上次在朝会上所说的合理损耗率，让老夫犹如醍醐灌顶。” 之前他们虽然通过往来信件交流，但是信上毕竟不能写太多。屠浩往往只是给出一个计算结果，并不会告诉他这个结果是怎么的出来的。 在朝会上虽然讲解了一番，到底也只是简单地讲了个大概。要不是紧接着事情那么多，他又被这么看守了起来，上门请教的人恐怕早就把一个库部的门槛给踏平了。 这倒是没什么问题。屠浩问明白了他们想要学的东西，就爽快地答应了：“请耿大人稍等，待我整理一下内容，再来讲解。”教材编起来，试卷出起来！ 耿御史性子有点急：“稍等几天？” “三天。”既然他们能看懂账本，那就说明都是有基础的人。再说这年头，除了他家的产业内部在逐步使用复式记账法之外，别的地方都是流水账，难度不高。 老御史得到答案，还算是高兴地走了。 屠浩把这些天无聊给许美人写情书的事情放下，开始认真地投入到教育工作中去。 这就造成了在泰屏县的许明旭，在数天后收到的小耗子的信少了一大半。许县令懵了一下，问：“都在这儿了？” 送信的驿使被问得不自信起来，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包，才确定道：“都在这儿了。” 其实信并不少，只是从以前的每天三封，变成了每天一封。京城到泰屏县并不是每天都会送信，哪怕是官驿，对一些不是很紧急的信件，也都是数日一发。他们使用的私驿就更慢了，往往五天或者七天才发一次信。 许明旭看着手上的信不痛快，到底没为难驿使，还给了几文赏钱。 现在是夏天，很多东西都不方便运输。再说很少有东西是泰屏县有，而京城没有的。 他想了半天，第二天去郊外的养猪场转了一圈。 如果屠浩在这里，肯定能够一眼看出，现在的养猪场已经不只是他当初刚圈出来的一块地了。猪圈后面的围墙上多了一扇门，门外连着一条狭长的走道，走道尽头是屠宰场。不少当地的屠夫都放弃了单干，选择了来这里工作。每天有大量的猪肉、猪骨、猪血等物，从这里运送到坊市去。 泰屏县的猪肉价格都降低了一些。然而许明旭却没放在心上。现在这个价格，还是很有赚头的。猪肉价格略低一点，让普通百姓也能够吃得起，是一件好事。 他记得屠浩说过的话。 “让吃不饱穿不暖的，先吃饱穿暖。让吃饱穿暖的，吃好穿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虽然他觉得屠浩说这话，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嘴馋，但是仔细想想，却也觉得非常有道理。他做地方官，也是这一方的父母，让自己的子女过更好的生活，不正是他的奋斗目标吗？ 几天后，屠浩在京城收到了许明旭送来的包裹。东西是跟着肉铺的货一起来的。现在泰屏猪肉铺，已经在京城小有名气。 箱子外面还沾着各种腌肉腊肉的腥气。 屠英一进门就看到这么个箱子，赶紧让开一步：“这什么啊？一股子味儿。” 2k阅读网 142 第一百四十二章　久馋成食神 - 户部郎 - 枫香 箱子又大又沉, 一打开那些咸肉的咸腥味全都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甜香, 夹杂着肉味，让人垂涎欲滴。 落在后面的郑菡闻着味就饿了，笑道：“小耗子又折腾什么好吃的了？” 认识的时间越久, 他就对自己的小舅子越发……嗯, 喜爱。他母亲早逝，父亲又没再娶, 更别说给他留下什么弟弟妹妹了。 要说一开始他还觉得小舅子年纪虽小, 人还挺凶的。现在他觉得这小耗子实在是太好玩了。弟弟就该是这样的。 小舅子唯一的不好就是身体弱了一点。只是换了别人家体弱的, 是久病成医；到了他小舅子这里，是久馋成食神, 几乎天天想着折腾各种好吃的, 偏偏好多自己还不能吃，想想就觉得特别可怜。噗。 屠浩现在对这个抢了他闺女的野小子倒是没怎么不顺眼了, 乖乖回答：“不知道啊, 哥哥给我送来的。” 大箱子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了一个个小纸箱。 屠英上手一掂：“一斤。我打开看了啊？”她对许明旭还是很有意见, 但是现在人不在跟前, 还是能够预期的好几年不在跟前。若只是这么往来互相送点东西什么的，她倒是觉得没什么妨碍。 “嗯。”屠浩点了点头, 把箱子上面的一个信封拆开来，里面是清单，“盒子里是三两肉枣、三两蜜汁肉脯、二两原味肉脯、二两肉松。哥哥说里面一盒子是给我的。其它的随便分。” 他说完，没听到回答, 抬头一看，小夫妻两个，一人叼着一块肉在吃，顿时大怒：“我还没吃呢！”这是大美人送给他的，他的！还有，他们刚才不是还嫌味大么？ 屠英叼着肉就跑，吃完还说道：“你看着留几盒，剩下的我安排来送人。”叶家人口多，郑家那边关系稍远了一点，倒是可以少送一点，“听说姑婆最近胃口不大好，换点新鲜东西吃，或许能开开胃。” 要她说，还是郑家的规矩太大，菜色也就少有出新。哪里像他们家这样自在，想干嘛干嘛，厨房又经常出好吃的，自然吃得香。 屠浩显然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提议：“要不让姑婆回家住几天？反正现成的院子就有，再仔细收拾一下就行。” 现在这宅子是御赐的，当然不是姑婆出嫁的那个，但却是名正言顺的娘家。姑娘出嫁了，又离得那么近，回娘家住几天怎么了？ 郑菡已经习惯了两姐弟比较奇怪的思路，把自己夫人往身后一拉，伸手把小舅子往前面一挡，顺着话建议：“虎妞你去郑家送东西的时候，问问姑婆的意思呗？” 屠夫子回家的时候，看到家里的小崽们正在玩老鹰捉小鸡。屠老鹰左突右冲、声东击西，没能在区区一只小荷苞的掩护下捉住大老虎。 “怎么提起你们姑婆来了？”两姐弟在小时候主要是寄居在他老丈人家，可每年总有一段时间会到他们姑婆跟前住一段时间。虽说关系比不得叶家亲近，到底也是自家亲戚，他是很乐意儿女想到老人。再加上他自己小时候，也经常被姑姑带着，感情颇为深厚。 三个小的看到家长回来了，赶紧停下，说起许明旭送来的东西。 屠夫子跟着食神儿子那么多年，拿了一块肉脯咬了一口就说道：“这是抹了蜜，撒的芝麻也好，这一箱子得不少钱。许少郎当官……”他刚想说当县令的薪俸不多，立刻就想到人家一个大才子，和别的不通庶务的才子不一样，赚钱的本事比一些只会南北倒卖的商人都要强。别看人家不过是区区一个七品官，几年来单纯是种棉花赚到的钱，就能够富到流油了。 屠浩还以为他爹是要说许明旭不务正业，赶紧解释道：“这是养猪场那边准备新出的零食。泰屏县距离京城毕竟那么多路，现在天气又热，东西不便运输。现在加工成这种零食，更加容易保存。” 如何获得和储存食物，一直都是人们努力研究的课题。 只是到现在为止，最行之有效的方法，还是风干、熏腊、爆盐腌制。 屠夫子看着一盒子肉零食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说道：“挺好的。你们姑婆牙口不好，多送点肉松去。” “这个配粥好吃，还能捏在饭团里。明天中饭给我捏饭团吃吧？再往里面放点碎碎的酸梅。”夏天吃着多爽口啊。 “不行，你不能吃冷的。”屠英一口拒绝，想想又觉得弟弟可怜，放软了声音说道，“你中午不是吃食堂么？下午家里给你送点心？” “也行。”能吃到就好，屠浩的要求不高，然后他就开开心心地去书房写给姑婆的条子。 小辛把一本厚本子打开，里面是裁成麻将块大小的各色纸张，翻到其中一页停下：“今年造纸作坊处的笺纸都在这儿了。少爷你要用那种？” 屠浩双手抱胸，皱着眉头看着一溜笺纸，挑剔：“这几个压花的，不够稳重。这几个太华丽了，不够家常。这几个太素了……”他对比来对比去，最后指了其中三个，“把这三种拿出来我看看。” “是，少爷。”小辛手脚利落地把东西拿出来，然后伺候屠浩笔墨，又等着写好的笺纸晾干，装进同样千挑万选的信封里，问道，“少爷，现在就送过去吗？” 屠浩把信封一袖：“等等吧，明天我让我姐姐送去。” 第二天，郑家老太君收到娘侄孙的小条子，看得哈哈一笑。 来送东西的屠英很好奇，问：“姑婆，小耗子写的什么呀？” 老太君在后宅向来说一不二，十分威严。尤其是这几天她精神头不太好，子孙们晨昏定省都小心翼翼，惟恐触了她霉头。现在见她这么高兴，他们只敢在心里面松了一口气，却是万万不敢像屠英这样直接问出口的。 老太君倒是没觉得冒犯，把小条子递给她，还复述了一遍：“小耗子写的，‘姑婆，来家里玩啊。’。” 人的岁数越大，有些事情就越容易想得开，但是有些事情却也更容易钻牛角尖。老太太这段时间一直在反思自己这么些年，把郑家的后宅管得可以说是滴水不漏，然而看见子孙们见到她，一个个畏字在前，敬字在后，小辈们一个敢亲近的都没有，更别说是贴心的了。她这个做长辈的，总觉得有些不痛快。 她现在看到娘家的小子竟然这样，倒是很高兴。尤其这娘家的小子，显然是个有大出息的，她就更加感到高兴了。 “这小耗子，没规没矩，等我回家去好好教训他！”屠英看着那显然精挑细选，字迹也格外工整的小条子哭笑不得。 “哟，你现在能教训小耗子了？不一直都是小耗子教训你吗？”老太太一点侄孙女的面子都不给，“想想小时候，你要去玩，你弟弟路都走不稳，都能追着让你背书。” 屠英脸皮厚，被取笑了也不害臊，就是想到小时候的肉团弟弟，手里面还拿着的戒尺有点心虚，哼哼唧唧地问：“姑婆啊，那你回娘家住几天不？屋子都收拾好了，要不你让几个丫头跟着再去收拾一遍？不想住家里，咱们去小庄住啊。京里现在热得慌，小庄上凉快。” 老太太被她说得还真有点意动，但是想想这一大家子的，到底还是拒绝了。 屠英倒是没失望，又坐了一会儿才走，没想到还不到第二天，郑家老太君的轿子就抬进了屠家的门，紧随其后的竟然还跟着郑家老太爷。 这一下不仅屠英惊了，连端着饭碗的屠夫子和郑老爹也惊呆了。一家人赶紧走出饭厅去迎接。 只有屠浩趁着他们都定格的时候，赶紧抢了一口炸鸡翅。 姑婆是自己人，进门直接就往饭厅走，见状也不戳穿屠耗子，笑眯眯地围着圆桌坐下：“正好还没吃饭呢。再去添两双筷子。” 郑老爷子跟着坐下，笑眯眯地看了看一桌子菜，也不嫌弃没分餐：“看上去挺好吃的。”又说，“虎妞上次送来的肉松挺好。” 屠夫子赶紧说道：“那是许少郎送来的。家里还有一些，一会儿给您送来。” 下人们快手快脚地撤了残羹，又添上一轮新菜，众人才重新开始吃了起来。 吃完郑老爷子主动解释道：“你们姑婆担心我一个老头子，这不我正巧有空，干脆就陪着回来住几天。” 几个人想想，大理寺的牢房里那一堆堆的人犯确实刚审完，他一个大理寺卿倒还真有空。 老夫妻两个在家里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跟着屠英一起去了小庄。 屠浩第二天去上班才知道：“郑大人把国舅爷给抓了？”他就知道那笑眯眯的小老头不是个好东西！ 小老头来他们家玩耍，哪里是陪老婆度假，根本就是紧急避难啊！ 2k阅读网 143 第一百四十三章　考题 - 户部郎 - 枫香 国舅爷可以算的上是一个荣誉称号, 表示这是皇亲国戚, 地位尊贵, 并且享有厚禄。除此以外，就没有了。 理论上来说，皇后的兄弟都能称为国舅。 这一次被抓起来的国舅, 其实是皇后最小的弟弟, 乃是高国公续弦所出，和原配所生的皇后同父异母, 年纪也差了二十几岁。皇后出嫁的时候, 这个弟弟还是个小盆友。 然而现在呢, 什么欺男霸女，霸占他人田产等等的罪行, 列了长长的清单, 写成奏折都是厚厚一本，更别说是加上证言证词证物等等。将来要是在大理寺整理入卷宗, 都得是单独一个大箱子。 屠浩听着戚七给他科普小国舅的光辉事迹, 简直目瞪口呆, 半天都没想明白：“小国舅干嘛要做这些啊？他难道还缺钱缺美人？” 他这辈子怎么也算是官二代了, 从小生活在这个圈子里，可从来没听说过, 竟然还有人能专门用人给自己物色美人的。物色美人也就算了，小国舅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就是他不主动物色，也多得是人送上门。再加上霸占他人田产什么的……难道小国舅还能差这点钱？抢来的这些钱, 够他办一场宴会的花销吗？ 戚七被问得一愣：“是啊，他又不差这些。难道是因为蠢？”他顺口说了出来，才意识到这不是在家里，赶紧住了口，但是心里面却是认定了小国舅那绝对不是一般的蠢，而是蠢出境界来了。 屠浩瞪了他一眼，也亏得他们两个人说话小声，这些话别人没听到。 戚七自知有错，想了个法子要将功折罪：“要不我去打听打听？” 屠浩想了想，拒绝了：“别去。”别看他家和老章家走得近，可又不是什么皇亲国戚。这事情就算知道个一清二楚，那也不过是知道一则八卦而已，根本没什么好处。反倒是这么打听来打听去的，万一被人知道了，总是不大好，万一被什么利益相关人知道了，保不定还要做文章。 “行了，东西送到了就赶紧走吧。”他身边的书童虽然换成了小辛，但是小辛没法跟着他到兵部上下班，平时要来送点东西什么的，还是得戚七。 屠浩没想到自己没想参与这八卦，中午吃饭的时候，这八卦已经传得满天飞了。 几个手下包括邱主事在内，一起热烈地讨论着小国舅的种种，简直口沫横飞兼眉飞色舞。就连平时只知道低头做事的张主事都两眼亮晶晶的，听得格外带劲。 屠浩默默吃着自己那份清淡的营养餐，完全不明白这种矮穷矬对高富帅阶级仇恨的感觉是怎么来的。 眼前的这一群人，出身自然有高有低，但全都是实打实的官僚阶级。哪怕他的几个助理，最起码也都是豪富之家。至于把一个没什么实权，只有一个荣誉称号的小国舅，那么看重？ 或许是他的困惑实在是太明显了，邱主事主动问道：“小屠大人可是不明白？” “嗯。”屠浩就把他的疑惑婉转地说了出来。 小食堂里顿时鸦雀无声。 邱主事到底老练，率先回过神来，解释道：“事情不是这么算的。”他顿了顿，斟酌了一下才说道，“高家数代不分家，每个人的花销都是由公中所出。小国舅的……爱好，日食万钱，光是靠着那点月例，恐怕差距甚远。他自然得想别的办法。” 其实这种事情，私底下做的人不少。一些大家大族的，表面上看着光鲜，背地里这些事情哪个少干了？只不过别人都知道这是坏事，悄悄的做；换做小国舅这里，做得光明正大而已。 也就是高家不在京城，高家在当地又没人敢得罪，否则早就被弹劾得不要不要的了。 屠浩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还是没想明白：“就算是要赚私房钱，也有很多办法，至于直接去抢别人的吗？” 就算是异母所出，这小国舅也是皇后的亲弟弟，随便经营个什么生意，都不会亏钱。哪怕只是逢迎的人，都能把门槛踩烂。 自古钱权不分家。看这个小国舅的行事风格，也不像是个讲究的，只要开个口，怎么会缺托庇于他的人呢？换了在后世也是一样。一些企业甘愿给□□们巨额股份，换的不就是各种便利么？ 邱主事显然也被问住了，半天才道：“怎知那些纨绔怎么想的呢？或许是不耐烦赚钱？”也或许是抢来的更有滋味？ 他说的和没说的两点，倒是正中小国舅的心理。 用小国舅的话来说，那就是：“那些送上门的，哪有抢来的够劲？” 这态度，差点被把皇后气出病来。 其实要说纨绔子弟，还是京城里的多。但是京城里的纨绔子弟，却远没有别处的衙内们嚣张。毕竟，京城的言官们更嚣张。 他们身边的“走狗”不那么多，哪怕要闹事，哪怕要捏软柿子，也得找个说得过去的借口。譬如是张三先挑事的，作为纨绔他不过是正当防卫，最多也就是防卫过当；而且最多是打砸财物，打伤人，几乎是没有打残打死的，特别有分寸。 这样的话，一般不会有人追究。就算是有人追究起来，他们最多也就是赔点银钱，再象征性地关个禁闭也就完事了。 若是小国舅犯下的事情，同京城这些纨绔子弟的所差不多，那皇后根本就用不着躲出去避这个嫌。最多严厉教训之后，再把人同对待那些纨绔一样，往江丹书塾一送就是。反正再“有能耐”的小子，都被揽月先生整治得服服帖帖的。 可他现在干下的事情，她连求情的话都说不出口！偏偏她那个后母，还觉得这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觉得“孩子还小，不懂事”。 不懂事个头！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小呢？皇后简直气得够呛。 没错，今天一大早，皇后就跑了，还跑去了屠家小庄，还带着个小尾巴章师叔！ 紧接着，他家老外婆也跟着去了。 今天早上戚七就是来找他说这个事情。 去他家小庄度假，他一点都不反对，但这分明是修罗场的节奏啊！ 然而他能把人给赶出来吗？不能。 虽然他觉得他外婆出现在小庄的画风好像不太对，似乎根本就是去打酱油看热闹的…… 他抹了一把脸，下午的时候李公公亲自过来找他：“小屠大人，太子殿下有请。” 皇帝在京，却突然太子监国，团团太子表示十分不开心。 屠浩踏进御书房的时候，团团太子未脱稚嫩的脸上满是严肃。他却从他脸上，看见了一万匹草泥马来回呼啸。 万万没想到，他威严的……最起码表面威严的爹和一直很威严的娘，竟然是这样的爹娘！ 他舅舅被抓了起来，舅妈可没有！表哥表弟可以不用理会，可舅妈…… 再说抓的只是小舅舅，他上面还有好几个舅舅呢！还有外公外婆呢！ 团团太子找屠浩来，是讨教办法的。他特别婉转的把家丑说出口之后，还把大理寺罗列的罪名直接给屠浩看了一遍，眼巴巴地看着特别足智多谋的小屠夫子，盼着他能给他指出一条明路来。 屠浩原先没想到这事情，可被团团太子叫来，倒是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一路上考虑了好几种处置方法，但是最后的结论都是：“回禀殿下，下官以为，此事应直接交由大理寺秉公办理。” “啊？”团团太子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屠浩竟然会给他一个这样的答案。这一刻，他甚至能够从屠浩的身上，看到朝堂那些老学究们的影子。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国舅爷难道还能越过皇子吗？”光是他听了一个中午的事迹，就知道这小国舅已经无药可救了。虽然有道听途说之嫌，但是传这些消息的，大多是官场中人，七八分的真实性还是有的。再加上他刚才看到的奏折，要袒护这种人，不是姑息养奸是什么？这种人指望小惩大诫，无异于痴人做梦。 团团太子皱了皱眉头，想到自己稍有行差踏错，就被言官们参得不要不要的。若是他干下小舅做的那些事情，恐怕他这个太子的位置早就没了。想到这里，他的神情坚定了一些：“不错。小舅做错了事情，理应受罚。可他毕竟是我舅舅。” 屠浩一直都知道团团太子的性格中有一些说好听就是重情重义，说不好听叫优柔寡断的地方，但是现在听他这个话，简直要叹气了。然而不出意外的话，这个糕团会是他将来的老板，他只能继续说道：“太子殿下，下官说一句不该说的话。殿下把他当舅舅，他有没有把您当外甥？ 下官只知道，身为亲友自然会维护对方的形象。人以群分，殿下身份贵重，百姓无缘得知殿下的品行。然而国舅爷为恶乡里，殿下若是还一心袒护与他，百姓是不是会认为殿下也是同样的人？ 国舅爷在做下那些事情的时候，是不是也曾为您、为皇后娘娘、为陛下考虑过？他这样的行为，会损害到你们的名声？ 再者，若是国舅爷没有受到处罚，是不是代表其他人也可以同样行事？反正有先例在前不是？届时，普通百姓的生活会如何？殿下想过没有？” 屠浩这话显然是说到了团团太子的心坎里。团团或许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是对家人却一直都很看重，换到这个几乎没见过面的荒唐小舅舅这里，也带了一份天生的心软。但同样是亲人，毕竟有远近亲疏之分。一旦会损害到他爹娘和弟妹们的利益，他还是能够硬下心肠的。 再加上，只要是心智正常的皇帝，包括太子在内，都必然希望自己在史书上被记载为明君，并且有着开创盛世的野心。团团太子对百姓自然是十分看重的，特别不希望会遇到屠浩描绘的那种未来。 屠浩看团团太子显然是把话听进去了，离开御书房的时候，心里却没觉得高兴。团团太子和铁血手腕的章师叔不一样，显然是个宅心仁厚的统治者。 这样的皇帝并不是不好。然而，他现在还不具备这样的条件。仁厚，并不代表愚蠢。太子连这是章师叔留给他的一道考题，竟然都没看出来吗？ 2k阅读网 144 第一百四十四章　考试成绩 - 户部郎 - 枫香 团团太子很快批示, 让大理寺秉公办理小国舅的案情；并且说明了皇后不在宫中, 拒绝了他继外婆的日常上门求情, 还找人把这些“无所事事”的高家人带到别馆去“保护”起来，美其名曰避嫌。 他还劝慰他的继外婆道：“若真是他人假借小舅舅的名头做下的事情，大理寺自然会还小舅舅一个公道。外婆无须担心。” 妆容精致完美的高夫人闻言, 整张脸差点拧成了母夜叉, 低着头深呼吸一口气，才把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尖叫和咒骂憋了回去, 摆出一张慈母的面孔哀戚道：“我也不求别的。殿下能否让芳儿先从大理寺的牢房里出来？你小舅舅从小锦衣玉食, 哪里受过这等苦楚？” 她活到现在这个岁数, 可谓一声顺遂，从未遭遇过半分坎坷。哪怕她嫁做继室, 那也是嫁入了国公府, 还是女儿当了皇后的国公府！她膝下子女双全，过着人人艳羡的日子, 平日里从来只有别人逢迎她, 别说是拒绝了, 就是稍有怠慢都不曾有过的。 没想到她这话一出, 团团太子直接就炸了，小舅舅也不叫了, 直接说道：“怎的他高芳没坐过牢，被他害的人还习惯了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这……”高夫人没想到这个一团和气的大外甥竟然会直接发火，不由得噎住，半晌才低声道, “那等贱民，怎能和芳儿比？”就是死上十个百个的，又有什么打紧？ 团团太子气得说不出话来，想出口教训，却碍着长辈的面子，最后直接甩袖而去。 高夫人没想到团团太子直接就这么走了，气得把手边的一个茶盏摔到了地上。这还不解气，她看到花架上的一个花瓶，直接就走过去想继续往地上摔。 没想到她手刚搭上去，一位三十多岁的宫人就把花瓶扶好了，轻声问道：“夫人可是对太子殿下有所不满？” 皇宫历来都有规定，宫女二十三岁就得出宫放还。能够在宫中留到二十三岁以上的宫女，除了自愿之外，还都是德高望重的女官，也几乎都是帝后的心腹。 尤其是在这一任皇帝的后宫，皇后独宠，其他嫔妃几乎就是个会吃饭的木头桩子，女官的地位非常高。 对太子殿下不满，可不是一件小事。若是这罪名落下来，她……恐怕连自己的诰命都保不住。高夫人想明白了，手立刻就抖了一下，只觉得后背一阵冰凉，勉强扯了扯嘴角，说道：“当然不是。我这不是忧心我家芳儿嘛。” 高门嫁女。若是说高皇后的生母的家族地位，比高国公家的低了一筹；高夫人这个续弦的家族地位，比起原配的地位还要低一筹。 若她是高皇后的生母，还能在太子、乃至于皇后面前摆摆架子；但她一个续弦，哪怕同样也是出身不低，却没法将这个架子端起来。 女官把花瓶扶好，轻声说道：“还请夫人放心，大理寺必然会给芳公子一个公道。” 她心里面一片冷漠。现在知道着急了？早干嘛去了？明知道自己儿子做了错事，怎么不管管？觉得把那许多人家害得家破人亡不是事儿？呵。 高夫人怎么能说她就怕那“公道”呢？等女官一走，她气得抚胸跌坐在椅子上，却连发泄都没个办法。她就弄不明白，不就是几个贱民，值得这么大张旗鼓小题大做么？ 团团太子的做法，倒是引得朝野一片赞誉。 他又找来屠浩，说道：“朝野称颂，证明我这件事情是做对了。可我的心里，却不觉得高兴。” 屠浩没想到自己除了给太子殿下当先生，还得当心理医生，摆出和高管们谈心的姿态问道：“殿下是觉得这样处置，不顾亲情，心里过不去？” “不。”团团太子很快就否认了这一点，“我和小舅舅话都没说过三句。”一点都没回避自己和这个小舅舅并不亲厚的事实。 其实小舅舅和他岁数相差不大，当初他选伴读的时候，高家那边包括他父皇母后在内，都觉得让高芳过来当个伴读是不错的。可是他小舅舅刚来就要带着他去玩耍，最后他们就顺着让他玩耍了一阵，就被送了回去，没再提伴读的事情。他在心里也觉得这小舅舅行事不太妥当。可没想到事隔经年，竟然会不妥当到这种程度。 “那殿下是觉得这样处置太过严厉，有违初衷？或者根本就是受大势所迫，才不得不这样处置的？”那小国舅实在太会折腾，却也不乏一群恶奴假借着他的名头作恶，最终的审判结果还没出来；但怎么想都不会轻判。 这一回，团团太子稍稍想了想，才认真否认道：“也不是。起初，我倒是觉得这事情小惩大诫就好，毕竟高芳怎么说都是我的舅舅。若是严加处置，未免不近人情。”说到这里，他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我没考虑到那些被迫害的百姓，是我的不是。” 屠浩点了点头，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听他继续讲下去。 “昨日我送高夫人去别馆，没想到高夫人竟然会是那么想的。”他将高夫人的话大致复述了一遍，“我当时听了非常生气！高芳身份贵重，就能够为所欲为；寻常百姓难道就生而低贱，只能任人鱼肉吗？高芳是大汉子民，那些百姓也一样是大汉的子民，大家明明都是一样的，并没有谁比谁高贵，谁比谁低贱。”他的脸上浮现羞愧，声音也低落下来，“可我静下心来想想，觉得想着小惩大诫的我，和高夫人、和高芳并没有什么不同。” 在今天之前，屠浩还会为了大汉的下一任帝王的性格感到忧心，但是在今天、在这一刻之后，他却为了有那样想法的自己感到羞愧。 一位封建王朝的继任者，懂得反思，甚至愿意给予他最卑微的那些子民们以尊严，这并不是什么先生能够教导出来的。这种思想甚至可以说是叛逆的。 他站起来，对着太子深深作揖：“殿下仁厚，无需妄自菲薄。” 作为一位帝王，铁血固然是一种需要的品德，可比起铁血来，仁厚才更加难得。 章师叔难道是生而铁血吗？他身为皇子，年轻的时候江山处处烽火，不得不在十几岁的年龄就奔赴战场，甚至带着自己新婚的妻子，甚至没能给自己的次子一个健康的身体。其后各种争端和暗潮，才迫使他不得不铁血。 可是经历了铁血的统治之后，无论是江山还是百姓，都需要修生养息，一位仁厚的继任者才是大汉最需要的。 他突然间觉得，这次事情不仅仅是太子殿下的考题，也是他的考题。 与此同时，在屠家小庄汇集的头头脑脑们，也在心里给团团太子各自打了个分数。若是屠浩在这里，肯定十分惊讶。除了帝后夫妻、叶外婆、郑姑婆夫妻之外，六部九卿竟然全都在。 京城里的一切很快就传递到了他们耳中。 章师叔笑眯眯地对大家说道：“诸位爱卿觉得如何？”到底是他从小严厉教养的太子，并没有让他失望。 众臣行礼，道：“太子仁厚。” 其实团团太子所说的贵胄与百姓没有高低贵贱的言论，对他们而言，还是有非常巨大的冲击力的，内心多少有些不以为然。别说皇亲贵胄，就是他们这些士大夫，也不能与庶民相提并论。然而仔细想想，这言论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在这天下面前，他们都只是大汉的子民，只有能力高低的区别，并没有贵贱之分。 章家老爹搓了搓手，特别谦虚地表示：“太子处事还是不够果决。” 众臣表示：“太子能听得进劝谏，是很好的。” 既然考试考完了，众臣就打道回府了。许老爷子看章老板没什么动静，随口问了一句：“陛下不准备回京吗？” 他们可不像那几个小老头一样，早早就仗着亲戚的身份住在了小庄上，而是紧赶慢赶地把紧急和重要的公务先处理完毕，又紧赶慢赶地出城来；现在赶着回城，时间已经挺紧迫了，回去还一堆公务要处理呢！ 章老板表示要陪老板娘：“国舅家发生这样的事情，皇后忧思成疾，朕不是很放心。” 一名宫人站在门口请示：“启禀陛下，皇后娘娘说车马已经全都准备好了，问何时启程回京？” 章老板：“……” 章老板不是很痛快。讲道理，皇帝真的是全天下最累人的职业，一年到头没个休息不说，还得时常加班加点。也就是近两年，他才能找到一点空闲时间，陪陪夫人陪陪子女。反正他儿子现在看着挺争气的，让他顶两天班怎么了？就算太子有什么搞不定的事情，他就在距离京城这么近的地方，完全可以来请示他啊。 所以，这些人干嘛一个个都用看昏君的眼神看他？ 哼！ 耿御史脚尖动了动：“陛下……” “朕知道了！回京回京，即刻回京！”章老板说完，转身快步走了出去，嘴巴都抿成了一条线路，委屈坏了。 耿御史愣了愣，说道：“其实现在京城没什么大事情，陛下要是想休息两天，也无不可。” 其他人都面带惊悚地看着他。这话从耿御史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违和呢？想想这人是连陛下偶尔一次睡过头都要弹劾的真言官啊！ “陛下果然勤政爱民。”耿御史十分欣慰地说完，发现同僚们全都看着他，很是不解，“诸位大人为何如此看着在下？” 众人不敢触到这位大前辈的神经，纷纷表示没有没有，又发表了一番对陛下如此勤政的感慨，以及对太子如此仁厚的展望。 耿御史见状倒是想明白了，呵呵笑着转而拉住屠夫子说道：“屠大人，听说你们庄上的葡萄酿挺好的。” 众人又眼露惊悚地看了一眼老御史。这……公然索贿？他们再一看屠夫子的那张屠夫脸，纷纷咽了咽口水。元老就是元老，连屠夫都不怕。 屠夫子倒是不介意：“小女早就备下了。些许土产，还望诸位大人不要嫌弃。”如果同僚之间送一瓶酒都算是索贿的话，那也没什么正常往来了。 2k阅读网 145 第一百四十五章　咱们成亲好不好？ - 户部郎 - 枫香 或许是皇帝气不顺, 也或许是天子的车驾本来就比较厉害。 一同出发的车队, 很快就拉开了距离。等章老板到家的时候, 不肯放他阿假的臣子们才刚看到城门呢。 他也不下车，问清了太子在哪儿，支使着马车直接过去：“去太子那儿。”看看那臭小子在干嘛。 皇后在边上不解地看了他一眼：“这么晚了, 去团团那儿干嘛？他这两天肯定辛苦了, 让他好好休息。” 章师叔直接气翻了，仗着车厢宽敞, 一扭身直接背对着皇后坐好：“朕天天都那么辛苦, 你也从来不心疼心疼朕？”臭小子才干了几天？这么厚此薄彼, 还能不能好了？ 皇后听得又好气又好笑：“你那么大个人了，还好意思和儿子计较？要不要脸了还？” 丫丫滴, 这日子没发过了！章师叔一下车就对自己儿子怒目而视, 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还对儿子特别满意。 团团太子得到通报，匆匆赶出来迎接, 没想到却迎接到了一只愤怒的老爹, 疑惑地看了一眼自己母后：谁惹老爹生气了？ 皇后眨眼回应：别理他。 章师叔一看。这母子两个竟然还当着他的面眉来眼去, 气得肚子上的小肉都抖了抖, 大声对大儿子说道：“你别以为这次表现得有多好。这次要是考试打分，你在你小屠夫子那里, 可是要挨小尺子的！” 说完，他转身就走，连马车都忘记坐，显然是特别生气。 同样是当老父亲的, 屠夫子天生屠夫脸没法子改，心里面可开心了。这一次说是给太子的考题，又何尝不是给他儿子的考题呢？ 嗯，用小耗子的话来说，这叫临时抽考。 屠夫子料到按照太子的性格，肯定会找人商量，却没想到竟然会找他儿子商量。太子确实和屠浩挺亲近的，可在他看来，这种亲近，更像是一起玩耍的小伙伴。没想到在太子心目里，他儿子竟然会是个值得请教的人。 想想屠浩前后两次在太子面前的应对，屠夫子简直觉得不能更满意。 他从不担心屠浩的办事能力。如果单纯只坎这一点，整个朝廷都没几个比他能耐的；可要说到别的方面，那就差远了。换做在别的场合，他还能说儿子年纪小，慢慢学不着急；但是在官场上，可没人管他年纪是大是小，稍有纰漏就会被人揪住。 现在屠浩的表现，却让他这个做父亲的放心了。身为臣子，能够得到陛下的信任；能够在陛下犹豫不决的时候，给予正确的建议；能够为陛下排忧解难；能够做到这些，就已经是一位非常优秀的臣子了。哪怕现在太子还不是皇帝，但是道理是一样的。 屠夫子给儿子满分，甚至瞒着女儿偷偷给儿子藏了一只鸡腿当奖励。 但是屠浩对自己的表现，却十分不满意。 如果说太子之前的表现，只能算勉强及格的话，那太子稍后的表现，在屠浩这里已经拿下附加题的分数了。 反观他自己呢？他若是不谏言，太子就会对高芳轻判了吗？难道就没有别的臣子可以谏言了吗？ 太子身边那么多幕僚呢！就算这些幕僚们全都是摆设，还有那么多言官呢！ 他只是做了其他臣子都能做到的事情，甚至还带着有色眼镜来审视太子。人家团团的思想觉悟可高了，完全不是他这样铜臭的人能比的。 自惭形秽啊…… 这一天还没到天黑，他就早早躺平在床上，一点都没有平时还会到书房做一会儿事情的用功，小厮进来说了什么，他也只是哼哼了一声，根本就没听清。 爱咋咋地，他今天就是要消沉！ 被戳肚皮也不动。 再戳也不动。 还戳！ 屠耗子从床上一下子弹坐起来，拍被子大怒：“当我死的吗？” “死的还是活的，让哥哥咬一口看看？” 青年平时清润的嗓音带着些微的沙哑，略带了一点潮气的呼吸喷洒在脸上，让屠浩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嚣张的气焰顿时就灭了，小小声不确定地叫了一声：“哥哥？” 落在脸上的轻咬，更像是一个吻。他甚至觉得自己被舔了一下。 温热的鼻息轻逸出声：“嗯。” “嘶……”屠浩倒抽了一口气，浑身微微一抖。犯规！ 可惜许明旭再怎么犯规，也没裁判给判罚。他照着小耗子的脸咬了两口，才坐在床沿，伸手把小耗子紧紧抱进怀里：“有没有想哥哥？” 他试过将自己对屠浩的感情掰回正轨。屠浩回京的时候，他一方面不舍，一方面确实是松了一口气。他寄希望于时间和距离能够把这份感情淡化下来，但是……情难自抑。他很想很想屠浩，单纯的书信往来根本就不能解他的相思。尤其是在信件减少之后，他明知道是因为最近京城的事情多，可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尤其是屠浩现在这个年龄，等他在泰屏县的任期到了回京的时候，会不会等到屠浩定亲，甚至成亲的消息？ “想的。哥哥有没有想我？”屠浩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才发现不对，“你怎么回来了？”没听说最近有什么变动啊。 “那些肉零食要正式上市了，我跟着过来看看。”许明旭说着一听就是借口的话，“主要还是想你了。” 直球！ 屠浩差点又倒抽了一口气。这这这……大美人这样他会想歪的啊！听着一点都不像是好朋友之间的对话，十分gay里gay气。 “那、那你这次能待多久啊？”简直控制不住寄几，说话都结巴了。 许明旭低低笑了两声，没说自己能待多久，反倒是问起来：“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今天睡那么早？” 屠浩想了想，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大略说了一遍，还不忘说起自己的小人之心，说完还是免不了沮丧：“我这样很不好。”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他还想说什么，却听小厮敲了敲门，“什么事？” 小厮站在门口，隔着屏风说道：“少爷，老爷让您家去。”他心里面有些犯嘀咕。少爷和屠少爷关系是好，可是大老远的难得回家一趟，怎么都应该先回家啊。 许明旭过了一会儿，才不甘不愿地回了一声：“知道了。” 屠浩听到，有些舍不得，刚想说几句话撑场面，身上就被裹了一层薄被，整个人也腾空而起：“嗯？” 许明旭把小耗子打包好，低头又亲了亲他嫩呼呼的小脸，显然十分满意：“小耗子跟哥哥一起回家？”话虽然是询问，他却一点都没放手的打算，直接就这么抱着大踏步走出门去，一边还说道，“反正明天休沐，你的东西我那儿都有准备……屠叔？” 屠夫子开开心心回到家，想着怀里的鸡腿还热乎着，要悄悄塞给儿子，结果没想到自己儿子竟然差点被人给劫走了！他气得抄起鸡腿就往那登徒子头上砸去。 然而屠夫子的准头实在不行，许明旭也没看清是什么，看到有东西飞过来，直接一伸手就给抓了下来。 屠浩倒是嗅到味儿，特别开心地在他怀里拱了拱，张开嘴要咬：“鸡腿！”一整个的大鸡腿！ 十多岁的少年可不是几岁的小孩儿，这么一拱，单手险些没抱住。许明旭没顾上屠夫子在面前，把他重新抱抱紧：“别动，鞋子都没穿呢，要掉地上了。” “那好吧。”屠浩转过头又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爹，“爹～”给他悄咪咪带大鸡腿，果然是亲爹！ 屠夫子砸了一鸡腿之后，气倒是喘匀了一些，一张脸十分吓人：“你们这是干什么呢？这光天化日，衣衫不整的，成何体统？” 他是知道儿子和许明旭关系好，经常抵足同眠。哪怕两人前后进了官场，也没有改变。这样的友情，在他看来是十分弥足珍贵的，也十分乐意两人往来。 可是他没想到……这真的是友情？ “天都黑了。”屠浩咕哝。哪有光天化日？ “你闭嘴！”屠夫子很生气。他这个儿子平时看着挺聪明的，怎么现在看着这么蠢！ 屠浩被吼得往许明旭怀里缩了缩。 许明旭在心里面叹了一口气，知道今天肯定没法把屠浩带走了，只能说道：“屠叔，今天已经晚了，明天我再登门拜访。” 屠夫子不说话。他恨不得抄把扫帚，把这衣冠禽兽扫地出门！ 许明旭等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低声说道：“我先把小耗子送回房里。” 屠浩还在状况外：“不去哥哥家里吗？” “不去了。”许明旭把他放回床上，忍不住低头亲了亲他的脑门，轻声问道，“喜不喜欢哥哥？” “当然喜欢啊。”他跪坐在床上，“你要是把鸡腿给我，我就更喜欢你啦。” 心里面很紧张，却还是被他这一句话给逗笑了。许明旭哭笑不得地把鸡腿贿赂给屠耗子，看他开开心心地张口就咬，又问道：“那小耗子要不要和哥哥一直在一起？” “嗯？”屠浩不太明白，抬头看了一眼，“咱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 “我的意思是，咱们成亲好不好？” 2k阅读网 146 第一百四十六章　连夜进宫 - 户部郎 - 枫香 屠耗子嘴巴里的鸡腿掉了：“啊？” 要说他没想过许明旭对他有好感, 那肯定是假的。事实上, 他天天都想着自己和大美人酱酱酿酿, 但那不过是歪歪啊！歪歪还能变成真吗？ 他一定是啃了假的鸡腿。 许明旭有些着急，却不敢吓到屠浩，放轻了声音又略显急促地问道：“小耗子不愿意和哥哥成亲吗？” 他本来还想在等两年, 但是等不及了, 真的等不及了。他的年纪姑且不说，小耗子的年纪却越来越让人忧心。换做别家儿郎, 可能十来岁就已经说上了亲事。 到了小耗子这里, 屠家人丁不旺, 门庭瞧着有些弱，可偏偏父子两代都受皇帝看重, 论到婚配上似乎看着有些高不成低不就之嫌, 加上小耗子天生体弱，似乎不是特别好的良配。但天下多得是惜才爱才之人, 若是再加上屠家对女眷绝无仅有的宽容乃至于纵容的态度, 已经足够吸引一些大家闺秀了。无论是多贵重的人家, 不都担心自家闺女出嫁后会受委屈吗？ 远的不说, 小公主和屠浩可以算得上青梅竹马。依照皇帝对屠家的重视程度，说不定就将公主下嫁于屠浩呢？ 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小公主如今也没有婚配, 和屠家却走得那么近，很多人家心目中早有揣测。 今天这情况虽然事出突然，却也未尝不是一次机会。他知道屠浩素来是和他亲近的，所以哪怕是连哄带骗, 他也要哄得小耗子先点头，先把两个人的名分给定下来不可。 屠浩呆愣愣地点头：“愿意是愿意的。”可这不是他愿意，他们两个人就能成亲的啊？ 然而他却没等到进一步的回答，许明旭笑得两眼弯弯，低头快速地捧住他的脸亲了一口：“我得走了，你爹在外面得等急了。明日等着我上门来提亲。” 屠浩看着许明旭快步离开，都没顾上滚在床上油腻腻的鸡腿，皱着眉头，大怒：“魂淡！明明该我上门提亲！” “咦？”屠夫子刚想教训儿子的脚步顿住，半天才走到床边，一看还掉在床上的鸡腿，只能叫人进来收拾，对儿子十分嫌弃，“都多大的人了，吃东西还这么邋遢，小心将来娶不上媳妇儿！” 他顺口说完就愣住了。这不是正巧有个送上门的“媳妇儿”么？几十年来的教养几乎要被扔到尘土里去，脏话简直要冲口而出：“孽畜！”紧接着第二句话是，“冷不冷？赶紧披件衣服。” 屠浩原本还想和老爹据理力争，给这么一下却不好说话，安安静静地让仆从们把“一个鸡腿造成的事故”给收拾好，拍了拍干干净净的床：“爹冷不？上来坐着。” “爹不冷。”老爹简直气得热火朝天！“说吧，你和许明旭是怎么回事？” 屠浩有些不好意思，扭捏道：“不就是你和娘的那么回事嘛。” “……”屠夫子开始运气，勉强平复下来，才又问道，“怎么变成这样的？他看你年纪小，把你骗了？”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他儿子年纪是小，可就算是官场上的那些个老狐狸，都未必能骗得了他。他儿子不去骗人就不错了。 “嘿嘿嘿。”刚才太震惊，这会儿重新想起大美人向他求婚的场景，他就开始捧着脸傻笑，特别骄傲地向他老爹说明，“当然是我骗的哥哥。要骗到这么一个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大美人可不容易了！你儿子我厉害吧？嘿嘿嘿。” 屠夫子直接呼了他后脑勺一下：“瞎说什么？人家许少郎好好一个栋梁之才，什么美貌与智慧并存？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屠浩抱着一点都不疼的后脑勺做戏：“那哥哥本来就又聪明又好看，特别特别好看！” 屠夫子看着儿子，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觉得特别心累，比当年几十万军士等着粮草，国库内却空空如也的时候还要心累。 他不说话了，屠浩倒是忐忑了起来，开始意识到自己还是个在家长面前出柜的童工：“爹啊，我就喜欢男的，不喜欢女的。” “你胡说，你明明更喜欢小姑娘！”屠夫子对他怒目而视，摆事实，“看看你从小到大，对你那些表哥表姐表弟表妹的，你自己说说差别多大吧？” 就是近些年来，这些小家伙们全都一个个娶妻的娶妻，出嫁的出嫁，难道他不知道儿子给的贺礼的轻重吗？他给表兄们的贺礼虽说也不轻，可完全中规中矩。他给表姐们的添妆，除了表面上的那些，每一个还塞了大把的私房钱。 光看他家虎妞出嫁的时候，这小耗子可是毫不手软，直接把大半家业都当成虎妞的嫁妆，给送了出去。 这要不是喜欢小姑娘，能做到这程度？！ 这点屠浩不能否认，却不忘纠正他爹的错误认知：“我是喜欢女儿，不是喜欢小姑娘。我把她们当闺女呢！表哥表弟们，要是乖一点听话一点，我也会疼他们的。可是他们实在太皮了，你看外公都管不住他们。” “你真的就喜欢男的？”屠夫子见多识广，倒是知道有些人天生就喜欢同性，朝中就有好几对这样的。 “嗯！”屠浩特别肯定地点头。 屠夫子皱着眉头，神情有些沮丧：“爹还想着你身体弱，等过两年身体调理好了，再谈婚事不迟。没想到……幸亏没早给你订下亲事。”只是这么一来，他倒是觉得有些对不起人家许明旭。 可转过来想想，偏疼的毛病上来，他又觉得反正许家那么多儿子，以前也没见多宝贝人许明旭。当年人家许明旭那么大一点的小孩儿，在国子监里住着，衣服鞋子都没一件合身的，身边小厮都不配一个的。 许明旭也算得上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了。人品德行方面，他还算是知道的。若是他儿子真的就非得娶个男媳妇儿，那许明旭还真算得上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屠浩见老爹有些松动，就默默坐在床上装乖，时不时打量一下自家屠夫爹的脸色。嗯……怎么看都是一张屠夫脸，非常喜怒不形于色。 屠夫子想了半天，看儿子从正襟危坐，到半眯着眼睛，到现在已经歪着脑袋快钻到被窝里去了，不由得泄气道：“行了，赶紧睡吧。既然你都已经想清楚了，那明天爹就带你到许家去。” 屠浩一个激灵，眼睛睁得溜圆：“去干嘛？” 屠夫子忍不住又呼了他一巴掌：“去提亲！” 咦？他家屠夫爹竟然如此开明！屠浩愣了愣神，见他爹要走，赶紧一把攥住他的袖子：“爹爹爹，那媒人呢？” 屠夫子不擅庶务，虽然自己娶过妻子，但那会儿家中长辈都在，根本不需要他干嘛。他也嫁过女儿，可那是他儿子女儿还有得力的丈母娘家搞定的，也不需要他干嘛。这一次要给儿子娶媳妇，才发现……新手上路，有点方！ 他下意识和儿子商量起来：“请你外婆肯定不行，你得被你外婆拍成一张饼饼。” 屠耗子赶紧跟着摇头。他必然不愿意自己变成一张饼饼的。别看他外婆平时笑眯眯的样子，其实可凶残可凶残了，不然怎么能把叶家的悍匪们管得如此服服帖帖？ “要不找你姑婆？”他直接先自己否认了，“不行。你姑爷爷那里都是老学究，肯定要骂你有悖伦常。”亏得他儿子姓屠不姓郑，不然非得给关起来不可。 说到底，大汉虽然没有明确规定同性不婚，朝野也确实有一些同性搭伙过日子的，但是阴阳相和传宗接代的想法还是占了主流。 自家亲近的女性长辈就那么两个。族亲倒是有，可是一来大老远的把人叫来多有不便；二来身份上恐怕不够。像许家那种多少有些狗眼看人低……不对，爱慕虚荣……也不对，反正就那么一个意思吧，肯定是看不上眼的。 屠浩倒是想起来一个人选：“要不，找章家婶子？” “什么章家婶子？”屠夫子一愣，想起来了，“皇后娘娘？” 屠耗子搓了搓手：“成不？” “应该能成吧？”屠夫子仔细算了算。辈分上，皇后是屠浩的长辈，没有问题；身份上，皇后更是再贵重不过的人，完全没有问题；关系上，皇后是他家小耗子的婶子，好像完全没问题。 皇后年轻的时候也行伍，军中这样的情况不少，倒是不会反对，应该能成。 屠浩就开始计划时间：“哥哥说明天他要上门来提亲，咱们不能让他给抢先了！”大美人将来是要住他们家的！ “这个很对！”屠夫子表示赞同。他一个闺女嫁出门去，哪怕只是嫁到了对门，也感到冷清了很多；要是儿子再嫁了出去，那他一个老父亲在家，想想就很是悲凉。反正许家那么多人呢，少一个不少。 屠浩就把被子一掀，跳下床自己开始穿衣服：“咱们连夜进宫！” 在外面守夜的小厮不明所以，听少爷叫人，还叫着拿好牙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神情很是紧张，准备车马也是不敢出半分差错。 章老板被宫人从被窝里叫起来的时候，听到屠家父子过来，直以为发生了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情，鞋子都没穿好，直接拖着就一路狂奔过来：“师兄，小耗子，发生什么事情了？” 2k阅读网 147 第一百四十七章　准备嫁妆 - 户部郎 - 枫香 过了一会儿, 皇后也穿戴整齐, 跟了过来, 还让人送上了宵夜。 一番闹腾之后，屠家父子才总算把特别十万火急的事情给说了个清楚：“恳请陛下、皇后娘娘恩准。” 老章家夫妻两个的心情就有些微妙了。 没有发生什么预想中的大乱子，自然是一件好事情。但是这……这怎么说呢？ 从感情上来讲, 章老板是真心诚意地把屠夫子当做师兄来看待的。别看他现在稳重……至少能装一装稳重的样子, 年纪轻的时候，那个跳脱真心也就只有他已故的先生和这位师兄能管得住。更别说在他成长过程中, 若是没有他师兄时不时的劝诫和提点, 他这个位置做得绝不可能这么稳当。 只是他这个师兄为人太过耿直, 让他想报答也无从报答起。现在师兄提出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拒绝。 可……屠浩……这小耗子是他看准的驸马人选啊！ 皇后心里面也同样遗憾, 没能和屠家成为真正的一家人。可是这心情却没有停留多久。现在看来, 屠浩显然是喜欢男人的，若真的把她家宝贝妮儿许给了屠浩, 这不叫结亲, 完全是结仇。反正哪怕是现在这样, 屠浩显然也和他们一家挺亲近的, 不差这点关系。 她一瞬间想明白，笑眯眯地点头：“这感情好。这媒人我是当定了, 可不准别人和我抢。”她又说道，“这事情可不能让许家赶在前面。许家那样子……”她停顿了一下，但其中的意思谁都明白，“许少郎的才学品行都都很好, 放在那家里可惜了。” 另外有一点她没说。许家老爷子是老狐狸，别看许明旭年纪轻轻，也是踏实肯干的人，但看他平时为人处世滴水不漏的样子，显然也是只狐狸。屠家父子在为官上却太过耿直了一些，有这么一只狐狸看着，倒是好事。 皇后一点头，剩下的事情就容易了。 至于许家那边的意愿，并不重要。就不信了，帝后上门做媒，只为了一个许明旭，他们就会反对。 许家老爷子的才学和为官的本事都是可以的，大是大非也分得清楚，可在别的方面只能说是中不溜丢。若不是团团在与人争斗方面太过欠缺，其实是不该让他来当太傅的。 事情也恰如他们所料。 第二天一大早，皇后就摆足了架势直接去了许家。 许家上下全都懵圈，完全不知道这不年不节的，皇后过来干什么？就算是逢年过节，皇后也不应该亲自登门啊？ 他们心里面不明白，表面功夫却做足了，不敢有丝毫怠慢。 下人们心里却在抱怨，皇后娘娘什么时候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现在家里正闹得一团乱呢！家里七郎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事情，竟然惹得大老爷如此震怒。昨天一个晚上，府里没几个人能睡着觉的。 许老爷子和老夫人昨天一个晚上没睡着，到底岁数大了，精气神看上去就差了很多。哪怕他们勉强打起精神来接待皇后，看着也是有些力不从心。 许鸿渲和柳氏都是不顶事的，不过是在边上当个桩子。 皇后看老夫妻两个这样，知道许明旭肯定也回家说了要和屠浩成亲的事情。她从昨天晚上开始一直觉得有哪里不对的地方，也终于有了答案这才对嘛，一般人家知道自己儿子喜欢的是别人家的儿子，而不是别人家的闺女，反应肯定是如同许家这般才是正常。 屠家那样的果然从上到下都是……特立独行！人家屠浩还是屠家的独苗苗呢，屠夫子竟然不反对，而是急着给儿子纳男媳妇，这真是太……开明了一点吧？ 她心里面这么想，面上却是一团和气地说道：“我这次来是有一件私事。” 许家人听着皇后娘娘把替人做媒的事情说完，神情全都跟在做梦一样。 神马？ 皇后做媒，让许明旭和屠浩成亲？ 昨天晚上他们听许明旭提起这事情的时候，就觉得天打雷劈，现在听着皇后上门来做媒，简直有一种天打五雷轰的赶脚。整个人的魂都震走了。 一定是我今天起床的方式有哪里不对！ 皇后不理会这突如其来的沉默，反倒是像什么都没察觉一样，问道：“诸位是许少郎的长辈，这婚事自然还是要听听诸位的意见的。不知道你们觉得如何啊？” 她这话的意思，其实也是提醒他们，许明旭在明面上可没有爹娘。他的婚事完全能够自己做主。她来问他们的意思，不过是给他们一个面子，走走过场罢了。 柳氏倒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对于那些个庶子庶女，她从来没把他们当成是自己的子女过。这会儿事不关己，倒是没多惊讶，心里面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好！ 什么二房？改了个族谱就当自己真的是嫡出了？一个庶子，不仅抢了嫡子去国子监的名额，现在还名正言顺地当了官。现在倒好了，还不是一样要嫁出去？ 到时候她这个大伯娘，倒是不会吝啬出一份添妆。呵呵。 柳氏这番心思只是在心里面想想。她再怎么不通世故，也知道现在这场合轮不到她说话，所以只是微微低着头，视线平静地落在自己放在膝头的手上。 许鸿渲这会儿倒是十分正经的样子，回过神来后，问了皇后一句：“草民有一事不明，还想请问皇后娘娘。” 皇后倒是有些惊奇：“请讲。” 许鸿渲就问道：“若是七郎和屠公子成亲，那对七郎的仕途会不会有影响？” 皇后说道：“自然不会。我大汉官员仕途，只和自身做出的功绩有关。朝中如今也不是没有先例。” 有一个好亲家，自然会是一个好助力。但是这和成亲的对象是男是女，还真的没关系。单纯从亲家的角度考虑，屠家无疑是一个非常合适的姻亲。 许老爷子一直没说话，这会儿倒是也想明白了。婚姻是结两姓之好。成亲之后，许明旭照样姓许。至于今后，两人自然需要过继子女，到时候从他们许家过继一两个过去是正理。再加上七郎本来就和本家不亲近，若是一味反对，反倒是把人越推越远，反而得不偿失，不如就顺着他的意思。 许鸿渲知道这一点就好，觉得这事情不错：“如此，草民也就放心了。”他在外面“玩”了几十年，什么没见过？对儿子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只是觉得有些意外罢了，倒还真不觉得这是什么需要大惊小怪的事情。 问题就是儿子的对象是人家屠大人的独子，他觉得人家肯定不愿意。按照对方的地位，他们也没法仗势欺人，去把人给儿子强娶回来。这才有些犯难。 现在好了，人家竟然也愿意，还让皇后娘娘来当媒人，对儿子的仕途也没影响，这婚事不是很好嘛！ 许鸿渲的心思在皇后眼里再明白不过，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当亲爹的，竟然是许家唯一一个真心为许明旭考量的人。虽然这些考量也轻飘飘的，估计她就算是回答对许明旭的仕途有妨碍，只要态度略微强硬一点，他也就屈服了。 从许家出来，虽然得到了满意的结果，但是皇后的心情却有些沉重。她想到自己待字闺中的小女儿，若是碰到类似的事情，是不是只要对方态度强硬一点，她也会让她家妮儿去和亲？ 章师叔今天一个白天没缓过来，勉强集中精神算是处理完当天的国事之后，就搓着手等皇后回宫。 结果他一看皇后的面色，就暗道一声糟糕，紧走两步迎上去，小声问道：“怎么？事情不顺利？”许家难道还会驳了皇后的面子？ “嗯？”皇后还在想和亲的事情，被这么冷不丁地问了一句，都没反应过来。 章师叔一惊：“许家还真敢不同意？” “啊？”皇后一愣，终于回过神来，“不是。许家同意了。我这不是在想妮儿和亲的事情嘛。” 章师叔顿时大惊，声音都劈叉了：“神马？我家妮儿什么时候要去和亲？！谁说的？看我弄不死他丫的！” “没没没。”皇后赶紧把他拉住，可章师叔显然是气得狠了，皇后竟然被拖着走了好几步路，“我这不是在胡思乱想。你说……你给我先停下！” 章师叔停下了。 “你说万一有个番邦来求娶公主，还说不和亲就打仗，那咱们是打，还是真的把女儿嫁过去？” 章师叔只有一个字：“打！”一张看上去文质彬彬的脸拧成恶鬼状，看老子不把他揍成一张饼饼！ 皇后走了，这下许家阖府上下都知道他们许家的七郎，被一个男人提亲了。 几个十几岁的公子哥儿和姑娘们，就嘻嘻哈哈地跑来西苑，想来奚落一番，结果被人当着他们的面把门个关上了。 小钟带着人把整个西苑都巡视了一番，回到库房报告许明旭：“少爷，园子都封死了，没让人进。” “嗯。名字都记下了没有？”许明旭显然心情很好，想到屠浩竟然找了皇后娘娘来做媒人，他就忍不住想笑。虽然这和他预想中的不太一样，但是……这很好，简直不能更好。 “都记下了。” “很好，明天让人送他们去江丹书塾。”一个两个的岁数都差不多了，整天无所事事怎么成呢？ “是。”小钟准备报人名，却见他家少爷清理库房和抄家一样，不由得问道，“少爷，您这是干什么呢？” 许明旭微微一笑：“给自己准备嫁妆呢。” 2k阅读网 148 第一百四十八章　公租房 - 户部郎 - 枫香 屠家, 屠夫子和屠耗子还没来得及庆贺, 屠老虎气势汹汹地杀上门来：“你们这是要气死我！” 屠家两个没用的男人, 顿时收敛了笑容，正襟危坐着听训。 屠夫子觉得有些不明白女儿干嘛生气，小声问道：“虎妞啊, 你这是怎么了？郑家那小荷苞惹你生气了？” “嗬！”屠英气得大喝一声, 一巴掌下去，把一个紫檀木的角几给拍成了板子, 觉得不够解气, 又虎掌一挥, 把椅子给拍成了柴火。 两个文弱书生被发威的屠老虎吓得瑟瑟发抖。 屠耗子更是脸都白了。他一面心疼他的金星紫檀，一面觉得自己很快就是下一把椅子, 可怜他好不容易拐到了一个大美人, 还没吃到嘴呢，难道就要让人当望门寡吗？ 屠英看这父子两个到现在还是一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样子, 气得简直想拆屋子。 边上机灵的丫鬟看她停下动作, 赶紧递上一杯温水：“姑娘, 喝口水消消气。” 废柴屠耗子完全不知道这丫鬟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更加不知道水是什么时候准备好的，看屠老虎确实缓过气来, 心里面给这丫鬟记下一笔，涨工资！发奖金！屠老虎一走就涨，就发！ 丫鬟看她坐下，又摆上一套梅花攒盘, 一壶香茶。半透明的琉璃壶内，素白的贡菊显得更加高雅。那清香闻着就消暑，更加降火气。 “别人刚送来的紫花蜜，厨房新作的点心。姑娘尝尝，可还合胃口？” 丫鬟说话间，两个下人悄无声息地冒出来，又悄无声息地把一地狼藉收拾完，再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屠英的胃口和习惯，家里人是再清楚不过。新鲜出炉的糕点连表皮都透着谷物的清香，甚至还带着点微微的温热。茶水的味道刚刚好，压下糕点的甜味。再来上一口清爽甜脆的水果，再大的火气也消了泰半。 屠老虎瞬间变成了屠小猫，说话的声音都从原来的怒吼，变得甜甜的：“这挺好的，多做一些，晚上我拿回去吃夜宵。” “吃夜宵胖三斤。”屠耗子缩着脖子小小声嘀咕。 屠英立刻眯着眼睛扫过去：“你说什么？有本事大声说！”一看见这小耗子，她就想起来让人生气的事情，“我就知道那个许明旭居心叵测。我说了多少回了，让你们远着点人家，现在好了吧？竟然……” 她特别揪心地看了一眼小耗子，颇有点恨铁不成钢，“你说说你这全身没个三两肉，还不够人家两口吃的！” 屠浩特别奇怪地看她一眼：“哥哥为什么要吃我啊？他是我要娶进门的，是我媳妇！”名分很重要的好嘛！他扭头吩咐身边在伺候的下人，“以后看到许少爷，记得要叫少夫人。” 他扭过头看着屠英，微微挺起胸膛：看，爸爸我是不是特别威严！ 屠英已经气不动了，抱起点心盘子，直接往嘴巴里倒，吃完一抹嘴：“算了，我走了。”老娘不管了！这也没法管，都已经请了皇后当媒人，这还怎么悔婚？ 屠浩见屠英走远了，才敢摆出大家长的架势：“谁家姑娘吃东西，这么直接往嘴巴里倒的？太不像话了！” 在家里无条件附和儿女的屠老爹跟着义愤填膺：“就是，太不像话了！” “等她嫂子过门了，非得好好管管她不可！” “等她嫂子……不对啊，小耗子。” “嗯？”哪里不对？ 屠夫子就给他讲：“你是虎妞的弟弟啊，许少郎就算过门了，那也是虎妞的弟媳。”不是嫂子。 咦？是这样吗？屠浩低下头，又掰了掰手指头，恍然大悟：“原来我比虎妞小啊。”然后他一抬头，怪他爹，“你怎么就不先生我，再生虎妞呢？看看现在虎妞那样子，都没人管得住她！” 面对儿子的无理取闹，屠老爹低头乖乖认错：“是爹的错。”当爹的还提醒了一句，“许少郎进门还早呢。咱们家得先准备定亲。” “咦？”咱不能先去扯个证吗？大美人可是临时回京的，待不了两天还得去泰屏县啊。 “律法规定，大汉男子十六才能成婚。你才十五。”屠夫子对如何操办婚事不太清楚，但是对律法很精通，“趁着许少郎人在京城，咱们先把这亲事定下了。等许少郎的任期一满，刚好可以大办。聘礼什么的，也再筹办筹办仔细。” “也是。”屠浩点点头，“唉，现在买东西太不方便了，要是有一个百货商场就好了。一站式购物，满足您的任何需求！” 屠夫子听到新名词：“百货？一站式购物？是把所有的东西，全都放在一个商铺里面，人们进去就能把想买的东西都买齐吗？” “对啊。” 其实根据屠浩的观察，自从江丹社区的模式被大众接受之后，很多商人都体会到这种方式的好处。虽然直接建造社区的，还只是停留在极少部分豪富阶级，但是不乏一些小商人开始尝试经营小作坊式的生产模式。 这种方式带来的最直接的收益就是，产出的产品增多，导致产品成本更容易控制，产品的价格也随之降低。同时，百姓的就业机会增加，收入也相应增加，能够买得起这些东西的人也增多了。尤其一些番商更是胃口极大，每年都会购入大量货品到本国去销售。 这些都是其次。关键是其实现在已经有了足够的商品，可以支持百货商场的运营。 屠夫子想了想，倒是觉得可行：“就和番邦市场差不多。咱们可以找工部商借一间空屋子。” 屠浩歪头看了一眼他爹，随口问道：“工部有很多空房子吗？” “很多啊。”屠掌柜的表示很不满，“每年都要花上不少钱来养护。” “嗯？”屠浩自家的房子倒是自己来养护的，知道每年都要开支一大笔钱在这上面，“那些房子都卖不掉吗？” “京城寸土寸金。别说是大宅子了，小宅子都不怎么能卖出去。工部的宅子倒是比外面便宜一些，可也只有一小部分能卖给官员自住。一年也卖不出去几栋。”哪里像自家的江丹社区，从三期开始，刚开始动工，就已经有人捧着钱来买了。 屠浩倒是不太清楚这项官员福利，缠着他爹多问了两句，搞明白之后，搓了搓手。 屠夫子眉头一皱，在他开口前就问道：“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怎么就是坏主意了呢？”屠浩瞪着眼睛，“我想的是好事来着！” “什么好事？”许明旭被下人带着进来，笑眯眯地看着自家……未来相公。这小耗子竟然让下人们叫他少夫人，想想倒是很有趣。 屠浩看到他来，难得有些害羞，小声道：“哥哥。”看到他在自己身边坐下，小爪子就搭了过去，“嘿嘿。” 屠夫子简直没眼看，和许明旭互相招呼过后，追问他儿子：“话别说一半，接着说。” 屠浩就说：“卖不出去的房子，不能租出去吗？地段好的房子，租给需要上朝的品级更高的官员；地段相对差一些的，租给一些小官；更差一点的，可以租给那些小吏。也不用收多少钱，能够把每年修葺房子的钱赚出来就好了。” 许明旭一听就明白，他没来之前，这父子两个在商量什么了。他不由得有些失笑，指望着小耗子和他一样沉浸在亲事的喜悦中，似乎不太可能。小耗子只会沉浸在钱眼里。 他只能顺着两人的思路提议：“工部的陆大人似乎就住在这左近？不知道他今天在不在家，不妨叫他过来一起商议？” 六部九卿的宅子基本都是皇帝赏赐的。考虑到需要经常出入宫门和皇帝商讨政务，他们的这些宅子都是围绕着皇宫来的，间隔距离其实都不远。 屠夫子想了想：“要不，咱们直接上门拜访吧？”他看了一眼许明旭，“顺便介绍许少郎认识一下。” 许明旭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这是一份引荐，同时也是将他作为屠家一份子的宣告。他发自内心地感到愉悦，恭敬地朝着屠夫子施礼：“多谢爹。” 屠夫子被叫得噎了一下，半晌才道：“跟我来。”然后他就见温文有礼的儿媳妇，把他儿子从椅子上抱起来，还亲了亲。 伤眼！ 他以前和孩子他娘都没这样的！ 小耗子都多大一只耗子了？还让人抱着！ 屠浩被老爹看得老脸一红，挣扎着要爬下去，小声道：“我自己走。” 许明旭有些舍不得撒手：“到了外面再自己走。”从昨天到现在，他感觉自己已经经历了人生中最大的情绪起伏。 在昨天，他其实一直在做最坏的打算。 如果被屠浩拒绝了怎么办？ 如果屠夫子反对怎么办？ 如果屠浩直接和别人定亲了怎么办？ 如果屠浩反感他，从此和他疏远了怎么办？ 反倒是对于家里的反对，他早有预料，也早有准备，倒是没有任何波澜。 然后到了今天，他等来的不仅不是屠浩的疏远，甚至是屠浩的提亲、皇后的说媒。这简直美好的像是梦境。甚至现在屠夫子还要将他作为屠家的一份子来介绍给别人，这一切都太过美好，到了他感到害怕的地步。 去见工部陆尚书的过程很顺利。陆尚书虽然有些吃惊许明旭的新身份，但是并没有表示惊奇，只是像听到一桩普通的喜事一样恭喜了一番，随即投入到屠浩提出的公租房的计划中，甚至嫌弃口头说着不清楚，直接叫上家人去实地转了一圈。 许明旭跟着倒是没怎么发言。他计算快，又对物价非常了解，只是报出一个个大概的数字，方便众人统计。这份心算能力，倒是让陆尚书有些刮目相看，走过一段路之后玩笑道：“我倒是从小屠大人手上抢走了好几个学生，可似乎没一个能比小许大人算得快的。” 陆尚书对许明旭和屠浩的婚事完全不关心，反正他和这两家也没什么关系。说白了，这两个小子都不是自己的子侄，他们两家人自己不反对就行了，他要是横插一杠，那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么？ “多谢陆大人谬赞。”许明旭拱手谢过后，突然提议道，“既然是公租房，是不是也可以弄一些类似的，出租给一般百姓。” 其实买不起的房子的百姓，数目远远高出官吏。不仅仅是相对来说百姓们的收入更低，而且百姓的数量也比官吏要多得多。 屠浩瞬间就用一种看炒房团的眼神看着自家媳妇儿。 2k阅读网 149 第一百四十九章　效率 - 户部郎 - 枫香 许明旭离开京城后的第三天, 一份厚厚的奏折放到了章师叔的御案上。 章老板最近不太想处理这些案头工作, 把工作交给了团团太子, 自己跑去军营，检查军务去了。 国家机器向来都是拳头大的说话。文官们虽然大多看不起武夫，可是对这样的情况, 也不能指责章老板不务正业。 反倒是章老板表现出来的这种对继承人的信任, 让文官集团很有好感。毕竟大家都希望如果发生点什么事情的话，两代帝王之间能够平稳交接过度。虽然现在团团太子还小, 章老板看着精力充沛, 完全可以再干个几十年。 团团太子仔仔细细把奏折反复看了三遍, 又学着他爹的样子，把几位重臣都叫到御书房来商议：“不知诸位大人对这公租房的提议怎么看？” 这事情本来就是户部和工部牵头提出来的, 自然不会反对。兵部差不多一直无条件站户部。 礼部直接表示支持。在六部中间, 他们大概算得上是清水衙门了。清流一多，穷官穷吏自然也多。按照奏折上所写, 一套地段不错的两进的宅子, 只需要每月八百文就能够租到, 简直是便宜透顶。 他心里面还快速算了一笔账。两进的宅子房间那么多, 完全可以住下两家人。分摊一下，不过是一个月四百文。哪怕是普通的官吏, 都能够承受，远比现在住到几乎贴着城墙根的地方强多了。 吏部觉得不错：“是否还可安排类似驿馆的房舍，让进京述职的官员暂住？” 每年进京述职的档口，总有大量的官员涌入。人家官员来, 也不可能就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地过来，再少爷会带上一两个随行人员。这么一来，京城的驿馆再怎么大，也没法把这些人全都安置下来。 每年为了谁能住进驿馆，谁得自己到外面租房找房，都会闹出一些不大不小的矛盾来。 屠浩作为奏折署名的人之一，也参与了会议，闻言一想，这不就是招待所么？ 刑部有点问题：“若是公租房按此布局，人口居住太过密集，可得加派人手时时巡逻，以防意外。”这个意外不仅仅是针对人，还针对一些卫生和消防方面。只是人手哪里来？ 屠浩默默点头，城管走起。 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在他们还在御书房里反复商议细节的事情，许明旭在泰屏县落地之后，立刻就紧锣密鼓地展开了。 论人口地位乃至于种种，泰屏县都没法和京城相提并论。但是京城存在的问题，泰屏县也是存在的。 譬如说，一部分官吏因为种种原因，购置不起房屋，只能赁屋而居。 譬如说，每年春耕过后，会有大量的农民到城里来找工作。虽然有一些老板会给解决住宿，但还是有大量的人员，只能居住在条件非常恶劣的一些地方。甚至有一部分，干脆像乞丐一样，晚上直接在什么角落搭一个窝棚过夜。由此产生的大量问题就不去说了。 又譬如说，泰屏县作为通衢之地，每年南来北往的客商极多。因此，泰屏县的客栈酒楼也比别处要多，但是有些地方和黑店无异，价格昂贵到离谱的程度。 许明旭一路上就在整理这方面的种种问题，等到了县衙的时候，已经修改完善了无数遍计划书。 县太爷回来，县衙的官吏们自然是要出去迎接的，但是没想到他们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许明旭的一连串问题就落了下来。 “县内的空房几何？位于何处？” “县内每月往来的客商几何？都住在何处？” “来县内的务工的农民几何？都住在何处？” “县内如今有多少客栈，多少酒楼食肆？如何定价？” “县内如今有多少乞丐？” 伴随着许明旭的一个个问题，官吏们把有记录的内容全都查找出来呈给他看，少部分没被统计到的数据，立刻就有人去统计。 也就是泰屏县小，而且这些问题大多数都是针对县城内的，他们出门去的时候已经是未时三刻，做好调查回来的时候，也还不到衙门关门的时候。 他们对突如其来的忙碌，感到精神抖擞，排着队把报告交到许明旭桌上：“许大人您看看，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事情吩咐？” 许明旭正在低头做统计，闻言头也不抬，说道：“今天先到这里吧。时间也不早了，诸位辛苦，早点回家吧。” 能早下班是好事，然而官吏们却觉得有点不得劲。前阵子县太爷不在的时候，他们就是这样的。 之前县太爷在的时候，他们全都忙成狗，每天回家累得恨不得吃饭都让人喂。可等县太爷一走，他们清闲下来之后，却突然觉得怎么人生就失去方向了呢？ 明明他们干着和平时一样的事情，却总是觉得没什么干劲。今天的泰屏县，和昨天的泰屏县，看上去一毛一样。完全不像许明旭在的时候那样，隔上几天总能看出一点变化来。今天这里开了一家新铺子，明天那里种了一棵树什么的。 许明旭发现厢房内诡异的沉默，抬起头来不太明白地看着众人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问道：“这都怎么了？”怎么都不急着下班走人？ 等明白过来众人的想法后，他不由得失笑道，“放心，马上就有事情可以大干一场了。差点忘了，我带了一些京城的土产过来，诸位稍等，我让小钟把东西拿来。” 当第二天开始忙碌起来后，官吏们很快就后悔了昨天说过的话。这什么大干一场，这是大干到把人都要榨干了好嘛！ 具体的表现就是以前忙起来，他们回家还想着吃饭；现在他们忙完一整天，回家之后直接就躺平了。 这样的忙碌得到的结果也是喜人的。 县内空置的几处宅子，很快就整修完毕。 刚修完的房子不能马上入住，还得再晾干一段时间，这倒是不妨碍许明旭去巡视。 随行的小吏介绍道：“这一间通铺能住十人，类似的房间有十五间。楼上还有六人间、三人间、双人间。” 许明旭一眼看过，就发现这不是他以为的那种大通铺。每个床位大概有三尺宽，仅仅只能容纳一个人睡觉。每个床位之间都隔了一层几乎碰到天花板的木板，木板上装了木质的挂钩，可以挂一些衣物之类的东西。床头高出一部分，大约有一掌宽，看上去到不是太过逼仄。 “家具的样式是找江丹木器行做的。”小吏脱了鞋子，踩着床板走过去给许明旭看，“这床头能放点小件东西。背板能打开，能放些行李。”他见许明旭点头，又走下床把鞋子穿好了，从一旁拉过一块木板，“这是门，可以锁上。虽然不能完全保障安全，但是至少比起一般的通铺来，要好得多。” 许明旭觉得这挺好的，家里的下人们也能用：“价钱多少，可要贵一些？” 那小吏报了个数字，笑道：“倒也不会。江丹木器行里有现成的，买来自己装也成，找个木匠师傅过来装也成。这么一间屋子，两个人半天就能装完。算下来比请木匠上门来打要方便。价钱也差不多。” 许明旭想到他以前在安长县的时候，家具确实都是工匠直接打的。做工的那些天，得管着人家好吃好喝。其中花费先不去说他，这耗费的时间，却不是短短几天就能够搞定的。 这么一算，确实是直接买现成的还便利一些。 许明旭又去看了其它几种样式的房间，点了点头：“考虑得挺周全。”又觉得有些不对，指了指隔壁，“把院子隔开了？”他记得这里原来应该还要再大一些。 刚才虽然看了一圈，可通铺什么的，占据的房间并不多，上下两层楼分布，不过就是两进宅子。原先这里的可是一处大宅，足有四进半。 小吏拱手道：“是。根据大人吩咐，这边主要还是以通铺为主。另外一边改成了小院，可租给一些拖家带口的，或者是行脚商人。” 许明旭跟着小吏在县城里转了一圈，对手下的工作很满意：“晚上得多安排几个人值夜巡查，再多种些驱虫的草木。注意用火，院中安置藻井，人多的地方万一走水了，要出大事情。” 小吏不敢大意：“是，大人。” 许明旭回到衙门后，又交代：“坊市内设岗亭，每个岗亭派两人轮流驻守，负责坊市内的安全。东西两市，往来人多，可多增设一个岗亭。多注意妇孺、老人……” 有官吏就问：“如此一来，县中衙役恐怕不够。不知这些人员是对外招收，还是和守备商议后从军中借调？若是对外招收，是否有标准？这些人的薪俸，从何而出？” “对外招收。标准自然是有的，等一会儿我拟一个章程出来，咱们再商议商议。”这些人不比其他，得有些功夫，人也得机警一些，还得为人正派。这倒不是看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他想到屠浩之前的算数统考，觉得可以借鉴一二。他可以先订上一个粗略的标准，招收一些人，进行统一培训；培训之后再进行考核，考核通过后，才能实习，实习期结束后，才最终能够上岗。 2k阅读网 150 第一百五十章　推诿 - 户部郎 - 枫香 “薪俸方面不用担心。”在许明旭看来, 最让人担心的钱的问题最不是问题, “今年县内的税收增长不少。扣除了需要上缴给朝廷的部分之外, 留下的部分也比往年要多出不少。” 这部分钱除了用于县内的基础建设之外，当然也能够匀出来支付这笔薪俸。相对来说，十来个人的薪俸, 只是九牛一毛。 泰屏县已经是他做过的第二任县令了。他当然知道, 其实很多时候许多地方上的衙门哭穷，除了有些出了名的苦地方是真的穷之外, 大部分地方的衙门还是很富裕的。他们穷的主要原因, 还是因为在地方上留用的这部分费用, 大部分都进了当地官员自己的腰包。这样一来，在需要用钱的地方, 自然捉襟见肘。 豪门少奶奶许美人百思不得其解, 那些人至于缺钱到这个程度？ 当官的，就算不知道为百姓考虑, 难道还不知道为自己的仕途考虑？这么一个哭穷法, 是个人都知道官员无能了, 哪里还能指望着升迁呢？ 这还不如咬咬牙, 暂时自掏腰包把当地建设好。若是有眼光，收回本钱乃至于赚钱都是很快的。这样做不仅能够赚到钱, 还能够赚到官声，可不比贪那三瓜两枣的好多了？ 其实许明旭不知道，大部分的地方官员就指着那点“三瓜两枣”致富呢。他小时候生活在许家，根本就没人带他出去见世面；等到他年纪大了一些, 立刻又被送到了国子监去，都是相对比较闭塞的环境。 国子监里的学子们，没一个出身差的。先生们也都一心做学问。 等他认识屠浩之后，才开始真正接触到庶务这方面。他很快学着屠浩一样，开始经营起自己的产业。依靠着不错的眼光、背景和屠浩的指点，他很快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几年下来，他的财富完全可以称得上日进斗金。只是他一直以来接触到的人群，都和自己差不多层次，这才没意识到对于大多数基层官员来讲，这每年地方上留存的这部分税款，是多么大的一笔巨款。尤其别人可没他这样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还眼看着就要“嫁入豪门”。一般官员都有妻儿老小要养，若是再计算上下打点的部分，不贪真心钱不够花。 这时候县内的这些官吏们听他这么一讲，顿时表情有些迷茫。他们这些小官小吏和许明旭这样朝廷委派的官员不一样，他们基本上都是一辈子只能在一个小地方的。别看他们的品阶低到不入品，但是碰到过的县令委实不少。 一直以来，他们都已经默认，这笔钱是县令该拿的，完全没想到会碰到一个不按牌理出牌的许明旭，竟然轻而易举地把这笔钱拿出来。 许明旭看他们不答话，感到有些奇怪：“怎么了？” 一众官吏纷纷表示，许大人真是百姓的父母官，让人钦佩。以往他们说这话，九成九都是拍马屁，但是现在却有泰半实属真心。 许明旭倒是没把这话往心里去，继续埋头苦思。 这笔钱在他看来委实不多，扔在京城恐怕连个水花声都听不见，就是用在泰屏县里，也得精打细算着来。他还得想着给县衙找点能够贴补的营生，不然等他一走，若是下一任不靠谱，他现在实施的很多政令都将成为一纸空文。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许明旭不是蛮干的人。他自己想不出一个结果来，就写信到京城去讨教。这讨教的对象中自然包括了屠浩，但是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人。 其实就屠浩来看，大美人写给他的信并不是很正经。内容里没多少正儿八经的内容，更像是老婆在外工作了一天之后，回来向老公汇报工作，其中更是有很多生活琐碎。这种类似撒娇的情绪，让大耗子主义得到充分的满足。 霸道总裁屠耗子脑子里赚钱的点子是一箩筐，可要从中筛选出适合许明旭的，还得适合公办的项目，他倒还真的仔细斟酌了一番后，才慎重回信。 信倒不是很长。屠浩明白许明旭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切入点，其它的完全能够自己搞定。等着信晾干的时候，他想到泰屏县那边的行动效率，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随口抱怨：“一样的事情，你们少夫人到泰屏县还得多花三天时间呢。他们那边都已经把事情做完了，咱们这儿连选定哪些房子都还在纠结。唉……” 小辛不会像戚七那样直接吐槽，很是顺应自家少爷的语气说道：“少夫人做事果决，泰屏县也没京城那么多牵扯，自然快一些。同样的事情，在京城需要顾及的地方多太多了。” 这么简单的道理，屠浩不会不知道，但是听到有人夸奖自家大美人，他还是很高兴的，但还是为了京城这边的工作效率感到烦心。 难以想象，这还是一件六部都一致赞同的事情呢，推行起来竟然那么慢！ 这都快一个月过去了，等到事情全都办完，估计太子殿下的崽崽都会说话了吧？说起来，糕团的崽崽该叫什么？小圆子？ 屠浩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看信纸干了，不假他人之手地装进信封里，又亲自糊好。 等等，以前他爹弄什么番商市场的时候，好像进度没那么慢啊？这回在弄的百货市场，似乎进度也十分喜人。 他眉头一皱，嘀咕：“难道是欺负我官小？” 这事情交给他这个兵部的来办，确实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屠浩自己倒是可以理解，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钱。 但凡涉及到这种住房改造项目，其中的款项是非常多的。换个别的人来，多少总能捞一点。毕竟朝中像他这么淳朴／看不上这点钱的人不多。 他碍了某些人的财路，让人看不顺眼，从而设置一些障碍，倒是完全有可能的。 他能够理解，但并不表示会接受。 上辈子他刚白手起家的时候，不乏求爷爷告奶奶的情况，为了应付各种检查和没事找事的手段，还得到处奔走塞红包请客等等。但是说白了，那是他求人办事。 这一次可不一样。他做的明明是对大部分官员都有利的事情，这是一项福利工程啊，在这个上面卡他……这年头还真有人蠢到损人不利己？ 屠浩得力的手下很多，原先他就把这些事情交给手下来办。但是他这一次被许明旭那边的工作进度给刺激到了，懒骨头动起来，第二天到衙门之后，就亲自找齐了材料，拿着去跑各种部门。 然后预料之中的被晾在了一边。 全京城都知道他是皇帝面前的红人，然而并不表示全京城都会买他的账。 屠浩在工部干坐了两个时辰，明明白白体会到这一点。 “小屠大人，这真不是我这儿卡着。这不是工部总共就那么点工匠。”工部的官员也是一脸为难，掰着手指头给他数现在手头正在进行的工程。每一样都是十万火急，每一样都特别高大上，远比什么公租房计划要重要，简直分分秒秒都不能耽搁。 屠浩听得连连点头：“大人辛苦。可你看我这事情是为了大家好，要做的工也不多，真的连几个工匠都匀不出来吗？” 工部官员很肯定地告诉他无能为力。 屠浩点头表示理解，转头朝着自己的助手伸手，接过一叠墨迹未干的纸，说道：“那这样吧，您给我确认一下，我自己再想想办法吧？” 工部官员看着递过来的纸，一脸懵逼：“这是？” 屠浩好脾气地说道：“就是我们刚才说的话。你确认一下，我也确认一下，万一上头追究起来，咱们这个事情也好解释不是？” 工部官员这时候若是还不知道不好，就不可能被推出来应付屠浩了，赶紧推诿道：“您这不是为难我吗？大家都是同僚，有什么话不好说？今天兄弟知道您为难，可您也别为难我呀。您也知道这话不是我这儿说了算的。这样吧，我让工匠们赶赶工，争取匀个两三天出来到您那儿帮忙？” 屠浩想了想，把纸收了，倒也没强摁着人签字压手印，说道：“这可不是小弟要为难大哥您。您也知道，这事情也不是为了小弟办。小弟我又不缺房子住，可多少同僚都还花着大价钱，住在城墙根呢。现在这天气看着还好，可眼看着就要转凉了，大冷天的一大早爬起来可不好受。这要住近一点，不好很多么？” 助理在边上也不记录了，听着两个人先是公事公办，接着又开始讲感情套近乎，三言两语间就已经称兄道弟起来，还一起吃了一顿食堂小炒，热闹得像是亲兄弟一般。然而一上午什么实质的进展都没有，就这么散了。 接着助理又跟着屠浩去了户部。这里算得上是他的大本营，完全没被一点刁难，痛痛快快地预支到了款项。不到一刻钟，屠浩就拿着真金白银出了户部，又辗转去了兵部。 助理不懂了，问道：“先生去兵部做什么？” 屠浩叹了一口气：“去借人呗。既然工部没人，只能找别的部去商调一些人手。” 助理还是不明白：“可咱们需要的是工匠，兵部有工匠吗？” “咦？”屠浩扭头看向助理，“兵部当然有工匠啊。你不知道吗？” 2k阅读网 151 第一百五十一章　兵部的工匠 - 户部郎 - 枫香 助理还真的不知道兵部是有工匠的。他仔细回忆了一番兵部的结构, 想了又想, 等快走到兵部的时候, 才不太肯定地询问屠浩：“小屠大人莫非是指那些征调的工匠？只是现在没有战事，恐怕不那么合规矩。” 其实一直常年有许多工匠，专门为了兵部服务, 主要运用于打造武器。但是这部分工匠并不归兵部管, 那都是工部的人。 如果发生战事的话，兵部会从民间征调工匠。这一部分工匠倒是由兵部直接管辖的, 也有一部分在战事结束后,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 一直留在了军中。 助理想了半天，以为屠浩指的是这部分工匠。 结果屠浩给了他否定的答案：“当然不是。那些工匠多半是打铁的, 我们是要改房子。”货不对板, 全天下又不是只有一种工匠。术业有专攻的好不好。 这样助理就完全想不明白了，只能问胸有成竹的上司：“那不然还有哪里有？”就是他刚才提到的那部分工匠, 也多半在边关, 远水救不了近火。这京城一眼就能望个通透, 难道兵部还能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藏下一支专门盖房子的工匠队伍？ 回到兵部, 屠浩并没有去自家的库部，而是带着助理直接杀到了兵部尚书的办公室。 和在工部左通报右通报还等不来人不同, 屠浩在这里的通报就是一个过场，叶家老外公一听外孙来了，直接快步走了出来，招呼两人：“快进屋。饿了不？外公这儿有好吃的。” 结果屠浩眼前一亮, 刚准备伸手拿猪肉脯吃，就见他外公把糕点盘子一转。猪肉脯放到了助理面前，素点心放到了屠浩面前。 屠浩抱着白开水喝了一口，眼前这个果然是他亲外公，每次都只有抢他的肉吃，和虎妞联合起来让他吃素。耗子是杂食动物好不好！ 屠浩觉得这地方没法待了，赶紧说明来意：“外公……不对，叶大人，下官此次前来是想借调一些擅于工事的匠人。” 叶外公眼睛一眯，反问：“你怎么知道兵部有？”他明明很暗搓搓地在折腾，应该就皇帝知道。 屠浩十分鄙视地看了他外公一眼：“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别忘了他们究竟在谁的地盘上搞事情啊？难道他们以为江丹社区的二期，那么大一片地方他不去溜达，就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了吗？毕竟他花钱了的，难道他们以为丢一本假账给他，就能瞒得住他了吗？这都好几年了好嘛！他装聋作哑也很辛苦啊！ 叶外公还是没想明白怎么就露馅儿了，碍于边上还有一个外人在，他倒是不好问明白，只能对小外孙说道：“行吧，你要用多少人，自己写。” 屠浩就仔细写了需要借调的工匠和工种，还有日期、酬劳等等内容，写完给他老眼昏花的老外公念了一遍，十分霸气地把笔递过去：“签字。” 他办完事情就甩脸走人，被他外公叫住：“干嘛啊？”拿了肉出来，就只给他闻闻味道，太坏了，完全不想理外公。 叶外公表示：“晚上咱们一起走，去你家吃饭。”小子怎么看穿的，他一定得搞明白。 “哦。”外公来了，外婆肯定要来，说不定还会带几个小悍匪过来。人多吃得多，说不定他能蹭到一口肉？或者是一个鸡腿！ 屠耗子心里面小算盘打得啪啪响，下午忙碌的时候，脸上都明摆着高兴。 几个同僚不太明白，明明公租房的事情被卡得死死的，难道屠浩一出马，直接就给搞定了？ 之前跑过几次，觉得自己有几分面子，结果吃了好几次闭门羹的邱主事上前问道：“屠大人，公租房的钱款人员可是有着落了？” 其实钱款从来都不是问题，他们之前卡着的一个是工匠的问题，另外一个是可以用来修改作为公租房的房子的问题。前阵子他们跑来跑去，也就是把后者搞定了。可工匠是一点下文都没有。 工部明显是在看他们笑话光有房没有人，看你们怎么办？ 屠浩轻松地点点头：“嗯。我让人去通知了，明天一早就会有人过来，直接去工地，先把改建的图纸定下来……” 工作能够顺利展开是好事，但是邱主事他们还是在心里面默默觉得自己没用。那么点事情，还非得老大出面才能搞定，实在不是一个好下属。 安排完接下来的工作，时间也快到了下班的时候。屠浩直接上了他外公的马车，没想到车里还有一个人。 “臣屠浩，见过陛下。”下班了！老板埋伏在这里，难道是要追着他回去加班吗？懒耗子浑身充满了抗拒！ 章师叔坐在车厢里，笑眯眯地问道：“私下里就叫我师叔。不介意师叔去你家蹭饭吧？” 介意啊！“不介意。”不能偷吃肉了吗？ 晚饭秉承了屠家的传统，丰盛但不铺张，更不浪费。酒足饭饱后，一群人挟持着屠耗子到了书房里。 屠夫子看出点什么来，但不清楚具体什么事情，悄悄问儿子：“你又惹事了？” 屠浩莫名其妙：“我没啊。”他现在就一个在兵部管仓库的，手里面一个大兵都没有，能惹什么事情？ 屠夫子估摸了一下自己老丈人和自己师弟的武力值，再和他们父子两个的武力值做了个对比，很沉痛地告诉儿子：“一会儿被问到什么，你就痛快招了吧？” “我真没干嘛啊！”屠浩被搞得有点方，声音不自觉提高了一些，引起了两位高手的注意。 章师叔倒是笑了起来，顺着他的话说道：“没错，小耗子真没干什么。”晚饭吃得太饱，他没坐下，端着茶盏喝了一口，又在书房里来回转了两圈，才接着问道，“师叔就是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兵部有匠人的？” 屠浩用特别奇怪的眼光瞅了一眼他们：“工程兵本来就是我提出来的啊。小时候我给大花表哥他们讲故事的时候编的。后来你们不是在江丹社区整出来了么？前面还只造房子，后来还弄水师……”更别提那看着普通的社区围墙，和别的几期的墙全都不一样，根本就是一道道精简版本的城墙，还一个又一个明哨暗哨的。 江丹社区的建筑大队，根本就是最大的幌子。 叶外公仰头想了想，都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半天才想起来：“我好像就是家里听谁讲故事的提了一句，觉得挺好的。” 章师叔的心情有些复杂。这么让他感到惊艳创新的兵种，竟然是出自小娃娃随便瞎编的故事吗？看来他把小孩儿扔到兵部，还真的放对地方了。以前他只知道屠浩尽得他师兄的真传，俨然就是大汉下一任的大账房；现在看来要不是小耗子身子骨弱了一点，哪怕不能当将军，也是个很好的军师人才啊。 他瞅了一眼看上去软塌塌的小耗子，内心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真的是身子骨太差了一点。 老大不发话，叶外公只能代为询问：“你怎么连水师的事情都知道？” 屠浩简直想翻白眼：“那么大动静，谁能不知道？江丹坡就巴掌大的那么点地方，要不是大家都帮着隐瞒，早就全都知道了好吗？你以为为什么二期那边很少有人去呢？” 指着几层楼高的战船叫渔船，亏他们想得出来！ 这口气实在是有些大逆不道。换了平时，别说叶外公，就是屠夫子那么溺爱儿子的亲爹，都要把他抓起来打屁股。 但是现在他们明显都还在消化中，根本没顾上这茬。 “大家都知道？” 屠夫子赶紧声明：“我不知道。”他也是刚反应过来，原来老丈人和师弟两个人，竟然借着他们家江丹社区的幌子在练兵！没事利用小盆友，还要不要脸了？ 屠浩耿直地点了点头：“揽月先生、我姐、大表姐……” “等等。”叶外公不明白了，“大丫头怎么会知道？”他们家要是剩下唯一的一个安分守己的人，那就得是叶瑶，简直是生在武将家的大家闺秀，就是脑子迂了点，不好使了一点。 现在竟然连这么一个脑子不好使的，都知道他们君臣暗地里搞得事情了吗？ “大表姐住江丹社区的时候，每天都得出去遛马啊？”追风和踏月那种暴脾气，地盘意识极其严重，但凡蹄子能够踏遍的地方，就是它们的天下。对整个江丹坡日常变化最了解的人，其实是大表姐。 自以为行事严密滴水不漏的君臣两人陷入沉默：“……”原来大家都知道，只是心照不宣地帮他们瞒着吗？ 章师叔思考了很久，决定给屠耗子一点封口费：“帮师叔继续瞒着，师叔给你……” 升官？没什么说得过去的理由，吏部不会买账。 给赏赐？这金耗子钱多的是。 章师叔想了半天，觉得自己这个皇帝还是能有许多拿得出手的东西的，掷地有声地问道：“想不想吃牛肉？” 屠耗子眼睛都亮了，回答得同样掷地有声：“想！” 屠夫子两眼一瞪：“想什么想？不准想！看看你们，君不君臣不臣，竟然想着吃牛肉！像话吗？” 君臣低头深刻反省：“不像话。” 过了一会儿，馋神战胜了屠夫爹的威胁，屠耗子斗胆问道：“咱们大汉就没有肉牛么？” 2k阅读网 152 第一百五十二章　老无赖 - 户部郎 - 枫香 屠耗子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怜了。 别说屠夫子这么一个溺爱儿子的老爹, 就是叶外公和章师叔看着都无比心疼, 简直金山银山都要捧到他跟前。 章师叔这种“昏君”, 更是毫无原则：“师叔让他们马上去养肉牛！” 肉牛这个说法，他其实也是第一次听说，但是一点都不难理解。不就是专门养着吃肉的牛么？ 耕牛不能吃, 肉牛当然是能吃的啊。 现在是没有专门吃肉的牛, 但是完全可以养起来的嘛！ 他家小侄子，给他们大汉江山贡献那么大的小耗子, 想吃两口牛肉怎么了？小孩儿从小到大, 连个整的鸡腿都没吃过, 多可怜啊。 别以为他不知道，尽管杀害耕牛是重罪, 但是一些人家私底下偷偷养牛来吃, 或者虚报耕牛死亡的原因为了吃肉。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 屠夫子明知道这一点，但是他不能纵容这种事情, 尤其章老板作为皇帝, 更加不能破这个例, 不然上行下效, 后果不堪设想。 这种明显哄小孩儿的话，屠耗子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只是在掌握了主动权后, 很是?n瑟地把现代兵种的配置进行了一番本土化的解说，除了工程兵之外，又干脆把医疗兵的事情拿出来讲了讲。 对于医疗兵，无论是章师叔还是叶外公都接受良好。 针对学子的军训中, 急救知识已经作为一项重要的考核内容。甚至他们还暗搓搓地在禁军中开始推广这项知识。收效非常不错。 各种急救的知识并不难，培训起来只需要三五天时间罢了。 如果有一支专业素养更高的医疗兵，那么大汉军队的生存率将会更高。 账房先生屠夫子快速在心里算了一笔账，表情略微严肃：“培养这么一支队伍，所费不菲。” 章师叔从最初的兴奋中平静下来，叹了一口气道：“还需要时间。”培养一个大夫，可不是学习那么一点急救知识，别说三五天的了，就是三五年也未必能看见多好的成果。 一场大战，军士伤亡人数动辄上万，若是医疗兵没能形成足够的数量，也没法起到显著的作用。 叶外公提议：“这么一支军队，有肯定比没有要好。不如先行培养起来，到时候就算不能一下子运用到全军，也能先逐步地……嗯，试点起来。” 他的这个提议是比较务实的，也很快得到了章老板的肯定：“不错，总得先做起来。” 屠浩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突然说道：“军中受伤的情况大致应该就那么几种吧？针对性学习一下，应该也不需要花太长时间？” 不是已经有专科大夫了吗？以前专门给他治病的那个御医，不就是儿科大夫？找些有点基础的学徒，对外伤处理针对性培养一下，另外根据行军的需求，做一些体能训练之类的，需要花很长时间吗？ 其实是他不太清楚这年头的医疗水平。绝大部分大夫都是全科大夫。之前给他看病的，人家那是当了御医之后，才能够有精力来专精一门，可这并不代表他别的病就不会看了。这还是太医院里，民间多得是一张方子走天下的江湖郎中，什么外邪内寒，什么老的少的，统统都是这么一张方子。 两个行伍出身的面面相觑：好像还真是那么一回事情。 屠夫子又默默算了一笔账，点点头：“不错，这样费用就能减少很多。”他看了一眼老丈人，问道，“军中自己能够解决吧？” “嗯？”叶外公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反驳，“这就算不需要三五年，那也得花上两三年时间，头一批医疗兵总不能少于千人，这费用怎么能让兵部自己来解决？”上千人的吃穿住行，还得找大夫来教，中间总得涉及一些教材教具什么的吧？哪一样都不便宜啊。 屠夫子在处理公事上，颇有点六亲不认的态势，也不管老板就在眼前，直接就说道：“我这阵子闲着没事，把兵部的损耗算了算……数字差了很多。” 御史那边要学这些东西，还得等他儿子专门去教。他有什么不明白的，在家直接一抬头就能问他儿子，特别便利。 官场上，文官盘剥税款，武官则盘剥军饷。在这方面，谁都不比谁干净。最苦的永远都是最底层的老百姓和军士。 他当户部尚书开始，在军饷方面几乎从来没有为难过兵部。一方面确实是因为他老丈人的缘故，更重要的一方面是因为边关外面不太平。 番邦对他们大汉江山一直虎视眈眈。没有一个强有力的边军形成威慑，一旦打起仗来，更加劳民伤财。 可是这并不表示，他每年大把大把扔下去的钱粮，就是去养肥那些蠹虫的！ 叶外公老脸一僵，不自在地搓了搓手。他老人家领兵打仗一辈子，要说不知道下面那些吃空饷喝兵血的事情，肯定是假的。他现在年纪在这里，再让他去领兵打仗也不现实，当这个兵部尚书，多少是看在他劳苦功高的份上，他平时的工作也不怎么尽心，具体的事情都是两个侍郎在处理。他每天不过是去兵部点个卯罢了。 叶外公：突然感觉自己老糊涂了。 屠夫子这么一开口，别人都没话说了。 章师叔左右看了看，和稀泥：“那就这样，医疗兵的事情兵部自己安排。时间不早了，朕先回宫了。” 叶外公等章老板闪人，跟着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也回去了。小耗子来，送送外公。” “哦。”屠浩找小厮拿了一盏气死风灯，亲自提着装模作样地去送人，等走出一段之后，才问道，“外公啊，你有什么事情要瞒着我爹说啊？” 叶外公的表情有些沮丧，也不急着回去，挥手屏退左右后，才问道：“外公在想啊，我是不是该致仕了？” 咦？屠浩很奇怪地看了一眼老外公，反问了一句：“外公自己想致仕了吗？” 或许他两辈子都没有身处高位过，并不理解这一小撮身在权力巅峰的人的想法。或许是顾虑子孙，或许是恋栈权势，但这些都距离他非常遥远。 曾经他作为一名企业家，只需要担负起属于自己的社会责任就行了。其余的，他想得很开。 他努力工作是为了赚钱，赚钱是为了享受生活。早早退休享受人生，才是他的追求。 在这方面，他和老外公的认知相去甚远，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宽慰。 叶外公倒是被他问倒了，半晌才叹了一口气道：“唉，我再仔细想想。” 他自己想不想致仕？若是致仕了，他就一个老国公的名头，手上没了权，出门都得矮一截，那群老小子恐怕不会再在他面前低头哈腰。 但是他在意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吗？生气大概是要生气一下的，可好像也没必要气什么。 他当这个兵部尚书，是为了给自家子孙当靠山吗？ 他家子孙争气，在战场上能够有自己的作为。他当这个兵部尚书，肯定能给他们多一些便利，可将军的功绩，难道是靠这点便利来的？ 他想了一路，任由外孙拉着他的手，一路牵到了马车旁，才回过神来：“小耗子啊，外公再托你办一件事。” “哦。啥事？”屠浩不太感兴趣。老头子就会倚老卖老为老不尊，还抢他肉吃！ 老头子说道：“医疗兵的事情，你去办。” “嗯？” 老头子话还没说完：“吃空饷的事情，你也帮着外公一把。明天别去库部了，搬过来和外公一起办公。” “哈？” 屠浩目瞪口呆，看着老头子老当益壮，身手矫健地跳上马车，直接“唰”一下就没了踪影，内心疯狂掀桌。 臭老头，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 然而他身为外孙，又是下属，能有什么办法呢？第二天他只能黑着脸收拾包袱，到他外公那儿去办公，一张脸拉得老长，然而只惊吓到了他自己的手下。臭老头脸皮贼厚，完全不是一只耗子能够吓到的。 公租房的前期资源已经全部落实，后期的细节昨天下午已经交代好了，让下属们跟进就可以。 本来他想着这一阵子能够给自家大美人多多写写情书，没想到竟然又摊上这么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查军中的亏空，这事情是那么好查的吗？ 又得多部门联合执法啊…… 屠浩花了好几天整理思路，又反复斟酌，就怕中间出了什么疏漏。那些兵痞可没什么讲究，要是不能让他们心服口服，万一把他堵了套麻袋呢？他身娇体弱的，可禁不起一指头。 叶外公在旁边看着，一开始还老神在在，觉得这种事情就该交给他精明的外孙来办。然而一天两天好几天都过去了，他外孙这边似乎一点进展都没有，就见几道关于医疗兵筹建的命令，关于吃空饷的问题，连个命令都没下过，他就有些捉急了，试探地问了一句：“小耗子啊，需不需要外公帮忙啊？” 屠浩不客气地纠正他外公的说法：“我这是在帮你的忙，不是你要帮我忙。”把刚写完的东西揉了揉，找了个火盆点了烧掉，“外公，我晚上和你一起走，好久没见外婆了。” 多年的战争直觉让叶老将背后一凉，警觉地问道：“你就是去看看你外婆？” “嗯。”屠浩用火钳在火盆里捣了捣，确保纸张烧得干干净净，摇曳的火光照在他脸上显得有些扭曲，“顺便去告状。” 2k阅读网 153 第一百五十三章　自掏腰包？ - 户部郎 - 枫香 叶家匪寨寨主叶外婆的威慑力十分厉害, 二当家的不得不贿赂了屠耗子三天鱼丸, 以求平安。 在这对爷孙明争暗斗的时候, 整个京畿地区又沸腾了起来。 距离上一次算数统考过了几年，第二次统考又开启了！ 什么？ 第二次统考考的不是算数？是学医？考完了得去当什么医疗兵？ 不得不说，当兵什么的, 还是很影响人民群众的参与积极性的。这一点和后世不同。在后世, 当兵最光荣，退伍军人和军属都享有一些优待和人们的尊重。如果是烈属, 那更加值得人们尊敬。 但是现在当兵, 大部分都是军籍, 才不得不去当兵。 在现在的户籍管理制度下，军籍代表着一户人家的男丁差不多都得参军。老子当兵, 如果老子死了, 那儿子就继续去参军；如果儿子也死了，没儿子了也不要紧, 侄子、叔伯都可以上。这就造成了军籍人家的婚配, 大部分都是内部消化, 姑娘家要嫁给普通的良民, 往往还得花上大价钱。 而且冷兵器时代，别说打仗了, 就是不打仗，当兵死人的也不少。很多苦寒之地，晚上值夜的军士，有相当一部分直接冻死在城墙岗哨上。 另外还有相当一部分数量的厢军。这部分人的来源就比较复杂了。有流民, 有发配的犯人等等。他们干着军中最苦最累的活，得到的待遇几乎却连吃饱都不能。每年厢军的死亡率都居高不下。 普通百姓对从军一直有所排斥，除了死亡率的问题，还有社会地位的问题。 哪怕换到朝中，士族阶级也向来看不起大部分武将所代表的勋贵，或者说是新贵；认为他们不过是暴发户，言辞粗鄙，没有教养等等。 这几乎是不可调和的。 屠浩也没想着去调和这些。他把招收医疗兵的事情放出去，也没想着人们能够积极踊跃地参与报名当兵。 改变人的观念什么的，不是一朝一夕，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事情。他现在就是让人们知道，军中还有医疗兵这么一支部队。 招收医疗兵的事情不顺，朝中，尤其是工部的某些人，却没心思幸灾乐祸。 他们完全没想到原本被设置了层层障碍的公租房工程，竟然会如此迅速展开。这哪里还有看好戏的心思，全都被搞得心慌不已。 这一次公租房计划用到的房子，都是属于原先工部需要时时修葺的房子。天子脚下，他们并不敢有任何偷工减料。除了一些苗木花草缺乏维护之外，房屋的状况倒是都很不错。甚至图纸上需要改动的地方都不多。 譬如原先的一些大宅子，本身就分成了数个院落。工匠们需要改动的地方，大概就是把一个个小院子里增加一些灶间之类的地方，再把园子清理一番就可以了，连大兴土木都不用。 在这种前提下，工匠和钱款到位，就是略大一点的宅子，三五天也能全部改完。 一个月过去，原本让基层官吏们翘首以盼，却看不到进展的公租房计划，眼看着就要完工了！ 库部众人今天又是好心情，提起工部的时候，口气中甚至带了点扬眉吐气：“那群孙砸，还想找我打听哪儿找的工匠。呸，爷爷都不稀得搭理！” 闻言，张主事憨厚地笑了笑。 邱主事故作正经道：“说话注意着点。”别说是这些具体办事的小官小吏，平时就憋屈得很了，这一次就连他都吃了不少闭门羹，现在这情形着实让他高兴，忍不住也笑了出声，“今天我还听到有人在传，这些工匠是咱们屠大人自掏腰包的，嘿！” 其实这话很多人都相信。屠浩有钱，特别会赚钱，这是全京城人民都知道的事情。对于这种有钱人来说，花钱能办到的事情，那都不叫是事儿！ 这是不合规矩。可是他就算是自掏腰包，把这事情办妥了，还办得漂亮，又有谁能指摘呢？ 屠浩有个当户部尚书的老爹是没错，可是户部也不是屠夫子一个人说了算，更何况这一次盯着公租房的眼睛不少，谁都知道这项目给的钱少。 工部给这件事情处处设卡，除了有些人和屠浩过不去之外，工部确实还有很多小心思在里面。要是差不多的事情，人家屠浩花上十两就能办成；那么他们以前拿着的一百两银子都没办成的事情，那叫啥了？那一百两去哪儿了？ 官场上面的这种潜规则，屠浩并不是不知道。但是有话大家好商量，一开始就端着个高姿态想拿捏他，那就别怪他坏规矩。反正他靠山硬，完全不怕。哪怕是退一万步，他被革职了，等团团太子当了皇帝，他照样能起复，还能得到重用。 不过若是事情走到了那种地步，也别怪他全都记小本本打击报复了，绝对还要算上利息。 更何况这事情又不是完全由他做主的，他爹都当着章老板的面，拿他外公开刀了，难道以为会放过工部？开玩笑么不是？ 讲真，屠浩自己也不愿意这么紧巴巴的用钱，现在亲自盯着工程一分一厘地花销，实在是累人，尤其他爹还派了一群户部的人跟着他，美其名曰打下手，其实还不是偷师？ 嘁！ 屠夫子每天听着下属地汇报，对自己儿子的能耐又是感到自豪，又是觉得小孩儿这么累有些心疼，嘴上和章老板提起来的时候，倒是平和：“犬子平时懒散惯了，逼一逼还是有用的。” 章师叔想了想自己小儿子。如果人家小耗子都叫懒散，那他家阿豹成什么了？懒猫吗？ 亏他还给起了个如此威武雄壮的小名，结果竟然还比不上人家一只小耗子，像什么话？！ 章师叔当天就派了一个御医去屠家，说明是常住，每天早晚都得给屠浩把脉，简直是比皇家的待遇还要高。当然人家老章家身体倍棒，完全不需要天天体检。 屠耗子对此如临大敌，觉得御医一来，一定又要管着他吃肉，结果没想到御医给他把脉完之后，直接说道：“每天可以适量吃些荤食。鸡汤撇了油的，可以多用一些。小屠大人正长身体呢，营养可不能少。” 屠耗子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问道：“那我能吃鸡腿吗？” 四五十岁的年纪的御医笑眯眯地收好脉枕，回答道：“煮汤的鸡腿可以吃。” 汤里的鸡腿，那也是鸡腿啊！屠耗子很满意，又得寸进尺地问：“炸鸡腿不能吃吗？” “现在还不能吃。”御医依旧不紧不慢地回答，“不过，在下可以替小屠大人吃。” 屠浩嘴巴一扁，交代让厨房给御医准备炸鸡腿。果然，哪怕是换了一个御医，性格都好坏。哼，让厨房给他十个，吃胖他！ 此时，泰屏县的公租房，和针对一些流动人员的客舍，已经投入使用。 公租房不用说。他们这么一个小县城里，别说是没有购置房屋的官吏少，就是所有官吏加在一起，也没多少人。这和京城的情况截然相反。但毕竟还是有一部分人的。 公租房的规模不大，似乎眼睛一眨就建完了。一些原本自己在外租住的官吏们，不到一个时辰就拿到了申请的小宅子，兴高采烈地搬了进去。 县城就那么点大，倒是谈不上地段不地段的。但是刚收拾好的房子崭新，比起原先租的旧房子总要舒服许多，只是其中一点。 最让他们感到实惠的，还是租金实在是太便宜了。一个小院子，一个月只要三十五文。这可比起以前要省得多。而且他们现在要是工作做得好，衙门每个月还有一些贴补，有时候还会发一些猪肉鹅肉什么的，小日子可比以前滋润多了！ 客舍前期宣传得力，尤其是收费部分更是天天都有人说明。县城四个城门口，都张贴了带有图片和文字说明的告示，还有守城小兵会解说县城内的各种客舍的入住情况和收费标准。初期，许明旭还根据屠浩的提议弄了个样板房，让一些有意长期租赁的客人参观。 刚开始，县城内的许多客栈和食肆，都没有把县衙的这个措施当一回事情。但凡在县城内开他们这种铺子的，谁家不是根深叶茂？南来北往的大部分商队，十几年几十年的入住他们家，根本是抢都抢不走的生意。至于宣传中所说的，什么让那些进城务工的农民来住之类的，难道他们能看得上那几文钱的生意？那些农民又怎么舍得那几文钱？ 但他们很快发现自己错了。 他们的生意并没有减少很多，但也确实减少了一些。 客舍收费低廉，一些手头有一些手艺的人，还是舍得花上这点钱的。若是碰上阴雨天什么的，哪怕是手头比较拮据的，也更愿意去客舍住。这一部分倒是对客栈的影响不大。 让客栈感到不舒服的是，一些小商队竟然直接就去了客舍。几个没赶上住进去，只能住到客栈来的商队还直接对客栈掌柜的挑剔道：“看你们这儿多少年没整修过了？住的地方差，也没地方放货，收的房钱倒是一点都不便宜。” 掌柜的心里面憋气，很想摆出和以前一样的面孔，对这些挑剔的客人们说，爱住住不住滚，但是他不能。他们以前对大商队殷勤，对小商队可没那么客气。然而当这些小商队小商人什么的不来住了之后，他们才发现，这些人其实给他们带来的收入并不低。确切的说，他们客栈的日常收入，主要还是靠着这些人群来维持。 在发现这个事实之后，要说他们心里面舒服，是肯定不会的。其中一家大客栈的东家，就召集了这些客栈一期寻思对策。 全县城最好的酒楼悦来阁内最好的包厢，这些县城内出了名的富商齐聚一堂。平时同行相忌，大家关系都不怎么样，没成仇人就不错了。这会儿坐到一起，倒是颇有一点同仇敌忾，一起纷纷指责许县令没事找事，与民争利。 那大客栈的东家听着这些言论，眉头越来越紧，说道：“好了！今天在下把诸位叫来，可不是为了对付许县令的。咱们也对付不了。”这话说得不客气极了，可也是事实。 别看他们这些人平日里穿金戴银，吃的也是山珍海味。然而他们能和县老爷比么？看看人陆家就知道了，陆家家主还有个亲大哥是个五品京官呢！看人家现在夹紧尾巴做人的样子，他们能拿什么和许县令斗？ “当务之急，还是咱们如何把那些客人重新拉回来！” 这时候，却又一名小吏兴冲冲地走进衙门东厢，将一名富商打扮的中年男子领到主簿面前，说道：“主簿大人，这是悦来阁的孙掌柜。” 2k阅读网 154 第一百五十四章　广告费 - 户部郎 - 枫香 孙掌柜在泰屏县商界是一号猛人。 这人虽然不是东家, 但是在泰屏县商界说一不二, 经商二十多年来, 着实干下了不少漂亮的事情。 当然他现在低眉顺目的，说话也温和谦恭，宛如一个读书人, 而不是一个商人：“小人此次前来, 是想着能不能在告示牌上，加上悦来阁？” 主簿一愣, 下意识去看许明旭, 脑袋转过去了之后, 才发现今天县令大人不在，去城郊了。 这公租房和客舍的一系列事情, 全都是许明旭在负责的。他们原本以为就是弄几个房子的事情, 就和朝廷弄个作坊给朝廷赚钱一样，就是搞个客栈给县衙赚点钱, 方便他们搞事情, 不对, 是方便他们给县里面谋福利。 结果他们哪里能够想到, 一个客舍竟然会有那么多事情呢？什么样板房，什么宣传, 他们听都没听说过。现在人家悦来阁的孙掌柜找上门来，主簿也没法做主，这事情能不能行。 孙掌柜是个人精，看主簿的回应就知道, 不是个能做得起主的。他和主簿打了一会儿太极，最后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出门的时候天上还下起了小雨。 等候的小厮给他打起伞，等走出一段后问道：“掌柜的，事情谈得不顺利？” 孙掌柜摇摇头：“来的不巧，县令大人不在。” 县里面的这些官吏，他也算是老交道了。曾经他总以为这些人来来去去都一个样，区别无非是要的孝敬多一点少一点。可到许明旭来了之后，他才知道一个厉害的父母官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他原先也是读书人出身，现在落到当这么个掌柜，内心多少有些怀才不遇的愤懑，现在却是一点气都没有了。易地而处，他绝对没法做到许明旭这个程度。他心服口服，这一次也是抱着极大的诚意，想来找许明旭好好讨教一番，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他一路走一路想，突然看到前面的路堵上了，不由得有些不耐烦：“这是怎么了？”雨转眼就下大了，堵着路不让是做什么呢？ 脑子正常的，都不愿意下雨天在外面干站着。他们走近了一些，才发现是一辆车驾被一群人给拦住了。 一名面容俊秀的青年在人群中长身而立，微微低着头，面上耐心地听着人群乱糟糟地说话。 也不知道青年说了什么，不一会儿，人群就散了开去，跟着青年的车驾往县衙的方向走去。青年也不上车，让几位老人上了马车，自己打着伞跟着人群走。 孙掌柜眼前一亮，等人流走过之后，才说道：“那不是县令大人么？”他下意识地跟了两步，马上就停了下来，“看样子今天果真是不巧。” 孙掌柜注意到，在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这位县太爷不知道有意无意地看过来一眼。 许明旭带着人回到衙门，先问道：“可有姜茶？”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吩咐道，“先端上来，每人一碗喝着。点两个火盆，把衣服先烤干了。” 他今天穿的是布鞋，这一路走过来，别说是鞋子上，鞋子里面包括衣服下摆全都湿了，难受得紧。 等他收拾妥当，县衙里已经点起了灯。外面天空阴沉一片，几个小吏对着天空探头探脑，指着那摇摆不定的树冠说道：“这大风大雨的，不知道会不会出事情？” 许明旭闻言，一时还有些不解：“怎么？” 小吏知道他的脾气，回答起来也不见惶恐：“县内多大树，这么大风，恐怕许多大树要吹断。若是在野地里还好，若是压到了屋舍，恐怕不妙。许多百姓家中的房子多是土坯，这大雨一下，又得冲垮不少老房子。” 若是换做别人，恐怕要想，这大风大雨的又不是今年才有，百姓们去年如何，今年也照样不就行了？ 可许明旭心下一沉吟，就吩咐道：“派人去城内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屋子垮塌和漏水严重的情况。若是发现，安排人住到客舍那边去。” 小吏赶紧应声，往前走了两步，又回转了问道：“那县里的村子呢？”要说房子破旧，村里肯定比城里要严重。 “年初的时候，不是拨了一笔钱给每个村子修堂屋么？”许明旭倒是不担心这个，“等雨停了之后，再派人去看看。” 当初县里面拨钱的时候，本来就说好了做什么用处。普通的村民还都是守望相助的，哪怕平时有什么过节，到底也不会在人命面前还计较那许多。 他看着小吏应声而去，让人准备车马的声音嘈杂，很快又安静下去，这才回转到厢房里。 前不久在路上乱做一堆的一群人，这会儿静下来之后，倒是分做了三堆，看到他进来，都急着想要说话。 “都住口。我问到哪个，哪个才说话。没被问到的，不许说话。”许明旭的官架子一摆出来，当下让他们全都安静下来。 他扫视了一眼这三堆人，指了一个人说道：“你留下先说。”又吩咐小吏，“把其余人带去西厢房等着。” 这一套分开审讯的套路，他玩得很熟练。一个小县内发生的案件不多，一些普通的纠纷，靠着这点手段，就足够能判断出个是非曲直来。 这一次也是一样。师爷很快把审讯的记录拿来给许明旭过目，嘴上说道：“这庄稼汉面上看着老实，心眼可多。” 若是光看人的样貌，只觉得这对夫妻可怜极了，就因为生了个漂亮女儿，明明订了亲，却被邻村地主家儿子给看上了，硬是要娶。 然而实际上呢？这对夫妻早年将女儿许给了村里一家大户的儿子，没想到还没过门，这未来的亲家公就去了，家里就剩下孤儿寡母。 他们看不上人家穷，就直接把女儿又许给了邻村的地主家儿子，偏偏之前收的定亲的礼也没退。 等地主家过来下聘，事情闹开来，人家还以为是地主家仗势欺人，要强娶他家女儿。 换做一般人，可能也就认了。可那寡妇却不认，她是死了男人，可她男人的兄弟们都在呢！族里面的老人也都在呢！这一下就闹了开来。 这件事情在许明旭看来不是什么大事情，很快就断好了案子。最后根据三方的意愿，两家男方都不愿意再和这家人结亲，要求退还聘礼。 等这些人都走了之后，略上了一点年纪的师爷叹息道：“也不知道这姑娘将来如何？”被这么一番闹腾，如何还能再说上好人家？这姑娘将来的婚事，恐怕得受委屈了。 许明旭一想，也没了刚断好一桩事情的轻松，心情也沉重起来。 他想到自己小时候，若是自己不知道要读书，或者在念书方面没什么天分，又或者没被爷爷注意到，是不是他就只能在后宅被欺辱着长大，等到了岁数听着家里安排，娶一个对家族有利的姑娘？ 他是男子，想要自立尚且需要如此多的努力，换做是一名女子，别说是出身于他家那样复杂的后宅，就是如眼前这样的小农之家，若是摊上这样的爹娘，那也是难之又难。 他脑海中闪过什么，一时间却没抓住。 这时候主簿过来，看他没事，就把下午孙掌柜到访的事情说了。 许明旭省神，表情轻松了一些：“我回来的时候见着了。”又听到孙掌柜的来意，顿时就笑道，“这有何不可？”这早在他的……好吧，是在他家小耗子的预料之中啊！ 第二天一早，得到消息的孙掌柜就兴冲冲地赶来，身边还带着另外一人。这人许明旭也认识，是县城里最大的客栈的东家。 两人一起来，为的都是同一件事情，想要在城门的告示牌上刊登……“广告？” 许明旭胸有成竹地一笑：“不错，广而告之，可不就是广告么？只是要刊登这个广告，得有一些条件。” 两人一听，下意识地互相看了一眼，纷纷表示：“还请大人示下。”不知道这许县令的胃口大不大，虽说看着倒不像是个贪官，可谁知道呢？他们来这里之前，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并且专门备下了一笔钱财。 许明旭就把早就拟好的章程，拿出来给他们看：“二位先看看条件，要是能够接受的，我们再谈下去。” 两人生意做到这个程度，学问谈不上，识字还是没问题的。这章程也不复杂，他们仔仔细细地看了三遍，才忍不住惊讶地问道：“就这些？” 什么保持干净整洁、明码标价等等条件。这能是条件么？这本来就是他们需要做到的啊！ 许明旭说道：“当然不止这些。”他又拿了一张纸出来，“这是广告的位置和收费标准。” 哦，果然是要收钱的。两人一听，顿时放松下来，只是觉得有哪里不对，低头一看被分成大大小小不同位置的一个个格子，立刻两根手指头一起指着最大的一块广告位说道：“给我先来三个月！” 主簿在边上悄咪咪地听着，一看这情形，缩了缩脖子，小声砸了咂舌，暗暗嘀咕：“这一个月可是十贯钱呢。”这么一大笔钱，竟然还有人争着付？能赚的回来？ 过一会儿，小吏送走了两位商界人士。主簿蹭过来，小声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许明旭微微一笑：“当然能赚回来。这可是小屠大人想的法子！”怎么可能会出错？ 2k阅读网 155 第一百五十五章　特价房与特价菜 - 户部郎 - 枫香 许明旭并没有时间来证明自家千足金耗子, 短暂的一个上午过去后, 县内辖下的各个村子的受灾情况被统计了上来。 今春修的堂屋派上了大用场。 堂屋全都是县衙找了施工队统一建造的。村里面只负责提供场地, 就连普通帮工的人力和日常的饭食，都和村里面沾不上边。然而这么一大间堂屋是县衙里白给的，村里人虽然心里面嘀咕, 可到底不敢在明面上说些什么。 这样做的好处也很明显。全县那么多堂屋, 规格尺寸全都统一，质量也上佳, 完全不会出现偷工减料等让人不希望看到的情况。 堂屋在设计的时候就经过了反复讨论, 作用很多, 收容受灾群众就是其中之一。在堂屋里临时居住肯定没有自家便利，可遇到像是现在这样情况, 就体现出很好的效果来了。 刚回来的衙役和小吏们, 将自己收拾齐整之后，才来汇报情况：“壶口村有三家人家房子被冲垮, 都已经搬到了堂屋内, 没有人员伤亡。” “张家村有五户人家房子漏水严重, 已经搬去堂屋。有两人受了点皮外伤, 已经妥善处理。” “黄家村……” 许明旭听着他们挨个报下去，点了点头：“万幸没发生什么大事。现在风雨还没停, 照着往年来看，约莫还得下十天半个月的。这段时间里，诸位辛苦多往乡间跑跑，看看村里面都缺些什么。” 账上的钱消耗得有些快, 但是广告费很快就会将这部分投入收回来。城门口的那两块小小的告示板，将会给县衙带来还不错的收益。 果然，在孙掌柜两人回去的当天下午，就有十几名掌柜或者东家联袂到访，也是为的刊登广告的事情。 这事情只有许明旭知道细节，所有事情都是他亲自办理的。 这些泰屏县内的大商人们，没想到竟然还能得到县令大人的亲自接待，纷纷觉得这事情无论成与不成，最起码也是一件值得炫耀的谈资。尤其县令大人不仅人物风流谈吐优雅，而且对他们这些商人并没有任何轻视之处，让他们觉得很是熨帖。 一名原本只是跟风过来看个新鲜的东家，直接订了三个月的广告位，出去之后说道：“就冲着县太爷这个人，这钱花得也值。” 他们这些人，都是不差钱的。对于刊登广告，究竟能有多大的作用，他们心里面也是没底。但是他们生意能够做到这么大，除了一部分祖上传下来的秘方和数代的经营之外，他们本身的能力也是有的。最起码他们有着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眼光并不如孙掌柜他们。既然孙掌柜他们都参与了，那么他们也参与进去，总归大差不差。再说这么一点钱，对于他们来说，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哪怕亏了又如何？ 其余人也是同样的态度：“说的不错。单凭县太爷到任之后，县里的变化，咱们这钱就该出！” 别人恐怕看不太明白，可他们做商人的，总是潜意识把所有东西都算上一笔账，很容易就知道这位县令到任后，究竟给县里面投了多少钱。这笔钱还是人家实打实赚出来的，而不是靠着贪赃枉法或者别的下作手段弄出来的。 甚至在他们心里面觉得，若是有什么贪官污吏能把贪来的钱，重新花到老百姓身上，那也不亏啊。 “说真的，咱们县里面可比以往要热闹多了。” “是啊，生意都比以前好做了。” “这些天，生意虽然看着冷清了一些，在下算了算账，却发现比之去年、前年，都还要好上两三成。” 换了屠浩在这里，就会告诉他们，这是县里面的经济上去了，人们的收入也上升了，自然舍得花钱的人也就多了。 他们这一路回去，路上又碰上了一些往县衙去的商人，都是熟面孔了，大家全都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早前一拨人心中暗爽：好的位置都给他们订了，剩下的不过是一些犄角旮旯的位置，地方又偏又小，能写的都没几个字，他们爱拿去就拿去。 许明旭在接待他们的时候，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这个时间段来的商人，论果决比不上前面一批，但是全都深思熟虑过，在仔细观察了这些不甚理想的广告位置后，其中一人就说道：“若是小人预订了一个月的广告位，其中需要进行几次内容的更换，不知是否可行？” 许明旭眉头一挑：“还请详谈？” 那商人就借了笔墨，一边写一边说道：“良辰酒楼今日推出特价菜，半只烧鹅仅需五百文。”顿了顿，他又写，“良辰客栈，今日推出特价房三间，住一天上房仅需一百五十文。” 大鹅难养。泰屏县本地的大白鹅虽然品种优良，但是要养成却也不容易。要知道鹅是吃粮食的。现在大部分人吃饱都还困难，能匀出多少来养鹅呢？也就是鹅场开了之后，鹅的价钱才下来了一些，但是一只烧鹅的价钱依旧居高不下。 良辰酒楼的烧鹅做得非常好，就是许明旭自己也是喜欢的，买上一只差不多得一千五百文左右。也就是他身家丰厚，否则单凭着他的薪俸，要这么任性地吃，也有些困难。平常人家根本想都不会想，就是略有点家底的人家，也是吃不起。 但是半只五百文的价格，家境殷实一些的人家还是舍得买的。 再说上房。良辰客栈的上房平时住一天得三百文，这一下直接打了个对折。 他把墨迹未干的纸往许明旭面前一推，说道：“如此，一个月的广告位，每十日更换一次。” 看起来这价钱比起平时来要亏，但是他自有考量。烧鹅的利润颇丰，但架不住卖不出去。与其一天才卖出去一只，一只赚五百文；还不如一天卖出去三只，一只赚三百文。 至于客栈的上房就更好说了。五百文一天的价钱，一年当中根本就用不着几次。与其空关着，不如贱价租出去，还能赚一点钱。一天一百五十文，也颇有一些赚头了。 许明旭略一思量，就明白了其中的道道，对这商人佩服不已，当下点了头：“可以。” 又有商人问道，是否可以刊登招工启事的，许明旭也给了肯定的答复。 两天时间，许明旭就把广告位置全都租出去了，然而他并没有收定金，而是组织了县内的一部分官吏和衙役，对这些商家进行了一番关于安全和价格等方面的检查。 这是在刊登广告的时候早就说好了，商家们没有任何不满，还通过检查发现了一些以前没注意过的隐患。检查通过后，县衙还给了一块雕刻精美的木牌，悬挂在店内，作为凭证。 在一番检查和整改中，城门口的告示栏很快就热闹了起来。广告内容措辞简单明了，对于一些远道而来，或者偶尔经过的人们帮助非常大。就是时常在城内走动的，也时不时过来看看什么东西打折了。 自从江丹书塾之后，民间多有各种书塾开办，在规模和学识素养等方面或许无法和江丹书塾相比，但是识字的人实打实的多了起来。 到后来有了培训班，这个形式就很快得到了各种借鉴。不少县学之类，都会开办相关的培训班，利用一些闲散时间，通过一些短期课程来教导一些成年人知识。识字是最受欢迎的培训课程，没有之一。 在泰屏县的县学内，就一直有这样的培训班。甚至叶瑶借了县学的小礼堂，也会每三天针对一些基础比较差的女眷们，教一些浅显的内容。 让他们看懂经史子集，恐怕不太可能；但是这种广告，他们看了也是一目了然。 “这一看就知道去哪儿吃饭，去哪儿住店。” “哎？这家一顿饭有酒有肉，一人份才十五文，真的假的？” “看这里看这里！正宗西北产的羊皮坎肩，才五百文！” “妙手药房今日义诊，限一百人……义诊是啥意思？” 守城小兵说道：“就是免费看诊。” “这……看诊还能免费？！” 守城小兵说道：“看诊免费，治病可得收钱。不过听说过阵子妙手药房的一些补药要打折呢，可以先去打听打听。” 告示栏上还挂着一副城内的地图，上面标识了一些重要的地标，包括县衙在哪里，广告上的那些商家在哪里等等。 原本就热闹非凡的县城，一下子又热闹了许多。 那良辰酒楼的东家更是忙不迭地捧着钱来县衙，张口就要预定最大最好的位置的广告一整年，甚至恨不得一直包下去。他原先租用的那个广告位地方不大，位置更偏，一个月要花一贯钱。他原先还觉得这价钱有点贵，可没想到生意还有那么好做的一天。 他原先觉得一天能够卖出三只烧鹅，已经是有些大胆的想法。没想到广告刊登后不久，一天就能够卖出五只，到现在过了一个月，一天稳稳能卖出十只！别说是一贯钱，就是十贯钱也早就赚出来了！来的人多了，店里别的东西，卖出去也多了不少。 这还只是一个边边角角的小广告，若是换成最大最好的那个位置的广告呢？ 可惜的是，和他抱有同样想法的人很多。还有一些刚开始犹豫不决，现在看到成果之后，纷纷眼红想要也来占一角的其他商人。 为了得到有利的广告位，这些商人们还想着对许明旭和县衙里其他能说得上话的人，又是拉饭局，又是送钱送物；然而都遭到了拒绝，言明广告位一月一换，先到先得，价钱不变。 现在县衙里已经被许明旭整治得铁板一块。他们算是看出来了，跟着这位县太爷，明面上看着短了以前的那些孝敬。可实际上呢？他们原先不过是连芝麻绿豆都算不上的小官差，手头并没有几分实权，能够收到的好处，也就那么一点儿。 而许明旭除了薪俸之外，还会给他们发各种贴补。 像是那几个守城小兵，回答各种告示板上的内容，给老百姓们解答，能够得到一个月贴补，甚至比他们的月俸还多。 在他们县衙内，若是有差役需要去辖下村里办事，还能依据距离远近，得到不同的贴补。每个月县衙还会发衣物鞋袜等等，甚至还有各种日用的柴米油盐等物。这一样样算下来，比起以往他们贪的那些小钱，只多不少。在老百姓们的口中，他们的风评更是高了不止一筹。 现在面对这些商人的大手笔，他们尽管心动，却还是抵挡住了诱惑。 许明旭看在眼里，对这些手下的表现觉得还算满意，在之后的事情中，对他们更多提点，让人受益匪浅。 这边各种事项的顺利，让许明旭对屠浩就愈发地佩服。无论是广告，还是对灾后的紧急预案，都是屠浩的想法。屠浩的设想是一个更为庞大的计划，但是他也说过，按照现在的大汉，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做到完备。 他现在做的，也只是一个开始。也就是泰屏县本身就富裕，他才能这样做，若是换了以前安长县这样的，根本想都不用想。 这样想着，他给屠浩写信的次数就更加多了起来，有时候在处理公务的时候有感而发，也会给屠浩写信。 同处一个厢房办公的官吏们，就觉得这时候的许县令，表情格外不同，私底下纷纷猜测。终于有一天，有人当面问了出来：“不知道大人是在给谁写信呢？” 许豪门少奶奶县令大人微微一笑：“给小屠大人，我未婚夫婿。” 2k阅读网 156 第一百五十六章　犯官 - 户部郎 - 枫香 小屠大人是何许人也, 全县衙都知道的呀。 可是小屠大人和自家县令大人的未婚夫婿, 又有何干系呢？ 得到答案的一群人更加懵逼了, 良久都没有人说话。 但是他们不说话，许明旭却有话说，脸上甜蜜的笑容是遮掩都不遮掩一下：“上次我回京的时候, 顺便和屠浩订了亲。”等他到任回京之后, 就能够成亲了！ ＃骗人小孩儿不要脸＃ ＃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县令＃ ＃别人家爹娘怎么舍得＃ ＃果然长得县令大人长得太好看被人娶进门了＃ 一时间，人们想什么的都有, 脑海中一片空白的更多, 最后他们纷纷挤出笑容：“恭喜许大人……喜结良缘。” 泰屏县的黄金单身汉许明旭, 已经被耗子拱了。这消息在县内不胫而走。一时间整个县城的情绪都似乎低落了一些。 不客气的说，许明旭这个人, 就是凭着一张脸, 也多得是人家想要他做女婿的。他又不是那些常年呆坐在衙门里的人，成天跑来跑去的, 县里的人几乎没认不出他来的。他走在路上, 大姑娘小媳妇看着都会脸红心跳, 还包括一些儿郎也是如此。 其实很多人都明白, 许明旭都二十出头的人了，还没成亲, 肯定是有一些因由。最常见的就是两家联姻，然而女方的岁数太小，就耽误到了这年纪。他们也明白，别说许明旭的家世背景如何, 就是他的才华和能力，就不是他们这么一个小县里的姑娘家能够配得上的。 然而他们之前心里面明白归明白，潜意识里总觉得既然许明旭还没成亲，那就是大家都还有机会。哪怕捞不上一个正房，给他这样的当个妾室也是不丢人的。 只是之前大家都守着规矩，知道像许明旭这样出身的人家，若是有一些个玩物倒也罢了，但不可能先有妾后有妻。就算是玩物，他们也不是没尝试过，但是后果十分严重，让大家都见识到了这位县令是一朵怎么样的高岭之花。 现在他和屠浩定亲的消息一传出来，众人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竟然是送人送错了性别？可他们现在还真的不敢再往后衙塞人。 那许县令定亲的对象可是屠浩啊，那位小屠大人啊！看看人家身边跟着的是什么人物？看看现在人家大表姐叶瑶的威风！他们敢吗？ 别说到时候叶瑶要找他们不痛快，就是他们后宅的那些个女眷闺女，恐怕都得把他们给打死！ 现在的女人可惹不得，倒也不是说变得凶悍了。自从参加了叶瑶的那个培训班之后，她们不仅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而且还不像以往那样争风吃醋，闲暇时刻各种诗会茶会花会，又是游园又是踏青，乃至于一起合伙做生意，甚至还招收了一些女工，竟然也是有声有色。 男人们一方面觉得家宅安宁许多，也觉得自家闺女更加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另一方面却难免觉得有些寂寞。 泰屏县这边的情况，屠浩在京城知道得一清二楚，私下里颇为不忿：“看看哥哥那里的进展，再看看咱们这边京城的？嘁！做事的时候，就知道扯皮来扯皮去个没完。现在房子弄好了，又一个个抢着要，自己不需要还给小舅子小姨子抢！” 说完，他一爪子伸出吊床，支使人，“再给我块甜瓜。”最近为着这公租房的事情，他被烦得不轻，简直什么奇葩都能碰见。干脆趁着休沐，到小庄上来躲清静。 今天天气不冷不热，大树底下吊床一挂，再来上一碗甜瓜，就差一副墨镜和一个鸡腿了。 “别惯着他！看看他这猪样！”屠英走过来，把郑菡即将递出去的甜瓜给截胡了，还一巴掌拍开耗子爪，骂道，“你不是说要来小庄上骑马吗？怎么一来就瘫着了？” 屠浩大怒，从吊床上一跃而起……吊床晃了晃，没能起来，只能躺平在上面对着屠英怒目而视：“你见过这么瘦的猪吗？御医都说了让我多吃一点，说我长身体不能少了营养，你还抢我烧鹅腿吃！” 屠英现在一点都不怕他，甚至还用手指掐他脸：“烧鹅腿那么大一只，你根本就吃不完。”要是家里穷吃不上好东西也就算了，但是他们家这条件，只要不是什么龙肝凤髓的，还不是想吃什么吃什么？可怜弟弟从小到大，吃东西处处受限，她也不是不心疼，但是只要对着这臭小子，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弟弟太废，挨不起一根手指头。不知怎么的，她越想越生气，从屠耗子怀里，一把揪起和他等身大的耗子抱枕，大力左三圈右三圈，甩完还直接抱走了！ 屠浩目瞪口呆，就连郑菡也有呆住了。 等屠英气哼哼地走了之后，屠浩才干巴巴地说道：“我姐这是怎么了？”更年期？这更年期也太早了一点吧？ 郑菡眨巴着眼睛，突然“嘿”了一声。 屠浩看着这傻孩子，跟着想到一个可能性，顾不上什么甜瓜和抱枕了，奋力挣扎着从吊床上爬起来，踩上鞋子就哒哒哒跑去叫人：“御医在哪儿呢？” 很快有人指了御医的去处：“在湖边钓鱼呢。” 现在的小庄实在是太大了，等屠浩把那个脸色红扑扑，比起来时最起码长胖了三斤的小老头找到，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 等到再把屠英逮回来，大半个时辰就已经没了。 御医是章师叔指派给屠浩随时体检和调理身体用的，但是对给屠英把脉一点都没意见。 屠英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把脉，不敢对上了年纪的御医发狠，只敢用眼神示意小耗子：一会儿给你好看！ 屠浩理都不理她，默默拿出小尺子。 炸毛老虎瞬间就乖了。 御医很快就把完脉，笑眯眯道：“恭喜郑夫人，已经有一个半月身孕了。” 听到这个消息，屠浩和郑菡立刻给御医包了一个大大的红封，又拿出钻研学问的精神，仔仔细细地研读御医写下的孕期注意事项。 屠英看着长长的单子，眉头就皱了起来：“不就是有身孕么？要不要这么大惊小怪？” “不不不。”屠浩用难得堪称和蔼的动作摸了摸老虎头，“要知道你现在已经不是一只虎妞了，而是一只揣了崽崽的虎妞了。”很快就要变成带崽的母老虎啦。 刚说完，他两边脸都被掐了，还掐红了！ 郑菡这时候也不敢大意，赶紧把自家夫人抱回房里去休息，免得动了胎气。和小舅子在一起的夫人，实在是太活泼了一点。 等安抚完屠英，他才又重新回到大堂里，看屠浩还没走，知道是在等他，就过去坐下：“小耗子，恐怕我得改计划了。”开玩笑地说道，“要不你给姐夫在京里谋个缺？” 郑菡现在已经准备从国子监毕业了。按照家里人和他自己的想法，是想着先在外面历练几年，一来是地方不比京城里那么多约束，相对来说会更容易做出功绩；二来是趁着年轻多多历练，体会一下就百姓的生活和各地的风土人情，万一出什么错，在地方上也好补救，不比在京城里，就算是不犯错，也有人盯着踩；三来也是正好有一个不错的职缺即将空出来。 可现在屠英怀孕，按照准爹爹的心态，是肯定不愿意走的。 屠浩刚刚知道屠英怀孕的时候很高兴，等了一会儿就想起来这事情，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已经有了盘算：“不用。你还是按着原计划去赴任。玉饶距离京城才不过两天路，你要补缺也是年末的时候了。等我姐姐快生产的时候，你回来陪几天就好。等我姐姐做完月子，调理好身体，就跟你到玉饶去。” 郑菡虽然心里更想着陪老婆孩子，但是理智上觉得小舅子讲的有道理，又担心：“做完月子，也还得调理，马虎不得。”想了想又觉得缺了点什么，“那宝宝呢？”刚出生的小崽儿，能够跟着一起去玉饶吗？ 屠浩拿出大家长的派头：“小虎崽儿我来带，放心。虎妞就是我带大的。” 郑小荷苞不露声色地看了一眼自家软趴趴的小舅子，觉得不是很放心：“要不我还是留在京城吧？”等孩子长到两三岁，或者更大一点的时候…… 小庄上只有他们三个“小孩儿”，发生了屠英怀孕这么大的事情，也没想着让人进城报喜。是以，屠夫子、郑老爹他们，都是第二天傍晚他们回家了才知道的。 屠虎妞立刻被当成国宝供了起来。 郑老爹更是从自家请了两三位经验丰富的仆妇，来伺候屠英。 郑小荷苞亲自带着人，把屋子的边边角角，都用缝了棉花的软布条给包了起来。 一切打理妥当之后，郑菡提出了要留在京城的事情，被包括屠英在内的全家一致反对。对于小耗子带老虎崽儿的事，全家表示一致赞同。 他们的事情说完了之后，两个大家长盯上了屠耗子，问：“你那医疗兵的事情筹措得怎么样了？昨天陛下还问起来呢？” 获得老虎崽儿撸毛权的小耗子一拍手：“这不是很顺利嘛！犯官可多了。” 两位大家长面面相觑：“这和犯官有什么关系？” 2k阅读网 157 第一百五十七章　卡时间 - 户部郎 - 枫香 犯官是一个特殊群体。他们被剔除出了官员序列, 但是几乎没有一个不想着能够找回旧日荣光, 重新回到社会的统治阶层。 这里有一个特殊途径, 就是建立军功。 对于这些大部分是文官出身，却因为各种原因被发配充军的犯官来说，充军本身就是一项折磨, 甚至很多都无法顺利到达边关, 就死在了途中。但是对极少部分犯官，或者是跟随犯官一起充军的家属来说, 还是能够在边关站稳脚跟的。 只是站稳脚跟和出人头地之间差别巨大, 更别说他们若是想让子孙后代能有一个平静安稳的生活, 需要付出的代价更大。他们享受过权利，享受过好的生活, 为此也更加渴望摆脱现在的环境。 可惜的是, 边关残酷的环境，并不会因为他们的主观意愿而改变。建立军功的想法固然不错, 然而他们又能有多少人能够做到呢？ 这时候医疗兵的招收, 在军中展开了。 没错, 就是在军中。 医疗兵的招收门槛比较高, 需要识字，最好还是有一些医学基础的人。但是一般有条件识字或者是有着医学基础的百姓, 是不会愿意去当兵的。只有本身就是在军队这个范畴内的人，才能够体会出医疗兵这个兵种的优越性。 毕竟不管怎么说，在军中当个大夫，总比冲锋陷阵来得安全。 屠浩刚说犯官的时候, 郑老爹和屠夫子还愣了愣，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过来：“这倒也是个办法。” 郑菡还有一点没想明白：“那为什么要一开始在京畿统招？” 两个老先生一听就看出两个小辈之间的差距来了。郑老爹摇了摇头，深觉自己蠢儿子的官场经验不足。然而蠢儿子是自己生的，该提点的，他还是得提点：“这是为了后头堵住别人的嘴。” 犯官是怎么变成犯官的？当然是被别的当官的弄下去的。 当今朝中的官员，难道就个个清白？ 大部分犯官对自己的遭遇，其实有多少悔过之心还真不好说。他们更多的会认为自己行事不够小心，或者是站错了队，才导致了今天这样的下场。 可以说犯官群体和现任的官员群体之间，有着天然的矛盾。 若是犯官们靠着战场拼杀，用自己的血汗乃至于性命，才能重回庙堂，那别人也无话可说。但是现在有一个机会，却是让犯官们得到一个相对轻松而且还安全的工作，那肯定会有人不高兴。 屠浩先面对一般百姓搞统招，结果应者寥寥，就是要给出一个态度不是他想在军中招人，实在是百姓们都不愿意当这个医疗兵。但是为了江山社稷考虑，他们必须要有这个兵种。如此行事，他也是一百万个无奈啊。 这样下来，就算别人会对屠浩的招兵行为犯嘀咕，也只是犯嘀咕而已。 “要是他们敢直接弹劾我，我就让他们自己当医疗兵去。”屠浩补充，“百姓不愿意，招不到人。他们愿意，那就自己去。” 郑菡这才恍然大悟，深刻地觉得自己的道行着实不够，别说是和自家老爹老丈人比，就是和岁数比自己削好几岁的小舅子，也差得远。果然对他来说外放是正确的选择，留在京城，恐怕一个行差踏错，就会被人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其实屠浩还有一点没说，他在这件事情上，还掐了点时间。第一批医疗兵正式招收结束，差不多就卡在太子大婚的前夕。谁敢在这个时候瞎比比，给老章家添堵，那简直就是嫌自己的官当得太舒服了，想去什么边境小城之类的搞个几年游。 只是这一点他算着了，另一件事情他却算漏了他殚精竭虑弄的公租房，竟然一个工部官员都没有斗倒！ 贼生气！ 工部在这件事情上没少给他添堵，他又不是没脾气，立刻就找了一个小给事中来冒充自己的助理，带着跟进跟出，各种详实的证据找了一堆。他完全有把握让其中的一些人吃挂落，不说贬谪，至少也能扣工资关禁闭。 然而，问题就出在这个章团团要成亲的事情上。 现在整个朝廷都保持着一致的默契你不搞事，我也不搞事，大家等秋后一起算账。想法是对的，但是很多事情都是过期作废。再要收拾人，还得找别的由头。 屠浩也不知道这一笔，算是亏了还是赚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他气过一阵之后，就很快就撇下了，转而把注意力放到小虎崽子的身上，看到家里人都在，就拿出一堆图纸，招呼大家来看：“这是我给崽崽准备的小床、小推车……” 这图纸看着就不是新画的，显然已经做了很长时间准备了。家里人看着也不觉得他小题大做，反倒十分乐于见到一家人和睦的样子。 屠浩展示完一堆给小朋友准备的东西，又说道，“我让人找了一些武丰绵羊，应该快运到小庄了。还在武丰当地弄了个牧场，专门养羊，做羊奶粉，还有奶酪什么的。” 武丰是一个比安长县更偏僻的县，各方面和安长县几乎完全不能比，算得上是大汉比较穷的地方了。 哪怕在座的都知道屠浩向来大手笔，也都吃了一惊：“这是想让崽崽吃羊奶？用得着特意跑那么远？” 郑菡也说道：“到时候用两个乳母不就行了？” “没。崽崽是正巧赶上了。”屠浩一口否认，“我让人找了好几年了，对比了几种羊，最后才选定的武丰绵羊。那羊奶特别好。到时候咱们都可以吃。” 他倒是想找牛奶呢。可别说大汉本土并没有奶牛，就是有奶牛，在现在牛那么精贵的情况下，他要是想和小牛犊抢食吃，简直就是皮痒欠弹劾。 羊奶是他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本来羊奶应该比牛奶更容易得到，但是因为他能吃的东西不多，在这方面不会委屈自己，当然是选有条件的情况下最好的。再说武丰那边偏远到不能再偏远，圈一个牧场要不了多少钱，利润却是极高的。自家人吃的这一点，完全算不上什么。 喝奶好，这绝对不是屠浩的创新。这年头有条件的人家，小孩儿让乳母喂养到六七岁的也不是没有。甚至有一些都好几十岁的人了，还成天喝人乳，作为一种养生的手段，只是不登大雅之堂，都背地里暗搓搓地这么做而已。 喝羊奶什么的，大家都接受良好，完全没反对。再说家里面的庶务方面，基本上都是屠家姐弟说了算的，尤其是屠浩，他订下的主意是没人能够反对的。他们也没立场反对。 作为老郑家来说，郑老爹的出身很好，在庶务方面也比常人强一些，也就是他后来忙于政务，才在这方面有些疏忽。但是再怎么说，他家的家底还是很丰厚的。郑小荷苞的荷包也比同龄人要来得殷实。 可和屠英的身家一比，就显得有些寒酸了。 屠英在屠耗子的从小教育之下，再加上本身极其出色的天分，赚钱的本事简直就是日进好几车金。到了现在，各种投资的项目虽然越来越多，投入数额也越来越大，但是获得的收益也越来越多。 屠浩就更不用说了。屠夫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家儿女究竟赚了多少钱。他只知道当初嫁女儿的时候，儿子给列出来的嫁妆单子，把他吓得够呛。 屠浩难得有心思，就解释给他们听：“武丰绵羊的羊奶经过加工之后，制成的奶粉、奶酪可以长时间储存。绵羊皮也是不错的，可以直接运到安长那边的白云社区去加工成皮袄、毛毯。那羊肉虽然比不上安长羊那么肥美，但是……”他把桌上的茶杯调整了一下位置，指着其中的两个杯子说道，“这里是武丰，这里是边关。羊肉风干之后贱价卖给边军，恐怕多少都能够吃得下吧？” 几个人一看，果然两地距离非常近。同样是军队，禁军的日子最舒坦，边军的日子最苦，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这不仅仅是因为气候原因，还因为军饷的层层盘剥造成的。禁军到底是天子脚下，禁军的军官大部分也都是勋贵出身，就算有盘剥，也极少。 但是边军就不一样了，从京城到边关，得多少个关卡？留给边军的军饷，别说是买肉吃了，就是粮食麸皮都没法吃饱。 屠浩又说道：“其实从赚钱的角度，无论是直接卖给当地人，还是卖到别处去，都比卖给边军要好。” 郑菡好奇地问他：“那你怎么选择卖给边军？还是贱价？” 屠浩戳了戳那个代表边关的茶杯：“没办法啊，这个边关叫新山关，驻守的将军是我亲二舅。”叶大花的亲爹。 别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家人总得照顾自家人。他也不是完全慷慨，毕竟武丰那边可没京城那么太平，想要太太平平地做生意，必须得找一个强有力的靠山。 正好有一个现成的二舅在那里摆着，他拿出的不过是一些短时间内没办法深加工的羊肉而已。 屠夫子也想了起来：“还真是。”他都忘了二舅哥在新山关了。 屠浩这安排也是赶巧。他并没有多少关于这位二舅的印象，其他几个舅舅也是一样，不是常年驻守边关，就是已经为国捐躯，没有任何例外。 其实哪怕对方不是他二舅，他也愿意给边军一点实惠。他敬重这些真正拿命在保家卫国的军人，更何况这人还是他二舅。 也就是他现在在兵部当差，又和老外公在一起，时不时听着他念叨几句，才记下了。 他当然知道二舅哪怕在边关，也不会在物质上有所短缺。但是自家人嘛，喂胖他！ 2k阅读网 158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太子大婚 - 户部郎 - 枫香 夏末秋初, 太子大婚。 太子妃为凤将军之女冯氏。 百官列席庆贺。 屠浩吃了一天的酒席, 只觉得浑身不痛快。皮笑肉不笑地应酬了一整天是其一, 其二是：“凭什么一只团子都成亲了，我还不能成亲。” 生气！他还和他家大美人相隔两地！ 特别生气！别人大鱼大肉大口喝酒，他只能喝蜜水吃得贼清淡！ 宴席过半, 大家酒酣耳热, 一群文臣武将也下场开始群魔乱舞。有一个宫人走过来，见了他未语先笑, 趁着上菜的功夫, 用手指悄悄指了指一盅丸子, 轻声说道：“太子殿下特意吩咐的，小屠夫子慢用。” 屠浩低头看了看, 炖盅里装满了龙眼大小的各色丸子。虾肉丸鲜甜弹牙。鱼肉丸鲜嫩多汁。他有些奇怪丸子干嘛用炖盅装, 但是有肉吃就好，郁闷了一个晚上的心情悄悄平复了一些, 漫不经心地吃着各种肉丸。 “嗯？”屠浩觉得口感有点不对, 低头一看刚咬的丸子, 色泽金黄, 竟然是个油炸的鸡肉丸子！还是鸡腿肉！再看看底下，还有一个色泽比其它肉丸更深一点的丸子, 他赶紧吃到嘴里，果断是个牛肉丸子！ 屠耗子顿时觉得糕团团这个学生没白教，人家比他那个只会写欠条的老板爹可强多了。 然后第二天，屠浩就在御书房里看到了团团太子。 屠浩一惊, 差点揉眼睛。这新婚第二天都得上班，一天假期都没有的吗？ 其实团团太子也就到一到场。他喜欢冯家姑娘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无奈爹娘一直反对。他据理力争了无数次，禁足都不知道禁足了多少次，昨天终于得偿所愿，坐在御书房里，嘴角还绷不住要往后咧。 单身狗屠浩受到一万点暴击，并决定不去理会这失了志的糕团！ 其实今天章团团到场，还和屠浩有一点关系。 章师叔直接点了屠浩的名字：“小耗……咳，小屠讲讲这次医疗兵的进展。” 屠浩假装没听到自己的小名，一本正经地回答：“回禀陛下，医疗兵第一期招收人数一千五百人，预期培训三个阶段，每个阶段费时一年。” 分阶段什么的，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屠浩讲起，纷纷追问：“请问怎么一个分期法？” 在培训啊教学之类的方面，六部九卿都不会轻易质疑屠浩。实在是这只小耗子年纪不大，教过的人教出来的成果却是很多人穷其一生都无法完成的。就算是有些人心里面看不顺眼屠浩，但是在这方面他们不会轻易上去自取其辱。讲白了，他们自己都还要时不时听听屠浩的培训讲座呢。 屠浩在招生的时候，就有了教学规划，只是刚开始做这个医疗兵的建制计划的时候，他提交出来的仅包含了培训课程，以及相关的培训成本。 “是。现在招收的一千五百人，只是初步符合医疗兵的学习条件，但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当医疗兵，这里就需要做出淘汰。” 这一点大家都明白，就和之前算数统考的时候一样，哪怕考试及格了，还有一些人品心性等方面的考量，更或者他们只是没有同济那么优秀罢了。这些人也不是不能用，只是他们的才能或许在别的方面，或许是还需要加以磨砺。 医疗兵说白了就是军队里的大夫，那必然也是需要非常优秀的人选才可以。并不是只要是个识字的，就能够培养成一名合格的医疗兵的。 屠浩看他们接受，就接着讲道：“第一年，是教导一些基础知识，包括一些伤兵的看护和恢复护理。”他看了一眼其他人的脸色，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是直接去边军那边培训。” 别说没那么多资源，来专程训练这些医疗兵。就算是有资源，时间也不等人。作为一个新兴兵种，医疗兵在这方面连青黄不接都算不上，根本就没时间来慢慢折腾，只能学习结合实践这么来。 “第二第三年的专业培训更多一些。中间会淘汰一批人之外，最后还会选拔出一部分特别优秀的医疗兵，往军医的方向发展。” 冷兵器时代，尤其是物质如此匮乏的时代，战争频繁，死亡人数也非常巨大。医疗兵的缺口巨大。 众人仔细想了一会儿，也认同了屠浩这个安排。至于他原先预期的关于招收的这些犯官或者犯官家属的事情，果断没人嘀咕。 章师叔点了点头：“这安排不错，稍后写成奏折呈上来。” “是，陛下。”屠浩得到一份回家作业。其实他早就已经写完了，还是和自家老外公一起商量着安排的。刚才他还没说的一点是，这个医疗兵的培训基地，他直接就定在了新山关。 果然第二天奏折呈上去之后，屠浩又被叫到了御书房，不意外地依旧看到了太子殿下。 不过这一次御书房里没别人，章家父子也随意得多，直接摊开舆图，指着新山关问：“小耗子，你这私心可要不得啊。” 医疗兵若是培养起来，给军队带来的好处是十分明显的。哪怕是还没有培养起来的半吊子医疗兵，多这么一千五百个人就算是抬伤员呢！现在这小耗子胃口忒大，直接一口全想着吃进肚子里，这怎么可能？ 团团太子这一次不怕小屠夫子的小尺子了，往他爹宽厚的背后一站，手指头往北边一指：“就是，咱们得给北面也安排一些医疗兵。” 他手指落下的地方，正是他家岳丈凤将军驻守的关城阳满。 章师叔顿时就抽了抽嘴角，感觉被打脸打得有些疼。他才刚说小耗子私心，自己儿子立刻就特别私心起来。要不是看在臭小子刚成亲，非得关起来打一顿不可。 屠浩怕章师叔，难道还会怕一个糕团？开玩笑！ 他顿时就摆出严肃正直的表情，拿出一腔正气：“微臣怎敢有私心？资源有限，集中培训比较省钱。等培训完成后，自然每一年都会分派到各个边军中，相应数量的医疗兵。”他指了指舆图，“陛下、太子殿下请看。这里是武丰县，武丰县东北就是安长县。安长县如今已经是西北的贸易重镇，兼之还有一个养马地，物资充沛。 医疗兵培训需要许多物资的保障。微臣本来打算将培训地点，选择在安长县以西的绥梁关。但是绥梁未免太热闹了一些，人多眼杂的，恐怕不太好。” 这个理由，章家父子是接受的。论经济，所有边陲小城中，绝对没有一个能和现在的安长县相比。那边还有他们老章家参与投资建设的白云社区，这一年年带给他们家的私房钱，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那边发展得如何，他们是最清楚不过。 除了屠浩提到的养马地之外，还有对医疗兵培养最直接的一项安长县拥有西北最大的药材交易市场。 但也因为太热闹了，培养一支新军队，必须得避开。别人知道医疗兵这个兵种无所谓，关键是短时间内怎么个培训法不能让别人学去。否则让别人学去了来打自己，那多亏啊。虽然这事情也瞒不住，但是等瞒不住的时候，自家这边已经成型了，敌人那边才刚开始学起来，这差距绝对不是三五年时间能够弥补的。 屠浩接着一指位于绥梁关以南的新山关：“在西线，新山关距离番邦最近，历来最常遭受番邦的骚扰。微臣说一句不恰当的话，医疗兵需要练手，新山关的伤员应该是最多的。” 这话确实不中听。章团团直接板起了面孔。章师叔也是皱了皱眉头，过了片刻后才舒出一口气：“你说的没错。练手……这有人练手，总也好过放他们自生自灭。毕竟这些都是我大汉儿郎。” 物资、交通、人手等多方面的综合因素考虑之下，果然还是新山关最符合条件。 于是，这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过不多久，叶二舅就收到了自家晚辈送来的一堆肉，甚至还有一溜屠夫和厨子。 面对千军万马面不改色的叶二舅，一脸迷茫：“这是你们家少爷让人送来的？”他没收到自己儿子捎来的东西，倒是收到他妹妹儿子捎来的东西？这信上倒还真的是……小耗子印章。 他的视线又落在那高高堆起的肉山上，摸着下巴觉得这东西也太实惠了一点。 为首的屠夫长得人高马大，提着一把板斧一样的屠刀，笑出一脸横肉：“是。少爷说了，这边家里人就您了，让您吃胖点儿。” 叶二舅顿时就被噎住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这他们武将家庭是不怎么讲究，可也不会说得这么……耿直。 尽管心头五味杂陈，肉还是要的。 夏天的肉不耐储存。他当即下令给军中改善伙食。伙头兵将已经宰杀完初步处理过后的羊肉，进一步处理加工，最后变成一锅锅浓香的羊汤。 叶二舅和他那边的亲兵营吃到的是精心料理的。屠夫和厨子们联手协作，做出了丰盛的一餐羊肉宴。 叶二舅吃得异常满足，眯着眼睛问收拾完家伙准备打道回府的屠夫：“说吧，你们是打哪儿来的？”这些肉可都十足新鲜，宰杀完绝对不超过一天时间。 屠夫又是笑出一脸横肉，拿起两把惯常用的屠刀来回搓了搓，发出锵锵声：“回大人话，小人们是从隔壁武丰县过来的。少爷在那儿弄了个牧场。” 叶二舅晒然一笑：“知道了。”果然，天上没白掉下来的馅饼。但是这个馅饼倒还真的跟白捡的一样。照看一下一个牧场而已，根本就不算是个事儿。军中有稳定而且便宜到几乎像是白送的肉源，这一笔他简直是赚大发了。 他叫出几个亲兵，让他们护送一行人回去武丰，顺便认认门。 领头的屠夫坐在小毛驴拉的班车上，抓着屠刀不放手，看到叶二舅不见了人影，才哆哆嗦嗦地说道：“怪怪，这叶将军也太吓人了！” 其余人对屠夫纷纷侧目，看着那两把屠刀，再看看他那一身的腱子肉，在心里暗骂一句：这特么谁吓谁啊？ 2k阅读网 159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太子妃的生意 - 户部郎 - 枫香 一个月后, 屠浩见到了太子妃。 冯将军当年是出了名的美男子, 后来被叫做凤将军, 固然有他的军队叫凤翼军的原因，其中也不乏本人长相的关系。 屠浩没见过冯广将军，这会儿见了太子妃, 觉得冯三姑娘的长相, 应该肖父，十分俊秀, 有一种英姿飒爽的利落, 只是现在大概环境变换太快, 看着还有些束手束脚的别扭。他直觉就是第二个虎妞。 果然人家开口也特别爽利：“小屠大人，久仰大名。” 屠浩不好说对太子妃久仰大名, 只能普普通通地拜见：“下官屠浩, 见过太子妃殿下。” 双方见面是在东宫，团团太子和太子妃都穿着常服, 场合显然比较随意, 屠浩也不好太过一本正经, 但是暂时也不打算和太子妃多做接触。其中有身为外臣的避忌, 也有一些面对陌生人的谨慎。 太子妃似乎只是想认识认识屠浩，双方喝了一会儿茶下了一会儿棋, 就算完事了。 等屠浩走后，团团太子才问：“不是说想和小屠大人学习如何打理庶务么？”怎么见了面后，反倒一个字都不提？ 太子妃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我没想好。这事情我应该找母后教的。”她是喜欢章团团的，但是对于怎么做好一个太子妃, 还是心虚。没办法，她从小就生活在边关，骑马打仗没问题，怎么打理家务就有很大的问题。 在阳满的时候，她就听说了京城的屠浩小屠大人如何如何，也知道现在年年送往北疆的棉衣棉袄都是出自许明旭小许大人的手笔。她对这两位年龄和她相仿，但是已经有非常有作为的年轻官员非常好奇。等他到了京城后，知道这两位已经定亲的消息，竟然也没怎么吃惊，似乎这样有才能的人在一起才是正确的。 可惜那位小许大人不在。 也是她钻了牛角尖，没考虑到她这个身份和屠浩过多接触，并不是适合，好在现在想通了也不晚。 团团点了点头：“宫里有专人打理这些，你过一过眼就可以了，没必要专门盯着；有空和母后一起赏花……嗯，骑马打猎也挺好的。”他家太子妃才不是那些喜欢扑蝴蝶的柴杆妞，而是十岁就能猎狼的巾帼英雄！ 小夫妻两个和乐融融，屠浩觉得这一趟去得有些莫名其妙，尤其今天半个学生没孝敬他好吃的，更是让他觉得这半天时间有些亏本。 结果到接着下一次休沐的时候，屠浩又被叫了去，这一次皇后和妮儿也在。 妮儿看到屠浩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亲近，两三步跳过去抓着他的手就是甜甜的一声：“小耗子哥哥～” “哎～”屠浩开心地看着还是特别可爱的妮儿，“妮儿宝，哥哥弄了许多绵羊到小庄上，以后天天给你送绵羊奶喝。” “好喝吗？” “好喝的。” 皇后在边上看着两个人一问一答，内心默默摇了摇头。她以前就觉得屠浩的身子骨弱了一点，但是也觉得他是个很好的驸马人选，陛下也是一样认为。可惜，这两个小家伙分明是没半点男女之情，还是和亲兄妹一样相处呢。 太子妃第一次见到，整个人都愣住了。她知道屠浩和自己夫家亲近，可是竟然亲近到这种程度的吗？看着屠浩和妮儿相处，她又不禁有些羡慕。她上面两个哥哥，允文允武，以往她也很为两个哥哥而感到自豪。但是现在觉得，两个哥哥一个都没那么疼爱她，突然很想找他们打架！ 闹腾过后，皇后说明把屠浩叫来的来意：“上次听你师叔说，想养肉牛？” 屠浩的眼睛一亮：“嗯！”这是同意了？ 皇后对太子妃笑了笑：“阿双说阳满那儿有一种牛倒是适合做肉牛，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一起养？” 嗯？谈生意？屠浩顿时就摆出专业商人嘴脸来：“什么品种的牛？一头牛需要多久能养成，养成了多重，能产多少肉？当地饲养的人多不多？常见病……” 太子妃哪里见过这阵仗，顿时就被问懵了：“我就是吃过一次，还是因为番人误杀了牛。阳满耕地少，也没人用那种牛来耕地，倒是有一些人养了用来拉货。” 这生意就有些谈不下去了。屠浩想了想，让人准备了纸笔，提笔把一桩桩事项写下来：“既然如此，殿下不妨照着这上面来准备，等准备妥当了，咱们再来谈合作的事情。” 他算是明白了，这一趟两趟的过来是干嘛。老章家又不差钱，不过是养一个肉牛而已，完全可以自己来，干嘛找他合伙啊？ 这合伙做生意根本就是幌子，是让他教太子妃做生意呢！ 只是吧，这老章家也太不拿他当外人了。他一个外臣，教人家新媳妇做生意……好吧，人家新媳妇一根手指就能摁死他。 太子妃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大张纸，敬畏地看着屠浩离去的背影：“原来做生意需要考虑这么多啊？” 皇后笑道：“远不止这些呢。这些不过是做生意前，需要准备的。后面的事情还多着呢。你让母后教你，可没小耗子教来得有条理。这些咱们都学学，以后碰上事情了，再一起商量。” 太子妃又看了一眼屠浩离开的方向：“小屠大人好像不是很高兴？” 妮儿直爽地说道：“小耗子哥哥没好东西吃，当然不高兴。他吃个鸡腿就高兴啦。” 太子妃：是这样的吗？ 昨天偷偷摸摸吃了一个炸鸡腿，结果拉了一天肚子的屠浩，当然高兴不起来，回到家就洗澡换衣服，滚到床上挺尸。 迷迷蒙蒙间，觉得有人戳了戳他的肩膀，他扭了扭，觉得是自己的错觉，继续面朝着墙壁，侧身睡觉。 结果，手指头直接戳到他的腰眼！ 屠浩瞬间“啊”地一声，从床上跳了起来，脚绊到被子，又扑倒在床：“魂淡！” 夏天天黑得晚，更何况这会儿连晚饭时间都还没到，天光大亮，他一扭头就看到那个作弄他的魂淡，啊啊啊叫着扑上去，十分凶狠地把人压倒在身下，愤怒地啾了两口，大声威胁：“放肆！下次再这样，老爷我亲死你！” 把大美人全身种满草莓，怕不怕！ 大美人笑得浑身都在发抖，伸手扶着身上的小耗子，让他趴得稳当一些，一边还言语挑衅：“来啊，来亲死我啊。” “啪！”屠浩气势惊人地把大美人给床咚了一下，很快因为体力不支无法维持俯卧撑的姿势，直接卧倒在许明旭身上，色厉内荏地嚷嚷：“我……你别以为我不敢！我……唔！” 猝不及防地亲吻，让他有些吃惊，下意识就想拉开距离，却被放在他后脑勺的手阻挡，并且往下按了按。亲吻变得更加深入，身下的这个人和他距离那么近，鼻息交融，呼吸间满满都是他的味道。 有一些被侵略的惊慌，又有更多的安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才停了下来。 屠浩硬件不足，倒是觉得还好。这个真正意义上的两人的初吻，尽管笨拙，却让他感到满意极了，迫切地想要再来一次，都没顾上问许明旭怎么回京的，色令智昏地噘嘴亲：“哥哥……” 许明旭赶紧把他紧紧按在怀里，喘着略微粗重的呼吸拒绝：“不行。你让我缓缓。”他一边这么说着，视线落在屠浩的脖颈上，忍不住又低下头去亲了两下。 少年细嫩的皮肤几乎吹弹可破，轻轻吸吮了两下就变成了一个浅浅的红印子。比花蜜还香甜的体香，钻进他的鼻孔，让他几乎没法把持住自己，明知道这时候应该把屠浩推开一些，但是他舍不得推开，分别了那么久，他迫切地需要把他抱紧在怀里，来慰藉相思。 唉……就是忍得辛苦。 两个人那么近的距离，屠浩很快就察觉了许明旭的生理变化，嘿嘿笑着伸出禄山之爪，嘴上一点都不示弱：“我帮你啊。” 许明旭眼明手快地扣住他的手，摁到床上压着，低头克制地亲了一下，嗓音沙哑：“别闹。”他对自己的自制力一点都没自信，过了半天之后才长叹了一口气，“我就是叫你出去吃饭的，特意给你带了饲料……” “啊？”屠浩听得一愣，“你不给我带好吃的，给我带饲料？” “不是！”许明旭捂着眼睛笑了老半天，“被你一闹，我脑子都乱了。”他怕再躺在床上要出事情，推着他起床，不顾反对地套上衣服，还要在小耗子毛手毛脚的时候，躲来闪去，十分累人。 “那你给我带什么了？说起来你怎么回来了？”马车赶路的滋味可不好受，颠簸上三天时间，人都得散架。屠浩想到自己的经历，顿时就心疼起人来了，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被人摁在床上。 “天气热，吃的不好带。我带了几只活的大白鹅，还把良辰酒楼的烧鹅师傅给带了过来，到时候给你做烧鹅吃。”现在良辰酒楼和客栈做大了，这一次来的不仅是烧鹅师傅，还有他们的东家，跟过来考察京城的市场，想在京城开个铺子。 许明旭其实是中午回来的，先到了屠家这边，结果发现屠浩没在，就只能灰溜溜地回家先收拾一遍，把该见过的长辈都问安了一圈，才转回过来。 “那饲料是怎么回事？”真的不是耗子饲料？ 160 第一百六十章　饲料 - 户部郎 - 枫香 提起饲料, 许明旭的表情有些奇怪, 纠结地说道：“我好像发现了很了不得的事情。” “嗯？”饲料有什么了不得的？屠浩有些奇怪。 他舍不得放手, 干脆蹲下身，把屠浩往背上一背：“嗯……我也说不好，总觉得如果针对不同的牲畜, 对不同的饲料进行合理调配, 再行喂养的话，不仅能够让牲口更不容易害病, 还能够让他们长得更快。”长得越快, 就能够更多的获得肉食和其它的附加产品, 譬如皮毛之类。 屠浩听明白了，趴在他背上皱着眉头嘀咕：“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啊。不同的牲畜种类, 还有同一种牲畜的不同生长时期, 对应的饲料都不一样。再说了，哪怕是鸡, 也有好多种鸡。吃肉的、下蛋的, 饲料应该都不一样吧？” 许明旭的脚步顿住了。 “怎么了？”屠浩搂着他的脖子, 偏过脸去看他, 却猝不及防地被他从背后抓到了胸前抱住，还往上抛了抛, “喂！” 好好说话呢，这是干什么？ 许明旭把他抛了好几次才停下，抱在怀里又重重地亲了一口：“果然还是我家小耗子聪明。我就没想到还要分不同生长时期。” 至于屠浩担心的不同的牲畜之类，他倒并不是太担心。毕竟现在能够大规模饲养的牲畜, 无非就那么几种。他这一次特意回京，为的就是得到万春庄的帮助，最好还能带几个有经验的老农过去泰屏县。 屠浩还停留在被抛抛乐的惊悚中，没心思分享他的喜悦，紧紧抱着他的肩膀：“稳住稳住！”他现在一百多斤……大几十斤，又不是石锁，能这样随便抛来抛去的吗？ “放心，哥哥力气很大的，不会摔到你。”许明旭还是很高兴，恨不得把小耗子搂在怀里再好好亲亲，但是现在毕竟不是在房里。他只能克制地重新把屠浩背到背上。 唉，就是在房里，他也不敢乱亲。小耗子还小呢。他这次回京，还想找御医问问这方面的问题，万一他一个把持不住什么的……不行不行，小耗子还小呢！ 屠夫子看到儿媳妇上门来，心里面还是很高兴的，面上看不出什么来，饭都多吃了两口。吃完饭消食的时候，他听到许明旭说起饲料的事情，顿时很感兴趣，连连点头：“不错不错，你这个想法很不错。我一会儿写个条子给你，你明天带去万春庄，让姚主事帮你想想办法。” 屠浩吃完饭有些饭困，刚开始还拉着许明旭的手，两句话一说，直接就被人搂着走，迷迷糊糊地听了一耳朵，随口问道：“怎么万春庄还是姚主事在打理么？他没升官？”讲道理，人家姚主事做事勤恳，专业技术过硬，怎么就不能升职了呢？ 屠夫子对自己户部底下官员的升迁任命还是很清楚的，解释道：“倒也不是不能升上来，只是户部没适合他的官职。若是去其它地方，未免浪费了他的才能。底下的人又没一个比姚主事强的，他要是走了，那万春庄恐怕要一团乱。暂且就给他加了三等俸禄。” “哦。”屠浩明白了。他爹的意思，显然是要重用姚主事，要给他有实权的职位，只是现在没空缺，所以只能委屈人家依旧维持在万春庄上当个主事，只是加了薪水。 屠夫子见儿子没问题了，又和许明旭谈起一些政务，等到三人要分开的时候，屠浩突然拉住他爹：“我想不明白。” “有啥想不明白的？”屠夫子直觉儿子困惑的不是饲料的问题。对于饲料这样的事情，他儿子的一贯风格就是撒钱让底下的人研究，没什么好想的。 “农为国之本。万春庄里的那些老农，个个都经验丰富，每年给天下带来多少能够丰产的粮种？为什么他们的地位那么低？为什么万春庄的地位那么低？”换了在后世，万春庄就是农科院啊！这一个个的老农都是农科院的院士，最起码也是专家学者，走出去一个个都是大牛。 这个问题顿时把屠夫子给问住了，喃喃：“是啊，究竟是为什么？” 士农工商，看起来农民的地位并不低。但是农民的收入最为微薄，甚至看似地位最卑下的商人，也能够仗势欺人。 尤其伴随着一批新兴商号的崛起，他们不再满足于简单的倒卖货物，而是更加专注于更好地将产品深加工，创造出更高的附加值，对社会的回馈也逐渐从授人予鱼，转换到授人以渔。他们创造出的价值更高，社会地位有着明显的提高。 屠浩所创办的发明创造奖，也激起了工匠们的热情。优秀的创造发明不断涌现，在改善百姓生活的同时，也提高了自身的社会地位。 但是农民呢？他们会因为一亩地中多产出一斗粮食，而被别人夸耀么？ 丰收是因为他们的辛勤劳作么？不，那是因为老天爷保佑，那是因为陛下福泽。 作为传统士族出身的屠夫子和许明旭都不会考虑这个问题。 农民的地位向来如此。泥腿子土里刨食，天经地义。先进的农耕技术，是他们这些有学问的父母官传播的。但是他们从来不会去想，这些先进的农耕技术究竟是谁发明的？真的全都是他们这些双手从来不碰泥点子的人弄出来的？ 屠夫子越想，眉头皱得越紧：“唉，我得好好想想。”户部主管天下钱粮，和粮食有关的问题都是他这个户部尚书的问题。他明天去问问其他人的意见看看，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妥善的办法。 他个人而言，倒是觉得提高一下万春庄的地位没什么不好的，甚至给万春庄上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农们发点补贴也理所应当。 提升地位不是他说了算的，但是发补贴的话……要不他给万春庄上搞个副业，自己赚钱自己花？ 嗯……就像他们家七郎这样弄个养牲口的也好，像他儿子那样弄个小庄那样的也好，每年产出都不少呢。关键这事情实惠，而且他自己就能决定，只要和小章说一声就好。 许明旭看着公公走了，一时间不好再叫住他，不知道自己在屠夫子心目中已经从许少郎，变成了自家七郎。 所以，答应给他写的条子呢？ 他还想去万春庄上挖人呢！ 许明旭回京，结果住在屠家，这对屠许两家人都是习惯的事情，两个人婚期都定下了，别人根本也不好说什么。 倒是有一些人在背后嘀咕：“这许七郎果然功夫了得。先前在许家一众子孙里脱颖而出，去了国子监，现在又是唯一一个当官的，还直接当到人家小屠大人床上去了。” 说话的人是在一个酒肆，同桌的人自然是和他志同道合的。平时他们没胆子说这些话，可这会儿多喝了两口酒，就有些管不住自己嘴巴了。 有人就应和道：“啧啧啧，你们是没见过人家许七郎的样子，换了我是小屠大人，那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哈哈哈！” 众人跟着大笑。 “你们说人家屠家一脉单传的，能让小屠大人明媒正娶这兔儿爷，许七郎这功夫……啊？呵呵呵……”那人猥琐地挤眉弄眼，“肯定是不一般啊不一般啊！” 他们原本说话还算小声，但是旁边两桌的客人都能够听得到一言半语，已经皱起了眉头。 等到他们这边索性大声喧哗起来，立刻就有人听不下去了。 几个食客纷纷掷了酒盅，站起来走到他们这一桌跟前。有两个脾气不好的，甚至已经开始挽袖子，显然是要给他们一顿教训。 没想到他们还没出手，酒肆的掌柜已经带了两个伙计走了过来。掌柜的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把这几位‘爷’请出去，咱们酒肆可招待不起。” 那两个伙计长得魁梧，一条胳膊能比得上一般成年男人大腿粗，听到掌柜吩咐，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是”，一手一个人，提起来就往外面走去。 掌柜的在后面吩咐：“去，扔远点儿！” 走得慢一些那个伙计停下脚步，认认真真地问了一声：“扔沽乐巷吗？” 沽乐巷是酒肆边上的另外一条巷子，里面俱是秦楼楚馆。 掌柜的不说话，另外几个客人大声叫好：“对，就扔那儿！” “看看他们这王二麻子的脸，能不能招来几个恩客哈哈哈！” “也待看看他们的功夫如何！” 几个醉汉还待挣扎，却被提着颈子跟个小鸡崽儿似的，喉咙掐得难受，话都说不出一句来，不消片刻就被扔做一堆。 酒肆里的气氛一点都没被那几个醉汉破坏掉，几桌素不相识的酒客倒是热络了起来，纷纷说起了许明旭和屠浩。 “小许大人素有才名，政绩赫赫，岂是这等小人能够编排的？” “没有小屠大人，咱们这生意做起来都难多了！” “就是，咱们京城多少东西都是小屠大人弄出来的。” 三五桌客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吹捧许明旭和屠浩，其中一桌正是跟着许明旭一起来京城的良辰客栈的东家他们。 在泰屏县，他们只知道许明旭肯定出身不低，但是没想到竟然能高到这种程度人家可是太子太傅的孙子！ 酒酣耳热之际，突然有人找了过来：“良老板，良老板？” 良老板醉眼朦胧中，看清楚来人，顿时一个激灵，酒醒了，跟着人走到酒肆外面才拱手说道：“这不是钟小哥嘛！可是有什么吩咐？” 小钟连忙回礼，笑道：“不敢说吩咐。就是我家少爷让来问一声良老板，明日可有空到家里做一道烧鹅？” “有空有空。”良老板连连点头，“是去贵府上？” 小钟不说，只是笑道：“明日一早你们等在客栈，自有人来接你们。”少爷倒是没明说，只是看那样子，多半是要去屠家的。 唉，都说女儿嫁了人就胳膊肘往外弯。他们家少爷这还没嫁人呢！ 2k阅读网 161 第一百六十一章　盼头 - 户部郎 - 枫香 第二天, 良老板等人果然被拉去了屠家。 这天不是休沐, 但是家里十分热闹。 大人们都出门上班去了, 小辈们全都齐聚一堂。不光是叶家的人来了，就连郑家的人也来了几个，甚至还有和三家素来交好的一些小兄弟小姐妹。 屠浩干脆请了假在家, 专心等着吃……不对, 是专心招待客人。 以前他们家也就是他娘亲在世的时候，办过几次聚会。后来家里没了女主人, 男主人又忙, 孩子们又小, 就没再办过了。这一次不一样，他们家也有少夫人了, 十分有必要炫耀一下！ 许明旭原本安排的今天去万春庄的, 但是屠英最近闻不得油腥味，没法出席；他怕小耗子没人管着吃多了, 留下来陪着招待。 良辰酒楼祖上原先是个大户人家的厨子, 就靠着这一手做烧鹅的本事, 后来渐渐发家, 一代代累积下来，变成了现在的良辰酒楼。到了现在的东家手上, 又开了良辰客栈。他们酒楼的大厨，也是自家人。良老板本人的一手做烧鹅的本事也极好。今天，他就跟着酒楼的大厨一起过来。 只是在今天，烧鹅只不过是一个由头, 大家聚在一起往来交际，主要目的是为了见识许明旭和屠浩这一对。 两个人定亲的事情并没有多高调，但是帝后保媒，这么大的面子，又能瞒得了几天？京城中明面上一片平静，背地里可是说什么的都有。尤其是几家将许明旭和屠浩看做女婿人选的人家，心里面可别提多憋气了。 今天来这里的人，倒是不会有这样的心思。别说这里面有一半都已经成亲了；剩下一半没成亲的，也不会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许明旭虽然前途无量，可是出身对他们来说毕竟低了一些。许家现在看着荣耀，然而几乎靠着许家老爷子一个人撑着，没几个能上得了台面的。许明旭又没什么强力的母族，显然这方面就差了许多。 屠浩的话，各方面倒是都还不错，尤其简在帝心，对姑娘家更是出了名的好。一些舍不得女儿的，倒是对屠浩盯得紧，只是犹豫他身体太差。 但是这些都不是他们这个年纪的人该考虑的。对这个年纪的姑娘家们来说，许明旭看着就是个只可远观的大帅哥，屠浩则直接让她们当弟弟看待。 现在看着屠浩为了一口烧鹅，急得眼眶都要红了的样子，果断还是屠浩更可爱！ “小耗子，过来姐姐这里，给你吃烧鹅。” “我才不要吃呢。”屠浩违心地扭头，强忍着不去看香喷喷诱人的烧鹅，低着头专心吃许明旭给他准备的水果。 夏天水果多，鲜甜多汁。摆在他面前的果盘虽然只有小小一个，但是都很好吃……很好吃哒！比肉还好吃哒！ 一院子人都在吃烧烤炸鸡，还喝着今年新出的清爽的冰镇白葡萄酒。他一个人越吃越没滋味。 许明旭半搂着软倒在他身侧的小耗子，看着他委屈吧啦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低头喂了他一口虾仁，小声说道：“厨房还留了一只烧鹅。” “真的？”屠浩的眼睛瞬间就亮了，甚至没注意到他下意识直接抱住了许明旭。 因为身高差，这动作看起来有点像是屠浩扑倒在许明旭的怀里。注意到的人看着都默默脸红，又有些羡慕他们两的感情好。 现在大部分人都讲究夫妻之间要相敬如宾，但是这么处着总觉得有些冷淡。 许明旭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没舍得推开小耗子，反倒伸手把他往自己腿上拉了一把：“小心点，别撞到椅子扶手。” “哦。”屠浩心不在焉，脑海中全是闪闪发光的烧鹅，吃光了果盘后，就开始精神百倍地开始热情地招待起客人来。 不得不说，屠浩只要有心，拿出一星半点的长袖善舞的本事来，就足够能让客人们感到宾至如归。 眼前的这些，大多数都是二十不到的少年少女们，哪里是耗子精的对手。叶家那几个惯常来玩耍的就不用说了，其他几家的刚开始还有些拘束，没一会儿就放开了，一起弹琴奏乐的有，一起载歌载舞的也有。 屠浩这里又从来不乏一些游戏，无论是时下流行的，还是他从后世带来“汉化版”的，可谓应有尽有。 一天下来，这些少年少女们全都玩得精疲力尽，还乐不思蜀。良好的教养让他们忍住到口的话，一个个依依不舍地走了。 几家管束向来严格的人家羡慕极了，在自家马车上忍不住和兄弟姐妹们说起：“没想到屠家竟然这么有意思。” “他们家怎么能有那么多好玩的？” “都说玩物丧志，屠家姐弟两个哪里丧志了？比别人不知道要聪明多少。” 坐在同一辆马车上一直没说话的兄长，把弟弟瞪了一眼：“你是不是还想说，家里管得这么严，也没见几个出息的？” 不过十二岁的弟弟顿时噤若寒蝉。 过了一会儿，他兄长才说道：“你也不看看人家那些游戏是怎么想出来的？” 今天他也算是长见识了。那些游戏五花八门，可都有讲究，其中有锻炼人速记的、算数的，还有锻炼身体的不一而足。比起自家的来来去去就那么几种游戏，差别的可不仅仅是花样丰富。 等这些人回了家，自然有人问起这一趟行程如何。也是以前屠家从未曾办过类似的聚会，这一次虽然不怎么正式，但在有心人眼里却格外关注。 家人听了子女们去屠家的见闻，总结了两点屠家的东西特别好吃，游戏特别好玩！ 屠浩呢？ 小耗子特别特别好，就和自家亲兄弟一样！ 忙活了一天，屠浩有烧鹅的盼头支撑着，竟然一点都不觉得累，许明旭要背他走路都拒绝了：“我自己走。”然后脚步笔直笔直地要杀向厨房。 许明旭跟着笑笑也不说话，和他一起手拉手去厨房，等到了才说道：“烧鹅我让人拿去饭厅了。” “噫！”屠浩直接一扭头，用脑门顶了他胸口一下，“不早说？让我走这一趟有意思？”家里房子大，房子又七拐八弯的，算算也是几分钟路呢！ 许明旭笑嘻嘻的，一点都不生气，低头用自己额头顶住他脑门，来回磨了磨：“御医说你要多动动。一会儿晚饭还能多吃一点。” “反正也没肉吃。”晚饭对他一点吸引力都没有。他哼哼唧唧的还是不痛快，只是这边靠近厨房，来来回回的下人多，他也不好撒娇，只能勉为其难地原谅了自家持宠而娇的大美人，“说吧，让我来这儿干嘛？” “就是想让你见见刚才做烧鹅的良老板。他们要在京城开个铺子，只是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好歹也算是我泰屏县上的，就想给你看看，好少走两步弯路。” 他们前院的客人已经散场了有一会儿了，这边后厨却还依旧在忙活。前面的东西需要收拾，晚饭也开始做了起来。 他们来的刚好，良老板等人刚收拾完，准备告辞。之前他们心里面做了再多的预计，也没想到会被直接带到尚书府来。 这会儿更加没想到，竟然还能见到小屠大人。 屠浩见到良老板直接带着人去了一个花厅坐好，先谢过良老板今天专程过来给他们做烧鹅吃：“劳烦你们专程跑这一趟。” 其实屠浩觉得这事情不是很合适。人家好歹是个老板，若是借人家一个厨子也就算了，直接让人老板过来服务，要是有点想法的，恐怕要在心里面记上一笔。 但是良老板却一点怨言都没有，连称不敢。 其实也是屠浩小看了这年头士族的地位。商人能够为他们提供些许服务，那是十分长脸的。 屠浩算了算距离晚饭还有点时间，就问道：“听哥哥说，良老板是想在京城开一个铺子？不知道是打算开什么样的？” 他以前在泰屏县的时候，倒是没特意了解过那边的商人圈子。主要是现在的商业活动并不像后世那样频繁，也没有那么多的合作，可以说商业氛围并不是很好。如今京城才出现一些类似行业协会的雏形，泰屏县就更加不用说了。 这并不表示他会小瞧了良老板。每个地方都有地域屏障，在现在尤其严重。但是能够跨出这一步的人，最起码魄力是有的。更何况，许明旭若是顺路把人带来京城也就算了，专程把人引荐给他，显然这个良老板有着许明旭看重的地方。 屠浩在泰屏县的时候很低调，哪怕他离开了，现在当地人说的最多的还是叶瑶。良老板他们原先也是这么认为，但是等他们到了京城之后，才发现这个小屠大人的格局全然不同。在他们泰屏县的一个酿酒作坊，最多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从京城到江丹社区非常便利，他们慕名前去，完全被镇住了。虽然没有商人的名头，但是这个社区却是一个几乎完全商业化的社区。他们的脑海里并没有商业化这三个字，但是不妨碍他们看出其中的道道。他们从来不知道，一个商人竟然能够做到这种程度！ 今天能够到见到屠浩，对良老板来说，简直就像是脑残粉见到了偶像一样。听到屠浩问，他赶紧把自己的计划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了出来。 屠浩没想到这良老板竟然如此耿直，商业发展计划竟然能连细节都不隐瞒地告诉他，虽说他也不至于就拿来自己用……想了想，他说道：“良老板有没有想过，把酒楼和客栈放一起开一个大铺子？有酒有住店，酒店？” 2k阅读网 162 第一百六十二章　受贿 - 户部郎 - 枫香 酒店相比较传统的酒楼和客栈来, 优点是很明显的。 屠浩把现代星级酒店的一些设施和服务, 挑挑拣拣的和良老板细说, 不仅把良老板说了进去，就连许明旭也听入了迷。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晚饭时候，良老板就算再怎么舍不得, 也不得不告辞离开。 屠浩亲自把人送到门口：“良老板要是明天有空, 可以到兵部来找我，我们再详谈。” 良老板简直求之不得, 赶紧对着屠浩千恩万谢：“我这就回去仔细思量思量, 明天再来向小屠大人请教。” 屠浩看良老板走了, 回转进屋的时候，还和许明旭说道：“这良老板是个人才。”眼光领先了一步, 就算他不扶一把, 只要没遭到针对性的打击，也足以让他跳出小商人的范畴, “明天让人看看有没有适合的地方, 空地最好, 可以直接按照规划造起一个酒店来。” 尽管酒店业的整体环境还不成熟, 现在人们的出行频率还是很低，就算是出行, 也更多的倾向于住在自己亲戚家之类的，但是在一些繁华的地方，譬如说京城这样的，还是有很大的可行性的。 许明旭原本还挺高兴屠浩对良老板的重视, 毕竟人是他带来的。屠浩对人重视，自然是他的面子，也说明他看人能够得到屠浩的认可。但是人都走了，话题还这么围绕着别人在转，他就有些吃味了，忍不住打断他：“小耗子。” “嗯？”屠浩抬头看他，突然想到，“对了！趁着虎妞没来，赶紧吃烧鹅去！快快快，再不吃就凉了！” 然而，他再怎么快，也只能吃到一口肉，只能安慰自己：“好歹也是腿。”虽然去了皮、去了油……明明涂了蜂蜜烤得脆脆的皮，和融化的油脂一起，连皮带肉吃才好吃啊。 屠夫子美滋滋地吃完小半个烧鹅腿，鄙视儿子：“你也就是日子太好过了，像爹小时候都吃不到这些。” 他倒也没觉得自己小时候有多苦，比起其他士族而言，他们家确实算得上十分贫苦了；但是和普通的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百姓比，他的日子还是过得很不错的。当然，像是烧鹅这样的大菜，也就是年景好的那些年，他才能吃到一口。 现在儿子这样，他觉得是好日子过舒坦了，养娇气了。好吧，娇气点也没啥，反正他儿媳妇也不嫌弃。 “哼！”屠耗子扭头不理。过苦日子是没本事，难道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第二天，许明旭先是把屠浩送到了兵部，才回转去万春庄，怕自己晚上赶不回来，对着屠浩一番千叮咛万嘱咐，看着小耗子歪倒在他怀里的懒散样子，恨不得把他揣在胸口一起带走，最后只能亲了又亲，才把人放走。 大美人怎么那么粘人？屠耗子美滋滋地上班，让戚七去门房：“看看良老板来了没？来了就把人带进来。” 戚七到了门房一看，并没看到良老板，就交代门房：“若是有一个泰屏县来的良老板来找我们小屠大人，就让人进来。” 门房一愣，说道：“良老板人一早就到了。”别说是他们兵部，就是其他几个衙门，都很少看到小老百姓找上门的。今天一清早他见了良老板，又是操着外地口音，便留心多问了一句。 “在哪儿呢？”每个衙门门口，都会摆着几条凳子，让办事的人员等候，俗称坐冷板凳。现在门房这儿虽然等着一溜人，却没见到良老板。 门房恭恭敬敬地回道：“说是在附近等着。” 戚七微微皱了皱眉，看着前来等候办事的都穿着官服，想来良老板一个平头百姓不敢和他们抢位置，“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去找找。”兵部附近没什么茶楼酒肆，良老板应该不会走远，很大可能是在附近晃荡。 门房看着戚七找出门去，心里头有些惴惴，不知道此举是不是得罪了这位小屠大人。要知道小屠大人看着性子软，在很多方面也不怎么计较，可敢得罪他的人真心没几个。最起码不是他这样的小门房能得罪的。 良老板并不敢走远，就在附近。戚七很快就把人给找到了，领进门房，门房小心翼翼地把人带进去。戚七看看没问题，也没跟进去，径自去打理屠浩的一些别的事情。 其余几个等候办事的官员只是略略侧目，并不敢多说什么。 现在库部的事情不多，屠浩手下得力，自己并不需要做什么，把这一天时间都拿来见良老板。 他看了看良老板眼底的黑影，知道他昨天晚上显然没睡好，让人泡了茶之后才说道：“良老板昨天想了很多？” “不敢辜负小屠大人的心意。”良老板毕恭毕敬地接过茶杯，浅浅喝了一口，从随身的包袱中拿出厚厚的一叠纸张，放在桌上推向屠浩，“这是小人昨天修改的计划，恳请小屠大人提点。” 屠浩就拿着良老板带来的计划书，和他详细讨论了一个上午，中午还邀请他一起吃午饭。 午饭的时候，良老板自带了饭团，里面掺了一些烧鹅肉，不太好意思地邀请屠浩吃：“要是小屠大人不嫌弃的话，还请尝一尝。” 他们两个讨论是在特意隔出来的小花厅里，平时作为小会议室用。今天屠浩的午饭也是宫人特意送进来的。 屠浩一听里面有烧鹅肉，赶紧把花厅的门给关了，还扒在窗口上看外面有没有人，最后就差躲在角落里，背对着门窗，把一个巴掌大的饭团全给吃了。 良老板目瞪口呆，一个人吃了两份饭，其中一份还是出自御厨之手。他对自家酒楼的菜色很有自信，但是吃过这顿饭之后，才知道用各种重口味的调味料做出来的饭菜，未必就真的那么好。眼前这一份看似简单，却突出了食材真味的菜肴，才是真正的极品。 他瞅了两眼捧着一个饭团埋头猛吃的小屠大人，完全不理解这些当官的人的想法，但是也不敢多说。 收受了贿赂的屠耗子对待良老板愈发好说话，不仅给了许多指点，而且还答应帮助找合适的地方造酒店，临走还给了他一个条子：“你拿着去江丹社区的职介中心找老陈，他会帮你把所有事情都办好的。” 赶紧把酒店开起来，这样他就能很方便地吃到烧鹅了！ 吃了意外之肉的屠耗子有些小心虚，连着几天都没懒散，工作勤奋锻炼勤奋，闹腾人也特别勤奋。 其他人看在眼里，只以为是许明旭回来了，他高兴的。 许明旭研究饲料的事情，倒是被章师叔知道了。他也没把人叫到御书房来，而是抽了一天专程去了一趟万春庄，和一些人专门研讨了一番。 屠浩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只知道许明旭走的时候，带走了三名老农。 两个人有些难分难舍，但是没办法，该走的还是得走。 对屠浩来说，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他被允许能够多吃一些肉了，可是相对的，他的运动量也上去了，每天都被折腾得像一只死耗子。 屠夫子看儿子没没什么精神，就把万春庄搞三产的事情丢给他了：“干脆你去万春庄住几天，反正你在兵部也没什么事情干。” 屠浩瞪眼：“什么叫我在兵部没什么事情干？你不知道外公他……” “那是你外公的事情。”屠夫子打断儿子的话，“再说你外公本来就没多少事情。” 就这样，屠浩一点都不耽搁地被他亲爹丢去了万春庄，全然无视他是兵部的人。而兵部的老外公也没有任何发声。 屠浩到了万春庄上，一眼就看到了早就收拾出来的小院：“你们还真的早有准备啊？”这小院当初他住过的，就是许明旭刚到万春庄的时候住的那个院子。 姚主事笑嘻嘻地搓手：“这还是小许大人亲自收拾的，就怕你住着不习惯。” 屠大人给他们争取了很好的条件，也很明白地说了，今后他们赚到的钱，都是自己的。可是他们这么一个清水衙门，激动过后，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赚钱…… 屠浩顿时就明白了。他们都是一伙儿的，就瞒着他一个！ 但是他能有什么办法呢？他只能住下来，并且一天三封信地声讨大美人。这都还没嫁进门呢，就帮着外人欺负他，这是对的吗？这是可取的吗？ 远在泰屏县的许明旭收到信之后，在回信中深刻反省并且检讨自己的不当行为，并且表示会偷偷寄好东西给他，以表示自己的悔过之心。 屠大老爷在收到红肠样品之后，大方的原谅了自家未过门的媳妇儿。夏天运送一点新鲜东西可不容易。几根红肠特意用冰做了个箱子，中间还用硝石制冰不断更换，快马加鞭地运了过来。 这么来之不易的红肠，都没人好意思跟他抢。万春庄上又没人敢管他，让他生平第一次吃肉吃到饱，幸福感满满。纯肉的红肠没有淀粉，口感并没有那么嫩，但是特别香！然而属于他的只有一大根，剩下的都是加了不定比例肥肉的红肠，他要是不想拉肚子，就不能吃。 肥肉有什么好吃的！给他吃他都不要吃呢！还是猪油，一点都不香！ 姚主事在屠耗子的死光眼中，抱走了剩下的香肠，吃着吃着突然灵感来了：“这东西不好保存，不如咱们就近提供肉源。泰屏县不是在京城就有一个肉铺么？” 屠浩懒洋洋地说道：“直接开一个熟食店嘛。何必只局限于红肠呢？很多菜色费时费工，不适合自家做，或者自家不会做，有一个熟食店做好了，直接买回去装盘就是了。若是有客人临时到访，直接上熟食店买几个菜，比自家再收拾起来不是便利的多？” 2k阅读网 163 第一百六十三章　征稿 - 户部郎 - 枫香 给万春庄弄个熟食店, 对屠浩来讲不过是小事一桩。甚至这事情都不需要他亲自负责, 直接从家里找了个管事过来, 就当起了甩手掌柜。 姚主事他们倒是很虚心，跟着这管事仔仔细细地学习，结果没过两天就被屠浩叫停了。 屠浩难得摆出严肃的样子来, 乍然一看还颇有几分屠夫子的风采。 姚主事等人年纪虽大, 也被他看得惴惴不安：“不知道我等哪里有错处？” “主次不分！”屠浩倒是一点都不客气，“诸位是我大汉口粮的保证, 研究如何增产改进粮种才是正理。这些商贾之事, 是给诸位提供服务的, 让诸位更好的去做事的，不是反过来让诸位给他们耽误时间的。” 他见其余人都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才放轻了语气说道, “有了这些事情，万春庄上势必会有所调整, 这些我都会来做好, 诸位稍作了解即可, 其余的该干什么干什么, 等着年底拿红包就好。” 姚主事听他说话，心里面又是愧疚, 又是感到安心，最后到了嘴上变成了半开玩笑似的恭维：“那我等就等着年底，小屠大人给咱们包一个大红包了。” 屠浩虽然不是户部的官员，却有一个当户部尚书的爹, 那是自己人。说句不应当的，屠浩赚钱的本事，恐怕比他爹还强上一些， 这有什么话讲？小耗子一拍胸脯：“放心，交给我了。” 他还从来没见过农科院能亏本的。 投入研究确实需要花费非常大的金钱和精力。不过现在的研究方向有限，投入相对来说不会那么的高。 后世农科院出产的东西卖得多贵啊，照样卖脱销。别人家草莓卖二十一斤的时候，他们卖三十；别人卖三十的时候，他们卖六十。到时候人家一个鸡蛋一文钱，他一个鸡蛋卖五文！ 后世可以主打各种无公害和新品蔬菜水果，现在就不能卖精品蔬菜水果了吗？京城里那么多达官贵人，对吃喝讲究得多了去了，难道会省那么点钱？ 屠浩首先要做的，就是给万春庄设计一个商标。这方面他自己是不行的，他就会画个耗子。 这时候就体现出京城人文荟萃的好处来了。别说是画师，画家也多得很。 他有意引导将设计作为一个产业，并没有去找那些声名远播的大家，其中也有预算有限的原因。 给万春庄搞三产，听着是简单，但是要让这个产业的收入完全能够为万春庄本身所用，最起码万春庄也要能够为以后的大部分收入做得起主；这刚开始的投入，就要完全从万春庄的账上走，还不能借贷。 万春庄一个清水衙门，账上的资金是很有限的。甚至若是按照正常程序走，万春庄根本就开不起半个铺子！ 也就是他屠老板财大气粗，把大头的店铺的租金和装修铺子的钱先给记账，才能把这件事情顺利进行下去。这些都是背地里的操作，他不至于把这些摆到明面上来。 请画师的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是本着能省就省的想法，屠浩琢磨了几天，想到了一个法子：“去给我张贴告示，我要征画稿。” 他的助手们办事效率非常高，很快就把告示张贴了出来，并通过宣传的方式，让全京城人民都知道了征稿的事情。 不出三天，全京城的大街小巷都在谈论征稿。 “听说了没有？小屠大人又开始搞事情了。” “知道。这次是给设……设什么来着？唉！反正就是画图！” “这次给的奖品很实惠啊，第一名有万春庄全年提供鸡鸭鱼肉菜米面油，我看过那分量，咱一家七八口人，根本就吃不完。” “哎哟！万春庄的东西哪里是咱们寻常人家吃得到的？那都是直接运到宫里去的，听说达官贵人们都不一定吃得到呢。” “就是，这拿回来了可得先给老祖宗们拜拜。” “嘿，你这说的，好像你能拿得到一样。” “我怎么就不行了？前三名……前十名我都不想！但是这次会选出一百名呢！一百名也给一斤米、一斤素油、一斤鸡蛋和一斤时鲜果子呢！” 没错，屠耗子这次根本就没出奖金，而是采用了实物奖励。反正万春庄上别的不多，就吃的多。除了前三名的奖励略微丰富之外，其余的差不多就是个参与奖，到时候弄个漂亮一点的礼盒装表表意思就行了。 这年头皇帝简直就是全民偶像，能和皇帝吃一样的东西，别说是对普通老百姓，就是对一些达官贵人来说，也是极其荣耀的。 一时之间，参与征稿的人群，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简直变成了全民运动 章师叔在宫里面都听说了，让人去抄了一张征稿启事，暗搓搓地起了一个高大壮的名字给投了稿，私底下和自家崽崽们自夸：“别以为你们爹就会打仗。我跟你们说，你们爹能文能武，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团团太子不在，忙着新婚燕尔。剩下的三小只都不信，将怀疑的小眼神投向他。 章师叔大怒：“信不信第一名是你们爹？” 三小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阿豹最耿直，直接说出口：“不信。” 然后他就被他爹揍了。 征稿要持续一个月时间，还得经过时间的评审，结果显然不会那么快出来。 屠浩已经每天都收到雪片一样多的投稿，天天都和助理们淹没在稿纸中不知所措。 他从助理们筛选过一遍的稿子中挑出一张，放在一旁：“唉，画得真好，可惜不合用。” 他征求的画稿，不仅仅是一个万春庄的商标，还包括四季包装和节日包装等等，要求倒是和后世的区别不大，要高端大气上档次，还要醒目简洁便于雕刻和印刷。 其实这倒也不是太新鲜的事情。这年头颇有一些家族或者商号，采用一些花纹图样来作为信物。但是这种花纹在设计上非常复杂，甚至有一些还能作为防伪标识使用，显然不符合屠浩的要求。 不过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好像有哪里不对？屠浩歪着脑袋想了想，很快就不去细想，把初审的工作交给挑得眼花缭乱的助理们，自己跑去干大事邀请评审。 他对京城书画圈的人不熟悉，但是有人熟悉，譬如说他亲爹，譬如说他先生。 他亲爹给他出主意：“二审，爹去给你请人；终审，你去找你揽月先生。” 书画圈子说起来和读书人的圈子很有交集，屠夫子在这个圈子里面面子极大，他要请人，自然没有请不动的。 屠浩觉得有点不对，气愤道：“明明是我帮你忙，怎么现在变成了你给我帮忙了呢？”这从头到尾都是户部的事情，和他一个兵部的有什么关系？他只是一个外援好不好？ 责任必须明确！ 屠夫子不理他：“那你要不要爹去请人？还是你自己去？” 屠浩还是知道自己面子的分量的，只能屈服于封建大家长的面子之下：“那还是爹去吧。”想了想又问，“揽月先生画画很厉害吗？” 揽月先生教书是特别厉害没错，但是画画没怎么听说过。现在他爹说让揽月先生来当终审，那势必他在当今画坛上已经属于那种执牛耳的人物。 屠夫子没好气地看了儿子一眼：“你啊，除了赚钱那点事情，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有戚七啊，戚七知道就好了嘛。”屠耗子十分理所当然。戚七搜索引擎，已经是大汉顶配了好嘛。 屠夫子简直不想和他说话，喝了一口茶才说道：“你们揽月先生的画作上佳，不过他的学问更好。作画厉害的是他父亲，云山舍人大师。爹给你打听过了，大师最近刚云游回京，短时间内不会出门，你这个时候去请，看在你揽月先生的面子上，大师肯定会同意的。” 他说完，过了一会儿，见儿子没应声，奇怪地问，“怎么？” “嗯？”屠浩用更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爹，突然大喝一声，“爹！” 屠夫子被他吓了一跳：“突然那么大声干嘛？”他都是快当爷爷的人了，不经吓好嘛。 “你是不是特别特别喜欢云山大师的画？”他爹竟然是个小迷弟！ 屠夫子老脸一红：“是又怎么样？” “没怎么样。”屠浩哼了哼，扭头准备走人，“我去找我揽月先生。” 屠夫子看看时间，赶紧问：“那么晚了，今天不睡家里？” “不了。我要去万春庄。”庄上东西好吃，他感觉他都长高了！一会儿走的时候，他再带个裁缝走好了。 屠夫子也不多留：“那赶紧的吧，免得天黑了路上不好走。”他又仔细看了看儿子，觉得有点不对，“小耗子，你是不是胖了点？” “胡说！我每天就吃那么点东西，怎么可能会胖？”屠浩也不走了，转回身和他爹对峙。 屠夫子又仔细看了看，肯定地一点头：“没错，你看你下巴都圆了。”果然把儿子送去万春庄是正确的决定。 屠耗子扁了扁嘴巴，内心无比悲愤：一定是因为胖成球的御医在旁边对比，他才没发现自己胖了！ 2k阅读网 164 第一百六十四章　称耗子 - 户部郎 - 枫香 时代不同, 审美也不同。 屠夫子很满意自己儿子长肉了, 屠浩却暗搓搓得很满意自己“怎么吃都不会胖”的体质。 当然, 这体质都是他自欺欺人，他根本就没啥高热量的东西可以吃。 当然想知道一只大耗子究竟胖了没胖，还是没问题的, 毕竟家里的裁缝掌握了他第一手的身体数据。 屠浩回到万春庄后, 裁缝就给他仔仔细细地量了一遍，脸上带着满满的笑容：“少爷, 您长高了, 也胖了。” 屠浩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幽幽地说道：“如果你不说我胖了，我会感到更高兴。” 讲道理, 他每天殚精竭虑、艰苦耐劳、认真锻炼（吃喝玩乐）, 怎么会胖呢？这不科学！但是这年头胖是福气，是美。说他胖是赞美, 是夸奖。他一点都不高兴就是了。 裁缝当他是说笑, 快手快脚地记录好了尺寸, 一边收拾工具, 一般对屠浩说道：“少爷您这长得有些快，小人回去先给做几件简单的, 您先将就着穿。” “别那么麻烦了，直接去布庄给我拿几件合身的来就行了。衣服你慢慢做。”其实现在家里的布庄是挂羊头卖狗肉，布匹没多少，都是卖的成衣。卖得最好的竟然还是一些丫鬟小厮之类的制服。多是一些中等人家来买。对他们来说, 仆役的衣服不需要太多花样，自家养不起专门的裁缝绣娘，去请裁缝又太费事。 裁缝顿时就敛下笑容：“布庄里哪能有您合身的衣服？难道您要和别人穿一样的吗？” 裁缝有小脾气了。 屠浩闭嘴不说话，心里面嘀咕，他又没质疑裁缝的专业水准。说的好像店里面的衣服，他自己没参与设计一样。嘁，矫情！ 不到三天，裁缝就让小徒弟给他送来了几套里外衣服：“师傅说了，这些少爷您先将就将就。后头的衣服也快了。绣娘们知道是给您做，都卖力得很。师傅还画了新花样，可好看了。” 他一个大男人，要什么新花样？他看不出区别来啊？屠浩看着笑得一团和气的圆脸小学徒，没法生气，给了打赏，让人把小学徒带下去，收拾了一食盒熟食带回去，交代：“别省着，赶紧吃完。不然天气热，放坏了浪费。” 小学徒闻着食盒内传出来的肉香，馋得口水都快滴下来了，咧开了嘴一张脸笑得更圆：“多谢少爷！” 这趟替师傅跑腿太赚了！也不知道师傅闹什么别扭，抓着其他人连夜要给少爷做什么漂亮衣服，便宜了他这个入门没多久啥都不会干的小学徒。 这食盒里的东西，他当然不敢偷吃，但是少爷另外让人额外包了一份给他。刚才中午他也跟着一起吃，伙食可好了！ 熟食是最近万春庄上一直在折腾的。屠浩直接越过了章师叔，找他皇后婶子直接要了两个御厨，专程过来指点。 万春庄上的食材是没话说的。这年头本来就没什么污染，万春庄上自从《农经》编纂开始，就汇集了整个大汉最顶尖的农业高端人才。这群人聚在一起的能量，虽说暂时还没有弄出什么新品种来，但是提高作物产量以及改善口感方面，做出来的成绩已经可以看到了。 现在又有两名御厨，以及一干对外招募的学徒，成天研究熟食。 这两厢一相加，得到的结果是所有人都胖了。 屠浩原先没察觉，只不过是因为他是其中胖得最不明显的那个而已。现在他一眼看过去，看谁都是圆的。他就开始纠结自己到底胖了多少。 究竟胖了多少呢？ 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呢？ 没体重秤。 屠老板画了一张图，果断发布了命令：“去找人把这种台秤给我做出来。” 靠着现在的秤杆想要把体重称出来，是不现实的。 做一个电子秤出来，也是不现实的。 用金钱的力量，造一个老式台秤出来，还是可行的。他不知道台秤的工作原理，但是大概的样子能够画出来。现在聪明人可多了，肯定难不倒他们。 万春庄都是农业人才，专业不对口没关系。这里距离江丹社区可近，那里不仅汇集了大量的能工巧匠，还有江丹书塾这么一个高级人才基地，甚至还有一支数量不可知的工程兵队伍。 一个台秤而已，毛毛雨啦～ 小辛接到任务，有些想不明白，就问他们家少爷：“少爷您这点分量，随便掂一掂不就知道了？干嘛还要去造一个人能站上去的称呢？”反正他看少夫人把少爷抛上抛下，可比抛石锁轻松得多。 屠浩恼羞成怒：“什么叫我这点分量？！我这点分量也有一百好几十斤！”他还很快就会长成两百斤的大耗子！ 小辛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自家大言不惭的少爷，沉默了半晌才道：“我先去送信了。” 擦！这是看不起他的意思吗？ 屠浩在房间里兜兜转转好几圈，曲起胳膊摆了一个健美先生的动作，充满自信：“我这是肌肉，特别有分量！”肌肉特别压秤的好嘛！ 憋着一股子气，他让人收拾了一堆东西，用曹冲称象的方式，给自己称了一个大概的体重，估摸着竟然只有九十斤上下。 从船上下来，他气得踢了船一脚，要不是蒋志行在边上看着，就掉河里去了。但是此刻的屠耗子，怒火掩盖了理智，甚至是差点掉河里的害怕：“一定是这称不对！我去做一个……我让人去做一个称出来！”台秤一定更精确！ 庄上的人一边挨个称重玩，一边打发他去找他揽月先生：“多带点熟食去，咱们这几个人都吃不完。” “果真是吃太好了。”屠浩不想在继续留在这个“罪恶”的地方，直接备了马车去探望先生，顺便瞅瞅他爹的偶像是啥样。 可惜，他没见到大师。 揽月先生见他来了，也不和他客气，带着他在书塾内转悠：“家父现在闲居在家，帮着评审想来问题不大。” 屠浩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求的事情没问题，问题是后面还有一个“但是”。 揽月先生没“但是”，直接暗示：“听说你最近去了万春庄？” “是。”饶是屠耗子这样耗子精，一下子都没听没白这暗示。 要说别人可能还会稀罕一下万春庄的三瓜两枣，可揽月先生品行不用说了，哪里看得上那点东西？再说江丹书塾现在和国子监合办的校办农场红红火火，在渔业方面甚至比万春庄还要专业一些。 至于为了他弄的征稿的事情，就更加不可能了。人家境界在这里，看不上这点小打小闹。 揽月先生看他这样子，只能更加用力地暗示一下：“万春庄上种挺多东西的，有没有空来几个人交流一下？” 哈？交流啥？让老农们接受您这位大家的讲学，还是让先生您跟着老农们一起去种田？ 不过屠浩还不算太笨，很快就从死胡同里钻了出来，应道：“有的有的。能够来书塾熏陶一下，他们还求之不得。” 他迅速盘算了江丹书塾的三产。 养鱼方面是肯定不需要的。 养猪？那根本就是用来体罚……不对，是教育学生的手段。 至于种的蔬菜，那纯粹是为了书塾食堂自己吃的。再说江丹坡这地方，现在虽然开发出来了，毕竟也是山地，土地贫瘠，想种点别的也没办法，南瓜倒是长得不错。 这么算来算去，剩下的最大的问题就是那一大片巨酸巨酸的桔子了。 种果树这事情，他家虎妞的公公是专家。不过郑老爹显然不是那么有空闲的人，也不可能有事没事过来江丹书塾这里指导，不知道郑小荷苞有没有兴趣过来，不是当专家，而是跟在专家身后打个酱油？ 两个人交流了一阵，愉快地达成了口头合作意向，并且十分有契约精神的履行了合约。 没过几天，屠耗子和揽月先生就像是两个互换人质的某某头领一样，用几个经验丰富的果农，交换了一位画坛大师。 云山舍人大师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头，长得竟然十分魁梧，走路背脊板直，一点也不佝偻，脸上笑眯眯的表情看着就想让人踮着脚尖走路不是大师人怎么样，而是他们这些国子监出来的学子，都被当年的揽月先生用同样的表情管怕了。 大师看到屠耗子倒是很亲切。 两个人坐在马车上随口闲聊。大师很长时间没回京，只觉得变化极大，就听屠浩介绍。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一处铺子的后院停下。 屠浩把征稿当做一个宣传手段来使用，当然不会虎头蛇尾，更加不会满足于仅仅只是热议这么一点时间。 征集画稿的一个月时间，已经足够他把今后的熟食铺子收拾出来了，现在里面还没摆放一应家具，倒是摆了整面墙的画框。 屠浩带着大师进门，介绍道：“这些都是经过初审，评选出来的优秀画作。” 云山大师一看就发现这些画没有用卷轴，而是简易地装订在一块块薄木板上。这些薄木板又钉在墙上，显得十分整齐，看着也很赏心悦目：“不错不错。” 其实这并不是钉子钉，而是用浆糊糊上去的。屠浩的遗憾是没玻璃。 “等过两天，初审的稿子都评审完毕之后，会把过审的画作拿来这里展示十天，让百姓们都能够随意欣赏。” 像云山大师这样的大家，自然是一张画作千金难求的。但是作为参加这一次征稿的绝大部分参选者，就连想要得到一个欣赏的人也是很困难的。 云山大师听着，倒也没有觉得拉低了艺术的格调，反倒是在思量过后点了点头：“如此，很好。” 屠浩接着又介绍了一下评审的详细流程，才把人质……不对，是云山大师送了回去。 没过几天，万春熟食……画廊先开了张。 百姓们起先还不敢进门。哪怕接待的小二再三保证不收钱，他们也不敢进来一步。 倒是有几个投了稿的青年，怀着好奇的心态走进了门：“我得看看我的画过初审了没？” 2k阅读网 165 第一百六十五章　菜花盆景 - 户部郎 - 枫香 走进去店铺里的小哥儿被众人看着, 心里面也是有点七上八下。万春庄的招牌在这里, 虽说不是皇宫, 毕竟也是和宫廷沾了边的。 他第一步进去的时候，是凭着头脑发热，说想看看自己投稿情况, 多少也有些虚张声势的意思。但是等到他真的走进去之后, 却很快就没了其它的心思。 现在的铺子比起屠浩带着云山大师来的时候，要多了一些家具和摆设。不过毕竟是店铺, 画廊只是暂时性的, 在布置方面没那么精心。 屠浩仗着自己资源多, 很多摆设都是直接从江丹木器行里拿来的，包括进门的木插屏, 包括一些供人小坐的椅子茶几。花瓶花盆都是自家库房里搬出来的。里面的东西倒是真正万春庄出产的。 先一步走进去的青年开了一个好头, 很快就有人跟着一起进去。 有些人直接注意到墙上挂着的一幅幅画作，也有人一眼就看到了那些摆设, 不由得有些怔愣：“这不是菜花么？” 没错, 花瓶里插的都是当季的果树花或者是各种菜花。盆里栽种的, 也是一些漂亮的蔬菜果苗之类。 这些花还是屠浩亲手弄的。虽说他贵族教养不够, 但是折腾这些问题还不大。万春庄内栽植的观赏苗木确实没几样，但是果树之类的很多。为了保证宫中四季供应, 在栽植方面有着各种讲究，修剪自然也少不了。他就用这些剪下来的枝条摆弄了一下，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作为重点的画作，边上还摆着详细的信息, 包括了作者的名字和投稿时间。摆放的位置也是按照投稿时间来的，算得上公平公正。 京城本身作为大汉的文化中心之一，百姓要读书识字，难度不高。尤其是现在各种短期培训班林立，很多成年人都会去报一个班，认识一些常用字。 但是绘画、书法，这些东西作为比读书识字更高层次的存在，一般的平民百姓是很少有机会接触到的。 他们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去学习这些艺术，但是并不妨碍他们对此的追求。 现在有一个免费的机会摆在眼前，那还不趋之若鹜？ 没意外的，短期画廊除了第一天因为搞不清楚状况而略受冷遇之外，第二天起就开始门庭若市。画廊内部空间不大，同一时间内只允许二十个人在内。即便如此，排队的人也是从早到晚地排出一里地。 “咱看不来好东西没关系，让孩子沾沾书卷气。” “能进去看看，沾点贵气也是好的。” “我得去看看那些过初审的比我强在哪儿。” “我的画就挂在里面，看上去好看多了，得多看看。” “哟，挂里面了？那不是已经确定进前百名了？万春庄的礼品收到了没？” “没呢。说是得最终名次出了之后，再统一发放。” 排队的地方很热闹，还有人干脆带了凳子来的，宛如后世抢楼现场，说各种话题的人都有。 也就是现在资讯没有那么多，否则换了在后世，征稿结束后过了那么几天，热度早就退了。 屠浩进城的时候看了两眼：“还成。” 郑蕴跟在他身边，有点可惜：“你要是开价一文钱一张门票，那还不赚翻了？” 屠浩带着他走后门进去，随口回道：“那不成，我就算是开画廊的，也不能卖这门票钱。” 现在已经到了店铺快打烊的时间，后院里光线不是很充足。前面店里面人还没走光，两个伙计把他们请进面北的小屋里稍坐一会儿。 郑蕴第一次来，根本就坐不住，把一个一眼就能看到底的小院子转悠了三圈，指着铺满了青砖的院子十分嫌弃：“就算地方小，也该弄个花坛。哪怕是种一架葡萄呢？” 屠浩都不想理这货，被念叨了两三遍才说道：“你看看前面的两层楼高的铺子，再看看这丁点大小的院子。你以为这是我当年在国子监里住着的小院呢？能种果树？你三年的地方官白当的？听说你还种地了，地都这么种的？” “怎么跟表哥说话的？”郑蕴被说得老脸一红，只能拿出做兄长的地位压制，“这院子里就一口井，也太不风雅了。亏得前面还摆了那么多画呢！”他能说自己当年种地，都是跟在老农屁股后面干，还被嫌弃碍手碍脚么？他那会黑，都是因为四处下乡晒黑的。真正种地的时间加起来恐怕也不满一整天。 “这不是下面还有个地窖么？”美人未婚夫不在身边的单身耗子，特别见不得满脸桃花的自带秀恩爱光圈的，“还得弄个马厩，一个放车的。店里有人守着，还得搭灶间柴房。空出来的地方还得供车马进出，装货卸货。你自己算算往哪儿种花种草？” 一个熟食店本来就没多大地方。考虑到万春庄的预算，甚至不能租用太好的地段。怎么能和那些财大气粗的酒楼相提并论？ 郑蕴一指门房的另一边：“那不还有一间屋子么？” “呼！”屠浩瞪了他一眼，都不想回答了。 门房见状，笑嘻嘻地说道：“那是库房。”开店哪能没库房呢？ 郑蕴一阵尴尬，十分生硬地转移话题：“前面结束了没？我去看看你嫂子来了没，别找不到地方。” 屠浩坐在门房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嘀咕：“就知道秀恩爱！嘁！”他才没有羡慕嫉妒恨呢！他最多就是空虚寂寞冷。 郑蕴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的妻子过来看看。京城的风气开放，女子出行比比皆是，但是像是出现在临时画廊这种地方，还和一群男子一起排队，至少屠浩没见过。 今天是画展最后一天，铺子要进行一番收拾。本来屠浩是不需要到场的，但是郑蕴要带着他老婆一起过来，他想了想还是亲自过来一趟比较保险。 没过多久，一顶小轿抬进了小院。 屠浩一抬头就看到郑蕴跟个小厮一样跟在一旁，又和一个门童一样掀了帘子，把他家小娇妻给扶了出来。内心阴暗的耗子精暗搓搓地想：让你老夫少妻，一个社会人士勾搭人家高中生小姑娘，不要脸。 两人成亲的时候，屠浩正在进泰屏县，只来得及送礼物，没能出席婚宴。 后来屠浩回到京城之后，郑蕴特意邀请他上门，郑重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妻子。此外，也就是上次屠浩在家聚会，才见了一次。 郑蕴的妻子崔氏性格很内向，说话轻声细语：“劳烦弟弟了。” “嫂子可别。今天你就是不过来，我也是得走这一趟的。”屠浩略作招待。 伙计很快就过来请人：“小屠大人，前面铺子都收拾好了。您看是现在过去，还是再等上一会儿？” 郑蕴看了一眼崔氏，说道：“那就现在去吧？” 屠浩在心里面暗骂一声妻管严，面上笑嘻嘻地带着小夫妻两个到前面铺子里。 崔氏这么内向的小姑娘，今天一定要来这一趟没别的原因，是因为她投稿的画作过了初选，还是颇为看好的前三名候选作品之一。当然候选不候选的，暂时只是他们内部讨论的结果，完全没放出来风声。而且他们也不专业，最后得大师们来做判断。 屠浩发誓自己在做这个征稿活动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忽略了京城另外一票子文化人高门贵女。一般的文官家庭的姑娘们，琴棋书画多少都会有所涉猎，不说学得有多好，但最起码都能有一样拿得出手。只是她们平时都自己玩，很少会有作品流出来。 崔氏在铺子里待了很久，每一幅画作都仔细看过，表情很郑重，丝毫没有因为大部分人的水准和自己相去甚远而有丝毫的自得，反倒从中看出不少优点和自己的不足，时不时夸两句，夸得还特别真诚。 郑蕴在边上不住点头，觉得自家夫人说的什么都对。 屠浩屏住一口气，指挥伙计们更改店内的布置：“屏风再往后面挪一点，挪到这儿。” “等等放椅子，这儿留点地方，到时候要放盆景。” “这位置别放花瓶。人走来走去容易碰到。” 一番布置后，店铺内已经换了个样子。时间也差不多了，屠浩他们赶紧各自回家。 接下来的五天，是二审。 他爹的面子大，轻而易举地邀请到了五名颇有名气的画师。屠浩的安排是，每天都请一位画师过来，给入选的画作点评和打分，最后根据分数，选出前十名。 其实直接这样定下名次也不是不行，但是为了扩大影响力，也是为了保证最后选出来的画作能够顺利印刷，不得不进行终审。 到时候云山大师是艺术总监，他自己是技术总监，还有一位章师叔属于凑人头总监。 经过数天的展览，初选通过的人大部分心里头有数自己大概是个什么水平。 觉得自己没更进一步的希望的，这会儿已经在家开始等着万春庄送上的参与奖大礼包。 觉得自己能搏一搏前十的，大多不是自己，就是派下人去铺子外面蹲守，看看今天哪个评委进去了，明天又是哪个评委进去了。 五天时间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一边又觉得自己哪怕没选上，能有这五位大师的点评，已经赚到了。 五天一过，屠浩照着学生成绩表，弄了个表格，把一百副作品的名称和得分全都包含了进去，挂在门口；同时将没有入选的画作和参与奖的万春庄果蔬粮油大礼包，以及关键的名次证书，派专人分发到了参与者手中。 剩下的十幅画作得分十分接近，其中八幅是妹子画的。 2k阅读网 166 第一百六十六章　画廊 - 户部郎 - 枫香 前十的作品中, 文艺小青年屠小耗子, 也更加喜欢妹子们设计的款式。 万春庄熟食店售卖的货品, 也更加适应清新淡雅的包装风格，更别说妹子中间还有一位厉害人物，用白云大师的话来说：“这位百里三娘, 你应该请她来做评委的。” 白云大师这么说, 无疑百里三娘的水平最起码也应该是相当于二审评委的水平了。 屠耗子对白云大师的判断还是相信的，送走白云大师之后, 找出参赛人信息, 意外发现：“这个百里三娘, 才十五岁？”还不是他原先想象中的高门贵女，而是一个商户人家的女儿。 戚七自从被屠耗子放生之后, 对外面更加熟悉, 还时不时帮着御史台一些忙，对官员的很多事情也是了若指掌, 别说是平民百姓了。这一次征稿的事情, 他也全程参与辅助, 不说把全部投稿人的信息都摸得清清楚楚, 也是把过初审的一百人的信息了解了个透彻。 听到屠浩的话，他就发挥出自己的专长说道：“这位百里家原先是在南方开布庄的, 后来家门巨变……”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听说是百里三娘的爹娘过世，她的两名兄长容不下她, 直接将她打发去了未来夫家。她夫家也是开布庄的，生意越做越好，在京城也开了铺子。百里三娘从小就在家里跟着爹娘画图样，现在在夫家也是如此。” “十五岁就已经成亲了？”禽兽啊！ “嗯。”戚七倒是没觉得什么。 一般人家的姑娘，哪里会留过十六？能够留到十八岁再嫁人的，也就是一些不愁生活的人家了。再有就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人家，养了老姑娘，专门去给一些富家做续弦的。不过这些污糟事，戚七可不想说出来污了他家少爷的耳朵。 在他看来，这百里三娘虽说被兄长们嫌弃，可现在的日子也不算差。若是不早过门，而是留在家里给父母守孝三年，就冲着这兄长们不待见的态度，那三年日子绝对不好过。 屠浩让自己勉强接受：“把东西都收拾一下，我明天带去宫里给陛下过目。”顺便盖个章，表示经过权威认证。 戚七手脚利索地收拾好，把东西全都装在一个纸箱里，掂了掂分量，看着有些担心：“少爷，那么大一个箱子，你拿得动不？” 他没进过宫门，可想当然也知道，在宫里头应该是没人会帮屠浩拿东西的。 屠浩从小到大，隔三差五就要去皇宫，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一次戚七会这么忧心：“这有什么好拿不动的？再说又不用我拿，会有人帮我的。” 讲道理，老章家对他是真心很不错了。他每次去，都是马车直接到宫室前，下车之后也有太监、宫女和护卫带着。以至于他从来没有见识过宫斗剧中的妖魔鬼怪的场景。 现在他年纪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随意出入宫廷。但是去御书房见个老板，也不需要像别的臣子那样等很久。呈给陛下的东西当然得检查，但是有太监有护卫帮忙，怎么也轮不到他来从头到尾拿着。 戚七顿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少爷您最近好不容易长高了那么一丁点，别又给压扁了。” 最近正在勤奋锻炼的屠浩大怒：“长都长了，怎么可能会压扁！”超级想把这臭小子打扁倒是真的！ 当天屠浩写信给许明旭的时候，把这件事情写了，还立下了自己锻炼目标的宣言／flag。 戚七用自己具有特意功能的眼神随便一瞟，就看清楚了屠浩写的东西等哥哥回来的时候，我也能把你像石锁一样随便抛。 他看了看天色快到睡觉时间了，决定闭上嘴巴不吭声，还是让自家少爷做个美梦吧。 第二天屠浩顺利地拿到了章老板的签字盖章，郑重地把最终结果做了个豪华版的成绩表挂到了店门口。他本来还想办一个颁奖典礼的，但是获奖人中妹子数量众多，倒是让他有些顾忌。 好在这些人都是京城人士，联系起来很方便。他去信询问过后，没想到只除了一个要在家里带奶娃的妹子走不开之外，其余的几个都同意来。 “嗯？”屠耗子歪头想了想，觉得现在的大汉对女性的待遇竟然还算不错。 当初评审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评委们都很客观，并没有因为作画的是妹子，而压低评分。现在结果出来了，一些名次不够理想的汉子，也没有因为自己不如妹子，而表示出愤慨，更多的反倒表现出对她们的佩服。 举办一个颁奖典礼，对屠浩来说简直是再小不过的事情了。谢绝了要凑热闹的章老板，白云大师和五位评委对前十名的作者发放了奖品和证书。 前十名的实物奖品非常丰厚，别说是得奖的八个妹子，就是剩下的两个汉子，也没办法靠着自己全都给搬回家。 屠浩找了个能说会道的助理当主持人，对着他们说道：“放心，一会儿给你们全都送回家里。接下来一年，每个月还有东西，也是一样给送到家的。” 让获奖人和颁奖嘉宾全都下台之后，屠浩顺应风俗地请了个戏班子来唱了两台戏，热热闹闹地过了一整天。 趁着这热闹劲还没退，第二天万春庄熟食坊顺利开张啦！ 一时间门庭若市。 京城百姓见多识广，包容性十分之强，连番邦的商场都能开得红红火火，没道理自家开个熟食店都没客人的。 熟食店内商品算不得琳琅满目，但大都是荤食，更有一些自家不太好?意恋亩怪破分?唷?br> 价钱全都明码标价。本来以为会看到天价的一些人一看：“这不比在酒楼里吃着便宜一些？” 而且像是鸡鸭鹅之类的，熟食店能够直接买半只里的半只，一般人家也能买得起。 不到半天，熟食店内准备的菜一扫而光。就连屠浩特意让良老板准备的三只烧鹅，也没了踪影。 良老板并没有跟着许明旭一起回泰屏县，而是留在京城筹措酒店事宜。哪怕他手头资金不少，又在屠浩的帮助下没有走任何弯路，酒店显然不可能立刻造好，更加不可能立即营业。手头的钱就这么只出不进，让良老板这个商人难免觉得有些不得劲。 现在他竟然能够沾一沾万春庄熟食店的光，还能赚到一笔足够他在京城日常开销的费用，简直特别高兴。挑了一天，他特意送了两只烧鹅去万春庄上，感谢屠浩。 “掌柜的说了，让我以后每天准备五只烧鹅。我看着样子，以后一天五只可能还不够。”趁着这机会把他们家的烧鹅牌子打出去，等将来自家的酒店开了张，难道还愁没客人？ 屠浩看到烧鹅是很开心的，然而他只能吃去皮去油的。御厨照着良老板的法子，拆了一些瘦肉扮在米饭中，捏成一个个龙眼大小的饭团，给屠浩解馋。 再度受贿的屠耗子尽心尽力地和良老板作了一番专业性极强的交流，让良老板觉得自己两只烧鹅的学费给得太少了，应该给二十只，不，应该给两百只才对！ 屠浩送走了良老板，回头就直奔厨房，然后看到帮厨拿着一堆厨余出去：“你干嘛去呢？”簸箕里的骨架为何感觉乳齿熟悉！ 帮厨笑笑道：“给姚主事拿去堆肥。” “哦，去吧。”屠浩定了定神，继续往厨房走去，结果看到厨房里已经打扫干净，只有一个厨娘坐在一个煤球炉边上扇火。 熟食店开张了，万春庄的厨房瞬间冷清了下来。之前来帮忙的御厨自然是回了皇宫，现在留下的这个是一直跟着他的。 厨娘看到屠浩，赶紧起来行了个礼，指了指煤球炉上的药罐子：“今天的药还没好呢。” 吃药少年屠耗子表示目的地不是药罐子，问：“烧鹅呢？”两大只呢！ 厨娘特别感动地看着屠浩，和蔼地回答：“特别好吃。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烧鹅。” 屠浩瞪眼：所以我的烧鹅呢？ 蔫头耷脑回到自己办公室躺尸的屠耗子，委屈地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一边嘀嘀咕咕，一边挣扎着写信给许明旭告状：“太坏了。明明是人家送给我的烧鹅，我自己就吃那么一点碎肉，加起来还没一个丸子大。” 小辛心虚地在边上伺候笔墨，不敢说自己吃到了整整两大块肉！ 等屠浩的信写完，他在边上一边晾干信纸，一边为了转移关于烧鹅的注意力说道：“少爷，听说表少爷要在咱们社区开个铺子。” 屠浩不是很感兴趣，趴在桌上问：“哪个表少爷？要开什么铺子？” “郑蕴表少爷。”小辛把从戚七那儿听来的消息告诉他，“说是要用来卖画和挂画的。专门给他家夫人开的呢。” 嘁，妻奴！屠浩表示不屑，并且表示：“他们定了什么时候开张了不？开张的时候请客吃饭不？有烧鹅不？” 这些小辛哪里知道啊？但是他知道：“应该不会有烧鹅的吧？” “嘁，小气鬼。”话虽然这么说，但是画廊开张的当天，屠浩还是接了帖子去了。 画廊布置得十分雅致。外面看着清清静静，里面竟然有不少客人流连驻足。 屠浩扫过几眼作者的名字，竟然十分熟悉，好几个都是之前征稿的时候前十名的人。 一个掌柜模样的青年正在和人谈一副画，看起来似乎很有希望卖掉。 过了一会儿，屠浩走到楼上，一眼就看到郑蕴在：“怎么表嫂不在？” “你怎么现在才来？”郑蕴看到屠浩连起身招呼都没有，招了招手让他过来，指了面前的椅子让他坐下，语气中颇有一点生无可恋的味道，“你表嫂去参加那个百里三娘办的绘画培训班了。” 2k阅读网 167 第一百六十七章　住房紧张 - 户部郎 - 枫香 郑蕴给自家夫人开办的画廊, 整体面向的顾客群体, 用后世的话来说, 属于中产阶级。他们有条件对艺术有一些追求，但是又不够能力和资格去收藏一些名家名作，甚至于大多数都不会欣赏这些。他们只是觉得家里能够挂两副画, 是十分提升逼格的。 就譬如当年屠老板玩收藏, 从字画古董到珠宝奇石。 他懂行吗？一点儿不懂。 他喜欢吗？他只喜欢这些东西增值带来的收益。 郑蕴在绘画方面不擅长，鉴赏一副画的好坏对他来说却是常识一样的事情。而且他见惯了好东西, 对楼下的这些“佳作”, 除了他家夫人的, 别的都是看不上眼的。 像郑家这种数代不分家的家族，哪怕郑蕴还算是比较善于经营, 开了这么一个画廊之后, 手头也没什么积蓄了。 屠浩是当家人，虽然屠家的管家风格不太一样, 但是对他们家的这种情况也知之甚详。临走的时候, 他留下了一个相当实诚的钱箱作为贺仪。 郑蕴对这么不风雅的贺仪, 表示接受良好。 这一次花钱是有一些狠, 但是不分家的好处是，他们平日里的支出都由公中所出, 每个月还能有一笔足够开支的月例。再说他们小家庭的钱财还是有的，不过那都是崔氏的嫁妆。 郑家那种传统家庭的概念是没出息才会花用媳妇儿的嫁妆呢！媳妇儿娶进门是自己养的，儿女也是自己养的，至于媳妇儿的嫁妆那是媳妇儿自己的事情。 开了画廊之后, 郑蕴也不知道会不会赚钱。他就是觉着之前看屠浩弄的那个临时画廊挺好的，再加上自家夫人在这方面有天分有兴趣，另外还有极少数的对于一些小画师的生存问题的担心。 好吧，这些担心也是自家夫人担心。 这些籍籍无名的小画师，一不是自家人，二不是他治下的百姓，他才没有那个闲心去担心。 至于如此一来造成的生活问题……他头脑发热根本就没想过，就算是后来想到了，觉得自己最多也就是一段时间里日子过得稍微紧吧一点罢了。 为了自家夫人高兴，这点小委屈算得了什么呢？ 他抱紧了小钱箱，温文尔雅地一笑。当然，不受这点委屈更好。 给力的小表弟深藏功与名，送了一箱钱，只捞到两杯清茶，心里头不太痛快。 熟食店开了起来，他留了一个掌柜来负责经营，又把万春庄上需要每天供给熟食店的食材的流程做了个规划之后，剩下的就没他什么事情了。 被过河拆桥的肥耗子，揣着一身养出来的小肉，重新回到了兵部上班，感觉自己打了一趟白工，还连奖金都没有！ 人干事！ 叶外公一听外孙回来了，立刻让人把他架到自己办公室里，把手头的公务往外孙手边一推：“来来来，快帮帮外公。” 由奢入俭难啊，小外孙走了之后，这些公务都没人帮他处理。倒也不是说他这个兵部尚书不管用，而是换了别人他也没法信任。关键是别人哪里能有他小外孙那么聪明，没看到他远在边关的二儿子都写信回来称赞了吗？ 长辈说的话要听。再说其实兵部在文书上的作业其实并不算多，等到了叶外公这里，剩下的差不多就是个签字确认。 屠浩做的大部分还是属于秘书的工作，花了大半天，就把积压下来的工作都做完了。 叶外公在最后一份文件上盖完章，把一张喜帖递过去给屠浩：“你大花表哥下个月成亲，你早点过来。” “哦。”屠浩想了想自家大表哥的年龄，换了在现在这个时代，确实已经算是剩男一个了。不过大表哥情况特殊，一来是一直有些高不成低不就，说不上合适的；二来是亲爹常年驻守边关，老盼着亲爹在家的时候成亲。其实肯定还有一些另外的原因，但是屠浩作为半个外人是不知道的了。 叶外公说完之后，又递了一张喜帖过去：“这是二花的，下下个月成亲。” “……哦。”兄长没成亲，下面的弟弟们自然也不能成亲。算算他们岁数也差不多，倒是也该成亲了。他不等叶外公说话，直接问道，“其他几个表哥的呢？” 叶外公老老实实地拿出一叠喜帖：“都在这儿了。” 屠浩一一翻过，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一下整个下半年都在办喜事了。外婆忙得过来吗？” 几个表哥的婚事确实不能再拖了，但是这么密集的程度，叶家又不是专业的婚庆公司。这年头办婚礼可不是一两天就能搞定的事情，其中的讲究多了去了。 再说兄弟之间成亲的日子隔得这么近，难免要被拿来比较。可一来叶家的这些兄弟们本身的地位其实是有所差别的，二来女方的出身也有差别。一碗水端平不现实，若是差距太大又难免让人心生疙瘩。这其中的度要掌握，可难了。 常年不理庶务的叶外公根本就没想到这些，只是单纯地觉得：“不还有你几个舅妈帮忙嘛。就是家里面闹腾一些。” 屠浩的眉头皱得更紧。让舅妈她们帮忙是天经地义，毕竟是给自己的儿子娶妻。可就是因为是给自己儿子，几个妯娌之间恐怕少不了一番明争暗斗。他外婆今年都这个年纪了…… “要不我来帮忙吧？”反正他现在没什么事情做，家里的事情没法做，帮忙买办还是可以的。论积攒，屠家比叶家差得远。但是不是他吹牛，论一些新兴的东西，屠家能甩叶家八条街。 叶家内宅安宁，和郑家那种恪守礼仪的安稳是完全不一样的。那都是基于叶外婆的厉害。可他们表面上相安无事，内里各种互相别苗头的事情还是不少。 自家外婆自家心疼。他小时候和屠英两个在叶家，那都亏得外婆护着，否则总免不了人在屋檐下的憋屈和谨慎。后来他们姐弟两个回到了自己家，如何掌家如何操持，乃至于后来的一应事务，都少不了外婆的帮助。 叶外公也是心大，到这一刻看到外孙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叹了一口气道：“也好。你去跟你爹说一声，晚上跟我一起回家。正好你外婆也好些天没见过你了，你和她好好聊聊。” 想想他现在也是看个东西都吃力的年纪了，他的老妻恐怕也是如此。他竟然一直都不知道体谅，甚至还不如小外孙贴心，不由得有些惭愧。都说女儿是小棉袄，他女儿去得早，现在女儿的儿女倒变成了两件小棉袄。 这么一想，他又乐了。 屠浩下午没事事情做，干脆绞尽脑汁地想后世一些婚礼花样。要新颖的，又要能够被现在这个时代接受的，几个表哥的婚礼还不能重样。 五场婚礼里，叶大花是嫡长孙，规格自然要高一些。二花三花也是嫡子，同样不能不讲究。老四老五是庶出，相对要差一些，可也不能差到一眼就能让人看出差距来，免得让人诟病，也不利于家族团结。 屠浩折腾了一个下午，只是随便计划一下都觉得头都大了。等到了叶家看到他外婆，也顾不上别的，请安过后直接就把他下午写的给他外婆说了一遍。 叶外婆开心极了：“还是咱们小耗子贴心。”她指了指桌上的一堆东西，“你姐姐下午也来过了。不过她身子重，我让她就先回去了。” 自小带大的孩子，又有出息，更不图她什么，叶外婆说起来的时候，反倒是比对着叶家的一些人要放得开，“小耗子可真是帮了你外婆大忙了。” 屠浩很开心自己能帮上外婆的忙。他外婆也不把他当外人看，拿着现在筹备的婚礼的事情和他商量：“聘礼什么的，倒是不用愁。都积攒了几年了，也不差什么。酒水饭食……虎妞说了直接从小庄上出，剩下的也都订好了。家里现在就是愁一个事情，屋子有些不够住。” “啊？”屠浩怎么想都没想到是这个问题。 但是他仔细一想就明白了。叶家人丁兴旺，子女多是一回事情，更有叶家的男丁都有数名妻妾的缘故。他住在叶家的时候年纪还小，当时和兄弟们住一起，一点都不觉得。后来他大了，来外公外婆的院子里玩耍，老夫妻两个人的院子，自然是体面大方的，也是清清静静。 可仔细一想，国公府的宅邸是御赐的，大方向怎么建是由工部来的。自家只能做一些小调整。国公府的占地面积是不小，可这么多人，现在又有那么多小辈要成家，就从原来的住房紧张，到房子有些不够住了。 这还和郑家的情况不一样。 譬如郑家，虽说明面上也是数代不分家的大家族，但是实际上如他家亲家，也是父子两单过许多年。家族会给予一定的照顾，他们也会给家族一定的回馈，可却不需要同住一个屋檐下。 而且郑家多是文官。男丁长成之后，多半会外放数年。数年回归之后，不是嫡长一脉的，多半会选择另外置办房舍居住。只是后代的教育，还是会依靠家族的力量。 但是叶家不一样。叶家是武官家庭。譬如他家大表姐，就是年幼丧父。外界对女性虽然没太大的歧视，但是孤儿寡母在外独自生活，肯定不那么便利。自然是要更多的依靠家族的支撑。男人在外打仗，家中妻小有人照应也能安心。 财大气粗的屠老板想了想说道：“要不咱们把隔壁宅子买了吧。” 2k阅读网 168 第一百六十八章　自住婚房小区 - 户部郎 - 枫香 地方住不下, 又不能搬家, 那就把旁边的房子买下来好了呀。 ↑这是属于土豪的朴素想法。 叶家这一块儿虽然有很多御赐的房子, 无法买卖；但是也有更多的私家的房子。事实上这种御赐的房子，大部分都属于一些新贵、或者是一些诸如屠家这样原先并不在京城的小家族。 人家本身就世代居住的京城的大世家，自家房子多得是, 没必要御赐。 屠浩说完之后, 发现他外婆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怎么了？”他说的不对吗？ 御赐的宅子不能动。隔壁的房子买了，围墙上开两道门不就行了？工部不至于连这点都要管。 叶外婆问他：“知道隔壁住的谁家不？” “不知道啊。他们不想搬家吗？很厉害？加钱买, 他们卖不？”能用钱解决的问题, 统统不是问题。 叶外婆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隔壁是公主府！” “啊？哦, 是卫驸马家？”屠浩摸着后脑勺，反应过来。 这个公主, 当然不是他熟悉的妮儿；算起来是章师叔的姑姑, 辈分很高，据说早年也是一号厉害人物。可是到了屠浩这一辈, 这位公主已经深居简出。她也上了年岁, 不再住在自己的封地, 而是跟随自己的驸马住在京城。在现在的老章家里, 就像是一个透明人一样。至少屠耗子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老章家的人说起过。 可屠浩很容易就想明白, 这位公主肯定很厉害。想想隔壁老卫家，他家外婆这种国公夫人都要说一句公主府的。 屠浩倒是不需要考虑公主厉不厉害的问题，问题是隔壁不能买，那就是此路不通。可是这个对他来说问题不大。 就如同后世房价飙升, 一套房子住不下祖孙三代人，那就在别的地方另外买，或者是租一套房子呗。怕照应不到，那就买同一个小区或者附近小区的房子呗。 这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屠浩单手托着下巴，歪过头问他外婆：“那这边坊市和左近的坊市没人卖房子吗？” 叶外婆干脆学着外孙，同样歪过头问他：“那些地方的宅子，买来做什么用？” “让他们搬过去住啊。”屠浩理所当然地回答，“住近一点不都一样？”要管也管得到，要照应也照应得到，有什么不可以呢？ “怎么能……”叶外婆下意识地反驳，突然间就顿住了，看着她家小外孙，突然顿悟，“好像也不是不行。”就跟屠家一样。他家闺女原先嫁到屠家，虽说是小夫妻一起过日子，可家里没少帮衬。后来闺女早早去了，屠英和屠浩两姐弟就住了过来，也和自家孙子孙女一样。屠烨这个女婿，更是和自己儿子差不多。 叶家的子孙多在战场，能够留在京城的，不是年纪尚小，就是他家老头子那样只能拿资历当门面用的。要说官场上的照应，还是屠烨这个女婿做的多一些。 这人家还是姓屠的呢，这么些年下来，现在连屠英都要生娃了，也没和叶家离心。这些自家的小辈们住出去，就会因此离心吗？ 单纯从利益角度出发，他们不会也不敢和国公府离心。不像已经建功立业的父辈祖辈，这些小孩儿没了国公府的名头，在京城里能有几个人会买他们的账？ 屠浩觉得计划通，已经开始了下一步的筹划：“咱们尽量买个大一点的宅子。大花表哥下个月就要成亲，咱们得先把他住的新房给收拾出来。其余的按照顺序来收拾。” 不就是搞一个叶家小辈们自家住的婚房小区么？人家大观园还男女混合宿舍呢。再说只是作为主要居住用的宅子，以实用为主，不需要园林那种花里胡哨的东西。对叶家来说，还不如直接弄个小校场来的实用。 这下叶外婆直接就板起了脸：“大花是嫡长孙，怎么能搬出去？”将来这国公府得是大花的！ 屠浩半点不怵叶家匪寨寨主，语气平淡道：“就是因为大花表哥是嫡长孙，所以才必须搬出去住啊。这么一来就表示是国公府住不下才让大伙儿搬的，不然不就成了分家了么？再说小辈们住一起，总得有个说话顶事的。大花表哥不在，他们能听谁的？” 听不听是一回事情。若是真的听了，那多少会让叶大花在兄弟之间的威信降低。无论是从现在掌家的角度，还是从将来上战场的角度，那都是不太妥当的。 悍匪们是凶残，可大花现在比其他小崽子们凶残多了。再说现在大家都长大了，没小时候那种天天想着要上房揭瓦的兴趣爱好。实在不行，完全可以把他们丢去军训的嘛。 说起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现在军训似乎变成了一个热门的短期培训班一样。 京城所在的大小书塾，按照不同的年龄段，每个月都要进行三至五天不等的军训。其余的自行……一般是由家里人代为报名和押送，能够参加豪华版为期十天，或者是超豪华版十五天，甚至还有个人定制版本的三十天的军训。 三五天的那种还好说，差不多就是给文科生们上几次体育课。 剩下的那些，尤其是为期三十天的那种军训，教练直接就是禁军教头，强度能够让诸如曾家和叶家这样注重训练的将门子弟，都有一种脱胎换骨的神奇体验。 叶外婆发现屠浩说得很有道理，看到自家老伴儿提着个鸟笼子哼着小曲儿进门，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语气不善道：“去去去，把大花叫来。” 叶外公一脸莫名，嘀咕：“怎么就让我去叫人呢？”话虽然这么说，他还是乖乖出去叫了小厮去传话。 叶大花没一会儿就被提溜了进来，看到屠浩在，很是高兴：“小耗子，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晚上和表哥一起睡不？” “不！”丑拒！屠耗子指着面前的凳子，让他坐下，“跟你商量件事情呗？” 他们私底下随意惯了，叶外婆最近也累的谎，跟着说道：“你听听小耗子说的。接下来你们自己商量着安排。” “哎？成吧。”叶大花不明所以，但是从小到大被戒尺抽出来的小阴影，让他面对屠耗子的时候，下意识成为服从命令的那一个，正襟危坐地问，“什么事情啊？” 屠浩就把刚才和叶外婆说的事情给说了，怕叶大花和叶外公多想，把这其中的道理和后手，都掰碎了和他说了个明白。 叶家祖孙安安静静地听着，两人对庶务方面都是两眼一抹黑的人，只觉得听着十分有道理。再说他们不懂，叶外婆可懂行。现在连“大头领”都不反对，他们不过两个小喽?br> 叶大花直接就爽快道：“成！” 屠老板喜欢听话的：“那你快去把宅子买了。”建房好说，江丹建筑队的名头现在已经风靡全京城。施工速度快，质量好，唯一的缺点就是收费略微贵了一丢丢。 叶大花继续爽快道：“不会。” 屠老板不喜欢无能的员工，然而关系户不能直接开除，下意识地掏了掏戒尺：“你都快成亲的人了，连这点都不会？你是打算将来家里有点事情让妻子顶上，还是让弟弟们顶上？你想过自己是当大哥的人吗？你是不是觉得能把弟弟们打赢就是大哥了？想过大哥的责任没有？考虑过将来这么多弟妹长辈都要靠你吗？你拿什么来当大哥？什么都没想过，要你这个做大哥的有什么用？” 叶大花看着戒尺噤若寒蝉，被大腿还没他胳膊粗的表弟骂了一通，连一个字都不敢吱声，只敢在内心悄悄怀疑：我真的这么失败吗？我不算纨绔啊？我比同辈的大多数人都要出息啊？不就是不通庶务吗？祖父也不会啊。但是小表弟骂得很有道理啊，难道我真的是个废物点心？身为男儿，身为嫡长孙，难道发生了事情，我要让老弱妇孺站在前面，自己只能回答一句“我不会”吗？ 同样什么都不会的叶外公，抱了抱鸟笼子压压惊，突然感觉到自己特别废物，还好老妻没嫌弃他。 叶外婆倒是心里面门清，看祖孙两个都缩成了鹌鹑，打断屠浩的气性：“好了。小耗子你还小，都不到十六呢。许少郎也不在京城，等明年就轮到你成亲了。” 疯狂输出的屠耗子，被**oss会心一击，瞬间毙命。 他……他就是葡萄酸怎么了！ 他不开心，还不让他欺负一下大花，太坏了！ 可是他心里面再不开心，也只能把这件事情扛下来，顺手还把叶家即将要成亲的五只安静的新郎官提溜上，专门给他跑腿。 找房找地看房设计预算买办监工，一样样活安排下去，把他们使唤得团团转。 最后紧赶慢赶地，总算是在叶大花成亲前，把新房全都搞定了。 全部的房子肯定是来不及一起造好的，就先打好了小院的围墙。叶大花的岳丈家同样是京城人士，早就关注了叶家的动静，叶家也专程把这安排去和人家沟通过了。他们心里多少有些疑虑，趁着房子建好的时候暗搓搓跟着未来女婿过来看了一趟，回去之后什么意见都没了。 老夫妻两个，对即将出嫁的闺女私下说道：“住新屋总比旧屋子好。这么住着也省了晨昏定省那一套。等叶家其他兄弟们成亲了，你是长嫂，这么一个大院里的人，都得听你的，可不比上头有人管着强多了？” 169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养蛊 - 户部郎 - 枫香 屠浩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今年的一整个下半年, 他都在忙着婚礼。 叶家的还不只是五场婚礼, 这五场不过是娶亲的，还有六场嫁女儿的。出席别家的婚礼，简直就像是在休假。 屠浩一个下半年几乎就住在叶家, 就忙着这些事情。 几个本来存着心思要互别苗头的舅妈, 也在强势的屠耗子的镇压下，连小动作都不敢搞。虽然权威性可能受到了挑战, 但是多年在叶外婆的强势镇压下, 她们也没多少念想了。再说由屠浩筹办的婚礼, 她们扪心自问也没法做到更好，还省了事情。 屠夫子很有意见, 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让儿子养出一身小肉, 这才多久？全都没了。 本来他家儿子身边跟着个御医，就已经是很出格的事情了。要知道这是连皇亲贵胄都没有的待遇。这些有面子的, 不过就是生病了能请御医来家里看病, 每年能请一次平安脉罢了。 至于让一个御厨跟着, 根本就是超规格了。虽说御厨看上去没御医那么稀缺, 可御厨也是分等级的。吃的东西也是分等级的。 屠浩在叶家，不仅要劳心劳力, 各方面待遇也绝对和在万春庄上不能比，当爹的心疼了。几乎不打理庶务的老爹，也开始研究起各种养生的方子来。 屠浩回家先去瞟了一眼隔壁的虎妞，敬畏地看着她的肚子：“怎么看着一下子大了很多？” 屠英窝在铺了熊皮的躺椅上, 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孩子到后面长得快。”现在天气已经很冷了，她看着弟弟的尖下巴不由得嫌弃，“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人家是狗拿耗子，你是耗子拿耗子。” “你大猫，你去拿耗子呀。”屠浩撇撇嘴，往她身边的躺椅上跟着一窝，整个人就埋在了厚实的熊皮里，舒坦得不要不要的，又嘱咐他姐，“别瞎进补，崽崽太大不好生。” “讨打是不是？我生孩子心里头有数，没瞎吃东西。”屠英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他一眼，又叹了口气，“你去帮帮外婆也好。”本来要不是她现在身子重，应该是她去帮忙的。 有些话她这个当外孙女的不好说。以前小时候，她只觉得住在外婆家那是千好万好，人多特别热闹。后来搬回自己家住，她又被弟弟管得严，还觉得家里头有时候不怎么开心。 到了现在，她倒是觉得还是像他们自家这样的好一些。人丁少一些，家务事也少，没那么多心思，也没什么人管束。很多事情都不需要担心。 像叶家这样，小辈们成个亲，结果连房子都不够住的，还真是…… 但是武将唉……那都是拿命换来的荣耀。除了明媒正娶的妻子是用来掌家的之外，他们多半会快速娶上许多妾室。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就是生孩子。他们需要足够多的男丁来上战场，为了博取更进一步的功绩也好，为了维持现在的荣誉地位也罢，都是必须要做的。 这就造成了诸如叶家这样的家族，这后宅…… 哪怕屠英这种年纪轻轻手下就管了无数人的大老板，想到叶家后宅的一堆子事情，也觉得头疼，根本就不想去管。她和屠浩一样，也就是心疼外婆。 屠浩想了想，提议：“要不，咱把外婆接过来住几天？”他家外婆这年纪，哪怕是工作也该退休了，在家清清静静养老不好吗？ “外婆不在家，家里面可有得闹腾。前几年咱们接了外婆去小庄住还成，这两年有人就存了心思。”每次外婆住在外面，都要担心家里头的事情。度假也没起到休息的作用。 屠浩这半年在叶家也不是白住的，翻了个白眼：“你说大舅妈和二舅妈啊？” 想想也是，本来大舅才是嫡长子，后来不幸早逝，也没留下儿子，到底也是被追封了一个侯爵的爵位。大舅妈身为侯夫人，地位就摆在这里。 但是二舅妈是叶大花这个嫡长孙的亲妈，自家相公又是镇守一方的大将军，要是论地位，也不低。 若是论到母族的势力，那二舅妈比大舅妈要强上许多。但是毕竟长幼有序，大舅妈也没犯什么错…… 屠英抬手拍了一下弟弟的手背：“谁教你翻白眼的？不准！”见弟弟乖乖听话，她才说道，“不止呢。其他几个舅妈也都不安分。这要是没一个能镇得住的管家，叶家恐怕人心会散。” 良性竞争是可取的，可是这种明显的恶性竞争实在要不得。屠浩心里面想着，“长于妇人之手”这句话为何是贬义，多半也是因为：“舅妈们这都是闲着没事干了吧？儿女都这么大了，她们自己就没一点追求了？” 就是一个宅子的管家权的事情，也不是多省心，抢到了又能怎么样呢？闹不明白。 女企业家屠英不由得鄙视：“算了吧。她们就追求自家男人的地位，自己女儿嫁得好，自己儿子有多出息。我倒是和她们提过一些……”她脸上一拧，都有些想骂人，略微提高了音量，“她们竟然嘲笑我！” 很气！ 虽然舅妈是亲舅妈，但是显然亲闺女……不对，是亲姐姐更重要一些。屠浩顿时就说：“算了，那你也别管了。”做亲戚的，有事帮衬着一些就是了。 “我才懒得管呢。”屠老虎拿得起放得下，想了想又说道，“要不咱们还是把外婆接来住吧？” “你刚才不还说不好的吗？”女人，真是太善变了。 屠虎妞双手一拍，两眼亮晶晶的：“我最近看的一个话本，里面讲养蛊。把各种毒虫放在一个盆里，让它们自相残杀，最后胜利的就是蛊王。咱们让外婆出来住，多住几个月，剩下几个舅妈不就和养蛊一样了吗？小耗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小耗子无话可说，只是用充满敬畏的眼神看着她，半晌才干巴巴地表示同意：“很有道理的样子。”可是自家亲舅妈，可不是几条虫子啊！虎妞你不觉得里面有点不太对吗？ 屠英显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充满行动力地立刻写了一封信，让小厮送去叶家：“我就说我想外婆了，外婆舍不得我现在出门，肯定会来看我。等我先把外婆骗过来，然后咱们就能把外婆扣住了，让她多住几天。等过上几天，到时候天气更冷了，我就带着外婆搬去小庄上住，那儿有温汤子，暖和。” 屠耗子觉得厚实的熊皮也没法给他安全感了，这一环接一环的：“你怎么就不去打仗呢？”不对，小时候虎妞跟在外公边上的时间，比叶大花还长，肯定是那时候被老奸巨猾的外公给教坏的。 奸商耗子丝毫没有一点自觉，甩锅甩得毫无压力。 屠英不理他，重新安安静静地躺了回去，变成一只懒洋洋的大猫：“反正等外婆来了，就是我的了。看究竟哪个舅妈能服众，过年的操持也可以交过去了。外婆都多大年纪了，也该享享清福了。” 屠耗子听到这话，突然想起来他外公，之前跟他提了一句致仕的话，结果就没了下文。他倒是不好再问，后来事情一多也就忘记了，不知道现在外公是个什么打算。 他把这件事情记在心里，等到他那个全年无休的爹回家和他商量。 屠夫子最近琢磨养生呢。他家闺女要生崽崽，他家儿子要长肉，医书食谱翻得比公文还勤快。他听到儿子的话，对自己丈母娘的态度是：“你们想的没错，过来住着挺好的，反正家里一直有两位老人家的院子，你让管家再仔细收拾收拾。”对自己老丈人的态度是，“你外公说他要致仕了？” “这倒也没有，就是提了一嘴。”他就是好奇外公是认真的，还是偶尔的丧。 屠夫子摇了摇头：“看起来你外公是真的有这个打算，就是还有一些其它方面的考虑。” 他见儿子不明白，就说找继任者、在自己在任的时候能够捞到的好处，卸任之后可能会遭到的一些后果的安排、各方势力的均衡，乃至于包括对帝心的揣测。 屠浩顾不得惊叹其中的道道，将各方势力均衡这一套铭记在心。说起来他上辈子也是个大老板，手下员工不知道多少，多少有一些明争暗斗，但是比起朝中的这些来要差得远，简直就和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幼稚。 这种“学问”，他也不指望着别人会跟他讲，也就是自家亲爹会这么细细地给他解释。别看他爹长得糙了一点，心思还是很细腻的，多年以来简在帝心，对帝王心思的揣测其实已经到达一定境界了。 屠夫子给自家小耗子上完课之后，给他写了两个名字：“接下来，兵部尚书应该就是这两个人了。到时候看情势变化，若是主攻，那就这位；若是主保守，就是他了。” “嗯。”屠浩看了看两个名字，看完看他爹把纸放火盆里烧了，问他爹，“爹是觉得哪个更进一步的可能性大一些？” 和自己儿子没什么好卖关子的。屠夫子直接说道：“保守的吧。你章师叔的性子太急躁，得有个人拦着他一点。他自己也知道。若是没发生什么战事的话，多半还是选那位。” 屠浩想了想自家的现在这些摊子，想着到时候要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变化，一时之间也没什么头绪。 屠夫子觉得今天这堂课上到这里就已经可以了。这时间都快睡觉了，睡前多思会睡不好，睡不好就没法长肉肉，转而说了个比较轻松的话题：“爹有几个同僚，说是要找你参详怎么办婚事呢，都说你给叶家的那几场办得特别好。” 扎心！ 屠耗子顿时跳了起来，连书房都待不住了，特别委屈地吼：“我自己都还没成亲呢！我管他们呢！” 170 第一百七十章　荒唐 - 户部郎 - 枫香 年还没到, 郑菡就得去赴任了。 玉饶不远。这年头马车两天的路程, 简直可以说就在京城隔壁了。 然而郑小荷苞十分舍不得家里, 主要是舍不得家里的母老虎，黏黏糊糊地舍不得走。 郑老爹也没什么办法，怕儿子在任上不适应, 给他安排了一个经验丰富的师爷, 甚至从屠浩那里找了一个特别厉害的助理，其余仆佣也都要带上。又顾忌着官小, 不好大肆铺张；又顾忌着带的人少了, 自己儿子要被人欺负。 当爹的自己外放的时候都没这么纠结过, 但是换了自己儿子身上，实在是很为难。 郑菡自己一点都不体谅, 随意地指了一房家人：“让阿松一家跟着我去就行了。阿松是我书童, 本来就要跟着我走的。阿松爹会驾车，办事也利索。阿松娘管家。到了任上再找一个粗使婆子使唤就行了。” 他自己当官是头一遭, 可以前多少年跟着爹在外面？这方面经验足得很。 一直在边上听着不说话的屠英说道：“再带一个护院吧？阿瓜不是一直跟着你么？”想她弟弟去泰屏县的时候, 车队都走了几趟, 自家相公这……着实有些寒酸。但是在这方面她不懂, 自然不好插手，想着到时候缺什么, 等她坐完月子之后，大不了再一起带过去。 京城到玉饶这一路十分太平，但是郑菡知道屠英这么个安排是担心他的安全，感觉到心里面很是熨帖, 想也不想得就点头答应了：“好！” 安全有保障，那就一切都好说。屠英放下一大半的心，等到夫妻两个回到自己屋里之后，指着桌上的一个箱子：“你就带这么几个人，那就收拾一些日常衣物什么带上，多了也不好带。” “嗯。我带几身冬衣就行了。”郑菡看了看箱子，怎么都不像是装着日常衣物的样子，就走过去打开：“这是什么？也要带上……”他妻子给他准备了一箱子钱。 屠英最近有点犯懒，不太爱走动，刚进屋就找了个椅子坐下了：“东西不能多带，就多带点钱吧。我让人收拾的，里面应该是二十贯铜钱，五十两银子，二十片金叶子。你看看对不对。”她又指了指自己的妆台上，“小的那个里放着的是你平时用的玉佩，大的里面都是一些用来打赏人用的。” 有一个财大气粗的媳妇儿，郑小荷苞觉得自己以前有钱的像是错觉：“不用带这么多吧？” “以防万一。这些东西也不重，到时候收在衣服箱子里就是了。这两天多留在家里，衣服裁缝那儿快做好了，明天你先试试，要是不合身也好改。稍带几身春衫，剩下的等开春了，我再让人送来。到了那边最好找一对夫妻，粗使看门都要人。要是有机会，再用个做饭的。不一定要买，像江丹社区那样，直接雇上两三年也不费事。” 郑小荷苞觉得心里面又是开心媳妇儿特别把他放在心上，又是心疼媳妇儿大着肚子还要为他打理这些，接下来的时间除了必要的事情，几乎就不再出门交际，只是一心守在媳妇儿跟前。自己不能陪着的时候，就把小舅子架过来陪着。 屠浩就跟个被姐姐盯着做回家作业的小学生一样，天天拿着一堆事情在在虎妞面前忙，时不时还对着屠虎妞的肚子大谈生意经。 屠英觉得糟心极了：“你对着你外甥说这些干嘛？” “胎教啊。”屠耗子理所当然地说道，表情严肃地拿出一册清单，“我专门给崽崽编了一套教材，时间很紧的，你别捣乱。” 屠英不知道孩子在娘胎里还能听得懂账本的：“我有看书。” “你看了有什么用？你就看些个话本，崽崽又听不见。”要科学胎教懂不懂？他一想不对，“你少用用眼睛，让人念给你听……” 屠英听着弟弟一堆嘱咐，宛如回到小时候坐在书房里，看着个头还没桌子高的弟弟，踩着小板凳给她上课，顿时觉得压力巨大。 屠浩以前没给屠英盯着，是因为屠英毕竟嫁了出去，他这个娘家人不好过多插手，现在小荷苞要外派了，郑老爹和自家亲爹又贼忙，屠大猫就被小耗子直接划拉到自己的地盘里。 这天屠浩休沐，就守在屠英身边，一个大丫鬟敲门进来，轻声细语：“少爷，万春庄上让人送了些东西过来，您看看晚上要吃什么？” 屠浩转头问他姐：“你要吃什么？” 屠英想了想，说道：“要是有新鲜的绿叶菜，就给我弄一碗菜粥吧，要清淡点。” “那行吧，我去厨房看看。”屠耗子自己能吃的东西有限，对厨房盯得可紧，说完就开开心心地往厨房走了去，刚走出院门就往后看了看，问大丫鬟，“说吧，出了什么事儿？” 其实丫鬟的表现和平时一样，屠浩这么问只是察觉到丫鬟脸上一丝没来得及收住的怒气。也就是他坐在靠外面一些，才注意到了。 丫鬟一边带路一边说道：“外面有人抬了一顶小轿要进来，说是明儿让姑爷带去任上分忧的。”丫鬟是屠英的陪嫁丫鬟，称呼郑菡叫姑爷。 屠浩皱了皱眉头：“谁家那么不讲究？”问，“知道姑爷今天在哪儿不？让人把他叫回来。” 这年头就算是叶家这么不讲究的，至少也得等嫡长子生出来了之后，才会纳妾呢。而且这纳妾也不是男人说想纳谁就纳谁的，那都是正妻说了算的。正妻要是不承认，妾就不是妾，生出来的孩子连庶出都算不上。 除非是一些妻族败落，又特别特别不讲究的商贾人家，才会搞这些事情。 丫鬟点点头，说道：“知道，去祖屋了，已经差人去叫了。” 明天郑菡就要出门，今天去祖屋那里拜会一下长辈是应当对的。屠浩又问：“那小轿没进门吧？” “没有，拦着呢。”现在外面冰天雪地着实冷，但是管他去死！ “那就好。一会儿姑爷回来，让他去我家，别扰了我姐姐清净。”他相信这事情不是郑菡自己搞出来的。笑话，一个妻奴，难道还能翻天？但是这事情实在膈应人。 说是借口，屠浩却实打实地去了厨房转悠一圈，回来带了个大苹果抱着咔嚓咔嚓啃。 屠英没察觉出不对，只是觉得弟弟浪费：“你又吃不完，让人给你切成块不好吗？” 屠浩自信一咔嚓：“我吃的完的。” “都快吃晚饭了，你一会儿还吃得下吗？” 屠浩吃得更快了：“我长个儿呢！最近一天得吃五顿饭，不然会饿的。” 其实这小耗子不长个儿也一天吃五顿，就是吃得东西少。 这会儿屠英听他这么一说，显然不信：“就你那点小鸟食量？过来我看看长高了多少？” 屠浩往她面前一站，胸膛一挺：“这个冬天裁缝已经给我裁了两次新衣服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长得快啊！他就像雨后春笋一样，嗖嗖地长！ 屠家姐弟两个在这边聊天的时候，郑菡已经被从郑家主屋那儿叫了回来。 他在家宴上喝了点酒，脸还红扑扑的，发现自己进的是屠家大门也不奇怪，还问家人：“今天少夫人来这边了吗？她走路的时候，边上看着点，仔细着别让路上有雪，都扫干净了。” 家人忍了忍没忍住，说道：“不是少夫人，是舅爷让您先过来这边。” 郑菡还在想究竟是什么事情，就听家人说道：“有人抬了人要进门，说是您让的。” “什么我让的？”郑菡脑子里还迷糊着，还在想什么人，下了轿子冷风一吹，瞬间清醒，“什么进门？！我让谁进门了？都赶出去赶出去！” 家人说道：“拦着没让进。舅爷也在呢。” 郑菡一听到屠浩也在，心里面顿时一阵安心，但是一想到这事情，又觉得手掌心疼，下意识地搓了搓手。他还没被屠浩抽过手心呢，感觉这次要被打。 他到底没碰到过这样的事情，一时间竟然有些六神无主，在厅里面坐了一会儿，喝了一碗醒酒汤之后，才说道：“去查查是谁。”小人行径，纯粹是不想让他过好日子呢！ 他话刚落下，戚七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先行了个礼，才说道：“是方建。他的妻子陈氏是陈三的堂妹。”他见自家姑爷还是一脸莫名，继续说道，“陈三成亲不到一年，就弄了个庶长子出来。家里让大表姑娘和离了。为了这事情，咱家姑娘曾经上门把陈三打了一顿。” 他家少爷还让人写了个本子鄙视陈三。后来因为各种原因，陈三被人弄死，陈家的门庭不说一落千丈，现在但凡差不多的人家，都是不愿意把好闺女嫁进陈家门的。 作为陈家人，陈氏自觉婚事受到影响，肯定也是憋了一口气。现在有机会给人添堵，那不是卯着劲儿上？就是不知道这事情是陈氏自作主张，还是夫妻两个合谋？毕竟国子监里也不是一团和气，看不顺眼郑菡的大有人在，更别说他还抢到了这么好的一个差事，多少人想上眼药呢？ 一家人吃过晚饭。第二天郑菡要直接出门，临行前被家长们叫住嘱咐。屠英没做他想，先去休息了。 郑菡没解决这事情，心里面总觉得不踏实，然而这事情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屠浩说道：“人我让京兆尹带走了。剩下的，我让这群小屁孩儿知道什么叫大人的做法。” 恶心人算什么本事？直接弄死！ 2k阅读网 171 第一百七十一章　经济制裁 - 户部郎 - 枫香 第二天, 郑菡带着一肚子五味杂陈离开了京城, 赶去赴任。 他当然知道小舅子能把事情处理好, 可这心里面怎么晃晃悠悠的落不到实地呢？ 郑老爹和屠夫子送走了人，回家的路上就说道：“小孩儿有小孩儿的想法，但是这事情咱们不能按着他们的法子来。” 屠夫子也赞同：“治家不严, 怎么能够处理国事呢？” 读书人讲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但其实大家都明白，一个人总有优缺点。譬如人家许家老爷子, 人家做官的本事就是厉害, 但是治家的水平那就是不行。 可人家许家的家宅不宁到这种程度, 却也只是祸害他们自家的子孙，没出来祸害别人。一般也没人手长到去管什么。 但是自家家风不行, 还来影响到别人, 这就很让人生气了。 尤其还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送人，这不是存心给人添堵么？ 两个老爹都是护短的人, 别说自家子女这事情没做错, 就是偶尔有点小错处, 只要不涉及原则性问题, 他们照样是站儿女这一边的。 虽说小耗子这个当弟弟的要给姐姐出头，但是他们做家长的也不能干看着。 第二天, 陈家和方家就发生了重大变故。 方建和陈氏两个人送人，是夫妻两个一致商量出来的决定。他们都觉得这个主意是再好不过。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除了妻妾之外，家中再养几个伶人是再正常不过。这些伶人平时可以奏乐跳舞, 也可以用来招待贵客，攀交关系。他们这一次挑选的，就是家中的一个能歌善舞的伶人。这伶人最近很是受到方建亲爹的宠爱，引得房中管家的姨娘不满，顺势就做主把这眼中钉送走。 只要这人一送进郑家的门，那么不管是谁收用，甚至根本就没收用，都无关紧要。郑家这事情就洗不清。人，他们捏着鼻子也得收下。就算没出什么事情，膈应膈应他们也是好的。 但是他们完全没想到，一个晚上过去，这伶人是没回来，但是送人抬轿子的这些人，也一个都没回来！ 这就有问题了。 小夫妻两个到底年纪小，沉不住气，当下就派了人去郑家和屠家附近转悠，结果被早就有所准备的护院给当场拿下，扭送到府衙去。 “这人鬼鬼祟祟的，形迹可疑，还请大人好好审问。” 收到一个包装技术十分过硬的**包裹，府衙中人客客气气地送走了郑家护院，相视苦笑：“这可怎么办？” 在京城地界上面混，他们这些衙役没点眼力见可不行，不仅认得出那是郑家护院，而且也认得出**包裹是方家的一个管事。 昨天晚上他们收到伶人、轿夫、小厮，买一送三组合大礼包的时候，就有一种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感觉，现在嘛…… “府尹大人都不知道怎么办，咱们能怎么办？”另一名衙役想想也是晦气，只希望这事情别牵扯到自己。 昨天晚上那么冷的天气，那两名轿夫和一个小厮倒也罢了，那衣衫单薄的伶人已经冻去了半条命。这伶人这番打扮，谁都知道是干什么的，可想想也是个可怜人。他们虽然同情这伶人，但是做这一行的见得多了，这件事情是非分明，他们当然不会去责怪郑屠两家，只会想着方家行事荒唐。 郑屠两家什么样的人家，别说家中美婢少不了，就算是要纳妾养伶人，也不会去收这种别人家出来不知道跟脚的。 “还是拿去让府尹大人发落吧？” “带去牢里关起来！”府尹收到赠品包裹表示很不喜欢，很想退货，还想给卖家差评，简直心态爆炸。 他收拾收拾，也不办公了，直接出门，“我去找耿大人聊聊。”让老耿弄死那些不消停的！还让不让人好好过年了？ 方家今天一早上也不太平。府里面的买办一大早急急忙忙跑来对管家说买不到东西了。 管家一听很纳闷：“什么东西买不到了？” 买办苦着一张脸：“什么东西都买不到了！” 管家还以为这买办是在说笑，问清楚之后，才知道他们家去采买东西，竟然都吃了闭门羹。他们方家家大业大，家中虽然有些储备，可也少不了每天的采买。 往日里他们都是各个店家的座上客，都是说好了让店家直接把货送上门来的。今天也不知怎的，竟然没一家送来，家里面的小主人还闹腾得慌，他就干脆让买办去催促，想着事后得好好整治一番，不能让人怠慢了自家，可没想到竟然还买不到东西了？ 管家如坠梦里，一面叫了人去禀告主母，一面干脆自己袖了银钱，跟着买办出门采买米粮。好半天，他们才在城门外找了几个菜农，才算是买到了一些剩下的卖相实在不怎么样的菜，也没得挑，驴车也雇不到，公交车甚至拒载。两个人只能轮流担着走回家里。 方家这时候已经翻了天。 方家老爷是礼部侍郎，方家人在朝中也有多人任职，底蕴比不得郑家那样的世家大族，但是这些年来也算是颇有积累。方老爷年事已高，正琢磨着致仕，到时候家中势必会有些动荡，正是行事小心的时候。 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方老太太的怒气可想而知。 老太太居中坐在正堂上，沉声道：“把人都给叫来。” 老太太在府里十分威严，不一会儿所有人都给带了来，进了门看这个样子，话不敢说，连椅子都不敢坐。老太太也没准备让他们坐：“跪下。” 老太太是什么段数，一顿饭不到的功夫，就把事情问了个清楚，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方建和陈氏说道：“把这两个孽障捆起来，关在祠堂里！”现在怎么处置这两个人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该怎么和郑家屠家赔罪。 屠家父子两代都不是简单角色。不说两人在帝后面前的分量，就是他们两个入朝以来做下的事情，也轻易动不得。屠浩在百姓和商人中的地位更不用说了，没听管家说都没人卖他们东西了吗？ 屠家他们还能欺欺人家说是人丁单薄，但是郑家呢？ 郑家父子就算是搬出来住，就算不是本家嫡支的人，可人家姓郑！郑家同气连枝，底蕴深厚，是他们方家能比得上的吗？ “过了几天好日子，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方老太太勉强按下怒火，“备上厚礼，去把这孽畜的爹叫来，咱们上屠家道歉去。” 方建的亲爹是方家的小儿子，一直以来都偏宠着一些，正室生完方建之后，没两年就亡故了，也一直没再娶妻，自己的小院里，就让一个妾室打理着，养着一屋子的美人伶人，还时常在外面寻欢作乐。这些方老太太一清二楚，可既然他们没闹腾出什么事情，也就一直由着他们。 她觉得至少自己孙子方建是好的，也在觉得苗头不对的时候，把小孙子送去了国子监念书。现在看来，这些全都做了无用功！ 她门还没出，就听得下人来通报：“陈家夫人来了。” 要是往常，这见到姻亲肯定得客气着点，可是现在方老太太原本压下去的一股子怒气，直接就冲了上来，压都压不住，骂道：“好一个陈家，把一个搅家精嫁进了咱们家门！” 可恨陈家早年不显山不露水的，他们觉得还是个好人家，早早就定下亲事。后来出了叶瑶的事情，他们没法退亲，可也觉得问题不是太大，毕竟陈氏年纪还小，嫁过来之后好好教着，总能改过来。 陈家夫人这会儿心里面也是一肚子火气。方建这个女婿论门庭，做丈母娘的还是能够满意的，但是早年不知道这女婿的亲爹会是那种不着调的人，家中家妓伶人养了一堆。现在他们家女儿嫁进门这才多久？ 陈家夫人走得比较急，丫鬟只是负责在一旁带路，人还没走到就听到了方老太太这话，气得提起裙子就是一阵小跑：“分明是你们方家的好教养！我好好一个闺女养在家里的时候，怎么就没什么事情呢？还想往我家闺女身上泼脏水？！” 方陈两家的老爷子赶回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掐做一团，好在她们还留了一点理智，知道这时间不是两人回来的时间，而且也不该是两个人一起回来，当下一个问道：“这是怎么了？” 另一个也问：“出了什么事情？” 陈老爷子叹了一口气，对自己的老妻说道：“咱们先回去吧。” 方老爷子看到陈家老夫妻两个走了，才说道：“都消停点吧。我都被罚闭门思过三个月了。”三个月时间，正好错过对礼部非常重要的过年的祭祀活动，也错过了今年的官员考评。至于罚俸，相比较而言什么都算不上了。 虽说现在考评制度公正透明了许多，但是他们这些人的影响力还是在的。现在这一个禁闭下来，三个月后，他们方家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现在的地位能不能保住还是个问题，更别说是更进一步了。 郑菡这边一路顺顺利利地到了玉饶，看到从没见过的大海，不由得心潮澎湃。 书童阿松以为自家少爷要吟诗一首，结果他家少爷沉吟了半天，突然问道：“这会儿天气冷，咱们弄点鱼虾去给家里送去。”自家夫人要吃得好，自家小舅子的马屁也要拍。这么大的大海，定然有很多鱼虾。 小舅子不缺钱，就缺吃的。 2k阅读网 172 第一百七十二章　女人的战争 - 户部郎 - 枫香 等屠家吃上郑菡从玉饶捎来的海货的时候, 关于陈家和方家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方建直接从国子监里被除名。究竟为了什么原因, 大家都不说, 但是大家心里面都明白。 叶外婆也终于被自己居心叵测的外孙女给骗到了家里，坐在暖阁里闲聊：“唉，这陈家也就罢了, 今后方家的姑娘, 恐怕也不好嫁人了。” 屠英噗嗤一笑：“外婆还替外人担心呢？” “你啊……心硬，和你外公一个样, 还是你弟弟心软。”叶外婆叹了口气, “方家不过是一人作孽, 却害了一门的姑娘。”说到这里她止住了话头，“算了, 不说这些丧气话。你姑祖母说你最近胃口不好？” 屠英莫名其妙：“没啊。就是前阵子不是天天鸡鸭鱼肉的, 吃得腻味了，想吃点清淡的。” 说话间, 两个在一旁奏乐的乐师行了个礼, 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不一会儿, 换了两个乐师过来奏乐。 乐声清越舒缓, 叶外婆听着都有些昏昏欲睡起来，欣慰道：“咱们家虎妞有福气。”虽然生母早逝, 但是在家里的时候父亲弟弟都宠着；现在嫁了人后，小日子也舒坦，不见半点委屈。不，他们家虎妞不让别人委屈就不错了, 别人哪里能委屈到她？ “都是小耗子找来的人。小耗子说胎教什么的，愣是说崽崽在肚子里能听，要接受熏陶。我也由得他了。”屠英倒是一点都不困，精神着呢，看自家外婆这样，就说道，“外婆困了不？要不先睡一会儿？” 叶外婆有些犹豫：“还是不睡了，过会儿就得回家了。” 人上了年纪觉就少，可也不是说就不要睡眠质量了。这一个下半年，虽说屠浩帮忙了一大半，可叶外婆到底也需要坐镇。忙的时候不觉得什么，这会儿缓下来了，就有些撑不住。 她开头还能拒绝两句，屠英劝了劝就觉得实在困得慌，眼睛都要睁不开来：“那我就睡一会儿，你等等要叫醒我。” “好。”屠英看着自家老外婆躺下，悄咪咪地比划了一个从弟弟那儿学来的胜利的手势，嘴上轻声骂道，“一群没用的东西，都把我外婆累成什么样了？”外公在家里面就是个废物，不带他玩儿了！ 叶外公当天上班回来没见到自己的老妻，还觉得奇怪，问随从：“老夫人呢？去虎妞那儿还没回来吗？”难道是虎妞有什么事情？应该不至于啊，虎妞那壮实的……不过也难说，当年他闺女也壮实着，谁知道生头胎没事，生二胎的时候就有些不好。这么一想，他就有些着急。 随从回道：“还没回来。大约玩得高兴，要晚点才回来吧？” 叶外公一想也在理，心里面略略放松，头还没点下来，就有人进来通报：“老爷，英姑娘让人带话来，说是晚了，怕路上滑不好走，让老夫人住一晚。” 叶外公嘿嘿一笑：“这丫头倒是会找借口，定是想她外婆了。行了行了，让她外婆住两天也成。”老妻经验足，万一有什么，在一旁也好照应着一点。 他没想到，自家老妻就这么一住不复返了！等他反应过来事情有点不太对劲，跑到外孙女家的时候，哪里还有屠老虎的影子，就剩下一个懵懵懂懂的小耗子！ 屠浩一到冬天除了平时上班，就足不出户，看到外公来也没从小被子里出来：“外公，你怎么来了？一起吃晚饭不？” 现在他们家可惨了，虎妞拐带着外婆去了小庄。家里面就剩下郑老爹和屠夫子两个加班狂魔，他还得安排人送热汤去他们工作的衙门，家里经常就只有他一个人吃晚饭，特别可怜。 叶外公是来蹭饭吃的吗？当然不是！他看了看在软塌上团成一个大包子的外孙，十分焦躁，恨不得把包子皮抖散了，揪出里面的耗子馅儿好好拍两下，语气不善：“你外婆呢？” 屠浩一点都不怕他外公：“外婆不是陪着我姐么？” 叶外公暴躁地挥舞了两下胳膊：“别绕圈子！说，你外婆被虎妞拐去哪儿了？” 屠浩倒是没有隐瞒他们下落的意思，直接说道：“去小庄啊。外公你要去不？小庄那儿暖乎……” 他话还没说完，小厮急匆匆跑到外面敲门叫了一声：“少爷，少夫人回来了！” 屠浩瞬间掀开……还是拉紧了被子，从榻上笨拙地爬下来，一边说道：“赶紧准备热水，让厨房多煮一点热汤面，烫几把青菜。” 小厮见屠浩要出来，拦着门口：“外面冷，少爷您在屋里头待着，少夫人刚才说了，让您等着他过来。” 屠浩只能披着被子重新爬回榻上：“那好吧。晚饭让人摆屋里。”他又伸手招呼他外公，“外公晚饭想吃什么？我记得厨房有新鲜的羊肉。” 叶外公憋了半天的气瞬间就漏了：“随便来碗羊肉面吧。” 小厮领命而去。 叶外公气哼哼地坐下，用自己的老眼对着耗子精的大眼睛：“老实交代，你们姐弟两个想什么呢？” 屠浩觉得这个事情自己比较委屈，分明从头到尾都是屠老虎在搞事情。但是吧，这种时候就要拿出当爹……不对，是当弟弟的气魄来，把自家小孩儿犯的错一肩扛起！ “不就是想让外婆好好休息休息嘛！这一个下半年都没消停，外婆很累的啊。” 叶外公也不是不体谅老妻，但是：“你外婆这一走，家里面就乱套了啊！”他就是个纸老虎，在家里谁都镇不住啊！ “这个我不管。”他撇着嘴把腿盘盘好，“家里那么多舅妈呢，让她们管去。”他怕把自家老外公气出病来，干脆提议道，“外公要是不方便住小庄，那就住咱家呗？” 叶外公坚决否定：“不行。我走了，家里怎么办？” 屠浩戳破他外公不切实际的幻想：“你不走，家里也一样。那是女人的战争，外公你别瞎掺和。” 他们两个又说了一会儿，许明旭才洗完澡进来。 他年纪轻，又多少年锻炼下来身强体健，赶了几天路也没觉得累。要不是知道叶老国公在，他连头发都不想擦干，现在耽误了擦头发的这点时间，走起路来都急促了一些：“见过国公大人。” 叶外公不是个讲规矩的人，直接说道：“都是自己人，别整这些虚的。你就跟着小耗子叫我一声外公吧。” 许明旭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从善如流道：“好的，外公。” 屠浩看着自家大半年没见的媳妇儿，不管怎么打量，还是很貌美如花的，要不是外公在，他都恨不得扑过去：“哥哥～” 许明旭看屠浩要从床上下来，紧走两步上前，把他拦住：“别下地，凉。”碍着屋里还有人家长辈在，他不好做一些亲密动作，只是收手的速度慢了一点，仔细打量了一遍，眉头就皱了起来，“不是说长肉了吗？怎么看着比以前还瘦了？” 他岳父写信来的时候，还不明显地吹嘘了一波，说是想了法子把屠浩弄去了万春庄上，御医御厨带着，养肥了好几斤。 他本来以为回来会看到一只长满小肉肉的耗子，可现在呢？小耗子还是一只瘦巴巴的小耗子，大约是身量长高了一些，一张脸显得更加小，衬着一双眼睛都格外的大了起来。 屠浩不以为意：“我吃不胖啊！”忙一些还是有点好处的，不就是几斤肥肉嘛，唰一下就没了。 “别胡说。一会儿我问问别人就知道了。”他在泰屏县鞭长莫及。两个人虽然通信勤快，但是小耗子经常是报喜不报忧，偶尔报忧也只是一些什么鸡腿被抢了，不让吃烤肉之类的话。 听着他们两个的话，叶外公有点小心虚，仔细想了想自家下半年的情况，貌似自己几个孙子孙女成亲，他这个做亲爷爷的，也就是当天走了个过场，剩下的啥事儿也没干。 粗疏的老爷们看着瘦巴巴的就剩下一把骨头的外孙，心更虚了，吃完一碗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的羊肉面，就火烧屁股一样地走了。 屠浩这时候也没心思去管自家外公，把自家媳妇儿推倒在床上，扑上去就是一阵乱蹭：“哥哥终于回来了。” “嗯！”许明旭很开心。 他头发还没干透，刚才顾及着叶外公，擦干头发之后，用一根发带松松地扎了一下。现在被屠浩这么一推一蹭，发带早就不知道掉哪儿去了，一头黑发披散在床上，把色眯眯的耗子精差点勾出原形来！ 他看了看趴卧在他身上的小耗子，伸手拉过被子盖好，笑道：“怎么了？不是还说等我回来的时候，要把我抛着玩吗？” 屠浩埋首在他肩窝，轻轻地“哼”了一声，又过了半天才糯糯地咕哝了一声：“哥哥坏。” 许明旭特别爱听小耗子这么软软糯糯地和他撒娇，感觉整个人都跟着放松了下来，翻过身把小耗子松松压在身下，看着他在烛火下显得格外红润的脸，凑过去轻笑着问：“哥哥哪里坏了？” 两个人实在贴得太近了。许明旭说话的时候，呼吸就直接吹拂在屠浩的嘴唇上，让他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亲到了，一时间有些迷茫。 许明旭觉得这样的小耗子实在是太可爱了，忍不住低头在他脸上落下几个细碎的亲吻。 过了一会儿，屠浩眨了眨眼睛，伸手往被窝的方向指了指：“哥哥，你那里坏了。” 173 第一百七十三章　称病 - 户部郎 - 枫香 临近年关, 还是有很多事情需要做的。 但是, 屠夫子看了看自家的两个小的, 忍不住摇了摇头：“你们就没什么事情出去吗？” 屠浩和许明旭正肩靠肩腿碰腿地坐在矮榻上，拿着一本不知道什么话本，看到有趣的地方不约而同地笑出声。闻言, 屠浩不明不所以地抬起头：“外面这么冷, 出去干嘛？” 屠夫子想了想他知道的一些和他们差不多岁数的青年才俊，说道：“同窗会啊, 去给先生们拜年啊, 诗会啊, 都可以去的啊。”年纪轻轻的，整天窝在家里面, 都不会嫌闷的吗？ 在自己家里, 屠浩说话很是随便：“同窗会有什么好去的，一群渣渣。” 他当年被人从国子监里面赶出来, 虽说有当初熟悉的人都不在的原因, 可当时没一个人站出来帮他说话是事实。他心里面记得可清楚了, 完全不想再让这群人再和他攀交关系。 他这倒也不是说自己不需要人脉。人脉需要经营没错, 但是人脉也需要质量，更需要维护。他靠着自己的江丹书塾, 靠着自己当年作为庶吉士的时候教出来的一批批学生，在近几年内，维护好这一些人脉就足够了。 他不想把自己的精力，浪费在那些相对质量不高, 维护成本还特别高的人身上。他过不去心里面的那道槛。 屠夫子看不惯他这态度：“都是同窗，怎么说话的？” 屠浩哼了哼：“比起我来，他们就是渣渣。”他自己起点高，又一路顺风，就连皇帝都想着要尽快给他提升官职，甚至不惜把他弄到兵部去。在所谓的同窗中，他的官职最高。就算是要维护人脉，那也该是别人来找他攀交关系，不是他主动去找人攀交。 再说同窗这概念也太宽泛了一点。要是他在国子监里的时候，其他在国子监里的人都能把他当做同窗，这人数得多少？ 他有精力应付那些人，还不如多睡一觉，养养肉呢。 屠夫子气得想把儿子揍一顿：“怎么一点都不谦虚？”他知道儿子当年受过的委屈，倒是没舍得说重话，转而问许明旭，“七郎呢？也待在家里？” 许明旭给屠浩翻了一页，好脾气地回答：“嗯。许家那边事情不多。先生们那边昨天已经和小耗子一起去过了。”他跳过了同窗没说，显然是摆明了和屠浩共同进退的态度。 他的才名、他的能力，屠浩的实干和作为，在一些红眼病眼中都能够视而不见。他们专注于他和屠浩两人的婚事，专注于他们两个是喜欢兔儿爷的“风流公子”。 有些人并不会因为读书多，而显得有教养。他去过一次，之后就敬谢不敏了。 许明旭并不会对那些人指责，但是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去和那些人应和。和屠浩一样，他同样觉得以他们两个现在做出的功绩，并不需要去和那些初入官场庸碌无为，甚至于至今没有从国子监毕业的人去扯什么同窗。 说白了，他们现在已经处在两个层面上。 他本来就有才名，有才气的人不搭理人，最多就是被人说一句目下无尘，再多的也没了。至于屠浩的借口就更加好找了。 他对着还想着要劝说屠浩出门的屠夫子说道：“朝中也没什么大事，明日起让小耗子对外称病吧？”他赶在屠夫子反对前说道，“外面天寒地冻的，小耗子怕是要冻生病，正好也在家里好好调理调理，最好能长点肉出来。” 屠浩听着他的安排，一点都不想反驳，笑嘻嘻地用脑门在许明旭的胸口来回磨了两圈：“还是哥哥聪明，就这么办吧。” 屠夫子一听关乎儿子的健康，顿时也不反对了，瞬间改口：“那你得好好养养。看你吃得也不少，这么就不长肉呢？” 屠浩随口说道：“我这不是长个儿了嘛。”好歹他爹娘都是大长腿，他只是长得慢了一点，并没有基因突变成为小短腿，只是看样子可能没法长得比许明旭高。 嗯……反正媳妇儿不嫌弃他就好啦～ 屠浩觉得自己再活一辈子，已经是赚到大便宜了，剩余的都是纯利，特别容易满足。现在有个即将过门的漂亮媳妇儿，屠老板觉得高兴极了，别的任何事情都无法打扰到他的好心情。 不用第二天，他当天就称病谢客，顺利把叶家找上门来的人，丢给了自家老爹。 叶家人上门，当然是要来接叶外婆回去的。 因为屠家现在都是男丁在家，上门请人的是叶大花。 儿子“病了”，儿媳还没过门，当家做主出门接待的人，当然就只有一个屠夫子。 叶大花看到自家小姑丈还是很害怕的，好不容易磕磕巴巴地把来意说完，就眼巴巴地干看着，不知道该干嘛了。 屠夫子想到因为叶家的事情，把他儿子身上的小肉肉弄没了，就一肚子火，看向叶大花的表情就格外不善：“岳母在小庄上住着呢。今年冬天格外冷一些，小庄上暖和一点。家里那么多人，难道连过年这点琐事都还巴望着岳母来做吗？” 叶大花脑门上冷汗就冒了出来，不敢说自家老祖母一走，一天两天还好，可现在都那么久了，老祖母连一句嘱咐都没有，家里面已经要闹翻天了。 其实他心里面暗搓搓地觉得，幸亏他们这几个刚成亲的都搬出来住了。虽说有些需要仰仗主宅的地方，会难免有些拖沓，可日子过得到底省心。 叶大花屁都不敢放一个的就走了。 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叶大花带着二花三花，跟在自家亲娘身后，亚历山大地重新走了进来。 屠夫子难得有一天休沐是正经休沐在家的，本来打算好好把前段时间青峰先生写的一篇文章研读一下，结果这人来人往的没完了？ 屠夫子的脸色比刚才单独对着叶大花的时候，更加难看了一些。 叶大花还记得自己身为大哥的责任，强撑着站得笔直。二花三花腿都有些软了。 三个女眷虽说也是出身将门，嫁的也是将门，但是自家相公对她们怎么会是这个态度？要知道屠夫子在朝中说话的时候，是连大部分武官都不敢正面刚的。 半晌，也就是叶二夫人说道：“这不是快过年了，想问问妹夫是过年和咱们家一起过，还是你们家单独过？” 这话题一打开，其他人也会说话了。叶三夫人接口道：“是啊。你们要是过来，我让人把你们先前住的院子收拾好，保管还是和以前一样。” 屠夫子不擅长这些家常，冷硬地回答：“今年就不过来了。咱们自己家准备吧。过两天我让人把家宴的帖子送来，届时还请诸位嫂嫂赏光来家宴。” 叶四夫人沉不住气问道：“不知母亲何时归家？家里面小辈们都盼着呢。” 屠夫子又把天气不好路途不易的借口说了，又说道：“若是为了家中过年的准备，几位嫂嫂照着往年一样不就行了？岳母大人现在身体不比以往，还是要少一些操持。要有什么为难的，岳父大人不还在家么？” 他在家有什么用，他懂个p！ 待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叶家众人脸上笑嘻嘻，心里mmp地走了。 屠夫子刚回到书房坐下没一会儿，外面就有人通报：“大表姑娘让人送了东西来。” 屠浩问了一句：“送了什么？人呢？” 传话的小厮回答：“这是单子，还请少爷过目。人放下东西就走了，就是过完腊月再来正式拜年。” 屠浩看了看单子，对他爹说道：“怪不得刚才大舅妈没来呢。这是被大表姐给管住了。” 长在外走动，见得多，人的心也更加广阔。曾经的叶瑶是个局限于一个“对自己好”的丈夫，甚至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下，让人灌输成一个不辨是非不分好歹的人。现在的叶瑶，已经不再会、也不需要把叶家的主持内务的管家权放在眼里了。 她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见识和作为。所谓的当家主母，对她来说反而是一种拖累。 过了两天，叶家终于没撑住，朝中的官员都已经开始放假了。他们备上了各种礼物，成群结队地跑去屠家小庄上交换人质……不对，是去接他们家的老太太。 叶外婆也没拿架子，跟着一群人回了府里，叫了一群人到跟前，脸上竟然一点都没带上往常的威严，反倒是笑眯眯地说道：“我一个老太太，现在都这么大岁数了，也没多少日子好活了……你们别急着说，听我说。” 她喝了一口茶，看众人安静下来，才继续说道，“我就想过几天舒心日子。府里面的事情呢，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你们几个有心的，要管就去管吧。正好过年，咱们看看哪个掌家好，以后就让谁掌家。” 其实叶家的问题，并不是说谁能不能管事，谁管事更厉害的问题，而是没人能服众。 叶家的大夫人第一个站出来说道：“母亲吩咐，儿媳不敢不从。只是儿媳自认能力不足，还是照着以前那样就行了。将来几位妹妹们不管谁掌家，要是需要帮忙的，我来搭一把手就是了。” 女儿说的对。她相公已经没了，她只得一个女儿，争来争去，这国公府也不会落在她女儿身上。她争来干嘛呢？ 2k阅读网 174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主母 - 户部郎 - 枫香 屠浩他们一家去叶家过年的家宴的时候, 不意外地看到当家主母变成了他二舅妈。 屠浩就贴在许明旭耳边小声说道：“大舅妈看起来好像很高兴。” 许明旭和叶家的长辈们不熟悉, 全程就顾着自家小耗子, 听到他说话，还是先找到叶瑶，才认出坐在叶瑶旁边的女子, 随意扫过一眼, 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屠浩不明白为何叶家人为了一个主母的位置，明争暗斗成这样, 他却是明白的。 当家主母, 手中握有了内宅九成以上的资源支配权。一个强势的当家主母, 甚至能够决定内宅中某些人的命运。 他现在倒是有些庆幸，柳氏毕竟手段差了一些, 否则他的少年时期恐怕不仅仅是被漠视, 和偶尔被欺负这么简单。像他这种没什么依靠的庶子，换做在别家, 要是惹得当家主母不高兴了, 直接夭折的或许不多, 但是上不了族谱, 被当做下人养也是常事。 屠浩见许明旭反应冷淡，还以为他是因为不熟悉才有些内向, 就小声说道：“你别看大舅妈柔柔弱弱的，其实性子可要强了……”说到这里，他有些说不下去。 这个时代的女人，谁愿意凡事冲在前面？但是大舅妈就一个女儿, 相公早逝，自己又没什么家世可以依靠。她要是不争，不要强，恐怕早就被遗忘在了叶家大宅里，当成一个透明人了。 许明旭并不关心叶家如何，看屠浩话说了一半，也不想知道叶家的这些事情，偏头一看他碗里一片油光，赶紧把新上来的碗碟推开了一些，低声道：“菜太油了，别吃。一会儿咱们回家吃点心。” 他家小耗子现在身体是强了一些，能多吃一点荤食了，可这么油的菜吃了肯定会拉肚子。这菜还是用荤油炒的，没一会儿就结了一层白色的油脂，就是他看了也不太想吃。 天气冷，菜也凉得快，这个难以避免。在蔬菜肉类几乎都是盐水煮煮熟的年代里，一盘素菜能够用荤油炒，已经算得上是非常奢侈和讲究的了。 可惜…… 屠浩看了看，最后就着热汤扒了两口饭，一顿饭吃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下午就回家去了。 他们前脚刚进家门，叶瑶后脚就让人送了一个点心盒子过来，里面装满了干果蜜饯。 前来送礼的小厮说道：“大姑娘在泰屏买了个庄子，这些果子都是自家庄子上的。大姑娘让您放心吃，别多吃。” 屠浩让人给了小厮一个小红包，又让人收拾了一个纸箱做回礼。等人走了，他才打开点心盒子，立刻往嘴里塞了两颗葡萄干：“这大表姐，给我吃还不让我多吃，神马意思！” 许明旭看他又抓了一块桃脯，就把点心盒子给盖上了，还让小厮拿到别处去放着，充分行使少夫人的管家权：“先吃这点就够了。一会儿咱们补一顿点心，不然晚饭要吃不下。” 妻管严耗子精不敢吭声，把一块桃脯吧嗒进嘴里，万分珍惜。 叶家的住房紧张，但是大夫人毕竟是侯夫人，叶家再怎么样也不至于会要她让出位置来。是以，他们这一个院子里主人也依旧只有母女两人，住得十分宽敞。 叶瑶和叶大夫人在自己屋子里坐着说话，大部分是叶瑶在说自己在泰屏县的事情。 她的许多话对于叶大夫人来说，都是离经叛道的，甚至完全想象不到的。 “你是说那陆娘子和离之后，日子过得比在夫家好？她回娘家，娘家人容得下她吗？这女儿也便罢了，儿子竟然也能要来？夫家肯放人？” 叶瑶说的是最近发生在泰屏县的一桩事情：“由不得他们放不放的。陆娘子娘家家道中落，那家人也是不讲究，竟然想着宠妾灭妻。现在陆娘子靠着一手调香的本事，在县城里的铺子，生意可好了，根本用不着回娘家。至于她的一双儿女，她要是不要在身边，还不定能不能成活。” 她见她母亲露出惊恐的眼神，按下细节没说，含糊道，“陆娘子带着儿女上了县衙，县令判的。” 叶大夫人摸了摸胸口：“这虎毒不食子……”他们叶家对小孩子虽然也是摔摔打打的，可从来没到能不能成活的地步，“唉……你也在泰屏县，遇到像这样的女子多帮衬着点。” “娘，我会的。”在这件事情里面，她出力可多了！算了，这些还是不要让她娘知道了。 送点心盒子的小厮正巧回来了，让丫鬟把一个纸箱送了进来。两人就顺势止住了话题。 “也不知道小耗子送的什么？”纸箱封得严实，叶瑶直接打开一看，顿时就乐了，“娘，你快来看看。我说这小耗子就惦记吃的。”箱子里的是一个火锅大礼盒，各种丸子之类的也就算了，水灵灵的蔬菜让叶瑶直接就馋了。 叶大夫人跟着过来一看，也笑道：“我就说你二婶这人办事不够细心，肯定是没给小耗子单独准备吃食。别说小耗子了，就是咱们跟着天天吃这些，也腻味得很。” 叶瑶不去附和她娘的抱怨，而是兴致勃勃地让人准备锅子：“娘，咱们就放清汤，好几天没吃上这么鲜嫩的菜了，我一会儿要多吃点儿。” 屠家小庄就有温泉，冬天能种一些蔬菜，只是产量不高。叶家这边能分到一点，可家里那么多人，还得先紧着老的小的，中间的那些个可没那么好的待遇。 屠家这时候已经吃上了火锅。 丸子、菌菇、饺子，跟着沸腾的汤水来回翻滚。旁边摆着一桌装满了各种菜的碗碟。 屠夫子中饭也没吃什么，这会儿抄着筷子严阵以待：“怎么想到这么早就吃锅子？” “今年感觉格外冷一些。吃别的，恐怕从厨房端过来就要凉一半了，还是吃锅子热乎。”许明旭揽着感觉随时会扑到锅子里的小耗子，“别急别急，还不能吃呢。一会儿给你烫两片羊肉吃。” 三个人吃了十分饱足的一顿，完了许明旭向屠夫子报备：“爹，我一会儿要去一趟许家，晚饭前回来。” 其实这话说的有些奇怪。毕竟许明旭还没过门，这会儿应该是回自己家。他这么住在屠家也不合适。但是没人说什么。 许家那边是巴不得他不在。 屠家这边是知道许家的情况，觉得这个小可怜还是在他们家待着的好，免得在许家被人欺负。 可许明旭毕竟还没正式进门，有事情要去许家也是正常。 屠夫子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又说道：“路上驾车慢一些。有什么事情，让人往家里递信。” 屠浩巴巴地想跟着一起去：“哥哥……” 他话还没开口就被许明旭打断了：“乖。哥哥就是收拾些杂物，要不了一个时辰就回来了。” 屠浩也知道自己想在这个天气出门得准备多少东西，干脆就不添乱了，依依不舍地送到了……房门口：“那哥哥要快点回来啊？” “嗯。”他低头悄悄对屠浩说道，“哥哥回来给你带烧鹅。” 虽然屠浩现在能吃点肉了，但是烧鹅对他来说还是很有诱惑力的。一听这个话，他顿时眼睛都亮了：“真哒？” 许明旭郑重点头：“真的。” “那你快点去吧。”屠浩把人往门外一推，哼着歌回到屋里。 许明旭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我还不如一只烧鹅？”等马车到了许家，他让随从去买烧鹅，自己脸上的笑容还没褪去，心里面却已经不带半点松快了。 他刚走进西苑，屋子里都没进就听到一阵喧嚣。少女拔高的声音，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尖锐，刺得他耳朵疼。 “许家的园子，凭什么不让我们进？” “就是！你一个贱人，敢拦我们？” “等七哥哥嫁人了，这园子还不是咱们想怎么进就怎么进？” “你可想好了。七哥哥嫁人可不会带多少陪嫁。到时候你落在我们手里……” 许明旭笑容不变，缓步走了过去，目光落在这群小的不过十一二岁，大的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身上，想到小时候的自己是怎么被一群外面看着娇俏可人的小姑娘们折腾的。 这一群小姑娘也就是仗着知道许明旭不在家里，才敢上门来闹腾。否则这大冬天的西苑，里面连一朵花都没有，就算是请她们，她们也不会过来。 现在看到许明旭在，她们直接就怕了，有几个怯懦地叫了一声：“七堂哥。” “嗯。”许明旭也懒得和她们计较。这些都是庶出的姑娘，这样的行为恐怕多半是在讨好柳氏。可是她们很快就会知道，她们的这点小心思，今后等她们嫁了人之后是完全不够用的。 他慢慢走向自家祖父祖母的院子，心里面琢磨着一件事情。家里那一群不省心的小子，可以送去江丹书塾，这一群小姑娘，却能送去哪里？ 路上，他见到了几个庶出的兄弟，当初也是在他面前大呼小叫的，现在一照面老实得不行。 许明旭对此感到还算满意，在给两老请安过后，突然说道：“弟弟们看上去如今倒是不错了。不知道妹妹们有何打算？大伯娘如此，总不好让几个姨娘教。” 175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夫唱夫随 - 户部郎 - 枫香 柳氏有多不靠谱, 几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许老太太虽说愧疚自己儿子不长进, 从而对自己这个儿媳诸多宽容, 但是门庭还是要的。她想想家里几个姑娘的样子，就忍不住皱了皱眉。然而自古教养子女都是爹娘说了算，她这个当祖母的, 不好轻易插手。 几个孙子调皮, 她还得找个由头，还要在柳氏的同意之下, 才能把人送去江丹书塾, 这几个姑娘？ “姑娘家可没江丹书塾好送去。”许老太太想了半天摇了摇头, “是不是那几个丫头又去吵你了？” 许明旭笑了笑，说道：“吵我倒是没什么, 我看她们岁数也差不多了, 怎的不学些管家？孙儿在泰屏县的时候，叶家大姑娘倒是在县学开了培训班, 专门教姑娘家管账理家呢。” 许老太太本来还想着自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现在一听这话就有些意动：“哎, 这倒是好。”柳氏自己管家不行, 不如送去培训班，转念一想, 瞪了许明旭一眼，“你这是在逗你老奶奶玩儿呢！叶大姑娘以前倒也在京城教过，现在不都在泰屏县么？怎的还能来京城办培训班呢？” 剩下一句话许老太太没说。那就是叶瑶她就算是办培训班，一个侯爵的女儿, 背后又有一个国公爷爷，他们家的这些庶出的姑娘们，哪里够资格让她来教的？ 许明旭既然当着老太太的面这么说了，当然是有法子的，不过眼下他就是先给老太太心里面留点念想，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家里还有一只等他回去的耗子精，就说起了正事：“孙儿还有一件正事，想和奶奶商量。” “什么事？”许老太太对自己这个孙儿是十分满意的，唯一的不满大概就是这孙儿要“嫁出去”。不过老头子说了，和屠家结亲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再说还有将来过继的事情呢。 “孙儿想，等我成亲之后，就把西苑让给大房住。几位堂兄弟都成亲了，将来家里人越来越多，恐怕要住不下。” 听前面的一句话，老太太还皱了皱眉头，但是听到后面，却是有些被说服了。开枝散叶是好事，可她的那个儿子也着实太…… 叶家给小辈们干脆圈了个地造婚房的主意倒是不错，京城中仿效的人家确实也有几家。可在他们家却不适用。 一是老大许明杰在同辈中尽管有一些威信，却不能服众；二是家里的这群小子们没了管束，还不定成什么样子。 可要是让许明旭把西苑让出来，这又成什么了？老太太心里面十分纠结。 许明旭笑着劝道：“反正孙儿以后常住在屠家，回来的时候给我留一个小院住着就行，没必要白占西苑那么大一个地方。倒时候西苑空了出来，奶奶也可以办办花会什么的。家中的弟弟妹妹们，也需要交际。” 许家老太太沉吟良久，拍了拍他的手：“唉……七郎是有心了。奶奶再好好想想。” “好。”许明旭见正事说完，就回去西苑。 小钟已经把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问道：“少爷，您看看还有别的需要带走的吗？” 许明旭扫了一眼，点了点头：“不用，这些就够了。” 他这几年在外当官，家里面添置的东西倒是不多。和屠浩定亲之后，他每次回来都会收拾一点东西带走，马车上一次装上一两个藤箱，根本就不起眼。 诸如布匹之类的，他倒是一点儿没动。毕竟距离婚期还有几个月，他不可能把东西全都搬空。 许明旭回来的时间，比屠浩预料得要早一些，回来不仅带了烧鹅，还带了炸鸡，甚至还有热气腾腾的各种烤串：“我让厨子过来，一会儿好趁热吃。” 为了避免放凉，厨子直接提着刀到了暖阁里，三下五除二就把烧鹅和炸鸡给拆了装盘，还把骨头全都带走。这些骨头主人家不要，他们这些下人倒是可以用来煲汤喝。汤里面下一点葱姜，或者干脆用来熬粥，都是不错的。 屠浩看着面前的肉山，瞬间选择困难症了：“烧鹅腿、炸鸡翅、羊肉串、里脊肉串……” 许明旭不理他，让小厮装了一些：“送去给御医大人。” 小厮端着满满一盘子肉去了。 屠夫子已经准备好开吃：“这是万春庄熟食店的吧？怎么现在还开着？”他昨天去街上的时候，许多店铺都已经打烊了。 许明旭拿了个小碗，给盯着自己运气的小耗子布菜，一边回答老丈人：“说是要开到年根。快过年了，他们家生意好着呢。” 哪怕再怎么穷苦的人家，过年都舍得花钱。稍有一点小钱的人，给家里买上一顿荤食，也是舍得的。 他一句话说完，把碗放在小耗子面前：“吃吧。” 屠浩低头看看碗，再抬头看看许明旭。 许明旭看他不说话，奇怪地问：“怎么了？”烧鹅腿、炸鸡翅……小耗子刚才说的，他都给他放进去了啊。 屠浩把小碗里的就铺了一个底的肉细嚼慢咽地吃完，然后眼眶一红，两滴眼泪就掉了下来。他家大美人，他家媳妇儿，还没过门呢，就开始虐待起相公来了！每一样就给一丢丢，小鸡仔都吃得都比他多！ 许明旭一下子就慌了：“怎么了？哪里不是舒服么？” 知子莫若父。屠夫子一针见血道：“七郎你别管他，他就是馋的。” 许明旭决定以后吃这些重油的菜色，都躲着点小耗子，这时候把小耗子搂在身边安抚：“我让厨房给你准备羊肉锅子了，还有肥鹅肉、虾饺、鱼丸。明天让他们早上做驴肉火烧吃，中午叶家郑家的表亲们过来玩，咱们吃铁板烤肉……” 许明旭一连串的肉砸下来，屠浩瞬间就不哭了：“真的？” “真的。”许明旭保证。 他这段时间在家里，不是跟在屠浩身边，就是去御医那边取经。按照御医的说法，适当的吃一些肉是可以的，只要不过量。 屠浩一开始还觉得是许明旭哄他的，没想到之后的几天真的是顿顿能吃到肉，还能吃到不少。 在屠浩宣布自己吃掉了一整头安长羊的时候，年悄然过去。 许明旭的新官职也落实了京县县令。 虽说还是个县令，可也是京官，还是有实权的京官。按照大汉朝的规矩，同等官职，京官比地方官要高一品，所以当官那么多年，许明旭算是升官了，变成了六品。 对屠浩来说，过年的时候简直是无所事事，成天吃了睡睡了吃，足足长胖了一圈。年过去了，事情反倒是多了出来。 他现在最着紧的是要把自家媳妇儿娶进门，给许明旭送行的时候，还殷殷嘱咐：“家里的事情你别担心，都有我呢。” 许明旭知道自家小耗子的本事，很是乖顺地点头：“好。你也别太忙。下次我回来的时候要检查的，长出来的肉肉可不能少。” 一点都不纯洁的耗子精瞬间就污了：“哥哥要怎么检查？” 他家大美人以前对他很是含蓄，后来大概是两人已经定亲的关系，就渐渐放开了。虽说也就是在他脖子上种个草莓的程度…… 许明旭一下子就被问住了，联想到过年期间两人之间的种种亲密，脸上直接就红了。但是对上屠浩促狭的眼神，他自然而然升起一种自己身为年长者的意识，算算马车还不到地方，干脆把本来就坐在他身边的屠浩抱到自己腿上，狠狠亲了一顿。 屠浩带着被亲肿的嘴唇回到了家。 正式上工不到三天，他家媳妇儿就给他闹出了大新闻京县多了个女子书塾。 京县，其实就是京畿地区，相当于京郊，不过辖区很大，比一般的县要大很多，而且更加富庶。许明旭上班的县衙，距离京城骑马不过一个时辰，可以说是非常近的了。 对于女子书塾来说，生源方面就不需要担心。 譬如许家这样的人家，都有教不好姑娘们的问题，其余一些家庭自然也难以避免。 屠夫子听到之后，拿了一张女子书塾的招生简章回家问他儿子：“这是你出的主意？” 屠浩莫名其妙：“不是啊。哥哥就是觉得他堂妹们不像样，想找个地方好好教着。”说到这里，他也是很生气，“爹，你以前当国子监祭酒的时候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屠夫子被问得一头雾水：“什么问题？” “脑子啊！”屠浩站起来，走到他爹跟前，“你觉得女人的脑子比男人笨吗？” “这当然没有。”这话从何说起呢？ “那为什么同样是家中子弟，更加注重男子的学业，对女子的学业反倒一点儿都不重视呢？咱们家虎妞，要不是我后来盯着，她到现在恐怕连字都认不齐。”那可是他闺女！当时他爹还是教育局局长呢！呸！ 一提到这个，屠夫子就羞愧得不行，转移话题道：“所以，七郎就办了那女子书塾？可莫说有多少人愿意把自家的姑娘送去念书，这先生从何处去请？”教导女子，若是请男子当先生，显然是不那么妥当的。 屠浩的手指往皇宫的方向比划了一下：“宫里。” “哦。”屠夫子自以为了然地点了点头。想想宫里面确实有一些到了岁数就放还的宫女，也有一些女官。这些女官自然是知书达理，精通礼仪、内务等诸多方面的。 然而屠耗子指的其实还不只是这些女官，还有一些后宫里的嫔妃。 176 第一百七十六章　后宫 - 户部郎 - 枫香 如今大汉朝皇帝的后宫除了一个皇后之外, 当然也是有嫔妃的。 只是一直以来, 章师叔和章家婶子两个人感情贼好, 并没有其他人插足的余地。 关于这些事情，屠夫子知道一些，私底下和自己儿子儿媳科普：“当时陛下成亲的时候, 还是太子, 又正值各地动乱。别说陛下了，就是当年的太子妃、你们章家婶子, 都跟着一起行军打仗。这纳妃的事情, 根本就没人提起, 也压根就想不到。” 这些东西都不是会载入典籍的，也不涉及一些朝廷的关系之类, 无论是屠浩还是许明旭都是第一次听人说起, 不由得听得十分认真。 “可我从来没在后宫看到别的嫔妃。”屠耗子有点疑问。他小时候经常出入宫廷，可是并没有看到宫廷剧里那种皇后坐在最上面, 下面一群莺莺燕燕围着叫姐姐的画面。 屠夫子倒是没去过后宫, 但是对这事情是清楚的, 不满地拍了拍急性子的儿子：“后来各地平定了, 陛下也从太子登基成了皇帝，自然就有一些人想着要充实后宫。” 屠耗子的脸就拧了拧：“都是些谁啊？章师叔要不要纳妾, 和别人有什么关系？至于管这么多？”哪怕是现在的皇后没有所出，老章家又不是只有这么一根独苗苗，完全可以过继的。一群外人让章师叔充实后宫是假，想让自己当上皇亲国戚才是真。 “他们想让自己的女儿爬床生个儿子, 当个亲王，对他们现在的地位有什么好处？”能用这些比较强硬的手段塞人的，自身的地位定然不低，“哪怕他们的女儿生了儿子，不占嫡不占长，将来的皇位能有他们的份？嘁，唯恐天下不乱！” 屠夫子的脸也跟着拧了拧，想了半天却没法骂儿子：“这话在家里说说就算了。你知道这一节，你章师叔和婶子也都是明白的。当时你章师叔就拒绝了，三番五次之后，因为一些事情，你章师叔拗不过，最终开了口纳妃。” 当时章师叔根基不稳，只能做出适当的妥协。但是纳妃之后，后宫里怎么样，外面就不知道了。一些人想当然的觉得看到貌美如花的小妾就要去睡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在皇宫内。那群如花似玉的姑娘们在入宫之后，就过起了冷宫一样的生活，年纪轻轻就开始守活寡。 等到那群做着皇亲国戚梦的王公大臣们，知道了自家女儿在后宫的遭遇之后，早就已经为时已晚。章师叔的地位已经无人可以动摇。他们也只能吃个哑巴亏，甚至让自己女儿从后宫那个牢笼里出来都没办法可想。 嫔妃们入宫之后，想要出宫，基本上都是等自己的儿子被封分到了封地上，皇帝也挂了，自己也老了，才能跟着儿子一起到封地上去养老。现在这些嫔妃们什么都没占到，自然不可能出来的。 屠夫子把其中的关系给说了明白：“这一次让这几个嫔妃出来到女校任教的事情，恐怕还不是你婶子的主意。” “爹是说那些嫔妃的家里使了力气？”屠浩抽了抽嘴角，“他们这么进进出出的，把皇宫当什么呢？”还不够折腾的。 许明旭也有些哭笑不得：“也算是一种变相地放还吧。” 关于女校的事情，他提了出来，屠浩负责出谋划策，两个人哪怕在写信给皇后的时候，其实也完全没考虑过嫔妃的问题。 他们想的都是宫中已经“退休”的女官们。 虽然几乎所有的女官都出身良好，而且退休之后都会被家族安排婚嫁，但是也有一些不甘嫁人的，或者是甘于嫁人后相夫教子的。 在现在这个时代，超过十八岁没嫁人的，都已经要被说一声老姑娘了。这些女官们退休的年龄，大都在二十五岁左右，哪怕家族中能给安排门当户对的对象，多半嫁过去也是要当后娘的。 正常人的思路，谁当后娘会开开心心的？ 出于一些这样那样的原因，其实女官们的退休生活大部分都存在一些问题。过年期间，他和许明旭两人通过皇后，写信和她们接触了一下，倒是有六人愿意出来到女子书塾教学的。 相对国子监或者江丹书塾来说，六名先生的数量是非常寒酸的。但要是和其他的一些民办私塾相比，一个私塾拥有六名先生已经算是颇具规模了。 再说汉朝对女子的约束虽然不多，但是在素来不重视女子教育的时代，专门开办一所女子专门的私塾，不仅骇人听闻，而且生源也不会很多最起码屠浩和许明旭两个人在策划的时候，是这么觉得的。 结果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打从自己在这个莫名其妙的汉朝出现的之后，他也算是干了不少事情了，可是从来没有一件事情能够失控到这个地步。 说起来他这个“未来人”都没有想过要办女校，也不知道许明旭这个真真正正的汉朝人是怎么想的。 他现在依旧在兵部的库部，整个库部现在俨然已经成为了小耗子大本营。哪怕原先包括现在都有一些小心思的官吏，也不得不服。 自从屠浩来了之后，他们这些官吏的生活质量得到了明显提升。他们从来不知道，不用贪赃枉法，也能够过上现在这样滋润的小日子。 现在他们听屠浩说话，邱主事就笑问：“下官都想把侄女送去，奈何灵云书塾的第一批招生已经满了。不知道下一期是什么时候？” 这话他倒不是瞎说的。这女子书塾，他刚听到名字的时候，第一个反应是荒唐。后来听说不仅有女官教，还有嫔妃亲自指导，就下了点心思去打听。 其实也用不着刻意去打听。灵云书塾的招生简章，直接就张贴在衙门的告示栏上，大一些的茶楼酒肆饭庄等地也有张贴。 仔细一看他才发现，这女子书塾和别的书塾都不一样。除了和别的书塾一样教导一些读书识字之外，主要还教导礼仪、琴棋书画、打理家务等方面，甚至还有如何维护自己的权益，以及大汉律对女子的保护等等内容。 邱主事已经算得上是比较博学的人了，但是他也不知道大汉律法有专门保护女子的内容。等到他回家仔细翻阅研读的时候，才找到了一些相关内容。他刚开始脑子还有些懵，但是很快就想到了家中的出嫁女和即将出嫁的姑娘们，若是她们能够知道这些，并且知道运用这些，是不是在将来有个万一的时候，会想到去求助当地的衙门？ 他想了一个晚上没睡着，想到自己要远嫁的小侄女，早上和他兄嫂两人一说，一拍即合，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给小侄女报名，没想到已经没有名额了。 至于封闭式女子书塾是不是能够放心？好几个嫔妃都在那儿，陛下都放心，他们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于是他就想到领导这里来走后门。 屠浩听他这么一问，想了想现在的校舍施工速度，摇了摇头：“这第一批总共就五十个名额。”其实刚开始定的是三十个，多出来的二十个是额外塞进去的。为此江丹木器行还特意赶制了一批双层床。 “下一批得看新校舍什么时候造好。” 许明旭在县衙附近找了一个大宅子，重新改造规划之后，就变成了灵云书塾，特意让章家婶子提的名字。 要扩建新校舍倒是没在京城那么麻烦，灵云书塾现在隔壁正好就有一间废宅，后面还有一片不小的空地。但是灵云书塾里面毕竟都是女子，在工人的筛选上面自然要严格一些，甚至于包括护卫之类的问题，也需要非常谨慎。 毕竟是一个新的书塾，还是特殊的女子书塾，光靠着他和许明旭两个人，怎么也没办法考虑周全。现在一堆事情在那里，新校舍的事情，暂时还排不上号。 其实他对现在的女子书塾不是很满意，感觉更像是新娘学校。不过，一步步来吧，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邱主事就直接说道：“那下一次开始招生了，要是小屠大人记得的话，烦请知会我一声。” 屠浩趴在桌子打了个哈欠，天气渐渐暖了起来，小风吹着暖暖的，让他有点犯困：“好吧。我回去和我家那口子说一声。” 邱主事看着听着他的话，忍不住就有些想笑。自己还是个丁点大的少年郎，这么趴在桌上，看着就跟个小孩儿似的，一本正经地说什么“我家那口子”，就和小朋友玩家家酒一样，十分逗趣。 屠浩还在掰着手指头算自家那口子什么时候回来。京县距离京城是很近，但要是住在京城，每天到京县去上下班也是够呛。要是再算上每天上下班时间和每天城门开关的时间，基本上就属于不可调和的矛盾了。 许明旭平时还是住在县衙，只有每逢休沐和节假日的时候，才能回到京城里。 “还要三天啊……唉……”屠耗子觉得自己都思念成疾……不对，是要为伊消得人憔悴了。 至于身上的小肉肉什么的，不存在的！他现在就一天一个鸡腿，还是水煮的，不仅去骨头，还去了皮和油的！真是的，偶尔不说来个鹅腿吧，羊腿猪腿都可以有一腿啊，他不挑哒！ 屠浩悄咪咪地摸了摸自己软软的小肚子，暗暗感慨：年轻，胶原蛋白就是充足。 2k阅读网 177 第一百七十七章　方便 - 户部郎 - 枫香 今年开春之后, 屠耗子就迎来了一波疯长。 以前看着总觉得孩子似的身量, 宛如雨后春笋一样, 嗖嗖地蹿高，不过是两个月的时间，就从原本的比许明旭矮一个头, 变成了现在只比他矮半个头。 屠耗子精神抖擞地宣布：“哥哥, 我很快就会比你高了。”当他有了身高，有了肌肉, 将来还不是对大美人为所欲为？想肿么样, 就肿么样嘿嘿嘿～ 许明旭看着活蹦乱跳的小耗子, 心里面别提多舒坦了，还是把长高了的小耗子习惯性地抱起来抛了两下, 再紧紧搂在怀里：“还以为这次见不到你了。” 京县衙门坐落的城镇很是繁华。虽然京畿地区多了一个江丹社区抢人气, 但是也不能抢夺京县的所有热度。再说江丹社区也是由京县管辖的。 繁华是好事，但是也同样代表了事情多。 这一次休沐, 许明旭就因为一件突发性的事情, 没能赶回京城, 没想到屠浩竟然来了。他心里面高兴得很, 抱着屠浩就不撒手了。 “你现在长高了挺好的，抱着方便, 就是不能再揣手上了。”他闹不清自己更喜欢哪一种，只是能够和小耗子亲近的方式，他都是喜欢的。 屠浩笑嘻嘻地揽住他的脖子，抬头往他的嘴上啵了一口：“亲起来也方便了。” 许明旭被他亲得没脾气, 一点都不严肃地纠正：“还大白天呢，注意着点。”后衙可不比屠家那么规矩。他这个小院子里，说不定就会随时有人进来，通报他前衙有事情需要处理。 怀中的小耗子现在已经完全是少年人的样貌，眉眼精致，身上也没因为抽条的身量而减少一点肉肉。他骨架小小的也不知道是像谁，藏肉得厉害，摸上去软软的舒服极了。 其实屠浩相比于一般的少年，体型还是偏瘦的。但是相比较以前的他来，那是要胖多了。而且现在他这是实打实的长肉，不是以前靠着婴儿肥的脸撑出来的虚胖。家里有一个御医在，显然效果很好。 屠浩看着许明旭微红的脸，嘿嘿嘿地笑：“好啊，那咱们晚上再亲。” 晚上当然是要好好亲一亲。许明旭看着屠浩，突然想到从御医那里请教到的某些知识，脸上更红了。不行不行，小耗子还小呢。 为了避免某些让人尴尬的事情发生，他只能让自己转移一下注意力，问：“要不要哥哥带你去县城里面转转？” 屠浩不是真正的恋爱脑，身为一个成熟稳重的大人，他很懂事地拒绝了许明旭的提议：“不要啦。我想看看哥哥做事的地方。”县城什么的，感觉都差不多，哪有自家媳妇儿好看呢？ 许明旭不能赶回来和他一起过周末，肯定是因为忙。他过来不可能再多占用许明旭的时间，不然延误了公事，就有些不知轻重了。 许明旭知道屠浩的心思，心里面感觉暖融融的，拉着他的手往前衙走：“良老板在城里开了一个熟食铺子，有烧鹅卖。哥哥让人给你去买。” 烧鹅是很好，但是：“有炸鸡吗？” “有。但是你不准吃。”许明旭没好气地点了一下他的鼻子，“乖，一会儿两个烧鹅腿都给你吃。明天你要是回去的晚，中午再带你去吃他们家的烧烤。”炸鸡对小耗子来说还是太油腻了一些，得拘着。 屠浩一听到有烧烤，不禁有些吃惊：“是咱们家的那种烧烤吗？良老板开的不是熟食铺子吗，怎么还卖起烧烤来了？” “他们家还卖炸物呢。”许明旭把人牵到前衙，让差役给他端一张椅子过来，摆在自己身边，对纷纷侧目的同僚介绍，“这位是屠浩，小屠大人。” 京县对京城内的消息还算是灵通，并且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时尚圈，觉得能够知道京城内的消息就特别牛，知道京城内流行什么，也跟着蜂拥而起。 像是这一次灵云书塾的事情，他们京县内的人原先都对自家县令做出这样的行为表示不理解。但是他们也没办法阻止，毕竟开这个灵云书塾是许明旭自己的私人行为，并不要县衙掏一个铜板。 但是灵云书塾在京城大热，并且连宫里面的嫔妃们也来执教之后，他们顿时就觉得这是个好东西，要让家里面的女眷也进去学习！ 现在他们看到只闻其名的屠浩，顿时就纷纷向他行礼。 屠浩啊，这可是京城内的“时尚教主”啊！ 远的，江丹社区厉不厉害？人家小屠大人弄出来的。 近的，去年下半年叶家的那几场婚事，热不热闹、新不新鲜？人家小屠大人弄出来的。 剩下的一些别的事情就更加不用说了，就连他们现在县城里面最热的那个良辰熟食店的烧烤，据说也是照着小屠大人家的家宴弄出来。 “原来是小屠大人，久仰大名。” “下官对小屠大人仰慕已久，不知道能不能请小屠大人屈尊指点一下。” 这些官吏们对屠浩真的是特别崇拜，早就听闻自家新县令的未婚夫是小屠大人，然而鱼唇的县令并不能把小屠大人带到县衙里，让他们这些人近距离接触一下。 屠浩被他们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和他们一一见过礼之后，才小声问许明旭：“这是怎么啦？”京县的风土人情原来是这么热情的吗？ 许明旭倒是知道一些他们的心思，低头小声和屠浩说了个大概，笑道：“大概就是这样吧。” 屠浩再怎么耗子精也没料到这种情况，眨巴着眼睛和许明旭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清了清嗓子正经道：“你有什么事情我能帮忙的，拿来给我吧。” 许明旭也不和他客气，找了一些公文给他，又说道：“说起来我得像你那样培养几个助理了。” 在泰屏县上的时候感觉还好，虽然事情比起安长县的时候多一些，但是也没多多少，他完全能够应付的过来。 现在到了京县之后，他就觉得人手有些不够用了。其实如果只是单纯的公务，或者只是按部就班的做一个县令的话，那么一个师爷辅助他，已经足够用了。 但是一来他自己有许多摊子需要打理，哪怕和屠浩定亲之后，已经逐渐把一些生意和产业，融合进了屠浩的生意体系中去。他自己多少也需要过目一下，以及做出一些决策。 另外，他当然不是一个甘于现状的县令。用小耗子的话来说，他就是总想着搞事情。 屠浩知道许明旭要的不是像他的那些助理那样，更加偏向于数据分析和商业方面，而是需要一些作用类似于师爷的。 “我去帮你问问青峰先生，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这方面江丹书塾不行。 相对于国子监这种专门培养国家干部的学校，江丹书塾更像是一个培养专业人才的学校。看起来好像都差不多，但实际上教学内容差距还是挺大的。 而且关于官场上的处世哲学，目前来说还是国子监里这些从小被熏陶着长大的学子们更擅长一些。 “国子监？”许明旭再怎么想，也没想到过从国子监找助理。 屠浩理所当然：“不对，这事情应该找我爹。等我回去了帮你问问，有没有一些没补上缺的，或者是一些生活不如意的。” 虽说能够入读国子监的，都是一些官宦子弟，但是同样是官，也份三六九等。补缺也不是那么好补的。 早年朝局还算是动荡的时候，空缺倒是挺多，但也因为朝局动荡，天知道今天还在国子监内好好读书的学子们，到了第二天就因为父辈祖辈被贬谪，而失去就读资格了呢？当然，要培养作为助理，除了本事之外，品性一定要好。不然还不如没有。 屠浩想完，拿出一个小本本记录了一下备忘录，然后一拍许明旭的后背：“好了，赶紧做事。” 咦？他觉得手感有点不对，想往许明旭的后背再摸两下确认，好悬想起来现在的场合不合适，收回了爪子，只是记在了心里。 许明旭倒是没注意到异样，开开心心地处理公务。 等到了晚上临近下班的时候，两人谢绝了其余官吏们聚餐的请求，一起去后衙吃起了烧鹅大餐。 屠浩一只烧鹅腿才吃到一半，还在纠结一会儿是给许明旭洗澡呢，还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把他给扒光呢？要不两样一起来吧。他总觉得许明旭的衣服好像穿多了，还是他的错觉？ 小厮就拿着一张帖子进来，说道：“大人，岑家递了帖子来。” 许明旭的眉头一皱：“放下吧。”他看了看屠浩，说道，“明天先陪我去岑家去一趟？” 屠浩不知道这个岑家是怎么回事，显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点了个头：“好。”反正就两个人吃饭，没那么多讲究，他刚才比许明旭早一点到后衙，想到他在许明旭床头翻到的东西，歪过头看他，“哥哥，你生病了吗？我看你床头放着一些药膏。” “咳咳咳！”许明旭咳得惊天动地，好半天才红着脸支支吾吾道，“我没生病，那是御医给我的。” “嗯？”没生病给什么药？这年头药很贵的好嘛。 许明旭说得更加小声：“嗯，让我给你用的。” 2k阅读网 178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一个小毛贼 - 户部郎 - 枫香 屠浩还在奇怪：“为什么给我用的药, 御医要给你啊？”他打开盒子看了一眼, 是一种纯白色的膏状物, “这不是外用的吗？你少忽悠我，是不是你自己用的？”闻着还有点香香的。 他家媳妇儿虽然不是武将，但是对练武是真喜欢, 各种勤练不缀, 偶尔因为练习不当，受点小伤什么的, 也是可以理解的嘛。干嘛要骗他呢？ “真的是给你用的。”许明旭的脸更红了, 把药膏从屠浩手中抢下来, “好了好了，赶紧去洗澡。”他向御医请教得多了, 御医就给了他这个。其实他到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然而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嗯，还是不好意思。 但是现在屠浩既然问起了, 他是不是要顺水推舟用一下？反正再过几个月他们就要成亲了。 屠浩的心思放在药膏上, 就忘记了要和许明旭一起洗澡的事情, 等他趴在床上等了一会儿之后, 才想起来这件事情，然后直接把人扑倒在床上, 伸手就扒人衣服：“哥哥，么么哒～” 然后他就被许明旭掀翻了。 过了一会儿，屠浩觉得有哪里不对：“哥哥？” “嗯？” 再过了一会儿，他发现事情很不对！ “哥哥……我身体好着呢, 不需要用药膏。” “这是御医说的，要先保养，乖……别动！” “咱们能先缓缓吗？” “疼？” 疼倒是不疼。但是这种异物入侵的感觉……他抓了个枕头埋脸，感觉十分羞耻。再加上许明旭渐渐压抑不住的粗重的喘息，时不时落在后背上的轻重不一的亲吻和轻咬，后背的汗毛都全部竖起来的感觉。他看不见，感觉更加敏感，总觉得平时好脾气任他欺负的大美人，跟变了个人似的，像是要把他一口吃掉。 许明旭确实已经在失控的边缘。外面的帐幕拉紧，床头的烛台并没有吹熄，烛火下少年的光裸的背脊上每一次轻微的颤抖，每一次控制不住的起伏，都让他心醉神迷，忍不住在他雪白的肌肤上烙下一朵朵浅粉色的花。 一个时辰后，屠浩看着重新洗完澡之后的许明旭，感觉像是在看一个衣冠禽兽，往被窝里侧一钻，背对着他团好。 许明旭坐上床，吹熄了蜡烛，把小耗子团子拉到自己怀里抱着，笑着亲亲他的耳朵和后颈：“手酸不？哥哥帮你揉揉？” “哼！”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美人！ “哥哥错了，原谅哥哥好不好？”许明旭知道屠浩没生气，再多亲了两口，果然感觉到小耗子团子渐渐松开，然后转了个身和他面对面。 “明明你才是我媳妇儿。”凭什么他在下面？御医竟然说都不说一声，就把那什么药膏给许明旭，让他给自己用？难道他不man吗？ 黑暗中，许明旭轻笑了两声：“嗯。等咱们家小耗子长成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屠耗子哼唧一声，到底是有些累了，伸手搭在许明旭的腰上，“你背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刚才战况太激烈，他没找到时间问，现在倒是可以问清楚了。 他家大美人背后有一条血痂，快有一尺长，吓人的很。 许明旭轻描淡写道：“就是抓一个小毛贼，没注意到被刀子带了一下。没事，就是破了点皮。” 伤确实是破了点皮，否则他也不会那么快就把绷带拆了。 然而小耗子是那么好骗的耗子精吗？他不信：“小毛贼还用刀？你自己说实话，还是要我严刑拷打了，你再说实话？” 别说这年头兵器不那么好买，一般的铁匠铺根本就买不到，也不会去打。在一般人家连一个铁锅子都不一定买得起的年头，买一把刀？ 许明旭想到刚才的“严刑拷打”，身体就有些躁动，调整了一下姿势，勉强维持住正经，说道：“真没什么。前两天我去乡里，回来有点晚，回衙门的时候，正巧碰上一个贼人从一户人家的院子里翻进去，我就带着巡逻的士兵一起，把那个贼人给抓住了。这不黑灯瞎火的，我没留神嘛？” “嗯？”屠浩不接受这样避重就轻的说法，“我觉得你这事情没说全。” 许明旭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好吧。那贼人是个江洋大盗，下了海捕文书的那种。这次没能回家，就是在审这案子呢。” 屠浩伸手摸摸他背后的血痂，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以后一定要注意安全，知道不？” “知道了。”其实许明旭有一件事情没说明白。抓人其实是他一个人去抓的，巡逻的士兵是在他抓到人之后才赶到的。 说实话，他真的觉得是抓了个毛贼，一点都不像是什么纵横南北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在审问的时候，他还有点不可思议，就那两下子，连他都比不上，究竟是拿什么去纵横的？ 其实许明旭对自己的武艺一直有个误区。他觉得自己习武，只是兴趣爱好，虽然练得确实勤快，但是几乎没有任何实战经验，平时和指点自己武艺的武师切磋的时候，也一直是被摁在地上打的那个。同辈中，譬如叶大花的武功也好骑术也罢，都远远胜出他。他也见过曾护卫的武功，更是觉得自己难以望其项背。 但是他一直没觉得他找的这些对象并不太正常。 指点他武艺的陈武师，本来就是军中的教头，在退伍之前，说是勇冠三军，一点都不带虚的。 叶大花虽然在自家小表弟面前，一直任打任欺负，但是人家是实打实的出身将门的嫡长孙。一身从小打熬筋骨悉心指导下的武艺，在同龄人中间罕逢敌手。也就是出了一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屠虎妞，让他从小被摁着打，才看起来不中用了一些。 至于人家曾护卫就更加不用说了。曾护卫身为皇帝的贴身护卫，若是放在武侠里，绝对是一身武艺能进排行榜前十的高高手。全天下能比得上的都没几个。在武艺这一个圈子里，曾护卫完全可以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人物。 许明旭也不想想，穷文富武的寻常人家，书都念不起了，哪里还能习武呢？就算是有条件习武的，上哪里找这样好的师资力量来学习？能学一些吓唬人玩，耍着好看的花架子就不错了。 他抓住的江洋大盗，武艺在寻常人中间当然算得上出类拔萃，但是和他这种水平还是有很大差距的。也就是他对敌经验少，才被带了一条血口子。 被他救下来的岑家，自然是对他千恩万谢。 事情到这里，算得上是顺理成章，但是屠浩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他太困了，很快就在许明旭的拍抚下沉沉睡去。 直到第二天，他和许明旭一起到了岑家，才知道这不对劲在哪里。 他看着岑家老头和他们的那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露出一个乖巧可爱的笑容，内心mmp：丫的，这是当着老子的面，想挖老子墙角？！ “我们家七郎身为父母官，保一方平安是职责所在。岑老伯要是觉得心里面过意不去，不如去善堂捐些衣物米粮。” 岑家人虽然听了许明旭的介绍，但是他们没有县衙中的那些官吏们消息灵通，只把屠浩当做是许明旭的表兄弟之类。听他这么说，岑家老头就笑道：“小郎君说笑了。若不是许大人挺身而出，我们岑家落在那江洋大盗手中，少不得要出两条人命。这救命之恩，怎么能是捐些财物能抵得过的呢？ 小女自幼养在深闺，自认品貌才学都还算过得去。若是许大人有心，不妨让小女替许大人打理家事，也好让许大人免除后顾之忧。此事虽是老夫厚颜，还请许大人好好考虑。” 屠浩气得整张脸都拧了。这臭老头，说话简直不要脸至极！ 他家媳妇儿哪里需要别人来打理家事？什么时候有后顾之忧了？ 品貌才学……你家闺女是选美冠军吗？！ 气炸！ “岑老伯的意思是，想让岑姑娘来我们家当妾，还是卖于我们家当丫鬟？” 岑家老头一听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他看屠浩年纪小，碍着许明旭的面倒是不好直接开口骂人，严肃道：“你这小郎君，怎的如此说话？我家姑娘也是千家求的好姑娘，怎的能做妾？更别说是当丫鬟了？” 这一下屠浩还不说话，许明旭先开了口：“原是岑老伯不知许某已经定亲，不日即将完婚。至于报恩之说，家夫说的极是，岑老伯按此行事，许某就觉得很高兴了。” 岑家老头的脸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家夫？什么家夫？ 屠浩脸色还是有些难看：“话既然说清楚了，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走出了岑家门，屠浩的心气还是不顺，到了良辰熟食店，猛撸了十串烤串，都没吃出肉味来，气哼哼地指责许明旭：“都怪你长得太好看了！我就不信哥哥要是长了个王二麻子的样子，那老头还能想着把女儿塞给你！” “是是是，都是哥哥的不是。”许明旭对自己的样貌还挺满意，哪能不知道小耗子喜欢他的长相呢？又哄，“我生得好看，是给咱们家小耗子看的。” 179 第一百七十九章　崽崽 - 户部郎 - 枫香 屠老板被自家美人媳妇儿的甜言蜜语哄得很是开心, 再加上烧烤的味道也不错, 决定：“以后休沐的时候, 要是你没空，还是我过来吧。反正我事情轻省。”他们家美人儿当个县令，杂七杂八的事情也太多了。 许明旭听着心里面熨帖, 但没有一口应承下来, 到底是舍不得自家小耗子舟车劳顿，笑着亲亲他的脸：“都是些小事情, 平时没那么忙。”他看屠浩神色中还是有些不情愿, 就说道, “接下来你有的忙了，哪里会像现在那么清闲？你姐姐快生了, 咱们成亲的事情也得忙, 不是吗？” 屠浩一想，不甘不愿地点了个头, 又搓了搓手, 被许明旭抱上马车后, 还在考虑一个问题。等过两个月他们就要成亲了, 难道要异地？ 不不不，这样可不太好。 但是他想来想去没想出什么好法子来。现在交通毕竟不太方便, 交通工具什么的一时间也没法改进……浑浑噩噩地想了不知道多久，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马车刚刚到了家门口，车夫在前头问：“少爷, 你是从这儿下车，还是从侧门进？” 换了天气不好的时候，要是出门的话，马车经常是直接拉到少爷的院子里的。今天天气不错，现在也不是很晚，空气中还有一些小暖，他就想着少爷是不是想走点路。 屠浩迷瞪着眼睛醒过来，含糊道：“从侧门进吧。” 听到他的吩咐，马车又重新动了起来。侧门那儿早就有人守着了。 屠浩顺路到马厩看了看自己的三匹小马，又拐去厨房看了看晚饭，再跑到隔壁老郑家看他家虎妞，他还没开口，屠英就说道：“感觉很好，不痛，痛了我会叫人。屋里随时都有人在。” “哦哦哦。”屠浩敬畏地看着屠英巨大的肚子，又跑出去把该检查地检查一遍。 稳婆，两个。 半个月前从宫里面借来的妇科大夫，一个。 院子里的小灶上时时刻刻都有热水。 一应工具，找工部的匠人打的，两套齐全。东西全都消毒过。 看着那套被保养得闪闪发光的手术器械，小耗子的脸白了白，说话都跟着有点抖：“很好。大家辛苦这段时间，等生了崽崽，给大家包大红包。” 一群被检查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要说他们也全都是熟手了，惯常都是在这些大户人家伺候的。接生的娃娃没有一千……没有一百也也有八十。刚开始屠浩来检查的时候，他们还不以为然。然而被“指导”了两三次之后，他们才重新端正态度。 甚至那妇产科大夫都重新开始编起了医书，把产前准备和产后可能会遇到的情况，包括怎么样处理，都一样样整理出来屠浩承诺会给他把这套书印刷出版。身为一名大夫，能当上御医是一回事情，能留下自己的医学著作，又是另外一种高度了。大夫动力很足。 其他人虽然没有出书的承诺，但是大红包给予的动力也还是很足的。 谁不知道屠浩是个金耗子……咳，是财神爷？看看郑屠两家的下人就知道了，人家过的是什么日子？这么大方的主人家，他们只要办事得力，帮着屠英将娃娃顺顺利利地生下来，红包难道会小吗？ 红包不去说它，他们这些天住在郑家，每天的吃喝就比别家要好一截。 屠浩又去看过两个预备役乳母，再去牲口棚看过两个预备役奶羊，发现一切都没问题，才去吃饭。 像这样的事情，他只要在家，每天都要早晚检查两遍。 主人家重视了，下人们就更加重视。 屠老虎充分享受到了国家特级保护动物的待遇，要说她原本因为第一次生孩子，心里面多少有点小忐忑，被屠浩这么长时间折腾下来，已经完全麻木了。 她这生孩子要是再能出事，那全天下别的女人就没法生娃了。 过了两天，她果然顺顺利利地生下了一只老虎崽崽。 当天，郑小荷苞依旧在玉饶任上，一天三封信地写家书。 郑老爹、屠夫子、小耗子都在衙门上班，回家的时候才发现家里多了一口人。 “怎么没人来衙门说一声呢？” “有什么好说的？你们回来了，能有什么用？”叶大舅妈抱着睡着的崽崽不撒手，把三个男人往外面赶，“去去去，没事儿。咱们家虎妞身体好着呢。晚上我留下来陪着，能出什么事儿？” 家里没什么女性长辈。本来倒是该叫上叶外婆来，但是叶外婆毕竟年事已高。倒是叶大舅妈没什么事情，她现在在家里也不管什么事情，自告奋勇地过来，已经陪了小半月了。 小耗子看了看小脸红彤彤的小老虎崽崽，再去看脸色刷刷白的屠虎妞，一回头看到自家老爹和郑老爹的脸色比屠虎妞还要白，往门口走了一步，叫来小厮：“去找御医过来。” 他没注意到自己的脸色，比起两个老爹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圆胖圆胖的御医怕出事情，本来就在左近候着，一听到有人叫他，赶紧叫上学徒背上医药箱，掂着肚皮小跑过来：“怎么了怎么了？可是产妇有什么问题？” 产妇没什么问题，御医给三个没用的男丁开了一副定神压惊的药，临走还给了他们一个鄙视的眼神。 等全部都忙活完，吃完一顿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的晚饭，屠浩才开始有闲心挑剔了：“竟然是一只公老虎，还只有一丢丢大，怎么就不是个小姑娘？” 他话刚说完，屠夫子一个巴掌就拍在他背上：“怎么说话的？那是你外甥！什么一只公老虎的？”那么多年书都读到耗子肚子里去了吗？ 屠浩还在那儿嘀嘀咕咕：“本来就是嘛。小姑娘多可爱啊……” 郑老爹在那儿傻呵呵地笑：“都好都好。” 屠浩怕再被他爹教训，叫上管家：“红包什么都准备好了吗？酒食都准备好了吗？” 京城不算是北地，但位置也偏北。人们大多好酒。前面屠英没生产，他怕喝酒误事，所有人的酒全都拘着，连厨房做菜都几乎不放酒增香。现在倒是可以放开了。 母子平安是一件大喜事。屠浩也早就安排了，除了必须要值守的人之外，其余下人们都能吃上一顿丰足的酒食，另外还有小红包可以拿。 管家也是喜笑颜开：“都准备好了。怕吵到姑娘和表少爷，另准备了一个院子，让稳婆他们用着。” “嗯。”屠浩点了点头，让郑老爹和自家老爹去给请来的稳婆和大夫们发大红包。 两个老爹兴冲冲地去了，都不知道红包里是多少钱。 屠英生产完毕竟有些元气大伤，妇产科大夫加上御医，一起帮着她调理了七天，才算是不再冒虚汗。不过她底子特别好，七天过后感觉已经能上墙揭瓦了，有空开始操心家务了。 叶大舅妈当然不准：“你看着点红蛋，别的事情有我呢。” 屠英也不去和她争：“唉，成。”她看了看睡得直冒鼻涕泡的儿子，想了想，又从床头把孩子他爹的家书拿出来翻了一遍，“大舅妈，你去帮我问问，是不是路上漏了信了？” 叶大舅妈一看那厚厚的一沓信，半是羡慕半是好笑地说道：“你这都问了三遍了，没少。怎么了？”她和自家夫君聚少离多。但是武人到底……几乎很少写家书回来。说起来她也极少写家书过去。这事情谁也怪不得谁。但是看了屠英夫妻俩的家书，心里面多少是有点羡慕的。 不过想这些没用，她现在有空不如多写几封信，给像是要在泰屏扎根的女儿才是正经。 屠英的眉头紧皱：“这不等着他给孩子起名字嘛，总不能老这么叫红蛋吧？”她嘴上不说，但是心里面对红蛋这个小名十分嫌弃。可谁让她一觉醒过来的时候，魂淡小耗子已经把红蛋这个小名叫顺口了，就连自己的亲爹和公爹都一口一个红蛋。 当亲娘的感觉到特别糟心。这是欺负她现在坐月子，等她好了的，非得把小耗子打成耗子蛋！ 叶大舅妈一想也对。她站起来说道：“你别着急，许是路上耽搁了。我去问问。” 问到郑老爹：“虎妞没写信告诉小荷苞？”小夫妻两个信来信往的，根本没他这个长辈的事情啊。 屠夫子：“亲家公没写信吗？”闺女嫁出去了，他这个当亲爹的不能多管。 小耗子：“郑伯、我爹、我姐都会写啊，我顾好家就行了……都没写吗？”家里有长辈在呢，他一个小辈出什么头？ 叶大舅妈问了一圈回来告诉屠英，也是哭笑不得：“你们这一家子，怎么稀里糊涂的？” 屠英知道没事就放心了，想了想也觉得好笑，让丫鬟给她准备笔墨：“还是我来写吧。” 这时候在玉饶的郑菡已经坐不住了。算算日子，他家媳妇儿的产期就在这几天，可是怎么就音讯全无了呢？他想到自家亲娘和自家媳妇儿的亲娘，虽然都不是因为生产去世，到底也是在生产的时候落下了病根，才导致的早逝，心里面更是一阵一阵地发慌。 “别不是出事了吧？” 他在屋子里团团转，一副要把屋子犁一遍的架势，越想越害怕：“不行，我得回家去看看！” 他书童阿松把他拉住：“少爷，您这回去总得找个理由啊？” 理由什么的，要找总能找出来的。郑菡这时候果断道：“去把上次收的海菜干拿来！”不就是个理由嘛。没看见他连襟都能把肉松当借口，回去京城看媳妇儿的。他拿个海菜干有什么不可以的？他有好几种海菜干呢！ 2k阅读网 180 第一百八十章　只是一点海菜 - 户部郎 - 枫香 屠英的家书刚寄出去不到半天时间, 郑菡就回来了。 全家看着这个风尘仆仆的小子, 都是一脸懵逼。 郑菡谁都不理, 直接冲到自己屋里，先是闻到一股子的淡淡的奶香味，窗门开得笔直, 关键的大人小孩儿一个没在, 顿时就傻了，猫儿一样叫唤：“虎妞？崽崽？” 他他他这是回来晚了吗？ 护卫阿瓜在后面追之不及, 后院他也不方便去, 叫了追在他们身边的管家, 急着问：“少夫人和小主人没事吧？” 管家被问得一头雾水：“都好着呢。这能有什么事情啊？倒是你们，怎么回来了？可是任上碰着了什么麻烦？” 阿瓜听到家里面没事就松了一口气, 一边把来龙去脉说了, 一边拉着管家去马厩那边：“少爷带了许多东西回来，您可得好好安排安排。” 管家笑呵呵地还以为是自家少爷给小少爷带的礼物, 结果还没到地头就被一股子海潮味差点熏了个跟头, 等走到近前一看：“这都是什么？”怎么瞅着像是破布？ 阿瓜说道：“这都是海菜干, 玉饶当地的渔民们可厉害了, 能在海里面种菜。” 京城不靠海，坊市内虽然也有海货卖, 但都是一些鱼虾，价格都不便宜，倒是还从来没见过海菜。他们到的时候，府里面一些得了空闲的下人们已经绕着海菜干围了一圈。 他们一群人在这里指指点点, 屋里面的郑菡已经找到了自家媳妇儿。 他进门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惊动了在隔壁喂奶的乳母。郑菡看了看自家胖嘟嘟的儿子，就问：“少夫人在哪儿呢？” 乳母说道：“少夫人在东厢呢。” 郑菡家的这栋宅子，地方没屠家那么大，但也没小多少。郑菡住的地方是个小四合院的结构，十分宽敞。平时他们夫妻两个，当然是住正房。东厢只有一间屋子拿来做书房用，其余都空着。 郑菡刚才走得急，都没注意看，这会儿听了乳母的指点，回过头才发现东厢房原来的一排空屋子，全都摆设齐全。他推门进去，就听到水声，叫了一声：“虎妞？” 屠英正在里面洗澡呢，不过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倒是比两个伺候的丫鬟先注意到，听到声音，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地叫了一声：“小荷苞？” 按理说坐月子的时候，得全程卧床，别说是洗澡了，就是洗头也是不能够的。说起来这年头的哪怕是王公贵族，十天半个月才洗一次澡的也比比皆是。 屠英从小受小耗子的影响，洗澡很是勤快，这快小半个月没洗了，感觉难受得很。御医一宣布解禁，她不仅搬屋子，还趁机洗了个痛快。 一个丫鬟放下手中的巾子，从屏风内往外探头一看，站门口的可不就是他们家少爷嘛，不由得“哎呀”一声：“少爷，少夫人正洗澡呢！” “哦哦哦。在洗澡就好，在洗澡就好。”郑菡也不走，就坐在外间的凳子上，摸了摸怦怦乱跳的胸口，又搓了搓冰冰凉的脸颊。过了一会儿，他看到屠英洗完澡出来，站起来把自己媳妇儿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拉着她的手，突然眼圈就是一红。 屠英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啊？怎么突然就回来了？”这是在外面受委屈了？按理说不能够啊！她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把家里面的乌龙说了一遍，“你这是担心我和红蛋吧？放心，咱们都没事。” 是虚惊一场就好。郑菡心里面一松，整个人都绷不住了，也没顾上儿子的小名，草草梳洗了一下倒头就睡，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 早饭依旧是郑屠两家一起用的。郑菡在早餐桌上看到自己爹觉得还好，看到老丈人和小舅子就有些害臊了。 郑老爹数落自己儿子：“这小子，都当爹的人来，还毛毛糙糙的。” 屠夫子和屠浩倒是一点儿都不介意，自家闺女被看重，肯定是让人欣慰的。 屠夫子和颜悦色道：“无伤大雅嘛。” 屠浩身为小辈没有说话的余地，抱着个包子啃，脑子里盘算着昨天看过的那些海菜干。 下午他就让人把他姐夫从家里叫到了库部，刚起了个头还没谈正事呢，日常无所事事的叶外公就溜达了过来。 老头子向来喜欢屠英，现在屠英生了个健壮的小子，他别提有多高兴了，一边走路还一边唱歌。 郑菡跟着屠浩叫了一声“外公”，然后看老头在小会客室坐下，问道：“你们这摆了一堆东西，在说什么呢？” 屠浩一想这事情倒是需要向自家外公说明一下，指着他刚画出来的简易舆图说道：“玉饶的渔民会种海菜。姐夫这次带回来不少海菜干，我就想着能不能把海菜干运到二舅那儿去。” “啊？”郑菡听屠浩这么一说，吓了一跳，“二舅那儿，是新山关？”这不是要把海菜干从大汉的最东面，运到最西面吗？ 他只是想着冬天蔬菜不多，玉饶距离京城又近，要是能和泰屏县一样，在京城开一个土产店，把海菜干放在京城卖一卖，应该能对玉饶当地渔民的生活不无小补。 “对啊。”屠浩头也不抬，手指头在舆图上大汉的西北边界划了一圈，“这些地方只能长点草，有些连草都长不成，粮食缺，菜也缺。外公，这一路的官道和河怎么走？”主要这些海菜还富含碘，对西北内陆地区来说，从健康角度来讲，就非常重要。不过这一点不太好说明。 舆图属于战略级资源，详细的是屠浩没法见到的。哪怕他以前因为职务之便，跟着章师叔和章团团看过一些舆图，知道一些大致的官道和河流分布，也不知道这些官道的具体路况，更不知道那些河流是否能够被用来作为航道。 屠浩心里面还是更倾向于水运的，各方面对比下来，都是水运更加节省些。 玉饶本身就是饶水的入海口。饶水是横贯大汉东西的大河汉河的支流之一。将海菜干从玉饶运出来是没问题的，问题是怎么运到新山关去。 论对这些他和郑菡都比不上叶外公。 叶外公战功赫赫，对西北这一块的地形尤为熟悉。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外孙要把一个海菜干兴师动众地这么来回折腾，但是老外公对自己这个外孙的信任其实还在几个亲孙子之上。毕竟几个亲孙子还会偶尔犯错，需要他盯着，时不时敲打一番，他这个外孙早就已经能够为他实打实的分忧了。 “你这歪七扭八地画的什么东西？看外公给你画一个。” 还别说，叶外公写个折子还要外孙代笔，但是画起舆图来，屠浩是拍马都赶不上，不一会儿就把西北大致的情况画了出来。 屠浩看得直皱眉头：“这过去好多山，走陆路太费事了。” 郑菡倒是略放轻松了一些：“有现成的陆路不是很好吗？” “不好，成本太高。”屠浩随手算了一个成本给他，“走陆路得亏本。” “可不是没水路吗？”所以为什么要这么千里迢迢地把海菜干运到大西北去呢？郑菡是完全想不明白啊！ 这时候屠浩展现了他作为一个土豪的朴素想法，用炭条在几条不相通的河流中间画了几条虚线：“把这几段挖通不就行了嘛！” 叶外公看事情的角度和郑菡不一样。老头虽然现在已经不能上马打仗，但是眼光狠辣，一眼就看出来这条河道要是真的如他外孙所说的成形，那将来无论是兵力还是粮草的调派，都能比现在要快速不少。 他现在的脑子里已经完全忘记了海菜干的事情，从外孙手中拿了炭条圈了几段河道：“不止是要挖通，这几段河道得疏浚，不然走不了大船。” 他和陛下在江丹坡整了许久的水师，好像能够在更广阔的天地间耀武扬威了呢！ “哦。”屠浩觉得这么关着门想，想不出什么来了，“外公，你让人做个沙盘出来，咱们再看看。” “哦。”叶外公随口一应，然后发现不对，“沙盘是什么？” “姐姐和大花表哥他们小时候在小庄玩的那种啊。”他想了想，“对哦，那会儿外公你不在。”那会儿还是小庄刚到手的时候。他们一时冲动把小庄买了，买完了也没钱?意粒?詈笾荒苡幸坏闱?梢坏闶虑椤?br> 庄子的地基和园子的布局做好了，房子迟迟没钱修建。他就让一群玩心重的小孩儿，在那里玩打仗游戏。现在早就变成了小庄最早的院子了，还是皇后都住过的。 说起来那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沙盘。 屠浩把沙盘的概念大致说了一下，然后就挨了他外公的一巴掌：“嗷！”后背的骨头断了断了断了！他外公这是练的铁砂掌吗？ 叶外公不理会外孙的鬼哭狼嚎，骂了一句：“臭小子！”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等着！” 郑菡从头到尾都木愣愣的，看着叶外公足下生风，瞬间没了踪影，感慨：“外公真是老当益壮啊。”扭过头一看小舅子，已经趴在桌上变成个死耗子了，“小耗子还是需要多多锻炼才是。” 屠浩欲哭无泪。这是锻炼能够解决的事情吗？让他这个天生的－0.5只鹅，和老外公那样武力拔群的人放在一起对比，不觉得良心会痛吗？ 算了，他今天晚上吃一只烧鹅好了。 2k阅读网 181 第一百八十一章　新的任命 - 户部郎 - 枫香 屠浩等了自家老外公整整三天, 才确定他是一去不回了, 非常生气地去了一趟江丹书塾, 找到揽月先生，又叫了几个学生，一起琢磨着弄了个沙盘出来。 当然, 这个沙盘不可能是大汉西北部的沙盘, 只是一个江丹坡的沙盘。结果他没能抢过揽月先生，瞎忙活了一通之后, 已经忘记了要挖河的事情, 满脑子都是新玩具被抢走的不高兴, 去给自己姐夫送行：“姐夫，等你去了玉饶之后, 多给我弄点烤紫菜来。” 他现在也就是仗着送行的人就他一个, 才敢这么要吃的。 现在的玉饶渔民虽然已经掌握了人工种植紫菜和海带的技术，但是关于怎么处理, 方式还是十分原始单一的。那就是捞起来, 晒干。 洗没洗干净都是值得商榷的。 这些海菜的产量高, 收割时间长, 在玉饶当地也不怎么值钱，只是作为捕鱼的补充, 多少让渔民们的生活稍稍改善一些。 郑菡想到从小舅子口中听到的一系列的海菜的处理方法，觉得这和肉松倒是有得一拼。 肉松说白了也是猪肉做的。但是猪肉变成了肉松之后，价格就上升了许多。他要是让人按着小舅子的说法，仔仔细细地将紫菜做成海苔, 是不是也能赚很多钱？ 他又想，既然猪肉能做成肉松，那鱼肉是不是也能做成鱼肉松呢？ 他以前在京城吃的鱼，大多有许多骨头，但是到了玉饶之后，吃过几次鱼，也有鱼骨少的。这方面应该可以动动脑筋。 他有三年的时间，可以在玉饶赚钱……不不不，是让玉饶的百姓们过上更好的日子！ 郑菡摆正心态。相比较他回来的时候，这一趟去玉饶显得十分闲适。 屠浩送走了人，等回到家里的时候，突然就来了任命：“嗯？” 给他送任命的官员笑嘻嘻地走了。 屠浩还是没反应过来，掐着时间在门口等他爹，又和跟屁虫一样跟在他爹背后进屋：“爹啊？” “嗯。”屠夫子看着明显傻掉了的儿子，觉得还挺好玩儿的，也没急着说话。 屠浩绕着他爹团团转了两圈，才捉急地问道：“爹啊，考评不是过了吗？怎么这时候任命啊？” “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当爹对自己的儿子也是十分为难。明明自己和夫人都是很正常的普通人，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一个怪胎呢？ 当老爹的想了想自家歪到不知道哪里去的儿子，还有一个被儿子带歪了的女儿，新晋外公突然担心起了自家的小外孙。说起来，小耗子对于带孩子一直充满了难以理解的热情。 屠浩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爹：“我没干嘛啊，最近就想着吃烤紫菜。”民以食为天，想吃好吃的是他的日常啊。他从来没听说过有人因为嘴馋，发生工作调动的。 “你不是还想让你二舅也吃上紫菜吗？”敢想敢干，但思想上还是一板一眼传统文人，实在是很难以理解儿子的思路，“你说你就为了那么一点点紫菜，至于要把大汉的东西给挖通吗？” “啊？”屠浩瞪着眼睛，突然转过了弯来，“我就是随口说说，竟然还有人当真吗？”不就是吹牛皮侃大山嘛！舆图上画一根线就是一丢丢的距离，但实际上得多长？都让他去开凿，那不是这辈子都回不了家的节奏？ 屠夫子看儿子眼睛都瞪圆了，没好气道：“当真了。你外公、你章师叔都当真了。” 屠浩瞬间没有了升官的喜悦，咕哝：“他们怎么能这样啊？挖运河、疏浚河道，得好多好多钱的呢。国库又没钱。” 朝廷的经济状况比之以前，当然是要好了很多，可到底连小康都还算不上。 就像是一个以前住着破旧土坯房的人家，经过几年时间的努力，住上了青砖大瓦房。比起以前来，那日子肯定是好过多了。可是家具、吃用等各种方面，都还距离达标要早得很。这样的人家，盘炕是可以的，但是一下子就决定装地暖装空调，这不是说笑吗？ 管着国库，但是日常穷的当当响的屠夫子，对儿子耿直的话也不做声反驳。国库确实是没钱，这又不是秘密。 “朝廷每年用来兴修水利的花销，不是一个小数目。钱粮和人力方面，你倒是不用太担心。”或许有当爹的私心和盲目的信心在里面，但是屠夫子觉得这点便利他还是可以给儿子的，“到时候这笔钱不从工部走，直接从户部到你手上。” 节省一道手续，就是节省一笔钱。 “哦。这还差不多。”他想了想又看看他爹，“这样很得罪人的。” 没想到屠夫子冷笑一声：“工部那群人，成日里尸位素餐，得罪也就得罪了。他们都不怕得罪咱们，咱们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 六部看起来地位是平等的，然而实际上也分了个高低。 排在首位的是吏部，掌管了官员考评调动的部门，想也知道得罪了没好处。 户部的地位也很高，毕竟管着钱。 工部的地位就相对来说要低一些。 当初屠浩弄廉租房的时候，工部在里面可没少下绊子。也就是凑巧撞上了太子大婚的事情，后来才没被追究，否则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 其实屠浩也隐约知道，他这个工部郎中的位置，很可能是因为那件事而空出来的，最多就是找了个别的理由罢了。 但是也因为工部一个“自己人”都没有，屠浩才不想去：“我去了肯定要被欺负死。” 然而任命都下来了，他不去也得去。 兵部这边接任的是邱主事。平时库部的事情，邱主事全都知道，屠浩这边倒是没什么好交接的。 到了工部那边，他才知道什么叫天上地下。 按理说，一个工部郎中虽然也是五品，可那是五品上，还是有实权的，待遇怎么都应该比他在兵部当一个大声吼都当蚂蚁叫的库部司库来的要好。 可他到了地头，根本就连一个搭理他的人都没有。交接更找不到人。 他去找工部尚书报道，没到门口就被人拦住了，说是尚书大人在忙，让他稍等。这一等就是三个时辰，让他想起了当初跑廉租房的时候的经历。 他屠老板分分钟几十两金子上下，让他白等三个时辰，到时候该让他们赔多少钱？ 唯一让他觉得还算好过一点的是，三个时辰之后，他总算是见到了工部尚书。 因为廉租房的事情，他倒是和这位尚书有过一面之缘。其实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他作为庶吉士的时候，几乎每次在御书房里，都能见到这位尚书大人。只不过作为工部尚书，他的话并不多，存在感很是稀薄。 现在看来，这位工部尚书不仅在御书房里是个小透明，在自己的地盘上也厉害不到哪里去啊。 他见到屠浩倒是不怎么意外的样子，随意道：“小屠大人等多久了？今后大家都在工部做事，都是同僚了。” 屠浩当然不会说自己等了很久，而是拱手施礼道：“没等多久，不敢打扰大人办公。” 两人又客套了一会儿，就一起作别。 这番表现落在工部其他人眼里，内里面做什么想法，屠浩是管不着的。 屠浩也不管别人怎么想，没人给他安排办公地点，他就让人搬了桌椅，直接放在院子里。 工部虽然很大，办公人员也多，但是院子就那么一个，只是相形之下要显得大一点罢了。 他这么一摆，别人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等他坐下来开始办公之后，其他原本在看好戏的人才纷纷过来劝说。 “小屠大人这如何使得？” “是啊是啊，不如去屋里？” 屠浩哪里会这么好说话？他坐得稳稳当当的，很是好说话：“这不是交接未曾开始，我在工部也没什么正式的职位，现在先在这里将就将就好了。” 他说的是和颜悦色，听得人可是亡魂直冒，差点跪下来叫他祖宗。 他们也是和屠浩接触得少，只拿一般人的思路来推断屠浩的为人，再一想他爹屠夫子那样的刚正的人，想想屠浩不过一个才十六的少年郎，被人欺负了，还不得回家找人哭鼻子啊？ 屠浩的后台确实是硬，但是他们这些人也不是没后台，后台又不会和小厮一样跟着他前前后后。大家同在一个屋檐下，怎么也得好几年，先搬后台先输呗。 然而他们没想到屠浩竟然还耍起了无赖！他除了多一张桌椅之外，剩余的作为和在地上打滚的无赖汉有什么区别？ 再听听他说的话，那一句不扎心？ 交接？对，是得交接。哪怕上任是被人找了个由头调走的，临时也有人接手，新官上任之前，肯定是有人需要做交接的。 但是谁也没规定说交接得花多久不是？晾个两三天怎么了？两三天还是快的呢！ 可后来他说什么？说自己在工部没有正式职位，难道吏部下发的任命是假的吗？他们工部就敢不把吏部的任命不当一回事情吗？他们明年考评是想贬谪了是吧！ 打从新的考评出来，有本事的，只要稍有一点后台的，那升官的速度比以前可快多了。 可一些混资历的，不贬谪就不错了，升官基本无缘。 剩下一些犯错的，贬谪的速度那是嗖嗖的。像今天这种情况，屠浩只要去说，那就是贻误公务的罪名，没跑的。情节轻重的话，按照这位在上面的人眼里的分量，恐怕也轻不到哪里去。可要是不得罪屠浩，那他们就是得罪那位，他们在工部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对了，那新的考评，不就是眼前这位弄出来的嘛！ 众人心里面是五味杂陈。无论是县官，还是现管，他们是一个都得罪不起。这可怎么办才好？ 2k阅读网 182 第一百八十二章　台秤 - 户部郎 - 枫香 但凡是个正常人, 都不喜欢自己被莫名其妙的针对。 有理由的针对也不行！ 屠浩觉得自己挺正常的, 也知道自己在工部这么不受欢迎, 其实有很多理由。但是他无愧于心，也没必要为了别人的贪婪和无能埋单。 屠浩上班，向来是带着自己的一个团队来的。这群人办事效率极高, 不消片刻, 就把一个空阔的院子，摆成了一个类似家具展上的办公室, 甚至还有一个不小的茶水间。 以前在兵部的时候, 茶水间也是有的, 但是地方有限，十分窄小。这一次地方够大, 发挥的余地也多。能干高效的后勤团队, 直接摆了两个煤球炉，一个烧水, 一个蒸点心。不一会儿, 一个助理就夹了一碟子黄金糕、馒头、包子、花卷之类花样繁多的点心, 放在了旁边支开的桌子上, 对着屠浩招呼了一声：“先生，可以吃早点心了！” “哦, 来了。”屠浩应了一声，不再理会那些围着他的人。 现在距离正式上班时间还有小半个时辰，吃点早饭根本说不出什么错来。等到工部尚书陆大人准点进门的时候，屠浩正坐在院子里, 抱着一杯羊奶吨吨吨。 陆大人只是懒得管事情，又不是白痴，一看这情景，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他一张向来比较平和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联想到昨天他见到屠浩的时间，脸色更加难看。 一群平日里不把这个老好人放在眼里的工部官吏，见状心里面都沉了沉。老实人发脾气最可怕了。 也有不当一回事情的人，上前说道：“陆大人，您看着小屠大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给他准备的厢房也不去，非得在这院子里。” 这是典型的恶人先告状。 陆大人却不吃这一套，冷哼一声：“那你带我去给屠浩准备的厢房看看。” 他和屠浩接触不多，但是这个年轻人无疑不是什么胡搅蛮缠的人。现在屠浩坐在院子里，显然有些缘由。 到底也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江湖”了，那人听陆大人这么一说，表情非常镇定，就领着他往前走，推开一扇门：“您看，这不就是原先宋大人用的地方嘛。东西都齐整着。咱知道小屠大人排场大……咳，讲究，还特意把整间屋子都空了出来给他使。大概是咱们还是准备得不够周到，人家看不上吧？要不咱们只能把边上王大人的屋子给他……” 这位宋大人，自然是屠浩的前任，那位现在被贬去地方上养老的倒霉蛋。 至于他口中的王大人，却是工部的侍郎。 侍郎和郎中相差了只一个字，但是品阶方面却差了整整两大级！ 这人这么说，显然是在上眼药。 陆大人根本不理，只是问道：“哦？王大人愿意把屋子让给屠浩？” 说话的人一愣，没想到这老好人尚书竟然会这么明知故问，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口，支支吾吾：“这……”他还真不敢替王大人做主。 “耿直”的老好人直接敲门进了王大人的厢房，格局布置自是不说，地方显然要比一个郎中办公的地方要大上许多。 “陆大人，您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陆大人看着他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直接说道：“听说你愿意把自己这厢房让给屠浩？” 装，接着装！ 这姓王的为了自己那点算计，平时拉帮结派也就算了，竟然还算计到了屠浩身上。莫说屠浩只是个岁数还没他儿子大的小孩子，就是看人家在皇帝跟前的地位，那是随便能欺负的人吗？也不想想屠浩这要是真的到皇帝面前说一句话，他们整个工部上下难道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装作若无其事的王大人，一点儿没把顶头上司的这点气性看在眼里，依旧笑笑说道：“这要是小屠大人看得上，我自然是能够让的。” 他和姓屠的前仇不说，就说工部两个侍郎，水利本来就在他的分管之下。上面安排这事情，分明是不把他这个侍郎放在眼里。他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现在的这点不过是小意思，只要屠浩还在工部，有的是颜色给他看看。 “好！”陆大人冷冷道，也不用叫别人，自己提着嗓子对外叫了一声，“屠浩，过来！” 屠浩就在院子里，不去管陆大人来了之后这忙进忙出的是在干嘛。他现在交接也没人给他交接，来了工部也没什么事情做，正琢磨着一会儿中饭和下午点心该吃什么。 听到陆大人召唤，他直接走了过去：“陆大人，有何吩咐？” 陆大人就指着眼前的豪华办公间对屠浩说道：“你觉得这间屋子如何？” 屠浩不明所以：“很好啊。”比他在库部的办公室也不算小呢。 之前在库部，还是因为和兵部其它部门分开办公，才有那么大的地方。但是库部的办公室也不是他一个人用，得和其他主事等人一起办公，相当于是一个开放式的办公区域。 “那就好。以后你就在这里办公。”说完，他也不去看王大人是什么表情，又点了个名字叫了个人过来，对屠浩说道，“你就和他做交接，做完了到我这里来，我有事情交给你。” 屠浩再怎么想，也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但是，他瞅了一眼里屋坐着的王大人，又看了一眼外面呆愣住的其他官吏，内心嘿嘿一笑：该！ “这工部，我说的话不算数了吗？还愣着干嘛？”陆大人高声叱责了一句，其他人只能动作起来，低着头连王大人的脸色都不敢看。 屠浩手下的助理很是机灵：“先生，学生这就去叫人搬东西。” 昨天那种情况，今天显然会是一场硬仗，他根本就没让人走远，这会儿去叫人也很快，来回不到盏茶时间。早上给屠浩在院子里?意恋囊蝗罕胄未蠛海?芸煊肿吡私?矗?固乇鸷┖竦乇硎究梢园锿醮笕税帷凹摇薄?br> 王大人哪里会想到是这种结果？他气得连话都说不全，还被两个极其没眼色的彪形大汉，直接抬着椅子搬到了隔壁原先宋郎中待的屋子。 这位王大人就是当年那位王八公子的亲爹，哪怕经过了那一件事情之后，王家的地位有所下跌，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王家的地位比之一般的小官小吏还是只能够仰望的。 王大人在工部经营已久，加上陆尚书又是个不怎么爱管事的，下面做事的人自然就向着他。 这位王大人第二天就称病了。是逢朝会，王大人作为工部侍郎，站位还是很靠前的。 章老板也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很是关切地问了一下：“不知道王爱卿是生的什么病？”也不等下朝，直接吩咐道，“来人，叫两个御医去看看。” 知道内情的一些大臣心里头一个咯噔：这王老，眼看着就要变成老王了啊。 有一些平素和王家不对付的朝臣，心里面暗乐：老油子，装病是这么好装的吗？ 又譬如吏部赵侍郎心里面想不明白。虽说丧子之痛确实难受，可王八的死多是咎由自取，再怎么怪，也怪不到屠浩身上。相反，屠浩到自己的部下来任职，换了他简直是求之不得，没想到到了工部竟然是那样的待遇。说起来，工部既然放着大好的人才不要，那他们吏部是不是能琢磨琢磨，把人要过来？ 屠浩像是事不关己一样，端端正正地上班工作，只知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就再也没见到那位王大人了。王大人被罚禁足三月，现在由原来刑部的一位汪大人调过来暂代职务。 汪大人一来，屠浩就把办公室给让了回去，自己还是去了原先该待的郎中的厢房。 这样的变动其他人都不说什么。其实说白了，官场上等级森严，原先屠浩占着属于侍郎的厢房，纯属巧合。但是他要是当做理所当然，显然不合适。 汪大人大概在刑部待得久了，为人很是一板一眼。所有人只要把分内的事情做完了，他是不会多管什么的。 对这样的上司，屠浩作为下属适应非常良好。他每天把自己手头的活都干完了之后，就拉了几个江丹书塾的几个学生，再加上几个工匠成天琢磨东西。 一开始别人还好奇他在做什么，等过了一两个月后，还没见什么成果，就纷纷放下了好奇心。 屠浩这段时间都在琢磨什么呢？没别的，就是滑轮。 滑轮其实不难，难的是他想用来制作一个可以吊起江河中巨石的起重机。 没办法，自己吹的牛皮，跪着也要吹完。 抓斗怎么弄出来，他暂时还没方向，但是简易起重机什么的，他觉得还是能够?意脸隼吹摹：冒桑?故堑每囱矍暗恼庑┐蠛壕??恢?览锩婺懿荒艹鱿旨父鑫锢硌Ъ摇k?谡夥矫婢褪歉鲈br> 不过倒是有一个好消息传来。戚七这一天难得亲自来接屠浩下班，兴高采烈道：“少爷，您要的台秤做出来了！” 屠浩眼前一亮：“这个好！”他一回家就看到摆放在厨房的小仓库里的台秤，样子和他画出来的没多大区别，赶紧上去一称，过了一会儿之后，他冷静地下来，“这精度不对，让人再去校准一下。” 他怎么可能有一百三十多斤！ 他明明干吃不胖！ 183 第一百八十三章　精度问题 - 户部郎 - 枫香 他记得不久之前, 他被许明旭掂量的时候还不到一百斤, 虽说后来他长了一点个儿, 可怎么也不至于一下子多出四十斤肉啊！ 屠浩摸了摸自己的肋骨，觉得自己还是一块肋排，距离五花肉还是很遥远的, 特别特别遥远的！ 这称肯定是坏的。 因为台秤的“精度”问题, 屠浩很快就把这件事情抛诸脑后。 厨房的人倒是很高兴。有了台秤之后，他们称东西就方便多了。屠家人口再少, 算上下人在一起, 也有几十口人。每天吃的东西可不少。 以前用秤杆称的时候倒是不觉得, 但是现在有了台秤之后，他们顿时就感觉出台秤的好处来了。几十斤重、乃至于两三百斤重的东西, 直接往上面一放就是。 “等秋收入库的时候, 这台秤才能算得上派大用场呢。”专门负责厨房这一块买办的管事乐滋滋地摩拳擦掌。 和现在的许多大户人家差不多，屠家基础的吃用, 几乎都是来自于自家庄子的产出。小庄位于京畿, 运输到京城非常方便, 但是为了统筹安排或者是一些存储方面的原因, 每年的粮食产出之后，都会运送到家中的粮仓内囤积。 屠浩在这方面倒是不像别人家那样特别爱囤, 但是秋收入库的时候，也是一项巨大的工程。 以前他们用量具，一石一石地量。效率低下不说，还容易散失。 现在有了台秤就不一样了。管事已经想好了：“到时候全都装麻袋里, 直接把麻袋放台秤上就行了。”这得省多少事情啊？ 厨房的一群人都围着看西洋镜，有人就说道：“也不知道这称贵不贵？能不能多造几个？” “看着都是铁家伙，肯定贵的很。” “那弄个小一点的，放桌子上的？” 买办手头是有一笔自由支配的钱的，只要用来花在厨房的用度上面，不管是采买食材，还是用来采买厨房用品都是可以的。 他听到这话，在厨房的案板上比划了一下：“这么大？” 厨子比划了一个略小一圈的大小：“这么大，应该就成了吧。”看到台秤之后，他就开始琢磨了起来。要说以前用吊秤也没觉得不方便，可现在……嫌弃的很。 因为家里面有个贪吃的耗子精，厨房的地位还是比较高的。买办手头的钱也比较松，他也不知道已经搬来的台秤多少钱，觉得节省出一点钱来，给厨房添置一点新装备应该还是可以的。 说起来他们家马上就要有少夫人了，姑娘也生了孩子，以后人丁越来越多，装备肯定也要跟上才行。 买办心里面已经打定了主意，嘴上也不松口：“小点的，肯定也贵得很。光是那么大的铁疙瘩就得多少钱了，看看还许多部件，一样样都得找工匠打呢。” 厨房其他人一想也是，纷纷觉得遗憾：“看着挺好使的呢。” 买办前脚离了厨房，后脚就去找管家，又在管家的指点下去找了戚七。 戚七现在管着屠浩一堆乱七八糟的杂事，这台秤从头到尾就是他负责盯着的，他知道的最是清楚。听到买办的要求，他倒是不太意外：“你说小的能放桌上的台秤啊？匠人们正在打呢。等个三五天，应该就能打好了。你要是着急，到时候就跟着我一起去吧。” “啊？已经在打了？”买办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么顺利，“少爷看着不喜欢台秤啊。” 府里面，凡是少爷不喜欢的，大多都难以生存。 戚七在其他人面前，多少还是要给屠浩留一点面子的，委婉地说道：“姑娘看着喜欢，还说要一个小的，给表少爷称重。” 至于自家少爷，那完全是小孩子脾气，一点儿都不像是个要成亲的人。少夫人也是的，怎么不管管？ 别以为他不跟着就不知道，少爷每次去京县，定是吃了很多肉，每次回来都要胖一圈。 少爷长胖一点按理说是好事，可眼看着就要成亲的人了，一会儿喜服穿不下了可怎么办？ 晚点的时候，屠浩听到书童的担心，大怒：“你胡说！喜服怎么可能穿不下！”他没长胖没长胖没长胖！ 戚七忠心耿耿地规劝：“让府里的裁缝过来量一下吧？也不费事。” 屠浩刚吃完晚饭呢，想到进了肚子的酱鸭腿，突然觉得有点小心虚，转移话题：“我没空，我要去隔壁看红蛋。” 本来说好坐完月子就去玉饶的屠英，觉得弟弟的婚事自己还是要在场的。再加上孩子实在小了一些，她就这么离开，心里面着实舍不得，就把行程往后压了压。 戚七没拦着他出门，只是在背后幽幽飘出来一句：“你胖了吧？” “你再说！”他当初怎么会觉得爹娘给他选的这个书童很厉害呢？现在看来厉害是厉害，最厉害的是一张嘴巴！ 戚七按照老板的要求，再说了一遍，并且从疑问句变成了陈述句：“你胖了。” 啊啊啊！“去，把裁缝叫来！”你以为你眼神是自带红外线定位的吗？本土豪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眼瘸！ 裁缝很快就来了，利索得拿了皮尺一量，就说道：“少爷近日又长高了一些，看着都和老爷差不多高了。” 屠浩对着戚七“哼”了一声，微微抬高下巴。他就说自己这是长个儿，才不是长胖了。少爷我腿长一米八！ 裁缝的话还没说完，“这腰腿也稍稍结实了一些。当初想着少爷还在长身体，倒是预留了一些。不过少爷，您最近还是控制着一点，不然到时候穿喜服不好看。” 屠浩得意的小表情还没来得及收，瞬间就垮了，也不去看红蛋了，哭唧唧地埋头给许明旭写信。 因为某些风俗习惯的问题，这段时间许明旭明明经常住在京城，但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住到屠家，和住在京县的时候没多大区别。唯一让他感觉比较好的是，两人之间往来信件的速度快了许多。 他收到屠浩的信之后，想到自家小耗子对体重的执念，忍不住就想笑：“真是的，别人家想胖都胖不起来呢。” 吃了长肉是好事情啊。吃了不长，才不对吧？ 不过他不能直接对屠浩这么说，不然小耗子又该生气了，只能字斟句酌地写了回信。 看到他写完了信，管家才继续汇报婚礼的筹备进程，最后问道：“七郎，等你成亲之后，真的要把这西苑让出去吗？” 当初西苑刚要到手上的时候，房舍倒是造好了，至于院子里也就是摆放了一些假山石，苗木更是一根都没有。 现在几年下来，池塘沟渠重新挖过，假山石差不多也是重新摆的，又修了几座形态各异的小桥，从各地觅来的花木也全都长成了，就是池塘里的锦鲤也长到了半臂长。 屋舍内更是重新造了暖阁，砌了火墙，还有各种便利之处。耗费的银钱且不去说它，这可都是自家少爷的心血啊。也不知道等这园子，落在了大房手上之后，会不会珍惜。 “嗯。”许明旭倒是想得开，“反正将来我也不会来住了，有人用着，总比闲置着好。” 对西苑，他倒是没什么舍不得的。年少的时候，他还觉得有些类似大捷一样的喜悦，觉得自己胜出了大房那些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兄长们；但是久了之后，就觉得没什么意思。而且他搬进西苑的时候，格局基本上已经定型了。这些年他倒是改了改，可就像是拿着原本给姑娘裁的衣服，愣是要改成青年穿的，总觉得哪里都别扭。 他这些年到外面也见识了一些，当初泰屏县内其实就对私家的园子颇多考究，他就琢磨着将来是不是弄个空地，从头开始造一个。屠家是好，可府里没一个像样的园子。 管家想了想，心里面还是舍不得，又有不忿：“七郎你倒是不计较。可他们商量着把西北角的那小院儿留给你呢。” 许明旭到底是男丁，虽说今后会常住在屠家，可和姑娘家出嫁还是有区别的。 若是许家贫困也就算了，可许家这条件，就和当初许明旭和他祖母说的那样，给他留一处院子还是必要的。 “西北角？”许明旭愣了一下，“我原先住的吗？” “是。”那院子窄小不说，在西北角上，到了冬天连一丝热气都没有的，又靠着后街，离后厨一些地方也近，就连清净都算不上。 许鸿渲这些年来往府里又纳了好几房妾室，也没把那小院拿来用。 许明旭笑了笑：“且看着吧。” 管家知道这事情，府里面自然也有其他人知道的。等该知道的人知道了，这事情就没法成。现在的许家，已经不是柳氏一个人说了算的时候了。 许明杰回家之后，他的妻子黄氏就对他说了：“我总觉着这安排不大妥当。”她不好说婆婆的不是，只能这么提醒相公。 许明杰一听，衣服也忘了换：“岂止是不大妥当！我去和母亲说。”他在江丹书塾磨砺了几年，近两年被祖父安排着当了个闲散的小官，长了几分见识，倒是稳重了许多。他往外走了两步，突然又踅回来，看着自己还算是稳重的妻子，问道，“要是让你来掌家，成不？” 2k阅读网 184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一百两黄金 - 户部郎 - 枫香 在距离许明旭和屠浩成亲之前, 许家的掌家大权落在了许明杰的媳妇儿黄氏手中。 原先许家老太太虽然看不顺眼儿媳柳氏, 掌管了一段时间家务, 然而近两年岁数大了，有些力不从心，到底一点点地把事情交给了柳氏。 可许家老太太精力是不足, 心里面门清。黄氏是她给自己大孙子找来的媳妇儿, 出身虽然不算高，到底也是个官家小姐, 出身上比柳氏就要高一分, 柳氏倒是不大好管, 又识得大体。她就把黄氏带在身边手把手地教导，倒是没教出第二个柳氏来。 这天, 黄氏和许明杰带着许明旭到了一处院子：“这院子比不得弟弟的西苑, 但也还算齐整。我寻了匠人绘了个图，弟弟你看看, 咱们再改改？” 西苑占了整个许府将近三分之一的面积, 全家除了许家老爷子老太太住的地方, 就没一处比西苑更大的了。 眼前这个院子在整个宅子的偏东, 就在如今许明杰夫妻两个住着的院子的左近，布置上也差不多, 只比许明杰的略小一点点。比原先柳氏给安排的那个院子，显然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许明旭推辞两句就受了：“多谢大哥大嫂费心，屋舍就这样吧，没必要大兴土木。” 黄氏见他满意, 悄悄松了一口气，笑道：“都是一家人，弟弟莫要见外。这改动也算不得什么大兴土木。”许家一家将来最有出息的恐怕还得是这位七弟，官场上可不管什么嫡庶，自家夫君说不得将来还能沾点光，“奶奶说，回头她和爷爷搬去西苑暂住，到时候把主屋重新修一遍，接着再把东面这里跟着修一修。” 一是许家的房子确实有些年头了；二是家里的人口增多，也确实该重新布置一下。 打从叶家一群小辈建了个婚房社区开始，就像是捅了个蚂蜂窝一样，京城许多人家有跟着买地建屋的，也有像许家这样打算重新修房子的。 许明旭倒是不意外，想了想到底按下了心头的一丝疑虑，转而回到西苑去，开了库房，从架子上拿了个小箱子，揣着直接去了主屋。 许家老太太午睡刚醒，见孙子来，很是开心：“七郎啊，过来奶奶这边坐着。你过两天就要成亲了。屠家是好人家，你可得好好待人家。” 许明旭听到别人夸屠浩，下意识就露出一个笑：“我知道，奶奶。”他随手把小箱子往桌上一放，朝着老太太面前一推，“给您。” “这是什么好东西啊？不留着给你家小耗子？”老太太笑眯眯地打趣，看着箱子大小，还以为里面装了一些镯子发钗之类女人家用的东西。她知道以前宫里面给的赏赐里有一些，这孙儿成亲的对象是个男人，这些东西倒是用不到。屠家倒是有个出嫁的姑娘，但是许明旭送首饰给屠家的出嫁女，显然是非常不妥的。 她打开箱子一看，一片金光，“这是？” “这是一百两金子。”许明旭替老太太把箱子合上，“听大嫂说家里面要修房子，孙儿这里有一点积蓄，算是出一点绵薄之力吧。” 老太太顿时就不高兴了，要把箱子推回去：“家里面哪能要你的钱？” 论力气，十个老太太加一起都比不上许明旭一条胳膊。他只是把手按在箱子上，就纹丝不动，说道：“家里面怎么就不能要我的钱了？本来孙儿就不该攒私房，都应该给公中的。” 先前大概是老太太对他觉着有所亏欠，不仅不用他将收入归入公中，而且还明里暗里支持着他攒私房。早的时候，他种棉花、建猪舍之类的，开销着实不少。现在他有钱了，一时间也没想起来这个事情，亏得现在想起来了。 现在的许家，明面上的收入就是他祖父的薪俸，此外还有宫中每年的赏赐，另外一些则是家中一些佃租和铺子。收入虽然不菲，但是开支更大。 尤其许家现在人口越来越多，几乎都不事生产。譬如许明杰等几个算得上是成家立业，可过惯了奢侈的生活，他们如今的那点收入，养活自己都有问题。 若是维持日常开支，倒是问题不大。可这么大规模的大兴土木，恐怕得吃老本了。 相互推托了一番，老太太还是坚持不收：“家里有钱，你自己留着花用。虽说屠家豪富，可你也不是入赘，将来花钱的地方可多着呢。” 也难怪老太太会这么担心。许明旭在兄弟几个里面，比起别的来是要会赚钱，入士也早。可再怎么样，许明旭也只是一个今年才变成六品的小官。 老太太也是跟着许老爷子一路从小官过来的，知道这个时候的官员官职不大，开销可不小。许明旭能够存下这些钱，已经是出乎老太太的意料之外了，再从孙子手里拿钱，那她还要不要脸了？ 老太太想了想，又不放心，叮嘱，“七郎，咱们好好当官。不义之财不能收。”最起码不是这个时候收。孙儿的前途还长着呢，今上对这方面盯得紧，可不能为了一点钱财断了仕途。 许明旭既然拿了出来，就不打算再拿回去：“这不是不义之财，这是孙儿自己正经挣的。您拿着吧。我自己用的还有呢。您不收下，就是不把我当自己人，孙儿也没法安心成亲。要不您给我把我那院子修好看一点呗？” 老太太怎么想还是不妥当，但是架不住许明旭直接就跑了。等许家老爷子回来，她这么一说：“你看这……” 许家老爷子看着这一箱金子，叹了一口气：“七郎给你就收着吧，就当是咱们给他存着。” “行吧。”其实这段时间家里面花钱的地方是多，倒是也不到入不敷出的地步，但确实没有以前那么宽裕了。 许家老爷子比老太太对许明旭的本事更清楚一些，这个孙子沾了屠家的光，最起码会经营私产。和老太太以为的一百两黄金就是许明旭的太半身家不同，他觉得许明旭自己应该还有个百两黄金左右的资财，只是应该不是现钱。 他倒是不至于要去算计小辈的钱财，但是小辈能够懂得孝敬，让他感到很是欣慰：“我都这把岁数了，恐怕做不了几年官了。原来还担心将来家里这一大家子可怎么办，现在倒是不那么担心了。” 他以前还担心，因为小时候的经历，让许明旭对这个家心生不满。在后面的相处中，他也确实看出了一些疏离。但是现在看来，恐怕只是许明旭不善于表达，心里面还是向着这个家的。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许字，许明旭的心性还是很好的。 至于许明旭，他这么做完全不是因为他的心性的问题，其实就是花钱买个清净而已。 用屠浩的话来说，能够用钱来解决的问题，就全都不是问题。 一百两黄金对于他来说，绝对不是他的全部身家，当然也不会是九牛一毛。只是付出这些钱，完全不会影响到他的生活，更加不会影响到他成亲。 许家要那么大规模的修房子，动静肯定瞒不过别人。柳氏就算是被夺权，到底也是明面上的许家的女主人。他自己赚到的钱，一直没有归入公中，是柳氏的心病。保不准……不，她肯定会拿着这事情说道。他倒不如把事情做在前面。 三天后，婚礼如常举行。 两个男人的婚礼，不像姑娘家有许多嫁妆。 屠英的婚事，京城许多人还记忆犹新。那长长的嫁妆队伍，一眼看不到头。鲜花和各种包了红纸的糕点糖果和装了少则一文，多则十文的小红包，更是撒得铺天盖地。 京城百姓本来还想经历一番那样的盛况，结果少了嫁妆队伍之后，竟然觉得排场小了许多。 热闹倒是真的热闹。 没有新娘子，不用抬轿，屠浩就让人扎了几辆花车，让牛拉着走。他和许明旭坐在中间的花车上，前后的花车上有乐师奏乐，有相貌讨喜的丫鬟小厮们，拿着提篮往外抛洒各种喜糖喜饼和小红包。 小红包里的钱倒是和屠英那会儿没什么区别，总体数目也不算多，就是讨个喜庆。 街道两旁，百姓们早早就等着了。看他们过来，拿着手中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就往车上扔。 牛车走得慢，百姓们一扔一个准。有个汉子还抱着自己不到两岁的小娃娃追上来，支使小娃娃往屠浩身上丢了一串葡萄：“多谢小屠大人！” 饱熟的葡萄在飞行途中就发生了空难，多名乘客因为没系好安全带，不幸自由落体，眼看着就要给屠浩一点颜色看看。 这时候许明旭发挥了日常甩石锁练出来的手速，把一整串葡萄都给救了，并顺手给屠浩剥了一粒：“吃不？” 屠浩张口吃下，笑眯眯地对那有点莽的汉子说道：“下次扔准一点儿啊！”也不知道那么大一点小娃娃，是怎么扔得动一串葡萄的。 那汉子原本还担心屠浩会生气，见他这样就松了一口气：“一定一定。” 种葡萄、酿葡萄酒，这两样算得上是现在屠家小庄上比较出名的营生了。 许明旭也有份参与。其实像这种吃口好的葡萄，倒是他推广得更多一些。 如今京城、尤其是京畿地区，很多农民家中都会栽种几架葡萄。 屠浩给的收购价不高，不是因为他要克扣百姓，而是酿酒需要加入的大量的白糖，成本一时半会儿的降不下来。 但是对百姓们来说，这一笔额外的收入，完全可以让他们的手头宽裕一些了；也没有发生让人担心的把耕田用来种植葡萄的事情。 牛车队伍绕着京城慢悠悠地转悠了一圈。屠浩和许明旭收了好几牛车的果子、鲜花、绢花、帕子、络子等物。 屠浩对着许明旭得意洋洋：“我聪明吧？咱们坐牛车可比骑马省力多了！” 许明旭笑着问他：“不知道是谁天天写信说自己要多动动的？” 多动动？屠耗子结合了现在的场景，一瞬间就想歪了，不安地换了一下坐姿。 许明旭还以为他腿麻了：“腿麻了？要不要哥哥帮你揉揉？” “啊？没。”屠耗子突然支吾了起来。他有一个难以启齿的问题，一时间竟然没法说。 2k阅读网 185 第一百八十五章　有哪里不对 - 户部郎 - 枫香 屠浩支支吾吾的样子, 让许明旭很是在意。 但是这会儿牛车已经到了屠家门口, 他只能按下心中的疑惑, 扶着小耗子一起下车，然后两人一起按部就班地走各种婚庆的程序。 因为没新娘子，拜堂之后也没有谁要被送入洞房。 两人倒是回了一趟房间, 换了一套轻便一点的礼服, 再出来陪客喝酒。刚才坐在牛车上的那一套，为了保持造型上的挺括, 被浆洗得像是硬板纸一样。 穿着的时候还好, 脱下来之后, 屠浩松了一口气：“刚才像是穿了个纸箱子。” 许明旭笑眯眯地摸了一下他的耳朵，注意到他被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 皱了皱眉头：“头发是不是扎太紧了？” 小孩子的发型没什么讲究, 尤其是男孩子。屠浩入士虽然早，却连加冠的年龄下限, 也是今年才刚到。今年忙着各种事情, 就没赶上。 今天还是屠浩第一次像模像样地加冠。 许明旭一面看着觉得稀奇, 一面又觉得小耗子真是怎么打扮都好看。 屠浩听他一问, 晃了晃脑袋：“还好吧，就是觉得有点沉, 还有点热。”眼下可是大夏天啊！感觉头顶上贴着一个暖宝宝。 带着半司仪性质的婆子在外面催：“两位爷，你们衣服换好了没？该去敬酒了！” “哦，就来！”刚才还不觉得，但是被提起来之后, 屠浩就觉得浑身发热，随手抓了个什么在扇风，动作一点都不动，叫边上伺候的小厮，“一会儿屋里多放点冰。”想了想又说道，“外面宴会上也多摆一些。” 屠家人口是少，可是出席婚宴的人并不少。 今天全家能摆上桌子的地方，全都摆满了桌子。 过了一会儿，婆子见两位还不出来，简直急得要跺脚，正巧有小厮急匆匆地跑进来，喊道：“少爷、七郎，陛下、皇后娘娘和他们一家全都到了！” 这一下，屠浩再怎么想在屋里面待着也不成了。 两个人手拉手着出来。 婆子已经急得汗如雨下：“两位祖宗啊，吉时就要到了啊！” 屠浩说道：“急什么？我记着时间呢。”毕竟是人生唯一一次、也是两辈子的第一次的婚礼，他怎么会犯这种原则性错误？ 婆子“唉哟”一声跺了跺脚，却不敢再多说什么。这种事情，时间方面谁家不留着宽裕一点，哪会像这小祖宗一样掐着时间呢？ 事实上，两人还真没掐时间。到了会场还郑重地拜见了皇帝一家。 老章全家都来了。像是官员的婚礼，一般来说天家能出个人来，就是给了极大的面子了。若是来的是太子，那在这群富贵人家口中，也是值得随时拿出来吹嘘的事迹。 至于帝后亲至，一般只有朝中德高望重的元老重臣做大寿的时候，才有可能会看到。 这倒也不是说皇帝家的人就金贵几分。换做在屠浩所生活的后世，他手下那么多员工，也不可能每个员工的婚丧喜事都出席吧？ 章老板今天特别高兴的样子：“师侄成亲，朕这个做师叔的，怎么能不来呢？你婶子特意选了半天的贺仪，等一会儿你再看。”又对许明旭说道，“你小子也是个好小子，以后好好干！” 两个人笑着点头称是。屠浩回头看了一眼，和许明旭小声嘀咕：“我觉得咱师叔是不是喝大了？怎么说话匪气那么重呢？”听着简直像是山大王对着别人说：跟着老子好好干，以后喝酒吃肉。 许明旭忍着笑，微微用力捏了捏他的手：“好了，该行礼了。” 一群怀揣着各种心思的人们，听着“章师叔”的发言，纷纷把小心思囫囵吞回去，跟着保持高素质。 有些人是早就见过了章师叔和小耗子的；有些人却只是听说，未曾眼见为实。这一下亲眼见到了，小心肝简直噗通噗通的，也不知道是惶恐还是激动。 今天参与这场婚礼的，最起码也是明面上和屠家交好的人。这群人在激荡的情绪过后，倒是纷纷庆幸起来。 屠家人丁少，在朝中的根基浅，但是人家的后台硬啊。只要屠家没做什么活腻歪的事情，两代之内显然是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他们的选择并没有错，或许还能够更进一步。 一些官场老油子，哪个不是心里面门清。想得通透之后，他们脸上的笑容里都多了三分真诚。 新郎官喝的葡萄汁不是葡萄酒？没关系啊，意思到了就行嘛！ 新郎官连葡萄汁都不喝，直接喝白开水？没关系啊，意思到了就行了嘛！ 新郎官不让刁难？没关系啊，大家都是好喷油哈哈哈！ 咱吃饭，饭菜很好吃。 蔬菜鲜嫩清脆，肉类肥美嫩滑。 不仅有山珍海味，还有无限量的各种美酒供应。 乐师的奏乐欢快动听。 舞者的舞蹈优美动人。 临时搭建的戏台上，各种节目更是精彩纷呈。 一番敬酒完毕，两人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吃点东西。许明旭看着那个高高的戏台，小声问屠浩：“还以为你请会人唱戏呢。” “请了啊。”屠浩微微仰头看他，“定了三场戏呢。”他想了想，叫了个在边上伺候的丫鬟过来，“戏台那儿摆了冰盆没有？要是没摆上，你让管家去找班头，让他找两个不碍事的地方摆两盆。” “是。”丫鬟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就回来禀报，“少爷，冰盆早就摆上了。班主说要谢谢您。” 打从屠浩开始操办叶家的婚事开始，他就和戏班子打起了交到。这个戏班子是他最喜欢的，知道变通，脑子也活络。甚至还能根据他的提议，把一个传统戏剧表演社团，变成了一个大型演出团队。现在这个戏班子里，不仅有原先唱戏和奏乐的，还有说书的、跳舞的、杂耍的，甚至还出现了一种说不上是相声、小品还是话剧的表演形式，十分牛逼。 身为一只土豪，哪怕经受了多年的文化熏陶，他依旧和戏曲这种高雅艺术绝缘。但是顺应时代嘛，他就算是弄了个文艺演出，该有的戏曲表演还是有的。不过作为屠浩本人来说，还是一些接地气地歌舞演出更加让他投入。 大概是天气原因，也可能是心情的关系，屠浩这会儿的脸上红彤彤的，耳朵透着浅浅的粉色。落在许明旭眼里，忍不住轻轻拉住屠浩的手，低下头去轻轻亲了一下耳朵。 屠浩只觉得微微的酒香传过来，没防备就被亲了一下，差点捂着耳朵跳起来：“你……”大庭广众之下啊，媳妇儿，咱们矜持一点行不？ 和屠浩的滴酒不沾不同，许明旭是着实喝了不少酒的。 他的酒量不错。今天喝的那些酒，放在平时的话，对他来说也就是微醺的程度，就是现在他也觉得自己很清醒，特别清醒地觉得小耗子特别好吃，还说出口：“小耗子，你耳朵给哥哥吃一口。” 屠浩看着许明旭不同平时的迷离眼神，就知道他喝醉了，手忙脚乱地抵挡着毛手毛脚：“别。”好在大家都在章老板的震慑之下，没上前闹腾他们两个。 被屠浩拒绝后，许明旭有些委屈，片刻后，又欺身上来：“那给我吃一口耗子爪爪？” “不行。” 感谢分餐制！ 这一桌就他们两个人！ 现在也不流行夜宴，中饭的时间长，结束的时候都快天黑了。 屠浩松了一口气，半拉半扶着许明旭回到屋里，把房里的人都赶出去：“行了行了，都出去吧。” 小厮说道：“热水都准备好了，不够的话，您再叫一声。” 屠浩感觉被夜风吹下去的温度，瞬间又升了上来：“知道了知道了。” 小厮刚把门带上，许明旭就从他背后扑了过来。他留着力，只是让屠浩微微踉跄了一下，随即就把屠浩往床上带，一压，特别委屈：“什么都不给我吃。” 屠浩被压得没脾气：“吃吃吃，什么都给你吃。”卧槽，许明旭有没有一点身为美人的自觉？身为一个能够靠脸吃饭的男人，竟然还使用撒娇这种精神攻击，完全扛不住啊！ “真的？”许明旭的眼睛亮了一下，但依旧只有自以为的清醒。大概是实在太高兴，他后来吃饭的时候，又喝了一些酒，人根本就没清醒。 “真的真的真的。”屠浩一叠声地答应，推了推他的肩膀，“咱们先喝交杯酒。” 许明旭犹豫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点了一下头：“好。”站起来走路的动作竟然都十分利落，一点都没有七摇八晃。 两人顺顺利利地喝完交杯酒。 屠浩就又一次被压倒在床上，压着他的美人媳妇已经连衣服的系带都没法解开了，但是这一点都不妨碍他的热情，随便用了点力气，就把两个人的衣服撕了下来。 卧槽！被扒干净的耗子瞪圆了眼睛，怎么感觉自家媳妇儿有点霸道总裁上身？ 186 第一百八十六章　尾巴 - 户部郎 - 枫香 和喝醉酒的人是没道理可讲的。 屠浩是第一次看到许明旭喝醉, 但现在关起门来就他们两个人, 他倒是也不在意, 反正许明旭撒酒疯也就只是想吃耗子罢了。 “想吃耗子胳膊。” “吃。” “想吃耗子腿。” “吃。” “想吃耗子尾巴。” “吃。” 等等！尾巴什么尾巴？他又不是真的耗子，哪里来的尾巴？ 一夜胡搅蛮缠，强大的生物钟在一大早把许明旭叫醒。 他第一个感觉就是宿醉的头疼, 第二个就是怀中柔韧温暖的少年的身躯。 说起来他和屠浩, 从小到大，相拥而眠的时候居多；但是从未有过一次, 像现在这样, 让他感到眷恋。 怀中的小耗子睡得正香, 大概昨天一整天是真的累到了，睡着的时候还会有猫儿一样的小呼噜。 他把小耗子往自己的身边拉了拉。 屠浩皱了皱眉, 伸出软软的爪子拍在他的胳膊上, 含糊不清的咕哝：“……不给吃了。” 许明旭没听清，突然有一种很想招惹小耗子的冲动, 贴过去轻声问：“什么不给吃？” “嗯……哼！”屠浩眉头皱得更紧, 连鼻子都皱了起来, 发出困倦的哼哼声, 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尾巴……尾巴不能吃。” “尾巴？”许明旭一开始还以为听错了, 困倦褪去，脑袋渐渐清明之后，昨天的记忆渐渐回拢。他想起自己在宴席的最后是如何失态的，以及回到屋子里之后, 是怎么……吃小耗子的。 脑子里明明想着小耗子还小呢，还没长成呢，可昨天晚上他倒是一点都不客气，把小耗子全身上下都啃了个遍，只差最后一步。 当然，他也没放过耗子……咳，尾巴。 然后他被屠浩就踹了一脚：“说了不让吃尾巴了！” 这话说得很是清晰。许明旭低头就对上皱着脸张着眼睛的屠浩，发现自己的一只手正抓着耗子尾巴：“脚踹疼了不？” “不疼。”屠浩凑过去，在许明旭的肩窝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轻轻打了个哈欠，伸手一拍，“别吵，睡觉。” 两个人都□□紧紧相贴的感觉，让他感觉到有些新奇，也难免有些尴尬，但更多的是舒服。那种在满满的男性荷尔蒙的包裹中醒过来的感觉，是真刺激。他家大美人，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常年练武让他的肌肉线条特别漂亮，胸肌是胸肌，腹肌是腹肌，还有大长腿，还有大……尾巴。 许明旭看着屠浩红红的侧脸，轻笑：“害羞了？” 屠浩在他肩窝磨了磨，不想理他。等着吧，等他长成的！ 年轻人的精力到底旺盛。 两个人虽然都累着了，但只比平时多睡了一个时辰，就感觉精气神都回来了。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夏衫的领子太低了，遮不住脖子。 屠浩的脖子被许明旭啃了一晚上不说，许明旭的脖子也没好到哪里去，被屠浩也是啃了好几个印子出来。 两个人换完衣服，互相看了看，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门外小厮敲了敲门：“大郎、七郎，你们起了没？” 原先屠家就一子一女，小耗子的小名也不是下人们能叫的，倒是都叫他少爷。先前屠浩倒是让人叫许明旭少夫人，不过这只是玩笑，叫个一两回也就罢了。 他们两个是要认真过日子的，屠浩也不想让人觉得许明旭是依附着他生活，就让下人们改了口。 许明旭应了一声：“起了，进来吧。” 小厮很快端了洗漱的热水进来。过一会儿等他们洗漱完，桌上已经放好了醒酒汤：“七郎先把醒酒汤喝了吧。” 醒酒汤的味道不怎么好。许明旭只是试了一下温度，就直接一口喝掉，拿起边上放着的一粒红枣放进嘴里去味。 屠浩在问小厮：“我爹起了没？早饭吃什么？” “老爷还没起呢。渔场送了许多鱼来，厨房在做鱼肉烧卖和鱼饺，还熬了红豆粥。”小厮低着头回答，一点儿都不敢去看两位少爷一脖子的惨状。 其实他们两个倒是抹了一点活血化瘀的药膏。可这又不是什么仙丹妙药，怎么可能顷刻间就消下去？ 屠浩和许明旭两个人看着镇定自若，实际上都是靠着平时练出来的做戏本事端着，内心的尴尬和害羞可一点儿都不少。 听到屠夫子还没醒，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屠浩直接拉着许明旭的手往外走：“行，让人上菜吧。咱们先吃。” 屠家没那么大规矩，基本上什么时候想吃都可以。大家工作时间都不定，要是等着吃饭，恐怕一个个都得胃病。 果然等他们吃过早饭，又过了半个时辰，屠夫子才走进餐厅，人看着还不是很精神，问他们：“你们这两天什么安排？” 身为皇帝的宠臣，两人还是有一点小特权的，譬如说皇帝亲自开了金口，给了他们五天婚假。 在时间安排方面，两人倒是都还算宽裕。 关于接下来的安排，其实两人刚才已经商量过了。屠浩就直接说道：“一会儿先给你磕头，完了咱们等吃过饭，下午再去许家磕头。” “嗯。”屠夫子点了点头，“一会儿去祠堂，给你娘看看咱们家七郎。” “嗯！”屠浩嘿嘿一笑，伸手去拉许明旭，很快就被他反手握住，两人相视一笑，肩膀和肩膀就要靠到一起。 屠夫子看着一面觉得欣慰，一面又觉得有些小心酸。唉，一会儿他可得和他夫人说道说道。嗯……夫人在天之灵，看到了应该会感到高兴吧？ 也说不准会把他揍一顿？儿子体弱打不得，七郎是人家的儿子更不能打，想了想去就只能揍他了。 也不知道儿子娶了个男媳妇儿，夫人会不会同意？ 反正他家老丈人看着好像是不太满意，好在也没说什么。 等屠夫子吃过早饭后，就坐着被两个小辈磕头敬茶，给了一人一个大红包。 三个人又去了祠堂。 屠浩和许明旭对着牌位磕了个头，也恭敬地奉茶，还亲手更换了祭拜的鲜花素果。屠夫子甚至在供桌上也摆上了今天的早饭，还给两个走完程序的小辈又一人发了一个红包：“你娘给你们的。” “哦。谢谢娘。”屠浩知道自家娘亲在自家老爹心里面的地位，倒是没觉得什么。从小到大，类似的情况他见得多了。 屠夫子看着一生都顺风顺水的，其实并不是。 他幼年的家境其实只能算是普通，后来他的父亲当上了帝师，家里面的情况才略微有所好转，但是比起其他的官宦人家来，屠家算得上是穷人家。 世间还有一条约定俗成的规矩文武不通婚。屠夫子对国公府家的姑娘一见钟情是一回事情，后来两个人在一起成亲，中间的过程哪怕不说，屠浩也知道经历了许多坎坷。 好不容易婚姻生活幸福美满，结果好日子不长，他娘生下他不久，就撒手人寰。 他其实见到过很多次，他爹跑来祠堂，对着他娘的排位说话，有时候能说上一晚上。有时候他爹没事，也会拿着一本书，到祠堂里看，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 许明旭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跟着屠浩说了一句：“谢谢娘。” 屠夫子笑了笑，摆了摆手把他们往外赶：“好了，你们走吧。” “哦。”屠浩二话不说，拉着许明旭就往外走。 等走过了一段路，许明旭才小声问他：“爹不出来吗？” 屠浩摇了摇头：“爹要和娘汇报工作呢。”他看许明旭不解，就把他爹的有些事情挑挑拣拣地说了两句。 这在许明旭看来是难以想象的。 他亲爹许鸿渲就不说了，妻妾多到偌大一个宅子几乎要住不下。 他爷爷没有他爹那么夸张，但也有一个妾和一个通房。 其他的许家族人，差不多也都有妾室。 不光是他们家这样，在这个圈子里，家里的男人有一两个妾室实属平常。他接触的人家中，只有郑家在这方面是比较少的。 屠家这种妻子去世多年，还这么念着，不仅不娶续弦，而且连一个通房都没有的，他也就见到一个屠夫子。 他倒是见过多的，嘴上念着早逝的妻子，每年祭扫不断，但背后一房一房往屋里收人的。 “我以前还以为爹是因为太忙了，才没续弦。” “才不是呢。”屠浩突然瞪了一眼许明旭，“告诉你，咱们屠家的规矩是一夫一妻没有妾！也没那些乱七八糟的！” 许明旭被他这种郑重其事的样子弄得一愣，突然就笑了出来：“你不说，我还从来没想过这个事情呢。”他赶在小耗子要炸毛之前，赶紧补充道，“肯定没有那些的。” 此生能够和屠浩共结连理，已经是他这辈子的福气了。他怎么可能还有其他不该有的念想？ 屠夫子坐在祠堂里，对着自家夫人的牌位，和往常一样念叨：“夫人啊，儿媳妇你见过了，长得漂亮吧？小耗子可喜欢了。人也聪明。夫人您要是不满意，就怪我好了。你不在，我就一个人做主了。 我啊，算是想通了。人活着，开心最重要。只要人开开心心地活着，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2k阅读网 187 第一百八十七章　抱头鼠窜 - 户部郎 - 枫香 屠浩和许明旭两人收好了大红包之后, 又去了一趟隔壁郑家, 见了屠英和郑老爹。 这一回屠英的脸色倒是好看多了, 最起码表面还算热情，但也没多留两个人：“我后天去玉饶，阿鸿你们多看着点。” 郑鸿, 小名红蛋。大名爹起的, 小名舅舅起的。 舅舅表示：“好啊。”又挥挥手把许明旭往外赶，悄悄对虎妞说, “你到了玉饶别的先不管, 最紧要是养好身体。我从刘医生那儿要了个学徒, 你带上。他别的本事还差点，一些头疼脑热的能够应付。还有一个专门伺候这方面的丫鬟, 你也带着。” 从太医院借来的妇科大夫, 在屠英生产完三天后，就回到了太医院去。家里是专门调养着, 可总觉得放不下心。没有专门的医生陪着,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地让姐姐带上一两个高级护理人员。 屠英听着心里面觉得暖和, 表情都融化了许多：“嗯。你也好好照顾着自己, 好不容易身体好些了，可别乱折腾。做事情不能学着咱爹, 绝对不能没日没夜的！”说起来，这是她记忆以来，第一次要和弟弟分开那么久，没想到的时候倒是还好, 现在一想起来，就觉得哪儿哪儿都不放心。 在姑娘家里面，她已经算是见识多的了。可是这一次要去玉饶，她其实心里面也还有点小心虚。两天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中间还要在外面留宿一夜，让她总觉得东西有些带不够。 “我知道啦。我在京城那么多人盯着呢，你出门才要多注意。有什么不方便的，尽管写信给家里。我让家里给你捎过去。”屠浩就像是一个担心闺女第一次出远门的老父亲一样，还仔细检查了一下屠英带着的东西，在屠英不耐烦之前郑重嘱咐，“养好了身体也别着急，争取下一胎生个小姑娘……嗷！” 许明旭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没想到看到自家小耗子抱头鼠窜着出来，还差点一头撞上门板，赶紧把人往怀里一拉，伸手接住一个没半点杀伤力的小布老虎，哭笑不得地问：“这是怎么了？” 这姐弟两个不是关起门来说悄悄话么？怎么转眼就闹翻了？ 屠浩立刻告状：“虎妞不讲道理！”他就是想要一只小姑娘的老虎崽崽而已，干嘛那么凶？ “小耗子，你别逼我揍你！”屠英要不是记得让自己少跑少跳，这会儿的屠耗子已经被布老虎锤爆了。 屠耗子对屠虎妞的武力值还是很敬畏的，立刻跳上许明旭的背，挥手：“快跑快跑！” 屠英看着两人一溜烟地跑走，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再后面叫：“哎，把老虎还给我！”那可是小红蛋的玩具。 屠耗子大概是真的吓到了，小布老虎都是让一个丫鬟给送过去的。两个人吃过中饭，再看了一下准备的礼物之后，就带上去了许家。 许家今天很是热闹，从早上就开始准备，等新婚的小夫夫两个踏进正堂的时候，屋里全都坐满了人。这种场合里，在座的只有许老爷子夫妇、许鸿渲和柳氏、还有一干许明旭的兄弟姐妹。有几个太小了，还让大的抱着。 屠浩在许家出入的时候也不算少，倒是今天才看到那么多小萝卜头，下意识就露出一个笑来。 早上抹的药膏不错。一个上午已经退下去不少，出门前再略微扑了点粉，几乎看不出什么两样来，倒是避免了一些尴尬。 许明旭带着屠浩给爷爷奶奶磕头敬茶，收下了两个大红包。 到了许鸿渲和柳氏这里的时候，两人只是鞠了鞠躬。 柳氏的脸色很难看，许鸿渲倒是一如既往地乐呵：“好好好，起来起来。以后好好过日子。”说完就掏出两个红包，“拿着自己买点好吃的。” 屠浩听着这话差点笑出来，觉得这要不是许明旭的亲爹，要不是知道许明旭小时候被那样散养，他恐怕还会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的。可现在，他实在很难把许鸿渲当做一个真正的长辈来尊敬：“谢谢大伯、大伯娘。” 到这里，他们两个见过的长辈都见过了。 剩下的是许明旭上头的六个兄长。毕竟是平辈，倒是没有多少讲究的礼数。两人把给侄子侄女们准备的见面礼送了。 还有一些年纪比他们小的，再来和他们见面叫人送礼物。 这一番下来，又小聊了一会儿，竟然就过了一个半时辰。 许家留了两人吃了晚饭，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坊市的门都快关上了。 屠浩回到家就躺在床上不动弹，感慨：“啊，还好我家兄弟姐妹少，不然小时候我大概连自家兄弟都认不全。” “你小时候不是住在叶家吗？叶家兄弟那么多，你也认不全？”许明旭给他脱了鞋子，又去脱衣服，“脏兮兮的就往床上躺，起来。” “噫！你竟然嫌弃我？”屠浩作腔作势地对着许明旭横眉怒目，见媳妇儿不为所动，自己忍不住又嘿嘿嘿笑起来，摇头晃脑道，“我小时候还真的认不全叶家的表哥们。大花表哥他们长得像，年龄也差不多，我怎么分得清哪个是哪个？” “你呀，就记得小姑娘了是不？”许明旭再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心里面倒是没了以前的心酸。他以前总觉得屠浩那么喜欢小姑娘，以后肯定是要娶小姑娘，看不上他一个大老爷们的。现在两个人已经拜堂成亲了，他倒是没了这方面的顾虑。 “嘻嘻嘻。”夏衫本来就轻薄，屠浩两三下就被脱得就剩下一身里衣，踩进许明旭递过来的拖鞋，拉着他去浴室洗澡：“咱们以后过继一窝小姑娘，你说好不好？” “什么一窝小姑娘？小姑娘能用一窝来说的吗？说出去谁会信你国子监毕业的？小心青峰先生听到了来打你。”许明旭一边念叨，一边跟着屠浩往前走，皱着眉头还是觉得以前把屠浩抱在手上更合适一些。 只是现在少年身高腿长的，显然不能再用以前那样抱小孩儿的姿势抱在手臂上了。他倒是抱得动，但是……怎么抱才更顺手呢？ “哎呀～一窝是虚数啊。一个两个不嫌少，三个五个也不嫌多嘛。”屠耗子仰头畅想着今后被一群可爱的小女儿绕在膝头叫爹爹的场景，不由得露出老父亲一般的慈祥笑容。 许家是在把许明旭“嫁出去”之后，才打算改动房子。 屠浩这里得准备婚房。新房子没法准备，但是他的这个院子是着实改建了不少的。现在的布局更接近后世的套房设计，以前屠浩用的小小的洗澡间扩大了好几倍，房子也宽敞明亮了许多。 许明旭看着镶嵌在窗格中的一块块彩色琉璃，取笑屠浩：“怎么没让人拼个小耗子出来？” 琉璃的价钱居高不下，比一些珠宝都毫不逊色。家中一个院子的屋子都换了琉璃窗，简直就是在用金子造房子。其实不止是屠浩的这个院子，家里人长待的几间屋子，都换了琉璃窗子。 他们今天去见屠英的时候，屠英那里的窗子还拼了个琉璃老虎呢。 换做别人恐怕要说屠浩奢靡，但是在许明旭看来，钱是屠浩赚的，又不是去抢来的，屠浩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只要屠浩自己开心就好，别人能管得着么？ 提到这个琉璃窗子，屠浩就憋了一肚子气：“他们太笨了！” 不就是烧个玻璃嘛！能有多难？想想以前的穿越人士，哪个不是烧玻璃就和烧钱一样简单？怎么到了他这里，让他们烧就那么难？欺负他没学好化学是不是？ 说起来他也算得上是有一个研究所的人了，手下的工匠们脑子个顶个的聪明，这些年来研究出来的技术成果一个接一个的，可区区一个玻璃，看他们都烧了多久了？到现在也只能烧出这种彩色的小块的，还不一定平整。 就他们家现在用的这些琉璃窗，工匠们烧了小一年！ 他倒是想一次把家里都换上玻璃窗呢，现在只能一间间地换，贼烦人。 许明旭听着他嘀嘀咕咕地抱怨，点了点他的脸：“亏本了？” “那不能够啊。”一提起这个，屠浩就得意了，仰起脖子露出一个奸商的笑容，“我让人把那些边角料加工加工，卖给番商了。” 他倒是没想到，琉璃竟然比一些宝石更加受人追捧。经过打磨过后的琉璃确实通透又闪闪发光，一串琉璃手串能够直接换到一匣子宝石。 赚翻了。 当然，这一点都不妨碍他对现在的琉璃水平的不满意：“我就是想要无色平整的琉璃，怎么就那么难？” 许明旭给屠浩擦背，看着少年后背上还没消退的红印子，一边擦一边亲两下：“现在的琉璃窗子比起以前的窗户纸不是强多了？慢慢来，不着急。” “嗯。”他着急也没用，提起研究的事情，他倒是想起来正事了，“等明天给我整理整理东西，销假了之后，我随你到京县去。” “咦？你去求陛下给你调职了？”许明旭下意识就觉得是这么一回事情。他想过两人两地分居的问题，但是觉得暂时还是和以前这样，每逢休沐的时候他回来就好了。 屠浩摇了摇头：“没啊。我不是要挖河嘛，就先定了一个小目标。咱们先把从玉饶到京县的这一段给挖通了再说。” 2k阅读网 188 第一百八十八章　摆谱 - 户部郎 - 枫香 总体来说, 屠浩觉得自己这个人还是相当长情的。文艺点的说法, 叫做不忘初心。 在感情上, 他对自家美少年一心一意。 在事业上，他说要把玉饶到新山关的河挖通就挖通，不带半点虚的！ 婚假结束, 他写了个申请报告给陆尚书, 等上级领导一同意，立刻包袱一收, 红蛋一收, 就去了京县。 即便这样, 他也比许明旭多耽搁了两天时间，见到人的时候, 忍不住就小声抱怨：“他们办事真的好慢。”就这他还是直接上交报批的速度呢, 他还是一个相对独立的部门呢。 许明旭把红蛋从他手里接过来，又伸手去扶了他一把：“尚书大人事务繁忙, 已经很快了。”看这时间, 屠浩前天上报, 今天早上就拿到了通报, 换到别人那儿，这速度想都不敢想。 “唉……不去说他了。”屠浩又伸手把红蛋抱了回来。小孩儿在襁褓里, 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嘴角带着一点弯，看上去就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 许明旭看着他们两个，感觉像是看着一个小孩子抱着一个小小孩：“你这一路过来不累？红蛋有没有乖？” “不累。红蛋睡了一路。”屠浩伸出一根手指, 照着小孩儿奶胖的脸蛋上一戳，“喂，小猪，醒啦？” 红蛋也不知道是饿了，还是被无良的舅舅戳醒了，小嘴儿一噘，眼睛张开看到屠浩，又看到许明旭，又立刻张开嘴露出一个笑来：“啊。” 屠浩抱着红蛋拍了拍：“乖哦，一会儿马上给你吃饭哦。” 红蛋蹬了蹬腿：“哈。” 几个伺候的奶妈和丫鬟、小厮跟在他们后面，一经指点就立刻行动起来，不一会儿就收拾了一间婴儿房出来，红蛋也被抱去喂奶了。 屠浩自己倒是没什么好收拾的。 许明旭看他精神还不错的样子，干脆拉着他往前衙走：“铁经纪找了几处房子，要不你先去看看？” 铁经纪是他给屠浩找的房经纪。屠浩这一次要挖河，耗费的时间不知道需要多少，身边带着不仅有人员，还有不少器材。这些都不是像上次那样，直接在县衙里借一间屋子就能搞定的。 屠浩需要租借的，主要还是供堆放器材使用的仓房。 “嗯，先去看看。”屠浩一听就走，“让人备马……还是准备两头健驴吧。”这年头会骑马的人还是很少的。 铁经纪知道这位小屠大人的威名和财名，知道自己给屠浩办事，深深觉得自己是在沾财神爷的光，服务起来简直无比殷勤：“小人见过小屠大人。” 屠浩笑眯眯地直接抬步往外走：“客气。铁经纪，咱们边走边说？” 铁经纪没想到屠浩竟然做事这么爽快，竟然连片刻都不等，愣了一愣才跟上去，随后直接就骑着驴子，和屠浩一起，花了一个中午加上下午的时间，把县城附近的河道差不多的仓房都转了一圈，中饭都是随手在路边买的饼子。 屠浩自己拿着让人做的皮尺量好尺寸，记录下来，问了房租，觉得价钱合适，就直接让铁经纪带着和房东签了一年的租约。 铁经纪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么顺利，但还是利索地把手续都办妥了。 等到一切都停当，天色已经快黑了。要知道这会儿还是夏天，白天日长，现在的时间可不早了。 屠浩回到家之后，倒是乖乖洗手等着吃饭了，问许明旭：“你饭吃过了吧？” “没呢，垫了几口点心，等你回来一起吃。”许明旭笑着在他身边坐下，“进展怎么样？” 屠浩想说以后不用等自己一起晚饭，到嘴边却变成了探头过去啾了一口：“顺利得很。” 几个丫鬟小厮端着菜盘，站在房门口进退维谷，还是许明旭注意到，把他们招呼进来。 第二天一早，屠浩就出门了。 他昨天骑了一天驴子，倒是觉得还挺好的，今天干脆就继续骑驴子。 这一次挖运河的事情，他调动了不少人力物力。江丹建筑队的，混在建筑队里的工程兵，江丹书塾的一群对水利方面有所研究的师生，他自己研究所下面的这方面的工匠等等。 他们也已经在昨天下午就已经到了京县。 玉饶到京县的这一段，在大汉的偏北地区来说，已经算得上是和网密布。饶水更是得天独厚的资源，孕育了丰饶的土地，但同时也是一个让许多百姓流离失所的巨大怪物。 历朝历代，饶水泛滥造成的灾难数不胜数。 每一任皇帝都在不遗余力地治理饶水，到现在少说也经历了数百年。情况比起以前来说是好了很多，但水患依旧无法根除。 但是跟随着屠浩的队伍却充满了信心。他们一个个容光焕发，一点都不像是去做治水的苦差事，而是抱着一种出门就是遍地黄金随便捡的感觉。 屠浩身上已经产生了太多奇迹。所以当屠浩提出要让玉饶到新山关通航的时候，他们并没有一口否认。在其后将近半年的时间里，他们也想了无数的办法，设计了无数的方案，做预算，造前所未闻的工具和器械等等。 到今天真正开始动工的时候，他们已经觉得这件事情自己一定能够做成。 这可是铁板钉钉的能够名垂千古的伟业，多少人求不来的！ 屠浩不太理解他们过分高涨的情绪，不过态度积极总比消极要好，带着他们往仓库走：“库房我已经租下来了。到时候让人把器材都存放在这里。” 工头慎重地点头：“知道了。到时候再留两个人守着。”这些器械里，许多都是铁器，可贵得很。 “嗯。你安排就好。”屠浩紧跟着又安排人测绘和勘察等等。 严格意义上来说，京县到玉饶这一段其实是可以通航的。但是京县这一带分布的河流都像是一条条细密的蛛网，时不时还断流，到了冬天的枯水期，更是连河床都能看得到，小船都走不了，通航就更加说不上了。 若是能把这里的河道加深拓宽，和饶水挖通，不仅能够保障京县这里百姓的日常和灌溉用水，对于水量几乎常年丰沛的饶水来说，也能起到一定的泄洪的作用。 屠浩简单地安排完工作，自己也带上了一顶草帽，跨上驴子：“走吧。”治水不是用笔杆子治的，具体的还得到实地去看。 其余人也全都准备妥当。工头赶紧问道：“大郎，工部的工匠什么时候来？”这毕竟是工部的活，他们一样做匠人的，在这个项目上面，还得听从工部工匠的安排和指示。 屠浩扯了扯嘴角：“现在什么时辰了？” 工头下意识回答：“卯时三刻了。” “那不就得了？以后用不着他们了。我们干自己的。”屠浩冷笑。他明确让人昨天晚上之前，就到京县集合，但是到现在都没见到人，显然是在他面前摆谱呢。 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京城到京县不过一个时辰的路，随便派个人来报信总能够吧？ 音讯全无，这叫是什么？ 这叫无故旷工。 无故旷工，那就得开除了。 换了早几年的时候，屠浩恐怕得捻着鼻子认，毕竟他没什么积累，工匠对他来说属于稀缺资源。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他手下的工匠大大滴有，水平也不在工部的那些匠人之下，凭什么他要再受制约？ 他就闹不明白，怎么总有一些脑子不好使的人，成天不是想着做事情，光想着敲打这个敲打那个的。 等到五天后，工部的工匠们赶到京县的时候，京县外的工地上早就已经热火朝天。 临时工棚整整齐齐地搭了一长条，许多村名打扮的人和捡金子一样，纷纷到河道里面去挖河泥，还乐呵呵地挑了就走。 一名中年工匠不解，拦住一个挑着空担地农夫问道：“这位小哥儿，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年轻的农夫大着嗓门说道：“挖河泥回家呢。万春庄的大人亲口说了，这河泥可有用得很，给庄稼果树埋上，来年能多好些收成呢！万春庄知道吧？那可是给皇帝皇后娘娘种地的地方，厉害着呢！哎哎哎，你别拦着，我得赶着多挑几担回家呢。” 当今的农业生产虽然不是刀耕火种，但是在一些技术运用方面，还是很落后的。《农经》的编纂一直没有停歇，出了一册又一册。在刚开始编书的时候，没有人想到种地也有那么多学问。 譬如肥田这一项，就还没编。姚主事倒是知道技术。万春庄距离这里的县城近到不能再近，很快就派了好些人来，指导农民们如何肥田。 屠浩这里刚好节省了疏浚河道的一部分人工。 许明旭那里则负责宣传，让百姓得到实际的利益。明年当地若是丰收，他的政绩也好看。 此举可谓一举数得。 中年工匠还想问清楚一些，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景象，发现事情好像不像他们想象中的那样，下意识的觉得：“不妙啊。” 另一名年轻一些工匠有些不明所以，问道：“哪里不妙？”又微微抬了抬下巴说道，“疏浚河道只是治水中的一项罢了，那小屠大人怎知如何治水？”还不得靠他们的指点？ 最后一句话他没说出口，但言下之意谁都听得明白。 他们一想也是，走了两步又不太明白：“怎么万春庄的人也来了？难道这河泥真的能肥田？” 2k阅读网 189 第一百八十九章　臭耗子 - 户部郎 - 枫香 河泥能不能够肥田, 问钻研水利方面的工匠, 是肯定不知道的。 就算他们知道, 难道在这方面他们能够比万春庄的人更专业？ 他们很快就抛下这些疑问，也不进城了，直接往那显眼的工棚处走过去。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那工棚看着近, 但距离着实有一些, 尤其岸边还一堆人来来往往，地上又是掉下来的水和泥, 特别不好走。河泥的味道可不好闻。 几个工匠走到工棚前的时候, 样子看起来和那些农夫也没什么两样了。 一个年轻后生正趴在案头打瞌睡。 工匠带着的一个学徒上前敲了敲桌子, 语气还算客气：“劳驾问一声，小屠大人可在此……劳驾？醒醒？” 年轻后生被吵醒了之后, 神色很是不善, 虽是书生打扮，可那锋锐得像大刀的剑眉就透着一副凶相, 眼睛里更是一片刀光剑影, 还没说话就能让人脑补出口中的满嘴獠牙。 工匠学徒的小脸瞬间就白了, 腿都软了。 年轻后生一开口, 并没有满嘴獠牙，相反语气还挺温和, 甚至露出一个微笑：“你们找谁？” 工匠学徒看着那个笑容，简直要两眼发黑，完全不过脑地哆嗦：“我我我我……打扰了！” 年轻后生一脸莫名地看着迅速跑远的工匠学徒，摇了摇头继续坐下, 继续“和善”地问眼前的几个人：“你们有什么事情吗？”之前看打扮，他还以为这几个人是一起的呢，没想到看差了。 其实年轻后生一点都没看差，站在原地的那几个人没连滚带爬，只是因为被震慑到了。好半天，最年长的工匠才上前半步躬身问道：“敢问这位小郎君，屠浩屠大人可在此处？” 年轻后生听到这个问题，倒是睁大了眼睛把这群人上下打量了一遍。 工匠们顿时遍体生寒，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只待出栏的肥猪，被屠夫打量着宰杀的先后次序。 年轻后生倒是说话了：“诸位可是工部派来协助挖河的工匠？” 他们一听这话，倒是心头一松，年长的工匠脸上甚至哆嗦着露出一个笑来：“是是是，我们就是。” 年轻后生闻言，立刻露出热情的笑容来，用一种邀请肥猪参观屠宰场的方式，邀请道：“还请诸位随我来，小屠大人等候已久，早就说过这么大的工程，可少不了诸位的鼎力协助。” 工匠们一听这话，刚才还有些发飘的心顿时就踏实了。看吧，这兴修水利是多么大的工程，岂是区区小毛孩儿能够玩得转的，还不得靠他们？他们也就是迟到几天罢了，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年轻后生带着他们一路走，假装没看到最早跑走的那个学徒又蹑手蹑脚地回来了，不多时就带他们走到一处河滩。 河滩上的人比刚才挖河泥的人还多，都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盯着一块河道边的巨石。 巨石露在河面上的部分，就有一人多高。几个身手灵活的男人分别拿着几根粗麻绳，上下那么一?意粒?桶丫奘?t闪舜?椎闹硪谎?s钟幸桓鲂缍??镜骄奘?ド希?鸭父?致樯?蛄烁隼卫蔚慕幔?业搅艘桓鍪直鄞值奶?匙由稀?br> 铁钩子从三根巨木做成的支架上悬挂下来，上面也链接着一根手臂粗的绳子。绳子的另一端长长地挂在一头大水牛身上。水牛身边还有几头健驴。 石头上的小哥儿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一跃而下，走到人群前面的一个身量颀长的青年跟前汇报：“检查过了，没问题！” 那青年头上戴着一顶草帽，闻言一挥手中的一卷纸，沉声道：“拉！” 大水牛和驴子被人驱赶着往前，竟然很容易就把巨石给吊了起来。 围观的人群中发出“哄”地一声，纷纷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不一会儿，巨石就被吊到不怎么碍事的地方放好。有人乐呵呵地给出力的牲口们喂食。 那巨石原本所在的位置虽说不是在河道中央，但是这里的河流本来就细小，这巨石这么一挡，差不多占了小一半的河道。现在这么一挪开，简直感觉豁然开朗。 人群也散开了一些。 这时候，年轻后生才带着一众工部的工匠们上前，走到带草帽的青年跟前说道：“小屠大人，这是工部派来治水的工匠。” 屠浩点了点头，也不怎么仔细看人，一伸手：“公文呢？”也不知道是不是京县这里的水土有问题，他才来没几天，突然就变声了。哪怕上辈子曾经经历过一回，他最近也不太想说话。 几个工匠走近了一看，才发现他们原先以为的青年，其实还是个少年郎，还是他们要找的人。他们一边把调派的公文拿出来，一边心里面嘀咕：这贵人的想法就是不一样，这又脏又臭的地方怎么能待得住脚？ 屠浩查验了一下公文，核对了一下信息，点了点头对带他们过来的青年说道：“带他们去工棚那里领装备，东一条的那段河道还缺人手。” 京县这边的河道太散乱，并没有什么正式的名字。屠浩正式施工前，就简单粗暴地把所有河道按照方位和分段，标记了东一条、南二条之类的名字。 年轻后生听到吩咐，立刻就招呼着工匠们跟着走。 他们倒是还想和屠浩说两句，无奈又有人来找屠浩，见屠浩很快就走开了，只能跟着年轻后生走，一边说道：“不知道这位小郎君怎么称呼？” 年轻后生倒也直爽：“我姓屠，家中行三，诸位叫我一声屠三就行了。” 工匠们一听，顿时就明白了这位竟然还是屠夫子的族人，怪不得刚才见面的时候那凶相……反倒是屠浩这个亲儿子看着倒是不那么吓人。 “原来是屠三郎。”年长的工匠笑容和蔼地和屠三套近乎，又说道，“你看咱们刚到这里，行李都还在手上，是不是让我们先到地方安顿下来？” 他们说是工部的工匠，地位在工匠中间算得上是挺高的了。尤其是最近几年来，工匠的社会地位也逐年提高，在一般百姓中间，他们还是挺有面子的。 不过工匠的收入水平，其实依旧不那么高。他们来的时候连一头驴子都没有，全都是靠着自己一双脚走路过来的。他们早上出发，到现在又累又饿，甚至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难道这就让他们上工了吗？ 有几个人心里面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就和那年长的工匠觉得不妙一样，都说不出具体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屠三长手长脚，不多时就把他们带到了工棚，说道：“不忙。你们把随身的东西先放在这儿吧。我让人帮你们看着。东西放完，到我这儿来领工具。” 于是不到盏茶时间，一群工匠换上了整齐的装备，被人带到了东一条河段，和一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犯人一起挖河。 “还愣着干嘛？赶紧干活！”一个狱卒提起手上的鞭子就抽了过来。 “啪！”鞭子在空中抽了一个爆响，并没有打到人身上，却也直接把人吓倒在泥塘里。 大部分人还是欺软怕硬的居多。工匠这边哪怕自持有理，面对着凶神恶煞般的狱卒，也不敢大小声：“这位小哥儿，咱们不是人犯，咱们……” “嘿！老子知道你们是谁，不就是工部派下来的几个废物嘛。”狱卒笑出一脸横肉，“人还没来就敢耍横，谁给你们的脸子？告诉你们，你们今天要是没挖够数量，爷爷这鞭子就要直接抽到你们身上！” “这……”几个工匠目瞪口呆。他们再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再怎么设想过自己可能会被刁难，但是也没想到过眼前这种情况。 他们还以为屠浩好说话，没想到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他们倒是想要理论，但是看守的狱卒又不是只有眼前这一个人，周围好几个呢。一个个全都凶神恶煞的。 屠浩让人研究出了滑轮组，能够对付一些不听话的大石头，却还没有研究出挖掘机。挖河泥的部分可以动员乡民，但是拓宽和修改河道的部分，却还是只能自己想办法。 这其中的主力肯定还是要徭役来摊派的。但是徭役基本上是在冬季，再说现在夏天属于丰水期，也不是很适合治水。现在就暂且让一些牢中的囚犯做一些劳改，再有一些京畿的守军和军训的人，几乎每天都会有人过来转一趟，帮着做一些搬运。 不过在屠浩看来，他们更像是在做负重跑训练。 几个工部的工匠在这里面，就算是卯足了劲挖河，能够起到多少作用呢？ 但是屠浩不管，回到家之后泡在浴桶里拍水：“我就没看到那群人的脸色，亏了！” “好好洗澡。”许明旭坐在浴桶外面，给屠浩洗头，还被他拍了一身水，气得低头在他仰起的脖子上啃了一口，想想夏天不好在脖子上留印子，转到喉结上舔了一下，“你不是说要把这些人踢回到工部去吗？” “那太便宜他们了。”屠浩被舔得一哆嗦，七手八脚地把转到他胸口的脑袋推开，“别别别，我还没洗干净呢。” 他这些天每天白耗子出去黑耗子回来，一身汗臭味比臭豆腐还臭豆腐，洗澡都感觉一桶水不够用，媳妇儿竟然也不嫌弃。 许明旭抬起头，认真地问：“一会儿和哥哥一起再洗一遍？” 2k阅读网 190 第一百九十章　吃饭问题 - 户部郎 - 枫香 屠耗子过着蔷薇色的夏夜。 遭受到“不公正待遇”的工部工匠们, 他们的夜晚可就不太美妙了。 经过了大半天的艰苦劳作, 他们才在天色擦黑的时候, 吃上了一顿饭。 夏日的工棚外面，篝火伴随着夜风烧得通红。 篝火堆旁，摆着一张长桌。长桌内测是几个看上去就孔武有力的大妈, 外侧是一群白天忙碌成泥猴的人。 他们有些是工匠, 有些是江丹书塾的师生，甚至还有几个画师。来自工部的工匠们也在其中。 不得不说, 到底也是需要辛苦劳作的工匠们, 他们不管年纪老少, 度过了这么一天之后，累是很累, 但是并没有到会瘫倒的程度。 今天下工的时候, 并没有发生最坏的情况狱卒没把他们和那些人犯一起，赶回到牢房里。 和其他人一样, 他们排队领到了两菜一汤两个杂粮馒头之后, 找了个角落直接席地坐下, 小心观察了一下四周没人注意到他们, 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难道咱们就这么继续挖河？” 年轻的工匠咬了一口松软的馒头，冷哼一声：“急什么？他也就是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以后有的是他们求我们的时候。” 其他人一听，觉得有道，纷纷附和起来，唯有年纪最长的那个工匠没吭声, 而是低头吃着饭食，心中暗叹，人家恐怕是真的不会求他们了。今天白天见的那个吊钩，他就前所未见。那么大的石头竟然只用这么几头牲口，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被拉开了，而且看着牲口们也没使多大劲的样子。 有这样的东西用来疏浚河道，显然治水方面要轻松许多。 这东西可是闻所未闻。 他突然想到那个发明创造奖，正是由屠浩所创立的。那么类似大铁钩的这种东西，包括能够创造出这类东西的工匠们，这位小屠大人究竟能够驱使多少？ 这么一算，他们几个工部的工匠，在人家屠浩眼中能够值得几斤几两？ 可谁让他们听命了蔡大人，那就只能得罪这位小屠大人。 他心里面恨恨地想到：简直就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其他人说了一会儿，同仇敌忾之下倒是也热闹，没发现年长的工匠并没有说话，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难道今天这事情咱们就这么算了？” “是啊，说不定不止今天，那位得让我们挖好几天。”做工匠虽然也是辛苦活，可到底比做纯碎的苦力要好多了。这挖上一天也就认了，可要是得挖上许多天，那他们专程来京县做什么？要知道他们之中哪怕是几个学徒，手上的水平也比外面普通的匠人要来得精湛。 说到想办法，他们自觉都看向最年长的那位，问：“大师傅，您有什么主意？” 年长的工匠虽然不想和屠浩对着干，但也不想继续做苦力，刚想说什么，抬头看到有人走过来，对他们使了个眼色：“你们快点吃饭。”又大声说道，“这菜里还有肉丝呢，你们吃到了没？” 说实话，这菜色是真的好。两个菜的分量都挺足，一个是蒸菜到算是常见，另一个素菜不仅有肉丝，而且还是用油炒的。汤也是熬了不知道多久的荤汤，里面还有透着海潮味的一种蔬菜，倒是没吃过。 这种菜色，他们哪怕是自己家做，也未必舍得。 屠三走过来刚巧听到这话，就顺口说道：“咱们在工地上条件比较艰苦，暂时菜就只能这样。馒头和汤不够，尽管去添。一会儿你们吃完了饭来找我，带你们去睡觉的地方，我还是在工棚那儿。” “好好好，有劳屠三郎了。”年长的工匠站起来，一副恭敬的样子目送他离开，直到走开一段距离后，他才重新坐下说道，“一会儿咱们老老实实的别闹事，等入夜了之后，让小六连夜去京城告诉蔡大人。咱们这些匠人都已经记录在名册上，离了肯定不成。小六是个学徒，哪怕真被他们发现了，也不算什么大事。” 几人一听都觉得有道理，点点头：“咱们都听大师傅的安排。” 又有人说道：“看那屠三郎的样子倒是客气，明天应该是不会让咱们再去挖河了。” 另一人叹气：“不管怎么样，咱们总也得罪了人家，一直留在这里，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能走还是走吧。” 大师傅点点头，又对小六说道：“你明天到了京城之后，直接去蔡大人府上，把这里的情况和他说明白。”又加重语气严肃道，“千万记得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决不能加油添醋！”那蔡大人能让他们全须全尾地重新回到京城就好，其余的他也不指望了。 他在工部多年，只知道蔡大人已经在工部许多年，做工部郎中也有好些年了。本以为那小屠大人年纪轻轻，又被调来做治水……倒也不是说治水不好，坐镇在工部里治水当然是个求之不得的好差事；但是亲临第一线治水，想也知道是苦得不能再苦的苦差，一定是没什么关系背景的人才会干这个差使的。 他本以为小屠大人一定是斗不过资历深厚的蔡大人的，没想到这小屠大人恐怕还真不怕蔡大人。退一步讲，就算人家小屠大人会怕蔡大人，但也绝对不会怕他们几个。 那小六在随行的几个学徒中最是机灵不过。他本来还想着一定要在蔡大人面前让那屠浩好看，这会儿一听自己师傅的叮嘱，立刻点头如捣蒜：“是，师傅，我记着了。” 几个人商量完毕之后，就依计行事。 入夜之后，小六就从一个临时工棚中出来，摸了出去。 负责值夜的几个官兵相视一笑，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小屠大人早就交代过了这事情，他们等着过几天看好戏就成。 他们在京畿当差，倒还真的没什么热闹。 打仗基本没他们什么事情。毕竟他们的主要职责是守卫京城，各地也没出什么太大的乱子，需要让他们去镇压的。 日常训练倒是一点不落，可还没有带着一群纨绔子弟军训来得有意思。最近他们在这工棚边值守也挺有意思的，不管白天还是晚上，都能逮到一两个小贼。也不知道那些贼子怎么想的，各种手段简直花样百出。有这脑子干什么不好，非得做贼呢？ 唯一不好的就是，来工棚这里值守，得把头发都给剃光了，还不能留胡子，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在安保系统完全可以的前提下，屠浩倒是很欢迎这些小贼，毕竟这代表着一部分免费苦力。 被抓住的小贼们，在经过他家媳妇的审理定罪之后，白天就会被送过来挖河。给他们吃的也不用太好。譬如说像是昨天晚上的伙食，这些人是没有菜的，只能有馒头和汤。 每天干那么辛苦的活，就吃那么点东西，肯定很饿吧？屠耗子觉得自己特别凶残。 已经像是例行公事一样，每天给屠耗子送小贼的许明旭，不忍心告诉他事实，但觉得为了京县的名声着想，还是行使了自己作为一方父母的义务，借口把刚吃过饭的屠耗子提溜出来遛弯消食，委婉建议：“要不工地上对外招工吧？” 屠耗子有自己的考量：“快秋收了，不好。等忙完秋收的吧。” 许明旭见他还是不明白，只能挑明了说：“现在工地上吃的好，许多人都装贼被抓。” “……不是吧？”屠浩傻愣愣地看着许明旭，“一天就四五个杂粮馒头几碗海菜汤啊？”他都不一定能吃饱。 要知道现在的杂粮馒头可不像是后世那种精加工后的，做成的馒头也不可能加什么糖啊牛奶啊之类的东西增加风味改善口感，味道真心不咋样，就连麸皮都不会去除得干净。 汤就更加不值钱了。每天直接从屠户那里收来各种骨头，再放上一些从玉饶运来的紫菜或者是海带，甚至连一个虾米都没有。 要知道现在是夏天，从玉饶到京县县城这里，小船是能够通行的。一艘小船装来的海菜干，足够他们工地上吃一个月的菜汤了。 许明旭用一种不知民间疾苦的眼神看着自家小耗子，说道：“大部分人家里都吃不上这些，做菜也舍不得放盐。” 他认识屠浩那么些年，总觉得屠浩身上有些和世人很不一样的地方。 譬如说屠浩知道大部分老百姓的生活都是很苦的，知道他们可能吃不饱穿不暖甚至还没地方住，也会尽心尽力想办法改善这些人的生活。在这一点上，屠浩甚至比大部分所谓的积善人家做得更好。 但是屠浩其实并不知道，别人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的。他不知道苦的人家有多苦。 他现在开始担心。现在在京县这里就是这样，等这条河真的挖到了新山关，看到了沿途百姓的生活，自家小耗子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毕竟小耗子是真的心软。 屠浩盯着许明旭看了好一会儿，才呐呐：“可是人不吃盐，哪儿来的力气干活呢？”他是让别人来挖河，不是让人用命来挖啊？ 许明旭笑了笑：“所以，咱们对外招工吧？” “嗯……”屠浩下意识地点了一下头，突然又抬起头来，很是严肃地问，“我能命令他们剃头吗？” 虽然挖河很脏，但是他绝对不能接受有虱子！还有一些他根本就不想知道的寄生虫！ 人犯没人权，他说剃光就剃光了，若是招来的工人就不一样了。 “咳，剃吧。”许明旭忍住笑，“正好我也要组织一下，去做一些除虫的事情。” 2k阅读网 191 第一百九十一章　硫磺皂 - 户部郎 - 枫香 饭都吃不饱了, 还有什么条件讲究卫生？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 很多人对卫生也没有足够的认识。甚至包括一些条件算得上是不错的人家, 也有一部分在这方面其实也是不太讲究的。 作为一只从小就特别凶残的耗子, 在屠耗子的“管辖范围”内，在卫生方面都能做到绝对统治。甚至在他特别小，还没有建立起足够的威势的时候, 他就会借着叶外婆的势力, 让叶家一府的土匪窝变得清新又亮丽。 他甚至都不需要和别人讲为什么要这么做，只需要命令就可以了。 武人比起文人更不讲究这些。可是作为女眷来说, 她们当然是更愿意接受一个干干净净的相公和儿子。叶家的男人们对女眷还算是比较听话的, 一开始是觉得麻烦, 什么洗头洗澡剪指甲之类的。可是时间久了，他们也就习惯了, 偶尔有几天没洗澡, 还会觉得全身痒痒，难受得很。 作为一个从小生活在相对比较封闭环境下的耗子, 屠浩这一次算是对现在大汉的卫生情况有了个非常直观的认识。 许明旭说要宣传除虫, 倒也不是现在和屠浩聊天之后突如其来的想法：“我听太医说了一些, 知道保持清洁能够防止大部分的病。百姓治不起病, 那就尽量少生病好了。” 作为一个父母官，他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是有些惭愧的。可是一时之间, 他也没什么办法。看病是一件特别费钱的事情。他敢说，他小时候要是生病了，恐怕家里也不会给他请大夫看病，只会让他自生自灭。虽然他是许家一个不受宠的庶子, 可是在生活方面比起这些普通百姓来讲，肯定是要好得多。 一场疾病可能让一个小有家财的人家倾家荡产，这绝对不是随口说说的。 他做不到让人人都能看得起病，只能想法子让人少生一点病。 屠浩对许明旭的除虫工作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这一天他甚至没有加班，准点走人，回到家洗洗干净就跑去问许明旭：“来吧，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许明旭正在检查御医给的保养用的药膏，对屠浩的话产生了极大的误解，悻悻然道：“我随时都行啊，不是你还没准备好吗？”小耗子底子差，长成比别人家晚一些，他倒是能够理解。否则成亲这些日子，他哪能光靠着喝汤过日子呢？偏偏这小耗子还拿话刺他。 “什么啊？”屠浩偏头看到他手上拿的东西之后，突然意识到话题跑偏，红着脸瞪了他一眼，“我说除虫的事情呢。” 竟然不是讲房事！许明旭莫名觉得心里面更加失落，把差不多用空的药膏盒子放好之后，又拿了一盒子新的放进了床头的抽屉里，一边干巴巴地说道：“我画了一些画，编了一些童谣，现在让画师们做修改。” 现在治水的事情闹得风风火火，跟随在治水队伍中的画师也不少。他们中的一些甚至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学会了画简单的工程图。还有更多的画师，每天都会用画笔记录下工地上的场景。他要找几个画师帮忙修改，一点都不难。 两人正说着，外面突然有小厮进来传话：“大郎、七郎，曾大人来找。” 两人闻言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这时候曾护卫来找他们干什么。两人一边草草收拾了一些仪表，一边急匆匆出门，还不忘交代小厮：“让厨房多准备一份晚饭，再把客房收拾一遍。” 曾护卫依旧是一脸严肃的样子，等候的时候坐得笔挺，站起来的时候也是笔直，和某些私底下没形没状的耗子完全不一样。 三人见过礼之后，曾护卫快人快语地说出来意：“陛下听闻二位在整治除虫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能在军中先推行？” 两人一点都不意外，他们还没开始搞的事情，章老板就已经知道了。 许明旭认识到这一点，本来就是收到太医的启发，做这个事情，也是太医在背后做技术指导。对于章老板来说，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一个跨部门合作，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屠浩搓了搓爪子，恨不得一口先替许明旭答应下来。让百姓们改变一些生活习惯，需要依靠各种宣传手段；但是让军人改变生活习惯，只需要一个命令。 把他们全都剃光！ 简直不要太好玩！ 这件事情到底是许明旭在做。他倒是看了一眼屠浩，发现他眼神亮晶晶的，就直接同意：“下官求之不得。不知道军中准备何时开始，需要下官做哪些配合？”正好先拿军中试验一下，过段日子好在老百姓中推行。 曾护卫说道：“军中随时可以开始，时间方面还是尽快。小许大人尽管安排，其他事情军中会来配合你。” 这话说得特别温和，和以前曾护卫对着他们的时候，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样子，差距十分明显。两人都有所察觉，倒是没想明白这变化。 三人认识多年，今天也没发生什么能够一下子拉进双方关系的事情；曾护卫也没必要讨好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样？ 他们想不明白，但毕竟不是什么不好的变化，也不好多问，就热情地邀请曾护卫留饭和留宿。 第二天，屠浩有招工的事情需要忙碌，早早去了工地；曾护卫就带着许明旭去了禁军的营地。 禁军的绝大部分军官都出身良好。在整个大汉的军队体系中，禁军是个人素质最高的军队。各方面的条件都比其他军队要来得更加优越。 卫生情况当然也是。 但是在踏进营地的时候，许明旭还是差点没忍住想掩鼻。 夏天雨水多，营地的地面是泥地。昨天晚上下过了一场雨，这会儿地上还没干，全都是泥水。这也就算了，许多士兵浑不在意地在这泥塘遍布的地方开始操练，大部分还身着全副盔甲。这天气，光是穿上这一身就已经能热得出汗。一些飞虫绕着这些士兵飞舞的嗡嗡声，简直让人头皮发麻。不用走近，就能闻到铺天盖地的“男人味”。 曾护卫说道：“夏天也就早晚凉爽一些，只能这个时候操练。” 许明旭僵硬地坐在马背上，沉默：不，这不是什么时候操练的问题。又暗自庆幸，幸亏不是小耗子来这儿。 他原先还在心里面笑话过自家小耗子不知民间疾苦，结果现世报就来了。 他挣扎了一番，到底还是责任心占了上风，在曾护卫的陪同下，把整个军营仔细地转了一圈。为了避免再次进来，他的记忆力简直超常发挥，几乎把所有细节都记了下来，然后马不停蹄地出了营地，对曾护卫说道：“我心里有数了。” “那后面的事情就交给小许大人了。”曾护卫看他这个样子，心里面有些吃惊，也有些想笑，觉着读书人就是读书人，爱讲究这些。 许明旭几乎逃命一样离开了军营，然后立刻洗了澡洗了头，还是觉得浑身痒痒，怕自己身上也沾了虱子跳蚤之类奇奇怪怪的小虫子，还让小厮仔细检查了一遍头发，指着换下来的衣服：“都烧了。” 小厮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许明旭，小声提醒了一句：“七郎，这可是官服啊。” 许明旭一愣，脸色顿时变得万分纠结：“那多洗两遍，洗干净一点。” 小厮不敢说家里洗衣服洗得再干净不过，抱着他换下来的脏衣服送去让婆子浆洗。 许明旭简直坐不住，跑到前衙去奋笔疾书，写下好几封书信，派人分头去送，还郑重吩咐：“一定要快！” 同僚们见状，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纷纷问道：“许大人可是有什么难事？不知下官等人能否分忧？” 许明旭这会儿坐在椅子上有些迷茫，听到他们的问题之后，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突然问了一句：“不知道诸位几日沐浴一次？” “啊？” 许明旭不理会傻掉的同僚们，动用职权征调了全县境内的剃头师傅，在次日收到禁军统领的回信后，立刻带着几名剃头师傅去了军营……外面。 在整治完成之前，除非必要，他是不想再踏进去一步了。 一群大头兵排队被剃成一个个光头，然后自己挖坑把头发丢进坑底点火烧了。 剃头本来倒是不算什么，但是这么一烧，纷纷让他们觉得有些进行某些邪恶仪式的毛骨悚然。但是统领大人和教头都一人一个光头站在两侧，他们就算心里面有什么，也不敢说出来。 剃头师傅的数量还是比较少的。光是把这上万的光头剃完，就花了好几天。师傅们也高兴。他们的生意一直都挺清淡的，剃光头最是容易不过，每天还能好吃好喝，甚至临走还领了不少工钱，开心得很。 剃头师傅一走，许明旭执行接下来步骤的准备工作也完成了。 他从玉饶通过郑菡的关系，调来了大量的海盐；又从泰屏县调来了大量的硫磺皂；更调来了许多石灰；甚至还从新山关那里，征调了一些优秀的预备役军医。 肥皂这东西，在他的印象中，屠浩在国子监内时候就带来了。硫磺皂家里也是常备的，用来清洁非常好。只是做肥皂需要用油脂，原先养猪的人家不多，猪油也十分昂贵，肥皂这东西也就是在屠家和比较亲近的人家中间用着。 后来泰屏县的养猪场蒸蒸日上，猪油越来越多。叶瑶干脆弄了个肥皂厂，专门从养猪场收购猪油，才算是多了一些产量。 军医们还在路上。他已经把整个禁军营地几乎弄了个底朝天。 “每人过来领一块硫磺皂，去河里把自己洗干净。” “脸也要洗！” “身上有伤口的、红肿的、身体不舒服的，全都到这里集合！” “换下来的衣服放水里煮开，洗干净！” “有水坑的地方全都填平，洒扫石灰！” “所有营帐全都打扫干净！” …… 许明旭到底是习武有成之人，肺活量不同一般，一连串的命令都不用别人代劳，吼得中气十足，一连串命令之后，他最后说道，“检查不通过的，绕着营地跑十圈！” 一群士兵将领们听着心里面嘀咕：这小白脸看着弱不禁风的样子，嗓门倒是不小。 2k阅读网 192 第一百九十二章　恶心的力量 - 户部郎 - 枫香 许明旭最近的脾气很是暴躁, 脸上都没个笑影。 屠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刚开口问, 就被他压在床上做日常保养。他最近也是累得够呛，一番折腾之后只记得问：“硫磺皂还有多吗？给我留一点。” 肥皂厂的产量不高，一多半生产的还是香皂。像硫磺皂这种除菌效果极佳, 但是对皮肤不是太友好的肥皂, 目前在市场上面不太受欢迎。毕竟现在能够在这方面消费的，也就是一些不太差钱的。 许明旭调来的硫磺皂, 已经是肥皂厂所有的库存了。这会儿屠浩还想再要, 显然是没有的。 “没。禁军那边都还不够用。”许明旭不顾热, 把屠耗子拉到自己身上抱着，“肥皂厂那边我下了单子, 到时候匀你一些。” 禁军编制是实打实的一万人。在皇帝眼皮子底下, 根本不存在吃空饷的事情。加上辅军，实际人数还要超出许多。 “行吧。那我先把家里暂时不用的那些用了。”屠浩在他胸口趴了一会儿, 很快就睡着了。 许明旭拉了薄毯子盖在两人身上, 摸了摸屠浩的手脚, 觉得还是稍稍有些凉, 不过比起以前的那种冰凉要好多了。小耗子最近忙得厉害，原本摸着软乎乎的小肉肉也不见了, 现在身上硬了一些，摸上去更加柔韧。 他宝贝兮兮地亲了亲屠浩的嘴角，心下觉得太医不亏是太医，果然多晒太阳多动动对小耗子的身体有好处。只是现在这种强度就好, 要是往后……往后决不能再比这更累人了！ 他在心里描画了一下从玉饶到新山关的河道走向，怀揣着一肚子各种筹划沉入梦乡。第二天一得空，他就把昨天想到的事情全都记在册子上，眉头深锁地看着一些暂时不知道如何解决的事项。 几名禁军策马而来，被带到前衙见到人的时候，看到这表情心里面就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头上摸得出来看不出来的发茬子，都觉得头皮发凉，开口的声音都弱了几分：“下官等见过小许大人。” 许明旭抬头看到这群光头，就想到那一军营的各种蛇虫鼠蚁，下意识地皱了皱眉，问：“不必客气。什么事情？” 领头的一人说道：“万春庄的姚主事让您去一趟军营。” 姚主事算得上是许明旭的半个先生。许明旭一听是姚主事，也不问究竟做什么，赶紧就让人备马，跟着几名禁军一起飞驰去了军营。 不多时，一行人直接到了军营外面。 原本许明旭在最初让人做清洁卫生的时候，制定了相当高的健康标准，将一些身体健康上有所“瑕疵”的士兵全都挑选了出来，甚至直接把这些人直接安排在大营外的临时营地里。 经过了差不多半个月之后，现在这群人的表现开始出现分岔。 绝大多数人在硫磺皂的洗礼下，除了皮肤干燥了一点，整个人都干净整洁无异味，可以直接出栏……不对，是重新回去大部队。 剩下的少数人，则出现一些明显病征，现在正一个个面如死灰地排着队让一个个大夫看。 许明旭到的时候，发现姚主事竟然也在看人。他的脚步一顿，觉得眼前这个景象挺奇怪的。毕竟姚主事向来只看牲口，什么时候看过人了？ 他按下心中的好奇心，稳步上前，见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的样子，也不敢打扰，想看一看他们究竟在干嘛。 结果他就走了两步，一条腿就落不到地上了姚主事用一个镊子，从士兵的胳膊上夹了一条足有半根小指大小的肉虫子！ 许明旭的脸瞬间就白了，和那个被夹出虫子的士兵的脸色有得一拼。 大热天的，一群人却感觉到了发自内心的寒冷。 周围很是安静。 姚主事又从那个士兵胳膊上的另外一个肿块上，也依样夹出了一条大白虫：“好了。剩下的让大夫去帮你处理吧。” 那士兵一脸茫然，像是根本就没有听到姚主事的话，被后面的人一催，直接软倒在地上嚎哭了起来：“大夫，救命啊大夫！我还不想死啊！” 虽说当兵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看着就不像是个能让人寿终正寝的职业，但是战死沙场，和身体被虫子做窝吃了，这中间的差距简直难以计数。哪怕身上长个虫子其实不会致死。 那士兵被两个穿着白袍的壮汉，从地上抬起来直接搬到另一边的大夫跟前的时候，感觉整个人已经死了一半。 姚主事这时候注意力稍稍分散，扭头看到了许明旭，笑着招呼：“小许，来了啊？” “是。见过姚主事。”许明旭勉强扯了扯嘴角，内心充满抗拒地走到姚主事身边，看着放置在一个专门的器皿中，还在扭动的虫子，力持冷静，“这不是牲口身上会长的虫子吗？怎么长到人身上去了？” 他倒不是怕虫子。但是吃菜叶的虫子，和吃肉、并且是吃人肉的虫子能一样吗？！ 姚主事说道：“这些个不是伺候牲口的，就是骑兵，和牲口接触多了，就被盯上了吧？”他充其量就是个兽医，关于牲口生病为什么会传到人身上，他没什么专业研究。 不过他这么一说，许明旭倒是明白了。 马匹作为战略物资，尤其大汉自身缺乏优良马种，多年来经过无数人的努力，现在大汉的骑兵数量都还是很有限的。 禁军，无疑是骑兵数量比较多的一支军队了。 再加上禁军内还有其它诸如牛、驴之类的大牲口，哪怕军队会给这些牲口们很好的照料，看他们自身的卫生情况，就能知道牲口们得到的绝对不是合格的照料。 他突然想到自家小耗子的三匹小马，那待遇好的，和军中的这些牲口形成鲜明对比。娇气的小耗子养的马也娇气。 他努力克制着身上鸡皮疙瘩乱窜的感觉，又去看了那几条虫子，忍不住想到：显然娇气更好一点。 姚主事让人叫他来，当然不是为了让他来参观虫子的，指了他身边的凳子说道：“这人太多了。我怕是来不及，就让人叫你过来一起帮忙。” 其实这虫子晚个一天半天再处理也没太大关系，但是自从他夹出第一条虫子之后，他就知道今天这事情要是不一次性做完，剩下的人恐怕自己能把自己给吓死。 许明旭木然坐下。 姚主事又招了招手：“你坐近一点，仔细看我怎么处理的。不用紧张，不难，就是得小心别把虫子夹断了。” 原本士兵们对一言不合就剃头的行为，虽然在命令下不敢违抗，但是心里面可没少嘀咕。毕竟他们不是小孩子了，头发哪能随便乱剃？ 但是看到眼前惨烈的情况，尤其是当许明旭木然地从一个士兵的头顶上夹出一条虫子后，别说是剃头了，剃哪儿都成啊！ 这也太可怕了！ 原先他们种种不理解的行为，不用再一遍遍地命令说教，就被一丝不苟地执行。 所有人都保持着最高标准的卫生标准，甚至禁军统领还动用了自己的关系，特意调用了一批供应紧张的酒精用来消毒……虽然不知道消的是什么毒，但是知道这是有用的就成了。 硫磺皂的订单更是直接下到了肥皂厂，都不用经过人审批，统领大人自己掏的腰包！ 早晚认真清洁身体，衣服勤换洗。谁敢在军营里随地大小便，直接切丁丁！ 禁军统领也是人，他也会害怕。 连续整治一个月后，章老板带着团团太子亲自莅临军营，视察卫生整改工作。 章老板骑在马背上停下了脚步，目光带着探究地看着眼前陌生的营地：“怎么感觉像是走错地方了？” 他话是这么说，当然知道这不是走错地方。 眼前的军营还是一样进退有度，可攻可守，更别说面前就躬身站着熟悉的禁军统领了。 团团太子也十分震惊，但是他早就对许明旭充满了期待，心里面已经做足了准备，眼前的军营只是看上去整洁了一些，将士们的头毛都少了一些，完全不能造成对他的冲击。结婚后的太子殿下比他爹更加沉稳冷静：“父皇？” 章老板被儿子叫回神，一看自己的爱将还躬身呢，赶紧说道：“免礼。”两个字说完，直接掉下马，如坠五里雾中，拍了拍老伙计的肩膀，“兄弟，你这变化着实不小啊？” 禁军统领的年纪和章老板差不多，曾经一起在战场上冲杀，结下了很多情分。但是现在毕竟一个已经当了皇帝，君臣有别，到底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无拘无束，现在听着昔日的兄弟当了皇帝之后，还叫他一声兄弟，哪能不知道这是让皇帝震惊了呢？ 他心里面可高兴了，一句“托陛下的福”还没说出口，就听章老板说：“你怎么年纪轻轻的，头发都掉光了啊？” 禁军统领：突然想打皇帝。 2k阅读网 193 第一百九十三章　小人之心 - 户部郎 - 枫香 ＃有人被虫子吃了！＃ ＃虫子在人身上做窝！＃ 最近的京城类似的谣言传得有鼻子有眼, 再一联想茶楼中一些说书先生讲到的侠客话本, 里头养蛊害人的事情活灵活现的, 纷纷觉得确有其事，搞得人心惶惶。 用硫磺皂清洗，能够有效防治这种虫子的传言, 从已经使用过的禁军中, 流传到了民间。 作为目前唯一负责销售硫磺皂的第一百货的懿轩柜台，这些天都被挤得水泄不通。每天一百块硫磺皂, 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卖完, 连带的懿轩的其它产品也卖得很好。 懿轩这个牌子还是屠英和叶家的女眷们一起创立的。和普通的胭脂水粉店不同, 懿轩卖的主要是一些清洁保养用品。许多大户人家在这方面都有自己的方子，小户人家又觉得懿轩的东西略贵, 受众比较小, 一直不温不火。前一次热闹还是因为棉花出现后卖的卫生棉，这一次没想到会是因为硫磺皂。 肥皂厂的规模不大。叶瑶当初在泰屏县开的时候, 只是因为这地方收猪油方便。说是工厂, 还不如说是个小作坊, 在里面工作的, 加上看大门的都不到十个人。做出来的东西也没想着怎么挣钱，主要还是自家用, 或者用来送送小姐妹什么的。 为了这批突如其来的大订单，她只能临时又招了二十人，每天都加班加点，甚至这一次送货她都要亲自押运。 好吧, 其实她是来遛马的。 回去的时候她顺路去了京县，把一车的硫磺皂给小表弟，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身上没长虫吧？” 屠浩听了差点要翻白眼：“怎么可能？”不过他倒是借机把头发给剪了，没剃光，也没有太短，十分清爽，瞬间变身美少年，每天都被自己帅醒。 这些日子以来，街上光头、短头发的人多了许多，不仅有汉子，还有女子。小孩儿不用说了，本来就经常剃成各种造型，现在更是一个个小光头。 叶瑶认真看了看短毛耗子，突然说道：“要不我也把头发剪短一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孩儿长得好，现在的短发看着还挺舒服的。 她平时就是稍稍修剪一下分岔什么的，那么长的头发打理起来特别麻烦。 其实她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屠浩认真道：“好啊。也别剪太短，稍微剪掉一些，反正头发盘起来的，也看不出来。”这么热的天，还戴着自制的绒线帽，感觉很是酸爽。 “你说的很对。”叶瑶在心里比划了一下需要修剪的长度，肯定剪掉个三四寸，或者是四五寸的长度，别人根本就看不出来。 最近临近秋收，工地上的活少了一些，他倒是稍稍有了一点空闲，开始有功夫管闲事了。他看着自家年轻漂亮事业有成的大表姐，突然问道，“大表姐，你有看上眼的人不？咱们别的不看，对你好就成……嗷！又打我！” 屠浩大怒！他说正经事呢！ 他的戒尺呢？这些个闺女一个两个都开始不听话，长大了就想造反是不？ 叶瑶哪能不知道这小耗子的心思。关心她的婚姻大事是假，想要小崽子玩耍才是真！她微微一笑，直接戳破他的幻想：“小耗子你喜欢小姑娘，有本事自己生一个，成天盯着我们做什么？”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红蛋呢？”她要看看小外甥。 “在屋里呢。”屠浩带她去看红蛋，顺手把几本热乎乎的卫生知识宣传册给她，“刚印出来的，你拿着去给工人们看。”心里面嘀咕，他是男耗子，生不出小崽子。 相对有钱的地方，推广这些是比较容易的。尤其作为叶瑶这样的老板，工人们指着她吃饭，对她的命令只要不是强人所难的，大部分都是能够接受的，更何况是为了他们自己的身体健康着想呢。 叶瑶接过册子，交给自己的随从，起身进屋去看孩子。几个月大的宝宝软嘟嘟的，醒着的时候能够闹腾的本事有限，玩耍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算了算时间，也不敢再留：“我这就走了。你身体弱，自己多注意着点。工地上别贸贸然招人，先检查检查是不是有病。吃饭什么的，也分开吃。你是个五品官，该摆的架子要摆，没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对的，知道不？” “哦。”屠浩受教，送走叶瑶。 他转身回到家里，先去看看红蛋，发现小胖崽子还没睡醒，就拿了个账本在旁边坐着着。 许明旭回家的时候，就看到自家两个宝宝仰天躺着，睡觉的样子都一模一样的，不由得失笑，轻声让乳母把红蛋抱走，自己守在床边对着小耗子亲了又亲，没亲两下，屠浩就醒了。 “嗯～”他努力伸长手脚，伸了个顶手顶脚地懒腰，开心地一团：“我一定是又长高了。” 许明旭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的家伙，伸手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揉了两把，才道：“长是长高了，肉是一点没长。起来吃饭了。” “哦。”长个子不长肉，开心。 今天吃晚饭的时间比寻常要早，吃的也不讲究。他们很快吃完后，就抱着红蛋坐上准备好的马车，赶去京城。 第二天是大朝会，章师叔点了他们两个的名字，要让他们出席。 大朝会依旧枯燥而冗长。 轮到屠浩这个小卒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他倒是没什么好说的，拿了准备好的用来治水的工具模型，和文武百官做了一些科普，又把准备好的结构图解和使用说明书，呈了上去。 接着又有两名朝臣汇报，接下来才轮到许明旭。 许明旭是带着卫生宣传册来的，还没开口说话，章老板就先制止了：“且慢。时间差不多了，诸位爱卿先用顿便饭。” 现在开朝会如果事情多，拖得时间长了，老板留饭是常事。而且便饭是真的便饭，不过是三菜一汤一水果。 众人安安静静地吃完工作餐，稍事休息，就继续开会。 卫生宣传员许明旭就开始讲卫生知识了，从各种虫子讲起。 刚才饭吃得太饱的一些人，听着觉得有些不适。 平时不太讲究的一些人，听着觉得有些不适。 站在那些不讲究的人身边的人，纷纷让开几步，深怕对方身上会有虫子爬到自己身上产卵做窝。 章老板看了看下面的情况，深深觉得自己先吃饭再听的决定简直英明，总结道：“如此，诸位爱卿平时要多注意个人卫生，不仅是为了自己和家人的健康着想，也是为了我大汉着想！” 大汉的江山需要你们！ 百官听出言下之意，不管自己平时是捣糨糊还是打酱油，都纷纷将自己代入其中，一方面觉得自己特别重要，老板特别重视；一方面也是觉得平时生活中的那些小细节，该注意还是得注意一下吧。虫子什么的，太可怕了。 接下来还有一些各级官员上奏。 奏折奏完了，就轮到批评弹劾的部分。 屠浩的同僚工部蔡郎中，因为涉嫌徇私舞弊、贪污受贿等罪名，被弹劾了，证据确凿，当场就被押去了大理寺。工部陆尚书因为监管不力，被罚俸三月。 屠浩和工部的大部分人都只是眼熟，仔细想了想，就是当初那个对他特别不友善家伙，平时小动作也贼多。 今天大朝会的事情特别多，等结束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可以开晚饭了。 回家路上，屠夫子说道：“那蔡郎中，就是指使几个工部的工匠给你下绊子的。” 屠浩倒是没问他为什么那么做，而是笑道：“他大概就是觉得自己已经得罪我了，干脆就再给我添点乱。若是能够动点手脚，造成一点什么事故，让我仕途受阻是在好不过了。” 别看只是几个工匠，可要做手脚还真的不是不可能。 若是屠浩手下没有自己的一套班子，用的是这几个工匠的话，在一些器材或者数据上做一些手脚，并不困难。现在的这段水域还算平稳，不容易出事故；若是等将来到了中西部一些崎岖险峻的山区呢？这万一出了事情，死上几十上百个人，简直是再轻易不过。 又或者他们弄了个豆腐渣工程出来，导致日后江河决堤呢？事后追究责任起来，屠浩肯定首当其冲。 反正那几个匠人，他是不敢再用。等秋收过后，他有了人手，就把人打发了吧。 换做别人，大概要问自己和这蔡郎中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干嘛要这么一直针对他呢？ 其实说白了还是利益之争。 蔡郎中原先是王侍郎的狗腿子。他一去，就把蔡郎中的大腿给弄得很是狼狈。现在王侍郎官复原职，但是威信早就不同以往，油水丰厚的水利更是沾不上手，一下子就从大象腿变成了鸡腿。鸡腿肉再多，能比得上大象腿吗？ 再说，同样是工部郎中，屠浩手上的权利抵得上半个侍郎。若是要提拔人，肯定是屠浩上位。 可是蔡郎中在工部资历深厚，怎么甘心被一个小辈压在头上呢？ 最后还有蔡郎中小人之心，觉得自己会这么对付屠浩，屠浩也一定是想着法子要对付自己的，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以上种种，稍微想一想就能明白了。 屠夫子点点头：“你能想明白就好了。对了，在这件事情上，戚七出力不少，你回去了好好奖他。” “好。”他想想该怎么奖励戚七，想来想去，“要不把戚七改为良籍吧？” 2k阅读网 194 第一百九十四章　改籍 - 户部郎 - 枫香 大汉的籍贯制度很严格, 某种意义上甚至到了严苛的地步。 改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一个人若是贱籍, 那基本上自己这辈子, 甚至包括自己的子子孙孙都是贱籍。这些贱籍中间，包括衙役捕快、乐师戏子、罪人后代等等。 如果放在现代，他们或许是受人尊敬的警察、艺术家, 是社会上值得人尊敬的职业, 或者就是一些普通人；但是在如今，却饱受歧视。 而戚七作为奴仆, 倒是比贱籍稍稍高一等的奴籍。 相对来说, 戚七这样的还属于比较容易改籍的, 但是先决条件也很严苛。 第一，他在官宦人家当奴仆, 主人家的权势不小； 第二, 他是给少爷当书童，在下人中间属于顶顶体面的差事之一； 第三, 他自身的能力很强, 强到让主人家觉得让他当个奴仆是一种浪费。 最关键的是, 屠家有这个心, 让他改籍。若是碰到无良的主人，哪怕奴仆的表现再好, 也不会给改籍。毕竟改籍可不是简单拿个卖身契一撕的事情。主人家需要给官府缴纳一大笔钱。 要改籍这件事情，以屠浩现在的官职和关系，自己去办也成。但是戚七在名义上属于屠家的奴仆，屠家在名义上的大家长是屠夫子, 所以还是屠夫子出面比较妥当。 屠夫子一听，倒是愣了一下：“改籍倒是无妨。你怎么想到要给戚七改籍？就给他一个人改，还是他们一家改？” “这有什么想没想到的？”屠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就算给戚七改了良籍，我一样是给他工钱，他给我干活啊？改的话，就戚七的小家吧？从他爹娘开始往下。” 他一开始倒是没想到这个问题。他知道戚七有一些小投资，收入不算多，但是这些年的积蓄，在京郊买上几亩良田，盖上几间屋子过日子还是够的。 但是改籍之后会面临两个最直接的问题，一个是要缴税，还有一个是需要服徭役。 作为奴仆，在大汉律法中，地位相当于主人家的财产，并不作为一个独立的人来看待。在律法上他们没有自己的私人财产，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主人家的，当然是不需要缴税和服徭役的。 屠浩和许明旭时间有限，只能今天晚上在家里住一晚，明天一早还得赶回县城去，也就不另外挑时间了，吃过晚饭后，直接把戚七一家都叫到了厅里，宣布了这个决定。 戚七一家全都愣住了。 戚七是家生子。戚家侍奉屠家已经不知道多少代人了。 屠家原先的家底，其实也养不起多少家人。所以哪怕屠家现在家中仆从众多，在这其中戚家的地位也是很高的。 但是在仆从之中的地位再怎么高，那也比不上一个良籍，更何况按照主人家的意思，竟是要给他们一家都改成良籍！ 哪怕他们自觉自己在主人家跟前有那么几分体面，也从来未曾妄想过这样的事情。 是的，改籍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妄想，甚至连这样的想法都没有过。 在意识到改籍代表的意义之前，他们就全都已经跪在了地上。 戚七从小跟着屠浩，这几年在外面东奔西走的见识多，到底是第一个回过神来，心里面五味杂陈：“大郎，您这是嫌弃我了吗？”他最近没怎么对少爷说实诚话啊！ 屠浩待人的态度，从来没有把下人当做下等人来看待过。这一点戚七最是了解不过。长久以来的相处，对戚七来说，屠浩更像是自己调皮捣蛋的兄弟，或者是令人敬畏的师长。他想过将来自己的孩子，可能会去伺候屠浩的孩子；却从来没想过，屠浩有一点会对他说，改籍。 “没有啊。”屠浩不太明白戚七的逻辑，但是他今天上朝很累，吃过饭又很困，不想给员工发个奖金都要唧唧歪歪，在椅子上晃了晃，态度特别蛮横地说道，“反正你得听我的。我说给你改籍就给你改籍。以后你还是给我做事，我给你发钱不就完了？”哪来那么多复杂的事情？ 许明旭看他歪歪倒倒的样子，就知道他想睡了，碍于长辈在，他不好多做什么，只能悄悄捏了捏屠浩的手。耗子爪爪没小时候那样软冻冻，也没后来的皮包骨。少年的手掌柔韧有力，掌心温软带着一点在工地上磨砺出来的粗糙。 “哦。”戚七一听自己还能继续留在屠浩身边做事，立刻就放心了。 戚七的爹娘突然提出反对：“主人家的恩情太重了，能让戚七一人改籍就已经是主人家的恩德，怎么能让那么多人都改籍呢？” 屠家的待遇很好。屠家的主人家也没有不把下人当人看。他们在屠家伺候人，并不觉得有任何屈辱之处。反倒是出去办事的时候，只要报上屠家的名字，一般商户百姓、甚至是一些官员都会对他们客气礼让三分。这不是民对官的敬畏，而是屠家平时做的事情，让人们自然而然产生的尊重。 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感到与有荣焉。 双方争论了一番，最后决定只是让戚七和他媳妇改籍。 戚七比屠浩岁数大，前年成的亲，现在媳妇大着肚子，生出来的孩子倒是可以立刻是良籍了。 屠浩冲着自己以前的书童，现在的特助戚七恨铁不成钢：“嘁，第一次见到有人嫌弃红包太大的。” 戚七这一回没顶嘴，只是嘿嘿傻笑。 屠浩看着简直没办法生气：“算了，你高兴就好。家里屋子留着，不急着搬出去。家里人手多，等你媳妇儿生产完了之后，再慢慢来吧。” “哎，谢谢大郎。”戚七这一回应得很快，被他娘悄悄掐了一把也面不改色。 妇人生产要面临多大的风险，他看着少爷当初筹备姑娘生孩子的时候，全都一样样记下来了，特别可怕。虽然自家媳妇生产肯定没姑娘那样的待遇，但是在自己家里，各方面照应到底要更多一些。 确定好了事情，剩下的倒是不用他们亲力亲为，屠夫子准备上印信，剩下的让大管家去办就成了。 小夫夫两个第二天一早，又带上红蛋去了县城。 紧锣密鼓的秋收结束之后，许明旭出席那次大朝会的作用也体现了出来朝廷直接下拨了一笔卫生专用款。 这笔钱数目看着不小，但要是用于整个京县的卫生防治工作，缺口还很大。 许明旭倒是挺开心的：“就是没有这笔钱，咱们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现在有了这些钱，不是更好吗？” 原本其他官吏还在心里面嘀咕朝廷的小气，一听这话倒是纷纷赞同：“许大人说的不错。卫生是咱们个人的事情。朝廷能够在这方面给补助，已经十分慷慨了。咱们应当更加尽力才是。” 事实上，关于禁军中人身上夹出大虫子的事情，实在是太惊悚了。现在老百姓们对自己的个人卫生方面特别重视。 县衙在宣传上没有受到任何阻力。 甚至在知道许多疾病会传染之后，一些富商大户都纷纷拿出钱物来，交给衙门统筹去做卫生方面的事情。 许明旭倒是来者不拒，收了钱之后直接编了个册子，然后在县衙前面的告示栏上，每天更新名册，同时也列明了这些钱的出处。 这种筹措资金的办法，其实倒不少见。不过大部分都是当地来了个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或者附近山林里出现了一头吃人的老虎，当地官府没有能力解决，这时候地方乡绅就会集资出一笔足够丰厚的悬赏金额，诱使一些艺高人胆大的去把当地的危机解决掉。 虽说这也算是一种善事，但是和眼前的公共卫生安全还是有所不同的。 县衙的这一措施，也得到了当地百姓们的肯定。 正好秋收过后，老百姓们最忙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纷纷行动起来。 城里的道路坑洼的地方全都填平，一些容易积水的地方全都撒上煤渣增加排水性，再撒上生石灰消毒。 排水沟全都彻底清扫修整了一遍，不符合规定和需求的，全都整改过。 凡此种种工作，细碎又繁重，让一整个京县都变成了一个大工地。 屠浩也趁机让人挖渠，让农田和现在疏通的河道连接起来，一来方便将来农田灌溉，二来现在水位本来就在开始下降，再经过水渠的分流，能够加快降低水位，方便治水。 就在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陆尚书让人送了他一把铁铲。 屠浩把铁铲在手上掂量了一下，亲自试了试，一铲子下去差点插到自己脚趾上，被在一旁盯着的工头一把抢了过去：“我来我来，小屠大人您在一旁看着就好。”乖乖，小屠大人拿笔杆子的人，怎么能拿铁铲这种重家伙？ “咦？”工头把铁铲掂了掂，“这铲子怎么那么轻？”铁铲的柄也比一般的要短一些，拿在手上作势了一下，倒是不费劲，用力往地上一插，顿时眼睛就亮了起来，“这厉害了！跟刀切豆腐似的！” 屠浩瞅着一群人把铁铲拿在手上轮流挖河，觉得自己吃的豆腐和他们吃的豆腐不是同一个东西。 只有外貌唬人的屠三也十分敬畏，转而对屠浩说道：“小叔，这铁铲看着挺好用的。不知道工部能给我们多少？” 没错，屠三比屠浩低一辈。屠家人丁单薄，又是一家子弱鸡，种地是不成的。屠夫子自己的钱没处花，就给族里添置了一些祭田，其中的出产一部分用于资助族学，让族人得到更好的教育。屠三就是这一辈里面学的比较好的一个。 到底是自家人，屠浩考校了一番之后，并没有把人送去江丹书塾，而是带在身边亲自教着。 “有多少给多少。反正得优先给我们。”屠浩在这方面很霸道，“给工兵营配上了，让工兵也过来这儿挖河。” 煤炭这东西他早就发现了，家里都用了多少年煤球炉了。使用煤炭能够炼出更好的钢铁，他就不信工部的人没发现。到现在才给他一把工兵铲，实际上恐怕精兵们早就已经换上了钢刀。 屠三觉得自家小叔的口气有点大：“能成吗？要不让工部先给咱们个八百一千，剩下的慢慢来吧？” 这一下换做屠浩沉默了。在这个纯手工的年代里，他敢说工部手上的存货能有个五十把工兵铲就算是不错了，还八百一千？ 他也不指望机械化了，觉得按照现在的进度，钢铁化大概能指望一下。不过：“你说的有道理。就这么几把铁铲，对整个工程的作用几乎没有，数量上肯定不能少。第一批就先来个五百，往后每个月再交五百如何？” 边上送信的工部小吏听着瑟瑟发抖。他该“如何”，他一点都不“如何”，他就是个送信的啊！ 要说小吏平时为人机灵，人的胆子也挺大的。但是眼前这两个，一个是小屠夫子，一个是书生打扮的屠夫，再看看工部里一蹶不振的王侍郎的势力，以及还在大理寺里关着的前任工部蔡郎中，哪里有他说话的份儿？好不容易，他才挤出一句：“小人会替小屠大人给尚书大人传达您的意思。” “也成。你等等，我先写个条子给你，带去给陆大人。”屠浩倒是没失心疯到去欺负一个送信的，又交代屠三，“去把那几个工匠叫来，一会儿让人带回去。”现在他人手不是很缺，这些个工匠他也不敢用，不如把他们放回去，说不定还能多打几把工兵铲呢。 没错，那几个工部的工匠自从来了之后，就一直在挖河，并没有想象中的蔡郎中给屠郎中一点颜色看看的情节，也没有屠郎中哄着他们做事情的情节，更加没有人立刻把他们接回京城的情节发生。他们每天都感觉活在梦里，只有每天的辛苦劳作才能让他们稍稍清醒。 现在两个月时间过去，他们都已经觉得自己要一辈子这样挖河了，没想到竟然有人要带他们回京城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简直难以置信。 小吏对着屠浩战战兢兢，对着几个工匠却是一点都不客气：“还磨蹭什么？赶紧收拾东西！” 已经被教训得特别老实的工匠们，赶紧点头：“是是是，小人们马上就好，劳烦大人稍待片刻。” 同样是在工部做的，各种流言蜚语在他们这一层里面传得最快。小吏看他们这幅样子，十分瞧不起：不过是几个匠人，竟然敢得罪小屠夫子，也不看看蔡郎中那个墙头草有几分真本事？ 第二天小吏又来了。这回他没有送信，而是拉着一驴车的工兵铲。再次见到屠浩的时候，他这回的表现倒是自然了一些：“小屠大人，这是五十把工兵铲，您点点。” 清点这种事情，当然是用不着屠浩亲自来的。手下自然有人代劳。 他冷淡地“嗯”了一声，从小吏手上接过清单，发现后面还附了一张条子，上面是陆尚书写的：每月两百，再多没有。 这个数量简直是不把屠老板看在眼里。他挥手就写了一张条子回去：每月四百五，不能再少了。 最后一番扯皮后，双方将数量定在了微妙的二百五上面。 这时候送信的小吏已经在工地上蹭饭蹭胖了五斤！ 2k阅读网 195 第一百九十五章　翘班追星 - 户部郎 - 枫香 小吏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圆润了许多的脸, 从工棚里的台秤上下来：“这称还真不错。”他一个大人了, 竟然还能知道重了几斤。他下意识地觉得台秤还有更多作用, 但是脑子比较贫乏，想不出个究竟来。 屠三看他下称，让人把台秤搬上牛车。 纯铁的台秤特别沉, 但是体积倒不是特别大, 四个壮汉协作之下，并没有费太大劲。 半个夏天加上大半个秋天, 图纸上标注的东一条至五条的段落, 基础建设部分已经完工。 屠浩拿着图纸看着工人们把临时工棚搬去新的施工地点。 小吏看了看他没什么事情, 就上前来说道：“小屠大人，不知道这台秤的事情能否告诉陆大人？” 最近他往工地这里跑得多, 倒是了解了一点屠浩的脾气。传言中特别凶残的小屠夫子, 实际上并没那么难相处，拍马逢迎什么的最好是不要, 有事说事就好。 屠浩对台秤的事情毫无感情, 面无表情道：“行, 你去说吧。”反正那台秤总也称不准。想想他现在裁衣服的时候腰围都少了一寸多, 但是体重竟然还是一百三十多，那货肯定是坏的。 小吏得了准信, 很是高兴：“那就多谢小屠大人了。”别的不用多说，人家小屠大人也没什么空，很快就被人叫走了。 屠浩并没有把台秤的事情放在心上，跟着众人一起到了新工地。马上就要面临冬季, 虽说是临时工棚，但是人长期住在河滩边上这种阴湿的环境下，对身体并不好。 新的临时工棚比原先的要考究许多，全都盘了火炕，屋子里烤得温暖干燥。工匠们今天没有在工地上忙活，有些在屋顶和外墙上盖油布，见屠浩过来，纷纷笑道：“小屠大人，您要不要在工棚里住两天？可暖和了！” “有机会的。”临时工棚里都是大通铺，还没许明旭弄的客舍条件好。因为火炕的关系，倒是每个屋子里都能有热水。除此之外，倒是和之前的没什么区别。 他转了一圈，又去厨房。仓库里的沙子下，堆满了生姜。 厨房的管事说道：“大人放心，这一个冬天尽够吃了。” “多买点豆子，等冬天发豆芽也好，做豆腐豆浆都行。”在杂粮中，豆子的价格很便宜，也耐储存。南瓜也很好。 他安排完工地上的事情，还没回家就在路上撞到了揽月先生和白云大师，还有他家迷弟老爹。 “学生见过先生、大师。”他行完礼，往他爹身边一站，“爹？”今天怎么这么有空，竟然翘班追星？ 屠夫子看出儿子眼神里的意思，脸上有点挂不住，看着儿子晒黑的面皮，沾了泥点子的鞋子和袍角，又骂不下去，最后还是心疼占了上风，说道：“江丹书塾和国子监这边有个教学计划，得和你先商量商量。” 屠浩一听到国子监，四下环顾一圈，就看到他家青峰先生已经卷起了袍子下到了河道里看人挖水渠，下一个瞬间就变成了泥冬瓜。 两个挖渠的汉子立刻把这先生从水渠里提溜出来。 屠浩赶紧跑过去：“先生，您没事吧？可有摔着？” 青峰先生挣开学生的搀扶，愤愤：“没。我就是向他们借把铲子使使……”他一看自己把学生蹭了一身泥，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也不说下去了，“走走走，咱们找个澡堂子去洗洗。” 临近冬日，在自家洗澡变得困难。城里的澡堂子生意开始红火了起来，还新开了两家。 一行人打理干净，回到后衙坐定后，屠浩才知道他们的来意。 “让学子们来工地实习？”屠浩对这个提议倒是觉得还行，“全听我安排吗？他们能干什么呢？” 工地上的文职工作不多。他手下有几个助理，完全能够搞定。另外具体的工地事务，也有经验丰富的几个工头可以管理。剩下的都是辛苦活，总不见得让这些大汉未来的栋梁来当苦力吧？ “全听你安排，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两位校长在这方面显然已经做好了决定，“不让他们见见世面，一个个都眼高于顶，不知道天高地厚。” 在这方面，其实国子监的情形更加严重一点。青峰先生在这方面也显得更加忧虑。毕竟国子监的学子们，将来很可能会成为大汉统治阶级中的一员，若是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知道，拿什么去当父母官，怎么去为百姓谋福祉？ 他教学的时候，就把屠浩、许明旭，包括郑蕴等人夸了许多遍。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当初屠浩最早教图表的时候的小组长，一个个的都在地方上做出了许多成绩。 学子们对这些人都是服气的，但是对屠浩却不怎么服气。屠浩做出来的一项项革命性的事情，在这些年轻的学子们看来，让他们做他们也行，觉得屠浩也就是有个好爹，懂得迎合圣意的马屁精，本身并没有什么本事。 这些话青峰先生不会说给屠浩听，但是也不会放任这群小子贬低他最得意的学生，哪怕这个学生直到现在都写不出一篇好文章…… 屠浩在心底快速地盘算了一下，提出一些现实上的问题：“一次来多少人，待多久？需要安排人带吗？要提供住宿吗？他们能够直接住在工地吗？如果他们不想干了，或者犯错了，我能有权利让他们直接回去吗？他们吃的用的算谁的？” 没错，屠浩并没有打算给这些即将到来的学子们，和后世实习生一样的待遇。在后世，他们企业每年会招聘一些实习生作为人才储备。这部分投入是考虑到将来这些人才会在公司留用。 现在呢？难道他指望着一群高级知识分子，毕业了不去当官，反而来工地当个项目经理／工头吗？不可能的。 既然这样，他干嘛要付出这笔投入呢？甚至他完全可以预料到，这群人的到来会在一定程度上破坏现有的秩序，他也不想惯着他们。 最起码，他得争取到抽小尺子的权利！ 屠老板提出的问题，大部分两位校长都考虑过。 在这方面揽月先生要淡定一些。虽说国子监是公办学校，治水工程也是国家项目，但毕竟分属两个部门，资金和人事方面的安排，都有一些周折。 江丹书塾就不一样了，直接就是屠浩自己的产业。一些资金之类的事情，就是花屠浩自己的钱，根本不需要多计较。 在进行了一番磋商之后，双方倒是很快达成了协议，性质也从实习变成了委培。学子们到工地之后，必须听工地的安排，而且所有费用都得自己承担。 时间方面，第一期是半个月，屠浩表示能够接受。 学校方面的事情解决了，剩下的就是白云大师了。他不以为人家大师就是过来玩耍一趟的。 大师笑眯眯地说道：“老夫带了一些学生，想来这边作画。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在工棚这里搭伙？”可以的话，他倒是想住在工棚里，只是他还有几个女学生，在这方面肯定不那么便利。 老先生是个这个年头少见的旅行家，平时一直周游全国，最近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自己岁数大了，回京之后就有了安定下来的意思，收了一些学生，借了江丹书塾的课室专门教人画画。 “行啊，作画的地方别距离工地太近就行了。工地里乱，容易发生危险。”屠浩一听就明白了，不就是美术老师带着学生出门写生嘛！工地现在外面也有很多画师，屠老板完全不知道一个脏乱的工地有什么艺术价值！但是绘画是现在少有的宣传手段之一，他还是能够明白的。 同意啊，这有什么不同意的。 白云大师的话还没说完：“学生们最近卖了一些习作，筹措了一笔款子，数目不大，倒是可以用来在堤岸上栽几棵树苗。” 上路啊！这老先生的思想觉悟太高了，真不愧是他爹的偶像！ 屠耗子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栽树得到明年春天才好。我已经让人去搜集树苗了。” 现在的堤坝用的是土水泥，各方面性能到底不能和后世的各种水泥相比。而且这一段还好说，将来到了真正的饶水河段之后，堤坝方面不可能像现在这么来。巩固水土还是用树木比较靠谱。 白云大师听到也是眼前一亮，问：“不知道小屠是打算栽种哪种树苗？” 屠浩搓了搓手，回答地有点不好意思：“打算一棵柳树一棵桃树这么栽。”后世的苏堤多漂亮啊，他这种审美肯定越不过去。这两种树也好成活，关键是价格也不昂贵，景色方面倒是其次的考虑了。 三个读书人一听，想象了一下春天长长的河堤上，一眼望不到头的柳条抽芽，桃花盛开的场景，空气都安静了一会儿。 “很好！爹也出钱，在河堤旁边建几个亭子。”和其他三个人不一样，屠夫子是当爹的，做的决定不需要通过儿子。 屠浩看了看几个满腔热血的中老年，让下人安排晚饭。随便他们吧，高兴就好。 皇宫里，陆大人让人从屠家花大价钱买来的台秤，被搬到了章壮壮的宫殿里。老章一家一个个过称。 章老爹评头论足，像是在审视一个个合格的小猪仔：“团团不错。壮壮怎么才这点分量？阿豹你太胖了。妮儿太轻了。” 皇后把自家大猪崽赶上称：“你上去。” 章老板充满自信地往上一站，抬头挺胸双手往后一背，睥睨：“多少？” 阿豹一瞅，特别高兴地大声汇报给他爹：“一百七十二斤！爹，你比我还胖！”皮实的小子一点都没察觉危险降临，还补充了一句，“马要载不动你了哈哈哈……嗷！” 196 第一百九十六章　梦想是做钢铁侠（耗子） - 户部郎 - 枫香 “坏掉”的台秤被重新搬回到工部的库房。 陆尚书递了折子想生产这种台秤, 然而得罪了大老板的后果是折子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无奈之下, 他只能跑去京县, 找到屠浩。 屠浩想到工部会来人，但是没想到会是陆尚书亲自过来，而且还是直接跑来工地, 略感意外：“陆大人, 要不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陆尚书看着工地上砖石泥土的，确实不是什么能说话的地方, 点了点头：“好。” 屠浩就把人带去了临时工棚那里。 食堂隔壁有个办公室, 每天借着食堂的火力, 烧得特别热乎，眼下的一点小秋风完全不在话下, 进门就得脱外袍, 里面的小灶上还炖着降燥润肺的糖水梨。 小辛利索地摆了炕桌，又端了两碗糖水梨上来, 趁着他们喝糖水的功夫, 把笔墨纸砚准备好。 深秋的河边不是人待的地方。陆尚书刚才还不觉得什么, 进屋喝过糖水之后, 才发觉自己整个人像是从一块冻结的冰块化开了一般，身体感到暖融之余, 心下不由得觉得奇怪。 他知道陛下对屠浩的看重，大约也知道一点屠浩的身体其实并不如外界以为的那样健康。屠浩入朝为官也好几年了，以屠浩的能耐，其实把他下放到地方上去, 比在京城作用要大得多。但是这些年来屠浩一直留在京城，明面上是说屠浩年纪小，实际上应该还是身体问题。 但是现在治水这样艰苦的条件，他刚才站一会儿就已经有些受不了了，要知道现在还不到冬天，眼前还只是一条小河。 等治水到了冬天，到了饶水，到了山区呢？ 难道陛下是想让屠浩死在外面？ 不不不，将心比心地想一想，他是绝对不会轻率地决定这么一个国之栋梁的生死的。更何况人家亲爹都没吭声…… 陆尚书心念电转，随后又一想：这屠浩如何，自有他的长辈们操心，又和他没什么关系，他想这么多干嘛？ 放下喝空的碗之后，他就进入正题：“我这次过来，是想找你购买台秤的技术。” “嗯。”屠浩倒是不太意外这一点。他家做出来的台秤虽然是坏的，但是这种称重的方式其实在大宗交易上面非常需要。可惜的是，他家没法做这个生意。 倒不是朝廷不让生产，而是作为原材料的铁太难买了。 他家虎妞只能打小型台秤的主意。不过小型台秤，除非在精度上做出突破，否则市场有限。毕竟台秤的生产成本在那里，和吊秤没法比。除了那些钱多没处花的，才会用不菲的价格购置一个小型台秤放在家里，就为了省那么一点点的功夫。 至于技术购买，现在倒是有了一套相对比较成熟的流程。 源头还是在创造发明奖这个奖项上面。很多有钱有关系的人，会购买这些奖项获得者的技术，用来生产。目前还没有专利的概念，买技术也是一次性买断。但是这笔金额对大部分人来说，还是很诱人的。譬如说改良榨油的技术，具体金额并没有透露，但是足够让一大家子一辈子吃喝不愁。 本来工部有专门负责这一块的人，但是陆尚书怕还有人不开眼，把屠浩再得罪一遍，到时候他工部的人再少上几个，恐怕他这个尚书不是累死，就是又要罚俸。 哪一样都不是他期待的，干脆就把和这位屠郎中所有的事情，都由他来亲自办理。治水是大事件，他亲自盯着，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他给屠浩报了一个数字：“你看看这个数字能不能接受？” 屠浩在工部并不负责这一块，但也比外人知道得多一点，明白这个价格已经是略微偏高的了。 既然人家已经给了面子，他也不好再坐地起价。还价什么的，不存在的。 但他还是拒绝了，反而提议道：“我不缺钱。不知道陆大人能不能用别的方式来结款？”他的意思很明白，技术是可以卖的，但是不要钱，要别的。 陆尚书倒也不意外：“不知道你要什么？” 大家都是工部的人，明人不说暗话：“新铁。”用了他给的提示打出来的钢，竟然连手指缝里都没流出来一点给他，说得过去吗？这不是奸商，这是黑商啊！墨墨黑的黑商啊！ 陆尚书这一回倒是实打实地意外了，过了一会儿之后，才实事求是地说道：“这点钱用来换新铁，也换不了多少。再说你要新铁来干嘛？” 屠浩眉头一挑：“能换多少是多少，我要用来搞研究的。”他不在乎量，也知道不可能一次性换上多少钢。他要的是开这个口子。只要这个口子一开，他有的是好东西能用来换。 台秤的技术能换，那滑轮的技术能不能换呢？接下来他让人把螺纹研究出来，是不是也能换呢？ 不给换他就去找他爹、找他外公、找章师叔，大不了撒泼打滚。 这个世界已经无法阻止他钢铁化了。 他的梦想是钢、铁、侠！ 陆尚书不知道他还有那么多的后续操作，想想这笔钱换做新铁的话，也换不了多少。屠浩手底下养着一票子工匠的事情，他们工部是再清楚不过，甚至其中的好些工匠的水平一点都不比他们工部的差。他倒是可以确定屠浩说的话是真的。 这些量也就只能用来搞搞研究了，用来锻造武器的话，能打几把？ 陆尚书沉吟半晌，算了个数字出来：“如果你不要钱，拿来换新铁的话，只能换这些。” 屠浩看了看钢铁侠的一只手，勉为其难地点了一下头，达成交易。嘁，垄断就是牛逼，定价真是黑啊。早晚宰回来。 心里面虽然这么想，他还是用滑轮技术，和陆尚书继续换了钢铁侠的半条胳膊。 谈成了交易，陆尚书赶紧走人。披上外袍走出温暖的办公室，门一开就是一股格外激爽的冷空气。 其实办公室的建造的地点并不在风口，周围还有别的建筑挡着，可是说是整个工地里最温暖的位置了。陆尚书吹到的这股风也不大，只是有些不适应内外温差而已。 屠浩早就已经适应了，把他送到马车上，自己又一头钻进办公室里。这么冷的天，他还是窝在办公室里好了，没事还是少出门，反正有事别人会来叫他的。 也是陆尚书来得太巧，换做别的时候，屠浩哪里会在江边吹风？ 屠浩不知道自己在陆尚书面前树立了吃苦耐劳的形象，琢磨着弄点劳防用品发下去。 最近河道的水位已经明显降低了，徭役也快下来了，到时候工地又要经过一番考验，管理一百个人，和管理一千个人完全是两码子事。 许明旭推门进来的时候，屠浩正盘坐在炕上伏案疾书，见冷风进到屋内撩起了屠浩的发梢，立刻把门给关上了，说道：“明天让人在门口摆个屏风吧。”这开门关门的，冷气进来就吹到人身上，容易得病。 屠浩一听声音，才知道许明旭来了，直接把笔一放，笑问：“你怎么来了？” “刚好有事去附近村子里，回来顺路接你，咱们一起回家。”他是骑马出来的，冷风吹得够呛，也不用屠浩多说，自己就从小灶上打了一碗糖水喝，才觉得喉咙好受了一些，“在忙什么呢？” 屠浩就把自己写的给他看，一边说道：“那你得等我一会儿。等工头们一会儿下了工过来，我还得开个会。” “嗯，不急。”他脱了鞋坐到炕上。办公室里的炕并不像家里或者是工棚里的那样宽阔，两个人对面坐着还行，像他这样非得挨着另一个坐下，那就很窄小了。 他本来就身高腿长，这么一坐显然姿势十分委屈。 屠浩转头亲了他一下，笑嘻嘻地靠在背后厚实暖和的怀抱里。 许明旭回亲了他一口，但是不敢再多骚扰。这会儿的天暗得非常快，他进门的时候还天光大亮，只这么一小会儿，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纸糊的窗子几乎透不进多少光线，更加显得昏暗。 他想到家里的琉璃窗子，但没提给办公室这里换上，而是点了一盏油灯。工地不比家里，人多眼杂的，很多事情家里能做，工地可不行。反倒是再偏远一些，倒也无妨了。 屠浩也搁下笔。并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情，他不想这么点灯工作，太费眼睛。 过了一会儿，外面渐渐传来人声。几个工头一人端着一碗姜汤进门，看到许明旭也不意外，客气地行了个礼，就在屠浩的指示下汇报今天的工作进度，和工地上的事情等等。 别看只是例行性的会议，但是碰到的问题需要解决、磨损的工具需要修理、不够的建材需要添置、防寒保暖措施需要跟上等等种种琐碎的事情一点都不少。这些问题落到实处，就是屠浩账本上的一个个数字。 厨房的管事一样要参加会议。他倒是有个好消息：“附近村里送了一些鸡过来，我寻思着先不要杀，养起来，等天冷了多捡几个鸡蛋，多煮点蛋花汤。” 工地上那么多人，要是吃鸡的话，别说几只鸡了，就是几十只鸡，也不够一顿的。其实用来捡鸡蛋也捡不了多少，蛋花汤肯定就是那么个意思。 屠浩倒是问了一句：“附近村里头鸡都养不起了吗？” 2k阅读网 197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下脚料 - 户部郎 - 枫香 换位思考一下, 屠浩不到万不得已, 是绝对不会卖掉下蛋鸡的。 普通农户家里, 能够作为补品的东西不多，买是买不起的，最靠谱的还是自家养的鸡和鸡蛋。鸡蛋还是少有的硬通货, 能够直接换实打实的铜板。 管事赶紧笑着解释：“不不不, 养得起的。也不是，这不是养不养得起的问题。” 京县毗邻京城, 占据着地理优势。京城中有什么新东西出来, 京县肯定是第一个接受到熏陶的。 譬如说《农经》, 以及《农经》带来的好处。 许明旭本来就在农业方面非常热衷，对民生方面也了解得很是深入。他自己到处养猪, 但并没有推广老百姓们养猪, 因为猪这个东西对饲料的要求高，要想猪长膘, 那必须要吃粮食。 农户们自己都吃不上粮食了, 哪里还能给猪吃粮食？ 再加上一般农户们养的猪的品种, 要出栏最起码也得一年多。若是中间发生些什么意外, 猪死了，那就相当于一年多时间白辛苦了, 还会造成对家庭经济方面沉重的打击。大部分农户是经受不起这样的打击的。 养鸡就不一样了。《农经家禽篇》中，有关于鸡、鸭、鹅的详细介绍；包括品种、繁殖、常见病的判断和防治、各个阶段的饲养方法等等。 大鹅很多人养不起。养鸭的人也少。鸡的话，一般的农户多少都会养几只，只是养的数量不多。一般农户家里也不敢多养, 一是鸡多了，吃得多也一样养不起；二是管理不当，很容易得鸡瘟。一旦得了鸡瘟，那所有付出就全都打了水漂。若是再传染到人身上，那就不是赔不赔本的问题了。 今春的时候，许明旭直接找了一些村长里长，组织了去万春庄上培训养鸡，然后再由他们来向村民推广科学养鸡。今年农户们养的数量上去了一些，但是到了冬天，出于存粮和卫生方面的考虑，大部分农户还是选择处理掉一批家禽。 “反正今年养的多，卖掉几只得了钱，也好过年。”在宣传过卫生知识后，很多人家都不敢在冬天，把家禽和人放在一个屋子里。单独给家禽取暖，有些农户或者是没这个条件，或者是舍不得。加上鸡苗本身并不怎么值钱，现在卖了，等明年开春了再买也是一样的。 屠浩一听，扭过头去看许明旭。 许明旭微微一笑，并不居功，回去的路上和屠浩一起坐马车，怕小耗子冻着，把人抱在怀里：“明年万春庄会出白羽鸡苗，我先订了一千只。” “白羽鸡？”难道这会儿就有白羽肉鸡了吗？他记得这种肉鸡随随便便就能任性地长到十几斤，大胖子还能长到接近二十斤。但是他现在看到的……嗯，吃到的鸡，大的也就是两三斤吧。 “嗯。万春庄培育出来的新的肉鸡品种，已经试养了两三年，一般能长到五六斤，大的能长到七八斤。”不过七八斤的鸡不好养，得吃鸡饲料。现在农户们养的鸡，除了冬天和小鸡苗的时候之外，其它时候基本都是散养，让鸡自己找吃的，好处是不费钱。鸡饲料虽然好，但是得花钱买，农户们可舍不得花这个钱。 这很了不起了。虽然不是他了解的后世的那种白羽鸡，但是这肉量直接翻了一倍多啊。屠浩仰头畅想了一下：“那鸡腿得多大一个啊……” “噗。”许明旭直接笑了出来，“没事，你吃不完，哥哥帮你吃。” 屠浩靠在许明旭的肩窝，伴随着微微颠簸的车身摇头晃脑：“到时候得让良老板做烧鸡吃。他们家的烧烤做得那么好吃，做烤鸡应该也很不错。” 夏天过后，屠浩没再把头发剪短，现在扎起了一个小揪揪，在许明旭脖子边扫来扫去。让许明旭觉得脖子痒痒，心里面更痒痒。 作为合法夫夫，许明旭现在也不需要恪守礼法什么的，直接就上手去抓小揪揪，一抓两抓，就把小揪揪给抓散了。 屠浩也不生气，装模作样地拍了他一下：“哎呀，我的尾巴被你弄没啦。” 流氓哥哥伸手往下一探：“是吗？让哥哥给你检查检查耗子尾巴还在不在？” 耗子精老脸一红：丫的，竟然流氓不过一个美人，输了。 到底是在车上，两个人的动作还是很克制的。下车的时候特别人模狗样。 屠浩被一股冷风吹得一哆嗦，拢了拢披风：“怎么觉着比刚才冷多了？” 许明旭帮他把披风上的帽子戴上，站在上风口给他挡风，揽着他进屋：“要是在家里，就能直接让马车停在房门口了。” 后衙的布局还是不如家里面方便，路径窄小，地面铺设得也不是很平整，马车通行不易。 屠浩倒是觉得没必要，小跑着进到屋子里，才说道：“不用啦。后衙才多大一点，走路就好了。” 第二天醒来，天气已经瞬间变冷了。 时节上说起来还是秋天，感觉已经是冬天了。人站在工地边上，带着水汽的冷风一吹，像是站在冰窖里一样。 县城里的人瞬间多了出来，很多人都摆出了猫冬的架势，坊市里到处都是采买米面粮油布匹的人们。有条件的还置办起了一些平时舍不得买的年货。糕点、炒货的摊位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坊市里食物的香气，都比平日里要浓郁一些。 挎着篮子卖头绳绢花的婆子，一天竟也能卖出半篮子。更有一些巧手的花匠，将一盆盆含苞待放的各色花卉放在路边叫卖，生意好得不行。 更有许多人家张灯结彩，准备办喜事的。 毕竟对大部分人家来说，一年忙到头，也就是这段时间最有空一点。而且现在天气看着是冷，但是比往后要好很多。若是真的再往后一两个月，那冰天雪地的，什么事情都干不成了。 没过几天，屠浩的工地上也迎来了一大批徭役。 前来服徭役的人脸上大都带着一些忧虑，在看到河边一排排的工棚的时候，似乎又有些希望；再看到屠浩站出来的时候，眼中更是多了一些神采。 几个年长的说道：“放心好了，挖河是挖河，可主持的人是小屠大人。” 一旁的人搓着手不停地来回跺脚取暖：“没错。小屠大人和别人可不一样。” “要不是小屠大人，恐怕我连媳妇儿都还娶不起呢。” “没错没错。亏得小屠大人，我现在都会写自己名字了。” “这有什么了不起，我还会数数呢。”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倒是热烈了起来，没了刚才的紧绷。 徭役，那都是苦差事。只要家里面有那么点余钱的，都会选择出钱让别人来替自己服徭役。挖河更是徭役中的苦差事，能够全须全尾回去的，十个里面未必能有一个。他们这里虽然还算好，但早年碰上酷吏的时候，也不是没死过人，能够只落下一点老寒腿的毛病的，几乎已经是幸运至极了。 屠浩把这些人的表现都看在眼里。他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做什么战前动员什么的，对身边的工头说道：“照着昨天的安排，你把人分成二十人一组，十个人挖河，十个人挑土，每半个时辰一轮换。开工之前先到工棚去领劳防用品……” 没有塑胶手套，更加没有胶鞋。他准备的不过是木屐、绑腿、棉纱手套，以及少量的护膝。他早没想到这些，仓促之间准备的数目不够。 当天没装备的人，被安排在岸上往返挑泥挑石头。 食堂里时时刻刻都飘散着生姜**的味道。工地资金有限，糖是买不起的。厨子们就往汤里面放紫菜和海带。 这些从玉饶运来的海菜干也分三六九等。最上品的做成烤紫菜，放在肉松里，或者是调味过后用来作为小食，已经成为了富贵人家的新宠。 一些品相不好，处理得也不够好的，他们工地上一点都不嫌弃。这些洗得不够干净的海菜干甚至自带海盐，他们盐都能少放一些。 人吃了盐，就有力气；有力气，就能干得动活。 不到三天时间，屠浩的做法就引来了议论。 民间当然是说他好话，朝中却是直接把人叫到了御书房。 章师叔开口还是很和善的：“小耗子啊，你最近往徭役那一块贴了多少钱啊？” “嗯？”屠浩被问得一愣，“没贴钱啊。”徭役是使用免费劳动力，甚至劳动力还得自带工具，但是朝廷还是有这方面的拨款，用来管饭的，虽说这笔钱的数目很小。 这么耿直的回答，让御书房里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耿御史直接说道：“小屠大人给徭役们发放的劳防用品，听说顿顿还能吃饱，怎的没贴钱？”他说这话倒不是针对屠浩，但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按照他的计算，屠浩不仅是往里面贴钱了，应该还贴了不少。 这挖河都还没挖到饶水呢，就花了那么多钱。等挖到新山关，那得往里面贴多少？屠家虽然有钱，屠浩也确实会挣钱，但是他们朝廷可不能这么白占便宜。尤其难免有些脑子拎不清的，将来若是把这事情当做“规矩”，认定了非得要屠浩自掏腰包，那就恶心了。 “可我真的没贴钱啊。”屠老板见所有人都不信，就给他们算账，“现在工地上吃的，也就是汤和杂粮饼子。汤里放的海菜干是收的下脚料。厨房每天都会到集市上去收卖剩下的骨头下水什么的。也就是生姜是之前囤的。鸡蛋是入冬前买的鸡，自己下的。杂粮是秋收后到粮仓去换的陈粮。” 每年的秋收过后，各地的粮仓都会进行一次“换血”把陈粮清空，换做新粮。 在以往，因为储存条件不够好，大部分的陈粮都会有受潮发霉虫害之类的情况，基本上已经没办法入口。但是现在国家经济上来，存储的技术也长进了很多。 他爹主持下的国营厂，每年都能赚到大笔的银钱，第一个就是用来改善粮食储存条件。现在的陈粮虽说不是百分百没问题，但是大部分都还是可以的。 当然若是硬要讲口感什么的，肯定说不上，但是让人填饱肚子是没问题的。价格方面当然比新米要便宜很多。 “劳防用品的话。木屐用的基本都是从木器作坊里收来的下脚料。绑腿和护膝也是下脚料，从布庄、裁缝铺收的。棉纱手套倒是收了材料，不过都是很多良善人家免费帮忙做的，那些绑腿、护膝也是。” 198 第一百九十八章　行善积德 - 户部郎 - 枫香 需要花钱的地方, 买的都是不值钱的东西；需要人工的地方, 几乎都用的免费人工。眼前这开销, 虽然维持得有些困难，甚至是艰难，但是勉强算是撑住了。 徭役时间只有半个月, 时间若是再长一点, 他扛不住，百姓们也扛不住。 至于事情进行得如此顺利, 主要还是因为他家好媳妇儿啊。 现在的有钱人对行善积德很是信奉。尤其是一些以前做过亏心事的, 一些发家不那么正道的, 还有一些家中有老人小孩儿病人的，更有一些希望自己长命百岁的, 他们都相信做善事, 能够给自己积德。 然而人们有行善的心，也需要行善的途径。在以往, 他们都是各自分头行事。 谁家长辈做寿了, 赠一波衣服施一波药。 冬天老百姓们日子过不下去了, 开个粥棚施粥。 谁赚了大钱了, 修修桥铺铺路。 许明旭现在做的却是截然相反的。他去告诉这些人，现在我们县城里正在做这个事情, 需要大家的帮助。他也不是一个人单干，从江丹书塾和国子监两座现在大汉最顶尖的学校分派来的实习生们，屠浩并没有真的让他们去工地上挖河挑泥，而是让他们去跟着许明旭……嗯, 融资。 也不能算是单纯的融资，而是让他们说服更多的人来拿出免费劳动力，包括筹集一些破布碎布之类的东西。 单纯只是钱的话，哪怕是这些实习生们，随便筹集一下，相信也能拿出一笔不小的数目。这些不差钱的学子们，尝试着从其他人的手中去索要财物，还是不值钱的财物，让这些多少心里面有些眼高于顶的学子们栽了不少跟头。 刚开始的他们或者拉不下脸皮，或者是找不到方向，又或者是不知道该如何措辞，凡此种种都让他们在短短的时间内经历了许多狼狈。 在狼狈过后，他们之中或者有些人意识到了什么；有些人在经历过短暂的阵痛过后，就尝试着转换角色，让自己从一个相对高地位的人，转变为一个有求于人的角色；更有一些人激发了一些类似正义感与使命感的东西；当然有一些人却觉得这样的行为和工作，让他们受到了屈辱，甚至是侮辱。 不管怎么说，实习生配合当地衙门的宣传，让大部分人都知道了一种行善的途径。关键是让很多人知道了，现在这么劳师动众地挖河，会对当地的生活经济带来极大的好处。 当地无论是老百姓们，还是富商豪门，都了解了挖河是一件和自己切身利益相关的好事情。 徭役这些天来天气持续晴好，京县这边的徭役人力物力充足，加上宣传到位带来的各方支持和配合，才有了屠浩这边工地上欣欣向荣的局面。 这官官相护，果然可以为所欲为。 在御书房里的屠耗子，脸上的表情无比诚恳，心里面一边偷乐自家好媳妇，一边又嘀咕朝廷的小气。 在现在的社会环境之下，徭役制度的存在可以理解，但这并不表示得让老百姓们拿命和身体健康作为代价啊。 现在整个大汉人口才多少，人均寿命才多少？甚至早年一场天灾下来，偌大的地方全都死绝了的事情也不罕见。哪怕是在朝廷的强势下，从别的地方迁居过去一些人口，然而这才过了多久？人们根本就还没有到繁衍生息的地步，很多地方的基本生活节奏都还没缓过来呢。 在这种前提下，每一个人都是很珍贵很珍贵的资源啊。 多活下来一个人，谁知道会不会就是一个大牛呢？就算没有技术学术上的大牛，只是多一个普通的农民，每年也能给大汉多生产一些粮食啊。 可惜的是，这些话他不会在这里说。他心里面明白，对百姓的重视，只停留在这些达官贵人的嘴上，心里面他们还是觉得老百姓们都是一群贱民，死了也就死了，反正很快就能生一堆出来。 屠浩无力改变这样的认识，也不需要和这些人顶着上。 他才十六，眼前这群人，年纪最轻的都能当他爹了……他悄咪咪看了一眼屠夫子，好像把亲爹包含在里面，这么比喻有点不太妥当……反正他还能干个几十年呢，完全熬得过他们！ 御书房里的君臣们听完屠浩的话后，全都陷入了沉思。 他们这一次叫屠浩过来解释说明，出发点是善意的，并没有任何责问的意思。 虽然因为屠浩，其实掉乌纱帽的官员为数不少，但实际上很多人心里面都明白，屠浩是个特别心软的人。屠浩会心疼那些服徭役的百姓，做出自掏腰包的事情，完全是可以预期的。 当工地上的情形传来的时候，他们心里面想着果真如此。让屠浩来，实际上是要阻止他的这种行为。毕竟这是一个无底洞，治水也才刚刚开始，靠着一个屠家是没法完成的。 但是他们完全没想到，屠浩竟然真的能用那么一点点的钱，做到现在这种程度。 是，屠浩没有把明细账目拿出来，仓促之间，他也不可能把账目拿出来。但是他也没必要说谎。 比起早几年来，朝廷确实是富裕了一些。无奈的是，这些多出来的钱，暂时还不会分给徭役。就算是分给徭役了，像屠浩这种一文钱掰成两文花的精打细算，整个朝廷上下都没人能学得来很多人往自己兜里面塞钱还来不及呢！ 一些有过这种行为的大臣们，都在心底里感觉到一丝羞愧和反思。尤其是工部的陆尚书，更是如此。 他平时并不怎么管事，但是他不管事也是有“代价”的。那就是底下给的孝敬足够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曾经他也是一心为民的官员，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眼里就再也看不到百姓了…… 屠浩不管他们怎么想，在交代完自己的事情后，就赶紧回县城，顺路还去鹏程印社去拿了一套表格。 他今天是骑马来的，比不上乘坐马车那样舒服，但是和后世选择放着车子不动开小电驴一样，出行很是自由，速度不慢，还不用找停车位。 他骑着马从鹏程印社出来，沿途见到不少店家外面都放满了车架。路上的交通也有些拥堵。他见过的城市就那么几个，但是京城的马路已经算是修得很宽了。而且一些诸如酒楼饭庄之类的店家，基本都有一个自己的院子，兼顾着停车场和加油站（喂马）的职能。 说起来现在京城能够买得起车的人，已经那么多了吗？这好多都是马车，还不是驴车。 屠浩在心里面琢磨着，谢过给他让道的人，慢悠悠走出城外，又在官道上走出了一段路之后，马才能小跑起来。 等他到县城里的时候，时间比预料得已经晚了很多。他顺路去了一趟工地，把表格放在办公室里，就直接回了后衙。 半个月后，徭役圆满完成，几个实习生的实习也不那么圆满的结束了。 屠浩把他们都叫到跟前：“这里有一套表格，你们可以填写一下，总结一下自己这一次实习的得失，也可以帮助我这里指出一些不足。如果你们有一些其它的想法，也可以写在报告上。三天后，你们直接交给揽月先生和青峰先生就行了。” 第一批实习生的只有十个，江丹书塾和国子监各五个学子。短短半个月时间，他们接触到了和自己以往完全不一样的生活，各种好的坏的感触都特别深刻。 有才华的学子们，已经在胸中酝酿了好几篇文章，只等着实习一结束，就要写出来。 实习报告的事情，他们都听师长说过，现在拿到空白的报告，也都神情平静：“是，小屠夫子。” 屠浩发完实习报告，就没什么事情了，神态也比较轻松：“好了，现在天色尚早。你们赶紧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我让人准备了马车，一会儿送你们回去。” 实习生们纷纷松了一口气，说道：“多谢小屠夫子。” 工地的生活虽然能学到很多事情，但是条件方面当然比不过学校，更加比不过在家里，能够很快回去自然是好事情。传言中特别凶残的小屠夫子，竟然也没有抽他们尺子。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实习报告分为两部分。 屠浩目送着实习生们离开，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拿出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上面有针对实习生们表现的各种评分选项，只有最后的总结评语需要文字描述。他也不准备多写字。 其实现在的实习报告还是形式大于作用。这些学子们的未来，更大的决定因素是他们各自的出身，而非是他们自身的能力。当然，能够被先生们推选来参加这一次实习的，他们最起码在学业上并没有什么问题。其它一些能力方面的事情，说起来毕竟还是在校生，总有一些不成熟的地方，也是可以理解的。 屠浩给他们的评语也很宽容，主要还是他有一种与己无关的心态在里面。人总有远近亲疏之分。 譬如屠三，从到京城开始，屠浩就一直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屠三能够接触到的事情，远远胜于这些实习生们。屠浩教给屠三的事情，也远远不止是一个工地上的事情。相对的，屠三犯错，那必须是得挨抽的。 他飞快地写完报告之后，就看见屠三敲门进来，问：“工地上的事情都安排得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开会了？” 今天开会的时间比前面要早一些。没别的，工地上要停工了。 这当然不能和后世那种工作到年根的时候相比。京县这里还是比较偏北的，尽管他们现在有了一些工兵铲，工具方面是比较犀利了一丢丢，可天气越冷，土就冻得越厉害，再往后的问题不仅仅是挖不动，还有严寒带来的伤病问题。 徭役的劳动成果也超出了屠浩原本的预期，算了算工程进度，再算了算天气，他决定提早放假。剩下的问题是临时工棚这里到时候会空出一些屋子…… 几个工头一边往回走，一边聚在一起闲聊：“没想到今年会这么早放假啊。” “这时间回去倒是可以办点事情。” “嘿，要是以前这时间就没工做，年都过不下去了，哪儿会这么轻松？” “没错没错。以前做的事情可比现在累多了。” “钱还少。” “多亏得小屠大人。听说这河得挖到边关去，老子这一辈子就耗上了！” 屠浩在办公室里待得有点热，见他们还没进来，就出来透一口气，听到这个话之后，就说道：“怎么挖河要一辈子？有个几年就成了啊。” 2k阅读网 199 第一百九十九章　分头行事 - 户部郎 - 枫香 治水这种事情, 随便想想那必然是一辈子的事情, 还很有可能是好几辈子的事情, 还未必能治得好！ 现在屠浩张口就说几年就行，要不是他是老板，几个经验丰富的工头都想给他加buff。 屠浩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当下也没明说, 只是招呼他们进屋：“先进来，外面可冷了。我让厨房把姜汤送屋里来。” 他话才刚说完, 隔壁厨房的门就打了开来。一个三四十岁的厨子, 端着一口锅子走了出来：“哟, 都在这儿呢！赶紧拿碗去。” 厨房这里，大概是工地上除了器械之外, 最花钱的部门了。厨房管事也知道这个情况, 动足了脑筋在有限的资源下，翻着花样做饭。 像最近一段时间, 冬菜除了豆芽韭黄大葱豆腐, 和勉强算是蔬菜的生姜之外, 他们还加入了大蒜。 不是大蒜瓣, 而是大蒜叶。 工棚这里，尤其是厨房, 平时不缺采暖。他们不仅囤积了许多柴火，还有许多的煤饼。在这样温暖的环境下，只是让大蒜长些叶子特别简单。大蒜长得快，一茬茬地割。这天气下, 绿油油的一把放汤里，看着都让人舒爽。 屠浩一开始倒是没想起来大蒜，在厨房看到之后，让人把这些大蒜在每个屋里都种上一盆，多少还能起到一点杀菌的作用。 其余人不知道这一点，只是跟着学。包括给工地上提供保护的军队，也把这一招给学了去。现在和屠浩走得近一些的人，现在都有一个认识不管明不明白，看屠浩在折腾什么，跟着一起折腾就对了。 工地上、军营里，甚至是县衙里，天气冷下来之后，就一直在吃大蒜叶。味道虽然难闻了一些，生病、尤其是风寒方面似乎还真的少了一些。 屠浩也不管别人怎么想，按部就班地做好假期工作：“工具清点完了没有？” 库房管事回道：“清点完了。一些损坏的工具，接下来几天会安排人修理。” 工头接着说道：“工匠这边会留一部分人，把修理和保养都做完了再放工。” 屠浩点了点头：“假期轮值的人安排好了吗？” 这一次回答的是屠三：“都安排好了，也都确认过了。”他从随身带着的一个挎包里拿出一叠纸，“都在这里了。” 屠浩接过屠三手绘的轮值表，点了点头，看到工地轮值负责人的一栏，提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就这样吧。”又问，“年礼都准备好了吗？” 屠三回道：“都备好了。不过还在江丹社区那里，得明天上午……大概是辰时才能送过来。” “嗯。”现在工地正在收尾，明天送过来刚好。明确了收尾的工作，接下来也没什么事情好交代的了。屠浩听几个工头和管事把一些具体情况说了说，就让人回去了。 工头们欲言又止，犹豫一会儿之后，仗着屠浩平时为人还算和善，有人大着胆子问道：“大郎，你说的几年就把饶水挖通的事情，是真的？” 这人是江丹社区建筑队的。从最早开始说是从叶外公那儿商借来的人，到现在都好几年了，大家伙儿都知道现在这口饭是谁给他们吃的。屠浩、屠英两兄妹才是他们的真老板。 私底下，他们都把自己当做是屠家人，叫起人来也亲近。 “真的呀。”正事说完了，屠浩也没什么架子，从炕柜里扒拉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满满一包蜜饯。他自己拿了一颗吃，把剩下的往前一推，“自己拿。” 众人也不拘谨，笑嘻嘻地拿了一个含在嘴里。南方出产的蜜饯果子，被腌渍得像是能够甜到心里。在往常，他们是舍不得吃的，哪怕是主人家给的，哪怕知道不妥当，恐怕也得想着法子带回去给老人和孩子吃。 现在就不一样了。虽然让他们自己去买，肯定还是舍不得；但是每逢大节的时候，尤其是像不久之后的年节，主人家准备的年礼中，是肯定会有各色蜜饯果子的。尽管只是小小的巴掌大的一罐子，让家里人都甜甜嘴还是可以的。 屠浩看他们都吃了，才说道：“现在京县和饶水的这一段已经挖通了。从京县到玉饶的饶水那一段，清一清河底的泥沙，再看看有没有上流冲下来的大石头，沿岸再栽种一些树木，差不多就可以了。这些工作你们应该都已经熟悉了。” 撇开徭役的人数，他们工地上天天工作的人，就有数百人。这好几百人平时按照不同的职能，分别由一些工头和管事带领。 这些人看着是多，但是要想挖通饶水，就靠着这么几百人，那简直想都不要想。在他的规划中，眼前的这几百人，将来都必须分散成几百支队伍，分布在整个需要治理的饶水沿岸，同时进行作业。 京县这一段拓宽的河道，充其量不过是屠浩的试验田，用来让这些工匠和管理层熟悉整个大致的作业。剩下的治水的情况，无论是水文情况，还是地理人文，肯定都没有京县这里来得便利。 几个脑子活络的工头一听，心里面大概明白了一点，问道：“大郎的意思是，咱们明年要分头行事吗？” “没错。”屠浩又拿了一张施工图出来摊开示意，“不着急。从这里到玉饶这一段长着呢，咱们慢慢来。” 想要富，先修路。疏通河道也是同样一个道理，说白了就是交通。一条黄金航线能够带来的经济效益，恐怕现在还没人能够清晰地意识到。 放在后世，这就是和修地铁差不多。很多地铁沿线，原本都是鸟不拉屎的地方，地铁一通，立刻就变得繁荣起来。因为交通环境的改善，去地铁附近购房居住的人多了，周围的配套设施也能跟着上来。 屠浩历史书上曾经学到过的京杭大运河，算是一个比较有说服力的案例。他当然不会弄到民不聊生，整体工程量，也绝对没有京杭大运河那么大。 现在大汉的版图并没有后世的□□那么幅员辽阔。饶水虽说是横贯大汉东西的一条河流，主要流经的还是平原地区，就算沿途有一些山头，也不是什么崇山峻岭。他们要做的也不是从头到尾挖一条崭新的大河出来，而是在原有的饶水的基础上，进行一些拓宽和疏浚。 出于这年头对舆图的保密性，屠浩并没有公布全部的施工图。几个工头看了看，心里面有了一些底，相互之间小声商议了几句之后，才离开办公室。 不一会儿，办公室里就剩下屠浩和他大侄子。 屠三颇有一些忧虑地问道：“就算如此，人手哪里来呢？” 屠浩没把蜜饯罐子放好，又拿了炒货罐子出来：“你吃不？”见屠三摆手拒绝，才说道，“让他们自己来。你看挖河泥的时候，人们不是挺积极的嘛。饶水里的河沙可是好东西，给别人白干，哪里能比得上把不要钱的好东西往自己家搬呢？到时候派点人手，让人注意安全就行了。” 玉饶那里的老大是他姐夫，自家人好办事。 “嗯，还是小叔想得周到。”那些挖河泥的百姓，确实省下了他们不少人手。原先京县这里的河道又窄又浅，现在不仅拓宽了，还深了很多，大船也能走得了。又有几个不大不小的湖泊串联其中，甚至已经自发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码头。 最近玉饶来的小船，全都停靠在那里。随之而来的海菜、甚至是海鱼和其它的海货，在码头附近已经形成了一个小集市。 屠三想到小集市上的新鲜玩意儿，有些坐不住：“小叔，一会儿去鱼码头吗？” “不去。”屠浩果断拒绝，“又腥又潮，才不去呢。你要去吗？” 屠三点了点头：“嗯。今天晚些会有一批渔船到，我看看能不能买点没吃过的。” 屠浩只是嫌弃集市的环境，一点儿都不嫌弃海鲜，把自己随身带的小荷苞递给大侄子：“看看有没有新鲜的鱼，要骨头少的。再看看有没有什么贝壳，多买一点，咱们蒸着吃。” 屠三也不推辞，拿过小荷苞往自己的挎包里一放，顺手把轮值表放进去的时候问道：“小叔，你怎么也要轮值？”工地停工，人少了，本来状况就少，就算发生点什么事情，有个工头在就成了，哪里用得着他小叔这么一个五品官员坐镇？ 屠浩在炕上换了个姿势，懒洋洋道：“以防万一嘛。工地上放工了，我还得上工啊。去京城多麻烦，还不如待在这儿呢。” 像现在这样，每天出门上班，单位距离又近，每天还能回家和媳妇儿一起暖被窝，玩老虎崽崽，小日子多惬意啊。 工部有什么？工部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群越看越生气的官僚，甚至办公室都没这里暖和。 “这能成吗？”屠三嘴角一抽。敢情这位是不想去工部？可这是想不去就不去的吗？ “这有什么成不成的？”屠浩翻了个白眼，“反正我把分内的事情做好不就行了嘛。在哪里做不是做呢？就是到时候，得麻烦你帮我多跑跑腿。”换了别的地方大概是不行，但是工部的话，陆尚书不怎么管这些，有了之前王侍郎和蔡郎中的事情，别人也不敢唧唧歪歪。 “跑腿有什么麻烦的。小叔你这里不麻烦就成了。”屠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能让他一介布衣，去教人家五品大员怎么做官吧？再说往工部跑腿的事情，换做别人求都求不来。 屠三检查了一下没什么事情了，就准备去赶鱼市，回头看自家小叔把瓜子嗑得咔咔响，说道：“小叔，你不是说吃炒货容易发胖吗？”就这么一小会儿，瓜子壳已经一小堆。 屠浩犀利的眼神立刻扫了过去：“没事了吗？赶紧去，一会儿天就黑了。”这么一丢丢瓜子，怎么可能会发胖？ 肉都不带长…… 过了一会儿，他小心翼翼地踩到仓库的台秤上，很快松了一口：“不就是多了两斤嘛。现在衣服多穿的都不止两斤，算下来还瘦了呢。” 2k阅读网 200 第二百章　鱼码头 - 户部郎 - 枫香 屠浩回家的时候，厨房已经整了一堆海鲜。 许明旭在门口候着, 笑眯眯地把他往饭厅领：“今天三郎买了许多回来, 刚好良老板来了，亲自弄了酱料, 一会儿直接烤着吃。” 到了京县之后，他们和良老板的往来也多了起来。 最开始的时候, 良老板并非没存了抱大腿的心思。毕竟他一个泰屏县人，在京城这地界人生地不熟的, 更何况还要做生意, 没一点人脉靠山可不成。 然而经年相处下来，他发现屠浩和许明旭这对小夫夫，平时真的是一点架子都没有, 对待他甚至还有一些对年长者的尊敬。尤其屠浩还特别喜欢吃东西，自己也有很多新吃食的点子, 许明旭也是他们家烧鹅的忠实食客, 双方这么一交流，只要闲来无事的时候, 一起聚餐的时候不少。 冬天门关得死, 饭厅门一打开，屠浩才闻到香味，顿时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哇哇哇, 那个鱿鱼给我留下！” 饭桌之上没有兄弟，更遑论叔侄？ “这是我的！”屠三从铁板上夹起滋啦啦响的烤鱿鱼，就塞进嘴巴里, 也不顾烫，吃得飞快，一只手还拼命扇。 许明旭怕大侄子被自家凶残的耗子打死，赶紧把人拉住：“别急别急，你先洗个手洗个脸，哥哥给你烤。酱料都弄好了，咱们不着急。”说起来就小耗子那点力气，打人也就是给人挠挠痒痒，但是大侄子恐怕挨不住。 许明旭阻止了一场惨绝人寰的菜鸡互啄，赶紧拿了工具在铁板上烤起鱿鱼。 屠浩抓着手巾在一旁指点：“贝壳先放在边上烤着，那个慢。还要吃烤鱼，肉有没有？五花肉也好吃的。再来点菌菇、蒜薹什么的。” “都有都有。”良老板笑眯眯地回答，“万春庄上送来的。老良我今天有口福了。”他是做吃食的，在这方面特别敏感。这万春庄上出的，无论是菜还是肉，就是比别的地方出的要强。 论理说，这万春庄附近也不是只有那么一个庄子。虽说也都是京城那些贵人的，可到底没有万春庄管得那么严。他通过门路也吃到过几次，味道真的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一桌子四个人，许明旭、良老板和屠三都是自己动手，只有屠浩一个废柴饭来张口。等吃到半饱之后，他才有空去观察：“三郎，你今天买了很多海鲜啊。” 屠三还没说话，厨房就端了锅子上来，把已经一片狼藉的铁板给收拾走，又留下一盘盘处理干净的各式海鲜和肉类蔬菜。 吃锅子没吃铁板烧那么紧张，屠三擦干净嘴巴，巴巴地看着锅里还没张壳的小贝壳：“嗯。今天有一艘大船过来，好多海鲜都鲜活着呢。”这要是没他小叔临行给的小荷包，就他随身带着的那点零花钱，恐怕还真不够用。 又说道，“我买了好几条鱼，问他们要了一点海水养着，直接让人赶紧送到京城去，给小叔公们吃。换做通河之前，别说是京城了，咱们这儿也没法吃到这么新鲜的海鱼。” 讲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屠三忍不住有些得意。作为治水工程中的一员，他感觉到与有荣焉。 许明旭作为京县的地方长官，当然更加明白这其中的改变，一边给屠浩捞烫好的食材，一边说道：“以前从京城到玉饶要走整整两天路呢。现在玉饶到咱们京县这里走水路，大半天就行了。还能有大船进来，往后沿海的稀罕玩意儿，咱们这里还会更多。” 他又对屠浩说道，“今天这条大船还是姐夫组织了人手装来的。别人可没这魄力。” 他自己没自觉，对着屠浩说话的时候，那声气都要轻柔上两分。 在座的良老板是人精，能看得不动声色。屠三虽然人生得人高马大，实际上才十七，也就比屠浩大了半岁，每次看着都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屠浩倒是没什么感觉。他张嘴吃掉许明旭夹给他的一口肉，想到的是大船：“早知道今天和三郎一起去鱼市了。” 大船代表的是大商人。在这个年头甚至还代表了大世家。 如果拿交通工具来衡量财富的话，在一般人中，能够有一头健驴已经算是小康家庭了。若是能有一头健壮的牛，差不多在普通良民阶层里已经是响当当的人家了。 在此之上，家里能用得上马车的人家，肯定是官僚阶级。马匹的数量和好坏，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他们的财富和官阶高低。毕竟不是有钱就能坐马车的。 船，这种交通工具，一般的家庭是用不上的，但是也有一些沿河或者沿海的家庭会用上。 然而大船，是另外一个阶级。 毫不夸张的说，现在一艘大船的造价，完全能够抵得过一栋在京城的宅子，还是地段和大小都不错的宅子。这不是现在一般的大商人能够造得起的，不是说商人没有足够多的钱，而是商人并没有造船的技术。 贵族阶层掌握了这个时代绝大部分的资源，完全能够做到知识垄断和技术垄断。 譬如许明旭当年在安长县造白云社区的时候，当地人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刷墙。而这种技术对于许明旭来说，不过是常识。 许明旭听到屠浩的话之后，忍不住笑道：“你不是嫌弃鱼市脏吗？要是真想去的话，我明天带你去，正好我得去把码头的事情安排一下。” “唉……”屠浩是真的嫌弃鱼市脏，万分纠结，“咱们就不能约个别的地方吗？”大美人选的这种约会地点也是没谁了。 听他们提到鱼市，良老板说道：“小屠嫌弃得没错。现在鱼市那儿，算是咱们县城最脏的地方了。小许你得好好整整。” 现在的县城是真的干净。就连大街上往来的人，都比别处要干净一些。夏天那场轰轰烈烈的整治卫生的行动，可谓成效卓著。现在就连大街上卖花的，大部分都是具有除虫效果的一些香草。样子没以前那些姹紫嫣红的花好看，卖得却要好得多。 只是最近不知道怎么开始流行在屋里种大蒜，搞得现在大街上都是一股子大蒜味…… 父母官小许也有些发愁：“这不是赶不及嘛。”这百姓里面真的一点都不缺脑子活络的人。也不知道他们的消息怎么传的，河才挖通没几天，玉饶那边的小渔船就成群结队地过来。 要知道夏天的时候，还是郑菡在玉饶组织，才能隔几天看到一条小船过来卖一些海菜干什么的。 现在的鱼市并不在县城内，但是距离县城也不远，走出城门也就是一小会儿的功夫。 其实早在屠浩开始挖河的时候，他就盘算着要兴建一个码头。他沾着家属的便宜，能够直接从屠浩那儿看到施工图纸，码头的地方也是他们两个一起商量好的。 毕竟要建造码头的话，水深和水面面积等各方面都得讲究一些。 结果屠浩这里刚挖完，人家的船就来了，还直接就靠在了他们选定的码头地址。他这建码头的人力物力都还没筹集齐呢！ 许明旭：突然赶脚自己很没用。 但是不管他心里面怎么想的，第二天他还是得带着屠浩一起去鱼市那里。 其实在京县如今人人都有卫生意识的情况下，鱼市并没有屠浩想象中的那样腥臭四溢污水横流。但是卖水产的，怎么也避免不了鱼类的腥味和水。 虽然是一大早，但是鱼市上已经非常热闹了，遍布各处赶来的人群。从服饰上可以轻易看出有许多城中的百姓，也有一些农户，更有一些大户人家的买办。 一些兜售各种小商品的货郎和婆子，也都提着篮子穿梭其中，时不时吆喝两句。 更有卖早点的摊贩，推着小推车在街边支开了摊子，各色早点的香味肆无忌惮地在这小小的鱼市里飘散。 屠浩刚下马车就找到了方向，笔直笔直地走过去，可惜走得像僵尸。 许明旭今天特意给屠浩找了一双高齿的木屐，就是为了防止他踩到污水，没想到屠浩路都有些不会走了，腮帮子都气得微微鼓起：“这木屐谁做的？怎么那么高？”他一个大老爷们穿高跟鞋能看吗？ 许明旭看得好笑，但是不敢笑出声，脸上表情都不露一分，手揽着他的肩膀往自己怀里靠：“哥哥抱你过去？” “不要。”屠浩红着脸小声拒绝。这大庭广众之下的，又不是家里。 等他好不容易挪到早点摊子前，立时就坐下，精神奕奕地照着价目表上的菜单看：“店家，每样给我来一份！” 店家立时就轻快地应了一声：“好勒！”一眨眼就端了几个蒸笼几个碗碟上来摆了一桌。 桌上的东西看着多，其实数量也没多少。飘散出来的鲜香味道，让许明旭也食指大动，指着隔壁的空桌对车夫说道：“想吃什么自己点。” 车夫笑呵呵地道了谢，还没研究好自己该吃什么，就听到家主人“哎呀”一声，回头就看到许明旭护着屠浩，自己被一盆海水兜头浇了个透心凉。一条八爪鱼还黏糊糊地从他肩膀上滑下去。 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儿，手里端着一个盆，指着许明旭哈哈哈大笑。 2k阅读网 201 第二百零一章　工读模式 - 户部郎 - 枫香 哪怕是一个人走路被人溅到一身水，周围的人下意识都会侧目一下, 更别说是现在这种状况了。 许明旭在泰屏县的时候就是个全民偶像, 作为一个土生土场的京城人，又是一个自幼就有才名的大才子, 更是一位美男子，在京县这里知名度只会更高。在他当了京县的县令之后, 京县百姓们更是把他从小到大的事迹都翻出来说了一遍又一遍，恐怕比他自己记得还牢一些。 他经常在县里面走动, 这一次到鱼市来, 别人只是多看了两眼，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毕竟许明旭是一方父母，不是什么大众偶像, 普通百姓还是对他心存敬畏的，最多只是暗搓搓地打算把今天见到了许大人的事情, 回去了当做吹牛的谈资。 他们看着和许明旭屠浩保持着距离, 其实可关注着呢！ 现在看着一个熊孩子如此好狗胆，泼了冷水还哈哈大笑, 周围的人一点都没觉得好笑, 孩子的爹更是吓得肝颤，提溜起孩子朝着屁股就是啪啪两巴掌：“让你惹事！让你不学好！”又赶紧对许明旭赔不是，“大人, 对不住对不住。我回去一定好好教。您这身衣服……我给您洗干净。” 他这两巴掌听着声响，实际上看熊孩子脸上还是笑嘻嘻的样子，根本就没下力气。 别人也不是傻子, 哪里会连这点都看不出来？若不是碍着正主，早有人要上前来了。 这会儿在鱼市上买东西的，大部分都是城里算得上有些小富的人家。海货除了一些海菜之外，价格都比当地能够买到的同类水产要贵上一两分。 这孩子爹在县城内做一些小生意，家境勉强算得上殷实，本来想说赔一件衣服给许明旭，却一眼认出他们这位许县令穿的常服看着朴素，可光是这料子没五两银子就下不来，更别说那看着低调却细腻的绣工，加上那特别显身形的剪裁，更是没一位大裁缝出手不能搞定。 说不定这么一件衣服最便宜的部分就是布料。 孩子爹心里面暗自揣测这衣服的价值，屠浩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冷声道：“不用了。”又拉着许明旭站起来往马车走，“赶紧回家。这大冷天的一盆子冷水……” 他不会和小孩子多计较。事情总得分个轻重缓急。比起折腾熊孩子，当然是许明旭的身体健康更重要。 再说他去和人小孩子论理，别管他占不占理，那说出去都是他欺负小孩子，乃至于“心胸狭小”。可他也不打算让那熊孩子好过。 他说话没有刻意小声，周围一圈人都能听到，看着那闯祸的父子两个的眼神顿时就变了。 七八岁的男孩子，差不多个个都调皮捣蛋，听话的在少数。但是调皮捣蛋是一回事情，不知轻重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再说，七八岁的男孩子，若是生在穷苦人家，已经能帮家里面做一些事情了；就算是娇养长大的孩子，七八岁哪一个不晓事？ 这么冷的天，不提那些黏乎乎模样恶心的八爪鱼，单纯被人兜头泼一盆冷水的滋味试试？现在这时节，身体差一点的，出个门都得担心得风寒，这么一盆冷水下来，不怕人一病不起吗？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们早饭自然是顾不上吃了。自责没护好主人家的车夫，飞快地取来马车，将两位主人赶紧送回到县衙里。 方才因为敬畏两位官员不敢吭声的老百姓们，见人一走，纷纷上前来把那父子拦住，看上去就像是他们被人围住了一样。 本来还打算趁乱赶紧偷偷溜走的孩子爹，顿时腿肚子就有些转筋。 “你们不会就这么说一声对不住就走了吧？” “带着孩子出门，也不看紧着一点儿。” “有这种崽子，大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呸！”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想把事情抹平，哪来那么好的事情？” “刚才我在边上看的真真的，这崽子的水是朝着小屠大人泼的！” 一句小屠大人简直让整个鱼市都炸开了锅。 不提屠浩对整个京畿地区的经济做出的贡献，单纯就说这鱼市，没有屠浩带领的治水小分队，能存在吗？京县和玉饶之间，夏天汛期的时候是能够通船，但是能走大船吗？现在都一只脚踩进冬天的时候，还能吃到海产？ 这些都不说，在鱼市摆摊的和从玉饶过来做买卖的人群，却都是既得利益者。没有屠浩，就没有这个鱼市。他们当然都念着屠浩的好。 小崽子不开眼拿水泼人是一回事情，去泼屠浩又是另外一回事情。别管这水有没有泼到，这行为落在这些人眼里，简直直接要上手抽。 孩子爹还狡辩了一句：“这不是没泼到小屠大人嘛！” “嘿哟嗬！”一个汉子皮笑肉不笑地嘿嘿笑了两声，撸起袖子露出大块大块的腱子肉，“敢情这位大兄弟的意思是没泼到就算了？咱们县令大人就被白泼了？” 本来就被围在圆心的父子两个，伴随着这么一尊壮汉的走出，生存空间更加狭小，退都没地方退。孩子爹只能勉强笑道：“大兄弟别，我不是这个意思。” 大人都这样了，七八岁的小男孩看着这视觉效果，只觉得天都暗了下来，刚开始最里面还很凶地嚷嚷了两句，被一个魁梧大汉吼了一声之后，立刻就吓得嚎啕大哭。 那浑身鱼腥味的大汉根本不吃这一套，扬起蒲扇大的巴掌就作势要扇下去：“小崽子，再哭老子扇死你！” 小男孩顿时被吓得懵掉了。 一个老汉说道：“县令大人不计较，你这小子不能就这么不当一回事情！” 那孩子爹能够在县城里立足，也算是见过几分世面，刚开始是被吓懵了，这会儿倒是有些回转过来，勉强稳住心神：“诸位不要激动，事发突然，我总不能拦着不让人走吧？再说我这不是打算给县令大人赔礼道歉嘛！” 这话听着倒是合情合理，有一些人听着点了点头，激动的情绪还真的平复了一点，但是更多的人根本不买账。 “呸！话说得好听。” “就是，刚才难道连钱都来不及拿出来吗？” “我可是听到了，说是要给大人洗衣服呢？” “哈哈哈笑死人了。许大人难道还缺一个洗衣服的？” 其实人们一时间也没想出什么太好的整治的法子，只能围着不让人走，就在僵持之间，一个身板不比那壮汉纤细多少的妇人，端着一个木盆稳稳地走了过来，边走边嚷嚷：“让开点让开点！” 被围在中间的父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人群让开了一个下口子，下意识就往前跨了一步，还没等他提起儿子跑路，就被一盆冷水浇了下来，顿时整个人都像是灵魂出窍了一般。 那妇人犹不解恨，把盆往边上随手一搁，啐了一口：“敢拿老娘摊子上的买的东西去泼贵人？活腻歪了是吧？这一盆水先还你。”她又朝着冻懵逼的汉子的肩头一推，“把许大人的衣服钱拿出来，咱们送到县衙去！” 他们是真正的渔民。在京县和玉饶的水路通航之前，他们从来没想过能把自己的鱼获卖到京县。现在临近冬天，在海里捕鱼更是辛苦。然而现在再怎么辛苦，至少捕捞起来的鱼获能够卖掉，而且在京县这里还能很快就卖上一个好价钱。 同样的海产，在玉饶可要便宜很多，还没什么人爱吃。 这一切都是两地的县令和小屠大人带来的。眼看着能够高高兴兴地过一个好年，没想到竟然撞见这样的事情。简直是在谋害他们的衣食父母！ 妇人的话一出，人群中纷纷响应：“就该这么办！” 也有人识货：“老夫就是做布庄生意的。县令大人那身衣服，最起码得二三十两银子。” 这孩子爹就出门逛一个鱼市，全身上下都没带几个铜钱，哪里能拿的出来赔许明旭的衣服钱。但是人们并不放过他，有人认出他的身份，直接把父子两个推搡着到了家里。推搡中，那孩子难免被掐了几把。他哭叫喊痛，却根本没有人理睬。 屠浩知道那父子两个会不好过，但总觉得屠家的马车经过一代代的改装，加上屠浩的弱鸡身板，里面总是常备着许多毛毯之类的东西。这一次算是派上了大用场。 屠浩先把一条干布巾罩在许明旭头上，又翻了一条绒毯出来：“赶紧把湿衣服脱了。” 许明旭不吭声，老老实实地按着屠浩的指示，让擦头发擦头发，让脱衣服脱衣服。他其实还有些后怕，亏得他反应快，护住了屠浩，不然这盆冷水要是泼到了屠浩身上…… 等两人下马车的时候，家里人只看到刚出去没多久的许明旭，竟然是兜头裹着毯子回来的，纷纷惊异：“这是怎么了？” 屠浩担心许明旭生病，人还没下马车就高声吩咐：“快准备热水洗澡！准备姜汤！” 屠浩体弱，后衙这些天也开始烧炕，热水足足的。姜汤每天也都备着一大锅。 许明旭很快把自己打理干净。 屠浩也就是袍角被溅到几滴水，换过一身衣服就好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也没心思去上工了，让屠三去工地上主持发年货的事情，自己抓着许明旭的一条胳膊不放手。 在这个医药匮乏的时代，人命是多么脆弱的东西？看着今天那一盆冷水，简直像是浇在他心里。 许明旭本来就还在后怕，见平时活蹦乱跳的小耗子变成这样，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同时更加觉得那孩子的可恶。 但是这件往小了说就是小孩子胡闹的事情，他要是认真了干，也不成样子，想了又想，突然说道：“咱们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念了好几年书了。说起来江丹社区那里也有托儿所什么的……” 他当然不是想让熊孩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江丹书塾本身就有两种教育模式，一种是类似国子监的精英式教育，另外一种是针对纨绔子弟的工读模式。他觉得对于熊孩子，这种工读模式还是很值得借鉴一下的。 202 第二百零二章　扩招 - 户部郎 - 枫香 在京县，一户普通人家一年的生活费, 大概在七八两银子左右。若是家里人口略少一些, 或者是会过日子一点的，一年的开销有个五六两银子也可以了。 有这种程度消费的, 都是日子过得还算不错的人家。要是紧巴一点抠唆一点的，一年只花上个三四两银子的也不是过不下去。 但是二三十两银子, 哪怕是对那熊孩子一家的这种做一点小买卖的殷实人家而言，差不多也是赚上一两年才能有的收入。 这是一笔足够让他们肉痛的数目。可以想见, 无论那熊孩子在家里是如何受宠, 为了这么一大笔钱，他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更何况那男人自持年轻, 这几年来京畿这边的生意很是好做，现在京县玉饶两地往来便利, 显然将来行商也要方便的多, 自然能够赚钱的路数也多，花钱方面对家里很是大方, 手头并没有存下多少钱。 为了这笔衣服的银子, 这男人可谓是掏空了家里所有的现钱，甚至还去问亲戚商借了一些。 家里的老人本来还要哭天抢地嚎上一番，但是看到这凶神恶煞涌进家里来的人, 顿时就识时务地憋住了气，只是把孩子拉到身后护着。 人群其实也没有全都进到那男人的屋子里，为了防止人多眼杂的, 只派了几个颇有威信的代表，不仅说明了情况，还让孩子爹赶紧换下湿衣服。毕竟他们要的是给许明旭讨个说法，而不是真的弄出人命。 那家人一听说得罪了县老爷，顿时吓得瑟瑟发抖，乖乖交出赔偿的钱款来不算，还把原本藏在身后护着的男孩抓到跟前就是一顿打。 这下可不是孩子爹在鱼市的时候那般装模作样了，男孩顿时就哭嚎了起来。但是家里人这会儿都顾不上心疼，作为一个小老百姓，得罪县太爷的后果谁都不敢设想。 其实若是碰上一个蛮横的主，这父子两个直接被打死，那也是有可能的，而且到哪里都还不占道理。在现有籍贯制度下，一方是贵籍，一方是商籍，哪怕闹到了大理寺，许明旭也能全身而退。 一名乡绅将这其中的厉害说清楚，这家人心底的那一点点侥幸瞬间消散，不敢怠慢，由孩子爷爷出面，拿好了钱，捆好了孩子，和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去了县衙。 衙门里的人看了这情形，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两个衙役上前呵斥：“不准聚众！” 带头的一位乡绅赶紧上前说明了情况。 两个衙役快速商量了一下，一人说道：“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问问。” 不一会儿，去问话的衙役出来：“小屠大人说了，一件旧衣服赔个十五两银子就成。汤药什么的就算了，让你们好生管教自己的孩子。” 一件旧衣服都要十五两银子，那新的时候是个什么价钱？若是换做平时，恐怕不少人会这么想，然而这会儿人们全都交口称赞：“小屠大人厚道。” “是啊，小屠大人也太心善了。” 那孩子的爷爷将铜钱和银两奉上，口中连声自责和道歉，心中松了一口气，孩子到底是保下了。 那衙役接过，毫不客气地说道：“嘴上说说谁不会，你自己心里面真的知道错就好了。” 另一个衙役跟着说道：“你们要是真知道错了，不如做些善事。” 这些话倒不是屠浩教着说的，而是突然兴起的一种……潮流。 或许是有了工地上抓到小偷被直接罚劳役的先例，以前县衙或者别的人家对待一些小偷小摸之类不严重的犯罪情况，大部分都是打一顿放走。 这样的轻犯甚至都不值得关牢房。 但是现在对于这部分屡教不改的刁民，县衙中会采取让他们罚他们扫大街之类的劳役。 许多百姓对这些人都深恶痛绝，会自发监督他们的劳动成果和态度。 扫不干净，打！ 事情做不完，打！ 对于这些惯犯来说，一个个都是老油条了。挨打根本就不怕的。甚至有些挨打过后，还会纠集一群无赖上门报复。 现在这不是一顿打的问题，是做不好得挨好多顿打的问题。 尤其被县衙逮到之后，甚至都不像工地那样管饭。 一时间京畿的治安都好了很多。 毕竟无论什么时候，杀人放火之类的事情总是少的，多的还是一些小奸小恶。 许明旭到底身强体健，又处理及时，喝了一碗预防性的汤药之后，就没什么事情了。但是他借着这机会装了三天的病，还顺理成章地把屠浩也拘在家里。 屠浩脸上一副“哎呀你怎么这么粘人”的表情，行动上倒是一点犹豫都没有。昨天过后，工地已经停工了，现在就留下一些匠人在对工具做一些修理和保养。至于工具的改进和研发，场地并不在工地上，而是要到江丹社区那边去。 他手头还有一些工部的工作需要做，毕竟他负责的是水利方面，大汉的水利工程远远不止一条饶水。 和平时许明旭忙碌，屠浩给他打下手恰好相反，这会儿变成了许明旭给屠浩打下手。 伴随着他们现在工作内容的改变，逐渐出现隔行如隔山的情况。同屠浩一样，许明旭能给屠浩的帮助，也就只有一些简单的文书工作。 后衙能够自己动手改建的部分有限。亏得他们家人口少，挪了两间半的屋子砌了火炕。一间用来当做冷天的卧房，另外一间半则用来办公。 在一起办公的两名助理眼观鼻鼻观心，根本就不想去看不远处的自家领导和领导夫人。 明明是两个身高腿长的大男人，在那么宽敞的炕上，非得挤在一起，还时不时拉个小手捏个腿。 辣眼睛！ 他们两个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在炕上办公，肯定不像坐在椅子上办公那样舒服，双腿无论用什么姿势，时间一长肯定会酸麻，捏一捏腿不是很正常吗？ 再说两个人共用一张炕桌，有一些肢体接触那是再正常不过。 两个当事人一点都没有秀恩爱的自觉，他们都没有亲亲抱抱，怎么能算是秀恩爱呢？ 不过许明旭在屠浩身边也不是什么事情都不干。他这个病毕竟是假病，昨天想到的点子，今天整理了一番后，就写成信，交给屠三顺路送去江丹书塾。 第二天，江丹书塾就来了两位先生，先是到县衙来见过许明旭和屠浩，经过一番商议之后，就转身去了京城里的鹏程印社下个订单。 这两天里，县城中增设了一些告示板。上面不仅有和城门处一样的地图，还有一些关于各种时政新闻，更有一些商品促销信息。这些许明旭在泰屏县就已经做过了，现在更加轻车熟路。 京县比泰屏县更加繁华，增设几块告示板很有必要。 两天后，江丹书塾帮助各个村镇开办私塾的消息被贴了上去，瞬间引来了热议。 屠浩很开心，猛夸自家媳妇儿：“哥哥想得真是周到。到了岁数的小孩子就该去上学。要是哪天能做到适龄的孩子都上学，那就好了。” 不是说熊孩子到了学校之后，就会立刻变成乖孩子。但是这可不是什么人人平等信息爆炸的后世，在我大汉帝国，知识分子都有着真正高人一等的社会地位，在身份上就不惧普通的熊孩子，尊师重教更不是挂在口头上的口号，而是落在实处的。 譬如屠浩，只是给一些官宦子弟讲课，都还不是真正给他行过礼拜师的学生，他就敢直接上手抽太子。 这是一个体罚有理的美好时代！ 熊孩子怕什么？来一个抽一个，来两个抽一双！一顿抽不服，抽两顿。抽不听话，还能罚跑罚站。 小屠夫子手段多得很。 许明旭忍不住亲了亲嘿嘿笑着的小耗子，把小耗子唬了一跳。 屠浩瞪圆了眼睛看他：干嘛？屋里有人呢！ 许明旭又上前亲了他一下，宛如武艺高强的采花大盗欺负弱不禁风的菜鸡耗子。在屠浩翻脸之前，他赶紧跳下炕，整理了一下衣冠，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去前衙看看，里长村长们应该来了一些。” 在村镇开设书塾，自然需要当地的配合。这些地方也不是完全没有教育机构，但或者是门槛比较高，又或者是设施比较落后。 县衙这一次就决定拨出一部分款项，用于改进或者增设教育条件，同时对一些适龄儿童进行一部分教育补贴。 江丹书塾方面，会定期安排一些优秀学子，参与到各个书塾的教育中去，并且选择一些特别优秀的学生到江丹书塾就读。 争取把尽可能多的熊孩子看管起来！ 2k阅读网 203 第二百零三章　准备开工 - 户部郎 - 枫香 这天气河道是挖不成了，但是修房子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反正也不是造房子。 包括鼎鼎大名的江丹建筑队在内的数支建筑队, 在工头们的带领下, 纷纷前往需要修葺校舍的各个村镇。 无论是在哪里，开工仪式都很重要。许明旭作为这项计划最大的支持者和倡议人, 又是地方最高长官，被邀请参加。 许明旭邀请自家小耗子：“一起去不？” “唔……”屠浩纠结了一下, 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了, 我得去工地待着。” 尽管什么轮值之类的只是借口, 但总也得做做样子。要是连表面功夫都不做，难保不会被言官们逮着又是来一次弹劾。 在这方面，言官很有原则。哪怕屠浩和他们关系再好也不成。 许明旭知道屠浩的顾忌, 也不强求：“好吧，那我回来说给你听。”自家小耗子其实还挺爱看热闹的, 这种乡间的开工仪式恐怕没见过。 屠浩确实挺好奇的, 尤其好奇现在的民办学校到底是什么样子。听到许明旭这么说，当下就开心了, 没来得及说话, 就听到小厮在屋外问道：“大郎、七郎，厨房的东西准备好了，放马车上吗？” “对。”屠浩扬声回了一句, 把整理好的背包自己一背，牵着许明旭的手就往外走，“我让厨房准备了一些糕点。听说动工什么的得要祭拜, 当地要是准备得不够的话，你就拿出来。要是够的话，你就留着自己吃。” 这会儿只要不是去什么大城镇，吃饭都不是很便利。不说饭菜的卫生和口味问题，是吃饭都没地方吃。 虽说许明旭这次去，肯定会有当地人招待。但是这招待的水平肯定不如自家吃的好，若是碰上个比较穷苦的乡镇，无论是许明旭还是屠浩，都不想让人多出这么一份支出。尤其现在时序入冬，食物的获取不易，就连做工也没地方做了。 许明旭明白屠浩的意思，牵着他的手走：“还是你想得周到。” 要做出这样的一份计划，县衙拿出了很大一笔钱，另外还有一些乡绅和富户捐赠。许明旭自然也捐赠了一大笔钱。 只是在这些细节方面，许明旭就考虑不到了。 马车已经套好，两人还没坐上马车，就看到下人们从厨房肩挑手提地拿着许多大号食盒，秩序井然地往前衙走去。 许明旭一想就明白了：“这是给其他人准备的？” 京畿非常大，尽管不需要也不可能每个村镇都设立私塾，但是他一个人当然走不完全程。若是只去一个两个，难免会引来非议，还不如一个都不去。 这自然就需要其他县衙中的官吏们的配合了。虽然官吏的人数不够多，但是一人负责一个方向，再加上错开的三天时间，也够用了。 “嗯。”屠浩长腿一跨，踩着脚凳直接上了马车，看着许明旭也跟着上来坐定之后，才指着车厢里差不多有五斗柜那么大的食盒说道，“准备了简单的三牲。”又指着边上的小得多的几个食盒说道，“这是你吃的，边上是车夫和工头们的。在村子里吃不习惯做做样子就成，回来自己在马车上用茶炉热一热再吃。” 食盒外表是木头的，里面放着的是用铁皮打造的饭盒，可以拿出来直接加热。甚至还有提前冻好的海带猪脚汤，熬了一个晚上，特意剔了骨头，现在就和果冻一般，加热过后就能有热汤喝。 许明旭先是把自己的小食盒看了看，又去看大食盒里的东西。里面规规矩矩地摆着一整只的鸡和鸭，还有一整条的鱼；另外还有一盘子杂粮馒头和一盘子炒南瓜子，一坛子酒和一罐子花生糖。 三牲，一般是指猪牛羊。鸡鸭鱼哪一样都不占，但这种规格在村子里已经算是很高的了。 说起来在现在，一般也就是大的祭礼的时候，才会宰杀牛。 无论是百姓还是皇亲贵胄祭拜，牛肉基本上都不会出现。一些富裕的村子倒是会杀猪。不过那是过年，和现在的这种情况不能比。 再说屠浩给许明旭准备这些，不过是去锦上添花的。他就是空着两手去，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他打开罐子，看到里面满满的花生糖的时候，忍不住一笑，捏了捏屠浩的手：“给孩子们准备的？” 也只有他家小耗子会特意给孩子们准备糖果。罐子看上去不大，但是里面的花生糖数量却很可观。哪怕现在京畿的百姓，日子过得比以前要富裕很多，这样的花生糖依旧属于奢侈品。 “嗯。”屠浩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要不是现在浓缩果汁不好弄，他还想弄五颜六色的水果糖呢。 马车很快到了工地，屠浩被放了下来，约好了许明旭回来的时候再过来接他下班，就分道扬镳。 马车前进不多路，就和另外一辆驴车汇合，那是几个工头乘坐的。 现在大部分镇上的私塾，使用的课室都是先生自己的家。这些私塾的条件相对比较好一些，也有一些路途比较远的学生，会直接在先生家寄宿。 这些私塾需要的改动不多，基本就是例行的修葺和针对冬季的采暖方面做一些改进县衙会给这些私塾的课室里配备一台使用蜂窝煤或者木柴的取暖炉，每个月还会免费提供定量的蜂窝煤。至于数量的多寡，是根据学员的数量来定的。 取暖炉是江丹社区今年秋天推出的新产品，只是全身采用铁作为原材料，虽然也有着炉子的功能，但是价格高昂，取暖效果和火炕差不多，唯一的优点就是节能。相比较之下，性价比不高。 使用这样一台取暖炉，需要工匠搭建一个烟囱。如果有必要的话，还会对地面铺设一些砖头，以保证平稳。 这样的工作量对于技艺娴熟的工匠们来说，还要不了一天。 对于被改建的私塾来说，也算不上什么需要进行仪式的大动工，基本上先生自己点香拜拜祖师爷就成了。一众官僚也不需要特意到场。 他们需要去的是一些位于乡村的私塾。人们的向学之心是永远不会少的。虽说这年头学问高深，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也不能让他们当官，但是在如今的京畿地区，同样是出去做工，识字和不识字的待遇差距是很大的。同样的工作，有可能相差一倍的工钱。更别说识字的，更容易找到待遇更加优渥的好工作。 很多村子有钱之后，就会集资去请一位先生到村子里来教人读书识字。 当然，这样的先生本身的水平怎么样，其实是很值得商榷的。但是对于村里人来说，能够请到先生已经足够幸运，很多人都不愿意在村子里教书，除了待遇方面的问题之外，还有村里的居住环境相对比较落后。 譬如村子里用来当做私塾的房子，哪怕各家出力来修葺，其实也很破旧。 许明旭一行主要的目的就是针对这样的私塾。 他们到了第一处村子之后，马车进不去，许明旭和工头们只能下车。 村民们早就等在村头了。村长和耄老带着他们径直去了私塾。 工头们一眼看到私塾，眉头就是一皱，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就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商量，抓了村长指着私塾外的一圈地问道：“这地方能划到私塾里？” 村长赶紧点头：“能。” 工头又问：“这里一共多少个孩子？” 村长说道：“总有二十来个。八个咱们自己村的，剩下的是几个邻村的。” “可有雨雪天回不去的情况？” “有的。可以住在村里的亲戚家。” 附近的村子都数代通婚，这个私塾的建立，周围村子也多少都出了点力。 这种比较专业的问题，许明旭也插不上嘴，只是和私塾的先生，一位四十多岁的老先生聊天，承诺等课室改造完毕后，会捐赠一批图书，还会给清贫的教书先生一些补贴。他看到几个围着的孩子，招了招手，拿了花生糖分给他们吃。 这种在原有基础上进行改建的工程，对于经验丰富的工头们来说，建筑图纸什么的都不需要，在经过一番商议之后，很快拿着一些木条和线绳圈出要动工的范围。 许明旭就和工头、村长、耄老、教书先生等人一起，举行了简单的祭拜仪式，根本就不想留下来用饭，就赶着去下一个村子。 他踏踏实实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京城中许家老爷子却和自己的门生，吏部郎中吴林在说话。 西苑的暖阁温暖舒适，连带着里头养的花也好。一盆理应过两月才开的兰花，已经开出了一小朵，让不大的暖阁内充盈着一股清香。 吴林赞过这暖阁之后，说道：“先生，机会难得啊。” 许老爷子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可我们家七郎不过六品，就算是破格提拔，这也不能一下子到四品去。” 吴林不服气：“七郎做出的功绩是有目共睹的。先前不过是因为他岁数着实小了一些，才想着要压一压罢了。现在七郎已经不小了，那原先的功绩自然也要算数的。” 许老爷子还是不吭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突然说道：“你说礼部郎中的位置会空出来？” “是，现在的曹大人过两个月就要致仕了……先生，您总不会想着让七郎去礼部吧？” 许老爷子把茶杯放下：“年轻人主意大，等他回来了，老夫和他再商量商量吧。” 204 第二百零四章　巡察使 - 户部郎 - 枫香 许明旭刚忙完乡镇私塾的事情，就被叫回了许家。 被点名要一起去的屠浩一脸懵逼, 到了许家门口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你心里没点数吗？” 许明旭摇了摇头：“真不知道啊。”虽然他家爷爷时不时会教他一些东西, 尤其是会给他分析一些朝中局势之类的，但基本上都是他回京的时候, 顺带会讲一些。像今天这样，还直接点了屠浩名字的, 他实在是没想明白究竟是为了什么。 两个人想了一路没想明白，眼前到了许家的这么一点路, 自然也想不出个究竟。 许家自从两人成亲之后, 立刻就开始大兴土木。现在老爷子老太太住的主院已经完工，只是房子还得晾晾，暂时还是住在西苑这里。大房住的一多半的东苑的房舍也差不多都造好了, 剩下的只是里面的布置。他们经过的时候，还听到木匠打造家具的声音。 西苑这里的改动几乎看不见。两人手牵手着重新走进西苑的时候, 心里面都感觉有些怪异。只是西苑今时不同往日, 不再有一些总是上门找不痛快的少年少女。老人家入住之后，显得格外清净。 他们对视了一眼, 并没有说什么, 直接跟着小厮去了暖阁。 “爷爷。” “爷爷，我们回来了。” 许老爷子看到孙子和孙……婿，顿时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哎。赶紧过来坐着, 外面可冷？” “还成。”许明旭让屠浩在椅子上坐下，自己把手上的一个盒子放在书桌上，“爷爷, 给您和奶奶带了点蜜饯果子。” 屠浩接着说道：“还有两只烧鹅，直接送去厨房了。” 良辰酒楼的烧鹅，现在已经征服了整个京城。谁要是提起烧鹅，那必然是良记烧鹅。每天光是从万春熟食铺卖出去的烧鹅，就有数十只。 良老板做烧鹅讲究，非得用泰屏大白鹅。这么一大群牲口，从泰屏县运到京城来，每次的过程都充满了各种揪心。他看到玉饶到京县的水路变得如此通畅，做梦都想着要是泰屏县也能有这么一条水路，那该多好。 然而这不是什么私交好，就能够把河挖到家门口的。他只能每隔半个月运一批鹅，每天烹制的数量有限，难免有些人买不到。若是临时想吃，早一点还好，中午过后肯定是没有了的。 许家老爷子听到有烧鹅，顿时就两眼放光，嘴上却说道：“回来自己家，还带什么东西。” 屠浩笑眯眯地说道：“本就没带什么东西，就是顺路看到的。爷爷，您和奶奶要是有空，来县城里，带你们去良家吃烧烤。良老板亲自弄的海鲜烧烤，可好吃了。” 许老爷子和自家的几个孙子孙女，一直以来都没这么家常的对话，听见屠浩这种少年人微微带着撒娇和奉承的话，心里面很是受用，不自觉就有些亲近。也是他这会儿岁数已经有些大了，当官当到他这个程度，基本上也没有太大的追求，官场上唯一剩下的，大概就是给子孙谋一些比较好的发展。 在家里面，他其实有些老小孩，需要哄着。可家里人都视他为权威，唯一一个不怕他的，就是他儿子。然而许鸿渲往外面跑还来不及呢，哪里会有这个时间和心思来哄他？ 两人若是带什么贵重礼物来，许老爷子还未必会觉得这么高兴。但是现在这种家常，反倒让他很是受用。 他当下就打开许明旭放在桌上的点心盒子，里面是一个精致的九子攒盘，放着九种颜色鲜嫩的蜜饯点心。 这点心盒子，倒还真是屠浩特意让人收拾的。里面的点心或者酥软或者软糯，糖和油都控制了，老人家多吃一些也没什么。 嘴馋的小耗子多吃一点也没什么。 要说屠家进步最大的，大概就是厨房了。 从最早的创意取胜，到现在各种精细点心信手捏来，和御厨交流也不落下风，完全大师风范。 屠家的点心盒子拿出去送礼都体面。 屠家逢年过节，或者有什么事情需要走动的时候，基本上都会让厨房准备点心盒子。屠家和许家结亲之后，许家吃到屠家点心的时候，也日益频繁。 对于眼前的这一盒子点心，许老爷子第一个就盘算自己能吃几天。不对，还得加上自家老太太。至于几个成天惹事的孙子孙女就算了，等过年的时候屠家多送来一些的时候，再分他们一点儿吧。 几句话的功夫，下人添了新的茶水果盘出来。 许老爷子听着海鲜烧烤，笑眯眯地点头道：“敢情好。上次你们让人送来的海鱼可新鲜，听你们的，就葱姜料酒蒸着吃，味道极其鲜美，还没什么骨头。” 屠浩自然接口道：“那下次有大船过来的时候，我再让人多送来一些。” 闲话过家常，下人摆好了茶盘果碟退了出去。 许老爷子说起了正题：“海鱼的事情随意即可。这次叫你们过来，主要是有一件事情想听听你们的意见。现在吏部即将空出两个职缺来，一个是巡察使，一个是礼部郎中。” 许明旭下意识地说道：“巡察使是四品……” 官员要升迁，有两个很重要的因素，一是自身的政绩过关，二是有合适的职缺空出来。 许明旭当上京县县令还不足三年，确实任期未满；但是现在有职缺空出来，他只要证明自己是最合适的人选，那也能得到提升的机会。 他的一身政绩是实打实的，而且原先的升迁确实因为年龄问题被压制过。若是要争取一个五品的礼部郎中的职缺，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许明旭虽然也热衷于教育工作，但是礼部郎中的职位却并不符合他的职业规划。他当过三个地方的县令，要说治理地方的经验说充足也充足；但论格局，根本就没办法去和朝堂上那些最起码也是当过一府知府的官员相提并论。 在短时间内，这种短板可能还不明显。但是等到许明旭的官阶到达一定高度之后，这就会成为一个升迁的障碍。要补足，那就必须再去外面赴任。 然而这时候的外派，有时候却意味着远离权利中心。尤其像是许家这种，将来朝中有可能没有其他家族成员支撑的情况下，还是比较冒险的。 对许明旭来说，最为关键的一个问题是，如果他当了礼部郎中，那势必要和随着工地走的屠浩分开，他是绝对不愿意的。 所以，许明旭的第一选择就是巡察使。虽说巡察使作为监督官员的一个官职，是个得罪人的职位，在人际交往中先天弱势于礼部郎中；但是巡察使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自由地在天下游走，完全可以做到屠浩挖到哪儿，他跟到哪儿。 然而巡察使是四品，他现在只是一个六品官。 许老爷子看了看孙子，再看了看屠浩，说道：“我也是觉得巡察使更好一点。既然这样，爷爷帮你谋划谋划，也不是不可能。” 换了别的四品官职，他大概也没办法可想。但是巡察使的话，倒是不无可能。他看两个小辈都不明白，耐心解释道，“巡察使是言官。现在咱们大汉的言官，可不像早些年的言官那样是个香饽饽了。言官清贫，当巡察使说是四品，其实手下也没几个人，还得各处跑，又得罪人。这位置可没那么吃香。” 在朝政**的年头，巡察使的官职可是特别吃香的。甚至有几任皇帝知道亲信或者亲戚没钱，也不用特意赏赐，直接给个巡察使的官职，让他们四处去转悠一圈，“孝敬”拿到手软，比赏赐可实惠多了。 然而现在不一样。章老板几次治理贪腐，严重的甚至直接咔嚓，近年来甚至对言官各种支持，加大监督力度，让言官、尤其是在一些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当言官的官员，着实干下了不少得罪人的丰功伟绩，挖出了不少藏污纳垢的地方。 即便如此，言官依旧不讨喜。 “当巡察使是不如当个知府太平，但是七郎你在外面不妨多做几年，咱们不怕别人，等回来之后，就更加不用怕别人了。” 许老爷子当官的水平远超屠夫子。 当官，不得罪人是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与其做一个老好人，还不如做一个让人不敢得罪的人。 当官，官声很重要。他希望孙子能够有一个刚正不阿的正面形象。像屠家这种自己本事厉害，然而争斗的本事只有一丢丢，几乎全然靠着天家宠信，才能在朝廷站稳脚跟的人家，其实在他眼里是不可取的。 当然，能够让天家宠信到这种程度，尤其是屠家的能力高到这种程度的，也是极为罕见。 许明旭不仅自己要立起来，要让别人感到害怕，还得做到成为屠浩的支撑。而屠浩，只要他继续保持着这样的办事能力，就不怕天家不站在他这一边。到时候许明旭当官就算得罪再多的人，只要功绩在那儿，那在升迁方面也不会遇到太多阻碍。这样下去，两人相辅相成，将来仕途才能更加顺利，哪怕他致仕也不用太担心。 他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许明旭和屠浩两个人当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和苦心。 屠浩感到尤为震撼，回到屠家的时候，还在嘀咕：“爷爷真是厉害啊。” 如果说当官也有级别。许老爷子无疑是carry全场的最强王者；他爹哪怕是同样级别，大概就是被好队友带着躺赢的运气流。 这件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尤其许老爷子点名让屠浩一起过去，肯定有告诉屠夫子的意思。相比较许老爷子这个太傅而言，显然屠夫子在章老板面前更容易说得上话。 屠浩把话带到，屠夫子还有些懵懂：“要空出巡察使的位置了吗？”转念一想，就说道，“这倒是挺好的。七郎你当巡察使，到时候小耗子出远门也用不着太担心了。我明天去和你们章师叔说说。” 屠浩：……敢情破格提拔在他爹这里根本就不是事儿吗？这轻飘飘的一句和章师叔说说就行了？人家许爷爷还说要谋划谋划呢。 205 第二百零五章　特训 - 户部郎 - 枫香 屠浩不知道他爹是怎么跟他师叔商量的，反正等他下一次休沐回京的时候, 他爹神态轻松, 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成了。” 屠浩和许明旭顿时被搞得一点高兴都提不起来。总觉得让他们忐忑了好几天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什么事儿。 许明旭勉强说了一句：“谢谢爹。” 屠夫子拍了拍许明旭的肩膀, 鼓励：“好好干。”说白了，老父亲对自家儿子要出远门不放心, 让许明旭在身边照看着，才能勉强安心。 章师叔也是一个想法。他知道许明旭的武艺不错, 有他在屠浩身边, 至少屠浩的安全无虞。至于许明旭是不是在督查方面有天分，他根本就不关心。反正有着屠浩这样一只金耗子在，他至少不用担心许明旭会仗着巡察使的名头去收受贿赂。 只是一想到屠浩要离京, 他就有些后悔，让屠浩去做那个劳什子的工部郎中。 看看人家短短半年时间就挖通了京县和饶水, 这才多久？京县和玉饶两地的商贸就比往日要频繁数倍, 甚至京城都能吃上新鲜的海产，百姓们还多了一样冬天吃的蔬菜。 海菜干价格便宜, 耐储存, 拿着开水冲泡一下，就能做成一碗不错的汤。一些晒干的海货，更是一种不错的食材。这些东西往年京城也能见到, 但是价格昂贵。现在价格方面依旧不亲民，但是运费下降之后，价格到底是降下来了一些, 不仅卖出的数量更多，制贩这些货品的百姓商贩的获利，相形之下也多了一些。 这还仅仅只是海货。 另外一样关乎民生的货品盐，价格也略有降低。 玉饶沿海，作为自古以来的盐场，目前市面上的盐，最起码有三成出自玉饶。在郑菡到玉饶之后，还对晒盐的方法进行了一些改善。现在玉饶产出的盐，比往年要多出一成左右。玉饶的上等精盐，更是占到了市场半数以上的比重。 盐价的下降，是所有人都能直观感受到的事情。尤其对比年初的话，市场上的盐价整体下降了足足一成。 虽说盐的价格是由户部制定的，但也是考虑了各方面的综合因素。现在的结果让百姓们得到了实惠，朝廷的收入也没有受到损失，可谓皆大欢喜。 促成这一切的，不过是拓宽了一条不起眼的河道。其中的投入固然不小，但是比起带来的良好影响，简直不值一提。 主持这件事情的屠浩，更应该去户部，去什么工部啊？ 章师叔私底下和大儿子说起这件事，特别后悔自己的决策失误。 团团太子不以为然：“现在小屠大人只是小试牛刀，就已经有如此成果。若是让他将整条饶水治理过来，我大汉饶水沿岸百姓，岂不是都能过上比以往更好的日子？” 树挪死人挪活。水路在畅通的情况下，速度更快，人力更节约，运输成本的降低，势必带来商品价格的降低。内陆地区相对来说手工业并不如沿海发达，但是他们也有着自己的优势，譬如美味的安长羊，又譬如当地的皮料草药乃至于矿石。 这些东西都是沿海地区需要的。各地互通有无，各取所需，才能造就大汉的繁荣昌盛。 团团太子毕竟在小屠夫子手下开过不少小灶，对经济的认识更胜他大胖爹，已经可以模糊看到饶水两岸接下来的繁荣。 他还有另外一重考虑，“爹……父皇不是意属将二弟的封地选在饶嵩么？” 饶嵩也是饶水沿岸，和京城相去不远。理论上来说，其实饶嵩并不是一个适合作为封地的地方，毕竟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鼾睡。 但是章壮壮的情况很不一样。他的身体比屠浩更弱。屠浩的话现在临近成年，身体素质其实已经和普通人差不多了。但是章壮壮哪怕经年调理，身体也不见好转，甚至子息艰难，寿数也颇为让人忧虑。若是可以，老章家的人情愿不顾规矩，都要把这个二儿子养在家里。封王出去只是出于无奈，让他去驻守边疆根本不现实。饶嵩距离京城那么近，老章家才能放心。 一提到二儿子，章师叔觉得自己亏欠良多，顿时就觉得作为壮壮的封地，饶嵩自然是越繁华越好：“不错。”又想到小儿子，“阿豹要去五水，朕打算让阿豹跟着小耗子去学学怎么治水。” 五水是章师叔给小儿子选择的封地。作为一个老父亲，哪怕小儿子调皮捣蛋经常戳他痛脚，时不时还没大没小戳他威严的肚子，章师叔依旧给儿子选择了一个不错的地方。 大汉版图内，有两条可以称作母亲河的大河，一条是饶水，另外一条则是偏南的顺水。 顺水这个名字寄予了美好的愿望，实际情况却特别糟糕。顺水的水文情况比饶水更加复杂，沿途经过无数崇山峻岭，甚至还有许多奇怪又险恶的自然现象。穷凶极恶的水匪杀之不尽。 即将作为章阿豹封地的五水，是靠近顺水源头的一个地方。五水环绕，水草丰美，理论上来说是一个鱼米之乡，然而受制于运输问题，还靠近边关，时不时会遭受战乱波及，当地百姓的生活也就是比周遭来得略好一点，但是也极为有限。 但是五水的潜力摆在这里，哪怕只是做到安定，也能作为西南地区最大的粮仓。 要说治水，顺水的难度肯定远远高于饶水。 可总不能因为难，而不去做。 更加不能凡事只靠着一只小耗子，他们老章家的皇子皇孙难道就差了？ 团团对自家弟弟不是很放心，刚想劝说就听他爹说道：“一只耗子能治理饶水，一只阿豹怎么就治理不了顺水了？” 团团太子一脸懵逼：这能耐的大小，和小名有什么关系？！ 他心里面虽然这么想，但是知道父亲的主意已定，只能说道：“是，父皇。儿臣会敦促三弟的武艺。” 五水不仅有常年盘踞的各路水匪，还临近大汉最大的湖泊天沽湖。那里的水匪更是嚣张，强盛时期甚至称王称霸。 五水需要一个强力的镇守者。阿豹年纪还小，但是身为一位王爷，身为他们章家的子孙，他有这样的责任，也必须要有这样的能力来保一方百姓平安。 章阿豹还不知道自己被父兄就这么确定了出路，并且即将真发配边疆，顶着个比光头好不了多少的板寸头，在军营里辛苦操练。 少年人的内心满是愁苦。 讲道理，他马上就要迎娶自家妻子，还是个特别特别好看的妻子，他本来就长得没有大哥、二哥那么好看，现在连头毛都没有了，要是被妻子嫌弃可怎么办？ 在军营里还好，大家都是差不多时间剃的光头，现在头发的长度都差不多。没有什么谁嫌弃谁难看的。就算有人会嘲笑有些人光头不好看，大不了打一架就是。 可是，妻子咋整呢？ 章阿豹想想自家曾经纵横沙场的母后，又想想自家骑射比他厉害得多的妮儿妹妹，最后想到自家出身将门的未过门的妻子，怎么想就怎么心虚。 冬日降临，城里人没有农村人的农忙农闲道路难走之类的顾忌，纷纷举行婚礼。无论是高门大户，还是小门小户，但凡是个黄道吉日，城里就有锣鼓喧天。 吏部开始忙于对官员的考核。 新式考评法实行数年，从最早的只是便于他们统计和计算结果，到现在已经明显影响到了官员从政的态度。混资历的官员逐渐减少，能够实实在在做出功绩的官员日益增多。 能够成为大汉官员的人，无论如何都是自幼享有整个社会最多资源的人群。他们的见识、学识、人际关系等各方面，几乎都强于一般人。 他们只要想，其实做出一些成绩来并不是那么困难。就算不知道该从哪个方向下手，他们的家族也能够为他们准备合适的幕僚。譬如说江丹书塾中的优秀学子，就是很好的幕僚成员。 这种关系或许不公平，但官员借助幕僚的能力获得政绩，幕僚借助官员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也不失为一种互利互惠。 最主要的是，经过统计后的数据对比，今年朝廷的税收远胜往年。若是拿出十年前的数据进行对比，那总体收入直接翻了三倍有余。这种增收还不是通过苛捐杂税来取得的，甚至在某些方面税收还下调了一些。 作为户部尚书，屠夫子最近走路带风，想到等过完年之后，儿子儿媳即将出远门，小外孙能留给自己带，他就觉得更加开心。 伴随着一个个国营厂的开办，国家收入的增加，尤其是技术的进步，现在的户部可不比他刚上任的时候那样脆弱了。他也用不着天天加班，完全可以带带孩子，弥补当年没错失儿女长大的遗憾。 屠浩不知道自家老爹在想什么，抱着红蛋坐在书房里，听戚七教许明旭如何观察人，如何判断其中的隐藏信息。 在发现问题方面，戚七是个中翘楚。屠浩多精明一个生意人，在察言观色方面自认非常有天赋，然而和戚七一比，瞬间成渣。 许明旭要做好巡察使，肯定不能做表面功夫，趁着距离上任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抓着戚七做临时培训。 戚七虽说已经恢复自由身，然而心理上依旧把自己当做是屠家人。对许明旭这位少夫人的要求，那是没有二话，直接倾囊相授。 若是在戚七小时候，这种能力还只能说是天分，让他教人他也无从教起。但是现在的戚七是经历过和言官们多次合作，经过小屠夫子悉心教导，甚至是立志要写下谱牒（豪门黑料）的人！ 旁听生屠浩听着，都觉得戚七在这方面的理论知识竟然已经形成了一定的系统。 为了怕理论知识不够生动全面，几天后的休沐，戚七直接把人带到了西市蹲守。 相比较高大上的东市，西市要更加接地气，人员也十分庞杂，相较之下治安就不是那么好。尤其今天是庙会，更是人流如织。 一天下来，戚七不吭声，许明旭抓了七个小偷，甚至连夜顺藤摸瓜端了一个拍花子的窝点，救出了三个被拐走的小孩儿。 京城府尹：真不是来踢馆的？ 2k阅读网 206 第二百零六章　遥领 - 户部郎 - 枫香 许明旭是个做事认真的人。 不同于屠浩时不时喜欢“抄近路”的做法，许明旭做事向来踏实仔细。他打定主意要做巡察使, 就不能让自己对办案一点儿都不明白。当县令接触到的案件, 大部分都是家长里短，和巡察使接触到的有着质的不同。 既然要做巡察使, 那就不能混日子，必须认真做, 专业技能不说多么优秀，最起码也要及格。 就譬如他连夜抓到的这个拍花子的窝点, 谁都知道这一群人贩子的活动范围绝对不可能局限于京城附近。自古以来, 人贩子都是遭人恨的。发现这么一个窝点，显然京兆尹绝对要当做要案来办，连夜审讯。 第二天, 天刚蒙蒙亮，许明旭就和一队衙役一起第一时间出城, 在京畿一个城镇内抓捕到了另外五名案犯。然后顺藤摸瓜, 得知了这个人贩子团伙更多的窝点和事迹。 哪怕是许明旭也没想到：“竟然那么大……” 这个人贩子团伙规模庞大，经营日久, 窝点几乎遍布整个大汉。他们表面上有着光明正大的一些身份, 大部分都是一些行脚商人的身份。 他们不仅从全国各地拐卖人口，而且还和多地的匪徒有合作，南来北往地贩卖人口。在这么一个交通不发达、通讯也不发达的年头, 相隔数百公里的距离，几乎代表着一辈子也找不到自己的家。更何况很多被拐卖的都是不足五岁的孩童，恐怕连自己家住在哪里都记不清。 出了京县之后, 许明旭就不能再跟下去了，回到京县之后继续做自己的县令工作，只是在闲暇时对屠浩说道：“要是我是巡察使就好了。” 巡察使的主要职责是监督官员，但是也有便宜行事的权利。当他们发现案件的时候，可以直接联合当地的官府，或者是用自己的力量来追查。像这一次的案件，如果许明旭是巡察使的话，他不仅可以从头跟进到尾，甚至在事后还有权利向包括京兆尹在内的一众地方官追究失察的责任。 然而哪怕是一家人，当爹娘的也没法管得住兄弟打架；更何况地方官员只是个“父母官”，还未必能有几个真的爱民如子呢？ 地方上发生一些案件，那是再正常不过。现在的地方衙门配备的人员也不多，根本就管不过来。失察什么的，可以说肯定有，区别仅在于有没有被人挖出来罢了。 所以说，像巡察使这样的官员，天然就招仇恨。他们要是照章办事，一个个都追究过去，那根本就追究不完；可就算他们全都放过，涉事官员也未必放心，总觉得自己有这么一个把柄被人捏在手上，说不定在哪天爆发出来，让自己好看。 有时候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地方官员甚至会阻挠巡察使办案。 也就是巡察使这种特别容易里外不是人的官职，哪怕官居四品，哪怕能够让人有好名声，照样也不受欢迎。 屠浩看着这样的媳妇儿，觉得又是佩服又是不值当。不可否认，还是佩服多一点。 “按往常，任命得年后才能下来。到时候，咱们去见见耿大人。”现在的话，任命没有公布，哪怕他们已经暗箱操作完成，毕竟不好那么张扬。 许明旭直接摇了摇头：“不了。我再多琢磨琢磨基础。等正式任命下来了，我就和你一起去玉饶。”他轻轻抱住屠浩，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声说道，“不想和小耗子分开。” 案子哪里都有，他去哪里查都是一样的。 但是小耗子却只有一个，他根本就舍不得和小耗子分开，哪怕时间再短也不行。 屠浩也舍不得和许明旭分开，两个人黏黏糊糊地抱了一会儿，又商量了一番红蛋的问题。 “爹说他来带孩子，我觉得不太放心，写信给我姐了。” 本来崽崽让他来带，不外乎孩子太小，经不起舟车劳顿。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眼看着他们明年就要离京，之后还要去许多条件不咋滴的地方；玉饶到京县的路程现在也快了，倒也算不上多么颠簸。 关键是，崽崽究竟由谁来带，屠英和郑菡这两个当爹娘的最有发言权。 许明旭看他这幅样子，问：“舍得？” 这小耗子可喜欢小孩子了。他以前就知道屠浩是个孩子王，从小就能把家里的孩子们管得服服帖帖的。然而到了他们自己带红蛋的时候，才发现屠浩那是真喜欢孩子。 嘴上说着不喜欢男孩子，但是对红蛋是照顾得无微不至。他们这种人家带孩子虽说有乳母，还有许多帮手，加上红蛋还是个爬都爬不利索的小团子，但是只要条件允许，屠浩就会把红蛋带在身边，也不嫌弃崽崽哭闹，特别耐心。 明明论年纪，屠浩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 许明旭有时候觉得，若是他们两个有自己的亲生崽崽，他也不会像屠浩这样耐心。 好吧，他们两个都是男的，不会有亲生崽崽。 “舍不得又怎么样呢？”他刚一开口，鼻子就酸了。 没提起的时候还好，他自己一个人能够让自己各种理性客观。然而许明旭这么轻轻地一提，老父亲瞬间觉得天塌了。 沉默了三个呼吸，老父亲再也绷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 许明旭顿时措手不及。他是察觉到了一点屠浩的情绪，可是屠浩一直趴在他胸口，他也看不清他表情，只知道屠浩会情绪低落，但是不知道他会低落到这种程度。 “乖，不哭不哭。” 然而这种不痛不痒的安慰根本屁用没有，屠浩照旧哭得嗷嗷的。 许明旭急得汗都出来了，口不择言：“崽崽咱们自己也能有的，别着急。” “嗝！”屠浩哭岔气，打了一个响亮的嗝，抬眼看许明旭，泪珠子还粘在睫毛上，刚要开口又是一个嗝，打得有些胸口痛。 许明旭看他止住了哭，赶紧顺顺他的胸口，又亲亲他的眼睛：“不急不急，慢慢说。” 屠浩微微闭着眼睛，说话还带了点鼻音：“可是……咱们生不出崽崽。” “咱们可以去过继啊。”他从来没想过和别的女人生孩子，哪怕是所谓的借腹生子也不行。将心比心，他也不想屠浩如此。 其实早在两个人的婚事还没头绪，只有他一个人在心底暗自渴望的时候，他就幻想过两个人的未来。关于孩子的问题，他甚至考虑了不止一遍，现在拿出来说，简直特别顺口，“原先我不提，是因为咱们年纪还不大。” 他家小耗子都还没长成呢，还是个孩子呢，怎么就能去养别人孩子，让人叫爹了呢？ 屠浩表示不服，咕哝：“我不小了，很大了。”两辈子的岁数加起来，都能当人爷爷了！ 许明旭看他情绪平静下来，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鼻子，取笑：“很大了还哭鼻子呐？” “哼！”看在你美色的份上，耗子爷爷不跟你计较！ 许明旭叫了小厮送热水进来，亲自给自家“年纪很大的小耗子”仔仔细细地擦脸，一边说道：“屠家、许家，咱们挑关系远一些的，过继个三五个孩子。若是机缘巧合，看到合眼缘的，也不拘这两家。你喜欢小姑娘，咱们可以多领养几个。” 过继一般都是从族中，而且一般来说亲缘关系越近越好。就像是许明旭这个走个过场的过继，那是亲兄弟之间过继子嗣。 然而情况到了他们这里，却不能这么看。 许明旭对自己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多有隔阂，根本就不想和这些异母兄弟更多攀扯。 屠浩倒是有屠英这么一个亲姐姐，作为屠英的话肯定也不是那么不愿意把自己孩子过继给屠浩。但是屠英的夫家姓郑。哪怕是要过继，也是过继给郑家人。除非郑菡一家和主家撕破脸，然而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会发生。 对于像郑家这样的大家族来说，每一个子孙都很重要。他们不会允许子孙外流，哪怕是父母遭遇不幸没有能力抚养的孩子，也会被家族悉心教导。那些小门小户的将自己子孙过继给有钱的亲族，以期将来继承大量财产的做法，他们根本不屑于这么做。 屠浩听他说的有道理，情绪算是彻底平复下来了，只是说话还带了一点鼻音，感觉有些不好意思：“那咱们多留意着。”又说道，“三五个孩子也太少了，总得有个七八个才差不多啊。” 打心底觉得自己有一只小耗子就够了的许明旭：“……好。”反正孩子大了，都要分窝的，不怕！ 在特大人贩子案件还没落幕的时候，吏部第一批考评结果和任命就出来了。 屠浩考评优等，官职不动。 许明旭考评优等，升巡察使四品，兼任礼部侍郎。 许老爷子把孙子孙婿叫回家，对这个任命琢磨了一番之后，说道：“巡察使是四品，礼部侍郎是五品，主要肯定还是巡察使吧。”他看了一眼屠浩，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这是让你遥领礼部郎中，在巡查的时候，也不要忘记教化百姓。”按照他皇帝师弟的思路，大概是这意思没错吧？ 许明旭其实自己早就琢磨过了，也觉得是一样的意思，然而他想不太明白：“自古以来，都是封疆大吏遥领尚书等职……” 哪怕是在大汉，不同时期相同名称的官职，其实权利不是很一样。 譬如以前的尚书，只是叫着好听，具体事务都是侍郎在做在管。 但那毕竟是一品的头衔，只是有一个头衔也是很好听也很好看的。到他这里，遥领一个五品官，算是几个意思？ 2k阅读网 207 第二百零七章　规划 - 户部郎 - 枫香 许明旭有了新职位，但是新一任的京县县令到任还需要一段时间。他只能继续在岗位上干着, 倒是一点都没觉得委屈。 县令工作他是做熟悉了的, 能够在京县当上官吏的，相对来说都是同行中的佼佼者, 能力手段样样不缺，他完全不需要和在别处那样盯着, 甚至将大部分的事情都亲力亲为。空闲时间不说多得很，但是也不缺。 “现在我有了巡察使的名头, 人贩子的那个案子可以继续跟进下去了。”鱼码头上, 许明旭站在上风口，给屠浩拢了拢衣领，看着码头边现在只是堆放了一地的建筑材料, 有些嘀咕，“这茶楼要是已经造起来了就好了。”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 小耗子可以不用吹风了。 屠浩听得一笑：“别人眼里的苦差事, 你倒觉得是个香饽饽了。”又说道，“这鱼码头都还不成样子, 人家现在能把建材筹措成这样, 已经算是速度很快了。听说良老板要在这儿开个分店，不知道是哪一块？” 鱼码头紧邻鱼市。不过两三个月过去，现在已经很是热闹了。 鱼市不是天天有, 但是鱼码头这里的船只却是天天往来不停。从最早单一的渔船，到现在更多的商船，还有客船。 这人多了, 周围的一些设施就自然慢慢形成了。只是现在看来，大部分都是一块块略作平整的土地。屠浩这个负责挖河的，不知道将来这里会具体变成什么样子，许明旭这个当县令的是清楚的，指着靠近鱼市的一块地说道：“那儿就是了。良老板上次来咱们家吃海鲜烧烤，他回去之后又琢磨了一番，说是改进了酱料，等下次大船来的时候，让咱们再试试他的手艺。” 听到好吃的，馋耗子当然很开心：“那好啊。”他又看了看鱼市和预定的烧烤铺子的距离，眯着眼睛畅想，“这地方选得可好。海鲜上来就能烤了，这得多新鲜呐。” 他上辈子有几次自己开着渔船出海，海钓什么的就是个意思，但是吃着从捕捞到上桌不到半小时的海鲜，也觉得特别好吃。这辈子十几年来被人拘着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碰，生生把他压抑成了一只馋耗子，想到新鲜的海鲜，口水都要流出来。 “等咱们去了玉饶，多新鲜的海鲜都有。”许明旭安慰他，又指着那未来的茶楼说道，“这茶楼老板说要在这沿岸遍植桃李，还要造亭子，意思是让你把这一段留给他。估摸着这几天应该会拿图纸给你看看，我差点都忘了这事情。” 绿化的事情是白云大师在大包大揽，但是想当然人家大师不会亲力亲为这个事情。屠浩点点头：“不着急。种树怎么都得等开春呢。有人出钱是好事情。等我看过图纸之后，再找大师那边核对一下。” 桃树和柳树都不是什么值钱的树种。但是那么长的一段河流，两岸都要种满，还要修亭子，花费不是一笔小数目。多一个人出钱当然是好事情。虽然茶楼老板的用意，耗子精一眼就能够看穿。 说白了，不就是弄个人造景观嘛。古往今来，但凡茶楼这类的地方，都讲究一个环境。对茶楼老板来说，种几棵树根本就不是个事儿，茶楼那么大的投入都花了，节省那么一点钱一点意义都没有。在这个时机上花钱，他还能和当地的县衙，以及屠浩这里卖个乖。谈不上人情，但好歹刷一个脸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了。 “茶楼边上是一家饭庄，再过去是一个食肆。”许明旭指着一片空地给屠浩说着规划，“将来码头要分开。这边还照旧走鱼获和商船，靠这里一排将来都是货仓。客船的码头分开造，得过去一些……” 屠浩听着连连点头，时不时问一句，又说道：“明年开春，建筑队不会马上就走，会留一批人在这里，造一些护栏和水桥。” 护栏当然是出于安全考虑。水桥则是便于民生。 毕竟这年头没有自来水，沿岸的大部分居民的生活用水，都是靠着河水。 两个人咕咕哝哝地说了半天，在边上等了半天的车夫有些站不住了，上前一步说道：“大郎、七郎，这河边风大，要不要去茶棚那里坐一会儿？客船来了，也能马上就看见。” 这风口吹着不冷吗？车夫完全不能理解。 屠浩扭头看了看现在鱼市上唯一的“建筑物”，特别嫌弃地扭过头：“不去。” 今天的鱼市中午不到就结束了。渔家早就收拾好了东西，甚至都带上了在县城里采买的货品，重新踏上了返回玉饶的航程。 没有采取过任何措施的鱼市，说白了只是一片平坦的泥地。或者早先有一些植被，现在早就被踩秃了，混合着卖鱼时的水，形成一滩滩泥浆。 这会儿鱼市上几乎没有什么人，也就一个用薄木板围起来的简易茶棚里还坐着几个人。 车夫一看，茶棚里面的情况他不清楚，可走过去的这段路……想想自家平日里恨不得脚不沾尘的娇气少爷，赶紧换了一个提议：“那我去把车厢支开来吧？您也好煮个热茶，等姑娘和姑爷回来了刚好能喝一口热的。” 没错，屠浩他们今天就是在等屠英和郑菡呢。 屠浩这回没反对：“那好吧。” 自家的车厢能够百变金刚，但在没有质量足够的五金件的支持下，要做到这一点，靠着车夫一个人显然是不行的。 这一下，许明旭也顾不上给屠浩挡风了，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又把斗篷的帽子给他戴上：“你在这站着，我马上就好。” 屠浩觉得自己还是能够搭把手的，但是没有提出反对，乖乖抱着暖手炉，看着许明旭和车夫两个人，花了一点时间把车厢架在地上，变成一个临时小屋。 就算车厢能放下来，内部的空间依旧没有茶棚那样宽敞。 车夫估摸着时间，还得等上不少时候，自己在前面车板上坐下，放下背后缝了蓝布的竹帘子挡风，留下一面对着鱼码头的没放下，方便第一时间看到船。 按着前几次客船到京县的时间，怎么也得傍晚。就是一路上特别顺利的，到这儿也得未时末的样子。然而屠浩爱女心切，老父亲心态爆棚，急着要见第一次离家出远门的老虎闺女，刚吃过午饭就坐不住，急吼吼地过来码头等着。 在码头上吹着小冷风，人当然是无比清醒。然而在车厢里，一个小茶炉的热度就能让周围的温度快速上升。 许明旭摸摸他的手脸，觉得暖和了，帮他把斗篷脱了，问道：“困不困？要不睡个午觉？” 屠浩坚定地拒绝：“不要。”结果没能坚持一刻钟，人就睡趴下了，等屠英和郑菡乘坐的客船到了码头，他也还没醒。 屠英和郑菡也不见怪，甚至自觉放轻了声音。 屠浩一点都没睡了一个扎扎实实的午觉的自觉，只以为自己只是闭了个眼睛，猛一抬头抓着许明旭的胸口就大声问：“船来了没？我家虎妞别错过了！” “叫姐姐！”屠英刚才还感动弟弟来接自己，一听这话直接一巴掌作势要拍过去。臭小耗子，没大没小！ “嗯？！”屠浩猛地一扭头，看到对面坐着他家虎妞和郑菡，顿时又是开心又是懵逼，半晌才道，“姐姐，姐夫。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郑菡笑着说道：“都快一个时辰了。” 他们是回来过年的，年礼什么的，能够在玉饶准备好的，屠英早就让人分批捎了回来。通航之后，他们只需要一个白天就能回家，身边基本没带什么东西，连个小厮都没带，十分潇洒。 客船开得早，天不亮就启程，到京县的码头这里天都还大亮。他们直接上了马车回京，甚至都不用特别赶时间。 他话刚说完，马车就停了下来，车夫说道：“到家了。” 屠浩懵懵懂懂地下车，被冷风一吹，人精神了一点，扭头问许明旭：“怎么不叫我？” 许明旭忍着笑回他：“叫了，没叫醒。”睡着了还打小呼噜，想是这些天累着了。 工部的账目并不比别处少。屠浩分管水利，哪怕考评过了，年终需要忙碌的事情依然不少。家里的事情他有心分担一些，然而他对屠家这边的亲戚关系不是很熟悉，很多地方都需要和屠浩一起来。 真正当了屠家人之后，他才知道屠夫子这个甩手掌柜当得有多彻底。和许家那种大家长掌握绝对权威的家庭截然相反，屠家实际上的当家人完全是他家小耗子。他看了屠家的账本才知道，屠浩甚至还会给他爹发零花钱…… “自己睡得跟个猪一样，还怪人家七郎！”屠英手又痒了，但是她这会儿最要紧的事情不是教训弟弟，“你等着，我先去看红蛋。” 几个月没看到儿子，别说屠英这个当娘的，郑菡这个当爹的也是心急火燎。小夫妻两个刚开始只是走得急了一些，没走几步就开始一溜小跑，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屠浩这会儿倒是不着急了，在后面慢慢走：“等过完年，咱们就能和姐姐姐夫一起上任啦～” 许明旭欲言又止。他们就算明年要去玉饶，可怎么算也不可能年一过完立刻就启程的，显然不能和屠英郑菡一起走。但是他看看小耗子开心的样子，觉得还是算了，让他先高兴着吧。过年呢，不能把人给弄哭了。 2k阅读网 208 第二百零八章　分别 - 户部郎 - 枫香 “哭？不存在的！”屠浩微微抬着下巴，十分硬汉地目送自家闺女上船, 只觉得过年那么几天就一个眨眼, 走走亲戚睡睡懒觉，好吃的都没敞开肚皮吃几次, 就过完了。 过年这段时间都没渔船过来，也没下雨。鱼码头这里倒是显得干净许多, 船家还特意在岸边铺了一段木板，两边还挂了几盏气死风灯照明。 这样称得上贴心的服务, 再加上这么个时间段, 船票价格比之屠英他们来的时候，涨了差不多一半。不过屠英他们显然不在乎这点涨幅，照旧订了最好的包厢。 屠虎妞回头?x了一把耗子脑袋, 又戳戳他不自觉鼓起来的脸：“过完年又长了一岁，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哼。”不孝的闺女, 小时候还怕自己, 现在翅膀硬了，都敢戳他脸了！屠浩别过脸, 特别严肃地说道：“快上船, 到了缺什么东西让人捎信回来，到时候我带过来。” 屠英一点都不领情：“不用了，你自己别被人拐了就成。”接着拽着自家相公, 扭头就走。 郑菡抱着红蛋，笑着说道：“现在两地往来便利，家里日常有人在走动, 大郎和七郎来的时候，带点随身的物件就行了，不用太劳烦。” 也因为往来便利了，孩子也大了一点，屠夫子想着带孙子的计划全面破产，小夫妻两个准备自己带孩子。 屠浩点点头，目送屠英一家上船。 今天不过才年初七，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在没有过完上元节前，都还不算是过完年。但是对于一部分人来说，已经渐渐开始恢复日常作息。 玉饶至京县的年后第一次客船就已经启航，哪怕客流甚至还不足以载满半船人，他们也赶在天亮前就离开码头。 船上用来照明的火把很快消失在黑暗中，他们回到县城的时候，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屠浩才像是缓过来了一样，说道：“姐夫现在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记得刚认识他的时候，说话都是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蹦。”通常还特别一针见血，让人瞬间噎住。 许明旭在这一点上完全没必要和他唱反调，特别顺着他的意思接口：“男人成了亲之后肯定是不一样的。”他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郑菡是受了屠英的正面影响。 屠英的原因肯定是有的。屠英算得上尽得屠浩的真传。屠浩作为官员，还是个新嫩，需要学习的地方非常多；但是作为一名商人，他是彻头彻尾的老鸟。别看他在家里面对自己人不那么讲究，但对外人起来，那长袖善舞的本事几乎没人能够招架得住。 别的不说，就看当今天子，一句屠浩孩提时候戏言的师叔，竟然叫到了现在，还不止一次当着群臣的面这么自称，难道只是因为屠浩的祖父是帝师的关系吗？ 难道只是因为屠浩的办事能力特别厉害的原因吗？ 以上两点的因素都有，但更加让章师叔觉得妥帖的还是屠浩待人处事的态度。不说章师叔，就是皇后，乃至于太子和其他皇子公主，都将屠浩当做半个自家人。 有屠浩这样的先生，屠英这个学生的本事毋庸置疑。郑菡对屠英向来是没有第二句话的，受到一些耳濡目染再正常不过。 再加上屠浩初见郑菡的时候，郑菡毕竟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郎，又常年跟随父亲在外，和高门大户们的同龄人们相处的机会不多。在外的话，他作为郑家子弟，几乎不需要去看别人脸色，乃至于斟酌用词，有什么说什么就是了。 但先是国子监，后入官场，两者的环境都不允许郑菡再这么我行我素下去，改变也是必然的。 屠浩一听就明白，为着这样不着痕迹的马屁翘了翘嘴角：“你也越来越会说话了。”自家媳妇儿本来就长得貌美如花，现在更加精通甜言蜜语，他区区一只耗子精完全扛不住啊。 “我只是实话实说啊。”许明旭的语气特别耿直，眼中脸上都是笑意。 屠浩今天得在工地上轮值，许明旭没这个必要，但找了个借口陪着一起。相比较和一些各怀目的的人们打交道，当然是和屠浩在一起更加符合心意。 反正需要维护的人际关系，在之前的几天里，他已经都处理好了。 两个人在京县耗了一天，第二天还没到家门口，就直接被等在城门口的曾护卫接进了宫里，塞了一只章阿豹。 屠浩一出宫门，瞬间没有了在老章家面前的镇定自若，一脸懵逼：“我是去挖河啊！”他真的不是去玩耍的，怎么还让他带孩子呢？这老章家也太不把他当外人了吧？ 许明旭哭笑不得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未必是件坏事，至少三殿下跟着一起去，有些方面就不用太计较了。” 皇子有皇子的格局。哪怕是微服，章阿豹跟着的话，一些吃住医疗方面都不会太委屈。甚至某些时候，这个身份还能利用。 尽管玉饶现在的地方官是郑菡，完全可以照拂屠浩。可一个县令和一个皇子，能够动用的能量孰轻孰重简直一目了然。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带着个皇子出行，有些地方还是很不方便。尤其在外不比在皇宫内。 在皇宫里，章阿豹上头还有无数座大山，他身为半个先生，想抽就抽了，不用顾忌太多。 但是在外面，他一个小小的五品官，怎么都越不过一位皇子。如果章阿豹想起“前仇旧怨”，要对他打击报复肿么办？ 他在心里面默默算了算以前打章阿豹的时候，觉得恐怕一根小尺子不够用，爪子都有些哆嗦了。 许明旭看着他这样子，忍不住把人拉到身边抱紧了亲了又亲：“我猜……陛下此举可能是和三殿下的封地有关。” 治水是个苦差事，这是全天下公认的事情。别说屠浩搭建的临时工棚看着不愁吃穿，住得也不错，但是能和住在自己家里比吗？尤其当这个家是皇宫的时候，各方面条件差得绝对不是一星半点。 治水又是一个再正经不过的差事，绝对不是瞎胡闹或者是随便混混就能干成的事情。治好了和没治好，是一目了然的。 皇帝不可能那么闲，把自己好好一个儿子送过来吃苦。 屠浩想想章阿豹的岁数，点了点头：“也对。”他到现在还记得当初的小不点儿，现在竟然就要离家了吗？而且要跟着他学治水，这封分的地方显然条件不咋滴，“饶水我在治理，难道他要去顺水？” 无论是在哪个时代，距离京城越近，得到的资源就越多，尤其是像现在这样朝廷能力有限的情况下。饶水的支流流经京畿地区，可以说饶水就在京城的眼皮子底下，历年来只要谈到治水，第一个肯定就是饶水。 至于顺水，治水也提，但是分配到的资源相对来说就要少上很多，落到实处的就更少了。所以但凡雨量丰沛的年份，顺水发起水患来，造成的灾害也格外严重。 许明旭顺着屠浩的思路想下去：“顺水的话，西面的五水，或者是中部的鹿东？” 屠浩反倒是懒得纠结这些，随口说道：“管他呢。反正到时候怎么治水，我把我会的就交给他就行了。大不了让他再准备一批工匠，跟着一起学，反正别想从我手底下挖人。我自己还缺人呢……咦？” “想到什么了？” 屠浩眼睛闪亮：“对啊，让他自己准备人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如果他们分析得准确的话，那将来章阿豹显然需要一大批水利人才。章阿豹作为一位皇子，而且很快就要变成一位王爷，一片领地的主人，他自己懂得如何治水是一方面，但是在治水方面完全靠他一个人，显然是不现实的。领地那么多事情，他也没法子全身心扑在治水上。 所以，章阿豹应该会一开始就带来一部分人手，甚至很可能是这方面的高级人才。 不管章阿豹跟着一起治水的目的是什么，对屠浩来说摆在面前更现实的问题是，队伍中多了一个章阿豹之后，原本预定的出行时间又延缓了三天。 一个人出门，自然是想什么时候出去就什么时候出去。 两个人出门的话，那当然得有商有量着来。 仅仅只是多出来三天时间，还是两个人效率高，而且章阿豹全面服从屠耗子的领导的关系。 然而，屠浩能走了，许明旭还不能走。他手头的各种事情需要交接，最起码还得等上一个月才能成行。 屠耗子很不开心。 章阿豹看着他板起来的脸，战战兢兢。完了，这地方没爹没娘，连他家妮儿都不在，根本没人能挡得住小耗子先生，还不是逮着他想抽就抽？ 不对，他上船的时候，好像没看到屠浩的行李里带了戒尺。 不过戒尺才那么一点大，就算是放在行李里，也看不太出来啊。 他正在纠结的时候，突然看到屠浩从袖子里抽出一根戒尺来，竹制的戒尺两指宽，周围打磨得十分光滑，浅黄色的竹皮油亮得像是有包浆，显然这根戒尺已经有一些年头了。 屠浩只是在脑海中思索到了玉饶之后的安排，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抽出了戒尺，想了片刻之后，刚想对章阿豹说话，就见他小脸刷白：“殿下这是……晕船了？” 章阿豹痛苦地摇了摇头：不，我只是晕尺子。 209 第二百零九章　回家 - 户部郎 - 枫香 许明旭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和屠浩这一别, 竟然就是小半年。 问题还是出在许明旭在年前抓住的那一伙人贩子身上。也怪他思虑不周, 当时只以为把人抓住就算完了，没想到还有把被拐卖的人口救回来的问题。 把这么一个人贩子团伙彻底根除干净, 就花了三四个月的时间，还几乎牵连了大汉太半地区。幸亏时值考评的敏感时期, 各地很是配合。 但是接下来救助的部分，却特别困难。尤其这伙人拐卖的大部分都是五岁以下的幼童, 就算是当场被救出来的孩童, 很多都说不出来自己是哪里人，连爹娘名字都未必能叫的上来。一些年深日久的案子，人贩子自己也不过记得个大概, 但是哪个孩子从什么地方拐来的，别指望他们能够记得清。 还有一些被拐卖到了花街柳巷的, 有些找回了家人, 家人却已经不愿意再接纳的…… 许明旭初初上任巡察使，就为着这个案子从南到北, 跑了一个来回, 就是现在这件案子也不能说是彻底完结。 屠浩看着在简陋的木板床上睡得天昏地暗的自家媳妇，心疼得不行。 和在京县的时候一样，在玉饶这里, 为了便于治水，他也是在河滩上搭建了临时工棚。 工棚用的是在京县的时候，江丹社区的工匠们就研究出来的活动木板, 过年的时候更加精细了工艺，现在的工棚搭建得比在京县的时候更好。 但是再怎么好，那也是工棚。尤其是现在这种天气，哪怕开了窗子，狭小的屋内还是闷热。屠浩坐在床边看着许明旭，不一会儿额头上就冒出一层薄汗，伸手往衣服里一摸，也是一手的汗。 他小心站起来，去外间的办公室拿了几份待处理的文书，又拿了一把扇子，才坐回床边，一边看一边给许明旭打扇子。 许明旭是真的累到了，到了傍晚才勉强睁开眼吃了几口凉粥，洗了个澡，接着又倒头睡下。 屠三在外面等着，见屠浩出来，问了一句：“小七叔不回城里歇息吗？” 屠浩把饭碗拿去厨房，说道：“不去了，在这儿睡着吧。”工地条件差一点，但也不是不能住人。他家大美人媳妇不是那么娇气的人。 “那要准备些什么东西吗？我明天早上过来的时候带来。”屠三根本就不问屠浩回不回城。小七叔不回去，小叔肯定在这里陪着的。 “倒还真的得带点东西过来。”他偶尔会住在工地，这里倒是有他常用的一些东西，但是许明旭的没有。他怕说不清楚，干脆写了一张条子给屠三，“回去给管家，让他准备。” “好。”屠三赶着回城。玉饶这边对城门开关和宵禁方面，并不如京城那边严格，但是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从工地这里到县城里还有一段路程呢。 许明旭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快中午才醒来。屋里面一片昏暗，窗倒是开着，但是挂着帘子，窗台上放着两个冰盆。风从窗口吹进来，等到了屋里就变成了丝丝凉风。房门半掩着，能够听远远传来的工地上的人声。 他一时间有些迷茫，不知道这会儿究竟是在哪里，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看到床头叠放整齐的衣物，拿起来穿好之后，又看到放在边上的一块玉佩下压着的字条，才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外间的办公室里没有人，他径自去洗漱。 厨子看到他出来，笑着招呼：“大郎去工地上了，七郎你先吃点东西。” 这称呼一听就是自家人。许明旭在外小半年时间，也记不清自己多久没听到这么家常的话了，下意识就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好。”也不问厨子准备给他什么，问道，“大郎在工地上呢？” “是。”厨子先给许明旭盛了一碗汤，再把桌上的细纱布掀开，露出下面一个个和饺子差不多大的馄饨，抓起来就放到沸水里煮。 馄饨是冬瓜香菇猪肉馅儿的。许明旭连吃了两大碗馄饨，又喝了两碗骨头汤，还啃了两根大棒子骨，才算是满足了，把骨头丢给凑过来讨食的大狗，笑道：“还是回家好啊。” 厨子也不纠正他这还是在工地上呢，打水给他洗漱，又指点了屠浩的所在。 许明旭知道屠浩就在左近，内心十分安定，慢悠悠地施工地点走。走了没多远，他就看见一群人在捕鱼。边上还有一群人等着买鱼。那样子分外像京县边上的鱼市。 顺着再走了一段路，看到有一些模样怪异的渔船停留在河中间，样子看着不像是在捕鱼，倒像是在“捕”河泥。可是河泥虽然能够用来肥田，现在又不是施肥的时候，再说玉饶河网密布，根本就犯不着到这饶水的中间弄那么一点河泥啊。 他暗自疑惑，却听到身后传来自家小耗子的声音，循声望过去，就见屠浩被五六个人围着，在慢慢往岸边走。 平时他和小耗子两个人的时候不觉得，但是这么一看，突然发现屠浩的身量已经超出了很多人，在一群人中间，稳稳高了小半个脑袋。脚下的河边的土路根本不成样子，水坑茅草遍布，他也不介意，光着脚踩着一双木屐，一双脚丫子晒得黑红，等走近一些，还能看到上面的一些红痕，也不知道是被周围的茅草划的，还是被河边的蚊虫咬的。 屠浩还在和一些工匠们说话，被提醒了一下，才发现走到近前的许明旭，仰起脸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哥哥！”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许明旭只是心疼，这会儿碍着那么多人，他也不可能拿出私底下的那一套来，只能给屠浩做足面子，拉了拉屠浩的手，对着众人一一招呼过，然后让自己站在一个不耽误事的位置，跟着一行人办事。 屠浩直觉有点不妙，讨好的把自己的草帽给许明旭戴：“哥哥戴着，现在这日头可晒了。” 许明旭当然不会要他的草帽，重新给他摁回去，轻声说道：“不用，哥哥不怕晒。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给河底清河沙。”他指着河上连成一排的船只，又虚指饶水上游的方向，“每年上游都会冲刷下来许多河沙。这些河沙常年淤积在河底，一层又一层地堆积，直接把河床抬高。长此以往，河道淤塞，就会冲垮周围的堤岸。 饶水上很多往来的大船，知道哪里情况最严重，现在是尽力把那些地方清一清。” 没有抽沙船，大规模抽取河沙根本做不到。 从商人角度来讲，河沙是非常优秀的建筑材料没错，其中大大的有利可图。但一个是技术没到位，没有形成规模的话，单纯靠着人力来采掘河沙根本谈不上赚钱；另外一个是无限制地采掘河沙，对生态的破坏性非常严重。 财帛动人心。哪怕是对抽取河沙有着明确认识的后世，依旧有人直接在河岸，甚至是大桥边上肆意抽取河沙，造成的破坏性简直无法估量。 站在屠浩身后的一位中年人说道：“今年要靠小屠大人，来年咱们地方上自己来。有小屠大人提供的妙法，我等行船的，就不用再束手无策了。” “蒋先生怎的如此客气？在下还要多谢诸位提供的水文情况。” 许明旭听着屠浩和人说话，才知道屠浩身边的这些人，并不全都是治水的工匠，其中三位是玉饶当地靠船起家的大户人家。他们各自的身后都有着强硬的后台背景，世代行船，甚至都有着水军的背景。 许明旭当初在京县鱼码头看到的大船，全都出自这三家。 而他们提供给屠浩的水文情况，远远不止玉饶这一段。 若是换了别的官员来治水，他们面子上会配合，但绝对不会配合得那么彻底。谁也不是傻瓜，以前那些治水的官员，有几个是真心治水，并且有能耐治水的；又有几个只是走走过场，伸手捞钱的？他们心里面一清二楚。 屠浩当了这个官后，哪怕是看在京县到玉饶的一段支流的份上，他们也愿意把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全都拿出来，并且在能配合的地方尽全力配合。说白了，饶水要是治理好了，他们这些在饶水上行船的，获得的利益是最为直接的。 屠浩能不能全都治理好，这个问题先撇开不去谈。现在摆在眼前的事实是，屠浩确实比起以往任何一位治水的官员要做得更好。 但是现在清理河沙确实不容易，出动了那么多人，一整天也就是装了不到二十船的河沙。 等到临近日落，那些船只才散去。有几艘向着工棚处划去，屠浩也和众人道别，和许明旭两个人手牵手着往回走：“这效率也太低了一点。” “不低了。你没看到刚才那几位已经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这还是在夏天，等到冬天水位下降之后，每天能够清理的河沙还会更多。”耳濡目染，许明旭多少也知道一些这方面的事情，清楚地知道若是在以往，像饶水那么大的河，别说是在河中间，就是岸边都没法想去清理河沙的。 “也就是今天风平浪静，起风的天气肯定是不行的。这算下来一年到头也没几天能这么干的，也不知道能不能顶事。”这么一条大河，天知道一年要冲下来多少泥沙，也就是现在两岸水土保持得还算不错。可是他能怎么办呢？能清一点是一点吧，总比一点都不清理要好。 如果可以，他们两个也不想久别之后说这些公事，但是越是靠近工地，人越是多。 等两人走近到工地的时候，刚才清理河沙的船也停靠进了临时船坞。一个皮肤黝黑身形高大的少年当先跳下来，光着脚直接快步走到屠浩跟前，张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小屠夫子，那钢索使得，可着人让工部照着多多打造。我觉着在别处还有大用处。” 许明旭几乎认不出这人是谁，亏得他记性好，记着这声音，才只是微微一愣：“下官许明旭见过三殿下。” 章阿豹光着膀子，穿着一条屠家布庄出品的系绳沙滩裤，一身黑皮几乎能反光，闻言哈哈一笑：“免礼免礼。咱们不讲究这些！饿死我了，咱们赶紧吃晚饭去，不知道晚上吃什么？” 2k阅读网 210 第二百一十章　两只小动物 - 户部郎 - 枫香 章阿豹毕竟是三皇子，许明旭能够见到的机会不多, 对他的改变就算是有一些认识, 其实也不过是觉得大概是人晒黑了一点罢了。 屠浩不同，他是亲眼看着章阿豹“变身”的。 章阿豹跟着他在京县上船的时候, 是个一个一百六十多斤的小伙儿，人长得高, 倒是不会显得太胖，但也非常敦实了。现在半年时间不到, 人少掉了起码二十斤肉, 甚至还长高了寸许，气质更是从一个不脱稚气的少年郎，变成了一个风流潇洒的公子了。 工地上大部分人, 包括章阿豹自己都觉得这新形象很不错。但是章阿豹随行的人中，却有好几个觉得不妥。 “殿下怎能和那等贱……民夫做一样的事情呢？” “是啊, 这晒得那么黑, 回宫……”只有需要辛苦劳作的下等人才会这样黝黑，他们家堂堂一位皇子, 多么尊贵的身份, 竟然晒得比好多下等人还黑…… 这是章阿豹身边带着的两个随身伺候的太监。这半年来可把他们给愁坏了。偏偏他们还没人可以责怪，他们家殿下变成这么一只黑豹，完全是他自找的。小屠大人都拦了无数次了, 也没能拦住，他非得自己去河里、去船上，看到什么都要试着做一做, 挖河挑泥也不落人后，整个工地都没人有办法。 他们两个人微言轻，别说是在殿下面前说上话了，就是捎信回去讨个主意都不成。 愁！ 真愁死人了！ 两人内心的苦水翻江倒海，一抬头看到正光着脚丫，穿着一条半长不短的裤衩走过来的章阿豹，脸上不敢显出半点怨言，恭恭敬敬地说道：“殿下，厨房炖了一下午的海鲜羹，另有烤的烧鸡……” 不管他们想要规劝也好，还是进言也好，首先他们都得把本职工作做好，把他们的阿豹殿下照顾妥当，努力提高自己在殿下面前地位，才能让殿下听得进他们说的话。现在黑点……那也只能黑一点了，咱们回京城的时候能白回来……不不不，只要稍稍白那么一点点成吗？譬如说从黑煤球变成泥巴块？ 屠浩和许明旭都爱吃烧鹅，但是烧鸡也不错。 章阿豹不一样，更喜欢吃烧鸡。烧鸡这东西撕着吃才有意思，在宫里的时候是绝对不可能这么干的。但是现在出门在外，屠浩也不会真的管到这方面，通常都由着他。现在一个月里面，他几乎大半个月都要来一只烧鸡。 烧鸡容易熟，做起来比烧鹅要简单一些。屠浩带的厨子和良老板学过几手，做烧鹅还差了一点，做烧鸡却是没问题的。 至于海鲜更是章阿豹的心头好。他虽然是皇子，但是京城不靠海。他家老爹虽然待他们不错，但也不会培养他们奢侈的生活习惯。要吃海货，大部分都是需要泡发的干货，虽然御厨料理出来的滋味很是不错，但是海鲜是另外一番滋味。 玉饶这里渔业发达。海产的种类非常多，还特别便宜。章阿豹又不挑食，厨房就换着花样给他做。 他们吃烧鸡的时候，工地里的几只狗子就在边上围着讨骨头吃。一只和章黑豹黑得很一致的狗子，久久等不到骨头，还用爪子扒拉一下皇子殿下。 两个在边上伺候的太监看得眼角直抽抽，恨不得上去把那狗爪子给剁了。皇子殿下的腿是一只土狗能够随便扒拉的吗？ 他们正在眼睛冒火的时候，大黑狗等得急了，直接跳起来把前爪踩在章阿豹的腿上，脑袋从胳膊下探出，狗嘴巴几乎就要碰到章阿豹手上的鸡，倒是没有直接张口，只是用特别可怜的小眼神瞅过去。 章阿豹特别不讲究，狗都急成这样了，他都不给狗吃，还笑骂：“你就是看我好欺负，怎么不去找别人要去？”狗眼看人低，狗子也知道他们家小屠夫子是一等一的凶人，从来不去他身边讨小尺子吃。 在工地上，地位最高最特殊的，当然是章阿豹和屠耗子两只小动物。但是工地上其它一些重要人物也不是没有。要是吃烧鸡，屠耗子和章阿豹是一人一只。其他一些工头之类的人，能够几个人分着吃一只。至于剩下的工人什么的，鸡汤总是能够喝到的。 这样的差别待遇必须要存在，大概也就是屠浩一个人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就是只能喝到鸡汤的民夫们都觉得，工地上这样的伙食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这在以前，他们想都不敢想。 要知道若是在别的地方做工，别说是像他们这样只是有些力气的苦力，就是那些手头有活的工匠，最多也就是比他们吃得干稠一些，能不能吃饱都不一定，哪里有这个福分“只能”喝鸡汤呢？更别说那鸡汤上面还飘着金黄的一层鸡油，厨房做饭也舍得放油放盐。其实现在更多的人吃不饱，很多是因为缺盐缺油水。油盐足够，人自然就容易吃饱。 屠浩自己没多大感觉，然而很多当地的民夫自己都觉得自己干了几个月之后，人都长得壮实了，干活也比以前有力气。偶尔有些不知轻重得陇望蜀的，根本闹不到屠浩跟前，刚开始嘀咕两句就被别人给教训了。 没错，人家是吃得好。但人家可是个大官，更别说还有一个皇子，他们拿什么去要求和皇子一个待遇？没看到皇子都跟着他们下泥塘吗？ 许明旭刚来，不知道工地上的各种事情，这会儿只是安安静静地和众人一起吃过了晚饭，之后也没提回城里休息，而是理所当然地跟着屠浩一起回了他昨天晚上睡的屋子。 昨天他来的时候，只顾着找到屠浩，眼睛里除了自家耗子就容不下别的，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也是一样。等这会儿再踏进这间小屋的时候，他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说是屋子，实际上就是用两块隔板在办公室中间隔出来的一个小间。地方十分窄小。所谓的床只是架起来的一块木板。他摸了摸：“就底下垫了一张草席一条褥子？”这褥子还这么薄。 屠浩看了一眼，大咧咧地一笑：“大概是三郎，我倒是没交代，他让人把床弄宽了。哎呀，工地上不比家里，咱们随意一点吧。” “嗯。”许明旭是真不介意现在这条件，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住的话。他这小半年时间在外面，可以说是把自己身上原来的那些公子哥儿毛病全都给根除了。屠浩这么一个临时休息室这样的条件，可以说是他经历过的其中，算得上是不错的了。 可是，屠浩不可以。他家小耗子怎么能住在这么简陋的屋子里？这地方甚至没有自家下人住的屋子敞亮。 这时候外面天还很亮，但到底已经是傍晚，屋子里已经有些昏暗了。屠浩不知道许明旭的心思，嘀嘀咕咕嫌暗，点了两盏灯，去看放在角落里的藤箱：“我让三郎去家里带点你用的东西过来，也不知道他拿了什么。那小子做事倒是严谨，过日子却总是有点丢三落四的，好在我特意列了个单子……” 加宽了床板的小屋更加逼仄。两个大男人站着，转个身都要撞腿。许明旭就顺势坐下了。 屠浩弯腰下去给许明旭拿衣服的时候，自己是心无杂念，许明旭原本也是心无杂念的。但是没想到屠浩这一弯腰，直接用某个部位差点撞到了他脸上！ 许明旭特别顺手地就摸了一把。 屠浩猛地一扭头，瞪圆了眼睛：“干嘛！” 许明旭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手却像是黏住了一样，仗着地方小，顺着他转身的时候直接圈了过去，都不用什么力气，就把人拉到了自己身上：“没干嘛啊。” 屠浩愣了一下，搞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岔开腿跨坐在自家媳妇腿上了，被许明旭扎扎实实地亲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气喘吁吁地要站起来：“别别别，还没洗澡呢。” 在工地上趟了一天，他现在整个儿就是一只裹了泥浆外面还撒了坚果碎的费列罗耗子，自家媳妇儿这是怎么亲下去的？他自己都嫌弃自己。 “我又不介意。小耗子身上永远都是香香的。”许明旭皱着眉头不肯放手，“小耗子和哥哥生分了？还是嫌弃哥哥了？” 屠浩抵死不从，推着他的肩膀拉开距离，不让许明旭啃自己的加料脖子：“香什么啊？我身上一股汗臭味自己都能闻得出来。去洗澡去洗澡！” 工地上有专门的澡堂，不过条件很简陋。作为工地领导人，他们在工人们冲澡的隔壁搭建了一个小澡堂，区别就是热水不限量，条件十分简陋。 屠浩早就已经习惯了，直接拿兑好了的温水冲一遍，打完沐浴露再冲一遍，再洗了个脑袋，动作迅速又利落，显然经常在工地上住宿。 许明旭跟着洗了个澡，把屠耗子牵回屋，有心想说点什么离愁别绪，顺便再做一点深入交流什么的，结果话才说了两三句，屠浩就睡着了。 少年的脚在睡着之后还有些凉，在这种天气里，照旧不能直接睡在席子上。他把屠浩抱抱紧，想起以前在国子监的时候，屠浩夏天贪凉蹬掉被子，早上直接被冻得脚抽筋。 油灯已经吹熄了。他琢磨了一会儿这半年来的见闻，伸手把……把自家耗子巨细靡遗地摸了一遍。 嗯，软肚子没了，结实了，还……长成了……！ 2k阅读网 211 第二百一十一章　秋后算账 - 户部郎 - 枫香 屠浩只觉得热，这种热并不讨厌, 相反的还很舒服。 他迷迷糊糊地觉得, 屋子里摆了冰盆，应该不至于那么热, 但身体却很诚实地往热源更紧贴过去。 于是第二天早上他醒来的时候，看到屋里悬挂着的一条特别眼熟的裤衩他的, 昨天晚上穿着睡觉的。 工棚的房子没有房梁，哪怕屋顶都是用大块的木板拼接起来, 外面罩上防水的油布罢了。这种房子不仅低矮, 而且容易显得闷热。 他在房间里让人拉了一根绳子，用来挂衣服什么的，现在裤衩就在上面飘着。 只不过工棚搭建在河边, 从河面上吹过来的风总是凉爽一些，再加上屋子里的冰盆, 以及他本身的畏寒体质, 平时一觉下来连汗都不会出。天气不好的时候，他还要裹紧小被子。 玉饶这里比京城要热一点, 但是毕竟靠海, 风也大。起风的时候，特别冷。 屠浩刚醒来，眼睛盯着裤衩, 脑子混混沌沌地纠结：“我明明穿在身上的，怎么自己跑上面去了？” 许明旭在外面办公室里，中间的房门关不严实, 屠浩在里面一有动静，他就听到了，赶紧走进去，像往常一样俯身想把他抱起来的时候，动作却迟疑了一下。 屠浩睡前习惯穿睡衣。夏天的睡衣基本上都是细麻的，但是也有几件薄绢的。昨天他的衣服是许明旭给他拿的，顺手就拿了一件薄绢的。料子很好，差不多是透明的。绳子也没系好，衣襟敞开，不能说是穿着，就是在一个肩头上搭着一点儿，伴随着屠浩细微的动作，勉强搭着的半边衣服也滑落了下去。 许明旭呼吸一窒，脚步下意识地往前迈了半步，狭小的空间让他直接站到了床边。坐在床上的少年浑身不着寸缕，刚刚滑下去的睡衣在腰下形成一圈褶皱，能够清晰地看到被盖住的隆起，甚至还能隐约看到某一处凹陷。 至于屠浩本应该穿在身上的睡裤，这不是还在头顶上飘着嘛。他昨天晚上亲手脱，亲手洗的。之后，他就没再给他穿上干净的。 “哥哥？”屠浩习惯性地伸手，让许明旭帮自己穿衣服，却半天没见对方有动作，放下举得微微发酸的胳膊，歪过头又催促了一声，“哥哥，穿衣服。” 他还没睡醒。平时没人在身边，强大责任心和自制力总能够占到上风，让他每天准时准点起床。但是许明旭一来，强大的屠老板瞬间被做掉，变成了只会撒娇的废柴耗子。 许明旭一点都不介意，甚至特别乐于惯着他，但是今天他有些…… 许明旭迟迟没有动作，屠浩慢慢清醒过来，后知后觉地掀开薄被快速看了一眼，瞬间瞪圆了眼睛，满脑子的卧槽。 他猛地重新盖上被子，又看了一眼还在上面飘着的裤衩，拉起薄被就把自己裹紧。 耗子还是一只正经耗子，哥哥已经不是正经哥哥了。 所以，他家媳妇儿昨天晚上，到底趁着他睡觉的时候，干了神马？ 许明旭本来没觉得什么。他们两个早就已经成亲，干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就是以前顾念着屠浩还小，在一些方面比较隐忍，但是也几乎每个晚上都会给屠浩做必要的保养。男人的身体毕竟和女人不一样，在这方面需要格外小心。 可屠浩现在既然已经“长大”了，那他还需要隐忍什么呢？要不是昨天晚上他们住在工棚，而不是在家里，他昨天晚上就要把耗子吃了。 明明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且特别理直气壮的事情，现在屠浩的这反应，却让他跟着有些心虚起来。 屠浩和许明旭两个人红着脸看着，说不清谁比谁更尴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厨房那里大概是在杀鸡，传来一声惨烈的鸡叫，他们才像是打破了凝固状态，一瞬间变得特别正经严肃地起床穿衣洗漱。 屠浩特别沉稳地扬声让人把早饭送进办公室里来，扭头坐在桌子边要和许明旭说话，一看到那张似乎更加帅气了一点的脸，禁不住就是老脸一红，张了张嘴巴什么都没说出来。 倒是许明旭的脸皮更厚实一点，在他身边坐下后，小声询问：“县城里有住处？是住驿馆吗，还是另外找的住处？” 屠浩的原则是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尽可能对自己好一点。许明旭很是了解。 若是寻常官员在外办事，肯定是住在驿馆的，但是屠浩绝对不会委屈自己。 “有，不住驿馆，另外租了个院子。在街市边上，可能有点吵。” 对于屠浩来说，现在的京城都没觉得有多大，更别说是玉饶的县城了。巴掌大的一点地方，住在哪里都差不多。在市场边上虽然吵闹了一点，可是没有什么高音喇叭低音炮的，再吵闹也是有限，倒是买东西要方便很多，差不多等于一个住宅底商。 再说他几乎白天都要在工地上泡着，街市最热闹的时间段和他绝缘，根本就无所谓。但是现在许明旭来了，应该需要一个安静的办公环境。 “一会儿我让三郎带你去看看，要是不合适，咱们再另外租一间。” 许明旭完全不在意这些：“不用麻烦了。你今天晚上回城里住吗？”他再怎么着急，也不可能在工地上对屠浩真正怎么样。毕竟工地上洗澡不方便，必要的东西也都没有，甚至连个像样的床都没有。 屠浩像小孩子一样笑嘻嘻地歪过脑门顶了顶他的肩膀：“哥哥在，我肯定回来啊。我写了好多信，都没来得及给你呢。” 这半年时间，许明旭在外面东奔西跑，居无定所。他倒是可以写信给屠浩；但是屠浩写了信，却不知道该寄到哪里，只能一封封慢慢攒下来。 许明旭一听到有信件，眼前一亮，立刻说道：“那我回去之后马上就看。” 要不是厨子敲门进来，他真是恨不得抱住屠浩狠狠亲一顿。 吃过一顿在心理作用下显得甜滋滋的早点，许明旭不好再打扰屠浩办公，临行前悄悄问屠浩：“信是放在床头柜里？” 这是屠浩的习惯，当下一点头：“嗯。” 许明旭又问：“御医给的东西，也放在床头柜里？” 闻言，屠浩的第一反应是：“我又没生病，干嘛要御医……咳！”原来是指那啥用的东西吗？美少年果然已经不是正经的美少年了。 许明旭一笑，也不用他回答：“我知道了。晚上早点回来。” 屠浩瞬间觉得热气直冲脑门，但还是很硬气地回答：“我尽量。”他是事业型的男人，怎么会因为一点点……很多点美色，就忘记公事呢？不可能的！ 于是，天气暖和之后，日常加班一个时辰的屠浩，今天准时准点走人了，还是骑着马走的。 县城的宅子只租了一年，天气热了之后，屠浩反倒是在工地上住的多，对这里就没有做什么改动。地方也不大。他一进家门，家里人赶紧去给他牵马，还很奇怪：“大郎今天怎么这么早回家，可是有什么事情？” “没事。”屠浩跳下马，把缰绳递给他，问，“七郎在家吗？” “在的。应该在房里呢。”家人说道，“大郎是先洗澡，还是先吃饭？我去说一声，让人准备着。” “先洗澡吧。”天气热，又在工地上泡了一天，不洗澡浑身难受，“晚饭给我多加一个鸡腿，饿死啦。” 家人闻言特别高兴：“好勒。这就和厨房说去。” 自家少爷小时候是啥都不能吃，这两年身子骨倒是调理得和常人差不多了，但是天气一热还是疰夏，闻不得一点荤腥。 现在治水虽然很辛苦，可是少爷吃得下肉了，人也壮实了！ 屠浩交代完，三两步走回到自己屋子里，见许明旭就靠在床头看信呢，咧嘴一笑：“哥……” 他看到许明旭抬起来的脸，似乎看着和平时一样笑容满面，但是怎么觉得有些渗人呢？他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第二个“哥”都叫不出来了。 许明旭倒像是没发现他的异样，把撒了一床的信挨个收好，温言问道：“这半年来的信都在这儿了？” “嗯。”他大概知道原因，赶紧说道，“有几天太累太忙了，就没写。”但是有时候空闲的时候，他会多写几封，偶尔还会夹杂进几幅画什么的。平均下来，肯定超出一天一封。 许明旭眉头微微一皱：“真的没漏的吗？” “没啊。我都放柜子里来的。”这张床是原来房东留下的。床内侧有一排四格柜子。他一些体己东西都放在那里。他自己写给许明旭的信收了一格，许明旭写回来的信也收了一格。 许明旭的脸色很明显的变了，站起来前，又从一个格子里拿了一个看起来颇像是姑娘家放胭脂的瓷盒子，慢悠悠地兴师问罪：“不对啊。你都没写自己什么时候长成了的。小耗子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也要瞒着哥哥呢？” 长、长长成神马的……这种事情是能够写在纸上的吗？屠耗子涨红了脸，瞪着许明旭，像是在看一个外星人。 许明旭的话还没说完，“御医给的膏药你也才用掉一点点，不是答应了不能懈怠的吗？” 卧槽！那种日常保养，以前让许明旭来给他做就已经很羞耻了，让他自己每天来，怎么好意思啊？ 小厮在外面通报：“大郎，洗澡水准备好了，现在送进来吗？” 许明旭代为回答：“送进来吧。”又低头对屠浩说道，“小耗子记不住的话，还是哥哥给你做吧。” 2k阅读网 212 第二百一十二章　贝壳 - 户部郎 - 枫香 今天屠耗子的晚饭没加成鸡腿，但是加了火腿, 可惜火腿比较凶残, 还不顶饿，应该说是越吃越饿。 屠耗子一颗红心向吃货, 坚定地半夜连喝两碗鸡粥，才重新睡成死耗子。 作为贡献火腿的一方, 许明旭在边上看着小耗子吃夜宵时生龙活虎的样子，觉得刚才瘫软在他怀里的不是同一只耗子。 “小耗子？”这时候不是应该互诉衷肠吗？怎么倒头就睡了？ 屠浩张嘴打了个哈欠, 把脑门往他肩窝一顶, 咕哝：“睡觉，明天还有好多事情呢。” 许明旭看着怀里团成一球的耗子，终究没忍心把人叫起来。尽管他很想这时候说点情话什么的, 但是另外一方不配合，想想明天确实还有许多事情, 只能抱着又是兴奋又是郁闷的心情艰难入睡。 第二天一早, 许明旭照常起床先是打了一套拳法，想到还在床上躺着的小耗子, 忍不住火气上涌, 紧接着又是练了一套刀法，才算是勉强发泄完旺盛的精力。 无论屠浩在哪里，厨房永远是家里最忙碌的地方。这时候, 厨房早已经准备好了足够的热水，早饭也将将好。一些早起的下人们在许明旭打拳的之前，就已经收拾好自己, 等屠浩起床的时候，他们已经全都吃完了早饭，有些已经出门去办事了。 屠浩比在京城的时候起得要早。他差不多每天卯时刚过就要到工地上。今天因为特殊情况，起得稍稍晚了一些，又不便骑马，到工地的时候晚了半个时辰。 “小叔，可是生病了？”昨天屠三在工地上轮值，早上见屠浩迟迟不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若是再不看到人，他恐怕就要去城里看看了。 “没。”在外人面前，屠浩特别硬汉，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哪怕牵扯到了昨天晚上使用过度的部位，也是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地问道，“今天来晚了一些。工地上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都安排好了。”屠浩短时间内不在，他自己或者是三殿下都能代为领导。今天他只是迟到了一点，并不影响。 屠浩点了点头，走路的姿势格外稳重，内心一万句mmp。这土路高低不平地太难走了，每一步都是煎熬。 屠三接着说道：“小叔，您放心，工地上我给您看着，出不了什么大事。小七叔回来了，您不多陪陪他吗？” 按他的想法，他觉得他小叔今天肯定不会来工地了。前天小七叔回来，他们直接在工地留宿，就已经很不应该很委屈了。今天他家小叔竟然还照常工作，怎么一点儿都没有小夫妻久别胜新婚的样子？ 他见屠浩不吭声，又说道：“小叔您来了玉饶之后，一天都没休沐过，休息两天理所应当，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屠浩不好说他要是留在家，恐怕到不了中午就要被许明旭推倒在床上。当然这实话肯定是不能说出来的，老江湖特别义正辞严地说道：“对我自己来说，或许只是休沐个一两天。对饶水沿岸百姓们来说，也许就是要晚上十天半个月了。要是提早一两天能够疏浚河道，说不定他们的田地就会少一点造水灾，说不定他们就能多赚一碗饭食的工钱。家中的老人或许会多一双护膝，女儿家会多一根红绳，新年也能多裁一件衣服。” 这话不仅屠三听见了，正走过来的章阿豹也听见了。两个人不由得又是感到羞愧，又是感到强大的责任心。 屠三立刻说道：“小叔，是我想岔了，以后不会了。” 章阿豹也是紧走两步上前表态：“我总以为眼下这进度已经十分喜人，没想到更多。小屠夫子说得不错，早一天治水完毕，早一天造福两岸百姓。” 他原先只觉得治水虽然辛苦了一点，但是眼看着京县到玉饶这一段就能修完了，感觉成就感十足。 京县那一段春天种的苗木，如今已经绿树成荫。等到来年春天花繁叶茂的时候，肯定会是一番盛景。他还为了自己可能看不到，而在心里面感到有些可惜。 更多的，他就考虑不到了，更别说着眼于整个饶水两岸了。他身为老章家的人，竟然连这一点都没想到，连一点大局观都没有，实在是太不应当了。 两名跟在章阿豹身边的太监，听得也是肃然起敬。 做太监的都是穷苦人家出身。不然好好的，谁都不会把孩子送进宫里去做太监。 看着他们现在跟在三殿下面前，日子过得不错；但是以前的穷苦生活已经刻在了骨子里，听到屠浩为穷苦百姓们着想，心里面只感觉到一股子暖流，甚至眼眶都有些红。碍于身份，他们不能表示什么，但是内心却充满感激。 这也是屠浩一直以来在脚踏实地做事的缘故。会说漂亮话的官员多了去了，但是会把事情做得漂亮的却很少。换别一个人来说这样的话，他们可能还会嗤之以鼻。 今天的屠忽悠，依旧能够轻松忽悠到小盆友。 今天的许明旭，这会儿却在后衙，和屠英商量事情。 屠英在玉饶似乎一直都是在相夫教子，屠浩自己事情多，也没怎么管她。再说孩子大了，到了一定时候就得放养，总不能时时刻刻在身边带着，不然长不大。 好在屠英的独立性强，很早以前就已经会自己打理大部分的产业，遇到困难也不会蛮干，真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也不会为了无所谓的面子问题硬撑。屠浩还是很放心她的。 作为屠英来讲，她现在只要把自己手头的产业规规矩矩地发展下去，哪怕只是守成，恐怕全天下也没几个商人能够和她比肩，但是她自己却总有一些不满足的地方，说不上是什么，就是有一种哪里缺了一点的感觉。 现在许明旭和她讲起那些从人贩子手中解救出来，却找不到归处的孩童的时候，她的内心有了一些波动，但是她没有直接给许明旭答复，而是说道：“若只是安排人手，给他们一碗饭吃，倒也不难。但是按你所说，其中大部分孩子年纪都还不足六岁，这方面我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要不等晚些时候，小耗子回来了，咱们再一起商量商量。小耗子主意多。” 许明旭今天过来，其实也就是这么一个意思。那些年纪超过八岁，甚至只要满六岁的，在经历那么多磨难后，其实已经非常懂事。虽然养活自己不太可能，但是多少能够做一点事情，不需要太多看管。 比方说他们家的那些个家生子，一些小丫鬟小厮都是从差不多这个年纪开始教规矩的。 这些孩子们的去处，他自己的产业就可以一力收容。无论是安排他们学点东西，还是让他们直接跟在一些大师傅身边做学徒都可以。 为难的是那些不足六岁的孩童，他们有些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再加上拍花子可不会对孩童们多么悉心照料，南来北往的路上，若是孩童生病，别指望他们能好心给请大夫看病，连个土方子都不会有。 既然现在这些孩子们都到了他的手上，自然不会再这样听之任之。可要是想好好养孩子，这开销不是一般二般的大。更何况无家可归，再加上失孤恃的孩子们，他们大汉究竟有多少？ 屠英现在看他倒不像是以前那样不顺眼了。虽然事实证明这小子，的确对他们家的小耗子不怀好意，但是待人的心是认真的，加上现在看来心眼也还算是不错。 她说道：“我在玉饶这里开了个纽扣作坊，不知道七郎有没有兴趣去转转？” 时人穿衣都是用系带。纽扣这个东西，原先是没有的。许明旭倒是知道，眼前一亮：“是小耗子弄了在包上面的那种吗？” 屠家有个布庄，其实早就已经在干挂羊头卖狗肉的勾当。屠家布庄专门卖各种成衣，偶尔也会卖一些诸如包包之类的配饰。 不同于包袱，包具有着更强大的功能性。他在安长县的时候，白云社区的主打产品之一就是各种皮包，价格不菲。纽扣也多用各种宝石制成。 另外，比白云社区更早的，屠英和叶家的女眷们，在京城合开了一家专门买包的铺子，其中也不乏纽扣的运用。 纽扣在包具上的运用已经好几年了。 屠英听他这么说，笑着说道：“我是在想，能不能把纽扣用在衣服上。”她说着就站起来，带着他往外走，“作坊离着不远，咱们走过去吧？” “好。”许明旭想到自己以前见过的纽扣，说道，“应该能用在衣服上。玉饶有适合的硬木或者玉石吗？” 屠英笑着否认：“没有。玉饶靠海，靠海吃海。这里没有那些东西，倒是有许许多多的贝壳。这些贝壳稍加打磨，就能做成很漂亮的纽扣。” 她还让人做了一些首饰，确实不怎么值钱，就是漂亮，偶尔戴着玩耍用还是很不错的。至少她送去叶家和郑家，女眷们都很欢喜。 于是等屠浩回家的时候，就见许明旭的面前摆了一桌子的贝壳纽扣，甚至还有几套首饰。 “哟！这不是贝壳嘛！”屠浩随手拿起一颗，捏了捏，“不够薄，这个太厚了一点。哪儿来的？”然后他就看到许明旭拿了一件交领的……衬衫？ 2k阅读网 213 第二百一十三章　缺人 - 户部郎 - 枫香 许明旭还以为他的惊讶是没见过这种衣服款式，就说了说自己下午看到的情况：“感觉可以省布料, 就是衣服的样子有点奇怪。” 现在的衣服在前襟处左右需要裁剪出一块布料到另一边的腰部, 方便系带。但是利用纽扣的话并不需要这样做，无疑节省了一些布料。一件两件衣服可能还看不出什么来, 若是一家人的衣服都这么裁剪，甚至于全天下的衣服都这么裁剪, 那每年节省下来的布料得多少？ 他今天下午去看过了。和他曾经用的上好的油料硬木和玉石纽扣不一样，贝壳纽扣的原材料几乎是白来的, 加工费一些功夫, 但也不是那么贵。在计算了一下成本之后，他觉得用纽扣，比裁剪系带的衣服更加便宜。 许明旭是完全从为官的角度来考虑这个事情的, 还把其中的得失分析了一遍：“总的来说是好的，就是衣服的样子恐怕有点出格。” 屠浩看着他手上提起来的衣服, 又问他：“就这么一件衣服, 没别的吗？” “还有几件，都差不多。”许明旭从一旁的藤箱中拿出来给他看, “你要穿上试试吗？” “穿。”屠浩说完, 下人们给准备的洗澡水也放好了，热得不行，赶紧去洗澡, 看许明旭跟进来，还支使着对方给自己洗头擦背。 许明旭对惯着小耗子的任何行为都特别来劲，不仅给洗头擦背, 而且还把整只小耗子都给搓洗干净，又亲手把一件衣服给他穿上：“刚才看着已经不肿了，今天还疼不疼？” 因为屠浩的疏于保养，他昨天进入的时候不是很顺利，后来又有些难以自控，还好第一次的时间不是很长，没对屠浩造成什么伤害。但是那部位毕竟娇嫩，多少还是有点红肿。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他都上过药，外面看起来倒是没什么了，不知道里面怎么样？想看！ 屠浩红着脸扭头：“还好。”小声说完，见他没动作，又瞪他：只给穿衣服，不给穿裤子是怎么回事？ 新式的衣服看起来像是长款无领的衬衫，长度刚好到大腿根。真丝的亲肤面料，将身体曲线几乎完全还原。而且这衣服只是用于打样，并没有什么花色，也未经染色，纯白的面料贴着身体上颜色略深的部位，看着若隐若现，简直要人命。 许明旭在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就伸了过去，下一瞬，衣服就被扯了开来，不久前被屠浩挑剔的厚实的贝壳纽扣掉落在地上，撞出清脆的声响。 “哎？”屠浩被抱起来的时候完全没反应过来，等许明旭亲上来的时候，才觉得事情的发展有点不对劲，“等等等等，咱们不是……嗯！” 许明旭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发热，埋首在屠浩的胸前，艰难地问了一句：“不是什么？”他拉着屠浩的手伸进自己的衣服里，“来给哥哥脱衣服。” “别……要去姐姐家吃……饭……嗯哼～” 甜腻的尾音让许明旭整个人都跟着一颤，接下来就更加不好收拾。 等屠浩洗完第二个澡，穿上一身“正经衣服”之后，才感慨了一句：“还好我今天回来得早。”也还好许明旭说话算话，没再把他就地□□。 “嗯，这会儿过去刚好。”许明旭仔仔细细地给屠浩整理衣物，又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正人君子的样子，“以后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就早点回来吧？” 屠浩没一口答应，想了想之后，认真道：“接下来恐怕没什么时间。玉饶这边疏浚的作业差不多了，剩下的沿岸植树要等开春，修堤坝要等入冬。最多再一个月，就要一直往上游搬过去了。” “饶嵩那边倒是和玉饶这边差不多，应该不需要太大动干戈。”他想了想，“饶嵩现在的县令是谁？” 京县和玉饶两地的顺利，和当地官员的配合不无关系。虽说在屠浩这边，其实需要地方官员配合的地方不多，但要是万一来一个不但不配合，而且还使绊子的，那总不是一件好事。 提起这个，屠浩倒是神情轻松地一笑：“汪诚，是汪侍郎的族弟。汪侍郎已经来打过招呼了。” 这位汪侍郎之前是暂代工部王侍郎的职务，但是代着代着就去掉了代字。至于原本的王侍郎，倒是没有贬官，而是重新安排了一份颐养天年的职位。 架空王侍郎，汪家出力不少。作为契机的屠浩，被他们或多或少视作一个可供发展的近乎盟友的关系。 屠浩对这份“友谊”倒是接受良好，反正也不需要太亲近，不过是互利互惠罢了。像他治水的作业，哪怕是后知后觉的人，在看到了京县和玉饶两地的变化之后，都明白这对于饶水两岸任职的地方官来说，是一个白捡政绩的好机会。 现在吏部对官员的考评，越来越重视政绩。各方面评价的数据化，让以前和稀泥的那一套越来越玩不转了。对于很多基层官员来说，这政绩说好做也好做，说不好做那也是真的不好做。 汪侍郎的族弟和汪侍郎岁数相差无几，但是一个是侍郎，一个还不过是小县令。这其中就能看得出来，这汪县令能够在饶嵩这个不错的地方当县令，恐怕还是靠了家族的力量，自身的能力可想而知。他若是想要更进一步，屠浩的到来简直就是天降福音。 许明旭一听，立刻就笑了：“那挺好的。” “嗯。” 从屠浩租住的房子到县衙的后衙，走路不用多久。许明旭顺便把自己遇到的问题说了。 屠浩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事情……得有钱。一会儿吃完饭再说。” 社会福利保障制度，说白了还是一个钱的问题，而且绝对不只是一点点小钱的问题。各方面的社会机制也需要配合上，现在的大汉还差得远。 许明旭现在为难的，是上百个年纪不足六岁的孩童。可这事情办起来，恐怕远远不止这一百多个。靠着他自己，能养活一百个，也能够养活一千个，但是一万个呢？大汉每年夭折掉的孩童，数量究竟有多少？ 孩童如此，失去奉养的老人，没有生存能力的残障人士，这些人的数量又是多少呢？ 许明旭看他眉头紧皱，心下一阵懊恼，自责不应该在饭前说这些，说白了都是他没用。不然他自己就解决了，用不着找屠浩讨主意。 他立刻换了个话题：“我想了想饶水的事情。其实现在的临时工棚，不需要走的时候完全拆除，可以留两间屋子，作为将来养护之用。” 这是屠浩在做的事情，立刻就抬起脑袋：“嗯，将来肯定是要有人养护的，只是留下屋子简单，这养护的人怎么个算法，比较为难。” 朝廷的用人制度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皇帝要任命一个新的官职很不容易，除非有特殊情况。官员如此，包括下面的小吏也是一样的。 官员想多用人手，一种是特殊情况，譬如发生了什么天灾**，临时增设；另外一种是自掏腰包雇佣，譬如说幕僚。 而现在的治水，一般都是使用徭役，大部分都是集中在每年的冬季。其余三个季节，几乎是听之任之的情况。 在后衙吃过一顿家宴之后，他们又说起这个事情。郑菡立刻说道：“这不是问题。我这边通知沿岸的村子，让村里自己安排人。县衙这边可以给一些补贴。咱们再一起上一个折子，把规矩立下来。” 村民讨生活不容易。有一些村民会在农闲时出门做工，但是也有一些不便离家的村民。其实县衙只需要付出很小的代价，就能够有一支比较不错的河道养护队伍。 玉饶现在的经济越来越好。县衙的库房也是丰厚了不止一点，拿出这么一点小钱，完全不是问题。 同样的情况，在京县应该也不成问题。饶嵩的话，估计也一样。但是饶嵩往西，那些地方的经济就不是很好。到时候情况如何，还得再看。 屠浩这边大致有了个方案，就说起那些被救回来后无家可归的孩童和少年少女们：“先安排到江丹社区，看着教一点什么，先把身体调养好了再说。剩下的，我写一封信问问我婶子吧？” 这事情不好直接上折子给章师叔。毕竟他就算拿出一套完整的社会保障制度，朝廷也没有能力来建立。再说，章家婶子有钱啊。 单单一个白云社区，每年就能给章家婶子带来多少收入？更别说老章家许许多多的私产都在皇后手上捏着。 这事情哪怕皇后没办法解决，只要她带头捐钱，后面会跟着掏腰包的皇亲贵胄有多少？说不定，他们大汉的第一个孤儿院就能建起来了呢？ 在座都是自己人，屠浩的心思他们一眼就看穿了。 章家婶子收到信之后，那必然也是一眼看穿。 紧邻着江丹社区的一片空地上，很快就开始大兴土木。章黑豹在玉饶这里翘首以盼，等着载满这些可怜娃娃的大船靠岸：“六岁以下的都归了母后，六岁以上的都归我吧。我那儿缺人呢。再说离得远，也没人知道他们以前干什么，他们也能松快一些。” 章黑豹在他小屠夫子面前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快人快语道，“父皇要把我扔到五水去。我先前派去的幕僚回来了，说是当地人手不多呢。我得自己多带一些人。等我把那边的一些强盗水匪杀干净，就可以给他们重新上户，再分派田地。” 2k阅读网 214 第二百一十四章　成长 - 户部郎 - 枫香 章阿豹跟着屠浩在工地混了小半年，已经不能再停留了。 “等接到船之后, 我就得回去筹备婚事, 接下来就得去封地了。”说起婚事的时候，他的脸颊有点红, 只是现在皮肤太黑，基本看不出来。 章阿豹说起要回京的事情, 多少有点舍不得。以前在京城的时候，虽然他不像他家太子大哥那样, 随便干点小孩子事情就要被大臣们怼天怼地；但他毕竟是皇子, 干什么事情都要合规矩。 在玉饶的时候就不一样了。小屠夫子确实管着他，也确实很凶，但是大部分事情都没拘着他。譬如下河挑泥的事情, 他去做，小屠夫子根本就不会反对。这要是在京城,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一次回去, 最多再半年，他就要彻底离京。在家里面, 父母兄长管着, 还有妹妹能一起淘气玩耍。离家之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团聚。他在舆图上看过五水那地方，离着可远。 章阿豹就算变成了章黑豹, 在耗子精面前依旧只是一只小奶猫，一点点小情绪根本就别想着能瞒过他。但是屠浩没打算安慰他，而是提议道：“距离大船靠岸, 恐怕还要几天。殿下不妨去跟着郑县令，熟悉一下地方政令？” 章阿豹不是章团团。作为小儿子，尤其是面前还有一个体弱多病的次子，老章家对这个小儿子特别偏疼。虽然该管的地方也管得严，人也没学坏，但是有些知识掌握得就不是很牢靠。 五水那种地方，山高皇帝远的，要让章阿豹这么管着，作为屠浩自己来讲是不放心的。在他看来，十几岁，还是一只奶豹子呢。 章阿豹经历过的皇子教育里，一些管理内容都是有过涉及的，也在六部当过实习生。他自己心里面不觉得有这个必要，只是知道屠浩不会害他，想了想还是点了头：“好。那就劳烦小屠夫子和郑县令了。” 屠浩知道少年不是很明白，就又说了一句：“下官知道，很多事情不需要殿下亲力亲为。但是人心难测，殿下自己要做到心里有数才行。” 作为一个白手起家的大老板，他手底下的团队也是换过好几拨的。有一些当初一起创业的时候，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波折，称兄道弟的好伙伴，然而发达之后各种膨胀，做出来的事情，他都想象不到。再后来企业做大了，他一个人当然是管理不过来，雇佣的一些职业经理人也是各有心思。 如果他真的一点都不懂，什么时候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他也算得上是看着章阿豹长大的人了，阿豹学过什么，他心里面是有数的。 章阿豹身边的那些幕僚和随从，在京城的时候不敢有什么动作，到了五水之后呢？学好三年学坏三天，若是有人撺掇着章阿豹干坏事，在五水那种地方，谁能管得着？ 在屠浩学过的历史上，别说是一个王爷，就是年少和壮年时兢兢业业的皇帝，也有不少到了后期变得特别糟心的。 章阿豹听了屠浩这番话，一时间突然想到屠浩曾经在兵部管理库部时候，弄出来的合理损耗的事情。当时如果单纯看账面，恐怕就是再过十年都看不出什么毛病来。他大胖爹这么精明的人都这样被糊弄了，他一只小豹子能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里，他立刻变得郑重起来：“我听小耗子哥哥的。” 屠浩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一笑，又有点大家长式的欣慰：“也不是让你亲力亲为，让人没胆子糊弄你就成了。” 这件事情就算是说定了。当天晚上离开工地后，屠浩直接就把章阿豹带到他姐夫面前，说明来意。 郑菡倒是没有任何推托，立刻就答应了下来，还看在时间比较紧张的份上，当天晚上就给章阿豹大致讲了讲，还拿出一些自己接触到事件给他分析，包括一些在日常中容易出错和一不留神会忽视的地方。 许明旭也参与其中。做地方官，他比郑菡更有经验，遇到的事情更多。做巡察使的半年来，他往一些偏远的地方跑过不少。 “下官听闻五水民风彪悍，殿下身边一定不能离了护卫。”许明旭这是说得含蓄。 他跑过的一些地方，根本就没有治安可言。当地官府形同虚设，别说是想要做一点事情了，就是想要太太平平地做上三年官，到了地方也得和当地豪强搞好关系。那些豪强根本就没有世家讲究，位处偏远也没有什么顾忌，根本就不用什么手段，可以直接把一个县令打得出不了门。 一个县令手上能掌握多少力量呢？县衙里的那些衙役捕快都是那些豪强手下的爪牙。县令难道靠着几个家丁，去和豪强们掰腕子吗？ 穷山恶水出刁民，去五水那种地方更加需要决定性的武力值作为保障。 老百姓也不是个个都淳朴的。 在京城这边的“规矩”，在五水那样的地方基本行不通。 屠浩怕章阿豹听不明白许明旭婉转的潜台词，直截了当地说道：“去了那边别想着讲道理，直接上拳头，揍到他们听话为止。”又补充道，“你要是真能解决入籍的事情，将来我这边需要安排人，直接给你送去。” 被拍花子拐骗或者抢走的孩童，找不到原本的身生父母，或者是找着了人家不愿意承认的，说白了都是没户籍的。 别说是在现在的大汉，就是在后世，黑户的日子也十分艰难。 现在章阿豹不仅承诺给他们良籍，还给分田地。反正他是没这个本事的。 许明旭看了看屠浩，同样十分郑重地点头：“不敢隐瞒殿下，这样的人大汉还有很多。下官这一次查处的，不过是其中一个团伙。若是殿下能够安排这些人的去处，那是再好不过。” 大汉地广人稀。哪怕是京城，在屠浩看来也是人不多的。像五水那种地方，缺人究竟缺到什么程度，屠浩是想象不出来。 关于这点，章阿豹心头大概有点数，幕僚和他回来说的，差不多就是一个蛮荒之地。要做什么事情，都离不开人。 章阿豹同样郑重：“小屠夫子、小许大人、小郑大人，你们尽管放心。五水水草丰美，只是一直以来都被盗匪肆虐，百姓民不聊生，田地荒芜。我去了之后，必然要除尽恶徒。小许大人救回来的这些人，都是我大汉百姓，只是因为命运坎坷才会如此，本就应该是良籍。入籍、分田，本就是应有之意。” 还有一点他不方便说。他之所以这么有信心，能够把五水的贼寇荡尽，还是因为距离五水不远的顺天关，驻守的将军是他的嫡亲舅舅。他一个封地上的王爷，确实不能领太多兵，但是让他舅舅找一个由头来剿匪，问题不大。 他已经盘算好了。等他到了五水，先把到顺天关的河道疏通一遍再说，方便他舅舅时不时过来溜达一圈震慑坏人。将来他把五水治理好了，产出的粮草要运送到顺天关也便利。 有了计较之后，接下来做事目的性就更加明确了。 等到章阿豹回京成亲的时候，屠浩在给他的贺仪里面，还夹杂了一份五水的发展计划。 京县至玉饶一段的饶水治理工作暂时告一段落，他回京述职的时候，调取了所有五水的资料，又研究了周边的情况，制定了这么一份五年计划。 他马上就要去饶嵩，等不及送章阿豹去五水，只能提前交给他：“下官这些不过是纸上谈兵，具体的还得等殿下到了地方上再行斟酌。” 章阿豹早就和幕僚把那份厚厚的五年计划研究过好几遍了，哪怕是去过五水的几名幕僚都佩服得五体投地。如果不是屠浩赶着去饶嵩，他恐怕要和屠浩再请教请教。 “小屠夫子，你就别谦虚了。若不是知道你要务在身，我都恨不得要请你跟着我去五水了。” 事实上，他的幕僚中不止一人有过这样的提议。但是小屠夫子是他父亲的臣子，并不是什么下人。若是有小屠夫子在，发展五水固然可以更加顺利；但是相比较之下，还是这个天下更加需要小屠夫子这样的人。 他好歹也是小屠夫子手下教出来的学生，只是区区一个五水，难道他就搞不定吗？ 屠浩看他这样，也不好多说，和送行的人一一道别后，赶紧登船，往饶嵩方向而去。 他们的客船前后，围绕着大大小小数十艘船只。 这些多半是玉饶做水运的商家。一些大船家甚至能够跑海运。其中也有一小部分，是京县这里新兴的船家。至于其中究竟混了多少水军，屠浩就不得而知了。 几个大一点的船东家，跟着屠浩坐在同一艘船上。好几个在玉饶的时候，就和屠浩已经相熟，这会儿众人聚在一起，一点都不生分，在甲板上摆出美食酒水，甚至还有人拿了乐器，瞬间就是一场热闹的宴席。 屠浩剩下的一点点离愁别绪，根本就没机会积攒，立刻就被冲散了。他还让人拿来了自家的葡萄酒：“来给诸位尝尝，这是我屠家小庄上产出的佳酿。” 听着这些有资本更有魄力的船东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天南海北的见闻，屠浩一个不留神就多喝了几杯。他这种前不久还喝蜜水的小家伙，喝一口就要迷眼，两口就要昏头的酒量，最后自己怎么回的船舱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跟着载浮载沉的大船，在饶水上咿咿呀呀地摇晃了一整夜。 2k阅读网 215 第二百一十五章　登岸 - 户部郎 - 枫香 从玉饶到京县，行船只需要一个白天。 从京县到饶嵩, 路程并没有远多少, 但是船只花了两个多白天，才算是到了饶嵩县城附近。 登岸？ 饶嵩这种传言中富饶的地方, 连一个像样的码头都没有。要不是他们沿岸看到几艘渔船，还以为这一段饶水根本就不走船。 眼看着天色就要暗下来了, 屠浩还以为又要在船上过一夜。 一些跟着来探路的小船家，招呼了一声利落地爬上大船, 问了一句：“蒋东家, 这还要多久到码头？” 蒋船东朗声笑道：“往前再行五里就是。” “好勒！”小船家应声，又利索地攀爬下船，回到自家的小船上。 说是小船, 却也不是那种小渔船。船长数丈，船舱深厚, 除了能够装载货物之外, 也能够短时间住人。 显然，这些船家不会跑一趟空船, 哪怕这一趟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探路, 也打算做一笔生意。 这会儿的天气依旧炎热，但到底不比盛夏的时候，日光渐渐暗淡的时候, 风吹着就冷飕飕的。 许明旭接过小厮递过来的一件披风，给屠浩披上：“看着还要一会儿，咱们先回船舱？” 屠浩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嗯。” 蒋船东在他们背后说道：“一会儿就要晚饭了, 小屠大人可别先睡着了！” “好。”许明旭代为应了一声，低头对屠浩说道，“看来今天晚上还得宿在船上。” “嗯。”屠浩倒是不意外，等他们回到狭小的舱室的时候，才慢悠悠说道，“饶嵩县城距离饶水还有一段路，也不知道明天大船能不能进去。”舆图上看着是有水路的，具体情况就不好说了。 屠浩的担心不无道理。许明旭想到以前京县的情况，跟着赞同道：“到了之后，咱们不急着动工，先把情况摸清楚了再说。” 玉饶的水运在整个大汉来说都是首屈一指。譬如蒋老板这样的船东，甚至能够对沿海的水文情况都知之甚详。这一路到饶嵩，也几乎都是听着蒋老板的指挥。 哪里水流比较湍急，哪里的河底有暗礁，哪里的河床比较浅…… “我知道。”好歹他也算是治水一年多，这点数心里面还是有的，也早就做了安排。他也培养了一些这方面的专业人才，甚至还发明了一些可以用来简单勘探的工具。 饶嵩这边的水文情况就算比玉饶要复杂，他也有信心能攻克难关。再说饶水那么长一条，这才到哪儿啊？他的队伍到这一段之后，很快就要开始分流了。 只是技术人才的培养，比他预料到的还要困难。 他对自己身边的礼部郎中说道：“基础教育太落后了。你要跟进啊。” 并不是他手底下的工匠们不够聪明，然而他要培养人，必须从最基础的识字算术开始。这周期就很长。好在工头们多数都参加过一些短期培训班，独立画施工图计算各种施工量可能还差了一点。若是从江丹书塾雇上几个擅长算术的学子，进行一些联合培训，应该能胜任日常工作。 礼部郎中许明旭很羞愧，作揖：“是，下官知错了。” 屠浩噗嗤一乐：“你比我高一品呢，怎么好自称下官呢？”船行至水流湍急的地方，打了一个晃，他顺势坐到床上。 他不晕船，可也不是那些脚底像是长了吸盘的船员一样，能够在摇晃的船上如履平地。 客船的舱室也不可能和在平地上一样宽敞，几乎和他在工地上的临时休息室差不多大。好在这艘船上的所有家具内饰，都是圆角包边，哪怕不小心撞到，也不会有太严重的后果。 嗯，全都是江丹木器作坊出品。 在这一点上，许明旭和屠浩就完全不一样了。他在船上的时间恐怕比屠浩还要短一些，但是常年习武下盘扎实，走在船甲板上特别稳当，每天都在屠浩身边跟进跟出，防止自家小耗子一不小心就要滚成一球。 他们回了舱室，剩余的船东家们全都聚集在甲板上。他们在闲聊之余，也需要记录沿途的见闻，以供将来发展所需。 对屠浩和许明旭两个人，他们也只是善意地说道：“小屠大人和小许大人，鹣鲽情深，着实让人羡慕啊。” 当屠浩这么一个年轻英俊，又是五品京官出现在玉饶的时候，对于玉饶的婚姻市场做出的冲击可想而知。尤其屠浩平易近人，看上去脾气特别好，不少人家都将他视作东床快婿。 哪怕屠浩很快就表明自己的已婚身份，也不乏许多人家想要给他说一房妾室的。 尤其是许多商户。商人有钱，然而地位低下。作为一个商户女，能够嫁给一个五品京官做妾，不但不丢人，而且还十分荣耀。更何况屠浩都还没到二十岁，若是等他到了三十岁四十岁呢？ 在这艘船上的船东家们，就不乏有过这种心思的，还有不少到现在都没熄了心的。只是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什么事情也不会直接这么明着说。摆在他们面前最重要的，还是和这两位青年才俊搞好关系才是真的。 其余船东家们心思各异地纷纷附和，又指着两岸的地貌各种规划。 船行过五里，果然停了下来。 屠浩和许明旭在舱室里感觉到，上甲板一看，停靠处并不是想象中的码头，而是一个渡口。 和沿途看到的几个未经指点，几乎看不出来的小渡口不一样，这一个最起码能看得出渡口的样子来，甚至岸上不远处，还能看见几间屋子。 屋子里的人显然是看到他们过来，两个青壮快步走到岸边高声喊道：“不知客人打哪儿来？可要来喝上一杯热茶？” 蒋东家简单地说了一句，又邀请屠浩他们：“船上数日，大人们不妨下船走走？” 屠浩他们从善如流地点头下船。习惯了船上高低起伏的甲板，再走在平地上的时候，屠浩反倒是有些不太会走路。 许明旭赶紧扶着他的后腰，也顾不得别人怎么看，直接把自家小耗子半搂在怀，嘴上取笑道：“我们家小耗子这是不晕船，晕平地了？” 屠浩懒得理他，身体倒是特别心安理得地靠在他怀里，把太半的体重交给身强力壮的人来支撑，叫住往船下搬炊具的小厮：“一会儿问问这里的人家，能不能买到新鲜的青菜？” 小厮点头应诺，赶紧去准备。 刚才来叫人的青壮是附近一个村子的村民。“不幸”有几亩田地在饶水河边，产出不怎么样，但若是发大水那必然是会被淹掉的。 仗着这里距离渡口不远，他们就建了个茶棚。虽说有时候一天也未见得能做成一笔生意，若是做成了，也能见到几枚铜钱。 他们见一群人从大船小船上下来，瞬间激动了。 这绝对是大生意啊！ 这一次行程，戚七跟着，这些事情就由他去安排。 他从小就跟在屠浩身边，比真正伺候的小厮的时间还长，对屠浩的喜好了如指掌。知道自家少爷这几天在船上吃多了鱼，赶紧跟着一名青壮到附近村里置办食材。不消片刻，他就赶了一驴车的青菜鸡鸭，甚至还有半扇猪肉。 很明显，这些除了屠浩吃的，还包括了船上其他人的。 跟着戚七回来的青壮，还带了几名妇人过来，不用吩咐就勤快地清洗起各种食材来，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做成这一笔生意，赚到的钱顶的上他们全家一年的收入了。今天早上他们还可惜自家半大的猪摔断了腿，这会儿一点都不可惜了。哪怕是养到过年再宰杀，也不能卖到现在这个价钱啊。 人多，料理起来也快。 屠浩很快就吃上了新鲜的饭食。船上唯一能吃到的新鲜食物，大概就是鱼，其余的也就是第一天带上船的蔬菜。其实现在船上也有不少食材，只是在别人看来新鲜的东西，被养叼了的耗子精完全味同嚼蜡。 哪怕这会儿条件有限，他也吃得很开心，还吩咐自家厨子：“明天早上给我熬一碗菜粥，别的什么都不要放。” 厨子看到有鸡，就说道：“给您用鸡汤熬，把油都撇干净？再给您多放点姜丝，祛湿寒？” “好吧。”屠浩吃饱了饭遛弯消食，脚步依旧没找准，加上高低不平的土路，要是没许明旭在边上扶着，两步就得摔趴下。 许明旭听到菜粥，思想就拐了个弯，想到明天的行程，才勉强止住了杂念：“不行不行，今晚不行。” “什么今晚不行？”屠浩没听清他在小声念叨什么，凑近了仔细一听“……御医说了七天一次，不能太频繁，昨天已经……” 屠浩老脸一红，心里面却顺着想到：七天一次会不会太少了，三天一次……咳咳！打住！明天还很多事情呢。 第二天，一部分人弃船走陆路，另外一部分人跟着小船去县城。饶嵩这里和曾经的京县差不多，大船开不进去。眼下他们停泊的这个渡口，已经是最适合的地方了。 行不多路，前面就迎来一支车队。 一名略上了一点年纪的官员看到他们，利落地从马上上跳下来，高声喊道：“在下饶嵩县令汪诚，敢问是小屠大人和小许大人吗？” 屠浩在船上应了一声是。 许明旭手脚利落，直接从船上跳到了岸上，去和这位显然很有诚意的汪大人寒暄。 这称呼同行之人都听过，只是这时候突然有人小声问了一句：“小屠大人五品，小许大人是四品，怎么还都这么叫他们？” 四五品的大官儿啊，放在京城也不算是品级低的了。哪怕他们年纪确实都不大，可也不是能这么叫着的理由啊。 问话的人并没有多想，但是问出来了之后，其他人倒是多想了想。有人就说道：“有小屠大人、小许大人，那自然应该是有屠大人和许大人。” 两名小辈都是四五品的官员，作为长辈的究竟该是多大的官？ 然而说到底，他们也不过是位于社会中下层的商人，根本接触不到那个层次，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告诫自己以后要更加慎重对待这两位。 2k阅读网 216 第二百一十六章　分流 - 户部郎 - 枫香 汪诚的年纪比屠夫子还要更大一些，但是对着岁数比他儿子还小的屠浩, 那叫一个毕恭毕敬。 别人不知道, 他这个根子在京城的人，会不知道屠浩是什么角色吗？ 这就是一尊财神爷啊！还是能够保佑官运亨通的财神爷！ 屠浩这个人都不把他供起来, 那还要把谁供起来？ 汪诚别的本事没有，优点是听话。屠浩说什么就是什么, 绝对没有第二句话。连带的，他对许明旭也是言听计从。 别人还在揣测小屠大人和小许大人, 对应的“屠大人”和“许大人”究竟是谁。他是一清二楚的。屠浩不用说, 许明旭看着年轻，也不是个简单角色。别看他当官的时间是许明旭的几倍，但是做出来的功绩, 绝对还及不上人家的一小半！ 要是可以，他真恨不得把自己这个县令的位置, 直接让给许明旭来当。 饶嵩的情况和京县在各方面都有些类似。 屠浩手下的工程队很快就出具了几套方案, 然后在当地官吏乡绅耄老的配合下，筛选出一套相对比较能够接受的方案来, 并且很快就开始动工。 许明旭记着自家上官对他的要求, 落地之后就开始和汪诚一起研究增设书塾、教化百姓的事情，并且在别的方面也提了一些自己的看法。 汪诚对这种送上门的功绩怎么可能会推托？他虽然背靠着家族，家中也确实会给他一些助力, 但是谁会这么手把手地教他？ 饶嵩的治下是比较富裕的，这笔钱完全能够拿的出来。缺少的师资力量，完全可以通过屠浩和许明旭的关系, 从京城调拨。汪诚跟着也搭上了不少关系，很多人看在屠浩和许明旭的面子上，再加上汪诚这个人确实是知情识趣，又是一个正经的官员，倒还真的起了结交的心思。 不过是两个月，两个人已经把前置作业全都完成，而且还留下了大致的发展框架。只要中间不闹幺蛾子，足够用到下一任的饶嵩县令的任期结束。 临行，屠浩甚至还把码头的规划设计图给了汪诚一份：“汪大人无需相送，过几个月我还得再回来的。” 队伍要分流，他身为项目总指挥，当然要各地轮番跑。每个工地，项目进行到一个阶段的时候，他肯定是要来验收的。 汪诚这一次送行，要说作秀那只占三分，七分倒是真心诚意。他出身世家，虽然只是个旁支，但在家族里面算起来，各方面表现还算不错，又懂得和人打交道，这才能够轮得到他当官。 然而也就是这样了，他当官就那么一点水平。家族中虽然有所照顾，可要想做出具体多少政绩来，却很难。 屠浩和许明旭的到来，对他来说简直就像是天上掉馅饼。现在他们要走，汪县令有点舍不得，又有点方。 一直到屠浩他们所乘坐的船离岸渐渐看不见，汪诚才打道回府。 许明旭斜睨了屠浩一眼：“你对汪诚倒是好。” “我喜欢听话的。”说白了他对底下人的要求不高，除了一些真正值得培养的人才之外，剩下的他只需要对方听话就行，“最烦那些自作聪明的。” 他没想到自己这话说完才不到一个月，就碰上了自作聪明的。 饶嵩以西，人口分布已经明显减少了。当地的县衙心有余而力不足，配合度自然没有饶嵩县那么高。 屠浩这里刚分流，也没有来自于蒋船东等人的技术支持，需要做的前置作业就分外繁琐。很多原先没想到的问题一一暴露出来。 就在这一团乱之中，有人就来“请”屠浩了。 “嗯？你说什么？”白天的天气还很热，屠浩和在玉饶的时候一样，头上顶着一个草帽，光着脚上踩着一双矮齿木屐。因为穿的时间比较长，看着比在玉饶的时候还破旧一些。 若不是旁人指点，来人显然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比民夫好不了多少的人，竟然会是他要找的屠郎中。 来人显然不会有费列罗耗子的萌点，称斤论两地打量了一番屠浩，被他身上的汗臭味逼退数步，才微微抬起下巴露出一个自以为不太明显，实际上特别明显的睥睨眼神：“肃王殿下邀你到王府做客卿，赶紧收拾收拾，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等等。”屠浩抓下脖子挂着的毛巾，蹲下身在河水里拧了一把，洗了个脸，脑子里才转过弯来肃王殿下＝章壮壮。 他和老章家的人都挺熟悉的。相较而言，最陌生的就是老二壮壮了。这一点只是因为章壮壮的身体不好，才没那么多机会到他面前挨抽，但是他也没少批改章壮壮的作业。而且和有着太子太傅尽心指导的团团太子相比，他这个老师更加像是壮壮的授业恩师。 至少从每年的逢年过节的节礼上面，双方的往来上，完全可以看得出这一点。 再说老章家的孩子虽然个性有所差别，但都是好孩子，哪怕是最跳脱的阿豹，也不过是爱玩闹了一点，这种完全说得上跋扈的举动是绝对不会有的。 若是时间长了或者不好说。可这会儿距离两位皇子封王才不满半个月呢！ 人能这么快就改变吗？ 屠浩不信。 他擦完脸站起来，脸上换了一副笑脸：“唉，成。刚才太阳太晒，有些晕头了。”扬声叫了戚七过来，对来人说道，“您稍等，我这边一大摊子，总得交代一下。戚七，你带这位大人先去休息，咱们明天一早去饶嵩。” “是。”戚七立刻毕恭毕敬地对来人说道，“这位大人，您这边请。小人马上给您准备马车……”这货究竟是哪里得罪自家耗子少爷了？难道以为耗子精对着外人，会像是对自己人一样罚一顿点心吗？ 来人还留了一分心思，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屠浩确实叫来了几个人吩咐工地上的事情，才抬脚跟着戚七离开。他被戚七带到附近的村子的时候，愣了一下：“这是？” 戚七又是拱手又是赔笑：“大人，这是咱们工地的落脚地。这儿距离县城实在是太远了，平时我们家大人都是直接住在工棚里的。可怎么都不能委屈大人不是？您还是将就将就吧？我让人给您杀鸡炖汤？” 来人想了想明天一大早还要赶着回去，只能黑着脸点头，根本不会想到戚七一转身就把他从头到脚分析了一遍，得出结论：“狗仗人势的蠢货。” 屠浩看来人已经不见了踪影，立刻转头骑马去找他家巡察使。这事情肯定要好好查一查，而且得找专业人士。 事关章壮壮，一家人很快收拾好必要的东西，果然第二天一大早就跟着那“肃王门下”一起去饶嵩。 那位对许明旭跟随也没起疑心，反倒大方地也承诺许明旭一个客卿的位置。 客船上，两人回到自己的舱室，才开始计较：“你说那家伙摆出这个样子来，到底有什么倚仗？” 客卿是什么？一个王爷的客卿，若只是作为一名无缘做官的书生来讲，那是很不错的出路了。但屠浩和许明旭是朝廷四五品的官员，还都是手握实权的那种，一个手头没实权的王爷，他们还真的未必放在眼里。 什么时候一个王爷的客卿会比一名官员值钱？大概就是王爷强，而朝廷弱的时候。换句话就是这位王爷，很有可能会当上皇帝的时候。这时候有着从龙之功的客卿，那可是大大的值钱。 然而章壮壮会造反吗？他就是有这个心思，有这个体魄来造反吗？难道他造反来，要重新给自己兄弟或者兄弟的子孙来继承皇位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屠浩想不通，许明旭倒是有点头绪：“我觉得这不是什么阴谋，不过是一点小人伎俩。他做这个事情，肯定是没有通过肃王殿下的。最多，肃王殿下可能会想见见你，于是派了这么一个人过来邀请你。 但是他故意这么传话，若是你硬气一点直接拒绝。他回去之后加油添醋一番，肃王必然对你心生嫌隙。肃王再对陛下说点什么，那陛下是不是会对你有看法呢？” 然而老油条耗子基本没什么意气用事的时候，对自己的半个学生的脾性也还算了解，直接光棍地包袱一收跟着就走。 “那现在这个情况呢？等我到了肃王殿下面前，他们不是直接暴露了？” “若是他们直接先你之前开口，说是你自愿辞官到肃王府上当客卿呢？你觉得殿下是会同意，还是会拒绝？” 屠浩想也不想地说道：“他当然会拒绝。壮壮的心性很好的。” 那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好小孩儿，不是熊孩子，只是常年在深宫养病，心性方面单纯了一些。就是这样，他才不想让章壮壮身边跟着这么一些人，也一定要亲眼看看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环境。那孩子脑子不笨，可惜身体真的是太弱，若是被人拿捏住，也没办法反抗。甚至于那身体情况，若是出现一点万一来，说是体虚暴毙也是合情合理的。 他越想越揪心，恨不得立刻把那传话的家伙抓过来严刑拷打。 许明旭见不得自家耗子对外人如此关心，“啧”了一声，还悄悄瞪了他一眼，才继续说道：“别人可没你这么了解肃王殿下。好吧，这些都不提，你这样直接从工地跑去肃王府，是不是擅离职守？” “不是啊。我饶嵩不是还有工地吗？”尽管他的分流计划并不如预期中的那样顺利，但毕竟是分流了。他定时往来，监督验收工程，怎么能够说是擅离职守呢？ 就算他实际上只是出门玩耍一趟，但是官员在任上去拜访一下新到封地的王爷，只是官场上正常的人际往来，难道能说是擅离职守吗？ 当然不能。他明明特别勤奋工作！ 作为一个经常上班摸鱼的同时，日常吹嘘自己多么努力工作，从来没被下属抓包；而且精通下属们各种摸鱼手段的老板，屠老板特别理直气壮。 许明旭看着这样的屠浩，简直不知道该什么。 似乎发现自家小耗子立于不败之地。 2k阅读网 217 第二百一十七章　毛巾 - 户部郎 - 枫香 屠浩他们到饶嵩的时候，连个像样的肃王府都还没有。 肃王府甚至不在饶嵩县城, 反倒是在距离饶水不到十里地的一处郊外。 工部的工匠们正忙碌地在扩建一处本就占地不小的府邸。 外面的围墙已经加高完毕, 从外面只能看见高高的屋脊和工匠们做工的声音。 只是再怎么样，也能够看得出来, 这原本只是一处田庄罢了。 章壮壮当然是不会住在这一片工地上的。 屠浩和许明旭两人跟着那门客绕过工地，就见一辆轻便的马车驶来, 到了他们跟前停下。如果说屠浩让人造的宽敞的马车是房车，那眼前的这种四边围栏, 顶上有个可以折叠的遮阳蓬的马车就是敞篷车了。 这种兼具“老爷车”特点, 又特别适合夏天和晴好天气的马车，深受许多时尚界人士的喜爱。 当然因为生产能力所限，哪怕在京城, 大部分纨绔子弟想要拥有这么一辆拉风的敞篷车，也需要排队数月。 在饶嵩这个地界上, 坐在这么一辆敞篷车上的, 自然只有章壮壮了。 两人赶紧行礼：“下官屠浩／许明旭，见过肃王殿下。” “两位无需多礼。”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炎热, 还是心情激动, 章壮壮的脸色没有在宫中的苍白，反倒有些粉红。他看起来显然很高兴，两只眼睛都微微弯起, 下了马车之后，还特意对着屠浩行了半礼，叫了一声, “先生。” 屠浩让开半步：“殿下客气了。” 两人师生融洽，那领路的门客听到这称呼立刻就小脸刷白。 说白了，这门客的身份到底差了一些，根本没有领教过小屠夫子的腻害。对于在上流圈子之中屠浩的地位，他根本就一无所知。学问是有，然而品行方面着实不怎么样。在京城，人多眼杂的，他根本就翻不出天来。到了这饶嵩，一下子没了那么多压力，他自然行事就有些轻浮起来。 在他看来，肃王不仅是王爷，还是帝后的亲生儿子。把一个成年的王爷封分在距离京城那么近的地方，足见帝后对这个儿子的宠爱。至于屠浩，他算什么，只是一个承祖荫的臣子罢了。 万万没想到，肃王殿下竟然对一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臣子，行弟子礼…… 他本来觉得胜券在握，并且能够稳稳耍弄一番手段，现在不由得眼前一黑。 屠浩他们倒是没提及这门客，而是跟着章壮壮一起把他选的这个王府仔细转了一圈。 王府的占地面积很大，原本的农庄还真的不算是主体部分。章壮壮身体不好，没过多久就要去休息了，让之前给他们带话的门客带路参观。 屠浩拒绝了：“方才看这位先生像是旅途不适，还是先去休息吧。” 章壮壮立刻说道：“好。那就让云先生带二位参观，我让下人去备宴，小屠夫子、小许大人，晚上请务必赏光。” 他长在深宫，于人情世故确实不如何通晓，但绝不是个笨人，听屠浩这么一讲，就知道其中有蹊跷。等屠浩他们转身走了之后，他立刻板起脸来，指着那门客说道：“抓起来。”他身体虚，说起话来一直慢悠悠的，却格外有一种魄力，“先回别馆，慢慢审。” 章壮壮身边的护卫，那都是帝后两人精挑细选的，绝对是菁英中的菁英，对付一个普通的书生，动作干净利落，不等门客反应过来，就把他捆了个扎实，还堵了嘴巴。他们家王爷体弱，可受不得别人嚎叫。 往前已经走出一段的三人，没有一人回头，只当身后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云先生看着约莫四十来岁，典型的白面书生的长相，带着两人在肃王府的地界转圈：“现在王府还在修建，恐怕还需要数月才能入住。王爷现在住在那边的别馆里。” 他指着不远处的小坡，脚步却往另外一处山谷走去：“王爷厚福，来此地不久，就发现了一眼上好的温汤。御医看过，说是每三五日一泡着能强身健体。王爷这些日子倒是爱来这里。” 他们一听就知道，这泉眼必然是早就已经勘察过的，也是肃王府选择建在此处的理由之一。不过既然人家这么说，他们也没必要拆穿，自然顺着恭维两句。 转过一圈，许明旭就笑着说道：“跟咱们家小庄倒是差不多。”只是如今的小庄几乎年年都在扩，又建了不少屋子，看着不仅比这肃王府要热闹，恐怕还要更大一些。 屠浩也眯了眯眼睛：“嗯。不过王府离饶水近，登高望远看出去的景色比小庄好多了。将来沿岸还能建一个自己的码头，若是殿下想游湖也方便。要不是现在忙着治水，在这儿钓鱼多好啊。”钓起来的鱼都大多了。 云先生听着他们讲话也不打断，看着他们走着走着就手牵手起来，也不吭声，心里只是把这对小夫夫在肃王殿下的心目中的分量重新做了一个评估，又觉得这两人实在是腻歪得慌。 这地方只是简单地修了路，在一处小坡顶上建了个亭子。此外就是一个简陋的温泉池，明显将来还得再重新修整。参观完毕之后，他们又去了章壮壮暂住的别馆。那别馆是真的小，把一个王爷随身带着的必备的人员全都塞进去，根本就是不可能任务。他们也就理解了，为什么云先生一开始没有直接带他们来这里，反倒是去了小山谷的原因。 晚宴谈不上热闹，却也宾主尽欢。在场没有看到那位门客，他们也没有人提及。 住房这么紧张，屠浩和许明旭当然不会在别馆留宿，而是直接去了工地。 按照许明旭的建议，屠浩会每隔十里留下一处房舍，用作将来河道养护之用。所以，现在工地上的办公室，以及少量的工棚，在工程结束之后不会直接拆除。 对于将来要继续留用的建筑，他们建造的时候就更加用心了一些，譬如说会像模像样地加高地基，因为距离河滩近，还会做好防水防潮的措施，另外居住的一小间屋子里，冬天还能烧简易的地暖。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屠浩也不急着走，而是巡视了一番工地，又写了信回京，才重新回到下一个工地，顺便把大部分技术人才也给带走了。 没过几天，他写的回信到了。 叶大花押着一艘大船十艘中型船组成的舰队，直接送到了屠浩大门口。 当时屠浩正站在饶水边刷牙洗脸，被猝不及防地劫走了自己的毛巾。 毛巾绵软的触感让叶大花大为新奇：“咦？小耗子你什么时候又弄出了新东西，竟然还瞒着哥哥？” 屠浩从小厮手中接过另外一条毛巾擦干净脸：“总共就没几条，我让家里送了几条给外公外婆。”言下之意就是轮到叶大花这样的小辈还早着呢。 上辈子毛巾没啥稀罕的，但是现在光是把毛巾折腾出来，就耗费了许多。直到现在这几条毛巾，都是真全手工做出来的。机械化生产还遥不可及。 好东西刚出来，首先当然得顾着老的和小的。屠浩手上也没几条。他前不久还送了几条给章壮壮。当然京城里的老章家，也有他爹去……行贿。 章老板家对这一份贿赂的反应，他大概从这一次来的舰队的速度可以看得出来，应该还算是满意的。 叶大花把毛巾抓到手里就没打算再还，也不嫌弃是被小表弟用过的，直接无师自通地往脖子上一绕，说道：“早饭有吗？连夜行船，饿死我了。” 给叶大花吃的这一口，工地上是肯定有的。但是这么一个舰队的早饭，肯定还得现做。 好在舰队也不是伸手牌，自备伙头兵，在工地上的厨子们的带领下，纷纷卖力气干活，很快整治出一顿算不上丰盛，但是管饱的早饭。 屠浩他们不用等这一会儿，早就已经吃完了进到办公室里。 叶大花不等屠浩开口问，就直接说道：“我就是搭一个顺风船的。这支舰队归你指挥调度。这再过去的饶水可不像这些地方那么太平，听说有不少水匪。你出门在外，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又对许明旭说道，“七郎也是一样。你别自持学了一点功夫，就托大。上次在京县抓捕江洋大盗的事情，我可听说了。你可别把江洋大盗和水匪当做一回事情。江洋大盗的功夫再厉害，那也就一个人。一支水匪少说也得有十五六人，而且各个精通水性。乱拳打死老师傅，而且在水上他们的手段多得很，决不能小觑。” 这是正经事情。屠浩和许明旭都听话地点头，许明旭更是郑重表示：“都记下了。若是查明水匪，一定做好全面准备，一网打尽。” 叶大花很是欣慰：“没错。” 屠浩关心起别的内容：“大花表哥，你说搭顺风船，是要去哪儿啊？” “去新山关。”叶大花并没有一点隐瞒，又小声说道，“听说关外风声有点不对，哥哥我去镇着。你挖河的动作尽量快一点，恐怕要有大行动。” 屠浩一听都忘记吐槽叶大花的自吹自擂，立刻在心底盘算起来。 他没忘记自己挖河的初衷是给边关运送物资，而章老板极力支持他挖河，主要也是出于军事方面的考量。 本来屠浩还想着一步步慢慢来，争取把沿岸的经济民生，甚至和许明旭一起把文化教育全都考虑进去，把事情做到尽善尽美。但是现在叶大花的消息一来，他就知道不能按照原计划行事了。 叶大花刚走，屠浩就叫上自己目前最优秀的技术团队，把饶水的舆图摊开：“咱们先挖通一条单航道来！” 2k阅读网 218 第二百一十八章　金箍棒 - 户部郎 - 枫香 屠浩这一次开会，他的新任手下, 实际上的舰队指挥官谭百户也在。 他以前倒是也参加过几次军中会议, 甚至还表现上佳，不然这么一支水军队伍也轮不到他来领导。但是眼前这种会议, 他真的是第一次参加。 明明这些人说的每一个字他都知道，但是组合在一起, 怎么就一句话都听不明白呢？ 谭百户瞬间被一群水利专家给侃晕了。 等到屠浩他们暂时制定下两套方案，想起谭百户这个人来的时候, 发现他眼睛都已经发直了。 屠浩抿了抿嘴, 特别厚道地忍住笑：“治水线拉长，到时候还需要谭百户多加守卫。” 他在京县的时候，就有不少百姓要来偷治水的器械。虽然其中大部分都是为了混口饭吃, 但是也有不少是纯的贼子。这种现象其实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杜绝。哪怕他们工地人多势众, 甚至有地方军队日夜守卫也一样。 谭百户听到叫他的名字, 一时间还愣了愣，听清楚自己的职责之后, 立刻站起来拱手道：“请小屠大人放心, 下官一定竭尽全力。”又说道，“不敢相瞒，另有一队兄弟在路上, 不出三日必至。”至于为什么另外一队慢了几天，那是因为人家走的是陆路。 谭百户对水军充满了迷之优越感：所以说嘛，还是水路好, 不仅速度快，而且这么一点人就能装载许多辎重。 军令如山，哪怕只是守卫一支治水队伍，另外一支陆军小分队也在三天后到达，并且立刻联合水军对整个营地做出布防和调整，甚至对所有人分批做了安全培训。 让屠浩觉得尤为高兴的是，这两支水路小分队，竟然还分别带着一名军医！ 两名军医严格来说还只是实习医生，只不过这时候能出来单干，显然是属于学神那一挂，而且还很可能是原本就有医药底子的人。 屠浩把他们叫来聊了聊，果真如此。 “小人幼年跟随家父行医……” “小人是罪臣之子……” 屠浩还想说什么，听到外面有人喊他，只能让两人先走：“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尽可以和管事们说。若是管事们不能解决的，就来找我。” 这两名军医在从事军医之前，在军队中属于底层，甚至都不能算是个正式的兵。后来有了军医这么一回事情，他们算是“转正”了，但在屠浩这样的贵人面前，他们依旧不敢有什么自矜自傲的举动。 他们能有今天这样的日子，不用和他们的父辈和兄弟那样去上阵杀敌，全都亏了眼前的小屠大人。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以他们的本事，与其说是上阵杀敌，还不如说送命更加直接一点。小屠大人对他们来说，说是救命恩人也不为过。他们但凡知道一点感恩，做事哪能不尽心竭力呢？ 戚七带着一名家仆打扮的青年和两人擦肩而过，让了那家仆进门，自己把门带上了守在外面。 屠浩见戚七如此，一时间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家仆他认识，是屠英跟前的一个外务管事，赶紧问道：“怎么了？可是姐姐那里出了什么事情？” 那外务管事一路行来，大部分路是坐船，倒是不累，闻言赶紧回答：“大郎别担心，姑娘没事儿。”他身后背着一个长款的皮包，大小能和一些旅行箱相比，一边把背包往桌子上放，一边说道，“姑娘做了好玩儿的东西出来，说是给大郎您玩。” 屠浩就奇怪了：“什么东西啊？姐姐还会做玩具了？” 真的是玩具，为什么戚七这个反应？他看着桌上一个差不多有半人高的纸箱子，一时间竟然不敢动手打开。 外务管事就是一个跑腿的，哪里知道自家姑娘究竟弄了什么东西出来呢？他掏出一封信递给屠浩：“这是姑娘写的。” 屠浩接过信，打开一看，里面除了几句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家常之外，就只说了“送个好玩的给你玩玩”。他皱了皱眉头，倒也不急着打开箱子，扬声叫戚七进来，对那外务管事说道：“跟着戚七去休息。” “是，大郎。” 等人都走了，屠浩才把那个用细麻绳扎紧的纸箱找了剪刀剪开，再拆开包了好几层的包装纸和防撞的稻草，最后看到了……一根铁棍？ 他把铁棍拿在手上，皱起眉头：“虎妞就让人给我送了个金箍棒？”铁棍外面还真的用金箔写了“金箍棒”三个字。 带孩子嘛，不就是可着劲忽悠嘛。完整版的西游记他是不记得，可是随便胡编乱造一点美猴王的故事，他还是可以的。 金箍棒包了好几层，远没有外箱那么大，里面约莫也是空心的，但毕竟是金属，拿在手上久了之后，还挺沉。 他刚想把金箍棒放回到箱子里，突然“咦”了一声，拿起来对着眼睛看了一下，顿时一句：“卧槽！”就喷出了口。 神特么金箍棒，这特么是望远镜啊！ 他也顾不上别的，赶紧写了封信，然后直接把望远镜重新原样放回去，又从休息室里搬了个木箱，把装了望远镜的纸箱放进去，又往里面放了一打毛巾，看看空着的大半地方，找了几件许明旭的新衣服放进去，咕哝：“反正他们身材差不多。”又皱眉，“怎么还差那么多地方？” 他左右看了看。更小的箱子不是没有，但是放不进望远镜。 最后，他只能忍痛把自己的零食全都放进去才塞满了，什么猪肉铺、鱼片干、海苔片、果脯瓜子小鱼干。 给箱子上锁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告别了很多陪伴他一起艰苦奋斗很久的小伙伴。 等到让戚七去叫谭百户的时候，他人已经冷静多了：“劳烦谭大人，即刻将这一箱东西送去给大花……咳，叶秉。再把东西和人一起，尽快送到新山关附近的渡口。”大花表哥的大名……大概是这个吧？几乎从来没叫过，他一时间也有点想不起来。 谭百户深谙军人的职责，对箱子里的内容一点都没怀疑，直接拿了屠浩给的信和箱子：“下官领命，这就启程！” 叶大花的船虽然已经走了几天，但是小船的行进速度根本不能和专门的战船相比。再加上如今在饶水之上，敢日夜行船的，也只有他们这一支水军！ 事实上，叶大花的行程比屠浩预想的还要再慢一点他得转船。 在饶水的下游，从玉饶到饶嵩，现在已经有定期的客船和货船往来了。譬如屠英派来的外务管事，只需要在玉饶乘坐一艘客船，就能一路到饶嵩下船；然后再找一艘渡船，就能很快到屠浩现在的营地。 但是饶水接着往西，情况却很不一样。虽然越是往西，人口越少，但是势力分布却越是复杂。每一段的水路，都由不同的势力把控，有些干脆是水匪，有些则是凶悍的地方势力。 他换船换得糟心，可面上只说自己去投亲，衣服都不敢穿得太好。就和他对许明旭所说的，双拳不敌四手，忍一时之气，后头有的好收拾！ 他心里面的小本本记了好几页，就在忍不住想要去敲门滚的时候，看到了一艘战船，然后就收到了小表弟给他的一箱子礼物。 他本来还想着公器私用很不好，但是打开信一看，就完全不那么想了，简直恨不能立刻插翅飞到新山关去：“这饶水现在要是能够直通新山关就好了。” 虽然不能全线通航，但是走水路确实能够节省很多时间，尤其是有两艘战船开道，还是日夜兼程的情况下，根本就没有什么牛鬼蛇神敢上来找不自在。 原定二十天的行程，不过七天就到了。七天时间，也足够叶大花把一箱子东西整理成一个满满当当的大背包，外加手上的两个大包。 渡口上已经有人牵着马在等，很快就把前卫农民工叶大花给接走。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五天，新山关的叶二舅就能从自己儿子手上没收一副望远镜了。 与此同时，屠浩也赶到了玉饶。 屠英看到弟弟，整个人都有些懵逼：“你怎么来了？不是在治水吗？” 屠浩看着自家虎妞运气。 然而小耗子对于母老虎处于先天弱势，很快就被安排下去洗漱，等重新变成一只干净白嫩的小仓鼠的时候，他才被允许和小崽崽们玩耍。 后衙里一大间屋子，被屠英改成了儿童房，不是睡觉的，单纯是给孩子玩耍用的。地上铺了厚厚的毛毯，一群崽崽眨巴着眼睛，对着陌生的大耗子发出动感光波。 红蛋大概还记得屠浩，摇摇晃晃地走到屠浩面前，直接就扑。 屠浩赶紧把红蛋接住：“哪来的那么多崽崽？”这是几个？他仔细数了数，连红蛋在一起都有八个！最大的大概就四五岁的样子，最小的看着比红蛋还小一些。 “这几个是叶家的，那两个是郑家的。”屠英说完也没解释怎么变成了托儿所，而是问屠浩，“你不是治水么？怎么急匆匆地过来了？我让人捎给你的金箍棒收到了没？” “就是因为你那个金箍棒我才来的。”屠浩把红蛋像是抱枕一样往怀里一揣，“谁做出来的？” 屠英嘿嘿一笑：“我亲手做的，好玩儿吧？金箍棒，可以变大变小！我还做了好多好玩的，你要是有空，带你去看啊。” 屠浩摸了摸胸口，感觉老父亲有点扛不住自家闺女的……创造力：“你是怎么想到的？” 屠英一点都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出来：“这不是要给孩子们启蒙嘛。我就去翻小时候的课本，还有一些笔记什么的。”不翻不知道，她从自家书房里整理出来好几箱以前上课的东西，“有些东西你都没给我讲过。什么凸面镜凹面镜，家里不是刚好有琉璃作坊，我就去试了试，然后让人打磨了一下。要烧出无色透明的琉璃来，真是不容易啊。” 屠浩仔细想了想，以前他给屠英编教材的时候，到底准备了多少东西？到底已经过了十来年了，具体什么东西他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他抹了一把脸，认真问屠英：“那……金箍棒，你还有吗？” 219 第二百一十九章　课本草稿 - 户部郎 - 枫香 “还有。”说完，屠英就从儿童房的一个小柜子里, 拿了一个出来, 看着比之前送给屠浩的那个要小一些。把东西递过去之后，她才后知后觉：“这金箍棒……有问题？” “没问题。”屠浩语气平平, 他已经提不起太多情绪来了，“这能把远处的东西看清楚的东西, 不该叫金箍棒，应该叫望远镜。” “哦。”屠英觉得有道理, 点了点头又问, “不就是一个名字嘛，你就特意跑过来告诉我这个？” 屠浩干脆把红蛋墩在地毯上，让乳娘过来看孩子：“你跟我去书房说。” “哦。”屠英一听, 就知道这是非常有问题了。 果然一到书房，确定没有其他人之后, 屠浩立刻变得非常严肃：“能够那么清楚地看到远处的东西, 你从小跟着外公学打仗，该怎么用望远镜心里没点数吗？”难道真的是一孕傻三年？不会啊, 他们家那么聪明伶俐的母老虎, 怎么可能会傻敷敷？ 屠英木愣愣地看着屠浩，呆坐了老半天，才“啊”了一声, 激动地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打打……打仗！”她跳起来绕着书房犁了两圈，吞了吞口水，勉强压低声音说道, “你把这种东西放在教小孩儿的课本里？” 她根本就没往那个地方想啊！ 那什么实验的草稿，还是她整理《美猴王大闹龙宫》里整理出来的。刚好家里有这个条件，她也闲着无聊，就照着做了做，总共就做了三个。 现在屠浩一提，她立刻就知道了望远镜在行军打仗中的作用，在侦测敌情方面，这简直就是法宝啊！ 好像一不小心弄出了很犀利的东西来！ 屠浩看着自家闺女亮闪闪的眼睛，忍不住又是抹了一把脸：“你没把那课本草稿什么的给别人看吧？” 里面不能解释的东西太多了，若是暴露出去，他完全不知道该肿么办，难道说自己是耗子仙人吗？ 屠英回答得很迅速：“没别人，就你姐夫。” 屠浩：突然想把姐夫灭口。 灭口当然是不现实的，望远镜这个东西也需要解决。姐弟两个在书房里很快商量出对策，拿着一本屠浩小时候写的美猴王故事集，连夜回京先去找亲爹，然后第二天进宫去见章师叔。 因为屠英在，这一次见面倒是由皇后出面，在宫中摆了个家宴。一同出席的还有章团团夫妻和妮儿公主。 今天屠英是主角，平时大大咧咧的姑娘，难得有些扭捏，把带着的望远镜递给在边上伺候的宫女，然后巴巴地看着皇后：“婶子，我不小心弄出来的！” 皇后看她这样子，不由得一笑：“瞧你这出息，不小心弄什么出来了？看着也不像是什么坏东西。”她琢磨了一番，很快就摸索出了使用方法，放在眼前凑近了一看，“嗨呀！”把望远镜放下来，眨了眨眼睛，干脆站起来再看，“哟！”接着又左看看右看看，转着圈看。 章师叔被自家媳妇儿的反应弄得好奇死了，平时伪装的稳重瞬间扒皮，跟着站起来，凑到皇后边上：“你看到什么了？给我也看看？” 还好老章家人口简单，老夫妻小夫妻再加上一个妮儿，轮番拿着望远镜玩耍过后，时间也没过多久。 全都拥有优秀军事素养的一家人，在新奇好玩过后，很快就意识到了这望远镜的作用，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章师叔特别严肃地问屠英：“大侄女啊，你还不小心弄了别的东西出来不？” “没了。”然后她就特别老实地把自己怎么弄出这么一个“金箍棒”的过程，大致说了说，略去了屠浩的试验草稿。 这种“年轻人脑洞大”的结果，因为有了发明创造奖的关系，别说是帝后，就是京城的普通百姓们也已经习以为常了。很多特别厉害的发明创造，大部分时候都源于一些人的脑子一抽／灵机一动。 那些匠人们怎么能和他们从小看到大的屠英相比呢？ 那些匠人们都可以，他们家屠英怎么就不可以呢？ 更何况屠英还有一本故事书！ 前后要不了半个时辰，包括屠夫子在内，都觉得屠英能够做出望远镜这么一个超级牛的东西来，完全合情合理。 章师叔还特别高兴地说了一句：“真不愧是我大侄女儿！” 屠夫子怒目：这是他老屠家的亲闺女，和你一个姓章的没关系！ 屠英带着一个望远镜进宫，出来带了整整十车赏赐，什么珠宝首饰、金银玉器，还有各种精美的布匹和昂贵的香料，特别实诚。 回到家里，屠浩看也没看赏赐的东西，对着还想给屠浩分东西的屠英说道：“赶紧拉回郑家入库去。”又去让人叫了裁缝，“带点布，再带点人手，跟我一起去饶嵩。”他把许明旭的衣服都给叶大花了，自家媳妇儿心里面肯定是不会计较的，但是他们出门在外本就没带多少衣服，别弄得自家大美人没衣服更换。 屠英一听，把什么珠宝首饰的都撇下，从布匹中挑了几匹，让人放在一旁：“这几匹布带上，做里衣最好了。外面的布庄没这手艺。”一些适合做外袍的花里胡哨的料子就算了，又挑选了一些香料，“这些你也带上……算了，我让人给你调好香再送去吧。” 屠浩听着倒是没拒绝：“好吧。” 屠夫子有点舍不得儿女来去匆匆，跟着两人前后团团转，一会儿问一句：“在外面吃不吃得惯啊？” 屠浩回答：“我带着厨子呢。” “这不是你喜欢的点心师傅没带嘛。”屠夫子想到自家儿子那么娇气，愈发觉得让他治水的差事着实不好。自己儿子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娇气得不得了，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听说还住在饶水边上，这水气那么大，哪里能够住人？ 说到点心，屠浩倒是想起和自己有着“未尽的革命友情”的小伙伴们：“对了，我零食都没了！”反正都回来了，刚好补货啦啦啦！ “不行，你少吃点零食，还是把点心师傅带上吧。”屠夫子用当爹的权利做了决定，“出门在外，吃的穿的，都别亏待自己。别老让人家七郎照顾你，你也是个大人了，有时候也要多照顾照顾七郎，知道不？” “哦。”屠浩还是想争取一下自己带零食的权利。 他话还没说出口，屠虎妞直接安排：“田大娘带着去工地上不方便，我这儿有个做点心还不错的小伙儿，年纪还轻，跟着你上工地正合适。一会儿我就让人过来。” 在家务这方面，屠英准备起东西来，比屠浩利索多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把需要带走的东西都全部打包好，再过半个时辰，随行的人员也全都准备妥当。屠浩只在家里吃了一顿饭，立刻就上马车走了。 他得赶紧回去，还得给他家美人媳妇带新衣服呢。 新山关，叶大花已经找到自己亲爹报道有两天了。 叶二舅看到自己儿子，伸手：“拿来。” 叶大花眨着眼睛，从怀里掏了个东西往他爹手上一放：“给你。” 叶二舅低头看了看自己手心里躺着的一颗梅子干，往嘴巴里一塞：“别装傻，金箍棒拿来。” “噫！”叶大花瞪着他爹：“我要去侦察敌情，你要来干嘛？” “你一个小毛孩儿，侦查什么敌情？我自己去。”叶二舅的一双眼睛瞪得更加圆溜，换了军中任何一个人，恐怕都要被吓破胆。 然而叶大花不是“任何一个人”。他麻溜地躲过自家亲爹毫无预兆的出手，一边游刃有余地拆招，一边回答：“你闹什么？什么时候侦查敌情要你一个大将军去了？你要在关内坐镇指挥！” 叶二舅看儿子利索地动作，眼前一亮，也不挣抢谁去侦查了，反倒是认真和儿子比划了起来，结果小半个时辰过去，他都已经有些喘了，他儿子竟然只是额头上微微见了一点汗，呼吸一点儿都不乱。 当爹的很是欣慰：“小子，不错。看来在京城的时候，没疏于武艺。” 真没看出来，儿子的功夫有点厉害啊。 在他印象中，上一次考校儿子武艺，大概还是大花十四五岁的时候。后来他每次回家，要不就是时间太赶了，要不就是赶着要带儿子见人，不能把小子教训一顿。 他还以为他爹那样的，督导小子们习武，肯定是要督导着一起去玩耍的。难不成是老母亲出手？不对，老母亲可没有那么多精力，管后宅的一堆事情还来不及呢。 叶大花翻了个白眼：“行了老爹，我不是真的第一次上战场，该注意的事情我都会注意的。在京城的时候，我在禁军大营里待过，还跟着去剿过匪。我身上的百户是实打实的军功好嘛。”战前会议上都决定的事情，搞不懂他爹还在坚持什么。 自从小耗子表弟折腾出来什么军训之后，他的日子就没安生过。原本在江丹书塾的日子，简直美好地像是在仙宫一样。 至少他在江丹书塾的时候，只需要每天操练三四个时辰；后来到了军营里，有任务的时候自然不说，没任务的时候，日夜操练，根本没一个准数。 别看他好像是一个新嫩，该学习的内容一点都没少学，就是后来军医的那一套，他也掌握了一些。 到新山关的短短两天里，他也没浪费时间，仗着身为将军家少爷和职衔的便利，直接揍出了数名手下，并进行了短期培训。 侦查本来就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但是他现在有金箍棒在手，区区蛮子怎么能逃得过他孙大圣……不对，是叶大花的手掌心？ 他看他爹还是不死心，就说道：“小耗子的性子你还不明白吗？这金箍棒既然做出来了，肯定是先紧着咱们自家人。说不定过了两三天，就会有人送过来了。到时候您总要在吧？不然他们把东西送给谁呢？” 叶二舅：虽然觉得很有道理，但是好像有哪里不对。 叶大花继续说道：“您要是有空，不妨让手下的工兵去把河道给标出来。小耗子说要给您运海菜干过来呢。咱们总不能就这么干等着他一只耗子挖通饶水吧？” 叶二舅：好像还是有哪里不对！ 叶大花再接再厉：“那些犯错的士卒，直接罚去挖河也是个办法啊。” 叶二舅：“这个可以有。”前两天一群小兔崽子，竟然跑去小耗子的牧场去打草谷，他气得直接想把他们给砍了。要不是大花来了，他一时间忘记了这事情，说不定已经把人给宰了，现在有这个办法倒是不错，很不错！ 2k阅读网 220 第二百二十章　瓜娃子 - 户部郎 - 枫香 屠浩还不知道，自家大表哥在新山关给了他一波助攻。 而他更加不知道的是, 他得到的还远不止这一波助攻。 饶水两岸的水匪和盗贼们算是倒了血霉。别看饶水宽阔, 但是水下情况复杂，往来的行船不多。很多人出行都会选择走陆路, 而不是水路。 譬如叶大花当初要去新山关一样，走水路得各种转船, 算下来的时间和花费并不比走陆路要节约。 总体来说，这些盗匪的日子其实过得并不如意, 什么大秤分金喝酒吃肉的日子是不存在的, 也就是混口饭吃。 饶水要大治，其实他们比谁都欢迎，一点儿都没存着要去捣乱的意思。 毕竟饶水要是治好了, 以后往来船只肯定会多非常非常多。他们这些靠水吃饭的水匪们，自然也能过上更好的日子。 然而, 他们没想着要怎么样, 甚至还约束着一些小毛贼别去给工地使坏，但是来了一群瓜娃子, 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他们的寨子给拔了。 还不止他们一个寨子, 沿岸的寨子全都拔了！ “老规矩。剃光头，盐水煮衣服，人别弄死了, 还要留着挖河。”曾十七一张黝黑的脸上还有着没有退尽的婴儿肥，身后的一群将士们脸上也全都带着如出一辙的婴儿肥。仔细一看，这群“将士”年纪最大的恐怕也不过二十, 年纪小的跳下战马还不及马背高。 这就是一群瓜娃子！ 水匪们一脸愤愤地对着这群瓜娃子怒目而视。 曾十七带领的正是京城的纨绔“大军”。这群纨绔们平时玩归玩，心里面的大义还是能摆的正的。饶水赶工治水的事情，京城的普通百姓们是不知道，但是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根本就不是秘密。心中充满了热血的少年们，特别想出力。 他们的想法也很简单。治水他们是不会的，调集物资什么的，他们也没这个能耐，但是治水肯定是缺苦力的。单就这一点，他们觉得自己还能够出点力。 曾十七手上就有着老大叶大花给他捎来的信，上面有一些饶水沿岸盗匪的大致分布。这群纨绔子弟行军打仗的本事寥寥，但是装备是绝对不差的，认真说来，说不定还能比得上禁军。 普通的良马根本不稀罕，高头大马、战马，人手一匹是标配。甚至有人还有特别厉害的宝马。 上好的钢刀、铠甲、长弓劲弩，甚至羽箭都有各种讲究。 这些纨绔子弟的军训也不是白给的，加上家学也是实打实的，武艺方面本身就比寻常人要好，出去面对水匪，完全是碾压，油皮都不带擦破一点的。 打仗他们肯定是不行。但是和水匪们较量，充其量只能叫做打群架。 水匪们大概也就是占了一点地利优势，然而并没有能够逃脱掉一人，很快就被整治干净之后，送去最艰苦的工地上干活。 屠浩不知道这一切，一路紧赶慢赶的，结果行程还快不起来，把整个工程从玉饶段起，一直验收到了饶嵩。其实验收只是顺带，他要把自己能集中的资源全都集中起来，能带走的人员全都带走。 他到了饶嵩拜访过肃王，顺便送了一堆礼物，再接了许明旭，才一起继续往下游走。 他这一路行程已经是非常赶了，但是在许明旭来说，已经足有一个月没见到自家小耗子了。然而看着在自己怀里睡得呼噜噜的小耗子，他到底没舍得把人叫醒，连急着要给自己量衣的裁缝都没理会。 好在裁缝并没有等太久，第二天屠浩还在睡觉的时候，许明旭一大早就起来了，甚至比一些船工还早一些。在船上一晚上没睡着的裁缝，立刻把人逮住了给量尺寸，量完了才放人。 随船的点心师傅田三，知道主人家的作息，也早早起床准备好了热水，等许明旭简单洗漱完毕后，才用煤球炉开始准备起早饭来。 许明旭见了一个生面孔，问了一句：“以前在家里好像没见过你？” 田三赶紧站起来说道：“小人五岁家中遭难，得主人家收留在小庄上做事，后来被田大娘收做养子。之前跟在姑娘灶下伺候，现在来伺候大郎和七郎。” 许明旭点了点头，问了一句早饭吃什么，就走到甲板上去打拳了。 他知道屠家以前救助过很大一批数量的灾民，现在越来越能察觉得出这一批灾民的数量之庞大。哪怕是他现在已经算得上颇有家底，也想象不出来，当初还是个两个孩子的屠家姐弟，究竟是怎么能够做到妥善安置下这些人的。 这一批人无疑已经成为了屠家最初的班底，甚至比起一些大世家的家生子们也不弱。 要论忠心，屠家对这些人有着实打实的救命之恩。一张身契，并不能代表什么。 屠浩甚至能够把得用的家生子改籍良民，这格局和心胸，哪怕是一般的世家也不会有。 田三遭灾的时候年纪还很小，连自己名字都记不得，只记得自己的排行，后来认了田大娘当养母之后，就保留了这个排行。 屠家人对他来说，就和那些和尚们说的菩萨一样，至于是在姑娘还是大郎身边做事，那都是一样的。在家里他是可以专门只做糕点，但是现在出门在外，船上只有伙头兵，根本连个像样的厨子都没有，他也只能上了。 “希望大郎和七郎不要嫌弃才好。”田三慢火炖煮着一砂锅白米粥，顺手打开一旁水桶的盖子，拿网兜下去，立刻就捞起了一条足有三尺长的大鱼。 大鱼在网兜里难免挣扎，田三的手却极稳，三下五除二就把大鱼料理干净。船上设备简陋，难免还带着一点潮气，他就搬了家伙什坐在船尾甲板上，用几个比寻常煤球炉更小巧一些的用来做饭，不多久就飘散出浓稠的米香和鱼的鲜香来。只是他坐在下风口，船上的人倒是不怎么闻得到。 等许明旭早课完毕的时候，屠浩也慢悠悠地从船舱里走到甲板上，迷瞪着眼睛一看就没睡醒，歪歪斜斜地走到许明旭跟前，确认了一遍自家媳妇儿好好的之后，又歪歪斜斜地走到船尾，像个小无赖一样就地一蹲，抽了抽鼻子问：“早饭吃什么？” 田三赶紧找了个小马扎给他，看他坐下之后，才恭敬地回答：“有白粥，还拌了两盘凉菜。早上刚杀了一条大鱼，做了鱼肉烧卖和鱼肉虾仁馄饨。” 食物的香气渐渐唤醒了屠浩。他把东西都看了看，有点为难吃什么。 许明旭跟在他后面转过来，笑着说道：“早上有点冷，吃点热乎的吧。”对屠浩说道，“少吃一点儿白粥，再来几个烧卖？” “好吧。”屠浩又指了指边上的一个看上去特别厚实的桶，问，“那里是什么？” 田三把盖子打开，冷气直接就弥漫开来：“小人看鱼鳞挺好的，做了鱼鳞冻。等中午天气热了，吃着刚好。”做饭他不怎么行，但是这种小点心，他还是很有自信的。 屠浩觉得不错，又问：“你会做零食不？” 许明旭本来站在边上不吭声，一听这话，立刻就弯腰把屠耗子拦腰抱起，对田三说道：“过一会儿把早饭送进房里来。”本来饭就吃得少，还想着吃零食，还想不想长肉了？ 田三应了，目送他们家少夫人把少爷抱走，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田三做的这些精细的小玩意儿，果然很对屠浩的胃口，就连他在船上不太想吃的鱼，都多吃了两口。 许明旭胃口大，但是不挑食，白粥陪着几样酱菜都能吃得很香甜。 只是在往后的两个月里，这么几口吃的，成了两人唯一的乐趣。屠浩不知道战事什么时候起，但是按照“惯例”，必然是在秋收之后。 蛮人入侵，也只是想劫掠一把。若是秋收不到，他们根本就劫掠不到什么东西，来干什么呢？ 现在的时节却已经踩在了夏末的尾巴尖上，眼看着就要秋收了。 许明旭非常冷静：“饶水往西，秋收的时候要比东边晚一个月左右，算下来还有两个月时间。” 然而，也只有两个月！ 屠浩看着慢悠悠的不着急，事情却着实做了不少。他在京城打了一个来回，直接把他外公手下的差不多一整个的工兵营给直接借调来了。 许明旭也不是没事情做。治水涉及到大量的人力物力，有直接从京城调拨的，也有从各个地方调拨的。保证这些资源能够不打折扣地落实，他需要做很多很多工作。 只是他身强体健，也习惯了这样高强度的工作，自家的小耗子却眼看着瘦了下来。 然而治水还是得治。好在这么一路过来，无论是技术工还是苦工，现在全都技术熟练。工兵营的加入更是如虎添翼，他们的装备更加齐全，身体素质也更好，甚至在技术上也是一点就通。 工程速度比屠浩预期的，甚至还要快一些。 当然这种赶工出来的工程，和豆腐渣工程也差不离了。如果说从玉饶到饶嵩的饶水河道是高速公路的话，那从饶嵩到新山关的河道，差不多就是一条乡村小道，还是土路的那种。很多河段甚至只能容纳中船通行，无法同设计之初的那样，供大船往来运输。 两个月后，屠浩在新山关见到自家二舅。 221 第二百二十一章　儿戏成真 - 户部郎 - 枫香 屠浩打完招呼，把航线图一递, 饭都还没吃上两口, 就直接睡趴下了。 叶二舅对这个陌生的外甥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要不是现在战事一触即发, 他恐怕还要取笑几句。 他亲自把这个外甥抱到自己的营房里，嘀咕了一句：“这身无二两肉的, 一点儿都不壮实。”再想想自家儿子，那壮得胳膊上能跑马。 小孩儿啊, 还是壮实一点好。 他看着这个瘦巴巴的小孩儿, 想到以前他说过的话，不由得一乐：“行吧，二舅等着你的海菜干。” 这么儿戏的一句话, 谁能想到竟然成真了呢？这才多久啊？ 海菜干他虽然还没吃到，但是和饶水相连之后的好处, 他已经尝到了。 新山关数万人的生活, 几乎所有的用水就靠着一条不大的小河，还有几口水井。平时还好说, 但要是碰到干旱, 小河倒是不会枯竭，但用水也很紧巴。 现在饶水一通，哪怕只是挖通了一条不算宽阔的河道, 新山关的用水问题也算是彻底解决了。关键是有这么一条安全的航线，以后往来运送物资不知道要便利多少倍。 自从看到工部的人一路过来测绘开始，他就开始雀跃的心情, 在今天这一刻真正见到这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饶水……顺延段的时候，更加高兴起来，也总算是落到了实处。 他还没走出房门，就听到外面远远传来的兴高采烈的声音。显然这么高兴的不止是他一个人。 等他转身出了营房，却瞬间板起脸来：“一群废物！”平白长这么壮，挖河竟然还不如一只小耗子！废物点心还想去吃他们家小耗子的羊肉，等开战了，直接让那群人冲最前面。 守在门外的亲兵不知道他在骂谁，只能保持肃立。 叶二舅沉声道：“之前罚去挖河的那群崽子，直接划入工兵营。”一辈子都别想着上战场积累战功了！ 一名亲兵大着胆子说道：“将军，可是咱们没有工兵营，京里来的工兵营恐怕不那么好说话。” 若是能够进去京里来的那个工兵营，根本就不叫处罚！看看人家从头到脚的一身装备，再看看人家那身体素质和行动间的章法，毫不夸张的说，人家抄起铲子战斗力比拿着刀枪的普通士兵都要高出一截来。人家那工兵营，是一支实打实的精兵！ 工兵营的老大是他们老大的老子又怎么样？他们老大绝对没这个面子，把一群废物塞进一支精兵里。 新山关的老大叶二舅当然没这个意思。他的意思很明确：“咱们不会自己成立一个工兵营吗？以后咱们军营的一些需要劳作的地方，就让这群人来！” 很显然，叶二舅一点都没有向叶外公学习，如何建立一支特殊的精兵，而完全是把即将成立的工兵营作为军中劳动改造的一支特殊部队。 叶二舅在心里面琢磨了一番，越想越觉得可行，当下让人叫了军中的参军来，一起制定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工兵营入营条例和管理守则，差不多就是一套军士的处罚办法。 以前那种什么犯错了之后砍头、抽鞭子、罚跑圈的做法，暂时告别新山关的边军军营。 叶二舅站在刚挖通的河边，背着双手，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向往：“现在的河还窄呢。以后要行大船，要走水师！” 放心，这河，肯定有的好挖！ 在一旁被罚挖河的军士们闻言就是一哆嗦：他们不是很放心。 屠浩不知道自己这一觉，就睡出了一个工兵营来。最紧急的工作告一段落，他这一觉睡得特别踏实。 一觉醒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坐在梆硬的床上自言自语地盘算：“接下来休假？嗯，不行。稍稍放缓一下节奏，先把沿岸的堤坝绿化什么的做一做……饿了，找点好吃的。” 边关有什么好吃的呢？ 跟着船队行走了两个月的田三，不用屠浩吩咐，早就已经琢磨开了，但是边关真心没什么好吃的。在新山关，所谓的能吃的土产，大概就是少少的几种野菜。 这野菜还只有春天能勉强入口，现在都秋天了，野菜都老得不能吃了。 伙头兵听到田三的话，笑着说道：“咱们这儿能长得好的，就只有南瓜。你也看到了，这附近的山头都是是石头，羊都养不活。”又小声说道，“也就是表少爷在武丰开了牧场，咱们才能跟着站点荤腥。” 一个牧场的产出自然是有限的。哪怕武丰牧场的规模不小，还专供他们军营，也不可能让整个新山关数万军民都吃上肉，那是不现实的。 屠浩这个人做事情，远近亲疏分得特别清楚。叶二舅是自己人，首先得保证自己人有肉吃。至于剩余的部分，叶二舅是分配给亲兵营也好，还是分配给其他将士也好，都和他没什么关系。 作为伙头兵，他们是吃不上肉，但是下水、骨头汤，总能分到一点。比起以前一年到头，见不到一丝油花的日子，那是要好过多了。 在以前没有南瓜的时候，他们的日子过得还要苦。现在已经大致上能吃饱饭了。 伙头兵讲得一脸骄傲，田三在佩服之余，再次感激自己碰上这么好的主人家。不然他那会儿小小年纪，哪怕活下来了，日子和现在绝对没法比。 野菜什么的，按照田三对自家大郎的理解，哪怕是春天最鲜嫩的，也是不太爱吃的。对边关将士们来说，不可多得的美味的武丰羊，其实肉质也不是很好。自家大郎爱吃的是安长羊。他倒是让人从安长送羊过来了，就是不知道今天能不能送到。 不过提到武丰绵羊，他倒是想起来在新山关的好处，能够喝到新鲜的羊奶。自家小庄上总共就那么几头羊，羊奶还得紧着小孩儿和老人，时不时还得送一点到宫里。等到大郎开始治水，那就只能泡羊奶粉了。 想到这里，田三有了主意。 然而等屠浩一觉醒来的时候，等待他的只有外间桌上空空如也的盘子，还有被捉贼捉赃的叶大花！ 叶大花刚从草原回来。出门在外的日子本来就不方便，更何况是去从事危险的军事任务。他出门的时候是个木炭，回来的时候直接变成了煤渣。 他回来汇报完任务之后，直接就摸到了他爹的营房，看到桌子上喷香的各种点心，根本就没多想，抓起来就吃，被抓现行的时候，刚把一块炸鲜奶放进嘴里，还把最后一口鲜羊奶喝干：“小耗子，你动作好快啊。” 他最近经常去关外溜达，回来见过挖河的人，但一直没见着自家小表弟，想蹭一顿好的都没着落。 “果然，我爹身边的那群伙头兵，根本就没这手艺，还是你家的厨子厉害。”有小表弟的地方，就有好吃的。 屠浩当然不至于认不出人来，但是：“我的早饭……” 叶大花站起来把小耗子哥俩好地一圈：“现在都中午了，吃什么早饭？走，咱们去厨房转转有什么好吃的，一会儿晚上让他们做。说起来你带了几个厨子？” 屠浩刚醒来，脸还没洗就遭受到乳齿沉痛的打击，脑子里整个都是懵的。到了厨房之后，还被告知田三出去了，也不知道是去干嘛。 于是，屠浩在辛苦了两个月之后，难得睡一个懒觉，醒来只有边关伙头兵的拿手菜炊饼。 他啃了啃，啃下一点饼渣，喝了一口凉白开，再啃了啃，还是一点饼渣。 屠耗子什么时候在吃食上亏待过自己？他越想越委屈，越啃越生气，忍不住把炊饼往叶大花的脸上一拍，“哇”地一声哭出来。 刚好许明旭和叶二舅一起路过，听到这中气十足的哭声一探头。 许明旭立刻快步上前把自家耗子抱在怀里，像哄小孩儿一样拍着背轻声哄：“小耗子乖，不哭不哭。”看着叶大花，用眼神问：这是怎么了？ 叶大花被拍了一炊饼，感觉鼻子都要歪了。 军中做食物没别的讲究，就是扛饿、耐放。加上军中用的粮食，大部分都是粗粮，做出来的炊饼不仅硬，还有些磕人。 屠浩的体力再怎么弱鸡，那也是一个在工地上混了很久的青少年，加上系统的锻炼，那力气比起普通的成年男性来要小一点，但是也有限。 叶大花被拍得鼻子一酸，差点掉下生理性的泪水，光顾着揉鼻子，完全没顾上领会许明旭的眼神。 叶二舅可不管这些，两步上前就把儿子的后背“啪”地用力打了一巴掌：“怎么回事？刚回来就欺负弟弟！” 叶大花冤枉极了：“小耗子拿饼打我，我什么时候欺负他了？”他能欺负得了吗？他敢欺负吗？ 夺零食之仇，不共戴天！ 屠浩从许明旭的怀里狠狠抹了一把眼泪，带着一张刚睡醒还没洗漱的花猫脸，铿锵有力地告状：“二舅，你儿子抢我早饭，还抢我零食！”提到零食，他又想起来小时候自己在国子监里还被叶大花洗劫零食的事情，又大声补充了一句，“从小就抢我零食！” 最后，不出意外的，兄弟纷争通常是以哥哥被暴打作为终结。 屠耗子吃上了许明旭从京城带来的零食，吃到肚子溜圆，才想起来问：“哥哥怎么来了？” 许明旭看着他还红着的眼眶，讲话的声音都放轻了三分：“替你给二舅运海菜干来。” 222 第二百二十二章　猫腻 - 户部郎 - 枫香 许明旭当然不可能是专程给叶二舅运一点海菜干来的。 事实上，运输海菜干只不过是顺带, 或者说是他工作里很微小的一部分罢了。 他的主要职责是押运从各地调拨来新山关的物资, 眼下的只不过是第一批。后续还有许多批物资。 打一场大战，需要多少物资？ 落在纸面上, 可能就是寥寥数笔。但落在实处，那庞大的数量足以让大多数人眼花缭乱, 更加会让许多人生出不该有的念头 这么多，拿一点看不出来。 这么多, 吃一点藏一点。 这么多, 哪能样样都仔仔细细？ 诸如此类的人多不胜数。一个两个可能还看不出什么来，然而十个二十个，乃至于成百上千个的人都这么想呢？ 本来长途运输, 在路程中的损耗就不小，还需要供给负责运输的厢军们的吃喝, 每次运送的粮食, 到达新山关这羊偏远的目的地的时候，有时候甚至有半数以上都要在路上被消耗掉。 现在航路通了, 哪怕只能够走中船, 节省的人力也绝对不是区区几十人，而是相当庞大的一个数字。然而哪怕减少了这么多人力，总体算下来节省的粮草, 却没有预想中的那么多。 许明旭亲自跟了一趟，才知道了其中的猫腻。 那些负责运输的厢军只能算作揩油，但另有一些却是巨贪。他们在各个环节中, 动辄抽取半成一成的粮草。 作为一个日赚斗金的大土豪，他完全不理解那些人的做法：“那些不过是粮草，又不是现钱，他们要来干什么呢？” 除非是畜养私兵，还能够有些用处。但是有多少贪官污吏，有这个胆子去干这个事情的？ 朝廷每年产出的粮食确实有限，但在没灾没荒的年份，粮价能高到哪里去？更别提运送到边关的这些粮食，许多都是不值钱的陈米和粗粮。 哪怕他们伸手贪了数量如此庞大的粮草，实际上折算下来的价值并不高。 当然，这个不高是许明旭的个人看法，对于很多官员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赚钱这种事情要看天赋。 当初跟着屠浩的那些小组长们，在外放之后，也没有个个都能够盘活地方经济。这其中有一些客观原因，也有一些天赋的问题。至于一些没有过任何这方面培养的地方官员们，来钱的路数很多只有特别“耿直”的伸手牌了。 许明旭在屠浩面前的抱怨很温和，然而他在行事上却十分严厉。尤其这段时间里，他身边还有戚七这么一个强力特工的存在。 作为一名巡察使，他有权直接将奏折递送给皇上，而不需要经过任何环节，不存在被扣押奏折的事情。 贪污，这在官场上几乎是没法根治的毛病。 然而，有些部分是格外受到忌讳的。 一，赈灾银；二，贡品；三，就是战时的军饷。 他们大汉，有一位战将出身的皇帝，对这方面简直是逆鳞。可以想见，许明旭的这一批奏折送上去，在不远的将来，那就是一批滚滚的人头。 事实上，在许明旭到新山关的时候，章师叔已经勃然大怒，下令把涉事人员全都带到京城候审。距离京城近的一批，现在已经在大理寺做客了。 屠浩搬着个小马扎，坐在屋外不挪窝，正对着给他做早饭的田三：“我们干嘛要去理解废物的想法？他们就那么一点格局了。” 新山关的秋天，风吹在脸上已经有些冷了。屠浩坐在一个背风的墙边，对着自己的早午饭严防死守，绝对不能再让叶大花抢了。 他的眼眶和鼻头还有一点粉红，拿着一个小茶盅，小口小口喝着热羊奶，还有一股茉莉花味。 许明旭看得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中午就吃这么油腻？” 特意从安长运来的羊，在田三手上很快就变成一块块肉块。宰杀、清洗、腌制，都不假他人之手，完全看不出是一个自称不擅长正经饭食的点心师傅。 天气很好，田三直接把煤球炉摆在外面。两碗羊肉馄饨很快就摆上桌，跟着又是一盖帘的羊肉馅饼。 许明旭说的油腻，主要是指羊肉馅饼。别看这饼皮只有薄薄的一点，咬开却是数层极薄的酥皮，馅料里还额外加了油脂，吃在嘴里是满口流油特别鲜香，然而这东西多油啊。 “中午多吃一点，晚上得吃得清淡点。”屠浩一口气吃了两个掌心大的馅饼，才看着嫌弃油腻的人慢条斯理地吃了五个，笑嘻嘻地贴到许明旭身边一蹭，“哥哥，我想了。” 身为一个正常的小青年，他们已经有超过两个月的时间没有好好纾解过了，有这方面的需求很正常！ 特别特别正常，一点都不需要脸红！ 许明旭拧毛巾的动作顿了顿，看着自己身边羞红着脸的小耗子，咽了口口水，老半天才嗓子暗哑地说了一句：“我也想了。”想得恨不得现在立刻把屠浩抱进房里去！ 悄咪咪摸过来的叶大花，恨不得直接捂住自己的耳朵。啊？他听到了神马？这是欺负他媳妇儿不在身边是不？ 愤怒的被强行喂狗粮人士，直接把剩下的羊肉馅饼带着盖帘一起顺走，一点饼渣都不留！ 许明旭和屠浩两个人根本没注意。许明旭还在专注地哄人：“咱们晚上早点吃饭，早点休息？” 屠浩被他看得耳朵都烧红了：“……嗯。”没错，好好“休息”。 许明旭克制地偏头亲了亲他的脸，扬声问田三：“晚上咱们早点吃，要清淡一点。” “好勒！”田三不疑有他。自家大郎和七郎做事情那么辛苦，累了想早点休息多正常啊。他甚至自发多准备了许多热水，好让两人能够舒舒服服地洗洗澡。 屠浩没有在军营多做停留的意思，吃饱了饭就拉着许明旭去向叶二舅告辞。 叶二舅知道他们会在关城外面的河边工地上修整两天，也不拦着，倒是提了一句：“你们要是有空，明儿个中午，咱们一起吃一顿饭。” 两人欣然接受：“好。” 屠浩还玩笑道：“我得自备厨子。” 叶二舅想起刚才的事情，忍不住笑骂了一句：“知道你小子娇气。行，把厨子带来。”他在边关那么多年，以前也不觉得伙头兵做的炊饼有那么……扎实，竟然能把他儿子的鼻子都给拍歪了。 这边有新山关新成立的工兵营，治水的营地比别处的规模要更大，也要更好一些。 许明旭上午来得匆忙，没仔细看，现在有空带着屠浩一起遛弯消食，倒是把营地转了个遍，重点围绕着屠浩的休息室：“今天太阳挺好的，我看那边没什么风，咱们把被子晒一晒？”他本来想说，距离周围的房舍有点近，晚上两个人恐怕得克制一点；但是转念一想，隔壁的办公室和食堂晚上都没人，再远一些库房，最多也就是有一两个人值守。其余人都住得远，他晚上稍稍注意一点就行了，总不见得带着屠浩去别处住。 嗯，其实两个人单独住在外面也挺好的。眼下是不合适，等他做一些准备。 这个屠浩倒是没什么意见，和许明旭一起抱着被子去晒，完全没想到就晒被子的那么一点时间，枕边人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治水的线路越是深入，他身边的随行人员就越少，条件也越是艰苦。在饶嵩的时候，他还能带上包括裁缝在内的一大堆人；在玉饶的时候，甚至还能住在县城里。等到了新山关这里，他身边就一个田三，小厮都没能时刻跟在身边，得兼职半个买办，时不时出去采买各种物品，不仅有屠浩需要的，而且还包括一部分工地上的。 许明旭看在眼里，完全无视依旧白白嫩嫩的屠耗子，觉得自家耗子简直特别辛苦。然而到了晚上，他并没有体恤“辛苦”的屠耗子，反倒是拉着他反反复复地艰苦劳作。 屠浩中午被抢了早饭和零食，也就是掉了两滴眼泪，属于雷声大雨点小。这会儿却被耕耘地不断啜泣，忍不住求饶：“哥、哥……哼……不不要了……” 许明旭被他软软糯糯的小鼻音，激得眼睛烧红，喘着粗气问：“不舒服？” “欺负人！”男人的舒服不舒服，根本就不需要口头回答，直接能够一目了然。屠浩只是觉得这种身体□□控，各种反应都完全无法自主的感觉太可怕了。 许明旭短促地亲了亲他的眼角：“嗯，欺负你。”并且还知道甩锅，“都怪晚上的羊蝎子。” 撇干净油花，又下了许多蔬菜，除了羊肉片之外就只有鱼片的锅子，确实特别清淡。温补的效果却一点不差。 久别胜新婚。他们又是这个年纪，再加上羊蝎子的火力，两个人的这个晚上过得特别充实。 第二天上午，屠浩都没能爬起来。 他身体比常人要虚一点，许明旭一直都很体谅他。哪怕是亲密接触，他也能感受到许明旭的诸多克制。像昨天晚上那样的情况，他们之间还真的是第一次。除了现在后果有点严重之外，过程真的挺爽。 他趴在床上，红着脸抱着枕头嘿嘿一笑。 许明旭就坐在床边处理公务，听到笑声，也是含笑问了一句：“笑什么？” 屠耗子不怕死地说道：“笑我们可以解锁更多的姿势。” 2k阅读网 223 第二百二十三章　脚后跟 - 户部郎 - 枫香 许明旭倒是没把屠耗子就地□□，深呼吸一口气后, 一本正经地喃喃自语：“一会儿要去二舅那儿吃饭。” 新姿势什么的, 他一点都不好奇！ 等以后的！ 屠浩见状，抱着枕头笑得一抖一抖的, 但也不敢再往死里撩。这一次相聚之后，他们之间不会立刻就道别。许明旭需要回去京城, 然后再度往新山关监督押运辎重。他的话，也需要沿河而下, 继续主持各地治水的工作。毕竟现在的工程实在是太毛糙了。 换句话说, 许明旭若是想收拾他，有的是时候。 叶二舅不挑食，在新山关, 尤其是在这种随时可能开战的当口，连一场像样的家宴也不可能摆出来, 甚至都不能饮酒。 好在甥舅之间也不需要太客套。田三从天不亮开始准备, 只带着两个伙头兵，就在中午整治出一顿不错的宴席。 列席的除了自家人之外, 还有如今在城中未当值的一些将领。 按理说, 文武官员向来是不怎么对付的。但是今天的主客不一样。 屠浩是他们大将军的外甥，哪怕只是为了这一层情面，他们也不会给屠浩和许明旭找不痛快。哪怕没这一层关系, 他们也不敢给屠浩和许明旭找不痛快。 虽说现在还没有正式开战，然而他们又不是瞎子，完全能够看得出来这一次的战前准备, 比起以往的任何一次来，都要充足和及时。这功劳，屠浩和许明旭两人功不可没。 要知道这才几个月的时间，要是他们愿意，就能直接从新山关，直接开船到玉饶！哪怕是他们自己来干，也完全想象不出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次许明旭带来的各种补给，是以往的数十倍！比他们请调的，还要多！ 这在以往能够想象吗？ 在以往，他们很多人甚至都是饿着肚子打仗！ 说明白一点，他们现在要是敢给屠浩他们不痛快，以后屠浩他们反过来给他们的不痛快，那肯定还要厉害。毕竟他们在新山关不能走，屠浩和许明旭两个文官，干完活就要走人的。 两个人年纪又那么轻，谁知道将来会走到什么高度。到时候两人或者在朝堂上，或者是流程里面，针对他们这些人做点什么，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可想？ 所以，这一次堪称简陋的宴席，进行得是宾主尽欢，就连没有美酒这一点，也没有人嘀咕一句。 用过午饭，屠浩和许明旭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安排。 尤其是屠浩。 修整，落在字面上就只有两个字，然而要处理万人以上的修整，涉及到的各种鸡毛蒜皮的事情，简直让人头都要炸裂。 能够在两个月内就把饶水治理到这种程度，除了器械的帮助和工兵营的加入之外，主要还是依靠了大量的民夫、厢军，以及各种来源的苦力。 在以人力为主要劳动力的作业下，屠浩每天需要处理的事情，非常非常多。现在的事情虽然也很多，但是对屠浩来讲也就是日常作业，倒是没觉得辛苦。 “幸亏我提早培养了很多人才。”晚上泡脚的时候，屠浩得意洋洋，觉得水温太烫，把脚丫子踩在许明旭的脚背上。 许明旭感觉到摩擦在自己脚背上的触感，眉头微微一皱，嘴上却是顺着屠浩的话说道：“你这次也算是掏空家底了。别处的产业怎么办？”为了赶工，屠浩可以说把能够调集的人全都调集了起来。然而这些人本身也不是没什么事情做，这些暂时空出来的职位，是个不稳定因素。 屠浩最近都在忙着治水，家里的事情和家产方面没怎么管，想了想才说道：“大概是损失了一点吧，没什么大问题。” 能够独当一面的熟手走了，换上经验不足的副手来打理，不能够按照计划稳健发展，或者在处理各方面关系的时候不够圆融，造成的一系列的损失，他能够预期，也能够接受。趁着这个机会出头的，也不是没有。 “应该有几个拔尖的，等我回去再考校考校。”屠浩眯着眼睛想，脚丫子在另外一双脚上踩来踩去，“这里面要是能有一个能用的，我都是赚了。”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赚钱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人才，才是他最看重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得益于现在这个时代的等级制度。在后世那种足以被人捧上神坛的专家学者，放在如今特别好招揽。 以前需要花上几百万年薪才能请到的人，现在只需要花一万，甚至连一万都不用，让屠浩这种人简直走不动路。想想他规划建造的江丹六期，纯技术人才住宅小区，一小区的专家学者，屠耗子想想就乐呵。 许明旭在培养人才方面，没有屠浩那么厉害，起步也晚，现在手底下的班子，也就是堪堪够用。听屠浩讲起这个来，他倒是有了主意：“咱们要不要和江丹书塾搞个联合？” 江丹书塾校董屠耗子抬头：“联合什么？” “江丹书塾现在不是有很多职业培训吗？让咱们手底下做事的人，每年分批去培训，提升一下。”许明旭刚才只是临时起意，但是开了个头之后，突然觉得豁然开朗，“嗯，咱们家的产业现在分布的范围比较散。江丹书塾是不是也能去别的地方，开办一些针对性的培训班之类的？反正也不仅仅是给咱们自家的人培训，别的人家需要培训的也不少。培训项目好好琢磨以下，应该也不至于赔钱。” “这倒是可以有。”屠浩报了几个在如今大汉算得上比较繁华的城，“但是，在别处办学，可不比在京城啊。”教育产业是一项暴利行业。 当然，在现阶段来讲，其实屠浩所做的教育产业本身，认真要讲赚到的钱的话，其实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很少。同样的钱，投入到别的产业中，产出的利润足够屠浩赚到一个国库。这不是夸张的说法，而是实实在在的数字。 投资教育，对屠浩来说，不如说是给自己培养能用的人才。 但是对其他人来说，这就是一项产业，能赚钱的。一些普通的先生，就是靠着教书来养家糊口。学问好一些的、有名气的，联合起来开办各种私塾。 如今大汉上下，各种私塾和培训班林立，几乎都是因为有利可图。 既然有利可图，那各地的壁垒也不会少。他们的根基在京城，对那些地方鞭长莫及。 “也是。”许明旭倒是不着急，“咱们家在别处的产业，现在也不过是些田产。”一口气吃不成一个大胖子。反正自家现在的产业，大部分都集中在京城和京畿，一个江丹书塾就大致够他们培训的需求了。 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把自己的脚擦干，又去擦屠浩的脚，眉头就皱了起来：“怎么脚底起茧了？” 屠浩抬起自己的脚丫子看了看，莫名其妙：“没有啊。” “还睁着眼睛说瞎话。”许明旭捏了捏他的脚后跟，“这不是？” 屠浩更加莫名其妙：“当然不是啊。这就是普通的……”硬皮啊。谁的后脚跟的脚皮都比别的地方要厚一点啊。 “不普通！”许明旭打断他，“你以前的脚爪不是这样的，全都嫩嫩的。” “我……”屠浩整个人都噎住了，闹不明白他就是脚后跟多了一块略硬一点皮，多么正常的事情，为什么要上纲上线？难道这还要算工伤？ 许明旭捏着他的脚不放，继续严肃教育：“让你好好照顾自己，结果现在变成这样？有特权就要用，有什么需要跑腿的，都让身边的人去。有什么事情，直接传话让别人来找你。反正这个工地上你最大，懂不懂？” 屠浩的反应是，直接翻了个白眼，把脚缩回到被子里：“懒得理你，快去倒洗脚水。”他们干嘛要为了一块脚皮吵架？简直莫名其妙。 许明旭是真心疼。想想他家小耗子，以前出入都是马车，平时自己路都不用走几步，结果这才治水多久？“茧子”都出来了。 不管怎么样，第二天一大清早，两人就已经安排妥当，和叶二舅叶大花道别之后，除了留下一部分必要的技术指导之外，就把其余的人都带走。 当船队一路停停走走到了饶嵩的时候，新山关的消息传来开战了。 这是屠浩第一次经历这个时代的战争。 在上辈子，对他来说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就是历史教科书上的考点。他只需要记住哪一年，哪个人，发动了什么战役，造成了什么后果加起来甚至不会超过一百个字。 到了这辈子，他知道很多将领，知道很多战役，似乎离得他很近。就像是他外公，他的章师叔，甚至是章家婶子。很多战役都是他儿时的枕边故事。 然而，第一次，他距离战争这么这么近。 他的二舅就在打仗，他家大花表哥也在打仗。 他在饶水边钓了一晚上鱼，一条都没钓起来。 许明旭在边上陪着他，小声说道：“我上次运去的辎重里，有五船武器和铠甲，都是新铁做的。”他不能轻飘飘地说叶二舅和叶大花肯定没事，但是他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够做到的。 五船，听上去很多，然而绝对不够武装整个新山关的部队。但是按照精兵强将的等级制度，有优秀的武器，当然是先武装作战水平更高的人。叶二舅是肯定有，叶大花…… 屠耗子对叶大花不是很有信心，哭丧着脸把鱼竿一扔：“大花表哥只会抢我零食，肯定不够级别分到新武器！” 224 第二百二十四章　孽畜 - 户部郎 - 枫香 这时候的新山关，完全没有屠浩预料中的各种惨烈。 叶二舅带领的边军, 本来就是一支精兵, 以前对战困难，是输在马匹的数量并没有那么多, 战马的质量也不是很好，在机动性上比不过对方。另有一些国内的不法商人, 将优质的铁器走私给蛮人，让对方的武器也变得犀利起来, 打仗自然是非常难打。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马匹的数量确实还不够多, 却足以武装整支精兵。其余步兵也积累了大量对阵骑兵的经验和套路。 新铁更是让精兵的作战能力如虎添翼。 想想双方互相拔刀互砍，自己一刀过去，直接把敌人的刀砍断了不算, 还连人带马都一起给砍了。敌人一刀砍在身上，连自己的铠甲都未必能砍开。 这仗还怎么打？ 这特么的没法打啊！ 短短十天时间, 汉军就把进攻的蛮人打退、打残, 还俘虏了上万人。俘获的牛羊马匹无数！ 消息传到京城，举国欢庆！ 在大汉、乃至于往前推上数个朝代, 在对付蛮族的历史上, 总是输多胜少。就算是有一些国力强盛的时代，碰到打仗，基本也是以防守居多。 像这次这样真正的大捷, 几乎是开天辟地的头一次！ 取得了这样的战绩后，伤亡人数还特别少。在内部的战报和奏折上，所有伤员都得到了妥善的安排。别的地方军医不够, 新山关的军医是肯定够的。军医学校就在距离他们隔壁的武丰县好嘛。 章师叔甚至还特意举办了一次隆重的祭天仪式，告诉自己的上天老爹：你儿子我很你牛，草鸡牛！ 屠浩关心的叶二舅和叶大花都没事。他假公济私地跟着许明旭，第二次往新山关去的时候，特意去确认了一遍：“油皮都没破。”放松下来之后，就开始嘴贱，“大花表哥，你这是去打仗还是去打酱油？” 打酱油什么意思，叶二舅还不太明白，叶大花从小就被屠耗子的各种稀奇古怪的话荼毒，一听就要炸：“讨打啊你！我现在是千户了，千户知道不？” 实打实的军功换来的！ 一麻袋一麻袋的敌军首级换来的！ 那些牛羊马匹，都亏得他之前数次深入草原探得的情报，才能够有如此多的斩获。 屠浩懵懵懂懂地点了个头，抱着手炉搓了搓：“很厉害吗？” 叶大花很肯定地告诉他：“很厉害。”抬手碰了碰屠浩的脸，发现冷冰冰的，不由得再点了个炭盆，“大冷天的，你在京城不好好待着，跑来这儿干嘛？当你自己现在身子骨很好吗？”自家小表弟的身子骨可弱。边关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要啥啥没有，这天儿都开始下雪了，来凑什么热闹？这万一要是生病了可怎么办？ 其实屋里面有炕，只是军中的燃料有限，现在还远没有到最冷的时候。哪怕是叶二舅，也不好大白天的就烧炕。 屠浩哼哼唧唧地扭了扭：“差点忘了，我装了几个取暖炉来，工匠也有。一会儿让人把你和二舅的屋子都改一改，剩下的让二舅看着分配。” 叶大花也就是身子骨健壮，才比较能抗寒，但并不是说他就不觉得冷了。听到有取暖炉，当下就一个劲儿点头，突然想起来另外一件事情：“我爹说，那些俘虏要送给你去挖河。” 既然是俘虏，就没有好吃好喝供着的道理，但是直接送去挖河…… 屠浩有些疑惑：“没人赎吗？” 许明旭开门进来，刚好听到屠浩的话，也面带疑惑地询问叶大花：“二舅说要把俘虏都送去挖河？”他刚把带来的物资，和边军这里的将领交接完，倒是不知道这个事情。 关于这场战役，大部分百姓都只知道自家赢了，还赢得很漂亮。但是作为屠浩和许明旭这样的官员来说，知道的内容要更加详尽。 譬如说蛮族，只是一个统称。事实上，蛮族有许多部落和民族组成，有些强大而蛮横，也有弱小而饱受欺凌的，有些只想着掠夺，也有些勤勤恳恳劳作的。 譬如这一次叩关的蛮族，是一支实力非常强悍的部落，人口众多，兵强马壮，依附他们的小部落也非常多。他们俘虏的这超过一万人中，不仅包括了一部分的精兵，还包括数名部落中的贵族。 在耿直的商人耗子眼中，这些人都是值钱的。 在耿直的官员许明旭眼中，这些人放回去的收益，远比留下来充当苦力治水的收益更高。 “这些人可不是普通的士兵，让他们留下来治水，需要派遣更多的人来看管。若是他们不在，剩下的人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罢了。”这是从实际管理的角度考虑。许明旭说完，接着换了个角度继续说道，“若是把这些人放回去……” 他话还没说完，叶二舅推门进来了，一听就勃然大怒：“孽畜！将士们用血和命抓来的蛮子，怎么能够放回去！” 骂人孽畜，这是完全把许明旭当成自家崽崽了。屠浩听得想笑，仗着自己最被偏疼，拉着叶二舅围着火盆坐下：“别急，先听哥哥说完。”说完，他又用筷子从火盆里夹了几颗烤得喷香的板栗，讨好地放在叶二舅面前。 一个个大小均匀的板栗上，全都开了十字刀花，经过炭火的炙烤，刀口处崩裂，露出里面被烤得金黄的板栗肉，还没吃到嘴里，一股子香甜的味道就冲到鼻子里。 叶二舅一个不留神，就剥开吃了，吃得十分香甜，又喝了一杯许明旭倒的茶，哼道：“孽畜，你继续说。” 许孽畜忍着笑，恭恭敬敬地遵命：“是，二舅。”他从头把这些人留下后的难处说了，又接着说道，“放回去，自然不是白放的，就像小耗子说的，得赎买。最好是用未阉过的战马。蛮人部族之间的关系，并不像我大汉，想来他们本部的家人是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的。当然，也不用要求过多，也可以用一部分的牛羊来代替。” 他自己开马场，当然知道大汉多么缺乏优秀的马种。这些蛮人贵族，在他眼里的价值，甚至还不如一匹优秀的种马。 听到战马，叶二舅也有些意动，但是：“这不是纵虎归山吗？” “拔了牙的老虎，算什么老虎？”许明旭自信一笑，“这一次战役，来敌五万，斩杀八千，俘虏一万，剩下逃回去的伤者数目比这个更多，这些人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两说。” 确实，在屠浩拿出消炎药之前，死于外伤的士兵，数目甚至比直接死在战场上的人还要多。他们大汉如此，医药方面比大汉落后不知道多少的蛮族，情况只会比他们大汉更严重。 叶二舅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他好像有了一点头绪，但还是不怎么确定。 许明旭也不卖关子：“拥有数万人的部落，依旧是一个大部落不假，但这已经是一个被打残的部落。哪怕他们再敢叩关，我们能打残他们一次，自然也能打残他们第二次。他们短时间内，也没有力量再来叩关。 蛮人信奉勇士，这些贵族在被赎买回去之后，族人对他们的信服力肯定降低。您说，会不会有其他族人跳出来，要取代他们成为新的部落首领呢？” “会！”叶二舅一拍大腿，“肯定会！”一个本就已经打残的部落，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是能够推选出一个足以服众又有能力的新的部落首领，死灰复燃并不是不可能。尤其新的部落首领为了证明自己，往往还会再一次叩关，来一场复仇之战证明自己。 他们新山关虽然不怕，但是打仗并不是说打得过就行。打仗需要耗费无数的资源，并不是简单的拿多少人出去打就可以的。 如果按照许明旭的计划来，虽然还达不到不战而屈人之兵，但是也省了他们不少力气。 叶大花从屠浩面前顺了一个剥好的板栗吃完，敬佩地看着自己的表弟媳：“不错，让他们自己内斗，比咱们去打仗省事多了。真不愧是文官，手段真脏啊……” 屠耗子夹起一个板栗就往叶大花身上砸。 叶大花任砸不还手，并且给小表弟剥板栗，问许明旭：“这些挺好吃的，哪儿来的？” 火盆里的板栗吃得差不多了，许明旭又拿了一捧丢进去：“大表姐送来的。”他口中的大表姐，自然指的是叶瑶，“还有好多东西在外面，一些新鲜的果子不耐放，得赶紧吃掉。” 哪怕现在水路通了，要从京城送东西到新山关来，也需要花费很长时间，并不是很便利。屠浩他们这次过来，叶家就张罗了一堆东西，吃的用的穿的都有。屠浩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到底有什么。 叶二舅已经习惯了在新山关的生活。叶大花却不是很习惯。跟着屠耗子混的人都这样，在吃的上面总有一些不自觉的小讲究。现在新山关的吃食，不至于食不下咽，但肯定是喜欢不起来的。 这个时节的新鲜果子，哪怕是在京城都不多见，在新山关就更是难得。他一听就坐不住了，立刻跳起来就去拿：“是不是还在船上没卸下来呢？我去搬！” “这孽畜！”叶二舅骂了一句，到底没太认真，转而又和许明旭商量起来年物资的问题。 这一次运输，算是年前最后一次了。下一次得等到开春之后，具体还得看河道能不能通行。既然朝中有人好办事，那他就直接把自己需要的物资直接说了。 许明旭依言列了一张清单。 屠浩在边上凑热闹也列了一张清单：“二舅，你要吃什么零食不？我下次给你送来。” 叶二舅拍了拍这个看上去十分孩子气的外甥，和蔼道：“二舅不吃零食，你自己吃吧。”然后转身就把屠耗子的水果羹给吃了。 屠耗子：“我……我就是等着晾凉再吃。” 新的取暖炉已经在营房里装上了。屋子里暖融融的，屠耗子的心里面却拨凉拨凉的。他就知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个会抢他零食的儿子，当爹的一定好不到哪里去！ 好气！回去告诉外公！ 2k阅读网 225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不升官 - 户部郎 - 枫香 新山关的冬天，算不得真正的苦寒, 但也绝对不友好。 屠浩略做停顿之后, 就又重新返回，到京城的时候差不多赶在过年前。 吏部这一年对他的考评非常优秀, 关于他的官职，也有不同的说法, 乃至于争论。 章师叔仗着是自家人好说话，直接把他叫去问话：“论政绩, 你完全可以升官了, 只是工部现在往上没你适合的职缺。要不就是去刑部？” 下午的御书房里，并没有什么大臣在，只有越来越成熟的团团太子, 在边上勤勤恳恳地帮他爹干活。他爹越来越懒了，大部分奏折现在都是他先批阅, 然后再交给他爹过目。 听说他二弟在饶嵩那儿弄了个漂亮的庄子, 真想去玩耍啊。 他心里面这么想着，对自家老爹越发有意见, 对屠浩说道：“去刑部不合适, 踏踏实实把饶水治理完毕，到时候把治水当中遇到的困难和解决办法整理出来，是功在千秋的事情。” 饶水的治水经验, 完全可以拿来运用到别处的水域上去，譬如说是他三弟所在的五水，乃至于扩大到整个顺水流域。 大汉疆土之内, 江河湖泊不知凡几。历年来因为河水泛滥或者是枯竭，造成的损失难以计数。现在年终还没到，但是玉饶和京县两地的财务报表已经统计了出来，不过是一年时间，只不过是拓宽了一条航道，本就富庶的两地的收入，较往年竟然差不多翻了一倍！ 这个数据，让一些说屠浩劳民伤财又徇私的人全都闭了嘴。 谁敢说一句“从京县到饶水一段没必要挖”试试？ 当很多东西都数据化之后，朝议也变得简便。很多时候都不再仗着嘴皮子利索，而是直接拿数据说话。 在太子看来，等屠浩把整个饶水流域，全都按着如京县这般梳理一遍，那届时屠浩积攒的政绩，足可以让他直接升任工部侍郎，完全没必要急于眼前的半品升迁。 屠浩立刻行礼：“太子殿下说的是。”又对不靠谱的章师叔说道，“臣的任期还有一年呢，这时候升迁于理不合。” 也就是老章家父子齐心，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然团团太子不会直接这么开口，他也不能直接这么说话，否则后果可大可小，完全不会像现在这样没大没小，甚至有点闲话家常的意思。 章师叔瞪了一眼自己大儿子，结果被回瞪了一眼，转头对屠浩说道：“也好。反正那些老家伙，也不放心让别人来治水。”嘁，儿子大了，已经不是那个任他搓圆捏扁的软团团了，变成硬邦邦的狗屎蛋了！ 这就是症结所在。屠浩的政绩太亮眼了，也显眼到了没人能够揽功的地步。相比较其他人的政绩，若是屠浩的位置不动一动，其余人想要升官，似乎总有一点小心虚。但若是让屠浩升官去，饶水的工程没有结束，换了个人来领导，能做到和屠浩一样的程度吗？ 先前那些质疑屠浩一个工部郎中权限过大的声音，全都闭了嘴。 事实证明，屠浩的眼光比大部分人以为的要高远的多，办事能力更是强出不止一筹。 就如同屠夫子的户部尚书的位置，觊觎的人不止一个两个，然而没人敢说自己上去，能够比屠夫子干得更好。 官就这么确定不升了，但是做出突出贡献的员工，章老板还是需要给予嘉奖的：“小耗子，师叔给你赏赐。” 金耗子看着自家穷老板，很怀疑自己能得到什么能看得上眼的好处，索性说道：“那师叔明年多给我调拨一点钱呗？” 每年用于治水的人力，他可以自行调拨。就算明年工兵营撤走，他手底下还多了一万的蛮族俘虏可用。人，他不缺，他缺钱。 这不是当老板给员工发点奖金，而是给部门发钱。 如果只是给屠浩发点奖金，章老板完全可以从自己的私库走，哪怕多给一点，也没人敢唧唧歪歪。 但是给屠浩的部门增加预算，这是从国库掏钱，性质完全不一样。哪怕现在的国库比起以往来要丰盈一些，也不过是从一个快饿死的皮包骨，刚长出二两肉来。这二两肉还被许许多多的饿狼两眼冒绿光地盯着，想动一动，可不是章师叔一个人说了算的。 章师叔也光棍，直接问屠浩：“那你要多少？” 屠浩也没狮子大开口，很是体恤地说道：“在现在的基础上，多给我两万贯。”他这个数字也不是胡乱说的，接下来就把这笔钱的详细用途仔细列举出来。 章团团把自己眼前的奏折一推，让在边上的庶吉士抄录下来。等屠浩说完后，几个人凑一起核算了一下，两万贯确实不多，甚至可以说很少很少。若是换了一个别的官员过去，哪怕多个十万贯，也未必能搞定。 但这毕竟是两万贯…… 团团太子建议道：“不如找屠大人来商议？” 不确定该怎么花钱，当然得找大掌柜的户部尚书。 年终忙成狗的屠夫子被叫到御书房里，心情很是不妙，哪怕看到亲儿子，胸口也憋着一句孽畜要骂：孽耗子，不帮着爹做事，还给老爹找事情！ 屠浩一看屠夫子这样子，赶脚药丸。他努力反省了一下自己到家后的行为，这种吃了睡睡了吃的过年节奏，在天天忙得恨不得睡在单位里的人面前，似乎、确实、有那么一点儿……欠揍。 屠夫子还不至于直接在御书房里打儿子，听清楚目的之后，问儿子：“这两万贯用在哪里？没有两万贯会怎么样？多出两万贯，够你把饶水治理到哪一段？” 屠浩一一回答了。 屠夫子也没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听完之后只是丢下一句：“我得核算一下，看看能从哪里挤出两万贯来。” 章老板就看着屠夫子把小耗子提溜走了。 屠浩在自己老爹面前，完全没有在章老板面前的小得意，蔫头耷脑：“爹啊，我去户部不好吧？”谁上班还带儿子的啊？更何况让家里人来帮着做事的啊？ 已经加班疯魔的屠夫子对着儿子一瞪眼：“有什么不好的？还想不想要钱了？” “哦。”当员工还有休假，当儿子可没有休假。屠耗子认清事实，只能跟着屠夫子去加班。为了能让自己早日回归到正常的节日作息中去，他甚至还把已经提前放假的几个助理都叫来：“三倍加班费！” “干！”京城的消费不是一般二般的高。屠浩给他们开出的收入绝对是有数的，但是谁也不嫌弃钱多不是？就算屠浩不给他们开加班费，难道他们就不干了吗？ 短短七天时间，他们就赚了以往一个月的收入，还没耽搁过年。 屠夫子，包括整个户部，都轻松了许多。轻松之余，他们又进行了深刻的反思：“人家也没几个人啊？这都还不是官儿呢？怎么办事那么利索的？” 当官的，都对自己有着蜜汁自信。尤其是当官当到六部的，对自己的自信更不是一点两点。他们不会和匠人去比手艺，也不会和别人去比试什么琴棋书画。他们有可能会去学这些，也不乏在这方面水平不错，甚至是达到时代巅峰的人。 但是，他们最引以为傲的，最能给自己信心的，当然还是自己当官的水平。这是他们的专业。 现在他们的专业被一群白丁给碾压了，突然有点想拜师学艺。 他们的水平不是最高的，只能说明他们还有值得提高的地方，并不是说他们的脑子比较笨，大家不都是小屠夫子教出来的吗？这些白丁暂时比自己强一些，不就是仗着能够被小屠夫子指导的时间比他们更长吗？ 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们长官可是屠夫子！ 过年期间，屠家的客人变多了。 言官在外面转悠了两圈，了解了一下情况，发现大部分都是户部的官员，手上也没带什么值钱的礼品。 逢年过节，下属拜访上司，属于官场常态。言官本来就只是过来例行公事，很快就走了。 新入行的言官不了解：“您就不仔细看看他们带着的是什么吗？”难道真的就特别耿直的带着一两盒糕点零食上门？ 老鸟鄙视地看了一眼菜鸟：“屠家那是什么人家？能够拿出让他们都心动的钱财来的，咱们大汉恐怕是找不出来。” 当言官的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知道的信息要多得多。屠浩手上的资财，每年花在一些教育医疗慈善方面的钱财，都不止一个国库的钱了。人家真的是富可敌国，也不像那些为富不仁的富商就知道搂着钱自己花，而是将大部分的钱，重新拿出来开办书塾，支持各种研究。 真的是大部分的钱，他们暗搓搓算过账的，算下来几个国库的钱呢。纵观整个大汉，谁家有这个魄力这么干？ 屠家自己的花用简直简朴。看看屠家，至今家里一个伶人也无，办事连戏班子都极少请，家中更是极少举办宴会。 想要行贿屠家，得花多少代价，才能让这样的屠家人心动？ 说句大不敬的话，他们陛下都没这手笔。 言官没了烦恼，屠家却多了烦恼。 下属们的要求很是统一，作为上官和亲爹的屠夫子很是纠结。 下属们要求进步，当然是好事情。但是儿子忙了一整年要休息，也是客观事实。下属们的水平，也不是随便去江丹书塾报一个培训班就能搞定的，还是得劳烦儿子。 搬着小马扎坐在库房门口清点的屠耗子，倒是没什么纠结，两眼放光地看着最近收到的各种零食，满口答应：“行行行，都来吧来吧。” 真不愧都是官场老油条，送礼都送到他心坎里了，上路！ 2k阅读网 226 第二百二十六章　代课老师 - 户部郎 - 枫香 过年提高班就这么开班了。 除了户部官员之外，也有一些“有门路”的其他人, 找上了门, 甚至还有一些江丹书塾的先生们。 屠浩本着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的心思, 把能收的人都收了。充当束?的零食直接堆满了一个小库房。感觉自己一夜暴富的土豪耗子，每天的心情都美滋滋。 屠家空屋子多, 原先用来给江丹书塾的学生上课的课室还留着。这一次重新收拾一下，就能够开班了。 只是原先只有一间屋子作为课室, 现在变成了三间屋。 屠耗子要赚零食, 许明旭也得跟着开班授课。两人一人一间之余，另外一间就留给考试之用。 两个人这么忙碌，过年期间一些可走可不走的亲戚, 也省了。 以户部官员为主，其余六部官员为辅的培训班, 什么人际关系能比和这些人搞好关系更重要？ 他们这个地位, 一些只有过年才会走动的亲戚，找上门来和打秋风无异, 然而这些“学生们”却能够让他们在官场上更好的站稳脚跟。 利益为先的许家老爷子, 不但没有对小夫夫两个鲜少参加过年的家宴表示反对，而且还颇为支持他们的行动。老爷子直接出面阻止一些族人的唧唧歪歪，还挑选了两个脑子不错, 在家族中和官场上也颇有地位的族人一起，到屠家参加提高班。 原本心里面多少有点“我就看看这两个小辈在搞什么”的两位许氏族人，一进课堂就看到团团太子, 顿时就没了声音。 天家过年的事情更多。章团团倒不是每天都会过来。 “学生来给小夫子送点节礼。”章团团年岁愈长，愈发显得沉稳，笑容中都透着一股子稳重，“宫中刚宰杀了几头梅花鹿，有新鲜的鹿肉鹿蹄筋，还有几头肉牛。本来早就该给小夫子送来，只是牛从阳满那儿过来耽搁了，今天刚到。小夫子还请见谅。” 几个站得近的人听到一耳朵，只觉得耳朵都要聋了。 太子殿下竟然对屠浩自称学生！ 这称呼是随便乱叫的吗？太傅的位置为何崇高？只是因为太傅才是太子名正言顺的先生，等将来太子登基之后，是能够称作帝师的人！ 帝师，皇帝见了都要行半礼的，可以说是读书人的最高成就了。 当然，太子没叫屠浩先生，而是叫做小夫子…… 能够出现在这个小院里的“学生们”，脑子都不差，当官也颇有水平，并且知道上进。他们脑子一转，就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来：太子是小屠夫子的学生，他们也是小屠夫子的学生，那他们不就是太子的同窗？ 不不不，这么想有点厚脸皮。 但是这念头就像是春雨过后的野草一样疯长，完全控制不住。 反正、反正他们就是在心里面想想，又不说出来。 他们要是说出来的话，屠浩倒是完全可以理解他们。就像他见过的很多人一样，自己普普通通，但总会和一些比较出色的人有交集，然后侃大山的时候就会自得地讲起“我和某某明星是小学同学”、“我和某某大人物大学一个寝室”诸如此类。 这没什么不好，如果能够作为激励自己更成功的因素，完全值得鼓励。 梅花鹿是皇庄出产，不是万春庄，而是在偏北的另外一处鹿苑。万春庄更偏向于素食，鹿苑那边则多饲养肉类。 肉牛当然是屠浩和太子妃一起合作的项目。牛场在阳满，距离京城不少路。 屠浩听到肉，恨不得直接去厨房，但是课还是要上的。 这年头，鹿肉在贵族家庭中还算是常见。但是以前屠浩是连吃个鸡腿都要严格限量的废柴，鹿肉是想都不用想。牛肉更加不能吃。肉牛场还是特批的特种饲养令。整个大汉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的。 团团太子做事很到位，不仅送来了肉，还带来了擅长烹制的御厨。 好不容易等到上午的课结束，屠浩就要直奔厨房，被肉香味馋得脚步都要打飘……飘起来了？！ 他一扭头，对着把自己掐着腰举起来的美人媳妇儿：“去吃饭？” 许明旭觉得屠耗子这个背对着他扭头的动作有点吃力，把人放下之后，又改做正面把他举起来。 屠浩伸长胳膊，把双手搭在他的肩头，歪了一下脑袋：“哥哥？” 他小时候长得慢，经常被许明旭举高高，甚至还要抛抛乐，但是现在……尊重一下他一米八的大长腿好嘛！ 屠浩现在确实是身高腿长，哪怕去年辛苦了一年瘦了很多，也妥妥一百多斤，但是在每天早晚都会拿着两个百斤重的石锁抛来抛去练力气的许明旭手上，还是和一根羽毛没什么区别。 屠浩不由得稍微用力一点，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了？” 许明旭被叫回了神，意识到两人在这么一条人来人往的小道上这么举高高不太妥当，不由得感到老脸一红，把屠浩放下地后，牵住他的手，严肃地说道：“上午表兄他们来了。” 屠浩眨巴了一下眼睛：“二花他们？现在走了？” 许明旭点了两下头：“嗯。” 屠浩感觉自己的脑子突然懵了一下，一片空白地问了一句：“他们都拖家带口来的？” 叶家和他平辈的几个，多数已经入伍，和之前的叶大花一样，都加入了禁军。虽然禁军过年不可能完全放假，但还是有轮休的。今天应该也算不上什么正式拜年，就是小辈一起过来串个门。 叶家小辈的数量…… “嗯。”许明旭想到刚才管家告诉他的消息，很难开口向屠浩说明。不过他感觉屠浩应该已经猜到了。 屠浩的小脸微微发白：“我的零食还有剩吗？” 许明旭倒还真不知道自家小耗子的具体库存，小心翼翼地提议：“要不，我们现在去看看？”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盯得太紧，自家小耗子藏零食的本事特别厉害。他原先也盯过，但发现与其盯着屠浩的库存，还不如盯着屠浩入口的数量。 哪怕现在屠浩已经不用怎么忌口，但是零食这种东西吃多了总不太好，更加不能当正餐吃。 屠浩像一阵风一样，冲去自己的零食仓库。 说是仓库，其实也就是新收拾出来的半间屋子。在今天早上他来巡视的时候，这里还堆满了小山高的零食，散发着或者甜蜜或者芬芳的香味。 现在仓库里空空如也。 屠浩一言不发，转身又跑去检查别的地方。 一路跟在后面的许明旭一言不发，看着他检查博古架上的花盆，检查角几上的花瓶，查柜子顶上的小箱子，检查脸盆架…… 许明旭的脸色从一开始的心疼，变得平静，然后变得冷漠，最后变得黑沉。 屠浩把脸盆架底检查了一遍，发现原本他悄悄钉在上面的一小块隔板上，果然已经变得空空如也，不由得生无可恋：“没了，全都没了。”他藏一点零食容易嘛！ 许明旭把蹲在地上的小耗子提溜到椅子上，想了想又把他裹挟到卧室里，把门一关，放到床上：“真的都没了？” 沉浸在一夜破产中的屠浩毫无危机感地摇摇头：“真的没了。” 许明旭不信：“书房里，房里都没藏？”刚才小耗子检查的都是偏厅、花厅、餐厅等等比较偏半开放的地方。如果要藏东西的话，书房和房间这种更加私密的地方不是更简单？ 屠耗子还是没有发现他语气不对，软软地直接往后一倒，瘫倒在床：“没啊。不能放在房里，会引耗子的。”家里面有他一只耗子就可以啦，不需要别的什么没成精的真耗子。 万一他的一些藏书账册什么，被耗子啃了，那损失可就大了。 他在床上瘫了一会儿，见许明旭没回答，奇怪地抬了抬头，却见许明旭从衣帽间的方向走了出来，还想问他去那儿干嘛，就见许明旭快步走过来，沉着脸对他说：“我不信，你一定还藏别的零食了。” “哇！我的零食被扫荡光光已经够伤心了，你不安慰我，还怀疑我！”这个媳妇看来是不能要了。屠耗子沉痛地想，一抬头看到许明旭俊美的脸，语调却不自觉软下来，“那你要怎么样嘛？” 许明旭说：“我得检查一遍。”刚才他已经把房里都检查过一遍，剩下就是这只耗子精没检查过了。 言出必行的许明旭，接下来就把耗子精仔仔细细从里到外地检查了一遍。 耗子精被检查得元气大伤，只能翘掉了下午的第一节课，让这个居心叵测的人类美人精去代课。 “学生们”对许明旭代课没表示疑问，最多就是关心了一下屠浩的身体。得知屠浩有些累之后，他们第一个就是想到屠浩本身就体弱，现在过年还被他们闹得没法好好休息，累倒也在情理之中，不由得感到十分羞愧。 许明旭也没纠正他们跑偏的思路，在内心对他们打扰到自己和屠浩的假期，还是有些小意见的。因为这么一点小意见，他上课起来就格外严厉一些。 许明旭的专业水平，众人也都是服气的。相比较屠浩讲课起来的生动有趣，许明旭更加严谨务实。有些人还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今年在吏部的考评结果中，表现最亮眼的自然是屠浩，然而许明旭的表现也让人感到眼前一亮。 这时候，真满载而归的叶家小辈们，一路浩浩荡荡地回到家，一眼就看到自家大厅里摆着山高的各式箱笼。 叶大花不在，叶二花第一个进门，第一眼看到坐在正厅的自家大堂姐，乖乖叫了一声：“大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怎么不让咱们去接你？咱们刚从小耗子那儿回来呢。” 叶瑶看着蠢弟弟，问了一句：“你们又去搜刮小耗子的零食了？也不怕虎妞揍你们。” 屋里本身就摆了许多东西，一群人进来更是挤得满满当当，连脚都要没处放。 叶瑶说道：“还不快叫人。”蠢弟弟，别说虎妞，她都想揍人了，都怪她小时候武功没学好。 叶二花这时候才看到厅里的外人，不由得十分意外：“统领大人，您怎么来了？” 227 第二百二十七章　“最低”标准 - 户部郎 - 枫香 出现在叶家正厅的外人，不是别人, 正是曾经的曾护卫, 现在的禁军护卫统领，叶二花他们的顶头上司。 要说叶家和曾家都是武官, 同朝为官又都在京城，曾统领过年来拜访一下叶老国公, 也在情理之中。但是这种普通的官场上的拜访，会带那么多东西来吗？ 往年也没见曾统领来啊？ 他们叶家镇守西部, 曾家历代都统领禁军, 也没有地位高下之分。认真说起来，一直在皇上跟前的曾家，地位比叶家还要高一些。 所以, 曾统领这么大张旗鼓地来干嘛？ 叶二花不太灵活的脑子，发出濒临死机的危险信号。 没等他想明白或者是问明白, 他就被家长们一起赶了出来, 抱着自家崽儿，甚至有些彷徨。 然后他就被他儿子的巴掌糊了一脸, 还被喷了两个口水泡。 曾统领来也没别的, 就是很单纯的来拜访一下自己女朋友的家人。在叶二花他们来之前，他已经把话都说得差不多了，现在哪怕叶二花他们走了, 他也觉得自己再待下去不是很合适，就说道：“等正月十五，家父家母会正式来上门提亲。” 说完, 他就客气有礼地告辞。 叶瑶起身去送他。 一群叶家大家长们坐在暖烘烘的厅堂里，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叶家大姑娘在家里的存在感向来薄弱，曾经被叶大舅妈教成一个不伦不类的“大家闺秀”，后来又被夫家洗脑成了个傻白甜，最后被屠虎妞揍了几顿才算是打醒。但是之后她倒是住在外面的时候多，在家里的时间少。 虽然大家伙儿都知道叶瑶算是脱胎换骨了，再加上叶瑶再怎么说，毕竟也是叶家的嫡长孙女，依旧不能像家里的其他姑娘们那样对待。 若是换做别的姑娘们，别说是之前碰上了那么糟心的一家人，就只是单纯的死了夫君，恐怕家里早就开始张罗下家了。哪里会让她一个没儿没女的姑娘家，一个人在外面逍遥好几年？ 现在还是曾统领这样的青年才俊来上门提亲，哦，不对，还没有正式上门提亲，可这不也是差不多嘛！ 嫁了嫁了！ 然而事情搁到叶瑶这里，连叶家匪寨寨主叶外婆，也不会直接说让叶瑶嫁了。 名正言顺能够给女儿定婚事的叶大舅妈，在这一点上更加不敢开口。女儿的前一桩婚事，就是因为她的武断，才导致碰上了这么糟心的一家人，现在…… “我……我也不管了，听我闺女的，她高兴就好了。”女儿在外面跑得多，见识的多，比她这么一个一年出不了几次门的老太太总要多几分眼界。 话是这么说，但是看刚才叶瑶主动去送人出门，就可以看得出来，叶瑶自己是愿意的。 当娘的心里面其实挺纠结的。女儿年纪轻轻的就和离了。她当然不喜欢女儿就这么孤老一生，怕女儿反对，只能暗搓搓去打探适龄的优秀男青年。 “我们家阿瑶长得漂亮，年纪也不大，本身就是侯爵的女儿，还有一个国公爷爷，又知书达理，还特别会赚钱打理家务，只是有过一次遇人不淑，这男方的条件到底不能定得太高。” 叶大舅妈私底下和妯娌们说起来的时候，都是这么说的，“我呀，要求也不高。这男人呢，长相可以差一点，个子一定不能矮了。” 其余几个舅妈们一听，纷纷点头：“是这个理。好男儿就是要威武堂堂，莫说咱们家是武将，就是看看咱们家屠姑爷和小耗子，就是许七郎，那也没一个矮的。” 叶家的小辈年龄差距挺大的，有几个姑娘还待字闺中，身为母亲对女婿的要求总是不差的：“虽说咱们不看重长相，也总也得仪表堂堂，五官端正，总也不能太差了。不过咱们家到底都是习武的，皮肤黑一点的，也不能太计较。” 叶大舅妈又说道：“家世低一点倒是无妨，可也不能太差。” 几个妯娌你一言我一语的，把叶家女婿的标准就给定了下来。按着这个“最低”标准，叶大舅妈早就把京城里的适龄男青年都过了一遍，发现总有那么一点美中不足，就一直没给女儿提这个事情。 现在曾统领来了，家世好，人品好，长得英俊挺拔，自己年纪轻轻已经是禁军统领，年龄也合适，似乎再也没有比这位更合适的女婿人选了。 但是：“不是说那位……克妻吗？” 叶瑶送完曾统领回来，一进门就听到这话，俏脸一虎：“外面还说我克夫呢！” 曾统领的克妻传言，倒也不是平白来的。他年幼时曾经指腹为婚，结果对方小姑娘还不满周岁就夭折了。等到了年纪，他也娶了一位妻子，结果成婚不到半年，染了重病，也撒手人寰。 在这之后，陛下对他逐渐重用，他也渐渐无心婚事，就一直这么拖着。家中的长辈倒是提过几次，然而看他平日里忙得连睡觉都是挤出来的时间，也渐渐不提了，只当是他缘分没到。 无论是么时候，舆论对男性永远比对女性要宽容得多。 叶瑶清楚自己在外面的“名声”，比起曾统领来，那要难听不止一点。哪怕屠浩曾经对她的名声有过措施，在人们的理智里也知道她和离错不在她，她前夫的死因也不在她。但是在婚配方面，若是有其他选择，那她永远不会是第一考量。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处境，完全不想成为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所以并没有过再婚的想法。说一句自家长辈们可能不愿意听到的话，作为一个有钱有地位的女人，她已经不需要婚姻来带给自己别的什么，还不如养几个面首，能让自己过得轻松快活一些。 她也没想到会碰到曾统领这样的人。现在既然已经遇上了，她也不会去妄自菲薄。 叶瑶主意已定，家长们也没能再说什么，毕竟曾统领怎么看都属于上好的人选。他们也就心里面摆了一最后一条线，得看看正月十五曾家正式上门提亲的情况。 消息传到屠家的时候，屠浩正被许明旭扶着腰，送一众学生离开。 他看到叶二花骑着马过来，也不管别的，抄起小尺子就把自家表兄摁在地上抽了一顿。 门都没让进！ 当街揍！ 从小被小尺子抽出偌大心理阴影的叶二花，连逃都不敢逃，特别没出息地任抽，一边挨抽还一边为自己申辩：“零食吃多了不好，真的。这不是我说的，是御医说的。你不记得了？那么多零食，你一个人又吃不完，放久了容易坏……” 他不说还好，他一开口，小耗子简直要开启赛亚耗子状态，咬牙切齿：“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把我的存粮都吃完了啊？” 一顿暴打下来，叶二花哭唧唧地看着地上折断的小尺子：“小耗子的身体是真的好了。”尺子都能直接抽断了。 许明旭把自己消耗了大量体力的小耗子抱回屋：“表兄，请进。”嗯，自家小耗子的体力显然还有很大的潜力可以挖掘！ 其实竹子柔韧，哪里会轻易打断？主要还是叶二花一边看似躲人，一边引得屠浩把尺子往他别在腰间的匕首上抽。 匕首插在刀鞘里是没什么，可是那匕首的刀柄上镶嵌了一些宝石，还是有一些棱角的。用力击打上去，屠浩习惯用的不过是普通的竹子做的小尺子，也没经过什么特殊加工，虽说也是狠狠抽了好几十下，可并没有实际上看上去的那么严重。 他也就是欺负欺负弱鸡耗子。 叶二花把消息带到，顺便在屠家蹭了一顿好料。 红焖蹄筋入口软糯，新鲜宰杀的牛肉更是怎么做都好吃。其实他们叶家的庄子上，也有偷偷宰杀过牛来吃，可是那牛肉比眼前的味道，差了不止一筹。 得知这是专门饲养的肉牛的时候，叶二花眼前一亮：“这我要是去阳满的话，那不是天天都能吃上这么好吃的牛肉了？” 屠浩懒得搭理他，埋头吃肉。可惜的是，这牛肉吃着太管饱，感觉没吃几口就吃不下了。 许明旭知道他还有些气没消，对叶二花说道：“二表兄一会儿回去的时候，让人给你牵一头。” 肉牛是稀罕物，更别说这牛肉确实好吃。太子殿下大方，送了好几头牛来，他们一家人也吃不完，总得分出去一些。反正叶家、郑家、许家几个姻亲是都得送的。 叶二花也不客气，当下就笑呵呵地应下了，等出了门之后冷风一吹，突然清醒过来，一拍脑门：“我怎么就忘了问！” 他过来除了报讯之外，还想找表弟讨个主意。若是换做别人，让自己顶头上司变成自己的姐夫，肯定是好事，但是他这个顶头上司……他可是听说了，统领大人对自家的族人是如何操练的。那平时的操练强度，比他们禁军都要强出一筹。 这曾统领要是变成了自己姐夫……大哥去了边关，爷爷年纪大了，再加上本来就不太爱管这些事情，那他们不就等于落入敌手……不对，落入大姐夫之手了吗？若是和曾氏子弟们一样操练，这日子还能过吗？ “要不，我还是去阳满放牛吧？” 228 第二百二十八章　后生可畏 - 户部郎 - 枫香 许家很快就收到了一头肉牛。 过年的祭礼上用上了猪牛羊三牲，不仅显得格外豪华和郑重, 同时也代表了家庭富足和地位崇高的意思。 哪怕内心对许明旭和屠浩这对小夫夫有着各种不满的族人, 也因为他们这样的手笔，而按下心头的不满。 在禁牛令当下, 谁家过年祭祀能够用上一整头牛的？哪怕这是肉牛，可全京城有几家能吃上的？ 家宴过后, 许老爷子留了小夫夫两个人说话，一同的还有几名许氏族人。其中两名中年, 是已经在朝中为官数年的。另外三名和他们年龄相仿的, 则是比较看好的下一辈子弟。 那两名中年，屠浩倒是眼熟，最近出没在他课堂上的。两个人的底子也就凑合, 看他们交上来的卷子，似乎也没有多少要跟上进度勤奋苦读的意思。看在亲戚的面子上, 他并没有多说, 但也不会再额外花费时间。 既然人家只是把提高班作为一个拉关系的平台，那他何必硬是让人去学习呢？ 另外三个平辈, 他也就是看着面善的程度, 名字都是许明旭悄悄告诉他的。不过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今天的主角是许明旭，不是他屠浩。 许家老爷子身为族长, 要对许家去年一年做总结，也要对未来的一年做一下具体规划。 “大郎和七郎去年一年都做得很好。”许老爷子说这个话，重点当然是在许明旭身上。 老爷子人老成精的人物, 知道屠浩做出的功绩，暂时他们许家还沾不上手。现在只有许明旭做出来的事情，才能实打实算在许家头上。 今年吏部考评的时候，屠浩的政绩是无人能出其右。许明旭的政绩，也是极为亮眼。作为一名新上任的四品巡察使，他去年一年破获和查处了不少案件和违法乱纪的事情。新山关一役，更是揪出了贪官污吏无数，并且上奏了一份行之有效的预防和监督措施。 让一些还对他被破格提拔的四品官的言论，全都转了一个风向。 不仅如此，他还在饶水沿岸十数个县内，联合当地的县衙，增设了私塾学堂四十多所。这些私塾学堂，并没有好高骛远地给当地百姓和孩童教授如何做学问，而是教导一些常用字、基本算数、农耕知识，以及一些比较常用的基础手艺。 老百姓们学会这些，不需要花费太长的时间，又能够对自己的生活做出明显的提高，却也不会对统治阶级造成冲击。 最后一点，其实许明旭本人是没想到的，但是许老爷子想到了。 他今天就把许明旭增设私塾的事情，拿出来重点分析了一下。 许氏族人听得连连点头，屠浩也是受益匪浅，许明旭本人更是发现了自己的不足之处。 两个时辰的谈话下来，还是许老爷子精力不足，才散了场。本身吃过饭有些瞌睡的屠浩，却被讲得精神奕奕，跟在提着气死风灯的小厮身后走着都要跳起来：“爷爷好厉害啊！” 真不愧是太子太傅，这水平，绝了！ 他爹果然是个渣渣，不知道他自己的亲爷爷到底是个什么水平？一定也很厉害的吧？ 许明旭按着他的肩膀：“好好走路。”又把他的一只手牵在手里，“冷不冷？” 屠浩脚踏实地走了几步，想到刚才书房里的谈话，兴奋得又要蹦起来：“我都不知道你去年办了那么多私塾呢？”他家媳妇儿，真才貌双全！ “不多。四十多所私塾，也就是听起来多，匀下来每个县内都没四所。”许明旭没把这点政绩放在心上，“又不是我一个人出力办的，主要还是当地的衙门和乡绅出钱出力。我顶多就是联系一下师资和制定一下教学计划。” 四十多所私塾，数字看起来非常多。然而散布在十多个县内，几乎水花都看不到一点。好歹他头上还顶着一个礼部郎中的官衔，总不能尸位素餐什么都不做。 至于私塾如何办理，不提屠浩创办江丹书塾他全程旁观参与，就是他在京县的时候，也亲自做过不少类似的事情。除了换了一个地方后，有一些民风的区别之外，其余的他完全驾轻就熟。 “若是要做到你说的扫除文盲，恐怕还需要不知道多少年。”他对自己办事的进度，还是不满。 他不得不承认，兼任两个官职，分散了他的精力，让他没办法专心做一件事情。若他只是一个单纯的礼部郎中，去年一年他兴学的数字肯定要超过现在。 但是也不好说。如果只是坐镇京城的话，他完全无法保证他的规划能够落到实处。 屠浩没有许明旭的自我检讨，听他这么说感到特别高兴，一进屋子就扑到他怀里：“扫除文盲什么的，我就是随口说说。” 他办学的目的和起因，都是因为他没人可用。换做在他后世的时候，想要用人，多的是机构给他搞定。从教育机构，到人力资源机构，一直到后续的法律服务，都有相对完善的保障。他一个当老板的，并不需要做太多的事情。 但是在以前的大汉，那是神马都木有！ 他也是被逼无奈。 没想到他随口念叨的抱怨，竟然会被许明旭记在心上，还去付诸实施。 许明旭搂住屠浩，对呆愣住的小厮吩咐道：“去准备洗漱用的热水。” 小厮应了一声：“是，小人这就去准备。” 许氏族人多居住在京城或者京畿，过年的时候大部分人都会在许家留宿。许家的下人难免忙碌，分到每个人头上，就不像以前那样几个人伺候一个了，有些时候难免要疏漏一些。 不像屠家人口简单。若是在屠家，他们踏进房门的时候，热水就已经准备好了。 屠浩倒也不在意。他现在兴奋得很，看许明旭有点累了，也不拉着他说话，自己绕着屋子前前后后转了一圈，从家具到摆设，全都研究了一遍。 “这屋子倒还算用心。”自从许明旭把西苑交出去之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这个重新分配的屋子里过夜。 许明旭笑了笑：“毕竟是新屋子，差不到哪里去。” 地方比不上屠家宽敞，装饰方面也不可能有琉璃窗那么奢华的布置，但他们也只是偶尔过来住一住，好歹卧室和浴室都设了暖房，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两人这个冬天基本都住在许家。屠浩着实认识了一些许家人。许家人普遍功利心重，当亲人确实不怎么让人舒心，但当做合作伙伴还是不错的。 许明旭看着屠浩把手底下的几样生意，拿出来和许家的几个族人去合作，心里面有些说不出的别扭：“你没必要去和他们搞好关系。” “不过是点小生意，再说我也不会吃亏。”他前期掏空了小金库才拉起来的江丹书塾都没亏本，别的生意就更不用说了，“钱给谁赚不是赚？我又不是完全撒手不管。” 这和阳满的肉牛场完全不一样。 肉牛场他就是占了点干股，平时出一点管理经验罢了。太子妃他们家有头有脸的，把面子看得比他还重，绝不会为了一点利益，就黑他的钱。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肉牛场一分钱都不给他，都用在了阳满边关上，作为一名家财万贯的大汉子民，他也并不觉得亏。 要说许家人里，眼光能够多长远的人，真心不多。但是在族中说得上话的人，多半都很清楚轻重，做事情也格外识趣。 许家老爷子身为太傅，太子地位如今如此稳当，若是碰到个不知轻重的，不说作奸犯科，吃拿揩要多简单的事情？然而许家的大部分子弟们没出息归没出息，纨绔归纨绔，做事情全都有底线，绝不做踩线的事情。 这种人做不成神队友，至少也不会是猪队友。 “屠家人少，身体方面又天生体弱，很多事情都没法做。”屠家人的体质摆在这儿，也就是在乡间收租念书，做做富足的田舍翁。 许明旭看他心里面有底，就不再劝说，反倒是笑道：“许家倒是人多。”还一个个的精力充沛，特别能折腾。若是给他们一点事情做做，恐怕事情还少一些。 屠少夫人把自家的产业在心底扒拉了一番，寻思着找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丢给族人做做。他很快发现，能丢出去的生意，自家小耗子这些天差不多都丢出去了。 但是许氏族人那么多，总也有一些闲散人员。许明旭觉得屠浩说得很有道理：“这事情给谁做不是做呢？明天咱们去奶奶那儿坐坐。” “好呀。”屠浩看许明旭的样子，就知道这是他想通了。 其实所谓的纨绔子弟，也并不是真的全都不学无术，多半是闲的。若是按照当官的标准，他们自然是文不成武不就，但是一身所学，哪怕是从小耳濡目染出来的“常识”，对普通百姓甚至是对大汉来说，都是用得上的。 这种“内务”，说话算数的还是当家主母。 家中现在的主母已经是许大郎的妻子黄氏，然而在如今家族聚会的场合，尤其牵涉到的大部分都是族人，黄氏的分量还是轻了一些，这事情得找许老太太。 两人找了老太太这么一说，老太太很高兴，立刻让人去叫了许老爷子和几位族老过来一起商量。 做长辈的，哪个不希望看到子侄争气有出息的呢？尤其还能经由屠浩和许明旭两人提拔，今后若是能做得好，不说将来能够踏上仕途，至少日子是不愁的。 他们立刻把家中的一群喜爱的晚辈们叫来商量。 许家纨绔众多。他们之所以能够纨绔，那肯定是家里面长辈们偏疼。家中子弟这么多，为什么就偏疼这些人呢？那是因为他们最有眼色，也最会来事儿。 现在听家族中这么一个安排，虽说只是打着商量的口气，但是他们很快就明白这是一个能够在长辈们面前讨巧卖乖的机会，立刻就有人接话。 “孙儿听爷爷的。” “不就是培育一点苗木嘛。侄儿价值千金的兰草都养得，这些不过是小意思，交给我，放心。” “常年待在城里也没意思，儿正想出去游历一番！” 一群纨绔把胸脯拍得砰砰响。 屠浩和许明旭相视一笑。 做苦工的人有了，做乡村教师的人也有了。 2k阅读网 229 第二百二十九章　流行新风尚 - 户部郎 - 枫香 屠浩原本预定正月初十回屠家, 结果一直等到了正月十四。 回家的一天时间, 也就是收拾东西, 接着他们就立刻去赴任了，临行没忘记打包上一众许氏子弟。 这群人大部分年纪不大，也就是二十郎当。其中夹杂着一些老纨绔, 譬如说许家最大的纨绔许鸿渲。 许明旭只要一想到自己亲爹要跟着自己一长路, 整个人都别扭，下了马车之后, 脸色还是臭的。 屠浩看得直想笑, 拿手肘顶了顶他的腰眼：“好啦, 笑一笑？今天天气那么好。” 京县的鱼码头经过一年多的建设，已经不再是当初下脚都难的模样。渔民们停泊的鱼码头, 和走客船和大船的客货码头已经完全独立。为了防止人走错, 还在显著位置设置带了简易图画的指路牌。 现在还不到春日，河边的柳条远远看上去已经有一些青, 桃枝上也带了一点粉。间或有几个或者精巧或者粗犷的亭子石凳夹杂其中。也不知道是早来的游人, 还是路经的客人, 在其中徘徊, 传来一些隐约的欢声笑语和丝竹声。 一些妇人正在河边洗菜。不远处的鱼市上，传来渔民们带着玉饶口音的叫卖声。 茶楼、酒肆、客舍林立。有几家还未开张, 也收拾得整整齐齐。沿着河边的仓库，整整齐齐地一长溜，屠浩踮着脚尖也一眼看不到边。一些给搬货的苦力，三五成群地坐在能晒得到太阳的墙根下, 操着各种口音说话。 许鸿渲等中青两代纨绔陆续下了马车，个个都已经穿上了春衫。无视当下的天气，让河边带着冷意的清风，带起他们身上丝绢轻薄的袍角，一个个都显得飘飘欲仙。 衣服上的刺绣不多，取而代之的是贝壳、珍珠、宝石制成的纽扣。 屠浩仔细看了一下，发现还有亮片应该是贝壳打磨出来的亮片，宛如鱼鳞一般绣满了整条腰带，在罩衫之下并不如如何显眼，然而一经阳光反射，就会晕染出七彩的色泽，格外低调奢华。 这般新颖风流的衣服，加上许家人个个都不差的样貌，愣是把一个普普通通的码头，变成了走秀的t台，引来许多人的驻足围观。 边上茶楼酒肆内，人们纷纷探出头来，也有直接高声招呼的，显然有熟人。这群纨绔子们，平日里也算是交游广阔，很快就和人们攀谈起来。 他们订的船票还不到时间。许明旭不想和自己亲爹接触，情愿去帮长随小厮搭把手搬东西，听到屠浩的话，也只是扯着嘴角咧了咧：“嘻嘻。” “噗嗤。”屠浩被他的样子逗笑，“好啦，不闹你了。我去四处看看。” 若是在往常，许明旭肯定要跟着，现在的话他挣扎了一番，还是决定不去了，只是叮嘱屠浩：“别走远了，一会儿咱们去茶楼。” “好。”屠浩应了，背着手踱方步，一副官老爷的样子，没走两步就重新恢复成普通的走姿。 客货码头上竖着一块告示栏，张贴着每天班船的时间和航线，还有一副简易的码头小地图。 旁边还有一个像模像样地售票和等候厅。 这里的告示栏上的内容更加详细。以前从玉饶到京县，每天一班船，现在每天有三班。另有一些其它短途线路，以及一些可以预定的特殊线路和包船服务，全都明码标价。 屠浩琢磨着等他有空了，倒是可以弄一艘豪华游艇玩耍，肯定特别拉风，特别土豪！游艇平时就栓在码头上，供人瞻仰～ 等候厅很大，还有一个女宾等候厅。大概很多人都是赶着最早的那一班船走，现在厅里面没多少人，显得更加空阔。 屠浩随意扫了两眼，就注意到穿着新式带纽扣式样衣服的人，竟然不在少数。有一些是完全类似现代服饰的衬衫大衣，也有一些只是在衣衫上加上了纽扣的元素。或许是这年头能够乘船往来的，多半都是家庭殷实的人家，也或许是因为京城本来就是这个时代的流行中心，人们接受起新事物来，一点儿都不费力。 两名军人打扮的少年，表情严肃地在等候厅里巡视警戒。 屠浩定睛一看：“曾十七？” 一个冬天也没白净多少的黑炭十七号露齿一笑：“小屠大人，您这是要乘船？” 屠浩盯着那一口白花花的牙齿，总觉得十分犀利的样子，缓了缓神才说道：“是啊。你们这是做什么呢？”他记得曾十七不是负责给纨绔子弟军训的吗？ 自家族叔要和叶家大姑娘成亲，这事情虽然还没宣扬出去，但也差不多铁板钉钉。曾十七觉得自己已经是屠浩名正言顺的晚辈子侄，说起话来也就更加亲近几分：“这不是去年剿匪，没跟人说嘛。”然后就被罚了。 他这还算是好的，其余的罚去守河堤、守街市的也有。主要还是抓贼。河堤上用的砖石、新栽的苗木、乃至于石桌石凳，只要是能够搬得动的，都能被偷。街市上更是什么人都有。“得益于此”，现在干苦力的人倒是不缺了。 屠浩听得一愣一愣的，后又问道：“现在京县这里还有许多老百姓吃不饱吗？” 人心中都有恶念，或多或少。但是能够把这种恶，付诸实施的，还是极少数。小偷小摸看起来只是小恶，然而性质都是一样的。 他相信在日子都过得去的情况下，还是很少有人会去作恶的。现在既然要把这个问题当做一件需要增加人力的事情来对待，显然情况比较严重。 许明旭曾经在京县当县令，现任的县令也是实干型的。作为天子眼皮子底下的地方，京县每年上报的数据不存在任何弄虚作假的余地。 京县百姓们整体生活水平的上升，是有目共睹的。在所谓的白丁中间，一个月能够赚到一贯或者一贯以上钱的人，确实是少数；但是能够赚到五百文以上的，已经为数不少了；甚至一些在酒楼跑堂的店小二，一个月也能有个三四百文的收入，足以让他们在京县过上还不错的生活。 这河堤边上的树苗，多少钱一棵？那些店家自己栽种的或许年份久一些，白云大师他们的学生们去批发来的苗木，大概也就三五文一棵。更何况，这偷了也得卖出去了才能是钱。这种树苗有人要吗？ 以前日子困苦的时候都没有那么严重的偷盗情况，现在日子好过了，怎么可能情况变恶劣了呢？ 曾十七说道：“除了一些二流子，大部分的都是外乡人。” 他说着，交班的时候到了，干脆就带着屠浩到了鱼码头。刚才屠浩下马车的时候没注意，走进了才发现，这里已经自然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海鲜美食街，不仅有各种流行的烤串、炸串，各种蒸的煮的，甚至还有章鱼小丸子、虾扯蛋什么的。 他仔细一瞧，果然看到了带了良辰酒楼徽记的小食铺子，立刻就带着曾十七坐了进去。 他照着菜单叫了一堆吃的，什么二流子和外乡人全都忘记了。 许明旭找过来，就看到自家耗子又掉进了“米桶”里，有心想管，但是碍着外人，只能暂且按下不说，寒暄过后，听曾十七说起京县的现况。 “这些外乡人多是邻近几个县来的。很多人只是听人说起京县找工容易，给的工钱又多，就这么过来了。有些是家中有亲戚在京县，过来投奔亲戚。” 许明旭不是很理解：“路引都出具了？这一路过来，花费也不少吧？他们可能找得到工？” 他跑得地方多，知道各地差异。譬如玉饶和京县，几乎紧邻的两个县，说起来经济情况都还不错，然而差异也十分巨大。 京县确实是容易找工，然而这个容易其实更多的是针对当地人。除了一些知根知底方面的考量之外，还有当地大部分人都有参加培训班，识字并且掌握一技之长的认识。 在京县这里，各种培训班都有，报名参加特别容易，费用也很便宜。 但是在玉饶，培训班什么的，也就是基础的识字扫盲班，其余的专门职业培训非常非常少，更别说一些诸如书画之类的培训班了。 这还是玉饶条件不错，作为地方官的郑菡，经过两年的经营，让当地的经济得到了很大的提高，县衙变得有钱，有意识也有余力在这方面做发展。 但是其他地方呢？像是饶嵩，或者是饶嵩以西的地方，差距不是一点点。这些地方的人到京县来找工，很难能够竞争得过京县本地的普通百姓。 京县的工作给的工钱确实高，但是要求也高，京县的物价更高。身无一技之长，这么盲目过来找工，能够生存吗？甚至于，他们够回家的钱吗？ 屠浩明白了。在后世，这些人有个专有名词叫做盲流。 “大部分人路引还是有的，也有些没有。现在县衙也为难，人太多了，看押也没法看押。不去管他们吧，又流落街头。这些天晚上还冷，县衙还得管着他们，不然恐怕得有不少冻死的。一些被抓到为非作歹的，直接充了厢军。剩下的那些也没太好的办法。”十几岁的少年郎，以前遇到事情只知道正面刚，从来没遇上过这么为难的事情。 屠浩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小丸子里面的章鱼又大又多，几乎就是一颗纯章鱼肉做的丸子，比起以前吃的那种只有蔬菜的章鱼小丸子cosplay版，强出不知道多少。甚至连蛋黄酱都有，还有海苔和芝麻，唯一差一点的就是没有番茄酱而已。 一份章鱼小丸子有十个，屠浩吃了两个，就被许明旭把碗挪开了，等了一会儿发现许明旭是不会再给他吃的了，只能悻悻然道：“一共有多少人啊？要不你去问一下县令，一个章鱼小丸子换一个人怎么样？” 曾十七一脸懵逼。在他的印象中，小屠夫子那是顶顶严肃的人，别看长相白嫩，实际上再凶残不过。怎么……怎么可能是个吃货呢？！ 不对啊。小屠夫子这话的意思，肯定只是给他一个台阶下而已。想到现在让他们烦不胜烦的这群人，他都不用和县令商量，直接一口答应下来：“成交！” 2k阅读网 230 第二百三十章　荒山野岭 - 户部郎 - 枫香 许明旭一看曾十七的样子, 就知道他误会了。普通的老实人家的孩子, 哪能是自家耗子精的对手？他在桌下拍了拍屠浩的腿, 小声提醒：“好好说话。” 屠浩只能摆正脸色说道：“一会儿我找个管事去县衙商量商量。若是这些人愿意的话，倒是可以来我这边治水。只不过活辛苦，待遇肯定及不上京县这边。好处是可以就近分配, 能够让他们吃饱饭。”顺便攒够回乡的路费, 如果他们有这个意思的话。 既然大部分盲流都是从临近的地方过来的，那么大致都应该是来自于饶水两岸, 全都是他的地盘。就近分配是小意思。 作为一个大包工头, 他缺人啊, 来个几万人都吃得下。至于那些人如何惫懒，他也不怕。 其实看货仓边上的苦力们就知道了。那些人若真的能够吃得起苦, 想赚钱想干活, 当苦力是没问题的。只是那些人恐怕想着做轻轻松松等着钱掉下来的活，那肯定不现实。 至于这些人进了工地想不干活, 当他官兵勾结……呸, 是官军联合治理是假的吗？他的治水队伍里还有一万多蛮族呢, 区区一些泼皮无赖算得了什么？更别说这些人连泼皮无赖都算不上。 屠浩说话算话, 只是时间上来不及，当下就在小食铺子里写下一封信, 让自告奋勇的曾十七，拿去给负责相应事情的管事。 因为要安排众多许氏族人，这一次出行是租的一艘客船。纨绔子弟无论在何种时候都不会委屈自己，出行的准备异常充足。 哪怕在长辈族老们面前应了, 他们内心也知道这是一桩苦差事，最起码这一趟出去绝不是去游山玩水。 当约定的船只靠岸，讲好的苦力帮着将一箱箱的物件搬到船上。纨绔子们非常自信，他们到哪里都吃不了苦。 屠浩和许明旭两人知道他们的想法，也不戳穿。屠浩去年连厨子都带了两个，照样瘦成一把排骨，哪怕过年好好养了快十斤肉，看着也依旧清瘦。 许鸿渲并没有和两人弥补父子关系的意思，但是对他们总比别人多几分亲近，看他们两个人的行李还不及他一个人的一半，顿时就挑高眉头：“你们就这么点东西？” 许明旭懒得解释出门在外许多事情都没法讲究，只是冷淡地应了一声：“嗯。” 屠浩倒是眉眼弯弯地解释了一句：“反正到时候缺什么，可以让人再送来。”今年的行程，他要经常跟着船走，还不知道要在饶水上走几个来回，带些不好搬运的东西太麻烦了。 嗯，许家的这些纨绔子们倒是带的东西越多越好，毕竟他们恐怕要在一个地方待上一两年。哎嘿～ 许鸿渲一想也有道理，就站到船头上去继续摆造型，吹了一会儿，大概实在是太冷了，才回到自己的舱房里。 许明旭倒是不怕冷，然而一点都没心思去站在许鸿渲身边，上船没多久就扎根在自己舱房，还把屠浩揣怀里不让动。 这种天气对屠浩来说还很冷，窝在温暖的怀里特别舒服。舱房总有些潮湿，袅袅升起的熏香逐渐代替了潮气。他很快就打了个哈欠，看自家大美人拉长的臭脸，显然没有□□的职业精神，只能打起精神找话题聊天：“你说他们都带了什么啊？” 这都搬了多久了？到现在船还没开。 许明旭冷哼一声：“不就是那些东西呗？乐器、棋、各种文房，还会带些字画，一些花草摆设，四季用具什么的。” 这些讲究，屠家也有。但是出门在外，很多时候连衣服都只是清洗干净罢了，浆洗都难得，更别说是熏香了。别的一些讲究就更少。 他想到去年走过的一些地方，不禁露出一个看好戏的笑容，特别幼稚地幸灾乐祸，“我看他们到了地头，还怎么讲究那些。”不是带足了用具和侍奉的下人，就能够在哪儿都可以过上舒心日子的。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天。屠浩的精神也回来了，叫了小辛把待处理的公文摆出来。 他虽然一直休息到了正月十五，但是治水这个事情主要抓的时间，还是冬季的枯水期。如果不是去年赶工太累，他这个冬天都不会放年假。 然而如果这样的话，按照苦工们的工作强度，恐怕这一年下来，工地上得出人命。 再加上冬天大部分地区土地都冻住了，不适合开工，他就干脆将大部分人都放了假。剩余没放假的人，做的也是一些值守之类的工作。少部分气候相对温暖可以动工的地方，也采用了轮休的措施，并且有军医严格盯着，谨防出现一些他不希望看到的后果。 也因为工地并没有完全停工，屠浩其实在假期也会有一部分工作需要处理，再加上工地今年的预算和物资准备，徭役的安排等等，他都需要去和各个部门扯皮。这些事情大部分都得他亲力亲为。 一个年节，他也就是吃住在家，比在工地上条件好一些罢了。 治水接近两年，整个工地上一条人命都没有出这种不太好说是政绩，但是在明眼人眼中却实打实的骇人听闻。 古往今来，哪一次大工程不是死伤无数，让百姓们怨声载道？ 哪怕那些工程有着各方面的考量，有着各种伟大的意义，对于当时的社会生产的破坏力，几乎都是难以挽回的。 治水这个事情呢，只要做成了，青史留名是肯定会的。但是具体留下的是好名声，还是遗臭万年，根据历史教训，多半是后者。所以哪怕很多朝中的文武官员都知道饶水治理的种种好处，年复一年来，也就是进行一些不痛不痒的维护，也没人去和屠浩去争这么一个“肥缺”。 章师叔和叶外公在屠浩提出之前，是真的一点都不想治水吗？ 不，他们想的不仅是治理饶水，还想要治理顺水，想要挖的运河也不仅仅只是这么一点。起先是没钱，他们不敢想。现在有了一点钱，但如果这事情不是屠浩提出来，不是屠浩去执行，他们根本就不敢去付诸实施。 一个不好，就要动摇国本。 这不是闹着玩的。 现在饶水的治理还远没有结束，但是关注这件事情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船上的生活很无趣。毕竟他们并不是游玩，而是正经的巡查和赶路。 刚开始几天，许氏子弟还会在甲板上各种凹造型，兴致来了还会弹琴唱歌，倒是热闹。等过了三五天，一个个全都变成了锯嘴葫芦，有几个根本连舱房都不出，只让丫鬟小厮出来取用自己的生活所需。 航程过了十天，两岸或者繁华或者遍地田桑的景象已经不复存在。入目所及，全都是一片荒山野岭的景象。 迄今为止，船上一名许氏子弟都还没放下去过。 赶脚有点方！ 赶脚要被卖掉！ 有人就壮着胆子去问许鸿渲。 天色昏黄，客船停靠在一处荒凉的渡口。远处的山林田野黑黢黢一片，只有风声吹过的奇怪声音，和不知名的鸟兽发出的奇异叫声。 船工和下人们在船上来回走动，也有胆子大的直接上渡□□动活动。 许鸿渲也不穿春衫了，披着一件大氅，手上戴着一副柔软小羊皮手套，悠然自得地坐在船头钓鱼，眼皮都不抬一下：“不下船，自然是还没地方呗。” 唉，这破地方，连个美人都没有。说起来这乘船也太不便利。他带了两个美婢，结果刚上船没多久，就晕船了，一张小脸刷刷白，几天下来瘦得要脱形。指望着她们伺候人，都不知道谁伺候谁。他有些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多带两个健壮有眼色的小厮。 问话的纨绔看着眨眼间就暗下来的天色，感觉随便吹过一股风都带着阴气，说话的声音都打着哆嗦：“这这地方已经连个人都没了，还、还不到地方呐？”这还是个渡口呢，连个茶棚都没有，还能更荒凉一点吗？他们要去的地方，会不会连个人烟都没有？ 他是不是应该少带点衣服，多带点米粮？ “你去问问你十哥或者浩哥呗？”许鸿渲收了鱼竿，日常一无所获，“都是你，害我一条鱼都没钓起来。” 许鸿渲在许家的地位，那是无人可以动摇的。别说是几个家中的子侄辈，就是一些个长辈，他也敢当面怼。 他口中的十哥，指的自然是许明旭。许明旭在自家行七，在族中行十。 那纨绔见许鸿渲慢悠悠地回去舱房，也不敢跟着追问，站在甲板上兀自生闷气。他要是敢去问那两人，至于过来问他吗？ 有船工在船上悬挂起了气死风灯，站在船舷边扬声招呼：“岸上的人，都上船了！” 昏暗中，一些人先后应声。熟练的船工们，根本就不需要跳板，抓着从船上垂下的长绳，猴儿一样两三下就爬上了船。 纨绔无聊看过去的时候，就见一个人似乎还背着个人，动作和那些船工不一样，宛如一阵清风一般，拉起绳索不过是轻轻一荡，也不知道怎么就稳稳上了船，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正是他的十哥和浩哥！ 屠浩在舱房里待了一天，趁着靠岸的时候，和许明旭一起到岸上溜达了一圈，活动活动筋骨。 他们上来就看到纨绔站在甲板上装稻草人，不禁问了一句：“十六弟，怎么还站在甲板上呢？夜风凉，快进去吧。” 许十六一回头，见许明旭刚把屠浩放到甲板上，心里面羡慕许明旭利落的身手，带了一点谨小慎微地回答：“上来透透气，这就进去了。晚饭应该做好了吧？” 等吃过晚饭，许十六回到自己狭小的舱房内，一头扎在床上，唉声叹气：“怎么那么简单的话都没问出口呢？” 今天在十哥和浩哥面前说话已经不哆嗦了，说不定明天就能直接问了。 有进步！ 脑袋转过半圈，又有些雀跃道，“我要是有十哥的身手……”能吹一辈子！ 他的小厮站在门口，接口道：“郎君不是说习武不风雅吗？”箱子里还摆着装饰用的“宝剑”明明也是花费重金，请了名家打造，却从来没有出鞘过。让主人欣喜的只有镶满了宝石的剑鞘，和缀了漂亮流苏的手柄。 许十六憋气，在狭窄的床铺上扭过头，不消片刻又扭回来，一脸苦逼：“清风，等我被放下船去喂狼，你一定要好好保护我啊！” 231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上一课 - 户部郎 - 枫香 屠浩和许明旭好不容易把人拐来, 当然不会把这些“人才”直接放生。 大汉地广人稀。尤其是靠近饶水这样的大江大河的沿岸，哪怕用水方便，很多百姓也不会直接在附近开垦田地。 船行过又是三天后，航道终于发生了偏移。 客船从饶水转道进入一条还算宽阔的河流, 过不多久就看到了田舍，有小船和耕作的农人。 许家纨绔小分队, 也是精神一震, 纷纷走到船头，齐刷刷地穿着鲜亮的“战袍”。有几个甚至还朝着岸上的农人扬手高呼, 也不知道在兴奋什么。 然而没过多久, 他们就安静下来。 “怎么了？”屠浩刚上甲板, 不明白刚才他在舱房里听着还挺热闹的，怎么这一下就没了声响。 许明旭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在田地里耕作的农人。 其实现在天气稍有转暖，在这种地方土地却还没有完全化冻，并没有到真正耕作的时候。几个农人零星分布在田地中，也不是在耕作。 屠浩本以为纨绔们只是震惊于这些农人们衣衫褴褛，但是一想在京城也不是没有穷人, 应该还不至于为了这些。等他定睛一看, 才发现那些农人是在田地里忙碌，貌似是在找一些虫子和草根吃。 他不由得也跟着沉默了。 明明有那么多田地, 怎么会这么穷呢？ 纨绔们只是好逸恶劳, 但并不是眼盲心瞎。他们不会去歧视和欺辱穷人，反而会去尊重那些本分劳作的人。面对这样的情形，他们也会同情。 有几个多愁善感的眼泪都掉了下来, 抽噎着问：“船上还有多少吃的，全部……多拿一些分给他们。” “太可怜了。我箱子里还有些衣裳，也拿去给他们。” 屠浩深呼吸了一口气，倒也没阻止他们，而是吩咐：“中午蒸的那些馒头，一会儿让人送去给他们。咱们今天中饭晚点再吃。” 他阻止了纨绔们赠衣，“衣服还是留着吧。咱们这料子，他们田间做事用不上。” 纨绔们一想也是。他们的衣服料子虽然好，可哪怕他们再不知道耕作，也知道这种衣服不合适。 他们乘坐的客船，按着京县那边的标准，只是中船，然而在这里，却是一年难得见几次的大船。 船上船工加上各种人员，今天准备中午吃的馒头就有好几百个。现在倒是不费事，等蒸熟了之后，就有船工抬着几层高的大蒸笼，脚步轻快地从搭好的跳板上，下到岸边。 早就得了信的村民一窝蜂地冲过来，伸长了胳膊要去够蒸笼。 那一条条枯瘦的胳膊，就像是一根根干枯的枝条，让众多许家纨绔都唬了一跳：“这是作甚？”纷纷熄了下船的心思。 村长站在最前面，脸上带着愠怒，张开双手拦着，高声呵斥：“住手！不准抢！” 饥饿的村民没一个听他的，口中还声嘶力竭不知道在叫嚷什么。口音太重，大多数话他们都没听明白，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让很多人都纷纷皱起了眉头。虽然他们做这些事情也不是为了让人给自己千恩万谢，但是到现在为止都没听到一句感谢，也让他们心里面有一丝别扭。 好不容易，在村长高呼了一声“不排队就没得吃”之后，村民们才停止了哄抢。 一方不知道总共有多少村民，一方也不知道总共有多少馒头，轮到的人每人只能拿一个。 因为之前的哄抢，许明旭干脆让他们的护卫都去下面维持秩序，村民根本就不能靠近蒸笼。领过馒头的人被强制带到另外一边。 这一次他们出行，带着的护卫都经过严格挑选。哪怕对着纨绔们的时候没有明说，纨绔们自身也很少想到这一茬，但是族老们都清楚这一次去的都不会是什么好地方，最后给纨绔们最少都配备了一两个护卫。 这些护卫的水平自然比不过禁军，但是训练的项目除了上战场之外，几乎都是一样的。身上配备的武器装备，也是尽可能向着禁军靠拢。可以说是很菁英的民间武装力量了。 这些人的威慑力，比起一个瘦不拉几的村长，那要强出不知道多少。 事实证明，拥有绝对的武力值，比说一万句道理都有用。一个汉子抢了一个小姑娘刚到手的馒头，护卫直接提起鞭子就抽了过去，把汉子抽翻在地。 小姑娘甚至还没来得及哭出来，双手还维持着一个捧着馒头的动作，张大眼睛木愣愣地看着滚到在地上的汉子。 就在众人都以为小姑娘被吓坏了的时候，她突然一个箭步上去把自己的馒头抢了回来，动作顿了顿，还往汉子身上狠狠踹了两脚：“抢我东西，打死你！” 严酷的生活逼迫下，根本就没有柔弱的生存空间。哪怕只是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儿，也有着一把子力气和狠劲。 许家的纨绔们虽说都是混不吝，但几乎个个都自我标榜怜香惜玉，觉得女孩儿都是娇花，需要好好爱护的。 眼下这个小女孩儿看着也就是七八岁，灰头土脸又衣衫单薄，完全谈不上好看不好看，但是这群富家公子天然就站在小女孩儿这一边，纷纷鼓掌叫好。有一个还对小女孩儿招招手：“打得好！上船来，哥哥给你糖吃。” 屠浩死鱼眼看过去，内心怀疑：哥哥什么哥哥，都怪蜀黍了，想对小萝莉干神马？ 小女孩儿却没上船，摇摇头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不用啦，谢谢伯伯！” 自诩风流的“哥哥”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掩面蹲下。他的一众族兄弟一点都没给他面子，大声哄笑起来。 小女孩儿大概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又没想明白究竟错在哪里，怔怔站在原地，还不忘记赶紧把馒头吃掉。不吃掉要被村里的坏人抢走的，还是吃到肚子里保险。 屠浩看她吃得急，让人送了一碗水给她。 小女孩儿也是先谢过才把一碗热水接到手里。精致的瓷碗和她家用的粗陶碗格外不一样，等把热水喝到嘴里，才觉出一股甜滋滋的味道来。 小孩子没那么多心思，怕人抢走她的糖水，也不怕烫，赶紧喝完，又扬声对屠浩说道：“谢谢哥哥！” 这一声哥哥叫的屠浩，让一众纨绔一点脾气都没有。大家都是娇生惯养长大，但屠浩的一张脸看着就是一副活泼可爱的少年郎的样子，站一起都能让他们平白长一辈。 被这么一闹腾，气氛倒是轻松多了。村民们肚子里有了点东西，也开始反省起自己刚才的行为，听着小孩儿的道谢，有些觉得羞愧。他们也不会说什么话，直接就跪在地上给他们磕头。 纨绔们纷纷动容，呐呐：“不就是一个馒头？” 屠浩和许明旭两人却看着一些动作迟疑目光贪婪的人，再看看纨绔们一脸感动的样子，叹了一口气默默摇头。 小屠夫子说了一句：“那就上一课吧。” 小屠夫子的威名，纨绔们都是知道的，听到屠浩的话，下意识就把皮给绷紧了。 然而在这里，他们也不知道怎么上课。他们提心吊胆了一整天，结果既没有等到考卷，也没有等到小尺子。除了今天一顿饭吃得晚了一些，其余并没有什么不同。 对于船家来说，因为今天耽搁的这一会儿，行程明显拖延了很多。但既然船上的贵人们有补偿，他们也不会多说一个字。包船的客人他们遇到过不少，像许家这么大方的，却屈指可数，尤其许家的伙食还格外的好。他们这些人也跟着占了不少光。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船家看到中午的情形，就找了几个能说得上话的护卫说道：“今天晚上可要小心，我看那些村里人也不是个个都老实，恐怕憋着坏水呢。” 护卫们早就得了屠浩和许明旭的交代，听了船家的话也不说破，只是郑重点头：“多谢提醒，咱们晚上一定注意。” 果然，夜半过后不多时，船上就喧哗起来。 几个纨绔或者自己就被吵醒了，或者是被小厮叫醒了。一个个蓬头垢面，耷拉着眼皮，跌跌撞撞地走到甲板上：“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然后他们就看到甲板上一溜被五花大绑的汉子。七八支火把随着夜风被吹得来回飘摇，光影交错之中，让脸色青紫的汉子们的面容，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唉哟，吓死我了！”一个纨绔扶着胸口，蹭地往后一缩，就缩到了自家小厮身后。看了看小厮单薄的小身板，觉得毫无安全感，他又悄咪咪地挪到一个腰大膀圆的护卫身后，没想到摸了一手水，“你身上怎么湿的？赶紧去用热水擦擦！” 那护卫板着一张脸，规规矩矩地回道：“小人刚才下水去逮水耗子，这才弄湿的。小人这就去擦干净！” 纨绔还不明所以：“什么水耗子啊？” 一名船工就解释道：“水耗子就是那些水匪，专门去凿人船底，然后打劫的。”其实他们这话都是配合着许明旭的交代来，故意往严重里说的。 这些毕竟只是普通村民，哪怕从小生活在江河边上，水性比起寻常人来说确实要好一些。但现在是什么天气？半夜往冰凉冰凉的河水里面一跳，和寻死就隔了一只脚。只想着捞一票，而没有水匪凶性的普通村民，别说是凿船了，就是下水不抽筋的也没几个。 与其说是他们下水去抓人，还不如说是去救人。这一群人当个坏人，都让人哭笑不得。 “唉哟！”纨绔们可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吓得小脸刷白，这一回是真的知道怕了。莫说他们有几个不会水，就是会水的几个，也不想这天气下大半夜的泡水里。 许明旭挥手让所有刚才抓贼的人都下去打理，不一会儿就有人端了姜汤上来。 船上寒气重，这些距离身强力健很遥远的纨绔子们，就被逼着一天三顿地喝姜汤。现在闻到这个味道就想吐，然而许明旭在看着。 没错，许明旭不仅看着他们，而且还板着个脸。 纨绔们：好可怕！ 232 第二百三十二章　课程表 - 户部郎 - 枫香 认真说来, 许家现在那么多人里面, 官职最大的自然是许家老爷子，排行第二的却是许明旭这个实打实的四品官。 要知道哪怕是家族中从小就被看好，并且着力培养的人才，甚至于在仕途上都没有受到多少坎坷磨难, 一辈子也未必能够做到四品。 许明旭“运气”好, 刚踏上仕途就因为棉花的事情, 在章师叔面前挂了号。加上他自己的政绩斐然，官运自然一路亨通。 纨绔们都很清楚自己能够作威作福，全靠着家中这些官员，说他们是自己的衣食父母也不为过。 同辈和旁支的人见了这样的许明旭, 自然不敢再吭声。 作为亲爹, 连自己老子都不怕的许鸿渲, 则是一副“在外人面前给儿子面子”的态度, 特别合作。喝完姜汤, 他仔细看了看几个“水耗子”, 认出其中一个：“哟，这不是白天抢小孩儿吃的废物吗？这么晚不睡觉, 大老远的跑来这儿干活呐？” 许鸿渲的胆子不大, 但还不至于在这种“敌人”全部都被控制住的情况下还怯场。 一众纨绔们一听, 也纷纷上前来认了认。纨绔们别的本事没有，看人脸色本领一等一，记人脸的本事也是一等一，不然怎么能随时都能说出讨巧的话来呢？ 许多船工和护卫都没法认出被指出的那个汉子, 纨绔们白天距离又远，当时村民们几乎只分得清男女老幼的打扮，竟然也能把人给认出来。 “没错，就是这个废物！” 那汉子被堵了嘴，加上在水里被冻得浑身酱紫，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许鸿渲皱了皱眉，对许明旭说道：“先把他们收拾收拾，别死在了船上，怪晦气的。” 许明旭只是想要这些“教具”，并不是想要人命，倒也没和许鸿渲起争执，冷声道：“照做。” 一群船工和仆从闻言，立刻上前收拾起来。他们当然不可能给他们洗热水澡换上干净衣服，而是把人提到了一个贵人们看不到的地方，把人身上的湿衣服一扒，然后随意擦干了一下，再灌了一口姜汤，保证人还活着就成。 纨绔子们不清楚，他们其实早就得了许明旭和屠浩的交代，等到白天，这些人都是要送官的。 至于这些穷苦人送了官之后，家里面的日子会不会更难过？那关他们什么事情？总不至于因为水耗子们以怨报德，还得让他们割肉喂鹰的吧？ 白天受他们恩惠的一整个村子，现在出来当水耗子的竟然有十几个人！ 而许明旭想要告诉纨绔们的只有一点：不是人人都知恩图报，这世界上有的是升米恩斗米仇的坏人。 纨绔们不是蠢货，只是他们以往的生存环境，身边环绕的人大都捧着他们，让他们总有一种世界上都是好人的错觉，性格方面也比较天真。 但是扪心自问，他们所交往的那些“朋友”之中，是真心拿他们当朋友，还是想打着朋友的旗号来占他们便宜？ 乃至于反过来想想，他们去恭维奉承一些“朋友”，是真的觉得别人足够值得尊敬吗？他们就没有背后骂过这些地位比他们高的“朋友”吗？ “朋友”都这样了，这些村民不过是萍水相逢偶然接受他们恩惠的人。其中有一些会对他们有所感激，也有一些人会看到他们拥有的大量的财富，而因此产生一些不好的想法，也是正常的。 以前的那些朋友之所以是朋友，只是因为他们彼此之间都知根知底，不敢动手罢了。 现在的这些村民们不知道他们的根底，更加不知道动手的后果，反倒是敢出手。 许家的招牌并不是在所有地方都通用的。 火把依旧烧得很旺，然而提供的只是亮光。停泊在河边的船上，大晚上的寒气不是盖的。然而许家纨绔们，却一个个脸色烧红，先后露出或者愧疚或者深思的表情。 许明旭也无意和他们说些什么大道理，按照他的想法，这一课都不应该上的。让他们到了地方上，好好吃几次亏就知道怎么做人了。 但也是他们运气好，既然路上遇到了，那就提前先敲打一下吧。 过了片刻后，他张口道：“行了，都这么晚了，回房休息去吧。”一个个身娇体弱的，别吹一会儿冷风就病了。 嗯？他发现了自己之前忽略的一点，叫住一名护卫，“把家里的护卫都叫来，我有事情吩咐。” 纨绔们难得因为心思重，回去的速度慢了一点，就听到这么一句话，有心想问却又不敢。在这一刻特别明显地感觉到，这艘船上的最高统领是许明旭……不对，应该是小屠夫子。 然而他们敢去和小屠夫子唧唧歪歪吗？ 他们不敢。 许副统领目送纨绔们都回房之后，才交代聚集的护卫们：“等到了地方上，你们要敦促郎君们习武强身。这次去的地方条件比较艰苦，缺医少药。郎君们身子骨差，万一生病了就不好了。” 护卫们知道自己的职责，守护郎君们的安危是第一考量。原先觉得以自己的武力值绝对没问题，但是现在听许明旭这么一说，纷纷觉得有道理：“十郎说的对！我等一定让郎君们勤学苦练，务必不能让他们生病。” 确实，他们能够阻止别人来暗害郎君，但是能阻止郎君自己生病吗？不能啊。尤其这些郎君们大多数已经被酒色掏空了身体，比起常人来恐怕更加容易生病。果断还是习武强身最靠谱。 真不愧是许少郎啊！ 护卫们佩服地看着神色如常的许明旭，忍不住又请教了一个问题：“我们毕竟只是下人，要是郎君不听我们的，该怎么办呢？” 训练的办法，他们倒是有。他们自己是按照禁军的“民间版”训练的，把他们自己的训练方法降低一个档次，正适合郎君们。譬如他们日常每天早晚各跑十里，少爷们打个对折，早晚总共跑个十里，再加上必要的拳法和箭法的练习，应该就差不多了。 许明旭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他们打不过你们。不打死打残就行，族里不会有意见的。”哪个长辈会不高兴自己欢喜的子孙身强力壮呢？ 打死打残？护卫们咽了咽口水：“这不妥吧？”他们哪能打郎君呢？ “没什么不妥，到时候我会和他们说好的。”许明旭轻描淡写地说完，等第二天将一名纨绔送下船的时候，就用拳头向他说明完毕，才把人交给向导，“听话，我下个月来看你。” 鼻青脸肿的许十六：不，你还是别来了。 客船停靠的并不是什么繁华的渡口，只是一个破败的连渔船都看不到的旧渡口。许明旭早就有安排，约定的向导带着自己的儿子，驾着两辆牛车，将许十六的行礼装满，还能勉强空一个位置给许十六坐着。 至于他带着的那些丫鬟小厮，都只能跟着在边上走路。 向导父子比较沉默寡言，把人拉上了就直接驾着车走：“郎君到得有点晚，咱们今天得加紧赶路，不然要错过宿头。” 许十六一边摸着自己身上的伤处，嘶声问道：“一会儿去买匹马，再买两头驴子吧。” 好马是不能买，这地方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好马，买一匹驽马应该还成。他出门总得有个能代步的吧？ 向导沉吟了一会儿说道：“驴子还能想想办法。”言下之意，马是买不到的。 许十六手中捧着一个保温杯喝了一口温水，似乎是终于换过一口气来，还以为自己话没说清楚，严谨地再重复一遍：“我只想买一匹驽马。” 向导回以沉默的摇头。 许十六干笑了两声：“不会吧？”连一匹驽马都买不到吗？甚至买驴子都得想想办法？他手中刻着“江丹匠作”的保温杯若不是用料实诚，恐怕立时就要被捏碎。 这时候的乡村教师许十六还没有意识到，能够想办法买到驴子的地方，已经是乡间少有的好地方了。毕竟能够有想法让孩童们念书识字，大部分的日常生活所需还是能够保证的。 在边上步行的护卫，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对着许十六说道：“郎君，到时间了，你该背书了。” 许十六眼前一黑：“这、这不是到了地方才开始吗？”他还以为小屠夫子就把课程表给了他一个人，怎么护卫也有？ 接下来他看到更加让他崩溃的一幕所有丫鬟小厮全都人手一张课程表，对他说：“少爷，开始背书吧？可以背慢一点，背错了要罚的。”然后慈祥和蔼地掏出小尺子。 不知道许十六的“奋发向上”，客船并没有停留，继续既定的航程。 十来天时间里，屠浩和许明旭两个人，就像是送小盆友上学的家长一样，把他们一个个送到目的地，然后交给安排好的向导带走。临走时，许明旭也没忘记把他们挨个儿揍一顿。 许鸿渲仗着自己亲爹的身份，一直赖在船上没下去，看亲儿子揍人还挺乐呵的，但是也有些不解：“你这么打他们，就不怕他们回去后告状吗？” 许明旭冷淡道：“那也得有人信他们。”此去最起码一两年，他才能找到足够多的人手来接班，现在打的那点皮外伤，要不了十天半个月就能消掉。他们回去就算是告状，也不过是空口说白话而已。 许鸿渲觉得有点意思，追问：“那要是有人信了呢？” 许明旭本来已经懒得搭理他了，现在听到这话，倒也不急着走了，而是露出一个笑来，反问：“信了又怎么样？能拿我怎么样？” 许鸿渲一怔。 “哥哥。”屠浩没听到两个人的对话，只是上甲板来透个气，看到许明旭脸上的笑容，直觉有点不妙，“你和大伯在说什么呢？乌鸡汤炖好了吗？我有点饿了。” 无论什么时候，屠浩在许明旭心里面都是排第一位的。他也顾不上和许鸿渲置气，快步走到屠浩身边轻轻往自己怀里一揽：“应该是差不多了。我去看看，你要在甲板上吃吗？” “嗯，透透气。” 许明旭摸了摸他的手脸都暖烘烘的才放心，轻声道：“那你等一会儿。” “好。”先把自家夫人支开吧，一会儿再看看大伯究竟在作什么死。 2k阅读网 233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大侄儿 - 户部郎 - 枫香 屠浩去年体重总是在上下十斤里来回胖瘦。许明旭觉得这是他不吃正餐, 管着零食当饭吃的结果。 所以这次出门，专门做点心的田三是不能带了。在当家许夫人的安排下，除了以前日常负责一日三餐的厨子之外，还另外带了一个精通食补的厨子。 但是总体来说, 现在对于食补还没有研究到怎么高深的程度。眼前这个厨子，其实是刘医生的一个学生半路出家的。此人的医术还算是不错, 但大概是以前对苦日子的记忆过于深刻, 对吃更是充满了执着和研究精神。 当先生的刘医生也是无奈，给他介绍了屠家大厨房的大厨当个二先生, 竟然没过久就把医药和食物放到了一起, 做出来的菜肴开始自成一派。 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被屠浩一打岔, 许鸿渲反倒没了被压制的感觉，下意识喘了一口气，见几个下人手脚利索地到甲板上来摆放各种用具。 一座三联的刺绣矮屏摆上，挡住风口。中间先铺上一层竹席，再铺上花样富丽的地毯。然后才有矮几和柔软的坐垫。 这种席地而坐的家具款式，在数年前还盛行。其实直到现在, 在大汉的大部分地区, 也还是以这样的家具为主。 然而伴随着江丹木器作坊的各种新式家具的出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崇尚那些能够让腿解放压力, 或者有着舒服的靠背的椅子的式样。 尤其对上了年纪和年纪幼小的人来说, 跽坐的姿势并不友好。床铺也是一样。床脚过矮，老人每天躺下和起身的时候都比较费力。 现在许鸿渲看到屠浩摆出这么一套，倒是觉得有些复古的意思, 当下笑了笑：“船上这么用着，倒是有几分意思。”说着，他就伸手把一个坐垫要拉到自己身边，却被另外一只手给拉住。 他愣了一下，顺着那只手的方向看过去，屠浩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屠浩再怎么弱鸡，那也算得上是自幼习武（广播体操），体力和一个常年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中年纨绔来比，还是要强一些的。又占了一点出其不意的意思，他很顺利地把坐垫抢到了自己身边，语调平和地对许鸿渲说道：“河上风大，大伯年纪大了，不妨回舱房？” 许鸿渲活了四十岁，第一次被人这么赶。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脾气多好的人，也从来没控制过自己的脾气，当下就要发作，然而到底在外面要顾念几分脸面，并不能口出恶言，只是说道：“你身为一个小辈，怎么能这么对待长辈？” 屠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客船总共就那么点大，许明旭很快就会回来，他不想许鸿渲影响到自家美人媳妇儿的心情，说话也不再客气：“七郎长这么大，你对他付出过什么，也敢自称长辈？你也配？” 在边上布置的下人们寂静无声，像是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依旧有条不紊地完善着各种细节。 许鸿渲整个人都愣住了。 屠浩的名声，他肯定是知道的。 屠浩的作为，他也算得上是知之甚详。 哪怕在和自己的一群狐朋狗友们谈起来的时候，他也对屠浩赞誉有加。他也颇为自得，自己有一个不弱于屠浩的儿子。 他当然清楚屠浩绝对没有他平时表现出来的那样绵软，不然屠家也就算了，整个叶家的小辈都隐隐把他当老大看。但是他从来没想到，屠浩板起脸来的样子，会比他亲儿子刚才笑的样子还让人发憷。 有点像是见到了亲爹，生气的亲爹。 对屠浩的话，他很想说“凭许明旭是他儿子”，但是对上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整个人都入坠冰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舱房，从浑浑噩噩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 他错过了一顿晚饭，这会儿已经非常饿，然而一点都不想吃东西。他随意披了一件衣服走上甲板，给他守夜的小厮听到动静，过来劝了劝，见没劝动，转而说道：“那小人去让人给爷做点吃的？” 许鸿渲无可无不可地点了个头。 饶水沿岸被曾十七他们清理过一遍水匪，然而在沿岸经济没有发展上来之前，水匪就和韭菜一样，割了一茬长一茬。哪怕没有水匪，出门在外，晚上也是有人守夜的。 哪怕现在已经很晚了，船上倒是不难吃到热食。 小厮很快端了一碗南瓜粥上来，边上还摆着一碟肉松，一碟腐乳。 许鸿渲很快吃完，也没觉出什么滋味儿，对着小厮摆摆手：“你收拾了就去睡吧，我再坐一会儿。” 许鸿渲这个主人确实不是那么讲规矩的人，但是再给小厮一个胆子，他也不敢在主人明显有问题的时候，自己就跑去睡觉。万一他这一转身，主人就跳江了呢？ 这可说不准啊。这群有钱又无所事事的老少爷们，脑子可不正常了，天知道他们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他收拾完东西，又赶紧过来，还拿了特制的可以在船上用的小茶炉来，给许鸿渲煮八宝茶：“爷，您坐着冷，喝口热茶暖暖。小人就在边上，不说话。” 许鸿渲接过热茶，也不喝，就抱在怀里，等到茶水凉了，他才喝了一口，怔怔然问道：“你的爹是什么样的？” 他把儿子生出来不就行了，谁规定的当爹的一定要给儿子做些什么的？他还给他儿子一个好出身呢。 他想得理直气壮，过了一会儿却又莫名觉得有些心虚。 小厮被问得一愣，但是既然主人家问起，就顺口回答道：“小人大概七八岁的时候就进了府。爹是什么样，小人已经有些记不得了。” “哦。”许鸿渲觉得自己问错了人。这小厮怎么能和他们家的七郎比？他们家七郎不会被卖掉去做人奴仆，自小美食华服，还能去国子监念书。 小厮不知道许鸿渲心里头的想法。他岁数小，并没有经历过许家前几年的争斗。在被调到许鸿渲身边当小厮的时候，府里面已经是这么一个格局了。若是换做许府的随便一个老人，面对这样的问题都要多想想。 然而小厮却十分耿直，继续说道：“不过小人记得，爹爹下地会带着我，他做活，我在边上玩耍，教我编虾笼……有村里的小孩儿欺负我，爹爹会教我打回去……家里有好吃的，爹爹都留给我吃。”他对小时候的记忆不是很清晰连贯，记得的都是一些零星片段，说得难免断断续续。 许鸿渲倒是没有不耐烦，听着小厮的话，倒是有几分模模糊糊的触动：“你爹对你很好。”又问道，“那你后来怎么被卖进府里来的？” 小厮说道：“后来小人的爹爹生病去了，小人一家就被大伯卖掉了。” 许鸿渲觉得不可思议：“那你们娘呢？你爷爷奶奶呢？你大伯怎么可以把你们一家都卖掉呢？” 小厮被问得一愣。他被卖掉的时候还小，大部分事情根本记不清楚，很多事情大人也不会把来龙去脉都告诉他。他只知道这么一个大概，听到许明旭的问题，还愣愣地问了一句：“不可以卖的吗？” 许鸿渲只是大概知道不行，但他要是能讲得出个所以然来，那他就不是个纨绔了。然而他怎么也不至于让自己在小厮面前掉面子，立刻坐起来说道：“回舱房，去把书都给找出来。” 许鸿渲作为许明旭的亲爹，对这一次乡村支教活动知道的信息未必比别人多，但是在准备上面有人专门打点，倒是比别人都要充分。除了必要的课本之外，其它书籍带的也不少。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是现成的，只是他以前读书的时候没怎么翻过，这一次全都收拾了进来。 从这天晚上起，他就坐在舱房里研读各种律法和案例，除了吃饭的时候，基本就看不到他人。 这若是放在许老爷子面前，恐怕老先生一大把年纪也要感动到热泪盈眶。自己儿子说不上是读书的料，但也不是蠢人，只是一直以来心思都放不到这上面。 如果许鸿渲早有这份勤学苦读的态度，哪怕再怎么没有做官的本事，按照许老爷子的运作，也能给他弄个五六品的清贵京官的虚衔挂着，走出去可不比当个纨绔要好得多？ 然而，没有如果。 许明旭和屠浩都懒得搭理许鸿渲，一直到到了预定的安长县附近，才按着原先的程序把人给放下。相比于其他纨绔子，许鸿渲的待遇就是少了一顿打。 安长县是许明旭曾经治理过的地方。因为白云社区的存在，几乎等同于老章家在西部的一只眼睛，选择的地方官也经过慎重考量，比起这附近的其他地区，安长县要繁华不知道多少。 譬如许十六所在的地方一马难求，在安长县甚至设有日常的马市。除了最寒冷的四个月，其余时候每个月都有一次马市。 当然，安长县若是比起京城来，自然是远远不足。 许鸿渲一路上见过了不少贫瘠的地方，倒也有些能够体会到安长县如今这样简陋的繁华是多么的不容易。 小厮颇有一点骄傲地说道：“老爷，听说七郎在这儿也建了个江丹社区呢！咱们一会儿去看看不？” “那不叫江丹社区，说是叫白云社区。”许鸿渲一边纠正，一边有些五味杂陈地说道，“七郎那点本身，还不是跟浩哥儿学的？照猫画虎，能有个三分像就不错了。不过既然来了，那就去看看吧。” 向导是当地人，也算是能言善道，听到主仆两人的话，笑呵呵地说道：“不知老爷和许大人如何称呼？许大人可是咱们安长县的父母官啊。” 安长县原来说不得太差，甚至因为安长羊的存在，和周边地区一比，还称得上富裕。然而伴随着白云社区的建立，这些年来的高速发展，他们才知道当年的生活是多么贫穷，现在的生活是多么好。 他今天再次见到许明旭，若不是碍于场合，都有心跪下来磕头。这是真的父母官，不是那些官员们随随便便的自以为是。 安长县有许多交易市场。大汉西部最大的马市、最大的皮毛市场、最大的药材市场，都在安长县。白云社区也早就不是当初许明旭离开时候的样子，已经扩张了好几倍。 牛车行进中，他们已经能够听到市场内的人声鼎沸。 许鸿渲有些怔然，张了张嘴却拐了个弯：“七郎是我大侄儿。” 234 第二百三十四章　暗中观察 - 户部郎 - 枫香 按照许鸿渲以往的脾气, 看到如此热闹的白云社区，热闹繁华过一路经过的大部分城镇的安长县，一定会大咧咧地这么说：“七郎是我亲生儿子，就是过继给了兄弟家。” 然而在被屠浩怼过之后, 他脑子里依旧糊里糊涂没想明白，但再让他直接说出自己和许明旭的关系,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甚至有些说不出的羞窘。 向导不知详情，在知道眼前这位是许明旭的大伯之后, 更加热情起来, 从购买牲口和安长这边必要的日用品, 到生活习惯和风俗的避忌方面都尽可能详尽地介绍。 白云社区有专门的书塾，许鸿渲去的是安长县辖下的一座颇有一些规模的村庄。 一个在安长县来说很不错的村子，在许鸿渲眼中依旧十分落魄。 “村办小学”远远看过去的样子还算不错，没有院墙，但是墙壁刷着显眼的白色，看着就像是白云社区的样子。 许鸿渲走到近前, 才发现这是一个土坯房子, 房子还很小，远不如他自家的住处也就算了, 仅有的两间屋子里, 还有一间要当课室。 他的东西刚一落地，就没了落脚的地方。 听到消息赶来见先生的村民们，兴冲冲地过来见到这样的情况, 也是一阵尴尬。 村长搓了搓手，特别不好意思地说道：“先生有什么需求尽管说。要不咱们先给先生多盖几间房子？” 房子是必须要盖的。要盖成什么样，许鸿渲有要求。然而安长县、包括方圆无数里地内，都十分缺乏木材。别说是能够建房的木材，就是烧火用的都很少。条件好的人家房子是砖石，条件差的人家房子就用夯土。 村子里的条件有限，而且要短时间内盖起来，只能用夯土。 许鸿渲用自己装饰用的宝剑，在地上画了一座没有院墙的院落式样。村里人不出五天，就把房子给盖了起来。 新盖好的房子还不能住，许鸿渲就暂时住在村长家里：“既然校舍盖好了，那就赶紧开始上课吧。明天开始，白天让有空的人都自己搬了桌椅板凳过来，我先把你们的名字都教了。”从没当过先生，做学生的记忆也十分久远的许先生，早就在船上就捋顺了自己的教学思路。 虽然他确实不学无术，但是反正也不用教什么经义，教认识一些常用字，再加上几册适合这里的《农经》就行了。对了，还得普法。什么大伯卖侄子的事情，不能有。好歹他爹是太傅，他怎么也不能把脸丢到安长县来！ 纨绔也是要面子的。 村长有点不理解：“先生是指咱们整个村子？” “对啊。”乡村教师许先生理所当然，“你照我吩咐的办。” 许鸿渲哪怕是作为纨绔，也是顶级纨绔，颐指气使的姿态浑然天成。他在纨绔圈子里从来不落下风，面对一些官员也用不着太客气，眼前的不过是一个小村长，哪里能扛得住他的气势，瞬间照办。 从此，全村人开始跟着许先生，利用闲暇时间开始读书习字。 许先生自己除了教书和自习之外，还在暗中观察。 因为全村人都来上课，很多人都直接是一家人一起来的，男女老幼坐在一起。父子、母女、爷孙之类的关系相处起来，不知怎么的就让他想起来自己小时候，他爹抓着他手把手地教他写字，他爹没空的时候，他娘就会教他认字。 本来以为很久远的记忆，现在想起来却历历在目。 他突然想起屠浩说的话，发现自己几乎从未有过对子女这样尽心的时候。他这个当爹的，唯一做的似乎就是给子女们一些钱财罢了。这其中完全没有许明旭的影子。 似乎在他知道这个孩子的时候，就是他被送入国子监的时候。 他这个父亲对子女，从来没有严厉的责罚，也从来没有宠溺的关爱。 在到达安长县一个月后，他捎了一封信回家。 许明旭也带着溜班的屠耗子，过来视察工作。 许明旭坐在马背上，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护着身前的屠耗子。屠耗子手上抓着满满的两手烤肉串，吃得满嘴流油。 肥瘦相间的羊肉、鲜嫩的猪里脊、当年最后一波的新鲜菌菇，许明旭看他每样都吃了一串，然后一伸手把剩下的都给没收了。 屠耗子看着自己突然空空如也的双手呆了呆：“不、不见了？！”难道刚才是幻觉吗？他还是第一次这么久没吃到零食，就是小吃，也是今天才算是吃到点像样的。然而自古好梦容易醒…… 许明旭自己没吃，把手上的签子递给跟在左近的戚七和厨子。 戚七用保温桶里的温水打了一条湿手巾给屠浩擦嘴，然后才和厨子一人一半分着吃了。 身为一个妻管严，屠耗子对自家领导弱弱地抗议：“哥哥，我的烤串？” 最高领导温和地批示：“不是已经都吃过了？” 屠耗子哼了一声，委屈巴巴地把脑袋埋在许明旭的怀里，整只耗子都蔫儿了，蔫着蔫着就睡着了。 戚七在后面看着，心里说了一声：该！你也有今天！ 叫他以前有事没事就克扣他的点心！ 屠浩醒来的时候，还没到地方，不过两边的道路倒是显得平整宽阔一些，往来的行人也多了起来。 前面有一辆牛车，渐渐慢了下来，车夫冲着附近田地里忙碌的身影叫了一声：“大牛，你要的东西给你带来了！许先生可在？他要的东西我也带来了！” 田间一个身着布衣的汉子高高应了一声，很快就跑了过来，见屠浩他们一行人过来，远远就挥着手对来人说道：“怎么把车停路中间？还让不让别人走路了？” 车夫赶紧把路让开，一回头就看到许明旭一行人，“呀”的一声：“这不是许大人吗？”说着就上来行礼。 许明旭收了一礼，抱着屠浩下马，和来人寒暄：“许久不见。怎么今天来这边村子？” 安长地广人稀，村落之间距离相比京畿那边要遥远数倍。后来县城发展了起来，村里人也日渐富裕，有事没事倒是喜欢约定了时间直接到城里聚聚，反倒不会往对方村里跑。一来路程差不多，二来也可以去城里买卖一点东西。 车夫和村民才看到许明旭还带着个人，只见屠浩被养得堪称粉雕玉琢的娇气样子，他们安长县哪里有过这样的少年郎，顿时就愣住了。 许明旭他们虽然也是相熟，还长得特别特别好看，但毕竟这么多年下来没太多距离感，就算是有那么点距离感，也被他当初把猪崽崽变成猪公公的事情，消磨得差不多了。 车夫指了指自己牛车上的东西：“给大牛家修的犁弄好了，顺便再去许先生那儿认几个字，买几盆花。” 屠浩见这里看过去，村子已经不远了，看他们寒暄完毕，就宣布：“我自己走着过去。” 在湿哒哒脏兮兮的工地上待久了，连一个普通的小村庄看着都眉清目秀的。 戚七自告奋勇：“我陪着你走。” 然后他就被当家夫人无情地驱赶了：“你把东西先送过去吧。”溜耗子这种活动，还是他来比较合适。 很快，道上就剩下他们两个人。走了没多少路，他们就发现选择步行的正确性。 临近村口的地方，一改空阔又相对贫瘠的草原风貌，许多花木将村子前的一大片空地全都圈了起来，能够听到小河流淌的潺潺水声，等走近一点还能闻到阵阵桂花香。其中间或还像模像样地摆着石台、石凳什么的。一些姑娘妇人，正在那儿缝补衣物，小孩儿的嬉闹声也来来去去。 这样巨大的改变，只能是许鸿渲带来的。 屠浩用手肘顶了顶许明旭：“大伯还挺厉害的。”这才多久，已经折腾出一个小公园来了。 许明旭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他就会折腾这些没用的。”决口不提自己也特别爱折腾园子。 等他们到了村口，早就得了消息的村长已经急急忙忙地赶了出来，许鸿渲别别扭扭地走在后面，见到许明旭的第一句话也不是招呼，而是说道：“亏你在这个地方当了那么久的官，家里连烧火的柴火都没有。” 村长赶紧打圆场：“这哪能怪许大人？咱们这地方本来就没什么树。” 这一点倒真的是许明旭忽略的。他专注养殖，自己的取暖有煤炉子、有炭火，根本就不缺这些。现在听许鸿渲这么一说，他直觉反问：“有本事你来啊？” “嘿。”许鸿渲下巴一抬，“我来就我来。告诉你，等个三五年，咱们这地方就不缺柴火了。” 许鸿渲有钱。安长县远不及京城繁华，但是各种商贸活动十分频繁，还有很多西域来的商人，市场上能够找到的商品花样繁多。就算加钱让别人特意从别处带来一些指定的苗木，对他来说也是小意思。 他不仅收购了市面上能够看到的大部分的速生苗木，还让人从别处运来了不少。 屠浩他们进村看到的小公园，就是他淘汰下来的“能种活但是只能看看”的品种。 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有钱有闲的纨绔子要折腾起来，那能够天翻地覆。他现在已经在村子里弄了一大块地盘种了适合生长的杨树，还有看起来长得不错的几种果树。 这些树种长得快，木质疏松，是非常好的用来作为柴火的木材。果树还能够给村子里带来一定的收入。 许明旭不相信一个败家子能够和赚钱有关系，问了一句：“折腾这些花了多少钱？” 许鸿渲不说。 许明旭再问了一遍：“究竟多少钱？” 许鸿渲报了个十分夸张的数字，又说道：“我现在种花赚钱呢，很快就能赚回来的！”幸亏他带了两个美婢，伺候人不行，伺候花草还是可以的。 2k阅读网 235 第二百三十五章　小公园 - 户部郎 - 枫香 不得不说, 许鸿渲始终是个败家子, 但好歹只算是损己利人。 屠浩走的时候没吱声，离了村子到了白云社区之后, 让人捎了一箱子钱给他。哪怕不当他是亲爹，也不当他是亲大伯, 就当做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族人，他觉得许鸿渲做的事情也还值得奖励一下。 等饶水修到这边的一段的时候，他也可以参考一些树种。当然, 作为巩固河堤用的树种, 和那些速生作为柴火用的树种肯定存在一些差异。 既然许大伯在这方面似乎还有点天分, 屠老板觉得可以让他发挥一下。 于是，跟着钱箱一起去的, 还有一封屠老板的委任书，意思大概是将许大伯作为饶水安长段绿化建设的特聘专家。 许鸿渲身边的钱倒是还勉强够用，甚至若不那么挥霍的话，让他在安长这里生活个一辈子也绰绰有余。 对于他这种沉迷声色, 但是对别的方面不怎么感兴趣的纨绔来说，安长最大的败家项目马, 几乎没什么诱惑力。勉强能称得上的美酒，安长地区交易的几种酒类，也达不到许鸿渲“可以入口”的标准。 本来许鸿渲还有些百无聊赖，现在突然来了这么一张聘书，他觉得：“有点意思。” 真的只有一点点意思，他才没有因为被赏识了而开心地蹦蹦跳！ 他严厉地扫视一眼抓着羊排啃的美婢, “你什么都没看到！” 美婢牙齿不离羊排，郑重点头：“嗯！”安长这边的羊肉比京城便宜多了，在村子里买更便宜，她每个月的月例都能买好多肉吃。更别说把老爷的那些个花花草草伺弄好了，老爷还会给额外的打赏。 有钱，开心！ 许鸿渲对下人完美封口，屠浩对自家当家夫人封不了口。 许明旭对许鸿渲始终有别扭在，知道屠浩给许鸿渲的安排之后，总有几分不快：“你那么照顾他干嘛？” “也不算照顾啊，沿河的树种本来就是要有讲究的嘛，总不能随便乱种。” 京县到玉饶一段的气候适宜，本地也多种柳树和桃树，但实际上京县段和玉饶段的柳树和桃树并不是同一个品种。保险起见，他都让人采用了当地最常见的树种，只是在美观上更多做了一点讲究。由白云大师极其门下弟子们，提供美学支持。 其实不难发现，当地老百姓们对河边种植什么树，乃至于什么草能够巩固河堤，有着非常深刻的认识。然而在此基础上，想要再把审美往上提一提，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纨绔们别的不行，他们从小耳濡目染之下，审美水平还是位于社会平均线之上的。看看许鸿渲弄的那个小公园就知道了，只是一些零散的花木，就被搭配成颇具易趣的环境，让一个普通的小乡村，甚至有了自己的一景。 现在的杨树林和果树林都还没长成，等再过个一两年，景致也一定很不错。说不定还能给村子弄点旅游收入什么的。 屠浩脑子里已经转到了将来采摘园收门票钱，面上只是特别乖巧地坐在床沿，双膝并拢，前蹄放在后腿上。这次经过白云社区，他顺便定制了一件小羊羔连体睡衣，穿着特别舒服暖和。 在住了很久的舱房之后，工棚的休息室显得很宽敞了。 现在的休息室也确实比以前要宽敞。 屠浩不太清楚许明旭是从去年还是前年开始，和屠浩的一个曾经在南方为官的学生一起，用一种当地的特殊植物提炼出了一种非常高效的防腐防水的涂料。 不过新事物的出现，无论是产量还是储存办法方面，都存在种种问题。也就是今年才勉强解决了一部分问题，工棚的那些活动板房的拼接模块得以进化到了2.0版本。作坊那边直接弄出了能够半机械化生产的办法，效率不止提高了一点点。 江丹社区内的那些匠人们集中在一起，整天也不知道在研究什么高科技，屠浩已经从以前的指导和制定方向，到现在的几乎完全撒手不管了。 而半机械化生产带来的就是很多板材的大小都格外统一。譬如他原先的休息室不过是个办公室里的小隔间而已，现在已经变成了和办公室一样的大小，虽然也没有多大就是了。 至于许明旭他们弄出来的新材料，屠浩看过，看着不像是桐油和油漆，反正他不认识，很快就甩开手了。剩下的怎么开发利用，这帮子读书人的脑洞比他大得多。学生教出来了，他这个做先生的也该休息休息的嘛。 这会儿的休息室里，地上铺着的是木地板，只有取暖炉周围的一块地是铺着平整的石板。内侧顶着三面墙，将将好摆着一张五尺宽的折叠床，床边还摆着一整张羊皮做的地毯。 许明旭往取暖炉里添了两根木柴，不大的休息室内，温度很快就升了上来。住在河边不仅温度低，也容易受潮，晚上点一下取暖炉主要还不是取暖，而是去潮。 这样的温度对屠浩来说刚好，对许明旭来说有点热。不过没关系，一会儿他少穿一点睡就是了。 屠浩舍不得换掉小羊羔睡衣，坚持等许明旭给他暖好被窝再进去。 许明旭脱衣服的动作顿了顿，挑了挑眉：“你就穿着这身睡？”不热吗？ “嗯。”他抬手摸了摸包裹住自己的真羊羔绒小羊羔睡衣，一脸心满意足。这要不是衣服的样式一点都不威严，他都恨不得穿着办公。 落在许明旭眼里，就看到一只小羊羔的两只前蹄相互碰了碰，还摸了摸自己的肚皮。 屠浩见自家夫人竟然拖拖拉拉地不上床，不由得有些不满：“快来啊，在想什么呢？” 在想着把小羊羔扒皮。许明旭一伸手就把床沿软软白白的小羊羔抱起来掂量了一下：“叫一声。” “咩？”干嘛？掂掂分量，想着什么时候能开宰吗？ 许明旭似乎只是把他抱起来，自己好暖被窝，说了一些公务之后，就把捂暖的位置让出来给绵羊耗子。 毛茸茸的一团钻进被窝，用棉花填充的羊角顶了顶许明旭表示感谢。 许明旭顺势把小羊羔从头撸到尾，拽了拽：“还真的有尾巴？” “嘿嘿嘿。”屠浩不好意思地把自己往被子里埋了埋。 衣服的样式是他亲手画的。当时还是假借着给家里小盆友们做衣服的借口。就算他这一身的尺寸明显是大盆友了，但是就睡觉穿又没啥关系，反正就自家夫人会看到。 大美人夫人辣么好，应该不会嫌弃他不够稳重。 夫人果然没嫌弃，还很喜欢，晚上美美的吃了一顿羊羔肉，把小羊羔吃得泪眼汪汪咩咩叫。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屠浩的眼眶还有些红，许明旭不太放心把这样的小耗子单独留在工地。 屠耗子昨天被吃伤了，一点都不客气地把他推开：“你走，等我过几天再来接你。” 今年两个人的行程虽然有很多重合的地方，然而做的事情毕竟不是同一件，虽说比起去年那样聚少离多要好一些，但也只能隔几天碰一次面罢了。 许明旭哪怕再怎么不愿意，到底不是不分轻重的人，最后还是吃过早饭就离开了。 屠浩倒是分分钟切换到工作状态。他这次见了许鸿渲之后，倒是把对绿化方面的重视往上提了提。 一个人的出身刻在骨子里。他这辈子哪怕再怎么出身清贵，到底比不过那些真正的世家子弟。在他看来原本已经布置得不错的河堤，在世家子眼中显然还很有改善的余地。 然而怎么个改善法，却很值得琢磨。 摆在他面前最大的问题就是，治水的预算非常有限。哪怕他再怎么精打细算，上面的拨款也没有被克扣一分一毫，然而分摊到整个工程日常数万人的开销上面，也需要特别精打细算。 譬如在玉饶直至饶嵩一段，因为当地的经济还算是不错，世家和富商也多，社会各界人士不少会主动出资来帮助治水工程。但是再往西的中上游地区，地广人稀，经济发展也不好，譬如安长之类的地方虽然相比较之下也还挺有钱的，可总不能直接把这些社会捐助，理所当然做进预算。 倒是许鸿渲的那个小公园给了屠浩一点启发。整个饶水全段这么干当然不行，但是人口聚居地的附近弄这么一个小公园，大概还行。 屠三看着屠浩在纸上画了一堆麻花，皱着眉问：“小叔，你画什么呢？” “嗯？我想画个小公园。”见屠三不知道公园什么，就解释道，“就是小一点的园子，不用什么亭台楼阁，种一些花草树木，再摆上几个供人休息和乘凉的亭子、凳子就可以了。” 便宜大伯用的不过是随意买的乱七八糟的花木而已，种的看上去也没多讲究，偏偏就是好看。他这么努力设计，怎么就不像样呢？ 果然，他就适合做个土豪吗？ 屠三把不务正业的领导兼长辈一句话打回原形：“咱们没钱搞这些。西三段的拓宽再过十天就要完工了，到时候空出来的人手，是安排到西六段那边去，还是安排到别的地方？ 还有，安长县令前天过来拜访，刚巧和您错过了。他想问问，是不是能修一条河，将饶水直接通到他们县城附近。若是可行的话，县内可以出钱出人。 在鹿东当知府的郑表舅来信。鹿东今年雨水较往年要多，他有些担心鹿川会不会泛滥，想找您商借几个治水的人过去帮忙。 另有一封宫里的来信，我没拆。” 屠浩突然被公务淹没，一心二用的一边看信一边处理公务。 屠三快速记录着，也不去问信里面到底写的是什么。 屠浩很快看完信，突然怪笑一声：“嘿！” 屠三听得笔尖一抖，纸上多了一滩墨。 屠浩倒是没瞒着他的意思，直接说道：“你猜宫里面说什么？贤妃和德妃娘娘，说是要带着女校的学子们，来参与沿河的绿化设计。” 这些空有妃位的后宫的女人们，说起来不过是权利斗争的牺牲品。然而当年她们的家人想方设法要把她们送进宫里，现在却又想方设法要出来。但是显然这些妃子们脑子都不笨，按捺得住，也抓得住机会。 信能到他手上，也摆明了只是一个结果。至于绿化什么的，不过是一个由头。他倒是没什么不满意的，信上可是明确说了，钱她们自己来。 小公园这不就有了吗？ 236 第二百三十六章　夫人驾到 - 户部郎 - 枫香 屠三说的几件事情里, 绿化的事情反倒是最不着急的, 剩下的也是屠浩的分内之事。 “安长县的县城，和京县的情况差不多。这一段本来就是要修的。”屠浩一边说着, 一边让屠三铺开他当初规划的工程图。 屠三放下笔，看着格外简略的规划图。图上除了主体的饶水走向清晰之外, 剩余的需要额外梳理的部分，几乎就是一条直线。譬如在安长县至饶水河段，就是一条距离最近的直线。 想当然也知道, 实际施工肯定没办法能够这么挖, 会受到地形或者其它因素的影响。在优先级别上, 安长这一段也不是优先等级最高的。 整个饶水全段，经过的城镇不知凡几。屠浩再怎么能耐, 也不可能把运河修到每个城镇家门口。有特殊待遇的，自然经过严格的挑选，不是经济重镇，就是军事重镇。如果不是缺钱的话, 他倒是看中了几个地方，直接建新城。 在当下, 便民只能是其次的考虑，首要的还是要满足军事需要。 像安长县这样比较受到重视的县城，如果施工顺利的话，最快也要在明年上半年才会动工。 “那安长县令那边怎么说？他们真的能够出全部的人和物？”安长县真不愧是经济重镇，财大气粗。然而屠三还是有所怀疑。毕竟看着似乎就只有这么一点的距离，实际上所需要的钱财远远超出别人的想象。更何况不是人人都能做到像他小叔那样的统筹规划。 屠浩知道的消息要更详细一些, 对这个族侄自然没太多隐瞒：“能的。去年一年，安长县的税收占到了整个州郡的一半，单纯以县来计算的话，安长县排在第三。第一是京县，第二是溪州；和溪州也相差无几。” 京县的地位得天独厚，近年来发展更是上了高速公路。以江丹社区为首的大批匠人的聚集，和诸多学者的加入，更是让“江丹匠作”变成了大汉科技发展的风向标。 京县又是仅次于京城的安稳之地，更有许多世家效仿江丹社区的模式，开发起了京县的其它城镇，也是成效斐然。 溪州则是老牌的膏腴之地，是大汉最重要的产粮地和产盐地之一，同时也是大汉唯一一支明面上的水师的驻地，并且建有对外通商口岸。许多从海上过来的歪果商人，绝大多数就是选择在溪州港登陆。溪州本身的船运业也非常发达，近年来已经开始越跑越远，不再局限于大汉的沿海地区，有渐渐跑到临近的国家去的意思。 不过屠浩得到的消息是，他们去的地方要不就是空无一人的荒地荒岛，或者是只有“野人”的地方。距离大汉太远，暂时也看不出什么开发的价值，只能继续探索。 毫不夸大的说，这两个地方每年的税收，甚至能够超过一些贫困的州郡。 安长县能够和溪州相提并论，可见这个地方是多么的富足。哪怕这种富足，还远远达不到屠浩的标准，挖这么一段运河的钱，他们还是能够拿的出来的。 如果可以的话，安长县甚至想自己动手干了。然而不行，他们没有足够的技术人员。 对屠浩来说恰恰相反，一线劳动力他特别缺，技术人员他倒是能分出来一些，甚至一些大型机械，他也能匀出来一点。 屠三听到这个数据，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想到他在安长县街市上看到的场景，不由得说了一句：“怪不得县里的烤肉串卖得那么好呢。”哪怕安长这里的肉串比起京县来要便宜很多，但毕竟是肉啊，比起粮食来价钱还是要贵出不少的。也就是老百姓们肚子吃饱了，才有想法和行动去改善伙食。 而对于这样的安长县，若是航道一通，县内的各种出产，将能够以更快的速度、更低廉的成本，销往更多的地方。也能够从更多的地方，购买到安长本地稀缺的各种货物。 屠浩一听到烤串，立刻就想起自己上次就尝了个味道，对屠三说道：“明天你随我去一趟县衙。这一段项目，你拿来练手，人自己挑。”到时候他们谈事情，他就去吃烧烤，完美！ 屠三跟在屠浩身边学习已经快两年了，见过的世面不少，处理过的事情也很多，但是自己独立负责这么一个项目还是第一次。他生性稳重，哪怕心情非常激动，表面看上去也就是更加杀气凛然，立刻能宰十头猪的样子。 “一定不辜负小叔的期待。”屠三领命，又接着处理其它事情。他手底下已经渐渐形成一个自己的小团队，不然事情根本就做不完。 看着大侄子进进出出办公室十分忙碌的样子，做叔叔的屠耗子一点都没有伸手帮忙的意思，处理了几件公务之后，就挪了挪昨天使用过度的屁股，顽强地去看中午的菜色。 他现在零食是没得吃了，只能在别的方面找补回来，就算是没办法找补回来，能够看看也是好的。 两位大厨知道他格外挑嘴，哪怕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也一刻不停地磨练自己的厨艺。 治水过程中，最不缺的新鲜食材就是鱼了。屠浩吃的最多的，自然也是鱼。 时人吃鱼的却不是很多，一个是不会杀鱼和烹饪，二是很多人不会吐鱼刺。 大厨房的厨子们跟着两位大师傅学习，哪怕是帮厨，几个月下来，已经能够充满自信地整治出好几道鱼菜，收拾起鱼来更是快到眼睛一眨的事情。 有几个当地的村妇在厨房里帮厨，她们做得时间不长，也不要工钱，只是为了学两手做鱼的手艺。她们的男人大都在工地上做苦工，吃了食堂的各种鱼肉之后，回家这么一说，她们自己也学着做了做，然而味道方面各种不如意。 厨房对于这样的免费劳动力也不藏私，稍稍空闲的时候都会指点几句处理鱼的技巧。大厨房每天做那么多人的饭食，就算有多少手艺，也施展不开来。屠浩自带的两位大厨，他们的手艺摊开了让人学，也不是一两天能够学得会的。 屠浩就在边上看着：“鱼头汤很好喝的。”看着一个妇人把各种鱼籽鱼肚鱼泡什么的放在一个大盆中，又说道，“鱼杂放大蒜炒一炒很香的。” 妇人们知道他是整个工地的老大，然而屠浩的年纪实在是小了一些，又一副嘴馋乖巧的样子，让她们实在是敬重不起来。要不是知道他是个大官，她们恐怕还要拍拍他的脑袋。 大厨热了一壶羊奶，又从土制烤箱里铲出一小盘松软香甜的烤饼：“大郎饿了？拿去办公室里吃一点垫垫肚子，一会儿就该吃午饭了。” 屠浩拿了托盘，还不死心：“我想吃炒鱼籽。” 大厨断然拒绝：“不行，鱼籽你吃了不克化。” 屠浩吃不了鱼籽，别人还是能吃的。譬如说安长县令就能吃，还很能吃。 他上次来的时间不巧，刚好和屠浩错开，也没想着反过来等屠浩上门，今天又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屠浩眼巴巴地看着他吃了三倍于他的饭菜，还额外吃了一大碗炒鱼杂，一大碗炒鱼籽，最后还盛了一大碗鱼汤溜缝。 安长县令岁数不过二十多岁，踏入仕途的年纪不算大，看屠浩盯着他，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肚皮：“下官失礼了。” 屠浩并不是在意他吃得多，而是羡慕：“能吃是好事情啊，怎么能说是失礼呢？”他要是也能吃那么多该多好啊。 安长县令本来在京城听了许多小屠夫子的恐怖传说，今天见到了真人却发现本人一点都不恐怖，还是很随和的。于是接下来他就放松心情，表达了一下安长县百姓们对自己挖运河的迫切心情。 屠浩也很好说话，安排了几个技术人员过去，等把人送走之后，他才突然反应过来：“我明天还要去城里吃烤串的啊！”现在借口没了，他不能进城，就不能吃烤串，亏了。 同样不能多吃烤串的屠三目不斜视，对他说道：“小叔，你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去新山关，还是早点去休息吧。”洗洗睡吧，别想太多。就算小叔明天能够进城，但凡有个人跟着，都不会让他吃烤串。 要说整个治水工程，进度最快的还是新山关的一段。毕竟人多，那一万多的蛮族俘虏，半数留在新山关。类似工兵铲这样的装备，也不需要屠浩这里和工部的其它部门扯皮，直接由兵部统一配给。 叶二舅建立工兵营的初衷不去提他，但毕竟也是个正经的工兵营，各方面的技术还是有一些的。 原先只能容纳中船的单行道，现在已经变成了双向道，甚至还挖了一个不小的湖泊。 物资运送的便利，也让新山关面临一个算得上是比较新的问题如何合理储存粮草。 以前边军得到的粮草，数量不足不说，很多在运输过程中，就已经发生了受潮乃至于霉变的情况。大张旗鼓地运送一次粮草，可能都坚持不到一个月就会吃完。 当时的情况是，能吃饱就已经很好，半饱才是正常。在这种前提下，食物的味道什么的，根本就无从考量，也根本没有条件去想这些。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叶二舅觉得是时候可以讲究讲究了。 当然治理饶水的事情，他们新山关本来就占了便宜。去年航道一通，周边的边关哪一个不眼红？他也不好就这么直接一封奏折丢去给皇帝，“只能”选择写了家书给自己妹夫和小外甥。 反正全天下粮仓储存的改善方式是他妹夫弄出来的，反正他小外甥会时不时来一趟新山关的。 家里有人，不方。 不过这一次屠浩并没有准时出发，而是延迟了半天才登船，并且给叶二舅送了个领导过去。 叶二舅在码头上看到船队里一艘明显要做工精良很多的船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奇怪，然后他就看到他老妻从船上走下来了，穿着一身京城最新流行的女子劲装，格外英姿飒爽。 叶二舅呆了呆：“夫人？” 叶二舅妈看到久久才见一次面的夫君也没啥表示：“没用的东西，连几只耗子都搞不定。” 237 第二百三十七章　以耗治耗 - 户部郎 - 枫香 叶二舅妈说的耗子, 当然是真的耗子, 而不是屠浩。 没错。新山关的粮食储备面临最大的难点，就是耗子太多了。 叶二舅甚至格外怨念地和儿子吐槽过：“这又不是你表弟那样的小耗子, 一点儿都不讨人喜欢。” 叶大花表示：“有本事你把这话当着小耗子的面儿说。”敢拿小耗子的小名开玩笑，也不怕那小心眼一状告到爷爷那儿去。毕竟小耗子的小名可是爷爷起的。 叶二舅没本事, 现在见到了屠浩更加不敢说。他倒是没想到自家老爹，而是因为他现在吃的用的这些，基本上都是屠浩带来的。不仅他自己的生活品质提高了不知道多少, 而且整个新山关都受益良多。 吃用方面还是小的, 军医和饶水才是大头。 这么一个神仙耗子, 叶二舅可不会当做普通小辈那样去教训。 屠浩这一趟除了跟进治水工程之外，就是很单纯的来治理鼠患的。 他倒是想直接装个一船猫过来, 然而他在大汉生活了将近二十年，就没见过家猫。 他倒是朝番商打探过，然而对方的反应看着也不像是知道。而且他们对于带着活物漂洋过海，大多数表示敬谢不敏。 远洋运输是真正拿命去赚钱。他们自己能够活下来都还得看老天爷的意思, 带一点植物种子已经是极限，活的动物带在船上好几个月, 多半会死，一个不好还会发生疫病。 不过没有猫，问题也不大。会抓老鼠的，又不是只有猫。大汉本土产的另外一种可爱的小动物，才是野生大板牙们的天敌，就是……污染有点大。 屠浩不去理睬久别重逢的老夫妻两个, 指挥着船工把船上的一个个蒙着黑布的铁笼子卸下来。 叶二舅妈一看到那些笼子，也顾不上和夫君说话，下意识地就白了脸色往上风口躲了躲，还特别顺手并且特别用力地拧了一把叶二舅的腰。不用力不行，现役将军操练狂人叶二舅，哪怕只是穿着布衣，浑身上下的肉都硬邦邦的，哪怕是腰上的一丢丢软肉，不用力也拧不动。 叶二舅不动如山，听着那些笼子里的动静：“这里面什么呢？很凶吗？”要不是老鹰太凶了，他倒是想养几只鹰来着。 “黄鼠狼，很凶。” 叶二舅的信写到了京城，单纯只是改善仓储环境的话，屠夫子完全是杀鸡用牛刀，他就把这件事情丢给屠浩了。屠浩的办法倒是也不少，但是他毕竟公务缠身，具体实施方面总不能够亲力亲为，最后这事情就落在了叶二舅妈身上。 作为不差钱的人，叶二舅妈想要收购一些黄鼠狼还不容易？ 她很快就收到了足够的数量，但是黄鼠狼可不是任人强拆不反抗的主儿。这一路上，遭到暴力待遇的黄大仙很森气，让整艘装运的船都“仙气弥漫”。 别说叶二舅妈和屠浩这样的娇惯人，就是船工们差不多都集体吐过几回。 叶二舅妈没有一下船就暴打叶二舅，真的是脾气好。 屠浩是一点都不想和这群黄大仙相处下去了，哪怕吐得小脸刷白，也依旧大步流星地揪着军需官走：“走走走，哪里鼠患多，赶紧把事情办好的。” 军需官还客套了一下：“小屠大人远道而来，一路风尘仆……呕！” 黄大仙不耐烦官腔，给军需官来了一屁。显然黄大仙这等仙家，不能用常理来考量，哪怕经历了千山万水，小黑笼子关了那么久，也依旧法力无边。 新山关这地方，野外的各种老鼠，灭鼠的主力是鹰或者雕之类的飞禽，以及狼和狐狸这样的猛兽，都不适合养在军营里。 黄鼠狼也十分凶残，但一般情况下，不会主动攻击人类，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安全的选择。而且黄鼠狼长得比较苗条，一般老鼠能够钻进去的洞，它也可以进去。只要被它发现老鼠的踪迹，抄家灭口不在话下。 有一些地区的粮库内，还会养几种性格比较温顺的无毒蛇。只是新山关冬季相对来说比较长，蛇需要冬眠，再加上饭量不大，新山关这里老鼠那么猖獗，单纯想要靠蛇来控制鼠患，是不现实的。 屠浩本来还打算解释一下，但是军需官在尝到厉害之后，立刻一改刚才的姿态，恨不得拽着屠浩跑。刚刚安排了两处地方，军需官就嫌弃屠浩走得慢，自己带着人走了。 屠浩也不去争。这段时间他被折磨得连呼吸都不敢大力，直到现在感觉鼻子闻到的气味都是臭的。 他慢吞吞地走回到码头附近，看着第二批笼子已经卸到了码头上。这一回倒不是铁笼子了，而是长条状的木条箱。箱子不大，拼接处还有一些狭小的缝隙，数量还不少。 有巡逻任务的叶大花刚听到消息，直接骑着马赶来，刚好看到小表弟身边的一堆木箱子，朝着爹娘行礼过后，到底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问道：“这是什么？”他抽了抽鼻子，“怎么有一股鱼腥味？别是表妹夫让人从玉饶捎来的海鱼干？” 在京城的时候不觉得，到了新山关之后，他可馋了，天天想着好吃的。 屠浩不吭声，叶二舅妈直接笑容慈祥地说道：“你先自己拿一箱吧。”亲娘大老远地跑来，结果得到的眼神还没一箱“海鱼干”多。她觉得心里面不太舒坦，儿子明显需要一番再教育。 “哎！”叶大花一听，顿时就笑咧了嘴，还挑了个最大最重的木箱，往怀里一抱，又觉得不妥，想打开看看。 屠浩赶紧阻止：“不忙。表哥一会儿到自己房里打开吧。咱们先把箱子给分了。” 木箱的数量不多，显然不可能人手一只。 叶二舅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被夫人朝着怀里塞了一个箱子。 叶二舅妈带着父子两个回营房，剩下的屠浩来安排。他带着一队实习军医，还有一队千户百户跟着，颇有点大张旗鼓地架势，引来军士们的侧目。 在一名实习军医的指点下，屠浩先来到了伙房：“把箱子打开。” 拿着箱子的一名百户迟疑了一下：“真的打开？” 然后他就被他上峰踢了一脚：“让你打开就打开。” 木条箱子用的材料不怎么滴，拆开之后直接可以用来当柴烧。百户只是一个用力，木条箱子就崩了开来，刚开始还没什么动静，过了一会儿，一条长得像麻绳一样的蛇才缓缓爬了出来。 它看到人也不怕，伸长了脖子左右扭了扭，吐了吐蛇信子探了探，也不知道怎么钻的，明明那么多人看着，一小会儿就不见了蛇影。然而不到片刻，就听到一处墙角传来一声颇为尖锐短促的“吱”。 “这就抓到了？” “嗯，抓到了。” “厉害啊！” 老鼠这种动物，打洞贼厉害。别说军营的营房大多都是土坯房，就是砖瓦房，它也能给打洞。哪怕营房里没吃的东西，它也要进来溜达一圈，咬坏所有能够咬坏的东西，并且散播各种病菌病毒。 病菌什么的，现在还没人能够看到，但是军医们有这方面的认识。用现在大夫们的行业术语，这就叫“外邪”。 有着第一所军医学校在附近，这么得天独厚的条件，新山关的卫生条件和关于这方面的认识，是远远优于其他边关的。然而鼠患的问题，他们采取过很多次行动，严峻程度不下于对阵蛮族。可惜的是，他们能打得过蛮族，却搞不定老鼠。 外援屠耗子带着人离开去下一个投放地点，让人把门关了：“这些都是无毒蛇，性格方面尽量挑了温顺的，不过也有脾气比较凶暴的，一时间不太好讲究品种，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这里的环境，先养养看吧。平时注意着别把蛇放出去。黄鼠狼吃蛇的。” 黄大仙毕竟是黄大仙，食谱比较广泛，还免疫蛇毒。无毒蛇只是面条，就是剧毒蛇在它面前也就是一根辣条。 在营房这种老鼠数量不是很多，但是偶有流窜的场所，养蛇治鼠患，肯定比黄大仙要合适得多。 实习军医们两眼放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屠浩带着人又去放了一群花花绿绿的蛇。哪怕明确知道这些蛇无毒，还很有益处，有些怕蛇的人看着也忍不住头皮发麻。 搜罗来的几百条蛇很快就投放完毕。屠浩这一路都没休息好，脑子里浑浑噩噩的，走开了几步才突然想起来：“约束好下属，别让人把蛇和黄鼠狼抓来吃了。” 虽然这两种都体型比较小，肉也没多少，但是边关生活能吃上肉的机会不多。黄鼠狼还好说，蛇就真的难说了。怕蛇的人确实多，但是“喜欢”蛇的人也多啊。 交代完，屠浩勉强打起精神，也不去拜访久别重逢的大花一家三口，径自回到新山关饶水段外的工棚内休息。 原始的一代工棚已经拆除，除了有建筑材料更新换代的问题之外，主要还是因为原址被叶二舅选中，挖了个湖。 叶二舅这样做，当然是出于军事方面的考虑。 屠浩不懂这其中的道理，睡了一觉之后醒来却直接往湖里甩了一根鱼竿。 没过多久，一个清瘦的中年人在距离屠浩五步远的地方停住脚步，笑眯眯道：“小屠大人，许久不见了。” 屠浩睡了一觉后，脑子倒是清醒了一些，但是看到来人，还是不由得觉得自己在做梦：“茅二管事？你怎么来新山关了？” 他刚认识的茅二的时候，茅二还是个刚成亲的小伙儿，在国子监里当宿管。后来茅二去了校办农场，两人之间的联系就越来越少了。 他印象中的谦恭中带着一点谨小慎微的小青年，眼睛一眨就变成了现在这么一个神态坦然又和气的中年人。 两人还来不及叙旧，叶大花就拿着一个木条箱狂奔而来：“小耗子，这、这蛇有点不对！” 身为将门子弟，叶大花的日常训练中，没少往深山老林里钻，对于各种野外知识的认识，绝对在屠浩想象之上。 他倒是不怕蛇，但是现在这条体长接近五尺，比起普通的蛇来要圆润很多的蛇，以他的专业知识判断：“这应该还是一条蛇崽崽！” 238 第二百三十八章　家庭主妇 - 户部郎 - 枫香 睡过一觉的屠耗子身体上的疲倦是恢复了过来, 精神上的创伤却还远没有平复。面对神情激动的叶大花，他的反应很平淡：“哦。” 叶大花还在激动：“这崽崽就已经这么大了，若要是长大了，该多大？”怕不是要长到一两丈？ 他爹的那条蛇不过手指粗细，身长才一尺多两尺不到，明显是小蛇品种。他这条蛇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弄来的，怎么就差别那么大？ 屠浩不耐烦：“我怎么知道？二舅的信收到才多久, 赶着能弄到这么多蛇和黄鼠狼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还挑什么？管它大蛇小蛇, 能抓老鼠就是好蛇！”难道蟒蛇不是蛇吗？不带这么歧视的！ 叶大花被说得一愣：“好像很有道理。” “当然有道理。”屠浩三言两语打发了叶大花, 转而和茅二攀谈了起来。 叶大花也不走，从屠浩的鱼篓里拿了一条小鱼，喂给自家蛇崽崽海鱼干。茅二这个人, 他当然也认识。小时候屠浩在国子监里蹲监，他没少往国子监跑去探监。但要说他对茅二有多了解, 那肯定没有，印象中就是个颇为知情识趣的舍监。 茅二现在已经是三十来岁的人了, 只会比以前更加知情识趣，也不用人吩咐, 自己就去左近的工棚处，搬了两张小马扎过来, 递给叶大花一张，自己也坐一张，才说道：“我这次来, 是为了养鱼的事情。” 他当初负责校办农场，还是得了屠浩的推荐。这份恩情，他一直记在心上。哪怕以屠浩的身份地位，根本就不需要他报答什么，他也尽力去做好任何一件和屠浩相关的事情。 然而茅二毕竟只能算得上是半路出家，还只能算是半个生意人，已经修成人形的耗子大妖都不用看他的脸，就能知道他心里面的大致想法，特别承情：“茅二管事有心了。” 国子监和江丹书塾合办的校办农场内的鱼塘，应该是这个时代最早的专业渔场。让人学会吃鱼，喜爱吃鱼是一回事情，要把渔业彻底形成市场，没有专门稳定的供应渔场是不可能的。 在养鱼方面，茅二这位可以当之无愧的专家，连万春庄都服气的那种。 屠浩这边各种疏浚或者挖掘运河，因为整体的水系和饶水相通，自然会给运河河段内带来丰富的水体资源。但是这些地方想要形成自己稳定的循环系统，并且能够有稳定的渔业产出，那么适当的人工干预，显然能够更快达到这个目标。 眼前这个湖面面积已经过百公顷，并且还在不断继续扩大，按照叶二舅的规划，最终会达到五百公顷左右的人工湖，仅仅作为操练水师的据点和饶水航道的终点站来说的话，实在是太可惜了一点。 最现实的问题是，哪怕现在饶水航道再怎么便利，朝廷也还是比较穷的，非常希望新山关能够自己解决一部分口粮。 新山关的水土摆在这里，哪怕有水了，大概也依旧只能种种南瓜。茅二的任务是把眼前的这片湖变成渔场。 这么一个任务，其实他派几个手下的技术人员过来就可以了。新山关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尤其是对比京城来说，差不多就是个不毛之地。他完全没必要亲自跑一趟。 新山关和江丹坡那边的生态完全不同，想要新建并且确保一个渔场的稳定产出，他最起码要待满一整年。在往后的数年内，还需要时不时过来才可以，实在不是一桩轻省的事情。 叶大花听着听着两人聊一些渔场的问题，甚至包括都周边后续的一些其它农业问题，也明白了茅二的用心。作为直接受益的一方，他倒是没怎么口头表示，只是转身就给茅二安排了一小队兵。 一方面是出于安全考虑。毕竟新山关数万人，若是算上一些厢军之类的辅军，人数还得翻一倍。在这个人数下面，良莠不齐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兵痞无赖多不胜数。不然工兵营不会才成立没多久，就能有如此充足的人手，挖出这么大一个湖来。 另外一个方面是便于跑腿传话。茅二是外来人，不了解新山关，在行事和生活方面，总会遇到一些问题。有这些兵在身边，能够避免绝大多数的问题。 这些事情屠浩帮不上忙，检查记录了一下这边河段的工程进度之后，就重新上船返程了。 远在京城的叶家，却又一次为了谁管家的事情起了争执。 然而和上一次大家都争着管家截然相反，这一次是大家都不想管。 叶外婆坐在正厅上首，看着下首一溜的儿媳和孙媳，发话：“老二家的去新山关了，大郎家的年纪轻，你们总得有个人帮扶一下。” 没错，这群人把管家的事情，直接丢给了叶大花的媳妇儿。 叶大舅妈率先发话：“我也不是不想管，这不是阿瑶有了身子，我得去泰屏照看着啊。” 上元节的时候，曾统领果然带着父母上门提亲，十分郑重诚恳。叶家还挺满意的。考虑到两个准新人都已经这个岁数了，两家都特别着急，当下就选了最近的日子，不到一个月就成了亲。 然而成亲之后没过多久，叶瑶就去了泰屏县。叶家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这一场婚事又有变化，没想到叶瑶纯粹是因为得去泰屏县处理公事。毕竟她当初是准备在泰屏县定居的，摊子铺得着实不小。 曾家对此倒是没太大反应。曾氏家族就在泰屏县附近。叶瑶在泰屏县和在京城，在他们看来区别不大。反正曾统领在京城轮值的时候，也没法回家。 其后过了有半年多，这夫妻两个就一直这样聚少离多，搞得两家人心里面都开始有些惴惴。没想到这夫妻两个感情好着呢。这不消息传来，叶瑶怀孕了。 叶大舅妈可高兴了，高兴之余又忍不住担心，恨不得立刻打包上一切东西，飞奔到女儿身边。偏生叶二舅妈天生和她犯冲，竟然先她一步跑路。她只能多留几天，让下人们先行过去。 三舅妈说道：“阿瑶的事情是正经。在泰屏县那边毕竟远了一些，各方面都没京城便利。若是阿瑶没事儿，不妨还是来京城，生孩子带孩子坐月子都方便。” 这话说到了叶大舅妈的心坎里：“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孕妇哪能长途颠簸？“等我去了那边，具体看了情况再说。” 三舅妈又说道：“我这心里倒是想帮忙的。这不是恰恰好，咱们白云慈善的义卖就要开始了。”她报了个绘画培训班，本来只是赶时髦，顺便打发一下无聊，结果绘画依旧还在学基础，但却当上了一个慈善组织的账房。 白云慈善的发起人是白云大师。成员最早都是大师的弟子门生，后来又加入了一些书画培训班的学子，渐渐又有些大师的好友和一些善心人士加入。 白云慈善不定期举办义卖会，都是将成员们自己的作品进行拍卖，所得善款用于各种慈善项目。最早的一个项目就是京县饶水河岸的绿化工程。那时候甚至还没有白云慈善这么一个名头。 现在这个是用来修建陵园。 人死后的安葬之所，他们这些出身富贵的人家自然不用担心。作为土生土长的京城居民，绝大部分也不用担心。 但是京城外来人口众多，并且越来越多，虽然也带来了大量的人才，但绝大多数还是底层老百姓。他们勤奋工作，能够让自己在京城安身立命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实在顾不上死后的安排。 这部分人，包括京城一些人，对于自己身后事的唯一选择就是乱葬岗。条件好的，能有一个棺材一块墓碑。条件差的，自然什么都没有，不过一张草席裹尸罢了。 落不落魄的倒还在其次，最现实的问题是这样的行为不仅容易引发一些疫病，而且还会产生一些治安问题。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安葬在乱葬岗的都是穷人，还是有人会去盗掘坟墓。 这一次是因为京城发生了一件恶性案件凶手杀人后，直接用草席裹着受害人的尸体，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把尸体拉出城外，直接在乱葬岗抛尸。 虽然最后凶手难逃法网，但是白云大师知道之后，觉得这种事情不能够再发生，于是就有了这么一个项目。他们会将整个乱葬岗的地全都买下来，建立公共陵园，把原先没有得到妥善安葬的死者，重新安葬；并且还需要向朝廷争取一些政策方面的支持。 如果不是白云慈善的成员本身就有不低的身家背景和社会地位，根本就没办法做这件事。即便如此，他们光是在项目筹建的前置工作的时候，就遭遇了数不清的困难。叶三舅妈一个管钱的，甚至都去和人拍过桌子，只差没直接动手了。 人死为大。这是做善事。公共陵园的规模不小，包括之后的建设和维护，都需要长效管理。于是，三舅妈也没空管家。 剩下的几个，也是各有各的理由，说出来一个比一个理直气壮。总结一句就是，不是她们不帮忙，而是她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 这个时代女子本就没有太多的约束，现在她们能够参与的社会活动越来越多，更能够直接将眼光和精力投入到更广阔的范围；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局限在家里一亩三分地上，为了一个管家权争得面红耳赤，成天只知道操心丈夫和子女，没有半点属于自己的生活。 当家主母有个什么用？不管当得好不好，做主母的那个总得被人背地里埋怨。 反正她们也不是没钱花。像现在这样做做善事多好，不仅人人都夸，还给家里积德积福。 以前她们不理解屠英和叶瑶的很多事情，现在却逐渐转过弯来，变得能够理解，甚至于暗暗佩服。 最后一番扯皮，叶大花的媳妇儿变成了全职家庭主妇：幸好我还有几个妯娌能帮忙。至于育幼院的事情，只能延后……咦？其实可以先拿家里的小崽子们练练手的呀。屠表弟有办幼儿园的经验，等他下次回京的时候，想来应该会不吝赐教。 2k阅读网 239 第二百三十九章　浩江坊 - 户部郎 - 枫香 屠浩再次返京的时候, 正好是秋收过后, 刚上码头就有点不认识了。 “怎么觉着变化有点大啊？”距离他上次离开京城，有两个月吗？这可不是后世那种高度机械化生产的时代, 单纯使用人力，怎么能够在短时间内变化那么大呢？ 植物的变化最是明显, 河道两边的绿树成荫，又有人补种了许多低矮的灌木和颜色艳丽的花卉，各种设施也都建立了起来, 甚至连秋千架都有。 码头的范围扩大了起码有一倍。鱼码头也不知道是不是搬远了。他们从客货码头这边上岸之后, 几乎就闻不到那股子鱼腥味, 也听不到叫卖声，取而代之的周围茶楼食肆内传来的丝竹声和若有似无的茶香, 间或传来几声说书先生拍惊堂木的声音。 运货的有了专门的通道。不远处的货仓也不再东一间西一间，越是靠码头的地方，货仓造得越是整齐。 许明旭见他感兴趣，提议：“要不我们过去看看？”在船上待的时间久了, 刚好活动活动，正好懒耗子也有这个心思。 “好。”屠浩走了两步, 无意识地就靠到许明旭身上，把身体的一半重量交给许明旭。 许明旭看着好笑，伸手揽着他走：“我们在国子监的时候，还是你带着我打拳跑圈的呢。现在怎么连自己走路都懒了？” “这不是有哥哥在嘛。”屠老板不以为耻，一脸理所当然。他是有美人夫人的人了，难道还会是以前的小耗子吗？ 然后他们就一路走过了十个街口, 入目所及全都是货仓。各种打扮的人，从各个货仓搬运提货。附近还有一些货仓在建造。 走过货仓区之后，人声乍然喧哗起来。一个新建的坊市就在眼前，浩江坊的牌子赫然在目。这个还未全部建成的坊市，规模不下于京城内最繁华的东西两市，甚至有点像是一个独立的小城。 章师叔特批的“城门”有四座，其中一座是水城门，就架在屠浩主持修建的京县至饶水的运河上面。 “我还没见过水城门呢。”屠浩很好奇，两人就特意过去看了一下，刚巧碰到在立石碑。他一看到上面的字，瞬间脸就红了。 许明旭对他咬耳朵说悄悄话：“你师叔对你真好。” 按照石碑上的说法，这一段运河因为是屠浩主持开挖的，所以被直接命名为浩江。石碑的背面还有关于浩江坊的规划图。 按照规划，现在的码头这一块会完全纳入浩江坊内部。若是这样的话，那浩江坊的规模，恐怕在短时间内会成为全国第一了。 “好什么呀，还不是为了拿我打马虎眼吗？”溪州那边的水军都敢开始远洋探险了，他就不信江丹坡这里的水师还没训练出来。这么一个水城门，或者练兵，或者作为拱卫京城的一道防线，绝不可能单纯只是作为一个坊市。 屠浩怕被人认出来，赶紧拉了许明旭离开。 浩江坊的内部还是一个大工地，但是仅仅门口的一块地方就热闹异常。 屠浩走近一看就明白了，这不就是商品批发交易市场吗？可能是因为很多铺子都还没造好，很多店家都只能租借在一个铺子里，各自将样品摆出来。 其他商人若是看中了样品，价钱也能谈下来，就立刻带着人去仓库那里看货提货，看着有点像商品交易会。 他现在也算是去过一些城镇了。在绝大部分的城镇，包括京城在内，都是将经营各种项目的行业集中起来。譬如说卖布的一个坊市，打铁的一个坊市。 京城有两个例外。 一个是番商集市，里面出售的都是外国货，金银器物宝石香料织物等等。番商大老远拼着老命带来的货物，都是指望着要卖高价的，哪怕是一些花草和植物的种子，也是价格不菲。出没在番市的人，都是手头不差钱的。商品品种自然不可能单一化。 二是百货商场，里面的东西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但凡京城里出现什么新东西了，最早上架的必然是在百货商场内。这里的商品价格总体比番市要低一些，然而也低不了太多。哪怕有了一站式购物的理念，主力消费群体依旧不是普通老百姓。 眼前的浩江坊，他倒是看到了一点真正的一站式购物的影子。 若是全部建成，浩江坊的规模很大，到时候会按照商品种类划分了许多个区域。哪怕现在还没有这样执行，也已经能够看得出一点批发市场的苗头。 往来的大部分人都是一些大小商人，也有一些大户人家的管事之流，更有一些精打细算的百姓。 屠浩只是在市场边上站了一会儿，就明白百姓们还弄了团购出来。 在市场上商贩们绝大部分都是奔着大宗交易去的。他们需要尽快出清货物，不会选择零售，这就会有一个最低起批量。 单户的百姓基本上是难以满足这个最低购买量的。他们就和亲朋好友几家联合，或者直接由颇具威望的里长耄老组织之后，来统一购买。哪怕只是购置一些普通的米粮布匹，也能省下一些钱。积少成多，对一个家庭来说也颇为可观。 对于商人们来说，这样的形式倒是不难接受。有几个脑子灵活的，干脆就把自己能够接受的最低起批量和价格直接标注清楚。 其实团购的雏形，京城和泰屏等地早就已经有了，但绝对没有现在的形式成熟。 屠老板在内心给自己封了一个商业之父的头衔，觉得市场经济发展到现在这个程度，很多东西都不需要他再一步步教下去，有的是聪明人能够举一反三。 许明旭知道屠浩很喜欢看这种繁华的市井常态，尤其是这市场内虽然人多又喧闹，但是秩序井然。 屠浩指着一些在日常衣服之外，穿着一件“前卫”亮色马甲的人，说道：“黄马甲的应该是负责洒扫的，红马甲的是负责安保的。” 保安属于私人保卫力量，原先只是一些大户人家的专属。按照各家各户品级和能力的不同，多少都会养一些私兵、护院、家丁等等。这些人性质都差不多，区别只在于能够配备的武器的级别。也有一些店家会雇佣一些社会闲散人员来安保，通常都是一些诸如赌坊、勾栏院之类的特种经营场所。 这些安保人员的素质也十分堪忧，通常都是社会不稳定因素。 许明旭观察了一下，说道：“应该是正规镖局里雇佣的。” “嗯。”他想了想说道，“这要是能办个镖局……” 伴随着大汉商业的愈加发达，镖局这个行业也开始兴盛起来。现在市场里巡逻和站岗的红马甲们，要不就是魁梧挺拔，要不就是精壮有力，看起来就和那些靠着“一大波僵尸即将到来”打架斗殴的街头混混不一样。 这些保安显然是自幼习武，年纪虽然不大，功夫应该都不差。他们的经验或许还不足以独当一面去走长途运输，但是用来在一个市场上震慑宵小还是足够的。 对于镖局来说，这也是一个让年轻镖师们，在正式上岗前锻炼的好机会。 批发市场内就有一个铺子，上面挂着联合镖局的牌子。市场内的商人们需要雇人，直接就上这里来谈，非常方便。 许明旭见他突然停了下来，不由得追问了一句：“想到什么了？” “一会儿再说。”屠浩站在联合镖局门口看了看，墙上挂满了一样格式的告示板。清晰地写着某某镖局，跑什么线路，大致的收费标准什么的。差不多就是个快递公司了。 两人转了一圈出来，家里的马车已经等在了外面。 屠浩一上马车就挂起帘子，眼睛还是看着外面，感叹：“这都是个城了。”在不久前还是个城乡结合部呢。说不定等他下次再回来，浩江坊已经全部建成了。 “是啊。”安长也好、京县也罢，看着这些地方的百姓们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作为曾经在这些地方做过地方官的人，他是打心底里感到高兴，“对了，刚才在市场里，你想到什么了？” 屠浩被许大美人的笑容勾了一下，闪了神，一下没听清：“啊？” 真是的，都老夫老妻了，他的魔抗怎么还没提升一点？没出息！ 等许明旭问了第二遍，他才拉回了神：“我本来想着，要是让那些退役的军卒来开个安保行，应该挺不错的。”退役军人转业进入保全公司的不少，尤其是退役的特种兵，在这个行业里非常受欢迎。 安保行是什么，屠浩不用解释，许明旭就能明白。他拉着屠浩有的手袖在自己怀里：“应该不行。” 屠浩顺势软软地靠进许明旭怀里，叹气：“是啊，不行。” 一直以来，他接触到的那些所谓的退伍的军人，实际上都是曾经做出过许多贡献的优秀士兵，关键是和叶外公关系很好，是他的老部下。 在叶外公自己身体情况欠佳，已经不允许上战场的时候，他自己转入兵部担任文职，离开的时候也没忘记了这群老部下，给他们动了关系，合理“伤退”。 随便想想也知道，这种待遇是不可能人人都有的。 在这个年代，当兵的除了一些因为各种原因被充军的人之外，主要还有一个户籍制度叫做军籍，根本就没有退役一说。 屠浩现在再怎么受到皇帝的信任，饶水也是说挖就挖了，但是他也不敢说去改变户籍制度。这是动摇整个国家根本的东西，耗子胆太小了，根本不敢碰。关键是也没这个社会基础。 屠浩虽然没说出来，但是许明旭作为枕边人，也作为一起生活相处最受屠浩思想影响的人之一，多少能够明白他的未尽之意，把蔫蔫的小耗子更加抱紧了一点，轻声道：“我很想看看，你想象中的天下。人人都能吃饱穿暖，能够找到养活自己的活干，能从小读书习字，能医得起病……” “还要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民以食为天，怎么可以忘记了最关键的一点呢？ 许明旭伸手摸了摸自家耗子的肋骨，皱了皱眉：“胡乱吃是肯定不行的。”又摸了摸软绵绵的小肚子，“一会儿到家之后称一下分量。” 上船之前称过，这多半年的总算是稳稳涨了三斤。船上却不可能有台称，怕不是把三斤肉都给掉了。 屠耗子被摸得蹬了蹬腿，红着脸怒叱自家不矜持的夫人：“手放哪儿呢？”又说道，“帘子还开着呢。”这要是边上经过一个人，随便一撇不就看到他们在……啊？那啥是不？ 许明旭下意识就把车帘子放下了，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另外一只手已经快检查到耗子尾巴了。 年轻人的身体正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时候。许明旭顾念着屠浩的身体，本来频率就没那么高。没意识到的时候还好，现在被一说破，呼吸直接就粗重了起来。 可惜，现在的场合不合适。 屠耗子没被美人蛇吃掉，只是被舔了舔，解了解馋。 许明旭的动作很小心，哪怕车夫都不知道两人这一路竟然在车厢里搞事情。至于屠浩下车的时候软了腿差点摔了……这不是很正常吗？ 自家大郎从小就体弱，这么长时间在外面，就是身强力健的大汉都要体虚几天。更何况自家大郎只是一只修炼未够班的耗子精呢？ 体虚的耗子精顺势就虚了两天，去衙门坐班是不需要了，但还是要去和领导们汇报工作，以及要钱。 2k阅读网 240 第二百四十章　家族 - 户部郎 - 枫香 屠浩做事情有很多便利, 俗称上头有人。 但是他上面再怎么有人, 再怎么专款专用，甚至他到手的项目款都不经过他名义上的顶头上司工部尚书的手, 也无法改变一个事实快年底了，手头紧。 他要跟他爹说, 去年年底交的请款同意了的呀，没用。 毕竟钱不是一次性支付的。随便一个人每个月都会有一些计划外的额外支出，更别说是一个国家了。到了这个时候, 他也不能硬逼着他爹把钱变出来, 也不能硬逼着工部把他需要的工具给变出来。 屠浩扯皮了两天, 好歹是到手了预定中四分之三的钱和物资，勉强算是达成了目标。他内心是松了一口气, 但是不能让别人看出来，不然人家下次还是照着这个标准给，他哭都哭不出来。 屠浩的马车直接停在了厨房门口。他也不下车，直接从车窗挂出一条胳膊, 气若游丝：“给我点吃的。” 章师叔和屠夫爹两边都好说，工部那边就差没撕起来。按说他上辈子谈生意的时候, 这种针锋相对虚与委蛇的事情干得特别熟练。然而熟练度再怎么高，也并不表示他就觉得“与人斗其乐无穷”。 他也不是没自我检讨，这辈子被人惯坏了。但是惯坏了就惯坏了，他一点儿都不想改。下午的时候他一个用力过猛，竟然连“弹药”都忘记了补充，一肚子气到了快进家门才算是漏光, 然后就饿得发慌。 马车进了家门，就有仆从得了消息，一个百米冲刺就到厨房通报消息。这会儿屠浩的爪子一伸出来，清甜又热气腾腾的红枣糕，直接就塞进了他的嘴巴里。 和屠浩前后脚进门的许明旭走过来的时候，屠耗子已经吃了个半饱了。 许明旭回京也在忙着类似的事情，请到的款项比屠浩还要少。他本来就没指望着朝廷出多少钱，能够拿到多少钱都算是赚到的，倒是没什么失望，相对来说也没这么累。心态特别平稳。 看到这样的屠浩，他又好气又好笑，问：“不饿了？” “嗯。”肚子里有了东西之后，耗子精立刻退化成屠三岁，伸出爪子被许饲养员团回了主屋。 晚上是家宴。 按照惯例，像他和许明旭这样久久回一次家的，都得到亲戚长辈跟前遛个弯，表示自己在外面有努力工作身体健康，并且在外面遇到什么事情，需要长辈们帮助或者是对家族有益的，在这个时候都要报备一下。 一般来说，在这之后，小辈之间也有一个类似的聚会。和小时候单纯的联络感情不一样，这种聚会中还会涉及到一些利益分派问题。也因为到了他们现在这个年纪，哪怕没有踏上仕途的，也已经有了自己从事的领域。 哪怕这些领域在传统观念上都不属于“大道”或者是“正道”，屠浩却不会这么想。这些人都是可用之才啊。许家纨绔们都能被他弄去支教，这些相对来说的行业精英，可利用价值就高多了。 不过屠浩和许明旭太忙了，眼看着又马上要离京，这一次聚会只能联合起来一起摆了，甚至还出现了屠、叶、郑、许四家，以及另外一些和四家关系比较密切的人，譬如说叶郑两家的姻亲、以及一些门生故旧之类的关系。 这些人数量不多，但是能进这个圈子，最起码能称得上半个自家人，品行和能力都得到肯定，能够一起坐下来分饼吃的那种。 这和屠浩以前做一些项目不太一样。他以前更多的是和其他人一起分蛋糕，但是现在他得带着人先把蛋糕做出来，才能分着吃。至于吃进肚子里面是什么滋味，得看合作方拿出的是好米还是劣豆。 好在伴随着阅历的增长，屠浩在同辈中已经成为真正的领头人。他说出来的话，有些别人不明白，但不会去立刻质疑，而是会想一想，哪怕是想不明白的，也会照着做。 屠浩不能保证他的思路就绝对是最好的，但是能够保证赚钱。 现在的市场说不上有多好，但绝对是属于经济积累最快速的时间段之一。虽然前期需要投入的资本不少，但是对于世家们来说，钱多得是。他们愁的是没处花钱，没办法让钱生钱。 说白了，屠浩拿出来给同辈的，都只是一些小鱼小虾，用来练手的。他和郑家、叶家、许家，包括那少少几个关系紧密的家族之间的合作，才是真正的大鱼大肉，甚至只是挑剩下的大鱼大肉。 顶级的“山珍海味”，必然是属于他们家大后台老章家的。 屠家的一处客院里挤满了人。初秋的晚上已经有了寒意，但是这群衣着并没有多厚实的贵客们，却一个个都兴奋地脸颊泛红，严格遵守着食物链等级，享受着这一场“盛宴”。 一直到接近夜半，屠浩困得眼皮子直接耷拉下来了，这场家庭内部的创业指导讲座才算是结束。 许明旭直接把屠浩裹了毛毯一抱就走。 其他人看见了，也只是露出善意的微笑。 等走出一段路之后，屠浩才迷蒙地咕哝了一声：“嗯？人都走了？” 当家主母回答：“放心，都有安排了。” 这个时间，当然不可能让人都再回家去休息。这么多人，还各有各的讲究，换做一般人家可能还真安排不下来。屠家倒是不用担心。屠家本来就有许多空置的院子，再加上隔壁郑家，再多来一倍人，也能住得宽敞。 许明旭怕他这会儿就睡着了，被夜风一吹要着凉，顺着刚才的事情逗他说话：“把这些东西都抛出去，不心疼？” 屠浩在他怀里转了转脸，也不知道是叹气还是犯困，声音有些模糊：“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反正也算不上亏本。” 什么行业怎么做才能够赚钱，赚大钱，他知道得太清楚了。但是他有这个资本和实力去全都吃下吗？ 他建设一个江丹社区，花了十几年。 老章家造一个浩江坊，才花了多久？虽然基础建设还没全部完成，但是最多到明年这个时候，肯定能全部完工。 这就是区别。 他顶了天就是一只耗子精，又不是什么上古神兽饕餮，胃口没那么大。真要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他怕撑死自己。 许明旭见他是真不在意，就换了个话题：“明天送走了客人，我带你去个地方。” “嗯？”被他这么一说，屠浩倒是打起了一点精神，“什么地方？” 许明旭买了个关子没说。 屠浩闹了闹，结果很快就被摁倒，眼看着就要被做掉，只能放软了态度：“哥哥～” 许明旭看他这样，重重地亲了他一口，终究是舍不得：“累了就赶紧休息。” 屠浩是真的累了，很快就睡出了小呼噜。许明旭一时间还睡不着，抱紧着怀里的小耗子舍不得放手。 这一个晚上，能和屠浩这样睡得香甜的人是少数。几家人各自散开之后，又变成了几个大小不一的利益群体聚集在一起，商讨具体细节。 按照屠浩和许明旭拿出来的东西，利益就摆在眼前触手可及。前期的投入和运营就显得格外重要。 在这方面，他们的经验并没有屠浩来的足。屠浩却不可能全程指点，甚至连请教都要能先找的到人。 屠浩的行程是半公开的，明天再停留一天，后天就又要离京，等下一次回京的时候，不出意外就已经是过年了。 结果他们一大清早竟然扑了个空。 管家如是回答：“七郎带大郎出去办事，天不亮就走了。” 他们家七郎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练武，今天算是个例外，没练武也起了。不用特别招呼，一家人心照不宣地悄咪咪把屠耗子打包上马车，不消一刻钟就出了门。 这会儿各个坊市的门已经开了。许明旭一路畅通无阻，不消片刻就到了另外一个坊市内，马车驶入一处大门，颇有点神不知鬼不觉的意思。他本来是打算早上把客人们都送走了再出门，可是转念一想，按着昨天的样子，这送人恐怕得送到晚上。 他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总得让屠浩看看他给准备的礼物才成。 屠浩醒来的时候，一时间有些懵。 秋香色和藕白色的床帘子，有别于自家今年的内饰，一看就不是在家里。外层秋香色的厚帘子挂在一边，透过藕白色的那层薄帘子，能够看到有人背对他坐在桌前忙碌。 他慢慢坐起来，把怀中的耗子抱枕放到一边：“哥哥？” 这时候能够出现在他房里的，自然只有许明旭。他倒是想陪着屠浩睡个懒觉，但是身为……咳，当家主母，又恰逢秋收的这个时节，哪怕下人们再怎么得力，总有一些事情需要他亲力亲为。 “醒了？”听到屠浩的叫声，他立刻站起来走到床边，一伸手就要把屠浩抱起来，想想有点不对，重新把人放回到床上，去拿了衣服过来，“早上有点凉，别冻着了。” 屠浩起的时间也不是特别晚，比平时多睡了一个时辰。年轻人的身体恢复得快，他一觉醒来已经精神奕奕：“这是哪儿啊？” “川浪坊。从家里过来这边，走路稍微远了点，骑马坐车倒还行。”许明旭对地址并不是太满意。但是京城越好的地段，空地越少，房子也格外紧俏，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来建园子。相比较之下，川浪坊这里虽然远了一些，倒是有一点好处，就是能引活水进来。 有水，能玩的花样就太多了。 “以后咱家就能到这里来散步。”许明旭指着一棵老榆树掩映下和假山浑然一体的茶亭，“一会儿我们去那儿吃早饭。” 屠浩的注意力却不在茶亭上，哪怕这个封闭式设计的茶亭很新颖，还用了琉璃窗，在阳光下显得格外亮眼。 他注意到的是，在假山上还有一道人工瀑布坠下，瀑布旁边是一个水车，水车边上建了一间砖石小屋。 这种格局他太熟悉了。这不就是他小时候带着屠英折腾过，最后却失败了的水磨坊吗？ 许明旭注意到他的视线，解释道：“那是姐夫弄的，说是照着你的笔记做出来的。” 241 第二百四十一章　真·水利专家 - 户部郎 - 枫香 屠浩画的水车，就是一个木轮子的形状。至于水磨坊, 大概就是在边上写了一句利用水动力之类语焉不详的话。 想想就知道, 能够“参照”着他的笔记, 把水磨坊做出来，郑菡是有多厉害。 屠浩的脸瞬间变成一个?遄中危骸罢孢眨俊闭夥5?绞剑?撬?娴氖艿搅司?诺缴?襞?妫??圆皇锹裘取?br> 许明旭照样被萌得一脸血，嘀咕：“有时候真想你是一只小耗子，这样我就能天天揣着你走了。”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的，腿长有很多优点，很多…… 屠浩斜睨他一眼：“你一天到晚在想什么呀？”怎么整天和他这么一个正经人在一起，也没变得正经严肃一点？ 许明旭干咳了一声，把跑偏的思路拉回来，带着屠浩从二层小楼走到假山上的凉亭里。 边上的人工瀑布不大, 落水声听着并不显得吵闹，零星的水花飞溅到屋内的一缸碗莲上。莲花刚谢，只有一个黄绿色娇嫩的小莲蓬，和几片莲叶。 “会冷吗？”无论什么时候, 风吹过水面总会有些凉。 “不会。”屠浩没让他关窗。 若不是早饭已经摆在了桌上，他简直想立刻下去看看水磨坊具体怎么运作。 说起来他家虎妞夫妻两个, 难道整天都在琢磨着创造发明吗？ 水车和水磨坊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只是在平原地区水流大都比较平稳，用处不大。郑菡年少时，曾经跟着他爹在南方多山陵地区生活，知道在那些地方, 这两样东西能够发挥出的作用。 只是他虽然把东西做出来了，除了自己在家里做的几个模型之外，真正的实物就只有川浪坊的这一个了。 得知屠浩回京，他急匆匆地从玉饶赶回来，直接到了川浪坊的园子里来见小舅子。双方都是大忙人，又都是自家人，郑菡饭都没来得及吃一口，直接开门见山：“弟弟若是有心，不妨直接将水车和水磨坊的制作方法献给朝廷，由朝廷推广。这两样东西，对百姓们的生活帮助极大。” 现在的大汉地广人稀。除了少部分如京畿这样的地方之外，其它绝大部分的疆域都有着无数的荒地。朝廷对百姓们垦荒，在政策上给予了极大的鼓励和支持。但是人力有限，哪怕面对再多的荒地，也没精力再去开垦。 水车能给农田的灌溉带来极大的便利。水磨坊也能让人和牲口，从磨粉这样的重劳力中解放出来。哪怕一户人家只能多开垦一亩地，换算到整个天下来看，绝对是一个不容小觑的数字。 新垦的荒地头三年免税，之后三年交半税。哪怕只是半税，对于全国的粮食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增产。说不定就有人因为这些粮食，能够免于饿死。 “啊？”屠浩被说得一愣，直觉反问，“你没上报吗？” “我怎么上报？这水车和水磨坊又不是我想出来的。”郑菡也是一脸莫名。 屠浩理所当然道：“这是你弄出来的啊。”他想出来个轮子啊，靠脑子想能变出实物吗？要是可以，他想一个智能手机出来，能x宝能x度的那种。 两个人争论了半天，纷纷觉得这两样东西的知识产权是对方所有。 最后，许明旭做了和事老：“要不姐夫和小耗子一起署名好了。”他见两人还要说话，就劝道，“反正你们两个谁也说服不了谁。现在耽搁掉的时间，是百姓们的时间。要是觉得直接上报不妥当的话……五表舅不是在鹿东吗？他那里的水体用来做实验应该正合适。” 郑菡想了想：“还是一起署名吧，就当我占个便宜。试验就没必要了。”这一试验下去，再上报的时候奏折上还要多一个分功劳的人不说，以他对自家这位族伯的了解，到时候恐怕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名字了。 郑家不乏谦谦君子，但也有许多利益为上的。屠家这样人丁不旺的家族，对郑家来说不过是小门小户。哪怕他们有个屠氏作为当家主母，也改变不了骨子里的那点东西。 从本质上来说，郑家和许家并没有太大差别，只不过郑家做的更加“雅相”一点。 他爹就是不喜欢家族里的这些观念，才尽量不待在老宅那边。 郑菡都能想到的事情，两人当然也能想明白其中的顾虑。不过屠浩本来就觉得自己署名是白赚的，根本无所谓。许明旭也是同样觉得如此。 三个人商议完毕，当下随便吃了一口饭，就直接进宫面圣。 有屠浩这个自带绿色通道的金耗子带路，三人一刻没停，直接见到了……章团团。 团团太子嘴角有点青，脸色有点憔悴，看到三人露出一个苦笑：“坐。”又让人上茶，“父皇和母后去探望二弟了。暂时我来监国。小屠夫子和两位大人，有什么事就和我说吧。” 他爹想要偷溜不是一天两天，没想到这一回竟然带着他娘一起开溜，走就走了吧，临走竟然还把他打了一顿，美其名曰考校。他两个弟弟封王了，夫人倒是还留在京城，然而得忙妮儿的婚事，一时间竟然有些空虚寂寞冷。 知道一点内情的庶吉士和在旁伺候的李公公，把脑袋压得低低的，不敢当着太子的面笑，努力不让自己想起昨天太子被陛下在御书房摁着打的情形。 许明旭本来就是个围观的，但是防止屠浩和郑菡两个人再继续纠结版权问题，还是由他来说明整件事情。 团团太子一听，顿时非常高兴，御书房也坐不住了，叫上人，直接杀到川浪坊的园子里。 水磨坊的便利性，是个人都能一目了然。团团太子立刻就知道这是一个好东西，在亲眼看过之后，他立刻将刚才沉浸在这个漂亮精巧的园子里的心思给抛开。眼前的水磨坊，简直比什么园子都要漂亮一万倍。 水车的作用，他一时看不明白，但是随行的官员不乏在农事上有认识的，那表情简直就像是看到了稀世珍宝一般。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多说，若不是郑菡给的图纸特别精确，他们恨不得直接把园子里的这个直接拆回去。 现在拆是用不着拆了，直接给加工资发奖金。 升官当然也是必须的，只是究竟该升什么官，升到哪里，还需要再讨论讨论。 屠浩他们公务在身，连赏赐都没有拿到手，就直接离京了。 在皇宫中的团团太子兴奋劲过了之后，皱眉沉思：“这次回来，小屠夫子看上去很累。” 作为半个学生，他比外人更加清楚屠浩的身体状况。对于屠浩的身体，他们章家和屠夫子一直有着一种默契，几乎就是把屠浩当做第二个章壮壮来照顾。 屠浩的身体到底比壮壮要好一些，现在似乎看不出什么来，但是底子摆在那儿，比起常人来都要弱得多。 章家家庭和睦，章团团从小都被高标准严要求，对自己的弟妹都有着老大哥的责任感。屠浩的年纪也就是比章阿豹稍微大那么一点儿，他在感情上是把屠浩当做自己弟弟来看待的。 他让人重新把饶水的治理工程的进度拿出来看了看，琢磨了一会儿，突然来了一句：“工部就没别的人能用了吗？”就和在泰屏县办国营厂的时候一样，让屠浩过去立下一个章程来，之后就该让人回来了。不说屠浩的身体问题，朝中需要屠浩的地方还有很多。 当班的庶吉士听着头皮发麻，根本不敢吱声，暗自揣测太子殿下这话的意思，难道又对工部不满？工部最近不是挺太平的，没干什么事情吗？ 李公公常年在皇帝跟前伺候，对太子殿下也算是看着长大的，明白他的意思，立刻就说道：“饶水的事情，小屠大人最清楚。殿下若是有意，不妨等下次小屠大人回京之后，让他来举荐一下人选。” 太监不能参政。但是李公公说这个话，也不算是干政。朝中本来就有惯例，大臣在官职调动之前，都有权利来推荐自己的继任人选。朝廷未必会百分百就按照这个推荐来录用，但是相对来说，录用的可能性，比起其它渠道来说，要高出很多。 团团太子一听，点了点头：“李公公说的有道理。”转而又担心道，“就怕小屠夫子若是一走，换上三个人也没法做到他的一半。” 李公公笑而不语。 庶吉士听着心里面略有不服，却也不敢辩驳。能够当上庶吉士，他自身的才学是肯定没问题的。屠浩也是庶吉士出身，但是朝中当过庶吉士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难道竟没有一人能比得过屠浩？更别说是三个人…… 他不会把御书房里听到的话拿出去说，但平时在行为处事中总会带出来一些。像是他会仗着职务之便，去刻意搜集一些屠浩做过的事情。 到底年轻，他这番自以为隐蔽的做法，很多人都看在眼里。 这种事情在年轻官员中并不罕见。现在整个朝廷中，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只有两个人，一个屠浩，一个许明旭。 许明旭说是年轻，但其实和这些庶吉士们的年纪，也相差无几。无论是才学还是为官的资历，这些庶吉士们还是颇有自知之明的。 屠浩是真的年纪小。 这群年轻的官员们，或者是心有不服，又或者是心生佩服，总会对屠浩格外关注一些。 “所做之事，无非是商贾、匠人之举，有什么了不起的？”那庶吉士被自己父亲问起的时候，还很不服气。 他爹原本以为儿子最近的这番举动是因为崇拜屠浩，听到他这么一说，气得抄起手边的一幅画就砸了过去。 画本身没多少分量，但是画轴是用象牙做的，这么一扔，砸在身上还是很疼的。 “商贾？匠人？”美大叔气得胡子都要飞起，“不说天下，就咱们京城有多少人因为这‘商贾’‘匠人’得利，多少百姓因为小屠大人安居乐业？你长着眼睛不知道看，难道是用来当出气孔的吗？ 你看不起的这个小屠大人，五六岁的时候，就安置了数千流民。你自己五六岁的时候在干嘛，你就是到五六十岁的时候，能不能做到小屠大人五六岁的一半？ 太子殿下还是看得起你们。就你这样的，别说是三个，就是三十个，也抵不上一个小屠大人！” 庶吉士听着自家老爹说完，整个人都懵逼了：“真的？”在他模糊的童年记忆中，确实曾经有一次大灾。但他只是听说有流民聚集城外，当时家里人还不让他出去。之后怎么样，他却完全不知道了。 美大叔抄起一本书，卷起来又抽了他一下：“老子还用得着骗你？消炎药知道不？那也是小屠大人献上来的。也就是小屠大人岁数小，身体又不好，不然哪里会是如今做区区一个工部郎中。论能力，尚书也做得。” 庶吉士彻底傻眼。 此刻，别人家的孩（耗）子正美滋滋地在烤芋头。 虽然没有山芋，但是烤芋头也是很好吃哒，他不挑哒～ 秋收之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围着火堆超级舒服啊。他用一根随手折的树枝，拨了拨火堆，挪了挪因为长时间蹲坐而有些麻木的双腿，卷成一团缩在一个背风的小山坳里。 这个无比简陋的地方，是他找到的一个秘密基地，经过一段时间缜密的布置之后，才终于换来了这一顿烤芋头。 人无横财不富，耗无外食不肥，谁都不能阻挡他吃零食点心的决心！ 242 第二百四十二章　报仇雪恨 - 户部郎 - 枫香 屠耗子因为一顿烧烤，被抬回了京城。 原因太过丢脸, 他都不想住在自己家里, 躲到了川浪坊的园子里。 小辛敲门进来, 递了一叠拜帖：“大郎？” 屠浩把拜帖一推：“不见。” 别以为搞这么正式，他就不知道。这些人全是来看他笑话的！ 川浪坊的园子，被许明旭取名叫??园，取了明字和浩字的各半边，只有三亩地。两千平米的占地面积，相当于京城三环的位置，搁在后世绝对是一个豪奢的配置。但是搁在现在，哪怕是京城地价依旧昂贵，这园子只能说一句小巧。 和屠浩原先照搬苏式园林的小庄不一样，许明旭对??园的设计目的很明确，就是一个自家遛耗子的地方。引入的流水形成了半亩的湖面, 以及一条小溪，有假山，还有各种蜿蜒曲折的小径。 相形之下，建筑就很少。除了屠浩现在住的一栋两层小楼, 另外就只有假山上的那个茶亭。此外，就只有一个门房了。 在这里, 要像是在家里那样便利是不可能的。 但是现在屠浩要住在这里，许明旭就让人租下了左近的一个小院，给打理园子的下人居住和使用。 有了当家主母的小耗子老爷，懒得去理会这些琐碎事情。反正住??园, 他的日常生活也没有影响，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眼下的重中之重，就是报仇雪恨！ 他这一回之所以功败垂成，是因为吃了个土豆。天知道为什么厨房里会有土豆这个东西，他就是随便顺了一小筐芋头，野外条件有限，他也没检查这个土豆是不是冒芽，直接就一咕噜给埋土里烤了。等烤完之后，就是有芽也看不出来。 他怎么会想到芋头里也会有偷渡客？这个偷渡客还特别不讲究，长得只有龙眼大小，一点儿都没有他所熟知的魁梧身材。 他这次中招不叫食物中毒，完全就是被暗算！ 对付这样阴险的刺客，屠耗子特意在一楼摆了一溜大花盆，把在厨房找到的一小把“番地豆”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埋了；并且一天三次挨个儿检阅它们的反省情况，还找了一位行业精英给它们做牢头。 姚户部郎中牢头，看到屠浩下楼，一张看不出多少变化的黝黑如老农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小屠大人。” 小楼不大，上下各三间屋。地下用新铁铺了地暖。??园有相对比较多的水景，在小楼里也没有半点潮气，十分温暖干燥。加上周边的琉璃窗格，看着就知道这栋小楼的造价不菲。 番地豆占了一间屋。 曾经在万春庄担任主事的姚大人，在今年终于得了机会升到了户部郎中，专司农事。这位老实人完全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够高升，完全没想到自己的政绩其实早就已经可以升官。怀揣着这样的“意外之喜”，他在做了户部郎中之后，更加兢兢业业。 屠浩这一次拿出来的番地豆，看着虽然不起眼，但是姚郎中不会这么简单的考虑。想想屠浩和许明旭这一对小夫夫，从以前到现在，拿出来的哪一样东西简单了？ 棉花和南瓜不去说它，单纯只是几样新品种的葡萄，出产的葡萄酒就让多少人获利？ 现在多少番商进京，就是为了采购葡萄佳酿？说起来这些葡萄品种都还是从番商处购买的呢。 眼前这些番地豆，数量太少，他暂时还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既然屠浩这样慎重对待，他也不会轻忽。 ??园这里的建筑虽然小，花费的心思和金钱绝对不少。 屠浩这个在农事上的废柴，对于土豆的认知就是产量大，可以当粮食，貌似挺好种的。但是具体怎么种，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怎么吃。 工棚那边的厨房只知道，这些番地豆是随便从一个番商那儿低价买来的。现在番商早就已经不知去向，他们自然也不知道种植方法。 他就把小楼当成一个温室用，把整个一楼清理出来，给姚郎中用。 除了姚郎中自己之外，他还带着两个助手，日夜不停地记录着被屠浩叫做土豆的，这种被胡乱叫做番地豆的作物。 也许是照料足够精心，也许是??园这里的条件足够好，过了一个多月，从镶嵌着透明琉璃的特制大花盆里，就可以观测到，土豆就开始渐渐长出一个个小豆子来了。年后的时候，这些小豆子已经完全成熟。 姚郎中有许多公务要处理，不可能时时刻刻守着这点土豆。负责记录的两位小吏，对这大花盆是无比眼馋。这种能够直接观测到内部生长环境的大花盆，对于像土豆这样吃地下块根块茎的农作物来讲，实在是太便利了，特别有利于他们研究记录植物的生长，乃至于对后期研究病虫害防治也非常有用。 然而琉璃是什么价格，他们大概心里面还是有点数的。 这么一个大花盆的价格，他们想都不敢想。甚至他们在来到??园之前，都不知道有人会舍得用琉璃做花盆，甚至只是为了种土豆。 要知道土豆再怎么稀罕，那也只是吃的一种食物；从现在“结豆子”的情况来看，显然产量并不低；听说当初买来也是价格十分低廉。这么一个“贱物”，用琉璃花盆来装，真是…… 正月十五的时候，屠浩吃上了一顿土豆炖牛肉，和老章家一起吃的。 一碗白米饭，浇上一勺土豆炖牛肉。厨房第一次做，火候掌握得不是很到位，土豆略有些炖过头，已经没有了当初滚刀块的完整形状，酥烂得融在了汤汁里，变成了更加浓稠的酱汁。 阳满牛肉的品质更不用说，怎么做都好吃。 然而一起吃饭的人，都不知道牛肉和土豆的搭配竟然会如此绝妙！ 章师叔吃完一碗表示：“再给我添一碗。” 什么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呢？他们家这样的就是！ 本来按着他的心思，应该是直接在饶嵩那边和壮壮一起过完年的。但是过年的时候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他来主持，不能完全交给团团。他只能带着皇后回京，接着就一直忙到了现在，才有空出来转转。 没想到刚来这??园，他还没仔细逛园子，就撞上小耗子在偷偷摸摸地开小灶。 屠浩拿着小勺，珍惜地吃着自己的一份盖浇饭，十分不敬地说道：“没了。” 土豆的产量比屠浩预计的要低一些，但高产作物终究是高产作物。哪怕现在的土豆个头实在是小了一点，换算下来的亩产量也超出稻麦良多。 其实应该这一顿都不能吃的，得全部留种。但是屠浩出于报仇雪恨的目的，还是收拾了一顿。剩下的土豆是万万不能再动了，得留着让他对土豆的子子孙孙进行全面无差别的报复。 什么薯条薯片旋风土豆，一个都别想逃！ 今天一起吃饭的，本来除了他们自家的几口人之外，叫了叶外公外婆，和许爷爷奶奶，还有全程参与的姚郎中和他的两名助手。 老章家一家五口人是意外来客，能匀出他们每人一碗就算是不错了，还想着添饭？没门！ 盖浇饭是没了，别的餐点还是足够的。 章师叔在屠家从来不摆皇帝架子，吃得肚子溜圆，等回去的时候还和皇后商量：“明年咱们也种一点土豆，挺好吃的。”那口气就像是普通农民伯伯商量着小菜地里怎么个划分。 皇后掐了他一把：“那得找小耗子匀一些种粮才成。”说是番商带来的，可谁知道是哪里的番商？他们也不知道从哪儿去找。等找到了再种，黄花菜都凉了。 “那还是让小耗子自己折腾吧。等今年有了出产，让他给我们送一些。”章师叔很不把屠浩当外人。 土豆这种新东西，由屠浩种，还是由章家种，这其中的区别是很大的。 屠浩种着，那就是屠浩自己的东西，他享有完全的分配权利。 但若是换做老章家种，那老章家必须大公无私一点，如果真的证明土豆的产量很高的话，今年的产出恐怕九成九都要全部留种，以期培育更多的种粮分派到天下。 吃，最多只能意思意思吃一口。 冯三刚做太子妃的时候，对这样的对话还很不适应，现在已经很淡定了。家里人曾经反对她做这个太子妃，她自己心里面也忐忑，怕做到这个位置之后，有着太多的约束。结果她很快就发现，章家人私底下不说一点规矩都没有吧，也是十分随意的，甚至比起她在娘家的日子都要随心所欲。 做太子妃也没她想象中的那么忙，她有很多时间可以经营自己的兴趣爱好。 章团团回味着刚才的土豆炖牛肉，一边笑话自家太子妃：“说起来你不是也种了棵什么番藤草？现在能吃了吗？” 冯三原先生活在阳满那里，全家上下都舞刀弄枪，什么花花草草的一概没有。她到了京城之后，发现这里的花花特别多特别漂亮，就在其中投入了大量的热情，然而种啥啥死。她花了大价钱买的各种植物，几近全灭。 章团团口中番藤草，也长得格外寒掺，只有稀稀拉拉的两三根藤，一副要死不死的样子。 团团太子这么一提，完全是给自家太子妃照着心窝子来了一下，然后毫不意外地被打了一顿。老章家夫妻两个对自己儿子挨揍无动于衷，还拍手叫好。亲情可以说是很冷漠了。 冯三唯一种活的一盆草，还是被挖了出来。她今天看过屠浩的琉璃花盆之后，对自己的种植方法进行了反思，觉得应该是自己对花草的根系观察不够，才导致的死亡。 回家之后，她就打着要给这盆硕果仅存的番藤草换盆的主意，也不用别人帮忙，自己就把藤草起了出来：“就一盆藤草，哪能结什么果子？你别看人家……” 冯三的话顿住了，疏松的土壤从根系处掉落，隐约露出里面肥硕的根茎。 章团团也是随口一说，看到眼前的景象也愣住了：“还真有？” 身为大家长的章大胖，考虑的问题更加实际一些：“能吃吗？” 2k阅读网 243 第二百四十三章　移民 - 户部郎 - 枫香 根茎长得块头大一些，并不代表这就能吃。 吃货专家屠浩被提溜过来, 用大无畏的精神表示：“我来试试看吧。”烤红薯, 不要畏惧地向我开炮吧！ 然后大家就都知道这东西能吃, 并且应该还挺好吃的。 屠耗子自然没有吃到，就被监护人许明旭提溜回了??园。 留下的人也不会单纯就因为屠浩的表现，就准备开吃。毕竟红薯比土豆的数量还少，除了有必要留种之外，还需要多加试验。 至于这东西的种植条件什么的，没人担心，毕竟连太子妃都能种的活。 一不小心把实话说出口的章团团，被太子妃揍成了一个团子。 章团子不开心问题不大，然而屠耗子不开心，却不能直接上手揍，得耐心地哄。 要哄好屠耗子也很简单, 许明旭能够熟练运用各种套路。 ??园里，许明旭手上拿着一个精巧的食盒，问了问下人：“大郎呢？”得知人在茶亭，立刻快步走过去, 象征性地敲了敲门，就推门而入。 天气冷下来之后, 茶亭的地上早就铺上了厚实的地毯，门窗紧闭，就留了一个做成百叶形的窗格半开着。花架上的一盆兰花开了几个月，依旧散发着幽香。琴案上点着一支香。 在这么风雅的摆设中, 屠耗子坐在地毯上，窝在一堆抱枕里，一点都不风雅地拿铜钱叠了一个起码有二十寸的三层大蛋糕，铺上银子奶油和金子花花，看到许明旭过来，他头也不抬，倒出一箱子宝石，继续用宝石给蛋糕做点缀。 许明旭倒是知道蛋糕，家里厨房做过几次，只是因为屠浩和屠夫子都不怎么能吃，其他人又不怎么爱吃甜食，就没怎么做。现在看到这个“钱糕”，他明明很是心疼，却又忍不住想笑。 然后他就笑出了声。 屠耗子本来还想着许明旭会怎么哄他，结果一听到笑声瞬间就炸了，也不疼媳妇儿了，抓起手上的一粒蓝宝石就砸过去：“打死你！”超凶！ 许明旭随便伸手一接，把龙眼大小的蓝宝石随手放在茶桌上，自己跟着挤到屠浩身边坐下，伸出手：“哥哥被小耗子打疼了，要揉揉。” 屠浩盯着摊放在他面前的手。手指修长，肤色白皙，却并不是很细嫩，反倒是留有一些习武练字时留下的茧子。 这双手并不粗糙，很有力，很男人。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这只手上的薄茧，突然又听到一声笑。笑声就贴在他耳边，呼吸的热气直接扫过敏感的耳垂和脖颈，他下意识地一缩脖子，扭头瞪过去：“你走开！”阴险，竟然使用美人计。 许明旭非但不走开，还更贴过去一点。两人本来就挨着坐，这一下更是把屠浩差点压倒在地上。这人还持美行凶，特别假地委屈：“不走。你把哥哥打痛了，还这么凶？” 什么叫恶人先告状！ 屠浩出离愤怒，偏偏死颜控就是对着自家美人媳妇没辙，运了三遍气，最后只能泄气，自暴自弃地往边上侧身一躺，埋在一个抱枕里哼了一声，又觉得自己不能弱了气势，抬手把蛋糕给推翻了，特别凶残地命令：“去把钱收拾好了。” 许明旭笑眯眯地答应：“好。”伸手把他拉起来，又把刚才随手放在一边的小食盒递给他，“给你的，别气了。” 屠浩没什么高雅的兴趣爱好，唯一的爱好就是数钱。以前家里面的活钱少，钱到了账，立刻又要拿出去做别的用处。现在一样样投资的钱都回来了，又有了细心的当家主母，许明旭会特意留出一部分钱，挑选清洗干净之后，放在专门的箱子里，给小耗子扒拉着玩。 小食盒里的东西不多，只有一碟松仁薄饼和一碟蜜汁小鱼干。 薄饼只有铜钱大小的五块，小鱼干也只有柳叶大小的五条。 屠浩一边嘀咕：“还不够塞牙缝的。”一边珍惜万分地把暌违已久的零食，小心翼翼地吃了。 许明旭给他倒了一杯热羊奶：“慢慢吃。” 他看着身边细嚼慢咽的自家耗子，眼中有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疼惜和心悸。明明已经是手长脚长的少年，按年岁都已经差不多能当爹了，然而性子里一直都有着娇宠出来的天真烂漫，娇生惯养出来的小毛病一大堆。 可这又怎么样呢？他家的耗子，本来就应该宠着疼着护着。 年前的那一场，放在一般人身上就是吃坏肚子，就算严重一些，最多调养上十天半个月的也就没事了。但是放在屠浩身上，他到现在想起来都还忍不住后怕。 他当时想着，百姓和他有什么关系，别人活得好不好，又和他有什么关系？一心为民的念头像是瞬间从脑海里清空了一样，只想自私地待在屠浩身边，好好守着，害怕眼睛一眨，他的小耗子就没了。 后果当然没这么严重，但他总是控制不住这样的念头。 当什么官呢？没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们找个四季如春的地方，小耗子的身体也能养好。 零食就那么一点点，屠浩吃得再慢，也很快就没有了。 他看着许明旭收拾一地的钱，没忍住帮着一起收拾：“哥哥，我错了。” “哦，错哪儿了？”许明旭把手上的宝石捏了捏，觉得这么有棱有角的不好，在心里面记下，下次换上几盒子圆润些的。 家里有现成的南红玛瑙珠子。珍珠也不错。他记得库房有几箱珍珠，还有一些彩色的，一会儿挑些好的收拾出来，给小耗子玩。上次屠英还让人送来了一大箱子砗磲打磨的珠子，似乎还有一些珊瑚和玉石珠子。 “我不应该乱发脾气。”他知道许明旭管着他是为了他好，但是馋虫**oss一上来…… 第二天天气不错，许明旭带着屠浩出门遛弯，一路到了番市。 屠浩一看地方，坐在马车上就不愿意下去，皱眉：“来这儿干什么啊？” 他以前特别爱从番商手中淘东西，甚至番市的存在都是因为他的建议，但这不代表他就喜欢来番市。 没别的，太脏了。 天天洗澡，这年头大部分贵族家庭都没这么个讲究。 现在大汉人普遍爱干净，还是因为寄生虫闹的。 番商就没这个讲究了。他们漂洋过海，在船上几个月，哪里有时间和条件讲究这些？哪怕他们每次来都会大量购入各种肥皂，用在自己身上的还是少数。 “给你添点玩具。”许明旭把他抱下来，亲了亲他蹙起的眉头，“不用担心，没事的。” “我都长大了，不要玩具。有什么玩具非得到这儿来买啊？”屠浩还是满脸不乐意，脚步虽然跟着许明旭，心里面却打定了主意，一会儿要是闻到看到什么不愉快的气味和景象，他立刻就走。 玩具而已嘛，他要是有什么想玩的，完全可以直接找工匠做啊。 番市原先是一栋三层的楼房，现在变成了四栋三层楼房。楼与楼之间，还架了天桥，形成一个口字结构。 每个楼层都有着清晰的分类，皮草、香料、药材、珠宝等等。 那些番商也没了屠浩早些年认知中的能搓三斤泥的样子，收拾得很是干净整洁，好些个还理了短发，剃了胡子。他们大部分都穿着汉人服饰，新潮的使用纽扣的衣物也都穿在身上。 柜台里站着的，除了那些番商之外，还有一些面容姣好的年轻女性。 这不是屠浩第一次在大汉见到歪果女性。以前就有不少番商从事人口买卖，专门贩卖胡女，给一些喜欢这些的少爷老爷们“换换口味”。 直到现在，也有一些人家，会在家里养几个能歌善舞的胡女。 只是这些一直被认为上不了台面。 审美和国家地位有着直接关系。 在屠浩经历的后世，欧美经济发达，国内的审美也跟着以轮廓深为美。 在现在，哪怕屠浩没有去过世界上任何一个出了大汉之外的国家，也能够清楚地知道，现在的大汉属于绝对的文化输出地位。一些“风流人士”对胡女的评价并不高，多半认为她们长得太过粗犷，也没有红袖添香的风雅。 那些无论是什么来路的胡女，都身世悲惨，哪怕给人表演歌舞的时候再怎么欢声笑语，也能看得出来一些。眼前的这些胡女，精神面貌却不一样。 屠浩格外看了两眼，然后眼睛就被蒙住了：“哥哥？” 许明旭有些醋：“觉着她们好看？” “没啊。哪有哥哥好看。”屠浩回答地诚心实意，眼睛就被放开了，“她们是当伙计的吗？” 许明旭看他眼神清明，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绮思之类，就心平气和地解释：“嗯。她们都是这些番商的妻女家人。有些番商赚的钱多了，就把家人接来大汉。” 大汉对别国人士还算宽容，但是不允许购置田地和房舍，也不允许做官。这些番商们在自己国内恐怕一个个都属于贵族阶级，在大汉却相对来说要低人一等，可他们还是愿意把家人接来大汉居住，哪怕只能租房子。 许明旭带着屠浩看珠宝。 一名胡女将他们带到店铺内设的雅间中，呈上各色珠宝。 祖母绿、蛋白石、翡翠、青金石……也许是因为打磨的水平不怎么到家，看上去并不如何闪亮。 许明旭到是不介意，甚至挑了一些未经打磨的原石：“一会儿送去自家的作坊，让他们磨点珠子。” 屠浩拿起一块有点像黄色冰糖的金刚石，问：“这个有多少？” 胡女没想到这两位贵人竟然还会喜欢这看着不怎么漂亮的宝石，用生硬的官话说道：“多……客人稍等。”然后忙不迭地拿出了一尺见方的一箱子。 在屠浩用十两金子入手了一箱子钻石的时候，章师叔接见了一位番商，并且赐予了对方一个大汉百姓的身份，和一个最低等的爵位。 进级御书房中的其他官员也是面目和善，没有一个反对的。 许老爷子甚至出言说道：“戴大人于造船航海一事上颇有造诣，如能将这些技艺不吝授予我大汉学子，将来也能让我大汉百姓能够多多领略番外风光。” 2k阅读网 244 第二百四十四章　外教 - 户部郎 - 枫香 大汉多能工巧匠，尤其是自屠浩设立发明创造奖之后, 不仅涌现了诸多民间手艺精湛的匠人, 而且贵族阶级也对匠人技艺开始重视。 这些工匠掌握的技术, 不再被称为奇淫技巧，而是对日常生活生产有着实际帮助的实用技能。 然而在这样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之下，造船和相关航运知识技术的落后，一直是整个大汉君臣的心病。 早些时候，朝廷积弱，每年光是用来平息各地战乱和天灾，就已经精疲力尽，根本就没有时间和精力再来操练水军。 溪州的水军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自给自足模式。纯粹是靠得将领对朝廷忠心耿耿，才没叛乱。 后来有了几年好时光，章师叔和叶外公两个人操练水军, 还要借着一个江丹社区作为障眼法，甚至还得自掏腰包来干这个事情。 当年还不是那么肥硕的金耗子，现在想起来那个事情，和自家夫人感慨：“我也是拿出了不少小钱钱的啊。” 整个江丹社区的二期建设就没有真正停工过。前前后后的投入, 哪怕他出的不是真正的大头，一些资源调度方面, 也着实搭了顺风车，对当时的他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许明旭多了解自家耗子，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但是：“你后来不都赚回来了？” 现在整个江丹建筑队，多么有名气？ 施工质量、速度、管理、技术等等，包括在收费方面，在整个大汉都无人能出其右。他们的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匠人老工头们，在离开了施工第一线之后，开办的培训班，每一次都是人满为患。 还有一些现役的匠人们，他们也会不定时开一些培训班，主要是教人怎么在自家做一些简单的修理和制作一些简单的器物，非常受人欢迎。 江丹匠作的家用工具套装，一经面世之后，就异常热销。很多有条件的家庭，都会购置一套。一些条件比较不足的人家或者地方，也会以里或者村为单位，添置这么一套。干一些简单的活计，格外方便。 类似这种“小项目”，金耗子手头不知道多少，把自己浑身的金是镀了一层又一层。 被戳穿的屠耗子嘻嘻哈哈，顺着马车的移动，颠簸进他怀里，掰着手指头算：“以后咱们还能卖船。” 章师叔和叶外公一直在暗搓搓弄战船。 经过十来年的发展之后，当然是卓有成效。大汉的水军实力，比起以前来，那是要胜出无数倍。甚至溪州最精锐的水军，已经能够执行一些近海的任务。 当然，这依旧不能改变，大汉的航运业落后于当先世界水平的事实。 自家的水军只能找到几个“野人”，这些番商们已经能够漂洋过海到来他们大汉了！ 他们不知道这些番商背后有没有番邦政权的影子，目前看起来，番邦们的武装力量是无法与自家相提并论的。但，这就能够高枕无忧了吗？ 现在来的只是几个商人，若是等这些番邦的武装力量发展了起来，来的就是番邦的军队了。哪怕自家不怕他们，可战场放在自家的地盘上，总是伤的。 屠浩所说的卖船，当然不是指的战船。他打算经营的方向是民用船只。 饶水现在已经通航，玉饶至溪州的近海航线也日渐成熟，顺水也在开发治理中，将来的航运业肯定会越来越发达。配备一定武装力量的客船和货船，功能性的大小渔船，乃至于供人游乐用的画舫楼船，都是值得开发的项目。 最起码钓鱼爱好者屠耗子，内心想要的渔船，是前世那种专业的钓鱼船，除了能够钓鱼之外，还能够直接把钓起来的鱼冷冻，或者直接料理。 民用船只方面可以开发的空间辣么大，更何况他们现在还有了外教。 马车一路驶进一个小区，在门卫处做了登记之后，屠浩直接就拉着许明旭下车，双眼亮闪闪地看着从后面马车上下来的红头发壮汉。 眼前这个本命叫伦纳德戴维德，汉名叫戴薪的番商，敬献了大量远洋方面的技术，朝廷给予了极大的重视。并且由于是第一位，朝廷给予的待遇和奖励更是提高了一筹。 戴薪现年已经四十岁了。他从十三岁上船，在这个行业里，他已经是个实打实的老人。原本上一次航运，就是他最后一次出海。 这么多年，他在海上越跑越远，积累的财富也越来越多。然而按照他的国家那边的规矩，像他这样没有儿子的人，将来他的财产只能由他的兄弟和侄子们继承，他的妻女只能分到很少很少的一部分，甚至很可能一分钱都分不到。 如果他的兄弟和侄子们不错，那他还能放心。然而他常年在外，找了一些人负责给他递消息，早就知道了他的那几个好兄弟和侄子们，一个个都盼着他早死，甚至有一个还在外面借贷了大量的金钱，就等着拿他的遗产去还，还盘算着将他的女儿们嫁给几个声名狼藉的小乡绅。 常年在海上漂泊，他自己的身体情况自己心里面清楚，对于这样的结果，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他不放心也不可能，将自己的妻女寄托在这些贪婪且恶毒的小人身上。他们这些小人是他的血脉亲人。 海上的汉子不缺乏魄力，几乎立刻就决定处理了在本国的财产，让别人只以为他是想最后干一票大的，然而实际上他秘密带走了自己的妻女，经过了数个月的航程，到达了大汉。 在这一片土地上，尽管他们不能拥有自己的土地和房产，但是他有足够的金钱，能够租到很好的房舍。甚至他还找到了关系，可以将自己的女儿们送去收女学生的培训班。 靠着他的积蓄，他的妻女哪怕在他走后，依旧可以在大汉过上富足的生活，条件还比本国要好得多。 敬献造船之法和航线图，只是因为他想要在大汉得到庇护。这些东西曾经关乎他的生命和财富，然而现在对他来说已经一文不值。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够因为这个，在大汉也当上“贵族老爷”，哪怕这个贵族头衔无法传承给他的女儿们，但也能够让他和妻女成为真正的大汉百姓，还有了一百亩属于自家的土地。 对于能够去大汉的学校教学，对他来说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先生这个职业在大汉的地位非常崇高，并且值得人们尊敬。 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这位红头发大汉的表情还透着恍惚。 许明旭和屠浩亲自带着这位新先生一家参观：“小区里有统一的停车场。车子可以停放在那里，拉车的牲口有专人照料。” 屠浩指了一个方向：“那边有专门的马场，可以给牲口遛弯。如果不想自己购车的话，刚才经过的广场那里有公交车，每天有往返京城和京县各地的公交线路，小区门口就有时刻表。车站边上还有租车行。” 戴家人木愣愣地跟着点头。 京城的土地特别热门，戴薪被赏赐的一百亩土地说是在京畿，实际上都已经快到饶嵩去了。那里虽也算的上是好地方，然而戴薪要在京城生活，住在那边就不太现实。再说那里也没什么房舍，一家人不可能立刻入住。 这个小区是江丹书塾的教职工社区。 “这里住着的都是书塾的先生和办公人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都可以向他们请教。” 这个教职工社区在江丹社区的所有小区中，算是建造得比较早的社区了。房子不算大，就是一个小院，从十间至十五间房不等。 在这个多子女家族聚居，又是大量使用人力服务的时代，这样的房子只能算是小巧。然而现在的江丹社区的房价，早就不比以前了。 江丹社区早先建造的几个小区，都是职工配套小区，根本不对外出售。附近几个对外售卖的小区，类似这样的一个小院的售价，不比在京城低多少，甚至要高过京城一部分比较偏的地段。 戴薪对江丹社区还算熟悉，来过好几次。但是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能成为这里的居民。他官话贼溜，只是带着一些口音：“真是太感谢您了，我们没想到能够住在这么好的地方。” 他的妻女们在原本离开京城巍峨的城墙的时候，心里面还有些忐忑，但是在进入到江丹社区，被告知眼前的这个院子将会是他们以后的家的时候，都松了一口气。 她们来到大汉的京城之后，给她们印象最深刻的还不是京城的繁华，而是干净。到了江丹社区之后，她们发现江丹社区比京城还要干净。这里的街道虽然比起京城的来要窄一些，但是周围遍布花木，繁华之中还有着热闹和安宁。 到了这个小区里之后，隐隐约约传来动人的乐声，这种感觉就更加深刻起来。她们甚至觉得自己开口说话，都会破坏这样的环境，整个人似乎都显得高雅了起来。 虽然这个房子比起他们原先的家要小，但是外面街道非常热闹，往来的人们看上去也特别和善，并没有对他们侧目和歧视。 她们以前在家的时候学过一些官话，但只是为了某种时髦。最认真学习的一段时间，还是这一次在海上的时候。像是现在屠浩和许明旭说的官话标准，语速缓慢，她们勉强能够听懂个七八成，纷纷用自己蹩脚的官话来感谢。 “戴先生以后在江丹书塾执教，住在这里是应该的。”许明旭推开大门，带着他们进去，“我已经让人先简单收拾了一下。”他指着身边的一位健仆和一位妇人说道，“这二位是我的家人，我会让他们先帮助你们一段时间。” 他的简单收拾一下，意思就是准备好了家具，包括一应的日常用品，乃至于花草树木，完全达到拎包入住的标准。 安顿完他们的日常起居，屠浩还请他们在良辰酒店吃了一顿烧鹅宴，并且介绍了江丹施工队的一位工头给他们认识：“戴先生、夫人，可以直接和张工商量怎么造庄子。” 吃完饭后，桌上就多了一张西式庄园的草图。 245 第二百四十五章　致仕 - 户部郎 - 枫香 京城已经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叶外公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下任, 正式致仕, 回家干起了悠闲的养老生活, 目前已经养死了八只鸟、六只兔子，并且把十条精悍的猎犬喂成了猎猪，可谓战功赫赫。 以往年还不一定过完，就早早出门赴任的屠浩和许明旭两人，在这时候却依旧窝在京城，根本没有半点离京的意思。 屠浩这种在任何时候，都能够给自己找到各种借口的摸鱼专业人才，倒是问题不大。 本来他作为一位工部郎中，就算是主管治水，也从来没有哪一任郎中是必须深入到第一线去工作的，常年在工部衙门里坐班才是常态。 饶水主河段的治理不是已经完工, 就是已经奠定好了框架。剩下的不过是精工细作的部分。他亲力亲为地去完成，那叫锦上添花；遥控指挥，那也无可厚非。 倒不是没有官员不想挑刺，但是只要脑子不是一根筋的人, 就都不想捅马蜂窝。 朝中六部的郎中又不是只有屠浩一个人，没道理屠浩就得去一线治水, 其他的郎中们就可以坐镇京城。照着这一点怼，那是要把六部全体郎中都放到对立面去。 郎中确实只有五品。在京城那么多官员中，五品绝对算不上是什么大官。但是六部的郎中是全都管着实事的，换句话说, 他们手头都有实权。得罪一个两个的郎中，那也就得罪了。这要是得罪整个六部的郎中，那绝对好日子过腻歪了。 没人会那么想不开，哪怕有意见，也只是背后嘀咕嘀咕。 可是许明旭就不一样了。 他一个巡察使，怎么也能够留在京城呢？ 巡察使是干什么的？那是代替皇帝去巡察天下的啊。 巡察使这个官职确实不怎么受欢迎，但怎么说也是个四品官。许明旭是一下子从六品被破格提拔到了四品，当时是没人说，但并不表示这件事情就不能够拿来作为攻击的点。 许老爷子的当官经历怼天怼地，堪称当朝第一斗士。在这个过程中，他是刷出了威望，但也着实得罪了许多人。毕竟他再怎么能怼人，也不表示他就一定能够逢怼必赢，更加不能保证敌人一怼就死。 按着许老爷子现在的江湖地位，倒是没人敢朝着老爷子出手。以前许家纨绔多，他们还能私底下嘲笑几句，现在这些纨绔子们都去乡村支教，一下子似乎就洗心革面了起来，圈子里不少跟着刷浪子回头的。 这些对许家的政敌们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情。现在有许明旭这么一个典型放在面前，他们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 许明旭倒是八风不动，工作的时候在都察院和礼部来回，每天准点上下班，休沐的时候自然是打理各种家事。 屠浩有内线消息，有些担心：“今天又有人参你了。”说他家美人媳妇尸位素餐，不知进取，来路不正等等，甚至还暗示许明旭这个官职来路不正，是贿赂了上级。 讲道理，他们贿赂什么了？贿赂了章师叔两条毛巾吗？ 许明旭颇为光棍：“随便他们参去，最好把我参到革职。” 他的辞呈早就已经递上去了，甚至还递了两回。一次是屠浩去年吃坏肚子，病情稳定下来之后；一次是年前考评的节骨眼上。 然而两次都被押了下来。上面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更没有做出其它安排。 “哥哥不必为了我就致仕。我今后一定好好吃饭，不乱吃东西！”屠浩对于许明旭这个决定，心里面觉得有些可惜，毕竟自家美人媳妇当官那么厉害，又是真的爱民如子的好官，不做官真心可惜。而且他还那么年轻，将来一定大有作为。 许明旭不否认自己辞官的原因是屠浩，只是笑着把刚下衙门的屠浩拉去换衣服：“我都想好了。将来好好打理家务，顺便去江丹书塾给揽月先生帮把手。” 家大业大这四个字，落在实际中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屠英出嫁的时候，屠浩给出去了太半家产。但是没几年，屠浩手头又拉扯起了一个比原先更加庞大的商业集团，叫得出名头的商号都有五六个。这还是将一些产业进行整合过后的结果。 譬如江丹社区内大量的作坊，合并而成江丹匠作。 许明旭自身的产业并没有那么多，但也绝对不少。他原先自身的产业都集中在种植养殖业，譬如棉花、葡萄、马、猪、家禽等等。考虑到种植和养殖条件，他的产业更是散落在大汉各地，甚至包括大汉的最南端。他在那里置办了三个庄子，两个用来种植甘蔗，提炼蔗糖；另外一个是茶园。自家耗子肠胃弱，大部分茶饮都不能喝，他希望能够制出屠浩能够饮用的茶水。 他们家一直很注重人才的培养，无论是专业技术人员，还是管理人才。但是人才再怎么多，屠浩和许明旭也不可能完全做甩手掌柜。 许明旭提到的揽月先生的问题，也很实际。虽说揽月先生的爹白云大师都依旧精神矍铄，但是揽月先生自己也都已经是爷爷辈的人了，精力大不如前。 江丹书塾，早就不是一个单纯的工读学校，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教育产业链。哪怕是维持其日常运营，都需要花费极大的精力。 别看大汉的这些读书人，嘴上都说得厉害，什么有教无类，一个个把教书育人当做人生信条什么的；实际上教育产业依旧是一个新兴产业。 以前有条件读书的人有多少？根本形不成什么产业。 现在能够读书的人多了，但是普遍教授的主要还是扫盲班，进阶的就是一些实用技巧和专业课程。 可以很直白的说，在如今的大汉，除了国子监，没有任何一个教育机构，会教学生做官；哪怕是有着半官方背景的江丹书塾。 要管理、维护并且促进这么一个新兴产业发展，无疑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他们也一直在留意这方面的人才，然而年轻的思想过于激进，有识之士又已经上了年纪，左右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许明旭不会对屠浩说，“你别当官了，在家里好好待着养身体”，他觉得只要屠浩喜欢做官，屠浩的身体他来照料着也是一样的。 屠浩现在听许明旭这么一说，心里面倒是有些松动了，认真地问：“你真的不想当官了？” “嗯，不想了。”许明旭很肯定地回答。他第一次辞官还能说是一时冲动，第二次是确实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对于做官，他觉得更多的是一种责任感，能够让自己治下的百姓们安居乐业，过上越来越好的生活，也确实会让他产生一种成就感。但这不是说，要实现这样的目的，就非得做官不可。而且和那些东西相比，屠浩在他心底的分量，显然要重得多。 屠浩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宠妻狂魔，必须无条件支持爱妻的一切决定：“好。哥哥那么厉害，做别的也一样。”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谁说只有做官，才是唯一的出路？ 小夫夫两个在心里有了计较，却不知朝中一群老家伙为了许明旭的这第二封辞呈，搞得到现在都有些拿不定主意。 和屠浩这种剑走偏锋的官员不一样，许明旭算得上是最正统的青年才俊的仕途过程了。 做官员和皇帝的，几乎全都研读过历史。像许明旭这样的人，在历朝历代几乎都是封侯拜相的人物，也绝对能够对得起栋梁之才的称谓。在那些皇帝昏庸的朝代，甚至不乏靠着这样的人才来支撑起整个天下的运作。 现在的许明旭，当然还没有这样的经天纬地之才，但是按着如今的轨迹顺利发展，将来不难达到这些君臣们的期许。 没错，在如今大汉朝的君臣中，对许明旭的评价要比对屠浩的要高。 这并不是说，屠浩就比许明旭没用或者是不重要。在这一点上，屠浩自己也有自知之明，和钱这个字有关的事情，他差不多都能搞定，但是其他方面就算了。 早年章师叔采用斩首、革职、流放等一系列措施驱逐官员的后果，现在也渐渐体现。当今朝廷看起来似乎一片欣欣向荣，然而实际上青黄不接。有能力有经验的大部分都是一些老臣，他们的精力已经逐渐衰退，诸如叶外公这样的，要不就是已经致仕，就是在朝的，实际上也早就已经不怎么管事了。 屠夫子这种年纪的顶梁柱，人数太少。 年轻官员中，倒是不乏踏实又有能力的，然而经验太少，还需要更多锻炼。 无论政见如何不同，其实这群老臣心里面都有一杆秤，将年轻官员的斤两一个个称得清楚。 这些年轻官员看着数量多，也不乏政绩实干，然而真正能够成为将来肱股之臣的，满打满算也不足五个。六部九卿就有九个部门，头头脑脑的加起来，总得有二三十人。眼前的这几个人，根本连塞牙缝都不够。 “这都半年多了，许爱卿，你家七郎还是想辞官？”章师叔愁啊。他盼着这些好苗苗快点长成参天大树，到时候就算是自家团团面团了一点，有什么问题也能有这些大树顶着，自己就能开溜了。结果呢？谁能想到竟然长得最好的一棵苗苗竟然要跑路！ 提起这个，许老爷子也是一脸无奈：“是臣的不是。”他以前是教子无方，好不容易有个靠谱的孙子，没想到还是难以逃脱不靠谱的遗传。也就是许鸿渲现在人在安长县，这要是人在跟前，老爷子这半年来能一天把儿子揍三顿。 “唉……哪是你的错。”章师叔忧伤地把手放在自己的肚腩上。 关于许明旭的问题，他就只能问问许老爷子，至于他师兄屠烨……算了，他师兄在对待子女的问题上，只有子女给他做主，从来没有过一个当爹的权威性，只能欺负欺负他这个当师弟的。 团团太子看得眼睛一抽，忍不住问道：“京城就没有合适许七郎的官职了吗？”先把人骗着留下来啊，给人一个编制，总好过将来再起复。 246 第二百四十六章　祭酒 - 户部郎 - 枫香 “这又不是一个京官能够解决的。”章师叔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儿子。 和孙子详谈过好几次的许老爷子也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是怎么形成的妖风邪气，现在的年轻官员们一个个都争着抢着往外面跑, 那样子活似京城有什么洪水猛兽。哪怕一些比较穷困的地方, 也不乏官员自告奋勇。 感觉京官不值钱了, 地方官才厉害。 尤其这两年屠浩这么一个工部郎中也跑在第一线，原先六部这些在京城坐班的官员们，也出现了几个跑出去的，还有一些派了底下的小官小吏到第一线去的。 在这种风气之下，京城的官员数量正在稳定减少。 章团团的想法很简单，首先要把许明旭留在官员的序列中，其次就是找到一个能够让许明旭随时能够照料屠浩的清闲官职。 如果许明旭能够接受这样的安排，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毕竟谁都看得出来，许明旭坚持辞官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屠浩的身体。而关于这一点，他本来就已经在和自家大胖爹商量, 觉得屠浩的身体不能这么长期外派，得将屠浩留在京城。 在这一点上，他们和许明旭的立场一致，并没有任何冲突, 自然可以坐下来商量。 “唉……”御书房里这会儿没有外人，章师叔终于说出他原本的打算, “这不是想让许七郎在外面轮一两任知府，等再回京的时候，就差不多了。” 许明旭以前做过的地方官，只是县令。若是有更大的平台能够施展拳脚, 他相信能够更有作为。至于差不多什么，当然是差不多能够在六部当个侍郎了。 二十多岁当一个四品官看起来是年轻了一点，可轮上两任知府，到了许明旭三十岁的时候，再做一个三品或者二品的官员，看起来就不那么打眼，经验也足够。 章团团还是不觉得这事情能有多复杂，让人从吏部调了卷宗，仔仔细细地琢磨了一番，第二天找到他爹：“我觉得这个职位让许七郎来做挺好的。” 章师叔看了看儿子，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能行？” 章团团摇了摇头：“不知道。父皇先把许七郎叫来，咱们商量商量。” 如今闹辞官的人若是换做另外一个同样被君臣无比看好的郑蕴，老章家都不会是这么一个态度。 然而老章家把屠浩当做半个家里人，多少年相处下来的感情不是白瞎的。许明旭是屠浩的契兄弟，对他们来说就和看待自家儿媳女婿一个意思，再加上许明旭辞官的初衷是为了屠浩，他们在感情上自然就有所偏向。 章师叔听到儿子的建议，觉得很有道理，当下就决定：“走，咱们找许七郎商量去。” 他为了这个事情，已经被媳妇儿掐了无数次肚子了。说到底，屠浩去年那次吃坏肚子，他们老章一家到现在也心有余悸。 那么一只不知道照顾自己的娇气耗子，就这么放在外面自由散漫，万幸这一次不过是吃坏肚子，若是一个不巧把自己给吃死了呢？ 所以感情上，章师叔还是能够理解许明旭的。 许明旭很好找，这半年多来，除了去衙门之外，几乎就一直陪着屠浩住在??园，最远也就是去京郊走走。 老章父子两人到的时候，只见到了在茶亭里看书的屠浩，还觉得奇怪：“七郎不在？” “在的。”屠浩拉了拉一根细绳，打开窗，冲着外面看了看。 现在的建筑，房子超过三层的都非常少。他这个茶亭建在假山上，差不多有三层高，平时从茶亭里看出去，颇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能够把周围看得清清楚楚。 ??园是临水而建，边上就是一条河。 屠浩招呼着章家父子坐下，指了指河对岸：“他在那儿呢。” 话刚说完，三个下人敲门进来，更换了茶水点心，说道：“大郎稍等，已经遣人去叫七郎了。” 下人的话刚说完，就见许明旭坐着一条小船，从对岸过来。河水不宽，眨眼间就看到他身姿轻盈地跳到了??园这边的岸上。 ??园本来只是他造来给屠浩遛弯用的，但是最近他们在??园住的时间多了，一些方面就显出不足来。再加上一些亲朋好友时有拜访，又或者想要借用园子，他就想着把??园再扩一扩。 只是在京城这个地方，扩一扩不是简单的事情。川浪坊内居住的虽然不是达官贵族，却也都是官宦人家，若是当初能够买下周边的地，那??园就不会是现在这么一点地方。他倒是不着急，让人留意着。 前不久倒是有了个机会，河对岸有人要卖地卖屋。虽然只是隔了一条小河，河对岸却已经不是川浪坊，而是属于下川坊。下川坊内居住的多半是商贾人家。出手的这一家人碰到生意周转不过来，才把这块购入多年却一直没建房的地给卖了。 虽说只是空地，还是在下川坊这样的地方，但是总计超过八亩的地，也是价格不菲。他们自己也没想到，竟然能那么快找到下家，甚至还能够一次性把钱款全都交割清楚。 八亩多的地，能够做的文章就多了。小耗子的三匹小马都能够放在里面玩耍。他还能够在两边架一座桥，和??园连在一起。 他刚把地买下来，心里面就有了无数个草图，听到下人传话说有人找，也没多想，结果一进茶亭就看到还没被自己炒掉的老板和太子爷。 “臣许明旭，拜见陛下，太子殿下。” 章师叔挥挥手，随意道：“咱私底下叫师叔。”等许明旭改口之后，才顺着他来的方向定睛一看，“你们还弄了个码头呢，上次来都没仔细看。”顿时就很想去玩。 团团太子拉住自己不靠谱的爹，严肃道：“先说正事。” “哦。”章师叔还是巴巴地看着码头，转过头来对许明旭问道，“七郎你是真不想当官了啊？你就没有想做的事情吗？当官手头有权，做事情多方便啊。” 许明旭没想到章老板竟然会来这么一招，顿时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恍惚间想起年少的时候，他第一次跟着屠浩去小庄上玩，这位“师叔”偷摸着塞给他一把炒松子的情形。 面对自己的老板，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把人给炒鱿鱼，但是对自己的长辈，他不能这么干。 他扪心自问，想做的事情真的没有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但是：“七郎有负师叔的期望。”不做官，一样能做事情。再说，他不做官，家里一样有很多人在做官，他要做的事情哪怕会比现在多一些曲折，也一样能做成。 说完，他给众人倒了一杯热羊奶，清新的茉莉花香混合着**，入口醇厚丝滑，一点都没有腥膻味；又用竹夹给屠浩夹了一块乳糖，并向章家父子推荐：“厨房新做的乳糖，师叔和兄长试试看。” 章师叔一听是糖，就有些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看了看自己儿子，问：“你会告诉你娘，爹吃糖吗？” “会的。”章团团认真地看着自家不靠谱的爹，向两个弟弟解释，“御医说父皇不能再这么吃了。母后说再这么胖下去，要不能骑马了。” 屠耗子顿时理解地点点头，明白皇后说的才是正理，御医说的都是耳旁风。 章团团自己倒是没有忌口，然而在正事没有办完之前，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吃糖的心思，认真和许明旭商量：“我看你短时间内也不想离京，巡察使的事情是不能做了。你这几年在各地兴学数十所，这要是一下子放手，继任的官员恐怕没办法也没能力将这些书塾维持下去。” 许明旭之所以能够这么快速高效地办学，和朝廷的支持其实没有多大关系。他这个礼部郎中，又不是像屠浩这样特批的工部郎中，手头的钱权少得可怜。之所以能够做出这些成绩，绝大多数是因为他的个人能力和私人关系。 若是换一个人来做这个事情，恐怕这些新办没两年的书塾，十之七八都要维持不下去。 许明旭是个有责任感的人，顿时皱着眉头点了点头：“嗯。” 团团太子见他点头，心里面松了半口气：“所以这个礼部郎中，你还得做下去。最起码，你得培养出一个能够完全替代你的人。” 许明旭想了想，下意识地摸了摸身边屠浩的手：“是。”培养一个人不需要多久。反正他人在京城，接班的人有什么不明白，随时都可以来问他。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就能把礼部郎中的事情全都交接清楚。 接下来，章团团没再说其它事情，倒是问了一些许明旭将来的打算。一时间相谈甚欢，还转了场子去河边钓鱼。 四个人一溜钓竿摆开，屠浩就先开始打预防针：“这河里要行船，水草什么的都有人时不时清理，鱼少。” “没事儿，在河边坐坐挺好的，宫里头憋闷。”章师叔拿着钓竿就是个意思。现在已经能够明显感觉到是春天了，哪怕早晚还是很冷，这中午的两个时辰，却着实暖和，吹着人暖洋洋的。 他说的憋闷，肯定不是指皇宫小。主要还是因为自己宝贝女儿的婚期在即，当老爹的心里面有点过不去那道坎。 四个人唠了一会儿家常，问了一些许明旭将来的打算。 许明旭虽然觉出一点不对味，但还是没觉出究竟哪里不对味，将自己未来的打算说了。 整整一个时辰，四个人就屠浩钓起了两条手指大的小鱼，剩下就是章团团钓起了一只小螃蟹。他把小螃蟹放回河里，很是家常地对许明旭说道：“既然你要去江丹书塾，那不如做那边的祭酒？反正那本来就是你家的产业，揽月先生岁数也大了，你总要分担一些的。” 屠浩闻言，猛地看了一眼章团团。 许明旭本来就是这个打算，但是：“得先和先生商量。” 商量的结果不用说，揽月先生自然是同意的。他现在是越来越力不从心，而且相较于管理这么庞大的教育产业，他更喜欢纯粹的教孩子。 转天，许明旭的新任命就来了，和章团团说的一样，按察使的官职是没了，礼部郎中还在，另外多了个江丹书塾祭酒的官职。 屠浩看着一脸无语的许明旭：“你是不是忘记了，揽月先生是在国子监挂职的？” 247 第二百四十七章　教职工 - 户部郎 - 枫香 江丹书塾草创之时，揽月先生要去做江丹书塾的祭酒, 当时无论是青峰先生还是屠夫子都觉得钦佩和惋惜。 因为一样是做先生, 国子监内先生都是有着实打实的官职, 而江丹书塾哪怕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民办学校，和国子监有着质的区别。 国子监除了是大汉最高学府之外，还主管着大汉所有的教育事业。哪怕在这个教育不发达的时代里，这个权利可以说是很小很小，然而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比连一点肉渣都没有总要强得多。 揽月先生从国子监到江丹书塾去，哪怕是做一个祭酒，也是大大的亏本。更别提揽月先生若是留在国子监，本身就是下一任国子监祭酒的热门人选。 后来还是章师叔上路，给了揽月先生官职。其后伴随着两校之间交流的日益频繁, 江丹书塾内的一些有着突出贡献的菁英先生们，也被授予了官职。哪怕这些官职大多数平没有什么实权，能够说得上的好处，大概就是能够有权限翻阅一些朝廷和皇家收藏的典籍之类。 江丹书塾的半官方背景就是这么来的。 时至今日, 江丹书塾已经成为了一所综合性非常强的书塾，几乎涵盖了所有学科。历年毕业的学子们, 虽然不能进入官场，但也在各行各业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在书塾内任教的人员，也网罗了天下许多能人。在现在这种专业知识依旧属于少部分人的时代，想当然也知道这些人哪怕不是官员, 也都是富贵闲人，身上有爵位的都不在少数。 国子监的入学条件太过严苛，一些不够资格上国子监的学子们，就将进入江丹书塾作为最高荣耀。在这里他们不仅能够学到各种知识，参加各种活动，也能够结识社会各界人士。 江丹书塾的祭酒，已经成为了一个独立的官职，比三品的国子监祭酒要低一品，是个实打实的四品官员。 许明旭的这番调动，只能算是平调，距离他所期望的辞官……相去甚远。 他拿着调令文书，脸上毫无波澜。 屠浩担心地看了看自家美人媳妇儿，叫了一声：“哥哥？” 媳妇儿辣么聪明，以前就见他挖坑给别人跳，这一回竟然被“忠厚老实”的团团太子摆了一道，不知道会不会伤自尊。 他见许明旭没有反应，抬起手指头戳了他一下，又啾了他一口。等了一会儿，他的手指就悄咪咪地伸向果盘旁边的零食盘子。 “啪！” 图谋不轨的耗子爪被拍掉，很快又被抓起来握住：“今天份的点心已经吃过了。” 这半年多来，许明旭有认真检讨过自己，觉得是自己把屠浩管得太严了，才会让自家小耗子那么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屠浩的身体调养好了，管还是要管的，但是不能管得太过，得适当放宽一点，就给屠浩每天准备一顿点心和一顿零食。 算起来是有两顿，但这两顿加餐，占据绝大多数比重的还是各种新鲜的水果，零食点心只有一丢丢。譬如说一小撮坚果仁，或者是两片书签大小的海苔肉脯什么的。奶糖什么的，打从厨房弄出来之后，屠耗子满打满算也就吃过三颗。 屠浩把脑袋往许明旭怀里一顶，转了个圈：“嘿嘿。” 许明旭拿着撒娇的小耗子没办法，把他拉来抱在自己腿上：“怎么就亲我一下？”这耗子安慰人特别敷衍，他本以为最起码能够白日那啥一下。 “那我多亲几下？”问是这么问，但是不等许明旭回答，屠浩就亲了过去。 两个人闹了一会儿，许明旭的心情总算是平复了一些。该做的事情，也一样要做。 江丹书塾祭酒的这个位置，也算是平复了朝中的一些议论。毕竟同样是四品，巡察使这个官职再怎么讨人嫌，不得不说权限还是很大的，对地方官员的约束和威慑力也非常大；但是江丹书塾祭酒，只是一个挂了名的四品，手上并没有实权，更加无法左右朝政。 这种明着平调，实际上却是降职的做法，让很多人都表示满意。 “年轻人到底是容易感情用事啊。” “伉俪情深嘛哈哈哈。”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也亏得有个好爷爷，这才……” “慎言！”他们说几句许明旭可以，把话题引到那位身上，这是想死还是想死？人家是许明旭的爷爷，又不是他们的爷爷。 再说许明旭能保住四品的官位，也不是单纯只是因为自家爷爷好嘛。人家在吏部的档案拿出来，砸都能砸死几个人。 换别个年轻官员致仕试试？看朝廷会挽留不？别说是平调了，直接就准了。 这种背后的议论，许明旭和屠浩都知道一些。 许明旭做了两年言官，无论是自己的消息渠道，还是在朝中的关系都得到了深入的了解和培养。 屠浩的话，身边有一个戚七就够了。 戚七给屠浩带消息来，顺便把自己编的新一期的“谱牒”给屠浩看：“大郎，外面好多人都说七郎呢。” 屠浩嗯了一声，把桌上的零食盘子推给他，自己眼不见为净：“随他们说去。”戚七的八卦杂志是越编越厉害了，“我去给你在都察院弄个小吏当当怎么样？”专业对口，“按你的能力，要不了多久就能升上去了。” 直接给戚七一个小官当，不是做不到，但到底太打眼。戚七自己有能力，要功劳不难，也没人敢抢他的功劳，反倒是一个相对低一些的起点更好。 戚七果断拒绝：“不了。我现在偶尔替他们跑跑腿也挺好的。” 他说偶尔并不是客气。早些时候，他和都察院的合作挺密切的，但是自家七郎都不做言官了，他果断就退了出来。言官看着清贵，实际上里面的水可深，他自己一个人可玩不转。哪怕上头有他们家大郎保着他，他也不想因为自己给大郎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那群官员看在许老爷子的面子上，也要骂两句许明旭，抓到一些鸡零狗碎的把柄，就一个劲上奏折弹劾。许明旭尚且如此，他一个戚七算得了什么？他现在小日子过得挺好的，这些有的没的，还是将来再说吧。 屠浩见他确实一点想法都没有，就说道：“那行吧。你要是哪天改了主意，再来跟我说。” “好。”戚七和屠浩一起长大，私底下一点儿都不客气，又说起小道消息，“听说表少爷在家里折腾出了一个新鲜玩意儿。” “哪个表少爷？什么新鲜玩意儿？” “郑蕴表少爷，具体是什么不知道，好像是哄……是给他家少夫人的。” 难得有戚七也探听不到的消息，屠浩顿时来了兴致。郑蕴那个家伙，在成亲之后就在妻奴的路上一条道走到黑，现在娃都生了俩，还一点都没见亮光的意思。 他算了算时间，让戚七去给郑蕴递帖子，等过了两天休沐的时候，就和许明旭一起上郑家去溜达。 郑蕴是住在祖宅的。 郑家的祖宅那是真正的深宅大院，走进去话都不敢大声说。 他们先去拜访了姑婆和姑爷爷，然后才拐去见郑蕴。 郑蕴是接下来的郑家接班人，住的院子比同辈要宽敞一些，然而依旧不可能像屠家那样。 小小的院子被他们打理得非常精美，庭院的一角却杵着一个格格不入的凌乱角落，郑蕴夫妻两个窝在那里，像两个大南瓜。 屠浩让下人不用通报，悄咪咪走近一点儿才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我不信，一定还能再加的。” “现在都已经有四个纱锭了，比起以前纺纱要快多了。” “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这连八卦都没生出来呢。” “我觉着研究这个纺纱机，还不如再研究一下那个织布机。怎么稳定水流是个问题。” “是啊，要是水流不稳定，那水力纺纱机的生产量也得不到保证……对了，小荷苞在??园里弄了个瀑布，那水流应该挺稳定的，不知道造价怎么样。现在时间还早，要不咱们过去看……嗷！”郑蕴说着转过身来，一下子就对上了站在他背后的屠浩，吓得一声嚎叫，差点整个人都要飞起来。 屠浩这辈子都没听到郑蕴叫那么大声，也被吓得不轻，跟着嗷嗷叫地往后退，被早有预料的许明旭抱进怀里安抚，忍着笑轻轻拍抚：“不怕不怕。” 郑蕴吓得脸都白了：“小耗子你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这一声不吭的是想吓死谁呢？” 屠浩的心也还在砰砰跳：“我前两天递了拜帖，你是忘了还是没看到？” 郑蕴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事情。但是做哥哥的怎么会错呢？ 他看了一眼许明旭，按下教训弟弟的念头。算了，做哥哥的还是得让着弟弟。 很快，四个人团团坐下。屠浩看了看郑蕴，搓了搓手：“嘿嘿。” 2k阅读网 248 第二百四十八章　图书馆 - 户部郎 - 枫香 在同辈中，郑蕴是少数几个不怕屠浩的人。 郑哥哥乃何许人也？怎么会被小耗子嘿嘿两声, 就头皮发麻呢？不存在的。 于是, 郑蕴和屠浩两个人进行了一番友好磋商, 用技术入股占了纺纱和织布作坊的一成干股。 郑哥哥觉得这是屠耗子在给他送钱。 屠耗子觉得这是把他表哥卖了好多钱。 双方都非常满意。 纺纱机和水利织布机在技术上还有许多可以改进的地方，按照屠浩的意思，这个作坊怎么个办法，还需要多多考量。 屠浩的办事效率不用说，第二天就抽调了一批技术人员，成立了项目小组。不到一个月时间，项目小组就把郑蕴的“四象生八卦”给搞定了。 屠耗子把郑蕴叫到了作坊，点给他看新式纺纱机：“看，六十四个纱锭！”简直就是一长串个八卦！ 郑哥哥换了新词：“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才六十四个, 离万物还差得远呢！”小耗子日常?n瑟，必须好好打击，不然走路都要四个爪子跳起来。眼看着就要二十岁的人了，还一点都不稳重。 “嘁。”屠耗子不理他, 把他叫到江丹匠作的会议室去，拿了早就准备好的文件给他签字, “喏，说好的股份。一份你的，另外一份是嫂子的。” 郑蕴本来想自己随便签一下就行了，没想到竟然还有他妻子的, 不由得诧异地抬头：“你嫂子的？” “对啊。这不是你和嫂子一起做出来的吗？你有一份，嫂子当然也有一份。”听说还是嫂子感慨妇人在家日夜纺织，郑蕴才会去做纺纱机和织布机。 现在的税收一般是交两种，粮食和布匹。具体品种和各地的产出有关。 郑蕴看了看合同上给他们夫妻两个各一成的干股，这笔就有些下不去了：“你要是这么算，我和你嫂子各半股就行了。办作坊要投入很多钱的。”一成干股都是他和屠浩闹着玩的成分居多，这两成干股，怎么算都多太多了。 经营大不易。他家经营了一个小小的画廊，都一堆杂事，也没有赚多少钱。画廊开到现在，升值最大的一笔竟然还是当初购入画廊的房产升值。 毕竟是开设在江丹社区内。现在的江丹社区比起以前来，又多了几个坊市。人也越来越多。这地价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我有钱啊。”屠浩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郑蕴不信：“你家七郎造??园花了多少钱？前不久又在下川坊买了八亩多的地，你还有现钱？”不是他说，他家表弟的这位契兄，简直花钱如流水。以前倒是看不出来，甚至还觉得人家许明旭挺会过日子的，没想到人家这不用钱则以，一用起钱来，那手笔简直超出他的想象。 他在去??园之前，还以为就是一个三亩地的小园子，花草树木多一些罢了，听说是连亭台楼阁都没有的一个简朴的园子。去了之后才发现，??园小是小，可是从头到脚都和简朴没有半点关系！ 河对岸那八亩多地的设计草图，他也看了几份，每一根线条下去都是金子。 “听说七郎在还在江丹书塾里又造了一栋楼？”这要不是他没听到屠浩半句怨言，当哥哥的都想着要去管教管教这个败家爷们。 屠浩还是不太明白：“啊。怎么了？” “还怎么了？”郑蕴有些气不动，看了看屠浩的样子，却也没发现他死要面子活受罪，认真又问了一遍，“你真的有钱？要不哥哥这儿先拿一点去？” “有啊。不就是买些地吗？”屠浩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那儿能有多少钱啊？还没我家小红蛋多吧？” 家里面孩子少，就是可着劲儿惯。 红蛋这么一个跑步都还不太稳当的崽崽，每年都会从自己的娘亲和舅舅那里，收获各种礼物。考虑到孩子的年纪，大部分都是一些特别俗气也用不着管理的金银珠宝。不过最近孩子要开始识字了，他们也准备开始物色一些合适的小庄子，来给孩子玩耍。 郑蕴也不是没钱，他是没有现钱。 盛世古董乱世金。现在的大汉完全可以说是盛世。郑蕴自己库房里的那些古董，随便卖一卖都能值特别多的钱。但是郑家这种人家，这些古董除了用于收藏之外，就是用来馈赠。 钱？那是俗物！ 郑蕴不缺俗物，但绝对没有屠家这种大手笔。最起码他不能轻飘飘地说“不就是买些地”。 他知道屠浩赚钱厉害，但不知道具体厉害到什么程度。平时他看屠浩的吃用，也就是和他差不多，除了用的东西多了几分新奇之外，剩下的也就是家里面养着好些个大夫算得上是奢侈。然而考虑到屠家的体质，这也在情理之中。 他着实怔愣了一下，才提笔签字：“你自己心里面有数就行了。有什么事情，记得找我。” 和家里其他人相比，屠浩还是和他这个表哥相对要更熟悉一些。他现在官职是没有屠浩高，但也能帮得上忙。 “知道啦。”屠浩把最重要的事情搞定，就带着郑蕴去参观江丹匠作。 一个个明确分工的大小作坊，干净整洁，忙中有序，一点都不杂乱。往来的工匠们步履匆匆，却一个个都身姿挺拔，面带笑容。 郑蕴很是见识了一番：“你把这里打理得很好。” 京城有许多匠人们集中居住的坊。他曾经去过一次，那种糟糕的生活状态，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发誓以后如果没有必要，就绝对不会再踏进那里一步。 这才多少年？同样是匠人，甚至都还不是居住在京城内的匠人，竟然能够变成这样。 他不是第一次意识到了，但是今天没忍住说了出来：“我们家的小耗子，很了不起啊。” 经不起夸奖的小耗子，给郑表哥打包了一牛车的礼物，交代车夫：“先送回去郑家。”不等郑蕴拒绝，他就跳上一辆驴车，招呼郑蕴，“表哥，上来。咱们去找七郎吃饭。” 今天准备在江丹社区这里花费一整天时间的屠浩，当然不准备就此打道回府，还有另外一项重大事项要做。 在江丹社区内的驴车很常见。江丹社区毕竟不大，没有京城那么多的公交线路，但也有一个公交总站。 每隔一刻钟，总站就会发出一辆驴车，绕着江丹社区转圈。乘客上去统一给一文钱。 驴车是平板车，郑蕴第一次坐，还有些小紧张，外表倒是一点都没显出来。这位世家公子，这辈子连驴子都没骑过，更别说是坐驴车了。 他们乘坐的这一辆，并不是江丹社区的公交车，而是属于江丹匠作的私家车。 车夫稳稳当当地把车子赶到了几个居民小区的另外一边。那里是一个新兴的坊市，郑蕴还没来过：“这地方是做什么的？位置倒是不错。” 时至今日，整个江丹社区当然不可能都是屠浩一个人的产业。但是整个社区的核心，还是按照屠浩的规划来的。 他规划的几个居住小区，周围就是江丹书塾、商业区、工业区，做什么都非常便利。剩下一些商人开发的小区，交通和生活方面，就没那么好了。 现在这个坊市，看着新，似乎屋子都已经建好……“就这么几间屋子？” 除了寥寥几条石板路之外，周围全都是一片修剪整齐的青草地，几棵高大的树木零星伫立在草地上。路边摆放着供人休息的椅子，边上种着一些颜色鲜艳的小花。 至于房子，就只有中间那一圈口字形的二层楼房。房子不小，每一面都有八间大屋，全都用了浅青色的琉璃窗格，格外明亮。正方形的大屋周围，是一个圆形的广场。 屠浩也是第一次来，只是看过设计图：“嗯。七郎看这块地闲着也是闲着，就设计了一个图书馆，今天开张。” 当初他们家在江丹坡这里地价极其便宜的时候，拿下了大片土地。后来章师叔和叶外公在二期那里搞练兵，又额外塞给了他一点地。 图书馆这片地位置不是很好，作为一个坊市来说，其实算是很小的，而且还有一些小山坡。屠浩一直没想到该怎么利用，刚巧许明旭有这个想法，就拿来用了。 现在的书籍很少，用来建一个综合性的图书馆还是够用的，还能匀出一部分来做为书店。至于赚钱，这种偏公益的项目，什么时候能够回本，他都不去考虑。 郑蕴还没来得及问图书馆是干什么的，就见许多人进来。他们全都有志一同地在坊市门口下车，然后整理了一下仪容，才迈步进来。 图书馆门口的广场上，布满了彩绸和绚丽多姿的花草，样貌端庄的青年男女，穿着式样相近的天青色服饰，将一位位客人带到合适的位置。 屠浩他们跟着其中一位，直接从侧门进到了图书馆内部：“一会儿再转转，咱们先去找七郎。” 郑蕴点了点头，眼睛看着一扇扇门内摆放整齐的书架，一张张光线极佳的书桌，内心有一种立刻坐上去看书的冲动：“谁都能来看书吗？” 屠浩说道：“得先办个读书卡。” 郑蕴还想问怎么办卡，突然听到有人说道：“久闻屠氏豪奢，不知百姓疾苦，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249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一个笑话 - 户部郎 - 枫香 青年男子的声音清亮，在图书馆空阔的大堂里敲击出回声。 一时间, 众人纷纷向他看去。 现在在大堂内的, 除了工作人员之外, 只有少数几个被邀请来参加一会儿剪彩的宾客。 这说话的人能够进来，显然也是跟着被邀请的人一起来的。 青年面色白皙，年纪看着也就二十来岁，身量中等，长着一张端方正直的脸，从卖相上来还是很不错的。 青年看到别人都向他行注目礼，忍不住面露得色，再仔细一看，却见别人又都纷纷转过头去，像是根本就没看到他这个人一样。 他有些愤怒，又有些困惑, 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一旁同行的人猛地拉扯了一把：“你做什么？” 同行之人年纪比他略长，脸色比他还要不好看，低声叱骂：“丢人现眼的东西, 赶紧回家去！” 青年被骂得倒抽一口冷气，还想辩驳：“我……”看到同行之人的脸色, 却愣是把话给憋了回去，怒哼一声，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这一点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剪彩众人的心情, 只是纷纷都当做一个笑话。 郑蕴看过去的时候，见那人正对着宾客们道歉，很快就转过头，目光聚焦在那些书架上，好奇地问道：“这么多书，你都是从哪里弄来的？” 屠浩也没当一回事情，目光就像是看一团空气一样扫过，半点停留都没有。听到郑蕴的话，他就说道：“自己家的，亲朋好友家的，先生们的。”他歪了歪头，“大概就这些吧，都是七郎出面去借的书。放在图书馆里的都是重新排版后印刷的，不是原本。” 为了这个图书馆，国子监和江丹书塾的所有师生几乎全体出动。图书馆造了多久，他们就做了多久的校对排版的工作。 白云大师所在的协会，也出了很大的力气。因为以前大部分书籍都是没有封面的，这一次重新刊印后，需要的封面有着大量的缺口。白云大师不仅发动自己的弟子们设计制作封面，还邀请了许多书画界人士共同参与。 此外，还有大量来自社会各界人士的捐赠。 自从鹏程印社开了之后，印书并不再是多么兴师动众的事情。虽然出版发行的事情，很多人都觉得不好意思不会去做，但是暗搓搓的自己印上一两本书，还是有很多人愿意的。 自己的书都舍得印，那自家的藏书就更加舍得印了。要知道保存书籍的问题，不仅仅是天家有，这是存在于所有有藏书的家族中。 书籍保存存在着诸多问题，最紧要的就是防火，此外还有防霉防蛀。哪怕有条件的家族一直在对书籍字画方面的保存做着诸多努力，但依旧不能改变许多古籍散失的问题。 印刷术的普及和推广虽然不能有助于原本的保存，但是对于书籍内容的保存是有着很重大的意义的。很多家族就把家族的藏书都印上几本。现在有了图书馆，有些家族就把多出来的印刷本捐赠出来。 表面上，屠家出钱出力良多，实际上这是文坛共襄盛举的结果。 那青年不知道是什么人，但他这么一句话下来，纯粹是在作死。这在骂的不是屠家，而是整个京城文坛！甚至还包括了老章家。 要知道屠浩口中的亲朋好友，被他从小叫做师叔的当今陛下，自然也是算在内的。皇家藏书量非常丰富，能够撑起图书馆的半壁江山。 不过今天是图书馆开张的好日子，大家都不会在这个场合计较，弄得多难看。至于他们心里面究竟怎么想，就不得而知了。 郑蕴跟着一起到了贵宾休息室里，一眼扫去就是京城的几位德高望重的书画名家，以及青峰先生、揽月先生、屠夫子之类在文人中有着重要地位的官员。没一会儿，章师叔也带着全家出席。 他赶紧过去给诸多长辈们行礼，心里面知道自己能够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托了自家表弟的福。 这间贵宾室是从阅览室改造来的。中间的大桌子直接是几张书桌拼成，只是上面铺了一张桌布，摆满了精致的茶水点心。 在这种场合，屠浩也没有说话的份，跟郑蕴两人敬陪末座，许明旭也是坐在他们身边。 郑蕴看着坐在章师叔身边的自家爷爷，看了一眼自家表弟：“我爷爷怎么也来了？” 他今天出门的时候，还特意和爷爷说过的，本来想着要不要带老爷子出来踏青，结果老爷子还窝在被窝里睡懒觉，一点都没有出门的意思，怎么这会儿就来了？ “姑爷爷捐了好多书的，请帖要给的。”屠浩奇怪地看了一眼表哥，“就是姑爷爷不捐书，请帖也还是要给的。” 做事情，远近亲疏是一定要分的。最起码屠浩自己没什么大公无私的觉悟，首先得保证自家人的优先级别。郑家做事也是如此。 人际关系怎么来的？无非就是这么一来一往。各家之间当然有着各自的小算盘，但是该抱团的时候就得抱团，还得先团紧。 从头到尾，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郑蕴有些不高兴。 屠浩看出来，拿了一块小蛋糕，往他面前递了递：“你不是忙吗？这种小事，姑爷爷知道就好啦。我今天也带你来了的。” 书籍的排版刊印，能够做的人一抓一大把。 但是水力纺织机和纺纱机的研发，缺了郑蕴就不行。 郑蕴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伸手要去接屠浩手上的小蛋糕，结果看着那只耗子爪拐了个弯，把蛋糕往自己嘴巴里一塞…… 郑表哥突然想打人。 开张的吉时在正午，现在距离剪彩的时间还有一些距离。外面的人已经越来越多，屠浩坐了一会儿，就被许明旭拉了出去，顺手把郑蕴也带了出去。 贵宾室的门一关，许明旭就拿了手帕出来给屠浩擦嘴：“今天吃了两块小蛋糕，下午的点心没了。” 被捉贼捉赃的屠耗子无话可说。 许明旭把人带出来，当然不是为了阻止屠耗子吃点心，带着人到了隔壁的休息室。 郑蕴这才发现，这里都聚集着一些年轻的世家子弟。 许明旭招呼了一遍后，大家纷纷行动起来。 “测算的吉时快到了，一会儿让诸位师长剪彩之后，就可以开始用饭。”许明旭随手搬了一个茶桶到一辆推车上，“外面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今天有些热，先发一点茶水。” 郑蕴跟着出去，才发现人比他们刚才进来的时候，多了不知道多少。外面的那些休息用的长凳上全都坐满了人不说，就是旁边的草地上，也坐了不少人。 广场边上有几名身着制服的男女，正在分发供人坐等的草席。 郑蕴和许明旭一起，把一些茶水和茶盏摆到这些男女的身边，一眼就认出几张熟面孔，竟然都是一些世家或者官宦子弟，并不是他先前所以为的只是一些小厮和侍女。 许明旭回转之后，对着郑蕴小声解释：“都是江丹书塾和女校的学子。他们将来会在图书馆当管理员，负责图书的借记、调取等工作。” 在图书馆工作的薪资算得上微薄。在整个江丹社区的同等水平的读书人中，这收入属于中等偏下水准。对于这些出身良好的青年男女来说，这点薪资恐怕还及不上他们月例的十分之一。 但是，许多人还是对在图书馆工作趋之若鹜。 对于读书人来说，能够被那么多书籍包围，简直就是一种无上的幸福。要知道就连当今帝后，都在图书馆办理了读书卡。能够和帝后同框，那多厉害啊！ 天青图书馆开张半个月后，戚七又来给屠浩送新一期的谱牒／八卦杂志：“大郎还记得图书馆开张的那天，大放厥词的那个人不？” 屠浩认真想了想：“啊，说咱们家豪奢的那个？” 作为一个土豪，他是不介意别人说自己豪奢的。他凭本事赚的钱，花在自己身上怎么了？难道他自己赚的钱，非得要花在别人身上，才算是知道百姓疾苦吗？ 再说天青图书馆又不是他自己用的，能维持收支平衡就算是了不起了，他豪奢什么了？ 整个图书馆能称得上开销最大的地方，就是那些玻璃窗。讲道理，玻璃窗对别人来说是很贵，但是对于有着自己玻璃作坊的屠浩来说，也就是凑齐那么多同样颜色的玻璃有些费时间，成本并不高的。 “是。”之所以隔了半个月，那是戚七在做针对性的深入调查，“这人的姐姐嫁给了吏部汤侍郎做继室，这一次是跟着汤少爷一起来的。他来京城之后，一个月的花销有两百两……” 两百两，哪怕在京城也不算是一个小数目了。许多世家子弟一个月的月例也不会超过五十两。这还是这几年涨价了之后，换做以前，郑蕴一个月的月例才多少？能有二十两吗？ 戚七的调查很细致，两百两的去处一清二楚，几乎都用在了交际应酬和置办行头上面。 屠浩听着点了点头，突然说道：“他们想买琉璃窗？” 戚七呲牙一笑：“是。” 自从天青图书馆开张之后，就有不少达官贵人想换琉璃窗的。江丹匠作向来是大汉黑科技的发源地，对于普通人来说一只琉璃盏都稀罕到不行的宝物的时候，江丹匠作能够大规模使用琉璃来作为窗子，是能够接受的。 他们在心里面都有预期，琉璃窗不会便宜到哪里去，但是绝对不至于再像以前那样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宝物。 屠浩当然是想做这项生意的。只是早前因为金箍棒……呸，因为望远镜的事情，他琉璃作坊里的匠人们，全都被章师叔给拉走去做技术援助了，后来还回来没多久，又参与到图书馆的建造中。生产规模没法扩大，在技术上也还需要沉淀，就一直没吭声。 他现在就是让琉璃作坊慢慢生产，把自家的所有房子都先换好了窗子再说。自家换好了，还有亲戚家，慢慢来，不着急。 “告诉他们琉璃作坊还在建呢，让他们慢慢等着。对了，让他们换个知道百姓疾苦的人，来谈这个豪奢的事情。” 2k阅读网 250 第二百五十章　雅言 - 户部郎 - 枫香 相比较天青图书馆的高调，江丹图书馆的开馆就显得低调了很多。 毕竟前者面向公众开放, 后者只接受书塾内的先生学子。 江丹图书馆设在江丹书塾内, 都是一些正经的教辅类书籍, 并没有天青图书馆那样庞杂的种类。 阅览室倒是不少。同样是采用了浅色琉璃窗的阅览室，深受书塾内师生们的喜欢。先生们喜欢在这里备课，学子们喜欢在这里念书。 作为友校，青峰先生这位国子监祭酒，感觉压力有点大。 以前大家都没觉得窗户纸有什么不好的，但是见过了天青图书馆之后，他们都觉得那才叫明亮啊。 没人当面和青峰先生提过这要求，大家伙儿都知道这琉璃窗价格不菲。除开没有琉璃窗之外，国子监的其它硬件设施都是顶好的。 “但是吧，您看人家江丹书塾都有……”学子们砸吧着嘴，满心不是滋味。 两校关系那么好, 有些话不能明着说。可他们国子监确实是比江丹书塾要高一等吧？凭什么人家江丹书塾有的东西，他们国子监就没呢？ 江丹书塾的伙食比他们好，他们都已经不去计较了，毕竟江丹书塾的学子们还要喂猪, 还要种地，他们可不需要。 可是这图书馆, 这琉璃窗！ 贼想要！ 学子们在背地里议论纷纷，先生们这里也不是没听到风声，自己心里面也嘀咕。但是他们比学子们要懂事的多，好歹也都是有品级的朝廷官员, 知道他们国子监的用款是朝廷划拨的。哪怕他们国子监有一点自己的校办产业，但平时用来改善伙食，增添教学设备什么的，都得花钱。 总的来说，国子监现在单纯造一栋小楼的钱是有的，图书馆最重要的图书也好说，他们国子监内本身就有不少藏书。 但是国子监里有什么空地能盖一栋楼？在国子监边上购置一块土地，那代价要多少？琉璃窗什么的，还是做梦更快一点。 人家江丹书塾在这方面就好多了。想要用钱，做祭酒的许明旭自己点个头就行了。 屠家根本就不差钱。 江丹书塾这些年的各种杂学，赚到的钱也不少。 琉璃窗都是他们自家生产的，这条件国子监根本就没法比啊。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青峰先生被国子监内的氛围搞得很是焦躁，一大巴掌拍下去，从天青图书馆内借阅来的新版书籍在桌上抖了两抖：“有空想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想想这标点符号！” 一位夫子捻了捻自己的胡须，不是很精神：“标点符号有什么好想的？” 另一位夫子跟着打了个哈欠：“用着挺好的，今后在孩童启蒙书籍方面，应该着重运用。” 识文断字是每一个读书人的必修课。 但是伴随着识字人数的增多，书籍种类的增加，现在会看书的人，已经不再局限于读书人了。比方说《农经》这样的专业书籍，反倒是农民更需要看懂。标点符号的运用，也在印刷的时候就加入了进去。 这一次的大规模印刷，只不过是多了一些标点符号而已。 标点符号是刚出现的吗？ 不是。鹏程印社刚出来的时候，标点符号就加入了进去，虽然当时只有一个句号。 现在只不过是多几个标点符号而已，这能有什么大不了的？说起来现在印刷书籍，早就已经普遍了断句。现在比起以前的区别就是在断句的空白处，补上几个标点而已。 这种行为对他们这些读书人来说没什么影响，对一般人来说，却大大方便了他们的阅读。这些普通人能够从一些杂学的书上，更容易地获得更多的知识，反过来也能够更好地给他们这些当权者服务。 青峰先生被下属们这云淡风轻的表现，弄得自己都有些懵。难道真的是他大惊小怪吗？ 会议室里，国子监的先生们全都是一副百无聊赖的神态，一个跟着一个打哈欠。 前一阵子为了校检刊印各种书籍累得很了，加上暖洋洋的春风加持，一副随时都会睡过去的状态。 许明旭带着人进来的时候，小半天都没人注意到他。 他不由得有些想笑，轻声招呼：“先生，我来了。”又对其余人说道，“让诸位久等了。” 其实距离约定的开会时间还有一刻钟，但是没人会计较这些。许明旭是从国子监里出去的，大家都是自己人。这些先生们虽然也是朝廷命官，但他们的工作性质就决定了他们远离权利斗争，心思都相对单纯。 青峰先生说是桃李满天下，但是能够收入门墙的弟子根本就没几个。许明旭无疑是他非常满意的一个。 他一看到许明旭，就露出一张笑脸：“来了就进来，站在门口干什么？” “是。”许明旭现在是江丹书塾的祭酒，官职比起一干国子监的先生们要略高一些，所以就坐在了青峰先生的下首。 他手上拿了一本一尺宽二尺长，厚度也不低的大本子，另一只手上拿着一个纸箱子。 他把这两样东西往会议桌上一放，发出的闷响，显示出两样东西都分量不轻。 一位先生说了一句：“这么沉的东西，怎么不让人帮着搬？” 日常把百来斤石锁抛着玩的“文弱书生”笑了笑：“没事儿，也没多重。”说着他就先把大本子往会议桌的中间推了推，然后翻开说道，“我们家大郎让我来问问，先生们想要哪种颜色的琉璃窗？今天咱们先选定颜色，回头就能让作坊那边开始做。 只是现在作坊做起来慢，恐怕得一间间屋子换。全部换完，总得要一个月。我已经让人去量窗户的尺寸了。 昨天我们家大郎去和工部尚书大人商量了一下，把隔壁的一块空地给咱们国子监。我打算在那儿修个图书馆，只是要穿过一条街。或者咱们在两遍院墙内架一座桥？” 他三句话不离“咱们家大郎”，先生们却没空取笑他，纷纷被他手上的大本子吸引住了。 打开的大本子里头，是一块块巴掌大的平整方正的琉璃，琉璃下面标着颜色和编号。 样品本按照色系分页，每一页上都是由浅到深地排列。除了没有无色透明的，几乎什么颜色都有了。 先生们看得两眼放光。 一本样品本很快就翻到了尾，但是在确定用什么颜色的琉璃窗前，还有一个问题要确定。 青峰先生对自己的学生说道：“七郎啊，咱们国子监图书馆能造一下，就是恐怕没钱换窗子。” 许明旭闻言，狠狠愣了一下，才笑道：“先生讲什么话呢？我和大郎承蒙先生们照顾，现在有能力能给国子监换几扇窗子，难道还能让先生们出钱不成？” 一番客套过后，先生们也不是迂腐的人，很快就选定了一款浅色的琉璃。 许明旭仔细记下了编号，把样品本放到一旁，然后拆开了刚才随手放在一旁的纸箱，里面有一叠书册。 书册的数量够每人一本，他先发了下去：“这是学生新编的启蒙课本，里面加了标点符号的使用方法。” 大汉的世家不少，然而孩童启蒙的课本就那么几本。这些所谓的新编的启蒙课本，实际上就是按照原先的那几本课本重新加入了标点符号排版刊印，另外按照内容的难易程度分了册而已。新加入的内容，如同许明旭所说，就只是标点符号的含义和使用方法。 国子监虽然主管天下教育，但本身更加注重的是培养高端人才，简而言之，就是专门给国家培养朝廷官员的地方。对于这些启蒙教材，他们觉得还不错，但也只是不错而已。 “还行。” 许明旭也知道这一点，并不再继续讨论，而是拿出另外一份资料，照样分发给各位先生：“学生这里还有一点不成熟的想法。关于官话的推行……” 官话，一般都是由国家政权成立的都城所在地的方言，被称为官话，早时候叫做雅言。 然而时代变迁，改朝换代都不知道多少次了，各种官话现在都十分混乱，有些地方的先生学子甚至都不会讲官话，全都是使用方言。 如果他们一直都在本地，那问题还不大。但是他们一旦离开当地，有些政绩出众的官员进入到中央，就会发生一些鸡同鸭讲的现象。有些口音重的地方，甚至还需要翻译。 如果只是地位平等的人之间谈话，用个翻译也还好说；但若是碰到臣子觐见皇帝的时候，难道臣子还能随身带个翻译去？ 皇帝问个话，自己回答的内容，皇帝一个字听不懂，这还想升官吗？ 撇开这些内容不提，在朝议的时候，双方摆开阵势开撕，管你气势如虹，讲出来的话别人听不懂，那还掐什么？ 别以为这只是杞人忧天，这很多都是屠浩的亲身经历。他为官的时间还不长，当年在做庶吉士的时候，没少给章师叔做翻译。也就是他手下有许多来自各地的流民，这才多少能够懂一些各地方言。然而他也不是没碰到过实在说不通，最后只能用笔来谈的情况。 官员如此，很多商人更是如此。 大汉幅员辽阔，各地方言差距非常大。 这种语言差异带来的问题，不仅仅是交流效率的低下，有时候还包括一些信息传达的谬误。 许明旭跑得地方多，自家的产业也遍布大汉，对这方面有着深刻的认识。最近比较清闲，他就把这个事情给提上来做了。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屠浩的帮助。 现在的官话和他上辈子的普通话不是一回事情，但是他好歹也算是见识过的人，给许明旭一个切入点还是可以的。反正就是声母韵母之类的那一回事情，至于是字母拼音，还是旧式拼音，对屠浩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他个人是倾向于字母拼音的，但是在这个时代的人的使用习惯上，他不确定究竟是更习惯哪一种。就譬如他曾经教自家下人们用阿拉伯数字，在外界更多的人还是会采用更加习惯的码子来记账。 他自己倒是觉得无所谓，主要还是使用习惯的问题。至于在这些方面搞统一，那不是他的工作，是章师叔的工作。 251 第二百五十一章　词典 - 户部郎 - 枫香 章师叔召见了许明旭和屠浩。 御书房内，京中三品以上官员全都在列, 甚至还包括一些皇亲国戚, 宛如一个小型朝会。 许明旭和屠浩就像是两个小虾米, 被群臣环绕。 也就是御书房足够大，不然这么多人还真的坐不下。 屠浩做过那么久的庶吉士，也从来没见过御书房里摆过那么多桌椅，简直像是在上课一样。 他低头琢磨了一下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怎么想都只是处理一些日常，觉得自己没搞事，于是很快就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队友。 队友许明旭也跟着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最近也很安分守己。说起来他身上就一个没啥实权的江丹书塾祭酒，这个官职更像是一个荣誉称号，根本没啥权利。另外一个礼部郎中就更加不用说了, 他都在交接中，能有什么事情呢？ 于是，他也很快抬起头来。 章师叔看着自家师侄夫夫两个理直气壮的表情，眼睛一眯：“你们干的好事！” 话刚落地, 屠夫子的眼神就扫了过去：说我们家崽子们什么呢？！ 章师叔下意识就要缩脖子，很快就在众臣面前撑住, 保持住自己威严的样子，换了个语气重新说过一遍：“你们干的好事啊。”又强调，“拼音的事情很好。” 在读书人中，讲官话当然是一种流行。谁的官话标准, 说话的声音都能大一点，给人的感觉也更加好一点。 历朝历代，也不是没发生过有人因为官话讲得好，而得到了上级的好印象，从而升官的例子。反面的因为不会讲官话，而埋没才能的例子，也不少。 还有一层原因，是许明旭和屠浩都没有想到过的。 朝臣中，有很多同乡，他们日常说着相同的方言，彼此之间关系更加亲近和紧密。 在感情上，这种亲密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在理智上，尤其是在皇帝眼中，这种亲密造成的一个个小团体的后果，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若是能够统一官话，虽然不能杜绝这样的情况，但是略加改善还是可以的。 拼音？ 屠浩和许明旭两人都愣了愣。他们都明白拼音对于教育方面的重大意义，但是教育在如今的大汉都还是个新兴产业。讲道理，拼音之后所带来的官话的标准化，能够影响到什么程度，还真不好说。 为了这么一件事情，值得这样兴师动众吗？ 两个人应了一声，然后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家师叔。 章师叔被两个晚辈看得有些小心虚，在龙椅上挪了挪，又在自己的肚子上拍了拍，说道：“你们编的那个《字典》很好，听说你们还要编写《词典》？” 《字典》这样的工具书，大汉本来就是有的。他们做的就是加上新的拼音，重新排版了一下。说白了这还是一份草稿。他们倒是不意外章师叔会知道这个。 许明旭赶紧说道：“《字典》只是微臣根据雅言，加入拼音后重新排版，不敢说编纂。其中有一部分文字的书写和注音，还存在疑虑，需要再行校检。《词典》的编写暂时还是一个想法……” 语言是活的，是一种伴随着人们的日常生活不断进化和发展的事物。 类似词典的工具书，现在虽然也有，但是已经落后于时代了。近十年来，大汉的变化日新月异，各种新事物的发明创造和使用，让原先的工具书已经不再适用。 许明旭在整理字典的时候，就有了重新编写词典的想法。他和自己的师长家人们一起试着编写了一些，但是很快就发现了自身的不足。这不是两三个人，甚至是二三十个人能够完成的事情。 说到这里，许明旭突然就不说了，屠浩也明白了。 今天这么多人聚在这里，就为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词典》。 词典是工具书没错，但这都是读书人们必不可少的工具书。能够在这么一本工具书上署名，能不能名留青史什么的有些夸张，但是作为一名读书人，这绝对是一种肯定。 现在御书房里的这些大臣们，并不是作为臣子，而是作为一名读书人，在想着要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 话说开了，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官员能够做到这种水平的，根本就不存在文盲，都是饱学之士。他们的学问是没的话说的。 许明旭要编写《词典》，本来就缺少人手，就这么顺水推舟地应下了。 章师叔龙椅也不坐了，走下来拍拍许明旭的肩膀：“不错。这《词典》的总裁，就你来当了，剩下的需要什么尽管说。” 许明旭赶紧谢恩：“多谢陛下。臣一定竭尽全力。” 当下，大臣们通过自荐的方式，将词典编纂的各个主要职位分了分。 君臣都很满意。 走出御书房后，吏部汤侍郎特意过来给他们道歉：“家中小辈被长辈们宠坏了，言语无状，还望小许大人和小屠大人海涵。” 许明旭不太清楚这个事情，对着汤侍郎拱了拱手，用眼神询问屠浩：你被人骂了？ 屠浩笑眯眯地说道：“没事儿。年轻人不懂事，大家都明白的。” 御书房很宽敞，大门也很宽敞，外面的走道也很宽敞。 但是那么多人要走出来，一时半会儿的都还在一处，更别说他们还商量着要另外寻一块地方，仔细商讨词典的具体编纂事宜。人群根本就没分开，双方交谈时又没有特意压低音量，周围的人听得是一清二楚。 图书馆开张那天，去的人不少，知道那件事情的人挺多的。前后一联想，很快就知道当天那闹笑话的，竟然就是这位汤侍郎家的。听着屠浩一个对他们来讲还是小孩儿的人，老气横秋地说一个比自己岁数大的人“年轻人不懂事”，纷纷觉得有些好笑。 同为吏部侍郎的赵昶，顺着取笑道：“是啊，年轻人就该好好管管。在家里有长辈们宠着，在外面可没人这么护着。” 搬出长辈来吓唬谁呢？这汤侍郎的继室有个郡主奶奶了不起么？没听见屠浩叫当今陛下师叔吗？ 汤侍郎被说得脸上一僵，只能说道：“是是是。” 比起赵昶这样在吏部的老资格，汤侍郎倒算得上是新人了。 屠浩当年在吏部驻扎的时候，汤侍郎还在地方上做官。相对来说，他对京城这边的食物链就不是很了解。 在地方上，一个四品大员已经能够解决大部分问题，若是再加上一个郡主亲家，那几乎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可是这一套要是拿到京城来，那就行不通了。 莫说他一个侍郎能不能顶事，就是位列九卿，大部分时候也要见机行事。敢横着走路的，那就得有被横着抬出去的心理准备。 一个没有实权的郡主算什么？言官们把团团太子都能参到时不时关禁闭。 本来屠浩还以为这话题就此打住，没想到他家姑爷爷慢吞吞地抬眼说了一句：“年轻人，是该好好管教。不然出来丢脸是小，别人家也不是没长辈，万一惹了什么祸事，就不好了。汤大人，您说是不是？” 郑姑爷爷在一群大臣中间毫不起眼，半耷拉下的眼皮，就像是晒着太阳昏昏欲睡的普通小老头。然而他这么轻声细语的一句话，和赵昶说的话的分量，绝对不在一个重量级上。 说白了，赵昶虽然资格老一些，但也不过是和汤侍郎一样的吏部侍郎。真要怼起来，未见得谁输谁赢。现在的这么几句话，不过是口舌之争。嘴上吃点亏罢了，汤侍郎受得起，最多场面上尴尬一些，根本就不会少一块肉。 若是闹到要见真章的地步，赵昶也未必会明着这么站到屠浩的一边去。 但是郑姑爷爷发话就不一样了。郑家在朝中根深树茂。老爷子说一句话，汤侍郎可不敢不听。对老爷子来说，汤侍郎也就和一只乱蹦?的蚂蚱差不多。 老爷子的意思很明白，小辈的事情让小辈们自己去解决，你要是搬出长辈来，那咱们家也不是没大人。 只要大人不出马，平辈之间他们家小孩儿也未见得会输给谁。说起来他们家小耗子和许七郎还亏了。 老爷子拍了拍屠浩的肩膀，板着脸训斥：“咱们家小耗子就是脸嫩，也当了快十年官了，还被个白身说道。以后为人硬气些，你爹好歹还凶那么一张脸，你是连脸都没有。” 这话也就是郑姑爷爷敢说。什么叫屠夫子就凶一张脸？屠夫子就算只是凶一张脸，朝廷半数官员都要打哆嗦，这要是不单是凶一张脸，那该怎么整？还让不让人活了？ 屠浩十岁当庶吉士，到现在也确实能说的是资历不浅。他倒是不觉得自己在京城的官员序列中，能有什么地位了。被人这么说一句，心里面觉得开心是肯定不会的，但也不会觉得多么生气。 但是看他姑爷爷的意思，这是他表现得太软了？ 平时郑姑爷爷对着屠夫子也好，对着屠浩也好，私底下吃喝玩乐是一回事情，但是在官场上要说多帮扶是没有的。 他帮不帮扶，屠家和他们郑家都是姻亲。帮扶了，把屠家的背后烙上一个郑字，未必是好事。不帮扶，屠家的背后那就是天家。 可是他在官场上划清界限，并不表示屠浩和许明旭不是他看护下的崽子了。小崽子们做了那么多大好事，那么有出息，还要被人骂，他这个做长辈的可咽不下这一口气。 不过说白了，这事情到底没什么严重的，几人见汤侍郎尽力缩小存在感之后，就把他放过了。 等出了宫门上了自家马车之后，许明旭这位新晋总裁的脸色有些深沉。 屠浩奇怪地戳了戳他的脸：“怎么了？” “想着把人骂回去。”许明旭一脸严肃，“到底是汤侍郎家的谁？汤少爷……应该不是他。听说汤侍郎最近娶了继室，是那个继室家的人吗？他骂你什么了？”转念一想，“不对。骂回去恐怕得不到教训。姑爷爷不是说那人是白身？” 屠浩呆呆地点了下头：“啊，你要干嘛？” 2k阅读网 252 第二百五十二章　智商限制 - 户部郎 - 枫香 许明旭平时显于外的名声，第一是才学过人, 第二是个踏实勤恳的官员。 这一次因为屠浩的关系, 他放弃了大好前程, 把自己放到一个没什么权利的位置上，又多了一个感情用事的印象。 这让很多人都忽略了一点，许明旭是许家老爷子一手教出来的孙子，是许家未来的顶梁柱。 老实忠厚之类的形容，根本就不会和许明旭扯上关系。 他要打击报复起来，必然是一击必中。 发生在天青图书馆的事情，根本就不难打听。许明旭很快就知道了前因后果，戚七拿来的所谓谱牒，他也能够看到。 和大部分人一样，许明旭对于骂自己的话，很可能听过就罢；但是对骂自家小耗子的, 绝对不能轻轻放过。 没过多久，这位汤侍郎的妻弟就在候补官员中刷了下去。 汤侍郎的继室康氏，出身可谓煊赫。康氏的弟弟叫康呈。 康氏来京城是出嫁，康呈来京城, 还活动了那么久，显然不只是为了送嫁这么简单。 许总裁坐在??园自家的小码头上, 给自家小耗子分析：“康呈这次来京城，主要是想谋个缺。” 自家园子中间多了一段河，桥还没修起来，屠浩倒是爱在往来的小船上坐着钓鱼。这条河鱼少, 钓起来的鱼，还没撒下去的鱼饵多。不过钓鱼就是这么一个意思。入夏了之后，河上也凉快。 他心不在焉地拿着鱼竿，注意力全放在自家美人媳妇身上：“他没进国子监？” 对于文官来说，从国子监毕业，经由先生们推荐，在吏部挂上名字，等合适的空缺出来之后，由他们来补缺。这是最正经的出路。 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需要这么干。若是关系足够，或者是自身足够优秀，也能够插队。 又或者去捞一个边边角角没人想干的差事，先在大汉公务员名单里挂上名，其后再徐徐图之，也是一种不错的办法。 康呈需要活动来补缺，显然不是国子监的学子。 “没有。”许明旭嗤笑一声，“他对外说是自家祖母偏疼，舍不得他大老远的一个人来京城。” 按照国子监的入学条件，确实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少的生员。其中确实有一些因为路途遥远，子弟不便进京方面的考虑。 这些年还好说，往年一些路上一走两三个月的地方，大人这么一路过来，都可能有个万一。少年子弟哪怕有着仆佣护卫再怎么精心的照料，也怕出意外。 但是国子监的入学条件并不是说官员品级到了，自家的子弟就能入学的，一是有名额限制，另外就是有智商限制。 现在确实是没有科学的检测智商的方法，但是国子监的先生们会对想要入学的学子，做一番严格的测试和审核。 直白的说，除非是像屠浩这样被皇帝指明直接送进去的，剩下的学子们必须是个神童，才能算是及格。 可以偏科，但脑子一定要好。 当年屠浩教图表数据分析的时候，手下的一群青年才俊无一不例外都是毕业自国子监，还是国子监内的佼佼者。他们几乎每次考试都能得满分，绝对不是因为小屠夫子放水，是靠的自己的真本事。 屠浩一听这说法就跟着笑了：“他直接说路远，倒是没人会说什么。这三句话不离祖母的……”当人不知道他是皇亲国戚？这都隔了多少代了，也不看看老章家还认不认这门亲戚？ 许明旭也跟着笑：“本来他有个吏部侍郎的姐夫，想补个缺倒不是什么难事。”他见屠浩被他的话吸引，弃了钓竿走过来，笑盈盈地说出下半句，“偏他要做庶吉士。私下还说，‘那屠浩也未见得有多聪明，还是个国子监里赶出去的，才十岁就能做得，我怎么做不得’。” 他脸上笑着，眼底却一片冰冷。他本来只想着给他一点小教训，没想到对方竟然满嘴恶臭。既然如此，他必定不能让他入朝为官，否则那张嘴不是时时刻刻都要把自己的小命弄丢么？这康呈可是皇亲国戚，小命金贵着呢。 小船不大，屠浩踩在船板上走路有些晃悠，看着许明旭脸上的笑容，心都跟着晃悠起来。大美人为了自己出气的样子，实在是让人……腿软！ “哥哥～”屠浩觉得自己说出来的字下面都像是垫着气球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上面飘，晃晃悠悠地扑进好整以暇的许明旭怀里，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就亲了上去。 许明旭不知道自家耗子的热情从何而来，向来只有配合的份，从来不会去提醒什么场合不合适，时间不合适之类的。 他站着的这一边??园是在下川坊，工匠们正忙得热火朝天。 他抱着屠浩踩上小船，脚尖勾起放在一旁的船篙，随手往河里一点，小船就往河对岸漂去。他也不等船靠岸，完全没有抱着一个人的笨拙，依旧轻灵地一个纵跃，就稳稳当当地跳上了川浪坊那边的??园。 这边的??园叠山垒石，经过了数月的生长，如今也草木扶疏。从码头往前走过几步路，转过两个弯，就不见了河对岸喧闹的工地景象。 屠浩钓了一下午鱼，没想到钓起来一条美人鱼。 更没想到美人鱼十分凶狠，和他进行了一番艰苦卓绝的殊死搏斗。 身为一只小耗子，在搏斗了一下午之后，进入了断电模式。 许明旭坐在床沿，给耍赖的屠耗子喂食，一边说着家常：“叶大表嫂来信说，想借咱们的园子办个花会。” 京城里的园子说少不少，说多却也不多。 叶家倒是有钱有地造园子，但是他们都拿来造演武场了。现在叶家的几个大小姑娘，另外还有一些亲友故旧家的姑娘家，不少都到了年纪，差不多可以慢慢出来交际相看起来了。 可哪怕他们都是武官家庭出来的，总不能到演武场去相看。以前叶外婆都是找别家相借。现在既然屠家就有，那自然是找自家人方便。 屠浩喝完一碗粥：“嗯。那回头记得让人把咱们的东西都收拾出去。让表嫂那边定好日子，看咱们要准备些什么。” 说起来叶家的人口一直在增加，他也就是和从上往下数的前几个比较熟悉一些。剩下的这些个说起来也是表弟表妹，然而多半只混了个脸熟，连尺子都没抽过。 自己好歹也是做表哥的，在他们的婚事上不能出什么力，提供一下交际场所还是可以的。 最近休沐的时候，他们都住在??园，带的东西倒是不多，就是一些衣物和日常用品罢了。 “放心吧，都吩咐下去了。”许明旭这位当家主母虽然不曾举办过花会，但是类似的花会和一些茶会诗会的参加过不少。流程什么的都大同小异。 ??园不大，能够邀请的客人也不会多。对于这位年轻的叶家主母来说，这一次花会，将会是一次很好的练手。 屠浩安静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咱们要不要弄个什么诗会？” 他收到的拜帖不少，其中也有不少帖子是邀请他参加这些文人聚会的。只是他一直以来都错不开时间，对这方面也兴致缺缺，能推的就全都推了，实在推不掉的，也就是到时候去露个脸，从来没想过自己去搞这些。 他是上辈子喝酒喝出了心病，这辈子根本就不想碰酒，身体条件也不能碰酒。再说他到现在写个文章，撑死也就是个语句通顺，诗词歌赋什么的，和他有关系吗？ 不过他不需要，并不表示许明旭就不需要。他家美人媳妇名满京城，主持一个诗会酒会，简直就是毛毛雨。 许明旭倒是没有完全拒绝：“等对面的??园完工了再说吧。咱们这会儿哪有这个空闲？”交际还是必要的，但是他现在空下来的时间和屠浩在一起都觉得少，哪里有空分给其他什么人？ 他们这里小夫夫有商有量，汤家这会儿却一点没有刚办过喜事该有的喜庆。 天色已晚，汤家宽阔的正堂上，下人们挂起一盏盏灯笼，将整个正堂照得犹如白昼。 下人们布置好，又悄无声息地鱼贯退出，最后走的一个带上了大门，发出咿呀一声。 在座的不过四个人，脸色更比赛似的，一个比一个难看。 汤侍郎对康氏说道：“还是你来说吧？” 康氏点了点头，一双凤目扫向坐在下首的弟弟身上，语气微沉：“弟弟，你这几天在家里多待待，别出门了。” 康呈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这么热的天，我也想在家里待着。可这不是没能补上缺嘛！”他自以为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汤侍郎，嘀咕，“还吏部侍郎呢。” 坐在他对面的汤少爷直接就被气笑了，回了一句：“就你，不也还想当庶吉士嘛。”他向上首的父亲和继母拱手施礼，转过头对着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舅舅说道，“有些话，不跟你说明白，你这脑子恐怕是闹不明白的。 小屠夫子……屠浩大人，他的那么多政绩摆在眼前，反正你也看不到，那我就不去说了。人家小屠大人的爹是户部尚书，外家是叶国公，刑部尚书是他姑祖父，太子太傅是他契兄的祖父。当今圣上，他叫师叔！你的姐夫、我的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吏部侍郎！你拿什么去跟人家比？ 你要是管不好自己这张嘴巴，还成天把小屠大人说道，这辈子都别想着当官！” 253 第二百五十三章　出一趟远门 - 户部郎 - 枫香 事实证明，和康呈这种人讲屠浩这个人本事有多么多么大, 是一点用都没有的；直接和他讲屠浩的后台, 才能管住自己那张嘴, 也能让他认识到，京城不比他以前所在的地方，遍地都是公卿。 汤少爷自己刚从国子监毕业，还没补上缺，最近有空闲，想着要参与到《词典》的编纂工作中去。 本来以为被康呈这么一闹，他肯定是没戏的，结果没想到许明旭竟然不计前嫌，让他加入进来。 工作之余，他找到许明旭又再三道歉。 许明旭面上到是不介意，笑笑道：“汤大人已经说过了, 汤公子不必如此。”姓汤的做事勉强还算过得去，用不着替姓康的背锅。 至于这位汤少爷，就算加入了进来，名字也不会印到最后的书上。类似他这样的人, 还有很多。多他一个无所谓。当然他也知道，像这些年轻的学子们加入进来, 除了锻炼自己的能力之外，还有就是在一些大臣们眼中刷一刷脸。 除了他这个总裁之外，余下的四位副总裁，不是一品就是超品。哪怕他们不常来, 对于这些年轻人来说，也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经过这么一场，康呈这个名字在吏部算是上了档，别说是庶吉士，就是边边角角的职缺，恐怕也轮不到他了。 许明旭不想把这么一个纨绔放在心上，只想着把《词典》早早编纂好。前两天他们一家和章师叔一家一起吃饭，章师叔说起自己在琢磨着要给词典起个厉害的名字，他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情。 没了这位康家少爷的闹腾，屠浩最近少了些新闻。好在他最近也没时间去看这些新闻了，他得出一趟远门。 屠夫子在家里看着儿子一点都没有出行的准备，担心地问：“你现在的身体可还行了？” 屠浩正扒在荷花缸上，要去掰嫩莲蓬。家里的格局是死的，不像??园那边能引活水，许明旭总是觉得自家少了一点生气，让人摆了几缸荷花。 荷花缸再怎么大，到底也不比长在河里的。少少的几缸，花费的心思却一点都不少。不过长得也确实好，早开花的几个，莲蓬看着已经能吃了。 屠浩就喜欢吃鲜嫩的莲子，小时候有了条件就在小庄那儿栽了一片荷花，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文人的审美和陶冶情操，就是为了吃嫩莲子。 他爹问了两遍，他才听清，奇怪地反问：“我身体怎么不行了？”紧接着一脸受不了地说道，“我就是吃坏肚子，还是去年的事情了，早就好啦！嗷呜！” 屠夫子听得心口就是一哆嗦，赶紧上前两步问：“怎么了这是？” “没啥。我去拿把剪子来。”吃了那么多年莲子，他今天第一次知道莲蓬的杆子上有倒刺，倒不是很扎手，但肯定没法扯下来。 自从有了夫人之后，屠浩连自己衣服放那儿都不知道，更别说是自家剪刀放哪里了。 有眼色的下人倒是很快拿了一把给他。一番折腾之后，他终于把莲蓬给弄到手，可惜摘得太心急，看着大小还不错的莲蓬，里面很多莲子还没长成，扒开来没几颗能吃的。 他和自家老爹分一分吃了。 屠夫子也属于被严格管控吃食的人群之一，但是他自制力比较好，又没有什么挑食的毛病，而且现在比起他年少的时候来，吃食方面那要精细不知道多少，倒是不会嘴馋。 儿子的孝敬，他是不会拒绝的，不客气地吃了三颗莲子，剩下两颗给儿子：“不是说的明天就要出门？你不收拾收拾行李？”又说道，“这大热天的，不能过两天再出门？” 作为有夫人的人，小屠老爷不觉得这是自己的工作内容：“哥哥早就已经帮我收拾好了。我还带了很多东西，要去给姐姐姐夫红蛋。”他把剩下的两个莲子吃掉，也没嫌少，“就是热才好呢。船上要凉一些。趁着现在出去转一圈，才能赶在天冷之前回来。二舅妈来信说，要带很多东西去。” 屠夫子搞不明白他岳家：“你二舅妈这是不打算回来了呀。边关听着都苦，你多收拾些东西过去。大花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知道的。哥哥都收拾好了。”有夫人的耗子无所畏惧。 他要去验收治水工程。 许明旭要去各地的一些私塾，把原先的一批纨绔子们接回来，把新的一批乡村教师们送过去。 这一批人倒不全是纨绔了。 许家开了先河之后，京城中一些人家看在眼里，也不是没有动过心，看着自家纨绔子们的眼神，让他们都倍感不妙。 但是许家的纨绔子们，许明旭知根知底，到底不怕他们去欺男霸女。其他人家的纨绔子们，他就不敢说了。他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普及乡村教育，整治一下纨绔子们只是顺便，总不能送一个恶霸到村里头去。 所以这一批的人里面，大部分都是江丹书塾的学子们，世家子弟只有三个。这三个倒也不算是纨绔，只是他们家都觉得有必要锻炼锻炼。 其中一个还是十六岁的邱家少年，在国子监里都小有名气的那种，只是读书有些读傻了，颇有一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意思。邱家觉得这小孩儿若是就这么去做官，那肯定得出事；不如趁着现在年纪小，多见识见识，哪怕吃点亏也没什么。 这一次出行人多，屠浩用了两艘中船之外，周围还有几艘水师的护卫战船，形成了一支船队。 这支船队在京县周围并不显眼，等出了饶嵩之后，船只一下子减少，水面显得格外空阔，船队似乎一夜之间就变得浩浩荡荡起来。 这会儿乘船远行的新鲜感和兴奋劲也过了，船上的生活开始变得无聊了起来。 让这群年轻人们感到意外的是，他们内心公认最娇气的屠浩，却一点都没有显出不习惯，该干嘛干嘛，手头公务不断，还每天都会给他们抽空讲课考试。 卷子每天保底一张，最多三张。除了有一些关于将来他们做乡村支教会实际运用到和需要传授的知识之外，还有一些根据他们本身的个人情况，定制的一些卷子。不是说每个人的卷子不一样，但每一次三五份不一样还是有的。 天知道小屠夫子明明那么忙，为什么还能有这么多的时间给他们出卷子！ 出卷子也就算了，怎么这些卷子一份比一份难，做错了之后还要挨尺子！ 疼！ 贼疼！ 许明旭这位祭酒先生看在眼里，一点都没有帮助自家学子们脱离苦海的意思，反倒帮着自家校董助纣为虐，每天出题目的时候运笔如飞，帮着改卷子的时候更是心细如发。 两个人这么锻炼学子们，并不是他们真的有那么重视这群学子们的专业水平，主要还是闲的。 挖河、拓宽河道，只要有劳力在那里，成果是显而易见的。 剩下的修筑河堤、栽种巩固河床的绿植、河底清淤等等后续工作，一来成效看着不是很明显，二来更多的需要日常维护。 工程的检验有一定的标准，但是知道这种标准，也代表了能够在里面做文章。他绝对不想弄出一个豆腐渣工程出来，在检验方面就很严格。 然而除此之外，他的工作没那么忙，空闲的时候很多。 在船上也没什么娱乐活动，最多就是晚间停船的时候，傍晚那一小会儿能够钓钓鱼，完全没有教书育人／打孩子来的开心。 验收工程的时候，屠浩也没避着人，带着一群学子们浩浩荡荡地在河岸检验，告诉他们检验的标准，还真的查出来一些问题。 到了要送学子的地方的时候，这一次屠浩也没像往常那样直接把学子，直接扔给向导了事，而是跟着许明旭一起，把学子一路送到目的地。 这些私塾，屠浩就去过许鸿渲所在的安长县那边的一个，现在也是第一次来。 许明旭平时往来考察私塾，又要和当地的官府进行各种沟通，来得次数倒是不少。这会儿和屠浩讲起这地方的风土人情，包括一些地方政策来，都是头头是道。 屠浩听着不断点头，很快就耷拉下眼皮，睡着了。 许明旭也不顾旁人的眼光，把屠浩直接抱到腿上，盖上一条薄毯子，像哄小孩儿一样，一下一下地拍着。 在这地方不像在京城那样，有着自家舒服的箱式马车。要到村子里去，只有乘坐驴车或者是牛车，载货载人都是一样。 屠浩能够在这样简陋的驴车上睡着，跟随的学子却有着诸多的不适应。 许明旭看在眼里，只是笑了笑并未多说，放轻了声音和学子说起当地私塾的情况，又说道：“你要是不介意用旧的，原先在那儿的先生应该会留下不少东西。”许家子弟对生活品质的要求，他是再了解不过，很多东西添置了，肯定也带不走，倒是着实改善了私塾的条件，“到时候有哪里不明白的，得赶紧问。当地民风彪悍，医药不便，虽说带了护卫，多少自己学习一些拳脚，一来防身，二来也是健体。” 许明旭看着总是笑眯眯的，本人却不好接近。 这些学子们，不少是把许明旭当做偶像来看待的，对于他这样的距离感也没表示出不适应。这一下听到他这样亲切的嘱咐，顿时情绪激动，顾忌着睡着的屠浩，同样压低了声音：“是，学生谨记。” 屠浩一觉醒来，目的地已经快到了，怀疑自己看到的不是私塾，而是乡间别墅。 校舍外，是当地的一种绛红色荆棘做成的树篱。乡间不缺地，校舍比之上次许明旭来的时候，又多了几间。 许十六带着一点炫耀和一点依依不舍介绍着：“这两间是给小小孩儿的。不用教他们什么东西，就是带着他们玩儿。村里有些大人白天没时间的时候，会把小孩儿送过来。吃饭喝水，会有村里的妇人们来照看。 那两间是给孩子们当宿舍的。有几个孩子是邻村的，有时候刮风下雨什么的，直接就睡在这里。男孩儿一间，女孩儿一间。” 254 第二百五十四章　许讼师 - 户部郎 - 枫香 在京城和江丹社区，包括大部分京畿地区, 幼儿园已经不是一个新鲜事了。 他们对私塾空出两间屋子给小小孩儿, 一点都没表示惊讶。 但是：“女孩儿？” “在私塾上课的还有女孩儿？” 不仅是新先生和许明旭表示吃惊, 就连屠浩也惊讶地看着他。 许十六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有的啊。现在有八个女孩儿，功课都挺好的，不比男孩儿差呢。” 他没在外面上过学，只在家里上过族学。许家的族学按照学习进度分了几个班，但从来没分过男女。他从来没想过女孩儿跟着一起念书有什么不对。 能建得起私塾的村子条件都还算不错，不是没有看重偏疼姑娘家的人家。许十六刚来没多久的时候，就有人大着胆子问，是不是也能教姑娘家读书。许十六不仅一口答应，还会教村民们认字。 新先生听着不仅有女学生，还有女先生，又看看其他人都没表示什么, 跟着摸了摸脑袋，觉得这大概是他大惊小怪，在本地应该是属于正常现象。 在江丹社区，不也有许多姑娘妇人们开的培训班吗？京县还有娘娘们开的女校呢。 村子里有一个男女一起念书的私塾, 有什么好奇怪的？这很正常！ 新先生很快就给自己做通了思想工作，继续听许十六交接工作。 许十六见其他人没说话, 就继续说道：“村里有一位明姑姑，女红很好。私塾有课的时候，下午会来教孩子们缝补、裁衣、刺绣、打络子什么的。 住在村子西头的三叔是猎户，每隔几天会教孩子们认一些毒蛇毒草。 校舍后面是牲口棚, 孩子们在里面养了几只鸡和兔子。” 许十六一样样和新先生交代，又一个个人带着新先生去认识，转了一圈回来私塾，看到下人们已经打包好的行李，叹了一口气，摸了摸两头小毛驴，又对新先生说道：“等我一会儿上了船，让人把驴子带回来。村里面牲口少，拉磨耕地都用得着。你进城也便利些。” 新先生一听，立刻就拒绝道：“这可不行，两头驴子……”可值好多钱呢！ 他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价值观念和别人不太一样的许十六就用纨绔的标准说道：“尽管他们不值什么钱，但用着还成。村里头人偶尔会来借，有几家心可黑，记着别借。” 新先生记下心黑的几家姓名，目送着许十六他们一行人离去。 屠浩他们会在当地的县城里住一晚，第二天再上船继续行程。 这样停停走走，等他们一路到了安长县的时候，盛夏已过，安长的百姓们已经普遍穿起了秋装。 屠浩更是被许明旭裹成了一个团子。 屠浩觉得他太夸张了：“这样穿着太多了。棉袄不至于吧？我现在就穿棉袄，那冬天穿什么啊？” 许明旭硬给他套上：“船上湿气重，早晚又凉。中午要是觉着热，可以脱掉。现在穿小棉袄，等到了冬天穿大棉袄。” 屠浩觉得自己到了冬天，得滚着去上班。 话虽然这么说，在秋高气爽的天气里出门，感觉还是很舒服的。 安长县有钱，当地的县衙有钱，当地的富人们也特别舍得花钱。 饶水至安长县城的一段运河不仅已经挖通，连周围的设施都已经全部竣工。两岸的树木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运来的，一棵棵都高大茂盛。 安长这里比京城那边更加四季分明一些，现在树叶全都透着金黄。阳光照在上面，就跟金子似的闪闪发光。 大树种了约莫三丈宽，内侧看得到可容两车并行的渣土路。 运河没有直接修进县城里面，而是和京县一样，在距离城外不远的地方修了个码头。如今码头上也很兴盛，到处都是往来的人和货物。 屠浩下了船，眼睛直接飞到了另外一边的天上：“那里有人放纸鸢啊！” 各色纸鸢飞得老高，还扎了响哨，在天上争奇斗艳一样。 等在码头边的向导笑道：“这边是码头，对面就是鸢园。现在还有人大老远的过来这里放纸鸢呢。现在这天好，放的人格外多一些。” 鸢园就在眼前，时间也还早，许明旭直接说道：“咱们先过去看看。”又对屠浩说道，“看看那里有没有扎纸鸢的匠人，给你扎几个。”反正这里已经是最后一站，倒是不用那么赶时间。 真是的，他是小孩子吗？“好哒～”屠浩往前蹦?了几步，吹嘘，“我放纸鸢可厉害了。”他只是给这群小孩儿做技术指导，才不是贪玩！ 许明旭笑着应和：“是。”他第一次放纸鸢，还是屠浩带着的。他记忆中，几乎所有有关于童年和少年的事情，都离不开屠浩。嗯……包括成年也是。 鸢园很大，名字听上去是个园子，实际上就是一片修剪整齐的草地，只有一些边边角角的地方种着一些低矮的灌木。园子也没有围墙，界线就是用当地随处可见的石块围了一圈。 唯一的建筑就是一间茅厕。 确实是个放纸鸢的好地方。 在乡间待了快两年的许家纨绔们，纷纷不想动弹，轻易找到了驻扎在鸢园边上制作的匠人，要订购纸鸢。 他们先前还有心思想和自己的族兄弟们比划比划，看看自己的私塾和别人的私塾究竟哪个更厉害，哪个更好看。 比划的结果，按照屠浩来说，那就是各有特色，不分上下。 出于不亏待自己的角度考虑，纨绔们几乎都不约而同地把私塾往贵族学校的方向?意亮艘槐椤k?谴蠖济唤??饷娴氖檑樱?闹形t坏牟握瘴锞褪亲约业淖逖А詈蟪氏殖隼吹慕峁?即笸?∫臁?br> 收女学生的也不是一个许十六，而是每一个都如此。 不过是因为每个地方的产出不一样，在教学方面会有侧重，大致就是着重教授的《农经》的哪一册的区别。其中三所私塾，因为所在地民风彪悍，还开设了专门的武课。授课先生是保护纨绔们的护卫，学生是全体村民。 这种比试没人拿出来明着说，但是纨绔们心里面都有一杆秤，在长辈面前表现，也已经成为了他们的本能。 屠浩和许明旭是他们的平辈，却是平辈里的老大，比划一下，很有必要。 再说，去见许鸿渲……纨绔们在心里面纷纷摇头，一点都不想去见自家的纨绔头子。他们身为许家人，也不是不知道许鸿渲和许明旭之间的复杂关系，还不知道这两位碰面是怎么一个修罗场，完全不想去凑热闹。 屠浩和许明旭是没空直接放纸鸢的，和匠人订好了样式，就准备启程去找许鸿渲，见纨绔们一个个没走的意思，问道：“你们不去？” 屠浩发誓自己说这话的时候，真的就是随口一问，没有多的意思，但是纨绔们一听，却纷纷打了个哆嗦，一脸的讨好：“去去去。” “立刻就去。” 自家老十还算好说话，这位可是一言不合就开抽的。没见他尺子不离身，那尺子也不知道抽了多少人，连包浆都出来了！ 许明旭听着族兄弟们的小颤音，心情十分愉悦。 许鸿渲所在的村落距离县城不远，在一种积极进取的精神鼓舞下，众人没一会儿就到了那个小村子。 屠浩以前来过，算得上故地重游。一年多没来，只见村口的小公园，规模倒是没扩大多少，看上去倒是更加好看了。 沿河随意堆叠的大大小小的石块上，大小不一的盆栽错落有致地摆放。 屠浩走近之后，才发现那不是盆栽，确切的说应该是盆景。里面的植株年份都不长，甚至都是在安长这边比较常见的野草野花。然而衬托在那些木石陶骨材质的花器中，却愣是显示出一种风骨，一种境界来。 几个商人打扮的人，在边上仔细挑选着。 在这种地方会摆弄这些东西的人，想也知道只有一个许鸿渲。 屠老板不明觉厉！ 然后他下意识地就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许明旭。他家夫人也爱弄这些花花草草的。所以，遗传这种东西……打住！这话绝对不能说出口，不然夫人晚上要不给他暖被窝。 许鸿渲并没有发现他们，没个正形地坐在一块当做桌子的大石头上，手上拿着一把扇子，正在口若悬河地和围着的一群村民们讲什么。 屠浩听了一会儿，发现竟然是一桩最近发生在安长县的案子。 许鸿渲这个老纨绔，在愿意好好说话的时候，那是能把许老爷子和老太太这么难搞的一双父母都哄得服服帖帖的角色。这么一个看似普通的案件，在他口中说得比说书还精彩，讲到律法的时候，竟然条理分明，一点都不胡编乱造。 他在船上的时候，因为疑惑自己小厮被大伯卖掉不符合律法的事情，专门认真学习了一番律法。等他到了乡间之后，发现有这样认识，或者对律法完全不了解的村民非常多。被亲人侵占田产，谋夺家产的事情不说比比皆是，也为数不少。 他看不顺眼这样的事情，就拿着一些现成的案子，时不时给村民们说道说道。村民们在听个热闹之余，也能明白一些事理。 屠浩一行人一时听得入迷，还是得到村民提醒的许鸿渲率先发现了他们：“嗨呀，你们来了啊。过来坐着。阿玉，过来给哥儿们倒水！” 阿玉是他的婢女。 屠浩看着眼前挺拔健美的圆脸婢女，没法和当初下船的时候吐得瘦脱了形的娇弱婢女联系在一起，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很快就被许明旭在手上捏了一把。 许明旭皱着眉头看着自家耗子，又皱着眉头看着许鸿渲，口气生硬：“东西还没收拾吗？一会儿就要走了。” 许鸿渲的表情难得有些为难，站起来把他们一伙人带到私塾里，对着自己亲生儿子的一张黑煞脸，想了想转头拉住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屠浩：“浩哥儿啊，我这还当着讼师，手头还有两个案子没结呢。你看我过一阵再走成不？” 255 第二百五十五章　花市和法律援助中心 - 户部郎 - 枫香 屠浩很惊讶，缓了缓才问道：“大伯怎么想起来当讼师了？” 讼师在这群世家子弟眼中, 可算不上什么高尚职业。在一般民众的眼中, 也没什么好印象, 多半和搬弄是非联系在一起。 当然这个时代的讼师，和后世的律师还是有所差距的，主要也就是帮人写写状纸什么的，收费倒是非常可观。 许鸿渲难得有一些局促，搓了搓手，邀请一众小辈坐下。私塾今天没有课，课室里倒是能够坐得下这些人。他一眼看到人群中的一个生面孔，也不管对方年纪小，客气道：“这位应该就是来接我班的先生了吧？耽搁你一些时间。” 这位接班的先生正是年仅十六岁的小邱同学。 小邱同学日常沉迷在自己的学术知识之中，对外界的反应要慢半拍。这会儿同样也是慢了半拍，才发现有一位长辈和他施礼, 赶紧回了个礼，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一脸茫然：“晚辈邱八……您请。” 许鸿渲就当他是答应了，继续说起自己的讼师事业。 其实他做的事情, 说出来也没有多么高大上。平时在这乡间，也没什么大案子, 多是处理一些家长里短的小纠纷。 偏偏这些衙门都懒得处理的家务事，有时候会让一些村民们将彼此视为死仇，甚至发生一些兄弟阋墙的事情。 许鸿渲倒是不嫌麻烦。他这人虽然是个外地人，但是□□做惯了, 一来就直接命令村长做这做那，后来见到了当地的县令，也是半分不怵，态度就和对着自家小厮似的。也没见县令有什么意见，反倒是一口一个许爷的奉承着。 安长县如今算得上是东西交通的一个重要商贸节点，往来的客商极多，贵人也不少。许多京城来的贵人，时不时会来村里拜访他们的许先生，态度都客气得不得了。 哪怕是再怎么蠢笨的人，一次两次之后，都明白他们村里这位先生来头不小。加上许鸿渲先生的身份，又着实给村子里做了一些事情，村民们但凡有什么争论和不服气的地方，倒是都爱来找许鸿渲来评理。 许鸿渲也不图他们什么，处置十分公平。哪怕有一方不服气的，他的口才也能轻易将对方说到服气。久而久之，他在这十里八乡还算是有点名气。 这种名气比起京城的许大郎来，那是要差得远，但竟然是一种好名声……了解这位长辈过往各种辉煌事迹的许家子弟们，表情忍不住有些微妙。 许鸿渲一般情况下不需要看人脸色，但他要是想看脸色，水准绝对是王者，一眼就认准了屠浩才是能做主的人。 屠浩倒是挺好说话的，问了问许鸿渲手头两桩案子的具体情况，看了看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别扭的许明旭，说道：“那也好。刚好我们还得去一趟新山关，等回程的时候，再来带大伯走吧。”又对其余许家子弟们说道，“诸位兄弟也是一样。此去新山关还有不少路，条件也要更艰苦一些。你们要是不愿远行的，在这里等着一起回程也好。” 就算村子里住不下，县城里总能住得下的。 许家子弟们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情，听到这样的提议纷纷意动，然而长辈在前，现在还没有他们说法的份，眼睛倒是个个都亮了亮。 许鸿渲没想到事情这么好解决，顿时面露喜色：“那到时候要麻烦你们再多跑一趟了。” “不麻烦。”屠浩想了想，提议，“大伯这段时间若是有空，不妨考虑考虑，等回到京城之后，也开个这样的律法咨询中心。” 屠浩从来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他这么一说，显然这事情大有可为。 不仅许鸿渲愣了，许明旭也愣了。不过他看了看依旧望之生厌的许鸿渲，又看了看自家耗子露出一副数钱的表情，果断没有出声。 屠浩见状，又说道：“现在百姓们所谓的识字，也就是知道一些常用字，但是对我朝律法几乎都一无所知。农民、工匠、商人等等，行事多半依靠口头诚信。虽然我大汉讲诚信的人多，却也不乏奸险小人。大伯既然在这方面有专长，到时候在京城内，或者是在江丹社区内，开一个这样的咨询中心，想必会有许多需要帮助的人。” 许鸿渲听得一愣一愣的，难得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我哪里谈得上什么专长……”不过解决完最要紧的事情，他整个人都轻松了，热情地邀请他们在村子里住下，“现在来咱们村子的客人多，房间管够。” 这些客人，一部分是冲着许家这位太子爷来攀交情的，一部分是来买花的。 许鸿渲侍弄的盆景，在安长县以及周边地区都打出了名气。 如今的安长很有钱，但是直白的说，那就是一群暴发户。什么文化啊，底蕴啊，一概没有。 然而暴发户也是要有逼格的，也是有追求的。实在没有的情况下，解决的办法也很简单，那就是装。 许鸿渲出品的盆景，别看小小一盆，能够展现出的气氛可不一般。在博古架、花架、书桌之类地方摆上一盆，整个屋子都能瞬间提升气质。 哪怕这么小一盆的花花草草，价格并不便宜，但是均价不到十两银子的价格，完全在暴发户们的承受范围之内，十分受人追捧。 许鸿渲给一群晚辈们展示了自己的得意之作，又得意洋洋地说起自己另外一项成果：“你们来的时候有看到鸢园吧？那园子就是我用卖盆景的钱买下来的。”他以前就是不出手而已，一出手也是立刻能赚到盆满钵满有木有，可厉害着呢！ 园林专家许明旭有话说：“什么园子，就一片草地。”一针见血地指出，“我看你是买了地，根本不知道做什么用，才让人放纸鸢。” 被戳破，许鸿渲倒是一点都不在意，反倒哈哈哈笑着要去拍许明旭的肩膀：“知父莫若子啊！” 许明旭想闪开，但一想到自己闪开之后，许鸿渲的手就要落到自己耗子身上，忍了忍没闪，被拍了一下难受极了，再想到许鸿渲说的话，真恨不得甩头就走。 屠浩看得好笑，转身拉着许明旭出去：“既然这样，那咱们去村子里转转。我记得大伯种了不少树，还不知道现在长得怎么样了。” “去吧去吧，就在村后头。”许鸿渲随手挥了挥，却盯着他们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脸色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回头发现课室里还待着的一群许家子弟，扯了扯嘴角，“都傻愣着干什么？该干嘛干嘛去。” 许家纨绔军团们面面相觑，突然有人问了一句：“那咱们自己扎纸鸢玩儿？” 这倒是个主意。 乡间也没什么偎红倚翠的风流去处，他们这两年来，也习惯了乡间生活，倒是会自己找乐子。 这村子不是鸢园，但是扎纸鸢的材料都有。 许鸿渲还特意让阿玉从库房取了一堆东西给他们：“都是个学生手工课用的，你们先拿着玩儿。” 纨绔们一听手工课，顿时就燃起了教师之魂：“手工课是做什么的？还教孩子们玩儿？” 在偏僻的乡村做一名启蒙扫盲的先生，是这一群纨绔们迄今为止第一份像样的工作。他们以前虽然吃喝玩乐，被人说着文不成武不就，但是他们心里面就真的服气，真的认为自己做啥啥不行吗？ 不是的。他们也有自己的一点小骄傲，就是以前对着一群诸如许明旭这样的非人同辈，根本骄傲不起来。然而这么长时间，他们倒是真的对自己乡村教师的职业有了认同。 在这里，别人不知道他们是纨绔，只把他们当做先生一般尊敬。人心肉长，他们怎么会没有一点感触和回报？ 许鸿渲听到晚辈们询问，瞬间就得意了：“有什么做什么。扎纸鸢，去年冬天做套子去套狼啊狐狸啊。咱们安长这里皮草多啊。我收了些边角料，在手工课上教孩子们学做简单的皮具。有个最厉害的，现在拜了白云社区的大师傅，现在都会做马鞍了。”他把自己随身的一把小匕首亮出来，指了指刀鞘，“看看这个，我学生做了送我的。” “哇～”许家子弟们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一群乡村教师陷入了激烈的讨论中。 等许明旭他们回来，发现果断有一大半人不愿意再跟着去新山关，而是选择留在安长县，追随他们家这位纨绔头子。 屠浩倒是无所谓：“那行，十天后我们就回来了，到时候再一起回京城。” 几个跟着他们一起走的许家子弟们，倒也不是不想在安长吃喝玩乐，顺便交流一下教学经验什么的，而是像新山关这样的地方，他们或许一辈子就只能去那么一次。 哪怕饶水现在能够直通新山关，作为大汉最重要边防据点之一，一般民众是不会被允许入内的。 若是错过了这一次，那他们这辈子恐怕就再也没机会去了。 虽然心里面有点方，但是去一次能够吹嘘一辈子啊！ 去！ 他们有自家十郎和浩哥儿陪着，怕神马？ 一群人一上船，屠浩就从自己的舱室里翻出了还没用完的卷子，给他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们拿去随便做做。” 256 第二百五十六章　告白 - 户部郎 - 枫香 在经历了一趟安长至新山关往返十日游之后，许家的这几个纨绔们都得到了心灵上的升华。 他们没有晕船, 一个个都出现了晕卷子和晕耗子的症状。 按照第二批乡村教师水平出的卷子, 尤其其中还有一位国子监优秀学子的时候, 这些卷子的水平当然不是许家子弟们能够扛得住的。 小屠夫子素来不讲道理惯了，做错题目，该抽抽，该骂骂，抽完骂完，还要罚抄，还要罚背。 许明旭看着自家小夫子的凶残蛮横劲儿，也不知道眼睛自带了多少层滤镜，觉得可爱极了：“你要是族学的先生就好了，说不定……”还真能有几个成才的，“算了, 不说了。”假设再多也只是假设，都过去的事情了。 屠浩看了看自家美人夫人，脑补完剩下的话他要是族学先生，说不定自家夫人小时候就不会被这群纨绔欺负了！ 哇！这就很气了！ 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 当年爹不疼娘不爱的小美人，在族学里面被同族的小伙伴们欺负的场景, 立刻就冲出去，再发上十张卷子！ 其实这完全是他想多了。许家的族学请的先生不是许氏族人，而是和许家沾亲带故的一个老学究。老学究学问不错，然而脾气忒好, 又没什么地位能管得住人。这群纨绔子弟向来是能逃课就逃课，哪怕要欺负许明旭，也不会在族学里欺负。 许家子弟们不明真相，本来还想着到安长之后能够去鸢园放纸鸢，结果他们只够力气去匠人那里去取之前定好的纸鸢，放的力气是一丁点都没有了。 他们再到村子里的时候，这一次许鸿渲已经把事情全都处理完了，就连他能赚大钱的盆景生意，都有邱小八答应继承，完全没有再继续流下来的理由，只能和村民们依依惜别。 对邱小八来说，这些盆景没什么难的，大致琢磨了一番，就能继续上手，水平半点不比许鸿渲差。 屠浩见状，问许鸿渲：“大伯不想回京？” 能在纨绔里当头子，说不定许鸿渲的思想觉悟也比小崽子们要高呢？想想许老爷子一生之中，虽然是个怼天怼地的圣斗士，但是这些斗争所为的也不仅仅是自己的利益。他斗争的结果，给地方和百姓都带来了不少有利的政策。 许鸿渲在才学上没有遗传到许老爷子，但或许在为民办事上面，能够得到一些影响呢？看看他在安长做的事情都还不错啊。 “怎么不想！”这个是原则性问题，许鸿渲想也不想就回答，生怕自己这个不能得罪的晚辈，直接就把自己撂这儿了，又快又急地强调，“京城是一定要回的。” 安长再怎么繁华，但是哪怕再给安长三五十年发展，也追不上京城。 他在安长县确实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也得到了很多人的尊敬，但是让他在安长县待一辈子，他是绝对不愿意的。 他想念京城的繁华，而且他在京城也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啊。 “我还得去京城开律法咨询中心呢！”许鸿渲顺口这么一说，其实他原先只要一想到回京，满脑子就是京城那些美人和美酒，但是现在为了打消屠浩的念头，急急忙忙地扯着唯一的正经事情说道，“我在京城有个小铺子，反正家人也不会营生，我拿来做咨询中心，都是现成的……” 其实屠浩之前的那一个提议，也没多有心。总的说来，许鸿渲这个人对他来说和路人差不多，他开不开这个咨询中心，和他都没什么关系。 他只是想让许鸿渲少折腾点事情，免得自家美人媳妇儿不高兴。 登上船之后，在船上闲着也是闲着，屠浩就拉着许鸿渲做开业规划，期间也没忘记给许家纨绔们出卷子。 许鸿渲不用做卷子，但是他得补律法知识和商业知识。 屠浩是曾经想学律法的人，哪怕后来没学成，也没在这方面少下功夫。他在这方面的专业水平也很足够。后来入朝为官之后，又有着诸多便利，能够时不时拿着刑部和大理寺的诸多案子和卷宗当科普读物。 他在商业上面就更加不用说了，恐怕整个大汉都找不出几个人来和他比肩。 许鸿渲本来还以为自己认真学了两年的律法，水平不说横扫京城，那也是很高明的了。屠浩说要考校他这方面的知识，他点头答应也不过是给小辈一个面子听听而已。 要知道许鸿渲本人虽说是个纨绔，当年也是进过国子监的。他只是觉得自己的学习能力比不过自己亲爹，成不了凤凰，也不想做什么鸡头，干脆就混日子了。换句话说，他的脑子还算是聪明的。 他自己当纨绔，却又看不起别的纨绔，也是有道理的。 但是他的这点自信，在面对屠浩的时候，很快就被消磨干净。 屠浩能够被青峰先生收入门墙，难道靠得是自家屠夫爹吗？屠浩除了文章做不好之外，在实物的方面怕过谁来的？ 很快，许鸿渲这位特别会识时务的人，就在屠浩面前变得只有点头的份。除了不会挨小尺子，他和其他纨绔的待遇没什么不同。 就这样，在返程的这段时间里，律法咨询中心从一个口头提议，直接变成了一份详细的计划，等许鸿渲一到京城就可以实施。 这一次的船没有停靠在京县，而是选择了位于江丹坡的军事码头。 他们离开的时候还是盛夏，回来的时候江丹坡已经红叶满坡。 许家子弟们并没有感受到多少美景。这地方往来的人群全都带着一身肃杀的彪悍气息。 和这么一群手持精锐武器的精兵们一比，他们这一群只是保持了两年锻炼的纨绔子弟们，完全和弱鸡没有任何区别，肩膀都下意识地瑟缩着。 不仅他们如此，就是随行的护卫丫鬟们，也都默不吭声，跟随着指引，七拐八弯地到了江丹社区的二期，再从二期出来，看到等候在小区门卫处的许家老爷子。 许老爷子出现在这里，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许鸿渲这么一个大纨绔，看到两年不见的老父亲，也忍不住激动地红了眼眶。 面对父子重逢的感动场面，屠浩笑眯眯地说道：“爷爷，大伯这两年钻研律法，说是要开一个律法咨询中心呢。” 在京城，让许鸿渲继续去做讼师是不可能的，但是给别人做做咨询，那是没什么问题的。 儿子都这岁数了，许老爷子也没指望他还能再干什么。但是比起眠花宿柳来，那当然是做这么个律法咨询中心要来的好。 许老爷子很欣慰。 小屠夫子也表示很欣慰，并且表示会派出专人来协助／监督许大伯的工作。 许大伯最后一丝插科打诨的希望破灭，整个人都有些蔫蔫儿的。 许老爷子成精一样的人物，哪里会不明白这其中的道道，然而他什么都不说。 不管怎么样，短短十天后，许鸿渲的律法咨询中心就在京城开业了。 屠耗子友情赞助了许多业务，保证让许大伯每天除了工作之外，没有任何寻花问柳的时间。 忙完这些事情之后，屠浩才有空像样地休息上两天，缓一缓出长差的疲劳。 许明旭带他出门玩耍：“别老在家里躺着。船上地方小，你这就是一直不活动，才觉得累。活动开了就好。” 能和夫人在一起，屠浩倒是去哪里都无所谓：“哦。咱们去哪儿玩？”出去吃好吃的吗？譬如说烧鹅啊、炸鸡啊、小海鲜啊～ 许明旭说道：“听说城南的岱村有一个花市，咱们去给??园选些花草。”小耗子的那三匹马也该出去遛遛。 “??园还没修好？”他们这一来一回的三个多月，??园作为园子是大了一点，但对于一个施工队来说，其实算不上什么大工程。 延续了川浪坊部分的特点，下川坊??园的部分依旧没有太多建筑，只是增建了一些不需要花费太多心思的厨房、马厩之类的设施。 至于下人们居住的地点，许明旭直接在下川坊购置了一套宅院。 川浪坊的宅子难买，在下川坊还是比较容易购置的。价格方面，对豪门少奶奶许明旭来说也不贵。 屠浩本来以为??园早就已经修完了，打算过两天去看看呢。 许明旭说道：“就差一些苗木。夏天不好移植。趁着现在慢慢挑选，有些就可以移植了，等明年开春之后做些增补和调整，再长个一两年，园子就能看得出个大概。往后只需要日常修剪，以后会一年比一年好看。” 他一边说着，一边检查让下人整理的出行行头，思索着今天的天气，是不是要带一身轻薄一点的衣裳。 “好麻烦啊。”屠浩听得两眼发直。 其实两辈子以来，他经手的相关方面的项目也不算少。但是他做老板的嘛，也不需要有多厉害的专业知识，只需要有手下有足够专业的团队来搞定就行了。 亲力亲为地打理一个园子，放哪里都不是一件小事。 “做事情哪有不麻烦的。”许明旭这么说着，神情里一点儿都没有觉得麻烦的意思，又和他讲什么树什么时候开花，什么树什么颜色，香味如何，高低如何等等。 他看了看许明旭谈到这些时候两眼放光的样子，不自禁地笑了起来，突然扑过去，搂着他的脖子，一边蹭一边说道：“哥哥，我好爱你呀～” 他从小就喜欢许明旭，喜欢他长得好看，喜欢他乖巧听话，喜欢他的聪明过人，喜欢他对自己的疼爱呵护，喜欢到许明旭怎么样都喜欢。 满满的喜欢一天天堆积在心底，越来越多，完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只是在这一刻，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满满的喜悦从心底咕嘟嘟地冒出来，怎么也压抑不住。 许明旭听得心口一跳，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只能一手搂住小耗子，一手……从行头里拿出一个零食罐子。 屠浩低头一看自己好不容易费心藏进去的零食，呐呐：“把零食放回去，我一定更爱你。” 257 第二百五十七章　北境不稳 - 户部郎 - 枫香 日子自从入秋之后，就过得飞快。 屠浩这位工部郎中手上, 开始有了一批闲置的开凿运河的主力军。 饶水的治水还远没有完工, 但是一部分技术人员和一部分挖河的苦力, 即将完工。 一双双眼睛，逐渐绿了起来。 “小屠大人，没想到这饶水这么快就能治理完了，接下来您准备治哪儿啊？” “饶水治好了，接下来自然是顺水了。小屠大人，我猜的可对？” “那小屠大人是打算和饶水一样，从下游开始往上游这么治理吗？” “这一次一样也要修几条从顺水到附近城镇的河吧？都准备修哪儿呢？” “小屠大人，您准备怎么修呢？” 历朝历代以来，水患可以说是影响到农业生产的重大因素之一。 江河泛滥，倒灌农田，收成要完蛋。 干旱缺水, 农田干涸，收成也一样要完蛋。 很多地方年年治水，年年旱涝，屠浩当然是看在眼里的, 但是与其将人力分散最后什么事情都干不成，还不如集中人力物力依次攻克难点。 这个“依次”, 只是停留在屠浩自己的计划书上，别人是不知道的。对于将来怎么个安排法，大概也就是他身边的屠三知道一些。 他心中有数，别人心中可没数啊。 治水虽然是屠浩的分内之事, 但是治水影响到的可不仅仅只是屠浩个人的政绩，还直接关乎于各地百姓的生活生产，更加关乎各地官员的政绩！ 说白了，最后一点才是最要命的。 譬如屠夫子啊章师叔啊，哪怕屠浩没明说，他们也知道屠浩自己心里面有所把握。甚至按照屠浩以往的工作习惯，他的规划永远都是迈在别人之前的。 有脑子的人，也想得出来这一点。 只不过屠浩的计划是他自己的计划，和这些人自己的切身利益却并没有关系。毕竟谁都想让地铁站第一个先修到自家门口，至于其他地方，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吗？ 屠浩今天把桌子搬在工部的院子里办公，立刻就陷入重围，不禁觉得万分失策。 都怪手下那帮子鱼唇的家伙，资料只知道一份份往上面叠，从来不知道整理归纳。现在好了吧，整个办公室都被资料淹了。 事故发生在今天早上，屠浩刚进自己办公室没多久，就听见哄地一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见原本差不多能碰到天花板的书册资料全都倒了下来。 结果不用说。办公室是肯定不能待了，还有数名官吏受伤。剩下没事的，正在办公室里整理资料，把一份份资料卷宗往箱子里打包收纳起来。 若是知道他会陷入重围，那他还不如去搬书呢！ 他知道这群人的目的，不外乎两种。一是自家有亲朋好友在地方上任职，或者是即将要去地方上任职的。若是屠浩能够优先治理那些地方的河道，那肯定是一个利好消息。二是想跟着财神耗子发财的。 伴随着饶水的通航，黄金航道的威力逐渐显现出来。东西往来交通更加便利，商品流通愈发快速，这一条航道能够带来的财富也日益增多。 沿岸一些新旧的城镇逐渐兴起繁荣。这其中产生的庞大的利益，是个人都眼红。而这最肥美鲜嫩的部分，已经被老章家，以及屠浩身后所代表的利益团体瓜分完毕。 剩下的小鱼小虾当然有，但是一些大的利益团体未必会看得上。他们需要更多更美味的羹肴，也不愿意在将来着重发展的地盘上，还需要和别的势力分庭抗礼。 不过没关系，饶水没有了，咱们还有一条顺水。 大汉的主要产粮地并不在饶水两岸，主要还是集中在顺水中下游地区。哪怕是位于顺水上游的地区，也能够说一句水草丰美，若非常年水匪横行，加上朝廷实在是人太少管不过来，也是极好的粮食产地。 可是朝廷又不是傻瓜，没看到章家老三都去了那儿吗？显然是对顺水有想法啊。 屠浩对顺水当然有想法。若不是顺水的施工难度太高，他第一个治水的目标肯定是顺水，而不是近在眼前头尾又有自家人的饶水。 民以食为天。顺水中下游地区对于整个大汉来说的意义，绝对不是其他任何地方能够取代的。 押后治理，只是因为当时没本事。 那么现在就有这个本事了吗？ 屠浩没有亲身经历过现场，工程上的那些治水的器具没有实地施工过，他也不敢说一定就行。 遵循郑表舅的意思，去治理鹿川，算得上是顺水推舟。 鹿东位于鹿川和顺水的交界处。鹿川是顺水的一条重要支流。若是能够治理好鹿川，对于整个顺水的治理，显然也是具有很重要意义的。 然而这些话都不能说，面对眼前这些人，屠浩内心的火气不断噌噌噌地往上燃，没有零食安抚的屠耗子，尾巴上点个火就能变成窜天鼠，眼看就要炸了。 一名小太监急匆匆地赶来，传话：“小屠大人，陛下召见。” 周围的人一哄而散。章老板的优先等级自然是最高的。 屠耗子板着一张脸，稍稍整理了一下衣冠，立刻跟着小太监走了。 等出了工部，小太监才说道：“陛下在兵部，请小屠大人移步。” 六部的办公区域说起来是在一起，实际上光靠着两条腿走，也需要一些时间。章师叔是亲师叔，给屠浩备了一辆马车。 屠浩很快就到兵部。 这是他曾经工作过的地方，但是现在里面已经没了他外公，走进来之后感觉还是有些不一样。 他没时间多打量，很快就见到了包括章师叔和自己亲爹在内的一干君臣。 “臣屠浩，拜见陛下。” 章师叔免了他的礼，招了招手，让他过来，指着面前巨大的沙盘，简单说道：“北境不稳。” 大汉版图辽阔，除了东面临海，受限于这个时代的航海水平，暂时还比较少的面临敌国的威胁之外，其余三面不说连年征战，但也是摩擦不断。 相对来说，大汉占据了最好的农耕地，地理环境最适宜人类的生存和发展。 南方多山陵，但是气温高，多雨，农作物生长飞快，百姓们的日子也都还过得去。虽说有些地方比较排外，但是总体来说，他们并没有发动战争的必要和野心。 西部和北部才是大汉边防的重点。这两个地方的蛮族，历来都以掠夺为目的。相对来说，北部的生存环境更加恶劣，严酷的环境造就了强悍的人，北部蛮族的战斗力也更加强悍勇猛。 对大汉的威胁，也就更大。 这种军事会议，理论上是和屠浩没有什么关系的。论品级，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五品郎中。论专业，他就是一个管理治水的，又不是掌管军械的。 除了他之外，在这里的官员要么就是兵部、户部这类相关单位，要么就是许老爷子这样的重臣。 屠浩不知道自己出现在这里是干嘛。 章师叔就问他了：“小耗子，你有什么办法，把粮草最快运到阳满？” 屠浩眨巴着眼睛，不太明白这个问题怎么要问他，转头看了看眼前北方地区的沙盘，诚恳地回答：“微臣不知。” 他又没去过阳满，他怎么知道？ 让他治水也就算了，总不能还让他去铺路吧？ 再说前提条件这么少，他连粮草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运？ 章师叔大概也知道自己问得有点不对，指了指阳满周围的地形，问道：“依你之见，能不能挖一条河直通阳满？” 哈？这要不是提问的是他师叔兼老板，他简直要小尺子抽上去！ 新山关能通河，先决条件是地理位置摆在那里，而且新山关本身是有水的，距离水量丰沛的饶水距离也不是很远。 阳满呢？阳满那地方本身就缺水，附近也没有大的水源，大江大湖一概没有，往哪儿挖？ 这又不是修一个园林，说是弄个水景，咱们可以从水源的地方花费一些，弄个地下暗渠什么的。这是要行船的！ “依微臣之见，不能。”屠浩把具体难点一一分析给他们听。 君臣全都面露遗憾，但是不得不点头。 一晃已经是前年，当时新山关的战争，让他们尝到了甜头。以往一百石粮食运过去，其中六十石要在路上吃掉或者散失。在采用水运之后，一百石粮食到了新山关，还有九十石。速度也比以前快了一倍多。 屠浩在沉默的气氛中缩了缩肩膀，看着这个巨大的沙盘，小心蹭到他爹身边，小声“咦”了一下。 屠夫子听到，用眼神问他：怎么了？ 屠浩指着沙盘的一角点了点。 屠夫子看了看，没看出所以然来：那里怎么了？ 屠浩看了看他爹，又继续看了看那个地方，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继续点了点。 章师叔看到屠浩的小动作：“那里怎么了？” 屠浩问道：“这边上是什么？是海吗？”舆图到这里就没了。 屠浩也算是看过不少舆图，然而他始终都对大汉的版图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眼前这个沙盘也就是北方地区大致的地形而已，不可能特别详细。 他大致认出了玉饶的一点边角，顺着一路往上，到了一定的地方就没了。 章师叔给了他肯定的回答：“是的。” 屠浩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尺子，点了点：“那咱们走海运，从这里登陆……这里看地形，应该是有河的吧？”到时候可以直接从溪州运粮。 一名屠浩不怎么熟悉的大臣说道：“陛下，微臣早年曾去关外游历，那地方确实有一条大河。”他想了想，还从屠浩手里拿过小尺子，在沙盘上比划了一个大河的大致走向。 屠浩接过自己的小尺子顿了顿，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但还是把话说完：“海运的船从这里分装到内河船上，逆流走一段，再到阳满不是很近了？” 大汉君臣点了点头，确实是很近了。 章师叔搓着下巴，慢吞吞说道：“那咱们去和蛮族商量商量，把这块地方给咱们？” 258 第二百五十八章　参军 - 户部郎 - 枫香 在章师叔发表意见之后，那位曾经出关游历的大臣又从屠浩手里拿走了小尺子, 在沙盘的一处划了个范围：“沃倭蛮的王城大概在这一带。陛下想要和蛮族商量, 恐怕不那么好商量。” 沃倭蛮, 顾名思义就是一支名叫沃倭的蛮族。他们是北方众多蛮族中最凶悍的一支，北方大部分蛮族都归顺于沃倭蛮的统治。这一次北境的战争，也是以沃倭蛮为首。 屠浩这辈子除了物种引进之外，对进出口贸易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国内发展都还来不及，在这方面并没有做太多针对性的了解，对于自己的小尺子易主也没啥意见，他看了看那个被圈出来的就在河谷中的王城的位置，搓了搓下巴，心想：窝窝馒，听上去不太好吃。 他再一想, 差点跳了起来。 不对啊，这一块不是他们大汉的，那怎么会做在沙盘上，自家的都做得那么……潦草。 好吧, 人家窝窝馒的地盘确实比自家的要更加潦草一些。 可是他们刚才不是还说北境不稳吗？按照他的理解，这是别人要打咱们啊, 怎么现在突然就变成咱们要去攻打别人了？ 说起来这个人是谁啊，这年头还能自己溜达到敌国王城去的吗？ 君臣们盯着那个沃倭蛮王城的大致位置，沉默不语。 半晌，章师叔才开口说道：“这地方距离海边还挺近的。”然后用一种更为随意的语气说道, “咱们家刚好有水师来的，过去溜达一圈，认个门怎么样？” 这句话结合当前的北方局势的意思就是，趁着沃倭蛮在阳满外聚集，咱们走水路去把他们的老巢给端了！ 从地理上来说，那就是邻居在自家院门外面叫了一帮子打手想搞事情，进咱们家花园里逛逛；咱们就抄小路去把人家卧室给砸了。 屠浩一个对战争一窍不通的渣渣，花了一点时间才想明白，咕哝了一句：“可以说十分礼尚往来了。” 在场的文臣武将中，论战争素养，那谁也越不过章师叔去。 他对自家的兵力和战斗水平，也最为了解。 自家水师的战斗力，要是正面和沃倭蛮硬杠，那是绝对杠不过的。除非沃倭蛮舍弃马匹，改在水上作战。但是现在的情况很明显，沃倭蛮的主力部队集结在快马都需要跑半个月的阳满关外，王城的防守肯定空虚。 甚至于水师的目标也不需要把王城攻打下来，自家对沃倭蛮王城那边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水师能够发挥多大的作用，真的还不好说，造成一定的骚扰就算是完成任务，主要还是作为一次战船升级后的练兵。否则花了大价钱打造的水师，难道平时就用来打打水匪吗？ 接下来的事情，屠浩基本上没啥用处了，但是章师叔没开口，他就不能走，在边上帮着他爹一起核算需要耗费的粮草、兵器，运送的路线、时间等等数据。 自始至终，没有人谈议和的事情，一个字都没提过。 战事并不如章师叔所说的那样轻描淡写。大汉这边赢面确实有，但并没有那么高。哪怕多了一条水师骚扰王城的奇袭路线，赢面也只是从四六，扩大到五五。 打是一定要打的。 哪怕最后他们输了，也要从沃倭蛮身上咬下一口肉来。 在商谈这些的时候，章师叔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从平时看着还有些难脱稚气的顽童大叔，变成了杀伐果断的帝王，如果忽略他的肚腩，简直立刻就能抄刀子上！ 在章师叔提议自己上的时候，屠浩忍不住就瞄了一眼他的肚腩。 一直拿着他小尺子，站在他边上的那位大臣，也下意识跟着瞄了过去，手中的小尺子就顺着这么一点。 章师叔的小肚腩突然就变成了聚焦点。 空气突然安静。 章师叔心虚地双手往自己的小肚肚上一挡，老脸一红：“看什么呐！朕要御驾亲征！” 文臣武将们纷纷用眼神示意：陛下，您别闹。 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团团太子往前一步，说道：“父皇，不如由儿臣跟随冯将军出关，征讨沃倭蛮。” 屠浩一听这个称呼，不由得往捏着自家小尺子的大臣看过去一眼，心想：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凤将军，章团团的岳父。 好年轻，还一点都不像是个武将。 凤将军看着也就三十来岁的样子，说是二十七八也行，还长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简直能用明眸善睐来形容。 一个大美人，比太子妃都好看，但是没自家美人媳妇儿好看。 屠浩想想觉得不对，阳满情况那么危急，身为阳满最高军事统帅的凤将军，怎么想都不应该出现在京城。这位应该是太子妃的兄长或者是叔叔什么的吧？ 他的心思跑偏了一小会儿，又立刻拉了回来。 沃倭蛮的战斗力非同小可，战前需要诸多准备。这时候根本就没有准时下班这么一回事情，许明旭回到家之后，见自家的大小屠夫子都没回家，就知道大概是出了什么事情。 “让厨房多收拾一些晚膳和点心，我一会儿拿去给老爷和大郎。” 这时候下人们没法见到屠浩他们，许明旭是可以的。虽然理论上他也不行，但是后台关系摆在这里，倒是不用太严格。再说多一个可以打下手的人，没人会反对。 许明旭到兵部的时候，一道道命令已经传达了出去。一部分粮草辎重，今天就要从京城调拨出去。 许老爷子已经写了半篇檄文。 要不是许明旭的到来，恐怕没一个人会想到要吃饭。 就算他拿来了饭，也没人吃出什么味道来。除了屠浩被他盯着细嚼慢咽之外，他自己都只是随便吃了两口，就投入到工作中去。 等到一切最紧要的前置工作布置完，都已经天光大亮了。 屠夫子这等弱鸡早就已经歇菜。 屠浩年纪轻一点，这时候也已经困得不行。 许明旭把屠浩拉在自己身边，让他把头靠在自己肩上，看到突然伸到自己面前的小尺子，下意识地顺着看过去。 凤将军笑眯眯道：“昨天拿了小屠大人的东西，忘了还。”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多谢。” 许明旭接过戒尺：“不用客气。” 如果屠浩现在清醒着的话，就绝对不会认为这位凤将军是别人。熬了一个晚上之后，凤将军的脸色苍白，难以掩盖疲惫，甚至显出一点苍老来，右手还拄着一根拐杖。 对于这样的情况，许明旭也是熟悉的。他在叶家见过太多这样的人，年轻的时候在战场上拼杀，虽然当时似乎是治好了，但是伴随着年岁日长，尤其到了中老年之后，就会有气血两亏的症状。 这种症状说不上是病，但却很要命，而且需要长期调理。 叶外公就是这样。 驻守新山关的叶二舅也是这样。叶二舅妈在新山关不回来，主要还是为了守在那里给夫婿调理身体。 叶家已经死了太多的人。他们不怕战死沙场，但是在有条件的情况下，让自己好过一些，并不为过。 往近的说，章师叔也是这样的。 只是能当皇帝的人，显然更加厉害。关键还是章师叔这些年在皇城，手底下又有着当今天下最好的医疗团队为自己服务，哪怕熬了一夜，他看上去也还很精神。 “行了，都先下去休息吧。”他又招呼自己的亲家公，“老冯，你也别担心。朕交给儿子，你也交给儿子。这段时间，咱们两个老家伙就在京城里待着。” 最终确定，章团团代父出征。他没有选择陆路，而是在半夜的时候就去了江丹坡的水军驻地，直接带着一支水师出发。这时候恐怕已经快到玉饶了。 若是有可能的话，屠浩倒是想去送行的，但是不行。 打仗是一个国家的事情。他这种理论上没什么关系的官员，也有许多事情需要忙碌，更何况他还被临时安排了一个参军的职务。 这个参军也不是要让他随军打仗，而是方便他调度补给。 章团团走得急，身边并没有带多少辎重。 后续补给就需要靠他们这些在京城的人筹措。而在当今朝中，要说办事效率，那没人敢和屠浩带领的团队叫板。 除了章团团那一路水军之外，还有阳满的陆军更是重中之重。 一批批的粮食、军械、军队、医药，乃至于军医，从全国各个地方抽调发送。 一群将士们搞不清楚用处的技术人员，也在屠浩的安排下，随船一路向北。 哪怕只是运送补给的战船，船队的数量也超过了五十艘，在汇合了从溪州过来的战舰队伍之后，其中一艘中船看上去一点都不显眼，哪怕船体看上去和别的船只有些不太一样。 屠耗子混在一群技术人员中间，手上拿着一块鱼片干，慢慢啃着。 许明旭拿着一杯热羊奶给他，顺手把另外一杯给坐在轮椅上的凤将军。 如果只是气血两亏，那凤将军这一次肯定不会临战回到京城。他的腿上有旧伤，这一次战前还受了暗算，已经不能再上马打仗了。在平地上，他还能拄拐杖，在船上，他只能坐轮椅。 “你们这一走，不怕后续补给跟不上？” 屠浩掏出小尺子，自信回答：“不怕。我教了他们那么多年，要是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回去抽死他们。” 259 第二百五十九章　免签 - 户部郎 - 枫香 屠浩当然不是去打仗的。 他去打仗，还不如他家虎妞去打仗来的靠谱些。好歹屠虎妞还有军事理论知识。 他自己能有几斤几两, 心里面还是清楚的。哪怕面对强敌来犯, 作为一名大汉人, 他确实是热血沸腾，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要是上战场，那就是去给人送人头。 他是认真去科考的，带着自家江丹船业的一身黑科技。 没错，他现在乘坐的这一艘看上去只是外形有点奇怪的船，容纳了整个江丹匠作和江丹船业的所有技术精华，造价相当于两个天青图书馆，十分之败家。 这还不包括船上装载的一些实验性武器和器械之类。这要是再算上去，又得要半个图书馆。研发费用不计。 搞科研的烧起钱来，那简直比烧纸钱还效率。 而这艘船上最值钱的, 那要属半船的技术人员。 凤将军还没见过像屠浩这样的小孩儿，不由得感到很有意思，又问道：“你好好在京城当个参军不好，非得要去打仗, 你会打仗吗？” 屠浩喝了一口热羊奶，奇怪地反问：“谁说我去打仗的？我就是去邻居家逛逛。”出国游, 知道不？还能免签。 两人说话间，一名水手和会飞的一样，从另外一艘船上直接踩着一根跳板飞快地跑了过来。 从屠浩的角度看过去，跳板细得像绳。海上风浪又大, 将跳板吹得上下左右地晃，那水手看着简直像是从对面飘过来似的。 那水手跳到了自家这边的船上，朝着对面用一面彩旗挥舞了两下。对面就撤下了跳板。两艘船的距离也逐渐拉开。 水手脚下不停，直接走到屠浩面前一丈远的地方站定，行礼道：“回禀小屠大人，船体渗水的部分已经暂时修复完毕，剩下的需要靠岸后才能检修。” 这就是水师们对这艘唯一的民用船加入进船队不反对的理由。 这艘民用船在行进速度等各种方面，完全不会拖后腿。此外船上还有着诸多的技术人员和各种配备，能够最高效地将船修好。 屠浩喝了一口热羊奶：“嗯。你先去休息吧。食堂有热奶茶，去喝一碗。” 他家羊奶粉和茶叶管够。奶茶是屠浩指定的每天必备的食谱。 海上行船，在没有机械动力的时候，属于重体力劳动。奶类是重要的蛋白质来源，茶叶是很好的维生素c的来源。 那些番商们漂洋过海九死一生，除了因为各种大自然的因素之外，还有缺乏维生素c造成的坏血病。他们不知道茶叶的原理，但是知道茶叶的作用。 几乎每一名番商的采购货品中，都离不开茶叶。据戴维德说，哪怕在大汉最劣等的茶叶，在他们国内也能够卖出去好价钱。稍好的茶叶，更是价比黄金。 至于最好的茶叶，戴维德是来了大汉之后，才在江丹书塾内喝到。 如今大汉最好的茶叶，都是特供给皇上的，是贡品。其他人想喝，那得皇上赏赐。 江丹书塾地位超然，给国家做出过非常多的贡献。天家每次赏赐的时候，都会赏赐一些茶叶，这才能够有极品的好茶。此外，书塾的一些先生们也会自己栽种茶树。数量不多，一般都是两三棵，最多也不超过十棵，自己炒茶制茶，质量也还不错。 在吃的方面，屠浩向来大方。 这艘船是自家的，船上的伙食也是自掏腰包。开小灶嘛，他当然很舍得。 凤将军跟着船走了才几天，完全没有一丝行军的紧张感，甚至感觉到自己长了点肉。 身为病人，奶茶他是没有份的。按照许明旭的说法，病人就不能碰一点刺激性的食物，管理得相当严格。羊奶只加了一点点糖，吃着口感十分顺滑。他和屠浩喝的羊奶里放了“珍珠”，嚼上去口感软糯弹牙。 好喝是好喝。但是凤将军觉得他一个爷爷辈的人了，怎么伙食还跟个小孩儿一样？ 有点想喝酒。 许明旭又去船舱跑了一趟，回来拿了两条毯子，一条给有腿伤的凤将军，一条给屠浩，顺手把他们身上原先的毯子换下：“海上水气比河上还重，一会儿就有些潮了。再待一会儿，你们就得回船舱了，知道不？” 屠耗子乖乖点头：“嗷。” 他要跟着水师一起行动，说服他爹他师叔都不是个事儿，难点在许明旭身上。为了让许明旭答应，他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为了下次还能够出门溜达，这一次他的表现一定要非常好。 许明旭看着自家乖耗子老老实实地坐着，就去拿了一把鱼枪。 屠浩到底不像凤将军那样不良于行。他治水的时候在船上待得时间久，不说如履平地，也是稳稳当当。他干脆把薄毯子往身上一裹，哒哒哒地走到许明旭身边：“哥哥，射一条大鱼，咱们晚上吃。” “好啊。”许明旭看他抓得稳当，距离自己也近，就没反对他站在自己边上。 这鱼枪是由弓｜弩改进过来。相比较一般手持的小型弓｜弩，鱼枪的体积更大。两翼可以收拢，打开后张开的两翼相当于一个成人张开双臂的长度。配套的不是箭矢，而是一根根用精钢打造，还有倒钩和血槽的枪。 单纯只是这种枪，刚拿出来的时候，就让凤将军倒抽一口冷气。 这种枪别说是直接命中目标，就是擦到一点，那就是一块皮肉，完全没得商量。 枪的尾端还链着一股钢索，另外一头连接在鱼枪主体下方的摇杆上，可以保证回收。 这样一把鱼枪，造价不菲是一点，射击的频率无法保证是另外一点。目前船上总共也就不到二十把。 但是作为常年征战的凤将军，很容易就能从这把鱼枪上发生联想。如果这把鱼枪放大数倍，那绝对是攻城和守城利器！就是这东西大部分采用精钢制成，分量可不轻。 说起来：“许少郎是天生神力？” 他们冯家扎根北境，对京城的官场并不怎么了解，尤其是对新生代的官员们，更是所知甚少。 这么多年来，能够让他明确知道姓名的，屠浩和许明旭夫夫俩，可以说是唯二的例外。屠浩和他女儿合办了一个肉牛场，这是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的。许明旭的话，阳满每年的那么多棉袄棉裤棉被，都和这位年轻人不无关系。 他在来京城之前，就打定了主意要见见这两位。实际见到的时间，比他预想的要早。只是当时在兵部的时候，屠浩的表现有点不着调，许明旭则更是沉默寡言。 现在到了船上，他倒是多了许多相处的时间，可是每次看到许明旭轻轻松松地往来附近的船只，又能轻轻松松地使用鱼枪，总是感到十分违和。 许明旭是文官，他没记错吧？ 他看了一眼被海风吹得缩脖子的屠浩，暗暗点了点头，文官不都应该是像屠浩那样的吗？ 那鱼枪，他也上手试过，分量可不轻。船上的一些水师们也有人试过，但是他们需要先把鱼枪固定在船舷上，然后还需要两人合力。哪里像许明旭这样，可以随手提着鱼枪到处走。 “不是天生的吧？”他认识许明旭的时候，就已经是个少年了，也没表现出什么力气特别大的情况，“我外公说我哥哥有习武的天分。他自己也练得勤快。” 凤将军笑了笑没说话。力气大到这种程度，可不是一个练得勤快所能解释的。 天分？确实。这天分可了不得。这人做个文官可惜……不，应该说这世上怎能有如此妖孽？ 世人口中的文武双全，也绝不是这种水平。年纪轻轻就已经做上了江丹书塾祭酒的位置，差的也就是没真正上过战场。 战场……很近了。 没过多久，许明旭就收获了一团海带，又一团海带。在他觉得是时候把屠浩赶回船舱的时候，海面上露出了一个个三角鳍。 屠浩眼睛瞪得溜圆：“鲨鱼哒～” 许明旭看他这幅毫无紧张感的样子，忍不住笑骂：“赶紧回船舱去。” 若是在以前，在海上碰到这样的大鱼，是十分危险的。水师们虽然也有办法对付这些大鱼，但那需要拿命去搏，特别凶险。 但是有了鱼枪之后，他们哪怕不能将这些大鱼全都留下，驱赶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屠浩赶紧溜，顺便推着凤将军的轮椅一起走。外面很快传来呼喝声，船也跟着左摇右晃起来。 战斗时间并不长，没一会儿，许明旭就光着膀子回到舱房里：“一身鱼腥味，等上了岸之后，非得好好洗洗澡。” 对许明旭来说，在海上行船最大的困扰就是洗澡。淡水获取不易，他们全速行船，也没有空闲到沿岸的码头补给淡水。洗漱的水都需要节约。像他这样沾了一身的海水，也只能擦擦。 屠浩拧了毛巾给他擦背：“就这么几天。放心，我不嫌你臭。” 屠浩吃鱼翅的第一天，已经能够用望远镜看到属于沃倭蛮的入海口。 屠浩吃鱼翅的第二天，他们顺利和章团团率领的先遣部队汇合。 属于大汉的黑色玄鸟旗在海风中猎猎作响，点点白帆在沃倭蛮的入海口摆好阵势。 屠浩所乘坐的技术船，缩在旗舰一旁。屠浩用望远镜看了一圈，对此情景，总结了四个字：“耀武扬威。” 260 第二百六十章　带你去看流星雨 - 户部郎 - 枫香 章团团比屠浩他们的船队要早到五天。 这个五天时间，除了摸清海上航路之外, 他们也没有闲着, 做了很多事情。 有颜色的玻璃, 现在无论是江丹玻璃作坊，还是皇家的玻璃作坊，都已经能够熟练烧制，甚至还能够调配出各种漂亮的颜色。然而透明玻璃的烧制始终是个问题。 当然经过了那么多时间，哪怕是纯粹看脸，在诸多能工巧匠们日夜不停的劳作中，也制作出了一大批望远镜。 最起码章团团手上是不缺望远镜的，用来侦测简直就是神兵利器。摆放在船舱中间，这个一看就是临时制作的沙盘，就是现阶段的结果。 尽管沙盘模样还很简陋，但是该标清楚的都标识得一清二楚。 “沃倭蛮的王城比预料中的要近。”章团团站在沙盘前面, 手上捏着一根细细的紫竹枝，点着被标注着沃倭蛮王城的位置。这对他们来说是利好消息。 京城并不产竹子。屠浩那数量众多的小尺子，是特意从南方运来的。 在南方地区，竹子的品种众多, 大部分都不值钱。 紫竹是少有的比较值钱的竹子品种。这种竹子刚长出来的是绿色的，年份越长, 紫色越深，非常受到文人的喜爱。 紫竹比较细，用来做戒尺有些困难，像章团团这样弄两节来指指点点倒是很合用。章团团这么做, 也算是某种“被先生教出来”。 众人汇集在章团团的旗舰上，屠浩是直接在船头上东张西望的时候被逮上来的。他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有出席的必要，只能在边上听着看着。 从沙盘上就能够轻易地看出，沃倭蛮的王城很繁华。这是一片富饶而广阔的河谷，水草丰美，不仅可以放牧牛羊，还可以耕种大量的农作物。 南方的崇山抵挡住了强大的邻居大汉王朝，北方的峻岭不仅给予了他们军事上天然的屏障，而且还将来自极北的寒流抵挡在外，形成这么一个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 相比较其他蛮族，沃倭蛮有着再优越不过的先天条件。 理论上来说，这种优越的自然环境，也有可能造就出一块肥肉。但若是沃倭蛮的历代统治者们真的甘心偏安一隅的话，恐怕早就被北方草原上的诸多饿狼侵吞蚕食。 能够拥有这么一块宝地，完全能够说明沃倭蛮的凶悍。 严格来说，大汉和沃倭蛮并不毗邻，中间相隔的那一片山林，迄今没有人活着走出来过的记录，自然也谈不上归属。然而理论上应该井水不犯河水的两家，却因为各种资源的争夺，一直没办法和平。 粮食、人口、武器……以及现在越来越被重视的技术，都是被人觊觎，以及作为掠夺目标的资源。 在大汉经商的番邦商人之中，当然也有蛮族的商人。这些蛮族人，大部分都是真的商人，但也有一部分是奸细。 商人能够接触到的部分有限。屠夫子作为户部尚书，不仅对番邦的商人进行了十分严格的登记制度，并且还制定了关于可以进出口的商品的详细种类，各个出关的关卡还会进行严格检查。若是一经发现违禁品，不仅商队会受到相应的处罚，这个商人包括所在的部族，还会成为禁止贸易往来的对象。 近年来，违反商贸法令的番邦商人们，还会被拘禁起来，在审判过后被罚去做苦役，譬如说挖河什么的。 他们在一次又一次的商贸活动中，将在大汉的见闻和购买到的物品带回了蛮族，让当权者意识到大汉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让他们予取予求的邻居了。他们需要一次行动，让大汉受到重创，并且有可能的话，会劫掠一批技术人才，或者在战胜后直接要求大汉提供。 凤将军说北境不稳，那是因为这一次蛮族的行动规模前所未有的大。 最起码从表面上来看，蛮族这一次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沙盘上代表大汉军队的旗帜是黑色的，代表各支蛮族的军队是各色彩旗。 屠浩记不住这些蛮族的名字，只知道这些旗子一个个插满了沙盘。 “十天前的消息，阳满的关外，聚集了十万蛮族。根据斥候侦查，阳满附近的几个关口，也在不断聚集，总数已经超过三十万，这个数量还在不断上升。” 在以往，发生在阳满地区的战争，一万以下的，只能算是游骑骚扰。两三万人的，时有发生。若是蛮族骑兵达到五万以上的，那就是一项需要严阵以待的大战。 在和蛮族的连年斗争中，以步兵为主的大汉军队，虽然也掌握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对抗骑兵的方法，但是步兵在先天性的机动性上就弱于骑兵。 这就造成了哪怕大汉占据了上风，蛮族见势不妙，依旧可以逃跑。 被敌人咬了一口，自己却不能咬敌人两口，哪怕赢了也很憋屈，赢了也一直出于吃亏的状态。 屠浩从一个商人的角度思考了一下，觉得这生意特别亏本，十分要不得。 而此刻阳满那边蛮族的集结，对于他们这些需要包抄后路的水师来说，却是一个利好消息。这代表了此刻的王城处于一个前所未有的空虚状态。 章团团这些天并没有发动大规模进攻，但是小规模的骚扰一直不断。 逐水而居，恐怕是全世界所有人类的习性。哪怕民族不同，沃倭蛮的王城就直接造在大河的沿岸。这就表示着，大汉的战舰可以直接开到王城脚下。 没有炮弹和枪械，数百艘战船轮流用床弩和投石车，轮番带着王城军民们去看流星雨。 章团团的意思是：“我们尽可能地骚扰，让沃倭蛮回援，从而减轻阳满一线的压力。如果直接把沃倭蛮的王城攻下，若是消息传出，恐怕沃倭蛮会直接一鼓作气攻打回来。”更糟糕的情况是，沃倭蛮会直接一鼓作气攻入大汉腹地。 妥妥的五十万蛮族骑兵，哪怕凤将军领军都需要暂避锋芒。章团团只是一个战场新嫩，完全不觉得自己有着正面对拼的实力。 哪怕他们现在把王城攻打了下来，也没有足够的兵力来守住。 能够牵扯住一部分蛮族的兵力，让他们尽可能地分割开来，如果可能的话，将他们逐个击破，才是最理想的状况。 在战前会议结束前，屠浩代表全体科考人员，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我们船上一些适合抛投的东西，只是不确定效果。今天晚上有夜袭的话，能不能让我们也参与一下？” 屠浩拿出来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好东西。章团团并不反对，但是提出：“先生本人还是不要去了。” “当然当然。”屠浩完全不想因为看热闹而送命。哪怕现在王城空虚，也不是他这么一只耗子能欺负的。 当天晚上，由于屠氏科技的加入，“流星”的成分变得复杂起来，主要是比较传统的石头，还有一些比较具有喜庆色彩的烟花爆竹，其中一些明显剂量超标，会造成人员伤亡的“嘭”和“啪”！ 这种流星非常适合晚上观测。 一个晚上下来，蛮族人过得异常心累。 每天不定时下石头，弄得人根本不敢上街也就算了，好歹他们还能躲在地窖里。但是这碰碰啪啪的，是在搞神马！ 原本就已经心惊胆战的人们，一个晚上直接被吓死了好几个。牲口们就更加不用说了。 再说躲着有用吗？没看见王宫的大门都被砸了个大坑吗？ 沃倭蛮的王城并没有大汉京城那么大，虽然也算是规模宏大，但也就是依照现在的生产力水平来计算的。有着江丹黑科技加持过后的船载投石车，偶尔能够将目标直接投到王宫附近，相当于把大半个王城覆盖在自己的火力下面，十分恐怖。 对于造成的破坏力，大汉这边并不清楚。 科考人员只是根据一晚上的声光效果，一本正经地记录下来流星观测报告，交到屠浩手上的时候，是厚厚的一大本。 屠老板没什么事情干，带着研究人员将各个配方分门别类，然后划拉出一些，丢给章团团：“殿下，这些可以交给工部继续研发。现在的威力还差了一些，等回去了我让作坊的研发人员去工部交流一下。” 剩下的这些配方，他可以拿来做烟花。以后过年的时候，他们家就可以先放一只小脑斧烟花，再放一只小耗子烟花。 章团团把这一叠颇有分量的配方妥善保存：“多谢小夫子。” 旁观的凤将军似乎是这才理解了屠浩出现在战场上的目的，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耗子，要是发挥出战斗力来，恐怕比一支军队还要厉害啊。 等屠浩被许明旭抱走之后，章团团和自己岳父说了几句悄悄话：“军医，是小夫子一手弄起来的；新铁，也是小夫子提了一句后弄出来的。” 留给他们说悄悄话的时间并不多，很快就有人来汇报：“殿下，王城大量百姓出逃，是否需要阻止？” “不需要，让他们逃。”不管这其中有多少是真心逃命，还是去报信的，都不需要阻止。 他们要的就是让他们去报信。前面肯定已经有人去报信了，他不介意多几批报信的人。 章团团很快就召集了各部将领：“三天后，攻打王城！” 261 第二百六十一章　幽灵船 - 户部郎 - 枫香 章团团说是三天就是三天，不过他这个三天和汽油调价一样, 都是按照每天0点开始的。 哦, 现在没有0点这一说。作为一天开始的子时要稍早一些, 是23点。 没有战鼓，除了战船行驶的水声外，没有任何声响。 不知道被江丹黑科技怎么加工的旗帜，在夜晚发出幽幽的荧光。帅旗上的玄鸟伴随着用力的挥舞，宛如活得一样飞舞在空中。 武器发射的尖锐破空声，瞬间撕开夜幕。 半夜悄咪咪爬起来看风景的屠耗子，心里悄咪咪地觉得：“有点像反派啊。” 战争时期，屠耗子所在的科考船被妥善安置在大后方，和剩余的第二、第三批次的船队一起，保护得铁桶一般。 沃倭蛮王城之外，经过了严密校准的各种攻城器械, 将杀伤力巨大的弹药送入沃倭蛮王城。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巨石，和一些华而不实的烟花爆竹，而是大量精铁打造的攻城利器。甚至还有一些科研人员用随船的有限材料，临时更改配方后制作出来的弹药。 也不再是小大小闹的百来艘船, 而是队列整齐的五百艘。如果不是王城面前的河面不够宽阔的话，这个数字还会翻倍。 杀伤力一个比一个巨大的武器, 犹如冰雹一样对准着城墙和城门的方向。 沃倭蛮王城内留守的士兵，迅速失去了最后的倚仗。 开玩笑，他们手里只有刀子和弓箭，是能砍得动石头还是射得动铁球？ 军中确实有厉害的射雕手, 在站在城墙上的时候，能够直接将箭矢射到大河上的敌军船上。然而射雕手的数量极少，这一次全都被大王带去打仗了。他们王城现在一个射雕手都没有。 他们不仅没有射雕手，而且还没有精锐的军队，甚至守卫在王城里的，都是一群贪生怕死的一心只想着逃跑的贵族！ 在冷兵器时代，章团团愣是把战船打出了航空母舰的效果。 在长达一个时辰的狂轰滥炸之后，曾经巍峨的城墙已经有了多处破口，有些地方还发生了整段整段的坍塌。 王城内本就不多的士兵，此时已经十去其七，剩下的不是贪生怕死逃得比较快的，就是伤重到已经失去战斗力的。 汉军登陆，并没有遭遇预料中的激烈的巷战。 少有的零星抵抗，也没有给武装到头发梢的汉军造成什么损失。 战斗结束地比预想之中要快。 屠浩一觉睡醒之后，连最后的抵抗都已经结束了。 他这辈子生活作息太健康，昨天能撑到半夜看个烟花已经是极限，很快就趴下了。还因为睡得晚，早上醒来有些迷糊，许明旭对他说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清，咬着牙刷，朝着许明旭的方向一靠：“唔？” 许明旭把他扶正，恨不得直接替自家小耗子洗漱了，无奈地重复：“王城攻下来了，要不要一起去洗个澡？” 屠浩眨巴了一下眼睛，吐掉刷牙水：“哈？我就睡了一觉，仗就打完了？”他狐疑地看了一眼许明旭，“为什么打完仗要洗澡？” 许明旭拧了毛巾给他擦脸，万分嫌弃道：“身上臭死了。”在海上那么多天，他感觉自己已经从一条咸鱼进化成了一条臭咸鱼了，再不洗个澡，出门都能引苍蝇了。 “哦。”不提没事，一提屠浩也觉得自己浑身痒痒，但还是觉得不对，“咱们这样洗澡好吗？不是说打完了仗，接下来应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吧？” 战后打扫，很重要啊！ “嗯。”许明旭连早饭都没打算在船上吃，给屠浩换上衣服之后，就带着他跟着一小队士兵往外走，“现在军队正在搜索城内，恐怕还会遭到一些反抗，不是很安全。咱们可以先去吃个饭什么的。” 他们这些非战斗人员，现在还不适合加入到战后清扫行列，还是先放个半天假好了。 屠浩这才注意到，科考船已经进入了内河。王城两边的村落也已经在大汉军队的控制之下。其实这些村落在汉军水师到来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撤离，留给他们的都是一个个无人的村子。 这些村子普遍比较简陋，工匠们很快收拾出了一些可供休憩的地方。 一个上午，他们轮流洗澡吃饭，臭咸鱼们重新变成了一条条活鱼。 汉军并没有占领这片地域的意思，留给他们清扫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军队地毯式地搜查花费了五天时间，缴获了无数金银财宝，俘虏了不少蛮族的王公贵族。一些四肢健全的青壮年被绑缚之后，也一并带到船上。 团团太子指示：“给弟弟送去挖河开荒。”蠢阿豹也不知道在五水那边怎么样了？不过五水那边人少，补充一些人口是必须的。 把人弄到了五水，这批蛮族一辈子都被想再回到自己的王城。 至于水土不服什么的，团团太子表示不关心。 他这边结束了清扫，剩下的就是屠浩的手下的表演时间了。 这群能工巧匠们，在军士们的保护下，把已经扫荡过好几遍的王城，再度翻了个底朝天。 真·底朝天！ 从王宫开始，到豪门大户，密室、暗道、夹层等等，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找了出来。 从中不仅缴获了大量暗藏的钱财和宝物，而且还抓获了一些藏匿的贵族。其中包括沃倭蛮的两位年幼的王子。 两天后，所有船队补给检修完毕，一千艘战船返航，剩余的三百多艘中小型战船，深入内河。他们的任务不是为了战争，主要还是探听情报。其中也有不少技术人员，他们需要尽可能的绘制舆图和制作沙盘。 至于其后的安排，屠浩不清楚。 “战场之上，情况瞬息万变。老夫不如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凤将军征战了几十年，第一次用这么新奇的角度参与战争。这一场战争还如此轻易，简直让他难以置信。不过几天下来，哪怕想想还是有着很多惊奇，这会儿他说话的口气也只剩下轻松愉悦。 屠浩瞅了一眼貌美如花的“老夫”，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口。 屠浩身边永远跟着一个照顾三等残耗子的团队。凤将军这一次随军，自然也受到了很妥善的照料。没有了北地的风霜，无需烦忧战事，身边连需要处理的俗务都没有，尤其是返程的时候，根本就没一点心事，凤将军很快会变得滋润起来。 当太子妃去江丹坡的军事码头接人的时候，差点没认出自己亲爹：“爹？”她老爹这是返老还童了？ 这不是去打仗吗？怎么像吃了仙丹一样？ 一同来迎接的章师叔，在人群中找了找，老脸上忍不住有些担心：“太子呢？” 凤将军回答：“殿下在玉饶修整后，重新去了沃倭蛮。”剩下的话，他是到了皇宫之后，才继续说的，“沃倭蛮王城已空，殿下打算再次返航，将回援的蛮族拖在王城附近……” 他说的王城已空，那是真的空了。 人，全都带走；财货，全都带走。 如果不是东西太多，章团团根本就不需要回程一趟，早就跟着那三百艘战船一起去了。 当然，他们返程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就是给战船升级。 这一次海战暴露了很多水师的缺点。跟随的技术人员虽然在当时给战船做了一些调整，但是碍于工具和器械所限，只能采取一些临时措施，想要真正的升级，还是需要回到玉饶。 目前大汉有两个海运大港，一个是传统老牌港口溪州，另外一个就是新兴的玉饶。玉饶不仅有着诸多老牌依靠航运发家的大户，还有新兴入住的江丹船业，更有朝廷的水师驻地。 屠浩这一次返航之后，当然不会再跟着一起去做什么科学实验。他有着一个更加重要的任务，那就是制作火器。 在冷兵器时代，火器的杀伤力无疑是巨大的。 哪怕他们现在的水平连一把火绳枪都还做不出来，但是比起投石来说，杀伤力更加巨大的炮弹，倒是可以尝试一下。 在一批批战争物资运往前线的时候，消息也不断传回来。 屠浩去“科考”的时候是八月初，返回的时候是八月下旬。 九月上旬，阳满和蛮族在关外爆发大战，杀敌三千余。大汉军士战死四千。这种战斗自从开战以来，已经发生了数次。 九月中旬，水师与沃倭蛮族两万人在大河中游遭遇，杀敌六千余，己方战死二十三人。 九月下旬，大汉第一批火器正式投入战场，杀敌一万余，俘虏三万。 当进入十月的时候，北方已经一片飘雪。草原上的大河也开始冰冻。前后斩首达到将近五万的大汉水师，只能返航。 十月初十，团团太子回京。 十月十五，蛮族派遣使臣进京和谈，以及赎买被俘虏的贵族。 在工部作坊里待了快两个月的屠浩听到消息，搓着爪爪表示：“我！我去！”钱钱多可爱呀，我来辣！ 章师叔表示：“咱们家小耗子辛苦了，赶紧回家休息去吧。谈判还是让许少郎来。”太傅年纪大了，圣斗士有点斗不动了，是时候称称许明旭这个小斗士的斤两了。 262 第二百六十二章　耗子度量 - 户部郎 - 枫香 纵观整个历史，不仅仅是大汉, 还包括之前的无数个朝代, 中原对战蛮族, 历史总结的一句互有胜败，完全是往自己脸上贴金。 总的来说，中原都是吃亏的。 尤其，中原还很好面子。 各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美其名曰大度、气度、风度。 譬如打仗打输了，那中原王朝自然是割地赔款，俯首称臣，甚至还让公主去和亲。 但也有打赢的时候呀。赢了之后是什么样的呢？中原赢了之后，就是大笔的华服美食金银珠宝送去给心怀异心的“小弟”，美其名曰“大哥照顾小弟，看你可怜, 拿去过日子”。 所以，蛮族历来是一点都不怕和中原王朝打仗的。先不说，在大部分情况下，他们都能赢；就算是少部分的情况下他们输了, 也照样能有大笔的进账。 草原能够养活的人有限，那些战死的“勇士们”能够获得荣誉就够了, 剩下的草场和牛羊，自然是分配给他们这些活着的人。 和中原打仗，那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这种度量，屠浩是没有的。作为一名商人, 他在自家的小会议上，直接就把算盘往桌上一拍：“不行，这笔账算不通。两个月的仗，攒了几年的国库一下子空了一大半，还要给别人送钱送粮？谁出的主意？让他自己掏腰包去！” 说是屠家的小会议，在座的除了屠家父子之外，还有已经退休的叶外公。当然，叶外公哪怕退休了，也依旧是国公爷，说出来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老头子听到自己外孙的话，抚掌大笑：“小耗子这话说得对。不错不错，没读书读傻了。”说完，他问许明旭，“七郎啊，你觉着是不是这个道理？” 许明旭笑着点头：“外孙也觉得这事情说不通。以直报怨才是君子所为。蛮族挑衅在前，理应赔偿我方损失。” 他这么一说，许老爷子、屠夫子、郑老爹的传统文臣一派都皱起了眉头：“这可不合规矩。我泱泱大国……” “泱泱大国个屁！”出声的人是郑姑爷爷，小老头说话太用力，直接把还没咽下去的“珍珠”给喷了出来，在绣了梅花纹的浅色桌布上滚出放射状的痕迹。 郑姑爷爷一点都不尴尬，朝着坐在上位的章师叔拱了拱手：“老臣失礼了。” 不过能这么直接了当的骂人，在座的也确实只有郑姑爷爷。他辈分高，加上老郑家的能量，章师叔都要礼让三分。哪怕许老爷子这位圣斗士，也不会撄其锋芒。 老爷子的为人虽然免不了一些世家做派，但总体来说还是十分刚正的。在郑姑爷爷年轻的时候，那也是一位怼天怼地的斗士。也就是他现在岁数大了，也有几分给儿孙们让位的意思，才看着有些不问世事。 但是碰到今天这样的原则性问题，小老头还是很积极参与的。 章师叔摆了摆手，让此刻唯一在屋里伺候的李公公收拾收拾，笑道：“表舅客气什么呢。今天咱们这都是自家人，用不着把朝堂上的那一套拿出来。您继续说。”他说完，顺手从桌子中间抓了一把松子，往儿子面前一放。 铺了华丽桌布的长桌子，上面摆满了各种干果、水果、点心、小食，还有冒着热气的羊奶和奶茶。周围的这一圈人一点都不像是在开什么严肃的会议，纯粹就是个茶话会。 章团团当然明白自己老爹的德行，这根本就不是给他吃，而是让他剥给老爹吃。他瞅了瞅自家老爹的肚子，果断剥了往自己嘴巴里塞。 老郑家当然是皇亲国戚，和章家可以说是世代通婚。 郑姑爷爷又拱了拱手，继续说道：“早几年国库什么样子都忘了？百姓什么样子都忘了？怎么，吃了两年饱饭，穿了两天好衣裳，就觉着自己有钱了是吧？ 泱泱大国？饶水都还没治理完，顺水才刚开头，境内盗匪横行，多少百姓吃不饱穿不暖？一个个的都住在天子脚下，眼睛就看不到别处了？ 咱赚了几个钱，能花在自家孩子们身上不？一个两个的尽想朝着那些狼子野心的蛮族身上花钱，他们是能给咱们摇尾巴，还是能给咱们放养牛羊？”小老头气得一拍桌子，“呸！把他们养肥了，只会往咱们身上放血割肉！” 这一次战争是毫无疑问的大捷，足以名留青史的大捷！ 小老头本来十分高兴，但是之前蛮族的使臣都还没来，朝中一群文官就叫着要给蛮族封赏。小老头气炸了。在朝堂之上，因为皇帝没吭声，他还能忍着不说，现在私底下，有什么不能说的？ 气死了，再吃一个蛋糕！ 传统派被骂得抬不起头来。 说起来，他们这些传统派，再传统能传统过郑姑爷爷？郑姑爷爷都这个态度，那一些跟风的所谓传统世家，自然也会有所动摇。 说白了，今天这场所谓的家庭会议，其实还是章师叔要统一一下自己这一边的意见。 郑姑爷爷一发飙，直接把不同意见全都压了下去。 一直没吭声的凤将军也笑眯眯地表示：“郑大人所言甚是。咱们不妨想想，该给这一次伤亡的军士多少抚恤。”比起狼子野心的蛮族，当然是自家人更加需要优先安抚。 “对。先是抚恤金，然后是战争损耗掉的财物和修缮费用……”屠耗子把自己的算盘扒拉回来，“得一样样算清楚。”充满了土豪之气的纯金算盘，算珠相互撞击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我看着蛮族好像挺穷的。” 屠夫子还以为儿子会站到自己这一边，赶紧点头：“是啊是啊。打仗又不关蛮族老百姓的事情……” 没想到他这话刚说完，他儿子就恶狠狠地瞪过来：“不关蛮族老百姓的事情，他们蛮族烧杀劫掠我大汉百姓的时候，怎么没想想打仗不关老百姓的事情？” 这一次阳满关是没有破，但别的城关却破了两个。听上去是不多，但是这两个缺口给边关的百姓造成的损失……那怎么能简单用“损失”两个字来形容？ 那是家破人亡！ 是不共戴天的血仇！ 他越想越气，直接跳起来，一脚踩在椅子上，举着金算盘就是振臂一呼，“搞死他们！” 郑姑爷爷积极响应：“搞死他们！”然后就又喷了一桌子蛋糕屑。小老头呆了呆，立刻开始甩锅，“小耗子，姑爷爷吃东西的时候，别逗我说话，赶紧算账。” “哦。” 这个计算量很大，哪怕许明旭这里有着全套的数据，也不可能靠着他一时半会儿就能计算出来。屠夫子表示要帮忙。 耗逆子把他爹一推，表示：“你走开，不要你，叛徒爹！” 不过显然他们也不可能直接在一次家庭会议上，把赔偿金额计算出来。屠浩就计算了一个大致的数字，最后说道：“我觉着那些蛮族是没那么多钱的。他们要是没有钱，给牛羊也成。如果牛羊不够的话，马匹也是可以哒。说起来我上次看窝窝馒的王城那块地方挺好的。师叔，您上次不是说要找他们商量吗？” 被点名的章师叔，对着一桌子能看不能吃的零食，神情有点蔫儿，无精打采地点点头：“嗯。团团？” 章团团被点名，继续死盯着自己不老实的老爹，头也不抬：“放心，这一次商量不通，那就多商量几次。” 这一次的海战给他带来了极大的信心。 水师发挥出的战斗力，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甚至超出了筹建水师的章师叔和叶外公的预料。火器的加入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不可否认，现在无论是水师还是火器，都存在着大量的问题。关键是这么打一场仗，所费不菲。 现在支出的军费，还是没有计算各种科研费用的呢。无论是在战船还是火器上，屠浩究竟花费了多少研究费用，除了屠浩之外，没人知道。 这事情屠浩不提，他们也不说，但是他们承情。 虽然严格来说，自己私下研制武器，那绝对是违反律法的事情。但是屠浩交出来的并不是成品的武器，只是“剂量偏颇、容易造成事故”的烟花爆竹而已。 而且屠浩这么做是为了谁？难道是为了他自己吗？难道还能是他要叛乱吗？ 没事去猜忌屠浩，才是脑子坏掉了。 类似这样的小团体，当然不止一个。章师叔这些天带着自家团团一家家的坐过去，或者是把人叫到宫里面谈心，总算是在下一次朝议的时候，达成了一致意见。 “做错事情了，要认错。造成损失了，要认罚。” “当然我们礼仪之邦还是很讲道理滴。要是没钱赔偿损失，拿牛羊马来抵债也行，拿土地来抵债也成，咱们不挑哒～” “抓到的俘虏，有名有姓，一个个都明码标价，有钱可以直接赎回去，没钱咱们也不会直接咔嚓。他们可以做工抵债，什么时候把债还完了，什么时候就能肥家啦～” 等蛮族使臣进入大殿的时候，整个人都懵逼了。 卧槽，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他来不就是献上一份称臣的国书，叫几声皇帝爸爸，接下来就可以拉着一长溜的好东西回家了吗？ 大汉，你变了！ 263 第二百六十三章　绣花枕头 - 户部郎 - 枫香 谈判的过程，对于蛮族使臣来说, 分外艰辛。 不幸中的万幸是, 除了第一次他需要上金銮殿, 一个人对着嘴皮子特别利索的文武百官之外，剩下的就是团体作战了。 大汉带头的官员还很年轻，长得特别小白脸，看上去就很好说话。听说汉人皇帝喜欢用一些长得好看的人当官，看起来大概是真的。 幸好是个绣花枕头…… 一个时辰之后，蛮族使臣脸色苍白。 半天的谈判下来之后，蛮族使臣开始冒冷汗，幸亏今天早饭吃得饱，不然这会儿就得虚脱。 如今京城官员们的工作餐是一日三餐，如果不满意朝廷提供的饭食，或者是饭量大的, 还能够额外下单。可以统一每个月下一个订单，也可以提前一天半天下单，想要小炒也可以，十分人性化。 现在这种食堂定食, 在京城中十分流行，兴起了不少大大小小的食堂。外送的定食更是各种等级的都有。官员的工作餐是相对来说质量比较好, 价格也比较划算的。今年开始，中午的工作餐还有一份羊奶。 对于一些中低阶层的官员来说，大部分都是舍不得吃这一份羊奶的，他们会选择把工作餐中的羊奶和水果点心带回去给家中的老人和小孩儿吃。 京城中能够买到羊奶粉, 但是价格可不便宜。 现在蛮族使团吃的中午的饭食，就是大汉官员们的工作餐。 一荤两素一汤，一碗加了虾仁的蒸蛋羹，还有一个苹果、一个桃酥饼、一杯羊奶。 看上去每一样的量都不算多，但是全部吃下去，足够一个成年男性吃撑。最起码大部分大汉官员都是吃不完的，他们会选择把点心水果留着当下午加餐，或者是带回去吃。 许明旭饭量大，他一个人吃光盘不算，还会再自己多带一份饭食。 好吧，他不会随手带着，都是到了点之后家里派人送来。 家住的近，饭食又装在保温桶里，到了地方还是热气腾腾的。加了蚝油的炒面一打开就香气扑鼻，里面还拌着这个时节来说比较稀罕的新鲜绿叶菜。 今天他特意让人多准备了一些，友好地给众人都分了一些：“见笑，许某饭量大。” 其实许明旭饭量大早就已经不是新闻。 和他一起吃过饭的同事们，早就已经见怪不怪。唯有蛮族使团看着这么一个绣花枕头，塞进了和他们差不多的饭食。 别看许明旭看上去长得跟个豆芽菜似的，要是和真正的豆芽菜文官，譬如说屠耗子这样的比起来，许明旭的身量还是要壮一些的。只是他这个人藏肉，不脱衣服一点都看不出来一身充满爆发力的肌肉。 他每天早晚练武，白天工作的时候又从事各种高消耗的脑力劳动，一天消耗的热量非常高。别人还以为他是干吃不胖，实际上他是消耗过大。 中饭吃得很饱。 蛮族使团们吃得却一点都不踏实。 中原富庶，这是他们一直认定的事实，然而他们不知道中原竟然会如此富庶。 中原人软弱，也是他们一直认定的事实，然而他们不知道中原人有一天竟然也会凶悍如斯。 当这位一直以来由着他们予取予求的邻居，不再当老好人之后，他们完全无所适从。 接着打？ 这一仗下来，许多小部落已经名存实亡，剩下的一些大部落也是苟延残喘。拿什么打？拿头打吗？ 再说以往他们无所畏惧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能横扫中原，中原却连找到他们都困难。可是这一次呢？ 他们的王城都被端了！ 不用幸存的老弱病残转述，他们在草原的大河上遭遇过那支恐怖的水师。那些比宫殿还巍峨的大船，不仅会抛射大量的巨石，还有风火和雷鸣。 那是天神的怒火！ 然而草原上还等着他从大汉拿回救命的粮食过冬…… 使团在下午正式开始商议之前，先在内部讨论了一下，最后提出了一个要求：“我们能先看看两位王子吗？” 沃倭蛮大王有五个儿子。大儿子早夭。二儿子和三儿子这一次跟随着一起出征，结果一死一残。剩下的这两位王子，一个五岁一个三岁，都是不谙世事的年纪。 他们被团团太子带回来之后，就被安置在皇家幼儿园——太学里。 许明旭觉得这个要求合情合理，在征询过上级领导同意之后，就带着三名蛮族使臣一起去了太学。 原本的太学就是一个大教室，皇室子弟和他们的伴读们都在一起上课。就是按照各人进度不一样，先生们会给予不同的安排。 现在的太学参照了江丹书塾的分级制度，大体分为幼儿园、小学、中学和大学。当然精英教育的学年制和江丹书塾的不太一样，课程设置也不一样。有些天才能够在两三年里，就把小学中学的课程全部掌握。 如此细致的分级，也代表了如今的太学里的先生们，数量比起以前要多，学生的数量也多。在京城或者京畿等地的皇子皇孙们，只要家中有适龄的小孩儿，都可以送入太学念书。 幼儿园配置的还有专门照顾小孩儿的管事嬷嬷。 使臣们到来的时候，小团子们全都在午睡。专门用来给小小孩儿们午睡的房间不大，烧了地龙的房间比外面暖和，却也不会热。 厚实的窗帘将光线阻挡在外。待在屋子里看护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嬷嬷，看他们来了之后，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心拉开半扇窗帘，也没全拉开，留着一层透光的薄纱帘子。 使臣们走进屋子，才发现地上铺着柔软厚实的地毯，踩上去一点声音都没有。 小崽崽们一个个睡得昏天黑地，根本就没察觉有人进门，在小床上睡得像一只只香喷喷的小团子。 沃倭蛮的两位小王子并没有受到苛待，而是和大汉的这些皇室子弟们一样，得到了非常妥善的照料。两位小王子除了一头卷毛之外，看上去和其他小孩儿也没什么区别。 使臣们之前有过不少预想，其中有好的，也有坏的；但是哪怕在最好的预想中，他们也没想到两位小王子竟然会得到这样的待遇。 他们有点不想走，然而嬷嬷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小声催促着他们离开：“看看就行了，赶紧出去，别把孩子们吵醒了。”别看这些小崽子们现在一个个睡着了就和小宝贝似的，但凡有一个哭闹起来，那就是皇后娘娘来了也不好使。 使臣们只能依依不舍地离开。 许明旭走在最后面，离开前突然脚步一顿，皱着眉头看着距离门最远的那个角落。光线问题，看着不是很清楚，但他依稀能分辨出，那里的一张床明显不是婴儿床，小声问道：“那是？” 他不以为在太学照看孩子们的嬷嬷或者太监，能够跟着孩子们一起午睡，所以那张大床是怎么回事？ 嬷嬷看到使臣们出去，再对着许明旭的时候，脸色好看了一些，听到他问话，直接对着他招了招手，带着他走过去：“今天小屠夫子来太学讲学，吃完饭累了，太子殿下让他在这里休息。” 这位管事嬷嬷是皇后的心腹，看上去三十多岁，实际上已经年近五十。她一辈子待在宫里，哪怕有机会也没有选择出宫。 这太学里的一干小团子里，甚至还有章团团家的小崽儿，交给这位嬷嬷才放心。 屠耗子也算是这位嬷嬷看着长大的。哪怕现在小耗子变成了大耗子，对嬷嬷来说，也依旧是个小孩子。屠浩和别的小孩儿不一样，长这么大了，也依旧没什么心眼，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个大一点团子。 许明旭看着自家耗子睡得香甜，怀里还抱了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小耗子抱枕，有些哭笑不得，到底不能多留，只能先走出了休息室，才对嬷嬷施礼，小声说道：“劳烦嬷嬷照看我们家大郎了。” 嬷嬷回礼，同样小声道：“小许大人客气了。” 这一来一回，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许明旭让人留意了情况，回家的时候特意绕来太学这边，接自家耗子回家。 睡过一个午觉，屠耗子的小脸红扑扑的，看上去特别精神的样子。他看到等在马车外面的许明旭，显然有些意外，快步走过去：“哥哥，你怎么来了？” 许明旭把他抱上马车，自己跟了上去，才说道：“看看时间差不多，就过来接你一起回家。”亲了一下自家香喷喷的小耗子，“中午我来太学，看到你在午睡呢。睡得不好吗？碰上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了？” 自家耗子的那点小情绪，瞒得过外人，可瞒不过他。不过也是私底下的时候，屠浩从来没在他面前瞒过什么就是了。 许明旭不提还好，一提屠浩气得脸都要皱起来：“他们把我的午睡枕抢走了！”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出门的时候，基本上都会带着自己的小耗子抱枕当午睡枕，一直没出过事情，没想到今天就是在太学睡了个午觉，醒来就被一群小崽子们造反了。 屠耗子纵横崽崽界那么多年，哪里吃过这样的亏？当下就表示，“等着吧。等他们再长大一点儿，看我不抽死他们！” 未雨绸缪又小肚鸡肠的屠耗子一回家，当天就向南方某小尺子作坊，订购了一牛车戒尺。 264 第二百六十四章　开埠 - 户部郎 - 枫香 对于蛮族使团来说，谈判再怎么艰难, 也还是要继续。中原再怎么富庶, 他们也不能久留。 他们必须回去, 最起码带着他们的两位小王子，也带着这位凶悍的邻居的些许善意。 大雪纷飞的十一月中，此时的陆路已经完全封锁，大汉水师用两百艘战船，将使团从海上送回到沃窝蛮王城。 经历了一个多月的修缮，王城虽然不能恢复到之前的巍峨景象，好歹能够住人。 单纯护送使团，当然不需要这么大的规模，但是大汉同时还派出了自己的使团。 许明旭作为大汉这边和谈了领头人，自然也是这一次出使的领导。 这一次，他的身边并没有带着自家耗子。冬季的海风冰冷刺骨, 数日的航行加上海上生活的不便，让这位贵公子的精神不是很好，唯有每天来几发鱼枪，抓几条大鱼, 才能让他稍稍发泄。 同船的蛮族使臣已经完全麻木了。 许明旭这样典型的中原文人的样子，并不符合蛮族的审美。哪怕在经历了数次谈判之后, 他们知道这位年轻的大汉官员不好惹，心里面总也免不了一丝轻视。 在他们看到许明旭拿着鱼枪在甲板上走来走去的时候，他们还曾经出言嘲笑：“许大人，你拿着什么呢？小心别被大海卷进去了！” 大海无风三尺浪, 船的晃动程度不是大江大河的水面能够相提并论的。 其实在这一点上，许多大汉的官员如此，蛮族使团的成员也没好到哪里去。 许明旭被这样说，也不以为意，照样提着沉重的鱼枪来回巡弋，两只脚就像是长在了甲板上，特别稳当。他听到蛮族使臣的话，好声好气地笑道：“鱼枪，捕鱼用的。您要来试试吗？” 蛮族使臣试了，一整个使团都试了，没几个能拿的起来的，更别说是拿着鱼枪捕鱼了。 事实证明，哪怕是蛮族人，那一样都是人类。他们这些人在蛮族也只是文官，体魄并没有比大汉的文官强健多少。 当他们看到许明旭轻轻松松地用鱼枪捕获了几条几十上百斤的鱼，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这特么是文官？这是怪物吧？ 怪物许少郎下船的时候，理所当然地走在最后一位。 沃窝蛮的王城里，有专门接待他国贵宾的使馆，在这一次的战火中，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虽然使馆的修缮序列靠后，略作收拾之后，仅仅只是用来招待大汉的使团，倒也不太失礼。 大汉的水师依旧停泊在港口，并没有跟随进来。 使团休息了一天，重新把自己从咸鱼变成了活鱼之后，第二天就见到了沃窝蛮的大王。 沃窝蛮根本不知道大汉的使团是来干嘛的。 甚至有一部分人等着那些大船上，会搬下成箱的珠宝，成堆的粮食。然而那些让人畏惧的大船除了停泊在港口，进行必要的补给之外，就没有其它动作了。 昨天一天时间，除了是给大汉的使团休息之外，也是给沃窝蛮了解情况。 而从自家使臣那里了解到情况的沃窝蛮，对这样的情况很是意外。 昨天晚上，他们连夜商讨对策，然而却没有商量出太好的办法。 对于沃窝蛮大王来说，“大不了再打一场”这样的话，根本就说不出口。别人不清楚，他对于自家的军事实力有着清醒的认识。 在短时间内，他根本想不出来对付那些威力巨大的火炮，也对能够在大河上发动巨大战斗力的大汉水师没有任何办法。 这两点都无解。 他们只能任由大汉提出条件，将自身摆放在完全弱势的位置上。 但是听使团的意思，沃窝蛮觉得，自己这位邻居的胃口……不大？ 他的两位王子已经在昨天晚上就送到了皇宫，大汉使团并没有半点为难的样子。当然，实际上也是沃窝蛮使团在京城的时候，就已经率先凑出了两位王子的赎金。大汉使团只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沃窝蛮大王的年纪已经有一些了，他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培养新的继承人。这两位王子，是他最后的希望。这一场战争，让他失去了两位成年的儿子——活下来的那个，也没有抵挡住伤势的恶化，没有撑到王城就去了。 这两个年幼的儿子，让他无比看重。在看到他们得到了非常妥善的照料后，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在谈判的时候，他也做出了自己的妥协。 不妥协不行，毕竟他不想把王城让出去。这是他们沃窝蛮的立身之本，也是他们将来力求反扑的机会。若是拱手让人，那他们连最后的机会都不会有。 他想到此刻停留在港口的那上百艘战船，心中不禁疑惑：他们真的还有机会吗？ 大汉使团的谈判核心，说白了其实只有一条：王城开埠。 今后大汉商队将会在王城的指定范围内经商，包括采购牛羊以及牛羊制品等等。 在这其中，让沃窝蛮觉得奇怪的一点是，大汉使团竟然还表示会指导蛮族生产和制作奶粉，给出来的收购价格竟然还不错。类似的细节还有很多，让蛮族百思不得其解，然而没找到对自己不利的地方。 作为战败的一方，虽然他们不能像以前那样直接获得大量的赏赐，但也没有像草原规矩一样失去所有。 他们甚至没有太吃亏。 谈判的过程很顺利，虽然也少不了扯皮，但是大汉使团还是在半个月内完成了任务，带着蛮族使团和他们的国书一起重新离开了王城。 等许明旭一行回到的京城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两个人成亲之后，还是第一次分开那么久。屠浩得到消息后，都没有等着许明旭回来，而是直接扔下了手头的工作，直接骑着枣泥糕杀向江丹坡，最终在出城后不久，就抓获了自家美人媳妇。 许明旭看到屠浩当然是很高兴的，只是碍于场合，只能先把屠浩从马背上揪到马车里再说，久别重逢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么冷的天，骑什么马？” 他皱着眉头，脱下屠浩带着的小羊皮手套，果然触手一片冰凉：“这种手套又不抵事，现在这种天气带着有什么用？枣泥糕又不是追风踏月，这种天气……幸亏没下雪，不然它自己就要摔。” 当年在泰屏县买的三匹小马，本来就是为了哄耗子玩的，也没正经训练。现在看着大了，也只是光长个头不长脑袋，让正经拉车，直接就能把车踩成稀巴烂。平时屠浩在自己家里或者小庄里骑着溜达两圈也就罢了，直接在这种时候骑着出门，是想让他吓死吗？这地上的雪可还没化呢！ “嘿嘿嘿。”屠浩被骂了也只是傻乐呵，顶着脑袋一个劲儿往许明旭怀里钻，甜甜腻腻地撒娇，“哥哥，我想你啦～” 许明旭被他一句话就消了火气，抱着他克制地亲了两下，无奈叹息：“你呀。” 久别胜新婚，总是让人……起不来床。 屠耗子第二天就直接让人去单位请假了。 怪物许明旭第二天只是空了一天的早锻炼，照样去上班了。 他今天直接去的御书房，把谈判结果告知了大汉君臣。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有获得太多的好处，最起码并不能弥补这一次战争的损失，但是也非常符合大汉礼仪之邦泱泱大国的定位，很好的维护了表面上共建美好家园的塑料兄弟情。 屠夫子在心底快速算了一笔账：“左右他们也没有足够的财物来赔偿我方的损失，倒还不如像现在这样徐徐图之。” 开埠，让大量大汉的商品、文化融入蛮族，潜移默化的影响蛮族。这种强势的文化输出，更加符合屠夫子他们这一些传统文人的价值观。 这并不是说，传统文人就觉得拳头不重要了，而是他们觉得靠拳头揍出来的小弟，总有一天会生出异心，这种依靠着武力维持的关系并不牢靠。 但是靠着文化维系的关系就不一样了。当有一天蛮族和他们大汉的子民一样，说着一样的话，做着一样的事情，看一样的书。到时候他们不就是不战而胜了吗？ 屠夫子在心里面过了一遍，然后又把算盘拨到了手底下的那群战俘身上。 北方蛮族比西边的蛮族似乎更加健壮。之前饶水的一万战俘，完全可以一个抵三，现在这群北方战俘，也一定要发挥出巨大的价值来。 嗯，若是有擅长养马就更好了。 屠夫子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心不在焉地开着会，等过了一会儿散会之后，他被章老板留了下来。 屠夫子疑惑地看过去一眼：还有啥事？ 章师叔下意识地就要认错，立刻想到自己最近没干啥坏事，又挺直了腰板：“师兄，小耗子的任期快到了，咱们把他的位置动一动，您看怎么样？” 站在旁边伺候的李公公，一张老脸上八风不动。他一个做奴才的，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搞明白，为什么孔武有力的陛下，会怕屠大人这么一个文弱书生。 如果章师叔知道自己的心腹太监的心思，恐怕会理直气壮地指着他师兄的脸说道：“看着这么一张脸，你不害怕吗？”更何况，自己这个师兄年纪越长，面相越像他先师。童年阴影无法逾越。一样都是姓屠的，还是小耗子看着好欺负。 不不不，小耗子要给他赚钱的，不能欺负。 265 第二百六十五章　夜市 - 户部郎 - 枫香 章大胖自从当上了老板之后，越发会装腔作势, 一般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其中并不包括屠夫子。 如果别人还需要揣摩圣意, 那屠夫子一眼就能看出这位的各种小心思, 毕竟章大胖算得上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师弟。 当然，现在师弟已经当上了老板，面子还是要给的。 所以表面上，屠夫子对章大胖很尊重：“不知道陛下的意思是？”要把他儿子升到哪里？敢不敢给他儿子一个清闲点的活？ 在这一点上，屠夫子和别人家的老爹很不一样。 别人家的老爹总是望子成龙，哪怕别人觉得自己儿子不行，当老爹的也总觉得自己儿子，行，上，完全可以！ 屠夫子对自家耗子……谁敢说他儿子不行？小耗子那是太行，太会折腾了, 没事儿在多在家睡睡懒觉晒晒太阳多好。小耗子能干是能干，可身体不好，也不会斗争，在朝堂这种地方, 说不定哪天就被人吃了，还是不用太表现的好。 章师叔见自己师兄不接茬, 搓了搓手，干笑两声，认怂：“没、没啥意思。” 屠夫子很恭敬：“若是陛下没有其它事情，请容臣先行告退。”鱼唇的师弟, 知不知道年终代表什么？作为户部尚书的他很忙很忙的好不好？ “哦。”章师叔只能眼巴巴地目送屠夫子离开。 忙碌的工作，让章老板也切实感觉到年终的到来。 哪怕他把自己儿子揪在身边，外加上常驻的三名庶吉士，都要加班加点的工作。 他埋头工作了两个时辰，御膳房送来点心，吃了两口，突然感慨道：“咱们大汉的日子是真的好了很多。以前过年的时候，爹忙上个十来天也就完了。现在就不行啦。” 在废除了冗余的繁文缛节，所有公文全都没有连篇废话，所有官员都有了一门必修课，就是简明扼要的书写公文。此外，各种评判标准也逐渐数据化，将扯皮的余地降至最低。可以说，现在章老板要做的工作，比起以前来要高效得多。 这从他平时一天只需要工作三四个时辰，每隔三五天还能休息半天一天的作息规律，可以看得出来。 大汉经过了几年的发展，税收多了，人口也多了，各方面的事情也多了。他以前过年的时候和一个庶吉士就能搞定的事情，现在得需要三个庶吉士在一旁。庶吉士可以轮班，他这个做皇帝的可没法轮班。 他看了一眼自己大儿子：“团团啊……”蠢儿子什么时候能接任，敢不敢造反，让他去当太上皇？ 章团团早就已经吃完了点心，投入到新一轮的工作中去，一本正经地提醒：“父皇，咱们赶紧把事情做完，晚点还要去看妹妹。”做爹的日常脱线，当儿子的很是心累。 章老爹一想，猛得一点头：“没错，还得看妮儿去。”自家丫头从小小的一团养到辣么大，结果就嫁出去了。他得去看看，妮儿有没有被人欺……咳，有没有欺负别人。 小姑娘小时候软软糯糯的一小团，性子像他，脾气特别好，特别乖特别听话。也不知道后来怎么回事，小姑娘开始像娘，越来越凶。 他今天去女儿家的时候，不小心把这话给漏了出来。 皇后看着他冷笑一声，没说话。这家伙什么时候脾气好过？这些年的人头滚滚，难道是她下令砍的？ 妮儿妹妹设宴，小耗子哥哥当然也收到了邀请。这是一种亲近的表示，也是一种信号——看，这只耗子是本公主罩着的人，想动耗子毛的，得先问过本公主手里的刀子！ 章妮儿自从能够自己当家做主之后，发出的类似的讯号不算少，就像是一只刚分窝的母豹子，一圈圈地标记自己的地盘。 年终的时候，屠浩所在的工部不是最忙的，但也比平时要忙很多。哪怕前一天晚上遭受了非人的待遇，他也只能请半天假，下午就继续到单位工作。 等到出了衙门之后，他整只耗子都断电了。许明旭直接把他从工部半搂半抱着出来的，还直接把他抱到了马车上。 一整个工部都对这对腻歪的契兄弟见怪不怪了。最多就是有几个思想比较保守的嘀咕两句，倒是有不少开放的官员，和自家夫人也开始腻歪起来。 别说是工部，现在大街上手牵手逛街的小夫妻，随随便便就能看到一两对。 保守派屠夫子见不得他这幅死耗子的样子，骂：“像什么样子？” 屠耗子哼哼唧唧地扭头，把脸埋在许明旭胸口。 许明旭把他拢在胸前，拍了拍：“年终多累啊，休息一会儿吧。” 屠夫子这个户部尚书，当得还算是比较轻松。 如今大汉最好的财务方面的团队，就是屠浩一手培养起来的。这些团队分布在屠浩的各个产业中，除了常年跟随他的那一个班子之外，自然也给他爹培养了一个得力的班子。哪怕这群人需要屠家自掏腰包来养，也十分超值。让一众官员羡慕红了眼睛，却毫无办法。 如今朝中能够让屠浩亲自出手培训的，面子足够的也就只有一个章老板。他们算老几？还是休沐的时候，规规矩矩去参加江丹书塾的培训班，或者是直接聘用江丹书塾相关专业的优秀毕业学子来得实际。 只是那些优秀的学子也不好抢，盯着的恶狼太多。愁煞人！ 他们没有马上就去公主府，而是先回了家，稍作洗漱，再换了一套衣服，才重新去。 他们家算是到得比较早的。 屠家的地位算得上是不低了，但他们家没人会把自己和皇亲国戚相提并论。哪怕论实权，一百个皇亲国戚加一起，恐怕都没有一个屠夫子手上的权利大。但是，为人臣子的本分还是要的。 屠家守本分，作为宴会发起人的章妮儿自然也很本分。花花轿子人抬人，把她“小耗子哥哥”提了又提，让人知道屠家不能被怠慢。 当然，哪怕没有章妮儿的这番作态，这些黄勤贵胄们也不会去得罪屠家。 财神耗子在京城中谁人不知？ 只是以往他们没有机会去认识，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哪怕得不到什么合作机会，只是得到几句指点，这群皇亲贵胄也分外欢喜。 钱是俗物，却是让人欢喜的俗物。 以前钱多了，也就是每年把一些金银打一些所谓的时新花样。那些东西再怎么精巧，也就是那么一回事情。现在的话，光是把家里全都换上琉璃窗，得多少钱？单纯靠着禄米和赏赐，恐怕都得攒上几年。 江丹匠作的那些新鲜玩意儿，别看着一个个的好像没几个钱；但是架不住他们家大业大啊。单说那保温杯，人手一个的话，也是一笔不大不小的开支。 吃了一顿不知道什么味道的饭，和一群不知道究竟是谁的人谈了一个晚上，屠浩一回到马车上就睡着了，还打起了小呼噜。 路上经过几个坊市，周围车水马龙，人声嘈杂，一点都没把屠浩惊醒。 屠夫子也很困，却强打着精神，职业病上头：“这几天没了宵禁，倒是热闹。这一个晚上的税，怕是不少。” 许明旭跟着看了两眼，对屠夫子笑道：“这里应该还算是清净。爹要是有空，咱们过两天去东西市转两圈，顺便吃个晚饭。” 屠夫子想了想，这些天虽然忙碌，但也只是比平常下班时间晚了一个时辰，倒是有空逛一下夜市，就点头应允：“行。刚好你们姐姐姐夫也该回来了，大花他们说是也要回来，到时候咱们一起去热闹热闹。” 多收一点税，说不定明年能给他师弟把宫殿修一修。日子苦有苦的过法，日子好过了，自然有好的过法。 第二天屠浩知道了消息，有所保留地兴奋了一下：“出去吃饭？”他这辈子吃外食的次数，两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实在是作孽。哪怕他知道外面的东西，未必有自家弄的好吃，但也免不了憧憬。 清闲的许明旭把屠浩送去衙门，把他从马车上抱下来，在他耳边一笑：“对。” 说话的热气吹到耳根脖子，屠浩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炸鸡！烤肉！还要酒！ 许明旭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可能吗？” “我觉得可能呀！”屠浩瞪圆了眼睛，努力显示出自己已经能够独当（吃）一面肚量，“很能呀！” 然后在东市的不知道第几摊，很能的屠耗子就被一酒盏米酒给撂倒了。说是一酒盏，实际上很少，差不多就是两调羹的量。 东市素来热闹。没了宵禁之后，晚上更是灯火通明。行人似乎全都不惧寒冷，两旁的店家酒楼窗口开得笔直，时不时传出哄笑声和歌舞乐声。 街头食肆的招牌菜，巷尾酒肆的佳酿，东边的华服，西边的脂粉；还有穿梭在行人中的半大少年少女们，提着花篮子，叫卖着做工精致的各种小食或者小玩意儿。 在东市吃的穿的东西，能够吸引屠浩的不多。知道待会儿要去西市，他特意留着肚子吃小吃。倒是这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他买了不少。哪怕这时候醉眼迷离了，他也只是看了一眼叶大花，然后还记着掏钱去买了一篮子小尺子。 没想到生意那么好做的小姑娘，直接连篮子都送给了屠浩，脆生生地问道：“郎君这些够用了吗？不够我家里还有。” 屠浩一本正经地抽出一根小尺子：“我先用着吧，不够再问你买。” 难得回京一次的叶大花，还毫无危机意识，笑得直打哆嗦：“哈哈哈，小耗子……呃！” 出来玩带什么小尺子？ 不对，为什么东市里竟然会有人卖小尺子？！ 屠耗子本来就不讲道理，这会儿喝醉了之后就更加没道理可讲，抄起尺子打了个酒嗝：“呃！”然后唰一下就朝着叶大花……叶二花抽了过去。 叶二花本来还在边上看好戏呢，哪曾想自己竟然会挨打，根本连躲都没躲，被一下抽得结结实实，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疼的，发出一声惨呼：“嗷！”随即抱着屁股，跳起来就跑，“小耗子你不讲道理，大哥笑你，又不是我笑你，你打我干什么？” 喝醉酒的耗子意外地口齿清晰：“连坐！” 266 第二百六十六章　放烟花 - 户部郎 - 枫香 自从家中小辈们一个个都成家之后，总共就两个孩子的屠家, 屠虎妞也跟着郑小荷苞外放, 叶家和郑家的小辈们更是天南海北地分散。离得远的, 过年也不能回家来。 像今年这样，人已经算是到得齐的了。 人多嘛，自然就可着劲儿闹腾。明明一个个在外面都是成熟稳重的大人了，偏偏有屠耗子在的地方，都像是有什么法术一样，能够让人释放天性。别说是原先从小就一起长大的那些，就是郑家的几个稳重孩子，包括后来嫁娶来的姑爷嫂嫂，也没忍住一起玩闹。 屠浩从小就是崽崽头头，现在不仅要带着同辈的大崽，还要带着下一辈的小崽。一时间, 屠家和郑家两家相邻的大宅，一改往日的宁静，简直像关了一群窜天猴一样沸反盈天！ 用屠夫子的话来说，那就是：“一群都当爹当娘的人了, 还成天嘻嘻哈哈的闹腾，吵的人头疼。” 虎妞把她爹往外面赶：“去去去, 您不是约了先生们诗会吗？小耗子把晧园都给你空出来了，七郎还提前给您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你还要带三侄儿和七郎去认识人呢。” 屠夫子早就收拾好了一身出行的行头，但是被女儿这么往外面推，难免有些伤心, 天生带煞的眼睛委屈巴巴地看了一眼女儿：“你就这么让爹出去了呀？” 他一儿一女，女儿是儿子教出来的，脑子里全都是铜板，没半点学问。儿子的学问只能算是不错，想在这方面有所建树，是不可能的。现在全家的指望就是屠三和七郎了。 今天这个诗会，参与的全是京中比较有名望的大家，倒也未必是做学问方面，也有书画琴棋等等。目的主要也不是为了他们这群老家伙交流，而是给自家在这方面有天分的晚辈们牵线搭桥，算是引入到这个圈子里来。 这个圈子看似划得大，然而实际上到场的人数却不多，规格偏又不能低。 晧园下川坊的部分，大部分草木已经种好。换了别的时候，恐怕看着有些不好看，但是冬季大部分树木本来就光秃秃的，有几树梅花就很不错了。 屠夫子在这边被女儿赶人，许明旭在另一边也在被屠耗子赶人。 “你又不喜欢小孩儿，待在家里干嘛？跟着爹去晧园玩儿，爷爷不也要去？”屠浩说许明旭不喜欢小孩儿还是轻的，许明旭那是讨厌小孩儿。 可能是许明旭小时候被家里一群纨绔欺负出来的心理阴影，反正许明旭这辈子唯一喜欢过的小孩儿，就只有一个小耗子。现在就连红蛋，他也不怎么愿意抱抱。 也因为他这个毛病，直到现在他们家都没过继孩子。屠耗子指望的自家的小公主军团，到现在连一个蝴蝶结都没见着。 “嗯。”许明旭也知道，自己今天肯定是得去晧园的。但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还是更想和小耗子两个人单独腻歪在一起，哪怕是一起看看书，下下棋。 好吧，今天家里一堆比烟花爆竹更容易炸的小魔星，根本就不可能有这么清静的时候。 “小七叔，马车已经备好了，你好了吗？”屠三跨进院门催人，一双天然带煞的眼睛闪闪发亮，兴奋得像是随时会拔出大砍刀。 好兴奋！马上就要能够见到那么多大师！ “好了。”许明旭应了一声，把身边的耗子又亲了两口，才依依不舍道，“那我出门了。你也别太闹腾，中午要记得睡午觉。” “好好好。”屠浩实在是不耐烦，直接把人给推了出去，“晚上要是大师们有意的话，明天一起去小庄上玩儿，晚上放烟花。” 热武器这种东西，生产制作工艺水品要求都比较高，保存和运输也是一大问题。讲真现在用投石车砸的那些所谓炮弹，哑弹不少，炸开了也是吓唬人更多，杀伤力有一多半是靠着高速冲击力。 但是烟花就不一样了。现在的能工巧匠真的是厉害极了，哪怕他们以前没见过烟花，才折腾了几个月，就能够弄出一些不错的来。 屠浩暂时没有推广的意思，制作烟花爆竹的到底也是□□，他自己拿一些玩就行了，最多拉章师叔入伙，扯一下大胖皮。 烟花是什么东西，大部分人都不明白。但是大师们交流起来，一天时间哪里够用？像这样大师云集的场合，十年也未必能聚起来一次，这是一次真正的盛会。正好有一个看烟花的由头，一群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去了小庄。 小庄地方确实很大，房子也多，但是一下子住这么多人，难免有些挤。一群人倒是也不在意，等到了晚上，大家伙儿跟着仆从们前来围观所谓烟花。 屠浩拿着一根点燃的线香去点烟花的引线。 许明旭看着他一手捂着耳朵，整个人摆出一副随时要撒腿就跑的样子，点了半天，线香距离引线都还差了一尺宽，忍不住两三步上前，把屠耗子往自己怀里一抄，接过线香往前一递，就点燃了引线。 屠浩趴在他怀里，从他肩头探出一双眼睛，嘴里面嗷嗷嗷的怪叫。 许明旭抱着他两三步又退回了一边，只听见“嘭”地一声，一个光团飞蹿到了高空，然后“啪”的一声炸开了一朵巨大的花火。 大人小孩儿们刚开始还被巨响吓了一跳，很快就伴随着巨大的烟花张大了嘴：“喔～” 烟花研制的时间不长，在安全性方面屠浩的要求又非常严格，这么一段时间下来，烟花的颜色倒是很丰富，但是品种并不多。 奈何人们实在捧场，把他准备的所有烟花全都放完，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都已经到了后半夜了。 不过过年嘛，晚点睡晚点起都没什么，热闹过一个晚上之后，所有人都没在意。 结果第二天上午屠浩醒来的时候，没看到他爹：“爹呢？也在画画吗？” 小庄上人多，大师们有感于昨天晚上的热闹，一个个写文章的写文章，作诗泼墨，根本就不想走。 虎妞被家里的一群活猴折腾得够呛。在城里的家里他们都能玩疯，在小庄上就更不用说了。 许明旭忙着安排家务，也就是屠浩起床了，才有空过来看一眼，听到他一问，说道：“没。昨天晚上爹累着了，早上起来用过了早饭，又去睡了，现在还没醒呢。” “哦。”一夜不睡十日不醒，屠耗子也不是很精神。这时候快中午了，他手上就一小碗垫肚子的甜汤，吃完也还没什么精神，踩着毛拖鞋要去闹腾他爹，嘴上很是义正言辞，“都快吃午饭了，我去叫他起来。白天睡多了，晚上又要睡不着。” 许明旭还有一堆客人要招待，实在没空管皮耗子，只能由着他去了。 结果不到一刻钟，就有下人来叫他：“老爷病了，刘医生已经在过来了，大郎让您不要着急。” 许明旭当下就说道：“我去看看。” 在路上，他碰到了也是步履匆匆的屠英。两人不说话，一起赶到了屠夫子的卧房。屠夫子正在嫌弃儿子：“那么大的人了，别赖在边上。” 屠浩正趴在他爹的床边，一副没正形的耗子瘫模样，咕咕哝哝地撒娇：“长大了，我就不是爹的小宝宝了吗？” 两人一看，就知道屠夫子没什么大问题。 等了一会儿，刘医生来了，把过脉之后说道：“受了点凉，今天好好发一下汗，这几天别再受凉就行。我再开个方子，吃几天。” 昨天晚上放烟花的时候，屠夫子着凉了，并没有发烧，就是有点头晕。换做一般人，这根本就算不上是病，睡一觉就能好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吃药。 但是屠家人体弱，哪怕只是一点小症状，也需要重视起来。 第二天，也不知道怎么消息就传到了章师叔耳朵里，竟然派人送来了两名御医，外带几车药材补品。 屠夫子简直哭笑不得，却也只能被按着吃药。 两名御医倒也不单是为了屠夫子一人而来，也不知道是受了章师叔还是皇后的指示，很是随和地说道：“一样都来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大家一起号个脉吧？” 御医来做体检啊，在医疗资源如此匮乏的时候，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情。请平安脉，现在小庄里的这些人，总共就许家、叶家和郑家的三对老夫妻有这个资格。 屠浩就看着两名御医在自家开起了专家门诊，完全不明白怎么几根手指头一搭，连人家几年前的旧伤都能搭出来，这是ct，还是x光？ 人家都说久病成医，他弱鸡成这样，怎么就没点亮这个技能呢？ 不科学！ 于是他也去凑了个热闹，刷了一下御医，掉落了一张药方。 年节的小庄里，很快就飘起了药味。乌漆抹黑的汤药，一碗碗从厨房里端出来，喝酒是不要想了，大家一起吃药吧。 屠浩也没逃过，很快就对伟大的医学事业充满了逃避心理，一天三碗药吃到心态爆炸：“我出钱还不行吗？我不要吃药！” 对于土豪来说，没有什么问题是钱解决不了的。但是花钱不吃药，还是一个众人想不明白的神操作。 家庭医生刘医生代表发言：“大郎想怎么出钱？” “你们去给百姓们看病去，钱我报销！”给别人吃药去，他才不要吃！ 267 第二百六十七章　顿悟 - 户部郎 - 枫香 不能大鱼大肉的年节，虽然要吃药, 但是有着广大人民群众和他一起吃药, 屠浩觉得还行。 做大夫的除了大部分都是祖传手艺之外, 他们本身也很有爱心。 而且什么手艺都需要勤加练习，常年只为了一些富贵人看病，多少也限制了一些他们的进步。在听到屠浩的提议后，他们心里面是恨不得马上就答应，然而他们没权利做主：“此事，还需要先请示过陛下。” 这是一个合情合理的请求。后世许多公司还有明文规定，不准员工在外兼职，更别说是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年代里。御医作为老章家的合同工，哪怕是免费干一点私活，也必须经过老板首肯。 好在章老板还是很通情达理的。 他不仅同意了御医的请求，而且还把太医院里能找到的医务工作者全都带了出来, 连一个学徒都没有放过。帝后二人亲自押着一堆的药材和器物，浩浩荡荡地从皇宫出发，来小庄玩耍。 “朕是来义诊的！”章师叔的眼睛瞪得铜铃大，表情十分气愤。他连煤球炉子和药罐子都带来了！ 然而这对从小在自家老爹的眼睛下长大的屠耗子而言, 一点威慑力都没有，还敢悄咪咪斜睨他一眼, 继续出言不逊：“那您带着鱼竿弓箭干嘛？” 小庄上有温泉，气温比别处要高一些，有几个小湖泊哪怕大冬天也不结冰，照样能够垂钓。虽然没有冬日里凿冰钓鱼的新奇, 但至少温度有保障。钓不钓的起来姑且不论，在湖边摆上一张软椅，烧上一壶好茶或是烫上一壶好酒，再来几样甜咸糕点，和两三知己说说话晒晒太阳，那该多惬意啊。 屠浩喜欢钓鱼，他的地盘上钓具是从来不缺的。湖边还搭建了便利的设施。一群第一次来小庄上的文人墨客，今天一早也放下了笔墨，改而拿起了鱼竿。 屠英更喜欢打猎。小庄这里的地势，其实适合种植的平地不多。在屠英的规划之下，山头山坡上已经覆盖了茂盛的植被，非常适合小动物们的生存。 章师叔是两样都喜欢。当然，屠英折腾的这点猎场，章师叔其实是不太看得上眼的。皇家有自己的猎场，里面甚至连老虎和狗熊都有。但不可否认，如果只是消遣，还要带着小孩儿的话，小庄这里的环境更合适。 小皇孙还是个三头身，到了小庄之后，就被他爹放下来，东一转西一转，很快转到章师叔身边：“祖祖，打兔兔。”小孩儿本来就圆润，还裹了不知道多少衣服，简直像是一个小球一样来回滚，难为他竟然走得很稳当。 孩子们看着这小皇孙只觉得敲萌敲可爱，也不怕章师叔，三三两两地聚上去：“宝宝为什么要打兔兔？” “是不是喜欢兔兔？” “哥哥带你去打兔兔。” “姐姐知道哪里兔兔多。” 小皇孙认真说道：“兔兔好吃。” 这一次小庄上少年小孩儿很多，大多是叶家和许家的，郑家这一次竟然也松了口，把日常关在族学里上课的小崽子们全都撒了出来。此外还有几个曾家的，和一些旁的在京中的沾亲带故的小孩儿。 小孩儿们聚在一起不到半天，就已经漫山遍野撒欢开来。现在看到小皇孙，也很快就把小孩儿骗到手，抱着小皇孙撒开腿就跑。 章师叔现在是当爷爷的人了，看到小孩儿总是多了几分纵容，也不在意自己孙子被拐跑，眯着眼睛看：“那几个是你外公家的？” “是。”大过年的，章老板放放假也在情理之中，就是屠浩连吃了几顿药，心里面有些不痛快，处于看谁都不顺眼的状态，“他们爹娘都去搭棚子了，现在没人管。” 叶家的悍匪基因格外强悍。叶大花他们当了爹之后，终于体会到了养悍匪的艰辛，情愿去干活也不愿意带孩子。 义诊的地点并没有摆在小庄，而是选在小庄附近的一个村子。那个村子本来就有个集子，附近各个村子的人过来都熟门熟路。 冬天土地坚硬，普通的工匠恐怕还没这力气把木桩打下去。这点小问题在叶家悍匪们手上，完全不是问题。更何况他们还有着几名曾家子弟。 老曾家的族学，在曾统领的逐步建设中，已经变成了比禁军大营还要严苛的精英学校。几年下来，曾家的子弟们已经明显优于绝大部分同龄的子弟。 在这一点上，老叶家也不差。 “你家有曾统领，我们家有小舅和小耗子。”叶大花年纪最长，最有发言权。 遥想当年，他家小姑嫁了一个文弱书生…… 禁军统领算什么，他们家有国子监屠祭酒亲自制定的学习纲领，还有比人高的小尺子监督执行！这是别人家比得上的吗？根本没人会比他们小时候苦逼！ 双方一边充当临时工匠，一边交流学习经验，内心眼泪成河。 等到屠浩带着章师叔他们过来的时候，棚子已经搭建好了。 章师叔本来还以为就是四根木桩围一圈布，看了看：“没想到还挺像样子的。你以前治水的时候，就是住这样的工棚？”他看了看地上有石板，周围全是木墙的房子，屋顶当然也有，甚至墙上还有琉璃窗，屋顶上也有天窗。 这么敞亮的大屋子，一溜足有十间。其中两间是用作煎药的。 叶大花等人，两三人合力抬着一个铁质的取暖炉进来。 “差不多，琉璃窗是没有的。看病得亮堂一些，臣让人多安排了一些带窗户的活动板。”当时的技术还没有突破，没有现在这样纯熟的技艺。屠浩说着，亲自把取暖炉点上，上面摆上一壶醋，又打开一扇小门，往里面塞了几个红薯。 新版的取暖炉带一个小烤箱。章师叔很有经验地指挥：“小的容易熟。外面裹上一层湿泥，烤出来才不容易干，就是时间要久一点。土豆也好的，盐焗更好吃。” 皇后跟在后面一直没吭声，看着蹲在地上正经不到三句话的一大一小，忍不住就要运气：“琢磨这些干什么呢？反正也轮不到你们吃。” 同样陪在一旁的许明旭看着两张瞬间沮丧的脸，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硬是摆出一本正经的表情：“附近村民已经得到消息了，不久就会过来，还请陛下、娘娘移步。” 义诊是好事，但若是让帝后因此染上疾病，那就不妥了。 章师叔也知道这个事情，立刻转身就走：“走，咱们钓鱼去。”带了鱼竿和弓箭的他，简直英明神武！ 事实证明，章师叔宝刀未老，哪怕挺着一个五个月大的肚子，照样比一干小屁孩儿要强得多。 当天晚上，老章家没人走，都留在小庄。屠夫子腾了自己的院子出来，给自己师弟一家。自己和屠浩小夫夫两个住一起。 睡了一天之后，屠夫子已经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了，就是睡多了，现在精神上有些惫懒，却忍着没再继续睡下去，和自家的两个儿子坐在一起说话：“你们师叔想儿子啦。壮壮离得近，但是身体不好，不能多走动。阿豹离得太远，现在身边就团团和妮儿了。” 京城里的皇亲国戚是不少，然而能有几个真心把帝后当做长辈的晚辈呢？ 前几日该做的祭祀和宴会都已经办完了，现在既然有了由头，章师叔一家自然就出宫来和半个自家孩子的屠耗子一起玩了。 精巧的茶室内，三个人团团围坐，地上铺着厚实的地毯。三个人都没穿鞋，屠家父子穿着毛袜子，许明旭甚至光着脚。 屠浩用铁筷子拨了拨茶炉里的银丝碳，心不在焉地说道：“还是咱们家好，我和哥哥、虎妞都在。” “是啊，一家团聚才好。”许明旭随口附和，慢条斯理地先泡了奶粉，“大表姐让人从南方带来，用水牛奶做的。”等第二壶水烧开，才冲泡起茶叶。 他终于把发酵茶给弄了出来。相比较其它茶叶来，全发酵的红茶对人体的刺激更少，屠家人的体质也能稍稍喝一点，用来调配奶茶，味道很不错。 “用去年的秋茶做的，喝喝看合不合胃口。”他喝过觉得还不错，香气足，茶汤的颜色也好看，只是现在技术方面还不稳定，还有很多可以琢磨的地方。若是家里人喝得习惯，今年可以多做一些。 提起叶瑶，屠夫子很是欣慰：“阿瑶也算是苦尽甘来。”又说道，“人啊，还是多走走多看看，心胸也能开阔一些。”有什么事情看不开呢？ “没错。天大地大，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屠浩意气奋发，“哪怕穷得当当响，我不也一样能赚钱嘛。” 屠夫子喝了一口奶茶，没吭声。 许明旭一看，发现屠夫子竟然在发呆，见屠浩要去推老爹，赶紧把耗子爪扣住了，小声道：“嘘，别打扰爹，想事情呢。” 屠夫子作为当代的学问大家，但凡是个读书人，几乎就没有不尊敬的。许明旭当然也不例外。他对于自己的这位公爹，比起屠浩来还要敬重许多。 屠浩这个亲儿子倒是没啥想法，小声嘀咕：“我爹是个读书人，又不是贼秃，不会顿悟。” 屠家可以说是很传统的读书人了，历来只祭天地祖宗，一整个家族都没一个信教的。 屠夫子发呆了没多久，在察觉茶杯里的奶茶喝完了之后，就“醒”了过来，张口就说道：“我得多出去走走。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也不用许明旭，他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洒脱道，“官，不当了。” 268 第二百六十八章　屠侍郎 - 户部郎 - 枫香 屠夫子办事能力很可以。他一个户部尚书做了许多年，虽说多少沾了一点他儿子的光, 但是屠浩最多就是给他出出主意开拓一下思路, 具体执行还是他自己来。他和人斗争是不行, 但是做事的水平绝对超出平均标准。 户部尚书这么一个让人觊觎的位置，他能够当到没人敢自信取代，这已经是一个很高的境界了。 然而相比较做官，屠夫子更是一个读书人，或者说是学者。 他热爱教书育人，更热爱钻研学问。 在想明白的那一刻，屠浩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看见他家老爹身上，散发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洒脱，暗中揣测当年他娘是不是就因为这样，才坚持下嫁给这卖相并不好看的亲爹。 他干巴巴地抬起空了的茶杯喝了一口, 还像模像样地吞咽，一点都没察觉自己杯子里啥都没有，呐呐：“那师叔怎么办啊？” 论理，屠夫子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 一做十几年，早就该高升了。当然, 位置到这个程度，再升也没有太多的地方可以升。总不能让上面这些干得好好的人，特意给他让位置。这是其一。 其二是屠夫子自己并不热衷于当官。当初做户部尚书，纯粹是临危受命, 一多半出于念在和章大胖的师兄弟情谊。 其三也是章师叔找不到一个可以取代屠夫子的人。换了别人当这个财政部长，章老板不放心。 满朝文武都知道户部尚书是个肥差。作为老板，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肥差”的存在。只有他这个耿直的师兄，才能坐在这样的位置上，不把国库当私库。 当然也不是说，文武百官就屠夫子一个清官了。清官比不过屠夫子会赚钱，会赚钱的比不过屠夫子清廉。 屠夫子抬手给儿子倒茶，理所当然地卖儿子：“你师叔，不还有你吗？” “啊？”屠浩把脚提到胸前，缩成一团，眼巴巴地看着他爹拍拍屁股跑路。夜间的冷风通过在开关门的间隙吹进来一缕，把他吹得一哆嗦，“我、我就是一个工部小官啊。” 许明旭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反而对自家耗子充满了信心：“你以前不是说要官商勾结的吗？若是当上了户部尚书，那不是赚钱更方便了？” 屠耗子被吓到腿软脚软，缩在许明旭怀里，让他抱着自己去洗漱，一边嘀嘀咕咕：“做商人怎么能和做户部尚书一样？”一个成功的企业家，就能当财政部长了吗？“这根本就是两码子事。” 耗子胆本来就不大。一个晚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被许明旭压着翻来覆去之后，才累到好好睡了一觉。 第二天醒来，他正好撞见他爹卖儿子。 屠家规矩不多，过年的时候，睡到什么时候起床的人都有。屠浩起床的时间不算早，厨房的早饭依旧还有，在餐厅吃饭的，也不是他一个人。 章师叔就才刚吃完饭，人还没走，就被找上门的员工炒了鱿鱼。 老板就在自己家，财务总监屠总方便快捷地递交了辞呈。 章师叔放下自己的早饭碗，一脸懵逼：“师兄这是嫌弃我吃太多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明显比别人大一号的碗，恍然大悟，“我不用和许少郎一样的，我和师兄用一样的小碗吃。” 谁都知道不是这个问题。和他一样用大碗吃饭的人，为数不少。 屠夫子说道：“皇后娘娘不在，你多吃一点也没人管你。吃吧。” 已经吃饱了的章师叔：“那师兄做什么要致仕？”朝中一群老家伙都没一个要走的意思，他师兄才四十多岁，正当壮年，怎么也不是需要回家养老退休的年纪。 “如今天下大治，臣想四处去走走看看。”他和大部分的重臣不一样，其实并没有怎么当过地方官，“一直以来，臣的眼界太过狭隘，长此以往，做事也难免偏颇，还望陛下恩准。” 恩准啥？章师叔板起脸来，森森感觉到自己就是一个孤家寡人。 屠夫子不等章师叔说话，又说道：“陛下无需担忧。臣走了，臣的儿子还在。屠浩年纪虽小，做事方面还是可以的，相信比起臣来，更能为我大汉国库开源节流。陛下也明白的，屠浩虽不在户部，却给户部出了不少主意。”他手底下的团队，都是儿子一手训练出来的，业务能力是绝对过关。 放心，交给我儿砸，木有问题！ 屠浩的小饭桌上，摆了比章师叔小两圈的各色碗碟，听到这个话却怎么也下不去筷子：“爹啊？”别当着他的面卖他啊。 屠夫子头也不回，反手拍了他的脑门一个脆响：“大人说话，小孩儿别插嘴。” “哦。” 屠夫子是章师叔的师兄，是屠浩的亲爹，名正言顺的大家长。真要理论，两个学渣加一起再来个平方，都斗不过屠夫子的一根手指头。 那还有什么办法呢？ 在小庄上度过了年节剩下的几天之后，开年第一次早朝，就颁布了新的人事命令。 一般的人事命令，大部分都是皇帝盖章之后，由吏部直接发调令执行通知；但是比较重要的高级官员的任命，会在朝会上宣读。 一年考评过后，每一年都会或多或少有一些变化。这一次变化的人员不多，屠家父子的任命，就格外引人注目。 屠夫子的户部尚书的职位不变，只是从实领变成了遥领。意思就是以前的屠夫子是户部真正的一把手，从今往后就变成了挂名。 这个命令一出，百官之中忍不住就发出“轰”的一声，显然这个命令让人错愕非常。 他们一方面觉得屠夫子不掌权了之后，那他们大汉的经济是不是会受到巨大的不利影响；另外一方面又觉得，屠夫子哪怕不掌权了，也要占着茅坑，不给别人让位，实在是恶心。 具体哪方面的心情占得更多一些，一时之间，倒是连自己也说不清楚。 等稍稍冷静之后，他们很快就想到，屠夫子被架空，难道是因为屠夫子得罪了皇帝，终于不再是皇帝跟前的红人了？是不是屠家要倒了？ 想得多的人，甚至还联想到了致仕的叶老国公。这是不是屠夫子和叶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让皇帝知道了，如今这是一步步在下杀手？又或者，这不是在针对叶家，而是针对郑家？ 谁都知道，郑家老头对皇亲国戚一点都不尊重，但凡闹事撞到他手里的，那有一个算一个该抓抓该关关，没一点情面可讲，一丢丢面子都不给皇帝。 据说当今陛下年少的时候，也被郑家老头关过两天大牢。这件事情真假不知，但是太子殿下被他参到关禁闭也不是一次两次，却是有目共睹的。 朝中各人心念电转的时候，忍不住往吏部的几人看过去，心想吏部真是一点口风都不露，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竟然由得一个户部尚书遥领。 “肃静！”因为自己师兄铁了心要出去玩还不带他，章师叔心情很不美好，拉长着一张脸，对着正在宣读的李公公说道，“继续念。” 户部的一把手动了，下面的结构自然也要改变一下。但是变动不多，只是多了一只耗子。 工部的屠郎中，变成了户部的屠侍郎。 大殿内又是一声轰然炸响。这一下可比刚才宣布屠夫子架空，还要热闹得多。 很快就有朝臣站出来质疑：“小屠大人年纪太轻！” “小屠大人破格提拔，不合规矩！” “小屠大人从未在户部任职，没有经验！” 屠耗子耷拉着眼皮，心里面一万个赞同说不出口。本来嘛，他工部郎中当得开开心心。刚开始确实辛苦，但是现在手底下班子全都培养了起来，就连技术人员也全部到位，更别说那些治水使用的工具器械了。 有了这么一个成熟的章程，接下来治理什么水都不会太困难。他也不用亲自去第一线，每天上衙门喝喝茶唠唠嗑多好啊。 但是他不能打自家人的脸，只能在心里给反对的朝臣暗暗加油：努力！ 等能反对的都反对了一遍之后，章师叔倒是还没说什么，吏部首先不干了。 官员考评是吏部干的。官员能不能胜任官职，也不是皇帝一个人说了算，还要经过他们吏部点头的。 现在他们吏部都通过的事情，竟然被那么多人说不行，那是不给他们面子！ 吏部尚书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冠，这动作相当于武官撸袖子，都是干架的准备动作。 一干热火朝天的官员顿时噤若寒蝉：糟，怎么忘了这一位！ 吏部乃六部之首。吏部的官员对着任何一个部门的官员，都敢点着鼻子骂，完全不虚。别的部门的人，却鲜少敢和吏部对着干。 为什么？因为吏部直接掌管了官员的升迁贬谪。哪怕吏部不是一言堂，上面还有一个皇帝；但是皇帝日理万机，怎么可能记得住那么多官员的名字和政绩？哪怕现在吏部的考评已经不像早年那样，但是这其中能够做文章的地方依旧还是有的。 而且吏部的权利也很大。哪怕皇帝说要破格提拔某某人，旨意下到吏部之后，吏部考察过觉得不行，这任命就很难得到执行。 虽说通常情况下，吏部一般不会去驳皇帝的面子就是了。 吏部尚书说话也是慢条斯理，把屠浩的政绩一条条列了出来，随后亲切地问了一句自己的副手：“好好算算，小屠大人是否可以升任户部侍郎一职？” 官员考评数值化之后，几乎任何官员的能力都能直接对应上去。屠浩的考评分数累加起来，甚至都能当个尚书还有多。 刚才反驳的一众官员顿时鸦雀无声。 “考虑到小屠大人经验方面尚有欠缺，故而暂时先当一个侍郎。”吏部尚书又对户部侍郎说道，“户部这边可有意见？” 户部这边除了屠夫子之外，并没有其他人得到消息。但是对于这样的决定，哪怕有几个心里面有一些小心思的，也不会蠢到在这会儿站出来反对，立刻说道：“下官并无意见。”又对皇帝行礼道，“启禀陛下。小屠大人年纪虽小，然而达者为先。臣多年以来，深受小屠大人教诲，对此并无异议。” 269 第二百六十九章　视力问题 - 户部郎 - 枫香 户部侍郎的话，表达了一个简单朴素的道理——屠浩给我上过课, 是我先生, 我对我家先生服气, 完全没有意见。 屠浩难道就只给这位上过课吗？ 这就尴尬了。 屠浩别看年纪小，但是人家十岁从国子监毕业，就给满朝文武上课开讲座，还不是一次两次。 这可比什么一字之师，来的“师”多了。 师父，既为师又为父。 尊师重道是必须要的讲究。不尊师，那就和忤逆父亲一个道理。 屠夫子为什么做官这么顺畅，为什么他说出来的话算数？ 除了他有一个当皇帝的师弟之外，还因为他当过国子监祭酒。在他担任祭酒期间，所有在国子监内念书的学子，都要称呼他先生。 国子监是什么地方呢？那是他们大汉的官员预备班。试想一下, 文武百官里有几十个人都得叫他一声夫子。 说到底，屠夫子为什么能管得住章大胖这个当皇帝的？那是因为他爹是章大胖的先生，也还是尊师重道。 如今在朝的官员，并非都是屠夫子的学生；但是没听过屠浩讲课的, 却也没几个。如今朝中的这套管理框架，都是屠浩亲自建立起来的基础。 小屠夫子这个夫子, 可以说比起屠夫子来得还要实在得多。 现在他们一个两个的跳出来反对，这是在反对谁？ 他们在反对自己的先生！ 户部侍郎一句话，看似平和，但实际上就是戳着他们的脊梁骨骂他们是一群欺师灭祖的人渣！ 人渣也就人渣了, 当官的谁不被人骂两句呢？ 关键是人渣能当官吗？ 不能。 所以，他们必须不能是人渣，也就不能再继续反对小屠夫子上位。 小屠夫子对这群人的战斗力深感失望：“嘁，一群渣渣。”竟然被人秒杀。 既然没有什么意见，那接下来该干嘛干嘛。 屠浩到户部入职，没有受到任何刁难，工作直接和作为户部尚书的亲爹交接。其他两名户部侍郎对此一点意见都没有，甚至一点都不奇怪为什么别的部只有两个侍郎，他们这里是三个。 很明显嘛：“小屠大人就是下一任的户部尚书，这侍郎做不久。”他的老上司现在挂名就是给儿子撑腰过渡的。 在朝中一句话就秒杀全场的邱侍郎回到家中，刚换下朝服，就被家里的老爷子叫去说话，回答得也洒脱。 邱老爷子看着这个侄子，心里面是一肚子火：“你在户部做了多少年？他一个黄口小儿，还能越过你去？” 邱侍郎对自家这个作为大家长的大伯，内心并不怎么看得起。在官场上，不是说钻营不对，可光顾着钻营，自己手头却没有任何拿的出手的政绩，这就很难看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单纯靠着关系，能升官？ 他们家又不是什么皇亲国戚，能够什么事情都不干，就能有一个光鲜的品级。可这也是虚的，又没什么实权。 偏偏这个大伯，都被人把官撸下来了，都还看不清，恐怕心里面还想着自己是给他这个当侄子的让位呢。 邱侍郎脸上笑笑，温和道：“这又不是看资历的。侄儿还盼着跟小屠大人多学几手，将来也好光耀门楣。” 一个三品大员，说要光耀门楣，完全是嘲讽。 哪怕是邱家这样的人家，家族中也不是每一代都能出三品官员的。四品已经能够算是优秀，五品才是常态。 奈何邱大伯听不出来，只以为是邱侍郎服软，训斥道：“你有这个进取心就好。记住，他屠浩是侍郎，你也是侍郎。户部尚书的位置，他可以争，你也可以争，不要妄自菲薄。” “大伯教训的是，侄儿谨记。”邱侍郎行礼，心中暗笑。当谁都绿着眼睛去盯户部尚书的位置呢？恐怕人家小屠大人根本就不稀罕。人家的能力，哪里需要一个户部尚书的位置来证明？ 人家若是真的钻营起来，今天在大殿上，屠浩就直接被任命为户部尚书了。 他是能力能比得上屠浩，还是关系能比得上屠浩？ 他还不如老老实实在屠浩手底下做事，看以前跟着屠浩的人就知道了，屠浩绝对不是亏待下属的人。 远的不说，他们家就有两个例子。一个是他大侄儿，他大伯的嫡长孙。大侄儿人确实聪明，一路表现都很好，但是真正让大侄儿脱胎换骨的，却是早年跟着屠浩在六部转悠的那一年。现在大侄儿年纪轻轻，已经是手握实权的五品官员了，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另外一个就是他的一位族弟，以前屠浩在兵部做事的时候，还是一个小小的主事，现在也当上了司库。 纵观在他手底下待过一点时间的人，现在哪一个不前途无量？ 屠浩年纪是小，然而这样的大局观，这样的胸襟，他大伯这样，拍马都赶不上。一把岁数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最可怕的是还不自知。 邱大伯又聊了几句官场上的事情，提了一下自家亲族中的一些厉害关系，这才放了他离开。 接下来一个月时间，户部都在忙碌地做年初的工作。 春季为一年之始，户部的工作非常多，各个部门都要钱，也需要做好一年的生产规划，并不比年终的时候轻省多少。 屠浩倒是没觉得太忙碌，最多就是从朝九晚五，变成了早七晚五。点着蜡烛加班，对眼睛太不友好，他可不想戴眼镜。 “说起来，眼镜应该不难做。”他从公文中抬起头来，琢磨着自家既然有琉璃作坊，那打磨几幅眼镜，问题应该不大。望远镜都能做出来了，眼镜应该差不离？ 他看外公外婆看东西都得离远了看。这两位老人家还好说，现在过着清闲的退休养老生活。但是许爷爷就很需要了。人家年纪不小，然而对权势的追求一点都不弱，估计还能在位置上干个十年不成问题。 “还有姑爷爷也是……”屠浩从抽屉里拿了个记事本出来，把刚才想到的都一一记录下来，免得一会儿事情一多，转身就忘了。 说起来验光怎么弄？屠浩想了想，很快就丢开了。他手底下一群专家，让他们琢磨去，否则他每年花那么多钱是干嘛的？ 想到就做，到了中午休息的时候，屠浩把他能够想起来的东西，整理了一份，然后让小厮送去江丹匠作。 邱侍郎好奇地问道：“小夫子，这是准备做什么好东西？”他们两个人是平级，他倒是不好太过于尊重，不仅显得谄媚，而且对屠浩也不太好。倒是称呼一句小夫子没什么问题。 “眼镜。”他略微解释了一下，“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先让他们做着试试。” 邱侍郎听得两眼放光：“这感情好，下官先预定一副。我这眼睛啊，看远了就看不清楚。”有时候在朝会的时候都不太敢怼人，怕认错人，火力波及到友方单位。 挑灯夜读，是读书人的常态。 视力好的读书人，其实并不多。 屠浩心领神会地点了一下头，从上次朝会这人秒杀全场，就知道他们户部里竟然还隐藏着一个厉害的嘴炮。这些年没有进阶成为圣斗士，恐怕有一方面视力的问题。 研发眼镜的事情，一下子有了动力。身边有还是没有一个圣斗士，那差别是很大的。 如今朝中两大圣斗士，一个是耿御史，一个是许爷爷。谁敢和他们两个人怼？哪个被他们盯上了，不被怼掉一层皮？ 两朝元老可不是浪得虚名。 屠浩幻想着以后自己带着一个圣斗士出门的拉风场面，回到家里还是走路带风。 工作清闲的许明旭早就已经到家，掐着时间亲自到门口接耗子，等回到院里才奇怪地问道：“这是发生什么好事情了？” 屠浩把事情说了，许明旭顿时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连带的给他脱衣服的动作都顿了顿。 屠浩顿时下巴朝天：“咋？你还有意见？” 这个角度，亲下去刚好。许明旭就没客气，把屠耗子莫名其妙的气焰全都亲了个干净，重新变成一只软冻冻的小耗子。 有点想现在就把软耗子带到床上去，但是不行。 家里其他人都在，还等着要一起吃饭。 许明旭略感遗憾，一边给屠浩穿衣服，一边自荐：“你觉得我怎么样？” 屠浩被亲得晕晕乎乎的，线路一时间接不上他的，耿直地回答：“我觉得哥哥好看。”顿了顿，又强调，“很好看！” 许明旭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好吧，情人眼里出西施，屠浩对自己容貌的肯定，一定是出于喜爱。他做好心理建设，暂时放弃和屠浩挑明，只是在暗中多了计划。 若是论朝议，他好歹也是爷爷一手教导出来的，怎么也不应该比邱侍郎差吧？就是他现在的四品虚了一点，说出来的话恐怕不够分量。 户部年初的工作很忙，但是和屠夫子预料中的一样，屠浩上手一点都没有问题。他平时就没少被屠夫子抓着帮忙加班，对户部的业务驾轻就熟。手底下的团队更是一群人形计算机，牛到飞起。 户部其他官员甚至没有感觉到有多忙碌，开年的工作就告一段落了，十分没有真实感。 手头有了空闲，屠浩就过起了每天上机关喝牛奶看八卦搞事情的日子。 “不搞事情，怎么叫新官上任呢？”屠浩把以前一点点写的计划书重新梳理了一遍，然后装订成册，找了个奏折的封面按上，直接递了上去。 270 第二百七十章　银行 - 户部郎 - 枫香 屠浩的奏折，这一回并没有走特殊渠道, 而是按照正常流程来的。 折子先递交到翰林院这个秘书处。大学士们第一时间就拿了起来。现在翰林院的大学士一共有三人。 小吏把下面汇集过来的折子拿来的时候, 特意说了一句：“这是小屠大人的折子。” 三位大学士闻言, 顿时放下手头的工作，纷纷露出兴味中又难免忐忑的复杂笑容：“哦，这可要好好看……咦？” “这么厚？” “上一次收到这么厚的折子，还是小屠……屠侍郎在兵部做司库的时候吧？” “没错。那次讲合理损耗的课，让老夫醍醐灌顶啊。” “……不知道这一回是什么？” 以前折子的格式，开头把皇帝赞扬一遍，中间用格外漂亮的文字来表述三句话能说完的正事，然后结尾还要再来一大段对皇帝的歌功颂德。 譬如屠夫子这样写文章特别厉害的人，他写的折子的都能拿来在读书人群体中争相传阅的。 在精简了公文格式之后，现在的折子内容很简单，就剩下三句话的正事。折子普遍不会超过五百字内容。 屠浩这样的实干派, 以前写的折子普遍都是两百字小作文。 现在屠浩这一份格外“敦实”的折子，压得大学士们手头和心头都沉甸甸的，纷纷在心里面骂了一句：小子又要搞事！ 他们倒不是对屠浩有什么意见，甚至在私底下说起屠浩来, 都是交口称赞的。但是屠浩的很多操作都太前卫，让他们这些头顶着大汉最高学者头衔的大学士, 很多时候都看不明白。 他们的徒孙都能给别人去当先生了，结果自己竟然还连一份奏折都看不明白，这说出去总不好听。 好吧，他们不会说出去。内心再怎么抗拒, 折子依旧是要看的。 然后这一看，就看到了掌灯时分。 章师叔现在的工作还不能让儿子接班，但是丢开一半不成问题。除了过年的特殊时刻，根本就没有加班这么一回事情。 人一闲下来，他也有空关心关心自己的员工了。 听说老员工们竟然在挑灯夜读，当老板的就带上了慰问品前去表达一下领导的关爱。 他阻止了别人通报，径自走进翰林院。 大学士们表情严肃，眼睛中透着贼光……不对，是透着精光，根本就没发现来的是大老板，头也不回：“快把门关上。” “换一壶茶水，泡浓一点。” 章师叔挥挥手，跟随的李公公笑眯眯地给大学士们换好了茶水，还得了一句称赞。 “这茶泡得不错。” 另一位随手从桌上抓了一个馒头，根本就没考虑过从哪儿来的馒头，犹如市井无赖一般，一边抖腿，一边用一根手指戳着摊开的奏折上的一段：“喝什么茶。快，准备金准备金！” “金、银、铜，哪一样都有利弊。” “这防伪咋整？” “说官话！” “看不懂，叫小耗子来问问呗？”章师叔不觉得这是一个问题。 “不行！咱们得先过一遍。”赌上大学士的尊严！ “这会儿都什么时辰了？屠侍郎肯定已经回家了。” “说起来屠家的饭食真好吃。”过年的时候在屠家小庄上真开心，不知道屠家什么时候再组织一次？ “那咱们去小耗子家吃饭吧？”过去正好可以吃一顿点心。 “不妥不妥，咱们还是去屠侍郎家请教一下问题吧。”可以蹭一顿晚饭，顺带蹭一顿宵夜～ 集中注意力是很费神的，这一下分散之后，他们忽然注意到了一些细节。譬如说，章大胖是神马时候来的？！ “臣拜见陛下！”他们刚才说了什么不妥的话了没？是不是要扣奖金？还是要扣工资？ “免礼。”章师叔看了看大学士嘴边的馒头屑，让李公公把奏折收好，“走，咱们去耗子窝。” 新年新政。自从新的一年开始，大汉少部分繁华的城池内，宵禁的时间晚了一至两个时辰不等。 这会儿他们从宫门出去，街上还能听到车轮滚滚的声音。 屠家住得近，马车没一会儿就到了。 屠耗子没想到他都在泡脚了，还能碰上老板组团打秋风。 章师叔在路上已经听自己的秘书们讲述了一遍屠浩的奏折，此刻的心情并没有刚开始的轻松，严肃地只吃了一大碗牛肉面。 屠家平时的厨房都没多少存货，几乎每天的吃食都是从自家小庄上运来的，这会儿想做什么，也折腾不出来。 屠夫子不像自己容易嘴馋的儿子，还要跟着偷一块牛肉吃。生活作息分外健康的他，本来都已经准备睡了，现在看师弟这么大阵仗来自己家，正事一个字没有，反倒吃了还想吃，不由得看了一眼。 章师叔立刻就把伸向果盘的爪子收了回来，擦了擦手，把屠浩的奏折亲自递给屠夫子：“师兄，请看。” 屠夫子只看了个开头，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转头问屠浩：“现在可以开银行了？”不等儿子回答，立刻说道，“去书房说。” 琉璃窗的技术成熟之后，屠家重新翻修了一间大书房。原本只是够一家人使用的书房，现在扩建之后，多进了几个人，一点压力都没有。 屠浩折腾银行的事情也不是一年两年，屠夫子甚至知道屠浩是怎么产生这个念头的。 屠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往来运输大量的铜钱非常不便。早些年还没有现在那么太平，收租和结算的时候，还碰到过劫道的，甚至不是一次两次。 亏得当年屠浩和屠英身后还有一个叶外婆，两人身边的护卫非常得力，才没有发生什么太严重的事情。 当时屠浩就说，若是能有一个银行，可以甲地存钱乙地取钱，往来只需要一张凭证就好了。 其实这事情说说倒是简单，然而具体实施起来，有着许多困难。更何况，能够把生意做到那么大的大商人，在当年的数量十分稀少。 没有技术，没有客户，这事情自然做不起来。 “现在开始筹备，顺利的话，明年应该就能够开起来了。”现在的市场已经相应成熟，银行业务他还是比较熟悉的，而且这时候的人更重诚信，相信到时候坏账应该不多。 再说他们还能够给一些必要的支持，背靠着朝廷，做什么事情都方便。想想央行在他手里诞生，心情有些小激动。 在几位大学士刚刚看了个奏折的开头的时候，还以为银行就是钱庄，产生过钱庄有什么好大书特书的地方呢？后来才发现不简单。 屠浩倒也不需要几位提问，简单把这其中的要点说了说：“银行的建筑要求高，不能使用砖木结构，需要用到大量的石材和钢板……哎，我画的图呢？” 工部的冶炼技术去年下半年的时候得到了突破，新铁终于变成了精钢。屠浩的很多花花肠子可以折腾起来，最近画了特别多的草图。 奏折上有银行建筑结构的小图，书房里放着屠浩画的大图。不过屠浩的各种草稿太多了，这会儿也不方便叫他书童进来，还是许明旭帮他找出来，钉到木板上：“应该是这一版。” 这张图是许明旭画的。因为屠浩总觉得之前几个版本的建筑防御力不够，许明旭空闲的时候还特意去请教了曾统领和叶外公，甚至还去禁军大营和江丹匠作做过实验。 “哦，对。”看图说话，很容易懂，屠浩简单讲了一下，又谈了银行业务和赢利点之类的问题。关键铸币权和发行权是一定要的。 现在市面上流通的钱币，大部分是国家铸造。但是在先帝在位期间，其实民间私铸钱币的现象很严重。先帝不靠谱，各地不仅有藩王割据，还有不少自立为王的农民起义。 屠浩记得自己刚开始做生意的时候，还从库房拣出过一些私钱。那种感觉就像是看到混进硬币里面的游戏币。哪怕现在，在一些比较偏远的地区，也还有一些私钱。 发行货币的量也很重要。市场上流通的钱币的多少，现在用金属币还好说，若是经济持续性繁荣下去，那改用纸币势在必行，到时候可不能像印书一样印钞，那是要大乱的。 大学士和章师叔的脑子都非常聪明，一点就通——银行是个好东西，能赚钱。 “那银行开在哪里呢？”肯定不能像钱庄一样，只开在一个地方，要遍及天下。可是天下那么大，究竟开在哪里才合适？这么一个好东西，地方官肯定争着抢着要的。 屠浩不觉得这是一个问题：“各州的州府是一定要有的。”银行现在还达不到便民设施的程度，但是作为一种特殊的生意，银行需要一个很好的商业环境。州府显然符合这一标准。 而且在银行暂时不可能铺设到所有城镇的时刻，每一个州都有一个分行，显然是银行开设初衷的最低标准。 “此外，还是要因地制宜。”屠浩在黑板上写了数字，“每年税收达到这个标准的，也可以设立一个分行。” 说完的时候，宵禁的时间早就过了。 大学士们和屠家住在同一个坊市，倒是不用留宿，吃过一顿美美的宵夜就回去了。 章师叔也蹭了一顿宵夜，和自己师侄交代：“你好好准备，这几天里挑哪一天有空，再给大家上一堂课。” 271 第二百七十一章　开讲 - 户部郎 - 枫香 要说现在整个大汉，开讲座级别最高的人, 大概就是小屠夫子了。 他在金銮殿上开, 给文武百官讲银行。 他在太学里面开, 给皇室子弟们讲投资理财。 他准备在户部开，给专业人士们讲经济学，然后遭到了惨无人道的围观。 身为六部之一，还是六部中的二号，户部的办公场所还是很大的，但是今天却显得格外拥挤。 整个户部里都充斥着各种声音。 “你怎么也来了？” “嗨哟，都还提早出来的呢，怎么就挤不进去了！” “也不知道里头的那些都是什么时候到的？” “借过借过，我亲戚户部的，给我留了位置了。” “听说有人昨天轮值完，今早一清早就守在户部门口等开门呢。” “看看里面好些个都自带了干粮！” 理论上来说, 户部衙门可不是别人随便都能进来的。但是屠浩考虑到今天的情况，提前做了一些准备，对于一些想要旁听的官员，让人通融通融, 到时候会多添置几个旁听的座位。 现在户部差不多是他的一言堂，再说户部的官吏们本身能够有坐席的保障, 对于多出一些旁听的人，倒是没什么意见。昨天晚上他们就把户部里的一些能整理的东西都整理了，甚至还摆出了一个颇为像样的临时讲堂。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谁能告诉他们, 今天难道是全体放假吗？都不用做事了吗？ 别挤了！门都要挤掉了！ 今天要讲课，屠浩难得提前一点到单位，没能进门。 屠浩：“嗯……”然后扭过头，伸手，“哥哥抱着我爬墙吧？” 许明旭今天来给他做助教，要给他拿很多东西，下了马车之后看到眼前的景象也呆住了，下意识把自家耗子抱住，拍了拍：“不怕不怕。好，哥哥带你翻墙进去。”说完他发现不对，“这可没办法上课了。” “嗯。”屠浩也愁，在商言商，“早知道该卖门票的。” 许明旭忍不住笑出声：“这可损失了不少钱。” 如今大汉的公务员编制是很难当上的，所谓文武百官并不是一个特别虚的数字。京城的官员相对集中，但实际人数也不算多。其余大量的属于事业编制，也就是吏。吏也分等级，能够在六部工作的，也是非常厉害的人了。他们的数量就要比官多出数倍。 眼前这景象，感觉是六部的官吏们全都来了。 作为夫子，自己讲的课能够受人欢迎，那肯定是很开心的，但是眼前这样实在是太夸张了。屠浩都有些一筹莫展。许明旭也想不出什么法子。 最后还是皇后娘娘关系过硬：“去通报陛下一声，咱们借个大殿讲课。”又对屠浩说道，“反正大殿平时空着也是空着，拿来用用也好。” 也就只有皇后敢说这个话了。虽然这也是实话，大殿除了平时大小朝会的时候，几乎都是空着的。 没错，皇后也来听课了。 她已经连听了两场。在大殿上讲的那一次课，她直接坐在太子边上。 一些朝臣虽然有意见，但是说白了这也只是一次讲座，并没有牵涉到政务，皇后从头到尾一言不发，摆在大殿里面的课桌椅都还是皇后让人准备的。朝臣们甚至只能腹诽几句，嘴上都不敢说一句不是。 第二次屠浩在太学讲课，皇后当仁不让，坐在第一排。 这一次第三次……皇后连门口都没能进！ 屠浩听着皇后的话，暗忖：所以，通知一下章师叔只是告知一下，并没有认真请求批准的意思。 但是皇后娘娘是为了他好，他当即一拱手，小声笑道：“谢谢婶子。” 皇后笑眯眯地瞪了他一眼：“跟婶子客气什么。” 被屠浩叫一声婶子，那也不是白叫的。皇后知道的比别人要多。屠浩的这三次讲座内容都不一样，第一次只是讲一个纲要；第二次是一些浅显的知识，和一小部分实用小技巧；今天的第三次才是干货最多的。 其实这一次课程的内容最艰深，很多非专业人士听不听都无所谓；就算听了，也未必能够听得懂；哪怕是听懂了，也未必用得上。 普通人学宏观经济学来干什么嘛？ 只是如今的人们对屠浩的赚钱水平，已经到了盲目崇拜的地步，似乎听他讲一讲，就能被镀一层金似的。 章师叔那边很快传来回音。他不仅同意把金銮殿借出去，还安排了宫人驾车载人。时间宝贵，都赶紧听完课上班去！ 但是金銮殿再怎么大，也容纳不下那么多人。 屠浩只能和他们打招呼：“休沐的时候，我会在天青图书馆开讲。若是诸位不嫌弃，还望到时候捧场。” 天青图书馆一楼，有一个专门用来举办大型活动的大厅；此外还有一些小一点的房间，可以用来举办各种活动。如今已经算是京中文人的一个地标。 其实很多官吏在这个时候已经有些骑虎难下，毕竟请假不是那么好请的。京官的工作大部分都很忙碌。他们这一次出来，除了少数正经请假的之外，很多都是找了个借口出门办事之类的拐了过来，然后就撞到了同样翘班的上司…… 屠浩这么一讲，倒是给了众人一个借口。一些只是听一个热闹的人，纷纷离开，毕竟饭碗更重要，讲座还有别的机会能听。 户部的官吏们也松了一口气，找到站在门外的屠浩小声说笑：“不用担心房子给挤塌了，就是门槛得换。刚才出门的时候，好家伙，都没注意院子里的树上都藏着几个。” 对于那些在户部做了好些年的官吏们来说，屠浩可以说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孩儿。小孩儿人也不错，从小小年纪就知道往衙门里送茶水点心，到后来帮着他们梳理框架，再到带着人和他们一起加班加点。哪怕屠浩之前从来没有在户部任职，对他们来说，屠浩也是自家人。 屠浩也笑着说道：“我刚站在门外一看，都担心自己要站在屋顶上讲课了。” 来听课的人数超出预期，上课的地点也换了；但是屠浩并没有照顾到其他人，照样按照户部人的水平来讲课。旁听的大部分人都只是不明觉厉，完全不像户部的官吏们那样收获颇丰。 今天屠浩是打算上两个时辰的课，一个时辰过后，旁听的人数已经去掉了一半；两个时辰后，旁听的就剩下了不到十人。 屠浩看了看这个数量，下课的时候微微笑道：“明天咱们继续在户部上课吧？” 经济学显然不是一两个时辰能够说完的。 屠浩得给他们从经济学概论开始讲：“大家最近工作辛苦一点，尽量快点把事情做完，咱们争取每天讲上半个时辰。” 于是，户部就多了个皇后娘娘。章师叔和团团太子也来，但是没有皇后娘娘这样一节课不落的。皇后娘娘甚至每天吃过中饭就来户部了！ 整个户部没人敢说一句不是——他们一群成天管账的国之栋梁，考试分数竟然都没皇后娘娘高，丢人！ 屠浩把第一测的考试成绩表贴在办公室的门口，每个人都能看到。 卷子满分一百分，附加题二十分，总分一百二分。 皇后娘娘一百二十分，第一名，没有问题。 附加题只有皇后完整地做了出来。 对于这样的结果，屠浩早有预料。皇后在经营方面本来就厉害，管理后宫是一方面，这些年来皇后在外经营的项目，哪一个不是日赚斗金？皇后手底下还有不少针对妇女儿童的慈善机构，无论是管理还是后续的服务都是井井有条。 皇后的实务经验，比起这一群日常坐班的户部官员，丰富得不是一倍两倍。 别说皇后了，就是一些坐镇一方的嫔妃，可能都比他们要强一些。 屠浩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反正从某一天开始，后宫的这些有名无实的嫔妃们，就一个个像被外派的分公司经理一样，去往天南海北主持大局。 皇后的意思是：“她们待在后宫里也没什么事情做，出去就当是散散心了。”无论什么人，在后宫里一住十几年，皇帝看着她们就和看着草木没啥区别，也知道死心。 屠浩的课从上元过后，一直讲到了三月。然后弱耗子就扑街了。 他扑街的原因和讲课实际上一点关系都没有。许明旭在天青图书馆外面种了几丛牡丹，最近开得正艳，屠耗子去图书馆的时候，凑近看了看，结果就花粉过敏了。 肿了一只眼睛，脸上皮肤发痒，又拒绝戴面纱：“肿么办，难道要退门票？” 许助教表示：“我去给你代课。”他刚和大夫确认过，屠浩想现在这样子只是看着严重，实际上没什么问题，但是这牡丹花是不能留了，出了休息室的门，他就吩咐，“铲了，送去江丹公园那儿。” 许鸿渲从安长回来之后，一方面自然是做律法咨询工作，但是对莳花弄草倒也算是培养出了一点真正的兴趣，也有些想念当年村口的小公园，就找屠浩在江丹社区圈了一块没法干什么的地，弄了个公园，最近还在着手把江丹社区的绿化给搞了。日子非常忙碌，根本想不起什么花街柳巷。 他很快收到了儿子给的花花，很开心：“咱们家七郎，孝顺！” 作者有话要说：皇后╮(╯▽╰)╭ ：皇室智商代言。 大胖╮(╯▽╰)╭ ：皇室魅力代言。 子女们(￣▽￣")：你想多了，爹。 （完） 不知道猫什么时候学会了北京瘫，坐着坐着就瘫在那里。这是让我纵容它犯错误啊，抓沙发完全骂不下去了要。 272 第二百七十二章　天生我材必有用 - 户部郎 - 枫香 江丹社区现在的规模越来越大，除了没有城墙, 面积已经是京县的三四倍, 完全能够说得上是一个城了。 许鸿渲戴着一顶宽边大草帽, 乐呵呵地指挥着手底下的工人：“小心着点，这里种一棵。要那棵粉色的。” 曾十七带着队经过，招呼了一声：“许爷爷。” 他族叔娶了叶家大姑娘，和他婶子平辈的小屠夫子娶了许七郎，现在他碰上许鸿渲，得乖乖叫一声爷爷。 憋屈！ 许鸿渲看到曾十七也不客气，支使：“你们来的正好，这两天天气热得快，得赶紧把花草种下去。”又指着一边的板车，“去把那边的帽子戴上，也不看看自己黑成什么样了, 小心晚上出门看不到人。” 过分！曾十七板着脸把草帽带上。 维护市容市貌也属于预备营的职责范围。曾十七自己留下帮忙种花草，还让人去营地多叫一些人手过来。但是，为什么种东西也那么麻烦？ 粉红和粉白有什么区别？叶子是心形还是卵圆形有什么区别？那两棵是草吧？为什么连草都要种到……嗯，绿化带里去？ 江丹社区从刚开始建造, 其实很多人都有一个疑问，街道好像特别宽。当然绝对比不上京城的几条主干道, 但是比起一般城池里的街道来，那要宽上一多倍。 原本很多人以为这是受制于江丹坡的地形，毕竟江丹社区虽然集中在地势平缓的地方建造，但依旧改变不了先天的山坡地形。所以换做别的地方可以直接造一整条的大路, 到了江丹社区这里，却要分成了两三条，甚至三四条粗细不均的道路，也是情有可原的。 现在他们才知道，中间留着的这些地方，原来还需要被种上花草。原来中间的路还能直接留给车走，人走的路边上还有长凳可以坐着休息。 家里只有校场没有花园的曾十七，在一刻钟后就被老纨绔嫌弃：“挖个坑都挖不好，去把前面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都给挖了。” 以前的绿化带里也是有东西的。但是屠浩和屠英都没点亮这个技能点，只知道凡事种一大片的都好看，结果种完了之后，选择的苗木不是虫多就是落叶太多不易打扫，现在虽然看着还行，可是和许鸿渲布置出来的一对比，那完全是天壤之别。 江丹社区内的住户们，对这些以前恐怕连面都见不着的公子老爷们，现在不仅成天在他们眼前晃荡，竟然还给他们做事情，在刚开始觉得特别不适应，现在多少也习惯了，还会给他们送水送点心；有事情找到路口岗亭里的人，也能很快得到解决，特别可靠。 这边许鸿渲不客气地支使着曾十七，那边的天青图书馆里，许明旭拉着屠浩走进一楼用来讲课的大厅。 当屠浩带着口罩，许明旭反而拿着小尺子，两人一起走进来的时候，学员们纷纷感到有些诧异。 屠浩过敏的脸能够遮住，但是肿着的一只眼睛是遮不住的，那样子一看就像让人把他塞回耗子窝里去。 不用说话就知道，今天这个课，屠浩是上不成的了。但是他们也不能多说什么，毕竟屠浩上课也不收钱，只需要提前预约登记一下，就能来听课。也就是天青图书馆是他们自家的产业，不然租用这么一个大厅，也得花不少钱。 许明旭解释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又说道：“若是诸位不嫌弃的话，今天的课程由在下来代替小屠夫子为诸位解惑。” 这话，说的其实有点不客气。 经济学对于整个大汉的人来讲，都是一门新兴学科。不是说以前没有人注意到这门学问，而是并没有把经济学作为一门独立的学问拿出来研究。 屠浩这个第一人，也就是说一句“教学相长”，但是许明旭凭什么能大咧咧地说“解惑”呢？ 接着他们就知道许明旭究竟有什么资格了。 盛名之下无虚士。屠浩其实很多都是占了上辈子的便宜。许明旭的学问是丝毫不掺水的。要知道过年那会儿屠夫子看似是带着两个小辈去参加文人聚会，实际上能被称之为小辈的只有一个屠三，许明旭本人哪怕不能和屠夫子他们这些人平起平坐，差得也就是资历，在某些方面也已经达到了极高的水准，江丹书塾祭酒的水平是实打实的，绝对是大汉文人最顶尖的一小撮。 他现在手上拿着的是屠浩的教案，这份教案他也参与良多。说起来屠浩公务繁忙，这份教案由清闲的他来写的部分还多一些。他来代课完全没有任何问题，水准超出众人的预期很多。 他上课没有屠浩那么风趣，极为严格，偏偏这份严格震慑住了绝大部分人。 一个大厅的人从刚开始的质疑，很快转变为佩服，笔记记得唰唰的。 屠浩在旁边乖乖听着，没觉得困也忘记了馋，相反还给许先生递水递教具，全程星星眼看自家大美人，配上他肿起来的一只眼，形容特别猥琐。 然后他就被调配好药膏的大夫给带走，一只眼睛绑上了纱布，变成了独眼龙。然后他突然想到了，问跟在身边的小辛：“眼镜的事情，他们弄得怎么样了？” 小辛立刻回复：“已经做出来了几件样品，就是打磨镜片太费功夫。姑娘那里说是想要弄颜色深一点，琉璃薄一点的镜片挡太阳。那些倒是挺容易做的，就是太薄了容易碎了伤眼睛，琉璃厚了又太沉。式样方面，姑娘也还不是很满意。大郎要不要去看看？” “去吧。”反正一样来了，去江丹匠作也不远，没想到自家虎妞竟然把墨镜都弄了出来。回头问问章师叔，雪地和水师作战需不需要配备墨镜。他可以考虑薄利多销。 “若是七郎问起来，就说我去江丹匠作了。”屠浩交代留下来的人，带着小辛往外走，“走吧，现在时间还早，咱们可以顺路去良辰酒店买一只烧鹅。” 小辛比较听话，不会和戚七那样拿话挤兑屠浩，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直接驾着驴车去了良辰酒店。 良老板人就在酒店内，不等屠浩下车，就急匆匆地迎了出来，得知屠浩的来意，立刻说道：“小屠大人吩咐一句就是了，下次我让人送来，哪里用得着您亲自跑一趟？”然后他亲自利落地打包好烧鸡烧鸭烧鹅三连，还送了小份的几样下酒菜，还死活不收钱。 开玩笑，他能有今天，多亏了小屠大人。若不是莫名得了小屠大人的青眼，有幸得到他时不时的指点，到今天他恐怕还是一个在泰屏县里坐井观天的一介小商人，哪里能像现在这样，在京城这样的繁华地界都已经开了大小六间铺子，而且每一间都生意兴隆。 他家的烧鹅更是成了名满京城的土特产，不知道多少外乡人，回去都要特意带一只。 他们家的酒店更是宾客盈门。如今他赚到的钱也不是直接搬到库房里了，学着小屠大人的样子，开了个酒店学校，划分了几个专业，专门给自己培养需要的人才，从厨师、小二、车夫到管事。不知道将来能怎么样，反正现在看着效果还不错。 这些菜品加一起颇有分量，扑街耗子当然是拎不动的，让小辛放到了平板车上：“大郎，今天路上都在弄绿化，灰尘大，咱们到了江丹匠作再吃吧？” 屠浩觉得有道理，缩回伸向食盒的爪子：“好的。” 然后他们到了江丹匠作之后，小辛就把食盒分给了琉璃作坊的人，包括他自己。 人多，一人一筷子就没了。 屠浩洗完手过来，就看到一堆骨头：“我的呢？” 小辛把食盒和盘子收好，一会儿得拿去还，理所当然地说道：“大郎你病了，要忌口。”看到屠浩要发火，立刻说道，“师傅们都等着呢，您先去看看眼镜。”等大郎办完正事，也就不记得烧鹅的事情了，就算记得，到时候七郎的讲座开完，他也不敢让七郎知道这事情。 完美！ 屠浩憋了一肚子气，结果他刚看完眼镜的进度，人刚进天青图书馆，还没见到许明旭，就被特意找来的章团团逮住了。 他找了图书馆二楼的一间空办公室，让章团团坐下。 章团团比屠浩还生气，眼睛都气红了，刚坐下不到三个数，就跳起来满屋子转圈，压抑着上下挥了挥手：“小夫子，你敢信吗？我爹就这么跑了！” “啊？陛下又去找二殿下了？”屠浩还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章团团的脾气算是很好的了，章师叔也不是第一回开溜了，应该不至于把太子殿下气成这样啊，“皇后娘娘呢？” “不是。他带着我娘，去找三弟了！妹妹和妹夫也去了！”就把他丢在京城！ 五水可不是饶嵩就在京城隔壁，五水和京城的距离，在大汉版图上差不多是一个斜对角线，这一来一回的，照着游山玩水的进度，恐怕没一年回不来。 他把话吼出来，又转了两圈，好歹算是稍微消了一点气，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看着眼前的独眼耗子，突然有些小心虚。 屠浩哪怕剩下一只眼睛，也依旧是很犀利的一只眼：“殿下，是不是还有其它的事情没说？”突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那个……父皇他还带了两位大学士。”那两位还直接就丢下了辞呈就跑。跑就跑了，为什么辞职了还要跟着老板跑路？ “嗯，还有呢？” “……还带了屠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 留守团团(＃｀皿?) ：呵，出门不带我。 章大胖（￣工￣lll）：你都是个大人了，怎么还能粘着爹娘？ 留守团团(＃｀皿?) ：你为老不尊，自己的活都不干！ 章大胖(＃｀皿?) ：看不顺眼，有本事造反啊！ 留守团团(?皿??)：……造不造反有区别吗？还不是我干活！ （完） 那啥，完结了。接下来还有番外，然后会写《厉鬼谢礼》，逗比作者最后的挣扎，请假装一下我写的很恐怖很暗黑_(:3∠)_ 273 番外一　祖传圣斗士 - 户部郎 - 枫香 众所周知，许家老爷子是个圣斗士。 然而, 他的儿子是个纨绔, 还生了一窝渣渣。 唯一一个混出头的许明旭, 也无心仕途自毁前程，变成了一个空有品阶没有实权的四品祭酒。 “年轻人，能力是有的，就是性子还需要磨一磨。”这是京中大佬们的普遍想法。 年轻的、品级低的官员，有时候办事情，靠着一腔热血确实能够办成。但是到了四品以上，能够称之为大员的官员，位高权重，手上负责的事情牵涉面广，再靠着一味的所谓冲劲，就很难成事。 说白了就是许明旭升得太快, 很多人都刻意忽略掉他的真实才干。 他现在不过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四品官，在升迁的前涂上，还比不上一个有实权的五品官。更何况现在青年才俊如此之多，难道其中就没有一个人能够比得上许明旭吗？ 许明旭在天青图书馆开了几次讲座, 前来旁听的官吏们发现，还真的就比不上。很多人在才学上, 本来就不如许明旭的就不说了，但是郑蕴也这么说，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要知道郑蕴那是何等人物？哪怕是在世家子弟中，也是百年一出的天才。 但是许明旭在学问上再怎么厉害, 又有什么用呢？一个说出来好听的四品祭酒，根本当不成圣斗士。许家圣斗士，很快就会成为绝响！ 眼看着许家老爷子岁数一年比一年大，所有被老爷子怼过的官员们，心里面都乐呵：嘿，你老许家也有今天！ 然后他们就被骂了，被许明旭骂的。 许明旭当个祭酒多空闲啊，没事干就让人弄了个叫报纸的东西，手底下有个特别厉害的主编叫戚七的，简直比都察院的那帮子言官还烦人，一天几个花边新闻往上面刊登。 什么某厉姓官员夜宿花街柳巷啦，什么某王姓官员被妻妾错手打破脑壳啦，都是一些类似的小事情。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简直就是喜闻乐见，报纸卖得特别好。 被报导的主角们纷纷不干，想要讨个公道，然而现在还没**权这么一回事情，哪怕他们上奏，还要遭到团团太子一顿骂。 “私德不修，还好意思拿出来说！” “身正不怕影子斜，报纸上说的难道是错的？” “太闲了是吧？来，这些事情拿去做了！” 自从被自家老爹撂挑子之后，团团太子的脾气就一日差过一日，平时基本上就是喜怒不形于色（面无表情），稍稍有点不痛快，那就是一顿痛批，非常可以看得出是许老圣斗士的嫡传弟子。 妄图打小报告的大臣们，不仅没讨回公道，还挨了一顿骂，太子额外布置的工作，最起码得加班半个月。 他们一边加班，一边在内心深情呼唤：陛下啊，您快回来看看啊，太子殿下已经不是那个老实敦厚的太子了！ 章师叔当然知道，自家软团团早就已经变成了狗屎蛋。要还是一只软团团，那他怎么放心把儿子留给一堆豺狼虎豹？ 太子监国，和当皇帝没啥区别。如果太子只是仁厚，分分钟就能被吃得骨头都不剩。背负一个国家的责任，没一点强大的心理素质和过人的才能是扛不住的。 看看章师叔从一个一百三十斤的瘦子，硬生生变成一个接近一百七十斤的胖子，就知道当皇帝的压力有多大了。 变胖当然是因为压力，难道还能是因为嘴馋吗？ 章团团没变胖，一个月下来他就瘦了十斤，把太子妃和御医都急得团团转。但是根据屠浩的仔细观察，他觉得太子瘦下来，不是因为压力太大，而是因为：“过年的时候吃多了，长胖了的十斤肉，现在全都掉了呀？”掉的是虚胖的肉，问题不大。 花了一个月时间理清工作，章团团终于有空休息一天，来到晧园里和小夫子一起钓鱼，顺便放乌龟。 晧园里有许明旭设计的一系列水景，当然少不了锦鲤。只是好景不长，一群不知道打哪儿来的鸟，认准了池子，飞快地将大小锦鲤洗劫一空。 许明旭想了各种办法，最后只能认命，把锦鲤换成了乌龟和甲鱼。 今天天气好，这些带壳的全都一个个趴在池子中间的假山石上，或者是池子边上昂着脑袋晒太阳。章团团家的“玄武大帝”比旁边的大小龟足足大上两圈，格外威武霸气。 “嗯。小夫子，我想吃窖鸡。”章团团手上的钓鱼钩子都没碰到水面，在垫了厚实软垫的躺椅上瘫成一张饼子，脸上还戴着一副江丹匠作还没上市的镶嵌了红珊瑚的深色墨镜。 “行，吃！”哪怕是过年吃多了，也是很辛苦才会一下子掉十斤。 “吃什么？”许明旭端了一盘子点心过来，听到顺口问了一句，把盘子摆在两人中间的矮几上，“小良老板弄的新方子，试试。” 小良老板，自然是良辰酒楼的少东家，在厨艺上颇有一点更进一步的意思，尤其在海鲜上更是独具一格。最近他还和屠家的那位从大夫专业做药膳的厨师，一起搞起了各种研发，在屠家的时间倒是不少。 这一次他们特意从玉饶直接带回来了一船海鲜，挑了最新鲜的拿来做了。 小良老板亲手做的油炸烧烤，哪怕是屠浩也能吃一点。 三个人随口聊了几句，团团太子突然说道：“翰林院里现在就剩下一位，我有意让耿御史做大学士，届时都察院的位置，就劳烦小许大人了。”不等许明旭拒绝，他微微拉下一点墨镜，侧过头看坐在屠浩边上的许明旭，“我知道小许大人还是心系朝廷的。” 报纸只是小打小闹，能够构成影响的，全都被送到了都察院，最后变成了能把人砸到满头包的折子。包大包小包多包少，完全取决于这人是不是给屠浩找麻烦；如果是，那找了多大的麻烦。当然，许明旭拿出来的都是有铁证的事实，不兴杜撰那一套。 屠浩看了一眼许明旭。都察院啊，他们家美人媳妇能带领一群嘴强王者大杀四方吗？ 许明旭站起来对章团团行礼：“多谢太子赏识。” 章团团知道这算是同意了。他就说嘛，没有他搞不定的弟弟！他突然想起自家的弱鸡二弟，顺口说道：“也不知道壮壮最近怎么样了？” “现在去饶嵩，水陆交替只需要半天。等下次有个三天假期的时候，殿下可以去看看。”他们现在上班，基本上是做六休一，然而实际上，各种大小节日都会或多或少放假，少则半天，多则四五天、五六天的都有。要找一个连续三天的假期，倒是不难。 章团团计算了一下下一次有三天连休的时间，觉得时间太远了，决定：“这段时间努力工作，多凑一天假期出来吧。现在春光正好，适合出游，再过一段时间，天气就热了。”正好他可以带着媳妇儿子一起去看壮壮。 章团团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上班就发布了新的人事命令。 要知道翰林院两位大学士走的时候，可是递了辞呈的。这空出来的位置，一个月来不知道引来多少明争暗斗，现在终于有了结果。 动的是最上层的两个位置，紧接着下面自然也有一番变动。 最让人瞩目的是，许明旭变成了都察院都御史。 对于这样的结果，很多大臣们一边不服气，一边冷笑：你许明旭的学问是好，可九卿、尤其是都御史这种得罪人的位置，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坐得稳的。让许老爷子来还差不多，你许明旭还嫩着呢！让叔叔伯伯们来教教你，什么叫尊老。 许明旭最近几年脾气愈发好了，听到一些人放出来的风声，也只是笑了笑：“无须理会，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 都察院的本职工作是什么呢？ 撕！ 谁敢逼逼就撕谁，逮着瞎逼逼的就撕，不干活的也撕，干不好的也撕，干完了干得不妥当的更要撕。 他很好的完成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从上任第一天开始，每逢朝会就逮住三五人来批评教育，不带一个脏字教人什么叫爱幼。 偶尔碰到一些倚老卖老拿辈分资历出来说事的，他还有自家爷爷作为后盾。论资历，谁能比得上许老爷子？ 许老爷子上朝的时候基本不带老花眼镜，那远视眼，任你站得多远，只要敢逼逼，立刻就能从人群中把人揪出来。 再不行，他还有章团团这个同门师兄弟呢。 就这样，屠浩看着这对师兄弟，在泥塘局的一群艰难单排的玩家中，明目张胆地开黑上分，偶尔还有大前辈带飞。行为可以说十分嚣张。 都不用一个月，一些还想着要把许明旭怎么怎么样的朝臣们，眼泪都已经流干了。 所以，陛下啊，您什么时候回来啊！ 日常躺赢的屠老板，给最近政绩斐然的都察院拨款，作为活动经费和奖金；并且给花边小报拨款和发放保镖。 戚主编接受了保镖，退回了拨款：“大郎，咱们报纸有钱。广告位卖到飞起。”想了想，他又飞快把银票拿到手上。 屠老板：“你不是有钱吗？” 戚七嘿嘿一笑：“大郎，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我只给成熟的想法投资。” “……我想在沃窝蛮成立一个分社，你觉着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小耗子╭(￣▽￣)╯╧═╧ ：突然找到家庭地位低下的原因。 大太阳 ┬─┬ ノ( ‘ – ‘ノ) ：嗯？ 小耗子╭(￣▽￣)╯╧═╧ ：吵不赢。 大太阳 ┬─┬ ノ( ‘ – ‘ノ) ：吵赢了要干嘛？ 小耗子 (≧≦)：赢了就可以无限量吃零食、烧烤、炸鸡！ 大太阳(￣￣;) ：死心吧，你这辈子都赢不了的。 （完） 好像很多小天使觉得完结得比较突然，解释一下。正文到之前的内容确实已经结束了。此时的大汉国富民强，民风开放，外患差不多平定，内忧正在积极解决，大部分人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向去努力。如果还要继续写，就是工业革命和大航海。这种发展的事情，屠浩一个人，哪怕捆上他的亲友团也做不完，他只是做一个戳破窗户纸的人，在后面把人往前推一推。当然他站的位置比较高，推的劲大一些。 不过番外还有很多哒＝3＝ 274 番外二　严肃的谱牒和轻浮的八卦 - 户部郎 - 枫香 屠浩这辈子做生意做得很佛系，只是因为如今的商业环境对他来说闭着眼睛都能捞钱。他有的是本事做许多个新蛋糕, 犯不着去和别人拼死拼活去抢一口陈年老炊饼吃, 甚至还有很多的余力去给别人分果果。 但这并不表示, 屠浩就真的立地成佛了，必要的时候他还是能够举起屠刀来开疆扩土的。 屠老板对戚七的想法表示肯定，并且给了戚七一把屠刀……不对，是一张银票。 戚七拿着银票，去和自家的大少奶奶汇报工作。毕竟他现在的工作，认真讲起来的顶头上司是七郎来着。 虽然同在一个书房，但是许明旭并没有刻意去听戚七和屠浩在讲什么，反正只要戚七不给屠浩带一些杂七杂八的小吃，他就不会去多管。 都察院的工作招人嫌，但是也有好处，对人际关系摸得熟透, 他可以利用起来修自家的谱牒——屠家的谱牒。 许家在这方面很是看重，家中族学中重之又重的一门学科就是谱牒学，必须人人都要背。 屠家虽说是个小小的士族，然而久居乡间, 在这方面不说断层已久，毕竟不如许家这般。到了屠浩的爷爷入朝为官, 又和屠夫子一样，忙于政务，根本就顾不上修谱牒。屠浩就更加没心思了，一心就想着赚钱。他不仅想着自己赚钱, 还想着让其他人一起赚钱。 他倒是有空下来的时间，一门心思就钻在怎么多吃一点零食上面。 谱牒？那是什么？能吃吗？ 屠耗子趴窝在自己的书桌前，悄咪咪地琢磨着怎么能够藏一点零食。 他顺手拿起戚七带来的月刊，翻开来内侧连着三页都是广告，其中一页就是一款看上去就是配色画工都十分精美的桃花酥。 没有拍照影印，光是靠着画工，浅浅的几笔就将应季的小点心画得让人垂涎欲滴。背景几抹青色的茶园，对照着桃花酥边上摆放着的一盏春茶，似乎能够闻到味道似的。 这是一个来自南方的老字号。新东家除了继承自家传统的糕团之外，还经营起了茶园。 他看着广告上印刷的糕团铺子的地址，发现竟然一连在东市、西市、江丹社区和京县县城都各开了一家，手段宛如后世的那些讲究抢占市场，一开就是十来间的甜品店。 二十文一份的月刊，里面的广告位却比一文钱一份的周报要少，卖得却比周报要好得多，价格也格外高昂。 “大手笔。”屠浩对这个糕团铺子的少东家起了点兴趣，若是有机会倒是可以见见，如果能给他多吃两口糕团就好了。 不过想也知道不可能，也不知道媳妇儿究竟在自己身边埋伏了多少眼线，他要多吃一口零食怎么就那么艰难呢？ 对于都察院的言官们来说，检举揭发违法犯罪都是分分钟的事情。作为都察院的头头，专心致志地盯着一只耗子，这耗子必然连一根耗子毛都藏不住。 戚七和许明旭两个人商量完正事，不去理会没事唉声叹气的屠耗子，反正他就是无病呻吟，他们都习惯了。 ……好吧，看着还是很可怜的。 可能是因为屠浩没什么架子，戚七从小和他一起闹腾惯了，哪怕知道不应该，心里面也忍不住有些把屠浩当做弟弟来看待。这次没带什么吃的来，等他去沃窝蛮，说不定能带一点蛮族的吃食来给耗子少爷尝尝鲜。 只是七郎把大郎看的紧，他得好好寻找一下时机，给大郎的小零食也要精挑细选才行。 戚七一边骑着小毛驴，一边在心底默默计算了一番：“唉，比找个新闻还麻烦。” 小毛驴不用他刻意牵引，对京城和周边的道路熟悉得不得了，哒哒哒地载着他回到江丹报业。 江丹报业，就开在鹏程印社的后街。虽说也处在繁华的京城，又是在鹏程印社的左近，然而这条后街只是一个连马车都无法通行的小巷弄，平时并没有什么人正经出入，倒是显得十分冷清。 江丹周报，除了刊登一些喜闻乐见的花边新闻之外，还会刊登一些优惠信息，和百姓息息相关的最新政令等等；也有各种印刷精美的宣传广告，还有一些有趣的小故事之类的内容。 许鸿渲在江丹周报上有一个专栏，用一些他经手的案件，专门科普一些律法知识，倒是非常受人欢迎。 一文钱一份的江丹周报，在如今的京城，是普通百姓们也消费得起的文化产品。报纸卖得非常好，就是对那些被报导了花边新闻的官员们来说，不是那么友善。 不止一个人，想着要给江丹报业一点教训。他们是不敢直接找上许明旭和屠浩，但是戚七？他们难道会怕一个普通人？ 然而，他们明知道江丹报业在哪里，却不敢上门砸场子。 这破报馆十分奸诈狡猾，就在鹏程印社的后门。 他们倒是不怕一个国营厂，问题出在鹏程印社的前门口，就是预备营设的岗亭。如果他们要砸报馆，恐怕刚掀掉一张桌子，就能被预备营的那群黑皮抓起来丢去扫大街！ 谁不知道预备营那些家伙，脸比制服要厚，心比制服还黑！这些预备营里的家伙，几乎个个都是勋贵出身，家中世代习武，本来一身武艺就能轻松吊打七八个壮汉不在话下。在经过堪比禁军的严苛训练后，预备营里的人，除了年岁小一些，经验可能有所不足，完全就是一支后备精锐部队。 被他们抓住了，连后门都没法走。他们完全不需要给任何人面子，超凶的。 他们不敢去砸场子，倒是有人想过要找那些卖报的少年的麻烦。 江丹报业用了一群十来岁的少年卖报。这些少年们在固定时间会聚集在鹏程印社的大门口，排队领报纸，然后分散到大街小巷。要找他们麻烦，比去找江丹报业的麻烦方便多了。 确实有人这么干了。然后这些人往往很快就被都察院叫去喝茶。 都察院的茶是那么好喝的吗？ 这可比被预备营的抓住下黑手还要厉害。 戚七和言官们扎堆也不是一天两天，更别说现在都察院的头头就是江丹报业的大老板。 拍苍蝇和老虎头上拍苍蝇，这是要别人命和送自己命的区别！ 许明旭还放出风声，这些卖报的少年都是报馆用盈利养活的孤儿，除了这些卖报的少年之外，他们还养着许多更加年幼的，或者是身有残疾的孩童。简而言之，找这些孩子们的麻烦，也不怕天打五雷轰！ 几次三番下来，所有人想找江丹报业麻烦的人，全都不得不熄了心思。 没有了外部威胁，戚七的八卦事业更加风生水起，然而如何给屠耗子塞零食，却依旧找不到头绪，戚七只能先专注工作：“下次去沃窝蛮王城的船是什么时候？去订十个位置。有没有自愿跟着去的，先到我这儿来报名。 画师和记者的军训成绩达标的有几个？成绩达不到优秀的不能去。 跟着溪州水师出海的回来了没有？” 坐班的几个编辑一一回答，还把一份报纸递了过去：“下一期的样刊，您先看看。”又提到，“西市新开了一间武馆，是前任禁军教头开的，您看我们要不要去……”采访一下？ “去报名！”戚七立刻转身就要出去，“我现在就去问问有什么要求。要是可以，咱们报馆的全体员工全都一起报名。前任禁军教头亲自指点的机会，多难得啊。要是能学到两手，以后出门就能直接反杀那群渣渣了！” 编辑：不，我只是想去采访。主编，你醒醒，我们是报馆啊，每年参加军训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去习武啊！ 眼看着戚七就要走出门，另外一位编辑反应贼快地上前，一把扯住他的胳膊：“主编主编主编，您等等。新记者马上就要来面试了，您得主持啊。” 戚七对手下的心理非常清楚，但是面试新员工也很重要，踅回屋子里：“新同事是姑娘，你们一个个都注意一些！” 糙汉编辑们挺胸收腹：“是！” 戚七在自己办公室里忙碌了不到一刻钟，就有人来通报：“新姑娘……呸，新记者来了，等在会议室里。” 这一批实习记者大部分来自京县女校，唯一一位例外是戴丽丽——大汉首位番邦爵爷戴维德的女儿。其实戚七早前已经亲自去女校面试过，对她们的专业能力非常满意。今天不过是走一个过场，他很快就带着五位姑娘四处参观了一下，又介绍了报馆的各个设施。 接着他还是该干嘛干嘛：“那我去武馆给你们报名了。”想了想对姑娘们说道，“我去问问他们武馆收不收女弟子。” “是前任禁军王教头开的武馆吗？”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姑娘立刻高兴起来，“他们收的。王夫人就是我们女校的先生。”又指了指她们中间最瘦小的一个，“这位王姑娘是王教头的独生女，一般禁军都打不过她的。” 瓜子脸柳叶眉的王姑娘略微腼腆地笑了笑：“大部分禁军的百户我就打不过啦。” 所以姑娘你小部分的禁军百户还是能打得过的意思？ 编辑们看了看瘦瘦小小的王姑娘，又看了看人高马大的自己和同事们，陷入良久的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77(=￣￣=) ：女校都学什么课程呢？ 王姑娘(￣￣;)：就普通的姑娘家学的那些。 77(=￣￣=) ：哦，琴棋书画吗？ 王姑娘(￣￣;)：啊，对。 77(=￣￣=)：还有别的吗？ 王姑娘(￣￣;)：还有就是普通的健身运动。 77(=￣￣=)：具体能说说吗？ 王姑娘(￣￣;)：打架。 （完） 给猫拌饭，猫等急了，突然：嗷呜！ 我：！！！猫还会狗叫的吗？ 问了米纸皮，她说她家阿花的会狼嚎。 这年头，连猫都会外语了_(:3∠)_ 我怎么会被区区大姨妈打倒呢，不存在的(?3[▓▓] 275 番外三　章大胖微服玩耍记·壮壮篇 - 户部郎 - 枫香 章大胖为了开溜，做了非常充足的准备。 他亲爹喜怒无常, 只知道自己快活, 不到四十岁就驾鹤西归, 丢给他一个巨大无比的烂摊子。 他十五岁开始就征战沙场，在位将近三十年，把一个被糟蹋到千疮百孔的破落户，拉拔到变成如今的一个身强力壮的富户……不对，小富之家。 这其中付出的努力，绝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现在好不容易海清河晏了，他也该好好看看这天下了……嗯，当然是带着夫人一起。 不带着夫人一起，难道让夫人一个人丢下他跑路吗？ 一艘有着江丹船业标记的船只，停靠在京县码头，只是让人多看几眼。从一个时辰前开始, 一群群各式打扮的人，就上下船只，不断将各种东西运上去，显然是在做出航准备。 近年来造船业兴起, 船只的质量得到了很大的提升，价格也相对回落, 然而这样一艘船的价格，依旧不菲。尤其是像这种可供长途远航的船只，哪怕只是内河船，这价格一样让人望而生畏。只是相比较起来, 毕竟只是内河船，不是那些可供远洋航运的海船，那些才是真正的行走的金山银山。 好吧，江丹船业的内河船也不便宜。专注高端市场的江丹船业，这样一艘外表不显山不露水的内河船，说不定价格比海船还要高。看看那船舱上镶嵌的亮瞎眼的琉璃窗，就能知道造价有多恐怖了。 京城富户众多，最近这样的内河船只越来越多。很多人家添置船舶，只是为了表达你有我也有的炫富，出行的时候倒是不多。京县码头繁忙，停泊位紧张，在几次磋商过后，一些富户和大族联合起来集资兴建了一处私人码头。日常供人瞻仰一下自家的财力。 眼下载着章大胖一行的这艘船，平时就在这个私人码头上，也属于平时摆着看的。码头附近，也就是坐在那些茶楼酒肆二三楼上的人，才能看到一艘客船慢慢离岸，心里面揣测着不知道哪家又要出去游玩。但是船上究竟是什么人，他们是看不清楚的。 船头上拿着望远镜的章大胖，倒是把周围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慢慢走上甲板的屠夫子过来问道：“陛下，是先去饶嵩吗？” “师兄，出门在外，你就叫我一声师弟。”他把望远镜放下，从夫人手上拿过墨镜带上。 皇后娘娘自己已经带上了墨镜，等着宫人们正在甲板上摆设几张躺椅，也跟着说道：“兄长，出门在外，您叫我一声弟妹就是了。”又说道，“先去饶嵩，然后就随便走走吧。” 不着急，反正家里有大儿子呢。要不是章大胖，她早就出门玩了。 宫人们很快就把躺椅摆好，又有另外的宫人端了鲜榨的果汁和切好的果盘出来。他们在随着水面上下起伏的甲板上如履平地，显然都身怀不弱的功夫。 其他几位旅行团成员，比屠夫子的速度要慢一点。一样是临时决定出远门，他们只是胡乱收拾了一点东西，现在到了船上，才发现缺了很多。好在船上什么都有，哪怕船上没有的，他们也可以到了饶嵩再添置。 屠夫子这个对庶务一窍不通的人，倒是因为下人得力，一直处于能够说走就走的潇洒状态。 就连他们现在所乘坐的这艘船，也是屠夫子的，哪怕这是他第一次用。 没办法，谁让他有两个财大气粗的儿女呢？船是屠浩送的，里面的内饰是屠英一手包办的。当然姐弟两个送船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爹竟然会用来离家出走！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行动。除了这几个主谋之外，还有包括两位前大学士，揽月先生、白云大师父子在内的一干共犯。 一时间，京城留下无数留守儿童。 出门潇洒的旅行团一点都不担心，航行速度也不快，慢悠悠地花了一天半的时间，才把船开到了饶嵩地界，看着就在边上的王府码头，也不急着靠岸。 “京县那里船也太多了，钓个鱼都没办法。还是这里好。”钓鱼这项活动受到这些人的青睐，和屠浩有一大半的关系。他们也不指着钓起来的鱼吃，就是个意思。 章壮壮的王府就在饶水河畔，平时的码头上就系着他自己设计的一艘小船。他虽然是个闲散王爷，但是父兄看重，平日里王府的守卫力量很是充足。 很快就有人发现一艘来路不明的客船，到了之后既不走远，也不靠岸，就这么在大河中间钓起鱼来。这种恶狗拦当路的行径，怎么看都不怀好意。 要钓鱼哪里不能钓，非得在别人家家门口？再说饶水中间的地方，航道每年都要清理数遍，根本就没点可供鱼栖身的礁石水草，有什么好钓的？ 脾气火爆的护卫统领立刻气沉丹田，想要运气喊话，一想到自家王爷这会儿正在睡午觉，若是被他吵醒就不好了，忍着脾气跳上小船，摇着船橹往河心的客船而去。 小船犹如离弦之箭，一眨眼就到了客船附近。护卫统领没敢靠得太近，刚要提气喊话，就听见船上传来熟悉的声音：“左大，赶紧把你的船移开，吓到鱼群了！” 这地方有个毛线鱼群？！左统领刚想吼回去，抬头认出人，提气的一口气直接就岔了：“屁（陛）下？”我去，大老板怎么来分公司巡视了？ 水面风大，倒是没人计较他的一点小口音。 皇后往船舷边上一站：“是小左啊，二郎在家吗？” 左统领抬头一看，发现是自家老板娘，稳了稳心神，使用标准官话吐字清晰：“臣参见陛下、娘娘。回娘娘的话，殿下在家，正在午睡。” 这么说话也不方便，船上很快有人放下一条绳子。左统领抓着两三下就翻身上了客船，这一看差点没惊掉下巴。这是干嘛？工厂倒闭，老板带着老板娘和高管们一起跑路吗？ 皇后点了点头，和颜悦色地让左统领坐着喝茶吃点心：“睡得着就好。”他们家壮壮的体质是娘胎里带来的，和屠浩这种不一样。以前像是现在这种换季的时候，别说午睡了，就是晚上也睡不好，现在听到左统领这么说，皇后很开心，又问了一些章壮壮平时生活上的事情。 左统领表面严肃内心懵逼地一一回答。 又过了一个时辰，一群人毛都没钓起来，算算时间章壮壮也该醒了，才收拾好东西靠岸。 最近春暖花开，章壮壮的睡眠质量非常好。要不是伺候的下人担心他白天睡多了晚上会睡不着，还不会把他叫醒。 他一觉醒来，看见坐在床沿的自家爹娘，还以为自己没睡醒：“父皇、母后。” 父母对自家最弱的孩子总是最惯着。老章家也是一样。 章大胖平时对长子严厉，对小儿子也是动辄打骂，但是对二儿子始终就和对待一团小雪球一样小心翼翼。这一次过来，半船的东西都是给壮壮的。 章大胖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看着倒像是没掉肉。” 章壮壮还是一脸懵懂，下意识地回答：“比起去年这时候，多了两斤呢。”要涨两斤肉多不容易啊，骄傲！ “两斤有什么用？吃一顿饭长得都不止两斤呢。”章大胖不以为然，作为一个喝水都能胖……不对，是大肚能容天下事的人，两斤算什么？要是可以，他这个当爹的可以随随便便给儿子二十斤肉！ 然后章大胖就被媳妇儿踹了一脚，下脚之狠，到吃晚饭的时候都没恢复过来。旁人看到他跛着一条腿，还以为遭了刺客。 章壮壮也终于明白这是真的自家爹娘来看他了，高兴的小脸都红了。 他身体不好，也不热衷交际。这些年来除了当地的县令会来拜码头之外，王府并没有什么客人。他一个人也过得开开心心，有时间就请几个先生教他各方面的知识，时不时和二三笔友交流生活和学习方面的内容。他最近喜欢上了园艺，高高兴兴地向他爹娘展示自己收拾的花园。 打理花园是一项费时费力的事情。他只能做一点点事情，其它都是园丁在他的指示下做的。但这不妨碍当父母的把功劳归在自己儿子身上。 夫妻两个花了整整两天时间，把儿子打理的园子逛了个遍，从头到脚夸了三遍。倒是把章壮壮夸得不好意思，想了想说道：“爹娘要不多住几天？最近有个花友会，应该挺热闹的，咱们一起去看看。” 饶嵩说起来就在京畿隔壁，然而在发展方面要落后不少，至少没有京畿隔三差五就冒出那么多新兴事物，反倒是显得非常安静祥和。 当爹娘的在住了两天之后，一方面觉得儿子的身体不错挺高兴，一方面又觉得儿子这么无欲无求，连个朋友都没有，是不是太冷清了一点儿？ 现在听儿子说起自己竟然还有点对外交流，不由得感兴趣地问了问这个花友会。 “也不是什么特别了不起的东西。就是儿子闲来无事，联络了一些各地爱花的花友，平时书信往来，最近正好大多数人都有空，就带着自己喜爱的花草，来饶嵩这里一起交流一下种花的心得。” 皇后一听，顿时就笑了：“这倒是该让你大嫂来，可以带着她那盆番薯。” 这事情章团团早就写信告诉弟弟了。章壮壮一听，也忍不住跟着笑，很快正色道：“大嫂种一盆番薯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和我这种的不一样。” 屠夫子倒是也听过这个花友会：“我们家七郎似乎也收到了请帖。” 许明旭在园艺方面的成果，以晧园如今在京城的地位，就可看出一斑。 章壮壮果然给了肯定的回答：“是。小许大人是必然要请的，只是他公务繁忙，未必有时间过来。” 其实在章壮壮这些人的理解中，所谓园艺，并不仅仅只是种几盆花，而是设计并打理整个园子，更近似于后世传统的园林的概念，其中不仅有植物，还包括建筑、雕塑等等方面。 现在大汉富人群体增多，有钱有精力和时间在园艺上花费的人越来越多，只是暂时并没有这个方向。他们这一次的花友会，除了相互交流之外，也有一个目的，是想办一份相关方面的刊物，让更多的人了解这方面的知识。 其他人听到花友会这么一件事情，都很感兴趣，纷纷表示要参加。 花友会分内外会场。内场是章壮壮、许明旭这样的业内人士，外场是开放给公众的花园，当然是需要花门票的。 距离花友会剩下没几天，现在的会场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 章壮壮带着众人过去转了一天，不到一刻钟就断电了，只能让人抬着肩撵给他们介绍：“其实有些蔬果长得也很好看，稍加搭配就能有完全不同的效果，既能观赏，也有收获。 一些店铺和屋子里，除了摆放插花之外，其实这样的大花盆也很好看。 叠山垒石一定要注重安全，若是有条件，能够引水最好。 泰屏县那边的泥塑极好，鹿东的砖雕也分外精美……” 章壮壮侃侃而谈，一群并没有深入接触过这方面的君臣听得连连点头。 很快，花友会召开了，然后这群老顽童发现一个问题：“这要是被家里人逮到就尴尬了。”他们出来的时候虽然留了信，但都是偷溜的。 提前一天来的许明旭，一眼找到自家岳父／公爹：“爹。” 作者有话要说：阿豹(ノへ￣、)：感觉不是亲生的。 章大胖( ˙灬˙ )：嗯，我家没这么黑的。 皇后╭(￣▽￣)╯：算了，这么胖的还是有的。 章大胖( ˙灬˙ )：等着爹娘玩过来。 阿豹： (/?Д?)/ 留守团团(￢_￢)：呵呵。 （完） 2k阅读网 276 番外四　章大胖微服玩耍记·阿豹篇 - 户部郎 - 枫香 一艘风尘仆仆的客船，途径天沽湖, 进入到玉城河, 并且在饶了半圈之后, 停泊在东岸的客运码头。 自从年前饶水和天沽湖的支流宜安江挖通之后，大汉的两大母亲河饶水和顺水就通航了。作为南北航道的节点，五水才新建的客运码头，几乎一经使用，就进入到了繁忙之中。 眼前的客船看着确实豪华，然而他们五水现在一天总也要接待数艘，完全不会大惊小怪。 码头的工作人员在边上提气吼道：“你们要停多久？” 船长经由老板娘的指示，同样吼回去：“先停一个月！” 一个月啊，肥羊！前·土匪乐滋滋地想到，面上一片严肃，拿着一面红色的小三角旗, 往前一指：“那你们把船停到那边。” 能够出来游玩的都是有钱人。能够在一个地方停留一个月的，显然是非常有钱的人。 老大说了，他们现在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粗鲁地抢劫，而是要文明地打劫, 让这些有钱人多多的来，他们才能多多的打劫。 新修好的泊位条件很好。新的客运码头的服务也很好。 他们很快在码头办理好了停泊的手续, 码头的工作人员还给他们介绍了可以帮忙挑货的苦力：“别看他们都是蛮人，这不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吗，力气大，腿脚快, 还便宜，城里的地界也熟悉…… 几位客人若是不知道哪里好玩，咱们码头这里还有导游，按天收费…… 买特产，码头边上就是。不用特意去别处…… 若是几位客人多留几天，今年的新米马上就要上市了。在这儿买比别处便宜，咱们五水的新米味道可好了，煮出来的米粒儿都带油光、喷香！您要是想买，城西好几家粮号，全都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码头的工作人员满脸横肉，笑起来像是随时要动刀子，然而确实十分热情，看似啰嗦，倒是把初来乍到的游客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老章家夫妻两个准备出门的时候，一船的东西多半都是给两个儿子的。在饶嵩的时候，他们给壮壮放下了半船，现在沿途买买买，又是一船的货。再加上在水上漂了半年，他们也想给船检修检修，就让苦力把船上的东西全都搬了下来，大手笔地租了一个船坞。 码头上的人看着那往来不绝的箱笼，用自己丰富的经验，根据扁担压弯的程度、箱笼的大小材质等条件，判断出箱子内装的多半都是些什么。眼里面金光闪闪，简直恨不得立刻就提起屠刀，来一发打劫！ 然而不行，他们现在已经是清白人家，摸刀子要罚扫大街，真打劫得去挖河种地，严重的还要去顺天关充军。 说充军就充军，不带半点含糊的！ 前土匪想道前车之鉴，按下心里的屠刀，拿起算盘扒拉出一个数字：“那客官，总数是这么多，您是付铜钱还是银两？”算了，小刀子放血，源远流长。 一行人在码头并没有耽搁多久，老板娘吩咐护卫带着苦力先去把他们的东西送到王府，又说道：“要不咱们先转转？” 旅游团的成员在船上晃荡了好几天，这会儿都迫不及待地想要脚踏实地溜达两圈，纷纷说好。 码头周边很是热闹。 他们刚上来的客运码头在东岸，西岸是货运码头，出了码头的一大片地就是一个极大的市场。在市场上转悠的人，无论高矮胖瘦，那眼神看过来的时候，就是一副打量肥羊的样子，就差没在脸上写明“我不是好人”了。 因为是微服，他们的称呼也随便：“三郎的信上总是报喜不报忧，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说这个话的，并不是当爹当娘的，而是其中一位前大学士。 他说这个话颇为真心实意。他现在岁数不小，也不在朝为官，心思倒是纯碎了很多。以前他没少给身为皇子的章阿豹上课，那会儿真恨不得抽死这个调皮捣蛋的小子。然而孩子长大了，到了这么一个土匪比稻子还多的地方，总觉得心里面不是滋味。 章老爹闻言，忍不住也感情上来了：“小子从小只会窝里横，在外面怕是要被欺负。” 皇后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他一个高高壮壮的小子，能被人欺负到哪里去？” 至于街上这些看着不好惹的人，他们完全不虚。队伍里面弱鸡文人是有，然而帝后两人的武力值就非常高，更别说他们还带了一队禁军护卫。 这一队护卫是真正的大内高手，人数虽然不多，然而对眼前这些前任土匪强盗来说，一个人挑一群轻轻松松。 土匪强盗们经验丰富，很快看出点子扎手。 好吧，就算点子不扎手，他们也不能直接上去打劫。今时不同往日，自从他们五水地界被那只黑豹当做地盘之后，以前那种喊打喊杀的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 现在的日子好像比起以前来也不错就是了。 五水水草丰美，气候也不错。然而常年被土匪强盗盘踞，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地广人稀。 章阿豹到了五水之后，花了三个月时间就平定了匪患，然而要发展，却没有人。他就直接伸手向朝廷要人。 然而朝廷能给的人，无非就是一些流放的刑囚，或者是一些战俘。这些人不仅数量有限，而且还很难管理。他无奈之下只能用原先的那些土匪。哪怕现在五水在他的治理下，已经不再那么地广人稀，也没什么土匪，但是那一个个百姓，看着就让人想逃跑。 看看那渔家光着的身上，全都是刀疤：“新鲜的鱼哦，客官要不要来几条？你们人多，要是包圆了还送虾。” 看看那食肆老板铁塔般的身材：“今天刚宰的野猪，半大的肉嫩最好吃，客官要不来半扇？” 看看那茶棚的老板手上的开山斧：“远来的客人，来喝茶啊，保证是今年的新茶。这里还有带珍珠的河蚌，五文钱一个，保准个个都有珍珠。” 皇后倒是挺感兴趣，停下了脚步，指了几个河蚌，让身边做富家婢女打扮的宫女付钱，问：“店家帮忙开吗？” “开！”茶棚老板数了数铜钱，做成生意很是开心，“这位大姐爽快，我再送你几个。”说着他就拿着那把巨大的开山斧，唰唰几下开了河蚌，又唰唰几下挑出了里面的珍珠。 他倒是说的不错，里面确实都有珍珠，还不止一颗。虽然形状都不怎么样，十几个河蚌的珍珠开出来，虽然洗干净擦干了，但还是带着一点水汽，得先晾一下。 一行人就顺势坐进了茶棚里，点了些茶水点心。 一位明显蛮族特征却做汉人打扮的妇人，麻利地把东西端了上来。 老板很健谈，笑呵呵地介绍：“这是我媳妇儿，还不太会讲汉话。这不最近都在学官话，咱们俩正好一起学。”又对皇后说道，“这位大姐，要不要给珠子打孔，我媳妇儿还会编好看的链子。” 皇后倒是挺有兴趣的，看了看老板拿出来的花样，选了一种款式，订好了三天后来拿，又付了定钱。 他们来这里也没通知章阿豹。 他在王府收到东西之后，差点以为遇到了骗子，好悬认出押运的护卫：“这不是常大人吗？别来无恙。” 常大人也是一位大内高手，曾经指导过章阿豹武艺，行礼道：“殿下也是。”这黑的都和那会儿跟着小屠大人治水的时候差不离了。可那会儿天天在大太阳底下晒着，现在怎么还那么黑，倒是没再胖出来。相信老板和老板娘还是能够认出小老板的，白天的时候。 “陛下、娘娘和诸位大人还在后面，说是要先在城里面转转。” 章阿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爹娘怎么来了？我这城里还没怎么弄好呢。”说着赶紧吩咐管家，准备客房和各种东西。 王府并不在码头所在的城东，而是靠近城西。 船上的东西非常多，等他们搬完东西，旅行团也到了。 章老板和老板娘，看到自家黑豹子，内心感到十分复杂：“阿豹啊。”这晚上要认不出自己亲儿子了呀！ “父皇、母后。”章阿豹看到许久不见的爹娘感到很开心，一双眼睛里满满都是小星星，要不是现在人多，他都恨不得扑过去撒娇。 但他现在已经是一只成熟稳重的大豹子了，于是他就把自家的两只龙凤胎小崽儿递给爹娘：“这是小兔兔和小刺猬，来，叫爷爷奶奶。” 第一次看到两个孙子孙女的祖父母心情复杂，为啥不起个威风一点的名字？清醒一点，你是一只豹子啊！ 身为食肉动物的尊严呢！ 章师叔森森觉得教子无方：“不行，这两个小名不威风，得改。” 皇上一言九鼎，说改就改：“哥哥叫花豹，妹妹叫云豹！” 当爹的被压迫惯了，没有异议。王妃虽说出身将门，然而人文文静静的，也没出声。 一行人正聊天，突然一只金灿灿的豹子从梁上一跃而下，把众人唬了一跳。它自己倒是毫无所觉，拉长了身子伸了个懒腰，打哈欠的时候露出的犬齿和小匕首似的。 王妃对豹子招了招手，向众人介绍：“这是家里的大哥阿花。”又对龙凤胎说道，“小兔兔、小刺猬，跟着哥哥玩去。” “哦！”两个小孩儿很快跟着大豹子哥哥去玩耍了。 大胖爷爷没再提起给孩子改名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大胖爹(* ￣ー￣)：怎么养只豹子？ 阿豹(++)：好看。 大胖爹(* ￣ー￣)：不觉得豹子太大了吗？ 阿豹(￣￣)：不觉得啊，还没我一半重。 大胖爹(￣□￣)：……你现在多重？ 阿豹(-- )：……反正比你轻。 （完） 昨天我有且只有一块肉，把肉给洋葱吃了。心心过来看了看筷子，看了看我的两只手，看了看碗，然后蹲在地上对我看着。于是我就拿了半只瓜，吃给它们看。今天还不等投喂，心心自己冲上来把碗里的肉叼了就吃。 2k阅读网 277 番外五　绝不向美色势力低头（一） - 户部郎 - 枫香 高大俊美的男人跟着引导的护士，穿过一座爬满蔷薇花的花墙, 百来平米的花园内有一个小小的流水, 在夏日的烈日下, 发出让人凉爽的淙淙水声。 护士打开入户玄关，下意识地柔声说道：“许先生，屠先生就在里面。”啊啊啊，商界精英都这么帅的吗？ “谢谢。”许明旭刚下飞机，胡子拉碴，眼底青黑，客气冷淡的样子显然不想让护士跟着进去。他目送走护士，自己站在进门的客厅内深呼吸了一口气，让冷气冲刷一下头脑，才转身进到旁边的病房。 这家不仅以医术出名，收费更出名的私立医院, 十分对得起它的价格。豪华病房独门独院，除了必要的医疗器械，布置舒适得宛如星级酒店，几乎看不出是一家医院。 然而, 这就是一家医院！ 地毯很好地吸收了脚步声，许明旭推门进去就看到床上的家伙伸手伸脚地伸了个懒腰, 忍不住气不打一处来：“把自己喝进医院，能耐了啊？” 屠浩刚醒过来，就听到这么一句阴阳怪气的话，气流吹过他的额前的碎发, 显然说话的人就贴着他的脸，让他下意识缩成一团，忍不住头皮发麻。 他下意识地闭紧眼睛，把下巴缩到被子里，根本没想到为什么自己要心虚。 许明旭看着就露出半张脸的睫毛精，恨不得把人揪出来打一顿屁股，然而舍不得，只能伸手隔着被子在他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果然见睫毛精一瞬间瞪大眼睛，颇有点恼羞成怒地瞪过来，好整以暇地问：“不装睡了？” 睫毛精瞬间耷拉下眼皮，一张面色苍白的小脸在被窝里轻轻蹭了蹭，颇有一种非暴力不合作的架势。 许明旭在心里面暗暗嘀咕，睫毛精都三十多岁的人了，手底下员工过万，上市集团公司都有两个，竟然还这么萌，一点都不科学。 怪不得公司内部自家老板的后援会，已经发展成了邪教。 别的大老板也都非常有个人魅力，然而总觉得自家屠老板的个人魅力有点歪。 睫毛精见他不说话，悄咪咪拉下一点被子，用手指戳了戳坐在床沿的大长腿，口气严肃：“我是老板，你是员工，你不可以对我这样。”怎么可以打屁股呢？ 他就不应该垂涎美色，雇佣了一个对老板一点都不尊重的家伙来管理团队！哪怕大美人有着杰出的管理才能，各方面条件也非常不错，他也不应该对美色势力低头。 雇佣大美人一年，他已经做出了很多让步，要不是这一次生病，他甚至都没时间静下心来想想，等到现在反应过来的时候，也不知道两个人的关系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反正不是单纯的雇佣关系，谁家老板会被自家打工仔跟管家婆一样盯着的？ 高级打工仔眯了眯眼睛，冷笑一声：“把自己喝进医院的老板，不值得尊重。” “哼。”屠浩轻轻哼了一声，重新拉高被子。他高兴，多喝两杯怎么了？ 许明旭的脸色不好看：“我去给你办出院。” 企业家当到屠浩这种程度，还有谁会去灌他的酒？平时屠浩也不是多爱喝酒的人，反倒是当初创业的时候喝伤了，现在都是能远就远着点。 结果呢？他才出差一周时间，这人就把自己喝进医院。说起来也就是两杯酒，确实不多，但是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没点数吗？ 出院这种事情，其实根本用不着许明旭来办理。更别说他这会儿是直接从飞机场过来的，连行李都没放。说起来许明旭这样的高级管理人才，来抢管家的活，本来就很出格。 然而两个人都没提这一茬。 司机也是一脸的习以为常，直接把他们载到屠浩位于市中心的别墅。 屠浩日常需要工作的时候都住在这里，休息的时候一般去郊区。他在郊区有个小山庄，里面养了三匹马，有几个鱼塘，还有温泉，平时也会招待一些朋友。 他发迹早，当年那个阶段，几乎没人不从事房地产。哪怕自己不盖楼，也圈了一些地。当年政策宽松，在这方面有国家支持，做商人的日子都很不错，空手套白狼的都不少。 屠浩两方面都有涉及，这个别墅区都是他开发的，不过是给自己留一栋的事情罢了。换做现在，想要京城市中心入手这么一栋别墅，关键还不是价格，而是有没有房源的问题。想要开发别墅区，政策都不让了，别说是市中心。 如今住在这个别墅区内的邻居，也成为了屠浩的人际网中的一部分，给他的事业带来不少好处。 屠浩一回家就换上拖鞋，看到许明旭拉着行李箱进门也没赶人。 管家很习惯地接过许明旭的行李箱，对屠浩说道：“先生，李工说晧园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问您看什么时候有空，过去看看？” 晧园是一座汉代传下来的古园林，在园林圈子里都是享有盛誉的那种。虽然一千多年的历史下来，晧园几经易手，但是历代的主人都会对其进行一些必要的维护和修缮。 只是在百多年前，晧园彻底毁于战火。屠浩花了大价钱购置的，只能说是晧园的原址。现在的晧园，是他根据流传下来的晧园的一些图画修建的，甚至请了不少相关方面的专家学者。 他之前高兴多喝了两杯，就是因为晧园完工了。 李工是他请的设计师。若不是他住院，本来早两天就该去验收的。 晧园距离他家的位置不远，他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许明旭，大眼睛圆溜溜地一眨。 许明旭的血条瞬间清空，勉强控制着表情不崩，声音却直接软了下来：“现在都快中午了，问问李工有没有空，先一起过来吃个饭，饭后我们散步过去？”看到睫毛精露出个笑脸，他也下意识跟着笑起来，似乎终于感觉到出差的疲惫，抬手摸了摸睫毛精的头，“我先去洗个澡。” 屠浩看着他走进自己房间旁边的卧室，又看了看两个卧室之间相连的阳台，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按照理论上来讲，二楼这样的两间一毛一样的主卧，其实是属于夫妻房。 说起来，这家伙是怎么登堂入室来的？ 好像一开始是有一个大项目，这家伙天天加班到深夜，住的地方又远，他出于爱（垂）护（涎）员（美）工（色）的原因，让人到家里来休息几天。当时给许明旭安排的，明明是一楼的客房。 这才一年啊，竟然就搬进隔壁夫人房了。 屠浩在阳台上趴了一会儿，联系了一下李工，就见隔壁房间的移门打开，刚洗完澡的男人特别随便，就穿着一条长裤走了过来。 屠浩勉强让自己保持不动，和李工订好时间，才挂掉电话。 许明旭一点都没有停下的意思，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特别顺手地把他拉进房间里：“借一下吹风机。”穿着衣服看不出来，手一摸上去就知道住了两天医院，人恐怕瘦掉不止两斤。 这睫毛精本来胃就不好，好不容易养两斤肉出来还不珍惜，又不爱喝中药吃药膳调理，那么大个人还喜欢吃零食。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竟然对这么一个睫毛精一见钟情，瞬间就进入到老妈子模式。 花了一年时间，他才从公司磨到夫人房；接下来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才能磨进主卧？ “你的呢？”这家伙各种事情特别多。别以为他没看出来，其实这些都是为了进他房间的借口。现在开始衣服也不穿，露着胸肌腹肌，能不能摸摸也不给个准话。 “在行李箱里，还没整理出来。”他熟门熟路地拿出吹风机，然后把拉进来的睫毛精往体重秤上一放，“站稳。”腰真细，真好抱。 屠浩被他突然抱起来吓了一跳，老脸一红：“你放开。” 抱着确实没法准确称重，许明旭看了一眼脸上透着桃粉色的睫毛精，血槽瞬间见底，恨不得立刻把人按在怀里亲晕，或者直接压到床上去煮饭。 不行，他不能操之过急。一年的时间他都耗过来了，现在看上去进度还算不错，不能功亏一篑。 作为“朋友”，两个人这么搂着腰的时间有点长了，但是他们都没有说破。 两个人低头看着体重秤上的数字，沉默了一会儿。 屠浩率先说道：“接下来我会好好吃的。”太可怕了，医院简直就是一个吸脂机构，他明明进去吊了几瓶盐水，反倒是轻了五斤！接下来他要去x市开个会议，那里盛产台风，感觉要被刮走。 “会好好吃‘饭’的。”许明旭补充，“说一遍。” 屠浩低声重复：“会好好吃饭的。”饭又不好吃，吃别的也一样的嘛。 说完，屠浩先下楼，吩咐厨房中午多准备一个人的饭，自己到花园里溜达两圈。 邻居透过树篱看到屠浩，招呼了两声。 屠浩和他闲聊了两句。 许明旭下楼的时候，已经把自己收拾整齐，看到管家推着一推车茶点往外走，问道：“先生在外面？” “是，在茶亭里。” 许明旭接过推车：“我来送过去吧。” 茶亭里坐着五六个人，都是各行各业的菁英人士。许明旭过来的时候，他们不知道聊到什么，发出一阵大笑。 屠浩笑眯了眼睛，长翘的睫毛落在瓷白的脸上更加显眼，心里面暗搓搓地想着刚才冰箱里看到的蓝莓芝士蛋糕……然后他就看到了笑得格外漂亮的许明旭。 蛋糕，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耗子(￣へ￣)：你叫我什么？ 大太阳(++)：睫毛精。 小耗子(￣へ￣)：嗯？ 大太阳(￣￣)：老板。 小耗子(￣へ￣)：老板让你做的事情，是不是要做？ 大太阳(〃〃)：……做♂ （完） 278 番外五　绝不向美色势力低头（二） - 户部郎 - 枫香 屠浩少年发家，当然不可能靠他自己一个人。 和大部分人一样, 他最初的班底是自己的几个兄弟。 创业之初非常辛苦, 甚至是艰苦, 不得不靠着兄弟义气才能支撑下来。 等到企业慢慢做大做强之后，却始终无法避免人心思变。屠浩倒是可以理解，也对这方面有过预防。“兄弟们”的离开，并没有给他造成太大的打击。这样冷静的处理方式，一度让外界觉得他是那种只可以共苦，不可以同甘的人。 外界传言中对他说什么的人都有。 然而有什么用呢？做生意只需要共同的利益。 屠浩在生意上的眼光和信誉都有口皆碑。是跟着屠浩吃肉，还是跟着那些离开的“兄弟”喝汤？从来不是一个选择题。 尤其当几个兄弟因为过于激进，最后去吃了牢饭之后，关于屠浩的那些传言也销声匿迹了。 只是看屠浩这个人，却完全看不出来，会是外界传言中那个做事稳当又不乏决断的企业家。 笑的时候眼睛会眯起来, 和小孩子一样不爱吃饭，但是爱吃零食，私底下说起话来会带一点鼻音，无论说什么都像是在撒娇, 一副软萌无害的样子。 许明旭看着屠浩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切了两小口量的蛋糕, 放在碟子里递给屠浩：“一会儿就要吃饭了。” 屠浩开开心心地吃了。 邻居们对此见怪不怪。自从一年前，许明旭空降，之后又搬进屠浩的私人领地，众人心中早就有了揣测。 一对恩爱夫妻, 只不过双方的性别都为男而已。人家处得比很多夫妻都好。 至于什么潜规则之类的，也就是不知情的人说说罢了。屠浩是什么地位？在国际上都有影响力的人物，根本就不需要去做那些龌龊的小动作。至于许明旭，人家虽然没明说，他们也清楚对方是最顶尖的一小撮□□，背景特别硬。 屠浩和许明旭能够发展出这样的关系，只能是两个人真情实意，谈不上什么利益什么交易。再说不就是同性恋嘛？他们见怪不怪，一样当做普通邻居往来。 过了一会儿，李工来了，邻居们也就顺势告辞。 吃过午饭，屠浩叫上管家，许明旭表示不需要休息，也要跟着，就四个人一起去了晧园。 中间看到有冰淇淋车，屠浩就走不动路了。 许明旭被睫毛精看得没办法，买了三个冰淇淋，把自己的给睫毛精咬了一口。 吃惯了好东西的睫毛精表示：“不是很好吃。” “你好好养胃，等好了带你去吃好吃的。”许明旭的口腹之欲不是很重，但是为了追求嘴刁的老板，一年来硬生生变成了美食达人，正好他也有资源，“下个月良辰酒楼的少东要来，我让他来家里给你做一顿。” 良辰酒楼，严格说来应该叫做良辰国际集团，原先是一家老字号的酒楼，后来将中餐做出国门，又涉足酒店业，也是一家上市公司。 和一般醉心于管理的集团高层不同，良辰的企业管理人始终都是行业内的佼佼者。要吃到他们亲手烹饪的菜肴，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他们会时不时在自家餐厅掌勺，然而因为餐厅太多，并不确定会在哪一家。人家也不兴预告，纯碎是兴之所至。食客要吃到他们的菜品，纯粹靠运气。 屠浩算得上是良辰酒楼的老食客了，但也没吃过几次老板的私房菜。 “你认识？” “嗯，他是我发小，做的海鲜还蛮好吃的。”发小当然是资源之一，许明旭利用起来丝毫不手软，“想吃海鲜大餐就好好养胃知道不？” “知道。”屠浩乖乖点头，扒拉着许明旭的手再吃了一口冰淇淋，“他要下个月才能来啊？” “嗯。反正你马上就要飞x市去开会了，等那边的事情结束回来，算算时间也差不多。”x市那边是一个国际会议，时间会比较长。会议结束后，还会有一些具体的合作需要谈，时间短不了。 到时候许明旭也会去，但是不会陪同全程，毕竟公司这边还需要他坐镇。 两个人亲亲热热地小声嘀咕，管家一副笑眯眯的脸，吃着自己的香草球，显然习以为常。 作为没有周末的设计师，李工顶着大太阳出门赚钱，还要吃狗粮味冰淇淋，表示心塞塞。 好在晧园的验收很顺利，屠浩给的报酬也很可观。 晧园占地面积非常广。市中心十几亩地，哪怕屠浩入手早，再加上长达数年的建造，总费用足以让财大气粗的睫毛精重新充满赚钱的动力。 然而他还没订好下一把屠刀往哪里砍，就出事了。 刚下飞机，车子还没到下榻的酒店，助理就把平板递过来，给他看一条热搜。 哦，两条。 ＃历史著名园林晧园于日前竣工，不日将向公众开放＃ ＃著名企业家屠浩同性恋人曝光＃ 屠浩点进第二条，里面的配图是几张他和许明旭的合照，有比较正式的出席商业活动的，也有私底下两人一起逛街之类的照片。 咦？这张他没有。 助理面无表情地看着老板把自己的绯闻照片保存下来，请示道：“交给律师处理吗？”可恶啊！早就知道那个许明旭不是什么好人，长这么好看，一定是个狐狸精！他们辣么可爱的老板，竟然也下得去手。 “嗯。”屠浩把平板丢还给助理，“看看是谁？道德绑架玩得很溜啊。” 晧园在园林历史上确实非常有名。然而，也只是在园林方面。 晧园损毁已经一百多年，连历史书上都不会有这么一个名字存在，只有那些对这方面有钻研的人，才会去钻研一下。 一座历史古园林的修复和开放，能上热搜？ 这背后没有人在推动，怎么可能会有热度？ 他为了重建晧园，找史料的过程非常麻烦。哪怕曾经以晧园为背景，留下过不少的书画，也在漫长的历史中，早就散失得差不多了。他要还原的还是汉代最初的版本，史料更加难找。 现在的晧园的模样，有一部分还是依靠自己的直觉。 对于晧园，他总有一种说不明道不白的情结在，没有道理可讲。 这么大一块地方，用来做一个单纯的私家园林，完全不符合他身为商人的性格。他对外的说法是因为晧园的第一任主人和他同名同姓。 然而同名同姓的事情多了，怎么可能因为这么一点原因就花费那么大的精力和代价？但是他就是觉得晧园是他的，就是他的。 现在想让他把晧园捐出去，完全是在老虎头上拍苍蝇。他很有兴趣看看，究竟是哪一位觉得生无可恋，需要让他送上一程。 助理飞快地联系好了公司的律师和公关，一本正经地向老板汇报：“已经在处理了。” 等他们进酒店房间的时候，幕后的小爪子已经被揪了出来。 许明旭和屠浩开视频通话：“是王家和陈家的人。” 王家是屠浩的老对手了，陈家则是王家的狗腿子。 屠浩听到这两家人的名字就觉得糟心，都没有气和他们斗，懒洋洋地往沙发上一窝：“晧园的事情，走法律程序吧。”虚假新闻什么的，小惩大诫好了。他再找人弄点两家的真实新闻出去。 王家和陈家枝繁叶茂的，败家子不少，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小辫子。 要热闹，大家一起热闹嘛。 这方面的事情，他有专门的人负责，倒是不方便放在公司里，就不用特意说明了。 屠浩打了个哈欠，见许明旭没说话，看过去发现这人笑得特别花枝招展。 不妙！狐狸精要放大招！ 花枝招展的狐狸精笑了一会儿，柔声道：“早点睡，阿浩。” 许明旭的心情特别好，特意对公关经理说了一句：“晧园的事情按照正常程序处理，另外一条不用管了。” 公关经理顿时心如死灰。早就看出来狐狸精总经理和老板关系暧昧，但是既然没挑明，他们就还能把老板当做黄金单身汉。现在这样是打算公开出柜了吗？ 不要啊！他们公司的敲软萌敲凶的大老板，身边怎么能站着一只狐狸精呢？画风严重不符！ 公关经理暗搓搓地又联系了一下屠浩的助理，得到了一样的结果之后，顿时掐灭了心底最后的希望。 算了，他准备好老板和总经理公开出柜的狂风暴雨吧。 三天后，许明旭过来陪屠浩开会。 他理所当然地找助理要了房卡：“开会期间，酒店房间都没了。” 助理：骗砸！信不信老子分分钟给你订十间！ 他又理所当然地把自己行李箱往屠浩房间一放：“没有空房间，我和老板睡一间好了。” 助理终于没忍住，扯开嘴角露出一个职业笑容：“这个套房有三个房间，另外还有一个空房间。” 别仗着老板在外面开会，你就为所欲为啊！ 许明旭顿了顿，转身很认真地问助理：“想加薪吗？” 助理微微抬了抬下巴：“加薪的事情，老板说了算。”他跟的是老板，狐狸精算个毛！ “哦。”许明旭也没闹着一定要进屠浩的房间，干脆把行李箱往门边一放。 助理看着他这幅样子，总觉得心里有点毛毛的。 屠浩倒是没过多久就回来了，一进门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许明旭，奇怪地问道：“来多久了？不休息吗？” “刚到。”许明旭一见屠浩进门，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特别顺手地揽住他的肩膀，然后就一边说话，一边拉着行李箱跟着屠浩走向房间，“我和小良联系过了。他说他现在就在x市，晚上可以给我们做一顿，去不去？” “去！”吃了几天养生餐，美食对他的杀伤力已经上升到了以往的三倍。 许明旭笑眯眯地打开房门，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对了。最近公司a市那边有个项目，辛助理也跟着你学了那么久了，要不要让他去试试？” 这是正事。 屠浩带在身边的人，当然是不可能让人家做一辈子助理的，都是他一手培养的人才，遇到合适的机会，自然要放出去给他开疆扩土。 “小辛，a市那边的项目还不错。我记得你就是a市的人，要不要去试试？” 辛助理：“……谢谢老板，我会努力的。”虽然升职了，但是心里面一点都不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大太阳╭(╯^╰)╮：一个小助理，也想跟我斗？ 辛助理 (。皿。メ) ：凉了我一人，还有一个后援会！ 大太阳 (* ￣︿￣)：泥萌那个邪教迟早也要凉的！ 辛助理(￣￣)：老板，这是你的零食～ 大太阳(>皿 279 番外五　绝不向美色势力低头（三） - 户部郎 - 枫香 x市盛产台风，更加盛产海鲜。 一个国际会议当然不可能选在台风季, 这会儿的天气还是很舒服的, 吃海鲜也是很舒服的。 良辰酒楼在x市的酒店就在海边。在这种适合到海滨度假的季节, 酒店客房非常紧张，餐厅位置也同样紧张。 x市的一些老饕得知小良老板的行踪之后，纷纷在餐厅订位，以期能够吃到小良老板的手艺。虽然谁都知道，小良老板是来视察工作，未必会下厨。 小良老板对发小还是很好的，一早等在酒店门口，亲自领着他们进门：“屠总久仰大名，给你们留了个三楼的包房。” 身为发小，哪怕许明旭没明说，也能看出这位屠老板对许明旭的意义不一般, 表现得自然比对普通的顾客要亲切一些。 再说他对这位白手起家的屠老板非常好奇，加上这两天网上热议的关于晧园的新闻，有心想多聊几句；但是在发小的眼神示意下，把人送到包房之后, 就先走了：“既然屠总没有什么忌口的，我就随意了。” “麻烦良总了。” 餐厅三楼的包房很不错, 有点像一个套房，餐桌倒是不大，带一个种满花草的露台。 有点像专门给约会人士提供的。 许明旭看到睫毛精微红的脸颊，跟着觉得自己的耳根子有点烫, 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这么一个情侣包房，当然是他特意订的。 良辰酒楼的这么一个包房价格不菲，在情侣中特别受欢迎，不提早一两个月根本就订不到。 良家倒是有给自家人预留的包房，许明旭要用也没问题。但是那个包房太大，根本就没恋爱的气氛。 于是两个人在气氛这么好的环境下，吃了非常满意的一餐。 许明旭全程被睫毛精的笑脸，迷得晕晕乎乎，等回到酒店之后，才发现毛线进展都没有！ 然后，他搓了搓手……就被人从屠浩的房门口拽走了。 许明旭愣了一下，听到身后传来某个还算熟悉的声音：“老板，明天早上8点，您和叶总约了共进早餐。今天早点睡。” 屠浩在良辰酒楼吃过晚饭后，还和许明旭在海滨玩了两三个小时，非工作时间不需要打起精神，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有些迷糊了，听到行程安排只是点了点头：“明天早点叫醒我。”然后他就把门关上了。 许明旭盯着在他面前拍上的门，慢慢扭头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戚总，好久不见。” 外人或许都知道一些屠浩和曾经的兄弟们分道扬镳的事情，但是对于一些迄今为止依旧跟着屠浩的老人，并不怎么熟悉，只以为屠浩身边的都是一些新面孔。 许明旭因为所处位置的关系，倒是知道一点。那些老人只是大部分都不在屠浩如今的两大上市公司工作，很多还是依旧在为屠浩工作的。 这些人多少因为专业问题，如今已经成为另外一些行业中的佼佼者。譬如说眼前这个戚七，现在是传媒业的一位大咖兼狗仔之王。 戚七的年纪比屠浩要大几岁，身量高瘦，看起来就像是什么大学教授似的。他推了推鼻梁上的平光眼镜，表情分毫不变：“小辛走了，在新助理到岗之前，老板身边总是要有人的，就由我来暂代了。” 他的话显然还没有说完，“如今网上有不少消息针对老板，加上大会期间人多眼杂，我们需要对老板的安全加强保护。”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套房客厅内的两位保镖，将一张房卡递给许明旭，“所以，不好意思，委屈许总去住隔壁房间。” 穿着一身标准保镖黑西装三件套的蒋志行，拉着许明旭的行李箱，打开门：“许总，请。” 许明旭注意到自己的行李箱，叹了一口气，做最后的挣扎：“这是阿浩的意思？” 戚七对他状似不经意的亲昵称呼听而不闻，笑眯眯地告诫：“外界关于许总和老板的绯闻还没有澄清。虽然两位当事人都不介意，但是在开会期间，最好还是不要让这些无关的事情喧宾夺主。” “好吧。那，二位晚安。”许明旭也算是明白，今天哪怕他留在这个套房，也必然不能和屠浩睡在一个房间。这样的话，和住在隔壁房间也没什么区别。对于已经登堂入室的他来说，倒也不用急于一时，只是不能趁热打铁，让他有些惋惜。 明明回来的时候那么多机会，他本来以为今天至少能够亲一下的。 他和屠浩认识的晚，很多屠浩以前的事情，就算知道，也只是停留在表面。他知道屠浩身边的几任助理都不是善茬，可也没多放在眼里。现在看来，辛助理并不能作为代表。这个戚七，据说是屠浩一手带出来的第一任助理，一定是睫毛精后援会的中流砥柱！ 不过，助理向着老板是对的。他也不能每次都把屠浩身边的人弄走。毕竟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屠浩这个人，而不是要架空老板。 相比较这些，戚七口中的那位叶总，才更值得让他关注。 屠浩第二天一出房门就看到特意收拾过一番的许美人，早上还没怎么清醒的脑袋，瞬间就懵了一下：“早啊。”今天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安排，为什么突然就孔雀开屏了？ “早安，阿浩。”特意早起两个小时打理的许明旭收到效果，特别顺手地把自己的手搭在屠浩的肩膀上，微微俯下身，贴近他的耳边说道，“昨晚睡的好吗？” “……好。”嗨呀，公孔雀太闪了，眼睛要瞎！ 许明旭倒是有意想和屠浩再亲近一下，就听见戚七说道：“老板，百新的王总约了您晚上8点的晚饭，在弘雅会所。我已经做主给您推了。” “嗯。”弘雅会所是王家的一个私人会所，地址在京城。他的会议还有七天。看王总的意思是，让他丢下会议，飞去听他逼逼，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 “老陈昨天晚上找了叶总……” 屠浩哼笑一声：“老陈倒是一直都挺有想法。” 他们口中的老陈，就是许明旭的上任，曾经屠浩手下的老将之一。这位老陈，今年也就是四十出头，以他目前的事业，足够能说一句青年才俊。然而他想法比较大胆，之前手头握着一个上市公司8％的股权不满足，想要把屠浩干掉了自己当家。 这种操作倒也不是没人成功过，但是他也不看看自己和屠浩的段数差距，最后差点被屠浩送进蹲大牢，只能付出手上的股份保住自由身。 按照正常人来讲，经过这样一场争斗，明白差距之后，对屠boss肯定是有多远滚多远。然而老陈说不。他似乎是觉得屠浩不把他摁死是怕了他，最近又跳了出来开始传屠浩的小道消息。 晧园和绯闻，都有他在里面蹦跶的身影。 “他大概是觉得抱到了王家的大腿，最近还想着找叶总复婚。”戚七对这些消息非常灵通，“听说被叶总拉黑了。” 今天和屠浩有约的叶总叶瑶，是一位标准的大美女，也是屠浩曾经的得力干将之一，因为和老陈的婚姻破裂，最后远走他乡。屠浩在其中给过她不少支持。现在叶瑶事业有成，对屠浩依旧非常尊重。 她约了屠浩似乎只是单纯地吃个早饭，并没有提到一句老陈的事情，只是在最后递给他一张请柬：“婚礼订在下下个月，老板若是有时间的话，请一定要来。”她看了看许明旭，心里面有了一个揣测，但并没有挑明。 “一定。”屠浩扫了一眼新郎眼熟的名字，觉得傻缺老陈不用他收拾，自己就要把自己作死。 叶瑶的事业在国外，私生活方面非常低调，戚七的消息倒不是很迅速，等到了酒店之后看到新郎的名字，才笑了出来：“这位听说很不好说话。” 这人许明旭也听说过，只能为自己的上任默默点蜡：“王家也未必能讨得了好。” 屠浩注意到他说的是王家，而不是百新的王总，看了他一眼，又有些意兴阑珊：“晧园我前前后后花了近十年时间，不算地价都花了近1个亿。王家动动嘴皮子，就想让我把晧园拿出来……郑学长在x市？” 戚七立刻回答：“是。要约郑先生出来吗？” “嗯，这两天吃个饭。”他得让人知道，什么叫有钱就是爸爸。 许明旭跟了屠浩有三天时间，除了第一天晚上他们算是正经约会了一次之外，剩下的时间他都被屠浩带着在谈生意和认识人。 三天时间也足以让晧园的新闻直接销声匿迹。 和这些乱蹦跶恶心人的玩意儿不一样，屠浩下手向来直接对着七寸来：“百新的王总算个什么东西。王家小少爷不是在g市吗？反正现在不过是在考察投资，小少爷的姿态太高，算下来没什么好处。” 商人喜欢扎堆。商业氛围需要培养。这些靠着一家两家企业是玩不转的。 g市各方面的条件还算可以，但也就是还可以，绝不至于找不到替代品。本来大家看在王家的面子上，倒是愿意在g市做投资。但是王家小少爷的姿态摆的那么高，也没给他们这些商人多少优惠，圈子里早就已经有些浮动，只是没明说罢了。 现在既然王家跳出来要踩他一脚，他完全不介意牵头把资金换个地方。 对于一个小城市来说，总数过百亿的投资，已经足以引起质变。 本来靠着这样的投资力度，把王小少爷往上送一两级是绰绰有余的。但是既然人家敢动他碗里的零食，就要做好被他砸饭碗的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小耗子(。皿。メ)：我的就是我的。 大太阳 (￣￣)：嗯，我也是你的。 小耗子(。皿。メ)：我的零食也是我的。 大太阳 (￣￣)：嗯，都是……给你看的。 小耗子：(。皿。メ) （完） 280 番外五　绝不向美色势力低头（四） - 户部郎 - 枫香 国内现在的上市公司，总数超过三千家。 屠浩一个人有两家, 看起来似乎只是在国内的富豪中间, 让他的身价略微靠前。 当然, 上市公司也有前后排名。很不巧的是，屠浩的两家上市公司，都处于行业领头的位置。此外，他名下还拥有一些其它产业，任何一项都代表着足以让人眼红的财富。 “不就是有点钱的商人罢了。这种土豪，有什么稀奇的？”被屠浩驳了面子的百新集团的王总，此刻面对着一位满脸皱纹却精神矍铄的老先生时满脸堆笑，“对伯伯来说，这样的商人，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王伯伯的脸上一贯挂着笑，听到侄子的恭维, 既没有生气，也没表现得多高兴，拿着一把园艺剪小心翼翼地修剪自己的宝贝罗汉松：“白手起家，年纪轻轻就到这么一个位置, 伯伯我还是很稀罕的。”老先生推了推滑下鼻梁的老花眼镜，看了一眼侄子, 意思很明显。 自家这个小辈，得了家族那么多的支持，起点比屠浩高出多少？ 结果现在呢？那点身家折算下来，恐怕还不如人家的一个私家园林值钱。 丢人！ 这么丢人的事情, 竟然还有脸来告家长，更丢人！ 王总气得说不出话来。然而他今天来见他伯伯，是有着必须要说的事情的，当然不可能气到扭头就走，慢慢平复了一点心情，继续说道：“可他这也太没有觉悟了。晧园是历史古建筑，怎么能够就变成他一个人的？” “已经完全损毁的历史古建筑。”王伯伯强调，“人家真金白银一点点买下来的地方，合理合法。你要是有这本事，伯伯也不介意你在市区弄个私家园林。” “……伯伯您说笑了。”市区的私家园林……哪怕只是市区的老房子，如果不是苛求晧园那样的地段和面积，按照如今的市价，起码也是接近一亿的价格，还是不能贷款，必须一次性付清的那种。 同样做生意，他很清楚这些身家丰厚的老板们，实际上手头的富余资金并不会很多。能够一下子拿出这么大笔资金，仅仅只是作为私人用途的，非常少。 确实有一些豪商巨富，会花个几千万造一个对公众开放的小园林。但是别说晧园的造价，就是现在市中心这么光秃秃的十几亩地，值多少钱？ 说实话，屠浩干这个事情，其实是有点吃力不讨好的。 晧园再怎么损毁，毕竟也是历史名园。在这块地上干别的事情，一个不巧就是被人攻讦的借口。现代企业的名声非常重要，舆论非常快速，相关方面的法律又一直不到位，有心要去做，表面上的代价其实并不高。 只是这种违反游戏规则的行为，会在时候被制定规则的人所诟病，最后踢出游戏圈子也不是不可能。 国家从来不是谁的一言堂。屠浩这种背景干净又有足够实力的人，不说是人人都想争取的选票，也绝对不会把人推到对立面去。 王伯伯笑眯眯地把放下剪刀，拿起喷壶喷水，心里面想着自己这个侄子胆子可真够大的，胃口也真不小，也不怕撑死。 他那个大孙子也是。侄子得罪一个屠浩，大孙子却是把屠浩代表的投资团给得罪了。往日里在京城被人叫几声王少，就还真把自己当做个少爷了。 屠浩这样的财神爷，别处求也求不来。 他带团到g市去考察，就已经是给他这个老头子面子。他那个孙子倒是好，还以为人家捧着钱去求他了。 本来这事情也不是没得谈。他这边敲打一下孙子就成。可好巧不巧，他这个侄子也掺了一脚，事情就从个人行为，变成了王家的整体态度。在屠浩看来，这事情既然你王家不给面子，那他也不用给王家面子。 换做几年前，他还能压一压屠浩，但是现在？ 王伯伯怕侄子再犯蠢，到底还是提醒了一句：“你动晧园的时候，有没有查过下川区的十亩地，原来是谁家的？” 王总在自家伯伯面前待了一天，只得到一些婉转的责骂，心里面一肚子火，坐上车的时候，眼睛都要喷火，想到最后伯伯的提醒，对司机兼助理说道：“派人去查晧园的地，原来是谁的。” 不得不说，王家在京城地界还是很有能量的。只是调查这点小事情，很快就有了结果。 “钟策？”这个名字对王总来说略微有些陌生。他本来以为最起码是一个能叫得出名字的熟人，而不是一个名字都没听过的陌生人。毕竟下川区十亩地，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吃下来的。 助理表情严肃将钟策的履历打开：“钟策是许家的养子，听说一直跟在许少爷的身边长大的，是许少爷的心腹。” 所以，晧园一部分的地，曾经真正的主人应该许家的某位少爷。 至于究竟是许家的哪一位少爷，王总觉得知不知道对他来说并没有区别。他哪个都得罪不起。 伯伯告诉他这件事情的意思，就是晧园这个事情不知道明面上的屠浩，还有背后的某一位许少爷。 王总心里面再怎么窝火，这会儿也只能：“晧园的事情，收手。”看来他得装一段时间孙子，“帮我订明天到b国的机票。” 还是到国外散心去好了，省的在国内糟心。 王总想通的事情，很快就有人传到了王伯伯耳中。他不禁摇了摇头：“唉……这别人家的孩子……” 他倒不是一定要子孙进入到权力机构。都什么时代了，干哪一行都能有出息。可是自家的崽子们，实在是太不争气了。 他那个孙子不去说他，这个侄子也是。别人（屠浩）开个会，听说又是好几笔大单子谈了下来。他家这个呢？出去玩了。一点进取心都没有。 王总都走了，老陈自然也就没了下文。 屠浩这边算是清净了，把心思放在生意上面，踏踏实实地又谈成了几笔不错的生意。 在此期间，他的新助理也到岗，只是这种场合显然不能委托给新助理，戚七全程陪同。 和管家婆一样的许明旭，在机场见到面色红润精神奕奕的睫毛精的时候，也不得不承认戚七还是很有用的。譬如说，戚七能管得住屠浩的作息和零食。 然后他就看到戚七递了一块糖给耗子精：“食品厂那边准备发的新产品，你试试？” 睫毛精傲娇地表示：“嗨呀，这种东西你们要听专业人士的评测，每次都找我当小白鼠。”说完就很诚实地把糖塞进嘴巴，把糖纸顺手递给许明旭，还微微睁大眼睛让自己显得无辜一点，“我这是在工作。” 许明旭帮他把糖纸丢了，抬手戳了戳他鼓起来的脸颊：“我都不知道你还有一个食品厂。”这人究竟有多么爱吃零食？说起来谁会因为自己爱吃零食，专门给自己造一个食品厂的？ “这不是正好有个机会嘛。”他倒是不瞒着许明旭，“刚好碰到一个老字号资金困难，然后我就吃下来了。” 社会发展太快，老字号以前的经营模式已经跟不上时代。他也不是只买一个牌子，而是提供了部分资金和管理，老字号的传承人提供技术和经验。 那么多年下来，双方合作愉快。虽然现在那位曾经的老板现在手头只有三成的股份，然而价值却比最初翻了十倍不止。屠浩还是一个很好的食客，只要他点头的产品，没有一样不受人欢迎的。 许明旭听他说了那个老字号的名字，不禁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我们家也很喜欢他们家的糕点。” 以前只是在京城拥有三家店的老字号，现在早就已经远销海内外。他在国外念书的时候，都还能吃到那家店的糕点。他也曾经好奇过，那家老字号究竟换了谁来经营，没想到竟然会是屠浩。 老字号的商业价值，在屠浩手里面可谓发挥得淋漓尽致。 屠浩坐上车，好奇地看了他一眼：“第一次听你说起自己家里。” 他凑得有点近，张口就是一股子乳糖的甜蜜奶香味，让许明旭喉咙一紧，过了一会儿才说道：“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带你回家里看看？” 啊？！ 屠浩瞬间瞪大眼睛，然后猛地扭过头，找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戚七：“戚七，把剩下的糖给我。”然后他猛地嚼了两下糖。这什么糖？这么甜这么甜！ 他一定要多吃几颗。 戚七没打算把糖给他：“我就带了一颗样品。”剩下的他自己吃。 两个人又争论了几句，戚七只能退一步再给了他一颗糖：“这是明天的。” “好吧……哎？” 把屠浩拉回来的许明旭，不想让睫毛精在逃避话题。接近一个月时间的会议，哪怕他中间飞过去两次短暂陪同，也让他感到非常想念。 这一份想念让他一直以来的耐心，变得岌岌可危，迫不及待想挑明关系，然后把这只天然萌的睫毛精吃掉。 睫毛精对着许明旭眨了一下眼睛，长翘的睫毛像是蝴蝶振翅一样，扑棱棱地在他心底扇动了一下。 他握住屠浩的手，语气格外认真：“这是明天的糖，先放我这儿，明天再给你？” 想偷吃糖的屠浩乖乖交出手里面的糖：“……好吧。” “这几天胃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 “回去称一□□重？” “好。” “给你约了个体检，先看看医生怎么说。” “好吧。”最讨厌去医院了。 许明旭又接着问：“明天跟我回家？” 满身沮丧的睫毛精下意识地点头：“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大太阳(￣￣)：没想到你竟然还能有个食品厂给自己做吃的。 小耗子(￣￣)：对哈。 大太阳(￣￣)：除了传统糕点，还有别的吗？ 小耗子(≧≦)：还有做正经零食的，什么虾条啦、薯片啦…… 大太阳(￣￣)：很好，我知道了。 小耗子_(:3∠＊)_：想吃最后一顿。 （完） 281 番外五　绝不向美色势力低头（五） - 户部郎 - 枫香 因为许美人突如其来的邀约，让屠老板暂时没有时间去惦记自己的那些花在兴趣方面的小投资。 不管怎么样, 既然答应了的事情, 就要做到。 这是屠浩身为一个企业家, 必须要有的诚信！ “老板去拜访得力员工的家长，也不是特别奇怪的事情啊。”他站在衣帽间里，对着自己整排的西装和整排的休闲装，不确定究竟要穿什么合适。 毕竟是私人场合，穿正装是不是有点装逼？穿休闲装，会不会给人感觉不够尊重？ 许明旭从阳台上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屠浩盘腿坐在没关门的衣帽间里，身上穿着一身轻便的t恤短裤，像是个大学生。 “又来借吹风机？”屠浩坐在地上，没有半点起来的意思。 睫毛精微微抬着下巴，斜挑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样子, 把许明旭萌得直哆嗦，差点脱口而出：不，我是来借睫毛精的，还打算一借不还。 “嗯？”有事说事, 没事赶紧出去。上个月来的时候还露胸露腹肌，现在明明天气更热了, 竟然连个胳膊都不露，一点都没有想要爬床的美人的职业素养。 许明旭也不知道自己穿着长袖长裤的居家服，哪里惹到了睫毛精，只是看他脸色有点小生气的样子, 把他从地上拉到沙发上坐着：“怎么坐地上？”明明旁边就有沙发。 他问完也没一定要屠浩给个答案，径自去旁边的卫生间拿了吹风机出来，给睫毛精吹头发。 屠浩嫌麻烦：“嗨呀，夏天那么热，头发一会儿就干了。” 这家伙冬天的借口是：头发那么短，擦一擦就干了。 没错，屠浩讨厌吹干头发。 许明旭一开始不知道，还是他搬进“夫人房”后，才察觉到的：“家里开了空调，不热。” 等屠浩的头发吹干了，许明旭才明白屠浩的纠结点，伸手从柜子里拿出一件短袖衬衫和一条牛仔裤：“穿这个。” “啊？这不太好吧？”不管怎么说，牛仔裤也太随便了。 “回家有什么好打扮的，随意一些。” “可是……”那是许美人的家，不是他的家啊。所以许美人说这个话的意思，是神马意思？ 许明旭不等他追问，又说道：“明天你不进公司吧？” 明天是周五。屠浩在事业上轨道，大部分事情已经不需要亲力亲为之后，就给自己把周五空了出来。倒也不是说他周五就闲闲没事干，而是一般都不进公司，或者是处理一些私人的事情，或者是在外面谈生意，又或者是组织一些企业家之间的小聚会小活动。 “嗯。”上午要去母校开个讲座，顺便探望一下自家老教授们，重点看看有没有好苗子可以移栽到自家的一亩三分地里。 许明旭大概知道屠浩的日程安排，问道：“下午3点能回来？到时候我来接你。” “差不多。我好了去公司等你吧？” “也行。要不你去公司对面楼的药膳馆？我让人给你弄个点心，试试看合不合胃口。”他早就想在附近开一个给屠浩做饭的小食堂，只可惜店面实在太紧俏，杂七杂八的到上个月才刚开张，现在才勉强磨合完，也不知道能不能讨心上人的欢喜。 “……你开的？”得到肯定答复后，屠浩心里面有些小窃喜，其中更深层的含义没敢去问，衣帽间只有一个单人沙发，屠浩仰着头看许明旭有些难受，脸上也热得有些焦躁，拉着他出来，想想坐在床上也不合适，书房又太正式，外面天气太热，结果就在家里楼上楼下转圈，“你家有什么人，都喜欢什么？” 光顾着想自己穿什么衣服了，还没顾上要送什么礼物。好歹是自家美人……咳，自家员工，他身为领导，应该要送东西的，得给自家得力打工仔长脸。 许明旭跟着他转悠，听到他问家里人，脚步顿了顿，脸色有些不自然：“不用特意准备什么东西。”最后在屠浩的眼神逼问下，才稍微吐口了一点，“爷爷喜欢喝茶，奶奶喜欢一些传统手工艺。” “什么茶？传统手工艺具体有什么？金石雕刻、刺绣、木器、漆器、瓷器……”茶叶他倒是有很多，还都是好茶。只是爱喝茶的人，多少都有一些偏好，他自己一般都是红茶和乌龙茶，不知道许爷爷喜欢什么。传统手工艺的范围就更广了。 屠浩叫上管家，去储藏室收拾东西，好不容易选了两盒红茶、一套茶具，又挑了一个双面绣的插屏，继续问：“你爸爸妈妈呢？还有兄弟姐妹吗？” “他们就不用管了。”许明旭有些发愁，“我爸妈很早就离婚了，我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明天我们先去看爷爷奶奶。” 屠浩可以看出许明旭的出身应该很不错，听到他说父母早年离异，他也没多想。大部分所谓的上流社会，婚姻关系都不是很稳定。 第二天屠浩按部就班，到底还是多准备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丢在后备箱里，以防万一。 许明旭很有时间观念，下午三点准时走人，带着屠浩一路驱车出城。这时候出城的车流不是很多，一路倒是很顺利。不到一个小时，车子就进入到一个环境优美，有着兵哥哥守卫的疗养院。 早就感觉到许明旭出身不简单的屠浩，这会儿有些紧张：“你爷爷奶奶住这儿？” “平时住市区。最近空气不好，奶奶的呼吸道有点小毛病，就来这里住几天。”他把车停好，下车前对屠浩说道，“一会儿跟着我叫爷爷奶奶。” 昨天被他坑了一把，导致今天要见家长，屠浩在和许明旭交谈的时候多留了一个心眼，没一口答应，而是意味深长地白了他一眼：“哼哼。” 许明旭轻笑出声，倒也不勉强：“小猪似的。”睫毛精在私底下说起话来，总会有一些奇怪的象声词，每次都把他萌到想要把他抱进怀里揉一揉。 幸亏这只是睫毛精私底下的语癖，否则被那群邪教知道了，那还得了？总觉得自己是在单挑一个军团，完全不想单挑一个师。 今天邀请屠浩来见家里人，其实也出乎自己的预料，都怪昨天有些情不自禁。正式的拜访，怎么也得等他对屠浩挑明了关系再说。 虽然次序有点不对，但是现在屠浩答应和他走这一趟，本来就是一种讯号，距离他把睫毛精举高高已经不远了！ 许明旭拉着屠浩，提着精心准备的礼物，去拜会了两位老人家。 好吧，屠浩对于这位脸熟的老爷子，其实并不是太意外，只是非常意外！ 商人做到他这一步，和上层之间有着相对较多的沟通。这一位并不负责商业部分，但是在一些有限的场合里，他是见过的，就是一直没说上话。 倒是有一些关于他们家的小道消息。譬如说这位生了个天生风流的艺术家儿子，“浪漫”成性，有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婚姻，和不知道多少的孩子。 如果传言是真的话，他倒是不难理解许明旭为什么会回避关于父母的话题了。 许爷爷和奶奶显然早就被许明旭通过气，以一种明显比接待孙子的领导更加亲近，却又不会过分热情的态度，来和屠浩见了面，显得既亲切又不是郑重。 聊天一个小时，吃饭一个小时，屠浩回到车上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发自内心地感叹：“我还是太嫩了。”和许爷爷这种段数的人来比，他就是个才刚学会说话的小盆友。 许明旭发动车子，闻言笑了一声，不过他理解显然是在另外一方面：“我爷爷也这么说。”他在屠浩看过来的时候，伸过手去快速拨了拨他的耳垂，“他问我从哪里拐了个这么小的孩子。” 屠浩一巴掌拍开他的爪子：“什么跟什么？我比你大好几岁呢，你就是个弟弟！”其实年龄也是他比较纠结的一点。 他对于感情的态度，一直保持着宁缺毋滥，怀揣着某种天真。三十出头的年纪，其实也不算大。在他这样事业有成的情况下，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年轻。如果他想玩，那多得是人。但是他想认真的话，却很难找到对象。 许明旭算得上是他的理想型，高大年轻英俊聪明，现在看来出身还非常好，关键对他也有那方面的意思。然而他又忍不住想，许明旭那么好的条件，为什么要找他这么一个老男人呢？他应该多得是选择。 所以，他明知道许明旭的态度，也明白自己的动心，却一直压着心底的那点蠢蠢欲动。他总是想着：啊，看你能维持多久的兴趣。 完全没想到会见家长…… 似乎一下子从恋人未满，突然跳跃进入到谈婚论嫁的阶段…… 现年二十九岁的弟弟表示：“抱歉，是我长得比较着急。”反正单纯看外表，睫毛精能够轻易混入大学生队伍，也不知道人是怎么长的。车子平缓地离开疗养院大门，他问道，“去山庄吗？” 这个疗养院距离屠浩的山庄很近。 屠浩选择的山庄的位置，本来就是因为环境优美，和疗养院属于同一个地段。疗养院占据了最优质的位置，他的小山庄则是边角料。两地车程甚至不到十分钟。 屠浩周末基本都在山庄过，当下就点头：“嗯。” 中间路过一个高尔夫球场，许明旭提议：“明天来打球？” 屠浩对高尔夫没什么兴趣：“不想打，想钓鱼。”虽然因为谈生意和装逼的种种原因，他也算是会打高尔夫球，然而一直都对这项活动没什么兴趣。 许明旭却没有放弃邀请：“球场里也可以钓鱼。球场里的水是活水，治理得还不错，鱼不少。” “啊？”难道他能带着鱼竿去球场钓鱼吗？ 许明旭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如果有一个作为球场老板的蓝盆友，他当然可以在球场里钓鱼。 屠浩带着全套钓鱼设备坐在球场的小河边的时候，人还有些懵逼：“所以你干嘛来给我打工？” 昨天的许爷爷和许奶奶只是让屠浩认识到许明旭的出身不凡，一个晚上过去，他才消化了一丢丢。现在看到眼前这个高尔夫球场，他顿时觉得消化不良，哪怕许明旭占得股份只有30％，这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年轻职业经理人应该有的财富。 真·富家公子认真思考了一下：“为了追老公。” 作者有话要说：小耗子＠＿＠：在家当个少爷不好吗？ 大太阳(￣￣)：不好，要实现自我价值。 小耗子(-- )：说实话！ 大太阳(〃〃)：想把睫毛精亲亲抱抱举高高～ （完） 我说怎么蠢猫又是绕腿又是翻肚皮，原来是饿了。吃饱之后，毛都摸不到一根。 2k阅读网 282 番外五　绝不向美色势力低头（六） - 户部郎 - 枫香 屠浩无意义地重复了一下，宛如鹦鹉学舌：“老公？” 许明旭却加之肯定：“是的, 老公。” 然后屠浩就身陷一种名为“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的咒术里, 怂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高尔夫球场稀稀拉拉的小树林, 洒落在坐在小板凳的睫毛精脸上。长长的睫毛像是能够过滤出彩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许明旭就觉得自己的心都快化了。 他没有什么追求人的经验，只知道对他好。这份好甚至在他真正认识屠浩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他从来没考虑过，万一屠浩不接受他的追求怎么办。不是他对自己过分自信，而是对屠浩的态度，自然得就像是在呼吸空气一样。 无所谓对错，也无所谓得失，许明旭就是应该这么对待屠浩的。 他甚至笨拙到找不到机会去认识屠浩，最后只能把自己送给屠浩去打工。 阳光下的睫毛精像是被定格了一样, 他慢慢在他身边蹲下，看到屠浩的眼睛快速地眨了一下，带着一些可能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畏缩。 他的手跟着抖了抖，在身侧慢慢握拳, 然后仰头在屠浩微微低下来的脸上轻轻亲了一下，近乎虔诚。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两个人几乎同时大力喘了一口气，才意识到刚才他们都是屏息的。 然后两位事业有成的中青年男士，像把年纪活到狗子身上去了一样，脸颊爆红地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一个继续钓鱼, 直接把鱼钩甩到树上。 另外一个在小树林里搭帐篷，差点把地钉往自己手上扎。明明操作简单的帐篷，搭了两小时没搭起来。 结果屠浩一上午超水平发挥，钓了好几条大鱼。看看太阳有些大了，他就收拾了鱼竿，和许明旭一起往回走：“这儿水挺好的，大概是钓鱼的人少，鱼都挺傻的。” “那明天再来？”这地方没什么人，说不定明天就不止亲亲脸，还能亲亲别的地方～说不定帐篷也能派上用场了呢？ 树林的地方堆了个小坡，高尔夫球车开不进去。许明旭自觉提了最重的鱼，剩下的屠浩的钓鱼工具也不少。两个人双手满满的走了回去，把一样样东西放到球车上。 至于帐篷，许明旭已经不想去收了，发了微信让球场的工作人员来帮忙扫尾。睫毛精看着挺喜欢在这里钓鱼的，等他回去找找建筑师，干脆在附近盖一个漂亮的小木屋好了。 嗯，小木屋的隔音一定要好。 “明天你没安排吗？”之前不知道，现在大概摸到了一点许明旭的家底，清楚许明旭名下不可能只有这么一个高尔夫球场，应该也需要不少时间去打理。 许明旭认真想了想，应该就是一些圈子里的聚会之类，认真回答：“没有。你呢？” 他在的那个圈子，其实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现在各自有各自的事业和兴趣。相比较其他人来说，他们可能衣食无忧，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花费在兴趣爱好上面。现在长大了各奔东西，凑在一个地方的时候，就出来喝个酒聊聊天什么的，没什么要紧事。 “有一个杂志的采访。”屠浩有点饿了，“回山庄去，让厨师做鱼。” 屠浩爱钓鱼，也爱吃鱼。山庄上的厨师非常善于料理各种鱼。 许明旭看着屠浩一上午的收获：“我得让药膳馆那边多弄几道鱼的药膳。昨天的甜品吃的还行？” “还不错。”屠浩还真没想到药膳馆里竟然还有甜品，数量还不少。味道里虽然有一些中药味，但意外地让人不难接受。 不枉费他花了大精力，专门挖了人去定点培养。许明旭觉得很高兴：“那就好。以后上班的时候，我们中午就去那边吃饭。”顺便定下每天的午餐约会，机智！ 两人满载而归，中间却变成了四个人。 多出来的一个是许明旭的发小，屠浩也认识的小良老板，另外一个是屠浩的学长郑蕴。这两个人都是来打高尔夫球的，正好在回去的时候碰上了。 郑蕴和许明旭也认识，以前算得上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只是不太熟悉。 四个人岁数差不多，倒是很快就说到了一起。 小良老板是客人，没有下厨，等着一起吃饭，被发小嫌弃了也不生气：“以后有的是机会，让我休息一顿怎么了？”主要还是别处的厨房，他用不习惯。 说起这个，他突然想到，“屠总，听说你那个晧园完工了？”他当然知道发小在追屠浩，看着人家一副软萌的样子，他也不难理解发小栽倒了再也起不来的原因。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屠浩总是下意识地肃然起敬，宛如山寨小喽啰看到魔教教主。 “是啊，有空随时来玩，我和管家说一声。”晧园这事情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你和许明旭是朋友，叫我名字就好了。” 小喽啰哪里敢叫教主的名字，依旧非常尊敬：“我有一个园艺界的朋友，最近来京城，想带他来看看。” 许明旭比较稀奇：“你还有园艺界的朋友？” 这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小良老板报了个名字：“帕特里克·沃德豪斯。” 这个人名，大概就只有郑蕴不太熟悉。屠浩跟他解释了一下：“欧洲那边的大贵族，如果按照旧时代的标准，能有王位继承权的那种，现在还有几个公爵伯爵的头衔。沃德豪斯大酒店是他们的家族企业之一。他有一个舅舅，船王戴维斯。” 船王戴维斯这个名字所有人都熟悉。这是一个有着奇妙华国情节的歪果仁。 小良老板这时候也不讲究客套了，干脆说道：“戴维斯先生确实是中国通，但是帕特里克算什么？他最近随便弄了个花园，号称比咱们国家的还地道，我要打他脸！” 屠浩觉得有点奇怪：“你怎么知道晧园一定能打他脸？”以沃德豪斯家族的财力，请几个华国的园林专家有什么难的？再说小良老板又没有来过晧园。哪怕之前因为王总的飞来一笔，让很多人都知道晧园的事情，但是晧园的照片并没有曝光。 小良老板奇怪地看了一眼许明旭：“阿旭不是弄了很多资料……” “嗯？”屠浩跟着看过去，脑子里电光火石之间想明白了，“钟雨石是你的人？” 晧园在被战火损毁之后，先后被用来作为什么仓库、工厂、棚户区之类的。一百多年的历史演变，让这块地的构成分外复杂。他当初收购的时候挨家挨户地谈，过程非常艰难。 但也有好事情，譬如说他刚巧碰上一个在做同样事情的人。这个人就是钟雨石。 他不认识钟雨石，就信了对方的说辞——“家中和晧园有些渊源，想要出一份力。” 当时钟雨石已经收购了下川区接近8亩的地。他找到钟雨石的时候，就看出来这事情有可能谈不拢。虽然两个人在做同样的事情，但是当时钟雨石的进度显然要领先于他，甚至钟雨石还有很多关于晧园的历史资料，绝对不是因为感兴趣或者是一时好奇的那种资料。 按照屠浩的理解，钟雨石的祖上很可能是晧园的某一任主人。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完全没有信心能够说服对方把已经收购的土地让出来，哪怕他付出更高的代价。 只要是生意，那就有的谈，但是如果不是生意呢？ 好在他想要对方手中的土地，对方也同样想要他手中的土地，于是就进行了一系列接触。因为双方的毫不退让，过程显得有些糟糕；又因为他们共同的目的，让这份糟糕看上去还有的谈判的余地。 然而实际上，余地是不存在的。 这一点，屠浩明白，钟雨石也清楚。 相比较钟雨石的有理有据，屠浩这种似乎完全出于个人爱好的执着，看起来更加毫无道理。然而这两个人都没有成人之美的雅量，一边在继续收购土地，一边和对方进行着丝毫没有结果的谈判。 在那一段时间里，屠浩花在这方面的精力，远远超出他在工作上的。 就在他以为这场拉锯战还要继续的时候，钟雨石却突然松口了。 他把手上的土地出让给屠浩，条件是屠浩只能将这些土地用于修建晧园，而不能挪做他用。 这对于屠浩来说，完全就不是一个条件。他不清楚为什么对方突然松口，完全没想到在过了几年之后，能够得到答案。 许明旭已经差不多忘记了这件事情，也不觉得承认有什么困难，依旧笑得很好看：“小钟是我的助理，改天介绍给你认识。” 屠浩突然就不明白许明旭对晧园的执着了，有心想问，但是在小良老板和郑蕴都在的时候，显然不是一个好时机。 他只能招待两个人留在小山庄玩耍。 他经常会在小山庄内招待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倒是不缺玩耍的地方。两位客人都玩得很尽兴，甚至小良老板为了留宿，还主动提议了晚上他来掌勺做几道菜。 郑蕴是个搭顺风车的，当然没有异议。他还有一些正事想要和屠浩谈。在小良老板去做饭，许明旭去高尔夫球场给他们收拾东西的时候，他找到屠浩说了起来：“投资团的那个事情，王家小少爷火气很大，放话说要收拾你。不过他家里的长辈似乎有动作，至少他那边暂时是没什么声音了。但是保不齐有些人会私底下搞些小动作。你和你的投资团里的人打声招呼。” “嗯。”屠浩点了点头，“谢了，学长。”郑蕴没说这里面他的作用，绝对不是因为他没行动，否则怎么王家长辈会去约束王家小少爷？ 屠浩倒是不怕所谓的王家小少爷，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 之后，他也似乎忘记对自己的小男朋友拷打，开开心心地一起玩耍到半夜。 第二天上午，预约的记者来采访的时候，看到那么多人都在，还以为中了大奖，在征得其他三人的同意后，给他们拍了几张合照，到时候会刊登在杂志上。 等采访结束后，屠浩还留了他们一顿午饭。 一直到下午屠浩睡过午觉醒来，许明旭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市内了，才坐在床上，顶着一头乱翘的呆毛，说道：“来，说出你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魔教教主·小耗子(-- )：据说我是魔教教主。 喽啰一号·小良老板(￣￣)：是的，教主。 喽啰二号·小钟(￣￣)：好的，教主。 魔教教主·小耗子(-- )：那你为什么不听我的？ 喽啰二号·小钟(o>ェ 283 番外五　绝不向美色势力低头（七） - 户部郎 - 枫香 “嗯？”许明旭一开始不明白屠浩说的是什么，在把自己的一件衬衫挂进屠浩的衣帽间里后, 才反应过来, “就很普通。”他没什么故事。 没错, 他的收拾东西，不是收拾要带走的东西，而是收拾需要留下来的东西。 小山庄他之前来过几次，不过次数很有限。以前他虽然住在屠浩在市中心的别墅，但是周末需要处理自己的事情是其一，其二也是他找不到太多名正言顺当跟屁虫的借口。 小山庄内不止一栋房子，有宴会厅和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别墅，宛如一个迷你社区。但是许明旭在这里甚至没有一个专门属于自己的房间。好吧，现在也不需要有，他可以名正言顺的和屠浩共用主卧。 可惜他这一次带的衣物不多。不过下一季的秋装已经可以添置了，他可以和屠浩一起买情侣装。然后衣帽间里你一半我一半～ 他心里面一边想着这些事情, 一边对屠浩解释自己的家庭状况：“我爸叫许鸿渲，你大概也知道？” “嗯。”屠浩听过这个名字。不过他去接触这个人，不是因为许鸿渲是一位律师和艺术家，而是因为许鸿渲这个人是个非常厉害的园林大师。 他为了复原晧园, 曾经想要聘用的园林大师中，这一位的名字十分靠前。只是要说到他对许鸿渲的背景有多少了解, 肯定没有。只是看许鸿渲的大致履历，就知道这人出身不简单。 “我妈妈是他的第六任妻子，在生下我不久之后，她就和我爸离婚了。她是一位没什么背景的小画家, 在离婚后没过几年就去世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他那位母亲虽然没有过人的家世背景，但是有着非常出众的美貌。本身的艺术家气质的加分，让许鸿渲最起码在追求和婚内的时候，对他母亲非常好，确切地说，应该叫阔绰。其中甚至包括一些价值不菲的艺术收藏品。 许明旭的母亲本身，确实是个小画家，但是并不是没有名气，只是来不及有名气就已经香消玉殒。她本身的作品非常有灵气，本人也非常有才华。这也是她能够吸引到许鸿渲的原因之一。 作为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许明旭的母亲的积累不算多，但是也有一些不动产和艺术品收藏。 在他的母亲去世之后，这部分财产理所当然由他来继承。而从小在祖父母身边长大的他，从来不乏一些投资的机会和渠道。 他从中学的时候就开始尝试投资，虽然也交过一些学费，但是他学得很快，时至今日，名下已经拥有非常庞大的财富。 他大致说了一些自己的主要收入来源，向一头呆毛的屠浩挺了挺胸膛，表示：养一只睫毛精，还是养得起的。 出身普通家庭，完全靠自己打拼的屠老板趴倒在床上：“……突然开启仇富模式。”人生的起点比他高出一层楼啊。 算是刚刚确立关系，男朋友就在自己面前这么不设防，实在很想让人做点什么。 许明旭下意识地往床边走了两步，停了停，又继续走过去，把人从床上抱起来：“该起床了。回去早的话，可以看看晧园那边的厨房。”腰好细，皮肤比看起来更好摸。 吃货的心思一听到厨房就被勾走了，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被占了便宜。 小良老板决定在晧园专门给屠浩做一顿饭，以感谢他出借一天园子，专门用来给他打脸。 而实际上，晧园的厨房之类的设施，并没有设在晧园内部，而是在晧园隔壁的一栋新建的四合院里。 已经表白过的许明旭，没有了顾忌，直接就坦诚了四合院是他的产业。当初他暗搓搓见过睫毛精之后，就让钟雨石以成本价，将晧园的土地出让给了屠浩。其后，他就用这笔钱在晧园的旁边，另外购置了土地，用来建造这座四合院。 用许明旭的话来说就是：“园子就是园子，一些没必要的生活设施，还是尽量不要出现的好。” 认识到自己的小男朋友，其实还算财大气粗之后，屠浩就没在推辞这种大手笔的……宠。 和很多白手起家的老板一样，屠浩哪怕已经身家不菲，在很多时候，还是难免一些节俭的习惯。譬如他会觉得员工餐很好，超过十块钱的盒饭很贵。平时有空的话，他会穿着一身地摊货，像是个老大爷一样，和家里的厨师一起去菜场买菜。总体来说，非常没有生活情趣。 不过情人眼里出西施，许明旭看着背着手踩着一双十块钱拖鞋的睫毛精，依旧心肝颤。就算是老大爷，也是个萌死人的老大爷。 啊啊啊～敲可爱！ 小良老板就像是在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发小亦步亦趋地跟在屠浩身边，终于走到水产区的时候，忍不住问道：“你不嫌弃菜场的味道了？” 许明旭脸一僵：“我已经努力假装没闻到了，为什么你要提醒我？” 作为一个连厨房都不怎么进的人，天知道他怎么能跨入菜市场的。 然后他看了一眼自家睫毛精，下意识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脸：爱的力量！ 小良老板摇了摇头，觉得发小没救了。亏他还以为这人母胎单身，没想到动心起来这么可怕。 他们这一行，是小良老板为了借着测试四合院那边厨房的借口，换着法子要给魔教教主做一顿好吃的。 借用一下私家园林这么大的人情，教主不提，他一个小喽啰不能不当一回事情。若是特意郑重道谢或者给钱，也不是很合适。他就想了这么一个办法，多给屠教主做几顿好吃的，反正他这一次会在京城停留上个把月。 他想要借用晧园，理由也不仅仅是为了打脸。他们家的良辰酒楼和沃德豪斯酒店，最近在谈合作，关乎他们酒楼未来的发展。沃德豪斯家族的掌门人这一次访华，需要非常郑重地对待。 在晧园设宴，无疑表现了他对沃德豪斯酒店方的态度。 虽然这只是行程中的一小部分。 相处不到几十个小时，小良老板已经完全被魔教教主折服，回到四合院的厨房后，一边做菜一边抛出贡品：“这一次私宴，用的东西方园艺交流的主题。屠总有时间的话，还请赏脸参加。” 其实谁都知道，园艺交流什么的都是假的。 就像是许明旭的亲爹许鸿渲一样，明明正经职业是个律师和园林设计师，然而偏偏喜欢把自己当做艺术家。虽然他在音乐绘画等方面，确实颇有造诣，但绝对够不到顶尖层次。直白的说，许鸿渲是一个一流的律师，九流的艺术家。然而人家就是喜欢当艺术家。 再譬如帕特里克·沃德豪斯，明明是个企业家，但是非得说自己是个园艺家。 没错，就是这么倔强。 此次出席私宴的人，大部分都是这一类。帕特里克也不是自己一个人来，而是带着一个以他为首的投资团。华国的市场没有人不垂涎，只是受限于国情和人文差异之类的原因，他们很多都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这一次跟着老大来溜达一圈，抱着说不定就能谈成一些合作的美好愿望。 对于小喽啰的投名状，教主欣然接受：“一定准时出席，多谢了。” 小良老板事后除了给了屠浩一张请柬之外，还给了两张空白请柬。 每张请柬都能带一个伴。许明旭理所当然地挤掉了秘书的位置，要和屠浩一起出席。 屠浩完全没想到这一茬：“你没请柬吗？” “没有。”许明旭回答得斩钉截铁，“我就是一个打工的，也不是园艺界的人，怎么会有请柬？” 似乎很有道理，然而……谁信啊！ 本来已经摩拳擦掌的秘书处，被杀出来的总经理截胡，心情别提多不美妙了，纷纷在一个匿名q群里抱怨。 我就说人长得太好看的不靠谱，狐狸精一个！ 没错，一个大男人，好意思跟我们抢小仓鼠！ 看他黏糊的劲儿，一副受宠姨太太的德行！ 许明旭在得到屠浩的肯定后，看了一眼邪教群的消息，冷笑两声：跟我斗？ 别以为他不知道，秘书处的那些小妖精成天打扮得花枝招展，还在抽屉里堆零食，就想着勾搭他家的睫毛精。 想都别想！ 其实谁都知道，公司里的这些无论秘书处的秘书们，还是其他部门的员工，对屠浩有着非分之想的绝对是极少数。毕竟工作大部分时间都很忙碌，根本就没什么时间来谈情说爱。别说是和老板，就是同事之间，也很少能够擦出火花的。 屠扒皮是个狠角色，不会允许付出去的工资得不到相应的回报。 在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下，他们只能歪歪一下最起码看上去萌萌哒的老板。 工作到哪里都一样，最起码他们的老板萌啊！ 然后就在私宴上，屠浩的未来岳父大人就撞破了自己儿子的小恋情。 许鸿渲也是园林大师来着，也算是社会名流，手中的资源不少，得到邀请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看到自己儿子竟然和一个有点眼熟的青年手拉手。 他的第一反应是，小孩子吗，还手拉手？ 第二反应才是，卧槽，我儿子难道是个同？ 从来把自己老爹当有和没有一个样的许明旭，根本没想到要通知他爸自己谈恋爱了；现在也没注意到，只是一心陪着自家小屠夫，观察评测这群外国佬，哪一个更值得下刀子。 在这样的私宴上，很难直接谈成什么合作，但是大致了解一下，相互沟通一下合作意向还是可以的。 屠浩刚和一个人谈完，见到一个眼熟的老先生对他笑着点点头，拍了拍许明旭，说道：“我去一下。” 许明旭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就见到王家的老爷子，想到王家那不消停的一对叔侄，眯了眯眼睛。 “王伯伯就是为了和屠浩打声招呼，没别的意思。”许鸿渲冷不丁地走到许明旭身边说话，见儿子并没有被吓一跳的意思，不由得觉得很无趣，“啧，打小一副闷葫芦的样子，也不知道人家喜欢你什么？” 父子两个关系很差。许明旭对突然冒出来的他爸也不客气：“喜欢我长得好看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太阳(ノへ￣、)：亲爱的，我觉得你不够爱我。 小耗子(￣￣)：肿么会？ 大太阳(ノへ￣、)：我和吃的，选哪个？ 小耗子(-- )：……你。 大太阳(/_＜。)：竟然犹豫了，要罚♂ （完） 284 番外五　绝不向美色势力低头（八） - 户部郎 - 枫香 王老先生并没有像他的那对不省心的侄子和孙子一样，为人和气又慈祥, 至少在屠浩面前的时候是如此。 老先生很愧疚地道歉：“都是我没教好孩子, 给你添麻烦了。我以后一定严加管教。” 这并不是王家惹不起屠浩, 而在向他示弱。事实上，屠浩再加上一个许明旭，也不够王老先生一个人玩的。前提是王家真的要对付屠浩的话。 这只是一位教养良好的老先生，除了本身的教养，对于自家不争气的孩子们的愧疚之外，对于屠浩的歉意，或多或少还看在了许爷爷的面子上。 屠浩非常清楚，倒是没放在心上，笑眯眯地表示自己并不介意：“您太客气了。” 面对和许爷爷差不多地位的王老先生，屠浩并没有那么紧张，毕竟一个外人, 一个是……即将是自家人，当然是不一样的。 许明旭和许鸿渲聊了一小会儿，就看到屠浩和王老先生已经聊得像是忘年交了。 许鸿渲拿着酒杯朝着那一边晃了晃，挑眉：“你看中的小子挺厉害的啊, 叫什么？” “屠浩，别叫他小子。”许明旭不满, 他见许鸿渲一脸诧异，“怎么？” 许鸿渲沉默了老半天没说话，一口饮尽红酒之后，才露出一个戏谑的笑来：“你们还真是……”他看儿子皱着眉头露出明显不耐烦的表情, 立刻说道，“你知道这个晧园的历史吗？对了，你之前在家里找过晧园的资料。” “嗯。”根据家里面的记载，晧园应该在许家手中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历史。后期主要因为各种改朝换代的战乱等因素，才几易其主。 “我最近整理一些家族的记录的时候，发现了关于咱们家老祖宗关于晧园的一本手札。” 许家传承历史悠久，连自己都说不清楚家族开始于什么时候。早年的族谱有部分散失，或者中间也有过丢失的记录。有人说他们现在这个许家，只是冒认的祖宗。毕竟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的历史中，许家起起落落无数次，中间发生过什么，谁也说不清楚。 但是就许明旭所知，他们家确实保留了很多古物和史料，大部分都是纸质的书籍之类。纸质材料不好保存，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来整理。 这项工作许家迄今为止一直都没有懈怠，用于惩罚犯错的子弟，譬如说他家半老头子的父亲。 他倒是想明白了他爸怎么也会对晧园有兴趣的。大概就是之前他找资料的时候，把晧园的相关资料放在最上面，他爸整理起来就顺着整理了下去。 许鸿渲本来想吊儿子胃口，看他这幅样子，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一点都不好玩。按照现在的历史记载，一般都认为晧园最初是汉朝中兴时期的产物。但是她的主人是谁，一直有争议。主要有两种方向，一是当年的首辅许明旭。没错，和你同名同姓的老祖宗。另外一个，则比较小众，说是那位在盛世以文人封侯的兴侯屠浩。” 这两个他都知道，暗搓搓地觉得这是他和屠浩的缘分。许明旭看着他爸：“所以你在家里发现什么了？”理论上来说，那些资料他都看过。但是不同的人对同样的文字，会有着不一样的切入点。说不定他爸真的发现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呢？ “别急。晧园的那本手札，应该是当年晧园的管事记录的，就是一些什么时候什么人在晧园办了什么会；还有关于一年四季物品和苗木的采购。”这没什么稀奇，几乎所有的园林都会有这样的记载。许鸿渲的发现当然不止这一点，“我找到了其中一些记录。上面写了将近三十条，七郎与大郎庆生。” “那怎么了？”许明旭愈发觉得和父亲谈话是在浪费时间。他看着屠浩已经和王家老狐狸结束对话，转而和一个洋鬼子聊了起来，看着那洋鬼子亮闪闪的眼睛，就想过去。 有什么好聊的？他们这一次不是来谈生意的。上次屠浩参加国际会议上谈下的几个合同，短时间内已经足够公司消化的了，这一次他们就是来打酱油啊。 “许首辅行七，但是和家中兄弟不和，这是有着明确历史记载的。他干嘛特意在晧园给自家大哥过生日呢？还是过上三十次生日？除此之外，晧园给别人过生日的记载，可没几条。根据手札记载，使用晧园最多的还不是许家，而是屠家。其中有不止一次关于屠浩在晧园长住的记录。屠浩是屠家的长子。所以，我有一个大胆的推测。” 许明旭只是给了他一个敷衍的眼神。 “晧园的主人应该是许明旭和屠浩两个人。” “！”走过来的屠浩刚巧听到许鸿渲的言论，惊讶得眼睛都快瞪圆了。 许明旭怕他多想，赶紧解释：“不是，我爸的意思是历史上晧园的主人，是汉中期的许首府和兴侯屠浩。不是指我们两个。” “哦，原来如此。”屠浩针对那段历史有过了解，然而还是不太明白，“那两位有什么关系吗？”虽然是同一时代的人，但是彼此之间似乎也没什么亲戚关系，颇有一点八竿子打不着的意思，哪怕是好友，也不应该共有一个园林，怎么都说不通。 “有关系。”许鸿渲说得斩钉截铁，“有一种关系说得通。他们是夫妻，不、夫夫。” 两个年轻人用一种“我听你瞎扯”的眼神看过去。 许鸿渲也不知道自己在家里的资料室里待了多久，很是做了一番研究：“你们别以为我在胡扯。我这是有根据的。我翻了族谱，许明旭的名字边上写着的就是‘屠’。同时代的史书上并没有关于‘兴侯屠浩娶妻许氏’文字的记录，出现类似的书写，最早始于三百多年后。但是兴侯的老婆姓许是肯定的。当时还有一些兴侯和‘妻子’一同治理地方的佳话。 我查了一下记录。兴侯的这位‘妻子’，一直传说是汉中期的一位官至极品的奇女子，但是她的为官经历，和许首辅差不多能对上号。” 许明旭还是觉得不靠谱：“你这是电视剧看多了吧？” 兴侯屠浩留下的传说很多，超级多。因为这个人实在是做过太多的事情了。简单的富可敌国根本就不足以形容他的功绩。在历史记载中，这个人几乎是一手将一个千疮百孔的封建王朝，发展到了不可思议的富强程度。而且他的政绩还不仅仅在经济方面，在农业、工业、医学、教育、科技等方面，也有极大的贡献。 据说兴侯夫妇二人对提高女性地位也做出了很大的贡献，譬如说建立历史上第一座女校。在汉朝中后期，甚至朝中涌现了不少女官。 这个人实在是太厉害了，留下来的传说非常多。有一些是正史记载的史实，也有一些后世穿凿附会的演义。现代还有很多影视作品，都是根据历史或者野史记载的关于兴侯的事迹。 许鸿渲见儿子还是不信，不由得有些生气：“那你知不知道，和你同名同姓的老祖宗没葬在祖坟？” “难道还能葬在屠家的祖坟？”许明旭不太明白，为什么他爸一定要证明和自家老祖宗是个基佬。 说起来许家祖坟那块地方，曾经在不知道什么年代战乱的时候损毁过，很多墓碑和记录都遗失了。现在天知道里面葬着的究竟是哪一位老祖宗。 “没错，就葬在屠家祖坟。”许鸿渲还真去研究过这个事情。 屠浩就跟看神仙一样，看着未来岳父如数家珍地说起自家本家的历史。 “屠家人丁单薄，但是历代出的文人墨客可不少。他们家出的帝师的数量，都能把一些人家家里出的进士的数量压过一头。”许鸿渲是不查不知道，查过之后才把自己吓成狗，“小屠啊，说起来那是你本家。到你这一代，也是闻人荟萃。小屠爸爸就是院士。” 屠浩歪了一下头：“兴侯和我应该就一个姓吧？”除此之外，难道还有什么关联吗？ “不是。我前段时间特意去拜访了屠博士，你们家老家就在那边，一个祖宗的。”许鸿渲一副笑眯眯的老先生的样子，“你爸爸说你从小在城里面长大，他工作忙，都没带你回乡过。我前不久去了一趟，还去了你们老家的宗祠。屠家历代积善，族谱保存得很完善。” 这句话的前后逻辑并没有问题。 屠家的行善，真的不是随便捐钱捐物这么简单。他们是授人以渔的典型。在教育事业上的投入，更是绵延了上千年。 这就造成屠家确实人口很少，但是敢动屠家的人几乎没有。哪怕是在历史上最严重的几次战乱时期，也没有人去动屠家一砖一瓦。 许鸿渲说这么多，就是为了理出他最后的结论：“屠家的族谱上清楚地记载着，那位兴侯屠浩，在十六岁的时候和许明旭成亲。屠家还留有一些两个人的生活记录。你们要是有空的话，可以回去看看。”当时屠家的意思是，许鸿渲不能看，但是屠浩和许明旭两个人的话，看在同名同姓，尤其屠浩是同族的份上，是可以看一看的。 许明旭被自己老爹的长篇大论给震住了，也给了他一个结论：“你就是闲得发慌吧？”谁会没事干专门去查这些啊？“那晧园呢？” “晧园是许首辅一手设计建造，送给兴侯的礼物。据说当时屠家的御赐宅邸距离这里非常近，兴侯的身体不好，许首辅就建了个园子，好让兴侯平时多走动走动。”许鸿渲还真的下了一番功夫，“我刚才转了一圈，你们这个复原真的做的不错。历史上有记载的第一座水磨坊、第一个人工瀑布、第一个喷泉，都在晧园里，都是被称为开启历史上工业时代的郑家兄弟设计建造的。” 许鸿渲吹完了牛皮，说起正事：“我们两亲家也见过了面。”虽然见面的时候并不知道，未来会成为亲家，但是，“你们两个岁数也不小了，挑时间去一次小屠老家，也算是有缘分，去祭拜一下老祖宗，回来就把婚结了。婚礼的事情就交给爸爸，我在这方面经验丰富，交给我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许爹(￣￣)：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许爷爷(。皿。メ)：别想了，去把族谱录入一遍。 许爹(￣￣)：我还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许奶奶(。皿。メ)：别想了，去把家里的古董都收拾一遍。 （完） 蠢猫，泥萌要明白有一个状态叫做麻麻不在家。在太后回来之前，泥萌只有猫粮，我也只有速冻馄饨(ノへ￣、) 285 番外五　绝不向美色势力低头（完） - 户部郎 - 枫香 要论本人结婚的熟练度，大概整个地球也没几个人能够比得上许鸿渲的。 譬如说许明旭的母亲, 是许鸿渲的第六任太太。 哪怕他们所处的这个圈子, 很多时候婚姻都不是很稳定, 但是拥有六次婚姻已经非常可怕了，更别说在许明旭的母亲之后，许鸿渲又结了不下六次婚。 没错，这位的婚姻次数已经超过十次，并且在年近六十的如今，依旧追逐着各色鲜花，让这个数字接近破2。 他们当然没有顺理成章地接受许鸿渲的好意。虽然两人也是认真发展，但是确立关系都还没多久，甚至许明旭还住在夫人房…… 在小良老板的宴会结束后，他们直接回到自家别墅。 管家已经准备好了醒酒汤，让他们一人一碗喝下。 等到了楼上之后, 屠浩才听着许明旭大概讲述自己父亲的婚史，有点无力吐槽，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有这样一个老爸，当儿子的也是心累。 同样出身散养家庭, 屠浩自家的老爸是因为工作原因才顾不到家里。身为一名业界大牛，屠烨先生从事的研究工作, 是连儿子都不能透露的保密研究，经常一年半载不着家。 许明旭听他讲起以前的经历，有些好奇：“那你小时候有没有埋怨过你爸爸？” 年过三十的屠老板，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十来岁的时候的记忆, 摇了摇头：“没吧……忙着赚钱。”有埋怨的时间，还不如多赚点钱来的实在。 他小学的时候就会去批发一些文具什么的到学校卖，老师找家长谈话，还联系不到家长。类似的情况不胜枚举，让他可以从小就无忧无虑地作天作地。 其实屠浩并不缺钱。虽说屠爸爸经常不在家，赚的钱也不是很多，但是并没有在金钱方面让儿子烦恼过。只能说屠浩对于赚钱，有一种天然的执着。 中学开始摆地摊，大学开始创业，一路走到连屠爸爸都目瞪口呆的程度，甚至还能挖各种高科技来给自己的公司保驾护航。 屠爸爸大概是从小和儿子相处的时间少，所以在儿子提出要求的时候，只要没有违反原则，他都会不遗余力地支持。反正研究所的有些副产品，确实可以民用，研究所也需要资金。 现在的华国要好一点，早十几二十年的时候，那是完完全全的人情社会。 给谁做不是做呢？反正屠浩给的价钱也很合适，还能给他们这些老教授们的一些弟子安排很好的工作。工资高，福利好，还包分配房子，和国营单位也没什么差别。 直到目前为止，屠浩名下的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规模已经有所缩小，但是符合条件的企业员工依旧可以享有内部折扣。单纯这一点，就足够给屠浩吸引大量的人才了。 许明旭看着屠浩打了个哈欠，把他推进浴室去洗漱：“早点睡。”跟着他自己也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屠浩没多想，去洗洗完，钻进被窝，等到关灯的时候，被突然冒出来的一条胳膊吓了一跳：“啊啊啊！” 在被子里搞埋伏的，除了许明旭没有第二个人。他完全没想到屠浩会被他吓到，毕竟他这么大一个人钻在被子里，会凸起好大一坨呢。 “别怕别怕，是我。”他空出一条胳膊，打开床头灯，另一只手把屠浩抱在怀里，一叠声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屠浩其实就是被冷不丁地吓了一下，早就已经缓了过来，面对着刚才一番挣扎之后，和爬床美人四肢交缠的现状，屠老板陷入了纠结：推，还是不推，这是一个问题。 许明旭爬过来当然是有点小心思的，但是经过了刚才那一下，他别的什么心思都没了，感觉到自己被睫毛精按着肩膀推了一下，顺势就松开了手。 然后睫毛精把他的肩膀又推了一下。 许明旭：这是让他回自己房间睡？ 所有的胆子都长在商业方面，留给感情方面发热胆子只有一咪咪的屠老板，自以为很用力地推了两下，结果没推翻之后，就缩起爪子，怂了：“没、没事，睡吧。” 床上多了另外一个人之后，存在感异常强烈。 屠浩本来以为会睡不着，但可能是他今天太累了，也可能是太熟悉许明旭的气息，安静下来后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许明旭从一开始想发生一点什么，到真正把睫毛精搂在怀里之后的祈求不要被赶出去，在得到安营扎寨的许可后，怀揣着某种连自己都无法说得清楚的踏实入睡。 两个人都睡得很好，并且在早上醒来后，如愿发生了一点什么。 在新一周的第一天，许明旭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能量满满地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甚至还能抽出时间给屠浩挑选下一季的新衣。 屠浩坐在药膳馆里，慢条斯理地吃着专门给他定制的菜品，看着许明旭一脸美滋滋，忍不住想笑：“那么开心？” 之前国际会议的后续影响还在，谈下来的单子自然需要跟进；有合作意向的，更需要继续进一步谈判。哪一样花费的精力都不少。 明明应该会忙碌不少时候的许明旭，这时候却精力满满，听到屠浩的问题立刻点头：“当然开心，早上……”他立刻停下，哪怕他们这会儿在包厢里，这种小夫夫之前的私密话题，他也不想在外面说，不过一切尽在不言中。 想到早上的事情，两个人红着脸看了看。 过了一会儿，许明旭换了一个委婉的说法，请求：“接下来会很忙，要是每天能充电就好了。” 屠浩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想着手机确实需要每天充电：“嗯，充啊。” 许明旭只是调戏一下，没想到竟然：“你同意了？同意了不能反悔啊！”他站起来就拉过屠浩的手，接着就把人按在座椅上亲到差点脱裤子。 屠浩哆嗦着手整理衣服，眼睛还落在许美人的人鱼线上：老房子着火，太可怕了！ 许明旭没好到哪里去，喘着粗气，眼睛都有些泛红，手指根本就不敢再碰一下屠浩。他本来只是想亲一下，没想到差点失控，到现在还满脑子的河蟹爬来爬去：“恨不得立刻回家，到床上去充电。” 屠浩再怎么迟钝，这会儿也明白过了，什么是充电了。还没平复下去的热潮，又一次爆燃，总觉得自己要被小男朋友撩死。 为了防止好不容易扑灭的大火死灰复燃，他不得不换了一个比较严肃的话题：“我爸接下来三个月都没什么空。等我们忙完了这一阵，要不要先回一次我老家？” “去祭拜兴侯？”许明旭明知故问。其实他只是想要一个能够转移注意力的话题，并且努力地去想手头的工作需要花费多长时间。如果他抓紧一点的话，说不定能多出几天假期，到时候就当是去提前度蜜月，可以天天充……停！不能再想下去了。 “嗯。”屠浩好不容易穿好衣服，喝了一口水冷静了一下，“我都还没去过老家呢，正好去看看。” 他只知道家族有一个慈善基金，还是他爸告诉他的。他每年都会往里面打一笔钱，基金那里也会每年给他一份用款的报告。 接下来有了蜜月在眼前当诱饵，许明旭的工作动力显然充足了不少，更何况还有来自爱人的“电力”。原本两个月都未必能忙完的工作，只是一个半月多一点，就告一段落。 在一个不年不节的时候，整个集团公司都有一种从地狱爬起来重返人间的感觉，然后轮流放大假。 他们的集团吉祥物就一点都不显眼地打包上了小男朋友，拒绝了未来岳父的陪同，两个人一起回了老家。 屠家在中部偏南的一个水乡，下飞机之后，一路开车到郊外，就是一望无际的稻田。 他们手上有许鸿渲提供的地址，除了路远一点之外，地方倒是不难找。 他们本来以为会看到一个气势恢宏的古村落，连天的牌楼，层层叠叠的民居，结果只是一个普通的村落，房子都还是统一规划的仿古小别墅。靠近路边是一所漂亮的小学，明明是周末，却有一群小孩子在操场上捣鼓着做航模试验。 屠浩看了看，和许明旭说：“这个学校，我捐了不少钱。”他每年给基金的费用，大部分都用在教育上面。 许明旭看了一眼充满杀气的“屠村小学”的名字，充满敬畏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站在校门外，很快引起了门卫的注意。满脸横肉，身高接近两米的门卫，在问清楚来意之后，又看过两个人的身份证后，意外地好说话：“你们先进来坐坐，我给校长打个电话。” 校长就是如今的屠家族长，过来的时候带着个斗笠，手里面拿了半截甘蔗，11月初的天气还一身短打，踩着一双人字拖，摘掉斗笠之后，露出一张不怒自威的脸，人倒是意外得年轻，充满煞气地一笑：“大伯说小叔最近会来，还真来了。” 这称呼让屠浩一愣，经过校长解释了一番，他才明白这是根据他在族里面的辈分来的。 许明旭凑过去悄悄说：“你辈分还挺高。” 屠浩微微抬了抬下巴，同样小声说：“当然，我在哪里都是老大。” 校长带着他们往学校里面走，路过操场的时候和小盆友们打招呼，完了指了指教学楼后面：“祠堂就在那儿。”他看两人一脸意外，解释道，“家里长辈们都喜欢小孩儿。这里以前就是族学，祠堂造在那里，先祖们方便就近监督孩子们上学。孩子们犯了错，也方便跪祠堂。 周围这些是祭田和族田。后来开始弄学校了，也没换地址。最近种了几种新品种的水果，市场反应不错，一会儿你们也尝尝。” 两人跟着校长去祠堂祭拜了一下，果然在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排位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咳，两位老祖宗的名字。 祖坟不在这边，得翻过一座小山。山上漫山遍野的橘子树，这会儿都红彤彤的，和一个个小灯笼似的，漂亮极了。 开车过去的时候，两个人才意识到屠家的祭田和族田到底有多少——开车半小时。 校长给两人比划：“从刚才大马路到山这边的是族田。族规是把这些田地的产出，用来扶持族中的贫弱孤老和教育。从山这边过去到祖坟那里的是祭田，产出用来祭扫的。” 屠家人再少，一千多年传承下来，祖坟的规模也不小。坟冢都立在山北，山脚下有一座明显很有历史感的宫殿建筑。 “这是祭祀时用的上宫。汉中期的时候，文帝特批给兴侯夫夫的。不过现在这个，里面的东西应该全都换过几茬了，反正一直在修。”历史古建筑最麻烦的永远都是后期的维护，为此家族里面还有人专门学这个的。 上宫打扫得很干净。经过那么长时间的历史，现在里面供奉的早就不止兴侯夫夫二人。 屠浩和许明旭看着供桌上新鲜的鲜花和果品糕点，突然问了一句：“怎么不放点零食？”不等旁边的两个人诧异，很快又说道，“一会儿我让工厂那边直接送来吧。” 校长愣了愣，随即一张霸气侧漏的脸笑得更加凶煞，说道：“好啊。兴侯应该挺喜欢吃零食的。”又举一反三道，“下次我再带点炸鸡可乐什么的，给老祖宗们换换口味。” 许明旭在边上保持沉默。哪怕屠浩从来没回过老家，但是看着两个人的对话就知道，这是一家人。说不定兴侯还真的爱吃零食，和他家睫毛精一样。 穿过上宫，一行人往山上走了一段时间，才来到兴侯墓。 这是一座夫妻合葬墓，准确的来说是夫夫合葬墓。 许明旭将带着的祭祀用品摆放在墓前的石台上。 校长站在边上，对两个人说道：“许大师找过来的时候，我吓了一跳。他想了解一些晧园的记载，后来又联系了大伯，绕了几个弯子才算知道你们的事情。”他看了一眼两个刚巧和老祖宗同名同姓的情侣，“也算是缘分。” 屠浩站在墓前看了一会儿，回去的时候情绪显然有些低落。 许明旭把睫毛精的手握紧，有些担心地问：“怎么了？” 屠浩一开始不说，被追问了几句，才说道：“生卒年。” “嗯？” “我死了之后，你不到一年就死了。”反正他看到之后就觉得心里面憋闷。 许明旭本来没觉得什么，但是听他这么一换人称，突然就觉得心口一疼，抿了抿嘴，忍下差点脱口而出的话：我总得先把你安葬好。 他忍不住回身看了一眼已经被上宫遮挡，只露出一个山尖的屠家祖坟，低头亲了亲屠浩的脸。 脸上的皮肤有点凉，嘴唇是温热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松了一口气。 这会儿天已经有点晚了，他们在校长家留宿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去看整理出来的关于两位老祖宗的记载。 然而距离现在毕竟已经有超过千年的历史，哪怕屠家的资料保存还算不错，也难免遭受过几次火灾或者保存不当造成的损失。留下来的，不过是只言片语。 屠家现在已经把大部分资料全都存了电子档，调阅起来倒还算容易。他们大致翻看了一些，就拿了备份准备回去。 校长也没有留，倒是带着一个小女孩儿到他们跟前：“虎妞要去京城参加全国航模大赛，能不能麻烦你们带着一起去？落地之后，就会有主办方的老师来接了。” 两人欣然同意：“不麻烦。”许明旭要帮着小女孩儿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被小孩儿拒绝。 “不用啦，我自己来就好了。”小女孩儿才十岁，长着一张已经能看出一点美人坯子的脸，力气却很大，轻易把一个大行李箱举起来，往后备箱一放，“叔叔，您别听三叔瞎说，我叫屠英，才不叫虎妞。” 校长装模作样地拍了她一下，骂了一句：“乱叫什么，你得叫小爷爷。你小名叫虎妞！路上听你小爷爷的话，到了给三叔发> “知道啦，三叔拜拜。” 校长看着越野车逐渐消失在视野中，回头看到站在校门口的门卫：“你站这儿干嘛？” 满脸横肉的门卫神情沮丧：“就是想再看看传说中的老祖宗……”他一直以为按照他们屠家人的标配长相，再加上许首辅又是历史上著名的美男子，又葬在他们屠家祖坟，那必然是屠攻许受。没想到现实竟然乳齿残酷！ 逆cp了…… 校长凶悍的脸一板：“这两个只是和老祖宗同名同姓，不是老祖宗，瞎想什么？”他们老祖宗才不可能那么软萌！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完— 大太阳(≧≦)：好了，可以去结婚了。 小耗子(++)：等等，我先领养一个女儿。 虎妞(-- )：你想多了，小爷爷。 小耗子( °◇ °)：那就领养一个孙女…… （完） 本来想撸一个小耗子和大太阳的墓志铭，然而脑残人士尝试了几个小时，认清了现实_(:3∠)_ 那啥，咱们到这里就结束了，感谢一路追下来的小伙伴。因为三次元的原因，更新很不稳定，特别愧疚，真的非常感激还有人能够追到底。 明天过节开新文《厉鬼谢礼》，有兴趣的小伙伴们可以继续支持，么么哒～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