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 扬州故事 - rich

    “恭喜！恭喜！”产婆从房里笑吟吟的走了出来，对屋外焦急万分的程天九说道：“天九啊！是个儿子啊！”
    “是吗？儿子啊？”程天九喜形于色，“太好了，我程天九有儿子啦！”他拉着产婆关切的问道：“楚云怎么样了？”
    产婆拍了拍程天九的手说道：“放心，楚云好得很。你可以进去看看她了。”
    “谢谢！谢谢！”天九赶忙进屋去，就看到妻子凌楚云满头大汗躺在床上，微弱的呼吸显现出她产后的虚脱。
    “楚云，你还好吗？”程天九握着妻子的手问道。
    “嗯。”楚云微微点头。“让我看看孩子好吗？”
    “好！”程天九将刚生下来的孩子抱了过来，“楚云，你看这孩子长得多像你啊！”程天九把孩子放在楚云的身边。“你和孩子呆一会儿，我去送送产婆。”程天九拿着备好的红鸡蛋去送产婆。楚云看着身边哇哇大哭的儿子，突然伤心地哭泣起来。这个孩子一看就像极了他的父亲......
    晚上，程天九用几天省下来的钱买了只鸡，给楚云熬了鸡汤。楚云靠在床头喝着鸡汤，时不时地抬头看看对面抱着孩子直笑的程天九。越是看到天九如此疼爱这个孩子，楚云的心就越痛。天九对自己实在是太好了，相对自己呢？却欠了天九太多太多。
    “九哥......”楚云想对天九说些感激的话，可是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只能含着感激的泪看着他。
    天九看到楚云泪眼汪汪就知道她又想起了一些不开心的事。他握着楚云的手柔声说道：“怎么啦？又想起那些事儿啦？都过去了，何必再想起来呢？以后我们一家人就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好好的把孩子带大。”
    “九哥......你真的不介意吗？”楚云心里一直想问这个问题，今天终于开口了。
    程天九笑了笑说道：“你是我程天九的妻子，你的孩子就是我亲生的孩子。其他的事情你都不要想也不许想。”程天九不想再让妻子伤心，便问道：“对了，还没有给孩子起名字呢。我念的书不多，还是你起吧。”
    楚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幅景象，那是钱塘的潮水，她站在高楼上凭栏远眺这气壮恢弘的场面，而她的身边......“观弘......”
    “观弘？”程天九念叨着，“程观弘，真好听！楚云啊，这名字若是让我想可是几辈子都想不出来的呀！”
    楚云笑了笑说道：“既然你喜欢，就叫观弘吧。”楚云将手里的半碗鸡汤递给了天九，道：“九哥，我喝不下了。这些你喝了吧。”
    “又不是我生孩子？”程天九把碗端过来说道：“喝不下我就放起来。明天热一热再喝。”
    “九哥......”程天九宽阔如海的胸怀和无微不至的爱护让楚云感动得再一次落下泪来。她握着天九的手，哽咽着说道：“九哥，我答应你。将来我们一定会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的。”
    程天九心里也是一颤眼眶也红了，他看了一眼怀中的观弘，笑道：“这个不就是我们的孩子吗？明天我就去找叔公，把观弘的名字记入族谱。”
第一集：顾家少爷 - 扬州故事 - rich

    “烟花三月下扬州，这话果然不错。”一个身穿西式洋服的年轻人欣赏着瘦西湖畔的美景不禁赞道。
    然后坐在他边上穿着一身传统马褂的男人给这位年轻人倒了杯茶，“以后你就会常住在这里，见多了也就不会觉得漂亮啦。”
    “慎行兄，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年轻人摆摆手说道：“一年一春，每个春天扬州都有着不一样的感觉。”
    “哈哈～～难怪傅伯伯让你选的时候，你选择了这里。”
    说话的两位中穿西服的年轻人是杭州富商傅洛庭的儿子，傅康年。穿马褂的男子是扬州本土大乡绅顾省之的长子顾慎行。
    傅康年喝了口新茶，道：“对了，上回的绸缎庄的那批货在杭州销得不错，我爹说让我再来看看。有合适的话就再订一批。”
    “好啊，一会儿我就陪你去绸缎庄看货版去。”顾慎行听到有生意当然是连声说好。
    傅康年放下茶盅，道：“别一会儿啦！这就去！”
    “这么急啊？”顾慎行笑道。
    “想尽快做出点成绩给我爹看嘛！”傅康年催促着顾慎行去了绸缎庄。
    顾慎行带着傅康年到了他们顾家的绸缎庄“绣云庄”，正当傅康年仔细的看着样板的时候就听到隔壁的茶叶庄里传来了吵闹声。顾慎行便道：“康年，你慢慢儿看，我去隔壁看看。”说着就到了隔壁，这茶叶庄也是顾家经营，一进门就听到后院里传来了争吵声。顾慎行走进去就看到掌柜的正和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顾慎言争吵。“怎么啦？吵什么？外头都听到了。”
    “大少爷，您来得正好。”掌柜的指着那筐茶叶说道：“二少爷说要把这些茶叶折价销售。”
    “折价？”顾慎行走过去用手抄起茶叶闻了闻，道：“这是去年的陈茶，还很香。为什么要折价？”说着看了一眼顾慎言。
    顾慎言说道：“大哥，王掌柜说要把这些茶叶和那些新茶掺合在一起卖。这不是骗人吗？如果真的要尽快销出这些茶叶的话，还不如折价。”
    “二少爷，同行们都这么做的。”王掌柜解释道：“咱们‘品茗斋’已经算是掺的少的啦。”王掌柜这么一说顾慎行立刻瞪了他一眼。王掌柜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忙不说话了。
    “哦！原来你们早这么做啦？”慎言嚷道：“爹一再告诫要有商誉，你怎么可以......”
    “行了，慎言。”顾慎行忙劝道：“这话能在这儿说吗？还想不想有生意？”
    “可是......”慎言看着慎行道：“大哥，看来你也知道这事儿，是不是？”
    顾慎行摆摆手道：“现在不说这个，回家再说。我正和傅少爷在隔壁看绸缎，你这么嚷嚷要是让傅少爷听到了怎么办？”
    “哼！我懒得管你们！”慎言一甩袖就跑了出去。
    顾慎行看到慎言走远了便转身指着王掌柜骂道：“你真是越老越糊涂了，怎么能在慎言面前说这话呢？我告诉过你多少次，慎言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阿爹让他来只不过是摆摆样子，你何必与他争？”顾慎行叹了口气道：“这回回去可有的解释了。”
    “大少爷......”王掌柜看了一眼那筐陈茶问道：“那这茶叶......”
    “还能怎么办？就按照二少爷的意思，折价吧。”顾慎行摇了摇头走了出去。顾慎行回到绸缎庄，满面笑容的问道：“傅少爷，怎么样？这些货还行吧？”
    “嗯！不错。让我回去算一算，过几天给你答复。”傅康年放下了手里的货版，“刚才我看到有人从你们茶庄里匆匆跑出去，好像是慎言。他跑那么快做什么？”
    “哦！他有急事赶着回去呢。”顾慎行陪着傅康年从绸缎庄走出来，说道：“时候还早，不如我陪你去扬州最有名的酒楼听曲儿吃饭吧。”
    傅康年笑道：“是吗？既然是顾家大少爷介绍的，一定是好地方。我们走吧。”
    顾慎行和傅康年喝完花酒便回家去，这个时候已经快晚上十点多了。一回到自己房里他就往床上一倒，“水！给我倒水来！”
    屋里正在陪儿子写字的妻子郑佳蕊便倒了杯水过来，“你又喝酒啦？”
    “我这是在谈生意！女人家懂什么？”慎行拿过茶杯来仰头就喝了个底朝天。
    郑佳蕊伸手给丈夫脱去外衣，突然看到衣领上有一个明显的唇形胭脂痕。“你......你在哪里喝酒啊？”
    顾慎行瞪了他一眼，骂道：“你管得着吗？再问我今晚就去书房睡！”顾慎行不理会妻子，微笑着向正在写字儿的儿子招了招手，“裕儿，过来。”
    “爹。”顾慎行十岁的儿子顾嘉裕走了过来，“爹！你身上好臭啊！一股酒气！”
    “没出息！男人就是要有这味道，知道吗？难道像你娘一样整天在家里做衣服绣花呀？”顾慎行一把把儿子抱在怀里。
    嘉裕说道：“那为什么二叔从来不这样？”
    “别提你二叔！你二叔是在做生意吗？”慎行一听便激动起来，“他只会在那里指指点点，屁事儿不做！家里的生意那桩不是你爹我照看着？”慎行看着儿子问道：“喂！告诉爹，今天有没有被先生骂呀？先生交待的功课可做好了？”
    “嗯！做好了。”嘉裕一想起今天在学堂里发生的事儿就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顾慎行见了便问道：“又拿先生寻开心了是不是？”
    “爹！这可不管我的事！”嘉裕忙说道：“是嘉琮干的！他把先生的戒尺给弄折了，然后又故意捣乱。先生就拿戒尺打他，一打就断了。嘉琮就大声喊疼，把先生吓了个半死！”说着又偷偷笑起来。
    顾慎行笑骂道：“这小子别的没学会，这些鬼主意倒是和他爹小时候一个模样！”他警告道：“裕儿，你可不许这般胡闹，知不知道？你爷爷最恨不好好念书的了。”顾慎行拍了拍儿子的屁股道：“去！回房睡觉去！”
    嘉裕收拾了课本回房去了。郑佳蕊走过来道：“我让人烧水，你洗个澡吧。”
    “洗什么澡？你嫌我臭还是怎么的？”顾慎行一把把老婆拉了过来，然后按在床上就要亲热。可是郑佳蕊好像很不配合，一个劲儿的推开丈夫。顾慎行生气了，“你干什么？我今天难得有兴趣碰你，你还怕什么羞？”
    “不是......”郑佳蕊坐起身来，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今晚不方便......”
    顾慎行一股脑儿坐了起来，穿上鞋。“真是扫兴！”说着就拿着衣服走了出去。
    西厢那边住着顾慎言夫妇，顾慎言的妻子江惜雨正拿着藤条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的才八岁的儿子顾嘉琮。“今天你又在学堂里胡闹了，是不是？”
    小嘉琮倒是不否认，“是啊！还把先生吓了半死呢！”说着就“咯咯”笑起来。
    “你还笑！”江惜雨抓起嘉琮的手就“啪啪啪”打了三下。“你知不知错？”
    小嘉琮噘着嘴说道：“玩玩儿嘛，连爷爷都没有说我。”
    “这么说来你还是不知道自己错了，是不是？”江惜雨又举起藤条要打。
    这时候小嘉琮就大声喊了起来，“爹啊！救命啊！娘要打死我了！”
    一直坐在书桌前看书的顾慎言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行了，别打了。哪个男孩子小时候不淘气的？”说着就放下手里的书走了过来。
    “你就惯着他吧。”江惜雨看着丈夫说道：“看他以后再想出什么损招去气先生。”
    顾慎言把嘉琮抱在腿上，说道：“你也真是的，怎么能这么做呢？爷爷让你们在家里念书就事怕你们在外头学堂里学坏了，没想到你没有人教都这么坏！”
    “我听奶奶说阿爹小时候比我还淘气呢！”嘉琮说道：“我是你儿子，当然也淘气啦！奶奶说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顾慎言的儿子就最会气先生啦！”
    “你这臭小子。做了错事还挺有理的？”慎言听了不禁笑了。
    江惜雨摇摇头道：“你还不知道悔改？你爹多聪明呀，小时候就算是淘气但书也念的很好，后来还去了南京上洋学呢！可你呢？看看你自己的功课！”
    一听道功课小嘉琮就没了声音，他吐了吐舌头然后撒娇的搂着慎言的脖子，细声问道：“爹，南京好玩吗？”
    “南京？”顾慎言一提到南京就显得有很多回忆似的。“当然好玩啦。在南京的那些日子，是爹爹过的最开心的。”
    “那什么时候爹也带我去玩？”嘉琮问道。
    慎言笑了笑说道：“好啊，等你长大了。爹也送你去南京念书，好不好？”
    “好啊！好啊！”嘉琮拍着手显得很兴奋。
    “好啦！好啦！既然你想你爹送你去南京，那你就要好好念书了。否则有学校也不收你！”江惜雨把嘉琮抱了过来说道：“娘抱你回房睡觉去。”
    “不要！不要！我要爹抱。”嘉琮在母亲怀里挣扎着。
    “你爹累了一整天，你就不要闹了。”江惜雨哄着儿子。
    慎言笑着站起来说道：“算了，我抱他去睡吧。”说着就从妻子手里抱过儿子，然后说道：“时候不早了，你先睡吧。我一会儿就回来。”慎言把儿子抱回房，盖上被子。“乖乖睡觉。”
    “爹！”嘉琮拉着慎行的手说道：“我睡不着。”
    “睡不着？”慎言笑道：“那爹陪你数绵羊。”说着就靠在床边搂着儿子数起绵羊来。
    嘉琮哪里有心思数绵羊，他拉着父亲的手问道：“爹，南京有什么地方好玩的？”
    “南京啊？有明孝陵啦，有朝天宫啦，很多好玩的地方。”慎言跟儿子说着就好像自己回到了十多年前自己在南京逍遥自在的日子一样。
    “爹！这些地方你都去过吗？”嘉琮问道。
    “都去过啊！”慎言笑道。
    “一个人吗？”嘉琮噘着嘴问道：“爷爷说家里只有爹一个人出去念过书，那么那个时候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吗？会不会寂寞啊？我没有人陪的时候就会觉得很寂寞。”
    “寂寞？”慎言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南京的那段往事，那时虽然是背井离乡独自一人但却并不寂寞，他身边有着他志同道合的最好朋友还有一位......红颜知己。慎言每每想起这段往事都会感觉到无比的甜蜜，那段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日子，那些海阔天空任我游的片断，都是慎言记忆中最弥足珍贵的回忆。但是多少年来他都刻意将这些片断记忆埋藏，因为每次回忆起来的时候伴随着的必定是难以抑制的伤感和无奈。
    嘉琮看父亲迟迟不回答，还看着房梁发呆便推了推他。“爹，你怎么了？睡着了吗？”
    慎言这才回过神来，他看了看怀表说道：“都这么晚啦？快睡觉！否则下次你娘再罚你的时候我可不帮你啦！”说着就替儿子盖好了被子。
    嘉琮睡着之后慎言回到了自己房里，惜雨已经睡了。他洗了洗也上了床。
    “你回来啦？怎么这么久？嘉琮睡了吗？”江惜雨翻了个身揉揉眼睛问道。
    “吵醒你啦？”慎言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小家伙拉着我说话呢，刚哄他睡着。”他躺在了妻子身边。江惜雨便靠近他伸手搂住了他，还越搂越紧。慎言知道妻子想做什么，可是刚刚才想起自己在南京的那段日子，现在真的没有兴趣做这些事儿。“惜雨......”
    “嗯？”江惜雨娇滴滴的看着他。
    “我......”慎言抱歉的说道：“我今天很累......”
    江惜雨听明白了丈夫的意思，微微笑了笑说道：“嗯，那就早点睡吧。”说着就搂着慎言的胳膊闭上了眼睛。
    慎言借着从窗户里透过来的月光看着身边的妻子，心道：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有些人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就算是有着再美再甜的过去，那也只是过去而已。
第二集：暗涌 - 扬州故事 - rich

    顾省之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然后说道：“慎行、慎言，你们两个跟我进书房去。”慎行和慎言便也放下了筷子跟着父亲进了书房。一进书房顾省之便问道：“昨天茶叶庄的事情怎么回事儿？”他抬头看了看两个儿子。
    慎言看了一眼大哥慎行，没有说话。慎行说道：“爹，是一些陈茶的事情。我已经让掌柜的按照慎言的意思折价销售了。”
    顾省之看了看他们俩，“慎言，你怎么说？”
    “既然茶庄已经按照我的意思做了，我也没有什么话说的了。”慎言不想把事情说清楚，免得到时候父亲会生气。
    顾省之又看了看大儿子顾慎行一眼，道：“你们两个都要记住，做生意除了看中钱以外一定要注重商誉。我们顾家的生意众多更是要小心谨慎，所谓唇亡齿寒。不要为了一点点眼前的利益而损害了全盘的生意。”
    “是。”兄弟二人点头道。
    顾省之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其实他心里明白里面的缘由，要不是念在慎行十四五岁就出来帮忙做生意他早就狠狠的教训他了。“过几天我要回一趟南京老宅，那里周家的田地要出卖，我去看看。如果价钱合适我就买下来。”
    南京？慎言一听到这个地名就有种莫名的感情在做动。
    “爹，您一个人去吗？”慎行担心的说道：“还是让我陪您去吧。也好照应一下。”
    顾省之摆摆手道：“不必了，你留在这里好好招待傅家少爷。对了，有空请傅少爷回来吃顿便饭。”
    “是。”慎行点头道：“我会安排的。”
    “慎言，你在南京呆过几年，这回要不要故地重游一下？”顾省之显然是给慎言机会，明着是带他重游故地，实际上是让他跟着自己学做生意。
    可是慎言却好像对南京有着某种抗拒一样，他摇头道：“爹，我这几日很不舒服，可能不适宜远行。”慎言婉转的拒绝了。
    顾省之叹了口气道：“那算了，你就在家好好休息，看着生意。”
    这时候老管家朝贵敲门道：“老爷，三少爷从湖州回来了。”
    “哦？慎为回来啦？快去告诉二太太和三少奶奶，还有去书院把嘉妍接来。”顾省之显得格外高兴，快步走出了书房。一到厅堂便笑道：“慎为，快让大伯看看，有没有瘦啊？”
    “大伯。”一个精神的年轻人转过身来笑着说道：“我可没有瘦，倒是结实了不少呢。”
    顾省之笑呵呵的看着这个侄儿笑道：“怎么样？湖州的蚕丝好吗？”
    “嗯！我去看过了，都是上乘的货色。”顾慎为从包袱里拿出了样板道：“大伯，您看。”
    顾省之拿过来摸了摸道：“嗯！果然是好货色，不错！不错！”
    “儿子！你回来啦？”一个妇人的声音激动的说道。这是顾慎为的母亲顾家已故二老爷的妻子二太太蔡美娴。“快让娘看看，哎哟！都瘦了一圈儿！”寡母带大独生子自然心疼得紧。
    “娘，哪儿有啊？”慎为笑道，“咦？恩婕和嘉妍呢？”
    二太太一听便说道：“你这孩子真是没有良心，一回来就惦着老婆孩子，就不问问娘有没有个头疼脑热的？”
    “娘，您身子这么健朗，儿子自然不担心喽！”慎为正说着就看到妻子庄恩婕带着他们六岁的女儿顾嘉妍走了进来。
    小嘉妍看到父亲回来了便扑了过来，“爹！爹！”
    慎为把女儿抱起来亲了一下道：“乖宝贝，有没有想爹爹呀？”
    “有啊！”嘉妍说道：“我每天晚上都会把爹爹想一遍才睡觉的。”
    “咦？这么乖啊？”慎为欢喜的亲了一下女儿。
    “是娘教我的。”嘉妍看着自己的母亲道：“娘说这样的话我就能在梦里看到爹了。”
    “是吗？”慎为饱含深情的看着妻子庄恩婕。
    二太太见不得儿子儿媳这般亲密，她撇了撇嘴道：“我儿子是出去做生意又不是去行军打仗，有什么好想的？要想的话就好好想想怎么为我们慎为生个男丁吧！”
    恩婕对婆婆的冷嘲热讽早就已经习惯了，怪就怪在她与慎为指腹为婚，而慎为的父亲顾问之又是一个讲诚信的人，临终前一定要大哥遵守自己的承诺。后来慎为长大成人后二太太蔡美娴想将自己娘家的表侄女儿嫁给慎为，但因为丈夫临终的嘱托顾省之执意要慎为与庄恩婕成亲，而且婚后两人的感情也颇为融洽。为此婆婆蔡美娴就对刚进门的媳妇有了偏见，后来恩婕生下女儿，二太太的脸色就更难看了。因为慎为是顾家二房唯一的儿子，所以她希望儿子能为顾家这一支开枝散叶，可是在生下嘉妍之后的五六年里恩婕的肚子就了无音讯了。
    慎为是疼妻子的，但那个是自己的母亲也不好把话说重了，“娘，好好的怎么说这个？来，看看我给你们带了些什么来。”说着就拿出了两个装满礼物的大包袱。“每个人都有！”
    嘉裕和嘉琮兴冲冲的从书院跑来，一进门就抱着慎为道：“三叔、三叔，给我们带什么好玩儿的啦？快拿出来给我们瞧瞧！”
    慎为从包袱里拿出了两支湖笔道：“这是湖州有名的狼毫笔，每人一支！”
    “啊？是笔啊？”嘉裕和嘉琮相视一下表现出了失望。
    顾省之说道：“湖笔是有名的文房四宝，你们两个如此不用功，还不配用它呢。”祖父说话了，小哥俩吐了吐舌头做了鬼脸不说话了。顾省之说道：“慎为啊，你回来得正好。过几天陪我去一趟南京。”
    “去南京？”慎为刚回来，没想到又要出发了。
    “怎么？你是不是很累？要不就算了。”顾省之也觉得他短时间内如此奔波会太劳累。
    二太太忙说道：“不会！不会！大哥，你就带慎为去吧。他年纪轻轻不会累的。”听到顾省之有意带慎为去学生意，蔡美娴当然满口答应。
    顾省之看看慎为道：“你看呢？”
    “好啊，我还没有去过南京老宅呢。”慎为笑着答应了。
    晚上慎为准备回自己房里休息了，还没有进去就被母亲拉进了她的房间。“娘啊，这么晚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哼！我知道你心急着要去陪老婆嘛！”二太太把嘴一撇说道。
    慎为只好陪着笑说道：“哪儿有？我是太累了，想休息了。您难道想着您儿子受累吗？”
    “你这孩子怎么说这话？娘会舍得吗？”蔡美娴拉着儿子的手说道：“我听说你大伯父这次去南京是为了买一大片土地，他肯带你去就是要教你，你可要好好学着点啊！”
    “嗯！我知道了。大伯父一直给我机会学，这次去湖州也是给我一个锻炼的机会。”慎为颇为感恩的说道：“娘，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跟着大伯父学的。不过......”慎为挠挠头不解的说道：“大伯父怎么不让慎行或者慎言也一块儿去呢？毕竟他们俩才是伯父的儿子呀。这次这么好的机会......”
    二太太笑道：“哼！就他们兄弟俩？不给你大伯父添堵就阿弥陀佛了。大的那个整天自以为是，好像将来顾家准是他的一样。小的那个什么都懒得管，就算再聪明也没用。”二太太看着儿子道：“所以儿子你一定要好好做事，你大伯父都看着呢。知道吗？”
    “娘，您怎么说这话？弄得我好像要跟慎行、慎言争家产一样。”慎为说道。
    “傻孩子，这怎么叫争家产呢？你本来就是顾家二房唯一的男丁，顾家的财产自然有你的一份！”二太太说道：“所以你要好好做事，将来让你大伯父给你一些赚钱的买卖做。”
    慎为不想再和母亲谈这些事情，便说道：“我累了，回去睡了。娘你也早点睡。”
    “等等！”二太太拉住儿子说道：“娘再说一句！”慎为停下来回头看着母亲，二太太轻声道：“还有一件事儿你也要努力！你记住二房就你一个男丁了，你一定要跟恩婕早点开枝散叶，知道吗？”
    又是老生常谈的话题，自从女儿嘉妍出生之后慎为就没少听母亲嘀咕这些话。“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他不耐烦的推门离开了。
    回到自己房里慎为才彻底的放松下来，恩婕正坐在床边哄着女儿睡觉。慎为悄声走过去搂住了妻子，恩婕转过头“嘘”了一声，轻声道：“刚睡着，别吵醒她。”
    慎为摸了摸女儿的小手，轻声道：“才几日不见就觉得她又长大了些。”他又看了看妻子说道：“还有你，几日不见可把我想坏了。”
    恩婕羞涩的一笑说道：“你呢？几日不见哪里学来的油嘴滑舌？”
    “句句发自肺腑，何来油嘴滑舌之说？”慎为说着就要亲吻妻子。恩婕往后一躲然后指了指嘉妍，慎为笑了笑然后把女儿抱了起来。
    “喂！你轻一点儿，别把她吵醒了。”恩婕嘱咐道。
    慎为抱着孩子走出门，“柳妈，带小姐回房睡去。”慎为叫来了保姆，保姆接过熟睡的嘉妍去了。慎为看着她们进了屋才转身回房，“好了，这回可以让我抱一抱了吧？”说着就抱紧了妻子。
    “喂！你这次去湖州一路上累不累？”恩婕问道：“有没有按时吃饭？出去应酬有没有喝太多的酒啊？”
    慎为笑道：“每天都按时吃饭，出去应酬喝酒也是点到为止。我一直都记着你交代的话呢。”他亲吻了一下妻子说道：“刚才我娘拉我去她房里了，你猜猜她跟我说了些什么？”
    “婆婆还能说什么？自然是想让你早日生个儿子。这话说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恩婕叹了口气说道：“你以为我不想生儿子吗？谁让我自己不争气呢？”说着就显得失落起来。
    慎为知道妻子在家里经常受母亲的气，心里虽然心疼但也无能为力。他抱着恩婕道：“别这么说，我们有了嘉妍我已经很满足了。今后能有儿子纵然是好，但若是没有我也不会因此而冷落你的。”
    “唉～～”恩婕叹了口气道：“这可不是你自己说了算的。毕竟你是公公唯一的儿子，婆婆有这想法也是正常的。”
    “恩婕，你真是贤良淑德、善解人意呀！”慎为又亲了一下她，然后在妻子耳边轻声说道：“那么今晚我们再试试看......”只见恩婕脸上一红......
    慎言坐在房里兀自喝着茶，不理会母亲对自己的教训。大太太姚玉庄一脸火气的看着儿子，“你爹给了你机会你为什么不珍惜？现在好了，你爹带慎为去了，你自己说这叫怎么回事儿？自己有儿子不带，却带侄子去，别人看了怎么想？”
    “娘，算了。”江惜雨劝道：“可能慎言这几日确实不舒服呢。”
    “他不舒服？”姚玉庄“哼”道：“我看他每天闲在家里把身体养得好着呢。”她叹了口气道：“慎言，你二十岁时的劲头哪儿去啦？怎么现在弄得跟那些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一样呢？论学问整个顾家哪个比你强？你爹对你寄予了多少希望？现在倒好，你那个大哥手里管理着绸缎庄和米粮铺，慎为也开始学习采办的事情，而且你爹这次还带他去南京！反观你呢？手里除了一家茶庄外还有什么？你读的书都哪儿去啦？”
    纵然你指着鼻子大骂慎言也无动于衷，他微微抬头看看母亲道：“娘，太晚了。回去睡吧。”说着就站起身来回到床上躺了下去。看到这里姚玉庄真是又气又急，她就慎言一个儿子，他这么不争气真的要气死她这个做母亲的了。姚玉庄知道就算她气得跳脚也没有用，一气之下就转身而去。
    惜雨走过来替慎言盖好被子，婆婆口中所说的二十岁时的慎言她是没有看到过。自从他们成亲后慎言就是这个样子，虽然慎言对自己很好，但惜雨总觉得是他们的婚姻改变了他。
第三集：消极 - 扬州故事 - rich

    “慎行兄。”傅康年走进了顾慎行在绸缎庄的工作室。
    慎行抬头看到他便笑道：“啊呀，是康年啊！快坐！”他亲自为他倒上一杯茶，“怎么？找我有事儿吗？”
    “难道非要有事才找你吗？”傅康年喝了口茶笑道：“不过还真的有事。上次你给我看得货版我爹很满意，所以下了订单。”说着就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份订单，“来，报个价吧。”
    慎行拿着订单一看立刻心中欢喜，这可是桩大生意啊。他不敢胡乱开价还是要回去跟父亲商量一下，于是便笑道：“价钱的事我们稍后再说，对了，今晚你可有空？”
    “今晚？做什么？”傅康年笑道：“难道又要去喝花酒吗？”
    慎行摇摇手说道：“不是。我爹说了，让我请你回去吃顿便饭。”
    “啊呀，能去顾家大宅看一看可是我的荣幸啊！”傅康年笑道：“早就听说你们顾家的宅院小桥流水满是江南风情，今日终能开开眼界了。”
    “康年你过奖了。”慎行笑道：“那我就吩咐人回去通报，让家里尽早准备了。”
    “好啊！”傅康年站了起来说道：“那公事私事我们晚上一并谈吧。”说着就起身告辞了。
    顾慎行忙遣人回去通报，顾家的人便挨个儿通知大老爷、三老爷还有几位少爷。管家朝贵在通知完当家的顾省之之后便去三老爷顾允之的院儿里，一进去就看到一个妙龄少女正在青花水缸前喂鱼，朝贵弓身道：“大小姐。”
    少女回头微微一笑，道：“朝贵叔，你怎么来啦？”这位少女便是三老爷的独生女顾子胤，才十九岁。
    “我找三老爷说句话儿。”朝贵看了看水缸里的锦鲤笑道：“这些从杭州送来的锦鲤可好？如果大小姐喜欢，我在让人去弄几尾来。”
    “谢谢朝贵叔，我现在不喜欢锦鲤了。”子胤说道：“改日如果有人去苏杭办货的话，让他们给我带些苏绣来。”
    “怎么大小姐对苏绣感兴趣吗？”朝贵说道：“我们在苏州的绣庄里倒是有很多刺绣高手，大小姐想要什么花式的想好了跟我说一声儿就是了。”
    “嗯！多谢朝贵叔了。”子胤朝书房里看了一眼说道：“我爹在书房里呢。”
    “那我去了。”朝贵向子胤鞠了一躬便朝书房去。走进书房就看到三老爷顾允之正在书桌前算着账目。“三老爷。”朝贵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
    顾允之没有抬头继续算着账，“嗯，子胤让你给她带苏绣？”他在书房里早就听到他们在院子里的对话了。
    “是啊，大小姐说要苏绣，小的一会儿就让锦明吩咐下去。”朝贵说道。
    “嗯！”顾允之拿着笔在账本上写了几个字后才抬起头来。“既然是大小姐要，你一定要弄最好的来，知道吗？”
    朝贵忙点头道：“是！小的知道。”
    “你找我有事吗？”顾允之站起来走到鸟笼边给笼子里的鹩哥添了点水。
    “老爷吩咐了，今晚有贵客来。让三老爷和三太太一同陪宴。”朝贵说道。
    “贵客？”顾允之问道：“是谁呀？”
    “是杭州傅洛庭的二公子傅康年。”
    顾允之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微微一笑，道：“果然是贵客啊，知道了。你去吧。”
    “是！”朝贵从顾允之书房里出来便往慎言院儿里去。穿过亭台水榭还没有到慎言的小院儿就碰上了在园子里散步的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朝贵忙上前去请安，“朝贵见过大少奶奶、二少奶奶。”
    郑佳蕊和江惜雨笑道：“不必多礼。”郑佳蕊问道：“你这是去哪儿？”
    朝贵看了一眼江惜雨道：“小的正要去二少爷那儿呢。”
    “你找二少爷吗？”江惜雨说道：“他不在屋里，去书院了。你去那里找他吧。”
    朝贵说道：“是！谢二少奶奶提点。”说着就转身往书院去，途中正好要经过三少爷慎为的院子，便顺道先去了慎言那里。进门后便问里边的侍女，说话间二太太听到声音便出来了。
    “朝贵？有事吗？”二太太问道。
    “二太太。”朝贵先给二太太蔡美娴行了礼，“老爷让我找三少爷说个事儿。”
    一听是老爷有事吩咐蔡美娴便说道：“三少爷有事出去了，有什么事儿你跟我说，等他回来我告诉他。”
    朝贵便说道：“老爷说今晚有贵客，让三少爷晚上一同陪宴。”
    “有贵客呀？”蔡美娴忙点头道：“行！我知道了，一定告诉三少爷的，你去吧。”她只要听到对儿子将来有利的事情马上就会眉开眼笑起来。
    朝贵从二太太那儿出来便往最后一站书院去。还没进书院就听到里边传来笑声，朝贵走进去看到二少爷慎言正和嘉裕、嘉琮和嘉妍一块儿嬉闹呢。难得看到二少爷笑得如此轻松畅快了，“二少爷，二少爷。”朝贵站在门口叫道。
    “什么事儿？”慎言没有停下和孩子们嬉戏。
    “老爷有事儿吩咐。”朝贵大声喊道，可是却被孩子们的笑声淹没了。“二少爷！”
    这时候慎言才停了下来，“好啦！一会儿再玩儿，你们去喝口水去！”孩子们转身进了书房。慎言走过来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问道：“我爹吩咐什么事儿啦？”
    “老爷说今儿晚上有贵客来吃饭，是杭州傅家的公子傅康年，老爷说全家都要出席。”朝贵看了一眼慎言，就怕他说个“不”字儿。
    “傅康年？”慎言和他打过交道，他也是个学过新文化的年轻人只是沾染了太多商人的习气。“好，我知道了。”
    傍晚时分顾家的人已经张罗了一桌的山珍海味，没有多久慎行就带着傅康年来了。傅康年一见到顾省之就拱手道：“晚生见过顾伯伯，顾伯伯的身子骨还是这么硬朗啊。”他指着随从们手里的礼品道：“这是长白山的野山参，顾伯伯吃了它保管延年益寿啊！”
    “啊呀！康年哪！你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顾省之笑道：“难怪你爹这么放心把扬州的生意都交给你。来！来！我们开席吧。请！”大家都坐了下来，顾省之看了看说道：“慎言和子胤呢？怎么不见人？快叫人去找。”
    “不用了。”慎言和子胤从走进来，“刚才子胤不小心踩到了花园的水坑，我陪她去换鞋，所以才来晚了。”
    “大伯父，真不好意思。”子胤抱歉地说道。
    傅康年看着子胤不禁心中不禁感叹，才几年不见这顾子胤已经长成如此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啦？他忙笑道：“这是意外，不要紧的。”
    “哈哈，还是康年大度啊！”顾省之看了他们俩一眼道：“快坐下来吧。”席间他们不仅谈了公事还谈论着一些生活琐事，顾省之赞道：“世侄真是能干啊！傅兄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就如虎添翼啦！我们顾家的子侄如果有一个像你这样儿的，我也就老槐安慰喽！”
    “顾伯伯怎么这么说呢？顾家个个都是人才呢，慎行经验丰富、慎言见识广博、慎为也是年轻有为。”说着他便看着子胤说道：“就连三老爷的千金也是知书达礼、贤良淑德呢。”
    他们男人所的事情子胤根本不放在心上，傅康年突然说到自己她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正含笑看着自己。顾允之看到傅康年的眼神便已经明白了几分，他笑道：“世侄抬举小女了，她如今只是一个不知轻重的丫头，还谈不上什么知书达礼呢。而且她自小就养在深闺，也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实在谈不上什么大家闺秀。”
    “哦？顾小姐不常出门吗？”傅康年笑道：“那若是三老爷允许，我愿意带小姐出去走走。最好是能去趟杭州，保管小姐喜欢。”
    “好啊！那有机会可就要麻烦世侄啦！”顾允之笑道。
    顾省之听出了三弟的意思，他心里很不满意。于是咳嗽了一声说道：“世侄啊，一会儿我们去谈谈这回的丝绸生意吧。”
    “好啊。现在就去吧。”傅康年提议道。
    “好！请吧。”顾省之说道。朝贵走过来领着傅康年去书房，顾省之走慢了一步经过顾允之身边的时候便沉着脸说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女儿？真是太失礼了。”说完便出门往书房走去。
    慎行也跟着去了，一旁的惜雨问坐在自己身边的慎言道：“你怎么不去？”
    慎言自斟了一杯说道：“有爹和大哥在，我就不去碍事儿了。而且一会儿我还要陪嘉琮写字儿，没空。”
    大太太姚玉庄听了便看了一眼儿子摇摇头，心里失望得都懒得去责怪他了。
    谈妥了丝绸生意后顾省之便要亲自送傅康年出去，傅康年婉言拒绝了。于是顾省之便让慎行送傅康年，离开顾家没多久傅康年就在街上看到了慎言。于是他忙上前叫住了他，“慎言，你怎么在这儿？”
    慎言回头一看便笑道：“刚才陪儿子写字儿，我答应他写得好就给他买个走马灯。反正也是闲来无事，就出来给他买喽。”
    “你真疼你儿子啊。”傅康年笑道：“谁做你的儿子就幸福喽。”
    “小孩子嘛，都是要哄着的。”慎言拿着刚买好的走马灯说道：“怎么？跟我爹谈完啦？”
    “嗯！谈完了。”傅康年说道：“还以为顾伯伯会让你负责这桩生意，可是你连个人影儿都不见。一直想跟你好好聊聊，毕竟咱俩都是新校里出来的嘛。我很难的才能在商界上碰到像你这样受过新文化的人，我想你不会总是在家带孩子吧？”
    慎言微微一笑，说道：“顾家的生意有我爹他们看着，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可是我儿子就一个，我可要多陪陪他，看着他成长。”
    “虽然我不太喜欢古代那些迂腐的思想，但‘男儿志在四方’这句话我还是十分认同的。我不相信你就没有理想，难道在你心里家庭真的比事业更重要吗？”傅康年不解的问道。
    慎言笑了笑没有回答，“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否则我儿子又该吵闹了。”他转身往回走去。
    “喂！慎言！”傅康年叫住他，“听说顾伯伯把茶叶庄交给你打理是吗？”
    “嗯，是啊。”慎言微微点头。
    “好！下次我就买你的茶叶！”傅康年说道：“我就不信在生意场上碰不到你！”
    慎言淡然地一笑说道：“有机会吧。再会了。”说完转身便走了。
    傅康年身边的小厮轻声问道：“少爷，您干嘛非要和他做生意啊？”
    “你不知道，以前我念书的学校曾经和顾慎言在南京念过书的学校办过一场校际比赛，什么项目都有！那时候就听说他们学校里有这么一位才华横溢的学生了。可惜到真正比赛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学校。”傅康年叹道：“赛场上碰不到，在商场上总能切磋一下吧？”
    慎言刚回来嘉琮就扑了过来，“爹！买到了吗？”
    “买到啦！”慎言把走马灯拿了出来，嘉琮迫不及待的拿着灯就去找蜡烛。慎言忙嘱咐道：“喂！小心火烛啊！让爹来点火！”
    江惜雨摇摇头道：“你太惯他了，都这么晚了还特地出去给他买走马灯。”
    “他是我的儿子嘛。”慎言笑道：“自己的亲骨肉当然要疼啦，难道你不疼他吗？”
    “孩子自然要疼，可是我就怕你太把心思放在孩子身上了，有些该你做的事儿你却不去做。”江惜雨服侍慎言换了衣服。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慎言无所谓的笑道：“家里有这么多人，还用得着我来操心吗？”
第四集：天机 - 扬州故事 - rich

    南京。一片吹着稻香的田地里一个头包着三角巾的少妇正在除草，她不时地抹去额头上滴下的汗水，回头看看这一片稻田心里颇为幸福。这时候一个九岁的男孩儿拿着水罐跑了来。
    “娘，喝水！”男孩儿到了一碗水双手递给母亲。
    少妇温柔的摸了一下儿子胖嘟嘟的脸庞道：“观弘，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
    这个长得机灵俊秀的男孩儿就是开篇时将生的程观弘，而这位少妇就是已经二十七岁的凌楚云。观弘笑道：“先生最后是抽学生背书，我都会背了所以就回来帮娘干活儿。”
    “乖！”楚云亲了亲儿子，然后拉着儿子的手道：“走，跟娘回家。你爹一会儿就回来了。”
    母子俩回到家后楚云就开始忙着做饭，而观弘则蹲在地上拿着一根树枝在沙石上写字儿。不一会儿篱笆门开了，程天九手里提着一个鱼头走了进来。“爹！爹！”观弘像小雀儿一样飞扑了过去。
    “哎哟！爹现在都抱不动你啦！”程天九笑呵呵的说道。“楚云，这鱼头熬汤吧。”
    “嗯。”楚云接过鱼头便去清洗，没多久晚饭便做好了，一个青菜、一个豆腐、半个咸鸭蛋还有一碗鱼头汤。一家三口围坐在桌前也是吃的津津有味。楚云把半个咸鸭蛋给了天九道：“九哥，这个你吃吧。”
    “不！不！你们娘俩儿吃。”天九喝着稀饭道：“我吃点青菜就行了。”
    “那你喝碗鱼汤吧。”楚云盛了碗鱼汤给天九。
    程天九摇摇手道：“不用了，观弘正在长身体的时候，给他吃。而且我也不喜欢吃鱼。”程天九笑着问观弘道：“观弘，今儿都听到些什么啦？跟爹说说。”
    “今天先生讲解《大学》的‘止于至善’。”观弘回答道。
    “听得懂吗？”程天九好奇的看着儿子，儿子所说的的什么“止于至善”的话他根本就不明白。
    “嗯！”观弘点头道：“都懂。”
    程天九开心的竖起大拇指道：“好！不愧是我的儿子，真聪明！”程天九将自己面前的那碗鱼汤递给观弘道：“来，把鱼汤喝下去，喝了鱼汤就更聪明啦！”
    观弘接过鱼汤转过头看看母亲，只见楚云微微摇头。观弘便道：“爹在外头做事辛苦，还是爹喝。我已经吃饱了。”
    “好儿子，知道心疼爹啊？”程天九把观弘饱在腿上亲了一下道：“那爹让你娘把鱼汤留下来，明儿你再喝。”
    观弘看看天色一副焦急的样子，“爹，邓九公在村头儿的茶寮的说书场子就要开了，我赶着去看！”
    “你呀，就知道听这些闲书。也不怕人家问你要钱？”楚云问道。
    “邓九公嗓门儿大，我躲在草堆后边就能听清楚。今天他讲《三国演义》的诸葛亮三气周瑜。”观弘穿上鞋子就往外跑。
    “早点儿回来啊！”楚云大声嘱咐道。
    程天九看着儿子跑出去笑道：“这小子脑袋瓜子就是聪明，像你。唉～～现在是没有考状元喽，如果还有啊，我敢说咱们观弘一定是金榜题名！”
    “瞧你说的，哪儿有这么夸自己儿子的？”楚云收拾着碗筷说道：“这孩子聪明是聪明，但就是太淘气了。”
    “淘小子出好嘛！”程天九笑着说道，“我呀已经筹了一笔钱，就快筹足了。到时候就让观弘堂堂正正的上私塾去，不用像现在躲在窗下边偷听了。这毕竟也不好嘛！”
    “钱？你哪儿来的钱？有钱还是留着好，观弘能识几个字儿就行了，也不用念什么书。”楚云擦着桌子说道。
    程天九点上旱烟袋摇头道：“哪儿有娘是女学生，儿子斗大的字儿不认得一筐的？你嫁给我已经是委屈你了，我怎么再委屈你儿子呢？”
    “念书有什么好？”楚云沉着脸说道：“念好了倒也罢，万一念得心眼儿多了那就要做坏事儿。我宁愿他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种地。”
    “你呀，别把自己的仇恨强加在儿子身上嘛。观弘这么聪明，不念书真是可惜了。”程天九抽着烟道：“我决定了，过些日子就带观弘去见先生。”
    “哦，对了！你今儿不是去交租子了吗？”楚云道：“刘老爷有没有为难你啊？”
    程天九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为难倒是没有，就是......”
    “就是什么？”楚云看到丈夫脸色凝重便追问道。
    “你也知道刘老爷的大少爷在广州开厂，赚了很多钱。现在刘老爷要举家南迁，没多久就要把地给卖了。”程天九抽着烟看着微微摇晃的烛火道：“这块地我们的租约就快到了，到时候新地主来了，也不知道肯不肯继续租给我们，而且也不知道会不会加租。”
    这的确是个很大的危机，楚云担心起来。“啊呀，这万一新地主不把地给我们的话......”
    “担心啥？”程天九宽慰妻子道：“这里不租我们到别处租去，实在租不到我也可以去做工啊！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们娘俩儿吃糠咽菜的。”
    “要不观弘上学的事儿先缓一缓，那笔钱我们留着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处。”楚云说道。
    “不行！观弘已经九岁，应该上学了。”程天九握着妻子的手说道：“放心，我会打算的。”
    话说顾省之带着顾慎为一行人来到南京，刚下了火车就看到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儿带着人朝着里走来。“顾老爷，一路辛苦！一路辛苦！”那个老头儿迎上来说道。
    顾省之作揖还礼道：“刘老爷真是客气，还亲自前来接车，顾某实在愧不敢当啊！”
    “哪里？哪里？”刘老爷指着外头几顶轿子道：“我在南京最好的酒楼里定了位子为顾老爷接风，我们到了酒楼再谈。请！”
    一行人来到酒楼，坐定后刘老爷便看到了顾省之身边的慎为，“顾老爷，这位想必就是您的公子吧？”
    顾省之笑着摇摇头道：“非也，非也。他是我侄儿，顾慎为。年轻人很能干的哦。”
    “看得出来，看得出来。”刘老爷笑道：“一表人才哪！”
    “嗯，我这个侄儿很能帮我的忙。”顾省之夸道：“不像我那两个儿子啊。”
    酒过三巡，刘老爷说道：“顾翁的事业在扬州，怎么会想着在南京买地呢？”
    “哦，我虽然生在扬州长在扬州，但祖上的祖籍在金陵。”顾省之解释道：“我们顾家在金陵南京还有祖屋呢。我二儿子慎言也是在南京念的书，所以南京也是我们顾家的根儿啊。况且现在政府也设立在南京，这里也相对安稳一些。我们在这里买地一来是不忘祖，二来也是担心今后万一有个什么事儿也有个退路不是？毕竟天下未定，兵荒马乱的，什么事儿都难说呀。”顾省之举起酒杯道：“刘老爷好福气啊，公子在广州办厂，将来必定也会侨居海外吧？”
    刘老爷摇摇手道：“那是我儿子的主意，我还没答应呢。你说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说话也听不懂，谁乐意去呀？”众人嬉笑一场后刘老爷便说道：“顾翁难得来一趟南京，我派人带您到处走走看看，这买地的事儿咱们慢慢儿谈。您既然来到这里，我也要一尽地主之谊才是啊。”
    “那我就不客气了。”顾省之作揖道：“多谢刘翁啦！”
    当晚顾省之一行人就住在刘府中，第二日刘老爷就派自己的管家陪着顾省之和顾慎为去金陵南京游玩一番。下午时分众人来到南京古寺栖霞寺，顾省之颇为笃信佛教便虔诚地一一拜过佛祖菩萨。因为此行的生意数额重大，顾省之除了祈求全家安康外还为自己此次生意求了一签。拿着签到解签的老先生面前，随行的刘府管家轻声道：“顾老爷，这位居士人称‘神算子’，解签可灵啦！”
    “是吗？”顾省之一下子就来了兴趣。他坐到神算子面前道：“先生，我问家宅。”
    神算子看了看顾省之的面额和手相道：“老爷乃是大富大贵之命，蒙祖上福荫不愁吃穿。家族兴旺，好命啊！好命啊！”神算子还一连串说了一些事情，都一一命中。这让顾省之深信不疑。
    “老先生，我这次来南京是为了一桩生意，我想问问这桩生意怎么样？”顾省之问道。
    神算子看了看他身边的人道：“此言在下只能讲与老爷一人听。旁人不可。”
    顾省之点点头道：“你们都散了吧。不要到跟前来。”大伙儿听了便都走远了。顾省之看到身边的人都走开了便问道：“老先生可以说了吧？”
    神算子眯着眼睛说道：“老爷此前有一妻一妾，并膝下有二子，是否？”
    “是啊！”顾省之点头道：“不过我的妾室已经死了很久了。这和我的生意有什么关系？”
    神算子摸了摸胡子道：“老爷命中注定有三子。如今您只有二子，所以此次生意您若是不遇到您的第三子，就不会成功。”
    “啊？这孩子哪里说有就有的？我上哪儿去找个儿子来？”顾省之皱着眉问道。
    “哈哈，此子虽非老爷亲生，但却与老爷有着莫大的渊源。”神算子说道：“老爷若是找到他就会一帆风顺啦！”
    “噢？是吗？”顾省之皱着眉看着神算子，“照先生的意思，我已经年逾知天命之龄，难道还会再次有段姻缘？不知我怎么能找到这个儿子？”
    “天机不可泄漏！”神算子笑道：“此子生母乃是新寡之人，在下只能言尽于此啦。”
    顾省之知道这些真正有本事解签的人是不会把话说尽的，因为泄漏天机是要折寿的。于是他放下五块大洋道：“多谢先生了。在下回去慢慢儿琢磨。”
    神算子看到如此丰厚的酬金便说道：“老爷慷慨，在下也不妨多提醒老爷一句。今晚，老爷前去雅韵茶楼听最后一场戏，此戏的名字可为老爷解签。”
    “多谢！多谢！”顾省之拜别了神算子后便心里嘀嘀咕咕的往回走。
    慎为走过来问道：“大伯，那神算子都说了些什么？”
    “这是天机，不能说！不能说！”顾省之兀自往前走。
    慎为见大伯父听了神算子一席话后神色凝重便担心起来，“大伯，怎么了？难道他说了什么不好的事儿吗？”
    顾省之摆摆手没有回答，他突然问刘府跟来的管家道：“刘管家，不知南京城是否一家雅韵茶楼？”
    “有啊！”刘管家笑道：“顾老爷好本事，这雅韵茶楼是南京最大的茶楼，有着南京最大的戏台。每天晚上都会演上好几出戏呢！”
    “慎为，今天晚上陪我去看戏。”顾省之说道。
    “不行啊，大伯。”慎为提醒道：“您忘啦？今天晚上您约了南京政府的官员吃饭呢。”
    “啊呀！我怎么就忘了呢？”顾省之搓着手想了想道：“添福，添福！”
    “来了，老爷。”添福是顾省之带来的家仆，听到老爷叫自己忙赶了过来。
    顾省之嘱咐道：“你今天晚上去雅韵茶楼，给我仔细看最后一出戏。回来告诉我。”
    “是！老爷。”添福点头道。
    晚上顾省之时时刻刻的担心着神算子的最后一句话，他人在酒楼陪着官员们吃酒，心早就不在那里了。他就等着添福回来的消息。
    添福是南京人，老家也在南京。难得老爷派了差事能出去便提早出门先回家看望家人，这一说一磨就误了时辰，当他赶到雅韵茶楼的时候已经在上演最后一出戏了。已经客满，他也进不去，他忙问门口的售票的小厮，“小兄弟，今晚上最后一出戏演得是什么？”
    小厮正和朋友聊天，不耐烦地指着门口的戏牌道：“自己不会看啊！那儿都写着呢。”
    添福跑去一看，就看到戏牌上最后一出戏写着《三顾茅庐》。添福记下后就回去了。没多久就散场了，几位客人走出来说道：“今儿最后一出怎么改成《萧何月下追韩信》了呢？”
第五集：情或恨 - 扬州故事 - rich

    顾省之和南京的官员们吃过饭后就一直等在屋里，慎为给伯父倒上一杯茶道：“大伯，算命这回事儿可信可不信。您老不用这么当真。”
    顾省之摆摆手道：“那个神算子的话说得很准。”他抬头看着慎为道：“刘爷跟我说要加价。而且数目不小。”
    “什么？不是已经谈好了吗？”慎为忙皱起了眉，“这个刘老爷也太不讲信用了吧？”
    “哼！看来他已经查过我们的底细了，知道我们很想买这块地。”顾省之道：“事到如今我们惟有先拖着。”
    “那如果谈不拢呢？拖也不是办法呀，大伯。”慎为说道。
    “谈不拢？”顾省之摇摇头道：“那也只好认栽，谁让我们的祖屋在这儿呢？从长远来看这块地还是有很大价值的。况且我们和工厂方面的合作已经开始，不可能停下来。这里的土地不尽快落实，工厂那边就要搁置，对我们的损失更大了。”
    “大伯，看来刘老爷不是个省油的灯。”
    “哈哈。”顾省之笑道：“老爷子在商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自然有些手腕。你可要学着点呀。”
    这个时候有人敲门，“老爷，是我，添福。”
    “添福？进来！”顾省之忙说道。添福一进来他就问道：“怎么样？最后一出戏是什么？”
    “回老爷，是《三顾茅庐》。”添福回道。
    “三顾茅庐？三顾茅庐？”顾省之背着手来回踱步，仔细想着其中的缘由。
    “大伯，很晚了。您还是别想这么多了，早点睡吧。”慎为担心伯父的身体。
    顾省之点头道：“行了，我知道。你先回去吧。”慎为走后顾省之躺在床上，脑海里盘绕着的还是三顾茅庐的典故。刘备三顾茅庐，为的是请一个诸葛亮，请到诸葛先生后才渐渐扩大了势力。难道神算子所说的我的“第三子”就是我的诸葛亮？嗯！说得通！顾省之兀自点头，刘备是蜀国的国主，他身边的关羽张飞难道就是暗指我身边的慎行和慎言？那么诸葛亮所对应的就是我那个不知道是何人的“第三子”？嗯！嗯！都说得通啊！
    第二日，顾省之就说要看看刘老爷的那块土地，便带着慎为和自己三四个随从来到了这片临郊的土地，田野里庄稼的长势极好，时不时地有佃户在农田里劳作。走了大半天还没有走出刘老爷的土地范围，顾慎为道：“大伯，我们歇一歇吧。”然后就指着前面的一间茶寮道：“去那里喝杯茶，吃点东西吧。”
    “也好，我也累了。”顾省之欣然同意，于是六七人便往茶寮走去。走过茶寮边的一个稻草堆的时候顾省之不小心绊了一下，幸好慎为扶住了他。
    “大伯，您没事儿吧？”慎为扶着他问道，他看看脚下是一些玻璃弹珠，“定是那些顽皮的孩子没有收拾干净。”
    顾省之摆摆手道：“没事儿，没事儿。”众人走进了茶寮，这时候里面已经做了三四桌客人，正津津有味地听正中央那张桌子的说书先生讲故事。
    店小二也听得入迷，过来招呼客人的时候还不时地侧耳倾听。“客官，要些什么？”
    “给我们两壶茶，再来点点心。”慎为说道。
    “好嘞！”店小二很快就将茶和点心端了上来，然后又坐回原位聚精会神地听起故事来。
    过了不久说书先生就说道：“好了，让我歇一歇，喝杯茶润润喉。”
    “快一点儿啊！邓九公，正在精彩的地方呢！”一桌的客人说道。
    慎为笑道：“没想到这小地方也有这消遣？看着老先生也是读过书的呢。”
    顾省之点点头道：“世事艰难，就算读了书也不一定有出息呀。”顾省之走了太多的路，满头的大汗，他把手伸进口袋想拿手帕出来擦擦汗。可是一摸口袋便道：“咦？我的钱包呢？”
    “大伯，怎么了？”慎为见顾省之上下摸着自己的口袋问道：“钱包不见了吗？”
    “是啊！刚才还在口袋里呢。”顾省之说道：“钱倒是小事儿，里边有很多官员的名帖呢。”
    “大家快找找。”慎为忙吩咐道。
    店小二见他们六七人蹲上蹲下的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于是过来问道：“客官，什么事啊？”
    “我们老爷的钱包丢了。”随从添寿说道：“快帮着找找。”
    “对！对！找到了有赏。”慎为说道。
    众人一听有赏忙弯腰开始寻找起来，这时候就听到外头有孩童的声音叫嚷道：“我的！我捡到的就是我的！”大家朝外头看去，就看到在稻草堆边上站着几个孩子，其中两个小一点的孩子正在争夺着什么东西。突然边上一个稍大一点的男孩子一把抢过钱包道：“吵什么？这是人家掉的，不能据为己有！你们不知道路不拾遗吗？”说着就把钱包紧握在手中道：“我在这里等着，等失主来了我交还给他。你们若是不信我，就站在这里看着我！”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一个孩子道：“观弘哥，那个失主说不定找不到这里呢？你等了也是白等。你娘还等着你回家呢。”
    “我等到天黑就回去，我娘若是知道我是在等候失主她也不会怪我。”观弘一屁股就坐在了稻草堆上。
    “小孩儿，这钱包是我们老爷的。”添寿看到观弘手里的钱包便要上去抢。
    观弘一闪身就躲开了，“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吗？”
    顾省之摆摆手让添寿退下然后笑着对观弘说道：“小孩儿，这的确是我的钱包。里面还有我的名帖，我叫顾省之。不信你瞧瞧。”
    观弘打开钱包看到里面有张名帖，上面写着“顾省之”三个字。他抬头看看顾省之道：“那还给你吧。”说着就把钱包递给了顾省之。
    顾省之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钞票道：“小孩儿，这钱就当是报酬。”
    “路不拾遗本来就应该做，为什么还要报酬？”观弘笑着和同伴们回去了。
    “这孩子看起来不像是平民百姓的娃娃。”慎为说道。
    “可能是读过书吧。”顾省之也没有太在意。“我们继续往前走。”
    观弘回到家就看到母亲和父亲正在将果品和香烛放进一个竹篮子。程天九回头看到儿子忙过来悄声说道：“叫你早点回来，明知道今天要去拜祭你舅舅，你还玩得这么晚。你看你娘，脸都黑了。”
    观弘偷偷看了一眼母亲，只见凌楚云板着脸一言不发。观弘吐了吐舌头走过去拉拉母亲的衣角道：“娘，我回来了。”
    “你舍得回来了吗？”凌楚云没有看儿子一眼。
    “那我在路边捡到个钱包，娘教过我要拾金不昧所以我就站在原地等候失主喽。后来失主找来，我就把钱包还给了他。”观弘笑着说道：“我知道娘不会怪我的，舅舅也不会怪我的。”
    楚云这才转过脸来，“你呀！虽然做的对，但也要知道个轻重才是啊。今天是你舅舅的忌日，孰轻孰重你也应该会分。”
    “行了，行了。”程天九忙过来打圆场，“儿子都知道错了，而且也没有误时辰，不要说了。我们赶快上山吧。”
    “娘，我帮您提篮子。”观弘笑呵呵的接过母亲手里的竹篮子。
    一家人来到后山上，往上走了些山路后便朝一个小山坡处一拐，停留在一个小土堆前。这座坟看起来已经有些时日了，楚云拿出手绢擦拭去墓碑上沉积的尘土。墓碑上写着的“长兄凌门楚风之墓”几个字渐渐清晰起来。观弘和父亲将祭品摆在墓前，然后点上了香烛。
    楚云拿着一炷香向墓碑拜了几拜道：“大哥，又是一年。我们一家来看您了。”
    “舅舅，我又长高了。”观弘对着墓碑就像是对着真人说话一样，“还有啊！我爹说下个月我就能上学了！娘说舅舅以前很聪明，是好学生呢，你一定要保佑我和你一样的聪明！”
    楚云看着观弘和舅舅聊天，心里颇为欣慰。不过也很内疚，她摸着观弘的头心道：观弘啊，我的儿子。若不是因为你父亲，你舅舅也不会冷冷清清的躺在这里，他一定会带着你满山跑，去看山上的雄鹰去看去看水里的鲟鱼。可是现在......
    “大舅子，楚云和弘儿都很好，您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他们受苦的。”程天九拿起一杯酒道：“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咱们俩就喝了这一杯吧。”说着就将酒洒在了地上。
    楚云笑着对程天九说道：“九哥，每年来你都是这几句。”
    “我不会说话大舅子不会嫌烦的。”程天九笑着说道，“当年实在是救不了大舅子，唉～～这是我这些年来最遗憾的事了。如果大舅子当年能好起来的话，我们一家子一定很开心。”
    楚云知道天九又在自责当年的事情，于是劝道：“这不能怪你，你已经尽力了。我大哥临终的时候也没有怪过你一句。”
    “唉～～要不是我不小心摔坏了腿，请大夫误了时辰......”程天九还是不断自责。
    “别说了，这些年来你为我们母子所做的一切难道还不够多吗？如果说亏欠，那是我亏欠你才是。”楚云劝慰道。
    程天九握着楚云的手道：“何必说着话？我答应过你哥要好好照顾你们的。”
    “那你也不要再提当年的事了。”楚云道。
    “好！都不提了。”程天九点头道。
    祭拜完凌楚风后一家人往山下走，观弘兴冲冲的跑在最前面。楚云轻声问道：“九哥，咱家那块地的事儿怎么样了？刘老爷还是没有答复吗？”
    “刘老爷的管家说他的田地卖定了，只是还没有和买家谈妥。”程天九叹了口气道：“不要急，等刘老爷和买主商定后我就去找新买主。听说他们已经来了南京。”
    楚云问道：“对了，知不知道是什么人要买刘老爷的地呀？这可是一笔不小的钱啊！”
    “能买下这里所有地的人自然有来历。听说是扬州的大户人家呢。”程天九回答道。
    “扬州？”楚云愣了一下，心里似乎有所心事。
    “是啊！扬州！”程天九说道：“好像是姓顾的大户人家。”
    “顾！”楚云突然停下了脚步。
    程天九见楚云突然停了下来便回头问道：“怎么停下来啦？”
    “没！没什么。”楚云继续往前走，心里默默念叨着：不会！不会是他们家，扬州姓顾的人家很多，不可能这么巧是他。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程天九突然回头对着楚云说道：“那位顾老爷叫顾省之，刘管家告诉我的。”
    楚云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怎么偏偏就是他们家呢？“就......就顾家老爷一个人来吗？”楚云虽然不想提及某人，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好像带了位少爷，我上次远远的看到过。”程天九说道：“那位少爷长得很神气呢。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啊！”
    难道真的是他？楚云心里嘀咕道。突然间楚云很想去见一见她心里所想的那个人，想当面给他一巴掌。
    程天九见楚云兀自发呆，便问道：“楚云，你怎么了？你认识顾家的人吗？”
    “不！不认识！”楚云摇头道：“我怎么会认识这种人？他们都不是好人！”说着就冲着前面的观弘道：“观弘，慢一点儿。别乱跑！”
    “娘！你看，这花儿多好看！”观弘摘了朵花递给楚云，“娘，送给你！喜欢吗？”
    见此情景，楚云眼前突然浮现出了一幕雷同。一个男人也是从山路边摘了一朵花儿，“楚云，这花送给你，喜欢吗？”这熟悉的声音在楚云耳边不断的回绕，顿时楚云的眼眶就红了。
    观弘见母亲不言语也不接手，眼眶还红了，便问道：“娘，您怎么了？”
    楚云伸手将花拿了过来扔在地上用力一踩道：“娘最不喜欢这种花了，以后也不许你摘！”
第六集：转折点 - 扬州故事 - rich

    程天九和几个朋友一同去了刘家大院儿门口，他们等候在那里希望能见新地主一面，问问他是否能将土地继续出租给他们耕种。等了很久才看到刘家的管家恭敬地跟随着一个长者走了出来，“天九哥，你看是不是他？”
    程天九曾经远远的见过顾省之一面，忙点头道：“没错！就是他！”于是大伙儿便拥了上去，“顾老板，顾老板！”
    大家还没有开口就被刘家的人给拉开了，刘管家说道：“你们干什么？都给我回去！”
    顾省之看了看身旁的顾慎为道：“慎为，去看看。”
    “嗯。”慎为走到程天九他们跟前道：“诸位，请问找顾老板有什么事儿吗？”
    “少爷，我们只是想问顾老板买了地之后还会不会把地继续租给我们？”一个农民大声问道。另外几个也附和着说话。
    慎为笑道：“诸位，这件事儿我们买下地后自有安排。现在也不方便向你们透露。”
    “顾老板，我们干活儿都很努力的，一向不会拖欠租子，如果你继续租地给佃户，请你一定要租给我们啊！”程天九远远的看着顾省之说道。
    顾省之还要一心找他的“第三子”，哪儿有工夫和这些农夫纠缠。于是说道：“慎为，快一些，我们还有事。”
    “是，伯父。”慎为道：“诸位，这样吧。今天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做，请你们先回去。一有安排我们一定会尽快通知大家的。”说着就对刘管家说道：“刘管家，交给你了。不要对他们动粗，好好说话。”
    “是的，顾少爷。”刘管家便叫了家丁驱散程天九他们一行人。
    不远处的巷子里，一个身影躲在青砖墙后头偷偷的朝这里看，她正是凌楚云。她本来是上街买菜的，她知道丈夫天九会和几个朋友一起去找新老板，她本不想来但是鬼使神差的就已经走到了这里，刚好看到这一幕。
    “慎为？不是他？”楚云见顾省之身边的少爷并不是她要找的人，脸上显露出一丝失落。
    “伯父，还是早一些告诉那些佃户土地将来要建工厂，也好让他们早日找出路啊。”慎为走在顾省之身边说道。
    顾省之摇摇头道：“如今我们还没有跟刘家的人谈妥，贸贸然的告诉那些佃户对我们不利，刘家如果看到我们信心满满就更加会咬着这个价儿不松口了。”
    “可是如果我们收地成功，一下子告诉那些佃户要收回土地，他们上哪儿去找出路啊？”慎为颇为担心地说道：“我怕到时候会乱。”
    “不用担心，他们只是为了钱，到时候多给他们些安家费就行了。”顾省之拍了拍慎为的肩膀说道：“做生意不能妇人之仁，你处处为别人考虑，怎么成得了大事？”
    他们几个人在乡间走了没多久太阳烤得人难受，慎为见伯父头上不断的冒汗便道：“伯父，我们去那家小店歇歇脚吧。”他指着一件土屋说道。
    “嗯！好。”顾省之带着众人去了土屋外边搭建出来的一个凉棚。店主婆送来了茶水，顾省之擦了擦汗道：“这茫茫人海去哪里找啊？每天像无头苍蝇一样也不是个办法。”
    “伯父，其实您不必太在意那个相士的话。”慎为为伯父倒上了茶。
    顾省之摆摆手道：“这位相士的话很灵的，一定会有这么个人。”
    这时候几个小孩儿跑了过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吵起来。“程观弘！你又来偷听老师上课，你要不要脸啊？”一个貌似小少爷模样的学生大声嚷道。
    “我爹说了，下个月就送我进学堂！”顾省之抬头一看就看到说话的孩子就是那日捡到钱包还给自己的那个男孩儿。
    “你爹？哈哈，少来了！他又不是你亲爹，为什么要花钱供你读书？哄哄你而已！”小少爷笑道：“你是你妈和野男人生的孩子，村子里的人都知道！”
    “你敢说我妈！”程观弘小脸涨得通红，怒目圆睁的看着那个小少爷。
    “我说了又怎么样？你是你妈和野男人生的孩子！”小少爷又重复了一遍，站在他身边的几个孩子都笑了起来。
    “我跟你拼了！”观弘一个纵身扑了过去，抱着那个小少爷挥拳就打。两个孩子扭打在一起，那个小少爷个子比观弘高也比他胖，自然占优势。很快小少爷就占了上风，把观弘压在身下打。
    顾省之忙对慎为道：“慎为，快把他们拉开。”
    “哦！”慎为跑过去把两个孩子拉开了，“都住手！好好的打什么？”
    观弘满腔怒火不肯罢休，就算被慎为拉开还拳打脚踢的。顾省之见状便起身走了过来，刚离开凉棚，就听到“哐当”一声，头顶上的凉棚塌了。几个坐在凉棚下的客人“哎哟、哎哟”的乱叫，爬出来后头顶上都是血迹。
    慎为见状忙跑过来道：“伯父，你怎么样？没事儿吧？”
    “没事！没事！”顾省之回头看看那垮塌的凉棚道：“快去看看添福、添寿他们。”
    “老爷，老爷。”添福、添寿和几个随从爬了出来，有的也挂了彩。
    顾省之问道：“你们怎么样？”
    “没事，老爷。幸好只是竹棚。”添福说道。
    几个孩子都被吓傻了，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切。顾省之回头看到观弘，突然心道：我两次碰到这个孩子，第一次他捡到我的钱包，第二次因为他我提早走出了凉棚，难道他就是我的“第三子”吗？顾省之走了过去，蹲下身子笑着对观弘说道：“小孩儿，还记得我吗？”
    “记得！您就是上次丢钱包的爷爷。”观弘说道。
    “嗯。上次谢谢你了，帮我了大忙。”顾省之说道。
    观弘笑着摆摆手道：“不用谢，我娘说这是应该的。”
    “你娘？”顾省之突然想到那个相士说他的“第三子”的母亲是新寡，于是他试探着问道：“那你爹呢？你爹是不是也经常教导你？”
    “是啊！我爹还说下个月送我进学堂呢！”观弘喜滋滋的说道。
    这孩子有父亲，看来不是他。顾省之笑着站了起来，对另外几个孩子道：“你们怎么能欺负人呢？先生没有好好儿教你们吗？”几个孩子听了马上跑开了。
    顾省之为观弘拍去身上的泥土道：“好了，快回家去吧。别让你爹娘等急了。”
    “嗯！爷爷再见。”观弘向顾省之挥挥手后就走了。
    慎为道：“伯父，添福、添寿他们受了伤，我们还是回去吧。”
    “也好。我看今天也是毫无收获的了。”顾省之便带着大家回去了。
    傍晚，程天九回到家后显得心事重重。楚云给他准备了晚饭，“九哥，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吗？”
    “唉～～”程天九摇摇头道：“我听人说新地主买了地后会用来开工厂，我们就要没地了。”程天九倒了一盅烧刀子仰头喝光了。
    “那怎么办？”楚云也焦虑起来。
    “不要担心，我和兄弟们商量过了，明天就去码头看看有没有扛活做。”程天九说道：“听说那里很容易找到活儿的，放心。”
    楚云看看里屋做功课的观弘道：“要不观弘念书的事儿......”
    “我都说了，念书管念书。其它的事情我会解决。”天九握着楚云的手安慰道：“放心吧。”
    刘家大宅，顾省之正为了寻找“第三子”的事情烦心，突然慎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大伯，不好了！出事了。”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顾省之问道。
    “不知道谁把我们开工厂的事情传了出去，现在很多人都知道我们将来要在这里建工厂。”慎为担心的说道：“我看刘家的人也知道了。”
    “怎么会这样？”顾省之背着手来回踱步，“这样很难跟刘家的人谈价钱。”
    慎为道：“大伯，据我所知我们开的价钱已经比其他人高了。刘家加价的话我们就不买了。看谁损失大！”
    “不行！”顾省之道：“不能赌这一把。刘家的人不等钱用，万一他们就是不卖给我们怎么办？不能赌，不能赌。”
    “那还有什么办法？”慎为有些急了。
    顾省之看看茫茫夜色道：“什么办法？我想只有找到他，才会有办法吧。”
    第二天一早，程天九就和几个朋友去了码头，一直弄到很晚才回家。照顾观弘睡下后楚云坐在屋里等候程天九，很晚的时候程天九回来了。“九哥，你去哪里啦？急死我了。”
    “哈哈，我找到活儿干了。”程天九笑道：“我在码头找到一份扛活的工作，还马上上工，船主把今天的工钱都给我啦！你看！”说着就把今天挣的钱交给了楚云。
    “难怪你一身脏呢。我帮你打水洗洗吧。”楚云边打水边问道：“扛活是不是很累啊？如果太累的话就不要做了。”
    “不累！不累！”程天九道：“今天有夜船到，所以才晚了。”天九一边擦身一边说道：“我找到了这份工作后就不怕没有地耕作了，也有钱给观弘念书了。楚云啊，到时候我们的日子就好喽！”
    楚云替丈夫擦拭后背，看到他肩膀上深深的红印心里不免心痛。“九哥，要不我也出去找活儿做吧。也好帮你分担一点。”
    “不行！”天九转过身来说道：“你以前是女学生，怎么能出去随随便便找份工呢？你还是好好呆在家里照顾咱们儿子，外头的事儿有我呢。我不会让你们母子挨饿的。”擦完身程天九就去看观弘，观弘睡得很沉。“这孩子，这么大了睡觉还咬手指。”天九把观弘放在嘴里的手指移开，然后俯身亲了他一下。“楚云啊，我总觉得观弘将来能做大事。”
    楚云一边收拾一边道：“他能不能做大事我不在乎，只要他堂堂正正的做人就行了。九哥，很晚了，睡吧。”
    天九和楚云上了床，熄灯后楚云问道：“对了，你们怎么知道新地主要把地用来开工厂？”
    “那天我们去找过顾老爷，可是他根本没有听我说什么。后来在刘府做工的秦老三家二小子告诉我们的，说他偷偷听到顾少爷和顾老爷谈起过。还让我趁早做准备呢。”
    “哼！这些有钱人就是这么没人性，只知道自己的利益，从来不考虑我们的出路。”楚云愤愤不平的说道。“幸好你早知道，万一他们突然来收地，我们一点后路都没有。”
    “唉～～有钱人都是这样的。”天九闭着眼睛说道：“不过我觉得这回这个顾老爷没有刘老爷那么蛮横，刘家的人要赶我们，顾少爷还出来劝呢。”
    “哼！他们顾家不会有好人！”楚云显得有些激动。
    天九笑了笑道：“是！是！有钱人都没有一个好人，不要想这么多了，睡吧。”
    第二天一早天九天没亮就去了码头，说是今早有班船到港。到了下午的时候楚云买了几个鸡蛋准备回家**蛋羹给天九吃，他在码头扛活一定很累。正在打蛋的时候就看到有个人匆匆的跑了过来，“九嫂，九嫂。不好了！九哥出事了！你快去码头看看吧。”
    “什么事啊？”楚云见来人慌张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船沉了，九哥他......您就快跟我走吧。”
第七集：丧期提亲 - 扬州故事 - rich

    码头上人群拥挤，很多人围在码头边。楚云拨开人群进到里面，就看到地上躺着十来个人。他们都被草席掩盖着，地上满是水。“九哥！九哥！”楚云心头笼罩着不祥，她焦急的呼唤着天九的名字，希望有人能应她一声。
    “龙哥，这位是天九哥的老婆。”带楚云来的人对工头说道。
    “哦。程天九在那里。”工头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其中一个道：“已经没得救了。唉～～”
    工头话音刚落，楚云就扑了过去。没错！这身衣服还是她亲手做给他的，楚云的双手颤颤巍巍不敢掀开草席。她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九嫂，如果你不想看，就让我来看吧。”带她来的人说道。
    “不！我自己来。”楚云能感觉到自己渐渐加速的心跳声，她终于鼓起勇气掀开了草席。天九，他浑身湿漉漉的躺在那里，嘴唇发紫、腹部肿胀。楚云还来不及伤心痛哭就觉得眼前天旋地转，晕了过去。
    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自家的床上，屋里坐着一些人，有天九的叔伯还有几个一起干活的朋友。“天九！”
    “娘！”观弘红着眼睛抱住了楚云。
    “天九媳妇儿。”天九的姑母说道：“我们都知道了，你......你就节哀吧。”
    “不！天九没有死！他只是受了伤，你们快送他去医院呀！”楚云急切的想下床，但是腿一软又倒在床上。“你们不要都坐在这里，快去救他呀！”楚云激动起来。
    “九嫂！您节哀，天九哥他已经走了。”天九的朋友劝道。
    楚云连连摇头道：“不！不会的！他答应过我要照顾我们母子俩，他还说下个月要送观弘进学堂呢。他不会毫无交代的就这么走了。”
    “楚云啊！大家都不想的，事已至此你一定要带着观弘好好活下去才行呀。”姑母劝慰道：“天九就算走了也能放心。”
    “姑母！到底怎么回事呀？为什么天九会......”楚云紧握着姑母的手含泪问道。
    天九的朋友道：“我们正在卸货，突然船底漏水很快就沉了下去。当时天九哥正和几个工人在船上，他们来不及逃出来被沉重的货物压着一起沉了下去......”小伙子看到楚云泪流满面也就不再往下说。
    姑母见楚云神情恍惚便道：“大家都回去吧。让楚云静一静。”于是众人便退了出去。姑母搂着哭得伤心的观弘道：“弘儿，让你娘亲一个人呆一会儿。你随我出去吧。”观弘回头看看眼睛红肿的母亲然后跟着姑婆出去了。
    楚云无力地支撑着自己的身子，抬头看着房梁口里喃喃道：“都是顾家！这一切都是顾家的人害我们！当年他这么对我，还害死我大哥，如今他父亲又来收地迫使九哥出去务工，最后弄得溺沉江底。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害我，顾慎言！我恨你！我恨你！”
    观弘抽泣着坐在角落，姑婆安慰道：“弘儿，不要难过。你爹不是一直让你做个勇敢的男人吗？现在你爹走了，家里就只你一个男人了，往后就靠你照顾你娘和这个家了。你一定要坚强，知道吗？”
    “嗯！我知道！”观弘抹着泪应道。
    姑婆搂着观弘道：“好孩子，你娘现在情绪低落，你一定要看着她。有什么困难就来告诉姑婆。记住了吗？”
    “记住了。”观弘点头道。姑婆熬了点粥递给观弘让他给母亲送去，观弘端着粥走进里屋，就看到母亲痴痴的抬头看着房顶。“娘，您一直没有吃过东西，喝点粥吧。”
    楚云听到儿子的声音转过头来，“观弘，你过来。”观弘走到母亲跟前，把粥放在一旁。楚云将观弘抱在怀里说道：“弘儿，你爹走了。就剩下我们孤儿寡母，娘就只有你一个了。”说着就哭泣起来。
    观弘搂着母亲说道：“娘，不要哭。我会代替爹爹照顾您的。爹说过我已经长大了，我一定会孝顺您的。”
    “我苦命的孩子。”楚云念起观弘的身世不禁感叹，难道观弘这辈子注定没有父缘？
    “娘啊，吃粥。”观弘拿起碗来一口一口喂母亲吃。等母亲吃完后观弘拿着碗出去了，姑婆正在厨房帮着收拾，观弘拿着米糠道：“姑婆，我去喂鸡。”
    “现在去喂鸡？”姑婆回头看的时候观弘已经出去了。
    站在鸡舍边，观弘一边撒着米糠一边流泪。刚才在母亲面前他不敢落泪，他知道现在他是母亲唯一的精神支柱，所以他一定要表现的坚强，但他毕竟只是一个九岁大的孩子，心里对父亲的思念实在难以抑制。所以他才借故出来，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释放出自己的伤怀。
    顾省之找了几日都是一无所获，与刘家的持久战还在继续。他心里烦躁便只带了慎为出去散步，两人走到码头边就看到一些穿着素缟的人聚拢在码头那里哭哭啼啼，白烛冥纸将整个码头笼罩在一片哀伤中。
    “他们在做什么？”顾省之问道。
    慎为道：“七天前这里有艘货船沉了，死了不少人。今天是头七，想必这些人就是死者的家属吧。”
    “哦。”顾省之点点头道：“怪不吉利的，我们还是走吧。”刚转身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慎为，你看！那个不就是我们遇到几次的孩子吗？”顾省之指着一大一小两个正在朝码头走去的人说道。
    慎为仔细看了看道：“没错，就是那个孩子。他身边的女人是谁？他们怎么也是穿着丧服？难道他们也有亲人死于那场意外？”
    顾省之本来就怀疑观弘是他所谓的“第三子”，这会儿看到他与一个穿着丧服的女子在码头祭拜便更加好奇，“走！我们去看看。”
    楚云整个人都显得憔悴不堪，这七天来她几乎都是以泪洗面。观弘扶着母亲来到码头边，摆上香烛供品。楚云跪在地上哽咽道：“天九，你带观弘来看你了。你为了我们母子辛苦了十年，以后的日子我们会自己照顾自己，你不用担心，安心地去吧。”说着便伸手拭去泪痕。
    “爹！我会记住您的话，用心孝顺娘。”观弘将一张张冥纸放进熊熊燃烧的火盆中，“爹，您保佑孩儿快快长大，长大了我就能保护娘亲了。”
    听到观弘这么说，楚云更是伤心。她将观弘搂在怀里痛哭流涕。母子二人相拥在一起，那份凄凉让人见了不禁心寒。
    顾省之站在他们身后听着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原本开拿捏不定的他终于肯定了观弘就是他命中的“第三子”。顾省之偷偷的看了一眼楚云，心道：这个就是他的母亲？看上去和慎言的年纪差不多嘛。年纪轻轻就守寡，真是可怜。顾省之心里不禁有了一丝怜悯，他急于得到这个“儿子”来解决他的燃眉之急，但是人家正处于丈夫新亡极度悲伤的时候，总不能现在上门提亲吧？况且要顾省之娶一个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年纪的女子为妾，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顾省之看到灵位上写着“程天九”这个名字，心里暗暗记下，然后他又看了一眼楚云，对慎为道：“慎为，我们回去吧。”
    回到刘府，顾省之就找来了刘家管家，托他去打听程天九的情况，还特别嘱咐要打听清楚凌楚云的情况。第二天管家就把程天九家的情况一一报来，同时也把顾省之的授意透露给了刘老爷。刘老爷听闻后以为顾省之看上了程天九的妻子凌楚云，于是这会儿亲自来找他。
    在几番寒暄之后刘老爷终于问道：“顾翁，听我的管家说你正在打听程天九的家事？”
    “啊，是啊。”顾省之笑着点头道：“我与他的儿子见过几次，看这孩子颇为可爱，心里也喜欢。后来得知他们家遭逢巨变，所以打听一下他们家的情况。”
    “顾翁，现在就咱们俩。您也不必顾忌什么。”刘老爷捋着花白胡子道：“你我都是男人，虽然到了这个年岁但也是龙精虎猛。不瞒顾翁，在下的妻妾也有六七位，其中年纪最小的才二十五岁。”刘老爷眯着眼睛看着顾省之道：“那程天九的媳妇儿长的的确漂亮，程天九这个农夫能娶到这么个老婆也算是福分。顾翁的心思在下了解，如果顾翁不嫌弃就让在下相助顾翁玉成此事，如何？”
    顾省之皱着眉看着刘老爷，对他这番话颇为气愤。他顾省之虽然富甲一方，但决非好色之徒，他对程天九一家的好奇也是事出有因。虽然凌楚云长的标致，初见之下顾省之也颇为喜欢，但他绝不会因为这样而起色念。刘老爷这么说，顾省之觉得有些侮辱自己的人格。他刚要否认，但突然想到：与其自己出马，不如顺水推舟让刘家的人去做，免得到最后自己弄得一身骂名。刘家将凌楚云送给自己，那是刘家的事，如果引来民愤也是针对刘家。这样既能自己置身事外，也能得到程观弘这个“第三子”。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顾省之便渐渐展露出了笑容，“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刘老爷呀。在下虽有此意，但程天九毕竟才死了没多久，如此冒昧恐怕会遭来程家人的怨言。”
    “不会！不会！”刘老爷忙摆手道：“这事包在我身上，如果事成还请顾翁不要再犹豫我们的交易。这么点儿钱对顾老爷来说无非是九牛一毛，您还能得到一个漂亮妾侍，我们各有所得。您看......”
    顾省之笑了笑道：“刘老爷的提议在下会考虑的。”
    “好！”刘老爷站起来道：“那么刘某就为顾翁张罗去了。您就等着好消息吧。”
    过了几日，刘家管家就带着人来到了程天九家。这一天正好是程天九的二七，程家的一些亲戚都帮忙张罗。看到刘家的人来，还以为是他们得知了消息后前来收地，哪想到刘管家一进门就说道：“程天九的妻子凌楚云何在？大喜事儿啊！”
    程家的人一听各个都火了，这人都死了还说是喜事儿！但是程家的人都是刘家的佃户，心里虽然气愤但也不好发作。只能怒视着刘管家。管家又喝了一声，楚云才从里屋走了出来。刘管家一看到她便马上陪着笑脸道：“程夫人，恭喜！恭喜啊！”
    楚云瞟了他一眼道：“管家走错地方了吧？”
    “没有！我哪里敢搞错呀？我今儿个是特地来道喜的。”刘管家道：“想必程夫人一定听到过顾省之，顾老爷的大名吧？”
    “顾老爷？”楚云皱了皱眉道：“没听过。”
    “没听过？不要紧，不要紧。我可以告诉你。”刘管家道：“顾老爷是扬州的大户人家，富甲一方。说来也是你的命好，顾老爷看上你啦！所以我家老爷好心做媒，希望能玉成此事，让您嫁过去做三姨太，一同接去扬州享受荣华富贵呢。”
    “你们是不是人啊！”程天九的二叔气得暴跳如雷，“我们天九尾七还没过，你就来提亲？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死者？什么三姨太？楚云与我们天九恩恩爱爱，绝对不会答应的！”
    观弘咬牙切齿的推着刘管家出去，“你们走！你们走！”
    刘管家抓着观弘的手笑道：“弘少爷，发什么脾气呀？只要你娘答应了，你就不再是农间的小子了，而是顾家的小少爷。你应该劝劝你娘才是啊！”
    二叔举起了拐杖就要打过来，可是被刘家的家丁们制止。刘家人多势众，程家的亲戚虽然怒火中烧也奈何不了他们。“造孽啊！造孽啊！你们不怕天打雷劈吗？”姑婆流着泪说道。
    “哼！这年头连阎王老爷都只认钱，谁还讲良心？”刘管家背着手说道：“我奉劝你们还是趁早答应了吧。别忘了顾老爷就快成为你们的新主子了，得罪了他你们就不怕没有地种？程夫人只要嫁进了顾家，你们程家的人也跟着沾光呢！”
    “我跟你拼了！”二叔忍不住举着拐杖就扑过来，刘家家丁马上就将他按在了地上。
    这时候就听楚云凛然而道：“住手！”她走到管家面前，仰着头冷冷的说道：“好！我嫁！”
第八集：扭转乾坤 - 扬州故事 - rich

    “楚云！你疯啦？”二叔瞪着眼睛看着楚云。
    “不！我没有疯！”楚云正正经经地对刘管家说道：“劳烦回去通传，就说我想见见顾老爷。只要他答应我的条件，我就嫁。”
    刘管家听楚云答应得这么爽快也不由得吃了一惊。“好！好！我这就回去通传。”他笑吟吟的对楚云说道：“程夫人还真是识时务者呀！告辞了。”
    刘管家带着人走了之后，亲戚们便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开了。天九的二叔说道：“楚云，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天九尸骨未寒，你就想着攀龙附凤？你对不对得起天九啊？”
    “是啊，楚云。你可要想清楚呀！”姑婆劝道：“你不要怕他们，大不了你带着观弘离开这里。我们都会帮你的。”
    “我带着观弘走？”楚云看着姑婆道：“我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怎么过活？当然要找个男人来依靠才行。我也是为了我的儿子好，有了顾家这个靠山，观弘将来念书、经商，大有前途。总比我们娘儿俩漂泊流浪来的强。”
    二叔指着楚云骂道：“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女人！为了钱财竟然连贞节都不顾！天九若是知道了一定会痛心疾首！”
    “娘啊，娘啊。”观弘拉着母亲的手说道：“我不念书了，我不上学堂了，我会乖乖的出去挣钱。你不要答应他们，好不好？”
    楚云听了心里不禁心痛，她何尝想这样？天九的恩情她这一生都不会忘记，只因她对顾家的怨恨实在太深，而且程天九也是间接因为顾家而死，为了心里的这个仇恨她不惜与夫家的人反目。“观弘，你不要管这么多。”楚云对着观弘严厉地说道。
    “你看看！连你儿子都有羞耻之心，你呢？”二叔气得七窍生烟，在座的亲友无不出口指责，有的更是转身而去。
    楚云面对众人的指责毫不退步，她坚定地说道：“我意已决，谁都动摇不了我！”说着就拉着观弘的手走进了里屋。
    二叔气得直捶拐杖，姑婆扶着他说道：“算啦！算啦！她可不是普通的女人，以前念过书的，我们管不了啦。他二叔，我们还是走吧。”
    “天九，天九，你睁开眼看看吧！看看你的媳妇儿是个什么样的人！”二叔悲号道：“当年你对他们兄妹的救命之恩她已完全抛诸脑后，此等忘恩负义之人天理难容！天理难容啊！”
    二叔浑身发抖，姑婆怕他激动便让人强行扶着他回去了。本来坐满的堂屋顿时空落落的。楚云坐在里屋对外边的事情听得一清二楚，眼泪犹如断了线般往下掉。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忍耐！一定要忍耐。
    观弘唔咽着坐在一旁，父亲的去世他能为了母亲变得坚强。可是现在母亲的变节却让他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他拉着母亲的手求道：“娘，您不要答应他们。娘――”
    楚云一把将儿子搂在怀中，哽咽道：“弘儿，他们可以不理解我、恨我。但你不可以！娘这么做是为了你还有你爹！我不能让你爹死得如此冤枉。”
    母亲的话让观弘觉得事有隐情，他看着母亲问道：“娘，你到底为了什么呀？”
    “这你不要管，等你长大了，娘自然会告诉你。”楚云抚摸着观弘的手说道：“只要你站在娘这一边，他们再怎么反对再怎么怨恨我，我都不会动摇！”
    刘管家回到刘家，先向刘老爷禀报了这件事。刘老爷笑呵呵地捋着胡子道：“这也难怪，顾老爷家财万贯，谁人不想嫁入豪门？只是......只是我也没有想到那凌楚云会答应的如此爽快，而且还在丧期之内。”刘老爷来到顾省之房里，将这件喜事告诉了他。
    顾省之听了也不禁吃惊，他原以为其中会有波折，但却如此顺利。想想当日在码头见到的楚云，看起来她对亡夫的感情颇为深厚，怎么就这么容易答应了呢？顾省之暗暗想道：会不会是刘家的人强行而为？既然对方已经答应，他也想尽快得到“第三子”来解决南京收地的事情，便对刘老爷说道：“好！那么劳烦刘翁帮着我多准备些聘礼，礼数上咱们不能少。”
    “行！行！”刘老爷连连点头道：“顾老爷大喜！在下义不容辞！”这时候顾慎为神色凝重地走了进来，刘老爷便道：“在下不打扰二位了，先行告辞。”
    刘老爷走了之后，慎为便问道：“大伯，听说你要娶一位新寡的妇人为妾？是不是真的？”
    顾省之拿起鼻烟壶用指甲挑了一抹粉末放在鼻子前用力一吸，“没错。有问题吗？”
    “大伯，您该不会真的认为那个孩子就是您所谓的‘第三子’吧？”慎为觉得这有些不可思议，“他们家当家的刚死，大伯您不能这么做呀。这么做会引来非议的。”
    “不用说了。我已经决定了。”顾省之说道：“明天你就跟我去买聘礼，然后选一天跟我去程家提亲。等这里的事情结束后，我就带他们母子回扬州，然后再办婚礼。”
    “大伯！您真的以为娶了她之后就能解决这次的事儿吗？”慎为真的觉得这是无稽之谈。
    “我信！”顾省之很固执，他看着慎为道：“不要再说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回去吧。”
    深夜，观弘已经睡下了。楚云一个人坐在灵前，缓缓地将冥纸放进火盆。“九哥，我知道我这么做你会生气，但我想你能理解我。我所做的一切已经不再顾及自己，当年他为了家族地位放弃了我和孩子，还出卖了我哥！如今他们家的人又害死了你，我一定要那个负心人还有整个顾家付出代价。”楚云抬头看着天九的牌位，“希望你的在天之灵能保佑我。”
    楚云和天九说完话后就回到屋里，她喜欢看着儿子睡觉，观弘熟睡的脸庞像极了他的父亲。楚云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小脸，“观弘，对不起。希望你也能体谅娘的用心。”
    第二日，顾省之就让慎为花重金买了很多聘礼，自己则一个人带着刘家管家到了程家。楚云那日说要和他面谈条件，只有答应了她的条件后才肯嫁。
    那日之后，程家就变得冷冷清清，亲戚们几乎都与他们断绝了关系。顾省之走进清冷的小院儿，刘管家便大声嚷道：“程夫人，快出来！顾老爷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里面有“噔噔”的脚步声，原来是观弘听到声音跑了出来。他站在门口看着顾省之，原来就是这个见过几次面的老爷要娶自己的母亲。观弘狠狠的瞪着顾省之，他耳边回荡着昨晚半梦半醒间听到的话“观弘，对不起。希望你也能体谅娘的用心。”母亲是有自己的原因才这么做的，别人不理解可他做儿子的一定要支持自己的母亲。
    顾省之走过去笑道：“你叫程观弘？”说着就要伸手摸观弘的小脸儿。
    观弘往后一退，然后回头跑进了屋。“娘！娘！”
    楚云从屋里走了出来，一抬眼就看到了顾省之。刘管家笑道：“顾老爷，这位就是程夫人，凌楚云。”然后对楚云道：“这位就是扬州巨贾顾省之，顾老爷。”
    楚云凝视着顾省之，然后默默地行了个礼，柔声道：“见过顾老爷。”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顾省之忙说道。两人双双坐下后顾省之便问道：“听刘管家说夫人对这门婚事有所条件，今日顾某亲自造访，愿悉听夫人的要求。”
    楚云倒上茶，对观弘道：“弘儿，你出去玩儿吧。”观弘点点头然后就出去了。楚云毫无胆怯的看着顾省之，道：“小妇人有三个条件，如若顾老爷能答应，我愿意随顾老爷回扬州。”
    “好！请说！”
    “我虽已有过一段婚姻，但这次我希望顾老爷能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婚礼一定要隆重！”楚云开出了第一个条件。
    “这是自然！”顾省之道：“顾某已经让侄儿前去筹备聘礼。至于婚礼，等我们回到扬州顾某一定会隆重其事，不会委屈了你。”
    楚云点点头，继续说出第二个条件。“我儿子观弘是我的命根子，这次我答应顾老爷这桩婚事也是为了我的儿子。所以我的儿子一定要受到最好的教育，将来教书供学培育成才。”
    顾省之这次冒天下之大不韪娶新寡之人为的就是观弘这个“第三子”，将来自然不会亏待了他。于是他点头道：“这个绝对没有问题。夫人一旦嫁入顾家，您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我一定会像对待自己亲生儿子一样疼爱观弘，也一定会竭尽全力培育他成才。”
    楚云又点了点头，然后慎重其事的说出了第三个条件。“顾老爷也知道我的丈夫刚去世没多久。我也是不顾重重阻碍答应的这桩婚事，但先夫对我有恩，我也不是一个无情之人。所以就算我嫁入了顾家，也要为我先夫守孝三年。”
    “守孝三年？”顾省之皱了皱眉心道：这就是说三年之后才能夫妻圆房。
    楚云见顾省之有所犹豫便说道：“这就是我的三个条件，顾老爷若是答应，我便嫁。”
    顾省之并不是什么好色之徒，这次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为了观弘，至于能不能夫妻圆房这似乎并不重要。“好！我统统答应。”顾省之答应道，“那我明日就派人送聘礼来了。”
    楚云微微一笑道：“好。”
    翌日，慎为就将贵重的聘礼送至了程家。他左看右看总是觉得楚云应该不是那种贪慕虚荣的女子，对于她的首肯他也是满腹狐疑。聘礼送去之后才过了半日，刘老爷就匆匆找到了顾省之。
    “顾翁！顾翁！”刘老爷进了顾省之的屋子，满脸焦急的说道：“我们就按照原价成交。快点儿办手续，越快越好！”
    刘老爷突然的转变让顾省之愣了一下。“怎么了？刘翁，出了什么事？”
    “啊呀！我媳妇从广州打电报来，说我儿子和孙子出了车祸，都在昏迷之中。如今一家子都是女人，没有人作主。要我尽快赶去广州主持大事。”刘老爷把合同都带来了，他将合同摆放在桌上道：“我连契约都带来了，价钱和原先的一模一样，我们就尽快签定，然后我就能举家前往广州了。”
    顾省之首先对刘家的变故表示出了惋惜，他细细地翻阅了一下合同，果然和最初谈妥的条件一样。于是就拿出了印章，盖印成交。刘老爷一走，顾省之便满怀欣喜。看来程观弘真的就是自己命中的“第三子”，下聘才半日，就有了如此突变。看来将来这个孩子的福气能助我顾家节节高了。
    生意成交后刘家的人就匆匆收拾东西准备迁去广州，而顾省之则办妥了一些事情后准备回扬州。这一日，顾省之就派了人去程家接楚云母子到客栈，再过几日就要起程了。
    楚云粗粗的收拾了一下行装，最后将兄长凌楚风和先夫程天九的灵位小心翼翼地包裹好放进箱子里。当他们随着顾家的人刚走出屋子的时候，就看到程家的亲戚们气势汹汹的聚拢了过来。
    “凌楚云！你不能走！”天九的二叔走在最前头，“你这个不节之人，负了我家天九怎能这么轻易地离开？”他的话音刚落，程家子侄们就将楚云一行人包围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想造反哪？”顾家家丁添福喝道：“别忘了现在这整片土地都是我家老爷的。若你们再在此放肆，小心老爷将你们都赶出去！”
    添福的话让一些有私心的程家人犹豫了。二叔也知道自己家的人无法与顾家抗衡，于是说道：“这个女人可以走，但观弘要留下来！他是天九的儿子，不能跟着这个女人走！”
    “不行！观弘我一定要带走！”楚云紧紧搂着观弘说道。
    二叔指着楚云骂道：“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不但有辱我们程家，还要带走天九唯一的儿子，你好狠的心啊！观弘的名字写在我们程家的族谱上，他就是我们程家的子孙，我们不能让你带他走！”说着就要上来抢夺观弘。于是两人就拉扯起来。
    添福一行人忙上来帮忙，观弘被这阵势吓坏了抱着母亲不肯撒手。这时候几名警察走了过来，“什么事！吵什么？造反哪？”原来顾省之早就料到程家的人没那么容易放楚云走，便通知了警察厅。警察来了之后控制了场面，然后护送着楚云和观弘离开了村子。
第九集：再相逢 - 扬州故事 - rich

    扬州，顾家大宅。一清早一家人正坐在一起吃早饭，管家朝贵手里拿着一封信兴冲冲的跑了进来。“大太太，老爷来信了。”
    大太太姚玉庄放下筷子说道：“快拿来我看看。”朝贵奉上信，大太太展开来刚看了头几个字便说道：“这是慎为写来的。他说一切都办妥了，契约也签订了，再过几天就回来。”
    “是吗？好啊！我儿子要回来啦！”二太太蔡美娴笑吟吟的说道。
    这时候就看到大太太本来微笑着的脸渐渐阴沉下来，最后大太太将信放在一边起身离去了。“大嫂怎么了？”顾允之的夫人三太太殷秀娥疑惑地问道。
    “我看看。”顾允之拿起信来看了一遍，“啊？大哥要娶三姨太？”
    顾允之的话音刚落大家都看着他，“三叔，你说什么？我爹要干嘛？”慎行问道。
    “你爹要给们哥俩添个三娘了！”顾允之放下信来摇摇头道：“大哥也真是，都这把年纪了还纳妾，也不顾着点身子。”
    “啊呀！要你管这么多做什么？”殷秀娥瞪了丈夫一眼说道。
    这时候大太太姚玉庄又走了出来，大家都止了声儿。“朝贵。”大太太叫来管家道：“去吧西边儿的那个小院儿收拾出来，以后给老爷的三姨太住。”
    朝贵不知道信里面的内容，听了大太太吩咐不禁一愣。然后才应道：“是。我这就去办。”
    “还有！”大太太吩咐道：“吩咐下去，准备办喜事。老爷要纳妾。记住，不可以怠慢。”
    “是！”朝贵出去了。
    蔡美娴叹道：“大嫂，您还真是大度呢。还要费心替老爷操办，换作是我一口气顺都顺不过来呢。”
    “娘。”庄恩婕拉了拉婆婆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去刺激大太太。
    “做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大哥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了，还要纳妾！”二太太瞟了一眼媳妇儿道：“你就不同了，如果你不给我们慎为添嗣，我迟早也让慎为纳妾！”庄恩婕被婆婆说得低下了头。
    “大妈，爹他......”慎行站起来似乎对这桩婚事极为不满。
    “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大太太立刻打断了慎行的话，“这是你爹的权利，你不要管这么多。小心你爹生气。”
    慎行撇了撇嘴坐了下来，他转过头看看坐在身边的慎言，只见他笃悠悠地吃着早饭，从一开始到现在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喂！你也不说句话？”慎行推了推慎言。
    慎言笑了笑说道：“你就算说一车话都没用，爹认定的事情有人可以改变吗？不如省口气暖肚子。”说着就对儿子嘉琮道：“吃饱了吗？儿子。爹送你去学堂。”
    大太太看着慎言拉着嘉琮的手走了出去，心底的失望让她这个做母亲痛心。他哪怕有慎行的一半反应也好呀，这至少还能说明他有那么一点点的危机意识。一个慎行已经让她为儿子操碎了心，将来新姨太进门若是生子，那不是又有新的威胁？怎么这些慎言就是不明白呢？亦或许他完全明白，但就是视而不见。
    前往扬州的火车上，楚云托着腮看着窗外不断后移的景略有所思。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没有人知道。
    “楚云，累不累？”顾省之和声问道。
    “不累。”楚云摇摇头回答道。
    顾省之笑道：“快了，还有半天就到了。”他搂着观弘道：“观弘，到时候你就能在我家的大花园里玩儿了。”
    “老爷，你家还有别人吗？”观弘问道。
    “有啊！我家有很多人。”顾省之说道：“到时候还有三个和你年纪差不多的小朋友和你玩儿呢。”
    “他们是老爷的什么人呀？”观弘又问道。
    “他们啊？他们是我的孙儿呀。”顾省之回答道。这时候就看到楚云略有反应，她看着顾省之似乎也在倾听。顾省之觉得也应该让楚云知道一点家里的情况，于是借着给观弘讲解的机会实则是在跟楚云说话。“我家里人口多，你跟你娘进了门之后你就会有两个大哥了。”
    “两个大哥？”观弘皱皱眉道：“他们多大？”
    “哈哈，他们可比你大多了。”顾省之说道：“他们一个叫顾慎行，一个叫顾慎言。”
    楚云听到这个名字心里不由得一颤，心里的起伏却丝毫没有在表情上显露出来。她听着顾省之的介绍，突然很想多了解一些他的情况。
    “我跟你说的和你年纪差不多的几个小朋友，就是他们的儿子。”顾省之说道：“大一点的呢叫顾嘉裕，是你大哥慎行的儿子。小一点的呢叫顾嘉琮，是你二哥慎言的儿子。”
    慎言的儿子？楚云心头一酸，看来他已经结婚生子了。他曾经的誓言都全部抛诸脑后，说不定我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都记不起来我是谁。楚云想到这里，原本心底的那份仇恨突然平添了几分哀伤和失望。看着观弘稚嫩的小脸，实在不忍心告诉他真实的身世。他们毕竟是父子，她此番的行为为的是一雪心头之恨，并不想给儿子带去太大的伤害。于是楚云轻声说道：“老爷，有件事情我想对你说。”
    “哦？说吧。”顾省之说道。
    “我们年纪毕竟相差太大，而且观弘也不是老爷的亲生子。所以日后我不希望观弘叫老爷您‘爹’，免得引起尴尬。”楚云看着顾省之说道：“以后观弘还是称呼您‘老爷’吧。”
    顾省之心道：她一个女人为了儿子的将来众叛亲离跟了我，她不想让儿子将来背负上拖油瓶的骂名这是在维护儿子的尊严，可以理解的。“好，这些都是小事。只要你们在顾家过的舒心就行了。”
    楚云点头道：“多谢老爷。”
    “慎言，你去哪里？”大太太叫住了正往外走的慎言。
    “我去茶庄看看。”慎言难得表现出来一点积极。
    大太太听了几乎没背过气去，“你什么时候不上心，偏偏在你爹回来的时候上心。你存心的是不是？”
    慎言低着头没有看母亲，道：“娘，你既然知道就不要拦着我了。您忍得下这件事儿，我可忍不下。我出去躲躲，眼不见为净。”说着就自顾自地往外走，大太太也只能摇头叹气。
    下午大约三点左右，朝贵提着行李跑进来通报道：“老爷和三少爷回来啦！”大宅里的人都出来迎接，顺便满足一下好奇心，看看老爷带回来的三姨太。
    “大哥，你回来啦？”顾允之笑问道：“这次似乎有些不顺嘛。”
    “嗯！中途出了些状况。不过还好，都顺利解决了。”顾省之来到夫人姚玉庄跟前儿问道：“我让慎为写的信你们收到了没有？”
    姚玉庄点头道：“收到了。我已经安排好了，老爷您放心。”
    “嗯！”顾省之轻轻拍了拍夫人的手说道：“谢谢，家里有你，我真的放心不少。”
    “大哥，您不是多带了个人回来吗？怎么不见呢？”二太太蔡美娴问道。
    “娘！您少说一句吧！”慎为拉了拉母亲。蔡美娴这才住了口。
    姚玉庄柔声问顾省之，“老爷，既然来了就快让她出来吧。也好见见大伙儿。”
    “她就在外面。”顾省之吩咐道：“朝贵，带凌小姐进来。”顾省之称呼楚云为“凌小姐”，也是不想家里的这些女人多嘴，以后落下话柄。
    不一会儿朝贵便带着楚云和观弘走了进来大伙儿都朝她看去，二太太和三太太还在窃窃私语。慎行看着楚云一步步走进来，心里不禁叹道：哇！怪不得爹他老来纳妾了，这女子长得的确让人心动。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顾省之将楚云拉到自己身边说道：“这位是凌楚云小姐，将来便是我的三姨太。这个孩子叫程观弘，是凌小姐的儿子，将来也就是我顾省之的‘第三子’。”
    “哈！原来还有个儿子呀。”二太太悄声对身旁的三太太说道：“还以为是黄花大闺女呢。”顾省之瞪了她们一眼之后才没有再说下去。
    顾省之将楚云带到每个人面前一一介绍，当介绍到江惜雨的时候，顾省之说道：“这是我次子的媳妇儿江惜雨，这是他们的儿子嘉琮。”
    楚云凝视着江惜雨，心道：原来就是她。的确是大家闺秀，和他很配啊！
    “三娘。”惜雨纤柔地说道。
    楚云微微一笑道：“叫我楚云就行了。”
    “是啊。”顾省之点头道：“反正你们年岁也差不多，不必太过见外了。”他环视四周最后皱着眉问道：“慎言呢？跑哪儿去了？”
    “他去茶庄了。”大太太忙替儿子解释道：“刚出去。”
    “明知道我回来，去什么茶庄？”顾省之对着朝贵说道：“去！把二少爷叫回来！快！”
    “是！”朝贵忙跑了出去。他一路小跑赶到茶庄，一进里屋就看到慎言正坐在里头摇着扇子小憩。“哎哟，我的二少爷，您快回去吧。老爷回来了。”
    慎言微微睁开眼睛问道：“我娘没有跟爹说我在茶庄吗？”
    “说啦！老爷还是要您赶快回去！”朝贵把慎言从躺椅上拉了起来。“老爷的新姨太来了，全家人都见过了，就差您一个啦。快走吧，别让我们当下人的难做嘛！”
    “唉～～走吧！走吧！”慎言缓缓地站起来道：“还以为能躲开呢。我可是看在朝贵叔你的面子上噢。”
    “二少爷您赏脸！朝贵心里感激不尽！”朝贵拽着慎言就往回跑。到了家门口，朝贵还不忘嘱咐道：“我的小爷，记着带点儿笑意。别又让老爷不高兴了。”
    “知道啦！罗嗦！”慎言跨过大门的门槛，远远的就看到厅堂里坐满了人。父亲身边站着一个穿着湖蓝色旗袍的女人，因为太远了看不真切。他一步步地朝里面走去，每进一步就清楚一些，渐渐地慎言脸上本来强挤出来的笑容渐渐散去，他终于看清楚了那个女人的容貌。
    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是她......慎言只觉得脚下犹如有着千斤的重量，每走一步都艰难无比。
    “慎言，你怎么才回来？”惜雨跑过来挽着他的胳膊道：“这位三姨娘人很好呢。快去见见吧。”
    “三姨娘？”慎言犹如五雷轰顶般发懵。这时候他已经走进了厅堂，他凝视着眼前这位久违重逢的故人，可是丝毫没有重遇的喜悦心头掠过的却是一阵惊讶和感伤。
    楚云终于见到了这个相隔了十年才见上一面的男人，他曾经带给过自己刻骨铭心的幸福同时也给她造成了难以磨灭的伤痛。十年之后再见，他脸上原本的少年青春已经渐渐笼罩上一层世俗的颓废，竟然有一瞬间楚云都不敢相信站在面前的就是她心里牵挂了十年、怨恨了十年的顾慎言。
    “来，我给你们介绍。”顾省之说道：“这是我的次子，顾慎言。刚才他去了茶庄办事儿。”顾省之又对慎言说道：“慎言，这位便是我的三姨太，你未来的三姨娘，凌楚云。”
    “三......三姨娘！？”慎言张大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除了茫然之外满脑子都是空白一片。
    “二少爷真是贵人事忙啊。”楚云微微一笑，用轻蔑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顾省之拉着观弘的手说道：“这是你三姨娘的儿子，程观弘。十分的聪明，将来会在我们家的学堂上学念书。你管着学堂的事儿，日后可要多关心他呀。”
    “儿子？观弘？”顾慎言低头看着观弘。他是楚云的儿子？
第十集：望解惑 - 扬州故事 - rich

    夜空星辰暗淡，慎言坐在书桌前兀自发呆。他的脑海中全都是十年前和楚云在一起的日子。原本以为此生再也不会相见，可没想到会在今时今日这么一个尴尬的场合下见面。照理说楚云知道他的父亲就是顾省之，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要答应这桩婚事呢？难道是父亲强抢？慎言满腹疑问得不到解答，于是快步前往慎为那里问个究竟。
    慎为吃过饭去了母亲房里问候几句后就回到房里，嘉妍许久未见父亲粘着慎为不肯放。恩婕将女儿抱过来说道：“嘉妍乖，爹爹刚回来很累了，让爹爹早点休息吧。”
    “是啊，爹休息够了明儿带你去逛夜市好不好？”慎为摸着女儿的小脸蛋儿说道。
    “好。”嘉妍乖乖地点头道：“我要买花灯。”
    “行！买个大花灯。”慎为叫来了保姆让她着嘉妍回房去了。等女儿走了之后慎为便关上门转身搂着妻子柔声道：“从湖州回来没几天就跟着大伯去了南京，还没有好好看看你呢。”说着就亲吻了妻子的唇，“想死我了。”
    恩婕浅浅的一笑道：“你风尘仆仆的，我已经让人给你准备了洗澡水。你先洗个澡吧。”屏风后面的大浴桶里盛满了温水，慎为脱去衣服将自己浸泡在水里。适当的水温让他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恩婕在一旁为他擦拭着身子。
    “好舒服啊。”慎为闭着眼睛说道，“恩婕，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我娘有没有为难你？”慎为知道母亲不是很喜欢恩婕，自己在的时候都会冷言冷语更别说不在的时候了。
    “没有啊。婆婆对我很好。”恩婕微笑着说道，似乎全然忘记了婆婆的冷眼。
    慎为睁开眼睛抬头看着妻子，忽然从水里伸出湿湿的手来轻轻握住了妻子的手。“恩婕，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我娘对你不好你都能默默承受，我真的觉得有些亏欠你。”
    “你没有亏欠我，婆婆对我这般也是事出有因。”恩婕说道：“如果我能替你生下男丁，婆婆就不会对我如此了。”
    “你怎么又说这种话？”慎为每次听到恩婕为这件事内疚就很难过。“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说这件事我都好心痛，这又不能责怪你？我娘无理取闹罢了。”
    “但这毕竟是事实。”恩婕叹道：“公公就你一个儿子，婆婆自然想要个孙子。”恩婕突然看着慎为道：“慎为，既然我不能为你延嗣，不如你......”
    “你不要说了！”慎为已经知道恩婕想说什么了，他脸一沉道：“我知道又是我娘的那套理论在作怪。我说过我这辈子就只你一个妻子，不会再容下另外的女人。以后我也不许你在说这件事，我会生气的。”
    看着丈夫生气恩婕心里却颇为欣慰，他们两个虽然是指腹为婚但婚后感情骤增，慎为对自己的恩情她已经是感激不尽。“好，好。我以后不说就是了，你不要生气了。”
    慎为这才放松了脸部紧绷的肌肉，他从浴桶里爬了出来擦干净身子穿上衣服。“你答应我了，以后可不许再提啦。”他从尚未收拾的行囊里拿出了一条红带子，“这是我去南京栖霞寺求来的，当地人说很灵验的！只要把这红带子放在枕下，一定会梦熊有兆。”
    “是吗？我马上去放好。”恩婕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红带子，小心翼翼地压在自己的枕下，然后还默默地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慎为本身是不相信这种事情的，但是看到妻子总是为了子嗣的事情耿耿于怀，便想用此来让她心灵上有个寄托。他走到床边揽住了恩婕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然后耳语道：“恩婕，这符刚求回来，不如我们马上试一试吧？”然后就亲吻起恩婕的粉颈，恩婕也伸手搂住了慎为的脖子，慎为将妻子衣领上的扣子解开......
    突然“咚咚咚”有人敲门，“慎为！慎为！”
    慎为和恩婕立刻停了下来，“是慎言的声音。”慎为和恩婕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开了门。“二哥，什么事啊？”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慎言走进来说道：“我想问你点事情。”
    恩婕说道：“你们谈，我去给你们沏壶新茶。”
    “谢谢，恩婕。”慎言拉着慎为坐下问道：“爹怎么好好儿的娶了个年轻的姨太太回来？”
    “说实话这件事我也不是很清楚。”慎为说道：“我只知道大伯一直说新姨太的儿子程观弘是他命中的第三子。”
    “第三子？什么呀？”慎言听不明白。
    “有个算命的告诉大伯说他命中应该有三个儿子，不知道为什么大伯认定了那个孩子就是他的第三子。”慎为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了慎言。
    慎言一拍桌子道：“简直是无稽之谈！江湖术士的话岂能相信？”
    慎为劝道：“别激动。就算我们不相信，但大伯还是这么做了。我们有什么办法呢？”
    慎言坐下来问道：“对了，楚云......不，三姨太的情况你知不知道？”
    “知道。”慎为摇摇头道：“其实她挺可怜的。我们在南京的时候恰巧她的丈夫意外死了，据说她是为了生计和儿子的将来才答应嫁给大伯的。”慎为啧啧说道：“跟我们走的时候她丈夫才死了一个多月，你不知道男家的人怎么骂她，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可是她却义无反顾，说为了儿子什么都可以不要，甚至是自己的贞洁。”
    慎言听着慎为的叙述，心头像被刀扎一般。看来楚云受了不少的苦，她是为了生计才被迫嫁给父亲的。慎言深深锁着眉，紧握着拳头。“她这又是何苦呢？”
    “有时候女人为了自己的孩子的确是什么都不顾了。”慎为看慎言一副揪心的样子便问道：“二哥，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慎言叹了口气说道：“爹实在不应该趁人之危。”
    “大伯对楚云姑娘很好了，还答应她三个条件呢。”慎为说道。
    “三个条件？哪三个？”慎言忙追问道。慎为便一一将条件说了一遍，慎言听了之后特别是第三条，他才似乎稍稍松了口气。“时候不早了，我回去了。”慎言起身告辞。
    惜雨在屋里等着慎言回来，看到他的时候便问道：“这么晚了你跑哪儿去了？”
    “我去慎为那里聊天了。”慎言道：“你怎么还不睡啊？”
    “我等你呢。”惜雨替丈夫退去了外衣道：“很晚了，快睡吧。”
    “嗯。”夫妻俩吹灯睡下了。躺在床上慎言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全部都是和楚云见面时的场景。当时楚云看起来极为镇定，似乎早就知道会遇到自己一样。她为生活所迫才选择了这条路，慎言觉得自己应该尽其所能地帮她才是。
    第二日一早，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吃早饭。顾省之很和善地问楚云道：“楚云，昨晚睡得可好？扬州比南京湿潮，会不会不习惯啊？”
    “多谢老爷关心，我没有什么不习惯。睡得很好。”楚云笑着回答道。
    “那就好！”顾省之又问观弘道：“观弘，你呢？有没有什么水土不服啊？”
    “床褥太舒服了，我今天早上差点起不来。”观弘笑着说道。
    “哈哈！”顾省之点头道：“好啊！只要你们住得舒服就好。夫人，如果楚云母子要添加什么东西，还要劳烦你安排一下。”
    大太太点头道：“老爷放心，我会妥善安排的。”
    “嗯。”顾省之看着慎言道：“慎言，今天观弘第一天上学，你带他去。让先生多关照他一些，若是有差距就考虑再聘一名先生单独教授观弘。”
    顾省之对程观弘表现出来的特殊关爱让在座的每一个人都觉得好奇，慎言点头道：“我知道了，爹。”
    这时候厨房端出了热气腾腾的粢饭，香喷喷的。惜雨便吩咐道：“多喜，让厨房准备两个粢饭给二少爷和嘉琮带着，一会儿他们父子俩饿了可以当点心。”
    “娘！你怎么知道我要拿粢饭当点心？”嘉琮笑着问母亲。
    “你随你爹，最喜欢吃粢饭了。娘怎么会不知道？”惜雨笑着说道。
    慎言不禁抬头偷偷看了一眼楚云，她正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的温馨。慎言想从楚云的眼神里读懂她在想什么，可是原本清澈灵动的眼神却变得如此平静让人难以捉摸。
    看着一家三口如此温馨，楚云心里颇为难受。慎言真的是忘记了我，忘记了和我的一切，现在他的心里只有他的妻子和孩子。顾慎言，我会让你这个负心人付出代价的！
    吃过早饭后，各自散去。慎言带着三个孩子等候在门外，等观弘出来。楚云在回扬州的路上亲手做了个书包给观弘，这会儿她正给儿子整理衣服嘱咐几句。“观弘，到了学堂要认真听认真学。有什么不懂的不要怕羞，一定要问清楚。还记不记得娘教过你什么？”
    “记得！要虚心求学。”观弘答道。
    “嗯！好孩子。”楚云摸了摸儿子的头发说道。
    “娘。”观弘看着母亲道：“我也喜欢吃粢饭，我能不能也带一个？”
    楚云听了不禁心痛，她不想让慎言知道观弘的身世，于是蹲下身子说道：“不行。你虽然到了这里衣食无忧，但终不能忘本。以往在家你何来点心吃？不要到了这里就染上了少爷习性儿。知道了吗？”
    观弘懂事地点头道：“知道了，我不饿，不要带点心了。”
    楚云为了保守观弘的秘密不得不牺牲孩子天真地要求，她拉着观弘的手说道：“走吧，上学去。”她将观弘带到慎言面前，平静地说道：“二少爷，我的儿子就交给你了。”
    “楚......三......三娘。”慎言真的不愿意这么称呼自己昔日的爱人，“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观弘的。”
    楚云脸上带着令人心寒的微笑道：“这些日子我还要为我和老爷的婚礼忙碌，那就先谢谢二少爷帮我照顾儿子了。”然后就转身离去。
    慎言想叫住她和她说上几句交心的话，可是身边有四个孩子他不能毫无顾忌，况且看楚云的样子似乎也不愿意和他多有交流。慎言只能带着孩子们往学堂走去，一路上顾家三兄妹叽叽喳喳、一蹦一跳地吵个不停。可观弘却静静地走在后面，总是和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慎言转过身蹲下来问道：“观弘，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唱歌说笑呢？”
    观弘看着慎言，似乎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他们是少爷、小姐，我不是。我娘教我不能忘本。”
    “你现在进了顾家的门，就是顾家的小少爷了。”慎言说道：“小朋友不应该有大人的烦恼，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要太过拘束，好吗？”
    “嗯。”观弘觉得自己好像挺喜欢这位叔叔的。
    “嘉琮，你过来！”慎言把嘉琮叫了过来。“观弘，这是我的儿子嘉琮，比你小一岁。以后你们就会在一起念书，我希望你们能成为好朋友。”慎言又对嘉琮说道：“儿子，在学堂里可不能欺负观弘，他初来乍到你应该多关心他，记住了吗？”
    “记住了！”嘉琮伸出手来对观弘说道：“观弘哥，我们一起上学。”
    观弘转过头看看慎言，只见慎言微笑着点点头。观弘这才露出了微笑，伸手握住了嘉琮的手，两个孩子快步跑向前面的嘉裕和嘉妍。
    慎言跟在四个孩子的后面，心道：看来楚云很在乎自己儿子。既然她不愿意和自己多说话，那么就只能用心照顾好她的儿子了。到了学堂后，有几个学生已经到了。顾家的私人学堂不仅仅只有顾家三兄妹，还有顾家旁系子孙。
    先生见了慎言便拱手说道：“二少爷，您来啦。昨天朝贵管家告诉我，说今天有个新学生要来？”
    “是啊。”慎言把观弘了过来道：“就是他。他叫程观弘，从今天起就在这里念书了。”
    “好！那么我们就先拜孔圣人吧。”老先生按照千年来的入学规矩说道。观弘对着孔子的画像叩拜，然后又向先生叩拜。礼成之后，他就正式进入了顾家学堂。
第十一集：追问 - 扬州故事 - rich

    姚玉庄带着绸缎庄的师傅来到楚云房里，“楚云，我带师傅来给你量尺寸做裙褂。”
    “大太太，”楚云站起来将姚玉庄迎了进来，“真是麻烦大太太了。”
    “不麻烦，这是我分内的事儿。”大太太让师傅给楚云量好了尺寸后就吩咐师傅道：“老爷说过不要顾及成本，关键是要华丽不能失了我们顾家的颜面。”
    “是的，大太太。我知道了。”师傅把东西收了起来道：“那我先告辞了。”
    “嗯，你先去吧。”姚玉庄让人送走了师傅后便和楚云坐下说起话来。“楚云啊，我不知道老爷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家的情况。”
    “提到过一点。”楚云回答道。
    “那我就给你介绍一下吧......”姚玉庄将家里的每个人都向楚云介绍了一遍。“我们家人多，所以有些复杂。”
    楚云笑道：“不复杂，我都记住了。”
    “啊，今天天气很好，不要老是呆在屋子里了，出去走走吧。我们家的花园很大呢。”姚玉庄站起来道：“我要回去了，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话就让多欢来告诉我，千万别客气。”
    “是的，谢谢大太太。”楚云送走了大太太后就带着分配给她的侍女多欢去了花园。花园里种植的都是名花名草，足以从细处显示出顾家的富足。楚云忽然看到前面有个女孩儿抱着一只白色的小狗玩儿，便问道：“多欢，那是三老爷的小姐是不是？”
    “是啊，三姨太，那就是子胤小姐。”多欢说道。
    楚云缓步走了过去，“这小狗儿真可爱。”
    子胤抬头看到楚云便起身道：“小婶，你好。”
    “你好。”楚云看着她问道：“你是子胤是吗？”
    “嗯！是啊！”子胤点头道：“小婶来到这里我还是第一次和你说话呢。”
    两个人一起去了凉亭坐了下来，“你几岁了？”楚云问道。
    “我十九了。”子胤看着楚云道：“小婶你真漂亮，如果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你和我同龄呢。”
    “是吗？你真是夸奖了。”楚云看看蓝天白云道：“今天天气不错，我来到扬州几天还没有出去走过，不如你陪我出去走走好吗？”
    “啊？出门？”子胤为难起来，“我爹和娘不许我随便出门的。”
    “是吗？唉～～可惜我不熟悉扬州的街市，否则也不用为难你了。”楚云说道。
    “嗯......”子胤也有点儿想出去，正好可以借此借口出去走走。“那我带你去吧。不过回来若是我爹娘责怪起来，小婶你可要帮我说话啊！”
    楚云点头道：“好啊。那我们快走吧。”
    两个人带着两个侍女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扬州的小桥流水让楚云不禁感叹江南的秀美。子胤难得出来一次也颇为兴奋，两个人去茶楼吃茶又去庙会逛逛，不亦乐乎。
    “对了，听说顾家是扬州的富户，街上的店铺十有**是顾家的产业。”楚云说道。
    子胤笑道：“没有那么夸张。不过顾家的确拥有很多店铺的。喏！那里的绸缎庄还有米粮店、酒庄就是大哥掌管的。那边的茶庄是二哥管的。还有酒楼、古董店是三哥掌管的。”
    “看来顾家真的是什么都做啊。”楚云问道：“对了，那你爹做什么？”
    “我爹？我爹负责顾家的田地，不用总是奔波嘛！”子胤指着茶庄说道：“你看，二哥在茶庄呢。奇怪了，平日里他最不喜欢去茶庄管事儿了，怎么这几天这么勤快？”
    “怎么？你二哥不太管事儿的吗？”楚云问道：“听老爷说他可是在南京念过洋学的。”
    子胤摇摇头道：“二哥以前很要上进的，可是自从和二嫂成了亲之后就变成这样了。不过二哥人很好，特别疼二嫂还有嘉琮。”
    “是吗？”楚云远远地望着在茶庄里看帐的慎言。
    “让开！让开！”突然一群杂耍的人涌了过来，大约有三十多人，把楚云和子胤冲开了。楚云随着人流走不时地张望寻找子胤，可是当人潮散去了之后她已经找不到子胤了。“子胤！子胤！”楚云呼唤了几声还是不见人。
    “老王，我出去走走，你看着店。”慎言想起了要给妻子买胭脂便离开了茶庄。从胭脂店出来没走多远就看到楚云在人群中走来走去似乎在找人。“咦？她怎么在这儿？”慎言跑过去叫道：“楚云，楚云。”
    楚云回头看到慎言忙扭头就走，她走得越快慎言就追得越紧。楚云不熟悉道路只能没头苍蝇地乱走不知不觉走进了一条死胡同。“楚云！你还想躲我吗？”慎言站在胡同口看着她。
    “谁躲过你？”楚云转身看着他，仰着头说道。
    慎言凝视着楚云的眼睛缓缓走近，“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嫁给我爹？”
    “没有为什么！为了生计、为了我的儿子，我宁愿嫁给你爹当小老婆。”楚云看着慎言道：“怎么？看到我嫁给你爹你心里不舒服是不是？”
    慎言从慎为口中初步得知了一点关于楚云的事情，于是说道：“我知道你丈夫刚去世，但你也不应该这么糟贱自己呀！”
    “什么叫糟贱自己？我不认为我这么做是错的。”楚云理直气壮地说道。
    “我知道你是为了生计为了你儿子。这不要紧，我可以给你一笔钱。你可以带着你儿子过平淡的日子。”慎言看着楚云道：“趁你还没有跟我爹成亲，你快走吧。否则就无法回头了。”
    “我为什么要走？你那么想我走是为了什么？是怕每天都看到我，怕我告诉别人我们之前的关系吗？还是怕我的儿子跟你争家产哪？”楚云步步逼向慎言，把慎言逼得直往后退。“我知道，你心里面只有你自己还有你的地位你的家产。放心，我儿子和你们顾家根本就没有关系，相信老爷也不会糊涂到把家产分给一个跟顾家没有关系的孩子。我们母子俩威胁不到你顾家二少爷的地位。”
    慎言听了直摇头，“你在说什么？我根本没有这么想过。我这是为了你好！不想你将来后悔，你明不明白？”
    “我不明白！”楚云瞪着慎言，说道：“当年你那么对待我，现在却来说都是为了我好？哼哼～～真可笑！”
    “我知道我当初不辞而别负了你，可是我也有我的苦衷啊！我也是迫不得已的呀！”慎言叹道：“一直到现在我都还很内疚当年的事情。我知道我欠你很多，所以我不想你再受到伤害。你怎么还是跟十年前那么任性呢？难道楚风也不劝劝你？”
    慎言突然提到了凌楚风，这可是触到了楚云的痛处。“你还有脸提我大哥的名字？要不是你，我大哥会死吗？”
    “你说什么？楚风死了？”慎言一下子愣了，“他......他怎么会死的？”
    “还不是拜你所赐？”楚云冷眼看着慎言。
    “我？我做什么了？”慎言一头雾水，“我......走的时候不是已经联系好了船家送你们走的吗？怎么会......”
    “哼！顾慎言，你少在这里装蒜。”楚云冷冷地说道：“你做过些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也不妨直言不讳地告诉你，我嫁给你父亲就是为了报复你，我要你为你做的事付出代价！”说着就要往胡同外走。
    “楚云！”慎言一把拉住了她，“求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和楚风到底怎么了？”
    楚云挣开慎言的手，说道：“二少爷，请你对你未来的庶母尊重一些，不要拉拉扯扯。让人瞧见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父亲解释我们的关系。”说着就往外走去。
    慎言怔怔地站在那里，脑袋里混乱不堪。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楚云为什么要这么痛恨自己？
    子胤找不到楚云急得满头大汗，这个时候正好撞见了和傅康年谈生意的顾省之，顾省之得知楚云不见了忙派人到处寻找。终于在一条小巷里找到了楚云。“啊呀，你去哪里了？”顾省之一见到楚云便关切地问道。
    “我......我和子胤走散了。”楚云说道：“对不起啊，老爷。让你们担心了。”
    “算了，算了。你没事就好。”顾省之对傅康年说道：“康年，不好意思，我要送我太太回去。至于丝绸的事我们改日再谈吧。”
    傅康年笑道：“好啊。小侄不打扰顾伯伯了。”看着顾家的人离开，傅康年突然走到子胤身边，说道：“顾小姐，好久不见。能不能赏个脸一起吃顿饭呢？”
    “不好意思，我赶着回家。”子胤惊魂未定，哪里有闲心去跟傅康年攀谈。
    回到顾家顾允之和妻子殷秀娥就已经在厅堂里等候了，一看到顾省之便问道：“大哥，怎么了？竟然惊动了你？”
    “没事，楚云和子胤出去的时候被人群冲散了，现在没事儿了。”顾省之说道。
    顾允之对着子胤骂道：“你这丫头怎么私自往外跑？爹娘不是嘱咐过你不许你随便出去的吗？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三老爷，不关子胤的事。是我让她带着我出去走走的。”楚云娇滴滴地看着顾省之道：“老爷，对不起。我只是想看看扬州的街市，还有你们顾家在扬州的店铺而已，没想到会惹出这些事来。”
    “不要紧，幸好是虚惊一场。”顾省之对顾允之说道：“老三，算了。子胤也是好心，不要骂她了。她也被吓坏了。”
    顾省之安抚着说道：“楚云啊，以后你若是要出去就跟大太太说一声多带些人，如今这年头万事都要小心呀。”
    “嗯，我知道了，老爷。”楚云点头道：“我刚来就惹了这么大的麻烦，真过意不去。”
    “没事的。”顾省之轻轻拍了拍楚云的手。
    “二少爷回来了。”朝贵说道。
    慎言一走进来就看到父亲轻抚楚云的手，心里面不是滋味儿。“爹，出了什么事？”
    “没事儿。你三娘出去的时候走散了。”顾省之说道：“行了，都没事儿了。散了吧。”于是大伙儿都散去了。“对了，今天大太太有没有带师傅来给你量尺寸啊？”
    “有啊。”楚云见慎言在场更是显得对顾省之感激不尽的样子。“老爷对我们母子真好。我是个新寡之人，老爷能如此对我，楚云真是感激不尽。”
    “别这么说。我答应过你要把婚礼办得风风光光，不会委屈了你们母子。”顾省之说道：“对了，明天你就带着观弘去市集逛逛。看看孩子有什么要添补的。”
    “好啊。”楚云点头道：“可是我怕又会走错路。”
    顾省之点头道：“是啊，要找个人陪你才是。”
    “爹，明天我有空。不如我陪三娘去吧。”慎言说道。
    “你？”顾省之点了点头道：“也好。你带着三娘去我们的铺子，观弘要什么你就吩咐他们拿什么。不要计较价钱，知道吗？”
    “是，我知道了，爹。”慎言应道。
    “行了，我还有事要出去。楚云啊，你好好在家呆着啊。”顾省之嘱咐几句后就离开了。
    楚云送顾省之到厅堂门口，然后回过身来看着慎言道：“你为什么要跟着去？难道你对我还有情未了吗？哼哼，难道你就不怕被你的好妻子知道吗？”
    “楚云......”
    “叫我三娘。”楚云瞟了一眼慎言道：“我们辈分要分清楚。”
    “好。”慎言只好说道：“三娘，我只是想知道楚风是怎么死的。”
    楚云突然狠狠地看着慎言道：“你竟然如此厚颜无耻地问我大哥是怎么死的？哼！你就求我大哥晚上托梦给你告诉你他是怎么死的吧！”说完楚云就气冲冲地离开了。
第十二集：忆当年 - 扬州故事 - rich

    深夜，慎言独自坐在书房里发呆，黄澄澄的灯火将整间屋子笼罩在一片昏沉沉中。慎言靠在圈椅上想起了当年......
    凌楚云，是顾家在南京老宅里一个女佣凌嫂的女儿。当年十六七岁的慎言被家里送到南京念书，就住在老宅里面。因为南京顾家老宅长期没有人居住，只有管家和少有的几个佣人打理，所以管家就允许寡居的凌嫂带着一双儿女住在那里。凑巧凌嫂的儿子凌楚风和慎言同龄还在同一所学校、同一班念书，凌楚风是个激进的学生，人聪明且满怀抱负，很快慎言和他两个就成了好朋友。再加上他们同住一所宅院，一来二去慎言也就认识了楚风的妹妹楚云。
    慎言还记得当年的楚云是个清纯迷人的女孩儿，自己不知不觉中就被她吸引了。后来凌嫂突然去世，慎言还帮着凌家操办丧事，而且继续让他们住在老宅里，这让楚风、楚云兄妹感激万分。也正是在办理凌嫂后事的时候，慎言才表露出对楚云的关怀和爱慕，两个人开始了朦胧的感情。凌楚风是有着新思想的人，对妹妹和慎言之间的爱情也是极力支持。
    后来学校组织了新文化运动，凌楚风和慎言积极响应，而且凌楚风成为了其中的骨干。他们经常在一些场所宣传新文化，号召大家破除封建接受新思想。他们这种激进的行为引来了政府的关注，南京政府下令严禁学生当街闹事。学生运动受到大力的打压，可是凌楚风却不卑不亢，继续他的宣传。慎言也是满腔热血跟着他到处演讲，最后终于引来了政府的注意。慎言记得那是在九月的时候，政府下令要缉拿他和凌楚风。
    这个时候不知道是谁暗地里通知了扬州的姚玉庄，姚玉庄亲自到了南京为儿子周旋。最后解除了慎言的缉拿令，姚玉庄将凌家兄妹赶出了顾家老宅还说要慎言回扬州成亲，要马上带他走。慎言心里面牵挂着楚风和楚云，不想离开南京。他还知道楚风一旦离开了顾家情况就会变得很危险，他还特此联络了船家准备连夜和楚风兄妹离开南京。但是临走的当日，慎言被母亲软禁了起来，还被下了药，迷迷糊糊地就回了扬州。回到扬州后慎言很快就在家庭的压力下和江惜雨成了亲，可是他心里面还是惦念着楚风还有楚云，他还派人回去问过那个船家，船家说当晚他送了凌家兄妹离开了南京，慎言这才放下心来。因为自己已经成了亲，慎言也不再找寻楚云，免得找到了大家唏嘘有缘无份。只要知道他们已经安全离开，他就已经满足了。可是为什么楚风会死了呢？而且楚云还对自己就像有着深仇大恨一样呢？
    慎言怎么想都想不通，他揉了揉太阳穴，闭上双眼仰头靠在太师椅的托首上。到底当年出了什么事？难道真的要让楚风托梦给自己吗？
    “慎言？”江惜雨走了进来，“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睡呢？”
    慎言睁开眼睛说道：“睡不着。你怎么来了？”
    “我等着你，见你一直不回房就过来看看。”惜雨走过来摸了摸慎言的额头道：“我看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呀？”
    “我没事。”慎言站起来道：“走吧，我们回房去。”夫妻俩回到卧房，慎言看了看桌上儿子的功课，道：“嘉琮睡了？”
    “嗯。”惜雨一边铺床一边说道：“这孩子说一定要让你看看今天先生让写的大字，可是等了你很久也不回来就先去睡觉了。”
    慎言看了看儿子的字，点点头说道：“有进步。这孩子静下心来就能把字写好。”
    惜雨把床铺好后就过来替慎言脱外衣，“今天有很多事忙吗？”
    “嗯，还好。”慎言不能告诉妻子他在为楚云的事情烦恼。
    “对了，听人说明天你要带三娘和观弘去买文房用品？”惜雨突然问道。
    “呃......是啊，爹吩咐的。”慎言不知道为什么要解释一下是父亲的吩咐。
    惜雨说道：“我看嘉琮的文房用具也都旧了，不如明天你带他一起去吧。”
    “好啊。”慎言躺在床上说道：“明天我带他去。”
    “要不我也去吧？我们很久没有一家人出去走走了。”惜雨突然提议道。
    “你也去？”若是换作往日慎言一定会答应，可是现在他却犹豫了。如果带着惜雨一起去，楚云看到了一定会生气。慎言已经领教了楚云的怒火，他不想再节外生枝。“算了，你就不要去了。明天毕竟是去给观弘买东西的，我们一家要想出去就另择一日吧。”
    惜雨点头道：“也对。那你们明天早去早回吧。”说着就吹灯睡下。
    三老爷顾允之因为女儿子胤私自和楚云出去所以很生气，刚刚训完了女儿回到房里来。“这个孩子被宠坏了，竟然连说都不说一声就出去！”
    殷秀娥看了眼丈夫道：“还在生气呢？女儿骂都骂过了，也该消气了吧？”
    “我这是担心她！她一个女孩子就这么出去像什么样子？”顾允之摇着头说道。
    “行了，女儿知道错了。”殷秀娥替丈夫倒上杯茶道：“对了，我有件事情要跟你商量。”
    顾允之抬头问道：“什么事啊？”
    “你还记不记得我妹妹殷秀敏？”殷秀娥问道。
    顾允之点头道：“记得啊。她早年就嫁去上海了，怎么了？”
    “唉～～我这个妹妹命苦啊！”殷秀娥的脸色变得难过起来，“三年前我妹夫就去世了，我妹妹带着女儿在上海过日子。可是半年前她也因病走了，就留下我外甥女一个人在那里。”
    顾允之看看妻子道：“你想说什么？”
    “我前些日子回家，我娘向我提起这件事，总觉得把一个女孩子留在上海不好。所以想把她接回扬州来。”殷秀娥试探着看看丈夫。
    顾允之一边脱衣服一边说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难道你妹夫家就没人了吗？”
    “你也知道我妹夫是独生子，虽然家里有些钱但亲戚少得很。”殷秀娥说道：“我娘最疼我妹妹了，自然也喜欢这个外孙女。所以我就想把她接到这里来，也好有个照应。”
    “接到我们家？”顾允之看着妻子道：“这话怎么说？”
    “我爹娘老了，自然不能照顾她。而我是这孩子的姨母嘛！责任就落在我身上了。”殷秀娥说道：“我们顾家富甲一方，也不在乎多一个人吧？”
    “话虽然这么说，但当家的是我大哥。要接个人回来，自然要他点头。”顾允之显得不是那么热心。
    “我知道，这事儿我自然会跟大哥大嫂说的。”殷秀娥服侍丈夫睡下道：“但不是应该先跟你商量吗？我寻思着这家里就子胤一个女孩子，虽然有慎行、慎言、慎为他们的媳妇儿做伴，但她们毕竟都是成了家的。我外甥女和子胤年纪差不多，接来这里也好让她们在一起做做伴，这样子胤也就不会老想着往外跑了。”
    “嗯，这么说来也是可以。”顾允之点头道：“行了，我知道了。到时候你跟大嫂提一提，稍候我就跟大哥说。”
    慎言一夜未眠，脑子里想的都是当年的一点一滴。所以第二日一早起来时显得极为憔悴。惜雨便问道：“你今天看上去精神不好，要不改日再去？”
    慎言洗了洗脸道：“不用了。你告诉嘉琮，让他准备一下。我们吃过早饭就走。”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早饭，顾省之柔声对楚云说道：“楚云啊，一会儿我让慎言带你和观弘去外头买东西。看中什么尽管拿，不要担心钱的问题。”
    “嗯。我知道了，老爷。”楚云微笑着说道。
    这时候管家朝贵进来说道：“老爷，酒庄的掌柜说有急事。”
    “让他进来。”顾省之说道。
    不一会儿顾家酒庄的掌柜就进来了，“老爷，我刚收到通报。说一会儿县长要带几位洋人来我们酒庄。”
    “洋人？”顾省之问道：“来干什么？”
    “听说这些洋人打算买一批上好的女儿红和状元红，县长就带他们来我们酒庄了。”掌柜的回复道，“数目不小呢。”
    “是吗？”顾省之笑道：“好啊！你赶快回去准备准备，我马上就过来。”
    掌柜的点头去了，顾允之笑道：“大哥，能做到洋人这笔买卖的话，咱们的声誉就更加响了。”
    “没错！没错！”顾允之说道：“慎为，一会儿你跟我一起去。”
    “我？”慎为看看伯父，感觉有些奇怪。别说是他本人，在座的男性除了慎言没有一个不看着他的。特别是慎行！
    蔡美娴忙说道：“你大伯让你去就去！吃完后快回去换衣服。”见到当家的看得起自己的儿子，蔡美娴自然心里高兴。
    顾省之转头看到正在吃油条的观弘，自从这孩子来了之后顾家上下都顺顺利利的，现在又有一笔大生意找上门来，看来这孩子真的是福星呀！顾省之不由得摸了摸观弘的头，说道：“观弘啊，一会儿看中了什么就说。你喜欢什么，老爷就给你买什么。”
    观弘抬头看着顾省之说道：“谢谢老爷。”
    “嗯，乖！”顾省之微笑着点点头。吃过早饭后他就和慎为匆匆地往酒庄赶去。
    慎言套了马车等在大门口，不一会儿楚云就带着儿子观弘出来了。楚云看到慎言满脸憔悴的样子就知道昨晚他没有睡好，她走到他面前道：“二少爷看起来精神不太好嘛！昨晚没有睡好吗？”
    慎言看着楚云傲慢的眼神心里不是滋味，“三娘请上车，市集已经开了。”楚云和观弘上了车，看到车里坐着嘉琮。“咦？琮少爷也去吗？”
    “我顺便也给嘉琮买点东西。”慎言上了车解释道。
    “哼哼，二少爷真是个好父亲呀。”楚云似笑非笑的说道。
    车夫驾着车慢慢往市集走去。车子里慎言、楚云、观弘和嘉琮，一路无语。还是观弘和嘉琮先说话，“嘉琮，昨天先生交代的功课做好了没有？”
    “做好啦！我还让我爹看过呢，我爹说我写得好！”嘉琮搂着慎言的胳膊说道，“你呢？”
    观弘说道：“我也做好了，我娘说我写的还不够好。”
    “不要紧，我以前也写得不好。后来爹手把手的教我，现在我写的字大有进步呢！”嘉琮说道：“我让我爹也手把手的教你，你一定会进步很快的！”
    嘉琮无心的一句话，让楚云心里感慨万分。同样都是慎言的儿子，为什么嘉琮能得到慎言所有的爱？而自己的观弘却不能？楚云不由得搂住了观弘，心里酸楚的她眼眶红了起来。
    慎言看到楚云脸上微妙的表情，还以为是嘉琮的话让她想起了观弘的父亲程天九，于是忙对儿子说道：“嘉琮，不要说写字的事儿了。说说一会儿你想买什么吧。”
    “我的书包旧了，我想买个新的。”嘉琮首先说道。
    “书包？不是还挺好的吗？怎么又要买啦？”慎言问道。
    “旧了嘛！我要买新的！”嘉琮撒娇道，“我要买和观弘哥一样的书包。”
    观弘见了便笑道：“我的书包是我娘亲手做的，很好看！要不我让我娘也给做一个？”
    嘉琮看看一旁的楚云，小心翼翼地说道：“三娘，你能给我做一个和观弘一样的书包吗？”
    楚云笑了笑道：“好啊。我给你做。”
    “谢谢三娘！”嘉琮显得很开心。
    慎言抬头看着楚云说道：“孩子说笑呢，不用当真，一会儿我给他买一个就是了。”
    “既然答应了就要兑现，做人就是要讲信用。难道二少爷不懂这个道理吗？”楚云又一次冲了慎言，“观弘啊，你记住。男子汉大丈夫一定要讲信用，如果做不到就不要轻易地答应别人。食言而肥可不是大丈夫所为！”说完便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慎言。
第十三集：绿豆引 - 扬州故事 - rich

    来到市集上专门出售笔墨纸砚的店铺，店掌柜看到是顾家的二少爷忙笑脸相迎，“二少爷，又来买文房用具啊？”
    “是啊，把上好的笔墨纸砚都拿出来。”慎言吩咐道。
    掌柜的忙让学徒把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满满地放了一柜面。“二少爷，请挑选。”
    慎言按笔墨纸砚分别挑选了四件，说道：“论毛笔自然是湖州的笔最好，现在观弘刚学写字，最适合用湖州羊毫了。”他拿起一方雕刻着青竹的砚台说道：“砚台之中以端砚为首，不过我们这里通常都用歙砚，这也是四大名砚之一。还有这墨，是李廷圭的徽墨，我们顾家上下用墨都是用的这个。”最后慎言拿着一刀宣纸道：“这是棉连生宣，最适合写书法了。”
    观弘听得直发愣，原来他只知道写字要用笔蘸着墨写在纸上，可是他从来不知道这四样看似普通的文房用具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学问，真的学会了不少。可是楚云对慎言的精心挑选却显得不以为然，她淡淡地说道：“观弘的字儿还没有到可以用这些文房四宝的火候，还是普普通通地买几样就行了。”
    “姨太太可不能这么说，什么样的人家就应该用什么样的东西，如果随随便便选了就用岂不是降了顾老爷的身分？”掌柜的这话本来是为了讨好顾家的三姨太，可是没想到却让楚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就不信用了这些蠢人也会变状元。”楚云拉着观弘的手说道：“若我的观弘有天分，就算不用这些照样儿能鹤立鸡群。”
    “三娘说的是。”慎言知道楚云句句话都会针对自己，于是就顺着她说道：“观弘聪明得很，就算用普普通通的东西，也能成才。”他对掌柜的说道：“你就按平常人买的样子拿一份文房四宝来。”
    “三少爷，这......”掌柜的觉得挺奇怪，这顾家的人还从来没有这么买过东西。
    “别问这么多！”慎言说道：“照我的话去做。”掌柜的按照慎言的吩咐拿了一套寻常的文房四宝，又拿了一套好的给顾家的琮少爷。慎言把东西放在马车上，转身问道：“三娘，还要买什么吗？”
    观弘拉了拉楚云的衣袖说道：“娘，我的脚趾。疼。”观弘长得快，鞋子很快就穿不下了，现在他脚上的那双鞋还是楚云在南京时给他做的。
    “我要给观弘买双鞋子。”楚云说道。
    “好，我带你去。”慎言带着楚云来到最有名的鞋铺“内联升”，这是京城老字号在扬州开设的分号。一进门慎言就说道：“掌柜的，看看这孩子的脚，那几双合脚的鞋来。”
    掌柜的忙应着去了。“爹！我也要买鞋！”嘉琮凑热闹说道。
    “你买什么？你的鞋子多得穿不完，少在这儿起哄。”慎言说道。这时候掌柜的捧着五六双鞋走过来，楚云让观弘坐在高高的椅子上，然后拿起一双鞋来蹲下身子给儿子穿起来。见楚云穿着旗袍不方便蹲下，慎言拿过鞋子说道：“让我来吧。”他亲手替观弘脱下了旧鞋子，然后把新鞋子套在孩子的脚上。
    楚云看着慎言替观弘穿鞋子，这无意间表露出来的神情，不禁让楚云感叹起这对父子的无缘。眼看着慎言替观弘穿好了鞋子，“好啦，下地走走。”慎言一把把观弘抱起来放下地。观弘来回走了几步，慎言问道：“怎么样？顶脚不？”
    “正好！”观弘穿上新鞋子感觉舒服得很。
    “老板，照这个尺寸拿三双。要不同款式的。”慎言吩咐道。
    老板还没有应承，楚云便说道：“不！拿大一号，观弘的脚长得快。”
    “这我就不能顺着你了。”慎言反对道：“孩子的脚自然要穿着舒服才行，你买大一号他穿着不跟脚，怎么会舒服呢？刚才的文房用具凑合着也能用，可是孩子的鞋子不能马虎。等脚大了，再买就是了。”
    慎言的话说得楚云无力反驳，她作为母亲怎么不想让孩子穿得舒服呢？只是这些年来节省的习惯一时间改变不了，而且她不愿意让观弘小小年纪就染上富贵人家的习气，所以尽量保持着原来的生活作风。但是慎言的这番话说得很有道理，楚云没有在反对，默许了。
    看到楚云默认了自己的说法，慎言心里突然觉得很高兴。他自己也解释不了到底是为了什么，掌柜的包上了两双鞋递给慎言道：“二少爷，小少爷脚的鞋要不要换下来？”
    “不用了。”慎言拉着观弘的手说道：“就穿着走吧。”
    观弘脚上穿着新鞋，感觉步伐都轻快了。出了店铺，楚云便说道：“需要的东西都买了，回去吧。”
    “这才出来了一会儿，再逛逛吧。”慎言说道：“既然买了新鞋，不如再去那里看看有没有好的衣服和饰物。还有，你们屋里时不时要添置些东西。”
    “好啊！好啊！”观弘和嘉琮拍着手欢呼道。楚云难得看到观弘这么开心，也不忍扫孩子的兴，便答应了。
    慎言带着他们逛了大半个市集，观弘浑身上下已经焕然一新，慎言拿出怀表看看已经十一点多了。嘉琮拉了拉慎言的袖子说道：“爹，我饿了。”
    “你饿了？”慎言回头问观弘道：“观弘，你呢？饿不饿？”观弘也点点头。慎言笑道：“那我带你们去摘星楼吃点心好不好？”
    “好哦！”嘉琮拍这手说道：“我要吃云片糕、还有蜂糖糕。”
    慎言看看楚云说道：“你也饿了吧？我们吃了东西再回去。”
    楚云没有搭理他，径直往摘星楼走去。伙计看到慎言来了便说道：“二爷来了，快楼上请。”伙计引着慎言等人上了二楼。“二爷，小少爷。今儿要吃些什么呀？”
    看样子慎言似乎是这里的常客。他看了看儿子说道：“伙计，给我云片糕、蜂糖糕、千层糕、素枣糕。”这些都是儿子嘉琮爱吃的。
    伙计一一记下，“二爷，你爱吃的绿豆糕要不要来一碟？今儿的绿豆糕可新鲜呢。”
    楚云一听便朝慎言看了一眼，他曾经嫌绿豆糕有豆腥味所以并不爱吃。慎言也看了楚云一眼，两人又迅速将眼神移开。
    “好，来一碟。”慎言点头道：“还有，给我一壶碧螺春。”
    “好嘞！”伙计应着下楼去了。
    慎言知道楚云不会跟自己说话，于是就问观弘，“观弘，一会儿你试试这里的糕点，又精致又好吃。和你以前的吃过的糕点比一比，看看哪个好吃。”
    观弘微微点头道：“二少爷，您刚才说的那些糕点我听都没听过。不过我娘经常做绿豆糕给我和爹吃的。我娘做的绿豆糕最好吃了。”
    “观弘。”楚云叫住了儿子，不让他多说。“看你满头大汗的，还不快用手绢擦擦。”观弘便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绢擦额头上的汗。
    绿豆糕？！慎言不禁看着楚云，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场景：慎言在南京念书的时候经常会秉烛夜读，特别是到了考试的那几日。而楚云就会在半夜给他做上糕点当宵夜，慎言很喜欢吃楚云做的糕点，唯独那从小就不爱吃的绿豆糕，就算楚云做得再香他也不吃。有一晚......
    “我做了这么多次绿豆糕，你一块都没有吃过？是不是我做得不好吃？”楚云托腮坐在慎言对面问道。
    慎言把嘴里的一口糖糕咽下肚子，说道：“不是！我从小就不爱吃绿豆糕。我总觉得豆腥味太重了。”
    “我做的绿豆糕没有豆腥味，不信你试试！”楚云拿了一块绿豆糕伸向慎言。
    “不！不试！”慎言捂着嘴往后一躲。
    “你不吃我可生气啦！明天也不给你做吃的！”楚云撅着嘴嗔道。
    慎言见楚云生气了忙说道：“好！好！我吃。不过就一口啊！”慎言把手从嘴上挪开，楚云将那一小块绿豆糕放进了他的嘴里。细滑的绿豆沙融合在香糯的面粉中，绿豆淡淡的清香从味蕾慢慢滑入咽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这......这不是绿豆做的！”慎言吃完后第一句话就是质疑绿豆糕的真实性。
    “怎么不是绿豆做的？我亲手磨的绿豆粉呢。”楚云说道。
    “那为什么一点儿豆腥味都没有？”
    “哼！因为这是我做的呗。”楚云颇为自豪地说道。
    慎言又拿起一块来放进嘴里，“楚云，明天再给我做好吗？”
    “好啊。”楚云点头道：“只要你喜欢，我天天做给你吃都行。”
    “来啦！新鲜的绿豆糕！”伙计一声吆喝把慎言从回忆中唤了回来。“二爷，云片糕、蜂糖糕、千层糕、素枣糕还有碧螺春一壶，齐了！”
    “来，尝尝看。”慎言夹了一块蜂糖糕给观弘。然后又夹起一块绿豆糕来，轻轻地放进楚云面前的小碟子里，“你试试这里的绿豆糕，看看味道是不是和......和南京的一样。”
    楚云看着那小小的闪着油光的绿豆糕，不禁抬头看着慎言。他刚才说话时顿了顿，他是不是想说“看看味道是不是和当年你做给我吃的一样”？楚云夹起绿豆糕吃了一小口，说实话她实在没有尝出什么味道来，此刻在她的脑海中也满是当年的回忆。
    “再喝杯碧螺春，去掉些油腻。”慎言给楚云斟上一杯茶，道：“我经常来这里吃东西，特别是这里的绿豆糕。”
    听到这一句楚云心生感动，莫非他没有忘记过我？否则他为什么偏爱绿豆糕呢？想到这里楚云忙提醒自己：就算他没有忘记过我又怎么样？我大哥是因他而死的，我不能因为这点心动而放过他。
    “一会儿吃完了你们还想去哪里玩呀？”慎言今天的兴致不错，想带两个孩子多走走。
    “爹！一会儿我们去戏班子看杂耍好不好？”嘉琮对观弘说道：“观弘哥，这里的杂耍可好玩呢！还有小猴子呢！”
    嘉琮说的眉飞色舞，把观弘弄得心痒痒。他看看楚云道：“娘，一会儿我能去看杂耍吗？”
    “你还有三张大字没有完成呢。”楚云提醒道：“明天可要交给先生的。”
    “我回去后一定写完了再睡觉。”观弘想去极了，他用恳求的眼神看着楚云道：“娘，您就让我去吧。”
    慎言见了便劝道：“观弘初来扬州，就让他到处走走、看看吧。书什么时候都能念。”
    “这......”楚云看着观弘的眼神，不忍心让孩子失望，便说道：“好吧，那就去吧。”
    “噢！太好喽！”嘉琮拍着手说道：“一会儿我带你去后台看小猴子。”一提到去看杂耍，嘉琮就等不及了，急匆匆地吃了些糕点便催促道：“爹！我吃饱了，这就去吧。”
    “你吃饱了，观弘还没吃饱呢。再等等。”慎言说道。
    “我也吃饱了。”观弘也迫不及待地想去看杂耍。
    慎言只好叫来了伙计结账，伙计笑问道：“二爷，要不要像以往那样买几样回去给二奶奶呀？我这就给您传下去，很快的。”
    伙计无心地一句话顿时让慎言和楚云的心境骤变。楚云一听到“二奶奶”这三个字脸上还算和气的神情一下子变了，兀自把头扭到一边。慎言弄得有些进退两难，他看看楚云知道她已经生气了，于是说道：“今天不用了。”伙计领了钱便退了下去。
    “好了，我们走吧。”慎言握着嘉琮的手说道：“这里去戏班子很近的。”
    楚云突然站了起来，铁青着脸说道：“不好意思，我头有些痛，不去了。麻烦二少爷帮我照顾一下观弘。我先回去了。”说着转身就往外走，坐上马车回去了。
第十四集：回忆与现实的煎熬 - 扬州故事 - rich

    楚云有些困惑，她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很恨慎言，可是当慎言有意无意间的关怀以及不知不觉唤起的回忆，每一次楚云都有心动的感觉。当时的那一刻她对慎言的怨恨竟然会在瞬间消失，若不是她提醒自己，她真的怕会对慎言旧情复炽。
    楚云将收藏在檀香木盒里的两尊灵位拿了出来，看着大哥凌楚风和丈夫程天九的名字，楚云再次提醒自己忍辱负重嫁入顾家的目的。她清楚地记得当年南京老宅的管家将他们逐出老宅时说的话：
    “你们快走吧。太太回来后不想看到你们再留在这里。”管家龙伯将兄妹二人的行李从大门里扔了出来。
    凌楚风将行李拿起来说道：“妹妹，我们走吧。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顾家不留我们也在情理之中。”
    “哥，我想见见慎言。”楚云向管家求道：“龙伯，让我见见慎言少爷吧。我有话跟他说。”
    龙伯和兄妹二人也相处了很长一段日子，便好心劝道：“楚云，走吧。少爷不会见你的。”
    “为什么？你告诉他，是我想见他。他一定会见我的。”楚云拉着龙伯的衣袖求道。
    “唉～～”龙伯叹了口气说道：“算了吧，楚云。不妨告诉你，少爷已经启程回扬州了。老爷和太太已经找了一户门当户对的人家，让少爷回去成亲呢。”龙伯看得出慎言和楚云之间那种微妙的关系，他也不想看到楚云为了一个不可能的未来而满怀希望。“言少爷是老爷的嫡子，将来会继承顾家的所有产业。这就是太太为什么让我赶你们走的原因。”
    “不会的！慎言不会扔下我的！”楚云不相信慎言会为了继承家业而放弃感情的人。
    一旁的楚风不禁哀叹，他似乎挺能理解慎言。“楚云，我们走吧。慎言也有他的难处。”楚风硬是拉着妹妹离开了。
    楚云每每想起这段情景时都会重新经历一次心痛和失望。她不知道如果当时慎言肯出来见她一面会怎么样？他会不会为了他们之间的感情而远走天涯呢？如果会，那他们现在又会是怎样的生活？其实楚云不止一次地这么设想过，但每一次的憧憬过后，带来的却是更加强烈的怨恨。楚云用手绢轻轻擦拭楚风和天九的灵位，然后盖上盒盖。“顾慎言，既然当年你为了你的家业不告而别，现在我就让你一无所有！”楚云又一次违心地提醒自己。
    下午三四点的时候，慎言才带着观弘和嘉琮回来。观弘显得很高兴，回到房里就跟楚云讲看杂耍的经过，说道精彩的地方还手舞足蹈起来。观弘拉着楚云的手问道：“娘，您怎么就先回来了呢？没有去实在是太可惜了。”
    “娘有些头痛，所以就提早回来。”楚云替观弘换了身干净衣裳。
    “娘，那你的头还痛吗？”观弘关切地问道。
    楚云遥遥头道：“不痛了。对了，你快去洗洗手，然后把功课做了。今天玩得这么疯，仔细明儿先生抽你背书。”
    “不怕！先生教的书我早先就会背了。”观弘自信满满地说道。
    楚云把观弘的书包拿了过来，从里面拿出书来说道：“就算会背了也要温故而知新。趁还没有吃饭，先把大字给写了。”
    “哦。”观弘很听话，洗了手后就乖乖地趴在书案前写起字来。
    吃晚饭的时候，顾省之笑容满面，原来他和洋人已经初步达成了协议，这一次能赚上很大一笔数额。顾省之笑吟吟地问道：“楚云啊，今天慎言带你们出去买了什么呀？”
    “给观弘买了些文房用具，还有鞋子和衣服。”楚云答道。
    “嗯。这就对了，想要什么就尽管说，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和孩子。”顾省之说道。
    “爷爷，爹还带我们去吃点心和看杂耍呢！”嘉琮嘟囔着嘴说道。
    “看杂耍？”顾省之皱皱眉，看着慎言道：“慎言，你怎么楚云去那种品流复杂的地方？”
    “我......”慎言看了看父亲没有为自己解释什么。在他看来那种地方并不是所传说的那么复杂。
    “老爷，我没有去。”楚云说道：“我有点不舒服，就先回来了。二少爷带着观弘和琮少爷去的。”
    顾省之一听便关切地问道：“你不舒服？要不要紧？我一会儿让人请大夫来给你看看。”
    “不用了，老爷。”楚云笑道：“我回来睡了一觉，感觉好多了。不必劳师动众了。”
    姚玉庄似笑非笑地说道：“老爷也是关心你，还是请大夫回来瞧瞧得好。”
    “是啊，大夫看看我才放心。”顾省之便让管家朝贵饭后去请大夫。
    这个时候三太太殷秀娥悄悄地拽了拽丈夫顾允之的衣服，催他赶快跟老爷说自己外甥女的事情。顾允之看顾省之今天心情不错，便说道：“大哥，有件事我想同你商量一下......”
    顾省之听完了顾允之的话后微微点头，“嗯，怎么说她也是秀娥的外甥女。那就接过来住吧，反正家里空置的院落也很多。她来了也能给子胤作作伴。”
    “哎呀，那我就替我外甥女先谢谢大哥了。”殷秀娥忙道谢。
    顾省之摆摆手道：“小事情，大家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然后就对妻子姚玉庄说道：“夫人，到时候你安排一下吧。”
    “是的，老爷。”姚玉庄笑道：“我会安排好的。”
    慎为按照伯父顾省之的吩咐去参加一个商界的聚会，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他经过慎言的书房门口，看到里面还有灯光，一个人影还在窗前移动。“二哥这么晚还没有睡吗？”慎为敲了敲门，“二哥，是你吗？我是慎为。”
    “进来吧。”慎言说道。
    慎为开门进去就看到慎言坐在八仙桌前，桌上摆放着几碟小菜，他正拿着一壶酒自斟自饮呢。“二哥，这么晚还不睡？还在这里喝酒呢？”
    “我睡不着。”慎言说道：“正好有点饿了，就喝上几杯。你怎么也这么晚？”
    慎为坐在慎言身边，说道：“我刚从商会聚会回来。”
    “对啊，我忘记了。爹让你代他出席今晚的宴会呢。”慎言笑道：“怎么样？被灌了不少酒吧？”
    “还好，有康年在。他替我挡了不少。”慎为笑道：“你也知道我不胜酒力的。”
    慎言另外拿了一个酒盅说道：“在外面喝酒时应该有个节制，不过在家里面就不必那么在意了。反正我一个人喝酒也闷得很，你陪我喝几杯吧。”说着就给他斟上了酒。“放心，这是我们自家酒窖酿的三年醇，后劲不足，没有那么容易醉。”
    慎为就算是不胜酒力，但是二哥慎言要他陪着喝酒，他也是二话不说。“二哥，我不常看你喝酒。可是最近你好像......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哼哼，也谈不上什么烦心不烦心。”慎言自斟道：“就是想喝酒，没有其他原因。”慎言心里面的原因是不能为人道的。
    “倒也是。二哥向来是乐天派，而且二嫂和嘉琮又那么好，就算是想有烦心事也难。”慎为叹了口气说道：“我就惨了些。我娘她......呵呵，二哥你也应该知道，烦死人了。看着恩婕我都觉得心疼呢。唉～～”慎为提到自己家的婆媳关系，他就大吐苦水。
    慎言摇摇头道：“大家都是你看我好，我看你好。我就觉得就算二婶再怎么对恩婕不好，但至少你们两个有情。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生活就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
    慎为看看慎言，他的话似乎是在感叹自己被人包办的婚姻。“二哥，二嫂她秀外慧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呢。”
    “哼哼，是吗？”慎言又喝了一杯。“对了，慎为。你除了恩婕，有没有喜欢过其他的女人呀？”慎言突然问道。
    “二哥，你说什么呢？”慎为忙说道：“我只喜欢恩婕一个。没有喜欢过其他的女人！”
    慎言看到慎为这么紧张便笑道：“别紧张，我只是问问而已。大家当作是饭后闲聊罢了。我问你，如果当年你喜欢恩婕，但你娘硬是让你娶了别人，你会怎么样？”
    “我......我......”慎为皱着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当年母亲蔡美娴的确因为恩婕家穷而反对过他们的婚姻，但那时候慎为和恩婕还没有见过面，也谈不上什么感情，所以这个问题可把他给难住了。“二哥，怎么这么问？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慎言说道：“如果当初你已经和恩婕两情相悦，但二婶硬是不让你们在一起，你会怎么样？”
    “我一定会争取到底！”慎为说道：“我只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其他的女人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哈哈～～好！有骨气！有担待！”慎言大笑道。可是他的笑声中更多的却是自嘲，他嘲笑自己当初的软弱，他后悔自己当初的妥协。可是如果当初坚持下去的话又会怎样呢？楚云若是这辈子都不出现，慎言或许还能得过且过地过下去。但偏偏她又出现在自己眼前，还带着浓重的敌意。先不论楚云到底是为了什么怨恨自己，就是楚云每一次针对他的话语，他听着都会觉得心痛和后悔。再看看楚云从原来天真无邪的女孩变得难以捉摸的少妇，慎言比自己受窘还要难过。
    兄弟俩把一壶酒都给喝光了，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慎为带着几分醉意说道：“二哥，很晚了。我要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行了，你去吧。”慎言摆摆手道。慎为离开了慎言的书房，慎言在太师椅上靠了靠也跌跌撞撞地往回走。他比慎为喝得多，自然也醉得深。
    惜雨已经睡下，但是慎言不回来她始终睡不踏实。听到有人推门进来，就披着衣服起来。“你喝酒了？”惜雨看到慎言满脸通红地走进来，身上还带着酒气。
    “嗯。刚才和慎为喝了几杯。”慎言由惜雨扶着上了床。“你......你怎么还没睡啊？”
    “我担心你，睡不着。”惜雨说道：“怎么喝了这么多？你向来不喝这么多酒的。”
    “呵呵，想喝就喝了呗。”慎言说道，惜雨已经替他脱了外套，让后扶他躺下盖好被子。慎言迷迷糊糊看着自己的妻子，自从结婚以来她都一直恪守本分，对自己也是无微不至。可是现在自己心里面却想着另外一个女人，慎言突然觉得也很对不起惜雨。“惜雨......”他突然抓着妻子的手，“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傻瓜。”惜雨笑道：“不过以后不要和这么多酒了，伤身的。”
    “嗯。我知道了。”慎言喃喃地答道，然后就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这一夜，慎言又梦见了从前。梦见了南京老宅、梦见了十八岁的楚云还有那小小的绿豆糕。梦里的老宅还是那么亲切；梦里的楚云是那么地温柔；梦里的绿豆糕还是那么清香可口。慎言不想醒来，一旦醒来他梦里的一切都将散去，他又要面对冷言冷语的楚云，这对他来说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折磨。但是回忆却是抹煞不去的，那有意无意间就会被唤起的美好回忆和现下残酷的事实夹杂在一起，五味杂陈，把慎言弄得苦不堪言。
    过了没几日，顾家大宅里又来了一位新客人。她就是殷秀娥的外甥女，从繁华的大上海走来的柳梦罗。她的时髦让远在扬州这个江南水乡的顾家人啧啧称奇，顾家的小姐和少奶奶们都对这位来自时尚之都的女子充满了好奇。为什么她的头发是卷卷的？为什么她的身上散发着阵阵清香？为什么她的鞋子后面的有着高高的鞋跟？她的到来倒是给顾家上下带去了不少新奇，也让一直封闭在顾家大宅里的女人们大开眼界。但是谁都不知道，她的出现却将席卷起顾家的另一场风波。
第十五集：宅院里的另类 - 扬州故事 - rich

    早先傅康年就已经发出邀请，请顾家的人去杭州一行，看看自己和顾家的生意来往情况。顾省之因为刚从南京回来不久并不想再远行，顾家三个子侄里面慎言根本就不要考虑了，而慎行近来一些生活上的行为令顾省之极为不满，于是他还是让自己的侄子慎为替自己去了趟杭州。因为慎为去了杭州，所以错过了柳梦罗初来乍到的日子，等他回来的时候柳梦罗已经到顾家好几天了。
    慎为下了人力车，朝贵忙出来提行李。慎为一进宅子的大门就看到那些丫头们喜形于色地窃窃私语，其中一个手里面拿着一支用了一半的口红。还轻声道：“这是柳家小姐送给我的，你们看比胭脂方便多了呢。”
    慎为是见过世面的人，他也曾经陪同伯父去过大上海，这些西洋的女人东西他也讲过不少。可是这些东西出现在传统的顾家却是一件新奇的事情，“朝贵叔，家里来人了吗？”慎为转头问道。
    朝贵笑道：“三少爷难道忘了？老爷答应三老爷和三太太把三太太的外甥女柳家小姐接来住的吗？人已经接来了。”朝贵想起那位柳家小姐便悄悄的在慎为耳边说道：“那位柳家小姐新奇的玩意儿还真多呢，这几日小姐还有少奶奶们都跟她在一块儿。”
    “是吗？”慎为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他回到自己房里却不见妻子恩婕，问过了丫头多宝才知道恩婕和子胤、佳蕊、惜雨她们在花园里面。他没有让人通报已经提前回来，是想给妻子一个惊喜。他来到花园，看到凉亭里面坐满了人，周围还有很多丫头围着，耳边传来阵阵悠扬的乐曲。他朝凉亭走去，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凉亭中央，谁都没有注意到慎为已经站在一旁。慎为探头一看，凉亭正中央的石桌上摆放着一台留声机，正在播放上海女歌星灌唱的黑胶唱片。
    一曲播完，大家都拍手称奇。“啊呀，这东西真神奇。就好像有个小人儿在里面唱歌一样。”一个丫头不禁说道。
    “这是留声机，以后我让人从上海多带些唱片来，我们就能听到最新的歌曲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从人群中央传来。慎为寻声而去就看到一个烫着头发，身穿真丝旗袍，打扮时髦的女人，想必这个人就是柳梦罗了。
    “梦罗，那日你给我的香水真好闻，现在我满屋子都是茉莉的清香呢。比种茉莉在屋子里更加好。”恩婕说道。
    慎为这才知道为什么刚才一进屋子就问道一阵茉莉香味。这时候一个丫头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慎为站在那里。“啊呀，三少爷。”
    她这一叫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慎为这里了。“慎为，你回来啦！”恩婕显得很意外，忙走到慎为跟前。
    “是啊，办完了事就早点回来。”慎为对着妻子微笑道：“看来你有很多新鲜玩意儿玩哦。”
    “你快过来，见见三婶的外甥女儿。”恩婕拉着慎为的手走进凉亭。“这位就是三婶的外甥女儿柳梦罗，柳小姐。”
    柳梦罗抬头看着眼前这个身材颀长，相貌俊朗的年轻人，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想必你就是恩婕整日提到的三少爷，顾慎为吧？”
    “是的。”慎为点点头道：“你好，柳小姐。”
    柳梦罗柔柔地甩了甩手道：“别这么客气，叫我梦罗就行了。算起来......我也应该跟着子胤叫你一声哥哥呢。”
    子胤过来拉着慎为的手说道：“三哥，梦罗姐姐带了好多好玩的东西来噢。你以前和大伯父出去出差怎么都不见你们买回来给我们呢？”
    “这些东西都是小玩意儿，只能当日常消遣之用。”慎为说道：“这些东西又贵又不实际，买了也是浪费钱。”顾省之一向不喜欢家中的女眷染上都市女子的那些刚烈脾气，所以对这些会吸引她们眼球和注意力的东西都一概不买。慎为当然不能按伯父的原意说，只能说这些东西又贵又不实际。
    没想到他这么一说却让梦罗很是不乐意，“三少爷这话似乎说的有些偏颇了。”梦罗看着慎为说道：“这些东西的确很贵，但确实提高我们生活质量的保证。难道你想你的妻子整日在家里为你带孩子、操持家务，可是闲暇时却没有一点儿消遣吗？”
    慎为被梦罗顶了回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时候殷秀娥走了过来，“哎哟，都在啊？咦？慎为你回来啦？我给你引见我的外甥女，梦罗。”
    “三婶。”慎为恭敬地叫了一声，然后看看梦罗道：“我们已经见过面了。”
    “是吗？”殷秀娥来到梦罗身边，笑道：“以后梦罗就在我们家住下来了，她是子胤的表姐，换句话说也是你半个妹妹吧，你和慎行、慎言哥几个可不许欺负她噢。”
    慎为“呵呵”笑道：“看梦罗妹妹也不是一个容易被欺负的人呀。三婶，你就放心吧。”他转过头对妻子说道：“恩婕，我们回去吧。我给你买了东西，还有我很想见妍儿。”
    “好啊。”恩婕当然满口答应。“梦罗，我先走了。”然后就挽着慎为的胳膊走了。
    殷秀娥说道：“你们继续玩着，我去大嫂屋里说说话。你们这些丫头各自干各自己的事情去，别围在一块儿，让老爷看到了又要说了。”
    殷秀娥走后，小丫头们也各自散去。梦罗见身边没多少人，便问佳蕊和惜雨，“佳蕊、惜雨。看来三少爷对恩婕很不错噢。”
    “那当然啦。”惜雨说道：“慎为最紧张恩婕了，每次外出回来都会粘着恩婕好长一段时间呢。”
    佳蕊点头道：“是啊。如果说这大宅子面那对夫妻最恩爱，我看就是他们俩了。”
    “没错。”惜雨很是赞同，“有时候我也会羡慕恩婕呢。”惜雨说了之后不禁有些脸红。
    “唉～～”佳蕊突然叹了口气，“可惜啊，他们两个就只差了一点点，就......”
    “大嫂，不要说这些了。”惜雨说道：“他们还年轻，一定会有的。”
    “有？有什么？”梦罗听不太明白她们说话的意思。
    “孩子喽。”佳蕊说道。
    “孩子？”梦罗皱了皱眉道：“他们不是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吗？”
    子胤也叹道：“嫂子她们说的是儿子。三哥和三嫂没有儿子。”
    “哈？这是什么话？”柳梦罗有些不可思议地笑道：“没有儿子就是大罪啦？我爸爸和妈妈也就我一个女儿，不也是当成宝贝一样？就像你，子胤。姨父不也只有你一个女儿吗？”
    “哎呀，你就不要问这么多了。”佳蕊不想说太多二房的事情，于是故意把话题扯开了。“哦，时候不早了。孩子们也该放学了，我要回去了。”
    惜雨也道：“是啊，嘉琮要回来了。我们先走了。”
    佳蕊和惜雨都先后离开，梦罗和子胤继续在那里听留声机。没过多久，子胤看到楚云从自己的院子里走出来，便向她招手。“三娘，三娘。快过来听留声机啊！”
    楚云经过凉亭，笑道：“不听了，我要去接观弘。今天学堂考试，我得去问问先生。”
    “三娘真紧张弘少爷啊。”梦罗道：“弘少爷一看模样就知道是聪明人，一定是读书的料。”
    “借你吉言了。”楚云淡淡地一笑然后就往学堂方向走去。
    今天有考试所以楚云特地过来询问观弘的情况，她来到学堂正好赶上学堂放学，慎言正在和先生一起看着孩子们交上来的答卷。因为这里是宗族的学堂，来这里上学的不仅仅是顾省之一家，还有其他旁支的顾家子孙，所以答卷数量还是颇多的。
    “娘！”观弘整理好了书包抬头看到楚云来了，便飞奔过来。“娘，你怎么来了？”
    “娘来看看你考得如何。”楚云拉着观弘的手来到私塾先生那里。
    慎言看到楚云过来便放下了手里的答卷。“三娘，你来啦？”
    楚云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却含笑对私塾先生道：“先生，请问观弘在学堂里的表现如何？有没有淘气不听话？”
    私塾先生知道这位就是顾家大老爷的三姨太，忙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姨太太放心，弘少爷在学堂很乖、很听话。”
    “那么课业呢？”楚云又问道：“若是不好我回去会看得紧一些。”
    “呵呵～～这个姨太太就更加不用操心了。”私塾先生说道：“弘少爷聪明得很呢，很多书都已经自己看过且记下，他的进步是这里最快的。弘少爷才八岁，已经能把《大学》和《中庸》通背、通解了。很了不起啦！”
    楚云听到先生夸自己的儿子自然很高兴，不过她也知道观弘的身份特殊，这些私塾先生可能会忌于顾老爷的缘故而故意这么说，“先生不要一味夸他，这孩子的脾气我知道。还望先生平日里能对他严加管教。”
    “是！是！”私塾先生应道：“姨太太放心，在下一定会尽心辅教。”私塾先生突然皱了皱眉，道：“不过呢，弘少爷的字儿似乎不怎么好。姨太太回去还是要多多督促弘少爷练字才行啊。”
    “好的，我一定注意。多谢先生了。”楚云带着儿子便往外走。
    慎言站在一旁根本插不上话，就算想说楚云也不让他说。看到楚云带着观弘离开，他才追了出来。“三娘，三娘。请留步！”
    楚云转过身来说道：“二少爷有事吗？”
    “呃......”慎言似乎有些尴尬，话到嘴边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二少爷若是没有事，我就先走了。”楚云转身就要走。
    “等等！”慎言叫了她，可是却没有说话，倒是看了一眼观弘。
    楚云便对观弘说道：“弘儿，娘刚才好像看到你有东西落下了。快去看看。”说着就替观弘拿着书包，观弘一路小跑返回课堂。“二少爷，现在可以说了吧？”
    只见慎言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纸包，“变天了，你的嗓子可能又要不舒服了。前几天我就听到你开始咳嗽，所以我让人配了些橘梗和川贝母，还让他们加了薄荷和枸杞，和以前的配方一样。你记得回去泡茶来喝。”说着就将纸包递上。
    楚云并没有伸手去接，反而看着慎言。“二少爷真是费心了。这么琐碎的事情竟然还记得？还真是难为你了呢。”
    “楚云......”慎言听了又一次难过。
    “二少爷，您又错了。我是你的三娘，你这么叫我会引来不必要的误会的。”楚云冷冷地说道。
    “唉～～”慎言知道自己多说无益，于是叹道：“不管怎样，别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说着就弯腰把纸包塞进了观弘的书包。
    “娘！我没有东西落下呀。”观弘跑了回来。
    楚云阴云满布的脸上立刻有了笑容，“那可能是娘看错了，我们走吧。”她拉起观弘的手说道：“跟二少爷说再见。”
    “二少爷再见。”观弘听话地说道。
    一路回去，楚云脑海中反复重复着刚才慎言百般无奈地将纸包放进观弘书包的情景。突然间，她的思绪混乱起来，爱与恨又开始交织在一起。她的步伐越来越快，使得观弘都快跟不上她的步伐。
    回到自己的院子，观弘乖乖地把书拿出来作功课。“咦？这是什么？”观弘把纸包拿了出来，好奇地拿在手里看起来。
    “哦，这是娘的。”楚云忙把纸包拿了过来，说道：“娘刚才把它放在你的书包里，忘记拿出来了。你快做功课吧。”
第十六集：加租 - 扬州故事 - rich

    楚云从小就有一个小毛病，就是在换季变天的时候嗓子会很不舒服，经常咳嗽。以前母亲在世的时候就会在变天的时候为她准备好清润的药材泡茶喝，而慎言给她的就是当时她吃的配方。只是薄荷和枸杞这两味药却是慎言为她所加，楚云还记得那是母亲刚去世没多久，春秋交替之时：
    “楚云，你又咳嗽了。”还在守孝的楚风关切地问道；“哥给你去抓药吧。”
    “不用了。这里还有很多事要你做，一会儿我自己去抓药就行了。”楚云摆摆手，母亲的身后事有很多地方还需要楚风处理。
    这时候慎言拿着一壶茶急匆匆地跑进来，“来来来！我泡了清润茶，已经用开水闷了一会儿，药性应该出来了。”慎言倒了一杯给楚云道：“快喝吧。这几天你的咳嗽严重了。”
    楚风含笑看着慎言道：“我这个做哥哥的倒还没有很注意，你倒是挺留心的。”
    “我比你细心嘛！”慎言看着楚云道：“快喝呀，趁热喝才好嘛！”
    楚云端着茶忽然想起了母亲，不禁伤心地哭起来。“妹妹......”楚风知道妹妹开始思念亡母，这也是人之常情，让她哭出来可能会好些。“妹妹，以后哥哥会照顾你的。”
    “嗯！还有我，我也会照顾你的！”慎言也说道。
    楚风看看慎言，故意问道：“我是楚云的哥哥，你是她什么人？要照顾她？”
    “呃......朋友喽！”慎言脸上一红，辩解道：“你是楚云的哥哥，我又是你的朋友，自然也是楚云的哥哥。”慎言不想让楚风看穿自己喜欢楚云的心思，便转开话题道：“楚云，别哭了，一会儿又要嗓子不舒服了。快把药茶吃了。”
    “嗯。”楚云把泪水抹去，然后喝了一口茶。“咦？怎么和以前的不一样？有些清凉还带着丝丝甜味。”楚云抬头看着慎言，很好奇为什么这茶会和以前的不一样。
    “我让大夫多开了两味药，薄荷和枸杞。”慎言说道：“以前我看你每次吃这药茶都像吃药一样，嫌它苦。所以我就多加了这两味药，是不是好多了？”
    “嗯！比以前好喝多了。”楚云谢道：“谢谢你，慎言。”楚云看到了慎言脸上的笑容，那种微笑是一种被认可的笑。
    楚云打开纸包低头浅浅地嗅了嗅，没错，就是这个味道。楚云咳了几声，然后悠悠地叹了口气。这时候她的丫头多欢端着点心进来了，“三姨太，厨房刚做好的点心。”
    “啊呀，我正好饿了！”观弘忙放下笔跑过来，拿起一块点心就吃。
    “多欢。”楚云把纸包递给她道：“用这个泡茶来喝。”
    多欢接过来闻了闻道：“这是药材呢，姨太太不舒服吗？可不能胡乱用药啊。”
    “不要紧，这几天变天了，我咳嗽的老毛病又犯了。这是我从小吃的方子，不会出事的。”楚云说道：“你快去泡些来吧。”多欢听到这是楚云从小吃的药这才放心地去泡茶。“哎！等等！”楚云想起了什么叫住多欢，“记得用开水闷上一会儿。”
    “娘，先生说我的字写得不好，嘉琮说他以前的字也写得不好，后来是他爹爹教他的。”观弘看着母亲问道：“我能不能也让二少爷教我呀？”
    “不能！”楚云丝毫没有考虑便一口回绝了观弘。
    观弘愣了愣，因为在他开来母亲最关心的就是自己的课业，这个要求应该会得到允许。“为什么呀？娘。”
    “没有为什么。”楚云拉着儿子的手说道：“如果你觉得自己的字写不好的话就用心多练练，你不能总是依赖别人，要学着自己解决问题，知道吗？”
    “噢，知道了。”观弘点点头道：“那我以后多练习就是了。娘，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字练好的。”观弘信心十足，“不过我有个要求。”
    “要求？什么要求？”楚云问道。
    观弘撒娇地粘着楚云道：“我要娘陪着我练字。”
    楚云含笑，伸手抚摸儿子的脸庞道：“好，娘每天陪你练字。”
    慎言坐在书房里，看着眼前一摞试卷愁眉不展。他仔细看过孩子们的答卷，这些孩子们的字里行间透露着他们受教以来的成果，但是慎言却有些失望，他看到的更多的是孩子们被古老的思想禁锢，看到孩子们还在依循着孔圣人的传统儒家思想，这无疑是一个严峻的问题。接受过新思想的慎言很清楚外面的世界，他不想顾家的孩子们还是在一个如此迂腐的环境下学习。中国的古文化固然不能摒弃，但是也应该接受新进的思想才行。
    “这么急把我们叫来干什么？”慎行一进门就抱怨着。
    “大哥、慎为，你们来啦。”慎言为了这件事让人把慎行和慎为找了来。
    “我昨晚陪赵老板喝酒，很晚才睡，一会儿还要赶回丝绸铺。”慎行打着哈欠说道：“你倒好，一清早把我叫起来。”
    “大哥，二哥叫我们来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慎为说道：“二哥，什么事啊？”
    慎言分别把嘉裕、嘉琮还有嘉妍的答卷给了他们，说道：“你们先看看几个孩子的考卷。”
    慎行拿过来粗粗地看了看道：“挺好啊，我儿子写得不错。怎么啦？有问题吗？”
    慎为仔细地看了看女儿的考卷，因为嘉妍是女孩子，所以被安排在私塾特地为女孩子设立的一班，教授的是传统的女子道德思想。嘉妍才六岁只是考默写生字，但从那几个字也能看出平日里老师让女孩子们学的是什么。“二哥，你的意思是......”
    “你们不觉得现在的教育对孩子们来说已经太落后了吗？”慎言说道，“如果我们的孩子一直这么念下去，很快就会跟不上外面的世界了。”
    慎行皱了皱眉道：“他们学的这些和我们小时候学得差不多，我们现在不也是挺好吗？”
    “大哥，难道你忘记了你跟着爹学生意时碰到的新事物吗？这些都是我们出来做事后才接触到的，我们也是现学。”慎言说道：“我们的孩子不能再这么下去，我认为要给他们请一个老师，能教给他们新思想的老师。而且不仅仅男孩子要学，女孩子也要学！”慎言看看他们两个道：“我把你们叫来就是想商量一下这件事，达成统一。然后我再去跟爹说。”
    “好啊！二哥，我同意！”慎为首先表态，“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应该这么做，想想那些新开设的学堂，教授的不仅仅是《四书》、《五经》，还有数学、美术、音乐等等。而我们这里就只有我们小时候学的那些，是应该添点新的东西了。”
    “大哥，你认为呢？”慎言问道。
    慎行皱皱眉道：“我向来不管学堂的东西，你们觉得行就行吧。只要不要教我儿子反对我这个老子就行了！”
    “那好，我今天就和爹说去。”慎言有了两个兄弟的支持便能向顾省之提议了。
    当晚，顾省之听了慎言的提议后便凝神沉思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现在外面的东西变得太快，老傅的儿子康年就是新学堂毕业的。当年我送你去南京念书也是为了这个目的......”顾省之抬头看看慎言，后面的话他不想再说，因为这个给他带去很大希望的儿子让他太失望了。
    就算顾省之不说，慎言也知道父亲话语中隐含的意思。既然父亲故意回避，那他也没有必要提起。“爹，那你是同意我这么做啦？”
    “嗯。”顾省之点点头道：“不过不可变得太急，可能会引起宗族里老人们的反对。你就去问问有没有老师，先开设数学、美术一些寻常的课程吧。”
    “好的，我马上让人去打听有没有适合的老师。”慎言颇为积极。
    顾省之看看他，心叹道：如果他对待家里的生意也能有这份热忱就好了。
    “老爷，老爷！”朝贵匆匆跑来道：“外头有两个佃户要见您。”
    “这么晚了见我？”顾省之问道：“什么事啊？”
    “他们说是代表所有佃户来跟老爷说些事情的。”朝贵说道：“老爷，见不见啊？”
    顾省之点头道：“见！让他们到我这儿来。”朝贵便出去带人进来。
    慎言父亲有事便说道：“爹，那我先走了。”
    “不！你留下！”顾省之说道：“在一旁听着，有事也好有个商量。”顾省之不让慎言走，如果这儿子再一味逃避家里的生意和祖业的话，那就真的没有指望了。
    在朝贵的带领下，两个佃户进了顾省之的书房。“顾老爷。”佃户们恭恭敬敬地给顾省之行礼，然后站在那里。
    顾省之虽然不掌管田地的事情，但这几个长期的佃户他还是认识的。“老张、牛叔。这么晚了你们找我有急事吗？”
    老张苦着脸说道：“顾老爷，今年收成不好。定下的租子都很难凑齐，你能不能高抬贵手就不要加租子了。”
    “加租子？”顾省之一脸茫然，慎言也是听了愣住了。“谁说要加租子的？加多少？”顾省之忙问道。
    老牛和老张面面相觑，老牛说道：“昨天下午三老爷召集我们说的，说如今世道好，田租也跟着涨，周边村落的租子都涨了，所以我们的也要涨。要涨三成呢！”
    “三成？”顾省之不由地大吃一惊，他可从来没有说过要加租的事情，看来这事是顾允之自作主张。
    “老张，老牛。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处理。”顾省之安抚道：“你们先回去吧，稍候我就会给你们答复。”
    “顾老爷，请你多考虑考虑我们佃户的生计吧。”老张补充道。
    “行了，我知道。”顾省之道：“我会妥善处理。朝贵，送客。”朝贵过来把老张和老牛带了出去。等他们走了顾省之立刻皱起了眉，显得很不高兴。“慎言，你怎么看？”
    “啊？”顾省之突然发问，慎言一点准备都没有。“呃......爹您好像从来没有说过要加租的事情。三叔他怎么会.......是不是搞错了？”
    “搞错？你是不是不敢说你三叔自作主张啊？”顾省之看着慎言问道。
    顾允之是自己的长辈，慎言怎么能指责他自作主张呢？“我只是觉得三叔他应该不会这么做。”慎言解释道。
    “哼！来人！”顾省之唤道。
    “老爷。”朝贵忙进来待命。
    “去！把三老爷叫来！”顾省之道：“告诉他，有重要的事找他。”朝贵知道事态严重忙一路小跑着去找顾允之。
    这事情应该说是件大事，慎言觉得自己在场的话似乎有些不便，“爹，您和三叔谈事情，我还是先走了吧。”
    “不用！你留着。”顾省之拿起茶来喝了一口道：“有些事你应该听听，总是躲着怎么行？”
    顾允之正准备出去和几个朋友喝酒，突然朝贵说老爷有要事找，他马上赶了过来。“大哥，找我有事啊？”他进了门便问道，然后抬头看到慎言也在，便笑道：“慎言也在啊？是不是说给私塾加新先生的事？刚才慎行跟我提过，我没有意见。”
    “不！不是这件事。”顾省之的脸色很不好看，“老三，你坐下。我有话问你。”顾允之刚坐下顾省之就问道：“你昨天去了村子？找了那些佃户是不是？”
    顾允之这么一听就知道大哥要说什么事了，“是啊，我昨天去了村子。”
    “是你说要加租子的？还三成这么多？”顾省之看着他问道。
    顾允之顿了顿，点头道：“没错，是我说的。”
第十七集：李汉唐 - 扬州故事 - rich

    “真的是你说的？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也不跟我商量！”顾省之显得很震惊。
    “我是想跟你商量的，可是大哥你前几天正在和洋人谈酒窖的事情，所以我不想让您分心。”顾允之从容地回答，似乎他早预料到顾省之会质问他。“大哥，现在世道好，田地的租子都在涨，隔壁村赵老家的土地也涨价了。我们顾家的土地都是肥地，不涨价岂不是亏了？”
    顾省之气的直喘粗气，慎言忙替父亲揉着后背道：“爹，您别激动，慢慢儿说。”
    “老三，你好大的胆子呀！”顾省之敲着桌子说道：“这么大的事竟然自作主张，还理直气壮！你知不知道那些农户租了我们的地多少年啦？从祖辈到孙辈都是租我们顾家的地。就算是要涨租子，也要经过商议。现在你一句话就说涨，你就不怕农户们闹事吗？”
    “大哥，您别听那些农户乱说，如果他们不肯多交三成租子，我们就租给别人。外头有的是人等着租我们的地呢。”顾允之坚持着说道。
    顾省之一拍桌子道：“我说不能涨！顾家的田地虽然是分给你管，但是当家的人还是我！你明天就给我去村子里告诉农户们，我们的租子还是和以前一样！”
    “大哥！人家都涨，我们不涨，会亏很多钱的！”顾允之不明白这么简单的帐怎么大哥会算不过来呢？
    “我们顾家又不缺那几个钱吃饭！”顾省之道：“那些农户祖祖辈辈都是我们的佃户，向来都能准时交租，而且还十分爱惜我们的地。如果你为了一时的小利把他们赶走，分给其他的人，他们会不会准时交租姑且不论，如果他们弄坏了我们的地怎么办？到时候你减多少租子都没人租！”
    慎言看看父亲，心道：爹说的没错，做生不如做熟。农户爱惜田地才是最重要的，看来爹的眼光还是放得很远。
    顾允之被驳地哑口无言，“那......那大哥你说不加就不加吧。我明天就去跟农户说。”
    “嗯。尽快平息这件事，让农户们安心耕作。”顾省之看了看三弟道：“老三，以后都要跟我商量，像这种事我可不希望看到第二次。”
    “是的，大哥。”顾允之站起来道：“那我先出去了。”
    顾允之走了之后，慎言便道：“爹，要不要让人给您准备参汤？”
    “不用了，我没事。”顾省之看了看慎言问道：“言儿，刚才爹跟你三叔说的话你一字一句可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慎言答道。
    顾省之微微点头道：“你可知爹的用意？”
    “我......”慎言点头道：“我知道。”
    “嗯。”顾省之显得很满意，“你向来聪明，应该能了解其中的隐意。行了，不早了。你回去吧，至于学堂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
    慎言退下后便叫来朝贵，让他给父亲送去了参汤。
    顾允之本来要去跟朋友吃饭，但是因为田租的事情弄得胸闷，也没有了心思去吃饭就回来了。殷秀娥见了便问道：“咦？你不是出去吃饭吗？怎么回来啦？”
    “别提了！”顾允之把帽子摘下来往桌上一扔，道：“刚才被大哥叫去训了一顿，哪儿还有心思出去吃饭？”
    “大哥训你？为什么呀？”殷秀娥问道：“你哪儿做错了？”
    “我根本没有错！是他自己妇人之仁！”顾允之愤愤不平地抱怨道：“我也是为了家里好，才向农户提出加租的事情。别人都加，就我们家不加。这不是自己在跟钱做对吗？可是大哥却怪我自作主张，还让我明天亲自去村子里向农户交代清楚这件事！”
    “这算什么？明明是下你面子嘛！”殷秀娥听了也生起气来，“好人他做，你就做恶人？难怪外头都叫他大善人呢！你堂堂顾家的三老爷，说的话却朝令夕改，以后你在农户面前还有什么威信可言？大哥这么做真的是太过分了！”
    得到了妻子的共鸣，顾允之心里面也舒服了不少。“哼哼？顾家的三老爷？算什么呀？我只不过是阿爹庶出的儿子，哪儿有他这个长子嫡孙来的金贵呢？让我说呀，我还是跟老二一样，早早儿地死了算了。也免得在这个家里活受罪！”
    “你胡说什么呢？”殷秀娥骂道：“哪儿有咒自己死的？庶出的又怎么样？不也是老太爷的儿子吗？当初也是你自己厚道，不跟他争。如果当时分了家，我看他还能稳坐这个大当家的位置！”
    “喂！这话可不要说！”顾允之忙阻止道：“分家的话千万不能说！如果被大哥听到了那还得了？算了，算了！”顾允之摆摆手道：“人家有儿子，将来这份家业迟早都是他长房的。我们俩就只一个女儿，就盼着将来我们女儿能找户好人家，我们老两口就靠女儿、女婿啦。”
    说起女婿，殷秀娥便说道：“老爷，我看杭州傅家的公子人不错呀。”
    “你是说傅康年？”顾允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说道：“他的家世倒是不错，和我们子胤也般配。不过人家未必对我们子胤有意。”
    “老爷，难道你没有注意到傅少爷每次来都有意无意地问起我们子胤吗？”殷秀娥笑吟吟地说道：“我看他对我们子胤又那么点意思。”
    “是吗？我倒是没有注意。”顾允之笑道：“不过现在提这个早了些，我们子胤年纪小着呢。我还想把她多留在身边几年呢，等过一两年子胤大一些再说吧。”
    加租的事情很快就得到解决，农户们也都安下心来耕作，这件事后大家都对顾省之的仁善大为称赞。慎为帮着慎言找新学堂的老师，他的一个朋友向他介绍了一个人说好今天会过来，于是慎为就特地带在家里等候。
    慎为难得在家，早上起来得晚了些。他一起来就问到一阵香味，揉揉眼睛看到恩婕正坐在梳妆台前描眉。“什么味道？好香啊。”慎为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醒啦？”恩婕转过头来说道：“这是梦罗给我的香水，我刚洒了些。”
    “又是她。”慎为穿好衣服走过来，“我不喜欢这种味道。”他伸手拂过妻子的云鬓，俯身亲吻恩婕的前额，柔声道：“我还是喜欢你原来的胭脂香。”
    恩婕脸上一红，含羞道：“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就不用了。以后我还是用胭脂。”
    “嗯！”慎为微笑道：“过些日子就是你爹五十三岁的寿辰，我打算好了，陪你回去一趟。”
    “真的吗？”恩婕高兴地握着慎为的手，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自从嫁进顾家，她回家的次数少之又少。婆婆不喜欢她常回娘家，说这样会坏了顾家的名声。而娘家的人也劝她不要挂心，在夫家要听婆婆的话。虽然恩婕嘴总是说不想家，但心里面还是惦念着自己的老父老母。这些慎为都知道，只是伯父的重用让他也暂时脱不开身，再加上前些年女儿还小也不能离开家，可是今年慎为早就盘算好了，一定要带恩婕回家一趟。他柔声细语地说道：“真的，我已经有了打算。”
    “这件事婆婆知道吗？”恩婕还是有些担忧，“如果婆婆不同意那就算了，反正我......”
    “你又要说你不想家了。”慎为说道：“你总是这么说，你骗不了我。”他伸手搂住恩婕道：“也是我不好，这些年都没有带你回去过。现在嘉妍也大了，这次我们带她一起回去。至于娘那里我会去说，等帮着慎言安排好学堂新的先生后我们就走。”
    恩婕感激地看着丈夫，虽然说他们是指腹为婚，但她感激上天赐予了她这么一个体贴的好丈夫。“慎为，谢谢你。”
    “小傻瓜，谢什么呀？”慎为微微一笑便将恩婕搂入怀中。
    “三少爷......”朝贵刚走到房门口就看到慎为搂着恩婕，于是忙背过身去。“对不起，三少爷。”
    慎为和恩婕相视一笑，然后就分了开来。“什么事啊？”
    朝贵还是背着身子说道：“三少爷，外头有个人说是您的朋友推荐来的，要见您。”
    “哦，你带他们去偏厅。”慎为穿上一件褂子道：“我去请二少爷，一会儿就过去。”朝贵按照吩咐去了，慎为穿好衣服对恩婕说道：“你好好想想，要给咱爹买些啥，等我回来后就让人去置办。”说完就匆匆离开了。
    慎为请了慎言一同到了偏厅，一进偏厅就看到一个斯斯文文的年轻男子，整齐的头发、轮廓分明的容貌显得极为俊朗，鼻梁上的那副眼镜更显内涵。这人一见到慎言和慎为便站了起来，慎为笑问道：“您就是阿昌介绍来的李先生吧？”
    “正是在下。”这位李先生礼貌地回答道：“在下李汉唐。”
    “李先生，你好。”慎为介绍道：“我叫顾慎为，这位实是我二哥，顾慎言。”
    李汉唐看了看他们两个道：“原来是顾家的二少爷、三少爷。失敬失敬。”
    “李先生客气了。”慎言笑道：“请坐！”三人坐下后，慎言便问道：“听说李先生原先是在省城的中学教书，不知道所授的是哪几门课？”
    “我在省城中学教数学的，有时候也会兼带着上美术课。”李汉唐回答道。
    慎言点点头，似乎对李汉唐的履历很满意。“可是不知道李先生为什么会放弃省城的工作，来我们家做私塾的先生呢？”
    “这......”李汉唐抬头看了看慎言和慎为，道：“在下有私人的原因，所以放弃了省城的工作。只是这个原因不便向二位坦言。”
    “噢～～”慎言点点头，然后看了看慎为征求他的意见。慎为也点头表示同意，于是慎言便站起来笑道：“那么就欢迎李先生来我们顾家执教了。”
    李汉唐也站起来拱手道：“多谢顾少爷。”
    “不客气。”慎言问道：“李先生现在下榻在何处呀？”
    “我刚到这里不就，暂时住在客栈。”李汉唐道：“我会尽快找房子住下的。”
    慎言摆摆手道：“不用！不用！我们私塾里面有空房，一会儿我就让人陪同李先生回客栈收拾行李，以后您就住在我们顾家的私塾里就是了。”
    “那就叨扰了。”李汉唐说道。
    “怎么会呢？”慎言笑道：“我现在就带你去学堂看看吧。”说着就领着李汉唐往学堂方向走，“我们这里都是些孩子，最大的也不过十三四岁，最小的才四岁。以后还要麻烦李先生好生管教啦......”
    顾家的学堂是和顾家大宅相连的，中间相隔了一道小门，到了晚上就会关闭。所以很快就到了学堂，这时候学堂里正好是课间休息，学生们都在空地上嬉闹。慎为笑着介绍道：“这里就是我们顾家的学堂，李先生可以看看还需要添置些什么，我们马上让人去准备。”
    “二哥、三哥。”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慎言和慎为转身一看，来人正是顾子胤。
    “子胤，你怎么来啦？”慎为问道。
    子胤笑道：“我听说今天这里有人教授女红，所以就过来看看。”女红课是顾家特地为女眷所开，顾家的女孩子从小就要学习。子胤注意到了慎言身边的李汉唐，“这位是......”
    “噢，这位就是我们新请来的先生。”慎言介绍道：“李汉唐，李先生。从明天起他就会在我们顾家学堂里面教书了。”慎言转身对李汉唐道：“汉唐，这是我堂妹，顾子胤。”
    “你好，顾小姐。”李汉唐很有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你好，李先生。”顾子胤也行了个礼。
    “小姑姑，小姑姑。”嘉妍跑过来拉着子胤的手说道：“快跟我走，就要上课了。”
    子胤笑着对慎言、慎为道：“那我先去了。你们聊着吧。”然后就跟着嘉妍跑开了。
    慎言和慎为带着李汉唐看了看学堂后就命人跟随他回客栈收拾行李，当晚李汉唐就搬进了顾家的学堂，第二天就开始了他在顾家的教书生涯。
第十八集：初醒 - 扬州故事 - rich

    观弘答应了母亲要努力练习写字，于是放了学做完功课后就用心地多些几篇大字。这一日他和嘉裕、嘉琮一起坐在花园的凉亭里做功课，他做完了功课后就拿出纸练起字来。
    “在做功课？”慎言路过看到孩子们在凉亭里面便走了过来。
    “爹！”嘉琮看到父亲便撒起娇来，“爹，您看我画的图，好不好？”
    慎言拿起嘉琮的图画看了看笑道：“挺好啊，是李先生让画的吗？”
    “嗯！这位李先生讲课比邓老先生有趣得多呢！”嘉琮很喜欢李汉唐。
    嘉裕也说道：“是啊，上李先生的课不会打瞌睡。”
    慎言微笑着点点头，孩子们很满意李汉唐的课这让慎言也颇为放心。他看到观弘正认认真真地写着字，便探头说道：“观弘，在练字啊？”
    观弘忙用手捂住自己写的字，“我写得不好，二少爷不要看。”
    “不要紧，我看看哪里不好，可以教你啊。”慎言微笑着将观弘的手挪开。“写得还可以，不是很差呀。”
    “爹，先生说观弘念书很棒，就是字写得不好。”嘉琮补充道。
    “我以前躲在窗下能听到私塾先生讲课，但看不到他教写字。”观弘解释道：“还有以前我只是用树枝在地上胡乱写写的。”
    慎言听了不免心酸，看来楚云以前的日子并不宽裕，否则怎么不让孩子好好地上学念书呢？他摸了摸观弘的头，安慰道：“不要紧，我教你。”
    观弘摇摇头道：“不！我娘说要自己练习，不能靠别人，特别是二少爷你。”
    “我？”慎言叹了口气，看来楚云对自己的怨恨很深，甚至灌输给年幼的观弘。“没事，你不说、我不说，你娘不会知道的。”
    嘉琮用小手捂住自己嘴巴说道：“我也不会说。”
    嘉裕“嘿嘿”笑道：“我也不说。”
    慎言笑道：“你看，大家都替你保密，你娘不会知道的。”
    观弘想了想然后点点头道：“那好！二少爷，您快教我啊！”
    “好。”慎言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铜钱，“你把笔握直了。”观弘将毛笔握在手中，直直的。慎言将铜钱放在毛笔的顶端，“记住，写字的时候不能让铜钱掉下来。这样你的笔就能拿得稳，试试看吧。”
    观弘小心翼翼地握着毛笔写起字来，因为怕铜钱掉下来于是就写的很小心。“这样写好慢啊。”观弘写了一个字后抬头说道。
    “慢一点不要紧，关键是要打好基础。”慎言笑道：“你回去后慢慢联系，只要把笔拿稳了，字就能写得好。”
    “嗯！我知道了，二少爷。”观弘点头应道。
    这个时候已经是民国，这种外圆内方的铜钱已经不多，慎言把铜钱放进观弘的手心里说道：“这枚铜钱就给你吧。”
    嘉琮笑道：“我也有一枚，也是我爹教我写字的时候给我的。”
    观弘攥着这枚铜钱说道：“谢谢二少爷。”
    “谢什么？傻孩子。”慎言微微一笑。
    晚上，楚云替观弘缝补有点破损的书包，观弘则认认真真地坐在书桌前写字。楚云抬头忽然看到观弘手中的毛笔上顶着一枚铜钱，顿时眼前拂过一幕：
    “那笔的时候一定要稳。”慎言坐在一旁对正在写字的楚云说道。
    楚云看看自己手中的笔，说道：“我已经拿得很稳了呀。”
    慎言笑着摇摇头道：“你等着。”他从书桌里拿出一枚铜钱搁在楚云的毛笔顶上，然后说道：“你再写几个字看看。”
    楚云顶着铜钱才写了一笔，铜钱就“当”地一声落在了桌子上。“啊呀，怎么掉下来啦？”
    “你的笔没有拿稳呗。”慎言拿起铜钱还是放在笔头上，然后握着楚云的手在纸上写字。“要这么握笔，写出来的字才四平八稳呢。”楚云的手握在慎言大大的手掌心里，他手心的热量似乎沿着楚云的手上的经脉直冲头顶，顿时楚云就满脸通红。慎言微微转头看到楚云两颊微红，不禁心中一动。两人相视许久......
    “观弘！”楚云突然皱着眉问道：“我说过不许让二少爷教你写字，你怎么不听我的话？”
    观弘听了心里面直打鼓，怎么娘这么快就知道了？是谁告诉娘的呀？他看着母亲说不出话来，“我......我......”
    楚云放下手里的针线走过来一伸手把那枚铜钱拿了过来，“这是谁给你的？”
    “是......是二少爷。”观弘不敢欺骗母亲。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娘说过的话都不放在心上！”楚云显得很生气。
    观弘不明白，为什么母亲就是不让自己和二少爷亲近？就连这教写字很平常的事情都不准，“娘，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以后我不跟二少爷学写字了。”观弘拉着楚云的手认错。
    看着观弘茫然无措的眼神，楚云也颇为心痛。孩子这么小，怎么能理解其中的深意呢？既然不能向他解释，就只能强制他听话，这对孩子来说是不公平的。楚云叹了口气说道：“算了，以后你要听娘的话，把娘说的都记在心上，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观弘点头道。
    “好了，继续练字吧。”楚云把那枚铜钱拿走了。
    第二天一早，大家吃过早饭后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去了，慎言这一日要去茶庄月终盘点，刚回去拿了些东西经过花园，就听到有人喊自己，“二少爷！”慎言回头一看，竟然是楚云。
    “三娘，有事吗？”慎言问道。
    楚云冷着脸拿出那枚铜钱，“希望二少爷以后不要管我家观弘的事了，这枚铜钱也还给你，我家弘儿受之不起。”
    楚云将铜钱递了过来，放在慎言的手心里。“三娘，我只是教孩子写字，没有别的意思。”
    “二少爷费心了，弘儿自己能把字练好，不劳您费心。”楚云瞟了慎言一眼说道。
    慎言不理解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会让楚云将这种怨恨延续到下一代。“楚云，你不要这样，观弘他什么都不知道......”
    “正因为弘儿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更加不能让你亲近他！”楚云说道：“二少爷如果闲来无事就好好儿地看着您的茶庄生意吧。”楚云用蔑视的目光看了看慎言道：“昔日满口的豪言壮语的二少爷呢？怎么如今却连小小的茶庄都看管不了了呢？我可不想让弘儿跟你学，变成胸无大志、混沌度日的公子哥儿。”说着便转身离开了。
    慎言看着楚云离去，心里不免哀叹：楚云啊，楚云。你可知道我变成现在的样子也是因为你，为什么你还要如此对我呢？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就算你恨我，那至少也要让我明白呀。
    一大早就受到当头一棒，慎言的心情当然不好。他无精打采地回到茶庄，王掌柜已经开始了盘点。“二少爷，您来啦。”王掌柜看到慎言便打招呼道。
    “嗯。”慎言抬头看看柜面，问道：“怎么？已经开始了吗？”
    “是啊，我们看二少爷还没有来，就开始了。”王掌柜说道。这些年来都是如此，其实慎言到不到场根本不重要。
    可是这一次慎言却一反常态，面露怒容。“你们怎么回事？我不到就开始盘点？还把我放在眼里吗？”慎言呵斥道：“我平日里虽然不理会你们，你们真的以为我是那种浑浑噩噩，吃饭等死的富家子吗？给我把货全部拿出来，重新开始！快！”
    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慎言发货，店里的伙计都懵了。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王掌柜，王掌柜也是惊了一下，但是马上笑着说道：“二少爷息怒，我们已经盘点了很多，如果重新开始恐怕会耽误了时间......”
    “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慎言看着王掌柜没好气地说道：“我说重新开始！如果误了时辰，有我担着。怕什么？”
    王掌柜可真的摸不透这位二少爷了，他毕竟是少东家不能得罪。“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照二少爷的吩咐去做！”王掌柜只好重新开始盘点。
    平日里慎言不太过问茶庄的事情，可是今日有心察看便看出了很多问题。“停！”他让人把正要搬走的一袋茶叶放了下来，他抓了把茶叶放在鼻子前闻了闻，问道：“这是顶级的龙井茶，为什么里面会夹杂着二级的茶叶？”
    “哦，这可能是炒茶的时候不小心混进去的，是正常的。”王掌柜解释道。
    “是吗？”慎言指了指另外两包茶叶道：“把那两包也打开，我看看。”伙计朝王掌柜看看，不动手。慎言见了心里便明白了几分，“干什么？我是少东，还是他是少东？快打开！”
    王掌柜便说道：“快打开给二少爷看。”伙计们便将茶包打开来。
    慎言仔仔细细的察看了一番，一大包顶级龙井茶里面至少参杂了三成二级龙井。“这是怎么回事？你要给我个解释。”慎言皱着眉坐在那里看着王掌柜。
    王掌柜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这个......二少爷，我......这个......”
    慎言觉得其中有问题，便说道：“你跟我进来。”说着就带着王掌柜进了内室，“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告诉我，否则别怪我不给您老面子。”
    王掌柜憋了半天才说了一句，“二少爷，这几包茶叶是卖给广贤楼的。”
    “广贤楼？”慎言皱了皱眉。广贤楼也是顾家的生意，是扬州城里有名的酒楼，而负责广贤楼的正是慎言的大哥慎行。慎言看看王掌柜，他的话里面有话呀。“把广贤楼的订单给我看看。”
    “二少爷，这......恐怕不妥吧。”王掌柜说道。
    “我让你拿来，哪儿那么多废话！”慎言怒道。
    王掌柜不敢怠慢，只好把广贤楼下的订单拿来给慎言看。慎言拿过来一看就愣了，广贤楼虽然订的都是顶级龙井但却都是以二级龙井的价格下的订单。王掌柜见慎言的脸色不对，马上解释道：“二少爷，广贤楼向来都是以这个价钱入的货，这事儿大少爷也知道。”
    慎言把订单放进自己的口袋，说道：“行了，这件事我知道了。你把那几袋茶叶拿到我这里来，不许出售。广贤楼既然订的是二级龙井的价钱，我们就给他们二级的货。”
    “二少爷，这......这恐怕不妥吧？如果大少爷知道了......”王掌柜为难地说道。
    “大少爷知道了有我顶着呢，怕什么？照着做！”慎言喝道。王掌柜不敢再说，只好照办了。
    过了没多久广贤楼的伙计来拿货，走了没多久慎行就怒气冲冲地过来了。一进门就嚷道：“老王，你干什么吃的？怎么给的都是二级龙井？”
    “哎哟，我的大少爷，别嚷嚷！”王掌柜忙过来低声说道：“这都是二少爷的吩咐，我们也没办法。”
    “二少爷？”慎行看看王掌柜，悄声问道：“他怎么会问起这些事儿来了？”
    王掌柜摇摇头，四下看看低声道：“我也不知道，今天一早来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一定要看着我们盘货。看到您的这几袋茶叶的时候就出事儿了。”王掌柜向内室努了努嘴道：“在里面呢，原先的那几包茶叶也在里面，都不许我们拿走。”
    “这家伙怎么了？”慎行也颇为奇怪，“转性了？我去看看。”说着就朝内室走去，一进去就看到里面摆放着几袋茶叶。“慎言。”慎行笑吟吟地挑开帘子说道。
    慎言抬头一看便笑道，“哟，大哥来啦。快进来坐啊。”然后就将手里的帐本合上了。
第十九集：查帐 - 扬州故事 - rich

    慎行看到慎言正在翻看帐本，他不明白一向懒散、对生意爱理不理的弟弟怎么一下子变得勤快起来。慎言亲自为大哥倒上茶，“大哥找我有事吗？”
    “哦，是为了茶叶的事。”慎行说地轻描淡写，“今早广贤楼的伙计拿了三袋茶叶回去，我看看都是二级的龙井，不是我们所订的顶级货。可能是你这里的伙计弄错了，所以我过来问问情况。”
    慎言笑了笑说道：“大哥，我想没有弄错。顶级龙井和二级龙井的价格相去甚远，如果按照大哥的定价下单子恐怕我这个小茶庄就要亏死了。”
    “呵呵～～”慎行也笑道：“二弟向来不管茶庄的事情，所以有些事可能你不知道。广贤楼和古茗轩都是顾家的生意，拿货的价钱当然要便宜得多，这些都已经是不成文的规矩了，我们以前一直是这么做的。当时也有考虑到这么做会使得古茗轩的利润减少，所以广贤楼每年年底都会分一部分花红给茶庄，以作补偿。”
    “是吗？”慎言微微点头，然后走到书桌前翻了翻账本说道：“可是我看到的却不是这样的情况呀。”慎言抬头看着慎行道：“爹把古茗轩交给我是在四年前，在此之前茶庄是由大哥你打理的。当时广贤楼向茶庄拿货都是依循公价，当然其中也会有些折扣，但不至于像现在这么低廉。我看过帐本，广贤楼是近两年才陆续将茶叶价钱压低的，而大哥你所谓的年底花红，我的确看到但是远远无法弥补古茗轩的亏损。”
    “哦？是吗？”慎行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说道：“广贤楼和古茗轩的生意来往我向来不太过问，年底的花红也是由两家掌柜的协商而定的，是不是其中出了些问题呢？”慎行显得很严肃地说道：“我回去要好好查一查。”他站起来说道：“不过......既然两家的帐目存在这些问题，二弟你为什么不在去年年底结总账的时候提出来呢？”
    慎行最后一句话可把慎言给堵得哑口无言，当时慎言根本不搭理茶庄的事情，当然不清楚里面的猫腻。
    “行了，我会回去问清楚状况，到时候我们再谈。”慎行转身离开了。
    慎言知道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但是自己却在问题出现两年后才发现这也是他的责任，如果闹到父亲那里自己也不占理儿。更何况这是他们兄弟间的事情，他不想闹得太大而惊扰了父亲。既然慎行说回去会给自己一个交代，那就等着吧。但是无论如何茶庄王掌柜这个人一定是留不得的了。
    下午，慎言处理完了茶庄的事情就早早地回家，他还要去学堂看看顺便接儿子嘉琮。到了学堂正赶上最后一堂课，慎言便站在窗口仔细聆听。这一堂课是李汉唐的美术课，男生女生都坐在一起，他正在教孩子们怎么用铅笔写生，细细听来也颇有意思。下课后孩子们都飞奔出来，回家的回家、嬉闹的嬉闹。
    “汉唐。”慎言走进课室，“难怪孩子们喜欢上你的课呢，的确有趣呀。”
    “二少爷。”李汉唐笑道：“您过奖了，孩子们没有上过美术课，自然觉得新奇。”
    “爹！”嘉琮看到父亲来了，像小雀儿一样飞扑过来，慎言将他一把抱起，“爹，你来接我放学啊？”
    “是啊，一会儿我就带你回去。”慎言笑道。
    “不！我想出去玩！我要买脸谱！”嘉琮说道。
    慎言点头道：“好，一会儿陪你去。你现在先出去玩一会儿，爹和李先生说几句话。”慎言将嘉琮放下，嘉琮便跑了出去和其他孩子一起玩。慎言走到李汉唐身边问道：“汉唐，这几个孩子你觉得怎么样？”
    “都挺好的。”李汉唐说道：“到底都是世家子弟，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知书达礼。琮少爷很聪明，就是顽皮了些。不过这也是孩子的天性。”
    “那......那观弘呢？”慎言的本意就是要询问观弘的情况，“他在学堂怎么样？”
    “弘少爷？”李汉唐想了想说道：“弘少爷人聪明，念书也刻苦，就是不太爱说话。”
    “噢！”慎言点点头道：“这孩子情况特殊，不爱说话也能理解。还望汉唐你能多照顾照顾他。”慎言知道自己不方便光明正大地去关心观弘，只能拜托李汉唐了。
    李汉唐点头道：“这个我知道，我是老师，应该关心学生的。”
    “对了！”慎言突然想到，“观弘小的时候没有正统地练过写字，所以现在开始学就有些吃力。如果汉唐你有空就教教他吧。”
    “好啊。”李汉唐说道：“反正下了课我也没什么事做，可以教他练字。”
    “是吗？那就太感谢你了。”慎言听到李汉唐愿意教观弘，真的是打心眼里感激。和李汉唐说了几句后他就出来了，“嘉琮，走吧。”
    “噢！”嘉琮跑过来拉着慎言的手说道：“爹，我要买关公的红脸脸谱！”
    “好！买个大的给你。”慎言走到观弘身边问道：“观弘，你要不要一起去啊？也给你买一个脸谱玩。”
    观弘再也不敢忘记母亲交代的话，虽然心里面很想跟着出去但还是摇头道：“我不去了，我要回去做功课。”说着转身就跑了。
    晚上，慎言去找父亲顾省之商议辞退王掌柜的事。进了书房便看到慎为也在，顾省之问道：“慎言，什么事？”
    “爹，我想跟您商量一下茶庄的事。”慎言走进书房关上了房门。
    “茶庄？”顾省之觉得挺奇怪的，从来慎言都不会主动来找他商量生意上的事，今天怎么回事？“好啊，坐下来慢慢说。”
    “嗯。”慎言坐下后便说道：“爹，茶庄的王掌柜年纪也大了，我想换一个人。”
    “换人？”顾省之皱了皱眉道：“王掌柜在茶庄做了很多年，好好的为什么要换？”
    “呃......”慎言不想把广贤楼和古茗轩的事情告诉父亲，他知道如果追查下去的话一定会牵扯出一些令人不快的事情。“就是因为王掌柜做的时间久了，茶庄的经营一成不变，所以我才想换一个人。”
    慎言的这个理由显得有些牵强，慎为刚想说什么就看到顾省之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好，我知道了。我想想，很快给你答复。”
    “好的，爹。”慎言站起来道：“那我先走了。”
    “嗯，你去吧。”顾省之点点头，慎言走了之后顾省之便对慎为说道：“慎为，你去查查茶庄最近出了什么事，还有王掌柜。如果老王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向来眼不见为净的慎言也不会开口辞退他。”
    慎为应道：“是，大伯。”慎为和顾省之说了会儿话后就从书房出来回自己的院子，经过柳梦罗的小院儿时便听到院子里传来悠扬的舞曲声，慎为不禁驻足看去。就看到院子中央的石桌上摆放着留声机，正播放着舞曲，而柳梦罗张开双臂摆放着跳舞的姿势，一个人在那里跳舞。慎为突然觉得在这样的宅院里，一个摩登的女子在此翩翩起舞，似乎有些不协调。
    正当慎为想离开的时候，柳梦罗一个转身就看到了他。“咦？三少爷。”她笑吟吟地走过来，“三少爷来得正好，我正愁没有舞伴呢。你帮帮我啊。”说着就拉着慎为进了院子。
    慎为还来不及拒绝就被梦罗拽着进去，“柳小姐，太晚了。”
    “不要叫我柳小姐！”梦罗娇嗔道：“都说了我也算你半个妹妹，你就像叫子胤一样叫我梦罗。”柳梦罗重新播放了那段舞曲，然后就伸出手来说道：“请吧。”
    “我......”慎为没有伸手呼应。“梦罗，太晚了。早点休息吧。”
    柳梦罗停止了留声机的播放，扫兴地说道：“没意思！”她转过身看着慎为，突然问道：“三少爷跟着顾老爷走遍大江南北，那些应酬也一定不少。你该不会不会跳舞吧？”
    慎为微微一笑道：“会一点，不过我不喜欢跳舞。也是为了应酬生意才学的，平时不会跳。”慎为说的很干脆，我会！但我不喜欢！
    “好，那我不勉强三少爷。”柳梦罗恢复了笑容，她微微扭动着身穿旗袍的窈窕身姿走到慎为身边，“我知道你赶着回去陪你夫人呢，我不耽误你。”梦罗笑了笑道：“以后等三少爷有了兴致，我再邀请你跳舞。”
    慎为嘴角微微一翘，道：“好啊。那我先告辞了。”说着就转身离开了。
    慎为走了之后，梦罗便让丫鬟把留声机搬进屋里。突然她问分给自己使唤的丫鬟多秀，“多秀，三少爷和三少奶奶是怎么认识的？”
    慎为回到自己房里，看到恩婕正坐在灯前缝补他的一件枣红色的长褂。“这么晚了你还缝补衣服？伤眼更伤神呢。”慎为过来把恩婕手里的长褂给拿走了，“破了就算了，买新的。干什么还要费神补呢？”
    恩婕柔柔地一笑，道：“这件衣衫是老师傅做的，你最喜欢。现在老师傅已经不在了，他徒弟的手艺没有他好，而且就破了里面一小块地方，丢了怪可惜的。”恩婕伸手要把衣服拿回来，“我已经补得差不多了，还有一点就......”
    “不行。”慎为握住恩婕伸过来的手，说道：“我不舍得。”他温柔地握着妻子的手说道：“今晚不要补了，明天白天再补。”
    慎为的关怀让恩婕心感温暖，于是点头道：“好，那不补了。我去给你打水，洗一洗。”
    “哎！你别去，让多宝去就行了，你陪我说说话。”慎为拉着恩婕不让她走，恩婕只好吩咐多宝去打热水来。慎为让妻子坐在自己身边，然后说道：“我已经跟娘提了陪你回娘家的事，娘已经同意了。我算过时间，五天后就要走。过几天我会让人准备车马。”
    “真的啊？婆婆同意了？”恩婕一听到能回家，显得格外开心，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就算是光线不好的夜晚，慎为都能感受到她的喜悦。
    “真的，明天你好好收拾一下。”慎为说道：“我已经打了电报给岳父岳母，这次要陪你在娘家多住几天才行。”
    “慎为。”恩婕搂着慎为的脖子说道：“你对我真好。”
    慎为伸手捏了捏恩婕的鼻子，笑道：“你是我最疼爱的妻子嘛！不对你好对谁好呀？”
    慎为很快就了解古茗轩最近发生的事情，他也隐隐感觉到广贤楼和古茗轩之间有些问题，但是牵扯到慎行和慎言，他也不敢过于草率地回复顾省之。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让他觉得奇怪，就是慎言的突然转变。这几日慎言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积极，本来茶庄里根本见不到他的身影，可是最近他总会坐在茶庄里，如果有进货和大批量的出货他都会到场。
    这日顾省之问起了这件事，慎为就较为婉转地把广贤楼和古茗轩的事情说了一遍，而且尽量避免说那些较为隐晦的事情。顾省之听了之后心里立刻有了盘算，“慎为，跟我去一趟广贤楼。”
    顾省之雷厉风行地赶到广贤楼，店掌柜见东家来了忙迎过来说道：“东家，您来啦。”
    “嗯。”顾省之看看门庭若市的广贤楼问道：“大少爷呢？”
    “大少爷去了绸缎庄，我马上叫人找他回来。”店掌柜说道。
    “不用了。”顾省之摆摆手道：“你给我开个安静的雅间儿，然后把近两年的帐本拿来我瞧瞧。”顾省之起身就要往楼上的雅间去，但是看到掌柜的面露难色只应声却不动。“怎么了？还不快去拿来！”顾省之对慎为说道：“慎为，你看着他们拿上来。”说着就上了楼。
    店掌柜想叫人去通知慎行，但是慎为全程跟着不能吩咐交待。等到慎为捧着一摞帐本上了雅间儿后，店掌柜才急匆匆地把伙计叫来，“快！把大少爷找回来，就说东家突然过来查帐，让他赶快回来。”
第二十集：惩戒 - 扬州故事 - rich

    顾慎行在绸缎庄得知父亲去了酒楼查帐，立刻飞奔赶回去。到了酒楼店掌柜指了指楼上的雅间儿说道：“大少爷，东家已经在上头好一会儿了。”
    “行了，我知道。”慎行深深地吸了口气，硬着头皮上了楼。挑帘进去后就看到父亲坐在当间儿，面前摆了一堆帐本，他正在亲自翻阅。一旁的慎为没有动手看帐本，只是在一旁照看着。“爹。”慎行叫了一声。
    “大哥。”慎为先站了起来。
    顾省之没有抬头，还是看着帐本。“你来啦？进来坐。”他的语气平和得很，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慎行走进来坐在父亲对面，“爹，今天怎么有空来酒楼查帐？”
    “好久没来看看了，难得今天有空就过来。”顾省之拿起桌上的那杯茶浅浅地喝了一口，然后转身对慎为说道：“慎为，你还要准备陪恩婕回娘家的事，先回去吧。”
    “是，大伯父。”慎为起身对慎行道：“大哥，我先走了。”然后就离开酒楼。
    雅间里就剩下了父子二人，慎行摸不透父亲到底知道了些什么，看他的神情似乎平静的很。突然顾省之问道：“这茶的味道不错，是古茗轩进的货？”
    “是啊，爹。”顾省之突然发问，慎行连盘算一下这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顾省之放下帐本又喝了一口茶，道：“这里面好像参杂了些二级龙井。”他突然盯着慎行问道：“难道是你二弟骗你？把参杂了二等货的茶叶卖给了你？”
    “呃......应该不会吧。”慎行尴尬地笑道：“我回头会仔细查。”
    “不用了。”顾省之说道：“我已经让慎为去库房看过，都是参杂了二级货的龙井。”顾省之犀利的眼神看得慎行心里发慌。“你近两年的账目上凡是茶叶进的都是古茗轩的顶级龙井，可是到了广贤楼却成了参杂了二级货的杂牌货，可是古茗轩那里确是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你，根本不是顶级龙井的价钱，那么你这里多付给他们的钱上哪儿去了？”
    “爹，这......”慎行被问得哑口无言，这既有账目为凭又有实物为证，他无法自圆其说。“我......我不懂得茶叶，所以对这件事不是很清楚......”
    “你别跟我这儿扯谎！”顾省之一拍桌子道：“我把慎为支开就是为了给你留面子！这里就我们父子俩，还不给我好好交代！”
    慎行眼看瞒不住，“咚”的一声跪了下来，“爹！我错了，那些钱被我和古茗轩的王掌柜分了。不过这个主意是王掌柜出的，儿子一时被私利迷了心，所以才会答应他！爹啊，儿子以后不敢了！不敢了！”说着就拉着顾省之的衣袖连声求饶。
    其实这件事在顾省之看来再清楚不过了，他经历商场这么多年这么一点点猫腻根本逃不过他的法眼，只是他把精力主要放在了其他生意上，所以对这些小生意不是很在意。要不是这次慎言一反常态说要辞退王掌柜，他也不会去深究里面的事情。顾省之坐了下来，喝道：“起来！没出息！”
    “是。”慎行站了起来垂手站在一旁，低着头。
    “我念你从十五岁就出来跟着我学生意，也帮了我不少。况且这也是头一次，我就饶了你。”顾省之看了一眼慎行道：“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不管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只希望这一次是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下一次如果再被我发现什么，别怪我不给你这个顾家的大少爷留面子！”
    “是！儿子以后再也不敢了。”慎行背后都渗出了冷汗，“儿子一定老老实实做事。”
    “嗯。”顾省之拿起茶来喝了一口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名义，马上把那些私吞的钱拿出来还给古茗轩。还有......”顾省之抬头看着他道：“以后广贤楼你不用再管了，一会儿回去把帐房的钥匙和印章都拿出来给我。”
    到了这个时候慎行当然是什么都答应，为了尽快平息这件事他只能答应。顾省之处理了这件事后就离开了广贤楼，紧跟着就到了几条街外的古茗轩。
    这个时候正是中午，铺子里的人不多。顾省之远远地就看见慎言在铺子里仔细地检查刚从茶农那里收来的新鲜茶叶。顾省之见了心里不禁欣喜，他不知道慎言为什么会突然关心起茶庄的事，但是这个结果却是他盼了多年都无法得到的。他笑吟吟地走进古茗轩，“慎言。”
    “爹？”慎言忙过来扶着父亲坐下，“这大日头底下的，您来这儿干什么？有什么事就传我去问就是了。”
    “我不亲自过来怎么看到你这么仔细地验货呀？”顾省之显得很高兴，“慎言，你是不是开窍啦？告诉爹，你怎么会突然变了？”
    “呃......”慎言笑了笑道：“我也是做自己分内的事，没有什么变不变的。”慎言很难回答父亲的问题，他不能说自己是被楚云的话激了，然后到了茶庄正赶上伙计们不等他来就盘货，他只是想发泄一下心里的不快，谁知道会发现这件事？当时他也是凭着一肚子的火才追查此事的，既然这件事已经事发他也不能坐视不理呀？
    顾省之微微点头道：“老王呢？怎么不见他？”
    “他跟几个伙计去茶农那里看看收成。”慎言答道。
    “嗯，那你跟我进来。我有话跟你说。”顾省之说完便往里屋走去。慎言跟着父亲进了内室，顾省之关上房门道：“广贤楼的事我已经查清楚了，是你大哥中饱私囊。不过他已经认错了，这事就这么算了，稍候他会把那些钱还给古茗轩。”
    “哦。好啊。”慎言的反应显得平淡了一些。
    顾省之看看他问道：“其实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其中的事情？你想保住你大哥所以才要辞退王掌柜？”慎言心里的盘算被父亲看了个透，他看看父亲没有说话。顾省之笑了笑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做得对，应该给你大哥留点面子，所以一会儿我就会亲自辞退老王。”
    “爹，我想大哥也是一时糊涂。”慎言替慎行说情。
    “你不用为他说情了，我念他是初犯才不追究的。但是处罚一定要有，我已经决定不再让他管理广贤楼。”慎言知道父亲决定的事不会改变，所以也不再说什么。顾省之拍了拍慎言的肩膀，笑道：“慎言，你准备准备，下个月你就接手广贤楼。”
    “什么？我？”从进来到现在所有的事情慎言都表现得很平淡，但唯独听到这句话后他才有了不一样的反应。“爹，我想我不能......”
    “别说那么多了，我让你接手就接手。”顾省之看看怀表道：“这事稍候我会宣布。我还有事要先走，一会儿老王回来了让他去我那儿。”顾省之说完就离开了古茗轩。
    此刻慎言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这么多事，这下倒好给自己多惹来一个酒楼。
    广贤楼和古茗轩之间的事随着王掌柜被辞退而告结束，慎行已花红的名义把那笔钱补上，然后交出了广贤楼。大家虽然不是很清楚里面的事情，却也能猜到一定是慎行犯了什么大错。当顾省之宣布将广贤楼交给慎言这件事后，可把慎行给气炸肺了。在他看来是慎言故意把这件事捅到老爷子那里去的，为的就是夺他手里的权，还累他亏了一大笔钱。从此兄弟二人之间就蒙上了一层阴影。
    慎为要带妻女回娘家，所以这日放学后他来到学堂向私塾先生请假。学堂后面的小院子是私塾先生的住处，邓老先生不在私塾住，所以这里就住着李汉唐一个人。“李先生。”慎为站在窗口说道。
    李汉唐刚放了学回到屋里才放下课本就听到有人叫自己，抬头看去就看到慎为站在窗口。“三少爷。”
    慎为走进屋道：“什么三少爷？你是我家的西席先生，您叫我慎为就行了。”
    李汉唐把放在椅子上的书挪开，笑道：“屋里挺乱的，还没来得及好好收拾，你可别见笑了。”
    “如果我一个人住，可能比你这儿还乱呢。”慎为笑道：“怎么样？孩子们是不是很难教啊？这些小鬼灵精都调皮的很。”
    “还好，还好。”李汉唐倒了杯水给慎为，问道：“你找我有事？”
    “是啊。我是来给我女儿请假的。”慎为说道：“后天我就要带我妻子、女儿回娘家去，可能要住上几天，所以过来跟汉唐你请个假。”
    “行啊，我明天会跟邓先生说一声的。”李汉唐坐在慎为身边，道：“嘉妍这孩子很乖很听话，而且我觉得这孩子在画画方面挺有天赋的，有机会你是应该多带她出去看看。”
    “对呀。所以我这次回去就打算带她好好玩玩，老是呆在家里会闷坏她的。”慎为摇摇头道：“都是我娘，说什么女孩子不能出去抛头露面。唉～～真难办。”慎为突然想起了什么便问道：“对了，汉唐。你现在是单身吗？”
    “我？是啊。”李汉唐点点头道：“问这个做什么呀？”
    慎为笑道：“我看汉唐你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想给你做个媒嘛！我妻子娘家有几个表妹、堂妹什么的。都是待字闺中，如果汉唐有意，我就帮你留心一下。”
    提到做媒，刚才还面带笑容的李汉唐渐渐地沉静下来。“谢谢慎为兄你的好意，我想还是不必了吧。我暂时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慎为点点头道：“也好。不过如果你有意思的话就跟我说，我们是朋友我一定会帮你留心的。”慎为站起来道：“那我走了，你忙着吧。”
    李汉唐把慎为送出去后回到屋里，略显凌乱的屋子还没有收拾。他从自己的箱子里拿出了一个相框，相框里是一个清秀的女子。李汉唐用袖子轻轻擦拭着相框，眼神里流露出无限的哀思。他将相框摆放在书桌的案头上，这样每天他备课的时候就都能看到她。
    慎为往宅院里走，正好碰上子胤。“子胤，你去哪儿？”
    “梦罗姐姐说有好东西给我看。”子胤说道。
    “子胤啊，其实你和你表姐从小成长的环境不同。她喜欢的东西不一定适合你。”慎为委婉地提醒道。在慎为看来子胤是小家碧玉的女孩子，想法很单纯。而梦罗和子胤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担心子胤和梦罗接触久了会慢慢改变，而这种改变在这个家里是不容允许的。
    子胤懂得慎为的意思，她微笑道：“三哥，我懂你的意思。”
    “你明白就好了。”慎为突然看到朝贵朝这里走来，忙叫住了他。“朝贵叔，过来一下。”
    朝贵忙跑过来道：“三少爷，什么事啊？”
    “你派几个丫鬟、小厮去私塾那里，李先生住的小院子很久没有人呆过，杂草丛生。你让人去整理一下，还有李先生的屋子也乱得很，他一个大男人不会打理，以后你就隔三岔五的叫人去帮忙收拾一下。”
    “是，三少爷。”朝贵忙去安排了。
    “怎么？学堂那里就只有李先生一个人住吗？”子胤见朝贵走了才问道。
    慎为点头道：“是啊，邓先生不住在学堂。现在那里就只有汉唐一个人。”
    “李先生的课我也去听过，挺有意思的。”子胤说道：“和邓先生的课完全不一样。”
    慎为和子胤一边走一边说道：“他这个人很低调，我总觉得他心里面有什么事。又或者是他受到过什么打击。”他看看子胤笑道：“不过他的课我倒是没听过，改天我也要去听听。”
    他们两个走着走着就到了梦罗的院门口，“三哥，要不要进去坐坐？”
    “哦！不用了！不用了！”慎为连连摇手，道：“我还要去准备出行的东西，不去了。”说完转身就走。
    梦罗听到声音走出来，就看到子胤站在门口，“来了怎么不进来呀？”
    “哦，我让三哥一起进来坐坐，他说有事就走了。”子胤朝远去的慎为看了一眼。
    梦罗看看慎为，微微一笑，说笑道：“怎么？他还怕我吃了他不成？”
第二十一集：我本无意 - 扬州故事 - rich

    慎为回到自己屋里，恩婕和嘉妍正在收拾东西。嘉妍看到爸爸便飞扑到慎为怀中，“爹，我要把我的小兔儿也带去。”她手里拿着一个兔子玩偶。
    “都说了放不下了，你就是要带。”恩婕说道：“妍儿听话，不要带了。”
    “我不要嘛！没有小兔我睡不着。”嘉妍撒娇地搂着慎为的脖子道：“爹，我把小兔放你箱子里好吗？”
    “哈哈，好啊。”慎为笑着对恩婕说道：“就让她带吧，放不下的话就放我箱子里。”
    “你呀，就知道惯着她。”恩婕无奈地摇摇头道：“她现在晚上总是抱着小兔睡觉，我这次不让她带也是想让她脱离这个玩偶。”
    慎为把女儿放下来，说道：“我们妍儿还小呢，抱着小兔睡觉也没什么。等大了自然就断了这个习惯。”嘉妍有了爸爸的支持忙不迭地把小兔子往箱子里塞。慎为问道：“恩婕，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吗？”
    “差不多了，反正也是回去小住，不用带太多的东西。”恩婕收拾了三个小皮箱。
    这时候二太太蔡美娴带着几个丫鬟走了进来。“娘，您怎么来了？”慎为忙迎过去。
    “你不是要陪你媳妇儿回娘家吗？”二太太挥挥手让丫鬟们把准备好的礼物放在了桌上，“既然回娘家自然不能太寒酸了，免得说我这个做婆婆的亏待了你，坏了我们顾家的名声。”二太太指了指桌上的礼物对恩婕说道：“这些都是上好的补品，有燕窝、鹿茸还有人参，回去给你父母，就说是我送给他们补身的。”
    婆婆难得表现出来的善意让恩婕颇为感激，虽然她自己心里面也清楚婆婆这么做只是表面功夫，但仅此而已也让她心里高兴。“那我就先替我爹娘谢谢婆婆了。”
    “嗯。”二太太不知道从哪里发出来的这一声。她看看儿子道：“慎为啊，都叫你不要去了，你大伯父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帮他呢。你倒好，这一走起码要半拉月。”
    “娘，恩婕几年没有回家了。这次回去又是给岳父拜寿，我不能不去。”慎为笑道：“大不了我答应你，一拜完寿就尽快回来。”
    二太太微微点头道：“那还差不多，要知道你大伯父现在器重你，你也要努力才是啊。”
    “行啦，我知道了。”慎为说道：“我心里清楚的很呢。”
    “你知道就行了！”二太太说道：“好了，你们忙吧。我走了。”
    二太太走了之后，恩婕便问道：“既然只去几日，我爹的寿辰一过就要回来，那我们就不用带这么多东西了。”
    “傻瓜。”慎为伸手轻轻捏了捏恩婕的鼻子笑道：“到时候山高皇帝远，我爱住多久就住多久。这一回呀一定让你和你爹妈好好待上几日。”
    “爹！你骗奶奶！”嘉妍指着慎为说道：“先生说不能撒谎。”
    慎为笑着把女儿抱起来，问道：“那你想不想在外婆家多住几天呢？那里会有很多小朋友陪你玩呢。”
    嘉妍一听便连连点头，“想！我要他们带我去划船。”
    “那你在奶奶面前应该怎么样呢？”慎为笑问道。
    嘉妍忙用小手捂着自己的嘴，说道：“什么也不说。”
    “乖啦！”慎为在女儿的脸蛋儿上亲了一口，然后冲着身边的妻子微笑。
    晚上，慎为去找慎言，一进书房他就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声，他朝里面看去就看到慎言好像很劳累的样子仰躺在太师椅上，面前的书案上摆放着一摞账本。慎为走进去随手翻了翻，这是广贤楼近几年的账本以及出入货的记录。
    “咦？开始看帐目啦？”慎为笑道：“二少爷终于肯认真做事了。”
    “不要再跟我说‘帐目’两个字。”慎言揉了揉太阳穴说道：“看了一天的账，我现在一听到这两个字就想吐了。”
    “哈哈～～”慎为大笑道：“你松散了这么多年，一下子把一间酒楼交给你管理自然辛苦些。你不想想你儿子嘉琮都已经七岁了，你已经做了七年的逍遥人啦！”
    慎言把面前的那本账本合上，遥遥头道：“我真后悔这么多事，到头来自己吃了苦头。”
    “这怎么能说是吃苦头呢？”慎为说道：“这本来就应该是你掌管的，我已经越俎代庖很多年了。”
    “如果可以你就继续越俎代庖吧。”慎言站起来倒了杯水然后喝了一口，“对了，大哥怎么样？是不是对我有些意见？”
    “白白地把手上的权交出来，换作谁都会不乐意啦。”慎为看看慎言笑道：“可能就你是个异数。”他叹了口气说道：“今天上午我碰到大哥，看样子他的心情不太好。”
    “我的心情还不好呢。”慎言摇着头道：“本来我手里就一间茶叶铺，然后管一些学堂的事儿，人也逍遥自在。这回好了，光看这些帐目就已经让周公找了我好几次，以后怎么办呀。”
    “二哥，你是还没有习惯。”慎为说道：“你是聪明人，而且还念了这么多书，等慢慢习惯了之后这些小事自然是易如反掌。”
    “希望是吧。”慎言翻开了广贤楼进货的账本说道：“不过我粗粗地看了看，还真的发现了不少问题呢。”慎言拿起一本帐目说道：“广贤楼这几年来一直向同一家海味铺进货，但是价钱却是一年比一年高，就算是物价上涨也不会涨得这么离谱呀。”慎言说着就皱起眉来，慎为听着慎言的质疑不但不提出自己的意见然而看着他直笑。慎言见了便问道：“喂！你笑什么呀？”
    “我在笑二少爷和周公聊了好几次天还能看出这些问题，真是不简单哪！如果你打起精神来查帐的话，我看大哥会把你给恨死了。”慎为笑道。
    “你别拿我来取笑。”慎言说道：“其实做酒楼生意的人哪个会像清水般的清呢？总有些事是敏感的，但是区别就在于贪的程度。如果太过份、只讲自己的私利就不好了。”慎言看看帐目说道：“这些年来广贤楼也没有出过什么大纰漏，口碑也不错。这些事能遮掩过去就遮掩过去罢了，大哥他好歹也是功于顾家的。”
    慎言这么说明显是要帮慎行隐瞒他吃回扣的事情，不过慎为也赞同这么做。为了广贤楼他们兄弟二人已经闹得不开心了，这么些小事就大而化之算了。“二哥，后天我就要和恩婕走了，需不需要带点什么东西回来给二嫂呀？”
    “嗯......”慎言想了想说道：“上回恩婕娘家托人送来的阿胶不错，听说是那边一家药铺自己做的？”
    “是啊。她家有个亲戚是开药铺的。”慎为回答道。
    “那就替我买点回来吧。”慎言突然想起了楚云，是不是也给她带一些呢？慎言犹豫了半晌还是没有开口，他知道就算他买了楚云也不一定会收。
    慎为坐了一会儿就走了，慎言又看了一个小时的帐目，那眼睛实在有些受不了了他便放下账本准备回房休息去了。经过小花园的时候就看到湖心亭那儿有个人影，明显是个女人。银白的月光照在清澈的水面上，再由水面折射出一缕淡淡的光笼罩着真个湖心亭。慎言一眼就看出那是楚云，一层犹如薄纱般的月光映着她忧郁的脸庞，更显得凄凉。慎言明明知道走过去会遭来楚云的奚落，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往那边走。
    今天是程天九的生祭，楚云不能在顾家过于张扬地祭奠自己的亡夫，而且她也不想让观弘难过，于是就在孩子睡下后一个人到这湖边来默默哀悼。“天九，你走了好几个月了。我知道如果你看到现在的我一定会很生气，你总是说让我放下过去，不要再想那些令人伤感的事情。但是我一想到他在此逍遥自在，而我大哥和你却只能长眠于地下时，我心里就好难过好难过。既然老天对我不公，那么就由我自己来为自己主张公允。”
    “楚云。”慎言走进湖心亭，“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楚云回头看看慎言说道：“与你何干？”这语气比月光还要冷漠。
    慎言侧过头看到亭子坐沿上搁着一尊灵位，借着淡淡的月光看清了上面的字迹。“程天九？是你亡夫？”
    “没错。”楚云背过身去对着程天九的灵位说道：“今天是我亡夫的生祭。”
    “噢。”慎言这才明白过来，“你很想念他吗？”楚云看看他没有回答，慎言自语道：“看你的样子如此哀愁，他生前一定对你很好。”
    “没错，天九对我一心一意，他所有的事情都会先想着我，对我关怀备至。”楚云说着便看了慎言一眼，“他从来都不会骗我！”
    慎言能感觉到楚云的对自己的冷漠，他心里也颇为难过。他知道楚云所指的是什么，当年他对她也曾山盟海誓，许诺会一生一世照顾她、爱护她。可是到头来他却无法兑现自己的承诺，楚云的怨言他无力反驳，因为这些都是无法争辩的事实。慎言很想为自己解释，想告诉楚云当年他也是被迫回到扬州，但转念一想还是觉得这种解释根本无用，现在顾慎言的妻子是江惜雨，这个事实已经不容他去解释什么了。
    “对了，我还忘记恭喜二少爷了呢。”正当慎言沉浸在对过去的无奈时，楚云突然蹦出这么一句，弄得慎言一时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楚云见慎言一脸迷茫，便说道：“二少爷得到老爷的赏识，将广贤楼归于自己的名下。我看将来二少爷一定能大展鸿图呢。”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从楚云口中说出来就像是一把把尖刀狠狠地插在慎言的心上。“楚云，我不是那种贪图权利的人。”慎言软弱无力地为自己争辩了一句。
    “哈～～好一个不贪图权利的人。”楚云转过头瞪着他说道：“你嘴上这么说，可是你做出来的完全是另一回事！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让我觉得你是以前那个不慕虚荣的顾慎言吗？很可惜，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楚云了。人不会一成不变，你在变，我也在变。”
    “我的确看到你变了很多。”慎言颇为心痛地说道。
    “是啊，我要多谢你。多亏了你我才变成这样。”楚云转身双手捧起程天九的灵位擦着慎言的身子离开了。
    慎言早就料到了结果，不过他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在楚云心目里仅仅是一个负心汉，但此番对话之后他才知道原来他在楚云心里还是一个贪权慕利的人。事实上一直以来他都在躲避父亲让他接管家族生意，这次广贤楼事件也是误打误撞地被归到他的名下管理，楚云这样误解自己让他颇为郁闷。
    慎言郁郁寡欢地回到自己屋里，开门一抬头就看到母亲坐在里头。“慎言，你终于回来啦。”惜雨走过来说道：“婆婆等了你很久呢。”
    “娘，既然你要找我，怎么不让人去书房叫我呢？”慎言走过来问道。
    “你有你的事，我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而已。”大太太姚玉庄笑道。
    惜雨说道：“婆婆说你正在看帐目，不能打扰。所以就坐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噢。”慎言坐在母亲身边问道：“娘，有什么重要的话跟我说？”
    姚玉庄伸手握着慎言的手，满面微笑地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想提醒你忙事情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你看看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回来休息。”
    “娘，你放心。我自己会注意的，而且惜雨也会时常提醒我。”慎言宽慰道。
    姚玉庄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难得你肯上进了，你知不知道你爹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广贤楼你一定要管理地比你大哥好，这样你爹才会对你有信心。”
    刚才还因为楚云误解自己贪权而闷闷不乐的慎言，听到母亲这些话心里不舒服的很，现在似乎全世界的人都认为他开始追名逐利似的。“娘，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比的呢？我尽力而为就是了。”慎言有些不耐烦起来。
    “当然要比！”姚玉庄说道：“你可别忘了你是嫡子，他是庶子。你一生下来就比他金贵！”
第二十二集：衣锦还家 - 扬州故事 - rich

    慎言终于把母亲给敷衍走了，略显疲惫的他往床上一倒连外套都懒得脱去。惜雨过来帮着他脱去外套。
    “娘说的也有道理，老爷好不容易对你有了点信心，你应该加把劲。”惜雨柔声说道。
    慎言已经听烦了这些话，他拧着眉转过头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让我消停点儿行不行！”然后就转过身把被子拉过来盖住头，呼呼睡起来。
    惜雨愣了愣，慎言很少对自己发脾气，就连说话重一点都少之又少。惜雨心道：他向来不喜欢生意场上的事情，婆婆说了这么多他已经忍了很久，自己真的不应该再去烦他。惜雨不再说话，熄灯睡下了。
    暗暗的屋里，躺在床上的两个人都不曾睡去。慎言觉着自己刚才的话有些重了，他心里面因为楚云的误会而烦闷，再加上母亲的唠叨让他有些急躁，但是千不该万不该向着惜雨发火。慎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意楚云对自己的看法，他自诩冷静沉稳，但是自从楚云来到这个家，他就开始渐渐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而今天终于有了第一次的爆发。
    惜雨因为慎言不高兴也辗转难眠，慎言不喜欢人家逼他，公公婆婆是望子成龙，而慎言也不敢在父母面前说一些忤逆的话。自己身为他的妻子应该理解他才是，不应该让他在难得清静的时候再去烦他。
    慎言想转身对惜雨说一声“对不起”，但是一转念想到：她睡着了吧？明天再说吧。
    惜雨想搂着慎言对他说声“抱歉”，可心道：他一定累坏了，还是不要打扰他了吧。
    慎为带着妻儿离开了顾家，庄恩婕的娘家虽然也在扬州但却在比较偏远的农村，从顾家大宅到恩婕娘家也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他们带着几个仆人架着三辆马车，来到恩婕娘家寿安村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了。
    小嘉妍早就在母亲怀里睡着了，“嘉妍，嘉妍。醒醒，我们到了。”恩婕轻轻叫醒女儿。
    嘉妍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问道：“到了吗？”
    “是啊，到了。一会儿你就能见到姥姥了。”慎为把嘉妍从马车上抱了下来，“一会儿进去后要叫人噢。”
    “爹，我已经记不得姥姥、姥爷是什么样子了。”嘉妍上一次回来的时候才两岁。
    “哎呀，姑爷回来啦！”一个女人从屋里走出来看到了慎为，于是忙不迭地跑进去报信。这个人便是恩婕的姐姐恩婧，庄家虽然不像顾家那么富裕，但也算是小康之家。有着一间三进的小院儿，家里也有几个仆人服侍，当然这样的家世实在不能和顾家相比，当年若不是庄家老爷和顾问之有莫逆之交、指腹为婚，顾家绝对不会应承这桩婚事。
    一听到姑爷回来了，庄家的人都迎了出来。本来庄家为了给老爷庄成喜做寿早几日就已经热闹起来，家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亲朋。这回听到庄老爷的乘龙快婿顾家三少爷顾慎为亲自来为老泰山贺寿，那些见过的没见过的都跑了出来。
    “哪位是顾三少爷？”有些没见过慎为的人不禁问道。
    “喏！就是那个抱孩子的。”见过的人则指给他们看。
    “哎呀，顾三少爷长的眉清目秀的。真是一表人材呀！”大家不由地夸赞道。
    庄成喜和老婆亲自迎出门，恩婕一见父母便激动地哭了出来。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回来了，一时间看到父母苍老了这么多难免心里感触。“爹，娘。女儿给你们磕头了。”恩婕在父母面前跪了下来，俯身就磕了个头。
    “这孩子，这是回家。不用行这么大的礼。”庄成喜亲手扶起女儿，“你瞧你，都做娘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爱哭鼻子？在婆家难道也这样儿？”
    慎为笑吟吟地走过来说道：“岳丈，我带恩婕来晚了。请您原谅。”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庄成喜看看慎为怀里的嘉妍，笑道：“这是嘉妍吗？”
    “是！她是嘉妍。”慎为说道：“妍儿，快叫姥姥、姥爷。”
    “姥姥，姥爷。”嘉妍听话地叫道。
    “哎！”老夫妻俩听到外孙女儿叫自己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哎哟哟，快让姥姥抱抱。”庄老夫人伸手抱过嘉妍，“长大了，长大啦。上回你来的时候连走路都走不稳呢。”
    恩婕笑道：“娘，快把她放下来吧。别看她年纪小，分量可不轻呢。”恩婕叫来从顾家带来的侍女多宝，让她从母亲手中接过嘉妍。
    庄成喜拉着慎为的手走进屋去，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夫妻二人身上。男子们都向慎为投去钦佩的目光，顾三少爷在扬州也算是有名气的，他打理的生意仅仅有条，深得顾老爷的信任，做男人做到他这个份上，也算是有头有脸了。而女子们则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恩婕，这是天赐的姻缘，恩婕不仅能嫁进富甲一方的顾家，还能让她的丈夫如此疼爱她，若能如此此生又有何求呢？
    顾少爷难得陪妻子回来一次，庄家上下都不敢怠慢。庄成喜早就命人收拾出了最好的厢房，打扫地干干净净。慎为先陪同妻子去厢房休息，一路颠簸大家都有些疲累。
    “恩婕，你的脸色不太好。”慎为觉得恩婕的气色不好于是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舒服吗？”
    “没事。可能是车子太颠，所以有些难受反胃。”恩婕摆摆手道：“没事的，过一会儿就好了。”
    慎为让人沏了杯热茶来，恩婕喝下去后歇了一会儿后面色渐渐恢复起来。慎为这才放下心来。庄家的姑爷来了，所以中午那顿接风的饭食就格外丰富，庄成喜兴高采烈地举起酒杯欢迎女儿女婿还有外孙女回来。大家都想和顾家的少爷攀上话，所以前来敬酒的络绎不绝，慎为难得过来一次也不能不给面子，于是来者不拒，渐渐地有了醉意。
    恩婕知道慎为的酒量不是非常的好，于是拉了拉父亲道：“爹，慎为不能再喝了。”
    庄成喜忙让自己的儿子庄恩德去帮慎为挡酒，这才止住了一波一波前来敬酒的亲朋。慎为坐回原位，庄成喜问道：“慎为，怎么样？你没事吧？”
    “我没事。”慎为的脸微红着摆摆手道：“还行。”他喝了口茶后转身对侍从添祥道：“去把礼物拿来。”添祥忙跑去把一车的礼品搬了过来。
    顾省之知道恩婕回去为父贺寿，所以也送了礼品。再加上顾家各房的礼物，不是很大的庄家场院里就堆了一人来高的贺礼。慎为说道：“岳父，我娘和伯父伯母、叔父叔母知道您过大寿，特地让我带了贺礼来。还有我大哥大嫂、二哥二嫂还有小妹，也托我带了礼物，祝愿岳父富贵长寿。”
    一席话说得庄成喜眉开眼笑，这无疑是给了庄家一个大面子，顾家上下老老少少都送来了贺礼，可见恩婕在顾家过的很好，很受婆家人的喜爱。“哈哈～～老爷、夫人、少爷和小姐们都太客气了。慎为，你回去一定要替我好好谢谢他们。”
    “一定，一定。”慎为点头应道。
    恩婕让多宝将另一部分礼品拿来，这些就是临行前蔡美娴送来的参茸燕窝。“娘，这是婆婆让我给您的。都是些上好的补品，婆婆说是给您和爹补身子用的。”
    “哎呀，亲家真是客气了。都送了贺礼还送了这么多补品，这怎么好意思呢？”庄老夫人笑着说道。
    慎为笑道：“岳母，您就拿着吧。我娘说这些东西吃了对身体好，所以特意让人买来的。”
    在场的人都暗暗发出啧啧之声，“你看，顾家的人出手真大方。送了这么多贺礼，看来恩婕在顾家过的很不错呢。”、“是啊，是啊。否则怎么连长房和三房的人也都送了礼呢？”、“恩婕真是好福气啊！若不是顾家二老爷生前订下这门亲事，庄家怎么都不可能和顾家攀上亲呢。”大家都议论和猜测着恩婕在顾家的奢华生活，时不时地向他们投去羡慕的眼神。
    吃过饭后庄家的亲戚们拉着慎为不让走，有的想和他做生意、有的则来攀亲，都希望将来能借顾家的光发些小财。起初恩婕还陪同着，可是坐的时间久了就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想是一早坐车时的难受还没有好，刚才又喝了点酒所以有些不舒服，于是她就借口看女儿先行回了厢房。慎为早就看出妻子有些不妥，于是在恩婕回去后不久也托辞离开了，那些过分热情的亲友们被庄恩德挡了回去。
    回到厢房，慎为忙跑去看恩婕。“我看到你先走就知道你不舒服了。”慎为拉着妻子的手说道：“怎么样？还是肚子不舒服吗？”
    “还好，许是刚才喝了酒。你也知道我不太能喝酒的。”恩婕用微笑来安抚丈夫的焦虑。
    “那我去叫大夫来看看。”慎为还是放心不下。
    “不要！”恩婕拉住他道：“爹大寿的日子还是不便找大夫来，不吉利。”她把慎为拉回自己身边，说道：“你放心，我歇一歇就好了。没事的。”
    慎为只得答应她，“那接下来你就不要饮酒了。”
    “爹大喜的日子我不喝点酒祝贺怎么行？”恩婕轻轻拍了拍慎为的手说道：“我自有分寸，我已经让大哥在每次开席前帮我在酒里兑上水了。”
    “好吧，但是如果你再不舒服的话我可一定要请大夫来啦！”慎为说道：“岳父的寿宴讨吉利固然要紧，但你的身子骨更加重要。”
    “行啦，行啦。我知道了。”恩婕笑着应道。
    慎为走了之后，他名下的生意就暂时空了出来。顾省之答应过慎为会让他在庄家多陪妻子一段时间，所以他要在这个时候找个人暂时代替慎为管理一下生意。
    顾省之路过花园的时候正好看到几个花匠和朝贵起争执，他刚想过去了解情况就看到楚云走了过去。
    “三姨太。”朝贵恭恭敬敬地唤道。
    “什么事？声音都吵到了内院了，大太太正在午休呢，万一吵着她怎么办？”楚云说道。
    朝贵说道：“这几个花匠送来了老爷最喜欢的茶花，可是他们坐地起价，硬是要多加一倍的价钱。我们事先已经讲好了价钱。”
    楚云看看那几个花匠，再看看那几盆优质的茶花。花匠看到楚云看着茶花，便说道：“这位太太，这可是最好最好的茶花了。我们费了很大的周折才替顾老爷觅来的，我敢保证全扬州只有我们这里有。一分价钱一分货，顾老爷这么有钱也不在乎多加那么一点儿。”
    “我知道一分价钱一分货，但是价钱早就已经讲好了。若是你们觉得不妥，当时就应该提出来，而不是事后加价。”楚云对朝贵道：“贵叔，按照原来的价钱给他们。多一文都不行。”
    “太太，这可是顾老爷指名要的茶花！”花匠再次提醒道。
    楚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那又如何？就是这个价，多一文我们就不要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你们听到啦？我们三姨太说了，就这个价。”朝贵把钱放在手心里，看着他们。
    花匠们窃窃私语了一阵后说道：“唉～～算了，算了！就原来的价吧。”他们接过朝贵手里面的钱放下花转身就走了。
    朝贵见他们走远了才说道：“幸好有三姨太在，否则我还真差点儿给了他们呢。”
    “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一个‘信’字，既然已经讲好了价钱，而且又说不出个加价的理由来，这种人我宁愿不买他们的东西。”楚云说道。
    “可是这的确是老爷最喜欢的茶花，如果他们真的不肯卖怎么办？”朝贵挠挠头问道。
    “这种茶花很昂贵，我看整个扬州除顾家外很少有人买得起，就算有钱也不一定会买下。他们把花留在手里岂不是更加吃亏？”楚云淡淡地一笑道：“所以他们一定会卖给我们的。”
    “三姨太好本事啊！”朝贵竖起了大拇指。
    不远处的顾省之背着手面带着微笑也不住地点着头，脸上露出一番赞赏。
第二十三集：牌局 - 扬州故事 - rich

    用饭的时候顾省之突然说道：“慎为陪恩婕回去后他的生意需要有个人看着。”顾省之看看在座的人，道：“我知道你们现在手上都有自己的事情，冷不防地再多添些事情一定会很忙，不过确实需要一个人填补直到慎为回来。你们说说看让谁去暂管？”
    “老爷，就让言儿去吧。他向来和为儿好，也知道他的做事方法。”姚玉庄首先替儿子提出了要求。她一说出口慎言就怔怔地看着母亲，一脸茫然。
    “慎言？嗯......”顾省之微微点头，然后看着顾允之问道：“允之，你说呢？”
    顾允之笑了笑说道：“大哥，您派谁都行，就是不要让我去。我手上已经很多事做了。”
    “你们也说说，不要不说话嘛！”顾允之看了看在座的女眷们。
    顾家的女眷向来不过问生意场的事情，顾允之突然发问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顾允之将目光移到大儿媳郑佳蕊身上，佳蕊忙说道：“爹，我不懂这些，您别问我了。”
    “惜雨，你说呢？”顾允之微笑着问惜雨。
    惜雨还在为了那天触怒慎言的事情内疚，就算她心里面希望慎言暂管也不敢说出口。“爹，还是您老定夺吧。”
    顾省之微微笑了笑不再问下去，他转过脸看着身边的楚云说道：“楚云，你说说看？”
    “我？”楚云有些意外，只见顾省之用鼓励的目光看着自己，似乎在给予她权力一样。楚云想了想道：“我看就让大少爷暂管吧。”
    楚云一说出口，坐在对面的慎行也是一愣凝视着楚云。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位陌生的三娘会推荐自己？
    “慎行？”顾省之皱了皱眉问道：“为什么？”
    楚云缓缓说道：“大少爷管理的广贤楼刚转让给二少爷，一定有空余的时间。还有，大少爷一直帮着老爷打理生意，他若是做得不好老爷也不会把那些重要的店铺交给他管理。”
    “嗯。”顾省之微微点头道：“说得有理。”他看看慎行问道：“慎行，你三娘说你行，你自己说呢？”
    慎行忙说道：“三娘谬赞了，我只是尽心帮着爹做事。慎为名下的铺子都井井有条，我怕我接手后做不到慎为的成效。”慎行谦虚起来。
    顾省之又看看慎言，“慎言，你呢？你有没有兴趣？”
    慎言主观上当然是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愿意接手。客观上楚云已经表露了自己的意见，如果自己说愿意接管，那不是和楚云作对？他笑着摇摇头道：“我刚开始管理广贤楼，实在是忙不过来。还是麻烦大哥多费心了。”
    “好吧。”顾省之说道：“慎行，明天开始你就暂时看着慎为的铺子，等他回来了再交还给他。”顾省之对慎言的拒绝颇感失望，这个孩子虽然表现出了一点点积极，然而这还远远没有达到顾省之的冀望。
    慎行笑着应道：“是！我一定会小心看管。”
    顾省之对姚玉庄说道：“夫人，最近你身体也不太好，家里的事若是忙不过来就让楚云帮帮你的忙。她年纪轻又聪明，一定会帮着你分担不少烦恼。”
    姚玉庄一听心里便有了嘀咕，老爷曾经对自己说过，他把楚云娶回来并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因为观弘这个命中的第三子。但是看老爷现在的态度似乎对楚云的看法已经不是最初的样子了。“好啊，我正愁没有人帮我分忧呢。”姚玉庄虽然心下困惑但嘴上还是笑着应承。
    “我看......”顾省之想了想道：“我看就把膳食的事情交给楚云吧，夫人你也好有多些时间休息。”
    顾省之如此着急安排楚云处理家里的事物让在座的所有人都有些意外，慎言心里面更加是一个接着一个问号。难道爹真的对楚云......慎言不敢想下去，越想他就越不舒服。
    “老爷，我......”顾省之的决定也让楚云吃了一惊，“我初来乍到的，恐怕......”
    顾省之笑了笑伸手轻轻拍了拍楚云的香肩，道：“我知道你行的。你就当是帮衬夫人吧。”
    “是啊，我一个人操持这个家也怪累的。早就想找个人帮我呢。”姚玉庄也附和着说道。
    “就这么定了。”顾省之拿起筷子道：“继续吃饭。”
    楚云微微皱眉，心道：怎么老爷突然让我管理家里的事情呢？
    慎言端着碗，不禁抬眼偷偷瞄了楚云一眼，担忧着：楚云，难道你真的想做我名正言顺的三娘吗？我不想这样，我不忍心看到你这样......
    姚玉庄吃着饭，心念道：看来老爷对这个凌楚云真的是另眼相看，都说母凭子贵，这个凌楚云凭着她的福星儿子得了老爷的宠，将来是不是会影响到慎言的前途？
    慎行心里面颇为高兴，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意外惊喜，他心里嘀咕着：看来三娘对我颇有好感呀！否则为什么不荐老二要举荐我呢？而且看样子爹对这位三娘颇为喜欢，将来要多在这位三娘身上下功夫才行，有她在爹面前为我说话总有好处。
    吃过饭后各自回去，慎行得意洋洋地回到屋里。“儿子，你爹我可要走运喽！”慎行把儿子嘉裕抱在腿上笑道：“你记着，以后看到三姨太一定要有礼貌，不能得罪啊！”
    佳蕊倒了杯茶给慎行道：“你刚把广贤楼交给二弟，这回又要管理慎为的事情。是不是会很忙呀？”
    一提到广贤楼，慎行就一肚子不服气。他瞟了妻子一眼道：“你还说？爹问你推荐什么人，你怎么不提我？我可是你丈夫！难道你不希望我出人头地吗？”
    “不是！不是！”佳蕊忙摇手道：“我只想我只是个女人，不应该议论你们男人的事。”
    “那为什么三娘就敢说？”慎行说道：“就连三娘都会为我说话，而你是我老婆，却一句话都不替我说！”慎行用手指戳着佳蕊的额头道：“我真是白娶了你！一点用都没有！”佳蕊觉得自己有些委屈，她真的不懂他们男人的事情。丈夫的指责让她难过，她不明白到底应该怎么做才算帮到他。慎行叫人带儿子出去玩，然后对佳蕊说道：“我告诉你，今后在家里多去三娘那里走动走动，在三娘面前多提提我，知道吗？”
    “哦，知道了。”佳蕊在丈夫面前不敢说一个“不”字。慎行看看怀表后就去换了件衣衫，佳蕊见了便问道：“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吗？”
    “我是去应酬生意，你懂什么？”慎行换了衣服说道：“晚上不用等我了。”然后就带着随从添祚走了。
    慎行走后没多久就有人敲门，佳蕊一开门就看到子胤站在那里。“大嫂，快来！表姐教我们打牌呢。”子胤拉着佳蕊的手就往外走。
    “打什么牌？”佳蕊被子胤拽着朝梦罗的院子去。
    “是一种纸牌，可好玩儿呢。”子胤一边催促着一边说道：“三娘和二嫂也都在。”
    一听三娘也在佳蕊便想到了丈夫的嘱咐，她跟着子胤到了梦罗那里。一进门就看到梦罗、楚云和惜雨分别坐在桌子的三面，她们一进屋梦罗就笑道；“哟，终于来了。这回够人数了。”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呀？”佳蕊被子胤按在桌子的另一边，她看到桌上散乱地放着许多大小一致的纸牌。
    梦罗一边把纸牌收拾起来一边说道：“这是扑克牌，我来教你们。”说着就洗起牌来。
    楚云笑着站起来道：“子胤，你坐下来玩儿吧。”
    “三娘，还是你来吧。”子胤说道。
    “你们说没人我才过来凑个人数，现在你们刚好四个人，我就不玩儿了。”楚云让出位置说道：“弘儿还在温书，我要回去看看。”
    梦罗拉着楚云说道：“三娘别走，好不容易来一趟总要坐一会儿。弘儿很乖，就算你不看着也是认认真真地看书。”
    “是啊，三娘。”子胤把楚云拉回自己身边，“我才刚学会，总是输。你坐在我边上帮我看看牌吧。”
    “三娘，坐一会儿吧。”惜雨也说道：“我让多喜去看看弘儿就是了。”
    大家盛意拳拳，楚云只得答应。梦罗发了牌，四人各执一副，几个回合下来明显梦罗占优势。子胤刚想出一张牌，楚云忙说道：“不行！不能出这张。”她指了指另外一张牌说道：“出这张。”
    “这张？”子胤听楚云的话换了张牌。
    梦罗一看便笑问道：“咦？看来三娘以前学过这种牌？”
    “学过一点。”楚云答道。
    “听说三娘以前是住在南京乡下的，那里也有人会这种洋玩艺儿吗？”梦罗好奇的问道。
    楚云不是很喜欢梦罗这种提问方式，只是淡淡地回答道：“一个朋友教的。”
    ......　......
    “不对！不对！不能出张牌！”慎言将楚云刚放下的牌拿起来还给她道：“这样楚风就赢定了。”
    “喂！不带你这么赖皮的。”凌楚风说道：“观棋不语真君子，懂吗？”
    “这又不是下棋！是打牌！不算！”慎言坐在楚云的身边，身为她的“军师”他当然要负责任。“楚云，应该出这张。”
    “哎呀！对呀！”楚云被慎言一说忙领悟过来，按照慎言的步骤她顺顺利利地又赢了一局。“赢啦！赢啦！”楚云满面笑容地看着慎言。
    “你真是聪明！”慎言夸赞道。
    另两个同学相视而笑，一个故意打趣他们道：“你们两个人一条心，怎么会不赢呢？”
    另一个同学也笑道：“是啊，我看慎言你也不用开口。你只要一个眼神，楚云就知道该出什么牌了。咦？这叫什么来着？”
    “心有灵犀一点通！”楚风忙接道。
    “大哥！你说什么呢？”楚云红着脸羞怯地说道。
    慎言见楚云急了便说道：“你们少说几句吧。楚风你也是！”
    “还楚风呢？”一个同学笑道：“我看你也随着楚云叫楚风大哥算了。”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楚云羞怯难当，扔下手里的牌转身就跑了。“楚云！楚云！”慎言叫了几声都不见她回头。“你们看！把楚云气走了！”慎言埋怨楚风还有两个同学。
    “那你还愣着？还不快追上去哄红颜知己一笑？”同学们笑道。
    “你们哪！”慎言摇摇头追了出去。“楚云。”他走进楚云的卧房，就见她正对着梳妆镜捂着微红的两腮。
    “你来干什么？”楚云说道：“让他们见了又要乱说话了。”她站起来把慎言往外推。
    慎言一把抓住她的手说道：“难道他们说的不对吗？”
    “连你也来取笑我？”楚云嗔怒道：“我不理你了！”她转身就往内室走。
    慎言跟着进来，“你若是不理我，我就日日夜夜坐在你的窗下，看你和不和我说话。”
    “你怎么这么无赖？”楚云看着慎言笑骂道。慎言的充满爱慕的笑容在灿烂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迷人。
    ......　......
    “哈哈，我赢了！”子胤出了最后的一张牌。“三娘，你真厉害！”
    楚云的思绪一下子又回到了这里，她似笑非笑地说道：“是你自己聪明才是。”刚才无意间唤起的回忆让楚云心绪不宁，“我放心不下观弘，还是先走了吧。”说着就起身执意离开了。
    楚云走了之后梦罗笑道：“看来你们这位三娘可不简单呢。一个乡村里的妇人，丈夫又是普通的农民。可她不仅会识文断字，就连扑克牌都会玩。你们说奇不奇怪？”
第二十四集：意料之外 - 扬州故事 - rich

    楚云很不喜欢被回忆困扰的感觉，她不想这么快就回去于是就在星夜下的花园里放慢了脚步。一些无意中的话语或者行为都会不知不觉地让她想起以前，想起过去那些被爱的日子。那时候的慎言简直就是把她捧在手心里一样，呵护备至。现在想起来楚云也开始困惑，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慎言由爱转恨了呢？
    “唉～～”楚云幽幽地叹了口气，转眼看去就见花园那边的角落种植了一片月季花，明朗的月光铺洒在月季花上更是给花儿添加了一层神秘色彩。楚云一直很喜欢月季花，特别是粉红色和白色，以前她在顾家的南京老宅里也像这样种植了一小片，那时候只要一有空慎言都会陪着她去照料那些月季。月季花带有小刺，打理的时候难免不慎弄伤手，每次楚云被月季的刺刺到，慎言都会心疼地将她的手指放在嘴里轻轻吮吸。
    楚云走到那片月季花前，这里的月季开得很好花朵饱满鲜艳，可见种植的人花费了不少心思。楚云不禁伸手去触摸这些略显陌生的花朵，因为自从嫁给天九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种植过花草。“三姨太。”多欢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楚云一回头就不小心被月季的花刺弄伤了。“哎呀。”她忙把手缩回来，只见手指上已经渗出了血。
    “三姨太。”多欢快步走过来，“您被刺伤啦？”
    “哦，没事。”楚云将手指放进嘴里轻轻吸吮了一下。
    多欢摇摇头道；“我们每次路过这里不小心也会被这些月季花刺伤，真不知道二少爷为什么这么喜欢月季花，非要在这里种上一片。”
    “什么？这些月季是二少爷种的？”楚云心中一怔。
    “是啊。”多欢说道：“这片月季花都是二少爷亲自打理的，从我来顾家的那天就已经在了。因为这花经常会弄伤人，老爷和夫人也说过要移植或者减少数量。但二少爷总是不肯，后来老爷和夫人也就不了了之了，所以我们每次经过这里都会小心一些的。”多欢看了看楚云受伤的手指，说道：“三姨太以后少来这边吧，免得又被弄伤。”
    “啊？噢。”楚云的思绪已经被多欢的一席话打乱，当听到这片月季是慎言亲手所栽的时候，楚云竟然从心底里燃起一种欣慰。她不敢再往下想，于是问道：“对了，你出来找我有事情吗？”
    “有啊！老爷来了，这会儿正陪着弘少爷练字儿呢。”多欢说道：“我见你还没回来就想去柳小姐哪儿找你，可是她们说你已经走了。”
    “老爷来了？”楚云忙快步向自己的院子走去。“老爷什么时候来的？”
    “已经来了一会儿了。”多欢一边紧跟着她一边回道：“老爷说不要去惊动你，他等着就是了。”说话间就已经回到了楚云的院落。多欢看看屋里道：“看来老爷还没走呢。”
    顾省之从来没有在深夜来找过自己，楚云不知道这次他来是为了什么，于是忙进屋。只见顾省之正握着观弘的手在纸上写着字，那幅认真的神情就好像是对待自己亲生儿子一般。“对啦，这么写就好了。”一个字写完顾省之便说道：“以后只要稍加练习你的字一定会写得很好。”然后他伸手摸了摸观弘的头发。
    “老爷，你看看我这几天写的字，有没有长进？”观弘拿着自己的写字簿给顾省之看。
    顾省之就好像是在看很重要的文件一样，专注地翻看着观弘的字，“嗯，的确有进步。”他微笑道：“你小时候没有真正学过怎么写字，不过好在你聪明，已经比以前好很多啦。”
    “老爷。”楚云打断了他们。
    “咦？楚云，你回来啦？”顾省之放下写字簿说道：“多欢说你去了梦罗那里玩牌，我还以为你会晚回来。”
    “老爷您要来怎么也不让人通传一声，也免得您等。”楚云替顾省之重新倒了杯茶。
    “我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突然闲下来就想见见观弘。”顾省之和楚云面对面坐下来，说道：“对了，你来了也有些日子了。先前我忙着生意也无暇兼顾你们，你们母子俩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吧？”
    楚云点头道：“习惯。大太太对我们很照顾，老爷放心。”
    “嗯。那就好。”顾省之微微点头，然后顿了顿才说道：“楚云，你很聪慧，我希望今后你能帮着大太太打理这个家。”
    原来顾省之来是为了今天晚饭时说的那番话，楚云也正愁没机会跟顾省之说这件事，既然他先提起了楚云就问道：“老爷，我来这里毕竟时间不长，我怕你这么做会引来非议。而且我还在为前夫守丧，更加......”
    顾省之摆摆手道：“这些你都不用担心，我既然让你帮着操持这个家就我的道理。我看得出来你能帮得上忙，大太太年纪大了而且身体不是很好，二太太寡居不问世事一心只想慎为出人头地，三太太这个人在持家方面略显见拙，子胤和三个媳妇儿年纪轻也不能太过倚靠，你虽然和她们年纪相仿，但你毕竟是我的三姨太，在身份上就高于她们，现在只有你能帮忙了。”顾省之看着楚云说道：“我们男人在外忙着生计，回来就想有个井井有条的家。我不会看错的，你可以帮我。”
    楚云了解了顾省之的想法，既然他这么坦白楚云也不好再推辞。“既然老爷这么说，我也不能再推辞，我就尽我的绵力帮着大太太吧。”
    楚云答应这件事也有着自己的私心，她一直想要报复慎言，但她在这个家里空有一个“三姨太”的身份，手中却无实权，现在顾省之主动提出让自己帮着操持家事，就说明自己在顾省之的心里面有着一定的地位，而且晚饭的时候顾省之采纳自己的推荐决定了由慎行暂管慎为的事情，可见自己在顾省之面前说话也是有一定分量的。如今慎言借着广贤楼和古茗轩这件事让顾省之对他重拾信心，楚云也正好借此机会可以抑制一下慎言的重振。
    话说两头，远在寿安村的慎为参加了岳父隆重的寿筵之后略显疲惫。亲友的热情让他难以招架，虽然大舅子恩德帮着他挡了很多酒，但他还是感觉到了酒后的不适。被人扶着回到屋里，慎为忙让人打水来洗脸。洗了脸喝了杯浓茶后才觉得好了一些，女儿嘉妍早就睡着了，妻子靠在女儿的小床边昏昏欲睡。因为先前恩婕不舒服，所以慎为很早就让她回房休息。
    虽然慎为尽量小声，但还是惊动了恩婕。她揉了揉眼说道：“你回来啦？”然后站起来帮着慎为宽衣，“一身的酒气，看来他们没少灌你酒吧？”
    “还好，恩德帮我挡着呢。”慎为伸手摸了摸恩婕地额头问道：“怎么样？好些了没有？”
    “我没事，你别那么紧张。”恩婕说道：“我今天没有喝酒，而且这么早就回来了，不会有事的。倒是你，喝了这么多酒，一会儿我让人给你弄点醒酒茶来。”
    “岳父大寿，我做女婿的当然要多喝几杯啦。”慎为脚下有些软，于是躺在了床上。“恩婕，你打算住多久回去？”
    “嗯......我当然想多陪我爹娘些日子。”恩婕说道：“不过也不能太久，婆婆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我看就再住个四五日吧。”
    慎为闭着眼睛带着些醉意说道：“不用那么急，伯父说了让我陪你在娘家多住上几日......”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昏昏地睡去了。
    第二日，慎为睡到了中午才起来。他一起来就看到恩婕陪着女儿在院子里玩。恩婕的脸色有些苍白，而且陪女儿玩儿的时候也略显吃力。“恩婕！”慎为紧张地走过去说道：“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嘘！轻一点，不要嚷得全家人都知道。”恩婕说道：“爹大喜的日子不要因为这些小事扫了老人家的兴致。”
    慎为担心地说道：“可是你也不能不顾身子呀。”他让人把女儿带去玩，然后说道：“我不放心，这都几天了你都是这样。你等等我，我洗漱一下就陪你去街上看大夫。”慎为忙转身进屋，一边洗脸一边说道：“你说岳父大寿之日请大夫不吉利，那我就陪你上医馆。一定要让大夫看一下我才放心......”
    “哎哟......”只听到恩婕一声叫声。
    “怎么了？”慎为忙跑出来，只见恩婕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自己的小腹，额头上不断地渗出汗来。“恩婕！你怎么啦？”慎为忙跑过去抱起她，“怎么回事？”
    “疼！好疼啊！”恩婕捂着小腹连声叫疼，那痛苦的神情让人看了心痛。
    往慎为往恩婕的小腹看去，只地上沾染了一片红色的血迹。“啊呀！这......”他忙把恩婕抱进屋去，然后急匆匆地跑出去叫人来。
    庄家的人知道后都急作一团，忙叫来了大夫。庄老夫人先跑过来看女儿，一看到女儿双手按腹、下身流血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夫一到便说：“啊呀，这位少夫人小产了。”
    “什么？小产？”慎为一下子愣住了，“你是说我夫人有了孩子？”
    大夫没有理会慎为，而是让人都出去只留下了恩婕的母亲和姐姐。慎为被推出房间后脑袋里还是懵懵的，怎么恩婕怀了孕他却不知道呢？岳父庄成喜直摇头，“唉～～怎么会小产呢？慎为啊，也没听你说恩婕有了身孕呀。”
    “我......我也不知道......”慎为现在回想起一路上恩婕的屡次身体不适，看来那些都是妊娠的反应，只不过他没有注意。慎为恨不能捶胸顿足，他责怪自己为什么不小心恩婕，这么明显的症状怎么也没有发现？
    嘉妍被吓坏了，小小年纪的她看到妈妈流血害怕地哭了起来，“爹，我要娘，我要娘......”嘉妍抱着慎为的腿哭喊道。
    慎为把女儿抱起来安慰道：“妍儿别哭，一会儿爹就带你去见你娘。”慎为看着紧闭的房门心急如焚。
    有人说度日如年，慎为简直觉得每一秒就是一年。终于盼到大夫从屋里出来，慎为迫不及待地跑上去问道：“大夫，我太太怎么样？”
    大夫说道：“你放心，你太太没什么大碍。只是那个孩子保不住了。”大夫看看慎为说道：“我刚才听你太太说了，可能是妊娠时间不长所以她自己也不知道有了身孕，再加上舟车劳顿所以才导致了流产。”
    “是我不好！我没有注意！”慎为自责道。
    大夫宽慰道：“你也不用自责，很多孕妇初期的反应都不同，一时忽略也难免。不过你太太身体无大碍，这次小产不会影响到日后的生育。我已经给她开了药方，这些日子好生调理，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不要落下病根。”
    “谢谢大夫，我会加倍小心的。”慎为连连应道。庄家的人送走了大夫，慎为急急忙忙跑进屋去看恩婕，一旁满是鲜血的水盆看得人触目惊心。慎为怕吓到女儿忙让人把水端了出去。“恩婕！”他紧紧握着恩婕的手说道：“你没事吧？吓死了我了。”
    恩婕满头大汗，刚才的剧痛才刚刚平息一点儿，可是一看到慎为又马上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痛哭起来，“慎为......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有了，如果我知道的话......”
    “傻瓜，不要哭了。”慎为心疼地搂着她安慰道：“孩子没了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你没事。今后我们还可以再生，不要难过，不要难过。”
    “可是我们盼了好久才盼到的......”慎为越是显得宽容恩婕就越加难过，“说不定这胎是个男孩儿，如果不是我不小心......”
    “别想这么多，这不能怪你。”慎为知道恩婕越是这么想下去就越会自责，要知道她盼有个儿子盼了很久，“我们会有儿子的，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养好身体。”慎为替恩婕拭去泪水，安慰道：“你别想这么多，安心调理好。将来我们再生个儿子，好吗？”
    “嗯！”恩婕点头道：“慎为，真的对不起。万一婆婆知道了......”
    “别担心。”慎为将恩婕搂在怀里说道：“娘那里有我，你什么都不用担心，知道吗？”
第二十五集：两种颜料 - 扬州故事 - rich

    恩婕小产，慎为也颇为难过。他也很惋惜这个孩子，不过为了宽慰妻子他要尽量做出不在乎的样子。恩婕的身体很虚弱，慎为为了让妻子尽快好转，便和恩婕分房睡。
    这晚恩婕睡下后慎为回到隔壁自己的屋子里，心事重重的他无心睡眠，于是就让人准备了一小壶酒和几个小菜。他自斟自饮，还时不时地长叹一声。早先说过慎为并不在意和恩婕是否有儿子，可是母亲那里的压力让恩婕对这件事很是敏感。嘉妍已经六七岁了，这几年来他们夫妻二人都很想再要一个孩子，最好就是男孩儿，这样的话母亲就会对恩婕好很多。
    “唉～～”慎为举起酒杯仰头就把酒给饮尽。他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妻子，应该来说他们已经有过一个女儿，对这种事已经有了经验，可是为什么就这么不巧呢？慎为放下酒杯吃了颗花生，心想着：恩婕需要调理，不能挪动。而且我要瞒着娘，还是让恩婕在娘家休养比较好，等养好了身子再回顾家去。可是小产后调理的时间很长，慎为不能在恩婕家住太久，所以他决定陪恩婕一段时日后就带着女儿先行回去，一来不会引起母亲的不满和猜疑，二来也好让恩婕放心在娘家休养。但是妻子不在自己身边，慎为又有些担心，虽然知道娘家人不会怠慢了妻子，可是毕竟不是自己亲自照顾，他心里面总是放心不下。
    慎行代理了慎为的职务已经有些时日了，这些日子里他忙于了解慎为名下的产业操作，真真儿地觉得慎为是个人才。这日他和朋友傅康年在酒楼吃酒，还叫了唱曲儿的姑娘助兴。几杯下肚傅康年便笑道：“慎行兄，看来你是顾老爷的得利助手呀。三少爷不在的日子里顾老爷斟酌这么久还是让你代管了生意。”
    慎行摆摆手假意为难地说道：“我也不想呀，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儿吗？可是我爹硬是让我代管，我也不好推辞。其实我心里面是一百个不愿意呢。”
    “慎行兄精明能干，顾老爷不依靠你这个儿子还能依靠谁呢？”傅康年笑了笑说道：“不过听说你家二少爷最近接管了你的广贤楼？”
    慎行微微点头道：“是啊，我爹希望老二多学点东西，不要老是呆在家里。所以就把广贤楼给他打理，广贤楼的事务早就井井有条，老二过去也只不过是摆个样子。”顾慎行可真的是睁着眼说瞎话，反正其中的事情除了他们父子三人没有其他人知道。
    傅康年也是聪明人，他虽然猜不透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猜到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顾省之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始终认为顾慎言是人中之龙，不会这么庸庸碌碌过一生。“啊，我爹说和顾家做了这么久的生意，这些年来也没有空过来看看，所以过些日子他老人家要到扬州来和顾老爷叙叙旧呢。”
    “那好啊！”顾慎行说道：“傅老爷来的话我一定为他安排好行程，让傅老爷游览一下扬州的风景名胜。”
    傅康年看看手表，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慎行兄，你呢？”
    “我？我今晚约了小红姑娘，哈哈，你就先走吧。”慎行“嘿嘿”笑道。
    傅康年从酒楼出来，这个时候是晚上七点多钟。路上还有人来来往往，他步行回自己在扬州的宅院。经过市集的时候突然看到顾家的三太太殷秀娥带着两个亭亭玉立的女孩儿在顾家的丝绸店里挑选衣料。其中一个女子便是顾子胤，而另一个就很陌生。傅康年走过去很有礼貌地说道：“三太太，这么巧啊。”
    殷秀娥回头一看是傅康年，忙笑道：“哎呀，是傅家二少爷呀。你也来买衣料吗？”
    “不！不！我只是路过，看到三太太在这儿就过来打个招呼。”傅康年转过眼朝着子胤微笑。子胤把头扭到一边去，假装没看见。傅康年微微一笑，问道：“咦？这位小姐是......”
    “哦，她是我的外甥女，柳梦罗。”殷秀娥介绍道：“现在住在我那儿，今天就是过来给她挑选一些衣料做新衣服的。”
    柳梦罗倒是显得落落大方，“傅少爷，幸会。”
    “幸会，幸会。”傅康年说道：“梦罗小姐叫我康年就行了。我们傅家和顾家是世交，不用这么见外。”
    “没错，没错。”殷秀娥看看子胤说道：“子胤，你怎么不说话？”
    “我不想说话。”子胤硬生生地说道。
    傅康年脸上始终保持着笑容，“既然这么巧，不如我请夫人还有两位小姐去摘星楼吃些点心吧。”
    “好啊！我们也正有些口渴呢。”殷秀娥应道。
    子胤忙说道：“你们去吧，我还要买点东西。”
    “你不去吗？”殷秀娥看着女儿，“康年一番好意，你买什么东西这么重要啊？”
    “我买颜料，明天上课等着用呢。”子胤说着就往外走，“我带着多喜就行了，一会儿我来找你们。”她带着随身丫鬟多喜就往外走。
    殷秀娥叫了几声她都不回头，于是颇为尴尬地说道：“不好意思啊，康年少爷。我这女儿就是这个脾气，你不要见怪。”
    傅康年摆摆手道：“不要紧，既然子胤小姐不去，那我们去吧。请吧。”
    “好，好。”殷秀娥转身对跟随着来的侍从说道：“添寿，跟着小姐。别出什么岔子。”添寿忙跟着子胤去了。
    子胤带着多喜朝卖书画的店铺走去，多喜跟着子胤问道：“小姐，咱们为什么不跟着去呢？摘星楼的点心可好吃呢。”
    “你真没出息，就知道馋嘴！”子胤说道：“我不想看到那个傅康年。”
    “为什么呀？”多喜不解地问道：“傅少爷和小姐才见过几次面而已，怎么小姐对他有这么多意见呀？”
    “什么见过几次面呀？”子胤一噘嘴说道：“小时候他尽欺负我来着。”
    “小时候？难道小姐和傅少爷小时候就认识？”多喜问道。
    子胤点头道：“那时候他们家和我们家就有生意来往，我记得有一年冬天他爹带他来我家做客，那时候我才十三岁。他一来就把我的海儿给弄死了，我恨死他了！”海儿是当时子胤养的小狗，当时傅康年顽皮说小狗天生会游泳，愣是把海儿扔在湖里。小狗虽然懂水性，但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再加上又是冬天，很快海儿就死了。子胤一想起这件事就恨得牙痒痒，“反正我最讨厌他了！不想见到他！”
    多喜看到小姐提起往事生气，忙劝道：“小姐不要生气啦。你看，已经到了字画铺了，我们进去吧。”
    “小姐，想买些什么？”掌柜的看到有客人进来笑盈盈地问道。
    “老板，有没有颜料？”子胤问道。
    “颜料？有啊！”掌柜的从柜里拿出了好几种颜料，“这些都是，不知道小姐要哪一种呢？”老板拿起一种颜料说道：“这可是外国的舶来货，快干而且不易开裂，色彩鲜艳。全扬州只有我这里有呢。”
    “真有这么好？”子胤拿过来仔细地看起来。
    “掌柜的，给我拿些颜料。”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子胤转过头一看，那人正是顾家的私塾先生李汉唐。“李先生？怎么是你？”
    李汉唐认出了子胤，便笑道：“顾小姐，这么巧？我来买颜料，明天用来上课。”
    “哈，果然很巧。”子胤笑道：“我也是来买颜料的，为了明天上你的课。”
    “李先生，您的颜料。”掌柜的似乎和李汉唐挺熟络，很快就拿来了另一种颜料。
    “谢谢。”李汉唐一支支那起来看。
    子胤看李汉唐手里的颜料和自己的不一样，于是问掌柜，“掌柜的，怎么李先生的颜料和我的不一样？你是不是没把最好的给我？”
    “哎哟，小姐。您手里的是最好的啦。”掌柜的解释道：“李先生手里的是国货，小姐您手里的是舶来货。要比李先生的贵上一倍呢。”
    “是吗？”子胤看看汉唐手里的颜料再看看自己的，一脸疑惑。
    李汉唐笑了笑说道：“掌柜的说的没错，你手里的颜料的确是最好的。”
    “既然是最好的李先生为什么不买呢？”子胤问道。
    “画的好坏的确和颜料优劣有关，但我只是用来授课，并不需要浪费一倍的钱买最好的。”李汉唐从上衣里拿出了钱付了帐。
    子胤从小用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就算她本人不讲究但顾允之夫妇也会给她准备最好的。这是子胤第一次听到有关于节俭的思想，“掌柜的，我不要这么贵的颜料。就拿和李先生一样的颜料给我。”子胤把舶来货放回了柜上。
    掌柜的觉得有些可惜，但是客人吩咐了他不好不照做。“好的，小姐请等一下。”他重新拿了一份颜料来。
    子胤付了钱后和李汉唐一起走出铺子。“李先生，你回去吗？”
    “是啊。”李汉唐看看子胤问道：“对了，明天的课你会来？”
    “当然啦。”子胤点头道：“要不我买颜料干什么？”
    李汉唐微微点头道：“我前几堂课总是看到你坐在最后一排，你对画画有兴趣？”
    “嗯！”子胤点头道：“我觉得把自己看到的想到的东西画出来是件很快乐的事情。”子胤不好意思地说道：“只不过我现在画的画实在太......”
    “不要紧，万事开头难。”李汉唐说道：“以后如果你在画画上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来找我。我正好也看看我是不是能教出一个画家学生。”说完嘴角微微往上一翘。
    李汉唐面目俊朗，举止斯文，那一笑更是显得儒雅无比。子胤点头道：“好啊，但愿我不会让你失望。”
    “哦，对了。你回去吗？要不我送你？”李汉唐见子胤只带了一个侍女，这会儿又是晚上，有些担心。
    “好啊！”子胤爽快地答应了。
    多喜一听忙拉了拉子胤，在她耳边轻声道：“小姐，我们还要去摘星楼呢。你忘啦？”
    子胤悄声道：“我不去了，直接回家。”
    “啊？那怎么行？万一夫人一直等着你怎么办？”多喜为难地问道。
    子胤朝身后努了努嘴道：“添寿跟了很久，你过去跟他说一声，让他去摘星楼跟我娘说。”
    李汉唐见她们主仆二人嘀嘀咕咕，便问道：“顾小姐是不是有事？”
    “哦，没事！没事！”子胤忙说道：“我们走吧。”多喜只好找添寿，把子胤的吩咐简单地说了一遍然后快步赶上他们。“李先生，为什么我总是画不好人物呢......”子胤和李汉唐一边聊一边朝顾家走去。
    “什么？回家了？”殷秀娥听添寿一说不由地一愣。
    傅康年忙问道：“小姐一个人吗？你怎么也不跟着呀？”
    “小姐不让我跟着。”添寿说道：“不过有李先生送小姐回家。”
    “李先生？哪个李先生？”殷秀娥皱着眉问道。
    “就是私塾里的那个李先生。”添寿说道：“他们买颜料时碰上的。”
    殷秀娥连连摇头，“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回去一定要好好说说她。”
    傅康年笑了笑说道：“说不定是子胤小姐累了，所以才提早回去了。夫人不用担心。”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了。”殷秀娥和柳梦罗站了起来，“谢谢傅少爷的款待。”
    “不客气。”傅康年笑道：“劳烦三太太回去替我向子胤小姐问好。”
第二十六集：寄予厚望 - 扬州故事 - rich

    子胤和李汉唐分开后便回到自己房里，她打开自己以前的画作想挑几幅出来让李汉唐指点一下。没过多久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母亲殷秀娥的声音，“多喜，小姐呢？”
    “小姐在房里。”多喜答道。
    接着就听到母亲的脚步声从远及近，“子胤！你越来越不像话了！”殷秀娥一跨进门就来了这么一句，“我和你表姐还有傅少爷在摘星楼里等你，你倒自己先回来了。害得我在傅少爷面前不知道有多尴尬。”
    子胤微微抬头看看母亲，静静地说道；“那我累了就先回来了呀。”
    “你别跟我扯这些。”殷秀娥一屁股坐在女儿身边，“我知道，你是对傅少爷有成见。”
    子胤把头往边上一侧，撅着嘴道：“娘既然知道，又何必来问我？”
    “不就是只小狗吗？而且还过去了这么多年。你就别像小孩子一样啦。”殷秀娥连哄带劝地说道。
    “海儿是我的宝贝！”子胤毫不示弱地看着母亲说道：“它死了之后我足足伤心了半年呢。我才不会原谅那个凶手！”
    “什么凶手？说得这么难听！”殷秀娥板着脸说道：“他是傅家的二少爷，是你伯父你爹生意场上的朋友，你也要顾及一下这层关系嘛！”
    子胤把手里的画卷一合站了起来，有些嗔怒道；“那以后我躲着他就是了，免得娘为难。”
    “你这孩子......”殷秀娥真不知道该怎么教这个女儿了，她不能把傅康年对她有意这层意思说得太明白，否则子胤的反应会更加激烈。
    “怎么回事？”顾允之听到吵嚷就过来看看，“这么晚了吵什么呀？”
    “老爷，你来得正好。你看看你这个女儿呀。”殷秀娥希望丈夫能站在自己一边，于是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子胤这孩子越大越不听话了。”
    顾允之笑了笑说道：“这么点儿小事，至于吗？”他转过头看着女儿说道：“子胤啊，以后不要这样了，看把你娘给气的。”然后又拉着妻子说道：“好啦，你也别生气，孩子大了随着她吧。跟我回去吧。”说着就拉着妻子走了。
    二人走后，多喜拍拍自己的胸口吐了吐舌头道：“哇！好险哪！夫人真的生气了，看来那位傅少爷真的不好得罪。”
    “哼！不好得罪又怎么样？反正我看到他就讨厌！”子胤继续展开画卷，“多喜，你来帮我看看，这几幅画好不好？”
    慎言翻看着广贤楼的账目，心里有了自己的打算。不过这个主意需要和父亲商议一下才行，于是他抱着账本儿就往顾省之书房里去。
    顾省之正在看典当铺送来的一些古玩，看到慎言进来就拉着他给他看手中的一个鸡缸杯。“慎言过来，你看看，这个鸡缸杯。”
    慎言小心翼翼地拿过来，仔细一看便说道：“爹，这是明成化鸡缸杯，很值钱呢。”
    “是啊，这些都是典当铺今天收的，我一眼就瞧上了这个鸡缸杯。”顾省之看看慎言微微点头道：“你倒也颇有眼光，能看出这是成化年间的。”他把鸡缸杯放进一个盒子里，然后问道：“找我有事？”
    “嗯。”慎言把手里的账本交给父亲道：“爹，我这几天看了广贤楼的账目，还有看过他们进货。我觉得我们现在的食材商开的价钱都太贵了，还有厨房里面这些年都是那几个厨子，菜式也很久没换过。”
    “是吗？”顾省之翻了翻账目，广贤楼对顾家来说并不是什么很大的生意，所以平时顾省之也不是很关心，一直到前些日子发生的广贤楼和古茗轩之间的事，他才开始注意这间酒楼。“嗯，好象来来去去就这么几家商铺提供我们食材。”顾省之把账本一放，抬头看看慎言问道；“那你想怎么做？”
    慎言在父亲对面坐了下来，“我想来个竞标，可能能找到质量好但价钱便宜的商铺。就算还是现在的供应商，一旦引入竞争他们也会降低价钱，这对广贤楼的成本很有好处。”
    顾省之微微点头，说道：“继续说下去。”
    “还有就是聘请几个新厨师，再研制几道新的菜式。”慎言说道：“我这几天在广贤楼观察了很久现在来光顾几乎都是老客户，我们还是要争取一些新的客人。而新的菜式就是吸引新客人的基本筹码。”
    “这样子会有很多变动。”顾省之的手指敲着桌面，似乎在考虑。
    “没错，所以我才来和爹你商量一下。”慎言看着父亲说道。
    顾省之突然笑了，“好！就按照你说的办。不过我希望能在三个月里面看到成效。”
    “三个月？”慎言没想到父亲还有附带条件。
    “对，三个月。你有没有把握？”顾省之看着儿子问道。
    “呃......”慎言愣了愣，这些事情他本来想慢慢做，可是有了三个月的期限那不是所有的一切都要加快步伐？
    “三个月不行吗？”顾省之质疑道。
    “行！”慎言似乎是被迫说出这个字的，“就三个月。”
    “好。那我三个月后等着看啦。”顾省之笑吟吟地说道。慎言走了之后，顾省之高兴地拿出一坛他珍藏了很久，遇到喜事的时候才会拿出来喝一杯的酒。看来这个儿子真的开始长进了，顾省之故意提出三个月的期限，就是想让慎言在强压之下迅速成长，他相信他这个儿子能做得到。说道儿子，不知道另外一个儿子怎么样了，顾省之想把慎行叫过来问问关于他暂管慎为名下生意的事情，于是他让朝贵去把人找来。
    朝贵笑着说道：“老爷，大少爷不在家。”
    “不在家？都这么晚了，他去哪里啦？”顾省之看看手表，已经十点多了，就算应酬客人也应该回来了吧？
    “这个......我不知道。”朝贵心里是清楚大少爷干什么去了，但他不敢在顾省之面前说。“可能大少爷有什么事给绊住了也说不定。”
    “你去门房等着，他一回来让他马上过来。”顾省之有些生气的说道。
    “老爷。”这时候楚云站在门口，看到顾省之在和朝贵说话就没有进来。
    顾省之一看便问道：“楚云，你还没睡啊？进来，进来。”
    朝贵出去等慎行了，楚云走进来说道：“我还以为老爷休息了呢。”
    “还没有。”顾省之让楚云坐下，然后问道：“你这么晚找我有事吗？”
    楚云点头道：“今天日间我去了厨房，觉得那里太过陈旧。所以我想把厨房整修一下。”
    “哦，这事儿啊。”顾省之说道：“这个你应该和大太太去商量呀。”
    “我就从大太太那里过来的。”楚云说道：“大太太说这么做可能会有很大一笔支出，她拿不定主意。本来大太太想亲自征求老爷意见的，但是大太太说她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所以就让我自己过来问问。”
    “是吗？大太太又头疼啦？一会儿我去看看她。”顾省之说道：“那你跟我说说哪些地方需要更换的，我来算算开支。”
    顾慎行喝完花酒回来，刚一进门就被朝贵拉了下来。“大少爷，您可回来了。老爷找你呢。”朝贵神色有些着急。
    “什么事啊？”慎行有些醉意，“这么晚了，我想休息。”
    “不行啊，大少爷。”朝贵拽着他不放手，“老爷刚才找不着你，还生气了呢。”
    “啊？爹生气了？”一听到父亲生气了慎行才知道事情有些严重。他忙找了盆水来洗了洗脸，然后用水漱漱口把嘴里的酒气去掉些，这才赶去顾省之的书房。到了书房门口就看到父亲和楚云正在说什么事，他不敢贸然进去就站在门口说道：“爹，您找我啊？”
    顾省之抬头一看到慎行整张脸就耷拉下来，“你终于回来啦？”
    慎行跨进书房说道；“王老板说想订一批丝绸，我们在酒楼谈得都忘了时间。”
    “是吗？那你还真是贵人事忙呀。”顾省之站起来走过去，一靠近慎行身边就问道一阵酒气，再看看他白色的衣领上沾着浓艳的胭脂，“怎么？王老板还擦胭脂？”
    “啊？”慎行马上意识到自己衣服上的痕迹，立刻低着头不敢说话。
    “你这个混小子，每天就会借着应酬的名义出去鬼混！”顾省之气不打一处来，“你家里这么好的媳妇儿放着不管，难道外面的女人特别香吗？啊？你平日里对佳蕊冷冷淡淡我也不好说你，这毕竟是你们小夫妻俩的事儿，可是你夜夜出去拈花惹草不顾家，这我就要管！”
    “爹，那些只是逢场作戏。”慎行轻声地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什么逢场作戏？你骗得了佳蕊骗不了我！”顾省之早就对慎行的这种行为不满了，今天可谓是大爆发。“你可别忘了，当年是谁死乞白赖的要我答应婚事的！是谁说佳蕊出身虽然不好但贤惠纯良的？是谁保证会爱她一生一世的？这才过了几年，你难道都忘记了吗？”
    顾省之的这番话说得慎行哑口无言，当年他只是是个十**岁的年轻人，刚刚在家里的店铺里磨炼过出来跟着父亲学做生意。而佳蕊是顾家米铺里面帐房先生的女儿，经常送饭去给父亲。慎行又正好在米铺里帮忙，和佳蕊就认识了。一个是年轻气盛一个是正当韶华，于是两人就走到了一起。但是后来慎行正式出来做事后接触了各种各样的人和事，这些人和事都是他十**岁在米铺里面接触不到的，慢慢地他人也变得世故起来，还开始流连于风花雪月之所，对家里那个曾经爱过的妻子渐渐冷淡起来。顾省之突然把他当时恳请自己答应他们婚事时的誓言说了出来，慎行真的是无法辩驳，只能站在那里低着头。
    楚云在一旁看着，她不便在这个时候插话。但是看到顾省之气的满脸通红的时候，她才劝道：“老爷，您消消气。”她扶着顾省之坐了下来，还倒上一杯清茶让他顺顺气。“我想大少爷一定记得当初的诺言，只是人在生意场上久了，难免沾染了一些不好的习气。”
    慎行微微抬头看了看楚云，心道：三娘又为我说情？
    顾省之指着慎行道：“这小子太过份！佳蕊在家相夫教子，他却在外头吃喝玩乐。”
    “对，这的确是大少爷的错。”楚云劝道：“不过大多数生意不都是在酒宴上谈成的吗？逢场作戏在所难免，大少爷也是为了顾家的生意。只是大少爷年纪轻把持不住。今天老爷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大少爷一定会谨记在心的。”楚云转过头问慎行，“是不是啊？大少爷？”
    “是！儿子知道错了，以后不敢了。”楚云给了自己这么好的一个台阶下，他还不赶快认错？要说楚云的这番话说得也挺巧妙，一来承认慎行的错误，二来为他辩解，说他是因为家族的生意才沾染上了不良习气。再看看顾省之的脸色，明显好了很多。
    顾省之喘了几口气，说道：“你知道错就最好了，我往后可看着你呢！”他摆摆手道：“行了，你回去吧。”慎行终于盼到了父亲这句话，赶忙退了出来。
    “老爷，顺顺气吧。别气坏了身子。”楚云劝道。
    “唉～～慎行这孩子从小儿就不如慎言。若是慎言能帮我，我又何必依靠他？”顾省之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把藏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他顺了顺气后说道：“不过幸好慎言现在知道长进了，我也总算看到希望啦。”
    看来慎言虽然这些年来庸庸碌碌，但顾省之并没有完全放弃他。现在慎言主动也好被动也好，总之是开始正儿八经的做事了，再这么下去他迟早会成为顾省之最为信赖的人，将来也必定继承顾家的一切，而这正是楚云不想看到的。
    从书房里出来，楚云的神色有些凝重，她是知道慎言的聪明才智的，一旦他醒悟过来那可是谁都无法抑制得住的。“三娘。”突然有人叫住了自己。
    楚云回过头就看到慎行从一旁走了出来。“大少爷？你不是走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第二十七集：大发雷霆 - 扬州故事 - rich

    慎行踱着步来到楚云身边，笑道：“适才多谢三娘为我说话。”
    原来他是为了这个？楚云心道：若不是只有你才能阻拦慎言，我才不会理会你这个负心人呢！楚云也看不惯慎行对佳蕊的所作所为，但是为了自己的目的不得不一再为他说话。她微微笑了笑道：“大少爷不必客气，我也是照实直说。”
    “没错！没错！三娘真深知我心哪！”慎行似乎找到知音人一般。“我有时候也是被逼无奈逢场作戏，要知道生意场上不这样不行。难道真和老二那样在家里看看账本儿就行了吗？”
    慎行为自己砌词狡辩，楚云听了简直要作呕。自己贪新忘旧不说，偏偏说自己是被逼无奈！怎么他们顾家两兄弟都是这个样子？想到这里楚云心里的那团火又冒了上来，她冷冷地笑道：“不过我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三娘只管说，我听着就是了。”慎行这会儿的态度倒是挺诚恳。
    “那我就冒犯了。”楚云一下子收起了笑容，一脸严肃地看着慎行道：“还请大少爷多想想当年与大少奶奶的那份情，想想大少奶奶为你生儿育女的一番苦心。虽然十年光阴消磨了大少奶奶当年的青春韶华，但大少爷若能在美色当前的时候想到这些，恐迫就不会‘被逼无奈’了。”几句话把慎行说得脸色骤变，这时楚云却笑了，“我想大少爷不是一个忘恩负义、嫌弃糟糠之人吧？”
    “呃......”慎行被说得不知道应该给楚云什么样的反应。他顾家大少爷除了家里的大太太还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敢这么当面斥责他，他颇为尴尬地点头道：“三娘教训的是，我回去后一定好好自省一下。”
    “那就最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明儿见。”楚云转身离开。
    慎行愣愣地站在那里，直到楚云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突然他“哈”地一声笑了，“有意思，有意思！若是我那糟糠有你三娘的一半儿，我还出去寻花问柳做什么？”
    慎行转身往回走，佳蕊已经习惯了他的晚归早已睡下。慎行躺在床上竟然失眠了，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刚才楚云训斥他时的样貌。他翻了个身心道：阿爹真是好福气，都这把年纪了还有如此艳遇，不过可惜了三娘如此的风华绝代。
    慎言与父亲有了三个月之约，第二天他就开始了他的计划。很快前来投标的商户络绎不绝，那些原先的供应商不想失去广贤楼这个大客户也纷纷前来打招呼，说价钱可以商量。慎言没想到他的计划会产生如此大的影响，不同的商户送来很多样品，都希望慎言能试用一下。所以这些日子慎言总是会带很多东西回家，酒店里用不完只好拿回家让厨房做来试用。
    而楚云也得到了顾省之的首肯开始着手翻修厨房的事情，工匠们把翻修的石料、木料都运了过来，摆放在厨房周围。
    这日慎言又拿了许多海味回来，想交给厨房做相应的菜式和父亲研究一下。可是当他路过他的月季花圃的时候就看到一堆木材摆放在那里，有的还压坏了最外边的花茎。慎言顿时就火了，“是谁？是谁把这些木材放在这里的？”
    慎言大声喊叫着，把大伙儿都惊动了。花园离顾家的后门不远，工人们正在后门卸货，仆人们马上跑来找看着卸货的朝贵，“朝贵叔，二少爷发脾气了。您快去看看吧。”
    “二少爷发脾气？不会吧？二少爷脾气最好了，怎么回事呀？”朝贵还不太敢相信。
    “不知道哪个不知死活的，竟然把木材堆放在二少爷的花圃里了。”仆人低声说道。
    “啊？”朝贵这才知道事态的严重。他转过身对同样在点货的楚云说道：“三姨太，我那儿有点儿急事儿，离开一会儿。”
    楚云微微点头道：“嗯，你去吧。”朝贵赶忙转身走了。他们刚才虽然轻声嘀咕，但楚云站的近还是听得一清二楚。看来是和那片月季花有关，楚云不自觉地也朝着花园走去。
    朝贵一到那儿就看到那里站着很多人，有仆役也有过来搬货的工头儿。慎言满脸怒容地在那儿大发脾气，“你看不到这里有花吗？都没长眼睛啊？你们自己看看，这些花茎被压成这样还能开花吗？”
    大伙儿都不敢说话，低着头站在那里不作声。朝贵还是头一次看到慎言发这么大的火，可他是这宅子的管家，这会儿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二少爷，您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这事儿没那么容易！”慎言正在火头上，谁说话都不听。
    朝贵见状便开始训斥起在场的每一个人，“你们是新来的吗？难道不知道这片月季花是二少爷的宝贝？”朝贵指着那些来修葺厨房的工人说道：“他们是外来的人不知道，难道你们这些宅子里的人也不知道？二少爷在这片花圃上花了多少心血，现在弄成这个样子，谁负责？你们自己说！”
    朝贵虽然大声训斥着眼前这些人，但实际上是在为他们找台阶下。只见慎言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但还是板着脸孔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楚云远远地看着这一切，朝贵说的话她听得很清楚，而慎言的反应更加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慎言不发话就说明他还没有消气，在场的人也都不敢挪步离开，楚云见状就慢慢地走了过来。
    “什么事？”楚云缓缓地问道，这显然是有些明知故问了。
    楚云一出现慎言的表情立刻变了，由刚才的愤怒变成了闪躲，他似乎不想让楚云看到这里发生的事情。朝贵忙陪着笑脸说道：“三姨太，是这么回事儿。他们不懂规矩，放木材的时候把二少爷的花圃给压了，这花圃是二少爷的心肝宝贝儿，所以......”
    “朝贵！”慎言立刻出言制止了朝贵，他看了一眼楚云只见楚云那眼神紧紧地锁着自己，他忙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只不过是一小片花圃，也没有种什么名贵的花种。况且只是弄脏了点儿，不小心压坏了几枝花，二少爷不用动这么大的肝火吧？”楚云能猜到慎言种这篇花的用意，也知道他为什么会生气，她这么说就是故意气他。一番话说完，就看到慎言低着头站在那里不言语，好像是他自己做错事一样。
    但是一旁的朝贵可吓出了一身冷汗，心道：二少爷正在气头上，谁敢这么跟他说话？三姨太真是不明就里，不知道这片花圃对二少爷多重要。完了！完了！二少爷一定会大发脾气了。朝贵战战兢兢地回头偷偷看了一眼慎言，他竟然一句话都不说。朝贵也不知道该怎么来打圆场了，愣在那里心里直念“阿弥陀佛”。
    一时间整个场面一片寂静，大伙儿连大气儿都不敢出。须臾，慎言终于发话了。“朝贵叔，让他们各自干活儿去吧。”
    这句话就像是皇帝的特赦令一样，朝贵一下子轻松下来。“哎哟，谢二少爷宽宏大量！”朝贵给慎言鞠了一躬，道：“我马上让人把东西搬走，再让花匠来看看能不能补救这些花儿。”
    慎言背过身去说道：“让人把东西搬走就行了，花儿我自己会善后。”说完就略显沮丧地走开了。
    朝贵见慎言走远了，忙说道：“大家伙儿散了吧，快让人把东西搬走，小心别再碰着那些花儿啦！”大家听朝贵的吩咐动了起来，朝贵来到楚云身边旁敲侧击地说道：“三姨太，您刚才的话真是吓死我了。您刚来这儿也不知道，这里的月季花儿是二少爷的心头肉，谁都动不得。刚才我多怕您和二少爷起冲突呢！不过幸好，二少爷没作声儿。”
    楚云微微笑了笑说道：“是吗？那我倒是真的不知道，这回不会得罪了二少爷吧？”
    朝贵笑道：“那倒不会，二少爷平日里脾气可好啦。不会放在心上的，只是三姨太知道了其中的缘由，以后就......”朝贵陪着笑脸不再往下说。
    “行，我知道了。多谢朝贵叔提点。”说完就督促工人继续搬货。
    慎言心里面那叫一个郁闷，当着楚云的面他已经表露了太多他不想表露出来的感情。他回到自己屋里，惜雨见他灰暗着脸便问道：“咦？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太好。”
    “没事。”慎言摆摆手说道，他抬起头看到惜雨正在梳妆打扮，好像出去的样子，“你要出去吗？”
    “不是。子胤说要给我们画肖像画。”惜雨把一支发簪插在发髻间。
    “画肖像画？”慎言笑了笑道：“这个子胤还真会想花样儿出来呀。”
    惜雨穿戴好准备到子胤那儿去，“你可别小看了子胤，她现在画的画可好呢。听说都是上了那个新请来的私塾先生的课，看来也要让嘉琮好好儿听那位李先生的课呢。”
    “李先生？”慎言一下子坐了起来，“我这几日忙着广贤楼的事儿，还没有时间去私塾看看。”说着便起身朝私塾去，而惜雨则前往子胤处。
    到了私塾，学生们都放课了。慎言本来就是心里不舒服想找个人来说说话，自己心里的话当然不能跟妻子说，而慎为又不在家，他只能去找李汉唐聊天。他来到私塾的后院儿，远远地就看到李汉唐坐在窗台下正在写着什么。慎言走过去站在外侧的窗台朝里一看，原来他在看学生们交上来的画作。
    “汉唐，能不能找出几个有潜质的呀？”慎言笑着问道。
    李汉唐抬头一看便道：“二少爷，快请进来。”
    慎言走进屋子说道：“我这几日忙着别的事儿，没时间来看你。也忘记过问你的生活，他们那些小厮没有亏待你吧？”私塾这个时候还是由慎言掌管，以前他闲得很，三天两头的往这里跑，这些日子可就不一样了，细细算来已经有半拉月没来了。
    李汉唐倒上茶说道：“他们都很照顾我，二少爷放心。”
    “别老是二少爷、二少爷的，我说过叫我慎言就行了。”慎言说道。
    “哈哈，好啊。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汉唐问道。
    “唉～～”慎言长叹一声说道：“心里面闷闷的，想找个人说说话。”他看到桌上的那些画作，便说道：“听说我妹妹子胤经常去上你的课？”
    “是啊，大小姐几乎每节课都来。”李汉唐把子胤的画作抽了出来给慎言看，“她挺有天分的，画得不错。”
    慎言拿过来一看便笑了，“看不出这个丫头还有这能耐。怪不得整日拉着她两个嫂子画肖像呢。”慎言把画放下说道：“她从小就不太出门儿，我三叔三婶管得严，现在大了才会出去走动走动。她能有这兴趣倒也不错。”慎言突然看到李汉唐书桌上的那张女子相片，相片上的女孩儿梳着两条粗粗的麻花辫儿，身穿白色衬衫，模样清纯可人。“咦？这位小姐是谁？”他转过脸看着汉唐笑问道：“你的心上人？”
    只见李汉唐略显羞涩地一笑说道：“是啊。这是我妻子。”
    “你妻子？”慎言一愣，“你已经结婚啦？那为什么不把你妻子带来呢？我们家向来好说话，李夫人来此居住并不成问题。”
    “我先替我太太谢谢你。不过......”李汉唐走过来拿起那个相框轻轻擦拭了一下说道：“不过我太太已经过世了。”
    “啊？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提起这件事的。”慎言忙抱歉地说道。
    李汉唐把相框摆回原位，说道：“我太太和我同是县城中学的老师，经过两年的相处终于能走到一起。我们结婚才两年，她就患了重病，一年前她离开了我。”慎言看着汉唐，他说的话平缓无奇，似乎早就已经走出了那段丧妻的痛苦岁月，但他看得出来李汉唐内心还是极度怀念他的亡妻。就听李汉唐继续说道；“我妻子故去之后，我在学校里呆了三个月。实在是无法面对那里的一草一木，因为那里有着我们太多的回忆。所以我就辞去了工作，先后在几户人家家里当过先生，前些日子就被推荐到了你们家。”
    慎言突然觉得自己和李汉唐有种同病相怜，同样是被回忆所困扰。只是他能彻底地离开那个伤心地，可是自己呢？心底深处深藏了很久很久的人，现在每天都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似有共鸣地发出了一声感叹，“唉～～我能理解你的感受。”
第二十八集：两难之境 - 扬州故事 - rich

    慎为在庄家陪了恩婕十天，算算时日也是时候回去了。因为恩婕的身体不好，所以慎为便带着女儿嘉妍现行回家。离开时慎为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让庄家的人好生照顾恩婕，等恩婕的身体一恢复，他立刻派人来接。
    一天一夜的行程终于回到了顾家，蔡美娴一见恩婕没有回来顿时脸色就不好看。但是碍于众人都在场，不好发作。等到傍晚用过饭之后她才让人将慎为传唤来。
    慎为一进门就看到母亲背对着自己坐着，身为儿子他早就看出母亲心有不悦。“娘，我带了那里最好的阿胶，正好儿给您送来。”慎为将阿胶放在桌上，陪着笑脸。
    蔡美娴斜眼看了一看儿子，“哼”了一声问道：“这种女人吃的玩意儿怎么是你送来？你妻子呢？怎么不见她人？”
    “刚才吃饭的时候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恩婕她多年没和家里人见面了，所以我让她在家多住几日。”慎为把刚才向大家解释过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
    “你骗谁？”蔡美娴扭着头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她一定是在家被人宠着，想起回来就要伺候我这个刁蛮的婆婆就老大不乐意。是不是？”
    慎为笑了笑说道：“娘，您怎么这么说呢？恩婕向来都尊敬您，她不会这么想的。我回来的时候她还要跟我一起回来呢，是我让她留下来。”
    “真的？”蔡美娴将信将疑地看着儿子。“你可别老是帮着你老婆说话。”
    “怎么会呢？娘。”慎为说道：“我从小就听您的话，不敢骗你。”
    “嗯！这还差不多。”蔡美娴这才笑了，“对了，你赶快去跟你伯父说复职的事。你走了这么久，你名下的事情都由慎行接管了。”
    慎为豁然地笑道：“是吗？那倒好，正好也让我歇上几天。”
    蔡美娴一听就板起了脸，“你这是什么话呀？说好了是暂管，等你回来就交还给你。现在你不去说，久而久之那些生意就归了慎行啦！傻儿子，到时候你就什么都没啦！”
    “娘，您多心了。”慎为宽慰道：“大伯父不会这么做的。”
    “我知道你大伯父一向疼你，可是那个慎行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还有啊，你不在的时候慎言做了几件大事儿，你伯父已经对他另眼相看了。他们兄弟俩可都是你伯父的亲儿子，难保到时候你伯父会偏着他们。”蔡美娴拉着儿子的手说道：“你如果想让娘放心的话就赶快去跟你伯父说。”
    “好！好！”慎为不敢违逆母亲的意思，“我尽快跟伯父说。”
    “不行！这会儿就去！这会儿你伯父在书房里呢。”蔡美娴焦急地催促道。
    “行！行！行！我这就去！”慎为只好转身去了。不过他嘴上虽然答应了母亲，但没有去找顾省之，在他看来这件事并不急于一时。他一出了母亲的院子整张脸就沉凝下来。一来他担心妻子的身体，二来是欺瞒母亲有些愧疚。
    回到屋里，女儿嘉妍已经累得睡着了。慎为心情不好就命人准备了小酌的酒菜，一个人坐在小院儿里自酌起来。
    在岳父岳母家他一直都表现地很坚强，似乎对这个夭折腹中的孩子并不在乎。可是这会儿到了家里，他一个人的时候那种失落惋惜的心情就渐渐燃起。这个孩子是他们夫妻盼了很久才盼到的，可是由于自己的疏忽大意导致妻子小产，慎为想到这里便自责地仰头将杯中酒喝尽。
    “三少爷好兴致啊，在这儿对月独饮呀？”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慎为转过头一看正是柳梦罗，他只觉得自己被人打扰了一样，极不乐意地说道：“这么晚了你不去歇着，来这儿做什么？”
    “哟，三少爷好打的火气。”柳梦罗并不在意慎为的不礼貌，而是走过来坐在他对面。“怎么？为了二太太生气的事儿烦恼？”慎为抬头看看她，面露困惑。柳梦罗笑了笑说道：“刚才谁都看得出来二太太不高兴，只是大家都憋着没有说而已。怎么？二太太是为了恩婕没有跟你一起回来而生气吗？”
    “没有。”慎为一口否认道：“我娘深明大义，怎么会为了这个生气？恩婕在娘家多呆几日也是我娘同意的。你不要乱猜。”
    “哎哟！那可是我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啦。”梦罗笑言道：“三少爷不用担心，二太太那儿我会帮着你说道说道。你不用这么烦心。”
    “你？”慎为好奇地看着柳梦罗，他这个做儿子的都说不动母亲，她一个外家的女孩就可以吗？慎为摇摇头“哼哼”几声没有回答。
    “你不信？”梦罗问道。
    慎为喝了一杯酒笑道：“你不了解其中的原委，还是不要掺合了。”
    “谁说我不知道？”梦罗一噘嘴道：“整个宅子都知道，只不过大家都不提而已。”
    慎为看看梦罗，心里一阵苦闷。“是啊，只是大家都不提而已。”他闷闷地又喝了一杯。
    “其实在我看来，女孩儿和男孩儿都一样，女孩儿还更加亲一些呢。”柳梦罗笑道。
    “噢？是吗？”这句话可是说道慎为心坎儿里去了，“到底是大城市里念过书的小姐，就是不像这里的人一般世俗。”
    “那当然！我自己就是女孩儿，我爹妈就我一个，不也是视若明珠吗？”梦罗似乎是有些刻意讨好慎为。
    此刻慎为喝了酒有了些醉意，本来郁闷的心情听到梦罗的这几句话竟然渐渐开朗起来。“没错！没错！如果个个都像你这么明白，那我就不用这么痛苦啦！”酒醉之下慎为竟然将心里面一直困扰着他的烦恼说了出来。“唉～～只是我娘她......”慎为一提到自己的母亲真是难以表述，他很感激母亲含辛茹苦地将自己抚养长大，但是在婚姻问题上他还是对母亲有些不满的，但是作为儿子他不能表露出半点来。有时候夹在母亲和妻子中间，他真的觉得很累、很累。慎为到了一杯酒给梦罗道：“来！陪我喝一杯。”
    “陪你喝？”梦罗拿过酒杯看着他。
    “是啊。为你是明白人，干杯！”慎为对着酒壶就喝起来。
    梦罗微微一笑，抿着嘴将酒杯里的酒喝了。
    第二日一早，慎为的酒醒了，他觉得有些头痛。丫环多燕打水进来，“三少爷，您醒啦？昨天您和梦罗小姐喝了不少酒呢。”
    “嗯？和梦罗小姐？”慎为对昨晚的事情已经有些不记得了，依稀记得有个女人陪着自己喝酒说话。
    “是啊，昨儿晚上梦罗小姐陪着您喝酒，后来还是她让我扶着您进屋的呢。”多燕绞了块热毛巾给慎为。
    慎为接过来擦了擦脸，慢慢地想起了昨晚他和梦罗说的话。“啊，我想起来了。的确是她呀。”慎为挠挠头笑了笑说道：“她有些话说得还是挺有道理的。”
    慎为洗漱之后就先行去自己的当铺看看，看到慎行打理的还不错就早早地回来了，他这个时候可没有心思去管生意的事。从外头回来已经是晌午，慎为一回来就去母亲那里，免得母亲说他不上心生意的事。刚进母亲屋里就看到梦罗正和母亲坐在一起有说有笑。
    “咦？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蔡美娴满脸微笑着问道。
    “我刚去过当铺，回来得早了些。”慎为坐在母亲身边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慎为看了看梦罗。
    蔡美娴笑道：“梦罗呀，她跟我说大上海的事儿呢，可有意思啦！弄得我都想去看看那个上海滩。”蔡美娴拉着儿子的手说道：“以后如果你大伯父让你去上海，你一定要带娘一起去。也让娘见识见识。”
    “好啊，到时候我跟大伯父说。然后我就陪着你到处走走。”慎为说道。
    蔡美娴摆摆手道：“你是去做生意，我可不要你陪。到时候有梦罗陪我就行啦。”她又拍了拍梦罗的手笑问道：“你愿不愿意陪我这个老太婆逛逛大上海呀？”
    “当然愿意啦！”梦罗笑道：“到时候我一定带二太太去上海的大世界玩玩儿。对啦，上回我送您的香水合不合用？”
    “合用！何用！”蔡美娴连声说道：“昨天我和李家太太她们打牌，她们都说我身上一阵阵的清香，还问我哪里有买呢！”
    “如果二太太您喜欢，改日我再让我上海的朋友寄些来。也好让您送送朋友。”梦罗道。
    “啊呀，这怎么好意思呀？”蔡美娴满脸笑容，“梦罗呀，你真是好女孩儿。又漂亮又有见识，将来哪个男人娶到你，就是他的福气啦！”
    “二太太，瞧您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梦罗羞怯地说道。
    “二太太，莲子羹好了。”丫鬟端来了三碗刚煮好的莲子羹。
    蔡美娴说道：“来，来，来。一起吃，吃了连生贵子。慎为啊，你多吃些莲子。”
    “二太太，我还没有结婚呢！”梦罗笑道。
    “不要紧，不要紧。”蔡美娴说道：“这是好彩头，一定要吃。”
    楚云带着儿子观弘去街市上逛逛，下个月就是老爷的大寿，要给观弘做几件喜庆点儿的衣裳。虽然楚云不想让观弘过太奢侈的生活，但是在这个家里唯一不能得罪的就是一家之主的顾省之，他的生日自然不能丢了面子。
    经过顾家的“绣云庄”绸缎铺，慎行一眼就看到楚云。“三娘，这么好兴致出来逛逛？”
    “下个月老爷大寿，特地给观弘置办几件喜庆的衣裳。”楚云淡淡地说道。
    “整个扬州谁都知道我们顾家绣云庄的绸缎最好了，昨天刚到了新货，我还特意给三娘留了呢。不如进来看看？”慎行侧身请道。楚云一走进铺子慎行立刻命人沏了茶来，“三娘您看看这几缎都是上好的绸料，最适合做喜庆的服饰了。”
    这是一匹枣红色的绸缎，摸上去细滑无比。“嗯，的确是上好的丝绸。”
    “是啊！一会儿我让师傅给观弘量量尺寸，保管观弘穿了之后人人都叫‘弘少爷’！”慎行立刻叫来了裁衣师傅。
    “放宽一些，弘儿不喜欢穿得太紧。”楚云在肘部比划着给师傅看。
    慎行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越看越觉得美不胜收，一双眼睛简直就要眯成缝了。他走过去轻声道：“三娘，借一步说话。”
    “什么事？”楚云转过头来问道。
    “请三娘随我进内室看看。”慎行笑道：“我留了上好的缎料给您裁衣，是难得的上品。”
    楚云摆摆手道：“我就不用了，这次主要是给弘儿裁衣的。”
    “三娘此话差矣。我阿爹大寿，您怎么能随随便便的呢？到时候让亲朋好友笑话，我爹脸上也无光是不是？”慎行一边说就一边引着楚云朝内室走去。刚进门他就从货架上拿了一匹苏绣的丝绸，“三娘，您看。这本来是要孝敬大娘的，可是我见了还是觉得最衬您了，所以特地留了下来。”慎行笑着看了看楚云道：“本来是要亲自送去给三娘的，正巧三娘来此，您看看喜不喜欢？若是喜欢我立刻让师傅给您做一身礼服。”
    这匹绸缎的确是上选之品，不过楚云还是淡淡地一笑道：“既然是孝敬大姐的，我怎么能不问自取呢？更何况我也不喜欢穿这么好的绸缎。”她冲着慎行笑了笑道：“不过还是要谢谢大少爷，您费心了。”
    “哪里？哪里？只要三娘喜欢，叫我做任何事我都不会说个‘不’字。”慎行含笑说道。
    楚云感觉最近的慎行看着自己的时候特别别扭，他的眼神叫人看了不自在。“我去看看弘儿好了没有。”她马上借故从内室里走了出来。
第二十九集：雨 - 扬州故事 - rich

    “李先生。”子胤下了课后特地等候在课室外面。
    “子胤小姐。”李汉唐停下脚步问道：“有事吗？”
    子胤腋下夹着几张画纸，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特地挑了几幅自认为不错的画作，想请李先生帮我看看，指导指导。”
    李汉唐笑道：“好啊，跟我来吧。”两人来到私塾的后院儿，李汉唐的卧房。“这里有点乱，你不要见怪。”
    子胤走进屋子这里面并不凌乱，“李先生挺爱干净的。”
    “你见笑了。”李汉唐把书桌收拾出来，然后把子胤的画作展开。“画得不错。”他看了第一眼就说道：“着色明快，线条也清晰。”李汉唐一上来就夸了两句，子胤听了颇为高兴。接着李汉唐就指着其中的几处说道：“不过细微处临摹就显随意，主次不明显。”
    “是吗？哪里？”子胤忙追问道。
    “喏，这里。”李汉唐指了好几处，还用炭笔稍加了几笔。
    被李汉唐一指出再加上几笔，一幅画果然就不同了。子胤佩服地点头道：“李先生，您这一笔真是神来之笔呀。”
    “过奖了，其实你只要稍加时日就能有所成就了。”李汉唐又看了几幅子胤的画作，“我觉得你应该出去写生，多看看外面的世界。”
    “写生？”子胤突然沉默起来，“我也想，不过我爹娘不让我出门。”
    “三老爷和三夫人不让你出门吗？”李汉唐微微点头道：“大户人家的小姐大多都这样。”
    子胤突然看着李汉唐说道：“李先生，你带我出去写生吧。我在家里都快闷死了。”
    “我？”李汉唐有些为难，他受雇于顾家，如果带子胤出去那不是跟自己的雇主作对？不过看子胤的眼神汉唐又有些同情，这些关在金笼子里的大家闺秀有时候也很可怜。“过几日我要带着孩子们出去写生，要不你一起来？”
    子胤顿时眼中放光，“好啊！好啊！我一定来。”
    李汉唐见她心情完全放在脸上，满是天真，他笑道：“那到时候我让嘉妍通知你。”
    “嗯！”子胤的眼神扫过汉唐的书桌，突然看到那张相片。“咦？这位是......”
    “噢，这是我妻子。”李汉唐轻描淡写地说道。他这句话在他看来无足轻重，可是子胤却是有些吃惊。
    慎为回来许久都懒懒地不愿意接手本来属于自己的事情，他心里面始终还对恩婕小产的事情难以释怀。可是在他母亲蔡美娴眼中却是完全不同的情况，她以为顾省之开始将慎为投闲置散，于是去找顾省之旁敲侧击地提醒一番。
    顾省之忙着自己大寿的事情一时间倒也是忘了慎为的事情，蔡美娴一提醒他就马上找了慎为来。一看到慎为顾省之便说道：“慎为，伯父这几日忙着大寿的事情，疏忽了一些事情。”顾省之拍了拍慎为的肩说道：“明天我就让慎行把手上的事情交还给你。”
    没想到慎为却摆摆手，说道：“大伯，我知道您疼我，不过我觉得好累，正好想趁这个机会休息一下。我暂时不想接手生意，您能不能让大哥费心帮我看着点，等过了这一阵我再接手。行吗？”
    慎为一向对工作都很积极，这次却显得极为消极，顾省之觉得有些不对劲。“慎为，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慎为勉强挤出笑容说道：“我只是想休息一阵子。”
    “是吗？”顾省之半信半疑，“既然你这么想，我也不拦着你。不过你娘那边总要有个交代。”顾省之也知道蔡美娴的脾气，他不想让慎为为难。“这样吧，这些日子慎言正在整治广贤楼，你就过去帮帮他。”
    慎为欣然点头，“好。我过去帮他。”
    “不过，你一旦休息够了，就要重新帮伯父看着生意啦！”顾省之说道。
    慎为笑道：“那是当然。”
    有了顾省之的话慎为可以公然休息，他有空就会去广贤楼。除了帮助慎言做些事情外，他就坐在酒楼里自斟自酌。他似乎不太愿意回家。
    慎言也发现了慎为的不妥，他来酒楼好几天都是这个样子。这日他和几位老板谈完事情后就坐到了慎为身边，看看桌上已经有了一个空酒壶。“你怎么了？什么时候开始练习酒量啦？”慎言看着慎为问道。
    “没什么，心情不太好。”慎为只是这么说了一句。
    “心情不好？什么事啊？”慎言猜道：“是不是和恩婕拌嘴啦？这次她都没回来到现在你就闷闷不乐到现在。一定有问题。”
    慎为抬头看看慎言，他的猜测应该也有部分是对的。他的心情的确和妻子有关，“小问题，没事的。我自己能解决。”说完他又喝了杯酒。
    “行啦，有什么事夫妻俩坐下来慢慢儿说。”慎言看他不愿意说也不强逼，“不过我爹就要大寿了，你还是快些把她接回来吧。”
    “嗯，我知道。”慎为何尝不想把妻子接到自己身边来。不过算算日子，也应该去看看了。“我过几天就去庄家，把恩婕接回来。”
    顾省之的大寿临近，家里上下都在忙活。慎言的广贤楼经过他的改善不出三个月就有了明显的起色，顾省之特别高兴还把自己大寿酒宴的工作都交给了慎言。顾省之对待慎言的态度大家都看得出来，现在前来巴结的也越来越多，对此慎行大为不满。
    这日海味铺到了慎言预定的货品，是用来给顾省之摆大寿的，慎言不敢怠慢便亲自前去验货。海味铺在比较远的邻村，还要走一小段郊外的山路，慎言只带着一个侍从添安坐着马车前往邻村。此时正是春天，扬州尽显其独特的江南韵味。慎言也算是个书生，又加上这些日子忙于生意，看到郊外难得自然风光不由地驻足流连。
    这个地方有山有水，是顾家包给渔家的鱼塘，慎言吹着水面上迎面而来的微风不禁心醉。添安见慎言驻足不前便说道：“二少爷，我们还是快些走吧。厨房还等着试用这些海味呢。”
    “那你先走吧。”慎言站在河边不愿离去，在这里他可以找到久违的宁静，“我想在这里多呆一会儿，稍候我自己会步行回家。”
    “二少爷，这不太好吧。”添安有些为难。
    “不要紧，这里离镇上不远。你先走吧，别让海味多晒太阳了。”慎言说道。
    “那好吧，二少爷您自己小心啊。”添安赶着马车独自先行了。
    身边没了随从，慎言更加觉得自由。这些天他总是觉得很累很累，现在柔和的阳光洒在自己身上，和煦的春风阵阵扑来，他好像又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时代。他坐在河边的草坪上闭着眼睛，蓦然回到了自己十七八岁的时候。那时候他们几个同学、朋友经常出外踏青，南京的郊外就是他们经常游乐的地方，少年无忧尽展青春。每每回想起那段时光慎言都会会心地微笑，可以说那是他从出生到现在过得最快乐的几年了。
    想着想着突然听到天空中传来一声低沉，慎言睁开眼睛就看到西边迅速飘来一大片乌云，天空顿时昏暗下来。刹那间电闪雷鸣，慎言立刻站起来往回赶，还没走出几步豆大的雨珠就落了下来。慎言没有带雨具，身上已经被打湿。他看到河边不远处有间茅草屋想必是渔农休息之所，于是他快步赶了过去。到了茅屋已经浑身湿透了，他抬头看看天空，，看来这是一场雷阵雨，而且没那块结束。大大的雨滴洒落在鱼塘上，溅起连绵不断的涟漪，慎言刚才还欣赏了春日的温暖，现在再看看春雨的淅沥，倒也别有一番风情。
    突然有一阵马蹄声经过，而且还在茅屋边停了下来。看来也是躲雨的，慎言并没有太在意，还特意朝里面坐了坐好给进来躲雨的人挪点地方。
    “三姨太，小心啊！”这个声音好熟悉，慎言抬头看去，就看到自家的仆人添禄和多欢，他们身后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添禄进来一抬眼就看到了慎言，“二少爷？您怎么在这儿？”
    身后那个熟悉的身影刚进来就听到添寿这句话立刻抬起了头，这人正是凌楚云。因为顾省之大寿，所有人都开始为寿星翁准备礼物。楚云知道顾省之喜爱茶花，打听到郊外的一家花圃有几株茶花中的精品“十八学士”，于是就和花圃的主人谈好了价钱，今天就是前去把茶花拿回来的。没想到经过这里时下起了大雨，虽然他们有马车，但雨势太大只好先停下来躲雨。可是却在这间茅屋里遇上了他。
    慎言也颇感意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三姨太订了......”添禄刚要回答就被楚云阻止了。
    “天禄，去那里把草堆整理一下，我想坐坐。”楚云吩咐道。
    “是，三姨太。”添禄走到茅屋里面用干净的稻草铺在一个小树桩上，“三姨太，好了。”
    楚云走过去坐了下来，从腋下取出手帕擦试着被淋湿的脸庞和头发。多欢看看天色说道：“三姨太，这雨没那么快停。那个老板说过了今日就要卖给别人了，我们若是等雨停了再去恐怕来不及回家。”
    “是啊，下了雨路上更难走了。”添禄也说道：“不如我驾车去取吧，三姨太和多欢就在这儿等等。”
    楚云看看天也觉得这雨没那么容易停，便说道：“也好。不过你带着多欢一起去吧，一会儿把茶花搬上马车，车里面也要有人照看，免得磕着碰着。”
    “啊？三姨太，那您不是一个人了吗？”多欢有些担心。
    添禄忙说道：“不要紧。二少爷在呢。”他转过脸对慎言说道：“二少爷，劳您大驾......”
    他还没开口，慎言便说道：“你们去吧，我会在这里陪着三娘的。”
    “多谢二少爷。”添禄马上和多欢驾着马车朝郊外的花圃赶去。
    小小的茅屋里就只有慎言和楚云，一时间沉默寂静只有外面的雨声叙说着此时的尴尬。慎言坐在楚云对面，看着她闪躲的眼神。被淋湿的头发和略显焦躁的神情却让慎言想起了过去那个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楚云。“楚云，你还记得南京吗？”慎言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主动提起了南京的事情。
    楚云也觉得有些意外，自从她到了顾家，慎言也就前几次问过她南京的事，后来就再也没有问过。他似乎在回避，可是为什么今天又再次提起？楚云看看他，冷冷地说道：“刻骨铭心，一辈子都忘不了。”
    慎言不知道她所指的是南京给她的快乐还是伤痛，他看看外头的鱼塘说道：“你看，这里像不像我们常去的南京郊外？我记得有一次也是下这么大的雨，我和你还有楚风三个人不但没有躲雨，还下水摸鱼......”
    “不要提起我哥！”楚云打断了慎言的话，“我不想跟你吵架。”
    说道这里慎言心里的那个疑团又上来了，现在就只有他们两个不如问个清楚。“楚云，你一直说楚风是我害死的，到底当时发生了什么？你能不能行行好告诉我？就算是我罪人，那也请你把我的罪行告诉我。”慎言走近楚云几步，可望答案的眼神紧紧地锁着她。
    楚云抬头看他，一双眼睛不由地红了起来。“你自己做过的事情难道忘了吗？”
    “我做过什么？”慎言有些急了，“你总是说我做了很错事！没错，当初我没有尽力反抗我娘，我回到扬州后没有去找你们，还接受了和惜雨的婚姻，这对我来说已经是后悔莫及的事情。可是我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楚风的事情呀？我临走时已经告诉船夫，到了时间就算我没有来也一定要送你们走，事后我还特地让人去问过那个船夫，他说已经送你们安全离开。那时候我已经和惜雨成亲，所以我才没有继续找你们，我......”他痛苦地看了看楚云含泪道：“我怕再看到你时会心痛，会后悔......我不敢面对你......”
第三十集：真相的痛 - 扬州故事 - rich

    这是楚云第一次听到慎言对过去的解释，为什么他的解释是这样的？为什么和自己所经历的完全不一样？是他在撒谎为自己的错掩盖还是我......
    楚云神色有些无措，心潮难平。慎言见了便问道：“楚云，你能不能把当年的事都告诉我？我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年我......我和我哥......”楚云竟然不知道从何说起，她的思绪完全被打乱了。
    慎言见她神色慌乱，忙伸手握住她的手。“慢慢儿说，慢慢儿说。”
    慎言的手很暖很暖，楚云能感受到一股热流正从手心里往上涌动。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了一些，“我和大哥从你家被赶出来后，当晚就等候在和你相约的河边。我们在那里等了很久很久，可是一直没看到你来。过了时间船家催我们快走，大哥却不肯走，说一定要等到你，他担心你出了什么事。他说要去你家找你看看发生了什么，让我先上船走。可是他没走出多远突然就出现了大批的警察，他们拿着枪追赶我哥。我哥往回跑终于上了船，可是却中了枪。”楚云说道这里的时候就好像回到了那一个晚上，她的双手不断地颤抖眼神中充满了恐惧。慎言搂住她不断地安抚她，楚云又深呼吸了几次继续说道：“后来我们到了一个小村落，我哥受了重伤。幸好遇到了天九，他把我们带回家，帮我哥治伤。我哥的伤本来已经有了起色，但是一次他去市集打听你的消息，回来后就心事重重一病不起。我怎么问他都不肯说。”楚云的眼睛湿润了，她好像看到了哥哥苍白的面容，她掩面而泣。“我哥临终的时候跟我说......他说他托朋友打听的时候得知，那一日......那一日是顾家的人告密，警察才会找到我们......是顾家，使顾家的人告的密！”楚云说完就将头埋进了慎言的怀中痛哭不止，就像当年她在病榻前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反应一样，当时的她怎么也不相信，而此时此刻她也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相信。
    慎言总算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难怪楚云对自己冷淡且仇视，他没有再继续为自己解释。他知道如果自己越是解释越是说自己是清白的，楚云可能会更加痛苦。他清楚楚云的个性，她爱憎分明，如果知道自己错了或许会恨自己。他将楚云搂在怀中，听着她不断地哭泣声，抖动的双肩在他充满关爱的安抚下渐渐平复。
    楚云满脸泪痕地看着慎言，问道：“慎言，我现在好乱好乱。我相信大哥的话，但我也相信你的话。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呀？”
    这回轮到楚云问慎言当年发生了什么了，慎言轻轻安抚着她柔声说道：“都过去了，不要去管谁对谁错。只要你以后不要再记着仇恨，只要你以后开开心心地生活，什么都不重要。我相信楚风也希望你能走出怨恨。”
    “慎言，你告诉我，告诉我你是无辜的。我错了，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对你恨不起来......”楚云此刻已经将自己心里所有的心事和烦闷都发泄了出来，“我一直以为我很恨你，但是重遇你之后我却发现原来我......每次我都提醒自己跟你的仇恨，可是看到你的时候却......却总是想起我们的过去。我这么做真的好痛苦，好痛苦。”
    慎言听着楚云的肺腑之言，他心中也是宛如刀绞。他和楚云一样，原意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她，一心一意对惜雨好。可是当重遇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根本从来都没有放下过楚云，哪怕她怎么奚落自己怎么冷言相加，他对楚云只有宽容，这种宽容若不是基于心中深的的爱根本无法做到。每次想起他们的过去，慎言都会兴奋然后便是惋惜再次便是后悔。他不知道多少次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坚持，在重遇她之后这种后悔越来越平凡地出现，他总是问自己：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听母亲的话义无反顾地跟着楚云兄妹走；如果当初自己坚决反对和惜雨的婚姻；如果当初自己继续找寻楚云兄妹的去处；会不会现在的一切都不一样呢？
    他伸手轻轻抹去楚云脸上的泪痕，而他自己的眼泪却已经在眼眶中汹涌，他颤抖着声音柔声道：“不要再想了。我不想再看到你流泪。”说着就将楚云拥入怀中，双臂紧紧地锁着她。
    楚云的脸紧贴在他的胸膛之上，有一种感觉从心底深处慢慢燃起，这种感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
    屋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屋里的人沉浸在短暂的温存中。他们相拥了很久，直到听到“哒哒哒”的马蹄声，慢慢地慎言松开了怀抱。两人互相望着有些不舍，他们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像今天这样真情以待。
    “三姨太，拿回来了。”多欢一进门就笑着说道：“真是茶花中的精品呢。老爷见了一定喜欢。”多欢看到楚云眼睛红红的还有些肿，便问道：“三姨太，您怎么了？眼睛怎么这么红？”
    “没事，刚才屋顶有些漏水，雨水进了眼睛。”楚云用手绢掩盖着自己红肿的双眼。
    “哎呀，这可大大小呢。一会儿回去我马上请个大夫来给您瞧瞧。”多欢转过头一看，就看到慎言低着头。
    慎言立刻说道：“你们回来了就好，我有事要马上回去。你们留下来照看三娘。”说着就朝外冲了出去，也不顾还在下的大雨。
    “二少爷，二少爷！”多欢就看到慎言顶着雨一路不回头地朝镇上去了。“什么重要的事这么急啊？下这么大的雨一定会着凉的。”
    楚云看看屋外连成线的雨，心中万分难过。
    这场雨一点都没有停，到了晚上还在下，只是从下午的倾盆大雨变成了绵绵细雨。慎言孤独地坐在书房里，根本没有心思去看桌上的账目。他此刻脑海中全都是楚云，他们错过了但又重逢了，以后每天相见如何是好？
    “慎言，喝点姜茶吧。”惜雨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姜茶走了进来。“你刚才冒雨回来，喝了驱驱寒。”
    “哦，好啊。”慎言接过来说道：“谢谢。”
    “不用谢我，这是三娘亲自煮的。”惜雨笑道：“三娘说春雨潮湿，一定要喝点姜茶驱寒祛湿。所以她亲自熬煮了一大锅姜茶，还命人送去各房呢。”
    慎言手捧着这碗冒着热气黄澄澄的姜茶，心道：楚云是亲自为我煮的，但她为了避嫌就找了这么个借口。唉～～真是难为她了。
    慎言看着姜茶兀自发愣，惜雨见了便道：“喂，快趁热喝吧。”
    “噢，好。”慎言把一碗姜茶喝下肚子，只觉得一阵阵暖流从丹田处冒出来。他把瓷碗还给了惜雨，当看到惜雨柔善的目光时他突然有些心虚。他竟然不敢去正视妻子的眼睛，“我......我还要看看账目。你回去陪陪嘉琮吧。”
    “嗯，我不打扰你。”惜雨端着空的碗说道：“我先走了，你也不要太晚了。”
    惜雨走了，慎言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乱如一团。惜雨对自己很好，他心面还惦念着楚云是不是有些对不起她呢？
    第二天雨才停息下来。慎为今天要去庄家接恩婕回来，临行前母亲蔡美娴再三嘱咐要他替自己跟亲家问好，还让他带了不少的礼品过去。
    慎为觉得有些奇怪，母亲向来不喜欢和妻子的娘家人来往，就算是过大寿送礼也只是做做表面功夫，但这次却好像是出自真心。
    蔡美娴看出儿子的困惑，“怎么？是不是觉得娘有些反常？”
    “呃......没有。”慎为笑笑摇摇头。
    “别不承认。”蔡美娴笑吟吟地拉着身边柳梦罗的手说道：“这几天梦罗跟我说了很多，想一想恩婕这个媳妇儿还是很不错的，又听话又孝顺。过去是娘对她有偏见，以后不会的了。”
    慎为将目光转向梦罗，他不知道她说了什么让母亲的态度改变，但这个结果他真的很感激。“谢谢你，梦罗。”
    “不用客气，我只是实话实说，也是二太太深明大义肯听我的话。”梦罗挽着二太太的胳膊说道：“二太太过去这么对恩婕也是为了你着想，不过现在她已经看开了。”
    “嗯！没错，我看开了。”蔡美娴笑道：“时候不早了，你赶快去吧。别误了时辰。”
    慎为坐上马车，掀开帘子向母亲辞别，这一次他对这梦罗微微点头，表示了自己的感激。
    马车飞快地朝庄家跑去，到了晚上终于达到了目的地。慎为心里面很挂念妻子，跳下马车就往里跑。岳父岳母得知女婿来了忙出来接迎，慎为一看到岳父岳母便问道：“爹，娘。恩婕怎么样了？这些日子都担心死了。”
    “你放心，她很好。”庄成喜笑着说道：“大夫说她已经没事了。”
    “她在哪儿？”慎为焦急地问道。
    “慎为。”恩婕突然出现在门口，“你来啦。”
    “恩婕！”慎为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把妻子搂在怀里，“担心死我了。让我看看你瘦了没有。”他仔细地端详着妻子，“还好，还好，没有瘦。脸色还很红润呢。”
    岳母笑道：“傻孩子，恩婕是我女儿。难道你还怕岳母待她不好吗？”
    “呵呵，多谢爹娘这么细心地照顾恩婕。”慎为看到恩婕身体康复心里高兴的很。
    恩婕摸了摸慎为的脸，皱着眉说道：“可是我怎么觉得你憔悴了很多呢？”
    “没有，哪儿有啊。”慎为笑道：“你多心了。来，我陪你回房休息。大伯父过几天就要做大寿了，我们明天就要动身了。”
    第二日一早，慎为就带着恩婕往回赶。在马车上恩婕靠在慎为的肩头说道：“婆婆看到我没和你一块儿回去，一定很生气吧？”
    “没有。”慎为笑道：“娘现在对你已经不像从前了。我临走前她还让我带了很都礼品来。她说她细细想过，觉得你很乖很孝顺，是个好媳妇儿。以后娘都会对你好的。”
    “真的吗？你可不要唬我。”恩婕有些不相信，短短十几日婆婆就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一开始我也觉得很意外。不过这都靠梦罗！”慎为握着妻子的手说道：“我娘说是梦罗劝她的，虽然我不知道梦罗说了些什么。但是这一天我已经盼了很久了，这次回去我一定要好好儿谢谢她。”
    恩婕点头道：“不止是你，我也要亲自向她言谢呢。”
    傍晚的时候夫妻俩回到了顾家，蔡美娴果然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还拉着恩婕问长问短，恩婕简直有些受宠若惊了。
    慎为从母亲房里出来正好碰上迎面走来的梦罗，他走过去说道：“昨天早上我没有亲自向你说声谢谢。”
    “谢？谢什么？”梦罗妩媚地一笑。
    “你帮我劝了我娘，她现在对恩婕的态度好多了。”慎为如释重负地说道：“这一天我盼了很久，今天终于能看到了。这都多亏了你呀。”
    柳梦罗嫣然一笑，“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原来是这个。其实我也没说什么，你不用这么感激我的。”
    “无论如何我都要跟你说声谢谢，不光是我还有恩婕，她也说要谢谢你呢。”慎为笑道。
    “哎哟哟，我可受不起呢。你们夫妻都太客气了。”梦罗笑道：“你别放在心上，这些都是小事。”说着她就往二太太的屋里走去，不过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她转过身对慎为说道：“不过我倒是有一件事要请三少爷帮忙，不过不知道三少爷肯还是不肯。”
    “什么事？我能做到的一定帮忙。”慎为说道。
    “你能做到，就看你肯不肯了。”梦罗又走了回来。“后天在镇上的西洋酒店举办了一个舞会，姨妈给我和子胤弄了两张票。不过子胤说她有事不能去，而我又想有个舞伴，不知道三少爷愿不愿意屈就做一次我的舞伴呢？”梦罗淡淡一笑道：“我记得三少爷曾经说过，你虽然会跳舞但却不喜欢，我并不强求。”
    “嗯......”慎为想了想后说道：“那好吧，我陪你去。”
第三十一集：看不清 - 扬州故事 - rich

    观弘放了学在庭院里面做功课，写完了两张大字总觉得不满意。他撅着嘴一手托着脑袋很不高兴，“观弘，怎么了？”身后有人问道。
    观弘转过头看到是慎言，便道：“二少爷，我总觉得我的字不好。”
    “是吗？我看看。”慎言拿过来看了看说道；“很好啊，不过就缺了些刚气。来，我写几个字给你看看。”慎言拿起笔来写了个字道：“写字的时候要气定神闲，注意呼吸。你试试看。”
    “噢。”观弘照着慎言的字写了起来。
    “你们在这儿做什么？”突然楚云的声音传了过来。观弘见母亲过来慌忙把自己还没写完的字藏在背后。他时刻记得母亲说过不许他跟二少爷来往。
    慎言转过头看到楚云，说道：“我看到观弘在这儿做功课，就过来看看。”
    楚云走了过来看到石桌上放着的课本，说道：“犬儿幼年没有接受过正统的教育，所以起步较晚。以后若是二少爷有空，可否帮我教教孩子。”
    观弘眨眨眼睛看着母亲，他不明白为什么母亲的态度变了。就听慎言说道：“观弘聪明好学，假以时日一定能成才。”
    “弘儿，这里风大。你回屋看书去吧。”楚云吩咐道。
    “哦！”观弘忙收拾了课本道：“娘，二少爷。我先走了。”
    观弘走了之后楚云便借口拿东西让多欢离开了，庭院里剩下她和慎言两人。“那日你淋了雨，没事吧？”楚云目光游离，不敢正视慎言。
    “喝了姜茶，没事了。”慎言看看楚云道：“谢谢你。”
    “谢什么？我煮了给大家用的。”楚云说道。
    慎言怔怔地看着她轻声道：“你的用心，我知道。”
    “慎言......”楚云内疚地说道：“对不起......”
    慎言叹道：“追究起来的确是因为我才令楚风遇害......楚云啊，以后我们大家都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好吗？”
    楚云虽然知道当年的事情不是慎言出卖他们，但她也很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慎言既然提出了这个请求，她又错怪了他这么多年，楚云便答应了。“好，不再提。”
    “我还有事，先走了。”慎言起身走到楚云身边，轻声道：“这几日阴晴不定，你的气喘病要注意。如果药茶喝完了就让人告诉我。”说完就离开了。
    楚云听了心里很难过，昨夜她想了一夜。想起过去对慎言的怨恨就十分内疚，而且以前和慎言一起的快乐日子一下子都涌上了心头。原本压抑在内心的那份感情被释放，楚云心乱如麻，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来这里。她宁愿留在南京，宁愿不知道真相，现在的状况实在令她难以应付。看着慎言离开，楚云便告诫自己：他已经成了亲，已经是别人的丈夫，我不应该再想着他。这对他对自己都是一件痛苦的事。而观弘的事情就更加不能让慎言知道。
    楚云坐了一会儿也起身离开了，她心情烦乱不想这么快回去便到处走走逛逛。不知不觉她走到了那片月季花圃，抬眼一看就看到慎言手持剪刀和小铲修补昨夜刚被风雨蹂躏过的月季花。看到慎言认真地样子楚云对刚才的决定又犹豫起来。
    慎言修剪完月季后便坐在一旁凝视着这片花圃，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对楚云还有感情，只是知道他每次看到她都会心乱。想立刻离开又想多见她一会儿，每次他想起楚云、想起和她的过去都会心动，可是心动过后又是对妻子的内疚。彷徨无措的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妻子和楚云，特别是昨天和楚云冰释前嫌之后。
    这一天子胤早早地就起来了，准备了画具。今天是李汉唐带孩子们出去写生的日子，她让多喜把自己亲自准备的点心放在竹篮里面一同带走。
    李汉唐带着孩子们来到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上，这些孩子都是顾家的子侄，汉唐也不敢带他们走得太远。他教了孩子们如何写生后就让他们在选定的区域里面各自找花草虫鸟写生。子胤虽然说出来写生，可是心好像并不在此，她看到李汉唐坐在山崖边面对着对面的群山作画。子胤悄悄走过去坐在他身后，汉唐画得认真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他用炭笔飞快地在白纸上起落，很快一幅群山图就初露端倪。李汉唐突然想到那些孩子忙回头看看，一回头就看到子胤坐在身后。
    “咦？子胤小姐。”汉唐问道：“你一直坐在这儿？”
    “呃......没有。才坐了一会儿。”子胤含羞笑道。
    汉唐数了数孩子，说道：“这些小鬼头还挺乖的。”
    子胤笑道：“你放心作画吧，这些孩子添寿、添祥他们会看着的。”
    “我把他们带出来总要当心一点，你也知道这些孩子都是你们顾家的宝贝嘛！”汉唐看看两手空空的子胤问道：“你的画作呢？”
    “我......我没有画画的感觉。”子胤找了个借口。
    汉唐点头道：“画画这种事的确要讲感觉，不想画就不要画了。就当出来散散心也好啊。”
    子胤从竹篮里拿出了点心，“李先生，吃点东西吧。”
    “咦？你准备的挺充分的嘛！”汉唐接过点心道：“看起来很精致。嗯！很好吃！”汉唐几口就将一块点心吃完了。
    “是吗？喜欢吃的话就多吃点吧，我做了很多呢。”子胤把一盘点心都端了出来。
    “你做的？”汉唐看着子胤道：“没想到你千金小姐还会做点心啊？”汉唐拿起一块蝴蝶酥略有所思地说道：“好久没有吃过蝴蝶酥了，以前我妻子经常做给我吃。”
    一听到汉唐提起他的妻子，子胤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立刻没有了刚才的喜悦。“是吗？李太太一定很贤惠。”
    “是啊，她的确很贤惠。”汉唐不由地回想起和妻子的过去。
    子胤从汉唐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所想的一定是让人难以忘怀的美好回忆，一种失落感油然而生。“李先生，以后能不能不叫我子胤小姐啊，就像称呼我二哥、三哥那样叫我子胤吧。”
    汉唐笑道：“好啊。那你以后也像你二哥、三哥那样叫我汉唐好了。”
    “汉唐，今后如果你想出来写生，能不能带上我？”子胤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看汉唐回头看着自己马上解释道：“我平日没有机会出来，只能靠这个借口出来走走。”
    “哦，是这样啊。”汉唐曾经在几家大户人家做过西席先生，他也知道那些困在深闺的千金小姐的痛苦。“好啊，以后我写生就带你出来。”
    傍晚时分，慎为经过子胤的小院看到多喜从里面端着饭菜出来便问道：“多喜，子胤不吃饭吗？”
    “是啊，一回来就闷闷不乐的。晚饭也说不舒服不吃了，我刚才送了饭菜进去，就吃了一口。”多喜摇摇头道：“本来出去写生小姐很开心的，不知道为什么回来就不高兴了。”
    “我进去看看。”慎为将饭菜接过来走了进去。进去就看到子胤托着腮、撅着嘴坐在窗台前看着天空。“喂，大小姐。吃饭啦。”
    “说了不吃了！烦死了！”子胤不耐烦地说道，一回头就看到慎为站在门口。“三哥。”
    慎为走进来笑道：“谁惹我们大小姐生气啦？连饭都不吃啦？”
    “没有谁啊，是我自己不开心。”子胤闷闷不乐地说道。
    “喂，你今天不是跟着孩子们出去写生的吗？应该高高兴兴的才是，怎么回来就绷着脸呀？”慎为好奇地问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三哥吧。”
    “都说了没什么啦！”子胤撅着嘴不肯说。
    慎为耸了耸肩道：“你不肯说就算了，不过饭还是要吃的。你听话，别饿着自己。否则我就告诉三婶，让她来劝你吃饭。”
    “不要！不要！”子胤慌忙说道：“我吃就是了，你不要告诉我娘。如果她知道一定有的烦了。”说着就拿起碗筷吃起来。
    “真是一物降一物，看来只有三婶能降得住你。”慎为坐在子胤身边陪着她。
    子胤吃着吃着突然问道：“三哥，你有没有看到过李先生书桌上的那张女子相片？”
    “看到过啊。”慎为吃着桌上摆放的干果说道：“她是汉唐的妻子。”
    子胤再次听到证实心情又差了起来，“李太太长的很漂亮，李先生一定很喜欢她。”
    “嗯，汉唐的确很爱他妻子。不过......唉～～”慎为可惜地摇摇头。
    “不过什么？”子胤追问道。
    “你不知道吗？”慎为说道；“他妻子已经去世了。”
    “啊？去世啦？”子胤心头一惊。
    慎为看看她道：“是啊，你不知道吗？”说着他就把当初汉唐跟他说的往事告诉了子胤。“看得出来他们夫妻真的很恩爱，可惜了，可惜了。”
    子胤的心情好像比刚才好了一些，但她还是附和着慎为说道：“是啊，太可惜了......”
    梦罗对着镜子精心打扮，今晚她就要和慎为去参加西洋酒店的舞会了。从上海寄来的真丝旗袍把梦罗修长的身材衬托地淋漓尽致。
    “多秀，好看吗？”梦罗转了个身问道。
    “好看！小姐你穿着更好看了。”多秀夸赞道。
    梦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幻想着今晚和慎为翩翩起舞的样子不由地心驰神往。
    “小姐，我听说跳西洋舞需要什么舞伴的。今晚谁是你的舞伴呢？”多秀好奇地问道。
    “舞伴我已经找好了，不过不能告诉你。”梦罗莞尔一笑道：“我觉得今晚我们会是全场最光艳照人的一对。”
    梦罗这么一说多秀更加好奇起来，“小姐你告诉我嘛，我认不认识的呢？”
    “你怎么这么多事呀？就不告诉你。”梦罗笑道。“对了，今晚你不用等我了。我想我会很晚回来。”
    吃过晚饭后慎为陪恩婕回去坐了坐，他看看怀表已经快到时间了。他没有告诉妻子他今晚会去陪梦罗跳舞，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让恩婕知道这件事。他借口要和客人谈事情，准时从家里出发了。
    梦罗在酒店门口等了一会儿，看到慎为匆匆地跑了过来。“你迟到了。”梦罗说道。
    “对不起，我多跑了几条街。”慎为跑得气喘吁吁。
    “为什么不让车送你到门口？”梦罗问道。
    “呃......”慎为看了看怀表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进去吧。”
    “等等！”梦罗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道：“你就穿这身衣服啊？”
    “是啊，有什么问题呀？”慎为看看自己这身简单的西装。
    梦罗笑道：“幸好我早有准备了。你跟我来！”说着他就拉着慎为往酒店里走。梦罗将慎为拉上楼，打开一间房间道：“快进来。”
    “干什么？你什么时候在这里开了一间房？”慎为进来后梦罗就把门关上了。
    “我从上海给你订了套西装，是最好的师傅做的。快试试看。”梦罗从床上的礼盒里拿出了一套黑色西服。然后就推着慎为进洗手间把衣服换上。
    慎为穿上了新西服从洗手间出来，“这儿有点紧。”
    “我看看！”梦罗走过去摸了摸慎为的腰说道：“不紧，这样才有线条嘛！尺寸也刚刚好，比你刚才那套要好看多呢。不信你自己去照照镜子。”
    慎为站在镜子前仔细地看着自己，“好像是比刚才那套西装好噢。”
    “喂！喂！时间到了，我们快下去吧。”梦罗拉着慎为就往楼下的舞厅跑。
第三十二集：心乱如麻 - 扬州故事 - rich

    扬州的西洋酒店舞厅远远比不上上海的百乐门和七重天，但也算过得去。梦罗伸手挽住慎为的胳膊，可是慎为却下意识地往边上一躲。
    “怎么了？这是洋人的礼仪呀。三少爷不知道的吗？”梦罗媚眼看着慎为。
    慎为有些尴尬地伸出胳膊道：“知......知道，就是有些不习惯。”
    梦罗挽住他笑道：“一会儿就习惯啦。”
    两人走进舞厅，这里的灯光明显要比外面暗，这时候已经到了很多人，一对对地坐在沙发或者餐桌前。梦罗和慎为挑了靠近舞池的一个沙发雅座坐了下来，叫上两杯红酒。此时一曲完毕，新曲响起。
    梦罗转过头看着慎为，笑道：“喂，你不请我跳舞吗？难道还要女士主动？”
    慎为的确不是很想跳舞，但是已经答应了梦罗来陪她总要兑现的。他站起来略微弯腰，伸出手来道：“小姐，请赏脸。”
    “我的荣幸。”梦罗将手搭在慎为的手上顺势站了起来，两人携手走到舞池中央。慎为有些不自然地将手轻轻搭在梦罗的后腰靠上的位置。可是梦罗却嫣然一笑，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间。“还说会跳舞，连姿势都不会。”
    慎为勉强地笑了笑，其实他都知道应该怎么跳舞，但是眼前这位女子他不想与她有过多的身体接触。两人随着一曲缓慢的音乐起舞，慎为的动作有些僵硬。
    “你不是会跳舞的吗？”梦罗心里知道慎为为什么会如此不自然，但还是明知故问。
    “我......可能很久没跳了吧。”慎为解释道。
    梦罗靠近慎为的耳边轻声道：“那你以后可要多与我出来练习才是。”
    慎为嘴角不自然地笑了笑，没有回答。一曲结束慎为就像得到了释放一样，立刻离场。回到座位，他忙拿起酒杯喝了几口。梦罗缓步回来也喝了口酒，“怎么样？是不是很不习惯？”
    “嗯。是啊。”慎为点头道。
    梦罗掖了掖旗袍的裙摆道：“听说你们酒窖还和洋人做生意？”
    “是啊。”慎为看着她，好好的怎么突然说起这事儿？
    “与洋人做生意可不能遵循你们那一套，什么上酒楼吃饭去吃个花酒什么的。”梦罗难得认真起来，“洋人有洋人的方法，你不学不用将来怎么和洋人打交道？”
    慎为眨眨眼细细地想了想梦罗说的话，撇去旁的不论她说的也有道理，这个世界在变，什么都在变，就连谈生意的方式也变了很多。慎为突然沉思起来，这个时候又一曲音乐响起。
    “来！再陪我跳一曲。”梦罗这次主动站起来伸出了手。
    慎为抬头看看她，顺从地伸手与她再赴舞池。这一回他似乎比上回好得多，舞步也轻快了些。梦罗微笑着点头表示赞许，慎为见了竟然心里面有一丝喜悦。
    随着气氛愈渐活跃，慎为似乎没有一开始那么拘谨了。他也开始和梦罗交谈，从她口中得知了很多上海上流社会的喜好和习惯，这些都是他与伯父去上海时看不到听不到的。梦罗　还以自己的亲身经历把一件件事情叙说地绘声绘色，慎为听了也颇有兴趣。
    这时一个穿着西服的男子走过来向慎为微微鞠躬道：“先生，我能请你舞伴跳个舞吗？”
    慎为看了看梦罗，只见梦罗双手紧紧挽住自己的手臂笑道：“不好意思，先生。今晚我只是他的舞伴。”
    那位男士欣然一笑，然后很礼貌地说道：“不好意思，打扰了。”然后还对着慎为笑道：“先生，您真是幸运，有这么一位美丽动人的小姐陪伴着您。”然后就走了。
    慎为忙把自己胳膊从梦罗的双臂中抽了出来，“其实你喜欢的话可以和他去跳舞。”
    “我说过了，今晚我只是你的舞伴。”梦罗妩媚地一笑，又叫了杯红酒。
    “喂！你还叫啊？你喝了不少啦。”慎为忙阻止道。
    “我今天高兴嘛！”服务生刚把酒杯放下梦罗立刻就拿了起来，“我来扬州这么久，今晚是最开心的了。”她也将慎为的酒杯拿起来递给他道：“来嘛，陪我喝一杯。”
    慎为拿着酒杯浅浅地喝了一口，但是看到梦罗很快就喝完了一杯。“你今天喝太多了，高兴也不能这么喝呀。”说着就伸手要把她的酒杯拿下来。
    梦罗两腮微红，一转身把慎为的手挡开了。“你让我喝嘛！难得今晚你没有提起你的恩婕只听我说话，我真的好开心。”然后仰头就把最后一口酒也喝了。
    慎为一听心中一惊，愣在了那里。其实梦罗一直对自己示好，他心下早就在暗暗猜想这回事儿。也因为这个他一直躲着梦罗，可是她又的确帮助了自己解决母亲和妻子之间的矛盾，作为答谢也好他是应该为她做点事情。可是......慎为转过头看看已经醉意颇浓的梦罗，心里乱如麻。
    “好了，不要喝了。我们走吧。”慎为已经没有心情继续坐下去，他扶起梦罗就走。
    可是梦罗脚下虚浮浑身软软的，根本迈不开步。慎为一想，他是瞒着恩婕出来的，如果这么扶着梦罗回去岂不是什么都知道了？不行！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忙问道：“梦罗，你醉了。我先扶你去楼上的房间休息一下，然后再回去好吗？”
    梦罗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地点头。慎为扶着她去了先前换衣服的房间，他将梦罗扶到床上，然后进洗手间弄了块湿毛巾来轻轻地擦拭她发烫的脸庞，希望她能尽快清醒过来。不料梦罗突然抓住慎为的手，然后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喃喃地说道：“慎为，你......你知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
    慎为像触电一样立刻跳了起来，“你......你喝醉了。我先回去了。”说着就转身离去。
    慎为一走梦罗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两腮自语道：“傻瓜，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慎为才跑出门口门多远就停了下来，屋里就梦罗一个女孩子，他就这么走了似乎不太好。他回头看看那个房间，又不想再跨进去。他犹豫地在走廊里徘徊，最后还是折返回去。
    听到开门的声音梦罗立刻躺了下去，看到慎为走了进来。“你一个女孩子太危险了，等你酒醒了之后我再送你回去。”说着他过来拉过毯子替梦罗盖好，然后就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梦罗转个身装成已经熟睡的样子，看到慎为去而又返梦罗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慎为一手托着脑袋在沙发上睡着了，忽然觉得鼻子痒痒的，睁开眼睛就看到梦罗正坐在自己身边用茶几上花瓶里的满天星搔弄自己的鼻子。“你醒啦？”慎为忙坐直了身子。
    “是啊，不好意思哦！昨天我太兴奋了，喝多了些。还连累你要在这里陪我。”梦罗抱歉地说道，“对啦，我喝醉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呀？”
    “没......没有。”慎为笑了笑道：“你回来就睡着了。对了，你没事了吧？我们走吧。”说着就拿出怀表看看了时间，“啊？已经七点啦？”没想到竟然过了一夜。
    “哎呀，不好意思。你放心，回去后我会跟恩婕解释的。”梦罗忙说道。
    “不！不！不！你什么都不要说！”慎为紧张起来，“我......我自己会解释。还有，你不要跟别人提起今晚的事情，好吗？”
    梦罗莞尔一笑，道：“好啊。我也是女人，我明白的。你放心好了。”
    “谢......谢谢。”慎为已经满头的汗了。他去了洗手间将西服换下，换上自己一开始传来的那套西服。
    两人一起回去，还有几条街的时候慎为停了下来说道：“你先进去吧，我一会儿在进去。”
    梦罗看着他，看的慎为都有些尴尬。“好，我先进去。”说完就踩着她的高跟鞋朝顾家大宅走去。眼看着梦罗走进了宅院，慎为看着怀表足足等了半个小时才挪步朝家里走去。
    回到自己屋里，恩婕似乎刚起来正在梳妆，看到丈夫回来便问道：“你回来啦？昨晚怎么一夜没回呢？”
    “客人喝醉了，我照顾了他一宿。”慎为故作镇定地说道：“还险些吐了我一身呢。”
    “那你也一定喝了不少吧？”恩婕走过来看了看慎为的脸色，“我让多宝给你煮点醒酒茶来，然后你再睡一会儿。你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说着就唤来多宝吩咐了下去。“要不你先换衣服上床去吧。”恩婕帮着慎为脱去衣服换上了便袍。
    慎为坐在床上，突然拉着恩婕的手说道；“恩婕，不要走。陪我。”
    恩婕笑道：“怎么啦？像个孩子似的。今天我要陪婆婆去天宁寺庙祝那儿为公公的长生牌位添香油，只能陪你一会儿。”
    “以前添香油都不用这么早去呀，这次怎么一大早就要去啦？”慎为问道。
    “这次梦罗会跟我一起去，婆婆说她来了扬州也没有出去逛过，今天就当是陪她出去散散心。所以就提早走。”恩婕接过多宝送来的醒酒茶，然后亲自试了试温度。“刚刚好，你快喝了它，然后睡一会儿。你昨晚喝了酒，我让多宝给准备些稀饭，等你醒了之后吃。”
    “恩婕！”慎为拉着恩婕的手不肯放。
    多宝在一旁掩嘴而笑，恩婕见了不由地脸红起来，她让多宝先下去然后说道；“你今天怎么了？叫多宝看见了多不好。”
    慎为握着恩婕的手说道：“早点回来，今晚我们一起吃饭。就我们两个。”
    “嗯！”恩婕边点头边让慎为躺下，帮他掖好了被褥后便俯身亲了他一下，“你好好睡。”
    楚云这几日心里面一直闷闷的，她错怪了慎言这么久实在有些内疚。为了忘却这些不开心，她十分投入地帮着顾省之操办寿筵，这会儿她正坐在凉亭里翻看着朝贵给她的帐本。
    “三娘。”慎行的声音传来，楚云抬头看去就看到慎行已经走进了凉亭。“天气这么好怎么也不出去走走呢？”
    “老爷的寿筵很多事要做，我正在看帐目。”楚云的态度有点冷淡。
    慎行笑道：“三娘做事真是认真呀，难怪阿爹放心将家事交给你打理。不过老是闷在家里不太好，我知道今天天宁寺那边有庙会，我会带嘉裕一起去不如你也带观弘去吧。”
    最近慎行一直有意无意地过来和自己搭讪，楚云也感觉到他态度的转变。每次慎行看着自己的时候都会觉得很不舒服，楚云心里面有种担心，况且现在与慎言冰释前嫌，她也没有必要利用慎行去打击慎言了，所以能躲则躲。“我想不用了，观弘回来后还要练字。我也有些事情要做。”楚云拒绝道。
    “那太可惜了。”慎行说道：“不过三娘你可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千万别累着自己呀。缺了什么、想要什么，如果不方便向家里开口的话，就找人告诉我。”
    “不劳大少爷费心了，我这里什么都有。”楚云敷衍地笑道。
    慎行微微点头，“那就好，三娘开心，我也放心了。不打扰三娘做事，我先走了。”
    看着慎行离开楚云心里不由地打了个冷战，这个大少爷似乎不是关心那么简单。楚云忙收拾了帐本回去，免得再碰上他。经过月季花圃的时候就看到慎言正在那里给花嫁接。本来楚云回去不用经过这里，但是自从知道这片月季花圃是慎言亲手栽种之后她总会有意无意地绕道经过这里。“慎言。”楚云唤道。
    慎言抬头看到楚云便走了过来，看到她手上的帐本便说道：“在看爹寿筵的帐目？”
    “嗯。”楚云点头道：“原以为很简单，没想到有很多细节。”
    慎言微微点头，“你看书时间久了太阳穴会疼，不要太费神。”慎言下意识地提醒道。
    这句话看似无意但楚云却感觉到一丝暖意涌上心头，“谢谢。对了，你今天怎么不去广贤楼？”
    “今天有庙会，我答应了惜雨和嘉琮带他们去。”慎言突然觉得不应该在楚云面前提起惜雨，“如果你反对，也让观弘跟我们去吧。挺有意思的，孩子们都喜欢。”
    听到慎言一家三口要去逛庙会，楚云心里的确有些难过。她笑了笑道：“好啊，你带着他去吧。不过别太惯着他了。”
第三十三集：父子天性 - 扬州故事 - rich

    天宁寺的庙会向来都是扬州最热闹的日子，男女老幼都会在这个时候出门，看杂耍、听大戏、品佳肴、买东西，天宁寺一带也聚集了一众商贩、江湖卖艺人士。嘉琮和观弘看到这么热闹的场景自然兴奋起来，拉着慎言和惜雨到处跑。
    “添禄，你好好看着他们俩。”惜雨冲着两个孩子喊道：“你们别乱跑啊！”
    “知道啦！娘！”嘉琮和观弘手拉手看杂耍去了。
    惜雨和慎言并肩走着，突然问道：“三娘怎么不出来走走？整日呆在家里也怪闷的。”
    “最近春雨频繁，三娘的身子不太好。”慎言答道。
    惜雨看了丈夫一眼道：“你怎么知道的？”
    “哦，那日我看到多欢给三娘送药，多嘴问了几句。”慎言忙找了个理由解释道。
    “唉～～三娘带着观弘这个孩子也挺不容易的。”惜雨叹息道：“况且她又这么年轻。”
    慎言皱着眉看着妻子问道：“你怎么这么说？”
    “有些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惜雨突然欲言又止起来，她看看慎言道：“可能是我捕风捉影了，不过......”
    “你知道什么事？”慎言追问道。
    “嗯......”惜雨顿了顿说道：“那天我经过花园看到大哥他......他和三娘在凉亭里面聊天，我觉得大哥他......”
    “大哥他怎么样？”慎言停下了脚步看着妻子。
    “我觉得大哥他对三娘好像......好像有那么点意思。”惜雨低声说道。
    慎言一下子就愣住了，“你......你不要乱说，这会毁了三娘的名声。”
    “我也希望不是真的。”惜雨说道：“可是我从大哥的眼神里感觉到他好像对三娘......他的眼神就和几年前看着丫鬟多惠时的眼神一模一样呢。”
    几年前慎行看上了家里的一个丫鬟多惠，可是多惠已经许配人家，慎行暗地里让人去破坏多惠订下的婚事一方面又对多惠穷追不舍。后来男家为了这件事吵上门来，顾省之知道后将多惠辞退还狠狠地教训了慎行，慎行这才罢休。为了名声顾省之不许别人再提起这件事，但是顾家上下还是私底下口传着。慎言一听心里就害怕起来，大哥万一真的对楚云有意那就可就糟了。
    “爹，娘。我们饿了。”嘉琮跑过来拉着母亲的手说道：“我们去摘星楼吃点心吧，我想吃蜂糖糕。”
    “慎言，我们......”惜雨回头就看到慎言一个人站在那里发呆，于是就推了推他道：“慎言，孩子们饿了，我们去摘星楼吃点东西吧。”
    “啊？哦，好啊。”慎言缓过神来点头道：“这就去。”
    他们带着两个孩子到了摘星楼，今天摘星楼特别的热闹，伙计看到顾家二少爷、二少奶奶来了忙迎了过来，“二少爷、二少奶奶，不好意思，今儿个楼上雅座都满了，不如就做大堂吧。”伙计抱歉地说道。
    “不要紧，就坐楼下吧。”慎言说道。
    伙计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招呼他们坐下，“二少爷、二少奶奶、两位小少爷，想吃些什么呀？”
    “给我们一碟蜂糖糕、云片糕还有千层糕。”惜雨吩咐道。
    “还有绿豆糕！”
    “还有绿豆糕！”
    慎言和观弘异口同声地说道，惜雨看看他们两个笑着对伙计说道：“还有绿豆糕。”
    “好嘞！您几位稍等。”伙计飞快地跑去了厨房。
    惜雨笑道：“你们两个都喜欢吃绿豆糕呀？”
    慎言看看观弘，笑道：“凑巧吧。”慎言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怀念起当年楚云做绿豆糕给自己的吃的情形，他真的很羡慕观弘能随时随地吃到楚云的绿豆糕。
    “来啦！”伙计很快就把点心端了上来，“几位请慢用。”
    伸手拿起一块绿豆糕，一掰二先吃左手的那一块再吃右手的那一块。慎言的观弘的动作一模一样，嘉琮看着父亲和观弘一样的动作不禁发笑，他也伸手拿了一块绿豆糕一掰二左手一口右手一口。“爹，这绿豆糕不好吃。”嘉琮吃了两口就直摇头。
    “你不喜欢吃就不要吃啦。”惜雨替嘉琮擦擦手道：“吃蜂糖糕吧。”
    慎言看看观弘，微微一笑道：“观弘，吃完了还想去哪里呀？”
    观弘想了想道：“我想去听......”
    “听大戏！”嘉琮抢着说道，“我要看大闹天宫！”
    观弘笑了笑没有说下去，慎言见了便道：“观弘，你想去听什么？”
    “我......我想去听说书。”观弘笑着说道。
    “听说书？”惜雨笑着说道：“你年纪这么小，听得懂吗？”
    “嗯！我从小就喜欢听说书。”观弘点头说道。
    惜雨看看慎言道：“他倒和你一样，喜欢听说书。”
    “娘，我要听大戏！”嘉琮似乎对说书没什么兴趣。
    “那我带嘉琮去看大戏，你带观弘去听说书吧。”惜雨不想让两个孩子中任何一个失望。
    慎言点头道：“也好，一会儿让天禄跟着你们。我一个人带着观弘就行了。”
    吃完点心后夫妻二人就分别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
    慎言带着观弘到了一家茶楼，这里每天都有说书场子。今天说的是《岳飞传》，两人坐下之后叫了两杯茶，然后聚精会神地听了起来。听到紧张处两人都会瞪大眼睛、嘴巴略张，一场完毕后伙计过来添茶，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过来问道：“这位大爷要不要给您的小少爷买串糖葫芦？”
    慎言不由地看了看观弘，观弘也看看慎言，两人都笑了。“好啊，给我拿一串。”慎言把糖葫芦递给观弘道：“给，慢慢儿吃。”
    “嗯！谢谢二少爷。”观弘接过糖葫芦慢慢儿吃起来，这时候下一场开始了，两人又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一连听了四场书，眼看着已经快傍晚了。慎言便道：“观弘，我们也改回去了。”结了帐两人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市上，虽然快傍晚了但街上的人一点都没有减少。慎言伸出手来道：“来，我牵着你走，别走丢了。”
    “嗯！”观弘把小手放在了慎言的手中。慎言牵着观弘慢慢儿走，观弘抬头看看二少爷感觉他很亲切。小时候父亲程天九不喜欢他去茶寮听书，也不太喜欢他吃太多的甜食，可是这个二少爷会带自己去听书还会买糖葫芦给自己吃。观弘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以前总是不让自己和二少爷走得太近呢？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开饭了，惜雨和嘉琮早就回来了。惜雨埋怨道：“你们怎么这么晚回来？听什么书这么入神啊？”
    慎言微微一笑道：“听书就是这样，听了一场就想听第二场。如果不是看时间晚了，我们可能还会继续听下去呢。”
    “是啊！是啊！那个秦桧好坏哦！”观弘也兴奋地说道。
    “弘儿。”楚云走了出来，“怎么这么晚回来？”
    “娘！今天二少爷带我去听书了，《岳飞传》呢！”观弘现在还处在兴奋时期。
    “听书？”楚云看了慎言一眼，一瞬间又回到了十年前。
    “我们去湖边钓鱼好不好？”楚云拉着慎言的手说道：“今天下午学校放假，我们找点事情做做。”
    “我不想去钓鱼，我带你去个更好的地方。”慎言神秘地一笑。
    楚云双手托着腮看看身边听得入神的慎言，轻声道：“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听的，还说是好地方原来是来听说书。”
    慎言转过头来笑道：“你要认真听，才能听出里面的味道来。你心不在焉的怎么行呢？”
    “喂，我不想呆在这儿了，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呀？”楚云不耐烦起来。
    “行啦！行啦！听完这场就完啦！”慎言头也不会地说道。
    接着便是几年前的事情，有一次观弘很晚都没有回家，楚云和程天九等了很久。等观弘回来后楚云便很生气地问道：“你跑到哪里去了？这么晚才回家？”
    “是啊，弘儿你跑哪儿去啦？你娘急死了。”程天九也问道。
    “我在茶寮听书，忘了时间。”观弘低着头说道。
    “说了多少次！不许你去茶寮听书！一听就忘了时间！”楚云板着脸说道。
    程天九叹了口气说道：“弘儿，爹不是说过一放学就回来，不要在外面贪玩特别是茶寮，那里听书要给钱的，如果被人发现你......”
    “我躲得很好，他们发现不了我的。”观弘还挺得意。
    “你还得意啦？今天罚你不许吃饭！”楚云气呼呼地说道。当时她心中还暗道：什么不好学，竟然和那个人一样喜欢听这些无聊的东西！
    虽然楚云三令五申不许观弘去茶寮听书，但观弘还是瞒着家里经常去偷听，楚云也是束手无策。
    楚云看看意犹未尽的观弘再看看一旁的慎言，心道：难道真的父子天性？
    “二少爷，什么时候我们再去听啊？”观弘拉着慎言的手问道。
    慎言很想带观弘去听书，但先前楚云说过不许他太接近观弘，于是就看了楚云一眼。楚云看看他们二人说道：“去归去，不许忘了时间。”
    “是，娘。我保证不会像以前一样听得忘了时间。”观弘忙保证道。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顾省之和姚玉庄走了进来看到观弘笑容满面便问道。
    惜雨笑道：“今天带他们去逛庙会，慎言带观弘去听书。”
    “哈哈，慎言哪，你终于找到一个和你志同道合的了。”顾省之“哈哈”笑道：“只不过这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小了点儿。”
    大家坐下来一起吃饭，顾允之笑道：“大哥，我听说康年说他爹傅老爷已经到了扬州了。”
    “哦？这么快就来啦？”顾省之说道：“那一会儿你去准备一下，我们去拜访傅老爷。”
    “好的。”顾允之说道：“看来傅老爷很注重和我们家的关系呀，请柬发出去才没多久傅老爷就赶来了。”
    顾省之吃了口饭道：“我们顾家和傅家是世交，若是换做傅老爷过大寿我也会这么做。”顾省之看了看对面吃饭的慎言道：“慎言，一会儿吃过饭你随我一起去拜见傅老爷。”
    “我？”慎言愣了一下。
    姚玉庄一听忙说道：“你爹让你去就去，赶快吃饭吧。”
    “噢。”慎言微微点头。他偷偷看了看在座每一位的脸色，三叔顾允之貌似有些吃惊；二审蔡美娴也有失望之色；而大哥慎行脸上的不高兴就显而易见。慎言心下暗暗叫苦：看来以后有的烦了。
    楚云看到了慎言脸上微妙的神情，似乎他有某种说不出来的苦衷。
    吃过饭后慎言就跟着父亲和三叔带着礼品去了傅家在扬州的别苑。
第三十四集：巧合？ - 扬州故事 - rich

    傅家在扬州的别苑颇为奢华，丝毫不逊于顾家。顾省之、顾允之和顾慎言到了门口，门房一眼就认出了他们，“顾老爷，三爷，二少爷。我家老爷恭候多时了。请――”
    “哈哈，老傅倒是了解我们哪。”顾省之笑道。三人跟着门房进了大院儿。
    “省之兄。”傅老爷傅洛庭拱手从堂屋里走出来，“我恭候多时啦！”
    “洛庭，好久不见。”顾省之过去，二人行了久别之礼。“你怎知我今日一定会来？”
    傅洛庭笑道：“哈哈，扬州顾家的生意遍布扬州，我一出车站恐怕你那头就知道啦！”
    “哈哈，洛庭你说笑了。”顾省之摇着头笑道。
    “傅老爷，这是我们为您准备的礼物，请笑纳。”顾允之命人把礼品送上。
    傅洛庭摆着手说道：“省之兄，你太客气了。我来此为您贺寿，应该我送贺礼才是。怎么让您破费呢？”
    “哎～～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是自己家酒窖酿的酒。”顾省之笑道：“这状元红可埋在地下二十年啦。”
    “是吗？那我这里可就先谢过省之兄啦。”傅洛庭作揖说道。“来，来。坐下慢慢儿说。”
    众人坐下后傅洛庭便笑道：“三老爷也是多年未见，没想到还是那么精神奕奕啊。”
    “老啦，老啦。”顾允之摆摆手笑道。
    傅洛庭又看了看旁边不作声的慎言，问道：“这位就是省之兄的大公子吗？”
    “哦，不是。”顾省之道：“他是我的次子，慎言。”顾省之看了看慎言道：“慎言，快给傅伯伯请安。”
    “小侄慎言，给傅伯伯请安。”慎言深深作揖道。
    傅洛庭上下打量着慎言，笑道：“早就听闻省之兄你的二少爷饱读诗书，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啊！”
    “他只不过是初出茅庐，哪儿像你的康年，已经事业有成啦。”顾省之谦逊地说道。
    “康年做事认真，我才放心地把扬州这里的事情交给他。”傅洛庭道：“不过我听康年说慎言也是刚刚崭露头角，在短短两三个月里面把广贤楼的生意额提高了五成。真不简单哪！”
    慎言看看傅洛庭，心道：广贤楼的收入他们怎么知道的？
    接下来就是两人谈论丝绸、茶叶之类的生意往来，慎言觉得很无聊便左顾右盼起来。傅家厅堂里面悬挂的字画淡雅沉稳，似乎不像是傅康年这样的年轻人所喜欢的。再看厅堂正中条案上端端正正摆放着的两只元青花将军罐，庄严肃穆，更加不是傅康年的品位，看来这间屋子完全是按照傅洛庭的意向摆设的。
    大家坐了一个多小时，然后顾省之和顾允之就起身告辞离开。临走的时候顾省之说道：“洛庭，正日的时候你可要早点儿到哦。到时候我们老哥俩儿好好喝上几杯。”
    “行啊！我可要上好的状元红。”傅洛庭笑着送他们出门，顾允之走在后面，突然傅洛庭轻声问道：“对了，三老爷的小姐也大了吧？”
    “是啊，小女子胤已经十九岁了。”顾允之看了看傅洛庭，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提起子胤。
    只见傅洛庭摸着胡子微微点头道：“哈哈，想必是亭亭玉立啦。改日一定要见上一见。”
    梦罗从酒店拿回了那日给慎为准备的西服，因为那日他们俩走得太急所以忘记拿了。回到顾宅经过花园的时候正好遇上佳蕊、惜雨和恩婕在那里闲聊，她们看到梦罗便唤道：“梦罗，过来呀。”
    梦罗和侍女多秀走了过去，“三位嫂嫂在聊什么呢？怎么不见子胤？”
    “她呀？也不知道怎么了，这几天总是往私塾跑。”佳蕊说道。
    “我总是看到她夹着一本画册，走到哪儿就画呀画呀的。”惜雨笑道：“看来我们这位大小姐有画家的天赋呢。”
    恩婕无意间看到多秀手里的那个大礼盒，上面还印有“大上海先施百货公司”的圆形标志。“咦？梦罗，你买了什么呀？这礼盒好漂亮。”
    “这是......”梦罗脑子里面突然亮起一盏灯。“这是我买给一个朋友的东西。”她说的时候面带娇容，似笑非笑。
    “朋友？”众人见梦罗羞怯的样子便笑道：“是谁呀？”
    “这个可不能告诉你们。”梦罗略显羞涩地说道。
    “看来我们的柳大小姐也动了凡心啦。”惜雨笑着说道。
    “哪儿有？只是朋友嘛！”梦罗对多秀道：“多秀，你先回去吧。”多秀拿着礼盒回去了。
    佳蕊问道：“梦罗，那日你去了西洋舞会，好不好玩？”
    “是啊，听子胤说你一晚上没有回来。”惜雨道。
    “这个子胤，真是多嘴。”梦罗笑道：“舞会结束的完，我又喝了点酒，所以在酒店楼上开了间房住了一晚。”
    “幸好老爷不知道，否则一定会责怪。”恩婕说道：“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过夜，这事儿可大可小呢。”
    佳蕊也点头道：“幸好你姨父、姨母没有说。子胤也只是跟我说了一说。”
    梦罗不屑地说道：“这有什么？大上海夜夜笙歌，多少女子都是彻夜不归的。”
    “这里毕竟不是上海。”惜雨道：“梦罗，以后你可要注意啦。这次公公不知道，如果下一次他知道了可不得了呢。”
    “行啦，我知道了。”梦罗撇了撇嘴说道。
    慎为从当铺里回来，还没到自己院子门口就被多秀叫住了。“三少爷！”
    “多秀？”慎为停住了脚步，“什么事？”
    “小姐让您去一趟，说是有事情。”多秀轻声道。
    慎为回头看看自己的小院道：“我还是不去了。”说着就要往里面走。
    “小姐说是上一次您落下的东西。”多秀忙补充道。
    “我落下的东西？”慎为皱了皱眉，想不起来那一晚他落了什么东西。“好吧。”慎为只得跟着多秀去了。
    到了梦罗的小院，慎为一进门就看到梦罗满面愁容的坐在那里。“梦罗，你找我？”
    梦罗懒懒地抬起头来看看他道：“多秀，你先下去吧。”多秀应声退下，然后梦罗才说道：“是啊，上次我们走的太匆忙，忘记了一件东西。我今天才去拿回来。”说着就从里屋拿出了那个装西装的礼盒。
    “这是......”慎为看到这个礼盒，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穿着这件西装时的样子。
    “我知道那一晚不会再有了，所以希望你能收下这份我为你精心挑选的礼物。”梦罗将礼盒双手捧到慎为面前道：“就当是留个纪念吧。”
    慎为自从那一晚知道梦罗对自己有意后就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她，现在听她这么说似乎是在为这段隐秘的感情划上句号。“好，我收下。”慎为接过来道：“谢谢你。梦罗，你是好女孩儿，将来一定能找到一个疼你的人。”
    梦罗淡淡地一笑，道：“希望是吧。”她转过头去看着慎为，道：“慎为，你会记得我，记得那一晚的，是吗？”
    “......”过了好一会儿慎为才微微点头，轻声道：“会，会记得。”说着就好象做错了事一样低下头去。
    没想到梦罗竟然凑过来亲吻了他的面颊，含泪道：“那就好。”
    慎为没想到梦罗会有这个举动，一时间也愣住了。他怔怔地看着梦罗，许久才道：“我......我走了。”说完就拿着那个礼盒离开了。
    慎为只觉得自己面颊边火辣辣的，心里乱得很。他快步离开了梦罗的院子朝自己的院子走去。回到房间幸好恩婕不在，慎为将礼盒放在桌上然后坐下来喝杯茶定了定神。终于心情平复了一些，他看到桌上的礼盒不由自主地打了开来。那套黑色西服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里面，光鲜的很。慎为将西装取出来，这件西装真的很衬自己，穿上的时候整个人都感觉变了一样。
    “你回来啦？”恩婕带着女儿走了进来。
    慎为忙把西装放进了礼盒，然后笑道：“是啊，刚回来。今天当铺有点事，回来晚了。”
    “这是......”恩婕突然看到桌上的礼盒，这个礼盒颇为眼熟，不正是午后恩婕身边侍女多秀手里的那个吗？
    “哦，这是我自己买的。”慎为忙说道：“我路过一间洋服店，看着挺适合我的，就买了。”
    恩婕特意看了看礼盒的左上角，一个显眼的“大上海先施百货公司”的标志赫然在目。看到慎为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西服，然后将盒子盖上放好。恩婕的脑子“嗡”的一下，她不敢继续往下想。
    “娘，娘。”嘉妍拉着恩婕的手说道：“我想出去玩。”
    “哦......”恩婕有些神离，“让多宝带你去吧。”女儿走了之后恩婕就看着慎为，她不相信慎为会骗她，当时梦罗没有说礼盒里面是什么东西，说不定只是巧合大家买了大上海先施百货公司的东西而已，恩婕告诉自己：不要乱想，慎为不会骗我的。
    慎为放好了西服回过头来就看到恩婕的面色很不好，忙问道：“恩婕，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他伸手摸了摸恩婕的额头。
    “没，没有。”恩婕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对了，你赶快换衣服吧。一会儿就要开饭了。”
    饭桌上，大家都到齐了。姚玉庄说道：“明天就是老爷的大寿了，你们几个可要早一点起来帮忙啊。”
    “是啊！是啊！明天宾客一定很多！”蔡美娴附和着说道：“慎为，你明天早点帮你大伯招呼客人。”
    “哦，知道了，娘。”慎为点头道。
    顾省之笑了笑说道：“夫人，别这么紧张。只是过寿而已，大家开心就行了。”
    “那可不行，我们顾家可是扬州有头有脸的人家，可不能失了礼数，叫人笑话。”姚玉庄看着慎言问道：“慎言，你定的活鱼都到了吗？”
    “到了，今天刚送到广贤楼，都是今天一早从湖里捕捞上来的。”慎言答道。
    姚玉庄点头道：“好！一会儿你就把鱼都运过来。”她看着楚云说道：“楚云啊，一会儿你和慎言一起去。你的心细，仔细看看那些鱼的个头儿，鱼可是好兆头不能小了。慎言这孩子大大咧咧的，我不放心。”
    “好啊，我一会儿去。”楚云应道。
    殷秀娥看看子胤道：“子胤，明天你可要穿娘给你准备的衣服。”
    “我不要！好难看！”子胤噘着嘴说道：“我自己有打算。”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你是大家闺秀......”
    殷秀娥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顾省之说道：“弟媳妇儿，算了。随着孩子们吧，我都说了不用这么紧张，只是过个生日和朋友们聚一聚而已。子胤，明天你爱怎么穿就怎么穿。”
    “谢谢大伯父！”子胤笑呵呵地说道。
    梦罗笑着说道：“子胤，不如穿我给你从上海带来的旗袍吧。”
    一听到“从上海带来的......”一旁一直不作声的恩婕不由地抬头看了看梦罗。
    “恩婕，你怎么了？一句话也不说？”蔡美娴见儿媳妇闷声不响便问道。
    “没......没什么。”恩婕尴尬地笑了笑说道。
    梦罗从余光里看到了面色苍白的恩婕，她心里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布局成功了。
第三十五集：提醒、解围 - 扬州故事 - rich

    添祥驾着马车送慎言和楚云去广贤楼，一路上坐在车里的两人相顾无语。楚云这几日有些春困身上懒懒的，马车颠啊颠的又犯困起来。
    慎言见楚云昏昏欲睡便轻声问道：“你又开始春困了？每年春天你都如此。”
    “还好。”楚云揉了揉眼睛无力地说道：“在乡下的那些年每年春天都要下田播种，如今到了这里不用干活儿所以又犯困了。”
    听到楚云无意间提起在乡间的那几年，慎言不禁有些心疼。“如果你困了，就靠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楚云摇摇头道：“没事，可能刚吃过饭，一会儿就好了。”楚云虽然这么说但还是经不住上下眼皮的打架，不一会儿就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慎言看到楚云睡着了，忙让添祥赶车赶得慢一些不要颠着她。眼看楚云的脑袋慢慢垂下来，慎言及时地把自己的肩膀送了上去。一切都那么自然，楚云靠在慎言的肩头睡着了。这感觉就好象回到了十年前，那时候楚云也会犯春困，只要慎言在身边她都会枕着他的肩膀。慎言侧过头看楚云，一切都是那么清晰。楚云虽然已经从少女变成了少妇，但她仍然是那么地美貌，长长的睫毛红红的双唇，一切都像十年前一个样。
    “慎言......”楚云含糊不清地吐出了这两个字，接着竟然双手抱住了慎言的胳膊。
    慎言的心“怦怦”直跳，他感觉到楚云也似乎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个随时随地都能将肩膀借给她依靠的那个时候。看着楚云略张的嘴唇，慎言不禁心动，他突然很想亲吻她......
    “少爷，到了。”添祥在车外说道。
    怎么这么快就到了？慎言心里面突然埋怨起来，他把已经离开躯壳的的魂魄收了回来，轻轻拍了拍楚云的手柔声说道：“楚云，我们到了。醒一醒。”
    “嗯？到啦？”楚云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正搂着慎言的胳膊，“对......对不起！”她忙松开了手，两腮迅速泛起一阵红。
    慎言笑了笑道：“没关系，我们下车吧。”一下车广贤楼的掌柜的就迎了出来，慎言第一句话就是，“去沏一杯菊花枸杞茶来，让三姨太解解乏。”
    两人到了厨房的后院，看到一个半人来高的大木桶，里面全是活蹦乱跳的肥鱼。“这些鱼都好大个儿啊！”楚云见了不禁赞道：“而且每条的个头都差不多。”
    “三姨太说的是，我们挑选了好久呢。”掌柜的笑道：“专门挑选了这些个头差不多的鱼。”这时候伙计送来了菊花枸杞茶，掌柜的把茶端过来道：“三姨太，请用茶。”
    楚云接过茶来喝了一口，清新的茶香让她的春困全消。她抬头看了看在木桶边看鱼的慎言，他的细心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只是不知道他对他的妻子是否也是如此心细呢？
    “掌柜的，叫人这些鱼送去宅子吧。”慎言验收无误说道：“记得再带上些鱼食，明早还要喂上一顿。”慎言回过头问楚云道：“三娘，你看呢？”
    “噢，好。”楚云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些鱼上面。
    掌柜的叫了几个伙计七手八脚地把鱼分开来装上货车，“大少爷、三姨太，这里还要搬上一阵子，不如您二位先去楼上喝杯茶吃点点心吧。”
    “也好，三娘，我们上去坐坐吧。”慎言应道。
    伙计送上了茶点，慎言替楚云斟上茶道：“试试看我们广贤楼的绿豆糕，我亲自挑选的师傅。”说着就将一块绿豆糕放在楚云面前的小碟子里。
    楚云看着眼前那块绿油油的绿豆糕，心里不禁一阵寒凉。她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原本清甜的绿豆糕在她尝来却是苦涩。
    “怎么样？口味如何？”慎言笑问道。
    “嗯，好。”楚云只吃了一口便放下了筷子，“这个师傅不错。”
    慎言微微点头，可是却又叹了口气。“我吃过很多家的绿豆糕，但始终找不到心里面的那种味道。我还是觉得你做的绿豆糕最好吃。”
    “是吗？”楚云听了心里面一阵激动，她真的想对慎言说：如果你想吃我可以做给你吃。但是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口。
    “楚云，我觉得观弘这个孩子很招人喜欢。”慎言突然间提起了观弘，“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他了，没想到他也那么喜欢听说书啊！这几次我都带着他去听呢，那认真的样儿真是可爱。”
    “他从小就喜欢。”楚云脱口而出，突然觉得这么说很不妥，于是补充道：“以前我们家附近有个茶寮，那里经常有说书先生说书的。”
    慎言点点头道：“是这样啊，难怪他一听起来就不肯走了。”慎言看了看楚云，突然问道：“对了，最近我大哥是不是经常去找你？”慎言一直记着惜雨跟自己说过的话。
    “大少爷？”看着慎言。
    “呃......我大哥这个人出了名的贪玩，你不要理他就是了。”慎言不知道该如何对楚云说，“以后看到他躲着些。”
    楚云似乎感觉到了一丝不安，“慎言，你想说什么？”
    “我......”慎言皱了皱眉，看看楚云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以后你见到他躲着些，不要跟他有过多的接触。”
    其实楚云也感觉到慎行对自己有些异样，但是没想到连别人也看出来了。她低着头手指轻轻地围着茶杯口打转，慎言见了便知道楚云内心的困苦，她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本来就弱，慎行的脾气不是她一个女人能应付的。
    “楚云，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慎言看着她说道。
    顾慎行拿着一件新做好的裙褂回来，一回来就看到妻子佳蕊正在给儿子嘉裕穿戴明天要穿得新衣裳。“啊呀，我儿子果然是仪表堂堂啊！像他爹我。”慎行笑着跨进了大门。
    “爹！”嘉裕跑过来说道：“娘给我新做的，好看不？”
    “好看！好看！”慎行把儿子抱起来放在腿上，“你是我们顾家的长房长孙，明天见了客人一定要有规矩，知道吗？千万别给你爹我丢脸。”
    嘉裕点头道：“知道！邓夫子都教过了。”
    “好，回房去吧。”慎行让人把儿子带回房去，然后他便问妻子道：“明天你穿什么呀？”
    佳蕊温婉地笑道：“我就穿上回给婆婆过寿时穿得衣裳。”
    慎行一听就皱起了眉头，“难道你就没有其它衣裳了吗？一点儿都不会打扮自己，哪儿有顾家大少奶奶的样子？”说着就把手里的新裙褂扔给了佳蕊，“喏！早知道你不会弄着些，特地给你做的。看看合不合适？”
    佳蕊受了慎行的责备显得有些委屈，但他又给自己买了新裙褂心里面还是挺高兴的。她立刻把衣裳穿戴起来，对着镜子照了照道：“很好看，不过上面的金丝线似乎有些多。”
    “你是大少奶奶嘛！长房长媳，当然要穿得高贵一点。”慎行坐在一旁抬头看着妻子，“明天你就穿这个去，还有啊把爹送给儿子周岁生日的那块金镶玉锁片拿出来给儿子戴上。”
    “噢。我知道了。”佳蕊把衣服换了下来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一旁，“对了，明天你穿什么？我替你准备。”
    “不用了！”慎行说道：“我自己会准备。”说完就起身说道：“明天还要早起，你早点睡。我走了。”
    佳蕊叫住他道：“你今晚又出去啊？明天......”
    “你少管我的事！总之明天一早我就回来。”说着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
    走出没多远就看到迎面走来的楚云，慎行见到她立刻心情愉快起来。楚云和慎言将鱼送回了顾家，慎言见她挺累的就让她先回去休息，这会儿正往回走。
    “三娘！”慎行笑呵呵地迎了过去，“您上哪儿去啊？”
    楚云抬头见是慎行，心便一沉。“我刚去广贤楼看明天需要的鱼。”楚云面无表情，只想快点交待完快点离开。这条小径只能容下一人多一点的距离，慎行在前面一挡她就无法前行。
    “大娘也真是的，这些粗活儿还让您去，让慎言去就行了呗。”慎行笑道；“三娘，看你的样子好像很累啊。”
    楚云勉强地笑道：“还好，这就回去睡了。”说着就想侧身从慎行身边绕过去。
    可是慎行去往她前面一堵，笑道：“那日我去广宁寺庙会的时候买了件东西，一直想送给三娘可总找不到机会。今天正好遇见，我就把它给您吧。”说着就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支金钗，在月光照射下金光闪闪。“这是在大龙凤买的，足金金钗呢！我替三娘您戴起来吧。”说着就要把金钗往楚云头上戴。
    楚云往后退了几步，脸色有些尴尬。“不！不用了！多谢大少爷的好意，我......我不是很喜欢金饰。这个还是留给大少奶奶吧。”
    “她？”慎行“哼哼”几声道：“她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给她真是浪费了。她如果能有三娘的一半，哪怕是十分之一我就谢天谢地了。”
    慎行言语中表露出来的意思楚云听得很明白，也越听越觉得可怕。这个时候真想转身逃脱，突然就听到有人从背后说话。“三娘，大哥。你们在这儿聊天哪？”
    楚云听到这个声音犹如见到救星一样，忙回头看去。只见慎言慢慢走过来，脸上还带着一丝微笑。“大哥，这么晚了您还在这儿？爹不是说了要我们早些休息，明天还要接待客人。”
    慎行看到慎言过来脸色立刻难看起来，“我知道，我刚好碰上三娘，所以就聊上几句。”
    “咦？好漂亮的金钗啊。”慎言看到慎行手里的金钗，笑道：“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买来送给大嫂的，这会儿让三娘看看好不好，是吗？”
    “呃......”慎行看看慎言和楚云，道：“是......是啊。”
    楚云忙说道：“大少爷，这金钗真的很漂亮，我想大少奶奶一定会喜欢的。”
    “呵呵，是吗？”慎行尴尬地笑了笑道：“谢谢三娘，我......我先回去了。”说着转身便朝自己的小院儿去了。
    看到慎行走远了，楚云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她看看慎言道：“幸亏你来了。”
    慎言的表情很凝重，他摇摇头道：“大哥的破毛病又来了。只是这次他的胆子也太大了，竟然对你......”他看了看楚云没有说出后面的话。“我送你回去。”
    “嗯。”楚云轻声应道。
    两人并肩走在小径上，小径本来就窄迫使两人挨得很紧。楚云突然很喜欢这种感觉，那有意无意的身体接触让她感觉到熟悉，真希望这条路永远就这么走下去。
    慎言的心情很复杂，他知道大哥对楚云已经心怀不轨。自己不能经常在楚云身边出现，父亲又常在外，家中的女眷们老的足不出户，少的也没有那个能力，楚云的处境的确有些尴尬和危险。慎言眉头紧锁，心里面盘算着怎样才能让楚云摆脱大哥的纠缠。
    楚云微微转过头，看到慎言浓眉紧蹙的样子，心里面竟然有一丝欣喜。她很熟悉慎言的每一个表情，他现在一定是有很沉重的心事，而楚云也能肯定他是在为自己担忧。突然间楚云在心底问自己：慎言的心里是不是真的还有我？
    到了楚云的院子，两人停下了脚步。“到了。”慎言的话似乎带着一种不舍，就像以前他送楚云回去时那样。
    “谢谢你。”楚云谢道：“你早点回去吧。”
    “嗯。”慎言嘱咐道：“你以后自己小心为妙。”
    “我明白，晚安。”楚云虽然说了“晚安”，可是脚下却没有动，仍然站在那里。
    “晚安。”慎言也应道，但他也没有转身。
    一分钟，一分钟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儿。慎言突然觉得这个样子有些不妥，于是笑了笑转身就要离去，但这个时候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哎哟”一声，那是观弘的声音。
第三十六集：冷静一点 - 扬州故事 - rich

    “怎么回事？”楚云听到儿子的叫声忙跑回屋，一进房就看到观弘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膝盖，一旁是倒了的椅子。“你在做什么呀？”楚云蹲下身子问道。
    “我没事，娘。”观弘指着书架上放的一本魏碑帖说道：“我只是想拿上面的魏碑帖，够不着只好踩着椅子上去，不小心摔下来了。”观弘看到母亲焦急，于是就轻描淡写地一笑，其实他的膝盖摔得很疼。
    “你为什么不叫多欢帮你拿呢？”楚云撩起观弘的裤子看他的膝盖。
    “多欢姐姐去帮我拿点心了。”
    慎言也跟着进来看到这场景忙问道：“怎么啦？”他跑过来一看观弘的膝盖，“呀！红了一大片。”慎言看着观弘道：“疼不疼？”
    观弘摇摇头道：“不疼。”
    “不疼才怪呢！”楚云看了一眼儿子道：“来，娘抱你起来。”
    “还是我来吧。”慎言看着楚云说道。他蹲下身子把观弘抱起来放在床上，“动一动，看看有没有伤着骨头。”他让观弘稍微动了动膝盖，“还好，应该没有伤到骨头。”他回过头问楚云道：“你这儿有药酒吗？我给他揉揉。”
    “有！我去拿。”楚云拿来了药酒给慎言。
    慎言将药酒倒在手心里然后就在观弘的膝盖上来回揉搓，“你忍着点，可能会有些疼。”
    “嘶～～”观弘咬着牙说道：“不疼！不疼！”
    看到观弘咬紧牙关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慎言不禁笑了。“疼就叫出来，别忍着。”
    “不疼！真的不疼！”观弘强忍着痛楚。
    楚云见了摇摇头道：“你呀，看你以后还爬上爬下。”
    “他是男孩子嘛，爬上爬下也是正常。”慎言一边揉搓着观弘的膝盖一边笑道：“我小时候还经常爬上树呢，不知道摔下来多少次。”
    “何止？你念书的时候还经常喜欢爬上树掏鸟窝呢。”楚云无意间说起了当年的事情。
    “娘，二少爷念书的时候你们就认识啦？”观弘听了突然问道。
    “没有！”楚云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但是一时间不知道用什么话来把儿子骗过去。
    慎言见了便对观弘说道：“怎么？二少爷的光荣史你没有听别人提起过吗？这里个个人都知道。”
    “是啊，我也是听人说的。”楚云忙补了一句。
    慎言来回地在膝盖处揉搓，渐渐地开始发热，热量渗透到膝盖里面使痛楚减小了。观弘笑道：“咦？真的没刚才那么疼了。二少爷真厉害！和我爹一样。”
    “观弘！你说什么呢？”楚云听到后面一句立刻板起了脸。
    观弘看看母亲道：“我以前磕着碰着都是爹给我揉的嘛。”
    慎言替观弘揉好了之后就将他的裤管放下，然后说道：“明天再让你娘帮你揉一次，很快就好了。”慎言把药酒还给楚云，笑道：“童言无忌，你何必这么介怀呢？”
    楚云抬头看看慎言，心里不由地叹道：慎言，你怎么会知道其中的原委呢？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慎言看看观弘道：“你早点睡，明天会有很多客人。”
    “我送你出去。”楚云送着慎言走出房门，来到院子里说道：“谢谢你。”
    “别客气。”慎言笑道：“我知道观弘的父亲不在了，所以你对他很重视。可他毕竟是男孩子，有男孩子的特点，你平时就不要太约束他了，这样对他的成长不好。”
    楚云看着慎言，感觉他似乎比自己还要了解儿子。“我知道。”
    “别送了，很晚了，回去休息吧。”慎言微微一笑转身而去。
    看着慎言离开，楚云又失落起来。刚才在屋里他们三个人在一起的感觉真的很有感触，父亲对儿子的疼爱、母亲对孩子的责备；父亲的宽容、母亲的严厉......为此楚云又是一夜无眠。
    慎言回到自己屋里，看到惜雨坐在书桌前正在检查嘉琮的功课，而嘉琮则靠在一旁的床榻上睡着了。慎言走进去轻声道：“这么晚了，嘉琮怎么还不回房睡？”
    惜雨抬头见他笑道：“这孩子说一定要你看他穿明天的新衣服才行。你看他，都不肯脱下来呢。”惜雨走过来想叫醒儿子。
    “别！”慎言摆摆手道：“看他睡得挺熟的，让他再睡一会儿。”他回过头看到书桌上孩子的功课，说道：“以前都是我给孩子检查功课，现在却要让你代劳了。”
    “你现在比以前忙得多，回来的也晚。怎么还能让你费神呢？”惜雨给丈夫倒上一杯茶说道：“就是嘉琮习惯了你给他看功课，对我有些不放心呢。”
    “是吗？”慎言回头看了一眼嘉琮笑道：“这个傻孩子。对了，明天你爹什么时候来？”
    “我爹给我打了电报，说明天一定会准时到的。”惜雨坐下来说道：“本来他今天就能到，但是路上有事耽误了。”
    慎言点头道：“明天我去车站接岳父大人。”
    “不用！不用！明天一定有很多宾客要你应酬，我已经让添禄、添寿去了。”惜雨说道：“你不用担心，明天做好的你的顾家二少爷吧。”
    “这不太好，岳父来扬州我这个做女婿的......”
    “我爹才不会计较这些呢。”惜雨笑道：“他只要看到你对他女儿好，就很高兴了。”
    这句话说得慎言有些尴尬，若换作以前他可以问心无愧。但是现在呢？他的确对惜雨很好，但是心里面却有着另外一个女人的身影，挥之不去。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对妻子的背叛。
    “爹！”这时候嘉琮自己醒了，他揉了揉眼睛说道：“你终于回来了。”
    “过来，让爹看看你的新衣服！”慎言笑着向儿子招招手。
    嘉琮跳下床榻跑过来站在慎言面前说道：“你看，新衣服！好看吗？”
    慎言故意上下仔细打量了好久，“好看，真好看！嘉琮穿上这身衣裳，真的好像大了几岁一样呢，好神气！”
    “我就知道好看！”嘉琮听到父亲夸奖自己心里特别高兴。
    “再戴上这个就更好看啦！”惜雨把一块翠绿的长生玉拿了出来挂在嘉琮脖子上。这块玉是嘉琮周岁的时候顾省之送的，和慎行的儿子嘉裕的那块稍微有些差别。
    慎言见了便道：“明天还是不要带这个了。”他摘下玉交给惜雨道：“他明天一定到处乱跑，弄丢了就不好了。”
    惜雨拿着玉道：“可这是公公送给嘉琮的，明天又是公公的大寿......”
    “正是因为这是爹送给嘉琮的，所以要更加小心，别弄丢了。”慎言已经料到明天嘉裕会如何穿戴，如果他让嘉琮戴上玉，岂不是故意跟慎行作对？在生意上他已经得罪了这位大哥很多了，不想在这些小事上引起矛盾。既然慎言坚持，惜雨也不再说什么便把玉收了起来。
    第二日一早，顾家上上下下就开始忙活起来，正席是设在晚上，但远道而来的客人会提早达到，所以顾家也会招待他们用午宴。一早起来慎言就吩咐添禄和添寿去火车站等候岳父。
    大家都穿上了新衣服，顾省之看到儿孙们个个喜气洋洋也颇为开心。到了他这个年纪除了看到生意红火之外就是希望儿孙们能安安乐乐。
    观弘也穿着新衣裳，但是他没有佩带任何饰品。比起嘉裕、嘉琮和嘉妍，不免逊色了不少。顾省之吃早饭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悄悄地让朝贵进书房了些东西来。
    “观弘，过来。让老爷看看。”顾省之把观弘叫到跟前，“真神气啊。穿上了这身新衣服可真真儿是个弘少爷了。”顾省之拉着观弘的小手说道：“今天是老爷的寿辰，你又是我的继子。有没有什么话要跟老爷说啊？”
    观弘想了想便退后几步朝地上一跪，叩首道；“观弘恭祝老爷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哈哈～～”观弘的这一举动把顾省之逗得哈哈大笑，“好！好！快起来。”他把观弘抱在腿上笑道：“好孩子，老爷真没白疼你啊。”
    这时候朝贵拿了一个小盒子过来，“老爷，拿来了。”
    “好。”顾省之把小盒子拿过来说道：“观弘啊，你给老爷磕头拜寿，老爷也应该给你个红包。不过红包就没有了，老爷送你块翠玉好不好？”说着就打开盒子取出一块翠绿的翡翠。“来，戴上让老爷看看。”顾省之亲自把翠玉给观弘戴上。
    “老爷，这......”楚云见了忙说道：“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我们顾家的子孙每个人都有一块玉。”顾省之看着所有人说道：“嘉裕、嘉琮和嘉妍都有。观弘也是我们顾家的人，当然也要有啦。”
    姚玉庄看看眉开眼笑的顾省之，心中不免嘀咕：看来老爷对这个孩子还真是疼爱，难道真的因为他是老爷的福星吗？还是因为这孩子的母亲......想着想着便看了楚云一眼。
    慎言看着楚云面色尴尬，他知道此刻楚云心里的后悔。她当初踏进顾家的大门为的是报复自己，而现在真相大白她一定是开始后悔当初的冲动。他可理解楚云的心境，因为他自己和她一样，昔日的爱人如今和自己是母子的身份，这种处境换了谁都会不知所措。
    “观弘，快谢谢老爷。”楚云知道自己就是反对顾省之也不会收回成命的。
    观弘作揖道：“观弘谢老爷。”
    “不谢！不谢！你以后好好念书就是了，千万别辜负了你母亲对你的一番苦心啊。”顾省之微笑着点头。“啊，对了。惜雨啊，亲家公几时到啊？”
    “哦，我爹说大概中午的时候就能到了。”惜雨笑道。
    “好！好！”顾省之对慎言道：“慎言，一会儿临近中午的时候你去火车站接你岳父。”
    “不用了，公公。”惜雨说道：“我已经让添禄、添寿去了。”
    “不行！”顾省之摆摆手道：“这怎么可以？慎言，你怎么也答应呢？不好，不好。一会儿还是你亲自去一趟才行。”
    慎言点头道：“是，一会儿我就过去。”
    “外公会给我带什么呀？”嘉琮一边吃一边问道：“我给外公准备了礼物呢。”
    “嘉琮好乖啊。”顾省之笑道：“你外公一定会给你带苏州的特产。”顾省之突然看着妻子姚玉庄问道：“对了，夫人。我也应该给亲家老爷准备些东西才行啊。”
    姚玉庄笑道：“我看哪，准备什么都是空的。亲家老爷最希望看到的是慎言和惜雨能再给他添个外孙或者外孙女呢。”
    “婆婆，您真会说笑。”惜雨两腮微微泛红，羞怯地说道。
    母亲的话一说，慎言立刻偷偷看了一眼楚云。只见她低着头面无表情，听到自己心爱的人和别的女人生儿育女，可想而知此刻她的心情。慎言突然很想过去安慰楚云，很想跟她说一句“对不起”，很想告诉她当初也是迫不得已才接受这段婚姻。
    “老爷，我去厨房看看。”楚云突然说道：“看看他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你就别操心了，让朝贵去就行了。”顾省之说道。
    楚云道：“不，还是我亲自去看看的好。马上就回来。”说着就站起身来，“观弘，过来。跟娘一块儿去。”她带着观弘离开了。
    慎言的目光不敢跟着她离去，她是在躲避吗？是，一定是的。慎言看到楚云离开的一霎那心里面突然很难过，如果当初自己坚持了......
    别想这么多了！慎言立刻提醒自己，没有那么多如果。现在已经是这个局面，就不要再去想当初的种种不是。慎言吃了一口粥，心道：我已经对不起楚云了，不能再对不起惜雨。更何况惜雨还给我生了孩子，如果真的要选择，只能忍痛放弃楚云。我不是当年的懵懂少年，不能再任性妄为，我现在身上有很多的责任，冷静一点吧，顾慎言。
第三十七集：宾客盈门 - 扬州故事 - rich

    临近中午，宾客渐渐多了起来，顾家上上下下都忙着接待客人。子胤是千金小姐自然不用亲自出来应酬，看到前厅热热闹闹，后庭只是稀稀拉拉几位贵妇人便觉得无趣。
    “小姐，不如我们先回去吧。一会儿热闹一些再出来。”多喜劝道。
    子胤噘着嘴说道：“真不公平，他们男人就能出去应酬宾客，就连嘉裕和嘉琮两个小不点儿都可以，我就不行！”
    一旁的嘉妍拉了拉子胤的手说道：“小姑姑，我陪你。”
    子胤蹲下身子来笑道：“也只有你陪我了，谁让你也是女孩子呢？”
    嘉妍指着不远处说道：“李先生啊！”
    “李先生？”子胤忙抬头朝嘉妍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是李汉唐。“多喜，你照顾嘉妍。”子胤把侄女儿交给了多喜，然后就朝李汉唐走去。
    李汉唐作为顾家的西席先生也在被邀请的名单之列，还是慎言特地加上去的。李汉唐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场面，本来也不想来，但是刚才慎言特地派了人去请，他也只好过来。因为不喜欢前厅的交际应酬于是就来了后庭，他正看着池水里的锦鲤，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他的肩膀。
    “李先生！”子胤微笑着站在汉唐身后。
    “是你啊？”李汉唐推了推眼镜笑道：“好久不见了。”在筹办顾省之大寿的这段期间里因为父亲经常在家所以子胤的确少去了私塾。
    “是啊，我一直惦着你......你的课呢。”子胤略带羞涩地说道。
    李汉唐浅浅地笑了笑，道：“对......对啊，你落下挺多了。”
    “那你以后会不会给我补习？”子胤忙问道：“让我跟上你们的进度？”
    “呃......好，好啊。”李汉唐微微点头道。
    这时候慎为走了过来，“汉唐，怎么不去前厅呢？”
    “你也知道，我不喜欢那种场面，还是在这里呆着比较好。”汉唐笑道。
    慎为点头道：“那也是，外头的人连我都懒得去应酬呢。”他拿出怀表看看时间无奈地摇摇头道：“不过不想去还是要去啊，子胤，你帮我好好招呼汉唐。”
    “知道了，三哥。”子胤应道。慎为走了之后子胤便问汉唐，“几日不见，李先生似乎消瘦了一些。”
    “是吗？”汉唐笑道；“我不觉得。可能这几日晚上睡得晚吧。”
    “为什么这么晚睡？”子胤忙追问道。
    汉唐一边沿着池塘走一边说道：“慎言说要给孩子们开一堂数学课，我正在备课。”
    “数学课？”子胤看着汉唐道：“难不难？”
    “不难。很多学校都有这门课程，都是从易到难。”汉唐看看子胤道：“你有没有兴趣？”
    “我......”子胤低着头无奈地笑道：“就算我有兴趣也要有机会出来听课。”
    汉唐听了点点头，“我知道你的难处，不要紧，如果你有兴趣我给你补习。”
    “真的吗？那太好啦！”子胤马上满面笑容。
    慎为低着头看着表急匆匆地朝前厅去，突然有人叫住了他。他抬头一看，正是梦罗。梦罗迈着小步朝他走来，一身高开叉的旗袍显得高贵有气质。“这么赶，去哪儿？”
    “我......我去前面帮着招呼客人。”慎为的眼神闪躲，不敢正视梦罗。自从那日去她房里拿西装后，他就一直躲着她。
    梦罗走到他跟前，问道：“三少爷，今天我漂不漂亮？”
    慎为点头赞道：“漂......漂亮。你穿旗袍很好看。”
    “如果你喜欢，我天天穿旗袍给你看。”梦罗冲着慎为轻轻挤了挤眼睛，慎为见了忙把头扭到一边去。梦罗见状却笑了，她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问道：“咦？为什么不穿那套西服？你也知道那套西服最衬你的。”
    慎为浅浅地一笑道：“虽然那套西服我穿着很合适，但始终觉得不舒服。还是旧的西服好，适合我。”
    “你真的选择好了？”梦罗紧紧地看着他。
    慎为被梦罗看地心虚，“对，选择好了。”
    “你有没有仔细想过？究竟你是选择好了，还是因为习惯才喜欢穿旧西服呢？”梦罗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慎为茫然地看着她，不知道作何回答。
    “我不耽误三少爷出去应酬宾客了，一会儿见。”梦罗说完就踩着她的高跟鞋离开了。
    慎为心里挺郁闷的，本来心情不错，现在又弄得一团乱麻。他叹了口气快步朝外走去。
    “慎为，慎为。你来得正好！”顾省之一看到慎为就拉着他的手说道：“你快帮慎言招呼一下客人，他要去火车站接人。”
    “哦！好！”慎为忙点头，然后就去招呼客人。
    顾省之把慎言拉到一边，嘱咐道：“慎言，时间差不多了，你赶快过去。见了你岳父不可失了礼仪，还有替我向亲家老爷致歉，就说我本来要亲自去接的，但是......”
    “爹，我知道了，您放心吧。”慎言一边点头一边往外走。
    火车站头人攒动，慎言看到自家的马车停在车站门口于是就走了过去。“怎么样？看到亲家老爷了吗？”慎言问道。
    “二少爷。”添禄、添寿回过头来道：“还没有。”
    慎言看看表道：“时间差不多了，应该到了。”他坐在马车上盯着从车站里出来的每个人。
    慎言的岳父也就是江惜雨的父亲江继海，是苏州有名的儒商。苏家诗书传家并经营着蚕丝生意，虽然不如顾家大富大贵但也算是小康之家。顾省之向来尊重读书人，所以在和苏家生意往来的时候便决定把苏家的女儿嫁给自己的儿子，也就促成了当年慎言和惜雨的婚姻。
    “二少爷，您看！那位是不是苏老爷？”添寿指着两个刚从车站走出来的人说道。
    慎言仔细一看道：“没错！就是他！”说完忙迎了过去，“岳父！”慎言走到跟前开口叫道。
    江继海抬头看看他，大笑道：“哈哈，慎言啊？”
    “是啊，岳父。”慎言笑道：“您终于到了。马车就在那儿，我帮您拿行李。”说着就把江继海的行李拿了过来。
    “我都让惜雨告诉你不用来接我，我自己会过去。你怎么还是来了呢？”江继海问道。
    “本来我爹也要亲自来的，可是家里客人多走不开。我爹还让我给您老致歉呢。”慎言扶着江继海往马车那儿走去。
    “顾老真是客气啊！”江继海不住地点头道：“我们也有好多年没见面了。”
    慎言看看江继海身边的那个年轻人，问道：“这位是......”
    “哈哈，你不认识了吧？”江继海笑道：“当年你来我们家迎娶惜雨的时候，他还是十岁的孩子，现在已经十八岁啦。”
    “啊！我知道了，他一定是惜雨最小的弟弟，修缘！”慎言想了起来。
    那个年轻人笑道：“是啊，姐夫。我就事修缘。”
    “哈哈，几年不见都长这么大啦？”慎言看着十**岁的修缘就好像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有朝气有活力。
    “别说这么多了，我们赶快走吧。我急着见我的女儿和外孙子呢。”江继海上了车说道。
    “老爷，傅老爷到了。”朝贵走到顾省之身边说道。
    “是吗？老傅来啦？”顾省之忙迎了出去，“哎呀，洛庭兄，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傅洛庭摆摆手道：“今天你是寿星公，自然忙碌。你不用特地招呼我们，我们两家是世交，不用客气的！”
    “那怎么行呢？”顾省之叫来了三弟顾允之，道：“允之，你替我好好儿招呼傅老爷。”
    顾允之点头道：“是，大哥。我会的。”
    “行啦，有三老爷招呼我就可以了，您忙您的去吧。”傅洛庭笑道。
    顾省之作揖道：“那就失陪了，请见谅。”说完就去招呼其他宾客。
    顾允之引着傅洛庭往里面走，“傅老爷来得真早，不如去后院歇一歇。”
    “好啊。”傅洛庭对身边的傅康年道：“康年，叫人把礼物抬进去，让他们小心些。”傅康年忙应着去了。“允之啊，上次我与你提起过令千金的事，多年不见我真想见一见啊。”
    “是吗？好啊，她就在后花园，我带您去。”顾允之似乎有点感觉到傅洛庭的用意，而这层意思也是他心里所想的。但是男女终有别，不能直接领着傅洛庭去看女儿，远远地看到子胤站在池中的亭子里，顾允之便说道：“傅老，您看。那就是我女儿子胤。”
    傅洛庭推了推眼镜，仔细地看了一会儿。“啊，果然长的婷婷玉立，落落大方啊！”
    “傅老见笑了，小女只能说长的还可以，哪里有傅老说的那么好呢？”顾允之自谦道。
    “允之，你过谦了。令千金一看就知道是大家闺秀，文雅谦和，我看着喜欢哪！”傅洛庭不停地点头。
    “爹，我把礼物送去了。”傅康年回来看到父亲和顾允之站在那里，在抬头一看不远处就是子胤，“爹，我去找她说说话。”傅康年突然意识到子胤的父亲顾允之也在身边，忙补充了一句，“三老爷，不知道可不可以？”
    顾允之笑着答道：“可以，怎么不可以？去吧。”
    “多谢三老爷！”傅康年满心欢喜地跑去了。
    “让孩子们说说话吧。”傅洛庭说道；“我们去前面坐坐，我有点儿事情跟您说。”
    “好啊。请！”顾允之陪同傅洛庭离开了。
    “子胤，我找到了。”汉唐手里拿着一小包糠粉过来道：“给你。”
    “你上哪儿找的？”子胤接过来问道。
    汉唐笑道：“你们顾家锦衣玉食，想找这些东西还真不容易。我刚才去厨房找的。”
    子胤拿过糠面捻了一点儿撒向池面，顿时锦鲤都朝这里涌了过来，争相吃池面上的食物。“哈哈，真好玩！”子胤灿烂地笑道，“你看他们抢得好厉害啊！”
    “那你再撒一点儿。”汉唐看到鱼儿争相吃食也觉得颇为有趣。
    子胤又抓了一大把撒向池面，这回游过来的锦鲤就更多了。“李先生，你看那条金色的，多好看呀！”
    “是啊，金光闪闪的。”汉唐顺着子胤指的方向看去。
    “还有那条红白色的！”子胤兴奋地拉着汉唐的胳膊说道：“汉唐，你看，还有那条黑色的！”突然她意识到，自己似乎是第一次称呼他为“汉唐”。顿时脸就红了，也安静了下来。
    李汉唐也是第一次听到她叫自己名字，又看到她含羞站在那儿便笑道：“怎么啦？怎么停下来了？鱼儿可要走啦！”
    “哦！哦！”子胤脸上的红晕尚未退去，只得又抓了一把糠面撒去，不过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兴奋难抑了。
    “子胤！你在做什么？”突然有人叫了她的名字，子胤回过头一看，正是傅康年。只见他朝自己走来，“子胤，好久不见了。”他看了看子胤身边的汉唐道：“这位是......”
    子胤一见到他脸上的笑容就收敛了起来，“这位是我家的西席先生，李汉唐先生。”
    “哦！原来是位先生。”傅康年伸出手道：“你好，我叫傅康年。是子胤的朋友。”
第三十八集：窘境 - 扬州故事 - rich

    “子胤啊，我带你去见我爹，好不好？”康年笑着问道。
    子胤微微蹙眉摇摇头道：“还是不要了，你爹和我大伯父一定有话谈，我不打扰他们俩。”这时候柳梦罗正好经过，子胤忙跑上去挽住她的胳膊道：“表姐，你陪我回房换双鞋吧。刚才在泥地里走过，弄脏了。”
    梦罗看看一旁站着的两个男人笑了笑道：“好啊，我陪你回去。”走出了一段距离，子胤不住地回头张望，梦罗见了便笑道：“怎么？有些头痛是吗？”
    “嗯？没有啊。”子胤没有明白表姐的意思。
    梦罗微微一笑道：“两个男人都不错，不知道我们顾家大小姐到底心仪哪一个呢？”
    子胤的脸腾一下就红了，“表姐，你在说些什么呢？”
    “让我猜猜，我看你喜欢的应该是......”梦罗调皮地一笑故意说道：“是傅康年！”
    “才不是他呢！”子胤连忙否认。
    “噢！那就是我们的那位西席先生啦。”梦罗笑道。
    子胤红着脸低着头说道：“表姐，你怎么这样？”
    “哎哟，害羞啦？”梦罗笑道：“傻瓜，喜欢一个人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那位李先生人不错，就是......”
    “就是什么？”子胤抬起头来看着梦罗。
    “看你这么紧张的样子。”梦罗笑道：“就算有什么，只要你们俩个心里有着对方，一切都不重要。”
    子胤羞怯道：“我不知道他心里有没有我。”
    “啊？你还不知道啊？”梦罗看着子胤，“问过他没？”子胤摇摇头，“那你赶快告诉他呀，你不说怎么会知道呢？心里面喜欢一个人一定要说出来，让他知道。否则岂不是很对不起自己？到时候只能自己揣测，痛苦的是你一个人而已。”
    子胤看看梦罗，觉得她说的好像很认真，“表姐，你......你怎么好像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呢？难道你心里面也......”
    梦罗轻轻一笑，“别问这么多，先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
    “娘，我们什么时候出去？”观弘穿上了新衣裳，可是等了很久楚云都没有带自己出去。
    楚云不太想带着观弘出席那种场面，她觉得是一种尴尬，一种让人后悔的尴尬。在众人面前以顾省之三姨太的身份出现，可是心里面却还惦念着慎言；自己的儿子以顾省之养子的身份示人，可他却是......楚云真的像装病不出席了。
    “三姨太。”朝贵站在门口说道：“老爷让我来请三姨太和弘少爷出去呢。已经来了很多客人了。”
    楚云知道这个时候称病实在是有些不妥，顾省之一定会问起。不去也得去了，她应了一声道：“好，我马上去。”楚云把观弘拉到身边，嘱咐道：“观弘，一会儿出去不要乱说话，如果老爷让你做什么你照着做就行了。”
    “嗯，我知道了，娘。”观弘点头道。
    于是楚云牵着儿子的手走出了院子朝前堂走去，前厅热热闹闹的，楚云真的很不习惯。到了顾省之身边，朝贵便道：“老爷，三姨太来了。”
    “哦，让三姨太陪着大太太招呼各位太太、夫人。对了，把观弘带来。”顾省之吩咐道。
    朝贵走过去把顾省之的话转告给了楚云，楚云蹲下身子对观弘说道：“观弘，记住娘的话。别失了礼数。”
    朝贵带着观弘到了顾省之身边，顾省之拉着观弘的手笑道：“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养子，观弘。我们顾家的四少爷。”
    “哈哈，早就听说顾老板有了这么一个养子，今日一见果然是天庭饱满的富贵之相啊！”
    “是啊，仔细看看小公子和顾老爷还真有几分相像，说不定这就是所谓的父子缘呢！”
    听到这些话顾省之当然高兴，他对观弘说道：“观弘，给各位叔伯作个揖。”
    观弘乖乖的拱手作揖道：“观弘见过各位叔伯。”
    “唉呀，小公子真是识得大体呀。顾老爷好福气啊！”
    “老爷，二少爷和亲家老爷来了。”朝贵过来说道。
    “是吗？”顾省之忙亲自迎出门去。到了门口正好看到慎言和江继海走进来，“哎呀，亲家公，好久不见啦！”顾省之伸出手去紧紧地和江继海握手。
    江继海也笑道：“是啊，好久啦。亲家还是神采奕奕，一点儿也不见老啊。”
    “哪里，哪里。”顾省之和江继海携手进门，“亲家舟车劳顿，我先让人准备厢房给你们休息休息。再让惜雨和嘉琮去见你。”
    “好啊！好啊！我可想我的外孙啦！”江继海随顾省之进了厢房。
    慎言跟着父亲、岳父穿过前厅到了离前厅不远的一间厢房，一进到后庭就看到母亲、婶婶们在招呼着宾客们的女眷，其中也有楚云的身影。但是慎言一眼就看出楚云眉宇间的焦灼，她虽然勉强笑着，但似乎正在很艰难地应对着这场面。慎言突然心疼起来，她......其实不用这么辛苦的。
    惜雨听到父亲、弟弟到了忙带着嘉琮赶了过来，顾省之吩咐慎言陪着亲家老爷，自己则去应付接踵而来的客人。慎言虽然和妻儿陪同着岳父，但时不时从外边传来的声音让他不得不挂心着楚云。
    “慎言，听说你父亲纳了位三姨太？”江继海突然问道。
    “呃......是啊。”慎言点了点头。
    惜雨说道：“爹，您怎么这么说话呀？”
    “我只是问问，一会儿出去记得指给我看一下，免得到时候出纰漏。”江继海道：“听说这位三姨太甚是年轻，到时候和顾家其他女眷混淆起来就不好了嘛。”
    “原来这样啊，一会儿我就指给你看。”惜雨笑道。
    “慎言啊，你不用在这儿陪着了。外面这么多客人，你快出去帮你爹应酬一下。”江继海说道：“我在这儿和女儿、外孙聚聚。”
    “也好。”慎言站起来道：“小婿失陪了。”慎言退了出来。
    外头的客人越来越多，慎言来到慎为身边，道：“你进去喝杯水歇一歇，这儿我来。”
    “不了，我宁愿在这里应酬客人。”慎为可不想到后庭去惹麻烦。
    “二少爷，三少爷。大少奶奶的爹妈来了。”朝贵走过来说道：“我找不到大少爷。”
    “是吗？我去找大嫂，慎为你先去接一下。”慎言连忙跑去后庭。找到了佳蕊他便把事情说了一下，“大嫂，大哥呢？”
    “他好像在陪罗老板夫妇。”佳蕊四处找寻了一下，终于找到了慎行。“在那里。慎言，你去招呼客人吧，我去找他。”佳蕊快步赶到慎行身边，道：“慎行，借一步说话。”
    慎行正在和罗老板说话，被佳蕊打扰心里挺不痛快。“我正在谈正事儿呢，什么事儿啊？”
    罗老板一看便笑道：“没事儿，你们先说。”
    “不好意思啊。”佳蕊说道：“我爹娘来了，你能不能过去接一下。”
    “哈哈，原来是大少爷的岳丈来啦。”罗老板笑道：“您快去吧。”
    慎行陪笑道：“真不好意思，失陪了罗老板。”说完就拉着佳蕊往外走，“我不是说过让你跟你爹娘说不要来了吗？怎么又来了？”
    “我想我爹娘也不想失了礼数吧。”佳蕊满怀歉意地说道。
    “哼！若是他们懂得礼数，就应该知道不应该来！真是麻烦！”慎行背着手快步走去。
    准备开席了，大家都依次坐下。顾省之今天心情特别的好，主桌上分别是顾省之、顾允之和顾家的三个少爷，还有傅洛庭、江继海和佳蕊的父亲还有几位重要的客人，恩婕的父母因故不能出席，但也让人送来了礼品，所以就空出了一个位子。
    一位好事的客人笑道：“既然顾老爷说自己有三子，不如让小少爷也过来吧。”他这么一说，大家也附和着说是。
    “哈哈，也好也好。”顾省之对朝贵说道：“去，让观弘坐到这里来。”
    观弘本来和母亲坐在女眷的主席上，突然朝贵过来说要把观弘接到主桌上去，楚云有些不知所措。看看大太太姚玉庄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快。姚玉庄顿了顿后还是说道：“既然老爷让观弘过去，就让他去吧。”
    “大太太，观弘太小，恐怕会......”楚云不想让儿子过去。
    姚玉庄笑了笑道：“老爷吩咐了，自然有他的道理。朝贵，带弘少爷过去，小心伺候。”
    “是了，大太太。”朝贵伸出手来道：“弘少爷，跟我走吧。”
    观弘回头看看母亲，楚云嘱咐道：“去吧，记着娘的话。”
    到了主桌，观弘被安排在他的所谓“二哥”慎言的身边，小家伙也没见过这阵仗，显得有些紧张。慎言见了便握了握他的手微笑着轻声说道：“别怕，我陪着你。”
    开席后大家便开始天南地北地聊天，一会儿谈谈生意一会儿谈谈家事。中国人的酒宴就是如此，热闹又琐碎。酒过三巡，顾允之便举杯道：“大哥，小弟祝你寿比南山。”
    “哈哈，好好！”顾省之喝了这一杯。
    顾允之刚坐下，慎行、慎言和慎为也依次给父亲、伯父敬酒。那位好事的客人又说道：“咦？是不是顾家的四少爷也应该敬老爷一杯啊？”
    “他还小，不会喝酒。”慎言立刻说道。
    “不要紧，不要紧。”客人在酒杯里面倒上一点点酒，道：“才一小口，今儿顾老爷大寿，怎么地也要意思意思。”客人对观弘说道：“弘少爷，老爷对你视同己出，你也应该敬敬他呀。”
    观弘看看那位客人，又看看满面笑容等待着他回应的顾省之，再看看那一小杯酒。他站了起来，接过酒杯道：“观弘祝老爷长命百岁。”说完正要喝下，却被那位客人拦住了。
    “这就不对了！什么老爷？应该叫爹爹才是啊。”客人显然有了些醉意。
    这话一说观弘可就愣住了，他除了程天九就没有再叫过其他人“爹爹”。顾省之也愣了一下，他曾经答应过楚云不让观弘称呼自己“爹爹”，可是现在这个场面似乎有些下不了台。局面有些窘，大家都看着这一对“父子”。
    不知道为什么，观弘向慎言投去了求助的目光。慎言忙笑道：“钱老板，我准备了您最喜欢的青稞酒，特地运来的，要不要尝一尝？”
    “是吗？当然要啦！”那位客人一听到有青稞酒，便把注意力转移了。
    “朝贵叔，快去把青稞酒拿来。”慎言忙吩咐道。朝贵立刻取来了青稞酒，趁着那位客人品尝美酒之时，慎言便轻声对观弘说道：“快给老爷敬酒。”
    “嗯。”观弘又举起酒杯说道：“祝老爷长命百岁。”说完就把那一小杯酒喝下了肚子。喝完之后辣得直流眼泪。
    “好！好孩子。”顾省之见了忙道：“慎言，快给他夹点菜。看把他辣的。”
    慎言夹了菜道：“观弘，来，张嘴。”他把菜送进了观弘嘴里，“多嚼嚼就不辣了。”
    观弘把菜吃了下去这才觉得好受些，他伸手抹去眼角因为辣而渗出来的眼泪。“谢谢二少爷。”
    慎言突然觉得观弘很可怜，这样的处境和身份对他一个小孩子来说的确有些尴尬。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怎么样？要不要让人给你一碟绿豆糕？”
    观弘笑着点了点头道：“好啊。多要一碟，我跟二少爷一起吃。”
    慎言微微一笑，吩咐道：“朝贵叔，让厨房送两碟绿豆糕来。”
第三十九集：多愁 - 扬州故事 - rich

    中午的宴席过后男人们各自聊天，无外乎生意、金钱、女人，女人们则是在一起打牌闲聊。楚云不喜欢这样的应酬，便牵着观弘的手回去休息。
    观弘显得很不开心低着头一言不发。楚云见了便问道：“弘儿，你怎么啦？闷声不响的。”
    观弘抬头看看母亲想说什么，但却又低下了头。“没什么，娘。”
    这孩子是自己身上的肉，楚云能不清楚他的个性吗？他越是这个样子就越说明心里有事。楚云带着他坐在长廊下，让观弘坐在自己腿上。“有什么话就跟娘说，别放在心里。”
    “娘。”观弘看着楚云，“我没有听你的话，刚才我......我可能惹老爷生气了。”
    “噢？为什么？”楚云皱了皱眉问道：“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观弘摇摇头道：“娘嘱咐过我，要听老爷的话，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刚才他们让我管老爷叫‘爹’......”观弘垂下头去道：“我没有叫。”
    看着观弘的模样，楚云知道他心里面在想他的父亲，程天九。天九对观弘真的如同己出，父子俩感情颇深。以往不提起也就罢了，现在突然让他管另外一个人叫‘爹’，小孩子自然接受不了。楚云看到儿子难过自己也不好受，要知道观弘只是因为怀念父亲才伤怀，而她自己呢？看着这对亲生父子天天见面不能相认，她这个做母亲心里能好受到哪里去？
    楚云伸手轻轻拂过儿子胖嘟嘟的脸庞，含泪道：“娘知道你心里难过，不过观弘已经长大了，已经是男子汉了，是不是？”观弘抬头看看母亲点点头，“那你就应该学会承担，学会乐观。相信你爹看到了一定会欣慰。”
    “我懂了，我不是小孩子了。”观弘说道：“我要爹看到我长大了。”
    “乖了，你爹一定看得到。”楚云站起来牵着观弘的手道：“跟娘回去歇一歇，晚上还要招呼客人呢。”
    恩婕自从那次看到一些不想看到的事情后心情一直不好，弄得疑心重重。这次父母因为要紧事不能前来，恩婕不但没有失望反而觉得庆幸，她不想让父母看到自己不开心。她不止一次地告诉自己，那件事情只是巧合，丈夫慎为对自己夫妻情重而且答应过自己除了她之外不会爱上别的女人，他不会和梦罗有什么的。以前恩婕多次向慎为提出要给他纳妾，但是真的想到丈夫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恩婕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没有那么大度、没有那么坚强。她总是有意无意地注意慎为和梦罗的一举一动，两个人似乎没有什么频繁的接触，但是只要他们碰到，慎为眼神中流出来的躲避逃不过她这个同床共枕多年的妻子的眼睛。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慎为有事瞒着自己。
    慎为知道最近妻子身体不太好，宴席一散就过来询问情况。“怎么样？这么多人有没有觉得不舒服？要不要我陪你回去休息一下？”
    他还是和往昔一样对自己体贴，恩婕又一次告诉自己，那次一定是个误会。“我没事。你别担心，帮着大伯父招呼客人才是要紧。”
    “那里有大哥和慎言，我陪你一会儿。”慎为伸手握着恩婕的手，“你的手好凉，身体不好就不要穿旗袍了。”
    “怎么？你不喜欢我穿旗袍吗？”恩婕心里突然生起一阵醋意，她紧紧地看着慎为，“还是因为我穿旗袍不好看？”
    慎为被她问得不知道怎么回答，“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身体不好，穿旗袍容易着凉。”慎为笑了笑道：“你这么漂亮，穿起旗袍来很好看。”他转过头对多宝说道：“多宝，回去给少奶奶取件披肩来。”多宝应着去了。
    “三哥，快过来啊！”子胤显得很开心，“表姐拿了照相机，我们拍照吧。”
    一听到梦罗，慎为连忙摆手道：“不用了，你们去玩吧。我陪着你三嫂。”
    “三嫂也一起来嘛！”子胤拉着他们俩的手道：“我帮你们拍照啊！”
    看到梦罗慎为有些心虚，他的眼睛不敢看她。梦罗调试好照相机一抬头便看到慎为和恩婕，一时间脸上的笑容凝固，但是很快就恢复过来。“人越多越好，慎为、恩婕，我帮你们拍照。”梦罗向着他们夫妻俩招招手。
    慎为笑了笑道：“不用了，你给子胤他们拍照吧。”
    “三哥，来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扫兴？”子胤拉着他们夫妻俩站在池边，摆好姿势说道：“表姐，我和三哥、三嫂照一张。”
    “咔嚓”一声，“好啦！”梦罗说道。
    “三哥、三嫂，你们照一张。”子胤退出了镜头。
    “我们照一张吧，正好能放在我书桌上。”慎为温柔地看着妻子，然后对梦罗说道：“麻烦你，梦罗。”
    “好。”梦罗看着镜头里的夫妻二人，心里不由地困惑。一段盲婚哑嫁的婚姻，为什么他们还可以如此恩爱？庄恩婕，你真的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有一个如此珍爱自己的丈夫，为什么镜头里的那个人不能是我？我到底有哪些比不上这个传统的女人？
    看着梦罗举着相机许久，一旁的子胤便轻声提醒道：“表姐，快照呀。”
    “噢，噢。”梦罗按下了快门，“好啦，照得很漂亮。”
    “谢谢！”慎为和妻子走过来笑道：“等洗出来后我......”慎为突然看着子胤，“子胤你替我送过来啊。”
    恩婕不由地看了看丈夫，心道：他在躲避什么？
    “好啊！”子胤显得很兴奋，“我去找二哥、二嫂。”
    “你怎么不找你的李先生来一起照一张呢？”梦罗笑问道。
    子胤脸上一红，道：“表姐，你说什么呢？”
    “说什么？你自己心里知道。”梦罗笑道：“能留个影晚上拿出来看看也好啊。。”她偷偷看了慎为一眼，道：“就算得不到，回味一下在一起的瞬间也是一种幸福。”
    慎为听在耳里眼睛不敢看她一眼，他淡淡一笑道：“原来子胤你对汉唐......”
    “三哥！你也和表姐一样，拿我取笑！”子胤噘着嘴说道：“我去找二哥！”
    恩婕心里很难过，虽然慎为装作若无其事，可是她知道梦罗的那番话是说给他听的，看来他们之间一定有很多个“瞬间”让她回味。“慎为，我累了。”
    “是吗？”慎为伸手摸了摸恩婕的额头，“我陪你回去。”
    “不用了。”恩婕突然很想一个人静一静，不想看到慎为。“这里还有客人等着你招呼，我自己会回去。”她对着梦罗勉强笑道：“失陪了，梦罗。”
    “小心点啊，三少奶奶。”梦罗说道。
    恩婕兀自一人朝往回走，留下身后的丈夫与梦罗。恩婕转过身后眼睛里噙着泪，她不知道自己走了之后慎为和梦罗会有什么样的甜言蜜语......
    “不好意思，我让人给恩婕沏杯安神茶。”慎为很担心妻子。
    “你真的这么爱她吗？”梦罗看着慎为问道。
    “她是我的妻子，我不爱她还能爱谁？”慎为也看着梦罗坚定的回答道：“我答应过恩婕，这辈子只会爱她一个人。既然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就不要在这个问题上纠葛这么多了。”慎为毫不犹豫地转过身离开。
    梦罗看着他离开，心中暗暗自语：我不信，我不信你对我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这么认输！
    “大嫂，你说大哥是什么意思？竟然让观弘坐到主桌上去？”蔡美娴趁单独和姚玉庄在一起的时候满脸困惑地说道：“说得好听点他是老爷的继子，说句不好听的他只不过是凌楚云带来的拖油瓶，靠我们顾家才能当上少爷。”
    姚玉庄看了她一眼道：“别乱说话！老爷说过多少次，观弘既然随他娘进了我们顾家的门，就是我们顾家的人。你这话若是让老爷听见，肯定惹他不高兴。”
    “都说老爷疼爱这个小儿子，谁知道到底是因为喜欢他呢，还是因为喜欢他的那个娘。”蔡美娴撇了撇嘴说道。
    “都叫你不要说了。”姚玉庄显得不高兴起来，她心里面何尝没有这个疑问？但她是识大体的，知道就算再怎么心存困惑也不能说出来。就算老爷对凌楚云有意又如何？那个毕竟是继子，自己的可是老爷的嫡亲儿子，难道还争不过她？“对了，三姨太呢？”姚玉庄突然问道，“怎么午宴过后就不见她了？”
    蔡美娴耸了耸肩道：“不知道。她也真不懂事，这么多太太、小姐要人陪，却没了人影。”
    姚玉庄皱了皱眉，“朝贵！三姨太呢？”姚玉庄的口气中明显带着不满。
    “我马上去找。”朝贵忙进忙出的也不知道楚云去了哪里。
    “嗯。快去找她来，告诉她这里有很多太太要她招呼呢。”姚玉庄吩咐道。
    朝贵听得出大太太有些不悦，他不敢怠慢忙在人群中找寻起三姨太来。“看到三姨太了吗？”朝贵逮到一个丫鬟就问道。丫鬟摇摇头，朝贵一头的汗不知道去哪里找三姨太。
    “朝贵叔，你怎么急成这样？”慎言见了便走过来问道。
    “二少爷，您看到三姨太没有？”朝贵看到慎言便问道。
    “三姨太？没有啊。”慎言摇摇头，“你找三姨太做什么？”
    朝贵抹去额头的汗道：“是大太太要找。”他轻声道：“大太太好像不太高兴呢。”
    “是吗？”慎言皱了皱眉。
    “我不跟您说了，我还要去找三姨太呢。”朝贵急急忙忙地走开了。
    娘找楚云做什么？朝贵叔还说娘不太高兴？慎言想了想：楚云一向不喜欢这样的场面，这会儿大半是在自己房里。想到这里慎言不由自主地便朝楚云的院儿里去。
    楚云的院子比较深，这时候下人们都去了前面帮忙，这里没什么人。慎言走进楚云的院子，就看到房门敞开着。他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门，“三姨太，三姨太。”他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其他人，不敢直接称呼楚云的名字。
    “谁？”楚云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看到慎言站在门口不免一愣。“是你？”
    “你果然在这儿。”慎言没有跨进房间，瓜田李下他还是要忌讳一点。“朝贵叔到处找你。”
    “找我？做什么？”楚云走过来有些困惑，“观弘刚才喝了些酒，有些不舒服。”
    “是吗？”慎言听到观弘不舒服，忍不住跨进了房间。“我去看看。”他进了内室，就看到观弘躺在床上，精神不太好。“怎么了？”他伸手摸了摸观弘的额头。
    观弘指了指肚子道：“肚子不舒服。热热的。”
    “一定是刚才喝了酒。”慎言笑道：“没事的，一会儿我让人给你沏杯参茶来，喝下去就没事了。”他转过头对楚云说道：“我娘找你，你过去看看吧。好像挺急的。”
    “可是观弘......”楚云很担心儿子。
    “我留下来看着他，你快去吧。”慎言说道。
    “好。”楚云过来嘱咐了观弘几句便离开了。
    慎言看观弘的脸色似乎带着沮丧的神情，“喂，我看你不仅仅是肚子不舒服吧？好像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观弘抬头看看慎言，道：“没有，我答应过娘，不会不开心的。”
    “你这么说就是不开心了。”慎言坐在他身边道：“告诉我，看看我能不能帮你啊。”
    “二少爷帮不了我。”观弘低着头说道。
    “为什么？”慎言笑道：“你不说出来，怎么知道我帮不了你呢？”
    观弘无精打采地靠在床头，一双小手揉捏着衣角，轻声嘟囔道：“我......我想我爹了。”
第四十集：忏悔坦白 - 扬州故事 - rich

    楚云急匆匆地赶去前面，看到大太太和二太太在那儿便走了过去。“大太太，您找我？”
    姚玉庄看看她道：“这里这么多客人，你去哪儿啦？”明显有些不悦。
    “观弘有些不舒服，我陪他回去歇歇。”楚云只说了一半的理由。
    “噢？是吗？他怎么样了？”姚玉庄听说观弘不舒服，便询问起状况来。
    一旁的蔡美娴说道：“是啊，他可是老爷的宝贝呢，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他没事，可能是刚才喝了点酒，所以不舒服。”楚云看了一眼蔡美娴，觉得她的话极为刺耳，不禁瞥了她一眼。
    “一会儿我让人去照顾他，你是顾家的三姨太，要留在这里招呼客人才是。”姚玉庄带着教训的口吻说道。
    “是，我会的了。”楚云突然想到慎言在房里，于是马上说道：“不过不用叫人去了，观弘睡着了，我不想吵他。”
    姚玉庄也并非出自真心要派人去照顾观弘，既然人家的娘都说不用了，她自然也答应。
    恩婕躲在屋里暗自流泪，她难以想象此刻自己的丈夫会不会陪伴在另一个女人的身边。她无力地躺在床上，这样才能让她感觉到些许松弛。服侍她的丫鬟多宝被她支开去照顾嘉妍了，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她的手伸向了枕后，摸出了慎为求来的多子符。这是慎为是为了让她心灵上有所安慰才求来的，现在恩婕开始怀疑起他当初的动机。
    慎为到底是因为自己不能给他传宗接代而另觅她人，还是因为对自己的感情淡了才移情？如果单单因为第一个原因，恩婕心灵上还好过一点，但若是第二个原因的话......恩婕不敢去想。她将符仍然放回了枕下，这道符还是有效的。后来她不是怀上了孩子吗？只不过自己不小心，掉了。恩婕开始埋怨起自己来，如果不是当初自己的疏忽，如果那个孩子能保住，如果生下来的是男孩儿......太多的如果，恩婕越想越难过。
    慎为担心妻子，虽然恩婕让他留在前面不要回去，他还是忍不住回来看看。院子里静悄悄的，隐隐约约能听到有人轻轻的抽泣声。慎为皱了皱眉轻声走了进去，就看到恩婕躺在床上面朝里面，双肩微微颤抖。她在哭？慎为的心立刻揪了起来。
    “恩婕，你怎么啦？怎么哭啦？”慎为忙跑过去问道。
    恩婕一听是慎为的声音，立刻擦去了眼泪。她暂时不敢转过身去，“没有啊，我没有哭。”
    慎为硬是把她转了过来，“还说没有哭？眼睛都红了。你这是怎么了？”慎为心疼地将眼角还没有干的泪擦去。
    “没什么，你不要管我了。”恩婕把头扭到一边，似乎对慎为有着抵触。
    “我怎么能不管你呢？”恩婕越是不让自己知道，慎为就越担心。“这几日你总是闷闷不乐的，我困惑了好几天。你有什么心事？告诉我，好吗？”慎为柔声说道。
    恩婕最受不了的就是慎为的柔情，就算她开始怀疑慎为和梦罗之间的关系，每当慎为这样对自己，她都会告诉自己，慎为最爱的还是自己。“慎为，你......”恩婕凝神看着慎为，想问一句话，但是说不出口来，眼泪却已经慢慢流淌下来。
    “怎么又哭了？”慎为从口袋里摸出了手绢替妻子拭去不断落下的泪水。“有什么话你就说，不要憋在心里。”慎为是了解恩婕的。
    “我......我不敢问。”恩婕伤心地说道：“我怕我得到的答案不是我所想的。”
    这句话让慎为更加困惑起来，恩婕要问什么？她又希望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如果自己的答案不是她所想的，她会怎么样？一连串的问题在慎为脑海中盘旋。“你想问什么？”
    “慎为......”恩婕的声音带着哭声，“你......你还爱我吗？”
    恩婕问得叫人心痛，慎为感到了肝肠寸断的感觉。她为很么会这么问？难道她看出了什么？或者知道了什么？慎为紧紧握着恩婕的手，坚定地说道：“当然，我当然爱你。”
    “慎为，你不要骗我。真的......”恩婕突然抱着慎为哭了起来，“不要骗我。”
    “恩婕......”慎为看到妻子这个样子心痛不已，自己和梦罗之间的事情他已然觉得对不起妻子，现在恩婕一再要求他不要骗她，但却没有说他究竟骗了她什么，她是在给自己机会，一个坦白的机会。到了这个时候，慎为的心早就已经在滴血了，他轻轻安抚着妻子说道：“对不起，恩婕。我不应该骗你的，那晚我没有和客人喝酒，而是陪梦罗去跳舞了。不过我本来不想去的，实在是因为答应了她，推不掉！那套西装也不是自己买的，而是她送的，不过我不喜欢穿，我还是喜欢穿你给我做的长衫。”慎为说到这儿眼睛也湿润了起来，他的眼泪是忏悔的眼泪。他希望妻子能原谅他，而他自己将心底隐藏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自己也轻松了。
    虽然这些事情是恩婕不想听到的，不想看到的。但是能从慎为口中坦白地说出来，她却有一丝欣慰。“慎为......谢谢你......谢谢你......”
    “你千万不要这么说，我会更加内疚的！”看来妻子真的已经发现了自己和梦罗之间的暧昧，听到妻子向自己道谢，慎为却无比地难过。原来自己的坦白对恩婕已经是恩赐了，她一定揣测了很久、挣扎了很久。恩婕的个性就是把所有的事都放在心里，这件事对她来说已经是天大的事了，她一定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对不起，恩婕。我错了，我不该隐瞒你。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慎为紧紧搂着妻子，“我以后不会再和梦罗有什么瓜葛，我也跟她说得很清楚，我顾慎为只有一个妻子，就是你庄恩婕！”
    慎为这些话算是忏悔也好，算是誓言也好，对恩婕来说简直是灵丹妙药。看到慎为眼中的真诚和悔意，恩婕没有不原谅他的道理。
    李汉唐闲来无事不想周旋在这个地方于是想回私塾去，等到晚宴的时候再过来。刚想朝私塾的方向走，就被子胤叫住了。“汉唐，你去哪里？”
    “我在这里也是无趣，想先回去。”汉唐说道。
    “我想让你帮我看看画儿，经你上次点拨后我又画了一些。”子胤笑道：“再帮我看看吧。”
    “好啊。”汉唐笑道：“画儿在哪儿呢？”
    “在我房里。”子胤转身道：“跟我来啊。”
    “你房里？”汉唐停住了脚步，子胤是顾家的小姐，去她的闺房似乎有些不妥。
    子胤见他停了下来，而且有些犹豫便道：“怎么了？”
    “呃......”李汉唐看看她，不知道怎么说。
    “噢～～我知道了。”子胤猜到了，“没想到你这么保守？你只是帮我看看画儿嘛！还有多喜在呢。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子胤这么一说，汉唐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笑道：“是我想太多了，那我们走吧。”
    还没走出多远，傅康年又出现了。“子胤，去哪儿？”康年笑道：“反正有一个下午的时间，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如何？”
    子胤看看他道：“没兴趣！汉唐，我们走。”
    “你们去哪儿？”康年跟着他们问道。
    子胤懒得回答他，兀自往前走。汉唐觉得有些尴尬，便说道：“子胤小姐画了些画作，让我去帮忙瞧瞧。”
    “子胤，你会画画呀？”康年跟着她说道：“我还没见过呢，我也去欣赏一下你的大作！”
    子胤觉得他很烦，瞥了他一眼道：“你不用应酬那些商会的人吗？”
    “不用！我爹在，有他去应酬。”康年说道。
    “随便你！”子胤没好气儿的说道。
    多喜打开柜子捧出了画卷，满满地堆了一桌。“你画了这么多呀？”汉唐笑着打开一幅画道：“咦？的确有进步呀。”
    “是吗？真的有进步？”子胤脸上洋溢着喜悦，“再帮我看看这幅！”她忙不迭地送上了另外一幅画。
    汉唐接连看了几幅画，说道：“真的，比上一次的好多了。你挺聪明的，一点就透。”
    “什么叫好多了？我看简直是杰作！”一旁的康年说道：“这里的每幅画依我看都是价值连城的艺术品呢！”
    子胤听了瞟了他一眼道：“乱讲！吹牛都不打草稿。”
    “真的！”康年认真地说道：“在我看来幅幅都是上上之品！”
    汉唐听了在一旁直笑，子胤把康年手里的画拿了过来问道：“那你说，这画儿好在哪里？”
    “呃......”康年愣住了，“这幅画......”他伸手在画卷上比划着老半天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总之就是好！”
    “哼！敷衍！最讨厌了！”子胤把画收了起来，说道：“你根本就不懂！少在这里乱说话！”
    傅康年觉得有些窘，他在商场上可没有遭到过这种数落。如果此时单单他和子胤一起倒也没什么，关键是还有汉唐在一旁。堂堂的傅家二少爷怎么能在一个小小的西席先生面前失了面子？不过好像是子胤故意下他的面子。
    汉唐看到康年有尴尬，便打圆场道：“其实有些画作就是讲感觉，傅少爷可能就是这个原因才说不出个原因来。”
    “对！对！感觉！”傅康年立刻应道：“我不懂画，但我真的很喜欢你画的画。”
    “不懂装懂，最讨厌了。”子胤板着脸说道。
    汉唐自然看出了康年对子胤的好感，不过也感觉到子胤对他的冷淡。他这个局外人还是少说话为妙。
    慎行在客人群里左右逢源，似乎每个客人和他都是老朋友。就连妻子佳蕊过来说自己的父亲有事要先走，他都忙得没空送一送。
    佳蕊对此也颇为无奈，只好对父亲说慎行忙着招呼客人，走不开。郑父摆摆手道：“不要紧，姑爷的事重要，我自己走就行了。”
    佳蕊送父亲往门口走，这被顾省之瞧见了。他忙赶过来问道：“亲家，你这是去哪里？”
    “哦，我家里还有事儿呢，要先走啦。晚上的正席就不过来了，还望亲家老爷见谅。”郑父抱歉地说道。
    “这怎么行呢？老三的岳父是路途远，还有要紧的事儿不能来。你这么近怎么能不来呢？”顾省之说道：“你有事尽管去，晚上我让人去接你。”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其实郑父从女婿的态度里早就明白过来，他在这里是给女婿丢脸。他怕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女儿难做，于是怎么也不肯晚上过来。
    顾省之拗不过，便道：“那实在是可惜了。朝贵！朝贵！”他叫来了朝贵，吩咐道：“你套辆车，送亲家老爷回去。一定要送到家。”
    “是了，老爷。”朝贵忙跑了去。
    这个时候郑父拉着女儿的手对顾省之说道：“亲家老爷，我女儿出身寒微，从小不懂什么规矩。她在你们家还望亲家老爷多多担待。”
    “这是什么话？佳蕊好得很呢，是个好媳妇。”顾省之夸道：“我很喜欢佳蕊，贤惠乖巧。亲家你放心，我们不会亏待了她的。”
    “好！好！多谢亲家老爷！”这时候马车来了，郑父由人扶着上车离开了。
    目送着郑父离开后，顾省之的脸沉了下来。他背着手问佳蕊，“慎行呢？怎么不开口挽留也不来送送？”
    “他......他在应酬客人，走不开。”佳蕊替丈夫解释道：“是我让他不用来送的。”
    顾省之看看佳蕊叹了口气道：“你怎么就这么护着他？这个混球！我现在姑且不作理论！”
第四十一集：百态 - 扬州故事 - rich

    送走了亲家，顾省之和佳蕊一起往里面走，慎行远远地看到忙跑了过来。“怎么？岳父走啦？”他跑得急有点喘。
    “嗯，刚走。”佳蕊说道。
    “我还想送送他呢。”慎行朝父亲看了一眼，只见顾省之脸色不好看。
    顾省之瞟了他一眼道：“你还真是有心呢。”说着就拂袖而去。
    父亲走了之后慎行便埋怨道：“既然爹在，你怎么也不叫人来告诉一声？”
    “我......”佳蕊支支吾吾。这分明是欲加之罪，那个时候怎么叫人去通知他？
    “你真是没用！”慎行扭头就走，刚一转身就看到楚云站在面前，他本来铁青的脸立刻绽放出笑容，“三娘。”
    楚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最后慎行埋怨佳蕊的那句话还是听到了。她根本没有去理会慎行，走过来拉着佳蕊道：“走，大太太让你过去呢。”然后连瞧都没瞧慎行一眼就走了。
    “他又说你什么？”楚云和佳蕊一边走一边聊了起来。
    “没什么。”佳蕊不想把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告诉别人。
    楚云看看她，虽然和佳蕊相处的时间不是很多，但她知道佳蕊的个性。“你呀，有的时候就是太软弱了些。”楚云叹了口气道：“有些事儿我都看不过去呢。”
    “三娘，你就别说了。”佳蕊感激地看了楚云一眼道：“今儿是公公的寿辰，不说这些。”
    楚云眼看着对面走来慎言，佳蕊去婆婆那里说话的时候，她轻声问道：“观弘怎么样了？”
    “没事，睡着了。”慎言也轻声答道：“我等他睡熟了才走的。我看他这一觉没有两个钟头醒不过来。”
    “允之，我跟你提的事情，你可要慎重考虑呀。”傅洛庭拍着顾允之的肩膀笑道，“这对我们两家都好。”
    顾允之笑着点点头道：“承蒙傅老爷厚爱，允之一定慎之又慎，尽早答复您。”
    “好！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傅洛庭的心情看起来不错，他看到走过来的顾省之，便道：“省之兄，我有个提议。”
    “哦？洛庭有何提议？”顾省之走近问道。
    傅洛庭摸着山羊胡道：“我们两家也是世交，以往也互有来往。可是现在世道不佳，再加上你我二人年纪也大了，所以走动也少了。”
    “是啊，是啊。”顾省之颇有同感地点头说道。
    傅洛庭继续说道：“现在我们两家的后辈来往甚少，我怕他们将来没有了顾、傅两家的交情。所以我提议，等过些日子钱塘江涨潮的时候，让孩子们去一趟浙江海宁。大家一起观潮踏青，联络一下。一切费用都由我包了。”傅洛庭豪气地说道。
    “好啊！”顾省之显得很赞同，“洛庭兄的提议极好！待我大寿之后就跟孩子们说一说。难得我们两家有这样的机会，说实话你的大公子现在模样如何，我都不记得了呢。”
    “既然省之没有异议，那待我回去后立刻筹措。”傅洛庭的兴致颇高。
    此时正值六七月份，天气炎热。顾省之长时间地和朋友们聊天，有些体力不支起来。他毕竟年岁大了，于是他就和大太太回房去歇息，顺便换一身干净衣服。看到父亲离开，慎行便凑了过来。他看到楚云正在和子胤说话，便过来说道：“子胤，我听康年说你画画突飞猛进呀！”他虽然和子胤说话，但眼神时不时地偷偷看看楚云。
    “他就喜欢嚼舌头！”子胤显得有些不高兴，“哪儿有个少爷样儿。”
    “你这话怎么说的？人家那是关心你，所以......”
    “你们聊着。”楚云知道慎行是故意粘过来，于是立刻借口离开。
    楚云一走，慎行和子胤说了没几句便又跟了上来。“三娘，天气炎热。我看你额头上都渗出了汗，不如回房换件衣裳吧。”
    楚云笑了笑道：“多谢大少爷，我不热。”
    “我是担心你在毒日头底下站久了犯晕。”慎行一脸的关怀，“反正这会儿大娘和爹都不在。客人们也自有乐子，你还是回去歇一歇吧。”
    楚云觉得他很烦，脸上不禁显露出厌烦的神情。不远处，慎言正陪着妻子和岳父。看到慎行缠着楚云，而楚云的脸色又显得很不耐烦，他便找了个借口走了过来。
    “大哥，你在这儿啊？”慎言走过来笑道，“叫我好找。”
    又是慎言，慎行抬头看看他，没好气地说道：“找我干嘛？”
    “周老板刚才跟我谈起绸缎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向来不管绸缎庄的事儿。”慎言满脸笑容地说道：“这事儿还是麻烦大哥您去应付一下吧。”
    慎行看看楚云，颇有些舍不得意思。但是生意要紧，万一错过了大生意父亲又要责怪。“好，我去看看。”他还不忘转过头对楚云说道：“三娘，失陪了。”
    慎言看到慎行走远了，才问道：“他又缠着你了？”
    楚云不想慎言太过担心自己，如果说慎行缠着自己他一定会生气。于是便轻描淡写地说道：“也没有缠着，只是和我说了几句。”
    慎言看看楚云，道：“你别瞒着我，我看得出来。”慎言抬头看看太阳道：“今儿这日头确实有些毒，我看你也满头大汗。不如回去换件衣裳，顺便看看观弘。也免得在这里看到他。”
    “嗯。”楚云轻柔地应道。其实兄弟二人都是劝她回去休息，但为什么楚云只对慎言的话听从呢？这里的缘故显而易见。她转身刚要走却回过头来，看着慎言略显潮湿的衬衣，她也像嘱咐他回去换件衣裳，一会儿若是起风了容易着凉。可是周边这么多人，楚云还是有所忌讳，她转身定定地看了看慎言没有说出口，悄然离去。
    慎言还以为她想说些什么，当看到她欲言又止而后离开的样子，心里面不是滋味。
    慎为和妻子恩婕在房里面说着话，夫妻俩似乎很久没有这么贴心地说过话了。慎为心里面很舒服，他喜欢这样和恩婕说话。正当他俩柔声细语的时候，蔡美娴突然出现在门口。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蔡美娴很不高兴，一进门就板着脸。
    恩婕忙站了起来，“娘，您怎么来了？”
    “你当然不想我来啦！”蔡美娴没好气儿地说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拉着我们慎为说悄悄儿话？外头都是商贾大户，你这会儿霸着他不让他出去应酬，到底安的什么心？”蔡美娴一拍桌子坐了下来。
    “娘，您想到哪里去了？恩婕有些不舒服，我陪她进来休息。”慎为自然是帮着妻子的。
    “她不舒服让她自己进来歇着就是了，你干嘛一直陪着？”蔡美娴看着儿子说道：“外头多少叔伯？他们个个非富则贵，你不趁此机会好好攀谈，反而在这里陪老婆说悄悄儿话？你看看人家慎行！围着那几个老主顾说得起劲儿，人家那才叫聪明！”
    慎为叹了口气道：“娘，我不喜欢这种场合。你宁愿在这里陪着恩婕的。”
    “这是什么话？”蔡美娴生气地说道：“你呀，难得你大伯父看得起你，让你管着大事儿，你还不好好把握机会？以前你就一个慎行跟你争，现在又多了一个慎言。将来说不定还会多另一个呢！这会儿你不好好为自己打算，难道到时候你伯父把你架空了，你再想办法吗？”蔡美娴摇摇头道：“整日就知道陪老婆！白白浪费了你的聪明。”慎为被母亲说得不敢说话，恩婕更加不敢言语。蔡美娴看到他们夫妻二人低头站在那里的样子，便指着恩婕说道：“梦罗跟我说，你安分守己，对我对慎为都无微不至。虽然至今不能给我们这一房添男丁，但至少也把丈夫照顾地很好。我觉得有理，所以才对你略有改观。现在倒好，你丈夫大好前程就在外头，你却拉着他在房里腻腻歪歪。一点儿都不识大体！到底是小户人家出来的人，不如人家朱门绣户的姑娘有见识！”蔡美娴后面几句话分明是在夸赞梦罗。
    本来恩婕就因为梦罗的事情和慎为不愉快，夫妻俩刚好了没多久，婆婆又提起这一茬儿。她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面却难过得很。慎为见母亲在这个时候提起梦罗，忙说道：“娘，别说了。我这就出去！”他不想让母亲再说下去，这样只会让恩婕伤心难过。
    “这就对了！”蔡美娴拉着儿子往外走，“走！让你大伯给你引见几位大老板。”
    慎为不忘回头悄声对恩婕说道：“你好好歇着，一会儿我再来。”
    “走吧！还说什么？”蔡美娴见儿子对媳妇放心不下，拉着他就出了院门。
    婆婆和丈夫走了，恩婕不禁兀自伤心起来。看来在婆婆面前，柳梦罗已经是个识得大体的千金小姐了，而自己呢？是啊，论出身她的确和柳梦罗有所差距。虽然梦落也是小户人家，但生于大上海的她显然比她这个从小长在乡间的姑娘见得多，看得多。难怪慎为会和她亲近，恩婕突然有了一个念想：其实慎为和梦罗之间有暧昧，会不会并不是他的问题？而是自己的问题呢？慎为在外头见识得多了，自然会觉得和自己有些差距......想到这里恩婕不由地害怕起来。她真的好怕将来有朝一日，丈夫和自己会成为陌路人，没有一句共同语言。
    蔡美娴拉着慎为到刚刚出房门的顾省之身边，“大哥，慎为掌管着当铺的生意。他毕竟还稚嫩，不如大哥带他多见见老朋友，也好让他们将来多多关照些慎为呀。”
    顾省之自然明白弟媳妇的意思，笑道：“好啊。慎为，你跟我来，替你引见几位老朋友。”
    看到顾省之带着儿子去结识有头有脸的人物，蔡美娴高兴地合不拢嘴。这会儿梦罗出现在她身边，蔡美娴拉着她的手说道：“梦罗啊，还是你说得对。不逼他不行！否则他就只知道陪着老婆，不知不觉就毁了自己的前途。”
    梦罗淡淡地一笑，道：“男儿志在四方，想必三少爷也是有抱负的。可他毕竟与妻子结婚不久，放不下小儿女的恩情罢了。”
    “唉～～那个恩婕也真不懂事儿！”蔡美娴提起媳妇就直摇头，“一点儿都不替我的慎为考虑考虑。每天就会提醒他早点回家，要知道男人不在外头应酬，哪儿来的诸多关系呀？”
    “二太太，这也不能怪三少奶奶。”梦罗解释道：“她毕竟只是小女子，当然希望丈夫每天晚上能早点回家陪自己。若是换作我呀，我也会这样子的。”说着梦罗就笑了起来。
    蔡美娴拉着梦罗的手笑道：“你这是替她说好话呢，我知道。你是见过世面的，将来你一定会为你丈夫的前途考虑，这样才是贤内助呢！唉～～不知道将来有哪个男人有这等福气呀？若是我家慎为能有你这么一个真正为他好的媳妇儿，我就安心、放心喽！”
    顾省之带着慎为来到一个老朋友那里，这个老朋友是沪杭地区经营茶叶的大户。介绍完寒暄几句之后，两个老的便到一边说话去了。那位朋友的儿子便伸手说道：“原来这位就是顾家的三少爷，久仰大名。我叫邵崇晋，幸会！幸会！”
    “你好，邵公子。”慎为也伸出手来和他握了握。
    “以前我在上海也见过三少爷几次，只是不得交谈。”邵崇晋说道：“不知道三少爷近几日会不会再去上海呢？过几日上海滩的丁老板要娶七重天的台柱红百合，我们都在邀请之列。如果三少爷能来，我还要介绍几位朋友给你认识呢。”
    慎为笑了笑道：“不，我不去，我和丁老板并不......”
    “三少爷和丁老板并不熟悉，若是和杭州市市长的大寿比起来，自然是后者重要啦。”梦罗“咯噔咯噔”踩着高跟鞋走了过来。
    慎为回头看看她，满脸疑惑。那位邵崇晋笑道：“咦？这位想必是三少奶奶吧？”
    “不！不是！”慎为忙摆手说道：“她是我们家的表小姐，说起来也是我的表妹。”慎为很刻意地说明了他和梦罗之间的关系。
    “哦！原来是表小姐。”邵崇晋笑眯眯地伸手道：“你好，在下邵崇晋。幸会！”
    “你好。我叫柳梦罗。”梦罗浅浅地一笑，落落大方地缓缓伸出了玉手，轻轻搭在邵崇晋的手上，握了握。“有幸认识邵公子。”
第四十二集：心事难言 - 扬州故事 - rich

    梦罗的出现算是给慎为解了围，她和邵崇晋聊了几句后邵崇晋就被他父亲叫了去。慎为这才对梦罗说道：“谢谢你。上海的事情我真的......”
    “上海是个能大展拳脚的地方，慎为，你如果你用心一定能在上海滩扬名立万。”梦罗颇为认真地说道。
    没想到慎为却淡然地一笑，道：“我志并不在此，不过还是谢谢你对我的赏识。”慎为的态度似乎很明确，你对我的好我很感激，但我一定不是你所希望的那种男人。慎为借口要去找慎言便离开了。
    慎言陪同着岳父说话，江继海对这个女婿一向是很喜欢的。这一次他得知女婿日渐得到顾省之的器重，就更加高兴起来。“慎言啊，我好久不见你和惜雨，你们小两口儿没有吵过嘴，红过脸吧？”江继海半开玩笑地说道。
    “没有。”慎言说道：“惜雨温柔体贴，我怎么会和她吵嘴呢？”说着就看了一眼身旁的妻子江惜雨。
    惜雨也笑道：“爹，你怎么问这个呀？难道你希望我们吵架吗？”
    “哈哈～～没有就好！”江继海笑道：“不过都说没有不吵架的夫妻，这话儿看起来是胡诌。你的脾气和慎言的脾气加在一起，的确很难吵起架来。”说着就转过头对儿子说道：“修缘，你可要学学你姐夫。把你那少爷脾气改一改，否则将来娶了媳妇儿拌嘴可是家常便饭。”
    江修缘笑道：“爹，吵架不代表不恩爱，恩爱也不代表不吵架呀。”
    本来江修缘是一句无心的玩笑话，可把慎言给震了一下。想起自己对楚云的余情未了，他开始觉得自己和惜雨在一起是不是仅仅只为了孩子。因为自从楚云出现后，这大半年来他没有和惜雨行过夫妻之礼。起初是因为楚云的突然到来而心烦意乱，可后来却是......
    “外公！外公！”此时嘉琮像小雀儿一样扑到江继海怀中，“我给您拿了寿包，外公也吃。长命百岁。”
    “哈哈～～好孩子！好孩子！”江继海听到小孙子这么说自然是心花怒放，抱着嘉琮就亲了几口。“嘉琮啊，外公打心底里喜欢你呀。不过你爹妈太不争气了，只生了你一个。如果能再给你添个弟弟或者妹妹就好喽！”说着就抬头看了慎言夫妇俩一眼。
    江继海的意思分明是想让他们夫妇多生几个孩子，惜雨看看慎言，心里面有些难过。丈夫不和自己行房，哪里来的孩子？她也想为慎言再生个孩子，但是慎言这半年来的冷淡让她有些担心，是不是丈夫对自己已经厌倦？而慎言的脾气又不像慎行，表面上虽然相敬如宾，但实际上心里面或许已经犹如止水。她偷偷看了丈夫一眼，只见他笑笑不语，似乎对父亲的暗示装作听不懂。
    慎为为了做给母亲看，不得不在人群中交谈应酬。他觉得很累，好不容易得了个空儿便站在湖心亭那儿看起池子里的锦鲤来。一抬头刚好看到对面的汉唐，慎为可算是找到一个能真正说话的人了，他走了过去。
    “汉唐。”慎为叫了一声，李汉唐回过头来见了他笑了笑，“你一个人在这儿闷不闷？”
    “还好。”汉唐说道：“我在看这些锦鲤，很有趣。如果有支画笔，我真想画下来。”
    慎为也知道汉唐此刻是百无聊赖，他和自己一样也不喜欢这样的场面。他留在这里无外乎是看在主家的面子上，他和汉唐一同坐了下来，“子胤呢？她不是一直喜欢缠着你让你帮她指点画作吗？”
    “刚才去看过了。”汉唐说道：“不过那位傅少爷似乎惹大小姐不高兴了。”
    “呵呵，又是他。”慎为笑着摇摇头道：“他做任何事情都不会让子胤高兴的。”
    汉唐好奇地看看慎为道：“噢？为什么？”
    慎为笑道：“小时候他曾把子胤最喜欢的宠物给溺死了，害得她伤心难过了大半年。你说子胤会不会给他好脸色看？”慎为摇摇头道：“我这个妹妹任性得很，如果喜欢就会不顾一切，如果不喜欢哪怕做再多弥补的事情也是枉然。”说着慎为颇有深意地看了汉唐一眼。可是李汉唐似乎没能领会到慎为这一眼中的深意，慎为试探道：“汉唐，你有没有想过将来？”
    “将来？”汉唐看看慎为有些不明白。
    “我是说你的婚姻。”慎为说道：“你妻子已经过世了，有没有考虑过下一段婚姻？”
    汉唐叹了口气道：“真的没有想过。她刚离世的时候我一想起她就很难过，眼泪就控制不住。后来我迫使自己不去想她，渐渐地我走出那段最难度过的日子。现在我有时候也会想起她，但是所看到的都是我们曾经经历过的美好回忆。”汉唐淡然地一笑道：“虽然她已经离开了我，但凭借着那些片段的回忆，我相信我也能一个人走完自己的人生路。”
    “这么说来你没有考虑过别的女人？”慎为问道。
    汉唐摇摇头，“我真的没想过这些事。所以不知道怎么回答你。”
    “汉唐，你对你妻子真是长情。”慎为颇有同感，他是知道子胤对汉唐的感情。而汉唐就像自己一样，对自己的妻子难以忘怀。只是他的妻子已经去世，就算接受子胤的感情也不会违背自己当初的誓言。可是自己呢？夹在两个女人之间，慎为真的觉得很累很茫然。他能肯定自己对恩婕的爱，但是对梦罗......他自己也是一头雾水，难以分辨。
    渐渐地日头偏西，临近黄昏。厨房那里开始准备晚上的正席，家丁们纷纷点上了灯把正厅前的场子照的透亮。
    楚云刚才回来休息，这会儿看看天色也知道该出去了。她给观弘重新穿戴好了衣服然后领着他朝外走去，经过慎为和恩婕的小院儿时正好碰见恩婕从里面出来。
    “恩婕。”楚云叫了一声，然后就走了过去。“你也去前厅吗？”
    “嗯。时候不早了。”恩婕显得很疲惫，眼睛还有些血丝。
    楚云感觉她好像哭过，但是又不敢问。两人并肩走着，楚云故意放慢了脚步好让恩婕看似哭过的眼睛有个缓和的时间。“恩婕，这几日你似乎都不太精神，是不是不舒服呀？”
    “有一点吧。”恩婕简单地应了一句。突然她看着楚云问道：“三娘，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楚云停下脚步看着她道：“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恩婕看着她问道：“你说如果夫妻之间差距太远，会不会最终走不到一起？”
    这种问题怎么会从恩婕口中问出来呢？楚云觉得有些奇怪，“这要看差距有多大了。”
    “嗯......”恩婕不知道该怎么来解释，如果说得太明白岂不是告诉别人她和慎为之间出了问题？恩婕尴尬地一笑道：“我随便问问。三娘，我们赶快过去吧，太阳都下山了。”
    两人来到前厅，有些人已经入了席。慎为看到妻子过来，忙迎了过去。“恩婕。”他紧紧握着妻子的手问道：“我刚才走是因为......”
    “我知道。”恩婕的脸上还是挂着笑容。“我没事。你快去主桌坐吧。”
    “我陪你坐。”慎为为刚才的离开感到愧疚。
    恩婕看看一旁看着他们的婆婆，摇了摇头道：“不用了，你去主桌吧。”
    顺着妻子的视线看去，慎为也看到了母亲。他叹了口气道：“好吧。那你照顾自己。”说完就不依不舍地和妻子分开了。
    楚云带着观弘走到顾省之身边，道：“老爷，我看观弘还是跟我坐吧。”
    顾省之问道：“怎么啦？观弘不喜欢坐在主桌？”
    “不是。”楚云说道：“刚才观弘吃了点酒，有点不舒服。我想让他随着我，我能看着他。”
    “哦，是这样啊。”顾省之弯腰摸了摸观弘的额头道：“观弘，好些了吗？”
    观弘点点头道：“好很多了。”
    “嗯。”顾省之直身子对楚云说道：“是我不好，不应该让孩子喝酒。你放心，一会儿我不会让他沾酒的。观弘毕竟是我的继子，还是跟我坐在主桌。这样对他日后也是好的，我会让慎言照顾他。”
    顾省之的出发点是好的，他特地让观弘坐在主桌就是为了告诉所有人，程观弘虽然是继子，但他也有着和自己儿子一样的待遇。楚云自然知道他的用心，既然老爷都已经在暗示给她听，再不答应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了。再想想有慎言在旁照顾，观弘不会有事的。于是她也就点头答应了。
    晚上的宴席要比中午的热闹，来的人也更多。还有请来的堂会，热热闹闹的。顾省之十分开怀，多饮了几杯酒。因为中午的时候就已经喝了酒，晚上不免不胜酒力。大家轮番敬酒，顾省之自知不行便摆摆手道：“诸位，顾某实在是不胜酒力啦！大家的好意，顾某心领了。”
    “顾老爷真是会开玩笑，您家有着自己的酒窖，怎么会不胜酒力呢？”客人们笑道：“如果顾老爷真的不能喝，不如就让您的少爷代喝。”
    “是啊！是啊！顾老爷，今天这么高兴，我们不敬您的酒实在是不像话。”客人说道：“您让您的少爷代喝，也成啊！”
    “好！好！”顾省之笑道：“那我就让我儿子代我喝。就当是谢谢各位的美意！”
    这时候慎行忙站了起来扶着父亲说道，“爹，我帮您喝吧。”
    “不用！”顾省之把他推开，然后看着一旁的慎言说道：“慎言，你过来！”
    慎言原以为父亲会让酒量较好的慎行代他喝酒，可是没想到父亲竟然指名要自己去。这种场合就算不愿意也要硬着头皮上，他站了起来走到父亲身边扶着他道：“爹，您喝多了。”
    顾省之有了点儿醉意，他拉着慎言的手说道：“来来！在座的各位叔伯都是爹的朋友，今天他们赏脸来给你爹祝寿，你替爹好好招呼他们。”
    “是啊！二少爷，来来！我先敬你一杯。”一位客人首先敬了慎言一杯。
    慎言只好仰头把杯中酒喝了。顾省之站在一旁笑咪咪地看着，等慎言喝完酒后说道：“各位，犬儿不才。将来还需要各位的多多提携，帮我多看着点儿他。”
    “二少爷天资过人，短短几个月就让广贤楼的营业额上升了三成，这已经是杭州商会的佳话啦！顾翁您好福气啊！后继有人哪！”客人们无不夸赞慎言。
    慎言听着心里不但不高兴，反而有点担心。他从眼角的余光中看到坐在一旁喝着闷酒的慎行，他知道这一回可把这个大哥给得罪了。
    隔着几桌的姚玉庄看到顾省之让慎言代自己喝酒，还说了那番话，心里面自然高兴得很。看来老爷心里面已经很明确了，慎言将来必定是整个顾家的继承人。姚玉庄心满意足，也高兴地多喝了几杯。可是这一桌上有两个女人却为慎言担心起来，一个是惜雨另一个就是楚云。慎言一向没有喝酒的习惯，也就是有心事或者开心的时候喝上几杯。这回数下来已经十来盅下肚了，看他的脸色已经泛红。这两个女人不由地为他担心起来。
    “多瑞，快去给二少爷沏杯参茶去。”惜雨终于担心地说出了口。
    楚云揪着心，听到惜雨这么吩咐也稍稍放心。可是姚玉庄却制止了多瑞，“没事儿。他们爷们儿多喝几杯无妨，顶多难受一晚上。你这会儿叫人送参茶过去，叫人见了不免笑话。”
    “婆婆，可是慎言的酒量浅，我怕......”惜雨担心地说道。
    姚玉庄看看慎言叹道：“他也该学一学生意场上的应酬了，喝酒只是最基础的。这次就当是锻炼吧。”其实她这个做母亲的看到儿子喝得满脸通红，哪儿有不心疼的道理。只是为了慎言的前程，她宁愿儿子受这么点苦。“朝贵。”姚玉庄叫来了管家，说道：“你让人准备好解酒汤，还有你过去悄悄跟老爷说，别让二少爷喝得太多，他酒量浅。”
    “是，大太太。”朝贵忙吩咐下去。顾省之听了看看姚玉庄点了点头。
    终于能歇一歇了，慎言只觉的胃里难受得很。他坐了下来头重重的，满头大汗。这时候突然伸出一只小手，拿着一块小毛巾替他擦去了额头上的汗。慎言微微转过头，就看到观弘正在为自己擦汗。观弘看着慎言，说道：“二少爷，您额头上都是汗。我帮您擦擦。”
第四十三集：狐狸尾巴 - 扬州故事 - rich

    晚上的宴席一直摆到九点多钟，这个时候客人们才陆陆续续地离开。慎言早就喝的酩酊大醉被扶了回去，顾省之还有些清醒由弟弟顾允之搀扶硬是挺着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
    慎言难受地吐了，吐了之后才觉得舒服一些。姚玉庄要回去看看老爷便吩咐惜雨一定要好好照顾，惜雨命人送热水和参茶，还替慎言换了身干净衣服。慎言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脑袋胀得难受。
    “慎言，快把参茶喝了吧。”惜雨将放温的参茶端了过来，可是慎言躺着不能动弹。她好不容易把慎言拽了起来让他靠在床头，然后把茶端过去道：“快喝了吧，喝了就舒服了。”
    慎言闻到参茶的味道便把头往边上一歪，然后摆摆手道：“不......不喝......”
    “我知道你现在难受，喝了就好。”惜雨把慎言的头转过来然后用汤匙送了一口。
    “不！不喝！”慎言喝了一口就不肯再喝了，然后就往边上一歪倒了下去。
    “二少奶奶，不如算了，让二少爷睡吧。”多瑞说道。
    “也好。”惜雨把参茶给了多瑞，道：“你回去吧。”
    多瑞走了之后，惜雨便关上了房门准备休息。她把慎言往床里面挪了挪然后盖好被子。慎言迷迷糊糊睁开眼，依稀看到眼前有个人影。他突然握住了惜雨的手，含含糊糊地说道：“对......对不起啊......我知道我从来......我从来没有放下过你......”
    他的话说得有些含糊，惜雨一来听不清楚二来也不太明白他其中的意思。“你不要说话了，快睡觉吧。”
    正当惜雨替慎言掖被子的时候，慎言突然抱着惜雨将她按在床上，然后就俯身去亲吻惜雨。他好久没有这么做了，突然这样惜雨倒还有点紧张。“慎言，你不舒服还是不要......”说着就轻轻推着慎言，想把他推开。可是慎言今天似乎有些粗暴，怎么劝都不肯放手。
    惜雨转过头看看在睡梦中的慎言，心里面疑窦丛生。她和慎言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她能感觉到慎言这次所宣泄出来的那份情感，但是似乎并不是对针对她。这半年来慎言对她的冷淡已经在惜雨心里造成了怀疑，只是看到慎言每天都按时回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所以还不是很肯定。可是今晚，慎言的行为由不得惜雨不怀疑他心里面有事情，或者说他心里面有另外一个人。
    慎言睡得很熟，惜雨凝视着他感受着他略带着酒气的呼吸。这个男人虽然婚前不相识，但婚后的相处已经让惜雨渐渐爱上了他，他一向是以家庭为重的人，难道真会做出自己所想象的那种事情吗？惜雨伸手抚摸着慎言的脸庞，她希望能用自己的温柔和体贴将丈夫挽回。
    第二天一早，慎言醒过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昨晚做了些什么。他看了看躺在身边背对着自己的妻子，不禁叹了口气。其实他们俩是夫妻，这种事情也是顺理成章，可是慎言在心里面却感觉到愧疚，甚至觉得自己做错了。他见惜雨仍在睡觉便没有打扰，悄悄地穿上衣服起来。惜雨背对着他，他的那声叹息听得清清楚楚，听得她心寒。慎言......的确是变了。
    清早，大家坐在一起吃早饭。顾省之一坐下来就问慎言道：“慎言，昨晚怎么样？喝了这么多酒是不是很难受啊？”
    “还好，睡了一觉已经没事了。”慎言说道。
    姚玉庄特地让人准备了白粥，父子俩一人一碗。“你们父子俩昨天喝得最多了，油条啊、粢饭啊都不要吃了，喝点白粥会比较舒服。”
    “慎言，你昨晚表现很好。那些叔伯对你都赞不绝口呢！”顾省之显得很高兴。
    顾允之笑道：“大哥，慎言这么聪明，而且刚接手广贤楼就搞得有声有色，难怪那些老板、掌柜的夸赞呢。”
    顾省之点点头道：“哦，对了。我要跟你们说件事情。”他放下了筷子，道：“昨天傅翁跟我说要我们两家在八月的时候一起去浙江海宁观潮。我已经答应了，到时候所有人都一起去，我们两家的人也好久没有在一起聚一聚啦。”
    钱塘观潮？慎言和楚云都怔了一下。这个地方......
    “爹，都要去吗？”慎言问了一句。
    “对！都要去！”顾省之点头道。
    “老爷，我和观弘就不去了吧。”楚云问道。
    顾省之笑了笑道：“为什么不去？观弘也是我的儿子，都要去！”
    慎言和楚云不经意地互视了一眼，这个地方对他们来说有着太多的不一般。
    吃过早饭，大家各自忙各自的。顾允之和妻子回房准备拿些账本去村子里查查收租的事情。一进门就听妻子殷秀娥抱怨道：“好好儿的去什么海宁？劳师动众的，烦死人了。”
    顾允之听了笑笑道：“呵呵，妇人之见。这是傅老爷想出来的妙招！”
    “妙招？什么妙招？”殷秀娥一听就来了兴趣，只见丈夫向她努力努嘴，她立刻把房门关上了，“喂！你快说呀！”
    顾允之低声道：“昨天傅翁跟我说了件事儿，你猜猜。”
    “你这老头子，别掉我胃口，快说！”殷秀娥可没心思去胡乱猜测。
    “嘿嘿，他向我提亲呢。”顾允之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提亲？”殷秀娥一听也是眉开眼笑，“我一早就看出来康年对我们家子胤有意思。可没想到他会认真地去向他爹提。”
    顾允之笑道：“昨天傅翁也见过子胤了，很满意。他跟我说了之后，我说会考虑一下尽快答复他。”
    “什么？你没有答应啊？”殷秀娥看着丈夫道：“你怎么不当场答应呀？”
    “你急什么？现在我们女儿急着嫁人吗？”顾允之说道：“答应得这么爽快，就显得不金贵啦！当然要拖上一拖才行呀。现在是康年看上我们子胤，你还怕他跑了不成？”
    “嗯！有道理！”殷秀娥想了想后问道：“可是这跟去海宁有什么关系？”
    顾允之笑着说道：“说你头发长见识短！你难道看不出来我们子胤对康年的态度？若是就这么跟她说，这个宝贝女儿的个性你还不知道吗？所以我和傅翁就商议了海宁之行，好让他们两个多多亲近，增进感情。也好让子胤见见傅夫人。”
    “哼哼，你这个做爹的还真细心呢。”殷秀娥听了笑着说道：“不过你又不知道女儿是怎么想的。万一海宁之行过后，她对康年还是那个态度怎么办？”
    “所以你一定要去呀！”顾允之说道：“你是她娘，有你在身边说说话，不是更好吗？”
    “对哦！”殷秀娥听了频频点头。“但是万一女儿还是不肯听呢？”
    “那可由不得她了！”顾允之说道：“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我答应了傅家，她就一定要嫁！傅家可是杭州的名门望族，占了我们大部分的生意来往。如果能和他们联姻，将来我们在家里说句话都响亮点儿呢！”
    “不错！不错！就连你大哥都要忌讳傅洛庭几分，如果我们子胤能嫁进傅家，我们就......”殷秀娥想着那一天，不禁偷笑起来。“到时候你也不用老是抱着本帐簿三天两头去村子里面和那些农户打交道了。”
    “那当然！”顾允之把二郎腿一翘，道：“到时候我可就是傅家二少爷的岳父了，顾、傅两家的生意来往，还不都得由我负责？”
    殷秀娥听了真的是越来越盼着那一天的到来。“允之啊，但是这个家毕竟是你大哥当家。你说我们子胤的婚事他会不会插一手呢？如果他反对，我们怎么办呀？”
    “不会！”顾允之摆摆手道：“大哥是何等聪明之人，早年慎言成亲的时候他就想在傅家的小姐中选，可惜没有合适的，所以才选了江继海的女儿。可见他早就想和傅家联姻，这一次是好机会，除非康年不同意，如果康年都愿意他不可能不答应。”
    “不过你想到这一层，难保你大哥他不会想到这一层呀。”殷秀娥忌惮地问道：“万一他看穿了你的心思，怎么办？”
    “所以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现在是傅康年主动要娶我们女儿，又不是我们硬把女儿塞给人家！”顾允之说道：“而且装了这么多年的孙子，他对我的戒心也应该减小了。总之......”顾允之慎重地看着妻子道：“到了海宁，你一定要撮合子胤和康年。”
    “行啦！我知道！”殷秀娥会意地点了点头。
    顾允之从家赶去村庄，经过绸缎庄的时候就看到慎行神色凝重地从里面出来。他想上前叫他，可是他走的挺急没赶上。就看到他进了不远处的一件酒楼。
    “一大清早，他去酒楼干什么？”顾允之好奇地跟着进去了。
    刚一进去就听到慎行对伙计说道：“两壶酒，随便来点小菜。”
    “大少爷好兴致啊，一大清早就来喝酒？”顾允之笑着走了进去。
    “三叔？”慎行站了起来道：“您怎么也来这儿？”
    “我正好经过，看到你进来就想跟你打个招呼。”顾允之和慎行一同坐了下来，“怎么啦？这才几点，你就喝酒啦？也不看着绸缎庄？”
    慎行摇摇头道：“看着有什么用？将来又没有我的份儿。那么卖力做什么？”伙计刚把酒端上来他就拿起来喝了一杯。
    顾允之笑了笑道：“怎么？还在为昨晚的事情生气啊？”
    “昨晚？”慎行看看顾允之，奇怪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顾允之见他困惑地看着自己便说道：“怎么？奇怪我怎么会知道？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昨晚你爹不让你替他喝酒，反而让慎言替。这不是摆明着在告诉别人，慎言才是他的继承人吗？”
    “哼！他算什么？我跟着爹走南闯北的时候，他在干什么？”慎行又喝了一杯。
    “人家是念过洋书的，你爹当初就是有心栽培。”顾允之看看垂头丧气的慎行，叹了口气说道：“可怜了你，年纪小小就帮着家里忙进忙出，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有。”
    “三叔！别说了！”慎行越听越气，干脆拿起酒壶对着嘴喝。
    顾允之摇摇头道：“三叔也是心疼你。你从那么点儿大就开始看铺子，从最底层做起。我看着你一点一点走过来，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爹就是什么都看不见，眼睛里就只有慎言。慎言从南京回来后颓废了这么多年，里里外外还不都靠你在张罗？你爹他说过什么？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慎言他突然开了窍，你爹还不赶紧着扶他上马，好好送他一程？替他把路都铺好了。反而你，现在渐渐被架空，我看哪迟早和我一样！”
    顾允之的这几句话慎行听起来颇有同病相怜的感觉，他叹了口气道：“三叔啊，也只有你才能理解我的感受。不过就算心里面有气又有什么用呢？爹当着家，他有心让慎言接班，我也无话可说。事实上他是聪明，广贤楼被他一搞，确实比我在的时候好。”慎行后面几句话还是挺中肯的，虽然他不喜欢慎言，但也是因为忌惮他比自己聪明。
    “你怎么能这么想？”顾允之皱着眉头替慎行大打抱不平，“他那只是小聪明，做生意靠的经验。他懂什么？前几年只不过管着一间茶庄，还都不怎么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现在只不过凭着一些小聪明把广贤楼办得有了点儿成绩，你爹就把这当成宝。论到经验，你哪里比不上他？顾家的生意基本上你都做过，要问问他如何分辨真丝、如何酿酒、如何分陈米和新米，他懂个屁啊！”
    顾允之这么一说慎行觉得很有道理，古语有云：将勤补拙。他就算不如慎言聪慧，但这些年来的经验总能弥补上一些吧？“三叔，你的意思是......”他看了看顾允之。
    顾允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慎行啊，三叔看着你长大。如果说要选择，三叔一定站在你这一边。你要对你自己有信心呀！”
第四十四集：托辞 - 扬州故事 - rich

    这几日有过几次下雨，雨水损毁了月季花圃里不少的花朵。慎言虽然忙碌但对这一片月季花圃还是极为上心的，这天的午后阴云尽扫，他便拿着小剪刀到花圃里来修剪残破的花枝。
    看着这些被雨水打得花瓣凋零的月季，慎言有些心疼。他小心翼翼地将损坏太厉害的花从枝头剪了下来，这里的每一朵月季都是他亲手培育，而每一朵都代表着他内心的一份思念。差不多修剪完之后，他就坐在花圃边上的一个竹棚下休息，看着这片花圃他又开始神回金陵。
    “慎言，这几日学校不上课，你想过去哪里玩吗？”一个同学问道。
    “他呀？一定就在家里伺候这些花呗。”一旁正在看书的楚风淡淡地说了一句。
    慎言笑了笑继续给他的花儿浇水，“难道你有什么好提议？”
    楚风这才抬起头来，推了推眼镜道：“我们好久没有出去玩了，不如出去走走，如何？”
    “好啊！”同学说道：“那就去老地方，近郊玩上一整天。”
    楚风摇摇头道：“不！这次有好几天假，咱们去远一点的地方。”
    “远一点的地方？”慎言看看楚风道：“看来你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当然！”楚风放下书说道：“现在正值八月，也是钱塘观潮的好时节，不如咱们去浙江海宁观潮如何？”
    “观潮？”那个同学立刻来了兴趣，“好啊！好啊！早就听说钱塘江的潮水气势如虹，这次若能一见也是长了见识！”他转过头问慎言道：“慎言，你说呢？”
    慎言放下了手里的水壶走了过来，“也好，反正留在家里也很无聊，还不如出去走走看看呢。那么就决定去海宁观潮。”
    “你们要去哪儿？”楚云刚放学回来就听到慎言最后的一句。
    “我们正在说这次学校放假，打算去浙江海宁观潮。”那位同学开心地说道。
    楚云的眼睛一亮，问道：“钱塘观潮？好啊！我能去吗？”
    楚风抬头看看她笑道：“你这么多事儿，才不带你去呢！”
    “你说谁多事儿呢？”楚云把嘴一噘看着哥哥说道：“不去就不去！谁稀罕！”说着转身就要回房。
    “等等！等等！”慎言忙拉住了她，“去！一起去！”
    楚云斜眼看看楚风，道：“哼！有人不喜欢我去，我免得去了碍他的眼！”
    “可我喜欢你去！”慎言忙说道。
    “哈哈～～”楚风和那位同学一起笑了起来。“这句话好！看来楚云不去不行啦！”
    楚云脸上有些泛红，她瞄了一眼慎言挣开他的手轻声说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说完转身就跑。
    楚风走过来拍了拍慎言的肩膀笑道：“喂！可是你叫她去的，她的旅费我可不承担。”
    “不要紧，我承担。”慎言憨憨地说道。
    “二少爷果然是二少爷，答应得多爽快呀！”那位同学笑道：“楚风啊，要不我们另择别处吧，让他们俩去得了。”
    “喂！你们俩有完没完啊？”慎言摇摇头道：“总是在楚云面前这么说，人家是姑娘家。”
    “怕什么？都什么时代啦，还扭扭捏捏的。”那位同学说道：“她又不是三步不出闺门的小姐？人家哥哥都没有说什么，你倒着急起来。”
    慎言看看楚风笑道：“他呀？说得最厉害的就是他了！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楚云的哥哥呢。”
    “哎呀，如果你是楚云的哥哥，那就麻烦喽！”楚风哈哈大笑地说道。
    “你看看，又来了！”慎言无奈地摇摇头。
    “唉～～”慎言深深地叹了口气，拿出手绢擦了擦小剪子的刀口。“海宁......”
    “这几场雨来得倒是厉害。”楚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慎言抬起头来就看到楚云已经站在花圃边上，看着这一片雨后的狼藉不免有些惋惜之情。“折损了不少，改天要补上一些才是。”他走了过来。
    “看起来还会下上好几场雨，你补上也是徒然。”楚云抬头看了看慎言，只见他脸色有些难看。“你......”楚云犹豫了一下后才说道：“那日酒喝得不少，以后不要喝这么多了。”
    慎言没想到她会说这么一句，这句看似简单平淡的嘱咐可让慎言心里激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涟漪。“嗯......我以后会注意的。”
    两人的眼神不禁交织在一起，一瞬间的工夫就像是回到了那个青葱岁月。仅仅几秒的时间，两人的眼神都兀自移开把目光投向这片雨后的月季花圃。
    “你......你真的会去海宁？”楚云轻声问道，似乎有些顾忌一样。
    慎言自然知道她这么问的缘由，“我会找个借口不去的。”他知道父亲开了口楚云很难回绝，而自己这边开口就比较方便了。
    他说的如此果断，可见他心里面很清楚自己在介怀什么。楚云很感激慎言的宽容，“我看还是我不去的好。”楚云淡淡地说道：“老爷这次让全家人去海宁的目的很明确。你是一定要去的，反而我却是无关紧要的人。”
    慎言转过头看看楚云，她神情中的那份对往事的逃避让慎言有所共鸣。“故地重游，难免伤怀。你不去或许也是好事。”男人的承受能力应该比女人好一些，从这个角度来说慎言宁愿自己去承担这一份回忆往事的尴尬。
    听到要去海宁观潮，观弘自然开心的很。他毕竟是孩子，不知道那个地方对他的生身父母的意义。他一早就开始憧憬着即将来临的行程。
    “娘！今天我问李先生，他说钱塘江的潮水好壮观的！”观弘写着功课按耐不住心里的向往转过头对正在灯下折叠衣服的母亲说道。
    看到儿子如此兴奋，楚云实在有些不忍心扫他的兴。“观弘，我们不去海宁。”
    “为什么？”观弘笑眯眯的小脸立刻沉了下来，他放下笔走过来问道：“是不是我写字退步了？我用功就是了，娘，你让我去吧。”他拉着楚云的手不停地摇晃。
    “观弘，好孩子。我们呆在家里，哪儿都不去。”楚云摸着儿子的脸蛋说道：“你乖，听娘的话。”
    “我不要！我不要嘛！”观弘眼睛一眨一眨，小嘴一瘪就要哭了。他自从来到杭州，母亲很少带他出去，就算有也是难得几次由慎言提议带着他出去逛庙会。这次要去海宁，他可是充满了兴奋，可是突然一盆冷水没来由地浇下来，让他失望到了极点。
    楚云看到儿子哭，心里面也难过起来。她不能告诉观弘为什么不能去海宁，只能一味地要求观弘听她的话，不要哭闹。如果母亲有个合理的解释，观弘也会听话，可楚云越是说不出理由，他就越不答应。
    “怎么啦？怎么啦？一进门就听到观弘的哭声。”顾省之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楚云一抬头就看到他已经进来了。
    “老爷。”楚云站了起来。
    “嗯。”顾省之看到观弘泪眼汪汪地便问道：“观弘，怎么啦？在学堂犯了错让你娘责罚啦？”说着就伸手抹去了观弘的泪。
    观弘哽咽着说道：“老爷，娘说不去海宁了。”他一边说一边抽泣，肩膀不停地颤抖。
    “不去海宁？为什么？”顾省之转过头看着楚云。
    楚云解释道：“呃......观弘要念书，所以......”
    “哎～～这不要紧。”顾省之摆摆手道：“我已经跟私塾先生打过招呼，等一回来就给孩子们把课给补上。你不用操心。”
    “老爷，观弘他......他这几日惹了些风寒，不能吹风。”楚云忙又找了另一个理由，“海边风大，不适合他去。”
    顾省之笑道：“你这是过分关心了。这离去海宁还有半个月，观弘的病难道还好不了吗？”他摸着观弘的头说道：“观弘，这几天你可要按时吃药，不要怕苦。否则......”
    “我一定按时吃药！”观弘保证道。
    “老爷......”楚云眼见找不到其他理由，心里面兀自着急。
    顾省之笑了笑道：“这次我们和傅家出游，为的是让我们两家未来的当家相处一下。以便将来生意的延续。”顾省之在楚云面前倒是坦言不讳，“傅洛庭有两个儿子，别看傅康年很能干，被他父亲委以重任。但是傅洛庭心里的真正继承人还是他的长子傅康和。慎言久居扬州，和傅康和见面不多，这次是一个好机会。”
    听顾省之这么一说，看起来慎言就是他心中的继承人。“老爷，既然此行有如此重要的目的，我们母子还是不要去的好，以免......”
    顾省之摇摇头道：“一定要去！”他捏了捏观弘的鼻子笑道：“这孩子是我们顾家的福星，他一定要去。”他看看楚云道：“你来扬州这么久，很少出门。这次出去走走也是好事。”
    顾省之一直深信观弘是他们顾家的福星，凭借这一点楚云知道她是无法推脱的了。而且听顾省之的意思，慎言才是这次出行的主角，他也不可能缺席。唉～～
    恩婕的心情哪里有心思出行？她犹豫再三还是对慎为说道：“慎为，你帮我跟老爷说说，就说我身体不适，不宜远行。”
    “怎么？你不想去海宁？”慎为放下手里的钢笔看着妻子。
    “嗯。”恩婕微微点头道：“我不想去。”
    慎为有些知道妻子为什么不去，他走过来握着妻子的手说道：“那我也不去，在家里陪着你。”如果没有了恩婕，慎为的确不想也不敢去。他可不希望在没有恩婕的场合下和梦罗相处，就算是心虚也好算是自我防范也好，他都宁愿在家里陪着妻子。
    恩婕当然希望丈夫能留下来，她也怕慎为单独和梦罗在一起。但是想到这次出行的潜目的，再想想婆婆那日的训斥，她还是说道：“你还是去吧。这次是和傅家的人一起，你应该去的。”
    一听这个话慎为便皱起了眉头，“你还想着娘的话呀？娘只是发发牢骚，你不用放在心上的。”慎为安慰道：“其实出去走走也不是坏事，可以放松一下心情。”
    恩婕可不想看到柳梦罗，平日在家那是无可避免，这次既然能躲开她当然想一个人清静一下。“嘉妍还小，一个人在家里没人陪会哭的。我留下来陪她。”嘉妍因为年纪太小不方便同行，而且蔡美娴也不同意嘉妍出去，于是就留了下来。
    “既然如此，我明天就跟伯父说。我留下来陪你们母女。”慎为的主意已经很坚决了，恩婕去他就去，恩婕不去他也一定不会去。
    看到丈夫的决心，恩婕突然放心了不少。她有些责怪自己，是不是自己太自私了？利用了慎为对自己的关怀来满足自己的戒心，或许慎为对梦罗真的没有什么呢？只是自己太过敏感了？不过细细想想，她实在不能有这个侥幸的念头。
    顾子胤像个大孩子，她早早儿地让多喜买了新的颜料和外出写生的画具。她要用画笔留下钱塘江恢宏壮阔的瞬间，她点算着画具，突然想到：“嗯？如果汉唐能一起去就好了。这样不仅能指导我写生，还能和他......”子胤不由地偷笑起来。她知道父亲向来宠爱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应该很容易答应，于是立刻放下手中的一切向父母的院子跑去。如果汉唐能一起去的话......想到和汉唐并肩站在海堤边的情景，她脚下的步伐便加快起来。
第四十五集：星云暗淡 - 扬州故事 - rich

    第四十五集：星云暗淡
    子胤跑到父母的房里，父亲不在、母亲正对着镜子卸妆。“娘！”子胤娇滴滴地拉着母亲的手说道：“女儿有事情求您。”
    殷秀娥笑了笑道：“大小姐又想买什么东西啦？说来听听，我可不一定会答应你的哦。”
    “我这次不想买东西。”子胤抱着母亲的胳膊说道：“这次去海宁，女儿好想把看到的景致都画下来。”
    “嗯！这是好事儿啊。你爹看到你的画作一定高兴。”殷秀娥并没有异议。
    “可是女儿的画画技巧太浅了，需要一位老师陪同指点才行。”子胤终于提出了要求，“不如让李先生同我们一起去吧。他可以随时指点我呢！”
    殷秀娥一听忙放下手里的头饰，还没有说那个“不”字，就听到丈夫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不行！简直是胡闹！”
    子胤回头一看就看到父亲站在门口，一脸的严肃。“爹。”她站在母亲身后说道：“只是让李先生跟着，又不碍事儿。”
    顾允之手里面抱着一个锦盒走了进来，“这次出行是你大伯父和傅家老爷发起的，为的是让你们小辈们见见面，增进顾、傅两家的交情。李汉唐是什么人？毫不相干，他去了做什么？”顾允之把锦盒往桌上一放，把脸一沉说道：“还有你，画什么画浪费时间？有空跟你娘多学学女红才是正经事儿！”
    “爹！”子胤噘着嘴一脸委屈。
    顾允之看看她，根本不吃这一套。“我告诉你，这次不许带什么画具。”
    “为什么？”这回子胤可真的不乐意了。“你不让李先生去也就罢了，为什么还不让我带画具？”
    “没有为什么！就因为我是你爹，你要听我的！”顾允之很少这么对女儿。
    “娘啊，你看爹呀。不讲道理！”子胤拉着母亲求助，希望母亲能帮自己。
    殷秀娥笑了笑说道：“你也听到你爹的话啦，听话。回去吧。”
    “你们都不讲理！我不去了！”子胤一跺脚就要往外跑。
    “你给站住！”顾允之喝止道：“是你说不去就不去的吗？我告诉你，如果你再闹别扭，小心我绑你上火车！”
    子胤瞪着眼看着父亲，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跑了。
    女儿走了，殷秀娥便劝道：“你跟她生什么气呀？她还小呢。”
    “都是你惯着她。”顾允之埋怨起妻子来，“这孩子真的要好好管教才行。”
    “哟，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女儿家惯着就惯着点儿吧。”殷秀娥可不承认自己单方面宠着女儿，她把顾允之脱下来的长衫拿去挂了起来。
    顾允之看看妻子，没有反驳。他也知道最惯着女儿的是自己，“对了，子胤怎么会突然说要让那个穷教师跟着去？”
    “谁知道？”殷秀娥倒了杯茶过来，“你这个女儿三天两头的闹点新鲜事儿出来。”
    “我看着不对。”顾允之皱了皱眉道：“我听私塾的人说子胤经常去那里听课，我看她和那个穷教师之间有不一般的关系。”
    “啊？你该不会认为子胤对那个穷秀才．．．．．．”殷秀娥摆摆手说道：“不会！不会！那个穷秀才又穷又困，说句好听的是我们家的西席先生，说得不好听一点那是寄人篱下。而且还是个鳏夫，我们子胤怎么会看上他呢？你也知道我们女儿从小什么都要最好的，就算她看不上傅康年，那也不至于看上他吧？”
    “你也说你的女儿三天两头闹点新鲜事儿出来。”顾允之摇摇头道：“不行，这个家伙留在顾家迟早是个祸害。要想办法弄走他才行。”
    “怎么弄走？人家是二少爷亲自请回来的，老爷也很满意。平日里和老三的关系的也好，你想不要就不要啊？”殷秀娥看看丈夫说道。
    顾允之叹了口气说道：“先不说这个了。你快来看看，我好不容易买来的。”说着就打开了锦盒。“好东西啊，可费了我三百个大洋呢。”
    殷秀娥探头一看，锦盒里躺着的是一件巴掌大的瓷器，小小的挺精致，颜色也颇为柔丽，看上去像个小碗。“这是什么碗呀？要三百个大洋？”
    “什么碗啊？这可是件大清雍正的官窑粉彩压手杯。”顾允之一边解释一边把这个压手杯小心翼翼地捧了出来，“你看看，这釉色多柔亮啊！”
    “你什么时候开始玩起古董来啦？”殷秀娥奇怪地问道。
    “嘿嘿，不是我玩。”顾允之轻手轻脚地把压手杯放回锦盒然后盖上说道：“我这是买来送礼的。”
    “送礼？不是吧？送三百大洋的礼？谁呀？”殷秀娥颇为吃惊。
    顾允之看看她笑道：“当然是要紧的人物啦。”他把锦盒收了起来，“我听康年说他大哥康和很喜欢收集古董，特别是明清时的瓷器。所以特地觅来送给他的。”
    “那也不用买这么贵重的吧。”殷秀娥想起那三百个大洋就心疼起来。
    “妇人之见！不下点本钱，怎么获利啊？”顾允之笑道：“只要能和傅家大少爷搞好关系，将来自然有我们的好处。毕竟他和康年到底哪个才是傅家未来的当家，现在还是未知之数。咱们两个灶头都不能冷了才是。”
    “你这次下了大本钱，我看你什么时候给我点收成看看。”殷秀娥叹了口气说道。
    子胤被父亲拒绝心里面很不舒服，她不想回房。于是一口气跑去了私塾，幸好通往私塾的那扇门还没有落锁，子胤顺顺利利地来到了私塾。
    李汉唐刚批改完学生们的功课打算睡下，就听到有人敲门。一打开门就看到子胤站在那里，“咦？子胤小姐？这么晚了你怎么来啦？”
    “我．．．．．．”子胤没有跨进门，虽然她心里面是喜欢汉唐的，但出于一些思想的禁锢还是不敢在晚上进一个男子的房间。“你有没有空？陪我看看星星好吗？”
    “看星星？”汉唐抬头望望天空，今晚云厚星稀，哪里有什么星星可看？不过看子胤的神情似乎很不开心，便说道：“好啊。你等等，我拿件衣服。”他拿起椅子上的那件长衫披在身上就随着子胤出去了。
    子胤兀自走到私塾外的廊下，坐在台阶上抬头望着天空。汉唐跟在她身后保持着半米的距离，见子胤坐下便也坐了下来。只不过他比子胤坐高了一格台阶，他看子胤望着天空不作声，便问道：“今晚星星不多，都被阴云遮住了。看来明天会下雨。”
    “我现在的心情也和这些星星一样，被阴云遮着。”子胤幽幽地说道。
    “怎么了？很少看到你不开心的。”汉唐问道。
    “都是我爹！他不答应．．．．．．”子胤回头看了看汉唐，顿了顿说道：“他不答应我带画具去海宁，还说画画是浪费时间！”她没有把父亲不让汉唐同往的事情说出来。
    汉唐听了便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原来是这事儿。画画对你来说只能算是一种兴趣，你倾注在画画上的感情太多了，难怪三老爷有怨言了。大家闺秀主要学的还是女红针织，你们家已经算是比较开通的了，能让女孩儿上学识字。”
    “这叫开通？”子胤噘着嘴说道：“我又不是不学女红！但是我最喜欢的还是画画，难道把感情倾注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不对吗？”
    汉唐笑了笑说道：“不是不对，而是有束缚。现在这个时代并不是我们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有太多的束缚和约束。”汉唐似乎触到了自己的心事一般，“你有你的束缚，那是封建礼教给你的。我也有我的约束，是这个不公平的时代给我的。在这些压力下，我们很渺小，根本无能为力。除了接受、妥协，其他的便是束手无策。”
    “你也有约束吗？”子胤好奇地问道。
    汉唐微微点头，道：“是啊。其实我念书时的志愿并不是做教师。”
    “那是什么？”子胤用手一撑，往上挪了一格台阶，和汉唐并肩而坐。
    “我念书的时候是班级里的尖子生，理想是能做一个为国效力的有用之人。我毕业后本来入选了政府部门作书记。”汉唐低头拿起了一根小树枝无规律地在地上比划起来，“可是因为我家境穷困，又没有什么后台。这个职位被一个县长的儿子取代了，哼哼，他在学校每门功课都只是及格而已。”
    “啊？那太可惜了。”子胤唏嘘道。
    “后来我去了警察署做记录员，看到很多冤案、错案。我曾经向上头反应过，可到头来却是被开除出警署。”汉唐摇摇头说道：“后来我就有些心灰意冷，打算当教师把我们的下一代培育成才。所以最后我选择了教师，也遇到了我的妻子。”提到妻子汉唐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原以为我和我妻子能平平淡淡地度过一生，可是命运弄人。她很早就离开了我。”汉唐侧过脸来看着子胤说道：“你看，我从一个胸怀大志的学生到后来只求偏安的普通老师，这些不如意一而再再而三地跟着我。如果我像你一样怨天尤人，那岂不是早就走上绝路啦？”
    “汉唐，没想到你身上发生过这么多事情？”子胤听了不觉地同情起李汉唐来。
    汉唐笑着摇摇头道：“这个世界受过更多挫折的人多的是，我已经算是好的了。你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有父母在你身边保护着你，所以你受不起挫折。就算是三老爷不让你带画具去海宁这么一点点小事都会觉得大不如意。”
    子胤笑道：“和你比起来，这的确算不了什么了。”
    “那么可以回家了吗？今天晚上真的没什么星星可看呐。”汉唐嘴角一翘说道。
    “嗯！回家！”子胤站了起来，这时候夜风一起她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冷了吧？”汉唐脱下长衫替子胤披上，“快回去吧，一会儿大门就要落锁了。”
    “你呢？不冷吗？”子胤抬头问道。
    “后面就是我的屋子了，跑过去就是。”汉唐说道：“不用担心我。”
    子胤点点头道：“那我走了。”她刚转身立刻回过头来对汉唐说道：“汉唐，我真的好佩服你。无论你经历过多少不如意，我都会站在你身后支持你的。”说完就紧了紧肩上的那件长衫，往门口跑去。
    子胤最后的那句话让汉唐感觉到了什么，这句话似乎在哪里听到过。他记得以前和妻子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曾经说过这句话。突然间汉唐感觉到心口一暖，看着子胤消失在黑夜的尽头，他的嘴角略微显现出一个优美的弧度，这位大小姐有些与众不同。
    夜很深了，观弘收拾好书本准备睡觉了。他看到母亲还坐在灯下做着刺绣，便凑了过来。“娘，这是什么？”观弘指着母亲手里绣得差不多的一幅图上的水禽问道。
    “你说呢？”楚云问道。
    “嗯．．．．．．是鸳鸯！”观弘笑道：“我在花园的水池里见过。”
    “对啦。”楚云摸了摸儿子的脸说道：“真聪明。”
    观弘仔细地看着绿色绸缎上的鸳鸯问道：“娘，我见过的鸳鸯都是一双一对的。为什么这里只有一只？”
    楚云针下的鸳鸯图只有一只鸳鸯，身边跟随着一只小鸳鸯。“不是啊，这里还有它的孩子呢。就像娘和观弘，母子俩也是双双对对呀。”
    “那我爹呢？”观弘脱口而出，当然他所说的自然是程天九。
    “你爹．．．．．．”楚云看着儿子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心里面所想的那个人却是慎言。“很晚了，你早点儿睡吧。娘一会儿就把你爹给补上。”
    “嗯！”观弘脱了衣服上床睡觉，睡觉之前还不忘提醒道：“娘，别忘了补上。”
第四十六集：梦回高阁 - 扬州故事 - rich

    第四十六集：梦回高阁
    孤灯下是一个孤独的人儿，孤独的人儿手中绣着一只孤独于水面上的鸳鸯。鸳鸯、鸳鸯，都说是源自“怨”和“央”两个字，所以鸳（怨）为雌，鸯（央）为雄。这只雌鸳独行于水上，她心中怨的那个人又是谁呢？
    楚云转过头看看已经入睡的观弘。这个孩子．．．．．．海宁．．．．．．钱塘．．．．．．楚云不禁想起了那个孕育的夜晚。
    秋风习习，钱塘江边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他们一行六人，只有她一个女孩子。她从小就喜欢跟着哥哥楚风到处走，现在又多了个慎言更是不肯错过和他们在一起的每一个机会。楚云还记得他们刚到海宁的时候离最佳的观潮八月十八还有两天，他们找了海宁最好的客栈，依江而建的天水楼。虽然这里客房的价格要比外面的高上一倍，但却是足不出户就能揽略恢宏潮水的最佳地点。
    此行出资最多的就是慎言，他家境富裕而且来往的都是好朋友，于是就一口气包下了几间房，男生两人一间、他自己和楚云则各自一间房。老板见慎言出手阔绰就知道他是富家子，于是便问他是否有意租下天水楼最好的那间房，那里看潮水就像是身临其境一般。慎言当然说好，花重金租下了那间房。
    楚云记得她和慎言还有楚风一起进了这间悬于高阁之上的房间，只要打开木制阁台的门窗，江面上的风就贯穿而入。放眼望去真个江面尽收眼底，慎言一看到这个情景就拍手叫好。
    等到八月十八那一天，一大早就已经有浪潮扑向岸堤。人群也渐渐聚拢，慎言和说他的房间是观潮的最佳地点，于是就让人在房里设下了酒宴和朋友们边喝酒边观潮，这也算是他们少年的豪情所在。到了下午四时许，潮水渐涨，浪势越凶。而房里的六个年轻人也是豪情万丈，把酒高歌。海潮带来的巨响应着他们的歌声更显壮阔，慎言兴奋之下还拿着酒杯跑向阁台，差一点就掉了下去。
    那一夜五个男生都喝得酩酊大醉，楚风虽然清醒一点但也步履蹒跚。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楚云和楚风分别把几个同学扶回了房，楚风把最后一个同学扶回去后也撑不住倒在了床上。楚云喝了一点点酒，也有些上脸。原本她也想回去休息，但想到房里的慎言和剩下的半壶酒，就担心起来。他会不会一个人又喝了起来，楚云放心不下便返回慎言的房中。
    一进门果然看到慎言正端着酒壶对嘴灌，楚云忙上前把酒壶夺了下来。“你不要命啦！喝死你算了！”楚云把酒壶往桌上一放，只见慎言满脸通红，活像关公。
    “今天心情好，让我再喝一点。”慎言伸手过来想要拿酒，可是楚云却打开窗户把酒壶往江里一扔。“看你怎么喝！”慎言见状真的想开门跳下去，楚云一把拉住他，“你不要命啦！真的跳啊？”她把他扶回来，然后把门窗都关紧。“才喝了多少就醉成这样。”那个时候的慎言年纪轻，酒量浅。虽然喝得不多但已经晕晕乎乎的了。
    楚云真的怕一离开他就会打开窗门跳下去，于是就留了下来。她让人打了热水，然后坐在床边给慎言擦拭，希望他能稍微清醒一点。如果不能清醒也不要紧，能马上睡着也好。可是等了大半个小时，他还是躺在床上胡言乱语的。楚云有些不耐烦起来，“喂！你到底睡不睡啊？你不睡我也睡不了啦。你再不睡，我可走啦！”
    慎言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楚云坐在身边。他伸出手来握着楚云的手说道：“你不会走的．．．．．．”他双手有些吃力地支撑起身体。
    “你做什么？起来干什么呀？”楚云怕他又要起来要酒喝，于是双手顶着他的肩不让他起来。可是突然慎言张开双臂抱住了她，很紧很紧。楚云的心跳一下子“咚咚咚”跳得厉害。“你．．．．．．你想干嘛？快躺下！”
    “楚云．．．．．．我好喜欢你啊！”慎言的脑袋就搁在楚云的肩膀上，这句话虽然轻但楚云却听得很清楚。“你．．．．．．你喜不喜欢我啊？”
    顿时楚云不知道是不是那些酒的后劲，脸上开始发烫。慎言将自己抱得很紧，她怎么都挣不开。“你快放开我，别以为你喝醉了我就不发火了。”
    “楚云，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啊？”慎言突然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楚云，就好像要看穿她的心一样。“告诉我，好不好？”
    “我．．．．．．”楚云经不起慎言这么看自己，忙把视线转移开来。“我．．．．．．我不知道。”她使劲地推搡着慎言，此刻自己的心情乱得很，要不赶快离开楚云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为什么不告诉我？”慎言突然哭了起来，“你总是对我若即若离，时而热如火、时而冷如冰。其实你是知道我对你的感情的，连你哥哥他们都看得出来。可我却好像总是一厢情愿，有时候觉得自己有机会，有时候却觉得和你毫无将来可言。楚云，你应我一句，只要一句！好不好？”
    慎言恳切的眼神让楚云犹豫着是否要将心里的那句话说出来。她对慎言爱得很深，但由于他是自己主家少爷，又在同一所学校念书的关系，楚云一直很刻意地回避着同慎言的距离，她怕同学们闲言闲语。但当时她和慎言毕竟年轻，当单独相处的时候也不免真情流露。所以让慎言心中无底，慎言还在等待着她的回答，楚云知道他今天没有个确切的答案不会罢休，犹豫了半晌才微微点头道：“我．．．．．．我也喜欢你的。”
    “我没有听错吧？”慎言立刻破涕为笑，就像个孩子一样。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双臂一紧将楚云贴在自己的胸膛，然后就将她的两片红唇含入口中。
    他突然这么做楚云一点准备都没有，她心慌意乱挣扎着想离开慎言这略显粗鲁的拥抱。可不知道是他手臂的力量大，还是自己的身体开始软化，她根本动弹不了。只感觉到慎言的舌头在自己的嘴里搅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一样。楚云的身体越来越不听使唤，明明是想挣脱，但却在无意之中配合着慎言的激情。渐渐地，她不再反抗。自己的舌头似乎也在含羞地回应着慎言，与他的交织在一起．．．．．．
    楼阁外的钱塘江潮水仍在不断地拍打着岸边，那一声声巨响丝毫影响不到高阁上这一对陷入情欲中的年轻男女。
    楚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衣服被解开，他的手很不规矩地在自己身上游走。这感觉令她羞涩，但她的身体却软弱无力毫无反抗之力。慎言已经将自己身上的衣衫除去借着酒精的力量他不再含含糊糊，很快就将楚云的外衣和里面的小衫退去。胸衣紧紧地将楚云的身体裹住但也正因为如此却将她身体的曲线体现的淋漓尽致。慎言见了更是心头发热，他伸手去解她背后那最后一道锁，楚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觉得胸口一松，慎言将胸衣一扯便抛向空中......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楚云懵懂中从少女变成了女人，而慎言也将为今晚他身体中最原始的冲动付出不可预计的代价。
    如今想来，不知他们二人是否还会任自己的冲动肆虐。如果是今晚的情欲，他们或许将会有不同的人生、不同的结果。可偏偏在这么一个夜晚，他俩交织的何止是身体，更是他们两人的命运。
    当楚云醒过来的时候，正是三四点左右。侧过头看看枕边的慎言，想一想刚才的那份激情，楚云不由地又两腮泛红起来。她穿上衣衫坐了起来，身体上还感觉有些疼痛，但心里面却隐隐透着一丝甜蜜。她推开了通往台阁的门走向外面，潮水还在不断涌向岸堤，一个接着一个。江面上吹来的风让她感觉有些寒意，虽然在月光下观潮别有一番滋味，但才站了一会儿楚云就有些承受不住了。才刚转身，就看到慎言站在身后。“你．．．．．．”楚云的脸红透了，忙低下头去，“你怎么起来了？”
    “你把门打开了，浪声好大。我睡不着。”慎言看到楚云羞涩的样子，他的整颗心就像这潮水一样又激荡起来。他伸手抱紧楚云，道：“冷吗？我抱着你就不冷了。”
    慎言将楚云紧紧搂在怀中，纹丝不透。两个人站在楼阁上，靠在齐胸的栏杆边，静静地看着浪潮，听着浪声。江风扑面吹来，将楚云的秀发吹起，一阵淡淡地香气随着江风沁入慎言的心脾。他突然一把把楚云抱起。
    “你干什么？”楚云吓了一跳，这毕竟是在高阁之上，一有不慎就不堪设想。
    只见慎言坏坏地一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就快日出了。我们应该抓紧时间。”说着就转身将楚云抱进了房。
    在慎言转身进房的一刹那，躺在他臂膀中的楚云仰头正好看到悬挂在楼阁上面朝外的一块略显陈旧的匾额，借着月光看清了上面三个已经褪了色的字。“观弘阁”。
    楚云回想起这一段往事，也不禁脸红起来。“观弘阁。”楚云轻声念了一遍，这就是观弘名字的由来。就是那一个波涛汹涌的夜晚，她和慎言孕育了这个孩子。
    还没有去海宁，楚云就想起了这些事情。如果到了海宁，那映入眼帘的一幕幕岂不是更多？楚云想到这里又开始害怕起来，她不喜欢和往事对话的那种感觉，时而回味时而后悔，五味杂陈，难以言表。是“怨”还是“央”？在她的心里早已分不清楚。
    楚云不想再想下去，于是就吹灯睡觉。可是这一晚，她的耳边不断地传来了海潮声，一个浪接着一个浪，令她一夜未眠。
    第二日一早，楚云显得很疲惫。吃早饭的时候见到慎言更是低头不敢相视。慎言见她脸色难看心里面也很揪心，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便拉住观弘问道：“观弘，你娘是不是不舒服呀？”
    观弘摇摇头道：“不知道，可是昨晚娘翻来覆去的。好象没有睡好。”
    “噢？是吗？”慎言心下嘀咕道：看来离行期越近，楚云越发不安了。不过反观自己，不也是一样吗？昨夜还梦见了自己和楚云在海宁时的一些片断呢。唉～～这没人能帮得了她，等到了海宁他们两个需要承受的比这个还要多。
    吃饭的时候，慎为突然说道：“伯父，我还是不去海宁了。”
    顾省之抬头看看他问道：“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蔡美娴也问道。
    “我．．．．．．咳咳咳咳～～”慎为咳了声说道：“我很不舒服，好象病了。”
    “病了？”蔡美娴忙伸手按着儿子的额头，“哎呀！好烫啊！你发烧啦？”
    慎为微微点头道：“可能吧。”
    顾省之仔细看看慎为，说道：“是啊，你的嘴唇明显发白。朝贵，快请大夫来。”
    儿子病了，蔡美娴担心地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等大夫把完脉后拉着大夫就问长问短。大夫的回答倒很简单，邪风入体导致气虚血弱，有明显的寒症。简而言之就是伤风感冒，还是挺严重的那种。还建议短期内要好好休息，不能吹风。顾省之见了也不再强求，侄儿的健康要紧，就答应免了慎为的海宁之行。蔡美娴虽然觉得可惜，但慎为是自己的命根子，还是儿子重要。也就不再提去不去海宁的事了，还说要和恩婕留下来照顾慎为。
    等大家都离开后，恩婕便坐在床边。她含泪凝视着慎为，轻声怨道：“你这又是何苦？”
    “只是感冒而已，你不用哭吧？”慎为滚烫的手握着妻子说道。
    “我昨晚看到你一个人穿着单衣站在风里．．．．．．”恩婕的眼泪不断落下，她怨自己。明明看到慎为为了留下而自惹病痛，可自己却为了一己私心想把丈夫留住而没有制止。看到丈夫为了不让自己受到婆婆的责备而这么做，恩婕真的觉得自己太自私了。
第四十七集：白费心机 - 扬州故事 - rich

    “爹爹病了，妍儿看着你吃药。”嘉妍站在慎为的身边看着他吃药。
    慎为把药喝了之后笑道：“爹爹喝完了，你要不要检查一下啊？”
    “要！”嘉妍把碗拿过来仔细地看了看，“爹爹真厉害，把药都喝完了。苦不？”说着就拿了一颗蜜饯塞进慎为的口中。
    “嗯！好甜啊！”慎为把女儿抱起来，“嘉妍真疼爹爹呀。”
    恩婕端着一碗稀粥走了进来，看到丈夫抱着女儿便说道：“嘉妍，快下来！你爹病着呢。”
    慎为把女儿搂在怀里笑道：“不要紧，让我多抱她一会儿。”
    “你刚才还说浑身没力气，这会儿又抱着她？”恩婕过来把女儿抱了起来，然后吩咐奶娘道：“你带小姐出去玩儿吧，别走远了。”奶娘把嘉妍抱走了之后，恩婕便把稀粥端了过来。“你一上午都说没胃口，我煮了些稀粥又放了些干贝，你试试看。”
    “嗯！好香啊！”慎为接过碗来闻了闻，“还是你知道我的口味。”慎为本来并不想吃东西，可是见恩婕亲自做了稀饭给自己不忍心让她担心，便吃了好几口。
    可是慎为的表情还是告诉恩婕他并不想吃东西，现在是在硬塞。“算了，不想吃就不要吃了。”恩婕叹了口气说道：“你不用为了我硬吃下去。”
    “没有！”慎为忙说道：“的确是好吃嘛！”
    “你不要骗我了。”恩婕低着头说道：“你骗我，不一定是为我好。”
    慎为放下了手中的碗，他似乎感觉到妻子话语中的隐意。古语有云：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他欺骗过妻子一次，就这么仅仅的一次就让他们夫妻间失去了信任。慎为感慨地长叹一声，“恩婕，我知道我错了。”他伸手将恩婕的手握起放在胸口，“我以后不会骗你。”
    恩婕意识到自己的话又无意间提到了那件大家都不想再提及的事情，其实这次慎为故意把自己弄病就是为了躲开梦罗，他这么做已经很明确地表露出自己的决心。既然已经原谅了他，那就不要再提起那件事。恩婕有些勉强的微微一笑，道：“别说这些了，快把稀饭吃了吧。就算不想吃也要吃一点。”
    “嗯！我一定全吃完！”慎为立刻将一碗稀饭全部吃完。
    “慎为不去？”顾允之听到妻子跟自己说起早上的事情便笑着说道：“那好啊！慎为这场病还病的真是时候啊！”
    “你怎么这么说话？好歹他也是你侄子呀，你二哥的独生子！”殷秀娥看着丈夫说道。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顾允之说道：“慎为和慎言的关系一向就很好，他们两个都去的话对我来说就障碍就增多了。我总不能在他们哥俩儿眼皮子底下去结交傅康和吧？现在慎为不去，也少了双眼睛。”
    殷秀娥摇摇头道：“我看哪，就算慎言一个人在那儿，你也难。大家都看得出来，你大哥的目的。”
    “哼哼，好就好在慎言这小子不喜欢照我的大哥的意思做。”顾允之笑道：“他是什么脾气秉性儿，这些年来你也应该看得清楚。”
    “可他不是已经主动接手广贤楼了吗？”殷秀娥不解地问道。
    “没错！”顾允之点头道：“不过他还没有完全醒过来，就要趁他现在半梦半醒的时候赶快给自己打好根基，免得到他完全清醒的时候后悔莫及！”
    殷秀娥一边听一边点头，“唉～～你们男人真是烦人！”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还有子胤呀。”顾允之说道：“你也知道我是庶出，本来在家里面就没什么地位，而且我们还没有儿子，等女儿出嫁了咱俩靠谁去？说不好听的，大哥今天心情好让我管着田租，若是明天心情不好了，迟早让我们卷铺盖走人！”
    “不会吧？”殷秀娥被他说的有些害怕，过惯了舒服日子若是一下子成了穷人，那可不是要了她的命？
    “不会？大哥可能不会，之后的慎言就难说了。”顾允之说道：“所以你这次一定一定要千方百计地撮合子胤和康年。”
    “行！行！我知道了。”殷秀娥本来还不是怎么上心，只是想让女儿嫁个有头有脸的人家，将来腰板儿也硬一些。可是现在听丈夫这么一说，似乎女儿的婚姻直接关系到他们两个将来的生活，这可是头等的大事儿了。殷秀娥看到顾允之换了身衣服正要往外走，便问道：“喂！这么晚了，你还去哪里？”
    “我还能去哪儿？咱们的顾家大少爷心情不好，我这个做三叔的自然要陪着听他吐吐苦水啦！”顾允之在博古架上翻找着什么。
    “他怎么心情又不好啦？”殷秀娥坐在那里看着丈夫找东西。
    顾允之搬来一张凳子站在上面伸手到博古架顶上拿了一小坛酒，“今天晚上老宋请客，老宋是经营蚕丝的，以前都是慎行跟着去。可是今天大哥却带了慎言去，你说那位大少爷能高兴吗？”他跳下凳子吹了吹酒坛上的吹尘，“这可是陈年的花雕，酒入愁肠愁更愁啊。”
    殷秀娥摇摇头道：“早点回来啊！你自己少喝点儿。”
    “行啦！我知道啦！”顾允之抱着小酒坛就往外走。
    深夜，一辆马车停在了顾家大门门口。管家朝贵立刻警觉地跑了出来，果然是老爷和二少爷回来了。朝贵刚走近马车就闻到一阵浓烈的酒味，“老爷，少爷。”
    “朝贵叔，快过来搭把手。”慎言从车上先跳了下来。“爹喝多了。”
    朝贵朝马车里面一看，只见顾省之喝得满脸通红。“老爷。”他忙帮着慎言扶顾省之下车，门口的家丁也过来帮忙。看样子顾省之这次喝了很多酒的，根本就已经没有了意识。
    顾省之本来就很少晚归，所以姚玉庄都不敢睡得太沉。朝贵他们一折腾她立刻听到了动静，于是披了衣裳过来。“怎么啦？”姚玉庄一看到顾省之的样子不禁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儿？老爷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姚玉庄一把扶住顾省之，“慎言，你爹这是怎么了？”
    入秋的夜晚颇有寒意，可是慎言却是满头大汗。“宋老爷请了位东北客人，这人豪爽的很。爹已经说不喝了，他还是一个劲儿地灌。”
    “哎呀！那你也应该替你爹喝呀！”顾允之也闻声赶了出来。
    不只是顾允之，家里人基本上都闻声出来了。“爹！”慎行见父亲醉得不省人事便责怪慎言道：“你怎么照顾爹的？”
    “是啊，早知道就让慎行去啦！”顾允之附和着说道。
    姚玉庄看看慎行道：“先别说这些了，把你爹扶进去再说。”刚一进门，顾省之就吐了一地，脸色由红转为苍白。“哎呀，老爷。您没事吧？”
    “爹！”慎言将父亲扶到床上，“爹．．．．．．”
    “爹！”慎行也过来替顾省之揉着胸口，“爹，吐出来就好了。”他看着慎言又说道：“你看看，爹一把年纪了还让他喝这么多。”
    “我．．．．．．”慎言有些内疚，“我是想替爹喝的，可是那个客人不让。”
    姚玉庄自然不会让慎行对慎言诸多指责，“行啦！慎言也不想看到老爷这样。你们别围着了，让老爷透透气。”她看看慎言道：“你也喝了不少，去喝点参茶早点睡。这里有娘在。”
    “娘，我留下来照顾爹。”慎言知道这次父亲的确喝得太多，放心不下。
    姚玉庄推着慎言出门道：“不用！不用！你回去吧。”等慎言走后她又对慎行道：“你也回去吧。你爹不会有事的。”
    慎行自然不能顶撞大娘于是转身回去了。顾允之凑过来道：“大嫂，您一个人行不行啊？”
    “没事！你和秀娥也回去吧。”姚玉庄把所有人都支开了，然后让朝贵和几个丫头留了下来一起照顾顾省之。
    第二天一早，大家起来吃早饭的时候没有看到顾省之和姚玉庄。大伙儿坐着等着，当家的不到不能动筷。在等的当口儿顾允之便说道：“看来大哥昨天醉得不轻，到现在还没起来。”
    “醉成那样儿不睡到日上三竿才怪呢。”殷秀娥说道。
    他们一提起这件事慎行就又要对慎言开炮了，更何况这个时候姚玉庄不在这儿。“慎言，爹这么大年纪了。你怎么就不知道帮衬着点儿呢？送老板自己就是北方人，他的朋友也是北方人居多，这些你早就该去了解，也好早有准备嘛！”
    “是啊，慎言。这次的确是你的疏忽了。”顾允之也说道：“你爹以前带慎行出去，他就算自己喝得烂醉也不会让你爹喝过一点。这些你可要好好向你大哥学学才是。”
    慎言低着头不作声，昨晚他看到父亲喝了这么多酒心里面想想也有些后怕。
    “我昨晚就说了不要再提这件事了！”突然姚玉庄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大伙儿朝后面看去就看到姚玉庄一脸严肃地走了出来，她一出来就严肃地看着慎行，似乎对他数落慎言颇为不满的样子。看到姚玉庄的样子慎行自然不敢再说话，顾允之也要忌惮几分。
    “娘！爹怎么样了？”慎言忙问道。
    “你爹没事，大夫说喝了酒出了汗，回来的时候冷风一吹，感染了些风寒。”姚玉庄看了看慎行和顾允之道：“三弟，慎行。你们俩进去，老爷说有话跟你们说。”
    顾允之和顾慎行互相看了看，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快点吧。老爷等着呢。”姚玉庄催促道。
    两人站起来往里面走，慎言也跟着站了起来，“娘，我也去看看爹。”
    “不用！你们先吃早饭。”姚玉庄不让慎言跟着去。
    顾允之和慎行进了顾省之的房间，看到他半躺在床上正在吃一碗稀粥。看到他们俩进来，顾省之便摆了摆手，让丫鬟把稀饭拿走了。“你们来啦。过来坐。”
    “大哥，好一点了吗？”顾允之关切地问道。
    “是啊，爹。昨晚吓死我了！”慎行也说道。
    顾省之摆摆手道：“老啦，不中用啦！多了几杯酒不行了，幸好慎言替我挡了不少。”
    顾允之笑了笑道：“大哥，你找我们有事啊？”
    顾省之点头道：“是啊。刚才大夫来看过，说我喝酒出了汗，又吹了夜风，有些感染了风寒。看来我和慎为一样，也不能去海宁了。所以想找你们俩来商量一下。”
    商量？顾允之暗自欣喜：大哥不去，那么论辈分自然是我最高。看来大哥是想让我替他主持这场海宁之行了。
    正当顾允之兀自揣测的时候就听顾省之缓缓说道：“我这几日想是下不了床了，又到了秋收的季节。允之，你就留下来帮我看着点。”
    这话让顾允之愣在当场，他不知道大哥怎么会这么决定。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大哥．．．．．．我．．．．．．”
    他还没有回答就听顾省之对慎行说道：“还有你，慎行。昨天宋老爷说有一批上好的蚕丝过几天就要到，如果我们不早点定下就要被别人买去了。所以你也留下来，到时候去看货。”
    “啊？去看货？”慎行的反应就大了些。不过连顾允之都一时难以招架，别说他年轻气盛了，自然忍不住。
    顾省之点头道：“这批蚕丝是上好的货色，昨天和宋老爷喝了这么多杯才定了个便宜的价钱。你不去可就晚了。”顾省之看到慎行一脸惊讶，便解释道：“你在丝绸方面在行，爹下不了床只好让你代劳了，否则爹就自己去了。怎么？连这些都不愿意做？”
    “不！不是！”慎行忙说道：“我愿意。能为爹分忧是儿子分内的事。”
    顾省之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看看顾允之道：“允之，你呢？”
    “我．．．．．．”顾允之连忙含笑道：“好啊！其实我老胳膊老腿的，去海宁也怕呢。”
第四十八集：严防 - 扬州故事 - rich

    从父亲房里出来，慎行早饭都没有吃就直径朝外快步走去。顾允之一路叫着他都不理会，两人走出了顾家很远顾允之才追上慎行。
    “慎行，你走那么快干什么？”顾允之气喘吁吁地拉着慎行。
    “三叔，你没有听到吗？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慎行的火气很大，眼睛里都快要喷出火来。
    顾允之怕他在大街上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来忙把他拉进了一旁的一条小胡同。“你这是干什么？就这么跑出来岂不是摆明了告诉你爹你不服气吗？”
    “事实上我的确不服气！”慎行的拳头重重地捶在墙壁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尽心尽力为这个家，可是爹为什么就是视而不见？就因为我是小老婆生的？既然这样当初又何必生我？”他越说越气，狠命地捶打着石墙。
    “慎行！慎行！”顾允之拽住他的拳头说道：“够啦！够啦！你冷静点！我们坐下来慢慢想办法，你别这么冲动！”
    “想办法？想什么办法？”慎行看了一眼顾允之道：“爹的意思很明白，顾慎言才是顾家的继承人，他要告诉所有人。而我顾慎行，只不过比普通的工人好一点，有一个顾家大少爷的虚名！”
    “事在人为！事在人为啊！”顾允之在慎行耳边吼道：“你听三叔说！三叔替你想办法！”说完就拉着慎行往外走，找到一间不起眼的小茶楼要了间单房，叔侄二人坐了下来。
    慎行稍稍冷静了一点，他喝了口茶看着顾允之问道：“三叔，你说帮我想办法？”
    “唉～～三叔早就在替你想法子啦！”顾允之说道：“三叔打听到傅家大少爷傅康和最喜欢明清瓷器，三叔还花重金买了一件打算以你的名义送给他呢！可现在倒好，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顾允之那件古董瓷器是想用来自己讨好傅家的人，现在看到不能去海宁，还不如顺水推舟说是替慎行准备的。
    “三叔，你真是用心良苦啊！”慎行感激地看着他说道：“怪我没出息，怪我没有用！”
    “你别这么说！”顾允之说道：“你的努力大家都看得到，这都是你爹偏心。不过就算不去海宁也不要紧，老天不会不给我们机会的。”
    慎行困惑地看看顾允之问道：“三叔，你说还有机会？”
    “那当然！”顾允之说道：“你向来和傅家的二少爷傅康年交好，这就是你的优势！只要有了傅家的支持，你在顾家的地位就能保住。”
    “唉～～我也不怕告诉你三叔，我和傅康年表面上虽然不错，但只是生意上的朋友。要说道交情，实在是谈不上。”慎行摇摇头道：“康年倒是对慎言挺感兴趣，好几次问过我他的情况。”
    “现在机会不是来了吗？”顾允之笑道：“这件事我没有跟别人说起过，就连你爹也不知道。傅洛庭向我提亲，傅康年看上了子胤。只要三叔能和傅家攀上亲家，三叔有了好处自然不会忘了你。”
    慎行眼睛一亮，道：“嗨！好啊！那您还不赶快答应？”
    顾允之摆摆手道：“你妹妹什么脾气你是知道的，所以我们要力促这桩婚事。如果成功，傅康年对你也会心存感激。”
    “好！好！”慎行连连点头，“可是需要做些什么吗？”
    “你爹已经说明了我们俩不能去海宁，我想你妻子佳蕊和儿子嘉裕也去不了了。”顾允之轻声道：“不过我们一定要让你爹答应让你三婶和子胤去，这样的话至少我们那边还有人在。子胤也能借此机会和康年在一起增进一下感情。”
    “嗯！嗯！我知道了，我会尽力的。”慎行点头道。
    顾允之微微点头，“对了，还有一桩。你帮我把那个李汉唐给弄走！”
    “李汉唐？”慎行皱皱眉道：“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没看出来子胤对这个小子有点意思吗？”顾允之说道：“总之不管有没有，我总觉得这家伙留在顾家早晚是个祸害。早除掉早好！”
    慎行平时还真的不太关心子胤的事情，但听到顾允之这么说他倒是觉得有很必要把李行唐赶走，于是点头道：“行！李汉唐是慎言找回来的。我就趁他离开扬州的这段时间除掉他。”
    顾允之点点头拍了拍慎行的肩膀道：“慎行啊，三叔知道你心里面一定憋着一肚子的火。但现下的情况容不得你发泄出来。你一定要记住，忍！凡事都要长个心眼，不要那么冲动。否则会坏了大事！”
    “是，三叔。我知道了。”慎行恳切地看着顾允之道：“这个家里多亏了有三叔。否则我真的是．．．．．．三叔，你放心。如果将来我顾慎行得了势，一定不会亏待了你。”
    “哈哈，好好！”顾允之大笑道：“有你这句话，三叔就算送上这条老命也要帮你把你应得的夺过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顾省之已经能下床行动了。慎言见了父亲忙询问了情况，看到父亲并没有什么大碍才放下心来。
    吃到一半顾允之说道：“大哥，有件事我想跟您商量一下。”
    “噢？说吧。”顾省之说道。
    “大哥，海宁之行虽然我不去了但我希望能让内子与子胤前去。”顾允之故意在众人面前提起这件事，“子胤长这么大还没有出过远门，也没有见识过。我想借此机会让她出去张长见识。”
    “嗯．．．．．．”顾省之没有马上回答。
    “爹，就让子胤去吧。”慎言说道：“她跟我说过很想看看钱塘江的潮水。”
    顾省之看了看慎言，说道：“毕竟一个女孩子家出去不怎么方便。”
    “是！大哥顾虑的是！”顾允之说道：“所以我才让内子一同跟随。这样也好有个照顾，也不会让慎言分心。”
    嘉琮已经因为嘉裕不能去而不开心了，他看着爷爷说道：“爷爷，就让小姑姑去吧。否则没有人陪我和观弘玩了。”
    顾省之想了想后说道：“好，那就让秀娥和子胤去吧。”他抬起头来看着柳梦罗说道：“如果梦罗也想去，也一起去。”
    柳梦罗突然听到顾省之说道自己，忙笑道：“谢老爷，不过我不是很想去。我还是留在这里吧。”此时慎为因为感冒不能出来和大家一起吃饭，恩婕则陪在丈夫身边也没有出来。所以柳梦罗的这个决定他们两个人并不知道。
    “这随便你吧。”顾省之转过对头慎言说道：“慎言，虽然你三婶跟着去，但你也要照顾到子胤她们。”
    “是！知道了。”慎言点头道。
    “朝贵！”顾省之叫来了管家，“车票买好了吗？要最好的包厢。”
    “老爷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朝贵说道。
    “嗯。”顾省之对要去海宁的人说道：“还有三天就要出发了，你们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多带点衣裳，江边风大。特别是嘉琮和观弘两个孩子。”
    吃过饭后慎言刚想回书房，就被母亲叫住了。“慎言，你爹叫你过去一趟。”
    慎言来到父亲房里，顾省之才出去吃了一顿饭就觉得有些累了。刚熬好的汤药滚烫滚烫的，还搁在桌上冒着热气儿。“爹，您找我？”
    “嗯！过来。”顾省之向儿子招招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
    “爹，您脸色不太好啊。”慎言觉得父亲嘴唇发白，很没精神。
    “爹没事。”顾省之笑了笑说道：“这次去海宁，你记着做几件事。”
    “爹，您吩咐。”慎言说道。
    顾省之轻声道：“到时候傅家那边主持大局的是傅康和，你以前应该见过他。你记着，这次去好好地同他谈谈我们将来的丝绸生意。傅康和同傅康年不同，他做生意一向很狠，你记住，一定不可以让步。”
    “嗯！我记住了。”慎言早就料到这次去海宁不是单纯的踏青，所以他才不愿意出行。
    “还有。傅康年，这个人平日里虽然轻浮一些，但他确实是个聪明人。”顾省之说道：“他为人比较随和，你和他也要打好交道，傅洛庭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小儿子。不过在大的决策上还是需要傅康和作决定，所以他们兄弟二人你千万千万不能小觑。”慎言郑重地点着头，顾省之叹了口气，握着儿子的手说道：“傅洛庭的确比我会教孩子，他的两个儿子都是有能力有才华的。而我这儿就只有你一个，你大哥他．．．．．．唉～～”提到慎行，顾省之就摇了摇头，“慎为是个好帮手，可偏偏在这个时候病了。这次海宁之行就只能靠你一个人了。”
    “爹，您放心。我不会让顾家丢脸的。”慎言突然感觉到身上的重任，虽然他很不情愿背负，但看到病怏怏的父亲，他还是不忍心为了自己的私心而至大局不顾。
    顾省之拉着儿子的手将他拉进自己身边，靠在他耳边嘱咐道：“你三叔让你三婶和子胤同去一定有什么目的，你要注意一点。”
    “这．．．．．．”慎言看看父亲说道：“不会吧？”
    “唉～～”顾省之最担心的就是慎言的善良，他摇摇头道：“儿子啊，你不要小看了你三叔。他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所以趁爹还能为你做点事儿的时候，爹会帮着你。但是你自己也要努力啊！千万别被人看扁了。”
    慎言开始觉得父亲的话有些蹊跷，似乎好像已经在安排些什么事情了一样。“爹，您没什么大碍吧？”慎言又问了一次。
    顾省之笑了笑道：“没什么，人老了总是不比年轻时候啦！行啦，你记着爹的这些话就行了，回去吧。路上照顾好自己，照顾好你三娘。观弘是我们顾家的小福星，希望他这次去也能给你带去幸运。”
    慎言也嘱咐了父亲要小心身体，然后才退了出去。他刚走姚玉庄就走了进来，“父子俩说完啦？”
    “嗯！”顾省之很累的样子，“这孩子还是欠些火候啊。”
    “慢慢儿教，他是聪明人。”姚玉庄把汤药端了过来，“没有那么烫了，快喝了吧。”
    顾省之端过汤药喝了几口，叹道：“都怪我，过去那么多年都没有好好教他，由着他任性。现在难得他肯上进，我也想好好教他了，可这身体却．．．．．．”
    “老爷，您别太担心了。大夫不是说只要您好好调养，就不会有事的吗？”姚玉庄说道。
    “唉～～老啦。毕竟不中用啦！”顾省之看看门外悄声说道：“我有中风前兆的事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否则一定会有大乱子！”
    “我知道！你放心，这件事就我和大夫知道。”姚玉庄宽慰道，“还有一点药，快喝完吧。”
    顾省之仰头把药喝完了，“有些事是到了应该做的时候了，我要给慎言铺好一条平坦的大路。那些不仁不义的骂名就让我这个做爹的承担吧。”说着就慢慢地躺了下去。
    姚玉庄走过来替丈夫擦了擦嘴，说道：“老爷，你的苦心将来慎言会知道的。”
    “嗯，希望他能不负我所望。”顾省之慢慢闭上了眼睛开始休息，“对了，我病的这些日子你要替我好好照顾好楚云和观弘。现在顾家表面上风平浪静，其实暗地里的情况却不容乐观。老天爷把观弘这个小福星送了过来，希望他能带给我好运，让我尽早处理好这些事情。”
    “老爷，别想这么多了。还是早点休息吧。”姚玉庄替丈夫掖好被子，然后坐在一旁看着他入睡。慢慢地，顾省之就睡着了。凌楚云母子真的会给顾家带来好运吗？既然老爷说能就一定能，只不过老爷要做自己的防范，她自己也要为了自己和儿子做好她的防范才行。
第四十九集：十年重返 - 扬州故事 - rich

    临行之前顾省之把慎言叫到一旁又是一番嘱咐，然后才放心地让儿子去火车站。傅康年已经等候在火车站，看到顾家的人往这里走来便迎了过去。
    “我已经在火车上订了最好的包厢，我们先上车吧。”傅康年笑吟吟地说道：“慎言，一会儿我可要和你好好聊聊。”
    慎言笑了笑说道：“好啊。”然后就带着嘉琮和观弘两个孩子上了车。两个孩子第一次出远门难免兴奋，慎言生怕他们走丢了一手一个拉得很紧。
    傅康年看到子胤提着一个小包，便道：“我帮你拿行李吧。”
    子胤看看他道：“不用！我自己会拿。”然后就跟着慎言上了车，态度十分地冷淡。
    一旁的殷秀娥拍拍傅康年道：“别心急，慢慢来。”傅康年看看殷秀娥，笑着点了点头。
    楚云和惜雨走在后面，楚云显得有些颓怠，她不知道自己到了海宁会想起些什么。惜雨则有些憧憬，她希望这次出行能融和与丈夫之间日渐冷淡的关系。
    上车后两个孩子对火车上的一切都十分好奇，慎言再三嘱咐他们不要乱跑。放置好了行李大家到了车上的餐厅里，分别坐了两桌。傅康年、顾慎言、顾子胤和殷秀娥坐在一起，惜雨和楚云带着两个孩子坐在另一桌。
    “慎言，我一直想和你深谈，可惜你都无心应酬我。”傅康年开玩笑地说道。
    慎言笑了笑道：“我只是管着酒楼的生意，丝绸方面还是我大哥打理。所以和康年你没有什么交际吧。”
    “哈哈，那就要看你是否有这心了。”傅康年问道：“对了，说起你大哥，怎么这次不见他一同来呢？”
    “哦，家里面的生意离不开他，所以只能留下来。”慎言解释道。
    傅康年微微点头道：“嗯，你大哥他的确是你爹的帮手啊！”他看看子胤，只见她一手托着脑袋看着窗外。“子胤，这次去海宁你怎么不带画具呢？”
    不提画具倒罢一提到这个子胤就生气，她回过头狠狠地瞪了康年一眼，道：“你管我！”
    “子胤！”殷秀娥忙看了女儿一眼，然后笑着对康年说道：“他爹说带着不方便，所以不让她带。这不，还生气呢。”
    “哈哈，不要紧！”傅康年笑道：“如果到时候你想画画，买就是了。”
    子胤瞥了他一眼道：“你又知道我什么时候想画画了？”
    子胤对康年的抵触连慎言都感觉得到，他笑了笑说道：“子胤啊，我们在这儿谈谈生意。如果你觉得闷就到你二嫂那儿去吧。”
    “好啊！二哥。”子胤巴不得这么做，于是忙挪座到了惜雨那里。
    这时候火车开了，嘉琮兴奋地直拍手。“你坐下来，别闹！”惜雨把儿子拉回了座位，“你看看观弘多乖。”
    “娘！你看！火车开得多快呀！”嘉琮指着窗外不断后移的的景物欢快地说道。
    惜雨把嘉琮抱在怀里说道：“你别这么兴奋，小心晚上尿床。”
    嘉琮把小嘴一噘道：“娘，我已经长大了，不会尿床了。”观弘捂着嘴暗暗发笑，嘉琮见了便道：“观弘，你笑我！”
    观弘摇摇头道：“没有啊，我没有笑你。”
    “你还不承认！”嘉琮有些不高兴了。
    “观弘，不许笑琮少爷。”楚云看了一眼儿子。观弘忙把头低了下来。
    “唉～～”子胤很无聊地趴在桌子上道：“本来多热闹呀，现在这个不去那个不去，就剩这么几个人了。弄得我也不想去了。”
    惜雨说道：“是啊，真可惜。如果佳蕊和恩婕都能去就好了。三娘，你说是不是啊？现在多冷清啊。”
    “啊？”楚云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惜雨突然跟自己说话都有些来不及反应。“我也不太想去，实在是老爷．．．．．．”
    子胤托着脑袋说道：“三娘，你总是呆在家里多没劲呀。出来走走也好，透透气。”
    “三娘，听说那里的潮水很大，到时候江面会很冷。你带够衣服了吗？”惜雨问道。
    “嗯！带了。”楚云点头道：“到时候江风都能把人给掀到江里。”
    子胤笑道：“咦？三娘，听你这么说好像去过噢。”
    楚云看看子胤道：“没有，只是听人说起而已。”
    火车一路行驶，起先的好奇兴奋随着时间消逝渐渐变得无聊。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包厢，这时候已经是夜晚，他们需要在火车上过一夜。惜雨抱着嘉琮睡着了，慎言听着火车“隆隆”的声音难以入睡，于是就披着衣服去餐厅吃点东西。刚进了餐厅车厢就看到楚云坐在对面的一张桌子边，靠着窗望着外面的一片漆黑。
    越临近海宁楚云就越紧张，她一个到车厢餐厅坐下想叫杯牛奶。抬起头来看到慎言站在自己面前。
    慎言走了过去，“我坐下来可以吗？”楚云看看他没有说话，慎言坐了下来叫了一份点心。“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呢？”
    楚云还是望着窗外，“你不是也没有睡吗？”
    慎言凝视着她，不仅叹了口气。低下头用摆弄着面前的那份点心，许久才轻声道：“我知道你为什么睡不着。”
    “都过去了。”楚云淡淡地说道：“没有什么不能放下的。”
    慎言看看她，如果她真的能放下就不会坐在这里了。“就怕放下了又拿起来．．．．．．”
    这话是什么意思？楚云不禁朝他看去，慎言也看着他。一阵涟漪在两人的心中泛起。沉默，又是沉默。只有耳边传来的“隆隆”声。两人同时想起当年坐火车去海宁时的情景．．．．．．
    “慎言，你起来啦！”楚云敲着慎言的车厢门，“快出来！”
    “干什么呀？”慎言披着衣服打开了房门。
    “火车声好吵，我睡不着。”楚云说道；“你陪我说说话吧。”
    车厢里已经睡睡的楚风翻了个身道：“慎言，别理她。快睡吧！”
    “我陪陪她。”慎言回头对楚风说道，然后轻轻地关上门。“走，去你的车厢。”两人来到楚云的车厢，因为同行的只有楚云一个女生所以她一个人一个车厢。“你想我陪你聊什么呢？”慎言坐了下来。
    楚云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随便聊聊呗。”楚云看看夜空中的星星，笑道：“慎言，都说天上的一颗星星就代表人世间的一个人，你说这满天的繁星中哪一颗是我？”
    “哇！难度太大了吧？”慎言把头探出窗外，“我说是．．．．．．那颗！”他指着一颗小小的星星说道。
    楚云皱着眉问道：“为什么是这颗？又小又淡！”
    “嘿嘿，因为这颗星旁边有一颗又大又亮的星星。”慎言笑着说道：“那就是我，我会在你身边照耀着你。”
    “哼！谁同意你在我身边照耀着我的？”现在就两个人，楚云也撒娇起来。
    “咦？如果你不同意我在你身边，那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叫我过来陪你？”慎言站起来道：“那我可回去啦。”
    “喂！你敢！”楚云噘着嘴看着慎言。
    “嘿嘿。”慎言这回坐到了楚云身边，伸手握着她的手。“同意不？”
    楚云娇嗔地瞥了他一眼道：“同意。不过你要给我讲故事。”
    “讲故事？你又不是小孩子？”慎言笑道。
    “你讲不讲？”楚云看着他。
    “讲！讲！”慎言说道。楚云抱着他的手臂，靠在他的肩头。慎言还没有将第一个故事讲完，就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楚云又看着星空，今天的每一颗星星都是那么地黯淡。“今晚的星星好暗。”
    慎言怎么会不知道她话中的含义？他叹了口气道：“我曾经想用我的光芒永远地照耀着身边的星星。可是连我自己都已经渐渐黯然，有心无力。”慎言想起自己对这份感情的无奈，不由地发出“有心无力”的感叹。
    楚云听到他这一句心里不由地难过起来，有时候她会埋怨慎言，觉得他当时太过软弱才会造成他们现在的境况。但有时候再想一想，她也能感受到慎言当年选择的艰难。时而怨恨、时而理解，弄得楚云都不知道对他到底是怨还是爱。
    看到楚云低眉不语，慎言感觉到了一丝惋惜。曾经的恋人变成这样的窘境，实在是让人扼腕。愁绪笼罩着两个人，摇晃的车厢不断地把他们深埋在心底的的那份记忆唤出。
    “我去看看观弘。”楚云不想再这么呆下去，于是站起来想走。
    “楚云。”慎言叫住了她，“夜里冷，小心着凉。”楚云停下来听完这一句，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然后微微点了点头，走了。
    本来是想来这里吃点东西回去睡觉的，可没想到更加睡不着了。慎言站起来坐到对面，坐在楚云刚才坐过的地方，感受着她余留下来的气息。如果她还能抱着自己靠在自己的肩头那该有多好啊。慎言把头靠在窗边凝视着天上黯然的星光，难道自己真的是星光不在了吗？
    第二天一早，大家在车厢餐厅里发现了慎言。他一晚都在这里，后来就慢慢地睡着了。
    “慎言，你怎么睡在这儿？”康年问道。
    “我．．．．．．”慎言不由地看了看站在后面的楚云，“我昨晚想出来吃点宵夜，没想到睡着了。”
    “你坐了晚，小心着凉。”惜雨拿了件衣服过来给他道：“一会儿若是不舒服可要说呀。”
    “我们到了，准备下车吧。”康年说道，“我大哥已经派人在车站接我们了。”
    过了一会儿，火车靠站了。一行人拿着行李下了车，傅康年远远地就看到了等候在车站门口的父亲傅洛庭和大哥傅康和。
    “子胤，快把头发整理一下。”殷秀娥对女儿说道，生怕女儿在未来公公面前失了礼数。
    “哎呀，慎言哪！你们终于来啦！”傅洛庭笑容满面地迎了过来。
    慎言忙作揖道：“要让傅伯伯专程而来，慎言真是不好意思。”
    “别这么说，应该的。”傅洛庭说道：“可惜啊，这次你父亲和大哥不能来，否则就更加热闹啦。”傅洛庭指着身边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说道：“我来给你引见，这就是我的长子，傅康和。康年的大哥。”
    “康和兄，幸会幸会。”慎言伸出了手。
    傅康和也伸出了手和他握了握，道；“幸会，久闻顾家二少爷的大名啊！我弟弟一回来就经常提起你。”
    “来来！我们已经给你们定下了全海宁最好的客栈，保管你们喜欢。”傅洛庭带着顾家的人一路行去，过了一顿饭的功夫终于停了下来。“这就是全海宁最佳的观潮之地，天水楼。”
    “天水楼？！”
    “天水楼？！”
    慎言和楚云都不禁吃了一惊。傅洛庭看看他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不．．．．．．没有。”慎言偷偷地看了一眼楚云，只见她脸色不太好看。再抬头看看这已经重新装修过的天水楼，十年了．．．．．．慎言不敢想象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事情。
第五十集：观弘阁 - 扬州故事 - rich

    第五十集：观弘阁
    世隔十年再次踏进天水楼，那些被迫深埋在两人内心深处的回忆一一涌现在眼前，两人的步伐都是显得那么地沉重。
    “傅老爷来啦？快里面请！”天水楼老板笑吟吟地迎了过来。
    这个老板似乎不是十年前的那个了，看他的年纪和模样应该是当年那个老板的儿子。虽然现在的天水楼已经和十年前的不一样，已经进行过重新的装修，但有些地方还是依稀能辨认出当年的模样。慎言和楚云就像踏入了时光隧道，一瞬间就回到了十年前。若不是身边有着众多人，他们很可能抑制不住内心的那份追思。
    “贤侄，我已经定下了酒宴，我们先吃饭。”傅洛庭让老板引着大家去了楼上的包间。
    一顿饭吃得昏昏沉沉的，他们在说什么自己又在回答什么，慎言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冷不防地偷偷看上楚云一眼，从她的神情看来她和自己一样已经完全陷入了往事的追忆中。好不容易熬过了这顿漫长的接风宴，慎言显得疲惫不堪。
    傅洛庭见了便道：“想必你们舟车劳顿，不如先回房休息一下。晚上我们再去海神庙逛庙会，钱塘来潮海神庙的庙会不可不去啊！”傅洛庭叫来了老板道：“周老板，我要的上房可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周老板说道：“我这就带傅老爷过去。”
    傅洛庭摆摆手道：“不！那间上房是留给这位顾少爷的，你带他们过去吧。”
    “是！”周老板笑着对慎言道：“少爷、少奶奶、小少爷，请跟我来。”另外他还让其他伙计带其余的人去已经预订好的房间。“顾少爷，这边请。”
    越往里面走慎言的心就越不安，当他站在那间上房门口的时候神色呆滞。这间房就是当年他住的房间，推开房门眼前的摆设已经不同，这间房和这家酒楼一样也被装修过了。
    “这间房真是不错。”惜雨领着嘉琮先走了进去，“慎言，快进来呀。”她推开了通往楼台的门，“哇！从这里看出去整个江面尽收眼底呢！”
    慎言步履沉重地走了进去，但却不敢走往楼阁。是躲避还是克制？他不知道。
    “少奶奶说得对啊，我敢说这间房是全海宁最佳的观潮之所啦。”老板自豪地说道。
    “惜雨，进来吧。外面风大，小心着凉。”慎言不想听到外面的潮水声。
    惜雨走了进来并关上了门，“是不是风太大了？你不舒服啊？”她走过来摸了摸慎言的手，“你的手好凉。”
    “可能是太累了吧。”慎言说道：“我想休息一下。”
    “嗯。”惜雨打赏了老板后就关上了房门。“你在火车上坐了一夜肯定累了。不如你先睡一会儿吧。”她拉着慎言坐在床上，然后替他脱了外衣。“一会儿晚上还要去庙会，肯定很晚。嘉琮也累了，你们父子俩睡一会儿。”
    “那你呢？”慎言看看惜雨。
    惜雨笑道：“我第一次来海宁，子胤说要出去走走。我跟她一起去。”
    慎言点点头道：“好，你自己小心些。带上添祥和多瑞。”慎言把嘉琮抱上床，道：“嘉琮我会照顾，你好好玩吧。”
    “嗯！”惜雨照顾他们父子俩睡下后便去找子胤了。
    这张床铺是否已经改动过慎言倒是辨认不出了，那一晚他没有注意这么多。嘉琮在父亲的臂弯中很快就睡着了，慎言替儿子盖好了被褥然后就看着房梁发起呆来。这里有着他和楚云最为深刻的回忆，是温存是甜蜜是一生一世。然而现在躺在这里的自己已经有妻有子，但自己的妻子却不是当年躺在这里的楚云。这算不算是一种嘲讽？是对他当年在此立下誓言的讥讽？慎言听着外面窗户挡不住的潮水声，一闭上眼睛就仿佛回到了那个晚上。他不敢闭眼，只能睁着眼睛兀自出神。楚云．．．．．．楚云现在会怎样？
    楚云？她又能好到哪里去？从踏入这间天水楼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被无尽的伤怀包围着。似曾相识的景物，若隐若现的回忆片段，想哭又不敢哭。回到房后她也哄着观弘上床休息，自己则坐在窗口看着起起伏伏的江水神往。
    她不想面对的事情老天却一一安排着出现，这对她对慎言来说都是一种煎熬。不过已经如此，只能尽量克制住自己的心绪，期待着这次出行尽快结束。如今楚云唯一希望的就是那间所谓的上房已经改动过，那块匾额也已经随着岁月消失，那么她一直隐藏着的秘密就不会被识破，这样对慎言来说或许能好受一些。
    “娘，我睡不着。”观弘睡意全无，他下了床走过来道：“娘，什么时候涨潮啊？”
    楚云连忙擦了擦眼角不经意已经落下的泪痕，道：“还没到时候呢。八月十八才是正日。”
    “八月十八？不就是明天？”观弘转过头看到母亲眼睛红红的，忙问道：“娘，你哭啦？”
    “没有，是风大。”楚云笑了笑道：“你不想睡的话，娘带你出去走走，好吗？”
    “好啊！”观弘拍着手说道：“我们马上走！”
    楚云不想呆在这里空追往昔，她带着观弘刚走出房间就看到惜雨和子胤还有殷秀娥从对面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子胤见了便道：“三娘，我正想去找你呢。我们想出去走走，你去吗？”
    “我．．．．．．”楚云看到惜雨同往便想拒绝。
    “娘也说要带我出去玩。”可是观弘却先说出了口。
    惜雨笑道：“那正好，我们一起去吧。”
    楚云只能答应道：“好啊，一起吧。”
    “对了，二嫂。二哥呢？”子胤一边走一边问道。
    “你二哥一进房就说不舒服，手也有些凉。我想是昨晚坐着睡了一晚没有睡踏实，这会儿正和嘉琮睡午觉呢。”惜雨说道。
    “对了惜雨，傅老爷说你们住的房间是最好的上房也是观潮的最佳之处，那里好不好啊？”殷秀娥好奇地问道。
    惜雨显得很兴奋，“好！那里有个好大的高台，从上面往下去整个江面都能看到呢。掌柜的说这是全海宁最好的观潮地点！”
    高阁？难道真的是天意弄人让慎言又住在那间房？楚云从心里感叹道：难怪慎言一进房就说不舒服了。他．．．．．．他现在一定不好过．．．．．．
    傅康年听说一众女眷要出去，连忙跑了过来。“子胤，你们要出去啊？我带你们去玩啊。”
    子胤看看他没好气地说道：“谁要你带？我们自己不会玩啊？”
    “女儿啊，康年熟悉这里，就让他领着我们四处走走吧。”殷秀娥自然是极力促成。
    “是啊，我们人生地不熟的，有个人带路也好。”惜雨也说道。
    子胤看了康年一眼，道：“随便你！”说着就伸手对观弘说道：“观弘，过来。我带你玩。”
    “康年，我这个女儿就是这样，你不要介意啊。”殷秀娥忙替女儿赔罪。
    傅康年笑了笑道：“没关系，这样才与众不同嘛！对了，伯母。一会儿我娘也会过来，我想您带子胤过去见一见。”
    “哦！好啊！”殷秀娥自然听得懂里面的意思，忙笑着答应。
    到了一家点心店，惜雨突然停了下来。“你们等一下。”
    “二嫂，你买点心啊？”子胤走过来问道。
    “二少奶奶真是好眼光，这家点心店的苏杭点心很有名的。”傅康年说道：“最出名的就是蝴蝶酥啦。”
    惜雨笑道：“我想买点绿豆糕。”
    子胤笑道：“噢！原来是买二哥最喜欢吃的绿豆糕啊？二嫂人虽然在这里，可心还是在二哥身上呢。”
    惜雨羞怯地说道：“你胡说什么呢？”然后对伙计说道：“给我两份绿豆糕。”
    绿豆糕？楚云又是一阵心酸，慎言以前不喜欢吃绿豆糕，是自己让他喜欢上了这种食品。然而现在别说做给他吃，就连买给他吃的人都不是自己。看到惜雨接过伙计打包好的两份绿豆糕，楚云的心很痛很痛。
    “娘！我要吃糖葫芦！”观弘指着路边一个卖糖葫芦的摊子说道。
    子胤笑道：“小观弘，你在扬州的时候也喜欢吃糖葫芦，在海宁还要吃糖葫芦？要吃就要吃这里的特色点心嘛，这糖葫芦哪儿都能买到的。”
    “可是我喜欢吃糖葫芦。”观弘看着子胤笑道：“上次二少爷给我买的糖葫芦可好吃啦！”
    “来，娘给你买。”
    楚云刚想带观弘去买，子胤却拉着观弘说道：“三娘，我带他去。”说着和观弘走到糖葫芦的摊子前，“老板，一串糖葫芦。”
    “子胤姐姐，你不喜欢和那个哥哥在一起是吗？”观弘看看子胤问道。
    子胤一听忙蹲下来说道：“小鬼灵精，你说什么呢？”
    “否则干嘛老是拉着我呢？”观弘笑道。
    子胤伸手捏捏观弘的鼻子道：“小家伙，不许说出去啊！”然后就把糖葫芦塞在观弘手里。
    “嘻嘻，姐姐请我吃糖葫芦，我当然帮你啦！”观弘朝子胤挤了挤眼睛。
    康年带着他们到了鱼鳞石塘，这里是为了五代吴国越王为了低档每年的潮水而修建，唐开元年间重修的一处沿江海堤，但由于纵面看形似鱼鳞，故称“鱼鳞大石塘”，也是海宁的一大特色。站在石塘边上看着波澜壮阔的钱塘江，整个人的心胸都变得开阔起来。子胤站在石塘的边缘，张开双臂拥抱着来自江面的风，此时此刻颇有一份豪情在胸。突然有人拽着自己的胳膊往后一拉，子胤忙回头一看原来是康年。“你干什么？”
    “危险！”康年说道：“这海潮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你站在那么外面会被潮水卷走的。”
    “是啊，子胤。太危险了，快回来吧。”惜雨也说道。
    子胤斜眼看看康年，道：“要你多管闲事！”然后就回到了母亲身边。
    “哎呀，不出来还真的不知道世界之大呢。”殷秀娥说道：“我们以前在家里都不知道外面有这么好的景致，这次出来康年你一定要带子胤多走走多看看呢。”
    “一定！一定！”傅康年笑道，“伯母，时候不早了。不如我们回去吧。晚上还要去庙会。”
    “嗯！也好。我们回去吧。”殷秀娥说道。大家动身折返，殷秀娥突然问楚云道：“楚云啊，你们南京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慎言从南京回来这么久都不太提起南京的事情。你是从南京来的，说说看有什么名胜古迹，咱们以后也好去玩玩。”
    楚云淡淡地一笑道：“也没什么好玩的。况且我在南京的时候是住在村子里面，至于城里面有什么古迹，我也不太清楚。”
    “三婶，我听慎言说南京的明孝陵、朝天宫都很好玩，他还经常爬在石象生上呢。”惜雨说道：“有一次还从上面摔下来，摔断了腿呢。”
    明孝陵、朝天宫，这些都是当年慎言和自己经常去的地方。楚云听到惜雨的话又不禁想起了南京的往事，有一次刚下过雨慎言爬在石象生上一个不小心滑了下来摔断了腿，她照顾了他整整三个月。
    慎言被耳边的潮水声吵醒了，睁开眼睛突然发现身边的嘉琮不见了，“嘉琮！嘉琮！”
    “爹！我在这儿。”嘉琮蹲在楼阁的栏杆处说道。
    “喂！小心啊！”慎言忙跳下床，嘉琮个子小很容易从栏杆的缝隙中掉下去。慎言忙跑出去把儿子抱了起来，“太危险了，以后不许靠近栏杆，知道吗？”嘉琮点了点头。慎言抱着儿子刚想进房间，抬头一看就见到一块匾额悬挂在高阁上，“观弘阁”。慎言顿时脑袋“嗡”地一声，怎么会有这么一块匾额？是．．．．．．是巧合吗？
第五十一集：怀疑 - 扬州故事 - rich

    慎言怔怔地看着那块匾额，脑海里就像翻涌的江水般混乱。观弘、观弘．．．．．．看这匾额金漆崭新不像是十年之物，而且楚云曾经说起过观弘生于秋天，秋天．．．．．．应该不会是。“伙计！伙计？”慎言忙推开门叫来了伙计，“快！去把你们老板叫来！马上！”
    这位是贵客，伙计不敢延误忙把老板叫了来。“顾少爷，有事儿吗？”周老板走进来笑吟吟地问道。
    慎言一把拉着老板走到阁台上，“老板，这块匾额是什么时候挂上去的？”
    老板顺着慎言指的方向看去，“噢，这块匾额从店铺开业的第一天就已经挂在上面了。”
    “一直挂在上面吗？”慎言盯着老板问道。
    老板想了想道：“对了，前年拿下来过。那是因为匾额太旧了，字都看不清楚了，所以我拿去修理重新金漆，仅仅半个月就放回去了。”老板看到慎言的脸色苍白，忙问道：“顾少爷，您怎么啦？出了什么事儿吗？”
    “没事！没事！我只是好奇问一下。”慎言只觉得手脚冰冷，他摆摆手道：“没事儿了，你去吧。”周老板退了下去。
    慎言瘫坐在太师椅上，眼神发直。“爹，爹。”嘉琮过来拉着他的衣袖说道：“你怎么了？”慎言脑子里面一片混乱根本无暇理会儿子，“爹，我想出去玩，行吗？”
    “嗯。”慎言轻声应了一声，嘉琮连忙跑了出去。十年前就有了，十年前就有了．．．．．．慎言脑海里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到底是楚云放不下那一夜才给儿子取了这个名字呢？还是观弘根本就是．．．．．．蓦地，他抬起了头。突然这间房顿时回到了十年前的模样，当年的自己，当年的楚云，在这间房里发生的一切又再次重演。当时的温存重新攀爬上慎言的心头，只是现在却感觉无比酸楚。“楚云．．．．．．你是不是在骗我？”
    傅康年带着一众女眷回到天水楼，一进门就看到小嘉琮正和一些孩子蹲在地上打弹子。“嘉琮！”惜雨忙过去把儿子拉了过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她拍去孩子身上的尘土问道：“你爹呢？”
    “爹爹在房里。他答应我出来玩的。”嘉琮说道。
    子胤听了便道：“二哥怎么啦？他从来不会让孩子一个人出来的。嘉琮，你是不是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的呀？”
    “没有！”嘉琮说道：“小姑姑不信可以问爹爹。”
    这时候慎言神色恍惚地从楼上走了下来，惜雨立刻过去问道：“慎言，你怎么让嘉琮一个人出来呀？多危险呀。”
    “啊？是吗？”慎言这才抬起头来，“噢，对不起。是我疏忽了，嘉琮呢？”
    “幸好孩子就在酒楼里没有跑出去。”惜雨显然有些责怪丈夫，她拉着嘉琮道：“我上去替他换身衣服。”说着就带着儿子上了楼。
    子胤走过来道：“二哥，你脸色不太好。不舒服吗？”
    “我没事。”慎言摆摆手道：“你们玩累了，回房去吧。”
    子胤和母亲殷秀娥上楼去了，傅康年过来道：“慎言，我看你真的挺累的。今晚的庙会你行不行啊？”
    “我没事。”慎言说道：“今晚令尊、令堂都会到，我一定要去的。”
    “这样吧，我让人给你准备洗澡水，洗个热水澡会好一点。”傅康年便去吩咐掌柜的。
    人都走了，楚云拉着观弘道：“观弘，我们也上去吧。你跑得一身汗，小心着凉。”
    楚云带着儿子经过慎言身边，慎言突然轻声叫住了她，“楚云．．．．．．”
    楚云停住了脚步，微微侧过头轻声道：“二少爷，请注意场合。”
    “我有话问你。”慎言低头看看观弘，道：“我希望你能回答我。”
    楚云弯腰对儿子说道：“观弘，你先自己上去。娘一会儿就来。”观弘点点头跑了上去，“有什么话，你问吧。”
    “我想知道．．．．．．”慎言顿了顿后低声道：“我想知道观弘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慎言的话让楚云心头一惊，难道他已经看到了什么吗？楚云强作镇定，深深地吸了口气道：“观弘是九月出生的。”
    “九月？你真的肯定是九月？”慎言将信将疑地问道。
    楚云转过头看着慎言说道：“观弘是我儿子，他什么时候出生我会不知道吗？二少爷，有些事可能是你自己想多了。我看你真的是累了还是回去休息吧。”说完就兀自往楼上走去。
    楚云头也不回地离开，虽然她十分肯定地说观弘出生在九月，可慎言却不怎么相信。这时候伙计过来说洗澡水已经准备好让他去洗个澡，慎言也正想好好清醒一下，于是立刻将自己沉浸在热腾腾的热水中。
    晚上傅家席开两桌，男女分席而坐。“世侄，听康年说你一路奔波有些不舒服是吧？”傅洛庭笑着问道。
    “还好，还好。”慎言说道：“刚才康年让人给我准备了热水澡，现在好多了。”
    “哈哈，那就好！”傅洛庭对两个儿子说道：“你们两个少敬慎言几杯，就算要喝也以茶代酒吧。”
    傅康和笑道：“早就听康年提起过顾家二少爷的大名，今日一见本想畅饮一番，这回真是可惜了。”
    “大哥，一会儿还要去庙会呢。你也少喝点。”傅康年说道。
    傅康和点点头道：“对了，慎言。我们两家素来有生意来往，丝绸的价格也是多年未变了。如今时局不定，不知令尊是否考虑过变动一下价格呢？”
    慎言虽然有心事，但这些事他还是很有分寸的。他笑了笑说道：“正因为时局不定，所以如今蚕农也渐渐少了，蚕丝的价格一直在升。我爹一直念着我们两家是世交，所以才一直没有变动价格。”
    “没错，没错。”傅康和点头道：“你说的我也清楚，但是现在外面有很多绸缎庄出售的绸缎都很便宜．．．．．．”
    不等傅康和说完，慎言便笑道：“哈哈～～康和兄，一分价钱一分货。我们顾家绸缎庄的绸缎是什么货色您应该很清楚，外面普通的小铺子怎么能和我们比？不信的话康和兄大可买一批便宜的料子试试看，不出半个月就能看出端倪来了。”
    傅洛庭看了看傅康和，傅康和便不再说什么。“是啊，是啊。顾家的绸缎的确是上等货，今后我们还要多多来往呢！希望令尊大人能以我们傅家为先才是。”
    “这是当然！以顾、傅两家的关系，我们自然懂得怎么做。”慎言点头说道。
    傅康年的心思并不在这酒宴上的讨价还价，他的心早就飞到隔壁桌去了。他不时地看看母亲的眼神，想从母亲眼神中看出她对子胤的喜好。
    “三太太，听我儿康年说，令爱对画画儿颇有研究？”傅老夫人笑眯眯地看着子胤问道。
    殷秀娥笑道：“哪儿啊，只是胡乱画一气而已，谈不上研究。”
    “那是三太太过谦了。”傅老夫人上下打量着子胤，就好象她已经是自己的儿媳妇一样。
    子胤被看得很不舒服，但又不能失礼于人前。当看到康年朝自己看的时候，忍不住心里的厌恶白了他一眼。
    吃过饭傅洛庭安排了去看戏，海神庙的庙会会请最好的戏班子唱戏，而二楼的包厢早就被傅洛庭包了下来。离开锣还早，两个孩子吵嚷着要出去买东西。慎言便说自己带着他们去，他带着两个孩子和一个随从到了外面，“你们两个想买什么？”
    “爹！我要买脸谱和大刀！”嘉琮指着一边一个摊子上的脸谱还有木制的大刀说道。
    “那你呢？观弘。”慎言问观弘道。
    观弘看看他道：“我想给娘买绿豆糕。”
    “绿豆糕？”慎言问道：“一会儿戏楼里有绿豆糕。”
    “刚才看到二少奶奶在采芝斋买的绿豆糕，傅少爷说这是最好的绿豆糕。”观弘说道：“刚才娘看着窗外哭了，我想买绿豆糕哄娘亲开心。”
    嘉琮拽着慎言到了摊子边上，慎言买了一个面具和一柄大刀给他。“你娘为什么哭？”
    观弘摇摇头道：“不知道，娘说她没有哭，但我看得出来，她哭过。刚才回来娘又不开心了。二少爷，你说买绿豆糕给娘吃，她会开心起来吗？”
    “会！只要是观弘买的，你娘一定会开心。”慎言问那个小贩道：“请问这附近有没有采芝斋？”
    小贩指着路口说道：“路口有一家。”
    慎言看到人潮熙熙攘攘，本来很近的距离可能要比平时多花一倍的时间。他转过头对随从添祥道：“添祥，你先带嘉琮回去。我马上回去。”添祥带着嘉琮回戏楼，慎言拉着观弘的手说道：“我带你去买，但你一定要抓紧我的手，否则会走散的。”
    “嗯！”观弘用力地点头道：“我抓着二少爷的手不放。”
    大手牵着小手走在拥挤的人群中，慎言突然感觉到观弘和自己有一种特殊的感觉。这是自己的心理暗示吗？慎言不禁低头看看身边的观弘，这个孩子和自己有没有关系？自己从小就喜欢听书，这孩子和自己一样也喜欢听书，就连嘉琮都不喜欢他却喜欢。而且仔细地看看，这孩子的鼻子和嘴巴和自己幼年时颇为相像，难道他真的是．．．．．．可楚云又说他出生在九月，到底是我想的太多还是楚云有心瞒我？慎言心里面的那座天平左右摇摆不定，突然间他注意到自己一些微妙的变化，他每次想到如果观弘是他和楚云的孩子，他竟然会有一丝欣喜的感觉；而想到观弘是九月出生就会有种失落。难道自己的确很希望观弘是自己的孩子？
    “二少爷，到了！”观弘指着采芝斋说道。
    “哦，哦。”慎言还没有从思绪中抽身，他和观弘走了进去。“老板，给我一份绿豆糕。”
    “好的。”老板刚转过身。
    “要加桂花的！”
    “要加桂花的！”
    慎言和观弘竟然同时说出了这一句，老板笑着点头道：“好！好！父子俩口味一样啊！”
    听到老板这句话，慎言竟然觉得很高兴。可是观弘却说道：“二少爷不是我爹。”
    老板正在装绿豆糕根本没有听见观弘的话，慎言在他身边却听得很清楚。他一下子觉得很失望，低头看着噘着小嘴的观弘，看来老板无意间的话刺到了孩子幼小的心。他伸手摸了摸观弘的头发，道：“老板误会了，别放在心上。”
    观弘看看他点了点头。慎言付了钱接过老板递来的绿豆糕，观弘闻到绿豆糕的香味不禁多看了几眼。“好香的桂花味啊！”观弘把手指放进了嘴里。
    慎言笑问道：“想吃吗？”
    “嗯～～”观弘看看慎言，小嘴一咧道：“想吃！”
    慎言蹲下身子从纸包里拿出了一小块来放进了观弘的嘴里，看着观弘慢慢嚼着香甜的绿豆糕，慎言便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观弘也伸手从纸包里拿了一小块放进慎言的嘴里，“娘说二少爷也喜欢吃，你也吃一块。不要告诉娘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采芝斋货真价实，慎言觉得这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绿豆糕。他有种感觉，感觉眼前这个孩子就是他和楚云的儿子。如果不是父子，不可能会有这种亲情的温馨。而且这种感觉不是他看到“观弘阁”之后才有的，细细想来以前和观弘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已经有这种浑然天成的感觉了。他牵着观弘的手说道：“走吧，弘儿。我们回去了。”
第五十二集：钱塘心潮 - 扬州故事 - rich

    大戏就要开锣，众人见慎言还不回来正要去找，就看到他带着观弘走了进来。观弘一进来就扑向母亲，“娘！娘！你看！”他把绿豆糕捧在手里，“二少爷带我去买的！”
    楚云看看绿豆糕说道：“傻孩子，这里也有绿豆糕，何必专程去买？”
    “观弘说采芝斋的绿豆糕最好吃，所以让我带他去买的。”慎言看着楚云隐晦地说道：“这孩子真是孝顺，将来长大了一定很孝敬父母。”
    楚云抬头看看他没有说话，只是拉着观弘的手在自己身边坐下。慎言也坐了下来，惜雨轻声说道：“刚才傅老爷几次问起你，你别到处乱跑了。”
    “行了，我自有分寸。”慎言应道。
    一场戏下来慎言根本不知道在演绎着什么，他只是竖起耳朵听着身后的楚云与观弘的对话。但是除了楚云时有时无的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之外，根本没有什么值得推敲求证的话。戏结束后已经很晚，傅洛庭便提议大家早早回去休息，明日就有精神看潮了。
    一行人回到天水楼，各自回房。子胤刚回到房里就听到有人敲门，以为是母亲来嘱咐自己便匆匆去开门。没想到一开门竟然是傅康年，子胤的脸色顿时耷拉下来。“是你？”
    “是啊！”傅康年笑着跨进了门，“我买了东西送给你。”
    “我不要！”子胤断然地回绝了。
    “你还没有看怎么就知道不要呢？先看看吧。”傅康年让人把东西拿了进来，原来是一套崭新的画具，画架、画纸、油墨和画笔一应俱全。“明天就是钱塘潮的正日，我知道你很想用画笔画下来。可是你父亲又不准你带来，所以我就买给你。”
    子胤看看这些画具的确有些心动，但绝对不是对送礼人的动心。她也为没有画具而惋惜，可是想到这些画具是傅康年所赠她就对画画全然没了兴趣。她把头一扭，道：“我不想画画。你还是拿走吧。”
    “怎么又不想画了呢？”傅康年问道：“是不是这些画具你用的不合手？那我立刻叫人换新的来。”
    “不用了！我没心情画画，你还是拿走吧。”子胤转过身道：“很晚了，我要休息了。傅少爷请回吧。”
    子胤下了逐客令，康年只好怏怏地拿回了画具退了出来。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遭子胤厌烦，想起那天那个穷酸先生再想想自己的条件，哪里比不上他？刚才母亲还对他说很满意子胤这个女孩子，还说看面相这个女子是旺夫益子相，将来一定能为傅家多添子嗣。老一辈的人都同意了，可就是自己搞不定子胤。难道非要走那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老路？傅康年也是念过洋书的人，他本身也不喜欢这种婚姻方式。他很希望子胤是和自己有感情基础才走到一起，可是目前看来却做不到。他回到房里看着这些被拒绝的画具，不由地自语道：既然如此，那就先娶回家再说！到时候朝夕相对，我就不信她会对我没感觉！
    时钟敲过十一点，已经很晚了。慎言一点儿都睡不着，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直发愣。十年．．．．．．十年之前在这间房里是一对你侬我侬的小情侣，在热酒的戏弄之下偷食禁果。当时他发誓会和楚云天长地久，可是十年之后呢？躺在这里的还是他，顾慎言。但身边的女人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凌楚云，这到底算不算是天意的安排？让他十年之后又回到这里，让他重新感受当年的那份浓情蜜意？
    侧过头看到熟睡中的嘉琮，当初他下定决心一心一意对妻子江惜雨，为的就是这个孩子。可如果观弘也是自己的孩子，那他对楚云又添加了一份愧疚。可惜楚云始终不肯说出真相，令他时而怀疑时而肯定。慎言翻了个身背朝着妻儿，现在细细想来无论观弘是不是他们十年之前偷尝禁果而孕育的孩子，他对楚云的感情永远都不可能磨灭。抛开道德伦常，他还是希望能和楚云在一起，哪怕她曾经嫁作人妇、哪怕观弘不是自己的孩子！
    窗外的潮水声不断，那一晚也是这样的夜。慎言对曾经的过往越来越清晰起来，他们一起走过的点点滴滴都涌上了心头。过去的岁月不免让慎言感怀起来，在黑夜的掩护下他落下了怀思和无奈的泪水。如今走到这个地步，纵然他有多爱楚云，他又能做些什么？
    惜雨，惜雨这些年来对自己无微不至，她没有行差踏错过。虽然知道自己对她没有什么深厚的爱为基础，但这些年来的相处他也将她视为了亲人，没有浓重的爱情却有着纯朴的亲情。如果让惜雨知道自己和楚云之间的过去，他不知道这个本来柔弱的妻子会怎么办。也许楚云做的对，他不应该去盘问观弘的身世。现在这样的状态可能是最安全的，慎言开始自问，是不是不要再去追问，但转而一想又觉得不甘心。他对观弘真的有着一份说不清楚的感觉，他很想求证自己的怀疑，他不想再像过去的八年一样糊里糊涂地过日子。
    第二天就是钱塘江观潮的大日子，可是慎言、子胤、楚云和傅康年都显得无精打采。到了下午潮汐的时候潮水大涨，浪潮一个接着一个朝岸边打来。两个孩子看的直拍手，还数着数。慎言觉得这次的浪潮没有十年前的壮观，现在他眼中看到的仿佛是十年前的影像。那时候他和楚云、楚风也是站在这个岸边，望着波澜壮阔的潮水，心胸澎湃，豪情万丈！可今天他却平静地犹如静水，有时候甚至还觉得吵闹。若不是要陪着傅洛庭，他或许早就回房去了。
    而对于楚云来说这样的潮水也是一种煎熬，一个个浪潮就像开启她心扉的一把把钥匙，简直就要将她隐藏在内心的所有感情全部释放出来。到了六点多的时候，楚云实在熬不住这样对往事的冲击便起身道：“不好意思，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楚云对傅家的人来说根本就是无所谓的人，于是她就一个人回到了天水楼。观弘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自然不愿意离去，楚云临走时拜托子胤帮忙照顾，她也不想让儿子看到自己伤心的样子。
    看到楚云黯然离开，慎言更加没有心情坐下去。但大家都兴致盎然他又不好离开，想了半天才说道：“惜雨，我回去帮你那件衣服吧。”
    “让多瑞去拿吧。”惜雨说道。
    “让多瑞看着嘉琮他们，还是我去拿。”慎言已经站了起来，和傅洛庭打过招呼后就匆匆离开了。
    傅洛庭笑道：“二少奶奶好福气啊！二少爷对你可真是关怀备至呀！”
    惜雨幸福地一笑道：“他人一向很好，人也细心。”
    慎言一口气跑回天水楼，先回房拿了间披肩然后才去了楚云的房间。走到门口他却不敢敲门，愣愣地站了一分钟。“咚咚咚”，他终于敲响了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楚云红着眼出现在面前。她没想到慎言回来，看到他的时候立刻背过身去擦拭尚未干的泪痕。“你．．．．．．你怎么来了？”
    慎言跨进门后反手将门关上，心疼地问道：“你哭了？”
    “没有，刚才岸边风大。”楚云明明知道掩饰不了，但还是不肯承认自己哭过。
    “楚云．．．．．．不要骗我，我知道你看到这些不好受。”慎言悠悠地叹了一声道：“我也是，昨晚听着潮水竟然会感到心酸。”
    “你不要说了。”楚云侧过头看到他手里的披肩，心里不免一阵酸。“还有人等你送披肩呢，你快走吧。”
    “披肩？”慎言看看手里的披肩忙放了下来，“我是借口拿披肩，其实是想来看看你的。”他走过去伸手搭着楚云的肩膀道：“我看到你离开，我担心你会．．．．．．”
    楚云往前走了一步，慎言搭在肩膀上的手也顺势滑落。“你不用担心我，我很好。”
    “我看得出来，你心里不好受。”慎言不会相信楚云的话，“这都是我的错，当年不应该轻言放弃接受家里的安排。如果当初我有坚持，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慎言开始追悔起来，只是当着楚云的面他那份后悔变得更加强烈起来。
    “唉～～”楚云哀叹一声道：“这不能全怪你。若不是我一心想为大哥报仇，就不会跟着你父亲到扬州，如果没有我，你就不会有现在两难的状况。或许还能一心一意地和你妻子白头偕老。”
    “不！不是的！”慎言突然激动起来，他转到楚云面前怔怔地看她说道：“就算没有你的出现，我也知道我爱的人只有你一个。只是过去这些年我自己都在欺骗自己，直到你出现我才知道原来我过去想要忘记你，都是枉然。存在的必定存在，你越是想忘记却记得越清楚。”
    慎言的这番话令楚云动容，虽然不能和他有怎样的结果，但至少知道他对自己的感情一直没有变。她无奈地摇摇头道：“现在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说来也只是徒添伤感和后悔。”
    “楚云，我不想你误会我。”慎言伸手握着楚云的肩说道：“我不想你因为惜雨而怀疑我对你的感情。没错，以前我是想好好和惜雨过下去，但到了钱塘到了天水楼到了观弘阁，我才知道这已经不可能了。”
    “观弘阁？”楚云抬头看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他已经看到了自己最担心的事。“你．．．．．．你不要误会。”楚云忙将眼神移开，道：“这和观弘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慎言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和真相离得很近了，可是楚云的一句“没有关系”又将他推回了原点。“我知道孩子的名字是你取的，你丈夫是农民不可能会想到这个名字。如果观弘他．．．．．．和我无关，你为什么要给他取这个名字？”
    慎言一连串的问题让楚云有些招架不住，“我只是怀念这里而已，所以孩子出生的时候才给他取了这个名字。这并不意味着什么，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如果你不喜欢，认为这个名字会让你有所联想，我可以让老爷给孩子重新取个名字！”楚云故意提到了老爷顾省之。
    慎言听到“老爷”这两个字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楚云是在提醒自己吗？提醒他不要忘记现在的复杂关系，并不是他们两个想怎么样就可以的，身后牵连着一大串的人。楚云突然的理智让慎言心寒，他觉得他们母子甚为委屈。楚云这么做表面上好像是在躲避过去，可事实上却是在保护他。想到这里，慎言又开始心酸，眼睛开始模糊起来。
    楚云很少看到慎言流泪，以前他也不会轻易落泪。后来到了这里也只有在那次下雨天在荷塘边的茅屋里两人释怀过去的误会时看到过一次，现在又看到楚云也心疼起来。她拿起了那件披肩，放在慎言的手中说道：“你走吧，不要在纠结在这些没有答案的事情上了。外面还有很多你应该去做的事情，我们已经不再是十年之前的自己了，凡是不能只为自己考虑。”
    看着楚云恳切的眼神，似乎自己不再追问对她来说是一种恩赐、是一种解脱。慎言不断地眨着眼睛想把那些不受控制的眼泪咽回去，伸手接过披肩深深地叹了口气。“楚云，我不想看到你伤心，如果你认为我以后不再问这些会舒服一些的话，我以后不再问了。不过我希望你知道，观弘阁的那一夜永远是我珍贵的回忆，那一夜的誓言虽然不能实现，但却永远不会改变。我们的确已经不再是十年前的自己，但对你我的心永远和十年前的一样，不会改变！”
    楚云一边听眼泪忍不住一边流，她迅速拭去后强挤出笑容道：“我明白，你今天的这些话我会一一记在心上。”
    慎言倍感心痛，但是有些事情的确已经无法改变。他拿着披肩走出了楚云的房间，楚云关上门之后他还在门口站了很久。最后他转过身深深地吸了口气，才走出了天水楼。
    惜雨见慎言回来便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我找不到你的披肩。”慎言把披肩递给了惜雨。
    “怎么会呢？我就放在床上呀。”惜雨接过来说道。
    “哦，后来发现被我的衣服压住了。”慎言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观弘和嘉琮玩了一会儿后便说要回去看母亲，子胤刚想让多喜带他回去，就听慎言说道：“观弘，你过来。”他拉着观弘的手到身边说道：“一会儿还有很大的浪，你回去了可就看不到了呢。”慎言知道现在楚云一定是兀自伤感，他不想让观弘回去看到。“一会儿结束后我再带你和嘉琮去逛逛，好不好？”观弘毕竟是孩子一听到还有大浪而且还要出去玩，便答应了。
第五十三集：亦不安宁 - 扬州故事 - rich

    第五十三集：亦不安宁
    海宁钱塘那边表面虽然平静但暗藏着心绪的汹涌，扬州这一边就显得平和得多，但是．．．．．．
    慎为的病在恩婕的悉心照顾下很快就康复了，原以为能安安静静地在家里面陪着妻女，可没想到梦罗也留了下来。慎为为了不让妻子不开心就尽量呆在家里或者早早地出门去当铺和酒庄，避免与梦罗的接触。
    这天下午天灰蒙蒙的，眼看就将会有一阵雷雨。慎为看看怀表现在是下午三点，当铺的小伙计拿了雨伞来，道：“三少爷，就要下雨了。这雨一下下来就收不住了，不如趁还没下您先回去吧。”
    “嗯，也好。”慎为接过雨伞道：“这场雨肯定很大，你们去库房看看那些字画，千万别受了潮。”嘱咐了伙计后慎为就快步往家赶，生怕在半路的时候就开始下雨。回到顾家大宅慎为庆幸雨没有下下来，女儿嘉妍最怕打雷慎为知道这个时候恩婕肯定陪着女儿，所以就往女儿住的地方去。
    因为怕下雨慎为走的很快，经过花园假山一个转弯就和一人撞了个满怀。“哎哟！”对方是个女人。
    “对不起！”慎为抬头一看那人正是柳梦罗，梦罗看着他的眼神似乎有些异样。“我．．．．．．我没有撞伤你吧？”
    梦罗摇摇头道：“没有。”慎为看看她想绕过她离开，“慎为！”梦罗叫住了他。
    慎为停下了脚步，心道：唉～～不想碰上的偏偏碰上！他转过头来问道：“什么事？”
    “你．．．．．．你是不是故意躲着我？”梦罗低眉轻声问道。
    “我．．．．．．我没有。”慎为心虚地说道：“这几日当铺很忙，所以我．．．．．．我没有故意躲着你。”
    梦罗的眼睛紧扣着慎为，似乎能看穿他的心一样。“不，我知道你是在故意躲着我。是不是我的存在对你来说很为难？如果是这样，我马上去跟姨父说让我搬离顾家！”
    “梦罗．．．．．．”慎为知道如果梦罗离开顾家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但这也太委屈她了。她无父无母，如今连姨母这里也不能住难道要她去和外公外婆两个老人住吗？“我没有那个意思，我真的是在忙当铺的事情。”慎为明显底气不足，说得很轻也不敢正视她。
    “慎为，你这么做我很伤心。虽然我不能让你分一点点爱给我，但我不希望你总是躲着我。”梦罗的眼睛里面竟然闪着泪光。这时候“轰隆”一声巨响，梦罗一惊便扑向慎为怀中。慎为也是一愣，竟然伸手轻轻搂住了受了惊的梦罗。
    “你．．．．．．你没事吧？”过了约半分钟慎为便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了一句。
    “没事。”梦罗有些不舍地离开了慎为的怀抱，脸上泛起一阵红晕。“不好意思。”
    “没关系。”慎为尴尬地笑着，“嘉妍很怕打雷，我现在要去陪她。先走了。”梦罗淡淡地“嗯”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慎为转身离开刚走出几步还是回头说了一句，“就要下雨了，你也早点回去。”
    慎为慢慢地朝女儿的住处走去，心里面有些忐忑。他总是感觉自己好像对这两个女人都十分地愧疚，对妻子恩婕他知道是为什么，可是梦罗呢？对她的内疚又是从何而来呢？
    “爹爹！”刚跨进门嘉妍就扑了过来，“刚才的雷好大声！”
    慎为把女儿抱起来说道：“你肯定吓得躲在你娘怀里了。”
    “嘿嘿，爹爹怎么知道的？”嘉妍搂着慎为的脖子撒起娇来。
    恩婕走过来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我看要下雨，就早点回来了。”慎为看看妻子的面色道：“你的脸色不太好啊！自从上次小产之后你就经常气虚，是不是应该找大夫开些药调理一下呢？”
    “没什么事，季节变换是这样的了。”恩婕把女儿抱了过来道：“你先回房洗把脸换件衣裳吧，这里有我陪着嘉妍。”
    慎为留着不肯走，道：“我想留下来陪着你们。”
    “对了，老爷把当铺交还给你打理，我看得出来你大哥有些不乐意。”恩婕一边哄着嘉妍睡觉一边说道。
    慎为叹了口气道：“大伯一定要这么做，我也没办法。其实大哥做得挺好。”
    “慎为．．．．．．”恩婕看着他道：“你是不是把太多的心思放在我和女儿身上了？”恩婕感觉到自从上次揭穿慎为欺骗自己之后他就很少出去做事，整日就陪在自己身边。作为妻子她当然希望能多和丈夫在一起，但也要考虑丈夫的前途。因为这是婆婆蔡美娴最为关注的。
    说来也奇怪，自从慎言一行人离开后顾省之很快就让慎行交出手上因为上次慎为外出而暂管的当铺还有一部分酒庄的事情，全部交给了慎为管理。而且还把自己名下的米铺也给了慎为，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事情蔡美娴自然是高兴得很，但是慎为却好像高兴不起来。
    听到妻子的话慎为不禁叹息道：“恩婕，你不要听娘的那些话。她是我的母亲自然希望我出人头地，但我心里怎么想的你应该很清楚。伯父现在年事已高，顾家的祖业又多我能帮的就尽量帮忙。等慎言回来了我就会交给他，我心里还是你最重要。”
    丈夫这么说做妻子当然欣慰，但恩婕也感觉到自己对慎为的过于依赖的确耽误到了他的前程，在某些方面她是不如梦罗。“我知道你心里总放心不下我和女儿，但是婆婆寡母将你带大，你应该向着她的期望去做。我们母女俩在这里有人服侍照顾你不用太过挂心。”
    恩婕虽然柔弱但也有着自己固有的固执，慎为微微点头道：“行了，我有分寸。”眼看着女儿嘉妍在恩婕怀里睡着了，慎为便将她抱上床去。他看看外面阴沉沉的天说道：“好像不打雷了，让奶娘过来陪她吧。我陪你回去。”
    顾省之一连串的调动使得顾慎行十分郁闷，算一算现在他手上只留下丝绸的生意了。他一个人坐在酒楼的包间里喝着闷酒，过了一会儿有人进来了。
    “三叔，你怎么才来啊？”慎行已经喝了半壶酒。
    顾允之叹道：“我要在家吃了饭才来呀，否则咱俩都不见了还不惹你爹怀疑啊？”他坐了下来自斟了一杯，“你怎么又喝这么多酒啊？”
    “哼哼，很快我就能天天喝酒了！”慎行冷笑道：“过几日爹可能把我手上的丝绸铺也收了去给慎为！到时候我有的是时间！”
    “唉～～我也不知道大哥在干什么，你也没做错什么事情啊！”顾允之摇摇头道：“若说把当铺还给慎为那也说得通，那本来就是他管的事儿。可为什么突然把你管着的酒庄生意还有米铺也给了他？”
    慎行一拍桌子道：“他妈的谁知道老头子心里怎么想的？你说把产业给了慎言倒也说得过去，咱俩都是老头子的儿子。可偏偏给他侄子慎为！老头子是不是上次发烧烧糊涂啦？”
    “你真是想不明白！”顾允之摇着头说道：“交给慎为就等于是交给慎言。你自己想想，慎言和慎为的感情比和你的要好，而且目前为止慎言一定不肯接手这么多产业，而慎为谁都看得出来志不在此。若是把产业都交给慎为，将来还不都落入慎言手中？”顾允之不禁点着头道：“你爹真是厉害！不过．．．．．．”
    “不过什么？”慎行看着顾允之问道。
    顾允之看看他道：“不过这些事儿似乎做得早了些，有点儿像．．．．．．”顾允之兀自摸着自己的那道山羊胡子，“我看你爹上次受风寒生病没那么简单啊！”
    “你是说我爹现在有病在身？”慎行皱皱眉道：“不会吧？他的风寒早就好了，现在能走能跑，我看老虎都能打死几只！”
    慎行的话也对，若说现在顾省之病入膏肓才做这些事情就说得通了，可现在顾省之的确身体不错。“我只是猜测，总觉得你爹好像在刻意安排些什么。”
    “哼！我看老头子自从那次广贤楼的事情之后就看我不顺眼！”慎行愤愤地说道：“我是他儿子，连个机会都不肯给我！就算我做错了，那我从十五岁起就在铺子里帮忙一直到现在的苦劳他也不顾了吗？他眼睛里就只有那个慎言还有那个慎为！”
    “你喝多了。”顾允之扶着慎行坐下来，道：“你再这么下去你爹心里可就真的没你啦！”
    慎行抬眼看看顾允之道：“三叔，我看我输定了！”
    “输什么？还没有到最后，你怎么就这么快认输啦？你甘心吗？”
    “当然不甘心！”慎行摇着头说道：“可是现在的局势．．．．．．我不认输行吗？”
    顾允之拍了拍慎行的肩膀说道：“别放弃，现在的情况是艰难些，不过我相信我们还有机会！如今最关键的就是摸清楚状况，明天我就去医馆问问大夫去。”
    “三叔，你还是觉得我爹有病啊？”慎行问道。
    “哎～～问一问总没错吧？我们总不能打没把握的仗吧？摸清底细才是正理儿。”顾允之让人端了杯茶来，“你呀，快喝点茶醒醒酒。然后早点回去，这些日子不要出去鬼混了，早点回去陪你媳妇儿。”
    “陪她？”慎行笑道：“三叔，你别开我玩笑了。”
    顾允之摇摇头道：“傻小子，你爹为什么总不待见你？你也要检讨自己的行为！说到底媳妇儿是你当年自己死乞白赖地求你爹同意的，现在才多少年？你就不管她啦？你知不知道你爹因为你上次在他寿筵上怠慢佳蕊娘家人不高兴了很久！”慎行被说得哑口无言，顾允之劝道：“慎行，在家里你要好好对你老婆，就当是哄你爹高兴好了。”
    “我知道了，三叔。”慎行点头道：“我就做出个乖儿子来给老头子看。”
    扬州这几日总是下雨，这天刚刚雨收不久顾家门口就来了两顶轿子。顾省之因为阴雨的关系有些犯风湿所以留在家里休息，妻子姚玉庄正命人生起炭火好把屋里的潮气吸走一些。这时候管家朝贵走了进来，“老爷、夫人，邵广胜邵老爷和邵公子来了。”
    “邵广胜？”顾省之看看妻子道：“他怎么来了？朝贵，请他们进来。”
    姚玉庄说道：“邵老爷一向在沪杭做生意，怎么跑到扬州来啦？”
    正说着邵广胜和他的儿子邵崇晋来了，这两人曾经受邀出席顾省之的寿筵，这离寿筵才月余怎么又来了？“顾翁，近来如何啊？”邵广胜一进门就拱手说道。
    “哎呀，广胜兄稀客稀客啊！”顾省之由夫人扶着起来还了礼，“这阴雨连连，风湿的老毛病又犯了。真是不认老不行了。”顾省之摆摆手笑道。
    “顾翁鹤发延年，怎说得一个老字？”邵广胜转身对儿子说道：“崇晋，见过你顾伯伯。”
    邵崇晋拱手道：“小侄崇晋，见过顾伯伯。”
    “啊！崇晋，我记得。那日在我的寿诞上见过一面。”顾省之笑道：“当日人多也没有看仔细，现在看来贤侄真是一表人才啊！”
    “顾翁过奖了，犬儿哪儿有顾翁的两位公子出息呀？”邵广胜坐了下来笑道：“邵某今日来也是为了犬儿的亲事。”
    “亲事？”顾省之愣了愣，心道：难道邵家的人来向侄女子胤提亲？因为顾家只有她一个女孩子。“广胜兄，您的意思是．．．．．．”
    “哈哈～～”邵广胜笑道：“那日在寿筵上犬儿邂逅贵府的表小姐柳家小姐，回去后犬儿就相思成疾。经过商议，邵某只好冒昧前来问一问，那位柳家小姐是否已有婚约？若是没有，邵某今日就算是替犬儿正式提亲啦。”
    “柳家小姐？梦罗？”顾省之没想到邵家父子是为了柳梦罗而来，“梦罗是舍弟允之的姨甥，只是在舍下暂住而已。至于是否婚配在下实不清楚，况且这也是柳家的事情，还是要问过在下的弟妹才行啊。”顾省之对朝贵说道：“朝贵，你快去把三老爷请来，就说要紧事。”
第五十四集：出走 - 扬州故事 - rich

    顾允之正在粮仓里准备秋收的事情，听到朝贵说有急事连忙回来。见到邵广胜父子了解了情况后不禁暗自欣喜，心中暗道：真是天助我也！
    “允之先替梦罗谢过邵翁和邵公子的厚爱，不过梦罗父母双亡若是论长辈就只有内子的双亲以及内子一个姨母。”顾允之笑道：“在下只是梦罗的姨父，一切事宜还需要问过二老以及内子才行。”
    顾允之彬彬有礼，邵广胜笑着说道：“三老爷所言极是，咱们还是要按照礼数来才行。这事儿不忙。”
    “只是三弟妹和一众家眷去了海宁观潮，可能要晚些回来。”顾省之说道。
    “不忙，不忙。”邵广胜摆着手说道：“反正邵某和犬儿也要在扬州盘桓数日，一切等到三太太回来与两位老人家商议之后再作定夺。”
    “哈哈～～好！好！”顾省之点头道：“对了，不知广胜兄现居何处？”
    “我们住福源饭店，若是三太太回来了麻烦顾老爷去那里知会一声，在下能再次登门造访。”邵广胜和儿子邵崇晋站了起来准备离去。
    顾省之和顾允之也站了起来，顾允之拱手说道：“邵翁放心。”
    送走了邵家父子顾省之便对顾允之道：“允之，这毕竟是柳家的事情，咱们还是．．．．．．”
    “大哥，我明白您的意思。这件事儿让秀娥他们家去商议便是了，我不参与。”顾允之点头应道。
    顾省之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对了，梦罗毕竟是上海来的女孩子，不同我这里的乡下女子。这件事儿你还是知会她一声，免得到时候落下埋怨。”
    “是！我一会儿就去跟梦罗说。”顾允之见大哥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便关切地道：“大哥，您的风湿又犯啦？”
    “唉～～老毛病了。”顾省之遥遥头显得很痛苦。“我要进去躺一会儿，你有事儿就去忙吧。”说着就由妻子扶着进了房。
    姚玉庄扶着丈夫躺下，“老爷，如果邵家的婚事成了的话，允之那房．．．．．．”
    “我心里自有数。”顾省之躺下来道：“其实这样的联姻对顾家来说是好事儿，可是允之他．．．．．．唉～～再看看吧。若真是如此，我也要适当地多一点事儿才行。对了．．．．．．”顾省之抬头问道：“最近慎行在干什么？吃饭的时候老看不见他。”
    姚玉庄摇摇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下人说他经常喝得醉醺醺的回来。”
    “唉～～这孩子真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顾省之叹道：“难成大器！”
    慎为今天因为要谈一宗生意回到家的时候正好开饭，坐下来后慎为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同，大家今天好像对梦罗特别的热情。但是梦罗本人却显得有些忧愁，虽然每次看到她都会觉得她心中有事，但今天似乎那份淡淡的愁绪特别地浓烈。
    “梦罗，来来，吃点虾。”蔡美娴满面笑容地说道：“我就说这孩子有福气，谁若是去了她呀，就是一跟头栽进了蜜罐里啦。”
    姚玉庄听了便说道：“二嫂，八字还没一撇呢。”
    “人家都亲自上门提亲了呢，不就是三弟妹一句话的事儿吗？”蔡美娴笑道：“我呀把梦罗当成自己的女儿，所以才会替她高兴。邵家也是名门大户，那邵公子又对我们梦罗一见钟情，梦罗嫁过去一定是享福的命啊。”蔡美娴越说越高兴，就好像真的自己嫁女儿一样。
    慎为这才听出了门道，原来有人上门提亲。他坐在一边不做声，恩婕转过头看看他，就看到他兀自吃着饭显得极为默然。
    梦罗终于开口了，“二太太，这事儿还没定呢。我和那个邵崇晋并不熟悉。”梦罗说着便偷偷看了一眼慎为。
    “什么熟悉不熟悉的？这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母虽然不在了，但你姨父姨母也绝不会误了你。”蔡美娴看看顾允之道：“他三叔啊，你说是不是呀？”
    顾允之笑了笑道：“是！是！秀娥一定会慎重考虑的。”他看了看大哥顾省之，见他脸色不怎么好看也不敢多说话。
    “咳咳咳咳！”顾省之咳了几声，问道：“佳蕊，慎行呢？”
    突然停止了关于梦罗的话题佳蕊不免愣了一下，“他．．．．．．他说过今晚回来吃饭的，可能绸缎庄有事走不开吧。”
    “哼！有事？也只有你相信他！”顾省之摇了摇头。
    “爹！爹！”正说着顾慎行就抱着一坛子酒兴冲冲地走了进来。
    顾省之冷眼看了看他道：“想着回来啦？”
    慎行一看情形就知道老爹生气了，他陪着笑脸道：“爹，我知道您这几日风湿犯了所以特地去济仁堂买了虎骨酒来。”
    “哦！原来你去替你爹买去风湿的虎骨酒啊？”顾允之连忙帮腔道：“难怪这么晚回来，外面还下着雨呢！大哥，你看慎行多孝顺您啊！”
    顾省之看看慎行说道：“坐下来吃饭吧。”
    “慎行，还不快给你爹倒酒。”慎行把酒坛子交给朝贵道：“这冷酒下肚伤胃，朝贵叔你让厨房暖一暖再拿来。”朝贵抱着酒坛子下去了。
    “哈哈，还是你想得周到。”顾允之笑道：“大哥，您喝了虎骨酒一定会感觉好一些。”
    顾省之没有作声，等到朝贵拿了一小壶酒来喝了一口之后才说道：“这买酒的事儿让添福他们去就行了，何必你自己去？”
    “我要亲自看一看里面的虎骨才行啊。”慎行说道。
    顾允之又说道：“还是慎行想得周到，到底是自己儿子，细心呀。”
    一顿饭吃下来慎为只觉得自己恍恍惚惚的，一会儿觉得高兴一会儿又有种莫名的失落，他坐在院子里面不想让妻子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外头风大，你病刚好。”恩婕走了出来，“怎么就这么不知道爱惜身子呢？”
    “这就进去了。”慎为和妻子进了屋。
    “怎么了？想什么呢？”恩婕倒了杯茶给他，“是不是在想邵家提亲的事？”
    慎为不禁看了一眼恩婕，到底是这么多年的夫妻。“邵崇晋这个人还不错，打过几次交道。梦罗和他．．．．．．应该很配。”
    恩婕隐隐地能感觉到丈夫的言不由衷。
    梦罗神色有些呆滞，丫鬟多秀端了莲子羹来。“小姐，这是二太太叫人送来的。”
    “嗯，搁着吧。”梦罗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多秀放下莲子羹道：“刚才我去厨房，他们都在说小姐您好福气呢。邵家又有钱那位公子长的又俊郎，小姐您．．．．．．”多秀仔细一看竟然看到梦罗落泪了，“唉呀，小姐。您怎么哭啦？”
    “没什么。”梦罗迅速地抹去了眼泪。
    多秀叹道：“我知道小姐您心里不舒服。也对，小姐是在上海长大的，见的世面也比我们这里的女人多，对这种盲婚哑嫁一定不愿意。不过邵家公子的条件真的不错，小姐不妨考虑一下。至于感情．．．．．．日后接触久了自然就有了呀。”
    梦罗湿润的眼睛看着多秀，突然笑了。“你这小丫头，才多大就知道这些个？”
    “当然啦，我大哥大嫂就是这样的。”多秀笑道：“现在不知道有多好呢！况且我听人说邵家公子人品不错，应该能和小姐合得来。”
    “唉～～”梦罗悠悠地叹了一声道：“你怎么能知道我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多秀好奇地看看梦罗，问道：“难道小姐心里已经有人了？”
    “有人？”梦罗抿着嘴眨眨眼睛道：“嗯．．．．．．算是吧。可是人家未必喜欢我。”
    “哎哟，是哪个不开眼的？这么大个美人儿站在面前还不动心？”多秀玩笑着说道。
    梦罗失意地笑了笑道：“可能他心里的那个她比我更能打动他的心。不过．．．．．．”梦罗看着灯火出神，“不过我知道他心里并不是完全没有我．．．．．．”
    “小姐，那人是谁呀？”多秀更加好奇起来。
    “小丫头，这么多嘴！”梦罗捏了捏她的鼻子道：“别那么多事！我这里没你的事儿了，回去吧。我想早点儿休息。”
    第二天一早，大家刚坐下来准备吃早饭，就看到多秀神色紧张地急急忙忙跑进来，“不好了！不好了！三老爷，表小姐不见了！”
    “什么？什么不见了？”顾允之忙问道：“你说仔细些！”
    “昨天晚上表小姐早早儿地打发我走，今天一早我去伺候小姐起床，就看不到小姐了！而且衣柜里的衣裳也不见了。”多秀一边说一边冒汗。
    “衣柜的衣裳也不见了？”顾允之心一沉，“难道她．．．．．．”
    “哎呀！会不会她不满意那桩婚事所以离家出走啦？”蔡美娴把顾允之说道一半儿的话说了出来。
    顾省之摇摇头道：“别说这么多了，一个女孩子能跑到哪儿去？你们赶快派人去找，一定要找到！朝贵！让你手下的人都出去找！”
    “是！老爷。”朝贵忙跑了出去，召集了一大批人去四处寻找。
    这时慎为和恩婕刚刚走进来，看到这么多人神色匆忙便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蔡美娴叹道：“唉～～还不是梦罗这个傻孩子。如果不喜欢邵家的儿子就直说嘛！何必离家出走呢？”
    “离家出走？”慎为愣住了。
    “是啊！你大伯父和你三叔都派人去找了，希望能找到。”蔡美娴焦急地说道。
    顾省之嘱咐顾允之道：“允之啊，你记住千万别把这件事泄露给邵家父子。找人也不要大张旗鼓，知道吗？”
    “是的，大哥。我知道了。”顾允之说道：“那我也出去帮忙找了。”说着就转身出门。
    “婆婆，您不要着急。咱们这么多人一定会找到梦罗。”恩婕看到婆婆这么焦急便劝道。
    蔡美娴看看儿媳妇叹了口气，“对了，慎为。时候不早了，你别杵在这儿，快去当铺吧。”
    “哦，那我走了。”慎为点头应道。
    “早点儿回来，晚上起风小心着凉。”恩婕嘱咐道。慎为微笑着点头，握了握妻子的手才转身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慎为一个上午有些坐立不安，心里面似乎有着牵挂。他走出当铺想活动活动筋骨，正好看到家里的一个小厮急匆匆地跑过。他忙拦住了他，“找到表小姐了吗？”
    “三少爷。”小厮停下脚步道：“还没有，三老爷急坏了。现在正让人往火车站去呢。”说完就跑了。
    小厮跑远了，慎为叹道：“她怎么这么傻？凡是好商量，为什么要一走了之呢？”慎为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她会不会去了那里？”
    慎为有些犹豫，是自己去找她还是通知三叔？他还是决定通知三叔，可是他们都跑去了较远的火车站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他们。慎为怕时间一久梦罗又会离开，最后就只好自己亲自去了。
    停下脚步，抬头看看已经到了自己心里想到的那个地方。“她真的会在这里吗？可能吧，我只是劝她回家而已。”慎为对自己解释道，然后就走进了西洋酒店。
第五十五集：诱惑下的恩赐 - 扬州故事 - rich

    第五十五集：诱惑下的恩赐
    “请问．．．．．．”慎为走到登记处问道：“请问有没有一位柳小姐住在这里？”
    服务生查了查登记簿道：“是有一位柳小姐住在303。”
    这时候一个服务员走过来说道：“303又叫了两瓶红酒，登记一下。”
    “又叫了两瓶？”登记台的服务生登记了下来然后对慎为道：“这位小姐昨晚入住之后已经喝了很多酒了。”
    “谢谢！”慎为连忙跑向三楼。到了那里就看到有服务生拿着四个空酒瓶走出了303。慎为走过去轻轻地敲了敲门。
    “谁呀？你们怎么那么烦？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不好？”房里传来梦罗的声音，显得极其不耐烦。
    慎为转了一下门把手，门没有锁。打开门能闻到一阵浓烈的酒味，房间里也很零乱皮箱已经打开里面的衣物散落在地，桌上摆放着两瓶刚送来的红酒和一只还有半杯红酒的高脚杯，梦罗歪躺在沙发上背朝门口。慎为一看到这样颓废的场景心里不免难过起来，看来她真的不愿意嫁给邵崇晋。他悄悄走了进去关上房门，“梦罗．．．．．．”
    梦罗蓦地抬起了头，“慎为．．．．．．”她转过头真的看到慎为站在自己面前，他的脸上还明显带着心疼地痕迹。“慎为！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梦罗扑向慎为怀中紧紧地将慎为抱住，“我一直在等你，你果然来了。你紧张我是不是？你也喜欢我的，是不是？”
    慎为任由梦罗抱着自己哭泣，他心里也是复杂难述。看到梦罗这个样子一阵深深的内疚笼罩在他的心头，他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对自己这样痴缠，他能坚定自己对恩婕的爱但是为什么每次看到梦罗哭泣他也会感觉到心疼呢？这仅仅是对她一厢情愿付出的内疚吗？梦罗抱着他的手越来越紧，慎为微微地叹了口气伸手搂住了她。“你不该就这么走的。家里的人都会担心。”他轻轻地在梦罗耳边说道。
    “那你呢？你有没有担心过我？”梦罗终于抬起了深埋在慎为肩窝里的头看着他，期待着她需要的答案。慎为的眼睛明显有着闪躲，他把眼神移开明显在躲避她的问题。梦罗无视慎为的躲避继续问道：“你告诉我！你有没有担心过我？我想知道！”
    她那渴求的眼神让人心软，或许自己简单的一句话能帮到她，况且这只是说实话。“我．．．．．．我也和大家一样担心你。”慎为特地强调和大家一样。
    但是梦罗似乎听不出其中的意味，她显得很高兴甚至喜极而泣。“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担心我，还有你会找到我！因为只有这里是属于你和我的，就只有你和我！”她又凝视着慎为。“陪我喝酒好不好？”说着就转身拿了个新高脚杯倒了两杯酒。
    “你喝了很多了。”慎为说道；“我上来的时候听服务生说你从昨晚到现在喝了不少，不要再喝了。”
    “怎么？我这么一点点要求你都不答应吗？”梦罗把酒递给慎为，“我没有试过和你单独喝酒，你就当是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对于这样略显委屈的请求慎为不忍心拒绝，他接过酒杯和梦罗轻轻碰了碰杯。一杯喝完后梦罗又倒上了酒，“再喝！我喜欢你陪我喝酒。”说着就拉着慎为坐下来。
    “梦罗，你真的喝多了。”慎为见她两腮泛红，双手发烫便劝道：“听我的话，不要喝了。”
    梦罗的笑容突然消失了，她低下头看着酒杯里晃动的红酒，“我怕以后没有机会再和你这样单独坐着喝酒了。难道这样的请求你都不答应吗？”
    “为什么这么说？”慎为怕她想不开，顿时紧张起来。“如果你不喜欢嫁给邵崇晋可以跟三叔、三婶说，我想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梦罗看到慎为紧张反而很开心，她又转为微笑道：“我已经想得很清楚，我．．．．．．我会答应邵家的提亲。”
    “你答应？”慎为对这个答案倒是很震惊，“你考虑清楚了吗？不要意气用事。”
    “我想得很清楚。”梦罗喝了口酒道：“我想姨父、姨母也会促成这桩婚事。这并不是我能控制的。”
    “梦罗，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帮你！”慎为明显感觉到她的不愿意，如果仅仅因为无法抗拒长辈的决定他希望自己能帮到她。
    梦罗摇摇头道：“我已经决定了，其实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如果说唯一让我放之不下的就是．．．．．．”她转过头深情地看着慎为，道：“就是你。”
    虽然早就知道梦罗对自己有意但此时此刻听到这样的表白慎为还是不禁心中一颤，“梦罗，不要这样。我．．．．．．我已经有了恩婕。”
    “我知道！”梦罗忙说道：“我也知道你对她爱得很深，过去我并不是没有遭到过你的拒绝。你可以因为妻子因为责任不爱我，但不能阻止我爱你！可是．．．．．．”梦罗低下头叹道：“可是就算我怎么爱你，你都不会接受。我已经想通了，我嫁给邵家说不定也是件好事，至少我能离开这里离开你。”
    “梦罗．．．．．．”慎为突然觉得很委屈梦罗，如果她是为了逃避自己而选择嫁给没有感情基础的邵崇晋，他会内疚一辈子的。“你没有必要为了我这么做。”
    “我知道你为了恩婕每天都刻意地躲避着我，这么做我替你辛苦。我不想你这么为难，或许我离开对你来说是种解脱。”梦罗苦涩地看着他道：“我为了你选择了这条路，你是不是应该陪我多喝几杯呢？”说着又递了一杯酒给慎为。
    梦罗的话让慎为难以拒绝，或许她离开的确能平息这件事，他会记得曾经有一个女人为了他付出了自己的终生。“好，我陪你喝。”他接过杯子后仰头喝完了酒。
    一杯、两杯．．．．．．一瓶、两瓶．．．．．．不知不觉外面的天色已经暗淡下来，月亮交替了太阳挂在夜空中，房中的两人已经醉意颇浓。
    “慎为．．．．．．”梦罗无力地靠在慎为的肩头，“到了这个时候你能不能坦白地告诉我，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慎为本来就不胜酒力，现在已经不能保持原有的清醒和理智。“我．．．．．．如果我们相识早一些的话．．．．．．我想我会。”
    “那么现在呢？”梦罗看着他。
    “现在．．．．．．”慎为长长地舒了口气道：“不要说这些了，说了只会让你伤心。”
    他这么说就是在暗示他心里还是有些喜欢梦罗的，梦罗自然听得出里面的意思。突然她搂住慎为的脖子在他红红的脸庞亲了一下，“虽然你没有说出口，但我还是很开心。”
    突然的献吻让慎为心里有些激荡，他愣愣地看着梦罗，脸上的那个吻热辣辣的。“你．．．．．．”梦罗眼含娇柔，嘴唇上的口红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着动人的光芒。
    梦罗挪了挪身子竟然坐在慎为的腿上，双手揽住他的脖子。“慎为，就当是恩赐。你能不能在我离开之前吻我呢？”
    “我．．．．．．”女人身上淡淡的香味让已经醉了的慎为难以控制，梦罗娇柔的身子曲线优美的身材让这个好男人呼吸急促。“梦．．．．．．梦罗．．．．．．”
    梦罗来不及等待他的回应抱着他吻住了慎为的嘴唇！慎为只觉得身上一阵麻，梦罗的主动让他难以抗拒。她．．．．．．她嘴唇上口红甜甜的，慎为的手不由自主地搂住了她柔软的腰部，整个人似乎没有了意识。梦罗的手开始解开慎为的衬衫纽扣，贴在慎为的耳边轻声说道：“慎为，我爱你。”然后就咬住了他的耳朵。
    慎为只感觉到心潮澎湃，梦罗妩媚的笑容好像是一种毒药，让他深陷其中难以自拔。梦罗喜爱穿的旗袍下是西式的蕾丝文胸，他从来没有见过女人穿戴这样的胸衣，以前听人说过这样的胸衣性感妩媚，会让男人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现在慎为可真的感受到这句话的真实性。梦罗微微睁开眼睛搂着他乞求道：“慎为，请你在这一刻只爱我一个。”然后就自己解开了扣子。
    慎为无法抵挡住这样的诱惑，此刻的他血液中充斥着酒精，已经不能正常地思维和判断，人最原始的本能在此刻被呼唤．．．．．．
    半夜，慎为醒了过来。床头灯被调得暗暗的。但是如此暗的灯光还是能看清楚身边躺着的人。梦罗，真的是梦罗，唉～～
    慎为坐了起来，垫高枕头靠在床头。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我．．．．．．他觉得脑袋一阵疼痛，立刻使劲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这一拍可把他的理智换了回来，恩婕！我怎么对得起恩婕？慎为充满了负罪感，床上那滩红色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他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自控，为什么不在诱惑当前的时候多想一想妻子呢？
    “你醒啦？”梦罗醒了过来，看到身边的慎为满脸悔意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她抓起被子遮住自己的身子坐了起来，“你在想什么？”
    “我．．．．．．”慎为看了她一眼叹道：“梦罗，对不起．．．．．．是我不好。”
    梦罗却笑了，“这不关你的事，是我。是我要求你这么做的，我说过这是你对我的恩赐，我不能和你天长地久，那么有这一夜的温存也够了。我想等我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时候，我都能清楚地记得今晚的一切。”
    “可是你毕竟是女孩子．．．．．．”慎为的视线落在了床单上的那片红。
    “这是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梦罗在他面颊亲吻了一下道：“你不要自责，看到你这样我很心痛。今晚是我俩的秘密，只属于我们两个的秘密。能和你拥有同一个秘密，是我的幸福。”说着就下床走向洗手间，“我洗个澡。天快亮了，等天亮后我们就回去吧。”
    洗手间里传出水声，梦罗应该在洗澡。慎为抱着自己的脑袋后悔莫及，自己怎么会这样呢？要一个女人来承担后果？可是如果他为自己做的事负责，他不知道妻子恩婕会有怎么样的反应。“唉～～”慎为深深地叹了口气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水晶灯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回来啦！回来啦！表小姐回来啦！”朝贵急匆匆地跑进来道：“老爷，表小姐回来了。”
    “噢？是吗？快去通知三老爷，让他们不要再找了。”顾省之看到梦罗提着皮箱走进来，便说道：“梦罗，你终于回来了。我们找了你一天一夜啊！”
    “对不起，老爷。是我任性。”梦罗低着头说道。
    顾省之叹了口气道：“别说这些了，能平安回来就好。”
    “梦罗回来了吗？”顾允之闻讯跑了回来，“唉呀，你可回来了！如果找不到你我可怎么向你姨母交待啊？”
    “姨父，对不起。”梦罗抱歉地说道：“让你们担心了。”
    顾允之拍了拍梦罗的肩膀道：“算了，别说这些了。我看你也很累了，回房休息一下吧。”顾允之让多秀陪同梦罗回去。“总算找到了，吓死我了。”
    “允之，我看梦罗是不是不同意邵家的亲事啊？”顾省之说道：“你有空问问她吧，照她的脾气如果不愿意就不要强求了，免得惹出事端来。”
    “是，我知道了大哥。我会找机会好好跟她谈谈。”顾允之应道。
    当铺的伙计一早去开门，却发现慎为已经在当铺里了。“三少爷？您．．．．．．”伙计看到慎为的衣服还是昨天的那件便问道：“您一晚上都在这儿啊？”
    “是．．．．．．是啊。”慎为说道：“昨天傍晚想起还有些帐目没有看就过来看完，没想到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慎为的言辞有些闪烁，解释完之后就回到了账房。
第五十六集：等待归期 - 扬州故事 - rich

    第五十六集：等待归期
    “你回来啦？”恩婕看到慎为略显疲惫地走进来便迎了过去，“昨晚怎么没有回来？”
    “噢，昨天我留在当铺看账本，看着看着就睡着了。醒过来已经是早上了。”慎为有些愧意地说出了这番早已事先准备好的说词。
    恩婕似乎没有什么疑心，“那你累了一整夜去睡一会儿吧。”
    “嗯。”慎为坐下喝了口水，看到恩婕走到床边为自己铺床掸被，心里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深深的自责让似乎让他无法面对眼前的妻子。
    “对了，今天早上梦罗自己回来了。”恩婕一边铺床一边说道：“老爷和三老爷都松了口气。也不知道梦罗怎么想的，就算不愿意也不用．．．．．．”突然恩婕被人从后面抱住了。
    慎为从后面紧紧地抱着妻子，轻声说道：“不要说她了，恩婕，让我好好抱着你。”
    “你．．．．．．”恩婕定在那里，慎为这是怎么了？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似乎能嗅到一阵不安。“慎为，不要这样。”
    “对．．．．．．对不起。”慎为渐渐松开了手，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道：“可能是我太累了。”
    恩婕仔细地看着慎为，“你的脸色是不太好，这样吧。我去给你倒杯参茶，你喝了之后再睡。”说着就要出去。
    “恩婕！”慎为拉住了妻子的手，似乎不舍得她离开。
    恩婕笑了笑，将他的手松开道：“等我一会儿，马上回来。”说完就出去了。
    有这么好的妻子自己为什么还会陷进与梦罗之间的纠缠呢？慎为面对着恩婕的时候那种负罪感越发浓重。枉我口口声声说怎么爱恩婕，但是诱惑在眼前的时候还是把持不住！慎为心中自语道：从成亲的那日开始我就发誓不会欺骗恩婕，但是和梦罗的事情已经一次又一次地打破他对妻子的诚信，这次更加是难以启齿！“唉～～”慎为将拳头重重地捶在床沿上。
    慎为喝了参茶后就睡了，一直到傍晚才被恩婕叫起来去吃饭。刚坐下来就看到梦罗从后堂走了出来，两人见面颇为尴尬。慎为的眼神不敢停留在她身上一秒，而梦罗也是一言不发。梦罗的出走大家谁都不敢再提，顾省之已经交待过不许任何人再议论此事。这顿饭吃得很安静，静得慎为都以为大家知道他和梦罗之间的事情。
    “慎为。”顾省之叫了一声，可是慎为却好像没有听见，“慎为。”他又叫了一声。
    一旁的恩婕用手肘推了推丈夫，慎为这才说道：“啊？伯父，你．．．．．．你叫我啊？”
    “是啊。”顾省之问道：“明天县长会带洋人去酒窖，你陪我一起去。”
    慎为心烦意乱那里还有心思去应酬什么洋人？他想推辞但是一转头就看到母亲的脸色便应道：“是，伯父。”蔡美娴微笑着点了点头。
    “允之啊，慎言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啊？”顾省之问道。
    “噢，今天是八月二十，我想再过个六七天就回来了吧。”顾允之答道。
    “嗯。”顾省之点了点头道：“你把秋收的帐目准备好，等慎言回来了咱们一起看。”
    什么时候秋收的帐目也要给慎言看啦？顾允之明显感觉到大哥的有意为之，他笑着应道：“好啊，我明天就让账房算清楚。”
    “不用这么匆忙，反正他们还有些时日回来。”顾省之想了想道：“对了，上海那边有电报过来说上海米铺那边有些吃紧，你算一算这次我们秋收的情况，然后我再答复他们。”
    “是，大哥。我知道了。”顾允之应道。
    慎行见父亲喝完每餐一杯的虎骨酒便问道：“爹，这虎骨酒喝下来可有作用？”
    “还行吧，有些好转。”顾省之说道。
    “那就好！明天我再去药房看看有什么可以外敷的药。”慎行显得很积极。
    “你爹就怕药膏味儿，你可别乱买。”姚玉庄说道。
    慎行看了她一眼，觉得她是存心不让他向父亲示好。顾省之摆摆手道：“随便吧，买来试试看也无妨。这该死的风湿，疼起来也挺要命的。”
    “是勒，我一定先闻一闻，如果药味太浓就不买。”慎行笑着说道。
    吃过饭后顾省之将顾允之叫到了书房里，姚玉庄扶丈夫坐下后给两人倒上了热茶。“大哥，有什么事儿吗？”
    “还有什么事儿啊？还不是关于梦罗的事儿。”顾省之说道：“你问过她没有啊？”
    “还没有，这孩子一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里，我也不敢骚扰。”顾允之说道。
    顾省之点了点头道：“也对，你只是她的姨父，况且男女有别，就算你问了她也定不会如实答你。看来还是要等你妻子回来后才行啊。对了，你问过你岳父岳母了没有？两位老人家怎么说？”
    “我已经问过了，二老并无反对。”顾允之低声道：“其实邵家与我们顾家地位相当，这门亲事说得过。”
    顾省之听了微微点头，突然姚玉庄说道：“只可惜你那外甥女不是普通的女子，她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不是你们说了就乖乖上花轿的。”从姚玉庄内心来说并不希望这门亲事成功，她嫁进顾家几十年顾允之是什么人她就算不清楚但也知道要防上一防，柳梦罗不像子胤她完完全全与顾家无关，将来若是联姻成功自然与他们三房站在一起，这对将来自己儿子慎言接管顾家的生意无疑是一种障碍。
    顾省之又点了点头道：“我虽然不太了解梦罗，但也能从这件事上看出她的性子。邵家的这件事一定要慎重。”顾省之喝了口茶后说道：“今天下午邵家的仆人过来传话，说杭州那边有点急事让他们过去一趟，可能要耽误些时日。正好再过几天慎言他们就回来了，你们夫妻俩尽快把这件事定下来。”
    “是。我和秀娥一定会劝服梦罗的。”顾允之应道。
    顾省之摆摆手道：“我还是那句话，这是他们柳家的事，我们顾家尽量不要插手。”
    老兄弟俩又说了几句后顾允之便走了，姚玉庄见他走远了便说道：“老爷，如果三弟那一房和邵家联姻．．．．．．”
    “你想说什么我知道。”顾省之还不等妻子说完就说道：“人家就是看上了梦罗，如果我们多加阻扰就会落人话柄，这件事顺其自然吧。”
    姚玉庄扶着顾省之躺在床榻上，“老爷，我看上海的铺子还是要人过去看一看才行。”
    “我也正有此意。”顾省之把毯子盖在腿上说道：“所以我才让允之把秋收的账尽快做出来好让慎言看一下，熟悉一下。”
    “老爷，您是想让慎言去？”姚玉庄眼睛一亮。
    顾省之微微点头道：“不过这孩子的脾气你也知道，成不成还要看他怎么说。”
    多秀走进房间看到梦罗呆呆地看着灯火发愣，“小姐．．．．．．您是不是还在想邵家提亲的事啊？您离家出走的时候三老爷可急坏了，我想如果您不答应，三老爷不会为难您的。”
    梦罗转过头来苦涩地一笑道：“为难？没有人可以为难我，只有我自己。”她站了起来准备往外走。
    “小姐，你去哪里？”有了上次的出走多秀不敢离开梦罗半步。
    “不用担心，我不会走的。”梦罗说道：“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气。”
    多秀虽然不放心但还是不敢跟着梦罗。梦罗来到花园坐在泛着月光的水榭边，那一汪池水中已经枯萎的荷叶略显萧条。梦罗心里想着一件事，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为了自己所爱的人这么做是不是能给一个原谅自己的理由呢？
    其实慎为心里是有我的，昨晚他看我的眼神是那么地温柔，如果他对我没有感觉不会有这样的柔情。难道我真的只是输给了时间？梦罗想到这里就有些心不甘，如果当初先与慎为相识的是自己，她完全有信心能胜过恩婕。可就是偏偏输给了她最不甘心的理由，梦罗不明白为什么上天如此厚待恩婕，给了她这么一个疼惜她的丈夫，而自己呢？能得到的仅仅是慎为一夜的恩赐。她站起来靠在水榭的廊柱上，抬头望着朗月心里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慎言正在整理衣物，今天是他们返回杭州的日子。突然间他有些舍不得这里，这次来唤起了他许多过往，那些早就在他心里翻腾但被他的理智强制压抑着的回忆这一次全部随着钱塘的潮水涌现出来。控制？如何控制？物是人非的感觉最让人心痛！
    “爹，我们什么时候走？”嘉琮抱着一个新皮球过来拉着慎言问道。
    “下午三点的火车。”慎言说道：“你还想买什么就让你娘带你去买吧。”慎言是有意想打发他们母子离开，好让他一个人在这间房里多呆上一阵子。
    嘉琮得到父亲的允许忙忙去找母亲，他还有一大堆东西要买。惜雨拗不过儿子只好带着他和仆人添祥去买东西，房里真的只剩下慎言一个，他放下了手里的衣物走到阁楼上，迎面的江风吹在脸上有些凉意。
    站在阁楼上许久突然有人拉慎为的衣袖。“二少爷，我想看那艘龙船。”这是观弘的声音。
    慎为低头一看果然是他，“你怎么上来了？”他蹲下身子问道。
    “我看到江面上有龙船。”观弘指着江面上的一艘龙船说道：“我在房里看不到了。”
    “原来是想看龙船啊？”慎言把观弘抱了起来，“这样是不是看得清楚些呢？”
    “嗯！”观弘一手揽住慎言的脖子一手指着龙船道：“他们划的好快啊！”很快龙船就消失在江面上，观弘又指着一艘渔船上正在撒网的渔夫说道：“二少爷你看，有人撒网捕鱼呢！”观弘笑着说道：“以前在南京的时候我也跟渔农学过撒网，不过差点被网缠住掉进河里。”
    “观弘！观弘！”是楚云的声音。慎言和观弘朝门口看去就看到楚云站在门口，“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叫我好找！”楚云穿过房间到了阁楼，“还让二少爷抱着你？快下来。”
    “不要紧，我倒是很想抱抱他。”慎言看着楚云说道。
    楚云听得出慎言的言下之意，“观弘，我们下楼去吧。”
    “娘，就要回去了，就让我多看看嘛！”观弘噘着小嘴说道。
    “是啊，就让他看看吧。”慎言也说道，“你也留下来看看，十年了．．．．．．”
    楚云转过头看着平静的江面，叹道：“看了又怎么样？什么都已经不一样了。”
    这句话说得颇为凄凉，但也是事实。慎言无法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站在楚云身边。突然他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那一夜他们也是这么并肩站着。十年后的今天，他们之间多了一个观弘．．．．．．只是他们已经不再是十年前的他们。
    “观弘，够了。跟我回去。”楚云不想再这么站下去。观弘看到母亲板着脸不敢再拗下去。慎言放下了观弘，楚云把儿子拉了过来。
    “进屋坐一会儿吧。”慎言不想这么快就结束三个人的相处。
    楚云看看他道：“一会儿二少奶奶就回来了，我们还是不打搅了。弘儿，走吧。”
    母子俩离开了这间房，走到门口的时候观弘回过头来对慎言说道：“谢谢二少爷。”
    看着他们母子离开，慎言很失落。他坐在一旁的软椅上兀自发愣，怎么会变成这样？回想起来一切都好像做梦一样，他看着这间房真希望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当梦醒来的时候他还是十年前的自己。
    “慎言，刚才三娘来过吗？”惜雨带着嘉琮走了进来。她突然这么一问慎言倒是怔在那里。“我刚才看到三娘带着观弘下楼。”
    “噢，观弘刚才看到龙舟，所以跑上来看。”慎言说道：“三娘是上来找他的。”
    “龙舟？我要看！我要看！”嘉琮连忙跑向阁楼。
    慎言忙跑过去抱住了他，“都说过不许你一个人去阁楼了！龙舟早就没啦！”他把儿子抱了回来，“你们买了些什么？”
    “嘉琮说要给嘉裕和嘉妍带礼物，所以买了些玩具和小吃。”惜雨看了看床上的行李道：“还没有整理号啊？我来吧，还有两个小时就要上火车了。”说着就动手收拾起来。
第五十七集：愁绪 - 扬州故事 - rich

    回程的火车载着返程的人，每个人的心都有着不一样的心境。慎言、楚云不消再说，反正一个“乱”字已经不能形容他们的心情。
    顾子胤想到能回家心里很高兴，在这里每天对着不想看到的人，就算有再壮观的钱塘潮也如同嚼蜡般无味。她心里面装着前不久看到的钱塘潮壮丽的情形，这会儿恨不能马上飞回扬州在汉唐的面前画下这一切。
    傅康年也是心情郁闷，此行他对子胤可谓是无微不至，但子胤对他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他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子胤对自己改观呢？难道非要走那一步？
    殷秀娥也不明白女儿为什么这么执拗，如果说是小时候康年得罪过子胤，也不会气这么久呀？难道真的如顾允之所说的，子胤对那个穷教书的有意思？女儿的个性很倔强，不到必不得已他们夫妻俩也不想逼女儿上花轿。
    江惜雨靠在车窗，嘉琮枕着她的腿睡着了。本来想利用这次出行好好地增进一下夫妻的感情，可是慎言似乎每天都郁郁寡欢。连话都不多一句，似乎海宁给他带去的是悲伤，在海宁的这些日子，她从来没有看到慎言开心地笑过。又或许．．．．．．或许他的微笑只是对自己隐藏着。惜雨不由地抬头看看对面看着窗外的慎言，他心里面到底在想什么？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
    可能在这趟列车上唯一没有烦恼的就只有两个孩子。
    顾允之算算时间道：“慎行，子胤他们就要回来了，怎么都不见你帮我把李汉唐弄走啊？”
    慎行皱着眉说道：“我自己都自顾不暇了，李汉唐的事情都无法顾及！”
    “不行！这件事你一定要帮我办！”顾允之的态度很坚决。
    “三叔，其实子胤也不一定和那个穷教书的有什么暧昧，你这又是何必呢？”慎行摇摇头道：“你也知道我现在的处境，老爷子看我看得紧，这个李汉唐又是慎言请来的，我如果把他赶走岂不是摆明和慎言作对？你不是让我做个乖儿子吗？”
    “唉～～”虽然很多人都说子胤不一定会和李汉唐有什么，但顾允之却总认为李汉唐将会是最大的障碍。“慎行，三叔帮你这么多，这么点儿小事儿你都不帮忙？”
    慎行看看顾允之，现在他是自己唯一的支持者，不能得罪。“好啦，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慎行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下午，慎行拉着儿子嘉裕到了私塾。学生们刚放学，还有几个留在课堂里没有走，李汉唐则在收拾课本。
    “李汉唐！”慎行一进去就把一本习字本扔在了桌上。“这是你教我儿子的？”
    汉唐拿过来看了看说道：“这几天邓夫子病了，我代上几节课。”
    “我儿子的字本来写得不错，可是你教了他后就越来越糟！”慎行翻着习字本说道：“你自己看看！哪儿有越写越退步的？我们家让你来是教孩子读书认字儿的，我看这么下去我儿子迟早让你教的一个字儿都不会写了！”
    “爹，是我．．．．．．”嘉裕也是一头雾水，他的字写得怎么样爸爸是知道的，不知道爸爸怎么会发这么大的火。
    “你给我闭嘴！”慎行冲着儿子大吼一声，嘉裕立刻没了声音。慎行明显是无理取闹，李汉唐也感觉到了，于是低头继续整理书本不去理会他。“喂！我跟你说话呢！你懂不懂规矩？别忘了，你现在吃的是我们顾家的饭！”
    “大少爷，我不知道您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如果是因为裕少爷的字写得不好，我可以多花点时间教他，但我并不认为你是这么负责任的父亲。”李汉唐也被激怒了，读过书的人说话自然不带脏字儿，但最后那句话也把慎行给气的半呛。
    “你说什么？你不想在我们顾家混饭吃了是吧？”慎行大吼道。
    “这口饭不吃也罢！”汉唐把书一掷就往外走。
    慎为来接女儿放学远远地就听到有人吵架，刚进来就和汉唐撞了个正着。看到他一脸怒容，慎为便问道：“怎么了？远远儿的就听到吵架声。”
    汉唐略为回头看了看里面的慎行，“哼”了一声道：“我看我还是早早地离开这里，换你们顾家清静吧！”
    “汉唐，怎么这么说？”慎为拉住了汉唐不让走，看到里面同样生气的慎行便来打圆场，“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儿说嘛！”
    “爹！爹！”嘉妍跑过来拉着慎为的手说道：“大伯父说李先生没有教裕哥哥的写好字。”
    慎为笑了笑道：“原来是这么点小事儿啊。”他走到慎行身边道：“大哥，嘉裕还小呢。这些事儿急不来的。”
    “他又不是你儿子，你当然不急！”慎行瞥了慎为一眼道：“你生的是女儿，不认字儿都行！我这个可是儿子，将来是要做大事的，没有一手好字怎么行？”
    慎为听了这话自然也不乐意，但还是笑着说道：“那也要慢慢儿教啊。”
    “如果我儿子一直写得不好也就算了，可是自从他代课之后嘉裕的字就越来越差！”慎行看着慎为说道：“慎为，他是你们找回来的。我这就把话撂下，我对他很不满意！赶快给他钱把他打发走！外头有能耐的多的是！不差他一个！”
    “好啊！我还不想干了呢！”汉唐一甩袖就往外走。
    “汉唐！”慎为见他赌气走了便对慎行道：“大哥，你这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慎行不以为然地说道：“不就是一个穷教书的？换一个又何妨？到底是谁小题大作？你置于为了他跟我翻脸吗？”
    慎为这几日已经被弄得心情不好，这会儿也没有什么精力去和慎行辩驳。“私塾的事情一向是慎言负责，如果要辞退李汉唐的话最好你自己跟他说。不过我想大伯父一定会问原因。”慎为拉着女儿的手说道：“到时候大哥你自己去跟大伯父说吧！嘉妍，我们走！”
    无端端地惹了一肚子的气，李汉唐回到房里就开始收拾行李。“汉唐，你干什么？”慎为带着女儿走了进来，一看到李汉唐在收拾东西忙过来阻止。
    “你大哥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汉唐把衣柜里的衣服拿了出来，“麻烦你帮我跟慎言说一声，就说我无法胜任了。”
    “汉唐！你也知道我大哥这个人了，他说话一向这样，别理他。”慎为劝道：“这里的孩子们都很喜欢你的。”
    这时候嘉妍跑到汉唐身边拉着他的衣角说道：“李先生，不要走。我喜欢上你的课。”
    嘉妍稚气的声音让汉唐停了下来，低头看着孩子明亮的眼睛，汉唐隐隐地感觉到有另一双眼睛在看着她，那双眼睛也和嘉妍一样有着一份童真，他突然觉得有些舍不得。
    “汉唐，算啦！不要理他！”慎为把汉唐的箱子拿了过来说道：“就算他告诉大伯父，大伯父也一定不会像他那样不讲理。”
    “唉～～”汉唐坐了下来，“我看我教完了今年就不教了。”
    “还有好几个月呢。”慎为笑道：“等慎言回来再说吧。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走吧！”
    慎为不想回家，他不想见到恩婕也不想见到梦罗，无论哪一个他都会觉得惭愧。所以经常找借口外出变成了他躲避的最佳途径，而酒精也变成了他忘却烦恼的良药。
    不能把李汉唐撵出去对慎行来说并没有放在心上，本来他就认为这是多此一举。反正他能做的都做了，三叔也责怪不了他。
    火车停在了扬州站，车上的人带着各自的愁绪下了车。回到了扬州，这会不会又是新愁绪的开始？慎言带着一个未经证实的秘密回到了扬州，下了火车的他心情比先前更加沉重。
    “老爷，二少爷回来啦！”朝贵跑着去通知顾省之。
    这一晚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吃饭，顾省之不断地问着有关此次海宁之行的事情，不过那些景致啊、潮水什么的都不是重点。听到慎言说傅洛庭曾经提起过加价的事情，顾省之显得早有预料。他点了点头道：“慎言，这次你做的很好。傅洛庭以为你去了就能说服你，哈哈～～没想到我顾省之的儿子也不差啊！”
    顾省之向对面的观弘招招手道：“观弘，过来。到我这里来。”观弘放下碗筷走了过去，顾省之捧着他胖嘟嘟的小脸蛋笑道：“我的小福星，我就知道带着你去一定会事事顺利。”说着就夹起一只肥鸡腿，道：“来，老爷奖励你一只肥鸡腿！”
    “谢谢老爷。”观弘接过鸡腿坐回了座位。
    姚玉庄看了看顾省之，说道：“老爷，你不是有话要跟慎言说吗？”
    “哦！对了，慎言。我有件事要跟你说。”顾省之说道：“上海那边的米铺说缺米，这里也正好秋收了。爹想让你过去看看。”
    “爹，我．．．．．．”慎言想拒绝，但是心里头有了一个突然的想法。“好啊，我过去看看。”
    “你．．．．．．”顾省之倒是早就做好了慎言拒绝的准备，慎言一口答应下来他倒吃了一惊。“好．．．．．．好啊！”顾省之喜上眉梢，“我让你三叔把秋收的账准备好了，你休息几天去看看账，然后准备去上海一趟。”
    慎言笑了笑道：“不用了，我一会儿回书房就看。三叔，我一会儿去您那里拿帐本。”
    顾允之点头道：“一会儿我给你送去。”
    “那就麻烦三叔了。”慎言说完后就继续吃饭。
    惜雨偷偷地看着慎言，感觉他有些反常。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远行，海宁要不是顾省之逼着去他也是能躲则躲，可是这次却很爽快地答应去上海，这是不是跟他这半年来的反常变化有关呢？
    楚云也不知道慎言想干什么，也许他是想离开这里、离开她和惜雨好好地静一静吧。他离开对楚云或许也是件好事，每天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楚云也只能暗暗地为他心疼。
    顾允之回到自己屋里，开始收拾秋收的帐本。殷秀娥走过来说道：“真奇怪，这次老二怎么愿意去上海啦？他不是最讨厌出门的吗？”
    “哼！谁知道他怎么想的？我算是越来越摸不透他了。”顾允之把几本帐本整理好放在书桌上，“对了，你去看看你外甥女吧。邵广胜来提过亲，不过这几天有急事离开一下。我说过等你回来后就给他答复的，我不管那么多，你一定要给我说服梦罗答应这门婚事！”
    “我刚才听到下人们提起过，没想到是真的。”殷秀娥笑道：“喂，你说我们是不是走运啊？虽然没有儿子，但却有一个女儿一个外甥女，还都长得那么漂亮。”
    “哼！有儿子又怎么样？你看看慎行、慎言两兄弟！”顾允之坐下来喝了口茶，笑道：“只要和傅家、邵家联姻，我就不信比不过他的两个儿子。”他拍了拍帐本说道：“行啦，我去给我那个好侄子送账本去。”
    “你去吧。我一会儿就去梦罗那里。”殷秀娥说道。
    顾允之抱着账本到了慎言的书房，他正在那里整理从海宁带回来的东西。“三叔，您来啦？真不好意思，麻烦你特地送过来。”
    “不麻烦！不麻烦！”顾允之把账本放在书案上，“我也要亲自跟你讲一下帐目。你从来没有接触过农收的帐目，我怕你看不懂。”
    “不用了，三叔。”慎言说道：“我自己会看的了。您累了一天，回去歇着吧。”
    “呃．．．．．．好啊。”顾允之看了看书案上的账本，说道：“那我先回去了，你慢慢看。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就来问我。”顾允之本来编排好了理由想把帐目里面做过手脚的几条记录解释一番，但慎言却不让他说。不过．．．．．．顾允之心道：帐目做的这么细这么隐秘，这小子也未必能看出什么来。
第五十八集：行动 - 扬州故事 - rich

    这几日慎言突然间变得沉默起来，他没有要紧事不会出书房，就连观弘的身世也不再追问楚云。惜雨给他送饭去的时候看到他满脸胡渣，一副疲劳的样子。劝上几句他也不予理会，继续看他满桌子的账本。
    到了第四天的早上，大家一起吃早饭的时候他突然出现了。而且精神不错，姚玉庄看到儿子来了便问道：“慎言，这几日你在房里做什么呢？都不让人进出。”
    “我要看账本儿嘛！”慎言坐了下来拿起一个粢饭就吃。
    账本儿？顾允之听了不由地朝他看了一眼，心道：看帐目需要看整整三天吗？难道他看出了里面的门道儿？
    慎言看到顾允之朝自己看的那迅速的一眼，便自嘲道：“我荒废了这么多年，有些账看不太懂，所以费了些时日。三叔啊，以后我还要多请教你呢。”
    “好说，好说！”顾允之将信将疑地说道。
    吃过饭的各自做事去，孩子们也要去上学。观弘刚背上书包跨出门槛就有人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回过头一看，正是慎言，“二少爷．．．．．．”
    慎言拿出用荷叶包着的粢饭放进观弘的书包，道：“一会儿若是饿了就拿出来吃。”
    “谢谢二少爷。”观弘道谢后就跟上了前面的嘉裕、嘉琮和嘉妍。
    转过身刚好看到顾允之要往外走，“三叔。”慎言叫住了他，顾允之停下脚步转过身。“我一会儿想去田间看看。”
    “田间？有什么好看的？”顾允之笑道：“现在都收割完了，田里也没有什么劳作的人。”不过一想不能很刻意地阻止慎言去，“如果你想去那就和我一起去吧。”
    “好啊。”慎言跟着顾允之朝村子里走去。
    一大片田地都是顾家的，佃户们已经完成了秋收，三三两两地有几个人在田里干活儿。秋天，的确是一片萧条的景象。顾允之说道：“你看，今年的收成还算不错。”
    慎言点点头道：“我在帐目上看到了。三叔，我想请教一下。”
    “哦？你说。”顾允之看着他说道。
    “上海那边米铺吃紧，可是我们也要照顾到扬州本地和近边的铺子。”慎言说道：“我看过帐目，如果要调拨似乎不能太大的数量。”
    顾允之笑了笑道：“慎言，上海是什么地方？纸醉金迷之处，那里的人远比我们这儿的人有钱。而且上海物价高，我们当然要首先确保上海的米铺充足。”
    慎言“嗯”了一声道：“三叔说的是，我就怕我会做错决定所以才问您一声。有您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慎言和顾允之沿着田埂往村子里走去，不远处就是囤粮的库房。“三叔，那里就是我们的粮仓吗？”
    “没错，你第一次来吧？”顾允之笑道：“我带你去看看。”
    粮仓门口有顾家派来看守的守卫，慎言进了粮仓后到处看了看说道：“我喜欢里面的味道，三叔我们出去吧。”
    顾允之和慎言出来后慎言就说有事先走了，顾允之不是很明白慎言的用意。若说要询问上海的米铺的事情，这么浅显的道理就连慎行都能明白，慎言不可能想不到的。那么他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慎言回到家后立刻去找父亲，商量去上海的事情。调拨米粮的数量都得到了顾省之的认同，一切定下来后就差出行的日期了。
    “爹，我想先去上海。”慎言说道：“可以看看那里的情况。”
    “这样也好。”顾省之点点头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明天。”
    “明天？”顾省之看看他道：“这么快？你刚从海宁回来不久，累不累啊？”
    慎言笑道：“不累。爹不是也希望我勤奋一些吗？”
    顾省之欣慰地点点头道：“看到你现在的努力爹真的好开心。既然你自己已经决定了，那你就去吧。不过一路上要小心，我让朝贵给你安排两个人。”
    “不用了！”慎言道：“我带着添保去就行了。”慎言拒绝了父亲的安排。
    “就带一个人？”顾省之有些不放心，“还是多带个人去吧。”
    “爹，我不想有太多的人跟着。”慎言说道：“我提早去还要去办点事情。”
    顾省之看着慎言，感觉到他想跟自己说些话，但是这些话在未经证实之前他不想说出口。“好，那你一切小心。”顾省之答应了。
    一切都是那么快，第二天一大早慎言就带着新跟随自己的侍从添保上路了。他突然离开就连妻子惜雨也是那日晚上才知道的，旁人更不消说。
    添保是刚进顾家的侍从，本来在广贤楼当伙计，被慎言看中后就带他进府当了自己的跟班。慎言之所以带着添保就是看中他是新人，对家里的一切都不是那么熟悉，和那些个自己需要防范的人没有牵连。而且他是自己提拔上来的，怎么也比添禄、添祥那些人可靠些。
    “二少爷，喝水。”添保拿了热水来。
    慎言喝了口水后对说道：“添保，你到了上海后帮我做几件事情。”
    “二少爷尽管吩咐。”添保认真地听着．．．．．．
    ．．．．．．慎言交待了一番后说道：“你可记清楚了？”
    “记清楚了。”添保点点头道：“我会照办的。”
    慎言微微点头道：“千万不要忘记。”他看了看窗外，这一次他需要弄清楚很多事情。
    到了上海火车站，米铺的掌柜的已经叫了黄包车等候在外面。添保远远地就看到了他们手中拿着的“盛昌号”牌子。“二少爷，在哪儿！”说着就要往那里走去。
    “等一下！”慎言叫住了添保，他把手中的行李给了添保道：“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说完就朝卖票的窗口跑去。
    添保不知道他去干什么，而且火车站人很多一晃眼就不见了慎言。他只好在原地等着，过了大约半小时慎言才回来，“二少爷，您干什么去啦？”
    “别问这么多。”慎言挤了半天都冒汗了，“走吧！”他们这才去会合上海这边的人。
    掌柜的曾经去过扬州也讲过慎言，马上认出了他。他带着慎言和添保去了上海的盛昌号，顾家的盛昌号粮铺在上海也颇有名气，店面也很大。
    掌柜的把慎言带进了店后的院子，道：“二少爷，我已经让人收拾了房间。这就带二少爷去休息。”
    “不用了！”慎言摆了摆手道：“我住不惯这里，我还是另找住处的好。”
    “呃．．．．．．”掌柜的有些为难，不过一想这顾家的二少爷平日里一定是锦衣玉食，住不惯这店子后面的厢房也是正常。“那好，一会儿我带二少爷去邻近的大饭店。”
    慎言笑了笑道：“我自己会找，不用你们带。总之明天一早我就会过来，你们准备好帐目就是了。”
    “明天就要看帐目？”掌柜的愣了愣。
    “对啊。有什么不便之处吗？”慎言问道。
    “没！没有！”掌柜的陪笑道：“我尽快准备好，明天呈给二少爷过目。”
    慎言点了点头道：“那我现在就和添保去找饭店住下，你们不用跟着我。明日一早我准时过来。”说完就带着添保叫了两辆黄包车离开了。
    掌柜的看到慎言离开忙叫来了帐房先生，让他连夜把帐目做好。
    慎言和添保住进了国际饭店，到了房间后慎言就对添保说道：“我现在要出去，要过几天才回来。你记住我吩咐你说的话和做的事，回来后一一告诉我。”
    添保不知道慎言还要离开，忙问道：“二少爷，您要去哪里？”
    “别问这么多。”慎言整理了一个简便的小箱子道：“总之我会在粮食运到上海之前回来。你明天准时去盛昌号，就说我晚上去过夜总会喝了酒再加上水土不服所以病倒了。”慎言一边整理一边说道：“千万记住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不在。我已经写好了一封信，如果他们罗嗦你就拿给他们看。”慎言拿出了一个信封给添保，“我会尽快回来的。”
    “二少爷．．．．．．”添保有些紧张，毕竟这对他来说是大事一件。
    慎言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是我提拔的，自然相信你能做到。别这么紧张，镇定一些。知道吗？”
    “是！知道了。”有了慎言的这句话添保信心大增。
    慎言拿起小行李箱道：“好了，我要走了。你见机行事。”说完就迅速下楼叫了黄包车又往火车站方向去了。
    添保呆在房里不敢外出，生怕被人看到。第二天一早他准时到了盛昌号，掌柜的眼圈黑黑的好像一晚上没睡。
    “咦？怎么就你一个人？二少爷呢？”掌柜的看到只有添保一个人来便问道。
    “二少爷昨天在夜总会喝了很多酒，到现在还没有醒。”添保照着慎言吩咐的说道：“还有啊，二少爷好像有些水土不服，还拉肚子了呢。”
    “啊？是吗？我去看看他。”掌柜的很紧张。
    添保早就料到掌柜的这样的反应，便拦着他说道：“二少爷已经让医生看过了，他吩咐说想好好休息，不希望有人打扰。掌柜的您还是不要去了。”
    掌柜的点点头道：“那么二少爷什么时候能过来呢？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帐目。”
    添保叹了口气说道：“掌柜的，二少爷现在连下床的力气都没了，哪儿还有空来看帐本啊？先搁着吧，二少爷好了自然会过来看。”
    “是吗？”掌柜的似乎松了口气，他笑着道：“也对，你跟二少爷说让他好好休息。”
    “放心，我会把话带到的。”添保到处走了走道：“二少爷说让我先过来帮帮忙，掌柜的您看有什么事儿要我做的吗？”
    “帮忙？还是不要了，你还是回去照顾二少爷吧。”掌柜的笑着说道。
    添保道：“掌柜的您怎么不明白？昨晚二少爷去了夜总会，现在还需要我照顾吗？”
    “啊——我明白了。”掌柜的笑着说道：“那好，你就去仓库帮帮忙吧，我们要把那些陈粮搬出来，腾出空地给即将运来的粮食。”
    “好！”添保很乐意帮忙，捋起袖子就朝后院走去。
    掌柜的见添保走了忙跑去了帐房，“老张！二少爷今天不来了，你不用这么赶啦！”
    “不来啦？”帐房先生老张抬头看看掌柜的，那一双黑眼圈可比掌柜的厉害多了。
    “是啊！”掌柜的朝房门外看了看道：“你慢慢来，看看昨晚仓促之下做的账有没有什么漏洞，能补的就赶快补好。可不能让二少爷看出些什么来，否则三老爷会怪罪下来的！”
    添保偷偷地从廊柱后面探出头来，他看到掌柜的进了帐房后把门关得严严实实。因为大铺子里的伙计都忙着搬运陈粮，都没有注意到添保。况且添保是二少爷的人，他们也不敢多嘴过问。添保朝库房走去，到了那里说明来意管事儿的也没有让他动手搬东西，而是让他坐在一边帮着计数。添保记着记着就趁人不注意溜到了库房的外面，他沿着库房走了好几圈，仔细地观察着仓库的墙角。
    火车停了下来，慎言走下火车。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火车站，他就像是十六岁时第一次来这里一样紧张。南京，跨别十余年的地方，一个他逃避了十年的地方。
    慎言先找了一家旅店住下，然后就向伙计打听程家村的去处。程家村在南京城的郊外，慎言打听到之后就去租了辆车，天色已晚稍加休息第二天一早就坐车去程家村。
第五十九集：追朔 - 扬州故事 - rich

    进村的路有些难走，泥泞的路让慎言颇为感慨。以前楚云最不喜欢的就是走这种路，在这个村子的那些年头楚云是不是要天天走这条路？慎言踏着这条路往村子里走，就好像走进了楚云过去的十年。
    村子里很安静，秋收后的生活对于农民来说很简单。村子的小路上稀稀拉拉地走着几个人，已经被收割了的庄稼地里也有几个老农在捡拾收割时落下的稻谷。“大叔！”慎言遇到迎面走来的一个老农，于是便笑着迎了上去，“请问这里可有个叫程天九的人？”
    “程天九？”老农抬头看看慎言有些警惕，“你是谁？”
    “哦，我是他的朋友，十几年没见过面了，这次来南京特地来看看他。”慎言从慎为口中得知当初父亲顾省之带走楚云的时候曾经引起民愤，所以不敢说自己是姓顾的。
    老农上下打量了一下慎言，见他风尘仆仆便说道：“你来晚了，他死了一年啦。”
    “什么？死了？”慎言故作震惊，“大叔，麻烦你带我去他家吧。我想看看他们家还有什么亲人。”
    老农摆摆手道：“房子早就没人住了！他刚死他老婆就带着儿子改嫁了！”老农说到这里便显出生气的样子，“你如果要找可以找他的堂兄，就在村东。我带你去吧。”
    “多谢大叔。”慎言跟老农往村东走，没多久就到了一间农舍，里面有个男人正在劈柴。
    “天栋，有人找你！”老农大声说道：“是天九的朋友。”
    “天九？”那个劈柴的男人便是程天九的堂兄程天栋，他停下了手中的斧头回头看了看，就看到一个衣着干净的斯文男子站在篱笆外。他走过来打开篱笆门道：“进来吧。”老农把人带到就离开了，程天栋看看慎言道：“你是我堂弟天九的朋友？怎么称呼啊？”
    “你叫我阿言就行了。”慎言说道：“十几年前我认识天九，一直没有联系。这次我来南京就过来看看他，但是我听人说他已经．．．．．．”
    “他一年前就死了。”程天栋说道：“是意外，堕江淹死的。”
    “唉～～真是可惜！”慎言叹了口气道：“不知道他有没有其它亲人呢？或者子女？我和他总算相识一场，也颇为投缘，如今做小生意有了些钱，我想帮帮他们。”
    程天栋“哼哼”两声道：“你倒是好心，不过没这个必要了。那个女人在天九尸骨未寒的时候就攀高枝儿去了，最可恶的就是把天九唯一的儿子也带走了！”说到这里程天栋和那个老农一样露出愤怒的样子，“这个女人水性杨花，眼睛里只有钱！枉我那个死鬼堂弟对她这么好，把她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程天栋把砍好的柴摞起来后拍了拍手道：“进来坐坐吧。”然后就让慎言进屋。
    “秋收过了，我老婆带我孩子去娘家住几天，这里就我一个。”程天栋给慎言倒了杯茶，“阿言是吧？我没怎么听天九提起过。”
    慎言笑道：“我和他相识不久，但是很谈得来。对了，天九什么时候成亲的？我认识他的时候似乎还没有成亲吧？”
    程天栋掰着手指算了算道：“十年前吧。那时候他救了一对兄妹，神秘兮兮的都不知道哪儿来的。后来那个男人死了，天九就娶了那个女人，后来还生了个儿子。”
    “哦！”慎言心里盘算着怎么询问观弘的心事。“当时我和天九还戏言说要结儿女亲家呢！现在我女儿七岁了，那天九的儿子几岁呀？”
    程天栋想都没想就说道：“他儿子今年应该十岁了吧，我记得是九月吧，秋天了。我爹管着宗谱，那时候还是天九抱着他儿子来让我爹记在宗谱上的呢，他们家的观弘和我们家的小四相差一天。不过还真是个大胖小子，抱来的时候比我们家小四大很多呢！”
    “深秋？真的是深秋？”慎言忍不住问道：“肯定吗？”
    “那当然！”程天栋点头道：“不信我去祠堂拿宗谱给你看。”他见慎言问的问题有些奇怪便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噢，没什么。”慎言笑道：“算命的说我女儿不宜嫁小月生的人，就算找到天九的儿子我想我们也不能成亲家啦。”
    程天栋似乎没有起疑，叹了口气道：“哼哼，现在那个女人正带着我们程家的孩子在人家家里享福呢！想起来就窝火，那可是天九唯一的儿子！那个女人真是够狠的呀！”
    慎言心里面直嘀咕：难道楚云没有骗我？观弘真的是出生在深秋？不是我儿子？不过怎么看观弘都觉得是自己的骨肉，真的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吗？“啊，对了。程大哥，我就住在这附近的客栈，我妻子已经怀孕八个多月了，这几天情况不太好。我想问问这附近有没有产婆啊？如果真的有什么事也好尽快找到人。”
    “隔壁村的三婆，我们这附近三个村子只有这么一个产婆，几乎所有的孩子都是她接生的。”程天栋说道：“你可以去那里问问。”
    “多谢！”慎言有些迫不及待地想找那个产婆问清楚，于是便站起来说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做，那就不打扰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了十个大洋道：“天栋大哥，我这里有些钱，麻烦你帮我买些祭品，还有找人打扫一下天九的墓，我明天还会过来。”他又摸出了五个大洋道：“这些钱是给大哥你的酬劳，麻烦了。”
    程天栋看到慎言出手阔绰忙应声道：“好说，好说。你忙你的，我尽快找人打扫，明天你过来祭扫就是了。”
    “那就先告辞了。”慎言起身离开了程家村。
    出了村子车夫就问道：“大爷，是不是回城啊？”
    “不！马上去隔壁村！快！”慎言跳上车催促道。车子很快就通过小路到了隔壁村子，慎言下车后就去找那个三婆，终于让他找到了。
    三婆数着慎言递过来的钞票，一张一张数的眉开眼笑。“这位少爷，您想问什么呀？”
    “三婆，你还记不记得程家村的程天九？”慎言问道：“他的儿子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程天九、程天九．．．．．．”三婆想了想说道：“记得！当然记得！他儿子是七月底八月初生的。”
    “七月底八月初？真的？你肯定？”慎言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三婆点头道：“肯定！那天还下了很大的雨呢！别看那小子老实巴交的，他媳妇儿还真是个美人胚子，那孩子生下来也很漂亮。”
    慎言有些怀疑，便道：“隔了这么久你怎么会记得如此清楚？”
    “当然清楚啦！因为他们给了我钱，提了个很奇怪的要求。”
    “奇怪的要求？什么要求？”慎言追问道，心想着这可能就是关键所在。
    三婆说道：“我刚接生完洗洗手刚要走，程天九就把我叫住了，还给了我好几个大洋呢。”三婆想了想道：“他跟我说让我暂时不要说出去，如果有人问起就说这孩子是九月末出生的。”
    “他们真的这么说？”慎言再次确认。
    三婆很肯定地说道：“真的！当时我还听到那个男人很高兴得对他老婆说要尽快给孩子入宗谱呢，可是没过多久就出来让我不要说出去。”三婆摇摇头道：“唉～～这种事我也见过，一看就知道是他们夫妻俩还没有结婚就有了孩子，孩子生下来怕别人知道就推迟一个多月，掩人耳目嘛！”
    慎言心里掠过一丝喜悦，这么看来是程天九为了保护楚云和观弘才让产婆把出生的日子推迟一个月，而且还晚了一个多月把孩子抱去入宗谱，这就能解释为什么程天栋说观弘比他家的孩子看上去大很多。程天九真是用心良苦啊！
    在回城的路上慎言坐在车里兀自发愣，如此算来观弘真的是他和楚云的孩子。虽然慎言一度怀疑观弘的身世，但现在真的证实了心里还是感觉有些意外。回到旅店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慎言奔波了一天很累，连衣服都懒得换就休息了。
    第二天上午他又去了程家村，程天栋已经准备好祭品。他带着慎言上了村子后面的山坡，那里便是程天九的墓。“就是这里了，你和天九慢慢叙旧吧。我也正好去砍点柴，一会儿下来接你回去。”说完后离开了。
    墓碑上写着慎言熟悉的名字，可是墓里躺着的人他却是从未谋面。他不知道是应该感谢还是应该道歉，面对天九他觉得自己十分愧疚。无论他是否知情，楚云怀孕生子他都不在她身边，他曾经让楚云近乎绝望。而那时候陪伴在楚云身边照顾她保护她的人就是程天九，他的憨直和忠厚给了楚云一个完整的家。以前也想到过他们夫妻之间怎么地恩爱怎么地相濡以沫，那时候慎言就会有一种莫名的妒意。但是现在他知道了很多真相后，他便开始感觉到自己很自私，根本不能与程天九相比。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楚云，而自己做的却是对楚云的无尽伤害。
    慎言倒上一杯酒洒在地上，“天九，我不知道楚云有没有在你的面前提起过我。或许有、或许没有，我就是那个让她恨了八年的男人。”慎言坐在墓边轻声道：“多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楚云的照顾，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对你说。不过相信如果你看到楚云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很难过，我知道她每天对着我都很痛苦，我想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和你过平静的生活。”慎言转过头看看墓碑叹道：“天九，我知道你替楚云隐瞒了观弘的身世。我没有想到楚云为了我承受了这么多苦痛，如果不是你帮助她．．．．．．之前的八九年你照顾她，你放心从今往后照顾她的责任就由我来承担。我不会再让她受苦，我会尽到我曾经没有尽过的责任。”
    这时候慎言注意到天九的墓边还有一座墓，那座墓杂草丛生已经遮掩了墓碑。不知道什么引着慎言走了过去，拨开杂草墓碑上斑驳的字迹让他不由地跪倒在地。“楚风．．．．．．楚风．．．．．．”慎言的眼中满是泪水，想到他遇难他就愧疚难当。他从来都不知道楚风的墓何在，乍一看到真是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曾经的有为青年、曾经的挚朋好友，现在却只是躺在这荒墓中的一堆白骨。而他自己，在家人的护佑下逃脱升天，现在还过着大少爷的生活，和楚风、楚云比起来他变得太渺小太懦弱，简直是无地自容。
    痛哭一番后慎言觉得很累很累，他突然觉得自己很丑陋，一个无法面对爱人、无法面对朋友、无法面对自己的人。他靠在楚风的墓边声音已经有些嘶哑，“楚风，我知道你从来没有怪过我恨过我，不过我真的无法面对你。”慎言一边说一边将墓边的杂早拔去，“我知道你最担心的就是楚云，现在她就在我的身边。只不过我们之间已经不像以前那样耳鬓厮磨，反而变得极其生疏。她躲着我，我也不敢再靠近她，不是因为我不再爱她，而是我不想再让她难过。楚风，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八年来以为自己已经忘了过去忘了楚云，这些都是错的。我从来都没有释怀过，我比以前更爱她。”慎言压抑在心中已久的话终于能说出口来，在扬州这些话他只能默默地想，有时候都怕会在梦中说出来。现在能在楚风的面前坦言，虽然泪流满面却觉得很舒然。
    坚韧的杂草使得慎言的手沾满了血痕，墓上的杂草已被除尽，慎言用衣袖擦拭着被灰尘覆盖着的墓碑，很快衣袖就变成了黑色。“楚风，以前我有心事都会跟你说。没想到就算你去了，还能帮我排解心事。你真的是我最好最交心的朋友。”
    程天栋砍完柴回到天九的墓，只见慎言眼睛通红而且浮肿。他还以为慎言真的因为失去天九这个朋友而伤心难过，这会儿倒是真的相信他和程天九有过交情。两人一起下山，慎言一路上都没有说什么话。到了山脚下后他突然对程天栋说：“天栋大哥，我想去天九的旧居看看，可以吗？”
    “好，我带你去。”程天栋已经深信不疑他和程天九之间的朋友关系。他带着慎言绕过一个个的田埂来到一间已经略显破旧的房屋前，“就是这里了。”
    慎言推开尘封的大门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屋里的一切都沾满了尘土，“天栋大哥，我想一个人呆一下。一会儿我自己会走。”程天栋便转身离开了，屋里就只留下慎言一个人。
第六十集：返程 - 扬州故事 - rich

    屋子里空荡荡的，摆设上都沾满了灰尘。慎言慢慢地在小小的堂屋里游走，这里的一切都是曾经楚云拥有过的。
    堂屋两边有两个门，慎言首先进了右首的一间，这里是厨房。厨房里的光线很暗，已经被烟火熏得发黑的炉灶上还放着一口锅，打开一看里面还有一碗已经发霉风干的馒头。楚云以前就是吃这些的吗？慎言不禁心痛起来，跟着程天九就算天九如何疼惜她，他们的经济水平已经注定了一切，这些东西不知道楚云当时是否吃得惯。慎言盖上锅盖走出厨房又经过堂屋走向左首的门，这里便是卧房。
    卧房被分隔开来，大一点的是楚云和天九的住处。床上打着补丁的被褥看起来寒酸，桌上还摆放着装针线的小篓子，上面的针还穿着线。穷人家的衣服自然是补了又补，这些慎言都知道。可是想到是楚云的时候他就会难过，虽然楚云以前在顾家老宅里的身份并不高贵，但至少还能保证温饱，慎言从来没有看到过楚云穿带补丁的衣服，他也不允许自己看到楚云穿那种衣服。但是楚云在这里生活的年月里面．．．．．．慎言深深地叹了口气。在转到隔壁小一点的房间，这里便是观弘的屋子。
    小小的屋子里有一个三层的竹制架子，上面摆放着残旧的书籍。观弘很喜欢念书，小桌子上还有一支略秃的毛笔和泛黄的纸张。这个属于孩子的屋子没有最应该有的东西，玩具。除了墙上一只旧风筝外这里没有一件属于孩子的玩具，这和扬州嘉琮房里铺天盖地的玩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慎言突然觉得很惭愧，同样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为什么两个孩子却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
    观弘小床边上有一个衣柜虚掩着柜门，慎言走过去打开了柜门。里面放着观弘的衣服，慎言把衣服全都拿了出来，一件件摆放在小床上。从婴儿时期的衣服一直到观弘八岁时的衣服都显现在这个父亲面前，看着这些衣服从小到大，他就仿佛看到了孩子成长的过程。每件衣服都或多或少地有着补丁，但却很干净。楚云就算容许衣服带补丁也不会允许衣服有污垢，可见那八九年来楚云对观弘的付出，而那个时候他自己又在干些什么？他正抱着嘉琮到处玩，给他买最好的玩具．．．．．．想到这里慎言的眼睛里已经噙满了泪，他希望上天能给他一点指示，告诉他应该怎样才能弥补楚云母子这些年来所承受的苦痛。
    慎言舍不得观弘的每一件衣服，他很想都带回去。但情况所限他只能挑了一件大概是两岁孩童的小衣衫，上面有破洞的地方用一块红布补上了，红布上还有一个用针线绣出来的“福”字，不消多说这一定是楚云的心灵手巧。
    太阳渐渐下山，程天九的旧屋里本来光线就不好，这会儿更加昏暗。慎言带着观弘幼儿时的那件小衣服离开了程家村，当晚他就坐火车离开南京回上海去了。
    上海这边盛昌号的掌柜的一连三天都见不到慎言出现就老是拉着添保询问，添保在第三天顶不住的时候终于把慎言留下的那封信给了掌柜的看。慎言在信中说他暂时想多休息，不愿意被人打扰，如果有什么事情就告诉添保，让他转达。掌柜的看到慎言的手迹便也不敢再催促，但那些帐目还没有让慎言确认之前，掌柜的还是提心吊胆的。
    到了第四天一大早，添保还在睡觉的时候突然有人敲门，一开门就看到慎言站在门口。“哎哟，我的二少爷，您终于回来了！”添保拉着慎言进屋，说道：“我真怕今天再去盛昌号掌柜的又拉着我问长问短的。”
    “我不是已经给了你信件让你顶不住的时候给他们看的吗？”慎言放下行李箱说道。
    “给啦！”添保说道：“昨天就给了，才能暂时稳住他们。”
    添保见慎言风尘仆仆便打了水来给他洗脸，慎言洗过脸后问道：“我让你注意的事情你都做了没有？”
    “做了！”添保说道：“二少爷走的第一天他们一听说您暂时不会去盛昌号似乎轻松了不少呢！我还看到掌柜的马上进了账房，在那里呆了一个上午才出来。”
    慎言把毛巾挂好然后脱下了脏衣服，“我让你注意掌柜的情绪变化这些毕竟也只是猜测，可能在你眼里觉得他有问题，但实际上却不是。我们还是需要实质的东西，对了，别的呢？”
    添保送上一件干净衣服道：“这几天我仔细地围着盛昌号的粮仓巡视了多次，没有发现有什么残旧，而且也没有补过的痕迹。盛昌号的墙脚都是用青砖板做的足足有一米高，很难有缝隙。”
    “嗯！向来仓库的墙脚如果是用砖石做的就容易破损有缝隙，但如果是用一整块砖板来修葺的话就不会这样。”慎言穿上了衣服道：“这些砖板不是新的吧？”
    “不会！上面有着厚厚的青苔呢！”添保说道：“少说也有三四年了。”
    慎言拿起梳子一边梳头一边又问道：“还有我让你注意的粮仓里面的情况呢？”
    “我看过粮仓里面的情况，很多地方都很干净不像是长期囤积粮食的地方。”添保说道。
    “那么账房先生呢？”慎言追问道。
    “账房先生姓张，在盛昌号做了十几年，当时他在扬州做事后来被派到上海这边来做账房的。”添保说道：“这些都是我从伙计那里打听来的。”
    慎言整理干净后便说道：“做得很好，我们走吧。”
    “去哪里啊？少爷。”添保说道：“您还没吃早饭呢。”
    慎言笑了笑道：“听说上海的早饭有出名的‘四大金刚’，我们这就去试一试，然后去盛昌号。”说完就和添保离开了饭店。
    盛昌号刚开门掌柜的就看到慎言和添保向这里走来，他忙迎过去道：“哎呀，二少爷，您终于来了。”他仔细地看了看慎言道：“二少爷的气色不错，身体好些了吧？”
    “好多了，多谢关心。”慎言笑了笑走进了盛昌号，“前几天我有些水土不服，所以一直呆在饭店里休息，很多事情都耽误了。今天开始我们就要正式开始做事了，掌柜的，粮仓都腾出来了吗？”
    掌柜的忙应道：“已经把陈粮都搬出来了，暂时放在小库房里。大粮仓已经腾空，新粮一到就能入仓了。”
    “好。”慎言点头道：“掌柜的，把账本拿来吧。我今天上午要看一看帐目，还有你去铁路上问问，运我们粮食的那班火车什么时候到。我们好尽早作安排。”
    “是！”掌柜的带着慎言到了账房，账房的张先生已经等在了那里。掌柜的说道：“二少爷，这位就是我们盛昌号的账房先生，张先生。您如果对帐目有什么疑问可以问他。二位在这儿慢慢做，我去火车站问问。”
    掌柜的走了之后慎言没有马上开始看帐目，他先坐了下来道：“张先生在我们这儿做了很久吗？”
    “是啊，二少爷。十几年了。”张先生把账本抱了过来。
    慎言问道：“咦？听你的口音似乎是扬州人。”
    “没错二少爷，我本来就是扬州人。”张先生把第一本帐递给了慎言，“十几年前从扬州派到这里来的。”
    慎言点点头接过了账本，“那你以前也在我们顾家做事吗？”
    “是啊，以前我是顾家酒庄的账房。”张先生答道。
    “是吗？”慎言笑着说道：“原来你已经替我们顾家做了十几年的工啦？”他打量了一下这个账房先生，说道：“这样吧，你忙你的。我慢慢儿看，如果有什么疑问我自然会问你。”
    “是！二少爷。”张先生坐到自己的位子继续做事。
    慎言从第一本帐一直看到最后一本帐，足足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其间还打了三次盹。太阳下山的时候他才合上了最后一本帐，伸了伸拦腰后说道：“哎哟，好累啊！”
    “二少爷辛苦了。”张先生递上点心道：“用一天的时间就把帐目看完了，真是有本事啊！”
    “唉～～我也是走马观花而已。”慎言捶了捶自己的肩膀道：“这也是例行公事而已，反正这些年来上海盛昌号都有盈利，只要不是亏本买卖就行了。”
    张先生问道：“那么二少爷，可有什么不明白之处吗？我可以向您解释一下。”
    “哦，你这么一说我倒还真有一个疑问。”慎言说道：“我看到你们在三年之间有两次用了很大一笔费用修葺了仓库，而且其间还有零星的维护费用，这是怎么回事？我们的库房很容易坏吗？”
    “噢，是这样的。”张先生道：“上海这里气候潮湿，我们的库房又处在地势较低的地方，所以一旦黄梅雨季就会有渗水之类的事情发生，为此我们曾经损失过很大一批粮食。所以我们会花大价钱修葺了库房，这样也是为了盛昌号好嘛！”
    “对，没错。”慎言点头道：“这些费用省不了的。”
    这时候掌柜的敲门进来，“二少爷，很晚了。不如明天再看吧。”
    “今天看完了，明天不用看了。”慎言把账本放下道：“没什么问题。对了，你去打听过火车什么时候到吗？”
    “噢，明天就到了。”掌柜的说道：“明天我们就会派货车去火车站接货了。这里我也安排好了伙计，货一到就能入仓。早就有好几个老客人定了我们的新米，我们会尽快出货的。”
    慎言笑了笑道：“掌柜的你办事还真是快啊。等货一到入了仓，我的事情也结束了。说真的我现在还是觉得有些不能适应，想尽快回扬州呢。”
    “哈哈，二少爷一定是惦记着二少奶奶吧？”掌柜的开玩笑说道：“我想还有两三天二少爷就能回去了。”
    “行了，我很累了。添保，我们走吧。”慎言叫来了添保，“我让你在七重天订位子，你订了没有？”
    “订了少爷。”添保说道，“我们先去锦江饭店吃饭然后就过去。”
    “好。”慎言转过头对掌柜的说道：“那我们先走啦，明天见。”
    看着慎言走远后掌柜的才问张先生道：“怎么样？这位小少爷有没有问东问西啊？”
    “没有，只是问了几个关于修葺仓库的事情。”张先生说道：“不过也被我顺了过去，没事的。这么多帐目在一天之内根本看不完，他也就是走马观花看不出什么来。”
    “那就好。”掌柜的说道：“我刚接到三老爷的电报，说先让那些粮食入仓不要轻举妄动。等他的消息再出仓。”
    张先生皱着眉道：“可是老刘那边已经催了。”
    “这你放心，三老爷自然会去打点。”掌柜的说道：“现在大老爷过问这件事，小心为上。不能让老爷察觉到我们虚报损失，然后把粮食卖给其他人的事情。”
    “嗯。”张先生点了点头，“不过一开始我听说大老爷会派二少爷来的时候还真是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也是个不务正业的，总算是松了口气。”
    “哼哼，富家子都是如此。”掌柜的说道：“不过也是老张你账做得好，改日我会向三老爷说的。一定记你一功。”
    第二天从扬州来的粮食就送到了盛昌号，慎言看着他们卸货、清点、入仓，足足忙了两天。等到货全部点算清楚后慎言便大功告成，次日就和添保返回扬州。
    “二少爷，其实您到底看出什么来啦？”添保在火车上忍不住问道。
    慎言闭着眼睛松懒地说道：“看到了一些不想看到的东西，唉～～这些事情放在眼前的时候才知道现实有多冷酷！”慎言突然睁开眼睛伸手摸了摸一旁的小箱子，“哎呀，一觉醒来我还以为忘了呢。”
    添保说道：“二少爷从上火车就一直抱着这个小箱子，怎么会忘呢？”
第六十一集：二人计长 - 扬州故事 - rich

    回到扬州后慎言向父亲简述了一番上海的情况，并没有提及他所关注的某些方面。惜雨已经命人备下洗澡水让他洗去一身的尘土，慎言在此之前让添保去找慎为，说约他晚上在广贤楼吃饭。
    慎言把整个身子浸泡在热水中，顿时感觉到舒畅无比。他把头搁在浴桶边缘闭着双眼，感觉着热气游走全身。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偶尔的水声。慎言似乎又回到了程家村，又看到了程天九的旧居。如今他已经清楚地知道了事情的全部，他希望能与楚云好好地谈一谈，这些年来他没有做到父亲的责任，他希望楚云可以让他对观弘做出相应的补偿。
    想到这里慎言便睁开了眼睛，怎么跟楚云说？虽然楚云已经释怀了当初他和楚风之间的事情，但是一谈到观弘她就会很激动。否认，一定还是否认！慎言已经料到了楚云的回答。不过站在她的立场，她不愿意承认也有她的理由，现在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如此复杂，楚云这么做也是为了他好。慎言从热水里爬了起来，用毛巾擦干了身体。楚云越是为自己着想他就越觉得对她不起，这些年来她一个人带着孩子虽然有程天九的照顾但心灵上的痛苦是旁人难以体会的。慎言觉得从今往后需要承受这一压力的不是楚云而应该是自己。
    他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已近黄昏，他约了慎为吃饭便将一些从南京带回来不想让别人看到的东西放回了书房里，然后就去了广贤楼。
    这会儿正是饭点，广贤楼门庭若市。慎言在自己的管事儿房里摆下了酒菜，没多久慎为就来了。“二哥。”他一进来就耷拉着脸，显得很颓丧。
    “坐。”慎言给他倒了杯酒，道：“我去上海之前就发现你不对劲儿，整个人恍恍惚惚的。怎么我回来了你还是这个样子？”
    慎为叹了口气，他为了自己做错的事情懊悔不已，直到现在还没有走出自责内疚的心境。“不提了，总之是我不对。”他抬头看看慎言道：“你刚从上海回来就找我，有什么事吗？”
    “嗯！”慎言点头道：“我这次去上海之前做了些工夫，后来去了上海又发现了一些事情。我不想让爹知道，所以想跟你先商量一下。”
    慎为虽然为了恩婕和梦罗的事情头痛，但一听到慎言这么说还是很认真地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我走之前看过村子里这几年来的收成记录还有粮仓的帐目，我发现每年都会有一笔不大不小的开支用来维修粮仓。”慎言靠近慎为低声说道。
    慎为想了想道：“这应该也属正常，如果粮仓被老鼠蛀坏损失可不小呢。”
    “我让三叔带我去过粮仓，除了几处有过修补外其他地方都没有看到有新补的痕迹。”慎言说道：“这些修补的地方怎么算都不应该用这么多钱。”
    “大伯父向来不管村子农耕的事情，这事儿都是三叔管着的。你是说．．．．．．”慎为瞪大眼睛看着慎言，“不是吧？”
    “我也觉得奇怪，所以这次去上海特地找人查了查。”慎言说道：“我发现上海盛昌号的帐目里每年也有这么一笔支出用来维修库房，但情况和这里一样都没有发现过有什么维修过的痕迹。还有．．．．．．”慎言附在慎为耳边说道：“上海帐目里面每年都会有大批的粮食损坏记录，但是我发现他们那里的粮仓应该从来没有放满过，我怀疑有人将粮食私自出售，中饱私囊。”
    “啊？这么严重？”慎为听了也是一惊，“上海的盛昌号或多或少也是三叔管着，再加上这里的事情，看来这一切都和三叔有关？”慎为也是聪明人，听到这里也明白了慎言说的人是谁。他顿了顿后问道：“要不要跟大伯说？”
    “千万不要！”慎为摆摆手道：“他们的帐目做的很细，如果要解释一定能解释得通。况且阿爹最近的身体不好，我不想烦着他。”
    慎为皱着眉直摇头，“真希望是我们多疑．．．．．．”
    “这事儿我只对你说，你手上也有当铺、酒窖的生意，这些事儿以前三叔都沾过手，你有空就看看旧账。”慎言嘱咐道：“对了，还有那些在铺子里年岁长的伙计也要注意。”
    慎为郑重地点着头道：“好！我会注意的。”
    慎言喝了一杯酒道：“正事儿说完了，咱们说些别的吧。老说这些个真的很烦人。”慎言虽然开始接管家族的生意，但他骨子里还是不喜欢做这些事情。
    “别的？”慎为喝了口酒问道：“说什么？”
    “你呀。”慎言道：“你本来就沉默寡语，如今越发沉寂了。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不顺心？”
    慎为自己倒了一杯酒道：“以前我一直告诉自己不顺心之事十之八九，只要乐观一些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可是现在．．．．．．”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我真的错得太厉害了。”
    “你到底错什么啦？”慎言有些心急了，追问道。
    慎为看看他道：“你有没有试过后悔莫及的感觉？就是那种．．．．．．那种．．．．．．”慎为表情痛苦地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
    “我知道。”慎言轻声说道。
    “你知道？”慎为看着他道：“你也有过后悔的事儿？”
    “当然！”慎言也给自己倒了杯酒，“我最近才知道我做了一件很错的事情，而且是很多年之前的事情了，现在纵然我想弥补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慎言看了看慎为道：“如果我猜得没错，你的错应该是最近才犯下的吧？”慎为微微点头，慎言苦笑道：“如果你还来得及弥补就要快一些了，不要像我过了十年才知道后悔，才知道去珍惜。”
    本来慎为觉得自己很痛苦，现在看看慎言的表情似乎比自己痛苦十倍。“二哥，你做错了什么？”他小心地探问道。
    慎言看看他，说道：“你不肯说有你的原因有你的难处，我也有我的原因和我的难处。”
    慎为点了点头道：“我明白，我明白。”他拿起酒杯道：“来，咱俩干一杯。”
    两个人碰了碰杯一饮而尽，本来醇香的竹叶青在他们的口中却显得苦涩难咽。
    慎言去上海之前顾允之有些担心，可是看他回来之后没什么动静而且又得到了上海那边给他的电报，便放下心来。他现在担心的是柳梦罗和邵家的亲事。
    殷秀娥自然奉丈夫之命去劝解梦罗，可是没想到刚提到邵家的事情梦罗就说道：“阿姨，你不用多说了。邵崇晋．．．．．．这个人还不错。”
    “咦？这么说来你还是蛮看得中他的喽？”殷秀娥笑吟吟地问道。
    梦罗“哼”了一声道：“有什么看得中看不中的？他家是上海的望族，他本人也有些本事。的确是个婚配的好对象。”
    “你能这么想就对啦！”殷秀娥还不趁热打铁？“邵家公子一表人才，你姨父和我都觉得可以，还有你外婆、外公．．．．．．”
    “行了，阿姨。”梦罗打断了殷秀娥的话，“我知道姨父很希望玉成此事。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们难做。”
    殷秀娥被梦罗这句话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梦罗啊，其实我跟你姨父都希望你能嫁户好人家。那邵家．．．．．．”
    “阿姨，你不必说这么多了。我已经答应了。”梦罗不想听到殷秀娥那么多无谓的解释。
    殷秀娥笑着说道：“好吧，我把你的意思告诉你姨父去。”说完就兴冲冲地离开了。
    她走了之后梦罗松了口气，她坐在床沿边发愣。心里面不断地重复着一个名字，他．．．．．．难道真的就这么看着自己嫁给别人吗？难道他一点心痛的感觉都没有吗？梦罗不由地暗自落泪，她一向不喜欢哭，可是想到慎为看着自己嫁人却不作声的时候，她就难以抑制自己失落的心情，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若说以前那也就罢了，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不是那么简单，难道她自己说不用在意他就真的不在意了吗？
    多秀笑吟吟地走过来道：“表小姐，您终于答应邵家的求亲啦？太好了。”仔细一看却看到梦罗正在哭泣，“咦？小姐，您怎么哭啦？”
    “没什么。”梦罗迅速擦干眼泪看看她道：“你怎么知道？”
    “刚才我听到三夫人和你说话了，我可不是故意听的。”多秀笑道：“小姐啊，如果您嫁去了上海能不能带我一起走啊？我好想去看一看大上海哦！”
    “上海？有什么好的？”梦罗不在乎地说道：“纸醉金迷、虚伪脸孔，那里的世界完全不同这里。”
    多秀笑道：“表小姐那是自幼长于那儿，自然不觉得新奇。我这样的乡下丫头可想好好看看大上海这个不夜城呢！”
    “乡下丫头？”梦罗忽然想起了恩婕，“乡下丫头有什么不好？有些人就是喜欢乡下丫头多过我这样的小姐。”
    多秀噘着嘴道：“小姐，您这是怎么啦？火气这么大？是不是我说什么惹你不高兴啦？”
    梦罗看看她道：“没有！还站在这儿干什么？给我弄些桔子去。”
    慎言继续打理着广贤楼，不过顾省之已经渐渐地让他和慎为一起出入酒厂。这一日慎言看天气不太好便提早回去，到家时时候还早就想去接儿子嘉琮放学。到了私塾正好飘起了小雨，孩子们一出课室就四散而去。嘉琮和观弘就一起往大宅里跑，两个孩子跑得急经过羊肠小径时观弘不小心踩到边上湿滑的泥土摔了一跤。
    观弘自己还没有爬起来就感觉到一双大手将自己抱了起来，“怎么样？摔疼了没有？
    这声音甚为熟悉，观弘回眸一看正是慎言，只见他脸上充满了关怀的神情比过去的更甚。“二少爷，我没事。”观弘揉了揉膝盖道，“只是滑了一下。”
    慎言一看他的膝盖处已经擦破了一个口子，“快让我看看！”他轻轻地将观弘的裤管卷起来，就看到他膝盖处擦伤了有着几道血痕。“哎呀，出血了！”
    “没事，我回去让娘替我洗洗就是了。”观弘很不在乎地放下了裤管。
    “不行！”慎言显得很紧张，他脱下自己的马褂披在观弘身上替他挡雨，然后就一把将他背了起来，“我送你回去。”
    一旁的嘉琮拉了拉慎言的衣角道：“爹，那我呢？”慎言四处看看正好看到前来接嘉妍的丫头多宝，便嘱咐多宝替自己将嘉琮送回去，然后他就背着观弘往楚云那儿去。
    观弘整个身子贴在慎言的背脊上，除了父亲程天九，二少爷是第二个背起自己的男人，观弘突然觉得和二少爷很亲近。“二少爷，我可以走，你放我下来吧。”顾家大宅大得很，慎言背着观弘从私塾到楚云那儿少说也要一刻钟。
    “你别动！很快就到了。”慎言背着观弘，心里感觉到一丝温暖。他似乎感觉到了父子之间的那种亲近。
    到楚云住处的时候他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大片，丫鬟多欢见了不禁惊问道：“哎呀，二少爷出了什么事？弘少爷怎么啦？”
    里屋的楚云听到多欢这么一惊忙跑出来看，只见慎言已经背着观弘进了小院儿上了回廊。“怎么啦？怎么啦？”楚云也担心观弘出了什么事。
    慎言小心地放下观弘，观弘看到母亲担心忙说道：“娘，我没事。只不过滑倒了，二少爷不放心才背我回来的。”
    “真的没事？”楚云看到观弘裤子上的泥土道：“摔倒了？”
    慎言摸了摸脸上的雨水道：“是啊！还出血了呢！”
    楚云看看观弘的伤，道：“多欢，快去打盆热水来。”她看了看浑身湿湿的慎言，吩咐道：“再拿块干巾来。”然后就扶着观弘进屋去，慎言放心不下也跟着进了屋。
第六十二集：隐痛 - 扬州故事 - rich

    多欢打来了热水，楚云用干净的布蘸水替观弘擦拭伤口。其实伤口并不是很严重，只是因为雨天土稀，沾染上了不少泥土。慎言怔怔地看着楚云一点一点地将伤口上的泥擦去，痛的时候观弘也只不过是咬着牙“嘶”一声。
    “你走路老是这样，不看着路！”楚云唠叨着儿子。
    观弘笑了笑道：“这里没有乡下那么多泥地，所以我就跑得快了些。”
    楚云最后在伤口的周围擦了一下，“行了，一会儿让多欢给你那条干净裤子。”
    “这就行了吗？”慎言觉得这么处理伤口有些草率，“不需要找大夫来看看？”
    “这些小伤不用这么麻烦了。”楚云扶着观弘站起来然后交给多欢让她带着去换裤子。“这孩子小时候喜欢到处跑，以前在乡下的时候经常会弄伤自己，也就这么清理一下就行了。”楚云转过头看到慎言，他手里拿着多欢递过来的干巾可是都不曾擦一下自己湿透的衣服。“你的衣服都湿了，快擦擦吧。”
    慎言刚才只关心着观弘的伤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楚云这么一提醒他才意识到有一丝凉意。于是忙用干巾擦拭着身上，“外头的雨虽然小但却密得很，才这么点儿路就全湿了。”慎言一边擦着一边说道。
    “你回去记得喝碗姜汤，免得着凉。”楚云淡淡地说了一句。
    姜汤？慎言突然想起了那日和楚云在鱼塘边的茅屋一聚之后她替全家熬煮了姜茶，虽然说是全家每个人都有但是他心里面清楚，楚云是为了他。“我还记得那日你熬煮的姜茶。”慎言看了一眼楚云，“喝下去浑身都暖。”
    楚云手里正收拾着桌上的水盆，一听到这句话不由地停了停，然后又继续收拾。“那就让二少奶奶也替你煮上一碗，驱寒暖胃。”
    “楚云，你有没有想过将来？”慎言突然问道。
    楚云看看他，不明白他又要说些什么。“将来？我已经顾不上我自己的将来，我只希望我的儿子有将来。”楚云端着水盆走到门口将水泼向回廊下的花圃。
    “就是为了观弘！”慎言追着她说道：“为了孩子，你应该趁早离开这里。”
    楚云回房放下水盆，“二少爷，有些话说的时候要小心。”这里虽然是楚云的住处但也有丫鬟婆子，况且慎言送观弘回来后在这里呆了约半小时，这已经是很不好的事儿了。
    慎言叹了口气，道：“那我们改日再说。”他也知道这里说话有些不方便，“我先走了。”说完就朝外头走去。
    “等等！”楚云叫住了他，慎言回头就看到楚云拿着一把伞走了出来，“雨下大了，别再淋着。”说着就把伞塞在慎言手中。
    慎言回到自己的书房，将那把伞撑开搁在地上晾干，看着渐渐从伞面上流淌下来的雨水在青砖地上画开了一片水渍。到底该如何告诉楚云自己已经知道观弘的身世呢？如果楚云知道他跑去南京查过这件事一定会很不高兴，可是每天看到自己的亲生儿子进进出出，还听着他称呼自己“二少爷”，慎言就觉得很难过。
    观弘的身份很尴尬，现在他还小不是很懂事，将来大了就会有着自己的难处，所以慎言觉得最好的方法就是送楚云母子离开顾家。但这谈何容易？当初父亲将楚云娶进门，怎么能说不见就不见了呢？如果贸贸然这么做一定会扬起轩然大波，父亲的身体不好这么做显然不妥。慎言有些为难，比起那些生意、帐目来这件事更是棘手。
    这时候有人敲了敲门，慎言一看是妻子惜雨。惜雨手里端着一碗东西走了进来，“刚才听嘉琮说你送观弘回去，一定淋了雨。我特地煮了姜茶给你，趁热喝下驱驱寒吧。”
    又是姜茶。慎言接过来道：“谢谢，其实也没什么，淋湿了一点而已。”他喝了一口，这姜茶的味道和那日喝到的不一样，那日的姜茶似乎更好喝一些。慎言才喝了半碗就放了下来。
    “怎么？不好喝吗？”惜雨说道：“是不是我把糖放少了？”
    “不是。”慎言将剩下的半碗姜茶喝完，道：“味道不错。”
    惜雨接过空碗问道：“观弘的伤没事吧？”
    “没事，只是擦伤了一点。”慎言说道。
    “三娘一定心疼死了！”惜雨坐在一旁说道：“我也是母亲，看到孩儿受伤一定心疼。不过幸好我们嘉琮从小就有你带着，你对孩子这么细心，从来不让他磕着碰着。”
    慎言听了惜雨的这番话便想起了刚才楚云说以前在乡间的时候观弘顽皮经常会受伤，突然心里一阵内疚。他看看惜雨问道：“嘉琮呢？”
    “他呀！在房里写字呢。”惜雨说道；“因为你没有送他回来，好像很不高兴，一句话都没有。”
    “是吗？”慎言站了起来道：“我去看看他。”
    夫妇俩到了儿子嘉琮的屋里，嘉琮正趴在桌上写字看到父母进来只是抬了抬头然后就继续低头写字。惜雨说道：“嘉琮，你爹来了怎么也不叫一声？”
    嘉琮没有作声继续写字，慎言走过来笑道：“怎么啦？生气啦？告诉爹哪里不高兴啦？”
    “你不疼我！”嘉琮抛出了这么一句。
    慎言愣了愣然后笑问道：“爹那里不疼你啦？”
    “你刚才把我扔下送观弘哥回去！”嘉琮撅着嘴看着慎言道：“你从来没有扔下过我！”
    “那观弘受了伤，爹要送他回去呀。”慎言解释道；“况且爹也让多宝送你回来啦。”
    “多宝是多宝！爹是爹！不一样的！”嘉琮重重地放下了手里的毛笔。
    惜雨生气地说道：“你这孩子怎么不讲理？刚才娘都说了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你怎么就这么任性呢？你爹平时宠着你、护着你，这还不叫疼你吗？”
    看到母亲生气，嘉琮顿时就哭了起来。“惜雨，别这样。”慎言搂着嘉琮劝道：“他还是孩子，好好说。”
    “这孩子就是被宠坏了。”惜雨皱着眉说道：“越大越霸道了。”
    其实慎言心里有些心虚，当时的情况他的确是关心观弘比较多一点，他握了握妻子的手道：“你先出去吧，我和孩子说说话。”
    惜雨点了点头，站起来说道：“你可别再宠着他了。”
    “行啦，我知道了。”惜雨离开后慎言便把嘉琮抱在腿上柔声道：“别哭啦，你是男子汉嘛，怎么动不动就哭呢？快别哭了。”说着就替儿子擦去了眼泪，嘉琮慢慢地停止了哭声，“你娘说的对，凡事都有轻重缓急。观弘受了伤要尽快送回去清理伤口，所以爹才先送他回去。你和观弘是好朋友，难道就忍心看着他受伤不管吗？”
    嘉琮摇摇头道：“不是！我不会不管的。”
    “这就对了，嘉琮一向就很懂事，会体谅爹爹的，是吧？”慎言摸了摸孩子的头问道。
    “嗯！”嘉琮破涕为笑道：“我会体谅爹爹的。”
    “乖啦。”慎言笑道：“爹陪你写字好吗？”慎言看着嘉琮认认真真地写着字，心里面嘀咕着：看来过去的确是把嘉琮给宠坏了，这种任性的个性自己要付上大部分的责任。相比之下观弘就显得敦厚，不同生活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孩子，他们的个性完全不同。在育子方面慎言不得不折服于楚云，看到她将他们的孩子抚育得懂事孝顺，慎言不禁欣慰。
    晚上慎言又是呆在书房里看着那件观弘小时候的衣裳足足两三个小时，这些天来他夜夜如此。
    顾省之的风湿痛好了一些，因为酒厂有生意便撑着身体去处理，半途中发现忘记带契约便让慎为回去拿。慎为拿了契约刚要出门就在大门口碰上了从外头回来的梦罗，两人见面有些尴尬。细细算来两人虽然同住顾家大宅，但却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见过面了。
    “听说这几日你忙得很？”梦罗先开口了。
    “还好，还好。”慎为的眼睛不敢去看梦罗，“铺子里的事情多。”
    梦罗看见他闪烁的眼神心里仅存的那一点点希望瞬间破灭，看来他是不会开口留自己的。“那你要多保重，这些日多雨，出入带好伞。”梦罗低声嘱咐道。
    听到梦罗的这番关怀慎为不由地抬头看了看她，“你一个出去？怎么不带个丫鬟跟着？”
    “有心事，一个人出去走走。”梦罗哀叹道：“我不想让人家看到一个新嫁娘难过的样子。”
    她的言下之意慎为很清楚，他除了愧对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歉意。“对．．．．．．对不起。”他诚恳地说了一句。
    梦罗苦笑道：“与你无关，你已经待我很好了。一切都是我的错，既然走错了我就应该承担下来。”
    她这么说慎为更加难受，两个人做错了事却要她一个女人来承担，慎为有时候真的很痛恨自己。痛恨自己没有定力、对不起恩婕，也痛恨自己既然做错了却没有勇气去承担。他想让这件事不了了之，随着梦罗的出嫁一切都回归原位，但现在看起来这种想法真的是很懦弱。
    “表小姐，您去哪里啦？叫我们好找！”多秀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
    “怎么？还怕我会离家出走吗？”梦罗笑着说道：“你们放心好了，既然我说答应邵家的亲事，就不会反悔。”梦罗故意看了看慎为，就看到他脸色很不好。“不耽误三少爷了，多秀，我们回去吧。”
    梦罗走了，慎为脑海中还盘旋着她最后的话，她如果嫁去了上海的确能一下子解决很多问题，但随之而来的内疚就将一辈子困扰着自己。慎为一直知道自己爱的人是妻子恩婕，但自己对梦罗做出了那种事，他心里也觉得对她不起。
    等候在外面的车夫催道：“三少爷，快走吧。老爷等着呢。”慎为这才给了自己一个不再继续烦恼下去的理由，拿着契约赶去酒厂。
    一次有人打扫书房的时候差一点把观弘的小衣服翻出来，慎言觉着搁在家里不放心便将衣服带去了广贤楼自己的管事儿房里。之后慎言呆在广贤楼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这一日天空中飘着小雨，连日来的阴雨天让每个人的心情都不是很好。广贤楼一如既往地热闹，慎言站在三楼的楼阁上俯瞰楼下大堂里和二楼雅间里的门庭若市，也略有一些自豪。忽然他看到有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广贤楼，正是楚云。她来干什么？慎言忙跑了下去。
    伙计认识楚云热情地招呼着，“三姨太，有什么吩咐？”
    “麻烦你给我做一些绿豆糕还有蝴蝶酥、白糖糕。”楚云一连说了好几样点心。
    伙计记下后便去了厨房下单子，这时候慎言走到楚云身边。“想买点心应该去摘星楼，怎么来了广贤楼呢？”
    楚云闻声朝后看去，看到慎言便说道：“连日下雨摘星楼的屋顶漏水正在维修，所以就过来买点心了。”
    “怎么一下子买这么多点心？”慎言坐下来问道：“吃得完吗？”
    “今天是观弘的生日，本来我应该亲自下厨做给他吃的，可是刚才大夫人说身体不适让我代替去刘家应酬打牌直到现在才能回去，时间来不及就过来买现成的。”楚云看了慎言一眼道：“我没有想到会碰上你。”
    “今天是观弘的生日？”慎言看着楚云道：“九月二十四，真的是观弘的生日？”
    楚云听到慎言的质疑便板着脸说道：“二少爷是不是又要纠缠一些无谓的事情？扬州买点心的地方多的是，我还是去别家买好了。”说着就站起来要走。
    “等等！”慎言叫住了楚云，“厨房做这些点心需要一些时间，这里人多不入去楼上坐一坐，我们喝杯茶慢慢等。”楚云看了他，觉得在这么多人面前和慎言的对话确有些奇怪，于是便答应了，随着他一同上了楼。
第六十三集：情难禁 - 扬州故事 - rich

    慎言和楚云上了三楼的管事房，慎言倒了杯热茶给她，“既然是观弘的生日，为什么不告诉爹？也好为他庆祝一番。”
    “小孩子过生日没什么大不了的，买点点心哄哄他就行了。”楚云说道：“别让从小娇惯了他。”
    “不知道那也罢了，现在我知道了自然要送些东西给他。”慎言笑道。
    楚云摆摆手道：“不用！他什么都不缺。”
    慎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用牛皮纸包裹着的东西，“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说不定观弘以前还见过呢。”他把东西递给了楚云，“打开看看。”
    楚云接过来有些困惑的看了看慎言，这东西似乎是他早就准备好的，摸上去软软的像是布匹之类的东西。楚云慢慢地打开牛皮纸，当看到里面包裹着的东西时她的脸色变得很苍白。“你．．．．．．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个？”楚云怔怔地看着慎言。
    “对不起，楚云。”慎言坐了下来，“我真的不想再被蒙在鼓里，所以我去了一趟南京。”
    “你去查我？”楚云生气地说道：“你为什么要把事情弄得这么清楚？”她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我已经不愿意再去想这些事情，你偏偏要拿出来。到底为什么？”
    “因为我内疚！”慎言也站了起来走近楚云，“我想知道一切，我糊里糊涂过了这么多年，现在才知道你和你大哥为了我受了过少苦！楚风郁郁而终是因为我，你未婚生子也是为了我！为什么不让我知道？我是观弘的亲生父亲，我有责任照顾他、保护他的呀！”
    “观弘有我！”楚云背过身去，“他父亲已经死了，他也习惯了没有父亲的生活。我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永远都不想！”
    “我知道程天九对你们母子恩重如山，但孩子毕竟是我的骨血。况且天九已经不在了，照顾你们的责任是不是应该由我来承担呢？”慎言双手握着楚云的肩膀道：“我不再你们身边这么多年，现在是我尽责的时候了。”
    楚云用力挣开他的手，“不需要！你的责任不在我和观弘身上！你有你的妻子你的孩子，他们才是你应该承担的责任！既然我和观弘已经习惯了没有你的日子，那就不要去改变一切，为什么你就是不听呢？”楚云不想再说下去于是打开门就往楼下跑。
    “楚云！”慎言此刻心情也颇为激动，什么都不顾也追了出去。
    楚云知道身后跟着慎言，这个样子回去定会招人怀疑。她没有朝顾家大宅走而是从反方向走，天空中飘着雨她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广贤楼本来就在邻近城门的地方，不知不觉楚云就出了城。慎言紧追在后，在城里怕有人看见也不敢大声叫她的名字，出了城四周来往的人少了他才敢叫楚云的名字。
    “楚云！你别走！”慎言终于追上了她，“你不要再躲着我，给我个机会！”
    “你放开我！”楚云努力地想挣开他的手，可是他的力气很大紧抓着自己的胳膊不放。
    这时候雨越下越大，慎言和楚云的身上都已经湿了一大片，他拉着楚云就躲进了一旁的茅屋。眼前又是那片鱼塘，他们所处的又是那间小茅屋。那日在此真相大白的一刻顿时涌上两人的心头，顿时一片沉寂。
    “你．．．．．．你身上都湿了，冷不冷？”慎言打破了沉寂。
    “不冷。”楚云朝茅屋里面走去。
    慎言关上茅屋的门挡住风然后走到楚云身边，“为什么你一直不肯承认呢？现在什么都清楚了，你就是不肯亲口说出观弘是我儿子。”
    “是又怎么样？”楚云把头扭到一边，“事到如今难道让我去跟观弘说吗？他还这么小怎么能明白里面的事情？”
    “楚云．．．．．．”慎言把手搭在她的肩上，愧声道：“我知道当初是我不对，现在就算不能和观弘相认，但我也希望能尽到我一直没有尽过的父亲责任。”
    “不用了！”楚云再次拒绝，“我知道你有心，不过观弘这孩子心事重，你少做些事可能对他是件好事。”
    慎言深深地叹了口气坐在一旁的枯树桩上，“楚云，你一直让我不要问、不要做。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你的感受？”楚云低头看着他，只见慎言垂着头脸上露出痛苦内疚的神情。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想我知道太多。你对我用心难道我不知道吗？”慎言摇着头说道：“去了程家村看到你们以前的旧居，我的心真的好酸好酸。你以前虽然在我家做事，但也没有受过什么苦，那么简陋的房子、素俭的生活，你一定过不惯的！”慎言越说越难过，眼睛变得红红的。“我．．．．．．我看到你们衣柜里面所有的衣服都打着补丁，还看到锅灶里面发霉的馒头！”慎言伸手拉住楚云的手抬头看着她，“我看到观弘这么小的孩子房里面一件玩具都没有，还有他从小到大的粗布衣服，你知不知道我心里面有多痛、多难受？”
    慎言的肺腑之言让楚云动容，他这么想弥补自己的过失无非也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而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就是不给他任何的机会。“你别这样，你应该知道我们现在的情况，你．．．．．．你已经有了惜雨．．．．．．”
    “我知道！”慎言激动地站起来紧握着楚云的手，“我知道当初我错了，不应该懦弱地听家里的安排和惜雨结婚。而现在更加不应该有了惜雨却还想着你！但是我真的控制不住，自从我再次见到你，我就会时常梦见你。看到我们过去经历的一切，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我放不下你！我试过了，我真的放不下你呀！”慎言突然抱紧了楚云，“我喜欢吃绿豆糕，我精心打理着月季花圃，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呀。”
    慎言将自己抱得很紧很紧，楚云无法挣开。他说的声泪俱下也唤起了楚云心中的那份痴情。“慎言．．．．．．我．．．．．．”楚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告诉他自己也从来没有放下过。
    “楚云．．．．．．”慎言含泪看着她，就好像看到了十年前的她。一直以来压抑在心中的感情在此刻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才能如此自然地流露出来，慎言忍不住亲了楚云，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慎言心中一荡有些不舍，然后又吻住了她。
    他的柔情一点都没有变，就连呼吸和身上的味道都是那么地熟悉。楚云一时间只觉得浑身酥软毫无力气，慎言越吻越动情，那双拦着楚云的手也越收越紧。突然楚云推开了他，“慎言，不要这样。”
    慎言也似乎冷静了下来，“对．．．．．．对不起。”他慢慢地放开了手。
    楚云往后退了一步，低着头红着脸说道：“等雨停了我们就回去。”突然一个轰天雷“轰隆”一声，楚云一惊便扑向慎言。那颗心也不知道是因为打雷还是别的“扑通扑通”跳个不停。风一吹身上本来就湿漉漉的衣服就显凉意，“好冷。”
    “冷？”慎言抱紧了她，“这样会不会好一点？”外面的雨听起来似乎越来越大，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两个人就这么站着有些累了，“我们去那边坐下吧。”慎言指了指茅屋一角的干草堆。坐下后慎言便拉住楚云道：“我搂着你，这样会暖一些。”说着就伸手将她揽在怀中。
    慎言心里面似乎有一团火，他伸手将楚云粘在额头上的头发捋整齐，“楚云，你和以前一样，还是那么漂亮。”楚云低眉不语，慎言突然问道：“对了，你知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什么？”楚云这才抬眼看着他。
    “我在想如果这场雨永远都不停那该有多好。”慎言脸上露出了微笑。
    他的微笑是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过去楚云经常会看到他的笑容，不过自从到了扬州就再也没有看到过他这么自然会心的微笑。“是啊，那该有多好。”楚云也轻声叹道。
    “你也这么想？”慎言凝视着她，两人之间的柔情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回荡，他慢慢地俯身亲吻着楚云，楚云这次似乎没有反抗的意思．．．．．．
    当那幅形单影只的鸳鸯母子图肚兜映入慎言的眼帘时他被这幅凄冷的画面深深触动，这就是过去十年她们母子的写照？慎言的眼睛又湿润了，“楚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将脸贴在肚兜上痛哭不止。
    “慎言．．．．．．”楚云仰面躺在干草堆上，眼泪顺着眼角落下都将鬓角的头发弄湿了。
    ．．．．．．．．．．．．
    慎言搂着楚云，刚才的一切都似乎在梦境中一般，但是两个人心里却丝毫没有云雨之欢后的那份柔意。楚云突然坐了起来穿起衣服，慎言也坐起来道：“我帮你。”
    “不用！”楚云的脸色很难捉摸，眉头拧在一块儿。“我们把刚才的事忘了吧。”
    “对不起，我．．．．．．”
    “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们对不起．．．．．．”楚云叹了口气，“我先走了。”
    慎言披上衣服道：“雨还没有停！”
    “那你等雨停吧！”楚云打开门顶着雨跑了出去。
    慎言有些想不通，为什么他和楚云明明是心存对方，可是两个人在一起却好像对不起所有人似的。楚云刚才没有说出口的名字慎言已经猜到，当初和惜雨结婚完全是家里的意思，婚后惜雨温婉的个性也让两个人的相处相敬如宾，可能他们之间的感情谈不上是什么爱情，但也已经成为了一种亲情，之后嘉琮的出生更加使这份感情变得厚重。但慎言心里很清楚他到底爱的是谁，要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就会对不起至亲的人。
    慎言看着连绵不断的雨唉声叹气，他十年前做错了今天又错了。十年前因为放弃了楚云选择了惜雨而错；十年后因为辜负惜雨选择楚云又错！为什么总是要选择呢？又为什么总是在选择之后才知道错呢？
    过了很久雨才小了些，慎言回到家的时候大家已经在吃晚饭了，姚玉庄看到他便问道：“你跑到哪儿去啦？”
    “刚才出去看货，没想到下雨了。”慎言看了看坐在顾省之身边吃着饭的楚云，“我先进去换件衣服。”
    惜雨来到屋里，“你浑身都湿透了，先擦擦再换衣服。”
    “你不是在吃饭吗？怎么进来了？”慎言脱下了湿漉漉的衣服说道。
    “我进来看看你，怎么样？没有着凉吧？”惜雨拿出了干净衣服给他。
    “没有。”慎言擦了擦身子换上衣服道：“出去吃饭吧。”
    饭桌上惜雨盛了热汤给慎言，“快喝口热汤暖暖身子。”
    “哦。”慎言偷偷地看了一眼楚云，她也是没有打伞跑回来的，她有没有着凉呢？
    “老爷，准备好了。”朝贵捧了一个大汤碗走了过来。
    顾省之笑着掀开碗盖拿出了红鸡蛋给观弘道：“观弘，今天是你生日，老爷特地让人煮了红鸡蛋。”
    “谢谢老爷！”观弘高兴地接过了红鸡蛋。
    楚云问道：“老爷，您怎么知道今天是观弘的生辰？”
    “哦，送观弘入学堂的时候不是写过生辰八字用来挑选吉日的吗？我有心就记着了。”顾省之微笑道：“这几日我身体不太好，否则就要给观弘摆上几桌庆祝庆祝。现在只能吃红鸡蛋，简单地庆祝一下了。”
    “老爷，我已经很开心了！”观弘笑道：“以前我每天都盼着过生日呢，因为生日就有红鸡蛋吃。我还以为今年吃不到了呢！”观弘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问楚云道：“娘，你不是说要给我做点心吃的吗？点心呢？”
    “点心？呃．．．．．．”楚云当时急着跑出广贤楼都没有拿点心，“对不起，娘忘记了。”
    观弘撇了撇嘴道：“那算了，今天有红鸡蛋吃也一样啦！”
    “对不起，娘一会儿去厨房给你做，让你晚上睡觉前吃，好吗？”楚云说道。
    “好啊！”观弘甜甜地笑着，胖嘟嘟的脸蛋儿透着孩子天真无邪的纯净心灵。
第六十四集：节外生枝 - 扬州故事 - rich

    邵家父子起先因为生意的原因先行离开了扬州，办完事情后便带了厚礼再次前来并正式向殷家提出婚事。
    顾省之和顾允之在接待完邵家父子后回到宅子里，叫来了柳梦罗。柳梦罗的脸色不太好，看上去病怏怏的，殷秀娥一看就问道：“梦罗，你身体不舒服吗？”
    “我没事。”梦罗坐下来道：“只是这几日身上懒懒的，许是秋乏吧。”
    顾省之说道：“要不请个大夫来看看吧。”
    “不用了，老爷。”梦罗说道：“对了，你们叫我来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梦罗。”顾允之说道：“今天邵家去了你外公家正式提亲，你外公、外婆也已经同意了，现在就等你一个音讯，我们好回复邵家，把这件事定下来。”
    梦罗眯着眼睛微微点头，有气无力的说道：“我．．．．．．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不反对．．．．．．”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晕了过去。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看到梦罗晕倒殷秀娥忙跑过来扶起她，“多秀！表小姐这是怎么啦？”
    多秀紧张地说道：“表小姐这几天都没什么胃口，已经两天没好好吃东西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殷秀娥摸了摸梦罗的额头似乎没有发烧的迹象。
    “表小姐说这是小事情，不要惊动老爷夫人。”多秀回答道。
    顾省之和顾允之都围了过来，顾省之说道：“朝贵，马上把徐大夫请来。先把她扶进去。”
    徐大夫就是替顾省之看病的大夫，顾家有人生病都是找他。徐大夫认真地把了脉后转身笑道：“顾老爷、顾夫人，恭喜啊。这位夫人有喜啦！”
    “啊？你说什么？”殷秀娥大吃一惊，“你．．．．．．你再说一遍？”
    徐大夫站起来道：“这位少夫人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不．．．．．．”殷秀娥刚想说“不可能”，但是被一旁的顾允之制止了。
    徐大夫继续说道：“不过少夫人身体单薄，所以害喜比较严重，会有犯懒、嗜睡、无力的症状。我会给她开些补药，吃几剂症状就会减轻，以后好好照顾就不会有问题了。”
    “多谢徐大夫。”顾允之笑道：“朝贵，带大夫去账房领诊金，再派人去抓药。”
    “是，三老爷。”朝贵带着大夫出去了。
    屋子里留下顾省之、顾允之还有殷秀娥三人。顾省之皱着眉看着顾允之夫妇，质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种事？”
    顾允之也是一头雾水看着妻子，“喂！怎么回事啊？梦罗怎么会有了身孕？她有男人吗？这下子好了，我们怎么向邵家交代啊？”
    “我．．．．．．我也不知道啊！”殷秀娥一脸无辜，“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男人呀！”
    “你怎么当人家阿姨的啊？”顾允之责怪道：“外甥女未婚有孕你不知道？”
    “好啦！别吵啦！”顾省之叹了口气道：“允之，去账房多给徐大夫一个红包，让他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是，大哥。”顾允之忙跑了出去。
    顾省之看了看还在昏睡的梦罗，道：“秀娥，你是她阿姨，有什么话还是你来问的好。等她醒了你好好问问她，至于邵家的事我会先拖着。等有了音讯再说。”顾省之摇着头站起来出去了。
    慎为回家后先去了母亲那里，只见母亲蔡美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娘，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唉～～”蔡美娴叹了口气说道：“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在搞些什么事？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慎为听不太懂母亲在说什么，还以为母亲又在发恩婕的牢骚。“娘，是不是恩婕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慎为试探着道：“如果是我替她给您道歉。”
    “不是！”蔡美娴说道：“是梦罗。”
    “梦罗？”慎为问道：“梦罗怎么啦？您不是一向都很喜欢她的吗？”
    “唉～～”蔡美娴摇摇头道：“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大了。可能是和她从小在上海长大的缘故吧。”
    只要不是恩婕惹母亲生气慎为就轻松很多，“怎么啦？她做什么啦？”
    蔡美娴左右看看朝儿子招招手道：“你过来，我悄悄儿说给你听。”慎为把头凑了过去，蔡美娴附在儿子耳边说道：“梦罗她做了伤风败俗的事情，现在有了身孕。”
    “啊？什么？”慎为心头一惊，等着眼睛看着母亲，“娘，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真的？千万别听别人瞎说啊！”
    “这种事怎么会瞎说呢？”蔡美娴说道：“我刚才去找你大伯母的时候亲耳听到你大伯父跟你大伯母说的。后来你大伯父看到我还嘱咐我千万不要把事情说出去呢！你自己说到底是不是真的！”
    慎为只觉得背上冒冷汗，“那．．．．．．那邵家的亲事．．．．．．”
    “还什么亲事啊？现在先搞清楚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才是关键！”蔡美娴叹了口气道：“不过这事和我们这房无关，儿子啊，你就当不知道这件事吧。”
    “那．．．．．．那梦罗有没有说孩子的父亲是谁啊？”慎为问道。
    蔡美娴摇摇头道：“她还没醒呢。”
    “哦．．．．．．”慎为心事重重的站起来道：“娘，我先回去了。”
    从母亲房里出来慎为神情恍惚，原以为一切的事情都会随着梦罗出家而烟消云散，可没想到那一夜的错竟然会珠胎暗结，慎为开始害怕起来，万一让家里人知道和梦罗有染的是自己，那怎么办？特别是恩婕，自己已经对不起她了，如果让她知道一定会很伤心。
    听说梦罗病了子胤忙跑过来探望，可是却被殷秀娥挡在外面。“娘，为什么不让我看表姐啊？”子胤噘着嘴说道：“我是关心她嘛！”
    “娘知道你关心你表姐，但是你表姐现在很虚弱，你就让她好好休息吧。”殷秀娥把女儿推了出去，“你乖乖回去画画，等你表姐好一点你再来看她。”子胤只好先行回去了。
    “三夫人，表小姐醒了。”多秀跑出来说道。
    殷秀娥连忙跑进屋就看到梦罗已经睁开了眼睛，不过脸色还是很苍白。“梦罗，你醒啦？先喝点稀粥，然后把药吃了。”
    “谢谢阿姨。”梦罗接过稀粥喝了几口。
    “呃．．．．．．”殷秀娥不知道该怎么问，“梦罗啊，阿姨知道你从小在上海长大，和我们子胤这些女孩子不一样。不过呢．．．．．．不过呢．．．．．．”殷秀娥支支吾吾不知道应该怎么问。
    梦罗皱皱眉问道：“阿姨，你想说什么？”
    “唉～～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殷秀娥干脆直接问了，“刚才徐大夫来看过你，他说你．．．．．．你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你告诉我，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啊？你说出来看看你姨父能不能帮你啊！”
    梦罗的反应看上去比想象的要平静得多，“阿姨，不要问了。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我不会说出来的。”
    “你来扬州的时日也不算长，来来去去也就是在家里，难得出门。”殷秀娥说道：“和你接触的男人找不出几个呀！”
    “阿姨，都说了不要再问。”梦罗含泪道：“我不会说的。还有，邵家的亲事替我推了吧。”
    “梦罗，其实不用这样的，你大伯父说可以拖些时日的！”殷秀娥拉着梦罗的手说道：“你尽快把孩子拿掉，然后．．．．．．”
    “阿姨！”梦罗严声道：“我不会把孩子拿掉的！你替我向姨父说声对不起，我不能帮她了。还有，如果老爷觉得我继续住在这里不合适，我会尽快搬走。去外公家住也好，还是回上海，以后都不会和顾家有什么关系。”
    “傻孩子，你怎么说这种话呢？”殷秀娥叹道：“你一定是被人骗了。你乖乖地把事情说出来，看看还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梦罗放下了手里的碗，“阿姨，我很累。我想休息一会儿。”
    晚饭的时候殷秀娥才嘱托多秀照顾梦罗，自己去厅堂吃饭。“怎么样？”顾允之看到妻子回来便问道：“梦罗醒了吗？”慎为一听便立刻竖起了耳朵，他看着三婶仔细听着她说的每一句话。
    “醒是醒了。不过什么都不肯说。”殷秀娥叹了口气说道。
    顾允之很生气地说道：“这孩子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事．．．．．．”
    “允之！”顾省之喝住了他，“有什么事吃完饭回书房再说！”
    在座的人几乎不知道梦罗到底出了什么事，看到三叔夫妇如此紧张都面面相觑。慎为很想知道梦罗的情况，可是他们明显是瞒着不肯说，他心里着急但又不能开口问。
    吃过饭回到房里慎为神情恍惚，他一回来恩婕就觉得不对劲，“你是不是有心事？”恩婕按照习惯给他泡了茶。
    “没．．．．．．没有。”慎为坐立不安很想知道梦罗到底怎么了，“我有点事去找二哥，马上回来。”说完他就跑了出去。他偷偷跑到顾省之的书房窗下，躲在那里偷听。
    “她真的不肯说？”书房里面传来的是顾允之的声音。
    “我问过了，她不肯说有什么办法？”殷秀娥说道：“她还说叫我们把邵家的婚事退了。”
    顾允之生气地说道：“她说退就退啊？邵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我们这么做怎么向人家交待？”
    “允之，冷静一点。”顾省之说道：“现在是要想办法解决事情。”
    姚玉庄说道：“看来梦罗是有心维护那个男人，我看我们再怎么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看也是。”顾省之说道：“既然她的心已经另有所属，还有了孩子。若硬是把她送去邵家一定会出事，不如算了。邵家那边我去说。”
    “不！不！大哥，小女孩儿耍性子。我们再劝劝。”顾允之说道：“毕竟得罪邵家对我们没好处。”
    姚玉庄叹了口气说道：“那也要梦罗肯松口才行呀！你们夫妻俩有没有这个本事啊？”
    “我们再去劝劝她。如果实在不行再推了邵家的亲事。”顾允之拉着殷秀娥道：“走，我跟你一起去。”说完就开门出去了。
    躲在窗下的慎为听了长叹一声，刚想走就听到屋里的姚玉庄对顾省之说道：“老爷，这件事如果让人知道了我怕．．．．．．”
    “你怕梦罗会被抓去浸猪笼？”顾省之摆摆手道：“梦罗不是顾家的人，宗祠不会拿她怎么样。”
    “但她毕竟是在我们家闹出这种事。”姚玉庄担心地说道：“我怕到时宗祠会责怪我们。”
    顾省之说道：“所以我才不让人把这件事说出去，如果梦罗坚持那就趁早把她送走，这样就没人知道了。”
    “也只能这样了，不过三叔有句话说得对啊，得罪了邵家对我们没好处。”姚玉庄说道。
    顾允之“嗯”了一声，道：“不过老三这么想促成这桩婚事也是想和邵家联姻，他的目的我很清楚。这件事不成功说不定也不是坏事。和邵家的关系能慢慢补救，这个不用担心。”
    慎为听了不禁心寒，原来大伯一直防着三叔。
第六十五集：认错 - 扬州故事 - rich

    顾允之皱着眉头坐在那里不停地抖动着腿，“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固执？现在闹出这种事情来还不从实招来！如果让别人知道了，你以后还怎么做人？”
    “你姨父说得对呀，趁现在没有人知道你赶快做个决定。”殷秀娥劝道：“之后的事情我们会替你想办法。”
    “阿姨、姨父，我知道我年轻不懂事做出了伤风败俗的事情，如果你们认为我在这里不合适，我说过我可以离开。不过我绝对不会不要孩子，也绝对不会把他说出来！”梦罗说得斩钉截铁把顾允之气得拂袖而去。
    殷秀娥叹了口气道：“你这又是何苦？你在这里承担一切，那个男人却在外头逍遥自在，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啊？”
    “值！”梦罗坚定地看着殷秀娥道：“阿姨，你不用再劝我了。”
    “唉～～”又是白费唇舌，殷秀娥也只好离开了。
    顾允之在房里气得直跺脚，“好不容易邵家公子看上她，我们也能和邵家攀上亲戚，这丫头竟然闹出这种丑事来！如意算盘都白打了！唉！”
    “老爷，梦罗这孩子脾气拗，她决定的事情容不得更改。”殷秀娥摇着头道：“只能说老天爷跟我们开玩笑，看着机会白白跑掉了。”
    顾允之一拍桌子道：“亏得她不是我女儿，否则我一定打断她的腿！赶出家去！”
    “老爷，你不会真的想把梦罗赶出去吧？”殷秀娥忙说道：“她是我的外甥女，外头除了我爹娘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你赶她出去不是让她自生自灭吗？”
    “她如果再这样执拗保不齐我会这么做！”顾允之“哼”了一声说道。
    慎为回到自己房里心神不宁，他知道三叔和三婶去逼问梦罗，他们会怎么对梦罗呢？恩婕见他脸色难看便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脸色这么难看？”
    “没有，我．．．．．．我在想铺子的事情。”慎为说道：“很晚了，你先睡吧。”
    恩婕铺好床后说道：“你整日在铺子里忙我帮你捏一捏好不好？”
    “好。”慎为换了睡衣坐在床上，恩婕坐在他背后替他揉捏肩膀。
    “你的脖子好紧，一定是平时伏案写字累的。”恩婕说道：“改日我去徐大夫那里买些药膏给你敷敷。”
    “嗯。”慎为突然握住恩婕的手，转过身看着她说道：“恩婕，对不起。”
    “对不起？”恩婕皱了皱眉问道：“好好的干嘛跟我说对不起？”
    “呃．．．．．．”慎为低眉沉语道：“总之是我不对。”
    恩婕觉得他怪怪的，便说道：“我看你是累了，早点睡吧。”
    “好，早点睡。”夫妇俩熄灯睡下，可是慎为怎么都睡不着。他刚才想把实话说出来，可是看到恩婕无辜的样子他真的不想看到她伤心。可是那一边的梦罗又怎么办？她现在怀着孩子压力一定很大，再加上三叔三婶的不断逼问，她会不会受不了？如果受不了就说出来吧，该承受怎样的惩罚他都愿意，只求能对两个女人不要有太大的伤害。
    第二日午后殷秀娥又是一番劝说，这回还加上了大太太，可是梦罗的嘴很紧，一点儿都不肯说。突然梦罗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于是两个人就不再逼问还让人去请徐大夫。
    大太太本来就不愿意促成这桩事，劝起来也是敷衍了事，看到梦罗不舒服就先行离去了。徐大夫来了之后梦罗便说道：“三婶，我想静一静，您也会去歇歇吧。”殷秀娥劝了大半天口干舌燥，叹了口气就回去了。梦罗把手伸出来给徐大夫把脉，“多秀，我嘴里淡淡的。你替我熬点青菜粥吧，加一点点盐巴。”
    “是，表小姐。”多秀转身离开往厨房去了。
    梦罗看着徐大夫，他已经把了一会儿脉。“徐大夫，怎么样？我胃里好难受啊！”
    “这种药吃了是这样的，会影响到食欲。”徐大夫说道：“可能你吃得有些过量了，这几日吃得清淡一点，很快就会好的。”
    梦罗从枕下摸出一个信封递给徐大夫说道：“这个是你的，回去点一点。”
    徐大夫连忙把信封放进了药箱，叹了口气说道：“柳小姐，这事儿瞒不了多久，你还是尽快想法子吧。”
    “法子？”梦罗微微笑了笑道：“我也写在信里了，你回去慢慢看。到时候还是需要徐大夫帮忙了。”
    “唉～～”徐大夫摇着头为难地说道：“我家世代从医，那一次已经．．．．．．”
    梦罗笑了笑道：“上海我知道那只青花将军罐是一对的，另外一只在我上海的朋友那里。”
    “真的？”徐大夫眼中发光，“也是元青花？”
    “都说了是一对，当然是元青花。”梦罗点头说道。
    徐大夫皱着眉考虑了一会儿道：“好吧！最后一次！”
    “行，最后一次！”梦罗点头道。
    徐大夫站起来走到书桌前，“我刚才给你把过脉，的确有些血虚气亏，暂时看不出是什么原因。我开个方子虽然是保胎的，但也是补血凝气的。你吃了也没有什么坏处。”
    “多谢徐大夫，你回去好好儿地看清楚。”梦罗嘱咐道。
    徐大夫背起药箱道：“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吧，表小姐。”
    梦罗并不想这么做，可是如果不这么做慎为真的不会开口留自己。看到他们夫妻俩还能朝夕相对，可自己却要嫁给邵崇晋，梦罗不甘心就这么放弃。所以她找到了顾家一直用的徐大夫，她知道徐大夫很喜欢收藏古董瓷器，于是用一只名贵的元代青花将军罐收买了徐大夫，让他告诉顾家的人自己怀孕。梦罗告诉自己，她是因为爱慎为才这么做的，等能够留在慎为身边后一定会好好地对待这段感情。她也知道慎为一定不会看着她受这样的压力，自己越是不说他就越发内疚，现在应该离他自己承认不远了。
    梦罗算得没错，慎为真的是坐立不安、心事重重。在当铺里算错了好几笔账，他干脆放下笔跑了出去。
    “伙计，给我拿壶酒来！”慎为跑进一间酒馆一坐下来就叫了一壶酒，伙计一拿上来他就喝了大半壶，“不够！再拿一壶来！”
    “慎为？”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了自己一声，慎为转过头朝隔壁桌看去，竟然是慎言。
    “二哥？你怎么在这儿？”慎为问道。
    慎言拿着自己的酒壶坐了过来，“我有点心事，所以过来静一静。你怎么也来这里？”
    “我．．．．．．我也有心事。”慎为喝了口酒说道。
    “怎么啦？你有什么心事？”慎言问道。
    慎为看看他道：“一言难尽啊，你呢？”
    “我？唉～～”慎言摇摇头道：“和你一样，也是一言难尽啊！”
    “二哥，你有没有试过不负责任？”慎为把一壶酒喝完了，觉着有了些勇气才开口问道。
    这个问题可算是问到了慎言的痛处，“不负责任？哼哼，有啊，而且还是很不负责任！”
    “原来你也有过。”慎为说道：“那你怎么办呢？是继续逃避还是选择承担？”
    “如果能让时光倒流，如果能让我知道一切，我一定会承担！”慎言突然很激动，“我太懦弱了，一点反抗都没有！还得她们受了十年的苦！”慎言已经喝了些酒，比慎为更有醉意。他哭着说道：“现在就算我想补偿，也没有办法光明正大地补偿她们。我只能看着她们，什么事都做不了！我太没用了！”说着就抽了自己一嘴巴。
    慎为红着脸说道：“二哥，你的事有这么严重吗？”慎为不知就里，也或许在他心里面没有什么事能比他担心的事更加严重。“如果你这么说，那我岂不是要受千夫所指？”
    “你怎么啦？你一向是好好先生，你能有什么错？”慎言带着醉意问道。
    “哼！什么错？大错特错！”慎为拿起酒杯喝了一杯，“我不想让她一个人来背，我真的很看不起自己。出了事一点承担的勇气都没有！”他重重地把酒杯搁在桌上，“可是如果我站出来承认，那恩婕就会受伤！我不想看到她伤心，我已经很对不起她了，不想再伤害她！”
    慎言对梦罗怀孕的事情也是一无所知，所以对慎为说的话不是很明白。“你对恩婕一向都很好，有什么对不起她的？难道你外面有女人吗？”
    “我．．．．．．”慎为看着慎言，想说“是”，可又不敢说出口。“是我没用！我懦弱！”说完也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两个人一壶一壶的灌，到后来是酒馆的伙计把这两位顾家少爷扶回去的，回到家的时候两个人已经酩酊大醉。
    第二天一早，慎言和慎为起来后被顾省之一顿训斥，责怪他们在外面失仪。姚玉庄劝道：“老爷，他们兄弟俩可能只是出去喝喝酒，不小心就喝多了。你别怪他们了。”
    顾省之摇摇头说道：“算了，你们坐下来吃早饭吧。让厨房盛两碗白粥来。”
    这个时候突然看到梦罗提着箱子走了进来，大家见了都觉得奇怪。殷秀娥忙问道：“梦罗，你这是干什么？提着箱子去哪里啊？”
    “阿姨，我在这里打扰了很久，也是时候离开了。”梦罗看着围坐在八仙桌前吃饭的顾家人，道：“而且我也不想让顾老爷难做。”
    顾省之看看她没有作声，他知道这个时候不是他表态的时候。顾子胤跑过来拉着梦罗道：“表姐，你怎么了？好好的为什么要走？而且你不是身体不好吗？就算要走也要等养好病才走呀。”子胤回过头看着父亲道：“爹，你说句话呀！”
    梦罗一直不肯松口，顾允之也已经失望透顶，现在她要走说不定也是好事，他倒是能有个理由跟邵家交待了，所以他也坐在那里不作声。
    慎为还以为会有人开口留梦罗，但是没想到能做主的两个人都不开口，他心里可急坏了。梦罗怀着孩子能去哪里？就算离开了顾家难道要她在外面偷偷地把孩子生下来，然后一辈子带着孩子过活吗？慎为就算对梦罗的感情算不上爱情，但也不能看着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昨天他还后悔自己的懦弱，说要去承担，现在到了关键时候怎么又开始发怵了呢？他不禁看了一眼身边的恩婕，他真的害怕再次伤害到她。
    梦罗微微笑了笑，然后躬身鞠了一躬道：“打扰了这么久，梦罗就此告辞了。”说完就从子胤手中拿过箱子转身往外走。
    “等等！”慎为终于鼓起勇气站了起来，“梦罗！你不要走！”
    背对着这一家人的梦罗总算是松了口气，他终于说出口了。梦罗转过身看着慎为道：“三少爷，不要多事。”
    慎为走到梦罗身边把她的箱子拿了过来，“是我犯下的错，我不应该再逃避，让你一个弱女子一个人承担！”他对着顾省之跪了下来，“大伯父，对不起！是我的错，梦罗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是我糊涂，求你们不要赶梦罗走！如果要有什么交待，就让我来承担吧！”
    “啊？是你？”众人一听都大吃一惊。他们怎么猜都不会猜到是慎为做的，蔡美娴忙跑过来说道：“儿子，你别乱说话呀！这种事不能胡乱承认的！”
    “娘！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慎为向母亲磕了头，抬起头时就看到恩婕的眼睛已经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的牙齿紧咬着嘴唇发抖。“恩婕，我．．．．．．”他跪行着到恩婕面前握着她的手求道：“恩婕，是我糊涂！你原谅我好不好？”恩婕猛地把手收了回来，站起来一句话都没说拉着女儿嘉妍就往后院去了。“恩婕！恩婕！”慎为怎么叫她都没有回头。
    “唉～～”顾省之深深地叹了口气，沉沉地说道：“朝贵，替表小姐把行李拿进去。稍后再做定夺。”说完便皱着眉摇着头拄着拐杖离开了。
第六十六集：信任决堤 - 扬州故事 - rich

    第六十六集：信任决堤
    “二嫂，你儿子平时看起来老老实实的，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殷秀娥一肚子的火，但是当着顾省之的面不好发作只能冷言冷语地奚落蔡美娴和慎为。
    顾省之抬眼看了看殷秀娥，她撇了撇嘴不再说话。“朝贵，带孩子们去上学。子胤、佳蕊、惜雨你们也回房去。”顾省之支开了他认为不应该留在这里的人。
    楚云见状便站起来道：“老爷，我也先下去了。”
    “你留下。”顾省之说道：“帮着想想法子。”楚云只好又坐了下来。
    顾允之忍不住了说道：“大哥，这件事有辱家风，您看应该怎么办？”
    蔡美娴也觉得脸上无光，“他大伯，慎为和梦罗一时糊涂做了错事，现在都已经这样了，我们慎为愿意娶梦罗。只要他们一成亲那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你想得倒是顺理成章啊！”殷秀娥说道：“我们梦罗要嫁的可是上海的邵家，你们慎为算什么？况且他已经结了婚，难道要我们梦罗做妾？好歹我们家梦罗出身也比恩婕高贵吧？”殷秀娥看着顾省之道：“大哥，您要为我们梦罗做主呀！”
    “那如果梦罗不愿意，怎么会有孩子？他们两个你情我愿，又怨得了谁？”蔡美娴当然也要替儿子辩驳几句，“一出了事就要我们慎为承担？这叫什么道理？”
    “这是什么话？吃亏的可是我家梦罗，难道慎为不该负责吗？”殷秀娥也咬着不放。
    “我们会负责的！”蔡美娴忙说道：“我说过会娶梦罗过门！”
    “噗嗤”，一旁的慎行突然笑了起来，他摇了摇头道：“没想到老实的慎为也会做出这种事？看来家里面风流的可不止我一个人。”
    “你给我出去！”顾省之大喝一声道：“这里不需要你！”慎行耸了耸肩便起身离开了，顾省之一脸怒容看着所有人，在场的人看到他的样子都不敢说话。“事情已经发生了，还追究什么？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个人都有错！”
    “大伯．．．．．．”殷秀娥刚要说话就被丈夫顾允之拉了拉衣袖，把话咽了回去。
    顾省之拄着拐杖走了几步到慎为面前，“慎为，你愿不愿意娶梦罗？”
    “我．．．．．．”慎为看着伯父，他心里面真真儿地是不愿意娶妾的。
    “儿子，快跟大伯说你愿意呀！”蔡美娴催促着慎为。
    事到如今纵然慎为不愿意也要答应，他是男人，应该为自己的错负责。“我愿意，大伯。”
    “好。”顾省之转过身走向顾允之和殷秀娥，“三弟、三弟妹。这事儿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既然慎为愿意负责，那就大事化小吧。趁早让他们把婚事办了，以免遭人口舌。”
    “大伯！”殷秀娥对失去邵家这个亲家很是不甘。“邵家．．．．．．”
    “邵家的事情我会去说。”顾省之道：“就算你们让梦罗把孩子拿掉，硬是把她送去邵家。到时候邵家发现梦罗不是处子之身，事情就更加麻烦了。”
    殷秀娥还要说什么，顾允之抢在他前面说道：“大哥，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不过我们有个条件。”
    “条件？”顾省之皱皱眉道：“你说。”
    顾允之走到蔡美娴面前道：“梦罗也算是出身不错，而且这件事摆明了是你儿子的错。就算我们梦罗后进门，也要和恩婕平起平坐，不分妻妾。”
    “那岂不是平妻？”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姚玉庄问了一句。
    “没错！就是平妻！”殷秀娥说道：“如果慎为不答应，我们就追究到底！”
    蔡美娴看看儿子，只见慎为面露难色。她忙帮着回答道：“行！行！平妻就平妻！我本来就很喜欢梦罗，她能做我的儿媳妇我也开心得很。儿子，你快答应你三叔、三婶呀！”
    “娘，我．．．．．．”慎为看着母亲催促的眼神只好点头道：“好，我答应。”
    顾省之点了点头道：“既然你们两房都同意，那么以后谁都不准再纠缠于这件事！”他对妻子说道：“玉庄，你就尽快办妥这事。越快越好。”顾省之又转过头对楚云道：“楚云，大太太年纪大了，你要帮衬着些。”
    “是，老爷。”楚云应道。
    既然商定了这件事就算顾允之和殷秀娥心里面怎么不舒服都要照做，顾省之嘱咐朝贵所有人都不允将这件事宣扬出去，如果发现定当重罚。大家从厅堂里出来后慎为心牵着负气而走的恩婕，刚想去找妻子就被母亲拉住了。
    “娘，我去看看恩婕！”慎为说道。
    “这个时候还想着哄老婆？”蔡美娴拉着儿子说道：“快跟我去看梦罗去！别让你三叔、三婶他们觉得你不在乎她！”说完就拽着儿子往梦罗那里去。
    慎为没辙只好跟着去了。到了梦罗房里就看到她坐在床边，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蔡美娴笑着过去拉着梦罗的手道：“我的儿，你就看在我的薄面上别怪我儿子。”
    梦罗抬头看了看蔡美娴身后的慎为，轻声道：“我怎么舍得怪他？错不在他，是我将情错付。一切都是我的错。”慎为听了又是一阵负罪感，到了这个时候梦罗还在维护自己。
    殷秀娥“哼”了一声道：“你把事情全都揽上身，人家也不一定会领情呢。”
    “三婶，我以后会好好待梦罗的。”慎为忙表态说道。
    殷秀娥白了他一眼把头扭到一边。“阿姨，你不要为难他。”梦罗说道：“他也不想的。”
    “梦罗，你放心！慎为已经答应娶你，而且还是平妻！”蔡美娴拉着梦罗的手说道：“你过门后我们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梦罗面露难色说道：“二夫人，我知道您疼我。可我毕竟比恩婕晚进门，照规矩．．．．．．”
    “平妻已经便宜他了！”殷秀娥打断了梦罗的话。
    蔡美娴笑着对殷秀娥说道：“弟妹，他们两个也算是两情相悦，你就不要这么介怀了。以后咱们两房结了亲家，难道见了面都这样吗？就当是为了两个孩子，算了吧。你就这么一个姨甥女，我一定会好好儿疼她的。”
    慎为好不容易能回自己房里，他打开门就看到衣柜的门都开着，显然恩婕搬动过衣物。屋里已经没有人，他连忙叫来了多欢。“多欢，三少奶奶呢？”
    “三少奶奶让我收拾了些衣服，说是搬去小姐房里住。”多欢说道。
    慎为马上赶去嘉妍那儿，推门就看到恩婕背对着大门一手托着头，肩膀不停地抖动着。嘉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拉着恩婕的衣袖，眼睛里也含着泪。看到慎为进来她忙跑了过去，“爹爹，爹爹。娘亲哭了，你不要让娘亲哭了。”
    “嘉妍乖，让爹跟你娘单独说说话。”慎为叫来了保姆把女儿交给了她。关上房门后他便走向恩婕，恩婕起身离开了本来坐着的地方到了里屋。慎为也跟着进去，“恩婕．．．．．．你如果想骂就骂吧，不要不说话。我知道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他走到恩婕面前跪了下来。
    恩婕把头扭到一旁不看他，“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和她连孩子都有了！你骗我也不是第一次了！”
    “恩婕！”慎为看到恩婕的眼睛又红又肿，心疼得要命。“我不是故意骗你的，那日我喝醉了，所以才会．．．．．．我不想的！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这么说？”恩婕用红肿的眼睛看着他，“你敢说你对她毫无感觉吗？你敢说你心里面没有她的一席之地吗？”
    “我．．．．．．”慎为低下了头，他不敢再在恩婕面前说谎。
    恩婕含泪摇着头道：“从第一次你骗我开始我就知道你跟她有暧昧，我告诉自己你喜欢的人始终是我，我也应该相信你不会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来。我不知道是我自己高估了你还是低估了我自己，总之是我信错你了。”
    “恩婕，我承认对梦罗的确有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但我很清楚我真正爱的人是你呀！”慎为真心诚意地说道：“你相信我，就算我娶了梦罗，她也代替不了你在我心里的地位！”
    “我不敢再相信你了！”恩婕看着他失望地说道：“我以前亲自张罗过为你娶妾，那是我相信你心里只有我。但是现在，我真的不敢。”
    “恩婕，你不要这么说！”慎为听到妻子不再信任自己难过地落下了眼泪，“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他紧握着恩婕的手不肯松手。
    恩婕看到慎为追悔落泪心中也难过万分，这个她曾经深爱深信的男人，他所做的一切太令自己失望了，甚至是绝望。“慎为，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知道会有什么结果。”恩婕流着眼泪痛心地说道：“我始终是顾家的媳妇，你顾慎为的妻子。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做！你放心，等你和梦罗的婚事办了之后，我就会回娘家去。就当是你给我一点时间疗伤。”
    “恩婕！你不要走！你走了我怎么办？”慎为听到恩婕说要走顿时紧张起来。
    “我也希望知道你会怎么办。”恩婕把手从慎为的手中收了回来，“你考虑清楚，我不会逼你。”她站了起来转身走到窗边说道：“你现在应该还有很多事情要办，不要再留在我这里。从今天起我就住在女儿房里。”
    “恩婕．．．．．．”慎为看着恩婕伤心欲绝的背影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无用，甚至自己留在这里多一分钟就会给她带去多一分钟的痛，他只好说道：“我稍后再来看你．．．．．．”说完就黯然地转身离开。
    出了门慎为看到女儿和保姆在院子里看金鱼，嘉妍看到父亲出来忙跑了过来。“咦？爹爹，你怎么也哭了？”
    慎为把女儿抱起来亲了一口道：“嘉妍乖，不要惹你娘亲生气。替爹爹好好照顾娘亲。”然后就将孩子交给了保姆。
    突然之间说要办婚事，顾家上上下下顿时手忙脚乱。因为是慎为的错，顾家不能草率地把婚事办了，这样显然是亏待了梦罗。更何况蔡美娴本来就很喜欢梦罗，这回能如愿以偿她心里面虽然对三房的冷言冷语有些不开心，但想到梦罗想到她肚子里的孙子便立刻变得高兴起来。反而慎为这个要做新郎倌儿的人却显得无精打采。
    邵家那边顾允之不再出面，他怕得罪了他们。顾省之便亲自出面说梦罗染了恶疾推掉了这门亲事，邵家父子自然不相信，可人家不同意也没办法。顾家也不是好得罪的人，于是父子俩怏怏儿地回去了。
    殷秀娥看着蔡美娴派人送来的聘礼便是一肚子的火，重重地把礼单往桌上一扔。“看着就来气！本来梦罗能嫁个好人家，现在好了，变成了人家的妾室了！”
    “是平妻！”一旁的顾允之纠正道。
    “什么平妻？晚进门就是比人矮一截！”殷秀娥愤愤地说道。
    顾允之“哼哼”笑了笑道：“以你外甥女的心思，她会矮人一截？我看以后要小心的倒是恩婕。”顾允之似乎没有一开始那么生气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殷秀娥看着丈夫问道。
    “什么意思？”顾允之笑道：“总之你可别小看了你这个外甥女。唉～～虽然不能和邵家联姻是件憾事，不过现在细细想来我们也未必吃亏呀。”
    殷秀娥走过来说道：“这话怎么说？我们哪里不吃亏了？你说话别老说一半好不好？”
    顾允之看着妻子笑了笑道：“你想一想，慎为是二房唯一的男丁，而且大哥对他也颇为信任。将来若是分财产他们二房便是独立的一份啊！梦罗嫁给了慎为，二房和我们三房岂不是连在一起啦？三份家业我们就占了两份，也不算吃亏呀。而且长房那边我们还有个慎行，到时候慎言岂不是变成了孤家寡人？”
    “咦？这么算来倒也是啊！”殷秀娥皱了皱眉道：“不过慎为一向和我们没什么来往啊。”
    “慎为这个人虽然有能力但却没什么大志，到时候只要不说话就行了。”顾允之笑道：“这就要看你的外甥女有没有那个本事管得住这个丈夫啦。”
第六十七集：劝谏 - 扬州故事 - rich

    慎为心情烦闷不想呆在家里，晚饭也吃得很少。回到房里有没有恩婕在，心事重重的他沉闷地走出了大宅去了上次的那家小酒馆。
    他走到门口正好碰上慎言，两兄弟又是不期而遇。“二哥。”
    慎言看到他死气沉沉就知道他是来借酒消愁的，他笑了笑道：“一起吧。”
    兄弟俩面对面坐了下来，伙计送来了女儿红。慎为倒了一杯“咕咚”一声就喝了下来去。慎言见了便道：“你酒量浅，喝慢点。”
    “哼哼～～”慎为看着手里空空的酒杯苦笑道；“酒这个东西真是奇怪，带来烦恼的是它，能替我暂时消除烦恼的也是它。”
    慎言喝了一小口，叹道：“我终于明白那天你在这里说的那个错了。”
    “是不是想不到？”慎为看着慎言说道：“连我自己也想不到自己会作出这种事来！”
    “唉～～有些事不是你能控制的。”慎言的叹息似乎有些感同身受，“三个人的游戏一定会有人受伤，严重的话三个人都可能伤得体无完肤。”说完自己也喝了一杯。
    慎为看看他道：“二哥，你没有看不起我吗？我现在感觉全家上下都很蔑视我一样！”
    “我怎么会看不起你？”慎言说道：“我知道你也不想的！”慎言心中暗暗叹道：我和你比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呀。
    “二哥，其实我心里面真的只喜欢恩婕一个！”慎为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倾吐心事的人，“她现在不理我，还说要回娘家去！”
    “我不知道你对柳梦罗到底是什么感情，但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清楚到底爱的是谁。”慎言吃了颗花生道：“现在的局面的确有些尴尬。”
    “是我糊涂！一个女人突然跟我说欣赏我、对我有好感，我自己就有些飘飘然了。”慎为试图分析自己对梦罗的感觉，“一向以来我身边只有恩婕一个，所以我就．．．．．．我就好像迷了心一样！”
    慎言拍了拍慎为的肩膀，当一个一心一意对自己老婆好的男人突然碰上柳梦罗这样的女人向自己示爱，或多或少都会有些遐想。突然间慎言觉得自己很了解慎为，困扰在两个女人中间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不过慎为的情况比自己好一些，他只要以后对恩婕诚心不一定会失去这个妻子，而自己呢？想对心爱的人好也不行，因为那个人现在是自己父亲的妾室。“慎为，事已至此你能做的就是承担责任，并且诚心向恩婕悔过。”
    “我试过了！她根本不听！”慎为一提到这个就痛心疾首。
    “不要急，慢慢来。她突然间知道这件事你也要给她写时间吧。”慎言劝道：“日久见人心，我想她会感受到你对她的诚意的。”
    “我真的对不起恩婕，梦罗进门后还是平妻！这．．．．．．这让我觉得更加对不起她。”慎为又喝了杯酒道：“诚意？我怕都没有这个机会了，她说要回娘家去。我哪里还有机会呢？”
    “机会是你自己去争取的。”慎言说道：“只要你心里有着她，就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她知道你对她的心意。”
    “二哥，现在不单单是我和恩婕的问题，还有梦罗。”慎为烦恼地说道：“难道我把她娶回来真的对她不理不问吗？”
    慎言叹道：“她现在有了你的孩子，你自然要负责。不过日后的事．．．．．．”
    “我真的不敢去想。”慎为一想到日后三个人的生活就觉得头痛。
    “那就不要想了，喝酒。”慎言替他倒了杯酒，看到慎为这么烦恼慎言就好像是看到了自己，但是如果自己的事情揭发出来他一定比慎为要烦上好多倍。
    慎为的酒量真的不是很好，酒过三巡就已经迷迷糊糊了。他支支吾吾口齿不清不楚地忏悔着，说得最多的就是“恩婕，对不起。”慎言知道这件事上他没有能力帮慎为太多，除了陪他喝酒听他忏悔外别无他法。看着已经趴在桌上昏昏沉沉的慎为，慎言不由地感叹道：“慎为，和我比起来你有责任的多了。至少能为自己所犯下的错去承担，可是我呢？我不敢，我真的不敢！不是我不想去承担，而是怕说出真相后会让整个家乱作一团。如果当初我也有你这样的勇气就好了，我心爱的人和我的孩子就不会弄得现在不能相认了。”
    天色渐黑，店小二走过来道：“二爷，要不要扶三爷回府呀？”
    慎言看慎为意志消沉就算回到家里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也是徒增愧疚，“你和我把他扶到广贤楼吧。”慎言将慎为安置在广贤楼的管事房里，让他在这里睡上一夜。
    “娘，我要睡觉了，你亲亲我啊。”嘉妍穿着睡衣跑过来抱着恩婕撒娇道。
    恩婕抱起女儿亲了一下道：“那你乖乖地去睡觉吧，晚上不要踢被子噢。”然后就把孩子交给了保姆并嘱咐她晚上要多起来看看孩子。
    院子里就留下恩婕一人，屋里的灯光和夜空中的月光使得小院儿中央有了些许的光亮。恩婕坐在石凳上想着慎为承认自己和梦罗关系的那一刻，那种失望的痛苦又涌上心头，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掉。
    “三嫂。”子胤的声音从院门那儿传来，恩婕抬头一看就看到子胤和惜雨朝自己走来。
    “是你们。”恩婕把眼泪擦干，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
    “恩婕，你还好吧？”惜雨来到恩婕身边握着她的手说道：“你看你，憔悴了这么多。”
    子胤也坐到恩婕身边，“多欢说你搬到了嘉妍这里住，你和三哥吵架啦？”
    恩婕低下头没有回答，惜雨叹了口气道：“恩婕，慎为可能真的是一时糊涂。”
    “是啊！三哥一向对你很好的，这次和表姐的事情一定是喝了酒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子胤也替慎为解释，“我吃过饭后看到三哥垂头丧气地出去了，看得出他真的很难过。”
    “恩婕，你和慎为这么多年夫妻，他对你怎么样应该很清楚。”惜雨劝道。
    “二嫂，他和梦罗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骗我了。”恩婕把事情搁在心里这么久，现在终于忍不住了。“我早就知道他们之间有暧昧，慎为说过那是他唯一一次骗我，以后再也不会骗我也不会和梦罗有什么牵连。可是现在．．．．．．”恩婕说到这里眼睛里噙着泪叹了口气道：“现在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他不但骗我还．．．．．．还和梦罗有了孩子！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再清楚不过了！”
    “你别这么钻牛角尖了，看得出来慎为很后悔。”惜雨劝道：“不如给他一个机会吧。”
    “是啊，表姐也一直跟我说她对不起你。”子胤说道：“刚才我去她房里看她，她还拉着我的手说就算嫁给了三哥，也是为了孩子。她并不想破坏你们夫妻的感情。”
    “不要说了。”恩婕说道：“这不是我和梦罗之间的问题，而是我和你三哥之间的问题。”
    提到梦罗惜雨就显得很激动，惜雨便说道：“子胤，不要再说了。恩婕，很晚了。不要想太多，早点睡吧。”惜雨劝道：“睡一觉醒来可能会觉得清醒一些。”
    恩婕微微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你们关心我，很晚了，你们回去吧。我没事。”
    “那好，我们先走了。你早点睡。”惜雨对子胤说道：“子胤，我们走吧。”
    出了门子胤便道：“二嫂啊，三嫂心里面很乱，我们应该好好儿劝劝她。”
    “她现在这种情况我们越是劝她越烦。”惜雨说道：“让她静一静。”
    子胤和惜雨走了之后恩婕仍然没有睡意，她继续坐在院子里，想着她们刚才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应该听她们的话给慎为一个机会？
    “这么晚了还不睡？”又一个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恩婕抬头一看竟然是楚云，“三娘？”
    “我看到子胤和二少奶奶刚走，她们一定劝了你很多，是吗？”楚云走了进来。
    “你也是来劝我的？”恩婕问道。
    “观弘说肚子饿想吃糕点，我刚去厨房做了让人上笼蒸。经过这里正好看到。”楚云坐了下来，“怎么？心里很乱是吗？”
    恩婕微微点头，“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现在是我丈夫对我不忠，她们都说他是一时糊涂，要我给他一个机会。可我真的很心痛，不想原谅他！”
    “我知道，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欺骗那种痛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而且那个人还是你最爱最重要的人。”楚云淡淡地说道。
    “三娘，你也被人骗过？”恩婕看着楚云问道。
    楚云笑了笑道：“算是吧。那时候我真的很爱他，除了我大哥之外他是我最信任的人。”楚云看着天上的星星说道：“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让我相信是这个人出卖我和我哥哥，甚至把我哥哥害死了。”
    “啊？那你岂不是很惨？”恩婕听了后问道。
    “对啊。我当时真的恨不得这个人死！”楚云说道：“我恨了他十年，可是后来我才知道一切都是误会。原来我一直都错怪了他。现在想起来过去的十年真的很痛苦。”
    恩婕皱了皱眉问道：“三娘，你．．．．．．你想说什么？”
    “我是想说恨一个人很辛苦，特别是在没有了解事情的全部之前。”楚云说道：“慎为的为人你应该非常清楚，甚至到现在我还是觉得他不可能这么做。可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他的确这么做了。但其中是否真的有他的苦衷呢？这个苦衷是否真的值得原谅呢？这一切你都不知道，慎为也没有解释。”
    “我现在真的连看都不想看到他！”恩婕有些明白楚云的意思了。
    “我知道你现在正在气头上，他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楚云深叹一口气道：“不如你自己冷静一下，等到可以和他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一谈的时候再去了解一下慎为为什么会这么做。那个时候你再做出决定，我相信应该会比现在的决定更加理智。”
    恩婕微微点头，“我明白了，三娘。”
    “你明白就好。”楚云握着恩婕的手微笑道：“不要因为冲动而错怪了爱你的人，如果做出错误的决定会让你后悔一辈子的。”
    “嗯，我知道了。”恩婕点头道：“谢谢你，三娘。”
    “好啦，我想糕点也该蒸好了。我去看看。”楚云站了起来道：“我跟你说的话你心里明白就行了，不要跟别说起。毕竟都是过去的陈年往事了，我不想太多人知道。”
    “好，我不会对别人说的。”恩婕这次的笑容显得自然得多。
    楚云从恩婕那儿出来便朝厨房走去。恩婕现在就和十年前的自己一样，认为自己被最信任的人欺骗，那种恨和心痛她也体会过。那时候对她就开始对慎言有了爱恨交织的错杂情感，也正是因为这盲目的恨意才让她作出了错误的决定，来到了这个不应该来的地方。现在就算知道一切都是误会，后悔也来不及了。楚云不想恩婕在满腔怨恨的情绪下做出令自己后悔的决定，她不想恩婕到头来也和自己一样追悔莫及。
    楚云端着点心朝自己房里去，经过花园的时候正好碰上夜归的慎言。“这么晚还弄点心吃？”慎言走过来问道。
    “观弘说饿了想吃点心。”楚云见他脸色泛红身上也有酒气，便问道：“你喝酒了？”
    “慎为心情不好，我陪他喝了几杯。”慎言说道：“现在他正在广贤楼休息。”
    “我也刚从恩婕那儿来。”楚云道：“她也很痛苦。”
    慎言和楚云并肩走着，“唉～～原以为他们夫妻是最恩爱的，没想到会闹出这种事。”
    “慎为有没有自己的解释？”楚云突然看着慎言说道：“如果有的话你就让他告诉恩婕，不要埋在心里。这样对两个人都不好。”
    慎言看着楚云说道：“他现在心情很乱，说话语无伦次。等他冷静下来后我会好好劝他。我也因为把事情放在心里不说出来而令自己心爱的人猜疑，我不想看到他们夫妻俩也这样。”
    楚云从慎言眼中看到了后悔，他们都不希望看到当初他们两个的误会再次上演。
第六十八集：婚期将至 - 扬州故事 - rich

    第六十八集：婚期将至
    慎言和楚云慢慢地沿着花径走，脚下的步伐渐渐放缓。“我听慎为说恩婕要回娘家？”慎言问道。
    “嗯。”楚云点头道：“她说会在慎为和梦罗成亲之后回去。”
    “成亲之后？”慎言停了下来，“按理说应该立刻走才是，为什么要等到成亲之后？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结婚她不是会更加伤心？”楚云凝望着慎言，他的这番话就像一把剑深深地扎在自己的心口。慎言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引起了楚云的伤怀，忙说道：“对不起。”
    楚云叹了口气道：“恩婕到现在还是为慎为着想。试想娶妾进门如果正室妻房不出现岂不是不给面子？而且也告诉别人未进门已不和。慎为一直夹在二太太和恩婕之间，恩婕这次也是不希望慎为难做。”
    “唉～～真是难为她了。”慎言也感叹道：“这一次慎为真的错得很厉害。”
    “爱一个人真的会为他着想，就算心里面有怨恨也控制不住。”楚云继续往前走着。
    慎言看着她心道：你为我着想，我也知道。他快步走过去，“观弘还没有睡吗？”
    “是啊，下午的时候吃了些零嘴儿，晚饭就吃不下了。刚才又嚷着肚子饿，我看他要吃了点心才睡呢。”楚云说道。
    “我去看看他。”慎言突然说道。
    “现在？”楚云看看天色，“已经很晚了。”
    慎言笑道：“这几日我在酒坊里做事，很少见他。我突然很想见他。”
    楚云看到慎言眼中闪着一个父亲的慈爱。父子天性，在他尚未知观弘是他儿子之前就已经显露出来，现在他知道了就更加难以抑制了。“好吧，反正多欢也已经睡了，你坐一坐就走也无妨。”
    两人去到观弘房中，他正坐在床上玩一个面人儿。看到楚云进来立刻笑道：“娘啊，你终于来了，我饿死了。”之后又看到母亲身后的慎言，“二少爷？”
    “观弘，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呀？”慎言一看到观弘就绽露出会心的笑容。
    “我没有听娘的话，贪嘴吃了很多零嘴，晚饭吃不下，这会儿又饿了。”观弘噘着嘴对楚云说道：“娘，以后我不会了。”
    楚云把点心端过来道：“你知道就好，以后可不许吃那么多零嘴了。快吃吧，点心凉了。”
    观弘抓起一块桂花糕就吃了起来，慎言看到他手中的面人便笑道：“咦？面人儿啊？是孙悟空。为什么孙悟空的一只手没有拉？”
    “这是上次出门买的，已经好多天啦！”观弘吃着桂花糕说道：“上次我不小心摔了一下把孙悟空的一只手摔坏了。”
    “那为什么不买个新的？”慎言说道：“已经坏了。”
    观弘看看楚云道：“娘要我乖乖呆在家里念书，不能出去。所以．．．．．．”
    “你呀，就知道玩。这几日疏于练字，一点进步都没有。”楚云皱着眉说道。
    慎言笑了笑道：“不要紧，改天我给你买个新的。”
    “真的啊？”观弘立刻眉开眼笑，“太好啦！”
    “不用了，不要惯着他。”楚云说道：“他也是贪好奇，玩腻了也罢了。”
    “没几个钱，拿来哄哄孩子嘛。”慎言忍不住伸手摸着观弘圆圆的脑袋心疼地说道：“他从小就吃了不少苦，这么一点点补偿又算得了什么？”
    楚云不禁看了一眼慎言，他对观弘那份自然而生的感情让人感动。突然观弘抓起一块桂花糕递给楚云道：“娘，你陪我吃啊。好好吃！”
    “好，我陪你吃。”楚云接了过来。
    观弘又拿起一块递给慎言，“二少爷，也给你吃。谢谢你这么疼我。”
    “我也有？”慎言接了过来，看到三个人手中都有一块桂花糕，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暖流。吃了一块桂花糕，慎言看了看柜子上的钟，已经十一点了。他知道不能在这里久留于是说道：“很晚了，我走了。”
    “我送你。”楚云站起来说道。
    “不用了，我自己出去。”慎言摆摆手道：“你留下来陪弘儿吧。”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
    慎行酒足饭饱跌跌撞撞地回到家里，天色已晚他都看不太清脚下的路。本来从花园的假山那里有条经常走的小径能直通自己的住处，但夜已深了自己又喝的晕晕乎乎他怕雨后路滑摔倒，于是就走了一条平坦一点的道路。猛一抬眼突然看到有个人从院子里匆匆走了出来，看他的模样似乎是慎言。
    “这么晚了他还在院子里瞎转悠！”慎行嘀咕了一句，不过仔细一看心中便起了疑问。“那不是三娘的小院儿吗？这么晚了老二去三娘那儿做什么？”慎行生怕自己看错连忙揉了揉眼睛，再看的时候已经看不到慎言的踪影了。“嗯？难道是我喝多了眼花吗？”
    婚期匆忙，顾家不计金钱很快地就准备好了一切。还有两天就要成亲，因为这桩婚事背后是在有些不光彩的事情，顾省之决定只是宴请殷家二老，别人一概不请。蔡美娴看得出顾允之夫妇嘴上虽然应承但心里地是极不情愿的，特别是殷秀娥。
    蔡美娴端着补汤来到梦罗房里，“梦罗啊，脸色看起来不错哦。”
    “二太太，又麻烦你送汤药来。”梦罗坐了起来。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蔡美娴把汤端了过来笑道：“你肚子里面的是我们慎为的孩子，我这个做奶奶的当然要倍加关心啦。”
    “谢谢二太太。”梦罗接过了汤。
    “还叫二太太啊？很快就要改口叫婆婆啦。”蔡美娴笑着说道：“我以前想着如果你是我儿媳妇就好了，没想到真的实现了。我真的好想听你叫我声婆婆啊！”
    梦罗微微一笑道：“婆婆。”
    “哎～～”蔡美娴拉着她的手笑道：“真是好听啊！你能委屈嫁给我们慎为，是那傻小子的福气啊！”梦罗显得有些羞怯，蔡美娴关怀地问道：“对了，你觉得怎么样？还有两天就要成亲了，你身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啊？”
    梦罗摇摇头道：“没有，我已经能下床走动了。婆婆放心。”
    蔡美娴低头看着梦罗的肚子，笑道：“我有预感，你这一胎一定是男孩儿。哎哟，我们这一房终于有男丁继承香灯啦！”
    “婆婆，两个月还不到，怎么能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梦罗说道。
    “一定是男孩儿！一定是男孩儿！”蔡美娴肯定地说道。
    “对了，婆婆。慎为呢？他这几天怎么样？”梦罗突然问道。
    “怎么？他没有来看过你吗？”蔡美娴皱着眉问道。梦罗显得很失望，低下头摇了摇。“你不要怪他，你们的婚期匆忙，他有很多事要做。”蔡美娴拉着她的手说道：“不要紧，一会儿我就让他来看你。这小子一定是忙糊涂了。”
    慎为在嘉妍院子前徘徊，等了很久多宝才出来。“三少爷，少奶奶说累了，不想见你。”
    “还是不想见我？”慎为一脸失落。自从那次在此见了一面后恩婕就再也没有让他进来过。慎为每天都会来这里几次让多宝进去通报，但次次都是这样。“唉～～”慎为叹了口气转身要走，就看到嘉妍和保姆从里面走了出来。
    “爹！”嘉妍看到父亲就跑了过来。
    慎为把女儿抱了起来亲了一口，“好孩子，快告诉爹爹，你娘亲好吗？”
    “娘亲．．．．．．”嘉妍脸上的童真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她嘟囔着小嘴道：“娘老是坐着发呆然后就哭，娘的眼睛都肿了。”嘉妍搂着慎为的脖子道：“爹爹，你快去买糖给娘吃啊。我以前不开心你都是这么哄我的，吃了糖就开心了。”
    慎为把女儿抱紧，自叹道：“爹也想啊，可是你娘她．．．．．．”
    “儿子！儿子！”蔡美娴跑了过来，“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娘？你怎么来了？”慎为转过身问道。
    “你呀，这几天你怎么都不去看看梦罗呀？”蔡美娴愠道：“你三叔一定会怪你的！”
    慎为看了看身后的院子道：“娘，恩婕她．．．．．．我想找她谈谈。”
    “哎呀，别老想着她啦！”蔡美娴说道：“她是你老婆，还怕她跑了吗？”蔡美娴把慎为怀中的嘉妍抱了过来交给保姆然后拉着儿子就走，“快走吧！你就要和梦罗成亲了，应该去看看她。快跟我走！”
    慎为极不情愿地来到梦罗房前，“娘，我还有事要做。”
    “你别跟我打哈哈！”蔡美娴把脸一沉，道：“快进去！好好陪梦罗说说话，要知道这件事绝对是你的错！快去呀！”说着就把他推进了房。
    慎为被推进了房，看到梦罗已经下床坐在梳妆台前。既然来了也应该问候一下，母亲说的没错，这件事上毕竟是自己的错。“你．．．．．．身体好些了吗？”
    看到慎为梦罗显得很开心，“好很多了！”她拉着慎为坐在自己身边，“你终于来了。”
    “我．．．．．．我忙着办婚礼的事。”慎为低着头说道。
    “我知道你忙。”梦罗脸上绽露着幸福的微笑，“不过我真的很想见你一面。”说着就想搂住慎为的胳膊。
    慎为往后一躲，道：“听．．．．．．听大夫说你身子弱，害喜很严重。我一会儿给你去买蜜饯，恩婕怀孩子的时候．．．．．．”慎为没有再说下去，“你好好休息。”说完就离开了。
    慎为转身而去梦罗顿感失落，现在到了这个地步他心里还是惦记着恩婕。梦罗很生气，她做了这么多事得到的也只是能留在他身边，他的心至今还是在他妻子身上。梦罗重重地捶着梳妆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难道自己真的比不上那个乡下妇人？
    梦罗生气地将茶杯砸在地上，她告诉自己：就算现在得不到慎为的心，但是婚后的日子还很长，就不相信顾慎为会对自己毫不动情！有一个妻子又如何？梦罗很有信心能处理好这一段三个人的关系。
    慎言从酒厂出来，特地绕了几条街到了扬州最有名的面人张那里。“给我西游记四师徒的面人儿。”慎言说道。
    “好的，少爷。”面人张立刻开始做了起来。
    慎言等候在一旁突然看到长在对面蜜林轩里买东西的慎为。“喂，你跑这里来干什么？”
    “二哥？”慎为转过头看到慎言，“哦，梦罗害喜厉害。我买点蜜饯给她，以前恩婕怀着嘉妍的时候很喜欢吃这里的甘草话梅。”
    “噢。”慎言点了点头，不过看慎为的脸色一点儿都不像是一个块为人父的人。“怎么样？恩婕还是不肯见你？”
    “唉～～是啊。”慎为叹道：“我知道她很难接受，我能理解。”慎为付了钱把包好的话梅拿了过来，“不管怎么说梦罗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我也不能不负责任。”
    慎言点头道：“没错，孩子是无辜的。你不能一错再错的。如果看到自己的孩子没有父亲，那种心痛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述的。”慎言说的感慨，完全是在说自己的感受。
    “二哥，你呢？酒厂到这儿好几条街呢。”慎为和慎言走出了蜜林轩。
    “我来买小玩意儿。”慎言走到对面面人张那儿付了钱拿走了四个面人儿。
    “你又买小玩意儿给儿子玩啊？”慎为笑问道。
    “儿子？”慎言看了看慎为点头说道：“是啊，特地给我儿子买的。”
第六十九集：揪心 - 扬州故事 - rich

    慎言和慎为一起回家后就去了私塾接孩子们放学，嘉琮看到父亲来接他很高兴立刻跑了过来，“爹，你来接我啊？”
    “是啊！”慎言笑道：“对了，观弘呢？”
    “他还在里面和李先生说话呢。”嘉琮指了指里面。
    慎言走了进去看到李汉唐正拿着描红本子跟观弘说话，“汉唐。”慎言叫了一声。
    “慎言。”汉唐笑道：“来接孩子啊？”
    “是啊。”慎言看了看观弘的功课，道：“观弘的功课如何？”
    “有进步。”汉唐说道：“这孩子真的很聪明，而且也刻苦。不过．．．．．．”他笑了笑道：“望子成龙的心我能理解，可是三姨太似乎太过急进了。观弘的底子有些差，现在的成绩已经很好了，但三姨太对他要求过高，所以弄得孩子很累。”
    慎言摸了摸观弘的头说道：“观弘没有受过正统的启蒙教育，三姨太心急孩子也能理解。汉唐你就这孩子用用心吧。”
    “放心，我会的。”汉唐点头道：“我敢保证只要再加以时日，观弘一定会有作为。”
    慎言带着观弘走了出来，坐在私塾场院里树下的石凳上。“嘉琮，观弘。你们两个都好乖，所以我买了面人儿给你们玩儿。看！”他从口袋里拿出了四个面人。
    “哇！是西游记啊！”嘉琮拍着手说道：“给我！”
    慎言摇摇头道：“等等，每人两个，先让观弘哥哥选吧。”
    观弘看看嘉琮道：“还是先让琮少爷选吧。”
    “我要孙悟空和唐僧！”嘉琮伸手就把两个面人拿了过来。
    慎言知道观弘喜欢孙悟空，但却被嘉琮先拿了过去。观弘见状便笑道：“我要猪八戒和沙僧。”他接过面人后说道：“谢谢二少爷。”
    很明显是观弘让着嘉琮，慎言很欣慰观弘小小年纪就懂得谦让。“好乖。”他伸手摸了摸观弘的脸蛋儿。
    “二哥，我们走吧。”慎为也接了女儿。他看到嘉琮和观弘手中都有面人便笑道：“嘉琮真乖，还知道分给观弘哥哥玩儿呀？”
    慎言不由地摸了摸观弘的头，“这孩子乖得很，很招人疼。”
    “是啊，三娘虽然一个人带着他，但观弘这孩子的确又乖又懂事。”慎为点头道：“三娘真是教子有方啊。”
    两人带着孩子回去，到了大宅里便分了开来。慎言带着两个孩子到自己的书房，现在已经是秋天外面有些冷，已经不适宜在花园里做功课。慎言命人送来了点心，然后让两个孩子趴在八仙桌上写功课。只见观弘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铜钱，稳稳地顶在笔杆子上。这个方法是慎言教他的，没想到他一直沿用着。看着他一笔一划写的认真慎言便走了过去，所谓字如人性，观弘的字明显透着刚毅，而嘉琮的字就偏向柔美。两个不同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孩子，个性截然不同，慎言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待嘉琮很好，现在想来确有教导不当之处。
    “来，吃些点心吧。”惜雨端着点心走了进来。
    “咦？怎么是你端来？”慎言问道。
    惜雨笑道：“我知道嘉琮一定会嚷着肚子饿，所以就送来了。”她把点心放下后道：“观弘也在啊？一起吃啊。”
    “谢谢二少奶奶。”观弘礼貌地说道。
    两个孩子放下笔吃起点心来，惜雨拿起嘉琮的功课看了看道：“琮儿，娘说过多少次了，你的字太柔。以后用笔不要那么纤细。”她又拿起观弘的本子，“你看观弘的字才像是男孩子的字嘛！”惜雨也是诗书人家出身，对舞文弄墨也颇有心得。
    “慢慢儿教吧。”慎言喝了口茶说道。看观弘只吃了半块点心就放了下来，然后很困倦地揉了揉眼睛。“怎么了？不好吃吗？”慎言问道。
    “不是。”观弘说道：“我．．．．．．”
    “今天吃午饭的时候观弘哥就吃了一点点。”嘉琮吃着点心说道。
    慎言有些担心起来，“不舒服吗？”
    “没有。”观弘摇摇头道：“二少爷、二少奶奶。我先回去了。”说着就开始收拾书包。
    “我送你回去。”慎言关切地说道，“惜雨，你留在这里看着嘉琮，我送观弘回去。”
    嘉琮看着父亲和观弘离开了书房，“娘啊，爹对观弘哥哥真好。”
    “观弘又乖又懂事，哪儿像你这么淘气。你爹自然喜欢啦。”惜雨也从慎言眼中看出了不同寻常的关怀，但是观弘长得可爱又听话的确也招人喜欢，所以惜雨并未有太多的猜疑。
    观弘背着书包走在前面，慎言走在他身后。看着他小小的身躯却似乎迈着沉重的步伐，寄人篱下的生活的确不好。“观弘。”慎言叫住了他，观弘停下来转过身看着他，“我牵着你的手走，好吗？”
    观弘听了脸上露出微笑，“好啊。”说着就把小手伸了出来。慎言伸手把他的小手握在手心里，一种温情油然而生。“以前我爹也是这样牵着我的手带着我过田埂的。”慎言低头看着观弘眼中的光芒，似乎感觉到他渴望父爱的期盼。慎言心中一阵酸楚，真想开口亲口告诉他：孩子，我就是你亲生父亲。他轻轻地握了握手心里的那只小手，柔情地对着他一笑。
    楚云正在院子里收拾着昨夜被秋风吹乱的花草，这几日她忙着帮慎为和梦罗办理婚事，都无暇顾及院子里的这些花草。看到慎言和观弘手牵着手进来便觉得忐忑不安起来，“你们怎么在一起？”楚云放下手里的花盆走了过来。
    “我去接嘉琮放学，就接了观弘去我书房做功课。”慎言把孩子交给了楚云。“弘儿似乎有些不舒服，听嘉琮说他连午饭也没吃多少。”
    楚云把观弘拉到身边摸了摸额头，“有点热。”
    “娘，好痒啊。”观弘用手揉着手臂。
    楚云捋起观弘的袖子，“哎呀，怎么一片片疹子？”楚云心头一惊。
    “疹子？”慎言立刻跑过来，“是啊。”再看观弘一脸疲惫的样子，“我去叫大夫！”
    “不用！”楚云叫住了他，“我会让多欢去的，你还是回去吧。”
    慎言担心地说道：“我回去？我．．．．．．”他顿了顿深叹一口气道：“好吧，你赶快让多欢请大夫啊！”说着便蹲下身来摸着观弘的脸蛋儿说道：“你乖乖的听娘的话，稍候二少爷再来看你。”说完便牵挂着心离开了。
    楚云将孩子带回房里然后让多欢去请大夫来，大夫来之前顾省之先来了。“楚云，观弘不舒服吗？”他一进来就跑向床边摸了摸观弘的额头。
    “有些发烧，刚才还咳嗽起来。”楚云说道。
    “请大夫了吗？”顾省之忙问道。
    “多欢去了。”楚云道：“老爷，您不用担心，这里有我就行了。”
    正说着多欢便带着徐大夫进来了，“顾老爷。”徐大夫进来后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
    “怎么是你？”顾省之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说道：“你爹呢？”
    “家父被人请去出诊了，所以在下前来应诊。”徐大夫说道。
    顾省之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你来看看这孩子怎么了？浑身疹子。”
    这位徐大夫是顾家专用的徐大夫长子，与父亲一同行医。他仔细地把了脉还看了观弘身上的疹子，“顾老爷，小少爷是出水痘。”
    “水痘？”顾省之脸色一变，“怎么会出水痘？”
    “如今正值秋季，冷暖交替，孩童体质本来就差，惹了风寒便发出水痘来。”徐大夫说道：“我会开清热解毒的治痘草药，不过此病会传染。若非患过水痘的人，都不能靠近。顾老爷要做好防范。”
    顾省之连连点头，“好！好！烦请徐大夫速速开药。”
    楚云揪心地坐在床边，看着孩子难受她也心痛不已。“弘儿，你是不是很难受？”
    “娘，我身上好痒啊。”观弘忍不住抓着身上的疹子。
    徐大夫连忙过来抓住他的手，“不能抓！小心抓破了！”
    楚云忙握着观弘的手道：“娘替你轻轻揉揉，你不要抓。”
    大夫开了药后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便离开了，顾省之过来看了看观弘道：“楚云，你别担心。孩子出水痘是平常之事，只要我们小心照看就行了。”
    “嗯。”楚云问道：“老爷，您是否出过水痘？”顾省之摇了摇头，楚云忙道：“那您快出去吧，别传染给您了。”楚云推着顾省之出门。
    “那你呢？”顾省之也问道。
    楚云也要了摇头，“不过他是我儿子，我一定要留下来陪他。”
    “这怎么行？”顾省之说道：“小心你也病了。你放心，一会儿我会让人来照顾观弘。这个病会传染，凡是小心为妙。”
    “水痘？”慎言听到观弘出水痘立刻紧张起来，他小时候也出过水痘，那种感受真是刻骨铭心。“怎么会这样？要不要紧？”
    添保回道：“听徐大夫说痘症刚发出来，还要过些时日才能治愈。”
    “哎呀，刚才嘉琮和观弘一起回来的，他会不会也被传染？”惜雨立刻摸了摸嘉琮的额头，“多瑞，快去煮些黄芪汤来。”
    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没有见到楚云，顾省之说了观弘出水痘的事情，还让家里的人处处小心注意好自己的孩子。“现在徐大夫正在煎煮汤药，我还让他开了些清热解毒的预防之药，一会儿大家都吃一点。”
    “哎呀，这个病可是会传染的！”殷秀娥对顾家的媳妇儿们说道：“你们看好自己的孩子，千万别靠近楚云那儿。”
    “哪儿有那么夸张？”顾省之皱着眉说道：“不用这么担心，孩子出水痘而已。对了，朝贵，你去问问底下人有没有出过水痘的，派去照顾弘少爷。”
    “爹，我小时候出过水痘，我去照顾他吧。”慎言忍不住说道。他这话一出在座的都有些奇怪的眼光，“呃．．．．．．我是担心下人们照顾不周。”
    顾省之微微点头道：“你有空就去看看吧，他也算是你弟弟嘛。”
    父亲的这句话可把慎言说的辛酸无比，观弘明明是自己儿子，现在想关心自己的孩子都要闪躲，真是可叹。一旁的顾慎行好奇地看着慎言，心道：这家伙怎么看上去这么紧张？想到那一晚隐隐约约看到的情形，他心头一片疑云。
    很快观弘出水痘的事就传遍了顾家，蔡美娴一听忙跑去拦住了刚煎好药教好下人如何防范、消毒后尚未出门的徐大夫，“哎呀，徐大夫幸好你还没有走。听说三姨太的儿子出水痘，万事小心为上，你还是替我看看我媳妇儿吧。她怀孕了，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吧。”说着就把徐大夫拉去了梦罗那里。
    “梦罗啊，三姨太的儿子出水痘，我把徐大夫叫来了，让他给你把把脉。”蔡美娴走进门就说道。
    梦罗抬头一看来人并不是自己认识的徐大夫，顿时心头一惊。“徐．．．．．．徐大夫？”
    “是啊，这位是徐大夫的大公子，医术也颇为高超。”蔡美娴对徐大夫说道：“徐大夫，劳烦您了。”
    “二太太，我向来都是徐老大夫看的，还是让徐老大夫替我把脉吧。”梦罗只感觉到背后阵阵冷汗。
    徐大夫笑道：“家父出远门应诊了，只是普通检查，在下看也是一样的。”说着就坐下来。
第七十集：夫妻情份 - 扬州故事 - rich

    “二太太，我并没有不舒服，不用了。”梦罗的神色显得很慌张。
    蔡美娴劝道：“你肚子里面是我盼了很久的孙子，自然要万分小心。还是让大夫看一看的好。”蔡美娴转过头对徐大夫说道：“徐大夫，劳驾您了。”
    “举手之劳。”徐大夫对着梦罗微微一笑，道：“小姐放心，您是我爹的病人，从他开的方子我就知道你曾经的病例。”
    梦罗看看这位徐大夫，他似笑非笑的眼睛似乎在跟她说些什么。现在蔡美娴在场也不能不照做，否则反而会引起怀疑。若是查出来说并没有怀孕，她也可以将责任推卸给不在场的徐老大夫。想到这里她便伸出了手。
    徐大夫仔细地把脉，只感觉到梦罗跳动迅速的的脉搏。他又看了看梦罗的面色，然后放开手笃悠悠地说道：“小姐身子薄弱，这胎儿需要好生照料。”他看了看父亲开的方子，道：“至于安胎药就按照家父的用。二太太放心，小姐和腹中的胎儿并未有异样。”
    “那就好了！”蔡美娴松了口气，“谢谢徐大夫！”
    床上的梦罗长长地舒了口气，心道：看来徐老大夫临行前一定是嘱咐过儿子，刚才真是虚惊一场。再仔细想想这位徐大夫对自己说的话，明显是在暗示自己不用担心。她笑着说道：“多谢徐大夫了。对了，不知令尊大人何日返还？”
    “家父明日一早就回来了。”徐大夫微微鞠躬道：“那么在下先告辞了。”说完就离开了。
    蔡美娴拉着梦罗的手说道：“还有两天就是婚礼，这几日你没事儿别出门儿，免得染上痘症。”她摸着梦罗的小腹满面春风地说道：“我这孙儿是我的命根子呢！”
    这时候子胤走了进来，“表姐，我带了蜜饯来呢。”
    “你们聊着吧，我出去了。”蔡美娴嘱咐几句后便离开了。
    梦罗笑道：“你倒是有心，还知道买蜜饯来给我吃。这几日我胃里真真儿地难受呢。”梦罗为了诈孕服用了徐大夫开的药，可能是服用过量胃里难受得很。
    子胤笑道：“这不是我买的。是三哥买来让我送来的。”
    “慎为？”梦罗脸上掠过一丝欣慰，心道：他心里面还算是有我的一席之地。“他怎知我喜欢吃什么？”接过子胤递过来的蜜饯后问道：“对了，他为什么叫你送来？他人呢？”
    “这几日三嫂因为你和三哥的事情不理会三哥，已经好几天了。”子胤说道：“刚才我遇到三哥，他正要去见三嫂呢。他看到我就让我把蜜饯带来给你。”
    梦罗一听脸色顿时凝固起来，刚才的欢心荡然无存。难道他就连见我一面也觉得是多余吗？心里面就只有一个恩婕！梦罗心里虽然这么想，可面儿上还是做的非常内疚。“都是我的错才把他们夫妻弄得如斯田地，恩婕一定怨我恨我！如果可以赎罪，我真的做什么都可以，哪怕不和慎为结婚。”一双大眼睛一眨一眨，顿时充满了泪水。
    “表姐，你别这么说了。”子胤见状便劝道：“你有了三哥的孩子，三哥怎么能不和你结婚呢？三嫂生气也是正理儿，但也不能为此让你一个人承担这个后果呀。你别想这么多了，三嫂是好人，日后时间长了，自然就不会生气了。”
    “唉～～希望是吧。”梦罗叹了口气说道。
    子胤突然诡异地一笑，问道：“对了，表姐。我一直想问你，平日里看你和三哥没什么来往，你们什么时候开始互生情愫的？三哥已经有了三嫂，你就不怕他拒绝你吗？还有啊，你怎么知道三哥对你也有感觉的呢？”
    “你这小丫头，好好儿的问这些做什么？”梦罗捏了捏子胤的鼻子，道：“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想知道你的李先生是否也对你有意思吧？所以才来问我这些。”
    子胤脸上一红，撅着嘴道：“你胡说！不说就算了，干嘛那我寻开心？”
    “哟，还不承认呢。”梦罗笑道：“这种事儿问是没有用的，要用你的心去感觉。如果他对你真的有意，你一定能感觉到的。”
    慎为想回房放下些东西然后再去看恩婕，刚进门就看到多宝正从衣柜里面拿衣服。“多宝，你干什么？”
    “三少爷。”多宝回头看着慎为说道：“三少奶奶让我过来先收拾好衣服。”
    “好好的收拾什么衣服？”慎为跑过来把衣服重新放进了衣柜，“以后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碰少奶奶的东西！出去！”慎为生气地说道。多宝从来没有见到过慎为发这么大脾气，连忙跑了出去。
    恩婕叫人来收拾衣物，显然是要离开的意思。慎为哪里会舍得？他立刻跑去了女儿的院子。门口的保姆拦住了他，“三少爷，三少奶奶说．．．．．．”
    “走开！”慎为不由分说地推开了保姆，“恩婕！恩婕！”他推开了女儿的房门。
    “你来做什么？”恩婕站在那里一脸愠色地看着他。
    慎为跑过去握住她的手，紧张地说道：“为什么让多宝去收拾衣服？为什么不肯见我？”
    恩婕甩开了他的手，转过身去冷冷地说道：“我早就说过，等你和梦罗结婚之后我就会回娘家。现在只不过是去收拾几件衣服而已。”
    “不要走！我求求你，不要走！”慎为恳切地看着她，“我错了，你怎么罚我都行，千万不要离开我！”说到这里慎为眼睛里已经闪着泪光。
    恩婕红着眼说道：“原先你身边只有我一个，现在多了一个人照顾你，我想你很快就不需要我了。与其等到你对我爱驰意冷，还不如我趁早离开。”
    慎为一边听一边摇着头，“没有！我爱的一直是你！恩婕，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求你了！”说着就跪了下来。
    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慎为的这一跪可决堤了恩婕眼中控制了很久的泪水。“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放弃的。我也不想我们夫妻走到这一步。”
    “恩婕！”慎为跪在地上拉着恩婕的双手，“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一定会珍惜！”
    “太晚了。”恩婕摇着头说道：“如今你我之间多了一个人，我们永远都不会回到过去了。”恩婕将慎为扶将起来，“你走吧，她现在比我更需要你的照顾。走吧。”说着就把慎为推出了门。关上门之后恩婕无力地靠在门上，眼泪不断地往下淌，她知道这一推是在将他们夫妻的感情推到了悬崖上。
    “恩婕．．．．．．”慎为站在门口很久很久才离去。他不想妻子离开自己，现在恩婕已看到自己就生气，更别说留下来。而自己的母亲也一定不会尽心帮自己，慎为突然想起了大伯母姚玉庄，她是家里的当家也是女眷中辈分最高的，或许大伯母前去相劝会有作用，于是慎为立刻跑去找姚玉庄。
    因为观弘出水痘，家里的一切都要消毒以防痘症。姚玉庄刚监督下人消毒又挑选了几个得过水痘的人去照顾观弘，刚回到房里向顾省之交待一切。看到慎为站在门口便问道：“慎为，有事吗？进来说话。”
    慎为走进来低着头说道：“大伯父、大伯母，你们能不能帮我劝劝恩婕。”
    “恩婕？”姚玉庄问道：“她还是不肯见你吗？”
    “不只如此，她还说要回娘家。”慎为看着姚玉庄求道：“大伯母，您帮我劝劝她吧。”
    “唉～～”只听顾省之深叹一声，“现在你知道自己错得有多厉害了吧？”
    “知道！我知道！”慎为立刻说道：“大伯父，我不想失去恩婕。你帮我好不好？”
    姚玉庄看了看丈夫等待着他的回应。顾省之拍了拍慎为的手，说道：“其实大伯父看得很清楚，虽然你和梦罗做出这种事，但你心里对恩婕还是有着情意。大伯父也不想看着你们夫妻的情分到此为止，一会儿我就让你大伯母找恩婕谈谈。”
    “多谢大伯父！”慎为由衷地感激道。
    送走了慎为姚玉庄回到顾省之身边，“他不去求他母亲，反而来求我们？”
    “美娴？哼哼～～”顾省之冷笑几声道：“她恨不能将恩婕休掉然后把梦罗扶正。”
    “我能说什么？”姚玉庄叹道：“就算说了恩婕也不一定听呀。”
    顾省之说道：“姑且不论慎为对恩婕仍有恩情，光是梦罗嫁进顾家就不是件好事儿。”顾省之摇了摇头道：“如果恩婕这会儿走了，那可真的把慎为往老三那里推了。恩婕留下还能留住慎为的心，不至于被梦罗给迷了心。”
    “哎哟，你这么一说倒也是啊！”姚玉庄说道：“那一定要把梦罗给留下来呢。我这就去说说。”说着就要往外走。
    “等等！”顾省之叫住了她，“这会儿恩婕也在气头上，你明儿再去吧。”
    楚云没有得过水痘，保姆拦着她不让进院子看观弘。焦急万分的她只能在门外徘徊，“你快进去看看，观弘是不是身上痒？千万不要让他抓呀！”
    “三姨太，您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弘少爷的。”保姆劝道。
    这个时候慎言走了过来，“她是弘少爷的亲娘，你们就让她进去看一眼。”
    “二少爷，老爷吩咐过，凡是没有得过水痘的人都不能进院儿。”保姆说道；“大夫说过成人出痘比孩子危险多了。”
    “慎言！你让我进去！我担心弘儿！”楚云情急之下不由地直呼慎言的名字。
    “别急，别急！”慎言也知道成人出痘的危险性，“我进去看看。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
    楚云看着慎言，他的眼神给了她一份安心。他毕竟是观弘的生父，有他在身边总比那些仆人周到。“那．．．．．．那你一定要照顾好他。这孩子怕吃药，如果闹别扭一定要哄着他。”楚云紧紧地拉着慎言的衣袖，一句句地嘱咐着。
    慎言安抚地拍了拍楚云的手道：“我会的，我一刻都不会离开他身边。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多欢，快扶三姨太回去休息。”
    楚云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慎言进了院子。因为怕风加重病情所以屋里的窗户都关着，观弘躺在床上直哼哼。“娘、娘！好痒啊！”一双小手不停地揉搓着胳膊。
    “别抓！别抓！”一旁的保姆忙抓住了他的手。
    “快放开！”慎言跑过去说道：“你抓疼孩子啦！”
    “二少爷。”保姆看看慎言道：“不抓着弘少爷会抓破痘的。”
    慎言看着孩子身上渐渐发出来的水痘，再看看孩子痛苦的表情，实在是心疼。“你去拿把鹅毛扇来。”然后就坐在床边轻轻地握着观弘的手说道：“弘儿乖，不要抓。二少爷用鹅毛扇给你扇扇。”保姆立刻送来了鹅毛扇，慎言拿着扇子轻轻地摇，鹅毛柔柔地掠过观弘身上发出来的痘，观弘明显安静了下来。“是不是舒服一点了？”慎言轻声问道。
    “嗯。”观弘微微睁开眼睛道：“谢谢，二少爷。”慎言伸手将观弘额头上的汗抹去，他正在发烧，这是明显的痘症表现。“二少爷，娘呢？我要我娘。”
    “你娘没有得过水痘，她不能进来。”慎言说道：“不过我会在你身边照顾你的，不要怕。”
    观弘眯着眼睛看着慎言，“我不怕，有二少爷在身边，我不怕。”
    “二少爷，弘少爷要吃药了。”保姆端来了刚煎好的汤药。
    “我不喝！”观弘闻到那股药味就觉得发苦。
    “让我来。”慎言把药拿了过来用汤匙轻轻搅动几下，“弘儿乖，吃了药才能快些好起来。你病好了才能见你娘呀，听话，把药吃了。”他把观弘扶坐了起来，然后用汤匙送药。观弘很听话，虽然药很苦但还是皱着眉头咽了下去。一碗药吃了一大半的时候保姆端来了切好的苹果，慎言放下碗取了一片苹果说道：“来，吃块苹果嘴里就不会那么苦了。”
    观弘吃了药又躺了下来，身上的水痘奇痒难忍，于是忍不住又要伸手去抓。慎言立刻阻止，然后就用鹅毛扇替他扇，直到他睡着。保姆轻轻地走过来道：“二少爷，已经很晚了。”
    慎言点头道：“一会儿如果他喊痒你就用这扇子替他扇扇。明天一早我再来。”说着又看了一眼熟睡的观弘，悄声离开了。此时外面已经是星夜当空，将近子时。
第七十一集：动摇 - 扬州故事 - rich

    慎言回到房里的时候惜雨已经睡下，他把灯调得很暗怕惊醒惜雨。刚脱下外衣就听到惜雨倦倦地问道：“你回来啦？”
    “是啊。”慎言转过身看到惜雨已经坐了起来，“我吵着你了？”
    “没有。”惜雨揉了揉眼睛问道：“你去哪儿了？这么晚回来？”
    “我在观弘那儿。”慎言说道：“他身上痘症已经发出来了，有些发烧。”
    惜雨脸上掠过一丝疑惑，“你在观弘那儿一直到现在？”
    “呃．．．．．．家里面只有我小时候得过水痘。”慎言洗了洗手后自己打了水洗脚，“我看三娘着急孩子，就过去帮忙照顾。大夫说痘症发得全是好事，我看这次观弘一定很快就康复。”
    “你帮忙归帮忙，自己也要小心。”惜雨说道：“我们嘉琮年纪小，身子骨没有成人那么健壮。”惜雨的反应令慎言看不出她是否相信了自己。
    “行了，我知道。”慎言上了床，“很晚了，睡吧。”正当慎言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人从背后抱住了自己，惜雨．．．．．．是惜雨。慎言的心突然跳动得厉害，他和妻子已经很久没有正常的夫妻生活，现在惜雨主动搂抱着自己意图很明显。不知道为什么慎言却紧张起来，他不知道应该有什么反应。面对惜雨他总是觉得内疚，她并不知道自己心里面有着另一个女人。慎言有时候不想这么冷淡地对她，这毕竟是对她的一种无言的伤害。但是慎言又做不到在明明知道自己心属何人的情况下同惜雨走在一起，总之他对身边的这两个女人都充满了愧疚。渐渐地，他感觉到惜雨的手松了开来。他竟然松了口气，这日后的日子该如何是好？
    第二天一早慎言很早就起来了，他来到观弘那儿就看到楚云端着一盅东西站在那儿。“这么早？”看到楚云一脸的憔悴，慎言不禁问道：“你一夜没睡？怎么这么憔悴？”
    “我担心弘儿，怎么能睡得着？”楚云看着慎言问道：“怎么样？他好些了吗？”
    “他身上的痘症已经发出来了，昨晚有点儿烧。”慎言安慰道：“大夫说痘症发得全是好事，你不用太担心有我在他身边照顾着。你自己要小心身体，别孩子好了你却病了。”
    楚云满脸焦急，“我担心他睡不着。躺下也是睁着眼睛。”
    “你别急，大夫说观弘痘症发得好，不会有事的。”慎言劝道：“明天就是慎为和梦罗的婚礼，你还要帮衬着呢。别累坏了自己。”
    “他昨天不舒服一定没好好吃东西，这是他最喜欢吃的青菜蘑菇粥，我亲手煮的。”楚云把手里的那盅粥递给了慎言，“你让他吃了，吃了后才能吃药。”
    慎言接过来说道：“好，我会让他吃的。你赶快回去睡一会儿吧，看你一脸疲惫。”
    楚云走了之后慎言便去看观弘，保姆趴在桌上睡着了，听到动静便醒了过来。“二少爷。”
    看看床上熟睡的观弘，慎言放下手里的粥，问道：“昨晚怎么样了？”
    “弘少爷昨晚醒了两次，都是要水喝。第二次醒来的时候哄着他吃了些药，一直睡到这会儿还没醒。”保姆说道。
    这时候观弘揉了揉眼睛醒了过来，“二少爷。”
    “醒啦？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呀？”慎言走过去把观弘扶坐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好像没有昨天那么烫了。”
    “就是身上痒痒。”观弘显得很难受。
    “千万别抓，否则会留下疤的。到时候你脸上就会有一点点的麻子喽。”慎言笑道，“一会儿我再用鹅毛扇给你扇扇。对了，肚子饿不饿？”
    观弘闻了闻，道：“好香！是青菜蘑菇粥！”
    “哈哈，真聪明！”慎言把粥端了过来吹了吹，“这是你娘一大早替你煮的，她说你最喜欢吃了。你娘心里面惦记着你，可是她不能靠近你，所以你要乖乖听话准时吃药，这样才能好得快，才能尽快见到你娘。”慎言一边喂观弘吃粥一边说道。
    慎言放心不下观弘一直陪着他到十点多钟，然后才出门去酒厂和酒楼做事。但心里面总是有什么被牵绊着，所以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又回来了。明天就是慎为和梦罗的婚礼，这个时候顾家上下已经悬挂起了喜庆的装饰。慎言看到这满眼的红色突然觉得很刺眼，结婚是大喜的事，但是新郎慎为此刻的心境真是可想而知。慎为的难处慎言知道，可是自己的难处又有谁知道呢？
    “三少奶奶，大太太来看您了。”多宝进屋说道。
    “大太太？”恩婕愣了愣，道：“快请。”
    “不用请了。”姚玉庄自己走了进来，抬头看到恩婕不禁皱着眉说道：“我的儿，这才几天不见怎么就瘦了一圈儿呢？”说着就拉着恩婕的手坐了下来。“慎为和梦罗的事儿闹出来之后我就想过来看你，可三姨太的儿子突然患了水痘，弄得全家一团糟。今天终于的空儿过来看你。”
    “多谢大太太关心。”恩婕淡淡地说道。
    姚玉庄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心里面怨慎为，不过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也只能这样儿了。”姚玉庄见恩婕低头不语，便说道：“昨儿慎为去找我了，哭得跟泪人儿一样。”
    “他去找你？”恩婕抬头看着姚玉庄。
    “是啊。”姚玉庄点头道；“他说你这几日都不肯见他，还让多宝收拾衣物要回娘家。恩婕，你不会真的搬回去吧？”
    恩婕把头转向一边，叹道：“事到如今，我留下来又有什么意思？他已经有了别的女人，我也不想看到他夹在两个女人之间为难，所以我离开或许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你看看，你到现在还是在为他着想。”姚玉庄说道：“你心里还是有着他的。不过话说回来，这男人哪儿有不偷腥的？只要他心里有你就行了呗。你看看你大伯父，以前有二姨太，现在又有三姨太，我不是还是好好的吗？你大伯父对我也很好呀。”
    “大太太，您不要劝我了。”恩婕叹道：“我等到他和梦罗结婚之后再走，已经是给足了他面子。”
    “我知道！”姚玉庄说道：“你懂得顾全大局。既然懂得这个理儿，你就不应该回娘家。”恩婕转过头看着姚玉庄，似乎是在问“为什么”。姚玉庄缓缓地说道：“你这么回去怎么跟家里交待？你家虽然不是富户但在你们村子里也算是乡绅。而且你和慎为之间的婚姻被他们视为佳话，你这么回去让你父母脸上怎么挂得住呀？你也知道你爹娘又多疼慎为这个女婿啦。”
    “我不想看到他们。”恩婕说道，“我回去只是想冷静一下。”
    “你这么一走岂不是把丈夫拱手相让？”姚玉庄说道：“慎为这孩子从小就孝顺他娘，你也知道你婆婆向来对你不好，但对那个梦罗却是极为喜爱。你如果走了你婆婆还不是尽其所能地把他们俩凑在一块儿？到时候就算慎为心里有你，他也没辙儿啦。等你回来的时候，慎为心里可就真的没你了。”
    恩婕的眼中流露出失望的神情，可是口中却说道：“他现在心里可能已经没有我了。”
    “怎么会呢？如果他心里没你，怎么会跑去找我和老爷来劝你？”姚玉庄说道：“你问问自己，你心里真愿意离开他吗？真的如此大方将自己的丈夫让给梦罗？”
    恩婕觉得姚玉庄的话有些隐意，于是困惑地看着她问道：“大太太，您想说什么？”
    “恩婕，从你嫁进顾家以来一直遵从三从四德，也是我们眼中的好媳妇。你和慎为夫妻恩爱，相敬如宾，我们看在眼里也替你们高兴。现在只是出现了一点点的问题，没错，是慎为糊涂是他不对。你就算恨他怨他，也没有必要离开呀？留在这里和梦罗比比看，到底谁才是慎为心里的那个人。难道你对自己这么些年来的婚姻一点信心都没有吗？”
    “我．．．．．．”恩婕沉默了。虽然她不知道慎为和梦罗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但她心里面却清楚慎为对自己的感情。姚玉庄的一番话倒是让她开始反思自己的退让，是不是真的需要用退让来处理这件事情？
    看到恩婕低眉不语，姚玉庄就知道她已经开始动摇，于是接着说道：“你不想自己也要想想你女儿。嘉妍是顾家的孩子，你婆婆会让你带她走吗？如果你走了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你放心吗？”
    说到女儿恩婕可真的无法坚持了，和丈夫的婚姻遭到巨变唯一能给她希望的就是女儿。“我不会让嘉妍一个人的！”
    “对呀。你这个做母亲的当然要保护她啦。”姚玉庄拉着她的手说道：“恩婕，你听我的话留下来。一来顾全了顾家和你娘家的颜面，二来是为了你女儿，三来也是为了你和慎为。不到最后你怎么知道慎为爱的不是你呢？”
    “大太太，我．．．．．．我再想想。”恩婕不想马上答应。
    “好！你再好好想想。”姚玉庄已经知道她不会走了，“明天的婚礼可能会让你不舒服，但是为了大局着想你就忍一忍吧。你放心，一切有我，不会让你尴尬的。”她拍了拍恩婕的手说道：“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看看你一脸憔悴的模样儿。”
    晚上梦罗坐在梳妆台前由姨母殷秀娥给她梳头，子胤和蔡美娴在一旁陪同。殷秀娥一边梳头一边说道：“梦罗啊，你明天就要出嫁了。这门婚事虽然不是我和你姨父期望的，但却是你自己选的。以后望你跟慎为恩恩爱爱，白头到老。”
    “谢谢姨妈。”恩婕对着镜子微微笑道：“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不会后悔的。”
    “那就好。”殷秀娥叹了口气道：“还以为恩婕走了你跟慎为就能好好地培养感情，没想到大嫂亲自出马挽留。”
    “恩婕要走？”梦罗故做诧异的样子，“那怎么行？我要去劝她。她不能走！”
    蔡美娴见状立刻把她拉了回来，“你去做什么？你这会儿去岂不是找骂吗？随她吧，爱走就走、爱留就留。只要你能为我生下孙子，我看有谁会动摇你在顾家的地位。”
    “不行！如果恩婕走了，慎为一定会难过的！”梦罗焦急地说道：“你们快叫慎为去留住她呀！错的人是我，就算要我磕头认错都行！恩婕不能走的！”
    “表姐，三嫂现在连三哥都不见更别说你了。”子胤劝道：“你去了也没有用。”
    殷秀娥叹道：“你身子弱就好好地呆在这儿，干嘛操那份心？大太太都出马了，恩婕这回什么面子都挣回来了。我看她走不了！”
    “是啊，是啊！”蔡美娴说道：“你放心安胎，如果你为了这事儿心绪不宁的话大不了我去留她。我这个婆婆都开口留她了，她还不乖乖听话吗？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子。”
    梦罗显得很内疚，“那你们一定要把恩婕留住啊！我已经很对不起她了，如果再为了我和慎为结婚的事情把她气走，我心里就更加不安了。”
    “好好好！你放心，你人这么好，以后她自然就知道了。”蔡美娴拉着她的手说道。
    梳头礼结束后已经很晚了，大家先后都离开了。梦罗躺在床上心里闷闷的，她早就听说恩婕要回娘家。那时候她还庆幸她走了自己就有时间和慎为朝夕相对了，到时候不信不能俘获他的心。可是现在大太太亲自挽留，恩婕一定走不了！梦罗走到梳妆台前看着上面摆放着明天要佩戴的首饰，心道：好啊，你不走，我自有办法赶你走。到时候可别怪我让你走的不光彩了。
    恩婕呆呆地坐在床边，脑海中一片空白。明天就是她丈夫的婚礼，她真的不知道应该收拾怎样的心情去面对这一切。看一眼床上已经熟睡的嘉妍，现在女儿才是自己唯一的希望。为了她就算有多艰难也要坚持下去！一边的竹榻上摆放着一件传统的礼服，恩婕伸手轻轻抚过，心中说不出的难受。明天就要穿着它看自己的丈夫迎娶另一个女人，想到这里一颗晶莹的泪水“吧嗒”滴在了苏绣的凤凰上，顿时化开了一片泪渍，宛如凤凰泣血一般。
第七十二集：始料不及 - 扬州故事 - rich

    第七十二集：始料不及
    顾省之吩咐过婚礼不宜太过声张但也不可失了礼数，所以一切礼数都很周全，只是宴请的仅仅是殷家的亲戚。本来是要从殷家把新娘接进顾家，但顾省之的一句话就改成了从梦罗住的小院儿接到新安排给她和慎为的院落。这一举动自然令顾允之极为不满，但是为了尽快把这件事解决也只好答应。
    因为这期间又有观弘出痘的事情，那份喜庆也明显减退了几分。不过这倒是没有影响梦罗出嫁的心情，婚礼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嫁的人是谁。
    恩婕穿着那件礼服迟迟不愿出门，试问她怎么面对这个让她又爱又怨的丈夫？多宝多次来提醒她都是走到门口又折了回去，迈出这一步需要多大的勇气呀！眼看着离吉时越来越近了，这正房太太不出现行不成礼。蔡美娴有些生气觉得恩婕是在故意给她难堪，于是要亲自去叫恩婕，但却被姚玉庄拦住。
    姚玉庄亲自来到恩婕这儿，看到她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便柔声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在滴血。不过这件事已经不可改变，总要去面对的。来，跟我走！虽然说过是平妻，但总有个先后，拿出你正房太太的模样来。”说着就拉着恩婕往外走去。
    “来啦！来啦！”朝贵大声说道：“三少奶奶来啦！”
    慎为一听忙看去，只见恩婕面无表情的跟着大太太向这里走来。那副冷漠的神情让慎为心寒，她难道真的心死了吗？眼看着恩婕从自己身边走过，她却没有看过他一眼，哪怕余光都没有。大伙儿按照自己的辈分坐了下来，恩婕则坐在了右首第一个位子。
    “新娘到——”朝贵站在门口大喊一声，然后喜娘就引领着梦罗走了进来。
    听到这喜乐恩婕心里真的好似滴血一般，眼看着慎为和梦罗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她真的有冲动拂袖而去。礼成之后应该让新娘给正房太太磕头敬茶的，但是说明了是平妻，也就免了这个礼数。梦罗被送入洞房后，大伙儿一拥而上向新郎慎为道喜。恩婕的任务完成了，立刻起身离去。
    慎为眼看着恩婕离开自己想追过去但却被殷家的亲戚围拥着去了喜筵，他不停地回望生怕恩婕会离开。终于逮到机会能和姚玉庄说上话，慎为忙低声问道：“大伯母，恩婕她．．．．．．”
    “你放心，她不会走的。”姚玉庄说道：“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在殷家人面前不要失礼。恩婕那儿我会让人看着的。”
    有了姚玉庄这句话慎为可算是放心不少，虽然不太想应酬那些人但也硬着头皮去了。
    婚礼虽然简单了些但也挺热闹的，晚上慎为已经被灌了不少酒，可是不胜酒力的他似乎没有什么醉意。因为他告诉自己，一定不可以喝醉，他还有很多话要跟恩婕说。
    九点多的时候宾客们渐渐散去，慎为也被人扶进了洞房。掀开喜帕的一霎那梦罗从慎为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悦，交杯酒也似乎像是在例行公事一般。梦罗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儿，但她还是保持着迷人的微笑，柔声道：“慎为，你笑一笑吧，今天毕竟是你我成亲的好日子。”
    笑？慎为哪里笑得出来？不过已经行过大礼，眼前的梦罗已是自己的妻子，自己若是苦着一张脸对她似乎颇为不公。于是慎为勉强地笑了笑，“时候不早，你也累了。早点儿睡吧。”
    “睡？”梦罗含笑微微点头伸手要替他解扣子。
    哪里想慎为却往后退了一步，“我．．．．．．我想起来还有事情要找大伯父谈，你先睡吧。不用等我。”然后就吩咐多秀道：“多秀，你服侍姨奶奶休息。”说完就跑了出去。
    “姨奶奶．．．．．．”多秀可没见过新婚之夜新郎进来之后又跑出去的。
    梦罗很不高兴，“愣着干什么？去看看三少爷干什么去了。”多秀忙跟着慎为去了。
    慎为一路小跑到了女儿那里，刚进院门就看到多宝。多宝看到他愣了半晌，“三．．．．．．三少爷？您不是应该在新房里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少奶奶还在吗？”慎为跑的气喘吁吁。
    “在啊。正哄小姐睡觉呢。”多宝说道。
    “太好了！”慎为脸上露出了微笑，他立刻推门进屋。
    恩婕正哄着女儿睡觉，突然有人推门进来被吓了一跳。“是你？”抬头一看是慎为顿时愠道：“你来做什么？”
    “恩婕，你没有走！你真的没有走！”慎为跑过去握着她的手说道：“我多怕你离开我！你留下来就说明你对我还是有情的。”
    恩婕甩开他的手说道：“你搞错了，我留下来不是因为你，而是为了女儿。”
    “为了什么都好，只要你留下来！”慎为已顾不得什么了，“恩婕，我对你是．．．．．．”
    “今晚你不应该对我说这些话！”恩婕背对着他说道：“你应该对新房里等你的人说。”
    “恩婕，求你不要这么对我，你这些话就像利刃一样扎在我的心口。”慎为痛苦地说道。
    “你也知道利刃穿心的痛了吗？”恩婕转过身看着他说道：“你做出这样的事难道就不是用利刃在锥我的心吗？”
    “恩婕，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慎为声泪俱下地说道：“你答应我，不要走。往后的日子里我一定会证明我并没有对你移情。”
    “不需要了。”恩婕看着床上的女儿道：“我就算留下来也不是因为你，你不需要向我证明什么。很晚了，你应该去．．．．．．”说道这里恩婕只觉得心头一痛，应该去什么？这个时候自然应该去新房和新娘共度春宵，恩婕的眼睛顿时湿红起来。“你走吧！不要吵醒女儿。我不想让孩子看到我们这样。”
    “我．．．．．．”慎为看着恩婕冰冷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不过既然她答应留下来，那么就用自己日后的表现来证明今天的话吧。“那我走了．．．．．．”慎为退了出来。出来后他并不想回新房，他无法面对自己今天的新娘。于是他去了书房。
    多秀回到新房，梦罗拉着她问道：“他去了哪里？”
    “三少爷他．．．．．．”多秀看看梦罗不敢言语。
    “哎呀，你说呀！”梦罗催促道。
    “三少爷去了妍小姐那儿找三少奶奶了。”多秀哆哆嗦嗦地说道。
    梦罗强忍着心里的那份气，不断地用深呼吸来控制自己的情绪！好你个顾慎为，就算你心里面牵挂着恩婕，也不用在你我新婚之夜去见她吧？这算什么？告诉我没有她重要吗？
    “小姐．．．．．．”多秀看梦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便问道：“您没事儿吧？”
    “没事儿。”梦罗深呼一口气说道：“那他回来了吗？”
    多秀摇摇头道：“没有，三少爷从妍小姐那儿出来后就去了书房。”
    “书房？”梦罗更是生气。这算什么意思？新婚之夜让新娘独守空房？这叫人怎么忍？梦罗摆了摆手对多秀说道：“行了，没你事了。回去歇着吧。”多秀忙退了出去。
    新房里就剩下了梦罗一人，她拿起那对绣着鸳鸯的枕头重重地扔在地上。“顾慎为，你心里还是觉得你妻子恩婕好是吧？好啊，明天我就当着你和全家人的面让你们看看这个恩婕究竟有多好！”
    慎言忙了一天刚想去看看观弘就回去休息，经过书房看到里面有灯光还有人影便走了进去。“慎为？你怎么在这儿？”慎言看到慎为不由地吃了一惊。
    “二哥。”慎为的酒劲似乎这个时候才显现出来，“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啊？”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是呀！”慎言走过去说道：“这会儿你应该在新房里才是啊。”
    “不要跟我说这个了。”慎为叹道：“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慎言坐在他身边道：“怎么啦？”
    “我刚才去见过恩婕。她．．．．．．她不走了。”慎为说道。
    “那不是好事儿吗？”慎言问道：“你不是很想她留下来的吗？”
    “可是．．．．．．可是她说她留下来并不是因为我，而是为了女儿！”慎为摇着头道：“她．．．．．．她还赶我出来，让我回梦罗身边。慎言！慎言！”他紧握着慎言的手说道：“你知不知道，我听到她这么说，我的心就像被撕裂一样啊！”
    “你别这样！”慎言的胳膊给他拽的生疼，“你先坐下来，我给你倒杯茶。”慎言倒了杯茶来递给他，慎为喝了几口热茶似乎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你不要这么激动。”慎言劝道。
    慎为深叹道：“我这次真的伤得她太深了，我知道自己做什么都无法挽救了。”
    “你心里到底还爱不爱恩婕？”慎言突然问道。
    “爱！当然爱！”慎为说道：“我现在才发现我有多爱她。”
    “慎为啊，你错已经错了，无法挽回了。不过你还是可以用你的真诚去感动恩婕，让她原谅你。”慎言劝道：“你在这里自暴自弃是没有用的，恩婕看不到的。”
    “我知道！”慎为不住地点头道：“所以当我知道她答应留下来的时候我真的好开心，我发誓！我发誓以后一定会好好对她！不会让她再受伤害。”
    “伤害？”慎言轻叹着。心道：这道伤已经深深烙下，恐怕就算重修旧好也会有裂痕了。看到慎为情绪不定他也不放心离去，于是就陪同着他说话。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慎言说道：“你该回去了，昨晚是你新婚之夜，你跑了出来本就不该了。如果让人看到梦罗一个人从新房出来会怎么想？”
    慎为点点头道：“嗯，那我先回去了。”说完就起身回去。
    梦罗一夜未眠，她听到慎为开门进来。“你回来了？”她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我昨晚和二哥喝酒聊天忘了时辰，所以．．．．．．”慎为自知理亏不敢告诉梦罗自己去找过恩婕。
    “哦，这样啊。那你赶快上床眯一会儿吧。”梦罗好像没事人一样，“一会儿还要出去给老爷太太敬茶呢。”慎为在床上歪了一会儿，到了八点多的时候被梦罗叫醒了，然后就一起出去吃早饭。
    虽然还是这些人一起吃饭，可是梦罗今天的身份却已经不同。她不再是顾家的表小姐，而是顾慎为的小姨奶奶。早饭摆上桌，但还是要等梦罗行完礼之后才能动筷。
    梦罗给蔡美娴磕头敬茶，又给顾省之、姚玉庄夫妇敬茶，最后给顾允之、殷秀娥夫妇敬茶。礼成之后大家就说要开饭，可是梦罗却问道：“咦？恩婕呢？”
    “她？”蔡美娴说道：“她不舒服，不出来吃了。你找她做什么？”
    “噢，虽然说我和恩婕是平妻，但毕竟有个先来后到。怎么我也要叫她一声姐姐的。”梦罗说道：“我应该敬她一杯茶。”
    “哎呀，不用了。”蔡美娴说道：“都说是平妻了。”
    梦罗执着地说道：“不！一定要。是我对不起恩婕，今天敬茶给她就当是我向她赔罪吧。”
    顾省之点头道：“梦罗说的没错，虽然是平妻也要有个尊卑。来人，去把伞少奶奶请来。”
    “还是我去吧。”姚玉庄起身去找恩婕。自然又是一番所谓的道理，最后姚玉庄还是把恩婕带了来，但是很明显恩婕的脸色不好看。“喝了这杯茶酒和和气气啦。”姚玉庄说道。
    梦罗端着茶走向恩婕，“姐姐，请用茶。”她跪下举起了茶杯。恩婕极不情愿地接过来喝了一小口，然后就把茶杯放在了一边。梦罗刚要站起来就听“哎哟”一声，身子一歪。
    “怎么了？”恩婕见状本能地伸手扶了一把。可是没想到梦罗竟然兀自后仰朝后摔去，在旁人看来就好像是恩婕推了她一样。恩婕顿时不知所措。
    梦罗落地地一霎那心中暗喜：这回看你怎么说得清！为了逼真她特别加重了后座力，“咚”的一声摔倒在地。眼看计划就要成功了，突然她觉得小腹一阵刺痛，然后便是锥心的疼痛。“哎哟～～哎哟～～好疼啊！”顿时眼泪都下来了。
    大伙儿见状忙围了上来，然后就听到有人惊呼“哎呀，血！血！”梦罗低头一看，就看到自己下体不断地流着血，顿时便晕厥了过去。
第七十三集：左右为难 - 扬州故事 - rich

    梦罗隐隐约约地听到有人说什么“小产”，睁开眼睛眼前好几个模糊的身影。
    “哎呀，醒了！”蔡美娴忙凑了过来，“梦罗啊，你怎么样啊？”
    “婆婆．．．．．．”梦罗刚想坐起来就觉得下身一阵疼痛，顿时浑身冒汗。“好痛啊！”
    “你不要乱动！”殷秀娥过来按着她道：“大夫刚刚替你把孩子拿掉。”
    “孩子？”梦罗怔怔地看着殷秀娥，“阿姨你说什么？我的孩子？”
    “唉～～”蔡美娴痛心地说道：“你这一摔可把我的孙儿给摔没了。”
    “我．．．．．．”梦罗硬是忍着痛坐了起来，她看着徐大夫问道：“徐大夫，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没了？”
    徐大夫不敢看梦罗，眼神颇有躲闪。“是．．．．．．是。姨奶奶小产，孩子没有了。”
    “啊？”梦罗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梦罗心里真的好难受，眼角忍不住不断地落下泪来，染湿了枕着的鸳鸯枕。身体上的疼痛不算，最重要的是心里的痛。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是真的有了孩子，先前以为是用药过量而产生的副作用原来是真正的害喜反应。害人反而害己，为什么老天要这么捉弄自己？她为了自己的幸福作的这些事有什么不对？为什么要抢走她和慎为的孩子？
    大夫开了药多是补气养血的温和之药，徐老大夫也没有想到当初尚不能诊断出来的脉象正是有孕之兆，早知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蔡美娴对这个孩子的夭折甚为痛心，眼泪不断地往下掉。大家都忙作一团，似乎没有人在意到恩婕。
    恩婕怎么也想不明白，她只是顺势一扶梦罗为什么会朝后摔去？难道是她存心为之？想到这里恩婕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不过转念一想，她怎么会用自己的孩子来做这种事呢？
    正当恩婕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梦罗又慢慢地醒了过来。这回醒来她的眼睛已经又红又肿，那种失去骨肉的痛苦不再是演戏而是发自内心。但是她一睁开眼就死死地盯着恩婕，在殷秀娥扶她坐起来的那一刻她竟然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来指着恩婕，质问道：“你．．．．．．你为什么要推我？为什么要害我？你把孩子还给我！”
    梦罗这么一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齐刷刷地朝恩婕望去。其实当时的情况大家都没有太在意，当梦罗倒下去的时候他们才注意到。到底是恩婕推梦罗还是梦罗自己摔倒没有人能肯定地说出来，不过当事人一醒来就指责恩婕，看来这件事的确是有蹊跷。
    蔡美娴第一个就暴跳如雷起来，她快步走到恩婕面前扬手就是巴掌，“啪”一声甚为响亮。“你这个贱人！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么害我？你把我的孙子还给我！”说着就推搡起恩婕来。
    “没有！我没有推她！”恩婕自然要为自己申辩。
    慎为见状忙跑过来拉来了她们，然后站在恩婕前面阻挡着母亲。“娘，恩婕不会这么做的！您冷静一点。”
    “啪”又是一个巴掌，不过这次打的是慎为，“你这个混小子，夭折的那个是你的骨肉呀！你到了这个时候还维护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她连一个为足月的胎儿都不放过，你还相信她？”蔡美娴看到儿子维护恩婕气得都快暴血管。
    姚玉庄忙过来拉住了蔡美娴，“弟妹，别这样。发生这种事谁都不想的。”
    “那个是我盼了多年的孙子呀！”蔡美娴一想到未出生就胎死腹中的孙儿便哭闹起来。
    慎为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他已经没有精力去弄清楚为什么梦罗要这么说，他只知道现在恩婕的处境很糟。他转过身对恩婕说道：“你先回去吧。”
    莫名的指责早就让恩婕措手不及，婆婆无端的责打更令她受惊。她想为自己申辩，可是在场的人似乎都不相信她。试问怎么会有人相信一个块为人母的女人会为了争宠而牺牲自己的孩子？恩婕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慎为知道她受了惊便伸手握了握她的手，重复道：“你先回去。多宝，陪少奶奶回去。”多宝也被吓得哆哆嗦嗦，听到后忙过来扶着恩婕要走。
    “不行！不能让她走！她是杀人凶手！”蔡美娴恶狠狠地盯着恩婕说道，若不是身边的姚玉庄和几个丫头拉着，她真的会冲过去。
    慎为拦着母亲劝道：“娘，您别这样，我相信恩婕不会这么做的。里面一定有误会！”
    一旁的殷秀娥过来指着慎为骂道：“你是怎么做丈夫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夭折一点痛心都没有吗？还维护着凶手？”
    “三婶，恩婕不会这么做的！”慎为没有充足的证据来替恩婕辩护，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这句话。
    顾省之见场面可能会失控，立刻说道：“不要吵了！都给我各自回去！”这声说的大声，令他不由地咳嗽起来。
    姚玉庄忙过去替他揉着后背，“你们都回去吧。大家冷静下来再说！”
    既然当家的都这么说了，在场的人便各自回去。殷秀娥和蔡美娴执意要留下来陪梦罗，但也被姚玉庄劝回去了。姚玉庄叫住了慎为，轻声道：“你留下，好好问问梦罗怎么回事。”
    “是，大伯母。”慎为留了下来。众人走了之后，慎为便走向掩面哭泣的梦罗，“梦罗，我知道你很伤心，但是恩婕不会这么做的，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梦罗用红肿的眼睛看着慎为，“这个是我的亲骨肉，我怎么会用我们的孩子来冤枉她？”
    “我不是这个意思！”慎为忙说道：“可．．．．．．可能这里面有误会，恩婕不会故意推你。”
    “你还在为她说话？”梦罗说道：“从一开始她知道我们的关系后她就已经怀恨在心！如果换作是我早就带着孩子离开这里，可她偏偏不走，还要装大方留下来看着我们结婚。现在想来真的是阴谋！她就是要害我和我的孩子！现在她终于成功了！我的孩子没了！你也可以不用因为孩子而娶我了！你赶快写休书吧！把我休了之后你们又是恩爱的一对了！”梦罗说完后又痛哭起来。
    慎为当然不相信这是恩婕有意为之，当初恩婕执意要走他还努力劝服。可是也不能说梦罗冤枉她，那个孩子没了是大家都看到的事实，那个母亲会这么做呢？看着梦罗哭成泪人儿似的，他实在是手足无措。他坐在她身边，伸手搂着她劝道：“别哭了，谁都不想的。可能是我们和这个孩子无缘吧。”时到如今他也只能这么劝了，梦罗一头扎在慎为的肩窝里痛哭不止。这份伤心慎为体会过，当初看到恩婕小产他也很难过。虽然说这个孩子并不是他所期盼的，但也是他的骨肉，慎为心里也是不舍得的。
    顾省之回到房里关上门便问道：“夫人，你看清楚没有？”
    姚玉庄皱皱眉回想了一下道：“看是看见了，但看不真切。谁会想到发生这种事？”
    “你认为是不是恩婕所为？”顾省之又问道。
    “不是！”姚玉庄很坚定的说道：“我认为恩婕不会这么做。”
    顾省之微微点头道：“嗯，我也这么认为。恩婕进我们家门这么些年她的为人如何大家都看得清楚，不过梦罗也确实是没了孩子。这件事恐怕老三会咬着不放。”
    “咬着不放？”姚玉庄问道：“难道他们想借这件事让慎为把恩婕赶走？”
    “恩婕和梦罗两个各执一词，我们也无法分辨其真伪。又或许她们都没有说谎，其中只是误会和意外。但老三他们一定会借题发挥。”顾省之踱了几步道：“本来梦罗可以嫁给邵家，但却发生了和慎为珠胎暗结的事，老三对此已经很不满意。不过和慎为联姻也有好处，可吃亏就吃亏在梦罗后进门而且慎为对恩婕并未忘情。现在这件事一出，他们一定会让慎为作出决断甚至于休妻，然后把梦罗扶正。”
    “那也要慎为肯才行呀。”姚玉庄说道：“刚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慎为的确是有心维护恩婕的。我看他不会这么做。”
    顾省之摇摇头道：“你看到美娴的反应了，如果秀娥再在她耳边嘀咕几句，我看她一定会逼儿子休妻。慎为这孩子对他娘怎么样你我都知道，很难说他不会这么做。”
    “这么看来一切都在慎为的决定上啦？”姚玉庄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于公于私都不希望恩婕走，这次慎为可真的要坚决一点才行啊。”
    不出顾省之所料，殷秀娥跟随着蔡美娴回到房里，表面上安慰但却处处针对恩婕。蔡美娴越听越气顿时拍着桌子嚷道：“这等女人留着就是害人！一定要慎为把她休了，赶出顾家！”
    慎言并没有看清楚事情的经过，而且这件事自己也不方便插手。他心里面还牵挂着观弘的病，于是回房后不久就又出去看望孩子。经过那片月季花圃的时候看到楚云正在那里修剪枯枝，神情颇为憔悴。
    “你怎么在这儿？还穿得这么少？现在已是深秋，小心着凉。”慎言走了过去。
    楚云转过头看看他道：“我不能见弘儿，心里空落落的。实在没有什么事可干就出来走走，经过这里看到有些枯枝就多手修剪一下。”
    “最近发生的事多，我也好久没有打理这里了。”慎言看了一眼花圃，曾经精心照料的场面已经略有萧条。“弘儿身上的疹子已经开始消退，大夫说只要按时吃药小心照顾就不会有什么大碍。不过这时候正是容易传染的时期，你千万不能靠近。再过几日等他身上的疹子都退了，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听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楚云放下剪刀问道：“刚才我听人说梦罗的孩子没有了？还很有可能是恩婕故意为之？”楚云因为儿子的病所以不方便出席一些场面，所以早上发生那件事情的时候她并不在场。
    “传得真快呀。”慎为叹了口气说道：“孩子是没了，不过是否是恩婕做的，还不知道。”
    “我虽然没有看到事情发生的经过，但我相信恩婕不是那种人。”楚云说道：“她心里面就算不喜欢梦罗，也不会对她腹中的孩子下手。”
    慎为点点头道：“我也相信恩婕的为人，但是这件事她真的无法避嫌。看来慎为这次又要为难了。”
    “对了，恩婕现在怎样了？”楚云知道恩婕的个性，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一定吓坏了。
    慎言说道：“暂时回房了，看得出慎为还是很相信她的。不过二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楚云叹了口气说道：“我去看看她吧。这会儿她可能需要一个人听她说说。”
    “嗯，也好。”慎言道：“那我就去观弘那儿。不过．．．．．．”慎言看了看楚云道：“你先回去添件衣服吧，不要着了凉。”
    慎言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关怀让楚云觉得很温暖，她温婉地一笑后便转身离开了。
    梦罗的情绪极不稳定，慎为只能留下来陪着她。其实他心里面很惦记着恩婕，他想去看看她也想从她口中知道当时的情况。但是梦罗拉着他不放，几次哄着她睡下后想离开但都很快地惊醒，弄得慎为心不在焉。
    “慎为，我的心真的好痛啊！”梦罗的声音已经哭得有些嘶哑，她紧紧搂着慎为的胳膊说道：“我真的好像看到我们的孩子，他一定很可爱。”
    “你不要这么伤心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身体调理好。”慎为劝道：“大夫说你身子弱，你这么伤心就更伤身了。”慎为还记得当初恩婕小产的时候他不止一次地安慰她说将来他们还会再有孩子的，可是现在他想到这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此时突然有人闯了进来，慎为抬头一看正是母亲蔡美娴。还不等慎为开口蔡美娴就从书桌上拿来笔和纸，把身为拉到桌前按在椅子上。“你快点给我写休书！趁早把那个贱人赶走！”
    “休书？”慎为站起来看着母亲说道：“娘，事情还没有弄清楚，怎么能如此妄断呢？”
    蔡美娴指着床上的梦罗说道：“这还不清楚吗？你快写！否则我就死给你看！”
    “娘！我不能写！”慎为一脸彷徨和为难，他自己都快哭了。“我不能没有恩婕的呀！”
第七十四集：大病初愈 - 扬州故事 - rich

    慎为怎么都不肯写休书这可把蔡美娴给气得要死，床上的梦罗见状心中的那口气真是无处可泄。看来慎为还是放不下恩婕，这个时候如果要慎为写休书就是把他往恩婕那里赶。“婆婆，我相信姐姐也是无心的。”梦罗强支撑着身子坐起来，“刚才我太激动了，一下子知道孩子没了心里太难过，所以才会指责姐姐。”
    “你这孩子心肠真是太好了。”蔡美娴忙过来扶起她，“她害得你连孩子都没了，你还替她说好话？”
    慎为听到梦罗这么说简直就像大赦一样，“娘，梦罗也说恩婕是无心的！”
    “这么说来，你也认为是恩婕害得梦罗流产啦？”蔡美娴马上抓住了儿子的话柄。
    “不！不是！”慎为知道自己说话不严谨被母亲抓到痛脚。
    梦罗痛苦地说道：“婆婆，现在孩子已经没有了。就不要再多生事端，家中还是求个‘和’字。慎为和姐姐夫妻多年，情深意重。我不想他为难。”梦罗的话说得很明白，孩子是恩婕弄掉的，但她深明大义不以追究。
    蔡美娴心疼地说道：“我的好媳妇儿，辛苦你了。都这样儿了还替慎为着想。”说着就回头看了一眼慎为，“你真是没用，叫你做这么一点男人该做的事儿都下不了这个狠心！真不知道那个恩婕有什么好？”
    只要不逼自己写休书母亲爱怎么责备就怎么责备，慎为不敢顶撞一句，生怕把母亲惹火了而连累恩婕。好不容易让母亲暂时放下了写休书这一茬儿，慎为也借口走了出来。
    “恩婕！恩婕！”慎为急匆匆地跑去女儿那里，一推门就看到恩婕坐在那里哭泣。“恩婕！”
    恩婕听到慎为的声音便跑过来拉着慎为的手说道：“你相信我，我没有推她！真的没有！”
    “我知道！我知道！”慎为看到恩婕这慌乱的神情就知道她受了惊，“我相信你，我当然相信你！”慎为紧紧握住恩婕的手。
    “没错，我是恨她，我是不希望你们在一起。但我不会因为这个而害她呀！”恩婕兀自解释道。
    慎为见她这个样子心里着实不忍，“恩婕，你不用太担心。我相信你没有做过！”
    “那婆婆呢？其他人呢？”恩婕看着慎为连声问道：“他们是不是都认为是我？都认为我是那种小心眼的坏女人呢？”
    “你冷静一点！”慎为耐着性子说道：“其他人怎么想不用管！我相信你就行了。”他搂着恩婕坐了下来，慎为只觉得恩婕在自己怀中不断地发抖，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安抚她只能紧紧地抱着她，希望自己的拥抱能给她一点支持和信心。
    顾省之只觉得心绪不宁来回踱着步说道：“近日家中事件连连，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姚玉庄安慰道：“老爷，您就不要兀自揣测了。”
    “不对！不对！”顾省之细细地一想，道：“啊！我知道了，一定是我没有向佛祖还愿！”
    “向佛祖还愿？”姚玉庄不解地说道。
    “当初我将楚云母子带回来的时候事事顺利，可是我生意如愿谈成之后也没有去庙里还愿，我想一定是佛祖怪罪下来。”顾省之说得恰有其事一般。
    都说越老就越迷信，看来顾省之也是这样。姚玉庄附和着说道：“可能吧，要不改日我们去庙里拜一拜。”为了让顾省之宽慰只能顺着他。
    “嗯！你看看那日比较适合，让朝贵准备好三牲祭品。”顾省之这才稍加安定。
    慎为现在是焦头烂额根本没有心思打理家族的生意，慎行见状便在顾允之的怂恿下主动要求向顾省之要求分担一部分生意。可是没想到非但没有得到允许还被顾省之痛骂了一顿，说他只顾着吃喝玩乐不顾绸缎庄的事情，把慎行弄得满肚子郁闷。
    顾允之和顾慎行约在老地方见面，一见面就看到慎行黑着个脸。“你做什么？这副臭脸给谁看呢？”顾允之坐了下来。
    “三叔，老爷子太过分了！”慎行说道：“不但不答应还把我骂了一顿！”
    “你也是的！前几日混在风月场所不回家，难怪你爹要骂你！”顾允之看了他一眼说道。
    慎行撇了撇嘴道：“那我看前些日子他们都在为慎为和梦罗还有三娘的儿子忙忙碌碌，没有人注意到我，所以就．．．．．．”
    “你以为你爹是老糊涂啊？”顾允之摇摇头道：“你这个样子，我真是不放心把绸缎庄的帐目交给你！”
    “三叔，你也别小看我呀。”慎行说道：“我虽然贪玩一些，但这些事情还是很上心的！”
    “是吗？”顾允之怀疑地看了看他，“我可听张老板说上次那批货晚了。”
    慎行叹了口气说道：“那天慎言正好来找我，说什么要留几匹绸缎，他在场我怎么能搬货呢？所以才晚了。”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偷运出去的绸缎不能放在绸缎庄！”顾允之板着脸说道：“我们在外面有库房，你总是不听我的！”
    “货运到不入到绸缎庄怎么行？”慎行说道：“我也要顾着绸缎庄呀！万一出了什么事，首当其冲的就是我！”
    “你这么胆小怎么做大事？”顾允之说道：“你也看到你爹对你是什么态度了，你难道还想从他手里得到些什么吗？现在不靠自己靠谁？当然是能捞一点是一点，到时候就算什么都捞不着自己也有本钱另起炉灶。你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
    “我当然明白！可老爷子他毕竟还．．．．．．”慎行摇摇头道：“我也要有所顾忌才行。”
    顾允之笑道：“如果我告诉你你爹有严重的病呢？”
    “什么？你说什么？三叔！”慎行瞪大眼睛道：“你从哪里知道的？”
    “你甭管我从哪里知道的。”顾允之说道：“总之你爹现在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如果突然那什么了，家产全部落入慎言手中，你可什么都晚了呀！”慎行听了顿时愁眉紧锁，顾允之继续说道：“还不趁现在赶快捞一点？”
    慎行不停地点头，“没错！没错！如果慎言接了手我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顾允之拍了拍慎行的肩膀笑道：“大侄子，把握好机会呀！三叔到时候若是另起炉灶可算上你一份啦！不过你若是没有本钱的话，就老老实实在顾家当你的大少爷吧。”
    观弘的病渐渐好起来，可是慎言却瘦了一圈。这一日徐大夫过来替观弘把脉，说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身上的痘症也渐渐退去。慎言听了可算是放下了心，他送大夫出去的时候徐大夫突然问道：“对了，贵府的姨奶奶怎么样了？”
    “哦，正将养着呢。”慎言说道：“吃了几剂您老开的药，这几日听说脸色好了起来。”
    徐大夫似乎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既然大夫来了，不如顺道过去把个脉？”慎言心想反正一样来了去看看梦罗也好。
    哪知徐大夫却连连摆手道：“不！不！不！老夫还有事，不能久留。若是有事稍候老夫让犬子前来替姨奶奶把脉。”徐大夫因为起初的诊断不慎没有及时告知梦罗有孕，导致梦罗误以为自己没有怀孕而痛失胎儿，为此徐大夫自知理亏便不敢再去梦罗那儿诊脉，每次股价来人请他都是让儿子前去。
    徐大夫明显显得慌张的神色让慎言感觉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太在意。送走了徐大夫后他就马上去楚云那里，他知道楚云急着想见孩子。
    楚云并不在房里而是在小厨房为观弘准备吃食，慎言便去了厨房。“三娘，刚才徐大夫看过观弘了！”慎言一进厨房就高兴地说道。
    “怎么样？哎哟——”楚云一听到观弘一走神被烫了一下。
    “烫着啦？”慎言忙跑过来握着楚云的手，“哎呀，红了一片！快用冷水浸一下！”说着就握着楚云的手放在一旁的一个蓄着水的水盆里。
    慎言的手握着自己的手，楚云看了看他道：“我自己来就行了。”
    “哦～～”慎言有些尴尬地把手从水中拿了出来，“大夫说观弘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身上的痘症也退了很多。再过几日就能痊愈，而且你现在也可以进去看看他了。”
    “真的啊？”楚云多日未见儿子一听到能看到他立刻不顾手上的烫伤，“我替他煮了百合蜜枣汤，清热解火的。我这就端给他吃！”
    看到楚云的心情轻松了不少，慎言也跟着轻松起来。前几日楚云为了孩子茶饭不思，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跟着楚云去观弘那儿，就看到躺在床上的观弘一见到楚云就立刻坐了起来伸出双手唤道：“娘！娘！”
    楚云放下手中的百合蜜枣汤快步走到床前抱着观弘，“弘儿，可把娘给想坏了。快让娘看看有没有瘦呀？”楚云仔细地看着儿子道：“嗯！没有瘦。”看到观弘脸上尚未退去的几颗水痘便笑道：“还好，还好！没有留下什么疤，娘多怕你自己胡乱抓，抓伤了自己留下疤。”
    “没有！”观弘笑看着楚云身后的慎言，“二少爷不让我抓，我痒痒的时候二少爷用鹅毛扇替我轻轻地扇，这样就能止痒了。”
    “是吗？”楚云回过头看着慎言笑道：“谢谢你，这么照顾弘儿。”
    “我．．．．．．应该的。”慎言笑着说道。他终于能为自己的儿子做一点点的事，看着他们母子俩慎言心里真的很开心。
    楚云把百合蜜枣汤端了过来，“来，娘给你煮了百合蜜枣汤，你快吃了。吃了之后就能好的更快了。”楚云盛了一碗出来，一勺一勺地喂观弘吃。
    观弘看看慎言道：“娘，也给二少爷吃！他照顾我很辛苦的！”
    “是啊，娘都开心的都忘了。”楚云也盛了一碗递给慎言。两人双手交替之时眼神不由地交织在一起，“你．．．．．．你陪着弘儿这么久，自己也瘦了一大圈。吃点百合能退退火。”
    慎言接过汤微笑道：“谢谢，能照顾他我已经很开心了。瘦一圈又算得了什么？”
    这话中的隐意楚云当然清楚，当着孩子的面她只能岔开话题。
    楚云多日未见观弘所以留下来多陪了些时间，慎言也陪着他们母子。等到楚云劝他离开他才有些不舍地离开了。
    回到自己房里看到嘉琮正趴在桌上玩折纸，心情愉悦的慎言忍不住抱起嘉琮。“爹的好儿子，爹终于能为你做些事啦！”
    嘉琮弄得莫名其妙，“爹，你为我做了什么事？”
    “呃．．．．．．”慎言放下他笑道：“没什么，爹给你买了新玩具嘛。”
    “新玩具？哪里？给我！给我！”嘉琮拽着慎言的衣角追问道。
    “哎呀，爹忘在广贤楼了。”慎言笑道：“明天带回来给你，好不好？”
    这时候惜雨走了进来，“你回来啦？这大半日不见你，又在观弘那儿？”
    “是啊。徐大夫说观弘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很快就能痊愈了。”慎言耐不住心中放下的多日来的担忧，一脸轻松。
    惜雨的脸色似乎不太好，慎言心情不错可她却好似没精打采。“观弘病了到现在，你一天总有大半天陪在那边。家里有的是仆人，用得着吗？”她看了一眼消瘦了的慎言道：“弄得你自己瘦了这么多。”
    “仆人哪里会细心呢？”慎言说道：“这个病一定要亲人细心地在边上照顾着才行。”
    “亲人？”惜雨皱着眉看了看慎言。
    “呃．．．．．．我是说既然观弘进了我们家，自然就是我们的亲人了。”慎言忙解释道。
    “是吗？”惜雨冷着脸说道：“不过你不觉得你紧张的有些过头了吗？”
第七十五集：多事之秋 - 扬州故事 - rich

    惜雨突如其来的质问令慎言有些措手不及，他愣了愣后才说道：“我．．．．．．我只是关心一下，毕竟家里面只有我一个人小时候得过水痘。”慎言慢慢地说，心里面盘算着怎么说才能让惜雨相信。“你也知道爹多紧张观弘啦，所以我能帮忙的就帮一点。”慎言突然想到了父亲对观弘的关怀，于是就拿来作为解释。
    惜雨看看他，嘴巴动了动却没有说话，似乎是有话但不想说。“有些事做好份内的就足够了，该你管的不管，不该你管的你却太过热心。”惜雨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心里的那句话。
    “知道了，观弘的病好了，我也不会常去。”慎言这么说道。
    惜雨不再说什么，坐在嘉琮身边陪着他玩折纸。慎言觉得她今天有些奇怪，脸上本来温柔今天却寻而不见。惜雨对自己爱搭不理的他也觉得呆下去无趣，便拿了一些东西去书房做起事来，观弘病了这几天很多事情都搁置着没有处理。
    慎言走了之后惜雨便发起呆来，她的耳边又回荡起刚才在后园听到的那些话。适才惜雨经过后花园正好听到两个仆人在那里聊天。
    “我伺候了这几日，天天看到二少爷和三姨太在门口说话。”侍女甲说道。
    “弘少爷病了，二少爷前去照顾，在门口和三姨太说上几句有什么好奇怪的？”侍女乙不以为然地说道。
    侍女甲道：“光说话也就罢了，可我看到二少爷看三姨太的眼神．．．．．．真的是那种温柔似水呢！”
    “二少爷待每个人都很好，他看人都是那么柔柔的。”侍女乙又反驳道：“你别在这里乱说话，在这个府里我看就二少爷最好了。”
    “我可没胡说！”侍女甲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曾经听到二少爷叫三姨太‘楚云’呢！”
    侍女乙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多事？让你进来伺候弘少爷可没让你来嚼舌根子，你这话最好就此打住，否则朝贵管家一定把你给撵出去！”说着就拽着那个侍女走开了。
    惜雨靠在墙后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其实先前那个侍女所说的什么交谈啊，眼神啊什么的，她都不在意。最要紧的就是最后一句，慎言无论在人前还是对着自己，称呼三姨太都是唤作“三娘”，从来没有听到过他叫过“楚云”两个字。若是真的．．．．．．
    “娘、娘。”嘉琮拉着惜雨的衣袖道：“你看我这个青蛙折得像不像？”
    “啊？”惜雨缓过神来，“像，很像。”
    嘉琮手里拿着一张纸说道：“爹说要教我折纸猴子的，可是观弘哥病了之后他就没有教过我了。”
    孩子无心的一句话让惜雨兀自揣测起来，慎言对观弘表现出来的过分关心，难道是为了讨好另外一个女人？
    姚玉庄为了让丈夫安心很快安排了去庙里还愿祈福，顾省之在拜过神之后似乎情绪稳定了一些。这个时候姚玉庄才发现丈夫真的是老了，本来纵横商界的他对这种鬼之说并不是如此痴信，现在似乎越发虔诚起来。
    慎言给父亲请过安后便被母亲拉到外头，姚玉庄嘱咐道：“儿子，现在慎为因为梦罗和恩婕的事情忧心忡忡，生意上的事儿你要打起精神来。”姚玉庄偷偷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大哥前些日子过来跟你爹说要接手慎为的事情，后来被你爹骂了一通。”
    “是吗？有这事儿？”慎言看看母亲。
    “当然！”姚玉庄说道：“现在你爹只信你一个，你可要好好把握好机会呀！”
    慎言笑了笑道：“娘，您别这么说。什么机会不机会的，爹的身子骨硬朗着呢。”
    “哎呀，你这孩子就不能听娘一句话？”姚玉庄嗔道。
    慎言笑道：“行啦，我知道了。我会帮爹看着生意的。”
    “这就对了！”姚玉庄笑眯眯地看着儿子道：“现在看来还是我儿最好，你大哥是扶不起的阿斗，慎为为了两个女人就一蹶不振。你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啦！”姚玉庄拉着儿子的手道：“你看你的手掌，多厚呀。那个算命的没算错，你将来一定是有大出息的。”
    “算命的？”慎言笑道：“娘，怎么信这些呀？”
    “不能不信呀！”姚玉庄说道：“那个神算子可灵啦！听说只在大明寺停留几天而已。”
    “什么神算子？娘，以后这些话少听才是。”慎言不以为然地走离开了。
    因为惜雨已经有些微言，慎言就算想去看观弘也不得不打消了念头。心道：幸好观弘已经慢慢儿好起来，否则真的放心不下。
    家里最近发生了不少事，子胤已经好久没有拿画笔画画了。今晚夜色不错，她闲来无事便让多喜拿了画具来，在花园里挑了一个好位子坐下来画画。深色的夜空中悬挂着一轮明月，周遭的星星有些杂乱。
    “你有心事？”突然有人在身后说话。
    子胤回头一看正是李汉唐，“汉唐？”
    “深秋了夜里凉，你还坐在花园里画画，不怕受冻吗？”李汉唐笑着问道。
    “唉～～”子胤叹了口气道：“白天有太多纷扰，根本没有心思。”
    “我也听说最近顾家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儿。”汉唐坐了下来道：“不过似乎没有提到你呀。你为什么不高兴呢？”
    子胤看看他道：“一个是我表姐，一个是我堂兄，一个是我堂嫂。我怎能漠不关心呢？”
    汉唐微微笑道：“你真的是很单纯。也好，能在这里保持这么一份天真无邪也是不易。”
    “对了，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园子里？”子胤问道。
    “朝贵掌柜让我帮忙看些东西，我刚从他那儿来，正要回去。”汉唐说道：“经过这里看到你在这儿，没想到撞破了你的烦乱心情。”
    子胤笑了笑道：“也没有什么烦乱，只是有些闷闷的，总感觉透不过气来一样。”
    “还说不烦乱？”汉唐指着画作上的星星道：“你看！今晚的夜色根本没那么黑，而你用了太重的深蓝色。还有，这星星杂乱无章，不就是你自己的心理写照吗？”
    “李先生这么一说还真的是呢！”一旁站着的多喜看着子胤的画说道：“小姐这几日的确连笑容都少了呢。”
    子胤看了多喜一眼道：“多嘴！李先生在这儿坐了这么久，也不见你去倒茶来。”
    “那我立刻去。”多喜笑着说道。
    “不用了！”汉唐道：“一会儿边门也要落锁了，我也该回去了。”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再陪我坐一会儿吧。”子胤突然说道。
    汉唐听了一愣，回头看看她。可能子胤也觉得这句话说得太过唐突，脸色一下子就红了起来。“那．．．．．．那我再坐一会儿。”汉唐又坐了下来。
    多喜见了便笑道：“那我给小姐和先生倒茶去。”然后就跑开了。
    剩下两人，突然觉得周遭的气氛变得凝固起来。汉唐不想冷场便道：“你好多天没有去上课了，我买了些关于画画儿的书，如果你没空就让多喜去我那里拿。这些书对你画画很有帮助。”
    “嗯，好啊。改日我自己去拿。”子胤的手不停地揉捏着衣角。秋风一起汉唐感觉到有些凉意，不禁紧了紧领口。子胤见了便道：“你的外套太薄了。”
    汉唐笑了笑道：“天冷了，是该添衣服了。”
    “那你还是赶快回去吧。”子胤说道：“别冻着了。”
    汉唐站起来道：“那好，我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歇着吧。”他刚要转身走又说道：“对了，有些事不应该放在心上的就忘记吧。”
    “嗯！我知道了！”子胤终于会心地笑了。看着汉唐走进了夜色，子胤不知为何心情比先前好了很多。
    “咦？李先生走了吗？”多喜端着茶走了过来。
    子胤看了看她道：“你怎么不等天亮才来？”
    “小姐，也要等水开了才行嘛！”多喜说道，“他走了也好，我和小姐喝。”
    “喝什么呀？起风了，回去吧。”子胤笑了笑道：“快把画具收了。”
    多喜噘着嘴说道：“说出来的也是你，这么快就回去的也是你。”
    “你这小丫头，再多嘴小心我不要你！”子胤笑骂道。
    这几日梦罗的身子渐渐好了起来，慎为经常陪在她身边，一来是担心梦罗没了孩子会胡思乱想，二来母亲蔡美娴也让他多陪着她。就算慎为想去看恩婕，也要偷偷地去看。
    这日梦罗吃了药睡下了，母亲又在午睡，他忙趁此机会跑去了恩婕那儿。这几日加起来不过来了半天，恩婕的心情沉重听多宝说她吃东西也少了。
    慎为特地去厨房拿了早就让人准备好的栗子香糕，这是恩婕最喜欢吃的点心。进了门就看到恩婕正在收拾衣服，“恩婕，你干什么？”慎为突然紧张起来。
    “我想我还是离开这里的好！”恩婕一边收拾衣服一边说道；“本来我就应该走，如果不是我留下来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不要啊！”慎为忙放下了手里的栗子香糕跑过来合上皮箱，“我不让你走！”
    恩婕手中拿着衣服看着他，“你认为我还能留下来吗？全家人都认为是我累得梦罗流产，我哪里还有颜面留下来？”
    “你没做过为什么要走？”慎为看着她说道：“我说过，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相信你，我一定会相信你！”
    慎为这句话一说出口就看到恩婕的眼眶红了起来，她一下子坐在床上哭了起来。“可是我留在这里真的很痛苦！你没有看到那些人的眼神和背后的闲言闲语，我现在根本就不想踏出这间屋子！”
    看到恩婕哭慎为颇为心疼，他走过握住了恩婕的手。“别这样，我知道这几日我来得少，可是我的心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你。其他人怎么说由着他们，你行得正坐得端，怕什么？”
    “婆婆都逼你写休书了，我还要厚颜无耻地留在这儿吗？”恩婕哭道：“难道真的等婆婆赶我走不成？”
    “休书？”慎为愣了愣，“谁告诉你的？”母亲逼自己写休书的事他从来没有向别人提起过，他不想让恩婕知道。
    “全家都知道了，你还瞒着我？”恩婕哭红了眼，“慎为，算了。可能我们的夫妻情份真的到此为止了！如今你有了梦罗，我不想你夹在我们之间为难．．．．．．”
    “不许你再说下去！”慎为突然抱住了恩婕，抱的很紧很紧。“我不会放手的！我们成亲的时候我答应过你，要和你一生一世！我已经错了一次，不能再错一次！恩婕，答应我，不要走！”慎为一边说一边忍不住落下泪来。
    一个是有口难辩，一个是有心无力。两个人抱头痛哭，这些日子来的委屈和思念都化作无穷的泪水汹涌而出。可能人真的需要发泄，两个人痛哭一阵后似乎是得到了宣泄，心情也没有先前那么抑郁。慎为看着恩婕道：“你看你，瘦了这么多，为什么不吃东西呢？”他把栗子香糕端了过来，“我让厨房做的，很香。你吃一点。”
    恩婕伸手拿了一块咬了一口，她的眼泪还没有干。咸咸的眼泪和着香甜的香糕，含在嘴中无法形容。“慎为．．．．．．你陪我吃，好吗？”她用哭红的眼睛看着慎为。
    “好，我陪你吃。”慎为也拿起一块来，“以后无论甘苦，我都陪着你吃！”
第七十六集：泄密 - 扬州故事 - rich

    总算是把恩婕留了下来，而且她对自己的冰封似乎也开始融解了。这可能是这些日来慎为最觉得欣慰的事了。他也知道家里的人现在对梦罗流产的事情众说纷纭，恩婕为了耳根清静也不愿意多出去。慎为每次去看过梦罗之后都会说要去忙生意，其实是去看望恩婕，夫妻俩偷偷见面倒也觉得几分温馨，但恩婕心里面对慎为始终还是有些芥蒂，这桩事上慎为表现出来的态度令她感觉到慎为对自己的信任，原先的那份怨也少许平复了些。
    这一日慎言和慎为提早从酒厂回去，慎言道：“周老爷约了我去大明寺吃斋，顺便商议陈年状元红的事儿，他们杭州的饭庄已经快告罄了。”
    慎为摆摆手道：“我还是不去了，我要赶着回家。”
    “看梦罗？”慎言看看他，似乎觉得他不会对梦罗这么紧张。
    慎为笑道：“梦罗自然要看望，不过我是想多些时间陪恩婕。她这几日都懒得出来走动。”
    “下头的人闲言碎语的我也听到不少，也难怪恩婕不愿意出来呢。”慎言摇摇头道：“再等等吧，时间长了他们也不会再说了。”
    到了交叉路口慎为说道：“那我先走了，周老爷那儿就劳你去洽谈了。”
    “嗯，去吧。”慎言点头转身朝大明寺那儿走去。
    周老爷是杭州大酒楼的老板，是顾家酒庄的老主顾。他笃信佛教每次来扬州都要去大明寺拜上一拜，他因为知道神算子来了大明寺于是就特地跑来。
    “周老爷怎么会想着来这儿吃斋呢？”签完了合约后慎言笑问道。
    周老爷笑道：“我刚从神算子那儿来，就要上火车。仓促之间只好约你来此吃斋谈事儿。”
    “原来周老爷也知道神算子？”
    “你可别说，还真的挺准的。不过这个神算子收费很贵，不是一般人都能算的。”周老爷笑道：“顾少爷也去算上一算吧。”
    慎言笑道：“我？我没有什么可算的。”
    “怎么会没有？”周老爷道：“前程、家庭、子女，都可以算的嘛！”
    “家庭？子女？”慎言看看周老爷，这两件真的能算吗？“喝茶、喝茶。”慎言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周老爷赶时间坐火车去了，慎言看时间还早便在大明寺外的集市里逛了起来。经过一顶新盖起来凉棚，慎言抬头看了看心道：这个凉棚似乎是新盖的，先前并没有。
    “这位少爷，我赠你几句吧。”一个山羊胡子的老头儿眯着眼睛看着他。
    慎言看了看他身后的招牌“神算子”，原来他就是神算子。家庭、子女？这两件是慎言最为迷茫的，可他却是接受过新教育的人，不应该相信这些。
    神算子见他站在那里兀自发愣便又说道：“少爷先听听准或不准，如果不准再走也不迟。”
    慎言听了便坐了下来，“阁下就是人们所传的神算子？”
    “哈哈，江湖绰号而已，也是客人们给面子。”神算子笑道：“不过我的褂金很贵的。”
    慎言笑了笑道：“这个不重要，你不是说有话要赠给我吗？说来听听吧。”
    “在下细观少爷的面相便知阁下是出身于富贵人家，不愁衣食。”神算子笑着说道：“早年离家求学，如今则是家中栋梁。”
    慎言淡淡地一笑道：“如果在扬州稍加打听一下，都能知道这些。”
    神算子眯着眼睛点点头道：“既然少爷这么说，那么少爷您问，我来答。如何？”
    慎行看着工人把丝绸送去码头，这些丝绸都是他和顾允之两人私下卖给别人的，所以见不得光。从码头回去的时候经过大明寺，正好看到慎言送周老爷走。他想绕道走不愿意看到他，可是却看到慎言停在了神算子的摊子前。“这家伙也信这个？”慎行喃喃自语道，“难道他想算一算能不能得到家产？”慎行停在那里看着慎言，只见他和神算子一言一语地说了很久。“说什么呢？说这么久？”等了约半个小时才看到慎言起身离开，临走时还看到他拿钱给那个神算子。
    慎言刚走慎行就忙跑了过去，神算子正在数钱突然眼前蹦出个人来，“这位少爷，您想算命吗？”神算子看看慎行问道。
    慎行从怀里摸出一叠钞票放在桌子上，“我想问刚才那个人问了你些什么。”
    “啊？”神算子看看他又看看钞票，笑了笑道：“少爷，这恐怕不太好吧？”
    慎行又拿了钱加在那叠钞票上，“这样呢？”
    “哈哈，好说好说。”神算子把钞票拿起来放进怀中，道：“那么也同那位少爷一样，你问我答，如何？”
    “好！”慎行坐下来，“我问你，他有没有问你前程？就是有关．．．．．．”慎行不想提“家产”两个字，正想着应该用哪个词来代替的时候就看神算子摇摇头，“不是？他没有问前程？”
    “那他问了什么？”
    “家庭、子女。”神算子摸着胡子道：“看起来那位少爷很关心他的家庭。”
    “问这些？”慎行皱了皱眉，道：“问了些什么？”
    神算子想了想道：“他问他和他儿子将来的关系。”
    “这有什么好算的？”慎行颇为不解，“是不是真的呀？什么叫和他儿子将来的关系？你不是胡乱说些话来打发我吧？”
    “怎么会呢？”神算子说道：“我既然收了你的钱，就不会骗你。我告诉他，他的儿子大病初愈，而且父子间的关系正在日渐融合。”
    “哈哈，这分明就是谎话！”慎行道：“他儿子这几日根本就没有生病！”
    “少爷认为我糊弄你吗？”神算子拿出一张黄色的小纸片，道：“这张是那位少爷亲笔写下的，是他儿子的生辰八字。我想这位少爷应该认得出笔迹吧？”
    慎行忙拿过来看，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年月日还有时辰，“这不是嘉琮的生辰八字！不是他儿子的！”慎行仔细地看着笔迹，的确是慎言的。
    神算子摇了摇头道：“这个我可不知道了，或许他还有一个儿子呢？不过照老夫来看，这个生辰八字和刚才那位少爷的八字的确是父子缘。”
    “等一下！这个八字似乎是．．．．．．”慎行突然想起了什么，“大病初愈．．．．．．”他嘴角扬起一丝狡诘的笑。“他还问什么？”
    神算子摸着山羊胡道：“我想这位少爷应该已经得到想知道的事。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何必逼得人家走投无路呢？”
    慎行将那张黄纸放进了口袋，笑道：“先生说的对，光这些就已经对我帮助良多了。告辞。”说完快步往回走。
    生辰八字上的月、日、时辰慎行并不是很清楚，但年份他却能算得出来，再加上大病初愈，很容易猜到是什么人。这样说来慎言对那个孩子表现出来的过分关怀也就能解释得通了，慎行心里面一阵狂喜，没想到慎言会有这么大的秘密。
    慎行突然停了下来，刚才的一脸喜悦立刻冷静下来。这个秘密关系太大，不能贸然说出来。而且现在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他，一定要好好地利用它。三叔？慎行细细地想了想，还是觉得暂时不能把这件事告诉他。
    “观弘终于痊愈了。”顾省之笑着说道：“梦罗的身体也慢慢好起来。看起来真的是菩萨显灵了，庇佑我顾家。”顾省之看到全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心里面很开心。“对了，恩婕呢？”
    “她？还有脸出来和大家一起吃饭？”蔡美娴“哼”了一声说道。
    顾省之看看她道：“都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何必这么耿耿于怀呢？再说当时的情况谁都没有看清楚，没有人能证明是恩婕故意为之。”
    蔡美娴心里始终放不下这件事，“大哥，事实很清楚了．．．．．．”
    “我说了，不要再提了！”顾省之把脸一沉道：“慎为，去叫恩婕出来吃饭！难道以后不再和大家一起吃饭了吗？”
    “哦！”慎为立刻跑了出去。
    观弘夹起一块炒螃蟹刚要吃就听慎言说道：“观弘！你还不能吃这些！”
    楚云也说道：“是啊，你刚好，不能吃这些。”她把观弘碗里的螃蟹夹了过来，又夹了一块鸡肉给他，“吃这个吧。”
    观弘看看楚云道：“娘，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吃螃蟹啊？我好想吃。”
    “再过几日等你身体恢复了就能吃了。”楚云笑道。
    顾省之点头道：“是啊，到时候老爷让朝贵买最好最肥的螃蟹给你吃。”他转过头对楚云说道：“楚云，这几日还是让观弘多多休息，不要去学堂了。”
    “可是观弘很久没有去学堂了，我怕他落下太多的课。”楚云说道。
    “不要紧，我会安排给观弘补课。”慎言说道：“我一会儿就去跟李先生说。”
    “嗯。”顾省之道：“慎言，你告诉李先生，不要逼得太紧了。孩子的身体还弱着呢。”
    “我知道了，爹。”慎言点头道。
    慎行在一旁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仔细地看着慎言眼中流露出来的微妙感觉。他看着观弘的时候果然是尽显慈爱，而他看着楚云的时候又是无比的温柔。慎行心里越加有把握，看来他们三个人之间的确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进来吧。”慎为站在门口说道。大家便都朝门口看去。
    只见恩婕低着头走了进来，对着顾省之行了个万福礼。“老爷、夫人，婆婆、三老爷、三夫人。”恩婕一一向长辈们行礼。蔡美娴和殷秀娥瞥了她一眼，自顾自地吃着饭。
    “恩婕，过来坐。”姚玉庄向她招招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慎为柔声道：“去大伯母身边坐吧。”他也知道如果恩婕坐在姚玉庄身边会好很多。
    恩婕刚坐下来，顾省之便说道：“看你瘦了这么多，这几日下面的人没有好好伺候你吗？朝贵，你也不问上一问？”
    一旁的朝贵躬身道：“老爷，是我疏忽了。”
    “朝贵，下面的人也应该管一管了。”姚玉庄说道：“你是管家，要知道家风的要紧。”
    “是，老爷、夫人。”朝贵清楚顾省之和姚玉庄的意思，他们是要他管一管下面的人对梦罗流产这件事的揣测和一些流言。
    顾省之和姚玉庄的态度明显是站在恩婕这一边，蔡美娴听了怪不舒服的。梦罗坐在慎为身边，斜斜地看上一眼就看他的眼神完全都在恩婕身上，顾省之和姚玉庄说的话他听得仔细，脸上还露出了笑容。“姐姐，对不起。那日我实在是太伤心了，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姐姐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梦罗看着恩婕尽显诚恳。
    恩婕真的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态度来对梦罗，她略微低下头没有说话。姚玉庄见了便道：“这就对了，你们现在也算是姐妹俩了。日后相见的机会多着呢，以后要和和睦睦的才是和家之道。”姚玉庄轻轻地拍了拍恩婕的手，“听话，一会儿让人把东西搬回去。你总不能老住在嘉妍那儿呀。朝贵，一会儿让人去帮忙。”
    吃过饭后大家各自散去，慎为刚要跟着恩婕走就听梦罗轻声对蔡美娴道：“婆婆，我怎么有些头晕呢？”
    “一定是人多不透气儿，所以才会头晕。”蔡美娴忙回头道：“慎为，还愣着干什么？快陪梦罗回房去。”
    “我．．．．．．我想陪恩婕回去收拾。”慎为说道。
    “有的是下人帮着收拾，你去了做什么？”蔡美娴看着儿子道：“还不快过来！”
    恩婕见这情形便对慎为道：“你去吧，我自己收拾就行了。”说完就转身离去。
第七十七集：直言示情 - 扬州故事 - rich

    慎行捏着那张小黄纸直发愣，他到底要怎么利用这个呢？突然顾允之走了进来，他立刻把纸片塞进了口袋，“三叔，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吗？”
    “这几日见过康年没有？”顾允之问道。
    慎行想了想道：“见过啊，不过前天他说有要紧事回杭州去了。怎么啦？”
    “这小子，上次跟我提了怎么没下文啦？”顾允之愁眉紧锁。
    “提什么啦？”慎行追问道。
    “还能有什么？子胤的婚事呗！”顾允之说道：“从海宁回来后他就说要来提亲，现在都什么时候啦？”
    慎行笑道：“三叔，你急什么？康年对子胤痴情的很呢，这个女婿是逃不掉的！”
    “我还没骂你呢！”顾允之看着他说道：“我早就叫你把那个李汉唐给弄走，现在他还好好儿地在私塾教书，你到底有没有尽心啊？”
    “三叔，我尽力啦！”慎行道：“你也知道私塾不归我管，老二、老三他们就是护着他，我能有什么办法？”慎行看看顾允之道：“不过子胤不是也没有和那个穷教书的有什么嘛！”
    顾允之摇着头道：“算啦！算啦！改日你若是碰到康年，让他来找我。”说着就起身离开。
    送走顾允之，慎行继续看着那张纸片。心道：慎言啊慎言，你可真是好福气呀！这么一个美人儿让你睡了，还生了儿子。现在偷偷摸摸是不是很过瘾呢？想到这里慎行脸上泛起一丝淫笑。“三娘．．．．．．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呢？”
    子胤和侍女多喜走在路上时不时地走进衣服店里逛上一逛，还总看男装。“小姐，好累啊。”多喜不肯走了，“走了好几条街，腿都折了。”
    “才这么点儿路就走不动道儿啦？”子胤转过头说道：“平日里真是惯着你了。”
    “小姐，看了不下十家店啦！不就是给李先生买冬衣吗？随便买一件不就成了？”多喜揉着腿说道。
    “胡说！谁说给他买啦？”子胤脸上一红说道：“我是给我自己买衣裳呢！”
    多喜“嘿嘿”一笑道：“哟，小姐什么时候开始穿男装啦？刚才小姐撇都没有撇女装一眼，还说给自己买呢。”
    “你这丫头！小心我打你的嘴！”子胤瞥了她一眼，“你若是累了就回去！我一个人逛！”
    “小姐！小姐！”多喜追上子胤道：“小姐不回去，我哪儿敢回去呀？”说着就到了一家衣服店门口，“这里还有一家，希望能买到小姐称心的！”
    子胤一进门就看到挂在架子上的一件藏青色的褂袄，老板注意到后马上取了下来给子胤道：“小姐，这衣裳做工细致，里面的棉花可是最好的，穿在身上可暖和啦！”
    子胤摸了摸衣服，道：“的确是厚厚的棉花，颜色也好。这尺寸嘛．．．．．．”子胤比划了一下道：“也正好。”多喜在一旁“扑哧”一声笑了，子胤回头道：“笑什么？”
    “没什么。”多喜忍着笑道：“小姐真是好眼力、好记性，连身材尺寸都记得那么清楚。”
    “死丫头！”子胤骂道：“再乱说话，我明天就把你给撵出去！老板，替我包起来。”
    “好嘞！”老板立刻把衣服包了起来。
    子胤刚要走突然看到柜上放着一件小袄，“咦？这件小袄多少钱？”
    “小姐若是喜欢，就算便宜点。两块大洋。”老板说道。
    子胤微微点头道：“也替我包起来，一起算帐。”
    走出衣服店多喜如释重负地说道：“唉呀，终于买到该买的了。可以回家喽！”
    “你真罗嗦！”子胤把两件衣服塞给多喜道：“拿着！”
    多喜抱着衣服问道：“小姐，我们是回家呢？还是直接去私塾？”子胤扭过头瞪了她一眼，多喜不敢再多说跟着子胤回了家。
    子胤看着柜上的时钟，已经八点了。还有一个小时通向私塾的小门儿就要落锁了。子胤抱着两件衣裳犹豫了半天终于迈出了门。
    李汉唐正在书桌前批改学生的功课，眼看就要批完了。外头的风“嗖嗖”的，汉唐站起来把窗户关紧了。刚坐下来没多久就听到有人敲门，汉唐走过去问道：“谁呀？”
    “我．．．．．．子胤。”
    “子胤小姐？”汉唐忙打开门，只见她正站在风中，“快进来！”子胤刚跨进门汉唐便问道：“外头夜黑风高，有什么急事儿吗？”
    “呃．．．．．．”子胤忙拿出几本书道：“这几本书我看完了，还给你。”
    汉唐接过来笑道：“还书而已，明天也可以嘛，不用这么晚顶着风过来。”
    “其实．．．．．．其实．．．．．．”子胤低着头咬着嘴唇道：“我今天出去闲逛的时候看到两件衣裳．．．．．．想起你上次衣裳单薄，所以就．．．．．．”说着就把衣裳往汉唐怀里一塞道：“你试试看吧！”说完转身就要走。
    “等等！”汉唐叫住了她，“既然来了就坐一会儿吧。一会儿我送你过去。”
    “嗯。”子胤轻声应道。
    汉唐打开纸包抖开那间褂袄，“这衣裳真厚，穿上一定很暖。”
    “是啊！老板说里面都是上好的棉花！”子胤忙说道：“你快试试！”
    汉唐看看她，子胤一看到他看着自己立刻把头低了下去。汉唐穿上后自己打量了一下，“正正好好，好舒服呀。”
    “再试试这件！”子胤拿起那件小袄道：“在屋里穿着褂子不方便，这小袄穿着方便，你批改功课也受用。”说着就拿着小袄在汉唐身上比划起来。
    “子胤，谢谢。”汉唐突然说道。
    子胤听了心中一动，含羞道：“谢什么？只是路过顺便买了。”
    “小姐，你的这份心汉唐心领了。”李汉唐轻声叹道：“汉唐出身寒微，恐怕要辜负小姐的一片心。日后小姐还是不要在汉唐身上用心了吧。”
    子胤的脸色渐渐沉重，听他的口气似乎不是不喜欢自己的样子，而是介怀两人之间的差距。“汉唐．．．．．．你是心里从来没有我，还是因为种种缘由不敢有我？”
    “这．．．．．．”汉唐犹豫了一下，道：“子胤小姐，我是鳏夫。”
    “我不管你是不是鳏夫！我只问你此时此刻你心里是否有我？”子胤抬眼看着汉唐，仿佛要看穿他的心一样。
    汉唐的心“嗵嗵”直跳，“子胤，这些事不能随心所意的。”
    “我只问你，此时此刻心里是否有我？”子胤再次重复自己的问题。
    汉唐眨眨眼看着子胤，他只感觉到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儿。“我．．．．．．”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道：“有．．．．．．．有你。不过．．．．．．”
    “那就行了！”子胤脸上露出了微笑，“有你这句话，我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子胤，你听我说，我承认我对你有好感，但是．．．．．．”汉唐不知道从何说起，“我们不可能！我是鳏夫，而且出身寒微，根本配不起你！所以还是请小姐不要把心思用在我身上了！免得日后徒增伤感。”
    子胤听了微微一笑，道：“我爹素来疼我，只要我喜欢他一定会依我！”子胤知道汉唐对自己也有意心中满是欢喜，抬头突然看到钟已经八点五十了。“唉呀，就要落锁了！我该回去了！明儿再见了。”说完就往外跑。
    “小姐！小姐！”汉唐还想跟她说她们之间障碍重重，可是子胤已经跑远了。他关上房门心情颇为沉重，子胤是不知道其中的困难，不过她的真性情倒也让人喜爱。汉唐想着自从自己到了顾家之后子胤对自己的照顾和表现出来的亲近，不由地笑了。似乎有了一些当年和亡妻初恋时的感觉。
    慎行正要往外去，经过小花园的时候正好碰上迎面而来的楚云。“三娘。”他笑着迎了过去，“真是巧啊。”
    楚云看了看他，道：“大少爷，早啊。”然后继续往前走。
    “三娘，观弘的病好了吗？”慎行跟着她关切地问道。
    “多谢大少爷关心，弘儿的病已经好了。”楚云不爱搭理他。
    “这次观弘生病大家都着急的很呢！”慎行说道：“三娘巴巴儿地也瘦了一大圈儿，我看着真是心疼呢！”
    楚云突然停了下来，侧过脸怔怔地看着慎行，“大少爷，请您自重！”
    “嗯？我怎么不自重啦？”慎行笑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呢！三娘，您应该知道的呀。”
    楚云瞟了他一眼不理他继续往前走，慎行停了下来看着她离开，心道：装什么正经？能把一本正经得老二迷成那样儿，还不知道跟他在帐子里是怎么个风骚样儿呢！哼哼！迟早我也尝尝是什么销魂的滋味儿。
    楚云不知道为什么慎行又来纠缠，先前他有过但后来就没有了，怎么今天又故态复萌了？楚云正兀自困惑，突然惜雨的声音传了过来，“三娘，回来啦？”
    抬头一看，惜雨站在自己院儿里。“二少奶奶？”楚云笑着说道：“您怎么来啦？”
    “观弘病了我一直不方便过来看看，现在他好了我来看看他。”惜雨温柔地说道。
    “屋里坐吧。”楚云邀道。她引着惜雨进了观弘的屋，“已经让人用石灰消毒过了，二少奶奶放心吧。”
    观弘躺在床上忽然看到二少奶奶进来，忙坐了起来。“二少奶奶。”
    “弘儿，二少奶奶来看你了。”楚云过来给儿子披上件衣服道：“快谢谢二少奶奶。”
    “谢谢二少奶奶关心，我已经好多了。”观弘说道。
    惜雨走过来看了看观弘道：“病了这么久，弘少爷也不见消瘦。脸上还是白白嫩嫩的，没有留下一点儿疤痕。”
    “多亏了二少．．．．．．”观弘刚要说多亏了慎言，可话还没说完母亲放在自己腿上的手紧紧地握了握，于是立刻住了口。
    “二少爷吩咐底下人要小心伺候，所以才没有瘦也没有留下疤痕。”楚云说道：“一会儿我还想请老爷打赏那几个照顾弘儿的人呢。”
    “要的，要的。”惜雨道：“他们那么用心地照顾，自然要好好儿打赏一番。否则岂不是辜负了他们的一片苦心？”惜雨语带双关地看着楚云。
    楚云感觉到了惜雨的话中另有他意，难道她开始对自己和慎言起疑了？“二少奶奶说的对，所以我会让老爷好好儿打赏。”
    惜雨坐了下来，问道：“对了，三娘来了我们家这么久，很少出去走动走动。”
    “我不太喜欢出去，还是在家里打理打理花儿啊、草儿啊的。”楚云看了看观弘道：“不过最要紧的还是弘儿。”
    “你倒是和慎言一样，喜欢摆弄花草。”惜雨看着楚云说道：“我刚才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看到三娘打理的花草真是透着水灵呢。可见三娘用了不少心。”
    “花儿也听得懂人的话，有时候对着它们说说话，它们也似乎能听懂似的。”楚云笑着说道，“我心里有什么话的时候常对着它们说呢。”
    “咦？三娘的这番话好生熟悉。”惜雨想了想道：“我们家慎言也说过同样的话。对了，你看到后院子的那片月季花圃了吗？”
    “啊？”楚云心中一个激灵，微微点头道：“看到了。”
    “那就是慎言种的。”惜雨说道：“他一有空就会过去打理，有时候我也看到他对着那些花儿喃喃自语呢。啊，似乎最近这种情况特别多呢。”惜雨一边说一边看着楚云。
第七十八集：告一段落 - 扬州故事 - rich

    惜雨的话让楚云心颤，她到底想做什么？楚云偷偷地看了她一眼，只见她嘴角上依然挂着温婉的微笑，看不透她心里面在想些什么。
    “二少奶奶来了这么会儿，我都忘了给您沏茶了。”楚云借口沏茶起身去倒茶。
    惜雨也起身道：“不用了，我也要走了。”她看了一眼观弘到道：“看到弘少爷日渐康复，我就放心了。我一会儿要和慎言带嘉琮出去玩，现在要去接孩子了。先告辞了。”
    “我送您。”楚云送到门口。
    “三娘请回吧。”惜雨说完便朝私塾方向走去。
    楚云看着她离开，心中暗自不安。难道她知道了什么？可若是知道又为何如此平静？她的话似乎是来试探的，又有点儿像示威。楚云渐渐感觉到她和慎言的处境越来越艰险，看来慎言一早劝她带着观弘离开是对的。可是到如今，她怎么能说走就走呢？顾家突然少了一个人一定会追究，到时候恐怕是越来越麻烦。楚云想的出神，一个人站在庭院里竟发起呆来。
    “三娘、三娘。”有人在背后连续叫了好几声。
    楚云回过头一看正是慎言，“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慎言看看她道：“你一个人想什么呢？想得都出了神。”
    “没，没什么。”楚云问道：“你一会儿不是要和二少奶奶带嘉琮出去玩吗？她已经朝私塾去了。”
    “嗯？”慎言一脸莫名，“我一会儿还要出去和一个客人谈生意，因为知道惜雨这会儿会去接嘉琮，所以才过来看看观弘。马上就要走。”
    “是吗？”楚云一听心中更是忐忑不安，看来惜雨真的是来试探和示威的，但是她到底知道了多少？
    看到楚云脸色苍白慎言便问道：“你的话怎么都那么奇怪？怎么啦？”
    “没什么！”楚云觉得慎言再频繁地过来会使问题更加地严重，于是说道：“你快走吧。不要让人看到你在我这儿。”
    慎言总觉得有些不妥，这时候就听到屋里的观弘嚷道：“娘，你送完二少奶奶了吗？我渴了，要喝水。”
    “惜雨？”慎言总算是明白过一点儿了，“惜雨来过？”
    “是．．．．．．她是来看弘儿的。”楚云立刻解释道：“坐了坐就走了。”
    慎言将信将疑，“真的？她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楚云道：“也就是一些家常话，你快回去吧。”
    “是她告诉你一会儿我要带她和嘉琮出去？”慎言丝毫不理会楚云让他走，还是一个劲儿的追问下去。
    楚云急了，推着他出院门。“不要问这么多了，你快走吧！以后能不来就尽量不要来了！”说着就把慎言推出了门然后“咣啷”一声把院门给关了。
    慎言满肚狐疑地往回走，没走出几步就想找惜雨问一问，到底她说了什么让楚云如此不安。可刚想转身就被朝贵拉着出去了，说是已经备好了车马可以去接客人了。慎言无奈只好先去应酬，可是酒宴上他一点儿都没有心情，还说不舒服提早回来了。
    他一回来就直奔房里，推门一看就看到惜雨正坐在嘉琮身边看着他写字。“这么早就回来啦？”惜雨说道：“我还以为你会晚归呢。”
    “爹！你看，先生给我画了好几个红圈圈呢！”嘉琮捧着描红本过来给父亲看。
    “刘妈！刘妈！”慎言唤来了带嘉琮的保姆，“带嘉琮回房去做功课。”
    “是！二少爷。”刘妈带着嘉琮离开了。
    他们走了之后慎言把门关上了，然后就坐了下来。惜雨看看他道：“怎么了？在外面受气了？心情不好吗？”她倒了杯茶给他。
    慎言抬头看看惜雨道：“你今天去找过三娘？”
    惜雨一听心里面便很不乐意，从结婚到现在慎言很少给她冷脸看。今天这次竟然是因为楚云，难道楚云把她今天说的话全都告诉他啦？惜雨心中虽然嘀咕但还是微笑着说道：“是啊，我去看看弘少爷。他病了之后我还没有去看过他呢。”
    “光是看病吗？”慎言看着她道：“就没有别的？”
    “别的？能有什么别的？”惜雨反问道：“我只是过去看看弘少爷，顺便同三娘拉了拉家常而已。”惜雨看着慎言道：“仅此而已，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最后一句把慎言顶的说不出话来，“以后你还是少往那儿去吧。”
    “为什么？”惜雨问道：“同在一个屋檐下，串串门子也是正常。”
    慎言想不出什么理由不让惜雨去，于是便说道：“总之你听我的话，少去！”
    “行！行！”惜雨应道：“你说不去，就不去吧。”
    慎言觉得自己有些过份了，他是想保护楚云也不想让人家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也知道妻子对自己经常出入楚云那里有些不满，但自己好没来由的不让她去总是有些说不过去。他静了静后和声道：“如果你嫌闷，以后我做完事就回来陪你，好不好？”他想以此来打消惜雨心里的怀疑。
    “那自然好啦！”惜雨说道：“不过还是生意要紧，你放心在外面做事。家里面有我，我每天都会等着你回来。”
    “嗯。”慎言微微点头，“我累了，洗洗就睡了。你也早点歇着吧。”说着就去打水洗脸。
    惜雨坐在那里细细地想着慎言刚才的每一句每一语，他的确有些紧张。他和楚云之间似乎的确有些不寻常，不过慎言最后的几句话似乎是在回心转意，也似乎是在向自己示好。如果真的能让他悬崖勒马，惜雨也不想把事情弄得很不愉快，既然慎言答应以后在外面做完事就回来陪她，那么就让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吧。
    这一日顾允之终于找到了刚下火车的傅康年，一看到他就拉着他去了一间茶楼。“康年，你这些日子去哪儿啦？叫我好找！”
    康年笑了笑道：“自然是有要紧的事儿。”说完就拿出一张红色的礼单道：“顾三爷，看看是否够体面呢？”
    “什么东西？”顾允之接过来一看，脸上立刻泛起一丝微笑。原来礼单上罗列的都是求亲的聘礼，样样都是好东西。“哈哈，何必这么铺张呢？”
    “要的！要的！”康年笑道：“子胤小姐是顾三爷的掌上明珠，这些礼我还嫌不够呢！对了，顾三爷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吗？”
    “呃．．．．．．也没什么事，无非是生意的事儿。”既然傅康年已经主动提出，顾允之也就不必再提，免得让人觉得他很急切。
    “顾三爷，我明天就会上门提亲，您看是否恰当呢？”傅康年问道。
    顾允之点头道：“好！好！明天我在家恭候。”
    “那小婿先在此拜谒老泰山啦！”傅康年作了一揖，把顾允之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傅康年要来提亲，和傅家的婚事基本上已成定局，顾允之晚上回房忍不住跟妻子殷秀娥提了起来。殷秀娥一听也是乐开了花儿，“这么说来我们子胤和傅家．．．．．．”
    “没错啦！你就要做傅家二公子的丈母娘啦！”顾允之笑着说道。
    殷秀娥高兴地跑到梳妆台那儿挑选起首饰来，“戴什么好呢？明天人家可要来提亲了，不能失礼的。”
    “你急什么？”顾允之走过来说道：“明天就像平时一样，还要装作诧异的样子。别让大哥看出我们早就知道。”
    “嗯！你说的对！”殷秀娥放下了手里的首饰。“梦罗和邵家告吹，幸好子胤和傅家仍有希望。老爷总算没有全盘皆输。”
    “什么话？这一次我赢定了！”顾允之说道：“不过梦罗似乎仍然抓不住慎为的心嘛！”
    “唉～～别提了！”殷秀娥摇着头道：“恩婕不知道给慎为吃了什么，让他对她这么死心塌地的。梦罗身体恢复了这么久，也不见他晚上去她那儿留宿。”
    “真的？”顾允之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殷秀娥说道：“今天我问梦罗的。她说慎为这些日子都住在书房里，两边儿都不去。”
    “这怎么成？”顾允之道：“那还不迟早打入冷宫？夫妻俩不圆房，这算是什么夫妻？”
    “好在他也不在恩婕那儿过夜，否则真的就糟糕了！”殷秀娥道：“我再去了解一下，帮着梦罗想想法子。”
    慎言为了让惜雨打消心中的疑惑一回家便回房去，有些日子没有去楚云那里探望。这日他经过慎为的书房，看到他穿着睡衣坐在里面。走进去就看到竹榻上摆放着被褥。
    “怎么？你就睡在这儿？”慎言走进去问道。
    慎为抬起头来道：“二哥。进来坐。”他披上一件衣服给慎言倒了杯茶。
    “你那两边怎么样了？恩婕还没有让你进房啊？”慎言问道。
    “她心里面还是堵着一口气，我知道，也不怪她。”慎为端上茶道：“她现如今能和我说上几句话就已经很好了，别的事儿以后慢慢说吧。而且我娘这几日也闹腾着，正愁没机会找恩婕撒气儿呢，我若是常去也是害了她。”
    慎言拿起茶来喝了一口道：“那另一边呢？”
    “另一边？”慎为愣了愣，颇为尴尬的说道：“错了一次难道还要再错下去吗？”
    “可是你们已经结婚了，不圆房就不怕你娘生气啦？”慎言问道。
    “我娘也旁敲侧击地说过，我当作不知道。而且她刚刚小产，我也好找借口。”慎为摇着头叹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总之不想和她．．．．．．当你心里面有了一个深爱的女人的时候，就会觉得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是一种负罪、一种说不出来的愧疚。”他看了慎言一眼，道：“唉～～你不会明白的，就当我对不起她吧。”
    “我明白。”慎言颇有同感地说道。其实他也有这样的感觉，自从楚云出现后他和惜雨之间就没有了夫妻间的亲密。所以慎为所说的话他是感同身受。
    慎为好奇地看着他，似乎不理解为什么这么复杂的感受他会明白。这个时候多秀跑了来，“三少爷、三少爷！姨奶奶脸色很差，一直说不舒服呢！”
    “是吗？请大夫了没有？”慎为忙问道。
    “已经去请了，三少爷移步去看一看吧。”多秀恳求道。
    慎言看看慎为道：“那你就去看看吧，怎么说她也是你用大红花轿娶进门的。”
    慎为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去了。还没进门就听到梦罗“哼哼”的声音，走进去就看到她捂着腹部，脸色苍白。她一看到慎为就向他伸出手去，“慎为，我好难受！”
    “怎么有不舒服起来了呢？”慎为过去扶着她道：“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
    梦罗搂着慎为，“有你在身边，我就感觉好多了。慎为，你不要走啊！”
    “我．．．．．．我不走。”慎为见她难受成这样实在不好意思说要走。
    “三少爷，大夫来了。”多秀把徐大夫带了来，还是那位年轻的徐大夫。
    徐大夫看了看之后说道：“姨奶奶是胃痛，请问是不是没有吃东西啊？”
    “姨奶奶从昨儿中午起就没有吃过东西。”多秀说道。
    “难怪了，这么久不吃东西自然胃痛了。”徐大夫说道：“去弄些热粥来，吃下去就好了。”
    送走大夫慎为就让多秀去准备粥，“你为什么不吃东西呢？身体刚好些，别有给弄坏了。”
    “我．．．．．．”梦罗低着头轻声道：“你好几天都不来，我见不着你自然吃不下东西。”
    “唉～～”慎为深叹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第七十九集：爱由心生 - 扬州故事 - rich

    多秀端来了热粥，慎为接过来吹了吹道：“趁热吃吧。”然后就坐下来一口一口地喂梦罗，一边喂一边说道：“身子骨是自己的，以后不要这么折腾自己。”
    “你看着心疼，是吗？”梦罗看着慎为问道。
    慎为看看她道：“谁看了都会心疼的。”
    “慎为，你会不会因为我没了孩子而疏远我？”梦罗摆了摆手示意不想吃了，“毕竟你是为了孩子才和我结婚的，现在孩子没有了，你．．．．．．”
    “现在不要想这些，把身子养好才是要紧。”慎为放下粥道：“你休息吧。”说着就起身。
    “你去哪里？”梦罗忙问道。
    “我．．．．．．我去书房，刚才的帐目才看到一半。”慎为转身离开了。
    梦罗把搁在床边的那半碗粥“咣”的一声摔在地上，“书房？以为我不知道吗？还不是跑到那屋里去了！”
    慎为果然去了恩婕那里，院子里静悄悄的。多宝从旁屋看到慎为进来忙迎了出来，“三少爷，您来啦？”
    “怎么这么静？三少奶奶呢？”慎为问道。
    “三少奶奶说有些不舒服，所以躺下小睡一会儿。”多宝道。
    “不舒服？怎么会不舒服？”慎为立刻紧张起来，“徐大夫兴许还没走，我去叫住他！”说着就要往外跑。
    多宝拉住他道：“三少奶奶说不许说出去！特别是三少爷您，这会儿您若是把大夫给找来了，三少奶奶一定会怪我的。”
    “既然不舒服为什么不看大夫？万一熬出个好歹来怎么办？”慎为着急地说道。
    多宝叹道：“三少奶奶说只是有点头疼，别嚷嚷地满世界都知道。”
    “我去看看她。”慎为说着就往屋里走，突然转身道：“多宝，去看看有没有薄荷叶，碾碎了加上点水拿来。记得！要碾得碎碎的！”多宝听了忙跑了出去。
    慎为轻声推门进屋，就看到恩婕面朝里侧卧在床上，身子微微起伏应该睡着了。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伸手轻轻地放在她的额头上摸了摸，喃喃自语道：“幸好，没有发烧。”
    恩婕微微睁开眼睛，听到慎为那句小声嘀咕，但并没有起来。她感觉到慎为替她掖了掖被子然后在床沿边坐了下来。“你不舒服自己忍着，也不知道别人替你担心。”慎为看恩婕睡着了才这么小声说道：“我这几日在书房里闭上眼睛就看到你，看到你端着热茶点心给我送来。还陪我说话，陪我说笑。但每次睁开眼睛看着空荡荡的房门口，却是一阵一阵的后悔。”然后就听到一声长叹，“如果时间能倒流就好了，我绝对不会把持不住！到了现在我才知道，我心里面有多爱你。”
    “三少爷，薄荷汁。”多宝端了一个小盏来，里面是绿色的稠状薄荷汁。
    “恩婕，恩婕。”慎为轻轻推了推妻子。
    其实恩婕早就已经醒了，但还是装作刚醒的样子。“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慎为接过小盏道：“你头疼，就不要说这么多了，这是薄荷汁涂一点在太阳穴上感觉会好一些的。”说着就亲手为恩婕涂上。
    一阵清凉从太阳穴沁入，让恩婕受用得很。“好舒服。”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不能涂得太多，一会儿再涂。”慎为将小盏搁在一边，道：“感觉好一点了吗？”
    “嗯。好多了。”恩婕闭着眼睛说道：“你有事的话就去忙吧，我躺一会儿就好了。”
    “我陪着你吧。”慎为说道：“就算看着你，我心里面也是高兴的。”
    恩婕刚才听到慎为的那番话，此刻又听到这么一句，眼泪不由地从紧闭的眼睛里渗了出来，顺着眼角滴落在枕头上。她心道：慎为，你早知有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慎为静静地坐在恩婕身边陪着她，看到她凝重的神情渐渐松弛下来，他知道她的头疼已经稍有好转了。慎为拿起湿毛巾替她擦去已经干了的薄荷汁，“如果舒服就睡一会儿，起来后保证你不再头疼。”
    “嗯。”恩婕轻轻地应了一声。
    慎为知道恩婕还没有完全原谅自己，若是硬留在这儿太长时间可能会让她反感。“我不打扰你睡觉，先出去了。”说着起身就往外走去。
    “等等！”恩婕闭着眼睛问道：“现在几点了？”
    “哦，下午三点了。”慎为说道。
    恩婕轻轻地说道：“桌上有桃酥饼，你吃点吧。这个时候你习惯吃些点心。多宝，给三少爷沏壶茶来就点心。”
    慎为心里面顿时一阵狂喜，恩婕总算是说关心自己的话！这算不算是一大进展？“谢．．．．．．谢谢你，恩婕。”他激动地说话都不利索了。
    恩婕把身子朝里侧了侧道：“我要睡了，你吃完了就回去吧。”显然还没有完全地原谅他。
    但是慎为却好像很满意了，恩婕对他能有这么一点关切已经让他感激涕零。那一次的桃酥饼可能是他这一辈子吃的最好吃的一次。
    慎言从自己屋出来就看到前面有人背着一个药箱，仔细一看正是徐大夫。“徐大夫。”
    徐大夫闻声转过头来，“原来是二少爷。”
    “你来给慎为的姨奶奶看病？”慎言走过去问道。
    “是啊，姨奶奶是胃病，以后准时吃东西就没事儿了。”徐大夫和慎言边走边聊。
    “对了，这几日怎么总不见令尊大人？”慎言问道：“难道又出外诊了？”
    “唉～～”徐大夫摇头道：“我爹病了，整日抱着两个元青花罐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
    “病了？”慎言看看徐大夫道：“那赶快开药医治呀！”
    徐大夫摇摇头道：“这回可真的是能医不自医了，我爹说他的是心病，药是治不好的。”
    慎言笑了，“这是什么话？都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了，还不算病啊？”
    徐大夫无奈地摇摇头道：“我也没办法呀，这几日哄着骗着吃了几剂药，稍稍见好。”
    “那改日我一定要去看看。”慎言道：“令尊大人为我家人诊病这么多年，也应该去瞧瞧。”
    这时候已经走到了大门口，徐大夫作揖道：“多谢二少爷关心。在下先行告辞了。”
    慎言送走了徐大夫便往私塾去，他刚才已经回去过了，这会儿出来是为了去接孩子。到了私塾刚刚下课，孩子们三三两两地走了出来。慎言刚走近课室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走到窗前就看到楚云正在和李汉唐说话。
    “李先生，观弘的功课怎么样？”楚云关切地问李汉唐。
    李汉唐笑道：“弘少爷天资聪慧，虽然起步晚了些，但已经跟了上来。现在的成绩在私塾也是屈指可数的优等生了。”
    “真的啊？”楚云脸上露出安慰的笑容，“看来我平日里没有白费心思。”
    “三姨太，其实孩子不用逼得太紧，有时候逼得太紧反而会适得其反。”李汉唐整理着书籍说道：“我发现弘少爷念书很刻苦，想必他一定不希望让您失望。不过他这个年纪理应是无忧无虑、嬉笑玩闹，现在整日将他埋没在书籍中，不是件恰当的事儿。”
    “他病了这一个多月，我怕他跟不上。”楚云摸了摸观弘的头说道：“既然先生这么说，那我以后就少逼他吧。”
    “这就是了。”李汉唐道：“其实二少爷管教琮少爷的方法倒是不错，琮少爷活泼可爱，虽然喜欢玩闹但功课也不错。孩子嘛，就应该这么教的。”
    慎言站在窗外不由地心叹道：若是观弘从小跟着我，我也一定会像教嘉琮一样地教他。可惜他没有这份幸运，而我也没有这份为人父的福气。
    “爹！您来接我吗？”嘉琮走出课室一眼就看到了慎言。
    “是．．．．．．是啊。”慎言抬起头来就看到楚云从里面看着他。
    “李先生，那我们就先走了。”楚云带着观弘从课室里走了出来。
    “三娘．．．．．．”慎言不能往她那里去了心里面自然牵挂着。不过这次是碰巧遇上的。“很少见你接孩子放学。”
    楚云兀自朝前走，“今天是观弘病愈后第一天上课，我顺便过来问问孩子的课业。”
    “刚才李先生也说了，观弘天资聪慧，功课一定没有问题。”慎言说道。
    观弘抬头看着慎言，笑道：“二少爷，你刚才听到李先生的话啦？”
    只见楚云微微侧头看着他，似乎在问他为什么偷听。“我．．．．．．我正巧路过，就听到了。”慎言虽然是在回答观弘的问题，其实是在向楚云做出解释。
    “李先生我也夸我聪明乖巧呢！”嘉琮笑着说道：“李先生说我像我爹一样那么聪明。观弘，李先生也说你聪明，那你爹也一定很聪明，是吗？”
    观弘看看嘉琮，说实话他感觉不到父亲程天九有多聪慧。“我．．．．．．我可能像我娘吧。我娘可聪明啦！”
    两个孩子的对话令楚云不禁朝慎言望去，慎言也同时朝楚云看去。四目相对，心中萦绕着的都是一样说不出的滋味。
    到了分叉路口，楚云便对观弘道：“跟二少爷说再会。”
    “二少爷再会。”观弘很乖地说了一声。然后就由母亲带着朝他们的住处走去。
    嘉琮抬头看看慎言，他站在那里看着三姨太母子离去已经很久了，“爹，我们能走了吗？”
    “啊？”慎言这才缓过神来，“走．．．．．．走吧。”他带着嘉琮往回走，突然停了下来，“嘉琮，你答应爹一件事情，只要你办到了爹就给你买个大风筝，好不好？”
    “好啊！”嘉琮拍着小手说道：“什么事情？”
    “回去后不要告诉你娘说我们见过三姨太。”慎言担心嘉琮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又会引起惜雨不必要的猜测。
    “行啊！”嘉琮很爽快地答应了。
    慎言摸了摸他的头道：“好，一言为定！”说着就跟儿子勾了勾小指。
    “老爷！老爷！”朝贵匆匆地跑了进来，“老爷，傅二少爷来了，还带了很多礼物！”
    “噢？”顾省之因为身体不好很晚才起床，“几点啦？”
    “十点了。”一旁的姚玉庄一边伺候他穿衣一边说道。
    “这么早？”顾省之柱着拐杖道：“请他到大厅，我这就出来。”
    朝贵忙跑了去。姚玉庄说道：“老爷，傅康年带了礼品来，似乎是来提亲的。”
    顾省之对着镜子照了照道：“八成儿是。哼哼，总算是被老三盼到了。”
    “我去让人通知三弟。”姚玉庄正要传人。
    “不用！”顾省之摆摆手道：“别弄得我们好像都知道似的，一会儿见了面再说。”
    傅康年等候在大厅里，看到顾省之柱着拐杖出来忙上前去作揖，“康年见过顾老爷，顾老爷一向可好？”
    “好！好！有劳挂心了。”顾省之扫了一眼场院里摆放的礼品，件件用大红色的布匹罩着，看来真的是来提亲的。“大侄子这是什么意思？”他明知故问。
    “康年冒昧，今日是来向顾家小姐提亲的。”傅康年笑道：“忘顾老爷俯允。”
    “哈哈～～”顾省之笑道：“原来如此。不过子胤不是我的女儿，你还是问问三老爷吧。朝贵，去把三老爷、三太太找来。”
    顾允之夫妇早就在屋里等着傅康年来，朝贵一进来他们就知道是什么事。来到大厅看到那些礼品故作惊讶，“哎呀，康年，这是什么意思呀？”
    “三老爷，康年冒昧，今日特来向子胤小姐提亲。”康年再次说道。
第八十集：胡思乱想 - 扬州故事 - rich

    第八十集：胡思乱想
    “小姐！小姐！”多喜匆匆跑进房连气都还没有喘过来，“有人．．．．．．有人提亲！”
    子胤正在画画听到多喜的话便道：“提亲？谁呀？”
    “傅家二少爷．．．．．．来向您提亲了！”多喜终于把话说全了。
    “什么？”子胤的画笔落在了地上，“你再说一遍？”
    “傅家二少爷来向老爷提亲了！他想娶你！”多喜又说了一遍。还没等她说完子胤便夺门而出，“小姐！小姐！”
    “爹！”子胤冲进大厅。
    “子胤？正好要去找你呢。”顾允之看了看傅康年笑道：“康年带了很多贵重的礼物来向你提亲，他．．．．．．”
    “我不答应！”子胤断然回绝。
    子胤的决断让顾允之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子胤啊，你快别说了，别气你爹。”殷秀娥劝道。
    子胤不理母亲的话，很认真很严肃地看着顾允之道：“我不喜欢他！我不答应！”
    “啪”一声，顾允之扬手就给了女儿一巴掌。
    “子胤．．．．．．”傅康年见了忙过来道：“你没事吧？”
    子胤甩开康年的手道：“不要你管！你带着你的东西赶快走！我不会嫁给你的，不会！永远都不会！”
    “你给我住口！”顾允之骂道：“你这个死丫头，翅膀硬了是吧？我告诉你这件事由不得你，我已经答应了康年也定了日子，你就给我乖乖地呆在家里等着出嫁！一步都不许出房门！”
    子胤愤愤地看着父亲，他的一句话就把自己的一辈子的幸福给断送了。为什么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会这样？“我恨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子胤哭着转身就跑。
    “多喜，看着她！如果小姐有什么事，我饶不了你！”顾允之对多喜吼道。多喜忙跟着子胤出去了。
    子胤一口气跑到了慎言的书房里面，慎言正在做事突然有人闯了进来还吃了一惊。抬头一看就看到子胤已经哭红了眼睛，“子胤？怎么了？怎么哭啦？”
    子胤一下子扑到慎言怀中，“二哥．．．．．．二哥。”
    慎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慢慢地安抚着她，“别哭，别哭。慢慢说。”
    “小姐！”多喜跟了进来，“二少爷。”
    慎言问道：“多喜，小姐怎么了？”
    “刚才傅家二少爷来提亲．．．．．．”
    “住口！不许提他！”子胤回头对着多喜喊道。多喜连忙住了口。
    慎言心里明白了七八分，他挥了挥手让多喜先离开。“子胤，别哭了。二哥给你倒杯水，你冷静一下，好吗？”说着就让子胤坐下来然后倒了杯茶给她。
    “爹一向都很疼我的，我说什么他都答应。为什么这次他不肯听我的呢？”子胤双手捧着茶杯满脸的困惑，“我不喜欢傅康年，爹是知道的。他为什么就是要一意孤行呢？”
    慎言搂着子胤的肩膀，他不想告诉子胤她父亲是为了和傅家攀上关系才让她嫁给傅康年。“子胤，我们的婚姻不能自主。”
    “二哥，你也是念过洋学的人，为什么这种话会从你口中说出？”子胤看着慎言问道。
    慎言被她看得心不安，他叹了口气道：“唉～～是二哥没有用，二哥懦弱！没有勇气追求自己的梦想。二哥现在真的很后悔很后悔。”
    “二哥，你后悔和二嫂结婚吗？”子胤看着慎言问道：“你跟二嫂一直很恩爱的。”
    慎言苦涩地一笑，道：“后悔？还有用吗？嘉琮都这么大了。”慎言站起来走了几步道：“如果可以回头再选择一次，我一定不会答应和惜雨结婚。”他转过身看着子胤说道：“所以你现在的感受二哥很明白，二哥自己不能如愿，当然希望你能如愿。”
    子胤紧紧地握住慎言的手说道：“二哥！你帮我！你一定要帮我！”
    慎言看看外面低声问道：“你要二哥怎么帮你呢？”
    “我．．．．．．”子胤低头想了想，“我要走！我要跟汉唐走！”
    “汉唐？”慎言愣了愣，“你．．．．．．你跟汉唐？什么时候的事？”
    “二哥，你帮我！”子胤心急地说道：“我爹现在让人看着我，只有你能帮我了！”
    “好！好！我帮你！”慎言想了想道：“这件事要跟汉唐商量一下，今晚我就去找他。你不要着急，二哥一定会帮你的！”
    “谢谢！谢谢二哥！”子胤抱着慎言感激地说道。
    慎言拍了拍她到：“好了，回去休息吧。让二叔看到你在这里时间长了连我都会盯紧的。”
    “哦！好！”子胤不想连慎言也被父亲盯死了，连忙说道：“那我马上回去！”她立刻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转过头来问道：“二哥，你．．．．．．你在和二嫂结婚之前是不是有过喜欢的人？”
    慎言看着子胤笑了笑，道：“都过去了，不要提了。快回去吧。”
    惜雨回到房里神色呆滞，多瑞正在收拾房子看到惜雨便道：“二少奶奶。”
    “出去。”惜雨冷冷地说道，“把门关上。”
    多瑞见惜雨脸色苍白忙问道：“二少奶奶，您不舒服吗？”
    “我说了！出去！”惜雨突然吼道。多瑞从来没有见过惜雨这么大声地说话，连忙跑了出去然后关上了门。
    门一关惜雨便扑在床上放声大哭。刚才她去书房找慎言，正好远远地看到子胤跑了进去，当她走近的时候正好听到子胤问慎言是否后悔和惜雨结婚，然后就听到了慎言的回答。那一句“如果可以回头再选择一次，我一定不会答应和惜雨结婚”犹如五雷轰顶让惜雨的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她不想也不敢再听下去，便拖着冰冷的身体往回走去。
    为什么这么多年的夫妻最后换来的是这么一句话？惜雨自问对慎言倾尽了全部的爱，为什么他后悔和自己结婚？是自己做错了？还是他心里已经有了别人？别人．．．．．．别人．．．．．．难道是她？是那个女人？不会．．．．．．不会的！她是老爷的小妾，慎言怎么会和她．．．．．．真的是她吗？
    惜雨怀疑过慎言和楚云之间有暧昧，但她却始终不能相信慎言会为了这么一个女人而后悔他们之间的婚姻。九年了，他们结婚九年了。难道九年的感情就比不上和凌楚云短短一年的相处吗？
    慎言夹着账本回到房里，多瑞看到他忙跑过来说道：“二少爷，二少奶奶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她怎么了？”慎言连忙推门进屋，只见惜雨正坐在窗下绣花，神态正常只不过眼睛有些红肿。“惜雨，你．．．．．．你有什么事吗？”
    惜雨抬头看着他笑道：“怎么这么问呢？我能有什么事？”
    慎言看看身后的多瑞，皱了皱眉道：“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
    “是吗？”惜雨转过头对着镜子照了照，“哎呀，是有一点。许是我专注着刺绣伤了眼睛。”惜雨揉了揉眼睛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眼睛有些胀痛呢。”
    “二少爷，二少奶奶．．．．．．”多瑞不明白了，刚才看上去怒火中烧的二少奶奶怎么现在像没事儿人一样？
    慎言摆摆手道：“你先出去吧。”多瑞先行离开了，慎言走过去道：“既然眼睛不舒服就不要绣了，歇一歇吧。”
    “不行！还有没几针就好了。”惜雨看着绣架上的绣品道：“你看这对鸳鸯，多恩爱啊！”
    “鸳鸯？”慎言脑海中浮现的竟然是楚云肚兜上的那幅鸳鸯母子图。
    惜雨笑道：“我准备把这幅鸳鸯图绣在我们的锦被上。”
    “惜雨，你累了。”慎言说道：“绣花什么时候都能做，看你眼睛肿的，还是休息一下吧。”
    “爹！娘！”嘉琮由保姆接了回来，一进门就说道：“邓夫子今天说我作诗做得好呢！”
    “是吗？”惜雨搂着儿子亲了一口道：“真聪明，像你爹。”
    慎言微微点头道：“夫子夸你，你可不能骄傲啊。要更加努力。”
    “知道！”嘉琮拿出功课认真的趴在桌上做了起来。
    “慎言，今晚云峰茶馆有新书开讲，不如我陪你去听啊。”惜雨提议道。
    “听书？”慎言看看惜雨道：“你不是不喜欢听书的吗？”
    “那你喜欢听嘛！”惜雨说道：“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出去了。”
    慎言笑了笑道：“可惜今晚我约了客人，在外面吃饭。我回来拿点东西就要出去了。”
    “这样啊？”惜雨一脸失落，“那改天吧。”
    慎言取了东西往外走，到了门口却停了下来，“云峰茶楼晚上八点开始，我应该能赶得过去。要不你先让添保陪你去，我见完了客人就过来。”
    “好啊！好啊！”惜雨开心地说道：“我准时到！”
    “那我先走了。”慎言拿着东西往外走去。
    惜雨坐在儿子身边，心情似乎比刚才好了一些。她摸着儿子的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心道：儿子啊，你爹心里面还是有我们母子的。他还保持一份理智，希望他能尽早回头是岸。
    慎言见过客人后走出酒楼拿出怀表看了看，七点四十五分。“还来得及。”慎言自语道，然后就往云峰茶楼走去。经过采芝斋的时候他停了下来，买点点心去边吃边听。他走进店铺道：“老板，给我两包云片糕。”云片糕是惜雨喜欢吃的点心。他转过头看到碟子里绿油油的新鲜绿豆糕，脑海中顿时浮现出楚云挽着袖子揉面做绿豆糕的情形，想着看着不由地笑了。
    “少爷，您的云片糕。”老板递上两包云片糕。
    “不好意思，请帮我把一包换成绿豆糕。”慎言说道。
    他拿着一包云片糕一包绿豆糕往云峰茶楼走去，到了那里的时候门口已经没有什么人了。远远地就看到惜雨站在那里，“已经开场了，你怎么不进去？”慎言看了看怀表，八点零五分。
    “我想等你一起进去嘛！”惜雨笑道：“我已经订了位子。”
    “那进去吧。”慎言和惜雨走进茶楼，说书先生已经开始了。“我买了云片糕。”
    “谢谢！”惜雨拆开云片糕吃了一片道：“真香！你也吃啊！”说着就拿了一片给他。
    慎言摆摆手道：“不用了，我自己买了绿豆糕吃。你喜欢吃云片糕，你自己吃吧。”
    “就吃一块嘛．．．．．．”
    “嘘——”慎言轻声说道：“不要说话，认真听吧。”
    惜雨不喜欢听书，实在是为了慎言才陪着过来。一个多小时都不知道说书先生在上面说什么，而且大家听得认真弄得她都不敢说话。一场书下来她和慎言连十句话都没有说上。
    散场后慎言和惜雨走了出来，惜雨刚想提议再去散散步，可慎言却说道：“很晚了，回家吧。”惜雨只好答应。
    回到家后洗漱完毕大家上床准备睡觉，夫妻俩刚躺下惜雨就转过身对慎言说道：“慎言啊，前几天我收到爹的信。”
    “是吗？没听你说起过。”慎言闭着眼睛颇为疲惫地说道。
    “我爹说．．．．．．”惜雨顿了顿道：“他说他去寒山寺替我求了支签，签上说今年嘉琮可能会多个弟弟或者妹妹。”
    慎言一听心里便“咯噔”一下，“签文这种事不能尽信的，听过就算了。惜雨啊，我很累了，早点睡吧。”说完就转了个身沉沉地睡去。
第八十一集：求助 - 扬州故事 - rich

    子胤的事情让慎言有些感同身受，他很不希望妹妹走上一条和自己一样的路。作为兄长和曾经经历过的人，他愿意为子胤奔波。第二日一早他没有去铺子而是赶到了私塾，第一堂课是邓夫子的课，李汉唐还在房里。
    “汉唐！”慎言推门走了进去。
    “二少爷？”李汉唐正在看一会儿要准备上的课程。
    “你在就好了！”慎言把门关上，“我有事跟你商量。”李汉唐合上书看着慎言，等候着他开口。“昨天发生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李汉唐摇摇头道：“什么事啊？”
    “你不知道？有人来向子胤提亲了！”慎言看着汉唐说道。
    只见汉唐脸色一沉，垂目看着桌上的书本许久。“是吗？”他轻声地说道：“什么时候办喜事啊？”他的声音听起来深沉，似乎有很多话埋在心里不肯说出来。
    “你怎么不问子胤有没有答应？”慎言似乎比汉唐还要着急，“你怎么就知道子胤已经答应了呢？”
    汉唐抬起头来看看慎言，道：“难道不是吗？能上门提亲的必定是门当户对的人家，老爷、夫人如果觉得合适一定会答应的。”
    “可是子胤不答应呀！”慎言看着汉唐就好象看到了当初的自己，优柔寡断、欲言又止。“子胤说她心里只有你一个，她除了你什么人都不会嫁！”
    汉唐蓦地抬起头来看着慎言，眼神中流露出来的那份感动虽然很淡很淡可却没有逃脱慎言的目光。“她．．．．．．她怎么这么傻？”
    “你认为她傻吗？”慎言反问道，“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和她一起远走天涯？”
    “我？和她？”汉唐有些发愣，说实话他倒是的确没有这么想过。
    “我问你，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妹妹？”慎言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汉唐不由地回头看了一眼书桌上摆放着的亡妻相片。
    慎言见了立刻过去将相片合在桌上，“不要想太多，摸着你的心问问，有没有对子胤动过心？”
    “我．．．．．．”汉唐低着头微微点头道：“我的确有过，不过．．．．．．”
    “这就行了！”慎言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牛皮信封道：“这些钱你拿着，我会尽快安排你们俩离开这里。”
    汉唐楞住了，他看着慎言道：“什么？私奔？”
    “当然！”慎言把信封塞在汉唐手心里道：“现在除了这条路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你赶快悄悄地收拾东西，我去告诉子胤！”说着就要往外走。
    “二少爷！”汉唐叫住了他，“这恐怕．．．．．．”他还是有些犹豫。
    慎言一眼就看出了汉唐的担忧，“汉唐．．．．．．”他凝神地看着他道：“如果我能再有一次选择，一定不会犹豫。相信我，赶快走吧。”说完就离开了。
    李汉唐愣愣地站在那里，手里捏着那个信封。慎言最后一句话让他突然领会了很多，虽然简短但却让他知道了慎言内心的后悔。现在看来这么做是违背道义的疯狂举动，或许经过几年之后回头再看一看，就会觉得今日的疯狂是奠定幸福的基础。汉唐突然顿悟了，于是立刻收拾起衣物来。
    当子胤知道李汉唐愿意和她离开的时候，内心的喜悦溢于言表。若不是慎言一再地嘱咐不要声张，她一定会高兴地喊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慎言对子胤和汉唐的事情特别关心，甚至有些超乎寻常。可能他将他们两个的感情看作成当年的自己和楚云，既然自己无法再选择一次，那么就让妹妹和她心爱的人如愿吧。慎言悄悄地多方托人安排好了去广州的火车，然后又在广州托朋友准备好了去香港的船。这一些都十分地顺利，慎言从内心开始为妹妹将来的美好生活憧憬起来。
    这一日，惜雨替慎言收脏衣服去洗，在口袋摸出了两张火车票。仔细一看是第二天夜间开往广州的火车票，正当她纳闷儿慎言怎么会有两张车票的时候，慎言走了进来。他看到惜雨手中的车票立刻拿了过去。
    “这是我替客人买的。”慎言将车票放进了口袋。
    惜雨从慎言的眉宇间能看出一丝紧张，但也没有太过在意。因为她实在想不出慎言为什么要买车票给自己。
    慎言怀揣着车票往书房去，他需要替子胤和汉唐多准备一些。汉唐他倒是不担心，可是子胤从小娇生惯养是吃不惯苦的。经过花园的时候正好和楚云遇上，看得出来楚云是刚从月季花圃那边过来。两人见面都有些尴尬，慎言明显地看到楚云闪躲的眼神。这些日子她故意的躲避让慎言感觉到发生了什么，他试图问过楚云可她的答案却总是模模糊糊。
    “三娘．．．．．．”慎言停在了楚云面前，“这些日子我忙着别的事，花圃多亏了你打理。”慎言知道楚云会偷偷地去月季花圃里照料那些花朵。
    楚云抬头看看他道：“举手之劳。”说着就想侧身从慎言身边走过去。慎言因为对子胤和汉唐之间的感触一时间很想同楚云说心里话，可是看着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楚云见他站着不动便抬头看了看他，“二少爷．．．．．．”
    慎言的身子往边上侧了侧，满腔的话语只能随着楚云的离开而咽下。他很想告诉楚云他正在帮助子胤和汉唐，而帮助他们的动力正是感概他们当初的擦肩而过。
    楚云没有回去而是去了子胤那里，这几日家里面因为子胤不肯出嫁而被三老爷看管起来的事传得很厉害，楚云虽然一直没有把自己看成顾家的一份子但对子胤素日里也建立了一些感情。这个时候她知道她一定很彷徨，于是就过去看看她。
    到了三老爷那里三太太托辞不让楚云见子胤，子胤在房里听到后立刻跑出来拉着楚云就往房里走，三太太殷秀娥也只能由着她。
    楚云被子胤拉着进了房，然后子胤“嘭”的一声把门重种地关上了，表现出极度的不满。“子胤，你还好吧？”楚云轻声问道。
    子胤看看楚云道：“还好，只是他们老是盯着我，就像苍蝇一样讨厌！对了，三娘，您怎么会来我这儿？”
    “我听说了你的事，知道你心情一定不好。所以就过来看看。”楚云坐了下来说道。
    “三娘，你真好。这么关心我，”子胤笑了笑道：“这几日大嫂、二嫂还有三嫂都来看过我，可是我娘能挡的都挡回去了。我一个人关在房里闷都闷死了！”
    “三老爷还是执意要你嫁给傅家的人吗？”楚云问道。
    子胤叹了口气，道：“是啊。我第一次感觉到我爹这么固执！”
    楚云细细地看子胤的表情，似乎看不出应该有的紧张情绪，难道她妥协了？“那你自己呢？会不会答应你爹？”
    “当然不会！”子胤立刻说道：“我就算死也不会嫁给傅康年的！”说着她开始暗暗担心起来，为什么这些日子都没有慎言的消息？难道有什么阻滞？
    子胤脸上突然掠过的担忧让楚云看了个真切，她问道：“子胤，如果你真的不想嫁给傅康年，我可以帮你向老爷提一提。看看老爷能否帮上忙。”
    “我看没有用！”子胤摇摇头道：“我感觉到我爹这次是铁了心的要我嫁给傅康年，就算大伯父劝也没有用。”
    “那么．．．．．．那么我能有什么地方帮上忙的吗？”楚云问道。
    子胤伸手握住楚云的手，感激道：“谢谢你，三娘。这件事我爹看的很重，我看您还是不要管了。”不过转念一想，突然说道：“对了，三娘。的确有件事想让您帮忙。”
    “哦？说呀。”楚云认真地听着。
    “你能不能帮我去找二哥？”子胤悄声说道。
    “二少爷？”楚云愣了愣，不知道子胤为什么要找慎言。
    “对！”子胤点头道，“悄悄地去找他。”
    “你想对他说些什么？”楚云问道。
    子胤想了想，她不想把私奔的计划说出来，于是说道：“什么都不用说，就说我心里很着急，让他帮帮我。”
    楚云并不知道慎言能怎么帮助子胤，但既然子胤提出了求助那就应该尽力相助。“好，我会帮你转达的。”
    从子胤那里出来，楚云便朝自己的园子走去。找慎言．．．．．．如何找呢？她已经能感觉到惜雨的怀疑，也曾经告诫过慎言不要来找自己。可今天的事情关系到子胤，看来不得不找他一次了。家里面毕竟人多眼杂，不如就约到外面。主意已定楚云便回去写了张字条，用信封封好，然后就将观弘叫了来。
    “弘儿，你去书房看看二少爷在不在。”楚云把信封折好放进了观弘的口袋，然后吩咐道：“如果在的话就把这个给二少爷。”
    观弘摸了摸口袋问道：“娘，这是什么？”
    “不要问这么多。”楚云道：“如果二少爷不在，你就会来。记住，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楚云说的严肃认真，观弘一看便知道这事挺重要的，于是点了点头跑了出去。午后的园子里走动的人很少，观弘一路跑去书房就看到书房的门敞开着。他把小脑袋探了进去，就看到慎言正坐在书案前写字。“二少爷。”观弘唤了一声。
    慎言抬头一看是观弘，立刻把笔放了下来。“观弘？是你啊！”慎言因为楚云的话很久没有和观弘说话，一看到他就很高兴。“快过来。”
    观弘走进来后慎言就把他抱了起来，“哎哟，重了些嘛！小脸儿红嘟嘟的。”慎言欢喜地在观弘脸上亲了一口，这种情不自禁的父爱只有在无人的时候才能放肆一回。慎言把观弘抱在腿上，问道：“你跑来找我吗？”
    “嗯！”观弘很谨慎地左右看看，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信，“我娘让我给你的。”
    “你娘？”慎言一下子困惑起来，他接过信展开来看了看，上面写上了时间和地点，楚云要约他在外面一叙。为什么她明言阻止自己和他们母子往来，这会儿又主动相邀？难道是有什么事吗？慎言心里面直犯嘀咕，“观弘，你娘还说什么了吗？”
    观弘摇摇头道：“没有，我娘只是说要亲手交给你。”
    “哦。”慎言微微点头，看来楚云的确是有事找自己。他把观弘放了下来把信折好放进口袋，“你回去告诉你娘，就说二少爷知道了。”
    “嗯！”观弘点了点头然后就要转身走。
    “等一下！”慎言叫住了他，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一袋糖果，“这是南洋的水果糖，我特意留给你的。拿去吃吧。”
    糖果五颜六色的很漂亮，观弘一看就很喜欢。他刚把手伸出来却很快地收了回去，“留给琮少爷吧。”楚云曾经嘱咐过他不要和二少爷太过亲近。
    慎言把糖果塞在观弘的手中，笑道：“嘉琮也有，这是留给你的。”
    “谢谢二少爷。”观弘很有礼貌地谢过慎言，然后就跑了出去。
    观弘离开后慎言又把那封信拿了出来，又仔细地看上一遍。楚云到底想同我说什么？他从抽屉里拿出了火柴，将信烧了。
    吃过晚饭，慎言便说约了客人外出了，准时到了楚云指定的地点。她还没有到．．．．．．
第八十二集：心已原谅 - 扬州故事 - rich

    第八十二集：心已原谅
    慎言在包厢里坐了没多久就听到身后“吱呀”一声，门开了。回过头去就看到楚云颇为谨慎地走了进来，他立刻站了起来。“三．．．．．．”他想叫“三娘”，可这里并没有别人，他还是喜欢唤她的名字。“楚云．．．．．．”
    “时间不多，我是借口给观弘买东西出来的。”楚云似乎很赶时间，“我去过子胤那里，她似乎很着急。她让我跟你说让你帮帮她。”
    慎言自然明白子胤的意思，他微微点头道：“我已经安排好了，就差时机了。”
    楚云一听便知道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秘密，她怔怔地看着慎言问道：“你和子胤之间有什么秘密？你安排好了什么？还差什么时机？”
    “我．．．．．．”慎言不怕向楚云坦言，于是将自己的计划一一告诉了楚云。
    “你想帮他们私奔？”楚云一听大惊失色，“慎言，这件事是三老爷的家事，就连老爷也避嫌不去过问。你出手相助就不怕东窗事发后三老爷怪罪你吗？”
    “我不想看到子胤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慎言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我知道你不想看到妹妹不开心，但这件事并不是你能力范围之内所能解决的呀！”楚云从顾省之的言辞中感觉到他对这件事的沉默，顾省之自然不愿意去过问三弟的家事，当然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掺和在里面。
    “我错过一次！不想看到我妹妹也走上我的路！”慎言凝视着楚云。
    顿时，屋内一片寂静，有的只是两人的对视与沉重的呼吸。慎言不禁伸手握住楚云的双手，动情地说道：“我看到现在的子胤就好象看到当年的我，我不止一次地后悔当初自己的懦弱。楚云．．．．．．如果可以重新来过，我一定会去找你．．．．．．”
    “行了，不要再说这些了。”楚云挣开了慎言的手转过身，泪水在眼眶中凝结，她不希望让慎言看到她同样后悔的眼泪。“都过去了，再提起来也是徒增伤悲而已。”帮助子胤私奔这件事如果严重起来很可能会毁了慎言的前途，不过现在楚云开始理解他为什么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帮助子胤离开，对此她也无话可说。“总之．．．．．．一切小心．．．．．．”楚云嘱咐了这一句后便推门离开了，她的眼泪在跨出房门的那一步忍不住落了下来。
    顾慎行最喜欢夜不归宿，为了在父亲面前表现的好一些他已经尽量回家吃饭、睡觉。不过有时候还是忍不住跑出来夜游一番，这时他正邀了一般朋友去听戏喝酒，等候在戏院门口的他猛地一回头便看到了从茶楼走出来的楚云，她眼睛红红的似乎哭过。正当慎行觉得奇怪的时候，看到慎言随后走了出来。
    啊哈，原来他们两个在此幽会呀！慎行心中暗暗自语道：还一前一后地走出来，以为人家看不出来？幸好被我看到了。没想到慎言这小子还真是够大胆的，偷腥偷上庶母的床啦！慎行越来越觉得他们两个之间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他一直忍着没有说自然有自己的打算。今日老天不作美又被他看到，无疑是给慎言、楚云两个设了一个看不见的困局。
    话说两头。顾慎为难的能清静几天，这些日子来他仍然睡在书房，不过晚上会去恩婕那里陪着女儿嬉闹一番，虽然不能留宿但对慎为来说已经是难得的温馨了。嘉妍有父母的陪伴自然开心，她一会儿粘在慎为那里一会儿依靠在恩婕身边，一家人也其乐融融。恩婕对慎为的怨气也渐渐消退，但出于某种原因她仍然没有说原谅他。
    嘉妍累了，坐在一旁吃着点心。恩婕轻轻拂过女儿的秀发，说道：“三叔把子胤禁足，你去看过没有？”
    慎为摇摇头道：“没有见着。三婶不让。”
    “我也去过，也被挡了回来。”恩婕说道：“看来这次三叔是铁了心要子胤嫁给傅家了。”
    慎为叹了口气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子胤也无从选择。”他看了一眼恩婕柔声道：“不过我倒是从来没有后悔过和你成亲。”
    恩婕低眉坐在那里没有说话，说实话她和慎为是难得美满的盲婚哑嫁，若不是中途有人．．．．．．恩婕想到这里心里就像扎了根刺一样地痛。
    慎为看着沉默的妻子，不敢再说下去。突然“砰”的一声门被推开了，蔡美娴板着脸站在门口。“慎为！给我出来！”
    这一下可把屋里的人给吓了一跳，嘉妍吓得差点哭出来。慎为看看母亲道：“娘，怎么了？什么事呀？”
    蔡美娴伸手把儿子拉了过去，“你是不是男人？把人家娶了回来也不过问一下？到现在都没有留宿过！你有没有想过梦罗的感受呀？你怎么做人家丈夫的？”说着就瞥了恩婕一眼。
    慎为一听便知道母亲想干什么，“娘，梦罗的身体还没有好，需要休息。”这句话连慎为都觉得是敷衍的借口。
    “你少跟我来这套！”蔡美娴拉着儿子往外走，“今晚你就给我睡过去！还有！以后少往这里跑！”
    “爹！爹！”嘉妍追了出来拉着慎为的衣角道：“爹，你答应过我今晚给我讲故事的。”
    慎为还没有开口蔡美娴便将嘉妍的小手撇开，“保姆呢？带小姐回去睡觉！”然后就拉着儿子往外走。
    “娘，我．．．．．．”慎为无奈地跟着母亲，他不住地回头张望。他听到了女儿的哭声，看到了恩婕失望地抱起女儿回了房，紧紧地关上了房门。慎为的心很痛，他真的好像挣开母亲的手回到妻子身边。不过正当他酝酿着那份勇气的时候，已经到了梦罗的门口。
    “你呀，要好好儿地向梦罗赔罪！”蔡美娴像训孩子一样训着慎为，“时候不早了，快进去吧。”然后就把儿子推进了门。
    慎为一进门就开始责怪自己的怯懦，突然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你来啦？”抬头一看就看到梦罗穿着一套粉色丝绸的睡衣走了过来。
    “你．．．．．．你身体好些了吗？”虽然她已是自己的妻子但慎为还是不敢直视这样的她。
    “早就好了。”梦罗走过来拉着慎为的手往内堂走，“我让人准备了洗澡水，你洗个澡吧。我替你擦背。”内堂里飘着花香，大澡桶里冒着白色的热气，水上还撒着片片花瓣。
    “我．．．．．．我晚饭的时候喝了些酒，现在有些头晕，不能洗热水澡。”慎为找了个理由推辞了。
    “是吗？”梦罗笑了笑道：“那算了，我们早点休息吧。”然后就要替慎为宽衣解带。
    “我．．．．．．我自己来！”慎为就像一个腼腆的少年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慢慢吞吞地解自己外衣的扣子。
    梦罗面含微笑地走到床边铺好床，还拍了拍枕头。慎为的外衣的几颗扣子竟然解了足足五分钟，梦罗铺好床他还没有把外套脱下来。“我帮你吧。”梦罗走了过来。
    “哎呀，当铺的帐目还没有做呢！”慎为立刻把解开的扣子重新扭上，这次倒是只用了几秒钟，“你先睡吧。我做好了就回来。”他急匆匆地就往外跑，梦罗还想说些什么他已经跑得没影儿了。
    “哼！”梦罗生气地将铺好的被褥全部扔在了地上。
    慎为一路跑回恩婕那里，房里还亮着灯她们母女还没有睡。慎为走过去刚想敲门就听到恩婕的声音。
    “嘉妍乖，你爹有要紧的事才不能给讲故事哄你睡觉。”恩婕柔声对女儿说道：“嘉妍是大孩子了不能任性，要体谅你爹爹，知道吗？”
    “爹爹好久没有讲故事给我听了，会不会因为嘉妍大了所以爹爹不再疼我啦？”嘉妍天真的问道。
    “爹爹最疼的就是嘉妍了，怎么会因为你长大了不疼你呢？”恩婕安慰道：“爹爹平时有好多事情做的，嘉妍也不想爹爹这么累还来给你讲故事吧？”
    “我不会！”嘉妍说道：“以后我不会再缠着爹爹讲故事哄我睡觉了。”
    恩婕笑道：“以后娘讲故事哄你睡觉，好吗？”
    嘉妍突然“咯咯”地笑起来，“不要！娘讲的故事没有爹爹的好听，嘻嘻～～”
    门外的慎为听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滚，恩婕不但没有责怪自己还在女儿面前为自己荒唐的行径做遮掩，这样的妻子怎么能叫人割舍得下？他抹去了眼泪推门进去。
    “爹！”嘉妍看到慎为走进来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
    “妍儿。”慎为紧紧地将女儿抱在怀中，“爹对不起你呀！”他一边说一边看着身边的妻子，“恩婕，谢谢你。”
    恩婕看到他眼中闪着泪光，不禁也动情起来。刚才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婆婆带走，按照慎为以往的个性她没有奢求过他会再回来，可是这一次他真的回来了。慎为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握住了恩婕的手，恩婕不再抗拒而是由着他握紧了自己的手。
    哄女儿睡着之后慎为轻轻地替孩子掖好被子，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他转过身看到恩婕坐在一边看着自己，“恩婕．．．．．．辛苦你了。”
    “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吧。”恩婕心里面早就原谅了丈夫，同时也希望丈夫能留下来。不过如果让婆婆知道一定又会大闹一场，所以她还是劝慎为离开。
    慎为虽然不愿意但也知道恩婕的一片苦心，“我还有些帐要做，现在去书房。”他想让恩婕知道自己并不是去梦罗那里。
    恩婕看了看他微微点头道：“不要做得太晚了，早点休息。”
    “嗯。”慎为点头往门口走。到了门口回过身依依不舍地看着妻子，虽然两人同住一个大宅但每次分别就好象很难再见面一样。“我．．．．．．我走了。”
    “嗯！”恩婕低眉应道。
    突然慎为将头伸了过来，将嘴唇贴在恩婕的脸颊边亲吻了一下。“你也早些休息。”
    恩婕就像初恋的少女一样，这个亲吻在她的面颊上散发着难以抵挡的热情，她的脸红了。看着丈夫走向黑夜，她很想将他唤回，唤回一个属于自己的慎为。
    慎为在书房里面做事一直到很晚，然后就趴在桌上睡着了。到了第二天清早大约四五点的时候才急匆匆地跑回梦罗房里和衣躺下，这也算是向母亲交待了。
    梦罗气得一晚上没有睡着，慎为凌晨进来她也知道。她佯装熟睡的样子，但是心里面却在翻腾蹈海。自己到底哪里不好？竟然连丈夫的心都留不住？就算留不住心，那人呢？现在连人都不是自己的！
    梦罗不会傻到把这件事告诉蔡美娴，这等于是在讨慎为的嫌。她还体贴地送上补品，说慎为经常熬夜需要进补。蔡美娴见了自然夸这个媳妇儿好，而且也知道了儿子经常熬夜不太回房睡觉。为了这个她这个做母亲没有少责备儿子。
    这日慎言从酒厂回去的时候感觉有些不舒服，正好经过徐大夫的医馆便进去让大夫瞧瞧。徐大夫说他染了些风寒，开了几剂药散热驱寒的汤药，嘱咐他休息几天就没事儿了。
    慎言突然想到徐老大夫正病着，于是说道：“你父亲怎样了？我前些个忙也没空过来看看他。今儿正好来了，我去看看他吧。”
    徐大夫连声感谢，他带着慎言朝内堂走去。老远就听见徐老大夫的的呻吟声，只是模模糊糊听不真切。徐大夫摇摇头道：“二少爷不要见怪，自打我爹病了之后就是这个样子，每天喃喃自语的，都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徐大夫推开了房门。
    慎为进去就看到徐老大夫躺在床上人已经消瘦了不少，奇怪的是在床的内侧摆放着两个青花大罐，就放在徐老大夫触手可及的地方。老人家还不时地伸手去摸一摸那两个青花大罐。慎言觉得奇怪，便问道：“老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儿？那两个是什么东西？”
第八十三集：爆发 - 扬州故事 - rich

    第八十三集：爆发
    徐大夫摇摇头到：“家父自从病了以来边一直念叨着这两个东西，听说是什么元青花大罐，价值连城。”
    “价值连城？”慎言笑道：“原来徐兄家里还有这宝贝？”
    “本来是没有的，也不知家父从哪里弄来的。”徐大夫说道：“自从有了这两个大罐儿家父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是吗？”慎言觉得奇怪，他走近徐老大夫凑近他问道：“老爷子，您还好吧？”徐老大夫慢慢睁开眼睛看了看他，嘴巴嘟哝了一下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慎言感觉到他有话要说便转身对徐大夫说道：“老爷子好像有话说。”
    徐大夫走过来问道：“爹，您想说什么话？”徐老大夫又嘟囔了一阵，徐大夫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一脸无奈地摇摇头道：“听不真切。”
    慎言凑近老人家，徐老大夫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光芒，然后嘴唇不停地动着。“老爷子，您说慢些。”
    徐老大夫放慢了速度，他一个字一个子地说道：“二少爷．．．．．．老夫．．．．．．对不起．．．．．．对不起你们顾家。”
    老爷子说得慢，慎言隐隐约约地听清楚了，“对不起我们顾家？”他怕自己听错了便又重复了一边，只见徐老大夫不住地点着头，还伸手摸着身边的那两个青花大罐。慎言觉得奇怪，便问道：“老爷子，您这话怎么说的？您哪里对不住我们顾家啦？”
    徐老大夫转过头看了一眼青花罐道：“为了得到这．．．．．．这两个东西．．．．．．我撒了谎。”
    “撒谎？”慎言皱了皱眉，“您说了什么谎？”慎言的第一反应便是父亲的病情。
    只听徐老大夫说道：“柳家．．．．．．柳家小姐．．．．．．根本．．．．．．根本没有怀孕．．．．．．”
    “什么？”慎言一愣立刻回头看着徐大夫，梦罗小产是徐大夫亲手处理的，难道是他弄错了？
    听到父亲这么说徐大夫也是大吃一惊，他忙说道：“爹！小姨奶奶我也诊过脉，的确是喜脉呀！”
    “什么？”徐老大夫瞪大了眼睛看着儿子，“那日我．．．．．．我只觉得脉象．．．．．．有些奇怪，难道真的是．．．．．．”
    “爹外出诊脉的时候我去看过，的确是喜脉。”徐大夫说道。
    徐老大夫看着头顶上的房梁兀自叹道：“天意！真是天意呀！”
    慎言越听越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父子二人各执一词？那么梦罗到底有没有怀孕过？他困惑地看看他们父子俩。
    徐大夫见慎言一脸茫然便道：“妊娠初期有的人反应不显，就算是诊脉也难判断。小姨奶奶的身子底子弱，我看她便是这种情况。”
    “是吗？”慎言坐到床边握着徐老大夫的手道：“老爷子，您有什么话就对我说吧。”
    徐老大夫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后似乎精神也好了不少，他紧握着慎言的手道：“我一时贪心，为了这两个元青花大罐违背了医德……答应柳家小姐诈孕……不过没有想到她的确是怀了孕……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贪念！”
    慎言开始慢慢了解整件事情的经过，他在徐老大夫房里呆了足足三个小时听老人家叙述。徐老大夫最后握着他的手道：“二少爷，您还是把这两个劳什子带走吧！留着它们，恐怕老夫会命不久矣。”
    “老爷子，您别想太多了。”慎言劝慰道：“这事儿我知道了，您不要再这么介怀。”他拍了拍徐老大夫的手，道：“安心养病，身子最重要！”
    他安慰了老人家几句后便退了出来，徐大夫一直陪伴一旁，他送慎言出来后便道：“二少爷，真是对不住！没想到我爹竟然会……”
    “这种事谁都不想，老爷子虽然错了但也内疚了这么久，还害了病。”慎言心里毫无责怪之意，“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老爷子好起来。至于那件事，我心里有数。”
    徐大夫送慎言离开了医馆，慎言慢步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面回想着慎为和梦罗的事情。说真的，他们两个之间的确很突然，估计没人会想到他们之间会有什么关系。现在听徐老大夫说起梦罗诈孕的事，似乎一切都在梦罗的计划之内，那么慎为很可能是落入了她的圈套，可是梦罗明明知道慎为有妻房就算嫁给他也不会是正室，她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对她有什么好处？难道真的只是因为爱慎为吗？
    慎言兀自想着很多问题不知不觉地回到了家，晚上吃饭的时候他特意留意了梦罗看慎为的眼神，虽然其中夹杂着一份痴怨但却能感觉到她内心的那份所谓的爱。慎言揣测着梦罗的心境，虽然不能完全肯定但至少也能说通一些事情。最后便是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慎为，这件事对他来说一定是大事。慎言可以选择不说，让生活能平静地继续下去，不过看到蔡美娴对待两个媳妇截然不同的态度，还有慎为对梦罗的有心躲避，慎言真的觉得应该告诉慎为。本来他就对梦罗的介入感觉有些突兀，但因为不是当事人且不知道其中的缘由而不能多说什么。现在他知道了真相，不应该不告诉继续被蒙在鼓里的慎为。
    晚饭过后慎言拉住了慎为，“慎为，有没有空，我们出去谈些事情。”
    慎为正想和恩婕回去陪女儿，慎言突然拉住自己而且看他的神色颇为凝重便知道可能有重要的事情，“好，我这就跟你去！”慎为应道。
    兄弟俩相邀去了一间小茶楼，找了个安静的位置坐了下来．．．．．．
    慎为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只觉得脑袋重重的。刚才慎言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令他震惊，他从来没有想过梦罗会骗他，更加没有怀疑过她怀孕的事情。为什么她要这么做？这么看来那晚在西洋酒店也是她的精心部署？她离家出走就是为了营造这个机会吗？慎为越想越气，回到书房只觉得胃痛难忍。
    蔡美娴又来揪儿子去梦罗那里，还没有开口就看到儿子脸色苍白。“哎呀，你这是怎么了？”蔡美娴走过来问道：“脸色怎么这么差？”
    “没事……我有些胃痛而已。”慎为捂着自己的胃部摆了摆手。
    “胃痛？可大可小呀！”蔡美娴紧张地说道：“我让人去给你找大夫。”
    “不用了！娘！”慎为说道：“我歇一会儿就好了。”
    蔡美娴扶起儿子来说道：“要歇也不要在这里呀，我送你去梦罗那里。”
    “不！我不去！”慎为这个时候的心情怎么会想看到梦罗？
    可蔡美娴却不知道，硬是拉着儿子往梦罗房里去。“没个人在身边照顾着，我可不放心！”慎为的胃疼得厉害也没有力气和母亲纠缠，只能由着她将自己带去了梦罗那里。一进门蔡美娴就嚷道：“梦罗啊，慎为的胃疼得厉害！你快过来看看吧。”
    “什么？胃痛？”梦罗忙跑出来帮着蔡美娴扶着慎为，“好好儿的怎么会胃痛呢？”
    慎为转过头看了一眼梦罗，他真的无法从她的眼神中辨别出真假来。婆媳俩扶着自己上床，梦罗替自己盖好了被子还端上了热茶。蔡美娴很识相地说道：“梦罗啊，我就把慎为交给你了，你帮我好好照顾他。”
    “知道了，婆婆。”梦罗应道。她坐到慎为身边柔声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很痛？”
    慎为不想看到她，顺着床沿往下一躺把脸侧向里面。“躺一会儿就好了。”
    “那你歇一会儿。”梦罗不打扰慎为休息。
    慎为睁着眼睛想着刚才慎言的一番话，突然坐了起来。“梦罗．．．．．．”
    “嗯？”梦罗连忙回身走过来。
    “你．．．．．．”慎为看着她，老实的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去盘问她。“你小产之后身子如何？”
    梦罗笑道：“已经恢复了，徐大夫说我康复得很快。而且随时可以再要孩子。”梦罗羞怯地一笑说道。
    “梦罗．．．．．．你．．．．．．”慎为抿了抿嘴唇，想了想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有身孕的？”
    “嗯？”梦罗心里一惊，她看了看慎为然后笑道：“你怎么这么问？当然是徐大夫诊断出来后才知道的。”
    “徐大夫？哪个徐大夫？”慎为抬头看着她，道：“是徐老大夫还是他的儿子？还是一直到你小产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
    梦罗怔怔地看着慎为，他的质疑让她心里发怵。难道他已经知道了？不可能，他怎么会知道的？“你．．．．．．你在说什么呀？”梦罗的笑容变得僵硬起来。
    慎为忍着胃痛站起来道：“我也不想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不过现在我知道了。没想到你竟然设下这么一个圈套让我来钻。害得我家无宁日！”想到这阵子和恩婕之间的关系慎为就很生气！一直以来他都认为是自己做错了事，可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这番情况，换作谁都会生气。
    “慎为！我没有！我没有给你设圈套！”梦罗拉着慎为的手解释道：“我真的是很爱你的！我只是想让你有点勇气说出我们的关系，所以我才说自己怀孕了。可是没想到．．．．．．我真的会有孩子！慎为，你就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那么当初的离家出走呢？还有在西洋酒店的那一夜呢？”慎为犀利的眼神看着梦罗，“这些是不是你早就设计好的？”其实慎为心里已经有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你比一般女人都要聪明，当时你就已经知道我对你摇摆不定，你离家出走就是为了引我去酒店，是不是？这里只有我知道你会在西洋酒店，然后你就．．．．．．”慎为奋力甩开梦罗的手，拳头重重地垂在红木八仙桌上，“是我受不了你的诱惑，所以才犯下了这等大错！早知那是你精心设下的局，就算你走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去找你！”说着就转身要走。
    “慎为！慎为！”梦罗拉着他哭道：“一直以来你都知道我对你的爱，我这么做只是想让你正视我们之间的感情。你心里对我还是有感情的，你不要骗你自己呀！”
    “没错！”慎为转过头看着她道：“我承认你离家出走的时候我对你的确有好感，也承认曾经对你动过心。之后我对你也颇有愧疚，但是从今天起，这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再有！我心里面只有一个女人，那就是我的妻子恩婕！以后我不会再跨进你的房门，你也不要去我娘那里告状！就算我娘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再来！”慎为可算是发了一通他从小到大最大的一次脾气，他一甩手推门便走。
    梦罗看着他消失在黑夜中，此时的她忧愤交加。她没想到慎为会如此绝情，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虽然他平日里对母亲唯唯诺诺，但这一次他的认真他的坚持让梦罗就感觉到了害怕。怎么办？他已经是自己的丈夫，难道一辈子就这么过吗？梦罗瘫坐在地上，心里一片茫然．．．．．．
    慎为发了一通脾气突然觉得心里的抑郁好了很多，连胃痛都好了一些。他抬起头来看到天上明朗的月亮，也觉得自己心里明朗起来。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他也知道自己从今往后应该坚持些什么了。
    恩婕刚哄女儿睡下，推开房门正准备回房休息。一转身便看到慎为从外面走进来，“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恩婕问道。
    慎为抬头看到恩婕心里突然百感交集，他飞奔过去一把便将恩婕抱入怀中。“恩婕！我错了，我真的错得很厉害！不过从今天开始，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我不会再委屈你和嘉妍，你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
    恩婕被他的话说得有些莫名，不过这个紧紧地拥抱却让她感觉到慎为心里的那份坚定。“我相信你．．．．．．”恩婕应道：“很晚了，你快回房睡吧。我今晚睡嘉妍房里。”
第八十四集：起疑 - 扬州故事 - rich

    第八十四集：起疑
    作为慎为来说梦罗的事情是一件不愿意再去想起提起的往事，虽然他知道很多事情是梦罗早已安排好的，但如果不是自己意志力不坚定也不会让事态发生到现在的地步。细细想来他也觉得有些对不起梦罗，所以慎为并不想把这件事闹大，免得弄得梦罗在家里抬不起头来。这或许是他这个做丈夫的能为她做的最后一点点事吧。
    话说两头，离傅家商议的婚期越来越近，顾家的人也开始忙碌起来。子胤虽然着急但也只能按照慎言所嘱咐地去做，静静地呆在自己房里。顾允之见女儿一开始反应激烈但过了这么久渐渐平静下来，还以为女儿已经默许了这桩婚事。因为是和傅家联姻，嫁妆等都不能怠慢，顾允之又要忙家里的生意又要忙女儿的婚事实在有些忙不过来，看女儿这几日挺乖的于是就让妻子殷秀娥帮忙操持婚事。
    殷秀娥本来一直按照丈夫的意思看着女儿，现在忙着替女儿操办婚事也就把看管子胤的事交给了老妈子。而这一切正是慎言所要的结果。他已经盘算好了如何帮助子胤离开，不过还需要一个人的帮忙。本来这件事应该找最信任的人帮忙，比如妻子。可是慎言脑海中浮现出来的第一个人竟然是楚云，在慎言的心里一直没有将楚云和惜雨比较过，这次的不经意竟然让他发现原来事隔这么多年，楚云始终都是他最为信任的人。
    家里并不是商议的合适场所，上一次楚云暗暗地让观弘通知慎言出去见面，这一次慎言也同样想约楚云出去见面商议。他将一张纸条夹在一本小册子里面，在去接儿子放学的时候交给了观弘，说这是楚云托他带的东西让观弘回去交给楚云。
    小观弘回到家便把小册子拿出来给了楚云，道：“娘，您托二少爷捎的东西！”
    “我托二少爷捎的东西？”楚云有些困惑，她接过小册子看了看，这只是一本普通的刺绣小册子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况且她根本没有让慎言捎过这东西。她随意地翻了翻突然发现里面夹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时间地点，最后还写着一句“要事相商，务必前往”。楚云看完才知道慎言是要约自己出去，她迅速地将纸条销毁。
    晚饭的时候楚云看到慎言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是在讯问她是否看到他的留言。楚云心里面盘算着如何向顾省之和姚玉庄说自己出门的事儿，吃到一半的时候楚云突然说道：“老爷，明天我想出去一下。”
    “哦？去哪里呀？”顾省之并非故意询问而是随口一说。
    “再过几日便是家兄的生忌，他的墓在南京，所以我想去庙里给他立一个长生牌位。”楚云偷偷地瞄了一眼慎言继续说道：“以便日后常去拜祭。”
    顾省之听了之后点头道：“应该！应该！明天我让朝贵陪你去。”楚云的理由说的很合理，况且过些日子的确是楚风的生忌，她也的确想这么做。
    “不用了。”楚云说道：“家里面为了子胤的婚事有很多事情做，朝贵是管家自然不能分身。我自己去就是了。”
    姚玉庄看了看楚云，道：“你一个女子似乎有所不便吧？”
    “太太，您放心，我会处理好的。”楚云含笑说道。
    顾省之放下了碗筷拿起酒盅喝了一小口补酒，道：“这事儿就让楚云自己做主吧，她并不是从小养在深闺，能应付得过来。”他看着楚云道：“立长生牌位的帐稍后给朝贵，这笔钱从我的帐上出。”
    “多谢老爷。”楚云谢道。
    “谢什么？”顾省之笑道：“你兄长虽然英年早逝，但也算是一家人，应该的。”
    观弘看看母亲道：“娘，我也要去给舅舅立牌位。”
    “你还要上学呢！乖乖地呆在家里。”楚云不让观弘跟着去。
    姚玉庄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妥，她也放下了筷子转过身对楚云身后的侍女多欢说道：“多欢，明天你跟着三姨太去，好生照顾着。”
    慎言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便知道楚云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纸条，不过楚风生忌这件事他倒是全然忘记了，楚云这一说他心里面也不禁伤感起来，往日的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
    顾慎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聪明劲儿，或许是他早就注意楚云和慎言之间的关系，所以对楚云的一言一行都十分敏感。他对楚云外出的解释有些怀疑，而且他还不能很肯定楚云和慎言之间是否真的存在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他决定明天一定要跟着去好好看一看。
    回到房里慎言有些心事重重，毕竟帮助子胤逃离这件事是冒着很大的风险的，离计划越来越近他自己也不由地有些紧张。
    “你这些日子到底在忙些什么？一回来就满腹心事的样子，是不是生意上出了问题？”惜雨多日来总是看到慎言愁眉深锁的样子，今天忍不住问了出来。
    慎言看看妻子道：“也没有什么大事儿。”他转过身来坐了下来。
    “你现在回来的话越来越少了。”惜雨感叹道：“过去你一回来总是会和我说上一车的话，现在．．．．．．”惜雨叹了口气，道：“真不知道当初让你劝你接手家里的生意是不是错了。”
    “怎么这么说呢？”慎言看着妻子道：“有些事儿说了你也不明白，说出来还要你担心，那又何必呢？”
    “虽然我帮不上忙不能替你分忧，但聆听总是可以的。”惜雨坐到慎言身边握着她的手道：“我是你的妻子，有什么话不要瞒我。”
    慎言看着惜雨，她的眼神里流露出来的似乎不再是往日的关怀而更多的怀疑。慎言自知自己对不起惜雨，有些事真的不能告诉她。“时候不早了，我去看看嘉琮睡了没有。”慎言站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在有意躲避和妻子之间的交流。
    第二日上午楚云就带着多欢出去了。楚云找了一件清静的小寺院，这里虽然香火不如那些大庙里旺盛但也有着一份难得的安静。楚云和住持商量了长生牌位的事儿，然后住持便引着楚云去看安置长生牌位的地方。
    “就这样吧。”楚云和住持走出来道：“家兄的牌位就依仗住持安置了。”
    “女施主放心，老衲一定尽心安置。”住持应道。
    楚云看了看日头，已经临近中午而且离慎言约的时间也近了，楚云和多欢在寺庙里用了斋，稍后楚云就说要留下来在禅房里一个人静一静，住持安排了一间禅房给楚云并吩咐人不要打扰。楚云吩咐多欢留在外面等候没有传唤不要进去。
    慎行在外头等了很久都不见楚云和多欢出来正要离去的时候便看到寺院边门有个人影一晃，定睛一看正是楚云。慎行不见多欢跟着出来心里面犯着嘀咕，他悄悄儿地尾随着楚云。
    楚云从寺庙出来急匆匆地向慎言相邀的地方去，慎言已经等候在那里。楚云轻轻地拍了拍门，慎言开门后第一句话便道：“你终于来了，楚风的牌位．．．．．．”
    楚云一听到慎言提起楚风心里便是一酸，三个人曾经在一起的岁月又浮现在眼前，顿时眼眶就红了。慎言伸手将楚云拉进了房，然后关上门。“是我不好，连楚风的生忌都忘了。”
    “都这么多年了，忘了也不为奇。”楚云淡淡地说道。
    慎言叹了口气道：“楚风的牌位安置的怎么样了？安置在哪里？改日我去拜祭。”
    楚云抬头看看慎言，他的话就似一股暖流。楚风临死的时候始终不相信慎言会出卖自己，而慎言虽然说忘记了楚风的生忌但心里面还是惦记着往日的情谊。“你还是不要去了，免得让人起疑。”楚云摇了摇头，“我哥他知道你对他的情义。”
    “楚云．．．．．．”慎言每次看到楚云都有一种心疼得感觉，有多少心疼的话想对她说可总是话到嘴边说不出来。
    “你说有要事相商，到底什么事儿？”楚云问起了纸条上的事儿。
    慎言这才把神思拉回到了子胤的事情上来，“我是想让你帮我个忙，是关于子胤的。”
    “子胤？”楚云抬头看着慎言，道：“你想我怎么帮你？”楚云连问都没有问要怎么帮忙就已经应承了下来。
    “我已经安排好了时间让子胤和汉唐离开，三叔那儿正因为生意上的事儿忙，三婶儿为子胤的婚事忙碌。我想你帮我在特定的时间将三婶儿引开，好让我带子胤走。”
    “引开三太太倒不是难事儿，倒是你那边怎么把子胤带走？”楚云担心地问道：“万一弄不好可就糟了。”
    “这你放心，只要你帮我腾出这个空儿来，我一定会让子胤安全离开。”慎言信心满满地说道。
    “好！”楚云点头道：“我不是帮你，我是帮子胤。”她看着慎言，似乎对他那番帮助子胤的理由感同身受。
    慎言感激地说道：“谢谢你，楚云。”然后他就把时间告诉了楚云。
    “我记下了。”楚云牢牢地将时间记在心里，“也该走了。”事情说完楚云便要离开。
    “楚云．．．．．．”慎言叫住她，“能不能再陪我说说话？”
    楚云怔怔地看着慎言，道：“慎言，我已经不止一次地告诉过你，我们．．．．．．”
    “我知道！但就这么一点点时间也不行吗？”慎言乞求地望着楚云，“我好想跟你说说话，好想知道你和弘儿的近况。”
    “日日都在同一屋檐下，难道你还不知道吗？”楚云转过身去淡淡地说道。
    “没错，日日都在同一屋檐下，可就如同陌路人一般。”慎言说起这个就很难过，“你我明明有情，弘儿明明是我亲儿，可我却．．．．．．”
    “慎言，不要再把这些挂在心上。”楚云叹道：“我应该相信大哥的话，相信你没有出卖我们。如果我相信就不会带着弘儿到这里来，也就不会让我们两个处在这种尴尬的境地。现在后悔已经无用，我们能做的就是把那些不该记在心上的都忘记。”
    “楚云，不瞒你说，我试过。”慎言痛苦地坐了下来，两道浓眉拧在一块儿一副难以释怀的样子。“那日雨天，在鱼塘边的茅屋．．．．．．”
    “行了！不要说了！”楚云想起那日的温存便也心痛起来，那日茅屋里的两人的确忘记了所有的阻碍，可以说是两人重逢以来唯一一次不用掩饰内心的真情。那日回想起来是柔情也是痛苦，楚云何尝没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那日？她知道慎言的性格，他有时候的确是优柔寡断特别是对感情，所以只能由她果断一点。“多欢还在寺庙里等着我，我要走了。你交代的事儿我会记着，其他的．．．．．．”楚云不禁看了一眼慎言，语重心长地说道：“其他的记在心上只会让自己难以自拔，慎言．．．．．．希望你明白。”说完就转身离去。
    楚云的嘱咐让慎言心如刀绞，她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告诫自己不要再沉溺在往日的那段情里面，但她眼中流露出来的情又何尝不是在怀念着那份旧情？她努力地克制着自己，让自己看起来似乎已经放下了一样，这么做无非是想让他放下。楚云对自己的一番苦心让慎言感激万分，楚云为了自己吃了这么多苦难道还要她这么继续下去吗？这时候慎言突然有一种冲动，他真想和子胤、汉唐一样带着楚云、观弘离开这里。
    慎行一直尾随看着楚云回到寺庙，没多久就和多欢离开回府去了。慎行不止一次地看到慎言和楚云两人幽会，他心里面的如意算盘打得越来越响，他一直想得到的似乎就在眼前了。
    晚上大家都休息了，突然有人来敲多欢的房门。多欢打开门一看来人是大太太的侍女多荣，“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呀？”多欢揉揉眼睛问道。
    “快醒醒吧！大太太唤你呢！”多荣说道。
    “大太太？”多欢立刻提起了精神，“什么事儿？”
    “去了就知道了！”多荣带着多欢去了大太太那儿。
    顾省之已经歇下了，姚玉庄便在书房单独见多欢，一看到她就问道：“你今儿陪三姨太去安置牌位，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儿或者奇怪的事情发生？”
第八十五集：严峻 - 扬州故事 - rich

    “特别的事？奇怪的事？”多欢皱了皱眉，困惑地看着大太太说道：“没有啊。”
    “没有？好好儿想想。”姚玉庄提醒道。
    多欢喃喃自语道：“进了寺庙我一直跟着三姨太，后来安置好灵位三姨太向方丈要了一间禅房，大约过了两三个小时就出来了，之后我们就回来了。”
    “这么说有两三个小时你不在三姨太的身边？”姚玉庄看着多欢问道。
    “嗯，是啊。”多欢道：“三姨太在禅房里念经，吩咐我不要进去打扰。”
    “行了，你回去吧。”大太太说道：“不要跟任何人说起我问过你这些话，如果说了出去后果你自己负责，听到了吗？”
    “知道了，大太太。”多欢应着退了出去。
    楚云一个正值风华正茂的女子嫁给了顾省之，若说是为了钱那也说得通，这个世界上这种女人很多。不过看楚云的言谈举止并不是这种贪慕虚荣的女人，那么是为了儿子？大太太姚玉庄起初一直认为楚云是为了儿子才嫁给老爷的，也为她这样的付出感叹过。不过最近她越来越觉得楚云有些不对劲，经常会往外走，平日在家里也不太出院子。她和老爷之间有三年之约，她要为亡夫守孝三年，在这三年里面她会不会．．．．．．红杏出墙？大太太很不愿意去想这四个字，这可是关系到顾家颜面的问题。
    “你这么晚了还不睡？”大太太的动静惊动了顾省之，他醒过来问了一句。
    “噢，有点口渴，起来喝口茶。”大太太说道：“老爷还没睡？”
    顾省之翻了个身道：“刚才睡着了，现在又不怎么睡得着了。老啦，就是这个样子。”
    “老爷，我在想，楚云进门也这么久了，是不是应该和老爷圆房了呀？”大太太试探性地问道。
    “圆房？”顾省之很奇怪妻子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这个问题，“我和她之间有三年之约，现在只不过过了一年，这么做岂不是违反了誓约？更何况我现在的身子骨也不能圆房。”
    “没什么，我也只是突然想到，问上一句。”大太太躺了下来道：“很晚了，睡吧。”
    过了三日，楚云突然去了三太太那里。三太太殷秀娥正在挑选绸缎给子胤做凤冠霞披，子胤噘着嘴坐在一旁，对母亲递过来的绸缎一一否决。弄得殷秀娥很是郁闷。
    “三姨太，你说说看，这些绸料多好呀！这丫头就是什么都看不上！”殷秀娥抱怨道：“我看就是成心的！”
    楚云笑道：“怎么会呢？一定是子胤看不上眼。”她走到子胤身后道：“我听说洋人结婚都会穿婚纱，可漂亮了！想必子胤是想学洋人一样穿婚纱结婚吧？”她说完便一手搭在子胤的肩膀上轻轻地按了按。
    子胤感觉到楚云手上的力道，她抬起头来看着楚云。只见她面露微笑看着自己，“是！凤冠霞披太老土了！我才不要呢！”
    “你早说嘛！”殷秀娥立刻眉开眼笑，“害得娘弄了这么绸料来。”
    “跟你说？你懂吗？”子胤噘着嘴说道。
    “我不懂你表姐梦罗懂呀！不过．．．．．．”殷秀娥皱皱眉道：“不过最近你表姐似乎心情不太好，沉默寡言的。”梦罗因为慎为和自己摊牌的事情很郁闷，一连几日都郁郁寡欢。
    “我倒是知道一家专门经营西洋服饰的店铺，不如明日我陪三太太去？”楚云说道。
    “那好呀！”殷秀娥立刻答应道：“那说好了，明天我们一同去！顺便也给子胤她爹看看有没有什么西洋服，以后见洋人也能穿呢！”殷秀娥转过身对女儿说道：“子胤，明天你好好儿呆在家里，娘去帮你看婚纱。”
    “我也要去！”子胤以为这是楚云设计带自己出去的好机会，于是也要跟着去。
    “你不许去！”殷秀娥道：“你爹说了，一直到你出嫁的那天，都不许你出门。听话！如果你不相信娘的眼光，那还有三姨太呢。三姨太是念过洋学的，眼光一定好！”
    楚云笑看着子胤道：“是啊，有我呢。你就放心呆在家里吧。”说完又伸手握住子胤的轻轻地捏了捏。
    第二日，顾省之和顾允之要接见几位洋商去了酒厂，这是早就定下来的时间。吃过午饭楚云便和殷秀娥出去了，大太太则回房去歇午觉。大户人家的人在吃过午饭这段时间里都会回房休息，特别是女眷。这时候慎言便拿着糕点往子胤的院子走去。
    “二少爷。”看守在门口的小厮拦住了他，“三老爷吩咐过．．．．．．”
    “给我滚一边儿去！”小厮的话还没有说完慎言就瞪着眼睛说道：“我看我妹妹还要问过你？那你赶快跑去酒厂问问三叔，看三叔让不让我进去！”
    小厮被说得缩在一边不敢再阻拦，慎言名正言顺地走了进去。多喜打开门看到慎言道：“二少爷，您怎么来啦？”
    “怎么都问这话？我看看我妹妹不行吗？”慎言走了进来。
    子胤一听到慎言的声音立刻走了过来，“二哥！快进来！”她拉着慎言的手往里拽。“多喜，倒茶去！”多喜退了出去，子胤忙压低声音问道：“二哥，你来救我的吗？”
    慎言嘘声道：“不要这么大声，一会儿顺着我就行了。”
    慎言看多喜跑去了茶房便向门口的小厮招了招手，“你过来！”小厮跑过来后慎言便道：“小姐说这些点心不合口味，你去告诉厨房让他们重新做过。”
    “二少爷，我去找人来传话儿吧。”小厮挺谨慎。
    “这会儿找谁去？大伙儿都在午歇，别惊动了太太们。”慎言皱了皱眉道：“怎么？你是三老爷房里的人，我就支使不动啦？”
    “不是！不是！”小厮说道：“小的立刻去！”说完便跑了出去，而他跑的路上添保已经等候在那里了，按照慎言交待的拖延一下，这不在话下。
    且说多喜倒了茶过来，并不知道门口的小厮已经被支开。子胤道：“多喜，你去表姐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婚纱的画册，二哥说洋人都会有这样的画册，你去帮我拿来。一会儿娘回来了我要对照着看！”
    “小姐，我．．．．．．”多喜有些为难，三老爷吩咐过一定要她跟紧小姐。
    “你怕什么？你走了还有门口的小厮呢！”子胤瞥了她一眼道：“还怕我跑了吗？讨厌！”
    “是！小姐，我这就去！”多喜刚要跑出门子胤就叫住了她。
    “从前门走要绕大圈子，你从后边边门儿走吧。”子胤道：“那里块。”多喜也想速去速回于是听从了子胤的话。
    两个人都被支开了，慎言拉着子胤就往外走。“快走！这会儿园子人不多，我们往假山那里走，从后门出去！”子胤都没来得及收拾任何东西就和慎言跑了出去。
    顾家的花园大得很，假山水榭自然不少。慎言带着子胤从假山处走好有遮挡物，再加上午后走动的人本来就少，两个人很快就安全地到了后门。慎言和子胤出了门后上了一辆马车直接往火车站去了。
    “二哥，我们这是去哪儿？”子胤上了车后才问道。
    “送你和汉唐走！”慎言说道：“汉唐已经等在火车站了，还有一个小时火车就开了。就算那时候大家发现了你逃走也来不及追了！”
    子胤看着慎言担心地问道：“可是二哥．．．．．．你怎么办呢？你回去一定会．．．．．．”
    “傻丫头，二哥自有办法。”慎言安慰道：“你不用担心，只管自己走！二哥安排好了路线还托了朋友照顾你们，你们最后会去香港。到了那里举目无亲，一切都要靠自己了。”
    到了火车站，远远地就看到李汉唐站在入站口。“慎言！”他看到慎言和子胤立刻使劲地挥手示意。
    “汉唐！我把子胤带出来了！”慎言跑的气喘吁吁，然后就将子胤的手交给了汉唐，“今后就靠你照顾她了。”
    李汉唐看着子胤，只见她眼中含着泪光。他从来没有如此明白地感觉到自己对子胤的爱，这个远走高飞的时刻看着将来和自己共同携手的人，李汉唐知道自己没有做错决定。“你放心，我会好好儿照顾子胤的。”听到汉唐的这句话子胤忍不住哭了起来，从始自终她都摸不透李汉唐的想法，有时候觉得他对自己有感觉有时候又觉得他仍然放不下和亡妻的那段感情。汉唐看到子胤哭便将她抱在怀中，“子胤，今后我们的路就算再苦，我们也要笑着面对。”
    慎言心里有一种羡慕，他多么希望这一幕能倒转十年。“子胤，以后要学会照顾自己。不要任性，要和汉唐有商有量。你们不要写信回来，以免让人知道。我会让我的朋友告诉我你们的情况的，有空我会去找你们。”
    “二哥！你回去一定要小心呐！”子胤始终担心慎言回去后的状况。
    “放心，二哥会应付。”慎言看了看怀表道：“就要开车了，快进去吧。一路顺风！”
    子胤和汉唐剪了票走进站口，“二哥！谢谢你！”子胤含泪向慎言挥着手。
    目送着汉唐和子胤上车，看着火车驶离了车站，慎言这才放心地往回走。他没有坐车而是徒步，一路上他的心情难以表述。一来他因为成全了一对有情人而高兴，二来又为自己当初的懦弱感到后悔和感叹。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如果十年前我也能勇敢地走出这一步的话．．．．．．
    顾家自然已经闹翻了天，多喜发现子胤不见了之后立刻报告了大太太。姚玉庄忙让人去把老爷和三老爷找了回来，这件事干系太大。虽然姚玉庄知道是自己儿子犯下的错，也不敢轻易包庇。顾省之和顾允之回来之后立刻派人四处寻找，他们也去了火车站，可那个时候汉唐和子胤的火车已经开走了。殷秀娥回来的时候还全然不知情，知道后差点没晕过去。顾允之满肚子的怒火，他把多喜和小厮叫了来细细地问了情况。
    慎言！一切矛头都指向慎言。顾允之这回也顾不得什么大哥、大嫂的颜面了，发怒道：“大哥！慎言这是什么意思？竟然带着子胤跑了？难道是看不惯我们三房找了户好亲家吗？还是怕我和傅家联姻后夺了我们顾家的产业？”顾允之太生气了，平日里私底下说的话这会儿也不顾这么多了。
    犯错的人是自己的儿子，顾省之不能反驳。他只能劝道：“三弟，你别生气。等慎言回来我们好好儿问问。”
    “还问什么？”顾允之红者眼睛大声嚷道：“这不是很明显吗？是他支开人把子胤带走的！鬼鬼祟祟的还能有什么好事儿？”
    “三弟，说不定慎言只是带子胤出去走走呢？”姚玉庄也不希望是顾允之想的那样。
    “哈！出去走走？”顾允之一拍桌子道：“好！他若是把我女儿带回来便罢，如果带不回来！这件事没那么容易了！”说完就“啪”的一声坐在正堂的位子上。正堂有两个座位一般都是顾省之和姚玉庄坐的，这回顾允之坐了下去大家也不敢说什么。
    一直站在边上的楚云见此情形真的为慎言担心，就算他为了妹妹的幸福同时也想弥补一下自己心灵上的遗憾，但也不能不考虑自己将要面对的处境呀！楚云满心担忧但又不能表露出来，只能不时地朝正门口张望。
    同时担心着慎言的还有他的妻子惜雨，现在事情爆发了她想起了那日在慎言口袋里发现的火车票。看来慎言是计划已久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么做对他根本没有好处呀！看情形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了结，那么自己是不是要把那日看到的火车票上的目的地说出来呢？惜雨很犹豫，说出来说不定能找到子胤，这样的话老爷可能会从轻发落。可是这么做会不会让慎言不高兴呢？
    正当惜雨徘徊着要不要说的时候，就见朝贵匆匆跑进来，“老爷！老爷！二少爷回来了！”
第八十六集：家法 - 扬州故事 - rich

    当慎言跨进大门开始他就呼吸到一种凝重的空气，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情况。深深地吸一口气对自己说：顾慎言，你不能在懦弱了！
    “爹、娘。”慎言走进大堂，父母叔婶每个人都看着他。
    “你去哪里了？”顾省之严肃地看着儿子问道。
    “我送子胤走了。”慎言说得坦然，不等任何人问子胤的事情自己先说了出来。
    顾允之一听立刻跳了起来，“听听！听听！他自己都认了！”他看着顾省之道：“大哥，你一定要给我个说法！”
    “慎言！我现在不与你理论，你先把子胤的去处告诉我们！”顾省之知道当务之急是先把子胤找到。
    “我既然送走了子胤又怎么会让你们找到她呢？”慎言坦荡荡地说道：“她现在已经和汉唐远走高飞了。”
    顾允之“砰”的一声拍着桌子大骂道：“我就知道是李汉唐这个穷教书的！慎言！你是不是吃错药啦？让子胤跟着他走？你这是把你妹妹往火坑里推！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啊？”
    “三叔，您把子胤嫁给傅家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慎言看着顾允之道：“子胤从来没有喜欢过康年，她心里只有汉唐一个，就算你把她嫁给了康年，她心里面的那个人仍然是汉唐！”说完慎言不禁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楚云。
    “这事用得着你操心吗？”顾允之黑着脸嚷道：“自古以来婚姻大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由得你们自说自话？现在还．．．．．．还怂恿我女儿私奔！我看你是看不得我们和傅家联姻！”
    “三叔，您向来就疼爱子胤，这一次就当是成全子胤吧。”慎言想用父女情劝说顾允之。
    殷秀娥哭红了眼，她拉着慎言的衣袖哭道：“你把子胤还给我！快还给我！”
    “三婶！子胤不是不回来，等她和汉唐都安顿好了之后她自然会回来看望你们的。”慎言安慰着殷秀娥。
    “废话！”顾允之骂道：“到了那个时候回来还有个屁用！”
    “三叔．．．．．．”慎言刚开口就听“啪”的一声，有人扬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爹．．．．．．”慎言转过头看着自己的父亲。
    顾省之气得直发抖，拄着拐杖的手不断地打哆嗦。“我再问你一次，你把子胤送去了哪里？如果你还一意孤行，我就按家法处置！”
    “老爷．．．．．．”姚玉庄一听顾省之要用家法立刻慌了神。
    “你别说话！”顾省之一摆手不让姚玉庄继续说下去，然后瞪着慎言。
    慎言脸上火辣辣的，看着父亲怒气冲冲的脸他知道这一次一定会惹起轩然大波。一旁的惜雨哭着劝谏道：“慎言，你就说了吧！别惹公公、婆婆生气了。”
    慎言看了看流着泪的惜雨，道：“你不要管，我自有主张。”他叹了口气道：“爹，您就算是用家法我也不会说的。我不想看着子胤一辈子不开心，一辈子生活在相思和后悔之中。”
    “呸！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子胤嫁进傅家会一辈子不开心？会一辈子生活在相思河后悔中？”殷秀娥拉扯着慎言的衣服嚷道，一旁的侍女不断地拦着她。
    慎言摇了摇头道：“唉～～你们不会明白的。”
    楚云不敢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她不断地哽咽，听到慎言的感叹更是难受万分。是啊，在这个家里面有谁能比他更能预见到子胤嫁进傅家后的生活呢？
    “来人！那杖棍来！”顾省之大喝一声。朝贵愣在那里不敢动，“愣着干什么？快去拿！”顾省之催促道。朝贵只好跑去祠堂请来了顾家最高的刑罚杖棍，顾家的家法由轻到重分为三种，一为藤条、二为鞭挞、三为杖棍，顾省之一下子就动用了最严重的惩罚。
    杖棍尘封了很久，但是上面朱红色的彩漆仍然鲜艳。朝贵把杖棍捧来的时候姚玉庄、楚云、惜雨都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
    “老爷，别动手，让我再劝劝他。”姚玉庄当然不想让儿子受罚，她拉着慎言的手劝道：“儿子，子胤的事与你何干？她是你三叔的女儿，理当由你三叔做主。你快把她的去处说出来，别再惹你爹生气了。”
    “娘，您不要劝我了。”慎言轻轻地拍了拍母亲的手，“儿子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
    “你还是不说是吧？”顾省之扔掉了手里的拐杖一把夺过朝贵捧着的杖棍扬手便朝慎言的背脊上打去。
    慎言一下子被打趴在地上，顾省之使出浑身的力气责打着慎言。这是慎言从小到大顾省之第一次打他，顾允之冷眼站在一边，似乎还觉得顾省之有偏袒之意并未尽力。
    “砰！砰！砰！”杖棍打在慎言的身上发出沉闷的声音，眼看着慎言的脸色开始发白，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楚云立刻微微转过脸去，不忍心看慎言此刻的样子。慎言从眼睛的余光中看到楚云眼含湿润，他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声音，他不想让楚云为自己担心。
    “公公！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惜雨再也看不下去扑了过去护着慎言，“我知道！我知道子胤去了哪里！”
    “惜雨！”慎言看着妻子道：“你．．．．．．”
    “我那日在你的口袋里看到了火车票。”惜雨泪如雨下，看到慎言背后渗出来的血迹都不敢伸手去触碰。
    “你知道？”顾允之一听忙凑过来道：“快说！快说！”
    “惜雨！不要说！”慎言制止道：“不要说！”
    顾省之看着惜雨道：“惜雨，如果你还是我们顾家的儿媳妇，你就说出来！”
    “惜雨．．．．．．”慎言强忍着背上的伤痛，紧握着惜雨的手道：“不要说！”
    “慎言．．．．．．”惜雨含泪道：“我知道你疼妹妹，但我真的不忍心看到你受这等责罚。”惜雨不听慎言的劝阻说道：“子胤去了上海！今天下午的火车！”
    “上海？”顾允之立刻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大声道：“来人！赶快给我买去上海的火车票！快！快！”殷秀娥也跟着丈夫跑了出去。
    这时候屋里只有顾省之夫妇和楚云，顾省之扶起了惜雨叹道：“惜雨啊，你可算是救了慎言，不愧我们顾家的好儿媳。”
    “公公，您不要再责罚慎言了．．．．．．”顾省之看了看趴在地上已经起不来的儿子，叹道：“朝贵，扶二少爷回去。”
    “是！”朝贵忙叫了几个人过来把慎言抬了回去，还吩咐人马上去找大夫。
    楚云心里不由地为子胤担心，她以为子胤的行踪只有她和慎言知道，没想到惜雨也无意中知道了。虽然子胤的去处让人知道了，但她也能理解惜雨这么做。若是换作自己可能也会这么做，现在只能期盼子胤和汉唐能在顾允之到达上海之前离开。
    徐大夫给慎言上了药还开了方子，折腾了半天才算完。慎言因为背上受伤只能趴在床上，这时候惜雨轻轻地走了过来，看到慎言背上的斑斑血迹、累累伤痕，不由地又哭了起来。
    慎言趴在床上不能活动自如，听到惜雨的声音不由地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要说出来？你这是害了子胤呀！”
    “我．．．．．．我不忍心看到你这样。”惜雨哭道。
    “妇人之仁！”慎言不断地摇着头，“我受这些皮肉之苦只是暂时的，却能换取子胤一生的幸福。如今你又将她推倒了风口浪尖，不但我白白受了苦，还可能陪上子胤的一生！你又于心何忍呢？”
    “慎言．．．．．．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如此执拗地帮助子胤，可你是我的丈夫，我不能看到你做错事！”惜雨说道。
    “我这一辈子做了很多错事，可唯独这件事做得最对！”慎言说道：“你我虽然是夫妻，但你并不懂我的心。”慎言知道这句话会很伤惜雨，但这也是事实。以往他一直都没有说出口，今天实在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口气里隐隐地带着诘责之意。
    惜雨顿时僵住了，多年的夫妻他竟然说自己不懂他的心？就连眼泪也顿时止住，“我．．．．．．我不懂你的心．．．．．．”惜雨木木地重复着慎言的话。
    “唉～～”慎言叹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出去吧。”慎言不想再说下去。
    惜雨缓缓地站了起来，慢慢地退向门口。床上的那个人真的是自己的丈夫？惜雨忽然觉得慎言好陌生，她们就像是第一次见面一样互不了解。走出门的一霎那惜雨的眼泪顿时决堤！
    姚玉庄正好过来看儿子，看到惜雨哭成泪人忙问道：“惜雨，怎么啦？出什么事啦？”
    “没事，婆婆。”惜雨掩面而去。
    姚玉庄见状还以为慎言出了什么事忙推门去看，“慎言！慎言！”
    “娘。”慎言微微侧身道。
    看到慎言没有事姚玉庄才松了口气，“刚才看到惜雨哭得厉害，我还担心你．．．．．．幸好你只是皮肉之伤。”姚玉庄坐在床边道：“你爹下手真是重了，看把你打成这个样子。”
    “娘，我没事。”慎言道：“过几天就好了。”
    “唉～～你三叔去上海找子胤了，若是找回便罢，若找不回．．．．．．”姚玉庄摇着头道：“你也是的，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插手？”
    “娘，我说过了，你们是不会明白的。”慎言道：“我倒是希望三叔找不到子胤。”
    “你刚才定是责怪惜雨把子胤的去向说了出来，所以她才哭。”姚玉庄劝道：“你别怪她，她是你妻子，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你好。”
    慎言沉默不语，他也知道惜雨是为了自己好，但她毕竟是把子胤的去向说了出来，将原本顺利的事情又蒙上了一层未知之数。
    姚玉庄见儿子并为伤及筋骨便道：“我去看看你爹，你好生将养着。”刚要离开就看到慎为走了进来，“慎为？”
    “大伯母。”慎为道：“我来看看二哥。”
    “唉～～你劝劝你二哥吧。”姚玉庄摇了摇头离开了。
    慎为刚才并不在场但却知道了大概的事情，“没想到你会这么做。”
    “我正后悔为什么我十年前不这么做。”慎言喃喃自语道。
    “二哥，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慎为不止一次地听到慎言感叹十年，“你这次帮子胤私奔也是为了十年前的那件事吗？”
    慎言看看慎为道：“帮助子胤不仅是为了她的幸福也是为了弥补我十年前的遗憾。慎为，你与恩婕是难得的恩爱夫妻，你不会理解我心里的痛苦。”
    “那你也不用冒这么大的风险呀！”慎为道：“这件事不仅仅关系到我们顾家，还有傅家。难怪大伯这么生气，我看如果三叔找不回子胤，你的麻烦还会接踵而至。”
    慎言笑了笑道：“我不怕，有人懂我。”想到楚云，慎言就浑身充满了勇气和动力。
    “我真的不明白你在想什么。”慎为说道：“近一年来你变了很多。”
    慎言笑道：“不是我变，而是找回了自己。只可惜这一切都已经晚了，我现在所做的都是在弥补，哪怕只能慰籍一下自己。”
    慎为猜不透慎言到底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他摇了摇头道：“也不知道三叔能否把子胤找回来。”
    慎言看了看怀表，道：“若是一切按照我的计划，就算三叔赶到了上海他也慢了一步。不过一切皆有变数，就希望老天能保佑子胤和汉唐了。”
    “如果真是如此，我看老天爷要保佑的人应该是你才对！”慎为叹道。
第八十七集：隔墙有耳 - 扬州故事 - rich

    第八十七集：隔墙有耳
    话说顾允之和妻子殷秀娥心急火燎地赶到上海，但还是晚了一步。慎言的朋友已经迅速地将李汉唐和顾子胤送上了去香港的船，顾允之在上海足足找了三天，动用了一切关系还是一无所获。其实顾允之心里面已经很清楚，这个女儿看来是找不回来了。
    回到家顾允之自然是大发雷霆，顾省之自知理亏也只能由着他。“三弟，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给傅家一个交代，不如我们想想法子吧。”
    “我是不管了！”顾允之一甩手道：“这祸是你们家慎言惹出来的，你们自己和傅家的人交代去！从今天起我不会见傅家的人！”说完便拂袖而去。
    姚玉庄看看丈夫道：“老爷，这事儿．．．．．．”
    “唉～～老三说的也没错，是慎言惹出来的麻烦，当然由我们来承担！”顾省之边说边摇头，“行了，让我想想再跟老傅说。你那个儿子啊．．．．．．”顾省之皱着眉看着姚玉庄，实在说不下去，只能深深地叹了口气走了。
    顾省之不想看到慎言，这个儿子给他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他也不想回房看到妻子，姚玉庄一定会为儿子求情。一边是兄弟的压力，一边是自己疼爱的儿子，顾省之也为难。他无处可去突然想到了楚云，或许那里可以给他暂时的清静。
    楚云正坐在观弘身边看他做功课，突然多欢匆匆跑来说老爷来了。不一会儿顾省之就拄着拐杖慢慢走了进来，“楚云啊，在做什么呢？”
    看顾省之行动不便楚云忙过去搀上一把，“观弘做功课，我正看着呢。”
    “老爷好！”观弘抬起头来唤了一声。
    “好！好！”顾省之笑道：“观弘这孩子越来越乖巧了，我看着打心眼里喜欢。”顾省之坐了下来探头看看观弘的功课，道：“私塾先生说观弘的功课有长进，你平日里也不要逼得太紧了。”顾省之嘱咐楚云道，“逼得太紧可能会适得其反，就像．．．．．．唉～～”
    楚云知道顾省之说的是谁，她给顾省之倒上茶，“老爷，您的气色不太好。”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的气色能好吗？”顾省之摇着头说道：“他倒是大义凛然说是为了妹妹的幸福，现在弄了这么一个烂摊子还不是要我这个做爹的来收拾？”
    “老爷说的是向傅家交代的事儿吗？”楚云问道。
    “没错。”顾省之说道：“老三甩出话来说他什么都不管了，祸是慎言闯的，也理应由我来善后。这是顾、傅两家是世交，这事儿真的是．．．．．．说不出口呀！”顾省之摇摇头不想说下去，他对观弘说道：“观弘，过来。到老爷这儿来。”观弘走了过来，顾省之把他抱在腿上，“观弘啊，以后你可要听你娘的话，千万别像二少爷那样惹老爷和太太生气。”
    观弘看着顾省之道：“二少爷人这么好，怎么会惹老爷、太太生气呢？”
    顾省之摸了摸观弘的头发，没有言语。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向一个孩子解释慎言所犯下的错，突然顾省之想到了什么。“我知道该怎么向傅家的人解释了！”
    “老爷，您想到了？”楚云连忙问道。
    “嗯！”顾省之把观弘放下立刻起身朝外走去。
    楚云送他到门口看着他慢慢地走远，顾省之心里有底自然意味着慎言可以少一些麻烦，这也是楚云乐意看到的。话说慎言受了家法三天，她心里面挂念着但又不能前去看望，只能听那些伺候左右的人述说，自己又不能多问，那颗心总是悬着。这几日看到惜雨神情凝重，似乎有什么心事一样，楚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慎言的伤势，但碍于之前惜雨对自己的旁敲侧击她也不能去问。总之是提心吊胆，夜不能寐。
    “娘，我功课做完了。”观弘说道：“我饿了。”
    “饿了？”楚云道：“娘让多欢给你弄些点心吃。”
    “我想吃娘做的绿豆糕。”观弘道：“好久没有吃了。”
    “绿豆糕？”楚云心道：慎言也最喜欢吃自己做的绿豆糕了。她笑了笑道：“好，娘去做给你吃。”
    楚云连忙去了厨房做了些绿豆糕来，新鲜的绿豆糕烦着亮亮的油光甚为馋人。观弘吃了好几块都不肯放手，“真好吃！”他看到楚云将一盘绿豆糕放进了食盒，便道：“娘，这是要留着晚上吃吗？”
    “不是。”楚云盖上食盒道：“一会儿你把这个送去二少爷那里，绿豆有清热的功效，对二少爷身上的伤有好处。”
    “噢！”观弘把小手擦了擦后应道：“我这就送去！”说完就拿起食盒往外跑。
    “等等！”楚云叫住了他，“过去之后如果碰上什么人就说是你惦念着二少爷所以才去看望，见到二少爷也要在没有人的情况下告诉他让他放宽心，该走的都走了，而且老爷也已经有了应对的法子。记住了吗？”
    “记住了！”观弘并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但还是一一记下，然后就拿着食盒往慎言那里去。
    惜雨一直对慎言的那句“你我虽然是夫妻，但你并不懂我的心”放不下，这句话时时刻刻萦绕在她的心头，每每想起来都会隐隐作痛。她虽然天天去看望照顾慎言，但明显话语少了很多，眉宇深处透着不解和失落。
    观弘到了慎言那里正好碰上惜雨从里面出来，他恭恭敬敬地鞠躬道：“二少奶奶好！”
    “嗯，好。”惜雨道：“你来做什么？”
    “我惦念着二少爷，所以过来看看。”观弘按照母亲的吩咐说道。
    惜雨点了点头道：“他在里面，进去吧。”
    观弘兴冲冲地跑进卧房，就看到慎言趴在床上昏昏欲睡。“二少爷。”
    慎言一听就听出来是观弘的声音，立刻来了精神。“观弘？”他转过头一看果然是，“快过来！到我身边来！”
    观弘走了过去道：“我给你送点心来啦！”说着就从食盒里拿出了绿豆糕，“刚做好的，娘说现在吃最好了！”说完就把绿豆糕放在慎言手边。
    一看这绿油油的绿豆糕就知道是出自楚云之手。“你娘做的？”
    “嗯！”观弘道：“我吃了好多呢！”
    慎言取了一块放在嘴里，清甜可口的味道直沁心田。他都能感觉到楚云在揉面时心里对他的关怀，吃着吃着他嘴角不由地泛起一丝微笑。他忽然觉得自己受了沉重的家法但却能换来楚云亲手做的绿豆糕，身上的伤是值得的！
    观弘四下看看没有旁人在场，于是说道：“二少爷，我娘还让我给你带句话。”
    “哦？什么话？”慎言看着观弘问道。
    “我娘说让你放宽心，该走的都走了，而且老爷也已经有了应对的法子。”观弘将母亲的嘱托重复了一遍。
    “该走的都走了？”慎言听到这句话顿时轻松了，楚云是在告诉他子胤和汉唐已经安全地离开了，至于老爷有没有应对的法子他倒不是很在意。“弘儿，你回去告诉你娘，就说我知道了。还有告诉她我很好，不用担心。”
    “知道了！”观弘应道。
    慎言心情顿时好了起来，他拿了一块绿豆糕道：“来，你再吃一块。”
    观弘摇着小手道：“这是娘让我送来给你的，我已经吃过了。”
    “一个人吃怪没意思的，两个人吃才有味道呢！”慎言把绿豆糕放在观弘手心里道：“就当是陪二少爷吃的。”
    观弘“嘻嘻”一笑道：“好呀！”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还不时地相视而笑。
    窗下的惜雨强忍着泪水用手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来，她并不想偷听慎言和观弘说话。可是之前他和楚云之间那些说不清的暧昧让她担心，虽然楚云没有亲自来可是看到观弘她也不由地担心。再加上那日慎言那番话更让她心绪不宁，于是鬼使神差地便来到了窗下，听到了一些让她更为伤心的话。
    虽然这些话不能直面证明慎言和楚云之间有什么，但惜雨听起来总是觉得他们之间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该走的都走了”，惜雨反复地想着这句话，难道子胤私奔这件事楚云早就知情？惜雨有些神离地走在不知道去向哪里的长廊上，慎言和楚云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认识只不过一年多，而慎言正是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面改变了很多，这和楚云有关系吗？一个个的问题旋绕在惜雨的脑海里，怎么想也想不通。
    顾省之命朝贵买了去杭州的车票，这件事还是要亲自登门澄清才行。顾省之本来身体就不怎么好，这次出行着实让姚玉庄担心，她吩咐了不少人跟随着。顾允之甩手不管任何事，不过他也希望顾省之能顺利地将婚事退了，毕竟傅家的人不好得罪。
    到了杭州顾省之送上了拜帖，傅洛庭全然不知便热情地接待了顾省之。老友相见先是一番寒暄、叙旧，之后顾省之便要开始进入正题了。
    “老傅，有件事我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呀！”顾省之面露难色道。
    “有什么事就直说，咱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有什么话不能说呀？”傅洛庭笑道，“而且不久之后就要做儿女亲家了，更是亲上加亲！”
    顾省之皱了皱眉道：“正是关于令郎与子胤的婚事。”
    “怎么了？是对我们的礼单不满意吗？”傅洛庭说道：“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就是了。”
    “老傅．．．．．．这桩婚事看来要取消了。”顾省之说道。
    “什么？取消？为什么？”傅洛庭忙追问道。
    “子胤突然得了恶疾，说实话恐怕．．．．．．”顾省之说得神情凝重，“我三弟和三弟妹现在正陪同在她身边，否则也不会让我亲自来一趟。”
    “恶疾？”傅洛庭皱了皱眉，事出突然他都来不及反应，“什么恶疾？那快请大夫医治呀！婚期可以延迟，子胤的身体要紧！”
    顾省之摇摇头道：“若是好得了也不会走这一步，而且这病会传染。老傅，我们是世交，不可能明明知道这个情况还瞒着你们，况且‘七出之条’中也有一条是‘有恶疾，去’，我们也不想子胤过门之后才被休。倒不如趁现在还能挽回，不如就将这桩婚事取消了吧。”顾省之说完就递上了一张方子，这是子胤的病况，上面还盖着医局的红印。
    傅洛庭接过来一看信了三成，再看顾省之身体不适还亲自到访解释又有了两成，顾省之的解释似乎也合情合理便又多了一成。“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将婚事暂时取消吧。不过若是子胤康复，这桩婚事仍然作数。”傅洛庭说道。
    “那是自然！”顾省之说道：“顾、傅两家亲上加亲是再好不过的了，实在是老天为难我们呀！老傅，我真的觉得有些对不住你们。”
    “别这么说，这事儿谁都不想。”傅洛庭安慰道：“改日我们前去看看子胤。”
    “老三一家若知道你们如此有心，一定很安慰。”顾省之说道：“不过子胤的病会传染，你们还是不便前去。过些日子我们也会将她送去医局治疗，至于能否治得好那就要听天由命了。”顾省之的表情就如同确有其事一般，由不得傅洛庭不相信。
    傅家的人算是暂时稳住了，婚事也暂时取消。但子胤也不能老是病着呀，顾省之还是要想好后着。若说子胤得了恶疾死了，这种咒人的话语也要得到顾允之夫妇的同意才行。就算他们同意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去哪里弄子胤的身躯来？这些问题都是顾省之要解决的，他马不停蹄地从杭州赶回扬州，老爷子的身体已经略感不适但还是硬挺着。
    回来之后顾省之同顾允之商议，顾允之虽然心里很不爽但也不敢得罪傅家，更何况私奔的是自己女儿，说出去自己脸上也无光，于是只好同意了大哥的说法。
第八十八集：重归于好 - 扬州故事 - rich

    虽然顾、傅两家的婚约是取消了，但是傅康年却总是登门说要探望子胤，其实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可顾家哪里去找个子胤来应付傅康年呢？康年跑了几次都是被婉言拒绝，说子胤的病会传染不能探望，弄得傅康年很是郁闷。
    这些日子家里连续发生了很多事情，每个人都有些沉闷。顾慎行见父亲身体不好都没有闲暇来管束自己便又开始夜游晚归，这日他刚和朋友吃完花酒下楼就看到傅康年一个人坐在倚栏的席座一个人喝着闷酒，于是慎行就走了过去。
    “康年兄，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呀？”慎行坐了下来。
    傅康年抬头看看他道：“慎行啊，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喝闷酒。”
    “为了子胤？”慎行笑了笑道：“是不是呀？”傅康年手持酒杯看了他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慎行突然笑道：“我劝你还是别这么糟践自己的身子，你在这里对她牵肠挂肚，保不齐她和别的男人正逍遥快活呢！”
    “你说什么？”傅康年一听顿时瞪着慎行，就好像要把他吃了一样。
    “你以为我在胡说？”顾慎行哼了一声道：“都瞒着你呢！顾家上下有谁不知道其中的缘由？所以你每次去都吃闭门羹！”
    傅康年越听越觉得事有蹊跷，他一把拽住慎行的领子道：“你快告诉我！子胤到底怎么了？快说呀！”康年喝了酒后手劲特别的大。
    “你先放开我！”慎行甩开他的手道：“我当你是朋友才不想你被蒙在鼓里。子胤她已经和别的男人跑了！亏你还在这里为了她灌黄汤呢！”
    “跟别的男人跑了？”傅康年顿时愣住了。
    “对呀！就是那个穷教书的，李汉唐！”慎行说道：“真是小看了这小子！”
    “为什么？为什么要瞒着我？”傅康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为什么？”慎行叹道：“这种家丑怎么能让人知道？你当我三叔是傻子呀？”
    “哼！我找他去！”傅康年一时气急便要找顾允之理论。
    慎行见了忙拉住了他，“别介！你先坐下来，听我说！”他好不容易把康年按在了椅子上，“其实也不怪我三叔，他老人家多想和你们家联姻呀，怎么也不会让子胤跑了呀！要怪就怪慎言！是他使坏帮着子胤和那个穷教书的私奔的，为了这个我爹还结结实实地狠揍了他一顿呢！现在还挨家躺着呢。”
    “慎言？”傅康年看着慎行似乎不信，“怎么会是他？”
    “怎么不会是他？”慎行说道：“否则我爹干嘛那么好亲自上门解除婚约呀？还不是为了保着这个宝贝儿子吗？我告诉你，保不齐子胤压根儿没有私奔的意思，这完全就是慎言这家伙挑唆的！”
    “他为什么要挑唆子胤私奔？”康年现在已经是一头雾水。
    慎行摇摇头道：“这谁知道？说不准儿是他不想看到三叔和你们家联姻，怕将来自己的地位不保呗。别看他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其实他肚子里的小算盘打的可细啦！”
    傅康年“砰”的一声，拳头捶在桌上，“我招他惹他啦？他明知道我喜欢子胤，却为了一己之私坏了我的好姻缘！”
    康年这一捶使得酒楼里的客人都朝他们看去，慎行忙说道：“你小声儿点，这事儿传出去对你们傅家也没什么好处呀！”
    傅康年细细一想觉得也对，新媳妇儿私奔对顾家来说是家丑可对傅家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笑话，他也要顾及到自己家的面子。“真的是慎言？”他再次确认道。
    “我骗你做什么？”慎行道：“说实话，咱家也只有我把你当朋友。所以我才会告诉你这些，你可千万别跟人说是我告诉你的！”
    傅康年的眼神里似乎有一团火，虽然他此刻不再抱怨不再发怒，但似乎正在寻找一个时机将内心所有积聚下来的愤怒一齐爆发出来。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稍稍平静下来，“我知道，你放心我就当不知道这件事。”
    顾慎行这才放下心来，他站起来拍了拍康年的肩膀道：“行了，我要走了。你也别太晚了，早点回家歇着吧。”
    慎行离开了酒楼不禁回头望了一眼仍然坐在窗口的傅康年。傅康年一直以来都很欣赏慎言，有些难成的生意只要慎言出面都能取得令人满意的结果，现在让傅康年知道这件事就等于是离间了他们俩，只要慎言不再得到傅家人的信任他将来就算能掌管生意也会有所束缚。
    夜已经很深了，慎为看完帐目躺在竹榻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家里接连出了些事儿，有些事情就不得不让他暂时管着。他最近和妻子恩婕的关系稍有缓和，而且加上梦罗的事情被揭穿他连续多日都住在恩婕那里，虽然不是同屋但也觉得舒心。
    “你怎么还在这儿？就算是看帐目也要有个度呀！”蔡美娴的声音传了来。
    慎为睁开眼睛就看到母亲端着一盅炖品站在门口，“娘，您来啦。”
    “这几日你忙坏了吧？我让人炖了些固本培元的药膳汤，快喝了吧。”蔡美娴把炖品摆在桌上倒了一碗给儿子，慎为接过去把一碗都喝了。“喝完了就回房睡吧，我已经让梦罗烧好了洗澡水。”很明显蔡美娴是想让儿子去梦罗房里睡。
    恩婕连日看到慎为忙碌着生意渐渐憔悴，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面着实心疼。这晚恩婕看着钟表过了十二点还不见慎为回来休息便知道他还在书房里做事，于是就沏好了参茶准备送去书房。刚到了书房窗下就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娘，您不要再管我去哪里睡了。”慎为不想正面拒绝母亲，但每次母亲来管自己这些事他就有些不耐烦。
    “什么叫不要管？我不管哪里来的孙儿让我抱？”蔡美娴说道：“梦罗的身子已经恢复了，你们也应该努力努力生个孙儿让我抱抱了。”
    慎为一听又是这套话不免烦心，“娘，有些事您不知道。我自己的事儿自己知道！”
    “我看你就是不知道！”蔡美娴的口气也硬了起来，“你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会不知道你的脾气秉性？你呀，心里面就只有你老婆一个，哪里容得下别的女人？梦罗这么好的女孩儿宁愿委身于你给你做妾，你还生在福中不知福吗？”
    “娘！都说了有些事您不知道！我也不想让您知道！”慎为这回就算看到母亲生气了也不再让步，“我跟您说白了吧，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踏进梦罗的屋子，如果她想改嫁我立刻就写休书！”
    “你是脑子进了浆糊吗？什么叫做再也不会踏进梦罗的屋子？”蔡美娴这回可真的生气了，“她是你的妻子，难道你一辈子不见她？若是这样当初你干嘛和她．．．．．．这会子又说这些话？你对得起人家梦罗吗？”
    “我也后悔当初为什么就这么迷糊！但现在我心里清楚的很，我的妻子只有庄恩婕一个！这辈子不会再有另一个！”慎为坚定地说道：“从此之后娘您不要再管我这些事儿，就算您要孙儿，我也只会跟恩婕生！儿子已经铁了心了！”说完便扭着头坐在那儿。
    蔡美娴从来没看到儿子这么倔强，从小到大就算慎为心里不愿意但也会照着自己的意思去做，他是个孝顺孩子唯母命是从，可这会儿怎么就变成了这么忤逆？“你．．．．．．我不管你了！”蔡美娴一气之下便离开了。
    慎为只觉得一下子周围清静了许多，这回虽然让母亲不高兴了但他心里却觉得很轻松。他叹了口气起身朝恩婕的院子走去，这么晚了兴许恩婕已经睡了吧？
    恩婕回到房里脑海里还盘旋着刚才听到的一切，她一向知道丈夫对婆婆孝顺，从来都不曾顶撞过一句。可今晚他却．．．．．．看来他真的是悔过了，其实自己心里早就知道慎为的悔意，只是自己憋着一口气不肯原谅他。
    “三少爷。”多宝的声音，慎为回来了。
    “少奶奶睡了吗？”慎为问道。
    “我去看看。”多宝刚要转身就被慎为叫住了。
    “这么晚了应该已经睡了，别去打扰了。”慎为道：“我去看看嘉妍。”
    “小姐在少奶奶房里呢。”多宝说道：“今晚小姐闹着要和少奶奶睡，所以就抱过去了。”
    “噢！”慎为道：“那我回房去了。”
    “吱呀”一声，恩婕屋子的门开了，“我还没睡，你想看嘉妍就进来吧。”恩婕柔声说道。
    多宝微微一笑知趣地兀自去了，慎为便进了恩婕的房。嘉妍睡的很沉，小脸红扑扑的。慎为亲了一下女儿的小脸蛋儿，柔声道：“这孩子这些日子来长得好快。”
    “越大越难管教了。”恩婕取来了一件睡袍走了过来。
    慎为转过身看到恩婕手里的睡袍，便道：“给我吧，一会儿拿回房去换。”
    “我替你换吧。”恩婕低眉说道。然后就动手替慎为解开外衣的扣子，服侍他换了睡袍。
    慎为有些发懵，恩婕这是什么意思？他倒是想到了那一层，但却不敢相信。“恩婕．．．．．．我．．．．．．很晚了，你和女儿早点睡吧，我也回房去了。”
    “你呀，怎么该明白的时候不明白。”恩婕有些腼腆地转过身去轻声道：“刚才我送参茶去书房，听到了你和婆婆的话．．．．．．”
    慎为听了心中一动，他从背后抱住了恩婕，“我那番话发自肺腑，总想着让你听见。我知道我再怎么说也是无用，今后好好地照着做才是正理儿。恩婕，你相信我，我这一回真的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恩婕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被拥抱过，慎为的胸怀永远都是那么温暖那么坚实。“既然知道错了，就改了吧。”
    “恩婕．．．．．．”慎为轻轻地将她的身子转向自己，双手揽在她的腰间。橙黄色灯光下的恩婕显得柔情似水，那睫毛不时地动一下就好像在骚动慎为的心一般。慎为突然想起了他们新婚的当晚，当揭开盖头的一刹那他也是被恩婕的这番美貌而倾倒，现在哪怕是过了这么些年他还是觉得恩婕和同洞房花烛的时候没什么改变。
    正所谓小别胜新婚，这对夫妻虽然没有离别但因为某些因素有了分歧，现在冰释前嫌那往日的恩情又涌上了心头。慎为俯身亲吻妻子，恩婕身上熟悉的胭脂味让慎为心情激荡。
    “等等！”恩婕突然推开了慎为，慎为愣了愣以为恩婕不愿意，可却看到恩婕朝床上的嘉妍看了看道：“孩子在这儿。”
    “噢！”慎为微微一笑，打开门道：“多宝，把奶妈叫来！”说完便转身用被褥包裹着熟睡的女儿将她抱了起来，这时候奶妈也进来了。“抱小姐回房睡，小心点儿。”奶妈抱着嘉妍走了，慎为反手便关上了房门。
    窗上面映着两人的影子，越靠越近．．．．．．房里的灯熄了．．．．．．
    “老爷！老爷！绸缎庄掌柜的来了！”朝贵急匆匆地跑来。
    大伙儿正在吃饭，顾省之问道：“什么事？叫他进来。”
    绸缎庄起先是慎行管着，后来顾省之交给了慎言打理。掌柜的跑来说道：“老爷，不好了！我们的货送到傅家的铺子，傅家不肯收呀！”
    “不肯收？”顾省之道：“为什么？是不是货出了问题？仔细检查过没有？”
    “检查过了，都是上好的货色！”掌柜的一边擦汗一边说道：“傅家的人也不说理由，就是不肯收！您看是不是让二少爷去看一看？”
第八十九集：面临威胁 - 扬州故事 - rich

    顾省之这时候还没有太大的疑虑，慎言是负责丝绸生意的人让他去调停也是应该。顾省之问姚玉庄道：“慎言的伤好了没有？能否走动？”
    “可以下床走动了。”姚玉庄说道：“我这就让人去叫他。”
    慎言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但走起路来还有些不便。听闻这件事慎言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就由添保扶着出门向傅家去。到了那里就看到送货的车队停在傅家门口，车夫无聊地坐在车上闲聊。慎言走到门口对傅家的管家道：“劳驾通报一声，就说顾慎言求见。”
    不一会儿傅康年就走了出来，他看到慎言一瘸一拐的模样更加相信了慎行的话。“原来是慎言呀。”他走过来说道：“你怎么亲自来啦？”
    “康年，是不是货出了什么问题？”慎言直截了当地问道。
    康年看了看送货的车队道：“是啊，是有些问题。这不是正叫人在里头验货呢。要一匹匹地验，验仔细了！有的货表面看看不错，就怕里头已经烂了！”傅康年话里带刺地说道。
    “一匹匹验？”慎言道：“货这么多这么个验法要验到什么时候去？”
    “慎言，我这么做也是负责嘛！”傅康年说道：“如果你怕我做手脚大可进来看着我验货。不过看你的样子也不能久坐，还是让人扶你回去吧。有了结果我自然会通知你们，至于货款当然也要等到货验完之后再结算。”说完就背过身去走了。
    慎言吃了闭门羹背后的伤口动一动又开始疼了起来，于是就让添保扶着回了家。顾省之听了皱着眉道：“他们显然是有意拖延货款！”不过不能为了这件事破坏两家的关系，顾省之想了想后道：“还是我亲自去吧。”
    “爹！您身子骨不好，不如我去吧。”慎行突然自告奋勇。
    “你？”顾省之看了看他，眼神中露出不信任。
    一旁的顾允之立刻说道：“大哥，现在你还能倚仗谁呀？”他瞟了一眼慎言道：“就让慎行试试吧，说不定也不比别人差。”
    顾省之自己的身子不行不便出门，听了顾允之的话也知道他在说风凉话。不过这个时候也只能让慎行去了，“那你去试试吧。凡是随机应变。”
    “是了！”顾慎行便去了傅康年那里。傅康年为什么会突然刁难起来慎行心里很明白，他到了那里自然很容易地就把问题解决了。
    之后的事情很奇怪，只要是慎言以前负责的和傅家有来往的生意都受到了阻滞，但只要慎行一出面就立刻解决。顾省之觉得有蹊跷，但自己的身体实在经不起去深究。于是就让慎言交出了一部分重要的生意给慎行，至少要保证目前和傅家的良好生意来往。
    慎行突然变成了顾家的大红人，顾省之虽然不喜欢但也只能暂时听之任之。慎言似乎一下子被打入了冷宫，完全回到了最初的状态一样。顾允之因为子胤的事情处处针对慎言，而顾省之也自知理亏暂时冷落慎言。
    顾慎行是什么样的人相信大家都很清楚，小人得志自然趾高气扬。顾省之身体不适况且为了能和傅家维持良好的关系不得不由着他，而姚玉庄本来可以暂时压得住慎行，但因为丈夫的病况也只能将重心放在顾省之身上。
    这位突然沉寂一时的顾家大少爷在受到二少爷的威胁之后重新崛起，前呼后拥的人自然不少，再加上本来他和顾允之有勾结，两人俨然成了顾家的新当家。顾慎行也削去了慎为的一些权力，但慎为刚和恩婕复合也懒得理会这些。
    在慎行心里总有一个心愿，他保守着楚云和慎言之间的秘密这么久也不外乎是为了他的这个私欲。在他认为自己已经将顾家大部分产业掌控于手、充分得到傅家信任的情况下，他心里的这份私欲便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这一日，他正坐在广贤楼里查看帐目，这广贤楼本来是慎言管理，后来因为受到责罚受伤再加上被约束就由慎行接管下来。他看到楚云从外面走进来，便让掌柜的前去接待。
    顾家接连发生的事情也让楚云处于一个很尴尬的境地，她看到慎言受伤被打压自然心疼，但之前说过不再有所纠葛的她又不能表露出太多的关怀。说实话，看到顾家现在的局势楚云完全可以带着观弘离开，但她心里始终有一丝牵挂相比之前的更加强烈，就因为这个她还是继续留在顾家，就算不能帮上忙但能天天看到关心的人安然无恙也是一种安慰。
    这日她出门买东西经过广贤楼就想带些点心回家给观弘，掌柜的看到她殷勤地招呼着，“三姨太，您要的东西我马上让厨房新做，这样才新鲜。您先上楼上的雅间儿等着，好了我就给您送上来。”
    “这也好。”楚云应了下来。她来广贤楼买东西很多情况下都是如此，所以也没有太过在意。楚云来到她经常等候的那个雅间儿，在这里她和慎言曾经有过几次单独相处，所以她也喜欢一个人独自在这里等候，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她可以回味一下和慎言难得一起的点滴。
    茶几上的月季是慎言特地让人摆放上去的，他对这个小小的空间也有着一些说不出来的留念。楚云伸手轻轻拂过，慎言不在的这些日子这月季也变得无人打理，显得无精打采。
    这时候就听到“支呀”一声，门开了。楚云还没来得及抬头看来人是谁便听到一个让人厌恶的声音，“三娘，您来啦？”这声音一听便知道来者何人，楚云心头一惊不小心手指被月季花的倒刺扎到了。慎行见了忙跑过来握着楚云的手满面心疼地说道：“哎呀，扎破了！疼不疼？我瞧瞧！”
    楚云连忙把手缩了回来，“不劳大少爷，小事情。”她很讨厌慎行，看到他进来便想离开，于是就本能地朝门口走去。
    慎行见状故意挡在她面前不让她靠近大门，“我看着花儿摆在这儿真是碍眼，还会扎到人！我这就扔出去！”说着就抱起月季花要往外扔。
    “不要！”楚云连忙阻止，“不要扔！”这可是慎言亲手种的，楚云不舍得。
    慎行“嘿嘿”笑了笑，然后把花儿放回原处，“我就知道三娘不舍得我扔，这花儿对三娘来说意义非常呀！”
    楚云抬头看看他，没好气地说道：“花草也有生命，这花儿长得好好儿的，扔了不但可惜也枉费了种它植它的人的一番心意。”
    “对！对！三娘所言极是！”慎行连连点头，他看着楚云阴笑着说道：“更何况种它植它的人是慎言，是三娘心里的那个人。是不是？”
    楚云听了不由得心头一惊，脸色不由自主地变得煞白。“大少爷，请你自重！”她强做冷静地说道：“这话若是告诉老爷，想必大少爷一定会受到责备！”
    “嘿嘿，我倒是不怕。就担心三娘和我那个好弟弟怕。”慎行冷笑道：“我那个好弟弟守着这个秘密这么多年，全家人都不知道。就算三娘到了我们家，这小子也是守口如瓶，不过还是我比较聪明，洞察先机。”
    楚云越听越心慌，她很想立刻离开。不过看起来慎行似乎知道不少内情，楚云也很想知道他到底知道了什么。“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她板着脸孔愤愤地说道。
    “知道什么？自然是知道了您和慎言都不希望人家知道的事情。”慎行拨弄着手上的那枚玉戒指笑道：“我爹膝下只有两个孙儿，一个是我儿子嘉裕另一个便是慎言的儿子嘉琮。但我想老爷子万万没想到他的另一个孙儿就在他身边，而且还日日见面呢！”
    “你．．．．．．”楚云背上冒出了冷汗，看来慎行知道的不少。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大少爷，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说完就起身快步离去。慎行一把拉住她的手，楚云被他使劲拽住抱在怀里，“顾慎行！你放开我！否则我就要喊了！”
    “喊？”慎行用力抱紧楚云将她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膛上，“慎言这么抱你的时候你也会喊吗？难道慎言可以抱你，我就不行？我告诉你，我可比慎言好上千倍万倍！你跟着他不会有名分，倒不如从了我，我保证给你和观弘一个名分！就算老爷子两腿一蹬，我也保证你们母子在顾家的地位！”
    “你住口！”楚云使劲挣扎，每次快要挣脱的时候都会被慎行拉回去。她心里又急又怕，又不敢放声大叫，生怕有人来了之后慎行会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来。
    “三娘，我对你的心你应该知道。你和慎言在这里幽会过多少次我也知道，难道我真的比不上我那个没有担当的弟弟？”慎行死死地抱着楚云不放手，“亏你还给他生儿子，他认过观弘吗？说白了他就是一个窝囊废！”楚云不停地挣扎慎行见了却燃起了莫名的情欲，“我知道你死了男人，老爷子跟你也是有名无实。或许你和慎言旧情复炽也是因为深闺寂寞，我也是男人，慎言能给你的我也可以。我还能比他给你的更多！”说着就要强吻楚云。
    “啪！”的一声，楚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伸出手重重地给了慎行一个巴掌，顿时慎行便停了手。楚云不停地往后退，只见慎行的眼睛发红，一副怒容看着她。
    慎行用舌头捋了捋腮帮子，然后伸手摸了摸被扇的那半边脸突然笑了起来，“哈哈，打得好！三娘果然是贞节烈妇！不过要是我把我知道的说出去，恐怕不止是三娘和慎言，就连你们俩的宝贝儿子观弘都难逃一劫！三娘，其中的厉害轻重你应该很清楚才对。”慎行不紧不慢地坐了下来，“我给你时间考虑。我要的是什么相信你应该很清楚才对。我顾慎行自问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这一点我还是能拍胸脯保证的，只要我得到我想要的，你、观弘和我那个弟弟之间的秘密我不会透露半个字！现在这个情势下，慎言可受不起这个事实的揭露，他已经像一滩烂泥了，再让人知道他和你之间的关系，哼哼！这回可不是家法能解决的，可要动用族规了！”慎行站起来走到楚云身边笑着说道：“如果三娘不清楚我们顾家的族规，大可去宗祠里看一看。”
    楚云眼睛里难掩惊恐，但心里的那份倔强让她面对慎行的时候也不示弱，她瞪着慎行道：“你想怎么样？”
    “哈哈！怎么样？”慎行大笑几声道：“我给你时间考虑。三天后的晚上，我在顾家西郊的别院里等你，一直会等到天亮。你放心，到时候就只有我们两个。”
    “畜牲！”楚云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来。
    “哼哼。”慎行不以为然，“我想你的点心应该已经做好了，你去拿吧。然后回家好好想想，我等着你的好消息。”说完就亲自打开了房门。
    楚云飞奔着跑下楼，连点心都没有拿一路跑了回去。
    夜深人静，楚云的心怎么也静不了。看着已经入睡的观弘，楚云不知道何去何从。慎行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这件事关系到的不是她一个人，而是背后的很多人。只有两个选择等着楚云去抉择。
    这个时候的慎言已经不能再有任何的事情对他不利，更何况是这么大的一件事。楚云真的很想保护慎言，可是要保护他就要牺牲自己。作为一个女人，这是一件羞耻的事情，楚云根本无法接受。但若自己坚持，那么慎言就会．．．．．．
    难以抉择的选择，楚云一个人走出了屋子，外面略显寒意的夜色或许能让她冷静地考量。其实在楚云心里已经有了选择，而她如此艰难地不肯去认定完全是出于一份女人的尊严。在这个时候或许只有放下自己的尊严才能换得暂时的平静，虽然楚云不知道这份平静能维持多久，但至少在这个关键时刻慎言很需要这份平静。
    回到屋里，看着床上的观弘，楚云想起了慎言。从一开始两人的相恋，他对自己的呵护就一直延续着，直到今时今日就算他还是有着一些懦弱，但他还是尽着自己最大的努力在保护着他们母子俩。慎言心里对他们母子有亏欠，但他也有着很多的无奈。楚云在想：如果不是自己一意孤行来到这里，是不是慎言会少很多的烦恼？自己的出现让慎言面临艰难，那么现在能做的是不是尽自己所能帮他减少一些麻烦呢？而这一点她是可以做到的。
    三天．．．．．．只有三天的时间．．．．．．
第九十集：赴约 - 扬州故事 - rich

    楚云的精神明显恍惚，有时候都会莫名地发呆。
    观弘拿着描红册道：“娘，你看我写的字有进步吗？”他抬头看看母亲，楚云毫无反应只是望着前方发呆。观弘伸手拉了拉母亲的衣袖道：“娘，娘。”
    “嗯？”楚云这才回过神来，“什么事？”
    “我的字有进步吗？”观弘捧着描红册问道。
    楚云接过来迅速地看了看道：“挺好的。”然后就把描红册还给了儿子。
    这和平日里楚云细细看孩子的功课截然相反，观弘都觉得有些奇怪。“娘，你不开心吗？”
    “为什么这么问？”楚云看着孩子问道。
    “你这几天都不理我。”观弘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母亲的反常。他嘟囔着小嘴说道：“爹爹去世的时候你就是这个样子。”
    楚云顿时觉得自己的情绪已经明显地让观弘都能看出来。她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道：“娘没有不开心，只是有点心事。你乖乖的去做功课吧。”
    观弘看看母亲总觉得她的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他不敢多问便拿着功课离开了。回过头再看一眼母亲，她又望着窗外惆怅起来。观弘又想起了父亲程天九去世时楚云的样子，他觉得母亲是不是又在想父亲了，于是他也开始情绪低落起来。
    慎言被削了权，有了更多的时间和孩子在一起。这天他去接嘉琮放学，看到观弘愁眉苦脸地不说话，于是便问道：“观弘，你怎么了？难道是被先生罚了吗？”
    观弘摇摇头不说话，嘉琮抢着说道：“先生说观弘哥哥今天上课不专心。”
    “哦？”慎言停下脚步蹲下身子问道：“你向来念书认真，怎么会不专心呢？”
    观弘的看看慎言道：“我想我爹了。”
    “想你爹？”从观弘口中听到“爹”这个字，慎言都会颤抖一下，虽然知道他所指的不是自己，但还是会小小地兴奋一下。“怎么好好儿地想起你爹来了？”
    “这两天我娘一直闷闷不乐，一定是想我爹爹了。”观弘嚼了嚼嘴道：“爹爹去世的时候娘就是这个样子，整日眉头拧着。”
    慎言拉着观弘的小手说道：“好啦，不要不开心了。我带你们出去逛逛，买好玩儿的给你们好吗？”
    “好啊！好啊！”嘉琮听了立刻拍手。不过观弘似乎没什么兴奋。
    慎言很想让观弘开心起来，他给他买了很多东西，观弘毕竟是孩子虽然心里还是有点思念父亲但看到一些好玩的玩具也渐渐开心起来。三个人玩的很晚才回家，观弘和嘉琮手里拿着好多玩具。因为慎言事先让人跟家里人打过招呼，所以大家没有等他们开饭。他们回来的时候晚饭已经过了，于是慎言把嘉琮送回去后就送观弘回去，不过他是故意这么安排的。
    “娘！娘！你看，好多玩具哦！”观弘跑进房里显得很开心。
    “你哪儿来的这么多玩具？”楚云见了问道。
    “我给他买的。”慎言走进院子道：“哄孩子高兴嘛！”
    楚云见到慎言突然有种心虚的感觉，不敢看他的眼睛。“我都说了不要太惯着他。”她对观弘说道：“你功课还没有做吧？快进屋做功课去。”观弘乖乖地进屋去了。
    慎言看看楚云也觉得她的眼神有闪躲，“听观弘说你这两天闷闷不乐？”
    “是这孩子太敏感了。”楚云低着头说道。
    “你是不是想起了天九，所以才．．．．．．？”慎言问道。
    楚云看看他道：“别问这么多了，你回去吧。”楚云不想再对着他，生怕自己越对着他约会动摇自己心里的那个决定。
    “楚云，你能不能别总把心事藏在心里？有什么心事就说出来，看到你愁眉深锁而又不知道你在为什么发愁，我真的很．．．．．．”慎言很无奈地摇着头，他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词藻来形容自己的感受。
    “我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你应该把心思放在你的前途和父母妻儿那里。”楚云终于看着他说道：“现在的情况你要更加上进，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做去解决，你现在需要的是振作而不是陪着孩子逛大街。慎言，你的能力绝不仅仅于此，很多人都知道。你千万不要辜负了．．．．．．”楚云顿了顿说道：“不要辜负了那么多人对你的冀望和付出。”说完就转过身道：“天色晚了，二少爷请吧。”然后就进屋去了。
    楚云刻意地对自己冷淡是向来的事情，可是今天慎言却觉得她是想对自己表达些什么但是又说不出口。她的一番劝谏诚恳至极，虽然慎言很不情愿去做一个商人但楚云的这番话还是让他决意振作。
    慎言回到自己的书房回想着刚才楚云的话，的确觉得自己太过自私。父亲和母亲对自己的期望他很清楚，父亲一直以来都在给自己机会，而他则是能推则推，只考虑到自己的一时安逸，眼看着父亲年纪这么大还在为生意操劳。如果大哥慎行长进，自己这个安逸少爷当得还算安心，不过现在看来大哥绝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的人，况且现在因为子胤的事情父亲受到三叔的钳制，父亲步步为艰而自己却还在这里毫不上心，真的觉得很不应该。就算自己有千百个不情愿，也应该在这个时候帮父亲一把。
    “添保！添保！”慎言跑到门口把添保叫了来。
    “二少爷，什么事？”添保急急忙忙地跑来。
    “你进来！”慎言把添保叫进屋吩咐道：“明天你去一趟广贤楼，帮我看一下那里的情况。记住，什么都要留意。大少爷改变了什么，保留了什么都要一一记下！知道了吗？”
    “知道了！”添保先应下然后问道：“二少爷，为什么要这么做？”
    “别问这么多，你记住就行了。”慎言摆摆手道：“下去吧。”
    添保离开后慎言便坐在桌前兀自深思，他要从广贤楼开始慢慢地争取回顾家的产业。首先他要了解广贤楼目前的状况。
    第二天添保按照慎言的嘱咐早早儿地来到广贤楼，首先他去了后院看人送货，那些本来在慎言手中向广贤楼供应食材的商户都换了，现在来送货的商号都是后来慎行重新选的。看到厨师对着那些食材直摇头就知道这些东西的质量如何了。因为广贤楼先前生意一直很好，客流很多，慎行为了能多作生意在大堂里添置了更多的桌椅，使得大堂显得拥挤。这些改动添保都一一记下，然后他就上楼去看楼上的雅间有什么变更。二楼的情况似乎没有什么变化，添保刚想走就听到一间雅间里面传来慎行的声音。
    “今天晚上你们给我准备一桌上好的酒席。”慎行吩咐道：“要最好的！千万别寒酸了。”
    “是！大少爷。”另一个人说道：“要送去哪里呢？”
    “送到西郊顾家别苑。”慎行说道：“记着，要在十点送去。哼哼，我估计她一定会半夜来。酒菜放凉了就不好了。”
    添保突然听到“蹬蹬”的脚步声，于是马上躲了起来。就看到添禄跑到慎行的门口敲了敲门，门开了之后刚才应话的人退了出来，慎行又关上了门。添保偷偷地靠近细细地听着。
    “东西买来了吗？”慎行问道。
    “买来了。”添禄说道：“大少爷，老板说这药的分量要掌握好，否则会出事儿的。”
    “行啦。我知道。”慎行笑着说道：“放一点点就够了，如果什么知觉都没了岂不是太扫兴了？哼哼～～我量她也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添保听到这里才知道原来慎行是在说女人的事情，这些事和慎言吩咐的事情无关，于是就尽快离开了。晚上回去添保把看到的事情一一向慎言禀报，慎言仔细地听着。
    “还有别的吗？”慎言问道。
    “还有就是大少爷今晚要在西郊别苑会客，似乎是女人。”添保说道：“准备了酒宴，还有．．．．．．”他顿了顿道：“还有什么药，好像是用来．．．．．．”
    “这些不用告诉我了。”慎言说道：“你今天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今晚就是三天之限，夜色越深楚云越紧张。今晚她魂不守舍，晚饭的时候没有看到慎行，楚云知道他一定在西郊别苑里。到了九点多观弘和多欢都睡下后楚云便换了衣裳准备出门。离开的时候她走到儿子的床边，看着熟睡的观弘轻轻地自语道：“弘儿，原谅娘这么做，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和你爹。万一日后你知道了这些事情，不要责怪娘。”说完之后就毅然离开顾家大宅从花园小径走向后门。
    添保走了之后慎言便开始筹划如何先把广贤楼拿回来，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夜色便深了。看看怀表已经十点了，慎言有些累了。他熄灯关门准备回自己的院子休息，刚转身就看到一个身影从假山前的小径走过，行色匆匆。
    这么晚了是谁？慎言不由地定睛看了看。此时四周没有灯光，只有月色明朗。看那背影似乎是楚云，不过这么晚了楚云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这条小径是通向后门的。慎言不敢肯定是不是楚云，于是就跟着那个身影朝后门走去。
    看到那人四处张望后打开了后门，这后门平日里都是锁着的，今天怎么开着？慎言确定是有人故意打开后门让这个人出去，看到那身影闪出了门他立刻跑了过去，偷偷打开一条门缝朝外张望，那人已经走出了几十米，突然有辆人力车迎了过来。借着人力车上的灯慎言看清了那人，正是楚云。为什么楚云这么晚了还要出去？慎言刚想开口叫住她就看到人力车停在了楚云面前。
    “请问是不是三姨太？”车夫问道。楚云微微点头，车夫便调转了车道：“有位公子让我接您去顾家的西郊别苑。请上车吧。”只见楚云犹豫了一下，然后就坐上了人力车，车夫拉着楚云便走了。
    “西郊别苑？楚云这么晚跑去那里干什么？”慎言突然回想到刚才添保说慎行在西郊别苑设下酒宴招待人，难道那个人就是楚云？想到这里慎言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他很清楚慎行对楚云有过非分之想，深更半夜楚云这么去岂不是送羊入虎口？慎言已经无法去分析楚云为什么会去那里，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跟着过去保护楚云。他跑上已经空荡荡的街道，四处无人。他只能一路跑向西郊别苑。
    慎言跑得气喘吁吁，可是焦急的心情让他不能放慢脚步，突然看到一个车夫停好人力车准备回家。他立刻跑过去拉着车夫道：“这位大哥，送．．．．．．送我去西郊！”
    “这位少爷，我已经收工了。”车夫回答道。
    慎言从口袋里摸出五块大洋道：“这些都给你！马上拉我去西郊！”车夫见了五块大洋立刻答应了下来。
    慎言赶到顾家的西郊别苑远远地就看到门口停着一辆人力车，正是拉楚云走的那辆，车赴正倒在车上小睡。慎言下车后悄悄地靠近别苑，他没有走正门而是爬上了围墙边的一棵大树。这里是顾家的别苑，慎言很熟悉。爬上树后就看到厅堂里亮着灯，两个人影在屋里晃动。很明显其中一个是女人，慎言一看就知道是楚云，于是立刻翻墙进了别苑。
    “我就知道你会来！”慎行笑眯眯地看着楚云，“凭你对慎言的感情，宁愿自己承受日夜相思之苦也不愿意说出你们的秘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为了他牺牲自己！”
    “说这么多做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你说过的话算不算数？”楚云冷冷地看着慎行说道。
    慎行“哼哼”笑了笑，站起来走到楚云身边绕了一圈，道：“我说过的话当然算数，今晚只要你把我伺候地舒舒服服，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你还是你做你的三姨太，观弘还是你和前夫的儿子。”说完就伸手将楚云一把揽入怀中。
第九十一集：牺牲 - 扬州故事 - rich

    第九十一集：牺牲
    “放开！”楚云本能地挣开慎行的手，满面嗔怒。
    “怎么？还是不愿意？”慎行看看楚云笑了笑道：“也对，是我太急了。来来，我们先喝一杯，吃点东西。这可是我让厨师准备的上好酒宴。”说着就倒了一杯水酒给楚云，“来，我们先喝上一杯。”
    楚云把头一扭，道：“我不会喝酒。”
    “不会喝酒？”慎行笑道：“不会可以学嘛！来，我教你。”说完就伸手把酒杯往楚云嘴边送。楚云一甩手便将酒杯甩落在地，慎行有些不耐烦起来。“我告诉你，今晚你怎么也逃不过我的手心！你最好乖乖地听我的话，否则别怪我对你太粗鲁了！”说完就死死地抓住楚云的双手将她压在一旁的桌案上，“让我看看你在慎言面前到底是怎么个风骚法，把那小子迷得神魂颠倒的！”
    “放开我！”楚云虽然决定赴约但真的受到慎行的暴行时还是竭力地反抗着。可是一个弱女子没有足够的力气去抵抗一个大男人，纵然楚云如何反抗还是无法撼动慎行庞大的身躯，他那肮脏的嘴巴不断地落在楚云的脸上和脖颈，一双手不断地在楚云身上乱摸，衣领上放的盘扣已经被他撕开。
    “咚！”一声，房门被踹了开来。慎行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有人从背后揪住他的衣领朝后一拖，然后就是迎面一拳打在太阳穴上。“嗡——”一下，只觉得满眼冒金星。
    “谁？”慎行靠在墙上甩甩头定睛一看正是慎言。“慎言？是你？”
    “慎言！”楚云也愣住了，她没有想到慎言会出现。“你怎么会来这里？”
    “你怎么这么傻？”慎言看着楚云生气地说道：“这个畜牲的话能相信吗？”
    “你骂谁畜牲？”慎行指着慎言说道：“你私通庶母，你才是畜牲！”慎行刚才被打到太阳穴，只觉得阵阵晕眩。
    慎言揪住慎行朝着腮帮子又是一拳，把慎行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倒在墙角。慎行伸手一摸嘴角，一片血迹。“你敢打我？好！你等着！我一定把你们不可告人的秘密告诉所有人！到时候我看你这个二少爷还有什么脸面留在顾家！若是让族长知道了，拉你们俩浸猪笼！”
    慎言又朝慎行的肚子上补上一脚，骂道：“说呀！有本事你就说出来！你跟三叔之间那些中饱私囊的事情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是念在你是我大哥的份上一直不说，到时候大不了大家一拍两散，你要我死！我陪你死！看看到底谁怕死！”
    “慎言！慎言！我们走吧！”楚云真的怕慎言激慎行，拉着他往外走。
    “你吓唬谁？”慎行听到慎言的话也有一些顾忌，他捂着腮帮子站起来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就算你有证据，到时候爹只有我一个亲生儿子，不靠我靠谁？”
    要不是楚云一直拉着慎言，他早就扑上去和慎行打起来了。“好啊！到时候你我一样有罪，看看爹到底保谁！”
    “慎言！走吧！我不想再呆在这里！”楚云拉着慎言往外走。
    慎言回头看了一眼楚云，见她用恳求的眼神看着自己。于是拉起楚云的手就往外走，他快步拉着楚云走出了西郊别苑，门口的车夫听到动静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一男一女两个人影消失在夜色中，然后就听到别苑里的慎行大喊大叫，车夫立刻转身进屋看个究竟。
    慎言走的很快，楚云都跟不上他的脚步。两人一口气走了很远很远，直到慎言感觉到楚云的步伐越来越重这才停了下来。转过身就看到楚云不断地喘着气，衣领上的衣扣已经被撕坏，白皙的皮肤裸露在外。慎言脱下外衣给楚云披上，然后就皱着眉看着她，眼神中带着诘责。“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明知道他根本不是好人！他的话你能相信吗？”慎言的语气显得很重。
    楚云看着慎言的眼神深深地吸了几口气，道：“我们的事情他都知道了，我不想你为了这些身败名裂。”
    “身败名裂又如何？”慎言凝视着楚云道：“有时候我倒真的想有人揭开这个秘密，到时候该怎样救怎样，免得现在你我有情不能相诉，我和观弘父子不能相认！”
    “你疯了吗？”楚云怔怔地看着慎言，“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着自己的感受？整个顾家被你三叔和慎行掌控着，你不去想怎么帮你爹，反而想着你我之间的私情？你何以为人子？”慎言顿时没了话，他定定地看着楚云。“慎言，你对我对你父母已经自私了十年，不能再只顾着自己的感受了。老爷和整个顾家都需要你，有些事情该放下的就放下，有些人该牺牲的就要牺牲！”
    “我不舍得！我真的不舍得！”慎言突然紧紧抱着楚云，“要我牺牲你，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慎言把楚云抱得很紧很紧，楚云都有些透不过气来。她能感觉到他起伏不定的胸口，她知道这个时候他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楚云伸手安抚着慎言，柔声道：“慎言，既然我已经忍了十年，也不在乎再为你忍下去。我说过，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做，你不要再为了我和观弘处处受人牵制。我已经想清楚了，我会带着观弘离开。之前我迟迟不愿做这个决定那是因为放不下你，我承认我对你无法忘怀。只要每天看到你，我就心满意足。不过现在我和弘儿的存在对你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威胁，是到如今不得不忍痛再一次离开你，去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这样或许对你对我都会是个好的结局。”
    “楚云．．．．．．”慎言听着心口犹如滴血，“楚云，你委屈了十年。我不能再让你们母子俩受任何伤害！我要照顾你们一生一世！”
    “慎言．．．．．．”楚云的眼泪也控制不住掉落下来，她凝视着慎言哽咽道：“你的心我知道。正因为我知道你心里始终有我，我才愿意为你付出。慎言，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你不必内疚。男子汉大丈夫，有些事要懂得放弃。当初我希望你放弃家族和我在一起，结果你没有。现在我希望你放弃我们母子肩挑起整个顾家，这一次你不要再让我失望了。行吗？”
    要自己深爱的男人放弃自己，楚云的心有多痛多难受，她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眼泪，想让自己坚强一点，或许自己的坚强能让慎言放心。可是这眼泪却怎么也无法抑制，一滴一滴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慎言，你曾经怯懦过躲避过，现在不能再这样了。我希望观弘的爹爹是个有担当有胆量的大丈夫，以后我对观弘说起他父亲的时候也会．．．．．．”
    “楚云．．．．．．”慎言不想再听下去，他又将楚云抱在怀中。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该如何决定。论心意他当然是希望能和楚云母子在一起，可是楚云的话也没有错。他糊里糊涂地过了这么多年，这个时候的确是应该做一些应该做的事。“为什么？为什么要我做这么难的决定？一定要在你和家族之间选择！楚云，无论我选择哪一个我都是错的。不过我答应你，我不想你爱的是一个毫无担当软弱无能的男人，也不想观弘的父亲是一个没有胆量只知偷安的二世祖。这一次我会照着你的话去做，不过我只想你知道，此意决非我所愿！”
    第二天一早，大家坐在一起吃早饭。姚玉庄看到慎行脸上的伤便问道：“慎行，你的脸怎么了？跟人打架啦？”
    “是啊，大娘。”慎行望着慎言道：“碰上一个疯子，像疯狗一样追着我。”
    殷秀娥听了笑道：“哎呀，怎么会这样？你真是不走运啊！”
    “是啊！我不走运，最近不知道怎么了，疯子这么多！”慎行瞟了慎言一眼。
    慎言镇定地夹着菜说道：“奇怪了，街上这么多人，为什么非要追着你打？”
    “你．．．．．．”慎行刚想说话就看到顾省之柱着拐杖走了出来，立刻把话咽了回去。
    “老爷，怎么出来了呢？”姚玉庄立刻起身扶着顾省之，“我会让人把早点送进去的。”
    顾省之脸色很不好，他摆摆手说道：“在屋里憋了这么久，想出来走走。”他坐了下来，看到顾慎行脸上的伤便皱了皱眉，“你怎么了？打架啦？”
    “没什么，不小心碰了。”慎行在父亲面前还是要忌惮几分。
    “爹，我有话想说。”慎言突然放下筷子说道。
    顾省之看着他说道：“有什么话？”
    “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想回广贤楼。”慎言直截了当地开口向父亲要回广贤楼的管理权。他的举动让在座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顾允之顿了顿说道：“现在广贤楼由慎行打理也挺好的，何必换来换去呢？”
    “是啊，爹。”慎行也说道：“广贤楼的生意不知道有多好呢！”
    “是吗？”慎言盯着慎行道：“以前午市晚市至少有两百人的客流，而现在呢？却只有一半都不到！这叫好吗？”
    “你．．．．．．你不要胡说！”慎行瞪着慎言道。
    “胡说？”慎言笑了笑，“如果你不信，那么今天就派人去门口数着，若是超过一百人就算我胡说！”
    “爹！您别听慎言乱说！”慎行看着父亲说道。
    顾省之看看两个儿子然后对身后的管家朝贵说道：“朝贵，你现在立刻去广贤楼把帐目拿来。看过帐目自然就知道生意的好坏。立刻就去！”
    “是！老爷。”朝贵小跑着去了。顾省之让朝贵立刻去就是担心一旦有时间可能会让人篡改帐目。
    吃过早饭，慎言一反常态地往外走。刚走出门口就听到慎行叫他的名字。“顾慎言！你站住！”
    慎言转过身看看他道：“怎么？还想打架？”
    “顾慎言！我警告你，别以为我真的怕了你。”慎行瞪着慎言威胁道：“我真的会把你和三娘之间的事情说出来！到时候你就等着亲眼看着你最喜欢的女人沉塘吧！”
    “这种话是你说了就有人相信的吗？”慎言“哼哼”两声说道：“你有证据吗？”
    “废话！没有证据我敢说吗？”慎行笑着说道：“我这里有人证物证，到时候一定由不得你狡辩！”
    慎言微微一笑，说道：“狡辩？到底是你念的书多还是我念的书多？若真的要辩，你辩得过我？不过我手里的证据真好相反，全部都是帐目。每一笔每一单都清清楚楚，根本不需要争辩。你是不是想试一试呢？”
    “你．．．．．．”慎行被他这么一说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你哪里来的这些帐目？”
    “我手里早就有你的中饱私囊的证据，只不过念在你我兄弟一场不想张扬出来。”慎言看着慎行愤愤地说道：“如果你这次想来个鱼死网破，我奉陪到底！看看谁才是最后的赢家！”说完便转身兀自离去。
    慎行呆呆地看着他离开心里直打鼓。先前他到时胜券在握，可现在慎言的一番话把他给怔住了。两件事若是同时揭发出来，他很难保证父亲会怎么处理。论证据，自己手上只不过是算命先生的一张黄纸；论人情，显然父亲偏袒慎行多一些，虽然父亲现在身体很差但至少还是一家之主。这么看来，胜负真的很难推断。
    “一个人呆在这里做什么呢？”顾允之从后面拍了拍慎行。
    “三叔！不好了！慎言他知道我们做假账中饱私囊的事情！”慎行紧张地说道。
    “嘘——”顾允之拉着慎行跑到小巷里，“你疯啦！说这么大声，生怕没人知道啊？”
    “不是啊，三叔！”慎行紧张地说道：“老二说他手里有证有据，看样子不像是说谎。如果他真的有证据，我们可就惨了！”慎行捶着拳头后悔地说道：“唉～～我真不应该自以为掌握了他和三娘的秘密就有恃无恐，这回真的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什么？什么？慎言和三姨太之间的秘密？”顾允之一听立刻问道：“什么秘密？说来听听，说不定还有转寰的余地。”慎行刚要开口顾允之便制止道，“不要在这里说，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说，慢慢想办法。”
第九十二集：临走之前 - 扬州故事 - rich

    第九十二集：临走之前
    顾允之的手指很有节奏地敲击着榆木桌面，“哒哒哒”的声音在沉寂的小间儿里很是清楚。“真有这事儿？”顾允之看了一眼顾慎行，眼神中有些质疑。
    “能有错吗？”顾慎行肯定地说道：“凌楚云都在我面前承认了。”
    “哼哼，没想到慎言也会有这种事儿？”顾允之嘴角掠过一丝笑，不过很快就消失了。“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你了解了事情的原委，看来慎言不会傻到什么事都不做。”他站了起来踱了几步道：“今天一早他不就已经出招了吗？”
    慎行撇了撇嘴不敢把他对楚云做的丑事说出来，“三叔，您想想辙，老二这次看来不会善罢甘休。”
    “怕什么？这么大的把柄在我们手上，量他也不会毫无忌惮！”顾允之说道：“这事儿容我好好儿想想。不过你千万别再向别人透漏啦！”
    “知道！知道！”顾慎行连连点头。
    楚云答应了慎言要离开顾家，不过这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事情。慎言偷偷地给他们母子买了去上海的火车票。要亲自送走他们母子，慎言心中真的是难以割舍。
    家中毕竟不方便，两人相邀在外见面。当慎言将火车票放在楚云手心里的时候，他顿时握住了她的手。“楚云，让我知道你们的去向。”楚云曾经说过要离开这里去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慎言知道楚云说得出做得到，他不想失去与他们母子之间的联络。
    楚云将慎言的手轻轻放下，叹道：“你没有我们过了十年，今后没有我们你一样能继续。”
    深夜，慎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他的耳边不断地重复着楚云的话，今后没有他们的日子真的可以继续吗？想起这一年多和他们母子之间的日子，虽然隔着重重阻碍但每天能看到楚云和观弘心里面就会很踏实。
    慎言翻了个身，身边的惜雨睡得很熟。听着她又细又平的呼吸声，慎言有些内疚。这个和他共同生活了十年的女人，难道自己就真的没有动过一点点心吗？慎言细细地想了想，对于惜雨可能真的是亲情大过爱情，而对楚云则真的是刻骨铭心的爱。作为丈夫慎言不希望让妻子受伤，作为男人他也不想让自己心爱的女人为自己牺牲那么多。他到底应该怎么办？难道真的只有让楚云母子离开这条路可以走吗？
    火车票是三天之后的，三天内楚云晚上会默默地收拾一些细软，准备到时候带着观弘离开。顾允之知道慎言和楚云之间的关系已经被慎行揭开，但是似乎家里面并没有什么大的动静。他心思那么细自然知道楚云离开是目前为止唯一可以走的路，但是什么时候走顾允之拿捏不准，这件事还是尽快揭露出来才好。但是不能由自己开口，要借一个人的嘴说出来。找谁呢？顾允之心里早就有了打算。
    这日，顾允之故意去了私塾找邓父子，闲聊几句后就看到有人陆陆续续地来接孩子。当看到惜雨的时候顾允之便走了过去。
    “惜雨，来接嘉琮放学啊？”顾允之佯装偶遇的样子走了过来。
    惜雨驻足笑道：“是啊，三叔。嘉琮，叫三爷爷。”
    “三爷爷。”嘉琮看着顾允之叫了一声。
    “乖！”顾允之摸了摸嘉琮的头笑道：“这孩子越来越乖巧了。难怪大哥这么喜欢这个孙儿。不过这几日似乎都不见慎言来接孩子嘛！”
    “他比较忙。”惜雨说道：“这几日都忙着生意，有时候都会很晚回来。”
    “是吗？”顾允之一幅怀疑的样子，“我看他这几天都很早走呀。难道是约了客人？”他笑了笑说道：“惜雨啊，男人一旦在外做生意自然应酬就多了，你也多担待一些。不过丈夫是你的，还是多看紧些啊。”
    惜雨看看顾允之，心里面有些嘀咕。“三叔，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慎言在外面是不是．．．．．．”惜雨心里面对慎言有过怀疑，但一直没有正面地说出口。顾允之的话不得不又让她想到了这件事上。
    “唉～～”顾允之摇摇头道：“别说外头，就算在家里也是难以防范。惜雨，你好自为之才是啊！”
    惜雨对身边的侍女多瑞说道：“多瑞，带小少爷回去。”多瑞带着嘉琮离开后惜雨就问道：“三叔，您有什么话不要瞒着我。”
    “惜雨啊，你嫁进我们家十年了。十年来你们小夫妻都是恩恩爱爱，三叔真不想把这件事告诉你，破坏了你们夫妻间的和睦。”顾允之故作为难地说道：“更何况慎言对你也还算好，不像慎行外头有了女人就对老婆冷冷淡淡的。想想这些在想想你们的儿子，你就睁一眼闭一眼吧。男人嘛！哪儿有不偷腥的嘛！”
    “三叔！难道慎言在外面真的有别的女人了？”惜雨有过怀疑但当事实真的摆在眼前的时候还是按耐不住吃惊。
    顾允之眼神中表露出同情的神情，“惜雨啊，你真的是太疏忽了。若说慎言在外有花头那也就算了，现在是在家门口．．．．．．”顾允之摇摇头道：“不过这也不能怪你，他们俩毕竟相识早于你呀。”
    “谁？到底是谁？”其实惜雨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朦胧的轮廓，但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不愿意去相信。
    “你与慎言成亲之前他一直在南京念书，这个家除了他在南京呆过，还有谁也在南京呆过？惜雨，你自己好好想一想。”顾允之可不愿意楚云的名字从自己口里说出来。
    “是她？难道真的是三娘？”惜雨愣住了，真的是旱天惊雷。“不会的！她有过丈夫，还有孩子，慎言怎么会喜欢她？”
    “惜雨！”顾允之皱着眉摇摇头道：“你还看不出来吗？你不觉得慎言对那个孩子特别好吗？好的都有些过头了。”
    惜雨抬头看着顾允之，眼神中的惊讶难以掩饰。“三叔，你是说．．．．．．”
    顾允之叹了口气道：“这事儿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我也是听南京老宅里的人说的。他们之间的事情几乎没有人知道，你也知道你公公现在的身子不好，你能忍就忍吧。不要让老人家动了气，伤了身。”说完深深地叹了口气走开了。
    惜雨的耳边“嗡～～”地直响，若说慎言和楚云之间有暧昧她也算是有心理准备，可是说他们俩早就认识还生了观弘，这可就真的让人难以接受了。原本惜雨还认为自己至少还有一个儿子可以做资本，慎言的个性怎么也会为了儿子维持这段婚姻。可是现在人家也有一个儿子，而且看慎言平日对观弘的举动，肯定他对这个儿子充满了疼爱。如此下去自己的地位真的会朝不保夕！
    “三叔，你真的对惜雨说啦？”顾慎行瞪大眼睛看着顾允之。
    “说啦！”顾允之喝了口茶道：“惜雨又不是蠢人，我的话她应该能听得懂。”
    慎行摇摇头道：“跟她说了也是无用！惜雨对慎言死心塌地，就算知道了也只会拍了牙齿往肚里咽。”
    “你可别小瞧了女人！”顾允之说道：“别看她平日里贤良淑惠，一旦有人要抢自己的男人就会作出让你吃惊的事来！”
    “会吗？”慎行质疑地看着顾允之，“您不是说让她看在我爹病着的份上不要说吗？”
    “我想惜雨会因为这个先忍着。不过容忍还是有个限度的，就看我们怎么把她的底线攻破。”顾允之笑嘻嘻地说道。
    慎行挠挠头道：“怎么个攻破法？您倒是说说看。”
    “慎言现在心里最担心的肯定是楚云母子，不过目前为止他还能保持一份冷静。我们就要做点事情让他不冷静。”顾允之笑着说道。
    慎行看看他道：“怎么做？”顾允之附在慎行耳边嘀咕了几句。“啊？这行吗？如果让人抓到了可惨了！”慎行一听立刻吓了一跳。
    “怕什么？不冒险怎么做大事？”顾允之说道：“你马上去给我找几个可信的人来，安排好时间，越快越好！我怕晚了我们就无法控制了。”眼看慎行还有些犹豫，顾允之便道：“怎么？难道你不想做顾家的当家的？难道你就想让那小子一辈子踩在你头上？”
    慎行一拍桌子道：“行！就这么干！我豁出去了！”
    第三天，这天是楚云和观弘留在顾家的最后一天，他们会在深夜离开顾家坐火车去上海。楚云早早儿地去私塾接观弘放学，刚要走就看到嘉裕拿着一个大风筝跑了过来。
    “嘉琮，观弘！我们一起去放风筝吧！”嘉裕指着风筝道：“我爹刚给我买的，放上天后可好看啦！”
    “好啊！好啊！我去！”嘉琮拍着手说道：“观弘，你也去吧。”
    “我．．．．．．”观弘看看楚云，眼神中表露出十分有兴趣的样子。
    今天是他最后一天在顾家，往后可能就是奔波的日子，就让他再称心地玩一次吧。楚云笑了笑道：“好吧，你去玩吧。不过记着要在五点之前回来，知道吗？”
    “嗯！知道了！”观弘高兴地点头道：“我一定准时回来！”
    “多欢，你陪着观弘去吧。”楚云吩咐道：“到时间就催他回来。”
    “是！三姨太。”多欢陪着观弘去了，一同去的还有几个随从和侍女。
    三个孩子跑去了后山一块平地上放风筝，风筝很大需要几个人一起协助才能放上天，随从们帮着三个小少爷把风筝放上了天，硕大的风筝在天空中起起伏伏好不壮观。
    多欢看看时间已经四点半了，于是催促道：“弘少爷，我们该回去了。”
    “噢！知道啦！”观弘玩得满头大汗，他对嘉琮说道：“嘉琮，我要回去了，你走不走？”
    看看天色暗了下来，嘉琮便道：“好啊，我们一起走。”
    两个孩子携手便朝多欢走去。突然树丛中挑出几个彪形大汉，伸手抱起观弘和嘉琮就往树丛里跑。速度之快让两个孩子都来不及呼救，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人用手捂住嘴叫不出声来了。多欢见状立刻惊呼起来，随从们见状也跑过来追着那些人去，可是树丛中的树木杂乱无章，先前还能看到穿黑衣的几个人抱着两个孩子，可是追了一段路之后就看不见了。
    “人呢？人呢？”多欢看到随从们回来立刻问道。
    随从摇摇头，“追不上。”
    “阿～～”多欢吓得面如土色。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黑，家里的人围坐在一起等着几个孩子回来吃饭。顾省之看看怀表道：“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
    “听说是去放风筝了，许是玩过头了。”姚玉庄说道。
    顾省之看着站着的仆人道：“他们是孩子，不懂事。你们也不提个醒儿？”
    “不好了！不好了！”朝贵急匆匆地跑进来，“琮少爷和弘少爷被人绑架了！”
    “什么？”众人都紧张起来。
    嘉裕哭着回来，大家问过细节之后慎行扬手就给了儿子一个耳光，“让你带着嘉琮和观弘出去野！怎么也不连你一起绑了去？”
    “爹，是你让我和他们一起去放风筝的。”嘉裕委屈地哭道。
    “还说！我让你带他们去后山玩了吗？”慎行又是一个耳光打在儿子的脸上。
    “行啦！行啦！”顾省之焦心地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派人去找！”
第九十三集：焦心似火 - 扬州故事 - rich

    第九十三集：焦心似火
    两个孩子被绑架，作为父母的慎言、惜雨和楚云都心悬一线。惜雨的眼睛都哭肿了，她不断地拉着慎言询问找寻的状况，每次听到一无所获的时候又会泪流满面。
    楚云一言不发地坐在一边，听到回馈回来的情况也是揪心难耐，她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湿湿的但却始终控制着不让泪水滑落。慎言坐在妻子身边安慰着她，可眼神总会不由自主地落在楚云身上，看到她固有的那份坚强慎言就会感到心痛。或许这个时候他能将她抱在怀中，她就会让自己的泪水决堤。
    顾省之也急得来回踱步，本来腿脚就不利索的他拄着拐杖不停地来回，姚玉庄见状劝他坐下，他总是坐下后又站起来。顾省之走到楚云身边说道：“楚云，别担心。我已经让所有人出去找了，一定会找到观弘的。”
    楚云略微抬头看看顾省之，轻声道：“希望两个孩子都没事。一定会平安回来！”
    慎言很想上前去安慰楚云，可实在不能这么做。要说紧张可能最紧张的是他，两个孩子都是他的亲生骨肉！
    等了一个晚上还没有消息，惜雨似乎有些体力不支了，在众人的劝慰下她终于肯先回房洗个脸休息一下。顾省之毕竟有病在身支撑不了很久，他是很想留到最后但这该死的身体却不争气，到了后半夜姚玉庄就扶着他回去稍加休息。
    家里所有人都出去找孩子的下落，因为要陪伤心的妻子慎言留了下来。现在偌大的大厅里只剩下他和楚云，慎言终于能开口和楚云说话了。
    “楚云，不要担心。”慎言在楚云身边坐了下来，“我们一定会找到他们的。”
    现在周围无人，楚云一直维持着的防线渐渐放松了防卫。她心疼地自语道：“是不是我做错了，老天要惩罚我？可是也不要为难我的孩子呀，观弘已经很可怜了，为什么还要他小小年纪经历这些？”她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打转、打转，就是不肯落下来。
    慎言听着这番话心痛无比，他不由地伸手握住楚云的手道：“不是你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上天在惩罚我。你不要如此自责，孩子一定会没事！”
    楚云凝望着慎言，两颗晶莹的泪珠终于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慎言，为什么我决定离开的时候还要发生这样的事？你告诉我弘儿现在在哪里？他有没有挨饿有没有受冻？”一想到观弘可能遇到的危险，楚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啪哒啪哒”地往下掉。
    看到楚云哭泣慎言当然心疼，他紧握住楚云的双手，现在这个时候可能只能用这种方式来给她些许的安慰。
    嘉琮哭闹不止，两个看守的大汉有些不耐烦了。指着嘉琮吼道：“不许哭！再哭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大汉这么一吓嘉琮立刻止住了哭声，双肩不停地抖动惊恐地看着两个陌生人。观弘虽然害怕但却没有哭，他转过头对嘉琮说道：“不要哭！老爷和二少爷一定会想办法救我们的。”
    “可是．．．．．．可是我们在哪里都不知道，他们怎么救我们？”嘉琮看着观弘问道。
    观弘抿了抿嘴道：“我相信二少爷，他一定会救我们出去！”
    外屋的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其中一个拿着笔正在写信。“大哥！要多少？”一旁的小喽罗问了一句。
    “上头说了，要十万个大洋！”为首的说道。
    “哇！十万个大洋啊？”众人一片喧哗，“好多钱哪！这两个小鬼真的这么值钱啊？”
    “当然！他们可是顾家的小少爷。”为首的那个人说道，“上头说如果事成，就给我们五万大洋。兄弟们到时候就能回家买地享福啦！”他把信写好之后塞进信封说道：“快送去顾家！”一个小喽罗拿了信跑了出去。当家的起身朝关着两个孩子的小屋。
    “给他们松绑。”当家的说道：“把他们细皮嫩肉的手给绑紫了又要哭闹！”
    “老大，就不怕他们跑吗？”
    “笨蛋！不会多找几个人看着啊？”当家的指了指身边的三个人说道：“你们全都留下来轮流看着。”说完就转身离去。两个孩子早就被吓坏了，就算松了绑也不敢大声呼救，他们抱在一起慢慢地便睡着了。
    深夜的寒风从木屋的缝隙中钻了进来，嘉琮打了个哆嗦睁开已经哭红的眼睛。“观弘哥，我好冷。”
    观弘揉揉眼睛摸了摸嘉琮的手的确很冰凉。“你穿我的衣服吧。”说着就把外套脱了下来给嘉琮披上。“一会儿就不冷了。”
    “那你呢？观弘哥。”嘉琮看了看观弘。
    “我没事。”观弘笑了笑躺了下来。
    顾家的人忙着找寻两个孩子，半夜的时候有人在顾家的米铺前发现了一封信打开一看正是勒索信。朝贵立刻拿着信去告诉顾省之。
    “十万个大洋？”顾慎行听了立刻惊叫起来，“真是狮子大开口！”
    顾省之瞥了慎行一眼没有搭理他，“朝贵，现在我们能不能凑足十万个大洋？”
    “账房那里的钱已经不多了，如果要动用铺子的资金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朝贵皱皱眉道：“很难估计。”
    “快去把账房的老李叫来！让他算一算！”顾省之急着叫来了账房先生老李。老李“噼哩啪啦”地打着算盘，“怎么样？现在能拿多少钱？明天一大早就要交赎款了。”
    老李终于停手了，“老爷，现在只能筹到七万八千四十六块大洋。不够十万大洋啊。”
    “不够？”慎言一听立刻紧张起来，“那怎么办？爹！钱数不够那些人不会放了孩子的。”
    “慎言，你冷静一点，我们再想想办法。”顾省之知道慎言很疼爱儿子，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一定会焦心万分。
    一旁的顾允之摇摇头道：“已经凑足了一大半的赎款，那就跟那些人商量一下，先放一个呗。等我们凑足了钱再放另一个。”
    “老爷，只能这样了。”姚玉庄听了之后也赞同地说道：“不如让他们先放了嘉琮，我们尽快凑足尾数把观弘救出来。”
    “这．．．．．．”顾省之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一旁的楚云。如今这样的情况只能委屈一下观弘了，毕竟嘉琮才是顾家的亲骨肉。“楚云，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观弘救出来的。”
    楚云也知道在这个关键时刻顾家的人一定会先保全嘉琮，她并不奇怪顾省之眼神中的含义。不过作为一个母亲她无法忍受让自己的孩子处在危险的环境中多一天，“老爷，请你一定要把观弘平安地带回来。”楚云含着泪看着顾省之说道。
    “不行！”慎言大喝一声道：“要救就两个一起救！让孩子在那些匪徒身边多一天就多一天危险！嘉琮的命是命，难道观弘的命就不是了吗？”
    “慎言，我们也想把观弘一起救出来，可是手头上真的没有那么多钱。”顾省之也很无奈地说道：“我一向把观弘当成自己的儿子，怎么会对他置之不理呢？”
    “爹！能不能放其中一个只是我们说的，还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接受。”慎言急得满头大汗，“我们不能拿观弘的命当赌注啊！”
    惜雨已经为了嘉琮的事情哭红了眼睛，此时此刻看到慎言如此失常的行为便越发相信顾允之的话。“慎言！我们也不想这样！嘉琮是你的儿子，难道你不担心的吗？”惜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来，是不是试探？这可不是惜雨会做的事情。
    “嘉琮是我儿子，可观弘．．．．．．”慎言顿了顿，道：“观弘也只是个孩子，嘉琮怕难道观弘不怕吗？”
    惜雨最不希望看到的反应让她看到了，心痛之余便是无法面对的失望。她已经不想说什么了，看到慎言时不时地朝楚云看去实在是又恨又难过。但此刻最重要的是嘉琮的安危，惜雨根本没有心情花更多的精力去妒嫉这些。
    顾省之深夜让人到几个铺子去提现，因为信上说一定要现金所以七万八千个大洋再加上一些纸币，足足装了两个皮箱。看着两个皮箱顾省之说道：“信上说明天要慎言和慎为过去交赎金，朝贵，你陪他们过去。”顾省之看着慎言和慎为道：“你们俩到时候好好和他们商量，就说我们已经在筹措尾款，让他们先放一个，我们会马上把尾款送过去。”
    “知道了，大伯。”慎为点头道。
    慎言没有说话，对他来说两个都是他的孩子先救哪个都是一个难题，但全家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凑足十万个大洋，无奈之下只能这么做。
    “好了，时候不早了，大家都回去歇着吧。”顾省之说道：“到处奔波大家也累了。”说完就拖着已经疲惫不堪的身子往回走。
    顾省之和姚玉庄走了之后大家也陆陆续续地离开厅堂。楚云静静地起身静静地离开，这个决定她无法反对，不过她知道无论是慎言还是顾省之都会尽力救出观弘，但是作为母亲当然不想看到自己的孩子最后被救。
    慎言回房后安慰了妻子但心思都在楚云那里，他知道楚云一定会很担心观弘，而她又不会轻易把话说出来。这个时候她更需要一个人去安慰她，惜雨似乎很配合地睡下了。虽然眼睛又红又肿但可能是获知明天就能把嘉琮带回来所以放心了一点点，等到惜雨睡下慎言便去了楚云那里。
    大家到处奔波寻找两个孩子都已经很累了，楚云的院落里也就她这个做母亲的房间还亮着灯。对着烛光兀自出神的她突然听到有个声音在窗口轻唤，“楚云．．．．．．楚云，你睡了吗？”
    “你来做什么？”楚云对着窗口道：“快回去吧。”
    “你让我进来，我想跟你说几句话。”慎言轻声道。楚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门，慎言进来后便看到了她布满血丝的眼睛，“你．．．．．．”慎言心疼地想伸手抚摸楚云憔悴的脸庞。
    楚云把脸往一旁侧了侧说道：“有什么话就说吧。惜雨现在很需要你。”
    “难道你不需要吗？”慎言问道：“你对观弘的担忧怎么会比惜雨少？我不能陪在你身边，一切都要你一个人承担。你受的压力要比她来得多。”
    “我相信观弘会没事的。”楚云仍然表露着坚强，她不想让慎言太担心自己。
    “楚云，爹作出这个决定也是迫于无奈，我答应你一定会把观弘平安地带回来！”慎言握住楚云的手，用力地握着似乎是在传递着某种信息。
    “我知道你一定会把孩子平安地带回来，我相信你。”楚云把手收了回来然后定定地看着他，“一直以来我都相信你！”
    惜雨含泪靠在窗外的墙上，用手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她知道如果真如顾允之所说，今晚慎言一定会去找楚云。没想到真是如此．．．．．．虽然他俩的话语不多，但慎言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柔情和爱意，这是她从来从来都没有享受过的一种待遇。
    默默地．．．．．．默默地．．．．．．一个伤心欲绝的女人走进了沉沉的夜色。
    第二天一早，嘉琮被一阵吵闹吵醒了，他隐隐地听到屋外有人说话。他立刻推了推身边的观弘，“观弘哥，观弘哥！”嘉琮一碰到观弘的手就觉得滚烫滚烫的，再看观弘的脸上泛着红色，就连睁开眼睛都显得那么费力。
    “什么事？”观弘疲惫地睁开眼睛问道。
    “观弘哥哥，你在发烧！”嘉琮紧张地说道：“你身上好烫好烫！”
    观弘用小小的胳膊支撑起身子，然后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道：“没事，只是有一点受凉。”
第九十四集：不再逃避 - 扬州故事 - rich

    观弘只觉得嗓子疼痛得很眼眶也有些发胀。这时候门被踢开了，把两个孩子吓了一跳。两个男人走了进来一人手里抱一个把两个孩子带了出去。
    “大哥，带来了。”男人对当家的说道。
    “塞住他们的嘴，准备出发！”当家的把最后一块干粮放进嘴里然后拍了拍手起身带头离开这间小破屋。
    小喽罗用布塞住了两个孩子的嘴，嘉琮被吓得不敢出声，而观弘则是觉得浑身无力动弹不了。走出小破屋观弘才知道原来昨晚他们两个在山上过了一夜，难怪晚上的夜风如此寒冷。
    顾慎言带着准备好的两大箱钱准备出门，慎为帮他提箱子，朝贵则赶来了马车。顾省之拄着拐杖走过来嘱咐道：“慎言，你们一切都要小心啊！”
    “是啊！不要在乎钱，一定要带着我的孙子平安回来，知道吗？”姚玉庄拉着儿子的手担心地说道。
    “娘，您放心，我一定把孩子带回来。”慎言伸手握了握一旁妻子惜雨的手，道：“你也放心，好好照顾爹娘。”
    慎言提起箱子转身离去，一转眼就看到站在廊柱边的楚云。她还是那么坚强，可是眼中仍然流露出一丝不安，虽然她知道这一次带回来的不是自己的儿子，可是仍然希望慎言能带回好消息，观弘平安的消息。慎言凝视着她，似乎在告诉她自己一定会竭尽全力把他们的孩子带回来。
    马车上慎言和慎为都心事重重，只听到车轱辘滚动的声音。马车按照信上面的指示出城到了一座山的山脚下，由于山路狭窄马车无法上行只好把车停在山脚下三人徒步上山。走了大约二十分钟看到一个竹亭，里面站着三个大汉，他们看到慎言一行人走来便迎了过来。
    “你是顾慎言？”一个人对着慎言问道。
    “正是！”慎言道：“孩子在哪里？”
    那人看了看慎言身后的慎为和朝贵，道：“他们两个留在这里，你一个人跟我来！”
    “我们为什么不能去？”慎为担心慎言只身前去有危险。
    “让你们留下就留下！否则全给我滚蛋！”大汉高声喝道。
    慎言转身说道：“慎为，你和朝贵叔在这里等我，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二哥，你．．．．．．”慎为见那几个大汉身材魁梧怕慎言一个人上山有危险。
    “没事的，你们在这里等我。”慎言对那人说道：“你带我上山吧。”说完就一手一个箱子跟着那人往山上去了。
    那人留下两个同伙看着慎为和朝贵带着慎言上山，经过一段崎岖的山路来到一片树林。远远地就看到七八个人站在那里，其中一个手里面拿着旱烟袋似乎是带头儿的。
    走近之后，那个拿旱烟袋的男人便笑道：“想必这位便是顾家的二少爷吧？久仰大名啊！”
    慎言冷眼看着这人道：“孩子呢？”
    “二少爷可真是好父亲啊，哈哈。”他转身对手下吩咐道：“去把孙少爷带过来。”他的手下把两个孩子带了过来，“二少爷，您看看，两位小少爷可是毫发无伤啊！”他让人除去了孩子嘴里的布。
    “爹！救我！爹！”嘉琮看到父亲来了顿时大喊起来。
    “嘉琮！观弘！”慎言刚要上前就被人拦住了。
    “二少爷，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人你是看到了，钱呢？”旱烟袋问道。
    慎言把两个箱子往地上一扔，道：“在这里！”然后就跑向两个孩子。“嘉琮！弘儿！”慎言紧紧地抱着两个孩子。
    “爹！你怎么才来呀！我好怕啊！”嘉琮搂着慎言哭道。
    “观弘！你身上怎么这么烫？”慎言摸到观弘的小手就觉得滚烫滚烫，再看他的脸上红红的，“你发烧了吗？”
    “观弘哥哥昨晚把衣服让给我，一定是着凉了。”嘉琮说道。
    “妈的！根本没有十万！”旱烟袋一挥手让人把慎言从孩子身边猛力拉开，慎言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你糊弄我是不是？以为豪好惹吗？当我真的不敢撕票？”
    “你才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我们怎么去凑足十万大洋？这些已经是我们的极限了！”慎言爬起来说道：“不过你放心，我们已经正在凑尾数很快就能凑足。你先让我带孩子回去！”
    “哈哈，二少爷，你当我是傻子啊？让你带孩子回去？”旱烟袋大笑道：“带回去了你还会把钱送过来吗？凑不足十万个大洋就休想带走孩子！来人，把他们两个带回去！”
    “不要！不要啊！”慎言看到他们要带走孩子立刻紧张起来，“这位大哥，这里有七八万总算已经过半，我们实在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凑足十万个大洋，你先让我带一个回去，再给我一天时间，我会带钱来换另一个孩子。”
    旱烟袋皱了皱眉道：“也好，量你也不敢耍花样。这样吧，看你已经凑足了七八万，我就让你把你儿子带回去！”说着就让人把嘉琮带过来。
    “不！”慎言忙说道：“我带另一个走。”
    “另一个？”旱烟袋觉得有些奇怪，“自己的儿子不带走反而带一个不相干的人。哼哼，二少爷还真是奇怪。”旱烟袋让人把观弘带过来，道：“带着小子走吧。”
    “爹！爹，你不要扔下我啊！”嘉琮看到父亲不带自己走立刻哭了起来，“爹，我好怕啊，你带我走吧！”嘉琮哭得声泪俱下，让人见了心疼。
    慎言听着儿子的哭声也心痛地很，可是观弘这时正在发烧，如果不立刻带他去看病很容易出事。“嘉琮乖，爹会立刻回来救你的。”
    观弘被送到慎言面前，有气无力地说道：“二少爷，救嘉琮，救嘉琮．．．．．．”
    慎言二话不说抱起观弘道：“别说话，我带你去看大夫。”他抬头看到旱烟袋和他的同伙带着满脸泪痕的嘉琮离开，小嘉琮不停地回头看着他，眼睛里面不但有着恐惧甚至能感受他的怨恨。
    时间不能耽误，慎言抱着观弘一路跑下山。观弘的神志有些模糊，眼睛慢慢地闭上了。慎言见状一边跑一边说道：“观弘，你要挺下去啊！我们马上就要到了，你不能有事的知不知道？我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已经很内疚了，如果你有什么事，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不要怕啊，有爹在你身边。你别怕！”慎言说了这段话后就看到观弘微微睁了睁眼睛，然后又闭上了。
    到了山脚下的竹厅，慎为和朝贵看到慎言抱着孩子下山忙跑了过去。朝贵一看慎言怀里的是观弘便是一愣，“二少爷，怎么是弘少爷？琮少爷呢？”
    “你赶快下山准备马车，快呀！”慎言没有回答朝贵而是吩咐他立刻下山。
    慎为见观弘神志不清便摸了摸他的额头，“他在发烧？怎么啦？”
    “不要问这么多了，赶快送观弘看大夫。”慎言又一次背起观弘朝山下跑去。
    众人在家里焦心地等候，一边又让人赶快去洋行凑足剩下的尾款。从早上一直等到中午，大家都没有离开过厅堂。突然听到有人“噔噔噔”跑进来的声音，众人都往门口看去，就看到朝贵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回来啦！二少爷回来啦！”朝贵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回来啦！”姚玉庄眼睛一亮扶着顾省之朝门口走去。眼看慎言神色慌张地抱着孩子跑进来，姚玉庄见了担心孙子出事忙凑过去。“嘉琮，嘉琮怎么了？”姚玉庄伸头一看慎言怀里的并不是嘉琮，“怎么是观弘？嘉琮呢？”
    “不是嘉琮？”惜雨一听忙跑过来，“真的不是嘉琮！”惜雨立刻用犀利的眼神看着慎言。
    慎言没有去注意惜雨的眼神，“快！快找徐大夫来！观弘病得很重！快呀！”
    顾省之一听忙吩咐道：“快去找徐大夫来，还有通知三姨太说弘少爷回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嘉琮？”惜雨盯着慎言诘责地问道。
    “是啊，不是说好了吗？先把嘉琮带回来，然后再救观弘的。”顾允之在一旁帮腔。
    “惜雨，观弘病得很重，如果耽误下去会出事的！”慎言解释道：“你放心，嘉琮现在很平安。凑到尾数后我立刻去把嘉琮带回来！”
    这个时候的惜雨哪里听得进慎言的解释，往昔对慎言和楚云猜疑立刻涌上心头，再加上昨晚她在窗外偷听到的对话，惜雨心里面很肯定慎言是早就决定了会先把观弘带回来。
    “弘儿，弘儿！”楚云一听到是观弘回来了连忙跑了出来，看到满脸通红神志不清的观弘，楚云的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就算再坚强的女人当看到自己的孩子出事的时候她们的防线一定会决堤。
    “三娘，你放心。我已经让人去找大夫来了，观弘没事的。”慎言安慰道。
    惜雨的心已经支离破碎，看到他们两个为了观弘担心就好像他们是一家人，而自己反而像是不相干的人。“顾慎言！你把观弘带回来不是因为他生病！而是你早就计划好的！”
    惜雨突然这么说大家都很意外，于是都看着她。慎言愣了愣，道：“惜雨，你说什么呀？观弘病成这样我能不管吗？我．．．．．．”
    “不！不是的！”惜雨红着眼指着抱着观弘的楚云说道：“那是因为观弘是你和这个女人生的儿子！是不是？”
    “啊？”众人一片哗然。
    慎言和楚云愣在当场，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惜雨会知道这件事，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慎言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朝贵请来了徐大夫，这句话似乎打破了僵局。
    “先把观弘抱进去。”顾省之板着脸孔说道，“慎言，楚云，你们都留下来！”
    大家窃窃私语地议论着刚才惜雨的那番惊人的话语，然后跟着顾省之回到厅堂。顾省之心情有些沉重，就连脚步也显得艰难。
    大家回到厅堂但是似乎议论并没有停止，惜雨充满仇恨地含泪看着慎言和楚云，女人的愤怒一旦爆发就不可收拾。
    “惜雨，你从哪里听来这种话？”顾省之板着脸，似乎很生气。他抬头看着惜雨说道：“你向来很守本分，不会说这种话。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乱说话？要知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是啊，惜雨。你怎么能乱说呢？”姚玉庄也生气地说道：“慎言是你丈夫，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他？”
    “公公、婆婆，我没有乱说！”惜雨含泪看着慎言和楚云道：“不信的话你们问他们自己！”
    殷秀娥在一边淡淡地说道：“无风不起浪啊。”
    “住口！”顾省之大喝一声，殷秀娥立刻不敢作声了。他看着慎言道：“慎言，你说句话。”
    慎言心情复杂，他看了看站在对面的楚云，这个时候他如果否认父亲一定会支持自己。可是他已经躲避了很久很久，是不是不应该再逃避了？“爹，我．．．．．．”慎言看了一眼楚云，楚云对着他微微摇头，似乎在对他说不要说出他们之间的事情。
    “说呀！”顾省之看着慎言，他很希望慎言说一个“不”字。
    “慎言，你向来是乖儿子、好丈夫、好爸爸。”顾允之走过来说道：“这种谣言真的不可信。你一定要澄清一下才行啊！”
    “就是！”顾慎行笑着说道：“这种事放在我身上还可能有人信，慎言？谁会信啊？”
    慎为走到慎言身边说道：“二哥，你快说话呀！说呀！”
    “咚”一声，慎言突然跪了下来，“爹，对不起！儿子错了！没错，观弘的确是我儿子。”
第九十五集：全盘托出 - 扬州故事 - rich

    “慎言，你再说一遍？”顾省之瞪着眼睛看着儿子。
    慎言看了一眼楚云，说道：“爹，观弘是我和楚云的儿子，是您的孙子。”
    “慎言！你在胡说什么？”姚玉庄骂道：“这种事怎么能乱认？你疯啦？”
    “娘！”慎言跪在母亲面前道：“娘，您还记不记得当年在南京老宅您赶走的一对兄妹？他们是良婶的一双儿女。”
    “良婶的儿女？”姚玉庄想了想道：“记得。难道她．．．．．．”她抬头看着楚云，似乎想起了什么。
    “娘，楚云就是良婶的女儿。”慎言看了一眼楚云，只见她双目含泪，似乎时光忽然回到了十年前。“娘，我和楚云相爱已久，当时她已经怀了观弘！”
    “好啦！不要说了！”顾省之不断地敲击着拐杖，浑身发抖。
    “爹！儿子已经躲避了十年了！十年来我没有做到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我甚至不知道我还有一个儿子！”慎言哽咽了，他凝望着楚云忏悔地说道：“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会选择回家；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会妥协！正是我的懦弱，我让楚云带着孩子受了十年的苦，事到如今，我不能再逃避！否则我无法面对楚云，面对我的儿子，面对我自己！”
    “顾慎言！你是什么意思？”惜雨听到慎言的这番话简直是伤心欲绝，“这么多年来，难道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吗？”
    “惜雨，对不起！”慎言内疚地说道：“我知道你对我情深意重，十年了！十年来我不可能对你无动于衷，你已经是我生活中的一部分。不过惜雨．．．．．．我心里真正爱过到如今还不能忘怀的只有楚云。对不起，惜雨。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要怪你就怪我一个人！”
    “行了，你不要再说了！”惜雨看着跪在地上的慎言和靠在廊柱上的楚云，痛心地说道：“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想知道，我现在只要你把儿子还给我！”
    “惜雨，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把嘉琮带回来的！”慎言说道：“观弘和嘉琮都是我的儿子，他们任何一个出事我都会内疚一辈子！”
    “唉～～”殷秀娥在一旁摇摇头道：“原来养子是孙子，这种事说出去真是丢人呀！”
    “你少说一句行不行？”顾允之故意带着责怪的口吻训斥妻子。
    顾省之气得双唇发紫，脸色苍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老爷，老爷！”姚玉庄看到顾省之这个样子立刻紧张起来，“你脸色很不好，不如先进去休息一下吧。”顾省之微微点头，可是刚一站起来就觉得天旋地转，顿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哎呀！老爷晕倒了，快来帮忙！快！”姚玉庄大声呼救。
    “爹！”慎言见状忙上前要搀扶父亲。
    “你走开！”慎行抢先一步扶住父亲然后把慎言推开，“爹这个样子看到你只会生气！”说完就和姚玉庄一起搀扶着顾省之回房去。
    徐大夫刚好看完观弘，还没来得及收拾药箱就被拉去看顾省之。顾省之本来就有中风的前兆，这回被慎言的话一气立刻爆发出来。徐大夫把脉后直摇头，这一次的病真的很棘手。
    “徐大夫，我家老爷怎么样了？”姚玉庄这个时候暂时没有精力去管门外的儿子。
    “大太太，顾老爷是中风。”徐大夫面露担忧地说道：“顾老爷先前就有中风的前兆，不能受到过大的刺激。大太太，顾老爷是不是受到什么刺激呀？”
    “哼哼！”慎行在一旁说道：“慎言还真是个好儿子啊！把爹气成这样！”
    “你安静点！”姚玉庄喝道：“你也出去！”
    慎行撇了撇嘴说道：“大娘，爹只有我们两个儿子。现在爹一定不想看到慎言，我这个儿子当然要伺候在床前啦！”
    “你出不出去？”姚玉庄怒视着慎行，然后指着门口喝道：“给我出去！”
    慎行耸了耸肩转身走出了门。“慎行，怎么样？大哥醒了没有？大夫怎么说？”顾允之拉着他问道。
    “大夫说爹是中风。”他故意看着慎言大声说道：“爹是被有的人给气得中风的！”
    “我要见爹！”慎言拨开人群就要往里走。
    慎行拦在门口说道：“这时候你还进去？你想看到爹咽气是不是？”
    “是啊，慎言。”顾允之走过来说道：“这个时候你爹看到你只会生气，你就当是孝顺你爹，不要进去了。等你爹好一点了再见他。”
    “三叔！我．．．．．．”慎言很想看一下父亲，可是也怕父亲看到自己会影响到他的病情。
    “三老爷，三老爷。”朝贵跑来说道：“账房先生说已经凑足了尾数。现在正在门房等着。”
    顾允之忙说道：“慎言，你还是带着钱去把嘉琮接回来吧。这里有我们在。”
    “是啊，慎言。快去把你儿子接回来吧。”蔡美娴也说道。
    一边是自己的父亲，另一边是自己的儿子，慎言不知道该去哪一边。不过这个时候就算他留下来也帮不了什么，他只好转身往门房去了。
    “娘，我跟慎言一起去。”慎为担心慎言一个人去有事便要跟他一起去。马车上，慎言的神色很是慌张。不知道他是为了父亲还是儿子。慎为拍了拍慎言的肩说道：“二哥，不要担心。大伯不会有事的，嘉琮也不会有事。”
    “都是我的错！是我把爹害成这样的。”慎言自责地说道。
    “你所说的都是真的吗？”慎为还是有些惊愕，“观弘真的是你和三娘的儿子？”
    慎言用手抱着自己头说道：“是啊！是啊！我既不是个好儿子更不是个好父亲！”
    嘉琮终于被抱了回来，他的神色有些呆滞，眼睛已经哭得又红又肿。惜雨看到儿子这样心疼地抱着他痛哭不止，嘉琮似乎被吓到了，一句话都不说也不哭闹。
    “嘉琮，你怎么了？”惜雨捧着儿子的小脸哭着问道：“你应娘一声呀！”
    自从嘉琮获救之后他就是这个样子，慎言见了也颇为担心。“嘉琮，你说句话呀！你不要吓爹呀！”
    “爹没有救我．．．．．．爹没有救我．．．．．．爹没有救我．．．．．．”嘉琮的目光直直的，嘴里重复着这句话，看来慎言先救观弘的这件事在他幼小的心灵里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惜雨看到儿子变成这样简直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她一把推开慎言道：“你不要碰我儿子！你走！你走！”惜雨抱起嘉琮转身就走。
    慎言只觉得身心疲惫，父亲被自己气得中风，儿子被自己弄得神情呆滞。内疚、自责让他痛不欲生。
    楚云守在观弘的床边，他的小手还是烫烫的。顾省之中风晕倒的时候楚云没有跟着众人去门口守候，她知道自己尴尬的处境，于是她选择了留在儿子身边。
    观弘的眼睛微微动了动，“水，我好渴。”他沙哑着嗓子说道。
    楚云忙倒了杯水过来，“弘儿，慢慢喝。”她扶起观弘慢慢地喂他喝水。
    观弘慢慢睁开眼睛，“娘，你怎么了？眼睛好红好肿。”他看到楚云的哭过的眼睛便问道。
    “没事，娘看到你没事所以哭了。”楚云搂着儿子说道：“你受苦了。”
    “娘，二少爷呢？”观弘说道，“是他救我回来的。我听到他说．．．．．．他说他是我爹．．．．．．”观弘看着楚云问道：“娘，是不是真的？”
    楚云搂着观弘说道：“是不是真的已经不重要了，等你好了娘就会带你走。带你离开这个地方。”
    “娘，我不想看到你不开心。我会快快好起来的，这样我们就能尽快走了。”观弘说完后就闭上眼睛虚弱地睡着了。
    顾省之也醒了过来，不过却觉得自己的右半身麻麻的动弹不了。姚玉庄一直守在他身边，看到他醒过来忙过去问道：“老爷，您醒啦？”
    “为什么我的右半身没有知觉？”顾省之试图想动一动右手可是怎么都动不了。
    “顾老爷，您这是中风。所以右半身会觉得麻痹没有知觉。”徐大夫解释道：“不过不要紧，只要按时服药好一点之后多运动，慢慢会恢复一定的行动能力的。”
    “中风？”顾省之叹了口气道：“唉～～还是发生了。”顾省之早就知道自己的病，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爆发。
    “老爷，您别这么说，徐大夫也说只要好好调养就会好起来的。”姚玉庄安慰道。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顾省之说道：“多谢徐大夫，我现在没事了，你也可以回去休息了。”
    “好。”徐大夫收拾好药箱说道：“那我先告辞了。大太太，要按时给顾老爷服药。”
    送走了徐大夫，姚玉庄扶起了顾省之。“慎言呢？”顾省之问道。
    “老爷．．．．．．这件事虽然荒唐，但也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慎言年纪还小，老爷您．．．．．．”姚玉庄生怕顾省之还在生气，于是忙不迭地为儿子开脱。
    “别说这么多了，你就告诉我他在哪里？”顾省之不想听姚玉庄这些无谓的解释。
    “他在书房里，他怕你醒过来看到他又会生气所以不敢陪着你。”姚玉庄说道。
    顾省之喘了口气道：“嘉琮呢？回来了吗？”
    “回来了，这会儿已经睡下了。”姚玉庄说道：“只是被吓到了，还没有缓过来。”
    “嗯。”顾省之微微点头，顿了顿后问道：“那么．．．．．．观弘呢？”
    “他？”姚玉庄没有想到顾省之会问道观弘，“好像也没有什么事了，不过还有些烧。”
    “楚云呢？”顾省之接着问道。
    “她一直陪在观弘身边。”姚玉庄有些摸不透顾省之的想法，也不知道他是故意这么问还是病了之后有些神智模糊。
    顾省之点了点头道：“玉庄，你去把慎为找来。”
    “慎为？”姚玉庄更加纳闷了，这个时候顾省之两个儿子都不找却偏偏找自己的侄子，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老爷，您刚醒过来，不如明天早上再说吧。”
    “我让你找他来就找他来，我有事跟他说。”顾省之执意要见慎为。
    慎为和恩婕刚想睡下就听到有人敲门，“三少爷，三少爷。您睡了没有啊？老爷找您呢。”这是朝贵的声音。
    慎为披上衣服开了门，“朝贵叔，什么事？”
    “老爷找您呢。快走吧。”朝贵说道。
    慎为回房穿衣服，恩婕问道：“这么晚了大伯找你干什么？”
    “不知道。”慎为穿好衣服说道：“你先睡吧。”说完就出门关上了房门。到了顾省之房里，朝贵便退了出去还关上了门，屋里就姚玉庄一个人。“大伯，您没事了吧？”慎为看到半靠在床上的顾省之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顾省之用左手指了指自己床边道：“你过来坐。”慎为坐到顾省之身边，顾省之看着他说道：“慎为，大伯对你如何？”
    “大伯对我如同己出，恩重如山。”慎为回答道。
    “好！这个家里大伯也最相信你，因为你是最与世无争的那一个。”顾省之又用左手指了指书桌道：“你现在过去，拿起笔。我说什么就写什么。”
    “大伯．．．．．．”慎为有些不祥的预感，似乎顾省之是要留下什么遗言一样。
    “快去！听话！”顾省之催促道。慎为只好坐到书桌前拿起笔来，“你听好了，不要漏了一个字。”顾省之喝了口水后便慢慢地说道：“我顾省之现将顾家名下所有财产做如下安排，顾家所有人必需照书执行．．．．．．”
第九十六集：遗嘱 - 扬州故事 - rich

    第九十六集：遗嘱
    “大伯．．．．．．”慎为一听便停住了笔看着顾省之，“您这是．．．．．．”
    “别问这么多，照着我的话写就是了。”顾省之努力地想坐起来但是却失败了。他叹了口气放弃了，然后继续说道：“我顾省之立书证言，顾家名下所有产业，绸缎、茶叶、米粮、酒楼以及田地、屋业，全部．．．．．．全部．．．．．．”顾省之“咳咳咳”咳得胸口发疼。
    “老爷．．．．．．”姚玉庄在顾省之胸口用力地按揉，“好点了没？”
    “嗯！嗯！”顾省之微微点了点头。
    “老爷，慎言虽然做错了事，但他毕竟是顾家的嫡孙。而且一直以来都安分守己，这件事已经十年了，当年慎言年纪尚轻经不起诱惑，所以才会．．．．．．”
    “行了，你不要说了。”顾省之轻轻地摆了摆手皱着眉说道。
    慎为也说道：“大伯，其实二哥或多或少也在我面前说过心事，现在想来就是这件事。虽然三娘和慎言有一段情史，我们不知道三娘嫁进顾家到底是为了什么，可是自从三娘进门以来他们之间并没有辱没顾家的名声。慎言他胸怀才略，如果为了这件事．．．．．．”
    “不要说了！”姚玉庄和慎为各自说了一番话，这段时间让顾省之缓了缓精神，这一句说的颇为声响。“慎为，你记下我的话便是。”
    “．．．．．．是。”慎为拿起笔来听候顾省之的话。
    顾省之喘了口气继续说道：“所有产业都归于次子顾慎言，内侄慎为秉性敦厚宜为倚重。”
    姚玉庄一听这句话心里的悬着的大石终于放了下来，她知道顾省之心里面虽然生气，但对在大事上还是非常信任慎言的。“老爷，多谢您还是给了慎言一次机会。”
    “唉～～”顾省之摇了摇头道：“怎么说他也是我从小培养起来的，他有多少才能我心里清楚，顾家只有在他的手里才能延续。”
    “那么慎行呢？”姚玉庄很关心这个长子的安排。
    “慎为，记下来了没有？”顾省之问了一句，慎为“嗯”了一声，“好，你继续听好。余弟顾允之及长子顾慎行乃顾门子弟，骨肉之情不可不顾。后继之人需妥善安置，至于如何安置可自行定夺。”
    慎为写下最后一个字后转过头说道：“大伯，您的意思．．．．．．”
    “他们是顾家子弟，若非必不得已还是需要安置。”顾省之接过慎为递过来的遗书看了一遍然后点了点头略有深意地说道：“待我西去之后，希望他们听到这些能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将来能安分守己便可有一口安乐饭吃。”
    “老爷，您是说．．．．．．”姚玉庄似乎听懂了顾省之的话。
    “夫人，你现在需要替我办一件事。”顾省之看着妻子说道：“你娘家虽然是前朝遗臣，但至今却仍有名望，且在北平经营生意。我希望等到我走的那天，你能请你兄长前来主持这件事。慎言虽然聪慧，但毕竟资历尚浅。有了你娘家的支持，我想他会更容易接手顾家的所有产业。”
    “老爷．．．．．．您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走呢？”姚玉庄握着丈夫的手担心地说道。
    “夫人，你我夫妻四十多年，将来你要依靠的就是你的儿子，为了他就算你看不到我最后一眼也要去做。”顾省之似乎已经预见到将来会发生的一些事。
    姚玉庄含泪点头道：“是，老爷。我会记住你的话，也会照你的话去做。”
    “好！好！”顾省之对慎为说道：“慎为，你替我盖上我的私鉴以及顾家的印章，然后将遗书用火印封存。”慎为一一照做然后将封印好的遗书递给顾省之。可是顾省之却没有接手，“慎为，你替我收着这份遗书。待需要的时候拿出来宣读，你记住一定要保存好！”
    “是！我一定会替大伯保存好这份遗书。也会按照大伯您的意思去做。”慎为起誓道。
    “好！有你们两个帮助我，我就安心了。”顾省之似乎放下了心事，整个人立刻松了下来，“你们可以出去了，我好累，想睡一会儿。”
    姚玉庄转身对慎为道：“慎为，你先行回去吧。这里有我照看。”
    “是！大伯母。”慎为将遗书揣在怀中离开了。
    慎为走了之后姚玉庄便伺候顾省之休息，“老爷，您打算怎么处置楚云呢？她和慎言的关系．．．．．．继续留在这里是不是有些不妥？”
    顾省之闭着眼睛好一会儿，才说道：“他们母子俩无依无靠，能去哪里？怎么说观弘也是顾家的骨肉，你的孙儿。你就忍心让他流落在外？”
    “孙儿？”姚玉庄摇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孙儿实在一时难以接受。
    观弘吃了药后沉沉地睡了很久，对于大宅里发生的一切都浑然不知，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朦朦胧胧看到床边坐着母亲，“娘，好热。”
    楚云伸手摸了摸观弘的额头，已经有些退烧了。“怎么样？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没有。”观弘摇了摇头，“娘，我们什么时候走？我已经没事了，马上可以走！”观弘还记得自己刚被救回来时母亲对他说的话，要带他离开这个让人伤心的地方。
    “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走动？”楚云倒了杯茶喂儿子喝下，“肚子饿不饿？”楚云端来一碗白粥道：“吃点粥吧。”
    观弘吃了几口粥后似乎有了些精神，他看看憔悴的母亲问道：“娘，二少爷是不是我爹？”
    “弘儿，不要再问这些。你听话，好好儿把身体养好。”楚云不知道应该如何告诉儿子他一直以来视为亲生父亲的程天九并不是自己的生父，更不知道这个事实会对孩子带去多大的打击。
    观弘很听话，母亲不让问他便不再问。他虽然年纪小但心里却亮堂着，母亲的一再回避和二少爷对自己特殊的疼爱，其实他心里面已经有了答案。他抬头看看母亲，她的眉间明显写着忧郁，他告诉自己要保护自己的母亲，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身体养好然后和母亲一起离开这个地方，他不希望在看到母亲忧愁的模样。
    “娘。”观弘伸出小手握住楚云的手，“你不要皱眉，我会快快长大，不再让你为我操心。”
    “好孩子．．．．．．”楚云搂住儿子，观弘是她唯一的依靠和希望，他的懂事听话让楚云无论有多少愁云都会立刻得到安慰，“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娘可以什么都不顾，什么都不要！”
    “咚咚咚”，突然有人敲门，这个时候还会有谁？楚云走到门口问：“谁？”
    “是我。”这是慎言的声音，“我想看看弘儿，他．．．．．．他好些了吗？”
    楚云没有开门，隔着门说道：“他已经好多了，你放心。这么晚了，你还是回去吧。”
    “楚云！”慎言能隔着门看到楚云的身形轮廓，“现在你还在避讳什么？我真的很想光明正大地关心你们，你给我这个机会行吗？”
    “慎言．．．．．．现在不是你来关心我们母子的时候。”楚云很清楚现在顾家的情况，“你的家庭现在更需要你。”她回头看了一眼观弘，孩子用无邪的眼神看着她，不让孩子见自己的父亲的确是一件残忍的事情，可是现在的情况真的是不得不这么做。慎言是一个感性的人，一旦让他过多地将情感倾泻在她和观弘的身上，他就无法承担起整个顾氏家族的责任。
    慎言看到楚云的身影渐渐离开门廊，他知道楚云不会开门。他叹了口气道：“那你好好照看着弘儿，外面的事情你不需要去理会，一切有我。”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娘，是．．．．．．二少爷吗？”观弘问道。他现在不知道是应该称呼慎言为父亲还是二少爷，犹豫片刻还是称呼了二少爷。
    “很晚了，吃完药睡吧。”楚云把温好的汤药照医嘱喂观弘喝下后便让他继续安睡调养身体。观弘知道母亲的刻意回避，也不再问起。
    当晚慎言自然无法回房休息，惜雨根本不会让他进屋。慎言知道也没有回去而是住在了书房，晚上几次起来前去父亲那里探望。
    第二日一早，慎言又前去探望父亲，姚玉庄刚起来看到儿子便道：“你父亲尚未起来，不要打扰。他的身体还算好，只不过还有些生气，你这时候进去见你父亲恐怕不是时候。你还是先回去，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慎言被挡在门外心里挂念着父亲，不过母亲的话也没有错，自己做错了事情把父亲气成这样，实不应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再让父亲添气。他只好退回来，母亲嘱咐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于是慎言便准备前往铺子照看父亲手上的工作。可是刚走到门口就碰上了顾允之和顾慎行。
    顾允之看到他便道：“慎言，大哥病成这样，你不在床前伺候这是要去哪儿呀？”
    “我去铺子里看看，爹病了，我要照看好铺子的生意。”慎言答道。
    顾允之拍了拍慎言的肩膀道：“这事儿你就不用操心了，这会儿你还是好好儿在家吧。你爹身体不好，随时需要你们在前伺候。”顾允之看看身边的慎行道：“你们兄弟二人都呆在家中，铺子的生意我去照看就是了。等到大哥身体好一些了，你们才能安心分身。”
    “是啊，三叔说的对。”慎行附和着说道：“爹现在身子不好，我们哥俩儿还是留在家里的好。生意上的事情就交给三叔吧。”
    慎言本身也担心父亲的身体，心里面虽然知道把生意完全交给三叔有些冒险，可要他两边兼顾实在也是较为吃力。正当慎言有些犹豫的时候，顾允之已经离开了。这时候突然就看到惜雨提着皮箱带着嘉琮从后堂走出来。
    “咦？惜雨，你这是做什么？”慎行见了便问道。
    惜雨看了一眼一旁的慎言，没有搭理他们。“朝贵叔，替我把行李送上马车。”朝贵看看慎言没敢接手，惜雨皱了皱眉道：“怎么？连你也不把我当成顾家的少奶奶了吗？”
    “不敢！不敢！”朝贵听了立刻将惜雨的行李送了出去。
    “你这是做什么？”慎言问道。
    “我要带嘉琮回娘家！”惜雨拉着嘉琮就往外走。
    “这个时候你走？”慎言拦住她，“爹病了，你能不能不要再添乱？你给我点时间，等爹的病情稳定一些后我自然会向你解释。”
    “解释？还需要解释吗？”惜雨带着仇恨看着慎言，“从你放弃嘉琮，把和那个女人生的孩子带回的来的那一刻，我已经对你死了心！我不要听你的任何解释，你心里怎么想的我也一清二楚！”惜雨昨夜彻夜落泪的痕迹尚未消退，此时眼泪又涌了上来，“没想到一直以来多余的人竟然是我们母子，我不再为难你！你也不需要再抑制自己，为了那个女人掩饰什么了。我把你还给她！”
    “惜雨！”慎言劝道：“我和楚云相识在你之前，观弘的出生我也是现在才知道。如果我早就知道这一切，我不会让你处于这样尴尬的境地，现在的一切并不是我所想看到的。”
    “我知道！如果你早就知道这些，你根本就不会同我成亲！”惜雨一想到这些心里就有火，“顾慎言，你不用为难。现在我就给你机会重新选一次！”
    “惜雨．．．．．．”慎言知道惜雨心里的气氛，他也无法劝解，因为他心里知道自己爱的到底是谁。慎言叹了口气摇摇头，然后低头看到嘉琮。这孩子可能受惊过度，一句话都没有说，表情呆滞。“嘉琮。”慎言蹲下身子拉着观弘的小手，“嘉琮．．．．．．”
    “你不要碰我儿子！”惜雨看到嘉琮这个样子就心痛，再想到慎言弃嘉琮选观弘更是气愤难奈。“嘉琮没有你这样的父亲！”说完就拉着嘉琮往外走。
    “站住！”姚玉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听说了惜雨要带嘉琮离开急急忙忙地出来劝解。“惜雨，你这是干什么？你要带嘉琮去哪里？”
    “我要带嘉琮回娘家！”惜雨头也不回地说道。
    “惜雨，你听话。不要闹别扭！”姚玉庄自然是帮着自己的儿子，“慎言固然有错，但那也是十年之前的事了。等老爷病情好一些了，自然会给你一个交待。”
第九十七集：慎为的抉定 - 扬州故事 - rich

    惜雨转过身看着姚玉庄道：“婆婆，现在这个情况，您让我怎么呆在这个家怎么面对他？”说着就指向慎言。
    姚玉庄能够理解惜雨此刻的心情，不过对于她现在的作为却不认可。“惜雨，你向来都很懂事，这会儿你．．．．．．”
    “婆婆，不用再说了，我一定要离开！”惜雨显现出难得的固执。
    姚玉庄这个时候全副精力都在顾省之的病和儿子慎言继承家业的事上，惜雨要走也只好让她走，等到一些大事情都办妥之后再让慎言去苏州把她们母子接回来也可以。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姚玉庄只能选择暂时让惜雨母子离开，“好吧，我想你也需要静一静。那你就带嘉琮回娘家住一段时日吧，到时候我派人去接你们。”
    惜雨听了之后头也不回地带着嘉琮往外走，慎言一把拉住她道：“惜雨，嘉琮受惊过度情况不好，你还是不要带他走了。”
    “不带他走难道让他呆在这里每天看他那个所谓的哥哥如何同你享受天伦之乐吗？”惜雨瞥了慎言一眼后抱起嘉琮上了马车，“朝贵叔，我们走！”
    “是！二少奶奶。”朝贵刚要拍马前行就被慎言拦住了。
    “朝贵叔，你替我送他们母子回苏州，送到家为止。”慎言嘱咐道：“平安送回家后你再回来。”
    “知道了，二少爷。”朝贵点头应道。
    慎言看了一眼马车里面的惜雨和嘉琮，嘉琮的样子让人担心。“嘉琮．．．．．．”慎言很想抱一抱他，可是马车已经动了起来。
    姚玉庄走出来说道：“让她回去吧，等你爹病情好一点了你再去接他回来。”
    “嗯。”慎言点了点头，“娘，爹的病好点了吗？我很想看看他。”
    “你好好儿做好事情，你爹那里稍后再说吧。”姚玉庄安慰道：“你放心，你爹身边有我。”
    慎言知道这件事把父亲气得够呛，现在去见父亲可能会影响到他的病，“我知道了，娘。”慎言无奈地点了点头。
    一个儿子让人担心地离开了扬州，另一个儿子呢？慎言也同样担心病着的观弘，他去了楚云那里正好楚云去厨房准备给观弘的汤药所以他很容易就进了房间。
    观弘躺在床上小睡，小脸仍然泛着红晕。慎言坐在床边看着他，这个孩子从小受了太多的苦，这是他这个做父亲的过错，现在所有真相都已经公诸于众，他以后能否用父亲这个身份来补偿他呢？慎言不由地伸手摸了摸观弘的小脸，他的额头还有一点点烫，看来烧退得差不多了。
    “嗯．．．．．．”观弘感觉到有人摸自己的额头，于是揉了揉眼睛醒了过来。眼前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二．．．．．．二少爷。”观弘看到慎言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喜悦却又带着一丝陌生，他用细细的手臂想支撑起自己坐起来。
    “别动！”慎言让他躺下，道：“好好儿躺着。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吗？”
    “已经好很多了。”观弘的一双眼睛看着慎言，似乎以前不认识一样。
    慎言握住观弘的小手看着他，“受苦了，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当说出“孩子”两个字的时候慎言竟然忍不住眼睛湿润了。
    看到慎言眼眶中的泪水观弘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慎言抱着自己跑下山时说的那些话又回荡在自己的耳边。“二少爷．．．．．．下山的时候你说你是我的．．．．．．”
    “观弘！”楚云端着药出现在门口，“大夫说你嗓子还在痛不能说太多话！”她走进来对慎言道：“你怎么来了？”
    “我只是想看看观弘。”慎言抬头看着楚云道：“还有你。”
    “我们很好。”楚云说道：“等观弘的病好了我会带他走。”
    “楚云，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走吗？”慎言凝视着她道：“现在是我学会承担的时候了。你给我一次机会好吗？让我给你还有观弘一个交代。”
    楚云摇着头看着他道：“慎言，你这又是何苦？我们不需要你负什么责任，现在老爷身体不好，你三叔和你大哥也不是安分守己的人，你应该把精力放在你应该关心的事情上。”
    “楚云，别人不了解我难道你还不了解我吗？我的心思何时在生意上了？若不是为了证明给你看我不是一无是处，我也不会去管什么生意！”他握住楚云的手说道：“我宁愿和你远走他乡！还记不记得当初我们在南京的日子？那才是我最向往的！”
    南京．．．．．．楚云何尝不想回到当初的日子？可是现在太多的事情束缚着他们两个，由不得他们回到当初的岁月。“唉～～”楚云悠悠地叹了口气道：“你回去吧，慎言。观弘需要休息。”
    慎言也知道这只是自己的奢望，有多少困难他心里很清楚。他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观弘，道：“那你好好儿地照顾观弘，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入夜，顾允之回来之后便找来了慎行，他喝了口茶后问道：“怎么样？今天老二怎么样？”
    “三叔放心，他就在老爷子门口站了站。”慎行道：“我看老爷子被老二气得只剩半条命了，一时半会儿根本不会见他。”
    “嗯，只要不让他见大哥就行。”顾允之道：“现在大哥重病在床，大嫂的心思也在大哥身上。此刻正是我全盘接收生意的时候！慎行，你记住，一定要看紧老二，不能让他见你爹。”
    “知道了，三叔。”慎行应道。
    顾允之拍了拍慎行的肩膀道：“慎行，三叔膝下无儿，就算得到了顾家的家业也是后继无人。你是我的侄儿，三叔不会亏待你。将来整个顾家都是你的。”
    “谢谢三叔！”慎行笑着谢道。
    顾允之摸了摸胡子道：“如今正值夏季，天气炎热。你爹的病就怕这样的天气，我已经问过一些大夫，他们都说你爹这次．．．．．．”他看了看慎行道：“现在就要看你和老二在你爹心里究竟谁重要了。”
    慎行冷笑一声道：“这还用问？从小到大老爷子心里面的好儿子只有老二一个。我？哼哼，只不过是顾家的一个长工而已。他何尝把我当儿子看过？”
    “行啦。”顾允之拍了拍慎行道：“有三叔在，”一定会给你讨个公道。
    慎为打开抽屉看了看顾省之的遗书，确认安然无恙后又锁上了抽屉，把钥匙放在口袋里。顾省之遗书的事情他什么人都没有说过，包括自己的妻子。
    恩婕端着参茶过来，“快把参茶喝了吧。老爷病了之后你也忙了，太阳不落山你都不回家。连女儿都快不认识你了。”
    慎为接过参茶喝了几口道：“大伯父交代的话我要做到才行。现在世事艰难，要守住顾家的这份家业实在是太难了。”慎为感叹地叹了口气，他虽然还能继续去铺子做事，可是明显感觉到顾允之渐渐开始揽权，他想保护好自己名下的铺子和生意，但有的时候还是无法抵挡下去，此时他就会觉得很对不起大伯父。
    “我知道你承受了很大的压力，不过也要注意身体。”恩婕替丈夫揉着略紧的肩膀，“一会儿我给你打水泡泡脚吧，可以解乏。”
    “不用了，一天下来你也很累，不用总想着我。”慎为伸了个懒腰道：“看到你累，我也会心疼。”
    恩婕笑了笑替他脱去了外衣，“对了，我听人说梦罗这几日都呆在房里，情绪抑郁。”
    “是吗？”慎为不是很喜欢在夫妻之间谈论起梦罗，他看了一眼恩婕道：“是娘让你来跟我说的吗？”
    “呃．．．．．．”恩婕一下子就被慎为看穿了，这的确是婆婆蔡美娴同她说的，目的就是想通过恩婕的口劝慎为去看看梦罗。
    “你呀，就是耳根子太软了。”慎为坐在床上道：“娘说几句话你就替她说好话。”
    “不过我看梦罗的心情很不好，这样下去会生病的。”恩婕说道：“不如你去看看她吧。”
    “再说吧。”慎为不想再在夫妻之间谈论起这个让大家都不愉快的话题，“很晚了，睡吧。”恩婕看到慎为故意避免这个话题便也不再提。
    第二天一早，慎为吃早饭的时候没有看到梦罗，想来也有好几天没有看到她和大家一起吃饭了，若不是昨日恩婕的提醒他不会在意这点变化。吃过饭他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还是犹豫了一下，他毕竟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只不过不愿意和恩婕夫妻间谈论梦罗。他踌躇片刻还是折回去了梦罗那里。
    院子里冷冷清清的，安静的出奇。多秀端着早餐向这里走来，看到慎为站在门口，便道：“三少爷，您终于来啦？”
    “嗯。”慎为转头看了看多秀端着的早饭，只是清粥酱菜而已，“怎么吃得这么清淡？”
    “姨太太说不想吃太油腻的，只想吃清淡的。”多秀道：“已经吃了好几顿了，姨太太瘦了一大圈儿呢。”
    慎为皱了皱眉，道：“你们也不劝劝？”
    “我们劝了也没有用，就算是二太太来劝也是一样。”多秀道：“姨太太终日唤着三少爷您的名字。三少爷，还是您去劝劝姨太太吧，只有你才能劝得动她呀。”
    “我．．．．．．”慎为看了一眼紧闭着的房门，他不能原谅梦罗欺骗自己而且对她也几乎没有爱情，不过就算是相识一场也应该去看一下。他微微点了点头道：“你去换一些早点，不要老是清粥酱菜。”
    “是！我立刻就去！”多秀忙转身去换早餐。
    慎为推门进了屋子，里面暗暗的，充满了忧郁的气氛。床上的梦罗显得极为憔悴，脸颊都凹了下去。他走到床边看着梦罗叹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一听到是慎为的声音，梦罗立刻睁开了眼睛。“慎为，是你？真的是你？”她坐了起来，突然意识到自己憔悴的面容，于是忙转过脸去道：“你．．．．．．你先出去，让我修妆一下再进来。我现在的样子不好看！”
    “你憔悴成这样就算如何修妆也掩饰不了呀。”慎为摇摇头说道。这个时候多秀端着环好的早餐进来了，皮蛋瘦肉粥、油条还有肉包子。“你一直吃清粥怎么行？还是吃点有营养的吧。”他把早餐端过来放在床边的桌几上，“你一下子不能吃太过油腻的，那就吃点皮蛋瘦肉粥吧。”他把粥端了起来递给梦罗。
    梦罗凝视着慎为，道：“慎为，如果是恩婕病了你一定会亲手喂她。难道你就不能亲手喂我吃一次？”
    慎为犹豫了一下终于拿起了汤匙，“小心烫。”梦罗脸上立刻浮现出了笑容，吃了一口慎为亲手喂的粥，心里面很是温暖。慎为喂了几口后说道：“我已经决定了，你这么下去也不行。稍候我会提出离婚，从今往后你我之间再无瓜葛。”
    “为什么？”梦罗听了震惊地看着慎为，“为什么要离婚？”
    “我们这个样子和离婚有什么分别？我不能用婚姻束缚着你，你应该有你自己的选择。”慎为放下粥说道：“我心里面爱的人是谁你应该很清楚。你我之间的结合本来就是一件荒唐的事，我应该还给你自由。”他看着梦罗道：“走出顾家，或许你能找到一个真正爱你的男人。”
    “慎为，难道你真的对我一点点感情都没有吗？”梦罗含泪看着慎为问道。
    “我承认我曾经糊涂过，不过我现在很清楚我到底爱的是谁，我想和谁过一辈子。”慎为说道：“可能你会觉得我很残忍，但是这个决定对你对我都有好处。”说完慎为转身就离开了，他当着梦罗的面说出这些话很是内疚，不过再不快刀斩乱麻或许将来的局面更难收拾。
第九十八集：分离 - 扬州故事 - rich

    慎言，因为和楚云关系的暴露、父亲的病情还有惜雨的离开而感到烦恼不堪。他知道自己应该听母亲的话去管理好父亲名下的产业，可是这些令他烦恼的事情让他没有了这个心思，他何尝不知道顾允之在渐渐地吞噬顾家的产业，但是父亲一刻不让他进门他就没有心思去在乎这些，在他看来这些产业都是过眼烟云，失不足惜。
    慎行，他知道如果让慎言和父亲见面那对他一定是没有任何好处的。他一步都不利家门，为的就是看着慎言，不让他接近父亲。姚玉庄很想让顾省之和儿子见上一面，父子二人至少能把话说清楚，可是顾省之却执意不肯见慎言。对此姚玉庄颇为无奈，虽然知道顾省之已经立下遗嘱让慎言继承顾家的产业但父子之间有着隔阂这是姚玉庄不想看到的。另一方面，姚玉庄已经在让朝贵准备去北京的行程，顾省之的病情并不乐观，他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妻子去北京找颇有势力和名望的大舅爷前来主持大局就知道顾省之不放心他的弟弟，姚玉庄无论是为了丈夫还是儿子都要遵照着去做。
    慎为，他已经单方面提出了离婚。离婚书送到了梦罗手中，可是她却迟迟不肯签，而且茶饭不进日渐消瘦。慎为几次前去劝解都不成功，看到梦罗的病容他自然是内疚万分，他认为是他把梦罗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弄成这样，而且恩婕也为了这件事情绪不好，她是个心慈的人看不得梦罗这番折磨自己，甚至有时候还心软地劝慎为不要再提离婚这件事，可这次慎为却出奇地执着，一定要和梦罗离婚。虽然离婚这件事让夫妻二人有了些许烦恼但也有一件让他们高兴的事情，那就是恩婕怀孕了。因为恩婕有了身孕，蔡美娴的态度也变了，开始对恩婕嘘寒问暖，
    至于楚云，观弘的病慢慢地好了起来。她也开始准备行装离开顾家。
    顾家陷入一片混乱中，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心事。而慎言和楚云的事情也渐渐地被传开，成为人们闲话的主题。
    这一日，楚云终于整理好行李带着观弘离开。慎言追着楚云生怕再一次失去这个让他留恋到现在的女人。
    “楚运，你要去哪里？”慎言知道自己的劝阻有很大的可能是无用的，不过至少能让他知道他们母子会去那里，他拦在楚运面前。
    “慎言，不要再问。你就让我们走吧。”楚云看着他说道：“我本来就不应该来这里！”
    “可你还是来了！”慎言激动地说道：“这可能真的是我们之间的缘分还没有结束，是命运把你送回我身边。楚云，我们好不容易才再在一起，难道你就忍心再一次和我分开？让我们两个明明相爱的人天各一方？”慎言不由地低头看看站在楚云身后的观弘，“让我们父子永不相见吗？”
    观弘用他天真地眼神看着慎言，虽然他没有叫他一声父亲，但在他心里这个二少爷已经是他的父亲。他已经失去过一次父爱，不想再失去第二次。他轻轻地拽了拽楚云的手，轻声道：“娘，我们真的要走吗？”
    “对！一定要走！”楚云果断地回答道。
    两人的争吵引来了仆众们的驻足旁观，他们之间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慎行闻声而来看到这个情景不由地冷笑道：“咦？三娘要走啊？哦，不对。我真不知道现在应该称呼你三娘呢还是弟妹了。”
    “你给我住嘴！”慎言冲着慎行大吼道，“你们都给我走开！”
    慎行耸了耸肩对旁观的仆众说道：“二少爷发火了，你们还不赶快走开？”仆众们陆续散开，“我的好弟弟，这件事真的很棘手。三娘这么漂亮，换了是我也不忍心让她走。”
    “你走不走？”慎言怒视着慎行，一双拳头握得紧紧的。
    慎行笑了笑道：“行！行！我走！”说完后便转身离开了。
    “楚云，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要去哪里？至少能让我找到你们。”慎言已经退步了，他只是想知道楚云的去处。
    “对不起，慎言。”楚云忍着心痛看着他。
    慎言能感受到楚云眼中的难分坚持，他知道自己无法动摇她的决定。放手，慎言只能无奈地放手，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再一次离开自己，眼泪不由地涌出。
    楚云刚带着观弘走到门口，突然有人挡住了自己的去路。“站住！”楚云抬头一看门口站着好几个人，都是上了岁数的老头儿。拦住她去路的是一个花白胡须、柱着拐杖的老头儿。
    “二叔公？”慎言回头一看心里不由地“咯噔”一下。站在面前的都是顾家的长辈，最小的也是和父亲同辈的叔伯。
    二叔公板着脸孔由人搀扶着走了进来，“慎言，听说你父亲卧病在床，我们特地过来看看他。”
    “哦！”慎言忙跑过来道：“二叔公有心了，里面请。”
    那几个老头儿陆续进门，楚云便带着观弘继续往外走。突然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拦住了门口，只听那个二叔公头也没有回地说道：“你就是凌楚云吧？你先不要走，一会儿我们还要找你问清楚一些事情。”
    姚玉庄本来是听说楚云和慎言在院子里纠葛，走到一半又听说族老们来了，于是快步赶了过来。“他二叔公，您怎么来了呀？也不让人通传一下。”
    “省之病了，我来看看他。”二叔公边走边说道，“他怎么样了？”
    “吃了药刚睡下。”姚玉庄道：“我去叫醒他。”
    “不用！他刚睡着，就让他睡一会儿吧。”二叔公说道：“我这正好有事儿找你们。走吧，我们去前厅说。”说着就让人扶着自己往那里走，走到一半回头道：“凌楚云，你也一起来。”
    厅堂里一片寂静，二叔公闭着眼睛一言不发，他不说话没有一个人敢先说话。三叔公顾长庆是扬州顾氏家族的族长，虽然顾省之富甲一方但也要对这位族长毕恭毕敬。一些仆众听说后渐渐聚拢过来，大部分都是来看热闹的。
    六月的天气已经有些热，有的人轻轻地摇着扇子。厅堂里的安静让纸扇扇风的声音格外响亮。过了好一会儿，二叔公才缓缓睁开眼睛，慢悠悠地说道：“最近我在外面听到很多关于慎言的传言。”他看着慎言问道：“慎言，你知不知道？”
    慎言自然知道外面传的是什么，他看了看对面站立的楚云，道：“二叔公，有些事并不是您所听到的那样。”
    “噢？是吗？”二叔公看着慎言道：“这么说来坊间传闻你和你父亲的三姨太十年前便相识还育有一子的传言是假的喽？”
    “这．．．．．．”慎言顿了顿道：“不，这些都是真的。”
    “哼！”二叔公的拐杖“咚”的一声敲击着水墨地砖。“你是你父亲的嫡子，很小的时候就送去南京念书。难道洋学洋书就教会了你这些违宗悖逆的道理吗？”
    慎言站在一旁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不明白当时无法预料到现在局势的他和楚云之间青涩的爱情怎么就成了违宗悖逆的事情了。
    二叔公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一下楚云，道：“你就是凌楚云？省之的三姨太？”楚云没有回答，二叔公“哼”了一声，道：“好一个娇媚的姨娘，把我们顾家最优秀的子孙弄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
    “二叔公！这不关楚云的事！”慎言不想听到有人把这件事的所有罪名都加到楚云身上。
    “你给我住嘴！”二叔公严厉地说道：“你要好好儿反省自己！顾家的祖训是什么？美色当前，你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二叔公！都已经十年了，十年前我们无法预料到今时今日的局面！”慎言道出了自己心中的困惑，“既然无法预料，又怎么会违宗悖逆呢？当年我和楚云两情相悦才会走到一起，若不是因为特殊的事情也不会分开！我们没有做错什么呀！”
    “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二叔公道：“你到了现在还在替这个颇有心机、别有用心的女人辩护就是大错特错！”
    “别有用心？”慎言摇着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把这个罪名扣在楚云的头上。
    二叔公道：“她明明知道你就是省之的儿子，为什么还要嫁进顾家？不是别有用心是什么？她是想让你们父子身败名裂！哼哼！父子同科，你知不知道外面把这话传的多难听？顾家的颜面都被你给丢尽了！”
    慎言知道二叔公的利害，知道自己越是辩解老爷子越是生气，为了楚云他不得不收声。一旁的另一位族老缓缓地说道：“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尽快平息这些谣言。本来这个女人必死无疑，但是现在已经是民国，顾家在扬州也是有头有脸的望族，不想惹出什么麻烦来。所以我们决定让这个女人立刻离开顾家！”
    “不用你们决定！”楚云的傲性又涌现出来，“我会走！”说完就拉着观弘往外走。可是刚走出两步就被人拦住了，“你们什么意思？既然要我走为什么还要拦着我？”
    族老摇着扇子道：“你走可以，不过这孩子是顾家的骨肉，他不能走！”他指着观弘说道。
    “观弘是我的儿子！你们凭什么不让我带走他？”楚云一听简直就觉得无法理喻。
    二叔公不屑地说道：“没错，他是你的儿子，但他身上流着的是我们顾家的血。他是我们顾家的骨肉！凡顾氏子弟，无论嫡庶皆不可流失妄顾。这是顾家的祖训！所以就算这个孩子是慎言和你的私生子，我们也不会让他弃他不顾。”
    慎言听到这里已经知道楚云心中的那团怒火就要爆发了，观弘是她的命根子，要留子弃母楚云一定会崩溃！“二叔公，您不能分开他们母子！不可以！”慎言忍不住说道。
    “慎言，你少说一句！”一旁的姚玉庄说道，她不想让他顶撞得罪了族长。
    “娘！观弘就如同楚云的命一样重要，你们要分开他们母子，这不对楚云太残忍了！”慎言现在倒是宁愿楚云带着孩子快些离开，就算自己永远都不知道他们的去处，也不要活生生地分开他们。
    “这是祖训！由不得你反对！”二叔公对带来的家丁说道：“把孩子留下，赶这个女人走！”
    家丁们立刻上来拉扯楚云和观弘。楚云护着孩子不放手，观弘大病初愈没有什么力气，看到有人要赶走自己的母亲，平日里坚强的他也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幕简直就是惨绝人寰，慎言想上前阻拦却被人死死里按在那里。“你们不要这么做！你们放开他！娘啊，您劝劝二叔公吧！就让楚云带观弘走吧！我保证！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见他们了！你们放他们母子走吧！”
    “慎言，你不要再说了。这件事就让你二叔公做主吧。”姚玉庄选择了袖手旁观。
    楚云一个弱女子怎么抵抗得了这些男人？母子二人被分了开来，“你们把观弘还给我！”面临着和自己的亲生骨肉分离，就算楚云再坚强也无法控制住自己。可是她无论怎么挣扎都没有用，很快她就被赶出了顾家的大门，行李也被扔了出来。大门“砰”一声被关上，任凭楚云怎么敲门，都没有人理会。
    慎言听到门外楚云的哀求声，也听到楚云不断地敲门，观弘在一旁放声大哭叫嚷着要母亲，这一切都让他心痛心碎。他跪在二叔公面前不断地磕头，求道：“二叔公，我求求你把孩子还给楚云吧。我答应您永远都不会见他们！求您了！求您了！”他不断地磕着头。
    “慎言，这是顾家的祖训。我们已经是法外开恩放过了那个女人，否则她是要浸猪笼的。”二叔公说道：“你要吸取这次的教训，从此以后修身养性，自省过错。还有，早日把你的妻子惜雨和嘉琮接回来。我们现在看看你父亲去。”说着众人便朝顾省之房里去了。
    偌大的厅堂里只留下哀求无门的慎言和哭泣的观弘。慎言将观弘抱在怀中，紧紧地搂着他。“二少爷，我要我娘！你把我娘还给我呀！”观弘拽着慎言的衣服哭道。
第九十九集：茫然 - 扬州故事 - rich

    顾省之已经听到外面吵闹的声音，实在是身体无法动弹否则早就起身出去了。听到一些杂乱的脚步声朝着里走来，顾省之知道他们向这里来了。
    “省之，你怎么样了？”二叔公走进来看到顾省之躺在床上便问道。
    “二叔。”顾省之转过头道：“恕侄儿无法下床相迎。”
    二叔公坐在床边道：“不要紧，你的身子骨重要。对了，刚才我按照祖训帮你处理了一件事。”二叔公一开始就把刚才做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问躺在病榻上的顾省之道：“省之，这件事虽然是你的家事，但已经影响到整个顾氏家族的声誉。我这么做希望你明白。”
    “二叔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氏族，侄儿并无异议。”顾省之对这件事没有说一句话，默认了二叔公顾常庆的决定。
    二叔公点了点头道：“省之，你到底是我们顾家的中流砥柱，明白事理。你好好养病，顾家的生意有允之看着，没有影响到丝毫。你尽管放心。”
    “谢谢二叔费心。”顾省之笑了笑道：“省之一定会养好身体。”
    “那就好。”二叔公说道：“那你好好养病，我们不打扰了。有什么需要尽快开口。”说完就起身离开了。
    送走了一众人等姚玉庄立刻回到顾省之房里，“老爷，二叔公他．．．．．．”
    “这几日慎言都没有去过铺子吗？”顾省之根本不关心二叔公刚才所做的事情，而是问出了这么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姚玉庄顿了顿道：“是．．．．．．是啊。他说要留在家里，说不定哪一日老爷就要找他。所以．．．．．．”
    “唉～～这个孩子真虽然聪慧过人但却太受感情所制，优柔寡断。”顾省之沉默了一会儿后才问道：“楚云呢？”
    “二叔公把她赶了出去，刚才我让人出去看看并没有找到她。”姚玉庄说道：“可能已经走了。”
    顾省之摇摇头道：“不可能，观弘是她的命根子，她不可能轻易弃子而去。”
    “那我派人好好看着观弘，不让楚云有机会接近他。”姚玉庄说道。
    顾省之摆摆手道：“不用！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赶快去北平把你兄长请来。”
    “现在？”姚玉庄愣了愣道：“老爷的病正是关键时刻，我怎么能离开？”
    “你不用管我！按照我的吩咐去做。”顾省之显得有些激动，不禁咳嗽起来。
    “老爷，您别急！”姚玉庄忙安抚道：“我听你的，明天我就起程去北平。”
    姚玉庄不明白顾省之为什么这么快就要自己去北平，不过她知道他一定是有重要的决定。不敢耽误一分钟，姚玉庄连夜收拾好东西吩咐朝贵去买火车票。
    观弘哭得双眼红肿，醒过来后看不到楚云又是一阵哭闹。仆人们劝不住便去找来了慎言，慎言赶到后就看到观弘正赤着脚在屋里和仆人们僵持，他要出去可仆人们不让他出去。
    “弘儿的病刚好，你们怎么能让他赤着脚在地上走？”慎言过去抱起了观弘。
    “二少爷，我要我娘。我娘呢？”观弘哭着问道。
    一提到楚云慎言的眼睛也红了，二叔公走了之后他已经派添保到处去找可就是找不到楚云。“我．．．．．．我已经派人去找了。很快就能找到你娘。”慎言只能这么说来暂时安慰孩子。
    “二少爷，如果你是我爹爹，那就疼我这一次吧？”观弘突然含泪看着慎言说道：“从小到大你都不在我和娘身边，你没有疼过我爱过我。二少爷，你就看在我是你儿子的份上疼我爱我这一次，让我回到我娘身边吧。”才十岁的观弘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让人心痛的话来，莫不让人心碎。
    慎言听了之后更是肝肠寸断，他将观弘搂在怀中动情地说道：“弘儿，爹何尝不想疼你爱你。如果我知道你的存在，我一定不会让你们母子流落在外这么多年。”慎言流着泪感慨地说道：“你娘为了我吃了这么多苦，我爱她至今却不能给她任何的承诺，还累得你们落得如此尴尬的境地。”慎言伸手抹去了观弘的眼泪，道：“不要哭，我一定会找到你娘，一定会把你送回你娘身边。”
    好不容易把观弘哄着睡着，慎言坐了很久才离开。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这个时候楚云身在何处？她一定也是以泪洗面，想到这里慎言不由地又落下泪来。
    “二少爷，您在这儿啊？”朝贵匆匆跑来道：“大太太让我来找你。”
    “这么晚？”慎言道：“什么事？”
    “明天一早大太太就会去北平，所以让我特地来找二少爷，说有话吩咐。”朝贵答道。
    慎言皱了皱眉，“明天一早去北平？为什么？”他立刻朝母亲房里去。
    姚玉庄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因为想快去快回所以简单地准备了一些。
    “娘，您怎么要突然去北平？”慎言进门便问道。
    “不要问这么多，总之我明天一早就跟朝贵一起去北平。家里的事情就靠你了。”姚玉庄把小皮箱合上，看着慎言道：“好好照顾你爹，我很快就回来。”姚玉庄把一串钥匙交给了慎言，“这是我们顾家大帐房的钥匙，是你爹让我保管的，现在我交给你。”
    “娘，您去北平到底做什么？爹现在的情况您最好还是不要出远门了。”慎言也知道顾省之的病可能好不了。
    姚玉庄握着儿子的手道：“娘这么做也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你不要问这么多，听我的话好好看着家里，照顾好你爹，等着我回来。”
    慎言微微点头道：“我知道了。那您要去多久？”
    “很快，五六天就回来了。”姚玉庄对行程已经有了安排。向儿子交待嘱咐完之后她就让慎言回去了。
    慎言不知道母亲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去北平，但是看她去意已决也不便阻拦，况且也就五六天的时间。这个时候他更加关心的是楚云身在何处。
    回到房里对着空空的屋子，慎言开始伤感起来。原先这间屋子里充满了笑声，嘉琮的笑声和惜雨的关切之音回荡在慎言的耳边。虽然他对惜雨没有什么真正的爱情，但却是她让自己感受到家庭的温暖。现在呢？这个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他感觉到了冷清。这辈子他最深爱的人就是楚云，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他曾经承诺过要给她幸福，可是后来却让她过得更苦。重逢之后以为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但却无能为力。两个都是他生命中的女人，两个都是他亲生的骨肉，一切的一切都源于他起初的懦弱。慎言觉得无法面对他们更加无法面对自己，对于感情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逃避，对于父亲也是愧疚了多年。现在妻离子散，爱人不知去向，爱子念母心切，父亲更是卧病在床，慎言感觉到身上的担子很重很重，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惜雨和嘉琮的安全并不担心，至少他们有人照顾。可是楚云呢？她身无分文不知所踪，慎言牵肠挂肚却无能为力。他根本睡不着，于是趴在桌子上休息。突然有人敲门，慎言回头看了看门口道：“谁？”
    “二哥，是我。”这是慎为的声音。
    慎言有些疲惫地站起来打开门，“这么晚了你还不休息？有事儿吗？”
    慎为进屋关上门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慎言听了心里突然掠过一丝喜悦，似乎知道慎为将会带自己去见什么人。
    慎为并没有回答而是转身开门往外走，慎言也不再问跟随着他从后门离开了顾家大宅。两人东拐西弯地来到城西的一处宅院，慎言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这是什么地方？”慎言跟随着慎为驻足在一个小院儿门口。
    “这是我朋友的宅院，他外出办货要很久才回来。”慎为推开了院门道：“进来吧。”
    慎言走进去看到这是一间简单的房舍，东屋亮着微弱的灯光。慎为引着慎言朝东屋走去，“咚咚咚”轻轻地敲了敲门，“三娘，开门。是我，慎为。”
    “是楚云？”虽然慎言有些猜测到慎为带他来的目的，但是亲耳听到屋里的就是楚云还是有些按耐不住心情。
    门“吱呀”一声开了，楚云憔悴地出现在面前。慎言激动地上前就抱住了她，“楚云，终于看到你了！我好担心！”慎言紧紧地把楚云抱在怀中，生怕再次失去她。
    “慎言．．．．．．”楚云两行热泪潸然而下，泪满咽喉不知如何叙说。
    “你们进屋再说吧。”慎为说道。他把他们俩送进屋后自己则退了出来，关上房门独自去了西厢等候。
    “慎言，观弘怎么样了？我好挂念他。”观弘是楚云的心头肉，现在最为担心的就是他。
    “你放心，弘儿很好。就是．．．．．．”慎言摇摇头道：“就是想你想得紧，醒过来就嚷着要娘。”
    楚云听后忍不住又哭泣起来，“这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离开过我，现在我不再他身边，不知道他会不会任性哭闹。”
    “楚云，你放心。弘儿也是我的儿子，我会好好照顾他。”慎言握着楚云的手说道：“不过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云拭了拭脸上的泪痕，道：“我在顾家门口盘桓很久，可是始终没有人理会。后来慎为回来看到我，我告诉他情况后他就把我带来了这里。”
    慎言微微点头道：“多亏了慎为！否则我还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寻你。”
    “慎言，我求求你！你把弘儿还给我。”楚云哀求地看着慎言道：“只要你把弘儿还给我，我马上就带着他离开扬州。”
    “楚云，你不要这么激动！”慎言安抚道：“我一定会让你们母子团聚，不过现在家里看得紧，弘儿因为没有你在身边也变得喜怒无常。”他轻轻地拍了拍楚云的手，道：“你先在这里住下，等到风声没那么紧了，我就带孩子过来。必要时我．．．．．．”慎言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他将楚云楼在怀中道：“楚云，我只要你知道我心里唯一爱过的人就是你，你要相信我！”
    两人在屋里私语很久，慎为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了，他过去敲了敲门道：“二哥，很晚了。我们该回去了。”
    慎言从屋里走出来，和楚云握手暂别。兄弟二人离开了小院儿往回走。“慎为，这次多亏了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
    “别这么说二哥，你和三娘的事情并不是族老们想象的那么不堪。毕竟你们相识在前，后来因为种种缘由才不能走在一起。”慎为感叹道：“过去总听你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现在细细想来才明白原来三娘在你心里有多么地重要。我是你的兄弟，能帮的地方我一定帮忙。只是．．．．．．”慎为看了看慎言道：“接下来你该怎么做？现在的情况似乎很糟糕。”
    “如果要我在家族和楚云、观弘之间在选择一次，我这一次一定会选择楚云！”慎言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过现在爹的病情不稳定，我身为人子一定要守着他。至于楚云，就要先麻烦你照顾着了。”
    “这你放心。”慎为说道：“这处宅院家里面没有人知道我有钥匙，三娘在这里很安全。”
    慎言微微点头道：“还有观弘，你先不要告诉他楚云的消息。他毕竟是个孩子，我怕他激动起来会说漏嘴。”
    两人一路说话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顾家大宅，他们要绕过大门从后门进去。当经过大门中央的时候慎言突然停了下来，他抬头看着这座深宅大院，突然感觉很陌生。夜幕下的朱漆大门显得暗淡沉寂，慎言突然感觉到一丝厌恶的情绪，他不想跨进这座宅子。这里就像是个牢笼，他在这里被禁锢了二十多年，他感觉到很累、很累，他非常渴望能得到属于他的自由。
第一百集：飞来横祸 - 扬州故事 - rich

    知道了楚云平安无事慎言松了一口气，母亲借口北平来急信和朝贵去了北平，家里面能听到的声音就是三叔顾允之夫妇还有顾慎行之间的话语，这些对慎言就是充耳不闻，他根本没有心思去理会顾允之夺权的事情。这几日总有一个念头在他心里盘旋．．．．．．
    家中的族老催促着慎言去苏州把惜雨和嘉琮接回来，慎言也很想把惜雨母子接回来，可是现在父亲病重母亲又出了远门他暂时不能离开家。
    七月七日，突然一则消息轰动全国，芦沟桥事变。
    日军在七月七日当晚对位于北平西南郊的卢沟桥发起进攻，防守部队竭力抵抗终因众寡悬殊而退守宛平县城。第二天凌晨，日军向宛平城发动进攻。早有防备的中国守军同仇敌忾，奋起还击，打得日本鬼子人仰马翻。日寇吃了亏，便拉来大炮。随着震耳欲聋的炮声，宛平县城的东门和西门被炸开了。虽然最后守军击退了日军重新夺回了卢沟桥，但是这场战火让整个中国为之一颤，从此日军开始对华的侵略战争。
    从北平传来的消息让慎言担忧不已，母亲就在北平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他立刻让人发电报到北平舅舅家询问情况，后来得到的回复是姚玉庄和长兄姚玉成已经于七月六日离开了北平回扬州，慎言这才稍稍地松了口气。可是没有见到母亲平安回来他还是担心不已，他派人每天都等候在火车站，而且这个消息也不敢告诉卧病在床的父亲。
    焦急、心慌，让慎言站立不安，他等候了多日都不见母亲和舅舅回来的消息，再发电报给北平舅舅家也说暂时失去了联系。正当慎言为了母亲而焦急万分的时候，顾允之和顾慎行也为了生意而担心，突然而来的战乱让顾家在平津的一些生意受到很大的影响，几个米铺被恐慌的民众抢空。顾允之决定迅速撤回对平津地区的支出，这就等于放弃了那里的所有生意。而且对于国家不明朗的趋势，他开始谨慎地对待所有资产，甚至开始撤资对东北一带的生意，竭力保留南方的一片市场。
    顾家的所有人都因为时局的动荡而担心，虽然每个人的目的和关心的对象不同。恐慌不仅仅萦绕在顾家这个高门大宅也萦绕在每个中国人的心头。
    对于顾家生意上的问题慎言根本不关心，他只希望母亲能尽早回来。本来说好大概五六天左右的行程已经过了半个月，病床上的顾省之多次问起，慎言都让人暂时隐瞒着。
    等到七月底仍然不见任何消息，慎言每天都在火车站等候。这一日，慎言等候在火车站突然添保气喘吁吁地跑来。
    “二少爷，朝贵叔回来了！”添保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慎言一听立刻往回跑，跑回家一进门就看到满面尘土衣衫破败的朝贵。家里的人都围着他问长问短，慎言冲过去焦急地问道：“朝贵叔，我娘呢？她在哪里？”
    一提到姚玉庄，朝贵就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上拼命地给慎言磕头。“二少爷！朝贵没用！朝贵该死！二少爷．．．．．．”
    看到朝贵这个样子慎言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一阵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朝贵叔．．．．．．你．．．．．．你告诉我，我娘呢？”
    在场的人都深深地叹了口气，有的直摇头。朝贵泪流满面用颤抖的手缓缓指向正当八仙桌上的一个瓷罐，“夫人．．．．．．夫人已经亡故了。”
    “啊？！”慎言当场震在那里，桌上的瓷罐犹如一座巨石压在慎言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母亲只不过去了一次北平，归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一罐骨灰。一口郁气顶在慎言的胸口，他一步步走向母亲，曾经疼惜他的母亲就在眼前．．．．．．
    “娘啊――”慎言抱紧瓷罐跪在地上伏地痛哭，“孩儿不孝！孩儿不孝――”慎言哭得声嘶力竭，他没有想到母亲说仅仅是五六天的行程竟然是永别。
    在场的人都不敢言语，只能看着慎言哭得伤心。蔡美娴和慎为夫妇也默默地落泪，毕竟自从顾问之去世之后顾省之夫妇对他们母子的照顾也是尽心尽力。
    “朝贵叔．．．．．．”慎言红着眼看着朝贵道：“我娘是怎么去世的？你们到底遇上了什么事．．．．．．你告诉我。”
    朝贵抹去眼角的泪答道：“我们离开北平的第二天就听说发生了卢沟桥事件，那时候我们和舅老爷正在天津。夫人说要尽快离开天津回扬州，可是想要离开京津的人很多，根本买不到回扬州的火车票。夫人和舅老爷就只好雇车出城朝河北走，希望能在那里买到车票。可是在途中遇到日军空袭．．．．．．夫人她收了重伤．．．．．．”朝贵说道这里就想到了当时的危机情况，就连声音都开始发颤。“舅老爷也受了伤，我们到了河北后就找大夫救夫人，可是．．．．．．可是医生说已经来不及了。七月二十日，夫人实在撑不住了，就这么去了．．．．．．”朝贵一边说一边哭，“舅老爷说要送夫人回扬州，所以只好将夫人火化。舅老爷的伤也很重，无法长途跋涉，只好先行回去。我就只好带着夫人的骨灰回来，路上因为战火而乱成一片，一直到了上海我才买到车票回来。”
    听着母亲是如何遇难的慎言心如刀绞，母亲年岁这么大还受了如此的痛楚，临终的时候自己这个儿子也不能在眼前侍奉，真的是有愧于人子之道。“娘．．．．．．儿子不能送您最后一程，儿子这辈子都不能心安啊――”
    “二哥，节哀顺变，大伯母虽然去了但也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慎为安抚道：“你不能送大伯母最后一程也是出于无奈，相信大伯母不会怪你．．．．．．”
    “慎为，你也是为人之子，如此不孝我日后该如何面对母亲的在天之灵？”慎言看着慎为自责道。
    顾允之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也是回天乏术。大嫂的丧事我一定会办得风风光光。”
    “不行！”慎言突然说道：“娘过世的事情暂时不能办！不能让爹知道！”
    “为什么？你娘去世了还不让你爹知道？”顾允之皱着眉道：“你已经不孝愧母了，难道还要隐瞒你父亲，将来再愧对你父亲？”
    慎言抱着母亲的骨灰站起来看着顾允之道：“三叔，你明明知道我爹现在卧病在床，你这会儿还把我娘过世的消息告诉他，居心何在？”
    顾允之怔了怔，一向沉默的慎言突然这么发问倒是让他不知做何回答。一旁的顾慎行忙帮腔道：“慎言，你怎么能这么说？三叔怎么会有坏心呢？”
    慎言根本不理会慎行的话，他看着顾允之励正言辞地说道：“三叔，你想要权我可以给你，你想要顾家的一切我都可以不闻不问，但是这件事一定要瞒着我爹！否则．．．．．．”他又看了一眼顾允之身边的慎行道：“否则我会拿回应该属于我的东西！”
    慎言的眼神里流露出难得的坚定，顾允之不由地一怔。“好吧，好吧！随便你！我倒是要看你这件事能瞒你爹多久！”说完便拂袖而去。
    慎言不去理会顾允之，他转身对慎为道：“慎为，劳烦你帮我打扫好祠堂，给我娘立牌位。还有让人在顾家祖坟那里尽快准备好新墓，早日让我娘入土为安，享子孙香火。”
    “好，你放心。我马上去办。”慎为应道。
    晚上顾慎行到顾允之房里喝酒，“三叔，今天你怎么让老二的一句话就给顶回去啦？”
    “你呀，别小看了老二。如果他真的要拿回他要的东西，你和我就要费神思了！”顾允之说道：“不过我倒是要看看他怎么瞒着他老爹！”
    “其实老二不想让老爷子知道也情有可原，现在老爷子病成这样如果听到了一定．．．．．．”慎行摇摇头说道：“就算不知道我看时日也不多了。”
    “就是因为你爹时日不多，所以我们才要推他一把。”顾允之说道。
    “三叔，你说什么？”慎行皱了皱眉，他毕竟是顾省之的儿子，听到三叔这么说也有些不快。
    顾允之看出了慎行的情绪便安抚道：“慎行，你稍安勿躁。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他顿了顿道：“你爹一向疼爱慎言，这你是知道的。之前慎言因为和三娘私通的事情在你爹心目里大打折扣，这也是你最好的时机。如果时间拖久了，你爹又对慎言起了疼惜之心，你就没有机会了！”
    “可是．．．．．．”慎行有些为难。
    “慎行，大丈夫要做大事就要不拘小节。你爹走也是迟早的事情，当然要选一个最有利于你的时机才行呀！”顾允之拍着慎行的肩膀劝道。
    慎行站起来走了几步，道：“可是慎言说了这件事一定不能让老爷子知道，如果我们硬来惹怒了他，恐怕．．．．．．”
    “傻瓜！”顾允之说道：“我们可以不告诉你爹，但是我们可以让你爹自己知道啊。”
    “自己知道？”慎行问道：“爹现在根本下不了床怎么让他知道？”慎行问道。
    顾允之笑了笑道：“这个我自己有办法。”
    很快，慎为就办妥了事情。墓地虽然简单但也不失礼数，顾家的人瞒着病中的顾省之将姚玉庄的骨灰下葬，并且在家中祠堂里立了牌位。慎言虽然伤心但在父亲面前仍然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顾省之也多次问起妻子的事情，慎言说北平舅父留母亲多住几日暂时稳着父亲，他也知道这么说瞒不了多久，可是现在的情况只能瞒一天是一天。
    顾省之何等聪明之人，姚玉庄对自己的病何等重视，怎么会在北平久留？可是自己下不了床，问下人也是一万个不知道，自己也只有空担忧的份。
    慎言因为母亲过世的事情一直隐忧自责，在家里除了照顾观弘和父亲他什么都不想管。
    “很晚了，你是不是要回去？”楚云将空酒壶拿走，看着有些醉意的慎言。
    “我不想回去。”慎言无力地趴在桌上，摇着头说道：“回到家总感觉好冷、好冷。”
    “慎言，我知道大太太的事让你很伤心很自责。不过你这个样子如果让大太太知道了她一定会比你更加伤心。”楚云劝道。
    慎言拍了拍身边的凳子道：“楚云，你坐下来陪我聊聊好吗？”
    楚云坐下来道：“陪你说话可以，不过你不能再喝酒了。”
    “嗯。”慎言握着楚云的手，说道：“你只要陪着我这么坐着就行了。”
    “其实当年我哥去世的时候我和你一样。”楚云回想起了当年凌楚风去世时的自己，“天九哥说如果我哥看到我伤心的样子，一定会比我更加伤心。”
    “天九哥？”慎言看了看楚云。她很少在自己面前提起程天九。
    楚云没有再说下去，“你不开心可以到我这里来坐坐，可是家里的一切你还是要面对。相信大太太也希望你这样。”
    “呵呵～～”慎言苦笑了一下，“我娘一直以来都希望我能这样。唉～～可是我一直让她失望。”
    “别想这些了。老爷呢？老爷不可能不起疑的。”楚云问道。
    慎言摇摇头道：“爹怎么会不起疑？我也只能瞒一天是一天。希望等他老人家的病好一些的时候再告诉他。”
    楚云看了看夜色道：“我听说族老们催促你去苏州把惜雨母子接回来，现在大太太过世，作为媳妇儿和孙儿，他们应该回来拜祭。”
    慎言叹了口气道：“现在我不能离开，至于惜雨，我会让朝贵叔去。”
    “我看你走路都不稳，不如在隔壁小睡一下吧。等酒醒了再走。”楚云去了隔壁收拾。
    第二日，慎言让朝贵去苏州接惜雨母子，还修书一封让朝贵带去。他知道母亲生前最疼爱的就是嘉琮，他希望嘉琮能给母亲磕头，母亲在天上也会开心地笑。
第一百零一集：回天乏术 - 扬州故事 - rich

    第一百零一集：回天乏术
    朝贵到了苏州后直奔苏州江继海府上，江家虽然在苏州不是什么大富之家但也算是名门望族，到了苏家说明来意后前来接见他的是江继海的儿子江修缘。
    “怎么？我那个多情的二姐夫还有什么话要跟我二姐说？”年轻的江修缘一出来就冷嘲热讽起来。
    朝贵陪着笑脸说道：“原来是苏三少爷，我家二少爷要我过来接二少奶奶还有琮少爷回去呢。”
    “哼哼，自己在外面风流快活，现在还要我二姐回去做什么？”江修缘坐了下来说道：“就算要接，他自己不会来吗？要你来？一点诚意都没有！”
    “三少爷，我家少爷有要事缠身来不了。”朝贵笑着说道：“我能否见一下二少奶奶？”
    “想见我二姐？”江修缘瞥了朝贵一眼道：“让他自己来见！”
    朝贵从怀中摸出了书信，道：“三少爷，这是二少爷给二少奶奶的信，劳烦您代为传递。相信二少奶奶看到后就会见我了。”
    江修缘看了看朝贵手里的那封信想了想，毕竟他不希望姐姐和姐夫闹得不欢而散，应该退一步的时候还是要退。他接过书信道：“看在你远道而来的份上我就给我二姐看看，不过看了之后她愿不愿意见你我可就不知道了。”
    “是！是！”朝贵连连点头。
    江修缘命人带朝贵去休息，然后自己去了后院。嘉琮正坐在庭院里看金鱼，从扬州到苏州后他一度沉默寡言，后来慢慢地才稍有恢复，可是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调皮多言的嘉琮了。
    “小舅舅！”嘉琮看到江修缘轻轻地叫了一声。
    “你娘呢？”江修缘问道。
    嘉琮指了指屋里道：“在屋里呢。”
    江修缘进屋后就看到二姐惜雨坐在窗前看嘉琮的功课。“二姐，身体可好些？嘉琮的课业可有进步？”
    惜雨放下嘉琮的课本说道：“算是有些进步了。”惜雨的脸色不太好，回到娘家后她郁郁寡欢不久就病了，调理了很久才算是康复。“他走了没有？”惜雨看着弟弟道。
    “二姐已经知道顾家来人了？”江修缘说道：“可是不是他亲自来的。”
    惜雨又低下头看着嘉琮的课本道：“替我挡了吧。”
    “我挡了。可是那人送了封信过来，说是二姐夫写给你的。”江修缘把信递了过来。
    惜雨瞥了一眼道：“我不想看。”
    “二姐，看一下吧。说不定二姐夫也知道错了呢？”江修缘劝道。惜雨看着信定了很久才伸手去接，看到二姐在拆信江修缘便道：“我陪嘉琮看金鱼去。”说着就转身离开了。
    惜雨拆开信，上面的字迹的确是慎言的。
    惜雨：
    一切可好？你走了之后家中发生了巨变。母亲已于七月二十日过世，我希望你能尽快带嘉琮回来送母亲最后一程。
    我知道我对你有愧，这一切我们都可以慢慢解决，可是现在母亲已去父亲卧病，我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早日带孩子回来。凡事都好商量。
    慎言字
    对于姚玉庄的死惜雨颇感意外，当时真的有冲动要带孩子回去。可是信中慎言只字未提他们之间的矛盾，也没有对自己做错的事情做出一个交待，惜雨看到后面只觉得一阵阵地心寒。她把书信放在一边，对着窗外很久很久。
    江修缘在外面陪着嘉琮看金鱼，眼看过了快一个小时还不见惜雨给个答复，于是就走进屋里看看情况。只见惜雨正对着窗户哭泣，“二姐，你怎么了？”江修缘一看就着急起来，因为惜雨刚回来的时候就是终日以泪洗面。“是不是二姐夫信里面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说着就要伸手去拿信看。
    “我没事！”惜雨迅速把信攥在手里不让弟弟拿去，“你去告诉顾家来的人，就说我不会原谅他！他一天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我就一天不回去！”
    “二姐．．．．．．”江修缘本想此次可能是他们夫妻和好的机会，没想到姐姐却更加伤心。
    “不要多问，去吧。”江惜雨吩咐道。
    “哦，知道了。”江修缘退出来往前厅去了。
    惜雨从屋里走出来看着在庭院里看金鱼的儿子，原本开朗活泼的嘉琮现在变得如此沉默少语，这都是慎言的错！他已经对不起自己，还害得他们的孩子变成这个样子！无论是女人还是孩子，他都站在凌楚云那边，这样的男人还能依靠吗？惜雨走到嘉琮身边把孩子搂在怀中，含泪道：“他要我们回去只不过希望顾家能有嫡子嫡孙为故人送终。嘉琮．．．．．．你已经不是长房的嫡长孙了，你又何必去惹人笑柄？他要嫡长孙自然有人，何必找你？你就好好地留在外公家，在这里每个人都会把你当成宝贝。”
    嘉琮不明白母亲的话，过去的他会好奇地询问，可是现在他也选择了沉默。他只是伸出小手抹去了母亲的泪水，然后靠在母亲怀中。
    朝贵被江家的人赶了出来，江修缘最后扔出一句“要接走二姐除非顾慎言自己亲自来”！
    慎言得知了结果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惜雨为什么不肯回来。他就是不希望提及他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情让惜雨的情绪有所波动，他也不想为了暂时安抚惜雨而说谎骗她，所以他才没有写一些悔过的话语。他把顾家现在面临的问题叙述了一遍，他希望惜雨能以大局为重，可是他却得到了拒绝。这也不能去责怪惜雨，她有她的心结。
    “算了。朝贵叔，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慎言摆了摆手说道。
    顾省之心里着急姚玉庄的消息，多次询问下人都未果，他开始发脾气不肯吃东西。下人见了不知所措便去找慎言，恰巧慎言带着观弘去了徐大夫那里复诊不在家。下人慌乱之下把事情告诉了顾允之，顾允之连忙带着顾慎行去了顾省之房里。
    一进门就看到一地的汤药还有摔碎的药碗。“大哥，您这是怎么了？干什么发脾气呀？”顾允之过来扶起了顾省之，“慎行，你快过来替你爹揉揉胸口。”
    “哦！”慎行忙跑过来替父亲揉着胸口，“爹，您消消气儿，如果是那些下人做错了什么您尽管跟我说，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顾省之突然握住了慎行的手问道：“你．．．．．．你告诉我，你大娘在什么地方？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见回来？”
    “我．．．．．．”慎行看了看一旁的顾允之，然后说道：“慎言说大娘去了北平，被北平的舅老爷留了下来多住几日。爹，您别太担心了。”
    “是啊，大哥。”顾允之说道：“您放宽心，大不了我立刻让人打电报过去催催大嫂。”
    “我．．．．．．我心里起起伏伏，总觉得有事情！”顾省之满面焦虑。
    顾允之笑了笑道：“现在外面时局动荡难怪大哥会担心，不如我去祠堂给祖先上柱香，求祖先保佑大嫂平安回来。”
    “好！好！”顾省之连连点头，他一向是迷信的人。顾允之还没有走多远他就叫住了他，“允之，等等！我要亲自去！”
    “亲自去？”慎行愣了愣，他知道祠堂里面有什么。他看着顾允之等待着他的回答。
    “也好，您亲自去才显得诚心。”顾允之折回来看着慎行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扶你爹起来呀。”
    “啊？真的要去祠堂？”慎行还是有些担心。
    顾允之冲着慎行皱了皱眉道：“是啊！给祖先上香自然要亲力亲为才能应验！快呀！”
    “哦．．．．．．哦。”慎行虽然知道会发生什么，但还是鬼使神差地照着顾允之的吩咐做了。
    慎言和观弘刚从徐大夫的医馆出来就看到添保急匆匆地跑来，“二少爷，不好了！老爷．．．．．．老爷．．．．．．”
    “我爹怎么了？”慎言看到添保脸色紧张立刻揪心起来。
    “三老爷让我来请徐大夫，老爷他．．．．．．突然晕倒了，情况很不好！”添保回答道。
    慎言立刻跑回去拉着徐大夫就跑，回到家就看到很多人都围在父亲的屋外。“闪开！闪开！”慎言拨开人群进到屋里，就看到顾省之躺在床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爹！”他扑过去握着父亲的手，虽然冰冷但还算有温度。“徐大夫，快来看看！”
    徐大夫立刻拿出药箱来对顾省之进行急救。银针刺在顾省之的人中，只见顾省之的手指动了动然后张了张嘴。顾省之慢慢地睁开眼睛，泪水不由地从脸颊落下，“夫人．．．．．．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先我而走？”
    “爹！”慎言一听就知道为什么父亲会晕倒，“爹．．．．．．”他想解释可是顾省之却将头转向内侧，明显是不想听任何的解释。
    “二少爷，顾老爷需要休息。”徐大夫说道：“都出去吧，这么多人在这儿我无法诊治。”
    众人都退了出来，刚出门慎言就大声责问道：“是谁？是谁告诉我爹的？说啊！”在场的人从来没有看到过慎言如此生气，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大家都不敢说话。
    “慎言，其实是大哥执意要去祠堂给祖宗上香祈求你娘平安归来。我和慎行怎么劝都没有用。”顾允之显得颇为无奈，“你爹说就算拄着拐杖也要亲自去，到了祠堂他就看到了你娘的灵位，之后就．．．．．．唉～～”顾允之摇着头说道：“都是我不好，慎言你要怪就怪我吧。”
    慎言怒视着顾允之，他的居心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在人前假仁义这等于是让慎言无法怪责他。慎言一言不发但眼睛里的怒火却能将人灼伤，他返身回到父亲的屋里。
    “三叔．．．．．．”慎行倒是有些愧疚，他是明知道后果却还是去做的，他还是觉得有愧于父亲。
    “慎行，你也别太自责了。你拗不过你父亲的。”顾允之故意大声劝慰道。
    慎言懒得去理会两人的惺惺作态，他等着徐大夫看完病然后问道：“徐大夫，怎么样？我爹他还好吧？”
    徐大夫摇摇头道：“我们出去说话。”两人走出内室来到外屋，“二少爷，老爷的情况不容乐观呀。我看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了。”
    “徐大夫！您是扬州的名医，你一定要救救我爹！”慎言握着徐大夫的手哀求道。
    “二少爷，不是我不救。而是回天乏术呀！”徐大夫摇着头道：“这几日您就多备些人参片让他老人家含着吧，这样还能多续几日。”
    “真的没有救了吗？”慎言红着眼睛问道。
    徐大夫叹了口气道：“二少爷，徐某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他留下了一剂药方后就离开了。
    慎言看着床上的父亲心痛难忍，这些年来他没有少让父亲担忧，父亲虽然刻板一些但对自己可谓是关怀备至，寄予厚望。现在父亲时日不多，虽然这些他都已经预见到了，但真的去面对的时候他还是难以接受。
    “爹．．．．．．”慎言守候在父亲身边，含泪看着面容苍白的父亲。
    徐大夫走了之后家人陆续进来探望，看到慎言跪在床边落泪谁都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想劝，可是怎么劝？众人只好默默地站在一旁。
    过了很久，顾省之缓缓地醒了过来。“爹！爹！”慎言见了立刻握紧了父亲的手。
    “来人．．．．．．来人．．．．．．”顾省之醒过来后便要唤人，“把这个不孝子赶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他．．．．．．赶出去！”谁都没有想到顾省之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让慎言走。
第一百零二集：意外之举 - 扬州故事 - rich

    “爹！”慎言听到父亲要自己走也是震惊，他握着父亲的手还以为父亲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爹，我是慎言呀！”
    顾省之无力地挣脱儿子的手，轻声道：“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爹――”慎言忍不住落泪，父亲病重可是不愿意他这个做儿子的事奉床前，可能这是为人子最痛心的事了。
    一旁的顾允之见状便过来扶起慎言道：“你爹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你就先回避一下吧。不要再气着他了。”他连拉带拽地把慎言带出了房，“慎言，你先回去吧。我们会劝劝你爹的。”
    慎言驻足在屋前不肯离去，母亲过世的时候他不能尽孝，现在父亲病成这样如果再不能在眼前陪伴的话慎言真的会一辈子不安心。他只能看着窗户上的人影，不知道现在里面的情况到底如何。
    忽然有一只小手握住了慎言的手，他低头一看正是观弘。观弘明亮的眼眸仰视着慎言，“爹．．．．．．”
    这是观弘第一次唤慎言父亲，年幼的孩子希望能用这一声“爹”让身陷伤心的慎言有一丝喜悦。慎言蹲下身子抱紧了观弘，“观弘，你不能离开我！你一定不能离开我！”想到父亲和自己，慎言也希望自己能像父亲一样守护着自己的儿子，他更加希望自己的儿子不要像自己一样任性，给父亲带去无尽的烦恼。此时的慎言开始忏悔，从小到大他都没有让顾省之省过心，近十年来父亲对他的希望他一清二楚，可是他却自私地选择了沉寂，父亲没有怪过他仍然对他寄予厚望，希望有朝一日他能醒悟过来接手家族的一切。慎言抱着观弘不断地落泪，他就好像抱着年幼的自己一样，如果可以他真的想重新走一遍人生，他会按照父亲的意愿成长，虽然这并非他所愿。
    这时候家人陆续从屋里出来，慎言拽着慎为道：“慎为，我爹怎么样了？”
    “大伯父睡着了。”慎为说道：“你放心，暂时没有事。不过．．．．．．”慎为摇摇头道：“大伯父还是说不想见你。”
    “慎言，既然爹这么说，你就不要多去打扰了，免得再惹爹生气。”慎行趾高气扬地走出来道：“我知道你想尽孝道，无奈爹不想见你，你如果要传递什么东西就给我吧，我替你转递。”说完就转身吩咐服侍顾省之的仆人道：“你们记住老爷的吩咐，不要让二少爷进屋。”说完便背着手离开了。
    慎为摇摇头道：“你别理他，我会劝劝大伯父的。你不用太担心，早点回去休息。”
    “爹现在不想见我，你就帮我多照顾照顾他。”慎言叹了口气道：“现在全家我只能相信你一个了。”慎言拍了拍慎为的肩膀然后牵着观弘的手转身离去。
    顾允之有些迫不及待地找来顾慎行，他按耐不住自己的喜悦脸上洋溢着胜利的笑容。
    “慎行，我们的工夫总算没有白费。”他拍着慎行的肩膀说道：“老二在你爹心里已经跌到了谷底。现在你爹一只脚已经跨进了鬼门关，这个时候正式关键的时候。老二不在你爹身边，我们稳操胜券！”
    慎行看起来没有顾允之那么兴奋，毕竟那个在鬼门关徘徊的是自己的父亲，他虽然很想得到名利，但至少他还存有一丝亲情。“三叔，看到我爹这样．．．．．．我有些难受。如果不是看到大娘的灵位，爹可能不会走得这么早．．．．．．”
    “慎行，你不会到这个时候才退缩吧？”顾允之冷笑道：“难道你就不想成为顾家的当家？”顾允之背着手走了几步，道：“我说过很多次，三叔膝下无儿，子胤又不知所踪。将来顾家的一切都是你顾慎行的！”
    “我知道！”慎行衡量之下自然是选择财产，只不过可能觉得亏心事做得多了有些不安。
    “你知道就好！”顾允之说道：“你不为你自己想也要为你的儿子想想。”
    慎行叹了口气道：“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能再回头了。”不
    “别想太多了。”顾允之安慰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这么做没有错！”
    “三叔，老爷子那么疼老二，怎么说不见就不见呢？”慎行有些困惑，“这事儿．．．．．．”
    “不奇怪！”顾允之说道：“他与你爹的三姨太私通在先，接着又隐瞒大嫂去世的消息。你爹当然生气啦！不想见他也是理所应当的。”在顾允之看来这很合理，并没有什么问题。“你记住，这几日很关键！千万不能让你爹见老二。”
    慎行点点头道：“嗯！知道了。我会看好老爷子的。”
    慎为打开抽屉拿出那日顾省之立下的遗嘱，看着盖着顾省之私章的火印，心里面一个大大的问号。立遗嘱的时候大伯父如此坚定，难道为了慎言隐瞒大伯母过世的消息就要推翻吗？大伯父现在真的是病的糊涂了吗？慎为将遗嘱放回了抽屉锁好，他决定如果大伯父作出了错误的决定，必要时他会拿出这份遗嘱为慎言获得应有的权益。
    恩婕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怀孕三个月的她丝毫没有为期盼已久的孩子而开心，最近家里发生的事情也让她心事重重。“难道大伯父真的无法原谅慎言吗？”恩婕坐在了慎为身边。
    “我也不知道。不过现在慎言的处境真的不太好。”慎为叹了口气说道：“现在只盼着大伯父能尽早清醒过来了。”慎为伸手摸了摸恩婕的肚子，轻声道：“我觉得这些日子好累，大伯父病了，三叔和大哥的心思我也知道。我不想大伯父的心血白费，不过我真的有些力不从心了。将来我们的孩子最好不要卷进这样的家族利益中，还是开开心心做个普通人的好。”
    恩婕看看慎为道：“我知道你不想我提起梦罗。不过这些日子她又开始不吃饭了，婆婆很担心呢。”
    “我知道。”慎为站了起来，提到梦罗他总会觉得头疼。“那日我命人送去了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好字，只要她签字就能恢复自由身。”
    “唉～～她怎么会签字呢？”恩婕摇了摇头道：“我看你还是去看看吧，别出了意外。”
    “这个时候如果我去看望她更加不会签字。”慎为突然变得铁石心肠起来，他看着恩婕道：“恩婕，我不会一错再错。就算梦罗最后怨我恨我，我也不会走这一步。”
    恩婕知道慎为这样的决定完全是为了她，她对梦罗虽然有芥蒂，但看到她茶饭不思、日渐消瘦也于心不忍。不过慎为的做法也没有错，这和他的本性虽然大相径庭，相信他也是忍着违背良心的谴责才作出这样的决定。“慎为，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不过我不想梦罗这样下去。”恩婕的善良战胜了她对梦罗的怨恨，“如果可以就把对她的伤害降到最小吧。”
    慎为也不想对梦罗太绝情，他微微点头道：“我知道．．．．．．毕竟我有愧于她。”
    顾省之的病情不容乐观，大势已去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事情。过了三四天顾省之的精神状态已经到了边缘，顾家的人甚至已经开始筹备后事了。慎为多番劝诫可是顾省之仍然不肯见慎言，甚至只要有人提起慎言就会显得很激动，大骂他是不孝子。
    八月初七，这日一早顾省之醒得很早，还吃了一小碗燕窝粥。慎为受慎言嘱托要好好儿照看顾省之，所以他每天早上都会过来看看大伯父的情况。
    慎为看到一旁空着的小碗便道：“大伯父今早的胃口不错呀。”
    顾省之微微点头，然后看了看慎为问道：“你三叔和慎行呢？”
    “三叔去了铺子，最近外面局势不好，铺子里事情也多。”慎为坐在床边说道：“大哥还没有起来呢。听说昨晚和傅康年吃饭谈生意喝了很多酒，看来不到中午是不会醒来的。”
    顾省之朝身边的仆人说道：“你们下去吧，我想歇一会儿。”仆人退下去后他便问道：“惜雨和嘉琮回来了没有啊？”
    “二哥派人去接过了，可是二嫂却．．．．．．”慎为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可能还在生二哥的气吧。”
    “看来我是盼不到我的嫡孙为我送行了。”顾省之失望地说道。
    “大伯父，您别这么说。您会好起来的。”慎为为了宽慰顾省之只能这么说。
    顾省之喘了几口气道：“观弘呢？他怎么样了？”
    “他还好，就是没了娘在身边自然有些情绪起伏。”慎为回答道。
    “唉～～可惜现在不知道楚云的去向。如果知道我也主张把观弘还给她，毕竟他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如此拆散实在是让人痛惜。”顾省之颇为感慨地说道。
    “如果楚云知道大伯父这么想一定会感激涕零的。”慎为说道：“将来观弘长大了也会体谅大伯父和慎言的处境。”
    顾省之看着慎为道：“慎为，你老实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楚云身在何处？”
    “我．．．．．．”慎为愣了愣道：“我不知道。”
    “不用骗我，我知道你和慎言一定知道。”顾省之说道：“否则慎言不会全身心地留在家里守着我。”慎为低下头，他不得不佩服顾省之的洞察力，他虽然没有回答但也等于默认了。顾省之微微笑了笑道：“慎言这孩子就是太过感性，唉～～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一听到顾省之自己提起了慎言，慎为便又劝道：“大伯父，慎言真的很担心您的情况。不如我现在去叫他，让他来看看你？”
    顾省之似乎没有在意慎为的话，而是自顾自地说道：“慎为，你替我办件事情，不过一定要小心。不能让别人知道。”
    “大伯父，您说。”慎为认真地听着。
    “今晚你带楚云来见我。”顾省之轻声吩咐道：“不要让任何人看到。”
    “见三娘？”慎为有些吃惊，大伯父怎么会突然要见楚云呢？他有什么话要跟楚云说呢？正当慎为兀自思考的时候顾省之伸手握了握他的手。慎为看着病榻上的顾省之说道：“好，我今晚带她来见你。不过大伯父要跟她说些什么呢？”
    “这个你不用多问，到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顾省之似乎说的话太多显得有些吃力起来，“我．．．．．．我的时日不多了．．．．．．有些事情要交待清楚．．．．．．否则．．．．．．否则就算死了我也无法瞑目！记住．．．．．．任何人都不能说，包括．．．．．．慎言！”
    听到顾省之这么说自然是很重要的事情，慎为更加不敢怠慢。他服侍顾省之躺下休息后便出门去找楚云。
    这件事他遵循顾省之的嘱托没有告诉慎言，到了楚云那里说明来意后楚云也显得有些纳闷，为什么这个时候顾省之什么人都不见就要见自己呢？她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给顾家蒙羞的女人，她损害了他最疼爱儿子的声誉，照理顾省之应该要怨恨她才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单独见自己，还似乎有很重要的话说呢？
    楚云考虑再三，仍然有些犹豫。慎为见状便道：“今早大伯父跟我说，他也主张把观弘还给你，毕竟你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就这么拆散他也不忍心。”
    “老爷肯把观弘还给我吗？”楚云一听到和观弘有关立刻紧张起来。
    “我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要把观弘还给你，不过既然大伯父有了这个念想估计也不是不可能。”慎为说道：“不过如果你不去的话可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好！我去！”楚云果断地决定了。
    当晚慎为就带着楚云悄悄进了顾家，楚云一副仆人打扮端着参汤跟在慎为身后。看守的人见状便道：“三少爷，这么晚了您还来看老爷啊？”
    “是啊，今儿我刚从朋友那儿买了一支上好的长白山人参，刚炖了参汤要趁热给大伯父服下才能见效。”慎为用身子当着楚云，照看的仆人也没有太在意。进了屋里没多久，慎为便对门口的仆人说道：“大伯父说有点饿了，你去弄点小米粥来。我也饿了，顺便弄些吃的来。”看守的仆人只有一个，老爷要吃宵夜自然要立刻去办，于是慎为关上门回到屋里。
第一百零三集：用心良苦 - 扬州故事 - rich

    “大伯父，大伯父。”慎为轻轻推了推昏昏欲睡的顾省之，只见他微微地睁开了眼睛，“大伯父，您想见的人我带来了。”慎为转过头对楚云道：“楚云，过来吧。”
    顾省之听到楚云来了便提了提精神道：“慎为，你扶我坐起来。”慎为将枕头垫高然后扶顾省之佐了起来。顾省之坐舒服后才抬眼看见楚云，她显得有些憔悴，想必是思儿心切导致的。顾省之伸出仅仅能动的那只手向楚云招了招手道：“楚云，你过来。”
    楚云走向顾省之，曾经叱咤风云的顾省之变得老态龙钟，不由地也有些唏嘘。“老爷．．．．．．您．．．．．．好些了吗？”
    “我们顾家将你母子分离，你还能问这么一句，看来慎言对你倾心也有他的道理。”顾省之感叹道：“虽然对你我不是很了解，但你的善良我却很清楚。”
    楚云没想到顾省之会这么评价自己，她低着头道：“老爷，我不想要顾家什么东西，我也知道一开始我被心愁蒙蔽来到顾家，我也很后悔。现在我只想要回我的观弘，我们会离开扬州，不再见慎言。请老爷体谅我，把我的儿子还给我。”楚云说到这里眼睛里已经噙着泪。
    顾省之叹了口气道：“原成想找到我命里注定的第三个儿子就会让顾家永享安和，可是现在才知道原来不是。可能就是因为我找到了你们，所以顾家才会有今天的结局。”顾省之的话似乎有后悔的成分在里面，楚云担心他把这些责任都怪责在观弘身上而不把孩子还给自己，她刚想开口再次央求，却听顾省之说道：“你们母子二人不属于我们这个家．．．．．．或许就连慎言也不属我们这个家。”
    慎为认为顾省之还在责怪慎言要将他赶出门，于是忙说道：“大伯父，慎言他也不想隐瞒大伯母的丧讯，他是担心大伯父您的身体承受不住，所以才．．．．．．”
    顾省之摆了摆手道：“不用说了，我自有打算。”他看着慎为道：“上次我立下的遗嘱还在你那儿吗？”
    “在！我收得好好儿的。”慎为见就要提到遗嘱的问题于是马上紧张起来，他很怕顾省之在神智不清的情况下做出错误的决定。
    “好，你一会儿回去将那份遗嘱销毁，我要重新再立一份遗嘱。”顾省之吩咐道。
    “大伯父．．．．．．”慎为担心的事情似乎就要发生了。
    “不要多说，准备纸墨，替我代写。”顾省之坚决地说道。
    慎为无奈只好去准备纸墨，他一边准备一边想。先前的那份遗嘱目前不在这里，就算大伯父立了新遗嘱只要自己不说不拿出来，还是可以以第一份遗嘱为准。虽然这是有悖于大伯父的遗愿，但也是为了整个顾家好。慎为只能这么不敬一次了！
    纸墨准备好之后顾省之便说道：“顾门男顾省之立书，膝下次子顾慎言，行为乖张、有违伦常，再三思量不得不忍痛弃此子。但顾及顾门祖训以及骨肉亲情，现将顾家财产之两成分与次子慎言，从此命其离开顾家不得返还．．．．．．”
    “大伯父！”写到这里慎为忍不住说话了，“慎言他．．．．．．”
    “不要多言，你先写下！”顾省之继续说道：“顾家其余八成财产作如下安排，长子慎行分三成，内侄慎为分两成，三弟允之分三成。顾家所有生意产业交由长子慎行，任何人不得存疑。顾省之立书！”
    顾允之和顾慎行分的了顾家财产的六成，而且所有产业都给了慎行，这和原来顾省之的决定大相径庭。慎为虽然一字不漏地写了下来交给顾省之看，可还是劝道：“大伯父，慎言就算有错也不至于如此呀！您这不是等于将他赶出了门了吗？”
    顾省之从枕下摸出了自己的私章交给慎为，“盖上我的章。”
    “大伯父！”慎为拿着印章不肯盖下去。
    “楚云，你是聪明人。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安排了吧？”顾省之看着楚云问道。
    楚云被问住了，她心里也很困惑。要说慎言就算再错也不至于被逐出家门，而且财产分配方面慎言作为嫡子实在拿的太少了，而且照顾省之往日对慎言的疼爱程度来看也太不合情理。不过楚云倒是一闪念想到一个答案，但不能肯定。她看着顾省之摇摇头道：“恕楚云猜不到老爷您的想法。”
    顾省之微微笑了笑，他的笑容显得颇为无奈。“我培养慎言这么多年，盼着他能继承家业，成一番大事业！他有这个能力，我作为父亲最清楚。可是知子莫若父，他虽有能力但性情方面却让我大失所望。我给了他十年，十年后他给我的还是失望。”顾省之谈到这个还是掩饰不住对慎言的失望，“不过他毕竟是我最疼惜的孩子，既然他不能成为我心目中的蛟龙，那么就放他自由地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吧。”
    顾省之的话似乎在朝楚云心里的那个答案走，一旁的慎为也听出了一点眉目。他们继续听顾省之说道：“顾家两成的财产如果他能好好利用经营，将来也不愁吃穿。他若是离开了顾家，或许会过得更好，希望他能懂得我对他的一番苦心。”
    “大伯父，您真的是．．．．．．”慎为这才全部明白过来，他不得不感慨顾省之对慎言的苦心，“您是借着这些借口把慎言赶出门，这么看来合情合理。可实际上却是给了慎言一个自由的天地，给了他他想要的生活。”
    顾省之笑了笑道：“你也明白啦？那么就赶快把章盖了吧。”慎为明白了缘由立刻去盖章。顾省之看着楚云语重心长地说道：“楚云．．．．．．将来慎言就交给你了。这个儿子让我操心了大半辈子，以后你可要替我多照顾他。”
    这话等于是让楚云和慎言一起走，给他们在一起的机会。楚云虽然想到了之前顾省之的用意但却没有想到他的这个决定。“老爷．．．．．．”楚云突然很想哭，也不知道是为了能和慎言在一起还是被顾省之的父爱所感动。
    “我真的很喜欢观弘这个孩子，总是感慨他不是我顾家的子孙。”顾省之笑道：“不过现在知道他是我的亲孙儿，我真的很高兴也很欣慰。这孩子将来一定能成大器，你们两个定要好好栽培他。”
    “谢谢老爷．．．．．．”楚云含泪说道：“相信慎言知道老爷的用心，一定会．．．．．．”
    “不要告诉他。”顾省之说道：“他向来感情用事，若是知道很可能会错失这个机会。你们两个一定要瞒着他，待到将来他生活安定后在告诉他也不迟。”
    顾省之的话很有道理，慎言一向是感性的人，如果知道父亲这样维护自己一定不会轻易离开。顾省之知道、楚云知道、慎为也知道，慎为应道：“大伯父放心，我们不会告诉慎言。”
    “行了．．．．．．行了．．．．．．”顾省之显得很累，他让慎为替自己放低了枕头躺了下去，“楚云啊，再忍些日子。你们就快一家团聚了．．．．．．”说完便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去了。
    慎为见顾省之睡了便对楚云道：“大伯父睡了，我们走吧。不要让人看见了。”
    慎为送楚云回去后回到房里，看着面前的两份遗嘱发愣。现在决定权在他这里，无论他选择哪一份遗嘱都能左右顾家的命运。他知道顾家一旦交到了顾允之和顾慎行手里一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他不希望看到三代人的努力渐渐没落。可他也不想让慎言痛苦地留下来，做一些自己不想做而必须作的事情。
    他在房里来回地踱步，现在不仅仅是牵扯到顾家和慎言的问题，还有他自己的问题。如果选择了前者，他就要留下来帮助慎言看好这个家，虽然他也不喜欢经营这么大的生意，但论情理他都应该尽心辅助。可是如果选择后者，他可不想留下来和顾允之、顾慎行共事，势必他也会离开顾家，拿着伯父给的遗产也能养活一家老少，这种生活也是慎为所期盼的。
    慎为站在桌前看着两份遗嘱，终于拿起了第一份遗嘱点燃了火柴，烧了。随着火焰将遗嘱化为灰烬，慎为也为自己一家的将来作了打算。
    之后的几天里面顾省之仍然不肯见慎言。慎言听说父亲身体越来越差，很想见上一面，但屡遭拒绝心中又急又难过。慎为知道顾省之的用意也不再为慎言求情，不过他会把父子俩的情况互相通报，也算让父子俩各自安心一些。
    到了八月二十日，顾省之的大限之日到了。顾家的人已经知道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所有人这几日都在家里不出去，随时等候着这一天。
    顾省之的病榻前，家人和族老们都在，顾省之已经病得奄奄一息，只有喘气的份了。这时候顾允之靠近顾省之道：“大哥，您还有什么话要交待的吗？”
    之间顾省之“哼哼”两声然后指了指慎为。慎为见状便道：“大伯父早在几日前已经立下了遗嘱，就在我这儿。”说完就从怀中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第二份遗嘱。
    “遗嘱？”顾允之心里一慌，他可不敢肯定这遗嘱里面会不会有自己不想要的结果，现在族老们都在，如果遗嘱成立可就不能更改了。“大哥，真的有遗嘱这回事儿？”顾允之忙问道。只见顾省之动了动眼皮，“好吧，慎为你大声读出来吧。”顾允之破釜沉舟地说道。
    慎为当着众人的面拆开了信封然后高声将顾省之的遗嘱念了一遍，越念到后面顾允之悬着的心就越轻松，看来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中。
    “．．．．．．念完了。”慎为道：“大伯父，这是您当日立的遗嘱吗？”他向顾省之确认道。
    “嗯．．．．．．嗯．．．．．．”顾省之点着头发出很轻的声音。
    “大伯父，慎言就在外面，您就让他见您一面吧。”慎为终不忍让慎言见不到父亲最后一面，于是便提议道。
    族老也叹了口气道：“省之啊，怎么说他也是你的亲生骨肉。纵然有错在这个时候也就不要去计较了，见上最后一面不会让你们父子俩都存有遗憾。”
    大局已定，顾允之没有必要再去坚持不让他们父子相见，于是也劝道：“大哥，就让慎言进来见你一面吧，毕竟是亲生儿子。”
    顾省之没有做出反对的表情，慎为立刻跑出去把慎言带了进来。慎言一见到病榻上的父亲立刻泪如泉涌，快步扑向父亲身边。
    “爹！爹！”慎言紧紧握着父亲渐渐变凉的手，哭道：“爹，儿子错了。您原谅我，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顾省之吃力地看着这个让自己牵肠挂肚的儿子，也不由地老泪纵横。他使劲动了动手指，想安抚慎言可是却根本动不了。他只能在心里面嘱咐慎言：慎言，路，我已经为你铺好了。这是爹最后一次替你做主，希望这一次你能朝着爹期望的方向走，不要让我失望了。
    下午三点钟，顾省之终于走了。他走的很安静，基本上没有再说出什么话。慎言已经泣不成声，哭得伤心欲绝。顾允之命人扶他回去休息，然后就让人按照已经安排好的事情去办理后事。
    顾家直系子孙都聚到了大堂，当着族老的面慎为说道：“大伯父说要按照顾家产业来分配遗产。顾家到底有多少产业，我希望族老们能好好算一下，然后再作分配。”
    慎为向来对这种事情毫不上心，这次却来计较金钱倒是让顾允之有些奇怪。不过不管怎么分他和慎行都占了六成，更何况慎行根本离不开自己，所以慎为的要求也不算什么大问题。顾允之也应道：“是要好好估算，我们要公平地分配好大哥的财产。希望在座的族老们监督。”
    族老点头道：“这是当然。不过既然说要按照省之的遗嘱执行，那么什么时候让慎言走呢？总不能这个时候将他逐出家门吧？”族老还是觉得立刻赶慎言走有些不妥，于是说道：“不如过了三七吧。到了那个时候在让他走也不迟，他总算是省之的儿子，在情在理都应该为父亲守灵。”
    “族老说的是，那就这么定了。”顾允之说道：“我会将大哥的后事办的风风光光的。”
    族老站起来嘱咐说道：“允之啊，慎行毕竟经验浅，将来你要好好辅助他管理好家业。这样才不负省之临终的遗愿啊。”
    顾允之连忙作揖应道：“允之一定铭记于心，不负大哥在天之灵！”
第一百零四集：离开 - 扬州故事 - rich

    顾家的产业庞大要计算起来也颇费功夫，慎言一月之内父母双亡，他根本没有心思去管这些。按照顾省之的遗嘱他很快就要离开顾家，这里没有了父母，还让顾允之和顾慎行当了家，说真的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慎言这几天除了给父亲守灵外就整日呆在房里不肯出来。
    慎为敲了敲门不见应答，等了一会儿便自行推门进去。一转头就看到慎言呆呆地坐在书桌前，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映照在他身上，可是他脸上还是犹如阴云密布。
    “二哥。”慎为走近慎言，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显然是睡眠不足。“我陪你出去走走吧。”慎为不想让他终日呆在房里。
    慎言微微摇头道：“不用，我只想一个人呆着。”他看了看慎为道：“如果你方便就帮我去看看观弘。”
    “观弘很好，现在不好的是你呀！”慎为说道。
    慎言站起来走向衣柜从顶上取下一个皮箱然后开始收拾衣服，“就快到三七了，遵照爹的遗嘱那是我离开顾家的日子。”
    “二哥，其实离开也不是什么坏事。”慎为知道顾省之的用意所以对慎言的离开表示出支持的立场。
    慎言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说道：“这里已经没有值得让我留念的了。离开或许也是另一个开始。”他叹了口气说道：“只是．．．．．．只是我的离开是以一个忤逆子的身份．．．．．．”慎言一直耿耿于怀父亲到了最后都没有原谅自己。
    对于一个儿子来说父亲离世前还在责怪自己，这的确是一件让人痛苦的事情。慎为虽然知道顾省之其实已经原谅了慎言，但是在这个时候他也不能说。他叹了口气道：“二哥，不要想这么多了。”他拍了拍慎言的肩膀说道：“我也有个决定要告诉你。”他顿了顿道：“我也会离开顾家。”
    “你也要走？”慎言停了下来，转过头问道：“你为什么要走？”
    慎为摇摇头道：“大伯父走了，你也走了，相信这里也没有人希望我留下来。”慎为的感觉似乎没有被迫无奈，而是充满了一种轻松。
    “从小到大我都知道你并不适合生意场，如果离开能让你觉得舒服，我也支持你。不过．．．．．．”慎言皱了皱眉道：“不过二婶一直希望你能做一番事业，你就这么走了二婶可能会不开心。”
    “这个我知道，我会向我娘解释。”慎为说道：“过去的一切都能听她的，但这一次我一定要走我自己的路。”慎言说的很坚定。“对了，刚才族老来过，他说已经把财产算清楚了，让你三天后去宗祠办理好接收手续。”
    “其实这些钱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既然我爹到最后都不能原谅我，我怎么能可以接收他给我的遗产呢？”慎言觉得父亲没有原谅自己，这些遗产也是受之有愧。
    “二哥，你这么说大伯父在天之灵一定会觉得不安心。”慎为劝道：“既然这是大伯父留给你的，当然希望你能收下。你也说大伯父最后没有原谅你让你很不开心，那你就听大伯父的遗言收下这些，让大伯父老槐安慰吧。”
    慎言微微点头道：“你说的对，这是爹留给我的，我不能再忤逆他。”
    三天后，宗祠里面聚集了很多人，顾省之一家是顾家的望门，要给他们家分配财产一定要有众人作见证，否则很容易落人话柄。顾家族老把一些文件证明一一拿出来，然后把一份份财产分配好放在桌上。
    “我们已经让几位老先生一起计算出了顾家产业的总值，一共是．．．．．．”
    “不用说了，我不在乎这些。”慎言站起来说道：“快点结束吧。”他不想让顾家分家的这种事在大家面前上演，如果还有人提出异议吵起来的话这便是对死去的父亲一种羞辱。他走过去问道：“哪一份是我的？”
    族老指了指第一份道：“这份。”
    慎言拿起来签了字便转身离开。他能听到身后的族人议论纷纷、窃窃私语，这个时候的慎言已经无心去理会这些。他拿着这沉甸甸的遗产带着那份遗憾离开了顾家宗祠，家里是已经准备好的行李。
    “二少爷，我帮你。”朝贵叹息着说道。
    “不用了，朝贵叔。”慎言说道：“我自己走就行了。”慎言一手牵着观弘转身吩咐道：“朝贵叔，今后我爹娘的灵位就靠您经常打理供奉了。”
    “二少爷放心，我一定会照看好老爷和太太的灵位，日日供奉侍香。”朝贵的眼里闪着泪光。“二少爷，您和弘少爷要自己保重啊。”
    慎言低头看看观弘道：“我会照顾好观弘的。朝贵叔，我们走了。”慎言带着观弘离开了顾家。没有人送，没有人挽留，父子二人走的有些凄凉。
    因为走得匆忙，慎为让慎言先去楚云的住处然后再计划将来。
    慎言走了，慎为从宗祠回来后也开始整理行装。蔡美娴再次劝道：“儿子，你考虑清楚呀！你三叔说只要你留下来一定不会亏待你。”
    “娘，我不想再留在这里了。”慎为说道：“您也赶快去收拾，我们明天一早就走。”
    “慎为，你这是何苦呢？你离开了顾家能做什么呢？”蔡美娴说道：“现在恩婕怀着孩子，劳碌奔波怎么行呢？”
    慎为看了一眼身边的恩婕，说道：“恩婕，要辛苦你了。”
    恩婕淡然地一笑，道：“我是你的妻子，你去哪里我自然跟随到哪里。”
    虽然慎为自幼对母亲言听计从，可是经过梦罗一事蔡美娴才知道这个儿子固执起来是谁都劝不听的。况且慎为业拿了两成的财产，就算开家小酒馆也能维持多年。蔡美娴很不情愿离开顾家，毕竟她在顾家的庇荫下生活了这么多年，突然要离开她也会迷茫和担心。
    “娘。”慎为看出了母亲的担心，他握着母亲的手说道：“儿子虽然没有什么大本事，但给您还有恩婕和孩子们一个安宁的家还是可以的。你要相信我。”
    “唉～～算了算了。”蔡美娴摇着头说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现在我只能跟从你这个儿子了！不过．．．．．．不过你怎么安置梦罗？她．．．．．．”
    “我已经签好了离婚协议书，也会分一部分财产给她。”慎为说道：“如果她要回上海我还托了上海的朋友照顾她。希望她能尽快忘记我，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
    恩婕有些不安，“慎为，梦罗虽然是三婶的外甥女，就算我们走了相信三婶也会照顾她。不过．．．．．．她始终对你动过情，恐怕．．．．．．”
    “恩婕，不要再说这些。”慎为叹道：“对于梦罗，我只能对她说一声抱歉。她就算恨我愿我一辈子我都不会有怨言。”
    “爹，这是什么地方？”观弘停在一件四合院的门口抬头问道。
    慎言蹲下来笑着说道：“观弘你现在最想见的是什么人呢？”
    “当然是娘啦！”观弘说道，他看了看紧闭的大门，问道：“难道我娘在里面？”
    慎言笑着说道：“想知道就去敲门吧。”
    “哎！”观弘立刻去敲门。门开了之后果然是他朝思暮想的目前出现在眼前，“娘！”观弘开心地扑向母亲。
    楚云从慎为那边已经得知了慎言父子会过来，等了许久还是没有等到。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就立刻出去开门，一开门就看到了宝贝儿子。楚云抱着观弘激动地说道：“弘儿，我的弘儿。想死娘了！”楚云忍不住激动哭了起来。
    “我们进去再说吧。”慎言看到他们母子团聚也颇为感慨。
    观弘粘着母亲不肯放手，楚云把观弘抱在怀中就像捧着宝贝一样百看不厌。“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接下来怎么办？”
    “我会带你们走。”慎言说道：“这一次我不会让你们再离开我！”
    “那么惜雨和嘉琮呢？”楚云突然问道：“你不管他们了吗？”
    “我．．．．．．”慎言想了想道：“我会先去苏州见她，有些事情应该说个清楚。”
    “爹！我们是不是要离开扬州？”观弘看着慎言问道。
    “是啊。”慎言笑道：“我早知道你想离开这里了。”
    楚云看了看他们俩，道：“爹？你们俩．．．．．．”
    慎言搂着观弘道：“我们俩本来就是亲父子，如今父慈子孝不好吗？”
    深夜，观弘已经睡下了。楚云这才认真地和慎言谈惜雨的事情，“她毕竟是你的妻子，如果可以还是带她一起走吧。”
    “那你呢？”慎言看着楚云道：“我不可能再让你离开我的。”
    “慎言，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和惜雨两个只能选择一个。”楚云说道：“你和惜雨十年夫妻，而我和观弘都已经习惯了两个人的生活。况且现在观弘与你也父子相认了，我也知道我在你心中的地位．．．．．．这些就够了。”
    楚云的话似乎是选择了退出，慎言明白她所说的，她和惜雨都不会容许二女共事一夫的情况出现，他必须要在她们俩中间选择一个。慎言叹了口气道：“很晚了，先休息吧。明天我去买去苏州的车票。”
    慎为一家第二天和慎言回合，然后商议两家人一起去香港和子胤、汉唐过新的生活。但是慎言要先去苏州，所以慎为带着其他人先行离开。
    慎言送走了家人后便踏上了去苏州的火车。惜雨．．．．．．慎言不知道该怎么去见她。要说愧疚肯定是有的，不过最后惜雨没有回来为母亲吊唁也让慎言有些埋怨，母亲最疼爱的就是嘉琮，惜雨是知道的可是她却没有带嘉琮回来。
    时局动荡，国人都人心惶惶。到了苏州慎言才发现原来战乱已经波及到了苏州，那些有钱人都举家迁移到南方，希望能躲避日军。慎言到了江家的时候江家的人也在整理，似乎也要离开的样子。
    江修缘正在看着工人搬运家私，远远地看到有个人站在那里。“二姐夫？”江修缘仔细地看了看才确定这个人就是慎言。他朝慎言走了过去，“二姐夫？你怎么来了？”
    “修缘，我是来见你二姐的。”慎言说道。
    “呵呵，你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江修缘说道：“你在扬州顾家已经失势，还被你爹赶出了家门。怎么？现在知道来找我二姐了？”
    慎言对江修缘的冷嘲热讽不是很在意，“修缘，我想和你二姐谈谈。麻烦你通穿一声。”
    “好！不过我二姐肯不肯见你我可就不能保证了！”江修缘也不让慎言进屋等候，就让他站在大门口。
    过了许久，江修缘才出来。慎言已经被晒得浑身是汗，“修缘，你姐姐怎么说？”
    “对不起，二姐说不想见你。”江修缘说道，“二姐夫请回吧。”
    “修缘，麻烦你再通传一声，就说我有重要的事与她商量。”慎言说道：“就见一面！”
    江修缘不耐烦地说道：“不要再说了，二姐说了不见就是不见！你回去吧。”
    “修缘！不得无礼！”江继海的声音传来，“好歹慎言也是你二姐夫，怎么可以这样？”
    “爹！”江修缘瞥了一眼慎言道：“我问过二姐了，二姐说不想见他。”
    江继海没有理会儿子的话，“慎言，先留下来吧。惜雨那边慢慢再说。”说完就命人带慎言去了客房，然后自己去了女儿房里。
第一百零五集：绵延永绪 - 扬州故事 - rich

    江继海来到女儿住的院子里，外孙嘉琮还是站在鱼缸前看金鱼，这孩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站在鱼缸边静静地看着鱼儿游来游去。
    “外公．．．．．．”嘉琮抬头看了看江继海后继续低头看金鱼。
    江继海走过来摸了摸孩子的头发然后朝里面走去。“惜雨，慎言来了。我想你弟弟应该已经跟你说了吧？他现在就在外面等着。”
    “我不想见他。”惜雨低着头说道：“让他走吧。”
    “惜雨，慎言的样子看起来不是很好．．．．．．”江继海顿了顿道：“他已经不能回顾家了，将来的路途在哪里谁都不知道。这个时候如果能把他留下来，你们就可以一家团聚了。”
    惜雨看了看父亲，慎言的处境她从弟弟那里听到了很多，直到他现在已经离开了扬州顾家，这个时候他来找自己，或许真的是一个破镜重圆的好机会。“他．．．．．．他有没有说些什么？”江继海的话似乎对惜雨有了些影响。
    “他没有说什么，就是想见你和孩子一面。”江继海说道。
    惜雨看了一眼院子里的嘉琮，“孩子？他心里还有这个嘉琮这个儿子吗？”
    “嘉琮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他怎么会不惦记着他？”江继海劝道：“你不要把慎言想的那么糟糕。对，他是错了，而且错得很厉害。但你是不是也应该给他一个机会解释？你们俩一起生活了十年，孩子也这么大了。难道真的就夫妻缘尽啦？”惜雨低头不语，江继海见了便道：“我看你对他仍有情，只不过憋着一口气而已。你们俩是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谈，好了，我去安排。你不要再闹别扭了。”江继海带着一半的强制替女儿决定了。
    江继海自然有自己的打算，如今局势动荡，做生意可以说是越来越难。苏州一些商贾开始为自己的将来打算，移资外地或者海外。江继海也命人变卖家里一些闲置的物业套成现金，预备一有变动就能立刻举家离开。而慎言的聪慧是江继海一直看中的，无论是继续留在苏州还是将来离开去别的地方重新开始，慎言都能起到很大的作用。况且这个时候他正值落魄，自己能收留他，他也会对自己感恩戴德。所以在江继海看来他很希望女儿能和女婿和好，但是否能如初他就无心去考虑了。
    慎言看到江家的人把家私变卖就知道江家的打算，不过这些他并不在意，他只希望能和惜雨好好谈一下，把一些该说的话都说出来。这时候江修缘笃悠悠地走了过来通知他去江惜雨院子里见面。
    远远地就看到惜雨牵着儿子手站在堂屋前，江继海陪同在侧。江修缘把慎言带到院门口道：“我姐等着你呢，去吧。”
    许久不见惜雨，慎言明显感觉到她消瘦了。慢慢靠近，惜雨脸上的冷漠越来越清晰。江继海笑着对嘉琮说道：“琮儿，看！这是谁？”
    嘉琮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父亲，外公指着慎言让他过去跟父亲亲热一下，可这孩子却牢牢三实在这个孩子的心灵上烙下了永远不能磨灭的痕迹。嘉琮不知道父亲当时做出这样的决定有多艰难有多心痛，他只知道是父亲见死不救，是父亲宁愿选择救别人的儿子也不愿意就自己。
    “嘉琮．．．．．．”慎言看到自己本来活泼可爱的儿子变成如此沉默寡言也是内疚不已，他很想抱一抱孩子，可是孩子似乎和自己已经很生疏，没有了往昔的融洽。
    “你们聊吧。”江继海伸手把嘉琮拉在身边道：“琮儿，陪外公去池塘看金鱼吧。”他把嘉琮带走了，留下了慎言和惜雨这对所谓的夫妻。
    惜雨转身进了屋，慎言跟随着她走了进去。“惜雨，好久不见。你．．．．．．你好吗？”
    “好与不好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吗？”惜雨看到慎言就想到他和楚云之间的藕断丝连，忍不住对他冷言起来。
    “我．．．．．．我的情况你或许已经知道了。”慎言开门见山地说道：“我这次来是想谈谈我们的将来。”
    “将来？”惜雨看了一眼慎言道：“你认为我们之间还有将来吗？”
    “惜雨，我之后会去香港。你．．．．．．”慎言道：“你是不是愿意和我一起走？”
    惜雨心中不免一动，慎言要走但是不忘记问自己要不要一起走，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之间的夫妻情未了？不过惜雨仍然担心楚云，她知道自己在慎言心中永远都无法和凌楚云相比，只有楚云永远都不出现在他们之间惜雨才会有一种安全感。“你一个人去香港？”
    “不，慎为一家都会去。还有．．．．．．”慎言不想欺骗惜雨，“还有楚云母子。”
    “什么？！”惜雨一听到楚云的名字，刚才的那一点点心动荡然无存。“你既然有了她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你是什么意思？你到底将我置于何地？”
    慎言看到惜雨这么激动忙解释道：“惜雨，你不要误会。你我毕竟十年夫妻，十年的感情早就成为了亲情。对此我也割舍不下，我对你是有愧，也不奢求你能原谅我。不过现在时局动荡，我还是希望我能够保护你和嘉琮。所以我才．．．．．．”
    “行了，不要说这些。你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惜雨不想听慎言的任何解释，她凝视着慎言道：“我问你，如果现在在给你一次机会去选择，你会选我还是凌楚云？”
    “我．．．．．．”慎言想了半晌叹了口气道：“惜雨，我真的不想骗你。我对楚云的爱刻骨铭心，我想事到如今我不会再让她离开我，可是你．．．．．．”
    “够了！够了！”惜雨含泪转过身道：“我知道了答案了，你心里爱着的永远都是凌楚云。从我们结婚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输给了她。我真傻，为什么明明知道了答案却还要在问你一次？让我再受伤一次？”说完忍不住落下泪来。
    慎言见了更加内疚，“惜雨，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对楚云是爱之深切，可对你也是亲情可贵的呀。”
    “你不用再多说什么了。我不会跟你走的，嘉琮也不会跟你走。”惜雨决绝地说道：“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你我跟不相干！你走吧！”
    “惜雨！”慎言叹道：“我知道不能要求你原谅我，我这辈子愧对了两个女人。既然你选择了留下，我不会强求。只希望今后你能好好生活，至于嘉琮，他毕竟是我的儿子，我会经常回来看他。我到了香港就会把我的地址寄给你，将来若是有需要我一定竭力相助！”
    “你走吧。”惜雨不想再听到慎言的声音，这个男人伤害自己太深太深。痛彻心扉的感觉她不想再有，或许此时坚决地离开才是明智之举。
    慎言叹了口气道：“那我走了，你．．．．．．你保重。”说完慎言便转身离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仍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惜雨，他轻轻地自语道：“惜雨，对不起。我顾慎言有负于你。”
    最终慎言没有说服惜雨跟自己离开，江继海也没有留住这个女婿。慎言走了，留下了惜雨和八岁的嘉琮。说放得下那是自欺欺人，无论从亲情还是恩情的角度慎言都放不下惜雨母子。他知道自己之前的十年有愧的是楚云母子，而将来的余生愧对的则是惜雨母子。无论怎么说，对于这两个女人这两个孩子来说，他都是一个罪人。
    轮船停靠在香港的码头，慎言提着简单的行李走下船。远远地就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他定睛看去就看到家人在不远处向他招手，慎为、子胤、汉唐还有楚云。
    “二哥！”子胤兴奋地跑向慎言，“二哥，我好想你！”
    “子胤。”慎言抱着妹妹说道：“好久不见，你好吗？”
    “嗯！好！我一切都好！”子胤忍不住激动哭了起来。
    慎言上下打量着妹妹，她已经褪去了千金小姐的娇气，更平添了一分质朴。他看到了子胤微微隆起的腹部，便笑道：“咦？看来我就要做舅舅啦？我的小妹妹就要做娘了。”
    子胤脸上一红，道：“二哥，一见面你就拿我开玩笑。”
    众人围拢了过来，慎为说道：“二哥，我们已经安顿下来了。现在就带你去看看我们的新家。”
    众人一齐朝他们新开始的方向走去，楚云走在慎言身边，轻声问道：“你没有说服惜雨？”
    “或许我和她只有十年的缘分吧。”慎言叹道：“她恨我怨我都是理所应当，她选择放弃我也是不想再受到我对她的伤害。这一生我都有愧于她，希望下辈子我能补偿吧。”
    “那么嘉琮呢？”楚云问道，她知道慎言很疼爱嘉琮。
    “惜雨等于失去了丈夫，难道我还要残忍地把儿子抢过来吗？”慎言自责地说道：“而且看起来嘉琮还是跟着惜雨比较好。我这个父亲已经不再是他心目中以往的形象了。”
    楚云没有再问下去，她知道此刻慎言心乱如麻。左右为难，他选择了自己。作为一个女人她似乎是得到了等待已久的幸福，可是作为一个曾经经历过沧桑的女人，她知道自己此刻的幸福是建立在惜雨的痛苦之上。若说慎言有愧于惜雨，更不如说自己更加愧对于这个女人。
    李汉唐和顾子胤到了香港之后就结了婚，李汉唐在一所中学里当了教师，而子胤则成为了一个全职太太，两人建立起了一个小小的家庭。慎为一家来了之后买了一处小宅子，一大家子住在了一起。
    顾慎言和顾慎为一家定居香港之后就为了将来打算，他们虽然有着一大笔遗产但也不能坐吃山空。于是兄弟二人开始从商，开设了一间小小的杂货铺。起初创业的艰难让兄弟二人费尽了心力，好在慎言聪慧慎为踏实，一步一步地将小铺子打理的仅仅有条。有了盈利之后慎言又在小铺边开了一间饭馆，名字也叫“广贤楼”。
    顾省之没有看错这个儿子，或许顾慎言根本不适合守业而更适合创业。艰难的环境下慎言的潜质显现出来，几年的经营有道让他们一家子的生活宽裕起来，也算是小康之家。
    从始至终慎为和楚云都按照顾省之的临终吩咐没有告诉慎言遗嘱是顾省之有意为之，他们知道如果慎言知道了这个事实一定会觉得自己不孝到了极点，如果他想不开或许又会回到他最初的状态失去斗志。慎为和楚云形成了一种默契，让这个秘密永远藏在心里。
    三年，顾慎言在香港已经住了三年。三年里面顾家又添了两个成员，子胤和汉唐的女儿李嘉韵还有慎为和恩婕的小儿子顾嘉景。扬州顾家的这一支血脉在香港这块土地上绵延永绪。
后记 - 扬州故事 - rich

    “听说日本人打到苏州了。”食客一边吃饭一边聊起了内陆的战况。
    “我朋友刚从那边过来，唉！惨不忍睹啊！”另一名食客不由地感叹道。
    一旁正在记账的观弘听了不由地抬起头来，这时候的观弘已经十四五的样子，很是懂事而且在课余还帮着家里打理生意。回到家后观弘就显得心事重重。
    慎言从外面办货回来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发现了儿子略有心事，便问道：“弘儿，怎么了？一碗饭才吃了多少呀？”
    观弘抬头看看慎言道：“爹，我今天听到客人在说日本人打到苏州了。我担心嘉琮弟弟。”
    观弘的话让在座的所有人都心情沉重起来，慎言叹了口气放下了筷子起身回房去了。楚云跟着进来道：“你是不是担心惜雨母子？”
    “是啊。如今那边战乱不断，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慎言摇摇头道：“我把我的地址寄了过去，可是始终没有得到他们的回信。现在真的是生死未卜。”
    “要不你过去看看吧。”楚云说道。
    “过去看看？”慎言没想到楚云会提议让自己回去。
    楚云微微点头道：“你在这里空留牵挂也是无用，还不如亲自过去看看。否则你永远都放不下心。”
    “楚云，你真是了解我。”慎言说道：“好，明天我就买船票过去看看。”
    “不过那里很乱，你路上一定要小心。”楚云担心地说道。
    慎言回到苏州可是已经找不到江家，多方打听才知道苏家在自己离开一年后就已经移居上海。慎言有辗转到了上海，找到当年自己的一些朋友打听寻找江继海一家的下落。没多久就有回复说江继海一家到了上海之后江继海就过世了，家业交给小儿子江修缘。可是江修缘投资失利把家业败的差不多了，如今只能靠一个小小的小茶摊儿度日。
    慎言立刻找到江修缘，此时已经落魄的江修缘让慎言在一次感叹世事无常。提到惜雨，江修缘不尽哀叹，连年战乱让江家奔波不停。惜雨和慎言分开后自然是郁郁寡欢，身体本来就不好的她经不住战乱奔波，前一年就已经香消玉殒了。慎言欲哭无泪，伤怀感叹无法掩饰。至于嘉琮一直跟着江修缘，因为江家家道中落已经无法供他上学，所以慎言就向江修缘提出要将嘉琮接回去抚养。江修缘无力承担嘉琮的养育也只能同意。
    慎言带着嘉琮回到了香港了，十一岁的嘉琮已经不再是过去活泼的样子，楚云将他视同己出地照顾，观弘也对这个弟弟百般呵护。他们尽力想给嘉琮一个好的成长环境。
    香港的繁华和扬州迥然不同，已经渐渐习惯了这种繁华的慎言开始怀念起扬州的一切。扬州．．．．．．他的根之所在。早就知道顾允之和顾慎行渐渐地把产业败光，近几年更是没有了他们的消息。或许三年前的慎言根本不会想到现在的自己，看着朗朗星空的繁星点点他不由地想起了父亲一直对他的期望，为什么自己当年永远都无法让父亲如愿呢？真的是自己的无能还是环境的不对？那么现在的自己又是不是父亲想看到的呢？如今他已经能感觉到肩上的担子，一家老少的生计还有嘉琮的刻意远离，一切的一切若是放在三年前他一定会觉得沉重不堪，甚至可能会选择逃避。而如今他却是在无怨无悔地背负，踏踏实实地继续走下去。
    “爹、娘．．．．．．”慎言不由地自语道：“你们如果在天有灵，要保佑儿子好好地活下去，我要照顾我身边的所有人，就像爹娘当初照顾我一样。”
    （全剧终）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