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把狗骗进来杀! - 折金钗 - 叶阳岚 京都,三月。 清晨的薄雾渐渐散去,取而代之是袅袅升起的炊烟。 时间在晨起小摊贩的吆喝声中徐徐而过,空旷的街道上车马行人慢慢汇集。 在阳光越过高耸巍峨的古城墙,倏然将一片金色洒满京都的每一条街巷时,一队车马正要拐进宣宁侯府所在的朱雀大街。 “让让!都让让!” 恰此时,迎面又有几人打马而来。 为首的青年五官清俊,生得剑眉星目,颇具神采,只是态度倨傲,带着贵胄之家子弟常有的高高在上。 因为是在闹市,几人还算守规矩,没有策马疾驰。 为首的小厮开道,将那贵公子护在中间,身后跟着两个佩刀的护卫。 见他们来得急,已经走到街角的车马应该是不赶时间,索性暂停片刻,让了他们先行。 这主仆几人来得颇为张扬,自然吸引了周遭许多路人注意。 正好大家都刚吃完早饭等着消食,见他们停在宣宁侯府门前,再观他们神色也不像是登门做客的,便有好事者暗暗往这边汇集。 路口的马车那,跟车护卫轻敲了两下车窗禀报:“郡王爷,是永平侯府的凌世子,他也是去虞家的,瞧着神色颇有些来者不善,咱们还要这会儿过去吗?” 车内之人还没说话,先传出低低的几声咳嗽。 这边凌木南已经摆弄着手里鞭子,倨傲扬声:“去敲门,告诉虞家的,我凌木南前来退婚,他们虞……” 他在说着话,他的小厮护卫也不含糊,快速跃下马背。 一个高大的护卫冲上前去,砰砰砰的开始砸门。 凌木南肃着脸,架子端得很足,语调高亢的讨伐刚起了个头,身后突然一道清脆的嗓音打断他:“退婚是吗?请凌世子移步府内,咱们彼此交还了婚书信物,再写下正式的退婚文书,一并交割清楚。” 这声音起得突兀,众人循声回头。 就见一年轻女子带着两个丫鬟,也正好是从前面那条街上款步而来。 因她穿得比较低调素净,又是步行,这会儿街上正是人多的时候,隐在人群里不起眼,所以方才凌木南打马与她错身而过时也没注意到她。 虞、凌两家定的是娃娃亲。 两家虽然都在京城,但因着虞瑾母亲早逝,父亲常年征战在外,她跟着老祖母生活,老人家深居简出,是以这些年两家人来往并不算频繁。 虞瑾和凌木南虽然担着未婚夫妻的名分,两人基本上却只有逢年过节随家人走动时才会见面,又受限于男女大防,私底下并不熟络,只能说是认识。 凌木南今日有备而来,哪想到开始就被虞瑾打断了发作。 四目相对,他瞳孔猛然一缩,轻微的闪躲表情恰是表明了他的心虚。 “虞瑾?你怎么在这?”飞快的镇定下来,凌木南脱口质问出声。 “这不是我家么?”虞瑾神色淡淡,眉宇之间甚至还隐约带了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 恰此时,宣宁侯府的大门打开。 看门小厮守在门边,另有两个丫鬟飞奔而出:“姑娘您回来啦。” 方才凌木南喊的那几句,刻意拔高了声音,隔着一道门,里头的人也都听见了。 今日二夫人娘家老夫人做寿,二夫人一早就带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回了娘家,二老爷自从在战场上断腿后就常年颓废酗酒,今日他老丈母娘六十大寿他都没去,肯定又醉死了过去,方才一听永平侯府世子上门来退亲,家里连个能主事的人都没,两个丫鬟虽是虞瑾身边大丫鬟,可毕竟年纪小,又哪见过此等阵仗?当时就乱了方寸,所以一时没敢贸然开门应对。 这会儿是听见虞瑾声音,才重新有了主心骨。 这几个丫鬟,连带着虞府守门的小厮家丁全都眼神不善,恶狠狠瞪向还坐在马背上耀武扬威的凌木南。 凌木南倒是不会被一群奴才吓退,只虞瑾的应对反常,他便死皱着眉头,满眼厌恶盯着她:“虞瑾,我也不与你拐弯抹角,我今日前来……” 虞瑾正忙着安抚几个丫鬟,示意方才街上买来的包子糕点都给她们拿去分。 百忙之中,她再次抬眸看向凌木南,语气依旧冷淡平缓:“不是要退亲吗?我答应了,进来详说。” 她不仅知道凌木南今日必定前来退婚,还知道此刻他怀中正揣着一打自己混账三妹写给他的情信! 前世就是这样,明明是他自己和家中寄居的表妹有了私情迫切想退婚,他却恶人先告状,今天出其不意闹上门来,选在街上人最多的时候招摇而来,在虞家人毫无防备之下当街甩出这些信件,想要逼迫虞瑾就范。 重生一回,虞瑾虽然确实没打算再嫁去永平侯府,可也绝不会任由凌木南再次当街诋毁自家名声。 明明他自己屁股底下都不干净,还敢抢占道德制高点来拿捏旁人?他哪儿来的脸! 虞瑾上辈子就瞧不上这么个不修私德的玩意儿,虽然嫁过去压制折磨了他一辈子,可是对这个人的厌恶却是与日俱增的。 此时她却表现得心平气和,笑容温婉和煦中都藏着一种要把狗骗进去杀的跃跃欲试的兴奋。 可惜,年轻气盛并且脑子天生就不怎么好的凌木南看不出来。 “我说的是要退亲……”他心神微有恍惚,显然不信虞瑾所言。 “不就是解除你我二人之间的婚约么?我宣宁侯府这点信誉还是有的,我既应了你,就自是一言九鼎,这里这么多人都是人证,你还怕我出尔反尔不成?”虞瑾态度依旧和缓从容,“只是凡事有始有终,尤其涉及婚嫁终身的大事,还有些东西咱们必须彼此交割清楚。” 言罢,率先抬脚走上台阶。 凌、虞两家的婚事是当年两家的老侯爷在世时定下的,持续十几年的约定,现在两人完婚在即才突然要退属实不地道。 凌木南深知这一点,今日也是算准了天时地利人和,不仅找好了逼迫虞家就范的法子,还选了他母亲出城办事父亲也去上朝,都赶不及过来阻止他的最佳时辰,正待要发挥呢…… 见他还是迟疑不动,虞瑾索性止步回头,目光淡淡扫视一眼阶下看热闹的众人:“诸位街坊邻里为证,今日起我宣宁侯府和永平侯府的婚约正式作废,稍后彼此交还了婚书信物,我与凌世子之间两清,此后各自嫁娶,互不相干。” 此言一出,门前一片哗然。 凌木南和虞家并无深仇大恨,他只是不想娶虞瑾为妻,既然目的能够轻易达成…… 他似乎,也不是非要闹到两家鱼死网破。 虞瑾话到这个份上,他们这桩婚事就绝对再无回旋余地。 凌木南虽然心里有些不得劲,还是浑浑噩噩下马,死拧眉头跟着进了府内。 第002章 踹一脚 - 折金钗 - 叶阳岚 两位当事人刚一离开视线,人群仿佛被撤去禁制一般,唏嘘议论声此起彼伏。 “哪有女儿家自己当街浑说自己婚事的?宣宁侯府这位大小姐也真有够离经叛道的!” “宣宁侯常年戍边,虞老夫人前两年也过世了,这府里还真没人能替她做主。” “侯府这位千金今年已经十九了吧?退个亲还闹这么大张旗鼓的,后头怕是不好再说亲了。” “算她时运不济,前几年她及笄在即,正赶上永平侯府老侯爷过世,凌家守孝,那边孝期还没过,这边虞老夫人又去了。两边轮流耽搁下来……男方倒是没啥,女方可就惨咯!” “那永平侯府这事办得可不地道,现在才来说退亲。” “诶?这事情不对啊!两家退亲这么大的事,宣宁侯府这边是没有长辈可出面,永平侯府那边怎么也……” …… 宣宁侯府门前被挤得水泄不通,众人看着热闹,大肆讨论。 街角那边,本来听闻凌、虞两家要闹退婚,马车上的人已经准备打道回府了。 大家同朝为官,低头不见抬头见,谁都不会随便掺合旁人家事。 马车里坐的是安郡王秦渊。 两年前他就去了宣宁侯虞常山军中做监军,前阵子遭遇敌袭,受了不轻的伤。 皇帝心疼这个孙儿,下旨叫人将他护送回来养伤的。 他是前天傍晚刚回的京城,昨日休整一番,招太医看了伤,今日又赶早入宫拜见了一趟皇帝,出宫就直奔这里替宣宁侯给女儿带话。 一开始,秦渊只觉是凌木南瞒着家里长辈胡闹,最后肯定会通知永平侯凌致远过来把儿子拎回去,大事化小。 谁曾想这位虞大小姐居然也不走寻常路,和他一拍即合…… “先不回去,既然已经到这了,我便将宣宁侯托付之事办了吧。”秦渊掀开盖在膝上的薄毯,准备下车。 秦氏皇族的样貌底子不俗,这位郡王爷生得面如冠玉,十分出众,尤其一双桃花眼,更加平添风采,也让他看起来颇是好相处的样子。 只是这会儿因为有伤在身,他面色过于苍白,人也显得有些虚弱。 说话间,他面有歉然看向马车里的另一人:“宣世子,那几封公函晚些时候我叫人送去府上给你,不会误了你的事。” 只因多说了这么几句话,胸中一时有些气血上涌,这一次他是想咳却咳不出来,手抓着薄毯,憋得脸色通红。 旁侧的男子眉眼冷峻,见状,一手探向他脉搏,一手飞快在他胸前几处穴位点按几下。 秦渊是胸口中了箭伤,险些伤及肺腑,咳得重了恐会伤上加伤,这一番运作下来,他只绵长吐出一口浊气,呼吸也就慢慢重新顺畅。 “多谢。”他感激冲着身侧之人展颜。 马车在宣宁侯府门前缓慢再度停下。 秦渊刚要吩咐车夫先送客人回去,对方却扶住他手臂,随他一并下了马车:“我同你一起,稍后随你回王府取公函。” 这位宣世子向来是连他自家府中之事都敬而远之的,秦渊诧异之余甚至有些歉然:“太医都说了我这伤不致命,只是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其实……倒也不必这样麻烦你。” 说话间,两人也到了门口。 彼时,虞府的大门还没关上。 秦渊的护卫上前递了拜帖并且表明来意,看门小厮不敢怠慢,匆忙行了一礼就直接将人引进门去。 像是安郡王这样的贵客登门,自然要奉为上宾,将他引去正厅招待的。 小厮殷勤备至。 秦渊有伤在身,步伐有些徐缓。 几人刚刚走进前院小花园,就看前面的一道拱门底下立了几个人。 凌木南此时已然不知所踪。 虞瑾站在那,她那四个大丫鬟围着她,个个义愤填膺。 嘴快的白苏最先跳脚:“姑娘,就没有他凌家这样办事的,当初是他家老侯爷过世才将您的婚事给耽误了,现在他居然有脸上门来退亲,您还真要跟他退啊?” 性子沉稳的白绛阴着脸:“强扭的瓜不甜,那位凌世子今日公然闹上门来,明显就不会善罢甘休的。” 旁边年纪较小的石竹已经啃上了热乎包子,腮帮子鼓鼓,边吃边道:“方才就该先将他狠狠打一顿再放进门来说别的。” 另一个天生冷脸的石燕则是捏着拳头,一语不发。 虞瑾是活过一辈子的人了,此时瞧着这几个小丫头,心态上会不自觉带出几分对待小孩子的慈爱宽容。 今日之事明明最该觉得难堪气愤的是她,她却十分的心平气和。 以秦渊二人识人的眼力都能看出来,这不是佯装出来的云淡风轻,她似是真的没有太过看重这件关乎她终身的大事。 秦渊眼底多了几分兴味。 引路的小厮刚要冲虞瑾那边喊人,冷不丁觉得头皮一麻。 循着这股寒意本能转头,正对上旁侧男子凛冽的眼神。 那人生得极为高大,他穿一身玄衣,前面刻意收敛气势时,小厮只当他也是安郡王的随行侍卫之一,都没多看一眼,此刻对上视线方才惊觉,他不仅样貌出众不输安郡王,通身的气势更是惊人。 安郡王是属于皇族之人的矜贵,这个人身上除了高位者与生俱来的贵气外,更透着一股像是充满杀气的威压,竟是十分骇人。 哪怕只是被他视线淡淡一扫,小厮也似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掐住了喉咙,将出口的话不仅卡在嗓子眼,隐隐的双腿都有些发软,顷刻间就出了一脑门冷汗。 旁侧的秦渊兴致正浓,乐颠颠看戏,并无所觉。 不远处,少女的半边身影被花木遮掩,侧颜恬静温和。 “行了,都别气了,之所以叫他进来,是事情闹在外头不好看,不就是退亲么?多大点事。”她甚至还好脾气的捏了捏石竹肉嘟嘟的脸颊。 一抬眸,明媚笑颜之中却猝然展露出森森恶意,开始有条不紊的吩咐。 “白苏,你回咱们院里,在暖阁炕柜最里面格子最下面的抽屉里,有祖父当年和永平侯府定亲的信物和婚书,你去替我取来。” “白绛,你去厅上盯着,见机行事,总之先将那位凌世子稳住了……实在不行,就将他带的那几个人都暂且按住。” “石竹,你快马加鞭赶去东华门,这个时辰刚刚好能赶上下朝,请永平侯来一趟……” “虞瑾!”话没说完,就是一声怒喝:“你敢出尔反尔?你找我爹来做什么?我告诉你,今天本世子就是要退了你的婚事,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 凌木南居然去而复返,又从里面的回廊上冲了下来。 他气势汹汹,几步就到眼前。 却还没等他手指戳上虞瑾鼻尖,石竹一口将半个包子塞下,随即挺身一步上前。 擒拿,扭臂,再顺势一脚踹在他腿弯。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 下一刻,凌木南就被一个身高刚到他胸口的小姑娘给按跪在了地上。 第003章 哟!妹夫?! - 折金钗 - 叶阳岚 更丢人的是他死命挣扎了好几下,居然都没挣开。他的小厮和两个护卫虽然随后就到,但一时傻了眼,没能上前解救他。 “来人!快来人!”却是给秦渊引路的那个小厮最先反应过来,本能的扯着嗓子叫人。 宣宁侯是开国武将出身,府上不仅收容了一些退役老兵,自家家丁护院训练的都比别家强悍,顷刻间就有十几个手持刀枪棍棒的护卫从四面八方涌来。 凌木南那两个护卫这时也反应过来。 冷脸的丫鬟石蓝瞬时闪身,先挡在了虞瑾面前。 眼看双方就要动手打起来,秦渊不好坐视不理,只能快赶了两步过来:“虞、凌两府不愧都是开国武将出身,原来私底下也不懈怠,这是切磋着呢?本王来的正是时候哈!” 未见其人,虞瑾就先给石竹递了个眼神。 小丫头十分机灵,当即撤手,松开了凌木南。 凌木南心中正觉羞耻,也没顾得上看清来人,先连忙爬起来,弹掉袍子上的泥土。 虞瑾倒是半点不慌。 作为有过几十年阅历并且已经死过一回的人,她心态相当之平稳,从容不迫转身。 上辈子她健康活到六十八,人生的最后二十年都是在外逍遥,看看山水颐养天年的,远离京城权贵圈子二十年,如今倒回几十年前,她一眼还真没认出这位华服的皇亲贵胄是谁。 反而眼角余光一扫,认出走在他旁侧之人。 倒不是她上辈子和对方有何牵扯,实在是这人的身份与她而言…… 很有些一言难尽。 她家里的几个妹妹,全都是花样作死小能手,上辈子个个不得善终,还全都是自找的。 三妹虞璎瞧上自己的准姐夫凌木南,在今天被心上人揭发,闹到身败名裂,已经够糟心了,结果谁都没想到家里那位木讷老实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二姑娘能跟胜一筹,不知道她是如何操作的,总之是不声不响的攀上了英国公府这根高枝,嫁的还是他家那位最是高不可攀的世子爷。 嗯,所以眼前这位,上辈子是她的二妹夫。 英国公府的这位世子爷宣睦,今年二十有四,大龄未婚,对外的说法是常年征战在外,无暇操持终身大事给耽误了。 他确实常年不在京城,偶尔回来,也是公务繁忙,处理完就走,在京中虽是声名显赫,但真正认识他的人却不多。 上辈子,二妹虞琢与他的婚事是英国公夫人给定的,甚至大婚他人都没回来,新人迎亲拜堂全是家里某位弟弟代劳的。 虞瑾上辈子只和他见过一次面,因为虞琢嫁去国公府不满一年就自己投井死了。 自家好端端一个姑娘,嫁去他家不到一年就说得了疯病,还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这事情里面若是没点龌龊谁信? 虞瑾以永平侯府世子夫人的身份找上门去要说法,又以宣宁侯府的名义敲了鸣冤鼓,定是要为自家姑娘讨个公道的,英国公府方面示弱、威胁等等手段都用了,虞瑾也没松口…… 最终却是这位大婚当日都没现身的宣世子快马加鞭回京,只查了一个晚上,次日一早便将他嫡亲的妹妹宣屏扭送官府,以谋杀定罪,了结了此案。 那日堂审,宣睦是专门叫人送了拜帖请虞瑾前去旁听的。 事后他又当面致歉,并且给了二房补偿。 很特别的补偿,没有高高在上的用金银买人家女儿的命,而是允诺,只要二房独子虞璟不作奸犯科,将来只要有他在,就保对方一世富贵。 这算是整个宣宁侯府为数不多行大运的时候,后面几十年,确实得益于他的庇护,自家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堂弟才能吃喝躺平,做了一辈子富贵闲人,好歹没叫侯府在他手里被摘了牌匾。 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宣世子,这会儿居然在京? 目光略一交错的电光石火间,虞瑾已从记忆深处搜罗出了关键线索。 上辈子的今天,她和永平侯府的人在大门口当街对峙,为了退婚一事极限拉扯,若是当时这两位登门,看到那个情形肯定会悄无声息的打道回府,所以前世没有他们登门这一出不足为奇。 因为那是隔了两天,她和凌木南退婚的风波平定下来之后,安郡王府的管家上门,给她送了父亲的书信和漪澜院的书房钥匙。 安郡王在他父亲军中做监军这事她知道,说是对方受伤被皇帝下旨接回来养伤的,并且后来又听闻皇帝为了保险起见,这差事是交给英国公世子宣睦亲自去的。 所以,虞瑾虽不怎么记得安郡王年轻时候的脸了,综合这两人的情况分析,也飞快判定出他的身份。 当然,这时候的她是不该识得这两位贵人的。 尤其是宣睦,他在穿着上极为低调,比起秦渊的亲卫,也仅是腰间多了一枚成色极佳的佩玉而已。 上辈子也是名利场上打滚,游刃有余混过来的,她神情举止都控制的极好,适时露出几分疑惑和茫然,目光在为首的秦渊面上停顿片刻就径直朝小厮投去询问的眼神。 小厮快跑上前,态度格外的恭顺小心,禀道:“是安郡王殿下到访,说是受咱们侯爷之托,来给大小姐送点东西。” 宣睦本来就是和秦渊在皇帝那里遇上,顺路跟他回王府取几封公函,他算是秦渊的客人,尤其这个人不喜交际,所以方才进门时秦渊也没报他名号,小厮都只当他是秦渊的亲卫。 虞瑾心思敏捷,当即领悟了目前状况。 她依旧从容淡定,施施然施了一礼:“臣女见过郡王爷。” 旁侧的凌木南刚丢了脸,再被外人和下人瞧见,又羞又恼,脸色十分之难看。 他也不认识宣睦,但前些年秦渊还在京时却有过几面之缘,此时再怒也得压着脾气拱手:“郡王爷。” 实在没脸再呆下去,随即他便眼神凶狠瞪向虞瑾:“既然你府上有贵客到访,那我先走一步……” 他手上捏着虞家姑娘的把柄,又受辱在先,怕是一脚踏出宣宁侯府就要大肆败坏虞家名声了。 虞瑾直接打断他:“先不急,做事有始有终,先把你我的婚约解除了你再走!” 本来怒发冲冠的凌木南都忍不住诧异,又多瞧了她两眼。 这又不是什么光彩事,当着安郡王的面,她一个姑娘家还要继续闹退婚,她是以后不想嫁人了吗? 虞瑾也没给他反应的机会,冲白绛几人略一抬眉:“吩咐你们的事,马上分头去办,我看凌世子还挺急的。” “是!” 方才得了吩咐的三个丫鬟训练有素,应诺一声,又冲秦渊福了一礼便飞快各自跑了。 秦渊站出来是觉得虞瑾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处理事情冲动又气性大,怕她一时没了分寸导致最后没法收场,不想这姑娘居然没下他给的台阶。 凌木南倒想拦着不叫人去请他爹,可碍于秦渊在场,愣是一动没动。 只有虞瑾游刃有余,她又面带歉意给秦渊福了一礼:“抱歉,今日我家中还有些私事要处理,我父亲拜托殿下之物请殿下现在交予我吧,改日再着人备上厚礼登门道谢。” 看得出来,宣睦有在刻意收敛身上气势。 他不主动表明身份,明显就是不想掺合闲事,虞瑾也从善如流,全程只和秦渊交流,权当不曾额外注意到他。 凌木南一张脸上且青且红,自也是巴不得秦渊快走。 秦渊侧目看他一眼,面上笑容温文尔雅:“哦,那真是不巧,本王可能要等二位处理完私事再走了。” 虞瑾:…… 凌木南:…… 第004章 永平侯府的表姑娘 - 折金钗 - 叶阳岚 这位安郡王殿下,上辈子没听说他有这么好凑热闹的啊?虞瑾一时无言。 凌木南更是脸直接黑了。 约莫是当前的气氛有一瞬间的过分诡异,秦渊笑道:“别误会,不是本王不知避嫌,是宣宁侯托本王带回来的东西里有为虞大小姐大婚准备的部分嫁妆,现在二位既然要退婚,总要等这事有个结果,本王才好确定这东西该怎么给。” 这话确实不假。 虞常山书房的暗格里藏有一些他和夫人早年为虞瑾留的东西,女儿的婚事不能再拖,他驻守的南面边境常年不太平,连老夫人过世他都被朝廷夺丧,等女儿出嫁,他应该也是赶不回来主持大婚的,正好秦渊要回京养伤,他就写了信,又将需要的钥匙都托他给虞瑾带回来了。 只是上辈子,东西是王府管家后来过来转送的。 现在,他应该是存了替虞瑾撑撑场面的心思,但这位郡王爷也明显是找借口要留下来凑这个热闹了。 这个人,前世虞瑾和他没什么直接接触,但是听口碑,他是个君子。 至于旁边那位宣世子…… 就更不担心他会往外传闲话了。 虞瑾不怕他们在场,淡定点头:“哦,那就先请您和凌世子一起移步前厅喝茶。殿下知道,婚嫁一事向来遵从的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我与凌世子已经说定了退婚事宜,但也总要请永平侯到场,当面说定了才算数。” 凌木南心急如焚,咬牙死死捏着拳头。 私心里他绝不信虞瑾叫他爹来会是为了退婚,这女人一定是想拿他爹给他施压,想要挽回局面。 可是当着秦渊的面,他又不得不收敛,不敢跟虞瑾大小声。 虞瑾坦荡直白得过分,秦渊越发觉得这位虞大小姐与众不同。 他脸上如面具一般的笑容始终维持不变:“本王身体不适,遵医嘱该多晒晒太阳,大小姐不介意的话就容我在园子里四下走走,等永平侯到了我再过去,正好也给你们两家今日之事做个见证。” “殿下随意就好。” 虞瑾无所谓这两位贵人要干嘛,横竖她招惹不到他们,与他们之间也不会有什么利益冲突,所以很痛快的点头。 想了下,她又试探问道,“是否要我指个人给殿下带路?” “不用。”秦渊笑得和煦。 旁边凌木南此时已经多少冷静下来,不动声色摸了摸藏着的那一叠信纸。 虽然他方才在安郡王面前丢了人,可虞家的错处拿在他手里,其实有这个人在反而更好,稍后当着他爹的面闹起来,他爹那里反而有个掣肘,没办法帮着虞家将丑事压下! 这么一想,他心情也瞬间轻松起来,缓和了些许表情对虞瑾低声警告:“你请我父亲前来,最好老老实实退婚,别想拿着他当靠山来压我!” 自家门内,虞瑾也懒得同他虚与委蛇,冷嗤道:“现在不去寻了永平侯来,两家当面交割清楚,难道等你回去告知之后再叫你父亲绑着你过来请罪,咱们两家继续掰扯不清?” 虞家没有能压得住虞瑾的长辈在家,凌木南在永平侯府可是做不得主的。 要不然,他也不会先斩后奏,一个人跑来宣宁侯府闹事了。 凌木南被噎了一下,脸色更加难看。 虞瑾看他不顺眼,更不惯着他:“别当你自己是什么香饽饽,如今便是你要继续这桩婚事,我也是不答应的。” 凌木南不喜欢虞瑾是他个人喜好,论家世人品,他还真的不占上风。 现在两人闹成这样,双方都恨不能撕了彼此,就算长辈们强行按头,他俩也绝无可能了。 “你……”但虞瑾话说得太过直白,凌木南还是忍不住恼羞成怒。 虞瑾没等他发作,再度嘲讽出声:“还是你更想请永平侯夫人前来处理此事?” 凌木南目光闪了闪,瞬间哑火。 他老爹永平侯虽然严厉,但对外时却是收驰有度,可以好好讲道理的,他自己去说说不通,如果虞瑾铁了心要跟他退婚,他爹却有可能被说服。 但是他娘……怕是上来就炸,根本没机会和她掰扯。 “你最好别耍花样!”忍了又忍,凌木南也没脸往秦渊跟前凑,愤愤然一甩袖,先大步朝前厅走去。 横竖他手里有底牌,大不了就鱼死网破的闹一场! 目送他主仆四人走远,虞瑾收回目光,就看秦渊还笑吟吟站在旁边一动没动。 虞瑾斟酌着想了下:“殿下与我父共事两载,鉴于同袍之谊想看护臣女一二,臣女甚是感激,不过今日之事我能处理妥当,殿下贵人事忙,倒也不必徘徊在此。” 不是担心家丑外扬,她确实觉得是浪费了这两位贵人的时间。 秦渊见她如此坦率,面上笑容终是多了几分真切。 他抬手。 身后一个亲卫立刻上前,将一个长约八寸的檀木雕花匣子双手奉上。 秦渊将匣子递给她:“东西都在这里,几把钥匙是侯爷书房的,详情都在信里,你自己稍后拆阅吧。” “多谢殿下。”虞瑾双手接过,又将东西交予石燕拿着。 刚想要亲自送他们出府,秦渊却是一耸肩:“本王这趟回京并无公干,得闲的很,虞大小姐尽管去忙,不用管我。” 虞瑾:…… 行吧,他愿意留就留下吧! “那殿下请便。” 这会儿她确实还有别的要紧事做,也不担心这两人会知道,转身招呼那个看门小厮过来耳语了两句,又自袖中抽出一封她祖母娘家常府的拜帖交给他。 小厮领命,扭头拔腿就跑。 出乎秦渊意料,虞瑾既没去厅上找凌木南,也没打算在这里等永平侯,紧跟着就又领石蓝出门去了。 走的不是被看热闹人群挤得水泄不通的大门,而是隔着大门约莫三十丈开外有一处专走车马的小门。 出门,她径直走向不远处一条胡同。 那里不知何时竟然停了一辆不起眼的布篷马车,马车朝向人声鼎沸的侯府大门方向,只一个充当车夫的小厮守着。 因为所有人都挤在侯府门前看热闹,这里便十分清净。 虞瑾骤一出现,马车里的人明显受到惊吓,被掀起的车帘刷的落下。 马儿似乎也感知到了危险,喷着气息踢踏了几下马蹄。 “虞……虞大小姐!”守在车旁的小厮面露惊恐,下意识后退几步。 虞瑾微微一笑,走上前去,轻叩了车厢两下。 里头仿佛无人一般,一丝声息也无。 虞瑾没什么耐性。 石蓝不等她吩咐,已经抢上前去,一把扯落车帘,摔在地上。 马车里空间狭小,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强撑着声势,张开双臂挡在前头,怒瞪石蓝呵斥:“你们大胆,知道这是谁的马车吗?竟敢造次……” 石蓝简单粗暴一把将她扯下马车,紧跟着干脆利落一个手刀将人劈晕。 旁边小厮见状,转身要跑,随后也被她追上去一下劈晕在地。 虞瑾款步踱到马车前面。 车厢里,面容姣好妆容打扮精致的女子正尽量缩着身子靠进最里,手捏一方丝帕,满脸的防备紧张。 “苏小姐不是和凌世子一路来的吗?怎么他进了我府上做客你不进去?”虞瑾则是笑看着她,“下来吧,我都亲自来请了,我的丫头毛手毛脚,你应该不喜欢。” “你……我……啊!”下一刻,解决完丫鬟和小厮的石蓝已经跳上马车,不由分说将她揪出来。 “放开我!你们干什么?”三人拉扯着重新进了侯府那道小门。 正在门口探头探脑的秦渊,表情疑惑中带着丝一言难尽:“这又是谁?” “永平侯府的表姑娘,姓苏。”虞瑾实话实说,反手关上门。 秦渊和宣睦二人以前对虞家名正言顺的大小姐虞瑾都无甚印象,就更不会知道永平侯府的表姑娘姓甚名谁长啥样了。 苏葭然则是已经被吓傻。 本来虞瑾强行掳她进府,她就甚是恐慌,现在见到这处还有位明显气度不凡的陌生贵公子接应,她就更是不知所措,一时连话都不会说了。 虞瑾继续吩咐石蓝:“先找个安静的地方请苏小姐吃茶去吧。” 石蓝虽是个和苏葭然一般年岁高矮的小姑娘,可是拎她也跟拎小鸡仔似的,将她嘴巴一堵,直接拖走了。 若是前世,在安郡王和英国公世子这样的外人面前,虞瑾哪怕是为了自家名声做事也会收敛,尽量伪装圆滑些,如今却是无所谓。 她若无其事带着秦渊一行重回前院。 与此同时,门口的动静也终于传进后院虞家另外两位姑娘耳中。 第005章 情信 - 折金钗 - 叶阳岚 虞家人丁不算兴旺,老侯爷虞柏安只有两子,都是老夫人常氏所出。 现在,大房虞常山膝下只有一嫡两庶三个女儿,二房虞常河也只有一双嫡出儿女。 宣宁侯府是御赐的府邸,一座带大园子的主宅,附带两个小些的园子,自前朝勋贵手中查抄而来。 地方足够大,每个姑娘都有独立的院子。 思水轩里。 “你说什么?”晨起刚坐下梳妆的三姑娘虞璎猛然回头。 梳头丫鬟猝不及防,篦子上还扯着她一缕青丝。 虞璎顾不上疼,匆忙起身迎向报信的大丫鬟木香:“你再说一遍?前面是出什么事了?” “永平侯府的凌世子突然上门,说要和咱们大小姐退亲,事情他在大门口当街就嚷嚷开了,这会儿人已经被大小姐请去了厅上。”木香跑了一路,气喘吁吁,还是尽量先一口气把话说完。 虞璎难以置信,原地转了两圈,口中喃喃:“怎么就要退亲了?” 最后还是跑回木香面前,追问:“凌府那边可说是何缘故?大姐姐这婚事是当年祖父在时和永平侯府老侯爷一诺千金定下的,凌家就算悔婚,也总该有个由头说法不是?” 她虽是闺阁女子,也隐隐嗅出此事的一点不同寻常。 “这……奴婢也不知道啊……”木香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时,在屏风后整理床榻的另一个大丫鬟木蓝快步走出,牵住虞璎的手,捏了一下她手指:“大小姐的婚事是府中大事,尤其涉及婚嫁,闹不好是要连累府里所有姑娘名声的,姑娘是不是要去前院瞧个究竟?” 顿了一下,又道:“二夫人娘家老夫人做寿,早早便出门去了,万一前面争执起来,大小姐也没个帮衬。” 指尖微疼,虞璎不由一个激灵,面上却有些迟疑退却:“这……我……” 自家姑娘,原不该是这样扭捏畏缩的性子。 而且,木香私心里又觉得主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此时跑去前院掺合大小姐退亲的事,似乎并不妥当。 正在迟疑间,外面传来低低的几声咳嗽。 主仆几人闻声回头,府里的四小姐虞珂正被丫鬟搀扶着走来。 虞璎和虞珂是一胎双生的姐妹,却并没有共用一张脸。 只是双胎在娘胎里有竞争关系,这就导致虞珂生来就身体孱弱些,即使被娇养着调理多年…… 此时她和虞璎同是十四岁的年纪,虞璎唇红齿白气色极佳,她的身段却明显单薄,唇色也微微苍白。 “你……大清早的,你怎么来了?”虞璎正且心虚,当即虚张声势的质问出声。 “前院出事了,我们一起去看看。”虞珂的嗓音温吞低柔,话语却极是干脆利落,这与她恹恹无力的神态反差极大。 说着走上前来,轻轻取下还挂在虞璎长发上的篦子。 “奴婢来替三姑娘梳妆。”扶着她的丫鬟露陌立刻笑吟吟上前,不由分说将虞璎引回妆台前。 虞璎被赶鸭子上架,很快梳妆又穿上外衫。 全程在虞珂眼皮子底下,她不好做什么,脑中却是思绪飞转,一心惦记着凌木南退亲一事。 她恋慕自己未来姐夫一事,虽然情难自抑,但是作为一个大家闺秀,她深知这一点龌龊心思不能为外人道。所以,虽然她自认为心思隐藏极好,也不觉得凌木南今日登门退亲会与自己有关,心中也是警铃大作,思忖着必须抹除痕迹,不能留下丁点隐患。 她的心神不宁,虞珂全看在眼里。 “木蓝,我书房的信笺盒子底下有一方丝帕,染了些墨迹,应该洗不干净了,一会儿整理的时候你找出来烧掉。”临出门前,虞璎趁机握住木蓝的手,背着虞珂给她使眼色。 “好,奴婢省得了。”本来正要随她出门的木蓝止住步子,木香只得跟上。 虞珂不动声色,刻意走慢两步,落在后头。 待到出了院子,她便将搭着露陌的手拿开,往后递了个眼神。 露陌颔首,轻轻松开她手。 虞璎怀揣着心事,并未察觉少了个人,一行三人沉默着快步往前院去。 宣宁侯府这宅子本就立在皇城边上、繁华之地,石竹去的时间恰当,正好截到了下朝出宫的永平侯凌致远。 凌致远自老永平侯亡故后,就遵从老父亲遗愿不上战场了,但他将门出身,也曾上战场历练过,走路虎虎生威,气势十足。 凌木南原是臭着一张脸坐在厅上生闷气,看见自己老爹气势汹汹而来,几乎是弹跳起身。 “父……”还没等他行礼问安,凌致远已经一招手:“将这个逆子堵住嘴,绑回府去。” 为赶时间,他是孤身和石竹快马加鞭过来的。 话落,跟着凌木南的两个护卫对视一眼,当即上前,一左一右就将自己主子擒住要往外拖。 “世叔,且慢!” 恰此时,虞瑾也从院外快步进来。 凌致远回头,瞬间转换表情,致歉道:“瑾儿,是本侯教子无方,纵得这逆子不识好歹,他是昨夜吃多了酒,撒酒疯,那些伤感情的浑话你莫往心里去……” “父亲!”凌木南生怕事情会不了了之,挣扎着叫嚷。 钳制他的护卫不得已,连忙捂住他嘴:“世子爷,得罪!” 只是虞瑾挡在大厅门口,他们也出不去。 虞瑾也不想迂回,直视永平侯道:“世叔,婚嫁之事关乎我与凌世子终身,既然凌世子不愿,我若勉强嫁过去,将来夫妻不睦,家宅不宁,只会后患无穷。咱们两家,素有交情,犯不着为了这一桩婚事拉扯,再伤了和气不是?” 虞瑾是永平侯府认定的未来宗妇,这些年凌致远更是时时关注,心里对这个准儿媳满意至极。 来的路上,石竹就把凌木南今日所言所行交代了。 此时,对上少女清明却坚定的眼神,他心里只觉咯噔一下。 自从他退下来不再领兵之后,凌家现在已经不能和虞家平起平坐了,看虞瑾这态度,明显不是说的气话…… 凌致远深吸一口气:“你说得对,咱们两家三代人的交情,确实犯不着为了一桩婚事伤和气。此事由我凌家而起,你若是心意已定,稍后我会去信予你父亲请罪,说明缘由!” “好!” 虞瑾点头,抬手。 身后的白绛将放有婚书和定亲玉佩的螺钿盒子捧着奉上。 “婚书和信物在此,今日彼此交还之后,凌、虞两家的婚事就此解除。”虞瑾将盒子拿在手里,当着凌氏父子的面打开又合上。 再看向凌木南时,她眼神倏地凌厉:“凌世子,你我婚约维系多年,你拖到今日才贸然登门要求退亲,并且气势汹汹而来,大有要闹到人前不死不休的架势,我想知道缘由,也需要一个解释!” 凌致远也想不通自己这逆子怎会不声不响给他来了这么一下。 他暗叹一口气,转而给押着凌木南的两个护卫递了眼神。 护卫刚一松手,眼睛通红的凌木南就冲上前来,掏出怀中一打花笺信纸,兜头甩了虞瑾一脸:“你还有脸问缘由?我退婚是因为你虞家女儿品行不端,这些都是你家三姑娘虞璎不知廉耻,私下送到我府上的情信!” 秦渊有伤在身,不敢疾行,方才晚了虞瑾一步过来,踟蹰立于院中,没好打扰两家争执。 此时,正好虞璎和虞珂三人也一脚跨进院子。 看着那些熟悉的花笺洋洋洒洒飘落一片,虞璎如遭雷击,脸色唰的一下惨白。 第006章 还喜欢他吗? - 折金钗 - 叶阳岚 她脑中如同雷霆炸响,身子一晃,摇摇欲坠。木香也懵了。 走在后面的虞珂抢了一步上前,暗中用力,撑住她身体,将她稳稳扶住。 感觉到手臂和背后传来的温度和支撑,虞璎茫然的一寸寸回头。 虞珂还是如往常般一张苍白柔弱的小脸儿,脸上也平和恬静,看上去还有点乖。 厅内,凌木南新仇旧恨涌上心头,那一叠信纸甩出用了大力,虽然只是薄薄十余张,摔在虞瑾脸上,即使不疼,却是啪的一声,极致的羞辱。 院中的秦渊不由蹙眉,脚步下意识挪动后又及时收住。 只有宣睦置身事外,丝毫不为所动。 虞瑾故意没躲。 隔着一个庭院,纷纷扬扬的纸张落下。 虞瑾扭头去看。 扶着门柱刚站稳的虞璎仓惶避开视线,两根指甲抠在石柱上,猝然断裂,有丝丝血迹自断甲处渗出。 “混账!”满院寂静中,猝不及防,却是凌致远先暴怒打了凌木南一掌。 习武之人的手劲极重,凌木南被他打退数步,脸上直接痛到麻木。 狼狈拿手背一抹,嘴角竟然渗出鲜血。 凌木南一时懵住,忘记反应。 凌致远怒发冲冠,咬牙怒骂:“你的教养是被狗吃了?举止轻狂,闹到别人门上已是失礼,竟然还对弱女子动手?你祖父半生戎马,上保家国社稷,下护妇孺百姓,用性命挣下的军功名声不是让你这样糟蹋的!” 这话说得极重,不知几分出自真心,又有几分是说给秦渊这个皇亲贵胄听的。 凌木南被打,原是满心愤懑想要顶撞,愣是被这话压得心神一凛。 只是,他今日被虞瑾摆了一道,自从踏入宣宁侯府大门就一直在被打压受气,他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暗中又狠狠瞪了虞瑾一眼,凌木南极不甘心的咬牙跪下,表情依旧愤愤:“父亲,儿子今日行事的确冲动莽撞了些,可这也是宣宁侯府有错在先。诚如虞瑾所言,我与她的婚约定下多年,满城皆知,她家的姑娘却不知廉耻,对自己的准姐夫生出觊觎之心,这样的人家儿子嫌恶心,更信不过他宣宁侯府姑娘的品行……今天就算你打死我,这婚我也要退。” 凌木南这次虽然行事莽撞,但他既然这般信誓旦旦而来,凌致远并不怀疑这些信件真伪。 只是凭借两家交情,就算虞家女儿有错,有的是法子暗中通气解决,这样闹出来对双方都没半点好处。 现在,还被秦渊这个外人看了热闹。 凌致远指着他,气息不自觉加重。 虞瑾则是不慌不忙,弯身将散落在地的纸张一一捡起。 这些情信,上辈子凌木南是直接抛撒在大街上,被无数人传阅了的。 虞瑾也看过。 不是什么淫词艳曲,就是小女孩情窦初开,将一眼倾慕的男子描绘成自己想象中的模样,隐晦的寄托相思,写了写少女心事。 里面一首藏头诗,写了两人名讳,直接就是铁证。 虞瑾脸上没什么表情。 被自己的亲妹妹背叛插刀,是个人都得疯! 凌木南认定她在强撑,眉宇之间满是得意与恶意。 看到外面脸色惨白站着的虞璎,他更是挑高了眉梢,扬声道:“虞三姑娘来都来了,就不要躲了,本世子不怕与你们当面对质。” 虞璎无地自容,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儿。 她想要转身跑掉,脚下却仿佛生了根,完全动不了。 “进来!”虞瑾语气平静,却严肃。 虞璎咬了咬唇,终于挪动脚步,在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在心上人面前,无比屈辱难堪的一步步走进厅内。 凌致远并不想和一个小姑娘过分追究,想打圆场,当着虞瑾这个“受害者”的面,又没什么立场大事化小,表情甚是凝重。 虞璎低着头,一眼也没敢看凌木南,绕开他走到虞瑾面前,跪了下去。 她的整个脑子都很乱。 这两年府里守孝,姐妹们都闭门不出,凌木南时常受永平侯夫人的指派前来送些吃的用的,他那皮囊本就生得不错,加之又是侯府世子,身份使然,矜贵少年倜傥风流,甚至不用他刻意做些什么,就轻易成了少女春闺梦里挥之不去的旖旎。 她是倾慕凌木南,也的确在情难自抑时写了那些诗词和信件,可她也深知这份心事见不得人,每回都是自己私下稀罕稀罕就处理掉了。 这些信件,怎么就到了凌木南手里?还成了对方攻讦虞家,逼迫她大姐姐退婚的把柄? 虞珂这时也小碎步挪到虞瑾身边,探头看了看她手里信件,蹙着眉,佯装小小声的嘟囔:“三姐姐的字也是临摹的碑帖,这样的簪花小楷,在女子之间最是盛行,这真是她写的吗?” “阿瑾……”凌致远刚要顺着话茬含糊过去,虞瑾却是垂眸,将手里一打信笺递给虞璎:“你怎么说?” 纸上相思。 在过去这一年多的时光里,这薄薄一叠信纸,寄托了少女所有的甜蜜与怅惘。 而此刻,这每一张纸,每一个字,都化作回旋镖,将她所有的自尊脸面碾碎,甚至将未来生路堵死。 虞璎脑中浑浑噩噩,死攥着那叠信纸,羞耻的一眼不敢去看。 她不知道如何替自己辩解,只是本能的承认和澄清:“这些信件,的确是我的,可是我并没有送给凌世子!” 赌气一般,她将音调提得高高的。 她倾慕自己准姐夫的心思的确龌龊,可她却从没想过要去争抢,更遑论破坏长姐的婚事! “呵……”凌木南闻言冷笑,嘲讽意味拉满,“狡辩!” 虞璎如是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冰水,猛然抬头看向他。 此时,他一边脸颊顶着个明显的巴掌印,再露出讥诮刻薄的表情,君子如玉的面具直接碎裂成渣。 少女透过一片泪雾看着眼前的“心上人”,奇迹般的,曾经热烈的心跳猝然便趋于平静,再找不见一丝一毫心动的感觉。 虞璎心里一阵茫然无措,就听虞瑾问她:“你倾慕他什么?” 虞璎下意识抬头,和虞瑾眼神对上,刚要羞愧避开,虞瑾却没给她逃避的机会,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会叫你心生爱慕之人,必是因为他的好,可如今,你的私信却被他抖露出来,不管你最初看中他的是什么,现在的他是一个只因为你喜欢他,就恨不能让你身败名裂,甚至将你置之死地的人……” 这话说得,就好像他是什么心思恶毒之人一样! 凌木南不服,横眉怒目就要大骂:“虞瑾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明明是你虞家女儿做的丑事……” 因为急切和愤怒,他的表情极致狰狞。 她就是为了这样一个人,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虞璎混沌的思绪仿佛醍醐灌顶,瞬间清明。 她膝行两步,挡到凌木南和虞瑾中间,不再试图逃避。 “我……不喜欢他了。”少女挺直了脊背,高声而坚定,直接盖过凌木南急切的叫骂声。 她眼中那两包泪,始终倔强的不曾落下。 凌木南这样的人,不配她为他流泪! 说完这一句,突然抬手,用袖子狠狠将眼泪擦干,仰头看着虞瑾道:“大姐姐,是我鬼迷心窍,做错了事,连累侯府和姐妹们的名声,我做错了事,愿意受罚,我会……” “行了!”虞瑾截断她后面的话,“既然你的事掰扯清楚了,那就先站到一边去,这里没你的事了。” 话题转换太过突然生硬,所有人都云里雾里。 白苏和白绛果断上前,将虞璎架起来,扶着站到边上。 整个厅里,只剩凌木南一个跪着。 他左右看看,刚要跟着爬起来,就听虞瑾噗嗤一笑:“凌世子,我觉得你还是继续跪着的好,省得爬起来一会儿再跪下,更伤膝盖。” 凌木南起身到一半,猛然抬头,对她怒目而视。 虞瑾同他相看两厌,同样眼神嫌弃,转而对凌致远道:“世叔,我家妹妹年少无知,做错了事,贵府世子质疑我虞家女儿的品行,要以此为由退婚,合情合理,我不强辩,但我这还另有一桩事,也需要咱们两家人当面掰扯清楚。” 凌致远听出了这丫头的话里有话,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只是事已至此,也由不得他说不了。 虞瑾显然也不是非要得他一个首肯,微微颔首,就冲外面扬声:“石燕,把人带进来。” 众人循声转头。 石燕依旧是拎小鸡一样,单手拖拽着苏葭然从院外进来。 “表妹!”凌致远还没看清来人,就见自己儿子被踩了尾巴似的已经怒吼着窜了出去。 第007章 喜脉 - 折金钗 - 叶阳岚 躲在门边啃糕点的石竹把纸包往怀里一塞,轻巧闪身,往他面前一挡。凌木南垂眸,看着这个不到他胸口的半大孩子,眼皮直跳,脸都青了。 之前被压着往青石板上跪那一下,他膝盖现在还疼呢。 这一打岔,石燕就把苏葭然拎着进了厅里。 “姑丈……”当着凌致远的面,她并没有往凌木南跟前凑,而是连忙整理仪态,低眉顺眼,规规矩矩的行礼请安。 凌致远不解:“你来宣宁侯府做甚?” 凌木南并不知晓她是被抓进府,也不着急上前维护。 苏葭然只要谎称是不放心表哥,过来寻他的,便合情合理。 可苏葭然脸色苍白,低垂着眉眼,嘴唇动了动,竟然没有回答。 凌致远拧眉,目光开始变为审视。 “表妹定是来寻我的。”凌木南见状,果断挺身挡在苏葭然前面:“虞瑾,我倒要问问,这就是你们宣宁侯府的待客之道吗?一个下人就敢粗鲁拉扯官眷……” 心尖尖上的表妹被粗鲁对待,他心里窝火,越说气势越足,最后干脆矛头直指宣宁侯府:“果然是有其主必有……” 虞瑾想抽他一嘴巴,可是打狗看主人,当着凌致远的面,她不好动手。 眼角余光一扫,虞瑾抄起旁边桌上他喝剩的半盏茶泼过去。 凌木南正在大放厥词,吃了一嘴茶叶。 “凌世子,请你慎言!”虞瑾冷飕飕警告:“当着令尊的面,我不想对你动手,但你若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不逊,就别怪我不顾两家情面,给你难堪了。” “你……”凌木南顶着一脸茶叶沫子,还想叫板。 凌致远一记眼刀横过去,他就老实了。 “瑾儿,我这逆子,回头我带回去必定严加惩罚管教,方才你说另有一件事需要当面分说,究竟何事?”凌致远甚是心累,强压着火气,额角青筋都绷紧了。 虞瑾斜睨苏葭然和凌致远,眼底就多了几分玩味。 凌致远正手忙脚乱在抹脸上茶汤,苏葭然居然很沉得住气,并没有急着过去安慰讨好,或是火上浇油,而是老实本分的垂眸站着。 距离凌木南有三步远,任凭是谁都难看出他俩之间有私情。 收拾掉散乱的思绪,虞瑾正色:“我要说的就是贵府这位表小姐,今日凌世子大张旗鼓过来退亲,走的是我家正大门,很是光明磊落。偏巧我家下人晨起采买时又瞧见,他在绕来我家大门之前,先亲自护送一辆布篷马车过来,将其藏在了不远处的小巷。” 虞瑾说着,刻意一顿。 凌木南二人闻言,本能的对视一眼,齐齐变色。 “父亲!”凌木南终于意识到事情脱离掌控,急切抢上前来,“不是的,你别听……” 虞瑾不等他现想出借口搪塞,继续道:“侄女一时好奇,在请了凌世子进府吃茶后,亲自过去那巷子口瞧,就见贵府这位表姑娘藏在马车里,甚是好奇的盯着我府门前的闹剧瞧呢。” 说着,似笑非笑斜了苏葭然一眼。 苏葭然心虚的不由倒退半步。 幅度虽小,凌致远还是轻易察觉。 他眉宇间的褶皱隐隐加深,却并未打断虞瑾,示意她继续说。 “世叔您知道,自祖母过世之后,宣宁侯府就由我掌家了,身为一家之主,为着家族大计长远考虑,凡事我都更喜欢往阴暗处想。”虞瑾款款道来。 世家贵女,心思深沉,九曲十八弯的多了去,可大家对此往往都心照不宣,对外谁都要摆出一副知书达理、宽厚善良的贤惠样子。 虞瑾这样,倒是叫在场一众男子都颇是无语。 虞瑾恍若未察,继续道:“凌世子和苏表妹今日种种行为,甚是反常,所以我请你家表姑娘进府时,顺便搭了一下她的脉……” “你胡说!”苏葭然下意识尖锐叫喊。 众人循声看她。 就看她下意识扯袖子遮挡手腕,咬着唇往后退。 那心虚的表情,写了满脸。 她是被虞瑾身边那个会武功的丫鬟强行扯进来的,从头到尾,别说给她诊脉,虞瑾甚至连她的一片衣角也没摸到。 可是—— 谁叫她做贼心虚呢? 即便她随后反应过来,也无从掩饰。 “姑丈……我……我……” 她想说自己身体不适,或者直接装晕,可又很快想到,虞瑾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她若装病,虞瑾就更有理由请大夫给她诊脉了。 一时找不到更好的托词,苏葭然急得额角泌出一层汗珠。 凌木南也十分慌张,见她毫无作为,便抢过去强硬扶住她,扭头对凌致远道:“父亲,表妹好像身体不适,我先带她回去。” 说着,还抓着苏葭然手臂,疯狂给她使眼色。 苏葭然却是心口猛然一口浊气堵上来,差点昏厥。 “不是,表哥我没有……”她急切想要挽回些什么。 果然,就听虞瑾笑道:“巧了不是?我也担心自己学艺不精,给表姑娘探错了脉……白苏,去大门口迎一迎,看舅公他老人家来了没有。” 苏葭然和凌木南齐齐眼前一黑。 虞瑾的祖母常氏娘家本是杏林世家,当初老侯爷虞柏安追随皇帝打天下,常氏父女都是军中大夫,两人因此结缘,后来天下平定,常家老爷子过世,常氏又是女子,不能为官,常氏的弟弟就被皇帝带在身边,现任太医院副院判,专门负责照料皇帝的身体。 “是!”白苏轻快答应着,疾步出去。 凌木南一咬牙,拉上苏葭然就走:“常太医是专职侍奉陛下的,我表妹一点小毛病,不敢劳烦。” 石竹把最后一点糕点渣倒进嘴里,再度小胸脯一挺,挡在他面前。 这小丫头一把子牛劲,凌木南不想当众和她动手再被她按地下,一时气得脸红脖子粗。 正在大眼瞪小眼呢,白苏已经笑吟吟把背着药箱的常太医引了进来。 “郡王爷,世子爷!”清早他在皇帝寝宫请平安脉时正好见过秦渊和宣睦,先向院中的二人行礼。 “常太医,又见面了。”秦渊笑着与他寒暄。 宣睦只是微微颔首,便算是打过招呼。 倒是凌致远诧异看向宣睦。 之前他一门心思都在自家逆子闹的乱子上,宣睦又低调站在秦渊旁侧,他竟一直不曾注意,只当他是秦渊的护卫之一。 凌致远武将出身,即使宣睦不怎么在京城露面,也曾打过一两次照面,很快认出了他。 只这会也不是寒暄的时机,两人只远远互相点了个头,就算潦草打招呼。 凌致远收摄心神。 这边白绛已经不由分说将苏葭然按坐在椅子上,并且贴心的掏帕子覆在她手腕。 常太医走进厅内,放下药箱,取出脉枕,搭脉,诊脉…… 一气呵成。 “恭喜侯爷和世子爷,是喜脉!” 常老夫人在世时与娘家来往密切,和这个弟弟关系尤其的好,虞瑾找这位舅公过来,自然不会瞒他,一五一十告知了缘由。 常太医知道苏葭然身份,也知道她是未嫁之身,但不耽误他替自家外甥孙女刺对方两句。 言罢,收手,取回脉枕,放回药箱。 动作依旧行云流水,毫不拖沓。 凌致远不是蠢人,结合虞瑾那些明示暗示,以及自己儿子和苏葭然今日所作所为,他立刻捋顺其中关窍,脸色一瞬间铁青。 苏葭然惨白着一张脸,低头,一副唯唯诺诺样,一句话也不说。 倒是凌木南跳脚:“简直胡说八道,我表妹云英未嫁,你们这样污蔑一个女子的清白……” 话没说完,冷不丁听见一声嘲笑:“先前凌世子斥责于我时,可没有这般气急败坏,可是理直气壮的很呢!” 见着是虞璎眼神冰冷嘲讽的盯着他,凌木南一噎,表情极其精彩。 虞瑾弯着唇角,依旧气定神闲与他对峙:“凌世子信不过我舅公没关系,京城这么大,医馆少说也有百八十间,坐堂大夫怎么也有一两百人,我不介意去把全城的大夫都请来替你家表姑娘会诊,只是……你敢吗?” 第008章 生父不详? - 折金钗 - 叶阳岚 这一句,嘲讽和挑衅意味拉满。 凌木南眼神闪烁,攥着拳头,脸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前一刻,他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虞璎不知廉耻时有多嚣张、有多义正辞严,这一刻脸被打的就有多疼。 他且在这下不来台呢…… 偏此时,旁边常太医幽幽的道:“永平侯和凌世子信不过老夫乃是人之常情,莫不如多请几位太医院的同僚过来?添丁进口是喜事,省得误诊白欢喜一场!” 且不论孩子爹是谁,苏葭然是永平侯府的亲戚,她腹中孩子总归和凌家是有些关系的。 舅公这话没毛病! “噗嗤……”虞瑾没忍住,笑喷出来。 这一笑,可谓十分的不合时宜了。 就连一直置身事外的宣睦都不由多瞧了她两眼。 按理来说,一个姑娘家被未婚夫闹上门来公开羞辱,她处理得再是游刃有余,心里总归会有许多的愤懑不平。 可是这小半天观察下来,他看得分明,虞瑾分明只当这是一个不得不妥善解决的麻烦,心态轻松平和的仿佛她才是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凌世子找上门来指责我妹妹,声称瞧不上我虞家女儿品行,要我们一个交代,要与我退婚,我都允了。”发现大家齐齐看她,虞瑾才掩饰着收敛笑容,摆出公事公办的冷脸,“那么现在,我也要凌世子和你这位表妹给我凌府一个交代。” “我们有什么好对你交代!”凌木南心思都在苏葭然肚子上,明显底气不足。 “凌世子,你遮掩的手法并不高明,也莫要把旁人当傻子!”虞瑾目光在他和苏葭然之间玩味流连。 凌木南心虚,下意识又挡在苏葭然前面。 虞瑾看在眼里,眼底兴味越发浓烈起来,出口的话就越发犀利不留情面:“你我两家是世交,纵然你并不属意于我,要退亲,有的是体面和缓的法子,可你今天却冲着毁我虞家满门名声来的,之前我若是没在大门口及时拦住你,你当是会将我三妹妹那些私信撒到街上,任人传阅,以此逼迫我就范,进而不得不答应你退婚的要求……” 这就是凌木南最初的计划。 在苏葭然被揪出来之前,他以自己的这个可以兵不血刃的计划而沾沾自喜,现在反有种被人扒光了的羞耻。 “这都是你自己的猜测!”越是知道羞耻,他就越是不能承认! 虞瑾冷道:“你为了退婚,就恶意满满来毁我家名声不算,还刻意提前把你这表妹安排在隐蔽处看笑话,这又是出于何种动机?” “我……”凌木南辩无可辩,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我表妹爱在哪里就在哪里,你管不着!” 虞瑾一手将他拨开,径直站到苏葭然面前,居高临下:“我与苏姑娘不过点头之交,素无恩怨,你我同为女子,你应知晓女子立身于这世上的难处,你这当真好歹毒的心肠,还特意追上门来看我虞家女儿的笑话。若不是与你自身利益相关,你何故如此?” 凌木南时年二十有二,虽然不走武将的路子,强身健体和自保的武艺也从小学了一些。 他正处于虞瑾竟能一把将他扒拉开的震惊中,一看表妹被针对,当即再度挺身:“你也说了,今日这些都是我做的,表妹也是我带来的,你莫要攀扯她。” 虞瑾两次试探,都逼问到苏葭然脸上了,对方始终低着头一语不发,看样子是铁了心要做凌木南背后的女人,等着坐享其成了。 “我并非攀扯于她,而是我宣宁侯府需要一个交代。”虞瑾本身也不屑听她那几句推诿之词,凌木南要为爱冲锋,她就成全他:“我只要一句实话,她腹中怀着的究竟是谁的骨血?” 凌木南深知女子名节重要,尤其一个闺阁女子与人珠胎暗结,哪怕他将来是要娶表妹的,这件事也不能公开承认。 是以,他很努力撑着气场:“这是我表妹的私事,与你何干?为什么要告诉你?” 到了此时此刻,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必定是这位凌世子把持不住,和自己的表妹有了首尾,还不慎搞大了肚子。 苏葭然的父亲只是个外放的六品官,她在家中更不得宠爱,十年前她生母去世,她写信求到永平侯夫人跟前,就被永平侯夫人接来,一直寄居在永平侯府上。 她这样的家世身份,根本配不上凌木南。 当然,做妾除外。 可就凌木南今日所为来看,他俩谋算的必定是永平侯世子夫人的身份。 也不知是这位表小姐不甘心做妾,还是凌木南这傻子不舍得让他的这亲亲表妹为妾,居然直接打上虞家的主意,想要退掉和虞瑾的婚约,来成全她俩的私情。 虞瑾和凌木南的婚事是两家长辈定下的,今天如果成功把这盆脏水泼到虞家姑娘头上,凌木南就站在了道德制高点。 凌木南身为家中嫡长子,很得宠爱,到时没了虞家的婚事,他再用点苦肉计,软硬兼施的闹上一闹,不愁永平侯夫妻两个不妥协。 这一番算计,一旦摆到明面上看,就实在算不得高明了。 虞瑾咄咄相逼,显然不是在与他论对错,而是要凌家一个明确的说法,只有凌木南还在试图耍嘴皮子,自以为可以将自己的丑事遮掩过去。 虞瑾绕开他走到凌致远面前,把盛放婚书信物的盒子双手递给他,神色郑重又犀利:“婚书信物就此退还,你我两家的婚事作罢,只是我虞家的脸面也不是这么好踩的。今日之事,我给您和已故的老侯爷面子,可以不对外透露风声,但我宣宁侯府需要你凌家给个交代!” 想踩着她虞瑾和虞家当垫脚石? 凌木南?他也配?! 称呼从“世叔”变成“侯爷”,就表明了态度,此事她绝不可能再做退让。 凌致远闭上眼,很是平复了几次呼吸,才重新睁眼。 凌木南看到他肃杀的表情,心里发慌:“父亲,你不要……”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凌致远直接发问。 他也不屑和苏葭然这样一个弱质女流掰扯,同样是质问自己儿子。 凌木南眼神闪烁,抿了抿唇,还是想给自己和苏葭然保留最后一层遮羞布。 “行!既然你不愿履行婚约,你和瑾丫头的婚事,今日为父做主,替你们解除。”凌致远道,随后冷眼看向苏葭然。 苏葭然自方才被强行诊脉后就一直坐在椅子上。 一来大家都站着,她坐着,能最大限度减小她的存在感,二来虞瑾一副咄咄逼人誓不罢休的架势,她双腿发软,浑身无力,未免出洋相,索性坐着了。 凌致远鹰隼般犀利的视线射过来,她一颗心瞬间往上提起,仓惶起身,讷讷道:“姑……姑丈,我……” “既然你腹中孽种生父不祥,我永平侯府绝不藏污纳垢,此后也容不得你了。程安,程勇,这就把她送回泰州,交予我那连襟苏大人处置。”林志远道,顿了一下,又刻意嘱咐凌木南那两个护卫,“她今天不是乔装了,特意用一辆破马车跑过来瞧热闹?也不必再回府收拾,这就把她绑了,送走!” 第009章 低头道歉 - 折金钗 - 叶阳岚 永平侯府最终的话语权在凌致远这。 两个护卫尽量无视凌木南,硬着头皮就要去拿苏葭然。 苏葭然怎敢叫两个护卫外男近身? “表哥,救我!” 情急之下,她仓惶起身。 扑到凌木南脚边,死死拽住他衣袖。 仰起头,一张苍白的脸上,泪流满面。 她神色惶恐摇头:“我不能回泰州,表哥你知道的……尤其……尤其……” 纵使在场大家全都心照不宣,她也没脸把自己“身怀有孕”四个字说出来,只哭得分外哀戚:“我现在这样被送回去,我父亲会打死我的。” 她父亲本来就不怎么重视她,如今每年数封家书来往,嘘寒问暖,无非是借她的关系攀附永平侯府。 如果她大着肚子被强行扭送回去,家里一定会让她无声无息的死去,以保家中女眷清誉。 也或者,她可以劝说父亲等她生了孩子,瓜熟蒂落再抱着孩子来永平侯府闹…… 可那是下下策! 一来,她不确定自己一定能生儿子,二来,闹出来让永平侯府出了丑,怕是连她姨母都要厌弃她。 到时候,就算凌家勉强让她进门,她也做不成世子夫人。 她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不就是为了给凌木南当正妻? 现在但凡还有一丁点希望,她都想尽量争取一下。 前有虞瑾逼迫要说法,后有心上人表妹求庇护…… 凌木南骑虎难下,再是不想当众自打嘴巴,也不得不妥协。 他心一横,扑通一声,重重跪到凌致远面前:“父亲,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表妹腹中骨肉……是我的,是您的亲孙,您不能把她送回苏家,我们凌家的骨血更不能流落在外。” “你……你这混账!” 心知肚明是一回事,听他亲口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凌致远气血上涌,甚至有一瞬间脑袋空空,险些气晕过去。 虞瑾递了个眼神,石燕立刻搬来一把椅子。 凌致远顺势坐下,脸色铁青。 凌木南索性破罐破摔,紧紧将苏葭然护在身边:“一人做事一人当,父亲您要打要罚都冲我来。横竖孩儿和宣宁侯府的婚约已经解除,回府我就禀明母亲,娶表妹进门。” 苏葭然将脸埋在他胸前,嘤嘤的哭,没人瞧得见她表情。 当然,她应该也并不希望有人看见。 虞瑾饶有兴味的看戏,眼角余光不经意一瞥,却见露陌隔着院子在冲这边隐晦招手。 虞珂一直没怎么掺合厅内之事,这时趁乱溜了出去。 她主仆两人躲到院外嘀咕,虞瑾也没去管,只笑着轻咳一声,再度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凌木南觉得这一切都怪虞瑾,她要是干脆利落退婚,别这么死咬不放,事情早就平了。 哪像现在,搞得他和表妹几乎身败名裂,不知如何收场。 他眼神愤愤,恨不能活剐了虞瑾。 “世叔,你家要为世子重新议亲,甚至是迎娶新妇,都是贵府的家务事,可否容后你们回到自家门里再行商议?”虞瑾仍是笑吟吟,一副看客姿态:“凌世子,你和这位苏表妹既然早就珠胎暗结,甚至有意迎娶她为宗妇,你要退亲,却又不想担责,就闹上门来把脏水往我虞家女儿身上泼……我虞家需要你当面赔罪致歉!” 凌致远早被自己儿子这番无耻行径弄得抬不起头,虞瑾要说法,合情合理,他直接甩手不管。 凌木南羞恼至极,还依旧不想低头。 突然看见立在后面的虞璎,他又再挺直了腰板,冷笑:“你说我品行不端?我才说你们虞家也不妨多让。就算是我对你有所算计,可无暇之玉不遭瑕玷,还不是你家这三姑娘持身不正,主动将攻讦的把柄送到我手上?” 说着,他眼底又浮现丝丝缕缕恶意,开始挑拨:“你要怪就怪虞三姑娘不检点,是她连累你毁了婚事,怨不得旁人!” 虞璎顿时慌了,不管不顾跑上前来,急切辩驳:“我说了,我没有把那些信件送予你……你……是你叫人偷了我的信!对,就是你,你偷东西……” 此时此刻,她当真有种被狗屎糊了一脚地板却甩不脱的恶心感。 凌木南在她面前,却满是优越感,看跳梁小丑一样看她撒泼:“本世子连你闺房的门朝哪边开都不晓得,而且若不是你以情信相赠,我又怎会知晓你何时何地偷偷摸摸写了这些?” “你……”虞璎理亏,被堵得哑口无言。 虞瑾只是从旁看着,并不言语。 从始至终,苏葭然都是一副哭得不能自已的模样,窝在凌木南怀里。 这时,虞珂已经回来。 露陌没跟着进来,虞瑾抬眸去看,她人也已经离开。 虞瑾侧目看虞珂:“露陌找你,是你院子里有事?” 虞珂明显心不在焉,闻言,很快绽开一个轻微的笑,无辜摇头:“没啊。她来给我送帕子,清晨起早了,有些着凉。” 说着,还将一直放在袖袋中的丝帕抽出来,佯装蹭了蹭鼻尖。 虞瑾没多管她。 眼见着虞璎争不过凌木南,情急之下都要动脚去踹了,她才上前将虞璎拉致身后:“我三妹妹有错,你上门质问追责,我答应与你退亲……虞璎做错事的后果,我们认了,也承担了。我现在要的,是你凌世子为你算计我家名声致歉!” 虞瑾字字铿锵,不容置喙。 虞璎闻言,却是鼻头一酸。 她连忙咬住腮边软肉,以此克制汹涌的泪意。 她做错了事,后果却是大姐姐替她担下的,她脑子里依旧很乱,也想不通事情怎么就会闹到这个地步。 虞珂见她掐着手心,断甲处又捏出了血,便掰开她手,将自己的帕子塞到她掌心。 虞璎一愣,转头看她时,她已经又再事不关己的看戏了。 这边,凌致远也忍到极致,一锤定音:“你自己有了私情在先,不敢承担,却反过来算计未婚妻的清誉,实属下作,也非君子所为,这就给虞家两位姑娘致歉,再回去领家法!” 他心里确实不能苟同儿子的所作所为,何况又是当着秦渊和宣睦还有常太医的面,就更不能落人话柄了。 凌木南则是本身理亏,加上不敢忤逆亲爹,最后只能咬咬牙,扶着苏葭然一同起身,然后强忍屈辱冲着虞瑾匆忙一揖:“抱歉!” 说完,立刻就退往凌致远身后。 苏葭然始终低垂脑袋,存在感极低,也跟着他要往旁边站。 虽然,她是引发这一切的诱因,可从始至终,她虽置身漩涡中心,却通过一种弱势无为的手段,让自己一直置身事外。 眼看她就要功成身退,虞瑾却道:“苏姑娘不道歉吗?” 第010章 回眸 - 折金钗 - 叶阳岚 凌木南和苏葭然之间的私情,无论是谁先动念,至少今天退亲这个局,苏葭然不仅提前知晓并且参与了凌木南的计划,她还是既得利益者…… 她并不无辜! 虞瑾表情沉冷,态度强硬。 苏葭然面上一僵,下意识又看向凌木南求救。 凌木南刚想站出,瞥见自家老爹濒临爆发的脸色,只能忍住了,没动。 苏葭然等了片刻,没见他为自己出头,这才泪盈盈一脸可怜相的看虞瑾。 两两相对。 在外人看来,像极了虞瑾这个高门贵女在仗势欺人。 虞瑾嘴角笑容薄凉讥诮:“我说过,没人可以踩着我虞瑾和宣宁侯府的脸面当垫脚石,凌木南不配,你就更不配了。” 苏葭然虽然得永平侯夫人亲自教导,也是当侯府小姐养的,可是她自己明白自己的身份,只是个寄居侯府的孤女,打从骨子里就硬气不起来。 何况,她现在丑事败露,被虞瑾捏住了七寸。 心中极致的屈辱难堪,最终,她还是满脸泪痕的屈膝,声音细若蚊蝇:“对不起!” 这两人所谓的道歉,都是敷衍,毫不真诚。 虞瑾却没打算继续发难。 她要的,只是永平侯府一个态度。 “世叔,今日之事,事关家门声誉,父亲不在京中,我身为虞家女儿,不得不出面维护,方才言语之间多有冲突冒犯,还请您见谅,莫要与我这小辈的一般计较。”不再理会两人,虞瑾也郑重朝着凌致远施了一礼。 虞瑾越是谦逊守礼进退有度,相比之下,凌致远就越是觉得颜面无光。 “贤侄女言重了。”他起身,郑重颔首,满面汗颜:“说到底是我教子无方,这才险些酿成大祸,你放心,回去之后我定会重责我这孽子,不叫你平白受了这等委屈。” 平心而论,他是舍不得退掉虞家这门亲事的。 若不是当年老永平侯阴差阳错提前给定了娃娃亲,要在当下议亲,就凭自家这文不成武不就的儿子,还真未必攀得上虞瑾这位将门千金,侯府嫡女。 可凌木南一手骚操作,把事情做绝了,现在他只得绝了挽回之心,不好再提。 虞瑾笑笑,不再置喙此事,只道:“既然咱们两家当面说开,那就到此为止。你府中家事,我们姐妹自当守口如瓶,同样,我也不希望我三妹妹的闲话再从贵府之人口中传出。” 因为有过前世经历,所以她知道,虞璎流出去的那些私信,今天凌木南都悉数带过来了,他现在手里没了证据,但是造谣一张嘴,防人之心不可无,她这是变相警告对面三人,自家手里也拿着凌家的把柄,最好是大家各退一步,相安无事。 毕竟—— 凌木南天生脑子不好,他那亲亲的苏表妹又明显颇有城府,万一枕边风一吹,再闹出幺蛾子呢? 对面三人,脸色瞬间就不太好看了。 凌致远是觉得没脸,凌木南和苏葭然则是又气又恨又怕,还十分窝火。 婚事闹成这样,虞瑾虽没打算树凌家为敌,但以后两家至多也只能保持一个面子情了。 她只想将这场风波彻底按下,永绝后患,索性多加一重保险,扬声对院子里道:“郡王爷,今日之事,您全程在场,咱们防君子不防小人,还请您给我们两家做个见证,日后若是有不利于我宣宁侯府的流言传出去,要请您站出来替我们说句公道话。” 谁叫他非要留下来凑热闹?被拉下水一点不冤! 此言一出,凌家几人脸色越发难看。 秦渊正在兴致勃勃看戏,怎么都没想到这里还有他的事儿。 “啊?哦!”他明显怔愣,不确定的抬手想指自己鼻尖,却又很快反应,只讪讪摸了摸鼻子,笑道:“行吧。将来你们两家若要为着此事掰扯,本王就去御前替你们一五一十转述,直接请陛下圣裁!” 两家本来婚期将近,现在虞瑾被凌木南大张旗鼓闹上门来嚷嚷着退了亲,对外还要维持两家和气,必定引发外界揣测无数,这对她的名声大大不利。 虞瑾明明是个强势性子,秦渊没想到她会咽下这口气,属实十分意外。 只是不管于公于私,他都得站虞瑾这边,干脆额外送她一个人情,搬出皇帝,以作震慑。 他出身皇室,从小就看惯了尔虞我诈,虽然今天是头次接触这些人,但也不妨碍看清各人脾性。 凌致远虽然刚正,可是他那儿子行事冲动,极易被人挑拨情绪,偏他身边还有位心思颇深的表小姐…… 确实如虞瑾所言,不得不防。 果然,他这话一出,凌木南脊背瞬间绷直,专心扮柔弱的苏葭然也是身体僵住,整个头皮发麻。 “郡王爷说笑了,我永平侯府这点信用还是有的。”深吸一口气,凌致远压抑到了极致。 “今日之事,确实是我永平侯府之过,稍后我会叫人备上一份厚礼,算作予你们姐妹的补偿。”匆匆和虞瑾道别后,他走到院中,又停下来对秦渊二人作揖:“今日是犬子无状,二位见笑了。” “侯爷言重了。”秦渊桃花眼里满是笑意,对谁都是一副和气模样。 宣睦则是点了个头,依旧没掺合。 “既然此间事毕,那本王也先告辞了。”目送凌家父子离开,秦渊也打算告辞。 虞瑾刚要说话,常太医突然抢上前:“陛下把郡王爷的伤交给了微臣照料,我瞧着您这气色不佳,保险起见,微臣随您走一趟王府,再探个脉,顺便多叮嘱您一些养伤的注意事项。” 常家早年主要在军中医治伤兵,对治疗外伤很有心得,皇帝让常太医去照料秦渊伤势合情合理。 可是—— 她这位舅公常年在御前行走,向来最懂明哲保身,遇事都尽量往外推的。 他这突然积极热情成这样…… 虞瑾甚至都没来得及拦一下,就看他乐颠颠窜到秦渊面前,自来熟引着两人往外走,就差勾肩搭背了。 秦渊也是个健谈的,和常太医并肩,谈笑风生。 宣睦依旧背景板一般,甚至刻意落后半步,让他两人尽情攀谈,他自己则是不发一言,一副冷冰冰厌世的模样。 虞瑾亲自送他们出门,又稍稍落后了宣睦半步。 前世她和这位宣世子虽然只正经接触过一次,也多少摸得清他性格,知道他为人冷淡,就刻意不去触他霉头,沉默跟着。 一直把几人送到前院最后一道拱门下,虞瑾止步,想等他们转过影壁再回去。 心不在焉时,忽见宣睦回眸,直直望了过来。 他这人,天生气势冰冷强大,眉目凛冽,虞瑾本能想要闪躲视线,却觉得他这一眼的目光沉敛多于锐利。 又似乎…… 还暗含了几分叫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太反常了,他在看谁? 虞瑾狐疑回头张望,没见周遭有人经过。 等她重新收回视线,影壁那边已经没了人影。 第011章 前世,虞璎死在十五岁 - 折金钗 - 叶阳岚 疑惑转瞬即逝,虞瑾并未深究,转身往回走。 刚过垂花门,就看前面花园里零星站了几个人。 虞璎、虞珂,还有方才厅中那几个丫鬟。 虞璎掐着掌心,神情窘迫又羞愧,即使脚步重若千斤,还是主动一步步上前,抿着唇,跪了下去。 “大姐姐,我错了!” 没了凌木南在场,这一次,她所有情绪伴着眼泪肆意流了满脸。 “错哪儿了?”虞瑾反问。 虞璎又再抿了抿唇,仿佛这才鼓足勇气,抬头直视她的目光:“我不该鬼迷心窍,对一个即将成为我姐夫的男人生出绮念,不仅叫外人看了笑话,还毁了大姐姐的婚事,让我们全家在永平侯府面前抬不起头。我对不起祖母和父亲的教导,更不配做虞家的女儿。现在大错已经铸成,我自知人微言轻,无法挽回,但我愿意受罚。我会剃度出家,常伴青灯古佛,用余生在佛前忏悔赎罪。” 十四岁的小姑娘,稚气未脱,脸上神情却十分决绝,甚至带了一往无前的死志。 虞瑾看着她的脸,莫名恍惚。 眼前的虞璎,只是个养在深闺的娇气姑娘,从小到大,家宅和睦,平日里就算有些小心机,小任性,最多就是姐妹之间拌拌嘴,犯点不疼不痒的小错,被长辈教训几句,打打手板。 显然,今时今日闯下的这桩祸事,她是完全承担不起的。 前世,事发后,闹得满城风雨,她声名狼藉,在京城贵女中完全没了立足之地,的确是被送去了寺庙修行。 那时的虞瑾,也尚且年少,整个沉浸在声名被毁以及被亲妹妹背刺的怒火之中。 为了挽回名誉,她当众同虞璎割席,并且死咬着这是虞璎个人的错处,坚决维护自己和凌家的婚事,想以此证明她虞瑾依旧是完美无缺的大家闺秀。 虞璎被送去寺庙出家,虞瑾为了尽快平息流言,仓促和凌木南成了婚。 当时她所有心思都在自家姐妹间的烂账上,压根未曾察觉凌木南和他那表妹之间的龌龊,而凌木南退亲不成,回家就破罐破摔向父母坦白了苏葭然的事。 在苏葭然这个算计爬床的女人和虞瑾这个大家闺秀之间,永平侯夫妻自然更加坚定的选择虞瑾,将苏葭然的事死死捂住了。 苏葭然被强行落了胎,送去城外庄子上做小月子,想等她出了小月子,就赶紧找个人嫁出去。 凌木南则被关在家中,直至大婚才被放出来。 虞瑾也是直到大婚当夜,凌木南大闹新房,对她极尽羞辱谩骂,她才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察觉到不对。 新婚夜,两人针尖对麦芒,大吵了一架,没有圆房就一拍两散。 之后,虞瑾抽丝剥茧的暗中调查,很快就把苏葭然扒了出来。 只是木已成舟,她已经进了永平侯府大门,成了凌家的宗妇。这时候,就算凌木南和苏葭然的丑事再闹出来也只能算是风流韵事一桩,她却是一脚踩进这个泥潭里,怎么都没办法全身而退了。 亲妹妹背刺,加上所托非人…… 那时候的虞瑾,也是顺风顺水的人生里头次跌跟头,还是这么大一个跟头,她也消沉自我怀疑了许久。 就在她消沉颓废的那段时间,虞璎因为抑郁成疾,于某个月黑风高夜,吊死在了修行的禅房里。 那一年,她才堪堪十五岁,及笄礼都没来得及过。 她为自己曾经短暂喜欢过的一个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本该是花样年华的小姑娘,形容枯槁,朽木一般,直挺挺躺在棺椁里。 自那以后,虞瑾就开始刻意回避,不再去回忆有关这个三妹妹的任何。 直到今时今日—— 虞瑾垂眸看着这个跪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脑海中无数光影碎片仿佛逆着时光的长河疯狂朝自己涌来,那些在她前世生命里消失了几十年的故旧至亲的影像,重新汇聚粘合成型,又成了围绕在她身边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人。 虞瑾心口陡然沉重,有些脱离她很久的情愫涌上心头,激得她眼眶莫名一热。 “少年慕艾,哪个少女不怀春?你可以在心中爱慕任何人,没人会指责你,只是……既然明知是不可能之人,你就该将这些心思藏住了,莫要展露人前。可你呢,甚至叫它成了别人拿捏攻讦你的把柄。”她直接将情绪完美掩藏,依旧冷淡,弯身将虞璎扶起。 虞璎泪盈于睫,表情羞愧中又有更多茫然忐忑。 虞瑾用手指轻轻蹭掉她脸颊泪痕,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人无完人,你可以犯错,只要有能力承担后果就行。今日危机,能用区区一桩婚事平掉,算是你我的运气,也当是给你买个教训了。以后……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绕开虞璎,径自往自己住的蓼风斋走。 虞璎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站在原地。 虞珂也没想到她会这般轻拿轻放。 自家大姐姐虽然大多数时候都待人和气,可性格最是掐尖要强的,之前她当着外人的面没对虞璎发难,虞珂以为她只是为了不叫外人看笑话。 她之所以跟着虞璎一起过来,就是为了好及时替自己这不成器的胞姐求情的。 “大姐姐!”虞珂下意识追了一步上前。 虞瑾深深看她一眼,叹气:“不就是退了一桩本就不怎么好的婚事么?现在好了,不用筹备嫁妆喜宴这些,账面上宽裕很多,这几天没事,你俩叫上你二姐姐多出门走走逛逛,这两年为祖母守孝,大家都没怎么添置衣裳首饰。” 虞珂想了想,就懂了。 她心情愉悦起来,脚步都跟着轻快了,走过去扯住虞璎:“走吧,回你那去。” 虞璎依旧自责不已,哽咽道:“我……虽然大姐姐宽厚,给了我台阶,可是我……我还是去祠堂跪着吧。” “什么台阶不台阶?” “那个凌世子刚闹上门来退了大姐姐的亲事,这个节骨眼上如果把你关起来或者送走,这不明摆着告诉外人,这事和你有关,叫人把屎盆子往咱家人头上扣吗?” “我知道你心虚,但你先把你那点没用的心虚收起来,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理直气壮的,反正凌家那边受了大姐姐和安郡王的威胁,对外也不敢过分澄清,这个时候,当然是谁的腰板儿更直谁就有理了。” 虞珂很是嫌弃她蠢,可谁叫这是她一奶同胞的亲姐姐,只能耐着性子把道理揉碎了说给她听。 虞璎似懂非懂,还在那拧眉深思。 虞珂不耐烦:“你那死脑筋能不能转快点?找上门的外人大姐姐出面替你挡了,你自己院里的事还想等着她去给你处理不成?” 虞璎脑子依旧跟不上她的思路,一脸茫然:“什么?” 翻白眼太过不雅,虞珂忍了又忍:“你的那些私信……” 是啊,她的那些私信! 她明明应该都销毁了的,也并没有叫人送给凌木南,那些信件又是怎么落到凌木南手里的? 虞璎脸色骤变,匆匆抬脚往回走。 第012章 你,该死! - 折金钗 - 叶阳岚 回到思水轩,远远就见有两个人在门口。 一个是虞珂的大丫鬟露陌,一个是虞璎院里的二等丫鬟丁玉。 露陌静静站立。 丁玉则是走来走去,十分焦灼,又时时朝着花园这边张望。 “姑娘!”看见虞璎,她面上一喜,赶忙跑着迎来。 急切想要说些什么,看见虞珂,又闭上了嘴,十分恭敬的行礼:“四姑娘!” 隐隐的,似乎有些忌惮畏惧。 虞珂还是老样子,一副柔弱的小身板儿配一张表情乖巧的脸。 虞璎心事重重。 木香察觉丁玉表情不对,代为问道:“你在门口是等咱们姑娘的?是院里出什么事了?” 丁玉先下意识偷瞄了虞珂一眼,后才硬着头皮小声道:“姑娘和四姑娘刚走不久,木蓝姐姐就说要去厅上看看,结果才出院子,就被露陌姑娘带着皓月阁的姐妹给堵住拿下了。” 因为性格原因,自家姑娘和四姑娘平时虽然不天天黏在一起,可两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关系自然也是亲近的。 今天皓月阁的人气势汹汹堵到自家门上,很是蛮横无礼,可主子不在,她也不好带着自家院里婢子们和对方干仗…… 这时,她又担心姑娘要怪罪自己无能,十分忐忑。 走了这一路回来,虞璎思绪已经捋顺得差不多,略一思忖,就大概明白了其中缘由。 她脸色极其难看,转头朝虞珂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这时,露陌也走了过来。 “人呢?”虞珂问。 露陌冲思水轩方向努努嘴:“暂且关在院中,就在她自己住的那间屋子里。” 虞璎再等不及多问,拨开两个丫鬟,疾步就往院子里冲。 木蓝和木香住一个屋子,这会儿屋门虚掩,虞珂院里的几个二等丫鬟手里拿着各式家伙事儿在门口,有模有样的巡逻。 虞璎一把推开房门,就看到蹭在墙根底下拧成蛆的木蓝。 她被五花大绑,堵住了嘴。 头发乱了,衣裳脏了。 这会儿,刚蛄蛹到墙边,想借力站起。 看见虞璎,她当即眼神放光,嘴里“呜呜”叫喊着向对方求救。 虞璎直接快走两步上前,拿走堵她嘴巴的破布。 “姑娘救我!”木蓝哽咽着立刻控诉,“四小姐院里的太猖狂了,她们……” 虞璎打断她,直接质问:“我私下里的那些诗词信件,是你刻意留下送出去的?” 虞璎的那件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虞珂十分严谨,进屋前就已经示意自己院里的二等丫鬟和丁玉都退出了这个院子。 此时,这里就只有她和虞璎。 露陌和木香这两个知情的大丫鬟,则是在院里守着,以防有人靠近偷听。 正在告状的木蓝,如是被人掐住脖子,声音直接哽住。 虞璎正一瞬不瞬盯着她,不放过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动作。 见她心虚闪躲的眼神,心里霎时一片冰凉。 她的两个大丫鬟,木香平时管着院里的银钱开支和底下人,木蓝则是形影不离,伺候她饮食起居的。 她恋慕凌木南这事,身边只有木蓝一个知情人。 尤其,自己年纪小,藏不住心事,总要有个知心人偶尔倾诉的。 她将木蓝当成心腹知己,那些信件,有些她会自己销毁,有些……则会主动或者被动交予木蓝替她处理。 虽然她已经猜到,这些信件必定是从木蓝这里流出去的,可当面证实,又是另一重打击。 虞璎脑袋发昏,脚下一个踉跄。 木蓝自知无法抵赖,连忙解释:“姑娘,奴婢只是不忍您藏着心事这般自苦,就……就想着替您争取一二。您和大小姐都是老爷的女儿,侯府的千金,永平侯府那么好的婚事,大小姐当得,您自然也当得。在奴婢心里,您谁都配的上,您就是最好……” 这是……公然挑拨? 虞珂眼睛眯了眯。 虞璎却没想这么深,只觉脑子嗡嗡的,怒气上涌,猛然扬起手。 木蓝本能的闭上眼。 最终,虞璎这一巴掌却没落下。 木蓝试探着睁眼,就看她已经泪流满面。 “姑娘?”木蓝不确定自己是否已经蒙混过关,小心翼翼试探。 虞璎深知这整件事的症结在于自己,要不是她起心动念,对自己准姐夫有了心思,做了蠢事在先,木蓝想要自作主张也没机会。 大姐姐说得对,她最大的错处,就是亲自将把柄露出来,从而给了旁人可乘之机。 “背叛就是背叛,今日你能擅自将我的私信泄露出去,就难保将来不会摸到我父亲书房,将紧要公文同样泄露出去。”沉默只是一瞬间,虞璎的眼神突然变得清明冷厉,咬牙道:“我宣宁侯府容不下背主之人,我虞璎身边也用不着自作主张的奴才。” “木香,去叫陈管家带人来,把木蓝灌了哑药,发卖出去。” 木香和木蓝在一起共事,彼此间多少有些情分在,可是木蓝这次做的事,不仅差点毁了自家姑娘,也差点毁了整个宣宁侯府的名誉,虽然大小姐力挽狂澜,勉强过了这一关,却是以牺牲掉大小姐的婚事做代价。 木蓝可以说是死不足惜! 虞璎只将她发卖,属实手下留情了。 木香头皮一麻,匆匆去外院寻人。 “姑娘!三姑娘!饶命啊,您不能这样对我,我……奴婢知道错了,奴婢这样做,全都是为了您啊……”木蓝却未想到平时被自己哄得团团转的虞璎会这样狠,怔愣之后,连忙哭喊求饶。 虞璎流着泪,却不为所动。 站在门边的虞珂踱步上前,突然语气很轻的发问:“露陌堵住你的时候,你怀里正揣着这两张信纸打算往厅上去,你是要做什么?” 说着,她自袖间掏出两张纸,正是之前露陌找去前院特意交予她的,虞璎的亲笔。 木蓝的哭喊声,戛然而止。 虞璎眼泪也瞬间止住,从她手里拿过那两张熟悉的信笺。 这两首情诗是她近期所作,早上出门前预感不妙,她暗示木蓝去替她处理掉…… 她满脸不可思议的又去看木蓝。 木蓝下意识的目光闪躲。 “我想想啊……”虞珂幽幽沉吟:“万一方才在厅上,三姐姐否认字迹,你就刚好可以找机会把这两张藏着的信纸掉出来,用铁证如山,将她捶死当场。” 木蓝表情不受控制的一个抽搐。 虞璎则是瞪大了眼睛,手脚冰凉。 她脑中思绪飞转,一时间却怎么也理解不了木蓝的动机。 而木蓝没有在虞珂指证她的一时间否认,恰恰说明虞珂所言就是真相。 虞璎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与她朝夕相伴了数年的婢女一样,脚下踉跄着后退数步,砰的一声撞在门上。 “你早知道凌世子今日会闹上门来,你同他里应外合……你根本不是为了帮我,你们……你们就是要算计大姐姐的婚事!” “不……”木蓝本能的否认。 “你,该死!”虞璎眼底的纠结复杂顷刻间退了个干净,眼神变得冰冷肃杀。 她最后狠狠瞪了木蓝一眼,然后扭头跑走了。 木蓝无措片刻,瞥见虞珂的裙摆,瞬间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这位看着最是柔弱善良的四小姐身上:“四小姐,您误会了,奴婢从八岁起就服侍我们姑娘,是从小陪着她一起长大的,您相信我,我怎会联合外人害她?而且……我只是个丫头,怎么可能私下和凌世子联系上?” 虞珂居高临下,听着她漏洞百出的狡辩,直到最后一句,才深有同感点头。 木蓝眼神骤亮,才要乘胜追击,却听这位四姑娘,用着最是乖巧柔和的语气说道:“那个凌木南,一看就是个蠢的,让他算计人,他怎么算得明白?” 木蓝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这论调从何而来。 虞珂唇角轻轻的笑容温和无害,说出来的话语却极具力量,直击人心:“我猜……买通你的一定是寄居在永平侯府的那个破落户。” 木蓝瞳孔剧烈一颤,嘴唇都开始隐隐发抖。 这一刻,她看虞珂的眼神全然变了。 这个府里一眼看去最是柔弱纯良、菟丝子一样的四姑娘,仿佛突然之间变成了会吃人的小兽。 她明明还是用那种乖顺无辜的眼神看人,木蓝却觉得自己像是被危险的野兽锁定,寒意从骨头缝里丝丝缕缕往外渗。 第013章 黑芝麻馅的四姑娘 - 折金钗 - 叶阳岚 虞珂仿若毫无所察,继续自己的推测:“她想做永平侯府的世子夫人,所以将我大姐姐视为拦路石,那么你呢?你图什么?” 木蓝干涩吞咽了好几下喉咙,眼神飘忽:“奴婢不知道四小姐在说什么。” 她现在觉得,眼前这位柔弱无害的四小姐可怕极了。 “思水轩里这些人,三姐姐与你最是亲近,她向来待你不薄。”虞珂完全不听她的狡辩,自顾层层撕下她的伪装:“那个破落户,自己就是个进京投奔亲戚打秋风的,显然没什么家底。你若不是为财,那就只能是为色了?” 木蓝瞳孔又是剧烈一缩,这回,当真是整个人都惶恐起来。 虞珂心中明了,就又缓缓地笑开了。 “你也瞧上永平侯府的那个草包了?那个破落户答应事成之后给你机会去自荐枕席?” 木蓝心如死灰,直接瘫软着倒了下去。 这时候,她已经顾不上羞耻不羞耻了,而是切切实实的感觉到自己一只脚进了鬼门关。 如果她只是个忠心为主,却用错了法子的丫鬟,那她尚且还有一线生机,可现在她是个吃里扒外,不仅毁了大小姐的婚事,还险些叫整个宣宁侯府名声扫地的背主之人…… 完了!今天她必死无疑! 木蓝烂泥一样瘫在地上,双目无神,脑子却在疯狂运作,试图想出一个绝处逢生的法子。 虞珂走出屋子,站在阳光下,惬意晒太阳。 又过了一会儿,管家陈伯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外院粗使婆子风风火火赶来。 “四小姐。” 陈伯恭敬见礼,并未将疑惑表露出来。 “三姐姐被气得不轻,先回房了,我替她在这守着。”虞珂主动解释,后又瞥了眼屋内,“家丑不可外扬,这背主之人一旦放出去,恐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再生祸端。” 然后,就直接抬脚走了。 陈伯虽然不知今日厅上究竟是如何争执的,但结果是大小姐被凌家退了亲事,足见事情的严重性。 他身为管家,对府里叫得上姓名的管事和大丫鬟基本了解。 三姑娘虞璎爱好诗书,她近身服侍笔墨的这个大丫鬟木蓝就也跟着识了字,这样的人,知道了府里主子的秘密,仅是毒哑了发卖出去是不保险的。 尤其“背主”这个罪名一出…… 她在主子身边时都存二心,一旦让她心怀怨恨的被发卖出去,就更不受控了。 陈伯是因为受伤从战场上退下来的,杀伐果断,当即下令:“堵住嘴,直接料理了抬出去。” 这样的人,是不能叫她多见一个外人,多说一句话的。 两个婆子甚是干练,领命进去。 里面木蓝只来得及惊呼一声,然后就被捂住了嘴巴,想了半天的求饶话术都没给她机会说出口。 不多时,两个婆子就扛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铺盖卷出来。 陈伯也不多做停留,走出院子,跟等在外面的木香交代一声,就又飞快离去。 这边,虞珂也没在外面晃悠,径直回了自己的皓月阁。 她身体底子不好,比常人羸弱,这一个早上,走路多了些,回去就有些蔫蔫儿的。 已经过了用早膳的时辰,另一个大丫鬟程影去小厨房给她端温着的药膳,她就无精打采靠着秋千上的粗麻绳,甩掉绣鞋,安静坐着。 露陌蹲下来给她揉腿放松。 四下无人,问起悄悄话:“姑娘既然猜到是寄居在永平侯府上的那位表姑娘作祟,那会儿为什么不叫奴婢直接把木蓝带去厅上,与她当面对质,也好撕下她的面皮,叫永平侯府的人知道她才是整件事的幕后推手?” 虞珂笑笑:“揭开她的真面目以后呢?” “小姐不是说她想当凌世子的正室夫人吗?如果永平侯府的人知道是她算计坏了两家大好的婚事,还不恨死她,也就肯定不会叫她如愿了。”露陌脱口。 “还有呢?” “啊?”露陌被问住,“不就是叫她算计成空,总不好咱家吃了她的暗亏,反而叫她如愿不是?” “她算个什么东西?咱们堂堂宣宁侯府,犯得着去和她区区一个破落户当面锣对面鼓的打擂台?”虞珂唇角扬着的笑突然收冷,“如果不是那个又蠢又坏的凌木南凑上去给她当刀使,就凭她?她连大姐姐的面都见不着,连咱们侯府大门朝哪边开都不晓得。她最好是能如愿嫁去凌家当正室,姓凌的不是瞧不上咱家的姑娘吗?届时他娶了那心术不正的破落户当正室,永平侯府才有的热闹瞧呢!” 露陌听着,忍俊不禁:“奴婢还说,您今儿个怎么行事束手束脚的,明明都已经人赃并获抓了木蓝一个现行……不过,这事是不是要告知大小姐一声?” “大姐姐呀……”虞珂嘟了嘟嘴,略显挫败,“她该是同我一路心思,早就看穿了。否则以她那脾性,是断不可能对那俩狗男女轻拿轻放的。” 之前在厅上,露陌去过后,虞瑾问她是不是有话说时,应该也看穿了她的这点恶劣小心思。 只能说,自家姐妹,大家彼此心照不宣了。 现在就希望永平侯那夫妻俩怒气上头的久一点,晚些反应过来,没准就真被苏葭然成功上位了。 届时,一家子再反应过来是被这么个玩意儿算计了…… 啧啧! 好期待啊! 虞珂突然一扫阴霾,笑得一脸兴致勃勃。 露陌瞧着她这模样,也宠溺跟着笑起来。 思来想去,她又疑惑:“那方才在思水轩,您当着三小姐怎的说话说一半?” “她知道那些就够了。”虞珂道,“就她那一根筋的性子,与其让她知道所有,去和那个破落户扯头花,还不如就叫她把所有的账都算在姓凌的头上,好彻底死心!” 以她对虞璎的了解,对方应该是不会再回头去啃凌木南这跟烂草了,但是这一剂诛心毒药,还是越猛越好。 另一边,虞瑾解决了人生大事,心情不错,顺路逛了逛花园,这才回来。 站在门口“蓼风斋”的匾额下面,她突然驻足沉思。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循着她视线一致仰头去看门匾。 第014章 机会 - 折金钗 - 叶阳岚 白苏不解:“姑娘您在看什么?” 石竹也疑惑:“是那上面掉了鸟屎吗?哪儿呢?我爬上去擦!” 虞瑾失笑,一拉住她,否则下一刻她就窜上去了。 “没有鸟屎,我只是突然觉得这牌匾上的名字不太好,想换一个。” 虞常山和虞瑾的生母沈氏夫人是少年夫妻,感情甚笃。 沈氏生下虞瑾后,身体亏空,没多久就病殁了。 虞常山在妻子病榻前立誓之后不会续娶,沈氏便叫他纳了自己的陪嫁丫鬟,抬了姨娘,一来可以照料虞瑾,二来也盼她能给虞常山生个儿子留后。 后来冯姨娘虽然顺利怀孕,还怀了双胎,却遭遇难产,艰难生下一双女婴后也去了。 虞常山二度受挫,估计也留下阴影了,总之之后就当真孤身一人。 当然,他这个人,极其豁达,本身就没有生儿子的执念。 因为没有母亲,虞瑾三姐妹都是祖母亲自抚养,长到七岁上,就分了院子叫她们各自搬来自立门户。 白绛思忖:“蓼风斋……这三个字就是小姐自己取的,不是挺好?” 主仆几个仰着脖子在这看门匾,像一群呆头鹅。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心境不同了。”虞瑾莞尔,顺手揉了揉最小的石竹脑袋:“先进去吧,也不知道改什么好,容我慢慢想来再说。” 进了院里,几个大丫鬟就各司其职忙活去了。 虞瑾今日起得早,直接回房打算补个觉。 “虽是凌家那边的算计,可归根到底也是三小姐持身不正,才给您招惹了这般祸事,姑娘对她,当真毫无芥蒂?”白绛跟进闺房内室,服侍虞瑾换了寝衣,又替她拆发髻。 宣宁侯府的内院,无论大房还是二房,都没有妻妾争宠,大房这几个姑娘又都是老夫人一手带的,关系不说有多亲厚,但却最是姐妹和睦不过。 凌家那边是外人,不能对他们有所要求,可虞璎这事儿做的,属实伤人。 她需要知道虞瑾的真实态度,日后也好上行下效,有个分寸。 “十四岁,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罢了。她既诚心悔过,就给她一次机会又何妨?”虞瑾无所谓笑笑,从妆匣里摸出一支鲜艳的珠花往鬓边比划:“何况永平侯府并非什么好去处,她这也算歪打正着,成全了我。” 前世,她在十九时,还因一时意气,做出了葬送自己终身的错误决定,那时候的她,心智都尚且没有完全成熟,更遑论年仅十四岁的虞璎? 今天,她给虞璎一次机会,就像是给上辈子选错了路的自己一个重来的机会。 前世的她,被仇恨和争强好胜之心蒙蔽了双眼,从来不敢回头去看来时路。 其实,在前世,她也没有那么的恨虞璎。 她只是,不敢去面对。 因为在她想明白更深的道理之前,虞璎就已经稀里糊涂的死去了。 现在这样很好,一切重新来过。 虞瑾走向床榻,懒懒打了个呵欠:“你去跟屠妈妈交代一声,让她约束好府里,有关今日之事,不准底下人乱嚼舌根,再让陈伯派人去盯着点永平侯府方面的动静。” 顿了下,补充:“尤其是那位表小姐和她身边的人,若有异动,马上回来禀我知晓。” 屠妈妈是老夫人的陪嫁,如今是整个内院的管事人。 “是!”白绛应声,替她放下床帐。 她们几个大丫鬟,都是陪着虞瑾一起长大的,虽然份属主仆,情义却非同一般。 白绛性格内敛,可是想到那位凌世子盛气凌人欺上门,还是气不打一处来:“咱们和凌家之间就到此为止了?不需要额外再做点什么?” 虞瑾裹着被子,一身轻松。 她颇有兴致:“你觉得我是在忍气吞声?” 白绛从帐子外面探进一个脑袋,沮丧。 虞瑾就笑了:“娶妻不贤祸三代,我若是棒打鸳鸯,那才是以德报怨。” 说着,她狡黠眨了眨眼:“于我而言,横竖那永平侯府就是个火坑,嫁不得的,我又不是他家的人,凭什么还要劳心劳力,替她们拔除隐患,去操永平侯夫妻俩的心。” 前世的她,嫁去了凌家,自那以后,身不由己。 凌木南在私情败露后,直接无所顾忌,在他们新婚期内就闹着要纳苏葭然进门,永平侯夫妻俩不松口,他就闹绝食,甚至有一次发狠,直接用碎瓷片划伤了手腕,眼看永平侯夫妻要妥协,她虞瑾眼里是不容沙的,直接找了个行商的鳏夫,连夜把苏葭然嫁了,打发得远远地。 为此,他和凌木南的夫妻关系彻底崩裂,成了彻头彻尾的一对怨偶。 后来,无论永平侯夫人如何两边劝说,俩人谁也没低头,就一直不曾圆房。 凌木南在外有温柔乡无数,虞瑾也不管,只牢牢把控着府里中馈。 直至十年后,凌木南从外抱了一个外室子回来,要求上族谱。 当时,永平侯夫人老蚌生珠,拼出的小儿子六岁,虞瑾果断将这个小叔子抱过来亲自教养。 婚后的第三十年,凌致远垂垂老矣。 这时,丧夫后过得凄苦无比的苏葭然再度回京。 颓废半生的凌木南突然又支棱起来,嚷嚷着要娶她做平妻。 这一次,虞瑾没拦,他去找病榻上的凌致远谈了一次心,次日,凌致远就强撑着爬起来进了趟宫,带回一卷改立小儿子为世子的圣旨。 凌木南气疯了,大闹一场,本就病入膏肓的凌致远一口气没上来,人就没了。 小叔子凌木北继承爵位,虞瑾一手养大的孩子,还是有良心的,守孝过后就以忤逆不孝气死亲爹的罪名参了凌木南一本,并且替虞瑾求了一封和离的旨意。 之后,凌木南被申饬,罢官,分家赶出了永平侯府,靠着凌木北分给他的他应得的那份家产,彻底成了个富贵闲人。 没人阻止他娶苏葭然了,可是不知是何原因,最终他还是没娶,只是两人住在一起,过完了剩下的日子。 虞瑾自那以后,就离开京城,带着终身不曾成婚的石燕和石竹游历大好河山去了。 凌家宗妇的头衔,困了她一生。 虽然她动机不纯,但她还是替凌家教导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最起码她的堂弟虞璟是个躺平了混吃等死的废物,凌家的凌木北却是三甲进士出身,小小年纪就在朝堂上有了一席之地。 这辈子,她早早就和凌家分道扬镳,那自然—— 就要尊重他人因果! 苏葭然是凌木南一辈子的执念,她倒是希望他这辈子能得偿所愿。 一个私德不修,家世不显,还一肚子心机算计的女人娶回去做宗妇?如果凌木南自己是个克己复礼的聪明人也就算了,偏他就是个冲动行事的蠢货…… 可这是别人的家事,与她虞瑾何干? 虞瑾裹着被子翻了个身,愉悦入睡。 宣宁侯府这边,一场风波就这样悄然过去,永平侯府的风暴才刚拉开序幕。 从宣宁侯府出来,凌致远就打发程勇赶去镇国寺,请永平侯夫人速速回府。 他自己也不能在街上发作,甚至怕被外人胡乱揣测,连大的表情都不敢有,一路隐忍,带着凌木南和苏葭然回了府里。 回到凌府门前,苏葭然下车时一个腿软。 “表妹当心!”凌木南下意识就要冲过去搀扶,却被凌致远一脚踹在台阶上。 “世子!”守门的小厮连忙扶他起身。 凌致远则是将他单手拖着进门,绕过影壁,又是一脚踹在他膝窝。 凌木南膝盖砰的砸在地上,痛得几乎眼冒金星。 这时,双腿发软的苏葭然也被丫鬟搀扶进府。 她比凌木南更识时务,看见凌木南的惨样,愣是一声没啃,更没敢上前。 她甚至希望凌致远就此将她遗忘。 然则,事与愿违。 凌致远回头,目光锐利,怒气则是全然被所剩不多的理智压制:“把表小姐押去夫人院里跪着,世子就罚跪在此。” 苏葭然是客居在这府上的,凌致远虽然不苟言笑,可也从不曾对她说过一次重话,更别说发火。 苏葭然瑟缩了一下,脑子里乱糟糟的,身子摇摇欲坠。 下一刻,凌致远已经大步朝自己书房走去,顺带着留下话来:“派人看好他们,不准给他们吃饭喝水,也不准和他们说话,在夫人回来之前,他们谁敢挪动一下就打一军棍,死伤勿论!” 第015章 退亲当天就找下家? - 折金钗 - 叶阳岚 “姑娘,醒醒?” 虞瑾这一觉并没有睡很久,只小半个时辰,白绛就进来小心推醒了她。 虞瑾迷迷糊糊睁开眼。 白绛把提前备好的温水递过来。 虞瑾就着她手,喝了两口,又闭目缓和片刻,有些迟缓的脑袋才慢慢清明。 “我睡了多久?” “才没多一会儿。”白绛把水杯放在床头小几上,又替她挽起床帐。 虞瑾趿拉上绣鞋,从窗口敞开的缝隙往外看了眼。 看太阳的位置,还是上午,她不禁疑惑:“怎么?” 白绛自袖中取出一张药单呈上:“安郡王府来人,带着舅老太爷写的单子,说是老夫人生前有一批刚入库的上好麻黄,此时入药效用最佳,再有,他还需要一些陈阿胶。老夫人的东西,奴婢不敢擅动,就只能叫醒您了。” 常太医的字迹,虞瑾自是熟悉的。 常老夫人也精通医术,嫁人之后,老侯爷也不曾限制她行医,可是前面那些年,世道不太平,她追随老侯爷在外征战,等到后面终于能回到京城荣养,人却没能闲下来。 长媳早逝,二儿媳又是个甩手掌柜,她一方面要打理中馈,另一方面还要亲自教导大房这三个没娘的女孩儿,就只能安居后宅,只偶尔替相熟的人家看看杂症。 但她有炮制草药的习惯,在府里还专门有一个小药房。 那些药材,最终大部分都进了常太医的口袋。 老夫人过世后,除了下葬时的陪葬,她的院子和留下的东西,虞瑾都没让动。 此时她努力回想—— 可是有上辈子的光阴阻隔,很多小事她都想不起细节了。 “麻黄散热,阿胶补血,都是安郡王现在用的上的。”虞瑾一边思忖,一边已经快速穿衣梳头,“麻黄超过三年,散发之力就会减弱,祖母生前炮制好的话,确实刚好适用。” 虞瑾自幼养在在老夫人身边,耳濡目染,是通晓一些医理药理的。 包括虞璎和虞珂,也都能识得一些药材。 只姐妹几个对医术都不感兴趣,所以就只学了个皮毛。 而前世虞瑾嫁人后无聊,又翻了一些医书,再到后来出京游历,认识的又更多一些。 为了节约时间,头发只挽了个最简单的发髻。 她取了老夫人药房钥匙,便匆匆而去。 老夫人这院里,还留着她原来的几个心腹,每日通风打扫,是以虽然没了主人,推门进去却无半点腐朽陈旧之气。 在虞瑾的时间线上,她这老祖母已经故去太久,很多感情都已经随着时间被磨灭甚至淡忘,可是这一刻,看着熟悉的屋舍器物,这扑面而来的亲切感还是叫她心底动容。 麻黄不需要特殊保存,晾晒妥当后,只需放在阴凉处通风保存就好。 虞瑾顺利拿到,检查了下,确定没有虫蛀也没有腐坏变质,就交予白绛先拿着。 “还有阿胶……”白绛提醒。 阿胶保存方法特殊,需用油纸包裹后,埋入谷堆中保存。 虞瑾扫视一遍屋子,转头问负责看管屋子的黄妈妈:“这院里是不是有小粮仓之类存放稻谷的地方?” “旁边的屋里,是有几个大缸,放着陈年的稻米。”黄妈妈道,“您说老夫人这院里的所有物什都保持原样,老奴也没就没叫人拿新米替换。” 虞瑾找过去,那屋里也是干爽整洁,放了五个大缸。 一脚踏入,扑面就是谷物香气。 虞瑾命人找来席子,将缸里谷物尽数倒出,果然寻出一些用桑皮油纸包裹的阿胶。 上有标注,年份在四年到十年不等,检查过后,亦是保存良好。 虞瑾不确定秦渊那边需要多少,索性一股脑都塞给白绛:“都拿去吧,跟舅公他老人家说,用剩下的送回来。” 陈年阿胶又不是大白菜,当然不能随便霍霍。 虞瑾说完,吩咐黄妈妈叫人把这些稻谷送去前院给负责采买的管事处理,就要回去。 “姑娘。”白绛连忙叫住她,“安郡王府的人传话,说舅老太爷让您亲自过去。” 虞瑾看一眼她怀里那些纸包,蹙眉。 白绛面有难色:“那人原话就是这么说的。” 虞瑾回想起那老头今天的行为举止,依旧觉得反常。 她疑惑:“这也算名贵药材了,而且又是拿去给安郡王养伤救命的,难道不是王府的官家或是心腹大管事来取?” 白绛道:“来的是郡王爷身边亲卫。” 想了下,又道:“早上跟着他的,奴婢瞧着面善,就认出来了。” 早上跟着秦渊的?总不能是宣睦吧? 此时,虞瑾已经不仅是疑惑,更是警觉了。 她心怀戒备,去往前院,这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来人,确实是早上跟着秦渊来过的其中一个护卫。 “见过虞大小姐!”来人甚是恭谨有礼,“常太医他老人家差属下过来取药,还要劳烦您亲自走一趟。” 本来过来拿药就是欠人情的事,还要麻烦堂堂宣宁侯府的大小姐亲自去送…… 这护卫都觉得自家有点无理取闹。 可常老太医就是这么交代的,又是为着治他家郡王爷的伤,他只能厚着脸皮。 虞瑾太久没和这位舅公打交道,也有点摸不准这老头究竟要闹哪样。 横竖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秦渊这个护卫她又见过,走一趟安郡王府,总不会有什么危险。 “行,正好郡王爷替我父亲送信,我还需给他还礼道谢。”虞瑾不再纠结,吩咐陈伯又去库房取了一株十年份以上的人参,塞进锦盒一并带上。 出门,她没带白绛,而是叫了会武功的石燕和石竹跟着。 宣宁侯府今日成了整条街上的谈资,为了不引人注意,她刻意选了一辆稍微小巧低调些的马车,自侧门出去。 去到安郡王府,可能是秦渊受伤的原因,府上护卫来来往往的巡视,颇有压迫感。 秦渊养伤,自然是在内院安置。 虞瑾跟着护卫一路过去。 秦渊身上盖着薄被,靠在一张榻上休息。 常太医在旁边一边和他闲谈,一边埋头在纸上飞快书写着什么。 出人意料,宣睦居然也还在这。 只依旧还是常太医和秦渊聊得热火朝天,他面容冷峻坐在一边,沉默饮茶。 整个人的气场,和这里显得格格不入,又不可忽视。 他先发现的虞瑾,却没做声。 “虞大小姐?”虞瑾走到门口,秦渊才注意到,连忙就要起身。 “你别动。”常太医眼疾手快,就近将他挡回去,然后亲自迎上虞瑾,一边喃喃:“药材这东西,要懂行的人才能交接清楚,我长姐早年炮制的药材,她那府里就这丫头最清楚,保险起见,老夫就喊她来了。” “那就有劳虞大小姐跑这一趟,常太医您有心了。”秦渊的笑容依旧无懈可击。 “医者仁心,分内之事,哪里哪里!” 常太医乐呵呵的,当面和虞瑾询问和交接起药材来。 最后,他又走回桌旁,添了几笔,将写好的几页纸和虞瑾带来的药材都一并交给旁边候着的府医。 “日常就按我方才交代的给郡王爷用药,老夫每日要进宫点卯,隔日换药才能来一趟,这中间若有不妥,尽管随时寻我。” 全程公事公办,仿佛就是为了严谨,才让虞瑾跑了个腿。 把一切交代清楚,他也不拖沓,自然的告辞带着虞瑾出来了。 虞瑾也不多言,临走要替他背药箱,也被他大手一挥,挡开了。 这聒噪的老头儿一走,秦渊脸上笑容才露出疲态,捏了捏眉心。 随后想起什么,又看向宣睦:“你和那位虞家姑娘之间有过节?” 早上在宣宁侯府时,场面糟乱,虞瑾注意不到宣睦不足为奇,可他记得当时临走前,常太医和凌致远都是和他二人分别打了招呼的…… 方才宣睦就在这屋里那么显眼的位置坐着,虞瑾还当没看见他? 这就不太合理了。 秦渊只随口一说,说话间招招手,等在旁侧的一个亲卫就把取来的几封信函奉上。 宣睦接过,收好,顺势起身。 “伤病期间,不宜多思,你且安心静养,我走了。” 虞瑾对他的态度,他不奇怪,明哲保身的聪明人,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横竖又没人特意给虞瑾引荐她,她装傻无视,再正常不过。 这边,虞瑾二人出了王府,就一起上了虞瑾的马车。 虞瑾心累,直勾勾盯着常太医看。 常太医讪笑:“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凌家那个浑小子我早就觉得他配不上你,现在掰了更好,这回舅公给你长眼,咱们挑个家世人品都甩他几条街的,我看呀……郡王府这小子就不错。” 石竹方才偷懒,跟着蹭上了马车。 闻言,眼睛一下瞪得溜圆。 “我才刚退亲,退亲当天就张罗着找下家?”虞瑾扶额:“您觉得这合适吗?” 主要是…… 这是人干的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多恨嫁呢! 第016章 搭讪?垒窝! - 折金钗 - 叶阳岚 宣睦虽是晚了二人一步从安郡王府出来,但他人高腿长,军旅之人更是步伐矫健,双方几乎是前后脚出的府门。 宣睦来时,坐的是秦渊的马车,他清早进宫却是骑马的。 亲卫庄林候在府外,将马鞭和缰绳递给他。 两人翻身上马,走的是和虞瑾他们一个方向。 因为是在街上,虞瑾和常太医交谈声并不高,加上刻意加固的马车也起到一定隔音效果,甚至在外驾车的石燕也只隐约能听几个字。 奈何,宣睦这人天生感官敏锐,耳力极佳。 错身而过时,他忽的一收缰绳,靠近马车些许。 等石燕发现这距离不对,想要阻止,他已经叩击了两下车厢。 常太医就近推开窗户,颇是意外:“宣世子?” 这位世子爷,虽然一身收驰有度的世家做派,可战场杀伐之人,天生气势强,常太医混迹宫廷多年,看人的眼力劲不差,是能感觉到他的客套礼让之外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所以,今日这一番接触下来,他和对方也一直都保持面子情,事实上很有些敬而远之的。 虞瑾比他还意外。 半路拦车,敲窗,搭讪? 这可不是她前世认识的那位宣世子会做的事! 不过,她比常太医更不想和这人打交道。 所以,她继续装傻。 只要宣睦不主动要求和她交流,她就当不认识,也不想认识。 宣睦眼角余光一瞥,将她的疏离尽收眼底,也确实没有和她攀谈的欲望,只对常太医道:“常太医是治疗外伤的圣手,宣某有个不情之请。” 他的面子,常太医自然要给。 老头子不太走心的刚要随口称是,打发了他。 宣睦却压根没有求人的自觉,自顾说道:“军中多伤患,尤其后面天热起来,外伤若不及时愈合极易感染,常太医素日里若是得空,可否钻研一下外敷内用的伤药?成与不成,宣某都在此先为谢过。” 他这人,似乎有种上位者天然的威压,强势霸道都是浸在骨子里的,全然不给人迂回的机会。 常太医没想到他会说这个。 微微怔愣,老头子表亲瞬间严肃,只还仍有些思绪游离在外的本能点头:“这个自然,以前是老朽疏忽,世子爷既然开了口,我自当尽力。” 宣睦虽是随便扯了个理由来搭讪,可他这人,向来不做无用功。 于是,他点头:“您尽力即可,我不强求。只是我不常在京,若有好消息,请您着人送去明德街街尾的宣府。” 说完,也没等常太医再回应,他便略一颔首,直接打马走了。 平心而论,常太医虽然今天和他呆在一起大半天,可总共说过的话不超十句,这样被他在大街上主动找上来搭讪,一颗心都本能提得高高的。 马车外的马蹄声清脆,很快越过他们走远了。 常太医这才有些懊恼的一锤手心:“好没有礼数的小子!” 按理说,他这一大把年纪,又是常年侍奉君侧的,什么阵仗没见过? 老头子很不服气,自己居然有点被一个小年轻镇住,并且牵鼻子走了。 “这位宣世子的礼数没问题,是气势叫您老不适应吧。”虞瑾也有些走神,脱口说了句实话。 宣睦的身份地位在那摆着,和常太医说话礼貌些就是最大的礼数了。 常太医瞪她一眼。 然后,啪的一声,合上了窗户。 被宣睦打断,他就没再继续前面的话题。 方才在安郡王府,虞瑾拿去的那些阿胶里,他只留下了秦渊适用年份和数量的,剩下的又带出来了。 这会儿,他将那包剩下的阿胶又从药箱里取出:“这东西也不是非得药用,你们小姑娘家家的,日常也可用一些,补气血,尤其珂丫头……将养了这么些年,那小身板儿还是风一吹就要倒似的。” 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是很难调理回来的。 虞珂算是运气好的,生在大富之家,从小就有精通医术的祖母和舅公替她养身,若是生在普通人家,恐怕早就夭折了。 虞瑾将纸包递给石竹,又伸手去掏他的药箱,在一堆小瓷瓶里面挑挑拣拣。 常太医可宝贝自己药箱里的东西,连忙抢过来:“你也是个没礼数的,药箱是能乱翻的?” 虞瑾笑道:“三妹妹伤心欲绝,正关在家里哭呢,我看您这里有没有消肿的药膏,给她拿点敷眼睛。” 提起虞璎,常太医想到今天的闹剧,就是心里一堵。 不过,虞璎就算有错,也是自家孩子,轮不到外人糟践。 他恨铁不成钢的重重哼声,还是从药箱里翻出一个瓷瓶递过来:“那丫头是该好好治治眼睛,满京城的青年才俊看不到,偏就瞅上那么个歪瓜裂枣。” 虞瑾把药瓶接过,打开闻了闻。 常太医立刻把塞子塞回去:“不用的时候少打开闻,容易散掉药效。” 虞瑾只得作罢,将那瓶子也一并塞给石竹拿着。 常太医从旁暗暗观察她神色半晌,还是有些不确定的试探开口:“今天这事儿,其实挺大的,你真没事?不难过?也不生气?” 家里这几个姑娘,虞琢闷葫芦,虞璎没心眼,虞珂很柔弱…… 只有虞瑾,锋芒最盛,也最有脾气。 以常太医对她的了解,今天被人欺上门来这么下面子,这丫头是不该就这么认栽的,至少不会叫凌家的全身而退。 现在,虞常山也不在家,阖府上下没一个镇得住这丫头的,常太医是怕极了她一个气不过,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 毕竟—— 小姑娘家家的名声,还是很重要的。 虞瑾对上他小心翼翼又不信任的眼神,无奈:“您都豁出去老脸,特意带我出来见世面了,我还有什么想不开的?放心吧,我有分寸,不会憋着气,也不会为了一个凌木南胡来的。” 常太医闻言,脸上表情缓慢变了,十分复杂。 他看着面前坐着的端庄少女。 她面容姣好,目光清澈,神情明媚,骨子里透出的从容,又有种超越年龄的沉稳通透。 常太医嘴唇蠕动数次,想说点什么,又总觉得喉咙发紧,说不出来。 虞瑾看他这样,就又笑了:“我知道您是逗我玩的,怕我想不开,我不会的。京都这样繁华富庶,人品样貌出众的小郎君多的是,后面我慢慢挑,这次一定挑个满意的。” 顿了下,又补充:“到时候,叫您长眼。” 常太医说要撮合她和秦渊,只是句戏言,她知道的。 老头子大概是怕极了她一时气性上来会走极端,所以病急乱投医,当场就拉出一个还算出类拔萃的安郡王给她洗眼睛,以便有现成的案例可以劝说她赶紧把注意力先从凌木南那个烂人身上移开。 马车只走到半路,常太医就换乘回自己的马车上,要赶回太医院当值。 虞瑾突然想起一件事,又打开车窗叫他:“我祖母那小药房里还有好些药材,您老人家抽空过去捡一捡,把能用的拿走,浪费可惜了。” 有些药材,过了一定的年限,就会丧失药效,甚至变成毒药,不能再用了。 常太医答应了,两人分道扬镳。 这时,宣睦主仆已经回到明德街的宅子。 那是一座五进大宅,之前的门匾撤去,如今只一个光秃秃的门头立在那。 宣睦翻身下马,将马鞭往庄林怀里一扔,就大步上了台阶。 进门前,他忽而止步,抬头看了眼,吩咐:“去弄个匾额挂上。” 言罢,跨过门槛,大步进门,直奔书房。 他常年不在京城,这宅子里也没几个人,大门口等着的也是他的心腹护卫,叫庄炎。 庄炎挠挠头,问庄林:“为啥啊?” 不是说这么大一座宅子却连个牌匾都没有很正常,而是他们这宅子,从一开始就没装牌匾,又不怎么住,世子爷突然要弄那玩意儿,就很反常。 庄林扯了扯唇,嘴很严:“叫你弄你就去弄!” 为啥?为了那位宣宁侯府大小姐? 总不能真是为了方便和常太医那老头来往联系吧? 虽然,迄今为止,他家世子和人家姑娘还一句话没说,可他以前也没找蹩脚借口拦过谁家姑娘马车呀! 庄林揣着手,一脸高深莫测仰头看门檐底下的燕子窝! 燕子下蛋孵崽前都要垒窝先,是吧?! 第017章 眼睛疼 - 折金钗 - 叶阳岚 虞瑾这边,剩下的路,石竹一直很安静。 虞瑾看了她好几眼,见小丫头难得一副动脑筋的模样,觉得有趣,就没打扰。 马车回到侯府,还是从侧门直接进了府里,虞瑾才下车。 石竹抱着怀里的药,跟着跳下来,突然很严肃的往虞瑾面前一站:“姑娘,那个宣世子是哪家府里的世子?舅老太爷怎么只给您介绍郡王爷,不介绍这位世子?” “什么?”这话题起得突然,虞瑾一时没反应过来。 石竹振振有词:“他要找咱们舅老太爷说正事,应该去常府拜访,半路拦住咱们的马车说话,还真能为了和一个老头子搭讪?那都是借口,他应该是想找您的吧?” 虞瑾:…… 宣睦半路拦车,明显是临时找的托词,可是这跟搭讪也不沾边的好么? “胡说什么呢!”虞瑾越发觉得心累,刚想教训小丫头两句,正院那边,提前得了消息赶回府的二婶华氏已经风风火火赶来。 边走边和自己的女儿虞琢碎碎念:“我今天就不该回娘家,我这才走了没几个时辰,婚事怎么就退了呢!” 虞瑾看见她俩,这回已经不仅是心累,而是直接头痛了。 她飞快调整好表情:“二婶怎么赶在这个时辰回来了?亲家老太太的寿宴办得可还顺利?” 除了婚宴是在晚间,别的情况,开宴一般都在午间,这会儿正是吃席的时候。 “我都知道了。”华氏一把拉住她手,焦灼又愁苦的表情几乎要溢出来:“到底怎么回事啊?这门亲事是你祖父在时就定下的,几十年了,岂容他永平侯府这般儿戏,说退就退?再者说了,你的婚事,先是为着替他家老侯爷守孝才耽误的,算下来,你都是为他家长辈服过丧的,这种情况,他们连休妻和离都是不能的……” 她这二婶是个急脾气,但是因为出身不显,自认为是高嫁,嫁过来后就一直试图修身养性,隐藏脾气,素日里对着长辈就是唯唯诺诺,对着外人和晚辈则是羞怯腼腆,说话温声细语的,至于私底下…… 不提也罢! 虞瑾每每见她装模作样掐着嗓子扮柔顺,都浑身刺挠,眼睛疼,可一旦她释放本性,就是耳朵疼了。 虞瑾被她连珠炮似的一串指责激得脑瓜子嗡嗡的,脱口驳斥:“二婶,你别说这么恶心的话,晦气的很!” 华氏一愣,没听明白。 虞瑾深呼吸了两次,突然也不是很想伪装大家闺秀了:“被人找上门来退亲,本来就烦,您非得说我为他家长辈守过孝,就更恶心人了。要这么算的话,我真被恶心的不想活了……” 这话是气话,也是实话。 哪怕这辈子她抽身及时,可是想到上辈子因为错嫁而蹉跎的一生,虞瑾突然就丧气起来。 华氏见状,立刻就慌了。 “那个……瑾儿,我……这、这……我不是……”她无措的表情都扭曲了。 一直沉默跟在旁侧的虞琢,这时才不得不扯了扯她袖子,小小声道:“母亲,我大姐姐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家,说什么为外人守孝?您再急,也别往自家人身上泼脏水啊。” 说着,她红着脸,面带歉然,又腼腆的冲虞瑾扯唇笑了下。 虞瑾今天才刚见过宣睦,此时瞧见自己这二妹,不可避免的更是心情复杂。 还是那句话,眼睛疼。 前世,后来见面,宣睦解释了,婚事是他家里擅自决定并且仓促操办,从头到尾他都不知情。 而虞琢—— 一个胆子比兔子还小的,她倒是主意大,说嫁就嫁。 虞瑾甚至觉得,如果她没在后宅被害死,等将来和宣睦见了面,应该一个照面就会被宣睦这煞神吓死! 不能想,心累! 她敛了敛脾气,反握住华氏的手:“我是被凌家人气着了,不是冲您。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您屋里说吧。” 华氏只是性子急,并不是没脑子,知道分寸。 一行人去到清晖院,刚进院子,就听到震天的鼾声。 空气里,隐约还飘着酒气。 华氏脚步一顿,面上尴尬:“那个……要不去琢儿那?” 此时,她已冷静了许多。 想到侄女被人找上门来逼着退了亲,自己两口子做长辈的都没替侄女出头,只觉得心虚又羞愧。 “不妨事,就说几句话。” 虞瑾懒得折腾,华氏就让丫鬟婆子都在院里候着,她带虞瑾和虞琢进了暖阁。 华氏虽然对外挑不起大梁,但她有分寸,知进退,其实是个难得的聪明人,所以虞瑾并无隐瞒,将事情经过大概说了。 华氏起初还雄赳赳气昂昂的骂凌家人不地道,听完全程…… 沉默了。 虽说虞璎这里是被人钻空子,利用了,可是对一个女孩子来说,这把柄太大了,导致她回来想了一路,或者还有机会挽回一下这桩婚事的设想直接被掐灭。 虞琢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坐在旁边,秀气的眉,越皱越紧。 华氏则是泄气一般,如丧考妣。 虞瑾只得反过来安慰两人:“事已至此,这桩婚事只得罢了。我答应了永平侯,两边各退一步,将事情翻篇,我知道二婶你们都替我委屈,但是父亲人在边关,咱家人丁单薄,在朝中也没人撑着,属实不能树永平侯府为敌,就当是为战场上的父亲多留一条人脉,以后两家保持面子情就好。” 老皇帝是开国君主,虽然他励精图治,建立了新的政权,可是几十年的时间,这个国家的根基还并未完全稳固,偏时间不等人,他如今垂垂老矣,他的儿孙们却不安分,暗地里早就开始拉帮结派的积蓄势力,都在对着皇位虎视眈眈。 前世,新旧皇权交替,可是经历了几轮厮杀洗牌,朝堂和京都一片腥风血雨才完成了过渡。 虞常山在外领兵,一直明哲保身,并且目前在朝中人缘还算比较好的。 可这兵权,是保命符也是催命符。 虞家并无其他至亲的叔伯兄弟替虞常山在朝堂上周旋,万一有人起了歹念,在粮草、衣物或者武器供应上动手脚,就会将他置于险境的。 前世,虞瑾虽然和凌木南夫妻关系不睦,但她嫁去了凌家,联姻关系就是最大的同盟保障,凌、虞两家是互相扶持着过了朝堂大换血的那场动荡的。 华氏受到的冲击太大,有些呆滞。 虞瑾拉着虞琢起身:“凌家那边,永平侯夫人可能会试图挽回婚事,她若是找到二婶这里,您打个哈哈,推诿过去即可。” “嗯,我跟她说,我做不得你的主。”华氏还在恍惚,可是嘴比脑子快的已经点头。 于是,虞瑾就放心的带着虞琢出来。 石竹正拉着石蓝躲在很远的墙根底下说小话,虞瑾喊她:“小竹子,把东西拿过来。” 第018章 狠人一个 - 折金钗 - 叶阳岚 “来了!”石竹答应着,下一刻已经抱着一堆东西窜到跟前。 虞瑾把那个小瓷瓶捡出来,递给虞琢:“这是舅公给三妹妹拿的消肿药膏,敷眼睛的,你去送一趟吧。我估摸着珂珂是不会安慰人的,这几天你多去陪三妹说说话,开导一下她。” 虞珂是个表面乖巧的白切黑,虞琢虽然木讷沉闷了些,那才是真的温柔、没脾气,有耐心。 所以,虞瑾现在只要看见她,就会想到宣睦,简直无法直视。 “大姐姐……”虞琢逆来顺受接过瓷瓶,捏在手里,脸上表情纠结,终究还是温温柔柔开口劝了,“你若是心里不痛快,就叫我,我陪你说话,别一个人闷着。凌世子……他眼拙,没了他,以后你会遇到更好的人的。” 至于背地里大哭,或者砸东西发泄…… 她没想过,因为这不是她大姐姐会做的事。 虞琢是个闷葫芦,姐妹之间也很少听她说这么多心里话的,她自己说着,脸都红透了。 越来越没办法直视了……眼睛疼。 “好。”虞瑾赶紧点头,和她一起从院里出来。 虞琢去了思水轩,虞瑾则是带着两个丫鬟往皓月阁,给虞珂送阿胶。 一路走着,石竹还是异于平常的安静。 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虞瑾倏忽警觉,侧目瞥她一眼,“刚才在清晖院,你俩躲在墙角偷偷摸摸说什么呢?” 石竹蹭的一下跳到她身边,兴致勃勃又跃跃欲试:“我们在说今天那位宣世子,以前都没见过他,他是哪家的?回头奴婢去打听打听。” 虞瑾:…… 真是不想说话了。 可是又怕这丫头冒失,去把宣睦得罪了,毕竟那是个对亲妹妹都能铁面无私、手起刀落的狠人! 虞瑾:“宣姓罕见,姓宣的勋爵人家,在这京中只有一家。” 石竹年纪小,对外面的人际关系知道不多。 石燕却是清楚,一瞬间警觉的皱起眉头。 虞瑾解释:“不用查,他是英国公府的。” 石竹眼睛一亮。 国公府可是比侯府更高一级的显赫人家! 她原还以为是哪个不起眼的没落伯爵府之流……只想打听清楚,以防自家姑娘再度被不好的男人骗了,这么一听,就想把宣睦列入重点候选对象了。 在她的简单思维里,自家姑娘后面要找的新姑爷,一定要比凌木南家世更高,人品更好,最好是相貌也更英俊的。 总之,要全方位碾压! 至于退过一次亲的姑娘不好找下家这种现实…… 不是她一个只有十二岁,每天只想着混吃等死的小丫鬟会考虑的。 石竹整个人肉眼可见的亢奋起来,眼睛都亮晶晶的,兜着一大包阿胶,走路一蹦一跳。 自顾高兴了没一会儿,她又猛地回头,疑惑:“不对诶!他跟舅老太爷说他家住在明德街,可是那个英国公府……好像不在那吧?” 明德街那边,多豪奢大宅和打造精美的园林,全是达官显贵人家的私产。 但是,作为身份象征,也是为了每日上朝方便,官宦人家的住宅一般都会选在围绕皇城边上这一圈的地带。 包括宣宁侯府和永平侯府,自然也包括更显赫的英国公府。 因为不想和宣睦有所交集,他说的话,之前虞瑾只是随便一听。 此刻深想,便不由的皱紧眉头。 “姑娘,您怎么了?是奴婢说错话了吗?”石竹瞧着,有点紧张。 虞瑾定了定神。 有些话,她其实不该和底下人多说,又怕石竹这小丫头不知轻重的乱来,闯祸,于是耐着性子解释:“他应该是不住家里的。” “啊?” 这回不仅石竹,就连石燕都很不理解。 然后,想到什么,石竹整个人都不好了:“那他是已经成家了吗?” 按理说,就算宣睦成家了,老英国公健在,孝道在上,他也不该分府别居的,而且,他是世子,国公府的继承人,就算有不得已的理由提前分家,也该是他把其他的叔伯兄弟赶出去的。 “没有!”虞瑾摇头,“他应该是和家里关系不好,所以才搬出去自己住的。” 沉思片刻,她又道:“至于明德街的宅子,应该是御赐的吧。” 明德街那边的宅子,虞瑾知道,每一座单拎出来,都不比自家这宅院小,而宣宁侯府这座府邸,在这寸土寸金的皇城根上,已经算是相当气派的了。 如果不是御赐,作为没有分家出去的英国公府世子爷,宣睦公然弄这么一个大宅子单住,肯定会被诟病、弹劾的。 前世的虞瑾没太关注这些,此时细想—— 英国公府能不寻求宣睦个人意愿,就替他擅自定下亲事并且张罗娶亲,正常关系的家人能干这事? 可是,前世几十年,都没听说宣睦和家族决裂的消息,闹得最僵的一次就是他亲妹妹害死虞琢那次。 就……很奇怪! 他在军中地位稳固,又得圣宠,现在的英国公府就已经不能掣肘他了,到了后期,整个国公府更是扒在他身上求生存的,他分明和这些人不亲近,却就是甘当养分,供养了这些人几十年的荣华富贵。 虞瑾就算只和他正经打过一次交道,也看得出来,这是个极有主见,且不听任何人摆布忽悠的狠人,要说他是愚孝或者顾及世俗眼光也肯定都不是…… 虞瑾想着这些事,颇是心不在焉。 到了虞珂那,虞珂已经用过午膳,正在小憩。 虞瑾没让叫醒她,把东西交给程影,就带着石燕两个回了。 回去路上,还是很不放心石竹,就特意嘱咐她:“英国公府那位是个煞神,招惹不得。今天他之所以拦车,是因为我与舅公说的话被人听去了容易招祸,他才好意打断提醒,没有别的意思。” “哦!”石竹一副不很信服的样子,嘀嘀咕咕:“煞神还有好心啊?” 这不就恰恰说明问题? 虞瑾都开始心塞了,越发正色:“那是因为他与父亲都是领兵之人,战场上九死一生,咱们如今的安稳生活得来不易,该是惺惺相惜吧,他不想因我的一时言语不察就给父亲惹祸。” 石竹的老家在边城一个偏僻村子里,八年前遭遇了一次敌军屠村,她是被虞常山带人从死人堆里挖出来的。 提起战场上的凶险杀戮,小丫头眼底浮现一抹血色,突然就有点懂了,再不想宣睦的事。 石燕伸手摸摸她脑袋。 小丫头抬头,对上她视线,又露出甜甜的笑。 * 皇宫。 皇帝年纪大了,又因早年征战,留了暗伤,如今身体很是不济,每日早中晚三次汤药不断。 他的药,向来都是常太医亲自煎,亲自送的。 午间,常太医前来送药时,皇帝还在伏案批阅奏折。 看见他来,皇帝才停笔,很是自然接过药碗,也没用专人验毒就一饮而尽。 放下药碗,漱了口,他笑道:“不是说你去了虞家?宣宁侯不在京,是家里出什么事了,需要你这个做长辈的出面做主?” 常太医在他面前并不拘谨,自然跟着笑道:“小姑娘家家的气性大,几个小辈的又不懂事,瞎胡闹,是微臣这把老骨头好瞧个热闹,故而徘徊久了些,还好没误了陛下跟前的差事。” 皇帝自有他的消息渠道,那些在京的重臣府邸里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只许他不想知道或者不想过问,否则没什么能瞒过他的眼睛。 他对虞常山还是倚重的,这样特意问起虞府今日之事…… 只要常太医顺势给上上眼药,明日早朝永平侯就要受敲打。 常太医这么说,就是不想追究凌家的错处。 皇帝没再说什么,挥挥手打发他下去了。 * 永平侯府。 永平侯夫人冯氏晨起前往镇国寺上香,原是因为虞瑾出了孝期,她要去算个黄道吉日好给儿子完婚的。 为表虔诚,准备在山上焚香沐浴三日再去求签算卦,结果,前脚才刚在禅房安顿好,后脚程勇就火急火燎赶来告知了噩耗。 “这个逆子!这两个混账东西!” 冯氏当场就气血上涌,身子摇晃了两下才刚强站稳。 她咬牙怒骂了两句,然后赶紧吩咐身边人收拾东西下山。 镇国寺是三朝国寺,屹立数百年,挑选了城外的风水宝地修建,离京不算近。 冯氏紧赶慢赶,也是天擦黑,抢在城门关闭的前一刻进城。 等到赶回府,天已经全黑。 彼时,凌木南在影壁后头已经跪得双腿全无知觉,脸色发青了。 冯氏被丫鬟婆子拥簇进门,看见有个人影被人看管着跪在那,一眼并没认出是自己儿子,吓了一跳。 还没等她缓过来,凌木南就大声道:“母亲,表妹怀了我的孩子,我要娶表妹过门!” 冯氏一整天奔波在外,粒米未进,先受气,又受惊,再被这混账话一激,直接心慌气短的晕死过去。 第019章 败类 - 折金钗 - 叶阳岚 “夫人!” 身边围了一群人,冯氏倒是没摔地上。 不知是谁先一声惊呼,然后凌家大门口就人仰马翻的乱成了一锅粥。 “夫人晕了,是不是要掐人中?” “别胡来!先送夫人回房。香茗,快去请大夫!” “侯爷呢?侯爷在家吧?再去个人,赶紧告知侯爷一声。” …… “母亲……母……”凌木南无措的呼唤,被丫鬟婆子一声接一声的高亢叫嚷直接淹没。 他情急之下,想过去亲自搀扶,可双腿不听使唤,扑在地上。 混乱中,还不知道被谁踩在了手上,狼狈至极。 乌泱泱一群人,很快护着冯氏进了内院。 旁边守着凌木南罚跪的家丁,这才找到机会上前,将他搀扶起身:“世子爷,快起来。” 凌木南双腿又疼又麻,几乎不听使唤。 他咬牙:“扶我去母亲那。” 和冯氏叫板,并非他本意,他其实知道自己今天给家里闯了大祸,他爹正在气头上,他最好是先夹起尾巴做人,把这关渡过去。可他从小养尊处优,没怎么吃过苦,被罚跪这大半天,身体上的难受让他整个人都处于即将狂暴的边缘,所以刚看到冯氏,他就本能的叫嚣起来。 侯爷的原话,是看着世子,叫他跪到侯夫人回来。 现在侯夫人回来了,世子要去的也是夫人院子,而不是逃跑,几个家丁对视一眼就顺水推舟。 凌木南自己走路不利索,两个家丁几乎将他架起,送去了冯氏院子。 彼时,大夫没到,冯氏已经自行转醒。 心腹彭妈妈命人切了参片给她含着,补气提神。 凌木南到时,苏葭然也还勉强撑着力气跪在院中。 今天陪她一同前往宣宁侯府的大丫鬟芳绫,回府后就被程安提走关押起来,她院里其他丫鬟不知内情,听说是侯爷罚的,都不敢擅动,只在不远处惴惴不安的张望。 凌致远和凌木南前后脚到。 凌致远瞪了凌木南一眼,暂且顾不上管他,直接冲进屋子。 凌木南示意家丁把他搀扶到苏葭然身边。 苏葭然身子养得比凌木南更娇贵,但她毅力更强、心性更稳,愣是咬牙跪到现在,一声没吭。 “表哥……” 直到这会儿凌木南出现,她刚叫一声,可是膝盖太疼太难受了,这一开口,就再也压不住情绪,直接低低的抽泣出声。 两年前凌木南头次对她心动,就是她及笄那天晚上,偷偷一个人在荒院给母亲烧纸钱,那种脆弱中又硬撑着倔强的模样,极大的激起了男人的保护欲。 苏葭然并不爱哭,但是那种寄人篱下的小心翼翼却总能适当的惹人爱怜。 比如,她在府里,日常相处总是下意识让着侯府庶出的小姐凌木秋,又比如她在凌致远夫妻面前,永远温顺懂事的模样,再比如,冯氏给她相看了她明明不中意的男子,她为了不辜负姨母的好意,强颜欢笑应下,背着人又偷偷神伤…… 他俩在一起那次,纯属意外。 从两年前意外撞见她烧纸开始,凌木南就知道苏葭然甚是思念亡母,每逢自己生辰,就会跑到荒院那边偷偷祭奠。 今年苏葭然生辰这日正赶上雨天,他以为她不会去,但还是不放心,就还是过去瞧了一眼,结果她还是去了。 雷雨交加的夜,两个少男少女在破院的屋子里避雨,苏葭然聊起自己母亲还在时的模糊往事,落了泪…… 他安慰她,然后情到深处,难以自控,事情就那么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凌木南是有未婚妻的,苏葭然相看好的人家是大理寺左丞图文清家的嫡次子,目前是个举人,求学在外,准备回来参加明年的春闱,虽然双方商定了这门婚事,但是为了不影响图公子备考,也为了将来嫁娶更风光些,两家是打算等明年会试过后,图公子谋了差事,再正式走婚嫁流程的。 两人情不自禁出事后,凌木南是当即就表示要退婚娶表妹的。 毕竟—— 他一直觉得虞瑾有点太强势也太端着了,他对自己这个未婚妻没多少喜欢。 可是,苏葭然拒绝了。 并且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从诚信守诺,到孝道亲情,各种劝说。 她言行一致,自那以后,都没丁点纠缠,如若不是凌木南亲身经历,他也几乎要相信两人之间没有逾矩过。 直至最近某天,苏葭然惊慌失措来找他,说发现自己怀孕了。 凌木南的热血,一下子就被重新点燃。 这一次,苏葭然“迫于无奈”,只得与他共谋二人……哦不,是一家三口的未来。 当然,她全程都是一副惶恐不安,又纠结痛苦的模样,凌木南深信不疑。 “虞家的婚约已经解除,今天又闹得那样难看,绝无回旋余地,何况……”凌木南知道跪到现在有多难受,他更加心疼心上人,压低了嗓音安她的心。 说着,意有所指看向苏葭然腹部:“只要我坚持,父亲和母亲他们会妥协的。” 话音刚落,苏葭然还来不及点头,门帘就被人从里面撑开,凌致远满含怒意的声音传出:“都给我滚进来!” 两人立刻收摄心神。 凌木南一路走来,膝盖活动开了,已经可以勉强走路。 他亲自搀扶起苏葭然,才把她交给丫鬟芳云扶着。 “没事,别怕!”进屋前,他还用力握了握苏葭然冰凉的指尖,神情之间一派坚定,“都交给我!” 苏葭然不置可否,只是坚强挤出一个虚弱的笑。 两人一瘸一拐,进了里面。 暖阁的炕上,冯氏脸色不好的歪着。 凌致远坐在椅子上。 屋里已经清了人,只留彭妈妈陪在冯氏身边。 芳云大气不敢出,帮忙苏葭然跪好,也立刻垂首退出屋子。 “父亲母亲!” “姨父姨母!” 两人忍着不适,并排着尽量跪好。 冯氏此时已然冷静。 “母亲,我……”凌木南抢先就要表态。 冯氏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直直看向苏葭然:“是谁主动的?” 冯氏和自己的亲姐姐出阁前感情极好,否则也不会在接到苏葭然的求救信后就将她接过来养,一养就是十年。 她自己没有亲生女儿,是将苏葭然当侯府小姐养的,却怎么都没想到这是给自己养了条会偷家的白眼狼。 男女之事,本就羞于启齿,何况她还是个未嫁女! 苏葭然惨白的脸色迅速涨红,下意识回避视线。 “母亲,不怪表妹,您有事冲我……”凌木南也没想到母亲会冲着表妹去,毕竟母亲对表妹的喜爱和关照他是清楚的。 “你闭嘴!”冯氏顺手将一个杯子砸过去,眼神很冷,“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你的账我回头自然会跟你算,现在我叫她说!” 苏葭然料想到姨母会生气,但到底是低估了对方的气性。 她缩了下脖子,被冯氏凶狠的样子直接吓哭,却又不敢大哭,抿着嘴,哽咽声十分压抑。 凌木南还想争辩,但是看到母亲不好的脸色,也怕把她再气晕,就犹豫了。 “不知廉耻,珠胎暗结!”冯氏盯着两人,眼神里的冰冷像是在看两个仇敌:“这种丑事,哪怕你们换个人呢?哪怕是丫鬟爬床?也哪怕你是给妓子赎身,养作外室呢?你们两个,都是我亲手养大的孩子,我给你们吃最好的,穿最好的,请最好的先生和教习嬷嬷教导你们,最后就养出你们这两个没脸没皮的败类……” 凌木南是头次听他端庄高贵的母亲骂人这么脏,心虚又不忿。 他梗着脖子就要自辩,却见两行热泪顺着母亲已经有了皱纹的脸颊滚落。 心里一瞬间慌的厉害,他突然意识到,母亲这是对他失望到绝望了。 母亲明明很是疼爱表妹的,这是虞瑾根本不能比的; 他明明只是想要退掉不喜欢的婚事,娶一个称心如意的姑娘而已…… 他难道……真就这么的罪无可恕? 第020章 玩脱 - 折金钗 - 叶阳岚 凌木南陷入前所未有的茫然,一时没了反应。 苏葭然心里也慌。 她知道姑母虽然疼她,但是打从心底里瞧不上她,轻易是绝不会答应表哥娶她为正妻的,所以她才兵行险招,走了携子上位这步棋。 而怂恿凌木南先斩后奏,以最不体面的方式去退了虞家的婚事,就是断其后路。 在她的原计划里,凌、虞两家会闹掰,退婚一事会成为京城里最大的笑话。 届时,就算首当其冲名声变臭的是虞家姐妹,凌木南这么闹上门,口碑也会下滑,他要二度议亲……有了他对虞家翻脸无情的前车之鉴,哪个高门大户的好人家敢把女儿许给他? 而她在冯氏身边,卖乖讨巧这么多年,她知道冯氏对她是有一些真感情的,再加上她已故母亲的面子…… 只要凌木南非她不可,她这姨母最终只能妥协。 而且,还不会拖得太久。 毕竟—— 她的肚子藏不住也等不得。 现在她身孕已经怀了两个多月,紧锣密鼓的张罗成亲,将来孩子出生,还能遮掩,推说是早产,若是拖得久了,就说不清楚了。 在这整个局里,她要踩着宣宁侯府的脸面做台阶,又要拿着永平侯府的清誉名声做要挟…… 软硬兼施,明明应该万无一失的。 结果,第一个变数出在虞瑾那,现在就连冯氏的反应都出乎她意料之外。 “姨母骂得对,是我自甘下贱,是我不知廉耻,勾引了表哥。”飞快的权衡利弊,苏葭然梨花带雨的哐哐磕头:“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姨母的教导,也辜负了您的养育之恩,我……” 既然把握不住冯氏,那她就更要牢牢操纵凌木南了! 苏葭然演戏是肯下本钱的,只两下,额头就见青紫,再两下,便隐隐有血丝渗出来。 边磕,她一边飞快偷瞄冯氏反应。 原是想下一记猛药,说自己愿意以死谢罪,然后佯装撞柱的。 可是瞧见冯氏全无动容的面色,和唇角越翘越高的冷笑,她突然心里发凉,知道自己不能赌了。 所以,她随机应变,身子一歪,倒在凌木南身上。 凌木南也正震惊于母亲的反常,都没来得及阻止她自残,见她歪倒,本能长臂一揽,将她护在怀里。 “母亲,表妹是胡说的,不是她的错,是……”看见苏葭然额头撞出的惨烈,凌木南才仿佛突然回神,连忙就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呵……”冯氏看着苦命鸳鸯一样的他俩,本来怒气翻涌的心情竟然莫名平静下来。 她甚至,笑了出来。 凌木南甚至以为母亲是受刺激过度,有点失心疯了,辩解的话戛然而止,木愣愣盯着她看。 冯氏没掏帕子,直接用手将泪痕抹掉。 她表情和眼神同样冰冷无比的看着自己亲手养大的两个孩子:“宣宁侯府的婚事你退了也就退了,正好不用去祸害人家好姑娘了。” 凌木南一直担心冯氏会舍不得这门姻亲,要逼着他去负荆请罪,努力挽回。 这意外之喜砸头上,他喜悦的心情还没调动起来,就听冯氏话锋一转,几乎是带着满满恶意的冷笑起来:“以后你的事,我不会再管,但是苏葭然……你哪天要娶她了,记得先来找我,把我杀了!” 说罢,她不再理会凌木南,又看向泪汪汪的苏葭然。 苏葭然下意识吞咽了两下,莫名紧张。 冯氏道:“图家是书香门第,清正人家,你既已非完璧,自然配不上人家勤奋上进的好儿郎。正好,你与图家的婚事只是口头约定,尚未走媒下聘。这事,是我识人不清,险些害了人家,明日一早我就去图家……你是自由身了。” 苏葭然住在侯府十年,早就将侯府的爵位和富贵都视为自己的囊中物,哪里瞧得上一个大理寺丞,区区五品官的人家? 何况,说给他的还不是继承家业的嫡长子,而是区区一个嫡次子! 可是她也很清楚,按照她本来的家世出身,她找这样的人家是高攀。 所以,冯氏选定了这一家,她当面连一点不悦都不敢表现。 好在那家人的儿子迂腐,一心的读书上进,否则她今年都十七了,早就可以收拾嫁过去了。 就是这么巧,才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和机会,筹谋运作,拿下表哥! 现在这个悬在头上的婚约解除,她却和前一刻的凌木南一样,半点开心不起来。 果然,下一刻,冯氏已经话锋一转,对彭妈妈道:“你押她回蔷薇苑收拾东西,这些年替她置办的那些,就当她将来嫁人,我替她母亲给的添妆体己,随她带走。再有伺候她的大丫鬟和二等丫鬟,也都给她……” 苏葭然本是窝在凌木南怀中施展苦肉计的,越听冯氏这话越是觉得不对。 终于,没心情再哭。 她仓惶抬头,满脸惊恐:“姨母……” 冯氏直视她看过来的目光:“我永平侯府这座庙小,供不起你苏姑娘这般人物,就不继续误人前程了。” 她下令:“让她马上搬出去,也传我的话下去,我永平侯府冯氏从此没有她姓苏的这门亲!” 凌木南用力甩甩头,确定自己耳朵没出问题。 他一脸的迷茫呆滞:“母亲,就算我和表妹做错了事,又何至于……” 冯氏冷漠的表情仿佛焊在了脸上,她再次冷冷打断儿子:“你要养她做外室,我管不着,但我还是那句话,自今往后,你但凡还想将她往我跟前带……在她进府之前,记得先来杀死你这生你养你一场的母亲!” 这些话,简直狠绝! 凌木南张了几次嘴,意识到冯氏似乎并非气话,就当真迷茫到完全不知所措了。 苏葭然这时已经不哭了。 可是,她也没有再贸贸然向凌致远夫妻中任何一个求情,而是转头还想找凌木南。 然则,凌致远一锤定音,矛头直指凌木南:“私德不修,大义不存,我凌家怎么养出你这样的不肖子孙?来人,把世子拖下去,打二十军棍,再将他关在祠堂……先反省思过一个月。” 这一天折腾下来,每个人都精疲力竭。 院里候着的得力护卫当即进屋,不由分说,把凌木南拖走。 哭喊求饶这种事,当然不是凌木南这样的世家公子会做的,他就这样一脑袋浆糊的被拖走了,直至板子打到身上的前一刻还在想,事情是怎么弄到这个地步的? 凌木南一走,苏葭然就全然没了筹码和依靠。 而且,这会儿她脑子也很乱,正在疯狂思忖自己是怎么玩脱的了。 一场精心算计,怎么都不该是这么个结局的呀?! 浑浑噩噩间,她的东西就已经被打包好,等到再回过神来,永平侯府的朱漆大门已经在她身后轰然合上。 包括芳绫在内,一共六个丫鬟跟着,而她所有家当,包括细软和衣裳被褥,则被塞在她白天乘坐的那辆完全配不上她身份的破马车上。 京都繁华,夜色漆漆,长路漫漫无尽头。 次日清晨,屋里刚传来虞瑾睡醒的响动,耳朵贴在门上的石竹就飞快冲进去幸灾乐祸:“姑娘,姑娘,有个好消息!凌世子眼瞎看上的那个表姑娘,昨儿个夜里被连人带铺盖卷都从永平侯府扔出来了!” 盯梢永平侯府的差事,陈伯本是安排给心腹护卫去办的,可石竹这小丫头好奇心重,昨晚自告奋勇去顶班。 然后下半夜跑回来,兴奋的一晚上没睡,在虞瑾屋外转悠。 守夜的白苏问她,她还保留第一手消息,故作神秘的不肯说。 虞瑾身体醒了,脑子还没醒,毫无反应。 白苏却是意外又好奇:“赶出来了?她不是有了身孕吗?难道是假的被查出来了?如果她那肚子里真有货,她就没闹?就乖乖就范,被赶出来了?” “啊?是假怀孕吗?”石竹被她问住,反而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啊……她也没闹,乖乖就走了。” 说着,两双求知欲旺盛的眼睛齐刷刷看向还在闭眼迷瞪的虞瑾。 第021章 鱼死网破?可她没网呢! - 折金钗 - 叶阳岚 前世,虞瑾做了十九年的大家闺秀,后来嫁入永平侯府,又做了三十年严于律己的少夫人,所以后来,等她离京逍遥的时候那是真逍遥,放任自己不被任何规矩束缚,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学了不少防身手段,也将骑射反复练到不错的水平。 所以,现在就算重新变成少时的自己,放纵之后养成的那些习惯,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 当然,最重要的—— 是她现在想得开,不愿意改。 重活一世,本就是件极幸运的事,她既然得了这样的机缘,那就肯定不能按照前世的模子,把来时路再走一遍。 虞瑾试着睁了一下眼,觉得自己没太睡够,就又重新合上。 只是看到床边丫鬟们稚嫩的脸,她随口问了句:“三妹妹哪里什么情况?” 虽然这辈子虞璎摆脱了身败名裂的下场,但是当众被心上人不遗余力的羞辱,对她那样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来说,也是极大的打击。 虞瑾这几个大丫鬟都得力,现在敏感时期,不用她吩咐就耳听八方,注意着府里各处的动静,包括主子和下人。 白苏忙道:“昨儿个回去就把自己关在房里哭,后来二姑娘过去陪着,说是屋里还在断断续续的哭,午膳晚膳都没用,二姑娘昨夜就宿在思水轩了,后半夜安静下来,石蓝特意过去瞧了,说是俩人睡下了。” “嗯,能吃能睡,那就不是致命打击。”虞瑾含糊点点头。 然后,翻了个身,裹紧被子。 石竹在旁,跃跃欲试数次,很快听见她重新平稳下去的呼吸声。 石竹:…… 憋了一晚上的第一手消息,本想带回来和自家姑娘一起开心开心的…… 结果,就这? 石竹沮丧,肩膀耷拉下来,整个人都蔫儿了。 白苏觉得好笑,又给虞瑾把收了一半的床帐放下,拉着她轻手轻脚去了外屋。 石竹一晚上没睡,趴在桌上也很快入睡。 白苏拿了针线在做,一边注意听着屋里动静,等虞瑾起床。 至于主子作息上的反常—— 都是突逢重大变故和打击,三小姐还不吃不喝彻夜哭鼻子呢,自家这边睡个懒觉怎么了? 虞瑾又多睡了一个时辰,这才神采奕奕起床。 “姑娘……”趁着虞瑾洗漱梳妆的工夫,石竹就跟在旁边,叽叽喳喳讲自己的见闻。 她藏着心事,没心思睡觉,早上只眯了一会儿,就又跑出去打探了一轮消息,此时正是分享欲旺盛。 “今儿个一早,永平侯夫人就下拜帖去图大人府上走动了,虽然出行低调,但我远远看她带的东西,该是备了厚礼的。” “哦,凌家那位表姑娘和图大人府上口头约定了婚事,她应当赶着过去赔罪,并且解除婚约的。” 并非虞瑾有多关注永平侯府的家务事,前世这时候,她只隐约知道苏葭然与人定了口头婚约,是后来她嫁去凌家,调查凌木南和苏葭然之间那些龌龊时才捋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时候,冯氏给苏葭然灌了堕胎药,以重病为由,将她送去庄子上关着,倒是瞒住了图家,可是虞瑾和凌木南婚后闹得水火不容,又都不避人,图家稍加打听,也就知晓了冯氏匆忙退亲的真实原因。 然后,就被恶心到了。 自那以后,两家人是属于出门应酬见到都要互相绕开的程度,老死不相往来的。 虞瑾不打击小丫头的积极性,有一搭没一搭的陪她闲聊。 说着,小丫头就愤愤不平起来:“真是岂有此理!要说得罪人,她家得罪咱家更狠些吧,要赔礼道歉,也该先来咱家,给姑娘您赔不是才对!” “先去那边,自然是因为那边更急。”虞瑾看得很开。 见小丫头眼巴巴看着她,还耐心解释:“凌家是得罪咱们更狠,但就因为得罪得太狠,关系不可能更差,所以反而不急,趁着丑事没有传开,她先赶着主动去图家请罪,表现得诚恳些……侯夫人和图夫人在闺中时是关系很好的手帕交,或许永平侯府和图家的关系还能保住。” 所以,冯氏也是为她那不成器的儿子付出了太多。 “合着她对咱们现在就是破罐破摔了呗?”石竹还是不服气,不满的嘟囔。 虞瑾笑着,没再接她话茬。 试图隐忍许久的白苏也还是终于开口,道出自己的疑惑:“侯夫人就这么把她那外甥女赶出去,真就不怕那姑娘鱼死网破的跑去侯府门前闹她?” 有些话,她不好说,其实她觉得,最好是先把苏葭然肚子里的孩子拿掉,再把人限制起来,并且封锁消息,才能保住永平侯府的一世英名。 更有甚者,如果冯氏够狠得下心,直接让苏葭然消失才是最为一劳永逸的法子。 “鱼死网破?”虞瑾看着窗棂外面晴好的天空,不以为意摇头,“苏表妹这些年的荣华富贵,甚至身份地位都是侯府给的,想要鱼死网破,她首先要有张网吧?她现在被侯夫人厌弃,等于一无所有了,但侯夫人好歹还给她留了条活路,她要真豁出去大闹……侯夫人不仅不会就范,还会将她最后的活路堵死。” 至于说毁侯府的名声?确实会有一些影响,可是谁家儿郎不风流?届时最坏的结果就是她点头把苏葭然纳进府里做妾,这风波也就平息了。 可苏葭然一旦以那种方式进了永平侯府后院,等着她的会是什么好日子? 说着,虞瑾眼中竟然浮现一丝笑意:“苏表妹现在的做法,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苏葭然就是一株攀着永平侯府的菟丝子,她自己本身一无所有,她压根不可能去和整个永平侯府硬碰硬,否则—— 发现怀孕之后,她大可以直接逼宫上位,而不是先撺掇凌木南来虞家闹退亲。 她现在蛰伏起来,再在凌木南身上下下工夫,最坏的结果就是被凌木南养做外室,保一辈子衣食无忧。 当然,这离着她原来的设想确实相差甚远,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嘛,形势所迫,她自己先把事情做绝,玩脱了,就只能退而求其次。 白绛和白苏都在若有所思,屋内一时极静。 虞瑾照着镜子,自顾把昨日看好的那朵艳丽珠花簪在发间。 许多年用不上这样款式鲜艳的珠花,看着镜中年轻充满活力的少女模样,她心情甚好。 “还要继续偷听吗?”她突然说道。 除了早就发现有人靠近的石燕,众人都有点不同程度的受惊。 纷纷转头去看。 虞珂笑眯眯从门外进来:“没有偷听,大姐姐不是在教导丫头们?我也跟着学学道理。” 小姑娘俏生生站在面前。 外表还是那副弱柳扶风、人畜无害的外表,可是全家算下来,就属这小丫头的心眼子最多最活泛。 “别学了,对你没好处。”虞瑾打量她半晌,看得虞珂都有点想炸毛了,她才意味不明来了句。 虞珂歪了歪头,听出了她是话里有话,但具体何意,又想不明白。 虞瑾已经岔开话题,问她:“大清早的,你怎的不去宽慰一下你那傻三姐,反而跑来我这里了?” 虞珂当然不会说,她是怕虞瑾憋着脾气,背地里反而气出个好歹,所以不放心来看一眼。 她只撇撇嘴,径自坐到餐桌前:“我可没有二姐姐那好脾气,听着她哭就头疼。” 虞瑾笑笑,不勉强。 这时,白绛已经带人把早膳摆好,并且很机灵的又多添了一副碗筷。 用完早膳,虞珂还在这边磨磨蹭蹭的喝茶。 虞瑾也不拆穿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没一会儿,前院有婆子来报:“大姑娘,四姑娘,永平侯夫人备了厚礼登门,说想见一见大姑娘,二夫人已经去花厅接待了,大姑娘您看您……” 第022章 舍弃 - 折金钗 - 叶阳岚 屋里屋外,好几双眼睛都齐刷刷看向虞瑾。 所有人都觉得这个节骨眼上,她该对永平侯夫人避而不见的。 虞瑾从容放下茶盏,起身:“哦,那我过去看看。” 虞珂连忙跟着起身,看她直接就要往外走,忍不住扯了一下她衣袖:“大姐姐你就这么出去?” 虞瑾不解,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虞珂纠结:“你这红光满面的,不需要扑点粉?” 这个时候,难道不该扮相惨一点,才更能噎得永平侯夫人没脸说话?更没脸替她那不成器的儿子说项求情? “要的就是我这不为外物所扰的好气色。”虞瑾莞尔,眼底浮现的幽光里隐隐攒动一丝恶意:“遇事一蹶不振可不是大家风骨,我得让永平侯夫人知道他家究竟错过了什么,示弱卖惨至多能赚对方一时的感慨愧疚,我这才是真正的给她添堵!” 当然,她最终要针对的,是凌木南,而不是永平侯夫人。 就昨夜永平侯府的动静来看,冯氏是对她自己亲手养大的两个孩子失望至极了,虽然,有极大可能只是一时意气…… 虞瑾言而有信,不会主动去对永平侯府的人做什么,可既然对方送上门了,那她添把火不过分吧? 昨日凌木南原先的那番算计属实恶毒,而她,是要永平侯夫人彻底厌弃甚至舍弃那俩人! 虞珂茅塞顿开,眼睛亮亮的,跟着虞瑾往前院去。 永平侯夫人冯氏急怒攻心,昨儿个一夜没睡,虞家这边,二夫人华氏也是愁苦的几乎整夜没合眼,此时两人顶着一个比一个大的憔悴黑眼圈,都在强颜欢笑的说场面话。 虞瑾来时,冯氏已经对着华氏道过一轮歉了。 但她心知肚明,虞家这位二夫人是不管事的,所以心思并不在和华氏攀谈上。 虞瑾刚一脚踏进院子,冯氏就用余光扫见了。 “瑾儿来了。”这不是端长辈架子的时候,冯氏几乎是有些热切的连忙起身。 虞瑾快走两步迎上前来:“凌家叔母!” 见礼到一半,就被冯氏握住手给拦了。 冯氏眼泪刷的落下,哽咽道:“昨儿个我不在家,没想到我那逆子倒行逆施,做下如此错事,险些酿成大祸,将咱们两家推入万劫不复之地……是我教子无方,又识人不清,养虎为患了……我……我真是没脸见你,更没脸登你虞府的大门……我对不住常老夫人的托付和宣宁侯的信任……” 本是一番场面话,可越说越是真情实感,到最后,冯氏眼泪决堤,差点嚎啕大哭。 昨夜事发后,她就一直强撑着不叫情绪崩溃,居然在这一刻破功。 “凌叔母您言重了,我与凌世子间只是没有缘分,您实在不必自责。”虞瑾将她让到椅子上重新落座,却没有被她带起任何情绪波动,“而且昨日我与世叔也当面把话说开了,咱们两家多年的交情,更不至于为了我们小辈间的一些争执而生出龃龉,您且放宽心就是。” 冯氏是看着虞瑾长大的,很清楚她脾性。 这个丫头,倔强要强,性情骄傲,哪怕昨日只是一时意气答应了退亲,可是话已出口,也就完全没了转圜的余地。 何况,以她对虞瑾的了解—— 被凌木南带着珠胎暗结的姘头直接算计到脸上了,堂堂宣宁侯府的嫡出大小姐,又不是嫁不出去,又怎会继续屈就自家儿子那样一个烂人? 是的,烂人! 冯氏也不想这样贬低自己亲儿子,可就凭她那儿子昨日的所作所为,就完全只配这两个字了。 自己违背婚约,不检点在先,却没有担当,反过来算计着把脏水往未婚妻身上泼…… 冯氏甚至迄今都还有些不能理解,她自己精心教养长大的儿子,怎会是这种货色?! 虞瑾这话,说得敞亮却官方。 冯氏的情绪一时受不住,捏着帕子又哽咽许久才重新稳住。 “好孩子!”她抬了抬手。 立在她身后的彭妈妈就捧了两个差不多大小的匣子上前。 冯氏道:“这里边两套头面,一套是我初为人妇时婆母特意命人打造的,我一直仔细保存,没舍得戴,咱们虽然没了婆媳缘分,以后我会将你做女儿看待的,是我家那逆子不成器,平白耽误你到现在……” 冯氏说着,悲从中来,她快速别过头去,拿帕子压住嘴角泪意。 然后,又将另一个匣子也指给虞瑾:“这里面一套金饰,是今年才打的,款式时兴,替我转交你家樱姐儿,算作我永平侯府给她的一点补偿。” 事实上,这两套首饰都是准备拿来虞家下聘的聘礼之一,只事到如今,再说这些已无任何意义。 “若是这样能叫您心安一些,那我就替三妹妹也收下了。”为叫冯氏安心,虞瑾并未假意推辞。 她示意白绛上前,将两个匣子捧走。 该走的流程走完,冯氏也没心思多呆,便就起身告辞。 虞瑾和华氏一起,客客气气将她送出门去。 由于昨日那场闹剧,这两天宣宁侯府附近行人都格外关注这边一些,见着两家和和气气、友好往来,私底下不免又是一番议论揣测。 等到关上府门往回走,华氏才忍不住唉声叹气:“你这样委曲求全,大伯知道该心疼了。” 显然,昨日虞瑾那番叮嘱,她是记在心里了,知晓自家和永平侯府的关系要维持。 虞瑾笑笑,没多言语。 进了内院,双方分开。 白苏和白绛各捧着一个首饰匣子。 虞珂忍不住凑过去,悄悄打开匣子偷看。 给虞瑾的那副头面明显更华贵庄重些,上面镶嵌了一些价值不菲的珠玉宝器。 给虞璎那套,则是明晃晃的纯金,胜在手艺精巧,款式确实是现下京城风靡时兴的。 虞瑾道:“别跟着我了,你三姐姐那套,你给她送过去。” “哦!”看完了热闹,虞珂兴致缺缺,顺从答应了。 两人在花园里分道扬镳。 虞珂带着露陌,亲自去给虞璎送首饰。 彼时,虞璎才刚被虞琢哄着喂了半碗粥,眼睛肿得核桃似的,脸上都被眼泪腌得有些皴了,十分狼狈的模样。 拿到虞珂带来的首饰,她瞬间炸了:“谁要他家送来的首饰?这是寒碜谁呢?假惺惺!” 说着,一把抢过匣子砸在了地上。 虞琢想拦,都没来得及。 纯金打造的头面首饰,工艺细致精巧,但是黄金质地软,这一砸就整个毁了,烂成一坨。 三人的大丫鬟心疼的连忙去捡。 “你不喜欢就收着,以后做人情转手送人,或者留着压箱底都好,跟首饰置什么气?”虞琢语气温温柔柔的,并无半点说教责怪之意。 虞璎也不是不喜欢这套头面,小姑娘家家嘛,哪有不喜欢漂亮首饰的? 只是凌家给的,她半点不心疼,反而因为率了它,心里堵着的那股子郁结之气都有所消散。 “他家的东西,我瞧着晦气!”看着砸得歪曲变形那一坨明黄,她直接大手一挥:“木香,拿去首饰铺子叫人融了,打成金戒指和耳铛,我和姐妹们一起分了。” 说着,满脸嫌弃的将那一坨扔回匣子里:“我们家的名声和大姐姐的婚事,就值个这?” 虞珂眼珠子一转:“别让木香去了,你赶紧把眼睛敷一敷,消肿了,咱们一起去。” 这个时候,虞璎是不想出门的,突然想到昨日虞瑾的吩咐,咬着唇,纠结点了点头。 另一边,回府的马车上,冯氏又在抹眼泪。 彭妈妈给她递了干爽的新帕子:“虞家这边就这样了?其实……虞大小姐如今这般年岁,要重新议亲也难说能再挑什么好人家,夫人怎么没……” 这门亲事丢了,属实可惜! 冯氏心烦意乱打断她:“就冲那逆子做的混账事,就冲宣宁侯府这样的门第,这件事就只能这样了!” 想到自家那个挨了打趴在祠堂反省却还一脸不忿的蠢儿子,再一对比行事顾全大局,落落大方的虞瑾…… 冯氏只觉胸口顶着的那口气不上不下,很想捶胸顿足,可是她的身份又不允许,整个人憋得难受至极。 无法,她只得强行转移注意力,忽而冷声发问:“苏葭然呢?” 第023章 毒蛇 - 折金钗 - 叶阳岚 彭妈妈道:“有人盯着她,她倒是还知道要脸,没有大张旗鼓去住客栈。早年苏家还在京时,苏夫人置办过一个小院,地契在她手里,她带着人连夜去了那处落脚。” 彭妈妈是冯氏嫁人后才培养出来的心腹,所以只称呼苏葭然生母,冯氏的妹妹苏夫人。 冯氏疲惫的按揉着太阳穴,满脸厌恶。 彭妈妈也忧心:“她那肚子,留着迟早是个祸患。奴婢说句僭越之言,这表姑娘就不是个安分的,就算现在迫于形势,暂时蛰伏,将来也迟早会拿这个肚子做文章,夫人……” 苏葭然肚子里的,毕竟是冯氏的亲孙,彭妈妈说话一直注意着冯氏脸色,见她没有露出不悦,才敢继续说下去:“您是否应该早做决断?” 冯氏没说话。 彭妈妈继续察言观色:“世子爷正在年轻气盛听不进劝的时候,为免伤及母子情分,奴婢做得隐蔽些,做成意外?” 冯氏抬手,制止了她,语气不耐:“不用管她,由着她去。” 彭妈妈不解,还想再劝,但是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敢再说。 虽说稍微有点家底的人家,男人三妻四妾是寻常,男子在成婚前收用两个通房丫鬟暖床也是不成文的规矩,可是稍有些身份的人家,都会注意着不在娶正妻前弄出庶长子,更别提外室子了。 苏葭然现在虽然暂时蛰伏,但以她的心性儿,怕是难安于室,迟早还要仗着肚子的孩子作妖,届时,侯府和世子就被动了。 彭妈妈是看着凌木南长大的,是当真不想看他被一女子给毁了。 一旦外室子出生,后续再议亲,哪有门风清正的好人家肯把女儿嫁过来? 彭妈妈愁眉不展,但又知道冯氏才是凌木南生母,猜想她可能是心软,舍不得对亲孙子下手,忍不住叹气。 冯氏睁开眼睛看她:“你当我是妇人之仁,不想见血?” 彭妈妈一惊,表情略显僵硬:“夫人是慈母心肠……” “慈母?”冯氏突然就笑了,笑声讽刺又带着恨,“从今以后这慈母谁爱当谁当去吧。他们两个,一个恩将仇报,一个不识好歹……如你所言,苏葭然绝不可能安分,既如此,我又何必多此一举?我不出手,是懒得再为他们费心筹谋。她肚子里那块肉,如今是她手里份量最重的一块筹码了,瞧着吧,迟早她自己就会作没了。” 说着,她深深看了彭妈妈一眼:“叫人继续盯着她,不必刻意对她做什么,只适当的时候推一把就行。敢算计到我眼皮子底下?我堂堂开国元勋的永平侯府,她还真当是她那点不入流的下作手段能撼动拿捏?天真了不是!” 彭妈妈谨慎的点头应下。 可是对于凌木南,她还是不忍心:“那世子爷呢?那狐媚子手段了得,咱们世子爷又是个心思单纯……” “蠢就是蠢,你又何必替他遮掩。”冯氏打断,眼底厌恶的情绪似乎更深,“他那里也不用管,我生养他一场,自是希望他这一生美满顺遂的,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若执迷不悟,就非要栽在一个女人身上,也随他去,我永平侯府也不是非他不可的。” 自己亲手教养长大的两个孩子,一个贪心不足,一个蠢笨如猪,换成是谁谁不灰心? 冯氏这话,就算只是气话,也属实严重。 彭妈妈胆战心惊。 可有些话,就不是她一个做奴婢的能妄加议论的了。 冯氏的确只有凌木南这么一个亲儿子,所以,一直以来都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宠惯了些,但凌致远其实还有一个十九岁的庶子凌木东,冯氏不是那种不容人的当家主母,虽然待他不如亲儿子亲厚,也没有苛待…… 但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总不会动了让庶子袭爵的心思吧? 彭妈妈一颗心怦怦直跳,慌张不已。 冯氏重新闭上眼,神色间满是倦怠疲惫。 披风底下,她手掌悄然覆上自己腹部,也是心烦意乱。 另一边,宣宁侯府。 决定要出门,虞琢和虞珂各自回房梳妆更衣,虞璎则是着重处理哭肿的眼睛。 先用冰块镇过的茶袋敷上一阵,症状减轻后,才用上常太医给的消肿药膏敷在眼周,轻轻按摩,致使药效快速吸收。 一番处理下来,虽未完全消肿,辅以妆容修饰…… 至少不知内情之人,不凑上去细看是看不出异样了。 然后,赌气似的,她又刻意挑了一身艳色衣裙换上。 一番折腾耽搁下来,就临近中午了。 要出门,自然要知会虞瑾一声。 蓼风斋里,虞瑾自一堆账册后抬头。 看着面前打扮得光鲜亮丽的三个妹妹,心情莫名愉悦几分。 “一起吧,正好要晌午了,我请你们去琼筵楼吃席。”她索性将账本一扔,“白绛,你去取些碎银和银票带上,用完午膳,我要采买一些药材补品,正好最近要给父亲去信,好一起捎给他。” 丫鬟们也是难得出门,石竹当即一声欢呼:“奴婢去备马车。” 下一刻,人就窜没影了。 着是白绛沉稳,眉宇间也隐隐透露几分愉色。 姐妹四人,分乘两辆马车,又带着家丁护卫和各自的贴身丫鬟,浩浩汤汤出门。 虞璎因为心中有愧,今日见到虞瑾多少还有几分别扭,只是事情已经发生,她冷静下来,自知逃避无用,便硬着头皮主动和虞瑾上了一辆马车。 前世的最后,虞家人丁凋零,虞瑾自己也无子女,偌大一个京城,就只剩虞璟一个血亲,她离京后,除了一年两封书信往府里给堂弟报个平安,二十年都没再回京。 虞瑾将窗户推开一道缝隙,外面喧嚣的热闹人声瞬间涌入,她又有种鲜明活着的感触。 虞瑾心情很好,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对虞璎道:“昨天那事,在我这已经过去了,我说过,你年纪小,难免识人不清,我允许你犯错。至于你自己……” 她说着,指尖点点虞璎心口的位置:“不好的经历,你是得永远放在这里,但是不必当做耻辱和负担,将它当成教训,引以为戒,这个坎儿才能真的迈过去,懂吗?” 这些话,是前世的后来她想对虞璎说的,只是在她懂得这样的道理之前,虞璎早不在了。 虞璎眼圈一红,吧嗒两滴泪,就那么猝不及防落在她妃色的罗裙上。 “大姐姐!”虞璎一下子扑到她怀里,因为是在马车上,少女压抑着哽咽。 虞瑾任她抱住。 感受着怀里少女带着温度的柔软的身体,前世,因为猝然阴阳两隔而横亘在那的隔阂,仿佛终于打破了桎梏。 她抬手,轻拍少女单薄的脊背,又好言相劝:“随便哭两声得了,一会儿眼睛又肿起来,你就躲在马车上别下去了。” 虞璎汹涌的泪意都要嚎啕到嘴边了,闻言,猛地哽住。 等到在琼筵楼门前下车时,虞璎已经调整好情绪,并且重新修饰了妆容。 姐妹一行从马车上下来,马上有机灵的店小二迎出来,将几人往楼上雅间里引。 虞瑾走在最后,这时,刚好,另有一辆华贵马车也在门前停下。 虞璎发现虞瑾驻足,就回头扯了扯她衣袖:“大姐姐,你瞧什么呢?” 虞瑾心不在焉,冲外面挑了下眉梢。 虞璎循着去看。 是一群丫鬟仆妇,拥簇着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从马车上下来。 其中一个,生得柔弱娇美,面上却恹恹的,一副蹙眉不悦的模样。 虞璎瞧着她有几分面善,但一时又没想起是谁家的,正要细问,却发现虞瑾眼神变了。 她冷冷注视着那个陌生的少女,深敛的眉目间仿佛藏进了一条毒蛇。 虞璎从没见她对谁露出这么大的恶意,就是昨天凌木南和苏葭然那么算计她,她都只是游刃有余,一笑置之。 “大姐姐……”虞璎被她眼神里的杀机刺激,不期然打了个寒颤,声音发抖,却又下意识牢牢攥紧她衣袖。 生怕下一刻,她就扑上去,一刀将这个陌生少女脖子给抹了。 第024章 咬人的狗不叫! - 折金钗 - 叶阳岚 虞瑾当然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下做什么。 下一刻,她情绪收放自如,已经恢复如常。 侧眸,对身边虞璎微微露出一个笑:“走吧,上去了。” 她眸底的温柔和笑意,都落在实处,反叫虞璎恍惚,怀疑前一刻,是否自己眼花,看错了。 姐妹几人在楼上雅间入座。 琼筵楼是陈王的产业,陈王好美食,自己吃不过瘾,就开了这座酒楼。 楼里掌厨的以前是宫里御厨,菜色精致考究,色香味俱全,与之相匹,自然就是价格不菲,日常往来的,多是有些家底的达官显贵,及其家眷。 店小二训练有素,几乎是几人前脚坐下,后脚就鱼贯而入,摆上茶水点心。 虞琢飞快的调整了一下桌上摆盘,将符合每个人口味的点心更换位置,挪到方便取用处。 她做这些,分外的细致却沉默,润物无声。 虞瑾盯着,看她灵巧的指尖翻飞,动作间,莹白纤细的手腕微微露出一截,肤色和细腻瓷器相映,有种可堪入画的雅致柔美。 可是前世,她最后一次见到这双手时,它十根指头被尽数折断,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即使英国公府那位姜太夫人花费重金,寻了最好的葬仪师傅,代为修复伪装,都没能遮掩过去。 虞瑾手指扣紧茶盅。 那些已经离她很是久远的不堪记忆,再度潮水一样朝她涌来,猩红血色往她眼底凝聚。 正失神间,忽听楼下传来喧哗声。 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失态,虞瑾连忙收摄心神,不动声色垂眸饮下一口茶。 这座酒楼贵胄云集,又是陈王的产业,按理说不会有人敢于在此生事。原以为楼下的吵闹,不过一时冲突,随便拌嘴两句也就含混过去了,结果却是争执声不断。 很快,别的雅间就有人按耐不住,走出来,挨着栏杆往下张望。 “谁啊?怎么好在这里吵架?”虞璎嘀咕一句。 大家心知肚明,能进这座酒楼的客人就没有身份门第低的,尤其下面争执最高的还是女声,谁家女眷会如此不要体面,在这里大庭广众的争吵? “好奇就去看啊。”虞珂是个不叫自己受委屈的,直接拽她起身往外走。 石竹是个谨守本分的好孩子,前一刻还在强压好奇心,此时却是咻的一下先窜出去了。 随后,虞瑾也带着虞琢出来。 到走廊上一看—— 哟嚯!外面稀稀拉拉靠着栏杆一排脑袋,都在往楼下瞧热闹。 乍一看去,还有几个熟人,只大家都一门心思瞧热闹,反而顾不上找人寒暄。 看见虞瑾二人出来,石竹立刻把抢占的位置让给她俩,自己又另外往边上找了个地方。 楼下,正在与人争执的,恰是方才和虞家姐妹前后脚进来那两位。 只是柔弱娇美的那位安静站着,娥眉微蹙,神情透出几分不悦,正在泼妇骂街的是另一位。 掌柜的已经亲自出来致歉并解释:“陶三姑娘,实在抱歉,您这来得不凑巧,楼上雅间都坐满了,这楼下也都有屏风隔断,同样清净,还请您屈就……” “你让我们两个女眷坐在这里吃饭?这是存心要我们丢脸是不是?我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陶三姑娘横眉怒目,声音都开始尖锐。 “正赶上大中午了,刚好客满,楼上雅间实在腾挪不出。”掌柜见惯了极品闹事的,情绪十分稳定,甚至面带微笑:“而且,来我们楼里用饭的,都是令尊的同僚或其家眷……” 说着,他看向旁边蹙着眉的少女,“二位姑娘自然是贵客中的贵客,就算看着英国公府和侍郎府的情面,肯定也有人愿意主动给您二位腾出一个雅间来,可是大家同朝为官,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为了一顿饭的事,犯不着啊!” 这话说是好言相劝,但另有一半也算软硬兼施了。 楼下吵闹成这样,楼上每个雅间都有人探头张望,若有和这二位相熟或者关系好,并且愿意让她们拼桌的,早就下来打圆场了。 迄今无人吱声,就说明是没人愿意沾边。 “你什么意思?讽刺我仗势欺人?”陶三姑娘明显是炮仗性格,嗓门更加拔高。 虞珂见虞璎皱着眉头一脸懵,就主动凑近她耳边解释:“你不记得她们了?以前宴会上见过几次的,只是咱家和英国公府同属武将,为了避嫌,祖母不叫和她们私下来往亲近的。” 为了给常老夫人守丧,大家都有快三年没有出门应酬,对于以前宴会上的点头之交,会印象模糊很正常,难得虞珂记这么清楚。 虞琢显然也没什么印象了,就也支起耳朵凑上来听。 “骂人那个陶三是英国公府四姑奶奶的女儿,老英国公的外孙女,旁边那个……那是英国公府长房嫡出的小姐,闺名宣屏。哦,长房大老爷早些年病殁,二房虽然也是嫡系,但国公府的爵位是传了长房长孙的,现在的国公府世子是这位宣六姑娘的嫡亲哥哥。”虞珂见状,压了压声音继续跟她俩咬耳朵。 至于她大姐姐…… 事关对外交往、记人头这些事,如数家珍,肯定比她记得还清楚,甚至没准还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小内幕。 楼上大家看着热闹说小话儿,楼下,那位陶三姑娘被激怒,似乎有喊人砸店的架势。 “表妹,算了,别说了。”这时,宣屏才施施然走上前,扯她袖子,嗓音低低柔柔的。 说话间,冲着店家歉然一笑。 她本就生得美,姿态间柔弱的女儿姿态很容易叫男人心软。 即使阅人无数的掌柜,表情都有一瞬间不自然的僵硬。 宣屏并不在众目睽睽下正义凛然讲什么道理,而是抱着陶三的胳膊,亲昵同她耳语。 听不见她都说了什么,只见陶三一开始的神情还是愠怒且抗拒的,后面慢慢地,竟就像是被说服,平和了下来。 最后,被她连哄带扯的给带走了。 没了热闹看,凑在栏杆边的人就议论纷纷各自回雅间去了。 “侍郎府是文臣府邸,英国公家才是领兵的,这二位的性格……”虞琢有些唏嘘,失笑,“好像有点反过来了。” 虞珂撇撇嘴,刚想说点什么,就听旁边虞瑾冷道:“咬人的狗不叫。” 姐妹几个,齐刷刷扭头看来。 原因无他—— 自家大姐姐虽然性格强势了些,那也是大家闺秀,何况她自幼协助祖母掌家,深谙人情世故,对外说话做事最是滴水不露,鲜有见她如此刻薄的一面。 这一刻,她甚至表情都不加掩饰,眼底一片冰冷嫌恶。 姐妹几个,面面相觑,都有一瞬间的噤若寒蝉。 然则下一刻,虞瑾表情已经再度恢复温和。 她挨个摸摸妹妹们脑袋,赶小鸡一样将她们带回雅间:“进去吧,马上要上菜了。” 方才楼里一片喧嚣杂乱,无人注意,隔壁雅间里居然没人出来看热闹。 此时,倒是有颗脑袋藏在门边不及收回,刚好窥见虞家大姑娘情绪切换自如的变脸绝技…… 庄林也整了整有点崩溃的表情,直起身子回里面。 桌上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硬菜,庄炎大快朵颐,正埋头吃得满嘴流油,完全的两耳不闻窗外事,对楼下自家的热闹全不好奇。 庄林坐下,一边也是大口吃肉,一边忍不住偷眼去瞧宣睦。 自家世子爷耳力惊人,无论楼下的争执还是方才虞大姑娘骂他家六小姐那句,他肯定都听见了,虽然世子和六小姐本就不亲近,就算当着他的面骂也没啥,可…… 虞家大姑娘这形象有损啊! 第025章 这个人,她一定不放过! - 折金钗 - 叶阳岚 奈何宣睦脸上全无情绪,丝毫端倪也瞧不出来。 军中日子无聊,庄林是有点小爱好的,比如悄摸看看话本子,一旦轮值休沐,就爱去城里的茶馆泡着听说书。 他这人心思又活泛,有时候就会天马行空的胡乱琢磨点啥。 当然,现实和话本子他是分得清的,有些事,他自娱自乐心里编排一下就算,不会真蠢到信以为真,并且舞到主子面前来。 所以,有关虞家大小姐会变脸的事,他只字未提。 隔壁,虞瑾姐妹回到包厢,就也没再议论他家的事。 小二很快过来上菜。 虽然几个小姑娘,胃口都不大,但是难得出来下一趟馆子,兼之每人都还带着几个心腹丫鬟,所以,也是满满当当点了一大桌。 因为只是自家姐妹小聚,就不必严苛守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一墙之隔,宣睦那边也偶能听见一两声娇嗔的笑闹。 虞珂身体不好,肠胃弱,饮食上有忌口。 她左右看看另外三人各自面前一盅一个的红烧狮子头,然后果断选定心软好说话的虞琢:“这个好像是他家的招牌之一,好久没吃大荤的菜了,二姐姐……分我一半?” 虞琢下意识要分给她,突然想到这是特意没给她点的,就又迟疑,面露难色去看虞瑾。 虞珂也看过来,有些心虚,声音也弱了:“天气回暖之后,我身体就好多了,吃一点,没事的。” “一点?还是一半?”虞瑾很严谨。 虞珂退而求其次:“就一点点,我尝个味道就好。” 她的身体确实没有脆弱到只能吃些清汤寡水的补品,只是大油之物不宜过量。 虞瑾瞧着她眼巴巴的模样,点头:“那就吃一点吧。” 虞珂立刻喜上眉梢。 虞琢也明显松一口气的样子。 给虞珂布菜的承影笑眯眯上前,替她分出一些在碟子里。 没敢多夹,只有一个丸子的八分之一左右。这家店里菜色做得精致,本身分量就不大,这么一分,就当真只是一点点了。 虞珂自己本身也是有数的,不会为了贪嘴拿身体开玩笑,方才其实是有点刻意活跃气氛的意图。 这两天虞家发生的最大的事就是虞瑾和凌木南退亲,可是事后不仅没人敢提,反而大家都在自觉避开这个话题。 在处理这件事时,虞瑾虽然从始至终都表现得过于平和冷静,可姐妹几个却多多少少瞧出了她的一些反常,就譬如今早冯氏登门时她会刻意在对方面前上眼药,给凌木南和苏葭然挖坑,也譬如方才看个无关紧要的热闹,她居然有点喜怒无常,还情绪外露了…… 虞琢几个虽然嘴上谁也没点破,但却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大姐姐这绝对是刺激受大了! 然后,又忍不住齐齐在心里暗骂—— 那个瞎了眼的凌木南,那个不要脸的苏葭然! 而虞瑾,她这会儿确实情绪不高,不是因为退婚的事,也不是因为凌木南,而是因为那个刚刚见过的宣六姑娘宣屏。 在见到对方的那一刻,她心里就突兀生出一个无比明确的意图—— 这个人,她一定不放过她! 可这个人是堂堂国公府最受宠的嫡小姐,要动她,谈何容易?不仅不容易下手,一旦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被国公府秋后算账也会是个大麻烦。 虞瑾心不在焉,眼角余光不经意一瞥,虚掩的门前突然风一样大步走过几个人。 为首那人一身低调的黑色长袍,仓促间,虞瑾没来得及抬头去看他的脸,可是他腰间一晃而过的那枚佩玉眼熟。 似乎…… 是昨天宣睦腰间系着的? 难道是她方才沉迷算计英国公府,因有所思而产生的错觉? 否则,若真是宣睦在此,那方才他亲妹妹和表妹在楼下闹,他就算不出面制止,好歹叫人去把俩人带上来吧?总不好袖手旁观,叫家丑外扬的! 不对! 这位宣世子和他本家的关系似乎并不好! 前世她没多关注宣家,更不了解宣睦,只以为是后来他权势越来越大,才和家里逐渐离心疏远的,可如果…… 他是从一开始就和家里关系不好的呢? 思及此,虞瑾的血液突然有一瞬间的沸腾。 她连忙起身,几步绕到临街的窗口。 可是因为方才走神耽误,就只瞧见街尾马蹄荡过的一层烟尘,没见人影。 “姑娘,您怎么了?” 虞瑾的肉丸也只尝一点就给了石竹,石竹一口塞在嘴里,这会儿吃得腮帮子鼓鼓,说话含混不清,看见虞瑾起身,就跟着窜到窗边探头探脑。 虞瑾将她脑袋捞回来,合上窗户:“没事,刚喝了一口热汤,我凉快一下。” 宣屏的事,并不急在一时,虞瑾也不急功近利,坐回去继续吃饭。 几个小姑娘只用饭不吃酒,用时不长,待到吃完,姐妹几个又坐着吃了一盏茶,丫鬟们就也吃饱喝足。 结账出来,虞瑾单独上了一辆马车,又嘱咐另一辆车上的三人:“你们就只在永宁街上常去光顾的那几家铺子逛逛,订了东西挂咱们侯府的账上就好,今天已经过午,就不要再往别处去了。” 虞珂凑到窗口:“大姐姐你一个人么?要么我同你一起?” “我只去广济街那里的几家药行看看,到时就不与你们会和了,我直接回去。”虞瑾道。 倒不是要避讳虞珂什么,而是她去采买药材,还想顺便去自家在附近的两间铺子看看,这些虞珂一贯是不喜欢的。 虞珂看了眼冷脸的石燕和抱着油纸包啃烧鸡的石竹,就没再说什么。 两拨人分开,虞瑾靠着车厢闭目养神。 广济街这边有几家大的药材行,和那些分散的药铺、医馆不同,这里售卖的药材相对品种没那么齐全,但是量大,当然你若有特殊需求,提前付定金、给清单,各种药材他们也都能倒卖。 虞瑾走进第一家店时,只觉空旷,店里像是被洗劫一样空了一半,几个伙计都在埋头打扫。 她报了自己需要的几样药名打听,伙计就满脸笑意致歉:“姑娘,您要的也都是伤药啊。那不凑巧,前两天有个大主顾将这几样包圆了,这不,才刚装车拉走。” 说罢,见着虞瑾要走,又赶忙揽生意:“不瞒您说,前面那两家的货也都被包圆了,他们也是临时来订货,提前没个准备,我们几家店里的这些常用药材都被清空了。您若是不太着急的话,再等个十来天,我们下一批货也就进京了。” “行,我知道了。”虞瑾笑笑,“我要的不多,就是给家里的家丁护院备上一些,刚好今日途径附近,就想着顺路看看。” 听说她要量不大,伙计就不再过分热情了。 虞瑾从店里出来。 白苏问:“姑娘,那咱们还要去下一家吗?” “去!”虞瑾不假思索。 另一家店就在拐角过去连着的,几步路的事,虞瑾没再上马车。 方才小二虽然没说,但虞瑾心里清楚,在京城这地方,这么大批量采购外伤药,必定要走官府批文的,要在衙门备案。京城内外都有驻军,可若要替他们备药,应该直接由兵部的官员出面接洽。如果是兵部的人,小二肯定就直说是被兵部买走了,而不会说什么大主顾。 虞瑾有点好奇。 绕过街角,就看那个大嗓门、正在指挥人装车的年轻汉子有点眼熟。 看他的身量体型和穿着,该是哪个府邸主子身边有些身份的亲卫之流…… 虞瑾正在记忆图谱中试图搜索,不想,那人看见她的第一眼先是错愕,然后下一刻,眼睛刷的就亮几度。 简直,莫名其妙! 然则,不等他打招呼,店铺里就大步走出一个人。 墨色长袍,青色佩玉,身量颀长挺拔,眉眼锋利冷峻。 “不干活愣着干什么?”见庄林直挺挺站着,宣睦随口催促。 庄林很想给他使个眼色,但是不需要。 宣睦第一时间已经发现他表情怪异,循着他视线去看,就瞧见带着丫鬟立在街角的虞瑾。 一个时辰之内,两次偶遇…… 宣睦没当回事,就要转身继续往下一家店去:“把数量清点核对准了,装车前务必先验货!” 他和虞瑾是有种聪明人之间的默契的,却不想,这一次,虞瑾居然没有对他视而不见,而是主动朝他走了过来。 第026章 她,是被虐杀的! - 折金钗 - 叶阳岚 宣睦不动声色,脚步顿住。 庄林则是立刻埋头干活。 同时,悄悄竖起耳朵,准备听第一手消息。 “宣世子,真巧!” 虞瑾这开场白,很是俗套,乍一听就很有上赶着搭讪的嫌疑。 宣睦依旧神色冷淡,大概看她一眼就有所猜测:“你来这里也是为了采卖药材?需要哪几样?若是急用……百斤以内,我叫人匀一些出来。” 他们在外领兵的,通常药材都是在军队驻地周边就近采买,一则图方便,可以及时供应,二则可以亲自把关药材质量。 若是统一由兵部在京城采买再运送过去,不仅供应不及时,中间环节多了,隐患和差错就多。 性命攸关的事,没人会冒这个风险。 只是军中人口多,一旦开战,伤亡便是巨大,周边好品质的药材也不是随买随有的,刚好京城有几家大的药材行,所以宣睦这次回京就顺便采买了一批。 虽然没用兵部出面,但是在兵部确实有备案,只是他要得急,所需银两来不及批复下来,是他自己垫付,后面兵部会听他的详细报账,给算到下一笔军资里一并拨放。 所以,这个采买数量上,也就有他送人情的空间。 当然,这个人情不会是看虞瑾的面子,而是虞常山的。 “多谢宣世子好意,您是公干,还是先紧着您来吧。”虞瑾客气道谢,“我只是私人采买一些,想随家书一起给父亲捎过去,要的也不多,回头多跑两家医馆药堂的也能凑出来。” 千里迢迢押解一批物资回去确实不易,尤其是救命药,自然能多带一些是一些。 宣睦点头,并不与她推诿客气。 不过—— 他也没有马上走开。 前两回见面,这位虞大小姐可是避嫌的很,恨不能直接和他装不认识的,现在主动凑上来搭讪…… 总不能真就只是为了搭讪吧? 果然,下一刻就听虞瑾话锋一转,又再笑道:“我方才说的真巧,不仅是因为在这里遇见世子爷,早个把时辰在琼筵楼用膳时还曾偶遇了令妹,贵府的六姑娘呢。” 宣睦依旧面无表情。 他甚至,都没接话。 好在虞瑾上辈子和他打过一次交道,大概知道他脾性,否则看他这样,还真容易被镇住而不敢再贸然多话。 虞瑾毫不在意他的冷淡,反而自说自话:“说起来挺有意思,她和陶三姑娘搭伴去得略晚些,楼上雅间没了位置,陶三姑娘为此对着人掌柜大发雷霆,六姑娘就一声不吭从旁看着……要说她俩关系不好,怎会亲亲热热一起约着出来?可要说她俩关系好吧,陶三姑娘那般有失体统,名声传出来多难听,令妹甚至都没劝一句?” 这是—— 上眼药? 旁边埋头搬麻袋的庄林突然觉得虞家这位大小姐……她依稀、大概、可能……是脑子不太好? 否则你跟我家世子爷熟吗?才见了几次面啊?第一次面对面说话,你都主动搭讪了,不知道说点好听的?你揭短来的?咋找的话题啊? 而宣睦,在她刚提起宣屏时,是有那么一瞬以为虞瑾在琼筵楼瞧见他了,但听她整番话下来,又有点拿不准。 拿不准,他也不猜,只是眸色微深,与虞瑾对视的目光里就平添几分审视。 “可是她行事无状,得罪过虞大小姐?”宣睦不答反问,语气依旧无波无澜,略显冷淡。 这回,换虞瑾身边几个丫头齐齐捏上一把冷汗了。 不是……这俩人这样的对话正常吗? 直白,犀利,甚至不知死活? 你俩熟吗?是仇人吗?这对话方式真的正常吗? 只有虞瑾很淡定,她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模棱两可的笑笑:“哦,只是我与令妹不对脾气,万一哪天就彼此得罪了呢?” 两个人,四目相对。 白绛甚至蠢蠢欲动的想要冲上来将自家姑娘捂嘴拖走了…… 可是,在宣睦的气势威慑下,她脚下却仿佛生了钉子,动不了。 街角有风吹过,卷起女子的发丝和男人的袍角,实则对峙的气氛似乎并不紧张。 片刻,宣睦就主动打破僵局。 他平静陈述事实:“今日,我也是在琼筵楼用的午膳。” 虞瑾错愕。 原来她仓促瞥见的那个人影还真是他?! 宣睦却将她这表情会错了意,当她是在吃惊自己既然在场却没管宣屏。 他索性把话说得更直白:“家宅之中,教导子女是父母之责,我不过问。至于疆域之内……军中有军纪,朝廷有律法,若是有人作奸犯科,也自有有司衙门裁定罪行,除非犯在我的治下,否则也轮不着我越俎代庖前去过问。” 话已至此,宣睦就更把话挑明:“你要试探我的态度?这就是!还有别的话要说吗?” 按理来说,就算他和家里关系不甚亲近和睦,也轮不到一个外人来这样当面试探。 石燕都已经捏着拳头,以防他暴怒发作了…… 然则这位一看就不近人情的宣世子的容忍度,似乎相当之高,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他只目光沉沉,和虞瑾对视。 他能清晰分辨出虞瑾这番试探背后隐约的意图,同时,也难得的对一件和自己没多大关系的事生出了好奇。 从昨天处理退亲一事就能看出,虞瑾不是个不知进退,会随便树敌并且将事情做绝的人。 可是,她对宣屏动了杀心! 他虽不掺合国公府那些人的闲事,但也安排了人盯着那边,若是宣屏当真和虞瑾冲突并且结下了死仇,这么大的事不可能瞒过他的眼线。 宣睦的视线,隐隐带上一种威压。 “是我冒犯世子了。”虞瑾既不心虚也不惶恐,她只是平和的微笑,屈膝福了一礼:“多谢,告辞!” 说完,果断转身,从容离开。 白绛几人全都提着一颗心,屏气凝神,亦步亦趋跟着。 直至拐过街角,扶虞瑾上了马车,马车徐徐离开,习武的石燕带着石竹都一直谨慎坠在车后随时警戒。 一直到马车又拐过一道弯,车上的白苏才瘫软下来,声音里带着哭腔:“姑娘,您方才是鬼上身了不成?怎么凑到那位宣世子面前胡言乱语的?您和英国公府的六姑娘都不熟……” 什么仇什么怨啊?要主动凑到人家亲哥面前去诋毁! 白绛要冷静些,她大概听懂了虞瑾那些话的言外之意,可也就是因为听懂了,心里反而更不平静。 她同样是心有余悸看着自家姑娘,嘴唇蠕动几次,最后却什么也没敢说。 虞瑾唇角还挂着之前的弧度,眼底笑意却早在不知不觉间隐去。 按理说,人死债销,尤其还是前世的债了,可是人有千般死法,有些时候并不是一命抵一命就能公平的。 前世,大理寺最终结案的案宗记录,是宣屏将虞琢推入井中溺毙。 而事实上,大理寺不知道,后来才得到消息匆忙赶回来主持大局的宣睦也无从得知—— 虞琢,她是被残忍虐杀的! 所以,前世,宣睦给她的公道,还远远不够! 第027章 坏种 - 折金钗 - 叶阳岚 前世,因为受虞璎事件的牵连,虞琢的婚事也受了影响,一时不好议亲,只能往后拖一拖,等着风声过去。 结果,一年后老皇帝的身体每况愈下,开始频繁因病罢朝。 整个朝堂上风声鹤唳,风雨欲来。 这时候,各方兵力就被推上风口浪尖,成为各方拉拢的对象。 虞常山和宣睦都属于不贪图从龙之功的,不肯站队,就更要严防死守,避免被各派势力使绊子夺权。 那段时间,虞瑾以外出省亲散心为由,四处奔波,暗中替虞常山筹备一些粮草药材等物,以备不时之需,忙得无暇他顾,猝不及防就得到虞琢和英国公府定亲的消息,她甚至没来得及赶回去阻止,婚事就仓促的办了。 当时她分身乏术,宣睦后来解释,他那边情况也差不多,因为英国公府定亲结亲的行动迅速,即使他的探子第一时间给他传递了消息,他既没法赶回来,就算抛开一切赶回来阻止也来不及…… 所以,两家人就这么荒诞的结了亲。 在波谲云诡的权利斗争漩涡中心,婚嫁都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既然已成定局,索性就先放放,容后解决。 虞瑾甚至至今都不知道虞琢搭上英国公府这门亲事的详细内情,等她再次得到虞琢的消息,就是死讯了。 成婚不过半年有余,无病无灾身体一向康健的虞琢突然暴毙,这明显不正常。 她不得不抽身赶回去,和急疯了的二婶华氏是很费了一些周折才见到停灵中的棺椁。 而彼时,虞琢的心腹丫鬟和陪嫁亲信全都消失无踪,偌大的英国公府像是一只吃人的巨兽,将孤立无援的弱女子一口吞噬。 痛失爱女,华氏疯了一样推翻试图阻拦她的下人扑上去抱住女儿,试图将人唤醒,这才发现了尸身的异样—— 她们侯府金尊玉贵养大的姑娘,十指尽断,浑身伤痕遍布,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鞭伤,烫伤,甚至还有刀子割伤的。 这些伤痕,新旧叠加,最早的旧伤已经成疤,而最新的血肉翻卷,明显是死前又刚遭受到了一场非人折磨。 因为伤痕大都隐藏在衣物之下,只有虞瑾和华氏看见了。 当时虞瑾是打算如实告官,跟英国公府要个公道的,可华氏看到女儿的模样,直接被刺激疯了。 如果要以真实情况去告官,就要让仵作验尸,事情还会被传得更加不堪,华氏当时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她不想让女儿死后连一点体面也留不下,以死相逼,拦着不让,虞瑾才不得不让步,对外隐瞒了部分真相。 她去报官,去敲登闻鼓…… 可是老皇帝病危,每日里清醒的时间少,政事都没精力过问,就更不会有人拿臣子家的私事去烦他。 而有司衙门的官员则是都在观望中,不愿在这风口浪尖上的时候去开罪任何一方势力,直至宣睦匆忙赶回来。 他从自家下手,亲自去查,宣屏认罪伏法,痛快的死了。 然后二婶华氏也彻底的疯了,没多久就选择了和女儿的一样的死法,趁着夜深人静,照顾她的丫鬟婆子打瞌睡时投了井。 从此,虞琢真实的死因,成了虞瑾一个人的秘密。 如果说前世虞璎的死,是她不敢回头去审视的年少遗憾,那么虞琢的死,就是后面几十年里,她每每午夜梦回时始终郁结于心的梦魇。 即使后来她找机会将宣屏的尸骨挖出来,挫骨扬灰,心中也依旧义愤难平。 她的二妹虞琢,是最温和柔软不过的一个人,连口出恶言大声吵架都不会,她实在想不到会有什么内宅冲突恶劣到非要以这样的方式折磨她,甚至杀死她。 宣屏当时在大理寺公堂上的供词是,她觉得虞琢配不上自己惊才绝艳的兄长,她看不惯,所以就把人杀了。 虽然偏激,但是合情合理。 这证词,是在宣睦对她动用私刑后,她亲口承认的,也因为这个罪名,叫整个英国公府的名声毁于一旦,未嫁的女儿议亲困难,已嫁女也有被休的。 为此,老英国公和宣睦大发雷霆,在这风声鹤唳的关键时刻倒下,一命呜呼。 也是为此,宣家大房的姜太夫人和亲儿子决裂,引火自焚。 一场荒唐的所谓婚事,半年之内匆匆落幕,虞琢赔上了年轻鲜活的生命,宣睦则是两桩大不孝的罪名加身,背上了一生洗不掉的污点。 前世种种,那些她未曾挖到的内情,许是永远都不会再知道,可是她了解自己的二妹,也相信自己的二妹,她既不会得罪别人,也不会主动伤害别人,那就只能说明那个无缘无故杀死她的宣屏,是个天生坏种! 所以,杀了她,也算为民除害了! 虞瑾闭上眼,也没了心情再去别处采买:“直接回府吧。” 彼时,另一边。 从琼筵楼出来,宣屏就陪着陶三小姐陶翩然一起回了陶家。 陶夫人宣葵瑛刚好出去应酬,不在家,两人就一同去了陶翩然住处。 陶翩然依旧气鼓鼓的模样,一把扯下精心挑选的簪子,啪的拍在梳妆台上:“全都是狗仗人势的东西,简直反了他们了,今天出门一趟,处处不顺,气死我了。” 她的丫鬟又是递茶水,又是给她顺气,忙成一团。 宣屏坐在一个锦杌上,眉宇间同样一片愁容。 耳边都是陶翩然喋喋不休的抱怨,她看似听着,确实则心不在焉,也在想自己的心事。 陶翩然脾气不好,兀自发泄一通,掐了两个丫鬟,又找茬茶水太烫,掀翻一个茶盏。 总算心气儿顺了些,这才想起宣屏来。 她只是英国公府的表姑娘,虽然自视甚高,可是在宣屏面前又一贯是讨好着的。 收敛了一下表情,陶翩然立刻亲自去内室的箱笼里翻出一个红木小盒子,捧着凑到宣屏身边。 盒子不大,外观雕花精美。 打开了,以免是一对儿成色极佳的红翡耳铛。 陶翩然心中略有不舍,却还是极大方的亲昵递过来:“这是上个月我及笄礼,母亲花重金替我寻来的,我觉得颜色更衬你,都没舍得戴一次,特意给你留着的。” 宣屏虽然生得美,但却是那种清纯柔弱的风姿,说实话,这样鲜艳的颜色,美则美矣,却并不配她。 可她是国公府长房唯一的嫡女呢,这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合该属于她,哪怕她不喜欢。 宣屏很是矜持,并没有接:“既是表妹的及笄礼物,我又怎好夺人所爱?而且,要是让姑姑知道了……” “我母亲既然送了我,那就是我的,她不会不高兴的。”陶翩然话说得豪气,可是眼神里的不舍多少有点藏不住。 宣屏只假装看不到,这才勉强点头,接过来,又佯装爱不释手的欣赏片刻,这才转手递给身边跟着的大丫鬟。 陶翩然恋恋不舍收回视线,又亲热挽住她手臂,满面娇红:“好姐姐,咱们从小玩在一块儿的,关系好,大表兄下次再回京,你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啊。” 宣屏眼底隐晦闪过一丝什么情绪,面上却之间为难:“大哥这次回来是公干,都没来得及回家,祖父也只是昨儿个在宫里遇上才勉强打了个照面,这不,我得了消息,第一时间就告诉你了,谁知道……” 说着,她也跟着叹气,无比遗憾惋惜的模样。 消息送来,陶翩然第一时间就盛装打扮,又拉上宣屏作陪,一起赶着去了宣睦的住处。 结果—— 别说见面了,门都没进去,看门的下人就说宣睦今日离京,已经走了。 陶翩然沮丧又失望,但是强忍着没有打骂那个连门不请她进去的小厮,然后两人去到琼筵楼用午膳,居然还没了雅间的座位,她积压的脾气就直接爆发了。 表姐妹两个凑在一起说了会儿小话儿,等用过午膳,又吃了些茶点,宣屏就要回去了。 起身时,她目光刻意一瞥陶翩然的梳妆台:“咦,表姐,你这簪子上面的玉雕花好像磕坏了。” 簪子是那会儿陶翩然用力拍在妆台给拍坏的,可是—— 这重要吗? 陶翩然立刻冲过去看。 管着她首饰的大丫鬟已经第一时间跪下请罪求饶了:“姑娘恕罪,奴婢……啊!” 宣屏旁若无人,径自离开。 走在她旁侧的丫鬟忍不住侧目偷看,就见她柔婉美丽的笑容底下又有习惯性的恶意慢慢展开。 心里冷不丁大了个寒颤,丫鬟连忙收回视线,不敢再看。 身后,丫鬟的哭喊求饶声和陶翩然的打骂声不停,宣屏的唇角却越翘越高,眼底的恶意也越来越深…… 对,就是这样,骄纵,无理,恶毒,名声要全部毁掉才好! 第028章 呸!癞蛤蟆! - 折金钗 - 叶阳岚 虞瑾回到侯府时,已经在马车上打了个盹儿。 “姑娘,醒醒,咱们到家了。”白苏和白绛两个噤若寒蝉,一路上都没敢吭气儿,这才轻轻推了她肩膀一下。 虞瑾睁开眼,下意识将窗户推开一道缝隙往外看,却见自家门前停着一辆眼生的马车,并几个仆从。 马车的规格和样式都中规中矩,一眼看不出是哪家的。 “大小姐回府了,开门。”随行的护卫径直绕开他们去拍门。 虞瑾没下车,她的马车可以直接从侧门入府。 里头的人很快开门,把一行人迎进去就又再度关门。 石燕上前,搀扶虞瑾下车。 虞瑾随口问门房管事:“是有人前来拜访二婶?” 如果是冲着她或其她姐妹来的,除非有十万火急的大事,否则主人不在家,就该直接打道回府了,不会被迎进来等,而如若真有急事,管事肯定也第一时间禀报了。 管事回道:“是二夫人的娘家嫂子,刚来没一会儿,正在清晖院和二夫人叙话。” 虞瑾只随口一问,径自带人回自己那边。 等到行过垂花门,进了内院,花园里四下无人,白苏才小声抱怨:“二夫人的娘家真有意思,登门拜访怎么选在下半晌,就跟偷偷摸摸见不得人似的。” 这话,自然是话里有话,边说,她边偷眼去看虞瑾背影。 虞瑾和石燕都没说话,石竹则是完全没听懂。 白绛表情也不好看,只是虞瑾没做声,她也就只和白苏对视一眼,都没多言。 清晖院这边,华氏也很烦。 本来婚期将近,虞瑾在这个节骨眼上被退婚,她就焦头烂额,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昨儿个一夜没睡,想守着等虞常河酒醒好商量对策,结果虞常河喝大了,愣是一晚上睡得死猪一样,然后…… 也就早上她去接待永平侯夫人那点子间隙,这杀千刀的酒醒,又紧赶着灌了一顿,等她回来,堪堪好,人又醉死过去了。 华氏又守着虞常河一白天,生怕他醒了又酗酒,娘家嫂子金氏就来了。 华氏和娘家关系虽不亲近,可大面上也得过得去,总不能将亲嫂子拒之门外。 华夫人金氏对这个高嫁了的小姑子态度上是捧着的,说话十分亲热:“昨儿个母亲做寿,忙忙乱乱的,今儿个家里还没收拾利索。昨日你走得匆忙,饭都没用,母亲念叨了一晚上。这不,我得空就立刻赶来了,这才知道你这边出了大事……” 事实上,华家住得远离皇城中心,消息不灵通,下午刚知道侯府出事她就立刻来了。 华夫人说着,十分的唏嘘感慨:“你说这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把亲事给退了,永平侯府这事办得忒不地道,你家瑾姐儿是因着他家才将好年华都耽误了,这以后可怎么办?后续议亲……怕是不好往高门大户里找了吧?” “谁知道呢?”华氏面上一副不着四六的表情,乍一看去甚至还有点呆,“不过,我那大伯哥就这么一个嫡出的女儿,疼得眼珠子似的,有整个侯府给她撑腰,最后总不会叫她在婚事上受委屈。” 她捏着帕子,不等华夫人再说话,就也唉声叹气起来:“只是上一个识人不清,吃了这么大的亏,后续再挑女婿,肯定要慎之又慎,一时半会儿怕是难定下来。我的琢儿今年也十七了,本来议亲就为着给老太太守丧延迟了,这长幼有序的规矩在上头压着……瑾姐儿没个着落,我这边也不敢动,唉!” “话也不是这么说,凡事都要变通,女孩子的花期就这么几年,瑾姐儿都已经在这上头吃亏……”华氏苦口婆心开始劝。 “那可不行。”华氏不听不听,情绪也激动了:“大嫂你知道的,我出嫁的时候嫁妆不多,我家老爷……他如今这样,我们手上一共也没多少东西,还要留着大头儿给璟哥儿。要全指望着我,我连一份体面的嫁妆给我家琢姐儿都备不出来,我们还都要指望公中的。” 说着,她竟直接低头,矫揉造作的抹起泪来。 华夫人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又被堵得不知从何说起。 华氏就只期期艾艾的哭,不住的诉苦,听得华夫人头昏脑涨,勉强安抚着又多说了些场面话,就赶紧告辞了。 华氏哭得眼睛红肿,浑身发软,自是不能起身相送。 华夫人前脚走出院子,下一刻,屋里咿咿呀呀的哭声戛然而止。 华氏就着手里半湿的帕子又拧了下鼻头,就嫌弃将帕子丢了。 “拿去洗洗,夫人赏你了。”心腹任娘子将帕子捡了,笑着递给大丫鬟金珠。 上好的真丝绣帕,顶一个大丫鬟几个月的月例银子了。 “谢夫人赏!”金珠声音清脆,欢欢喜喜捏着帕子跑了:“奴婢去给夫人端一杯清火的花茶来。” “这些丫头,就没几个稳重的。”任娘子笑骂了一句,后又正色对华氏道,“亲家夫人若是不死心,后头再来,奴婢就推说您病了,别再见了吧?您跟他们本来就没多亲近,得罪他们倒是不怕,可是这个节骨眼上,若叫大小姐多想,误会了,可太犯不着了。” 华氏哭半天,自己也累得慌。 她有气无力拿新的帕子煽着风:“谁说不是呢……” 话到一半,仿佛才终于后知后觉,开始生气撒泼,冲着华夫人离去方向骂道:“呸!癞蛤蟆!瑾儿不过是被退了一桩婚事,不知道的还当咱们宣宁侯府要倒台了,她就敢趁火打劫,惦记上我的琢儿了?她可真敢想!” 她娘家家世不显,父亲只是个从六品的礼部主事,她上有兄长,下有妹妹,兄长是男丁,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天然就得了父母偏爱,偏妹妹是个嘴甜会讨巧卖乖的,也得了偏爱,就叫她夹在中间备受冷待。 所幸,她的样貌生得是三兄妹中最好的,也恰是她那直爽性子偶然得了虞常河青眼,华氏这一辈子的机灵劲都用在这了,赶紧趁热打铁,又精心设计了两次完美邂逅,将这位侯府二公子拿下了。 她这个人,虽然不算聪明,但是贵在有自知之明,常老夫人娶儿媳妇不很看重家世门第,对她整体还算满意。 常老夫人性格强势,华氏婚后就在娘家人面前表现出一副高嫁后窝窝囊囊的样子,横竖她又不掌家,娘家那边想出幺蛾子,都被常老夫人出面给挡了,不过为了叫她在娘家人面前好做人,前些年还是疏通关系,帮华氏那老爹升了一级,如今是正五品的郎中了。 但是估摸着,这辈子那老头儿的官途也就止步于此了。 两家相差悬殊,华老夫人和华夫人前些年就有明里暗里提过想亲上加亲,把虞琢再娶回自己家去,每每提起,华氏就一副自己做不了主的窝囊样子,横竖他们也不敢觍着脸直接找常老夫人提亲。 这回虞瑾被退亲,可算被他们钻到空子了,居然这么迫不及待…… 华氏冷静下来,就还是吩咐任娘子:“咱们这边的消息,你还是叫人传话放给瑾儿知道,你说得对,不能叫她误会。” 她那娘家人再离谱,也只敢打打虞琢的主意,至于直接把如意算盘打到虞瑾身上? 那家人还没有那么的不知死活。 华夫人被华氏一顿软钉子给碰出来,从虞府离开时,整张脸都阴沉的能滴水。 可他家家世有限,虞琢算是她儿子目前能攀上的最高的高枝了,以前侯府名声无懈可击的时候,他们甚至是不敢明着肖想的,如今虞瑾被退亲,侯府名声有损,正是趁火打劫的天赐良机…… “回去。我要找母亲商量一下!”华夫人咬牙,这个便宜,她捡定了! 华家这边虽然不敢自不量力来打虞瑾的主意,自然另有人敢,没隔两天,就有一封匿名帖子送到宣宁侯府,邀约虞瑾前往青云书斋一叙。 第029章 凌二公子 - 折金钗 - 叶阳岚 彼时,虞琢三人正被虞瑾抓壮丁,全都苦哈哈的聚在一起看账本。 虞璎直打呵欠,虞珂一脸不乐意,只有虞琢安安静静,却也时不时暗觑虞瑾脸色。 至于虞瑾…… 哦,她在看志怪话本。 谁让她现在正处于“人生低谷”,合该大家都让着她些。 一个小小的书斋里,只有纸张的翻动声。 时光仿佛倒回儿时那般,几个梳着双髻的小姑娘聚在这里,佯装正经的听女夫子讲学,却又压根儿坐不住,偶尔你甩我一个墨点,我丢你一个纸团…… 那些恍若昨日的画卷,今日又再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展开。 和谐,又温馨。 “姑娘,门房送过来的。”白绛轻手轻脚进来,将一封帖子递到虞瑾面前。 虽然她已经极力放低动作,三人还是猛地抬头,六只眼睛齐刷刷盯上虞瑾手里帖子。 拜帖的样式普通,里外都没有落款,更瞧不出是谁家下的,内容也只有一句话—— 明日未时,青云书斋。 虞瑾随意扫了眼,然后抬眸,对上三双求知欲旺盛的眼睛。 “看吧!”她把拜帖扔给离得最近的虞珂。 另外两人也立刻拎着裙角凑上去,三颗脑袋挤在一起看。 虞瑾端起手边新换的茶盏,语气漫不经心:“瞧出什么了?” “落纸如漆,色泽黑润,还伴有微弱的松木香……”虞璎最先发声,“这是品质极好的徽墨,普通人家一般不舍得用的。” 虞琢观察入微:“可是这封帖子却质地普通,无论用纸和做工都比较粗糙,像是铺子里随意买来的。” 虞珂直接问白绛:“送帖子来的是什么人?” “这个门房的人确实有仔细打听,送帖子来的是个小童,说是有个妇人给了他一块饴糖,叫他送来的。”白绛道,“那孩子只有四岁多,关于那妇人体貌便详细描述不出了。” 说着,她看向虞瑾:“下个拜帖都这样藏头露尾,怕不是什么好事。” 没等虞瑾说话,虞珂就蹙着眉道:“看这字迹笔锋,字迹是男子的,且在书法上还颇有几分造诣……” 她又问白绛:“这个青云书斋在哪儿?怎么没听过。” 白绛也没听过,而且这封帖子是指名要给虞瑾的,她也不敢提前查看:“四姑娘稍等,奴婢这就去问一下。” 白绛没有四下乱打听,而是直接去找了车夫老九。 老九是京城本地人,家中长子,本来跟随虞常山从军的,可是没两年他弟弟突然病死,家中父母无人照管,他就回了父母跟前尽孝,并且领了侯府的这份差事。 十几年下来,她对整个京城的布局如数家珍。 “九叔说这青云书斋是城西梨花巷那边的,那边人口多,孩子也多,这座书斋很大,有上百个孩子读书。”白绛回禀。 “到底是谁啊?邀人见面还绕这么大个弯子?”虞璎已经不耐烦了。 虞琢面有忧色,小声道:“若是咱们熟悉的人,就该直接登门拜访了,要么……别去了。” 只有虞珂,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虞瑾看。 虞瑾目光一一扫过三人,顺手将帖子放在桌角,又重拾起那本志怪话本:“先把你们手上的事情做完,好奇那就明天一起去看看。” 虞琢和虞璎都不是很喜欢出门,又不得不过这种被按头看账本的日子,心里更加苦哈哈。 只有虞珂,眼睛明显亮了几个度,指下拨着算盘,声音都清脆悦耳起来。 虞瑾没太把那封帖子当回事,晚间服侍她洗漱就寝时,白绛却还忧心:“姑娘,这封帖子会不会有诈?明日您真要赴约吗?” “没事。”这字迹在上面摆着,她其实知道是谁,这个时间节点上约见她,她也大概能猜到是为什么事。 虞瑾态度笃定,白绛就不好再劝,只次日出门前还一再嘱咐石燕和石竹,一定要保护好主子安全。 虞瑾一行是清晨就低调出门的,先去查了自家在城西的两家铺子的账,然后又在附近几家药铺采买齐全需要的药材。 一番折腾,已是午后,几人午膳都没吃。 这一带居住的多是平民,街巷交错,房屋又多又密,大型马车不好通过。 眼看着已经过了约定时间,主仆一行二十余人才带着采买的东西步行经过青云书斋所在的梨花巷。 有百来个孩子读书的青云书斋,今日却异常安静。 虞瑾推开虚掩的大门,绕过影壁进到院里。 隔着一个院子,里面宽敞的书斋里,已经有人煮好了茶。 袅袅茶香里,青衫的青年正紧锁眉头在想事情,骤然被脚步声惊醒。 转头,瞧见浩浩荡荡一群人,整个面部表情都失控了。 “怎么是你?!”虞璎当即就怒了。 她现在看见姓凌的就火大,还好虞琢眼疾手快将她拉住,否则真怕她蹦出去打人。 凌木东有那么一瞬间是想掩面遁走的,可是被这么一大群人堵在这,他避无可避,明明他是东道主,此时反而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硬着头皮迎出来。 “虞大小姐!”他拱手作揖,态度尽可能保持谦和。 虞瑾身边一群人,个个神情戒备,又虎视眈眈。 凌木东还在飞快的思忖措辞,虞瑾已经开门见山:“苏葭然找你来对我下套?” 此言一出,不仅是凌木东,就是虞瑾身边这些人也全都错愕不已。 “不可能!”白苏当即出声。 “哦?怎么不可能?”虞瑾闲适反问。 白苏看一眼凌木东,见自家姑娘是一副旁若无人姿态,这才思忖着道:“咱们的人一直暗中盯着她,这几天她都躲在青衣巷那个小院里,只有她身边那个大丫头芳绫偷偷去永平侯府附近转悠了两趟……不对,还有日常采买的丫鬟,前天是两个丫鬟一起出门,进了一家医馆,将近半个时辰才出来。” 说着,她面色不善瞪视凌木东:“凌二公子是在白鹭书院读书,那个医馆后面隔了一条街就是!” 虞、凌两家的人都是远远盯着苏葭然那边动静的,不会特别凑上去观察一个采买小丫鬟的长相,若是苏葭然乔装改扮了出来,确实也有可能。 凌木东:…… 这些话不该私底下说吗?你们当着我的面这样大肆讨论,真的合适吗? 尤其—— 虞瑾身边最小的那个胖丫头,已经在撸袖子,这是要直接揍他了? 第030章 两条人命! - 折金钗 - 叶阳岚 “我没有恶意!”凌木东求生欲很强,赶在石竹动手前赶忙后退一步。 他语速很快:“那女人确实来找过我,可凌某饱读圣贤书,我还没那么下作和自不量力,今日约见,只是为了告知此事,同时……” 他咬咬牙,虽然有些羞于启齿,可是看虞瑾这有备而来的架势,他再矜持就该一无所获了。 凌木东道:“也是为了给虞大小姐和宣宁侯府卖个好。” 凌木东自认为反应够快,但石竹蠢蠢欲动的拳头还是猛地给他来了一下。 “啊!” 凌木东惨叫一声,捂住一只眼睛,龇牙咧嘴的原地转圈。 他今日出门,虽然伪装得低调,但是为了在虞瑾面前留个好印象,是有刻意拾掇过的。 身上没什么贵重装饰,但是青衫落拓,长身而立…… 这费心装扮出来的好形象,很突兀的被石竹一拳头干废了。 凌木东此时最大的克制,就是没让自己蹲到地上,抱头嚎叫。 虞瑾带着众人后撤一步。 虞璎看到凌木东的狼狈样子,眼底却依稀有亮光闪烁。 她用力抿住唇,衣袖底下攥住拳头,有点冲动…… 凌木东一时吃痛,嚎过一嗓子,也就冷静下来,只是窘迫又尴尬,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虞瑾面无表情,主动打破僵局,且直切要害:“你有所求?” 凌木东正在四处乱瞟找落点的眼神定住。 他惊讶看着虞瑾,片刻后,放下捂着眼睛的手,表情肃穆起来。 拱手,对着虞瑾郑重一揖:“凌某想从军,希望能求宣宁侯府一封引荐信。” 这个信,可以是虞瑾私人将他引荐给虞常山的,若是虞常山不愿收他,也可以是虞常山将他引荐去别的军中的。 此言一出,包括虞瑾,所有人都面露诧异。 因为有凌木南这位嫡长子珠玉在前,凌木东这位凌家二少其实一直存在感不强,虞家姐妹都认识他,那还是因为两家是世交,关系好,逢年过节经常全家人互相登门拜访。 而每每这时,凌木东也就是出面点卯算个人头而已。 凌木东也顾不上在几个小姑娘面前丢人,他苦涩扯了扯唇:“不怕几位妹妹笑话,我实在不是个读书的材料,即使家中延请名师,我又寒窗苦读多年……可区区一个乡试我都已经连续两届不中,来年下一场再考,中举的指望也不大。我不想一生就这样蹉跎下去,想换条路走走,可是我父亲……祖父临终有遗愿,不愿家中子弟再从军,父亲向来孝顺,不会违背祖父。” 想到今日约见虞瑾的始末,他面上就有些难堪和底气不足:“我今日行事,有欠磊落,但绝无趁火打劫之意,就是……” 说着,他又突然丧气:“是我异想天开,又强人所难了。” 重新正色,他反而若无其事起来,说起别的:“苏葭然被我母亲赶出了府去,兄长被父亲打了军棍,又带伤关在祠堂反省,前两天她叫丫鬟去侯府,买通了以前的熟人,想要和兄长通信,母亲杀鸡儆猴,将那个答应帮她递信的婆子全家发卖了,底下的人再没谁敢搭理她。她暂时联系不上我兄长,也许是怕家里继续挽回你们这桩婚事,也或者怕长兄遭到我父亲母亲厌弃,为了以防万一,就想提前先锄掉我这个隐患……” 大约也是觉得苏葭然这些伎俩太过幼稚可笑,他就也嘲讽的笑了:“反正那女人一直异想天开,总觉得自己能掌握全局。她去找我,无非是挑拨离间,拿着侯府爵位当诱饵,想蛊惑我使些下作手段毁了你,好叫她一箭双雕。” 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却总以为自己聪明绝顶,能凭一己之力扳倒两座威名赫赫、靠战功杀出来的侯府? 也就他那傻大哥被嫡母和父亲养得过于天真,才会被那样拙劣的手段哄骗蒙蔽。 凌木东自己说着都觉无趣,丧着脸,转身要回书斋里去。 “凌二!”虞瑾叫住他。 对于从军这件事,凌木东心底大概有着强烈的渴望,他猛地刹住脚步,想要装作淡定从容,眼里过于明显的希冀却出卖了他。 他几乎是目光灼灼,盯着虞瑾。 “我和我父亲都不能引荐你从军,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若有个闪失,我们没法向永平侯府交代。”虞瑾道。 凌木东眼底的光,瞬间就要灭掉。 虞瑾却又话锋一转:“但你若是心意已决,就直接回去求你父亲。” 凌木东眼底的光,彻底灭掉,他苦涩摇头。 虞瑾抬手,制止他将要反驳的话:“凌世子为了那位苏表妹疯魔成什么样子,永平侯比你我都更清楚,你就实话实说,把苏葭然找你,并且蛊惑你的那些话都如实相告,并且将你方才那番分析也都一五一十说给他听。” 凌木东略一思忖,整个人就肉眼可见的雀跃起来。 趁他情不自禁在院子里疯跑发泄的空当,虞瑾径直带着一群人走了。 往回走时,四个人挤在一辆车上,讨论方才的事。 虞璎不屑:“那个苏葭然还真是个祸害,都被赶出去了还不消停,侯夫人也是拎不清,处置下人倒是心狠,轮到这个祸端身上反而舍不得了?” “不是舍不得吧?”虞琢脱口,又下意识看一眼虞瑾,收到对方鼓励的眼神,这才微微羞涩的笑了下,“凌世子为了那位苏姑娘如此疯魔,侯夫人若是这时狠心打杀了她,恐怕就要母子离心,留下一辈子的疙瘩了。” 顿了一下,她又悠悠叹了口气:“侯夫人不下狠手,恰是因为还顾念着母子之情。” 虞珂在旁一边慢慢剥着瓜子一边冷笑:“就怕她那蠢儿子不领情!” 察觉姐妹们都在看她,虞珂表情瞬间乖巧。 她眨巴眨巴眼睛,果断转移话题:“我们大姐姐才是人美心善,说是和凌家割席了,你还管他们家的闲事呢。” 人美心善?可上辈子,她却是京城勋贵圈子里有名的毒妇呢! 虞瑾但笑不语,未置可否。 虞璎的注意力被带偏,立刻扑上去抱着虞珂求解惑:“大姐姐不是怂恿那个凌二回去给那对儿狗男女上眼药吗?怎么就人美心善了?” “什么怂恿?什么上眼药?”虞珂每天都要嫌弃自己这亲姐姐的智商一百遍,还不得不耐着性子帮她长脑子,“凌木南正陷在苏表妹的温柔乡里不可自拔,现在苏表妹都要挑拨着凌家的两个儿子互相残杀了,要么就是把两个儿子都留在身边,看他们兄弟阋墙,闹得家宅不宁,要么就答应让凌二从军,你说永平侯会怎么选?若是放了凌二走,一来能暂时把兄弟俩分开,二来苏表妹不是把侯府爵位视为囊中之物,怕被凌二染指吗?凌二都自食其力挣功名去了,她的危机自然也就解除,不会继续揪着这事煽风点火了……” 虞璎仔细斟酌半天,忽又转头问虞瑾:“大姐姐你真的不记仇么?” “仇记在这里着呢。”虞瑾失笑,指指自己心口位置,“不过冤有头债有主,凌二迄今没得罪过咱们,就当给他送个顺水人情了。” 虞璎也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她现在对凌木南和苏葭然厌恶至极,但是对凌家其他人却谈不上恨,很快也不再多想。 虞瑾转开视线,继续从窗口推开的缝隙看街上风景。 事实上,她送凌木东的这个顺手人情可能比想象中的大—— 两条人命呢!但愿这一步走出去,这个人这辈子不至于再被家族舍弃,并且英年早逝吧! 与此同时,连续醉了几天的虞常河终于有了片刻清醒。 听华氏哭诉了侄女被退婚的事,当即叫人抄家伙,打上了永平侯府,并扬言要敲断凌木南一条腿! 第031章 打! - 折金钗 - 叶阳岚 华氏发誓她只是有感而发,随便哭一哭。 谁曾想,虞常河醉了这么些年,居然瞬间支棱,华氏拦都没拦住。 “快!快出去迎一迎,都这个时辰了,瑾儿她们就算是在外用了午膳也该回来了。” 虞常河带走了一大票家丁护卫,华氏追到前院,人已经出门了,她只得赶紧让陈伯寻虞瑾回来。 可她就只知道虞瑾今天是要去城西铺子查账,并且采买药材,这个时间具体在哪儿也说不准,急出了一身热汗。 虞常河的腿是七年前伤的,两军对战时,他左腿自膝盖处被斩下,因为伤势过重,险险的才保住性命。 在此之前,他也曾是十四岁提刀上战场,留下无数英勇传说的悍将一名。 从驰骋沙场的前锋将军,一夕之间变成个连路都走不了的废人,他的颓废消沉是人之常情。 常老夫人心痛无比,但她上了年纪,也看得开,开导无果也便算了。 她的夫君一生戎马,她的长子也带着随时马革裹尸的信念戍守在外,宣宁侯府多养一个富贵闲人又不是养不起,她不强求。 就这样,虞常河醉生梦死过了七年,府里府外,凡事不管。 自己的夫君废了,华氏也有一阵子痛不欲生,不知如何是好的,但日子总要过下去,后来她便想,废了总比死了好,他这夫君虽勇武,却也是个莽撞的,她甚至不止一次做过他战死沙场的噩梦…… 然后,她的心态就奇迹般调整好,甚至有时候还自私的有几分窃喜。 身为一个女子,她嫁得不错,以后一家四口在一起过安生日子,没什么不好的。 接受现状以后,她已经好些年没见虞常河这般热血冲动了。 虽然—— 他现在身材消瘦,胡子拉碴,喊打喊杀时路还是被人架着走的…… 华氏急得在前院来回踱步,好在虞瑾一行回来的及时,陈伯派出去的人刚拐过街角,就迎着自家的马车回来。 那护卫没等马车进府,就跟着从旁将事情说了。 虞琢话听到一半,就先白了脸。 她一把攥住虞瑾手腕:“大姐姐,我父亲他……” 虞常河出事时,她十岁,已经记事了,可十岁前后的记忆太割裂,她经常无法将现在这个烂酒鬼一样的父亲和曾经意气风发的父亲当成一个人,可越是记忆割裂,她就越是清楚的明白父亲受到的打击和承受的苦痛。 所以,哪怕现在她的父亲不再顶天立地,她也依旧敬他,爱他,孺慕于他! “放心,二叔不会有事的。”虞瑾反握住她的手,从容安抚:“永平侯府本就理亏,他们自有分寸,二叔过去闹一场,就权当叫他出去活动活动了。” 说着话,马车在侯府门前停下。 正在影壁后转悠的华氏,听闻动静,第一时间迎出来。 “瑾儿,快快快!你二叔带着人去凌家了,我这……心慌的不行,可我没拦住他,你快去……想办法劝……不,实在不行,就把他绑回来!” 一边说,一边不断拍抚胸口,慌乱得不成样子。 “没事的,凌家的人不会真跟二叔动手。”虞瑾不等摆放垫脚凳,就灵巧跃下马车。 她搀住华氏,垂眸略一思忖,又回头制止了正要下车的虞璎:“我现在不方便登永平侯府的门,你和阿琢跟过去看看,劝着点二叔,别叫他过分动怒。” 让她去凌家?虞璎本能抗拒,想到了她的那些情诗书信。 可是这件事,确实不适合让虞瑾出面。 拒绝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儿,虞璎点头:“好!” 本来已经要跟着下车的虞珂,眼珠一转,立刻就要缩回脚去。 虞瑾看向她,表情严肃:“虞小四!” 虞珂表情讪讪,缩到一半的脚又落回脚凳上,被扶下车。 老九立刻调转方向,驾车赶去永平侯府。 虞瑾又给石燕递了个眼神。 石燕颔首,拎上石竹,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对对对,这青天白日的,永平侯不会喝酒……”华氏瞧见虞瑾,心就先安了一半,一边跟她往门里走,一边又捶胸顿足:“早知道我就让他一直醉着了,哪至于出这事儿!” 虞瑾耐心安抚她,亲自送她回去。 虞珂有点不高兴,低头踢踏着绣鞋。 等到送完了华氏,从清晖院出来,虞珂还在闷闷不乐:“偏心眼儿!” 虞瑾好气又好笑:“她们两个去可以练练胆,你添什么乱?” “我也……”虞珂小脸儿一扬。 “你也什么?”虞瑾侧目,瞪她。 也胆子小?别开玩笑了! 她家这个乖乖软软的四妹妹啊,那是胆子大到,一旦狠起来都能凭一己之力颠覆皇权,让史官的笔杆子强行转弯的! 四目相对,虞珂鼓了鼓腮帮子,没吭声。 一个人的真实秉性如何,即使再擅伪装,身边至亲之人也看得通透。虞瑾不是实心眼的虞琢,也不是一根筋的虞璎,虞珂也心知肚明,自己绝大多数的心思在这位大姐姐跟前都是透明的。 虞瑾见她认怂,满意:“乖!跟我回去继续看账本,今天又抱回来好多呢!” 虞珂脸一下子就垮了。 虞瑾抬手摸摸她的发顶,会心一笑。 小姑娘家家,胆子小是可以练出来的,多去独自面对处理一些事情就好,至于天生胆子就大的—— 那便叫她一直生活在温暖安定的环境中,眼里有光,心中有爱就好。 于是,虞珂双目无神的被虞瑾薅回去看账本了,而另一边,永平侯府门前,双手撑着拐杖的虞常河,则是威风凛凛,端着俾睨天下的王霸之气……嗯,看着凌木南跪在他面前挨打。 他起初是站在这里骂街的,当然,事关两家人的脸面名声,话不能说透,无非就是骂凌家人出尔反尔,不厚道,耽误了她侄女的大好年华,又背信弃义悔婚…… 冯氏出来劝,没劝动。 正在衙门当值的凌致远被紧急叫回来,请他进门,也没请动。 虞常河态度坚决:“我不是来与你吃茶谈心的,你凌家趁我大哥不在京城,欺上门去折辱我侄女,今日我也礼尚往来,来你永平侯府闹上一回,你去把你家那小混蛋绑出来。我侄女顾全大局,愿意成全两家多年的交情,那是她深明大义,心胸开阔。可是我这个做二叔的小气,我今天非要打那小混蛋一顿不可……否则,这事儿没完!明天我就进宫,参你一个教子无方!” 凌致远从没当众丢这么大的人,尤其虞常河还是一条腿,这造型摆好了杵在那,他连碰都不敢碰,总不能叫人抬着强行请进去说吧? 于是,凌木南就被“请”了出来。 他自认为苏葭然是他的把柄,这回倒是隐忍着,并未叫嚣,也没再口出恶言,只是满脸不忿和屈辱。 虞常河左右看看,在找什么…… 虞璎和虞琢就到了。 虞璎见他是站着的,就直接快跑过来扶他:“二叔!” 虞常河顺势反手按住她肩膀,还好虞璎身体底子好,换成虞琢或者虞珂,指定被他直接按趴下了。 虞璎下意识咬牙撑住,然后就见她二叔挥起拐杖,冲着凌木南后背啪的来了一下。 凌木南之前就挨过一顿军棍,背上浅些的伤口才刚勉强结痂,深些的,还且血淋淋呢,这一棍下去,他直接皮开肉绽。 他身子一晃,闷哼一声,咬牙忍住了。 虞常河见他这样,就知道他家里动过家法,气也跟着消了些。 但他依旧振臂一呼:“就照我这样,重重的打,我宣宁侯府的有一个算一个,每人一棍,谁都不准手下留情!” 虞家的侍卫家丁,多是战场老兵退下来的,最是遵从军令如山。 “是!”三十余人,训练有素,快速排成长队。 替自家大小姐出气嘛,每个人都摩拳擦掌,毫不留手。 当然,虞常河和手底下人都心里有数,虞常河这拐杖威力有限,总不会真将这位凌世子给打死或者打残了。 冯氏早在这里开打时就面无表情进了府门,凌致远也清楚虞家不会真把他儿子打出个好歹,也就冷脸看着,只等这场闹剧赶紧过去。 虞琢走得慢,晚了虞璎一步过来,也扶住虞常河的另一边手臂。 正想劝慰两句,忽听虞璎有点小雀跃的声音道:“二叔,我和二姐姐也去排上吗?我俩不仅是虞府的,还姓虞呢!” 虞常河:…… 虞琢:…… 他们刚好就站在旁边,凌木南正在痛得头脑发昏,闻言,猛地扭头,恶狠狠瞪向虞璎。 虞璎当即挺直腰板,雄赳赳气昂昂回瞪回去。 凌木南突然就恍惚了…… 这个虞三不是卑微的暗中恋慕于他吗?前几天她因为丑事暴露,都已经羞愤欲死了,现在不应该是怯懦的躲起来,没脸见人吗? 他且在这怀疑人生呢,虞璎想暴揍他的心也跟着迅速攀上顶峰,并在心中迅速制定好详尽的打人计划。 只待东风! 第032章 清醒 - 折金钗 - 叶阳岚 当然,虞璎最后也没能排上打人的队伍。 等到众护卫人手一棍轮完,凌木南后背已经被血水浸湿。 他倒还算有骨气,满头冷汗的趴在地上,虽然爬都爬不起来了,却强忍着不曾呼痛。 凌致远见此,才略有几分欣慰。 至少,他这儿子还没有废到一无是处。 命人将凌木南抬进去,他又走到虞常河面前 他现在要做的自然的跳出包围圈,要不然早晚会被发现,在这样的搜寻密度中,袁星能够战斗这么长时间,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要知道,泰拳可是世界上最接近于实战的拳法了,而且杀伤力巨大,属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拳法。 段秋的亡灵部队自然也加入了进去,骑士军团在两公里外清理落单的低级亡灵,黑暗剑士等在前排三两个聚集在一起交流着,就连骨龙也飞到了旁边不远处的空地上休息。 随手布下了一个隔音禁制,夜锋从储物戒中取出两枚疗伤丹药递了过去。 而在不远处的水晶棺之中,况新就有超过身体比例百分之六十的大长腿,而况新的身体高度超过一米八,是真正的长腿欧巴。 终于,在最后的一声脆响之后,那半透明的光罩终于是完全消失,飞剑再也没有了任何阻碍,顺顺当当的落到了地面,插进了土里。 漆黑而悠长的走廊,房梁处零散挂着数个精致的风铃,偶而一阵微风吹拂而过,却是响起了一阵悦耳的旋律。 中年人也就是马父,眼圈略微有些发红,将新郎的手拿起,再将新娘的手放至其上,重重握了下,而后,转身朝着台下走去,给人留下一个失落的背影。 一道声音回应道,随即,走出一个壮汉,手中那种一根大木棍,准备执杖。 但是他又没有找到袁星的位置,所以只能假装自己被枪声吸引,实际上却是在暗暗的寻找真正的敌人的位置,就在袁星举起枪的同时,就已经被李磊发现了,但是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等待逃脱的时机。 吕玄表示似懂非懂,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把个仁中龙弄得五迷三道。 走在十天学院任何一处地方,可以这么说,但凡有学员们的人影,所谈论话题都离不开昨天的新生赛,离不开新生赛赛比第一,新生第一人镇元。其他人虽然也偶有提及,但也只是寥寥一谈就过去了。 四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相互增加着对方的信心,同时也是在表示态度,必然会全力合作,不会生出其他的心思。 到时候,白家的名声将会一落千丈,就是旗下的各个武馆,都会遭受严重的冲击。 面对萧云飞的态度,选择离职的教官相互对望一眼,然后没有丝毫的留恋,起身一起离开了会议室。 “不会吧?这第一层还有这么变态的角色?天啦!内丹,他们在收集内丹,这么的内丹,要是炼化的话我可以直接进入玄武境,”一名有着玄者境五阶的武者羡慕的说道。 阚藜跪上前去,自请罪责,“陛下,臣有罪,守护总兵府不利,以致叶姑娘险遭奸人掳掠,一切罪责,由阚藜承担,还望陛下成全!”他大义凛然道。 现在的香江古惑仔,早已是日落西山,没有了当年的那种风光。社会在变,潮流在变,古惑仔如果还一成不变,势必将会成为这个时代的淘汰者。 第033章 狠毒 - 折金钗 - 叶阳岚 前院灯火通明一整晚,除了重伤趴在祠堂里的凌木南呼呼大睡,一家人全都彻夜未眠。 尤其冯氏,她甚至已经琢磨出神不知鬼不觉叫庶子消失的好几套方案了…… 好在,她忧心之事并未发生。 次日凌致远出门带回一封从军的引荐信,并且直接来了主院。 冯氏一夜没睡,正在头疼,香茗跪坐在旁给她按摩纾 秦天大喊了起来,先让自己这边的停火,那边的人也都停了下来。 准备等陆崇明和陆玄尘一行人先将度厄丹带回来,二长老陆德容恢复伤势之后,就择期攻占乌泽岛。 听到众人忙拿着手中邀请函细看,自然也全都发现了先前他们忽视的背面地图。 十几分钟后,星罗帝国皇帝携手皇后一同登上皇城,下方各大学院的战队成员纷纷躬身行礼。 钮祜禄贵妃紧紧掐着掌心,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让皇上放弃让娴妃管理后宫的话。 顿时,奇异的一幕出现了。墙壁上出现水波状的光纹,紧接着,一层层光芒渐渐稳定。 芦苇一般都长在水边,土地比较湿润,甚至有的芦苇更是长在浅水里面。 不过,自从我生病后,就和身边的人联系少了。所以,郑可儿才会那么生气,毕竟,从前我们两就算不是形影不离,也不会分开那么久。 我党同志也当即掏枪,对秦天开枪,只是打的这两枪,全部打歪了。 黄玉看碗里的药没了,似乎很高兴,临走时,还嘱咐我好好休息,下午她会陪我出去走走的。 所以,唐辰只能暂时打消练级的念头,折身往主城走去,炼制一些药剂再说。 这还是唐辰进入游戏以来,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将时机的把握做到如此程度。 有些伍院有生死恩怨,不愿门规束缚,也会相约野战,宗派内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每年外门弟子都有死伤。 当她产生这种想法的时候自己都吓了一跳,但是紧接着就甩开自己脑袋里面的杂乱的想法,开始工作了。 广场上的众人,听见叶寒宣布最后一场战斗的结果后,纷纷忍不住的议论了起来。 本来还以为遇到了两只肥羊,动手撸一撸,薅点儿羊毛,看来今天是注定要被反撸,校长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却还是不得不装出一脸的从容。 几乎是在剑气出现的剎那,蓝衫青年便感受到,其所散发出的强大力量,他的脸瞬间出现了惊恐。 “你们也是这个意思?”贺茂忠行望了望身边的其他阴阳师,却发现不少人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不用,安排个房间让我住下先,你去陪一下沈夫人。”唐锋道。 贺恒已死,这身影当然不可能是他死而复生。只不过是他预先留在林玫儿这里的一缕寄托于一丝残存法力上的神念而已,也可以说是一道气魄分身。 “你放心,我只是打晕你这个傻逼,虽然你本就该死。”话音落下,石磊已经出手,三步距离,一步拉拢,手刀一挥,重击颈部,直接打晕。 “那石磊为什么不阻止叶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谢莉听到石磊也在场,实在搞不明白石磊为什么袖手旁观,然而江涛的下一句话,也算是让谢莉愣了一下。 现场大量血泊,地上大面积的低滴落血痕迹,发现死者身上的贵重物品都没有,甚至不远处还发现一个钱包,通过钱包还确认了死者的身份。 第034章 早死 - 折金钗 - 叶阳岚 石竹抓着麻袋在第一个,虞璎握着一根小臂粗的木棍猫腰蹲在中间,露陌同样拎着根棍子,断后。 凌木南被关祠堂一个月,反省了多少不知,后背的伤却总算养好了。 石竹天天半夜去扒他家祠堂屋顶,得了确切消息,知道他今天会被放出来。 “这一个月,侯夫人都没让他和青衣巷那个通过只言片语,他被放出来, “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自己步行回家。”唐惊程掐了烟,转过身去面色清冷地看着苏诀。 收起紫金盘龙枪,刘长青左右手一抖,神雷凿出现在手中,左手持凿,右手握锤,猛地砸在凿子之上。 如今,刘长青体修进入了钢筋境,法修也筑基成功,法体双修都取得了惊人的成绩,如果让其他修士知道,短短三年多时间,刘长青就取得了别人数十年才能获得的成就,一定会惊掉下巴。 向晴怔愣着,明显的感觉到周身的气场不一样了,林可白的脸色变得不太好,而另一边的俊美男人则是更甚。 墨子轩出生的地方,自己真的很想去看一看,也许这样的机会以后都不会有了吧。 被踹倒的打手在地上打着滚惨嚎,但就是爬不起来,为首那个面相粗犷的打手头目早已变了颜色,再瞪向窑姐儿的眼神极为不善。 不管怎么说,在这个拥有超凡力量的世界中,他只需要做好自己就行。 秦岭淡淡道:”朴相柳,你太会做梦了,你明知我不可能答应你的,你也不要拿话激我,我不在乎你对我的看法,我知道,我战胜你,这就足够了。 我没有钱。向晴比划着,但是很明显,男人看不懂,他摇了摇头。 但就在刚才,打手头目居然罕见地打了窑姐儿的面皮,这不能不说是很让人惊讶的一回事。 他父亲公孙衍才去世不足一年,他去楚国参加葬礼外加守孝三月,这才返回魏国不过两月时间,自己的儿子也到了魏国。 莫钱大吃一惊,感觉打向对方的拳劲时如石沉大海,时如拍击巨石。 “邱野你……难道说你早就…”虽然有点年轻,可并不难猜测其中的道理,邱野难道说早就是刘璋的臣子了? 连金箍棒都伤不着的金身大佛,此时竟像一件承受不住强压而不断开裂的瓷器,仿佛随时都要崩溃。 张不凡点点头,伸出一只脚,对着脚印轻轻地踩了上去,众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脚印之上。 之前规定的最高提成为40%,那是在圆满完成任务的前提下,否则提成比例不可能那么高,这是最推广人员最基本的条件限制。 芳玉舒和张拙灵说了外面的事情后,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便没有其他事情。芳玉舒本想多呆一会儿的,但看到张拙灵少言寡语,想着他腹部的剑伤未愈需要静心调养,便出了密室回去了。 在异象的映衬下,飞羽巨大的身影正从低空中向这边急掠。一路行来。他们早就认定飞羽是个粗笨的家伙。现在飞羽用行动告诉所有人,大爷平时只是懒得飞而已。飞羽的身后数个黑点也在疾驰。 “这什么这?我的话没听懂?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吗!”燕九州瞪了那人一眼。 一道水桶粗的闪电从天空落下,劈中危房仅仅两丈远的一颗巨树,瞬间火光冲天。 就这样你来我往的,双方似乎都打上了瘾,今天汤家人杀到贺家,过几天贺家人打到汤家,让周围的老百姓看足了热闹,却让村里干部叫苦不迭。 第035章 不孝 - 折金钗 - 叶阳岚 向虞瑾陈述完始末,虞璎也稍稍冷静下来。 她扬起头,表情略悲壮:“人是我打的,狠话也是我放的,大姐姐你绑我去永平侯府谢罪吧,他们要追究,我一力承担。” 虞瑾揉了揉太阳穴。 她先看向蔫头耷脑的石竹,又问明显心虚的露陌:“确定人没事?” 露陌仔细回想片刻,才答:“奴婢查看过凌世子的 一旦有了争议,那么因为家乡不同的原因,那么就开始争论了起来。 但想一想这也是正常的事情,当初的李世民也仅仅是秦王而已,还没有掌控好整个长安。 而骑士们也是有着不少的损失,十名血色狮鹫骑士阵亡了三人,血色狮鹫扈从们也是阵亡了十七人,墨兰德骑士损失八人,皇室重骑兵损失十一人,一共是三十九人死在了战场上。 一个意外的发生,打破了他的计划,让轨道中安然向前的发展态势突然脱轨,一发不可收拾。 不眠茫然的看着秦轩,但是心里面已经是开始各种检查自己的种种行为,他可以确保自己之前跟秦轩并没有见过,也绝对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落到了秦轩的眼里面,秦轩到底是怎么开始怀疑他的? “让骑士们挡住敌人!”洛岚斯伯爵咬咬牙,当机立断的下达了命令。 “不用这么客气,我也是有私心的,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比起神国的那些人,我更信任你。 陈老爷子倒是有些喜出望外,他这病,他的主任医师已经给他下了最后的通牒。 还是洗完拿去烘干好了,贺瑾拿着洗好的内裤就往外走,手才搭到门把手。 在一片安静中,方常重新梳理着今天发生过的事情,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不过感慨归感慨,李阳还不至于同情日国,所以只是摇摇头,他就不再理会了。 陈帆见老者带他走的道越来越窄,七拐八拐的,他目光中异色闪过,嘴角露出一抹嘲讽。 “说什么?关于这次的绑架一事?”李阳微微一笑,身子往后靠,在沙发的椅背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变成金铜人的普伦大明王虽然刚才一掌将陈帆手上的双刀打飞,但他的霜眉却莫名一动,一双隐藏着佛光的眸子盯着陈帆,似乎带着几分疑惑,显然很意外陈帆有如此实力。 一般来说,如果要把自身能量化为球体,那是很难的,要有无比的协调力,掌控力,还要有特殊的能量行转路线,其中,哪一样做不到完美,都做不到将能量聚集成球体。 此人正在港口负责巡查,正是当初登岸时骂江天耳朵聋了的武侯将领。 凌南烟看她居然还波澜不惊,抓着被子的手不由收紧,就连燕诀都因为她一言一语而真情流露,她一个姨娘,还妄想装作高高在上什么也不在乎的模样么。 暗处,几个训练精良的狙?击?手已经将红心对准了木户幸二的脑门,只要麦阿瑟一声令下,他们的子弹就会出膛。 但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导致这些人连饭都没有吃,直接离开了。 说实话,紫凌天现在也不知自己的战力,达到了什么样的层次,他心中还是有点而没底的。尽管他现在很强。 陈默看着阿大摇摇头嘀咕了一声,至少那灭绝师太还能接住他二十八道剑光,可这阿大连续接了二十六道剑光后便被他刺中十个剑孔。 第036章 我们,杀了我父亲! - 折金钗 - 叶阳岚 江默赶紧招呼程勇二人,又赶着去马房套车,完全不曾注意凌木南的言语反常。 凌木南被关期间,身边这几人都被凌致远下了死命令,不准为他和苏葭然之间传信,但是在府内打听一点小道消息却不是很难。 为了叫他好好养伤,盛妈妈有意放水,老早江默就把苏葭然的去处告知了。 正是知道苏葭然暂时衣食无忧, 王矛对师门还是很有信心的,压根儿就不相信唐宝能对付得了整个武林。 见状,静寂无声的观众台徒然一阵骚乱,‘嗡嗡’的讨论声从台下传扬出来。 “有啥不敢的,你爹要是敢训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训他。”李洪一摆手。 只见她身下的墙壁中,正躺着一块已经被压扁了,明显一样失去战力的黑色机甲,看那扁平的角度,和扭曲的方向。大概……可能……也许……似乎是被她给压扁的。 林峰运转潮汐战体,仿佛化身为黑洞一般,四周的能量块纷纷被震成了粉碎,大量精纯的能量都被林峰的潮汐战体所吞噬。 “难道卓越真的做到了一百三十多万?”蔡远明惊疑不定的问道。 “拿吉姆的锄头。”第一次尝试用声音交接任务,李志梁激动地对着手机大喊。 赤霞真神本已经彻底放弃心中的那丝希望,但没想到,希望又来了。只是想到当初威名赫赫,威压一世的圣君,如今却空有宝山,却无法得到其中的宝物,心中反而有种复杂的感觉。 “瘟到死系统?”原本一脸微笑自信满满自认可以轻松应付任何问题的碧施曼一下子僵住了,脸上的微笑慢慢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尴尬的潮红。 山上到处都是土包,那是坟地,里面葬着不少的死者,但这些坟,都不知道经历过许久的岁月,都是无主之坟。 林宇完全可以想象到这样一幅场景,他意识到这是自己距离可儿最近的一次,她就静静地坐在脚踏车的后座,林宇甚至能够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先前哄闹的百官顿时安静了下来,他们抱着朝笏,依次往太极殿内走去。 “你就是,林宇同学吧?”谢警官随口问了一句,接着把他领到了一间单独的办公室里。 看得出来,怒战天下是个不浪费钱,而且准备长期驻扎第七大区的玩家。 梁中盛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睛,被安稳的话呛得满脸通红,想了想竟然一句还击的话都想不出来,总不能说自己也不认识他吧? 不觉的,郑云的眼睛酸了,却没有眼泪出来,恐怕泪腺已经没有物质再分泌出眼泪。 在长达三年的时间中,不知道那个来自异国的对手,他是否还在游戏,他是否还能再战? 张国华顿时被秦长福这副模样恶心到了,那林婆子是个什么意思? “待在百缕精神力这么长的时间,始终无法摸索出更高的境界,看来想要在精神力方面再次有所突破,需要碰到一些契机了。”李秋阳眉头微微皱起,这些天的修炼,在精神力方面的进展十分的缓慢,这让其很不满意。 “请讲。”郑云自然愿意知道。而且既然对方肯首先发言,那么肯定有她的道理。 楚枫和孟荀子见曲岩蹲着,手在楚云的裤子动来动去,楚云见了自己二人进来后,反应这么大,孟荀子和楚枫一时间,臆想纷纷,相互对望了眼,同时朝楚云露出了一抹笑意。 第037章 翻脸 - 折金钗 - 叶阳岚 因为离得太近,他说话时温热的吐息扑在耳侧。 有碎发扫过耳廓,苏葭然本能的战栗瑟缩。 她哭声戛然而止,猛地后撤两步。 重新看向站在面前的男子,她终于意识到,今天的凌木南确实不对劲。 按照他的性子,他过来该是对自己嘘寒问暖,并且向她发牢骚,诉说永平侯夫妇对他的苛刻的。 可是 宁风致看向千仞雪的目光彻底变了,看来这位天斗帝国的太子是摆明了车马,将宝压在了九星殿的身上。 心中用着前所未有虔诚的态度,向着圣光之主进行祈祷,祈祷着城墙千万不要出什么大问题。 大殿北侧,坐北朝南的主位是一张酸枝木雕花大椅,椅背上镶嵌着一块极大的玉石。玉石呈碧绿色,散发着淡淡的温润气息,正是一块极品温玉。 夏天知道,到了明年,将会有更多返城知青,那时候才是更厉害的。 至于安妮,在听到了要先给自己两块玉佩后,她自然知道眼前这个狗男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主们口中迸发出强势的口号,杀机森然中,武器破空,锐锋可怖,令国门前的气流都紊乱起来,刮得人皮肤生疼。 李响喝了口啤酒,砸吧下嘴,一脸深沉,满嘴唏嘘:“我这辈子吧,没干过什么大事,父母普通,自己平庸。 看着从来都是心狠手辣的三妹,现在望着自己露出这楚楚可怜的样子,还有说出来的话,就算是在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动容。 清洁队的时传祥,几年前还被总 L接见过——劳动工作不分高低贵贱。 此时陈知府趴在地上,看了看陆远,又看了看这屋子内一处血雾正在疯狂凝聚。 辰立新急眼了,身后的大军,说话间就会赶到。生死存亡的时刻,辰立新对着高高大大的保安,就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 身上的衣服,早已经是千疮百孔了,裸露出来的皮肤,也到处都是被风刃切割出来的伤痕。 那个叫做风晓松的厨子,他的母亲也买一袋,只是那袋子米的重量实在是太大了,这袋子米足足有五十斤重。 秦云的身体感觉挨了一记超级重的拳头一般,浑身骨骼又是发出一阵嘎吱的声响,幻影清尘那里还能施展下去。 贪吃好色怕死,这是所有人对于这个胖子的第一印象,不过蒋凯再怎么看不起朱大顺也不会为难这个第一个投诚的人,理所当然的走上前握了握他的手,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然后目光转向剩下的三人。 然而,就在这时,二楼走廊处走出了一个中年男子,他的气场很足,身上也是带着上位者的威严,估计就是这山水城的城主了。 “你在多话,把你抓去暖床。”方潇也是瞪了易晶兰一眼后威胁道。 龙大胆无法反驳,因为确实大部分术者的能力,完全超出了常人。这种力量如果不受控制和约束,将会是巨大的灾难。术者的规矩虽然森严,但也是无可奈何的办法。 城西大仓的大门也是烧的滚烫,血无也是忙一脚踹开和方潇走了进去,一进去就看见了半跪在中间,身上满是箭矢的肖青谭。 “但前提是他要能撑过去,不然你从哪捡的就扔回哪去。”医无药已经生起了炉子,慢悠悠地说道。这边琴无弦也取来了医无药的那些宝贝。 当炽热的火苗汹涌而出的时候,立刻就将他包围起来,他在大火中惨叫着,下一瞬间,已经成为了一个大火球,照亮了一楼的大厅。 第038章 他想弄出个外室子? - 折金钗 - 叶阳岚 就算克烈惕一族强悍,就算他们赤渊全民皆兵,可绝大多数的人都是顾念家庭的平凡人,对普通百姓来说,只要生活一如往常祥和安宁,谁做王谁掌政又有何区别? 紫烟也注意到了这位大叔,哎,有这样的刀法,我平时怎么没注意到这号人物。不行,我得赶紧记录下来,这样的人才不能放过。 墨苒和赤蔓告别柳将军一家之后,回到了自己的房子里。看到惜风都饿趴在那里了,可怜巴巴的。 电子屏幕上出现了银灰色的对话框,上面显示着传送区间:地府→幽冥殿。地府→千魂殿。地府→森罗殿。三个选项。 眼看宫慈真的要动手,赫连决无奈的锁起长眉,唉……罢了罢了,他的耐心已经用尽了,美人哪儿都有,可司南月对他还有用处,暂时还不能死。 在这种情况下与其浪费时间去多A几下辛德拉倒还不如去刷几组野怪,等到六级了再回头来找对方麻烦也不迟,毕竟时间就是节奏,哪怕是一分一秒的领先都足以积累成为巨大的优势乃至胜势。 “无妨,雷海最外层是最普通的雷电,有金缕玉衣相助,可保你不死。剩下的事情,就要靠你自己去拼了。”江东一边说着,当先飞向米罗山山顶。 “忘尘长老,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弟子不解的问道。 又嘱咐荣盛抓紧去传旨,也不用选良辰吉日了,这两天就接进来。 何达的表情苦苦挣扎了一阵,在他要不顾一切冲过去救人的时候,那个落汤鸡才显出身影。 她想动,可是她的腿早了麻了,一动就抽筋,痛的她脸蛋通红,眼泪忍不住直流。 陈最吓得急忙闭上眼,心想幸亏她刚才准备工作做得充分,不然现在就露陷了。 对潇奕轩来说,她蓝恋夏就是一个过客,是不是就像在你欧阳奕的生命中一样,我蓝恋夏就是一个无所谓的过客? 或许真的是我多想了,夏浩宇又不是二郎神,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只不过……张优泽。心里面想到这个名字,顿时一阵微微痛的感觉,我们,终究是时间不对。 在地平线方向,放射出丝丝阳光的空中,突然出现密密麻麻的黑点,向着这边移动并且不断变大。 黑暗中突想在耳边的冰冷和着威严的嗓音,吓得蓝恋夏差点跳起来,她捂住差点脱口而出的尖叫,立着不敢动。 为了不引起赤国人族的注意,兜坦经过反复测量,将这开挖处选择在一片茂密的树林之内。 索菲对他仍是戒心十足,一看他要过来,手一扬,手机向陈最飞来,同时,黑洞再次消失。 他一走,我突然觉得头灯的光线微弱了很多,再看下面微微荡漾的黑水,我马上跟了上去。 “师傅,徒儿懂了!”杨一拱手拜道,一袭破衣烂衫,偏偏卓然而立。 闻得墨轩此言,羊须男子便是有些错愕,在他看来墨轩不过是在逃命而已,为何到了墨轩的口中就变成了引开自己,难道自己真是中了墨轩的算计? 契丹皇帝又忍不住将说了几次的话重复一遍,说完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东方寒压着速度和常无有保持在一个节奏,在今天终于抵达了鬼谷。 “罗太太您别着急,我会帮你调查清楚的。”见秦可岚的精神明显不对劲儿,我便开口安抚道。 “哎哟!”秦变被那名高大的侍卫直接扔在了地上,狠狠的摔了一跤,摔得眼冒金花。 “丹道之体,丹之天道更近一步就能够达到,一旦修炼成丹道之体,不但炼丹事半功倍,而且可以获得长生!甚至有一天,长生能够真正的成为永生不死!”墨老眼中闪烁着智慧之光。 第二日,在君阳和樊墨的不依不饶,骆萧怨念的目光下,锦绣终是同楚如云带着骆玉三人扮成男装买了两匹马,不曾停歇的赶了回去。 王旭决定暴力破坏入口,这里可不是什么高科技的地方,暴力只是会引起巨大的响动,王旭觉得虎帮已经被一网打尽,那么虎帮应该没有了残余力量才是。 环视四周,竟然有着数不清的雪狼,正焦急地看着前方平台上的一头巨大的雪狼。 因为一直以来,岑王都是把云浮公主当做亲妹妹来疼爱的,手下们都知道。这桩婚事,岑王一直不怎么满意,只有岑贵妃支持。 之前阮予柒忘记了这件事,就没有第一时间将这块血玉送给叶灵泽。 谢领也没再跟他理论,坐了下来,拿起了谢毅打好的饭,尝了一口菜。 虽然无数次见过了杨梓君的真容了,但是每当再次看到时,婉儿还是有种惊艳的感觉。 眼前这个可怕的少年,不知用什么方法,将他种在对方体内的子虫给弄死了。 不久前,两人还刀剑相戈,但是因为斗争,她们都一同躺在了眼前男人的床上。 看准时机,宋枫一个腾空翻身,空中踏出三脚,每一脚,都踏在一人胸口。 “贫僧见他孝心赤城,三九寒冬,冒死跳下冰河救母,内心纯善,不像是说谎的卑劣之徒。”白马寺的高僧,双手合十。 关键是看吕娟离去的身影,张铁柱若有所思。只不过呀,今天胡彩云他们可是为了这顿饭菜费尽了心力,张铁柱也不好浪费这些,于是便胡吃海喝了起来。 第039章 另一个大冤种 - 折金钗 - 叶阳岚 此刻,项央与宁珂之战,就如同演艺中的李元霸和历史上的项羽绝战,胜负显而易见。 她气呼呼的看着龙千烨,别以为她不知道龙千烨的诡计,他又想扣自己的工资。 只见他先是走进木屋,以天蚕丝缠绕却邪负在身后,随即来到木屋不远处一块打磨的光滑的青石上盘膝而坐,静心冥想。 但愿爸妈不知道自己失踪的消息,不然,还不得把他们二老给吓坏了。 “你,准备好了么?!”长老话毕,随意的询问了一番最是身前的一人。 可见这里附近,只剩下她和君九新两人,那她到底要不要狠狠心,把人直接丢在这里算了? 荆歌在上山前就有所猜测,只是没想到冰寒宫会这么大胆,光明正大把人招上山,第二天就开始送人给周雅婷当‘陪练’。 但凡关于北荒的典籍之中,必然得有这鸿沟的记载,称之为死亡深渊,阴冥鬼门。而断古后第一位大圣永恒圣王之死,在传说中亦与这鸿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那时候阿爹就在不停的劝诫她离南宫翎远点,可她年少懵懂,一心只想和他在一起。而如今,一切真的重新开始了吗? 李松不清楚,只是还好奇着先前两人口口声声所说的二十万,大步的朝着晕厥的两人处走去。 菲莉当然是选择在战车里头吹冷气喝冷饮,顺便放嘴炮才是爽姐的人生。 虎千山掌握白虎之力,本就很强,如今又突破到了破星境,显然不是他现在可以对付的。 摧花恶人的微笑比自己更加自信和狂傲!?花雨天刺打进摧花恶人的身体没有作用?!还有刚才一直种下的尸毒之花种子在摧花恶人的体内!打算内外夹攻!直接拿下这个肥胖的恶人!可是没有任何作用?! 翔子磨了磨牙齿,她转过了头望着安艺伦也、霞之丘诗羽、泽村英梨梨。 这就是……继承了假面骑士名号的侦探,两人一体的假面骑士W的故事。 银色的面具下闪过一丝锐利,zero单手抱着宋琪琪,另一只手在身上一抹,手中也多了一把银色的手枪。 慕圣收了画轴,满意的点了点头,便打算将此画献给师尊,这时才有空打量起自己的洞府来,洞府因为有禁制加持的缘故,慕圣虽然离开了这么久,但洞府内却还是纤尘不染,什么都没有变,一如慕圣走时模样。 做什么也没有想到,不喝酒的爱丽莎生平要喝的第一次酒,不是欢聚而是离散。 莫九卿进屋去搜东西,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这个男人说的话,半真半假,若是冕问不出来,那么她也只能用最后的办法了。 “杨炎哥哥?”王昕终于是没能控制住眼泪的流出,顿时如同泉涌,哭喊着向杨炎跑去。 那表情能有多猥琐就有多猥琐,只差没流口水了,就在黑衣人脱到一半露出南宫亦儿红肚兜的时候,突然一阵风吹进来,黑衣人马上警觉的停下了手,抽出身边的剑做出备战姿势。 方毅的家住在西关老城区,这里老建筑多,九曲十八弯的巷口也多。 如果不是因为活动里死亡不会掉落道具,只会降低等级的话,无数玩家要联合讨伐辰逸了,他们就不相信辰逸真的是完全无敌了,其实认真讨论一下的话打败的方法还是有很多的。 “哼,无论如何,要是公主有任何损伤,我神龙帝国就算是倒退几十年,也会前来讨个说法。”宋笙冷哼道。 无论双湖市因为双湖中心医院的恐怖袭击事件发生了什么变化,都已经跟李絮等人没有了关系。 “老祖,你现在可好?”辛普森没有管杨炎,目不转睛地盯着冥邟说道。 谁都不曾发觉,天桑子的右手手指在颤抖,一道细微的伤口在滴血,可还未淌下,就被他以修为化去。 “少夫人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我就先下去了。”刘妈在门口等着回应。 “杜老师给了这些孩子他们渴求的一切。”看着那些照片,我由衷地轻轻感慨道。 红衣男子软绵绵陷进桃泥里了,嘴角诡异勾着,当众化成了一池春水。 这几个月,我呆在家里,他一直说安排人在跟拍周正明,我还说给他拿点钱什么的,他说不用什么的,也经常跟我汇报进度,但是到最后都不了了之。 “好,工作要紧,你也要注意休息。”琳琅表现的很大度,等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她以指作梳,轻轻理着被风吹乱的长发。 这个瞬间,孙延龄顿时明白了百练精钢化为了绕指柔肠是什么意思。 虽然已经是老夫老妻,但大白天这样搂搂抱抱的说话,她还是觉得不合适。 话音刚落,那银色双刀冲天而起,刀上纹路泛出刺眼灵光,在空中左右飞旋,朝着前方迷雾激射而去。 在整个神临馆里,能够帮助寒教授在基因检测报告上作伪的博士绝不会太多,同姓则基本不可能。 地上咸鱼般存活的男人立马诈尸,一骨碌爬起来,揪住发声的人,劈头盖脸就开骂。 皇后殁了,这是国之大殇,哪怕是走在路上说句话,还得注意言行,不能说笑,也免得遭了人眼,被治个大不敬之罪。 第040章 美人和蛇蝎美人 - 折金钗 - 叶阳岚 不过这也正常!一个七情六欲全丢了的标配毁天灭地大Boss,你让她虚心去向那个隔壁死敌家的没节操一天到晚算计自己的大佬请教? 先前零零叫孔彦西先生,现在喊他彦西,从先生到彦西的距离,是不是就是说明他们两人关系变得亲近了? 她的眼眸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的人,拧住眉头,眼中还有薄雾:“你怎么在这儿?”她惊讶的看着他,语气里,还有一点虚弱。 凌琛有些无语地看了凌琰一眼,真是的,这种事情自己家知道就好了,不用拿出来说的好吗? “行,我没工夫跟你计较。”语毕,随手关上门,绕过墨倾下楼去了。 等过了晚上十点,易兰丞还没有回家,不仅如此,连林贝微都不在家里。 丹尼斯的面色也有些灰白,他们这是在劫难逃了,因为集所说的话里,正包含了他们勾结黑袍人,意图迫害荒域神都的大祭司的事。 所以一定要帮那个要输了的人,把那个要赢的人打死,这样等到把那个要赢了的人打死,输的人状态也一定不好,到时候再来一波收割,岂不是美滋滋? 夏希就这样跟许云枭留了下来,这里跟上海是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就萌萌现在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苏绵绵心里还是挺担心的,担心这孩子过于早熟,日后过早的翅膀硬了就想飞了。 沐璟看着面前商墨泽毫无浑浊的视线,知道他还没有完全喝醉,准确的说是他想要借酒消愁,不过却显然还没有喝到那个程度。 “我告诉你个不好的消息,你预料的一点不差,整个冥界的结界恐怕都已经崩坏了,因为我死亡之地的结界也裂了。”墨苒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这人姓刘,叫刘建国,是这家典当行的“资深典当师”,负责接货、鉴定和定价。 “话说你们带她来干嘛?还穿成这样过来装逼的吗?”白凌指着凯兰崔尔说,而凯兰崔尔似乎只是沉默,看来是不想与白凌争吵。 观中每日皆要做功课,卯时六刻寮楼钟响,起榻洗漱整理仪容,辰时一刻至祖师殿早课,辰时三刻开始早斋。午时一刻是午斋时间,晚上酉时六刻皆要归观,先进行晚斋,戌时一刻开始晚课。 此时,其他人已经没有兴致再看别人的表演了。亦阳的扣篮不仅仅震撼,而且都是一次到位。难度之高,可晓而知。 闻言后,傅遥语微微泛白的薄唇微微张开,但很久没有说一句话。 然而论道行,季禺几乎不差自开天得道的四位真传,论法力玄妙莫测,季禺也堪比随侍七仙。 人类的数量对于整个星球来说几乎是为不足道的,在这里的人们,对大自然有着天生的敬畏。 仓外西门数外夏军大营更是无边无际,尽是营帐军旗,不过见仓中依然升起商旗,三人反而松了口气。 蓝发贵公子,再加上衣服上的纹章,还有独特肩章风格,无不昭示出他的身份。 这倒是勾魂高看凌轻尘了,她并没有看穿勾魂的所有招式,也无法看穿。 “好说好说,那你能说你刚才梦到谁了么。”元澈很微妙的将话茬拉回到刚才的事情上去,让我猝不及防地失了声。 “哼!别以为你是唯一的人选!!”朱君凡看不得他得意的嘴脸,一大早扰人清梦,还想让朕如此轻易就松口? 天心抛开了这些,看着被自己和黑袍人打碎得已经化为尘灰的战台,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的轻松。 朱怀庸一想想,可不就是这个理儿嘛!气得又把那些自视甚高的厨子们臭骂了一顿。 到圣人这里就需要几秒就可以了,学习新东西也就是几分钟的事情。 与此同时,青丘无欢亦是在体外幻化出了一尊九尾天狐,向着离他最近的万剑盟万飞云一爪抓去,锋锐的爪劲还未临身,就让万飞云感觉到自己的肉身似乎都要被撕裂了一般。 南璃笙的动作一顿,埋下头,手里挑着猪蹄的动作也给停了下来。 不曾想他这里竟然这么多人,她又偏偏不喜欢在人前出这个风头,这便转身,刹那风情带走了多少人眼中的惊艳。 “你放心,我从未在杨林面前露过脸,到时候只说是瓦岗山上的人,要杀要剐,随他去吧。”尚怀忠既然知道逃无可逃,反而安定下来,盘腿坐下道。 满佳本来就心情有些烦躁,看到袁东一言不发,眉头皱的更厉害了,然后接着转过头,浑身像是带着刺一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很好,众位就随我一起到前殿宣布这个成绩吧。”太平公主突然命令道。 “就算知道我宝宝是别人的,他还是能够包容我,爱护我,或许在这个世界上,我已经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林宇量了。”她在下这个决定的时候,心里亦是曾苦苦的挣扎着。 第041章 宣战 - 折金钗 - 叶阳岚 在场上百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 虞瑾面色不变,先是带着虞珂欠身见礼:“见过郡王妃,两位夫人安好!” 因为是要拖人下水做人证,翼郡王妃一时并未主动开口。 毕竟—— 宣宁侯府是实权侯爵,人家在朝堂上明哲保身,结果来她家吃个席,反而把自己扯进是非里去,这是要得罪人的。 景少澜 岳隆天也诧异着呢,这时却见刘浩在一个废工厂外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四周的情况后,这才走了进去。 比如说林天的‘翻天印’,这是三千大道之一的‘大苍穹术’,演化到最高境界,可以幻化出‘大苍穹术’最厉害的杀招‘上苍之手’,是所有掌印的源泉。 白莲教,算是大武帝国唯一敢正面与朝廷作对的组织,以蛊惑那些朴实的百姓,创立而成。 君莫笑看看自己的手,心想:自己的内力有那么厉害可以烧着粮草吗?不过,将军怎么说那自己怎么做就可以了,其他的不想。 墨凉看到这一堆锦衣玉袍的,微微蹙起秀眉,似乎有些不满。这些繁琐的衣物,十分影响行动,所以墨凉向来都不喜欢穿。她总是穿着十分简便。 长明紧张的握紧拳头,为什么他会这么紧张呢?好像他没有参加过比赛一样,为什么现在紧张的会是他呢?他参加了那么多次的七夕,为什么他会紧张呢? 还没等米多和虞寒探讨一下有关失忆的话题,一阵警报声忽然响起,身边的生命之树只说了两个字,便转身忙碌起来。 只见这时堵上来的修炼者越来越多,林天一招很是普通的刀法‘夜战八方’,用在现在这种情况下,都也是符合其中的意义。 左右这鬼屋太吓人,比九江陈歌还坑,适应地降低点恐惧感也是不错的。 若是那东西落在并非是那人的手中,那她必定会担心,若是落在了她不希望落在的人的手中,她便会想法设法地将东西找出来。 那一剑虽然只是刺伤了她的胳膊,但是伤口太深,而她的血液又太珍贵,才会因失血过多而昏迷过去。 不安分的大手熟稔的探进她的裙衫里,苏锦觉得他的手指所到之处,肌肤像是噼里啪啦的着了一把火,迅速而凶猛的燃烧了起来,那股子灼热烧的她忍不住的轻颤娇喘。 优容长公主毒水之毒提取自番邦毒草,久储不用,呈腐黑色。而拓拔元贞戒指里的毒针之毒则是提取自毒蛇的毒液,见血封喉,呈莹绿色。 自己更没有必要要按一种已经安排好了的路线去走,随心所以,潇洒自在,才是她所追求的。 在这个竞争的过程中,双方肯定会做出许多过激的举动,甚至杀死对方也是有可能的,毕竟在恐怖游戏中杀人,不需要付出代价。 “巨……巨,巨……”门口的墨家弟子看见天明刚想打个招呼,却看见了和天明少羽一起来的轻舞,顿时吃惊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当然这一次的打击面并不需要扩大到那种地步,他只要去找到魔苟斯,干掉被封印状态的魔苟斯。 万一阿加斯被黑洞的引力束缚,他还可以利用飞羽战舰将阿加斯救回来。 而突破之后杨峥也没有再让分身回到地球,所以他刚才才会问现任总统这八年来地球上面发生的事情。 b级爆破手雷x2,有了这手雷就有希望破开他的防御,但考虑到他的防御实在变态,也不知道一下子炸不炸的死它。 第042章 死因存疑 - 折金钗 - 叶阳岚 景少澜表情僵住,随后见鬼似得往后跳开。 “你当我是你啊,眼神不好,什么人都看得上!”可见是暴躁至极,他音调直接拔高,惹得还未完全散开的众人纷纷回头。 “不……不是……”意识到失言,景少澜表情尴尬变换,“我不是……” 当面嘲讽人家姑娘退亲的事,确是有失风度了。 虽然—— “我,我是先天性阳痿,吊永远也不会发育,从出生到现在,我的吊,还从来都没有硬过呢!”东方大日低着头,唯唯诺诺的说道。 一股犹如苍天般的力量绽放,空气爆炸,只见前方出现了一片白花,李言便有一种窒息般的死亡之感。 想到相册,徐佐言就想起了上次叶凯成拍了自己照片的事,心想着叶凯成不知道还有沒有留着自己的照片。 “我再挖挖看。”听到赵元的话,赵铁牛拿着锄头又朝附近挖着,似乎还想找到更多的天麻。 回到家里,面对着叶爸爸那别有深意的笑容,徐佐言就知道,事情没那么轻易就过去了。 就在天皇宫等人,杀气滔天,准备出手之时,远方天际陡然出现黑压压的人影。 一天时间到的时候,天空中准时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笼罩了整个空间,这是外面的几个宗主在打开空间了。 “师弟?师姐?”叶枫迷惑不解,说的跟真的似的,若不是将才那得意一笑,叶枫都觉得自己该信了。 吕枫自己也有些蒙,怎么就是第一了呢,这下子可是低调不了了,别人怎么都会知道自己,这可不是吕枫想要的,对他来说,低调的修炼才是最重要的,可惜事与愿违,上天就是喜欢开这种玩笑。 病房的卫生间门一开,站着的护士和赶来的医生,屏住呼吸后,一脸嫌弃的看着刘洋。 “不是你说的,让我买衣服,倒持倒持的吗?不好看吗?”说话的张美丽,单手拎起裙角,然后转了一圈,让裙边一阵飞舞。 越深入凌云窟,空气越燥热,但由冰魄的辟火功能他毫不犹豫的向里冲。 “没想到这玩意儿还真有人买!”那名拍卖师听到有人花大价钱竞拍这件无用的藏宝图后心中暗道。 “什么?那我凡宗的脸可都要丢尽了!这事决不能答应!”江不凡挺着鼓鼓的胸膛,义正言辞的说道。 他一双眼睛睁得极大,反复确认般来回查了几遍那仍旧在响的手机。 见到陆意竟然站在那,一副走神仿若没有听到自己话一般的模样,陆子平顿时怒吼了声,手上直接将一枚三角符给捏碎,同时从他手中的空间戒指内,掏出了数张灵符,输入真气,便是直接向着李天阳等人扔去。 “还真是个没用的家伙,这么点痛就受不了。”看到这一幕,李天阳不禁撇了撇嘴,本来见年轻佣兵敢与他拼命,还以为对方很有血气,所以想跟后者多过两招。 “咳咳,好了不开玩笑了,我这里几十个亿,通通都给你!”林亦逸笑了笑说道。 然而,就在她正准备冲过去的时候,却被身旁的男人一把抓住手腕阻止了。 石强表情一阵纠结尴尬,没敢再出声儿顶撞父亲,最后被石卫国攥着离开了。 没让她等太久,在召集了所有族人之后,世界之门无声无息的在不死火山旁边打开。 与此同时,辛天浩被打趴在地,围观的下人一个个都不敢靠近,那俩修道的高人灵根受损,一边调息,一边咬牙招安。 第043章 他,不敢去见她的! - 折金钗 - 叶阳岚 筷尖正好触到一个瓷碟,瓷碟被打碎一角。 正在摆饭的亲随常广吓了一跳,随后快速将两盘溅上碎瓷的小菜端走。 顺势带上门,走出去院外守着。 凌致远满面怒容:“因为你惹下的风流债,你弟弟为了不叫你这个做兄长的为难,远走边关拿命博前程去了,我还没去找你算账,你倒是找上门来质问起我来?你这又是 可是好景不长,一起长大的葛冥同样对她有意,为了家族,她毅然选择嫁入皇室,尽管这个决定,会让她未来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一行人说笑着,便到了‘春’草自己的院子了,前面便是那条人工河,河两边种满了柳树,只是刚种上,树周边都搭了撑架,柳树还没有‘抽’条,被砍掉的枝头上,却是已经开始冒出了新绿嫩芽。 当然商议是没有个结果的,光靠猜测是没有什么用的。不过慢慢的,正道中人也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然后一个恐怖的推测蔓延开来:妖族设下了一个大陷阱,魔门中大部分人中了陷阱,几乎死绝了。 巡警纷纷持枪赶来,十几名歹徒也迅速控制了整个三十二号车厢,这些歹徒将那个被击毙的巡警挡在过道。 这种白光不仅仅照亮了这万里的森林,它也照亮了七界中的任何一界,不过除了天界之外,另外六界都不懂这是什么,所以也就没有怎么关注这道白光。 玄天摇摇了头,并不荒唐,而是复活清风导师做什么?好不容易走了一个晨星王子,又要来一个清风导师吗?这些人多多少少都在她心里有那么一点份量,那他呢?什么时候,她才肯接纳他? 萧尧开着车,双眼微微眯着,望着前方漆黑的道路,眸子里的神色深不见底,叫人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守在第二层洞门处的蜈蚣精吐着长长的舌头,一双贪婪又淬着狠毒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两人看,再加上洞内又是暗无天日的,远远看着竟让人没来由地生出一股阴森感。 吕子祺给两人的谈话划上了句尾,哥哥回去了,‘春’草只得跟着吕子祺回侧院休息,只是一直都心事重重,无‘精’打采。 变向了,天命脸色阴沉,原本优雅的步子忽地转向,速度暴增的掠向我的右侧,大刀化为一道火舌噬向我右边的肩膀。 “哼,我说剑离公子,你这话说的跟没说一样,你难道想带着我们所有人去送死?”剑一不屑的冷哼道。 在又化解了一次乌兹别克斯坦队的进攻尝试之后,龙国队后场球员,把皮球交给中场的张希哲。 “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这昆仑山仙塔怎么这么恐怖,我看以后不如叫昆仑魔塔好了。”旁边的衣珞听到后嘟囔着。 “你到时候也去参加老爷子的生日宴吗?你这个样子怎么去?他们打算在哪里摆宴?”周程问道。 可TM现在是夏天……柳直强按住骂娘的冲动,低头扫了自身一眼,他现在更像是一具灵魂,浑身透明,如同空气般飘荡在原身面前的灵魂。 在已经结束的八轮世界杯预选赛亚洲区12强赛的比赛中,沈峰悉数出场,并打满全部比赛,一共为龙国队打进了15个进球。 而就在金父准备叫安然出去的时候,安然已进了任务世界,原来,安然这会儿已突破到筑基期二层,再看看时间已差不多了,便准备继续做任务。 第044章 逼嫁 - 折金钗 - 叶阳岚 难得的,宣屏在这唱作俱佳的一顿哭诉,姜氏却只揪帕子跪在旁边,皱着眉头,一副受气小媳妇模样,一句话不说。 宣葵瑛余光扫过宣屏,眼底浮现一抹厉色。 但她只是捏紧了藏在袖子底下的掌心,也未置一词。 屋子里,只有宣屏一人在默默垂泪。 直到放在国公夫人手边的茶汤冷透,她手指轻轻捻过两颗 那两个被恶魔选到的男生,顿时怨声载道了起来,表情里有一万个不情愿,不过看着全班都在看着他们,也就没好意思拒绝。 一枚黑铁丹的能量相当于黑铁7阶的怪物,一些真正极品的黑铁丹,里面的能量甚至可以达到黑铁9阶的样子。 可来到这里才发现自己错了,无数数十米高的建筑林立在这里,街上汽车的轰鸣声异常的响亮。 当当朝国柱薛平川在营帐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有些惊讶,面前站着一老卒。 赛娜耸耸肩,既不表示同意,也不表示反对,也就是说,上官宇说的这种可能是存在的。 而他们又深深地知道,一个武者变强,不断加入更高级宗门,是不可避免的。 言心心猛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被墨楚希抱在怀里毫发未损,而他背朝地面,此刻的神色看上去似乎很糟糕。 苏柔体内的阴丹疯狂的旋转,其内,极寒之气迅速在苏柔的冰神弓上汇聚,天地之间的气温,猛然骤降。 身影一晃,直接扑向了一高大的元婴前期修士,手若奔雷,狠狠一掌划过长空,刺破空气,重重锤在了他的头部,“轰!”的一声头部碎裂,又一元婴前期修士死去。 看样子,雪集这个家伙,打从一开始就根本不相信面码变成鬼魂回来实现愿望的这种说法。 第三名昆仑奴赶忙过来搀扶,王源差点乐出声来,倒不是因为这柳钧孩子脾性关键时候装肚子疼,而是因为这三个昆仑奴的名字竟然全是那种爬行动物。一个叫大乌龟,一个叫大王八,一个叫大土鳖。但不知第四个叫什么。 炖马肉,烤鱼肉,大盆鸡,大盆羊,甚至,还有些胆大包天的,直接就拿刀取了鞑子的心肝,就着这篝火烤个七八分熟,便直接就着酒,狼吞虎咽的吃下去。 不说哪咤的疑‘惑’,猴王下了天庭,脸上有了笑模样,心中顿感天地宽广,自由无限。这一刻,他知道没有人限制是多么的美好。 同时间,阵法本有的空间波动,瞬时剧烈了起来,每时每刻,都在加大。最后,整片阵法所在的空间,竟然都被扭曲了,从外边看去,似乎被裹成了一个金色的大球。 科赞接过直砍刀掂了掂,思考了一会,说有类似的武器,让铁渣跟着来。随后,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入英灵殿。在黑暗中走了一段时间后,科赞靠近墙边的动力甲遗骸,抬起蜡烛一具具的看过去。 而他的对手,那个狐族控兽师,则是乘坐着活呀鸟飞了起来,拉开距离,从天空上,往下射出火箭、火球之类的火系能量。 李光弼张张口,见哥舒翰背过身去不理,终于长叹一声,举步阔步出帐而去。 这些人,就算是林枫施以援手,将其驱除魔气,但也无法挽回他们所受损的寿元,就算驱除了,他们也活不了多久,此刻有魔气支撑着,却或许能够多活上几天。 第045章 联姻 - 折金钗 - 叶阳岚 许是今天哭了太多次,有些习惯了,她开口语调下意识哽咽,后又生硬转了个弯儿,后一句变得俏皮轻快…… 两个丫鬟头皮一麻,立刻跪下。 放下手里的东西,趴伏下去,几乎五体投地。 二人也不敢吱声。 宣屏依旧坐在镜前。 她手指抚过左边脸颊,那里涂了药膏,巴掌印依旧清晰可见,足见她那 和费立聊了好半天关于评奖和评选院士的事情,中午一起吃了顿饭之后,田路果然和李念预料的一样,没回去医院,而是跑到未来生物大厦呆了半个下午。 胡琳被气了个半死,这混蛋,一见到她就忍不住调戏她两句,偏偏她现在还就喜欢他这样。 银鞭程云,纵横大漠十余载,聚众为匪,烧杀抢掠,时常马踏中原,也没见谁能拿他有什么办法,他至今也是活得好好的,风魔鞭的犀利多变,还有鞭中藏剑的绝技,不知有多少人饮恨其手。 今天晚上坐火车,明天到家,但是明天是中秋节,我只能是在火车上码一章明天发了。 “但愿吧。”肖扬发动了车子,沉声说道。自江城市地电话,能找到这里的,除了唐晓天副市长也没别人了,电话里,唐晓天的语气很急促,也显得很愤怒,而说出来地内容,则印证了肖扬这几天的心神不宁。 “锁定敌潜艇,准备发起第二轮鱼雷攻击!”李奇峰努力将头脑中一刹那的杂念排开,全身心投入到这场不期而遇的遭遇战上,由于先敌发起攻击,现在看来是占尽优势。 “好了,少罗嗦了,我不喜欢白色,白衣服容易脏,天天换洗折腾人。”萨迦说。 这其中,对新党糊弄最厉害的就是两广地带,赵兴表面上执行新法,干的热火朝天,甚至号称新党干将。但实际上,无论在学术方面,还是地方政策上面,赵兴骨子里面都是一个蜀党调和派,而且是稍微倾向旧党的调和派。 公司先期地员工们,经过一段时间的积累和沉淀。基本上都成为了优秀的业务人才,无论从理论上,还是从实践上,都已经完全成手。作为指导员去引导那些学员种植大棚蔬菜绝对没问题。 可能是因为料到问心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所以不少人没有到场。 虽然夏海桐很想把李斯琴的真面目告诉给叶雪莹知道,但是叶雪莹与李斯琴有那么多年的交情,叶雪莹肯定不会相信自己片面之词,甚至还会对自己反感。 相比于人类,魔兽的直觉更加敏锐,虽然它们也会受到幻境的影响,导致被困在幻境之中无法挣脱出來,但它们更不容易被幻境给迷惑了心智,所以李彦不用担心它们会忽然变得发狂攻击自己。 她只觉得心里堵得喘不过气來,后宫干政,轻则打入冷宫,重则赐死,看來皇后娘娘是越发不能忍了。 李夫人见了,自是一切看在心里,暗自欣慰,借了有事由着她们去聊。 乞丐的脚跟前叮当响成一片。他在沈雁飞的身后悄悄伸了个懒腰,眼角挑出诡异的笑容。他仍是斜坐着,默默地用食指叩击着石板地面,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击打着神秘的节奏。 看着他孩子般的模样,她笑得更开心,踮起脚尖,主动亲了亲他的唇角。 冷炎汐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此刻,也是错愕。他的发丝似断崖飞流直下的黑瀑,柔软的落在了她的颈间。 第046章 不帮忙?那我娶你! - 折金钗 - 叶阳岚 虞瑾眨了两次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 “您二位这是……” 景少澜湿衣裳没来得及换,策马一路过来,上衣半干,衣袍下摆还在滴水。 他边走边拧着衣裳,所过之处,留下一路湿脚印。 陶翩然落后他两步,则是神情恍惚,有点魂不守舍。 闻言,陶翩然这才回神,表情有些迟疑。 景少澜大 两人一直聊了很长时间,苏彦也算对修道有了些基本的了解,而后便被沈青岚赶出去了,原因是被他问的头疼。 相对于杜夫拉明高,克洛克达尔反倒显得更好对付,但是当海军精锐接近克洛克达尔的时候,才发现这是一个天真的想法。 李慕看不清哪到掌印是真的,是假的。但是他胜在一个体积庞大,大手一挥,漫天掌印消散,法相手掌雷光闪烁,扣着一尊巨大的雷印对着老者轰然砸下。 无数的光点开始从灵魂火种上跳跃起来,循着那根光柱一直向上飞去。 东方羽大手一挥,一柄元力长剑陡然成形,撕裂天穹,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激荡诸天,朝着秦铭斩去。 “但还是谢谢你。”西蒙淡淡道,如果没有虚影的奉劝,或许此时西蒙已经感到了尤伊玛特岛,但同时也会面临极大的危险,以那种状态,恐怕随便一个大海贼都能解决掉他。 时仪似是早就料到,江越会这么做,只是冲着静岚浅浅一笑,耸了耸肩,表示,面对江越的决定,自己也是毫无办法,只能照做。 开篇说的大气磅礴,心比天高,令李慕神色一清,身上的紫气更是蠢蠢欲动。 海军的大将在场的海贼都知道,包括黄猿的能力也一清二楚,于是,划船的人更是拼了吃奶的力气,期望能迅速逼近海军舰队。 但是在柳恋香突破先天之后,这个本来还算是荒谬的话,却比真金还真,于是无数的人沸腾了,疯狂了。 刚一出门,周安然就看见陈洛白倚在实验室门外的走廊边,手上拎着个保温袋。 下一秒,周安然撞进了一个气息清爽的怀抱中,险险避开了那辆电动车。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的地方挺好的,有的地方确实落后,关于生活这方面,是锻炼兽人强大的意志力吗? 有了其他玩家压阵,又与黎雾之前一人不同,一路行去各种侦测魔法、照明弹铺了一地,左右一排排居所也不留一丝死角。 吹完头发,见离跟他约好的时间还差二十分钟,周安然又坐在桌前仔细拿发带绑了个低丸子头。 是明明没和她说过几句话,但已经在脑中心中回响过无数遍的那道声音。 男人身形高大,背微驼,面庞削瘦,皮肤粗糙带着起屑的干纹,一双眼却明亮干净得很,使劲眯着笑。 现实时间已经中午1点半了,早中饭都没吃,已经饿的心突突了。 随后,各组分工合作,负责汇报工作的去汇报工作,其他人各司其职,审讯的审讯,办公的办公。 陈甜却是立刻拉住了陈糖胳膊,没有让陈糖贸然出手的,征询的看向陆峰。 不过他没有继续理会萌萌哒,手中的牧天轻轻一扬,他迅速冲了过去,抬手带出十几道雷弧,这些雷弧形成夹击之状,瞬间锁定了黑蚁后。 “楼西风,现在我们也来算算账吧!”牧凡话锋一转,直接将矛头对准了楼西风。 第047章 我来你家入赘吧? - 折金钗 - 叶阳岚 沉寂多时的诡异黑球,竟然感到了一丝不安,这是它出现以来第一受到威胁。 沃日!这首歌是你写的?你特码在逗我呢?你一个网络主播也会写歌? 韩峰这人喜欢交朋友,莫微的性格也还算是不错,只是偶尔挺有原则的。 “这些意外之财慈可无福消受,我只要这套铠甲和坐骑便好,其他的你们都拿去吧!”太史慈撇了眼那堆钱财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拍拍包好的铠甲说道。 林梦雪喝着牛奶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丫的除了吃就是喝,回头长得和日本相扑那体形看你怎么办。 李安看着马上就要赶超对方,却又一下子被对方拉大到无法超越地步的礼物打赏榜,脸色不禁有点难看。 江南正端着酒杯喝酒,看到温婉的时候,手一松,玻璃杯掉到茶几上。 “好吧。”原本她还打算接下来告诉夏夜诺郝萌的事,可是现在郝萌都要求不要告诉夏夜诺,她当然求之不得。 可是,“周杰轮”的身份还是一团迷雾!仍然没人知道周杰轮到底是谁?长得什么样子?身份年龄如何? 对于秩不过六百的吕布而言,虽然比平常人富有,但除了养家手中余钱也不太多,当然也就经不起他大吃大喝的挥霍了。 “奴才封陛下之命,特意为太子殿下和侧妃娘娘准备了新的衣服。”赵公公带着尖细的嗓音响彻在风夜寒和白玉珠面前,说罢,他抬了抬手。 何况她亦不曾在明面儿上与刘若珊为难不是便是刘若珊要发怒,亦只能说是她自个儿想太多。 至于第二关,指的是萧王,这个就简单了,萧王复辟之心风元心中是一清二楚的,并且萧王看似被圈禁,实则朝中很多人都是他的忠臣,故此这君臣之礼指的是她亦是萧王。 大将军府里静悄悄,兆风身上还穿着孝服来到灵堂之后,他恭敬的白清行了礼之后,跪在了父亲和母亲身边。 “一句什么话?”叶云想不明白,为什么区区一句话就能令得父亲对南家如此畏惧,这跟父亲的一贯作风完全背离。 皇上的一声大喝,让所有人都顿悟住了,大家纷纷冲出了屋外去忙活。 即便他的心里再着急,也要不能不顾她的意愿,纵然他半点也不在乎什么良辰吉日,只恨不得马上/将她娶到手,成为他光明正大的寒王妃。 这部绝世天经出世时整个远古都轰动了,这部天经曾经历经数位至尊级强者,但是即使以至尊级强者对天道的领悟,竟然都不能参透这部绝世天经。 这个时候,叶云施展出战意昂扬的一拳,金龙之气自然就随着而出,令得他的这一拳威力更是暴涨。 所以说,果然是组织的人将自己给送过来的,而且这医院里的人都知道她的身份有古怪。而戴芙就是他们推出来的替罪羔羊,要是她出事了,组织头一个不会放过的,就应该是照顾自己的戴芙了。 可参谋带来的消息让萧亮找到了一条流血最少的解决之道——毫无疑问,现在里应外合将该死的草皇份子武力解决,是最最正确的时机。 先前那年轻道士,把苏庭当作了闲杂人等,直到最后,苏庭展露气势,六重天的威严,阴神的气机,上人的威势,终于把那年轻道人压得险些昏倒过去,才让那年轻道士明白,这个少年就是应该等候的贵客。 声音一落,绝潢地宫立刻剧烈震动起来,一条又一条的裂纹在绝潢地宫之上出现,地宫之内的七彩光芒猛的大盛。 即便已被冰封,但早就破旧不堪的西王母宫殿,又怎能承受住这样两人的狂暴气息? 杜玉娘把柳星儿和高大山介绍给家里人的时候,大家都是一脸惊讶。 搬东西是需要的工具的,申秋看着魏房东提供的三轮货车也发愣。 金谷夸奖了男人几句,其实他的这种方法,没有绝对实力的人敢使用吗?这完全就是招仇恨,被人追杀的事情。 他才这般想着,上方水流蓦然滚荡,一股杀机透过水流,直指苏庭而来。 白马原的任务大厅和神国兑换商店则是最热闹的,大量的玩家在刷任务以及充值、兑换。 乔亦墨急了,后悔死刚才说的那句倒胃口的话!他怎么没有想到呢?刚回来时不是看到她好像围着围裙的么? 那边的马如龙趴在地上哼哼唧唧,明显还没死。不过那张胖脸都被踹的走了形,脸蛋子鼓起老高,满嘴的鲜血,让人看了还真有点触目惊心。 宝宝从肚子里滑落出来以后,虽然瞬间感觉轻松了,可是方才两个多时辰的用力,也让她感觉整个身体都被掏空了一般,疲惫不堪。 要不是因为这种神经毒素挥发性太强,实在是没办法储存,人类早就把钢铁葛藤的这种神经毒素当成主要武器来对付尸兽了。 林深深说不出来自己的心底到底弥漫出来了怎样的一种感觉,很温暖,很酥麻,最初微微弱弱的从心底丝丝缕缕的蔓延出来,到了后来,就变得张牙舞爪,密密麻麻,甚至有些铺天盖地,让她有些在腾空的枝干上坐不稳。 神玑子顿时听得气炸了废,可就算拼得一死也绝对挣脱不了身上的封印,嘴上只怒骂了一个你字。 有了这把钥匙,便可以去瑞士银行,动用薄帝集团几代积攒下来的雄厚财产。 然后实在心虚的不得了了,都不敢抬头了,直接趴在他肩上,死死的搂着他的勃颈。 “李董,我是来向你汇报公司的手续问题。已经基本准备的差不多了,而且杨帆集团已经转账成功,注册资金是不是可以全部写上?”一谈到公事,苏清怡脸上顿时恢复了平时的理性。 第048章 儿子在皇位面前,一文不值! - 折金钗 - 叶阳岚 厅中几人,目光齐齐看着虞瑾。 虞瑾重新坐回椅子上:“说说吧,受什么刺激了?你的这桩婚事想来是很有隐情了。” 倘若换做前世的这时候,景少澜这么个纨绔,不着调的屡次口出狂言,她也早就动怒把人丢出去了。 不过现在么…… 童言无忌,都是小场面! 景少澜虽是个纨绔,素日里流连花楼 速度之急哪有收手,这一刀湛紫刀刃将至,另一边,盗天手中抓着的佐怡,好似也变成了利刃。——盗天要用佐怡的身躯作剑刃与之拼斗。 符箓与功法、阵法不一样。一个修士修炼一辈子,可以创造出与自己境阶相匹配的功法、阵法,但很多符箓大师,至死都没能创造出新的符箓,只能沿袭已有的格局、方式,照葫芦画瓢,成为别人符箓的传播者。 就好像他学通了所有数学原理,无论是什么样的数学题,都不过是片刻的时间就能够融会贯通的了解了。 青狼帮帮众一脸绝望,他们气势汹汹而来,激情满怀而至;没想到战事竟然会这样发展,两个最强战力没能接下人家一招。 李羽又和他们两口子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因为李秀宁还在外边等消息。 掌握了七个界面的大道,大道的成长程度竟然还是九级,一点变化都没有;窍穴和经脉的开通数量也没再增加,只有横向经脉全部开通。 “薇儿……”林觉一把将摇摇欲倒的郭采薇搂在怀里,用脸贴在她冰冷的脸颊上低低的呼唤,心中感激、怜爱、自责等等情绪一起涌来,恨不得将郭采薇揉碎在胸膛之中。 刘飞阳走出帐篷就直奔自己帐篷走去,距离不远,二十米左右,出门见到随行的汉子,都还用着敌对的眼神默默观望,没有在意,恨他的人太多了,如果人人的目光都记在心里,恐怕脑袋会挤到爆炸。 他不经意的转过头,目光恰好与陈晓峰对视上,双方都散发着只有彼此能懂境界,眼神交流不到一秒,刘飞阳再次麻烦缠身。 众人默然点头,确实,这么做反而会让林家动荡不安。这个艰难的时候,反而不能人心惶惶,否则恐生事端。 不管是好是坏,关于他的,和与他有关的,我都迫切的想要知道。 族人们一个个轮番质问李娴静,完全忘记了当初是他们千方百计的把楚彬轩从她的手中无情的夺走的。 李浩开着轿车回到家里,自然没有跟高兰她们碰上面,李浩这也是坐了准备的,可不能在碰上了,一天坐了好几天,就是铁人也得生锈了。 他冷厉的声音在耳边一响,她又一阵恶心,差点将正往下溜的药丸又吐到他刚换的衬衣上。 几分钟的时间,这一百多号人跑的跑,剩下的都在地上趴着,不断的哀嚎,本来很安静的黑夜,在密林里边硬是出现了狼嚎。 走出更衣室,感触颇深,这他妈那里是更衣室,明明就是金屋,珠光宝气的进去,干净的出来,自然是留下了钱才能出来了。 “娘亲,没事的,我会在她旁边陪着她的。”郭飞羽起身,走到翎雨身边。 “怎么了?不好吃吗?”郭飞羽看白洛汐盯着食物发呆,以为不合胃口。 李浩陪着王晓敏在繁华的燕京,不断的逛着商场,肆无忌惮的花着王晓敏老爸给的钞票,这东西是一堆接一堆的送回汽车里,幸好李浩有汽车,要不然自己拿着这么多东西,还不得累死。 第049章 毒妇虞瑾 - 折金钗 - 叶阳岚 阳光初露把大地染上了一层金色,河水翻波更是金光闪闪,薄雾消散、重回一个清明的世界。 洛凡一步踏天,没有犹豫,尤灵诗抹去了嘴角的血迹,跟了上去。 “队长这个演戏的本事真是……”法爷降临揶揄的嘲讽着叶九的行为。 “哼,看你表现,我还要好好考虑考虑呢。我在家等你。”孙艺哼了一声,然后匆匆的下线了,似乎在逃避什么呢,但是淡化的表情也看的出来,那骨子里的开心。 叶雪英心里有点惋惜,她在雪城搞掉了二叔两次阴谋,当时却没有任务可接。她琢磨,可能是今天见到了二叔,系统确定了他是敌人,才开始发布这个任务。 这种冰蚕玉丝织成的肚兜,叶言的印象中,只有安妙依这样的绝世美人,才用得起才对。 别看罗松现在老实的给猴子们做饭,其实他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如果他猜得没错,刚刚摸到的七彩珠子,应该就是七彩大蟒蛇的内丹,与当初蝙蝠妖内丹差不多。 但是他没料到的是,陆洋因为害怕自己会出事,死了也没人发现,亦或者白死了,凶手逍遥法外,就特意在屋里装了监控。 云天将他们被压到惨叫的画面录成视频,编了个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宝马车弑主标题发到网上去,然后淡定地带着龙爸龙妈走了。 此时的叶言,背后紫云翼闪动,抱着一口寒冰玄玉打造的冰棺,面色淡然。 只要假以时日,无极王朝的底层和中层,甚至是高层,都将遍布这种紫霄指挥精英的影子。 五百年的仙师,一千年的仙宗,万年的仙王,仙王之上与天同寿的仙皇仙帝。 不过,综合考虑之后,那方天地本王安排到加勒比海了,此番归来只带了数十人。 月儿吓了一跳,茫然回头,却见冯管家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的身后。 但即便如此,对于那年轻人的年纪来说,能够有现在这般成就,也确实有些惊人!这恐怕也是他能够脸上那么傲慢跟自负的凭借吧。 果然不出所料,我们与那老酒鬼一照面,老酒鬼就冲我们叫了起来,说是我们这两天为何老呆在村里面不出来。 荒废的府邸的右侧大殿的一根石柱下面,林傲找到百龙之眼术提示的位置,掏出一张金色的狮子头面具。 这事儿离现在已经半年多了,当时街坊邻居们老是丢一些活jī活鸭的,虽然并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却也让人心里烦恼。 话毕,陈飞将一个镶着银边的丹药瓶拿了出来。那丹药瓶一被拿出来,所有人都双眼微微凝了凝。 但忧的也是这个,因为按照这个说法,他就必须要寻到十几个甚至数十个惊世级及以上资质的顶级机关师分块负责才能在短期内见到不错的收获。 等回到家里,听到孟珏拿出的彩礼只有500块时,她顿时就嗤了一声,刚想说什么,就被沈老幺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楚天南说得口渴,拿起旁边的酸梅汤,就咕咚咕咚的喝起来。酸甜可口,还没有添加剂,那叫一个地道。 柳成安皱起眉头,却迟迟没有开口,因为他不知道楚天南的依据在哪里。 胡建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在抽筋,他横竖没办法理解朱棡这番话的逻辑。 如果真的是这个院长做的这一切,他最起码也应该有一点点的兴奋能表现出来吧? 想到任务发布的内容,他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再次往前靠近了一些。 肉身的精气神所化的大龙探入识海,与元神的神力交汇,使得灵力进行蜕变,诞生出特殊的‘神力’。 顾闻洲曾亲口交代过他,在他没有自主意识的时候,绝对不能让他跟江美妮有独处的空间。 可还没飞一半,她突然停住了,她那藕节般的脚腕上竟然闪着一圈绿色的光圈。 灵腑是人躯体和灵魂之间的区域,灵力和元气都是在这层范围内,灵力之所以能外放成攻击力,是通过奇经八脉和三百六十五个穴位收放的。 兰隐隐约约的看见前方的道路上,两盏巨大的聚光灯不停的扫视着道路。这时,一道光从她身前扫过。“糟了!”兰大叫道。 就淡定的抠起了鼻▓,系统表示你丫一下子也太淡定了吧,这都淡定过头了好吗? 但是,就在两人交谈的时候,远处的场地之间发出一声苍吼。。。 异口同声的声音传出,那些在山峰上盘坐着的炼魂门人也都是起身。 系统表示,你这火压根就是哑火,燃不起来的,你自己说都TM五百多章了,你丫哪次燃起来了,估摸着大结局都不见得能燃起来……。 “嗖嗖!”两道身影直接踩踏着无数的楼房朝着城南飞速赶去。。下方的人惊讶的看着上方如同鬼魅一样穿梭的身影发出阵阵惊呼声。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