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低贱的下人 - 折鸢 - 月有时 方才与阿鸢温存的男人,此刻正在正堂拜堂。 薄纱盖不住肩膀上暧昧的痕迹,她抬手撩开。 铜镜中的人儿正往肩膀上抹药,嫩白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 左右她不过一个通房丫头罢了。 阿鸢十三岁的时候被买进的周家,那会儿周权霖刚满十七,第一眼,便瞧中了她。 自此以后,阿鸢便一直在周权霖房中伺候,是哪时候上的他的榻,阿鸢已经记不得了。 但事后,那一碗碗苦涩的药汁,阿鸢却忘不了。 右相夫人一身贵气,居高零下的睨着阿鸢。 “阿霖的第一个孩子,只能是正妻腹中的那个。” 所以,她整整喝了三年的凉药。 但无甚关系,只要她是周权霖心上那人,便好。 “阿鸢,想我了没。” 着一身红衣的男人,从身后搂住阿鸢,脸埋入她的脖颈间,还深深的吸了一口。 “擦了什么,怎的如此香。” 这不正是今日的新郎官儿周权霖吗。 阿鸢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勾了勾唇,又快速将嘴立马瘪了起来。 “二少爷不是在拜堂吗?怎的来了奴这儿?不怕二少夫人同你撒气吗?” 娇娇柔柔的语调儿似钩子,勾得周权霖心痒痒。 “阿鸢这是醋了?你也知晓,我同那简家小姐,自幼就有婚约,我这也是没法子的,在我心中阿鸢就是我的妻。” “二少爷这是折煞奴了,奴可做不得二少爷的妻。二少爷还是去陪这那明媒正娶的妻子吧。” 话虽是这般说的,可那双手纤手却勾着周权霖的腰带,细细磨着,眼帘缓慢撩起,一双美目似秋水横波。 周权霖勾唇,一把搂住阿鸢的纤腰将她带到怀里,“是吗?那又是谁将那鸢尾花绣在我婚服袖口,让我拜堂时都不得专心。” 阿鸢莞尔,葱白的指尖缓慢划过周权霖腰间,落在袖口鸢尾花处,轻轻点了几下。 “怎么?二少爷不喜欢吗?” 衣带散落,周权霖单手抚上,稍稍用力,惹得美人娇呼。 瞪他一眼,与其说是瞪,不如说是撩拨,惹得周权霖愈加燥热,一把抱起身前的美人儿,动作虽急躁,可落于床榻之时,手却护着阿鸢的脑袋。 “阿鸢,我整颗心都在你身上,哪还容得下别人。” 常年习武而留下薄茧的手,轻柔地抚过那嫩白柔滑的脸,划过细脖,停留在胸口处。 那处有着一朵鸢尾花。 是鲜亮的红,在微弱的亮光下,红与白的交接,显得尤为夺目。 他摩挲着,那充满欲望的双眼灼热,仿佛下一刻就能将她融化。 他将她拥进怀里,将头埋入她的脖颈。 光影浮沉,溺在深处的周权霖并没有发现,阿鸢胸口处那朵红色鸢尾,正在逐渐变暗。 暖房中,不知是谁的心跳如鼓,与逐渐放大的喘息声交杂在一起。 云鬓花颜,芙蓉帐暖,奈何春宵苦短。 月落日升,门外急促的扣门声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躲在宽厚怀抱中的小人儿,逐渐睁开眼,眸中还有初醒时的懵懂。 才一会儿,像是被门外的声响找回了神志。 柔荑搭在男人肩膀上,轻轻点着,一下,两下。 “少爷,屋外有人敲门。” 男人似是醒了,阿鸢感觉到拥着自己的双手变得紧了些。 “少爷?” 她不确定又轻声问了问。 “扣扣扣。” 周权霖似是被屋外的敲门声惹得恼了,可即使是这样,他起身后,也不忘吻吻阿鸢的侧脸。 在转身之前又被阿鸢拉住, “二少爷今晚,还回来吗?” 语气中带着些许小心翼翼的试探,惹得周权霖一阵心疼。 他附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安抚似的,“回。” 门外是周权霖的侍从,阿鸢隐约听见,他在提醒周权霖该与新夫人一同去给夫人敬茶。 阿鸢转了个身,闭上眼。 可是后来两日周权霖都没来,或者说,他就没回府上。 对外是说被公事耽搁,但谁都知晓,他是在躲新夫人简湘唯。 阿鸢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迟迟等不到周权霖的简湘唯,来她这找麻烦了。 珊儿还未得提醒阿鸢,简湘唯便她的丫鬟,直直闯了进来。 “我们少夫人见一个丫鬟,还用得着通报了!” 阿鸢回头,就看见被轻语推得险些摔倒的珊儿。 “明明是个低贱的下人,却偏偏摆起主人家的模样。” 这话说的,好似她自个儿不是下人一般。 不愧是简湘唯的丫鬟,那傲慢的姿态,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阿鸢见过二少夫人。” 阿鸢摆低了姿态,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在看不见处,眉梢微蹙。 应付一个娇贵的妇人已是麻烦,没想现下又要应付另一个。 “你就是阿鸢,权霖的那个通房?” 简湘唯微仰着下巴,姿态傲慢。 闻言阿鸢并没有回答,琉璃般的眼珠子转了转。 现下,要么忍着,要么引她出手。 “抬起头来。” 阿鸢缓慢抬头,眼睛并没有看向她,一副不敢得罪她的娇弱模样。 “果然长得一副狐媚子模样。” 她在圆桌旁边坐下, “我也不是容不下人的那种妒妇,我怜你无名无分跟了权霖这么多年,没有功劳。” 她的视线上下打量了阿鸢一番,缓缓吐出四个字, “也有苦劳。” “你给我敬个茶,以后我们好好相处。” 阿鸢抿了抿唇,依旧是那副低姿态的模样,上前倒了杯茶递给她。 “你就是这样敬茶的?” 身后响起尖锐的斥责声,阿鸢只觉腿一软,便跪了下来。 踢过阿鸢的轻语得意地站在简湘唯的身旁,一副求称赞的脸。 滚烫的茶水溢出,将阿鸢嫩白的手烫得红了起来。 疼!好疼! 一旁的珊儿敢怒不敢言,只得干着急。 阿鸢双齿咬住舌尖,努力忍下想要将茶水泼她脸上的欲望,顺着力道跪下, “二少夫人请喝茶。” 第2章 傲慢与隐忍 - 折鸢 - 月有时 阿鸢尽量压下的痛感。 开口时,声音微微颤抖,却依旧轻声细语。 “我看着茶水有些少了。” 轻语了解,立马提起装着滚烫水的壶子,往阿鸢拿着的杯中倒水。 茶水渐渐装满杯子,再从杯中溢出,划过已经有些发红的柔荑,流向其他嫩白处。 阿鸢不敢出声,又疼又辣,却只能忍着。 轻语握着茶壶的手抖了抖,滚烫的茶水直直浇在阿鸢手臂上,那茶杯是再握不住了,身子一颤,像是无意的,那茶杯便朝着简湘唯的方向摔去。 茶水溅洒在她的衣摆处,她猛地一下站起,一巴掌狠狠甩在阿鸢脸上,“贱人!茶杯都拿不好!” 阿鸢只觉侧脸火辣辣的,泪水就要从眼眶夺出。 “把碎片捡起来。” 她不敢迟疑,跪着上前,举着红肿的手颤抖着拾着碎片。 看着阿鸢这副模样,简湘唯终于满意,施舍似的出声,“好了,我忽然不想喝茶了。” “有些乏了,轻语,咱们回去。” 提腿上前时,还用力踩在了阿鸢的手掌上,红肿着的手扎进陶瓷碎片,鲜红的血霎时流出,简湘唯不解气似地用后脚跟狠狠搓了搓,才抬脚离开。 直到那俩走远,珊儿才敢上前,接过那茶杯放在一旁,心疼地拿起阿鸢的手,“姑娘,你还好吗?” 阿鸢这才抬起头,眸中氤氲着水汽,唇瓣却勾了勾,似是安慰般的出声,“我没事,别担心。” 她倒是没哭,却看得珊儿要流出了泪,“他们怎的能这样恶毒,自己不得二少爷欢喜,就要找姑娘麻烦!” “我真的没什么,今儿的事,别告诉二少爷。” 珊儿忿忿,却没办法,只得起身找药。 珊儿走后,阿鸢便收起了那楚楚可怜的表情,眸子眯了眯,里边都是算计。 是夜,两日不见的周权霖来了阿鸢房里,还是偷摸从窗户进入的,生生将阿鸢吓得心尖一颤。 将包着白布的手藏在袖子里,埋怨地转过背,嘟囔着再也不要理他。 惹得周权霖一顿哄。 “哼!”阿鸢娇哼着躲过他伸过来的手。 “别气了,我的好阿鸢。” 周权霖抬眉调侃。 脾气可以有,但屡次三番摆架子,那是万万不能。 阿鸢懂得这个道理,所以这会儿,已经主动靠在周权霖的怀里,却始终低着脑袋。 周权霖扯过阿鸢的手,将她搭在自己腰处。 很平常的一个动作,却让阿鸢痛呼出声。 偏偏一副有心隐瞒的模样,连声音都是压着的。 周权霖霎时变了脸色。 “怎么弄的?” 周权霖心疼地握着阿鸢的手,全然不敢使劲,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琉璃瓷器。 “我.....我自己不小心烫到的,已经擦过药了,二少爷别担心。” “真的?” 周权霖半信半疑,一直盯着阿鸢,在昏暗的烛火下,阿鸢有些泛红的脸其实明不明显,但周权霖还是发现了。 “你的脸怎么了?” 这时,角落里的珊儿终是忍不住冲了出来,“才不是!这是今早少夫人烫的!还烫了好一会儿。” 周权霖来得突然,珊儿并没有出去,阿鸢猜测,她定是要冲出来的,“珊儿!” 她阻止,“你先出去。” “站住!” 周权霖出声,眼神霎时变得冷冽, “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说清楚。” 珊儿哭着将早晨的事情细细地说了一遍,周权霖的脸色越来越沉。 一巴掌拍下桌子, “她竟敢这样!” “啪”的一声,惹得珊儿一颤,阿鸢示意让她出去。 那双裹着白布的手,轻抚他的后背。 “别生气了,本也没什么大事儿。” “阿鸢,你就是太心善。” “阿鸢心可不善,要是被谁抢夺了心上之人,阿鸢也是要生气的。” 那只手一下一下,明明是隔着衣物,却好似穿过胸膛,生生戳进了周权霖的心脏。 “她本就是少爷明媒正娶的夫人,少爷将她当外人,新婚之夜还留她独守空房,她定然是要生气的,况且……” 她咬了咬下唇,颤动的双睫显露出了她的口不对心,但却也无可奈何 “少夫人说得也不错,阿鸢确实只是个低贱的下人。” “阿鸢,我不许你这么说!” “你不是下人,你不是!” 又将阿鸢搂进怀里, “阿鸢,终是我对不住你。” “我会解决的。” 阿鸢笑了,她就喜欢周权霖的单纯。 “好。” 今夜,周权霖并没有留下来。 意料之中的,简湘唯没再来找她麻烦,周权霖是日日回来,白日里几乎都跟简湘唯待在一处,夜里独自宿在自个儿房内。 院里下人议论纷纷,都道阿鸢失了宠。 阿鸢虽是个丫鬟,但在简湘唯进门之前,一直在周权霖房里服侍的,得的都是半个主子的待遇,如今不仅住进了院里的角落处,失了主子庇佑,落井下石的人可不少,起初只是讽刺几句,看到阿鸢没有反抗,也没有人护着她,便愈加猖狂。 不仅将珊儿调走了,厨房更是一点菜都不留给她。 珊儿劝她离开,住进周权霖为她在别处置办的院落,可阿鸢不愿。 “承蒙二少爷恩赐,我才有今天,我不会离开的。况且,珊儿,家里的与家外的,总是不一样的。” 珊儿似懂非懂。 那日阿鸢饿极了,只得到相府别的院子里寻吃的。 路过长廊时,遇见了相府大少爷。 “阿鸢见过大少爷。” “你是?” 周权景坐于木质轮椅之上,看向阿鸢时微微抬着下巴,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奴婢是相府的丫鬟。” 阿鸢顿了顿,似是有些迟疑, “东院的。” 东院,周权霖的地方。 周权景愣了下,随即莞尔, “阿鸢,我说怎么听着熟悉,从前阿霖总说起你。” 阿鸢低着头,想起几日都没有周权霖的消息了,要是真的有什么变故…… 片刻,周权景听见些许压抑着的抽泣声。 “姑娘。” 阿鸢抬手抹去眼角的泪, “是奴婢失态了。” “时辰不早了,奴婢该回去了。” 阿鸢像是急着走的样子,抬脚没走两步便碰到了周权景的脚,没站稳,便要向后摔去。 周权景反应很迅速,扯着阿鸢的手臂,弯臂一收。 沁人心脾的幽香传入他的鼻尖,女人纤瘦又柔软,刚刚好撞向他的腰腹处。 还状似无意地蹭了蹭。 周权景愣住了。 刚硬遇上柔软,最是诱惑。 阿鸢娇娇地低吟一声,便迅速离开。 那柔软的触感还没散去,却只留周权景独自一人。 第3章 初显的愧疚 - 折鸢 - 月有时 阿鸢已经好几日没见过周权霖了,连个口信都没得到,就像是有人特意将他们隔绝开一样。 她想,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他那边要真的有什么隐情,她也不该让自己处在被动的场面。 她该主动去找他了。 她买通了厨房一奴婢,得了些食材,想要煮些东西给周权霖。 端着刚煮好的热汤面走过长廊时,迎面遇上了轻语。 她不想节外生枝,只装作没见到,可轻语却有意为难。 “站住!” 阿鸢恍若未闻,轻语直接上前用力扒拉。 阿鸢被扯得向后退了一步,滚烫的面汤就这样洒在轻语手上。 “啊!” 轻语惨叫,抬起手就给了阿鸢一巴掌。 “啪!” “贱人,你故意是不是。” 阿鸢被吓得退开一步,“是你拉的我,怎么能怪到我头上。” 轻语上前又是一巴掌,但这回阿鸢可不能再让她得逞,暗暗躲过,使得她的巴掌落在的柱子上。 “啊!” 而后又扯着阿鸢的头发,阿鸢哪见过这样的,一下没反应过来,被疼得松开了手,面碗落地,那滚烫的汤面连汤带面溅了不少在轻语身上,惹得她又是一阵尖叫。 “啊!你这下贱胚子,还妄想勾引二少爷!现下二少爷和二少夫人琴瑟和鸣,你早就被弃了!” 两人拉扯在一起,推搡间,阿鸢被推落了水。 “救命!我不会水!救我!” 阿鸢在水中挣扎呼救,岸上的轻语则慌乱地跑了。 溺水的阿鸢扑哧着,是恐惧,是害怕,是不甘心。 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绝不能! 但是没有办法,水中的她感觉的力气在流失,脑海中清醒地知道自己不能睡去,意识却渐渐模糊…… …… 阿鸢醒来的时候,正躺在温暖的被子里,周围的环境是陌生的。 “咳咳咳。” 阿鸢咳嗽的声响,惊动了一旁看书的男人。 男人侧目,语气温和。 “你醒了。” 阿鸢侧头,男人温润如玉,是大少爷周权景。 阿鸢惊,撑着身就要起来,“大少爷。” “你身子还弱,先别起来。” 他滚着轮椅到阿鸢榻前,将她扶着躺下。 “我怎么会......” “你落水了,你记得吗?” 阿鸢摸着红肿的擦脸,长睫阴影下的眸子有些暗,她当然记得,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死了! 阿鸢隐去异样的情绪,微微点了点头。 “你怎么落的水?” “我......” 阿鸢迟疑,脸颊火辣辣的,眸中开始渗出水,嘴里却半个字都说不出。 “你不说,我也看见了。” “你平日里在东院都是这么被欺负的吗?阿霖也不管管?” 他话语声大了些,像是带着气。 “不是的。”阿鸢下意识反驳。 “我平日里不受欺负的,二少爷待我很好的。” 周权景笑了笑,像是嘲讽,“阿霖他走了,你知晓吗?” “走了?” 阿鸢心下一震,走了是什么意思? “他被派遣往常县解决水患问题。” 周权景让人从湖里救下阿鸢后,就派人送话给周权霖,周权霖当时就在府外的马车上,那人的回复是,周权霖走了,明明只是下个车,进个府的功夫,他却走了,因为他身边的人说,大局为重。 阿鸢漆黑含水的眸子中带着哀伤,还是勉强着为他说话,勾起的嘴角打动着侧脸,生出一阵痛感, “那是二少爷应该做的,他本就不该为了奴婢去舍弃什么。” 她单手抚上心脏处,其他的她都能装,但唯独这心脏处的微微酸胀之感,她做不得假。 明明像她这样的,最不能动的,就是心。 “随你吧,你休息吧。” 周全景转身离去。 阿鸢平卧,一点一点地安抚着自己。 不会的阿鸢,不会的,你做了那么多,他不会轻易就舍弃掉你。 …… 入夜,周权景推开阿鸢住着的房间的门,还未出声,便听到一声惊叫。 暖黄色的烛光下,娇俏的美人衣衫半退,纤瘦又嫩白的肩上,有着一道刺目的红痕,望向他的眼眸应惊吓而瞪得很圆,红红的,刚哭过的模样,像极了困于笼中的白兔。 他侧过脸, “抱歉。” “大少爷怎么来了。” 周权景再抬眼时候,阿鸢已经穿好衣服了,昏暗的光下,她的侧脸微肿,脸颊微红,不知是因为受伤还是害羞的。 “下午时未能和阿鸢姑娘解释,我是看阿霖没在东院,怕你在受欺负,才把你带回来的。” “嗯,奴婢明白。” “我刚看见你背后也受伤了,方才是在擦药吗?需要帮忙吗?” “啊?不用了大少爷。” 阿鸢低下头,像是害羞的模样。 “那等会儿,我让人给你准备沐浴的水,这几日你先安心住下。” “多谢大少爷。” 阿鸢在周权景的南院住了半月有余,身体也养好了,整个人面色红润,容光焕发的。 周权霖回来的消息传过来不久,阿鸢就被一个急匆匆赶来的人拥入的怀抱。 “阿鸢,你可吓死我了。” 天知晓珊儿告诉他,阿鸢不在院里的时候,他有多害怕。 阿鸢先是愣住,然后又用力回抱住他,不安多日的心,终于得以平复。 “二少爷,您终于回来了。” “阿鸢还以为,您不要阿鸢了。” 周权霖看着那双不断出水的眸子,心脏处抽疼。 听了阿鸢所诉,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不是给你传信,告知你这一切都是在演戏,还让你同我一起去常县吗?” 阿鸢疑惑, “阿鸢未曾收到。” 但她心里确是彻底放松下来,原来,她先前想得不错,真的有人故意将他们隔绝开,周权霖也从未有舍弃她的意思。 索性误会是解开了。 在离开南院时,阿鸢特地去找了周权景。 “大少爷,多谢您这几日对阿鸢的照拂。” “阿鸢听见您常会咳嗽,奴在幼时曾学过些医,这给您开了个药方,您要不嫌弃,可以试试。” 周权景收下了药,看着两人的眸子确是隐晦不明,阿鸢知道他应是想说什么,但却也装作不知道的模样。 无论如何,她的目的已然达到。 第4章 怒火 - 折鸢 - 月有时 两人谢过周权景之后,一同回了东院。 此时的东院并不宁静,丫鬟侍从跪了一地,每个人心里都坎坷不安。 在东院服侍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叫周权霖发这么大脾气。 他怒吼着要将他们全部发卖,丫鬟们当然害怕,胆子大的已经跪到阿鸢面前,求她劝劝少爷。 阿鸢当然是随了他们的心意将周权霖劝了下来,最后只是扣了三月月银。 先者,这件事不宜闹太大,这么多丫鬟被辞退,难免闹到右相夫人那里,若真到了这地步,吃苦的只会是阿鸢 再者,她要他们承她的情。 角落里的简湘唯眼神中的嫉妒快要溢出了,一旁的轻语则害怕得瑟瑟发抖,“少夫人怎么办啊,是我把阿鸢推下水的。” 她转过身一巴掌扇在轻语脸上,“抖什么!” “我是相府二少夫人,我背后是简家,他还能为了个下贱丫头与我为难!” 周权霖当然能,但相府夫人不会让他这么做。 周权霖顾及阿鸢,只能跟简湘唯达成协议,他放过轻语,与她还是从前那样平和相处,她则放过阿鸢,不再找她任何麻烦。 这也是第一次,周权霖感觉到了无能为力。 为了阿鸢,他想要更多的权利。 …… 白日简湘唯偶有遇见阿鸢,那阴毒的眼神似刀子,像是要把阿鸢剖开。 “别得意!。” 她咬牙切齿,阿鸢也只是低头行了个礼。 周权霖白日几乎都与简湘唯在一处,夜里偶尔唤阿鸢过来服侍,但大多数是一个人。 雷声大雨点小,最后,日子也只是回到之前的模样。 这点简湘唯屋子里的丫鬟最有感触,不然不会见到阿鸢依旧是挑衅。 “二少爷对我们家二少夫人是真好,轻语都把你推下水了,二少夫人随口说一句,轻语连责罚都没受。” “那些个下人这么苛刻你,最后也只是罚了月银,你也没有传言中那么受宠嘛。” “也是,二少爷也不瞎,我们二少夫人金枝玉叶,哪是你一个微贱之人能够相比的。” “这位姐姐是叫轻水吧,你长得真好看啊。” “啊?”她明明是来挑衅的,却猝不及防被这么一夸,脸上都微微泛红。 “就是你这衣服布料也太差了,完全配不上你。” 阿鸢一脸的单纯无辜。 “但不应该啊,上次我见轻语姐姐的时候,她身上的衣服料子就很好,首饰也很好看。怎么姐姐……” 轻语嘴甜得到的赏赐多,轻水不会说话,不得简湘唯宠爱。 看着轻水脸上一闪而过的嫉妒,阿鸢唇瓣勾了勾,微微叹气,“二少夫人虽和二少爷感情好,但二少爷应该从没宿她房里吧。” “二少夫人这么喜爱二少爷,心里应该很着急。” 她边走边喃,像是自言自语,“要是有人能帮她完成这么心愿,她心中应会很开心吧……” 她回头,睹见轻水蹙着眉思索的模样。 笑得轻快。 轻水姐姐,你可别叫我失望噢~ …… “阿鸢姑娘。” 阿鸢端着汤壶,到书房找周权霖可在门口时,被拦下了。 “我不能进去吗?” 侍从脸上尽是迟疑,跟在周权霖身边那么多年,他知晓,虽然阿鸢名义上只是通房丫头,但其实她对于少爷十分重要,只是…… “阿鸢姑娘,少爷和少夫人在里边。” 言下之意就是,你进去不太方便。 阿鸢一副理解的模样,将汤壶递给侍从后就离开了。 第二日,东院里的下人窃窃私语,话是珊儿转达到阿鸢耳朵里的。 昨日下午书房里就传出男女暧昧的声响,声音一直持续到半夜,二少爷和二少夫人两人昨夜都是宿在书房的。 阿鸢闻言也只是顿了顿,没其他的什么反应,如果忽略她紧紧攥住的双手的话。 而此时的书房里却乱作一团,瓷器碎片和书本躺了一地,周权霖还在摔着东西发泄着怒意。 今晨起来,当他发现自己与简湘唯赤裸着躺在一处时,就觉得不对,可昨夜的记忆很是模糊,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被下药了。 “亏得你还是名门闺秀,竟然做出如此龌蹉之事。” 他脸色阴沉,双目赤红,斥责着此时还躺在床上衣衫不整的女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 身上到处是暧昧痕迹的简湘唯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什么意思,你还好意思问我什么意思!” “你昨日给我喝的汤,你放了什么!” “什么汤?” 昨日下午,她觉得甚是无趣,便出了书房的门,看见侍从手里端着汤壶,就顺手将她端进去给周权霖喝,谁曾想…… “你怀疑我!” 周权霖紧紧地盯着简湘唯,眸中的怒意不言而喻。 “福阳,你进来!” 福阳,周权霖的侍从。 福阳依言进来,畏畏缩缩的模样,两位主子都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他只得将昨日全部事情都交代完全。 “那贱人竟敢陷害我!” 简湘唯此刻已经穿好一副,坐在床边咬牙切齿的模样,仿佛下一刻就要把阿鸢撕碎。 “住嘴!不可能是阿鸢!” “汤是她送的不是她能是谁!” 两人吵吵得也没个结论,简湘唯不肯就此罢休,非要找阿鸢过来对峙。 阿鸢进来的时候,屋内的气氛冷沉得吓人。 她低着头绕过那些碎片走到他们面前。 “阿鸢见过二少爷,二少夫人。” “啪!” 一个茶碗摔到阿鸢面前,阿鸢惊得跪下。 周权霖赶忙上前扶起阿鸢,看见阿鸢低耸着的脑袋下,暗红的双眼,心疼与愧疚交织,他明明答应过阿鸢,此生就她一人的。 终究是他失了言。 “阿鸢……” “哼。” 身后的一声哼笑,打破了周权霖未出声的关心。 “不知二少爷二少夫人,找阿鸢何事?” “不知?” 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即使脖颈上有着未消除的红痕,即使眼底是藏不住的疲惫。 “你下药陷害我的时候,也是这副楚楚可怜的姿态吗?” “阿鸢不知二少夫人何意。” 阿鸢虽然眼中尚红,但有着藏不住的疑惑。 周权霖是相信阿鸢的,她完全没有理由这么去做,他轻声细语向阿鸢说着经过。 “少爷被下药了?少爷,你身体可有不适?” 阿鸢急忙握住周权霖双臂,关心地四处查看。 “你竟然还装,那汤壶是你送来的,没经他人之手,不是我下的,也不是你,难不成还是福阳吗!” 简湘唯尖声责问。 闻言福阳吓得直接跪下了, “少爷,奴没有啊,不是奴。” “福阳自小就跟着我,他绝不会背叛我。” “简湘唯,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第5章 责罚 - 折鸢 - 月有时 “可能......可能真的不是二少夫人。” 门外的珊儿轻声打断,支支吾吾地说出了昨日所见。 在阿鸢熬汤时候,身子不爽要去如厕,就让珊儿过来看会儿火,当时她来时看见简湘唯房中的轻水从灶房出来。 这与说是简湘唯下的药有何区别。 简湘唯盛怒,叫嚣着要将珊儿杖毙。 可最后将轻水喊来时,还未责问,她就自己承认了。 “对,是奴婢下的药,奴婢是看……” “啪!” 一只茶杯飞过来,碎落在轻水膝边。 “贱丫头!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二少夫人,奴婢都是为了你啊!” “啪!” 这次是杯盖,径直砸在了轻水的额头。 额头的血流下糊了轻水一脸,她还在不停地磕头。 “二少夫人,对不起,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 茶杯砸过来那一刻,阿鸢就被周权霖遮住了眼睛,此时只有轻水不断求饶和脑袋磕在地面的冲撞声。 她的手紧紧地抓住周权霖的衣摆,仿佛十分害怕。 “够了!” 周权霖终是听不下去了。 一场闹剧,最后以轻水被逐出府而告终。 简湘唯离开时看阿鸢的眼中,似萃了毒一般,仿佛下一瞬就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少爷,阿鸢退下了。” “阿鸢......” 周权霖拉住阿鸢的手臂不让她离开,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无措。 “阿鸢,让你受委屈了。” “少爷,阿鸢不苦的,能陪在少爷身边,能时常见到少爷,阿鸢就知足了。” 回应阿鸢的是一个拥抱,很重很重,像是要揉进骨血。 周权霖开始害怕了,他开始将阿鸢调回房里,放在身边,他想要时时刻刻都看见她,心才能安。 大抵是他太天真,未能预料到,从他娶简湘唯进府的时候,事情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把阿鸢放去湘儿那儿伺候吧。” “我不同意!” 这是周权霖第一次当面拒绝母亲。 右相夫人气得直咳嗽。 “阿鸢这些年一直是伺候儿子的,儿子已经习惯有她了。” 看见母亲气喘的模样,周权霖软下话语。 近日他总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明明从前是个活泼乖顺的性子。 “湘儿最近身子不爽,跟她过来的丫鬟又离府了一个,她现在身边少个贴心的丫鬟,阿鸢照顾你多年,事事都做得好,将她送去湘儿房中,再合适不过。” “湘儿之前也是简太尉家的千金,金枝玉叶,可不能让下人说我们相府亏待了她。” 提到简湘唯离府的丫鬟,周权霖脸色冷了下来,右相夫人不知其中缘由,他与简湘唯心里明白得很。 彼时简湘唯却坐于一旁一言不发,她心里在盘算什么,周权霖再明白不过。 “丫鬟我会给她找个顺心的,阿鸢不行。” 话毕,也不管在场的人有何脸色,转身离去了。 夜里周权霖搂着阿鸢撒娇,说母亲和简湘唯都欺负他,连父亲也欺负他,上回就在朝堂上就同简父两人撺掇皇帝,将他派遣去治理水患,他一个大理寺少卿,治甚的水患! 今早又想撺掇皇帝将他外派,午时母亲又想让他将阿鸢送去简湘唯房里。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心里打的何种算盘,不就是想将你我分开吗?” “做梦!” 说罢,又将阿鸢搂得紧了些。 阿鸢从周权霖怀里探出脑袋,“啵”的一下,亲在他侧脸。 朱唇向后,停在耳蜗处,吐气如兰,“那二少爷,可要一直一直宠着阿鸢哦~” 娇声轻语在耳边缭绕,周权霖耳朵热了起来。 他双手捧上阿鸢的脸,漆黑的眸中尽是深情,“能一直宠着阿鸢,是权霖之幸。” 他渐渐靠近,却在触到她前一刻,停了下来。 “阿鸢,我总觉着身上还有她的气味,我再去沐浴一番。” 阿鸢扯着他的手将他带回,还靠近他嗅了嗅,“二少爷身上都是好闻的味道,阿鸢最喜欢了。” 他重新将阿鸢拥进怀里,“阿鸢,今后我定不会再碰她。” …… 翌日天初亮,周权霖就被唤走了,阿鸢慢吞吞地起身。 见珊儿冲进来,告诉她夫人的丫鬟秋素在外等她许久了。 原是昨日右相夫人见周权霖说不听,便要从阿鸢这处下手。 秋素得过阿鸢几回好处,对她很是喜爱,便提醒她,夫人情绪不佳,让她倒是定要依着她。 阿鸢道谢,又将手上的玉镯赠予了她。 阿鸢到右相夫人处,向她行礼问安,她却似没看着一般继续与简湘唯叙着家常。 阿鸢没法,只得维持着行礼的姿势。 垂着眸子,长睫掩盖住眼底的情绪,良久,简湘唯才似刚看见她一般的开口。 “阿鸢妹妹何时来的?怎的也不出声?” 阿鸢淡淡咽下一口气勾着嘴角,“刚到一会儿。” 又向两人问安,这回相府夫人才准起来。 她坐于主座之上,依旧傲然,“湘儿啊,可不是什么人都做得你妹妹的。” 简湘唯嫣笑,“是,母亲,湘儿记住了。” 余光中,阿鸢瞥见她投来得意又轻蔑的目光。 阿鸢垂着眸子,不动声色。 “阿鸢,你可知错。” 右相夫人语气淡淡,但眼神中的强势,却不由得忽视。 “阿鸢不知。” 右相夫人盯着阿鸢久久不语,阿鸢身子渐渐颤抖,好似害怕的模样。 “从今日起,你便去湘儿那里伺候吧。” 她似乎不愿予这柔弱下人为难,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夫人,阿鸢自入府起,便一直是伺候二少爷的。” “怎么?你是觉得,湘儿这二少夫人的头衔,不如阿霖珍贵?” “阿鸢不敢。” “那就是仗着有阿霖撑腰,敢在本夫人这为所欲为了!” 右相夫人似是怒了,阿鸢连忙跪下,“阿鸢不敢。” “不敢?哼,本夫人看你是被宠得狂妄自大,无法无天了!” “你若不愿,就给我到外面跪着,什么时候愿了,什么时候起来!” 阿鸢咬着唇,眼中泛着雾气,没应声,听话地跪到外边。 右相夫人似是不解气似的,怒吼着让她跪远点,别再让她瞧见她。 …… 天色渐暗,空中响起了雷。 阿鸢揉着发酸的膝盖,暗道倒霉。 雨来得很快,大滴大滴地落在她身上,伴随着风,令她瑟瑟发抖。 远处简湘唯带着轻语走近,她居高临下睨着她狼狈的模样。 满意的嘲笑,“你还是现下这模样最美,最符合你的身份。” 她娇笑着离开,后边撑着伞追赶她的轻语,还不忘一脚踹向阿鸢的膝盖。 像是使了全劲,酸麻冰冷的膝盖,像是受到了钝器的击打,疼到了骨缝里。 阿鸢眼前模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阿鸢!” 她等了长久,远处终于传来呼唤她的声音。 第6章 云泥 - 折鸢 - 月有时 阿鸢抬眸,远处打着伞的蓝袍男人,正疾步向她奔来。 即使她的视线模糊不清,却好像依旧能看到他脸上焦急的神情。 恍惚中,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温润青涩的少年,一脸笑意地打量着她。 “阿娘,这小姑娘我要了!” “阿鸢!” 身影重叠,那时青涩的少年已然成长,岁月将他的五官雕刻得更加深邃俊朗,也将他的气质沉淀得更加成熟尔雅。 此时他额间发丝凌乱,袖口因疾步行走的缘故被雨打湿,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狼狈。 而这所有的一切,尽是因为担忧阿鸢。 阿鸢忽然有一瞬心悸,很奇怪的感觉,她还是第一次体会。 周权霖抱上去的那一刻,阿鸢已经没有意识了,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在他的怀里。 她似是梦魇了,陷入一个个记忆片段中出不来。 梦里她还是小小的一只,被一个温婉清丽的女子搂在怀里,院子里有片开得极好的鸢尾花。 后来鸢尾花染了火,烧成灰烬,那个漂亮女子也消失不见了,独留阿鸢一人被困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 “不要!” 阿鸢是被惊醒的,额间都是汗水,抚着胸口大声喘气。 “阿鸢,你怎么样了。” 阿鸢这才发现周权霖一直靠在她床侧。 眼中带着些猩红,应是刚睡醒的模样。 “都怪我今日被事缠住不得早些回府,才害得阿鸢受了气。” “我早该想到的,母亲断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我们。” “阿鸢,要不你还是搬到出去吧,我给你找最好的丫鬟和护院,定不容任何人再有机会欺负你。” 阿鸢勾了勾泛白的唇瓣,坚定地摇摇头,“二少爷,您才刚娶夫人,若这时候被传出有外室的言论,是断然不可的。” “要是您做得谨慎隐蔽些,那就不能常常去看阿鸢了,阿鸢可舍不得与您分开。” “阿鸢受点委屈不打紧儿,只要能常伴二少爷身侧就好。” “阿鸢,总有一日,总有一日我定十里红妆娶你进门。” 阿鸢当然知晓这是妄想,但不影响她在周权霖面前流露出感动与信任的神色,她想钻进周权霖怀里,却因移动身子而牵动膝盖的伤。 当阿鸢发出痛吟时,周权霖才想起来,方才怕打扰她休息,还没能检查她膝盖有没有伤到,现下看来,定是伤了。 他撩起阿鸢的裙摆,一双洁白修长的玉腿露了出来,膝处泛红微肿,有些已呈现出淡淡淤青,特别是右侧膝处,那肿胀的模样,不似跪的,倒像是踢拽殴打所致。 周权霖脸色愈加阴沉。 “他们还打你了?” “不是的,阿鸢身子弱,自己摔倒的。” 周权霖半信半疑,却也不做过多拉扯,现下上药才是最主要的。 清凉的药膏触在阿鸢红肿的膝上,周权霖指腹轻柔,将白色的膏体在膝上缓缓铺开,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琉璃瓷器。 他嘴唇靠近,轻缓地往伤口处吹气。 还时不时抬眼看向阿鸢,生怕自己动作重了将她弄疼。 烛光摇曳,映在阿鸢侧脸,而她另一半脸则藏在黑暗之中,她低头凝视着周权霖,睫羽轻颤,眸中闪烁着的是纷乱复杂的情绪。 周权霖这个人,总能在无意间牵动她的情绪,让她心软。 …… 今日是相府每月一次的家宴,老夫人在世时定下的,这么多年没变过。 阿鸢对那位老夫人印象是极好的。 刚入相府那年,底下的奴婢嫉妒她被二少爷选中,平日里时常为难于她。 她那会儿年纪尚小藏不住脾气,撸起袖子就要跟人干架。 可她哪里打得过别人啊!最后被追得满院子跑,她躲进了东院旁边的佛堂。 那些个人追到佛堂门口就不追了,阿鸢还因此得意,转过身就撞见正在礼佛的老夫人。 阿鸢就这样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她,一老一少对视了一会儿,老夫人笑眯眯地召她过来,也没有因为她的误闯而生气。 后来白日她时常躲在老夫人那儿,陪她说话逗她笑,那是她在相府少有的温暖时光。 可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老夫人就去了。 而那时候阿鸢在丫鬟中的地位已经不一样了,无人再敢欺她。 老夫人在的时候,她就没能参加过家宴,因为没资格。 而这会儿却有人唤她去,还是夫人房里的丫鬟。 阿鸢当然知道为何,可不能拂了夫人的面子,只能拖着尚还病弱的身子下床。 路上遇上了被侍从搀扶而来的周权景。 阿鸢行了个了才问他为何不坐轮椅,周权景笑得有些苦涩,告诉她因为父亲不喜欢。 周权景从前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只因在一次皇家狩猎上,因为马惊而滚落悬崖,自此并留下病根,这么多年也未有好转,周相从开始的担忧到后来的漠视。 逐渐将精力全都放于二儿子身上。 阿鸢听言也未多话,脸上露出表情是同情与关切。 他进门恭敬地唤了周相和夫人,周相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口应了声,夫人则是关切地询问他的身体。 阿鸢走在后边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走近,周权霖第一眼就看到了她,连忙起身迎过去。 “你身体还没好,怎么过来了。” 还想要加一张凳子让她坐下。 这一举动引得夫人很不满,“像什么样子!一个奴婢,也能上主人家的桌?” 阿鸢轻轻撇下他的手,轻声告诉他,她站在一旁就好。 周权霖只得坐下,身旁的简湘唯往右相夫人碗里夹了些菜,安抚着她的情绪。 只是从阿鸢进来的时候,周相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阿鸢身上,太过于明显,让人忽视不了。 阿鸢当然也察觉到了,所以她始终垂着眼皮,将眸中的深色掩盖得很好。 “父亲你在看什么?” 这话也就一点儿没有心眼子的周权霖问得出口,被惊扰的周相缓过神,像是不在意。 “没有什么,只是想起一位故人。” 右相夫人不轻不重地“哼”了声,又让人添茶水,一旁的侍女刚要动作就被打断。 “阿鸢,还是你来吧。” 开口的是简湘唯,轻声细语的,好似真的只是一次好心的提醒。 “奴婢,就该有奴婢的模样,不然传出去,该说我们相府治家不严了。” “您说对吧,母亲。” “还是我们湘儿懂事,阿鸢,还不过来给湘儿倒茶。” 阿鸢知道,他们这是在提醒她,她与周权霖一个是天上云一个是池中泥,相差甚远,让她断了别的心思。 周权霖当然不容得心上人被这样欺辱,攥着拳头就要站起来,还是被阿鸢阻止了。 她不动声色地轻挠了几下周权霖的背部,安抚他。又上前,给每个人的茶杯中都添了茶。 谁知简湘唯喝了口茶,便干呕了一下,右相夫人见此心疼得不得了,无不缘由就要责罚阿鸢,简湘唯扶住她的手臂,像是真的善解人意,“与她无关,近日我闻到荤腥味,就总觉恶心。” 右相夫人先是一愣,而后眼中露出惊喜之色,“湘儿,你不会是有孕了吧!” 第7章 争宠 - 折鸢 - 月有时 简湘唯眼中露出迷茫之色,随后又羞涩的看了周权霖一眼,“湘儿也不知。” 周权霖眉头微蹙,下意识想要否认,却又想起了什么,随后神色慌乱地看向身后的阿鸢。 阿鸢一直乖巧站着,神色淡淡的模样,但他还是注意到了,阿鸢藏在身后的双手。 周相似乎也很高兴,让人赶紧去请大夫,又让人扶着简湘唯回房休息。 家宴就这样结束,阿鸢退下了,周权霖想要追出去,却被右相夫人拦下。 “你的妻子肚子里可能怀了你的孩子,你不跟着去照顾,还想去哪里!” …… 夜色深了,阿鸢独自一人走在院中,不知不觉就到了佛堂,老夫人走后,佛堂少有人来,外面的大门紧闭着,阿鸢在门前坐下,抬头看向夜空。 很黑,只有几颗闪着暗淡光色的星星,即使用尽全力,却始终照亮不了黑夜。 “阿鸢姑娘。” 愣神之际,身旁坐了个人。 “大少爷。” 阿鸢要起身行礼,被他拦下,“权景见阿鸢姑娘独自一人便跟随过来,还请姑娘莫怪。” “您说笑了,您是相府大少爷,奴只不过是个下人。” “阿鸢姑娘……” 话还没说完,周权景便咳了起来。 “奴婢上回给您的药未有成效吗?” 她有些疑惑,应该不会啊,他的咳嗽声她听了好几天,听得很实,应是不会诊错的。 “并不是,姑娘上回给我的药很管用,只是半月前我又染上了风寒,这才咳嗽。” “大少爷咳了半月?”阿鸢抿唇,似是思索了一会儿,“您后来喝的药,是不是都是大补的药。” “大夫说我体虚,我一直喝的都是补药。” 阿鸢眸光一闪,被她很好的隐去,脸上挂上犹豫之色,“您怕是素体阳虚,若是长时间服用滋阴补阳之品,怕是会适得其反。” 阿鸢没有错过周权景那一闪而过的怀疑之色,心下了然,怕是有人压根就不想让周权景好。 “别说我了,说说你吧。”周权景转了话题,像是不想多谈他身体之事。 “奴婢有什么好说的。” 周权景看向阿鸢的眼有着关切,“若是简家小姐真有孕了,你打算如何?” 阿鸢笑了,有些莫名,“她是二少爷之妻,有孕是早晚的事,我只是一个下人,做好我自己的事情就好。” “阿鸢姑娘,你心里真是这么想的吗?” 阿鸢侧过身,对上他,琉璃般的眼眸直勾勾地看进他的眼,随机朱唇勾起,“那大少爷又觉得,我应该如何作想?” “离开?还是大闹?或者……反击?可我只是一个下人啊!” 阿鸢这话,多有暗示,好像是在说他周权景被人故意牵制多年,无力无权,是颗弃子,他现在是选择就这样假装不知情的过下去或是拆穿那个故意给错的处方的人,或者暗中调查,重新获得权力。 他寻思了会儿,又觉自己多想,明明没什么关联,却也能让他扯到一块去。 况且,阿鸢只是个小姑娘而已。 别了周权景,阿鸢回到她的小屋内,周权霖今夜应是会要陪着简湘唯。 所以她没去周权霖的房里,而是自己入睡。 睡梦中阿鸢觉得有人在戳她脸蛋,接着又觉着身边热乎乎的。 朦胧睁眼,见是周权霖,又闭上了眼,转过身背对他。 周权霖上了榻去,又贴紧她,将她挤到了角落,“阿鸢,你这是生气了?” 阿鸢闭眼不动,一副没听见的模样。 周权霖将脑袋埋在阿鸢脖颈处,一下下的蹭着,黏腻的嗓音撒娇似的轻喃,“阿鸢,阿鸢……” “哼!你走开!”阿鸢扭动着身子,想要从他怀里离开,但早已去无可去。 “阿鸢,我知道你受了委屈,那会儿我太气了,忘了给她喝避子汤。” 阿鸢慌乱推开他起身,如水的眼眸从上往下睨着他,似是不可思议,“她真的怀孕了?” 语气已带上哭腔,周权霖坐起,想要搂住阿鸢却被她推开,“你走开!” “你们男人都是骗子!” 周权霖捉住她做乱的手臂,掐着她的腰肢强硬将她抱在怀里,阿鸢见挣扎无果便就由着他。 “简湘唯她确实……虽然是被陷害,但也终究是我的过错。” “阿鸢,你要气便气吧!” “我同你这么多年都没……谁知错了一回便……” 阿鸢趴在他胸膛,听着他“咚咚”的心跳声,眸子幽暗深邃。 她被夫人送了三年的凉药,自然是不会有孕,至于简湘唯嘛……她眯了眯眼眸,思绪回到一个多月前…… 受阿鸢有意“提示”的轻水果然中了计,暗地里用大价钱从药婆子手里买了那合欢散。 熬汤时有意离开,又让珊儿“无意”撞见下药的轻水。 只是未曾想,轻水这姑娘如此之愚蠢,花大价钱买了个味道及重的药,她只得倒掉,换上自己准备的药。 她的药,除了合欢散原有的效果,还有助孕之效,且无色无味。 果然啊,一击即中。 “反正现在少夫人也有孕了,你去找她吧,莫要再来找奴婢了。” 周权霖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那可不行,我早就说过,此生有你就够了,其他人,都入不得我的心。” “但我对那孩子有责任,所以……但我发誓绝不会因此冷落你,不然我定然天打雷劈,不得……” 阿鸢捂住了他的唇,不让他再说下去了,“那说好了,二少爷心里只能有阿鸢一人。” 先前的忍让隐辱,已经让周权霖对她产生愧疚,接下来要做的便是争宠的戏了。 毕竟,一味的退让久了,会让人觉得你只配退让。 想要抓住他这种官宦家位高权重的少爷的心,就先得给他拴上绳,先放松再拉紧。 不要让他觉得,你永远软弱没有爪牙。 所以,接下来阿鸢要做的便是将去看简湘唯的周权霖给勾回来。 有时候是一碗汤一点点心,有时候是这儿不舒服那儿又疼了。 总之,周权霖每回坐做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定会被各种借口叫走。 多了几次他也感觉到阿鸢是故意的了,“阿鸢,你总寻我回来,是吃味了?” “是又怎样?若是二少爷不愿,也可以不睬奴婢。”阿鸢理直气壮。 “阿鸢若是不愿,我便久待了,你若唤我,我定是要来的。” 周权霖心情颇好,纵容着她的胡闹。 阿鸢不知道简湘唯那边是不是气得快冒火了,反正她是乐得自在的。 夜里周权霖正窝在榻上同阿鸢腻歪,便听到门外传来急切地敲门声。 是院中侍从,他说简湘唯晚饭过后便腹泻不止,先下疼得在榻上直打滚,怕是有小产的危险。 第8章 中毒风波 - 折鸢 - 月有时 二人着急忙慌地赶过来,到简湘唯门外时,便听见屋里传出的痛苦呻吟。 轻语一看见周权霖便冲过来,主动说着今日事情的经过。 简湘唯今日有些不适,觉着是有些上火,红莲听了便拿出家中带来的野菜,说是可以清热解毒,简湘唯觉着新奇,便让她去煮了些,谁料想简湘唯吃后便腹泻不止,现在疼着直打滚。 “我们少夫人心善,不嫌弃她那不知是从何处来的野菜,谁知道她居然恶毒至极,想要害少夫人腹中胎儿!” “冤枉啊,冤枉啊二少爷,那野菜我家人常吃,没有毒的!没有毒的!” 这时两人才注意到边上跪着一个浑身是伤的女奴。 是红莲,周权霖前些日子给简湘唯采买的丫鬟。 红莲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家中母亲生病无钱可医,便卖身救母。 周权霖初见她时,虽然她又黑又瘦,但一双眼睛清澈黑亮。他怜她一片孝心,便将她买了回去服侍简湘唯。 谁知那时候还健健康康的人,现下被打得鼻青脸肿浑身是血。 轻语上前一脚又将她踢开,她撞在门上发出一声闷哼。 “我们少夫人金枝玉叶也是你那些野鸡家人能比的?” “住手!” 周权霖青筋暴起,“现在重要的是简湘唯腹中的孩子!你拿别人撒什么气!” 轻语被吼得不敢动弹,周权霖让福阳将红莲带下去上药。 这会儿大夫才到,诊断之后告诉周权霖,她是因为误食了食物引发的腹部不适,只要他开些药方,便可缓解。 大夫走后,周权霖进了卧房,阿鸢本想跟进去看看,却被轻语拦着,“二少爷关心二少夫人你跟着干什么!我就没见同你一般脸皮如此厚的人!离我们少夫人房间远点,别脏了这儿空气!” 门掩上之前,阿鸢看见周权霖在简湘唯榻边坐下,简湘唯紧紧握住他的手,将脑袋倚在他的股部…… 阿鸢转身向小灶房走去。 …… 昨夜的事儿闹得挺大的,虽无人直接通报给右相夫人,但白日里主院的下人嚼舌根子,还是被她听见了。 右相夫人先是后怕,赶忙到简湘唯处寻看她的病情,确认她无事之后,便开始问责。 周权霖赶到的时候,红莲已经被审过一回了。 她半举着两手,手心已经被打得肿胀泛血,跪在地上重复着摇头的动作,“奴婢没有,奴婢冤枉!” 右相夫人面无表情,又要让人接着打下去。 周权霖即使制止,“母亲,你这是干什么!”他有些庆幸自己回来得及时,不然这可怜的姑娘怕是要被母亲打死。 “你回来得正好,这个下人谋害你的妻子和子嗣,该送到官府去好好审审。” “母亲,您都将她打成这番模样了她都没认罪,怕是这本就是一个意外,没有谋害一说。” “糊涂!” 她斥责,眼中的戾气快要藏不住了,“昨日要不是发现得及时,湘儿腹中的孩子能不能保住还另说,要是湘儿真的出什么事儿,你让咱们周家怎么向简家交代!” 右相夫人如此怀疑这个丫鬟,是因为早年间她就被自己的丫鬟害过,只是她没有简湘唯这般幸运,孩子未能保住,她还险些丢了性命。 这件事情周权霖有所耳闻,所以他也理解母亲顾虑,只是也不该因为自己所受过害,就认为所有人都会这么做。 红莲他是调查过的,她是为了给母亲治病才卖身的,昨日之后,她母亲那边并没有收到额外的钱财。她若真的是为了钱,怎会收了钱又不管她母亲。 而且,凡事都要讲证据,“昨日我就让福阳去查看未吃完的野菜,确实无毒。” “母亲,消消气,这件事情怕是有其他的什么隐情。”周权霖在右相夫人身边坐下,给了递了杯茶水,安抚她的心情。 “夫人,阿鸢在外等候,说是要事向夫人禀报。” “哼!让她滚远些,本夫人没有见她的兴趣。” “母亲,阿鸢略懂些医术,她怕是发现了什么。”周权霖挥手,让人放阿鸢进来,右相夫人虽不喜,但也没再说话。 阿鸢领着珊儿进了门,行了礼阿鸢便说明她的来意。 昨日她去小灶房看见锅里还温着甲鱼汤,又看见盘中的野菜,心中便明了。 “这野菜名唤苋菜,确有清热解毒的功效,而且补血益气,确实能缓解二少夫人因为上火而带来的不适症状。” “那为何她会腹痛,还腹泻呢?”周权霖很是配合,很快地接住了阿鸢抛出的话头。 “原因在于这甲鱼汤。” “这是我特地命人炖上,送去给湘儿补身子的,你的意思还是我的错?” “阿鸢不敢,夫人的汤没有任何问题,但问题在于这两种东西,同时食用。” “甲鱼汤补血养颜,但性寒,野苋菜味甘也性寒,两者加在一起,才引发了二少夫人的腹泻腹痛,这并不是红莲姑娘的过错。” “哼!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你一个丫鬟,懂得什么食物相克之理。” 右相夫人满脸的不屑,根本就不相信阿鸢所诉。 阿鸢早有预料,所以提前让人去请了大夫。大夫很快就到了,证实了阿鸢所述句句属实。 红莲是无罪了,但她满身是伤早已撑不住,却偏偏一直撑到了确定她无罪的时候,才卸力晕倒。 穷苦但倔强,阿鸢心中很是敬佩。 经过这一事,红莲就算无罪也不能再回到简湘唯那处,阿鸢同周权霖提议,让她在府里养好伤,便将卖身契还于她,给她自由。周权霖欣然应允。 而右相夫人则要亲自择一个靠谱的丫鬟去照顾简湘唯,她带了几人到简湘唯那里,让她自己选几个喜欢的。 简湘唯虚弱地靠在床边,眼珠子却溜溜直转,将念头打在阿鸢身上。 “阿鸢照顾权霖多年,想必一定细心周到,而且她又颇懂药理,湘儿经过这事心中实在后怕,若是有阿鸢在身边照顾,湘儿也安心些。” 右相夫人思索片刻,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便答应下来。 黄昏时候,周权霖又被唤往前厅,这回周相与夫人都在。 “阿霖,经过昨日一事,母亲对阿鸢这个丫头颇有改观,是个胆大心细的丫头。” “她这样的,去照顾有孕的湘儿再合适不过。母亲也知道你不舍,但是你要清楚,湘儿腹中的孩子是你的,你有责任让他平安降生。” “让阿鸢到湘儿那里伺候,待湘儿顺利生产,再将她送回你房中你看可行?” 第9章 无可奈何的妥协 - 折鸢 - 月有时 “不行!” 周权霖没有片刻的犹豫,直接就拒绝了。 右相夫人脸色很不好,“又不是让你将人送给湘儿,你们是夫妻,不过是借个丫鬟给你有孕的妻子而已,用得着每次反应都这么大!” “你要真想要人在你房中伺候,改明儿母亲亲自给你去另择一个顺心的就行,一个丫鬟而已,你还非她不可了!” “儿子就是非她不可!” “放肆!怎么和你母亲说话的!”一旁的周相瞪着眼斥责,“你知不知道,湘儿差点流产的消息已经传到你岳丈耳朵里,湘儿可是他的宝贝女儿,你必须将她给我照顾好了!” “那个叫什么阿鸢的奴婢,不用你母亲,我做主!将她送去照顾湘儿!” “我不同意!”周权霖再次拒绝,“父亲母亲,这是我院中的事,我自己能做主,我会再选个丫鬟去照顾她。” “你选的?你还嫌前日的事闹得不够大!” “这次是意外,怪不得谁!” “啪!”周相一巴掌拍在桌上,横眉竖眼,怒气冲冲,“翻了天了你!老子的相府老子还做不得住了!来人请家法!” 右相夫人一听要请家法,顿时也慌了神,她本意是让周相来压住周权霖,并没有想过动手。 “老爷,要不算了,阿霖他受不住的。” “就是你总惯着他,才养成他这无法无天的性子!今日,我非打到他听话为止。” 右相夫人心疼,见劝不住周相,又想去劝周权霖,可奈何老的小的都不肯妥协。 眼看着竹条一下一下抽在周权霖背后,华贵的衣裳一下就被抽得开了口子,里边的肌肤露了出来,混着鲜红的血肉。 右相夫人在一旁哭得不能自已,但周权霖跪在地上,背崩得紧紧的,依旧不肯妥协。 周相打够了,见他仍不肯妥协,又让他出去跪着。 周权霖拖着一身伤跪在外头儿,虽然背部已经皮开肉绽,但依旧直挺挺地跪着,丝毫没有妥协之意。 最后他是被抬着回东院的。 简湘唯听闻周权霖受伤,带着轻语拿上药就冲了过来,脸上丝毫没有昨日的衰弱之态。 可未曾想,在门口被拦了下来。 轻语仗着简湘唯在,出言依旧傲慢轻狂,可这回守在外边的不是一贯和颜悦色的福阳,而是话少性冷的禄尘。 他除了周权霖的面子,谁的面子都不给。 主仆两人见搬出少夫人的身份都不管用,只得愤愤离去,却在刚转身时见到了阿鸢。 阿鸢侧过脸对上简湘唯的眼眸,唇瓣勾了勾什么都没说,正过头看向禄尘,而这会儿禄尘却给她让了路。 简湘唯瞪大了眼睛,想跟着进去,却又被拦住,禄阳依旧不说话,显得她像一只跳脚的蚂蚱。 “贱人,贱人,一屋子的贱人!” 回去的路上她还在不停地骂,连想要拍马屁的轻语都插不上嘴。 “她刚刚看我那眼是在挑衅我吧!一定是的!这厚颜无耻的下贱胚子!” “果然她之前那副样子都是装的!”她眼神阴沉,“她最好祈祷别落在我手里,不然我一定叫她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这些恶毒的言语被吹散在风中,落不到阿鸢耳里,而此时的阿鸢正站在屋子里,静静瞧着周权霖。 屋里只点了一只蜡烛,微弱的烛光映不过低垂的幔帐,却也足以让阿鸢看清榻上的周权霖。 他此时趴在床上,背后的伤还未处理,一条条竹鞭痕交杂在一起,触目惊心。 他发丝凌乱,有几丝落在脸上,阿鸢蹲下,抬手为他撇开。 周权霖缓缓地睁眼,看见红了眼的阿鸢,费力地勾起唇瓣,“阿鸢,你来了。” 他脸色苍白,连唇瓣都失了血色,阿鸢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周权霖。 一滴泪从眼眶滑落,周权霖下意识抬起手想要为她拭去泪水,微微一动却牵扯到了后背的伤,“嘶!” 阿鸢连忙制止,起身拿了个剪子要帮他剪去后背的衣服。周权霖还想阻止的,背后的伤痕他虽然看不见,但是痛觉告诉他,一定很惨不忍睹,所以他担心阿鸢害怕,但阿鸢坚持要亲自给他上药。 背后的血液有些已经干涸,将衣服牢牢粘在伤口上,阿鸢处理得缓慢艰难。 当周权霖听到身后传来的抽泣声时,笑得有些无奈,“我的好阿鸢,这伤口已经那么疼了,你要让我心脏也疼吗。” 阿鸢连忙抹去泪水,认真给他上药,等到药上好的时候,周权霖已经睡去了。 她起身点燃一旁的熏香,在床边席地而坐,柔荑轻轻触上他的侧脸,就这样静静看着他。 曙光初露,阿鸢悠悠转醒,睁眼便对上了周权霖的眼。 他好像看了她很久了,她赶紧坐起,“您醒了?怎么不叫我。” “我见阿鸢睡着的模样甚是诱人,好不容易让我有机会多看几眼,我怎么舍得叫你醒来。” 阿鸢莞尔,起身去给他叫早膳。 她喂着他却有些心不在焉,周权霖看出了,佯装生气地逗她,她却未开怀。 “阿鸢有心事?” 阿鸢凝视她片刻,将手中的碗放下,像是做了很久的决定。 “二少爷,让我去伺候二少夫人吧。” 周权霖失了笑颜,“不行。” 想着她曾对阿鸢做过的事,他恼火又后怕,要是真将阿鸢交到她手里,她指不定会怎么折磨阿鸢。 阿鸢垂下眼眸,忆起那时周权霖拒婚时候的场景,从小未受过苦的少爷,就这样跪在周相房前不吃不喝三个日夜,即使是倾盆大雨,也没动摇他的决心。 可又有什么用呢?除了体力透支生了场大病,最后的结局也没有半分更改。 连周相的心疼都没有得到。 “少爷应该清楚,最后的结局不会有改变的。”老爷的权威不容得周家任何人践踏,“您就让阿鸢去吧,别再违逆老爷了,二少爷,阿鸢心疼你。” “阿鸢。”周权霖忍着疼痛为阿鸢拭去泪水。 “您放心,阿鸢不会让自己受欺负的。” 她牵起唇瓣,“阿鸢知道您的难处,阿鸢会等着您,等到有一天您自己做主了,您可要永远护着阿鸢啊。” “好不好,阿霖。” 这是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无数个日夜,床笫沉浮之时,她都未曾改过口。 而如今,她抚上周权霖的侧脸,在他额间落下一吻。 周权霖想,此时此刻,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第10章 暗地里的报复 - 折鸢 - 月有时 今日晨起时,周权霖嘱咐了阿鸢好许久,才依依不舍地出门。 他的伤已然好得差不多了,按照约定,阿鸢该去服侍简湘唯了。 其实也就是从这个房里搬到那个房里的事,周权霖非要搞得想要生离死别一般,弄得阿鸢哭笑不得。 阿鸢以为过来第一日就要同她们斗智斗勇,所以提前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可眼见都黄昏了,简湘唯也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在她用餐之时,让阿鸢站在一旁倒倒茶水,连粗活都没让她干,不仅这样,还分配给她了个独立的丫鬟房。 入夜时,阿鸢听见窗外有敲窗户的声响,她起身将窗户打开,看见了外面鬼鬼祟祟的周权霖。 他翻窗而入,扶着阿鸢的肩膀将她细细打量了个遍,“怎么样,她没有为难你吧,你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阿鸢轻笑,“您放心,阿鸢很好,二少夫人没有为难阿鸢。”她顿了顿,灵动似猫眼般的眼眸眨了眨,开口时一副天真模样,“您说咱们是不是想多了,许是二少夫人真的只是担心腹中胎儿,所以才要的阿鸢呢?” 周权霖抬起手,摸摸她柔软的青丝,打趣着,“她要你有何用呢?肩不提手不能抗的,还贯不会照顾人。” “您胡扯,阿鸢不是将您照顾得很好吗?” “嗯。”他煞有其事地点着头,唇上勾起坏笑,“确实照顾得很好,这些年都不曾饿过。” 阿鸢先是疑惑,转瞬又明了过来,锤着他的胸口说他坏,周权霖趁机尝了口香,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平静了几日,简湘唯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一般,开始使唤阿鸢了。 阿鸢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这几日她心中总是忐忑不安的,这会儿算是平静下来。 只是她没想到…… “您说什么?” “你是耳朵聋吗?没听见我们二少夫人要你去准备午膳吗?” “您的意思是,奴婢来做吗?” “不然呢?让你过来是伺候我们少夫人的,不是让你来偷懒睡觉的!”轻语叉着腰,下巴快顶到天上去。 简湘唯倒是端着坐着,举止投足间,都格外的优雅,“阿鸢,爹和娘让你过来照顾我,你不会连做饭这种小事情都不会吧?” 她不会,她当然不会,煲汤她还行,像是上手切菜翻炒这种,她又没做过。 可简湘唯丢下一本册子就走了,根本没理会她会不会。 厨房里连烧火的下人都被遣走了,阿鸢默默叹了口气,第一步烧火就将她给难住了。 当她不知道第几次被黑烟熏到的时候,她开始怀疑,简湘唯莫不是想把她熏死。 …… 正午时候,阿鸢将九盘菜整整齐齐地摆在简湘唯面前,恭恭敬敬地请她上座。 简湘唯有片刻怔愣,似乎是没想要她真的能一个人完成。别说她了,阿鸢自己也没想到,她还在和柴火做斗争时,才已经烧好了摆在厨房里。 一旁放着一个荷包,珊儿的。 简湘唯随意夹了几口,兴致不高的模样,阿鸢擦了擦被黑灰染上的脸,笑容颇好,“二少夫人可要吃好哦,您要是没吃好,那肚子里的孩子也会跟着你挨饿,饿着孩子了,二少爷可是会担心的。” “你既然敢说二少爷只关心少夫人肚子里的孩子,不关心少夫人!”轻语那尖锐的声音又响起,阿鸢一脸无辜地朝着她眨眨眼,“这是轻语姐姐说的,奴婢可没这么说。” “你!”轻语被噎了一下,赶忙看向简湘唯,后者正瞪着她,她弱弱开口,“少夫人,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简湘唯最近都安安静静的一副标准的大家闺秀模样,连这副场景,她都能镇定自若。 阿鸢当然不会以为,她真的只是想要她伺候她养胎,毕竟在简湘唯眼中,阿鸢此刻就是被她关在笼子里的雀儿,都落她手里了,还急于这一时吗? “我吃好了,剩下的阿鸢你帮我吃吧。” “……” 看着这基本没动过的九盘菜,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这可都是上好的食材,你可不能浪费啊。”她动作优雅地擦擦嘴唇,“不过你可能要站着吃完了,毕竟主人和下人不能同坐一桌的规矩,不能破。” 阿鸢已经厌烦了和她打唇战,累了一上午早也饿了,也不客气,端起盘子就往嘴里送,轻语还不忘嘀咕着贬低她,而低着头的她自然没有看到两人交汇的眼神。 九盘菜下肚,肚皮颇撑,随手接过轻语递过来的杯子,却在入口前停了下来。 她了然勾唇,原来今日做那么多戏,只是为了送上这杯加了料的茶水。 她习过几年医,这种参了药的茶水,一闻便知,她不动声色将茶水喝下去,余光中果然看见那主仆两人得逞的笑意。 夜里,阿鸢听见屋外传来敲门声,她闭上眼没有动作,不一会就听见有人鬼鬼祟祟地进来。 “她真的睡着了?不会突然醒来吧?” 是简湘唯压低了的声音,一旁的轻语肯定回答,“放心吧少夫人,我下的量,一头大畜生都能睡上一夜。您随意动作,她绝不会醒。” 这下简湘唯像是彻底放开了,抬起腿就往阿鸢臀部踢了几下,嘴里还喋喋不休地骂着。 阿鸢想着,她果然不是沉得住气的性子,分神之际,她忽然感觉腰上一阵刺痛,她咬住舌尖才忍住快要发出的惊呼声。 “我扎死你这个小贱蹄子,让你狂!让你贱!让你勾引权霖!我扎死你!” 针应该不粗,但这来回扎在身上,不疼是不可能的。 阿鸢突然觉得那杯茶也不是不能喝,额头上开始出现细细密密的汗珠,但她依旧只能忍着不出声。 一炷香的时间,扎的动作停止了,黑暗中,有人将她扯到了床边,摔到了地上。 翌日,阿鸢揉着腰出门,撞上隔壁丫鬟房的一个丫鬟,“阿鸢,你怎么了?” 阿鸢瞥见角落里偷听的人,脸上带上疑惑,“不知道啊,今早上看见自己摔在地上,可能是晚上睡得太沉摔下的吧,腰上还撞上了什么东西,特别疼。” 那丫鬟脸上带着担忧,“啊?那要不要看大夫啊?” “咱们都是下人,磕磕碰碰的难免的,就她金贵?还看大夫呢!”屋里又出来一个丫鬟打着哈欠,鄙夷地看了阿鸢一眼。 前一人尴尬地看着眼阿鸢,跟着那人走了。 阿鸢侧头,偷听的人已经不见了。 许是觉得这个方法可行,后边主仆俩隔一日晚上便来一回。 直到有一回,主仆两人与前来敲窗的周权霖对上了。 第11章 中计 - 折鸢 - 月有时 阿鸢是被一声惊呼声吵醒的,因为想着子时又要被折磨,所以早早就睡下了。 她疑惑起身,从窗户缝看出去,是简湘唯主仆和周权霖,她暗自勾唇,心想等了这么多日,他们终于是撞上了。 屋外的简湘唯故作镇定地反问周权霖,“那你呢?这么晚你怎么在这!阿鸢现在是我的丫鬟,我饿了,我来找她给我做饭不行吗?” “做饭?她?你亲自来?”疑问三联,简湘唯本来就心虚,现在更是说不出话来。 这时房门被阿鸢打开,一副被吵醒的模样,眼神却很清明,她唇中带笑,轻言细语,“二少爷,二少夫人,这么晚了你们寻阿鸢何事?” “你……你……你……”简湘唯明显是被吓到了,“你”了许久也没讲话说完整,阿鸢目光凝向她,眉梢微挑,纯洁无辜,却莫名的让她心底泛起凉意。 待轻语跌跌撞撞地将她扶走,周权霖才靠近阿鸢,“她夜里经常来寻你?” 阿鸢摇头表示没有,看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她心中暗叹,简湘唯这个人还真是又蠢又坏啊! 她凭什么觉得,给人下药后扎针最后伪装成摔下床的模样,会让人不生疑? 她明明是千金小姐正牌夫人,偏偏拎不清身份,偏要和个奴婢相比较。 不过想起她的生母,阿鸢又不觉奇怪了。 简湘唯的生母林氏是前任太师的嫡次女,是放在姨娘身边养大的,那姨娘本是教坊舞女,所以教她的尽是些三教九流的勾当。当时的简父还不是太尉,凭借身世他是配不上太师之女的,可林氏偏偏不听劝,和前去太师府拜访的简父直接睡到了一处,木已成舟,太师不得不妥协。 这桩事情瞒得很好,鲜有人知。 周权霖的声音将走神的阿鸢叫回,他再三确认简湘唯没有使坏后,才松了口气,贴在阿鸢身上同她腻歪。 阿鸢查看过她腰后的伤口,一个个细细密密的小针孔,看着挺惊心实际上并不严重,她即使告了状,周权霖也不能将那有孕的正牌夫人怎么样。 所以不如让她猜,让她惶恐,让她辗转反侧,这样或许能激起她别样的心思。 那边的简湘唯确实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只要她一想起阿鸢的那个笑,心里就泛起凉意。 她将睡得正熟的轻语叫起,让她赶紧给父亲送信。 她迷糊中看见她家少夫人一脸凝重地坐在床侧,“我总觉着阿鸢这小蹄子奇奇怪怪的,特别是今日,总叫人瘆得慌。” “不行,她不能再留了,不能再留了!” 后来简湘唯才知道,那种感觉是人对潜在危险的一种本能抵触,可在她发觉时,早已为时已晚。 …… 周权霖又被派往别县了,不过这回是正儿八经的查案,快则半月,若是慢,还指不定要多久。 他不放心阿鸢一人,特别是那晚在阿鸢房门外看见了简湘唯。 他把禄尘放在阿鸢身边,还安排了两个暗卫。 周权霖离开的当天,阿鸢就被唤往主院前厅去伺候,阿鸢到时他们谈得正欢。 周相今日不在府上,所以自由简湘唯婆媳和……一个男人,话语间阿鸢明白,他是简湘唯的二表兄林琮。 他大概就是今日的主角了,但阿鸢拿不准她想作甚,只能先行了礼到一旁站着。 但这会儿他俩却不把她当空气了,“阿鸢过来。” 简湘唯招手,好似她俩关系很好一般。 “娘,阿鸢真的很会照顾人,饭做得也好吃,你看湘儿这些日子都丰腴许多。” “我看看。”右相夫人打量了简湘唯一会儿,随即露出笑容,“嗯,的确,脸上都圆润不少。” 右相夫人很满意,连带看着阿鸢的眼神都温和不少。 “湘唯表妹,这位是……” 从阿鸢进来,这位二表哥的眼神就没从她身上落下来过,让阿鸢怪难受的。 “这位是我房中的丫鬟,名唤阿鸢。” “湘唯表妹房里的丫鬟,都似阿鸢姑娘这般好看吗?” 阿鸢眸光中窥到他的眼神,似蟒蛇触碰般的冰凉又粘腻。 “咳咳。”主位上的右相夫人望向林琮的眼神又瞬间的鄙夷,但也碍于她是简湘唯娘家那边的人,没敢有其他的动作,只是随意的移开话题。 她虽不喜阿鸢,但说到底阿鸢也是周权霖的女人,容不得外男觊觎。 一阵寒暄之后,简湘唯带着林琮在相府闲逛,还特意叫上了阿鸢,目的已经再明确不过。 她大抵是想在大堂之上,让林琮表达出对的阿鸢好感,顺势让相府夫人做个人情,将阿鸢许给林琮做妾,可未想未能开口,相府夫人的态度就已经很明确了。 而现下,看着前面两人时不时靠近窃窃私语的画面,阿鸢想,他们怕是会另寻别招。 所以接下来,简湘唯让阿鸢吃的每一样东西,她都十分小心,甚至是闻到异香,都会下意识地屏气。 可一直到快入夜,都并未发生任何意外,直回到卧房的那一刻,她才真正感觉到松了一口气。 她以为回到房间就安全了,却没想到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到来。 当她感觉身体有些不对劲的时候,才开始在房间里翻找,终于在木箱后面找出一盏熏香,她反应得很快,将熏香摔到地上就赶忙冲出房间。 为何?为何刚才她没有闻到一丁点儿味道,又想起吃下口的点心和茶水。 是了,原是这样,简湘唯在她吃的东西里加了料,但是若没有今晚的熏香,她应是不会有其他的感觉的,而她白日里吃的东西,又能弱化她的嗅觉,所以…… “禄尘!禄……唔……” 林琮在门外候着她,她打开门的瞬间,就被他掩住口鼻往里拖。 “唔……唔……” 她拼命挣扎,却感觉到身体越来越软,她试图从腰间掏出药包,却被林琮控制住了双手。 她感觉到林琮的嘴唇从她的侧脸划线脖颈,留下一阵粘腻之感,她左右摇摆着脑袋,试图躲过她落下的嘴唇。 ‘奇怪,禄尘呢?周权霖不是说让他跟在我身边吗?’阿鸢想不明白,她本是有底气的,让简湘唯和周权霖在她房间门口撞上,这样周权霖定会派人保护她,可是现下人都上哪儿去了? “撕拉”一声,阿鸢的衣服被撕开,胸口处那朵红色的鸢尾花暴露在空气中。 周琮被眼前的景色刺激得双目赤红,方才被阿鸢摔到地上的熏香味道散了出来,控制着他的欲望。 “真漂亮啊,美人儿,像你这般勾人的,我还是第一回见。” 他的唇瓣再次靠近,在她耳边吐气,“真香啊,老实让爷尝个鲜吧!” 第12章 寻生 - 折鸢 - 月有时 “砰”的一声,门被人撞开,轻语向前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她原是在听墙角的,可不知道谁将她用力往前一推,她这才摔了进来。 林琮准备压下的身子,下意识地往声源处望去,阿鸢趁机用尽全力往他身下一踢,虽说是全力,但此时此刻她的身子发软,即使是用尽全力,也只是让他稍稍放松。 但已足够她逃脱。 她费力地抬起脚步踉跄着向前,轻语自是不能遂了她的意,将快要踏出门的阿鸢往后一扯,阿鸢顺势从腰间掏出一包药粉,往轻语脸上撒去。 轻语迷糊间卸了力。 阿鸢转身,却撞进一堵肉墙,她的意识已越来越模糊,在她双腿脱离滑下前,男人手臂一收,将她拉进怀里。 阿鸢在他怀里抬起脑袋,光洁的下巴微仰,目光迷离,“大少爷?” 她面上有不正常的潮红,神志似乎也不清醒了,双手无力地搭在他的肩膀之上,周权景几乎可以断定,她被人下了药。 此时的周权景眸光冷冽似霜,哪还见平时的温雅,他侧脸冷声唤了句,“周默”又抱着阿鸢离开。 热! 好热! 阿鸢不由得贴紧身边这唯一一处凉快之地,她被周权景抱在怀里,脸颊还不老实地蹭着周权景的侧脸,一双手扒开他的衣领就要往里边塞。 “好凉快~” 她舒服的眯眯眼,下一瞬却又不被人将手从衣服里扯出来。 她不开心的蹙了蹙眉,侧脸蹭了蹭男人的脖颈,撒娇似的呜咽,“难受。” 温热的气息洒在周权景的耳蜗,他的身子僵住了,喉结轻动。 好不容易折腾回南院,周权景将她丢下床就要离开,仿佛后边跟着什么洪水猛兽。 可意识迷糊的阿鸢,怎可能让她身边唯一一处“凉地”离她而去,她死死地抓住周权景的衣摆不让他离开,又攀着他的腿,重新钻入他的怀中,还无意识地扭动着身子。 她太难受了,又热又燥,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她身体上爬行,啃食着她的血肉。 她的身子柔软如蛇,却又滚烫如火,将周权景的意识渐渐烧毁。 他搂上阿鸢纤细的腰肢,黑眸紧紧地盯着她,“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阿鸢哪里知道他在说什么,她只知道他很凉快,她想要靠近他一些,再靠近他一些。 阿鸢不知何时掰开了他的衣领子,刚想将自己的脸贴上去,就被压倒在榻上。 周权景掐着她的下颌迫使她将嘴张开,他靠近咬住小舌,吮吸着里边的甘甜。 阿鸢眸色如水,轻轻的回应着,却换来他更加深度的侵蚀。 周权景的手掌从她股部缓慢向上,摩梭间引得她一阵颤栗,他的手停留在她胸骨处,稍稍用力,衣襟散开。 他放开她的唇,向她的耳蜗处靠近,低沉沙哑的嗓音似来自阿鼻地狱,“阿鸢,你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室内烛影摇曳,影影绰绰色照出两道交叠的身影,她晃动着,眼眶似含着泪水,而他的眸却紧紧地盯着她胸口处的红色鸢尾花。 暧昧间,他亲眼看见,那朵血红色的鸢尾花慢慢变暗,最后,成了极致的黑。 …… 屋外的天色还是黑的,而她却醒了。 身子的酸痛,让她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她僵直地转动着身子,一旁的男主正看着她,目光灼灼。 “啊!” 她惊呼一声坐起,着急忙慌地抓起散落的衣物往身上套。 眼中流出的眼泪却越来越多。 等她收拾好了,才跪在榻前,“还请大少爷当做昨晚上什么事都未曾发生。” “……” 屋子里沉默了一瞬,阿鸢深深吸一口气,“还请……” “你可知,我昨夜若是未能救你,你会怎么样?” 她当然知道,简湘唯给她下药,为的不就是被别人看见她和林琮睡在一张榻上,她才能名正言顺地被赶出府成为林琮的妾,到那时候,不管周权霖是何态度,都为时已晚。 “阿鸢谢大少爷救命之恩。”阿鸢的嗓音已经染上哭腔,说罢就要站起身。 “阿鸢……”一夜过后,他已不再装模作样唤她姑娘。 “可你也不该趁人之危!”阿鸢似乎是忍不住了,话语和眼泪一起出来,连尊称都没了。 “哼!”周权景嗤笑,手肘撑起半个身子,似笑非笑地睨着她,“昨夜,可是你勾引的我。” “你……”阿鸢脸颊绯红,他却依旧镇定自若,“你自己也是学医的,你被下的药有多重,你自己心中应该明了。” “昨夜那个情况,你是要我请个大夫来弄得满府皆知,还是我继续看着你,让你自己咬牙坚持,最后被自己的欲望吞噬而死。” 是了,简湘唯下的药,压根就没给她留活路。 “纵使是这样,你也还要回去吗?” 他在告诉她,他已经知晓昨夜的主使,她望向他的眼,带着执着与坚定,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阿鸢心悦二少爷,再苦再累,阿鸢都受得,还请大少爷成全。” “心悦。”周权景扬起一抹略带嘲讽的笑,看着还未起身的阿鸢,他的漆黑的瞳孔眯了眯。 “你若是真心爱慕他,又为何给他下药。” 阿鸢闻言僵住了,他坐起,眼睑微垂,“你不用急着否认,你下药的时候,我手下的人看见了。” 他指的是书房那次。 思索片刻,阿鸢转过身将衣服褪下,露出光洁的背。 “你这是……” 周权景发怔,还在疑惑她为何一言不合就要脱衣服时,他又顿住了。 腰间洁白的肌肤上,一个个密密麻麻的红色细小圆孔触目惊心。 阿鸢将衣服穿好,又跪在了他面前,豆儿大的泪珠接连滚落,“二少夫人不得二少爷喜爱,便日日折磨阿鸢,她用细针在阿鸢腰处来回扎,可留下的伤口小之又小。” “阿鸢有苦难言,她是府上的二少妇夫人,阿鸢只是一个低贱的丫鬟,这府上,只有二少爷待阿鸢好,但阿鸢不能恃宠而娇。” “利益之上,阿鸢不知自己是否会是被落下的那一个。” “二少夫人告诉阿鸢,只要阿鸢按照她吩咐的做,事成之后必定有人会给阿鸢顶罪,阿鸢以为,只要随了她的愿,阿鸢便能安稳呆在府上。” “可是未曾想,二少夫人压根就没想放过阿鸢。” “阿鸢只是想寻条活路,阿鸢有错吗!” 第13章 私通 - 折鸢 - 月有时 两人的视线在黑夜中交汇,屋内的蜡烛已燃尽,晨光初现,窗外传出阵阵鸟鸣。 良久,周权景终是出声,“我让周默送你回去。” 阿鸢吐出一口气,行了个礼,“阿鸢谢大少爷成全。” …… 简湘唯今日起得很早,又托人去主院请右相夫人过来,说是她亲自做了早茶,请夫人过来品尝。 右相夫人来后,那早茶味还没闻到呢,简湘唯又找起了她那二表哥。 东院四处都看不到他,有下人站出来说林琮昨晚压根就未回事先给他准备的房间。 简湘唯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焦急,像是生怕林琮出了什么事儿的模样,赶忙吩咐下人细细寻找。 有住在阿鸢隔壁的丫鬟,说起阿鸢的房间一直没有动静时,右相夫人终于明白,这哪是请她来喝早茶啊,分明是请她来看戏。 而此时的阿鸢,正被周默托举着坐在墙围上没看见他们正往自己房间去了,连忙催促周默将自己带下去。 “啪”的一声,房门被人踹开,那张床上分明躺着两个人,还拥在了一起,开门的那一瞬,房间里还飘出难以言说的味道。 “啊!” 都是些年纪小的丫鬟,哪里见过这场景,纷纷转过头去蒙上眼。 简湘唯语气很是愤怒,仿佛真的在为周权霖打不平,“阿鸢,你怎能趁权霖不在,就去勾搭二表哥,你这样……” “二少夫人是在唤我吗?”阿鸢软糯柔和的嗓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简湘唯顿时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回过头,待看清外边这个人确是阿鸢后,她久久说不出话来。 “若是阿鸢在外边,那里边的是……” 一个奴婢疑惑出声,众人都跟着望进房里,床上两人似是被动静吵醒,显示那女子坐起来了,和屋外众人来了个对视。 最震惊的莫过于简湘唯,她说为何一上午地找不到轻语呢,原是在她二表哥床上。 轻语似是才反应过来,尖叫着扯着被子包裹着自己躲到床边,这一动作,直接让未着寸缕的林琮白花花的暴露在众人面前,这下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右相夫人脸色极差,“湘儿,你自己房里的事情,你自己解决。” 她丢下这句话,就转身要走,简湘唯要想要解释。 指着阿鸢就推罪,“阿鸢,为何轻语和二表哥会在你的房里,你是不是勾引二表哥不成故意陷害!” 阿鸢还未回答,珊儿就从后边出来,行了个礼,“夫人,二少夫人明察,昨晚奴婢身体不爽利,阿鸢姑娘通些医术,特地留下照顾奴婢,求夫人,二少夫人莫要冤枉。” 阿鸢回过头,两人视线相撞,似是都读懂了对方的心思。 “阿鸢收拾东西,阿霖回来之前,来我房里伺候。” 右相夫人的声音响起,语气中还略带有些许恼怒之意。 阿鸢还在怔愣,莫不是她听错了?肩膀被秋素撞了一下,“阿鸢姑娘,愣什么,走啊!” 阿鸢回神,半遮着眼回房里迅速收拾了东西,路过简湘唯时,余光中有瞅见了她那阴毒的眼神。 此时树上昏睡的两人才悠悠转醒,摸着后脖颈不知发生了什么,见到阿鸢还安好的模样才松了一口气。 莫名被人敲晕,他们差点就要提头去见周权霖了。 禄尘躲在角落,看着阿鸢安然跟着右相夫人的背影才转过身,昨晚他也被人敲晕了。 …… 众人散去,简湘唯反手就扇在轻语脸上,“废物!” 轻语跪在地上,拉着她的衣摆,哭得不能自已。 林琮倒是不在意地咂舌,慢悠悠地经过她们,像是还在回味,“你叫轻语是吧,虽然比不上阿鸢,但也算得上清秀,好好伺候爷,也不会少你的。” 轻语听到这话,顿时害怕了,林琮相貌是不错,但他不思进取,还他有十六房小妾,他的大夫人是个厉害角色,平时对那些小妾不是打就是骂,林琮也从来不管。 “小姐,不要啊小姐,求您看在轻语从小就伺候您的份上,别将轻语交给表少爷,求您了小姐……” 轻语叫回原来的称呼,企图唤起主仆情意。 简湘唯咬牙切齿,两掌紧攥,她又何尝舍得将轻语送走,但这件事情闹得大,若她不给个合适的处理方式,怕是要遭人耻笑。 偷鸡不成蚀把米! 都是因为阿鸢那个贱蹄子! 简湘唯想要除掉阿鸢的心思,愈加强烈。 “今日你就跟着二表哥回去吧。” 在她转身之际,轻语松开了她的衣摆,轻语颓然坐在地上,她知道,她已经没有选择了。 不一会儿,二少夫人的丫鬟与表哥私通的消息就传遍了全府,还描绘得绘声绘色。 这边的秋素倒是心情不错,将阿鸢带到她的房间,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这房间一共住着六人,也算是丫鬟房里待遇好的了。 “这几日你就同我一处睡,白日就跟我一同伺候夫人,其实也不用做什么,在一旁站着就是。” 阿鸢谢过她,又要从包里找些什么东西送她,被她拦住,“我是喜欢首饰不错,但我也不是真的贪心你的东西,你过得也不容易,以后不要见着我就送东西的,我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的。” 阿鸢淡淡一笑,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傍晚右相夫人似是病了,吩咐阿鸢炖些清补的汤药过去。 珊儿不在,阿鸢又不能明确说她自己不会烧火,还好右相夫人警惕,从不会让人独自做她的吃食,阿鸢这才有人帮助。 阿鸢将汤药送去给右相夫人时,又被留了下来。 “其实,我也不是真的这么厌恶你。” 这还是阿鸢第一次听她心平气和地同自己说话,“只是你这张脸啊,越长越像我一位故人。” 阿鸢睫毛微颤,眸底藏着些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她的女儿要是还活着,年纪应该同你差不多。” 她往嘴里送了几口汤,又接着说,“我本以为简家大小姐是最适合阿霖的,可她小心思太多,还……” “再怎么说你也是阿霖房里伺候着的,若要真是被扣上私通外男的帽子,岂不是让人笑话!” 像是气急,还咳嗽了几声,阿鸢连忙上前给她顺背。 “母亲这是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第14章 清净寺遇刺 - 折鸢 - 月有时 “阿景怎么来了?” 一身素衣的周权景行了个礼,在右相夫人身边坐下,经过阿鸢时,眸子还盯了她片刻,阿鸢安静地站在右相夫人身边,没有动作。 右相夫人让阿鸢给周权景盛一碗汤,又开口问他,“平时难得见你出门,连想同你说几句话,都是我亲自派人催你几回才肯来,今儿怎么自己来了?” “儿子最近身子舒适了些,就想着多走动走动,看看母亲。” 阿鸢也想起,近些日子见他他都没坐在轮椅了,面色上也没那么苍白,想是已经换了大夫。 右相夫人得知他身体转好,心里也愉快许多,催促着他喝汤,“这汤是阿鸢熬的,我喝着不错。” “哦?听闻阿鸢姑娘擅长医术,还帮着弟媳调理身子。” 周权景眉梢微挑,看着还是那副尔雅模样,可阿鸢偏生觉着他不大正经。 “大少爷过奖,谈不上擅长,阿鸢只是略懂而已。” “嗯?”右相夫人似乎是想起什么,眼眸都亮了许多,“你寻医多年都无起色,不如让阿鸢给你瞧瞧。” 阿鸢惶恐,赶忙拒绝,“夫人,阿鸢是同江湖游医学的皮毛,可诊不得大少爷啊。” “阿鸢姑娘,我倒觉着母亲说这法子可行,我寻正经郎中无用,搞不好江湖郎中倒能治个一二。” “行了,也别推辞了,你在这儿给阿景看看,我有些乏了。” 说着还打了个哈欠,由丫鬟扶着走了。 右相夫人走后,周权景彻底放松下来,没骨头似的靠在座椅上,“过来。” 阿鸢抬眸,见周权景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给我揉揉肩。” 阿鸢有些局促地上前,抬起手却不知从哪下手。 他的背靠着椅背,椅背靠着墙,若是要给他揉肩,就只能…… 阿鸢上前,抬膝搭放在座椅空处,上身缓缓向他靠近,素手搭上他的肩,却被他握着手腕拉开。 他将她推到一旁的座椅上,“我就随便说说。” 他上身靠近,盯着她的眼,呼吸打在她额间,“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是在故意勾引我。” 阿鸢低着脑袋始终没有动作,原形毕露的周权景,将她逼得有些紧,她还未想好如何应对。 装得胆小柔弱,是她一贯的做法。 周权景“啧”了一声,像是阿鸢迟迟没有回应的不满,“说实话,我还是比较喜欢那晚的你。” 阿鸢看向他一眼又急忙低下头,眼眶开始蓄泪,又要哭出来的样子。 周权景拿她没法子,只能自己转移话题。 他跟阿鸢说,他真的找她治病的,“多年前,我因意外中了寒毒,寻了许多医,只有之前那大夫能缓解我的症状,但之前那个大夫……唉,不提也罢。” 阿鸢懂得他的意思,那个大夫怕是一直在拖延他的病症。 “这些年,我的身体不大有温度,那些冷像是从骨髓泛出来的一般,外力缓解不了,每逢月圆,这种感觉会更盛。” “若只是冷,对我而言没什么大碍,可它似乎在压着我内力,我越觉着冷,我的内力越弱。” 大多人以为周权景是受伤多年未愈,阿鸢也是今日才知道,他是中了毒。 “以前我曾听过一个治寒毒的方子,但我不知可不可行。” “可行与否,试试便知。” …… 周权霖离府公办第九日,右相夫人携简湘唯,阿鸢往清净寺祈福。 此时简湘唯有孕已经快三月了,右相夫人本意是让她在家安心养胎,但她却说她想亲自为周权霖与腹中孩儿祈福。 他们会在清净寺礼佛三日,只带了包括阿鸢在内的三个丫鬟和三个侍从。 第一夜,阿鸢先回的寮房,门房刚掩上她就察觉不对了,用袖子遮住口鼻在屋子里翻找。 果不其然,在床底看见了和那日一样的熏香,她刹那间有些无言,简湘唯似乎对抓住她人私通这件事上,有着别样的执着。 但她也不敢随意处理这熏香,她出了门,打算将它倒在外面的泥土里。 刚处理好,就听见屋里传出打斗的声音,她向屋子走去,却被人按住了肩膀。 是禄尘,他这一路都跟着她,“鸢姑娘,你在等着,我进去看看。” 禄尘刚进去她就被人捂住了口鼻。 声东击西? 她连忙屏气,从腰间掏出一包药粉,还没动作看见树上跳下来两个黑衣人,似乎是来帮她的,那人松了手,阿鸢立马躲得远些,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天空一声闷雷,怕是要下雨了,屋檐上又陆续跳下几个蒙面人,几人目标一致,统统朝着阿鸢冲过来。 保护她的那俩暗卫迅速同他们缠斗在一起,可双拳难敌四手,阿鸢目标太大,那些个人得了机会,便举着剑朝阿鸢砍去,阿鸢四处逃窜,却被逼得从寺庙逃出,躲进山里。 天空下起了暴雨,药粉怕是没用了,阿鸢藏在树丛里不敢出声,她看见有人影,怕是已经追着她出来了。 靠近了! 那人离她越来越近,她蹲在树丛里,死死地捂住口鼻不敢发出声响,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高举的长剑带起一道刺目的剑光映在阿鸢眼瞳,从袖袋掉一个小瓶,被她稳稳抓在手里。 拼了! 在剑刃落下之际,阿鸢将瓶塞拔出,举起瓶子向那人眼眸中用力一甩,液体洒进眼中。 “啊!” 那人痛苦一吼,松开剑,捂住自己的眼睛。 阿鸢立马蹲下拿起剑就跑。 有人追过来了,而她除了这把剑,已经没有任何可以防身的东西。 她只能跑。 不停地向前跑! 可没跑几步就被人追上来了,阿鸢举着剑用力向前挥动,被他轻而易举地躲开,那人眸中透出寒意,抬起手中的剑,“锵锵”两下将她的剑打落。 他看着她,就像看着一只待宰的猎物,阿鸢步步后退,刺客步步紧逼。 雨水落在她的脸上,让她眼眸干涸,却也让她愈加冷静。 “简湘唯派你们来的?” 从刚才她就想清楚了,什么熏香根本就是幌子,他们大概料定了她会将熏香拿出去处理。屋里的动静只是为了引开禄尘,若是没有后来的那两个暗卫,她应该一早就被带走了。 是她一开始就小看了简湘唯,不,或许…… “你是简家的?” 第15章 雨夜逃生 - 折鸢 - 月有时 那人似乎顿了一下,动作是不大明显,可阿鸢没错过他片刻呆愣的眼眸。 他应该是简家暗地里培养的杀手,没有自我,没有情感,只为任务而生。 她心底冷笑,简家是真的很宠这个大女儿,能够为了她派出精心豢养的杀手。 仅仅只是为了帮她杀掉一个眼中钉。 她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可她不甘心! 她摸了摸腰腹处,那里还有几包湿了的药粉。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 糊他脸上吧! 她扑了上去,一手扯下他的覆面,另一手迅速把药包打开,将湿了的药粉抓在手里,又快速地抹他一脸。 当然不会那么顺利,他举起剑就刺向了她的胸口,但可能是她的动作另他意外,他的剑刺歪了,在她的左臂划开重重的一道伤,血倾涌而出。 那人眼眸一眯,快速将覆面重新遮上,就要重新向她刺来。 阿鸢转身就跑。 “锵!” 刀剑碰撞的声响,阿鸢回首,一个身着蓝色云锦的男人挡在了她的身前,并迅速同刺客缠斗起来。 周权景? 他怎么会在这儿? 许是被雨淋湿寒气加重的缘故,周权景的身法显得很笨拙,被划伤好几次。 雨越下越大,一道闪电划过,阿鸢看到了周权景脸上压抑着的痛苦之色,他的手已经在颤抖了,却还在苦苦坚持。 阿鸢站在一旁没有动作,她在等,等刺客脸上的药粉被他吸入,即使是一点点,也会让他产生眩晕之感。 是了,她看见了,刺客闭着眼摇晃着脑袋好几回,能够挡住周权景的剑完全是因为他的本能和周权景寒毒的发作。 该走了,也许后边还会有人追上来。 她上前拉着周权景的手肘,对他大喊一声,“走!” 两人在黑夜中快速奔跑,开始时,身后还有脚步声,后边就听不见。 阿鸢回过头,身后除了树林,什么也没有。 两人停下了,随意找了棵树靠着,平复着呼吸。 周围静了许久,忽然就传来了周权景的笑声。 阿鸢疑惑,“您笑什么?” “被刺杀的时候往杀手脸上抹东西,从古至今,你应该是第一人。” “……” 她有何办法,她不过是想活命罢了。 “大少爷那时就来了?” 阿鸢语气多少带着埋怨,又像是撒娇一般的不令人生厌。 “嗯,那时刚找到你。” 他的声音带上些许颤抖,像是在忍着很深的痛意。 阿鸢凑上去查看了番,“您还好吗?” “嗯,无事。许是雨淋得久了,又用了内力。” “缓缓就好。” 阿鸢抬头,夜已深,雨已经停了,风吹着湿漉漉的衣衫,难免会有凉意。 缓缓怕是也好不了。 阿鸢迟疑着从腰间掏出最后一包药粉,“要不,您闻闻这个?” 成功的换来周权景的另一回长笑。 “……” “不用,等会儿我的人就会找过来。” 这会儿,他好像才发现阿鸢手臂的伤口,眸光微沉,“你受伤了?” 阿鸢不在意地耸耸肩,“您都受伤了,我受伤了有何奇怪的?” 他盯着阿鸢看了看,“你倒是和我想象的不同,也不是……应该是说……” 他看着她,一字一顿,“意料之中。” …… 阿鸢是被周默送回去的,到了门口他确认安全后,就离开了。 寺庙中好像被处理过,又或许是雨下得太大,院子中并没有留下打斗的痕迹。 看见阿鸢走进来,禄尘似松了一口气地朝她走来。 “阿鸢姑娘,你没事儿吧?” 转眼又看见伤口,“你受伤了?” 阿鸢低头挤出几滴眼泪,“嗯,跑出去时,被刺客划了一刀,还好我躲在树林里没被发现,我觉得没人了,才敢回来的。” “那些是什么人啊?” “袭击夫人这边的似乎是与你们一同来礼佛的香客,冲着钱财来的,影壹影贰已经将他们压回去了。可他们说在院子里的刺客,似乎是冲着姑娘来的,是何身份尚未得知。” “我同夫人说,你被敲晕了放在院子里,院子中的刺杀,夫人那边不知情,我也就没提。” 阿鸢道了谢,就回寮房。 秋素看见她受伤了立马去寻伤药,上药的时候,还嘴里还在描绘刚才的情景。 他们是进房翻找东西被进门的一个丫鬟发现的,三个侍卫的武功都不怎么样,还好禄尘及时赶到。 “还是二少爷有先见之明,将贴身侍卫和两个影卫放在夫人身边,不然这回我们怕是危险了。” “不过今日寺庙好生奇怪,这么大的动静,竟没有一个僧人出现。” 也并没有什么奇怪,怕是早有预谋,若僧人同他们不是一伙的,那便是被下了药。 至于为何他们没被下药,大抵是为了让右相夫人亲眼看见这些歹徒盗贼,这样即使是阿鸢死了,也能成为一场意外。 阿鸢眸色沉沉,她似乎是被简家给盯上了。 可是,现下她更担心的是另一个人。 周权景。 她怕是一直被他的人给盯着,他不仅知道她被下药,还知道她在清净寺被刺杀。 那么那天晚上,没有出现的禄尘和两个暗卫…… 所以,他是故意的? …… 第二日右相夫人就让人收拾包袱回府了,清净寺中的住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一大清晨起来,右相夫人就臭着脸,连早膳就不用就匆匆离开了。 “把那些人都送官府,要重重的判!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本夫人都敢抢!” 右相夫人一路都阴沉着脸,进了相府才开始斥骂。 “夫人,今早那些盗贼,全部在自尽了。” “哼!真是便宜他们了!” “娘您消消气,他们怕是知道自己惹到了不能惹的人物,害怕了。” 简湘唯给右相夫人倒去一杯茶,柔声开口。 “湘儿也受惊了,早些回去休息吧,阿鸢,你去给她顿些安神保胎的汤药。” 简湘唯今早看见阿鸢时,脸上有片刻的震惊,她还以为,她逃不过昨晚的。 路过阿鸢时,眼神是毫不掩饰的憎恶。 小蹄子,命还挺硬。 阿鸢是让秋素帮忙熬的汤药,简湘唯现下怕是也不敢喝她送的汤。 她也不必费这个时去同她做戏。 她收到了周默的口信,周权景从昨夜开始,就高热不断。 看着踏上裹着棉被不断抖动的周权景,阿鸢蹙起眉头,“昨夜就发了高热,为何不早寻大夫来?” “大少爷身上很多伤口,若是请大夫来,他怕传到老爷耳里。” “所以,大少爷一直等着阿鸢姑娘。” 第16章 她的真心 - 折鸢 - 月有时 阿鸢微微叹了口气,看向周默,“你去准备个火盆,一盏蜡烛和一盆水。” “你再找找能从哪里弄来细针,越细越好,可若是大少爷能够忍住疼痛,粗些倒是也无妨。” 周默的动作很快,东西一会就弄齐了,阿鸢举着烛火烧过的银针在周权景榻前蹲下,“大少爷,奴婢这可是第一回行针,要是有哪里做得不好的,您多体谅体谅,不过您放心,穴位奴婢一定找得准。” 周权景的身子还在不停地颤抖着,这份疼痛仿佛早已将他的意识给侵蚀掉,他额上脸上都是汗珠,对阿鸢的话语没有任何反应。 阿鸢素手在腿骨背脊上摸寻,找准穴位就将针往下扎,先前几针他倒是没什么反应,到了后边,他似是感觉到涨疼感了,呜咽声从嘴里流出。 阿鸢一乐,与一旁的周默对视一瞬,弯下腰靠近周权景,“大少爷你醒了?” “别着急啊,还有几针。” 话说着,下针毫不留情,周权景的痛呼声更大。 周默有些紧张,“阿鸢姑娘,你下手轻些。” 阿鸢眨巴着眸子一脸无辜,“他只有感觉得到涨疼了才有用,越疼说明他的经络越堵塞,说明我扎得越准。” …… 周权景醒来时,就看见阿鸢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揉了揉僵直的脊背,起身将披在身上的衣衫穿好。 阿鸢似是听到了动静,直起身子,“大少爷醒了?身体可还有不适?” 周权景坐在榻边,看着她,黑眸沉沉,“嗯。” 他摇了摇头,嗓音略带沙哑。 阿鸢眼中还有初醒时的朦胧,她倒了一杯茶水,走近,单手递给周权景,另一只手还抬起来揉着眼睛。 他依旧看着她,眼中似乎染上了些笑意,他抬起手,却不是接过茶杯,反而落在阿鸢的腕骨之上,手臂微微一收。 阿鸢还没反应过来,只一声娇呼,整个人就被带着朝他靠近。 洒出的茶水浸湿了他胸前的布料。 此时两人之间只有一寸的距离,她仿佛能在他的眼中看见自己惊慌失措的双眸。 呼吸交缠间,不知是谁的心跳加快了。 阿鸢想往后退,却被他抓着动弹不得,只得垂下眼睑,游移的瞳孔始终不知道该落在哪处。 视线停留在他前胸,“大少爷,您衣裳湿了,您才刚有些好转,不可再染上寒凉了。” 她又将手向后撤了撤,无用。 “大少爷……”声音软软柔柔的似是受到了欺负一般。 他终于大发慈悲般地松开了阿鸢的手,指尖摸了摸掌心,一声轻笑从喉咙溢出。 “你好像总是很怕我,阿鸢,我可是救了你三回呢。” 阿鸢已经退开了几步,眼睑依旧垂着,“大少爷多虑了,阿鸢感激您的救命之恩,定会竭尽所能为您解毒,只是像昨晚那种情况,还是请大少爷及时请大夫,莫要执着等阿鸢前来。” 周权景意味不明的晒笑了声,腔调散漫,“你觉得我是为了等你?” 阿鸢抬眸,他此刻脸上端着轻傲,她又垂下眼眸,“阿鸢不敢。” “你不敢?”他站起,围着阿鸢脚步缓慢地转了圈,似是在打量。 又在她前方站定,眼睑耸拉着看着她,语调散漫,“阿鸢,你入府前,可学过戏?” “嗯?” “罢了。”他语调又转,不再带着戏谑,“不如这样吧,我去同母亲说,用治病的名义,让你来我院里?” 阿鸢这下才明了,他原是想将她要过来。 她还以为…… “大少爷,阿鸢先前就同你说过,阿鸢心悦二少爷,阿鸢绝不会离开二少爷。” “你同简湘唯也算是撕破脸了,你不害怕吗?” “阿鸢只是一介女流,自然会怕,但现在我在主院伺候夫人,主要不出府门,就不会有危险,待二少爷回来了,阿鸢自然会有人护着。” 周权景似乎还想说什么,未出口的话语却被阿鸢堵在喉咙中,“阿鸢谢大少爷救命之恩,待您寻到阿鸢需要的几位药材,阿鸢定会用全力为您解毒,阿鸢退下了,愿大少爷安好。” 说罢也不等周权景开口,就转身离开。 关上门的那一刻,阿鸢才真正能够松一口气。 她偏头睨着紧闭的房门,仿佛能透过房门看向里边的人,眸光暗淡,似没有底的深渊。 她不断地同自己说,现在还不到时候,还不到时候…… …… 周权霖回来了,阿鸢是第二个知道的,他官服还未换,就急匆匆地来见她。 又没找到她,同上回一样,他慌得要命,又是珊儿告诉他,阿鸢在主院右相夫人处。 阿鸢在灶房给右相夫人炖药汤,转身就撞进一人怀里。 她被紧紧搂住,待闻到他身上的鸢尾冷香,才知道这是谁。 手搭上他的腰间,阿鸢紧紧回抱。 “阿鸢,我好想你啊。” 属于周权霖的清透低醇的嗓音钻进阿鸢耳朵,只在刹那,阿鸢眼中就续上了眼泪。 泪珠滑落,滴在周权霖脖颈之上,令他慌了神。 他松开她,捧起她嫩白的小脸,动作轻柔,为她抹去泪水。 “我的小祖宗,怎么又哭了?是谁又欺负你了。” 阿鸢摇摇脑袋,刚哭过的脸颊微微泛红,显得她委屈又可爱,“没有,阿鸢只是太想二少爷了。” 周权霖低眸看着她,眼中带着郑重,“阿鸢,你会到母亲这来,是她又欺负你了?” 周权霖着急来见阿鸢,这段时间的事情还未来得及问。 阿鸢又将脑袋低下,给他留了个毛茸茸的头顶。 他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眼眸中染上厌恶之色,“我就知道她不是个安分的。” “阿鸢你放心,我快拿到证据了,等我解决着简家牵制我的人,我一定好好处罚简湘唯。” 阿鸢眸光流转,在他看不见处牵起唇角。 周权霖将阿鸢接回了房里,简湘唯听闻他回来还特意打扮了一番,笑脸盈盈地迎了上来,却看见他身旁牵着阿鸢。 她笑脸僵了僵,眼神却依旧期待地看着周权霖。 但周权霖略过了她,连半个眼神都没给她留。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却见阿鸢回头,看着她,勾起了唇瓣。 又是这个眼神,简湘唯不明白,明明眼神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威胁没有挑衅。 却能轻易地激怒她,再让她无端生出害怕! 她攥紧手,又不解气踢向一旁的花树,“贱蹄子!我看你还能笑多久!” 第17章 挑破真心 - 折鸢 - 月有时 今夜周权霖很是粘阿鸢,叫了几回水,却依旧拉着她不让她睡。 意识模糊中,她似乎是听到了鸟鸣声了,身旁的人才肯放过她。 他亲着她的侧脸,好似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她太困了,压根听不进去,翻了个身,就闭上了眼。 等她醒来,已是正午了。 珊儿坐在一旁,见她醒来才告诉她,晨时南院的丫鬟来找过她,说是大少爷寻她。 阿鸢轻蹙着眉,想不到周权景那人又有何事。 阿鸢到南院时,周权景正一个人坐在亭子里喝茶,好不惬意。 阿鸢走近,他脸上是温和尔雅打破后慵懒与漫不经心。 “阿鸢今日很是懒惰啊,尽让我等……” 在阿鸢停下行礼时,周权景看见了阿鸢脖颈上的红痕,话语霎时止住了。 深色的眸子微眯,似是染上了点点戾气,指尖轻轻敲打在石桌之上,压迫感明显。 但阿鸢似是没有察觉,“大少爷可又是身子不爽?还是您寻到了治疗寒毒的草药了?” 他凝眉“啧”了声,掀起眼帘,眼神悠悠落在她脸上。 “本来是没有,但你这么一问,我忽然觉着有一处甚是不适,不如,你帮我瞧瞧?” “敢问大少爷,哪处不适?” “来。” 周权景抬起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掌,向她勾了勾。 她上前,又被他握住了手向前拉,不过这次,手落在他心口处,他的掌心压着她的,她感觉到他的心跳律动,又感受到他的掌心的灼热。 “我觉得这处啊,甚是酸胀,阿鸢瞧瞧,它是不是病了?” 阿鸢用力扯出手,又退后一步,“大少爷莫要拿阿鸢打趣儿了。” “周权霖昨日回来对吧,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贴上去?” 周权景表情瞬间变得冰冷,连带着话语都尤为刺耳。 “阿鸢本就是二少爷的丫鬟,二少爷要,阿鸢就得给,不是吗?” 他冷笑,“你真当他周权霖护得住你?你被他夫人害了多少回,又有多少回是死里逃生,他周权霖做了什么?还不是好好地供着他的妻子和孩子?” “你可别再拿你是真心爱慕于他这种可笑的话语来堵我,我们的第一回见面,还有你在房里擦药我误闯的那回,难道你不是在勾引我?” “你给周权霖和简湘唯下药,究竟是因为你害怕简湘唯的威胁,还是你想让周权霖彻底厌恶她?” “你的戏做得很好,但不代表没人能看破。” “阿鸢,你究竟在求什么?” 周权景盯着她,目光如炬,阿鸢依旧低着头,静静地站了会儿。 她抬起脑袋看向他时,眼中已然没有了柔弱,她勾起朱唇,眼中的娇媚比从前更甚。 “真心爱慕?何为真心?在这世间,真心瞬息万变,我为了真心赌上余生,未免太过可笑。” 她缓步上前,纤细白皙的纤指点上他的肩,“阿鸢身份低贱,在入府之前,饿过、冻过、被打过也被卖过。” “身如浮萍,命如草芥。好不容易能有个安定的居所,我定是要牢牢抓住的。” “此前新少夫人入府,我这颗心啊,害怕得紧。想着如若被二少爷丢下,那能否得到大少爷的庇佑呢?即使是怜悯也好。” “我不求大少爷能感同身受,毕竟大少爷出身高贵,即使是病了伤了、对右相大人无用了,您也依旧是那高高在上的相府大少爷,锦衣玉食,千人供养。” “阿鸢一介贱奴,又怎能比得上?” “您问阿鸢求什么?”阿鸢轻抚他的肩侧,弯腰,向他的耳畔靠近,吐气如兰,“求安稳,求庇佑。” “求,荣华富贵呗。” 周权景握住他肩上的柔荑,“你要安稳,要庇佑,要荣华富贵我也能给你,” 阿鸢将手从他大掌中抽出,后退几步,“二少爷也能给我。” “他护不住你!” “呵呵呵呵呵。”她似莫名被戳中了笑点,开口带着些讽刺,“那您呢?您就护得住?” “您打算怎么护?拿您这孱弱的身子?还是您这失了权的少爷身份?” “您有钱,但您无权,二少爷得右相大人偏宠,将来这相府迟早是他的。” “您,又凭什么和他比?” 阿鸢退后几步,行了个礼,“阿鸢会按照约定给大少爷治病,其他的还请大少爷莫要再提。” …… 周权霖又被派遣出去了,朝廷好像看不得他闲空,不过这回,他倒是能够名正言顺的带着阿鸢。 南卢县频发瘟疫,周权霖被遣往巡查源头,“阿鸢你擅药理,不过此行凶险,你愿意同我前去吗?” 阿鸢自然是愿意的,也得了右相夫人首肯,这几日准备好可能用到的药材,就能出发了。 简湘唯也想跟着去,到右相夫人那撒了几回娇,右相夫人无动于衷。 她说上回就是因为心软让简湘唯跟随,才害得她险些遇险,这回只会比上回更加凶险。 简湘唯身子四个月了,瘟疫这种病传染性极强,万一不注意被染上了,那是极其凶险的。 到了出发的日子,简湘唯还要试最后一试,她向右相夫人保证,她到了那里绝不会出门的,说她只是想陪在周权霖身边。 右相夫人并没改变她的想法,坚决不同意简湘唯跟随。 她没法,垂头丧气地从前厅出来,直接撞见了挽着手出门的周权霖与阿鸢。 她咬紧后槽牙,愤恨地看着阿鸢的背影,恨不得扑上去将她嚼入腹中。 阿鸢觉得背后凉凉的,不由得抖了抖。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凉飕飕的。” 周权霖将手搭在阿鸢挽着他的手上,摸了摸,“是有些凉,等会儿上车多穿些。” “阿鸢。” 周权景在相府门口等着,坐着他那轮椅。 阿鸢露出惊奇的表情,“大少爷?您怎么在这?” 周权霖也唤了声大哥。 周权景向他点头,“你们这是要出远门?” “对。”周权霖答,“大哥这是有事儿?” “不是什么大事儿。”他嗓音温和,“就是此前阿鸢姑娘给我的药吃完了,想要姑娘给我一份药方。” 阿鸢笑得温柔,“大少爷莫不是忘记了,我将药方给了您院中的周默公子。” “嗷,对。”他一副刚想起的模样,“是我记性不好了,多有打扰。” 周权景推着他的轮椅走了,上那车前,阿鸢回首望了眼,刚好撞进他一直盯着她的眼眸。 第18章 奇怪的瘟疫(上) - 折鸢 - 月有时 南卢县关卡处守卫森严,能入却难出。 县令卢柄身形消瘦,官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宽大,他太阳穴及脸颊处凹陷,显得颧骨尤为突出,眼下乌黑,像是多日未睡好的模样。 他见周权霖下了马车便恭敬地迎了上来,说是备好了膳食,请他移步府内用膳。 卢县令府内丫鬟下人很少,大多都染上了病,被放进驿站了。 阿鸢走在周权霖身侧,不知为何,她从见到卢柄开始,就觉得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卢柄准备的膳食很是丰盛,鸡鸭鱼肉样样齐全。 周权霖瞧见却皱了眉头,“卢大人,圣上派我来是为了查案的,并不用搞什么特殊,按照大人平时的吃食准备即可。” 卢柄面上露出惭愧,干笑着应下了。 帘后走出一丰腴的美人儿,看着约莫二十出头。 “妾身来晚了,还请大人恕罪。” 她福了福身子,面色淡淡。 卢柄说这是他的妻子时,阿鸢还吓了一跳,要是他不介绍,她还以为那美妇人是他的女儿。 周权霖并不墨迹,用完膳后,就携着阿鸢等人前往驿站。 比起县城内,这个不太大的驿站可就算得上是热闹的。 卢柄说这里照顾患病者的都是城里没患病的人,后边那个大院子原是荒地,但患病的实在太多了,所以就用木材简易搭了个大院儿,又在驿站后边的墙凿了个门,方便通行。 朝廷派了几波人来治这瘟疫了,刚开始是治好了,可等他们离开后,城里的病又开始反复,到后来啊,派过来的人也染上病。 朝廷也为南卢县寻了很多名医,都无济于事。 后再来的官员大多推脱,好吃好喝在县衙住上半月,就以无能为力之名回京复命了。 “老爷他以为这次来的也是个应付的,所以早早备好丰富的膳食,还请大人见谅。”卢柄先行进了驿站,留下夫人黄氏接待周权霖等人。 她叹了口气,“城里的这瘟疫已经一年有余,说来也怪,大半年前朝廷派人及时,这瘟疫根本就没死过人,只是一直反复,都不见好,慢慢地,派来的官员越来越敷衍,但好在从没缺过物资,这城里住着的人,也还算安稳。只是大家啊,都不愿出门,生怕染上了病。” 进了驿站阿鸢让珊儿拿出几个丝质覆面,“这是我用药水浸泡过的,大家先遮上。” 她拿了个,踮起脚尖给周权霖绑上,周权霖眉眼含笑看着她,惹得她一阵娇羞。 “大人和夫人的感情真好。” 黄氏浅笑着开口,阿鸢愣住,刚想解释就被周权霖搂住了肩,像是默认着两人的关系,阿鸢垂着头脸颊染上了红。 周权霖还逗她,“阿鸢,你耳朵怎么这样红?” “讨厌。”阿鸢羞得轻打了他一下。 黄氏将几人带去了灶房,是个露天的,上边搭着一个草棚。 卢柄在同一个长着胡子的老人正交谈着,见周权霖等人进来,才行礼介绍。 那胡子老人姓余,是个大夫,是现在唯一肯留在南卢县治瘟疫的大夫了。 余大夫是个和蔼的老人,不歧视阿鸢年纪小,认真与她说起了病患的现状,阿鸢跟着他进了后边儿放置病患的地方。 他们睡在简易搭建的长床上一个挨着一个,面色偏红,伴随着阵阵虚弱的哀嚎。 “再往后去些有个小屋子,里边都是长了红斑的,老夫在这儿也三月有余了,见过的长了红斑的,一般都治不了。阿鸢姑娘就不必去那边了。” 阿鸢跟着余大夫出来的时候面色很不好,周权霖上前询问她情况,阿鸢只是摇头,这里的情况远比她想象的严重。 她同余大夫二人磋商着换了药方,待煮好药、喂好药时,已经黄昏。 阿鸢回到房间,见周权霖在写字,阿鸢愣了下,“您没回县令府?” 周权霖将字条塞进小木管,又绑在了停在窗沿的鸽子腿上,等一系列动作做好后,才向阿鸢招手,“来。” 阿鸢过去同他挤在一张座椅上,他搂着她,“看你今日脸色不大好,不敢放你一人在这。” “同我说说情况。” 阿鸢低头,抿了抿唇,“二少爷,我总觉着有些奇怪,但说不上来,之前来的官员都怎么说的?” “有人说是家禽,有人说是鼠疫,还有说是飞虫。可家禽杀了,鼠和飞虫都除杀过,都无甚效果。” “奴婢今日检查了个染病的小娃儿,那小娃儿全身并无创口,说明这并非外界传染的。” “那么就只剩一种可能了。” 她纤指点了点朱唇,“从口而入。”说罢又蹙了蹙眉,“可若是这样,那便更奇怪了。” 周权霖懂她的意思,从半年前起,前来的官员断的各种源头,全被他们一一消灭,现在他们吃的大多食物,都是从其他地方送来的,每七日送一回。 阿鸢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了,“二少爷,你能否同我去个地方,不过可能有些危险。” 周权霖自是不会拒绝的,二人来到最后边的小屋子,最严重的病患住的地方。 小屋子窗户都封得很好,只留一扇门,屋子中央只有一只蜡烛,不足以照亮整间屋子。 两人举着一只蜡烛进了门,听见了声响床上躺着的人也没有什么反应。 就像……已经认命了,在等死一般。 “姐姐。”阿鸢感觉自己的衣摆被什么扯了下,她低头是个小女孩,头发很乱穿着不合身的衣服,拉着阿鸢衣摆的手有些红斑,“姐姐,你是大夫吗?” 阿鸢蹲下平视着她,浅浅一笑,“对,姐姐是大夫。” “那姐姐,小白会死吗?” 用最纯真的口气道着死亡,或许,她连死亡是什么都不知道。 阿鸢不知觉红了眼眶,她摸摸小女孩的脑袋,“你叫小白对吧?姐姐答应你,姐姐一定治好你。” 小女孩似是累了,说了几句话就爬上去睡了。 周权霖牵着阿鸢的手将她带出了门。 阿鸢站在门口停下了脚步,周权霖还以为阿鸢是太过难过,回过身刚想安慰她就听过她冷静的话语,“二少爷,您发现了吗?” “那个小女孩的衣服,好小啊,明显不合身,上面衣襟处,都快勒得她喘不过气了。” “我知道,小孩子嘛,长得快也不奇怪,可是。”她抬起眼,看向周权霖的眼,纤指指着门后,“里边躺着的人,身上的衣服都是不合身的,” 第19章 奇怪的瘟疫(下) - 折鸢 - 月有时 周权霖将阿鸢带回了房间,却没有注意到,暗处转身的人。 “长了红斑的人的衣裳不合身,就只能说明,他们得了瘟疫被送进驿站以前,身形是更为消瘦的。 “进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还让禄尘去查看过闭门不出的百姓,无一例外,都很瘦。” 周权霖给阿鸢倒了杯茶水,在她身边坐下。 “也不是没有例外,卢大人的妻子就很丰腴,似乎……同这里的人格格不入一样。” 阿鸢双手拖着下巴,眉心蹙得很紧,“无病的人身形清瘦,病重的人身形却更为丰满。” 她拍了拍桌沿,很是不解,“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 夜已经深了,阿鸢打着瞌睡,周权霖将她抱上了榻,自己则出了门。 第二日晨起时,阿鸢也未见到他。 她走向小灶台,有几人正在煮早膳,见了阿鸢还热情了唤了声,一旁的桌子坐着几个正打瞌睡的人,是余大夫收的徒弟,一般夜里会守着病患,早晨就在屋子里休息,所以昨日阿鸢未见到他们。 “你是新来的大夫?” 是一个男孩,要比阿鸢矮上半个头,“你看着年纪没比我大几岁,就能做大夫了?” 他的嗓音还很细,同成年男子不同。 一旁正打瞌睡的男人快步走过来,扶着男孩的肩膀向阿鸢道歉,“舍弟还小,还请姑娘莫怪。” 阿鸢弯下腰平视着男孩,抬起素手捏了捏他脸颊的肉……他脸颊的肉! 阿鸢忽然瞪大眼睛起身,看了眼男孩的哥哥,又看向桌子边打瞌睡的几人。 “你们是一直都这么……”她想不出应该怎样表达,便用最直接的话语,“胖吗?” “我们胖吗!”打瞌睡的女人忽地站起,叉着腰看向阿鸢。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她看着正在煮粥的两人,又看向他们几个,“你们不觉得比起这里的其他人,你们不管身形还是脸色,都显得过于……健康了吗?” 男孩的哥哥摸着后脑勺笑得憨厚,“师傅说咱们几个年纪尚小,精神头儿足,才让我们守夜,果然三个月下来师傅都瘦了不少,我们几个一丁点儿没变。” “……” 绝不是这样的,可是问题出在哪里呢?对了! “你们是一直住在驿站吗?” 得了几人回答,阿鸢立刻去找周权霖。 可她哪儿也没找到,倒是撞上了珊儿,“姑娘,你怎的如此着急?” “你见着二少爷了吗?” 珊儿摇头,随即又笑了,“不过昨日二少爷就让奴婢一直跟在县令夫人,找找她与常人不一样的地方,奴婢倒是发现了一点,就是不知道对是不对。” 珊儿说黄氏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唯一有一点不同的是她只喝雨水和露水,连她的膳食都是用这些煮的。 “她的丫鬟说什么雨水和露水是……是什么无根之水,为天之恩赐,最为纯净,她从幼时起,就只喝这些。” “姑娘,你觉着这消息有用不?” 阿鸢微抿下唇,也说不上来有无用处,“府里就她一人是这样的?” “是的,县令府里的后院有几个大缸,每每下雨,就会用来接雨水储存,其他人包括县令大人,都是用的后院井里的水。” 水? 若是水,那为何…… 周权霖傍晚才回来,一脸的疲惫,阿鸢给他热了汤,又站在身后给他按肩。 “二少爷,阿鸢有一个怀疑。” 周权霖握着她的手,将她带入怀中,额头搭在她的肩上,“嗯”了一声,声音闷闷的,像是累极了。 阿鸢轻轻拍着他的后肩,“奴觉着,城里的人并不是得了瘟疫,而是中毒了,中了一种毒发时很像瘟疫的毒” 周权霖直起身,黑眸中带着血丝儿,看进阿鸢的眼睛。 “奴接下来话或许有些匪夷所思。”阿鸢咬了咬下唇,犹豫着开口,“奴猜想根源是井水,饮用井水两月以上,便会开始消瘦。” 余大夫来个三月有余,是一个月前身形开始消瘦的。 “随着百姓越来越瘦,有的便会开始发高热,头疼,这些约莫都是毒发的现象。久不得医,便会发红疹,然后身亡。” “但有些奴解释不了,甚至同奴的猜想所相悖。” “今日奴看见,在这生活了三月,身形却未有改变的人。” 黄氏没喝井水,可他们几个喝了。 “他们是否一直住在驿站。” 阿鸢点头。 周权霖捏了捏太阳穴,“驿站的井水,水源来自后边德州县的湖水,而城里百姓饮用的,是另一条河水。” 可这样就更不能是下药了,若是在河水里下药,方圆几十里的县城,都有可能会遭殃。 “南卢县是最下游,约莫一年半前,县城边上围了河坝,所以这水流不到后边的德州县。” 周权霖的话等同于认同阿鸢说的下毒的说法。 南卢县的水源是完全独立的,且又与驿站分隔开来。 阿鸢顿时茅塞顿开,“也就是说,半年前,县城的百姓有的毒发了,大家以为是瘟疫就把他们送到驿站,驿站的水没有毒,而那时候他们中毒又不深,请来的大夫确实治好了他们的病,或者说毒,可是他们好了以后,又回到了城里,喝上了有毒的井水,所以出现了反复。” 半年后,长期饮用井水的百姓中毒颇深,毒发后也再无法医治,送到驿站后,不再有新的毒进入身体,而等自身的毒开始散开到五脏六腑后,皮肤机会出现红斑,身形也会恢复成没有中毒的样子,那时候死亡就会降临。 那么为何有的人毒发了,而有的人没有呢? “南卢县盛产金钗股,没有发病的人家,包括卢大人家里,都有这种植物,他们几乎每日都食。” 周权霖似乎懂得阿鸢眼中的疑问,给出了解释,他昨晚就是去探了还住着人的院子。 阿鸢虽然不懂为何食用了金钗股的人没有毒发,但他们的猜测应当是八九不离十了。 “谁!”周权霖的眼神刹那间变得锐利,将阿鸢从身上拉起就冲出房门,门口一片寂静,什么人也没有。” “您是不是太累听错了,先睡下吧,明日奴婢同余大夫去城里瞧瞧,或许能知道解毒的方法。” 第20章 余大夫之死 - 折鸢 - 月有时 阿鸢敲了几户人家的门,无一人允他们进门,无法,只得去卢大人的住宅。 卢柄不在,府中只有夫人黄氏和几个下人。 她进去打听了一番,果然同周权霖所述,没有毒发的丫鬟侍从,要么是黄氏贴身的丫鬟要么是灶房的丫鬟,剩下的是照顾植物的下人。 总之都是能够吃到金钗股的人。 “余大夫,您有给没有病症的人把过脉吗?包括您自己。” 余大夫摇头,若是没病,这种时候谁会出门去看大夫。 阿鸢打算去寻几个丫鬟号个脉。 “阿鸢姑娘,您确定真是中毒不是瘟疫吗?” 阿鸢摆摆头,“不确定,所以还请余大夫等会儿别透露,以免引起恐慌。” …… 号完脉出了府,二人对视了一眼,果然,他们的猜想没错。 除了夫人黄氏之外,其余下人的脉象与驿站的病人相差无几。 余大夫说,他那几个学生每天都会相互号脉来练习,他们的脉象是正常的。 所以,问题果然出在井水上。 阿鸢同周权霖说明这件事,周权霖双眉紧锁,面色凝重。 他让阿鸢尽快找到解毒的方法,又吩咐福阳与禄尘照看好阿鸢,自己则转身出了门。 余大夫走南闯北见识颇深,但思想顽固,一直将此症状当作是瘟疫去医治,久久未得所成,如今知道这是中毒而非瘟疫后终于豁然贯通,也很快找到了解毒的方法。 “阿鸢姑娘,你很像我一个师弟,他啊,是个厉害的人物,年纪很小就已经学有所成,若是他在这里,我也不至于被这小小的毒,迷惑这么久。” 这毒其实并不复杂,只是它在毒发前,身体只是出现消瘦之象,其他并无异样,而毒发时又太像瘟疫容易迷惑人,才久久不得解,可见下毒之人有足够的耐心且是个心机深沉之人。 “这下毒之人啊,不像是要害人,倒像是想要将这南卢县隔绝开来,里边的人不能出去,外边的人啊,又不敢进来。” 余大夫摸着自己的长胡子发出感叹,这倒是让阿鸢陷入了沉思。 自那天之后,周权霖就没再回来,照现在来看,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在这南卢县的瘟疫之下,仿佛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 是夜,万籁俱寂。 门外一个身着夜行衣的人,悄无声息地溜进了阿鸢的房间。 此时阿鸢已然入眠,刺客手握匕首,一步一步朝着阿鸢靠近。 锋利的匕首在月光下闪着寒光映至阿鸢侧脸,刺客举起手的那一瞬,床榻前,缠着银铃的细线被刺客踢到,发出“铃铃”的声响。 阿鸢猛然睁开眼,看着就要落下的匕首,她心一慌,抬手稳稳地握住的它。 鲜血自掌心滑下,滴落在阿鸢侧脸。 屋顶守着的禄尘在听见银铃响那一瞬,立刻闯了进来,与刺客缠斗在一处。 阿鸢手落心脏处,心有余悸。 顷刻间,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起身朝着余大夫的房间冲去,推门进去那一刻,余大夫似乎刚醒,睡眼朦胧地半卧在榻上看着忽然闯进的阿鸢,阿鸢道了歉,关门的一瞬才松了口气。 守夜的几人也听见了声响集中了过来,彼时禄尘已经将刺客捉住,在他询问之际,刺客服毒自尽了。 “阿鸢姐姐,这是怎么了?”出声的是那日那个男孩,余大夫的学生名唤余山。 阿鸢努力勾起唇角安抚着他们无事,可自己的心,却久久不得安定。 阿鸢担心了一整夜,天明时才迷迷糊糊地迷了一会儿,她不敢起得太晚,今日余大夫说要试药。 她揉着眼角走进小灶台时,余大夫已经在熬药了。 他不愿其他中毒的人试药,便要自己来。 暗红的血液从他口中呕出时,他脸上还挂着不可置信。 “怎么会……这……不可能……我的药……” 他是在一瞬间咽气的,阿鸢还处在怔愣之中,他的几个学生围着他哭得不能自已。 一个城里自愿来驿站照顾病患的姑娘,看见这一场景惊恐地叫出声,嘴里一直重复着,“没救了!没救了!这一定是诅咒!一定是诅咒!没救了……” 禄尘将那姑娘敲晕,以免她吓到其他人。 阿鸢回过神来,腿一软,跌坐在地上,眼泪倾涌而出。 余大夫死了。 阿鸢爬着上前,想要看一眼余大夫,却被他的一个学生狠狠地推出去,“都怪你!师傅他明明一直好好的,要不是你,他怎么会试药!” 余水怒吼着,泣不成声,他是他们之中跟着余大夫最久的。余大夫于他而言,是师傅亦是父亲。 她被余山余海两兄弟拦着,四个学生中唯一的女学生余花儿走过来同阿鸢道歉。 而阿鸢却听不进去了,傻愣愣地坐在地上,最后是珊儿将她扶回房中的。 …… 阿鸢将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也不说话,珊儿担心得不得了,转头便同那日吼了阿鸢的余水吵了起来。 “我知道你们师傅走了你们心里很难受,但也不要什么都怪在我们姑娘身上。余大夫他本身就中了毒,若不是我们姑娘发现,你们觉着他又能活多久。” “你怎么知道师傅他中毒了!全是那个阿鸢她一面之词!师傅若不是听了她的鬼话,怎么会因为试药而死!” 余水不甘示弱地回呛着,珊儿冷然一笑,“余大夫都在这里诊治了三月有余了,有用吗!这里的百姓还不是一个又一个地死掉!既然他选择了相信我们姑娘,就说明我们姑娘是对的!” “够了!”说话的是余海,他抱着吓哭了的余山,眼神严肃,“余水,我相信阿鸢姑娘。” “你……” “既然师傅都相信她,我们为何不信呢?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给这全城的百姓解毒,而不是我们在这里内讧,师傅他不能就这样白白牺牲。” 余水被说得惭愧,红着眼低下了头。 “可是现在阿鸢姑娘连门都不出,没有她,就凭咱们几个,又能干什么呢?” 余花儿垂头丧气地坐在一边,她的话,让他们几个都变得沉默。 “余大夫给你们留下的医书里边,是不是有“以血引毒”之法?” 第21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 折鸢 - 月有时 阿鸢站着他们身后,小脸儿苍白,话语声轻柔。 珊儿连忙上前扶住她。 “你如何得知?” 余海面露疑惑。 阿鸢当然知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也算得上是师出同门了。 “把它交给我吧,我去试解药,我相信余大夫的药方不会出错。” 他死前的反应是震惊,说明他不觉自己的药方会害死自己。 而想起前夜遇到的刺杀,阿鸢猜测,这幕后之人原是想一石三鸟的。 将阿鸢杀害,又给余大夫下毒,让他第二日试药时候吐血身亡,这样剩下的人定然不敢再去尝试解毒。 可是未曾想,周权霖先有预料,派人保护了阿鸢。 “可是师傅说“以血引毒”之法是禁术。” “这时候还管什么禁术!”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同意了阿鸢的方法。 引毒的过程很痛苦,阿鸢几回都快受不住了,珊儿在一旁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仿佛比她还紧张。 从发红斑的人身上引出的毒,毒性很强,完成之后阿鸢只需要等待一晚,便会毒发。 从第二日开始,阿鸢按照余大夫的药方试了几回不同的剂量,终于在第五日夜晚时,将身体里的毒全部清除。 几人终是松了一口气,期待着明日能给中毒的人解毒。 那夜,阿鸢半卧在床榻之上,珊儿给她喂着粥。 “姑娘,珊儿要是早些遇到你就好了。” 珊儿是阿鸢一年多前,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她的求生意识很强,明明被埋在死人堆下面,却还是能一点一点爬出来。 珊儿的家乡也是发了瘟疫,她当时跟病重的父母待了一晚上,被村里人发现时,也不管她是否染上了瘟疫,就要将她一同埋了。 她使劲逃,碰上了一个送镖的队伍,领头人见她可怜便收留了她,可谁知遇上了劫镖的,那群人一个也没活下来。珊儿受了重伤,被路过的阿鸢发现,救了下来。 “若是我能早些遇到姑娘,或许我的家人就不会死了。” “珊儿在被你救下那一刻,就认定要长长久久地跟着你了,姑娘,你是个好人,一定能通过这次难关,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阿鸢笑了骂她傻,“我本就是下人,你跟着我算什么回事儿。” 周权霖允珊儿进入周府,让珊儿照顾她,可珊儿从未签卖身契,她从来都是自由的,“等这次事情过后,我求二少爷为你寻户好人家,好不好?”珊儿同她差不多的年纪,已经可以嫁人了,跟着她在周府,太过危险。 阿鸢没听到珊儿的回答,已经好几日没能好好休息了,她有些困了,睡了过去。 夜里,她被一阵吵闹声吵醒。 她起身,出去询问了一番才知道,放药材的库房起了火,不过好在救得及时,没损失什么,唯一全部被烧毁的只有金钗股。 阿鸢松了口气,还好是金钗股,南卢县最不缺的就是它了,只要明日到城里人家去寻买就行。 …… “什么!” 阿鸢拍案而起,“什么叫城中的金钗股全都没有了!” 禄尘言,他们一早就出去寻金钗股了,可城中种着的金钗股一夜之间全部被火烧毁,药材铺里也寻不到。 “先不要着急,我让福阳几人去临近的城里去采买了,应该没有问题。” 可这又怎么放心得下来呢,明显就是早有预谋的。 阿鸢料得不错,临近的城中,全都没了金钗股。 阿鸢瘫坐着座椅上,“给二少爷送信,阿鸢已经无能为力了。” 这里所有的一切她都尽力了,剩下的,就交给周权霖吧。 周权霖依旧没有消息,但一个令阿鸢意外的人,却出现在了驿站。 “大少爷?你怎么在这儿!” 周权景笑得散漫,举起手中的布袋子,“来给你送药啊!” 阿鸢接过,袋子里装的是金钗股,“您怎的知道我需要这个?” 他弯着腰靠近,漆黑的眼眸凝视着她,“我说过的,周权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而且,我会比他做得更好,所以,你能不能别把我排除在外?” 阿鸢静静地看着他,一时半会儿想不通,他到底想干什么。 “少爷。” 身后过来一人,身高约七尺,皮肤白皙,桃花眼,一张面容雌雄难辨。 阿鸢愣了一下,他刚才唤他,少爷? 阿鸢垂下眼睑,眼珠子转了转,待再抬起眸子时,眼里带上了蛊惑。 她勾起唇角,“奴婢可以认为,大少爷心里有奴婢吗?” 此时那人已自觉离开,周权景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大掌摸上她纤细的腰肢,将她带进怀里,“是我表现得不够明显吗?” 阿鸢纤指点在他胸前,慢慢地划着圈,“可是怎么办呢?奴婢还是那句话,您啊,护不住奴婢。” 周权景的手在她腰间来回摩挲,听到这话也不在意,依旧漫不经心,“我哪回没护住你了,这次我不是又帮你了?” “帮我?您帮的,是这南卢县的百姓,可不是阿鸢噢~” “不是你要救他们的?还以身试药。” 阿鸢一顿,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似乎是猜到阿鸢心中所想,“我不仅知道你以身试药,还能抓住放火烧药材之人。” “只是我没想到,如此惜命的你,还会为了别人搭上你的命。” 阿鸢神情淡淡,“搭上性命倒不至于,阿鸢只求神明开眼,能看在我救过这么多人的份上,保我此后,事事顺遂。” 周权景捏住的她的下颏,微微抬起,意味不明的晒笑了声,“你求神明不如求我,你要知道,从来就不是我能不能护得住你,而是,我愿不愿意。” “阿鸢,你听清楚了。”他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锐利,“你是我的。” 空气似乎安静了一瞬。 阿鸢被放开,他又恢复到散漫的模样,仿佛刚才只是阿鸢的错觉。 “兰知,你留下来,”刚才那个人从角落里出来,对他点了点头,他依旧看着阿鸢,“我要先走了,周权霖快回来了,相信你也不想他看到我。” 第22章 阿鸢的恨意 - 折鸢 - 月有时 周权景说到做到,那位名唤兰知的男人,不仅捉住了放火的内奸,还以过路药商之名解决了金钗股缺失的问题。 “原来那位公子是个药商啊。” 福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你见过他?” 福阳点头,“在去临边的城镇寻金钗股的时候见过,当时我似乎还提起了我们需要金钗股这件事。” 阿鸢这下才明白,原来周权景并没有一直派人跟着自己,他会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只是因为他遇见过福阳。 她松下一口气,她还真的害怕周权景派人时时刻刻盯着自己。 周权霖是申时回来的,彼时阿鸢刚刚安葬好小白的尸首。 阿鸢昨日到那毒发最严重的小屋子,告诉他们,他们不会死,他们有救了。 可那里的人很安静,似乎已经看淡了生死,连听到有生的希望,都不曾有一点儿动静。 或许,这样的话他们已经听到太多次了。 叫住她的依然是小白,可小白这回没有下床,离她远远的,阿鸢清楚地看见,那小娃儿的脸上,几乎长满了红斑。 她仍旧在笑着,她说,“姐姐,小白就知道,你一定能救小白的,等小白好了,小白就可以见到阿爹阿娘了。” 可她不知道,她的阿爹阿娘,早已不在了。 在熬好解药后,阿鸢捧着药就来找小白。 可小白不会动了。 小白脸上还是挂着笑,或许她觉得她很快就能见到阿爹阿娘了。 是的,这一次,她真的要见到阿爹阿娘了。 阿鸢回到驿站时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她看见福阳与禄尘进了同一间屋子,疑惑地跟上去,还未推开门,就听见屋子里传出周权霖的声音。 阿鸢想那周权景还真是厉害,昨日才说周权霖快回来了,今日他就真的回来了。 抬起手刚要推开门,却在听见里边传出的说话声后,又停住了。 周权霖似乎在说这几日他探查发现的事情,话语间的意思应该是,他去了南卢县后边的德州县,发现了里边有人私开铁矿。 德州县三面环山,是个极为封闭的小镇,与南卢县只隔着一片二十里的树林,若是南卢县发了传染病,外人就不会再往这个方向的城镇来,朝廷又不会特地派人去查德州县,这样就能将德州镇与外界完全隔绝开来。 阿鸢没曾想到,这些人为了一己私利,居然这般丧心病狂,用一个城镇的百姓的性命,来为他们做遮挡。 阿鸢在他们的谈话间,听到了熟悉的人名——简斯述,简家二公子,简湘唯的胞弟。 简家,又是简家! 阿鸢攥紧手掌,用力到指甲都快嵌入肉中,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仿佛藏着滔天的恨意。 “谁!” 门里周权霖的声音瞬间唤醒了她,她抬手抹掉眼角的泪珠,收敛了情绪,朱唇勾起一抹笑,悠悠地推开房门,“二少爷,是奴婢。” “您回来了,怎么也不告诉奴婢。” 周权霖看见是阿鸢,立刻收起眸中的冷峻,露出笑意,朝着阿鸢伸出一只手。 福阳和禄尘识相地退出门去,阿鸢握上他伸出来的手,顺着力道坐在了他的腿上。 他抬起手抚上阿鸢的侧脸,嗓音轻柔又温润,“这些天辛苦你了。” 周权霖一共消失九日,久到阿鸢都要以为他出事儿了。 “有些事情耽搁了,这里多亏了有你在。”他双手搂住阿鸢的后腰,将脑袋埋入她的脖颈处。 “阿鸢,我有要紧的事情必须立刻回京,你要不要同我一起。” 阿鸢摇了摇头,“余大夫他……奴婢还需再留几日。”至少要给余大夫的几个学生嘱咐好后续的事情,她才能安心离开,“二少爷,行吗?” “嗯。”他大掌轻抚她的后脑,“我把侍卫都留给你。” …… 周权霖离开后,阿鸢又留了两日才离开了。 临别前与余师傅的几个学生道了别。 余海说,师傅不在了,他们几个以后依旧会四处行医,虽然他们的医术并不精湛。但是能帮助一些看不起病的百姓也是好的。 此后山高水长,也未必能再见了。 从南卢县回都城的道路挺通畅的,意外发生在第二日的午时,阿鸢靠着马车上休息,听见了外面兵器碰撞的打斗声。 “阿鸢姑娘,外面的刺客太多了,你在马车上躲好,别下来!” 阿鸢掀开帷幔想要下车,就被影壹推了回去。 “姑娘,姑娘。” 珊儿躲开打斗着的人,掀开帷幔钻了进来,“姑娘,你这么样?” 阿鸢从窗出看了看外面,“我无事,外面如何?” “外面情况不太好,好像是附近的山贼,人很多。” 山贼?阿鸢不这么认为,难不成是德州县那边被发现了,恼羞成怒派来的杀手? “啊!” 一把长剑从马车侧面扎了进来,阿鸢惊慌失措,拉着珊儿及时躲开。 而后接连不断有剑从外边插入,好几回都要划破阿鸢的衣衫,扎进皮肤中。 “砰!” 刺客破顶而入,落在了两人面前,珊儿握上阿鸢的手腕就将她拉了出去。 “姑娘小心!” 影壹一人抵挡着三人,才让阿鸢和珊儿平安地跳下马车。 阿鸢带着珊儿一路小跑,尽量躲着刺客的攻击。 可她们想要躲开刺客,可刺客却不想放过她们。 脱离缠斗的刺客,举着剑快如闪电般朝阿鸢背部心脏处刺去,珊儿回首时,刺客手中的剑距离阿鸢只有一丈,珊儿来不及反应,用力将阿鸢推开。 “姑娘小心!” 阿鸢被推得踉跄了几步,回过头,看见银色的长剑深深地扎进了珊儿的胸口。 她崩溃大叫,“珊儿!”刺客反应过来,将剑用力从珊儿胸口拔出,又要朝着阿鸢袭来。 影贰从后背砍伤了他的脖颈。 刺客倒了。 阿鸢冲过去接住了体力不支的珊儿,跌坐在地上,一手搂着她,一手捂住她正在冒血的伤口。 “珊儿,珊儿,你坚持一下,我……我给你止血……我给你止血。” 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落在衣襟之上。 阿鸢不敢将她扶起来,只能大喊求救,“帮……帮帮我……帮帮我!” 那边的缠斗还未结束,阿鸢眼眸急转,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止血药,对!止血药,我去找找有没有止血药!” 阿鸢想要放开她起身,却被珊儿拉住了,包袱是珊儿收拾的,这次在南卢县,耗光了他们所有的药材,包里只有几件衣裳。 珊儿握住她的手,颤抖着开口,“姑娘,从珊儿被你救下的那一刻起,珊儿的命,就是姑娘的了。” “珊儿最大的愿望,便是能护在姑娘身侧,现下看来,也算是如愿了。” “珊儿只是遗憾,不能再陪着姑娘了。” “姑娘,别哭啊……别哭。”她抬手轻轻擦拭阿鸢脸上的泪,她努力勾起唇角,“珊儿最喜欢看姑娘笑了。” 她咳嗽着,呕出了几口血,阿鸢慌乱地帮她擦拭,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姑娘,你是珊儿见过的……最好的人……一定……要……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阿鸢握住珊儿因为失力滑下的手,崩溃大哭,她忽觉胸口一痛,一股腥甜涌上喉咙,阿鸢猛然呕出一口血。 视线有些模糊,倒地之际,她看见了刺进珊儿胸口的那把剑,剑上有个图案,和那晚在清净寺的刺客手中的,一模一样。 “简湘唯……” 第23章 小产 - 折鸢 - 月有时 晨曦初照,晨光透过雕花窗照进屋内,映在阿鸢眼眸,阿鸢缓缓睁开眼,门被推开,珊儿从外面走了进来。 “姑娘,都巳时了,您怎么还不起来。” “珊儿今日做了新的糕点,您尝尝喜不喜欢。” 珊儿抬起手在阿鸢愣愣的眸子前晃了晃,“姑娘?您怎么了?” 阿鸢眸中滑出一滴泪,起身想要抱住她,却扑了个空。 珊儿又出现在了屏风前,满身是血。 “姑娘,救我!” “姑娘,救我!” “姑娘,珊儿好疼啊!珊儿好疼啊!” “珊儿!” 阿鸢猛然从床上坐起,额头上都是汗水。 “阿鸢!” 靠在阿鸢榻前的周权霖醒了,眼里带着疲惫,看到阿鸢醒来像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你醒来,你要再不醒,我真的要叫大夫了。” “珊儿呢?珊儿怎么样了!” 阿鸢抬手握住周权霖的肩,话语急切。 周权霖没有出声,脑袋微垂,“珊儿她……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吗? 她松开了手,颓然坐在榻上,泪水滑出眼眸,顺着脸颊从下巴滴落,隐在锦被之中。 为什么? 为什么到头来,她谁都没护住? “阿鸢,对不住,都是因为我,要不是我非要带你去南卢县,也不会让你们被报复,要不是我不在你身边,也不会害你受伤,害珊儿……” 周权霖很愧疚,他知道阿鸢没有亲人,她一直将珊儿视作亲妹妹。 她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眼神空洞又呆滞,一种难以言说的痛感,从心口蔓延开来。 报复?原来他以为是报复。 可若是报复刀剑怎可能只向她一个人来! 为何又不在驿站时动手? 那些人明明是有目的的,他们只想置她于死地! 她想起了晕倒前看见的图案。 是简家的杀手! 她回想,怪不得,怪不得他们出行前,简湘唯拖着四个月的身子也想要跟着他们一同去,并且对阿鸢的同行没有任何意见。 她原来早就计划好了要杀了她,简湘唯还想亲眼看着她死! 可是她活了下来,无辜的珊儿却替她死了。 她狠狠地咬住了唇瓣,眼底是噬心腐骨的痛和滔天的恨。 简湘唯,你也是时候付出代价了! …… 阿鸢在修养的这几天,周权霖日日都来,看着阿鸢精神头不太足的模样,便变着花样地逗她开心。 阿鸢大多没有听进去,唯一只有一样,她听得格外仔细。 周权霖从不避讳同她说朝堂上的事情,或许是觉着她听不懂。 他说,德州县私采铁矿又向南卢县投毒的事情,幕后是与简家有姻亲关系的林家,并且牵扯到了大理寺卿,最后皇帝下旨罢免了大理寺卿,其他一律相关的官员有的死刑,有的流放。 阿鸢眨巴着眼睛,长睫似小扇儿,掩去了她眼底的情绪。 简家就这么逃过了? “不过林得这么一走,我在大理寺也算是拿到实权了。” 林得,前大理寺卿,按周权霖所诉,他应当是简家放在他身边监视他的。 阿鸢把玩着周权霖的大掌,状似无意地问,“那二少爷是不是要升职了?那二少爷是不是不用忌惮简家了?” 她嘟着嘴,将脑袋搭在周权霖肩膀上撒娇,“二少爷您都不知道,其实阿鸢早就好了,但阿鸢不敢出门,这回您出远门带了阿鸢却没带二少夫人,二少夫人一定会记恨阿鸢的。” “你放心,她不敢欺负你。” 阿鸢撇了撇嘴,用下颏在周权霖脖颈处蹭了蹭,话音委委屈,“罢了,阿鸢能忍的,毕竟二少夫人可是怀了二少爷的孩子,相府的嫡长孙。” 周权霖眼底的愧疚与心疼都快要溢出来了,他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阿鸢乌黑的长发,“阿鸢,你不需要忍,任何伤害你的人,我都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阿鸢勾起朱唇,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二少爷,你可要,记得噢~ …… 主院花园的花开得很好,阿鸢站在树下观赏了一番,余光看见问候完右相夫人正要回东院的简湘唯。 她装作没看到的模样,在确定简湘唯能看到自己后,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 阿鸢未停顿,只是下一秒就被简湘唯抓住了手,她转身,简湘唯眼里都是高傲与不甘,“没想到你这贱蹄子命这么大,屡次三番都弄不死你。” “不过也不算毫无收获,你身边那不识相的狗腿子,不就死了?” “听说死得很惨呢,浑身都是血,可惜啊,没能亲眼看见!” 阿鸢捏了捏手指,隐去恨意,她勾起唇瓣,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二少夫人怕是不知道吧,因为这件事情,二少爷可是更心疼奴婢了。” 她抬起手,纤指落在她胸骨之上,自上而下,慢慢滑落在她微微隆起的腹部,轻轻点了点,“有五个多月了吧?” 惹得简湘唯退了一步,眼里都是警惕。 阿鸢掩唇一笑,“别害怕啊二少夫人,奴婢能拿你怎么样啊?” 她眨了眨眼睛,一脸单纯,“二少爷说,只要少夫人平安生下孩子,娶我进门。” 她凑近她,抬起眉梢,好似在说悄悄话一般,“做平妻。” “啪!” 简湘唯反手甩了她一巴掌,尖叫着,“就凭你也配。” 远处简湘唯的两个丫鬟听见动静,赶忙跑了过来,在她们接近前,阿鸢又用只有她们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二少爷这么宠我,把你的孩子给我养,不是早晚的事吗?” “啊!你这个贱人!” 阿鸢退后着一脸惊恐地捂住脸,那两个丫鬟赶忙拉住了暴怒的简湘唯。 “二少夫人这是怎么了?” “让她跪下,给我让她跪下!” 简湘唯咬牙切齿,指着阿鸢厉声尖叫。 这两个丫鬟是右相夫人派给她的,本质上是右相夫人的人,听到这个吩咐有一些迟疑。 “二手夫人,这不太好吧?” 开口的是秋玲,惹得简湘唯一瞪,“连本少夫人的话都不听了?” 而另一边的秋华犹豫了一瞬还是上前,阿鸢眼里含着泪水,害怕地退后,“二少夫人……” 秋华用力在阿鸢后膝一踢,阿鸢便跪下了。 “压住她!” 她上前,一下又一下,接连不断地扇着阿鸢的脸,而阿鸢被秋华压住,动弹不得。 “让你狂!你这贱胚子也妄想和我比!” “一副狐媚样子,以为权霖会一直被你蒙骗吗?以色侍人还妄想着长久!” “我呸!你这贱蹄子!我打死你!” 巴掌声和辱骂声不断,她又似不解气地从头上拿下簪子,“看我不划烂你的脸!让你勾引权霖!” 尖锐的簪子划在阿鸢光洁细腻的脸颊,鲜红色的血流出了,划过她的下颏,滴落在鹅卵石铺着的路上。 阿鸢咬着牙,泪水从眼角流出,在簪子又要落下之际,秋素的声音打断了她们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丫鬟快步跑过来,看着眼前的场景,眼中尽是不可思议,“二少夫人,您这是做什么?” “惩罚一个下人而已,用得着这幅表情?” 秋华放开了阿鸢,阿鸢跌落在地上,“二少夫人,夫人请你过去。” 那丫鬟说完话就是转身了,阿鸢挣扎着起身,又故意在简湘唯耳边低语,“就算你划伤我的脸,二少爷也不会喜欢你,你所有的一切,迟早都是我的。” 话毕,阿鸢退后,想制造被简湘唯推落池水的假象,可简湘唯似乎是气急了,反手按住她的脑袋,狠狠地撞向假山,阿鸢的肚子也磕在了凸起的石块上。 听见动静的丫鬟回头,惊恐地指着阿鸢身下,“血,有血!” 第24章 毁容 - 折鸢 - 月有时 温热的液体自阿鸢的额头缓缓流出,滑过她被簪子划伤的侧脸,火辣辣的侧脸疼得有些麻木了。 可是为何?为何她的肚子也这么疼呢? “血……有血!” 她听见有人惊恐地喊叫。 血?什么血? 她低头,看见了被血染红的浅蓝色裙摆,她后知后觉地捂住肚子。 好……好疼啊。 就好似有人拿着钝刀一下又一下的磨着她的骨,连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利剑刺破她的肌肤。 她弯下腰,疼痛令她浑身的都止不住的颤抖。 阿鸢的眼前渐渐变得模糊,耳畔嗡嗡作响,失去意识之前,她好似听见了周权霖在唤她的名字。 惊慌、无措、撕心裂肺。 …… 周权霖今日无事,本打算去给母亲问个安就带阿鸢出去走走。 想到她昨日趴在自己肩头委委屈屈的模样,他心尖儿就痒痒的。 路过主院的花园,听见里边吵闹声他还觉着奇怪,走近了些才看清,那个弯着腰捂着肚子的女人,是他的阿鸢。 他慌了,顿时感觉气血沸腾,他冲了上去,“阿鸢!” 他没能接住她,眼睁睁地看着她倒在地上。 他颤抖着蹲下,他的阿鸢,额头还在渗着血,脸部红肿得几乎面目全非,侧脸有一处划痕,很深很深,下身的裙摆已被鲜红色的血液染红,她就这样静静地闭着眼,呼吸很浅很浅。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快去请大夫!” “权霖……” “滚!” 他双目赤红,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戾气,简湘唯被他吼得一震,下意识地退开了一步。 周权霖没看她一看,抱着阿鸢脚步飞快地离开。 右相夫人的丫鬟早已溜走,将院子里的情形如实禀告给她。 “小产了?!”右相夫人拍案而起,双眉紧蹙,“快去找大夫!找最好的,不管花多少银子,让他尽全力救回我的孙儿!” 话毕又摇着头叹气,“唉……真是个沉不住气的孩子啊。” 而此刻的东院乱作一团,下人们看着自家二少爷着急忙慌抱着一个面目全非的还淌着血的女人回来,全都窃窃私语又不敢上前。 有人疑惑,“这人看着怎么像是阿鸢啊?” “居然是阿鸢?不可能吧?” “应该是她不错,她今日出门前穿的就是这一身。” “天啊!是谁这么恶毒!” “……” “阿鸢,你再坚持坚持。”周权霖轻轻将阿鸢放在床上,抬起手,却不敢落在她的侧脸,大夫来了,将周权霖推了出去,他却依旧安心不下来,在房间门口来回踱步。 良久,大夫走了出来。 “周二公子。”大夫先是福了福身,被周权霖扶了起来,急切地问着情况。 大夫摇着头叹了口气,“夫人肚里的孩子是保不住,她的身体修养一段时间就好,只是那脸上的疤啊……怕是会留下痕迹。” 周权霖身形晃了晃,先觉身体无事就好,后来又想,阿鸢生得娇气又爱漂亮,现下又是失了孩子,又是毁了容颜,怕是会承受不住。 可大夫说他已经尽力了,也不好为难,付了诊金就送他离开。 周权霖走进房里,看着阿鸢安安静静地躺着,脸上已经敷好了药,他在榻前坐下,握住她嫩白的手,守在她身侧。 夜里,阿鸢发了高热,似乎还梦魇了,嘴里一直呢喃着什么,怎么唤都唤不醒。 周权霖急得请了几位大夫,却都束手无策。 天刚初亮时,她的体温才降下,周权霖松了一口气,伏在床侧睡着了。 …… “少爷,阿鸢姑娘温病刚好,现下已然安睡。” 周权景悠悠从浴桶起身,拿起白色的丝质里衣就往身上套,绯色的唇瓣微微勾起,语调漫不经心,“早就告诉过她,周权霖护不住她,她偏不信,这回算是吃上苦头了。” “你给兰知送封信,让他去寻鬼医的踪迹。” “她那小脸儿要是留下了疤,她怕是要哭的。” 此时,在寻鬼医的不只是周权景,还有周权霖。 阿鸢迟迟未能醒来,一会儿梦魇一会儿温病的,着急上头的周权霖想要入宫请太医,被福阳拦下了。 阿鸢虽在周权霖心里的地位很重,但说到底只是一个下人,为了个下人劳师动众地去请太医,还是一个同他关系不一般的下人,难免会被有心人到皇帝面前参上一本。 因为上回的事儿,他好才不容易拿捏了简家一回,现在不能让简家抓了他的不是。 闻鬼医任何疑难杂症到他那都是手到擒来,且他现今就在这都城。 要是能请他来诊治阿鸢,再合适不过。 本以为很难寻的鬼医,很快让他们找着不说,还轻易答应了到府诊治的请求。 要知道,传闻中的鬼医不只是行踪难寻,脾气还尤为古怪,听闻此前有高管花黄金千两,都没能请到他。 福阳暗叹阿鸢幸运,得天护佑。 接鬼医入府后,周权霖像是松了一口气,这才想起罪魁祸首简湘唯来。 “二少爷,二少夫人那天许是眼瞅着情况不对,就逃回家了。” 她跑了,可两个丫头却没处跑,周权霖又让人找那俩丫鬟过来。 秋玲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直重复着自己那天并没有动手,动手的是另一个丫鬟秋华,秋华害怕出事儿,已经逃跑了。 周权霖挥挥手让她下去,又下令去寻秋华的行踪。 “那二少夫人那边呢?”福阳问他。 周权霖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带着红血丝的眼中都是冷峻,“等阿鸢醒了,我亲自去捉她回来。” 房里的鬼医装模作样地号了号脉,见四下无人,便推着阿鸢的肩膀,“别装了,没人!” 阿鸢缓缓睁开双眼,眼珠子灵活的转了转,落在鬼医身上,还没开口呢,就被他抬手糊在脑门上,“你这鬼丫头还拿自己身体还拿自己的身体玩乐呢!” 阿鸢抬手扶住自己的脑门,“师傅!很疼的!” “你还知道我是你师傅呢!”他瞪着眼抬手又想推她脑门,但看见她包着白布的脸又挺住了,“你知道你师傅我废了多大功夫,才将你这吹弹可破的肌肤,一顾倾城的容颜保持得这样好吗!” “你怎么就不知道心疼心疼呢!” 阿鸢的眼色一瞬变得狠戾,“我哪里知道,她下手这样狠,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呢?这些比起我曾经受过的,不值一提。” “还得麻烦师傅了。”她的眼神又变得俏皮,拖着长长的语调,悠悠道。 “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阿鸢立刻闭上了眼。 第25章 疼惜与软禁 - 折鸢 - 月有时 “伏老,她怎么样?” 鬼医名唤伏老,此刻正站在榻边,一下又一下地摸着自己的胡子,“这位姑娘没什么大事儿,等会儿就能醒了,脸上的伤口我看过了,不难恢复。” “就是这小产啊,怕是伤到身子了,要好生照顾着,别落下病根。” “多谢伏老。” 周权霖让人给鬼医伏老准备了个房间,待他离开,才走近阿鸢。 阿鸢这下才慢悠悠地睁开眼。 “阿鸢!” 见到阿鸢醒来,周权霖脸上满是惊喜。 阿鸢动了动脑袋,被疼得“嘶”出声来。 “别动。”周权霖上前按住她的肩膀,防止她乱动牵扯脸部伤口, 阿鸢眼中尽是迷茫之色,“二少爷,阿鸢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你生病了,需要好好修养。”他温声回答,大掌握着她细嫩的手,拇指一下下滑动着,似在安抚她。 她睫毛颤了颤,又像是想起什么的模样,眸子染上雾气,“二少爷,阿鸢下面……好多血……阿鸢是不是……” 周权霖沉默着一瞬,努力牵起嘴角,“阿鸢,别怕,以后还会有的。” 她眼中的泪水倾涌而出,摇着头,也不顾脸上的伤口,“不会了,不会有了,都怪阿鸢,阿鸢不该和二少夫人说话,不该惹她不高兴的,都怪阿鸢,是阿鸢没用,没能保住我们的孩子。” 说着又要去捶打自己,周权景将她的双手压在床榻之上,眼中尽是苦痛之色,一滴泪水自他眼角落下,落在阿鸢鼻侧,他声音沙哑,“阿鸢,不怪你,不怪你,我一定会让害死我们孩子的人,付出代价的。” …… “权霖啊,你怎么来了?”简母林氏脸上浓妆艳抹的,还堆着笑,对周权霖很是热情。 周权霖面上没什么表情,却依旧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岳母,权霖此次来打搅,是为了来接湘唯回家。” 林氏让丫鬟给周权霖上茶,又让人去唤简湘唯,“湘儿还小,不懂事儿,你这个做夫君的啊,还是要多体谅。” “听说湘儿这回打了个下人,出手重了些,但终归是那个下人不懂规矩。” 她余光打量了周权霖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又接着说,“听说那下人是你房里伺候的?权霖啊,岳母这就要说你几句了,没娶新夫人之前,你房里的人就算是闹上天也不打紧儿,但这娶了夫人,就得要给房里的下人立立规矩,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尊卑,别总想着骑到主子头上作威作福。要是不听劝的,就多打几回,一个下人而已,死了便死了。” 周权霖咬紧后槽牙,藏在宽袖里的手紧攥着,力道大得快要掐出血来。 林氏还要说,被周权霖打断,他的语气已经不太好了,但还是勉强着维持表面的平静,“抱歉,我一会儿还有事。” 林氏顿了顿,反应过来,起身去寻简湘唯。 屋里的简湘唯就是不肯出去,摔着东西发脾气。 林氏进来时,屋里满地的瓷器碎片,“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这是干什么,小心肚子!” “娘!我不回去!” 林氏扶着她坐下,“权霖都亲自来请你了,你可别再耍脾气了。” “娘!我打了那个小贱人,周权霖不会放过我的!” “胡说!一个下人罢了!再说了,你不是已经把她毁容了?她以后没办法勾引人了,你现在肚子里的,可是周家唯一的长孙,他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简湘唯面上有些迟疑,林氏继续劝说,“再说了,昨晚你父亲怎么说的,你忘记了?本来你任性跑回来他已经很生气了,现在权霖既然亲自来找你了,就是给你台阶了,你回去认个错,态度放低些,就无事了。” 简湘唯被劝动了,低着脑袋跟着林氏出去,林氏将她交给周权霖,又嘱咐了几句。 周权霖随意应着,带着简湘唯回府了。 一直到进了东院,周权霖一直没有开口,简湘唯几次试图说话,都被他的冷漠给推了回去。 娇生惯养的简大小姐哪受得了这个啊,刚进东院便开始发脾气,“周权霖你什么意思!我不就打了个下人吗!你用得着气什么久吗!再说了是那小贱蹄子不懂规矩,她还说……” “啪!” 周权霖一巴掌扇在简湘唯脸上,她捂着脸满眼的不可思议,“你竟敢打我!” 周权霖拽着她的手臂,将她扔进房间里,语气冷漠,“从今天开始你就在房间里不要出来了,你最好祈祷阿鸢无事,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门外的两个侍从锁上了门,周权霖转身走了,丝毫不在意她在房间里又捶又骂。 周权霖走进阿鸢房里的时候,她正靠在榻上发呆,她手摸着肚子,一双眼睛不知哭了多少回,已经肿了。 他心疼地将阿鸢抱在怀里,“别哭了,再哭下去对你的身子不好。” “我将简湘唯软禁在房间里了,今后她都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 “阿鸢,等你好了我就同母亲说,纳你做妾,我知道我许你的是妻子之位,但是……” “阿鸢,我同你保证,名义上你虽是我周权霖的妾侍,但是我,还有周家的下人,都会把你当做真正的周家二少夫人看待,绝不会再让你受半分委屈。” “阿鸢,我会永远对你好的。” 阿鸢回抱住他,将脑袋靠在他的肩侧,像是应了他的承诺。 周权霖在阿鸢睡着后就离开了,夜里连风都是静的,阿鸢房间的门再次被推开。 蜡烛染上火光,屋子瞬间亮了起来。 阿鸢幽幽睁开眼,侧头看向那边正摸着胡子的人,“师傅?” “鬼医伏老”浅笑着走近阿鸢,开口,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小鸢儿,好久不见。” 阿鸢一怔,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钰川哥哥?” 卓钰川浅笑着点头。 阿鸢撑着身子起来,又警惕地望了眼窗外,“你怎么来了?也不怕被发现。” 他耸耸肩,“伏老的易容术你还不相信?” 他定定地看着阿鸢,转瞬收起脸上的笑,“你这次太莽撞了,若不是我听闻你救的那个珊儿被杀的消息后,预感你不会就这样放过简湘唯,飞鸽传书给伏老让他赶紧过来,你这会可就危险了!” “我等得太久了,也是时候该出手了。”阿鸢低着脑袋,语气淡淡。 “听伏老说,你小产了?你是真不知道你有孕了?” 阿鸢掀起眼帘,面无表情地看向卓钰川,“这重要吗?即使我知道,那这个孩子就能平安生下来了?” “哼!”她冷笑,“我又凭什么要生下他们周家的孩子!” 第26章 她的仇恨 - 折鸢 - 月有时 “啊!对了。”阿鸢像是想起了什么,朱唇勾起,“我发现了件有趣儿的事情。” “要是周权景问起我的事情,你们要告诉他,我的身子原是快两个月了。” 卓钰川蹙起了眉,“你跟周权景……” “你不是说他自从受了伤后,性子早就变了,对你无用吗?” 阿鸢颔首,“嗯,我先前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我还是小看了他,有些人啊,骨子里的野心,是磨不掉的。” “你猜?我在周权景身边看到了谁?” “谁?” “望月楼的老板娘,兰儿,或者应该唤他一声,公子。” 便是那日的假药商——兰知。 卓钰川愣在原地,脸上挂着惊愕,“你说那个容貌绝美,身姿曼妙的望月楼老板娘是个男人!?” 她眼睛弯了弯,裹着白布的脸,让她不能有太大的动作,只是微微地笑了笑,“你知道他唤周权景做什么吗?少爷!” “这天子脚下收集情报最厉害的民间组织的头儿,既然是周权景耶!” “这一点儿,咱不得好好利用利用吗!” 卓钰川表情严肃,似是不认同,“你就不怕他查到你是谁?” “怕什么?在他们眼里我早就死了,再说了,我长什么样子,谁又还记得?” “我柳家连同旁系293口人,死无全尸!若不是你将我救下,我早就死了!这些年我苟且偷生,进入周家忍辱负重,伏低做小快四年的时间,为的不就是给我柳家洗清冤屈,让恶人付出代价吗!他们周家和简家欠我的,也该还了!” 她回想起九岁那年,柳家被抄家后,男丁被流放,女眷被发卖,她被卖到了琴坊,在一个下着大雨的夜晚,那些人将她的脸蒙住,几个人的双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太恶心了!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种感觉,她哭喊着挣扎,却差点被他们掐死,这时候,卓钰川出现了,他救了她。 她求他带她去找母亲,他们寻遍了整个都城都没找到,而她却看到了她旁系的姐姐,她曾经的丫鬟一个又一个地死在刀口之下。 他又骑着马带她去找父亲,他们躲在树丛之中,他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出声,她的泪眼朦胧,看着一群黑衣人,将包括她父亲在内的柳家男丁,全都割了喉。酒水洒在他们早已没了气息的身体上,一把火,将他们烧了个干净。 他们人走了,留下了一具具被烧焦的尸体。 阿鸢又痛又恨!却又无能为力。 她暗暗在心中发誓,总有一天,她要让这些人血债血偿!所以,她回来报复了! “周权霖还是太心软了,果然,恶毒的事情还是得恶毒的人做。” “周权景对简家没有任何感情,这些年又不得周启云重视,他下起手来,才是最肆无忌惮。” “若是简家的大小姐在周家出事儿了,我就不相信,他们之间还能这么……友好相处。” “即使简家为了权利忍了下来,周家这两兄弟,可不会这么孬。” “毕竟权利嘛,谁又会嫌大呢?” “小丫头果然长大了。”卓钰川揉了揉阿鸢的脑袋,“朝廷忌惮周简两家已久,若是他们自己狗咬狗,朝廷那边,自是乐见其成。” …… 卓钰川给阿鸢换过药,就离开了。 夜里,窗户外又出现了响动,刚刚入睡的阿鸢微微叹了口气。 这一天天的,还没完了吗? 她闭着眼不动声色,黑暗里,她感觉到有人走近了她的床榻,却迟迟没有动作,在她就要睡着之际,那人似是靠近了些,然后她的手被抬起,微凉却又柔软的触感停留在她手背。 翌日,阿鸢睁眼时,见到正在伏案疾书的周权霖。 从阿鸢醒来那日,周权霖便抬了张书案放进阿鸢房里,白日里都在这审理事务。 德州铁矿案还未完,铁矿的去处是皇帝心中的一根刺。 “二少爷。” 阿鸢轻唤他,手肘撑着床榻就要起身,周权霖连忙放下笔疾步走来。 他的手扶上她的腰肢,将她托起。 阿鸢刚想开口便感觉喉咙处一股腥甜,接着,暗红色的血液从嘴里喷溅出来。 周权霖霎时瞪大了双眼,“阿鸢!” 他捧着她的下颏,“阿鸢,你怎么了!” 阿鸢整个身子都靠在他的怀里,手捂着心口,艰难出声,“好……好疼……” 下一瞬便没了意识。 周权霖晃动了几下怀中的阿鸢,瞧见她没了反应,便着急忙慌地唤来鬼医。 “伏老,她这是怎么了?” 鬼医给她号了个脉,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叹着气摇了摇头,“之前我没探出来,她好像被人下了药,” “我去给她开服副药。” 鬼医离开后,周权霖站在原地,脸色变得阴沉,“简湘唯!” …… “咣当“一声,房门被用力推开,简湘唯半倚在榻上,听见声响后起身,看见是周权霖嘴角扬起了笑,她起身迎了上去。 “权霖……” “啪!” 他神色冷峻,一巴掌将简湘唯扇倒在地,声音里满是愠怒:“简湘唯你这毒妇!” 她捂着脸,满眼的不可思议,“你敢打我!你凭什么又打我!” “你毁了阿鸢的脸害她小产不算,你还敢下毒!” “呸!”简湘唯满脸不屑,扶着腰起身,“我给她下毒?那贱蹄子也配!” “你没下毒她怎么会吐血!” “吐血?那是她活该!不过贱命一条,死了才好呢!”她讽刺一笑,双眼含着泪,却高傲得不让它落下,“你就这么确定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那狐媚子到处勾引人,谁知道她怀了的是谁的野种!死了便死了!” “额……” 周权霖眼神锋利如刀,泛着凌人的寒意,抬手掐上了她的脖子,手背上青筋浮现,“你到现在都还没悔过!” “看来,我还是对你太过仁慈了!” 秋玲端着膳食进门,看见此情景吓了一跳,手下一抖,手中的食案便摔在地上,汤水和瓷碎片撒了一地。 她跪在地上,一下又一下磕着头,“二少爷,二少夫人还怀着孩子,求您放过她,求您放过她。” 他掐着她脖子的手颤抖着,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住快要爆发的怒气,他松开手,简湘唯又摔在地上。 她抚着胸口咳嗽了几声,看向周权霖的眼神却依旧轻蔑,她料定周权霖不能拿她怎么样,“我爹是当朝太尉!我怀着你们周家的孩子,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敢拿我怎么样!” 第27章 记恨 - 折鸢 - 月有时 “福阳!” 福阳端着个瓷碗,闻声犹犹豫豫地走进来。 “给我!” “二少爷,不然您再考虑考虑。” “给我!”他回首,眼中的怒火似染上了薄冰,让人不寒而栗,福阳跟着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周权霖。 他不敢再劝说,将手中的瓷碗递给了他。 周权霖接过瓷碗,一步一步朝着简湘唯走去。 简湘唯这才觉着害怕,坐在地上一步步朝后挪去。 “你要干什么?这碗里的是什么?” “干什么?”周权霖冷笑,一把掐住了她的下颌,使上了劲,迫使她的嘴张开。 “你嫉妒成性,手段龌龊,像你这样的人就不配当一个母亲!” “你害了阿鸢这么多回,也该体会体会她的痛苦了!” “呜呜呜……” 简湘唯摇着脑袋想要躲避,却怎么也躲不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瓷碗离她越来越近。 “住手!” 在汤药就要喂下那一刻,右相夫人出现了,她面上慌张,脚步凌乱,“住手!你这是在干什么!” 周权霖看了右相夫人一眼,不慌不忙地松开手,居高临下的看着简湘唯爬到右相夫人面前,扒着她的裤腿求救。 “母亲,儿子要休妻,像她这般阴险恶毒,害死了儿子的孩儿却仍不悔过的毒妇,儿子不敢要!既然要休妻,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必留了!” “阿霖,你莫要激动,再怎么说她也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们的婚约乃先皇亲赐,怎么能说休妻就休妻!” “对对!”跪在地上的简湘唯使劲地点着头,“我们的婚约先皇钦赐,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我肚子里的是你的孩子,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因为一个贱人就要休了我!” “够了!”右相夫人呵斥,“一口一个贱人的像什么样子!” “阿霖,你要真觉得她德行不配,等她生下孩子,将孩子放在我这,我再去向太后求个嬷嬷,好好教教她规矩就行。” “周简两家相交多年,不必闹得鱼死网破。” 周权霖紧攥着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最后咬牙妥协,拂袖而去。 简湘唯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觉肚子像刀割一般疼痛。 不一会儿,裙摆就被染红了。 “好疼,我的肚子好疼……” 简湘唯的孩子没保住,这是鬼医在给阿鸢喂药时告诉她的。 “我过去看了眼,她之前就被人下了药,我告诉他们,她是因为情绪起伏太大,所以孩子没保住。” “不过鸢丫头,你下回就不能换一个不伤害自己的方法?你这才小产没几天,又给自己下毒。” “嗯?”阿鸢无言,“我没给自己下毒。” “你可别想着诓骗我老头子啊,之前给你把脉的时候,我可没把出你被下了药。” “方才见着一地的血,把我这心脏啊,吓得砰砰跳咧!” “真不是我,周权景一定会出手,我还用得着……”阿鸢顿了顿,反应过来,“是周权景,他昨晚应该来过。” “你说简湘唯之前就被下了药,若是他又给我下毒……” 她恍然,“他想挑拨离间!” 阿鸢猜得不错,毒确实是周权景下的,此时秋玲正跪在他的面前,向他禀报简湘唯的情况。 他慵懒地卧在榻上,勾着唇颔首,对这样的结果甚是满意。 秋玲低着脑袋,语气恭敬,“少爷,老爷回来了,二少爷那边应是会被训斥很久,阿鸢姑娘那儿没有人在。” “嗯。”他摆了摆手,“你回去吧,好久没跟阿鸢说话了,我要去看看她。” …… 周权景来的时候,阿鸢正拿着一本小画册解闷。 余光看见周权景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也不在意,一副没瞧见的模样。 他靠在床沿姿态散漫,不咸不淡地开腔,“恢复得怎么样了?” 阿鸢身子靠里边侧了侧,“托大少爷的福,阿鸢很好。” “嗯?怪我?不是你非要相信周权霖的?这回吃到苦头了?” 阿鸢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您觉得阿鸢只是吃了苦口吗?” 看着阿鸢如秋水般清澈的眼眸,他正了姿态,“好了,我这不是给你报仇了吗?” “您是给阿鸢报仇,还是想让阿鸢多吃些苦口呢?” 他怔愣,霎时间明白了她的言语,他微微弯下腰,平视她的眼眸,“阿鸢还是这么聪明啊,不过你放心,那药对你没伤害的,不用担心。” 他又盯着她的脸瞧了一会儿,似是感叹,“还好能请来鬼医,不然你这漂亮的小脸啊,怕是要留下痕迹咯!” 阿鸢似是惊讶的模样,“鬼医是您请来的?” 他悠悠然坐在床侧,“有点关系,但也不全然,总归来说,是你幸运。” “当年父亲为我寻了很久鬼医的踪迹都没有回应,没想到啊,换做为你寻,倒甚是容易。” 他敛眸,掌心附在她小腹之上,“只是可惜,咱们的孩子。” 阿鸢撇开他的手,“我的孩子跟您有什么关系。” “啧。”他也不生气,将她的纤手握在手心,“我不会放过简家的人的。”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阿鸢抽出手,从褥子中掏出一瓶瓷瓶,递给周权景。 他接过,“这是?” “鬼医说,我与他有缘,可再许我一件事,我向他讨了寒毒的解药。” 周权景愣愣地看着她,鬼医是大凌第一神医,他的许诺何其珍贵,阿鸢就这般想都未想就给他讨了药? 阿鸢见他直勾勾地盯着她一动未动,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大少爷这是怎么了?” 周权景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拥进怀里,“阿鸢,你怎的这般傻?” 阿鸢朱唇勾起,眼中尽是冷漠。 傻?她才不傻。 她问鬼医要寒毒的解药时,鬼医也疑惑,她告诉他,“周权景这个人啊,心思深沉。要让他对一个人减少戒心可不容易,他身体里的毒,是他心里最坚硬的一个疙瘩。” “我要做的,就是将他的疙瘩割去。” “倘若有一日,他能完全信任于我,那么他将会成为我手里,最尖锐的一把刀。” 她将手轻轻搭在他背上,“您对阿鸢的好,阿鸢记着,阿鸢不是忘恩负义的人。阿鸢承诺过会治好您,就不会食言。” “先前的药材也还要找,相信不出几个月,您就会有好转的。” 第28章 陷害 - 折鸢 - 月有时 “但是大少爷。” 阿鸢将周权景推开,“还请您莫要再这般不规矩,就算阿鸢只是个奴婢,那也是二少爷的奴婢。” 他嗤笑了声,腔调散漫,“阿鸢,你总这样见外,我可是会难过的。” 他看着阿鸢低着头不说话的模样,缓缓起身,“罢了,我也不着急。” “你要的药材我寻到了,待你好些,记得来给我熬药,要。”他抬起手在她脖颈处流连,一字一顿,“亲、自、来。” …… 转眼半月已过,阿鸢恢复得很好,多亏了鬼医的药,阿鸢的脸上的伤口淡了很多。 半月里,右相夫人来看了阿鸢几回,都是在让阿鸢去劝说周权霖将简湘唯放出来。 那日简湘唯落了胎后,周相大怒,连着斥责了周权霖几个时辰,周权霖不为所动, 还放言让周相不要在管他的事。 简湘唯依旧被软禁着,由秋玲照顾,看守的都是周权霖的人,除了周权霖以外谁的话都不听,周相恼怒却也没办法,只好让自己的夫人去劝说。 每次提起这个,阿鸢就开始落泪,将右相夫人弄得烦躁不已,若是从前她早就呵斥回去了,但念在阿鸢刚刚小产,她心中难免有些同情。 提了几会,见无用便也不来了。 阿鸢乐得个清闲。 一个午后,卓钰川又扮作鬼医的模样来找阿鸢,他让阿鸢从周权霖那里探一个人。 “他牵扯德州铁矿案,抓人时他逃跑了,刚在淮州被抓获,目前正准备从淮州送往大理寺,他知道很多内情,包括当年的一些往事。我怕简家的人会将他灭口。” “你说他叫什么?” “江民渚。” “江民渚……”阿鸢将名字念了几回,觉着有些熟悉。 这半月来,周权霖白日里大多都在她房里办公,说什么都没避讳她。 因为周权霖对她全心全意的信任,阿鸢要想从他那里听或是探些什么消息,很是容易。 阿鸢将听到的路线写下,塞在鬼医的药瓶里让他带给卓钰川。 在周权霖欢欢喜喜地给阿鸢准备嫁衣之时,他被问责了。 他的人看守不力,丢了重要涉案人员,他也受到了牵连。 简斯述是这个时候来的相国府,或许是觉得江民渚失踪,他已经没了后顾之忧。 他连招呼都没打,就直接往东院去了,应是想把简湘唯带回家。 可谁料被门口的侍卫打飞了出去,他捂住流血的鼻子,横眉竖目,“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就敢这么对我!” 门口的侍卫不为所动,倒是门里的简湘唯听到的动静,急切地拍着门喊话着让简斯述救她出去。 “你是谁?” 阿鸢生怯怯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简斯述捂着鼻子恼怒地转过头,直直地撞进阿鸢琉璃色的瞳孔中。 阿鸢脸上围着覆面,只留一双含水的眼眸,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他,他顿时忘了生气,清了清嗓子,“我是简家二公子,里边的是我亲姐姐,周权霖是我姐夫!” 阿鸢惶恐,赶忙行了个礼,“奴婢不知是简二公子,多有得罪,还请公子恕罪。” 简斯述摆摆手,“无事无事。” “简二公子,您受伤了,奴婢给您上药吧。” 说罢便转身,走了几步才回首,似是在等他的样子。 简斯述刚想抬步,就听见屋里简湘唯的声音 “阿述,你在同谁讲话?快救我出去啊!” “阿姐,我……” “简二公子?” 简斯述见阿鸢催他,便让房里的简湘唯先等等,跟着阿鸢走了。 “公子这是怎么受的伤?” “嘶。”他的药粉碰到了伤口,觉得有些疼,“还不是周权霖那些不长眼的侍卫!” “他居然敢关我阿姐,阿姐不就是打了个下人让她落了胎吗!有什么……” 他顿了顿,后知后觉,从上到下打量了阿鸢一遍,“嘶……你不会就是周权霖那个小产了的通房吧?” 阿鸢收回手,低垂着眸子不说话。 简斯述惊叫,“真是啊!你还通医术,解决了南卢县的瘟疫?” 说到这个他就恨得牙痒痒,要不是因为这个,私采铁矿的事情怎么会被皇帝知道,他又怎么会整日心惊胆战的,害怕查到他。 阿鸢退了几步,一副被他吓到了的模样。 看到她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简斯述围着她打量了一会儿,也没再生气,左右那人已经失踪了,“你是挺有本事的,就是胆儿太小了,同我阿姐比不得。” 阿鸢咬着唇瓣,“奴婢当然比不得二少夫人,二少夫人怎么说都是二少爷的妻,地位尊贵,二少爷就是再生气,也得顾及她的面子。” 简斯述傲娇一“哼”,“那当然,她肚子里的可是相府的嫡长孙,相府的人巴不得将她供起来!” 阿鸢一愣,原来他不知道简湘唯流产的事情啊。 他又拍拍阿鸢的肩,“你也别太难过了,毕竟你们出身不同,没得比!” 简斯述大摇大摆的走了,也不再管简湘唯,左右她还是相府二少夫人,相府的人不会拿她怎么样。 阿鸢低头看着手里的玉佩,勾起唇笑了。 第二日,她看见落在地上的小木管,从里边掏出张纸条。 “简斯述入狱,江民渚尸体旁看见他的玉佩。” 阿鸢将纸条放在烛火中,表情怔愣。 江民渚死了? 这怎么同说好的不一样? 原先卓钰川告诉她,简斯述去了相府,要她拿到他的贴身之物,他再给大理寺的人通风报信。 大理寺的人去到江民渚被绑架的地方,会看到简斯述的玉佩,无论如何,他都脱不了关系了。 可是如今,江民渚却死了? “阿鸢。” 几日不见的周权霖回来了,阿鸢立刻收起了面上的怔愣,勾起一抹笑,“二少爷,您这几日去哪儿了?怎么都没回府?” 周权霖坐下,顺势将阿鸢拉入怀中,“出了些事儿。” 他揉了揉额头,眼中是藏不住的疲惫。 “阿鸢,你昨日是不是见过简斯述?” 阿鸢眸光一闪,垂眸掩去了眼中的异样,“是的,他去二少夫人房口闹,被门口的侍卫打伤了,阿鸢就给他上了药。” “你同他待了多久?” “大概就一炷香的时间。”她似乎想到什么的模样,眼里染上惊慌,“二少爷,奴婢真的只是给他上了药,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她扯着他肩侧的衣裳,仿佛真的怕他不相信。 他大掌覆在她的素手上,“阿鸢,我相信你,我只是想知道,他何时走的?” 阿鸢咽了咽口水,抬眸看他,“约是酉时,怎么了?” 他看着阿鸢,眸光沉沉,“他杀人了。” 第29章 丧家之犬 - 折鸢 - 月有时 “什么!”阿鸢惊愕。 周权霖呼出一口气,“时间确实对上了,他酉时从这里离开,后望月楼的人证实也是这个时间在楼里看见了他,说明他从相府离开,直接就去了望月楼。” “他是亥时二刻离开的望月楼,然后打扫的小厮,在他的那间厢里见到了一具尸体,尸体下面还压着他的玉佩,那人死亡时间约莫就是在亥时。” 阿鸢看见他满眼疲惫的模样,抬起手轻按着他的太阳穴,“他是简家的二公子,这件事……您是不是很为难啊。” “是有一些。” “我父亲还有太尉那边……” 这两人,应该都对他施压了,不然他不会这么为难。 “可是这不是证据确凿的事情吗?” 周权霖摸摸阿鸢的脑袋,笑得宠溺,“有些事情,你不懂。” 阿鸢垂下眸子,遮去眸中的异样。 这些年朝廷之上周简两家只手遮天,连当今圣上都要忌惮三分,想要轻易定下简家嫡长子的罪,怕是没那么容易。 可是,江民渚真的是他杀的? “明明答应了等你伤好了就娶你进门的,可现下怕是要等些时日了。” 阿鸢嘟着唇故意堵他,“二少爷这叫纳,不叫娶。” 周权霖搂着她,话语坚定,“我说是娶,便就是娶。” …… 阿鸢的伤好了,鬼医也要离开了。 “这回啊,我想到南卢县给余师兄上炷香。” 余大夫是鬼医伏老的师兄,也是他在被逐出师门时唯一为他说话的人。 “从前我在师门受人排斥,都是他帮的我,他这样好的人,可惜啊,命短。” 是啊,好人不长命,坏人却依旧猖狂。 阿鸢眸光一闪,恨意在眼底化开。 南院。 周权景在种花,阿鸢是来给他熬药的,看见此情形,怔住了。 一大片的红色鸢尾,亮眼又夺目。 “大少爷,您这是?” 周权景闻声站起,拍了拍手掌的泥土,笑得肆意,“喜欢吗?” 阿鸢勾唇,“您,怕是不太想让阿鸢好。” 他这么明目张胆,若是让右相夫人知道了她两个宝贝儿子都同阿鸢有些关系,阿鸢怕是活不了了。 “你放心。”他一步步走近阿鸢,勾起她的下巴,“没有人会进我的院子,这里的花,只有我们能看到。” “今日周权霖不在,阿鸢姑娘能赏脸,陪权景去个地方吗?” 阿鸢没想要周权景会带她去望月楼。 当她看见穿着女装的兰知时,嘴角不由得抽搐。 “兰儿见过少爷,姑娘。” “……” 他掐着嗓子说话,还真像个姑娘。 周权景用下巴指着兰知,“怎么样?熟悉吗?” 阿鸢装傻充愣,被周权景敲了一脑袋。 “你总同我做戏,是不是真觉着我傻。” “你不出声,我就当你默认了。” 阿鸢抿了抿嘴,有些无奈,“大少爷!” 周权景笑了,持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不逗你了,“前些日子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 阿鸢点头,眼神晃了晃,人不会是他杀的吧? “简家的二少爷在这杀了人,入了狱,他进去了,我便不会再让他出来。” 他抚上阿鸢的侧脸,眼底眸光流转,似有一瞬的柔情,“阿鸢,这只是开始,简家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会让整个简家,为我们的孩儿,陪葬!” 柔情?她甩掉她脑海中不切实际的想法,周权景这种人,怎么会有柔情?他不过是因为简家动了他的东西,心里不得劲儿罢了。 不过陪葬嘛?她还挺期待的。 只是整个简家就不必了,只要那几个姓简的就行。 阿鸢低下头抚着小腹,眼神温柔,“其他人我不在意,冤有头债有主,我只想要简湘唯。” “诛心,阿鸢可会?” 阿鸢抬眸,眼中带着疑惑,“嗯?” “明日未时,将简湘唯带来这儿,就这儿。”他的指尖轻敲了几下桌沿。 “你会看到一场好戏。” “这是我送你的,第二个礼物。” …… 未时二刻,阿鸢到了简湘唯房前,表示想要进去看一眼她。 门外守着的侍从对了对眼神,满眼迟疑。 “少夫人也是小产,我只是想进去看看她身体如何。” “阿鸢姑娘,比起这个,我们更担心她伤害你。” 简湘唯刚流产那些日子,夜夜都喊叫挠门,秋玲都被她挠得到处是伤。 “别担心,她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我就看一会儿,我保证!” 最后侍从还是给她开门了,还嘱咐,若是简湘唯动手,便大声喊叫。 阿鸢笑着应下了,他们便合上了门。 简湘唯靠着床榻边坐在,瘦了许多,发丝凌乱,哪还见从前的贵气。 阿鸢一步一步走向她,娇唇勾起,“二少夫人,好久不见啊。” 听见阿鸢的声音,简湘唯猛然抬头,眼底迸发出恶恨恨的光芒,她站起朝她扑过来,抬起手就想要勒她的脖子。 阿鸢抬起脚,狠狠地踹在了她的小腿上。 简湘唯重心不稳,顷刻倒地。 她双手撑地,抬起脸时神色狰狞,“你这贱人胆敢打我!” 阿鸢蹲下,平视她的眼眸,嘴里依旧含着笑,“我打你怎么了?” 她抬手,反手又给了她一个耳光,“我打你怎么了?” “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阿鸢站起,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挣扎着向前爬了几步,她不紧不慢脚步向后,“简湘唯,你看看你,多像一只丧家之犬。” 她呵呵地笑着,笑出了泪。 “你们这些人目高于顶,心如蛇蝎,人命在你们眼里算什么?怕是连蝼蚁都不如吧?” “那又怎样!我是太尉之女!生来就高贵!你们不过是低贱的奴仆!凭什么和我比!” “太尉之女?生来高贵?”她嗤笑着,下一秒却冷下脸色,压着嗓音,“你以为你为什么能得到今天的位置!是你爹,踏着一具又一具尸体,站上来的!你们躺于尸体之上,喝着人血吃着人肉,你们睡得着吗!” “疯子!你个疯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要出去!我要见我爹!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会杀了你!” 阿鸢在她起身之前,掏出一包药粉,撒在她脸上,下一瞬她便没了意识。 她缓缓起身,将后面的窗户打开,便出门了。 门外的侍卫看见阿鸢安然,又看见简湘唯背靠着圆凳,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们在门外听见简湘唯凄厉的骂声时,好几回都想进去将阿鸢拉出来。 阿鸢道了谢,缓步离开,此时,有人从开着的窗户进去,悄无声息将简湘唯带走。 第30章 诛心 - 折鸢 - 月有时 简湘唯缓缓睁开眼睛,入眼的是金丝楠木制作的屏风,上面绘制的金莲花栩栩如生。 她皱着眉,想要动动僵硬的脖颈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又下意识地想要求救,可是却也发不出声音。 一旁的阿鸢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点燃的熏香上飘出的白烟,抬眸见已然睁眼的简湘唯,便抬手灭了熏香。 “你醒了?这熏香还挺有用的嘛。” 她瞪大眼睛怒视着阿鸢,嘴里发出“呜呜”的细微声响。 阿鸢靠近她,纤指落在朱唇之上,压低着声音,“嘘!别着急啊!你醒得正是时候,这场戏,刚刚唱到高潮。” 指尖向外,指向屏风处点了点。 “贤婿,湘儿在你府上小产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是简太尉简锡平的声音。 听到父亲的声音简湘唯也不挣扎了,眸中露出希翼的光,盼望着父亲能给自己出口气。 “湘儿自小娇生惯养,若有得罪的地方,还请贤婿见谅,但她总归是我太尉府的掌上明珠,你为了一个奴婢拿了她肚子里的孩儿,是不是应该给我这个做父亲的一个说法?” “岳父大人,是您的女儿屡次三番惹事在先,您想要我给您什么说法?”周权霖干净清冷的声音从墙的那边传过来。 “贤婿啊,咱们两家交好这么多年,可不要因为一些小事而伤了和气,你岳母啊,就因为劳心湘儿的事情,积忧成疾,这两日斯述又出了事儿,这可是要了她的命啊。” 简湘唯挑衅地望了阿鸢一眼,仿佛在说:等我爹把我带回去,你们都得完蛋! 可下一瞬,简锡平的话却将她打入了深渊。 “你要不早日将斯述放出来,让他回家跟他母亲团聚,湘儿的事情我就不怪你了。” “简斯述那边证据明确,他有很大的嫌疑,岳父您这是要我徇私舞弊?” “这可不算是徇私,斯述早晚都是要出来,只是他母亲舍不得他在牢里受苦啊!你与他也算是自小相识,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他怎么可能杀人?这一定是诬陷!” “你体谅体谅岳父作为父亲的心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岳父也会体谅你作为丈夫和那未出世的孩子父亲的心情,自此以后,岳父就不再管湘儿的事情。” “我以为,今日岳父是专门为了简湘唯来找我的。” 阿鸢看不到周权霖的表情,但她对周权霖很是熟悉,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讽刺之意。 “是,是,岳父这不是在告诉你,湘儿已经嫁给你了,那就是你的人,从今以后,她的事情全凭你做主,只要你放过斯述。” 阿鸢用手捂住唇,“噗嗤”一笑,刚开始的时候简锡平可不是这么说的,又压低嗓音在简湘唯耳边吐气,“怎么办呢?你父亲好像舍弃你了呢!” 之后那边两人再说什么她们已经不在意了,周权景安排的这出戏,阿鸢很是喜欢。 默默欣赏着简湘唯呆愣又空洞的眼神。 等那边两人离开了,阿鸢才起身,敛眸睨着她,“简湘唯,从高台跌落的滋味怎么样啊?高高在上的太尉千金,也不过是自己父亲手里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 “痛吗?难受吗?是不是特别想哭啊!”阿鸢笑,残忍又讽刺,“但是简湘唯,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视人命如草芥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你同样是别人眼里的草芥。人命债,人命还。从此以后只要有我在一天,我就会尽全力,让你在那个房间里,再也出不来。” …… 南院 阿鸢将熬好的药从食盒里端出给周权景。 从刚才起,他的视线就一直在她身上,一瞬不曾离开,阿鸢一副无奈的模样,“大少爷,您总盯着阿鸢作甚?” 周权景一口喝下碗中的药,冷冷开口,“你后日就要嫁给周权霖了?” 见阿鸢颔首,他将药碗狠狠摔在石桌上,“若是我不同意呢?” 阿鸢将碗放入食盒,“大少爷,阿鸢的卖身契还在相府,阿鸢的去处自己说了不算的。” “若我能将卖身契还你,给你自由呢?” “自由?阿鸢不需要自由,阿鸢只想要一个家。” “能在相府得一个身份,是阿鸢之幸。” “那你可知,简斯述被放出来了,有人认下了杀人罪,他说自己是南卢县投毒一案死者的家属,为了报仇才杀掉的江民渚,这个理由你相信吗?” 阿鸢沉默,原来周权霖能腾出时间准备婚事,是因为简斯述被放出来了。 “但周权霖相信,周家与简家的联系不会断,周权霖也始终是向着简家的。” “简湘唯虽然还被关着,但她依然是相府的二少夫人,只要她能出来。” 他的眼眸黑如点漆,直勾勾的盯着她,“阿鸢,你觉得你还有活路吗?” 阿鸢低着头不说话,仿佛真的是被他的话吓到了。 他起身,一步步朝阿鸢靠近,手掌抚上阿鸢的侧脸,他的指尖寒凉,不似周权霖的永远温暖。 他声线略低,说话一向不急不缓,“阿鸢,我可以护着你,但不代表我能忍受你一直躺在别人身边。” 微凉的指尖轻划过她的侧脸在下颏处摩挲,忽然用力,将她的下巴抬起。 阿鸢被迫望进他眼里,乌黑的眸子又深又暗,仿佛要将她吸进去。 他向她靠近,微凉的唇落下她的耳畔,“鸢儿,你其实不想嫁给他吧?放心,你要的一切我都会给你,你只需要听话,安安心心待在我身边就好。” …… 出嫁那日,是个晴天。 阿鸢没有娘家,周权霖前一日便将她送入他乳娘安氏的家中,以安氏之女的名义进入相府。 安氏正在给阿鸢梳头,又将这乌黑的长发用琉璃珠花的银簪盘起,最后将白玉鸢尾簪簪在黑发里。 外头叫唤了,她将阿鸢送出门。 今日相府东院最是热闹,大红灯笼高高挂着,下人们都忙着准备贡品喜果,这时候的守卫最是松散。 没人注意到,上着锁链的房间里关着的人,悄无声息地从未锁好的窗户里,偷偷溜了出去。 第31章 疯魔 - 折鸢 - 月有时 简湘唯从相府逃出后,用首饰收买了几个泼皮流氓去绑架阿鸢。 阿鸢是在轿子里失去知觉的,待她再醒来时,听见身边有争吵的声音。 她眯了眯眼,适应着此时的光线。 入眼的是几个身着邋遢不堪的布衣的男子,而正在与他们对骂的是同样被绑着的简湘唯。 “你们几个无耻之徒,下流胚子!收了本姑娘的首饰居然还敢绑架我!” “快给我放开,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男人龇着一口大黄牙,笑得恶心,“连相府的轿子里的新妇我们都敢绑,我们还怕你!” “看你这穿着和给我们的首饰,也是富贵人家的吧!” “哥,正好咱们的赌债还没还上呢,今天一下送上来俩!” 他推着身边矮小瘦弱的男人,“哥,咱们今天能赚笔大的了。” 另一个男人油头瘦面,双手搓着笑得猥琐,“这俩小娘们长得挺好看啊,不如咱们先爽一爽。” “特别是这个新娘子,长得似天仙一样,她不是相府的妾室吗!床上功夫肯定不错,睡到相府贵人的女人,想想就很爽啊!” 另两个男人刚想拦住,就听见简湘唯臭骂出声,“呸!瞎了你的狗眼了!本姑娘是太尉府千金!相府二少爷的正牌夫人!要美也是我最美!哪是这个下贱蹄子能比的!” “……” 一直未说话的阿鸢翻了个眼,心里无言到极致。 她爹娘将她养大的时候,是不是把她脑子泡水里了? 另两个男人将他拦住,“咱们求的是财,你不要另生事端。” 那人虽不情愿,也默默退了回去,可简湘唯却以为他们怕了。 “知道怕了?知道怕了就赶紧放了我!不然等我爹来了,我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等来的是响亮亮的一巴掌,矮瘦的男人,甩甩手,脸上挂着嫌弃,“你们这种千金小姐都这么聒噪的吗?在家里听我那婆娘唠叨已经够烦了,做个生意还要被你念叨,你是不清楚你现在的处境吗?” 黄牙在矮瘦男人面前低语了几句,那人挑眉,“真的?” 又看着简湘唯和阿鸢,“我说是怎么一回事呢,原来是正房绑架小妾。” “去给相府送封信。” 此时的周权霖已经发现了轿子里没人,在他着急之际,手下的人又传来消息说简湘唯逃跑了。 他眼底阴沉,似要将简湘唯大卸八块。 “二少爷。”禄尘将信纸递给他。 上面写着赎金数目和地址。 …… 崖边,简湘唯和阿鸢分别被绑在歪树之下。 “阿鸢!” 周权霖脚步凌乱,脸上都是急躁。 “别动!” 两个男人分别将匕首抵在她们的脖颈。 简湘唯被吓得哭了出来,泪眼朦胧地看着周权霖,满眼都是希翼,“权霖,快救我!我好害怕!” 周权霖则是看向了阿鸢,阿鸢一身粉色嫁衣衬得她脸庞更为娇俏,她如水的眼眸静静的注视着他,明明很害怕,却依旧在他看过来时,对他勾起嘴角。 周权霖心疼不已,恨不得一刀将绑架他的人砍了,将她拥进怀里。 矮瘦男人站在他们中间,举着把长刀对着周权霖,也不废话,“我要的一千两白银呢?” 周权霖挥手,福阳和禄尘将箱子抬了过来,朝着矮瘦男人打开。 “搬到马车上去!快点!” 见到银子上了车,他举着剑在阿鸢和简湘唯脖颈处来回晃着,“现在,选一个人吧,另一人必须跟着我们离开,等我们安全了,就会把她放了!” 周权霖没有片刻的犹豫,指尖对着阿鸢,“我选她!” “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是太尉千金!你凭什么不救我!” 周权霖黑眸沉沉,直直地盯着那人给阿鸢松绑的手,“为什么不救你你心里没数吗简湘唯!” 他看见那人给阿鸢松绑后,背着手给远处的暗卫信号,他早有准备,即使这一切都是简湘唯设计的,他也要将她们都带回去。 “咻咻!” 利箭划过,三箭,直中三人要害处,周权霖疾步向阿鸢跑去,却被距离阿鸢更加近的简湘唯钻了空。 方才那几个地痞为了节省时间,将简湘唯的绳子也解开了,还未来得及给她绑上手,就全部被射杀了。 “啊!” 阿鸢未反应过来,就被简湘唯死死地抓住肩,退至崖边。 抬手一扯,将盘住黑发的最后一支簪子拔出,长发散落,有风吹过,活像个疯子。 她将簪子抵在阿鸢脖颈处,大声呵斥着要上前的周权霖,“站住!” 她面目狰狞,似有疯魔之相,“我让你别动!” 周权霖还在移动,她手使劲,簪子似是入了几分肉,又血珠泛出。 “简湘唯你把簪子放下!” “哈哈哈哈!”简湘唯痴痴地笑着,拉着阿鸢又退后了几步,“放下?放下你们就会放过我了?” “还有你躲在暗处的部下,最好让他们抓牢了箭,不然,我定拉着你的阿鸢陪葬!” 她笑着,眼里流出了泪,“权霖,你知道吗?从幼时第一回见你,你就在我心里了。我缠着阿爹好久,终于让他向先皇求了道圣旨!” “我能嫁给你了!我心中欢喜,出嫁前几日我几乎夜不能寐,一想到今后我的枕边人就是我的心上人,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 “可是你呢,新婚之夜就将我独自丢下,为了这个贱人屡次三番地忽略我!我有哪点比不上她!” “简湘唯你冷静!” 周权霖双目赤红,手心都在颤抖,生怕她一不留神就拉着阿鸢掉下去了。 “我凭什么要冷静!你不是最爱她吗,那我就和她一起死!我会扒着她的灵魂,就算到了地狱也不会放手的!” 阿鸢侧过头,用只有她们两个人的声音低语,“你真的好蠢,即使是我们一起死了,周权霖也会好好的安葬我的尸体,我们不会在一处,因为你的爹娘舍弃了你,用你的命换你弟弟的,你的丈夫恨你,你死后没有人会管你,你的尸体会在荒郊野岭,被野狗吞食,最后什么也不剩。” 她压着嗓音,故意刺激着她,“在这世间没有人爱你。” “啊!”果然,她似疯了抬起握住簪子的右手,喊叫着要扎向阿鸢的脖颈,“贱人!我杀了你!” “咻!” 一直长剑射中她的右手,簪子落地。 “咻!” 又一箭,射中她右侧肩膀。 箭的冲击让她后退,可已到悬崖边上,退无可退,她脚步不稳,滑了下去,那只抓着阿鸢的手虽是卸了力,却还是带动了阿鸢往下滑。 阿鸢脚下没了支撑,跟着她滑下悬崖。 “阿鸢!” 第32章 心若涟漪 - 折鸢 - 月有时 阿鸢左肩受力往后倒,一只脚踏空,身体便往下坠。 “阿鸢” 电闪雷鸣之际,周权霖向前扑倒,半个身子悬于悬崖之下,稳稳地抓住了阿鸢的手臂。 “阿鸢抓住我,别放手!” 阿鸢奋力将另一只手抬起向上,死死地握住周权霖的小臂。 “二少爷!” 福阳和禄尘赶忙上前拖住周权霖的身子不让他滑下去。 几人合力,将阿鸢拉了上来。 周权霖瘫坐在地上,双臂紧紧将阿鸢搂在怀里,面上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阿鸢靠在他怀里,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她有意去刺激简湘唯,就是为了让躲在暗处的暗卫有机可乘,刚刚滑下去那一刻,她还以为自己真的要栽在简湘唯手里了。 还好,还好。 阿鸢忽然感觉到脖颈处有一瞬冰凉,湿漉漉的感觉。 她下意识想要抬手去摸,却被周权霖将手抓在手心,“别动。” 他的声音低哑,带着哭腔,惹得阿鸢背脊一僵。 这还是阿鸢第一次看见周权霖哭了。 侍卫们都走远了,崖边只剩他们二人,周权霖静静地抱了她许久。 “阿鸢,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他抬手,落于阿鸢的发顶,一下下地抚摸着。 “看见你掉下去的那一瞬,我的心好像被人攥住了一般,好疼啊,都快喘不过气了。” “脑海里忽然闪过很多种可能性,若是我没抓住你,你就这么掉下去了,我会怎么样呢?是回去继续过我的日子,娶妻生子,把你忘了;还是就这么孤独终老,一直,一直怀念你。” “但我觉得,我定会跟着你下去的。不论生死,我都要同你在一处。” “幸好,幸好,我抓住你了。” 此生固短,无你何欢。 阿鸢安静靠在他的怀里,除了害怕和恐惧之外,她还是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那样的快。 刹那间,万千思绪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却难以言表,亦不能言表。 阿鸢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对周权霖动了心。 耳边的心跳声,是这般清楚而热烈。 是他的,亦是她的。 她闭上眼,不再骗自己。 就这一回吧!就让她任性这一回。 只求柳家冤魂,柳氏列祖列宗,莫要怪她。 这是她身为阿鸢,周权霖的阿鸢,此生,唯一所愿。 她从周权霖怀里扬起头,“二少爷,同阿鸢去个地方吧。” …… 阿鸢将他带进了一座古庙,庙外边的墙壁已经破败不堪了,瓦楞上长满了青苔。 可踏入门槛后,入眼的金佛和供台却干净整洁。 “这曾经是整个大陵国最灵的姻缘庙,可惜后来庙里的僧人走光了。” “你看,这里至今都还有人来还愿。” 阿鸢指着供台上的香火和供果,对着周权霖扬唇一笑。 他挑眉,似在问她何意。 阿鸢退后一步,福了福身子,“民女阿鸢,心悦周二公子已久,敢问公子,可愿与阿鸢结为夫妻?” 周权霖怔愣,下一瞬欣喜涌上心头,“阿鸢是要在这里嫁于我?” 阿鸢颔首,“是,只是这里没有公子的家人,不知公子可愿?” “愿意!愿意!今日我们就在这姻缘庙里,结下姻缘。” 他拉着阿鸢跪在蒲团之上,割下自己与阿鸢的一缕长发,放在手心,双手合十,“佛祖在上,今日我周权霖在此立下誓言,吾自愿与阿鸢结发为夫妻,今生今世,永不相负,相许相随,共守白头。” “拜天地为证,敬神佛为凭,若权霖有违此誓,愿入阿鼻地狱,相思成空,永世孤寂。” 阿鸢侧头看着他,左眼忍不住落下一滴泪,她回过头,将泪掩去。 她闭上了眸子,双手合十,“阿鸢,亦然。” 此时的阿鸢,好像分成了两个,一个跪在他的身侧,另一个站在一旁,看着“她自己”溺在他的深情之中。 她“看见”她与周权霖在姻缘庙里拜堂,她“看见”他将她拥入怀里、亲吻她,欢喜地对她说,“我们终于是夫妻了。” 月光恬静又柔和,如若这是场梦,她好想永远都不要醒来。 夜已深了,梦里的阿鸢不知道,周权霖在她睡着之后,又重新跪在了佛像之下,双手合十喃喃低语。 “愿花不尽,月无穷,愿吾与吾妇两心同。” …… 相府南院。 阿鸢嫁周权霖当日,阿鸢在轿子里失踪之事被周权景知晓。 “是简湘唯?”他双目微眯,带着瘆人的寒气,“还真是小看她了,我还以为她知道她父亲的事后,出去的第一件事是回太尉府,没想到,她竟还有胆子去绑阿鸢。” “走,先去救阿鸢!” 他向门口走去,刚踏出门槛,便见到了在那等着他的右相夫人。 他一顿,随即转换表情,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母亲,今日怎么有空来?” “哼!”右相夫人冷哼一声,越过他进入南院,“我若是不来,怎会知道我的好儿子,竟然背着我有这样的心思。” 她于庭院坐下,前面的大片的红色鸢尾花。 “我也有好些年,没来过你的院子了吧?” 周权景温和的表情上有一瞬冷然,被他很好地隐去。 “我怎么不记得你以前,喜欢鸢尾花?” 周权景给一旁的周默使了个眼色,让他先去找阿鸢,自己在右相夫人身侧坐下。 “觉得好看便种了,母亲,您不觉得这一大片的红色,入目便让人心生欢喜吗?” “是花让你欢喜,还是人啊?”右相夫人声音凌冽,气势汹汹。 周权景不慌不忙地把玩着袖口的刺绣,这是他逼着阿鸢绣的,他本想让她绣朵鸢尾,她不愿,就绣了朵杏花。 “母亲,您说的是什么人?” “阿鸢。” “阿鸢?那不是权霖今日要纳入府妾室?”他似乎刚想起些什么,“噢,对了,她是前几月母亲说懂医术那个奴婢?” “嗯。”他煞有其事地点头,“她给儿子熬了几回药,还是有些本事的。” 右相夫人狐疑,前些日子她见到周权景买了几十株鸢尾花,又看到阿鸢出现在他的院子里,还以为他们之前有些什么,心中很是着急,今日阿鸢失踪,她特地守在南院门口,就是想看看他有什么动作。 难不成,真是她误会了? “你从前不是不喜欢花吗?现今为何忽然种这么多鸢尾?” 周权景笑,似乎有些无奈,“就因为鸢尾?儿子还在院里种了不少杏树?母亲有兴趣看看?” “母亲,您真是多虑了,那位阿鸢姑娘是权霖的人,儿子又何时同权霖抢过什么?” 第33章 无一偏爱 - 折鸢 - 月有时 翌日,见到安然的周权霖和阿鸢,府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真是湘儿那丫头做的?”右相夫人面露着急,“这可怎么是好啊,派人去寻了吗?” “派人去寻过了,崖底下没人,怕是被水流冲走了。” 一边的周相周启云皱着眉,“竟惹出这么大的事!”又叹出一口气了,“罢了,左右不是咱家的错,但我们终归要给简家一个交代!” “你们的事情,先缓一缓。” 指的是阿鸢和周权霖。 周权霖其实不太在意了,反正他已经同阿鸢拜过天地了,但他还是想光明正大地接阿鸢入府。 身后的阿鸢扯了扯他的衣襟,他侧脸看了一眼她,才隐下了心思。 周相带着周权霖到简家道歉,而阿鸢则以散心的名义,到茶楼见了卓钰川。 熏香飘散,陪同她一起出来的丫鬟昏睡了过去。 “钰川哥哥,我想……” “我知道。”卓钰川打断她,“你想问江民渚的事情。” “江明渚逃了,后来就死在望月楼,简斯述昏睡在一边,我无法,只能将计就计把玉佩放在他身下。” “那你可曾从他口中问出什么?当年阿爹被诬陷后,为何柳家的人一个个都被杀了?连丫鬟侍从都不放过?” 卓钰川叹着气,摆摆头。 阿鸢攥着手,面露急色,“我还以为,这次我能知道真相了。” “阿鸢,我知道你很想知道当年的真相,我也是。” “当年若不是柳大人救了我,收我做门徒,我早就横死街头了,我同你一样想为他报仇。” “现下正是解决简家的好机会,等除了周简两家,再去问真相也不迟。” 阿鸢应着,“可有一点我很奇怪,他们两家为何联系得这样紧,怎么掰都掰不开。” “我最想不通的一点是,周家一个百年世家,为何会捧着一个寒门出身的简锡平?难道就因为他们共谋陷害了我家?” “这是周简两家当家的两人自己的事情,只要周家的两个孩子不重视简家就行,阿鸢,你可知,朝堂上罢免简斯述的声音越来越大了,这里边应有不少周权景的手笔。” “你这颗棋下得甚好。” 卓钰川说着,却见阿鸢的眸子一直盯着某个地方,“阿鸢,你在看什么?” “简斯述,他看见我了,你先走,他朝我这边来了。” 卓钰川走了,阿鸢掏出药瓶给身侧昏迷的丫鬟闻了闻。 那人转醒,还未来得及说话,简斯述就来了,“这不是周权霖的那个通房丫鬟吗?这么有空来这喝茶呢?” 阿鸢起身,行了个礼,“阿鸢见过简二公子。” 简斯述眼中勾起一抹讥笑,眼中的傲慢与简湘唯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阿鸢,哼,上次就被你给骗了,这次你还想骗我!” 阿鸢眼露惶恐,“阿鸢不知简二公子的意思!” “你这毒妇害死我姐姐还在这里装无辜!” “啪!” 他反手打了阿鸢一巴掌,一旁的丫鬟上前阻拦被他一脚踹开,后脑磕在桌角,没了意识。 阿鸢神色惊慌,话语都带着颤抖,“你……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你不是对周权霖很重要吗?他害得我在朝堂上寸步难行!我倒要看看,若是你落在了我手上,他能妥协几分!” 阿鸢只觉后脖颈一疼,下一瞬便失去了知觉。 …… 卓钰川给周权景送了消息,又跟着简斯述,一路留下印记。 周权景跟着印记,来到简家。 他没想到简斯述居然会直接将阿鸢带回简家。 他看着简斯述给暗卫递上信后,悄无声息的从他背后将他敲晕。 他给暗处的周默递上信号,才抱起阿鸢缓步离开。 “阿景,你在干什么!” 周权景一愣,回首,看见是自己的母亲。 右相夫人同周相与周权霖一同来的简家,他们在里边谈事情,她同太尉夫人林氏在后院闲逛。 她不喜林氏,觉着她骨子里风尘味太重,不像大家闺秀,就寻了个由头躲了出来,谁料看见了自己的大儿子从简家的房间中抱出一个女人。 她走近看,惊愕道,“这不是阿鸢吗?她怎么会在这儿?你为何抱着她?” “母亲,这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请你当做今日没看到我们。” “等等!”她深吸一口气,“你老实告诉母亲,你是不是心悦她?” 周权景蹙着眉不说话。 “我就知道,像她这样的狐媚子不安分!”她指着阿鸢,指尖颤抖。 周权景环顾四周,“母亲你小点声。” “我为何要小声!”她厉声回复,“你赶紧把她放下,今日的事情交给阿霖处理。你别掺和了!” 见周权景不为所动,她再次呵斥,“你听到没有!” “凭什么?” “她是你弟弟的妾室!” “她不是!”他的眉眼冰冷,纤唇紧紧地抿着,“母亲,从前你与父亲要我让什么给周权霖,我都让了,唯独这次不行。” “母亲何时让你让过?你们兄弟俩都是我的孩子,我何曾偏向过谁,况且她本来就不是你的!” “她是!她本来就应该是我的!同她一批进来的丫鬟,本就是母亲看我身体孱弱,为我寻的不是吗?他周权霖一句话您就将丫鬟给了他!” “就一个而已,当年你不是答应了吗?” “我有拒绝的权利吗?自我受伤后,父亲对我的关心越来越少,后来眼里就只有周权霖,而您呢?看似对我关心备至,可您多久没进过我的院子了,您自己知晓吗?在那个家里,我早就可有可无了。” “自小你就让我让着弟弟,送过来的布料他先选颜色,玉佩他先选款式,他喜欢东院,我让给他了,他喜欢我的剑,即使他还小,拿都拿不动,我也给他了,没关系,不重要,我想要的我可以自己争,可是后来呢?我连争的权利都没有了,你们还是让我让着他!” 他的眼底浮上一丝自嘲,“您的心一直都是偏的,而后来的我,连同爱在内,一无所有。” “没关系,我不在乎。” “我要的,我自己争就好。” 周权景转身要从小门出去,却被右相夫人拉住,“你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伤了你们兄弟之间的和气?你若是觉得我们欠了你,我们自可以坐下来好好谈,可今日你不能带走她,这个女人也断不能再留了!” 他眉心紧皱,撇了撇肩膀却没能将手臂从她手里拉出来,他的眼底明显染上了戾气,“放手!” 虽然提前让周默引开了人,但耽搁太久了,被发现的可能会加大。 可右相夫人不为所动。 他闭上眼睛,难过又不甘,“母亲,你从未理解过我。” 等再次睁眼时,他手上使了力,狠狠将右相夫人甩出,她踉跄了几步,倒了下来,脑袋磕在花盆处,晕了过去。 而周权景转身离开了,带着一丝决绝。 第34章 对立 - 折鸢 - 月有时 阿鸢缓缓睁开眼,只觉脖颈处一阵酸疼,她抬手揉了揉,缓慢从床榻上起身。 入眼的是紫檀木屏风,屏风上雕的是鸢尾和杏花。 阿鸢觉着疑惑,抬手摸了摸,她还记得,她晕倒前,最后一个见到的人是简斯述。 那这里是? 房门被推开,身着女装的兰知走了进来,开口却是清亮的男声,“你醒了?” 阿鸢还有些怔愣,“兰知?” 兰知颔首,“少爷他还未来,前屋给你准备了膳食,饿了可以出来吃些。” “这里是?” “望月楼的后院,这几日你都先住着吧。” 外头进来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少女,兰知开口,“这是小季,今后她伺候你。”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小季对着阿鸢福了福身子,“奴婢小季见过姑娘,姑娘,奴婢先为您梳妆?” …… 此时的相府不太平静,昨日右相夫人被发现晕倒在太尉府后院,手里攥着一块浅灰云锦布料,下人们证实,它与简斯述今早出门时身上穿着的布料相同。 而邺城一家茶楼有人报案,有人死在了厢房,死者身上带着的是右相府下人的木牌。 茶楼的小厮言,午时有一名身着浅灰云锦的男子进入过这间厢房,离开时怀中还抱着一名女子。 所有的疑点在周权霖看到府中廊柱上被匕首扎入的纸条后,形成了闭环。 简斯述到茶楼带走了阿鸢,踢倒试图阻止的丫鬟,使其后脑磕在桌角当场身亡;而后简斯述在将阿鸢带回太尉府后,在后院遇上了右相夫人,拉扯间,右相夫人被其推倒在地,脑袋磕在花盆之上陷入昏迷,简斯述惶恐,带着阿鸢躲了起来。 周权霖震怒,指令大理寺发出通缉令,以杀人、绑架、伤害的罪名,全城搜捕简斯述。 朝堂上反对意见很大,连同周相在内,都不同意周权霖的做法,但皇帝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其放任自流。 “你知不知道你这等于公开与简家决裂!”相府里,周相气得嘴唇都在颤抖。 “那又怎么样!他简斯述犯了法,证据确凿!我大理寺就应该通缉他!”周权霖冷眼看着跳脚的父亲,“现在母亲还未醒来,阿鸢也还找不到!简家已经欺负咱们到这个地步了!父亲,我不知道您还有什么可维护简家的。” “简太尉的一双儿女妄自尊大,视我大凌律法于无物,都这般了您还想着放过他们!您做得到,我可做不到!” “你……”周相还想说什么,被周权霖打断了,“其他的事情,等母亲醒来,救回阿鸢后再做定夺,当务之急,是抓到简斯述。” 周相叹出气,“权霖,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你从前开朗又听话,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周权霖冷眼看着瘫坐着的周相,“是你们逼我的,我早就说过呢,我不娶简家女,我有我自己心悦之人。是你、母亲还有简家一步步逼我至此。” “我若是连心悦之人守护不了,那么我活得就太失败了。” …… 外头已经乱作一团了,阿鸢却什么也不知道,悠闲地躺在摇椅上,喝着茶。 小季很会做糕点,阿鸢吃着都停不下来,“小季,那个桂花糕再给我来一块。” 一块桂花糕递到她嘴边,阿鸢垂眸,张口咬下,谁知另一边,也被人咬住了,忽然凑近的脸吓得阿鸢往后一退。 定睛一看,竟是周权景,“大……大少爷。” 周权景拿下糕点,在她旁边的木椅上坐下,手肘搭在小木桌上,悠哉悠哉地开口,“你看着心情不错啊,怎么样,这地方不错吧。” 阿鸢勾唇,“大少爷就莫拿阿鸢打趣儿了,您打算何时送阿鸢回去啊?” “回去?回哪儿去?” 阿鸢眨眼看他,也不开口,似在说他明知故问。 他指尖轻敲着木桌,“好不容易才把你带出来,我怎么可能又把你再送回去?” “本来你成亲那日,我就应该把你带回来了,可惜那简湘唯出了岔子。” 阿鸢面上冷了下来,“简湘唯是你放出来的?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死我!” 周权景盯着面色沉沉的阿鸢看了会儿,身体前倾,去拨弄她的碎发,惹得阿鸢拍开他的手,他“啧”了一声,调侃道,“真生气了?我本想着她是回家去,然后她家人来闹事,我在趁乱将你带走的,谁知她竟然去绑了你。” 见阿鸢依旧沉着脸不说话,他又抬手揉着她的墨发,“告诉你个好消息,简斯述被大理寺通缉了,这一回是真的证据确凿,容不得简家再找人替罪。” 阿鸢来了兴致,挑眉看着周权景,示意他说下去。 “他绑架了你,又杀了同你一起出去的丫鬟,茶楼的小厮亲眼看见的,他脱不得罪。” 阿鸢一震,那丫鬟……死了? 她没想过伤害任何一个无辜的人,可偏偏在无形之中,害了许多人无辜的人,珊儿是这样,这丫鬟也是这样…… “发什么愣呢?”她回神,见周权景盯着她看,“怎么?自责?” 她樱唇勾起,“大少爷不会因为罔顾了他人性命,而感到自责吗?” 她并不想知道他的答案,因她心中明了,他不会。 “阿鸢。”他抚上她的侧脸,“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想要保住你的命,就要把所有对你有威胁的人,都铲除。” “你若不会,我来帮你。” “但事成之后,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嫁给我。” 阿鸢纤指轻轻划过他抚摸着她的脸的右手,笑得妩媚,“大少爷不介意,我是二少爷的人吗?” 他凑近,“只要从今往后,你是我的人就行。” 此刻的阿鸢忽然感觉自己从前说得不对,周权景信不信任她不重要,周权景这个人占有欲极强为人又狠厉,他现在将她视作他的所有物,那么自然会将对准她的刀,一一拔除。 况且,亲手毁掉忽视自己多年的父亲所重视的东西,他心里应该,很欢喜吧? “既然大少爷这么大度,那阿鸢便拭目以待咯!” 他的手划过她的侧脸,自背脊处向下,停留在她纤细的腰肢处,忽地用力,使她更靠近他些,“那在这之前,我可否先讨个甜头?” 阿鸢勾唇笑得娇媚,她侧开脸,缓缓向他凑近,樱唇轻轻擦过他的耳垂,在他耳边缓缓低语,“不可以哦~” 她抬指,点在他的心口处,慢慢将他推离,而她,重新半卧在摇椅之上,眸子盯着他轻轻地笑。 第35章 嫡女的反击 - 折鸢 - 月有时 一晃半月,阿鸢不能出去,也无法与卓钰川取得联系,只能在这后院靠着周权景带回的消息了解外边的情况。 “简锡平还真不简单,我在朝中几个人都被他踢出局了,他自己却还完好无损。” 周权景懒懒地倚在摇椅之上,轻扶着额头。 阿鸢剥好一个橘子递给他,她当然知道,别看着他对任何人都笑脸盈盈,又看似对周权霖百般讨好的模样,实际上他这个人,心眼比谁都多。 否则他怎么可能以一个寒门的出身,榜上前太师之女,又坐上今天的位置呢? “没想到大少爷挺有本事啊,在朝堂上还有人呢?” 周权景接过橘子,“人,何时都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不是吗?” 阿鸢颔首,表示认同。 “简锡平的庶女,要嫁给樊倡的儿子了。” 阿鸢一怔,樊倡? 当年父亲就是将他通敌的证据交给先皇,后来被判诬陷忠良而被流放的。 卓钰川只告诉了她,当年是周简两家合谋陷害的父亲,并没有提及樊家。 简锡平这个时候选择将女儿嫁给樊家,是想借助樊家的势力,还是樊家本就同他们是一条线上的? “樊大将军的功绩,阿鸢在内院都听过许多,若是简家又搭上了樊家,那大少爷,简家岂不是更难对付了?” 他散漫扬眉,“我手里,还有一把,最尖锐的刀呢。” “嗯?” 他起身,“去换身衣裳,带你出去一趟。” 阿鸢换了身素衣,带上幕篱跟在周权景的后面。 车停在了城外的一个小院外,周权景携阿鸢下了车。 推开小院的木门,周权景将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出声,两人在木窗前停下,他抬手微微将木窗推开些,指尖向屋内指了指。 阿鸢朝里边看去。 一身白衣的兰知坐在榻上喂着一名女子喝药。 女子面色苍白,右侧额头自颧骨处,有一道很宽的疤痕。 此人很是面熟,阿鸢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才认出, 她瞪着双眸,动了动嘴唇,未发出声音,“简湘唯?” 待两人重新回到马车上,阿鸢才缓过神来,简湘唯从这么高的崖上掉下去,居然还捡回一条命。 “那日我得知你被绑的消息后,让周默去寻了,但是迟了周权霖一步,在简湘唯落崖后,周默将她从崖下捡了回来。” “兰知他啊,是攻心的一把好手,简湘唯从前最看不起她那庶出的妹妹,现下她最信任的父亲,要将她最看不上的妹妹抬上她的位置。” “你猜,对于被家族遗弃,又死里逃生的她而言,是种什么样的打击?” 他握起她的手捏在手心,“我知道你恨她,但我想你应该先放下这些仇怨,将她治好。简家庶女与樊小将军的婚期要近了。” “要亲眼给她瞧见,她才知道,她是真的被遗弃了。” …… 婚期已至,整个街道的树上都系满了红绸丝带,马车从街头排到了街尾,足以证明这场婚事的盛大。 阿鸢带着幕篱看向街对面带着丝质覆面的简湘唯,她的眼神紧紧地盯着从远处过来的大红色喜轿。 即使隔着这么远,阿鸢都能感受到她眼神中的恨意。 简湘唯啊,好像永远都不觉得自己有错。 阿鸢跟着她,看见她往太尉府走去,在门口被拦住了,她摘下覆面,门口的侍卫看清了她的长相,互看了几眼,让路给她进去了。 后边的事情是周权景派进简家的暗卫告诉她的。 所有人都认为已经身亡的简湘唯忽然回到简家,还毁了容貌,都感到无比的震惊。 林氏看见她第一眼先是怔愣,后抱着她诉说她这些日子的苦楚。 她的一双儿女先后出事后,简锡平便将目光放在庶女简露儿的身上,连同她的生母李氏,在这家中都有了地位。 林氏当然不愿,又吵又闹,换来的是简锡平的巴掌和辱骂。 简湘唯平静地听着,没有似从前那般大吵大闹。 简锡平回府见到她,面上的惊愕不比下人少。 是惊愕,却没有惊喜。 敷衍地问了几句,就带着李氏回房了。 “父亲。” 简湘唯的声音平静,不再唤他“阿爹”。 “嗯?” 简锡平回首,对上她平静的双眸。 “父亲,我掉下悬崖不过一月,哥哥也还没找到,你就这么着急欢欢喜喜的送简露儿出嫁了?” “以她的身份,怎么能加入樊家做正妻呢?” 简锡平眉头紧皱,明显对她说出的话很是不喜,李氏在一旁添油加醋,“大小姐,妾知妾母女二人身份低贱比不得您,所以您从前打我们、骂我们、欺辱我们,妾和露儿都受下了。” “如今老爷有难,露儿不过想帮帮她爹,您何必咄咄逼人呢。” “你这贱蹄子……” “啪!” 林氏忍不得一个妾室爬到她头上,想要上去扇她,不料被简锡平扇倒在地。 “够了!就是你这妒妇的模样,才把湘儿教成这个样子!” 林氏捂着脸不可思议地抬头,从前他总是宠着她、哄着她,而如今她没有利用价值了,他就对她弃之如敝。 简湘唯扶起林氏,言语淡淡,“父亲,我们知错了,今后我们会安静待在家里,绝不给父亲添麻烦。” 简锡平满意地看着他的大女儿,转身离去了。 她抬眼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眼角流出一滴泪。 阴云蔽月的夜晚,院子四周寂静,一个纤瘦的身影穿过长廊,在点着微亮烛火的屋子前停下,屋内传出男女嬉笑的声音,不一会儿变成了暧昧的喘息声。 她静静地听了会儿,又缓步转身。 暗夜下,她面无表情的脸和脸上的刀疤在这一刻显得阴森可怖。 她缓缓推开一间房间的门,出来时手中的盒子已经没有了。 “所以你们让简湘唯放了什么?” 阿鸢抬眸,问着一旁的周权景。 他眉锋轻动,“用德州县私开的铁矿铸铜钱的证据,还有他与外邦多年来互通的信件。” “现在大理寺的人应该已经在太尉府了。” 阿鸢没想到简湘唯竟会这么做,“那简湘唯呢?” “她?”周权景转眸看向兰知。 “她留在太尉府,要我们将她母亲带出就好,她自己的决定。” 第36章 望月楼变故 - 折鸢 - 月有时 简湘唯死了,死在自己的房里。 被三尺白绫悬挂在房梁之下,长舌伸出,死状狰狞。 似自缢又似他杀。 简锡平被抓起时还在李氏的榻上,两人衣衫不整,他衣襟还未拢好,就被大理寺的官差强行押走。 他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慌乱又疑惑地看着周权霖,明明很愤怒,却勉强要勾起唇角,讨好般地对周权霖说话,奈何周权霖一个眼神都未给他。 到了大理寺被绑在木枷上的时候,他才知道,在他府里搜出了私铸铜钱的证据。 “简太尉,给你个机会,说出另一半铁矿的去处,我们便不用刑了。” 用来铸铜钱的铁矿来源于德州县,而另一半铁矿的去处尚无眉目。 简锡平看向一旁悠然坐着喝茶的周权霖,面露着急,“贤婿你是不是弄错了,这是赤裸裸的诬陷啊,岳父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抬眸,眼神冰冷,“岳父大人,大理寺没有证据是不会乱抓人的,我们在你的书房里搜出了你们铸铜币的证据,有兴趣看看?” 他没告诉他,除了私铸铜币外,他还看到了其他的信件。 简锡平有瞬间的怔愣,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昨日简湘唯面上的表情,像是懂了什么。 “是简湘唯,她一定是受人指使来诬陷于我,你去把她带来,我要当面对质!” “你想当面对质,恐怕有些难度。” 简锡平蹙眉,“何意?” 周权霖抬手,手下了然,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被抬进来。 白布掀起,露出简湘唯苍白又诡异的面容。 “你想怎么对质?” 周权霖凝视着他,那双眼眸中没有一丝笑意,凛冽如寒冬的风。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反复呢喃,不知是恐惧还是难过。 周权霖一言不发,起身离开。 “有没有阿鸢的消息?”他侧眸问禄尘,禄尘面上严肃,“没有。” “继续找!” …… 阿鸢心情尚好,哼着小曲儿在房间里转圈儿,被走近的周权景拥入怀中,“这么欢喜?” 阿鸢轻扬下巴,语气轻快,“还行吧。” 她一步一步后退着,直到脚跟触及桌边,退无可退。 腰身向后,手掌撑在木桌上仰面看他。 她开心的实际上是能顺利同卓钰川取得了联系,卓钰川告诉她,事情进展得十分顺利。 周权景俯身,指尖划过她洁白如玉的侧脸,缓缓启唇,“那……我是不是可以收债了?” 她指尖点在他的肩侧将他推离,“急什么。” 她从锦盒中取出两块覆面,将其中一块递给他,“今日是中元节,陪我出去逛逛?” 今日是满月,高悬夜空,将湖水照得熠熠闪光。 阿鸢站在湖边,仰起脑袋看着天空,周权景将买来的河灯递给阿鸢。 阿鸢接过,点燃河灯,又将河灯放置水中。 周权景看着阿鸢,学着她。 风吹着湖面,将河灯吹远,阿鸢十指相扣放于胸前,合上双眼,在心里默念,‘阿爹阿娘,你们过得好吗?阿鸢很好。’ ‘你们知道吗?阿鸢快能给你们报仇了,只是阿鸢不知,自己能否做到为我柳家洗清冤屈,若是不能,还请你们同柳家的列祖列宗说说,能不能不要怪阿鸢,阿鸢真的尽力了,阿鸢真的……好累。’ ‘你们放心,阿鸢定会让那些恶人,血债血偿!’ 她睁开眼,又将另一盏河灯放置湖中,这一盏,是为了珊儿放的,她已经为她报仇了,愿她在那一边,一切安好。 周权景放下手凝视着她,直到她放好第二盏河灯,“你在祝福谁?” “不,我在悼念。” “亲人?” “嗯,一些离我远去的……珍爱之人。” “那边怎么有烟啊!” “走水了吗?” “好像是……” 周围的百姓忽然间开始吵闹,阿鸢顺着人群指向的方向看过去。 眉间微蹙,这不是…… “那个方位是望月楼吧?” 话音未落,周权景整个人已然冲了出去。 “唉……” 阿鸢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小跑了几步跟在后头。 她未注意到,此时与她擦肩而过的周权霖。 周权霖躇足,茫然回首,刚才那个味道是……阿鸢? “少爷,你怎么了?”福阳问。 他摆摆头,定是他太过思念她,产生了错觉。 回首间,他忽然感觉到一阵推力将他推开,猝不及防,他踉跄了几步。 “公子小心!” 是一个轻柔的女声,他回过神女人已经倒在他身前,他下意识伸手接住,却在触及她媚眼时,愣住了。 …… 阿鸢同周权景站在对街,看见一群身着黑衣的人,在往望月楼射着箭,每一支箭都染着火。 周权景眼中都是戾气,身形一转,绕开正门,从后院走了进去,阿鸢跟在他后面。 楼中乱作一团,黑衣人与楼中暗卫缠斗在一处,有些个无辜的客人,正在尖叫着乱窜,被挥动的刀剑砍伤,血溅三尺。 一个黑衣人指着二楼廊檐大吼,“杀了那个带着银狐面具的玄衣的男人,那是楼主!” 弓箭手拉动着弓箭,一只只箭向面具男人射去。 周权景攥着手心,抬步要上前,被阿鸢拉住小臂。 她望着他,语气淡淡,“周权景,你现在不适合用内力。”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的面前唤他的名字。 周权景回首拍了拍她抓着他的手,缓慢撇开,丢下一句,“放心。” 他将她推了回去,还将通往后院的暗门关了起来。 阿鸢面上没有表情,书柜挡住了她的视线,她退后了几步,在圆凳上坐下。 良久,良久,外边的打斗声渐渐少了,阿鸢听到了一声及小的,“撤!”的声音。 她打开暗门,缓步走了出去,地上到处都躺着染着血的尸体,可见方才这里的打斗极为激烈。 她一步步跨过尸体,手掌缓缓攥起,第二回了,已经第二回了;同说好的不一样!她想不明白,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阿鸢!小心!” 阿鸢未反应过来,就被推开了,长箭划过周权霖的右肩,割破了外衫。 “咻咻咻!” 又几支箭射了过来,周权景同面具男人挥动着手中的剑阻挡着。 “去死吧你!” 一个手握匕首的人从后方蹿出,猛地挥动匕首,阿鸢又被推开了,待她回首,只看见半空中喷涌而出的鲜红血液。 第37章 火海中的真相 - 折鸢 - 月有时 周权景看着被匕首割喉的面具男人,反应迅速,将剑刺入有些疯癫的妇人腹中。 她倒下来的时候,阿鸢才看清那人的脸,是太尉夫人林氏。 应是接受不了女儿的死讯,前来报仇的,她的刀口不知是对着阿鸢还是周权景,但最后他们都无事。 “兰知!” 带着银狐面具的男人倒下的瞬间,面具跌落,露出了一张雌雄难辨的面容。 他靠在周权景的怀里,艰难的勾起唇角,“少爷,幸好你无事。” 周权景捂住他正在流血的脖子,却不能阻止鲜血继续流出。 阿鸢看见他抬起的右臂,似乎是想要触碰周权景的脸颊,可最后,他在呕出几口血后,闭上了双眸,右手坠落于地。 他没了呼吸。 火势越来越猛,房梁开始坍塌。 阿鸢看着搂着兰知跪在地上不动的周权景,缓缓出声,“大少爷,咱们该离开了。” “嗯。” 周权景将兰知放在地上,起身离开。 “不带他走吗?” “不必。”他面上没什么情绪,只是眼眶有些泛红,握住阿鸢的手臂,带着她出去,阿鸢回过头,一根柱子瘫倒,正好落在了兰知的身体上。 …… 周权景将阿鸢带出了城,在城门关上的前一刻。 他拥着她一路骑着马,停在了一处院落外,他领着她进去。 推开院门,一大片红色鸢尾涌入阿鸢眼眸。 “这是?” “为我们准备的院落。” 阿鸢盯着满院的鸢尾出了神,这比相府南院的还多。 “喜欢吗?” “啊!”阿鸢勾着唇,笑得意味不明,“喜欢。” 房间的布置简约又不失华贵。 红色的幔帐上是金色的刺绣,鸢尾缠着杏花。 阿鸢将它拿在手中,抚摸着上面的花纹,周权景从后面搂住她的腰,将脑袋靠在她肩上,贴着她的耳畔,“喜欢吗。” “喜欢啊,很漂亮。” “嗯。”他蹭着她的脖颈,音调低哑。 “本来这是留到咱们成婚那天才给你看的,早了些,不过也无事。” 他松手,走了几步,扯下悬挂在房梁之下的黑布。 阿鸢转过身,那边挂着同样绣着金色鸢尾与杏花的大红嫁衣。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抬步向前,纤指缓缓划过嫁衣,“真美啊,给我的吗?” “嗯,上面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是我亲手缝制的。” “是吗?真是可惜了。” “嗯?”周权景不明所以,侧脸看她。 她对上他的视线,“我能穿吗?” “现在?” 阿鸢颔首,见到他抬起的手掌,她回过头,将身上的衣衫件件剥落,细润如脂的肌肤顿时暴露在空气中。 微暗的烛光下,周权景微微红了双耳。 阿鸢将嫁衣一件一件穿在身上,系好了衣带才转过身,“我美吗?” 她问他,他看得入迷,上前几步就想将她拥入怀抱,却被她推开了。 她擦过他的肩侧,向前走了几步,才回过身,盯着他疑惑的双眼。 “周权景,你就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吗?” 他听不懂她话中的意思,眼中依旧是疑惑。 “你就没有感觉……”她抬手,指尖点了两下脑袋,“这里,晕乎乎的。” “或者是,浑身有些软。”她看见他有些颤抖的双腿,似乎是有些惊喜的指了指,“噢!比如说,腿!” 周权景踉跄了几步,蹙着眉,“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在你每日喝的药里加了点料而已。”她满眼无辜,“我提醒过你了,你现在不适合用内力,若不是你动用了全部的内力,也不会发作得这么快。” 他扶着桌沿喘息,他还以为,是因为看见她穿嫁衣的缘故,所以心中欢喜得有些晕乎乎,未曾想……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阿鸢笑了,面上有几分疯癫,下一瞬,她眸光变得冷厉,“你就从未觉得,我长得眼熟吗?” 看着他依旧迷茫的双眼,她用力点头,“也是,你怎么会记得。” “那么,我来告诉你,我乃前尚书令柳堇嫡女,柳桉琠,乳名,阿鸢。” 周权景霎时瞪大双眼,“你……你是柳鸢,你竟是柳鸢。” 他又踉跄了几步,不小心推到了桌上的蜡烛,蜡烛落地,点燃了地毯,无人理会。 “对啊,我是柳鸢,那个被你用毒虫啃烂面容的柳鸢。” 她眼中都是恨意,“那时候我才七岁啊!七岁!你知道我有多疼吗!” “那些虫,日日啃食着我的面容,阿爹阿娘寻了好多大夫,他们用各种各样的药水敷在我的脸上,好疼!好疼啊!” “九岁的时候,柳家被抄家了,我被卖到了琴坊,可是琴坊的人嫌我丑,他们不要我!是啊,我半张脸都毁了,能不丑吗?” “他们把我卖到了青楼,青楼的人也嫌我恶心,每日都对我拳打脚踢的,可是这世间就是有人那般的变态,同你一样!他们对一个孩子!一个毁了容的孩子都下得了手!” 周权景瘫坐在地上,看着有些疯狂的阿鸢,眼角泛红。 “还好,还好,有人救了我!”她抬手,附在右边侧脸,“他们治好了我的脸。” 她蹲下,平视着周权景,问他,“你知道怎么治的吗?” 她呵呵地笑着,“他放虫,重新啃食着我的脸,他说,要将那些腐肉都啃食掉,才能重铸容颜。” “没关系啊,真的没关系!只要能向你们这些丧心病狂的人复仇!我怎么样都没关系!” “那些肉一点点从我脸上剥离,两年的时间,整整两年,我的容貌,终于恢复从前。” “周权景,你问我为什么?那我也想问问你,你不该死吗?你不该死吗!” “所以,你其实从未……” 他艰难地抬起手,想要触碰她,她却起身,向后退了几步,红色的衣摆从他手心滑出,她居高临下地睨着他,“我接近你,本来,就是为了杀了你!” “本来按照计划,你应当三年前就死了,但没关系,现在也不迟。” “阿鸢,我知道,怎样也不能弥补我对你的伤害,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 “五年前,我曾在简家见过你的母亲。” “我当时未反应过来,现在你说起柳家,我才想起来。” 他说得艰难,每说一句话,都要深深地呼吸几回,“我在我父亲书房的暗格里,见过你母亲的画像,我不会认错的。我查过,他们曾是青梅竹马。” 他恍惚,仿佛知晓了五年前,他为何会在皇家猎场上发生意外,又为何身中寒毒被控多年。 原来,原来在无形中,他也为自己报了仇。 阿鸢愣在原地,一时半会儿没想清楚他说的这些话是何意。 “阿鸢!” 阿鸢转头,看见门外的卓钰川在对她招手。 “该走了!” 对,火势越来越大了,是该走了。 她转身,未再看他一眼。 周权霖卧在火海之中,凝望着穿着他亲手缝制的嫁衣的阿鸢,离去的背影。 他奋力抬起手,想要抓住什么,最后,却还是无能为力。 火焰染上了鸢尾,还有他。 他看见,他心爱的人回头看了他一眼,视线有些模糊了,他看不清她的脸。 他缓缓流下一滴泪。 他想,她会有一点点为他而难过吗? 定是不会吧。 毕竟他这一生。 罪大恶极。 第38章 三分相似的容颜 - 折鸢 - 月有时 “简家怎么样了?” 阿鸢将嫁衣换下,坐在卓钰川的院子里问他。 “简锡平被抓后,简家的下人都跑得差不多了。” “底下的人没帮他?” 卓钰川颔首,“大约是周权霖亲自抓的人,而且证据确凿。” 不,他们应当是想保下另一半铁矿。 “阿鸢,周权景最后都同你说了什么?” 他盯着她看,试图从她眼里看出什么。 阿鸢低头不语,没来由地想起她转身离开前,周权景最后的话。 “阿鸢,那个人他不可信。” 当时在外面的人是卓钰川。 她自是不会因为周权景一句话就去怀疑一个救了她,又帮了她这么多年的人。 但是,不论是江民渚的死或是忽然被袭击的望月楼。 都绝不是卓钰川口中的意外和巧合。 “他说……他见过我阿娘,还说我阿娘和周相曾是青梅竹马。” “只有这些?没有其他的什么了?” “比如?” 卓钰川开口,像是试探的模样,“望月楼的情报,都记录在哪里?” 阿鸢摇头,”他没同我说,不过即使是有,也许也被昨夜那些黑衣人拿走了吧。” “明日送我回城吧,我想去简家看看。” 阿鸢起身,将手中的嫁衣丢进方才烧好的火堆里。 她垂眸看着火焰染上金色鸢尾缠绕着的杏花,最后整件红衣都被焰火烧毁。 中元节这日,他,连同他在乎的一切,都消失在了火海之中。 从此之后,周权景这个人,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个人世间。 …… 简家的模样不太好,因为没了主人,贵重的财物都被搬得差不多了。 阿鸢进了几间房,最后在一间疑似是书房的房间停了下来。 “你是谁?” 她还未来得及翻找,就被一个女声打断。 阿鸢回过神,却在触及她眉眼时,有瞬间的怔愣。 这个女人的一双眼眸,恍惚看过去,竟有几分似她阿娘。 阿鸢带着幕篱,女人无法看清她的模样,阿鸢福了福身子,“小女子曾受过简老爷的恩惠,这次前来,是特地来感谢简老爷的,见院里无人,便斗胆进来了,还请夫人莫怪。” 女人的嘴角有些淤青,像是被人打过的模样,听了阿鸢的话,狐疑地盯着她看。 “既然简老爷不在,就不打搅了。” 她走出几步,又回身试探,“您是……李姨娘吗?” 女人虽没有应声,但阿鸢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已然知晓,她是。 忽然从心底冒出一阵恶寒。 假如五年多前,周权景在简家见过她母亲这件事是真的,那简府又有位三分像她母亲的姨娘…… 是何缘由,不言而喻。 她神色慌张地环顾着四周。 她的母亲,不会还被藏在这太尉府之中吧。 不对,不对! 五年前简锡平还不是太尉! …… 热闹的街市,有几名男子正在对一个衣衫褴褛,头发也乱糟糟的人拳打脚踢。 其中还有人向他吐口水,警告他没钱别再偷东西。 阿鸢着急去找卓钰川,本想当作没看到,但却还是停了下来。 “他欠你们多少银子,我来还。” 阿鸢将银子给那些人后,又蹲下递给男子一些银子,“去找份工做吧,莫要再偷东西了。” 阿鸢走进卓钰川的院落,没有看到他的人影,忽地就被一股力道推着撞在了墙上,幕篱从头上滑落。 “额。” 阿鸢被掐住了脖子,力道很大,脸部忽地就变得涨红,“我家少爷呢!” 周默咬牙切齿,阿鸢不停地拍打着他掐着她脖颈的手。 身前忽然蹿出一个身影,冲着周默而来,周默不得不松开掐住阿鸢脖颈的手。 “咳咳咳……” 阿鸢咳了几下才抬眼望过去。 后来的那个人很厉害,周默很快就落了下风,只是,阿鸢瞧着那人有些熟悉。 她张了张唇,那不是方才那个小乞丐吗?他这么厉害的? “你们别打了!别打了!” 她的声音略显沙哑,喊了好几下那两人才听见,虽是停了下来,但看着对方的眼神依旧满是戒备。 嗯……小乞丐没什么眼神,主要还是周默。 阿鸢拉开了小乞丐,抬眸看着周默,“昨夜望月楼遇袭的事你应该听说了,大少爷死了,为了救我。” “你……” 周默眼角赤红,紧攥着双拳死死地盯着阿鸢。 阿鸢觉手臂一紧,就被拉到了身后,小乞丐以一种保护的姿势挡在她的身前。 阿鸢抿唇,低下了脑袋。 对她而言,是给自己报了仇,可对周默而言,他却失去了容身之所。 “是什么人干的!” 她摇头,她也想知道。 周默走了,小乞丐也要离开。 “等等!” 阿鸢叫住他,她走到他面前,狐疑地仰面看他,小乞丐左右摆头,试图躲过她的视线。 “别动!”她挑眉,“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她恍然,瞪着眼睛,指向他,“你不是那天晚上那个杀手吗?简家的那个!” 清净寺那个雨夜,追杀她的那个。 “你为什么要帮我?” “你长得很像我从前认识的一个人,你们都是好人。” 他开口,声音低沉,一字一顿。 他说话很慢,阿鸢花了些时间才听懂事情经过。 那日他得到指令去清净寺杀人,可他在看到阿鸢的那一刻就犹豫了,她长得太像他认识的一个人了,那个人是好人,他不能杀好人。 他故意留了手,任务失败回去后,被他的主人责罚,赶出了简家暗卫。 他没有钱,自小就在暗卫营中,最基本的生存能力都没有,就只能流浪,饿了捡别人丢掉的东西吃。 刚才他没有偷东西,只是捡了饭桌上别人吃剩的。 “你这么厉害,你怎么不还手啊?” “没有指令,不能动手。” 他语气认真,同样是一字一顿,应该从前就不怎么开口。 “那你刚才怎么动手帮我了?”阿鸢逗他。 他抿了抿唇,低着脑袋不说话。 门外传来声响,阿鸢急忙同他说,“你先走,今日我们遇见的那个地方你还记得吧?你到那儿附近等我。” 他自小在简家的暗卫营长大,不会去到其他地方。 所以,他口中认识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被藏在简家的,阿鸢的母亲。 第39章 被囚禁的冯曦 - 折鸢 - 月有时 阿鸢随意同卓钰川说了几句话就找借口离开了。 到了街市的时候,见那小乞丐就傻傻地站在之前他被打的位置上,连站着的方向都与遇见阿鸢的时候相同。 阿鸢被逗得笑出了声。 她带他清洗了身子,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你叫什么。” “他们管我叫十六。” 十六?也就是说,他没有名字。 “不如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嗯……随我阿爹姓不太行,不然你就随我阿娘姓吧。” “就叫……冯清!” 他曾在深渊,染一身污泥,望他此后今生,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冯清将阿鸢带进一个小院儿,院中落叶满地,应是许久未有人住了。 在后院的一处假山处,冯清轻车熟路地找到按钮,打开了暗道。 他说,他听觉灵敏,约是六年多前,他第一回出暗卫营,以实地训练的名义。 他自小听觉敏锐,在一个夜晚,他路过这里时,听见了女人的哭声,在这里摸索了一阵,就发现了暗道。 他沿着暗道下去,看到了一个女人。 此时两人正举着火把沿着暗道走着。 “你自小就一直都在暗卫营?”阿鸢问他。 “记事起就是。” 阿鸢看他年岁应是同她差不多,假如他从五岁记事,那这暗卫营,也至少存在十年了。 柳家七年前出事,那时简锡平只不过是一个右谏议大夫,哪来的私钱养暗卫? 暗道到底了,里边是一张简易的木床,木床旁边是一条很粗的锁链,锁链上边还有暗红色的早已经干涸的血液。 “那个女人,她说她叫冯曦,是尚书令柳堇的妻子。” 一句话,便让阿鸢泣不成声。 真的,真的是她阿娘。 她的阿娘,真的曾经被关在这个黑暗、狭小又潮湿的地方。 听着阿鸢的哭声,冯清有些不知所措,他以为是他说错了什么惹得阿鸢哭了。 “对……对不起。” 阿鸢吸了吸鼻子,“不怪你,她都跟你说过什么,你能都告诉我吗?” 他启唇,一字一顿,“她还说,她有个女儿,同我差不多大,她很担心她。” 阿鸢捂着唇,泪水不停地从眼眶滑落,有的顺着手背,滴在了地上。 “你是不是……就是她的女儿。”他迟疑地开口。 阿鸢擦着面上的泪水,“对,她是我阿娘。” “其实我没来过几回,她大多时候都是在发呆,她很思念她的……很思念你。” 他像是想起什么,低着脑袋在地上寻了会,拾起一块石头,走到角落,蹲下就开始凿地。 阿鸢吸了吸鼻子,有些莫名地看着他,“你在做什么?” “你的母亲,在这里,放了东西。” 阿鸢闻言走到他身后,寻了块石头同他一起挖。 没挖多久,一块布就漏了出来。 阿鸢将它扯出,是一件白色云锦长衫。 同当年,阿鸢与她分开前,她身上穿的一模一样。 上面是一个个歪斜的暗红色的字。 应该是用血写的。 “鸢儿,见字如面。 阿娘很想你,不知你现在过得可好。阿娘有错,阿娘是整个柳家的罪人。但阿娘不敢去死,阿娘只能活着,日日夜夜的去忏悔。 阿娘在幼时曾让你的外祖父帮扶过一个聪明的寒门子弟,他是个庶子,不得家中宠爱,阿娘看他可怜,便帮助了他。 未曾想,养虎为患!最终害了柳家,我对不起阿堇,更对不起你。” 后边的字有些模糊,无法看清,阿鸢的双眸紧紧盯着那几个字眼。 寒门子弟,庶子。 阿鸢狠狠地锤向地面,眼中似是燃烧着两团火焰,“简锡平!你这个忘恩负义、猪狗不如的畜生!” 下一瞬她又捂着眼,埋下头,“阿娘,你究竟在哪里,你还活着吗?” 冯清茫然失措,不知她为何一下又变了样。 “冯清。”她的声音闷闷的,“你知道我阿娘在哪里吗?你能帮我找到她吗?” 空气似乎都安静了一瞬,冯清干巴巴地开口,“或许,可以。” …… 冯清是简家暗卫里数一数二的,他的五感超乎常人,他因得了重视惹人嫉恨,才被故意赶出的。 而此刻的阿鸢无比感激将他赶出的人,不然她也不会知道这么多的往事,不然她也不会有机会再见到她的母亲。 “清净寺?” 他说,他曾暗中跟在简锡平身边保护他过,简锡平那会儿时常会到这里,另一个暗卫好奇,曾私自跟进去过。 “是一个女人,他还买衣服给人家穿。” 那人是这么同他说的,但他不感兴趣,对于他来说,做好主人交代事情就行。 “可是清净寺这么大,我在哪里能找到她。” 冯清抬步走着,阿鸢觉着,她似乎捡到了宝,若是当年就遇上了冯清,她是不是就不用走这么多弯路了? 他带着阿鸢躲过人群在后院摸索。 一炷香时间已过,什么也没有发现。 阿鸢第一次在冯清脸上看出表情,疑惑的表情。 “你们那天偷袭我的时候,是一开始就在院中的,还是后来才进来的?” 经阿鸢提醒,冯清似乎想到了什么,朝着寮房走去。 住持的房间内,他此时盘腿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 冯清就这么走进去,大摇大摆地在房间摸索。 不知他按到了什么,书格朝着两边挪动,暗门出现在阿鸢眼前。 阿鸢欣喜,抬步就要进去,“是柳家独女吗?” 阿鸢顿住,回首,闭着眼的住持已经睁开了眼,“上回就见着你眼熟,没曾想,没曾想……” “你是……” “你不认识我,但我认得你,我同当朝太尉简锡平一样,都是受过你母亲恩惠的人。” 他叹息着,“我们也是都是辜恩负义的畜生。” “你进去吧,你的母亲,就在里边。” 闻言,阿鸢立即转身冲进暗门,一刻未再停留。 里边火光充盈,应当时常有人进入更换火把。 这里的环境,要比那个地道要好上许多,里边铺满了羊毛地垫,布置也极为华贵,若不是看见那坐在地上,仰着头发愣的女人,阿鸢差点要以为这是为谁准备的寝宫了。 女人穿着一件薄薄的丝质外衫,面容娇丽,眼神却空洞,乌黑如墨般的长发未打理,披散在两侧,阿鸢一眼就认出了,“阿娘。” 她红了眼,那是她七年未见的阿娘。 第40章 周简的恶行 - 折鸢 - 月有时 “阿娘。” 阿鸢又唤了声,坐在地上的女人依旧毫无反应。 她提步上前,步步艰难。 “阿娘。” 阿鸢小心翼翼地蹲下,抬手想要触碰冯曦,未曾想冯曦反应极大,一把掀开阿鸢的手,身子挪动着后退,口中喃喃自语。 “别碰我,别碰我!都是因为我!都是我的错……” 一滴泪水从阿鸢眼角滑落,她轻声开口,“阿娘,我是阿鸢啊,我是阿鸢啊!” 冯曦没有反应,依旧蹲在角落里,低耸着脑袋。 她似是疯了,害怕所有人的触碰。 阿鸢还试图同她说说话,但她一直很抗拒,阿鸢没法子,只能让冯清将她敲晕了带走。 阿鸢走在前面,冯清抱着冯曦走在后边,两人刚出密室,就听到了抽泣的声音。 一个小僧人跪在住持身前哭,阿鸢示意冯清带着她母亲先离开。 她上前了几步,待看清此时的场景后,她愣在原地。 住持依旧盘腿坐在蒲团上,只是脖颈弯着,脑袋低垂。 小僧人似是才听见动静,回头看着阿鸢,还吸了几下鼻子。 “你……你是里边那位的亲人?” 阿鸢眸子微动,颔首,“我是。” “原是这样。” 小僧人扶着膝盖起身,扭动书格上的一个木雕,书格旁开起一个小口,他从里边拿出一个木盒,递给阿鸢。 “师父说,倘若有一天,有人来接走了里边那位施主,待到那时,就是他生命终止之事,让我务必将这东西交给带她离开的施主。” 阿鸢接过木盒抱在怀里,“寺里所有人,都知道她被关在这儿?” 小僧人闻言摇头,“原是只有师父一人知道,小僧是某回给师父打扫房间的时候,看见有两位施主前后进入,又消失在房间里,才知晓这里有个密室。” 阿鸢猛地抬眸,“两位?” 小僧人颔首,“是的,这些年除了师父每日进去送饭食外,进出这个密室的就只有两位施主。” 也就是说,除了简锡平外,还有一位。 “那两位……是男是女?” “两位都是男子,年纪应是相仿的,都是经常给寺里贡香火的,应都是富贵人家。嗯……”他似是又想起什么,“也不是,这两位施主,不管是谁离开后,师父都会带进来一位女香客,让她进入到密室。” “师父告诉我。若是见到这两位施主,就莫要进他的房间。” “那位女香客是何模样?她何时会来?” 阿鸢得了他的回复,便离开了。 她同冯清带着冯曦到了简锡平从前居住的地方。 “明日我再去租个院落,今日先将就着。”顿了顿,“还是你去吧。” 她险些都要忘记,周权霖还在寻她。 明日还有很多事,阿鸢随意寻了个地坐下,就闭了眼。 翌日天方初亮,阿鸢就被声响吵醒。 她缓缓睁开眼,朦胧见看见冯清拦在门处,冯曦想要出去不得,就扯他脸皮的画面。 阿鸢顿时惊醒,起身将冯曦拉开,“阿娘!” 冯曦被拽开十分不开心,操起手又要打在阿鸢身上,被冯清及时捉住了。 冯清不知是点了她哪个穴位,她又晕过去了。 冯曦身边不能离开人,阿鸢想到了曾被逐出府的红莲。 她让冯清先去租下住宅,又带着冯曦去找红莲。 红莲现在一家客栈后厨洗碗,见阿鸢有事寻她,二话没说就辞去了这份工。 “别动!” 冯清将匕首抵在妇人脖颈,惊得妇人连连求饶,阿鸢戴着幕篱从一侧走出。 “你在清净寺的密室里,都做过什么?看到过什么?” 妇人目光躲闪,“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阿鸢给你冯清一个眼神,他便将刀子抵得更近些。 “我说!我说!” 妇人语气惊慌,下一瞬又叹了口气,似在回忆什么。 “那年我孩儿娶妻,婆母病重,我做事时难免担心,便犯了错,就被主家辞退了。我到寺里求平安寻个安稳,是那时候遇见的他们。” “那是个标志的美人,命运也悲惨,我每回去……唉,那两个畜生不是人啊!活生生地将那女人给逼疯了!” “我开了这间铺子,需要我去的时候都有人给我递消息,就是给她擦擦身子,换换衣裳,之前我在主家也做过。他们给的银子多,我也昧着良心做了许多年。” 阿鸢攥着手,强忍着泪,“你有见过那两个男人吗?” 妇人摇头,又从桌下掏出个玉佩递给阿鸢,“不过这是上回其中一个男人落下的。” 玉佩纹路细腻,中心雕刻着的白鹤栩栩如生,在周家多年,阿鸢岂会不知,周权霖柜子中,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玉佩。 周权霖亲口告诉她,这玉佩是右相夫人亲自选玉选图定制雕刻的,周家父子,每人一个! 所以另一个男人只能是——周启云! 这就是阿鸢一直疑惑的周家与简家家主密不可分的联系。 他们掌握着对方的秘密,还共同囚禁着一个女人! 是了,周权景说,周启云同冯曦是青梅竹马,阿鸢恍然,原是这样的联系。 阿鸢想,母亲当年在地牢留下的血书中,并没有提及过周启云,只是在恨简锡平用着她娘家的银子,毁了她夫家,还囚禁了她。 所以周启云这个人,是在母亲被换到清净寺之后才出现的,母亲的疯病不知是因为周简二人的欺辱,怕是还误会了周简二人是因为她的缘由才去陷害的父亲。 阿鸢坐在榻边,摸着冯曦安睡的侧颜,轻声开口,“阿娘,这跟你没有关系,他们只是想要权利而已,畜生之所以是畜生,只是因为他们本身的贪欲与残忍而已,同外力无关,您不必自责。” 今晚的夜很黑,似阿鸢看不清的前路。 周启云在发现冯曦不见后,是会去救出简锡平,还是除掉他灭口呢? 无论怎样,她想,她该回到周家去了。 “冯清。” 冯清抱着臂,闻言看向她,“接下来的日子麻烦你同红莲一起照顾的阿娘,我要回周家去了。” 第41章 回到相府 - 折鸢 - 月有时 阿鸢按照周权景生前告诉她的地址,找到关着简斯述的地方。 只是她没料到,周默也在此。 “阿鸢姑娘,周默在此等候您多时了。” 对上阿鸢疑惑的眼神,周默道,“我知道您定是要来寻他的,少爷故了,您无处可去,需要缘由回到周家。” “你为何帮我?” “您是少爷最重视之人,今后,我会替少爷保护你。” 阿鸢垂眸,重视之人吗?他那样的人也会有重视之人? “不必。”阿鸢语气冷淡,“你将简斯述交于我便可以离开了,从此天高任鸟飞,你去哪里都可以,你自由了!” 周默还想要说些什么,阿鸢未理会,她给卓钰川递了消息,他很快就会过来。 “你要回周家?为何?” 卓钰川来后听阿鸢说要回周家,语气震惊。 “周权景没了,简锡平入狱,还剩一个周启云,我当然要回周家,钰川哥哥,你反应为何这么大?” 卓钰川舔了舔唇瓣,收了表情,“我……我只是担心你。” “没什么好担心的了,都又到了这一步,早就做好不死不休的准备了。” …… 卓钰川还是有些门路的。这也是为何阿鸢明明怀疑他,还是要找他的原因。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消息就已经传到了大理寺,周权霖来的时候,看见的是与简斯述缠斗在一处的卓钰川和被捂着双眼和嘴绑在角落的阿鸢。 “阿鸢!” 周权霖冲了进来,被刚卓钰川压在地上的简斯述见到了他,顿时眼前一亮,“姐夫!救我!” 周权霖看向他的眼神冷冽,对手下的人说将他绑走,才蹲下为阿鸢解绑。 简斯述被带走的时候,还在不停地吼叫。 遮着视线的布条被解开,阿鸢适应了会儿才看清,她眼中续上了泪水,一下扑进他怀里,“二少爷,您终于来了!” 周权霖为阿鸢解开绑住她手臂的绳子之后,才搂住她,“是我来晚了。” 周权霖将阿鸢抱起,转过身,才瞧见这边的卓钰川,他单膝下跪对着周权霖行了个礼,“刑部员外郎卓钰川,见过周大人。” 周权霖闻言顿了顿,拧过头看了他一眼,眼里意味不明,“嗯”了声,离开了。 阿鸢在周权霖怀中回过头,同抬眼的卓钰川对视了一眼。 指尖扯了扯周权霖的衣摆,柔柔开口,“二少爷,是那位卓公子救了阿鸢。” 周权霖垂眸看她,“你之前认识他?” 阿鸢摇头,“奴婢之前偷跑过,撞见过卓公子,未能说上话就被带了回去,是这位卓公子偷偷跟着奴婢。” “没人注意时,奴婢能悄悄同他说几句话,也是奴婢让他去给您递消息的。” 周权霖勾起唇角,抬手点了点阿鸢的鼻子,“知道我们阿鸢重情,改日我定然亲自宴请他,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阿鸢笑了,将脑袋埋入他怀里。 …… 时隔两月,阿鸢又回到了相府,而许多事情,却与来时不同了。 周权霖抱着阿鸢不肯放下,“二少爷,您还是将奴婢放下吧,这要是遇上了夫人就不好了。” 周权霖表情淡淡,“遇不上。” 阿鸢疑惑,遇不上是何意? 又见周权霖严肃的表情,“阿鸢,你不必担心,从今往后,这相府,我做得了主。” 周权霖未告诉她,他如今已是大理寺卿了,简家又失了势。 “周公子。” 声音柔弱中带着几分娇俏,周权霖抱着阿鸢刚进入东院,她就叫住他。 阿鸢在他怀中抬起头,与那女子视线相撞,二人都在彼此眼中看见了惊讶。 “还没休息?” 周权霖问她,声音没什么起伏。 阿鸢收回眼神,“二少爷,这位是?” 周权霖尚未开口,话语就被那女子夺了去,“民女露儿见过姑娘,露儿家中生了变故,多亏周公子收留。” 露儿染了水的双眸和娇滴滴的话语,有几分阿鸢的模样,最重要的是,她的容颜,同阿鸢也有几分相似。 露儿? 阿鸢想到了在简家见过的李氏,她的女儿,就是叫简露儿,可她不是嫁到樊家了吗? “阿鸢!” 回到房里后,阿鸢还频频走神,惹得周权霖捧住她的脸,“你这是怎么了,怎的老走神?” 阿鸢拿下他的手握在手里,嘟着唇瓣,“那个女子是谁啊?她为何住在这儿?” “阿鸢这是醋了?”他逗她。 “哼!”阿鸢撇过脑袋佯装生气,“不愿意说就算了,左右是阿鸢不得少爷喜爱了。” 周权霖搂过阿鸢的侧腰,将她抱进怀里,“你可别戳我心窝了,知不知道你消失这几月,我有多着急?多担心?除了你,我这心里又容得下谁?” “她救过我,当时她被箭刺伤了肩膀,家中又无人了,我只能将她先带回府里。就差不多半月前的中元节那日。” 中元节?那且不是简锡平出事的第三天,望月楼遇袭的那日。 那日望月楼的事这般大,最后大理寺的人没出现,原是周权霖这边被人拖住了。 那这位露儿,应该就是简家庶女无错了。 她接近周权霖究竟是何打算,阿鸢眉头紧蹙,却也没得办法,她无法直接告知他这露儿姑娘是简家人。 “那她还要住多久啊?”她抬手在周权霖心口处画着圈圈。 周权霖低下头,将她的唇含进嘴里,“待她伤好,我立刻送她离开。” …… “是阿鸢姑娘吧。” 阿鸢在用着早膳,露儿扭着细腰就走了进来。 阿鸢象征性地勾了勾唇,继续吃着早膳,没有要交谈的意思。 奈何露儿就似未察觉一般,自顾自地坐在她身边,“总听周公子提起姑娘,昨日一见,却如公子所言,容貌艳丽又似出水芙蓉,怪不得他如此喜爱。” 阿鸢琉璃似的眼眸微微动了动,这姑娘是在暗示她,她时常能同周权霖交谈,关系不一般? 阿鸢拂开耳边的鬓发,淡淡开口,“是吗?权霖他总是这样,也不害臊。不过昨日还未来得及感谢姑娘救了权霖,我们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定会将姑娘治好,再送姑娘离开,姑娘需要什么也可以尽管提。” 简单来说,你伤好后,赶紧拿钱走人。 第42章 怀疑 - 折鸢 - 月有时 “姑娘这是在赶我走吗?”露儿眨巴着双眸,娇怯怯地开口,“露儿无意叨扰周公子与姑娘的,只是露儿家中突生变故,周公子也是好意收留,并无其他的意思,还请姑娘莫要误会了才好。” “……” 阿鸢抬眸,定定地看着露儿,待到她神情微微有些不自然时,才勾起唇瓣,“是露儿姑娘莫要多想才是,我清楚权霖的为人,自是不会误会你同他的关系。” 她竟妄想着用三言两语,调拨她与周权霖的关系。 阿鸢起身,提步向前,纤指轻轻搭在露儿的肩膀,俯身靠近,“桌上的早膳不错,姑娘若是喜欢,可以尝尝。” 看她这幅模样,应该挺喜欢吃剩下的。 待阿鸢走远了,露儿才收起脸上的神色,抬起手拍了拍被阿鸢碰过的侧肩,“不过是个通房,也不知道在得意什么。” …… 此时的大理寺,简斯述被绑于木架之上,身上的鞭痕醒目,侧着头似是睡过去了。 周权霖进来时,给一旁的人使了个眼色,一盆凉水便泼到了简斯述脸上。 他立刻清醒,抬眼看见了周权霖,脸上露出欣喜,“姐夫!姐夫你快救救我!你的人无缘无故地打我!还问我些奇怪的问题,我什么也不知道啊!我冤枉啊!” “你绑架杀人,还重伤我母亲,我母亲现在还未醒来,你同我说你冤枉?” 他眼神冷冽语气冰冷,就这般凝视着他,便让他生出寒意。 简斯述连连摇头,“我没有!姐夫你相信我,我未伤过你母亲。” “茶楼的人亲眼看见的,你杀了人又带走了阿鸢,这已然是事实,由不得你承不承认,若是现下,你告知德州县铁矿的去处,我可饶你一命。” “……” 简斯述眼神乱飘,周权霖说的一半是对的,可他带走阿鸢之后的事情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也被关了很久,昨日一醒来就有人打他,他发现自己未被捆绑后就开始还手,紧接着他就被抓进来了。 还有他口中的铁矿,他只负责开采的事宜,根本就不知道它的去处。 “姐夫,你看在同我阿姐夫妻一场的份上就饶了我吧,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既然你坚持说不知道,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周权霖转身离开,问着一旁的禄尘,“阿鸢怎么样。” “家里人回话说,阿鸢姑娘一切都好,晨时露儿姑娘去过阿鸢姑娘房里。” 周权霖眉梢微蹙,“这位露儿姑娘的身份,查到了吗?” “若属下猜得不错,她应当是简太尉的庶女,简露儿,半月前刚嫁给樊小将军。” 周权霖双眸微眯,冷声吩咐,“盯好她。” 夜里,周权霖搂着阿鸢,“你被绑着的这两月里,简斯述有没有同你说过话。” 阿鸢摇头,又抬眼问他,“怎么这么问?” “我怀疑绑你的不是简斯述。” 阿鸢的心跳猛然加快了些,她努力平复,状似不解,“不是他还能是谁?” 周权霖垂下脑袋盯着她,“你逃跑那回,见着追你的人了吗?” 阿鸢垂眸,眼珠子转了转,摆摆头,“不曾。” “那你怎么坚持是简斯述绑架的你?” 阿鸢心下冷然,周权霖这是在套她话呢,不过短短两月,周权霖已经不信任她了吗? 她在他怀中抬起头,眼中挂上迷茫,“不是二少爷说的,是简二公子绑的我吗?阿鸢这两月都不见天日的,都不曾有人同阿鸢说过话,阿鸢能知道什么?” 说罢又嘟着嘴,十分委屈的模样。 周权霖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是我说的不对了,阿鸢莫怪。” “明日我会请卓大人来家中,但大理寺那边会比较忙,还烦请阿鸢吩咐灶房准备一下。” 阿鸢抬手抚过他眼下的乌黑,有些心疼地开口,“二少爷这么忙吗?不然宴请的事情先缓缓吧。” “那可不行,他是你的救命恩人,我必须要重视的。” 看着阿鸢秋水般的双眸,“怎么?感动啊?”他挑眉,又俯下身轻吻在她耳畔,“那鸢儿给我些好处……” …… 周权霖起来的时候,阿鸢还在睡着,他轻手轻脚,生怕吵醒了她。 福阳在外头候着,有些焦急。 “何事?” 周权霖将门关好,问他。 “大少爷院里的丫鬟,在大堂候着。” “大哥的丫鬟?” 周权霖移步到大堂,刚迈过门槛,那丫鬟就跪了上来,“二少爷,您可帮帮奴婢们,大少爷快要半月不见人影了。” 周权霖愣住,“你说大哥不见了?” 那丫鬟点头,“是的,连同大少爷身边的侍卫周默,二人都未曾回来过。” “你最后一次见大哥是哪日?” 丫鬟思索的一番,“回二少爷,应是中元节那日。” 中元节?又是中元节。 “大哥从前经常出去吗?” 他记着周权景自从出事后,都很少出门。 “大少爷从前身子不好,是不常出去,不过这半年多来,大少爷身子越发康健,倒是活络了不少,前些日子还亲自在院子里种花种树呢。” “说起出门,这两个月里出门较多,有时候也会几日不回。但从未半月了都没个消息,夫人还病着,奴婢们也是没法子了才来找的二少爷。” 两个月?不知为何,周权霖心中隐约冒出些奇怪的念头,又很快被他隐去了。 正午时候,周权霖邀请卓钰川来府中,两人是一同回来的,阿鸢在东院门口等候。 行了礼又将二人带到大堂,“阿鸢不知卓大人喜好,就随意吩咐灶房做了些,还望大人莫要嫌弃。” 卓钰川回礼,“阿鸢姑娘客气了。” “周公子!”露儿在这时闯入,像是不知这里有这么多人,被吓住了,眼珠乱动,像一只惊慌的小鹿。 “露儿不知公子有客,失礼了,露儿告退,” “等等。”阿鸢叫住她,“既然来了,就一起吧,可以吗?” 阿鸢看向周权霖,他自然是没有意见,抬眸又对卓钰川介绍,“这位是露儿姑娘。” 卓钰川抬眼看了露儿一眼,似是不经意的,“露儿姑娘同阿鸢姑娘是姐妹吗?两人长得有些相似呢。” 第43章 束缚 - 折鸢 - 月有时 只一句话,成功让场面冷了下来。 露儿低头,传出抽泣的声音,“露儿一介孤女,自是比不得阿鸢姑娘的。” 阿鸢勾唇看着露儿,“这么巧,阿鸢也是孤女呢。”她握着周权霖的手,“不过阿鸢幸得遇见阿霖,才免受了许多苦难,相信露儿姑娘这般心善的人,也定然会遇到自己的良缘的。” 露儿抬起头,眼眶红红的,“多谢阿鸢姑娘。”娇滴滴的,又转眸看着周权霖,奈何周权霖未给她一个眼神。 这顿饭吃得不太愉快,也将就着散场了。 卓钰川离开时,偷偷塞给了阿鸢一些东西,阿鸢惊愕中迅速反应,将东西藏好。 只是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卓钰川从前不会这么大胆,他就不怕被发现吗? 殊不知,二人的动作早已被周权霖收入眼底,他黑眸深暗,眼底是看不透的情绪。 几人身后的露儿则勾唇看着这一幕,又悠悠转身离去,笑得诡异莫测。 夜里,周权霖在沐浴,阿鸢从怀中掏出卓钰川递给她的东西。 “七年前,我从柳大人的尸身旁捡到的令牌,你还小,就未曾告诉你,时至今日我才查出来,那是当时的太子的独立卫队羽林军的令牌。” 阿鸢将布条扔进火里,陷入了沉思。 当时的太子,现在的皇帝。 难不成这件事情,还与他有关? 阿鸢抿了抿唇瓣,也不是毫无可能,毕竟柳家出事时,她向当时的皇后递的信件,得的是那样的回复。 “阿鸢。” 阿鸢似是被惊到,身子小幅度地颤了颤,随即又笑着看向周权霖。 周权霖眯着双眸,看着蜡烛旁的灰末,又打量着阿鸢,眸色渐渐晦暗,“在烧东西?” “啊?”阿鸢下意识看了眼蜡烛,又拍了拍黑灰,“刚才手帕掉了,可能不小心烧了吧。” 很拙劣的谎言,换做从前的周权霖定是不带有疑,可是现在…… 他抬手揉着她脑袋,笑意却不达眼底,“那可得小心些,伤着就不好了。” 阿鸢心虚得厉害,便找借口逃脱,“我……我先去沐浴。” 刚提步就觉身体腾空,她轻呼了声,又被周权霖抱着压在榻上。 “不必,等会儿再清理,也是一样的。” …… 也不知折腾了多久,翌日阿鸢醒来时候腰酸背疼的,她随意梳理了一番,想着趁周权霖不在,她要去见卓钰川,问清楚刺客令牌究竟是何意。 她刚踏出府门就被叫住了,她回首,竟是周权霖。 他没出去吗? “要去哪里啊?” 周权霖靠近她,声音依旧清润,可阿鸢总感觉不对。 “奴婢的胭脂没了,想去买些。” 他抬手轻抚过她的脸庞,“胭脂让下人去买就行。从今往后,你不必在我面前自称奴婢了。” 阿鸢笑得有些不自然,“是。” “二少爷怎的在家?” “叫我阿霖。”他的手在她脖颈处流连,“今日就不去了,阿鸢同我去瞧瞧母亲。” 阿鸢见到右相夫人的时候,才知晓,周权霖那句,“遇不上”是何意。 一个躺在床上的人,她一个在外头走动的,自是遇不上。 “夫人这是怎么了。” 周权霖在圆凳上坐下,细细说着经过。 简斯述?不知为何,阿鸢觉着不是他,更有可能是…… 但那个人却没提起过。 “阿鸢,帮我看看,我母亲怎么样了?我请了许多大夫都没有办法。” 阿鸢上前,指尖搭在右相夫人的脉搏上,“您没请鬼医来。” “寻不到他。” 右相夫人脉象平和,更像是睡着了,阿鸢号不出什么。 周权霖眼中有些失落。 阿鸢眼珠子一转,“二少……阿霖,怎么不见老爷,或许他能给夫人找到更好的大夫呢?” 提起周相,周权霖面色有些冷,“父亲有事情,好几日没回来了。” 不只没回来,还向皇帝告了假,也不知去哪里了,留自己还未醒来的妻子在家中不管不顾的。 阿鸢思索,他发现母亲被带走了吗? 飘远的思绪被周权霖的声音拉回,“这几日还得麻烦你照顾母亲,若无其他事情,你就别离开她身边了。” “啊?”周权霖垂眸看着阿鸢怔愣的双眼,她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大了,勉强勾起唇,“好。” 心里却有别的心思,阿鸢觉着,周权霖似乎不想让她出门。 她想得不错,一连几日,阿鸢趁着周权霖不在,寻着各种理由出府,又或悄摸着出去,都被拦下了。 阿鸢失落地撑着脑袋,周权霖好像真用照顾他母亲的缘由,将她束缚在府中了。 这可怎么办? 在大理寺的周权霖听着禄尘向他告禀阿鸢的在府中的动作,勾起了唇瓣。 “不过,今日暗卫的后院侧门看见阿鸢姑娘同一个妇人交谈,还买走了那妇人篮中的蘑菇。” “蘑菇阿鸢姑娘放进灶房了,没见她从里边拿出什么。” 周权霖摆摆手,表示随她去吧,他只是不想让她出门去找别人,并不是真的要将她禁锢起来。 暗卫在后院看见的实际上是乔装打扮过的红莲。 冯清今日本是想自己来的,可被红莲阻止了,她在相府做过工,知道那里守卫森严,她告诉他,若是被抓了,只会给阿鸢添麻烦,所以她便自己来了。 红莲告知阿鸢,有位自称“伏老”的男人要进院子,被冯清拦住了,红莲知道院子里的人对阿鸢十分重要,不敢随意放他进去。 阿鸢欣喜,之前用鬼医告知的,寻他的方法真的有用,告知红莲,“放他进去,告诉他,来这里的事情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记住,是任何人!” 她重重地咬在“任何人”这三个字上。 鬼医去医治了冯曦,阿鸢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算是落下了。 可现下周权霖看她看得这般紧,她总不能一辈子不出这相府吧? 没等她焦急几日,卓钰川又上门了,不过这一次是冲着周权霖来的,阿鸢在大堂看见他时还被惊到了。 卓钰川看见她,赶忙起身行了个礼,阿鸢回礼,走到周权霖身边,“卓大人怎的来了?你们在谈事情吗?” 周权霖一把将阿鸢抱到腿上,搂着她的腰回她,“嗯,谈些公事。” 第44章 夜闯营地 - 折鸢 - 月有时 “若是谈公事,阿鸢便不打扰了。” 阿鸢想要起身,却被周权霖扣住细腰动弹不得。 阿鸢坐在他的腿上回头看他,眼中带着疑惑。 周权霖一手在阿鸢的后腰上摩挲,一手将阿鸢的柔荑抓在手里,“就在这吧,不打紧儿。”又看向卓钰川,“卓大人继续。” 卓钰川似是犹豫了一会儿,便又接着开口,“其实我更偏向于您的父亲。” 他话音刚落就对上周权霖凌厉的眼,赶忙解释,“我当然知晓您信任您的父亲,但周简两家相交多年,在朝堂上可谓一直是一条绳子上的,现下简太尉刚出了事情,周相就向朝廷告假了,相信不只是我,朝堂上很多人对他都有所怀疑,只是碍于……不敢提罢了。” 怀疑周启云?阿鸢听得云里雾里的,不知为何他俩会在谈同一件事情。 “容我再想想。”周权霖轻描淡写,卓钰川起身告别,又被他提议一同用晚膳。 卓钰川的目光同阿鸢相撞了一瞬,拒绝了他的提议。 待他走远,阿鸢才圈住周权霖的脖颈,“您以前都不在家中谈公事的,今个儿怎么了?是老爷出事儿了?” 周权霖凝视着她,漆黑的瞳孔中闪烁着异样的情绪。 “嗯。”他低低地应了声,握着阿鸢的指尖不断摩挲,“还记得南卢县那个案件吗?我同你说过,是为了掩盖后面那座城私开铁矿的事情,简锡平入狱其中一件事就是因为私铸铜钱,可这另一半铁矿简家父子都不肯交代它的去向。” “所以,卓大人怀疑老爷?” 周权霖揉了揉眉心,“虽然不愿意相信,但这也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阿鸢眼眸微闪,所以,周启云在简锡平下狱后逃走了,甚至不管他的妻子和儿子,是为了保全另一半的铁矿? “阿鸢。后日是圣上秋猎的日子,我七日都不会回来,麻烦你帮我照顾我母亲。” 秋猎?阿鸢眸光微转,起了别的心思,口头却是应下。 …… 阿鸢观察了几日,周权霖派在院子中的人,晚上是最松懈的,只要小心一些就能偷跑出去,届时就算是被发现了,周权霖也无法赶回来。 今夜月光柔和,廊中烛光微暗,阿鸢着一身黑衣从窗户翻出,脚步轻缓,隐入黑夜。 后院有一狗洞,这是阿鸢想到的最安全的出府方法,她悄悄摸摸地爬了出去,起身拍了拍附着在黑衣上的尘土,便急速向租的院落奔去,却不知,身后添了一个尾巴。 “咚咚咚。” 几声敲门声吵醒了轻眠的冯清。 木门被打开,冯清看清是阿鸢后,眼睛亮亮的,“姑娘!” 阿鸢颔首,问了他她母亲的情况。 “伏老前辈说,姑娘的阿娘恢复得不错,已经能认人了。” 阿鸢眼中露出惊喜,缓步走到冯曦的房前,轻轻推开房门,月光透过大开的,照进屋子,正好映在她恬静的侧脸,她平卧在榻上,安静地闭着眼,长睫如蒲扇盖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唇角微微勾着,好似做了什么好梦。 “鸢儿……”她呢喃,引得阿鸢懵愣。 她在榻前蹲下,纤指抬起,想要触碰冯曦的侧脸,却又怕惊扰了她。 只能在心中默念,‘阿娘,阿鸢好想你,等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就找一处没人认得我们的地方,开开心心的生活,那些痛苦,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她关上了房间的门,对门外的冯清开口,“准备一下,我们去皇家猎场。” 她望着他的眼,“你能把我带进去吧。” 冯清颔首,“能。” …… 冯清不愧是在那么多人中活下的暗卫,成功将阿鸢给他的药下进了水中,又偷摸着将她带入了营帐处。 只是阿鸢犹豫,不知哪一个才是皇帝的营帐。 冯清手肘碰了碰阿鸢,下颏抬起,指向右侧的一个营帐。 “你怎的知道?”阿鸢压低声音,在他耳畔询问。 他学着阿鸢的模样,“门口守卫的腰带,与其他的不同,应是羽林军。” 阿鸢惊叹,他知道还挺多。 “我们从后方绕近,我引开他们,姑娘趁机进去。” 阿鸢颔首,“一切小心。” 因他们提前在士兵的水里下了药,巡逻的士兵都有些昏沉,冯清引开门口守卫后,阿鸢顺利进入营帐。 营帐中烛光充足,阿鸢进去第一件事情就是灭了门口的两枚蜡烛。 她疾步走到屏风后,步伐如猫,未发出一点声音,她掏出瓷瓶,将里边的液体倒入熏香。 “谁?” 皇帝此时在榻上闭目养神,听见声响时,阿鸢的匕首已经抵在他的脖颈处,“别动!” 他垂眸看着眼脖颈处发着银光的匕首,冷声开口,“你是谁?” “陛下不必紧张,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不会伤你性命。” 他没出声,阿鸢接着问,“我且问你,七年前你有没有派你的护卫队,去刺杀被流放的柳家男丁。” 阿鸢察觉他的身体似是有一瞬的颤抖,她眼神变暗。 他开口时,声音却没有变化,“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似是想摆脱她的控制,却听到阿鸢低呵,“说了别动!我在你的香薰里加了药,你要想用内力,就会中毒而亡。” 听到这话,皇帝才安定下来,“你究竟是谁?” “谁?”阿鸢冷笑。 “断崖边,索命人!” 她将匕首又靠近他的脖颈一寸,“少废话!究竟是不是你派人杀的他们!” “你不用拖延时候,若是你的护卫门回来发现我,我就同你同归于尽!” “不是朕,朕的人去到的时候,地上只剩下烧焦的尸体。” “胡说!” 卓钰川明明告诉她,他是在他们上前的时候捡到的令牌!而他们是躲在一旁看着那些黑衣人杀人的! 难不成…… 阿鸢的分心,让他有了可乘之机,他缠住她的手,将她握住匕首的那只手压在榻上,又迅速转身扯下她的面纱。 动作太快阿鸢来不及反应,两人视线在黑夜中相撞。 “陛下!有刺客闯入!” 第45章 故人 - 折鸢 - 月有时 皇帝迅速将阿鸢压下,对着外面的守卫开口,“朕这无事,你们去其他地方搜。” “是!” 待人走远,他才松开压着阿鸢的手掌。 没了束缚阿鸢大步后退,举着匕首对着他,眼神中竟是警惕。 他盯着她良久,再开口时,唇瓣有些颤抖,“阿鸢表妹?” 阿鸢愣住,眼眶有些泛红,举着匕首的手却未动,“褚瑾知,没想到你还认得出我。” 褚瑾知扶着榻起身,“你这双眼睛,我不会忘记。”他没再自称“朕”,“没想到,你还活着。” 阿鸢嗤笑,“怎么?我活着让你们失望了?你不是早就知道我还活着了吗?我还得多谢你和你的母亲,隐瞒我活着的事实!” “你在说什么!当年你们出了事情,母后一直很担心,到处去寻你与表姨母的踪迹,得知你们的死讯后,她生了一场大病,我们怎么可能知晓你还活着的消息!” 阿鸢眼眸轻眨,一滴泪滑落,她愣愣的,“你们未收到我的……那你的护卫队出现在柳家男丁流放路上又是何意?” “当时父皇不知为何改变了主意,临时想要处死表姨夫,我的本意是在他下旨之前,带走表姨夫。” “当年父皇受到妖妃安氏的蛊惑,不理朝纲,将周简两家捧上现在的地位,任由他们在朝中横行霸道。” “父皇重病后,我已做好了安贵妃之子三皇子被捧上皇位的准备了,连自己与母后的退路都找好了,未曾想,最后继位的却是我。” “但继位这三年,我犹如一个傀儡,朝堂权利其实还是掌握在周简两家手里。” 阿鸢此时已经放下匕首,“所以,前段时间周简两家内讧,周家二子斗简家,你实际上是乐见其成。” “自然。他们二位应是也没想到,会败在一个小辈手里。” 但阿鸢其实并未安心,“周启云现在还不知去向,周权霖再怎么说他是亲生儿子,最后他会帮谁,还不一定。还有一件事。” 她向褚瑾知说,她对另一半铁矿去处的猜想。 “所以你怀疑,他们想扶三弟上位?” “这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我一介女流不懂你们朝堂之争的一些弯弯绕绕,这是我能想到的,最直接的理由。” “当年他们选择你做皇帝,肯定是想控制你,而如今要换人,那一定是他们内部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 他们谈了许久,阿鸢担心冯清便提出要离开。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住?” “右相府中。” 褚瑾知不认同,“不然你入宫来吧,母后也甚是想你。” 阿鸢摇头拒绝,“我还有事情未查清楚。” “我帮你!” “表哥,若是你能为我柳家翻案,才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若是可以,还请表哥暗中查查樊家,樊家是武官,手中握着兵权,若是另一半铁矿真是用来铸兵器,那么极有可能在他们手中。” 褚瑾知将阿鸢和冯清送了出去。 回到城里,阿鸢却不急着回相府,她上望月楼走了一趟。 望月楼被封,除了被抬走的尸体,这里其他,都还是被袭击时的模样。 阿鸢环顾四周,思索着为何望月楼会被袭击,望月楼存在这么多年,一直都很安稳,却在她住进来一个多月之间出了事,难不成…… “姑娘!” 冯清拿着一只箭矢,“这是樊家军的箭。” 阿鸢接过,问他,“如何得知?” “这是竹身无羽箭,平常人很难射准,樊家军有一人专用这种箭。” 樊家!看来简露儿定是樊家放入周家,故意接近的周权霖。而望月楼应该是查到什么关键的事情,而被灭口了。 但究竟是什么呢? 阿鸢忽地想起周权景之前同她说,最重要的情报,他会选择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最显眼的地方…… 她的视线望向二楼廊檐处的纱灯,眼神忽然变亮。 她提步走向二楼,望月楼挂满了纱灯,却一盏未点过,“冯清,把那些纱灯都拿下来。” 这些纱灯被那夜的火箭点燃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铁质的框架。 “姑娘,这盏拿不下来。” 阿鸢闻言走过去,将那盏纱灯左右摆弄了番,也不知触及了哪个按钮,木地面竟然开了个口。 阿鸢蹲下,里边放着一个木盒子,是有关朝廷形势的关系图纸,还有一张画卷。 阿鸢打开,上面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男子,和一名长相清秀的女子。 “这是樊倡。” 冯清开口,阿鸢再次用惊讶的眼神望向他。 他抿着唇,尽量忽视近在咫尺的阿鸢的目光,“朝廷命官从小到大的画像,我们见过。” 樊倡和一名女子。重点肯定不是樊倡。 所以这是袭击望月楼的樊家,一直在找的东西? “冯清,收好它,它很重要。” …… 二人回到小院时,天已大亮。 院子的木门敞开着,二人意识到不对,立刻冲了进去。见到院落里缠斗的两人,阿鸢看清一人是卓钰川后,给冯清使了个眼色,冯清会意,躲了起来。 阿鸢上前几步,在那黑衣刺客逃跑之时。 “钰川哥哥,这是怎么回事儿?” 卓钰川表情严肃,“先进去!” 他边走边说,”我无意中见到伏老,见他被人跟踪了,就跟了上来,没想竟有人袭击他,” 正堂里凌乱,像是被翻找过的模样,阿鸢见状立刻冲向冯曦的房间,红莲与伏老晕倒在地,而榻上的冯曦则满身是血。 “阿娘!” 阿鸢嘶吼,接近崩溃,冯曦的脸被刀子刮花,她躺在床上心口插着一把刀,呼吸浅浅。 “阿娘!” 阿鸢跪在榻边,不敢轻易触碰她,似是听见阿鸢的声音,她缓缓地睁开眼。 看着阿鸢那一刻,勾着唇笑了,血肉模糊的脸,此刻显得有些狰狞,她抬起手,拭去阿鸢眼角的泪,“鸢儿……别哭,阿娘给你做糖糕……” 下一瞬,冯曦的眼闭上了,垂落的手被阿鸢握住,紧紧抓着,“阿娘,阿娘你醒醒!” 她抽泣着,像个无助的孩子,“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阿娘……” 卓钰川轻轻抚着她的背,此时外面传来声响。 “围住!一个都不许放过!” 阿鸢回首,看见了冲进来的禄尘,而后边迈着步子,浑身充满肃杀之气的,是本该在皇家猎场的周权霖。 第46章 对质 - 折鸢 - 月有时 “少爷,阿鸢姑娘不见了!” 周权霖是正午时收到的消息,昨夜有刺客闯入,却什么也没发生。 约莫酉时晚膳过后,他寻了个由头回城里,他将马骑得飞快,回到相府时天也已然全黑。 见到周权霖,禄尘迎了上去,周权霖卸了披风随手扔给小厮,“怎么回事儿?” “今日正午时,下人见阿鸢姑娘迟迟未起,敲门也没反应,担心出事儿就撞开了门。阿鸢姑娘不在里边,但是窗户没关好,应是昨夜离开的。” 周权霖眸色沉沉,一路来到阿鸢的房间。 巡视了一圈,眼色比刚进来时候还要暗上几分,“有人进来过。” 周权霖记忆极好,且熟悉阿鸢房内陈设,即使来人很仔细地还原了房间物品摆放的样貌,还是被他发现了。 毕竟,若是每样东西都翻找过,是不可能将东西放回原地的。 又想起方才在府外一些鬼祟的身影,他厉声吩咐,“全城搜捕,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把阿鸢给我找出来。” 他似一阵疾风路过廊檐,被一个轻柔的声音叫住,“周公子。” 他停下步子,敛眸眼神冷漠又冰冷,“何事?” “你们是在找阿鸢姑娘吗?” 无人答话,只是几双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 露儿眼神晃了晃,接着道,“昨儿夜里,我有些口渴,屋里没……” “说重点!”他语气不悦,惹得她浑身一颤,抬眸时眸中像是蓄了水,说起话来支支吾吾,“我见后院有人鬼……鬼鬼祟祟的,怕是小偷,就靠近了些躲在角落里,未曾想……” 她看了周权霖一眼,似乎是在犹豫,“未曾想竟是……阿鸢姑娘与那日的卓公子。” 他幽幽看着她,一双深邃的眸子,似深不见底的寒潭,让人不觉心颤,“你确定?” “确……确定。” 周权霖收回眼神,“赶紧找,两人一起!” 抬眸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露儿唇瓣勾起,眼神里哪里还见方才的紧张害怕。 …… 周权霖是寻着卓钰川的踪迹来的,进门时就看见哭得不能自已的阿鸢,和手搭在阿鸢脊背轻拍着安慰的卓钰川。 眼神又扫过地上昏睡的两人和榻上浑身是血看不清容颜的女子,眸色深深,“全都带走!” 阿鸢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两个侍卫抓起,她慌乱,“你们干什么呀!周权霖,你别动她!你别动她!” 阿鸢说的是冯曦,周权霖却以为是卓钰川,眼中多了怒火,“带走!” 阿鸢被关进一间空房,门外上了锁,无论她怎么拍打呼喊也没人应她。 她有些累了,嗓子也哑了,只能瘫坐在地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天渐暗,房门才被打开,阿鸢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看清是周权霖后赶忙起身,开口时声音沙哑,“你为何要把我关起来,我阿……” “你和卓钰川早就认识吧!”低沉阴冷的声音从他口中吐出,阿鸢从未见过这般的周权霖,不由得后退一步。 他见阿鸢默不作声,不由冷笑,“那时你小产,某个夜里我不安心,得了闲便想去看你,我在你屋里听见了年轻男人的声音,后又见鬼医从你屋子里出来,还以为是我听错了。” “那日又听到他的声音时,我只觉得熟悉,你说你不认识他,我信了,但你们在我眼皮子底下的动作,真当我一点儿也不知道吗?” “直到今日,我看到鬼医伏老,我才知道,阿鸢!”他步步逼近,“你一直都在骗我!” 阿鸢步步后退,眼神乱飘,不知该作何解释,这些天的事情布置得不够周全,让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阿鸢。若是你同卓钰川早就认识,那这两月里来你都同他在一起?”他抬手,掐上她的下颏,“那我母亲也是你们害的!” “我……我没有!”她说得艰难,“你带我去见夫人前,我压根就不知道她出事儿了!” 她掰着他的手指,周权霖顺势松了力道,“那我大哥呢!他去哪里了?” 阿鸢揉着下颏的手顿了顿,装作不知晓,“我怎会知晓你大哥的去处?” “好。”周权霖点点头,用力握住阿鸢的手腕将她拉出去。 他把她拉到了南院,松了手,将她甩出去,她踉跄了几步才站稳,垂眸就看见遍地的红色鸢尾。 花过了季节,已经开始败了。 他抬手指着这遍地的鸢尾花,“这是什么?” “鸢尾。” “对!鸢尾。”他走上前,大掌将阿鸢搂进怀里,指尖于她胸骨处流连,“同你胸口处这朵,一模一样!” 她撇开他的手,“红色鸢尾都长一个样。” 她抬眸望他,“你究竟想说什么?” 他的手划向阿鸢的侧脸,漆黑的眸子中藏着她读不懂的情绪,“阿鸢,这些年,我对你不够好吗?你为何要背叛我!” 阿鸢静静地凝视了一会儿,忽地冷笑,推开他,“你若是这么认为,阿鸢也没什么好说的,把我娘的遗体还给我,我会自己离开。” “那个人是你娘?” “对!是我娘,所以还请您行行好,将她还给我!” 她越过他,走得坦荡,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停步,“伏老、红莲还有卓钰川,他们是无辜的,烦请公子放了他们。” 不知是哪句话说得不对,他又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拉扯回来,话语中似乎有些悲切,“那我呢?我就不无辜吗?” 无辜?阿鸢很想告诉他,你不无辜,因为你姓周,周启云的周! 但她不能,她只能冷冷地看着他,然后掰开他的手。 最后是周权霖陪着阿鸢葬下冯曦的,火葬。 她看着冯曦的遗体被烧毁,然后将她放入瓷罐埋入土里,她想,等事情结束后,若是她还活着,就带着她娘,回到她娘的故乡。 埋好后,阿鸢站在山上吹了会儿风,周权霖站在她身后,静静的,谁也没有说话。 良久,她柔声开口,“周权霖,这些年多谢你……” 她话还未说完,就感觉后脖子被人重重一击,视线变得模糊。 第47章 离间 - 折鸢 - 月有时 阿鸢是在相府东院,自己的榻上醒来的。 她摸着后脖颈,有些怔愣,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她挣扎着起身,打开房门想要踏出去,却被门口的侍从拦住了。 “阿鸢姑娘,二少爷吩咐了,还请您不要随意走动。” “……” 她算是明白了,周权霖这是将她关禁闭了。 “那你们告诉他,我要见他!” “抱歉阿鸢姑娘,二少爷不在府里。” “那我饿了,我去找东西吃!” 手臂依旧拦着,守卫侍从无动于衷,“等会儿会有人给您送来。” 阿鸢重重地关上门,这周权霖究竟在搞什么! 不一会儿,房门被推开,红莲捧着食案进来。 掩上了门,阿鸢才拉她坐下。 “伏老怎么样了?” 红莲学着她的模样,压低声音,“伏老醒来后就离开了,是我要留下照顾姑娘的。” “我娘出事儿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红莲抿了抿唇,“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听见夫人屋子里有响声,被吵醒后冲进去的,之后就被人打晕了。” “我不在这些日子,你可在院里见过……其他人?” 她本想说卓钰川,可反应过来,红莲应该不识这个人。 红莲细细想了想,摆着头,“没见过。” “冯清公子听力很好,一直都很警惕。” “好。”阿鸢的预感不太好,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你拿着这个,若是有一天我被看守得更紧了,你就赶紧逃出去,然后拉动这个。” 这是那日褚瑾知给她的,他告诉她,若是需要他,就向着天空拉动这个。 …… 周权霖几日都未出现,一直被关着的阿鸢越来越焦急。 她在房间踱步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她以为是红莲,却未曾想是露儿。 阿鸢回首,就见露儿托着食案扭着细腰走进来,她眯着眼打量着她。 她将食案放于桌上,勾着唇,笑颜晏晏,“阿鸢姑娘,听闻你多日不曾出房门,露儿甚是担心,特地来瞧瞧姑娘。” 阿鸢似笑非笑,“阿鸢挺好,劳烦姑娘挂心。” 红莲说,露儿与周权霖这几日走得十分近,阿鸢想不通,周权霖都能发现她与卓钰川认识,却不知道这位露儿的身份? 且露儿的一举一动,都在刻意的模仿她,周权霖是真不知吗? 露儿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无奈,“其实露儿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昨日同权霖……啊,周公子提起,公子却硬要我留下,说让我在多住些日子。” “露儿不过是偶然救下公子,也劳烦他记挂着露儿了。” 她低笑,似有些害羞。 阿鸢依旧勾唇看着她,一言不发。 她独自说了会儿,似是觉着无趣,灰溜溜地走了。 她走后阿鸢才冷下脸,想着实在不行,就让红莲去找冯清,让他带着她杀出去算了。 …… 这夜周权霖带着一身酒气,摇摇晃晃地进了阿鸢的房。 一言不发,坐于榻上紧紧地抱着阿鸢。 阿鸢任由他抱了会儿才开口,“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他将她搂得更紧些,声音闷闷的,“一直在这里不好吗?就这样一直在我身边。阿鸢……阿鸢,我能保护你的……” 她抬手搂在他腰间,许久才喃喃开口,“我不需要你保护,周权霖,阿娘死了,阿娘她死了你知道吗?她受了那么多苦,我以为今后她能享福了,可是呢?她死得这般凄惨。究竟是谁!究竟是谁这般恶毒残忍!” “我绝不放过那些伤害她的人!绝不!所以周权霖,我不会再同你在这间房子里耗太久,不会。” 阿鸢靠在他的怀中睡着了,却不知道,黑夜里,周权霖将她抱起轻轻放在床榻之后,还心细地给她盖好了被子。 他蹲在榻前,也不知静静看了她多久。 …… “啊!” 相府大门,传来一声尖叫,惊飞了树上栖息的鸟群。 相府乱作一团,东院也十分吵闹,“不好了,相府门口死人了!” 阿鸢听到声响跑了出去,不顾侍从的阻拦,“发生何事了?” 她问着大声喊叫的丫鬟,一声重重的房门开启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阿鸢寻声望去,怔愣。 周权霖的房里出来两人,急匆匆的,还在整理衣衫。 “露儿姑娘,二少爷,你们怎么会?” 那大嗓门的丫鬟,看看门口的周权霖和露儿,又看看发愣的阿鸢。 之前她还以为二少爷只喜阿鸢呢,谁曾想,才短短几月…… 院里又跑进一丫鬟,声音打破了宁静,“门外那人好像是之前见过的卓公子……” 阿鸢瞪大双眼,也顾不得以往的形象,快步冲了出去。 周权霖紧跟其后。 相府门口门外都堆积着许多人,因为卓钰川的死相实在诡异。 他浑身是鞭伤,趴在地面上,呈现一个攀爬的姿势,一地的血痕一直延长至内院。 他像是爬了很久,终于要爬出府了,却于门前失去了呼吸。 阿鸢险些站不稳,被后面的周权霖扶住,她甩开她的手,一步一步向前。 她蹲在卓钰川身边,推着他,似乎想把他叫醒,“钰川哥哥,钰川哥哥,你醒醒啊,醒醒啊!” 她的泪水滴在了他的尸体上,她想不通,前些日子阿娘才刚被杀害,她还未能亲口问他事情的经过,怎么他就死了呢? 他救过她,陪了她好些年,为她筹谋划策,她还未问出她心中的那些怀疑与疑惑,他怎么就…… 周权霖立于她身侧,试图安慰她,同她解释,却在看见远处走来的身影后,止住了嘴。 他出声依旧冷冽,“来啊!将阿鸢带回去!” 一群侍从走出,疏散了人群,有两个驾着阿鸢试图将她带走,阿鸢猛烈地挣扎着,几近崩溃,“是你吧!是你吧周权霖!是你关的他,是你打的钰川哥哥,却没曾想他竟跑了出来!” “你想干什么呀周权霖!那日的刺客不会也是你派的吧!否则你怎么会这么刚好出现在那里!” “果然,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同你父亲一样歹毒!” 周权霖紧蹙眉头,眸色乌黑,似漫长无垠的黑夜,“阿鸢受刺激胡言乱语了,将她带回去,让她好好休养!” 第48章 将计就计 - 折鸢 - 月有时 昏暗的房间,阿鸢呆呆地靠着床沿席地而坐。 “吱呀”一声,房门开启。 她感觉到男人的靠近,又在她身边蹲下,言语轻柔,“怎么不吃东西?” 阿鸢眼眸颤了颤,没有任何动作。 “这是我亲手熬的莲子粥,吃一点吧。” 阿鸢抬眸,视线缓缓对上他的,“我不吃。” 他耐心极好,捧着瓷碗舀了一勺粥递到她面前,“尝尝?” 阿鸢抬手推开,只听“啪”的一声,瓷碗落地,里边的粥撒了出来,一片狼藉。 “我说了,我不吃!” 周权霖低头凝视了地上的残粥一会儿,再次望向她时,眼角有些微红。 “你就这么在乎他?” 阿鸢撇过脸不予理会。 他靠近她在她耳畔压低声音,“难道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在骗我吗?阿鸢,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放我出去!周权霖,难道你就没骗我吗?” 她指的是他跟露儿,昨夜明明还喝醉了酒来寻她,转眼就同别人睡到了一张榻上。 她忽然觉得她不该冒险回来这趟,是她存了私心…… 结果找不到周启云不说,还害了阿娘和钰川哥哥。 他大掌握上她的脖颈,咬着她的唇瓣,她左右躲避,又反咬回去,一股铁锈的味道在两人口中蔓延,他依旧不肯停下,直到她的脸因为喘不上气而憋得通红,他才放过她。 他抵着她的额头喘息,声音低哑,带着决绝,“阿鸢,你别想着逃,我不会放你走的。” 他离开了,重新锁上了门。 红莲不见了,给她送饭的人换了,是原先伺候夫人的秋素。 她还是同从前的性子一样,话很多。 “阿鸢,你就吃些吧,总这么饿着伤的是你自己。” “像二少爷这样的富家公子,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何必要怄这个气。” 她以为,她是因为露儿的事情在同他生气。 “其实二少爷对你的好,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都是看在眼里的。谁不羡慕啊!” 阿鸢没什么反应,秋素依旧絮絮叨叨,惹得阿鸢的眉头皱起来就未放下去过。 “你同二少爷服个软,这事情不就过去了吗?” “你还记得帮着前二少夫人欺负你的那个秋华吗?昨日啊,在郊外的树林里发现了她的尸首,若不是她带着府内的木牌,根本就没人认得出她,死得那叫一个惨哦。” “过几日那位露儿姑娘怕是要进门了,不过你也别放在心上,他们这会儿可比不上二少爷为你准备的……” “你方才说什么?” 阿鸢后知后觉,秋素闻言一愣,“露儿姑娘要嫁给二少爷。” “不是。”阿鸢摇头,“上一句。” “上一句……”秋素眼珠子急转,终是想起来了,“秋华的尸首在郊外被发现了。” 秋华……死了? 她笑了,眼底透出让人读不懂的情绪,周权景,这时候让我知道这些人的死讯,是在告诉我,任何时候都不要心软,一定要让那些伤害过自己的人付出代价吗? 你还真是死了都不肯放过我。 阿鸢端起一旁的粥就灌了进去。 “咳咳咳……” “唉,你别急啊!” 阿鸢摸了摸唇角,抬眼问她,“之前照顾我的那个红莲,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秋素摇头,“知道你说的谁。” 阿鸢垂眸,红莲是被赶出府了,还是被关起来了? “秋素姐姐。”阿鸢握上她的手,“我想见见露儿姑娘,能不能求求你……” 秋素眼露犹豫,“我就想同她说几句话,求你了……” 秋素最后还是心软同意了,露儿来得很快。 只是被侍卫拦在了门外,阿鸢打开门,“让她进来吧。” 露儿早已换上丝质的绸缎服饰,摇着把蚕丝扇子,一副高官贵妾的模样,她掐着嗓子,一脸高傲,“没想到姐姐都被关起来了,还过得这般舒服。” 她翘起腿来,直接坐在了阿鸢的榻上,“姐姐听说了吗?啊!想必姐姐被关着消息不流通,不过没关系,妹妹来告诉你,我就要嫁给周二公子了。” 阿鸢端坐于圆凳上,看着她这幅模样有些好笑,“你这幅模样,颇有疾风你姐姐生前的模样啊,简露儿。” 露儿眼中有瞬间的慌乱,摇着扇子拼命掩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简家庶女简露儿,我见过你的生母。” “下人说,在你与二少爷同房第二日,看见了床榻上的处子血,真的好生奇怪,早已嫁做人妇的女子,竟然还是处子,莫不是你那夫君,不、太、行。” 看着露儿脸上越来越难以掩饰的慌乱,阿鸢笑得开怀,眯起眼眸,“你是樊家派来的,有何目的!” 她咽了咽口水,定下心神,“樊家看我简家没了势力,将我抛下了,我寻求庇佑怎么了?周二公子待我好,我便要想方设法嫁给他,我承认那晚早上他一直唤着你的名字,可那又怎么样,他还不是许了我妾室之位!” 阿鸢眼眸微颤,从前她能不动声色地给周权霖同他的新婚夫人下药,可如今听到他与其他女人同房,纳其他女人为妾,她的心,就如同针扎般疼痛。 她忽地想起周权景之前的话,成大事之人,不能心软,亦不能有羁绊。 周权景对她放下了防备所以死于她之手,她对周权霖动了心所以犹豫拖拉,间接害死了至亲至爱之人。 她本就应该是一个不择手段,只为复仇的人才对。 露儿见阿鸢许久没有动静,眼珠子转了又转,她起身靠近阿鸢,“阿鸢姑娘,看到自己心爱的男人纳妾不好受吧,偏偏他还限制着你的自由。” 阿鸢抬眸,她倒想看看,她想干什么。 露儿的手从阿鸢的下颌自上滑动,停留在她的发间,将簪子拔出,握着她的手刺向自己的左肩。 “啊!救命啊!阿鸢姑娘不要啊!” “……” 看着露儿左肩渗出血来,流到她的指缝间,阿鸢忽然觉着露儿这人还挺像她的,同样喜欢用损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 门外的侍卫听声冲了进来,阿鸢顺势掐住她的肩膀,将簪子抵在她的勃颈处,选择将计就计,“别动!” 第49章 不配 - 折鸢 - 月有时 “往后退,不然我就弄死她!” 她抵着露儿一直走向东院门口,门外守着几名侍卫,她退无可退,“我的侍女红莲呢?” 她问面前的侍卫,她自然不指望这样就能出去,她只是想要红莲能有放出消息的机会。 “阿鸢姑娘,冷静,红莲姑娘很好。”出声的是禄尘。 阿鸢不信,若是红莲安好,怎可能这么多天都没放出消息,“很好是多好?她若是还在府里,我要见她!” “红莲姑娘昨日已经离府了。” 离府了就行。 阿鸢扬颌,隐约看见房顶正脊后躲着一名持着弓箭的人,那箭头,似乎是对着她的。 她贴近露儿,在她耳畔低语,“简露儿,看来你是想置我于死地啊!” 她当然不会觉得这是周权霖派的人,这么多年的情分在,他还不至于要对她下手。 “你确实比你嫡姐要聪明冷静。”她视线紧紧地盯着弓箭手,“你猜那支箭射过来,我会不会拿你来挡。” 阿鸢侧眸看见露儿使劲地朝着那人使眼色,那人应该是会错意了,拉开了弓,露儿瞪大眼睛想要逃,阿鸢则死死的抓住她。 “咻!” 箭矢如寒芒般划破长空,直向阿鸢奔来,但现在应该是露儿了。 阿鸢站在原地未动,只是稍稍往露儿身后躲了一些。 “有刺客!” “嘣!” 剑身刚刚好打在箭簇的位置,两者摩擦生出一道光。 阿鸢身形向后踉跄了几步,眼睁睁身前的周权霖将露儿搂在怀里。 藏在房顶上的刺客一个个的都跳了下来,有的冲着露儿,有的冲着阿鸢,但阿鸢知晓,这些人同露儿是一伙的,都是冲着她来的。 简露儿背后的人,似乎想要她的性命。 阿鸢看着露儿在周权霖的怀里向她投来挑衅的目光,还有些怔愣,下一瞬就被禄尘拉开了,“阿鸢姑娘小心!” 周权霖听声回了头,看向阿鸢的位置,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又被随之而来的刀剑打破。 刺客大多被杀了,有活捉了几个,在禄尘问他们背后之人时,也吞下藏在牙尖的毒,自尽了。 全都是死士,问不出什么的。 露儿靠着周权霖怀中,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真是太可怕了,露儿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刺客!” 周权霖拍着她的肩,像是在安慰,又在下一瞬看见了她肩上的伤口,“怎么受伤了?” 她的手抚上伤口,娇怯怯地开口,“都怪露儿,是露儿说了些阿鸢姐姐不爱听的话,惹得姐姐生气了,是露儿的错,公子可千万不要怪姐姐。” “……” 周权霖回头看了阿鸢一眼,见阿鸢的眸子也一直看着他。 两人的视线交汇了许久,漆黑的眸子中,藏着让人看不懂的心绪。 似一直以来的阿鸢,似此时此刻的周权霖。 “我有些晕。”露儿的娇呼打断了二人的对视,周权霖将露儿抱起,路过阿鸢时,向手下的人吩咐,“将阿鸢带回去休息。” 阿鸢当然没错过露儿向她投射而来的胜利的目光。 阿鸢垂眸,似从前一般将一切心绪都抹去。 她已经得到红莲出府的消息了,她的心能静下来了。 只需要等到红莲将消息带给褚瑾知,她就能彻底离开相府。 本以为这一夜,她能睡得很踏实,但她却频频地做噩梦,梦见阿娘躺着血泊中,又见到鲜血淋漓的卓钰川和珊儿向她走来,接着四周充满了火光,周权景就这样从火中走出来,控诉着她的狠毒与薄情,她拼命地跑,拼命地向前跑着,在前方周权霖向她伸出了手,在她喜悦地向他跑去时,他却沉着脸,用长剑狠狠刺穿她心口。 他搂着露儿,眼神冷漠如寒冬里的冰刀,他说,“只有真正付出真心的人,才值得让人温柔以待,而你,不配。” 她躺在血泊中,看着自己的血从胸口流出,所有的痛感都集中在胸口处,她颤抖着,颤抖着想要爬向他,可她早已四肢无力,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 她喘息着,缓缓睁开眼,抬手抚向眼角,才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 “醒了?要喝点水吗?” 周权霖拿着茶杯坐在榻边,向她伸出手,她确实渴了,撑着起身,也不矫情,接过茶杯就大口大口地喝起了来。 他拿过她手上空了的茶杯,“做噩梦了?都哭了。” 他抬手想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却被她拍开,“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语气不太好。 他歪着脑袋打量了她好一会才开口,“原来真实的你是这样的吗?” “?” 她重新躺下,留给他一个后背,“我累了,二少爷请回吧。” “你现在连话都不想同我说了吗?” 阿鸢闭了眼,不理睬他。 “你今天做出这么危险的举动就是为了打听红莲的消息吗?阿鸢我不明白,红莲、卓钰川、鬼医,每个人都比我重要,这些年,我就不曾占你心中一丝丝的位置吗?” 阿鸢还是没有反应,周权霖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 “不理我吗?阿鸢?” “这个你总喜欢了吧?从红莲房里搜出来的。” 阿鸢意识到什么,猛地睁眼,她看着周权霖手中的东西,正是褚瑾知给她的那个。 “怎么会?”她还试图伸手去抢,却被周权霖压在了怀里。 “想要吗?” “给我!” “吻我。” “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你吻我,像从前一样。” “你有个露儿还不够吗?” 周权霖“呵呵”地笑了,阿鸢被压在他的胸膛,被迫听着他胸腔的震荡。 “我的阿鸢果然是醋了。” 他的嗓音清亮柔和,似从前那般温柔缱绻,但阿鸢却不能像原来那样窝在他心口撒娇了。 终是物是人非。 她拍了拍他的后腰,他懂她,立刻放了手。 阿鸢起身,抬眸望着他,空气中飘散着不知名的情愫,下一瞬,她吻上了他的唇。 他反应迅速,大掌扶着她的后脖颈,更加靠近她。 夜里烛光摇晃,他吻着她的每一寸温热,薄纱跌落在地面,他抬手扯下她的发簪。 柔软的乌丝如瀑布般垂下,他轻轻抚过,露出了那朵红艳的鸢尾花。 窗口的微风吹过轻纱幔帐,他垂着头,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看见,她胸口的那朵鸢尾颜色渐渐变暗,最后变成了深不见底的黑。 原来,他曾以为是梦里的场景,都是真实的。 第50章 入宫 - 折鸢 - 月有时 阿鸢本想撑到周权霖睡着后拿走鸣镝的,谁曾想自己却先睡着了。 她揉着后腰,苦恼着明明她都用竹筒装着了鸣镝了,还是让周权霖发现了,现下可怎么办? 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还未喝,屋门就被打开了。 进来的是露儿,阿鸢瞥了一眼,不紧不慢将茶杯递到唇边。 “姐姐倒是有闲情逸致。” 她手里摆弄着一个玩意儿,阿鸢多看了几眼才看清,那不是她的鸣镝吗? 露儿看见了她的眼神,有些得意,将鸣镝放在手中晃着,“怎么样,这是权霖送我的礼物,只可惜,今早晨被我弄坏了。” “啪!”的一声,阿鸢将茶杯放下,眯着眼打量她。 露儿夸张地捂了捂嘴,矫揉造作地开口,“姐姐这是生气了,让我想想为什么?” 她绕着圆桌走了一圈,又在阿鸢对面停下,“该不会是昨日权霖救了我,没管姐姐,所以姐姐心里不舒服了吧?” 她定定地看着露儿矫揉造作的表演。 “别生气嘛姐姐,明日我就要嫁给权霖了,不过我没有娘家,他心疼我,便让我将他乳娘家当做是娘家。” 乳娘吗?阿鸢恍惚想起,不久前她也是从他乳娘家中出嫁的。 她埋下头,暗暗地叹了口气。 露儿炫耀够了,终是走了,独留阿鸢一人惶惶不安。 鸣镝没了她无法同褚瑾知取得联系,她房里从前的药粉都没有了,应是周权霖知道了什么,故意收起来的,而冯清这小子也不知跑哪里去了。 难不成她真的只能坐以待毙了? 未曾想她筹谋这么久,最后竟折在了周权霖手中。 …… 这日东院红布条高高地飘着,是露儿进门的日子。 相府的人都挺欢喜的,自打夫人生病,大少爷失踪,老爷告假又失踪开始,整个相府就死气沉沉的,今个儿添了新姨娘,倒是给府中冲喜了。 但令众人没想到的是,露儿的轿子刚从小门进来,宫里的轿子就来了,为首的胖公公手拿圣旨,点名了要见名为阿鸢的姑娘。 下人看着阵仗都暗自对上眼神,却也不敢多言,只是恭恭敬敬地跪在一旁。 阿鸢跪着接了旨,转身时对上了周权霖的眼,只是一瞬,她就移开了眼。 “鸢美人,随奴婢到里院更衣吧。”说话的是个胖嬷嬷,身后跟着个瘦小的婢子,婢子手中握着提盒,上面放着的是一件鲜红色的嫁衣。 衣服很合身,就似量身定做般,婢子将阿鸢的长发盘起,插了根黄金雕的鸢尾簪子。 华贵娇艳,却又不落俗套。 阿鸢提着裙摆跨出,环视过四周凝望着她的众人,最后视线停留在周权霖身上。 她小声示意身后的嬷嬷,请求再给她些时间,嬷嬷点头应下,宫中来的人都退了出去。 阿鸢缓步来到周权霖身前,福了福身子,“阿鸢谢过二少爷多年的照拂。” 周权霖看着阿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倒是一旁玫红色嫁衣的露儿出了声,“没想到姐姐竟然还能认识当今圣上,我还以为姐姐同权霖……” “倒是妹妹的不对了,姐姐今后嫁给了圣上,可别忘了妹妹与夫君啊。” 阿鸢转过眼,毫不留情地一巴掌甩在露儿脸上,“你学的,真的一点也不像。” 阿鸢转身准备离去,周权霖拉住了她的手腕,她回首,看见了他微红的双眼,“阿鸢,你若是不愿意……” “我愿意。” 阿鸢毫不留情地打断,假装没看见他眼底的绝望。 她柔声低语,“你看见过我胸口的那朵鸢尾吗?阿霖,那便是我们的结局。” 从红变黑,从热烈到绝望。 …… 阿鸢被一路送至宫院,褚瑾知就在那里等她。 对上她的眼时,他眼中还有些不自在,“阿鸢妹妹,朕实在是没法子,这是接你入宫的,最名正言顺的法子。” 阿鸢问他,他是怎么知道她被困的。 他将她带至院里的偏房,冯清躺在上面,脸色苍白。 褚瑾知摸了摸后脖颈,更是羞愧,还是红莲从外走过来,向阿鸢诉说了经过。 原来红莲被放出相府时,知道自己有违阿鸢所托,回到院子中告知冯清。 冯清知道阿鸢想要找谁,便决定单枪匹马闯入皇宫。 可皇宫是什么地方,他快丢了大半条命,才得见皇帝的御前侍卫一面,所幸那人在皇家猎场同冯清有过一面之缘,才将此事带到皇帝面前。 “冯清连琵琶骨都被刺穿了,还好伏老同我们在一处,圣上将我们都接入宫中了。” 冯清在床榻上微微睁开眼,阿鸢心里难受,“多亏有你。” 他勉强着勾起唇瓣,苍白的唇瓣一张一合,声音却很低,“姑娘没事就好。” 这边谈完了,该说正事了,褚瑾知将阿鸢带到一个无人的房间,让亲信在外守着。 “朕按照你说的查了樊家,未见异常。” 若是这么容易查出来,那樊家怎么能安然躲在周简两家身后这么久。 “嫁给樊小将军的简家庶女简露儿,今日进了周家的门。” 褚瑾知反应了一会儿,才知晓阿鸢这话的意思,“我被关在相府的时候,就一直很担心简锡平会在大理寺被人救走。” “前些日子,朕已经将简家父子都转移至天牢了。” “在大理寺一直在给他们准备饭食的,是你的人吗?” “嗯?” 准确来说,是周权景的人。 “他们瘦了许多,我派了几人检查他们的饭食,还挺有惊喜的,那几人你应当也认识,他们都姓余。” 原是南卢县余姓的四个徒弟,“所以,朕将大理寺的伙夫,也接到宫中了。” 阿鸢算算时间,简斯述食药的时间已三月有余,简锡平倒是没那么久,但是他的剂量大,发作也应当更加快些。 “表哥,我想去见见他。” 褚瑾知派人跟着阿鸢,以免在宫中受欺负。 她出院落时,经过后院,遇上了一名雍容华贵的女子,阿鸢不想生事,想着绕道走,却被那人的丫鬟叫住,“大胆!你是哪个宫里的,竟然无视我们太妃!” 阿鸢闭了闭眼,回过身行了个礼,“见过太妃娘娘。” 身后的嬷嬷打圆场,“鸢美人刚入宫不懂规矩,还请太妃娘娘恕罪。” “你就是知儿特地接近宫里的美人?”太妃的声音听上去年纪不算很大,倒是端着架子,满是倨傲,“抬起头来。” 阿鸢抬起头,见到太妃的容颜时,愣住了,以至于她后边说什么她都没反应,气得太妃身边的小宫女想要上来扇巴掌。 巴掌没下来就被捉住了,是褚瑾知的侍卫,地位很高,那丫鬟不敢为所欲为。 侍卫面无表情地表示这是圣上护着的人,让她们不要乱来。 太妃面上不爽,但还是碍于面子,挥手放行了。 阿鸢被拉走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嬷嬷焦急地在一旁对她说着宫中的规矩。 阿鸢愣愣回复,“方才那人是谁啊?” “回美人,那是礼王殿下的生母,如今的安太妃。” 礼王,原来的同褚瑾知争皇位的三皇子。 他的生母安氏,虽然容颜不似年轻时那般娇艳,但阿鸢还是一眼能认出,她是那张画像上的另一个人。 第51章 结局篇上 - 折鸢 - 月有时 周权霖定定看着阿鸢离开的身影,他想过她穿上大红嫁衣的模样,但现实里却比想象之中要美上万分。 露儿又贴了上来,还未说话就被周权霖甩开,他眼神冷冽,“她说的没错,你模仿得确实拙劣。” 露儿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关进了柴房。 周权霖利用她向樊家传递消息,前些日子,众目睽睽之下,他选择救了露儿,今日他又接露儿进了门,在樊家眼中他已经完全被她所蛊惑了。 所以,他只需要等樊家的人联系他就好。 “少爷,阿鸢姑娘入宫真的没关系吗?”福阳在一旁担忧地看着周权霖。 没关系?当然有关系,但是…… “最近老有刺客冲她而来,我虽不知情况,但也能猜到,她应当是掌握了不得了的事情。” “我将她关起来一是保护她的安全,二是我的私心,不愿意放她离开。” “圣上问我要简家父子时,我就隐约察觉不对,今日我才知晓,她的事还有关于皇室。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万分凶险,她若是能得圣上庇佑,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那简露儿的事情少爷不同她解释吗?阿鸢姑娘看起来很是伤心。” 他们之间其实什么也没有,那晚上是他对她下了药,让她误以为他们之间有了肌肤之亲。 卓钰川的事情也同他没有关系,前一日他就已经放卓钰川离开,他也不知他为何会死在相府门口。 周权霖低头笑得苦涩,“樊家的事情不简单,无论是赢还是输,我都极有可能回不来,所以,还是不要让她这么伤心好了。” “无论怎样,我都希望我的阿鸢能过得好。” …… 阿鸢拿着令牌进了天牢,简家父子被关在最里边的牢中,一道木栏之隔。 阿鸢让人解了门上的锁链,缓步走进去。 眼睑垂着,俯视着两父子瘦弱颓然的模样。 “简太尉,这应该算是……初次见面吧?” 简锡平慢悠悠地抬起头,看见阿鸢时眼神中是疑惑,又有些怔然,倒是一边的简斯述,看见阿鸢就跳了起来,攀在木栏上面开始咒骂。 阿鸢对着耳畔扇了扇风,权当没听见,他体力不太行了,骂了会儿就开始咳嗽。 阿鸢挥了挥手,门外的侍从给他递上一杯水,他喝得着急。 阿鸢“呵呵”地笑着,“你们现在的症状有没有感觉到很熟悉啊?” 两父子看着阿鸢,阿鸢也不卖关子,“你们这些日子吃的喝的,都是用曾经南卢县的水做的。” 他们曾经放入南卢井水中的药,阿鸢也给他们加上了。 简斯述闻言立刻丢掉茶杯,还试图将喝进肚子里的抠出来。 “怎么?你也知道这水喝不得?那你们还为了私欲将这东西下到南卢百姓的水中去。” “你个毒妇!” “不敢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你们怎么害死的别人,你们就怎么去死,这很公平,不是吗?” “这位姑娘,我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样害我!”简锡平靠在墙角,一双混沌的眼眸盯着阿鸢。 “无冤无仇?”阿鸢冷声嗤笑,“无妨,你若是觉着我不眼熟,我也可以正式同你介绍一番。” “柳桉琠,柳堇与冯曦之女!” “你……” 他双目睁大,颤抖着指向她。 “怎么?想起来了?想起你是怎么的道貌岸然?诱骗前林太师嫡次女,利用林家的势力、冯家的钱财、踩着柳家的尸骨一步步爬上来的了?” “爹,她在说什么?” 一旁的简斯述听得发愣,却不影响阿鸢继续斥责,“你花着我外祖父的钱,陷害他女婿还囚禁他女儿!” “我没有!我没有!我是真心爱着曦儿的!”他慌乱地吼叫着反驳。 “你也配叫我母亲的名字,你同周启云两个人,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我不想的,是他逼我的!我给他儿子下药的事情他发现了!他威胁我!我不让,他就要将曦儿的事情抖出去!” “我呸!别找借口了!” 阿鸢骂够了,上前几步,蹲下,与他平视,“当年柳家灭门一事你能同我讲讲了吧?” 简锡平侧过脸,紧紧攥着手臂,不吭一声。 “你不知道吧,你的那些证据是简湘唯亲自放进你的书房的,除了私铸铜钱,还有你通敌的证据。” 简锡平瞪眼看她,满脸的不可置信,阿鸢不知道他惊讶的是什么,也不想知道,“所以,你无论如何都不能活着出去了。” “我知道,你想要依靠简露儿让樊家的人来救你,对吧?” “可是你对他们已经没什么用处了,你凭什么认为,他们会冒险救你?” “你不如把真相说出来,若是实话,说不定还能给你们简家留个后。” 阿鸢观察着简锡平的表情,他只有过瞬间的犹豫,又恢复到原来的平静。 他好像很确定,若他什么也不说,就能活着出去。 阿鸢琉璃般的眼珠在眼眶中转了转,“安太妃同樊将军认识?” 果不其然,她看见了他眼神中的慌乱,她勾唇一笑,“你们当年不让三皇子做皇帝,是在怕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 被他一吼,阿鸢也不恼,起身拍拍衣摆的尘土,“谢谢提醒。” …… 阿鸢让人给褚瑾知递了口信,夜里他才到。 阿鸢见他走了进来,也不啰嗦,将那幅画摆在他眼前,“我大概知道当年的真相了。” 他看向画,怔然,“这是樊将军和安太妃?” “安太妃从始至终都是樊将军放进宫中的人,先皇当年应当就是受了她的蛊惑,也许,还被下了药。” 她又从下边掏出一个盒子,“这是母亲交给我的,可是无论我用什么方法,砍还是砸,都打不开它。” 褚瑾知接过,打量了一番,“这个我在母后的房中也见过。” 第二日早朝过后,褚瑾知寻了个由头将太后卫氏请来。 阿鸢从幔帐后缓步走来,卫氏起初调侃,“这就是你费劲心思从宫外带回来的美人儿?” 待阿鸢走近,卫氏倒是愣住了,有些不可思议,“这女娃儿相貌怎么这么……” 阿鸢微微笑着,恭恭敬敬地朝她行了个礼,“阿鸢见过表姨。” “……” “你……你……” 她磕磕巴巴,半晌也未说出一句话,倒是眼眶先红了。 “你真是阿鸢,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是,阿鸢还活着。” 卫氏拉着阿鸢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又说起了冯曦,阿鸢将事情原委都告知了卫氏。 “畜生!简直猪狗不如!”她抽泣着,“我怎可能不管你呢,你可是曦表姐唯一的女儿,当年定是有心人的挑拨!苦了你啊,可怜的孩子!” 她又拿起那盒子,随意拨动了几下,就将它打开了,“这是我同曦姐姐幼时最爱玩的锁,除了我俩极少有人能将它打开,它外置用的玄铁,是个用来藏秘密的好东西。” 阿鸢将盒子接过,将里边的东西一一翻看。 里边都是关于三皇子当年出生前后,太医以及稳婆的供词,三皇子并非早产而是足月,还有安氏同樊倡交流的信物以及他们早已相识的证据。 据樊家之前的下人所言,安氏是在樊家长大的,是樊倡带回来的孤女。 第52章 结局篇下 - 折鸢 - 月有时 所有的证据表明,三皇子并非先皇所出,而是安氏与樊倡的种。 里边有一封写得歪七扭八的信件,应出自于冯曦之手。 上面写道,当年她进宫看望卫氏之时,偶然得知安氏的秘密,她惶恐,便私下查探此事,谁料刚刚得知真相,柳家便横招此祸,以防万一她将证据藏于锦盒之中,交于父亲当年的门徒,也就是后来的清净寺住持。 谁曾想那些人心狠手辣,为了避免消息泄露,竟将柳家众人全都灭口,连仆人都不曾放过。 “柳家中有细作,是那个人给你父亲设陷阱,让他去举报樊倡的,那个人是谁我尚且不知,但当时,那人一定能随意进出你父亲的书房。” 能随意进出父亲的书房,又能诱导父亲的想法,那一定是当时父亲的门徒。 阿鸢的心猛然一跳。 卓钰川! 所以他救了她,却阻止她同卫氏见面,让她受下他的恩,为他所用。 周权景之所以提前被杀,是因为他查到了樊安的旧事。 “背后的人是樊家,周简二人应当都知道三皇子的事情,之所以不扶三皇子上位,是害怕樊家无所忌惮后,会杀他们灭口。” 褚瑾知接着阿鸢的话,“周家二子开始对付简家,引得简锡平忌惮,望将庶女嫁到樊家已示友好和决心。谁曾想,当晚便入狱了。” 阿鸢敛眸,“若真是这样,表哥,你得提前布防了,周权霖纳那简露儿,说不定已与樊家达成共识,他的父亲应该一直在樊家的军营,他们所谋,再清楚不过了。” 他们想要礼王上位。 …… 这几日宫中不太平,阿鸢察觉到自己院中的侍卫换了又换,也不知现在究竟是谁的人。 冯清在鬼医的照拂下恢复得不错,被褚瑾知安排管着一队护卫,本是在暗中保护阿鸢,被阿鸢得知后,转移到褚瑾知处。 又劝着红莲出宫,但红莲不依,阿鸢只好将她时时带在身边。 鬼医因为余大夫的事情,对周简樊家很是憎恨,帮着阿鸢研制着药,以防不时之需。 这夜,宫内的战鼓响起,阿鸢知道,时机到了。 她焦急地在宫中踱步,蜡烛越烧越短,她的心跳却越来越快。 “嘣!”的一声,院门被撞开,阿鸢抬眼望去,看见来人身着银色盔甲,手持利剑,而那张脸沾上了鲜血的脸,她是如此的熟悉。 周权霖。 所以,他们输了吗? 阿鸢退后几步,坐于圆凳之上,颓然地看着周权霖向她走来。 红莲手握着长剑就要向他砍去,“呛!”,声音刺耳。 在红莲要砍下第二剑的时候,阿鸢阻止了,“停手吧!” 她眉眼淡淡,“赢了?” “赢了。” 阿鸢笑得悲凉,“所以,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带你走。阿鸢,我们回家。”他朝她伸出手。 “家?我早就没有家了,这其中,有你周家的一份!” 看着他眼中的疑惑,阿鸢抬手摸着发簪,动作迅速,拔下就想要朝着勃颈处扎去。 周权霖瞪大眼睛,猛地抢过他手中的簪子,手被扎伤,流下红色的血液,“你宁愿自尽,都不想跟我回去吗?” “是。” “阿鸢,简露儿的事是个误会。” “不重要了,周权霖,你还不懂吗?我从未喜欢过你,从头到尾,都是利用!” “现在皇帝输了,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周权霖静静地看着泪流满面的阿鸢,心痛到无以复加,他闭了闭眼,也不管阿鸢的反抗,将她拉到大殿上。 褚瑾知安坐于龙椅之上,樊倡被长枪钉在柱子之上已然没了生气。 三皇子躺在地上不知是生是死,而周启云被扣着手跪在地上,几名侍卫的长剑指着他,他动弹不得。 阿鸢有些反应不过来,她以为他们输了,听见旁边周权霖有些困倦的声音,“阿鸢,你从没相信过我。” 原是周权霖一开始就未想帮助三皇子,在关键时候,站在皇帝身边,破了局。 阿鸢一步步向前,“周权霖,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相信你吗?” 她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整个殿上的人都听得清楚。 “因为我恨你们,我恨你们周家!” “因为我姓柳,柳堇的柳。” 周权霖听不懂她说什么,但周启云听懂了,他叹了口气,“那时见你就觉得你熟悉,原来你真的是她的女儿。” “我去庙里找不到她的时候就知道,柳家的人回来了。” “冯曦是我最爱的女人!我们青梅竹马天生一对!我只不过才离开几年!她就要嫁给一个比她大十五岁还死了原配妻子的人!柳堇他也配!” “冯曦她本就应该是我的女人,柳堇抢了我的东西就要付出代价!” “别为你的自私和野心找借口了,也别想将错推到我娘身上,在那之前你就娶了的现在的夫人白氏,还想将自己说成一个一心一意的痴情种!”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阿鸢拔出身边侍卫的剑,朝着他砍去,“阿鸢!不要!” 那边是周权霖撕心裂肺的吼叫,阿鸢抬眼,淡然一笑,“你不是在找你大哥吗?我现在告诉你,他被我杀了。” 手起刀落,鲜血飞溅,溅到了阿鸢脸上,她丢下剑。 阿爹,阿娘,阿鸢给你们,给柳家报仇了。 …… 城门外,阿鸢拿着包袱,手捧冯曦的骨灰,同城墙上竖立着的人影对视。 “鸢丫头,真不留下?”开口的是鬼医伏老。 阿鸢缓缓摇头,“不了。” 她在他面前亲手杀了周启云,就是为了让他知道,他们之间,隔着万丈尘寰,江海不逆,覆水难收。 终是她对不起他。 鬼医感叹,“真没想到卓小子既然是樊家的细作,今后啊,就你同我老头子浪迹天涯咯!” 卓钰川是樊家的人,当年陷害柳家,后又利用阿鸢,最后被樊家所弃,灭口后放在相府,为了挑拨阿鸢与周权霖。 一切事情都结束了,冯清现在是御前侍卫,红莲盘下了个店面自己做老板娘,而周权霖,听说他向褚瑾知请旨,接了樊小将军的位置,镇守边疆,而阿鸢选择了离开。 临走时,阿鸢回了相府,现在已经不是相府了,她带着鬼医去看了夫人。 开了药,她应当很快就会醒来。 她知道周权霖一直在暗中看着她,但她假装不觉。 上车前,她又回头望了眼,城墙上那道身影还在,阿鸢看不清他的表情。 周权霖啊,她动着唇瓣。 若有来世,若你还愿意爱我,我定还你一生一世。 你的今世,我就不作陪了。 ——全文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