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了他一世所有的红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莫欺区区翘袖舞,只看花榭折英雄。” 潆洄站在折腰榭门前,盯着烫金红钿的大字,遒劲自有俊逸。主子写来迷惑细作眼目,可笑这些庙堂江湖的名士竟也当真了去。 “折腰榭”?不过是主子喜欢的一句诗罢了。 “挥臂三千杀,折腰谢一人——” 紧接着快步走进去,潆洄穿过重重轻扬的红纱,踱到锦雀啼柳枝的碧丝帐前,不敢凝视若隐若现的身影,低头轻唤:“主子,时辰到了。” 面前有柔和的内力缓缓托起帐子,掖到鎏金勾后,露出一床贵妃榻,榻上女子冰雪玉颜,精致无暇。青丝蜿蜒榻下,藕臂半曲,支在颐下。蓦地明眸上挑,仍残留睡意,却启唇笑道:“好快。今日十七,本阁亲自去嬞台献舞。” 潆洄一怔。折腰榭成立三年,佳丽三千,各司琴棋书画舞曲,何时轮到主子登台了?又是谁能有这等荣幸让主子亲自出手? “嗯?”花曲意缓缓坐起:“不妥?” 潆洄忙敛身跪下:“潆洄不敢。” 曲意漠然而笑:“那就伺候本主沐浴,叫美人儿们都准备着,就跳菀梅妆。” 折腰榭有五台。花曲意住的嫭台在中央。北有嫇台类似于上等妓院,留给中等的给杀手剑客寻欢作乐。南有妢台作为权贵臣子江湖大家等的嬉戏之地。西有娂台是三千阁众人的秘密据点。东面嬞台每日接一客,一客万金,皆是跺跺脚洵安抖三抖的人物。 今日嬞台回音廊坐了位公子,垂了好几缕发丝遮住了他的脸,一袭毓紫苏绣素边弹墨常服虽然干净但凌乱许多。他不与任何人答言,只是执了酒斜斜地倚在柱旁,单脚跨在栏杆上,姿势优雅却带着落寞的颓唐。 有小侍女伺候花曲意戴上面纱,低低道:“主子,属下无能,查不出这人来历。” 曲意挥手寂寂浅笑,眸中有低沉的黯然:“不必查了,这位是本阁旧识。就在含湘湖中央的期月轩上舞罢。” 两百个身着月白银线蝉翼梅影烟罗广袖裙的乐女挽绸从天而降,依次矮下身子取出乐器,盈盈席地静卧。有箜篌,月琴,中阮····有箫,笛,埙·····或弹弄或吹奏,姿态肆意,各不相同。待前一百名女子卧后,竟同一时间万方奏乐和成一曲梅花三弄,脉脉流音,集众曲精华却分辨不清。 潆洄在暗处观察那名公子,见他手中的白玉斛顷刻落地化为碎片,而他萧然起身,眼中有不敢置信的疑惑。 潆洄就在这一瞬间看清了他长发下瘦削的脸,因醉酒与伤痛而迅速沧桑,却掩不住他清俊的轮廓。他是·····潆洄身形一颤,忙掩住口以免惊叫出声。 此时,另一百乐女又挽绸在空中迎曲作舞,倏尔不约而同转身,飞速旋转,向后退去,现出中央持扇纳凉的女子。那女子全身都是绯色,朱砂薄水烟繁复逶迤曳地长裙,翻云髻上的步摇,流苏,眉间的火纹花钿,面上的石榴纱,皓腕上的珊瑚系带·····除却白皙的手与乌黑的发,整个人像是一株雪夜怒放的梅花。 花曲意缓缓将收瑾扇放回袖中,玉臂将舒,衣间流苏迭起,还未等起舞,整个人被踏波跃来的公子揽在怀中,破窗飞进了临湖的栖紫楼。 床上红红浪逶迤,女子不着丝缕,面纱却不曾取下。花曲意勾起魅惑的笑,拨弄男子坚实的胸膛:“怎么不敢摘下它呢?是怕我不是她?怕自己又一次失望?还是根本你就知道呢?我连我的宝贝扇子都露出来了啊。” 男子沉默,俊美却黯沉的脸上是深深浅浅的阴影。花曲意一把扯下面纱,露出带着仍为褪去的酡红的脸:“想起我是谁了吗?” 花曲意等了一会不见应答,便兀自说下去:“知道不对了吧?不,你跃到含湘湖上的时候便知道不不对了吧?是了,动作那么慢。”花曲意“咯咯”笑出声:“世人皆道杀了你是不可能的吧?这不还是中了我的散功毒?三个月前你失手杀了她的时候就存了死意吧?否则我也不会这么快得手。你说说,各大门派要是知道你不想活了,太子,花连城,他们怎么会放过你呢?紫衣侯?” 紫衣侯双眉微皱,指甲紧压进她的肩胛:“你——” 花曲意打断他:“我就想了,反正瞒不了多久的,反正你总归是要死的,死在我手上,比死在他们手上好得多,毕竟我给你跳了你们初见的舞,你满足了。对不对?” 她迅速拔出紫衣侯贴身的短匕,刺进他的胸膛。在喷薄的血雾中贴上他瘦销的脸,迷离笑着:“九碎,三年没见了,你就一点也记不起我么?我曾经那么辛苦了编排了新舞,一个人月下跳了半夜,终于等到你来。可她一句身体不适就将你召回去了,你甚至都没有靠近看我一眼。而今我跳你们初见的舞,只轻轻舒了下胳膊就将你迷住了。” 她起身,使劲眨了眨潋滟的双眸,却依旧没有泪水:“她就那么重要,以至于你将我看的那么渺小,以至于你在你眼中地位,权利似乎都低到了尘埃里,以至于你辛苦创建的九宫都不要了。” 九碎似一震,咳出一口血,淡淡地问:“你是?” 女子身形一顿,抬手撕下床前的紫纱披在身上,脚步却没停。幽幽道:“南瑶采桑歌女,唤我汲音主。” 九碎喘了口气,深陷的眼窝有不经意沉痛,笑道:“咳咳,原来是倚忻。”他果真没有看错,但年九宫中纯真的小小女子,终于成长为独当一面,倾国倾城的一方霸主,只是,有些事情,不像她想的那样呢!咳咳,那有什么关系,不知道也好,知道了就多了弱点。他已经是她的弱点了,她亲手解决掉他,以后就不会被人欺负了·····满眼全是女子决绝的背影,脑中却是她成长的点点滴滴。她今后都不会穿红色了吧?那样也好,不摘下她的面色,是怕错认了她,不是她····· 她是谁?倚忻?花曲意?有什么关系······ 全世界都是血色的,九碎却看不到湮没在其中的一滴澄澈的泪。她忍了良久,终是为他而哭了。 举首遮住双眼,花曲意沉静地望向栖紫楼的上檐。栖紫,栖紫,妻子,妻子······今后他栖身黄泉,亦无处让她所栖。 人既去,楼空寂,庭下红绒纷乱,空自繁华如靡·····似有笙乐万方奏响,花曲意和着清婉的节拍温柔低唱,她的嗓音喑哑破碎,飘散入湿热的空气中,划出可怖的凄凉。 是夜,含湘湖栖紫楼不慎失火,红纱飘舞着业火,烧了一夜才泯灭。 我的心早空了,装的下整个天下的男人,不多姑苏卿皊一个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瑟,这次我可把紫衣侯给灭了,唔,又不知道要招来多少仇家。”花曲意伏在姑苏卿瑟身上,大喘了口气:“轻点——你可得怎么报答我啊?” 姑苏卿瑟猛的一挺身,含住曲意白皙的耳珠,含糊不清的呢喃:“这样报答你,你不高兴么,意儿?” 花曲意双腿紧了紧,潋滟的双眸泛出无尽流光:“高兴啊,我也喜欢永远这样·····可是瑟,你能把太子妃的位置给我么?你能废了向纯么?既然不能,还是老规矩,将“绿梁燕”这月的解药拿出来,现在朝中官职变动,我推荐一人足能人外庭侍中之职,太子帮忙安排吧,·····嗯,也好为,为洵安·····效力。” 姑苏卿瑟用力揉捏下花曲意的纤腰,大笑道:“哈哈,解药,一定会有的。不过这回,意儿,你猜错了。我给你正妃的位置,不过不是我的,是做姑苏卿皊的,好不好?” 姑苏卿皊?残废的轩清王?洵安王朝的二皇子?花曲意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姑苏卿瑟,你还怕一个废物夺了你的皇位么? 花曲意神色慢慢冷了下来,身体由燥热变得麻木,她漠然抽离了男人的炽热,挑着眼睑看着姑苏卿瑟眉目英挺的面庞:“姑苏卿瑟,我花曲意应该感激你特地为我求的这个位置吗?” 特地?姑苏卿瑟扬起一抹兴味的笑,张皇无措地亲吻她的肩胛,胸口,直到她呼吸不稳才温柔的探入,有些意乱情迷地说:“不是,意儿,我舍不得你——是父皇下旨将花将军的小姐赐给卿皊,我不过时提前知道了,我真舍不得——” 花曲意泪眼迷蒙道:“你就不会求吗?你明知道我这样爱你,我最痛恨被人抛弃——瑟。” 姑苏卿瑟冰冷的双眸深处突然裂了丝纹痕,将她交颈拥抱,使两人更加贴合,却也止住自己看她楚楚动人的神情:“我知道,我知道——意儿,父皇的旨意已经下了,我更改不了了!我没用······” 花曲意,我固对你有情,可江山与你又怎值得我考虑取舍——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不知爱过多少人。思来想去仍是你最适合,如真有与你地位身份般的人,哪怕仅有一个,我亦不会选你。你若能挨到我君临天下的那一刻,倾世荣华,我独宠你一人。 激情过后,姑苏卿瑟拿起备好的青色对襟如意纹金泥衫,替她换上,轻笑问:“今日怎么不见你穿红色,改口味了?” 花曲意略一皱眉,撇头淡淡道:“厌烦了。” 姑苏卿瑟俯身吻住她的红唇:“意儿,帮我。” 花曲意略带埋怨道:“怎么帮?今后你欲火焚身,难不成我还巴巴儿地跑出轩清王府来,给你灭火?” 姑苏卿瑟听出她的稚意,不自觉地弯唇笑笑:“意儿,帮我监视卿皊,我总觉着他不会那么简单。毕竟他从小是极聪慧的。如有必要,杀了他也好。” 姑苏卿皊?也好,我正也想看看他的痴傻是真是假。杀了他?再由皇上赐死我?激起花连城的愤怒,嗯,让他投靠你么?你转身称帝,我却身首异处。怕连将军府与三千阁也会落下“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你打的好算盘! 花曲意略一迟疑道:“行。” 尽管犹豫很久,潆洄还是问出了声:“主子,既然你爱着紫衣侯,为什么不将他留在身边,将他的心救回来?”从九宫到三千阁,她贴身服侍花曲意多载,心思精巧玲珑,有些事,哪怕主子不说,她依旧是明白的。 花曲意啜了口竹叶酿,丹凤眸中掠过一丝无奈。本不想说什么,许是太长久没开口了,竟也接下去:“那有什么用呢?留他在身边,他那样决绝的人,心死了就是死了,我有什么资格把他的心救回来。我花曲意要的是一份完满的爱,就算救回他又怎样,他眼中有我又怎样,他还是忘不了林浔落。他既是求死,与其在别人手里受尽折磨,不如干干净净地死在我手里。我还给他我这一世所有的红。还有,还有·····”花曲意大笑:“还有,他若不死,太子那里我怎么交代?他负了我一世,就为我做点事情吧。” 潆洄不知道该怎样说,她见到花曲意很多笑,似乎她天生就是个爱笑的女子。可自从紫衣侯故后,她虽然笑着,却看出虚假了。 被酒呛了喉,花曲意闷咳起来,也不笑了,她低低地说:“其实,其实,只要他肯记起我,管他什么太子啊,皇位啊的,哪怕与埙死了,我都要试上一试的。什么都没有他重要啊——可他都忘了,连曾经赐我的收瑾扇都没想起来,究竟是我太懦弱还是他太绝情啊——” 潆洄忙扶住她,她知道主子没醉,又小心翼翼担忧道:“太子那边,他不怕伤了您的心吗?” 花曲意又一阵大笑,笑得连就都洒出了一大半,碧绿的酒液落在她的素腕上,让人想起雨后宛然的荷花。花曲意大笑着猛吸下空气:“哈哈,你说他怕伤了我?他不用怕,我花曲意的心早空了,装的下整个天下的男人,不多姑苏卿皊一个。天下的男人啊,我都爱着,呵呵,可他们算什么东西,一个也别想得到我呢。” 倏地安静下来,喃喃道:“不对,九碎他得到我了,抢了我的心。可我将他杀了,他便带着我的心走了。我的心里涨得实实儿的,被他一个人满满地填着没有空隙了。可他走了·····”花曲意抬手拍了拍胸膛:“这里便空了,空的是这儿,伤得起的坚硬的也是这儿。唯一柔软的你抢走了,他还不知道·····” “主子,主子····”潆洄看主子很清醒,醉了便也好了,可她这么个装醉法儿,让她放心不下,又不知道怎么说。 花曲意觉得说多了,拿起帕子吸干了酒液,人也安静了,恢复了平日冷清的不谙世事的模样:“下去吧。” 潆洄松了口气告退,却斗胆在回廊处停留了脚步,仔细听见屋内斟酒的声音,也传来了花曲意温柔似水的笑:“九碎,我要嫁人了,嫁个残废。我想拜堂的那天一定不好看,就先请你将喜酒吃了罢。不知道你在黄泉过的好不好,你会怨我还是感激我,会不会穿一身白衣参加我的婚礼。呵呵,那也好,被你在意了就好。可你一定连喜酒都喝得很茫然。”她蓦地高呼:“九碎!我花曲意就求你这一次,这一次你一定要祝福我幸福。因为,我再也不想记起你了。” 如今,已没有配让我穿嫁衣的人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没过两天,延光帝一张圣旨到了将军府,花曲意长身跪在人前,三呼“万岁”接过圣旨。 送走了太监总管张铭忠,花曲意转头对上花连城冷静自持的视线,笑着问:“爹,你说这事儿是好是坏?” 花连城坚毅不见丝毫衰老的脸如古井般沉寂:“没什么好不好,只有利不利。嫁个王爷自然不委屈,却对上这么个痴傻的残废。你若有把握,将他杀了也不错。” “爹,他好歹还是您女婿。”花曲意嗔怪地瞪了一眼:“凭白试探我做什么。杀了他可助不了你登皇位。好啦,我自会留在那里探听虚实的。” 花连城刚浮上青色的脸又缓和下来:“曲意,你懂进退,断不可逞一时之气。”顿了下,半真半假道:“姑苏氏的人是断不能留的,但要等爹继承大统之后。留着他只会拖累你。那时你便是护国长公主,天下之大,要什么没有。” 六月二十七,黄道吉日,宜婚配。 素手轻描螺子黛,细细画成浓烈的倒晕眉。眉间并不用花钿,却选了八、九个翠绿的小的堆成琐碎的图案。初夏时蒸馏的火红的凤仙花胭脂氲开涂在眼睑,让上挑的丹凤眼更加妖冶。唤了潆洄,将及地青丝梳成九天鬟寰髻,长发绾成的九个寰向中央迭起,每一寰都有精致的步摇微微颤动。两旁是九曲紫荆花样合心鹂沥钗,发间更夹杂了蝶翅点翠景福米珠串,碧玺嵌宝馨宜绢花,玫瑰晶扇形转珠银针。 花曲意摘了枝牡丹簪在中央,叫潆洄替她换上缬草紫乱花曳地袖广意裙,上头用银线勾出每一枝攒珠繁花,点缀着迷离的碎珍珠。花叶上是精心坠上的石榴晶石,月光石与黑曜石。动辄转身便是流光溢彩,锦簇耀目,如云蒸霞蔚,轻霭遮月。身后的裙裾绵延一丈,正反绣了织锦福寿鸳鸯,金丝银线交杂,靡靡高贵,不可言状。臂上挽了长出罗练几许的银鲛丝翻云暗纹绫纱,用小巧玲珑的蛋白玉跳脱箍住。 花曲意在铜镜前缓缓走几步,泠瑟作响,灼华夭夭。她忽儿回眸一笑,宛如惊鸿漾水,芙蕖沾露。靥辅承权,环姿艳逸,不过形其一耳。 “本阁美吗?” 潆洄思量一会儿,应道:“主子倾城国色,风姿出尘。只能供世人瞻仰,高贵不可亵渎。 “呵~”花曲意嗤笑,用兰靛紫纱掩住了绝世容颜。 将军府中堂,花连城端坐在坐席,对于花曲意的到来丝毫不惊讶。 花曲意徐徐行了个大礼:“孩儿今日出阁,日后不能时时服侍左右。愿爹爹身体安泰,心想事成。” 花连城颇有几分动容地扶起她,眼睛却望向木案右边空荡荡的椅子,叹息了句:“不知道漓儿若看见你今日,怕是会怨我的罢。” 漓儿正是花曲意生母舒漓的小字,她原是拜月教的圣女,民间传闻她与花连城的情事极为波折,儿他们两人也是夫妻琴瑟,伉俪情深。花曲意年少时不大觉得特别,只是寻常夫妻样的过日子。直到八岁母亲病逝,花连城守在舒漓棺前三天三夜。拼了大小一身的伤势,从南疆人手中夺来不腐的血玉喂了舒漓服下,并从此府中再无夫人入主,花曲意才勉强看出几成真情。 而一日误闯密室,听到花连城抚着舒漓栩栩如生的面容,恨声起誓:“漓儿,姑苏氏害你,此生我定让他们一无所有,痛不欲生。我必夺了他的帝位,尊你为独一无二的皇后。”时才略明白几分。 花连城疑惑问:“曲意,你是准备了不穿御赐的凤冠霞帔?” 曲意颔首:“孩儿今世只为心爱之人穿嫁衣。如今,已没有配让我穿嫁衣的人。” “也罢。”花连城不勉强,挥挥手道:“走吧,你自己保重。” 花曲意又低头三扣,缓步出门。一旁等待的潆洄忙扶住她,两边的侍卫开路。穿过道喜的人群,穿过偌大庭院中摆放的宴席,在众人惊异声中走进迎亲的队伍。一众嬷嬷见到她不穿嫁衣,已经呆怔在原地。是一匹烈焰马前身穿白衣的少年掀开了轿帘,不卑不亢地行礼:“王妃,请。” 曲意略扫了他一眼,见他清朗俊秀,做事沉稳老练,腰间的金掐丝无笙琪霜玉佩价值连城,衣着上竟是比大户人家的公子还华贵许多。想来这便是王府总管石繁。 “起轿――” 一时间鼓呐笙歌,礼乐冲天。置身一片红浪之中,花曲意莫名多些惧意。轿外人声鼎沸,这滔天的乐声与薄薄的红帛并挡不住人们轻蔑的嘲笑。 “听说这花府的小姐正值妙龄,是个美人胚子,怎么就嫁给了这个废物。表面风光,白白可惜了个黄花大闺女。” “张嫂子你不知道,轩清王下身残废,估计连那就也行不得了,这花家小姐要守一辈子活寡喽~” “啧啧,连男人的滋味都没尝过,今后耐不住寂寞可不是要给王爷带绿帽子?可是有好看的瞧咯・・・・・” 花曲意遮在纱中的脸冷若冰霜,却凌厉地笑出声音。 这一场婚礼,礼节不像礼节,夫妻不像夫妻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延光帝真当时怜惜他这小儿子,百人抬的赏赐全被花连城打包做了嫁妆,随着喜轿行了五十里才绕去轩清王府。 扣轿门的依旧是石繁,曲意和着僵硬的拍子昂首进了正门。跨火盆,迈马鞍,走麻袋····迎娶的规矩一个没少,只不过新郎的身份不对。 踏入正厅,眼见着一个在轮椅上的苍白少年与侍女别扭地撕扯胸前的大红花。他骨头十分精巧,显得脸型长而窄,但是正正在恰到好处的范围内,因此没有半分女气。模样非常清秀,凤眸上调,挺鼻薄唇,却因眸中涣散的迷惑与痴怔大大减少了俊美。 穿了一身红色阔摆海藻纹礼服的轩清王见了花曲意进来,眼睛若有若无地瞟了下,手中依旧不闲着;“小温,小温,给本王摘下去嘛,本王不要带着它难受。”语气中带着无尽的懊恼与委屈。 石繁刚想上前一步,曲意抬手制止,拨下硕大的红花,花曲意似厌恶般仍地远远儿的,安抚着冲她笑得正欢的姑苏卿皊:“王爷,我们该拜堂了,误了时辰,你就得带着红花一辈子呢。” 姑苏卿皊咧嘴笑了:“你是谁?你要和本王拜堂吗?” 曲意没有多说,扬声对着赞礼:“开始吧。” 赞礼官头上飚出了滴冷汗,不知道是不是该让人搀扶起轩清王,只能捏着嗓子喊:“一拜天地——” 潆洄是个顶聪明的,从侍女手中结果轮椅,推到正中央。曲意缓缓跪下去,握着还在吵吵嚷嚷的姑苏卿皊,催动内力迫使他与自己矮了矮身子。接下来的礼,也就如此成了。 扫了眼略有所思的石繁和空荡荡的高堂,曲意对众人的喧闹充耳不闻,旋身进了洞房。 端坐在喜床上没几个时辰,姑苏卿皊就被推了进来。潆洄几次欲言又止,叹了口气取了喜秤,“王爷,请您掀开王妃的面纱。” 姑苏卿皊却不管,瞪着一双恶狠狠的眼睛,用手将花曲意的面纱挑了下来。 曲意漾出一抹微笑:“殿下,妾身花曲意,今后就是你的王妃。” “王妃?”姑苏卿皊歪头重复:“嗯,虽然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但是本王很不欢喜。” “王妃就是你必须言听计从的那个人。”曲意冷了冷,耐心解释。又随口喝斥着目瞪口呆的侍女:“都下去!” 将姑苏卿皊扶到榻上,他仍在好奇道:“那不是父皇吗?怎么可能是王妃呐?” 曲意按下心里的厌恶,轻道:“殿下,睡吧。” 就在这时,三个梳着宫头的妇人依次进来行礼。曲意正疑惑潆洄为何会放她们进来旋而明了,口中依旧道:“大胆,本王妃方才嘱咐的没听见吗,尔等敢擅自乱闯?” 其中一人先恭谨地屈了膝,而后扬声道:“打扰王爷王妃。老奴们是宫里的教引姑姑,圣上唯恐王爷王妃不熟悉礼节,特命我等时候,以供差遣。” 曲意在心中冷笑,强忍着屈辱的感觉,挤出一丝笑:“姑姑们辛苦了,银钵的金瓜子姑姑们拿去赏玩罢。” 三个人喜滋滋地道谢了,又拘身站在一旁,等待曲意的动作。 曲意心中恨恨,碍着她们在眼前,又拿了瓜果,生饺子哄姑苏卿皊吃下。斟了满满两杯清酒,放在姑苏卿皊手里。这时的姑苏卿皊早有些不耐,正想将酒打翻,曲意的肘腕已经挽了上来。 曲意另一手托着姑苏卿皊的肘,两人勉强喝下了合卺酒,辛辣过去,花曲意的口中已经有了腥甜的味道。 这一场婚礼,礼节不像礼节,夫妻不像夫妻。新颖脱俗至斯,怕是早成为了天下笑柄。 傻殿下,既然你没力气,那妾身来好了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曲意又别有深意地看了眼妇人,眼皮垂了下去。 三个妇人也机敏,躬身推到屋子最远处:“王妃请放心,这儿什么也听不到。老奴们只要回禀了陛下结果,看过什么事情自然也忘记了。” 曲意慢慢放下象征着子孙昌盛耀的椒子红罗缣帛帐,跪坐在床榻上。喜床上是华贵无匹的大红祥瑞鸑鷟含茜福寿衾被,曲意隐隐看出了太过奢糜,并没放在心上。再回头看姑苏卿皊,几分红晕爬上了他白雪精致的脸,狭长的眸子眯了起来,现出不逊于曲意的姿容。 花曲意冷笑一声,延光帝?姑苏凭昭?你不是疼爱你的儿子么,不惜让我受这样的屈辱?那我成全你! 刚刚饮下的合卺酒,下了十足的春花悔,这是种蛊,取之“春花易老,颉者无悔”。自然是发情的作用,而中者必须每月初月中时与身负母蛊者交合。姑苏卿皊的这辈子都是毁在宠爱他的父皇手里了! 这时,春花悔的效力已经开始作用了。姑苏卿皊身上到没什么反应,只是一张俏脸越来越红,他也情不自禁地叫出声音:“不许碰本王!本王好热,似乎是病了,本王要传大夫。” 曲意正与他向对而坐,并不理会他的叫喊。拨开玉芯璇扣,动作轻缓地扒开他的罩衣,比甲,绰子,锦衣,绸衣······九重礼服褪去,只剩下单薄的双鱼濡沫四叶柳细绢中衣。 “你做什么?来人,给本王拉出去!”姑苏卿皊一手死死中衣,一手吃力地想下榻。 这是他的洞房花烛夜,自然不会有人来,三个教引的姑姑也不会理会。 拉住曲意盯着他一幅守身如玉宁死不屈的模样,不禁魅惑地笑了。青葱玉指使力握住他的手,在解中衣的时候故意极为舒缓而挑、逗。微凉的指尖掠过火热细腻的肌肤,引起姑苏卿皊一阵颤抖。 “来人······告诉你,再进一步,本王让父皇砍了你的头!”姑苏卿皊恶狠狠地瞪着她喘息道。 花曲意利落地扒光自己,舒展着美丽的**,吐出一口气:“王爷,这个结果可是呢父皇精心策划的呢。”再低头一瞅,不禁懊恼。该死的,竟然没有反应,是真的不举还是用内力压制?可看不出来呐,不过中了春花悔的人,怎么能抵挡得住? 曲意张口含住那处火烫,忍着几欲呕吐的感觉用舌头吮、吸,舐舔,搅拌。渐渐感觉它逐渐胀大,呼吸困难,她才满意地吐了出来。轻刮姑苏卿皊白玉般的肌肤,他仍是惊恐无措的样子,却也不再骂了,脸红的将要滴血。 别告诉我你没经历过,我就不信姑苏凭昭赏你的五妃七姬没做过这些事儿,但是,我却想让你知道,真的也好,装的也好,你姑苏卿皊只能屈服在我手下。 春花悔的效力已经发挥到极致,姑苏卿皊也忍不住张开嘴细细呻吟,双手剧烈抖动。身下的巨物昂首挺立,靡靡地沁出琼露,十分漂亮。 “殿下?殿下?”曲意拍了拍他:“你还有力气么?” 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想要么?求我。” “不要,不要——”姑苏卿皊修剪整齐的指甲在皮肤上划出一道道血痕,他迫使自己的下身不动,装出骄横的模样。 “呵呵。”曲意发出银铃般地笑声:“殿下,这就不好办了,不要,是不要妾身,还是不要再等了?” 姑苏卿皊感觉到体内有东西努力向花曲意靠近,内力也化开了,他再如何压制,也抵抗不了胸口幅度愈来愈大的起伏。 他知道花曲意不敢勾、引太长时间,故作懵懂无知道:“本王好难受,不知道怎么办······”一张口才发觉声线已经融为一滩春水,软软糯糯,更加挑、逗。 要命。花曲意听到他的声音,皮肤也不禁涨出迷人的红色,似乎服下母蛊自己也容易情动。 趁她这一晃神的功夫,姑苏卿皊也按捺不住去抓她的身体。 够了,无所谓求不求,姑苏卿皊先出了手,便是先输。 曲意不知道自己也是心软了,无法再试探姑苏卿皊真假,**跨坐在他身上,动了起来。 “傻殿下,既然你没力气,那妾身来好了。”抱住他翻滚到内塌,涂成紫色的三寸长的小指翻开,显出藏在里面的银针——如小荷才露尖尖角。毫不犹豫的刺进姑苏卿皊腰部的皮肤,一滴疑似落红的血凝固在白帛上。而姑苏卿皊暗暗吐出一口气,泄了出来。 一阵**,三个姑姑跪在缣帐外,白帛丢了出去,她们满意地退出房门复命。 黑暗中只剩下一对小儿臂膀般粗细的绛凝龙凤烛长泪红脂,曲意也不顾身下“撒帐”的铜钱,花生,桂圆,无花果硌着,累得昏睡了过去。 姑苏卿皊躺在一旁,双目中是溢的满满的羞辱与杀意。他本是极能忍耐的人,却不想今日在一个女人身下控制不住。是对她的身体有兴趣了吗?那她就该死了,他怎么喜欢上东西,哪怕仅仅是一个女人的身体······ 我是你的王妃,你的天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第二天醒来,花曲意先是用力摇了摇姑苏卿皊。他桃红色的唇蔫了蔫,嘟囔道:“别动,再动本王,本王让你一辈子不睡觉。” 进过昨日一事,虽不肯定姑苏卿皊在做戏,却已经不敢小窥。她推了推,直到姑苏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完全睁开,带着怒气大喊:“你竟敢打扰本王,不想活了?” 花曲意耸了耸肩:“殿下还记得我是谁么?” 姑苏卿皊扫了她一眼,满满的是轻蔑之色。“不记得。” 花曲意一字一顿道:“我是你的王妃,你的天。” “······”饶是姑苏卿皊擅长做戏,此刻也在无语状态中。 “恩,你起来,今天早些用膳,是要进宫请安的。”曲意将自己打理好了,问:“我们会去拜见你母妃的,唔,你母妃是哪位妃子来的?现在怎样?”他母亲怡玥贵妃早已经进入冷宫,她这么说着紧紧盯着姑苏卿皊的反应。不成想姑苏卿皊一拳挥了过来,曲意忙闪身躲过,而他却因为下半身动不了直接摔在地上,口中还叫着:“你给本王滚!哪里允许你议论本王的母妃,你滚——” 花曲意毫不客气地将他看个精光,暧昧地笑了笑。 “色女,你、不许看!”姑苏卿皊羞愤道。 “急什么,反正昨晚看的很清晰。”曲意摇摇头,又好奇问道:“王爷,昨晚很舒服吧,是不是以前没这么舒服过?” “本王很讨厌你,王妃。”姑苏卿皊鼻子都皱了起来,活像个得不到满意礼物的孩子。 “哈哈。没关系,本王妃喜爱你就行了。”曲意拍了拍手,“来人。” 潆洄带着几名侍女鱼贯而入:“给王爷王妃请安。” “喏,潆洄来给本王妃更衣,你,你,还有你,去将王爷扶起来。”曲意指了指那几个双颊绯红的侍女:“还等着干什么,让王爷在地上晾着?” 穿了身鹅黄色绣刻丝瑞千枝牡丹点翠裙,外罩蜜合主色蓼蓝金丝底彩曜凌云褙子,虽不如昨日倾城奢糜,却华贵中带着俏丽。走的也是两人拾裾,湖色滚雪烟罗纱一丈的过场。 走在穿花小路上,潆洄越开四个侍女挨着曲意低语:“主子您现在住的是东所顷语殿,王爷在不远处的清澄殿,我们现在要去的议事啊家宴啊的尽欢宫也在这儿。两位侧妃住在南所同心苑,三位庶妃在临波苑。其余由名分的充华,肃仪,良侍都住在散金楼与双音阁。没名分的全在北所藏娇大杂馆,下人,侍女,杂役都在西所。” 曲意嗤笑了声:“藏娇馆?姑苏卿皊他也消受的起?” 说着说着便走进了尽欢宫外殿,原本姬妾和谐,热闹喧闹的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衣衫窸窸窣窣跪了一地:“妾身(奴婢)见过王妃。” 曲意凝着脸昂首走到主位上坐下。先吩咐自己宫的一个叫霜淡的侍女:“你去将王府的总管,各楼各苑的嬷嬷,大侍女都叫过来。” “是。” 曲意又问:“有名分的主子都在么?” 潆洄仔细端详跪地的女子:“回王妃,似乎隽侧妃没来。” “嗯?”曲意凌厉地扫试了眼:“是知道隽侧妃为何没来?不愿意见本王妃吗?” 一个跪在前头,面容清秀,穿撒花软青萝千水裙的女子略带谄媚地回道:“王妃,隽侧妃一早命人来过说,说是咽痛的毛病犯了,今日怕是来不得给王妃请安。” 潆洄附耳道:“王妃,这是韵侧妃。” “哦?”曲意探了探身子,“连请安都来不了,看来她是病的不轻了。本王妃倒是真想见她,更何况是今日这样喜庆的日子。” 水润的长指甲在梨花木桌子上轻轻扣着:“韵侧妃,你宫里出个几个得力的人儿,去开付苦方子,盛上三大碗,一定要盯着隽侧妃喝下去。良药苦口,这么些下去也让她清爽下,好来见本王妃。唔,咽痛是吗?叫上大夫用长针在两个虎口上扎下去,定要没入两寸,不可怠慢了。”隽妃既然是装病,就只有这个法子能让她受罪有调不出错了。 韵侧妃大喜,忙叫上四个力气大的侍女去了。 正说着,王府各处有头脸的下人哗啦啦的进来,石繁在先,其余的跪在后面。曲意亲自下坐率先扶起了韵侧妃,笑着敲了头。“瞧我这记性,忘了叫各位妹妹起来,是做姐姐的不是。潆洄,拿本王妃的礼物,给各位主子分下去吧。” 韵侧妃不敢轻慢,又都屈了身子:“谢王妃的礼。”才各自入了座。 潆洄将一些累翠脱茄行坠角,松石孔雀盘璎珞圈,金丝镶木缠玉珠,南洋珠镂空精银耳铛依名分分发下去。看见妃妾们都露出受宠若惊的微笑时,才知道自己恩威并施已经成功了。遂对着后面的奴才们冷道:“今日是本王妃入府的第一天,召你们来一是认认主子,二也要警醒几句。平日里你们做事尽不尽心,服侍主子尽不尽忠,本王妃一概不咎。王府里有本王妃在一日,做事就必须勤恳负责,收起些花样,绝不能出二心!若有人违背了王府规矩,本王妃眼里揉不得沙子!”她顿了顿,沉声道:“都明白了吗?” 下人们扣了个头,恭声道:“是。” “都起来吧。”曲意声音柔了下来:“赏。” 下人笑逐颜开地谢了恩退了下去,只有石繁站起身,神色一如平常。 与妃妾们说笑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隽侧妃才姗姗来迟。 离远了只觉得是个魅惑精明的女子,身穿赤红丝瑞草云雁八宝双绫鸾衣,妃色织缎掐花对襟外裳,一对暖玉鸳鸯压裙佩中央的碧助滴溜溜的转。曲意只觉的她这一身红色刺目极了,而繁复的鸾凤归云髻似乎也华贵过了。 楞神间,隽侧妃已经草草行了礼,道:“妾身重病迟来,望王妃海涵。” 曲意化开抹浅笑:“听着隽侧妃的嗓音如黄鹂啾嘀,清灵动听,怎么也不像咽痛的样子呀。” 隽侧妃不甘示弱挤出丝冷笑:“多亏王妃的好法子,妙手回春。” 曲意“哦”了声,特地瞧了瞧她素手上狰狞的两个血洞,鲜血干涸凝固成珈。 一手撑头,曲意淡淡道:“本王妃渴了,隽妃给本王妃斟杯水罢。” 隽侧妃恨恨起身,什么屈辱也抵不过她未份在曲意之下的事实。 堪堪忍住颤抖,斟了杯茶放在桌上,隽侧妃旋身正要走回座位。忽儿身后一烫,整杯君山银针倒在昂贵的衣料上,像生锈了般的色彩。而根根碧绿的茶叶在大红的衣服上更加注目。 曲意静静笑着,瓷盏还在手中。她反手扣过去,一滴茶也没漏出来。 隽侧妃压抑不住怒气发问:“王妃这是什么意思,还请明示。” 曲意仍在笑着,脸色慢慢沉了下去,冷哼一声:“隽妃好大的胆子,王爷还没来就给本王妃倒茶,是来讨好本王妃还是蔑视王爷?” 隽侧妃怔怔道:“是你让我·····” 曲意厉声道:“本王妃口渴,叫你倒水,这是人人听到的事实。你不听本王妃的吩咐还敢来质问本王妃?”曲意一把扯下她头上的答晕蝙蝠却月步摇摔在地上:“洵安礼制,只有皇后,正妃才能穿着大红,戴步摇流苏。你是什么东西,僭越仪制难道想取本王妃而带之吗?” 隽侧妃本就是带了步摇来示威,此刻见满地碎玉珠宝,只觉得无比心疼,怒道:“这是王爷赏我的东西,就是王爷的旨意,你花曲意是在蔑视王爷吗?” 好丫头,拿我说的话堵回来。曲意不紧不慢道:“洵安礼制是皇上的圣旨,隽妃是想告诉本王妃你抗旨不尊么?”言到最后,已是冰冷如霜。 隽妃仍算有些理智,忙跪了下去:“妾身不敢。” “不敢····”曲意吟道:“不敢也是做了,念在姐妹一场,做绝了不好,隽妃身子没大好,本王妃唯恐你传染殿下,你就待在自己苑里静养上三个月再出来吧。” 隽侧妃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却只能道:“是。” 隽侧妃身边的大侍女燕儿见不得主子受苦,又瞧不起曲意,便挺身而出,指着曲意忿忿道:“你才入府一天,怎么又资格责罚我主子,就算主子有错,王爷说便是了,你凭什么!” “呵呵,”曲意细细端详自己莹白玉指,笑了:“主子之间说话,你个腌臜东西又凭什么插嘴!来人,拖下去重责二十大板。” 却不想隽妃平日里张扬跋扈惯了,燕儿是隽妃的陪嫁丫鬟,跟着主子作威作福。普通侍女心中畏惧,根本不敢擒她。、 燕儿更加得意,伸手欲扶起隽妃。隽侧妃还算个玲珑的,忙喝斥她退下。 曲意眉心蹙了蹙,却绽出一脸娇笑:“身为奴婢,不能教主子规矩,反而误导主子行事。蠢笨些也就罢了,还不知身份,以下犯上,一错再错。这种奴才王府里是留不得了。” 她眼睛眯了起来:“潆洄!” 潆洄飞身向上,没人看见她是怎么动作的,再瞧去时,燕儿的头颅已经离开了身体,眼睛大睁仍是不敢置信。 “啊——”隽侧妃一声惨叫,燕儿颈动脉噴出的热血正溅在她脸上,惨白血红,犹如鬼魅。也有娇滴滴的姬妾唬得站起来连声尖叫,窥了眼曲意,又都诚惶诚恐地跪了下去。 曲意有些腻烦,拈了只酥皮花生丢进嘴里,笑着道:“隽侧妃受惊了,来人带她下去将养罢。”进过方才一事,隽妃额头发青,双唇战战嗫嚅不出完整的言语。几个侍女也认清了主子,大着胆子挟着隽妃拖出了尽欢殿。 韵侧妃将将从惊吓里缓过来,她也算镇定的,便嘱咐她的丫鬟化蝶道:“还怵着做什么,叫几个侍卫将死人扔去乱葬岗子,看了便晦气。”又细细地喘着气,勉强露出一丝笑,对曲意道:“妾身没经历过世面,让王妃见笑了。” 曲意谦和地笑:“是我不好,让姐姐凭白受惊了。” 整个人就是一只品相优良,水水嫩嫩的黄瓜啊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都下去,你们弄的本王不喜欢,叫石繁来陪本王玩儿。” “喏。”虽然是个智商只停留在十二岁的王爷,却也是皇上的心尖肉,王府里最大的主子,侍女们全都领命找来了石总管。 “爷。”屏退众人,石繁将门窗关严实了就看见自家主子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一双手负在背后,做腹黑状。 姑苏卿皊一脸兴味的看着他:“花曲意找你去做什么了?” “回爷,”石繁一头冷汗,心道这王府里果然到处都是爷眼线,“王妃似乎是想立威。” 姑苏卿皊鼻子里“哼”了一声。 石繁唬地连忙跪下,在地上磕头道:“属下失察。”心里却暗暗叫苦,自己本来是走强硬的冷酷路线,主子心中不爽也不明摆出原因,叫自己没话找话说。 姑苏卿皊挫败了会儿,又哼了一声:“不干你的事,你跪着干什么。是花连城这次派来的细作太棘手。” “王妃?”石繁见他一腔子怒气没处发,也不敢招惹,站起身就没乱动过。“要属下杀了她吗?” “不急。本王中了她身上的蛊,不宜声张,等圣手白喧从西北回来再说。”姑苏卿皊的俊美如白玉的脸似乎红上一红:“这女人也当真可恶,竟被她先出手为强。若是早用药控制了她,也不至于今日两难局面。” 姑苏卿皊把玩着一只白玉簪子;“有个贴身的女人成天监视着真是个麻烦事儿,你就先查查她的来历吧。” “是。”石繁仍忍不住担心问道:“主上,您身子要紧么?” 姑苏卿皊看着这个自童年便陪伴自己的手下,好友,不自在地撇开头:“无碍,世上没有哪种厉害的蛊毒是无色无味的,这个既无色无味便还伤得不深。这一月是即将成大事的时候,本王答应了娶亲,就是要解了花连城的戒心。做戏做全套,本王少不得忍耐。待大局定下,本王自有的是解蛊的法子。” 石繁安了安心:“属下明白。” “万事做准备。本王若没猜错,花曲意下一步就是除去本王心腹。你自安身立命就好,出了王府为我筹谋。该怎么做你知道。本王在府中会掌握。” “是。” “唔,本王更衣时间长了,花曲意的一场戏也该演完了,我们去收场罢。”姑苏卿皊坐到轮椅上,只觉得无比清明。天下乾坤,尽握半数,这一场隐藏在歌舞升平下的风云即将变换,花曲意,你又充当什么角色呢? “王爷驾到——” 曲意苦笑,该来的还是要来,这不安分的不要坏事儿就好。 曲意带着一众福身行礼:“参见王爷。” 姑苏卿皊直接滚着轮椅走到主位,叼着筷子自顾自地挟了几片辣子灼藕,留下一干美人冷汗涟涟。 曲意巧笑倩兮地站了起来坐回去,免不了又要出头:“姐妹们都起来,这么跪着王爷会心疼的。”又暗暗使个了眼色。 韵侧妃素来懂得察言观色,缓步走到主位前,捧两杯茶水盈盈一笑:“今儿是好日子,亲身恭祝王爷王妃白头偕老,琴瑟和谐。” 姑苏卿皊倒是痛快,两手捧了茶水直接倒进去,口中含糊不清叫道:“恩,正好,本王渴得很。”曲意脸黑了黑,正要含笑接过,姑苏卿皊却先她一手抢了猛灌,直呛进肺里,剧烈的咳嗽。 韵侧妃霎时尴尬了。 曲意脸又黑了黑。你丫的这什么情况?一来就要拆我台是不?是告诉我不配喝你妃子敬的茶? 她做大方贤惠状:“谢谢王爷代妾身喝了韵妹妹的茶。唔,这么久了,茶冷味苦,接下来热的烫烫的在呈上来才暖心。” 这回儿,她倒是要看看这傻王爷是不是傻到将热茶水吞下去的程度。 康庶妃敬上的茶果然够热,曲意端着细瓷茶托小小的抿了口了事。再抬眼看姑苏卿皊,许是白玉的发冠没有绾紧,几缕头发如光影般拂在眼睛上,看不真切。他倒懂得趋利避害,嚷着嗓子道:“本王不渴了,你不用再端茶了。” 康庶妃勉强的笑靥如花霎时僵硬,又尴尬了。 曲意实在看不过去她一个人晾着,出来圆场:“王爷在吃着一合酥,哪里有空喝茶,你先下去罢。” 几个有头脸的妃子尴尬了两个,自然没有人再来当炮灰。还有两个庶妃,相互看着,谁也不愿意做出头鸟。 “妾身恭祝王爷王妃健康长寿,伉俪情深。” 嗯~声音清甜雅致,柔糯可人。 曲意猛的抬头,眼前十五六的岁佳人油绿油绿的小衫子一衬,再加上五官清丽,肤如凝脂,整个人就是一只品相优良,水水嫩嫩的黄瓜啊。 黄瓜美人将左手上的茶放在曲意面前,双手捧了另一杯茶绕黄木席跪在姑苏卿皊身侧,嘟着嘴婉转哄道:“王爷,王爷,你喝点儿,哪怕象征地沾几滴儿呢!” 曲意冷笑。这丫头说话还真直接,简直不背人儿啊。也不知道是有意没意的,要是她大声些让底下人都听听,不知道都是什么表情哈? 曲意也挟了块豌豆黄,趁掩帕擦嘴一力指风弹过去,正中黄瓜美人的左腕。只听得“啊”地惊呼,黄瓜美人反应也迅速,右手借力扇掉杯子,而半个身子伏在姑苏卿皊腿上,用后背替他挡住了因为不稳泼出来的茶水。 真可惜呢,哪怕是定力在好的人,滚烫的茶水突如其来这么一下子,腿也会略略颤抖吧?曲意惋惜的想。而这个当儿口,是来不及思量的,这黄瓜美人难不成是真的单纯,还爱上了姑苏卿皊,是爱的本能? 那边美人后颈的皮肤与高领中衣沾在一片,大夏天的,谁遇上这码字事都难受。唔,也间接说明府里的侍女听话,沏的茶够热度。 姑苏卿皊似乎也急了,哪怕他再极力的忍耐,曲意也看到了由于颊肌咬得过紧而导致颈动脉绷起明显。 膝上的美人儿泪光烁烁,抽抽噎噎,姑苏卿皊只觉得心疼又愤怒,急得脱口喊起来了:“来人啊,拿剪刀来,传太医。”又托住美人儿的肩,“桐儿你怎么样?” 曲意和一众美人呼啦啦地围了一圈,曲意作作样子关切:“真是遗憾啊遗憾啊遗憾,心酸啊心酸啊心酸。” 人多口杂,没人细听她说什么,只知道王妃发了句声。韵侧妃也跟着擦泪:“充华妹妹没的竟受了这样的苦,妾身也心酸。” 哦,原来是沐充华。曲意是听过她的。王爷有一正妃两侧妃三庶妃,是皇上钦选,皆可以有赐号。而这个沐充华原名何思桐,是王爷上街偶遇的,姑苏卿皊一见倾心带进了王府。给了她妃位外最高的充华,又因为她喜欢“沐”字,独独给她封了做赐号。 看来,是真心的欢喜啊—— 忙来忙去太医来了,美人晶莹剔透的肌肤烫出了几个大水泡。姑苏卿皊也没心思吃饭了,送美人回了散金楼,这场闹剧才结束。 这小子桃花真多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那个,本王要回去了,你好好养伤。” “呜呜,王爷你再多陪会儿妾身嘛,妾身好疼的,人家舍不得你。” “恩,好好好~” “·······” “那个,本王要回去了,你好好养伤。” “呜呜,王爷你再多陪会儿妾身嘛,妾身还是好疼的,人家舍不得你。” “恩,好好好~” “·······” 这什么情况?流连花丛?吴侬软语?曲意在金棱茜素纱窗外连续听了十遍诸上对话。在第十一遍来临时,她终于满头黑线地唤来潆洄:“将石繁放进去,把王爷拎出来。” 过来一炷香。 “石繁又来催了,好像有点事儿,你将养着,喜欢什么让下人弄什么。” “恩,王爷,香一个,一个不够,再香一个再走·····” “·······” 曲意果断地宫窗外跃到散金楼正路上。 “有什么事火急火燎地找本王?地震了啊?” 若是地震了,有找你功夫还不如自己先逃。曲意没回头,她听得到姑苏卿皊对自己蛮横恶劣不懂事的口气,也想象得出他对何思桐笑得像个白痴的表情。明显对比嘛。 “午膳时间快到了,王爷和妾身一同进宫吧。” 姑苏卿皊不知道这个鬼点子一出出儿的女人为什么不转过身,他欢呼了一声:“好诶,要见父皇了!本王很想念他。” ==+ 曲意咳了咳:“那你快点跟上来啊。” “本王等着你来推。” “······” 皇上在御书房批奏折,曲意和姑苏卿皊坐了一路的马车被安排到偏殿等侯。曲意虽是不闲着的性子,却还能端坐,斜着一双眼睛观察皇宫的景物。而这边姑苏卿皊见到几案上水晶果盘上新鲜的栎叶枇杷,缠着曲意剥给他。 曲意谨慎的想了想,这厮要是说吃过后肚子痛,将御医闹出来,万一检查出春花悔的事情,可就得不偿失了。 曲意努力装出一副欺骗无知小孩子的表情劝道:“王爷刚刚从马车上下来,一会儿又要坐上去,现在吃东西容易积食,肚子会鼓涨,十分不适。” 姑苏卿皊脑子转的快:“本王日日坐轮椅,照你这么说,本王永远都吃不得东西了?你是不是不想让本王吃,你是不是歧视本王?” 曲意吃了瘪,暗暗想姑苏卿皊是演戏习惯了,无理取闹信手拈来,都不带费脑子的。唔,这副别别扭扭的小模儿样还真算是·····可爱?不行,不让人反感吧。 “没有没有,”曲意澄清之余赶紧为其顺毛。诶,蛮滑的。“我这是为了王爷着想,为了王爷着想。” “什么为本王着想,你就是自己手懒,被人侍奉惯了不愿意侍奉本王了对不对!”姑苏卿皊一怔,即刻反击。 哎呦喂,你吼那么大声干嘛,惊了圣驾你我说不定会被踢出来。曲意忙捂住他的嘴,赔笑道:“不对,不对····额,对。我就是瞧着这形状摆着挺齐整的,舍不得少一个,咳咳,舍不得。不如王爷我们回府了再吃吧?府中的枇杷是也是刚贡上来的。” 一旁的大宫女看不过去了,福身悄声道:“没事的,王妃过虑了。王爷实在想吃没人会管的。” 宫里的宫女本就多宠着姑苏卿皊一些,见他白玉似儿的脸急出了汗,便也跟着心疼,就说话没留余地。 曲意在心里抹了把心酸泪,这小子桃花真多。无奈地剥开枇杷,用银匙挖出里面的果肉,又将核剔下来丢进五彩珐琅痰盂。 “嗯,本王准你来喂。”这小子嘴张得老大,一双桃花眼挑个不停,压根没为这个无赖要求愧疚。他的嘴唇很薄,微张时更显出唇形美丽柔和。其实这一点曲意早在洞房那晚就发现了。 这样的粗人,白白生了副能颠倒世间的妖孽皮相。曲意又泪了一回。她这边还持着勺子处于不警觉状态,那边的姑苏卿皊已经抓起她的手送进去了一勺果肉。 双眸相对,脉脉契合,疑似夫妻恩爱,曲意却从那双棱眸中看出了冷冷笑意。 她生来就是颠覆历史的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传轩清王,轩清王妃见驾——” 承光帝并没有曲意想象中的老,甚至轮廓硬朗分明,眼目明亮如炬,依稀有戎马半生的帝王之风。曲意行了大礼:“儿臣参见皇上。” 姑苏卿皊随意多了,和寻常人家父子见面一样,巴巴儿地盯着承光帝:“父皇,你这儿有吃的没有,儿臣和王妃说了许多悄悄话,先下肚子饿了。” 承光帝笑着嗔道:“你一到朕这里就寻吃食,朕让你欺负得无奈了。来人,叫御膳房给轩清王准备下他喜欢的甜点上来。”又转头注视曲意:“你且抬起头来,朕好好瞧瞧。” 曲意依言抬头,也就放心地直视承光帝,才发觉他虽面色红润,皮肤却暗淡苍白,身体瘦削无力。应该是御医们用补药强提上来的气色,而他声音中气虚弱,怕是近半年就要龙御殡天。 “恩,佳儿佳妇,朕万分欣慰。”承光帝满意点头,召来姑苏卿皊:“轩清王也不小了,是该出去历练历练。现下京兆府尹老了,朝中几个多了许多闲职,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姑苏卿皊笑得没心没肺:“儿臣可不喜欢出去历练。能常伴在父皇身边,和王妃美人花前月下,就是儿臣的福气。朝中的事,父皇是明君圣主,自然心中有较量。” 承光帝敛了些笑意:“可朕今日就想听你的想法,你今天是掷骰子也好,抽签也罢,一定要给朕选出个把人来。”语气顿了顿:“就当是朕陪着你玩儿一把。” 姑苏卿皊当下鼓了一包泪,委委屈屈地唤着:“曲意,曲意,父皇欺负我,你帮我来。” 这是姑苏卿皊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饶是花曲意竖着耳朵听,也没有反应过来:“额?”她只觉肉麻得汗毛都耸了起来,呵呵笑道:“妇道人家哪里有主意,王爷自己看着办。” 姑苏卿皊只觉着自己孤立了。他左右寻思,说罢,不明白父皇心意,也被花曲意惦记了去;不说,这两个人推来推去,就势必不能罢休。他又几番思量,京兆尹没主见,自己没必要去争这个人人眼红的肥肉。而父皇今日却没有在甜品中下药,似乎明摆着心向他,却没有避讳花曲意······难道,一切只因为慕月夫人么? 他定了定心,缜密道:“儿臣再不明理,也知道京兆尹是个大职位,父皇可让皇兄定夺。其余空闲的职位么····儿臣有几位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户部尚书的公子李行,边藏大将军的小儿子袁钦江。儿臣不中用,瞧着他们比儿臣能耐得多。” 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天衣无缝。承光帝微一凝神,笑出了声:“如此甚好,洵安本来就是年轻人应该施展的天下。”眸色深邃:“你娶的王妃最和朕意,你要好好珍惜。” 又问了些寻常琐事,曲意一一应答了。大约一刻钟,承光帝开始咳了起来,摇摇手笑道:“朕累了,你们下去罢。” 姑苏卿皊走得爽快:“儿臣告退,”刚有宫女来推他的当儿,他笑意浅浅地催了花曲意:“你真是喜欢这里,不过还是得随本王回府。” 曲意也不拦他,口中却道:“你先等等,妾身第一次来面圣,总要敬皇上一杯茶才好。”她盈盈行至承光帝前,举着茶水跪下,盯着天青**的茶盏,曼声道:“这杯茶不是臣妾敬皇上的,而是儿媳给父皇的孝心,望父皇不要怪罪。” 姑苏凭昭怔忪地结果茶盏,轻轻道:“慕月······你和她很像。” 曲意知道自己目的达到,笑吟吟问道:“皇上,那日后曲意能否时时进宫来探父皇?” 姑苏凭昭深如寒潭的眸子似乎在看曲意,又似乎望着渺远的某一处,他木讷地扯出宽和的笑:“自然可以。”曲意叩首,正要躬身后退,忽地听见姑苏凭昭低低道:“随时可以,朕会安排好一切。” 坐在暗铃青柳香壁金车里,花曲意仍不忘逗逗姑苏卿皊,一把掐上他润滑如水的左腮,用力拧了一下:“王爷,喂,王爷,你刚刚情急无措的时候唤妾身什么来着?曲意啊·····唔,你是不是喜欢上本王妃了呢?” “别毛手毛脚随便乱摸。”轩清王爷皮肤本就比女子还娇嫩,当下就浮出来个紫红紫红的指印儿。他带着怒气瞪了曲意一眼:“怪疼的,离本王远儿点。” “哈哈,”花曲意放声大笑,手爪子更是不安分地扫了上来,就要解姑苏卿皊的衣带:“王爷你还真是可爱啊——可妾身怎么觉得你这是欲拒还迎呢?” “你别乱来,”姑苏卿皊本就被马车颠簸的恹恹地,先下只想睡觉。他拨开曲意的手,裹了金丝薄被向里缩了缩:“本王说真的。” “唉,”曲意深重叹气:“王爷,妾身实在是想你。” 姑苏卿皊两眼已经闭上了,处于正在睡着的状态,闻言略略撩了小半眼皮:“你自己解决吧,本王睡觉,什么也不知道。” 又好心补充:“你放心大胆弄,况且本王不看,万一看到也不会嫌弃的。” 曲意磨牙:“王爷你有这时间还不如满足妾身欲求不满!” 说是睡觉,姑苏卿皊自是不敢睡,他脑中一遍遍回忆承光帝的神色动作,终于得出个结论:姑苏凭昭是在暗示他会登上帝位。而改变父皇注意的关键竟在于花曲意,或者是说慕月夫人。 姑苏卿瑟推给他的棋子,却无意中成就了他的大事呢!这下子是省了不少的心——没想到幼时撞见的宫闱秘事竟是真实的,想来父皇还是个痴情种子。一心要庇护花曲意么?那她还真要留得。最好······是花曲意心甘情愿助他君临天下。 这边曲意自然没有在自己解决,她脑中也在想御书房中的一幕,姑苏凭昭借着她奉茶的身子遮挡,飞快退下玉扳指放在她手中。待她这样不用,只因为母亲吧?舒漓曾是承光帝的慕月夫人一事,在世的似乎只有她,花连城,姑苏凭昭知道。史书详尽的记载了慕月夫人宠冠后宫,却吝惜提那女子的名字,提承光帝强抢臣妻的不堪。 真是妖姬啊,曲意心想。母亲的模样有些模糊了,可她一颦一笑,侧头回眸的风姿怕是此生不敢忘记。与她的美不同,她的美可以使妖媚,可以是静婉,可以是冷酷,而舒漓的美却是惊心动魄,是南瑶圣女的火热,是从万千毒物中历练的波澜不惊与咄咄逼人。她确实不适合相夫教子的平静生活,她生来就是颠覆历史的。无论是她生前,还是她死后。 承光15年,拜月教圣女舒漓叛逃,使得南瑶元气大伤。镇南将军花连钦慕圣女,于一年后成亲,产下一女花曲意。曲意儿时,母亲的教导十分严苛,三年教会她诗词歌赋,蛊毒虫草。曲意四岁,舒漓被来府中私访的姑苏凭昭一见钟情,趁花连城平反之际,将她掳入宫中。曾一度想废后再立,遭太后以死反对,而立其为慕月夫人,尽所能爱宠。三年后,花连城自立,以逼宫相挟,迫姑苏卿皊交出舒漓。不知经历怎样的秘事,最终姑苏凭昭与花连城得以暂时的粉饰太平。直至曲意八岁,舒漓未知病故,花连城再想拥兵,始发觉手中大权被削弱所剩无几。花连城遂将曲意送进紫衣侯的“九宫”以求保护,自己又揽大权,妄图改朝换代。 曲意支颐含笑,真是一段虐恋情深啊,可是母亲,你不知道我其实很羡慕你。乱世,飞花落水逐波流,还好,当世上两个最出色优秀,权倾天下的男子不曾在意你的放荡,都只记得你的好。 我是最爱荷花的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恩·····”曲意从酣睡中辗转醒来,打了个呵欠,“潆洄,这是几时了?” 潆洄无声微笑:“主子这一觉好眠,都是尽晌午了呢。” 曲意揉了揉额头,失笑道:“这可不是,算算日子要是‘绿梁燕’发作了。我却只是困倦些罢了,也不知道锁在暗室里的那人要遭怎样的苦楚。” 潆洄省的其中厉害,‘绿梁燕’是双修的毒,当年阁主与那人共饮时,误被姑苏卿瑟下毒。中毒者女子如雀鸟春困,男子却是发情。只是阁主怎么也不肯与那人交合,至今仍为太子控制。 “夏日里本就闷热,蝉多了恼人,霜淡去让人用粘杆粘了吧。” “喏。” 曲意扯了件薄绢的常衣,随手披了浅笑道:“昨儿晚,王爷歇在哪里了?” 潆洄伺候她用青盐攃牙,语气平和:“是在沐充华那儿。” “嗤,这小子还真是对黄瓜美人上了心。”曲意抿嘴:“有传来消息吗?” 潆洄欠身款款笑道:“恭喜主子,域北使已经从西北取回藏北大兵符。一路上被太子和一些来历不明的人阻击,右臂伤势很重,已经修养了。” “难为他了,用上好的上药,再赐几个清白的美人去侍奉。”曲意眉眼淡淡,略含了喜色,却又蹙了起来:“来历不明的人····这姑苏卿皊似乎也不简单,说不定就是他的人。” “主子,太子那里,您要如实说吗?” 曲意凝媚一笑:“谁管他呢。唔,也不知道姑苏卿皊的腿是不是真废了,不过没疯倒好,正好和他哥哥斗个你死我活。毕竟,我是心中助的一直是花连城。” 承光帝时日无多,朝中党派分立,花连城虎视眈眈。域北盗得西北兵符,除去太子手上的藏南兵符,姑苏卿皊手上的京都管辖令,就有两处的兵马归花连城统领。看样子姑苏卿皊明显是想示好,借花连城的兵力。她也就要顺水推舟,演一出琴瑟和谐。待到两虎相争有一死时,就是花连城逼宫最好的时机。 姑苏卿皊,你要玩这场游戏是吗?我花曲意陪你到底。 这一次,只要我不付出真情,我就无懈可击。 “吩咐域南办下去,想办法清理阻击域北的人,嫁祸姑苏卿瑟。再派几个人夜探轩清王府,主要搜姑苏卿皊的清澄殿。记住,带上太子府的腰牌。” “是。” 曲意推开镂空祥和富贵图样的窗纱,不远处的“逑怡亭”清爽舒适,正是纳凉的好去处。她展颜:“就在那里,传膳吧。” 鲈鳝五味,澄湖蟹肉包儿,白苋西施舌,霜淡神态如仪地为曲意布菜,而潆洄则立在一旁用团扇轻轻扇着。 曲意看着两人颜色肃然,顿觉得少了生趣。前日在尽欢宫中眼瞧着霜淡不急不躁,办事稳妥,也上了心。她软语道:“现下就我们三个,潆洄是我从娘家带来的,霜淡你又是我的贴身侍女,我们独处时不必拘束。你二人只管把我当姐姐,亲近些相处的好。” 潆洄倒是不惊,而霜淡看惯了曲意雷厉风行的模样,见她现在温婉亲和,又吃了一惊。忙和潆洄福了身:“喏。” 曲意被逗笑:“都说了不必拘礼呢。”她自己挟了筷酒香鲍丝,放在口中慢慢咀嚼:“霜淡你今年十几了?入府几年?” 霜淡见她没架子,便开怀道:“回王妃,奴婢十三岁入王府,现在一十有九了。” 六年前?那应该是姑苏卿皊十二岁,那时候,他被誉为洵安第一神童,撰写一本《谏君王与臣道疏》,虽然字迹歪歪扭扭,却足以惹来朝野轩然。也就是写了书的三月后,姑苏卿皊失足掉下凌月台,被御林军找回来时已经是近晚,他双腿摔断,智商等同六岁幼童。 “真是可惜了,王爷曾经名动洵安呐,再配上他这丰神俊朗的面孔,不知要迷倒多少少女的芳心。”曲意搁下筷子,支腮一叹,遗憾之意不言于口。 “是呢,奴婢痴长了王爷一岁,王爷小的时候还是奴婢陪着嬉戏。王爷从小就和别的孩子不同,就是伤了也不哭不闹,只是睁着一双儿眼睛瞧着你,白白瞅的人心疼。”霜淡温言而恭敬,为曲意盛了一盅鲜蚌汤,“现在王爷仍是有灵气的,不难想象他十二岁时多出众。” 曲意含笑接过,“入府这么久了,都服侍过哪些主子?” 霜淡抱赭:“自从王爷摔伤后,石管家大怒,将我们都惩罚到浣衣院去。奴婢在哪里做了五年,又去织补房三年,零零碎碎服侍了几个不受宠的主子。最近的一个是沐充华。王妃入府,各院主子都拨来了丫鬟,奴婢就有幸侍奉王妃。” 曲意啜了一口汤,轻睇了她一眼:“沐充华,唔,就是上次烫伤的可人儿?我得了你十分高兴,改日必去谢谢她。” 又絮絮与霜淡说了会儿话,在亭外守着的一个侍女走上来福身:“王妃,韵侧妃求见。” 曲意向下一望,果真韵侧妃着了浅蓝的衫子盈盈立在阶下。她欢喜笑道:“还不快请进来。” 韵侧妃林诗绮也是满含了柔顺和惊喜,正要上前行礼,身子矮到一半的时候被曲意殷殷笑着托起:“自家姐妹来,拘着多不自在。” 韵妃蓄了笑容,渡量亭中四处:“王妃真是个妙人,竟选了这处好风光来避暑。” 曲意温和道:“韵妃妹妹用过午膳没有?” 韵妃受宠若惊:“方才在苑里用了些,倒是妾身叨扰了。” “哪有,妹妹来陪我,我心中自是高兴得很。”曲意挥手,“我也进得差不多了,都撤下去罢。” 韵妃拉着她的手道:“听说王府磬钟园培育了新的品种,开了许多,姐姐得空一同去吧?”曲意含笑应了,两人后面跟了一群撑华盖的侍女,慢悠悠地走在林荫小路。 磬钟园的花农果真是好手艺,刺桐,雪球,含笑,锦带,棣棠,素馨针,珊瑚桃都修剪成整齐喜庆的样子。还有些红背桂,金丝梅,火棘,天目琼,线叶绣线菊等在七月开的珍贵花卉也催生了。姹紫嫣红,花海珠碎,荣华高贵。 韵妃走在曲意后面,看着她只着薄纱,穿花拂柳间不经意露出的媚娆之态,暗暗攥紧了衣袖。 曲意掐了一串宿根福禄考,别在韵妃发间,笑道:“鲜花要配美人才好,妹妹簪这花,也不辜负了它妍妍之色。” 韵妃娇嫩的脸庞果真衬了丝红晕,她羞怯俯首:“妾身多谢王妃。” 曲意扶住霜淡:“我累了,正午日头足,韵妃回去歇息吧。” 韵妃退下后,曲意又走的一段,见磬钟园中央围起的沙地上种了三株令箭荷花。曲意不禁停了下来,满心的是喜悦和赞叹,她回首道:“令箭荷花又有陆地荷花之称,是鲜见的品种,我竟也有幸能看到它。荷花宛然夭夭,纯美贞静,而陆地荷花更象征着执着。” 心中竟有了些酸涩,她怜惜道:“我是最爱荷花的。” 曲意蓦地轻身翻过栏杆,摘下一朵芙蓉红的合在掌心,才袅袅离开,徒留潆洄,霜淡二人面面相觑。 潆洄摇了摇头:“主子每次都抵御不了荷花的诱惑。” 霜淡担忧道:“这令箭荷花可是司花房主事心头上供着的圣品,费尽心血培育来的,少了一朵还不急死。我去向他招呼一声。” 潆洄和婉而笑。 今日本王妃归宁,不宜见血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今日是曲意归宁的日子,她特地走了趟散金楼。大清早的就王府里上演了一出对手戏。 花曲意摇着扇子扇啊扇的,“妹妹就是沐充华咯?不知你的伤养的怎样了,本王妃特地给你带了些上好的膏药。”她突然有点小感慨,什么扇子都没有收瑾扇顺手啊,既能纳凉又能杀人的,可惜在兵器榜上排名十四的武器她鲜少会再用了。 沐充华一件她来势比较汹汹,立马恢复了一只黄瓜应有的娇娇怯怯,也不行礼,只躲进了姑苏卿皊的怀里。 曲意心中愠怒,脸上的笑容愈加仪态大方:“充华见了本王妃怎么也不问句安,反而吓成这番模样,本王妃会吃人么?” 沐充华眨巴眨巴眼睛,氲出几点泪,勉强福了:“嫔妾不敢。” 曲意笑得不善:“充华有什么不敢的,都敢在本王妃面前失仪了,还有事情比它严重?” 何思桐是见识过那日曲意的手段,将起来的身子忙不迭又拜下去,哀戚道:“请王妃责罚。” 就在这时,姑苏卿皊瓮声瓮气地说:“不喜欢跪就不跪,何苦委屈哭了。”他将沐充华拉起来,复宠爱地抽出帕子替她拭泪。 花曲意顿时觉得有点儿晕,她是来请王爷的,可不是来吵架的。这女的就这么和她对不上,做足的样子给她瞧?姑苏卿皊偏又向着她,狗男女一块欺负她? “充华娇气惯了,连跪几次都不愿意,还哭哭啼啼的扰本王妃心情,是故意做给本王妃看么?” 那何思桐也不简单,娇小的身子缩了缩,极为惹人怜爱。 想了想,转头凄然对姑苏卿皊道:“王爷,我怕。”还不等曲意斥责,她又道:“王爷,那日隽姐姐不过是顶撞了王妃几句,便被王妃禁足同心苑。而今我已有两日同王爷处在一处,王妃只怕心中不甘,还不知会怎样惩戒我。” 姑苏卿皊并没有表态,只是用手不断安抚着可人。 心中不甘?不甘什么?反正姑苏卿皊在你床上也举不起来,难不成你这个淑女还有“吹箫”的必杀技?那到要看看,是怎样淫荡的光景···· 何思桐见机慌忙扑倒在曲意裙下,泪珠涟涟,清秀动情:“王妃娘娘,都是嫔妾的错,是嫔妾在您入府后霸占了王爷两日,让你寂寞空闺。是嫔妾不好,不懂得雨露均沾,有损为妇之德。请王妃见谅。” 曲意撑不住笑,促狭地抛了个媚眼给姑苏卿皊。原来你就喜欢这种货色。唔,也有一套,毕竟和我撕破了脸皮,今后她有了闪失都让人怀疑我,也倒保险些。可我就只有暗地伤人这一条办法么? 曲意冷冷拨开她紧握住衣摆的手。“这是蜀锦,一匹万金。它的一根丝线比你的一套礼服还值钱,你这种低贱的人别碰脏了它,将你卖进窑子也赔不起。”她沉声道:“话都让充华说满了,本王妃有什么好怪罪的。今早这出戏,我看也看完了,充华要是演完了就自起来吧,省的你着凉了还要赖本王妃头上。” 何思桐一张小脸从紫转青,从青转红,最后褪尽血色。她惊慌回头叫:“王爷——” 姑苏卿皊哼了一声,明显站在何思桐那边,“王妃,沐充华说的是实情?隽侧妃被你禁足了?” 曲意知道,对于这个智障或者装智障的王爷不能用常人手段。她也不愿意多解释神马冒犯的,就缓步走进姑苏卿皊,贴在他耳边道:“王爷,女人要那么多没用,反正你也享用不了。留妾身一个就够了。” 姑苏卿皊不乐意了,也低声道:“享用不享用的暂不说,摆着看也好啊。” 曲意见他被哄上了道儿,脸上多出了小笑涡儿,“好了——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嗜好。”她扬声:“小温,伺候王爷盥洗。” 何思桐眼见无望,心中恨恨王爷什么都好,就是心智缺陷。她怔怔看着小温推着他远去,一跺脚拍着衣裳起身,怨毒之色溢满清丽的脸。 曲意仍静静交插手立在正厅中央,回给她一个妖娆妩媚的笑:“有一句话,本王妃想劝告你。要么装清纯装到底,要么充机智充到底。你既想给姑苏卿皊一个美好形象,又生得阴狠恶毒的心肠。世上哪有好事情都眷顾你呢?”她缓缓收起了笑,声音无比清灵,“我看你就是死亡全尸的结局,因为——你惹到了我。” 神色慢慢淀下来,锁住何思桐瞬间蹚大的眼眸,她耸了耸肩,悠悠转身,留下森然一句:“今日本王妃归宁,不宜见血。” 此后,轩清王畏妻一事家喻户晓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在软轿上颠簸了两盏茶的时间,远远儿地就听见唢呐笙鼓,鞭炮喜庆的声音。 花连城率着花府一众在大门前等候迎接。轿子方停,阖府的人全跪下行礼,花连城略微行了个屈膝礼,“臣花连城恭迎轩清王爷,轩清王妃。” 早有侍仆准备好轮椅,将姑苏卿皊抱上去。他倒不甚在意,依旧撇下众人向府院内行去。 曲意双手虚扶,凉凉道:“将军不必多礼。”殷切地去推轮椅,巧笑道:“王爷等等妾身。” 姑苏卿皊没好气儿地瞪了她一眼:“你还用本王等么?” 曲意讪笑,轻车熟路地推姑苏卿皊进去,留下不少身在其中和看热闹的人晦暗不明。 “这是我的·····唔,闺房。”女子出阁后闺房都是封闭的,除了侍女每天打扫外,外人不准踏入。这里她取名为双栖轩,曲意欣慰的想想,还好,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样。 姑苏卿皊仔细打量一番,摇头道:“比我的轩清王府差远了。花连城穷成这样?也不给你好好置办一下。”抬头奇怪的看了曲意,噙了笑猜测问,“你莫不是把好物件都当嫁妆搬进王府了吧?啧啧,好没良心。” 曲意先是怔了,而后失笑:“我把好东西充你家王府做什么,还不是白白便宜了你。” 姑苏卿皊闭上了嘴,只是可处摸来摸去。没有人看到他心里的不痛快。有句话怎么说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呸。就算你嫁进了王府,也没有当成自己的家。 相比之下,花曲意的闺房的确寒酸了得多,低调的洋蓟绿为主色,躺椅,妆镜上都没有嵌明珠和陷蚌。做工倒是繁复些,却也是普通吉祥的图案,不符合她喜金敛财的奢侈性子。 “殿下!”曲意清凌凌地唤道。在姑苏卿皊回头疑惑地看她时,露出狡黠的笑,“妾身藏的身家儿可都在这里。”她飞速掀开九重春色的厚绒毯子,姑苏卿皊只觉得眼前一花,竟是纯足的厚实金砖砌地,上面密密实实地粘了祖母绿,红宝石,金绿猫眼,变石,夜明珠等珍奇罕见的玉石。饶是姑苏卿皊从小生在最尊贵奢糜的皇宫,仍是吃了一惊。这一块儿下来,都是连城的货色。姑苏卿皊顿觉得脚上有些沉重,足以倾国的宝藏竟被人踏在脚下。 曲意见排场摆足了,慢悠悠放下毯子,小心翼翼地掖好。姑苏卿皊滑轮椅过去,闲闲道:“洵安可没这等俸禄供一个将军,王妃不怕本王告花连城贪污受贿?” 曲意伸指点了点姑苏卿皊的额头,无奈道:“王爷你生的什么脑子,花连城若是贪贿,怕是搜刮尽你的洵安也贪不来这些。这世上的确是有宝藏的。”这遍地的金砖,蓄养一支五十万的勤王之师是足够了吧?曲意侧头,调皮之笑缓缓展在脸上:“若是王爷你有一天被太子殿下杀了,或者皇上厌烦了你将你砍了,又或者你失败了不想再留在京畿,我们好歹可以现挖几块砖背去逃命。” 双栖轩外终满了翠竹,竹下有亭台,木桥,流水,甚至还有玲珑精巧的秋千。六月辰时刚发热的太阳透过竹叶,在曲意白雪般宛然的脸上留下斑驳的影子。四年后,姑苏卿皊一想起双栖轩,一下子便记起归宁那日花曲意的话,还有她说这些言语时纯粹明丽的笑。 姑苏卿皊将手指插在曲意的拧旋博髻里,揉着她冰冷光洁的头皮,耸了耸肩:“这算什么?金屋藏娇么····你算‘娇’么?” 曲意;“·····” 曲意又引了姑苏卿皊的手,打开珐琅的胭脂盒,扑鼻的铅粉味儿,里面却是盛满满的金屑子。 “你,你······”姑苏卿皊伸手指着曲意,无力地舔了舔薄唇,“不是说女子都喜爱香粉首饰么,敢情你妆奁里都盛了这些?” 曲意满不在意地眯了下左眼:“女为悦己者容,我在家里妆得好看些,勾/引谁啊?再说我这绝代姿容,还需普通女子的颜色?莫非王爷对妾身还不满·····足?”曲意本想说‘满意’的,临时改了,只见姑苏卿皊俊朗的额头上霎时扯下几根黑线。 姑苏卿皊随手抄起一只水天青的净瓶,从中垒的是及瓶颈的银票。又原封不动地放回去,不动声色地敲了敲紧挨净瓶的墙壁。······他早一开始就注意这墙了,太厚了,果然不对劲儿。“你爹爹还真放心你。” 曲意得意地笑笑,果真忍不住了,胜利了一半。她薅了几根垂落的青丝,“宝藏么,怎么可能才这些。花连城身为将军手下的兵力自然需要银子,他封了这些,本就存了等我出阁少人进来的意思。”她又拔了几根姑苏卿皊及腰的长发,对着光影眯着眼睛瞧。 姑苏卿皊压下心中的惊骇,花连城已经行动了吗?那若有这些宝藏,也起码足够与他一争天下后洵安十载的安定生息了。 他也好奇地凑过去:“王妃是想编同心结么?” “同心结?”曲意惊异他有这样奇怪的念头,“你我都是美人儿,我不过是想看看谁的头发质地好些。顺便想想如果把金子都熔成头发丝儿那样细的绑在身上藏起来会不会容易些。” 姑苏卿皊顿时囧了:“你还真是掉钱眼儿里了。别的女子也不像你这样,本王看来是娶了个怪胎。”正好相配。他在心里狠狠加了一句。 “呔~”曲意苦了一张脸:“其他女子有的我也一样不少。”她将姑苏卿皊的轮椅推远些,做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探宝样子,拨开正房与寝室连着的长绸,紧靠墙的绸子下隐藏了另一根同是品绿色的绸子和绳索。曲意使劲儿拉绸子,只听“咔——”地一声,房梁竟缓缓落下三尺余,稳稳撑着一个镂刻固本枝荣灌铜的箱子。姑苏卿皊仔细辨认,原来四寸宽的房梁两侧竟有凹槽。箱子,凹槽与墙壁纹案相符,巧夺天工之极,就是目力所极也难以分辨。 曲意又双手扯绳子,将慢慢箱子放下来。她抓着铜箱两耳小脸红晕地打开了盖子,即刻传来姑苏卿皊的惊呼:“你——!--”不同的时,这个箱子里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盛的全是布娃娃,泥偶,女孩子绣的荷花纹样,练习的毛笔字帖······那个时候的曲意,缝的东西是歪歪扭扭的,习的字迹是勾勾抹抹的,可她做的所有事情都很认真,很认真。这个双栖轩里,就封闭着童年期待爱情,渴望美好的曲意,她只有一个人在认真的幻想,没有人配打扰她的生活。洵安只有这么一处双栖轩,设在三千阁不行,那里,她背负了太多人生生死死,荣辱期望,早已失去了情爱,认真的机会。 这世上,只有两种情况,还会让曲意做回一个认真娇怯的女子。一种是舒漓在世时,那是她会和花连城一起宠她,让她感受平凡人家的幸福:一种是九碎在世时,她曾那么欢愉的做好事情,希望他能对她回眸一眼。这两种情况都是不可能了,而曲意也都或多或少地尝试过,虽然它们流失的那么快。而今日,曲意将姑苏卿皊带进了她童年的双栖轩,是又放手一个筹码,引他露出真面目,同时她也泯灭了自己所有的幻想。 生生撕扯开伤口有多痛,外人看不出来。曲意和低头翻找的姑苏卿皊看上去一样笑得欢快。她满足地叹息:“这才是妾身的宝贝。” 姑苏卿皊忙里偷闲地看垂下头的她,不知是累的还是······咳咳,娇羞的,曲意贝壳般的耳朵爬上了娇嫩的颜色,因为皮肤太过白皙而显出淡淡,肉嘟嘟的粉色。这样应装出情窦初开的曲意,真是很可爱。这样的生活,似乎也让他想起岁月静好。 姑苏卿皊用翻了翻,箱子被他挖到了底。最底层是几本书,姑苏卿皊好奇地扒出来瞧,映入眼帘的赫然是《郁芳瓶(详解版)》,《玉女心经(插图版)》《明史——美男奇观》······…姑苏卿皊勉强镇定地把书放回去,捧着一推物价儿慢慢填那个坑····· 于是曲意再抬头时,就看见地上惨不忍睹,她正心疼地咧咧嘴,又见姑苏卿皊无限爱惜地挨个摆放中·····曲意又从袖子里拽出那两撮儿头发,背对着阳光一丝不苟地编了起来。姑苏卿皊的发丝粗壮,像他这个让人一样执拗,放在手里有硬硬的硌着的感觉。而曲意的发丝极柔,溜光光的,很好分辨。 当姑苏卿皊抱着个竹蜻蜓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坑已经被填满了,书也看不见了==)花曲意正好完活儿。纤手那到他眼前,“喏,”曲意有点不自在,“你要的,我闲着也没事儿。恩,你玩儿的高兴,我也找点事做····” 姑苏卿皊淡定地拿过了,放在眼皮子底下瞧了一会儿,又淡定的塞在深衣里面。再淡定问:“恩,这是同心结么?” ······其实他心里早已乐掰了。 曲意怒:“你说它是什么?” 姑苏卿皊将弯着的嘴角压下去:“我说它是同心结啊·····就是有点走样。” 老娘给你编就不错了!你娘的还嫌这嫌那!曲意不乐意了,在姑苏卿皊的胸前探了探,找到辛苦编成的同心结。又扯出一根头发丝绑好,将多余的部分穿过姑苏卿皊的耳洞,系严实了。“这样才好。” 姑苏卿皊俊脸都抖了,心里狂恨自己没事找事。他想了想,商量道:“王妃,那个,可不可以不系在这里?”有碍瞻观啊啊。 曲意板着脸,严肃道:“那系在哪儿?难不成是那儿么?”然后颇有技巧地低头一看。 姑苏卿皊正被她‘哪儿’‘那儿’整得糊里糊涂,顺着她的目光一看,印堂立刻泛起绿色,此事再也不议。 可想而知,曲意她们回府的时候,轩清王府出来迎接的姬妾们脸色有多好看。 曲意扫了一圈,风光又威严道:“这同心结是本王妃赠给殿下的。你们想笑就笑吧,但是,绝不行议论它的不好或者不合适!王爷都没有嫌弃,还很珍爱(姑苏卿皊画外音:本王是被逼的。)你们有什么资格子三到四。我不介意各位美人们侍寝,但是,谁若是用手或者用舌头颇有技巧地解开我们的同心结,后果很严重,以剁耳朵(姑苏卿皊吓了一下。)·····咳咳,剁手或拔舌头论处!如果哪个不小心的伺候王爷洗漱的时候将它碰掉了······嘿嘿,动了本王妃的东西,本王妃让你这辈子都骑不进去东西!手指都进不去!(全王府的人都没听明白,但是想想很恐怖==姑苏卿皊与曲意心神领会,狂汗。)” 此后,轩清王畏妻一事家喻户晓,而姑苏卿皊好一阵儿的洗漱都是石繁亲自来的。 老皇帝时日无多,知道了也解决不了什么,他最大的敌人是时间。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是夜,潆洄走进来,将兑了牛乳的君山银盏放在曲意面前,谨慎道:“主子,将军说,紫衣侯亡故,皇上震怒,暗地里着人调查,已经怀疑到三千阁了。” 曲意知道自己在三千阁杀了九碎十分莽撞,可她又如何能将九碎的尸身曝在荒野,等着仵作们察看?她面色平静,摆了摆手,“老皇帝时日无多,知道了也解决不了什么,他最大的敌人是时间。” “是三千阁又怎么样,最大的雇主是姑苏卿瑟。他英明惯了,不会查下去。难不成要大义灭亲么?”她展颜一笑:“这场争斗,关键就在于制衡。姑苏卿瑟和姑苏卿皊是一定要分出个死活,谁要是能拉拢到将军府,谁就是胜利。” 而姑苏卿瑟,一开始打的就是灭了她控制将军府的主意。 “一会儿你去将夜行衣摆在衣橱里最上层,再拿一些迷/药来。”曲意懊恼地拍了拍额头:“就知道省亲时姑苏卿皊会盯着我,就打算晚上溜回去。却忘了我们今儿正上演了伉俪情深,他晚上一定会过来的。” “王妃——”姑苏卿皊悄无声息地进来,像小狗一样蹭着曲意堆在肩上的长发。那时,曲意正在卸头上的钗环,吃惊地瞧着他。 姑苏卿皊板起曲意的下巴,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意外了?”现在他与曲意独处时越来越肆意,只是曲意开出的条件仍不够让他暴漏真面目。 “·····恩。”其实曲意是意外他怎么做到推轮椅推得无声无息。 姑苏卿皊的耳朵上还挂着那支可笑的同心结,他有意蹭了蹭,企图将它蹭掉。花曲意立马发现他的意图,将他推远了点。“夜深了,王爷怎么来了?”唔,纯粹没话找话。 姑苏卿皊好生奇怪:“当然是本王饿了。” 花曲意装傻:“那妾身为王爷准备宵夜”说罢就要起身。 姑苏卿皊双臂软软地架在曲意颈子两侧,白瓷般的脸不争气地红了:“王妃,本王、本王想你了。” 花曲意睁着眼睛装纯真:“王爷,妾身也想你啊。可是、可是我们今上午刚刚在一块儿呐。” 姑苏卿皊俏脸彻底涨红了:“本王想要你!” 曲意了然:“王爷直说嘛。什么你想要妾身,明明是你那里想要妾身。说的好听,让妾身白白高兴一场。”又鼓足腮帮子在姑苏卿皊白净的耳道里吹气:“王爷为什么不想要别人,偏偏找我?” “不是你说的嘛,那么多女人,就你一个好使的。”姑苏卿皊脸不红了,说话也底气足了些。 曲意忍不住笑出声,将侍女唤进来替轩清王爷摘掉玉冠,又梳洗干净,剥了衣服,用一大块生绢松松垮垮地包着送到了床上。 月迷蒙,雾迷蒙,美人容色可倾城。 曲意自己也解了衣服,露出一排清凉的锁骨。她隔着绢料捏了捏姑苏卿皊的胯下,还软软的。看来,他还是心愿情愿身不愿呵!曲意声音飘渺含糊,“殿下热吗?” 姑苏卿皊点头。 曲意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飞速擒住姑苏卿皊纤细的双腕,扯了腰带绑在床头上。 姑苏卿皊有些慌了:“王妃你,你要干什么?” 曲意手上没停,将仅剩的生绢也挑开了,用下巴硌着他赤条条的胸膛,“殿下要凉快,就不许乱动。”右手伸进床榻旁的青瓷塘瓮里抓出四块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一会儿可不许乱叫,小心皇室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把两块冰放在姑苏卿皊的胸脯上,两枚朱果一边儿一个。仔细盯着姑苏卿皊的反应,他脸色青白,嘴唇乖乖地死抿着不说话。再看他上身,已经绷直了。曲意满意地笑笑,好反应。 跪坐在榻上,缓缓合并双腿,柔软的腰肢动了动。对,就这样,曲意知道姑苏卿皊在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再媚一点儿,将左臂支在他单薄的小腹上。她探身拍了拍姑苏卿皊紧张的颊,用指腹按着他的人中。桃色的唇慢慢张大,曲意趁机把浸了迷/药的冰塞进他嘴里,诱哄道:“听话,含着。不要吐。” 夏夜,空气都是温温的,姑苏卿皊却冷着牙齿打战。他不是怕,他知道曲意要做什么。今晚这场戏,他要卖力地演,才能将曲意放出轩清王府。顷语殿外,石繁彻夜守候。 微融化的冰顺着姑苏卿皊起伏的胸膛滑到平滑的小腹,带出的水流逼近胯下。曲意饶有兴趣的看着它半硬,事不宜迟地将手中用“聂雪”真气镇着的冰按在姑苏卿皊的敏感。姑苏卿皊剧烈颤抖,弓起脖子。 花曲意正郁卒地望着姑苏卿皊毫无反应的双腿。怎么可能?连丝毫的抖动都没有?难道他真是残废?曲意从没想过姑苏卿皊会是残废,她一直以为痴傻可以装,那么残废也可以装,一切只不过是为了躲在承光帝荫庇下安身立命罢了。直到真得出这个结论,心中虽然有喜悦,却仍泛上闷闷的感觉。 曲意很快恢复自然,素手有技巧地揉捏,时轻时重,哪怕没有春花悔的蛊毒,它也慢慢挺立起美丽的形状。姑苏卿皊渐渐受不住她的热情,皮肤收缩,绷紧,随着节奏弹跳。乌黑的眼瞳也蒙上了一层欲滴的水雾,被缚住的手腕努力想撑开衣带,勒出暧昧的红痕。他声音嘶哑:“王妃,你来,上来。” 曲意眼珠子也是乌溜溜的,转的是不怀好意。傻王爷,有的时候要发泄可不只是身子这一种手段。 用冰冷的指甲戳了戳坚/挺的顶端,姑苏卿皊大口喘息着,玉茎淌出一点甘露。“唔,这样就受不了了,真是敏感。”曲意讪笑。他的皮肤本就吹弹可破,隐隐都能看到白皙下红蓝的血管。这样的妖媚的尤物,本就是一种蛊惑。 轻轻捻起玉茎,从下往上摩挲,食指与拇指曲成圈儿,不断撸动。姑苏卿皊细长的脖颈竭力向后,与身体成弧形,从喉中嘶吼一声,喷射出白色的**。 曲意松了一口气,抬手接下腰带,只见姑苏卿皊还没有从靡靡淋漓的快感中缓过来,眼皮儿还是像吸吮了的粉色,上半身的肌肤都透着绯红,而腰部以下,却是近乎透明的青白。曲意一直在关注他,整个过程,他莲藕般脚趾尖儿都没颤一下。他是真的残了,没有任何假装。姑苏卿瑟下手足够狠。不知为什么,曲意竟又多了些怜惜。自古不会有残废能坐上皇帝的。姑苏卿皊用再多的心力来改变命运,也是无济于事。 用生绢洗净他身上的水,又清理好剩下的白浊,曲意利落地吹了蜡烛,躺在里侧,“睡吧。” 姑苏卿皊迷迷糊糊道:“王妃,你不要?” 原来在尽意中还记挂着她。曲意好笑,“今日归宁玩累了,后天我再陪王爷。否则这么一折腾,明天又懒着起身了。”皱眉加了句:“咳咳,王爷也要,保重身体,养精蓄锐才好。” 姑苏卿皊没动静。曲意竖耳听着他均匀细密的呼吸,手一撑床榻翻了出去。抹黑找到了夜行衣,用最快的速度穿上,捡着角落运轻功跃出了轩清王府。 从顷语殿的后面,石繁挺拔的身形转了出来,一双眸子冷冷地窥探夜行人。 她尽力将自己蜕变成无心无爱,果断掌权的女人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曲意故意拣着胡同走,溜了几条大静悄悄的大街才绕进了将军府。 将军府的大门是紧闭的,曲意刚刚从墙上跳下来,耳边就响起苍老的声音:“小姐,老奴在这里等你多时了。” 曲意骇了一跳:“阿伯?大黑天的怎么每次都能让你堵到?”平常没见您老眼神这么凌厉。 “呵呵,小姐你每次跳墙的时候都选最矮的这一面。”黄伯是府里的老管家,在花连城身边二十余年,看曲意翻墙二百多次,早就找到了规律。 曲意衰了衰:“阿伯,今后这段墙要多加人手。我估计如果有贼的话也和我想的一样。” 黄伯又嘿嘿笑了:“小姐,将军在双栖苑等着你。夜深了,老头子也该撤啦,不陪着小姐,你随意。” 曲意亲和恭敬地点了头,快跑了几个院子,掀开自己房间的窗子就飞进去。屋内灯火通明,花连城负手而立。 曲意咧着嘴角打招呼:“爹,晚上好。” 花连城自动滤掉这种白痴的话。曲意耸肩:“爹,我都出阁了你还深夜点灯,这不符合常理吧?会惹人怀疑的。” “你不用管那么多。我花府没有吃里扒外的家伙。你出阁后我每夜都点灯,他们早就习惯了。就是为了你回来。哼,今后你有个好歹,本将军照样为你招魂。” 嘎~曲意装出一幅可怜相,爹爹这么凶,当年娘怎么会看上他这种火爆的性子? 花连城冷冷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现在你这屋子怕是价值连城了。” 曲意涎脸“,呵呵,那个,呵呵,爹你都发现了啊。”她见瞒不住了,把毯子輖起扔开,“爹你也看到了,就前几块是金砖么,唔,都是空心儿的。花瓶里的银票是仿的,倒是胭脂盒里的是真货。”声音蓦地止住了,惊恐道:“爹,我先说好,这金屑子可是女儿的私房钱,你可不许贪的。” 花连城见她交代的老实,脸色略缓了缓:“谁贪你那个。我是问你为什么带姑苏卿皊来着?似乎你还废了不少的功夫。” “这个嘛···”曲意嗫嚅:“反正没多少银子····我想先站在姑苏卿皊的那一面,对抗姑苏卿瑟。打破三国鼎立的局面。” 花连城轻叹:“姑苏卿皊也不是池中物,看他装疯卖傻活命至今就难属得的。恐怕养肥了他,也是个大敌。” 曲意木木道:“爹爹不必忧心,我确定他是个残废。” “真的?”花连城身形一抖,“那纵使他有天大的才华,也不足为虑。” 曲意没有答言。她的心是硬的,不会因为与谁同床共枕就有所改变。她的决绝冷情在九碎死之后发挥到极致,她母性中的柔软早已被落寞代替。她尽力将自己蜕变成无心无爱,果断掌权的女人。 “今夜他等久了,没有谁受得住这样的苦。”曲意将几上的冷茶一口喝尽,“女儿进去了。” 连这种销魂的事情你都觉得是屈辱,今后还能不能做成大事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曲意走到正房与寝室的中间,拉开长绸和绳子,珐琅彩的隔断上刻着飞天的纹样。乐女的服饰华丽轻盈,墨玉耳铛熠熠生辉。曲意拂过乐女的侧颊,循着耳铛按了下去。整个间壁向下凹陷,露出一排地下的楼梯。 呵呵,什么机关,不过是为了掩藏这个暗室罢了。 长廊里很冷,每隔十步就有一支长明灯。曲意修习的内力是“聂雪”,体寒惧热。曲意虽然对冷意并不反感,但是一双爪子冰得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哆哆嗦嗦走了一会儿,才听到有隐忍着呜咽的声音,伴随着呼呼风声,穿透耳膜。 牢门前站着一个壮硕的男人。这是曲意从三千阁刑堂中带过来的副堂主窦永,是出名的冷硬不近情。窦永远远见曲意走来,就单腿跪地:“阁主。” 曲意按下颤意,挺直身,“副堂主请起。里面那人怎么样,可有每天吃饭,不再抗拒了?” “没有,”窦永声线平板,“是属下一日三餐净拣些团子,稀饭之类食物硬填进去的。近两日毒性发作了,属下只能将他绑个结实” 曲意苦笑:“本阁迟迟没来,也就是看他忒不服管教,没想到性子还这么烈。罢了,本阁进去看看。” 牢房里的冷气更烈。像“绿梁燕”这种的媚药,如在温热的环境,只怕更是忍不住。窦永并没有锁门,不作声息地退了下去。 一个身穿黑色丝绸劲装的男子以“凤凰晒翅”的姿势,紧贴着墙壁,固定在铁架上。他苍白的脸上布满异样的绯红,咬着唇恩恩啊啊地不肯叫出声。 “阿埙。”曲意轻唤,“一月没见,可还习惯了?” 那个叫阿埙的少年抬头,清丽的五官虽然硬朗,却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他恨声说:“花曲意,你还不如杀了我!” 曲意歪着头调皮的笑:“我杀了你有什么好玩儿的,我就是想知道你背后的势力是什么,进我三千阁到底是预谋还是巧合?” 阿埙撇过头,“绿梁燕”的毒性让他双手缚住的铁链发出刺耳的碰撞。 “啧啧,还真是嘴硬。”曲意叹息,手指抚上少年倔强的眉眼,他狭长的丹凤眼几乎与她生得一模一样。绿梁燕的毒性在女子的触摸下产生了微妙的反应,阿埙双拳紧握,使劲儿用眼神剜曲意。 “傻阿埙,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活像一只小猫儿,想让人剔去一身的傲骨,当成男宠呢!”曲意“咯咯”笑,手指不断向下,划着他上下起伏的胸膛。 阿埙禁不住发出了细若蝇蚊的呻吟。 很好,这是个好的开始。曲意有点得意,将手伸进阿埙的衣服里,贴着他坚实的肌肉。“还要死撑着么?”曲意低头扫了一眼,下摆处已经鼓出一支小伞。 冷漠的少年受不住屈这种辱,悄然将舌头放在牙齿之间。 曲意时刻注意着他的变化,飞快钳住他的齿关,声音如她含了冰霜:“你想干什么?” 曲意将他的脸甩向一边,利落地扇了他两个巴掌,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失望:“不过是让你好好和我说几句话,就这么难?与埙,你给我听好了。这第一个巴掌是告诉你,本阁若想惩治你,你早就生不如死,哪有让你自杀这种便宜的机会?第二个巴掌是告诉你,无论什么事情,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连这种**的事情你都觉得是屈辱,今后还能不能做成大事!” 与埙漠然不做声,只是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曲意厉声骂道:“窝囊废!”而后掰开他的嘴,将绿梁燕的解药灌了下去。与埙抽搐了几下,昏迷过去。 花曲意呆呆看着吊在墙上的倔强男子,他被保护的太好,哪怕他根本不知道,也不屑与这种保护。他永远不知道世间的险恶,不知道要能伸能屈。曲意在磨砺他的同时,被太子利用,与皇室周/旋,被绿梁燕折磨而不选择与他交合,这些他都不晓得。他只是认为,一切的痛苦都是来自于曲意,他在露出桀骜的利爪的同时,没有任何真心地带给那个只有在亲人面前才现出孩子气的女子。 与埙走进了三千阁的那一日,曲意毫不费力地认出他来。上一次见他,是母亲病故,那时,她八岁,他六岁。从此,她踏进紫宫,他步入江湖。孤绝的少年,扬着与她三分像的脸,依稀是年少的秀气。 曲意亲自迎他入折腰榭。共饮的两杯茶水,加了绿梁燕的媚毒,下得悄无声息。曲意下令调查与埙经历,潆洄回报是一无所获。 对于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曲意第一次出现了无措。他是什么背景,让太子出手下媚毒?自然不是太子将他带入三千阁的,他不会傻到让姑苏氏又多一个夺位人。 我虽然不曾爱你,却一直怜惜你(一)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曲意知道自己抽签运差,却从不知道自己的点气也这么正。话说她正偷偷摸摸走在回王府的路上,身后树杈子里传出一阵媚笑:“小意儿?” 曲意战战兢兢地回头:“阿月?”还没完全转过身,就对上掠月一张妖艳的美人脸,明眸碧绿,笑若狡狐。掠月两只爪子正搭在曲意两肩上,“小意儿,年没见了,可有思念本座?” 曲意忍着一身鸡皮疙瘩的不适,拍了拍掠月不怀好意的手,没拍掉。曲意皱眉,足下飞快动作,踏着细碎的步子,滑过沙地,向后退去。掠月的武功在曲意之上,随着曲意的步子,将她抵在一旁的百年老杨的树身上。掠月一低头,勾出一丝得逞的笑,在飞扬的尘土中吻住曲意微张的红唇。曲意暗叹了叹,早知道会遇上他,还不如让与埙那小子多受一天的罪。 “今夜良辰好夜色,小意儿要不咱们找个僻静点的林子,共渡红宵吧?”紧接着摇头道:“啧啧,你怎么一脸被逼奸的抗拒表情?本座不勉强,本座要下春药让你心甘情愿·····”话音还没落,身子一僵,便保持着优雅的姿势硬生生地向后倒下去。 “啧啧,”曲意最近特讨厌“春药”两字。没表现出来,学着他摇头晃脑的模样,“拜月教主大人,您好歹也干过双修大补的事儿,万花丛也过了,叶子也沾一身了,怎么就不知道越是红的东西越有毒呢?” 曲意弯腰忍着笑看他:“本阁一劲儿想说这事,结果教主硬是堵着本阁的嘴说本阁抗拒。唔,这就是自讨苦吃了吧。” 掠月觉得自己舌头都麻了,“你好好地涂毒药做什么?” 曲意淡道:“深夜出行,防狼之必备武器。” 掠月:(╰_╯) 曲意直起身子欲走,好心叮嘱道:“这药过一个时辰就解了,阿月我想依你的姿容,不会有人黑天经过这里下得去手杀了你的,最多是,恩,逼奸罢了。期间出了任何意外,本阁绝不负责。唔,你还想不想要一夜红宵啦?正好·····” 掠月突然跃起,直抱住曲意的腰,甜腻腻地笑:“要,本座当然要。” 曲意:…早知道这家伙没那么容易被打倒的,现在麻烦大了····· 掠月手臂越箍越紧,慵懒地叹息:“小意儿真是绝情,舍得让阿月在这里一整夜伤心吗?” 曲意甚想看看他伤心是什么样子。 “你放开我,我正要回家。抱着个有妇之夫像什么样子。” 掠月幽怨地惊讶:“小意儿成亲了?” 曲意趁机挣脱开,捏捏了他尖小的下巴,“别装了。要不是我成亲,教主大人会巴巴儿地从南瑶地赶过来?” 掠月作势抽泣:“是啊,你瞧我有多想你。赶了三天的路,全身都是土。额,香水也没有用,头发也没有梳····” “咳咳,江湖上第一美人掠月君不梳不洗半个月一样能迷倒千万男儿女人的痴心·····” 我虽然不曾爱你,却一直怜惜你(二)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掠月正色:“小意儿,你当真是嫁给了那个废物?” 曲意似笑非笑:“是啊。” 掠月俊颜珠玉生晕,却似拢了一层霜样的冰冷;“理由。” 曲意生怒,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没什么理由。我这人生性里爱慕荣华,趋炎附势。就想嫁进天家,过如日中天的日子。” “胡说!”掠月碧眸锐利,直逼的曲意不敢眨眼丝毫。“姑苏卿皊不过是个闲王,他日江山易主,姑苏卿瑟怎么会容你!” 曲意心中疑惑。掠月,你是在套我的话么?你怎么会这么巧赶巧地堵到我?你背后又是谁的势力? 她一凛,幽幽盯着掠月,“阿月,姑苏卿皊不是残废,他隐忍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一朝帝位。”她这么一说,无论掠月是哪方的人,势必要对姑苏卿皊下手了。他便是做了她的挡箭牌,替她铺开这一方棋局。 掠月面色惊异,也怒道:“那你竟真是愿意做皇后,把一声耗费在深宫里?小意儿,你的性子放荡人性,不适合勾心斗角。”又褪下了邪肆的面具,恳切道:“小意儿,南瑶拜月教为尊,你若与我会南瑶,也就是那一方天地的王者,我绝不拘你。” 曲意略微放下心,摇头与掠月相识四载,他竟还这样单纯。她勉强笑笑:“阿月,南瑶如何困得住我?我只有当上了皇后,才能保住三千阁与将军府永世昌盛康宁。至高无上的权利,完完全全的保护,这些都是你一个真心换不来的。”掠月早就明白她的心思,当下也安静下来。 曲意望向渺远的高空,指着如钩般的半弦月厉声道:“知道我为什么向往高处不胜寒的该死生活么,因为它掌控着芸芸众生的命运!它那么冷,所以没人敢接近,敢亵渎,它可以将自己保护得那样好!呵呵,我若是天,我若是月,有谁缺得了我一天,那时我们一共睥睨天下不好么?比在南瑶更安全,更长久,不好么?”她隐隐泫然:“阿月,我的心意你也明白了,我的野心你也知道了。你若不再爱我,只管不再助我,你倒不会在我身上伤一刀,可我若此次失败,就像你说的,姑苏卿瑟可会放过轩清王府一个人?你若是狠心,让我满门抄斩暴尸荒野,你就尽管不助我!我相信你看到那一天不会久的!” 掠月默然,而后捧着曲意倔强的脸,叹息道,“说那么多做什么,哪怕你不背负那么多,哪怕天道不容你,哪怕你注定失败·····我也会和你在一起,对抗天地。” 曲意怔仲。她知道掠月倾心于她,却不想这样深沉。她缓缓抬头,月影横斜,山林寂静。掠月的身影仅能包住她的身体,却在自然面前那么渺小,低如尘埃。突然觉得今夜的一钩新月就是为了衬托他而出生的,那么纯净,妖艳,是曲意衬不上的背景。今夜的月,真像他,锋锐不羁,刺得她眼睛生疼。她忙把头埋进了掠月的怀里。你就是为了看我会不会哭的,对不对?真狡猾,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是花曲意,勇往直前,冷酷无敌。 但是,掠月,你从不知道。我虽然不曾爱你,却一直怜惜你。 而是在以人的身份,观看世间万物厮杀夺与,任意嗜血,我主沉浮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上午,阳光火辣十足地照在地上,曲意方洗漱用膳,携了侍女,去自己宫中西亭一处叫锦鳞轩的地方喂鱼。 锦鳞轩并不封顶,几支漆了大红的横木架在四壁,有阳光斜斜地照进来。潆洄心知曲意忍不得热,暗暗用内力替她扇风。 轩外是鸟语林,夹杂着众鸟倦怠的低啼。曲意方开始觉着看三角灯,神仙慈鲷,花斑罗汉,大凤尾等竞相争食得有趣,而后也渐渐怏恹。 正要移步,骤然听得身后嘈嘈切切的声响。潆洄霜淡齐齐福身:“石总管好。” 石繁端端正正地行个礼:“王妃,属下正要去鸟语林选些样子好看的鹦鹉,黄鹂给各苑主子赏玩,途径此地,惊扰了王妃。” 曲意不甚在意:“无妨。” 原以为他便要离去,石繁却问:“王妃很喜欢赏鱼?” 曲意鼻中带笑:“石总管怎么看?” “属下不喜欢这些鱼。撒进去多少鱼食,它们都吞进腹中,最后只得落下涨腹而死的下场。王妃您说,这是不是一种贪婪地鱼儿?” “的确是。但本王妃看见它们,却想起了另外一种鱼。听说深海里有鲨鱼,浅滩生寇,深海为王。所有的鱼群都不是它的对手,千万贪婪的鱼儿最后都被它果腹了呢!”曲意缓缓转身,笑睇了他一眼,“本王妃很欣赏这种鱼。” 石繁仍保持了躬身的姿势,声音低醇:“象是陆地之王,一只老鼠就可以让它退却三尺。属下以为,哪怕鲨是海中之王,若有一丝破绽,哪怕是什么诱/引它去了浅滩,一样是无翻身之地。只有时刻清楚自己,瑾思慎行,看清楚自己的缺处与克星,自己依靠的陆地,依靠的海,才能生存不泯。” 这是威胁么?曲意手中捧着的铜炉里存放的冰块散发嘶嘶的冷气,她眼角飞扬,清雅含笑,可是声音却有不容忽视的凌厉与傲然,“你错了。什么陆地什么海,都大不过天。天才是应该依靠的。本王妃不是在以鱼的身份,作茧自缚。而是在以人的身份,观看世间万物厮杀夺与,任意嗜血,我主沉浮。” 石繁错愕,紧接着颔首轻笑:“王妃也有理。” 须臾,有正厅伺候的丫头找到锦鳞轩,挨个进了礼,“秉王妃,石总管,都统总兵率领十余人求见。” 曲意心知是有人为难来了,不慌不忙问:“拣几个主要的说说。” 丫头倒也细腻,朗朗道:“有都统总兵柯惟,太子少傅王睽,右翼前锋营副都统鄂世,散佚大臣赵量安。” 曲意当下明了,又是文官又是武官的,怕是来削弱姑苏卿皊势力的。遂浅笑吟吟:“王爷呢?” “王爷刚起,在王妃房中进膳。闻言不愿意理会他们。” 曲意叹气。这可不是好办法。撇了眼自己的薄纱,吩咐道:“石总管,你去前堂稳住他们,本王妃更衣就过来。唔,会把王爷一块带出来的。” 她杀了自己从八岁就幻想的神话,从此还有谁,能敛她半生癫狂?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回到正房,曲意当着姑苏卿皊的面,毫不避讳地换了件澹色开领绣紫罗繖戏长尾鱼宝相涟裙,用薄蝉翼的茜素青色明暗侧金盏抹胸衬着。梳鬏髻的时候,她问:“王爷,为什么不出去见他们?” 姑苏卿皊倒也大大方方:“本王不喜欢那些老古董,净拣本王的毛病。又不是俊男美女,看了他们刺眼。” 曲意将右侧垂下来的一缕长发,用杏花水抿了,跨过额际,用青叶竹玉夹固定在左侧。又选了火藻纹响铃碧玉坠扣在中央的青丝绺儿上,碧玉上挂着的东珠直直缀在眉心。端庄不乏娇俏,贵重更多灵动。 她曼声问:“王爷,妾身可美?” 姑苏卿皊“嗤”道:“你那最多叫漂亮,本王的姿容才称得美。” 曲意讶笑,随即自嘲道:“是妾身比不过王爷尊贵如斯。妾身皮糙肉实,可以替王爷将门外那些老头子抵挡一阵。”声音渐渐柔腻,“王爷想不想看看他们被妾身欺负的样子?” 姑苏卿皊来了兴致,沉思中。 曲意填了把火儿:“你无需说话,看着便好。” 姑苏卿皊被说动,推着轮椅跃跃欲试。旋而疑惑:“如果方才本王说你美,你要怎么接下去?” 曲意耸肩:“当然是,王爷您舍得看着妾身一个人出去应付?万一被吃豆腐怎么办?” 姑苏卿皊飞快接道:“舍得。王妃可以誓死保卫清白。” 曲意翻了个白眼:“王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让我们一起被吃豆腐吧!” 姑苏卿皊一哆嗦。 花曲意推着姑苏卿皊走出顷语殿。已经回过门,就算是娶完了亲。侍女们将“囍”字摘掉,一切大红的颜色也都换了下去。曲意走在曾经红的耀眼的路上,突然间回忆到自己刚进九宫的时候。一千三百名被选拔出来的幼女,跪在殿下,对着端坐在高耸入霄的紫殿云阶上的主人伏身三叩,彰显誓死效宫主。九碎挚爱妃色,紫宫都是妃色的绸幔。曲意在伏身的时候瞧瞧抬头看了一眼,白得透明的孩子,是漫天红色的最美的风景。那时候九碎十一岁,曲意刹那间就想要保护他一生一世。 蓦地有点小小的绮念。自己在抬头注视九碎的时候,九碎有没有用他凌于万物的神态扫过她?毕竟,她从那一刻就大胆任性了。或许没有,他坐的那么高,是曲意倾尽全力想达到的高度,因此必须冰冷,因此看得模糊。 一路无言。几番景色变换,曲意都怔怔而过。她这一刻才觉得恐慌。她杀了自己从八岁就幻想的神话,从此还有谁,能敛她半生癫狂? 浑浑噩噩,脚步不停一直走下去,直到耳畔响起姑苏卿皊带着假笑的声音:“咦,这么多人来看本王?你们怎么不给本王下跪啊?” 除了本王,谁都不能伤你。(一)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浑浑噩噩,脚步不停一直走下去,直到耳畔响起姑苏卿皊带着假笑的声音:“咦,这么多人来看本王?你们怎么不给本王下跪啊?” 洵安律法,平民参见皇室宗亲时需要叩拜,而臣子非特殊场合,抱拳行礼即可。曲意蔫蔫,一开始就出了这么大的难题。而内堂的众臣早已火大了。 “哼。”一个身穿墨绿长衫,腰环翡绿丝绦的青年人“嗤”道:“你一个闲散王爷,并无官职。本将军堂堂二品大员,凭什么向你下跪!” 身边一个蓄长髯,约五十岁上下的人暗暗拉了青年将领的衣袖,示意他稍安勿躁。 曲意眯了眯眼,打量两人。一番分析已确定站在众人前的青年人是都统总兵柯惟,而近身的那位便是太子少傅王睽了。 她不紧不慢的将姑苏卿皊推到正堂主位,方才冷笑:“柯总兵好大气势。本王妃是正一品镇国王妃,比你的二品尊上许多。那你理应向本王妃跪地请安了?皇亲国戚为尊,你对太子也敢这么失礼?” 柯维负手,胸中鄙笑:“太子殿下什么身份,轩清王一于君上无用,二于社稷无功,他有什么资格·····” 王睽忙出言截下他的话:“柯将军!” 曲意微微一笑。基本上可以认定这一伙人是太子/党。从前掌握的情报柯维属中立,没想到这么快就归顺了。她沉吟:“王爷是太子殿下的亲弟弟,你们不向王爷请安,言下之意是告诉本王妃你们对太子不敬?” 柯维麦色的皮肤有些苍白:“你!” 王睽还稳重些,勉强笑道:“王妃,无论是太子还是王爷,都没有臣子下跪的道理啊。” 曲意闲闲道:“本朝规定,特殊场合臣子需向皇室宗亲下跪。本王妃见你们甚少来轩清王府,这场合也够特殊了。要请安就依王爷的意思跪下去,要是无事,就想见王爷一面,王爷甚好,府不留客。” “强词夺理!”散佚大臣赵量安站出来指着曲意恨恨道。 而柯维几乎气得转身就走,被王睽一把扯住,低声道:“大事为先。” 曲意在右首金八爪龙紫云椅上坐下,柔缓地瞧了石繁一眼:“都‘夺理’了,‘理’自然在本王妃这边,你们这些‘失礼’的,那就开始吧。” 石繁会意,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叩拜大礼:“奴才给王爷请安。”话落,直将大臣们贬到“奴才”之称。 一众臣子面色不豫地跪下去:“臣等给王爷请安。” 其实曲意心中有些犹疑,不过是些大臣,就如此嚣张。平日里是断断不敢的。难道是因为承光帝病重,已经连两日不曾早朝的缘故?还是他们真掌握了扳倒姑苏卿皊的秘事? 她又瞧了眼面目冷傲愤慨的柯维,他跪得直板得很。 这个人很奇怪啊,又说不上是哪里怪。直觉上,他不该是这样莽撞愚蠢的人。 除了本王,谁都不能伤你。(二)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曲意慵懒地倚在椅背上:“都起来吧。” 几个人忿忿起身,柯维怒火更盛,低咒道:“狐媚祸水!” 王睽道:“我等是为李,袁二人犯事而来的。他二人先后砸军营中犯盗窃,强抢民女,与收受贿赂等罪责。众所周知,李,袁是轩清王举荐给陛下的,所以我等特来轩清王府请王爷明示下一步。” 曲意皱眉:“你们是什么意思?将犯了事儿的推给王爷做什么?我还想明示你们放人呢,你是不是要告王爷以权谋私啊?” “臣断断不敢。”赵量安作揖,挑衅之色溢与眉眼:“李,袁两人罪证充足,王妃要不要看看?” “不用。”曲意甜甜一笑:“本王妃没空管他二人的死活。再说两天时间,十来个人,若捏造不出点罪证也太无能了吧?” “你红口白牙······” “哈哈”姑苏卿皊很不给面子的笑淹没了其余声响,“王妃笑起来真漂亮。” 王睽不动声色:“王妃什么意思?” “本王妃说你捏造罪证,诬陷清官,怎么着?”曲意轻着嗓子三字一顿地道,刻意做出古灵精怪的模样,“这几个人是王爷推荐的,王爷以皇室尊严担保的。你说他们的不好,就是侮辱了王爷,侮辱了太子,侮辱了皇上。啊~事情大了,你怎么收场?” 王睽毕竟在官场上沉浮争斗多年,也不会上了曲意表面低级,实则句句陷阱的话。他向前几步抱拳镇声:“本官受朝廷俸禄,忠于君上。如果不明察,使任何一个贪赃枉法的人逍遥,才是辱没了我洵安的尊严。而王妃说本官诬陷清官,却也是捏造罪证了。还望王妃替王府声誉着想。” 曲意知道这事情棘手,来得也突然,没有时间可以准备,而王睽的言语,却是要把轩清王府拉下水了。她娇滴滴问:“你们可禀明皇上了么?” 柯维目光轻慢:“没有又怎样?” 曲意眨眼而笑。如果此事是皇上授意,便是考察玄清王府。处理好了是一步登天,处理不好就是偏私,永远失去了还生机遇。而他们果真没有上秉,便是好办多了。“怎么——不先禀明皇上啊?” 王睽略一思量:“回王妃,皇上龙体微倦,近来不宜面圣,叨扰君上休息便不好了。太子将此事交给微臣调查。” 曲意“哦”了一声。她道怎么越听越不安,若只是普通的兴师问罪,何必忍辱这么久?一来是名不正言不顺,二来,就是想以轩清王府包庇之罪,将罪名落实。这场车轮战,双方将问题抛来抛去。李,袁二人不过是诱饵,本就没什么惩治的。她最好的办法就是四两拨千斤,引出他们真正的目的。 “王妃打算怎么做?” 曲意搭着眼皮暗笑,忍不住了么?“太子不是交给你们了么?你们随便。” 赵量安忍耐地吸了口气:“请王妃定夺。” “本王妃一妇道人家,不懂这些事。”曲意得端庄,“王爷,我们出去看梨园子新出的戏本吧?” 姑苏卿皊使劲儿点头,耳朵上的同心结不停颤动,“恩,好啊。” “慢着!” 曲意在心中胜利地笑笑,只要气场压过他人,总是所向披靡的。 王睽终于卸下了平和稳重的嘴脸,厉声道:“皇上有恙,太子监国。任命尔等为钦差大臣,调查轩清王府是否参与谋私一案。御林军就在轩清王府外,还请王妃开门让御林军搜查,以还清白。” 哦?还有这么一出儿。曲意抬眼看了看立在左案下首的石繁。挺有本事的嘛。 否则本王妃还真让他们一件件儿的给糊弄过去了。 除了本王,谁都不能伤你(三)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空气似乎一根弦,紧张的随时要绷断。谁先开口谁先输。姑苏卿皊忽然冒出头,依依唤道:“王妃,本王渴。” 曲意倒了杯冷茶放在他手上,就听到他低语,“王妃,千万阻止他们。这里面可都是本王稀罕的钱财宝贝呢!你可要保护好我。” 这是姑苏卿皊第一次在曲意面前自称“我”,声调软软,柔弱怜爱之意更胜从前。仿佛他是一株风雨飘摇下的荷花,萧萧瑟瑟,羞怯地展开宽叶,承接每一滴露珠,容它们滚动而不掉落。曲意注视他温润的眼睛,果真氲了一汪泪,凝结为露,灵动流转,嬉戏不停。 曲意将额头碰了碰姑苏卿皊的莹玉冠,空幽地轻笑:“好。” 他们两人上演了出浓情蜜意,而堂下众人手中都淬出了一掌心的汗。 “哎呦,随便什么人都敢冒充御林军啊?御林军所到之处无人抵挡,还用本王妃请进来啊?依本王妃看着,不过是些假货罢了。”曲意眨眼,她还真不相信门外站的是御林军。“如果是真的太子私自调用皇宫侍卫,这是想谋权篡位吗?” 柯维变色,遂不再多说,长啸着吹了凌厉的口哨,外面就传出了攻门的声音。 “大胆!”曲意一把将茶杯掷在地上,随着凌厉的声响,潆洄领着全府的侍卫守住府门。曲意笑笑,之所以没带潆洄,拖了这么久,也便是等着一刻。她淡薄的唇线带着疏离的微笑。冷冷的睨了眼;“依本王妃看,太子不会作乱,是你们这群贼子妄想挟王爷谋反!” 曲意脑中飞速计算着。太子名正言顺,自然不会蠢到明面儿上控制御林军,让世人以为他逼宫。他这么做,应该是确定了轩清王府里有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以御林军压着,不敢让王府中人反抗,反抗既是不敬大罪。不反抗,按姑苏卿皊的表情上看,这番搜查一定于他是致命的。承光帝老谋深算,先下皇宫监禁,他不会让任何皇子影响他对储君的确立。至于查到了什么,太子就可以光明正大进入皇宫,除掉了姑苏卿皊,他是唯一的选择。而这封闭的皇宫,是最好的隔音带,御林军是怎么调动的,只是他一张嘴说着而已。 而她,到底应该帮谁?千钧一发,曾经的计划完全打破,必须让她选出自己的阵营。若是选择太子,她今后又该何去何从?若是选择姑苏卿皊,与太子撕破脸皮,那与埙呢?她有把握在一个月扳倒太子吗? 而万事,总该要试试的,对不对? 至于姑苏卿皊,回门那日,我一开始就是选择他的,对不对?我保不住他一生安安定定,只能保住眼下于他的承诺。 她半沉了脸,太子/党们至今不敢放倒她和姑苏卿皊,必定是有所顾忌,而这个顾忌,她不管是什么,倒可以用来一试。 那边柯维早已破口大骂:“反了,反了!轩清王先天不足,被这个妖女蛊惑,不听圣意,不尊君主,十恶不赦!” 曲意笑吟吟道:“太子的意思是圣意?说的太早了。”她侧耳,门外混乱愈起,她亦不能浪费时间了。 除了本王,谁都不能伤你(四)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王睽冷哼:“王妃,你可想好了路子,现在放御林军进来,我们会与太子殿下求情,您还不算谋逆!” 曲意笑容渐隐,运足了内力,站起身,走向堂下。一步步,聂雪箫肃,卷起窗边的绫幔。她容颜一片冰凉,敛声道:“今日,本王妃让你们看看擅闯轩清王府的代价。”目光定在柯维身上,“早有耳闻柯总兵,名不副实,武功低微,是一个草包,本王妃先拣你练练手。” 习武之人最恨的就是自己引以为傲的武功被人贬低。此刻,柯维已经极怒,也顾不上想许多,凝了七成功力就冲曲意挥去。 王睽惊呼:“太子交代过,不可!” 已经晚了,曲意冷笑。原来太子的顾忌是我,我手上的兵符,或者我的将军府。曲意瞧准了迎向柯维的手掌。柯维大惊,掌力一吐已经无法收回,曲意一瞬间散了聂雪,右胸直直被柯维的力道贯穿,喷出一口鲜血。 柯维匆匆收力,定在不远处,面色有些惶然。王睽愤恨甩袖:“柯将军你,做事怎么如此不思量!” 柯维亦无措:“我怎知,她连这一掌都避不开!” 姑苏卿皊早已经滑到曲意跟前,手指颤抖,将她搂在怀里,声音茫然带了哭腔:“你们,你们将本王的王妃杀了!本王必不会罢休!本王要告诉父皇,你们想挟持了本王,先杀了本王的王妃!” 王睽尴尬:“王妃,下官原没想····” 姑苏卿皊暴怒,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曲意苍白的脸上,又手忙脚乱给曲意擦着唇角溢出的血,“你们等着!本王要杀了你们给王妃陪葬!王妃——” 王睽长吁一口气,吩咐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人道:“叫门外的人都撤了,速速去请大夫。” “不行!”柯维拦住他:“太傅,我们都成功了一半,绝不能这样。要不将轩清王挟持住,直接进府搜查吧?” 王睽见事态扭转,对他这样单纯幼稚的人亦不能急躁,只能垂首长叹:“愚蠢!” 鄂世快步跑进庭院,欲叫外面的人撤兵,蓦地门被攻破,穿浅黄战甲的人闯进来,见到他通通支剑跪下,“请都统调遣。” 鄂世将他们散了,又亲自去请大夫。 因着曲意是女子,被潆洄抬进了内室。曲意沾着床榻的一瞬间睁开了眼睛,清楚地眨了眨,对姑苏卿皊调笑:“哭丧呢,本王妃还没死,你一句一句地咒我。” 显然姑苏卿皊早料到她是装昏,却也舒心道:“还好,你怎么舍得死,留下本王一人?” 曲意软了身子,抬手在姑苏卿皊的眼睛上揉了揉,摇头道:“我若死了,你为我能流这么些泪,也值了。” “胡说。”姑苏卿皊一敲曲意的额头,担忧地看着她苍白的唇色,“有大碍么?” “怎么没有,”曲意喘着粗气,“这可是结结实实的一掌。” 姑苏卿皊将曲意按回去,又仔细掖了被角,蓦地沉声道:“姑苏卿皊指天立誓,今生,不能让人伤你一分一毫。” 曲意斜眼睨他,明显不信任:“就凭你?干得过谁啊,能让人不伤我?” 姑苏卿皊浮上一抹浅笑:“除了本王,谁都不能伤你。哪怕本王干不过,也得抢在你前头。本王死了,你再受伤,也不辜负了今生一说。” 反击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当城西的老大夫颤巍巍的赶来,颤巍巍地搭了脉,又颤巍巍地边开方子边埋怨絮叨····一系列颤巍巍地事情做完后,曲意才颤巍巍地睁开眼睛,扫视进了内室,正准备离开的柯维王睽几人。 “咳咳,扶本王妃起来。”曲意早听见老大夫夸大其词的说法,丢了大半条命啊,要不是老朽来的及时,你们就等着华佗在世吧。哪有这么严重?不过是要好好躺着几天了。曲意在心里暗赞黑心大夫要银子不看是什么地方,又在心里憋笑的辛苦。急忙咳了几声将音调拉地沉稳而尖利。 “王妃!”姑苏卿皊是演技中高手,两个字饱含了他所有的惊喜与激动。 “王妃·····”王睽心中叫苦,懊悔自己刚才不快些溜走。 “王妃?”潆洄不解地瞧她一眼。 曲意扁嘴欲泣,捏着嗓子:“扶我起来!拿笔墨纸砚!”她大半身子靠在潆洄肩上,一步步在大家的众人的簇拥中挨到了正堂。 王睽率先赔礼:“王妃,这件事是我们鲁莽了,本来就是想借着搜查还轩清王府清白,没想到闹到这个地步。下官代表柯将军向王妃致歉。” 曲意听着他毫无诚意的话,声线一冷再冷,“你拿什么致歉?你一刀子捅进左胸吧,本王妃会原谅你的。” 又触了柯维火爆的边缘,他目光轻慢:“明明是你武功不济,怨得住本将军!” 王睽心中道这人实在不知深浅,可惜对太子却忠心耿耿,只得咳了咳,等待曲意下文。 曲意凤眸流转:“说的好听,好像本王妃故意要和你比武似的。明明是你见不惯本王妃,暗箭伤人,否则本王妃怎么会成了这样?” 王睽面色冷凝如铁:“王妃想要扭转事实?” “本王妃说的就是事实,否则谁能相信,依花将军女儿的身手,会避不过一个总兵的掌力?”曲意笑得端方得体,“唔,有件事情本王妃一直想说,现在倒出空儿了。上次我与王爷进宫面圣,皇上允了随时觐见的特权。”她侧头,露出似一个小姑娘般娇羞的颜色,仿佛博爱地俯视堂下的大臣,“你们说,这是好是坏?” 王睽柯维已经默然。 不等他们再出声,曲意执了笔,铺好素纸,喜孜孜道:“本王妃从不抵你们大胆,假冒御林军,虚传太子殿下旨意。而本王妃只要将这上面小小夸大一些,也就够你们生受的了。” 曲意认认真真地写,时不时还憋出几个粗喘气,断续地边写边念着:“臣媳花氏······今日大臣柯维,王睽等····假接御林军之名·····闯我轩清王府····” 王睽自知不好,脑中仔细想着应对的办法,额头已经冒出豆大的汗珠。 “传太子殿下旨意,儿媳不然·····当中辱骂王爷,抵侮皇室·····儿媳劝解过程中····柯将军全力攻击····欲毙臣媳于掌下·····” 柯维紧张,拳头嘎嘎作响,蠕动几下薄唇,终究什么也没说。 “儿媳有幸苟活,然其罪有五,不得不报····陷害忠良····王爷疑两人意图谋反,挟王爷而逼宫·····” “王妃!”王睽哆嗦了一下,缓缓跪在地上:“王妃,请留情。” 过河拆桥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曲意虚弱地笑:“王太傅快请起,本王妃现在无法扶你,若让你跪出个好歹,本王妃如何交代。”她沉吟,“再怎么说,你要跪也要去牢房里跪的对不对?相信本王妃,无需急的····” 王睽眼中有满满的哀求:“王妃,您想怎样,您直说就行了。” 曲意撑起身体走到他面前,傲然道:“本王妃想怎样?都已经被你们逼到这等境地了。”她俯首,冰冷的呼吸落在王睽的耳畔,“告诉姑苏卿瑟,我不想与他作对,可惜他让我别无选择。还记得西北失踪的兵符么?的确在本王妃手里,只可惜,你们找不到的。”她森然,“眼下儿,姑苏卿瑟以为谁都进不去皇宫吧?你敢不敢赌这一回,本王妃真的能进去?皇上正是想为储君请君侧的时候·····” 王睽伏在地上叩头,已经看不清他恐惧的表情,他只是一味扣着,直到血流出来,更加凄厉。 “省省吧。别说是本王妃虐待了你”曲意神色不波,“那个袁李两个人的事情,本王妃不相信,也不想让他们今后出事,牵连了轩清王府。” “是······是。”王睽又将头扣了三次,才起身,“那两个人的事情,是微臣手下的人差错了,即刻就放他们出来,他们是清官,今后也会为洵安尽忠。” 曲意温然而笑,“去吧。”又瞧了柯维一眼,“柯将军自求多福,” 待王睽柯维两人心怀不甘地走后,曲意方无力地摊在椅子上。姑苏卿皊涎脸凑过来嘘寒问暖,“王妃你怎么样了?本王叫他们煎了药你要现在喝还是一会喝?” 曲意一想到那股子积年的味道就头疼得很。以前九碎也是多病多灾的,一靠近他总有很模糊的气息。曲意小时候觉得很独特,直到自己喝过了才明白要多苦,而那个日日喝药的孩子又有多辛苦。 曲意摆手,“不要,我自己的身子自己修炼就好。唔,你也不怕赵量安请来的人往里面下了毒。” 姑苏卿皊略一思量,“我想他不敢的。要不咱们再请个城东的大夫?” 曲意晕了晕:“不用。” “万一你修不好怎么办?还是请个专业的比较放心。喏,你放心了,无需要太多银子。银子于你,如果银子不算太多的话,本王还是会选你的······毕竟,王妃没了,再娶一个还是要花很多银子的。” 曲意一个没忍住,将靠着的苏绣水塘七尾鱼的软枕朝他砸了过去,恶狠狠喝道:“闭嘴!” 两人又笑着闹了会儿,直到石繁进来遣丫头布置。曲意清凌凌的招手笑道:“石总管,把这信呈进宫里罢,扣我的名字就行了。” 石繁犹疑:“王妃,那刚才·····” “没什么刚才的,本王妃对待坏人,一向说话不作数,一向过河拆桥。” 姑苏卿皊贴近她无赖的小脸,低声说,“本王看你也是个坏人。” “王妃,属下以为不妥,失信于人本就不好,况且,若他们得知,临时为难李行,袁钦江,我们的苦心也就白费了。” 姑苏盈盈笑:“都事到临头了,他们保证自己都罢了,哪里有时间管别人。”又抵着姑苏卿皊吹起,“本王妃就是坏人,坏人从来都是拐骗美男的。” 石繁慌忙跪下:“请王妃收回成命。狗急跳墙,如果真是事发,他们进了牢狱,太子还有别人。只要李行袁钦江还在军士里,保不齐哪一天就被害到,继而牵连了轩清王府。” 曲意不再扶额沉思。 姑苏卿皊欢欢喜喜的笑着:“就让你骗去好了,不过本王生的这般好看,王妃骗了本王就不许再骗别人了。”又插了一句,“本王觉得石繁有理些。” 曲意释然应允;“那就毁了那信函罢。” 石繁退下去,曲意又搂住姑苏卿皊,轻声道:“你若是永远都这么漂亮,我就永远都把你放在心上。除了你,心中永远不会别人。” 真相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绿芫轩。 姑苏卿皊一个人伏在石案上睡午觉。 贴身侍女小温看到这个情节,脸色沉了沉,轻斥了旁边杂扫的丫鬟几句便打发下去了。自己回去取了件薄绸的巾子披在主子背上。 姑苏卿皊蓦地睁开双眼,看到是她,也不喝责,淡淡点了点头。 小温无奈,自己服侍主子十余年,自然是知道他的警惕,可每次见他睡在寒风里,就忍不住为他填了件薄衫。无论寒暑,无论何时,只愿妾素手掩衣,掩得住你薄凉孤冷。 姑苏卿皊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声音淡淡:“漪台那边,安排好了吗?” “是,一切都好了。”小温低头,神色闪烁不定。 姑苏卿皊闲闲道:“恩?” 小温犹豫,还是嗫嚅着问:“主上,你为什么亲自导演了那出戏?那不是很危险吗?” 姑苏卿皊低低叹了叹。他这个下属,做事稳重迅速,根骨也是百年难遇。却是所有经过杀手训练的人里唯一还能保持纯善心灵的人。且还有她对自己小小的心思·····很容易让人利用啊。 “李袁两人进军营,太子就一定找机会按罪名。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有意引导太子,他千辛万苦得到放出轩清王府的把柄,自然以为是真的。柯维是我们的人,这么做一来是为了让他取得太子绝对的信任,二来是逼迫王妃找自己的阵营,三嘛,这个把柄同样王妃惦记着可以引她上钩么。” 姑苏卿皊低缓道尽,而小温已经是冷汗湿衿。她好看不透主上,每次主上做事,都是思虑得周全,达到目的。不像她办事,只是凭着对主上的忠心,认真的做,就能做好。而主上这样的能力,又是对谁忠心呢?为什么想把事情做得这样好呢?她与他不是一类人,这让她在情窦初开的道路上又多了一层艰险,而她奉上的,就是理解,即使姑苏卿皊不需要理解。还有从小锻炼的能力与绝对的忠诚。 她又疑惑道:“主上,那你应该是不喜欢王妃了,为什么还要在漪台为她布置这些?” “不要问了,不过是演戏,试探,征服罢了。”姑苏卿皊依然冷清,却宠溺地揉了揉她的鬓发。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对于喜欢的人是要讲真话的,于不喜欢的人才要演戏。她不知道,自己在对她若有若无的怜爱,依旧是存了心机。 而她那样的单纯,是他一世也做不到梦。他或许连守护这个梦都做不到,他也无法解释为什么对喜欢的人也要演戏。或者,什么人,也不会入了他的眼。 小温似懂非懂,又迟疑了好久,才带了些惶然地问:“那,那到了最后,王妃已经没有了对主上的价值,主上会怎样?” 姑苏卿皊漫不经心答:“自然是杀了。” 小温有些凄然,心中却小小地唱起了歌。转而有迷茫:“如果有一天,我也没有用了,主上会不会杀了我?” “不会。”姑苏卿皊好笑地抬起她清秀的脸,“王妃的心一开始就不在本王身上,她犯的忌讳太多,她也竟敢对本王下毒,还做那么些背地里背叛本王的勾当······”他语气越发恨恨,却也感觉自己怎么说了这样多,忙止了口,摇头对小温道,“你与她不一样,你的心从来都是在本王身上的,对不对?”心中却暗暗加了句,谁能与她一样,那个女人,如此大胆! 小温点头。 “这就好了,本王永远不会做荼害下属的事情。如果本王承大位,亦绝不会亏了你,你想要什么本王都可允你。” “那·····女婢想永远都陪在主上身边。” 听了她满含欣喜的话,姑苏卿皊轻叹,深深的看她:“小温,要知道本王是你主子,不是你的良人。” “我,我知道啊·····”小温仓皇,言语中都有些接不上:“我知道陪在主上身边就可以。主上说过我要什么都行的,主上是吧喜欢我,所以也要对我····” “好,你陪在本王身边,只要你愿意。”姑苏卿皊扶额,他无法向她说明喜欢与爱的区别。有些喜欢可以变成爱,而有些喜欢变不成爱。相反······恨倒是可以。 旖旎漪台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用完晚膳,曲意拿了三只埙教潆洄霜淡试音。 霜淡苦了一张小脸,选了一只花开并蒂的子母埙,吐了吐舌头,“王妃,奴婢脑子笨,手脚也不灵活,怎么能学会这个呀?对了,它叫什么来着?” “埙。”潆洄抢着回答,用手敲了霜淡的脑袋,“说是笨倒也没错,告诉你几遍了,还是记不住。” 霜淡喜庆的笑:“还不兴我抓紧学了?学好了去跟宫苑的奴才们展现展现,好大的体面。” 曲意含笑着看她们相互闹着,倒也相熟了。“你存了这心思,还不抓紧用功,快点,可不好学呢。恩,也不好现过了,和各苑的友爱些,我想不用多说你们也知道的。” 霜淡恭敬应了,嬉笑着看曲意摆弄,时不时自己跟着她是手势学。因着初学,曲意并没有吹连贯的曲子,一个音试完就去瞧她们的姿势。 “喏,嘴唇再向下,不是全沾上去,恩?额·····对。”曲意睨了眼,潆洄紧张得不知怎么办才好,曲意哭笑不得道:“潆洄,要想捧着桃子一样,捧,不是攥,会攥出汁水的。” 潆洄赭然,略垂了头:“主子,这是陶做的么,奴婢怕碎到了。” 曲意撑不住指着潆洄笑:“这小气的妮子,碎了还有你主子再给你买的。还真真是稀罕得紧呢!” 霜淡素来伶俐着,学了两盏茶的功夫终于能吹出正调的音,欢喜得合不拢嘴。旋而又好奇道:“王妃,这埙为什么怎么吹,都有种忧伤的感觉?” 曲意将一头青丝陇在左侧,偏着头沉静如水:“埙这东西照比旁的要厚重许多,如人一样,要是心里装了太多东西,凭着怎么外界怎样柔和的风灌了进来,也是高兴不起的。” 舒漓在时,就挚爱埙。她会选个阳光很暖的午后,为曲意梳很好看的头发,仔细编了珠子簪进去,有时还会将兜一捧花瓣做的香囊系在曲意柔软的腰上。曲意很小就懂得看人脸色,知道那是母亲心情很好,如果父亲不在,母亲就会教她吹埙。舒漓是个烈性如木棉一样的女人,却爱上了这寂寞沉静的中原乐器。 舒漓说,如果我为你生个弟弟,我就叫他与埙。 曲意凑趣儿问:“问什么不是妹妹?” “因为······我知道的啊。”舒漓绝世的姿容带了些落寞,“乐器都是通人性的,今后你要是遇到喜欢的男子,你就为他吹埙,他便知道了。” 曲意那时在想,如果我遇到心仪的人,我才不会像娘这样委婉,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要是我喜欢你,我要把我所有的美好都让他看见。我不要吹这样忧伤的乐器,我要为他跳一支倾国倾城的舞蹈,用我所有的感情在跳,叫他明白,叫他知道倾国倾城是多么难得,整个国啊城的人,我就选了他一个,他要是负了我,就是就是负了整个国家。 小时候的曲意藏不住心事,就和舒漓说了。还信誓旦旦地加了句,“我也不知道我有一天能不能达到整个国家都为了我的高度,但我会争取的。”舒漓先是一愕,旋而释然微笑。“曲意,你不用达到的,就你这般的心思,全天下的人都会珍惜你的舞蹈,都会争抢着去烘托你的高度。” 可惜娘错了,我曾那样珍视的跳舞给心爱的男子,可惜他没有在意。全天下的人都会骂我贱,都只会遗弃我,沉沉浮浮,我只有靠自己的努力来达到睥睨天下的高度了。现在回想,少女曲意的模样和现在的霜淡一样迷惑。 潆洄笑了问:“主子,你最喜欢什么乐器?” “恩·····埙吧,”曲意容色如常,“用惯了的。” 气氛中一点微妙的尴尬,正巧姑苏卿皊的贴身侍女进来福身,“王妃,王爷请您去漪台一叙。” 曲意早就注意道这丫头做事稳妥,在府中是得脸的人物,也不摆架子,朦胧问道:“漪台?在什么地方?” 小温微笑如仪:“是王爷的宫里呢,整个王府最出彩的地方。话说着,王妃进府来,还从没到过呢!” 旖旎漪台(二)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曲意抿嘴颔首,赏了只盘杨普善形玉压裙给她,随手将埙别在腰间就出了顷语殿。 姑苏卿皊近身服侍的人很少,除了这些人,王府上下无诏不准入清澄殿。 而当曲意踏进清澄宫的时候才悟了一悟。整个宫殿外表豪华,园艺的景色却无不是整齐萧肃。没有富贵骄矜的花草,青街侧是遒劲张扬的扁柏,灯台,龙爪槐,团绒合欢,在夜色中尤其现出了森然。绕过了清澄主殿,曲意留心到长街尽是精琢的黑曜石,嵌彩鲤出雾。 “金鳞岂非池中物,一遇风云既化龙。”姑苏卿皊,你一开始就想九天揽月的对不对?我做你的登天石,看看你怎样摔的粉身碎骨。 曲意茫然林菲甬道上,蓦然回头,赤瓦飞甍,金梁龙椽都在月夜隐了本色,最宝贵的东西都渺远的看不清楚。我们想追求的是什么?苦苦追寻至一飞冲霄,承受不住的还是本身的荒凉。 绕出了密林,景物又多些变化。明媚灵动,豁然开朗。脚下踩的是遍撒繁花的六棱石子路,不远处有亭台小筑,道旁的石墩上漆了金末,不时有碧玉的盯声佩挂在树上,随行动轻摇。不再是单一的黑白主色,路旁紫薇,西府海棠,夜来香,槭也茑萝交杂植了。翅翼上刷了萤粉的蝴蝶在花丛中悠然忙碌,翡绿色在墨色的映衬下格外神秘,而蝴蝶的上下举动也清晰可爱。曲意不禁吸引怔忪,吸了鼻子,隐香幽幽,和着温暖的夜风,灌进了脾肺,吹皱了心湖。 莳花司甚机敏,十步就在丛簇中捧了夜明珠,照出了半个白日。曲意仔细听到了清泠之声,拨花挑叶,才见到花道的另一处,生生辟出一汪清溪,供草木润养,主人闲乐。 小温不知什么时候悄然退下,而曲意正走到了岔路。一旁有兜了月萤石的缈纱缝制成囊,丢在路上,指引着曲意向前。 曲意顺着迷胧的光走到小路尽头,入目是一湖姿态各异的荷花,这般大,看不到尽头。隐隐传出清幽的歌声,数十个采莲的女子穿了墨黑的纱,分布在湖上各处,唱着不同的歌,半遮桃颊,棹船采藕现身。 曲意拉起一支长过湖水的荷花,花中泣露,雅致也好,研媚也好,无一能形容其态,却万态包含。 如果我能如你,我愿来生不入轮回,时时刻刻记得今生的幸。 如果我能遇到另一个像我欣赏你一样爱我的男子,我愿放弃一切,用千万年的光阴修一世的缘。 曲意不禁拂落了倭堕髻,将满头的钗环随意散在地上,踢掉了鞋子,吸吮荷中的点露。 真想融为一体呵。这是我仅余的纯粹。 蓦地歌声渐低,一方舟顺水从荷花中绕出。船上宫灯影烁,照着姑苏卿皊月白的常衣。船行的小心,也很慢,生怕碰惊了一湖荷花。一炷香后,船才停岸。姑苏卿皊坐在四处举立的荷花中,伸出手,对着曲意微微一笑。 船行的那么慢,曲意也等了那么久。明明心中知道是他,却依然抱了小心翼翼的理智。见姑苏卿皊青丝飘扬,与自己的几乎要纠缠在一起,真像湖中连绵的藕丝。突然觉得累了,矮下身子将颤抖着手指搭在他的掌心。虽不宽厚,却正是契合。 赤足迈进船中,与他坐在一处。才缓和了表情,报他一笑,温柔似水,如玉天成。 旖旎漪台(三)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曲意仔细着催动内力,操纵小舟绕荷花前行。手仍在姑苏卿皊的掌心,她也没挣,两人都不说无用的话,都在静静渡过罕有的恬谧。 眼前荷花无限,姿态万千,将舒办闭,如憩如寐。支支似美人新浴,犹沾点露,皎皎窈宜。 “这荷花湖有多少亩?”曲意声音轻灵,似乎怕惊碎一场旖旎的梦。 “五十亩。你可高兴?” 曲意双脚轻踢,激起雪白的波纹。那双脚小巧白皙,就像是滑溜溜的细鱼在水的穿梭。她顽皮地抿起一丝笑:“你不知道,唔,这事情谁也不知道。我曾经发过誓呢,谁赠我一百五十亩荷花塘,我就报谁为一世新娘。” 再抬头,姑苏卿皊眸中闪亮,如天上的星子不慎落在了上面。他攥紧她的手,咬了咬,“哪里有那样大的地方供你养个一百五十亩的荷花塘呢。” 曲意笑得天真,“你知道哪里有的,你愿不愿意给我?” 姑苏卿皊的嘴唇在她的手背上蹭了蹭,呼出温热的气息,他打趣道“你已经是本王的新娘了,难道还能走不成?” 曲意摇头,脸上的神情像个不知情事的小姑娘。她慢悠悠地解释,“人这一生只能做一次新娘,哪怕还要成亲,已经做过了,怎么还能是新的呢?如果有人愿意这样真心的对我,他就是我的良人,我把最真的我交给他,对他哭,对他笑,全心全意,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的正妻。同样,即使本王将来成亲,也是纳妾。本王只在与你大婚的那天穿了大红礼服,纳妾的时候也是‘旧郎’,不是‘新郎’了。本王的一生,只能是你永远陪在本王身边,携手并济,荣辱共享。”姑苏卿皊笑音戏谑,言语却是说不出的郑重。 这般温柔的夜呵!身边男子恍若天人,让她产生一生一世的错觉。曲意抬头,多久没有看到这样温柔的夜空了?星辰皎月都被夜色洗濯过,暗得发亮。它们站的那样远,却那样真实,似乎离的很近,沉得直直得要坠下来。 曲意将手遥遥伸入虚空,握住一把带了月光的柔和的空气,慢慢合十。笑意漾开,如初阳照莲,“挚爱荷花,行动处是说之不尽的风流。” “你最像荷花,”姑苏卿皊蛊惑地笑着,“明明一颗心是黑的,却仍是高贵纯粹的样子。迷惑了众生的眼睛,让人不敢亵渎。” “说得真好,”曲意低低一叹,“花开曲意,我爹说,我娘当初为了取名的时候,就是希望我一生肆意潇洒,在乱世中安身立命。这是她追随一生而得之不尽的所求。”眼眸流转处闪着明亮的光,“这何尝不是我的所求。” ~~~~~~~~~~~~~~~~~~~~~~~~~~~~~~~~~~~~~~~~~~~~~~~~~~~~~~~~~~~~~~~~~~~~~~~~~~~~~~~~~~~~~~~~~~ 船戏,船戏,瓜瓜握拳,下一章有真正的船戏~打劫收藏咯 旖旎漪台(四)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曲意解下腰间的埙,吹了一曲《采莲曲》:“若耶溪傍采莲女,笑隔荷花共人语。日照新妆水底明,风飘香袂空中举。岸上谁家游冶郎,三三五五映垂杨。紫骝嘶入落花去,见此踟蹰空断肠。” 姑苏卿皊神色晦暗不定,怔怔地盯着曲意,却是满心的赞叹:“传言紫宫汲音主的歌为天下第一曲,本王想,就算是她,也抵不过你这一只埙曲吧?” 曲意容色如秋叶寂静,“我怎及得上这神话般的人物。” 姑苏卿皊说到的汲音主,彻底打醒了曲意。这五十亩的荷花塘,不过是一场繁华旖旎的梦境,在梦中,他们可以纯真,可以互说心事,却不可以动真情。她还是三千阁的主子,将军府的大小姐,她背负了逼供夺位的使命。他们永远站在对立的位置上,哪怕再多的感动,也不过是试探,是精心的做戏。人怎么可以认真呢?他们隔着一层模糊的纱,勾心斗角演着另一个有心的自己。而有一日,梦碎成飞花散落,她站在至尊的位置上,也会忘了昔年小小的感动吧? 姑苏卿皊皱眉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这曲子怎生让你吹得如此哀怨?” “没有。”曲意摇头,“不过是曲子本意。岸上美丽的男子,若耶花溪的少女倾心展现自己柔软的一面,妄图吸引,而少年却不曾回头。” “可是本王不这么觉着。”姑苏卿皊朗声笑:“那些女子在等待他回头的过程中本就是忐忑愉快的。没有人会为了知道一定成功的结果才会去做,因为我们不知道下一步会怎样,才会用心去努力,才会去期待做成。而那些少年也不一定是完全无意,否则为什么单单躺在杨树下,摆出好看的姿势?不定是为了偷窥罢了。”深深地看了眼曲意,“万事都不点破,这才多些子情趣。” 曲意哑然而笑,“原来是闷骚的。” 姑苏卿皊无心喝了句,“好歹是女子,王妃还真是·······” 言语断断不再接下,曲意探究地盯着他看。“怎么了?不敢说?”却见他白玉般的脸绯红如血,不禁大惑。“王爷你发热病了?” 姑苏卿皊喘息细细,“不,不知道。” 曲意看向他的胯下,已经颇为伟/岸。始才悟出缘由。春花悔月初月中发作,这下子看,是已经情动了。 伸臂搂住他的脖颈埋在胸口,两手飞速扒下他的中衣,露出昂藏的身躯。他颤抖愈烈,干脆挑明了言语,“王妃,你给本王用了什么?” 曲意的手指撩/拨着他光滑无瑕的后背,带了媚笑,“王爷,妾身给你用了**散哪,迷了王爷的心,是不是?” 姑苏卿皊挣扎着要推开她,“本王已经这般对你,你还是信不过本王?”声音已经喑哑干涸得难受。 曲意面色略有些凄凉。这就是你的目的呵!“妾身怎么会信不过王爷呢?是王爷说的,万事不点破,才多些子情趣。” 姑苏卿皊不再言语,任她抱着自己陷入小舟深处。船旌摇动,平静的湖面激起圈圈涟漪,船头轻折荷花,抖下数不清的花瓣。只听得不远处采莲女轻灵的歌声。 花曲意最恨的不是背叛,而是束缚(一)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每月的第一日是轩清王府的采买日,曲间打发了身边所有的侍女出府,一个人无聊地在顷语殿呆到黄昏。霜淡和潆洄带给她许多王府中没有的稀罕玩意儿,曲意挨个把玩,选了一个盛满水就会出现合寿富贵花样的铜觞,其余的又赏回了她们。 潆洄拿了只桃花心木铜瓒食盒,用食指骨敲了敲,贤柔地笑:“主子,奴婢在去玉脂小筑的路上吃到了这种果脯丝绞花蕊馅儿做的江米团,第一次吃,吃起来一包儿香呢!特地带回来给主子尝尝鲜。” 潆洄即使收敛了冷傲的性子,在王府中与人温仁和善,作单纯骄嗔的模样,也断断不会在平日多说上这些。曲意抽了只薄荷膏敷在额头上,缓揉着:“身子疲了些,搁在这儿一会再尝罢,你们都下去。” 两人恭敬应了,正要退下,曲意又开口:“潆洄你去浣洗司把我前些日子换下去的大彩练繁星穿海罩衣取回来,不用他们熨烫了,明日我想穿着。” 不消一柱香,潆洄果真手搭了那件的罩衣返回顷语殿,而曲意面前的小团子全被一支银筷插过孔眼。一只被整个剥开,扒开成两半的乳白色蜡丸的残壳还躺在桌上。 “近些。” 潆洄罩衣挂在大橱柜里,随即躬身立在曲意身侧。 曲意歪头扬了扬手中纸条:“姑苏卿瑟的意思是今晚戌时不夜楼见。” 潆洄亦没有大触动,“那主子是去还是……” “去,当然去。”曲意猛吐出一指内力,将纸片捏成齑粉,笑容有些阴冷,“姑苏卿皊辛苦撒下的饵,我若不上钩,不知他会怎样失望?” 潆洄双眸中掠过不解:“主子?” 曲意插了只江米团子放入口中咬破,花蕊的香气扑入腔腹。果真是精致的。与埙中毒后,曲意与姑苏卿瑟达成交易时,摆放的就是这种团子。不知怎的,曲意竟然记得这种小事。 呵~这样价值不菲的点心,怎么会让个丫鬟买到呢? 她又用浓茶漱了口,将馥郁的花香清理得干干净净。她一只只将团子插回食盒,动作飞快准确。“霜淡不能信任。当初我摘过一枝令箭荷花,就让姑苏卿设下漪台五十亩荷花塘慰劳我打发走柯惟王睽选择他的阵营。难道一切都是巧合?姑苏卿又怎会不安插个细作?既是如此,霜谈又怎会抽空倒给你去接头?” 潆洄一向掌握自持的表情现出些许惊慌,那这一切岂不都在王爷的控制中? 曲意沉重颔道:“这或许是他对我最后一次试探,心的人显然不可靠,说不定接头的人显然不可靠了,说不定早就不是原来的人。这一切皆是他下的局,我若不去,他依旧会疑心;而我去了,站在姑苏卿瑟的一边,他自会明白怎么提防对付;而我若是站在他的一面,彻底与姑苏卿瑟摊牌,他虽会完全放心,但与埙的命·······我不知道多少把握。” 潆洄听得遍身冷汗。她双膝跪地,“请主子责罚。” “不干你事。”曲意道,“你且等着看。”” 花曲意最恨的不是背叛,而是束缚(二)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酉时,外面的小侍女齐声唱喏:“给王爷请安。” 姑苏卿皊推着轮椅风尘仆仆地赶来,曲意上前正要为他脱下遮风的披纱,“王爷怎么深夜来了?”姑苏卿皊挡开她的手,眼中笑意正浓:“别,本王一会儿还要出去。” 曲意没有一丝异色,仍然保持着微笑:“王爷这么晚了要到哪里去?” 姑苏卿皊纹丝不动,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杨太尉的少公子邀本王去一处花柳巷,”他勾起曲意尖巧的下巴,“王妃不会吃醋吧?” 曲意在胸中冷笑。花柳巷,不夜楼,你果真是来警告我。可是又为什么特地来警告我?难道你还舍不下我这颗棋子么?还是你也没把握能动我? 其实姑苏卿皊也在郁闷。明知道这是一次好的试探机会,为什么还要挑明了窗户纸?心中还隐隐担忧她会弃他而去。偏偏清楚一切,可总不愿意这种事情发生。难道是没绝对把握动她么?应该是的······· 曲意推开他,站在窗边,身影无限落寞,却是用手绞着裙角,言语澹澹,“怎会。” 姑苏卿皊眼角下垂,遮住了眼底冰冷的寒潭。身子扭捏而语气哀怨:“王妃不在意本王。” 曲意回眸浅笑,睑处带着盈盈泪光,似乎真是失而复得的欣喜,“怎会?不过是不想让王爷为难,道妾身是个泼皮妇人而已。”紧接着偏头,“王爷一颗心都在妾身身上,去那里还不过时待着妾身的胸口罢了。” 姑苏卿皊似笑非笑:“当然。本王的一颗真心永远跟着你的。” 曲意亲了亲姑苏卿皊的鼻尖:“本王妃会珍惜你这一颗心的。可是,”曲意伸出舌尖轻舔了舔,又打了个旋儿,“王爷知道妾身最恨什么吗?” 姑苏卿皊不语。他知道她最爱荷花,最喜紫色,生性风流,却不知道她恨什么。 曲意缓缓从他的怀里抽开身子,“花曲意一世最恨的不是背叛,如果任何人有能力背叛我的话;也不是欺骗,如果谁真有这个胆子;而是束缚。”她蓦地看向高远的天空,神色是至上的凌傲,“此生,别想有人能牵绊我一分一毫。” 姑苏卿皊盯着曲意的绝然,在沉默中绽开了笑颜。声音温柔低缓,似乎情人耳语,却又带了他特有的委屈,“可是,你得到了本王的心呢,有这个束缚着你,你跑得掉吗?哪怕没有人能束缚着你,你也束缚在天下之中。本王会坐拥天下,你就在本王的天下里。” 就在同一时刻,石繁走在会王府的路上。不远处传来打斗的声音,紧接着一个人影跑向了他。石繁不喜事地皱皱眉,还是出手救下那人。 随手撇下五两银子,石繁甩袖就想离开。 突然被人攥住袖子,那人凄切地给他跪下,求他收留。 石繁刚要挣开,抬头见看到那人的脸,眉清目秀,虽然晒得黝黑的三十多岁的汉子,却怎么也不像个赌徒的模样。他仔细思索了前前后后,蓦地冰山化冻,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你起来吧,叫什么名字?” “回公子的话,小人叫阿福。”那人也机灵,知道石繁已经答应,忙又扣了头。 “跟我走吧,”石繁先走在青石街上,慢悠悠地旋转玛瑙红的扳指。夕阳欲颓,将他的身影拉成青松般的挺直和修长。 其实,任何一个女人,有谁想做杀人的刀呢?(一)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曲意准时到达不夜楼的贵宾间,姑苏卿早就等在里面。 淡笑着抿了口茶,他转头,风吹扬了玉冠上的丝绦,遮住了他幽深的双眼,“我等了你好久。” 曲意爽利地坐在他对面,眉角弯成月弯状,“是你来得太早,怎么能怨我呢?” 姑苏卿瑟不由失笑,一指弹在曲意白净的额头上,“我可没埋怨你,得了便宜还卖乖呢!” “不过说回来,你这么迫不急待地见是为什么?” 姑苏卿瑟停在曲意头上的手指顿时僵住,他慢慢地扣上食指。曲意离得太近,以致于能听见他五指握拳时低哑沉闷的声音。 “你不会不知道王睽柯惟是我派来的吧?” 曲意笑得甜甜:“我知道啊。”她不再兜转,索性拨雾见底,“就因为知道,才不能让他们搜进轩清王府哪,你们要抓得可是我夫君呢!” “什么意思?”姑苏卿狭长的眼眸如鹰般危险地眯起。 曲意盈盈起立,将剩下的酒一口喝尽,半边身子向桌案探去。晕黄的灯火在上面投射出狰狞的影子。她胁迫地压低腰身,红唇中轻吐兰香:“就是,我不陪你玩了。”一字一顿,说得分外认真。 姑苏卿瑟高大俊美的身形依旧挺立,纹丝未动地盯着曲意,良久才笑出声:“哦,是我手中的刀太利了吗?终于割到自己了。” “呵呵”,曲意甩头,“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刀了,是你亲手将我推给了别人。既然如此,我就应该全心全意地做好人妻,成为夫君手中的一把利刃,杀光所有心存妄念,企图损伤王爷的人呢!”她右手优美地在姑苏卿瑟的脖颈前划出流线形,比出了杀人的姿势。 姑苏卿瑟眸色深了深,浮现一抹揶榆的笑,“你是在怨我?” “无所谓。”曲意收回手,缓缓向后退了几步。环绕四周,贵宾阁三面富户紧闭,墙体五指宽,想跳下去绝对困难。她索性不多想,直接傲然而笑:“我只喜欢喜欢我的人。” 姑苏卿瑟抚掌大笑:“好,很好。既然刀用不了,总是本宫的刀,本宫舍不得毁了,就将它封存起来蒙尘罢!”随着他话音微落,七个伏在屋顶上身穿竹纹紧身衣的破窗而入,呈陀螺状攻向曲意。 旋转,突刺,飞跃,七个人一样的节奏,一样的迅速,一样的狠厉,曲意知道这种阵,专门让人晕眩。她忙闭上眼睛,笔直地跃上房梁。趁着稍一得空儿,抹上腰际,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飞速抽了出来。 耀目光芒,似乎将空气都渐成两半,挥舞间自生出强劲的风涌,从各个方向打在绿衣人身上。这就是聂雪,兵器榜上,排名第二的软剑,她倾尽了半个三千阁势力夺回的武林至宝。回雪流风,它的神秘与力量,让所有美人黯然失色。 聂雪的剑气逼退了七人,曲意抢身闪到两名绿衣人身前,右足右手同时使力,使的是“信手拈花”的招式,一足踹碎了一人的头骨,聂雪吐出,直接结果了妄图从后突袭的杀手。 七个人死了三个,就已经构不成旋转的阵式。各个杀手先后出招,一个使峨嵋刺的绿衣人趁曲意还没收腿的当儿,猛地扑向她的右腿。曲意正专心对付前面阻击的两人,觉察后慌忙踢掉峨嵋刺,又一人冲上来,不顾聂雪刺进他的胸口,一个剑扎在曲意左肩。 “哦,”曲意闷哼一声,苦恼地皱眉,见计已成了大半,又缠了十余回合,寻个空处,破出窗户,跳入人声鼎沸的下夜楼庭院里,藏觅在人群中。 “主上。”余下的两名绿衣杀手跪地请命:“要追吗?” 追?早就逃得无影无踪了吗?姑苏卿瑟想弯唇挤出笑容,终究还是沉声下令:“赤,你先去追,蓝,你暗中带着精卫全城围睹,凡有见到,杀无赦!” “唔,慢。”姑苏卿瑟缓缓抬起右手,“尽量在通往轩清王府的路上阻截,不要在王府门口,不得惊动他人,天亮后停止行动。”他双想到曲意右手抬起,划过他的脖劲,电光火石之间,白净的尾指外侧,他赫然看到一行黄色字迹:“姑苏卿发现了。” 姑苏卿,你终于强大到可以插手我的事了吗? 花曲意,事已至此,你还没有想好要成为谁的刀么?还是,你不想成为利刃,却要杀了我们两人? 其实,任何一个女人,有谁想做杀人的刀呢?(二)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曲意是晕倒在轩清王府门前的,前日子挨了柯惟的掌风本就气虚还没修炼完全,又被七个杀手围攻,能溜回来一来是姑苏卿瑟手下留情;二来凭着聂雪的剑气。 黑暗夺去知觉前,曲意一直用右手捂住左肩,沾了血的尾指看不出任何异常。三千阁特有的密信传递方式,用西域一种特殊的花瓣研磨成汁,遇酒会现字迹,三个时辰无踪,而这期间,曲意能做的,无非就是躲在姑苏卿瑟兵的财量尽量延长时间并努力用鲜血覆盖住。她一开始就没想全身而退。 半梦半醒间,似乎有人温柔地剪开她的衣服,倒上清凉辛辣的粉末。又用丝帛包住暖玉锤,蘸与药酒敷在她因打斗血肿的患处。那种手指微熨的感觉,让她有了被人当成至宝珍惜的错觉。姑苏卿瑟没有这样的温度,他的指尖介于冷暖水之间,偈他的人一样不湿不火,表面宽厚,实则冷淡,而姑苏卿是完全的冰。这样感觉只是九碎的温度。 曲意动了动麻木酸软的手指,想抓住九碎的胳膊,却没有成功。她无意识地呼喊,努力想抬起被泪糊得黏腻的双眼,也只看到了模糊的影子。 从没感觉到这样疲累。当她嫁给姑苏卿岭的一那一刻,就觉出这种疲累了,但还有一个希望朦胧地在脑中暗得发亮。可这种光亮与自身的倦怠来比,灾在太不堪一击。 以前做的事情,再艰难也有支撑下去的勇气啊! 又浑浑噩噩了很久,曲意才挣扎摆脱黑暗般的倦怠。潆洄来霜淡正含泪为擦拭按摩手脚。见她醒来,霜淡惊喜地拿袖子拭泪,双手合十道“苍天保佑,王妃总算醒了。” 潆洄殷殷笑着握着她的手,“王妃感觉怎样?还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曲意喉咙发紧,嘴唇张翕挤不出声音。霜淡趁方才的功夫早准备了一杯冷茶扶着她喝下去,又拿软枕垫在她身上。曲意方沙哑道:“还好,现在几时?” 潆洄醇和道,“才是寅时,天才蒙蒙亮呢。王爷刚走不到一刻钟,王妃可再歇几个时辰。” 曲意右眼一跳,巨大的落寞袭遍全身。她勉强的打起精神问,“王爷刚走?” “是呢。”潆洄探身为她掖好被角,闻言点头,“王爷很忧心王妃,看到您血淋淋地躺在王府门前,心疼得不得了。剪衣服的时候他都觉得们笨手笨脚,非要亲自给您换衣擦药。” 霜淡也插言:“王爷和王妃真真是伉俪情深,羡煞了我们呢?”说着又红了眼眶:“王妃昏迷的这些最低点,可把奴婢们担心坏了,一劲儿朝西天方向祈祷您平安无事。” 曲意僵硬地扯着嘴唇笑了笑,“真是辛苦了你们。” 潆洄细致地将她因汗湿黏在额上的碎发拢在脑扔下,半嗔着劝:“王妃再眠一会吧,晨起时奴婢喊你。” “不了。”曲意一手撑在软枕上,一手握住侍女的肩,吃力提起身子坐在床沿,“出去透透气,实在睡不着。” 两女一惊,竟都齐齐跪下,“王妃,使不得啊,您这身子还没好,再出去走动不又加重了些。” “哪有这么严重,我也就是在家门口转转。”曲意淡淡道,却有说不出的坚决。见两个侍女还跪在地上,便苍白的笑着安慰,“没这么虚弱,不过是点轻作。”又回头道:“若实在放心不下,霜淡你去小厨房帮我熬一碗姜汤,我一会儿乖乖喝下就是了。做完这些,你们也回去睡吧。” 霜淡应着去了,潆洄拉严曲意的中衣,又将一件秋獭免绒深棕大氅披在她肩上,低声道:“主子身上冷,奴婢做不了什么,只能为主子多加一套厚主,驱散些外界的严寒。而主子心里冷,那就只有自己来暖自己了。” 曲意喉管发涩,只是“嗯”了一声,挟住潆洄的手一顿,紧了紧,又缓慢地走了几步。九碎……故后,是什么情形? 你只是他的影子(一)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紫衣侯早就解散了紫宫,早就没人手留意他的去向,更何况三千阁做的天衣无缝,他又为太子,轩清王所忌讳。皇上所心知他不会夺王位,却了要为儿子们扫除。就……象征性地派人找了几天,对外称紫衣候骑马摔落山崖,念是有功之臣,允安葬在对林山皇室墓园的一处小陵和陵。……自是衣冠家,算算日子,也就在明天大殡了。” 曲意低笑,“呵呵,我早有预感啊。”她撑在潆洄滨上的手指发白,缓缓握拳,绷出了青紫的筋,她复垂了头,几缕散落的青丝披在双颊,掩住了她的表情,“我这伤来的好好啊,明儿亦不用去了。他的最后一面只有我看见了,其余的人怎么配见他呢?” 张臂推开门,曲意在到堂下一簇夜来香石台上坐下来。“给我拿瓶酒来。” “喏”,潆洄深深地看了眼曲意,没有多说,回身从房中拿出一小坛陈年的竹叶青,交到她手上,又恭身退到了松林外。 曲意“咕咚”灌下几口,酒从她口中流进脖劲,她亦不在乎扬手将坛中剩下的酒尽数倒在包扎的左肩。 四周响起悉悉率率的声音,有人从后擎住她虚软的手,夺下她手中的白酒,声音沉稳冷冽:“你干什么?” 曲意眸光一闪,并指如电击向姑苏卿岭的左手。她的手沾甚诡异,如果姑苏卿岭能在她的速度之前躲闪或者下意识的反击,那么他必会成功无疑。而姑苏卿看着她劈来的右手,直接呆愣住,毫不犹豫地将酒摔了下去,曲意一抓住他的左手,背上裂出四个血口。曲意怔怔地看了地上的碎瓷瞧了一会儿,蓦地暴出大笔,揪着姑苏卿的认领,含糊不清地笑出眼泪,“你们都不要我……你们都欺负我,将我一个人留在这儿……” 姑苏卿闷哼了一声,苦笑地看了看被曲意挠伤的手,伤口深可见骨,酪下的疤怕是此生也好不了。而这样的曲意更是让他无奈的,看多了这小小女子的冷淡薄情,乖张聪颖,心狠手辣,妩媚娇妍,此刻的曲意是完全惊异失措,青丝遮挡下的杏脸苍白,双颊出不正常的酒红。一双凤眸水意涟涟,更显了迷蒙面而令人心动。她檩阂,吐出的一丝气息有熟悉的兰香又多了淡淡的酒的辛辣。他一把攥住曲意的下巴,将她美丽的容颜托起,在残月的照耀下,白到透明的脸上零星挂着几滴泪珠,比平日更多了几分纯粹的倔强,而线条铿锐美好的下巴,如玉般的脖颈纤长跳动着青色的动脉,中衣和大敞开露出的突兀的锁骨,姑苏卿觉得自己某处雄伟的地方要抬起头了。 “妖姬脸似花含露。”“嗯?”姑苏卿拇指尖蹭了蹭曲意下巴,“本王看还是“最是**流红泪”来得更贴切些。” 曲意尚处于浑沌中,一转头扭出他的钳制,几丝委屈和恨意闪过,她倏地站起身,沿着石台向后退,一面摇头一面尖声叫喊“我长得漂不亮?美不美?可为什么你们喜欢的都不是我?都要没我好,没我美的女人……” 姑苏卿忙掣住她的左袖,轻声哄道:“哪能呢,本王最喜欢的从来都是王妃,没有喜欢过别的女人……” 曲意本来脚下虚浮,被他这么一拉,直直跌在姑苏卿的怀里,额头捶在她的下巴上,“胡,胡说……那,那个何柔是谁,我不喜欢她……” 姑苏卿忍丰下巴传来酥麻的感觉,俊脸扭曲曲了些,他呲着气附合,“本王也不喜欢她,她哪里有曲意好……” 曲意吃吃地笑出声,“是吗……”突然胃中一阵酸气上涌,刚张口就吐了出来。 姑苏卿只觉得胸前一股温热,再低头看,纯白的常服上沾上黄白的污渍,散发刺鼻的味道,姑苏卿白皙的脸瞬间黑了。 你只是他的影子(二)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换洗一新的姑苏卿看着霜淡喂曲意醒酒汤,这丫头吐过后消停了许多。他抿嘴不自觉地唇角上扬。他从潆洄手上捋过止血药,挥手上让她们退下。 伤口被酒液一刺激恶化了一些。他小心地掀开泛着血腹,泡地松垮的纱布,虽然极为轻缓,还是引得曲意惊呼出声。也就是这时的刺痛,让曲意才喝了汤睡的神志模糊地醒来。她迷蒙中看到了一个人影在为她擦拭伤口,那人的眉眼如水地温柔,却也如隔层水般看不清晰。 她像少时依偎在九碎怀中一样,娇憨地按住他的手,扁唇请求道:“疼……意儿疼,您再轻些。” 姑苏卿将她的手指捏在掌中揉了揉,浮起一涡笑旋儿,“嗯,知道了。”又用绸吸去她稀零的血。 曲意偏头,蹩着眉头不满,“可还是很疼哪。” 姑苏卿心中好笑,这还没贴到伤处呢。却还是轻轻对着吹了口凉气:“这下好些了吧?”便找伤药的塞子。 曲意不舒服地动了动身体,半睁着眼睛抱怨,“一直在疼。九碎,下次我可不接这一样的任务了。” 姑苏卿手一抖,并瓶伤药尽数倒在了她伤口上。曲意倒吸了口冷气,彻底地清醒,皱眉看着姑苏卿,他薄凉的脸上没有一丝柔情,手十分僵硬地顿在她的左肩上方,白色的粉末堆积成了个小山。 曲意无奈,这样狠的力道,果真是轩清王的风格。她含嗔笑道:“让王爷迂尊降贵为我涂伤药,是妾身疏忽了,我自己来就好。” 姑苏卿注意到曲意恢复平日有礼貌疏离的模样,没了药瓶的手指“咔吱”握成拳。原以为你这样的情态只为我展现,想不到只是对另一个人。而我,却被你当成他的影子。而他竟然愚蠢地沉浸在她鲜有的娇俏中,随着她的情绪而悲喜。一种深深的屈辱冲上脑际,姑苏卿却只是敛了笑意,“抱歉,本王甚少伺候人。怎么弄得一身伤?” 曲意挑了挑眉毛,“无碍。” 姑苏卿狭长的眼眸紧销住她,半晌才吐出一个字,“说。” “姑苏卿瑟。”曲意略仰起下巴,一字一顿道。 似乎最后的残月也被乌云隐没了,太阳却没有升上来。如果它来带给人们胭脂色明光和温暖,那此刻也不会如此寂静,就像方物本就没有声音。 曲意别扭地转过头,盯住桌案上的红烛,仿佛它是世上最后一丝光亮。 姑苏卿看向她半敞的左肩,白的肌肤更衬得剑伤可怖狰狞,如果到那一日……本王一定亲手将它刺进你的心脏。他冷凝的脸蓦地解冻,化开一抹宠溺。他将多出的药末收回瓶中,又擦去她干涸的血迹,动作颇为生硬地重新给他裹伤,“没事,本王会为你报分。” 曲意失笑,“哪怕不是为我,王爷也不会放过他的。” 姑苏卿慢慢张大笑意,“谁说的,从前本王从没想过要他的命,可现不同了。伤了本王最爱的王妃,胆子可真够大啊。不知道本王为了美人什么都能做出来吗” 曲意转了个话题问:“妾身似乎记得喝了些酒……其余的就想不起。出了什么事儿,王爷怎么来了?” “没什么,看你吐得难受就叫潆洄把你扶回来。”姑苏卿笑容未减,只是闪若狡狐的眸中淀了淀,“本王怕你夜里难受,便没回清澄殿睡觉守着你,不想还是碰巧了。” 曲意把身体蜷成个团儿,在躺椅上舒服地侧了身子,巧笑倩兮道,“现下快天亮了,也没几个时辰睡了,妾身可倦了,王爷就这儿,将就一下罢。” 你的葬礼,我来了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姑苏卿点头,将脑袋靠在曲意并拢好的双膝上。整个房子只剩下两人均匀的呼吸。 天儿方亮时,姑苏卿变摇醒了曲意,先是一顿嘘寒问暖。 曲意依信保证着身体好了一大半儿,伤处也不疼了。 “不疼了?”姑苏卿玩味地将眼眸一转,“那就劳烦王妃陪本王出府一趟,去参加紫依侯的殡礼。” 曲意猛地僵直身体,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嘴角蠕动几次说不出话来。 在一身伺候的潆洄劝道:“王爷,王妃身上的伤尚未好,这样一折腾怕又要恶化了。” 姑苏卿用沾了麻叶薄荷水的绸巾点了点额头,无奈叹息,“父皇极重视这件事,原本封锁皇宫,今日也下旨要出宫亲自主持。本王总担心,父皇身体……王妃还是陪本王去一次的好。” 曲意艰难地保持面部平静,不让他瞧出端倪。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这是三年来曲意第一次踏入紫衣侯府。她一身银蚊丝暗玉立纹飞天束腰裙出现在门前,在一片麻木的魄中瞬间耀花了所有人的双眼。她在姑苏卿后进入灵堂,长身立在七层金丝楠木棺前,代姑苏卿取了三支香,郑重地插在金兽三耳香炉中,扯动了左肩的伤,痛得半眯了眼。 曲意今日自己梳的发。只将及地的长发分两耳侧与后脑三股,简单地折成两层,用银掐丝簇白梨头花缂住,各插了支小巧的茉莉缠丝的常上钗,最后在垂在腰间的三股发尾都系了只汉白玉祈福小响铃。 九碎,你的葬礼,我来了。但你一定更期许埋葬在三千阁台的,对不对?曲意静静地看着香烛逐渐燃尽,似这半生的缘起缘灭湮为灰烬。不要怪我,既非有情,怎许一生?死在我手里,是最好的结局,我一手操纵的结局。 曲意很庆幸这样的场合,不笑也显得自然。她出了灵堂,充耳不闻侍人凄哀的声音。灵堂外,姑苏卿在众宾前等待着她,向她伸出手,恢复了在人前痴傻的模样,“王妃害本王等了好久,我们先去见父皇嘛。” 虽名义上说是皇帝主持殡礼,但毕竟九五之尊和直系皇室不能入那等不祥的地方,龙就停在紫衣侯府正堂外,姑苏凭昭正端坐在首座,见他们二人到来也只是轻应了声。 太子早早坐在姑苏凭昭左首,曲意行了礼后推着姑苏卿到右首,才对着他福身,“弟媳花曲意见过太子殿下。” 姑苏卿瑟云淡风轻地瞄了眼曲意左肩,客套地笑,“大婚时本宫也在场,可惜晚了些,无缘目睹弟妹绝色姿容,今日一见果真是清绝妙人。” 曲意淡应一句,“太子风姿绝卓,曲意仰慕已久。“” 姑苏卿笑嘻嘻地冲太子一眨眼,“皇兄很喜欢王妃么?可是本王也喜欢王妃呀,你可不许与本王抢。” 承光帝闻声,温言道,“都坐好罢。” 曲意听到这明显衰老疲软的声音措愕地抬头,姑苏凭照的脸已经完全脱离少年的英俊,呈现出再高超的化妆也无法掩盖的灰败。 这样的情况,太子和轩清王依旧泰然自若的对峙,谁也没有大的动作,京仍保持着一片空虚的繁华。似乎皇帝驾崩离他们很远,封锁皇宫也不是个预召。那么这场逼宫之役,他们都心照不宣地等着谁来拉响呢? 那枚导火索注定是我(一)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堂下的大臣逐渐到齐,谁也不敢多句旁的话,只应着场面赞颂紫衣侯的功绩,着哀悼之情。待礼官把祭文念过后,姑苏凭照无力挥了挥手宣布回宫,便率先走出紫衣侯府。 曲意等人忙行跪拜礼,“恭送皇上。”方起身时,府外传来一片喧杂“保护皇上!” 太子面色一凛,敏捷地从窗户跳出回去。曲意正犹豫间,只听姑苏卿急切说,“推本王出去,快!” 待曲意拨开人群到龙前时,地上只躺了五个黑衣人的尸首。其余大臣也一并赶来,呈云状跑下请罪同,“臣等救驾来迟,请圣上始罪。” 姑苏凭昭脸色更颓然了些,声音却镇定,没有用太监挽扶,缓慢地坐在龙上,冷声道:“事发突然,赶得也巧,看来是有人算计好想要朕的命了。” 群臣再三扣道,“请皇上责罚。” 姑苏凭昭怒极而笑,“责罚你们有什么用!都起来。” “禀皇上”大内统领恭身。“从刺客身上搜出了这个。” 曲意探身一看,是一封被解蜡的信函,上面赫然写着“紫衣侯郊外刺杀皇上。”信的右下角是四个黑体大字,姑苏卿。 曲意觉得有朦胧的疑惑未抓住了她,她独自站在此刻的静中,清声笑了出来,她盈盈走到人群中,跪直身子,“皇上您也认为可笑是不是?王爷先天不足,连写字尚是不行,怎么会指使人做此等大逆不道的事?”她讥讽地眨了眨眼,“不过陷害罢了。” 王暌也跪下,阴晴不定道:“王妃此言差矣,轩清王并非先天不足,而是少年时出了意外,而这意外……能否引得痴傻之症,也未可知。” 曲意的指尖倏地掐进手心里,呵,这信涵是姑苏卿瑟安排的吧?一在嫁祸,二在查出姑苏卿装疯卖傻,是欺君。这两条大罪,还真是狠辣。 不好办啊。她抿嘴,“妾身该多谢王大人。” 王睽脸上亦有些措愕,“王妃何意?” 曲意声音如鹂鸟低啭,委婉清凌,“多谢大人让妾身听到了今天第二个笑话。昔年王爷失足难,使双腿伤残,智力停留在六岁是人尽皆知的事,而皇上倾尽太医院,也没能挽回伤痛。”她声音突然尖利,“王大人的意思是圣上识人不明中,御医庸碌无能?岂不滑天下之大稽!” 王暌汕汕,忙以首叩地,“微臣见竟有此等歹人胆大包天,大逆不道,一时心焦愤慨,血气上涌,恨不得抓住幕后之人将其碎尸万段,才出辞莽撞,请皇上恕罪。” “恐怕不是一句出辞莽撞就推卸掉的吧。”随着一声冷冽的笑,花连城从中绕出,鹰眸徊视周围臣子的脸,“不光是王大人,在场的所有人甚至整个洵安的百姓是不是经此一事,都会揣测,轩清王是装疯卖傻,实则健全完好,有谋逆之心。” 曲意耳膜闷闷地响,花连城从什么时候进的正堂,又什么时候出来的,她完全渲染对九碎复杂的情意里,没有注意到。而此刻,他又站出来是什么意思?仅仅想分开一杯,还是整个就是他策划的呢? 爹,高手对弈,谁先落子谁先输。你等不及了,可会不会恰合他的意?你放下这么长的饵,毁的是太子还是轩清王?那我小心翼翼周、旋又是为了什么? “既然你们都在暗地里诋毁轩清王的清白……”花连城淡色的薄唇扯住锋利的笑,“那么,不如验证一下罢。” 那枚导火索注定是我(二)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怎么验证?” 验证装疯卖傻是难,但残疾么,就简单了。花连城一掌甩出一枚银针,只见银光闪过,针牢牢钉在姑苏卿右膝处,已然尽一半。 姑苏卿皊双腿没有动弹分毫,却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下,鼻子一翕一张,哭出了声音,“父皇,父皇,他想做什么?” 附骨针?还涂了痒麻散?花连城,你够狠……姑苏卿皊一壁受着剧痛和无法形容的痒意,一壁保持哭泣,尽量像是受到惊吓的自然反应,而掩盖住强忍难受带来的麻木。 花连城脸色黯了黯,“轩清王双腿没有任何颤抖,充分证明了王爷不能行走。如今后让本将军听到诋毁王爷的话,莫怪本将军不念情分!”他又故意没有拔去附骨针,反而跪地身罪,“皇室血脉尊贵,调血皆是珍之而重,臣急于拔小人之言,让轩清王受此伤害,请皇上谅罪。” 姑苏凭昭一手握住龙上的龙头扶手,探身出来,侯乎饶有兴味的模样,他挥挥手,“罢了”,眼睛却始终俯瞰他的臣子,似乎料定还有什么好戏。 曲意也是心细,再加上她离得姑苏卿近,一眼便认出了附骨针。爹还真是好手段,逼供的刑罚明目彰胆地当着承光帝的面上用,她本想抬手替姑苏卿拔去银针,却也有那么一丝的疑惑,让她期待着结果。 花连城话音未落,一位二十出头的年青官员把拳行礼,阴侧恻道,“臣以为不然,臣幼时听说过一个古老的刑迅之法名金针封穴。是让三只名金针的细长盅虫爬入尾椎,用内力封住。双腿既刻麻木,任何刺激施加上面,都无法动弹分毫,却让受刑者更好的感受到痛楚。”他笑了笑,“若轩清王真有办法,那金针封穴便是最后的手段了。” 群臣色变,都侧头议论纷纷。曲意着重看了眼那人,双眸碧绿,应是属南人,而金针封穴的法子……是月教独创的刑讯方式,不知道传到这一代,掠月有没有将它丢掉。若真是有金针封穴,会加倍附骨针的痛苦。那样阴毒的玩意儿,怕是武林高手也挡不住吧?更何一个毫无内力的人?她又瞥了眼姑苏凭昭,他苍老的皱纹遮住了他双眸多速收缩。 曲意没看出什么,又转向姑苏卿皊。姑苏卿皊在侍卫的七嘴八舌劝不在别扭,压根就没往这边瞧上一眼。难道这个针封穴也不对?他是一个真的残废?这个念头本就在曲意脑中根深蒂固,任何质疑都没有太过在意。 因为没有放在心上,她便没有注意,姑苏卿白瓷般的尾指因紧张而蜷缩。因为没有放在心上,她从没有正视地将他看成一个对手,没有感受他的畏惧,憎恶,隐忍和睚此必报的劣质根,也忽略了她和大意了的花连城会为今后付出怎样的代价。 花连城脸色也变了,凛声喝道,“孙解,不许胡言!且不说那金针封穴失传久,就算现在仍有,又用什么方式破解得出来?” “倒也好办。”孙解嘴角噙住一丝笑,“那金针极畏寒辣。用银针在尾上刺三个洞,将酒水冷却倒进血孔,就可以看见它们从血孔中爬出来。”他肃穆地对承光帝行礼,声音洪亮如钟传道紫衣侯府外巷,“为彻底还轩清王清誉,还请圣上恩准臣冒犯王爷贵体。” 姑苏卿蓦地攥紧左手,纤巧的指骨突兀的现出苍白。 那枚导火索注定是我(三)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气氛骤然寂静了。姑苏凭昭沉下脸,胸膛上下起伏,一掌重重打在龙头扶手上,面色灰白探身注视孙解,“刚才花连城说是为还皊儿的清白,他没查出来什么,可是也没还明白。现在你又说还皊儿的清白,如果你也没有做出什么成效,反而委屈了皊儿,”他浑浊的目光淀了淀,“你当得起后果么?” 孙解双肩微微抖耸,过了一会儿还是艰难地张口,“臣,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姑苏凭昭从胸中荡出冷笑,“清白这种事,不过是每个人不同的看法,硬钻这牛角尖儿,也得不出个一致。左不过是个疾病,让你们弄出这么多名堂。当年皊儿罹害的时候太医怎么说朕都听见了。”他原本衰老的声音浑重起来,“朕不会怀疑皊儿。” 金口玉言,这是承光帝的圣旨,亦是警告,将世人的口用至高无上的权利堵住。群臣见姑苏凭昭动了真怒,也都识趣地噤声,孙解抖得更厉害了,甚至能听到他牙齿碰撞的声音。 姑苏卿瑟略一思量,缓缓开口,“启禀父皇,儿臣认为此事还应从长计议。瑟不认为二弟是装疯卖傻,却想到了万一这名金针的蛊进入了二弟尾椎而导致了他的残疾呢?毕竟——”他回首一笑,“孙大人的高谈阔论言理俱在,怕是早有准备吧?” 曲意心下好笑,姑苏卿瑟还真是压定了赌注,执意要探一探姑苏卿皊的虚实了。 一众臣子心中也有数,一面是太子的权势,一面是闲散的王爷,自是碍着姑苏卿瑟的颜面。只有刚升为京兆府尹的李行朗声而笑,“太子说的好没道理,深宫禁地之中哪里来的蛊虫!” 姑苏卿瑟瞳孔缩了缩,笑意古怪缥忽地不可捉摸,“曾经二弟的母妃宠冠后宫,正赶上她获罪入冷宫不久,二弟就出了事,先是痴傻,后又摔落山崖”,他冷睨了李行一眼,“一切是不是太巧了些?” 他不待众人疑惑,又续道,“深宫中勾心斗角,有人想害二弟也并非不可。摔个山崖自是不能将腿截断,骨折也不是不能治好;本宫想这种法子,的确省力而不引人注意。”也复下拜,“儿臣斗胆请孙大人来验证此事,如不实可证明二弟的清白;如实,也便治好了二弟的顽疾。儿臣想此事无非是兄弟友爱,无失皇家威严,天下百姓也会传为佳话吧?” 姑苏卿瑟这番话讲得滴水不漏,曲意心中琢磨。查不出金针也罢,一是让姑苏卿永无争位之日,二也让他安下心;若查得出金针,自然让人联想到他痴傻之症。平日里没机会,此刻撞破这层纱,也省得给姑苏卿瞒天过海的机会。那么……曲意笑了笑,有了这金针,不论姑苏卿瑟,就自己亦不会放过他罢?哪怕要做这杀人的刀,她也绝不能容他有了登天的机会罢? 呵~一起嫁祸,竟能引出这些手段,委实不易了。 那枚导火索注定是我(四)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姑苏凭昭良久没搭言,末了才沉吟道,“也罢,那就验证一下罢,不过无需用孙解,就要朕随行的刘太医即可。” 李行“砰”地跪下猛扣头急呼,“皇上,此等是有辱皇室尊严的事,皇上万万不可啊。” 姑苏凭昭倚在龙上,淡道,“不过是寻医问药,没什么辱没皇室的,太子说过了会被传成佳话,不要多言了。” 李行头上磕出一片青紫,不甘心地退了回去。 有内侍接过姑苏卿的轮椅正要将他按住,姑苏卿惊然地抓住一个轩清王府守卫的衣领,借着他挡住众人的视线,低声快速叮嘱,“去,本王马车,软垫下第三行……” 还没等说完,有肥胖力大的内侍上前,一个拖住姑苏卿的手腕,另两个扳住守卫的脑袋将他扣住。那内侍肉滚滚的脸上滴着油汗,从肉中挤出势利狰狞的笑,“王爷,您不要怪小的,小的可是奉圣旨办事。”说罢便要扯下姑苏卿素白的长裤。 “滚!”姑苏卿的尖叫,一双凤眸明显地带了抗拒与惊惧。他的人却是无比平静,脑中飞带转着对策,还想努力拖延。他努力挣扎着想抓住些什么,可拽着他的那只肥手紧紧地将他固定住。 姑苏卿厌恶地盯住那双油腻的手,凤眸蓦地眯了眯,从这双眼睛射出来的寒光隐隐带了天子之怒任我生杀的霸气与威严。油手的主人被这道冷凛的光震慑住,下意识地委顿了下。畏诺地再瞧了一眼姑苏卿,此刻他的双目又恢复了像只受伤小兽一样的楚楚可怜,仿佛刚方的冷傲尊贵只是泪雾中反射的影子。 内侍也觉得自己太多心了,事业心地对着另一个小太监笑,“还等什么,脱呀。”就在小太监的手碰到长裤时,姑苏卿带着哭意的声音穿透人群,“父皇,父皇,救救儿臣……王妃!” “住手!”曲意待明白自己的吼出声时已经晚了。方才姑苏卿被太监抓住动弹不得时,她的心里就有些闷闷的难受了,而当在姑苏卿喊出她的名字时,曲意呼吸一滞,出离的愤怒和心疼决堤而来,甚至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投到自己身上,曲意深吸一口气,镇定地将几个太监从姑苏卿身上拉出去,冷冷地摔在地长,“长了你们的狗胆,王爷的尊体你们也配碰!” 姑苏卿眼中一丝疑惑,可怜兮兮地攥紧衣角,几个太监早已经脱冠扣首吓得连发抖。 曲意回头,看到了花连城的探究,姑苏卿瑟的沉默,澹澹直跪于地,“儿臣不想委屈了王爷,儿臣斗胆请求让刘太医单独在紫衣侯府里间为王爷检查,请皇上成全。” 谁也不知道姑苏凭昭此时心中是怎样的惊涛骇浪。昔年自己的二皇子,三皇子算计骗进了男妓馆,几个猥亵的男人正扒他身上仅剩的昂贵衣料时,突然幽蓝的鞭子抽下来,男人们被打趴在地时,一个全身湖蓝的娇俏女子冷冷地握住鞭梢,一只冰裂瓶在她纤长的的左手中上下翻转,她回眸,口角中,含了傲然,“还不快滚,否则就让你们尝尝蝎虫无毒的滋味!” “阿月······”姑苏凭昭在喉中发出一声叹息。多么像呵!他非但没有怪罪,甚至还多了小小的满意,似乎早有预料一样,“朕恩准。另外,”他扫了眼还在闹腾的姑苏卿皊,“皊儿太吵,点了他的穴道吧。” 那枚导火索注定是我(五)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那枚导火索注定是我(六)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正要喝下一口时,刘泽平突然扶住她的左肩,低呼了一声,“王妃,您的肩怎么了?” 曲意低头,有鲜血的血涸在白绸上分外刺目。一直来她的思绪就没停,反而忽略了肩上的伤。她“咝”了声,苦笑着眯眼,“不小心让树枝划到了,无碍。” 刘泽平淳和地关切,“微臣莽撞了。让臣给您换药吧?” “不用了,多谢大人。”曲意拢了拢衣服,“天冷,一会儿本王妃多加件衣服就好。” 那刘泽平医术不凡,若让他看到这伤处,怎会不知是剑伤?曲意便又执起酒盏,刘泽平恰恰又垂首提醒,“王妃,身上有伤,不易饮酒。” 似乎很久以前,那人也在她耳畔叹息,“既是受伤,便不要再饮酒了,伤身体。本宫是从不留无用之人的。” 罢了,也是嗅过的。自己若喝了,刘太医定要探查伤势。曲意避重就轻地想。便拔了三根银针。手指摸近姑苏卿皊白嫩的肌肤时,才觉出他的冷意。自己指尖被酒梁得冰凉,可贴着他的皮肤也没觉出一分的热气。 “忍着。”曲意用素绢吸走了血珠,将酒注进三个血孔中,目不转睛地等待着,一刻钟过去了,除白皙的尾椎上酒浸到了柔软的红色血液被兑出稀稠散开的半透明,一切都没有发生。 曲意幽幽叹了口气。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是否有一丝欣喜。将艳丽到糜烂的血液擦去,将衣裤整理好,解开了姑苏卿皊的穴道。 姑苏卿皊脸色白到透明,什么也没说,只是扯了曲意籁簌掉泪。曲间有点儿不自然,随手取下他膝盖上的透骨针,微笑着对刘泽平道,“麻烦刘太医了,本王妃去披件衣服。” 刘泽平欠身,“这是微臣该做的。”目送曲意的身形远去,才擦了把隐隐的冷汗。金针封穴的解盅之法失传良久,才得到误传。金针的确畏寒,却并非表面湃出的寒,而是性寒之物,索性酒本身性凉才从未出过差错。 十二年前,自己有意将金针种植之法给幼小的轩清王看,并通过复杂关系让他得到了三只金针。有神童之称的轩清王聪明地利用这个方法保住性命。自己也因苦心研究金针,终于一朝因它平步青云。 无人知道酒中早已放了三颗千年老参,彻底抑制住酒的凉性,也没有唤醒金针,这一招瞒天过海,用的险象环生,却总算是成功了。 姑苏卿皊安静地垂眼,遮住了他压抑不住的惊讶与恨意,轻声问,“是他吗?”刘泽平思量了一会儿,还是悄无声息地点了点头。 当刘泽平转身倒掉剩下的参酒时,一个纸团准确无误地扔到姑苏卿皊的身上。他揉开一看,有临近正午的阳光散在他的眼瞳中,纸团上写着一句话,刺客左肩。 姑苏卿皊不自学地笑笑,将自己和太子都搀进去的计策,实在不错。那么本王就让你的女儿替人演完这场连环计罢。 曲意披了件长衣接过轮椅时,纸张悄然溜进了她的手中。曲意打开,轻笑出声,爹,你撇得可真干净。 ************************瓜瓜祝亲们中秋节快乐~************************************* 那枚导火索注定是我(七)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刘泽平单膝跪地,“启禀圣上,轩清王身致残疾是摔落山崖时淤血阻塞而致,并非是盅虫作崇。”” “回皇上,儿臣观看了全过程,可以作证。”曲意在众人议论声中跪地,衣角裙边发出轻泠的窸窣碰撞。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足以让所有人听见,“轩清王确是残废不能动的,与什么无中生有的金针无关。亦不知道哪些大臣听到这些乱嚼舌根的话,凭白污了皇室清白和威严。” 她不用回头,也能感受到大臣们朝服禁不住肌肉颤抖而发出的涑然微响。她甚至不用多提,只是婉声轻道,“妾身不济,也明白方才之事不少大人都添了把火。不知道你们现在如何说?” 姑苏凭昭拢起手指,冷着脸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朕不是瞎子,刚刚添了那把火的,自己心中和明镜儿似的,不用再多言了。”他没有看大臣们的方向,只是垂头把玩龙头上可活动的红宝石眼珠,淡淡道,“这次你们便都信了朕的皇儿?可怜了皇儿平白遭你们的猜疑。” 孙解噗通跪下,“臣胡乱猜测,愿受皇上惩罚。” 姑苏凭昭手停了停:“那就把你手上的份兵权给李行吧,总归皇家尊严不容亵渎。” 孙解冷汗浸透了厚重的朝服,却不敢再多言一句,只是退进了自己的位置上。 “朕不是明眼的瞎子,王睽,你年岁大了,自己择个清闲的官位颐养天年罢。” “皇上,”曲意宛尔,笑容和缓如好时候日头下舒展开的芙蓉,“儿臣记得方才侍卫只在刺客中搜出了轩清王府信函,而刺客身上有什么疑点也未可知。正如诸位大人所言,此事实在逆不道,其罪当诛,所以儿臣认为,仔细一些总不借,绝不能放过幕后黑手。” 姑苏凭昭挥手,“也好。” 几个大内侍卫扯开刺客的衣服,刺客左肩赫然印了圆形紫色麒麟标记。 曲意回首,淡漠地注视着大臣们飞快地变了脸色,不敢大声议论只能呜呜私语。她再转向姑苏卿瑟,他尚自镇定,只是玩味地注视着花连城,扯出冷清的笑。 一股莫名的快感从心脏涌进四肢,湮灭了曲意少见的狂燥和愤慨,必须有人对这场闹剧付出代价。这场在他灵堂前上演的闹剧。不管任何后果。曲意想。我的任务不就是制横太子与轩清王么?姑苏卿皊与皇位无缘,那么我就要尽全力压制姑苏卿瑟,同时剥削姑苏氏的权力,让天下易主更名。 爹,你用轩清王府的信函引为我为姑苏卿辨白,从而让一群喽啰明正言顺地探听姑苏卿皊的虚实;姑苏卿瑟,你利用我见证金针的过程,无疑得到了一张尽情施展的王牌;姑苏卿皊,你结束了一场恶战的腥风血雨,同时又经我的手,拉开连环计最后一环的帷幕…… 花连城布下了这么精密的一局棋,而我,才是这局棋不可或缺的主线。机缘巧合下,唯有我才能做这场战争的导火索。 洵安帝为尊,配五爪龙,其余王亲宗室配四爪龙。太子衬麒麟,诸王衬貔貅。紫色麒麟标志从来都是太子府侍卫的证明。姑苏卿瑟还是襄王时皇帝曾赠他一枚圆形麒麟纹样的纯金指环,教他用火熔时烙在侍卫左肩,作为侍卫为皇室效劳的荣耀。这事情在权贵中心知肚明,今日,就成了姑苏卿瑟的绊脚石。 花曲意不知道他也在意她的伤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姑苏凭昭脸色愈发沉重,单薄佝偻的身形散发出帝王掌控生杀大权的气概,周围的气氛似乎一下子凝住了。“瑟儿,麒麟戒可在你手上?” 姑苏卿瑟举起右手,那枚象征着大宗尊贵的圆环麒麟戒在目光下熠熠生辉。“儿臣从未离身。但这事绝不是儿臣做的,这五个人也不是儿臣手下,儿臣府里一百三十名侍卫全部记档,并没有这五人。” 姑苏凭昭微微颌首,“那这五人身上的烙印怎么解释?” 姑苏卿瑟脊椎有些僵直,曲决有那一瞬间觉出他已经联想到是自己拓下麒麟戒的纹样,不过是很久以前花连城吩咐下来的,他准备这么久还真是精心精意。姑苏卿瑟淡色的薄唇缓缓吐出,“儿臣不知。” “朕不想枉冤了你,可朕也不能单听你一面之词。把麒麟戒交给熊集察,他拿去仔细核对刺客身上的图案。麒麟戒是天下至宝,笔法工琢天下独一无二,谅谁也信不出一模一样的一只来。” 一个太监从姑苏卿瑟手中接过褪下的戒指,吩咐内侍下去取火折子。 过了一会,熊集察飞步走上前呈上半张淡黄的人皮,旧的伤疤下有一个伪黑的烙印,“回皇上,两个标志全部相同,丝毫不差。” 四下又是一片哗然,姑苏凭昭似乎没有注意到灾句话,良久不搭言。 一个年轻的官员忍不住谏言,“皇上,太子已经是一国之储,他绝不可能如此糊涂,仅从一个烙印根本不足为证,这些刺客既能污了轩清王的清白,可不要从死人上污了太子的清白啊皇上!” 曲意不失时地笑笑,说“既此,大人岂不是想说是太子故意想用死人污了王爷的清白?必竟信函可比烙印明显得多啊。” “你!”那官员恨恨扣头一时有些口不择言,“王爷后天罹祸,妖女挟王爷乱政。皇上,此女违反后宫不设政的祖制,应杀此女,另择温良贤淑者充王府。” 花连城微扬起下巴,唇锋勾出凌利,“哦?江大人扬方要诛杀本将军的女儿?诛者,九族也,那岂不是要诛连本将军?你说本将军的女儿乱政,是不是也要说本将军指使女儿乱政?” “下官不敢。”豆大的汗珠滚进青年官员的衣领,他也不辩解,梗着脖子生硬道,“必竟无从得知。” “够了!”眼瞧着天愈来愈热,熊集全净了手,踵着碎步用冰裂纹节竹府大托盘奉上一盏湃了菊花贝母杜仲,刚至承光帝前,姑苏凭昭一掌打翻了茶盏。 曲意深知今日风有些过,慌忙跪在地上,随着所有人唱喏,“皇上恕罪。” “谋杀朕的不是轩清王,不是轩清王会不会是他的正妻王妃?不是王妃,会不是会她的父亲花连城?不是花连城,会不会是他的君主……唉,自导自演的戏?”姑苏凭昭气有些虚,喘了口气又道,“朕就不觉王妃做得不对,她若不讲话,难道让你们把朕的皊儿抽筋剥肉囫囵个吃下去吗?宫中朝中全都相互猜忌陷害,你们让不让朕有一日消停!” 曲意微微舒了心,看来承光帝明显偏袒花氏与轩清王府了。他也不得不领袖,轩清王受辱却洗却了嫌疑,而花氏,整个事件就没有一个矛头可以指向她们。 “太子”,姑苏凭昭脸色还是阴晴不定,语气却缓了些,“胸有什么话说?” 姑苏卿瑟仔细地将头印在晒地略受热的地砖上,阴朗道,“儿臣知错,让心怀不轨的侍从招下麒麟戒纹样,以致今日地步,是儿臣监察不严,不力管理之罪;今日没有增强守卫,让歹人有可趁之机,使父皇受惊,是儿臣粗心大意,救驾来迟之罪,虽心系弱点病情却让幼弟受辱是儿臣关心则乱,疏于思虑之罪。种种罪行儿臣甘愿受父皇惩罚。” 姑苏卿瑟言语所说颇有技巧,既先声夺人息了承光帝的怒气,又谦虚知错,留下的是一国储君的风范。必竟他认的这些“罪行”,照比一个谋逆篡位,刺杀皇上未免小多了。 曲意心知自己不能再插言,而花连城方要冷笑着说上一句,承光帝便已经开口,“既然太子知错,就在你的东宫多呆些日子静思吧,大小事宜都不用出门了。” “皇上,三思啊……”姑苏凭昭的意思很明显,他虽嘴上不饶太子,却只给了他禁足的惩戒,只是为了敷衍花氏一族罢了,并起不上实质作用。而在这一个夺位易主的关键日子,姑苏凭昭的行为无疑最明智的。就算如此,那年轻官员仍看不出火侯,高声请谏。 姑苏卿瑟蓦地打断他,“谢主隆恩!” 这场闹剧最终散场,曲意推着姑苏卿皊上软轿时,并没有看到姑苏卿瑟注视她左肩的那一抹关切,最终消散在失望中。 我能做到的,你其余的女人做不到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方正午,曲意将临好的信函用蜡封住,唤来潆洄,“把这个给阿福。顺便替我唤韵侧妃来,本王妃邀她一起用午膳。” 韵侧妃来得倒快,正急煎煎地行礼,被曲意一把托住。韵妃今日穿了件铁绣红三件墨团罗裙,鲜少灰暗的色彩使一向俏丽的她有些黯淡,而头上也仅绾了家常的螺髻,斜对角处随便戴了几支簪子,整个人显得勿忙烦忧。 曲意笑吟吟地牵她坐下,几旁侍女早在梨木桌上摆各了菜式。“姐姐今儿是怎么了,好好儿一幅心神不宁的样子。” “唉哟,妾身如何能定心神。”韵侧妃用帕子点了点,额角略沁出的晶莹的汗珠,“王爷和娘娘上午历的险,妾身深在王府都听闻了。怎耐妾身无能,不能尽一份绵力,心里愧疚得紧。” “不过是王爷吉人天相,本王妃恰好在场罢了。上午出了这等子事,哪里是我们女人家扭转得了的。”曲意含笑着挟了块杏仁桂花糕放在韵侧妃的瓷碟里,“本王妃晓得你欢喜这个。正赶上奴婢们打了新嫩的花瓣,淘干净做了糕子,咱们姐妹尝尝鲜。” 韵妃勉强咬了一口糕饼,“王妃便是不来找妾身,妾身也要去寻王妃呢。” “什么事?”曲意友好地笑着为她盛碗蟹黄芫荽汤,“慢些,润润嗓子。你现在正热着,贪凉反而有害。待会儿再给你盏冰底儿的酸梅饮来。” “谢娘娘。”韵妃幽幽叹气,“还不是为王爷的事。上午那事儿必竟于王府是个耻辱,这叫什么事儿,今后人们可都要指着咱们王爷的脊梁骨背后嚼舌根子,说连自个儿父皇都不信任他,岂不又叫人转瞧了去。王爷虽然脑子不灵,可他还留着六岁时的智力。他六岁时便是神童了,便只贪玩儿些,好坏事情还是明白的。他从紫衣侯回来,必中就不大痛快。我们做妃子的不就是为了让王爷宽心么。他如此,妾身心中也不痛快。娘娘您仁厚和心,又倍受王爷宠爱,就想与您议上一议。” 曲意制止了潆洄的动作,用银签子剥开一只明虾,蘸了芥茉醋汁,“喏,刚供上来的明虾,都是百里挑一的顶好的。韵妃你尝尝,应是宫中也比不过的,皇上还是重视咱们王府,把王爷放在心尖尖上。皇上护着王爷,哪些个不想要命的奴才敢说编排王爷的话?” 曲意看着韵妃吃下明虾,又浅笑问,“王爷现在在哪儿呢?” “是沐充华那儿”,韵妃慢慢咀嚼虾肉,只觉得的确鲜美多汁,可口得很。 曲意心中森然而笑。不愧是姑苏卿皊最宝贝的女子。只有对着真爱的女子,如他那般骄傲的人才能显露出不为人知的软弱,才能寻求冰冷世故中唯女人的母性方可提供的柔软与安慰吧。其实……我一样可以包容你的不堪,给你珍视的怜惜。不,我甚至可以与你共同渡过最耻辱的日子,与你一起遮挡腥风血雨,这些,是你其他女人们都做不到的。 韵侧妃舒朗子许多,“王妃不喜欢这些菜式吗?妾身瞧您也不用些。” 曲意只是咬了口杏仁桂花糕,淡淡道,“胃口有些不适。” 九碎,既是你的葬日,我也应不食荤腥,做为最后的怀念。 你只需要我(一)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与此同时,阿福提着一只柳木笼子进入了明繁馆,对清管进贡翡翠数量的石繁行了一辑,“总管,小的按您的哈哈给各苑的主子都分了只鸟。唯有隽侧妃还在禁足,说鸟儿扰她休息,给奴才扔了出来。奴才方去了鸟语抹一回,主管的孙司怕它在外面两日染上了些子病症,要下午带人给它洗弄干净再回去。” 石繁也不甚在意,“你把它放门前儿吧,我没事听它叫唤也不错。” “好咧”,阿福忙不迭躬了一身,将笼子挂了出去。 似乎有哪里不对。石繁若有所思地举起一只水头丰润的翡翠弥勒,对着阳光照了照,“男佩观音女佩佛,这串上好的翡翠明天给王妃送去吧。” 曲意和韵和过膳,潆洄盛了两只冰碗,曲意捡了几块浇了蜜糖的木瓜用过,拭了拭唇角,“天气一热就腻了,韵妃陪本王妃走走。” 韵妃为难道,“妾身身体有些倦了,怕与王妃玩得不尽兴。” “没什么。听说石总管那儿新进了批翡翠玉,本王妃妃只钏子,就想韵妃和我选一选。” 韵妃只好应了,“妾身有幸。” 曲意全听茶水漱了口,又进内室穿了件织花晓月指丛褙子,从妆奁深处拿出一支特制的如意椴沁蜜香香囊藏进中衣。随手选了几树螺宝珊瑚簪,盈盈走到韵妃身侧,替她簪上,合手笑道,“簪子配美人。韵妃美貌为它增色颇多。” 韵妃满脸喜色地福了一福,“娘娘过奖。” 引路的小侍卫快了几步,曲意到达明繁馆时,整个馆的人都停下手中的活计出来迎接。曲意展臂虚扶,“本王妃不过是来参赏布料罢了,大家不必拘礼,石总管为本妃带路就好。” 石繁起身,“正好我看中一串翡翠玉坠想献给正妃赏玩。” 曲意笑容怡人地接过翡翠珠串,瞥了眼在明繁馆挂着的柳木笼子,一只绿羽鹦鹉欢腾着啼叫,偶尔蹦出零星的词语“王爷吉祥,王爷吉祥。”曲意挪动脚步,像是在对着刚刚偏低的太阳。正巧走到离笼子大约五步时,她将珠串重重叠叠地环在右掌,眯着眼睛观察弥勒图形坠的成色。 无名指和中指上纤长的金壳瑞兽玛瑙壁护甲散发出沁甜却不腻的香气,曲意在心中默数到“八”时,绿羽鹦鹉忽然高声尖叫,“晚上把信交给太子殿下,晚上把信交给太子殿下!” 鹦鹉噪音太过尖利,把曲意着实吓了一跳,手指一抖,重叠的珠串蓦地下滑,临脱手的时候曲意紧紧攥住,珠串在半空中绷直成一条线,翡翠弥勒左右摇晃着。珠串与护甲有奖储蓄撞发出清冷的响声,曲意若有所思地移动珠串,碧莹莹的颜色滑过在场所有人苍白的脸。 曲意将珠串合上,交给一旁的侍从,“这么好的物件儿得好好保存,摔坏了就可惜了。”又转向绿羽鹦鹉,“这只鸟也是珍奇,说出来的话让本王妃惊了一惊。” 韵侧妃嘴唇抖了抖,看向石繁,“石总管,这鸟儿可是你的?” 石繁年轻而有棱角的脸上也有惊讶,却没有太过失态,“回韵妃,这只绿羽鹦鹉原是鸟语林育的新品种,被隽妃娘娘退了回来,大约时才到了我这儿。”他莞尔,“不到两个时辰,我怎么抽时间教鹦鹉说话?” 你只需要我(二)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霜淡,你去请王爷来,潆洄,你去鸟语林将司禽孙寒瑶唤到这里。”曲意悠而笑,有下人给各主子们搬来椅子,她绝绝在首位坐下。 石繁不慌不忙吩咐道:“去沏些上好的雨前龙井,看来今明繁馆要热闹许久了。真是蓬荜生辉。” 石繁话音方落,潆洄带着一名女子匆匆穿过人群向曲意礼了一礼。“回王妃,说来也巧,奴婢没几步便碰到了孙司,她要取回鹦鹉,正巧向奴婢打听明繁馆如何积了这许些人。奴婢便将她带来了。” “真巧。”曲意扶掌,“听说你在王府两年有余,对鸟兽了如指掌,也是个奇女子。本王妃这儿有只绿羽鹦鹉,你看得出些什么,都与本王妃说说。” 孙寒瑶接过鹦鹉,仔细端详了会儿,木着脸回答,“这只鹦鹉是南方进来的最新育种。它的翠羽纤毫,顺滑无杂色,是顶美的鸟儿。禽兽皆有王,和它配对的鹦鹉是鸟语林众鸟之王,石总管四天前向我订下了它们,今早儿刚刚带走。奴婢听说它是被献给隽侧妃又被退回不,奴婢平日就倍加怜爱它,鸟语林是清净之地,奴婢正打算将它清洁一番送回去。” “那这只鸟可会说话?” 孙寒瑶隔笼抚摸鹦鹉,绿羽鹦鹉又换了些吉祥话喊着她,笑道:“鸟中王后,极通人性,聪明绝顶,凡是人说的话,它上了心就会记下来,见人多兴奋时就会说出来。奴婢们,通常照顾它们时可都不敢随意说话呢!” 曲意抿了抿嘴,接过小侍呈上的茶,“那么是任何话它都会说?” “也不是,”孙寒瑶细说道理,“它再聪明也只是畜牲习惯,在它高兴的时候才会记上几句,奴婢们教它说话的时候都得用一些好吃的来哄它,况且鸟儿忘性大,会说的也就是近几时才听来的话。” “总管,总管恕罪!”一个人哆哆嗦嗦地竣在地上,眼泪鼻涕沾了一脸不住扣头,“是小的在挂鹦鹉时喂它了吃些东西,小的不知道它会有这些子能耐,小的对不住总管的收留之恩啊!” 石繁眸子蓦地凌利,深处是抹不开的愤怒和懊恼,他对阿福冷道,“你的确对不住我的收留之恩。” 曲意好笑地看看这对主仆之间的暗流滚动。石繁,你若一开始多些警惕、少些怜悯,也不至于让我这么容易地趁虚而入。她恶意添了一句,“鹦鹉学舌,果真没错,不过不知总管想将什么信件给太子殿下?” 石繁年轻而有棱角的脸浮现出倔勉之色,“属下不知,属下也不会做这等私相授受之事。”的手指轻轻拨了拨身侧的木几,刺耳轻快的声音似乎是她自己心中高贵地任何掌控生死的笑声,却让石繁头皮一阵阵发麻。“这样,你们都进去搜一番,不过是两三天内对鹦鹉说的话,不定信函还在。石总管,本王妃也不是怀疑,只是把这两三天内经手的人都搜一搜得好。从你这儿出来的,就只能委屈你做个表率了。韵妃,你说这方法行不行?” 韵侧妃回过神,堆了笑道,“自然是行的。” 两路侍卫听候任命闯进明繁馆,石繁傲然看着他们进进出出,也不阻拦,“王妃,难道我会怕他们搜出些什么?只不过若没有结果还请王妃给我个交代。” 同意还未等说话,一个侍卫快步呈上来一只木匣,“禀王妃,奴才们从石总管的西厅书房的书架上发现了它。” “这不就给你个交代了么?”曲意拿出匣子里的一叠信件,略翻了翻,得意地用舌尖在唇上划了半圈儿,眨眨眼,“你们都拿去看看这地是什么吧。” 韵妃看出了曲意此刻恬美外表下含着的森冷,战战兢兢地取了一封信,随及惊呼一声,不由得用手帕掩住嘴。 石繁也捡起甩在他身上的信,刚看到“属下已知今日之事,望主子稍安勿燥,属下定搜集轩清王缺处献给展下,以表忠诚不二……”时冷汗便滴了下来,他一把将信掷在地上,方寸大乱,“污蔑,是哪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有心陷害我!” 随着他的怒骂声,门口响起一句嬉笑,“你们在玩什么?怎么现在才叫本王来?” 你只需要我(三)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石繁霍然跪下,“王爷,属下冤枉。属下只忠诚您一个主子,若真有异心何必将信函放在哪此醒目的书架上,来往的侍从颇多,属下怎会愚到惹人怀疑。” 曲意心下好笑,就算你主子不是个白痴,他也救不得你了。她也没看姑苏卿皊先带人行了礼,便随口吩咐,“将王爷推到主位来。”自己却只从地上起身,没有回到座位上。 “好好儿你跪什么,起来陪本王。本王今天生了大气,要你来逗本王开心。” 曲意微一欠身,“王爷,石繁这些日子暗中为外人透露我们轩清王府的要密,其罪之大,足够让您更不开心好多时候了。妾身想逐他出府,您意下如何?” 姑苏卿皊鼓了鼓腮,“本王不要,石繁走了本王永远不会开心,本王要石繁留在身边。” 曲意没有听从他的话,神色严肃地直身子,扫视了在场的所有人,声音柔美却带有不可更改的气势,“王爷后天不足,这是人人得知的事实,所以有些大事必需得王妃做主,希望大家不要妄议本女妃擅自揽权。” 韵妃主动跪在地上,吐字清亮掷地有声,“王妃本就是王府主母,妾身等俯首听命。” 堵在明繁馆的侍从们也随之跪下,“王妃本就是王府主母,奴才(奴婢)等俯首听命。” “我不服。”石繁镇定了许多,“属下的疑问王妃还没有解开。” “这怎么还要解。不过是最危险之处便是最安全之处罢了。”曲意静静地交叉双手,“本王妃若没记错上次柯惟王睽大闹轩清王府时,本王妃曾想一纸奏折到皇上那儿,是你给拦下的。别人或许听不懂本王妃在说什么,石总管我该记忆犹新吧?” 在令人尴尬的沉默中,姑苏卿皊几次想从红松椅上转到轮椅却少是,最终他只是扭了扭身体,软地喊,“王妃,你来扶本王,本王想你了。” 曲意赶得就是姑苏卿皊残废且装傻做愚的当口儿,怎么会过去受他威胁?便回眸一笑,“乖,妾身一会儿就去陪你。”又默默向潆洄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盯住姑苏卿皊不要让他碰任何东西以免自残来惹乱子。 “石繁,你与府外人暗传信函,编排轩清王府是非,制造舆-论,证据确凿,虽然太子与王爷是亲兄弟,但是忠仆不侍二主,王府里容不下你这种勤快过头的属下。”她笑意点点扩散,出一圈圈涟漪,“念在你为王爷奔波多年的份儿上,本王妃不过多为难,你走罢。” 石繁脸色青白,牙齿死死咬,略可以见双颊有一小块的鼓起。曲意知道他在强忍怒气,却没想到他也不再辩解,或许石繁以为她威震住了全府,再呆下去背着骂名,也没意思了。石繁终只是挺直腰杆跪在仍絮叨言语的姑苏卿皊面前叩了三个头,“属下走了,愿主子安泰如意,理清女祸,夺回大树,还属下清白。” 姑苏卿皊回头悄声对曲意道,“王妃,本王不想石繁走。” 虽然隔得很远,曲意仍是听到,甚至也听到了,他语气间的乞求。 你的葬日,却是个好日子呢!曲意望着琥珀色的天空摇着头低笑出声,一定是你在天上帮我,帮我成就了这么多人,帮我压制了这么些人。我看到姑苏兄弟隐忍不发的模样,你不知道我有多开怀。还真是最好的礼物。 你只需要我(四)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她忽然止了笑,敛衣正色道,“轩清王府不需要只会行礼的下人,而留着会为主子分忧的奴才,你们都记住了。” 石繁冷笑着站起身,仔细抹平衣上的褶皱,厦不走向加夹着碎小花朵的甬道。 曲意幽幽道,“我早就说过,鱼和鱼饵有成千上万,而俯视苍生争夺拼杀的,从来只有一个。” 石繁似乎脚步一滞,却并未停下,反而加速了步子,仿佛是想藏住什么心事而刻意逃避话题。 “都散了罢。”曲意和蔼地指着一个在跪着的奴才,“这个奴才还好,办事认真但忠心耿耿,不过是认错了主子。本王妃不怪罪。你叫什么名字?今后就由你做轩清王府的大总管吧,不要错意了本王妃的欣赏。” 阿福慌忙喜极叩首,“小的阿福,谢主子大恩,一定勤勉认真,尽忠职守。” 轩清王府的侍从四散退下,从今日起,曲意除掉了代替姑苏卿皊的心腹,彻底扭转了在王府的被动地位。她抓住姑苏卿皊的弱点行事,成为王府掌握大权的主母。而在各个奴才婢女心中,也清晰地印下了她的巧笑倩兮中海里藏针的锋芒毒辣,再无人敢轻视这个十八的岁的少女甘心跪在她面前惟命是从。 整个明繁馆外只剩下了曲意和姑苏卿皊两人。姑苏卿皊卸下面具偏头道,“做什么留着侍卫在这儿,就不怕众口找出破绽?” “王爷说笑了,”曲意扬起天真的笑脸,“让太子明白轩清王府与他决裂,是件好事。” 在场的都是自己和韵妃宫中可靠的侍卫,一来是为了控制全局,不让石繁有翻身之力。二来,就是为了将今天的事情宣扬出去,韵妃是个聪明人,第二天京畿的大街小巷都会传闻太子安插细作在轩清王府,姑苏氏兄弟在明里暗里都会透彻地绝裂。太子尚在禁足中,他分一份的心力在因残疾而与皇位无缘的姑苏卿皊身上都是一件好事,这也是有了牵制之心。 “本王果真没有低估你,”姑苏卿皊缓神,随及将目光投在石繁远走的甬道之上。此时林木葱郁枝叶茂盛处透出点点的森冷,有风指过带出琐空洞的轻响。“本王又失去了一个必不可缺的人。” 曲意将手放在姑苏卿皊的肩上,同他看向一处,仿佛石繁倔强的背影刚刚走到路中央,还没有消失。她沉声说,“没有什么人是你必不可缺的,他们能做的事我也能做,我会代替他们成为你生命唯一的人,你不需要他们,你只需要我。” 夜幕渐渐深了,一个黑衣女子从后院走进曲意房中,她摘下兜帽,露出清丽的小脸,尤为瞩目的她一双绿汪汪的眼睛,像湿润的宝玉。 霜淡被潆洄拉去上灯笼,整个房间悄无声息。曲意挟住眼前女子,一翻掌心,准备好的红绒金线线袋滑进她的袖中。曲意颌首,“寒瑶,辛苦你了。也请你放心,你哥哥是为我父亲做事而被贬谪,家父不会坐视不理。人生低谷高.潮频起,他在低谷时尚有我父亲疵护,相信他与花代一荣俱荣的高、潮很快就会开始。” 不错,孙寒瑶是孙解的妹妹。南瑶人天生为圣女和宫主服务。在上一任拜月宫主在任时,舒漓与宫主分道扬镖,也将南瑶人划分成为两拨。舒漓故去,拜月宫主也莫名自虑,掠月即位。而南瑶与分化并没有复合,一部分仍支持拜月宫,另一部分则充入三千阁,在南瑶的分部,名为“采桑女”的组织。当然,这个跨越了两代人的秘密,带着前任拜月宫主圣女之间无人道清的暖昧,只有参与无人道清的暖昧,只有参与其中的人明了。 曲意临出门时佩戴的香袋,黑面放置的是孙寒瑶研究出的昂贵香料。鹦鹉是事先训练好的,闻到异香便会喊出所教的话,以此抛砖,斩断了姑苏卿皊最得力的臂膀。 “属下明白。”孙寒瑶压低声音,“将军派属下告诉主子,哥哥手上的兵符不是真的,真的那块在王爷手里。” “嗯。”曲意而后释然浅笑,那是自然,姑苏卿皊早下了一手,爹而后才先发制人,牺牲弃子,顺手推舟。花连城这一棋端的是最好的一步。 我有多憎恶回忆(一)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你别总动弹,本王有些对不准了。”姑苏卿皊一只手按住曲意,另一只手涂满了黑色的药膏向曲意伤口上蹭。 曲意呲牙咧嘴地左右躲开,“这是什么东西,糊得难受,又有股难闻的味儿。” 姑苏卿皊没好气儿地“哼”了一声,“剑捅进去的第二天你都能活蹦乱跳地出府,还把伤口绷裂了,这时候却嫌这儿嫌那的?” 曲意嘟嚷:“我是被你拉出府的,你还埋怨我。”姑苏卿皊不满地将手上一摁,曲意疼得全身哆嗦,“看着点儿,小姑娘家细皮嫩肉的,你怎么就不知道怜香惜玉呢!” “嗯,”姑苏卿皊有意无意地敷衍着,就着潆洄打来的水净了手,回头看曲意正要缠纱布,忙挡了下来,右手快速拿起一只圆瓷瓶,大拇指弹开了盖儿,“等等,还差一道工序。” 曲意蔫嘴,眼泪旋在眼眶里装可怜,又惨兮兮地拉了拉姑苏卿皊袖沿。“够了吧,好王爷,真的很疼,好好儿的人都禁不得这样折腾。” “唔,那就不用这个了。”姑苏卿皊淡然放下药瓶,又帮曲意裹伤,“小心着左肩不要动。” 曲意擦了鼻尖儿上的汗,愤愤道,“谁配出来的药,真该让他自己试上一试。” 经过漫长时间的沉默,姑苏卿皊抬起凤眸,幽幽道:“本王在里面掺了盐卤。” 怪不得深夜也巴巴儿地过来为她裹伤,原是存了这心思。曲意大怒:“为什么?” 姑苏卿皊理直气壮道,“谁叫你惹本王生气,当一个小小的惩罚。反正仅消炎且无害。”脸上现出清微的笑,却说着毫不相符的话,“本王还是怜惜美人的。” 曲意无语,翻身滚到床榻上,用被子蒙住头,“睡觉。” 姑苏卿皊听见她从被子下面发出闷闷的还堵气的声音,不由得摸了摸鼻尖,舒展了嘴角。又唤来侍女替他洗后躺在曲意身后。 曲意一直没有睡,左肩一跳一跳地刺痛,她只能偏向右卧着。待为熄灯过后,她才睁开了双眼,盯着西墙洞开的窗户。一轮上弦月挂在西天,发出的光只能照亮它自己。风很潮湿,而曲意的心脏就仿佛被掼进了这样一把咸腥湿腻的风,吹动了在血脉中扎根的荒草,说不出的空寥。 九碎,你在天上吗?是寄居在星中吭歌的亡灵中的一个,还是飘荡在秘的蕴生雷电的乌云中遮蔽天空?你会不会偶尔化成一股海风,亲吻了我的伤口?这样带盐渍的吻,让我痛苦不已,也让我清楚地明白,自己再也没有资格享受幸福了。 现在,你站到最高点了。你的怒,让世人望而生畏,你的笑,让万物只配衬托。你终于站到了凌于尘间的地方,这个地方是你一直所求的无上尊贵。是我一手成就了你。而我,突然无比后悔。九碎,你在天上,会不会如我寂寞?不,你一比我好些,你可以触摸我,让我痛,可是我,凭心化为千千结,愈解愈乱,都连直视你的勇气也没有。 远处的宫灯一盏接一盏地熄掉了,夜中仿佛还有它们燃烧到最后晃出发中雾般的光。生命明灭,连选择都不可。我也勇敢过吧?可惜我终是太无安全感,无法在没有看到希望的时候与你走到最后。 这样温柔的夜呵!全心全意地包锅住曲意的眼眸。是太温柔了吧,曲意想,所以我才滴出了眼泪。 我有多憎恶回忆(二)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也不知过了多久,曲意正昏昏欲睡,门外突然传出短促的扣门声和霜淡焦急得略变了音调的话,“王爷?王妃,奴婢该死,扰了王爷王妃休息,劳烦王爷王妃起身,散金楼起火了!” 姑苏卿皊也被吵醒了,正揉着眼睛打呵欠,蓦地听到,“散金楼”三字,倏地坐起,声叫道,“来人,替本王更衣!” 曲意埋怨地瞪他,意思是,“你都忘了装疯卖傻了。” 反正你的侍女肯定知道,姑苏卿皊毫不示弱地瞪回来,乖顺地让霜淡半角他搀到轮椅上,胡乱了抓件大披在中衣外。曲意也由着潆洄为她加了身长衣,不紧不慢地结扣子。 姑苏卿皊也没了兴致耗下去,干脆不等她,一个人滑着轮椅出了内室。 不过是争宠罢了。曲意不咸不淡道,“咱们赶去救火么?王府养侍卫做什么,白白让人笑话。” 姑苏卿皊如被惊雷劈醒般,果真不再动了。而是等曲意拾掇完,推着他缓步走出顷语宫。 宫门前守森严,彻夜不休。曲意在安排人手只仅特意,留出极隅处的测春院为空缺,孙寒瑶便从那儿绕了好几个亭廊才进了顷语正展。 散金楼是王府建筑群中极偏的一处,姑苏卿皊特意让何思桐远离王府纷争,还真是用心良苦。 顷语宫通向散金楼的路只有一条。过了好一会儿,曲才能借着金的高度眺望远处燃烧的宫殿在空中化成清晰可见的青烟。有从各苑调来的人匆匆忙忙端着水桶淋向肆意金红的火焰。火势小了些,可青烟却愈来愈猛烈了,吞灭了假山,湖榭,楼阁,像深奥的另一种生命的继承形式,散发着无限的张力。 忽然一阵寒促的声响,轿夫发出频频惨叫,金撵剧烈摇晃了一下,失去平衡向一头栽过去。“王妃!”潆洄惊呼,夺手一只飞镖打下了三枚刺向她的梅花扣。 曲意没想太多在金落地前,一脚使力飞了出去,扯过姑苏卿皊的胳膊搂进怀里,抱着他就地打了两个滚,化去大部分冲力。 “别动,”曲意翻身跃进,急急地交代了一句。伤口被姑苏卿皊压住了,火辣辣的疼,她也管不得这些,一按腰部,被扎成腰带的聂雪弹出来。她执剑划了个冷冽的弧,几只淬了毒的暗器掉落在地。 曲意四下一望,有粗黑的毒蛇纷纷从轿夫的腿足外撒下牙齿借着夜色向她游移过来。曲意手有点软,她分辨不清蛇的数量,只能用耳朵仔细听清它们的动向,也不敢走动,怕引不来毒蛇,那么身后的姑苏卿皊就遭了殃。她只能一再用力握住剑柄,努力不去想蛇油腻恶心的形态,绷紧剑气,聂雪寒冷的锋芒扫过,十余条蛇瞬间身首分离,直到蛇血溅到她的长衣时,曲意才知这些蛇已经距她很近了。她缓缓吸了一口带着腥腻的空气,还未来得急动作,从低矮的柏树林里蹿出几个黑衣人。 我有多憎恶回忆(三)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曲意叹了口了。她已经滑有了再战的力气,可是在黑暗中的不明势力,似乎都不顾,自身的伤势拼了性命只针对她一人。潆洄和带来的几名侍卫努力分散这六名刺客的注意,却效果甚微。 曲意开始不再进攻,只用聂雪截住刺客的攻势。她阻拦的速度逐渐迟缓,来人步步杀招,她只能凭着身形是该避开要客。 孙寒瑶精通兽语,此刻也应被散金楼的动静惊醒,这么一大批发生了异动,应该在过来的路上。曲意要做的事是尽力拖延时间,而面前这个一直与她对打的杀手尤为难缠,功力虽不是顶级,使用的招式却异常毒辣,脉脉中竟似与她的武功相合,她中气不定,一举一动处处受制,那人也像明白她要用的剑法,招招先她一分,迅速精准,令她毫无招架之力。 又有一个剌客摆脱了侍卫朝她扑来曲意灵机一闪,反而迎上了剌客扑来的力道面前的杀手猝不不急防,剑锋吐出的力道疯狂得收势不住,直接扎进了那刺客的胸膛,从后背刺出二寸。 曲意的掌心也出了细汗。这样狠烈的力道,若是刚才避开,现在也是横尸一具了吧?那人又拔出了剑,长剑带着卡住的白骨舞出一个银花,削下了曲意半只袖子。曲意勉强格开攻势,苍白着脸问:“曼珠纳血,紫宫,你是紫宫的人?” 那人并没有回答她,反而出手更加凶狠,曲意心头已经大乱,气息紊乱,聂雷固元她的力道支撑,软软地垂落成一条绫带,曲意一瞬不瞬地看着长剑向她刺来,仿佛看到了九碎执剑迎风而笑,舍子臂抽腕间柔和而强势,内力吹开了他的长发,露出淡薄清削俏的脸。而他绝世的双眼终于缠绵地注视她,像神秘的如唤。 忽地一破风之声,斩断了所有美妙的幻象,一枚尖利的石子打偏了斜来的剑,也带离了杀手的攻击。与此同时,几路王府的侍卫涌了上来,解了曲意的困境。 打斗停止时曲意虚弱地靠在树上,潆洄和阿福扭着一个女子跪在曲意面前,“王妃,这女刺客曾想自刎,被奴婢截住了。” 此刻王府侍卫举起来明晃晃的灯笼照亮了那女子身上火红的长裙她的长发垂下来遮住了脸。可曲意已经从她纤细玲珑的身段上认出院她是以自己搏杀时处处想置她于死地的刺客。她定神问:“你是什么你派来的?为何对本王妃恨之入骨?” 那女子冷笑几声,从长发中抬起一张冷艳伦的脸,“你会不知知道本主为何恨你?” “你!”一股寒气从脊椎直窜遍全身,曲意几次调正呼吸,一字一顿咬得极为清楚,“林浔落。” 潆洄也一惊,失神地盯着女子的脸,险些松开掣住她的手。 曲意辨不清心中的悲喜,她拖着的虚软的步子到林浔落前,触碰她寒凉的头发,喃喃问,“你复了吗?这样一个问题,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可她还是问了出来。从她手刃九碎那一刻起,她便后悔了,这个念头也一直环绕在她脑中。” 林浔落嘲讽地睨着曲意,“本主一直都活着。” “哦,”曲意听见自己空调的声音,“那就带下去吧,在顷语宫的柴房里关着。”她双蹩了眼姑苏卿皊,他已经坐在了轮椅上,闹着要去散金楼,并没有看她。 林浔落不甘愿地被半推半拽地拖着,走到一半时,她不可置信地高喊,“花曲意,你难道不想知道紫官的变故,我假死的真相吗?” 曲意缓慢地仰头,散金楼的火已经被扑灭,灰青的浓烟也淡薄许多。不用说,火是林浔落放的,顷语宫布局防守都极为严密,只有在这唯一的路上设伏,府中侍卫多去救火,自然无人知晓,难怪在打斗时就有熟悉的感觉。曲意自嘲而笑,九碎将这纵蛇之术只传给了林浔落一人,她早该想到的。九碎这样宠爱她,保护她,却没有教会她谋智生存之道。他是不希望这个冰冷得如他的女子被世间的污秽浸染,偈自己一样吧?再深郁的情感也会不会像浓烟一样消散呢?或者是要过很多年以后? “不用。”曲意无力道,挥了挥手。“你不知道我有多憎恶回忆。” 姑苏卿皊滚着轮椅到她身边,对上她的视线,关切道,“怎么脸色这样难看?” 曲意苦笑,“伤口又撕裂了。” 没有死亡就没有终结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姑苏卿皊火急火燎地去了散金楼,曲意借口耗力过度身体不适先回了顷语宫。潆洄让小厨房为她煮了盅金丝枣红糖血燕,又夫她裹伤吃了药,曲意脸色逐渐缓了过来,潆洄轻声问:“主子,你真不想知道其中缘由吗?” 曲意盘腿在美人靠上尝试着吐纳新气,口中含着一只湃在冰瓮的雕成鱼形的罕见玄玉,借着寒冰的冷咧与玉的灵气,滋长丹田深处的内力。缓缓运行一个小周天后,曲意才吐出玉鱼,用巾子汲干额上的汗。 “知道有什么用啊,”曲意示意潆洄为她揉捏前臂,语气怅然,“只有活着,才没有结局。现在人都死了,便是我亲手扼杀了这个结局,和它终结后能想到的任何可能,再执著于过往,便是自寻烦恼了。” 她又扶着潆洄的手起身,从床上拽出一只箱子,在一个暗格中取出一只油纸包,“这里面是假死药,搀进林浔落的饮食里,在她进乱葬岗子前劫回来,好好安置在三千阁。”曲意有些力不支,缓了口气道,“此事宜早不宜迟,姑苏卿皊应该有了疑心,务必在他动手前办法。” 潆洄应了声“诺,”又木着脸道,“主子,您若真要斩断过往,何必费心将浔护法劫回来?也不用这假死药,一剂砒霜省了许多事儿。” 曲意身形一颤,从入紫官那日,长她五岁的潆洄便服侍在她身边。对于她的性格情感都比其余人清楚许多。也是那段回忆唯一完整的见证人。她说的不错,自己便是输在了行事果毅而内情主优柔寡断,或许有一日自己可以达到无尚的至高点,拥有肆意行事的自由,可终会将心灵设成一个牢笼,此生亦逃脱不掉。 “她终是九碎挚爱之人,我不想让他遗憾。”曲意艰涩答道,三寸豆蔻指甲不觉进了潆洄肩肉里,“好吃好喝地待着,必竟是高我一级的护法。” 潆洄恭谨点头。她明白林浔落于主子来说只是一个盛满回忆与的容器,直到主子真有一日炼就了铜墙铁壁,无懈可击的刚强后,才会解读这个容器里关于过往的所有秘密。可是真会有那么一日吗?女人本性柔软,经历什么,才会褪变成真正的冷漠狠辣?她心中明白这样的褪变是多么刻骨铭心的痛苦。她无法阻止,只能希望主子永远不要经历。 这时霜淡端了金丝枣红糖血燕羹进来,在白瓷壶下垫了帕子,“奴婢听闻晚上出了大事,特特去小厨房给王妃做些东西压惊。亏得是潆洄姑娘想得周全,早吩咐了厨子们备下,奴婢便留在那儿看火,火候好了才给王妃端来。王妃身子可有大碍?这一连天发生了几次事,可将奴婢担心坏了。” “没有事,就是有些脱力。”曲意接过羹,“方才也吃过药了。” 霜淡笑意融融道,“这血燕里奴婢加了几勺蜂蜜,正好能消口中的苦味,奴婢方才遣了小侍去打听,充华姑娘也无事,就是受了惊吓,散金楼损失严重,只剩一处偏殿还完好。可惜了王爷偏爱充华姑娘,赏下来不少稀罕物件儿,都被付之一炬。” 散金楼起火时并未叫上霜淡同行,而她能如此快得到消息,知道曲意伤势与潆洄动作,吩咐小侍打听消息,或许还去关押林浔落的紫房勘查过。可见姑苏卿皊在顷语宫上下安插了多少眼线。 曲意担忧地与潆洄对望了一眼,“明天让阿福来我这一趟,本王妃自会知会他重修散金楼的事宜。王爷偏爱沐充华也罢,王府里不缺宝贝。不过也别太过,按庶妃的份例拨下去,省得让其余姐妹心中忿瞞。” 我不能说,一说出来就软弱了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阿福第二日清早便在顷语宫前候着了,又派了丫环给茶具加了新瓷,将前厅整个清扫了一遍然后才被召进去。 曲意起身比平时了一个时辰,经过昨晚的一战她元气仍没恢复过来,菱花镜中人面容瘦削,五官精致却泛出了疲倦的青白色,只能期望潆洄高超的化妆术能让她多些生气。 “王妃属下连夜统计了散金楼的损失,曾经王爷私下里赏给沐充华的物件不计,就是记档的折成现金就约有八百两。” 曲意正接过潆洄递来的浸过用干水仙土地根等熬成中药的湿帕,听闻指尖也不由一抖,敢很快定神,将帽子自眼下敷在半边脸上,声音闷闷地,“王爷也未免宠坏了她,咱们可没那些银子投进她的闺房,难不成还真是散尽千金博她一笑了。” 阿福又道,“属下一会儿便去安排城西的匠人,再运来上好的木料准备重修散金楼的一皆事宜。” 潆洄将曲意放下来的碎发用玉夹别了上去,食指和中指蘸了珍珠粉揉摁她的额头,曲意恹恹地闭上眼,“用实心的梨花术,别在这份工上贪银子,你的赏赐本王妃少不了。她是王爷心尖尖儿上的人物,咱们没必要给王爷添堵。” 阿福走后,曲意撑起身,将脸上剩余的药渍擦尽,搽了铅粉,潆洄用水化开了胭脂,依层次抹在她的双颊上,又给她螺纹红药珊瑚钿。故意不选螺子黛,用青黛将眉毛描得浓重,将虞美人研成的粉末刷在眉毛和眼睑处。潆洄退开一步,端浮艳红与靛青在视觉上形成强烈的对比,也显现别样的妖娆与灵动,没有一丝不协调。 而曲意再捧起菱花镜时,却只看到镜中美人麻木的脸,一皆铅华仅仅浮在表皮上,空洞得像一张面具,仍遮不住她眼角的疲累和瞳仁的黯淡。 “本王妃怎么觉得自己嫁入轩清王府时就老了呢?再也当不起这样明艳的颜色了。”曲意指尖颤抖着划过眉骨,低低地叹息。 “其实,您从杀了紫衣侯的那一刻心就老了。”潆洄欲言又止。 曲意脑中忽然闪过抹浔落在夜中张扬的绯衣,凭什么你就能心安理得地穿绯色……他从不穿绯色……他为什么最爱绯色……他是不是因为你才爱上绯色……所以哪怕我也一样爱绯色,他也不会在意…… 曲意蓦地抓起汗巾抹去脸上的妆容,一发狠劲将桌案上精致的瓶罐打翻在地地,又歇期底里地扯掉了闺房中因未满一月依旧贴在妆奁上的大红喜字,撕成粉碎。 我给过你这一所有的红,从此我生命中再也不会有红色! 潆洄拦住发狂的曲意,低声劝慰,“主子,主子,您冷静些,霜淡她们都候在外室……” “住嘴!我不喜欢红色干她们什么事!我花曲意做事向来为所欲为,何需知会旁人!”曲意平平挥出一掌,打在潆洄的前胸,不料体力虚弱,一口心头血像直直喷了出来。她就这样对着满地的碎瓷妖红和鲜血安静了下来,回拥着潆洄喃喃道,“你知不知道我后悔了,从他死的时候我便后悔了,但是我不能说,一说出来我就软弱了。” “我明白,”林浔落再度出现,无疑让主子的旧伤硬生生地撕扯开,报着新生的血腥气的希望,接着又陷入了更深的伤疤的痛楚的颠狂中,潆河用力捏住曲意的小臂“主子,把握当下。无情无爱,便无懈可击。” 曲意慢慢起身,重新洗脸匀面,换了身紫罗兰的潋裙,再站到铜镜前几经犹疑仍是没有去碰脂粉,只是惨然一笑,肃容倒扣镜子,“女为悦己者容,我已再无悦己者”。 潆洄瞥见她的紫色潋裙,心里仍放不下,便为她理好衣上的褶皱,“也罢,散金楼出事,咱们穿得素净些也无妨”。 我能够负重,可你有资格让我忍辱么(一)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散金楼主楼只剩下了一片残骸,四周草木呈现焦黑的狰狞状。阿福正带着城西的匠搬运焚,回头瞧见曲意扶着潆洄的手盈盈走来,慌忙搁下木头问安。 曲意见他累得满汗流浃背,又细细瞥见其余汉子也是一样境况,赞了声,“不错,很是上心。这是你当总管后第一份差事,切不要出了了岔子。” 阿福听见曲意夸奖,顿时喜上眉梢,又记起现在已是总管,应做到不形于色,便敛了笑,扣了一个头,“谢王妃提点,属下一定勤勉做事,拼尽全力回报王妃知遇之恩。” 曲意眯笑着向偏殿走去,话音袅袅飘在微风中,“很是懂事,现在有身份的人了,别动不动便跑,成什么样子”。 门口的一双侍女瞧到曲意,忙先了她一步进内室禀告。沐充华正伴在姑苏卿皊身旁吃着松糕,听闻吃了小半的樱桃肉五丝松糕掉在桌上,她踉踉呛呛跑地扑倒在曲意脚下,泪流满面地抽噎着:“王妃,你险些就见不到嫔妾了”。 “哟,这是怎么了,”曲意心生厌恶,还是扶起了她,“快别哭了,一对杏眼肿得跟什么似的。事情都过去了,人也没伤到,别凭自说这些子不吉利的话。”又牵过她的衣裙将她摁在椅上,先给姑苏卿皊福了一福,而后自己也坐下,“美人儿一哭,就把本王妃一颗心生生地哭化了,可让人煮过猪心莲子薏仁汤了没有,压惊最好了!” “嫔妾用过了,可心里还是不大爽利,何思桐泛着泪波的美眸如涟汤猗般传向曲意,转而依在姑苏卿皊的胸口,“嫔妾一向安分守已,伺候王爷,侍奉王妃无一精心精意,究竟是谁如此恨妾身,要致妾身于死地”。 曲意似笑非笑地睨着她,想来这定是姑苏卿皊的功劳,想借何思桐的口,逼她交出林浔落?这也未免小瞧了她。曲意用筷子拨了拨面前的一盘水蚬青炝西施舌,拣出来一枚腰果,“秋日本就干燥,这东西性热,吃下去易焦燥多思引肝火,怪不得沐充华一早便疑神疑鬼。咱们王府上下团结,哪来这等心肠歹毒之人?不定是充华宫中哪个侍人不小心燃着的火罢了。” 何思桐拭干了泪,澹澹道,“妾身宫中的人一一盘问过了,全守在其位,并无贪懒误燃火之人。反而在正楼四处至楼顶皆发现了松油的痕迹,证明实是有人故意纵火,谋害妾身。” “不是说你宫里失全守在其位吗?那怎么还没看见纵火之人呢?这么大的动静,想来不惊动都不行吧?可见他们所言不实。”曲意摇头,几缕发丝拂在脸上,隐去了菱眸中点点冷意。无端让人想起静谧树丛中潜伏的一种兽。 何思桐下死劲儿用手绞着裙角,僵硬地咧了咧粉唇,“怕是一些高手吧,我宫里的人愚笨,怎么抵得过有备而来的刺客呢?” “高手?刺客?”曲意舌尖翻转间含了丝玩味,“那究竟是什么高手非要与你过不去呢?本王妃怎么不知道轩清王府如此藏龙卧虎啊。” 我能够负重,可你有资格让我忍辱么(二)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何思桐狠狠地甩开裙角,纤纤十指轻巧地摁在桌案上。身形倏地向后,躬起一个优美的弧度将金纹箔兰瓷帖杨木椅在地上滑出刺耳的声音,她也因而借力起身,“王妃的意思是坐视不理,任凭纵火犯人逍遥法外?是王妃有意见庇罪人呢,还是妾身无意得罪了王妃,娘娘看着妾身险些魂归阴间很是痛快?” 她这一系列动作做得潇洒漂亮,曲意却只是嗤笑了一声,缓缓地将脸向右下方偏去,斜了眸子懒懒地看她,“最近不平的事儿多了去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啊。自然,你这小小的充分还妄想将这罪过“欲加”给本王妃?你三妃尚不到,怕是还没将冤屈给别人说完,就因不敬之罪逐出王府了吧?本王妃是王府的主母,王府的半边天,王府事情判断查办,本王妃皆会处理,你还是安分守已的好。”曲意无奈地笑“另外,沐充华面相甜美可人,走清纯路线尚是不错,若是硬充得凌厉老成,未名太为难我们的眼珠子”。 柔总是克刚,沐充华仍努力保持表情波澜不惊,左半边脸却可疑地涨红了。她转向王府的另一半天,娇嗔道:“王妃娘娘好不讲理,王爷,王爷你为桐儿做主阿!” 曲意大大地舒了口气,可算恢复正常了。 姑苏卿皊原来是在两人的缝隙里认认真真地装成一个安静的疯子坐观争斗,不小心被拉上战场,他只好打起精神迷茫问,“叫本王?桐儿说什么?” 何思桐大感觉不争气般跺跺脚,“王爷,你便说是向着我,还是向着王妃?” 曲意拈了丝笑,这么严肃的事情便成妻妾半嘴还真是讽刺。她也不言,静静地看姑苏卿皊如何取舍。 姑苏卿皊也环视了一坐一站的妻妾,头疼地想把问题抛回去,却在开口时变了言语,他噙着满当当的温柔,像婴孩一样纯净的眸子,坚定地看着刁蛮娇憨的何思桐:“本王自然是听你的。”又转下头去专心地剥水晶虾的壳,控制着不泄露一丝目光飘向左首冷漠地静坐的女人。 何思桐顿时笑逐颜开。她坐下,挑衅似的用一只胳膊拄着头,笑意仿佛浸染了眼角眉梢,“王妃可听到了?王爷的意思也是明查散金楼纵火之人,妾身是尊了王爷的令,今后所查之需,望王妃不要为难,妾身想王妃不会连王爷的话也不听吧?” 曲意落落起身,脸上浅笑依旧,丝毫没有失败的寥窦,她离席,从容地站到姑苏卿皊下首,整衣做行礼准备,她连一瞥都没朝向何思桐,傲然道,“你下去,你的份位还不够受本王妃一礼。” 何思桐因屈辱露出忿忿,她方一离坐,便被姑苏卿皊地摁住手,“桐儿,你去哪儿?怎么不陪本王?” 何思桐绽出清新的笑,在桌上与姑苏卿皊纤细的手交错缠绕,轻慢地对曲意道,“呵,这回也的王爷的意思,妾身所附王爷,并非对王妃大不敬吧?” 曲意蹙眉!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得逞,她好久才调匀呼吸,忽略了心中的郁郁,扬起笑,笑靥胜花,“如此,不受礼也罢。妾身打算让阿福协助沐充华,本王妃还是皇上亲封的正一品王妃,王爷不会不依吧?” 姑苏卿皊注视着曲意寡淡如水的眼眸,心中不免失落,却也知见好就收,合手道,“本王依你。人多了,游戏才好玩嘛。” 我能够负重,可你有资格让我忍辱么(三)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曲意雅态如仪地坐回左首座,她笑容依旧清浅,眼神也依旧慵懒。她从十岁起,便懂得任何一个神色的变化都能流露情感波动,而让对手抓住你任何无法的真实,都是输的第一步。 以前是之于林浔落,她的每一分出色和让九碎展颜的细微动作都针对曲意是无声的战斗,而曲意只能露出怡然自得的笑意,偷偷用目光谨慎地瞥着,好一对儿璧人。可就是哪此小心翼翼地爱着,她仍是输了的。因为从一开始她只能做一个仰慕者,没有人同她站在一起,用仰视的角度,她也不骨爱人的庇护。 如今她对面部神情已能控制很炉火纯青,同样又被一双神仙眷侣打压着,心中却五味难辨。林浔落和何思酮都是无比幸运的女子,她们被一双强有力的臂膀保护得那样好,无论是冷酷还是娇俏,都一并保留了本性里的纯,被宠溺出来的纯。只要还存着这份宠溺,就不算愚蠢的纯。他们也能一同战斗啊!真好。 曲意刻意略掉心头的一点恼思,是妒忌着林浔落呢?所以瞅着何思桐脸上明媚的笑是那么刺眼。 “重修散金楼上,沐充华有什么意见?”曲意忽然转了口气,悠悠笑着问。 “只要恢复原制就不错。”何思桐睇了眼姑苏卿皊,“王爷和妾身都是恋旧的人,只求住着一个熟悉。” 她屋中曾经有何其多的珍宝,很多都是天下奇珍稀有的,怎能复原?何思桐的心思不过是为难曲意罢了。曲意也不明说,也将言语带向姑苏卿皊,看他能滞解她困境,“王爷说呢?” 姑苏卿皊举起一只青玉盏饮罢,肘也顺势拄在桌上,空了的青玉盏被他用二指拈起,青白相间,煞是好看。“本王依桐儿的意思。”斜杯盏遮住他唇角的玩味,只是一双眸牢牢盯住曲意。这一次,她哪怕有一丝软弱,他也会扶她一回吧? 曲意眼神愈冷,嘴角的笑也愈浓艳。“妾身依王爷的意思。”曲意偏头,也自顾自地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后洋酒朝他致意:“沐充华是王爷的宝贝,便是妾身应宝贝的人。为讨她欢喜,妾身一定不吝啬王府财力,争取复还散金楼,只为搏一个贤惠不妒之名。” 姑苏卿皊始才知道自己被她摆了一道,曲意旨在架空轩清王府钱财,引下人怨声载道,既而削其势力。姑苏卿皊与她对视,两人都是一样的姿势,一样的神态,一样对峙般的笑容,像最般配的人中龙凤,而身旁的何思桐似乎在两人的光芒下无比渺小,完全被忽略掉。 曲意挑眉勾唇,意图明了。你若求我,我便收回这话。姑苏卿皊摇头而笑,轻轻地放下杯子,不再理会。 “好了,事情办好,妾身便告辞了,王爷有空去顷语宫坐坐,妾身扫榻欢迎。” 何思桐端坐不动,“王妃可要在嫔妾这里用膳?” 你若有这心,何必等到现在。曲意留下一串笑声,“不用,恭送本王妃罢。” 何思桐咬牙下跪,“妾身恭送王妃。” 潆洄在门口候着,见曲意出来,忙伸手扶住她。她听到了内室发生的事情,也明白主子的屈辱。但她不能进去给主子填麻烦,也不能给主子安慰。她最好的支持便是一直陪着她走下去。 姑苏卿皊脱线,好事不止一点两点(一)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主子,你如没去处,咱们不若顺路去韵侧妃那里,她宫里主殿名为秋池殿。因东北角秋池之景而闻名。那池塘秋日漂浮无数绿英落蕊,宁静清幽。是沉心安神的好去处。” 曲意心知潆洄是故意逗她说话,也打不起心情,只索然道,“去那宁静清幽的地方做什么,秋意寒凉,本王妃怕凉到心里。” 将将到顷语宫的时候听到一阵“咕咕”的叫声,潆洄眼尖,正看到一只白鸽歇在松林中,也学着两声鸽子叫,白鸽便扑扇着翅膀落在她手上,鸽脚上绑着的信筒上赫然刻着火记,小小的“三千”两字。 潆洄抽出信后放鸽子捕食,略略看了一遍轻道,“主子,南瑶侵犯洵安边陲,并占领了重镇川函,大有宣战之意。” 曲意沉吟,“掠月好好儿的,闹腾什么?洵安这盘乱子,他也想掺和不成?”又眉头一紧,“姑苏凭昭那边如何应对?” “承光帝撑病返朝,似乎御医开了新方子,身子骨硬朗许多。”潆洄呼吸渐渐沉重,忧心忡忡道,“将军奉旨备十万大军遣南部边界,川函刺史已撤回南防,抵御南瑶人的进攻。还有??????杨相受贿一案尚有疑点,承光帝令其返朝了。” 曲意只感觉混乱,爹那边打的什么主意她完全不知,掠月既是不会背叛她,而未到逼宫的时候,他提前出兵又意在何为?至于那个被爹斗下去的杨相,是世代忠于洵安的老臣,此时又被承光帝启用,必然不会对爹有利。爹此刻被调离朝廷,到底是拥兵自立的好时机,还是中了调虎离山记外的阴谋? “不必回信了,容我再思量思量。”曲意愁容不展,走错一步就步步皆输。她走的甚至不仅仅是自己的这局珍珑,外界瞬息变化,她能否参悟尚不是定数。就连她自己的动作,都可能改变的是整个洵安大局和王祚更替的关键。生活在这样的高度,不仅仅是富贵风光,也万分劳累。 “好好布置罢,我们演出戏给姑苏卿皊看。我手中的权利决不能让一个小小的充华分了去。” 姑苏卿皊滚着轮椅进了顷语殿,顿时头大如斗。曲意整个脑袋埋进了锦被里,只有削削的肩膀一颤一颤地耸动,惹人心生怜惜。 姑苏卿皊叹了口气,右手扳着曲意的肩胛,刚想说话,就听曲意“嘶——”了一声,猛地战栗着转头,搭在身上的衣服顺势滑了下去,露出光滑的雪背。这绸衣也是曲意留心着的鹅黄色水仙绿枝纹样,更衬得肤色柔丽,瑟瑟娇美。 姑苏卿皊的手指正按在曲意伤处,引得她惊慌抬头,潋滟眸中有水汽蒸腾,却盈盈挂着。只是见到姑苏卿皊的时候,睇他一睇,眼泪恰好滚落,便是铁石心肠的人见此也不由得心疼。 姑苏卿皊收回手指,触到上面略有粘腻,眸色黯了黯。他亦猜到了几分,也不虚情假意,冷硬道,“王妃这是摆哪一道呢?虽是入秋了,可梨花本王并非没见过,梨花带雨是什么样子本王还是记得的。” 曲意闻听姑苏卿皊夹了怒火的声音刹那间睁大美眸,言语凄凄切切,“王爷既是这般不喜妾身,又何必来瞧妾身满脸是泪的丑模样?倒是待在沐充华那儿来的好。伶俐的可人必定能讨王爷欣喜的。王爷也不至于将火发给我了。” 姑苏卿皊戏谑一笑,“不是你暗示本王来的么?王妃的记性还真是糟糕。” 姑苏卿皊脱线,好事不止一点两点(二)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王爷还记得妾身的话哪,”曲意含晏晏道,“妾身以为王爷黏在沐充华那里,亦不会在意妾身的处境,更别提妾身说过的话了。” “呵,”姑苏卿皊撑不住闷闷地笑出声,透过半开的眼皮里能看到他眸中的不可置信,“王妃,你这是……吃醋了么?” 曲意万没想到他会扯到那方面去,呆了一呆,“妇人爱极而生妒,妾身亦如斯。” “是吗?”姑苏卿皊笑中有深不可测的阴冷和明了的警告,“妒,为其乱家也。这是七出之条。王妃可要小心。” “情之切深,法不容情。”曲意心神一乱,软糯道,“王爷可是要休了我?” 两人目光相对,一个宛转,一个沉稳,却都精光四射,在空气中似乎擦出了火花,姑苏卿皊喉节微震了震。他不能让花曲意独揽大权,至少看上去不能。他暗暗吸了一口气,决定赌上一回。 “其余的事你随便折腾,只是桐儿人不能动。”姑苏卿皊面色冷凝如铁,身体前货,在曲意颊畔印上一个没丝毫感情的吻,“只要不犯了本王的禁忌,你永远是王府里荣宠不衰的王妃。” 姑苏卿皊已经不屑于惺惺作态,反而或对峙的姿态,站在何思桐那一边。曲意蓦地涌上一陈好笑。为了一个女人,他不惜在这紧要关头和她撕破脸皮?就算他敢,她亦不敢。“王爷说得哪儿的话,妾身身为王妃,当然要做到谦让可亲,宽容友爱。何来动不动充华妹妹一说呢?”她慢慢收住了嗓音中的柔媚,淀下肃重。“王爷应做的是管好自己的女人,只要她做的事,无碍于妾身所处之事,自是妻妾和谐同心,助王爷举大业之力。” 姑苏卿皊不置可否,又逼近了一分,挺俊的鼻尖贴着鼻翼,声音中自带了震摄心魂的压力,“才同儿做的事,对错本王判断,轮不到你插一寸的手。” 卷着牡丹香气的潮湿呼吸喷在曲意的脸上。她有点疑惑,这个时节哪里有如此馥郁的牡丹?又忆起京畿流转的一句童谣,“金乌折两翼,坠入迷化笼。馥馥称贵胃,只闻牡丹香。”这诗歌是从太子府里流传出来讥讽轩清王昏溃无能,从前只以为是喻指,现在想来诵有牡丹香之回事的。似乎第一次闻到,恐怕是很少亲密又不放心上,或者被薰香遮掩住的缘故罢! 曲意眸子黯了黯。眼前如牡丹高傲华贵的少年是属于另一个女人的。那个女人玩着自以为是的争宠游戏,刻意放大自己的辛苦和悲伤,却不知道有个人全心全意地待她好,无论是虚与委蛇还是周,旋威胁,目的只是要佑她平安。她什么都不知道,她该有多幸福。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还一钱,人还犯我,挖她祖坟;人再犯我,抢她男人!”溢着甜的笑爬上布满寒霜的面容,曲意知得清脆,声音也是脆生生的,似乎毫无心机。 又在姑苏卿皊张口前率先引到另一话题,“太子府的开支……你了解多少?” 姑苏卿皊脱线,好事不止一点两点(三)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姑苏卿皊也不再纠缠,略思考了一下,答道,“还真不解。”听曲意的话音便知道她是有想法的,他也乐得装糊涂。 “我方才去查了下我们大婚时太子府送来的贺礼。鲛南珠十斛,东桂合心驼绒撒金毯两铺,咬合阴阳玉鸳鸯一对,石朱漆太平有象寿两只,古铜雕叶瑞草花觚一双,翠红碧瑶玉堂宝贵沤子扁瓶,盖瓶四十件,蕃莲西开熏貂藏娇珊瑚金珀八十七样暖红帐一顶。”曲意停了一停,“别的我倒不晓单是这一通,是古书里才能凑到的宝贝,他竟能找到,不可谓寻常。” “蕃莲西开熏貂藏娇珊瑚金珀八十七样暖红帐?怎么瞧也不像是新婚该送的物件,反像是专程送你的。”姑苏卿皊心中忿忿道。语气也不由得夹了酸味儿,“他身为太子,受不尽父皇宠爱和洵安贡奉,出手阔绰点也不至于大惊小怪?” 曲意凝了眉头。他好好地出身将军府,又辗转紫宫,三千阁什么珍稀的没见过?这都够她吃惊的,怎么才能是“阔绰点?”既是“阔绰点”,你姑苏卿皊也为承光帝怜惜因而加信补偿,你为什么没有?曲意腹诽。懒得唤人取算盘,她顺手打散一串一百零八籽滚露珠中,将圆润的碧玉珠丢在抹平的毡垫上,自己趴在贵妃榻头,把珠子摆成盘珠顺序,有板有眼地算着,“洵安法制太子年俸一万三千两百石,月俸就是……嗯,一千一百石,约八百五十两。御赐之中都有永档的,不能妄动。必用的是自己的腰包。而要匀出这一大件儿,太子岂不是有七八个月要省吃俭用?” 姑苏卿皊见她纤指巧巧,在珠玉碧盈盈的柔光的映衬下更显娇生生的白,十分可爱。又是鲜见的孩子气的举动,不禁心情和缓了下来,也用了探究的口吻,“你的意思是?” “太子在外一定经商。”曲意将碧玉珠拢到一堆,翹着小指随意地拨弄着。 “这倒不稀奇。很多官员也开了名下的商号,父皇是不管的。” “如果是官商勾结呢?偷税漏税呢?”曲意莞尔,姑苏卿皊个性贪婪小稳重,我就不信他把持得住。况且太子的产业,明眼会来事儿的,大臣能不常去吗?皇上会不会介意朝中大臣连成党派,私相授受,曲歌暗通?又舒心一叹,“即便没有,咱们也可以有缝下手啊”。 姑苏卿皊眉梢微微一动,既而又恢复了淡淡的模样。是个不错的法子,平时里没空下手,正是姑苏卿瑟禁足府中的关头,做事就容易多了。姑苏卿皊并不多言,他想试试曲意有多大的本领。“京城繁华,商行没有万户亦有千家,难道本王耗尽人力去挨着查?” 今天是怎么了,和你平常表现不符啊。曲意扶额,就是完全不在状态啊。没好气儿嘟囔一句,曲意扬着声调翻眼,“姑苏卿瑟能牟这么些利的,肯定不是小的不成名的商铺,只要派人去各个行业数一数二的大鳌头探上一探,一定会有收获。唔……”曲意略一犹疑,“妓院赌场是说不准的。” “妓院……折腰榭风头无人能及,旁的……”姑苏卿皊湿润的眸子像一脉泓水,深深浅浅地折榭带有棱角的光,“不足成器。王妃说是也不是?” 姑苏卿皊脱线,好事不止一点两点(四)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曲意方听见,“折腰榭”的时候身子一僵,却很快掩住这不自然。只觉得姑苏卿皊那一顿几时可圈可点,隐隐有明了的意思。她暗告诉自己不过是试探,或无心的,澹澹道,“我怎么知道。不过……”她微翘的唇角,“姑苏卿瑟培养了一批暗卫,王爷你也该有听耳闻。至于这一批有多少,无人得知,当然只多不少。这么帮人靠什么养活啊,要是斩断了太子的财源,正值禁足,防范森严,我便要看看那帮子人能支撑多久。” 太子府中能没有暗道么?王妃你还真是百密一疏。想归想,姑苏卿皊才没有说出口,他还真想看她能折腾多久,给姑苏卿瑟制造一些麻烦也是好的。 曲见姑苏卿皊神色如常,便续道,“当然,能偷到太子府里的帐簿会省事许多,妾身想王爷在太子府里也安插了人吧?” “本王也想。”姑苏卿瑟冷哼,“太子府委实难进。” 曲意早料到他不会说真话,思虑了一会儿,抬眼道,“不若妾身去。” 这才是此次对话的高,潮,曲意自知斩断财源的计划漏洞频出,她一开始也没抱最大信心,而是要争取到去太子府时间,联合姑苏卿瑟以保下与埙这一月的命。 “本王府中也不是没差遣的下人了,用得着王妃亲自出面?”唇边聚出一个挖苦的笑,“太子和你独处,让李王很不放心呐。”一想到在葬礼上姑苏卿瑟夸奖她的样子,他心中有一丝阴霾,世人眼中的太子定比轩清王要风光得多,高大英挺,儒雅翩然,他既不残疾也不弱智。只是,花曲意总有一天你会悟了,嫁给本王是你的幸运。 “哦?那谁更合适?”曲意顺手抓了一捧碧玉珠挑眉,“轩清王府里会武的也不会少吧,王爷安排一个稳妥的去吧,武功千万要上乘省得被发现了,没有妾身的伶牙利齿,怕是回不来。” “你是本王的王妃,身上又带伤”活生生地贴着“我是轩清王府派来的”标签。你要是被抓了,更不让本王省心。姑苏卿皊轻蔑地说。 “我还没那么没用。”曲意知道自己不能慌乱,只有争取到这次机会,才能正大光明不引姑苏卿皊怀疑的前提下进入太子府。“王爷信不过妾身,就从府里选一个吧。” 姑苏卿皊自是不会选的。他本想说“不必偷帐簿也是可行的,”此畔却犹郁了,他还真想看看她在玩什么把戏。蓄足了温柔,他笑,“还不是担心你。” “潆洄会陪我一起去。”曲意道,“霜淡不会武,带了她反而累赘。” 事已定局,姑苏卿皊无奈地撇嘴算是应了。 “成了之后,王爷可万千不要忘了妾身的好处。”曲意半举右拳,松开了紧攥的手,珠子纷纷从指缝中漏了下来,飞溅在毡垫上,恰如尘埃落定,现出曲意明离绚烂的笑。 “嗯。”姑苏卿皊有片刻失神,不情不愿地回道。 这样的生活,平静得想让人落泪(一)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这样的生活,平静得想让人落泪(二)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这样的生活,平静得想让人落泪(三)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这样的生活,平静得想让人落泪(四)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姑苏卿皊“嗤”地笑出声,“你的馊主意,可莫要加带上本王。” 曲意将放在香炉上暖热的手指停在姑苏卿的脖劲自下滑,“也就妾身是主谋,王爷是从犯,”曲意手指刻意停在姑苏卿皊喉结上来回摩挲,“王爷,这种事一个人可做不来啊。” 姑苏卿皊仔细思索了一下,严肃道,“一个人也是可以做的。” 花曲意指尖一停,满脸黑线地继续动作,声调古怪地说,“妾身不想个人做不行啊。” 姑苏卿皊的嘴角抿出一个小笑涡。她鲜少有这样无理取闹的时候。他也生了玩笑之心,捞起曲意湛了丝丝香汗的手掌,将她的食指和中指含在口中,用牙齿摸索着指肚上的圆形纹路,是带着甜味的咸,一点也不让人反感。 曲意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拨开凌乱的中衣,彻底敞露出精瘦的胸腹。上好的胧渺香在姑苏卿皊上身凝聚了紧凑的汗珠,没凝聚地则在上方形成雾气。他刚出浴的躯体还微微泛红,红色在水珠的光氲下隐约游戈。竟让原本苍白的少年现出迷乱妖冶。 这样一片红雾,曲意手指怜旁地探过它的浮成的浅海,触到温热的礁石。就这样来了主意。她揉起折好的小船,无次序地摆列在他的胸膛上,看着暖色的般,暖色的雾海,那薄薄地贴在姑苏卿皊实则冷瓷般的身体上,这片肌肤因沐浴的缘故有了温度,曲意伏在上面却分明觉出他血肉的沁凉。她伸出舌头卡在船和皮肤之间,不断地深入,碰到了坚硬的朱果,待唾液浸润后,船也倾斜着被撬开了一角,她既而叼住它,丢到毡垫上。 攻破了一处被防守的城池,曲意似兴奋地吸叹那假小小的坚硬,看看它从淡红变成了紫赤,这一刻,她仿佛听见了藏在骨架里的心脏坚定有力地跳动,这才转向了右边的小船。姑苏卿皊手中的书也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下去,他松开轻咬的手指,将它覆在不断抖动的睫羽上,遮住自己逐渐深邃的眼瞳,就不再去想王孙贵才去动的权谋吧,此时,红尘之中,他唯安心接受她的侍奉,平等包容回应。或许他们的情态都无比轻浮,但两人内心深处全是说不出原由的郑重,像在做一声祭祀。 所有的船全部沦陷,曲意又挑出一只,手伸进姑苏卿皊的亵裤,挨到了半坚,挺的物件,将船停在上面。可也是这坚,挺,让曲意从自己营造的红软的气氲的清醒过来。肩上的伤口刚结疤,隐隐地疼,力气提不上去。这样劳累,晚上不一定会恢复回来,太子府之行又不知能不能出差错,如此便轻弹了弹姑苏卿皊的眼皮,“白日宣淫,这不好。” 回答她的是姑苏卿皊的轻哼,“王妃总算懂事一回,也晚了。” “佛曰,黄海无涯,回头是岸。妾身好容易收留住。”曲意抬头,无此庄重道,“王爷说的不错,自己做也是可以的。”飞快缩回手,从姑苏卿皊身上跳下来,向门外跳,只留下一串笑声,“顷语宫留给王爷了,一个时辰总够了吧?一会儿妾身叫人来伺候啊!” “你!”姑苏卿皊低低喝了声,白嫩的脸皮彻底涨红,看了自己抬头的家伙,却也不由得好气好笑。 曲意直到跑出宫门后才停下来,又好心帮姑苏卿皊将门关个严实。与不听话的丫头斗智斗勇,与闷骚王爷玩闹,哪怕逃不过沉浮的命运,却没有在紫宫整日惊慌与不安。生活是这样平静得想让人落泪,却不知能维持多久? 叫你什么郎?“瑟狼”吗?(一)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轩清王府里的最高级建筑是八重准隐塔。曲意在最高层摆了一席晚宴,特地看霜淡去请姑苏卿皊来。姑苏卿皊这边一到塔顶脸就拉长了,“整个府里就你最能折腾,厨子上上下下地端膳容易私。” 是你上上下下的不容易吧。曲意暗笑,又迅速整容做天真亲和状,“也不白叫他们忙活,做出的素食实在是好,妾身方才动了两筷子牛奶浮元宵,新花样呢,快来吃快来吃。” 姑苏卿皊嘟囔了一句,“越发没规矩,等本王的功夫会都犯馋。”也信言舀了一丸元宵,咀嚼后又喝了口汤惊喜道,“不过来吃吃素膳礼礼佛也不错。这东西哪个厨子做的,比本王以前吃的都出色。” 曲意洋洋得意地挺直脊背,“是我……做的。夏天的时候特地命人摘了菖蒲,和着青枣梅子封在坛中发酵,用`玉原石压了三天三夜才淘澄出来的汁子,一直封存在门口杨树底下,刚让人刨了出来兑在牛奶里面。菖蒲虽常见,好品种的花香气却浓稠绵长,馥郁而不腻人,在牛奶里面不突兀又增了甜味。糯粉里也有说道,掺了芝麻,又在和面的时候用银钗戳了百悠闲自在只小洞,因此加倍柔糯。连丸子里都不仅是花生、松子、杏仁,还切了桂子肉,龙眼肉,晒干的牛肉粒,也用乳猪油替换了麻油,吃起来一包儿香呢!” 姑苏卿皊很级面子地又夹了一只,蓦地也觉着不对了,再吃了一片竹笋果真在黏稠的糖醋汁里品出耗油,肉沫的味道。脸色阴晴不定,“本王是被你糊弄了,根本不是素斋,倒将这些荦腥污了佛塔清净。” 曲意振振有词道:“佛祖只看到这里青茶白菜的,他又吃不站,当然会以为这些是素的。”见他额上青筋还跳着,忙斟了杯酒递过去,“喝酒、喝酒,酒里面没加肉。”又信誓旦旦点头,“真的。” 姑苏卿皊:“……” “不累吗?”姑苏卿皊将吃完时忽然问。“比整个王府里的人思虑得都多,每天都要在琐碎小事上费心,维持表面的浮华,就没想过要放下吗?” 曲意心中微微一动,缓缓用尽瓷碗里的最后口元宵,抬头时眸光闪动着戏谑,双手叠在胸口,激动道,“王爷可算知道妾身的苦了,学着心疼妾身了,妾身真真欣慰啊,要不今夜妾身就伺候王爷了吗?” “本王可不敢。”姑苏卿皊推开碗,“本王今夜答应了桐儿。” 曲意没问他是还惦记上午的事还是怕何思桐不高兴,只是斟了满满一盏酒,推开侧门地,走进露天的平台上。她扶着朱栏,等到姑苏卿皊滚着轮椅到她身后时才饮了口酒平静道,“每次喝酒都很温暖的感觉,小时喝酒像整个肠胃都有火在燃烧,喝了就不倦了,也有斗志了。长大后就喜欢在夜里喝酒,那种火热的却不温暖的液体让体内沉甸甸的,像是有人在陪伴你一样。”曲意低低笑了,“现在才知道,喝了酒,暖了一会儿,还会更冷的。但也享受这种冷。忍不住,像饮鸩止渴。” 叫你什么郎?“瑟狼”吗?((二)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起风了,塔檐上悬挂的嵌宝七孔铃随之铮响,类似于铜钟般浑重的声音在佛塔环形回音壁几丝周转,更加带了空洞与禅意。曲意续道,“妾身身为王妃,必要操持家事,辅佐夫君,尽一个王妃的旁任。就像乱世中的公主帝姬,食皇家贡俸,就应安心地嫁与臣子或和亲,做政治战争中的牺牲品。当然,当局者冷暖自知,既无法改变命运,便该顺应运势,让自己过得好些。我是虚荣的女子,只有自己过得荣华了,才能顾念别人的快乐与繁华。” 姑苏卿皊怎么会懂呢,只有感觉到注定输局的时候,她才会崩溃到无法坚持。当初正因她误以为林浔落已死,活人便再无法超越生死的距离改变在九碎心中的地位,她才亲手斩断这份孽缘。而今也只能用斗心勾角来麻痹自己痛悔的情绪,甚至没有他勾动心潮,她也会愈加锤炼到万事不惊。再见林浔落,也能傲然自矜地看她。没有九碎怜惜目光的她,已不足让曲意自卑了。 “别再喝酒了,伤口还没好。”姑苏卿皊推着轮椅前进几步,同曲意一起握住朱栏。“女人本是该柔柔弱弱让男人保护的。你的男人有本事给你一世豪华。” “也许吧。可我要守住这份荣华啊。”曲意仰头,脑后的发丝打着轻旋儿,柔柔地拍打着她的后背,而她也正因为动作没有注意到姑苏卿皊一瞬轻黯的眸子。她只是看向远方,低沉昏暗的天边生出胭脂色的云霞。这片火烧云太过热烈,照得其余的墨云清晰地滚动,仿佛在向远方逃窜。但那只是旁观着,乐观不知的臆想。事实上,无尽的黑暗浸上了明艳的云,一点点侵蚀,逐步吞灭。 “火烧云。”曲意笑意迷离,两鬓的碎发被霞光镀上玫瑰红。“盛极必衰,荣极的人往往会在荣耀中迷失,既而身形俱灭,只愿王爷与我此生不会这样愚昧。” 黑色已经用看得见的速度浸染在火烧云周围,像毒素一样扩散,灿烂的云霞在言语之间只剩下残余的娇媚,姑苏卿皊收回月光,看向屏风而立的曲意,若有所思地笑,“云最让掌握不住,也就最容易湮灭。王妃不想落得和它们一样下场,也要行事思虑不像它们才行。” 当最后一丝无光也海泯无踪,曲意和潆洄一同挨了夜行衣走出宫室,阿福早候在正门,恭敬矮身,“王妃一帆风顺。” 曲意问,“府里东西南北四门可都叫人守住了?如有人出入,一定要盯紧。” “是,”阿福从容道,“现下府里咱们的人手还不太充足,只等过些日子招奴才的时候,属下会安排人掺进来。” “很好。”曲意出了轩清王府,又行了一段路后,确定没人跟踪,她才转头对潆洄道,“去吧。” 潆洄领命,欠了欠身驭轻功向相反方向弃去。那是将军府的方向。 叫你什么郎?“瑟狼”吗?(三)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进入太子府倒是不费太大力气,府中的暗哨机关对于曲意都是轻车熟路。只是门口多了许多御林卫,让她在暗中观察好久,才换换岗的空档翻墙进去。 姑苏卿瑟的寝殿叫纯瑟宫,曲意刚想推开宫门,却见纱窗里两道人影绰绰,便顿下脚步,绕到转开的侧窗去,蹲在一棵横斜的桂树上,双手支下巴,眼珠滴溜溜地瞅房中的动静。她想依姑苏卿瑟敏锐的感观,一定发现了自己。 的确,当曲意带伤有些笨拙地跃上树梢时,姑苏卿瑟就注意到了。他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蘸了蘸墨水,继续作画。宣纸上是一个笑巧倩兮的女子,红裳如火,正侧身研墨,只是一张清丽的脸正对着作画的人。再看此时为姑苏卿瑟研墨的女子,原来画的便是她。 曲意认出了她,是姑苏卿瑟的太子妃,向纯。也是个聪慧的,并不一味面向姑苏卿瑟摆出一成不变的柔情,而是专心研墨,水添水时或努嘴或蹙眉,露出一截纤白的小腕,于专注看她的姑苏卿瑟亦是种无声诱惑。 姑苏卿瑟食指蜷成圈,托住向纯的下巴转到后边,用掂量的目光看了看,故意用轻佻的声音道,:“这美人儿不错。”又匆匆将眉毛掐重了些。 “真坏,”向纯用下巴磕了磕他的指侧,看向画时声音含了惊喜,“头部画艺愈发纯熟了,纯儿哪有这么好看呐。” 画上的美人的确是向纯的容貌,轮廓,只是眉目轻敛,略垂的眼睑下的瞳仁慵懒灵动,似不屑却妩媚地睇着看画人,这番情念是向纯万万没有的,倒像是另一个女子…… 曲意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她百般廖赖地斜在枝头,桂树并不能安全将她掩住,便拽来一枝长的繁茂的树干,头枕在上面,鼻尖是桂花细碎的芬香,眸子依旧锁在屋内两人身上。姑苏卿瑟也倒迅速,自己被禁足便立刻作出伉俪情深拉拢向家,瞧他都不舍得用指甲碰到向纯的情态,常人还真会被迷惑。他们要要在这惺惺作戏一个走火就春霄帐暖,她岂不是亏大了…… 还好姑苏卿瑟没有,他挥笔写下几个大字后吻了吻向纯额头,“夜深了,本宫有些冷,暖儿再去看纯儿。”看得出向纯很不情愿,却也礼了礼,“夫郎早些就寝,纯儿告退。” 曲意是等向纯出宫后才一跃蹦进屋内,讥笑道,“太子好耐性,害意儿等这么久。” 姑苏卿瑟,“嗯”了一声当作招呼,“过去看看本宫这幅画。” 曲意走到桌前撑起宣纸,画上美人左侧多出一行苍道大字,“钟情至深,情深不寿。”“字不错。”曲意微叹,“不过太子表现手法还挺特别。” “呵,”姑苏卿瑟摇头,依旧笑道,“纯儿叫本宫夫郎,你就不叫本宫一个“郎”试试?” “喂,叫你什么郎?“色郎”吗?”曲意嘲讽意味加重,挑眉看他。 这份肆意,她得不到,他虽不忍也不能让她得到。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姑苏卿瑟却纵容地笑了,“也行,喊来听听?”他刻意等了会儿,却只是曲意满脸黑线的沉寂和空白,也不再勉强“从轩清王府出来,又藏好一会儿,也不赚冷?” “冷啊,”曲意拣个最近的椅子坐下,低着眉眼缩缩脖子,“我再不来太子殿下怎么损失都蒙在鼓里”。 姑苏卿瑟脱了件长衣裳披在她身上,又关严了窗户,“桌上的雪芽茶还热着,喝下去暖暖。” “不了。”曲意生硬道:“我不喝别的女人给你倒的东西”。 “长脾气了啊,”姑苏卿瑟知曲意是为了要更多的筹码,仍好性地换了只狼毫继续练字,却不再给她倒茶。神色上也是不紧不慢,“出了什么事情?” 曲意不答,指甲无意地挑着针织穿花椅子面上的丝线,“我这件事也十分值钱呢,太子没想过拿什么回报意儿?” 姑苏卿瑟失笑,“本宫现在在禁足,有什么事情能比它更坏,本宫也不怕了。本宫现在落魄,回报不来你。” 曲意扫了眼他身上单薄的湖色深衣,是缂丝的料子,却因为没有繁杂的花纹而显得只能蔽体。他自不会这样艰难,倒是要做出悔愧的模样来给姑苏凭昭的耳目来看。也清清而笑,“太子也知道自己出境被动,却不知道这样的运气不好,雪上加霜就更危险了。而在泥潭中翻身一飞登天,才应该是你筹划的。” 姑苏卿瑟微微颔首,“你说吧,本宫时来运转,才能让你过的舒心。” 曲意知趣地不再周,旋,“姑苏卿皊预备查封你在城内的产业,如果被他抓住把柄,太子府也就要喝西北风了。你怎么办?” 姑苏卿瑟刚写完一个“花”字,闻言笔尖一顿,一滴墨正落在最后的提笔上,污了整体字的感觉。他不动声色地用薄巾吸去墨渍,提笔对着灯光将狼毫一根杂乱的毛拔去,继续运笔。“本宫心知自己的商号都是干干净净的,卿皊将心思用在这里只能说他错了地方。” 曲意从姑苏卿瑟背后绕到他桌案前,将仕女浣花玉片灯罩摘去,拔出头上银针笄仔细挑亮了灯烛,“太子这是心虚呢,还是信不过意儿说安慰话给我听?姑苏卿皊是要自己暗地里调查借我的名义明面上用官府查封。他又不是真傻,做的事情当然合他的心意,上下通路也是打点的满满儿的。哪个做官儿的不是玻璃肚肠的人,何必为了从来没有被承认的太子的商号得罪花府轩清王府?到时候我可不帮你调解。” 姑苏卿瑟继续运笔,也没抬头,“本宫人缘一直不错,都在官场上混的,没有想撞上来不看本宫的眼色。” 两人一个写字一个挑灯,还真像是琴瑟和谐。曲意刚要扣上灯罩,一株灯花就爆了出来,她嫣然喜笑,“瞧,有好事情要到呢。” 姑苏卿瑟唔了唔,“这么说本宫真是要好事临门了。” “意儿来了才是给你带来好事情,天都这样证明,太子还听天命么?姑苏卿皊避的就是太子的熟人,况且,他连黑帐都想做了,还愁打击不了几个商号么?商与官争,意儿倒想看看孰赢孰输。” 这份肆意,她得不到,他虽不忍也不能让她得到。(二)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这份肆意,她得不到,他虽不忍也不能让她得到。(三)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也许吧。”姑苏卿瑟嗤笑着重复了一声,又有些迟疑着问,“伤口好了没有?本宫这里有上好的膏药给你取一些吧?当然,你不缺珍品,用不着本宫先殷勤。”虽然是这么说,阴厉的眼睛却转向曲意,盯住她时,多了几分柔和和期待。 “没事。”曲意将账本揣进胸前,似乎不觉得伤口有多疼了,哪怕是这人的属下刺伤了她,哪怕现在又口口声声地关心着她。 姑苏卿瑟也没表现出失望,只是方温柔的眸子又恢复了精明干练。“要不要等会儿走,本宫让你给你热了点心。” “就走了,不饿。”曲意打了个呵欠,觉得精神有些倦怠,很想快些回去睡觉。她如果不是这么疲倦,或许就会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曲意出了内室,走到外厅,刚推开铜褔兽雕花木门,随着“吱呀”一声,女子的惊呼响起,同时还有瓷盅掉落在地的清脆声音。 “你,你是?”向纯先是一惊,而后注意到曲意的夜行衣,不由大呼,“来人啊!” 曲意飞快出手将她掠进屋子,捂住了她的嘴,一脚将门带上。 “怎么回事?”姑苏卿瑟从房中走出,在看到两女情形都已经明了,浓黑的眉皱起,拉下曲意手腕,问道,“纯儿为何还不睡?”语气中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 向纯还未从惊吓中缓神回来,但毕竟能经得起事,抬手指了指门外,“纯儿方才去厨房腌红枣,听厨子说夫郎吩咐他们做了点心,于是就替你端了过来。不想遇见了这位姑娘,还以为是贼人,才失了礼数。”她聪慧的避重就轻,乌黑的瞳孔却上下打量起曲意,见她魅惑绝艳的面容,射出猜疑复杂的目光。 曲意也头大如斗,深夜会姑苏卿瑟的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向纯是代丞相向黎的女儿,虽然站在姑苏卿瑟一面,却不知会不会惹出许多麻烦。 “夫郎,她是谁?”向纯忍耐一会儿,仍是问出声。 “一个影卫罢了。”姑苏卿瑟露出安抚的笑,却冲曲意沉声喝道,“还不下去?” 曲意乐得有脱身的机会,让姑苏卿瑟自己向娇妻解释去。她也知道他绝不希望她与向纯发生冲突。她怎么会呢?姑苏卿瑟又不会站在她这边。 姑苏卿瑟将向纯哄回宫,夜色深深,只有明月寂寞地映在池中,庭院四周已经没有了曲意的身影。 轩清王府里此刻却是**帐暖,何思桐卸下了簪环首饰躺在姑苏卿皊身边。“王爷,妾身学了新舞,那天你高兴,就跳给你看。”披散的青丝柔软黑亮,更衬得何思桐巴掌大的小脸楚楚可怜。 “有桐儿在,本王天天都高兴。”姑苏卿瑟安静地看着躺在自己胸前的头颅,亲昵笑着,“本王嘴喜欢看跳舞了。”他也想起早上躺在自己胸前的女子,何思桐毫无防备将整个头压在他身上,而她就不一样,像一只惊惶的小兽,时刻注意周边动向,不会相信任何人,自然也不会将身体的重量托付给任何人。 何思桐听着他胸口的震荡,安心地浅笑着睡去。她的王爷,虽然只有幼童的心智,却莫名让她欢喜,让她爱恋,让她觉得安全。每天这样和他待在一起,有他执拗却倔强的保护,也是很幸福的吧? 过了会儿,小温见屋中没了动静,便进来熄灯,却对上姑苏卿皊清醒的眼,蓦地一怔。姑苏卿皊比了个“嘘”的手势,让她退下了。 对于何思桐,他也不知是什么情感,没有太强烈的爱意,也没有对曲意时恨时怨的波动,只是喜欢她这样子的小鸟依人,让他觉得在充当残废与傻子时,仍有绝对的自尊和骄傲。花曲意总想打压的自尊和骄傲。 她背不起这个千古骂名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他又有机会穿上黑铠,横槊弑刃了,可也他不再年轻了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她是我过去的记忆,绝不能留给别人(一)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离轩清王府还有几步时潆洄警觉地环视四周,看没有异样,侧身贴墙疾移到门前屈指敲了敲。门开了一个缝,露出阿福的一只眼睛,只是潆洄忙将门大敞开,自己退到一旁。 曲意抬眼望了望南天的弦月,时辰尚好。也匆匆进了侧门。 阿福忙谨慎地扫高一遍,掩上门。垂手低问,“主子一路顺利?” “嗯。”曲意,问:“可有人进出?”潆洄的心一下提了起来,不自觉得侧过头去,仔细听阿福回答。 “没有,”阿福一夜未睡,眼下青浮一片,好在精神仍足,“属下一直待在这儿。别处大小门还有属下的人,全无异常。” 潆洄放下心,头依旧顺从地低下。无人进出,自己遇见的那人也应没得到讯息,不是奉王爷的命,只是偶然才出现的吧?主子疑心重,必不会留他,而他又落魄如斯,再也不会碍主子的事了吧…… “已是总管,筹备大事就好,这些事不用亲力亲为。”曲意温然提点。 “府中咱们的人手实在不多,属下自作主张安排了几个在主子回来的路上,以便接应。其余盯着,王爷那儿的人不能动,就只能属下自己顶上。”阿福并不着急辩解,只徐徐道。 曲意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辛苦了,回去睡吧。”这人忠诚,办事妥贴,虽无大谋,却是当总管的好材料。谋略只要她有就成了,下属过于睿智,难免生二心。 曲意极倦怠,进了顷语宫饮了口冷茶就和衣睡了过去,醒来时日头已经很高了,她一夜无梦,却只感觉是起整个人都几近虚脱,大脑也是大片大片的空白。没叫侍女进来,曲意用汗巾浸了冷水按在额角,寒意直侵入突突直跳的青筋,也唤醒了曲意处于空洞的神识。 潆洄听得动静,忙进来添了热水,加了几枚香片。“霜淡呢?”曲意取出一个腊瓶倒出两只拇指大的褐色药丸去,丸药入水既化,水也呈现是美丽的琥珀色。 “奴婢估摸着主子要醒了,便让她去请王爷。她也略知道这件事的,忙去了散金楼。”潆洄净了手,将一条长绸缎到水里,用指戳得沉沉浮浮,完全染了色后才捞上来半拧围成一围敷在她纤长的脖劲上。这是从西城贡上来的暖凝丸,有白芨,川芎,地黄,百合,藁本,商陆,轻粉鸡子清等成份,可以舒缓筋络,紧致皮肤,放松心绪这功效。更妙的是,劲上重要的动脉穴位颇多,它能增加血液流动,使人面有桃花般好颜色。香片与它相合,也使得香味凝于肌底,久久不散。 “主子,从将军那儿来的假死药,什么时候用?” “时间不易拖长,就明日吧。”曲意舒适地叹了叹。她又经历这些事,对林浔落的嫉恨也似淡了。“就囚着她,别让她跑就行了,也吩咐人别虐待她。” 姑苏卿皊就在这时候掀帘而入,笑道,“看来本王来的正是时候,刚刚听到了尾音儿,你们这是要密谋虐待谁呢?” 她是我过去的记忆,绝不能留给别人(二)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哟,听小音儿的来了。”曲意一直留心着门外的声响,知道姑苏卿皊也就能听到自己的后半句话,并不担心。挂上一抹寻常的笑,“妾身正说着沐充华的用度份例,打算尽我所能地恢复旧制,不能王爷以为妾身虐待了她不是?”偏头冲姑苏卿皊顽皮地扯嘴角,瞳孔却极为严肃地定在一处。 死女人的确在有傲人的资本,做自己的王妃也不亏。姑苏卿皊明明不怀好意却故作纯稚的笑容耀得眼花。她心机深沉,妖媚冰冷,在小事上却也能显出带着小聪明刁蛮可爱。姑苏卿皊笑骂道;“妖精。” 曲意一本正经的伸出一只手指摇了摇,“不不,应该是妖孽。”潆洄又浸了一条长绸递过来替曲意将冷的换下,她下巴一扬一颔,像是为证明自己刚才的话,“这样才对得起我的长相嘛。” 姑苏卿皊奕奕地想,本王的样貌配你,也对得起你的长相了。唔,明明是便宜了你。 “昨天晚上很成功。”曲意将贴身的账本取出,翻了翻,“是一处叫定东阁的饭庄,这地方我也去过,也算奢华的了。啧啧,偷税漏税一万零四百两,江户总兵上贡五千两,明少都尉三千两·····” “这事情,太子知道了吧。”姑苏卿皊并不问曲意如何拿到的,只是避重就轻道。 “所以更要快,太子没办法与他们取得联系,一切都要看王爷怎么布置了。” “本王这边你不用管,京兆府尹那里昨儿打好了招呼,他例行搜查也属正当,”姑苏卿皊怀疑地看着她,“倒是你出面要怎么搅这趟水,本王很好奇。” 曲意用小指划了划左边眉角,“别报太大希望,一切都弄好了,妾身能搅合什么?太子这些证据已足够令他闹心,妾身能做的,不过是雪上加霜,给他凑上私相授受,谋权篡位的罪名罢了。额,京兆府尹是谁?” 姑苏卿皊笑容似水,“李行。你曾帮过他,他会对你感激的。” 曲意将颈上的长绸取下,有用净水洗了一遍,正撩着脑后的长发擦着水珠,动作略停了停。“果真是他。”曲意利落地将头发绾上去,狠狠瞪了他一眼,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尖笑,“当真人不说暗话,当初若没我,依他不到半月就登上高位的能力,也能脱身吧?妾身不过是白白拔刀当了回做肉盾的侠女。” “但正因为王妃的侠肝义胆,”姑苏卿皊忍着笑,白玉般的手指扣了扣曲意的胸膛,“本王才看得清王妃对本王早就芳心暗许,恨不得以身相救啊。” 曲意额头立刻绷紧,她努力告诉自己不丢人不丢人,都嫁给他了暗许芳心什么的不丢人。牙齿紧紧咬合,才止住了曲意想破口大骂的冲动,而她纤长的脖颈也因两腮鼓起而两侧的动脉突得厉害。 姑苏卿皊离得近,看到她愤怒得颈子扁平,刚用了暖凝丸的肌肤白皙中泛着琥珀色的柔光,连苍白的脸也似乎多了好些生气。 他低下头去注视她的脖颈,怎么这么像蛇呢,姑苏卿皊想。蛇想咬人的时候就这样。莫非这女人在臆想咬本王?他不由得轻笑出声。 曲意没想到,这冬夏长青,原是映了她的宿命(一)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走了!”曲意还算温和地将姑苏卿皊推开,“王爷别忘给京兆尹送个吩咐,本王妃现在就去定东阁打个牙祭,当做是消遣消遣。”她拐进浓朱含烟秀屏,“反正要查封了也追不着妾身的银子。” 曲意是带着潆洄霜淡和四个家奴去的,一顶暗紫色虬龙纹喜报春光的小轿也彰显了不同于普通富贵人家的身份。家奴脚力甚好,曲意端坐在矮椅中,丝毫感觉不出动荡。而软轿中用的帷布也是严密厚实的,轿中人能将外面的响声听得清清楚楚,自己发出的动静却传不到外面人耳朵里。还有一点妙处是轿中并不昏暗,能透进来细腻的光,既少了气温闷热,又不至于让火热的夏阳晒得人焦躁。 曲意掏出账本,快速翻开,至露出页间夹着的一封折了几折的信纸。将其摊开上面只有四个大字,“姑苏卿瑟亲笔。”昨夜是在疲累未仔细查看就睡去了,今日在顷语宫中翻看时注意到页间的信纸,无奈有姑苏卿皊在旁,只能留到现在观看。 太子想得倒周到,省得她费多口舌。只是他现在还没吸取教训吗?摹字陷害的事情也经历过了,他就这么信任自己不能舍得与埙,还是另打着别的主意? 轿子停在一处繁华的街市上,曲意略掀开轿帘,定东阁鸡翅木牌坊上的古体大字射进了眸中,这是姑苏卿瑟的字体。“去,将老板给本王妃找来,点明了本王妃的身份,让他来迎接。” 不一会儿,就有卑恭的声音响起,“小民定东阁掌柜的毕鹤恭迎王妃,王妃驾到真是令小地蓬荜生辉。” 曲意将信纸揣进袖中,把账本遗在座上,盈盈起身踏在碎石子路上,将手搭上在潆洄的前臂,又回头冲霜淡使了个眼色,见她点头明了,才转向跪在地上的中年男人,平和道,“别跪着了,本王妃到此处可不想引起百姓的轰动。带本王妃去楼上最好的房间,平常人绝对近身不了,明白么?” “是·····是,小人明了。”毕鹤发福的脸上被将午**辣的阳光一照,滴下几滴油汗。尊贵人物来定东阁吃饭言谈倒也好办,但必是隐藏了身份的。想轩清王妃这样大张旗鼓的实在少见,也就声明了她来意不简单,只能凭着自己圆滑应对了。回头对跑堂的小厮喝道,“听见没有,赶紧将顶楼冬夏长青开窗通风,小民这就带王妃上楼。” 冬夏长青在三层长廊右侧第二间房,曲意在屋前顿足,瞥见尽里处的房间木质的小板上刻着“五瑞朝凰”,目测房间的宽长,要比冬夏长青大上许多。 毕鹤见曲意驻足不语,不由得伸臂再请了一次,“王妃请这边进入。” 曲意微笑不明,抬手指向里面,“这个名字起得好啊。” 毕鹤又拽着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讨好着赔笑,“只是挑喜庆的来,不过不如这间。冬夏长青,是喻祝王妃白玉容颜永葆青春,权势地位荣华无尽。” 这说法新鲜,不知是谁教导的。曲意深深看他一眼,进入了冬夏长青。如果是永葆青春荣华无尽,只是依附别人来的,还不抵权倾天下有凤来仪。五瑞朝凰,毕鹤是真不解其意还是胆大包天呢?或者是姑苏卿瑟当真如此肆无忌惮?他既想做一翅遮天的凰,又有谁才能做辅佐他的祥瑞? 曲意没想到,这冬夏长青,原是映了她的宿命(二)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曲意心知京兆尹快来了,自己时间不多,于是开门见山道,“定东阁的账本保护得还好吧?” 毕鹤正替曲意拉椅子,摸不着头脑地慌慌答,“在小民的帐房先生处,自然完好无恙。” “是么?本王妃可不这样认为。”曲意款款落座,气息轻吐,“太子府里的总账都到人手里了,你这儿的账本也就是一摞废纸了。” 毕鹤原本是俯首退到旁处的,猛地抬头,试探着问,“王妃是什么意思?” 曲意并不着急,闲闲地打个呵欠,“太子府失窃,而京兆府尹正沿着这条街的商户挨家查帐呢,本王妃得到的情报是他们冲着定东阁来的,只不过做足面子罢了。你说说这其中有什么联系呢?” 毕鹤也并非愚人,他略一琢磨也就明白其中意味,手指不由微微颤抖却迅速将它们拢到袖中,挤出一丝笑,“王妃无需为小心忧心,清者自清,真搜到什么不该有的,小民将自己这里的帐呈上去就行了。” “你这儿的帐?”曲意促狭地笑了一声,他们有备而来,岂会说你的帐是真的?手握那么一本,再彻查帐上的官员名字,为此将太子殿下拉下水,你担得住干系吗?”曲意满意地看了看毕鹤连笑容都挂不住的脸,慢条斯理地正了正侧面的几支五周拱球簪,冷一冷脸,“这京光有府尹刚刚上任,又是轩清王身后人,三把火就打算烧个通透的,太子现在什么情形,明眼人都糊涂,你这定东阁出事就是断了太子的后路,你主子能饶得过你?”她微一缓和,“将帐本先给本王妃过目,本王妃自会给你拿主意。” 这才是曲意心中欲得的。姑苏卿瑟给的帐本,姑苏卿皊不急着看,是因为自有人呈给他看。而曲意不急着看,是因她根本不相信姑苏卿瑟肯将这帐给她让她放手一搏。至于上面的名字,是真是假,自有姑苏卿皊或监守或铲除,或发现端倪,不用她操心。 只是她倒真想看清太子与轩清王两边的阵营,故此才拿话唬他一唬,将这些子利害分析完了,才最是人底线薄弱的时候,果不其然,毕鹤躬下的腰骨似乎支撑不住累累赘肉的重量,不住打着颤,却也抓住清明,狐疑地道,“本店的帐本不宜外人观,免得污了王妃的眼。定东阁小本小利,也不能和达官贵人牵上联系。王妃说的话,小民无福听也听不懂。” “是么……”曲意也不急,只从袖中取出信纸,缓缓展开又翻转到正面,“那你好好看仔细这是什么。” 毕鹤缓缓抬起头,目尖触及信纸时似检验地停顿良久,才又恭谨重下头去,沉声道,“小民请王妃指点。” 曲意表情不恋,眼角却抿出一丝笑,她利用的便是太子禁足的真空带,毕鹤无人可求,只能信她。“将实帐拿给本王妃,本王妃会为你谋划。” 毕鹤“喏”了一声,走向拐角,见避开了曲意带来的侍卫,就扯过一个小厮低沉问,“京兆府尹查到哪家铺子了?” 小厮看着老板恢复了平日精明干练,一点也儿也不像在王妃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儿,也不由松了口气,“正查着余记布行呢,隔着两家就是咱了。” “去,将昨夜写的帐拿来。”毕鹤负手望着小厮跑着离开,肥胖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慌乱。太子心腹流曦昨夜顺密道赶来给他通风报信也交代了接下来的对策。他本想再设一着请君入瓮待轩清王妃上钩,却流曦制止。他只回他,“王妃有把柄在殿下手里,不到最后时刻绝不会蠢到撕破脸面。你不用费心计。”毕鹤虽不解殿下为何安排一个有二心的女人为他办事,亦没有妄动。 曲意没想到,这冬夏长青,原是映了她的宿命(三)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不一会,小厮小跑着回来了,将帐簿从衣襟里掏出来,又压着声音告诉毕鹤,“老板,再隔一家就到了。” “很好。”毕鹤挥手让他退下,自己恭敬地走进冬夏长青。“王妃,这是定东阁的实帐,请您过目。”呈过帐后,仍站在曲意面前,等待她发话。 曲意飞速浏览帐本上显示的的信息。在脑子里记下官员的名字,果然大都与先前不一样。约过一盏茶的功夫,曲意将它放下,再抬眸时已多含了份喜悦与自信。 给。曲意将帐推了推,双手优美地扶着桌角,“躲过劫说来也不难,一会儿你只管拿假帐给京兆尹……”楼下忽然传来一阵阵喧嚷,曲意侧头,既而微笑,“他们来了。” 毕鹤将帐本从桌子上拿起,听到官兵清晰整齐的脚步声,手一抖帐本掉在地上,他又急急忙忙地塞进衣襟。 “慌什么。”曲意睇他一眼,安抚道,“凭他有什么偷天换日的本领,你只需说是朝廷官员在此集款捐入军需,若问谁的组织,推王瞪王大人头上,国家用人之际,高尚尚不急更舍不得怪罪。”曲意后面的话几乎全被纷乱的鞋与楼梯碰撞声淹没了,她看着毕鹤,不高大的身体更加颓丧了些,不住地擦汗,连她说完了也没反应,好像没有听清。 曲意叹了叹,她自觉得这主意有些牵强,还好姑苏卿瑟给的是月帐,正赶上南瑶入侵,虽时间有些对不上,只能由她出面掩饰过去了。李行也应该看帐簿,知道没办法通过它彻底牵连姑苏卿瑟,扳倒一个王睽也罢。更何况能将这月阁定阁的收入拢断,说是充军需免一难,其实于太子府当然也是损失,左右她是最大收益者,太子那里挑不出毛病,轩清王又得了帐上名簿,她又得知了太子势力,削弱了他的财力,这便是最好的结果。趁太子休生养息之际,其余再另做谋划了。 她轻轻笑了,耳上的长流苏水晶铛,点点触碰着锁骨。几天下来,在三处虚张声势,制造惶恐,总算终了。在这局下的人应该都是既疑惑又庆幸吧!其实,拨云散雾下,真相与目的往往十分简单。 上楼的脚步声愈发近了,渐渐入耳的是木头吱呀响动。门外是小厮哆哆嗦嗦的声音,“老板……老板,官爷们来……” 有官兵粗着嗓子打断,“毕老板在吗?京兆尹李大人在楼下请您过去。” “大胆,王妃在此,尔等也敢喧闹!”潆洄声音并不大,却直接震摄了所有人。 官兵们齐齐下跪,官袍籁籁地擦着地面,“李大人请毕老板过去一趟,小人不知王妃在此,多有惊扰,但公事在身,请王妃见谅!” 哟,说话真直利,也不愧是姑苏卿皊的手下。再看毕鹤,虽还是迷迷惑惑的神态,却也镇定精神不少。 “开门。”曲意沉声吩咐,桃心木门从外推开,曲意倦倦地伏在椅背上,婉声笑道,“不过是请毕老板为本王妃奉杯茶,怎的如此兴师动众啊。” 曲意没想到,这冬夏长青,原是映了她的宿命(四)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不敢。”为首的一个朗声回答,“是李大人例行查帐,请王妃通允。” “去吧。”曲意含笑。李行带来的人马并非少数,看来他是有把握要封了定东阁。 毕鹤头脑并不浑噩,却仍是畏缩着跟着他下了楼。 曲意也拾了个茶壶茶盏挪到菲楼梯栏杆的一处,矮桌上自斟自品。同时眼睛若有若无地转动,从未离开过厅下的人。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李行,普通的藏蓝官袍高束的头发。指甲也短而圆润,没有一丝沾染了**的气息,甚至不像一双从权贵家势中走出的公子的手。 “小民拜见兆尹大人。”毕鹤喏喏地行礼,言语上还好利落不出错。 “毕老板。”李行端坐在一张桌旁,微点了点头,口气温然,“本官奉命查帐,也为了彻查商家避税,价物不实等行径。毕老板不必害怕。”又扫了扫在厅堂用饭却寂静无声的百姓,“大家吃好喝好,亦不用拘束。”话是这么说,但一众人等只看行动有素的官兵也拘谨放不开。 李行瞧了瞧毕鹤,他仍木讷地在原地攥着右袖,便皱眉问,“毕老板,帐房在何处?” 毕鹤仿佛才从无措了缓了劲儿,招呼伙计,“将月帐拿来。” 小伙计跑着去楼上的一间房里,又跑着下来,手中已经多了一本帐,李行缓缓接过,唇角凝成一个笑,“本官想看年帐,毕老板,可都在楼上?” 曲意斜斜地望了眼,毕鹤凉绸的长衫已经有淡色的水印了。他脸上抿出一个难看的笑,“小店的帐簿都是分月来记的,并无年帐。”曲意用茶盖子敲了敲小碟,总帐?不必说是在姑苏卿瑟那儿的。 “那便月帐吧,除了这本,本官还想再翻阅几本。”李行淡淡地看他,言语中已然明了了,彻查到底的心。 “是。”毕鹤虚胖的手指了另一个小伙计,“你陪他一块上去找。” “不必。”李行也抬起一只手,“你是主我是客,礼节上不该让主人家忙活。”眸光刚扫过两个官兵,“你们随他去。” 也就在这时候,一个侍卫模样的人跑进定东阁,先行了单膝礼后,附在李行耳畔了几句话,李行听后悠悠扯出一个笑,将半举的手放了下来。“不用了。毕老板,本官还有事,先行离开,查帐的事……待此事解决后再定吧。”说罢,似抬眸定在曲意坐着的位置少顷,眸色转幽深。而后带一众官兵离开。 曲意的脸色也是晦明难辩,她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以至于坐在轿中回府时依旧在思索。究竟是什么事将李行引开?也只有回王府才能知道。曲意感觉事态已不容易控制,似乎从一开始有人就窥见了她抛砖引玉的把戏。可那人谁? 正想着,轿子忽然停了下来。帘外是侍卫“霍”地拔刀声,和潆洄冷声问,“拦道者何人?有何贵干?” 曲意没想到,这冬夏长青,原是映了她的宿命(五)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老配不过是想为轿中人占一卦罢了。” 潆洄有些不愉,“将这五两银子收下走吧,我家主人定是你想见就见的!” 那声音又笑道,“老朽不为钱财,老朽只想算命。” 曲意亦有了兴致,缓步下轿,见是一个面色枯槁,衣衫褴褛的老乞丐,不由被眉。却也止了潆洄将脱口的担心的话,将他引到了旁,晏晏笑道,“先生会算命,可能猜出我是什么身份?” “人活一世,身份的多恋短暂,老朽怎好说?”老乞丐摇了摇头,脏乱的头发在空气中蓬出一抹灰。“老朽只说您是贵人。” 曲意心中嗤笑,已经失望索然,“先生自说算命,却一无卜盘二无签筒,要怎么算?” “凡人之命看签,贵人之命看天。”老乞丐脸上浮出不可捉摸的笑意,“您的命,看星。” 曲意兴味道,“先生方才说我是贵人,那我的命就应看天,为何又看星?现在日高气清,又怎么看星?” 老乞丐举起一只积满污垢的手指,深奥莫测地笑,“天瞬息万变,您的命,贵不可言,也只有星宿下凡才能影响您的命势,预召也就表现在天上。星宿兀自周转运作,只不过黑夜让肉眼看得更仔细罢了。” 曲意神色渐渐收敛,严肃道,“都说天象不可窥,先生真有知天命的能力么?” 曲意定定地对上他的眼,却发觉这双瞳孔瞳孔异常黄浊,甚至都看不清自己的倒影。 老乞丐依旧是恍乎似在梦中的表情,“妄道天命者自废双目,要不仅仅是这一双目,还有一双天目老朽可担不啊。”眼珠子僵硬地也动了一下,“所以老朽想看看您的手。虽然掌纹无法预示未来变动,可一生的趋向是注定的。” 曲意颌首将右掌伸出去。她的掌心苍白,络脉浅而繁杂,乱得让人头痛。 老乞丐定定地看了足有半盏茶,才笑出声,“身在祸在不知福,凌霄扶摇因风倚。这便是您的命解。” 曲意眼皮一跳,不知怎的心里就像被沉沉的空寥填满了。她忙问,“先生这是何意?” “您的命看似大起大落,坎坷多,却始终荣华富贵,让人艳羡,凌霄有依凭而扶摇直上,也会有一个霸主能蔽护您的一生。” “只是……情到浓时情转薄,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份,您唾手可得,却也因太过执著而不懂珍惜。”老乞丐低叹,“那会让命运更艰难啊。” 曲意凝重道,“可有破解之法?” “有,无情。”老乞丐一呲黄牙,露出几分狰狞,“可您做不到。” “不,我做到了。”曲意反感地挥手,凭生出几分怒气,“先生又没看到我有多坚定,付出多么大的代价,怎知我做不到?我生生斩断情丝,毁灭爱人,才有今日放荡不羁,任意委身漂泊,不就是为了攥住权势,实现野心么?” 老乞丐古怪地了,“星宿之势本就不可抵挡,况且又是想绝对侵占。那么当那霸主闯入您生命之日,您的情感将因他破碎,转变,融合,成熟过后,您也就有母仪天下的气概了。” 曲意怒火更盛,“影响我者死!我决不能,让任何人掌控我!而我,也只能荣极天下,无人可及。” 老乞丐用敲了敲下巴,“您啊,可以流传千古,冬夏长青,却没有那么硬的命担起天下呢。红颜,本就是柔情如水,凭借英雄才成传奇。” 冬夏长青……曲意怔忡,却见那老乞丐已经一腐一拐地走进街巷了。 她终于掀开了幽静面容的一角,流溢森冷(一)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曲意的轿子离轩清王府尚有一百五十余步的时候,就正遇到赶看跑来报信的小厮,“王妃您可回来了,沐充华等几位娘娘要撤了福总管哪。” 曲意皱眉,摆手示意轿夫快点儿,又将帘子用玉扣勾住,转头问,“出了什么事?” 小厮跟着轿子快跑几步,上气不连下气儿地喘着回她,“就在王妃前脚出了王府门,后脚杨相和夫人就来了。正和王爷与沐充华说着话儿,聊到对巷小何馆编了新戏,王爷就命福总管去请戏班子来唱,结果正唱到贵妃缢死那段儿,高力士正拿了七尺白绫子星飞出几只梅花镖,射向,射向……”小厮大呼了口气,“射向杨相那边儿去了!” 曲意只觉头痛,不由脱口问道,“王爷可有事?”又补了一句,“杨相呢?” 小厮如实道,“王爷毫发无伤,杨相被射中右臂。” “然后呢?” “整个清澄殿都乱了,室外的侍卫冲进来时刺客已经逃了。王爷忙命人传大夫,相国夫人令人请京兆尹大人保护王府,包围小何馆,并捉拿来的戏班子。” 曲意接口道,“戏班子是对着那儿唱的?唱高力士的刺客站的位置又是哪个方向?宴会座位是怎样安排的?杨相现在还在府中么?” 小厮想了一下,回忆道,“台面在万下凹处,戏班子整体站南朝北,也就是主宴席位处。高力士当时脸侧向玄宗,是站西南面东的位置,却刚偏过身就动手了。当时王爷居正主位,沐充华左首,杨相右首,杨相伤了后一直等大夫为他包扎忙活,想来还没离呢。” 曲意迅速地从脑中构出这一幅场景,就隐约觉出不妥。刺客若从一开始就选了高力士这个角色,当然不能唱戏时颠倒了位置,错了脚步就会引人怀疑,而他若站在那个位置行刺,自然目标是姑苏卿皊,哪怕不是,也会甩手向何思桐,断不会再转身去杀王相。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他一开始想刺杀的就是杨相! 事情这样就可疑多了。如果刺客决心杀杨相,途径多的是,何必选择有重重侍卫的轩清王府?今日是他运气好守卫不严,若正赶上清澄殿高手齐聚,他不连全尸也剩不下了么? 如此,就应想到刺客背后的主使人物了,一定是坐在宴席上的人。否则不会那么巧地请小何馆的戏子,也不会有这么充裕的准备时间。那个人会是姑苏卿皊吗?还根本就是……杨相自己?阿福没她命令是断不会行事的,无论是谁,在这场争斗中就别想削弱她的势力。而阿福选人不慎,检查疏漏也是有的,被何思桐攥了把柄就难逃干系了。 轿子方落,曲意就匆匆提裙上了台阶,轩清王府已经被一干官兵守住,为首的对她行了礼,“见过王妃。” 曲意睢见正是方才在定东阁二楼对她施礼的那人,也不由笑了,“又见面了,李大人呢?” “回王妃,大人带人封锁小何馆了,属下在此保护王府安全。” 速度好快,不过是刚复出的王相受了伤,便弄得如此紧急吗?那里面又成了何等模样,曲意心中惶皇,不欲多方,对他一抬头便急急进入府中。 刚绕过前头的几个赏景花筑,从石山后园冒出一个丫鬟,急煎煎地福了福,“王妃,范良媛腹痛难忍,几近昏厥,王府里又无大夫,请您过去一看!” 曲意眉色冷了冷怒斥道,“范良媛是什么身份,能和王爷丞相的安危相比吗?你又是什么东西,敢拦本王妃的路?要陷本王妃不分轻重这地?你家良媛若是不好受了,去请大夫,王府里没有,不会出府找么,本王妃又不通医理,你反指望我医她?” 小丫鬟面红耳赤地退到一旁,目光里有恨恨之色。曲意没有再管她,兀自向前走。 “王妃慢点儿。”霜淡踉踉几步追上曲意,扶住她的手,轻道,“方才的侍女,是沐充华的人。” “难道呢,偏引着本王妃去处。”曲意嗤笑,“范良媛腹痛亦是假的吧?何思桐的主意应是拖住我,我去了范良媛那儿见没这回子事,不免将火撒到她身上,也就趁了何思桐的心思!” 曲意忽地一想,会不会拦路的老乞丐亦是她安排了么?说一堆虚虚实实的瞎话惹她心烦。她突然便释然了。那么什么冬夏长青,不过是诌来的吧…… 她终于掀开了幽静面容的一角,流溢森冷(二)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事情果真很紧急,在杨相被大夫诊治时,何思桐就敏锐地察觉出这对自己是个极有利的时机,趁着清澄殿内殿一片混乱,何思桐拦住一名小厮问,“福总管呢?” 小厮慌里慌了张答,“沐充娘娘,福总管正在外殿主持大局呐。” 何思桐诡谲地笑了,“将他召回来,内殿里尚火烧眉毛呢,他在外殿忙活了,以后也轮不到他忙活了。” 小斯将这番话带到后,阿福也知沐充华不会轻易纵了他,便沉吟着,“李大人都来了,想来王妃也快到府了,你且去迎她,将发生的事仔细说与她听。” 看着小厮离开,阿福也抹平了衣襟进了内殿。何思桐就在离殿门最近的一张椅子上等着他。阿福上前礼了礼,“不知充华娘娘召我何事?” “福总管,方才之事,你可知罪?”何思桐也不耐多言,睨了他一眼,重重问。 “属下知错。”阿福不动声色地用了个“错”字,既揽了过失,又避重就轻。“让刺客混入王府的确是属下管理不严,防范不佳,险些铸成大错。属下今后一定勤于检查,不给小人可乘之机。” “你还想有下次?”何思桐面凝冰霜,“这一次丞相的命就悬一条线儿上了,若那刺客准头差些,要的就是王爷或我的命。连王府安全你都保障不了,累得我们一日日提心吊胆,我留你何用!” 何思桐虽机智聪敏,设局布棋也能上得台面,却到底还年轻,言语间抓不住实质。 阿福并不惶张,“沐充华严重了。丞相虽伤了臂膀,还没达到致命的程度。他现在就躺在屏内,如听到您刚刚的一番话,可不会理解您是不是急得犯了糊涂,还以为您有意咒他呢。”阿福脸上浮出耿诚的笑,“还有您那不吉利的字眼儿,旁人安危属下倒不忙着劳心,只是王爷是属下的主子,您可别将话就着真心说去。” “大胆!”何思桐被这一通辩白绕了进去,怕被有心人听了,忙争了一句,“我不是这意思,你别信口雌黄。”又想到花曲意也有这颠倒黑白的本事,气的脸皮泛青,“真是有什么主子调,教什么奴才,都是一脸刁钻相惹人厌弃!” 我的主子花曲意,她的大气你可是永远也学不来半分。阿福冷冷地想。却欣喜她能这样易怒,便又能耗些时间。他欠了欠身,“属下刚说过,属下的主子是王爷。充华娘娘说嘴前最好将意思理清楚,免得出了口就讲不清楚了。当然,”阿福笑容是从始至终的恭谦,“王府的娘娘们都是属下的主子,充华娘娘也不例外,可是充华娘娘调,教的属下?” 何思桐进府后是姑苏卿皊百般惯着的,隽侧妃都让着她三分。而今有了个花曲意三番两次地让她受气,便也忍耐了来,但一个奴才绵里藏针地压她面子,她如何能容下?可恨他礼数态度上都拣不出毛病。 就在这时,一个丫头跑进内殿,低声回禀,“娘娘,野子刚刚跑来报,王妃回来了。” 何思桐暗暗怨自己耽误太久,遣道,“你去将她引了,就说·····” 何思桐气得狠了,反而稳了下来。她本是个不单纯的,再听曲意回来,也不再和阿福口角上计较,做出笑样子来,“罢了,有罪的是你吧,疏于管理的是你吧?没保护王府安全的是你吧?引来刺客又没抓住的是你吧?我看你也不配当这个总管了,即日起你要么做个粗使下人,要么滚出王府,自己择一条!” “充华娘娘为这几项就撤了属下未免太牵强了吧?也不怕失了下人的尊敬。”阿福徐徐道,“不容之罪有七,不敬主子,不忠主子,勾连外人,收财揽权,偷窃苟且,苛待奴才,均例不公。属下一项没占,充华娘娘也没理由撤了属下。” “哦?这些罪名有没有我会慢慢查清的。但现在,你总是失察的吧?毕你有能力的人多得是,我不介意选贤举能来换下你。而你,就去西所和粗使下人一起做活儿吧。”何思桐拧出一个古怪的笑,“来人!把他······”拖出去。这话没出口就硬生生地收住了。逆着午间刺眼的光看去,门口现出两个女人颀长的身影。 “把他怎么着啊?”曲意笑如流水地重复。而这水,先不必说是不是大海,最起码蕴藏着江河汛期发怒的惊潮。而后,她终于掀开了幽静面容的一角,流溢森冷,“本王妃怎么不记得自己应允过沐充华这么放肆呢?” 她终于掀开了幽静面容的一角,流溢森冷(三)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王妃这话说得就无趣了。”何思桐乍见了曲意先是惊惶,而后变为愤恨,她单膝下跪见行,“难道我一个充华还惩罚不了做错了事的奴才?” “奴才?便是普通的奴才,沐充华管好自个儿宫里的也便得了,碰上别的主子宫里的犯错了,也要交给原主儿处置,哪里轮到你干涉了?”曲意根本不理会她还跪着,和韵侧妃一同坐了,毫不掩饰自己的呵责之意,“更何况是个总管,理整个王府事,除了入王册的娘娘,其余的连与他说嘴的资格也没有。本王妃不在府里也便罢,隽侧妃还禁着足也便罢,其余的庶妃和韵侧妃还在,哪个不比你名正言顺的多?不经过她们便私自理事,你还真以为自己有这么多权力?还是……”曲意脸上已是露骨的轻蔑和嘲弄,“自以为持宠便不知天高地厚,以为你的出身资历就能越了我们去,或是取我们而代之?” 韵侧妃叹气地嗔了沐充华一眼,“你呀,还真是不懂事,起码得认清自个儿身份再行事不是?白白惹王妃生气又添着乱子。” 曲意对她微笑了笑。韵侧妃是清澄殿外围宫门和自己遇上的,也是刚刚了消息便匆匆往这儿赶,曲意遂和她一起入了清澄殿。 何思桐被她们这样贬低着不禁涨红了脸,也不欲解释,与她们解释亦是白费功夫,便梗着脖子道,“王妃与其在这里诋毁妾身,不如先解决福总管疏职一事,只要将这事公正处理,妾身甘愿受罚!” 何思桐到底耐不住心性,她若等到姑苏卿皊来兴许还能达到些目的,只可惜现在是花曲意掌握局面,不过是多些羞辱罢了。 曲意是压迫人心的中高手,此刻又被沐充华逼出几分生怒,自不会让她好受。她眯了眯明眸,让杏眼流转出冷艳的光芒,她心气平和地对阿福说,“站着做什么。你做得不馁,既没有用身份踩人,又没有和这泼妇一般见识,坐下吧。” 阿福就着她的话头儿坐下了,更是扇了何思桐的脸,她方要说话,有一行人远远地绕过凹台走到她们这里。曲意是侧坐着身子的,而何思桐却看着正着儿,变不再做声了。 曲意也听到了响声,回首轻盈地垂首福身,“妾身见过王爷。”身子正挡住姑苏卿皊的目光。 “起来起来,”姑苏卿皊一张容长脸上有明显的烦躁,“总用礼节拘着自己个儿也就得了,还拘着本王,本王的口水就这么不金贵么?一天天都浪费在你们身上!” 似乎有些发怒呢,曲意瞅了瞅其余的人,谁又扯到老虎须子了?便对上左侧一个身穿铁秀红长衣男子和扶着他的美妇,雅态如仪地招呼,“这位想必就是丞相和夫人吧。”口气不淡漠也不热情。 丞相夫人一怔后转笑,“第一次见王妃,妾身有礼了。王妃真是个美人,让我等艳慕不已呢!”目光偏了偏,瞧到仍跪在地上的沐充华,“咦?王妃是在训斥丫鬟吗?” 不被宠溺的女人,就像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剥掉了华美的外裳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你在用自己来威胁本王?(一)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你在用自己来威胁本王?(二)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相国夫人的话果真将姑苏卿皊的兴趣引了出来,他还在安慰着怀中的美人,却也抽空看了曲意一眼。因着在场的人全全望着曲意,何思桐忙着哭无暇注视其他人,因此姑苏卿皊这隐蔽的目光只被曲意一人逮个正着。瞳孔里还是一成不变的阴鸷,舒长的眉宇和憋笑抖出的眼纹彻底破坏了气氛。他传递给曲意的就是,你的麻烦,自求多福! 曲意掩羞咳了咳,暗暗甩给他一个忘恩负义落井下石的白眼。心里却小小地开怀起来,相国夫人冲着她来,无非是认为将她打压下去,整个轩清王府里就剩了个蛮横王爷不足为惧。而姑苏卿皊这么腻烦她,是不是也有做戏的成分呢?用夫妻不和,王府分立的假象迷惑他们,也就免得自己顶风口出头上。 虽然自私,却也有效的不是?而她身为他的妻子,倒也应护着他。 这边姑苏卿皊又托起何思桐,手下有轻重地拍她的后背,借着她的侧身对曲意锋芒一笑,意味分明。你欺负本王的女人,休怪本王不帮你。 这个没良心的······曲意艰涩地吞了吞口水,沉迷美色,成不了大气,弱点爆出来迟早被害······ 有一着没一着地诅咒着,曲意摸了摸鼻尖扫视跪了一圈的人。韵侧妃已露忧色而阿福面色凝重,暗暗颔首叫他们安心,却也禁不住笑了起来,本王妃一定是鱼肉么?那也轮不到你们来吃啊······ 转念间,曲意笑若春花言之确凿地对相国夫人道,“夫人不亏是女中典范,所言句句有理。” 相国夫人怔······倒是扬相这老狐狸镇静地琢磨着,从见到曲意后就未发一言,现在仍选择沉默。 曲意也没给他们说话的机会,旋而移步跪下,“王府中出了此等大事,请王爷着李大人全力侦查,直到揪出刺客,安定人心。也省得上下猜疑,净凭白联想自己人了,有伤和气。” 韵侧妃怔······她还真没想到曲意半分辩解也不,语气坚定毋庸置疑却让人无法怀疑。相国夫人脸色微绿,正要说她口说无凭,却又被人抢先一步。 这回是刚刚缓过来些的沐充华,她迅速地拣起粗噶的嗓子说话,声音虽轻却清晰得足以让所有人听见,“那·······事发时清澄殿侍卫为何一个一个没有?不免让人想起里应外合,方便刺客逃走·······”言罢,见成了目光中心,抽噎着缩缩身子,像是不知不觉中犯下罪行一样嗫嚅,“不过是妾身一直的疑问罢了,不做数的······” 可不做数了,所有人又都直勾勾地看我了。曲意那股无名火又涌了上来。她平生便瞧不起只一味躲在男人身后甩刀子的女人,活了十几年,就遇上这么一个极品。也就是姑苏卿皊那个迷了眼睛的能当宝儿似的护着。也好,我便看看你宝贝闯下的祸你摊不摊着。 “也对。”曲意一哂,定声请示,“咱们王府里的人丁也实在忒不旺了些,便着阿福出去选些当侍卫的好苗子吧。这回找守得住王府的,能补上清澄殿这纰漏的,也就让他将功补过了。要再是些无能的白痴,妾身再一并罚他,”笑意是浅浅的温暖欣慰,单是对何思桐的,分明在潇洒地说谢了!可上蜷的唇角却掩不住对她的轻贱。 姑苏卿皊眼神如沉沉浓重的雾霭压了下来。他心知再进侍卫对曲意的好处,低头权衡着是否要挡拦。又明白否决后事情怕会更困难。他想着是对她放任不管,可她与他本就是一根绳上的。 曲意也猜出了他的犹疑,毫不避讳地扬起笑脸。眉眼弯处,是无尽的自信和张扬。她在用锋锐警告的笑明了地告诉他,如果他敢阻拦,她亦任着相国夫人扩大事实,让情形发展到无法控制。反正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姑苏卿皊眸中如冰雪肢解,涌成涓涓寒流。是在用自己来威胁本王么?这样心狠。你就敢保本王不忍心舍弃了你? 曲意其实也在这看似短暂的寂静中心跳异常。她努力不破坏对姑苏卿皊的凝视和揣测,却止不住掌心生出湿腻的细汗。 浪子要凭借勇气在悬崖站定,我要凭借孤注一掷来活命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少拿这些事情来扰本王!”姑苏卿皊在原本落地无声的安静中遽然在半空挥起拳头,厉声喝道,“以为本王分了心就会饶过你?你给本王离远点,见你就上火气!” 曲意低了眉梢,似弱柳一半柔顺,却是心中暗暗舒了口气,晃身站了起来。 相国夫人“嗤”地笑出声,声音尖利地如刀刃割断皮肤,带起飞扬的皮屑。“王妃这就顺了心意了吧?你就打算这么着便处理了我相公遇刺一事?不给我们一个交代,相国府和文武百官能答应么!”她伸长的脖子被缂丝硬领包裹着,动作起来无比僵硬,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也不是妾身胡搅蛮缠,只是相公受伤,王妃又这样草草行事,也不由得逼出我的怒意。” “唔?夫人想怎么处理,不如说来听听。”曲意默默地用手指划过眉骨,脑中千丝万缕只觉得有了头绪。 “妾身始终怀疑福总管。一切迹象也都表明了是他,不过是王妃有意偏私着护着罢了。”相国夫人干脆挑明了话,流线般优美的颔骨虚空着划过还隔着八,九步的曲意的脸,带出胜券在握的高傲。“我家相公受伤并不是小事,可以三言两语地当做没发生过。王妃也不想闹大吧?毕竟到圣上那里,就成了一件大案子。依妾身看,在王妃查出刺客之前,将福总管交给我带走,我一定严查不会冤枉了他。真有别的刺客,我将他好好儿地还给王妃就是了。轩清王府和相国府便当做从没生过乱七八糟的嫌隙,依旧友好往来。王妃待如何?” 将阿福给你,还能好好儿地还回来?怕是要屈打成招或迷惑画押,总之本王妃逃不过去。曲意怠怠地用手指撩了撩脸侧毛躁的发,如果我不给,你便去上秉皇上,皇上为了安抚你家这个复任的丞相,也会逼着将阿福交出去,怎样都是一个结果。醉翁之意仅在我,你们还真是费尽了心思。 曲意将头发掖到耳后,正碰上相国夫人得意洋洋的神色,只想撕裂她的假笑,让她感受到胆敢算计自己的自不量力。再看姑苏卿皊,仿佛并不担心她的处境,和何思桐暧暧软语,也不知是对她全然放心还是毫不在意。 “王妃考虑得怎么样咯?”相国夫人在似乎因伤势疼痛而闭目养神的杨相身上轻柔地盖了条丝毯,回头凛眉刻薄笑道,“妾身知道王妃为难,也并非妾身有意刁难,夫君伤重,任谁也不能好心气,只望王妃能体谅。” 这话说得忒早了些,一抹不屑蔓上曲意的唇角。就这么笃定本王妃需要落败到体谅你?只有败者才借冠冕堂皇的话宽慰自己个儿,只怕一会儿你需海涵本王妃出手不留情面。也是,你步步紧逼,何曾给过本王妃情面! 曲意静静走了几步,离开宴座群,直到高台边缘。她的左足有一半险险踏入半空,另一半牢牢踩着半月形台面的防滑茉莉瓣花纹。下面三尺是大型的如圆盘状的凹陷舞台,底下自有通道供献艺人进出。那小何馆的戏子们就是在这里表演的呢。曲意俯视着侧壁华美的鎏金九天玄女纹案,顿觉眼睛晕眩而迷离微笑。 “王妃小心,且离此处远些,实在危险!”有左右的人担忧曲意一时想不开,也不敢贸然上前,忙出声阻止。 “也是极好的定性的人,才能不被这里的气氛迷住吧。”曲意一醒神,抬腿迈离了高台边处,心思虽然麻乱,却恢复了足以掌控局面的定力,她自信自己不会纷杂的陷阱与算计迷乱心智。悬崖勒马,浪子不是真意悔过,而是凭借高超的马术与超人的勇气在临界处站定,目的是为保全自己,并趁追赶的敌人不备将他们甩下万劫不复之地。她潇洒转身,发丝在脑后掠起落下,是惊人的美丽。浪子的这种肆意决绝亦是她要做的,无论是对敌人还是令人心烦的情绪,她都要丝毫无错的掌握,并不留余地地扼杀。孤注一掷,往往能生成致死地而后生的胆量。 谁也不知道在迈步与缩步间曲意想了什么,而其余的人,见她退回来只稍稍松了口气。 夫人应该担心的是,现在本王妃也根本不想不了了之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都散散吧。”曲意挥手,侍女侍卫们随之退到外殿。韵侧妃怕曲意孤立无援,咬了咬唇依旧直挺挺地在一旁,阿福也没动,何思桐更是没自觉地腻在姑苏卿皊怀里。 相国夫人撸一撸衣袖上的玉髓别针,状似无意地问道,“王妃想好了?” “的确,本王妃突然悟了一件事。”曲意俯瞰凹台,眸色明亮似浓云后劈出的一道闪电。“刺客当时站的角度,若是全力一击,伤的死的也该是沐充华。” “你这是什么意思?”相国夫人转色厉喝,“王妃要是扯到别处去变话题,我还不如直接去面圣,可没时间来听笑话。” 何思桐也不仅皱眉,“王妃是在诅咒妾身吗?” 曲意散漫一笑,“夫人若是心无暗鬼,不妨听本王妃说上一说。”转视她略略发青的脸色,徐徐问,“当时刺客站西南面东,王爷正席,沐充华左首,杨相右首。是也不是?” 相国夫人不耐烦地哼了一声,“谁记得住那个!” 倒是一直沉默的阿福点了点头,“是。王妃可随意再问一问别人,属下不会记错。” “那就好。”曲意颔首,沉淀了神色,口气却是虚浮的。“有经验,哦,不,有脑子的刺客都明白,这时候要是行刺,如无准确目标,无论是从距离角度还是精准度,必会选择沐充华,而不是舍近求远地去选择杨相。本王妃是将门之后,这点道理还知道,况且任何一个武者都知道。” “那又如何?”相国夫人迫不及待的拣出曲意失言之处,口气干利不留余地。“便是刺客有目标的行刺了。目标是我夫君,在场的人应都知道,王妃不用重复。” “的确,刺客的目标是他,无论杨相坐在哪里都是他。”曲意毫不理会她的话,兀自重复了一遍,口吻中多了底气,而笑意也攀上了脸颊。“但高力士的目标却只是坐在左首的人。” 相国夫人扬声打断她的话,“王妃的话越来越费解了,都把妾身听糊涂了!王妃莫不是绕糊涂了妾身,便不了了之吧?” “夫人应该担心的是,现在本王妃也根本不想不了了之了。”曲意莞尔而笑,场景在脑中清晰放映,她徐徐道,“刺客应该没料到我家王爷极宠沐充华,让她占了本该贵宾坐的左首座,无奈临时更改计划,不得己转向另一侧甩针射向杨相。他的目标一开始便是杨相,选择的戏中身份也应随着目标坐的位置而定。但明显这刺客的戏中身份是一开始便设定的,没有时间让他更改。” 她舒一舒气,见相国夫人的表情惊慌而挣扎,倒是杨相木然地一动不动。“要是阿福指使,他必是知道杨相坐在哪里的,还怕不能让刺客换一换身份么?阿福到小何馆便很谨慎,怕没时间整理和检查装物件的大箱子,让他们上妆直接入府表演。他这谨慎救了自己一命,否则到王府刺客知道了情形换个三郎甚至自缢的贵妃去演,就说不清楚了。刺客想来一开始便埋伏在小何馆的,杀了或藏了原来的戏子,顶着他的妆上来,还真是个好主意。” “说到现在还不明白么?”曲意走近几步,眸角甩出淡淡的睥睨,“刺客本就是个傀儡,他幕后的人是谁本王妃不想知道。但看杨相的伤势,他刺客是不想杀了你的,否则抹上的也不是能解的毒药而是鹤顶红了。”曲意的脸在相国夫人上方斜斜定住,更显出她的笑容尖锐。她只是含了似淡然。但曲意心知偏偏是这丝淡然才能将相国夫人色厉内荏的骄傲毁得一点不剩。“李大人就在小何馆,夫人猜他发现了什么?是刺客留下的蛛丝马迹,还是原来戏子的尸体?” 她宁可玉石俱焚绝不成为他的累赘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为什么甩你?因为你动了本王妃的点心(一)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眼见着杨相远去,曲意又去看还在腻歪的两人,突然有点郁郁不平,自己替他挡着风刀霜剑,他领不领情是一码事,还倒给她脸色看。挑了挑眉毛挖苦,“王爷还真会躲清闲,晾了妾身美人在怀。要是方才杨相咬着咱王府,你有得没有美人抱还得看皇上心情。” “就凭他?哈。”姑苏卿皊一扬脸,狭长的眸中透着轻慢和狂放,“不过是臣,是我们姑苏家的奴才罢了,给他再高的权利他也是奴才,算计不了主子去。父皇想收回他的权利便对其余奴才的把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让他报复别的奴才便将他放出来。”将身子舒展地挂在何思桐肩上,不阴不阳地瞥向曲意,“该担心的应该是你吧,父皇绝舍不得动他仅有两个的儿子,倒是他儿媳妇多得数不过来,况且个个欠收拾是活该被陷害的命。” 曲意沉默,姑苏卿皊说这番话无非表达了三层意思。一是看不起花连城,提点她花连城的计谋都在姑苏凭昭的掌控里,帝王要臣生便生要臣死。二是说杨相的确有动他的心思,但他压根不屑一顾,也不在意她等于自保顺便方便了他的行为。三么,自然是警告自己老老实实安分守己,否则也用杨相的法子困住她。真是个混蛋! 曲意心中更是阴蔽了灰暗的一层,姑苏卿皊对花连城轻视让她火气上涌。总有一天他会知道天下改花姓后,他们姑苏全族会为狂傲付出怎样的代价。什么天生的尊贵高傲,她花曲意从来只承认力量! 姑苏卿皊乖戾的双眸里顽皮尽褪,柔情似水地睨着何思桐,“桐儿自是不一样的,你的真心对本王,本王极为爱重,会放在心里一辈子,也会宠你一辈子。” “我会守护你。尽管那样微小,也是全力的守护。”在姑苏卿皊的耳边低喃后,何思桐也觉着鼻尖一酸,动情地抚摸姑苏卿皊清瘦突出的骨骼。他是这般心意对她,哪怕他神智不清,时好时坏又有什么呢,总还念着她的好。她会站在他这一边,守护他的纯净,让他过开心的日子,并给与相应的温柔与娇媚。而对于让他不快的人,她定要用全部的狠辣恶毒将其消灭。 过两面三刀的日子,放大内心的阴暗,是她甘心的。这样想着,何思桐就脱开姑苏卿皊的怀抱,盈盈拜下,声音因幸福和自卫幸福变得圆润颤抖,让人更加想百般呵护。“妾身恭喜王妃了,也是为王府又立新功。” 曲意歪了歪脖儿,想着怎么本王妃的男人这么没用,是看腻了牡丹花对含羞草之类连花也算不上的也起同情之心?就抚掌含笑,“既然如此,设宴庆祝一下如何?”她实在想单独和姑苏卿皊说几句话,奈何有她美人蛇似地缠着,只能比谁更黏人,呆的更长久罢了。曲意暗暗唾弃自己和这等货色一般计较争宠,却找个由头安慰,反正饿了,也没来过清澄殿,试试他们厨子手艺怎样,也顺便免了开火为自己宫里省了花费。 何思桐一怔,也得做足表面功夫。便像是女主人待客一样起身笑道,“来人,吩咐厨房多上菜式,务必要让王妃吃得尽心才好。” 曲意也笑着吩咐阿福,“这样,你和潆洄先去吃点东西就寻找能充入府的侍卫吧,大中午辛苦一些,尽量在今日就成了,别做的迟了。” 阿福和潆洄福神应了,而何思桐的脸色就在这一瞬间略略僵住。 为什么甩你?因为你动了本王妃的点心(二)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等着上菜的功夫,何思桐推着姑苏卿皊领着曲意穿过主殿,来到姑苏卿皊的私人领地。曲意是来过一回的,却是从借着夜色从侧东门直接去了漪台,从未走正式的门路到姑苏卿皊参观清澄主宫大观。 姑苏卿皊住的地方自然是宫室,不过旁的人最多去过招待外客和设宴舞乐的清澄大殿,已经被富丽装潢与宏大的台场骇住,也就顺口将殿名叫成了宫名,却不知道那里面更是别有乾坤。 曲意普一出清澄殿,望着开阔的景象与林立的宫宇,哪怕她浸淫权贵,也不禁为建筑的奢华精纨而啧称奇声。 面前是一座宽阔的透水独山玉平桥横跨着开凿的湖水,而寝殿流嬅殿就环水建在桥上,自有九曲缦腰栏桥连接着湖岸各处。四周有别殿和亭榭状如散星,一处楼宇便主一色,亦有千中奇珍花卉与树木抱拢环绕,景色繁盛冥迷。 而流嬅殿的主色竟是黑色,三五步便种上平日难得一见的墨色牡丹,鸢尾,琼花和百合,其中不乏烟绒紫,冠世墨玉,乌龙卧墨池等耗尽莳花司匠人心血培育出来的稀世品种。三人踏上长廊,廊上也穷尽设计之功巧,雕刻精美的檐牙穿七孔,璇玉横木中空嵌璎珠,连引水的小龙首也挂着响铃。夏风吹拂,尽是琳琅相撞,弦铃齐奏的澈凌奇声,雅妙悦耳清心到了极处。 到了大殿外侧更是流瓦飞甍,悬柱高粱,巍峨宏大。墙壁是仿秦宫的构造,比顷语宫要斜高出一倍,是用大块名为美人鬓的墨玉拼接而成,外镶青铜的古兽苍狐,格外神秘雄伟。进了内殿,是漫天的罗纱飞卷,有层香涂壁,漫上通宇内外。两角飞瀑衔花,三面长窗牵柳,地砖是整面磨得光滑的黑曜石,曲意仔细一看,印着银水浇注成的一只狐首,狐眼魅俏如丝,嘴角邪肆张扬,倒像是某人算计别人时自大臭美的模样。 许是曲意盯得太用心,何思桐不禁唤了声,“王妃?” 曲意回神,干笑道,“这里真是人间么?本王妃竟以为到了神仙的住所。能雅致奢靡成这样,也就配咱王爷住得。”又嘀咕,“住在这里王爷还总不知足地不长留,可见王府美人对他的吸引力有多大。”在心中慢慢流下一滴冷汗,他有这样的府邸,还稀罕双栖轩里遍地黄金么? 姑苏卿皊慢慢打了个呵欠,“当然,捧着这些金玉有什么用,本王有这么多,想玩的时候就留着,腻了就扔了。美人是香香软软的,再多也不烦。” 何思桐听着不大乐意,轻咬榴齿打岔道,“那美人是不是腻了就扔了?” “不听话的教规矩也教进不去的,本王留着她倒生气。”姑苏卿皊一双眼珠似墨点一样乌黑带漩,似要把人的灵魂吸进去。那也要看有没有人和他对视,偏偏他目不斜视,曲意和何思桐都专注的瞧着他,就好像都进了他的漩涡里。“本王就喜欢乖巧的美人,是怎么也舍不得扔的。” 只喜欢乖巧的么?曲意猛地打醒,可是她不会因为谁而变的,转了性子也就不是她了.她宁可毁了,也不委曲求全。 为什么甩你?因为你动了本王妃的点心(三)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曲意这样想着,气氛又有些异常。连忙转去看殿内的装饰,饶是再怎么奇珍重金,她也觉得失了颜色。过了一会儿,才看出流嬅殿大到琼柱桌案,小到玉佩镜面全雕着狐狸。狐狸也是不一样的,有的全墨泛金,有的花纹白足,有的碧眸九尾,神色各异却都有高傲自矜之气。 曲意不禁留了心,以前看姑苏卿皊的衣饰上并没这么着重,便侧头笑问,“王爷这样喜爱狐狸么?” “恩,”姑苏卿皊淡淡地应了声,眼睛里有粼粼的亮,又回头和何思桐商量着哪日去放风筝。小孩子的玩意儿,曲意想,看着别人跑跑跳跳的他也不窝心么? “可狐狸的名声么??????”曲意掰着手指数道,“像狐媚惑主,狐假虎威,狐唱枭和,狐朋狗友这些??????” “这些本王都喜欢。”姑苏卿皊弯了一双眼睛笑。 何思桐见曲意老是引开他们的话,也只能止了言语。听得如此不由得扯了扯姑苏卿皊的袖子低声提醒,“王爷,这些都是不好的词儿。” “呵,所以才适合本王。”姑苏卿皊半张着口打个哈哈,清楚地可以让人看到暗藏的两颗虎牙,又蔫唇闭上嘴。突然看到小温的身影一晃,才惊喜笑,“午膳来了。” 小温依次轻盈地拜过三人后果真问道,“王爷可要现在传膳?”她是姑苏卿皊身边的大侍女,气度眼色都是一等一的,连衣服比常的侍女好上许多。上身是娇黄的织花双燕绮襦,边角是用蛟丝缝上的小碧珠,显得格外神清气爽。下裳是青色的罗裙,用略浅的颜色做里子,走起路来仿佛湖水泛起涟漪般灵动。曲意不免多瞧了几眼,怎么也不像是下人能穿的衣服,全府也就潆洄的衣裳要比她出众些。可潆洄不禁是她的侍女,更是三千阁有头脸的人物,怎么是她能及的? “这还用问,本王饿成这样。”姑苏卿皊打着精神先到了长桌一头。 何思桐忙跟了上去,坐在姑苏卿皊旁边。桌子狭长,姑苏卿皊坐的恰是短边,坐上两人是正好,断容不下第三人了。而另一边到长得很,也就有一个座位孤零零地靠近着姑苏卿皊。曲意面色不改地坐了上去,看来他们是习惯这样的安排了,到是辛苦了布菜的丫头,要是姑苏卿皊相中紧那头的菜式,还要巴巴儿地端碟子跑过去。 转眼间菜已上齐,姑苏卿皊与何思桐说着下午要去清澄宫某处玩耍,曲意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反正她也没去过,这两人要是想带上她早就说了。这清澄殿里她最熟悉的还是漪台,可她半点也不想和别人谈那夜微妙的感触。 “还是去听风榭吧,”何思桐并不让人为他们布菜,而是亲手加了一丸伦教肠粉糕放进姑苏卿皊面前的乌云玉蝶里,柔柔笑着,“听风榭坐落林中,用干竹子建成的,旁边丛木遮天,最好不过的避暑去处。记得早春时王爷带桐儿去过一次,在里面似乎真的能听到风声呢。” 曲意不好接话,微露尴尬地看着自己的京粉浅底玉碟,近处的菜式像腰果芹心,白糖沙翁,香芋炖鲈鱼肚,万字珊瑚白都夹了一些,颜色鲜艳地摆在上面,却没有一样让她想入口。 为什么甩你?因为你动了本王妃的点心(四)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霜淡又挟了一筷鹅掌盐渍梅菜,曲意苦笑着看她一眼,“你下去吧,本王妃自己来。”曲意口味重,又挑食,极喜爱酸辣荤腥的食物,对于木耳芥菜梅菜西芹海菜之类从来不沾,清淡的除了莲藕莲子也极难吃下去。平日里都是潆洄为她布菜,深知她的喜好,专挑鲜浓松香的下筷子,而换了霜淡便对不上她刁钻的嘴。 曲意扫了圈桌上的菜,江南菜式居多,姑苏卿皊的厨子必是合他的脾性,他定是爱这些清淡爽脆的了。 何思桐正了脸忽然笑意溶溶地问,“王妃下午想做些什么呢?”曲意明白她的意思,当然不是要邀请她,不过是用她的形单影只来炫耀他们成双成对。 却是顶着风口上,“本王妃下午想和王爷读读书,聊聊家常。” 何思桐甜美的笑靥有些勉强,“王妃想和王爷读什么书?” 曲意望了望天蓬,“艳史,赵合德如何让成帝醉死温柔乡。” 何思桐笑容已经挂不住了,“要不王妃带了书,我们一起去听风榭谈笑研究。” 曲意盯着中央一盘蹄汁玉鲍玻璃糕,这是整张桌子上最让她喜爱的食品了。面无表情道,“此事只可两人言传,不可三人会意。” 何思桐无法了,转头挟了冬菇鹿肉喂进姑苏卿皊嘴里,“王爷,你想随妾身去,还是和王妃一起?” 姑苏卿皊细细嚼了,乖巧地应道“本王当然是随你。” 曲意真是腻了他副百依百顺的样子,方才压抑的火一下子蹿了上来,看着何思桐淡淡地冲她笑出一个梨涡,她越加想发泄出来。当年林浔落每每与她明争暗斗胜利时也会抿出些笑,如冰河解冻大地回春,莫若九碎,就是自己也迷住了。可何思桐算什么东西,打定了主意自己会与她争抢男人?姑苏卿皊又算什么东西,也配让她吃醋争风? 那边小两口打情骂俏的紧,曲意的眉头也皱的紧,有种东西被人碰过了的不洁之感,仿佛谁不遵守诺言一样。她冷冽勾唇,本王妃的男人,就算犯贱出墙,可你也动得? 何思桐舒了手腕,半起身去挟中央的蹄汁玉鲍玻璃糕,口中笑道,“王爷,这一片就这糕饼浇汁了,咱吃一块尝尝鲜。”探手的时候,可伶的眸子对曲意微微一定,漾满了得意。就是要让喜欢清淡的姑苏卿皊吃下这浓郁的食物,来显示他心中自己的地位。 曲意仍是能按捺住怒气的,却也不打算再忍着,用筷子抄起一只蜜蜡凤爪撇了出去,随着“哎呀”一声娇啼,正中何思桐的左脸。黄酱凤爪顺着精小的脸蛋滑到衣领,将白皮肤白衣服的何思桐毁了彻底。 何思桐当然顾不得挟什么玻璃糕了,连筷子都掉了下去,姑苏卿皊忙用衣袖给她掩了,回头冲曲意厉喝,“好好的你作什么?” 何思桐依在姑苏卿皊怀里,只做无面见人般不敢抬头,呜咽地发出哽咽,似有无尽委屈可怜,“王妃为什么甩妾身?” “为什么甩你?因为你动了本王妃的点心。”曲意睨了她一眼,努力压住笑声,却还让笑音欢快地泄出一丝。对于比厉害的人物处事尚需隐忍回旋,对于她这种浅薄的人,她心情好时与她设计,心情不好连脸面也不屑给圆满。 姑苏卿皊在安慰何思桐的时候复杂地看曲意一眼,对于任何人,这女人都有办法这么放肆。 曲意将蹄汁玉鲍玻璃糕全拨进自己碟中,翘起了嘴角,“妹妹还坐着干什么,还不去后殿换了衣服?”见她仍不动,便悟了地点头,“若是没有,回自己宫里吧,霜淡去挑一件同款银纹的裙子,当本王妃赔妹妹的了。” 只能做你的伙伴,却做不成你的爱人【4000+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何思桐捂着脸跑出去,玉兰纱裙上有一条难看的黄色污迹彻底破坏了她刻意创造出的云雾缭绕的气质。 曲意吃了一块蹄汁玉鲍玻璃糕,不吝赞道,“好香!” “花曲意,你胆子益发大了,当着本王面前还如此放肆是看看桐儿良善可欺吗?”姑苏卿皊一掌拍在紫石檀木桌子上,声音冰冷如冰棱溅碎,“还是看着本王良善可欺?” 曲意看着他细白的掌上已经泛起了血丝,正要调笑几句,立在一旁的小温已经直直扑上来,翻起他的掌心用帕子捂住,焦急道,“王爷怎么也不仔细手疼。” 曲意刚想开口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只抬眼无辜地看着他,“可欺我人不可争我物,我喜欢的东西沐充华也抢,真真太没眼色。”嘴上说着,脸上却无半分怯懦之色,“妾身不过是没把持住罢了。” “这样得护食???????”姑苏卿皊怒极反笑,“你是兽么?”又摇头不赞同,“便是兽也该认饲主,王府里一草一木你碟里的菜碗里的粥都是本王的,本王赏你吃食,你偏要反咬一口?媲” 面色温和的对小温道,“本王没事,你不必担心。” 小温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丽容颜,点了点头,立在一侧。 曲意看着小温的目光若有所思。这个小姑娘对对姑苏卿皊真是细致入微的关心。是仅仅出于主仆的情谊,还是······不由喝了口汤后抿起唇角笑了。姑苏卿皊全心全意都扑在何思桐身上,她一片痴心怕是要错付了。 “唔,你是养我,沐充华又没养我,我咬不咬她关你什么事?她还不是你正室呢,凭什么共享主子福利?”曲意顺着话茬愤愤接口,根本不知道说出的话多自贬,也忘了礼节规矩,只一心想论饲主花连城第一个养她,她怎么也该报他的恩。 姑苏卿皊也不禁笑了,“越来越离谱了。”却暗想曲意还真像个小兽的样子,爱憎分明到不管不顾,冷血算计沾满鲜血得以存活。她只想要琼宇之上的那个高位,却不知道那个位置对于天下人意味着什么。她自负聪明机灵,可有些事因妄执还是看不透呐?????人是有七情六欲的,因无欲而淡了情便升天为神,因极欲而淡了情,便只能退化为兽了。又凝了眉,将人情关系认真地讲给她听,“正室不一定为本王最爱,最爱之人哪怕身为侍妾也享正室待遇,虽不能常在,在本王心中却是最最亲近。而空有名头的正室,没有宠爱便连侍妾也不如,虽同出同入,在本王心中却不能比肩。本王再三警告你勿惹桐儿生气,你执意不听,就是打定主意要惹本王生气了。” 曲意怔了好一会儿才弄清这个不受宠并不知趣在中间当灯笼的“正室”就是自己,也不甚在意地用羹匙舀了勺鱼露紫姜粥,看着掺了花瓣的米粒不复原来剔透。而兰蕉花香却一股儿地缠在鼻下,让夏日的热气蒸得愈发腻人,更没了胃口,只得放了下去,碗匙相撞发出清脆的一声。“那王爷对妾身又是什么?”礼节找了回来,算计也随之来了。 “只当王妃实在辱没你,你巾帼不让须眉,是本王的好伙伴。” “伙伴?”曲意咀嚼这两字,不由得颊边带笑,“这倒是个好词,有难时相助,有福是共享,王爷可是这意思?” “不错,”姑苏卿皊镇声说,目光如炬地看着她。 “那王爷以前对妾身是存了什么心思?”曲意声线平平地问,胸中却冷笑起来,他难道好意思说是逢场作戏?她想起那只可笑的同心结耳环,他还真挂了两天,后来大家都被琐事缠着,所有人也都忘了它是怎么消失的,又到了哪里。他曾殷殷拉着她的手说,“除了本王谁也不能商拟。”还有那夜漪台五十亩荷塘旖旎,她真正在他面前卸下伪装,露出纯真过的。甚至将那夜情形牢牢记住,不容他人涉足的同时,自己也珍惜得不敢时时回顾。对于她来说,最大的珍爱,莫过于遗忘。才能让今后兵戈相见时不心软,才能让姑苏卿皊负她时不怨恨曾有的美好。 明知是做戏,双栖轩遍地黄金她结盟之心已昭然若揭,他不过是让她安心罢了。可如今,他为了何思桐要将夫妻与盟友划分得这样明了了么? “本王依旧会宠桐儿,也宠你,你们都是轩清王府里最得宠的女人,只不过?????” “只不过一个满心怜爱,一个名不副实,对不对?”曲意空空的浅笑,猜测着接道。 “对。”姑苏卿皊微低了下巴,眼皮也垂了下去,无情无绪的模样是清凉的撩人感。 “那将来你荣登大宝,她就会是正室,你的皇后。妾身又该如何自处?王爷能给我什么分位?贵妃?夫人?还是嫔嫱?”曲意只觉心中被风扫荡一空,也没有痛楚,只是将话挑明了想知道姑苏卿皊怎样打算。 他日会给她什么分位,姑苏卿皊一直没想过。他的后半生辉煌荣辱再不想有曲意的陪伴。面子上却一愕,“本王做什么荣登大宝?本王与太子斗,不过是厌恶太子,太子也容不下本王,本王不杀他,便是他疑心重要杀本王。纯粹自保且保住轩清王府与所爱之人罢。待到天下分,本王只要不落得惹人忌惮的凋蔽下场,能永世富贵,与桐儿可以自定后半生便可。”他又抬眸,仿佛含了落日瑰丽的辉光,“普天之下,有这能力,敢给本王这一心安的,也只有你了。” “确是,不过??????”竟然将双宿双栖的结局想得这样完满,曲意顿觉天热得让人喘不过气,自己拿了团扇扑着扇风,“我想母仪天下的女子,所以嫁了王爷,用花家的势力鼎力相助,为的就是一朝踏入凤鸾宫,现在王爷只想做个王爷,妾身好生不甘,是让妾身只做王妃么?” “凤鸾宫不如掌坤宫来的好,你若有实力角逐天下,还怕坐不到比凤座更重的位置?”姑苏卿皊“哧”地笑了,插了趋热的瓜果含在口中。 “好,”曲意知道戳开了这层窗户纸便连回旋的余地也没了,说谎也无意义,于是干涩地吐出这一字,面容凉透。不管他日如何,姑苏卿皊有心帝位或无意也好,过神仙日子也好,姑苏一族她都不会留活口。况且依姑苏卿皊的性子,他当真甘心么?“那么今后就是你助我妾身了吧?” “仍是你助本王,”姑苏卿皊缓缓咽下水果,看曲意面有悲凉却毫不犹豫地应下,便知她并非真正难过,心中反而有些憋闷。“因为你在轩清王府的荫庇下,借王府名义行事,这种依靠,你是离不得了的。”又伸长筷子到曲意盘中挟起一只蹄汁玉鲍玻璃糕,要送入口中。 “也好。”曲意眼疾手快地转过他的腕子,欺身上去张口将玻璃糕囫囵吞下,含糊不清的说:“共难时期,可互助不同享。” 姑苏卿皊:“??????” 曲意噎地难受,忙捞了茶盏喝了一大口,问道,“杨相来找你说了什么,你末了这么刺人家。” 姑苏卿皊嫌恶道,“他来投靠本王,说什么愿鞠躬尽瘁进些绵薄之力。本王回他,如果你鞠躬尽瘁也只是绵薄之力,本王大可不要。本王手下的人个个有刚强之力,不差你这一点。” “噗???????”曲意一个没忍住,刚入口的茶水尽数扑出来,都喷在姑苏卿皊的脸上。 额,曲意见小温又要动作,忙先一步用袖子给他擦,讪讪道,“不,不小心,幸好不烫的。” 姑苏卿皊白瓷样的脸上带着水珠,双眸紧紧闭着,浓长的睫毛也湿漉漉地抿在一起,鸦羽一样的在眼下投出阴影。 直到茶水尽数擦干,姑苏卿皊才憋出一句话,“王妃,你还能再无厘头一些么?” 曲意脸色微红,忙转移话题,“杨相给你助力还不好么?为什么要回绝了他?让他不舒心,才自导自演这么一幕吧?” “好滑头从监牢里出来便没多少人肯站在他那边了。更何况他就是根墙头草,那边势力大哪边靠,现在巴结本王,是因为太子禁足。若太子成事,他又得奴才嘴脸地去舔太子的鞋尖。”姑苏卿皊淡漠地哼了声,“本王需要的是死心塌地的下属,不是见风使舵的盟友。” 那么,自己这样脚踏多船,两面三刀的更不入他的眼了吧?曲意挠头笑了,也好,他越对何思桐好,便让自己的心越坚硬。不,也不是,他么,怎么能变得了她的心?那块地方早就不复滋润柔软。 忽儿舒气,略带了些难为情,“定东阁那里,你都知道了吧?没等妾身出面,你这儿先闹出这么一下子,将李行支走了。” 姑苏卿皊也有些懊丧,“唔,本王再陪老滑头玩儿一会好了,实在看他那张老脸不耐烦,想着早点打发了他和桐儿在一起。本王府里这么亮堂,他一来真是蓬荜生灰。” 他说的隐晦,曲意理解半晌,才明白他说的是“灰尘”的“灰”,撑不住又笑了。末了对姑苏卿皊严肃道,“最难消受美人恩,王爷要当情圣也好,切要主断行事,也得保得住自己这美人。” 曲意说得半真半假,警告姑苏卿皊管着他的美人点,别让她不懂事的乱了他们的步伐,更别总碍她的事,惹人心烦。也是拿何思桐作姑苏卿皊的要挟,她杀了姑苏卿皊不可能,但杀个小小的充华还是易如反掌。她何思桐有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日子,就该料到她也是集万千危险于一身。姑苏卿皊素来睿智,对于何思桐却糊涂得很,他给得起她万丈荣光,却给不起她一世平安。 “本王羽翼未丰的时候,太子常常来迫.害。一次正赶上急事出府,走的匆忙没带上石繁,连家丁也没带几个。经过一条街道时候,原本寥寥无人的巷子突然挤了一大帮子乞丐,将本王的马车和侍卫都隔开了。车夫怕人群慌乱忙驾车到空旷地带,就在这时,不知从哪来的长长一串点燃的炮仗甩到马尾上,马受惊横冲直撞。本就是难驯的好马,发力起来将车夫都轮了下去。爆竹又长,噼啪地趟在地上响。本王真以为那次在劫难逃,桐儿当时只是买棉被的小贩,在街的另一端远远看见了车奔过来,见机把被子上洒了水,双臂张开扑在燃响的爆竹上,灭了爆竹,马也渐渐停了,她的小腹却被爆竹炸得血肉模糊,左腿也被车碾了过去。虽然本王找遍名医,至今也没祛下她的伤疤。”姑苏卿皊的眼神温润无害,带着真切的愧疚和感激,一瞬也不瞬地陷在了另一端回忆里。 “知道为什么咱们大婚时都没放爆竹么?本王真是怕极了爆竹火光四溅的样子。当年坐在车里,它就一甩一甩地打在车咕噜上,当马车颠簸着压上一个女子的那一刻,本王真是想了,无论她长什么样子,本王都爱她一生。”姑苏卿皊也不知怎地,就想让曲意知道他宠爱一个女子并非没有缘由,像是暗示,又像是解释。“这份美人恩,你说本王该不该报?” “话本子里都说英雄救美会产生无与伦比的影响力,根本无法抵抗,原来反过来也一样。”曲意喃喃说,又掬起霁笑,“王妃对妾身的宠爱,也是一种恩德,本王妃要怎样回报你这份英雄恩啊?”闭眸似苦苦思索后才道,“要不今夜咱们真正研读一下合德的温柔乡十二式吧?刚刚的书名还是含蓄的都给沐充华惊成那样,咱们做起来想来更是劲爆。” 姑苏卿皊沉默,一眯眼继而迟疑出声,“王妃你能不能别恩将仇报??????” 任性的想法都能被珍视,那种感觉一定很好【3000+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曲意回到顷语宫先叫厨子进了碗牛乳栋,吃了方才睡下。还没睡上一会儿,就被霜淡急促的轻唤吵醒。 “怎么了?”曲意知她素来稳重,如今失了分寸必出了大事,也按下惊醒后愤郁,直接问道。 “王妃,沐充华方才进了正整修的散金楼,没想到梁子忽然就塌了,直直砸在了沐充华的腿上,现下人还昏迷着。”霜淡也顾不得避讳,见曲意微一动作忙替她掀开薄被,披上外衣。 散金楼是阿福负责的,塌了就和谁也脱不了干系。当初她再三嘱咐,竟然还在这环节出了差错。曲意也着慌了,她胡乱擦了把脸道,“不好办了,王爷什么反应?” “王爷生了好大的气,把匠人们都都拘了起来,将全京最有名的大夫都找来了。奴婢从前伺候充华娘娘,一到阴雨天她左腿就疼,没想到这次又是左腿遭罪。”霜淡服侍曲意穿上鞋,轻声道丫。 左腿?曲意眼皮一跳,扶了扶睡偏的发髻,边抽了根青竹柳长簪固定上,边备轿辇往散金楼赶。 早有分位低的侍妾们侯在散金楼偏殿了,见了曲意纷纷行礼媲。 曲意心烦意乱地摇手,刚进屏风就听到何思桐低低饮泣。“砰”地一个茶杯在曲意脚下炸开,连着姑苏卿皊一声爆喝,“庸医!”细小的碎瓷飞溅,曲意闪身躲到一旁。 其实姑苏卿皊气头上,曲意也是不愿上前的,可他这股气若不发到她头,必要发到阿福头上,还不如她先挨了,给下属一个平安。再三叹气,曲意磨蹭到芙蓉帐前,挑了玫瑰色的 纱帘进去,打了个呵欠,“妹妹真是人不逢时多霉事,听说过喝冷水塞牙的,也没听过进房子房子塌的,今儿本王妃可长见识了。这多灾多难的身儿,怎么如此不祥呢?要不咱请个道长看看吧?” 姑苏卿皊气极,瞧着面前小几上的东西,一共就一碗药,一碟蜜饯槟榔,唯一的一盏茶刚刚在外面粉身碎骨。药他是舍不得动的,便拂下槟榔盘子砸向曲意,“滚出去,没人叫你在这说风凉话!” 曲意站的近,故此姑苏卿皊全力道扔出去的动力又多了些准头。盘子曲意倒是向后一跃轻松躲过了,上面的槟榔果却蹦跳着扑在下裳。曲意低头看着自己翠绿的涟裙多了几个红彤彤的印子,心想佛说的果真不错,一报还一报。看,来得这么快。 曲意没走,转向帐外的四五位大夫,扬声问,“外面是哪些大夫?沐充华的伤是什么情形?” 何思桐这顶帐子也是好东西,用的纱叫影靡纱,人在帐里能将东西看得真真儿的,站在外面却只是一重影儿。 曲意看着几个老大夫颤颤巍巍的跪下,微丧着脸回禀,“回王妃,小民是门西口子闵家医馆的。”“小民是毅德街济世坊的。”“小民是民间李大夫。”“小民是九栋子医铺的。”“充华娘娘早先腿就断过一次,现在又断了,哪怕接上也不能像恢复以前的状态了。”“是啊,王妃,我们真不敢保证。”“王妃我们医术不精,还请把我们放回去吧。”“王妃开恩,别为难小民了。” 这么说腿还没接,怪不得姑苏卿皊气急败坏。曲意回头看了一眼,何思桐哭的梨花带雨,细细碎碎的呻吟从口中溢了出来,是无尽的凄惨痛苦,令闻着不由生凉。就是如此,她还一手撩开姑苏卿皊的挡下来的刘海,一壁安慰,“王爷别动怒,桐儿没事。” 曲意最见不惯她在他面前自称名字。她从未与姑苏卿皊有这样亲昵的时候。脑中不浮现自己款款软语道,“王爷别动怒,曲意没事,”的娇作样子,曲意不禁笑着摇头,这样两个人都会别扭吧? 姑苏卿皊神情愈显忧色,“桐儿乖,先把腿接上吧,白喧一来一回也要好长时间。哪怕腿接的不好,他是国手,定有办法的。” “不!”何思桐疼到战栗的身躯里发出尖利一生,她用手捂住耳朵,飞快摇头,神色迷茫而惊惧,像是怕急了姑苏卿皊的决定。“不!我不当瘸子,我不当瘸子!”又双手死死扯住姑苏卿皊下摆,吃力哀求道,“王爷,我求你了,不论几天,别动我的腿,几天而已,我能挺到白喧回来。” 曲意总算是听明白了一些。何思桐的腿二度受伤,常人接不回原来的水平,也缩手缩脚地不敢接。她就想呆上几天到神医白喧回来再接。 曲意又一惊,传言圣手白喧悬壶避世,游荡天涯,没想到姑苏卿皊能知道他的去处,他竟是为姑苏卿皊做事的? 姑苏卿皊面露哀伤和怜惜,将何思桐被汗水浸湿的黏腻的发丝掖到耳后,“桐儿乖,先接上,接上咱们再等白喧好不好?” 曲意不自在地瞥开头。若是自己,姑苏卿皊哪里会询问自己的意见?到底是神仙眷侣,时时为对方顾忌着,连心中感受都被别人珍视,尽管何思桐本就是任性的。那种感觉,一定很好。 她语气淡漠地向跪在前面的老大夫道,“笑话,这么晾上几天,不需几天,就三天,人也活活疼死了。身为大夫,骨头你总能对齐接好吧?” “能,能??????”老大夫出的汗不比何思桐少,姑苏卿皊可是下了狠话接不好沐充华的腿,就把他两条腿都打断。“但小民不敢接,不敢担保???????” “行了!”曲意不耐听他啰嗦,“连腿都接不了你也不比混了,还两条腿,本王妃要你一条命!”收了收威胁的语气,和缓问,“充华的腿会有什么后遗症?” “回王妃,能走都不错了,跑跳根本别想了。”老大夫心里越来越没底,暗暗后悔为什么自己贪财来得比谁都快,跪在了最前面,也成了刀剑靶子。 “那还不过来?”曲意低斥了一声,“你不管别的,将沐充华的腿接上再说。接上了腿,本王妃不怪罪你,若是连腿也接不上,出了对不起骨缝,接偏了之类的事,本王妃打折你身上每一寸骨头!” “是??????是,”老大夫见烫手的山芋甩不掉,只能站起来打着颤到芙蓉帐前。却又迟疑了,“王妃,这??????” 曲意黑线,喘了口气笑骂,“迂腐!滚进来吧还杵着做什么!” 何思桐却是遽然变色,抓着姑苏卿皊的手死死收紧,胸口上下起伏着大喊,“王爷!不许听她的,看着我们多年情分上,你让大夫出去,出去!” 老大夫一听何思桐的话,又定在帐子前,为难着不肯进去。 曲意看姑苏卿皊也有犹豫之色,沉声道,“充华糊涂,王爷也糊涂么?又不是没经过事,不明白此时怎么做最好么?” “桐儿,你乖乖的,咱们先把腿接上,白喧不像这帮蠢货,他会治好的,好不好?”姑苏卿皊眼中疼惜不减,但多了分坚定。 何思桐双臂在床间大力抡甩,像陷入泥潭中的人竭力游弋,想获得呼吸一样。她凄厉喊叫,“不行!我不答应!你们谁敢!” 姑苏卿皊攥住她乱动的手,力道浑厚尖指却是浅浅的温柔。虽不忍心,也无法移开看着何思桐的目光,像是看着曾经在为救自己被车轮碾压的女子。“桐儿,你先忍一忍,不会有事的,你会和以前一样的。” 曲意睨了眼哆哆嗦嗦犹豫不决的老大夫,“快去!记着,接的不仅是沐充华的腿,还是你的头。”何思桐落了毛病,姑苏卿皊的火也就无边蔓延了。又走到床前,粲颜一笑,“沐充华别乱动,难道你希望本王妃锁了你的穴道么?那样世界就清净了,可你的血也不流了,对于接腿不好。” 于是整间屋子里充溢的只是何思桐的忍痛闷哼和姑苏卿皊的低浅呢喃。曲意不好走,又不喜欢看他们一出出的夫妻情深,只能歪在一边儿打着瞌睡。 约摸一盏茶的时间,霜淡又轻手轻脚的来推她,“王妃,接好了。” 曲意半耷拉眼皮无奈看她,又不是本王妃接腿,什么叫王妃接好了。勉强提起精神踱步到何思桐的塌前,惺忪着眼睛迷糊问,“接好是好,你的脑袋也保住了。今后请别的大夫再来治,也是可以的吧?” 等了一会儿,不见老大夫应答,一屋子人全奇怪的静默着,只有霜淡在一旁迟疑着提醒,“王妃,大夫再你睡着的时候就下去了???????” “唔。”曲意揉眼,彻底抬眸就看见了每个人各异的面色,干笑道,“充华妹妹出事,看本王妃伤心地眼睛都睁不开了??????” 众:“???????” 曲意叹气地看着脸色苍白略有浮肿的何思桐,“妹妹真是流年不利,今天去视察散金楼怎么不看黄历呢?也许上天给你预兆了。”曲意心想伸头缩头都是死,不如自己先顶了姑苏卿皊的火力,快速攻击也能快速复活。也省得他在背后坏事,那就够她头疼了。 姑苏卿皊原本沉默地待着,被曲意这么一撩就沉默地爆发了。“如果本王听说这不是天灾而是**呢?” 只是动他的人就让他这样在乎,他一定活得很辛苦【3000+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老天,这是一傻子能说出来的话么?曲意翻了个白眼儿,姑苏卿皊莫不是心疼美人连带了八年的面具都摘了? 她歪着头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眨眼问,“王爷何以见得?” 姑苏卿皊似乎被问到了,回头求助一样地看何思桐,“桐儿,这句本王该怎么说?” 原来是何思桐教的,四座已经有把持不住的侍妾偷偷笑出声,曲意却心乱如麻。她本不在意姑苏卿皊的怒气,借着他的痴傻挡着,总能化险为夷。可姑苏卿皊万事都要何思桐做主,看似愚钝可笑,其实就是他的聪明之处,既让何思桐发泄了愤怒,又做的天衣无缝。 曲意不由侧目,姑苏卿皊是真的生气了,也不给她留余地了。自己曾利用他装疯买傻来独揽权利,这次让他反咬一口。曲意觉着头皮上有一丝冷意划过,早知道姑苏卿皊非等闲之辈,他的气度隐忍她怕是这辈子也学不来。却没想到他的心机也到了如此地步,明明退无可退的棋局,他利用身边的棋子就能绝处逢生丫。 又想到他的几次警告,自己置之不理,数次触到他的底线,这次他一定不会轻饶。说到底不过是为他何思桐,曲意有些郁闷和轻微的不甘。动他的人就能让他这样在乎,定是很少有亲信能让他托付。全心爱着一个人,岂不是会很辛苦? 曲意在九宫中沉浮七年,躲着明枪暗箭,也像曾经的姑苏卿皊一样执着惶恐。执着时对九碎舍死忘生,惶恐时对潆洄依赖感激。她明白的,因为得到得太少,又错过了汲取的年纪,只能对已有的加倍守护。可是自己名义上是他的妻,他拥有的女人,怎么不见自己有难时他有一点想呵护的样子?是了,他说正室只是空有虚名的,再说自己无奈单枪匹马与杨相对峙到底还是为了何思桐?????媲? 有人爱的是个宝,而自己没人疼宠的就是根墙头草。曲意苦笑。 何思桐也是镇定,刚经历的痛楚让她发誓要千万倍从曲意身上讨要回来,也不在意别人是怎么议论的了,更能显得自己在姑苏卿皊心中的地位,不是坏事。她面容扭曲一字一顿道,“王爷只需说,福总管偷工减料,私收贿赂,用低劣木材想害死桐儿就是。” 姑苏卿皊想也没想便重复,“福总管偷工减料,私收贿赂,用低劣木材想害死桐儿。” “充华大胆!”曲意脑中想着应付之策,嘴上却先发制人,“仗着得了王爷的宠爱便挑唆王爷陷害总管,以前怎么样不说,现在都能当着众人眼前干预要事,你还真当本王妃死了不成?王爷是无知了些,你就能耍自己的聪明将王爷当傀儡使唤,你妄想成为这轩清王府第一人吗?” 何思桐还没褪去泪痕的小脸微露瑟缩之意,很快又咬咬牙像豁出去一般,“嫔妾不过是要为自己做个主,王妃何至于词严令色,莫非??????” “本王愿意!”姑苏卿皊将何思桐的话斩下,一手松松搂过她的削肩,“难道王妃比本王的官儿还大?连本王的话都不听了?” 让何思桐说下去也好,曲意又能抓着她污蔑王妃的把柄。也不一定会管用,但姑苏卿皊明显是连这点小错处都不让曲意逮住。曲意连连叹息,都说她狡黠,可这次她也没多大把握从姑苏卿皊的计策下脱逃。若是撕破脸面将上午刚刚得到的“伙伴”得罪,这“伙伴”不定会凶相毕露以她要挟花连城。姑苏卿皊做事怎么就丝毫不忌惮她呢?料定了她不能因小失大,还是像她对何思桐一样,太低的对手就是要耍弄的? “不敢。”曲意知道再纠缠下去也讨不了好,也必会被人嚼舌根子,说她嫉妒何思桐得姑苏卿皊盛宠。她什么时候在意他宠不宠谁了?笑话。却实在无法做到不讨厌这样的流言,从前听了七年,现在一秒也容不下。 “那你看看这个吧。”姑苏卿皊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本帐,扔到曲意脚下。“还好福总管出府,否则本王的侍卫还不一定能搜得到它。” 曲意没有捡。何思桐的把戏她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她仿出来的东西不值得自己弯腰屈下尊严。 何思桐指尖掐进了肉里。凭什么花曲意总是显得高人一等?凭什么她就能让人敬而生畏?不过是个连夫君宠爱都得不到的失败女人,凭什么她就能将自己视为生命的姑苏卿皊的爱弃如敝屣? 何思桐眉锋尖锐皱起,柔弱而无辜的摇头,“王妃是不敢看吗?那嫔妾就将帐本内容细细讲与王妃听得好了。此次王妃拨给福总管三百两白银,命他采购上好的梨花木。结果他掺了相仿价廉的椴木,从中获得二百两差价。大家都知道这椴树木质薄脆,不适应建筑,更何况是劣质的桑木,不就存心害死我吗?” 侍妾们的议论声顿起,扰的曲意心中愈发不静。她的确拨给了阿福三百两银子,但是叫他直接去取的,还没来得及经过账房先生。这样何思桐都能知晓,看来她的眼线已经扎在她身旁了。 “当真是无法无天了,本王的女人都敢暗害,他是活腻味了!”良久不做声的姑苏卿皊突然勾起清冽的笑,冷酷地吐字。 “一本帐根本说明不了什么,有心人想做也就做了,个中道理,哪怕妾身不说王爷也该明白。”曲意淡淡地俯视姑苏卿皊,容色却表现得愈加沉静,带着不服输的气场。“就凭着一本帐就咬定福总管,妾身只能说是陷害。” “如果物证王妃都不信服,那么人证呢?”何思桐伸长颈子,一双眼睛也是十足十的狠辣。她轻拍了拍掌,从门外走进一个人来。 “小人二兴见过王爷,王妃,充华娘娘。”一个络腮胡子的红脸大汉对着三人拜下。 “你家住哪里,家中有谁,统统报上来。”曲意见他上身赤.裸,将衣服当腰带绑了来束住灰色裤子,便猜测到他是西街的匠人,忍住厌恶问。 姑苏卿皊扫了眼曲意,见她盯着二兴不走眼,脸色也铁青了。没见过男人吗?不就是赤.裸个胸膛都能让她的目光难舍难分成这样。 “小人是西街的匠人,家就在西街,家中父母双亡,只有小民和妻儿。”二兴扣了个头恭敬回答。 “那你来干什么?” “小人来指控。福总管从将我们找进府里第一天就用的木料里面有有一多半是椴木,小人曾生疑问过福总管,福总管只是威胁小人不许多说,做好自己的事。”二兴触到曲意的面容,像不敢直视一样,忙又低下头去。“今日散金楼发生坍塌,小人就想应是椴木无法承重才断裂,又听说伤了充华娘娘,一时心中不安,遂一五一十地说给王爷,王妃听。” “你很不错,下去领赏吧。”何思桐和顺摆手,启唇轻笑,“王妃还有什么说的?这样不尽忠的奴才,还能做总管的位置吗?”她原本受痛而唇色起皮泛白,刚刚缓下来便涂了膏子来提精神。此刻艳红的双唇就像一株嗜血的花,噼啪吐着毒液。 木头是阿福采购的,他自不会弄什么猫腻,看来早被人掉包了。还真是正宗的“偷梁换柱”。想帮阿福复起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姑苏卿皊在这儿,他今天又一定要给何思桐出气,也只能委屈阿福,待他回府再研究哪里出了纰漏,她定找得到。这样先离了姑苏卿皊的控制调查的成功率倒还大些,再次复起,必将何思桐拉下水,也风光再盛,未尝不是好事。 “没有。奴才犯错就该罚的,今后总管一职就另觅贤才吧。”曲意双手合在腹下,也懒得看何思桐得意的嘴脸,对着事不关己的姑苏卿皊福了福身。“如果没事,妾身告退。” “慢着,”何思桐一局得胜,声调也起伏得惹人兴味。“王妃还真以为福总管,不,阿福只是贪财而已?我看他是积怨已久,想谋杀了我报复吧!” 唉,到底还是扯到她不愿意理会的这一面上了。曲意略有疲倦的眸子蓦地射出神采,她不配这蹄子玩一会儿她还真将自己当人物了!曲意发出如山涧泉水般纯澈的笑声,“充华有做了什么需要阿福报复的亏心事吗?” 何思桐本以为自己胸有成竹,被曲意这么一堵收敛了气势也有些口不择言,“大家都知道你与我不穆??????” 曲意方要出口,姑苏卿皊又一个抢先,“桐儿,你想立谁为总管?” 何思桐张牙舞爪的劲头全消失殆尽,她垂下头软糯道,“就是刚刚的大汉吧,桐儿看他为人忠厚老实。” 曲意挠了挠耳朵,本就知道他们是一丘之貉。都不是心思精巧的人,烈火油烹更容易死无葬身之地。 没想到姑苏卿皊却是头一次反对何思桐的话,他皱眉,“不要,长得太丑污本王的眼。”言罢挑衅似地瞄着曲意。分明带了自傲,你看得痴痴的男人在本王眼里什么都不是! 曲意迷惑地挠了挠头。这厮怎么了,遂了他的心意怎么还一脸欠了钱的表情? 她这样的狼狈和疯狂,只因为无人肯保护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那妾身一会儿去给王爷挑个好看的来。”何思桐温驯的点头,缓缓道,“还有一事,我方才去顷语宫换衣服时,看到了后院柴房里关着一个顶美丽的女子,王妃能否解释一下?”她仰起脸,支离憔悴地如水仙般洁白的脸庞上显出不符的深奥莫测丫。 林浔落!曲意骤然一惊,双手死死压住裙摆想要借助些力量一样。她知道了多少?姑苏卿皊又知道了多少?曲意没有一丝头绪,只能勉强屏住急促的呼吸,冷了语气道,“沐充华当真是操心多劳,闲事都管到顷语宫来了!”又像寻常那般笑吟吟道,“本王妃宫里的事儿自有本王妃操持,还真用不着你。没事也别误着时间,本王妃精神不济,还想趁着这午间光景再眠一眠。” 言罢转身,莲步葳蕤轻移,怕人看出异常而不敢过快动作。每走一步曲意心中的不安就减少一分,到了门口,曲意方要迈出,连嘴角都泄露出舒心的轻松。就这时传来的姑苏卿皊玩味的鼻音,“早就说过,王府是本王的,本王问一问,不算多管闲事吧?” 曲意脸上的笑瞬间凝结,她木然转身,正对上他唇角邪邪上扬,一只眼睛平视,一只眼睛上翻的表情,似看着她又似没有看她。他是故意的!故意给了自己希望又将它碾灭。曲意深吸一口气,她原以为他会放过她的,就像他纵容过她很多次一样。但是这次伤及何思桐让他忆起旧事,他就连这点放纵也不给她了。 “不过是个侍女不听管教,妾身给她个教训,王爷也不依么?”曲意缓慢地吐字,心脏越来越剧烈,像是要跳出喉咙一样。这样的惊慌让曲意完全乱了分寸,最多只是尽其所能保持面容镇定,却没发觉说出口的谎言有多大的漏洞。 “是么,可那女子真是天人之姿,冷傲美艳,当个侍女也太辱没她了。”何思桐晏晏睇着曲意,金线的寝衣下的娇躯愈加盈盈一握,露出的两只手像厉鬼般惨白,没带护甲的透明指甲动作间泛着棱形的锐光。“王妃何不将她请出来给给大家看看是何等的美貌呢?” 曲意手指一抖,飞快地背在身后,冷笑着,“请出来干什么,她那样美丽,你不怕将王爷的心迷住,保不住你的地位?” “妹妹可不会这样刻薄呢!”何思桐见曲意这样掩饰,更坚定了念头,“况且?????顷语宫的下人拢共二十七位,嫔妾派人去查了查,除了王妃身边的潆洄霜淡大侍女,还真没有如此出色的人儿。二十七个人也都各在其位,哪里又多出这女子了呢?可见王妃所言不实,又有什么藏着掖着,不让妹妹们知道呢?”几个问句让曲意面无血色,何思桐的笑容也露出些许嚣张来。 姑苏卿皊突然插了一句,“散金楼着火那日,本王和王妃在途中受袭,也是有个极美的女刺客被擒住,王妃你将她投进了柴房。王妃还记得吧?怎么还用本王提醒你?” 有冰冷在四肢游走,冷意齐齐在心脏汇聚。曲意感觉心脏跳得不厉害了,却也死寂得像不跳一样。她嘴唇蠕动很久,才在姑苏卿皊的注视下摇了摇头,“不是一个人。” 姑苏卿皊嘲弄地扬了扬眉毛,并不再说话。心中却也忍不住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女子,或者是那女子有怎样的故事,让花曲意慌乱到语无伦次媲? “王爷说是一个人,就是一个人,王爷的话不会错。”何思桐羞怯地依着柱子,像是恍然大悟般讶声道,“散金楼失火那天??????莫不是那女子就是放火之人吧?嫔妾早就说过那人武艺高强,能当刺客,想来也是不错了。王妃将她带出来,让嫔妾问上一问,自可以知晓。” 将林浔落带出来,依她的性子,一定会坦荡的承认。九碎做过事情也是这样,从不遮掩,因为他有绝对的实力承担不屑遮掩。而林浔落,和他久了学着他的风格,也学不好,在没落的时候就是愚蠢了。 她承认了,曲意只能任姑苏卿皊将她囚禁,无论问出什么于她来说都是不能容忍触碰的往事。 曲意知道何思桐不会饶过她,只能“扑通”一声,狠狠地将双膝砸地,哀求的扬起脸,双眸定定地凝视姑苏卿皊,“王爷,求你。” 与世人来说,曲意是妩媚的,姑苏卿皊和她相处久了便知道她虽然能伸能屈,却将尊严看得极重,不肯委屈自己分毫。他们在她面前上映了一幕幕的伉俪情深,无疑是打着花曲意的脸,她都能安之若素。与其说她心机深沉,倒不如说她并不在意。 终于她柔媚地跪在他脚下,为一个最起码对他言之陌生的女子而企求,姑苏卿皊的心里更是不爽了,有说不出的难受,有对她过去一无所知的不甘,和她痛快跪地地生气。她现在跪着,他因为坐轮椅而比她高不出多少。总有一日,他会昂藏地站在她面前,她只能因崇敬而甘心下跪。 何思桐虽不知那女子是谁,却已经明白她对曲意的重要,更迫急地想知道她是什么关键人物。同情地掀开眼皮,“啧啧”地诚切道,“王妃现在求王爷也没用,如果真是纵火者,嫔妾有资格调查,这可是王爷答允过的。倘若落实??????王妃就是私藏犯人了。”何思桐还是不够火候,觉着自己的猜测接近真相便一股脑的说出来,目的是想看曲意的对她求饶的模样。 曲意不理她,密切看着姑苏卿皊的神情,只要他肯放了她,何思桐不足为惧。姑苏卿皊感受到她殷殷目光,却“嗤”地一笑,头转向了别处。曲意的全身彻底凉透,她强忍住屈辱和狼狈起身,睨着何思桐由俯视变成仰视的头颅,近了近,咬合字眼间如生吞冰刃,“充华可还想如常人般跑跳?这些庸医或许不能,几日后白喧回来也或许不能,但本王妃若现在为你医治,也就能。” 何思桐瞳孔骤然一扩,像是看到了一丝光明,紧接着狐疑问,“不会?????你又不懂医术??????”可到了末尾,还是忍不住因希冀而颤抖。 “将军府的奇人异士,莫说一个轩清王府,较之天下都是神一样的高手。”曲意昂头勾起笑来,“只要你不再纠缠,本王妃定保你不是残废。”心中鄙夷,你不是喜欢姑苏卿皊得紧么?他是残废,你当个残废正好和他相配。而姑苏卿皊也爱你如璃,看着你不想变成残废的样子,他会不会好受? 何思桐犹豫很久,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要点头了,却再看到曲意高扬的头再次沉默。不能答应她,那个女子一定是火烧散金楼的刺客,说不定就是被她指使!自己和王爷不能再在花曲意这个恶妇下生存了,他们要过的快快乐乐的,将花曲意铲除,王府再无人相抗衡,他们就都能像王爷大婚前一样无忧无虑了??????何思桐抬起阴翳幽怨的脸,带着一丝很绝,“王妃别和嫔妾说她的出现是巧合,嫔妾都认定了她是散金楼的纵火之人,王妃若不将她带出来,嫔妾和王爷都不会善罢甘休!”没说完,双睫已经含了晶莹的泪水。 呵!还是个硬骨头。但这样优柔寡断还当不起姑苏卿皊的喜好!曲意也不去深想他们之间的事情了,她自己早就自身难保。原还指着姑苏卿皊能起可怜之意,现在想来自己希望的太过美好。没有人保护的情况下,即使在绝壁,也能机智一搏,哪怕是把自己也算计上,反正不会被人怜惜。曲意静了一静,已有了计较。只有一个办法了??????马和帅相遇,万般无奈也只能弃马保帅。好久没这么狼狈过了······曲意悲凉地闭目,再睁眼时已是寒光逸散。 “的确不是巧合,可她也不是散金楼的纵火之人。”曲意理了理额前略遮住眼睛的刘海,嫣然一笑,“真正的纵火之人是阿福,他这么做本王妃虽然晓得也没阻止,本王妃早看不顺你矫揉造作的模样,他也是为本王妃分忧。而这女子那日撞破了阿福的伪装,知道幕后之人是本王妃,也的确是刺客,本王妃恨她那日出手阴毒,想留着细细折磨,自然不能给你。” 何思桐就如曲意所想丢了芝麻捡西瓜,手拍向柱子,整个身子像坐不住一样扑在姑苏卿皊怀里,凄声哭叫,“王爷,王爷,桐儿素来待王妃恭敬礼让,没想到她还是容不下我,要杀了我解心中妒气,王爷救救我啊!” 何思桐的哭泣倒是真的凄侧哀婉。这一切都她经人点拨后策划的,包括此次的散金楼坍塌。她不惜用苦肉计拉花曲意下水,没想到仍是低估了木头的重量,以至于有可能今生都无法挽回。现在看曲意主动招供,心中的不甘增长万倍,懒得再去管什么柴房里的女人,她的目标从来只是花曲意! 姑苏卿皊忙不迭的轻抚娇怜的恋人,却禁不住再瞥向曲意,她笑意浓浓地站在前面,仿佛是遇到什么高兴了不得的事。他又注意到她的脖颈柔长而扁平,像蛇要攻击时的样子。她不惜尊严扫地名誉败坏舍弃属下护着的人啊·····真想看到她功亏一篑后的崩溃。刚才她最无措的时候,他心中竟能生出异样痛快的满足感,只有这样,才会快乐么?自己还真是邪恶的人呐。 而现在的形势,姑苏卿皊明白,暂时他无法动柴房里的人了。 这个旨意,就是让曲意因缘轮回,自食其果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何思桐又呜噎几声,用丝帕拭了拭被泪糊住的双眼。象征性地问了问姑苏卿皊,“王爷,这一个把握不好你就再也见不到桐儿了,王妃的作为你待怎么处置?” 曲意笑眯眯地拔下一只堆珠鸾头簪,用护甲拨着上面的米粒转珠玩儿,对他们的话充耳不闻。 姑苏卿皊孩子气地伸出手,“王妃玩儿的是个好东西,给本王摆弄摆弄。丫” 曲意知道他是带着点示好地试探自己有没有生气。不由翻了个白眼,我能不气么!曲意没好气儿地答,“王爷你一个男子,还是少用女人的东西为好,平日里跟个女人举棋不定也就罢了,要是晚上那玩意儿还软绵绵的妾身真是追悔莫及。”句里句外就是告诉姑苏卿皊你要为你女人出头就出到底好了,我真想看看你能不能将我赶出王府。 这话将俩人都惹怒了。姑苏卿皊点了点头,“桐儿你怎么处置都好。” 何思桐见曲意丝毫没有收敛,言语中的邪魅与暧昧更甚,只觉得恼怒像毒素一样飞快蔓延,只刺得脑仁突突地跳。她呵呵地发出笑声,“王妃妒忌受宠妃妾,意图谋杀不成,损失散金楼千余财产,光这几条,休妻都是可以的。妹妹虽万般无奈,但王妃做错了事,妹妹爱莫能助。”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唇舌动间都是兴奋,“王爷,桐儿也算公正了吧?” 曲意讽刺地沿着她的想法顺下去,自己若被姑苏卿皊休了,姑苏卿瑟和花连城会是什么表情?没了轩清王府的荫庇,她更容易负面受敌。虽然她借着轩清王府之命互有利弊,却也好过一个人呆在将军府出了事情孤立无援。 姑苏卿皊虽然恶劣不待见她,但在轩清王府,曲意很心安。 姑苏卿皊当真歪头想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公正。”又曼斯条理道,“不过说到底她性子太扭,放出去还不定怎么祸害旁人,就栓在自己个儿府里好。也不能不罚,就扣她半年的俸禄吧。媲” 何思桐万没想到姑苏卿皊来这一句,不由急得脸色发红,“王爷!王妃犯的可是——” “就这样,”姑苏卿皊伸手揽过她,“桐儿,我们没必要为那女人的事浪费时间。” 曲意用望了望天,笑了。姑苏卿皊就是这样,哪怕他平日里任凭何思桐胡闹,只是建立在不涉及政治利益的小算计,真正的大事,还不是他全权掌控。这也是为了何思桐好,如果他一尝所愿,还不是将自己远远踢开他们二人世界,再也碍不着眼。 今日,自己害何思桐断了一条腿,让他出手刁难,终还是不能撕破脸面。谁叫她是必不可少的棋子呢?或许日后他千百倍地报偿给何思桐也未可知! 何思桐心中忿忿不愿,仍不能再深说,只是双眸一转透出几分怨毒,“王妃也就罢了,还有阿福,主子蒙了心,下人也跟着做伤天害理的事,桐儿还惩处不了他么!” 曲意一慌,忙去看姑苏卿皊的反应,他只淡淡点了点头,“逐出府,永不取用。”也就意味着,阿福这个在轩清王府被曲意一手扶持,类似于左膀右臂的人物,再也没有翻身之地了。 曲意胸中向堵住了什么脏东西,一口气反复了几次呼不上来。无奈自己断了一条路而让林浔落不至于落到姑苏卿皊手上,这点她并不后悔,毕竟她重中之重的只是那一段载满了爱恨情仇的回忆,与回忆里风华绝代的九碎和曾经懂得心痛的自己。 姑苏卿皊想的也是这点,其实得到了柴房中的女子,也未必能知道什么,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搁在心尖上,连存在都不允许旁人知晓? 姑苏卿皊完全可以将阿福杖责或者调去做苦力,只是他一定要根除她的肱骨,就像曲意当初除掉石繁一样。或者,这个旨意,就是让曲意因缘轮回,自食其果? 曲意懒得再看他们温存,强忍住心头的落寞和屈辱,行了一礼,倨傲地扬起下巴,走出散金楼侧殿。从此轩清王府的路,少一个忠心的人就会更加难走。就照拔丝抽茧的手段,他们都倒下了,在重重保护中的自己毫无抵挡之力了。曲意突然有种预感,总有一天,姑苏卿皊就是这样把自己逼上绝路。 原来,心腹的败没,会让自己这样不安和孤单。曲意不禁想了想,石繁走的时候,姑苏卿皊远望绚烂杂花的时候,眼中是不是也如斯寥落? 正因为装了这些事情,曲意才没发觉散金楼内有什么不对,在座的侍妾中又缺了谁。 曲意也不顾正午老高的日头,没有乘金辇,快步走到顷语宫的。关了宫室,晒了半天的闷热和酸楚一并涌了上来,曲意禁不住一拳侧击在墙上。 正宫不是普通侍女进得来的,潆洄不在,只有霜淡惊呼了声,拉着曲意的袖子劝道,“娘娘有气也便罢,何苦与自己过不去。” 阿福在王府里刚刚站稳脚跟,正要运进大批三千阁的人,却被何思桐这个思虑浅薄的一力阻挡,她怎么能甘心!只是,是谁将林浔落的存在透漏给了何思桐,乱了她的方寸,让她惨败至斯? 曲意眸中蒙上一层乌霭,顷刻间便化成恼怒倾泻而出。“贱婢!”她一臂甩开霜淡,衣袂翻起将几只脚凳卷成碎片。她转头喝问,“本王妃待你亲厚,甚至当成至信之人,你受了沐充华什么好处要帮着她来害本王妃?” 霜淡唬得连忙跪下,“王妃,奴婢冤枉,奴婢从未做过对不起王妃的事!” 曲意“啪”的一掌挥在霜淡脸上,“冤枉?你敢说不是你带沐充华去的后院柴房?你敢说不是你向她透露了本王妃给阿福的银两?你敢说你从来都对本王妃忠心不二?本王妃还没瞎了眼睛!” 纵然曲意减了力道,霜淡也被打得半边脸高肿青紫,她也不敢喊疼,只能连连叩首不止,“是奴婢带沐充华去的不错,沐充华在顷语宫换了衣衫,说要奴婢陪着走走,奴婢看着她是旧主,也不好推辞,逛了好久就到了柴房。充华娘娘也问奴婢是谁,奴婢真的不知道也就没说,后来她待一会儿也便走了。娘娘,若是霜淡坏了娘娘的事,娘娘尽管打死奴婢,奴婢心甘情愿!” 并没有炸出些东西,曲意挥掌间又扯疼了旧伤,伤口一跳一跳得让她思索不得,只是扶住额头良久不言。 霜淡又戚声哭道,“王妃,至于咱宫里的秘事,您与福总管商量的事,奴婢怎么能透漏给旁人,奴婢是真心伺候娘娘,对娘娘忠诚不二!” “罢了,”曲意将一抹疑惑闪到眸子后面,将霜淡拉起,亲自挖了清凉去淤的药膏涂在她的脸上。 霜淡惊诧中俯身拜下,凄然道,“娘娘谨慎累着,奴婢承受不得。” 曲意将她拉起硬按在长椅上,重重一叹,“是本王妃下手重了。”沾了药膏的手指轻柔的打圈,“原本也不想的,你是本王妃身边第一要紧之人,本王妃怎么舍得责你。只是越期喻重望,在不得后越失望寒心。你也知道,失了阿福,被沐充华算计,本王妃心中怎么好过。你莫要怪我。” 霜淡点头,眼中水泽渐生,“奴婢不怪,只要能让王妃舒气,奴婢怎样都行。” 曲意拍了拍她的肩,“并非本王妃不信你,就是气急了就瞎想,疑神疑鬼的。若是身边人都不一心,本王妃当真半点安全感也没有了,也不知怎么挨下去。”又阴寒而笑,“幸好不是你,要是那细作叫本王妃抓住,不让她痛不欲生也难抵我受的闷气。” 霜淡知道她不是说笑,不禁打了个轻颤,喏喏应了。 临近下午时,天边就阴了下来,不瞬淫雨噼啪地打了下来。潆洄就是顶着雨进的顷语宫,见到俩人闷不做声,再问上一问,只带了个好消息,采办侍卫的事情办妥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曲意只作胸闷连晚膳都没吃就在床榻上昏昏沉沉趴着,将霜淡劝去用冰块敷面歇息,整个殿里只留潆洄一人守着。 到了乌云满天的时候,宫外传来一阵阵喧嚷和奴才唱喏声,“王爷驾到——” 霜淡在外面低声禀告,“王爷,王妃已经睡下了,您明天再来吧。” 到别的院里,侍妾们高兴还来不及呢,也就顷语宫敢把他往出赶。姑苏卿皊没好气道,“你打发去青楼的恩客呢,站在你面前的是本王,王府的主子!本王爱去哪里去哪里,还下着这么大的雨呢,快开门让本王进去暖暖。” 霜淡本就紫胀的脸一绿,王爷这么一说不是变法儿把王妃当妓女骂进去么?也不能说,只是垂首道,“王爷,门从里面锁住了,奴婢推不开。” “推不开不会敲啊!”姑苏卿皊越发觉得王府里的人蠢笨,“这点事还要本王说,也就想想你们王妃怎么管教你们的,你倒和她一个脑子!” “不敢。”潆洄无奈叩门,“王妃?潆洄姐姐?王爷来了,开开门让王爷进去!” 在雷霆风雨前中也能与你对望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曲意自然听见了门外的动静,烦躁地抱着一只云丝枕窝在床上,没有做声。 潆洄有点疑惑,跪在帐前请示,“主子,暴雨天的王爷怕会生气。” “你起来,”曲意转头用被子狠狠捂住双耳,不耐烦道,“叫他们安静,吵得我心烦。” 潆洄“喏”了一声,冲着门的另一边喊,“王爷请回吧,王妃身体不适,今夜服侍不了您。” 姑苏卿皊奇道,“能不能服侍本王是她的事,想不想让她服侍是本王的事,让不让本王进去又是另一回事。少废话,开门,难不成里面藏了奸夫不想让本王知道不成?”四处的侍卫闻言窃窃笑出声丫。 曲意一把将锦被掼在地上,积郁的怒气一并发了出来,“你尽管再诋毁我一句,多了项罪名就直接将我赶出王府,也免得我做挡了你们伉俪情深的灯笼!” 姑苏卿皊不怒反笑,“王妃好大火气,让本王进去给你灭灭火可好?不还有个什么温柔乡十二式的,咱们也都来试试。媲” 侍卫们的笑声大些了,夹杂着不可言说的暧昧。曲意知道他轻巧的两句话就将自己的威信降下去不少,再由着他胡说还不定能捅出什么乱子,却也倔强的不开门。“府里的姬妾并不少,王爷去找别人陪你吧,她们饥渴难耐,想来比我更欢迎你。” 正正儿一闪惊雷如蟒蛇在空中劈过,姑苏卿皊摇头,“啧啧,天都不答应,可见王妃所言不实。”他戏谑的声音穿过密实淫雨***扰着曲意的耳朵。“王妃,你不会是醋了吧?定是醋了,雨中好大一股酸味儿。” 曲意觉着自己双耳冒出两股怨念,头顶升起一蓬青烟。也不再受他的激将,只是不冷不热道,“随便你怎么治罪,我就是不开门,王爷你回吧。” 姑苏卿皊彻底被她语气中的淡漠疏远弄得没了好心性儿。他左右看了看,两指一并扣住,沉声喝道,“还等什么,踹门!” 侍卫一怔,上来两个人举起脚做出正踢的姿势,暗暗运足力道。曲意万没想到他无赖到这种程度,右手一弹一甩,小指和无名指上的两枚玉片护甲飞出,“簌”地穿过窗纱,停在两个侍卫的脖子前后瞬间掉落。 王府侍卫都是耳灵目明的高手,听到了破风之声就没再动作,待护甲坠落时更是吓得连大气儿都不敢出。他们不敢小看曲意挥腕间的一招,仅此一招,若非她手下留情,尖利的护甲一定划开了他们的大动脉。两人兢兢战战的对视一眼,终是不敢造次退了回来。 “没用的家伙,自己去领杖刑。”姑苏卿皊面色铁青,寒寒地盯着面前纹丝不动的门。 两个侍卫忙不迭地跑进雷雨中,受刑也比夺命好得多。 姑苏卿皊抬眼看了看侍女给自己打的油纸伞,虽然端正地立在头上,却也抵不住瓢泼大雨,被风吹斜了一角,全漏进了衣领里,浸湿了散下的黑发。“王妃,本王好冷。”他把对曲意的火全发在了两个倒霉侍卫头上,现下平和了许多,应景儿地打了个喷嚏,“本王好久都没吃过这样的苦头。” 说话间侍女已经换了把伞,更替的功夫下着的雨和房檐上的雨一并倾了下来,姑苏卿皊的额前的短发濡湿了一团,像散墨一样糊在眼睛上,衬得本就如瓷般的脸更加苍白。侍婢急切劝道,“王爷,王妃看来不会应了,咱们回去吧。” 曲意在屋内也将雨中嘈杂听得一清二楚,安了安心,姑苏卿皊不过是来示个好,将中午撕破的脸面再缝补回来,落个妻妾同享,齐人之福的好名声。装装样子也该顺着台阶下了。 “闭嘴!”没想到姑苏卿皊执拗地甩头,一把将丫鬟推开,油纸伞落在地上,任凭滂沱的雨合着使天色变化的雷电击打全身。锦服汲足了水紧紧箍着身形,硬是让他瘦削精实的骨架撑出几分坚毅来。 “王妃,你可消气了?”姑苏卿皊不理会旁边跪下一圈的侍卫,在狂风暴雨中勾起唇角,“你若不让本王进来,本王就一直淋着,生了病还是得你来服侍。”他斤斤计较道,“终究是你吃亏了些。” 他鼻腔里带着笑音儿,被电闪雷鸣晃得不太真实。曲意看着纱窗上映出自己惨白虚晃的倒影,和姑苏卿皊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像是灵魂都紧紧依靠。她的心像被铁水凝铸一样沉静。都在做戏,戏中真真假假,施的是各自的苦肉计,看得通透了,也不会为对方心疼的。 霜淡敲了敲窗棱,面带焦切,“王妃,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 曲意不冷不热的看着窗外,雨声风声如千军万马万钧之势奔来,姑苏卿皊依然不惊不怒地与她对望,好像屏蔽了万事,眸中只能乘下她的影子。雨点落在他纤瘦的腕上,在细腻的皮肤上聚成一个涡儿又嗒嗒的滚了下来,带出了几分九碎的萧条气韵。 可他终没有九碎的寥拓风流,他面对她是满满的令人生厌的自信和掌控,而九碎,是看着她思忆林浔落,眸中是支离破碎的黯然神伤。 “以前怎么从没感觉他的肌肤嫩成这样,和荷叶一样,真是神奇。”曲意喃喃着笑,卸下锁推开了门。姑苏卿皊的黝黑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将明透的雨珠都比了下去。“王妃还是舍不得本王了吧??????” “是啊,舍不得你。”曲意讥诮地挤了挤眼,毫不犹豫地转身,“潆洄,送客。我可舍不得王爷在雨中浇个好歹。” 在姑苏卿皊的愕然中潆洄踩进水里,点了点头,“王爷,请。”就不由分说地推着他的轮椅向宫外走去。姑苏卿皊没有内里的推搡和大喊大叫对潆洄也没用用处,直到将他送出宫,才交给侍卫手里。 顷语宫格外寂静,曲意在角廊上逐个将八角宫灯吹灭,只余一灯如豆明明灭灭的晃着,不像在等谁回家,只想着有偶尔的亮光陪伴,也不孤凉。 “入夏里的第一场暴雨,不知要持续多久呢。”曲意看着潆洄走近,浅浅笑了,“天气越来越不好了。” “主子就不担心王爷会气么?”潆洄替她掩上门,可斜漏的雨丝已经将大理石地的边角润透了些。 “他气不气与我有什么相干。”曲意摇头,“就像他说病了就得我侍奉,他难不难受,我都不难受,管他呢。” 她抬了抬下巴,进屏风里换了一身夜行衣出来,“我走一趟将军府,你在这儿随时应对着。” “主子早知道王爷会闹这一次?” “总有点预感,他中午让我狼狈至斯,不会没点表示的。无非就是告诉旁人,他心里还有我,我不算失宠罢了。谁在意他有没有我,不过是利益所趋,必须合作。”曲意将一捧青丝都绾在头上,轻松笑笑,“别忘了帮我烧好了香汤。” “对了,林浔落那里你班妥当了么?” “是。”潆洄垂手,“柴房旁边多了好几个暗卫,应该是王爷安排的。属下直接放进厨房为浔护法的吃食里,也看着侍女送进去没有出差。” “很好。应是明早,你做好准备吧。” 潆洄沉默地又为她打开了门,目送她的身影如鬼魅般窜出去。 雨天真是难走,曲意一会儿行在屋檐上,一会儿行在偏僻的巷子里,没踏一处,泥水就溅在牛皮小靴上。她穿的是普通的夜行衣,并不防水,刺骨的冷水似乎渗进了骨子里。她也没用内里抵御,聂雪是阴寒之气,除非她想把自己冻成柱子。曲意笑了笑,姑苏卿皊还真不把身体当回事儿,她都有些折腾不起了。 照理从矮墙翻过,曲意直奔花连城的寝室。花连城没有睡,穿着一身随意的宽服,坐在椅上擦拭宝剑,看着花曲意破窗而入倒也没多少吃惊,扔给她一条干净毛巾,“擦擦水,地上都被你弄脏了。” 又回头去擦自己的剑,“昨天不是让潆洄来了么,你还来干什么。” 曲意自然不管什么脏不脏的话,大喇喇地搬了凳子一坐,散下头发胡拢几下开门见山地问,“爹,你真和南瑶达成了什么交易?” “是啊。”花连城云淡风轻看了她一眼。 曲意被他的坦诚一堵,像自己白担心了一样,又说不出为什么有那样惊战恐惧的感觉,只能抬眼盯着墙壁。墙上是一条花连城亲笔写下的字,“不求相思,不望相守,只盼缠绵。”笔迹锋芒尽显,却在末端拉出几分难舍的温存。花连城是刀枪马背上的武夫,他不懂得诗情画意风花雪月,却也知道相思只是无望的渴求,相守只是**的互存,只有缠绵,才是心灵与躯体的同生同在。 这幅字或许存在的年头比曲意的年纪还要大,物是人非,花连城与舒漓的同生同在,也早就终结了。他的一腔铁汉柔情,从未更改,却不知应付与谁。 我甘愿陪着你化身为魔,万劫不复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是啊。”花连城云淡风轻看了她一眼。 曲意被他的坦诚一堵,像自己白担心了一样,又说不出为什么有那样惊战恐惧的感觉,只能抬眼盯着墙壁。墙上是一条花连城亲笔写下的字,“不求相思,不望相守,只盼缠绵。”笔迹锋芒尽显,却在末端拉出几分难舍的温存。花连城是刀枪马背上的武夫,他不懂得诗情画意风花雪月,却也知道相思只是无望的渴求,相守只是**的互存,只有缠绵,才是心灵与躯体的同生同在。 这幅字或许存在的年头比曲意的年纪还要大,物是人非,花连城与舒漓的同生同在,也早就终结了。他的一腔铁汉柔情,从未更改,却不知应付与谁。 曲意对花连城和舒漓的往事很好奇,却碍着逝者尊大从不多问。她敛眸试探道,“爹你一向与拜月教不对付,这次怎么还能同他们在一起?媲” “没有永远的厌恶,只有共同的敌人。”花连城没看曲意,粗声笑了,“只要南瑶的掠月和我都想杀光姑苏氏,我们就能够合作。” 曲意心中的不安加重了,“爹你别忘了,掠月瞥开不谈,拜月教的老人个个都是野心勃勃的主,他们不光想杀尽姑苏氏,更妄想将洵安尽收南瑶,到时候倒打一耙撕毁协定,我们就是祸国殃民的罪人!丫” 花连城满不在意哼了声,“这些都是姑苏老贼死后的事了,有什么可以足惜的?” 曲意知道寻常道理说服不了花连城,盈盈站起走到水盆处对着清水照了照,将被雨打散的长发束成男子的髻,因为头发太长仍落下少许。“世人皆道花府小姐青丝迤地,倾国倾城,素不知我娘亲才是真正能使天地变色的***。”她叹道,“父亲,娘当年即爱上你,爱上那个雄姿英发,武功盖世的将军,便存了和你平安终老的心,也好成为世间佳话。昔年她劝阻你逼宫弑帝,是不想让你背上骂名。她既逝,咱们一定要为她复仇,曾经的答应也就不作数了,毕竟夺位也并非仅仅是流血牺牲。可若引敌深入,必定两国相争,百姓流离,饿殍遍地。娘在天若看见,必定伤心所爱之人变成了罄竹难书的叛国者。” “她当年为你舍弃圣女之尊离开南瑶,而今你和南瑶结盟,岂不白费了她的辛苦?” “闭嘴!”花连城沉下脸,一个掌风扫向曲意,“漓儿的心我怎么会不懂,用得你来教!她恨透了姑苏氏,必定不惜一切。我就为她做个恶人遗臭万年又何妨!” 花连城内力雄厚,凌空挥出的一掌就将桌上的文件砚台尽数撸到地上,只有剑鞘,灯盏与擦剑的物什被他留情地逃过一劫。曲意习以为常的轻松侧身躲过,花连城每次发泄怒气都不会真的压制封锁她的行动,不过是白白耗力。想到此,她不由心中一暖。 “你若不甘愿,没人逼你。”花连城像是料到曲意不会受伤,看也不看收掌冷声道。 夏雨轰鸣,雷声震震,一道青白闪光晃进屋里让花连城的脸看上去异常冷峻坚定,辨不清眼睛里深藏的颜色。 “我愿意。”曲意轻声说。什么困难什么后果都不重要了,既然要做罪人,她就陪着他做,哪怕血流千里,伏尸遍野,她挡在他前面为他还债!她想,这闪电一定让自己形如鬼魅,或许自己有这份心的时候,就已经化身成魔,万劫不复。 花连城点了点头,眸中清明,“南瑶那边我不会放松警惕,毕竟三千阁里也有许多南瑶人,事情稍不能掌控,他们混入南瑶也是一大助力。况且??????” 他猛地顿住话头,和曲意一并看向门外。门被人没礼貌地推开,一个穿杏色纱衣的男子倚在墙上,吊儿郎当地续道,“况且,花大将军手中还有本座,对不对?” 曲意一惊,险些咬了舌头,“掠月?”她看了看男子,又转头盯着花连城,目光带着询问。 掠月走了几步毫不客气的挂着曲意的脖子亲了她一口,“花大将军不放心,于是留下本座当人质。这次为了美人儿,本座亏大啦。” “你还知道自己是人质,有点人质的样子行么?别说本将的寝房你不得入,就是其余的地方也得讲规矩叩门。”花连城将擦剑布放下,警惕地看着他,“你从我女儿身上下来。” 掠月丝毫不为所动,笑嘻嘻捏了曲意一把,“本座是你未来的女婿,进了自个儿家有什么可讲究的?当着丈人面自然要和娘子表现的亲亲爱爱,才让你放心。” 曲意被他弄的一脑子浆糊,才缓过劲儿来将他拉了下来。又疑惑了,联想他方才都能让自己听到脚步声,实在不是他能有的功力。“你的武功呢?” “老丈人担心本座做什么出格的事儿,将武功压制了。”掠月被曲意这么一甩,晃了晃才站稳,忙不迭地整理衣服,“本座现在一个就是让人宰割的份儿了。”语气中却没有一点担忧。 “你知道就好,还这么放肆!”花连城没好气儿道,“你也不必忐忑,花府的暗卫陷阱并不少,保障得了你的安全。” 曲意暗暗赞同的看着花连城。掠月早年就铲除了异己,在南瑶的地位稳固,就是元老们也从来都尊敬推崇,绝不会反他,有了掠月就是一张确保万无一失的王牌。 也不禁拉他坐下,拍着他肩膀时手心感觉到纱衣的温湿。曲意嘱咐道,“你现在没了功力,更该注意天气,淋着雨出来小心身体。”对掠月,她深深觉出无力,他的全意付出,她莫说回报,连愧疚都给不了 “无碍,本座是男人,比你想得有用多了。”掠月眼睛里亮了亮,璨齿一笑,“小意儿在担心本座?” 曲意最后一点温柔也烟消云散,强忍住趁他没武功调戏一番的念头。算了,这点无论什么时候也比不过。 “倒是你,经不得这么折腾。”掠月凑了上去,曲意俯视的角度正看着他下巴尖俏,红唇魅惑,欠揍的声音一成不变。“女人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淋雨的。” “掠月,你这样??????”曲意扶额,“总有一天会因为调戏良家妇女被轰出去。” 掠月甚可怜的眨眼,“小意儿,有你在,本座绝不敢妄自调戏良家妇女!” “够了!”花连城忍无可忍的低喝,“你过来是干什么的?要么就谈正事,要么回房里找个侍女一块睡觉。” 掠月大喇喇的伸臂一趟,奇道,“你们父女怎么都盼着本座与他人共赴**?依此来要挟吗?打错算盘了,本座除了小意儿是谁都不稀罕也不敢要的。” “好了好了。”曲意瞪了他一眼,拽出行军图,“还是商量下计划最为要紧。” 约半个时辰,三人商议完毕,雨却还没有停下的势头。“小意儿,我们去了南防,在京畿处也就剩下你最为危险。”掠月道,脸上也没了不正经的笑。 “管好你自己吧,我还没笨到成保全不了自己。”曲意虽心中不安,仍打笑着。“天也晚了,你赶紧回去眠一眠,我也要回轩清王府了。” “没良心的,这样急着赶本座。”掠月的紫眸睇向曲意,并没有因他是男子而让人觉得不自然,反而如春回大地,令人迷醉。“依本座看,你既然安排好了,也不如今晚不回去,与本座在一处的好。”又在花连城暴怒前,放肆笑着夺门而去。 花连城又坐下抚着爱剑前后检查是否有污迹。“你对这个未来夫婿感觉怎样?” “还好。”曲意耸肩。“你呢?” “不易驯服。不过容貌武功也衬你,将来你既做洵安的长公主,又是南瑶的王后,也不算辱没了。”花连城满意地将灯盏推远些,“他倒是很有用,有他做助力,剿灭姑苏氏势在必得。”花连城猛地一抖,宝剑翻转间流光尽溢,“铮――”的一声彷如龙吟,杀气弥散。 “恩,他会对我好。”曲意矮了矮身,“我去看看与埙。” 在长廊的拐角处,掠月不顾湿凉伏在上面打算睡上一晚。他闭上眼睛像真的入睡一样,良久,他才似耳语般低声呢喃,“做什么像担心本座的样子,本座出来的时候还不是连个油纸伞也忘了给我拿。” 又翻了个身,掠月睁开双眸,看着墨黑的天直直叹了口气。“小意儿,本座还是没法做到全心全意地对你好。” 毕竟,他不是为曲意一人而生的,还有那人?????若不是他,他早抛尸荒野,无人顾惜。那人为他兴复南瑶,对他交心赏识,他也答应过那人,做他一生一世的兄弟。那人也别扭地爱着小意儿吧?自己立誓帮他一夺天下,更无法抢他爱着的女人。 你的失而复得,不仅是一场阴谋的开始,更是舒漓给我们父女的恩赐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他近来可听得进去话了?每日都做些什么,有没有和你说什么?”曲意看着牢中枕臂熟睡的少年,言语也不由得变轻了,而后又觉着多此一举,放开了声音道。 “他也无事,就整日在牢中行走,练功,只有每隔两天要求洗澡的时候才和属下说话。”窦永边答边打开门锁。 曲意失笑,捉他来的时候自己只吩咐吃喝用度,忘了交代洗澡之类的琐事。没想到他还真继承了舒漓好洁的性子。窦永是个榆木脑袋,对自己叮嘱的才上心,也难怪与埙隔两日就要费一次话丫。 少年睡着的姿势很漂亮,衣服是上等的料子,虽然沾了草屑却依旧干爽,裸露的双腕精巧有力,却被粗黑的铁链松松垮垮拘住,像尖牙利齿的小猫被拔掉了爪子,虽然倔强却无计可施。 曲意注意到与埙的双腕青肿,脚踝也是一样。便心知他并不老实,又恼怒他这样伤害自己,拍了拍脸颊将他弄醒。 凤眸睁开的同时曲意也露出了嘲弄的笑,“看来你武功还真不怎么样,本阁来了这么久你都没察觉。” 与埙转了个身继续卧着。就在曲意以为他不会搭理她时,与埙扯了扯铁链,喉咙中发出意味不明的低促笑声,“武功不好也至于你动用这些劳什子困着,不是多此一举么?” 他并不是用商量的语气,而是暗藏着挑衅,还是孩子一样的炫耀。 “阿埙,你好久都没晒到阳光了。”曲意跨着他身体走到另一边,盯住他不见天日显得冷白的皮肤,用手指勾住他的下巴。“现在正是夏天。媲” “你想做什么?”与埙警惕地抬眸,头向后仰尽力离她远些。 “没什么。本阁只是想没有自由的人很可悲。”曲意轻描淡写道,“如果你把有关太子或者其余有趣的人的事情告诉本阁,本阁就送你去三千阁住下。虽然行动范围也不大,但总能见到阳光。” “休想。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我从不知道三千阁阁主还会手下留情!”与埙僵直了后背,一脸决绝。 曲意心下一动,隐隐联想到了什么,又觉得多虑,试探着问,“我三千阁的酷刑你见识过多少?走一圈下来不死也是残废。你就确信你熬得过去?” “我不会说。”与埙撇开头,略有些瑟缩,却还倔强着,“我也不知道。” 曲意接道,“本阁劝你还是依了得好,知道看守你的是什么人吧?三千阁刑堂的管事,他对付不听话的漂亮孩子可不只用酷刑。”脸上浮起暧昧,“毕竟让身体受损了有碍瞻观。” “不必用心理战术,有什么手段使出来吧,”与埙牙齿咬得太紧,洁白的耳下青筋现了出来。“我厌倦了和你周.旋。” 也倒像他能说出来的话,他还真是纯稚。她又怎么能舍得用刑呢?这个带着阴谋气息从天而降的弟弟对曲意来说就是个谜,虽然能窥到一点却朦朦胧胧,更加让人摸不透。 你到底是执着什么才和我别扭?是忠于谁,还是爱着谁?曲意攥住他钢韧的丝发,是少年特有的粗壮。拣出几粒草籽,又拉了拉,曲意浅笑着道,“或许还没到火候,你想什么时候告诉本阁就什么时候说罢。”看似干净倔强只是行走江湖的少年,三千阁却查不出他的来历。曲意松开手幽幽笑了。你虽然神秘,但我总有一日要知道你的一切,你的失而复得,不仅仅是一场阴谋的开始,也许更是舒漓给我们父女的恩赐。 曲意起身就要离去,与埙松了口气背对着她像睡着了也不多废话。曲意交待窦永的话却传进了他的耳朵。“从明日起,寻几本三千阁的武功秘籍内功心法给他,让他自己练。” 饶是窦永的木怔,也不由劝道,“阁主,三千阁的无上武学怎么能让他们学去?更何况他并不归顺。” “铁链的长度足够能让他在牢中行走自如,也别憋坏了他。”曲意不甚在意,“他要是有朝一日能挣脱逃走,就真让本阁欣慰了。” 与埙眸子渐深渐浅,他看不懂这女人,她烟视媚行,心狠手毒,有时又让人恨不起来。她想知道什么,他还真不自信能守住嘴。可那女人除了每月一次的折磨外,似乎对他很好奇却也不用尽手段去逼迫。实在顾忌什么,还是根本就是对他怜惜呢?他曾经说过,不能被她的表象迷惑,如果自己能挺过来,他就再不弃他?????? 曲意出了密道,却意外看见等在双栖轩的侍女,手中拿着黑色的斗笠。“小姐,老爷让奴婢把这个给你。说是麻烦些也能避避雨。” 曲意接过,本因为在雨中疾驰斗笠容易吹下去所以没戴,不想到花连城还是记着的。“我知道了,下去吧。老爷出征前你也为他想着些,东西备齐全了。他总是不拘小节。” 将斗笠扣在头上,曲意绕着花连城的寝室想走到矮墙处,转过回廊,正看见掠月歪在柱子上睡熟了。他身体颀长双腿就搭在栏杆上,一身杏子红衫被雨淋透,更显落拓。他被压制了武功,真的就一点不甘也没有吗?曲意突然这么想。或许他的甘愿的,为她,也太委屈。 曲意正想快步走过去催他回屋去睡,又止了步子返回双栖轩,叮嘱那侍女道,“一会儿你给老爷送份夜宵,路过时将月公子叫起来。”干笑了声,“他还真是雷打不动的人物。” 整个街道空落落的,因为雷雨的缘故很多彻夜经营的酒家食铺早早就关了门。一个藏青袍子撑着紫竹伞的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收伞抖水扣了扣定东阁的门。 “谁呀?本店打样了,客官明天再来吧!”看门的小厮原指着今天好好睡一觉,被吵醒后也懒得开门,点了盏灯对着门迷迷糊糊地喊。 “雨大天寒,懒得走动想进店避避雨暖暖身。”那人从腰间取下一个锦囊,直直摔在青石板地上,发出清晰沉闷的响声。“你让我进去,这袋银子就是打赏你的。” 小厮听得心痒,又觉得不妥,先将店里的灯盏都点亮了,才打开了个门缝。昂贵的衣料晃进了他的眼睛,小厮忙大开门,赔笑着,“客官请,天黑招待不周您被介意。” 那人迈步走进定东阁大堂,小厮连忙捡起躺在地上的锦囊,抻开一看里面沉甸甸的的大块银锭子,快速一缩手将锦囊拉紧放进衣襟里。他心知这是个来头不小的主儿,慌忙跟紧了,扯着嗓子冲里屋喊,“大家都大起精神来,有贵客喽――”殷勤的甩着白布巾,“爷,要楼上楼下的间?想要些什么菜?” 那人手一伸格开了小厮,捡了近处的椅子坐下,“你去将毕老板请出来,我和他有话说。准备楼上的一间,酒菜你挑好的上八盘。” 小厮犹豫了下,到底顾忌他出手大方,也不想放过随时能拿赏的机会,先跑去里屋找来个年纪小的打发去找老板,才引那人上楼,且带了四五个收拾二楼的雅间。 待菜上了两盘的时候,毕鹤才姗姗来迟出现在雅间门前,拱了拱手,“和气生财。”又笑呵呵道,“客官哪里人,夜深了还独自吃饮,在下陪您一陪。” “毕老板客气。”那人也拱手笑迎,“咱还是坐下说。” 那人特地为毕鹤斟了一盏酒,“不才丞相府的管事,卞南。” 毕鹤凛一凛目笑容不减,“失敬失敬,卞管事深夜到访怕不仅是独自饮食,又什么吩咐只管说就好。” “毕老板是聪明人,丞相的确有事情嘱咐不才代办。”卞南缓缓掏出丞相府的玉牌,“丞相相见太子一面,请毕老板为他安排。” 毕鹤颊边的肥肉略颤,构成一个圆通的笑,“丞相说笑了。定东阁哪有这么大的能耐,见到普通官员大人都是莫大的恩赐,怎能修来见到太子殿下的福分。若是丞相大人让定东阁摆个酒宴,开个席位,才是在下的能做的事。” 卞南扯出深奥莫测的笑,“那轩清王妃来此,是定东阁的恩赐还是福分?” 毕鹤恭谨的笑了,“王妃来定东阁,我们尽力招待,这是本分。” “是么?那李行李大人来搜查,毕老板也要接这恩赐吗?” “当然。”毕鹤面不改色,“李大人恪尽职守,搜查商铺,就是不来吃饭,在下也应该奉上一杯热茶为他驱驱暑气。” “哪怕他是不怀好意?”卞南点点头接口。 你的脏手怎敢亵渎她的身体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可若不是我家相爷,毕老板现在也许只能在牢房里连一杯茶水也喝不得了。”卞南像是自伤失望一样叹息,“相爷帮着太子一把自然是无可厚非,哪怕伤了臂膀也不敢居功,毕老板和太子竟如此不信任,可让人寒心呐。” “卞管事言重了,就是生意场上交往之道也是带着三分诚信七分警惕,更何况你说的事不是在下能做主的。”毕鹤目光一凝,沉思了下,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卞管事能信得过在下,在下荣幸之至,只是能力所及,辜负了您的信任,心中有愧。丫” “毕老板也不用急着推脱,”卞南心中暗骂商人奸猾,面子上却嘿然道,“只需帮我家相爷给殿下带个话儿,就说伏虎中困,金蝉脱壳。险招制胜,力助我主。” “天色不早了,我先行回府。毕老板心中有数,一定不会让殿下放过与相爷联手的机会。如果是你耽误了,也就是让太子相爷都为难了。”卞南将余下的酒一饮而尽,放了十两纹银在桌上,做了个揖,“明日我家相爷这个时辰会来的,望毕老板上心。” 毕鹤礼节周到地送了几步,却在转身时笑容凝固冰冷。殿下的决定不是他能预料的,只是他现在禁足府中,真情假意都不会拒绝丞相这个助力,况且他还先一步表现了诚意。自己这里万不能怠慢的,当即关了定东阁顺密道进入太子府。 “潆洄姐姐,也到了吃早膳的时候了,王妃伤也没好全,饮食上都得加倍用心。可她还没睡醒,要不要去唤一唤?”霜淡压低声问一同立在顷语宫外殿的潆洄。 “不用。”潆洄自是知道曲意是疲倦了,半夜湿漉漉的进来,洗了香汤才睡,此时也没睡上四个时辰。“王妃本就贪睡些,昨天再与王爷怄气,难免睡着的时候一劲儿堵在心里想着王爷,估计睡得薄了,现在补上些也能长力气。” “能给王爷吃闭门羹的也就是咱王妃了,也不知道王爷能不能经这么一事还能不能待王妃向从前一样好。还有沐充华那里,娘娘也得罪个透,她睡得也能安生。”霜淡愁眉不展。她被曲意猜测是何思桐的人,正赶上机会与曲意最倚重的侍女毫不避讳地谈论,倒显得忠诚磊落。 “王爷的宠爱,也该会吧??????”潆洄明白她的心思,故意迟疑道,“毕竟沐充华没咱们王妃美,现在又瘸了条腿,再怎样的恩爱也会淡了的。都是妻妾之间的事情一团迷雾,也不晓得沐充华是不是行的苦肉计,故意攀诬咱们王妃,那么心思也当真毒辣了。媲” 霜淡顺着她的话音儿道,“哪家子里不是呢,沐充华要真有这心,她也满意了些,将福总管那样好的人就生生撬走了。” 潆洄满意一笑,“王爷的心性,气来得快,走得也快。昨儿晌午不是怒着王妃呢,晚上就巴巴儿地道歉了。哪怕这次王妃惹他,想来不过上午,王爷也得黏过来。反着,若是咱王妃受伤,王爷待沐充华有多长时间的火气,可就不好说了。” 曲意也醒了,在屋子里听得清楚。受伤的要是她,姑苏卿皊根本不会生气,庆功酒还不及。她輾然而笑,翻身想继续窝着。却听见有女子的尖声喊叫,和侍婢奔走的剧烈声响。 看来又免不了辛苦演一场戏了。 远远儿有几个侍女提着裙子踉踉跄跄的从后苑跑来,还没到顷语宫门前便膝盖一软,扑跪在地,气喘吁吁喊,“霜淡姑娘,潆洄姑娘——大事不好了,出,出人命了!” 霜淡眉尖一铰,厉声斥咄,“没规矩了么?王妃还在睡着,吵着了她,你们通通去做苦活儿吧!” 在前儿的一个侍女面无人色,扣头如捣蒜,“奴婢们该死,奴婢们不是有意要惊扰到王妃——” 顷语宫门突然“吱呀”一响,曲意单披了披风走了出来,面寒如冰,“已经惊扰到了。” “王妃——”小侍女声音里已经逼出了哭音儿,“求您饶奴婢贱命??????” 曲意乏着,根本不想细听,摆手道,“说什么事。” “是??????是,”小侍女瞳孔瞋大,满是惊恐之色,“今早奴婢照常给柴房里的姑娘送早膳,却看见她卧在地上叫了好久也不起,奴婢大着胆子进去推,她,她已经僵了,分明,分明死去多时了!” “什么?”曲意失声叫道。她晨起还没梳发,此刻葳蕤在地,虽是好看,惊怒之下更衬得可怖。 “王妃饶命,王妃饶命,此事与奴婢绝无干系!”小侍女拼命磕头,为了这个女子王妃与沐充华大吵了一回,现在她死了,王妃还不定怎么惩治自己。小侍女想到此,浑身颤抖不已,磕的头也愈加使力。 “没用的东西,怎么照看的!”霜淡心知她于曲意定十分重要,见曲意尚惊骇得面呈土色,忙站出来厉声问,“昨晚她有没有什么反常?尸身上有什么痕迹没有?你若有半点假话,就去给她陪葬。” 小侍女唬得眼泪止也止不住,思索了会儿老老实实答道,“那女子和平常一样,也不和人说话,奴婢给她送饭她也冷着脸不理。尸身上,似乎什么痕迹也没有。奴婢及家属说,绝不敢欺瞒!” “走,我们去看看。”曲意晃了晃身形才站稳,指着地上跪着的侍女道,“你,去请王爷,你去找大夫,动作都麻利些!” 小侍女也顾不得擦泪,忙在前面带路。柴房收拾得很干净,地面有精致的食盒打翻,菜式散落汤汁凝沥,想来是小侍女慌悚之下绊了食盒。 林浔落穿着整齐的胭脂长衣侧倒在地上。她似乎有过一番难以忍受的挣扎,却也保持着冷傲的风骨,不去抓乱衣服,只是手指深深抠在泥土里。 九碎死前也是这般,仪态依旧萧落典雅,即使有狼狈,却还能笑出声来。 真的不痛吗?自己素来不能忍痛的。只是没了亲近怜惜的人,也就固执的不敢喊出声。九碎又是怎么想的,自己难道连分一分他的痛楚也没资格吗? 曲意思到此处,夏日闷热的空气吸进鼻腔却似乎冰冷得能将呼吸生生割断。她回头扬声喊,“人都死了吗?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等着她腐臭在这里?” 柴门口随即传来姑苏卿皊不满的嘀咕,“王妃你说谁死了?死了一个还不够,要搭上本王么?” 他被方推进屋,后面一个颤巍巍的身影也进来了,竟是为何思桐治疗腿的老大夫。他因要处处经手照料何思桐还没有出王府。 “老朽见过王妃——” “得了,闹什么虚礼,”曲意烦躁地摆手让他起来,“去看看她怎么死的。医不好沐充华只是一个死,若查不出她的死因,或查的不准,本王妃让你求死都是个奢望!” “王妃,真是巧合的紧,昨儿桐儿要她,今天她就死了。”姑苏卿皊欺上前,捡起一根草茎,捻着笑道,“若是放给本王看管,王妃怕伤了她。本王也不能惹你堵心,现在放在你这儿倒是死掉了。王妃说哪多哪少呢?” “你要是说风凉话大可以会散金楼说去,那里热浪高,正需要你吹风。”曲意气不打一处来,被姑苏卿皊这么一撩拨,全撒到他身上。 旁的人见王爷吃蔫,却更深知这位王妃的脾气,更是连劝也不敢。 “王妃现在急火攻心,本王心疼的紧,才更要吹一吹浇灭你的心火呢。”姑苏卿皊状似无意地看向她,“王妃可还与本王生着气?” 曲意为了林浔落自不会在这当口儿得罪他,忙摇头,从牙缝里挤出字眼儿。“不气了不气了。” 开玩笑。不气了会满脸抑郁拿他泄愤?不气了会一个眼角也不看他?不气了会咬字用力的像咬断他的脖子?姑苏卿皊决定忽略她的态度,求和一样满脸微笑道,“早知道她死了你就不气了,本王也别遭在雨里受冻的罪,阿嚏!直接杀了她省事。” 我也在雨里没少挨冻,曲意这话可没处说,目标转移到老大夫身上,“她怎么死的,你就庸到这地步,什么也查不出来?” 老大夫还真什么也没查出来。他细细检查了林浔落外处裸露的皮肤,没有勒杀击打的伤,面色不青,不是中毒。正一一排查着,不想曲意一声喝,他一抖缩回手,讷讷道:“王妃,从外表上看,实在,实在有待观察。只能拉开衣服看看私密处有没有伤。” 曲意飞起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老大夫胸上,脸都有些扭曲。“滚开!瞧瞧你是什么货色,用你的脏手碰何思桐也就罢了,怎么敢亵渎她的身体!嫌本王妃好性儿容你这么玩弄!” 对着他女儿,别说换衣服,不穿衣服也是行得通的。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林浔落是九碎挚爱的女子,谁能有这资格,肖想他的女人!怒火与抑郁积压在心头,曲意抬腿便要再补上一脚。 姑苏卿皊将她拉住,好言道,“这是怎么了,不过是个死人,碰两下子她也没感觉。” 曲意清醒了下,对于林浔落,因为她成为不了她,所以莫名怀着敬重。 “若是碰两下就能有感觉,甭说碰了,怎么着我也没意见。”她回头恶声恶气道,“你倒是说说,你能不能碰了她就把她碰得活回来?” “王,王妃,那自是不能的??????”老大夫被她一踹,缓了几口气才伏在地上道丫。 “那她是怎么死的?”曲意脸颊向下低,目光也沉了沉,“别告诉本王妃你不知道。” “回王妃,这姑娘??????”老大夫不敢再要求全面检查,颤抖着胡须道,“小民想,她生前就应体弱多病,有心悸之症,没有外伤,就应该是旧疾复发,使心脏骤停。”他掂量许多说出这一番话,自认为滴水不漏。生前旧疾本就难以察觉,而死亡么,心脏停了自然就死了,哪怕找其余的大夫来也拣不出错媲。 曲意悲痛地移开眼,长叹:“是本王妃的错,将她囚在此却忘了供她常用的药。你滚吧。” 姑苏卿皊回头唤道,“去报官,叫李行带两个仵作来。”冷笑着,“昨儿刚伤了两个,今儿又死了一个,谁知道冲撞了什么晦气!” “站住!”曲意心念电转间明白了姑苏卿皊的打算。她跪下身仰视他,“王爷,她已经死了!妾身求你给她个安宁。不要让她尸身受辱,成为扳倒杨相的工具。” “求本王?”姑苏卿皊无比受用地拍了拍曲意的脸颊,“你凭什么为一个死人耽误本王的事儿?” “王爷,你别忘了,现在是你有求与妾身,将来的事?????你若现在不依我,我也保不住你和何思桐的双宿双栖。”曲意用些明白与埙被强制抚摸的别扭,倒不是对姑苏卿皊反感,只不过不喜欢屈于人下的滋味。 “哦,也是。本王总是习惯了掌控一切。”姑苏卿皊失望地收回手,继而一脸臭屁地笑,“本王这也是为了你考虑,你要是意气用事,坏了大局,本王助不助你还要看心情呢!” “我比她的用处多得多。杨相我一个人对付得了。若王爷执意要拿她扳倒丞相,也就是让妾身与王爷决裂。”曲意将头倚在姑苏卿皊的膝盖上,轻轻道,“王爷,曲意不想离开你,你别逼我。” 曲意清早匆忙起身,中衣外仅着一袭淡茶色披风,她俯身时披风便从脊背上滑落了一些,姑苏卿皊恰在能处在一个刁钻的角度看到中衣的松垮的交叠领中玫瑰色乍露春光的双峰。她的头发也是散的,一半掖在的衣服里,一半凌乱的披在皮肤上,更衬那张不轻易示弱的脸庞如美酒般甘甜欲饮。姑苏卿皊的喉结不由上下滚动,将她扶起,“本王真想知道她是谁。” “王爷不用知道。” 正说着,从门外守着的个小厮几步上前跪下,“启禀王爷,宫里来了一个总管,说皇上有口谕传下来。” 曲意和姑苏卿皊对视了下,起身拉了拉披风推着姑苏卿皊出柴房。 “奴才给轩清王轩清王妃请安了。”老远看去一个站在空地上,冲他们打了个儿千儿问候道,“大清早的王驾王妃怎么都聚柴房了啊?” 曲意厉眸瞪去,太监连忙打了自个一个巴掌,“奴才不该多事。” 曲意这才微笑,“公公哪里的话,你传旨辛苦,霜淡去包一包儿南海珍珠给公公。” 太监口中说不敢当,脸上的皱纹却都笑开了,“王爷王妃现在领旨吧?皇上吩咐的急。” 曲意颔首领着一众跪下,“儿媳花曲意携夫君轩清王听旨。” 姑苏卿皊因身残的原因,从小到大都只是在轮椅上垂头示敬。 “圣上口谕,命轩清王即刻上朝为花将军出征践行。”太监肃面说罢,躬身请道,“王爷,娘娘请起。烦劳王爷随奴才进宫去吧。” 曲意心中庆幸爹出征走得及时,正解了她的危难。 姑苏卿皊深深看了曲意一眼,“你好容易求本王一次,本王需得答应你。今夜你弄些让本王开心的节目请本王进顷语宫。也是你昨天让本王一颗心冷透了的赔罪。” “好。”曲意当然不想和他闹得不痛快,当即低眉道。在心中却想了,昨天我也求你,怎么不见你答应我?还一定要让请他进顷语宫,还真是瑕疵必报。 姑苏卿皊摆手,“那本王进宫了。你自己的披风捂得严实些,虽是清晨,却更让人生热。” 曲意明白了他的意思,象征性地理了理披风,懒懒地提醒,“王爷,你还没换朝服。” “不换了!”姑苏卿皊喊了声,点了四个侍女跟随着陪他。 “还是换吧。”曲意突然想看他穿朝服的样子。姑苏卿皊从来都是各式名贵的绸衣,是符合他肆意的性子,到底还太家常了,总给曲意一种没有完全认清的感觉。 姑苏卿皊在大婚上的确穿过礼服的,却因为他刻意显出的呆滞衬得不伦不类。他这样阴沉带着嬉笑的脸,若是器宇轩昂上来,真真是能清风俊逸,反转乾坤的人物了。 “好歹是庄严的场合,别失了脸面。” “麻烦。不就是一个将军出征么?摆个酒宴叫了本王却吃喝也就罢了,还换衣服?累得本王。”姑苏卿皊“嗤”地一声表示不认同,“本王和他熟么?” 曲意知道他装出来的傻病又犯了,苦笑道,“抛去官职品级不提,对内他也算王爷你的丈人。” “那也不熟,本王还是和他女儿熟一些。”姑苏卿皊摸着鼻子转身,“对着他女儿,别说换衣服,不穿衣服也是行得通的。” 曲意黑着脸僵硬着跪下,大声喊,“王爷好走!”企图将他后半句淹没。 姑苏卿皊摆了摆手表示听到了,率着一众晃晃荡荡地走掉。 经过磬钟园的时候姑苏卿皊回忆到司花房主事曾哭丧着脸和石繁抱怨,他耗尽心血种出的三株令箭荷花被花曲意摘下了一支。不禁也笑出了声。这个女人这样喜爱荷花。世人接道荷花圣洁,却没看出荷花身上带着一股妖气,否则怎么能从淤泥,沙地中长出来呢?她也是,冷艳妩媚的就嫁进了轩清王府。他不怕,就像能凿池移土留住荷花一样,轩清王府也能留得住她。 如果她能老实得养在府里,说不定真能有幸看他穿明黄的九龙朝服的那一日呢!不坐轮椅,她自然说不出失了脸面之类的话了。 曲意见姑苏卿皊的身影行远了,瞥了眼柴房吩咐道,“虽然本王妃待她不同,她毕竟是罪人,也不用置棺动土了,就抛在乱葬岗子吧。她一世孤僻,这次有那么些人陪着,总不至于孤单伶俜。” 侍卫们“喏”了一声,曲意便漠然回了顷语宫。 直到很久后,这个女子的存在还是轩清王府诸人怎么也破解不出的谜。身怀倾世容光,被轩清王妃不惜撕破颜面百般维护,却落落死在了柴房之中,连名字都无人知晓。虽然曲意刻意压着关于她的一切,私下里却更惹人猜想。只是所有人都明白,看似抱锦重霓的轩清王府,在阴森的角落里一定埋葬着当权者竭尽思虑掩盖的悬疑。 曲意暗中早命潆洄打理好一切。阿福出王府前采选的侍卫名单已经在潆洄手中,就是她统领他们,指令清晨把守在柴房前,一得林浔落“尸身”便将她运进三千阁。 曲意也换了普通富家公子的装扮仅带了潆洄便要出府。因为府中仍无总管,来阻拦的便是小温。 “怎么,本王妃出府也需你来管着?”曲意不解地看着她。 “奴婢并无这样的权力,只是王妃无缘无故出府已是越了规矩,还请王妃等王爷回来再做定夺。”小温欠身,口气却没有退让。 “什么时候府中这点小事都需要王爷“定夺”了?那他也忒忙了,还不如本王妃为他分分心。”曲意前后举着镜子,头发太长,只得叠成两摞高高地用紫绸扎上,飞扬的秀发和刘海倒也有几分公子的样子。再在头上束一个红玉抹额,外衫罩上夹金玄纹褙子。左右看去是挑不出错,可惜五官太过妖娆秀美,不必姑苏卿皊的硬朗。“没听得今日本王妃的父亲出征么?本王妃为人子女,自然要去普慈寺上香祈福。想来皇上也能惜我一份心,难道温姑娘就要苦苦阻拦,误了时辰?” 既是满天神佛要倾灭天地,谁逃得脱?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奴婢不敢。”小温口中说着,却没有却退开,“王妃玉.体尊贵,还是带几名随从贴身保护吧。” “不用,本王妃不易制造声势,否则也不会女扮男装。”曲意上前一合白玉绢扇将小温圆润的下巴抬起,轻佻地启唇而笑,“温美人不必担心本公子的安全,依本公子的功夫,还真不知道谁能将我欺负了去?美人么?” 小温心中厌恶,不着痕迹的闪开躬身,“王妃自便。” 曲意右手“啪”地将扇子击在左手掌心,“潆洄,随我走!丫” 府外早已准好了两匹白色河曲马,曲意和同样扮成书童模样的潆洄翻身而上,马鞭起落时,已经将王府甩到茫茫之外。 源泉山普慈寺是三百年前世祖皇帝建立的,先皇在世时修葺扩建,成为了洵安第一大庙。 “今日人怎么这么多?”曲意在山脚下向上望,弯曲的山道遍是祈福求愿的人,山顶高大肃穆的庙宇上有香火袅袅媲。 “主子忘了,今日是农历十五,咱赶上庙会了。”饶是潆洄沉稳,美眸中也浮现了一丝向往。她二十年陪伴曲意左右,就是出任务也极少能遇上这么热闹的日子。 “下马吧。”曲意率先将马系在一旁的树干上,“徒步上去才诚心。我们先去上香,不在这儿耽误了。” 两人绕过铺好石街,专拣人稀树密的丛林里行走。虽然难走,却用轻功在树上跳跃,一会儿便到了山顶。 曲意先买了最好的紫金檀香,在主殿前的大鼎焚点,又十步一扣头到了阶陛之上。主殿前也聚集了很多人,曲意示意潆洄不要突出,只在最后面排队等待。 四处都是金碧辉煌的佛家图案在檀香弥漫中倍加庄严静默,讲经院里僧人戒定真香梵呗声传遍庙宇,回声显得格外冗长繁琐。“这真是个静心的好去处。”曲意笑道,“可惜我待不下去,我在这儿脑子里的东西虽然理清了些但也忘不掉的。即使我将来失败了,也就一死来得痛快,若是在这古刹里当个比丘尼,过着循规蹈矩的单调生活,也不用个盼头了!” 潆洄顿了顿方才重重道,“主子,这是庙里,莫说不吉利话。依属下看,失败啊,出家啊,是注定与你无缘的。” 曲意含了笑不再说话。潆洄倒真是对她忠心的,竟也计较言语间的事。而她,哪怕是怀着十成十的诚心,终究是不信天地的。 约两盏茶的功夫,曲意才能踱进殿里。对着宝相庄严的金身佛像跪下,合十祈祷,“信女花氏,愿父亲大事得成,坐拥天下,消除心中积郁,能常笑心怡,平安终老。愿顺利无罹,南瑶与洵安互不为侵。若为菩萨眷顾,花氏可用十年阳寿与毕生幸福来还愿。” 曲意睁眼,抬头凝视着高高在上的佛像,觉得自己伏在他身下是如此渺小脆弱。再一看蓬顶金光烁目的满天神佛图,他们都一成不变的慈祥宁静,悲悯天人的假笑。他们真能解救保佑我们吗?有酸涩堵在胸腔发不出来,逼得曲意想流泪。 也许不能,每日来朝拜的人这样多,祈祷的事情株数繁杂,他们站得那样高,怎么能听见凡人的忧苦,怎么能保得过来?就像九碎,他哪怕知道了她的心思,却藐视地置之不理。 曲意有一瞬间想要逃避,她的所作所为他们不会理解,自然也不会保佑!满天神佛既有倾灭天地的能力,她若要反抗天地命运,又如何能逃脱? 曲意倏地站起来,一字一顿地呢喃,“我可以承受任何因缘报应,只求父亲能逃过恶果。” 她转身到一旁的功德簿边,“大师,这六百两是我捐出的,算一份心意。” 老和尚念了句佛,“施主慷慨善行,请留下姓名。”身边的小沙弥便将笔蘸好了墨汁呈到曲意面前。 “不用了,行善本就不言姓名。” 老和尚坚持道,“六百两是极多的数目,不禁能助本寺几年无虞亦能分给许多穷苦百姓过得温饱,施主这样一来可谓功德无量,也好留下名字让得助者感念。而且,这一切,我佛都看在眼里,施主做了善事留名也能抵消过往错行让心意及早达成。” 曲意低眸,拿起笔在功德簿上填下“忻意”两字。她在九宫中九碎曾赐名倚忻,本名曲意,合起来倒也顺口。“不盼过错消泯,只求心愿实现。” “施主好名字,果真是份心意。”老和尚微笑着拂须,“施主这份心意菩萨领了,施主定有好报。” 曲意略怔,她还从没想到“忻”亦可同“心”。不愿多想,只道“多谢大师。” 老和尚单掌一礼,拿出签筒,长眉下的眼睛是被笑意染上的弧度,“施主请摇一签。” 曲意不禁想到几日前遇到的疯道士,本能抵触想走,“不必了。” “凡是有求的人,定要卜一签看吉凶,施主恰恰相反,可见并不诚的。” 曲意无奈,扶着签筒上下颠着,“啪”地一只竹签落地,竟然断成两截。 曲意大感不详,张口道,“大师不用看了,我尽到心就该走了。” “即使逃避,它依然发生了。”老和尚慢悠悠地将两截的签拾起,念道,“气贯长虹耀四方,瑞彩祥云自东来。这是大胜必得的好签文。”又续道,“施主还好是男儿。” 曲意松了口气,也没听进去老和尚后一句话,只漾起浅笑合掌拜道,“谢谢大师。” 曲意也很久没在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以前是没时间,后来是碍于身份,现在是已经习惯了。她和潆洄随着下山的人流走,隔几步便是卖面具木剑,出对联灯谜的小摊,两边是成堆的乞丐,结满红绳的大树。 曲意付了银子买了两个糖人给潆洄一个,“拿着吧,小书童。” 潆洄看着面前玉兔状的糖人,虽然粗糙但惟妙惟肖,一口咬掉了耳朵,和平日吃的糖糕蜜饯根本没法儿比。她皱眉说,“从前也想过很多次,真正得到了也没感觉怎么特殊。或许是在书里看久了,就不新鲜了。” “娇气。”曲意笑道,“还好我们不稀罕,若是落到天天都能吃到糖人的地步,估计咱们是被赶出府了。” “公子!小公子请留步!”身后有人懒洋洋的呼唤,曲意完全忘了自己女扮男装的事,依旧向前走。直到有人跑到她们前面,嗔怪地打量着她们,“小爷喊你们那,这样不理我也忒没礼貌了。” 曲意见眼前的人长得倒不算万分俊秀,却也器彩韶澈,英气逼人。只是斜咧着嘴唇扯出来的笑异常犯贱,不,异常猥琐。 “公子,方才听你们主仆说被人赶出府了,那么正好,不若倒小爷家里住些时日?” 曲意皱眉,直觉上十分敏感偷听的人。眼睛示意潆洄不许轻举妄动,眉目冷淡道,“不去。” “小公子别急着拒绝啊,让小爷好生伤心。”他作势一手娇弱地抚在胸口,“看,小公子的糖人是嫦娥,小爷的却是后羿,可见是天赐予的缘分,小公子不能不珍惜啊。” 曲意最近看多了何思桐装柔弱,现在出了王府又见一个大男人拿着糖人装柔弱,反感劲就不必说了。却耐不住好奇,觉得那种是死而非的猜测又上来了。她淡淡道,“你叫什么?” 他欺上前一步,暧昧地低语,“小爷叫宫覃,你记好了。” 曲意原只看他的衣着必是出身显贵之家,问了名字也好分辨有否有利。听了后却忍不住挑眉轻笑,“宫覃?你怎么不叫秦宫啊?” “‘转侧绮靡,顾盼便妍’,就是秦宫在世也未必有公子的相貌。”宫覃一晃神,立刻反应过来,呼出一口气,“不过公子的体质不知有没有秦宫姣好。” 曲意愣了原地半天,又看看身上的男子装扮,好一会儿才明白自己像是被?????调戏了?可惜明白过来时,宫覃带着强烈的乌萐花香的气息已经喷在曲意的脖颈上。 “你想试试?”曲意反手推开了他,媚眼如丝地笑了。她确信被调戏了,也不用说什么我是男人之类的废话,世界上有种情感只可会意不可言传。 “你和小爷回家去吧,小爷马上就试试!”宫覃被曲意笑得又晃了晃神,爪子已经伸过来,想要拽她。 “我有没有秦宫的体质不碍事,你有没有梁冀的体质才是主要。”曲意不着痕迹地躲开,一努嘴,“去那里,也能试试。” “没想到你这么迫不及待,小爷成全你!”宫覃大乐,讪讪地收回手,改攥住曲意的衣衫,厚着脸皮半扯半拉地走近树林。 四处无人,宫覃也就更加放肆起来,“嬖儿是第一次吗?放心,小爷会温柔待你。唔,事过之后,无论你好与不好,小爷也会负责的。”为表诚恳,他特地笑眯眯地眨了眨眼睛来装无辜,可惜更显下流。 他还真当她是承欢身下的嬖奴了,连名字也不屑问。就算是**之欢,她也不定是在低下的那一个。 “世上还真有好男色的,今儿可让我见识了。”她单指慢悠悠地摊开扇子,诱惑地加深笑意,“放心,冲这么稀奇的一点,我不杀你。” ?????? 半盏茶后,曲意出了树林和潆洄回合,躺在地上好色下流宫覃已经被扇子挥成了猪头,昏迷不醒。 “去三千阁。”曲意想着宫覃洁俊的脸肿大了两圈,并青紫一片的样子,不禁对潆洄扬唇一笑。 潆洄暗自纳罕,怎么自家主子被挑.逗也笑得这么愉快? 它今后是我的了,阁主看我和它怎样为你拼杀,为你尽忠!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两人小心注意四周确认没有跟踪后才走进通向折腰榭的大路。面前折腰榭兀自繁华绮丽,曲意召唤了门前的紫衣侍女将马牵进后院栓住,才和潆洄踏了进去,直直走到娂台。 “属下参见阁主。”一众人全部跪下,其中就有两个穿着轩清王府侍卫服装的男子。 “免礼。”曲意踏过十五层华阶之上,坐在瓷面檀木椅上,男式的衣袖卷扬,给她多增了份清俊。 下属们又一齐福了福,“见过潆洄堂主。丫” 潆洄抱拳道,“诸位不必多礼。” 曲意俯视着五堂四使及他们管辖下的大小头目,出了窦永外全部到齐了。她转向一个身穿青瓷色常服,面若敷粉的男子,霭声问道,“域北使的伤可好利落了?新来的美人可也对你口味?” 域北使的神色里有一瞬间的慌张,随即恢复如常,他五官生的娇柔,声音竟也十分尖细,“谢阁主关心,域北为盗得兵符拼尽全力,受的伤也极为严重,虽已经过了这么些日子,却只好了半数。”顿了顿才道,“谢阁主赏,美人们很乖巧讨喜。” 曲意略皱了皱眉,知道他这人本性贪婪,这次有立了大功,定是不满足这点赏赐,但现在是非常时期,自然要稳住这员大将,不能引出内乱。随将面前的一盏茶交给侍女道,“还不给域北使赐茶赐座。媲” 又有侍女为曲意端了被鲑鱼红陶盏,曲意啜了口赞道,“这盏武夷岩红袍是本阁专用的,只剪叶尖用沉香上的雪水冲泡,其价值与工艺,就是皇宫御茶也不过尔尔。” 域北使一饮便喝去半杯,矮了矮身道,“的确是极品,谢阁主赏。” 曲意有点不乐意,但还是勾起一抹笑,“从今日起,本阁不在时,域北使可代本阁处理事宜。但是重大事宜,仍需其余的五堂二使共同商讨参议。域南使负责全权将阁中之事传给本阁。” 域北使这才露出笑,起身恭敬地下跪伏拜,“域北谢阁主信任。”其余的人依旧眼观鼻鼻观心,只作不闻。 另一个站在左侧首位,穿灰色袍子山羊胡的中年人迈进一步,作揖道,“属下定事无巨细,认真负责。” 曲意浅笑着颔首,“域北使和域南使都回到位置上吧,有你们相辅相成,本阁十分放心。” 扬声道,“敏尔堂主。” 一个碧眸少年站了出来,“阁主。” “当年本阁的母亲和你父辈带着南瑶人归顺三千阁,现在都已仙逝。本阁问你,如果是三千阁与南瑶对立,你会为谁效忠?”曲意噙着笑淡淡问。 “阁主是不信任敏尔了。”敏尔本就生在南瑶,带着古怪的个性,现在一听便不乐意地将头一甩,利落扎起的长发也跟着甩到一旁。“那么,也不用征求属下的心意了。直接一剑结果了属下,免得您忧心!” 少年这样狂妄,三千阁中人却都习惯了只静谧无声,只有曲意禁不住“扑哧”笑出来。“还是这么刁蛮。”她带着亲昵意味反问道,“若本阁不信任你,何必当着这么些人面前试探你,江湖上厉害的人物都在,你要是说效忠南瑶,他们不都把你当靶子?不过是本阁心里的话,与你问上一问,你说了,本阁就安心地多了保障。” 敏尔这才松了神情,带着顽皮的笑嘀咕道,“阁主就这么保证他们把我当靶子,我就躲不过去?” “不敢保证,不敢保证。”曲意苦笑着摇了摇手。这少年仗着武艺高强自傲的不得了,凡是都要争个高低,也真是那样青春热血才会计较的。又正了正神色,沉声道,“敏尔听令。” “属下在。”敏尔也收敛了顽皮,中气十足地抱拳喊道。 “你父亲英年离世,临终前将调用他部署下的南瑶人的鹰雷令交给本阁。多年来,你勇猛豪爽,御下有方,早被手下拥护。但今日,本阁将这鹰雷令正式交给你,”曲意扬手,一个侍女俯身高举着红木托盘小步走到敏尔面前,那个红木托盘里正放置着黑色雷纹的鹰形令牌。“你带着它,就是我们三千阁最年轻的职权者。今后要沉稳处事,睿智谨慎。必不要辜负本阁和你先父对你的至诚期望。” “属下一定会努力做出成绩,让阁主安心满意。”敏尔接过鹰雷令,一只手拿过它高高地伸在头上,有风拂过他的缀叠下来的衣袖,年轻的脸上满是骄傲。“它今后是我的了,阁主看我和它怎样为你拼杀,为你尽忠!” 他竟然还念念不忘着自己的试探,曲意失笑,他高举的动作让仿佛看到了曾经因父亲一笑而尽力舞蹈的自己。“嗯,”曲意柔声应了,“本阁相信你。你的密令一会儿会有人送到你房中。” 三千阁部署安排极为严密,每次曲意下达任务时,除非别有用意,便都是用专人将火漆信投属下住处。这样一来,互相都不知道对方的任务动向,即使有人泄密,也会第一时间减少损失。 这次,曲意交给敏尔两个任务,一是将归属三千阁的南瑶人安插在南瑶军队里,并且弄清楚上层长老的计划,与他们和掠月联络的方式。 二是需要敏尔亲自动手,他极擅长蛊毒,用蛊控制其中一个长老,并将一支三千阁的南瑶人组成军队,再最后关头以防万一。 “嫇台台主,妢台台主,嬞台台主。” “属下在。”三个女子越众而出,虽然都是英武狠毒的人物,却个性风格大不相同。嫇台台主胭脂低胸筒裙,臂上缠着一根皮鞭。举止行径皆带着风情无数。 妢台台主穿着鹅黄色及肘宽袖裙子,乍一看到没什么,后背却只是几根交错的粗带子绕过脖颈绑迭,露出背上大片金钟花的刺青,她年纪最小,时时都是一副小女儿情态般地低头,声音也文弱秀气。甚至杀人之前都会客客气气地告诉别人,“你实在是没礼貌,冒犯了我。”于此同时,她释放出的毒气也足以将那人经脉尽裂。 嬞台台主是个中年少妇,她一身水蓝色长衣裹住来了玲珑身形,脸上罩着半张银色面具,只留一张棱角分明的唇和雪白的下颌。但有心人依稀能看见她硬朗的鼻尖和明丽的杏眼,这样的五官,定是个鲜见的美人。 事实上,曲意将她带回三千阁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再是美人了。曾经松剑派掌门的夫人,助夫君创立松剑,后因愤怒掌门人再娶小妾,将小妾喂了狼狗。松剑掌门怒不可遏,将她下药迷昏用烙铁烙伤上半边落雁容颜,并送给手下十余位弟子玩弄使她三个月的胎儿死于腹中。缠绵床榻半月的她在所有人都以为体力虚弱时,怀着深重的恨养精蓄锐逃出松剑派,浑身是血地跪求曲意收留。 曲意为她将松剑派灭门,从此她再不复锋芒锐利,一手将心血毁去,没有爱也没有恨的她,用半张面具敛了一皆本性,学会了长袖善舞,学会了面不改色,成为收拢了众多权臣名士的嬞台台主。 “即日起,拒绝江湖上任何杀人订单,停止赌场的生意,向各大门派结盟示好,调查好任何一个来折腰榭的人,如果是是官场的,尽量收为己用。给你们的密令将会各自送到你们手中。”花连城出征,曲意就要将任何能被抓住的把柄全部斩断,同时联合江湖,朝廷,双管齐下,以备不时之需。 三个女子齐声道,“谨遵阁主之命。” “阿福。”曲意又喝了口茶,才道。 阿福早就回到了三千阁,此刻就站在众人中,听到曲意叫他,忙跪地请罪,“属下办事不利,枉费主子为属下铺路,还连累阁主,请阁主重罚。” 曲意冷声道,“你的确该罚,在轩清王府内大意竟让何思桐钻了空子。不过,”她缓了语气,“你的确对本阁中心耿耿,做事牢靠,罚你倒不如将功补过。”曲意这才加深了笑,“做轩清王府的总管,怎么比做我们三千阁自家的总管要好。以前都是本阁在忙,现今也该你为本阁分忧了。” “现今,将关闭产业的资金,三台的收入都交予你管理,三千阁上下人等的用度全归你拨用。省下的银子暗地里征买壮丁,挪出一个空地让域西使给他们教演。关于此事,你和域西使的密令将在下午接收,也会详细写明收纳帮派税款上缴打点银两等一切事宜。” 阿福俯身深深拜下,压住嗓子里的哽咽之感,只重重道,“谢主子信任。阿福定不辱命。”他自从回到三千阁后,其余人虽不表示,却都有轻视之态,曲意给他这个执掌三千阁财经的权利,一是给了他发挥的空间,二也让三千阁诸人无不敢不恭敬对他。 “诸位!”曲意起身舒臂,清丽的脸上因为装束少了女子的妖娆,却平增自信与豪气,“三千阁有你们,是本阁之幸。” 众人敛衣下跪,齐声唱喏,“我等必全力以赴,效忠阁主,光扬三千阁。” 如果不出本王所料,折腰榭就是三千阁的据点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曲意略略微笑,“大家都各自忙吧,”指了指穿轩清王府侍卫服的两人,“你二位留下。” 两人上前,单膝跪地等候吩咐。 曲意向潆洄问道,“他们叫什么名字?” 潆洄看了看道,“稍高一点的叫游岱,另一个叫原涉。丫” 曲意拍了拍脑袋笑道,“是本阁不好,平日琐事带累,连你们的名字都记不住。” 游岱和原涉连对视一眼都不敢,只惶恐低头道,“属下拙名,不敢劳阁主记挂。” “在轩清王府不比其余的地方,连本阁都是步履薄冰,你们要隐藏身份,小心做事,也着实辛苦。”曲意稳重道,“进府前,阿福可能和你们说过,不过本阁在这里还要提点你们一次,只忠于三千阁,轩清王府里的人都不要相信,办事不要给人抓住把柄,放机灵些,听到了什么异动都想办法告诉潆洄堂主。” “属下记住了。媲” 曲意缓了口吻,“今后你们二人就是在本阁在轩清王府安插的诸人中的头领,秉承本阁的意愿约束他们。本阁大事成后,你们将得到梦寐以求的奖赏。” 那两人均感激道,“为阁主恩德,属下铭感五内。” 曲意思索了一下问,“你们把林浔落运出来时,有没有被人阻拦?” 游岱细细答道,“并无人阻拦,只有另一个叫李跃的侍卫和我二人一起。路过一家酒馆是,我二人请客与李跃进去喝酒,因为温姑娘怕影响不好就把林姑娘装在箱子里教我们抬着,所以也没有造成恐慌。我们在酒里下了要将李跃蒙倒,给店家多付了银子,就待一会儿再去取他。我们走的也是通向乱葬岗子的路,见没人跟踪后再返的三千阁。” 曲意听着并无破绽,取出两袋珠宝,“很是聪慧,这些你们拿走吧,不要暴露。收拾一下也快些回轩清王府吧。” 两人都受过三千阁的训练,脸上并无喜色,只是拜谢的时候更加诚挚,“多谢阁主。” 曲意招过身边的侍女,“林浔落怎么安置了?” “回主子的话,林姑娘住在后院的石屋里,属下特地拨了一个小奴婢专门服侍她的起居,绝不会委屈了林姑娘。” “吩咐下去,任何人都不得与她搭话,更不能放她出来。当然,三千阁高手如云,她就是出来了也逃不出折腰榭。”曲意淡漠道,“除了这一点,她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三千阁养不起闲人,分例同二等侍女。但是她如果提出想要什么,不过分的话就依她。” “今后她就交给你了,出了什么事情本阁找你负责。”停了片刻又道,“记住,她不是本阁的什么人,不过是三千阁养着的一个物品。”一个曲意终生都不愿去碰的,盛满了记忆的容器。 那个侍女也是贴身伺候曲意,颇得了些头脸,却从没见过主子费这样的口舌交代一件事,忙躬身称记下了。 与此同时,刚出宫门的姑苏卿皊十分郁闷,花连城出征,连禁足的太子都必须遵旨入宴,太子粗布衣衫冠无珠玉,一副虔诚悔过的模样。花连城走后,杨相立刻进言,皇上就解除了禁令,只扣年俸。 一个穿薄墨色直裰的青年在宫门外等候,见姑苏卿皊出来,就小跑到他身旁附耳道,“王爷,两个影卫回来了,王妃和那两个侍卫都去了折腰榭。” 姑苏卿皊点了点头,“上次抓到的那个域北使说王妃就是三千阁阁主,这事你查得怎么样了?” 青年面有赭色便要跪下,被姑苏卿皊止住。他为难道,“属下无能,三千阁出任务大都是台主及属下,堂主使者本就极难得见,阁主更只是传说中的人物。属下明察暗访,只得知三千阁阁主妩媚窈窕,是个绝色美人。” “看来不错。”姑苏卿皊用大拇指摸了摸下巴,暧昧不明地笑了。“一会儿域北使的密信就应该到了,下午找时间给本王。另外,折腰榭那里派可信的人密切监控,一切动向都要掌握。如果不出本王所料,折腰榭就是三千阁的据点。” 曲意回府后脱下男子衣服,改换了件贝色绣锦簇酴釄单肩裙,她拿起剪刀将右侧从膝盖出一字剪开,走起路来雪白的小腿若隐若现,衬着婧丽的布料更美到窒息。 曲意将石青色腰带束好,又对着开叉处挂了堪堪到鞋面的一只珍珠坠子玉压裙,才牵出笑吩咐道,“备辇,去散金楼。” 夏日的轿辇三处通风,每面各垂了一幔粉红的蔷薇纱。 霜淡跟在后面絮絮道,“王妃何苦去散金楼,这时候更该避嫌才是。再说您穿成这样·····王爷知道了难免心中有气。” 曲意撩起纱帐,看着她鹅蛋形的小脸被日头晒出红潮,那次巴掌的印迹还没有全消。曲意目不转睛地与她对视,忽儿地向左伸出个舌尖儿一笑,“本王妃本就不讨王爷喜欢,趁着还有力气讨他气一气也不错。” 霜淡小跑着劝道,“王妃年纪轻,家室相貌就是整个洵安都是一等一的,何苦这样自弃。王爷对沐充华不过是少年心气儿盛,您稍留用些意在王爷身上,而不是去和沐充华置气,您享受得都得是这王府独一无二的盛宠。” 曲意歪头做思考状,手指拂过鎏金围栏和自己的鬙鬙云鬓上的珠玉,突然笑了,“翠微叶垂鬓唇,珠压腰衱稳称身。难道本王妃现在享得不是这王府里独一无二的盛宠?” 霜淡一时无言,而后道,“沐充华腿伤王爷就极为不快,王妃若再去散金楼示威,奴婢直言,王妃这样·····爽直,王爷还能不能永葆您的荣宠呢。” “爽直?”霜淡这丫头是怕她单纯无脑了哈。曲意点头道,“是啊是啊,上次他就不快,在雨中待了这么久求本王妃开门,这次他再不快,说不定能待上一夜半夜,还真能永葆本王妃的荣宠。” 霜淡的劝解大半不过是半真半假,不过是为表忠心。见曲意完全不当回事,还和她玩笑,也忘了顾忌,竟脱口道,“奴婢直言,聪明的女人要在男人身上下功夫,而不是在男人的其余女人身上下功夫,王妃是聪明人,怎么偏做这糊涂事!” “恩,你直言你直言,”曲意敷衍道,将帕子递给她,调笑着,“擦擦汗吧,胭脂都腻了。霜淡小丫头还是对自己下些功夫,注意仪容,才能吸引更多的青年郎俊。” 霜淡的脸更红了,忙低头擦汗,掩饰着害羞。 曲意将帘帐放下,拨了拨珍珠坠子蓦地嫣然一笑,仿若春桃。她耳语道,“对于谋略低于我的人,我连计策都不屑用。还是爽直地气气她,我才能舒坦。” 何思桐见到曲意姗姗的步子,果真脸都气得泛青,吊脸讥讽道,“王妃是失宠了么?不得王爷宠爱就寂寞成这样,忙不迭地来看嫔妾?” 咦?本王妃真的失宠了吗?为什么人人都告诉我没有姑苏卿皊的宠爱。没有他的宠爱,本王妃不还生活滋润,脸色也比起眼前这个“盛宠”的沐充华要滋润得多。 “沐充华忘了规矩吗?为何见了本王妃还要在床上躺着,不怕本王妃怪你无礼?”曲意不满道,而后又恍然大悟般,“哦,对了,本王妃忘了你已经弯不了腿了。是本王妃的疏忽,妹妹可莫要怪罪。”她眉目生动,红唇微张,“当然,这也情有可原嘛,本王妃的腿是好好儿的,周围人的腿都好好儿地,自然忘了这还有个腿不是好好儿的妹妹。” 沐充华一双按在冰覃上的手都绷出了筋络,她顺了口气嗬嗬笑道,“王妃真是太久见不到王爷了,连他的腿不是好好儿的都忘记了,忘了妹妹的腿是难免的。” “你确定吗?”曲意真不明白自欺欺人有什么可笑的,不过自己的笑容倒是依旧,用芙蓉泣露攒金丝护甲划了划眉骨,“那妹妹是没听说他昨天在雨中等了几个时辰,只为见本王妃一面吗?” “你!”何思桐猛地一探,“你这毒妇,都不顾及王爷的身体么!” “没办法的事儿啊,”曲意委屈地扁嘴,凤眸眨了眨,摊手道,“王爷这么急切,一往情深地,本王妃不好阻拦啊。不过本王妃还顾忌着对王爷一往情深的你,所以特地来看看充华妹妹的腿伤恢复得怎样。” 何思桐的神情突然狠厉,脸上带着一抹古怪而深奥莫测的笑,“你说,嫔妾要是在王妃来探望时,出了点什么意外,王爷是会相信,是我这个有伤病的人弄出来的,还是身体健全却嫉妒我的王妃你恼羞成怒刺伤的?” 有句话你理解错了却说对了。本王妃的确在看你,但也的确目中无人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曲意状似用力地狠狠想了想,“王爷会相信我的可能性大些。” 又见何思桐弱不胜衣仿佛下一口气就顺不下来的样子,怕她心竭而死,曲意连忙补救道,“王爷会相信我是恼羞成怒刺伤你的可能性大些。” 何思桐这才平复了呼吸,扫了眼曲意,“王妃聪慧。” “你也聪慧,”曲意道,“可惜没本王妃聪慧,所以聪明反被聪明误,机关算尽薄命人的结局也是可以猜道的。” 何思桐猛地抬头瞪她,“王妃这是什么意思?诅咒嫔妾吗?” 曲意更加无辜,“本王妃只是实话实说啊,沐充华不担心自己个儿,怎么还把缘由归结到本王妃身上。”她扳着手指分析,“你看呐,如果你非要陷害本王妃,本王妃好无辜,那么就直接把你一剑结果了得好,也省得你嚼舌根子污蔑本王妃。”然后明眸晶亮道,“你说好还是不好?媲” 何思桐不着痕迹地向里靠了靠,环视着站在不远处的侍女,一字一顿地色厉内荏道,“你不敢!” 曲意也环视了侍女一圈,笑道,“说不敢的该是你吧?就这几个侍女能拦得住本王妃?反正连你都杀了,她们说不定还要陪葬。与其为你作证,不如本王妃结果了痛快。”像想到了什么一样笑意加深,“你死了,王爷兴许会悲痛几天,而后就会觉得晦气,再而后新人如花他很快就会忘了你。可你,死掉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连这可怜的一丁点儿的男人的爱也消散无踪了,你怎么舍得死呢?” “我敢,我也舍得!”何思桐恨恨道,“嫔妾若死了,王爷必帮我报仇!” “那好,你死吧,死后也别怪本王妃不给你烧纸钱。”曲意歪头,“顺便提醒一句,就是本王妃在王府里犯下天大的错,依旧会好好儿的,身体完完整整的,锦衣玉食地活着,地位依旧稳固。因为,出身这种事,从一开始就是注定了的。”曲意睨着她,带着一分怜悯。“哪怕飞上枝头,别人被你的光芒诱惑不敢直言,依旧改变不了你只是麻雀,不是凤凰的事实。” “才不是!”何思桐沉不住气,厉喝道,“我总有一天会有能力改变我的出身,让所有人仰视我,他们都只能拜服我!” “也许吧,只要你站得够高,站得比出身好的人更高。”曲意淡漠道。这世上只有一种生物可以不让人计较出身却诚心拜服,它是荷花,它的地位是何思桐终其一生都达不到的。 何思桐这样放松,展颜蔑视地笑了,像曲意是个被玩弄的对象。“其实我根本就没想陷害你。” “是啊,本王妃知道。否则你就不会先放出话儿了。”曲意拍了拍何思桐的肩膀,不出意外地看到她瑟缩的样子,笑得蛊惑而雍容,“其实,本王妃也没想杀你,因为一般人都活不过本王妃放话之前。” “但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何思桐接道,“王爷怜惜谁就会偏向谁。至于你,不过是个顶着将军小姐头衔的蛮子。”她皱鼻哼了声。“还是看你目中无人的样子顺眼些,你一旦装起单纯就更让人烦。嫔妾就等着看王妃还能风光几时。” “其实呢,你陷害与不陷害对本王妃来说都没什么大不了,因为你连个头衔都顶不了。”曲意对视着何思桐,清楚地从她的双眸里看到自己妖冶的脸庞,“但有句话你理解错了却说对了。本王妃的确在看你,但也的确目中无人。” 在何思桐急火攻心前,她又加了句,“对了,本王妃还叫人在王爷的轮椅上刻了只左颈鸳鸯,你今后打轮椅的时候别忘了再刻上一个右颈鸳鸯,这样就是个夫妾配,虽然你不配,但是交颈鸳鸯却是到齐了。本王妃想你也一辈子离不了这轮椅了,千万别忘了做得丑点,省得你看着烦心。你就是看着一切美丽的都烦心。” 曲意摇摇头走掉了,贝色开叉长裙摇曳身姿,露出**匀称,如藕纤白。 她刚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小侍女惊慌失措的声音,“天哪,充华娘娘······叫大夫,快,叫大夫!” 曲意惋惜地叹了叹,“心理受压能力忒差劲了,几句话就气倒了,看来真是个红颜薄命的主儿。” 潆洄迎了上来道,“属下愚钝,不明白王妃去见沐充华是何意?” 曲意按着她的手踏上轿辇,闻言惊奇道,“为什么本王妃做事非要有意图?”而后耸了耸肩,“哦,这次的意图旨在气气她,她生气了本王妃开心。反正今后沦为人质,想气她都难了。” 于是离王妃两条街的时候,姑苏卿皊慢悠悠的小轿被慌里慌张的小厮拦住,姑苏卿皊一听何思桐被曲意气昏过去的消息只觉得头有些沉,忙吩咐轿夫加快脚程,原本一盏茶的路缩短了一半时间就赶到了王府。 老大夫确诊何思桐为“积郁以久,病痛思虑,急火攻心。”姑苏卿皊每听到一句话脸就黑上一分,待何思桐转醒,一番哭诉和侍女擦眼抹泪地添油加醋后,姑苏卿皊的俊秀的脸已经蒙上了层黑气。 他并没先找曲意算账,而是安抚着何思桐吃过了饭,有将宴会上的事给她听,她依旧闷闷不乐。 姑苏卿皊下令让人去找来各种喜庆的歌舞,杂技,戏曲,杂剧和皮影戏,放出话来谁能让充华展演赏金一千。一时间,各路民间艺人大家汇聚散金楼,笙歌管弦,靡音不绝,只不过竟没一人博何思桐一笑。 挨到下午,何思桐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道,“王爷,你觉得这些舞蹈好看吗?” 姑苏卿皊目不转睛地看着胡姬色彩鲜亮的服饰,嘿嘿笑道,“很好看。” 何思桐努嘴道,“可是桐儿觉得不好看。” 姑苏卿皊一怔,问道,“桐儿觉得哪里不好看?” “这些舞姬的容貌都没有王妃好看,如果王妃舞蹈一定比她们好看百倍。”何思桐摇了摇姑苏卿皊的手,“桐儿想看王妃舞蹈,王爷依不依?” 姑苏卿皊觉得头更沉了,却毫不犹豫对着一个小厮道,“依,当然依。来人,唤王妃过来。” 过了半个时辰,结果那个小厮是自己回来的,哭丧着脸道,“回王爷,小的被挡在顷语宫们外了,潆洄姑姑说王妃午睡,不可打扰。小的想尽一切法子,甚至在顷语宫外大喊大叫,除了被侍卫大哥们赶了出来,娘娘仍是好睡正酣。” 你是叫不醒一个装睡的女子的。姑苏卿皊暗想,却在何思桐发话前道,“王妃的确有这习惯。” 何思桐不好变脸,只是喏喏道,“王爷的传召王妃都不来,她实在是有点嚣张。” “嚣张?”姑苏卿皊细细品味这两个字,觉得甚是贴切,没心没肺地摇手,“本王亲自去请她她都不出来,更何况一个小厮。在她睡着的时候更是不醒来了。” 何思桐还想再说,姑苏卿皊却吩咐道,“去换个皮影上来,这异族的姑娘就是没中原人顺眼。” 到了黄昏,何思桐郁郁寡欢,姑苏卿皊大怒,“一群饭桶,不是都很有本事么?怎么连合本王的充华胃口的表演都没有?” 何思桐摇摇头劝着姑苏卿皊不要动怒,孱弱地笑了笑,“或许解铃还须系铃人,嫔妾这不乐找对了方子就也就容易高兴了。” 她这娇柔的模样倒真像在风中飘零的白花,姑苏卿皊心头一软,也不再想护着曲意,问道,“什么法子能让充华高兴?” “也许让王妃来跳一支舞,桐儿心里会好受不少。”何思桐唉声叹气,“可惜王妃嗜睡。” 如果姑苏卿皊真是个傻子,兴许还听不出何思桐这九曲玲珑的话,但他还真不是。于是一拍桌子:“多去几个人,叫王妃过来,如果她再不来,今后后悔了就不要再出现在本王面前!” 前脚请曲意的人刚走,后脚一个侍卫跟了进来。姑苏卿皊乍一看还以为是曲意要搞什么装病的把戏,不由在心中称赞,结果那侍卫对他耳语道,“王爷,石晴少爷说有事找你。” 这么说是域北使的密信到了。姑苏卿皊有些欣喜也伴着点失落。花曲意,你既然不要本王帮你,本王就看你待会儿怎么应对这沦为舞伎的羞辱! 清澄殿里,石晴呈信禀告,“王爷,这是域北使中午送来的。” 姑苏卿皊拆开密封的信函,上面详尽写出曲意进折腰榭的时间与交代的事情,也加上了阿福的任命。 “拿去。”姑苏卿皊看过信后抿出一丝森寒的笑,没想到自己的王妃竟有这样大的本事,庙堂江湖她样样不落。 石晴是石繁的弟弟,私下里与姑苏卿皊像兄弟般地相处,并没有太多忌讳,匆匆扫过一遍后就将信函用内里震成碎末。 将一身寂寞的舞姿伴随着他长眠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姑苏卿皊回到散金楼后,又等了半盏茶的时间,曲意才缓缓走来,行礼道,“妾身见过王爷。”? 何思桐蹙眉软软道,“王妃让我们好等,究意是传话的奴才们懒怠了,还是您无视王爷的命令呢?” 曲意娇笑着对姑苏卿皊道,“礼也行过了,你先让妾身起来罢。丫” 姑苏卿皊刚吃下何思桐取下的一只樱桃,咀嚼后,对着瓷碗吐了核,有汁水残留在唇上,宛若含脂,更衬得面如冠玉耀秋月,色似扁贝映春花。他的样貌真是仙人般的清绝,只是这清绝的滴仙是个耳根子软的,仅顾着吃樱桃,也不睬曲意含糊道,“你先回桐儿的问。” 何思桐的总是极为刁钻,曲意不可能将过失推到传话的传卫头上。若说是自个儿的宫人疏忽,免不了来一次责难。若说自己不屑,倒能为侍女们撑下责罚,何思桐一定不依不饶,不晓得会闹什么事端,姑苏卿皊也会吃心。她略一思索,宛然一笑,“朝来临镜台,妆罢暂徘徊。千金始一笑,一召讵能来?”这是前朝贤妃的诗,相似的场景,贤妃平息了太宗的怒气,曲意了避开了所有的为难。 “‘千金使倚笑,一召就能来。’这诗听起来怎么这样风***呢?”姑苏卿皊念了一句,停下漱口的动作。 曲意也不理他,慢悠悠地从地上站起来。 “跪着。”姑苏卿皊长了狂性子,和曲意横起来,“桐儿还没问完话呢!” 曲意微笑如仪地弯了膝盖,膝盖骨触碰到突兀的錾金桐花图案,隔着单薄的衣料,硌得生疼。此刻奏的是江城子的调子,舞姬就在三步处的红和毯上舒肢腿摆腰,红毯另一头是奏各式乐器的,她也不觉燥。也不尽是,妾身是在遵从王爷的旨令,并非听充华妹妹的问话,当然心知晓无用,她还是要摆足王妃的架子,增了一句道媲。 “王爷和桐儿夫妻合心,哪有这样多讲究。”何思桐脸一白,既而道。又服侍着姑苏卿皊漱罢口,她纤指为他执帕擦去水渍,“王爷说是也不是。 姑苏卿皊像听不懂一样,却很听话地点头,“桐儿说是便是。” 曲意也料他们一唱一和,神色如故,连笑容依旧自然鲜妍。只是在心中浅浅叹息:不得宠也不能输了气场。 何思桐久不见曲意有羞愤的举动,遂打量着她道,“王妃身上的衣服仍是上午见妾身的那件,头上的发髻也是头上午在妾身床前的那样儿,倒不见打扮过。” 姑苏卿皊被她的话一引,细看见曲意“改良”后的贝色开衩长裙,小腿的肌肤是柔和的珍珠般的色彩,让乐伶中的几个男子都低下头去不也直视。他不禁眼眸黯了黯。 “打扮与不打扮,有谁看得出呢?”曲意似笑非笑,“像本王妃这般殊丽,妾容服饰不过是配衬,该保养的,穿着这些累熬,你还真没幸得见。”她毫不避讳地打了眼何思桐,像想起什么压低声道,“充华妹妹倒该下些功夫了,像什么天仙淋碧露,梨香玉屑粉,玫瑰奶膏子这些使人好颜色的,妹妹一看就缺。本王妃这儿倒没有,却可以向霜淡几个为你讨来。还有活血生热丸,新肌丰乳露,纤体液,这些本王妃都用不着了,不过都可以给你。” 何思桐的小脸憋得紫涨,姑苏卿皊注意到江城子沉和的乐曲有些走调,一旁的乐伶不仅头低得深了,面皮也通红。 曲意恍若不觉,又续道,“你现在是万千宠爱集一身的充华,要什么没有,是本王妃疏忽了,但也许是各个福份和体质有限,充华妹妹怎么也不像用过的模样。”目光又对着何思桐的胸部曲视两旬,了然地含笑点了点头。 何思桐找不出话来堵她,就另辟了话头,“这事先放下,嫔妾还有个问题想请教王妃,但由于记性不好,嫔妾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来了。”何思桐扶额为难地看着姑苏卿皊,“王爷,没大碍吧?” “无碍,无碍。”姑苏卿皊连连摆手,“听曲儿,看看舞,一会儿就想起来了。 “正是呢,”何思桐剥了颗枇杷果给姑苏卿皊吃,低眉和着。 四处都见识着这一切的侍女,都敛眉收容不敢有半丝轻嘲的样子。曲意心气儿端得平整,都感觉她是个特贤惠淑德的女子。也没什么可羞愤的,从小自己就对礼义廉耻淡薄得厉害。只是好笑地想想,她能给何思桐跪下,可这蹄子就消受得起么?权力依旧尽握,她有的是时机能将不满发泄。可是,曲意记起自己也为姑苏卿皊剥过枇杷,他缠她的,吃得还很欢。那是自然了,他刻意缠任何人剥枇杷,她当初不甘不愿,自又更多的温柔的小姑娘抢着为他剥枇杷。 一曲江城子罢了,又奏完半阙玉楼春,何思桐才像刚发觉一般讶然惊叫,“王妃怎么还跪着,快起来快起来,仔细膝盖疼。” 曲意无奈叹气,她玩剩下的还真有人拾起来班门弄斧,遂笑靥如花地抬头,“王爷,妾身能起来吗?”也便是告诉何思桐,王府当家的是她身边这个痴傻男人,她跪的是他,何思桐你不过是陪衬。 姑苏卿皊当然衬到曲意的心思,再看何思桐胸部起伏耸动,脸上似更不快了。于是将主动权还给她,“桐儿不是还有话要问?”也就是想她再让曲意跪着,给曲意连环的下马威。 何思桐却是个心比天高的,将曲意挑衅的话心心念念地记牢靠了,完全没理会姑苏卿皊的意思,只想掌控住权力,对花曲意的苛责与宽恕都随自己的心意,折杀她的气焰,让她明白自己才是她该恳求该低头的人。才啜了口蜂王浆道,“王妃起来叙话吧。” 这次不仅是曲意,连姑苏卿皊对她的愚钝单纯也是无奈。曲意虽不屑,也没必要和身体过不去,便慢慢起身。霜淡忙上前来扶她迈步。曲意深深看了她一眼,这丫头愈发贪功冒进了,时时处处都表现得尽职尽忠,似稍有怠慢,就又惹人怀疑一般。却仍是不了解曲意,跪得这一会儿,她内里丰厚远不会酸麻,潆洄就偏不会做样子,她信任的忠诚也不是仅仅是做样子。 有伶俐的侍女早为曲意抬了桌案,餐食,也安置了垫毯,只是姑苏卿皊并这何思桐共用一大张案,在正首,她的位置在左下,离他们有五六步的距离。 曲意刚挟起一块耗油蹄膀,何思桐又细声细气道,“今日的传召王妃可来晚了,王爷心中总有点不愉,不如舞上一曲为大家助兴可好?王爷也能·····” 她话未说完,就被“嗖”地破风响声截断,面前紫檀桌案上已经颤巍巍地钉上一根象牙筷子,何思桐猝不及防,惊慌大喊,“来人,保护王爷,保护王爷!”因着也坐轮椅,行动不便,她便大张双臂半副身子都挡在姑苏卿皊前。 曲意就在混乱中叼着余下的一根筷子,翘着嘴巴嗤道,“见不得世面的丫头片子。”又对着拿着剑盾冲进散金楼的一众侍卫和拥上来的侍女斥道,“充华娘娘因腿疾多思,神经绷得紧,你们也陪着她胡闹?” 何思桐觉得是个极好的机会就逮着不松,玉指纤纤对准曲意,抬高了几个声调尖叫,“王妃图谋不轨,刺杀王爷未遂,罪证还在这儿,你们怎么都杵着不将她拿住?” 侍卫们见曲意发话本就将剑放了下来,再听何思桐命令又都不知所措了,只能两边巡视,等待事态发展。 “未遂?”曲意扬着眉毛咀嚼着这两字,牙齿咬住筷子蓦地发力甩出,正中何思桐椅子后的屏风。那个位置正是何思桐挡在姑苏卿皊前脑袋靠着的地方。“本王妃的准头,如是有心,你现在也活不到跟本王妃讲话了。刺杀王爷?”她歪头顽劣地笑了,“本王妃是对准你来刺杀的王爷吗?” 已经有侍卫禁不住轻笑出声,也都将剑插回剑鞘,懈怠下来。 何思桐只能捺下来,示意侍女把筷子拔下来,便从姑苏卿皊身上脱开。“王妃刚才是何意?” “脱手了而已,都在一个屋檐下,是常有的事。”嬞台一舞已经是曲意一生的绝舞,她将最精妙的绝技最后呈现给了从来都不屑于看的九碎,也就是将一身寂寞的舞姿伴随着他沉寂。至此,她不会为任何人舞蹈,也就对何思桐这要求分外敏感,一时厌恶没得考虑,手中的物什已经甩出去警告。 曲意看着姑苏卿皊因为何思桐的奋不顾身嘴角现出温柔的笑,到现在都没消失。又对着侍卫们说,“你们就别站着了,各回各位。充华娘娘一惊一乍的,你们还要看着她笑话么?” 最好的年华最好的她给了最好的九碎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何思桐也平缓下来,执着一方珊瑚色的帕子捂住胸口,“王妃勇武猛力,可把嫔妾吓得不轻。”转而又拾起的话头,“倒不如王妃跳支舞压压惊吧。” “腿方才跪麻了,跳不起。”曲意淡淡地撇开头。 何思桐纠缠道,“过一会儿也方能好的,不如让霜淡给王妃揉按揉按,好的快些。丫” 曲意双眸危险地眯了眯,射出盛气凌人的光。“沐充华非要本王妃将明白么?本王妃不会跳舞,就是王爷的旨令,本王妃还是不会舞。”她只是薄薄地掀唇吐字,森森地泛着寒气。 她们的对话倒让姑苏卿皊想起了一件旧事。他不耐烦地摇手,“废话忒多,不舞就不舞,唱只歌吹个曲也行,”他似想了想,觉得曲意的舞蹈只应跳给他看,于是道,“上次王妃给本王吹的曲子就能勉强入耳。” 曲意嫁过来一月余,第一次也是现在为止的唯一一次给他吹曲就是漪台的那首采莲曲。她性情冷僻,对于憎恶毫不掩饰,少时有自己爱的人和事也热烈到奋不顾身,年长后却对于真正在意的一切都深藏不露。是以,姑苏卿皊又让她想起了自己在满塘荷花中整颗心都溢出来的温柔,不知是因皎月水雾荷香还是因身侧人的容华无双。 她神色慢慢凉了下来,原来自己藏匿的记忆于他不过是可以随意分享的常事。也是,迷醉的,又自欺欺人的只有她一人,她再淡漠疏冷,还是没有他步步算计处处攻心来得厉害。 “本王妃不想出丑,”曲意扯唇笑笑,“既然充华一再坚持,本王妃就唱支歌来满足你。” 何思桐的原意不过是将曲意降为以乐娱人的姬婢一流,自然没心去管她是唱歌还是跳舞,骄矜抿唇笑了,“王妃请便。媲” 这是何思桐今晚的第一笑,她笑起来的确很柔弱婉好,姑苏卿皊倾尽了能人艺者万金赏赐都没能求她这样好的笑,却只因曲意的服从而不吝展现。其实最珍贵的笑,是与心上人同出同入时的笑,她有这样的机会,良人也愿意抬高这笑容的价值,可惜她白白错过了。曲意也有过无尚美丽的笑,是最好的年华最好的她给了最好的九碎,至此,她所有的妖媚荣光都抵不过她曾如水挚透,现已成为绝唱的笑。 曲意不紧不慢地将面前的杯盏摆好,取出酒各自斟了不同的量,又将几个呈着糕饼粥米的瓷碗玉碗拉过来将里面的食物各着量倒出了些。 曲意左手执着羹勺,在海碗中上下搅动鲜虾汤,手腕抬起落下,仿若江水滚滚潮涨。同时右手顺起霜淡刚备好的象牙筷子,在一顺杯碗边缘敲击,奏出的乐音清越空渺,如珠落玉盘,环佩叮铃,越于琴瑟。她口中曼妙和唱,“公无渡河,公竟渡河。堕河而死,将奈公何!”尾处将满桌佳肴尽掀于地,曲意控制好了力道,适宜将檀木装地的钝声与瓷玉相触羹水淋漓的声音结合,如高.潮处宛而低回,带出了不可名状的凄哀与绵长。 曲意在满地狼藉中起身,看四处的侍女全神思怔怔,面有失落,对于眼前的杂乱恍如不见。她看向仍眼眸清亮的姑苏卿皊,又转向俏丽容貌瞬间枯黄灰败的何思桐,长身玉立慵懒一笑。 你不是盼着我卑贱吗,扣碟敲碗就够卑贱了吧。我纡尊降贵一次,让你知道,音乐是天生高贵的,有些人也天生就是高贵的。 侍女们也从余音中缓神过来,忙擦拭收拾。何思桐勉强道,“王妃实在让嫔妾大开眼界,只是歌曲虽美,却太过做作空洞,失了箜篌引原意的悲怆。” “那是因为歌唱者不觉得悲怆。”曲意整颜侧首,唇畔挽出一幕迤逦,“不自量力,这是必然的后果,不是同病相怜者不值得为他有感而伤。本王妃也不是悲伤,本王妃在幸灾乐祸。” 曲意旋而屈膝告退,“王爷的心意妾身为您办到了,妾身且先回宫了。”这样孤绝转身,连理由也懒得找。 “王妃!”不能否认的是,这一刻的曲意真的是让姑苏卿皊心中一漾,从古至今宫闱府宅,没有任何一个身处高位盛气凌人的女子,在夫君与妾室为难下仍没有委屈狼狈。或许她从不似她们以夫为天,将荣耀富贵都系在他身上。即使脱离了他,她依然能自在潇洒。也只有这样的她,若是真爱了,就能不畏世俗的纷争和爱人不离不弃吧? 她真像一头兽,吸引人却把握不住。可是强者,最想捉一头兽来养。姑苏卿皊挑眉,再不动手去捉,晚了就更难捉到了。姑苏卿皊在众人的愕然中似撒娇道,“王妃,晚上本王去找你。” 何思桐美眸一瞪,手伸到桌下想握住姑苏卿皊的手。恰是同时,姑苏卿皊原本撘在腿上的左手抓过酒盅,一饮而尽。 世上总有些人能将脸皮厚发展成一项才艺,并且毫无羞耻地时刻显摆。曲意无言,抬腿继续走。 这个“晚上”,姑苏卿皊说得含糊,曲意竟也不知道什么才算到晚上,入夜了霜淡仍亮着一双眼睛将帷帘打理好,把桌上的冷茶一遍遍冲热。曲意看得眼晕,出言提醒道,“不必将王爷的话太当会事儿,他得将沐充华哄好了才过来。那丫头正气着,也不知几时。” 身后就传来轮椅滚动的声响,姑苏卿皊的没好气的声音随之而来,“还不是你惹的。” 霜淡忙对他福了福匆匆下去了。他近些打量曲意,只觉得加倍刺眼。“你弄的这件稀奇大胆的衣服,成儿心的吧!” “嗯,成心地要勾.引某人,”曲意懒懒打个呵欠,“可惜某人拒绝诱惑。” “谁说的,”姑苏卿皊叫屈,“你没看到一众侍卫都面红耳赤不敢抬头么?” 曲意横横地斜他一眼,红唇张阖间吐字也极为魅惑。“妾身想勾.引的,从来只有王爷一人。” 姑苏卿皊做投降状:“本王早被王妃俘获。” “俘获你的不应是我,该是沐充华吧。”曲意双眸流转,似怒非怒,似嗔非嗔。“她心气儿高,若不是真恋着你,才不甘在你之下。” “那就是王妃真不恋着本王了,才不甘权利在本王之下。”姑苏卿皊状似无意道。 “妾身是为王爷分忧,好让王爷专心沉醉美人温柔。”曲意故意拉长声音,头慢悠悠地垂着,却闪出一丝狡黠的笑。“王府里总管安排了吗?” “不谈正事。”姑苏卿皊一语带过,扯住曲意,脸上挂着痞气的笑,“也该是王妃让本王沉醉的时候了。” 曲意略一僵硬,“妾身不会温柔。” 他又缠了上来,“王妃还欠本王一个节目。” 曲意哼了哼,“王爷莫不是我忘了,刚才妾身表演过了。” “没忘没忘。”姑苏卿皊连忙讨好,“不过那是给别人看的,这次关起门来,就该王妃给本王一人看。” “没有了。”曲意扁嘴,“妾身拙陋,一时黔驴技穷。” 姑苏卿皊不依不饶地提议,“不如王妃给本王挑支舞吧?” 您老在听我说话么?曲意脸有点黑,“妾身不会啊,王爷不如叫充华妹妹给你跳。” 她原是拼着让姑苏卿皊生气来把话头移开,结果姑苏卿皊只是疑惑道,“桐儿受着伤怎么跳呢,还是要看王妃的。” 曲意将袖子扯回来,静静道,“王爷要再折辱妾身一次也不必可怜巴巴地乞求,直接下了命令,妾身还能反驳不成?” 她刚硬起来,姑苏卿皊倒也不顶着风口和她硬碰硬,反而一张俊秀的脸近尽成了如春水样的细腻动人。他好脾气道,“夫妻之间哪讲究这些,跳给夫君看,就不是单单的取悦,更是情谊。” 曲意道,“我不会跳。” 姑苏卿皊不再多说,只是沉浸在一段回忆里缓缓叙述道,“本王五岁时的除夕宴是本王十八年来最热闹的一次宫宴,本朝最出色的少女都在芙蓉台上献舞,本王的姐姐甚至有父皇年轻的妃嫔都在其中。” 他眸光像蒙上一层柔软的纱,漏出来的尽是温然。“那么多十六十七岁的皇家女儿,最后夺冠的竟是一个和本王同龄的花家小姐。本王万想不到,她年龄那样小,舞步裙角飞转间竟真的跳出来拈花时欢欣慵懒自信妩媚的意境,让旁边的乐师都忘了吹奏。当初本王就在她对面看她跳舞的时候,仿佛她袖中真飞出万幕花雨,将月色都衬得没了灵气。那时本王就知道,她将来一定会长成倾国倾城的妖姬。” 姑苏卿皊又渐渐清朗,一瞬不瞬地瞧着曲意,“本王却不知,曾经一舞使三千粉黛尽淡颜色的女孩,会成为本王的王妃。而她也不愿再跳给本王一曲拈花失月。” 难不成?????你的处男之身是我破的?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曲意被姑苏卿皊盯得浑身不自在,阴狡如他,不该有这样坦诚爱慕的目光和带着丝微惆怅的语气。曲意好容易移开视线,笑吟吟告罪,“幼时承蒙王爷错爱,只是富贵人懒散,现在的曲意许久不练习,身子骨硬了,也不灵活了,再找不出年少的单纯伶俐。” 姑苏卿皊的眸子又恢复常态。因为方才他眸中的目光太过璀璨,这样一对比,显得倍加黯淡,曲意甚至有能感受到他失落情绪的错觉。姑苏卿皊却带着满满的胜券在握呵笑道,“恢复起来不难,你总有为本王舞的时候。” 曲意敛了眸,在心中悄悄地反驳,“不,我才不会。”气氛微僵,姑苏卿皊笑嘻嘻道,“给你这表达情谊的机会你不要,那咱们还不要这些虚的,你直接取悦本王比较好。” 不知不觉的霸气外露让曲意心中微诧,故作懵懂我无知地喀着眼睛,“怎么取悦王爷?妾身可不晓得。媲” 姑苏卿皊恼得伸出来双指飞快一夹曲意的左颊肉,“桐儿说得当真不错,王妃还是阴险些顺眼。” 这个不会说话的。曲意咯咯笑着脱开他,转身作势要走。“你的桐儿好,你的桐儿妙,你的桐儿十八般武艺都来的呱呱叫。你怎么不去找她呀?” “先人告诫本王,若教妻妾和睦,需得雨露均沾。”姑苏卿皊握住曲意的手,使力一拉,扯她坐在轮椅的扶手柄上。呼吸都喷在她耳后,“王妃近日狂燥抑郁心火大,本王想定是思念本王的缘故。” 他的手指分外冰冷,曲意倒不反感,只是私下衬到他双腿残废,血液阻塞,难免体虚血冷,因此刚才他拽过她时,她也顾念着没用力。曲意幽怨地叹息,“妾身也就是能拾几滴雨露的份儿了。丫” 姑苏卿皊拍拍曲意的肩膀表示安慰。“整个王府里你已经算多了。” 曲意突然生出几分悲哀,专宠如何思桐,仍避免不了夫君要靠别的女人欢悦。能将身体出卖,是内心沦陷的第一步,连留住男人的魅力都没有,她就能保障姑苏卿昤的情感不会变化?要知道,他并不是没有自保能力,只凭着一般纯稚癫狂气的轩清王,他是深奥莫测诡计多端的姑苏卿昤,他的真性情被她知,何思桐只能看见她的假面,得到的也只是纯稚疯癫的轩清王的爱,曲意蓦地有点欢喜,那多情果绝的姑苏卿昤会爱上谁呢?何思桐是配不上他的,她不懂他。姑苏卿昤会不会像袒护何思桐一样袒护那人?曲意不再往下想了。 曲意沉默地解开玉扣和宫绦,单薄的裙衫堆在足踝。她一把扯下胭脂色内襦和亵裤,又抬手卸下钗环,青丝葳蕤披散裹住了匀称颀长的**。姑苏卿皊看着她莹白的肌肤镀上了灯烛淡色的金,喉结不由得动了动。 她默然地站在他面前,良久弹着指尖拨开胸前如缎的发,丝丝缕缕像擦过的泛着柔晕的灯光冻。仅此一动作,她做得并无刻意,却十着十地溢满了赞叹珍惜,顺着的眼是樱花的弧度。 姑苏卿皊被这样自信的娇媚惊住,虽然是笑着,嗓子却哑了,“王妃倒也不冷?可别一会儿贴到本王身上取暖。” “我若冷,穿衣服就是。怎么敢凉王爷的身体?你冻出个好歹,我可当不起这个责。”曲意微微一笑,走到姑苏卿皊面前跪下,并不动作了。 姑苏卿皊下死命一闭眼,咬牙切齿道,“那你还不穿衣服!” 曲意小小地得意了把,再看姑苏卿皊身下已经一柱冲天。再不敢为难他,柔夷飞快扒下他的衣服,双腿张开坐了下去。姑苏卿皊暗哑地吼出一声,直直地一挺身。曲意稳住腰身,小心地沉入。他却不再等,按住她的尾椎向下同时猛地冲刺。 由于整个身体都靠着腿部支撑,曲意被他的动作乱了平衡,完完全全地包裹住他的巨大,不由“嘶——”地喘气,手指插进姑苏卿皊湿润却干净的头发里。 嵌得这样紧密的时刻,曲意蓦地扶着他的胸膛向上提腰,让贴合的两人都有些难以自持。曲意一面又夹紧腿,喘着粗气掐了把他的小腹,“是我好,还是何思桐好?嗯?” 姑苏卿皊也面色潮红,像喝醉了一样,这番情态在映曲意眼里,真像自己也喝了酒迷醉了,。“桐儿是讲礼的人,你这妖精比不了。” “讲礼之人,”曲意软着嗓子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嗅着他自身上的牡丹香,神识不清地回道,“那还是我好。”随着姑苏卿皊又一深入,她才在些微的痛楚中反应过来,惊叫着,“难不成?????你的处男之身是我破的?” 若说方才姑苏卿皊的面容只是微醺,现在已经彻底的酽红了。他加快动作就是不说话。 “啊??????啊,额!”曲意难耐地呻吟,却还不忘追问,“是不是,是不是?说啊。” 回答她的只是姑苏卿皊恶意地用力。 “哦。”随着身体深处滚热的潮流炸开,曲意只来得及叫了声就淹没在极致的欢愉中。 姑苏卿皊伸手探向躺在一旁的曲意,撩开她湿黏的发丝,懒洋洋问,“你还想不想知道了?” 曲意本被折腾地出气儿少,闻言却强声道,“想!” “你确定?”姑苏卿皊将她扯过来脸上浮起不怀好意的笑,带着浓重的鼻音儿,“本王精神尚好。” 曲意忙识时务地缩了缩脖子,钻到被子里,没精打采的声音传出,“我不想知道了。” 姑苏卿皊得意地轻笑,看着她沉睡过去。曲意不像何思桐一样喜欢靠在他身上,或者蜷成一个团睡。曲意总和他离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侧身单手枕着头,另一只手始终保持扣住的姿势。姑苏卿皊知道,这是最好攻击姿势,能在任何异动下最快的出手。 她就这样没有安全感么?姑苏卿皊有些不豫,还是她本就不信任的就是他? 三千阁的阁主呢,姑苏卿皊将她如雪的睡颜记在眼底,也阖上了双眸。域北使盗得西北兵符后就被石晴擒获。域北本就贪生怕死,又撑不住酷刑,将所知的底细和兵符都交给了石晴并用假兵符复命。 姑苏卿皊深知三千阁中有奇人,并不敢给他用毒,因此存了分怀疑。直到今日曲意出门,暗卫并不跟踪,却隐藏在折腰榭附近,待曲意方一进入,他也得知消息并下决定剿灭三千阁。 若想留住你,本王必须剪了你的羽翼并能护得住你。你失去了将军府和三千阁,能寻求庇护的也就是我了。 姑苏卿皊清晨便起来了,曲意极倦地睁开一丝缝隙看他召唤侍女,往里躺了躺道,“睡这儿的如不是往,换了沐充华,王爷定舍不得急煎煎地将她闹醒。” 姑苏卿皊原看她眉眼如雾轻渺,是睡得正酣的时候,也生了怜意的,很快就暗笑自己也矫情了,她日后和他一起就要适应以他为主的生活,也必须习惯居于桐儿之下。 “桐儿不比你机警,就是本王在与她讲话,她照样可睡得好。”姑苏卿昤任由侍女为穿上中衣,淡淡地讥笑,“如你和她一样娇弱安稳,本王也舍不得大意对你。” 曲意象征性地嗯了声,转过头蒙住脑袋继续睡。 姑苏卿昤看着她仅露在外的光裸手臂和写压压的青丝,不仅又好气又好笑,连他都敢晾在一旁,怎么指望她安分守己的俯首称臣?摇头坐上轮椅,无奈地走开,到底是他想得太过美好。 曲意起床时的第一句话是:“王爷呢?” 霜淡只当曲意是睡迷糊了,“王爷在卯时就离了,您那时还醒了一会儿。” 曲意揉了揉头,“现在王爷在哪儿?” “在沐充华宫里。”霜淡低眸为她理裙带,“听说初去时发了通别扭的,充华哄了好一会儿才止住,然后珍宝赏赐就没断过,乐伶艺人也没断过。为了让充华吃下那些苦药,王爷连圣上独独赏才来的海外进来的一盒养荣百花香露都拿了出来,本是取两滴加进茶里就行,王爷直接命人拿盅给充华作汤喝了。” 她睨了眼曲意,小心翼翼道,“这样的宠爱真当过了,很多她都不配用的。却还不是夜里留不住王爷,王爷还恋着娘娘。就是娘娘怎么也不像对王爷上心的样子,若早上服侍着王爷起来,他说不准就舍不得去别的宫里了。” 将本王推给别的女人(一)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王爷喜欢谁,愿意和谁在一起,那是他的心思,他有的是自由,咱们谁能改得了呢。”曲意挑着小指,划开一枚荔枝,剥了吃了。“也不用去改,反倒落了争宠善妒的声名。本王妃有位份在,吃的用的也得按这尊贵的份位来,活得这样轻松,还愁什么?” 霜淡也不再劝,敛眸道,“王爷却是将府里的总管定下来了,是充华宫里的侍卫,王爷随口一言,倒让那人得了福分,加倍讨好充华娘娘。咱宫里用的不过是白燕,散金楼那却将血燕全占了;娘娘吃得是荔枝罢了,却是先可着充华剩下的;现进下来多了几倍的工匠,日夜修那散金楼,现已经出来了个样子,规模扩大了许多。甚至是不大安宁的南瑶,从那边儿寻来的美玉,咱却是一块儿没落着。”她虽谨言,却也不住愤愤,慨然加了句,“充华也不怕僭越了去?” 曲意正拭手的动作停了下来,问道,“王爷怎么说?” “王爷可宠着她呢。”霜淡眸间也逼出了恼怒,“说她伤正腿,什么都得依着,才好得快。奴婢倒不知有这么说!” “哦。”曲意又罩了件宝蓝衫子,“王爷都发下话了,就依着她,你们对外也都注意了行径,别嚼舌根子或顶怒了她。”看着霜淡不甘不愿地应了,她笑道,“换了总管也不打紧,人家跟对了主子,效忠她是应当,我也盼着你们出头的那一天可别忘了旧主子。媲” 潆洄霜淡忙跪下了,“奴婢效忠王妃,绝无二心,也不敢奢求高位,能侍伺王妃就是奴婢的福分。” 曲意扫了眼水晶盆上打了盐水的贵妃荔,哼出一丝笑,“换了总管也不打紧,不过是伺候本王妃起居的奴才,本王妃虽比上不足,比下却辍辍有余。丫” “王爷每天与他的充华在一起,本王妃才闲着,和姐妹们说话解闷儿玩去。”拂了拂霜淡肩膀,“还忙着,整轿子,本王妃去韵侧妃宫里。” 霜淡出了门,潆洄才发问,“主子,您这么忍下了?” “嗯,忍下了。”曲意轻叹。“现在还不是时候,待父亲在边关安定了,本王妃争回这面子也不迟。你也时常留意着征南军的动向。” 潆洄听着曲意口中的“忍下了”,又看了看她的衣饰,禁不住道,“主子也应收敛些,还别出去走动好。” 曲意笑睨了她一眼,“只是忍下了,做什么还要委屈自己?做过了头儿失了本性,姑苏卿皊反会发觉不对。”她沉吟,“去韵侧妃那儿么,她面上寡淡,却生了攀附谄媚的性子。谁不想永葆荣光呢,她虽聪敏却没多少本事。本王妃可以助她一把,她好掌握,便拉拢她陪本王妃演一出大戏。” 韵侧妃刚要用午膳,曲意就从屏风后面晃了进来,拍手笑道,“正正儿的好,本王妃来你这儿蹭饭来了。” 韵侧妃急急下席行礼,被曲意扶起来欢喜笑道,“王妃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嫔妾才好准备。”又招手道,“还不多备下菜式,问问潆洄姑娘,拣王妃喜欢的上来。” 她请着曲意曲意上座,曲意拒绝道,“我来是客来讨扰你的,你平日怎样现在就怎样,不讲究这些。” 韵侧妃再三推让,口中道,“王妃说得哪里话,您能来秋池殿真真儿是蓬筚生辉,就该坐在这儿的。” 曲意拉着她坐在左首,自己却捡右首坐了,笑道,“这样也不拘什么,咱姐妹俩也好说说悄悄话儿。”韵妃方释然而笑,“这是嫔妾的荣幸。” 韵侧妃上身只着罩了百果紧袖衫子,下身是银灰绉裙,都是轻素的料子,整个人都清理脱俗,风韵淡致。只梳了斜髻,刘海全都抿了上去,斜向上一枝玉树金叶步摇,连其余的簪环都没有。曲意望了望,“韵妹妹这赐号好的很,实在符合你温佳贞宁的气质。只是韵妹妹身份尊贵,这样装扮也过净了。” 曲意不动筷子,韵侧妃亦没有用食物,她摊开手指瞧着,宛妙的容颜静宜姣好,却失了生气。她萧瑟叹道,“如今,府中那人已是一枝独秀的势头,唯王妃芳华可黯其辉色。嫔妾鄙薄,若再妆浓着彩,也就是自取其辱了。” 真是个灵透的女子。曲意暗赞,口中也是掩饰不住的怅惘,“韵妹妹比我入府早,尚需如此小心,我这伶俜无伴的,也更是举步维艰了。“最后一声已带了隐隐的哀诉幽咽。 韵侧妃眸光如清波微一浮动,附和着安慰,“王妃是王府里最高位的女子,说句该掌嘴的话,沐充华再得王爷欢心,终其一生也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充华,高位的主子们掌握荣辱的可怜人罢了。多些宠爱也就是几生难修来的,她有的也就是这宠爱,谁也懒得与她计较。王妃您的荣耀地位有又是谁能压的过去的?” “处位越高,风浪越险。”曲意忧色未减,澹澹道。“若有一个地位与未我相差无几的人可懂我的烦恼,能与我一心相伴,困难时相帮衬着,就是万幸了。我一人委实孤掌难鸣。” 韵妃交叠在案上的手指略一动,她清凌凌地笑出了声,“娘娘忽略了,您还有嫔妾呢,嫔妾虽粗笨,好歹顶着个空头虚名,能侍立在王妃身侧,沾沾气泽,就是莫大福气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她的确该有表示了。曲意作出惊讶状,侧头口不盈笑喜道,“当真么?” 韵侧妃敛容整衣,绕到桌子另一头,恭肃跪下,曼声道,“嫔妾贺氏愿此生为娘娘马首是瞻,鞠躬尽瘁。” 曲意一把扶住她,“好姐姐,咱们担的风雨虽多,承的日晖菁华却更多。只要我们姐妹同心同德,便只有日晖菁华而无风雨了。” 白皙的四手相握,像柔软的水草交缠,只是两人手指上都带着的护甲,散发着黄金美玉高贵却冰冷的光。 曲意携她坐下,菜式也基本上齐,两人都饿了,曲意先动筷,韵妃也就随着吃了。午膳在她们有说有笑中热闹得像那么会事儿了。 曲意挟了块烧羊肉条儿,有挟了一块给韵妃,称赞道,“这羊肉条儿,一定要选用羊羔的肉腌上,那是畜物最好的时候,做出来也最鲜美滋滑。姐姐你也尝尝。” 这种精选的羊肉韵妃宫中没有的,是曲意的侍女包了来让秋池殿的厨子烹制。她略咬了口,果真格外韧嫩。 “美食是这样,咱们却恰恰相反。”曲意让小侍女斟了两碗酸梅汤,巧眉作笑,“咱们女儿家啊,最好的年华是初为人妇的那夜。将最美的自己展现给夫君,也不枉一世柔情。” 她先递给韵妃一碗,掩嘴悄声道,“妹妹问你,晚上王爷可待你······好么?” 韵侧妃羞得双颊绯红,衬得红彤彤的酸梅汤都黯了下去。她作势用帕子捂了捂,看向曲意的眼神似嗔似恼却毫无责怪,细如蚊蝇地支唔,“娘娘说得哪里话。” 曲意睨了睨她,娇笑着,“咱们是姐妹,又共侍一夫,有什么不好说的。”脸上也不禁红了,却还是镇定着。 韵侧妃喝了口酒汤作掩饰,良久才低声道,“恐是嫔妾姿色浅薄,不能,不能、、、、、使王爷怜爱。” “什么?”曲意神色僵住,失声叫了出来。又收了态度,左右看了,才小心翼翼道,“不会罢,妹妹可还是、还是贞洁之身?” 韵妃并没有不堪,只点了头。 曲意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抱歉地看着她,“早几年么,说白了,大家还都是孩子,谁懂得那些。现在么,王爷玩心重,又碍着沐充华,许是浑忘了。要么妹妹与他说说,劝他过来,姐姐也免得在府里心中惶惶。” “算了罢,娘娘。”韵妃拉一拉曲意的衣角,“王爷的性子,只怕是不过来的。” 曲意一听她是这欲拒还迎的说法,已经胸中有数,蹙眉道,“确实不易,王爷不是我劝得动的。不过别的方法······也未尝不可。”曲意诡秘一笑,“不知姐姐肯不肯?” 韵妃素容赭如滴血,吶呐地点头应了。 “机会仅此一次,至于能不能有孕,”曲意点头微笑,“就只能看姐姐的造化了。” 今夜很诡异。当看到立在倾语宫前迎接他的潆洄时,姑苏卿皊就有了这个预感。而潆洄推他绕过大厅穿堂,在他从没到过的三个各开了门的耳房前停下时,他这种预感加重了。待进入了中间的耳房,一排丫鬟随后关了门。两旁耳房立刻奏起乐曲,姑苏卿皊面对着从梁上悬下来的千万紫纱,只觉得预感实现了。 “王妃,你在玩什么?”姑苏卿皊低喃,突然看见面前的紫纱团微微一动,隐隐能看见女子的乌发和一只金珠簇萝簪。 真耐不住性子。姑苏卿皊无声地咧唇,蹑手蹑脚地滚着轮椅,打算出其不意。已经近了,都能嗅到她身上沁透的熏香。不料那女子清脆一笑,拨纱躲柱跑进屋里,乌发在空中纷纷滑出弧度,簪子上的金珠滴溜溜地转出清响。 这算什么?讨好本王?姑苏卿皊摸不着头脑,面上却是自己都没发觉的柔和与轻松。原本来这儿不过是贪恋曲意的姿容与主动,没想到还出这一出节目。在她看来,应该是情趣吧?罢了,陪自己的王妃玩游戏也不算丢人。 将本王卖给别的女人(二)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姑苏卿皊虽觉得幼稚,也配合地朝里走。刚进两步,要转向那女子逃跑的方向,靠近自己的一出纱幔后也发出“噗嗤”巧笑。姑苏卿皊定睛一看,服饰还是自己刚才看到的服饰,甚至连香气都一样。 “王妃,你在这儿?”姑苏卿皊怀疑地询问,明明那个女子是冲另一个方向的,转珠的声音都传开了,就是再迅速的轻功也做不到快过声音丫。 一旁的女子只笑不答,反跑到另一处,金珠依旧泠泠发响。 “王爷,我在这儿。”有女子的声音盖过靡靡的曲调,引诱似地发着俏音儿,是曲意的声音,却似从四面八方传来的。 同时,已经消失的女子又在姑苏卿皊身后冒出,蒙着脸,斜倚在柱上,一手抚着由八股紫纱和银丝结成的簇球,慵懒着摆着腰肢,“来找为我呀。”又一扭肩躲进了重重纱障。 姑苏卿皊稍稍一想,便明白屋子里看似身形飘忽灵动的身影,不过是两个女子罢了。她竟然让旁人参与进来,姑苏卿皊不由得撇唇,兴致败得所剩无几。“本王对你没兴趣,凭什么劳动本王去找你?”姑苏卿皊只觉得缠绵的乐曲和香气惹得他无限烦躁,调了个头要走。“倦了,回宫。” 身后的女子旋而盈盈走出,柱子后面也转出个女子。她们同样衣饰打扮,全蒙着面纱,只是前一个更清瘦些,后一个却颀硕有致,裸露的肌肤凝滑如露,都是立着,她也自有撩人的风流。 两女只婷婷站在姑苏卿皊前,姑苏卿皊看也不看方才站在柱子后面的女子,没好声儿道,“让开,本王的去留你们也敢阻拦?” 那女子抬手摘下了面纱,悠悠笑道,“王爷好没趣儿,好不兴妾身和你闹一闹?” 不必说,这女子正是曲意,姑苏卿皊心道,你和本王闹一闹也就罢了,另外的那个算什么?方才若不察暴露了性情,也就成了难事媲。 另一个女子也取了面纱,跪地一礼,声音如清流漾石般清越沁润,却含了明显的讨欢,“嫔妾见过王爷,王爷万福。” 姑苏卿皊毫不客气地打量她一会儿,转头问曲意,“她是谁?” 韵妃和颜答道,“嫔妾韵侧妃陈氏芳君。”又俏皮一笑,“王爷可莫要再忘了。” “啊·····”姑苏卿皊一拍脑门,曲意和韵妃都以为他是忆起来了,双双一怔。 姑苏卿皊转而嘟囔,“原来又是本王的一个妃子。”紧接着道,“你大可放心,对于长相不是一顶一的,本王向来是记不住。” 曲意脸色黑了黑,平常怎么没见你这么多话!方掬出圆润的笑,“王爷还在为方才的游戏赌气呢,我们也别站着了,回主殿歇息得好。” 姑苏卿皊扬了扬下巴,“那个什么妃的,你回去吧。” 曲意仍能做到面不改色,“这是臣妾的宫殿,韵妃是臣妾请来的,王爷说赶就赶走吗?”又坏笑着挤眼,“王爷莫不是欲拒还迎吧?” 姑苏卿皊没有丝毫让步,“这是本王的王府,无论是王妃还是哪个妃都是得听本王的,本王遣走其中一个妃还需得听你的吗?” 今晚真是别扭。曲意烦躁地用簪子搔了搔头,突然灵机一动。姑苏卿皊一出出儿地排斥韵妃,口无遮拦却亲近自己,莫不是打量着疏远她和韵妃的关系吗?自己稍与韵妃走得近密,他就能想到此处,智谋真可谓深不可测。 曲意福身送道,“那王爷也可以不留在顷语宫,臣妾就收拾收拾等着明天被遣出王府的休书。” “哼。”姑苏卿皊滚着轮椅出了耳房,房门洞开,两排侍女立着,不知道是该追上去服侍还是该掩门。 韵妃似刚反应过来,惊慌地问,“娘娘,王爷生气了?” “恩,生气了。”曲意漫不经心的应着,笑道,“他这是要去主殿了,咱们还不跟上去?” 到了主殿,姑苏卿皊余怒还在,少不得两个来回讨好。虽然话不投机冷言冷语,却也说了一会儿,曲意看了看天色,浓厚的黑色已经像幕一样压了下来,月亮挂在正中央,淡得仿佛只有一层纱。再看顷语宫垂花门前的灯已经熄了,在夜中看不出上面镂刻的华贵纹饰,而值夜的小侍女头一下挨着一下地打瞌睡。 “这样晚了。”曲意喃喃,旋而回首漾开了笑,掩中了莫名的寥落。“夜露丰泽,韵姐姐就不要走了。”她随时对韵侧妃说的,却也时刻瞄着姑苏卿皊的反应,他睫毛微微颤动,只是轻轻一笑转开了对着她的视线。曲意不会笨到以为只有生气吼叫就是发怒,装傻的姑苏卿皊处处都是癫狂暴怒的形象,心里不还是冷静的么?他们这类人明明笑着也许就是怒气正盛的表现。 但她没办法因为他的怒气就停了来,笑逐颜开地拉着韵侧妃的手走到内室,“我这里简陋,又舍不得姐姐去别的房间去,姐姐且在碧纱橱外的床上住着,寝具花帐也是备着的。仅一橱之隔,你半夜睡着孤单我也好陪着你。姐妹之间亲密,你不要嫌弃才好。” “怎么会。”韵侧妃笑得恬和恭谨,“是王妃爱惜,嫔妾喜不自胜。” “你也是本王的妃子。”一旁静静看着她们上演姐妹情深的姑苏卿皊突然开口。曲意原本就留意他的反应,他一说话耳朵都竖直了脑中飞快猜测他会怎么搅局。 韵侧妃只知道自家王爷是傻子,说话直愣没道理也是有的,就矮身微笑道,“是,嫔妾是王爷的侧妃。” “那么,王妃能伺候本王侍寝,你也能了。”姑苏卿皊用白玉似大拇指摩挲下巴,明明是沉思的样子,在韵侧妃眼中是乖戾,在曲意眼中是算计。 她酡红了一张脸,喏喏道,“伺候王爷本就是嫔妾的分内之事。” “那就对了。”姑苏卿皊一合掌,笑得无比欢愉,“今夜你和王妃一起伺候本王。” 曲意猛地回头对上他的目光,明净的瞳孔里有她看得懂嘲讽和戏弄。这就是你想要的,本王给你。 韵妃更是羞怯,只点了点头细声道,“谢,嫔妾谢谢王爷垂爱。” “王妃你来服侍本王更衣。”姑苏卿皊瞥了眼曲意,“还杵着?” 曲意最初只想在一夜**时将衣着相同的两人偷梁换柱,第二天姑苏卿皊醒来看到床上的女子是韵侧妃也成了不争的事实。她万没想到会是这样,这样的顺利和不是滋味。她扯着嘴唇笑开,“今晚这顷语宫主殿就给了王爷和姐姐了,臣妾在碧纱橱外睡着,你们······尽兴随意。” 转身欲走,被姑苏卿皊一把扯住。“王妃,本王说你和她一起伺候本王,没听到么?”他使力,将没想反抗的曲意拉得直矮下身。姑苏卿皊在他胸前用只有两人能听到了声音阴冷低笑,“王妃这么热情将本王卖给别的女人,本王也不好冷落了王妃。” “王爷!”曲意低低叫了一声,指甲掐进了姑苏卿皊的手臂。 “要么你和她一起侍奉本王,要么只有你来侍奉本王,你自己选。”姑苏卿皊瞳色渐深,散发出上古苍玉一样的清冽,他喉结动了动,吐出的字讥诮而森寒入骨。 姑苏卿皊放开曲意,脸上又恢复了云淡风轻,像是料到她不敢漠视他给出的选择。 “是。”曲意有瞬间的麻木,像是什么坚守的东西哗啦啦碎了一地。却也一件件把姑苏卿皊的衣服扒了下来,将他放到床的中央处,扶着半躺着,用枕头垫在他身后。这才召唤着不知所措的韵妃道,“姐姐怎么还矜着,咱们合该的好缘分同侍一夫,不要不好意思。” “嫔妾几生修来的福气呢。”韵妃才抿嘴儿一笑,取了两套寝衣,将灯火熄灭了,又把玫瑰色的帐子放下,才开始脱衣解带。 两人卸了头饰,换了寝衣,曲意钻入被中,引导着韵妃抚摸着姑苏卿皊的胸膛。见她渐渐褪了羞涩,动作大胆却温柔,便俯身贴在姑苏卿皊的胯下,含住他的玉茎,囫囵吮了几下,他却怎么也没有动静。 春色正艳,该是最温软糜烂的时刻,三个人却不约而同地死气沉沉,姑苏卿皊更像个挺尸一样不动也不发言语。曲意实在想早些结束自己一手创造出的诡异场面,也顾不得动作,手指悄悄从鼠蹊滑到姑苏卿皊光滑的后背,手指轻弹在尾骨出,姑苏卿皊腰身一晃,那处火热已经昂藏起来。 他身上,也就是这处最为敏感了。这还是曲意在大婚那也将针刺入他腰部时知道的。感受到他紧锁着的目光,曲意好容易扭开了脸,强作欢颜,“今晚是姐姐的好日子,我不该掺进来的,接下来的,便该看姐姐的了。” 韵侧妃略敛了动作,做出窘迫的模样,“嫔妾,嫔妾实在不会,怕是······” 曲意不耐烦再说客套话,只附在她耳畔叮嘱了句,“王爷有痴傻之症,他不大懂的。你我又都是女子,放开了不用怕。” 你不稀罕,看到了吗,自然有的是人争着来求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韵侧妃扭捏几次,终于张开腿跨了上去。姑苏卿皊似乎全然忘记她还是个处子,贯力一顶,身上美人发出强忍痛苦的低叫。姑苏卿皊毫不怜惜地凶猛冲刺,双手扼住韵妃的胯骨将她掀起按下完全自己控制,使得也是疯人的蛮力。 他此时十分不爽,夹杂着被出卖了的屈辱。花曲意,在你心里随便什么人爬上本王的床是不是?你根本就不在意,对不对?因为不在意,可以让其他女人也骑在本王身上?那是本王好容易才原谅了你,仅给你的特权。你不稀罕,看到了吗,自然有的是人争着来求丫! 姑苏卿皊心中憋闷,身体上怎么都找不到能让自己释放的点,动作更加粗暴,韵妃不敢喊疼来惹怒姑苏卿皊,只能尽量张大双腿,更努力将下腹下压来配合他。 又一波更加凶狠的冲刺,韵侧妃美丽的头颅开始胡乱摇动,湿发腻了大团,手指脚趾扭曲地蜷缩着,却依旧固守着廉耻不发出尖叫。当疼痛适应,她脸上浮现出欢愉和端庄交织的神色,当最后的矜持褪去,韵妃只剩下了对于极致欢乐的渴求。姑苏卿皊等的就是这个时刻,他一面按住韵妃的锁骨,口中一面突地唤道:“王妃,王妃······” 他的喊声将在一旁一直发呆的曲意瞬间唤惊醒。不妙,韵妃肯与她团结,便因为何思桐进了姑苏卿皊的心,无法撼动她的地位就只能除去她这个人。情动这一时,他若教韵侧妃以为姑苏卿皊也对自己上了心,那所做的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趁着他开口的功夫,曲意直直撞了上去,淡冽的牡丹香扑上面庞,两人鼻翼紧贴,曲意蹭到了他凉爽的汗水。四目相对,姑苏卿皊身下动作未停,瞳孔却出奇的冷静清明。 明明也该是欲生欲死的时候,肌肤也泛着红晕,为什么却仍镇定自醒到好像疯狂挺进的人不是他?身体最是诚实,难道芳君这样香红温软的美人也满足不了他? 两人都没有试图深入,曲意僵直地跌在床上,半臂之处就是一幅糜烂旖旎的画面,两人粗重的喘气交叠在一起,其中一人还是她的夫君。这算什么事儿啊。曲意背过身去,并不是什么感觉都没有的,将自己的东西给别人碰,是一种恶心的不洁。可是也没什么,既然已经不干净,那就不要了吧,哪怕这是她一手造成的。 当男性的麝香盖过牡丹的味道,韵侧妃再也绷不住发出欢愉的呜咽。奢华冰冷的大理石地面明晃晃地映着半幅葳蕤锦被,曲意仰头看着天幕上的星子,漏在细密的纱帐上,仿佛也柔和了棱角。她没有去捞被子,只张开手摊在身下的冰箪上,觉得即使手掌苍白如纸,仍盛不到那微蓝的光。 在沉沉的黑暗中闭上眼,这一瞬,心乱如麻媲。 曲意一向早晨起得晚,是以韵侧妃请离的时候只迷迷糊糊地应了,随口嘱咐她好好休息,韵妃方出殿门,就被姑苏卿昤森寒注视下再也睡不着了。“惨了,”曲意闭着眼睛装死,心想,“刚才就不该放走陈芳君的。” 突然,长发被人一把抓起,头皮锐痛让曲意彻底清醒。睁眼一看,姑苏卿昤已经叭在她肩房,臂上缠着她的青丝,表情像蛇在看自己的猎物,口中嘶嘶地往外冒凉气,“花曲意,你端的真是贤惠,将自己的床给旁人当婚床,滋味一定无比痛快!” 曲意早知道她定是动了怒,只要这怒还能发得出来,也不算真怒,还真有解救余地,当即陪笑着,“是那高人教导王爷要雨露均沾,王爷又告诉妾身不得争风吃醋,这才将妾身教导得贤惠淑德,妾身不敢居功。”这番话曲意说得毫无愧色,还一脸暖昧地挤眼,“不过,痛快地该是王爷您吧?” 姑苏卿皊气结,一股气团堵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曲意将姑苏卿昤抓着的长发掉了回来,又添了把火,“王爷粗莽了,韵妃姐姐是第一次呢,您如何不知道怜香惜玉这四字呢?” 姑苏卿昤咬牙道,“王妃的心意,本王不好好享用,怎么对得起你。”又凝眸看她,“放明处说,你拨看什么算盘,是厌弃了本王,还是觉得你满足不了本王,塞了个人来讨本王欢喜。抑或是……这盘算盘,是你和韵妃两人拨的呢?” 曲意眼皮一跳,呼扇着睫毛,将素靥逼出了两团薄氲,“王爷太英伟,妾身实在累得受不住,也不好让王爷忍着,便拉了韵妃来顶。” 姑苏卿皊“呵”地甩开手,“本王怎敢勉强你。” 两人就这么冷着,一个瞪着眼睛生气,一个可怜巴巴满面无辜。还是姑苏卿皊睨着她开口,“过来。” 曲意卖着乖蹭过去。 其实姑苏卿皊也不知道该让曲意干什么,突然怀念起她昨夜主动装上来的吻。虽然动机不纯,却好歹也是她第一次吻他。他指指眉心,“亲这里。” 曲意眨眼,也巴不得有机会缓和双方的关系,于是无比乐意地挨了上去,还诚挚地用舌尖有技巧地滑了几圈,半天没松口。 姑苏卿皊对着面前馨香脖颈就咬了下去。曲意一颤,没说话,任由他尖利的牙齿刺穿表面薄嫩的肌肤。直到尝出了血腥,姑苏卿皊才放开她舔了舔嘴唇。 曲意有点没缓过神地揉了揉发红肿痛的喉咙,讷讷问,“气消了?”? ?“花曲意你听着,本王容许你不听话,容许你背叛,容许你出场本王,只要你承担得起后果。?”姑苏卿皊稳稳地看她,皎白的牙齿上还沾着缕缕血丝,像一头饮血的野兽。他淡漠地笑了,“你有胆子,尽管来惹本王,你惹本王一次,本王必要以你的血来偿。?” 能将这么孩子气的话说得如此有震慑力也委实难得,曲意也是想,如果可以,我此生最不想招惹的就是你。可惜,尽管我缺少和你对峙的勇气,也必须赢了你。因为,从一开始,就是输者必死的结局,我怕你,怕自己会心软,更怕死亡,将你出卖的时候我并无不舍,可若大局已定,将你杀死·····我也会舍得。 姑苏卿皊抹上她的脖劲,摸到了滚热的血。花曲意,你的血也是热的,真超乎本王意料,他笑得心满意足,顺带回答了曲意刚才的问题,“不气了。”? 曲意没唤人进来服侍,当着他的面将寝衣脱下,换了一条水墨双鸪掐肩纱裙,衣领下来是层层玉蚕纱堆在半臂处,后背是光裸的。曲意跪坐在榻上,偏头笑着,“王爷,其实你也不喜欢沐充华的,是不是?京都看似繁华平静,其实各个有势力的主儿都人人自危,宫变一触即发。你此刻给着沐充华无极的盛宠如此荒淫无度,更是人们眼中道的轩清王。”狭长的眸滑过一丝难以辨出的悲凉,“你若钟爱她,大可以让她安安稳稳地做一个份位不高,宠爱有余却不惹人注目的充华,给她这些锦绣辉煌,也是害了她。” “错了。”姑苏卿皊在胸中迸出冷笑,“你未嫁在王府前,府中虽有明争暗斗,有本王和石繁,也都能挡得过,只让桐儿守住安乐也罢。你来府中,明知她是本王心中最重要的人,仍再三为难,本王也便忍得了。驱走石繁,本王被朝中事累得,怕分不出心让你害了她,桐儿是这样爱憎分明的性子,本王不惜给她僭越的爱宠,就是让下不为例里都了,不能让你所用暗害于她。” 敌我分明之时,就要增加权势与敌两立。姑苏卿皊这是将她也当做了敌人,只为了一个愚昧的女人。曲意苦涩一笑,“王爷当真用心良苦。” 姑苏卿皊照例去了散尽楼,空落落的主殿,曲意叹了口气仍闭目养着神。倒是潆洄忧心忡忡地推门进来,低声禀告,“主子,将军那边,出了点问题。” 曲意一手扶额,抬眸道,“说吧。” “将军此次远征带着的是杜远,飞雄两位副将,都是随将军多年忠心耿耿的将士。不想,昨夜他们都双双中毒,现在生死不知。” 曲意定了定神,“怎么回事? “详细情况没有在密函中写明,只是将军和两位副将在一起饮酒,两位副将中毒,将军却安然无恙。” 曲意细细在脑中想着,又道,“父亲可提到了掠月?” “是。”潆洄如实道,“第一时间将军就去请了掠月教主,掠月教主也查出了是十影毒。” 本王妃打狗从不看主人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潆洄呈上密信道,“掠月教主也是懂得解法,只是炼毒时需要十种至毒的草药,解毒时亦需要十种至毒的草药以毒攻毒,否则十日内两位副将性命不保。将军只能谴人送两位副将回京,命主子找到解毒之药。密函中已经写明。” 在行军途中下手,赶得就是放松警惕的时刻,的确让人措手不及。曲意拿出信纸略看了看,涉及到的内容潆洄已经说过了,虽疑点重重却并无头绪。将密信还给潆洄,曲意吩咐道,“解药的事交给妢台台主去办,两个副将也由她去接应。在郊外购一处房子就好,不要在三千阁。让她留意着些,尽快治好他们,醒来后问问具体情况。另外,朝中认命了谁为副将,你要最快告诉我。”丫? 用过了饭,曲意唤霜淡近前来,“总感觉有什么事儿似的,本王妃眼皮一劲儿地跳个不停。”? ?“娘娘,那只眼睛不听话呢?”霜淡浅笑着试图化接曲意的忧心。 ?“要是左眼倒好,偏偏是右面儿的。”曲意抬手抹着额头,“不知道是什么事儿要来呢。”? ?“娘娘您别多想,定是您昨夜睡得不好,连带着精神也不济。”霜淡因着姑苏卿皊连两天晚上宿在倾语宫,担忧也褪连了下去,整个早上笑意也多了。“奴婢这就给您剪红纸去,定要四四方方的好,有什么也镇得住了。”? 曲意看着她走进内室,紧接着潆洄款款进来,“王妃,新任总管金吾求见。”? 曲意叹了叹,“说是求见,本王妃能不见么,让他进来。”? 王府的现任总管倒是个相貌还可看的白面小子,从下人一跃成执掌偌大王府事宜的人物,也真是交了好运。曲意想起曾经同时平步青云的阿福,心中不免有气,瞥了一眼就懒得再看他。 ?“属下参见王妃。”金吾的声音倒也中正,行了个礼,不待曲意出声就自起身了媲。 这样的目中无人,曲意益发不爽,脸也沉了下来。 恰是这时霜淡端清楠木托盘进来,见屋子里的架式,先乖觉地对金吾福了福,而后跪行大礼,“娘娘。”她原是曲意宫中的掌事侍女,便是平日见曲意也用不着跪礼的,何况她才出去这一会儿,如此就是做给金吾看的了。 曲意脸上稍霁,“你起来吧。” 霜淡绕到曲意椅后,拈起一片剪好的小纸片,用托盘里青瓷碗中的茉莉水蘸了,恭谨道,“娘娘可觉好些?先将眼睛闭上吧。” 曲意任她将纸贴在眼睑上,冷冷道,“本好些的,现又不太贴伏,魔障要来,制也制不住的。” “这可就差了。”霜淡举着面小镜子,巧笑道,“娘娘玉-体尊贵,饶是什么脏东西也近不得身呢。” 曲意这才探身问,“你有什么事?” “沐主子的散金也快完工了,宫室一大,需要服侍的人也便多。主子吩咐属下去各宫各苑都抽一个粗使丫鬟配给主楼。”金吾直视曲意,言语间处处以沐充华为尊,“遂请王妃……” “请本王妃也出个奴婢是不是?”曲意打断了他的话,眉目不辨喜怒。 “王妃英明。”金吾大方领受,仗了沐充华撑腰,他不怕曲意会为难。 “藏娇馆那里有的是奴才,你自去那挑,别来叨扰主子们。”曲意不咸不淡地吩咐着。 “回王妃的话,那里的奴才缺管教,充华娘娘是王爷心尖尖儿上的人,一个伺候不好可还了得。”金吾拿捏着强调对曲意的命令充耳不闻。“还是要伺候各宫主子的奴才来的好,都调教得伶俐了,充华主子使唤得才舒心。” “狗仗人势的东西!”金吾这是直挑着她的威严,曲意镇了镇心性,眉宇间不怒自威,“可惜本王妃打狗从不看主人。你滚回云告诉沐充华,本王妃的人她也配用!” 金吾也是个腹中草莽的,见曲意果断回绝连半分面子也不留,也将新官上任的硬气溜得干干净净,胡乱行了个礼便要告退,“话属下会带到,王妃自便。”声音却也透着幸灾乐祸,“属下也请王妃认清,这府里谁最得王爷的心才好。” 曲意再也摆不平心气儿,“滚!再迟一步本王妃将你杀死裹了送还给你主子!” 金吾眼中刻骨的恨意尽数溢出,愤愤地扯着袖子匆忙离开。 霜淡忙捧了茶,手掌一下一下地抚着曲意后背,“娘娘,娘娘莫气,左不过是个***才,等着站得高摔死罢,您何苦为他气,不值得的。” 曲意大口喝了茶,自取着帕子来擦,“本王妃何尝不知道,他可气,沐充华更是处处与本王妃过不处,她的身份还配觊觎王妃用的人,打量着取本王妃代之了!” 潆洄也上来劝道,“她倒想,却也只是想想罢了,她也能做什么?王妃脸色不好,可莫为她劳神。” 曲意恹恹地对着镜子一照,“今日起身就不大爽利,头也沉的,她们是要气死本王妃才罢体么。” 霜淡潆洄忙跪下,“王妃切不可做这一说。” 霜淡又去摸曲意的额头,刚一触上就失声叫了出来,“呀,怎么这样热!” 潆洄连声道,“奴婢去请大夫吧,想是受了风寒,拖了就不好了。” “大夫么,都在散金楼里。”曲意缩了缩身子披了件披风,“本王妃才不用她使唤过的人,这时候去争她的大夫,她腿不好了又要怪到本王妃头上,也让别人认为本王妃闲的与她争呢。” 潆洄仍是挂心,蹙眉道,“王妃何必跟自己身子过不去,管她们这些恼人的干什么。”? 霜淡知道曲意心性儿高,也不再劝了。只是问道,“王妃还有什么不适的?” 曲意道:“也没什么了,就是身子虚,头也混沌沌的。应该是昨晚没盖被子才发汗就受了风。”? ?“应该就是风寒了,夏日夜冷日热的没个定数。”霜淡起身把托盘收拾了,一壁走一壁道,“奴婢去为王妃熬晚热热的姜汤喝下去,再好生调养着,想来也该好了。若是仍不行,咱们再去召大夫吧,只是委屈了娘娘。”? 过了一会儿,她便裹着盅碗回来了。 曲意捧着汤依旧神色抑浥,霜淡潆洄又是上蜜饯又是轮流说着俏皮话也逗不得她开心。曲意眉眼不展道,“把韵侧妃给我找来,阖宫里也就她素素淡淡的性子和本王妃说得来。” 陈芳君得了召令便赶来了,那时候曲意手中的姜汤还没见底。 ?“姐姐快别闹虚礼,陪本王妃进里面坐着。”曲意嫌天热,也不顾潆洄霜淡的劝,偏不盖着被子,只是歪在椅上。见她来了,没饮完的汤也不要喝,留着潆洄霜淡收拾,自己拉着陈芳君进了内室了。 ?“王妃是怎么了,脸也苍白着,手也一股儿热。看得嫔妾心疼着。”韵妃一见曲意就发觉了她的不对劲,关切道。 ?“被那金吾一气,身子就不大痛快。”曲意携着她在软塌坐下,嫣然笑道,“甭顾及着我了,昨夜王爷可是动情得很,弄疼姐姐了吧?” 韵妃羞红了脸,“嫔妾没事。”又叮嘱道,“娘娘注意身体才是要事。”? “嗯,”曲意应了,又道,“沐充华做事越加放肆不顾及了。姐姐宫里的人让她抽去了吗?”因着在内室吗,曲意算好潆洄会拖着霜淡,说话也不用避讳。 ?“是呐,娘娘放心,是个紧可靠的。”韵妃点头道。 ?“你尽管安排好了,”曲意交代着,“摸清楚了就把东西安放好,到了时机本王妃派人去告诉你。”? 又说了好一会话,韵妃才告别回宫。曲意顺便告诉潆洄和霜淡,“给本王妃松松韵妃娘娘。本王妃又倦了,先去卧着,凡是谁都称病不见,也只会小厨房本王妃身子不好改了油腻,做些酸辣可口的。”她们都是灵透人,自然知道曲意是有意将风声放出去,霜淡更以为她是为了让姑苏卿皊惦记,忙高兴地应了。 正昏昏沉沉睡着,潆洄突然进门叫醒曲意,“主子,出事了。” 曲意垂着眼眸,“说。” 潆洄跪下,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哀痛。“妢台台主在接应两位副将回来的途中遇伏,两位副将当场死亡,妢台台主也、、、、、、连刺五刀身亡。” 曲意良久不言,潆洄又续道,“属下派回的人说,现场有不明尸体十人,全中毒而亡,应该是妢台台主的毒粉。他们身上没有任何能表明身份的证物,从地上的脚印上看,此次伏击多于十五人。” 曲意挥了挥手,只铁青着脸吐出一个字,“查。”她脑中一团乱麻,这伙不明人马是哪伙势力呢,如果他们就是给两个副将下毒的人,那么为什么不直接下致命剧毒,反而让她有缓和的时机呢?难道从一开始他们就打着引蛇出洞的主意?那付出的精力和时间也太多了,没道理啊····· 再也想不出答案,思索着的片段到最后只剩下妢台台主娇俏文静的脸,那个带着书卷气,杀人都要撅嘴的小女孩儿。曲意仔细想了想,竟发觉想不起她的名字。似乎叫她妢台台主便习惯了。好像她生来就忠于这个职位,负责整个妢台的精细运作,也预示着她必为这个职位而死一样。 姑苏卿皊将她的喜欢当成自己的习惯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檀椁厚葬。”曲意道,脸上没有哀戚,只是一片空洞。“下令全阁缟素三日。若找到刺客下落,也不用回禀,也不用跟踪勘察,直接格杀,血祭台主。丫” 潆洄虽觉得曲意这个命令下的过于草率,却也不想相劝。三千阁成立起,因着阁主势力武功高超,财力雄厚,一直顺利无阻。妢台台主是三千阁出任务致死的第一个位高者,怨不得曲意愤怒。虽然鲁莽,也能安定三千阁众人的心。 “是。”潆洄领命,又道,“主子,朝廷旨任的两个副将也定下来了,是督统宗兵柯维,先平将军赵东城。明早启程。” “呵,”曲意轻笑,觉得头更痛了。“都是太.子党。父亲将可用的人大部分随军出征,小部分在京中各司其职,妄自动用恐生变故。”沉思了一会儿,她道,“打听好那两人的路线,派人沿路阻击,能杀死他们最好,即使不可,也要尽力致伤,延长父亲揪出奸细,安排军士的时间。” 曲意赶在姑苏卿皊来倾语宫前就窝在床上了。因此,姑苏卿皊推开倾语宫殿门时,连个跪拜迎接的人也没有。他环视着空荡荡的前厅有点疑惑,“王妃呢?” 霜淡无限哀愁和怜惜道,“王妃一早就发热体虚,一直强挺着不传大夫,实在撑不住了就在床上歇了。” 姑苏卿皊一想到自己要对着两个药罐子,自己的头也涨了。“走,进去看看。”和一脸喜色的霜淡所思不同,姑苏卿皊只是想见识一下平日里强势得咄咄逼人的女子,病痛的情况下会不会收了满腹算计,生出几分娇柔来。 曲意是回脸睡的,只露出大片散乱着的长发。姑苏卿皊上前一拍她的后背,“喂,死了没?” 曲意闷闷的声音在被子下面发出,“还活着。” 姑苏卿皊大松口气,“省了本王的丧葬费。”他突然很想看曲意病态的模样,就对准她的肩头戳了戳,“本王来了你也不面见,这是失礼,会治罪的。媲” “那便治罪吧。”曲意却笑了,“这样王爷省不得丧葬费了。” 姑苏卿皊微微皱眉,“你玩的什么把戏?欲拒还迎?” “是了。”曲意掌着虚浮的声音,续续地讲:“先朝武帝李夫人病重容颜凋零,为了族家长久沐受皇宠,掩面不见武帝,让她完美的形象保留在武帝心中。故后,武帝只记得她的好,也就待她的家族好。妾身此时亦和夫人一般心情。” “乱七八糟的,你胡乱想些什么?”姑苏卿皊脱口呵斥,接着转了口气柔声安慰,“武帝是个薄情肤浅的,从来都是以貌渡人,李夫人自然恐惧色衰恩绝。本王不似武帝,你也并非李夫人,不需挂怀。” 又劝诱着,“你转过来,过来。你在本王心里一直都是反着数的第一位,满身的刺儿和缺陷,绝没什么形象可言的,你再丑些也还是那个地位,动摇不了。” 姑苏卿皊这话中有话,曲意闭上眼睛没吱声。姑苏卿皊自己脱掉靴子爬上床,攀着她肩翻了过去。曲意只听“蓬”地钝响,床塌随之一沉,无奈地抬头看他。 曲意一张脸烧得嫣红,嘴唇干得泛白,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蕴含着无限的精神力,将眉间的困倦都冲得所剩无几。“你这······”姑苏卿皊探了探温度,很难想象这么高温人还能神气。“你是偷喝了酒罢?”深深嗅了嗅,“还真没有·····” “我喝酒从不醉的。”曲意淡淡解释。的确,就算身体不适,脑子也无比清明。就像她现在故意受风生病,她打量的不过是借着体虚让姑苏卿皊放松警惕,专心布置几天后的局。就在姑苏卿皊低头去蹭她胸前时,曲意转眼看到他下颌有一抹水润的胭脂痕迹。这样的蜜色,是何思桐喜用的粉嫩。 曲意细细闻了,有一股牡丹香,不同于姑苏卿皊身上的牡丹香气,一种掺了脂粉的香,混不到一起的。 原来何思桐的东西也会薰牡丹香的,以前她和姑苏卿皊常腻在一起,她倒没察觉。却不知是何思桐为姑苏卿皊才投其所好,还是姑苏卿皊将她的喜欢当成自己的习惯? 曲意推了推他,“今晚妾身怕伺候不了王爷了。您是留着,还是去别宫里?” “念着你生病,本王留下,权当体恤妃子了。”姑苏卿皊促狭地笑,摸了摸曲意的头作抚慰状。 “左右没事,王爷在顷语宫里泡药浴吧。”曲意扬声吩咐备下,只觉得他这一身牡丹味道太浓,绮在鼻子腻得慌,想让他赶紧洗下去。 姑苏卿皊见她神色稍有沉郁,并不知发生了什么,念着不被殃及,乖乖地让侍女给他换了浴袍,扶上轮椅推进厢房。 一个时辰后,姑苏卿皊裹着一条杏红的薄丝进了寝房,原以为曲意会睡下,不想她只着绸衣,正举着一根细银簪对着一碗指头大的樱桃,另一个水晶碟里呈着已经脱了核和枝子的果肉。 见他进来,曲意也不应声,对准一颗樱桃底部,用簪子一戳,鲜红的樱桃核就剔了出来,塞进了一棍小冰棱,这样一来,樱桃依旧珠玉圆润,可爱诱人。姑苏卿皊到她身后,看着她将做好的樱桃立着排在水晶碟中的浇了奶的冰碴上,冷白的指尖沾了殷红的汁水,染出妩媚媚的颜色。 鲜如莲骨,不知怎的,姑苏卿皊脑中就想出这一个词。 “你好容易安静。”姑苏卿皊欲夺了她的银簪,“给本王尝尝。” “不成。”曲意轻轻拍开他的手,许是身体无力,声音也是温软的,“王爷沐浴出来热着,吃生冷的东西会作病。” 姑苏卿皊缩回带了两道指印的手,无限懊恼道,“那你还做了引本王馋。” 曲意切了五瓣香瓜放在在一圈樱桃中,奇道,“为什么做了就是给你的?这是我的夜宵。” “还以为某人转了性儿,终于能洗手做羹汤了,到底还是没那么温婉。”姑苏卿皊唉声叹气,“怎么就不能改改这顶嘴耍奸儿呢?” 曲意剥了荔枝自己吃了,自语道,“反正荔枝也没多少,还是不放的好。”将水晶盘交给霜淡,“再切些桃子西瓜石榴进去,拌上蜂蜜,湃在冰缸子里。” 净了手,她叫侍女焚着香,笑道,“王爷,妾身来服侍你。” “怎么服侍?”姑苏卿皊睨着她,“本王可不敢指使你,落了欺压病人,不通情理的话柄。” 曲意也情真意切地安慰,“没事,王爷本就不通情理,自然不怕落话柄。” 虽然嘴上不服输,姑苏卿皊还是躺到了床上。曲意先让人倒了盆适温的水,将干净的素帛放进里面涤了,敷在姑苏卿皊后背上。自有侍女立刻换了稍热的水,曲意又将素帛洗了一遍敷上。依次类推,一共是五盆水,因为逐渐加热,姑苏卿皊并没有不适应,相反肌理扩张让他十分舒畅。侍女呈上来一碗异国上供的暖香油,透明粘稠的液体,却是由玫瑰,茶树,藿香,杜松,佛手柑,月见草等草木粹取而成,还未到眼前就先闻到异域浓而不烈的香氛。 曲意先用包了素帛的翠玉槌蘸取暖香油,点在姑苏卿皊背上,一点一点用玉槌推按开。许是被人服侍久了第一次服侍别人,曲意还真感觉这样温婉的活计不适合自己,哪怕再耐下心性儿渲染温馨美好的氛围,揉了一会儿仍是乏味,目光也止不住在姑苏卿皊腰下被薄丝盖住的身体逡巡。姑苏卿皊倒是一脸享受,见曲意推按得认真,也有了丝小小的愧疚,回头道,“撑久了就难好了,一会儿让人去唤大夫来。” “不要。”曲意下意识地摇头,看着姑苏卿皊渐聚起的眉峰又苦着脸求着,“药忒苦。” 曲意无赖耍混的时候多了去了,姑苏卿皊却何尝见过这样不知好歹还可怜兮兮的样子,正凝视着出神,她又用手背抵着额头,像是安慰他,“没事儿,烫极了就冷了,这是自然规律。” “烫极了就冷了,这是哪码子说?”姑苏卿皊知道她从不照常理行事,指不定是胡诌的。 “是有道理的。”曲意一本正经,“发烧到死掉了,自然就没有温度了。” “胡言乱语!”姑苏卿皊本能地抵触,喝道,“脑子都烧糊涂了,你动作快点,弄完了就传大夫。身体是自己的,遭罪也是自己受,你别管他人怎么说。”挑眉斜着看她,“你倒还知道顾忌别人怎么说?” 他国的东西有妖异的,今后再也不要用了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曲意笑嘻嘻道,“和王爷讲笑话儿呢,可别认真。蓝靛根,柴胡,连翘,川穹之类日常治病的都已经让人切了熬上了,我哪有多娇气。丫” 姑苏卿皊也素知道药不能乱用,听只是平常的药物,都有健体祛寒的功效,就由着她去。 待肌络完全舒展,曲意取出一只半月形的犀角站了暖香油顺着姑苏卿皊的脊背涂刮,他皮肤生得娇嫩,饶是曲意再放柔了手法依旧避免不了留下一道道红印。“王爷不疼?” 姑苏卿皊为顾念着她营造出柔情蜜意的氛围,咬牙摇摇头,“不疼。” 曲意也就放开了,时不时借着来回涂刮的时候用小指的长指甲恶意地擦划,红痕立现。姑苏卿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就知道她果然还是不安好心的,什么叫绵里藏针,也是这意思吧。 曲意盯着手腕一来一回的动作,逐渐乏了,转眼去看紫幔赤纱撒金百合罗帐,四面合起,细密的缝隙中漏下月色凝如金雾的光。姑苏卿皊光洁润泽的后背多了红色印痕,就像是红玉髓上漂浮的血丝,光晃在上面,真有暖玉生烟的错觉。她又觉得这样的月光吸足了沁香,便结成了尘埃,可以触手便可把握住。有些物什就是这样奇妙,对不对?你和我明明两颗心距离遥不可及,在这流溢着飘渺光雾的纱帐中,就好像近得仅仅隔着骨和血肉。 谁说发烧喝酒不会醉?看,我正在醉着呢,甚至迷醉在香氛中不愿醒。我还是神识清楚的,只是有些累有些不适应,果真是他国的东西有妖异的,今后再也不要用了。 感觉到曲意的手停住良久不再动,姑苏卿皊迷惑地回头看,只见她双颊绯红伏在塌旁,呼吸平稳恬静,已然睡了过去。姑苏卿皊想起她还没有吃药,抬手要唤她,而后还是放了下去。风寒,是没有大碍的病吧?这是时候受了风寒倒好,你安安分分地待在顷语宫,不要去管府外战场上的血雨腥风。本王会用荣华富贵供养你,你只要提供给本王一个温暖柔媚的身躯。 示意帐外的侍女将曲意扶上床,姑苏卿皊翻身怔怔地看着承尘。本王女人无数,人人都能为本王做上樱桃冰碗,却只有你一个能给本王芙蓉帐暖。知本王者亦为本王所忌,但同样的是,为本王忌者亦是知本王者。你不需要睿智,才学,张狂,骄傲,大气,你只需要乖乖养在倾语宫,你的一切是因本王而生。 曲意这病虽不严重却总不见缓,霜淡还是去传了大夫,被曲意一个茶杯打了回来。老大夫只按着普通伤寒开了方子,省得她瞎捣腾。姑苏卿皊也能分出几分关怀来,多遣了殿前侍女来伺候。说得好听听,不过是监视。曲意懒得管,又转身窝着养神。 曲意派出阻截新任副将的刺客进行也不顺利,柯维虽受了伤却并没有耽误行程,随行的三千精兵也日夜兼程追向花连城秆南大军。另外,李行严禁赌风嫖chang,曲意临时任命始台台主的一个弟子为台主,与其台主从中协调,一面发信给姑苏卿瑟求助媲。 相较于曲意的低迷,是何思桐的日进千里的荣宠。先是姑苏卿皊下令开府仓,将积年承光帝御赐的珍玩择出一半装饰已完工的散金楼。而后喻以平妻礼待,赠正妃制服,赐协府之权,全府上下以夫人称。又上表求封其已故父母云商贾,立县君。虽然奏请现在都没批复,上至朝野,下至百姓都明白了何思桐在轩清王心中的重要,甚至超过的世俗限制的地位。也都在窃笑那位美艳冠绝天下,金册金宝绶封的正妃花曲意。面对史上第一位王爷平妻,该是如何凄楚的滋味。 同时姑苏卿皊为她找来了当世最好的医者白喧。白喧允诺两月之内定让她脱离轮椅。健康有了保障,散金楼中笙歌笑语也就多了,一时烈火油烹,炙手可热。 霜淡传来消息时曲意也微微一愕,圣手白喧行踪漂移不定,他又是一诊千金难求,而姑苏卿皊还真能请到他入府诊治,不就是暴露了他的不简单么。“可惜了。”曲意斜倚着引枕,低低笑道,“咱们王爷呢,应该是洵安开国以来放涎荒唐,沉溺女色的第一人了!”又想到圣手白喧既然是他的旧识,还能为何思桐接回错开的腿骨,难保治不好他的陈年腿疾。皱眉对潆洄道,“王爷在倾语宫泡药浴剩下的的渣滓,我上次叮嘱你留下来,还在么?” “在的。属下都包好放在庑房阴凉处。”潆洄镇了冷毛巾敷在她的额头上。主子体质强健,这次是有意才会生病,也很容易好的,所以才不叫大夫,故意延迟病期。 “你出府一趟,去三千阁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和各位堂主台主好好商量,顺便找敏尔手下的神医问问这药渣里有没有名堂,是什么配方,治什么病,恢复的可能有没有。”曲意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姑苏卿瑟的担心无错,姑苏卿皊若非残疾,那么就无人可能降服掌握了。 潆洄明白曲意的顾虑,忙应了,又思索着道,“主子,王爷千方百计护何思桐周全,可见她在王爷心中的地位独一无二。咱们若留着她今后牵制王爷也未尝不可吧?何必杀了她,或许会激怒王爷。” “喏,那是一定的。现在能激怒姑苏卿皊的人也就是何思桐了。”曲意不自在地努嘴,将毛巾翻过去,把冷的一面贴着额头。“所以这场杀人的游戏里才要掺上姑苏卿瑟,姑苏卿皊是以逸待劳的法子完全将父亲曝在了明面上,只有让姑苏卿皊一怒下乱了算计出手,拖住姑苏卿瑟,才能给父亲争取时间。” “何思桐留不得,她现在已经开始分管府中权力,阻碍我施展手脚。”曲意容色淡淡,仿佛谈的不过是一顿饭样的平常,而不是能要了人命的理由。“姑苏卿皊绝对是喜爱她的,这种喜爱都达到了信任的程度。给她权力荣耀是信任,认为她始终站在与他同一方向上也是信任。因此何思桐的存在不仅是一个受宠的侍妾,他喜爱的女子,更是府中唯一能帮衬姑苏卿皊且最为忠诚的盟友和保护者。” “哪怕她连姑苏卿皊的真实面目都看不清。也许正是这种单纯才能为姑苏卿皊利用,他是喜欢这种单纯的,不仅是因为能利用,而在他那种人的意识中,他的喜欢都是在可利用的前提上的。”曲意无声叹气,觉得风寒引起的头疼加重了,简直要裂开。 出府需要总管的批准,换了金吾,潆洄少不得敷衍了两句才顺利出府。折腰榭门前早已把守了官兵,潆洄皱皱眉,想绕到暗道进去。刚要转身便听见了喧闹声,定睛一看是一个白衣男子对着官兵们粗声争执:“哪个瞎了眼的东西,给小爷让开,别挡着小爷寻欢作乐!” 两个官兵将朴刀交叉向前一递,喝道,“这青楼朝廷查封了,不得入内!” 那人应该是醉了,一手提着一只泥酒壶,一手指着官兵,口齿不清地骂,“下作奴才,让开·····你们让开!知道小爷是谁么,现在让开小爷懒得罚你·····”借着酒劲就要往刀口上撞。 “疯子!快滚,否则当妨碍公务论处,你就在牢里坐一辈子吧!”两个官兵一伸手,就将那人推到在地上,还愤愤地吐了口唾沫。那人抬头,露出一张虽然布着灰尘却仍是俊朗的脸。潆洄想都没想便跑了过去,奋力搀起那男子,口中唤道,“石繁,石繁,你怎么样?” 石繁挣扎了俩下没挣开,摇晃着身子满嘴酒气,“你谁啊,叫采桑采葭出来!”双眼朦胧地转了转,喃喃道,“你谁啊——没采桑好看。” 他将大半力气分在潆洄肩上,头发散了一半,骂咧咧道,“挡,挡着小爷?也就,也就罢了,让采桑采葭出来,否则小爷治你的罪,杀,杀了你!” “娘的,老子现在就杀了你!”一个官兵气不过,执刀走向前。 “他喝醉了,军爷莫要怪罪。”潆洄忙对着两个官兵微微点头,又从袖中掏出二两碎银给他们。“军爷拿去吃茶,别与他计较。” 官兵收了刀,拿着银子面色稍霁,“快带着你相公回去吧。青楼、、、、、什么地方!”潆洄脸孔莫名地烧了起来,嚅嚅道,“他不是我的·····”到最后却连一丝动静也发不出了。” 也许是那个从不手软的女孩仅对他的纵容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吃茶怎么有酒来得痛快?”一旁石繁癫笑着拿着酒壶要往口中倒酒,晃了晃却仅剩几点流出来。“没······没有了。”他轻道,眉宇间的失望落寞直将潆洄看得心中酸涩。 潆洄七手八脚地撑着他向对面走,“你怎么弄成这样!”将他扶走拐角的一家客栈,坐好,潆洄交了银子,吩咐伙计上菜和醒酒汤,又看着他的白衣已经脏兮兮的,还破了几处,躲在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便又嘱了一句,“去买一身白衣伺候公子换了。”她想了想,将荷包取下挂在他脖子上便要离开。 “别走。”石繁迷迷糊糊地揽住潆洄的腰身,蹭了蹭,“采桑——再陪小爷一会儿。” 潆洄哭笑不得地看着宝蓝色腰带上多出的污迹,还是格开了他的头,“以后……别再这样了。”然后头也不回地拐进街巷。 蓝色身影彷消失在瞳孔中,石繁双眸顺间恢复清明,低头嗅了嗅荷包,是兰草的幽香。他就这样想将这香气揽在怀中,哪怕不择手段丫。 潆洄办好曲意交待她的事,临出折腰榭前,娂台台主引她去见亲的的妢台台主。潆洄不信任地看着前台主唯一的弟子。一身白色麻衣,枯黄的头发只在发尾束了白绸。一张瘦小的脸,五官秀气,一直垂着眼安静地站着。身子骨也十分孱弱。潆洄突然一掌袭了过去,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年却随风声睁了眼,根本不畏惧她的掌力,两指相并直捣潆洄心脏。 万没想到过的打法!潆洄没有留情的,很可能是两败俱伤!潆洄不敢小窥,忙收掌向后退,不料那孩子竟没有收势,飞扑过去,仍是以爪为武器,攻向她的眉心,潆洄看见他三寸的指甲锋利无比,隐隐泛着翠绿媲。 妢台密毒见血毙命,潆洄忙抽出一把长剑,散发出所有内力压制住他的动作,才得以打出剑气将他挥出五米开外。少年单膝软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潆洄也真气涣散,运了一个小周天才问,“你的招式·······怎么会这样?”可携百毒的体质,完全不顾命的打法,回想起来依旧让她心惊。 少年没有回答。他想起五岁事身中奇毒被家人抛弃,刚刚及笄的少女捡到他,根本不畏惧他因中毒而紫胀的脸庞,反而歪头一笑,自言自语,“正好带回去试药。”他那是并不知道什么是试药,又有多么疼,只记住了她莫名欣喜的笑容。从那以后,他成了她的工具,奴仆,也成为她唯一的徒弟。他的毒术招式全部承她所赐。他在一次次试药的苦处中达到百毒不侵,在一次次对她怨恨中想要赢过她,只是······还未等赢她,她已经死了。 似乎一开始就没想过为什么要赢她,是要杀她逃跑还是迷恋她的位置?赢了她之后·······又要做的呢? “以后要勤于内功,万一遇到高手必败无疑。”潆洄看着他毫不在乎地擦掉嘴边的血。这孩子,真像一条蛇呢,有毒液有利牙有敏捷的行动力。但对于猛兽,自古就是庸者惧,强者欲,猛兽因为没有智谋往往败于强者。只是,只有兽才是最没心机最自由的。真不知前台主是偏向这他,还是害了他。也许是那个从不手软的女孩仅对他的纵容吧,和三千阁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和你交手,我并未用全力。”少年口气淡淡,没有示威和挑衅,只是在陈述事实。 潆洄肃颜道,“那你只需记住,对阁主要绝对忠诚。” 少年将目光灵堂前重重垂下的白色黑色的绫幔,仿佛看到一个头上仅用丝绳绑成矮髻就已经很秀气的女孩儿,撂下笔对他笑,“日妩,为师累了,你给我扑扇子,直到为师醒来。” 少年轻声道,“我只忠于她一人。”在一次次练功的辛苦中也有过怨恨,在一次次试药的痛苦中也想过逃跑,在她死后,却变成了余生的不离不弃。 潆洄沉默,下意识地摸了摸发髻间藏住的小白花,“她这一生,只忠于阁主。” 娂台台主将潆洄送出门时,她脱口问道,“台里有一对叫采桑采葭的姑娘么?” “确有的。”娂台台主道,“采字辈的孩子都是品貌上佳的。” “可有一个白衣公子来找这两个姑娘?”潆洄接口道。 娂台台主略一思索即可了然。“护法说的定是那人了。大约从半月前他就日日来娂台,必是醉了的,只叫那两个孩子伺候。开始出手很阔绰,后来越来越落魄,现在都要赊账了,属下就叫人将他扔了出去。还有几分身手呢,但实在是太醉了,根本抵不过招式。” 潆洄点头离开,“我晓得了。”便扭动机关进入密道,通向轩清王府的路有很多条,潆洄不知不觉地走进方才的巷子,“依娂台台主的话,他是真的沦落,以前过得是鲜衣怒马的日子,现在不定怎样憋闷”。她暗想,“就当是再看他一眼,反正也顺路。” 还没到那样客栈,刚一到青石路,潆洄就从一处墙根看到了石繁,曲膝蜷着,几个孩子往他身上扔土块,一边扔一边围起来转圈,拍手唱歌,“臭乞丐,不要脸,上辈子做错了事,这辈子遭天谴!”石繁只是双手握肩,任由土块落在身上,本就破烂的衣服更看不出颜色。僵直得像一具尸体。 潆洄甩开一个孩子站在石繁产有,面若冷霜地吐字,“滚!” 孩子们被她一吓,都四散逃开,有几个小姑娘还哭出了声。 潆洄蹲下来,拨开他脏乱的长发,看见他瞳孔十分清晰,哪怕眼白处布满血丝,也能辨出他眼中的明亮。潆洄莫名地有些心虚,“你酒醒了么?为什么不在客栈住下,洗澡换了衣服?” 石繁冷冷地推开她,靠在墙上喘气,“是你……花曲意的走狗,小爷凭什么接受你的同情?” 潆洄刚伸出来的手横在半空,她咬唇道,“主子她是有苦衷的,我也是有苦衷的。” “设计旁人就是你们的苦衷?呵……”石繁讥诮地弯唇,“成王败寇我不多说,你是来看小爷笑话的?” “不是……”潆洄下意识反驳,又将他扶进客栈,低低道,“你只管好生住下,明天我给你带银票,保管你过的还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就当是我……补偿你的。” 石繁看着面前素以干练著称的王府大侍女,江湖中手上沾了无数鲜血的护法,多少明枪暗箭,生死攸关依然镇定自若的少女,却在自己面前微红了脸。他不再抗拒,却似笑非笑,“随便你。” “怎么回来的这样晚,可遇到了什么事?”曲意见潆洄进了倾语宫,揉着额上的穴位道。 “回主子,无事”潆洄摇头,只想先将石繁瞒下来,“碰到一个武功不错的故人,属下想先稳住他,待探知底细后将他吸入三千阁。” “交给哪个堂主就好,何必你亲自来。” “毕竟曾相识过,还是属下一人来得妥贴。”潆洄握了握拳,平着声线道。 “也好,既然你看好就办吧,只是有点辛苦。”曲意道,“有什么需要自己吩咐他们就行。” 潆洄谢过立在一旁报道,“属下让人鉴定了,药渣里有鸡血藤,香加皮,络石藤,伸筋草,泽兰叶,槲寄生等,都是舒筋活血的中药,但是药性温吞,只是预防肌肉萎缩。所以用这药方,必是残废无救,就是华佗在世也绝医不好的。” “嗯,”曲意心安了下来,“继续说。” “官兵已经驻扎在折腰榭前,李行要求上缴三万两黄金,否则拒不撤兵。”潆洄叹了口气,“三千阁若出这些钱,亏损不知什么时候能补回来。若是不出,他们在门口堵着,吃喝全归折腰榭管,也不是个事儿。最主要的是,他们万一进入,知道咱们机密,就麻烦大了。” “不需管他们。”曲意想了想,“最烦的就是和官府打交道,朝中不少在折腰榭的人物,查封了他们也好不了。还是让太子去费脑筋吧。” 潆洄应了,又禀告了三千阁诸事,将新上任的日妩也通通说了。 曲意没发表任何意见,只道,“他会做的很好,前台主和本阁都不会失望。”又裹了件衣衫,“乏了,你也去歇着吧。” 潆洄退下,曲意只感觉整座宫殿空得让人发冷。哪里有心思去管别人的事呢,她想,大家都在欢喜和忧愁着,没了谁也都得活下去,只是,少了重要的那个人,生命也少了一分意义。 别怕,你必须习惯热血,这是世上最鲜活的颜色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下午,倾语宫迎来了第一位访客。一群侍女簇拥着何思桐气势汹汹地踏入正殿。曲意歪在塌上,懒怠地看了她一眼。“哦,原来是沐充华。这日头眼见滑着,来请安么?可是午觉睡糊涂了?” “应该是姐姐病糊涂了。”何思桐打量着正殿轮椅转了一圈,朱红的比翼鸟合心裙摆拖在地上。那是真正的鸟羽粘在上面后用金线披了一层绣,打碎了磨成六棱状的晶石缝在翅尖,稍稍一动都泄下了烨烨流光。“现在妹妹贵为“夫人“,同为平妻,哪里有什么请安之说?” 其实她身形瘦小柔弱,又坐在轮椅上,这样艳丽奢华的服饰穿在身上空旷僵硬地就像挂在衣架上。橙黄嫩粉这类水润的色彩更适合她,可她又何必强求消受不起的物什呢丫? 平妻,花连城的势力一旦离京,姑苏卿皊还真是毫不顾忌了,怎么不将我撵下堂,让何思桐做你独一无二的妻子?承光帝面上宠爱我,金口玉言的允诺,到底不会为了一个女子拗着他的儿子。昔日举我为正妃,也并未说不可多一个“夫人”对不对?而今府中攀炎附势的小人,谁不知道花曲意不过是空有金册金宝的挂名王妃? “很好,很好。”曲意狠狠地点头,“那沐夫人你是来做什么的?侍疾么?” 何思桐在曲意面前停下来,转头让曲意恰好能看到她正式的凌云髻上长长坠下来的双股攲出牡丹金步摇,只是如今的曲意再无法挑拣撍越的错处。她得意地笑了,“姐姐大婚时圣上赐的礼服姐姐自然有的吧?本夫人自此来就是为取了它。三日后王爷要补给本夫人一个婚礼,散金楼,哦不,散金宫也要在那日开宫。赶制是来不及的,只好要姐姐的,虽是旧物,再添上些翠玉明珠倒也勉强能看。”此言一出,四座皆然变色,何思桐很享受自己创造出的效果,又怕曲意拖委,补了一句道,“那凤冠霞帔可是御赐的,姐姐若丢了,便是大罪。” “沐娘娘,你莫要太猖狂了!”霜淡按捺不住厉声道,“你不过是个低贱商贾的出身,冠了什么名堂明眼人还看不出么?我们娘娘是十里御聘迎进门的正室,你迷了王爷又如何,在玉谍上有名头么?暂且让你得着舒坦,是我们王妃不愿和你计较,你有些脸皮就别奢求你配不得的东西!” 何思桐白净的脸瞬间变得扭曲,曲意低低喝了一声,“别多话!”她现在可就救不了她。 何思桐挤出一个狰狞的笑,“大胆贱婢,但真不怕脑袋搬去哪里去。有什么主子调教什么狗,来人,拉出去打三十大板,今天本夫人便替姐姐给你立个规矩!媲” 替我立规矩?这意思便是取我代之了。曲意颊边泛上嘲讽。看着兀自镇定的霜淡,何思桐带来的侍女中出来两个五大三粗的肥胖侍女,便要来钳霜淡。如果让她在这显威风,今后还真没本王妃的地位了!曲意视意潆洄,她提气喊道,“殿外侍卫何在?贱妇大闹倾语宫!” 两排侍卫齐齐跑进正殿,首领抱拳问,“娘娘,出了什么事?” 曲意咳着两声,指着何思桐尖声喊,“将她给我轰出去,轰出去!” 现在在倾语宫的两个女人,是轩清王府最尊贵的王妃和夫人,一个缠绵病塌,天青的寝衣裹在苍白的肌肤上,再凌厉的叫喊不过是平增狼狈。另一个仿佛将世上最华贵的衣饰都装扮上了,男人的宠爱和珠光宝气将她堆姑苏卿皊换了,她怎么忘了。到了与那女人相对的高端,而她的崛起,似乎就预示这那个女人将无尽枯竭。 侍卫首领行了一礼,“娘娘,王爷吩咐,任何人不得对夫人无礼。” 他口气中虽然没有明显的鄙视,可这句话便说明了一切。是了,殿前侍卫早被姑苏卿皊换过了,她怎么忘了····· 何思桐想是早有预料一样,指手画脚地对着刚停了动作的侍女,“木头脑袋,动作快点!” 曲意起身勉力操起床头的玉如意,想挥将出去,却浑身无力,仅仅砸在了不远出的地面。原来现在喝的药里,早被你动了手脚!姑苏卿皊······曲意惨淡一笑,叫道,“潆洄!” 仅在倾语宫,潆洄身上也是没有武器的。她稍一动作,一旁的侍卫忙抽出刀横在她颈前,饶是武艺高强她也不敢妄动,只喝出声,“大胆!你们想干什么!” 侍卫低低道,“姑娘,得罪了。莫怪小的。” 同时,两个侍女已经将霜淡压在地上,粗重的木杖一下挨着一下落在她单薄的背上,血漫上来直将淡紫的宫装染透。她也倒硬气,只是一味惨叫,并没有发出任何求饶。 霜淡是个没有武功的普通女子,打到二十余杖,嗓子已经破了,只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破风箱在这豪华的殿宇中大力拉响。在这一片令人脊骨生凉的恐怖声音中,潆洄是经历过数次的淡然,曲意气息不稳一口痰噎在腔子里在小侍女的轻拍下一口缓气。何思桐虽然脸色青白,却笑得洋洋得意,她是第一直视酷刑,虽然心中恐慌,却强制自己笑得甜美。别怕,你必须习惯热血,这是世上最鲜活的颜色。你只有不畏惧它,才能坦然穿上血色的服装,昂首阔步地走在血染成的道路上。这条路上,花曲意是第一个铺路石。 杖责完毕,已经昏厥的霜淡被架路出去。“你该把礼服给本夫人了。”何思桐也不屑于扮笑,冷冷地看着曲意。 “拿走吧。”曲意就着丫鬟的手将茶喝了,因发烧加倍明亮的双眼清楚地印着轻蔑。她浮起笑,“大婚那日,本王妃就没穿那御赐的凤冠霞帔,本王妃不要的东西,你还觉得好。” 何思桐没有怒形于色,双手在大红的礼服上一寸寸滑过,最舒适的绸缎,最精美的绣案,世上顶级尊贵的凤凰,只有穿上它,才配得上玄清王的四爪龙服。只有这件礼服,只有穿上它,才能摆脱自己引以为耻的低贱身份,仿佛能踏在人间的顶端,华楼玉宇都成为背景。 何思桐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其实,只要能站在那个位置,身边的人是谁并不重要,对不对?她一惊,将呈着礼服的托盘远远推开,紧接着飞快摇头。不,那个人一定要是王爷,必须是王爷,是姑苏卿皊。 何思桐临走时仅对曲意说了一句,“你就笑吧,笑的真假。” “那是你,你在害怕。”曲意幽幽一笑,原本在苍白挣扎的人影仿佛盛开了一朵牡丹花。“本王妃笑习惯了,假习惯了,就自然而然变成真的了。” 这么一帮浩浩荡荡的人走后,倾语宫真正空落下来,只有几个小侍女在擦理石地面的血迹。“知道本王妃为什么不穿这凤冠霞帔吗?” “因为主子不再穿红色了。”潆洄迟疑下,还是说出口。 “的确是一方面。”曲意撑起身子,笑意还未散去。“因为这代表着诱惑。” “诱惑?” “是啊。”曲意轻道,“诱惑人们为了它放弃七情,背离亲友,动摇爱人。它为什么是红色的,因为那上面染尽了人的鲜血!鬼魅才喜欢血,才能承受住血煞。只有变成鬼,变得最冰冷,才能不畏惧这滚烫的血液。我不行,何思桐也不行。她只要心中还有牵绊,穿上这礼服,只有为它染色的份儿!我么,”曲意微一闭眼,“我从一开始就是站在这个位置上的,即使不用凤冠霞帔来装扮。”天生注定,这才是唯一可以自救的方法。还有便是化为鬼魅。变成鬼魅,我不怕面对更对鲜血,我只是畏惧自身的冰冷。 “本王妃无用,让你受苦了。”曲意被潆洄搀扶着来到霜淡的房间。那时候她已经醒了,正要勉力起来行礼,被曲意强按住。 霜淡扬起痛得冷汗涟涟的脸,“娘娘切莫这么说,您身子不好,赶紧回殿休息,奴婢不值得。” “本王妃待你不起,”曲意吩咐着拨了两个小侍女,“以后你们好生伺候霜淡姐姐。”她又咳了好一会儿才拍着她的手背道,“本王妃定不会再让你委屈。” 霜淡躬身哭谢,“王妃,奴婢受之有愧。” 她这么一动,恰露出肩上渗着淤血的杖痕,只是粗粗上了药,捆了纱布。曲意觉得不对,“给我看看你的伤。” 她扭身,神色中满是遮掩,“娘娘,奴婢贱身,实在不必污了娘娘的眼。”说话时,唇齿间溢着细碎的呻吟。 生前死后,本王妃都是最神秘得让人肖想的那一个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你藏着掖着算什么,给我看看!”曲意越发生疑,同霜淡撕扯起来,霜淡怕她体虚茬了力气,虽然神色凄苦却不再抵抗了。 掀开被子,霜淡背上青肿紫胀,交错的纱布下只是劣质上药粉末的痕迹,也止不住血,茵湿了一片,还有肿得老高的杖印下一碰就能出血水。霜淡咬着牙哀哀地拉上被子,翻不过身,只能吃力地回头看曲意,“娘娘莫要被奴婢的伤惊到,娘娘还是回去吧。” 曲意蓦地盯住那两个小侍女,“没去请大夫吗?刚才又是谁给霜淡姐姐上药的?怎地如此敷衍了事!本王妃少说一句,你们就不会伺候着她么?丫” 两个小侍女唬得跪下,哭丧着脸道,“娘娘恕罪,宫里万想不到会出这样的事,就没备着药的,现在霜淡姐姐的伤,也是奴婢们匀着平日出了磕碰的毛病时用的药。” “胡闹!”曲意一听不由生怒,站着不稳连带着身体也偏斜了。“顷语宫穷成这样么?本王妃不用大夫,你们一个个的蠢笨得不行,还不知道去给霜淡姐姐找大夫?” 小侍女不住扣头却不搭话,霜淡也拉着曲意的衣摆求道,“娘娘不要操心奴婢,奴婢挨得住,只要娘娘别气着了身子,奴婢挨得住。” 曲意狐疑,一股气闷在心里,声音高了几调,“你们什么事瞒着本王妃?说啊,一个个都哑巴了么?外人欺负着,自己宫里人也靠不住?”见曲意大怒,潆洄也跟着跪下,那小侍女已经被逼出眼泪,却还在迟疑着。曲意扬起古怪的笑,“你若再不说,以后就真不用再说话了。” 小侍女终于哭道,“娘娘,咱们・・・・・・王爷的令,咱们是随意不能出去的,自然也就不能请大夫了。” 曲意没潆洄搀着,当下身形一晃,只靠着双腿还有力,死死掌着地面不倒下。“本王妃,本王妃,倒犯了什么错处,这是禁足么?媲” “娘娘您莫要多想,身子本就不好,夏天热奴婢屋子闷,您回宫吧。”霜淡失血过多,一张脸惨白着,单提着力气和曲意说话已经费劲,就是伏在床上苟延残喘地再三乞求。 “怎么回去?”曲意低头柔和说着,“你的伤本就重,没有药止不住血的。夏天又闷着纱布,若起了疹子可怎么好?本王妃这就去给你找大夫,定不要你再委屈了。” “奴婢不委屈,奴婢不委屈!”霜淡猛地摇头,依然泪流满面。“王妃您快回去,潆洄姐姐您快扶王妃回去吧!” 曲意甩开手径直走到宫门,潆洄在后面跑了几步扶住她,却是一声也没劝。曲意何尝不知道出宫也是白遭羞辱,还是仅着素衣就要往宫外闯。 “王妃要去哪里?”侍卫首领矮着身,不着痕迹地挡在曲意身前。 “你是谁?”曲意定定地看着他,沉声问道。 “奴才顷语宫驻卫首领封闽。” “本王妃没问你名字,也记不住你名字。”曲意冷冷地扯着唇角,为了避免虚弱,时不时地停顿话语,倒更显得气势逼人。“你也知道自己不过事驻卫首领,有权力过问本王妃的去向么?” “奴才不敢。”侍卫首领头没再低下去,身体也没让开,“王爷和夫人说过了,近来王府诸事繁多,顷语宫人杂,少些进出,也免得惹事端。” “惹事端?倒是我们顷语宫的人自己找麻烦了。”曲意看着侍卫首领,“如果本王妃宫中出了人命,你待怎样?” “奴才不知。”侍卫首领错愕地抬眼看曲意,又飞快垂下眼。“王妃不要为难奴才。” 曲意只觉得站在太阳下面久了,腻腻的汗出了一层,想抓住什么还是抓不牢。“你不知道,本王妃告诉你。本王妃宫中出了丧事,散金宫那边的喜事也就办不成。沐夫人千防万防本王妃搅了她的婚礼,本王妃也照样能让她的婚礼毁于一旦。你还不去找大夫么?” 侍卫首领身形一颤这才明白,面前的女子看似从云端摔在泥地里,疯癫得可怜。其实她什么都明白,哪怕病痛缠身,却一语中的,直插要害。在这个女子的逼视下,他头上慢慢出了汗,木了木才道,“王爷交代过,任何事都不能阻挡住婚礼的进程。大夫都聚在散金宫,也请王妃・・・・・・保重玉.体,不要做傻事。” “不能阻挡婚礼么?”曲意面上嘲讽地重复了一遍,正当侍卫首领以为她要破口大骂时,她却摇摇头转身低声道,“那我就不阻挡你的婚礼。”她逐渐缓缓地走远了,影子挨成一截在地上,放佛正映衬着主人的屈辱。真奇怪,明明影子是漆黑的一团,放佛人却可以从那团漆黑中看出主人阴翳下的情感。而主人面上是强撑的刚硬和荣耀已去的悲凉,却放佛那只是临时带上的假面。侍卫首领看着她一步步没有停顿地走近宫室里,直到影子消失。 曲意进了宫便让侍女给霜淡用冰水擦了身,将浸了凉盐水的毛巾敷在伤处,止了血才给敷上普通的云南白药。这不异于再上一次酷刑,霜淡疼地面目扭曲,却不敢再出声,都一一忍了下来。 曲意歉意撇开头。“咱们只有这些了,你先凑合一下,总比流血着强。”又叹道,“这样的日子,还不知道要过多久呢,恐怕・・・・・・本王妃病死在这顷语宫里,也是没准的。” “娘娘您仔细着话。”霜淡泪湿于睫,“奴婢粗手粗脚不觉得什么,可娘娘这病,拖延不得啊。全怪了奴婢们,若早些让人来医,也就没有后来的事了。” “怪什么。”曲意站不住只能坐在榻上。“卸了本王妃的权,让何思桐管理王府,那是必然的,没有这个病也会有别的。咱们啊,”她笑得欢忧难辨,“就是不知道沐夫人原来这样厉害,厉害得将王爷痴成这样。这个病就是太巧了,巧得让咱们大意,给了他们见缝插针的好时机。” “娘娘・・・・・・打算怎么办?”霜淡抬起头,窗外的树枝浅浅的阴影投在她苍白的皮肤上十分乍眼。 “等。”曲意吐出一字,“等到沐夫人三日后大婚,有了名正言顺的地位,这困境自然解了。当然,日后又有什么样的困境,本王妃能不能熬过这三日,一切还都未可知呢。” 潆洄方才吩咐小侍女要尽做花生红枣猪蹄等补血消肿的食物给霜淡吃,刚走到门口,听得曲意这话不免顿住。曲意冲她招手道,“快过来。” “说给本王妃听听吧,现在王府里都传本王妃是什么模样儿的?”曲意感兴趣地浅笑着。 潆洄低首,“府中的人是不敢妄议主子。” “见外的话。”曲意又在身上披了件薄毯,大夏日的,她身上出着汗却冷得慌。“本王妃是知道那些不好好做事的奴才背后都爱嚼舌根子,本王妃就想知道,他们眼中的我是个什么样儿,我又给他们留了个什么印象。” 潆洄如实回道,“他们都在背后道王妃骄横肆意,现在就是没了张成。王爷能娶个平妻,风头处处盖过您不说,还夺了您的礼服分了您的权力。您现在就是给困在顷语宫的病人,不过多久就是要淹在王府这片人海里的。”她窥了眼曲意,“他们现在自知道孝敬散金宫,不知道当心着顷语宫,言语间也轻慢着。说您虽然是靠身体夜夜留住王爷,却留不住王爷的心。他们得跟着王爷的心走,王爷喜欢着谁,他们便该用心着谁。” “哦,原来他们是这么想的。”曲意笑道,“或许原话是没这么干净的,说本王妃不过是个被玩弄,过了气儿的下贱可怜妃子吧?这样多刺激,也满足了他们好奇心。” 潆洄只道,“王妃何必在意他们说什么呢。” “本是不在意的,别人的话干你什么事,还靠他们活么?”曲意睨着她笑,“只是,这样被传成传奇的感觉真是・・・・・・・无比受用。”曲意懒懒地抻着腰,“没发觉吗,本王妃现在死了都无碍,生前死后,本王妃都是最神秘得让人肖想的那一个。” “娘娘・・・・・・”霜淡一惊,想要说什么还是咽了回去。 曲意但笑不言,直觉得窗外的海棠开得益发好了。世人都只到病海棠,病海棠,海棠何尝不是用暂时的懒怠盖过了众人的眼目,蓄着力气直到最美的时候呢? 同出同入,因此为夫妻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主子,大夏天的您要生炉子干什么?”潆洄指挥着小侍女抱着一只三脚红泥小炉,临窗子放下。 曲意一见便欢喜,亲自开了珊瑚长窗,潆洄忙铺了软垫,扶着她坐下。嗔道,“娘娘还是别挨着窗子了,本来就发着汗。” “没事儿,”曲意笑着看窗外,一片四四方方截下的风景。“虽然太阳快落了,夜风还是暖暖的,扑在脸上还潮着呢。” 潆洄边向炉子里加松枝边回道,“太阳完全落了就不热了,主子的身子,不管怎样您好歹自己在意些。”说着将干松枝点燃,不一会儿便散发着脂油的香气。 曲意又加了两片橘子皮,随着一股儿小黑烟,沉郁的香气中多了清甜,漫散开来让人昏昏欲睡。“打小我就想找个小木屋,屋顶有一蓬雪,屋子中央是个小炉子暖暖和和的一家人坐在一起,像普通人家一样。有亲人烤着红薯,不用什么蘸料,沾上盐就可以吃。其实真没什么好吃,一碰便是一手的灰。但焦黄焦黄的烫,诱得人心痒痒。丫” 潆洄将几只红薯和栗子放进炉里,勉强笑道,“娘娘可以等着冬天,吃着一定更合胃口。”她从来想不到,独立骄傲如曲意,所期盼的,不过是常人能轻易办到的这样一点事。 “等不及了。”曲意笑得如孩童嘴馋可口的吃食,可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这个冬天的雪,我还不知有没有幸能见到。趁着还活着,就把以前想干却干不成的事都做完吧。媲” 潆洄不知该怎么接下去,曲意续续地笑,“现在这宫里真静,我什事情也不用操心了,真好。就有大把的时间当个琐碎的平常女子了。” 潆洄已经湿了眼眶,低头架了铁架子,将鱼虾肉串,丝瓜条和竹笋放在上面。 姑苏卿皊就这样进来,脸上是如常的神色,对潆洄摆了摆手,“你下去。” 曲意软软地行了个礼,“想不到王爷还肯过来。” 姑苏卿皊望着门口一盆开败的锦带花,“本王再不来,你也就要败在这宫殿里了。” “花有朝开暮谢,这是必然,我不会埋怨的。”曲意眉目淡淡,是夕阳归海的平静。“我败了,自然有新人顶着我的位置。王府美人群芳争艳,王爷总不会寂寞。” “本王并不想你败。”姑苏卿皊惊异于她这样平静,也害怕这样的平静。几句话堵在喉咙里上下翻滚,他最终只艰难吐出这一句。 可是你为了另一人的荣宠盛开,你必须让我寂静枯萎,对不对?曲意浅浅地叹息,招呼道,“王爷再和曲意用一顿晚餐罢。”又低头歉意笑道,“你来得突然,竟是忘了加你的座位,也不知道你吃过了没有。” “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竟让你烧烤这些脏杂食物。”姑苏卿皊低低笑了,“本王吃了,陪陪你也罢,倒也从没这样用过。”便滚了轮椅在曲意旁边,和她一起翻动烤肉。 曲意又不说话了,将竹笋刷了油串了签子,放在铁架上。听着嫩绿的笋身发出油汪汪的烤焦声,眉目好像一个生在水畔的江南女子,盯着食物一寸寸起皮,变焦,一边的烤肉也烘掉了水分,一滴一滴掉下油来,逸出香气引诱人流下涎水。此时就连姑苏卿皊都觉得会很好吃了,她也随后露出极为期待的神色,只是手还稳当,刷油,翻烤都有条不紊。总算烤出了一批,她却还没要停下来的意思,姑苏卿皊这才发觉,她的目光看似牢牢地黏在烤串上,专注而热烈,其实也是涣散的,像是盯着火焰想着的事。她会想什么,是自己烈火轰动明艳的青春,还是及将化成焦炭甚至飞灰的如今?她的回忆里,有多少是有他的? 他突然想让她活得再长久些,哪怕只为陪伴他。这样,后人提及她的或艳羡或妒嫉或怜悯的邂逅里,也能有他的只言片语。 同出同入,因此为夫妻。 姑苏卿皊出口提醒了一遍,曲意才平静地拿起盐盅洒了盐,是极为自然流畅,好像不曾失神,一直在关注着火候一般,姑苏卿皊才接过她递来的烤串,曲意又放上去几串鲜串,有些疲累,便拿了团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看,火又腾了几分。 姑苏卿皊咬了一口烤竹笋,便惊地抬头去看曲意,曲意恰也眼睛晶亮地望着他,婉然一笑,“好吃吗?”温柔如水。 姑苏卿皊又低头细细地吃掉剩下的烤竹笋,听见曲意欢快的声音,“吃下了,便是很合胃口了。”既而缓慢地吃了所有的烤串。姑苏卿皊拿起帕子拭嘴,面前曲意芙蓉面上布满了清亮的汗珠,握着玛瑙扇柄的手垂着,瘦削了很多,肤色也是暗淡的落霜白,几乎和扇柄混在一起。“其实不好吃。竹笋焦了,部分肉都成了炭样儿,鱼虾挑开也是生的,丝瓜么……你混忘了,根本就没烤。“曲意的错愕惊慌映入他的眼,这份慌乱里还加夹着羞愧。她又迅速低下头去,素洁的垂髻遮住了她的脸,像个犯错的样子。“最重要的是,盐放太多了,这些东西入口去差不多都是苦味儿”。倾语宫再次陷入沉寂,只有火苗温柔的哔剥声。突然“啪——”地一响,曲意手中的团扇掉在地上,香棹濯水的样式落得粉碎。玛瑙廉价又笨重,自己以前用的可是冻玉。现在金吾依分例来的东西越来越不精细,只肯保持着场面,暗地里克扣了不少。曲意懒懒地将头向后仰,抵在窗下,叹了口气。“连扇子都握不住了么。”姑苏卿怅然地随她叹息,“尽管这些食物再难吃,是你烤给本王一人本王就得吃下去。就像……尽管你说不尽的坏处,总归还是本王第一次明媒正娶,十里相迎的正妻。”他安慰一笑,“所以你不用太过丧气。” 门口锦带花的叶子已经大团地萎缩泛黄,花瓣从内里开始枯败,先下已经落了不少,纤弱的枝干顶端空落落的,有风的时候就簌簌轻抖,带着没掉光的枝叶,像是谁的叹息。“偌大的轩清王府其实只有本王和桐儿一对良人,其余的皆是摆设。就是摆设里,花也不好。王府妃妾诸人都是花,待在枝上也是谢了;折下来合在掌,捧成明珠,却也受不得温度,也是枯了。惟你不同,你要做一棵树,荫翊广阔,冬夏长青。”曲意沉默,闭上眼睛,轻抖的手指抽了方帕子盖在脸上,暗纹的帕子即刻被洇湿了大团,良久,她吐出两字“为何?”“你总算为本王娴静温宜了一回”。姑苏卿皊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拢在掌心。曲意全身燥烫,只有一双手半丝热气也汲不出,像是一个风口,堵住了全身的热,只有它在空气中凉着,闷闷地发冷汗,连姑苏卿皊也沾了一手湿润的汗水。“但是,真奇怪,本王反倒不适应了。”“可以娴静温宜,但再也不要病歪歪的了,西施样儿的美人你还是学不来。”姑苏卿皊隔着帕子抚摸曲意滚烫的额头,有一瞬间他想掀开半透明的杭水绸,想知道没了遮掩的曲意是怎样的张皇惹人怜爱,或者迷糊得让人心疼,或者只是静默地流泪,眼中没有凄凉自艾。但他仍没有这样做,他知道曲意一直固守着一层保护色,硬要解开只能血肉模糊,这是他给她的尊严,等待着有一天,她以他为守护自能卸下防备。那时,纯净坦诚,必定美妙生趣。 姑苏卿皊不知不觉弯了嘴角,“听本王的话,曲意。好好吃药养身子,熬过这三天,本王今后再不叫你被病痛带累。” 帕子将泪水汲干,曲意将它取下,只睁着微红的双眼固执问道,“为何?我是抱着必死的心了。” 姑苏卿皊连着几日心中闷抑不知缘故,而决定让曲意活下来反倒让他止不住地心情纾解。快乐像是一卷被包好的羊皮,抽开系带,向各个方向无尽舒展。他眼中蕴着笑意慨然道,“其实本王很好说话的,一般的小事只要能上床解决,本王都会痛快答应;比之更小的事么,换个花样来讨好本王,本王也就不计较了。” 曲意只是瞠足了眼睛不置可否。 “这个没趣儿的······”姑苏卿皊闷闷道,“罢了罢了,你在的时候你烦得慌本王也烦得慌,但总算你还会下个厨做点东西止了本王的烦。你要是不在了本王就更烦得慌,还没有人陪着本王烦做东西给本王吃。总归是本王吃亏,本着相看两相厌的原则,也得拉着你下水。” 相看两相厌,她和姑苏卿皊果然是这样。哪怕是这样,还要一起伴着一起不痛快。曲意蔫了唇角,“果真是人性本贱么。” 算计你,又何尝不是为了接近你?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曲意在倾语宫的一番温柔的绝望作态还是很有用的,当晚姑苏卿皊回清澄殿便找来了石晴,吩咐他暂停计划,并命石繁收手。与此同时,曲意喝下去的药里也少了抑制武功的成分,她的武功逐渐恢复,而风寒一直没好转丫。 霜淡那边姑苏卿皊也拨下了伤药,连带着吩咐倾语宫的分例不得马虎。却没有提及何思桐违背礼制,改做王妃礼服之事,倾语宫的守卫也一丝不苟地禁止闲人进出。 饶是这样,潆洄还是仗着艺高胆大躲过守卫翻出王府。倾语宫本就没有人查看,而这次她自然不会知会金吾。 站在房门前潆洄有一瞬的犹豫,抬手敲了敲门,石繁没有给回应,她也就直接推门进去了。房间里空荡荡的,店小二还算精心,填了不少大气精致的摆设,可无论是床榻还是桌椅,旁边都没有那个白衣萧瑟的人。 房梁上传来扣扣的响声,潆洄先是敏锐地先后一躲,却看石繁摇摇晃晃地躺在梁子上看她,“讨人嫌的,怎么又是你?” 潆洄心中一抽,面上却毫不介意。虽然话不好听,但总算是问自己打招呼了。她这样安慰着,一跃上了房梁,坐在他前面,两人瞪着眼睛。“你跑上面来做什么啊?” “我愿意。”石繁睨着她,“难不成在你心里,每个人做事都怀着目的需要理由么?”他身子向上一窜,头枕在了潆洄腿上。潆洄瞧着他动作凶险,直担心他会掉下去,手不免牢牢地搂着他脖子。 “这······”潆洄心跳如擂鼓,却吸了口气,白着脸道,“这也是你愿意?” “不,这是我怀有目的。”石繁头一偏,向里靠了靠,抬眼对着她邪佞一笑。 潆洄呆呆地问,“什么目的?” “勾.引你。”石繁轻笑出声,“现在我靠你养着,如果不将你哄好了怎么活下去?”他长臂一捞围住潆洄的腰。他的气息温热,拂在夏日单薄的桑丝上,放佛透过了轻绡的衣料喷进她的肌络里。潆洄的脸瞬间红了,她推开石繁的头,冷淡地说,“你不用这样。媲” 如果他不说这话,潆洄是很享受与他在一起的时光,甚至一寸一寸地珍惜着。 石繁不在意地笑了,手指掸了掸她碰过的地方,好像在扫去没有形态的脏东西。突然他翻个身,直直从房梁上掉下去。潆洄一骇,这样短的距离任谁也接不住。却也想不了太多,随着他跳下,终于在最后一刻抬起他的头,保住了他的性命。 “痛——”石繁呻吟出声。潆洄忙从他身上翻下来,她虽然懈了大半力气,到底是压在他身上,承了两个人的体重,不定有没有出内伤。她着了慌拉着石繁的衣带要脱他的衣服,被他用左手按住。他狭笑问,“等不急了么?” 潆洄鼻尖都沁出了汗,“你摔倒哪里了?” 石繁脸色并不好,嘴唇都在抖,却还死撑着。“还是心疼我罢,否则会随我跳下来?” 潆洄一顿,脸红得几乎要滴血。石繁又续道,“既然心疼我,为什么不转过来自己压在底下?你武功不弱,这样做不难吧?” 潆洄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了下去,“我没义务为你牺牲我自己。” 石繁朗声大笑,眼神阴毒。“果真是你们那类人的做法!冷眼看着人受伤害,甚至推上一把而不解救。别人受过了伤,你再虚情假意有什么用?”笑着笑着又大声咳起来。 潆洄看得着急,不再让着他,甩开他的左手,三下两下扒开他的衣服,手指一根根肋骨摸过去,没有断裂的。又输了真气进去,发现内脏也无碍,这才将悬了半天的心稍稍放下。 “看够了么?”石繁一头洁净的发都因为冒着冷汗而微微湿润,黏在脸上他也不撩下去。潆洄心念一动,又急急去抓他的右手,既而掠过双腿,竟全都完好无损。不禁疑惑,“你伤在哪儿了?” 石繁连疼也不喊了,嘴角抽抖卷出戏谑的笑。他斜睨着着急地在自己身上乱摸的少女,心中无端地一暖,有了什么念头破土而出,却被他狠狠地压了下去,又填了一锹土。 这边潆洄却觉察不对,手指轻颤点在他的左臂向下滑,不出所料,仅一会儿就触到了一处充血肿大的骨裂口。“你······”潆洄又气又惊,狠狠地瞪向石繁。“你是故意的······” “没错,本来只是浅浅地断开了,是你将它甩了出去。这下子坏了,应该裂了一大半儿。”石繁冷汗涟涟却是撑了半副身子,挑衅似了扬起眉毛。 潆洄见惯了生死病痛,却不知晓能牵引断骨与会武的人反抗时,骨茬相磨是怎样的痛。便不管不顾地扯下他的衣袖,伤处已经高高肿起。她放缓了手仔细掠过裂口,对准了接上去。却瞥见石繁云淡风轻的眉目,知道他这样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不由恼怒,双手一开将方要接好的断骨生生掰开。石繁猛地一耸,疼痛的呼喊因为事发突然没关住已经叫了出来。他大喘了口气,咬牙道,“你作死么?” “我不作死,是你作死,痛的是你又不是我。”潆洄一面埋头接骨一面将要滴落的眼泪逼回眼眶。“反正我们这种人最冷心冷肺。”潆洄并不觉得多委屈,对于不相干的人她的确是冷酷到了极点。只是对于石繁,连亲手让他疼她都感觉身体的某一处柔软也跟着撕裂般得疼。这一次是真的放柔了动作,石繁也不疑,还是一副随你处置的样子。 好容易接完,潆洄手中已经湿了细密的汗。将随身带着的伤药给石繁涂了厚厚的几层,想了想劈了小几做成夹板,又撕了衣服给他捆紧。 “千万记得不要碰水,药要按时上好,一日三次。上药么······我一会儿去找店小二让他给你请大夫照顾你。不过还是要放心我接骨的技术,不会出错的。”潆洄担心地看了他一眼,却是这一眼就再也挪不开了。石繁的衣服早被她扒得只剩了一只袖子,露出瘦得精实的肌肉。肌肤是健康的蜜色,却因为摔下来是被硌得青一块紫一块。 感觉到石繁也在玩味地看自己,潆洄讪讪地扭头。“那个,这药一会儿你自己擦在身上,也是管用的。” 石繁弯起唇角,“我伤着手,怎么擦药?” 潆洄只感觉自己在他的注视下逃无可逃,平日精明的头脑也转得迟钝,好久才想起理由道,“不是还有大夫么,定是男的,你不用担心。” “我担心什么?不是男的倒好。”石繁大笑,“这是你担心的吧?” 潆洄深吸一口气。“你还缺什么要我置办的?”说着胡乱拢着他的衣服将石繁扶到软绸椅子上坐好。 “酒,和美人。”石繁懒懒得向后仰,“有酒有美人的日子就是我今后最想过的日子。” 潆洄就这样大眼看到桌案上宣纸他潦草疏狂的字迹。“白发萧萧卧泽中,秪凭天地鉴孤忠。厄穷苏武餐毡久,忧愤张巡嚼齿空。细雨春芜上林苑,颓垣夜月洛阳宫。壮心未与年俱老,死去犹能作鬼雄。”还是怨的吧,怨她们的陷害,怨自己壮志未酬。潆洄垂下眼眸,自己读得懂的。 潆洄看着石繁难掩失意的脸,很想抬手给他一巴掌,将他打醒,告诉他一次跌倒算不得什么要振奋向上,不让他沉迷酒色笙歌。可她不敢,她宁愿他过庸碌无为的日子,靠她养活。他一但恢复运筹帷幄的他,又不知道会给主子带来什么威胁。她太清楚他的性子了,他不会放过的,还是这样潦倒的日子好······ “恩。”潆洄压抑着声音轻轻答应,“给你银子,你随意挥霍,买酒也好,买美人也好,只要你高兴。仅一样,现在官府查得紧,青楼还是不要去了。酒醉了也不要随意出门。你这相貌·····被卖进男妓馆里都不知道。” 又嘱咐道,“这几日我可能会很少来,你照顾着自己些。如果下次来胳膊还是不好,小心我直接砍了它省心。” 留下一包银子潆洄便走了,石繁关上门的一瞬间目光恢复精光四射。其实他在早上便接到姑苏卿皊命令他收手的旨意,可他不想放手了。一个计划悄悄生成,如果成功,对王爷是一大帮助,潆洄没有花曲意的势力也再无法逃脱。算计你,又何尝不是为了接近你? 轻吁了口气,石繁觉得一切都很值得。 这热闹不仅是欢送她的,更是迎接我的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洵安王史上最盛大的平妻婚礼终于在众人的议论艳羡中拉开序幕。早在前几日就已经张灯结彩,红帷漫天。整个王府无论偏僻苑落还是破旧仓库都漫染了比节日还欢乐荣耀的气氛。反观只有曲意的倾语宫坐落在南所中央,却也最是冷清萧瑟。曲意听着震天的爆竹声,从四更天就开始响了,扰得她再也睡不着,便起身捧着冷茶喝了一口,笑看潆洄,“还记得为嫁过来的那日吧?也的确能显出皇家气派,也的确繁文缛节一个不落。只是其中能体现出夫君的用心,就没这么精细了。” 潆洄为她洗脸匀面,三日下来曲意还是恹恹的,高热也时好时坏,却比起姑苏卿皊来倾语宫前好了太多。她素来不在意这些的,便道,“他们热闹他们的,咱们呀,就清净咱们的。” “不感觉这热闹也太过了么?不过也当的,这热闹不仅是欢送她的,更是迎接我的。”曲意噙了笑盯着茶盏里残次的茶叶碎片,全部沉在了茶底。晃一晃瓷杯,碧绿的水荡漾搅拌,茶叶都顺着水注形成漩涡打转儿,像是王府的半卷风云,皆合在自己手上。 苏绸作毯,五谷铺路,玉树银花种植两旁,靡靡丛间有曲水两弯,琉璃流觞呈着美酒随流停在来客站立处媲。 一对新人双双坐在轮椅上在众宾哄笑恭贺声中被推上喜路,看似无比奇怪,却没有一人敢提出异议。姑苏卿皊身穿翻新真红色与深紫交错的九重吉服,用银丝掺鸟羽细细勾出祥云,海纹,火藻等图案,另在右半边有盘亘哮天四趾青龙,却是被暗色的半玦形围住,纹样不全,让人不由心生疑惑。 再看何思桐是一切便都可以解释了。赤霞一样的云袖束腰上的各式宝石堆出的光彩流丽图案已经不再细说,单是她衣襟左半边半玦合哕游凤已经足能亮到所有人的眼。凤凰婉转飞圜,当两人拥抱时姿态举动正能与姑苏卿皊身上的青龙相戏,半玦相对也正合成完满的圆。不知绣娘费了多少日的功夫,才能绣出这样一副拼合的龙凤铿锵。也正映得有情人心心相依,默契成一的好兆头。 朝廷上稍有头脸的人都来了个齐全,倒不都是为了恭贺,大多是想知道轩清王盛宠平妻是否属实丫。 待到了午时,万众瞩目的散金宫终于开宫,姑苏卿皊和何思桐身后是四百名乐女开道,领着朝中大臣入宫。刚进入垂花门,众人便刻银桐油新漆混杂泥的香气,同时皆被室内装设晃得眼睛一闪。红罗红茸美人榻,沾金沥粉的双喜大幅字,合欢喜梅楼亭山子,一粒粒整个儿紫晶石嵌上去的梧桐木琴桌。其余精巧的物品竟都是稀罕的琉璃精制而成,圆凳、几案、戳灯、茶盘,槟榔盒,甚至一副铺上了事事如间榴开百子宝枕宝被的琉璃圆床。 王睽从美伦美奂的震憾中缓神出来,沉吟道,“昔年海外小国曾向我朝进贡了十年琉璃精品,可是倾国之力了。皇上全赏给了王驾,经年看来都聚在这一宫矣。” 金吾泰声介绍,“此殿的玻璃物件上都镶了各色荧粉,夜幕一降,中空轻灵,精砧的致样纤毫必现,自是白日也体验不到的世间奇景。” 站在前面的朝中重臣都是浸淫权贵多年,尚刚刚明白过来,一人已指着地面惊声道,“这地面竟也是琉璃凿碎黏上去的!” 金吾泰微笑解道,“大人好眼力。琉璃面下有两层青石地砖,各夹了仙鹤承云与系柳两幅悬幕,下地一米又有一层天然岩砖,中空为形成夹池,引以为深井水。当水放到一半时显出仙鹤承云之景,水放满时显出系柳之景,景色交替如幻像。其实是用光线变化转合使人迷惑。” 穿着麒麟,孔雀,锦鸡,黄豹宽服,见多识广的洵安朝臣已经讷讷成话,金吾笑容加深道,“这样铺地还有一个好处,夏日泉水冻结,可以消暑解热,冬日生薪滚煮,使屋内亦温暖如春。” 御史大夫秦仪朗笑道,“得王驾盛爱,夫人福厚延泽!此宫巧夺天工,便该叫琉璃宫,而非散金宫了!” 金吾泰恭身眨了眨眼睛,“官室上下两楼,至于为名“散金”之奥妙,到下午各位大人再参观亦可。现下吉时将至,诸位大人请下移步殿外,随意酣饮玩赏。” 早在众臣聚在散金宫观赏时,殿外便已经摆上筵席百桌,大臣相继入席,姑苏卿皊和何思桐还坐在穷极奢丽的宫室门前。 “桐儿,你可欢喜?”姑苏卿皊再没有与曲意成亲时的百般不愿,金冠冕服衬得他更丰神俊朗,眸子还是混沌的,却一脸洋洋欢愉。他牢牢攥着红花绸的一角,嘴角漾出温柔。 “桐儿很欢喜,很欢喜。”巨大的惊喜亮花了她的眼,何思桐狠狠点头,手指颤抖地按住颈上的伽南香朝珠。名不正言不顺有什么关系,尊贵的人都用不上的东西她全都可以握在手里。她透过石榴蛟纱细密的缝隙望着身边人,只觉得痴愚的姑苏卿皊就像一个呈着奇珍异宝小匣子,只要牢牢地抓在怀里,世人做梦也祈求不到的一切,她都能唾手可得。 司礼官大声唱喏,“新郎新娘入场----” 侍女推着两人行礼,姑苏卿皊突然抬头看向绿檐青甍冷冷清清的倾语宫。那里软禁着一个女子,她也是他的妻,他曾对她说过再娶也是“旧郎”,不是新郎了。但他办不到,他从一开始就只想认认真真地给桐儿办一场盛大风光的婚礼,做她一人的新郎。 礼毕何思桐并没有回房,而是和姑苏卿皊坐在一起,礼态如仪地接受百官恭贺,俨然有女主人的操持仪范。 “本宫来迟了!”正宾主尽欢之时,太子一身青绿蠎袍携太子妃向纯快步走进宴场,所到之处,朝臣纷纷见礼。姑苏卿瑟笑吟吟示意起身,顺手捞起一杯酒对姑苏卿皊笑道,“恭喜三弟喜结良缘,皇兄皇嫂祝你们和睦情深,白头携老。” 一旁的何思桐斟满一杯酒,优雅知礼地小掀起盖头一角,喝干了酒又快速放下,她转腕倒扣酒杯,柔美笑对,“妾身代王爷谢过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姑苏卿瑟阴沉地目光扫过她,并不再搭言,似笑非笑地入座,太子妃向柔只站在身边。原本热闹的宴席瞬间鸦雀无声。他挥了挥手,“大家不必因本宫在便拘着礼。” “当年本宫与太子妃成亲时,向老夫人将家传的一尊古汉翡翠鸂鵣塑像传给本宫,日夜放在寝榻案头,以佑夫妻和美,家室兴盛。”姑苏卿瑟以目睇向纯,太子妃温顺浅笑捧出一个七鎏蓝玉宝盒,打开盒盖,玉塑做工精美华贵,翡翠水润莹透,直将盒内晃出一方苍润的绿光。 “今日是二弟和弟妹的好日子,本宫便将这方翡翠赠予你们,和玉嘉寓,定不辜负本宫诚意。” 何思桐受宠若惊,忙躬身谢道,“妾身和王爷多谢太子殿下。妾身腿疾还需三五日痊愈,先下无法行礼,请太子殿下见谅。” “无碍,”姑苏卿瑟勾唇一笑,“送古玉有许多讲究,送的方式好便福泽绵长,送的方式不好却也事与愿违了。送玉需要玉的主人亲手给放进下一个主人的居室内,向老夫人当年也是这样做的。” 何思桐盈盈笑道,“妾身也听过这讲究呢!” 向纯福了一福,清丽端庄的脸上掬出一个温婉的笑,“那么就让纯儿代王爷放进散金宫吧,纯儿还未进去看过。” 姑苏卿瑟颔首,和声道,“去吧。也放在弟妹的床头,翡翠养人,早早生出个小世子来最好。” 何思桐羞涩谢道,“有劳太子妃娘娘。”招手唤来一个侍女,“带太子妃去寝殿。” 宴席上又有说有笑起来,大家谈论着散金宫的布置,太子殿下送的礼物,轩清王爷和沐夫人的衣饰,却无一人忆起仅在一个多月前,王府也曾皇家御聘回一个美丽绝伦的正妃。繁华森重的王府宫苑里,得宠失宠都是随意可见的,失踪或者死亡,大家都已经心照不宣,或许连猜测都不愿。 向纯进入散金宫不久,宫室里突然传来她高声尖叫,“来人,来人啊!” 众臣面面相觑,何思桐惊疑不定地看向太子,姑苏卿瑟一惊,呵斥道,“出了什么事,慌什么,都随本宫看看。” 姑苏卿皊直觉不好,皱眉道,“小温,推本王和夫人去,跟上太子。” 死罪又如何,他心爱的女人哪怕违逆皇道也要留她性命!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喧闹声传到倾语宫时,曲意正在小口小口地喝着甜杏仁酪。闻声将瓷盏放在桌上,“终是成了罢?” 潆洄笑盈盈地敛身行礼,“恭喜主子摆脱困境,日后定否极泰来,事事如意。”她早料到这一局死地后生会是曲意成为胜者。 曲意舀了匙蜂蜜加进去,“不忙,过会儿子消息传遍了你去向看门的侍卫打听打听情况。” 事情进展地很顺利。向纯在侍女的引领下带着贴身的小丫头来到琉璃床前,正要将鸂鵣玉塑放在大红层叠被褥的玉芯福禄双枕间,忽然脚下一绊险些摔倒。向纯低头一看,靠近边缘处突起了一团红绒地毯。侍女忙陪笑着跪下整理,掀开地毯的瞬间,向纯看到露出了明黄龙纹的一角,一直延伸到琉璃床下。她立刻抓住侍女的手,命自己的小丫头伸到床下,竟掏出了一件龙袍一件衮服,两只偶人丫。 太子和姑苏卿皊的脸色都好不难看。太子妃已经气的浑身颤抖,那两个扎满针的巫蛊小人恰是太子和太子妃。姑苏卿瑟哞光阴沉如幕,“轩清王和夫人能否给本宫一个合理解释?” 寝殿内弥漫着压抑的气氛,众臣迫于威严不敢发出一丝响动,唯恐惹祸上身。四周死一般寂静,何思桐自然知道这些东西意味着什么,她在吃惊中遽然摇头尖声叫道,“太子殿下明鉴啊,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出现在床下的,不是我,不是我!媲” 姑苏卿皊则好奇地向巫蛊小人探去,轻快地问,“这是什么?” 小温扑上去抓住姑苏卿皊的手,“王爷莫要碰!”又伏在地上咚咚磕了几个响头,“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我们王爷的情况你也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啊,如何能做出这样的事?” 姑苏卿瑟的脸色依旧铁青,并不见缓和。“巫蛊是在诅咒本宫和纯儿,就是要取本宫和纯儿而代之。而龙袍衮服是至尊和国母的服饰,包藏了何等祸心,路人皆知!” 太子这话说得严重,巫蛊太子和觊觎皇位都是不可赦恕的大罪,王睽见机沉声道,“同时具备这两点的普天之下只有轩清王了!况且这又是轩清王的宫室,证据确凿,臣请将王爷幽禁,细细审问便可。” 李行劈头截住他的话,“王大人好大胆子下此妄言!单凭这几件物什并不足以证明王爷有罪,幽禁亲王是只有圣上能下的旨意,你是撺掇太子篡权么!” “够了!”太子猛地拂袖,衣帛在空气中发出放佛要裂开的凛冽风声。“兹事体大,危害国本,动摇国尊。本宫现在就入宫秉明皇上,请求圣裁。” “来人!调精卫包围轩清王府,任何人不得进出!” “太子!”何思桐知道太子是咬住了姑苏卿皊,但轩清王是傻子,一旦落实罪名,他最多受些惩罚,而自己必死无疑。举世震惊的荣华刚刚握在手里就瞬间生死攸关,强大的冲击让她处在呆滞状态,只能哀哀求太子她不再追究,保全她的富贵。 “太子殿下,妾身一直恭谨敬爱,出身低贱能受王爷恩遇已经不敢再妄想,绝对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真的没有!请您再宽限些时日容我们调查清楚,不要使妾身蒙冤啊!”何思桐的表情已经是凄皇,她牙齿咬在唇上,立誓绝不让好容易到手的一切,还没来得及享受就毁于一旦。 姑苏卿皊默默看着这一切,桐儿看不出这是针对他的吗?辩解的时候没有一句是为他着想。她是太单纯了,还是在生与死间已经不再顾忌他了?小温还跪在地上,这场危机她始料不及,绞尽脑汁思考解困之法。 姑苏卿皊暗自叹了叹。也有一个女子,在权臣威逼下不惜伤了自己来保全他。会是她导演了这一场嫁祸计谋吗?她如今禁足重病,上次看她时已经心存死志。那到底是谁呢,戳得是太子的死穴,犯得是皇上的忌讳,还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他盯着地上的物什歪头发问,“本王和桐儿从没住过散金宫呢,记得以前宫里也没有过这些呀。” 姑苏卿皊声音不大,却清晰得让所有人都听得见,小温即刻反应过来,“太子殿下您听,王爷他根本不知道,他并无罪过!” 姑苏卿瑟噤然,在人们心中一个智如孩童的人是不可能说谎的。 突然一个丫鬟跑到中央,对着何思桐就长跪着磕头,“夫人,夫人,子乐对不起您,子乐辜负了您的嘱托,没办好事!” 何思桐面色一白,声音发颤,“你……你胡说什么?本夫人何曾教你办什么事!” 子乐又膝行到姑苏卿瑟面前,泣不成声地请罪,“太子殿下,奴婢受不了了,奴婢将做的孽事全告诉您!” 姑苏卿瑟面带狐疑,“你说。” “巫盅小人和龙袍冕服是娘娘刚封人时就让奴婢备下的,因为这些是禁忌之物,她不敢拿到绣院去,奴婢绣活好,她便给了奴婢十颗明珠让奴婢做。奴婢本不肯,可家庭贫寒,见了那样多的明珠便失了心,控制不住了。” 何思桐听得此,厉声大喊,“你是谁派来的,为何要陷害本夫人!太子殿下,我真不知道这些东西哪来的,又怎么出现在我床下的,太子不要信这小蹄子的一派胡言哪!” 姑苏卿皊眸色渐深,思虑飞转,却也无可奈何。 姑苏卿瑟睨了睨她,“夫人稍安勿躁。” “夫人说,她如今是王府最尊贵的女人,若太子不在,王爷当上皇帝,她便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王爷心智未开,天下还不归她任意掌握?” 子乐怯怯地瞄着她说完,何思桐竟觉得自己的心思全在她的这几句话中,不由得恼羞成怒,一个不稳从轮椅上翻了下来,歇斯底里地向子乐扑过去,“贱嘴的小蹄子,你敢污蔑本夫人,本夫人杀了你!”仿佛她就是让她身败名裂命悬一线的根源,只要扼杀了她,这举步维艰的困境就会过去,恩爱富贵的日子还会继续。 “奴婢今日出卖夫人,是不忍牵连旁人,况且于己心过不去。现在奴婢就以死报答夫人恩情。”子乐流泪道,竟飞快从地上爬起,撞在晶莹的琉璃柱上。琉璃易碎,当下四处飞溅,子乐鲜红的血浸在上面,现出诡譎的透明。 姑苏卿瑟拉她不及,看着她脑浆散漫,只叹息了声,“救不回了。” 两个侍女正要搀扶何思桐,她闻言身子一沉,呆呆地伏跪在地上。她看着蔓延一地的鲜血,突然觉得人的血怎么会这样多。新婚见血则大凶,她穿着一身血红的礼服,方才高高兴兴挡酒布菜,就像个讽刺。子乐的死没有给她带来生局,反而将她推上死棋。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这次何思桐真正感觉到恐惧,她知道自己完了,死亡的脚步在一点点向她靠近。 姑苏卿皊依旧很沉静,他心里清楚死无对证才是最毒辣的,在死亡的面前,任何狡辩都显得苍白。诅咒太子?觊觎皇位?任何一样都是死罪。但死罪又如何,他心爱的女人哪怕违逆皇道也要留她性命! 姑苏卿皊知道在众臣面前他什么也做不了,也许是有个方法可以救桐儿的,有个念头一闪而逝,随即被他深深地埋在脑海里。不行,哪怕暴露自己承下所有罪过,他是皇子,可能免于死亡,可也永远无缘皇位了,也永远不会给桐儿幸福。 “传本宫之命,先将沐夫人囚禁散金宫,闲杂人等回避。待本宫禀明看着圣上后再颁旨惩处。”太子传下的旨意,众臣陆陆续续离开鬼斧神工的散金宫,离开风光一时的轩清王府,各自到各自的住所。这将妾室抬升为平妻的开国第一例的婚礼刹那间灰白褪色,只是一个曲终人散的闹剧。 整个散金宫里就剩下三个人,姑苏卿皊看着阴鸷的太子,将整个身体挡在瑟瑟发抖的何思桐前,张开双臂,“不许你伤害桐儿。” 姑苏卿瑟散漫地笑了,“二弟哪里的话,沐夫人纯属,自作自受。有什么惩罚她也得担着。” 姑苏卿皊却分毫不动,他低低道,“皇兄,求你。” “来不及了。”姑苏卿瑟眸子一转淡淡流光,“二弟你若真有这舍己保她的气魄,何不在群臣在时自己承下来?我想你一定听得动本宫的话。” 何思桐只处在悲痛中,厉声啜泣,“王爷,救救桐儿,救救桐儿!桐儿还有很多事情没和你一起做,还有很多景色没和你一起看·······” 姑苏卿瑟哼了声,“爱慕虚荣,贪生怕死,死不足惜。” 姑苏卿皊却下定了态度,“本王自己去求皇上。” 姑苏卿瑟耸了耸肩,“还真是犟,随你。” 其实,即使有过动摇,我最后还是会选择他的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姑苏卿皊这一去,到了入夜还没回来。老皇帝病重,一日有清醒的不过是几个时辰,承光帝未醒,姑苏卿皊就一直侯在偏殿,太子已经一封奏章呈到御桌后回面就回去了。只有他,身边并着一个劝左劝右的副总管,片刻都不敢离开。 “你说他能求得让何思桐不死的恩典么?”曲意用过了晚饭,让潆洄打了水洗脸匀面。 “主子这招就是能致何思桐于死地,证据群臣都瞧着呢,皇上并不糊涂。” “是啊,”曲意满足地绾了娥髻,将簪子一根根排在两侧,仔细挑拣着。“苟延残喘也好,份例克扣也好,姑苏卿皊哪能想到都是本王妃用来掩他的耳目。只是,他为了何思桐就对本王妃起了杀意,本王妃也绝不能留着何思桐。” 金吾是她的人,上一个总管人选被姑苏卿皊拒绝后,何思桐就以为他是中意相貌端正的人,再加上金吾对百般殷勤,顺利取得了她的信任。何思桐得意忘形的时候,也是他趁机建议取各宫侍女充入散金宫,被韵妃以家人威胁的子乐顺利得主殿伺候,并在今早将巫蛊和龙袍衮服放入琉璃床下。 太子自然也参与在这计划中,他素知姑苏卿皊钟爱何思桐,何思桐和姑苏卿皊只能保全一个时,姑苏卿皊的痴情会让他暴露心智袒护爱人,从此再不能阻碍自己的道路。 他是存了这心思,姑苏卿皊也以为太子单纯的是为了这个心思,因此让曲意完完好好地排除嫌疑。 曲意一开始想选十二根碧玺裹金团花簪,却还是放了下。如今的何思桐什么精巧宝贝的东西没见过。想了想曲意插了只桐花扁方。桐花因小巧贞静古今奉为情窦初开之意。但鲜少有人知道它是遵循盈虚,盛极转衰的花。在清明这个不祥的节日怒放到绚烂,而后迅速枯死。我甚少有这样素洁的头饰,就用它来送何思桐最后一程吧! 曲意换上那件令何思桐恼羞成怒的贝色衣裙,借着夜色使轻功躲避侍卫跃出倾语宫,又不引人注意地潜进散金宫。饶是曲意早有耳闻,见到殿内装饰还是吃了一惊。引阶向上,她走到二楼,始才真正明白了“散金”二字的由来。依旧是香塌圆桌双柜样样精美俱全,中央却是一个纯金凿出的浴池,里面呈满了微青的陈酒,有薄金的花瓣沉沉浮浮,酒下也铺了一层金屑。曲意苦笑,我给得起你一地金砖,你就能给得起她酒浴金池,到底是她在你心中最重。又想起自己曾经已全府财力威胁过姑苏卿皊,现在看来,岂止是王府财力,连经年御赐他也从没吝惜。倾尽所有来为心爱女人造一座宫殿,这样的浪漫,还真是让人妒忌。 何思桐坐在桌前,默默地取着桌上的桂圆松子等剥来吃,听见响动忙抬头,看到是曲意,压抑不住疯疯癫癫地大笑,“竟然是你,陷害本夫人的是你,逃出倾语宫的也是你,本夫人就知道是你!”转而左右顾看,“王爷呢,王爷,桐儿找到这个罪魁祸首了,桐儿是冤枉的,你快来杀了她救桐儿!” 曲意仍盯着那一池清酒,像它的主人一样,装金粉彩地等待,等的是慕名前来的,人也好,等的是本该出现在这洞房花烛夜褪衣沐浴的人也好,只是她们只等到了寂静悲凉媲。 “姑苏卿皊不会来了,这个冤屈注定是你背着。” 何思桐一怔,“你胡说什么!” “既然在众臣前他没能出面救你,现在你使盅觎位已是不争的事实,也更不会冒着暴露心智的危险来救你。”曲意平和道,“你真的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你与他相处三年有余,当真以为他只是依靠着你,事事依顺的纯真痴傻少年?他宠我,不过是为了拉拢花府势力,与太子抗衡,他禁足我,也并不是什么为你报分,不过恰是在花连城远征,我的有存在只剩下牵制而已。他散金洒玉给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荣宠,不过是要在逼宫前给所有人骄奢荒淫的形象,迷惑太子罢了!当然,也许不久后他不需一个“夫人”来抗衡了,我这个“王妃”,不需借用你的张狂骄纵掌控王府之日,你也会像我一样随便什么理由被禁了足,再无生息地死在深宫府邸那里。” “他想要的那个位置,从来只有掌权有势的女子才能靠近他,陪伴他。也许不远的将来,他身边有的是或妩媚或温婉的莺莺燕燕,他身处其中,如何还能记得你一个出身低贱的痴心妄想的女孩?” 曲意说完,何思桐先是满脸不可置信,到失声痛哭,最后是疯狂地捂住双耳,嘶声尖喝,“我不信,我不信,你别说了!一定是你这个女人,嫉妒我有王爷宠爱才说这些刺我,你别想了,我不会信!” 曲意只是落落站着,“你本聪明的,不过是让爱情蒙了心,你仔细想想看,凭他一个心智如幼童的闲王,焉有命活到现在?你虚荣膨胀,你骄纵恶毒,他从来都看在眼里!” 何思桐最终止了哭,眼睛愣愣地看向飘渺的虚室,喃喃问,“就算你这样,你为什么要骗我,要利用我?王爷!” 又定定地看着曲意,“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脸上却带着恍惚向往的笑,“那年我初见他,紫绸马车里,就到我摊上他揪开了帘子。玉冠青服衬得他比仙人都好看,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纯净好看的人。后来我醒来,他握着我的手,“你叫什么名儿?本王今后都要你来陪!”我始才知道他不禁是个残废,还是个傻子。可是残废是傻子又有什么关系呢……从那以后我就发誓要保护他一生一世。”何思桐又敛着眉目凄厉地冲曲意大喊,“我做错了哪里,我哪里错了,他要这样待我!”她猛地一甩手,青丝飞散,头上耗废万金的凤冠摔在地上,刹那间支离破碎。 曲意并非没有触动,但很快镇定下来。“仅一条,你自诩用情至深,而这份情爱,面对巅峰的权利财富时就能发誓没有一丝松动?而今浸淫富贵的你,还能否抛下一切***与姑苏卿皊做一对布衣夫妻?” 何思桐有片刻的怅惘,怔怔地不说话。 曲意蹲下身,掬了棚清酒啜饮,只觉得温和清爽。她笑了笑,“这便是你可笑的爱情。更可笑的是你一直都在依赖这段爱情。” “你自杀吧,浸死在这酒池里也好,用匕首也好,总之为不会再让你活下去了。” 何思桐骤然爆发出大笑,“这就是你的目的对不对?本夫人偏不遂你的心愿!怎么样本夫人都会活下去!” 曲意一步步逼近她,“我不认为你能在我的手中活下来来。” “等等!”何思桐突然安静下来,动手拆着腿上的夹板。“这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白喧说再过五天才能走,少一天都不行。可是,为还想再走一走路,疼也要走一走。” 曲意任她一跛一跛起站起身,拿起桌上的烛台,艰难地走到塌前,点燃了帷帘,又点燃了橱柜,红毯……何思桐心中无比清明。也许姑苏卿皊还会念她一分的情意保下她的性命,却免不掉囚禁终生。再或许他朝他逼宫称帝,将她从凄凉的悲苦中解救出来。可她等待不了那样漫长的贫困,若他全心的爱意只剩下同情,这份贫困将更加寒冷。 她穿着最华美的嫁衣一步步点燃所有可以燃烧的东西。如今带着阴影的死亡真的要将她淹没了,可她也一点都不害怕了。此刻的死亡只会被旁人说成畏罪自尽,那样也不用他为难。只要她死了,承担下所有的罪责,才不会牵连他。自己说了三余年要保护他,其实他根本不用她保护。那她就为他的霸业献上最后的成全吧! 热气上涌,曲意一步步退到窗旁,推开窗户。夜风吹进来,刺得她一激灵,同时火势也大了些。曲意想,潆洄说得真不错。夜风真是凉薄的。她在刺目的光亮中最后看了眼在火种蹒跚的身影,和她葳蕤的嫁衣。那红在火中才是最耀眼的,鲜血一样的颜色,却也将主人反噬了。轻柔叹气,“你何必呢?” 四周都是火,何思桐渐渐被滚热吞没,她阵中感觉到温暖了,再也不会有衣不蔽体的森寒。乌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头,一如当年娇小可人的充华。“其实,即使有过动摇,我最后还是会选择他的。” 当欢愉漫上来时,彼此都是空虚奢华的王府里,唯一能得到的温暖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曲意站在倾语宫寝殿看着彤红的火光映了半个夜空,散金宫静默地燃烧着,因为殿内的油壁椒漆和一池清酒助燃而烧得迅速且猛烈。官兵们冷峻地守着各自岗位,王府的侍卫侍女不断提水浇上去,却于事无补。 琉璃为帐金玉为床,何思桐你将这座耗尽能人巧匠心血的宫殿作为自己的寝陵,让世上最盛大的荣华给你殉葬,你该知足了!你若泉下有知,莫要怨我欺骗你。姑苏卿皊这样用心地给你一场婚礼,他怎么会不爱你呢?比爱所有人都爱,只是爱情低于江山…… 姑苏卿皊得知消息是在返回的途中。他刚刚请到免何氏一死,永囚宗人府的恩典。当侍卫拦住他时,他一手掀开车帷,另一只手上的圣旨砰然落地丫。 那时散金宫的火焰尽已扑灭,散金宫二度失火,终于烧死了宫中人。一片焦土上是残破的梁木,黄金并没有烧化,黯淡地散落在地上,破碎的琉璃在腐臭的焦黑中寂寂地亮着。姑苏卿皊在一小堆灰白的粉末前停了下来。小温跪下地上手中呈着一只琉璃净瓶。她不知道这个素来睿智冷静的男人身上是不是散发着一种叫悲伤的气息,他眼中没有泪,只是他连平常的吵闹都不屑装了。一路上也没有多余的问题,他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恨意也比任何人都掩藏得深。 一阵风来,姑苏卿皊突然倾下身子伏在温热的泥土上,张开双臂,整个肩膀覆在那堆骨灰上。 小温慌慌去扶他,“王爷!” 姑苏卿皊甩开她,“滚!”有徊使围成圈的官兵侍卫,“滚!叫他们都滚!” 四下终于静了,在琉璃簇簇的微光下,姑苏卿皊穿着正红礼服的清俊身形不由自主地颤抖,他抹了抹干涸的双瞳,喉中发出一声悲鸣。良久,他才拔下琉璃瓶盖,手指轻柔一搓搓将骨灰收到瓶中,丝丝边角都哦被他拂过。“你任何的错处我都能包容,你所有的改变我都能迎合,为什么……连你都不再陪伴我?” 小温敛敛气息站在他身后,却不敢上前安慰。她太了解姑苏卿皊了,即使再悲痛,他也只在寂静无人时独自舔伤。这般孤冷疏离,也这般不可触及媲。 半夜,倾语宫沉寂多日的宫门突然敞开,姑苏卿皊没有掌灯摸进寝殿。他只是下意识地回到这里,只挨着床边歇一会儿,能触摸曲意温暖的身躯,让他从死亡的冰冷中找回麻木的感官。 曲意却醒着,穿着薄纱的寝衣只裹了被子坐在床上,歪头看着黑夜中姑苏卿皊的方向,“王爷?” 姑苏卿皊只“嗯”了声,什么都没有问,脱鞭蹭上了床,沉闷的夜似乎都因他的到底而凝滞了。曲意替他将七重礼袍脱去,就像是自己婚夜那样。 “为什么不睡?” “冷。”曲意缩了缩肩膀。姑苏卿皊转而搂住她,她的肌肤是微温的,可他知道有些冷是骨子里的,他因为有体会所以感觉得到。 “她和王府里所有的女人都不一样。”曲意回拥时姑苏卿皊喃喃地说。 曲意点了点头,“我知道。” “她从不嫌弃本王是残废,任何人看本王目曲意光里都是鄙视,漠然或者同情,只有她是喜欢本王的单纯,不在意本王的缺陷。” “嗯。”曲意知道他有极强的自尊,又想到自己一直对他是多此一举的惋惜,不自在地瞥开眼。 “她很容易满足。王府里的女人都出身大家豪门,本王赏下的东西,她们嘴上笑着,心里却根本不在意。她却是捎带着金啊玉啊的宝贝就稀罕得了不得,本王给她什么,她都很开心,也舍不得磕了碰了。哪怕后来她喜欢的东西本王给不起了,可只要有本王陪着,她就不计较了。” 曲意的动作不由一停。原来他才是最通透的,何思桐的心比天高他看在眼里;何思桐的利欲熏心他看在眼里;同样,何思桐对他从一而终的爱情,他也看在眼里。他给她的荣宠不仅是利用,更是在将威胁能控制后最快地满足她的心愿。 “可是本王亲手害死了她。”姑苏卿皊将头埋在曲意怀里,鼻尖萦绕着她的体香,这个凌厉的女子也竟如此细腻柔软了。“本王没保护好她,本王也放弃了她,本王无能为力,本王……没用。” 曲意感觉到轻薄的衣料有冰冷的湿润。她一直知道他喜欢柔弱温驯的女子,以为是所有男人的保护欲,其实他不过是在最无助的时候,能将眼泪洒在一方温软的拥抱里,把软弱留给她,把坚强对着别人。 曲意就在这时候消除了内心深处那一丝对他的责怪。他们这类人就是以算计为生的,有些事即使开始不全是为了利用,但后来也会尽力让这件事能取得最大利益。落到有心人眼里,便只能看到他偏激的那一面,忽略了一开始的本善。其实,哪怕你算计好命数,却算计不了命中的变数。 “这一切都不怨你,王爷。”曲意手指不停顺着姑苏卿皊冷滑的长发,“她不适合这里,你知道的。”她想到自己和九碎,她不适合江湖,是九碎将她带进了嗜血的九宫。不适合的两个人,就一定不得善终么?姑苏卿皊和她都是一步步亲手将爱人推进了死亡。 “死亡,是天注定的。”曲意眼中缓缓滴下泪,还有半句话她没有说出口,曲终人散,倒不如当年没有遇见。曲意紧紧拥住姑苏卿皊,挑去最后一层障碍,在冷彻入骨的夜风中两个人密契贴合,唇舌相噬,都像将对方揉进灵魂里。姑苏卿皊情动之时仍用大拇指不停摩挲着手中紧握的琉璃净瓶,曲意以为他会错认了她时,他却不停清晰地低唤她的名字,“曲意、曲意……” 宫中长漏低呖,当欢愉漫上来时,彼此都是对方在空虚奢华的王府里,唯一能得到的温暖。 第二日,王府的红帷全部撤去,换上了森白的绫帏。按理说何思桐身为罪人不应有葬礼,姑苏卿皊却执意给她一份哀荣。下令熔掉全府银器为她铸造了巨大的招魂铃,企求来日何思桐魂魄归来时能找到回家的方向。又在宫中求了三日,承光帝才无奈下旨,“人死灯灭,授何氏夫人礼,以彰皇家宽仁。” 这是史上第一个罪妇自戗后保留封号的例子,何思桐由一个低贱女子凭借男人的宠爱,成为王府最受争议最引人遐想的第一尊贵人。而今,她只是皇室秘史里绚丽的一页,会逐渐枯卷泛黄,口传成不知情者狐媚狠辣的红颜。多年后,除了那个全心呵护她三载的男子,不知还有谁记得她本娇怯执着。 此事后,轩清王府财力空虚,轩清王荒淫天下皆知,太子等行事也愈加放肆不顾忌了。 曲意又成为了轩清王府的女主人,姑苏卿皊也照常玩乐耍狂无所事事,放佛何思桐已经在他的记忆里远去了。世人不禁摇头惋惜。疯子就是疯子,是不懂情爱的。 曲意知道姑苏卿皊一直暗中派心腹调查何思桐被陷害的真相,可是韵妃做得干净,子乐在去散金宫前只是个不受宠的小侍妾的丫鬟,府邸关于她的档案也早被金吾改动了,一切线索都戛然而止,中断得蹊跷却毫无头绪。姑苏卿皊只能将丧妻之痛加倍施加在姑苏卿瑟身上,他就是不说,可暗中的动作都处处针对太子。 折腰榭的危机因为姑苏卿皊对曲意的重新爱护而迅速消除,同时花连城抵达南瑶,自称充实粮草而迟迟不动手。 这天潆洄寻了个借口出府去看石繁,霜淡的伤也好得差不多在曲意旁边伺候着。曲意攘不住姑苏卿皊打滚撒娇,铺好了宣纸匀好了墨不甘不愿低准备给他画副画像。 姑苏卿皊选景是一片牡丹丛里,先是摆了一个采花轻嗅的无良姿势,半个时辰后大呼手酸了不干了不干了,顺便嘲讽了下曲意的速度。 曲意将宣纸揉揉扔掉,挑眉道,“妾身曾经一幅画画了一天一夜,那只不过是个小侍女,王爷身娇肉贵,怕是等不那么久。还不不画得好。” 姑苏卿皊摇头,“本王换个姿势。”他命霜淡推了片松软的地方,他自己趴在上面,双手支下巴,摆出清纯风的造型。“这下子本王不怕了,你可劲儿画不许停,本王边睡边等你。” 曲意,“·····” 大约半个时辰······ 用杀人的手给他绣“狐狸偷葡萄”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姑苏卿皊歪了歪压出红印的下巴,开始嚷嚷:“本王一觉春梦都醒了,你画好了没有?”曲意大乐,“好了好了。” 姑苏卿皊歪出笑,“太好了,本王赶紧看看。” “不是,”曲意笑眯眯地摇头,“我想好这幅画的名字了,就叫春梦图,好意境啊好意境!” “你画多少了!”若画完了他也不用梗着脖子了丫。 曲意瞧了瞧他,霜颌皓腕,微蹙的长眉带着清爽的撩人感。她目光有些闪躲,“嗯……背境就快好了。” 姑苏卿皊又郁闷地睡了一轮,再睁开眼,正看见曲意拿着宣纸比着光对上面好墨迹吹气,他便有些不乐意了,“画好了?怎么不叫本王?”就要直起身。 曲意大惊失色地放下纸操起毛笔,“等等!就要好了,差上色了。” 姑苏卿皊虽然看不清纸上画得如何,却看得清毛笔上蘸得是赭色。他将自个儿打量一遍,黑发雪肤天青袍子,实在没有赭色,心下狐疑,不动声色地冲小温打着手势,她乖觉上前将姑苏卿皊扶在轮椅上。曲意正手忙脚脚乱地涂染料,刚一个抬头,姑苏卿皊就在近前了,慌忙放下纸笔匆匆一盖,“王爷你做什么,快躺回去躺回去,我画不好了,”快速一动,身子迎上去挡住姑苏卿皊的视线媲。 姑苏卿皊愈发狐疑,偏着脑袋和曲意兜圈,“你别挡着本王,你再挡在本王前,本王就,就……”舌头一闪,还真想不出威胁的话。 曲意做出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就什么?” 姑苏卿皊脸红脖子粗地憋出来一句,“本王就不客气了!” 曲意笑得特不给面子,“不用客气,王爷您对自家人千万不用客气。” 偏偏姑苏卿皊突然福至心灵,“本王就不带你去看天英盛典。”眼睛亮得很漂亮,笑得像狐狸一样。 天英盛典是在每年七月中旬由皇家举办,各郡各省选拔出得勇士都在这里一决高下,胜者即可入朝为三品武官,可谓前程似锦。届时皇族宗室都驾临主峰避暑观看狩猎。当年花连城创造了无人可破都神话,仅十五岁就连战二十勇士不竭,受封二品总兵。所以曲意一直都想去看看巍峨的山峰上,曾经倾洒在少年花连城身上的夺目光芒,是否依旧那么明亮。 这厢曲意苦着脸一直纠结,那边姑苏卿皊已经绕过她渡到桌案旁。大片空白的画面上只画出了两三丛牡丹,几朵刚刚上色,连他的影子都没看见。姑苏卿皊瞬间脸黑了。 “怎么回事?”他僵着声音,眼中是风雨欲来前的阴云。他折腾了这么久,就弄出这几朵色都没上全的花! 曲意涎着脸陪笑,手指有意无意地按在宣纸的边角,“这花画得也很精妙么。”窥一眼姑苏卿皊的反应,“我马上画!看王爷看了这么久,你的神态动作,我都记住了,您光回屋喝口水,我就画出来给你看了。” 姑苏卿皊这一回头,将曲意压在宣纸的手拨开,一把将宣纸掀开,露出底下已经成形的图画。 大朵开到糜烂的牡丹花丛,他处在期间双臂支颐,薄唇微启,神色沉醉而迷离。再看青衣半敛,露出一小片白瓷般的胸膛,手臂遮挡住的暧昧部位,恰探从一枝怒放的花朵……真真是好一幅春色无边春意盎然春情萌动的春梦图。 姑苏卿皊呆住……曲意惨不忍睹地捂着脸…… “花、曲、意——!”曲意光顾着捂脸了,自然没看到姑苏卿皊是什么表情,却被他吼得浑身一哆嗦。“你当本王是什么?清倌吗?本王呆的地方是牡丹丛,不是的丽春巷斜对角的牡丹搂!” 曲意在手指缝隙里无辜地眨眼。如果王爷你入了牡丹楼,可不止是请倌了,毕竟人家是才大于色,你是只有色没有才…… “这个……所谓智者谓之智,淫者谓之淫,”曲意还没敢放下手,只能谨慎地安慰着,“你看这画是色情产物,我看这画不过是人体艺术,真是没有一点淫念色胆啊,没有一点……” “智者谓之智,淫者谓之淫?”姑苏卿皊诡异地弯了弯唇,“你有没有听过下一句,无度探幽路,双露共沾巾。” 曲意终于合下掌,却是捂着心口绝倒,“真是好湿啊好湿!” 而后的两天,曲意一直呆在顷语宫里由霜淡教导着学女红,那双能将银针使得出神入化的手,却遇到小小的绣花针犯了难,都扎了个满目疮痍,连霜淡看了都心疼。“娘娘,您仔细些啊,仔细些,这是王爷的贴身衣物,不过是个狐狸么,您都绣坏了十件中衣,十五件绸服,糟贱了五卷金线,拗断了二十三根绣针了……” 曲意良久无言…… 在衣物上绣只狐狸是姑苏卿皊提出来的“赔礼”,那幅暧昧的色情图在姑苏卿皊的暴怒之下她还没注意是怎样的下场,他挥挥袖就将她赶回了宫,鼻孔朝天地威胁,“绣不出来就没商量,天英盛典本王去得成,你去不成!” “蹦~”午后,在曲意拗断第三十二根绣花针时,青色的中衣胸口终于绣出了一幅“狐狸偷葡萄图。”这意境是曲意挨个回忆着清澄殿里的狐狸图案,最后得出的最独出新裁的一幅。 曲意越看越欢喜,转身就摇醒了还在睡午觉的姑苏卿皊,“王爷,王爷你醒醒,我绣好了,你穿上试试。” 姑苏卿皊看着这奇妙的绣图,觉得自己还没睡醒。粗糙的针脚,绷得紧紧的丝线,随意交叉不知道是什么的针法……他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好半天才想着夸出了一句,“很,很有趣的小猫吃鱼……嗯,绣得么,十分精妙。精妙得……理解不了。” 曲意嘴角一抽,脸比锅底灰还要黑。 窗外花团锦簇,明丽得让人眼睛都亮了。曲意的心里却是平静欢喜的,这是她十余年最静好的日子,她在平静中等待着朝廷上风云变换,在琐碎的平常事里寻到欢喜。 她偏头去看抖着眼角换上中衣的姑苏卿皊。其实,和他在一起,真的可以淡漠了往事,忘记了使命。只是这样的平静,是她甘心,还是他甘心呢? 尽管连一幅无厘头的“狐狸偷葡萄”曲意都没有绣好,但倾语宫上上下下的确已经开始准备去天英山的必需品了。 “这里面放了什么东西?”姑苏卿皊对着实木大箱皱着眉头摆了摆手,“日常用品已经有了九大箱,放了三个马车,父皇说要精简出行,没多少地方了,搬回去搬回去。” “别着,带上去带上去。”曲意叼着一个桃子咬了几口递给姑苏卿皊,“出门在外,缺什么少什么的免不了费心,这箱子放咱们马车里,我自有打算。” 姑苏卿皊犹疑地接过桃子,“什么东西,什么打算?” 曲意诡秘地笑了笑,“孔子曰,问者不必答乎,再问对其身必下手乎,继续问照脸亲乎!” “王妃果然知本王心意,本王求之不得。”姑苏卿皊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锲而不舍地追问。“什么东西?” 曲意逃不过去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我好歹是女人么,衣服首饰的多了好满足虚荣心,我也好歹是王妃么,打扮得金碧辉煌才能让人知道我配得上我王爷风采,王爷对我宠爱正盛。” 姑苏卿皊缓慢地咀嚼着桃肉,“好甜!” “弥子瑕得幸于卫灵公时,他把自己咬过的桃子给灵公吃,灵公不以为杵。而今……好吧,用你的话说,宠爱正盛,也把桃子给本王吃,本王也觉得好甜。可是以后呢?怕不怕有一天你色衰本王爱弛,本王翻起旧账?”姑苏卿皊一边说一边不客气地咬桃子,眼睛贼亮贼亮,闪着戏谑的光。 曲意暗想,你都没爱过我,我当然不怕爱弛。但却也正色问,“王爷打算找什么理由翻旧账?” “当然是你将吃剩的东西给本王吃了。”姑苏卿皊理所应当的斜了她一眼。 “不是桃子太甜吧?”曲意呵呵笑着问。 “当然不是。” “那就好。”曲意点了点头,“我不怕你翻旧账,我就怕你现在找我算账。” 姑苏卿皊一脸困惑,然后他又啃了三口桃子,“嗷”地将桃子远远地甩了出去,俯下身狂吐时才大彻大悟。 曲意挥挥袖带走茶盘里剩下的桃子,留下讥诮的一句话,“甜桃子不仅王爷爱吃,虫子也爱吃,王爷不妨跟它算算将吃剩的东西给你吃的账。” 跟了爷吧,爷一定吃香的喝辣的穿暖的生带把的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就算是出行从简,皇室的队伍依旧声势浩大。侍卫侍女簇拥着金车华盖,沿路官方开途,官兵围守,走了一天一夜才到达天英山脚。驻跸的围场是在主峰,早有地方官兵把守,里三层外三层的只有手持令牌的勇士和皇家人员才能进入丫。 曲意这一路上和霜淡潆洄谈笑,与姑苏卿皊吃着瓜果调戏聊天也过得倒快。王府的妃妾他竟仅仅带了她来,说着是彰显夫妻浓情蜜意。其实曲意很清楚,他对她的宠爱比起对何思桐的重视远不及万一,可是过日子又哪里禁得起那样的虚荣?在他心里只要她是最特别的一个,她就甘愿做个陪他演戏的妻子,毕竟到了撕破脸皮的时候,连戏都演不成了。 虽然皇亲国戚们年年来避暑狩猎,却因为地理位置特殊一直都没能建造行宫,只是在山脚下搭筑帐篷。承光帝的居中,姑苏卿皊和太子的帐篷群围在两侧,正遥遥相对。 皇室入驻的第二天就是勇士会,只是初赛承光帝是不到山上去的,曲意缠着姑苏卿皊从已开辟的小道登山,她步行,姑苏卿皊被肩舆抬着,倒也没落下来。 出了王府曲意就显得随意很多,不再拘着排场,洗去铅粉褪下华服,只穿了一身紫色的宽松上衫,下穿同色贴身绸裤,外罩了淡淡的一抹纱裙,用丝帛在腰间束得紧紧的,更衬出身材高挑纤丽。将及踝的长发拢了一办,绞上银绦随意绾了斜髻,其余的散在腰后,只在头上簪了根独山玉制的绿雪含芳簪,以显示身份的不同寻常。 姑苏卿皊真正留意曲意的装扮还是在入座后,起源于那些勇士投来的目光。因为他们没有声张,姑苏卿皊也没有带轮椅,又仅仅坐在普通的观看席位上,让人都以为是旁支宗室,而并非直系皇亲,那些虽经过训练到底出身江湖的勇士便窃窃私语着打量曲意,有些甚至已经开始询问是哪家的小姐。 本王不像她夫君怎么的?姑苏卿皊眉梢就这样挑了老高。莫名地有些金钗蒙尘的感慨,现在让他们知道自己是轩清王,那些草莽还不定会嘲笑不般配。自己能怎么着,是能站起来还是能打上一架赢赢面子? 心里突然有了小小的恶感,让花曲意上去将他们打服,他们知道这女人的凶悍本性,看还敢不敢痴心妄想。 曲意当然不知道姑苏卿皊心思,还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二人在她眼里是慢动作的表演。 “怎么楞着?”姑苏卿皊冲她耳朵吐气,“不好看么?” “真是不好看。”曲意闷闷地用手臂枕着头,“胜负都分出来了谁还有心思看呢?媲” 勇士会的比武是抽签决定的,三十二名勇士两两对战,比赛两场晋级八位。第二天再次抽签,角逐成二个人。到第三天就是仅剩的那两个佼佼者对峙,从他们中只有一名胜者是天英盛典的勇士。 这个传统是洵安开国历时历代流传下来的,此间只有一个打破,那便是花连城。少年没有遵循规则,第一场出战,打了一天一夜单挑其余三十一人,成为这个舞台无人夺其锋芒的霸主。 现在自然也没有人能提出这样狂傲的要求,还有十余场比赛,常人看来胜负都是未知数。 姑苏卿皊冷淡地扫了眼勇士席上的人,有人故作冷酷地擦拭兵器,有人镇定地与他人谈笑,有人……议论着曲意。但无论做什么,余光都死死地巴在台上,关注着擂台的动向。只有他,一张脸平庸无奇,身上布衣简陋却整洁,占据了西南角的位置,无论是角度还是动作,都是为了有突发事件第一时间出手。 姑苏卿皊突然有一种预感,他一定会是胜者。 “哦?那你说谁会赢?” 曲意指的正是那个静得放佛没有存在感的人,“就是他。”又看见姑苏卿皊一脸怀疑,耐心解释着,“别看他长了张路人甲的脸,但他很强,比这些人都强。”她又温吞地补充道,“当然没有我爹强。” “你也别小看这张脸,与生俱来是杀手的脸。没有出奇的五官,反倒是易容最好的模子。至于其余的么,”曲意歪了歪头,“不和你说了,你也听不懂。”她此刻是心存疑虑的,这人是姑苏卿皊故意要她注意到的,还是他也注意到了?这人是个杀手,她身为一个杀手的本能可以辨认出同类。除了塞外,杀手都是有自己的组织,不会参见这类活动,而他听命于谁呢?又是谁想将他安插在朝堂上,在花连城临举兵的时刻? “你有他厉害么?”姑苏卿皊斜着眼睑,因为天气温热他眼角微微泛红,配合着他的动作有一股轻蔑在里面。 曲意是个能适应各种环境的,出门在外她的性子随着开阔的景象活泼不少,闻言俏脸一偏,侧颊线优美衬得下颌弧度清丽中自带英挺,隐隐流露出倔强。“瞧不起你娘子我吗?”她随手在姑苏卿皊手上拍了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我的功夫,那是花连城亲手教的!他是天英山的霸主,我身为他的女儿,自然不把这些虾兵蟹将放在眼里。” 姑苏卿皊看着自信张狂的她不由带出了宠溺的笑。浸淫权术的女子,第一次将这样不服输的骄傲写在脸上。只是她的骄傲却不是因为他…… 他接着怂恿,“那你怎么不去会会他们?今天天英山的勇士是本王的王妃,倒也给了父皇一个惊喜。” 曲意眼中的光芒大盛,却只是一瞬间转而黯淡。“老实说吧,”她懒懒地抬起眼皮,“这杀手是不是姑苏卿瑟派来的?你怕他占据一员将位,所以将我推了出去。别打算盘了。”她没看出姑苏卿皊的脸色也跟着黯了,只是兀自嘀咕,“做将军当然比做王妃来的痛快,但是本朝根本不会出女子为将的先例。” 姑苏卿皊本来因为她又多心而不快,最后却被她的话吸引。这女人有勇有谋又诡计多端阴险毒辣,当王妃真是小觑了她,她倒是真该成为一方将领。有她领兵,敌军还不得被她的歪点子打个措手不及? 日后本王为君,你若不想困在皇宫里,便去为本王守住这天下吧!他脑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既然嘲笑自己愚蠢了。许是忘了,这女人一开始就和他不是一个战线上的,若将兵权给她,她还不操戈逼向他?她的张狂适合为将,可她的忠诚却不是对他啊…… 两人不再多话了,曲意又抽了空看擂台上换了的两个人的比斗。 姑苏卿皊对那些没兴趣,却也不甘心坐着,注意到那些江湖人是不是瞧来的目光,他有些气恼,也跟着盯住曲意。难怪让他们垂涎,她现在的打扮说是个闺中小姐也说不准。姑苏卿皊闷闷地想,女孩儿的服饰都能让她穿出潇洒风流,若是戎装上阵,不定是怎样的英姿飒爽?那一柄软剑不用出手,她的风华就已经能震慑两军了吧? 曲意看得昏昏欲睡,突然一只冷凉的手托着她脑袋将她强行扭过来,她无奈配合,只见姑苏卿皊鞠起一脸坏笑,“哪家的小娘子,遇见了爷,怎么不陪爷乐一乐?” 曲意翻着白眼无视他流里流气的言语,没想到姑苏卿皊玩得来劲儿,更是痞子样地要凑上来。“跟了爷吧,爷一定不会亏待了小娘子,一定吃香的喝辣的穿暖的生带把儿的……” 姑苏卿皊的打扮也很应景,样式反复的紧身衫,没有标志身份的绣图却是上等的蜀锦,一把紫檀木的绢扇在手,正是猥琐的小混混必备物品。不,但凡有眼里的人,看到了他发上的玉冠腰间的玦佩,就知道他定非寻常人。好吧,仗着他这副俊秀的容颜,他一定是个无所事事***熏心的贵胄公子…… 曲意额角的青筋蹦了蹦,很想说一句王爷你吃错了药了吧…… 曲意正要一个回身将他反调戏,但有人比她动作更快,而且还不止一个人。 在对面一直默默留意曲意的江湖人士飞身上来几个,各式各样的武器对准了姑苏卿皊,“放开那个小姐!” 曲意很想无奈地解释,最终还是懒了下来,转头去寻觅影卫。再次吃惊地发现,一路上跟影子似的侍卫们,现在跟影子似的没有存在感了,不是那个杀手的淡薄存在感,是一点根本都不存在了。 玩忽职守?通通内急?曲意甚至都想到了一起被暗杀掉了,如果她忽视了自己的洞察力的话。最后想到了最有可能的可能,姑苏卿皊让他们都退下了。 你想干什么…… 他的老子是皇上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姑苏卿皊完全无视面前的朴刀,峨眉刺,流星锤,甚至乾坤透骨钉,松松地搂着曲意,“不放,凭什么让爷放?”而后审视似的打量五个肌肉嶙峋的勇士,满不在乎地笑了,“就凭你们?” 五个勇士暴怒,抽刀的抽刀,做起势的做起势。“就凭我们!管你是什么来头,家里是什么势力,老子是王侯将相还是朝廷大员,强取少女就是不行!有我们在,有侠义在,你就做梦去吧!” “爷的老子啊,也就是你的太爷爷,不对,你们还不配和他巴亲戚。那称呼就难办了……”姑苏卿皊用扇柄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下巴,似乎很苦恼,“算了,就是爷的老子吧,他不是王侯将相也不是朝廷大员——” 曲意暗暗点头,也对,他的老子是皇上。 虽然江湖人士都自称天不怕地不怕,但还是畏惧着朝廷的势力,毕竟庙堂永远管着江湖呢。因此听闻姑苏卿皊作出无害的模样说他老子,额,好吧,什么都不是的时候,底气更足了些,起势也更汹涌。 “少废话!将这位小姐放开,我们绝不为难!否则……”然后是很没创意地嘿嘿笑了几声。 姑苏卿皊只将他们的怒吼当成了背景音,接着上面的茬挠头理直气壮地续道,“你管爷的老子是谁干什么,爷之所以能泡妞是因为爷长得俊俏,又不是爷老子故意将爷的把儿生得比你们好!” 你就不能少说两句么?惹急了他们你能打得过么?曲意刚要解释,五个勇士目眦欲裂,愤愤出手从各个角度向姑苏卿皊攻来。“小白脸,有种和我们大战三百回合!” 姑苏卿皊无辜地笑,“也更想和这小娘子大战三百回合。” 曲意很想闪身将这五个人丢给姑苏卿皊,但明知道他根本打不过,最后还得自己把他从群殴里拽出来,也就泄了气。看着他们都自以为凌厉的身法,曲意只丢给姑苏卿皊一句话,转而起身。 世界需要和平,可你们偏给我动手的机会…… “其实也不然,你若没把儿我才不和你大战三百回合。”只有姑苏卿皊暗暗想着着***的话,额际飙出一滴冷汗。 随着曲意直起腰身的动作,四周仿佛被强大的不可抗拒力凝滞,各自的内力形成的气流反在血脉,那五个人只感觉隔了厚厚的棉花,攻击使得异常艰涩,就是捅不开棉花墙来漏出丝丝空气媲。 “其实这小子欠抽,但是你们不能当着我的面抽,应该等没人的时候扒光了可劲抽。”曲意却面色轻松,还亲民地笑了笑,拔出聂雪。“不过这对于你们妻儿来说就不公平了。因为经此一抽小到性取向逆转,大到鼻血泛滥成海,都是即虐心又虐身的过程。” 她指尖轻弹软剑,只是凌空一劈,五个人感觉棉花似的墙壁被破开了,而自己也甩到了五米之外。这一剑,他们真正认清了实力的天地差距。 姑苏卿皊倒是很兴奋,拍了拍手,“还想着三百回合呢,原来连一回合都不到。” 有人还不甘心,一手摸着胸口,嘴上嚷嚷,“你有这功夫装什么弱小装什么良民?咳咳!我不明白……为什么?!” 曲意始才知道,原来装弱小的就是良民,不弱小的就是XXX。 她高举聂雪凭空划了个半圆,剑气激荡,斩下姑苏卿皊身后的合欢树花叶纷纷。她在落花中刺出平直一剑,接了忙捧的粉红花朵,紫衣翻飞,银绦拂动,笑得风华缱绻。 曲意刹那间敛了内力,聂雪软成绸缎,她卷它入手,也将剑身上的落花尽数接住,递到姑苏卿皊面前。眉眼的温柔涌动如潮水,胜过花海万千。“因为他是我男人。” 姑苏卿皊也被眼前的景象迷醉,有些怔忪。他捻起曲意发梢处粘连的花朵,心想绝对不能将她放在战场上了。因为她动手的时候,不是生死在握的肃杀,竟是满不在乎的慵懒。极致的狠毒,却也极致的纯挚,形成了她独有的气质,妩媚。 洵安再无一人能将妩媚挥洒得这样风姿卓绝。 这俩人默默无言只有情爱万千得矫情呢,突然传来破风之声,曲意忙一脚将姑苏卿皊坐着的椅子踹到合欢树下,软绵绵的聂雪又刚强如铁迎上来人的攻势。 是那个平庸无奇的杀手。曲意更是肯定了他是杀手的判断——背后捅刀子! 其实他捅的还不是刀子,他的武器是一柄类似于除草铲子,却是镀了铜漆金纹。曲意还算能认出这个它,鲜少在中原见到的兵器——月牙铲。 曲意暗想,莫说他这身俊功夫,就是这怪模怪样的兵器,也能将那些不入流的货色震撼好一阵儿了。思考的同时他们手下没停,已经挡了几招。 这个很不错啊,内力不错,技巧不错,招式不错,可就是有一点错了!这是曲意在这几招里得出来的结论,武器错了,靠! 她如此想并不是没有根据。都说了他是杀手,擅长隐蔽背后捅刀子的杀手。你想想如果他暗杀一个人,能拿着这么大个儿的兵器硬捅么?没等他隐蔽好了,武器先出卖了! 对于月牙铲曲意是了解一些的,毕竟是南瑶发明的武器。南瑶民风淳朴,民众却剽悍,他们擅长群架,群架的时候就是拿着采茶除草的铲子直接上。南瑶拜月教为尊,教中圣地自然不能将各种武器摆在四周,而有人挑教的时候又怕一种武器光顾不够,于是盛产月牙铲,在教中广泛流传以备不时之需。 月牙铲的招式是推、压、拍、支、滚、铲、截、挑,看字面就知道了吧,根本没有捅!但是身为杀手,别的花哨姿势可能不需要有,最重要的就是能捅到人。说了这么多,曲意就怀疑这月牙铲不是面前杀手所擅长的,而他拿着这兵器来参加天英盛典是为了什么?彰显他是南瑶人?慢着,他真的是南瑶人么,还是拿了南瑶的东西充当南瑶人…… 曲意成功将这个杀手挑在剑下。这是必然的,在中原,三千阁是杀手之家,她便是杀手的家主,哪怕眼前这杀手换了兵器,却很多是杀手使惯了的招子,曲意能使这些招子也就知道怎么拆这些招子,于是他就败了。 “也许……”曲意沉吟,“你换了合适的武器和我对持,结果就是不同的。” 那杀手虽然面不改色,却还是略略一振,“怎么不同?” “你现在能在我手上撑过一百一十招,换了武器就能挺到一百一十一招。”曲意一板一眼如是说。 杀手:“……” “你很厉害,为什么不参加天英大会?” “因为不想让你们输得太惨。”曲意换了副幽怨的表情,“见识了我的出招,日后你们哪还有脸在道上混啊,中原武林从此就绝后了啊,我就是维持了世界和平的千古罪人了啊。” 杀手:“……” “好了。”曲意也学着那帮人“哼哼”笑了两声。“不管你是哪的人什么目的,日后不要算计到我的头上,自相残杀不利于我行发展。” 威胁完后她走向一旁看戏的姑苏卿皊,“回家了。” 不知什么时候影卫都回来了,抬肩舆的轿夫也回来了,将姑苏卿皊扶上了肩舆,还是像原先那么下山去。 徒留了一群人东倒西歪地对他们的背影久久收不回目光。也许他们这辈子都忘记不了有一个绝色女子在天英山擂台下,仿若回雪流风的一剑连伤五人,两日后的天英会胜者在她剑下只过了一百一十招,她斩了一剑的落花只给了那个残疾的纨绔子弟。 半山腰,姑苏卿皊噙着笑问,“怎么不问那人的名字?美救流氓和美杀英雄都是个好戏码。”美自然是花曲意,流氓是临时客串的姑苏卿皊,那个怪怪的英雄就是预言必成为天英勇士会胜者的杀手。 “有必要么?”曲意将没有灌注内力的聂雪软趴趴地挂在脖子上,当项圈儿使。“两天后他成为胜者,封官为将,我们还怕他不出名?反正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等不等两天对我来说无所谓。” 姑苏卿皊仔细窥着曲意的神色,“你怎么了?脸色不对啊。难道了打架打累了?也不是,打架不该更热血沸腾么?” “不是。”曲意恹恹地落了肩舆半步,显然是不想多话。 偏偏姑苏卿皊喜欢挑战极限,不断追问。“不是什么?又是什么?” 她原本是凌于众生的圣女,她的苏醒,究竟了因为谁?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哪有热血沸腾啊,打得我的心都凉了。”曲意闷闷不乐地踢着脚边的小石子,“你说当初我爹要是就对着这一帮货色,我也能理解为什么他连战三十人而力不竭了。” “你也能做到?” “我做不到。”曲意老实答,“他们虽不怎么样,却也是众多势力的佼佼者。若是车轮战,要么是我防御不慎被各种稀奇古怪的武器砍死,要么是我内力耗尽被各种稀奇古怪的武器砍死。结局都是一样的。”又补了一句,“但是我十年后一定能做到。” “那年花连城十五。”姑苏卿皊淡笑着,“你算算他的岁数,那些年正是南瑶与洵安发生战乱,河山都支离破碎了,更谈何江湖能不能保全。于是勇士会一定是各省最优秀的人,拼着生命挤上来的人。他们只有在朝中有一席之地,才能实现他们的报国梦,也能给他们安身的位置。丫” “面对那样一帮人,各个身怀绝技,奇招不穷,花连城能做到力战不竭,他的确是洵安有史以来最神武的将军。”姑苏卿皊虽与花连城的阵地相悖,但他却仍承认对手的勇猛,这是他基本敬意。 曲意的神色就是在这一瞬间亮起来的,她什么都不说,只是嘴角泛出小小的笑纹。却仅此一笑,明艳得将骄阳都比了下去。 花连城的确是洵安有史以来最神武的将军,就这一点本王敬重他,可就这一点,本王也不得不杀了他。他的确有勇有谋,行的也是帝王之道,但他只做错了一件事,他把情爱看得太重,重过江山。本王不会这样,所以哪怕花曲意你心疼,本王也不会留他,所以本王一定会等在九五至尊的座位,接受民生祈祷:“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出曲意所料,这次勇士会的胜者就是那个使月牙铲的杀手。他跪地受封正三品左右神武军统军,他的名字也为众人所知:胡翼媲。 曲意这回和姑苏卿皊坐在了高高在上皇家席位中,和姑苏卿皊小声咬耳朵。“你老子真的要不行了吧,官印都是一太监递给那胡翼的。” “怎么说话呢,”姑苏卿皊毫不客气地屈指弹了她一脑瓜蹦儿,“他也是你老子。你别仗着本王喜欢你就无法无天,妄议圣上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本王还没活够呢!” 曲意脸皱成一团蔫着嘴揉脑门,左右扫视着王孙公子,想着趁人不备还回来。目光却正对上跪着的胡翼,他平静地双眼如一潭古水,深深包围了曲意两人。被发现了啊……曲意还是小媳妇儿样讪讪收回视线,嘴角却漫出不相符的野性的笑。不管你是什么人派来的,不要想着嫁祸给南瑶。因为南瑶不仅是掠月的,更有我花曲意的一份儿在! 是夜,承光帝露天设宴,这是他大病以来第一次举行欢庆宴会,在场的贵族子弟纷纷展示才艺来讨他欢心。曲意暗自埋怨地瞪了姑苏卿皊一眼。“轩清王府一没财而没才,你怎么不早早说一声,我也好开溜,反正你一个傻子被鄙视习惯了。” “是啊,所以这次不能再被鄙视了。”姑苏卿皊笑眯眯地在曲意肩上重捶了几下,“以前没老婆嘛,现在处境不同了,家有娇妻才华横溢,咱们要翻身挣面子咯~” 那时候太子正用双手写出一幅对联,按地位来下一个就轮到轩清王。曲意揉着肩膀眨巴眨巴眼睛,“我能说负伤了行动不便么?” “这你不用担心,本王又没打在你下巴上。”姑苏卿皊神秘兮兮指着后面抱着一个檀木乐器的侍卫,“本王都给你把乐师请来了,你唱上一曲就行。” “月琴?”也许旁人不知道,曲意倒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乐器,舒漓生前最擅长的就是月琴,她的琴曲名“明镜”,也是拜月教的圣琴。 曲意陷入了沉默,而后看着那侍卫的手,“就他?他能和上我的歌?” “和不上。”姑苏卿皊耸了耸肩,“所以你合他的曲子,是什么曲子你都会吧?” “不是。”曲意老实地摇了摇头,“他要弹什么?” “嘘——”姑苏卿皊露出孩子一样的顽皮,“父皇在点评皇兄的画呢。”曲意被他笑得浑身发凉,莫名其妙地就感觉被他算计进去了。 “瑟儿的书法连朕也自愧不如啊,右手龙飞凤舞左手铁画银钩,风格迥异却都透出大家豪迈,不错不错,赏!”承光帝的声音依旧气虚无力,但是也能听出几分欣喜。 “谢父皇赏!”姑苏卿瑟素来高傲,没说什么客套的话就接了赏赐。回席的时候若有若无地瞥了曲意一眼,见她正仔细端详自己的书法,唇角也略略上翘了起来。 “皊儿可准备了些什么,让父皇高兴高兴?”有时候曲意真不懂承光帝,明知道姑苏卿皊是个“傻子”,他说什么还都锲而不舍地带上他,哪怕他回答的让人啼笑皆非。 “有准备!”姑苏卿皊答出的话虽响亮,却答非所问。四周的贵胄们已经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还是曲意款款起身行礼,“儿媳不才,愿歌唱一曲为父皇助兴。” “朕好久都没听过好曲子了,曲意甚合朕意。”承光帝对曲意很是慈爱,看着她时苍老的眉眼都流露着和蔼。他兴致盎然地点头,“不必劳累了,就坐在原席上唱吧。” “是。”曲意落座,刚想回头去看那侍卫,却见月琴出现在姑苏卿皊的怀里。她蹙眉不解,刚要发问,他修长骨干的手指已经拨弹出了音律。 这是……曲意怔怔看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其余宗室成员的表情也不比曲意好上哪去,以痴傻著称的轩清王爷竟然能弹奏乐器?还是这个从没见过的乐器?承光帝乍一见月琴时,那双处变不惊的瞳孔倏地紧眯,而后又恢复淡定和从容。只是曲调响起,他的目光也蒙上了一层掺杂了眷恋,痴缠,怀念,疑惑等感受的复杂迷雾。 这曲子是化仙啊,那个穿着藏蓝衣袍在拜月山上祈祷的女子挚爱的歌。 前奏完毕,曲意与姑苏卿皊眸光交汇,他眼中澄澈得仿若南瑶苍碧色的天空,她忽然就沉寂下来,收回心神随着曲调低唱,“张开眼,穿过梦的苍穹,你的眼眸,写满寂寞的思念,这一刻,挣脱旧的枷锁,让情丝化茧成仙。” “刀与剑,都遗忘。情和缘,铭记心间.我幻化成仙,将情丝作茧。抛下这一身凡人骨肉.是前世的一眼,让今生眷恋。御剑在天地间,我情愿。” “张开眼,穿过梦的苍穹,你的眼眸,写满寂寞的思念,这一刻,挣脱旧的枷锁,让情丝化茧成仙。” “我举剑,断尘缘;问归路,在天之巅。” 是谁,抛去了圣女的白衫,将藏蓝色穿得比天空还要明透?是谁,在神殿之上举臂祈祷,众生都忘记了她的妖冶,只拜服于她的圣洁?是谁,在两军对峙时在城墙上弹琴高歌,那一次不再触摸神的步履,只是用纤白如玉的手抚平洵安南瑶的遍地疮痍。 “我幻化成仙,将情丝作茧,抛下这一身凡人骨肉。是前世的一眼,让今生眷恋,御剑在天地间,我情愿。” “我幻化成仙,将情丝作茧,抛下这一身凡人骨肉。是留恋,是奢念,寻不见你的容颜。只留下这场痛化尘烟。” “只留下这场痛化尘烟。” 舒漓,她是真的断情绝爱成仙而去,还是她选择成仙的道路,就是为了爱人不再嗜血的救赎? 她原本是凌于众生的圣女,她的苏醒,究竟了因为谁? 最后一个曲调随着姑苏卿皊的指尖滑落,夜空如醉,曲意缓缓拨开缠绕在衣带上的乱发。母亲,你投入红尘滚滚,战火纷飞,真的是想拯救苍生还是圆狠狠爱一场的夙愿? 愿迷乱了爱恨纠缠,让心中痴恋永不相负。其实那一场战火,就是因你而起的吧…… 承光帝久久坐在御座上,刹那间容颜已老。良久才哑声问,“皊儿,你如何会的?” 姑苏卿皊又恢复了懵懂的样子,清脆着回道,“父皇,是王妃教儿臣的!” 曲意略怔,默然地应下承光帝询问的眼神。 “原来是曲意你教他的……”承光帝重复了一遍,突然展出笑颜,“弹得不好,但是唱得很好,赏吧!”他冲太监摇了摇手,眼中的亮光一闪而逝,像星光一样沉寂下来。 翻云覆雨不过是她淡淡一笑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其实并非这样,姑苏卿皊指法优美灵动,奏出的音律寥远悠扬,千军万马在其面前也只能静默。曲意嗓音圆润醇和,唱出的歌曲苍茫清澈,似诉尽一生朦胧的衷情,带着莫名的神圣和庄严丫。 迟了这样久,才有人叫出一声,“此曲只应天上有!”而后是稀稀落落的掌声。姑苏卿瑟笑容不再,复杂的眼神笼罩在两人身上。一青一紫,一奏一唱,仿佛龙凤和鸣,并非天衣无缝却配合得自然密切。姑苏卿瑟蓦地觉得这一刻刺眼无比,跟她琴瑟和谐的人本该是他啊!她磨墨他练字,她奏乐他舞剑,太子府如有她在,该是如何明媚。 连她的歌曲都可以将这群贵族子弟迷得神情恍惚,如果是当年舒漓斜坐在南防城墙上,且弹且歌,眸眼低垂如水波潋滟,情态优美如轻云蔽月,曲调低婉缠绵是记忆沉淀的从容。不知道他们会是怎样的惶恐?曲意讽刺地笑笑,谢了恩。 “朕有些乏了,现行下山休息,你们尽兴玩吧。”承光帝突然扶着太监的手,对着席位上的皇族后代轻轻点头。明晃晃的灯火投射出阴阴暗暗的影子,更能看出他瘦得颧骨突起,双颊的肉深深陷了进去。“每一分钟都要玩得高兴,玩得痛快,放纵得活着就不算虚度光阴。朕老了,现在是你们的日子了。” 众人恭送圣驾,又回到座位上。曲意余光斜着滴溜着双眼东张西望的姑苏卿皊,冷淡地问,“你怎么会这首化仙的?” “这首歌难学吗?”姑苏卿皊扯着没心没肺的笑,唇角几乎不动却发出声音。 “那是自然。”曲意哼了哼,“拜月教的圣女可不是好当的,音赋乐律无人能出其右。拜月教圣曲就是每届圣女谱写的,祭祀等大典以音饲月用于祈祷。莫说难学,就是中原听过这首歌的人都很少,大多数人连月琴都不识得。” “可是本王听过很多次。”姑苏卿皊突然转过头,目光毫不避讳地看着曲意。“是她教本王的。本王不会和父皇说,他很清楚但是本王说了他倒心存怀疑。本王只说给你,的确是慕月夫人教给本王的!” 年少的时候他也不止一次偷看在御花园里的慕月夫人。就是她的到来,后宫连表面的和睦都保持不了了。曾经明争暗斗的嫔妃都联合起来一致对外,毕竟分得些宠还不是要紧的,最重要的是谁得到了帝王的心。这是惯于权术的帝王第一次任性到不为天下考虑,皇后被褫夺分位,他的母亲怡玥贵妃被打入冷宫,其余大大小小的妃子禁足得禁足,猝死得猝死,承光帝想用一个干净的后宫留给那个女人,不惜根除外戚党派,忽略朝臣势力,牵一发而动全身,朝堂因为后宫而彻底混乱。 那时候太子还只是皇长子,他的母妃早早去世了,因此他还对她并不排斥。只有姑苏卿皊,离开了母妃的保护,堂堂皇子连奴才都可以随意欺凌。说不出他看到她是什么心情,也许长了魅惑众生的脸,但是后宫佳丽三千还抵不过她一个么?可她给人的感觉却是那样静,不为任何人所动,似乎。 父皇对她是纵容的,无论任何时候她没有去不了的地方没有做不了的事。所以她能在晚上屏退侍女在皇宫最高处淮隐塔上抱着月琴唱着歌谣。那本来是他的秘密基地,站在最高处就仿佛能抓住卑微的一切。只是被她占了,他也倔倔强强地躲在柱子后面不出声,却扬着下巴盯着她怀里古怪的乐器媲。 他那时候是神童,却不明白人世间的情爱,他只是从曲子里听出了苍凉。也许是纳罕这样一个被帝王倾心对待的人怎么会有悲伤,所以今后的每一晚他依旧来到塔顶,没有为什么。 那夜是十五,月亮圆得放佛在手旁能摘得下来。慕月夫人穿了藏蓝的袍子,没有梳宫髻只是散着头发,他也觉得很好看。一曲罢了,她突然双手举向天口中吟唱这古老的语言。风鼓起她的袍子,那抹蓝色就像是皓月淡出的微光,那一刻他感觉她要低唱着飞天。 但她还是留在人世间,月渐西沉的时候她忽然向柱子方向招手,叫他出来,问他想不想学这首曲子。他很警惕地问,你为什么要教我?他不得不警惕,原来藏了这么久,她一直都知道,而且丝毫不避讳。 她却笑了,那就是想学了。 “那岁数,本王被称为神童,本王不久也就学会了。”姑苏卿皊眼角略略上扬,显得很得意,可没过一会儿,好看的眼角又垂了下去。“后来,也就是本王学成不久,宫中便传说她病了,病得很重。和本王在一起的时候,本王却一点也看不出来。” “而后她被送出了宫,那时候本王还在想父皇终究还是薄情的,不过是花连城的逼宫么,也许是因为宫中太医都说她活不长了,他也便不想为她付出了,就将她给了花连城。” 姑苏卿皊笑了笑,“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她死在了大将军府,这是你看着的,而本王却是再未见她。” 曲意只感觉喉中艰涩得说不出话,并非对舒漓死亡而痛苦,只是她从没懂过她,不明白她到底是为谁作歌,不明白她因何遗憾。她并不是不能把握命运的女子,随波逐流的生涯是到底是因为她在意着什么? “就是这样的事,你记得竟然这么清。”曲意只觉得无奈,对于舒漓,她记忆犹新的是她教会自己吹埙,而姑苏卿皊竟然也是记得她教他弹月琴,难道舒漓注定是投入音乐时才最为真实? “本王也难怪着,要是今日的本王,一定不会闲的无聊去听父皇的妃子弹琴。”姑苏卿皊也跟着无奈,“慕月夫人在平日里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可要是唱唱歌弹弹曲,就容易给人是仙人的错觉。那时候的她,就放佛是给本王一人演奏。”顿了顿又道,“那样的仙人,能尊重本王年少躲在柱子后的自尊,本王也感佩不已。” 还有一点他不会对曲意提起。年少的自己拼命想得到所有人的肯定,想着母凭子贵父皇喜欢了他就能放母妃出来,因此才华显露引得太子注意。慕月夫人曾给过他一种南瑶失传已久的蛊虫,可封闭筋脉却不会导致肌肉萎缩。告诉他隐忍保命的时候用,并叮嘱他韬光养晦不待一时。现在想来也许是因为觉得对不起他的母妃吧,可她于他也算老师,可对他也有师生的爱护之情? “这么说,你觉得她是好人了?”曲意笑着眨眼,“她可是迷惑了你父皇害了你母妃的祸水。” “只留下这场痛化尘烟。”姑苏卿皊轻吟着化仙的最后一句,“其实她对于谁都是一场痛,可是已经化为烟尘了,只能记在心里,却道不明白。” 曲意浅浅地笑了。母亲,你对于爹来说是一生割舍不掉的痛,你化为了烟尘,而我们还为你而争夺。我们怎么会让你枉死呢?当年父亲拼尽一身大大小小的伤抢回来的药都没能挽留你的性命,总要做些什么事情挽留你在天上的一次看顾啊。让仇人为你殉葬,你总该笑了吧。 “看得真淡,”曲意从姑苏卿皊手中抢来月琴,细细地抚摸着。舒漓陪伴她的时间真是太短了,她只想在更多人身上读到母亲的影子,知道母亲给他们的印象。“你母妃可会原谅她?有些事情本来就是孽,我母亲也不会原谅你父皇的。” “母妃也许不会原谅她,毕竟是她送母妃进了冷宫。”姑苏卿皊用手扶额,“但是母妃更不会原谅父皇,经那时以后,洵安历经十余年朝野动.乱才彻底根除外戚,而这十余年父皇没有一日想要放她出来。” “父皇薄情,母妃怨他是必然,但父皇也专情,慕月夫人就不该心存怨恨了。”姑苏卿皊摇了摇头,“事实上她在宫中的日子,父皇从没约束过她的去留,派给她的影卫也仅仅是保护不是监视。她若要走,深宫根本束缚不住。” 才不是!曲意恶狠狠地想,如果不是承光帝用了什么卑鄙手段,怎么会让舒漓困在宫里,出宫就是病入膏肓?她也不想再争论,只是用手滑过琴弦,发出清越绵长的声响。“别想用她来做什么事情,哪怕是勾起你父皇旧情,我绝不容许!” 姑苏卿皊只是笑得纯粹,仿佛毫不在意。 ~~~~~~~~~~~~~~~~~~~~~~~~~~~~~~~~~~~~~~~~~~~~~~~~~~~~~~~~~~~~~~~~~~~~~~~~~~~~~~~~~~~~~~~~ 瓜瓜废柴一只,这曲《化仙》是写《飞花溅玉录》的作家八大创作的,拽来放进文里,大家不要怪哦~原曲很好听,稀罕的宝贝可以去听一下,http://fc.5sing.com/3644724.html### 是地震?不,是炸药!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天英盛典进入了另一个高、潮,皇室成员围场狩猎,胜者将得到承光帝给予的最高荣誉,被冠为皇族最英武的勇士。 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落在太子的帐篷里。 “回殿下,凌云峰的炸药已经埋好了。” “很好。”姑苏卿瑟取下毛笔在纸上写下“勿取凌云峰。瑟。”几个字丫。 “可是殿下,轩清王一定会去凌云峰狩猎吗?他双腿残疾可是从来都不参与的。” “他一定会去,他今年是十八岁了。”姑苏卿皊认真地将纸折好。“皇家有个不成文的说法,满十八岁的皇子一定要成为这项竞赛的勇士,以证明身为天之骄子的资格。”或许不要求姑苏卿皊成为竞赛的获胜者,但是他必须参加,借此也可以看出他是否有夺嫡之心。 想了想姑苏卿皊身边能人不少,影卫出现并不方便,被抓住了更适得其反。于是将纸交给了身边的侍卫,“将它给轩清王妃的大侍女潆洄,不许经他人手,无比办得稳妥。” 小侍卫急忙接过了,贴身放在衣襟里,一路小跑着向轩清王府的帐篷奔去媲。 “站住!见到本郡主还不请安?”娇叱乍响,小侍卫就暗暗叫苦,竟然遇上了素以刁蛮著称的珂郡主! 这个珂郡主是武将之女,父亲曾在沙场上为承光帝挡剑而死,她也被破例封为郡主,多年来一直受承光帝爱顾。她要仅是刁蛮也就罢了,偏偏还对姑苏卿瑟情有独钟。对于这么一个孤女,太子不想多事自然拒绝。只是她胡搅蛮缠愈演愈烈,这次趁太子妃不喜热闹没来参加天英盛典,她便抓住了难得的机会跟了过来,制造无数次偶然与太子相遇。 小侍卫伶俐地打了个千儿,“奴才见过郡主了。” 这个珂郡主并没有受过皇室教育,整日游手好闲喜欢和侍卫们玩闹,当下就问,“你是哪里当差的,眼珠子怎么长的,看不到本郡主吗?” “奴才是伺候太子殿下的,冲撞了郡主奴才知罪。”小侍卫躬着身,语气却很沉着。 “太子殿下的人?”珂郡主双眼都亮了,“你和本郡主回去,我有话要问你。” 小侍卫想着用太子的身份震一争震她,让她不再纠缠,她反倒不放手了。他不卑不亢道,“太子还吩咐奴才去做别的事,公务在身恕奴才不能陪伴郡主。” “太子吩咐你的事就是公务,本郡主吩咐你的事就不是公务了?”珂郡主一把抓住小侍卫,“你和本郡主回去,给本郡主把帐篷前的草除了,本郡主就放你走,否则本郡主就喊你非礼,你也办不成太子交代你的事!” 小侍卫想不到她竟然这样不通人情,不敢挣扎却还杵在原位,“郡主自重,请郡主不要让奴才为难,殿下择罚下来奴才承担不起。” “估计太子叫你办的事也不是大事,否则你失踪一会儿他也就会找来了!”这才是珂郡主心中所想的,她更不能将到手的机会放走了,半是利诱办是威胁道,“就是除除草能用你多长时间,就当你冲撞本郡主的赔罪了!要么本郡主给你抓到太子那儿去?”那就显得她太没肚量了。 “本郡主说到做到,你再在这儿浪费时间,本郡主就真的喊非礼了!” 事情闹大了更不好,小侍卫无奈,想着除过草就立刻送信,也就和她去了。 这边要到了狩猎的时间,曲意却刚刚起床,姑苏卿皊已经准备好了。 “就知道你最懒,本王都没敢喊你。”姑苏卿皊胡乱揉了揉她睡得蓬乱的发丝,弄得更乱了,“今天打猎你去不去?” “当然去了!”曲意好容易等到了能策马驰骋的日子,想想心里就痒痒。又想到了什么,轻声问,“你去不去?”他双腿残疾,她不知道他看到别人放肆纵马自己会不会难过。 “当然去了,”姑苏卿皊学着她,理所当然地说,“本王就是不打猎还能去看看风景。”他也知道皇家那个不成文的说法,自然不会去表现出争夺皇位的想法,但是凌云峰是必须得去了。 “那你先行一步,”曲意起身任潆洄伺候她梳洗,“我还得收拾收拾,再去挑一匹好马,到时候骑马去找你。” “父亲那里可有最新的消息?”曲意看着姑苏卿皊的身影渐渐远了,一边在外衣上绑护带一边问。 潆洄笑吟吟道,“一切都好,对朝谎称边关暂时不出战,已经和南瑶长老联系上,签了协议。那两个副将也控制住了,大约后日就依计划行事。” 曲意听着,虽然没表现出来但是心里就是有莫名的不安。真不知道是对是错啊,但是势在必行,爹爹,我们也只能不回头了。 小侍卫那里就很不好了,他还是低估了女人的执着和缠人功力,珂郡主怎么能放过他?除草之后是洒水,洒水过后是劈柴,有的是活计,就是拖着小侍卫不许走。小侍卫急得满头大汗却不敢将信经别人手,一直没送出去。 姑苏卿瑟还是蒙在鼓里的,他在围场龙辇前只看到了姑苏卿皊,还以为是曲意接到了信纸,心里多了份安稳,交代手下也就更加没有顾忌了。 “这次狩猎对象是从异国运进来一只的刺尾豹,它尾部生有骨刺,很好辨认但也凶猛异常。”承光帝指了指围场,“谁带着它从那里出来,朕将会给他最高奖赏!” “皊儿,你虽然行动不变,但这种场合还是放松些好,朕记得你少时箭术还是宫里最厉害的。”承光帝和颜道,“这次朕给你准备了弓箭和软轿,你看看他是怎么射箭的,若是想起来了也能射点什么,朕也会奖你。” “是。”姑苏卿皊随着众人唱喏,被扶上了软轿。他根本不需要累似的特殊的待遇,在比别人劣势的情况下,他仍能反击制敌,更何况他只是装做劣势!还是不习惯忍耐啊,但他只得懵懂地无视他人同情的目光。 一路上总能看见全付武装的男子弯弓骑射,他只作不见,到半山腰时吩咐停轿,歇息等等王妃,他忽然很迫切地想曲意,和她在一起用本来面目习惯了,看着软轿旁跟木头人一样的陌生侍卫分外反感。 曲意是将到山顶时才跟来的,她扬鞭策马和软轿齐平,软轿是四根金柱环一圈青纱幔,姑苏卿皊伸出手和她握住,“怎么这样晚?” 曲意让马放缓,就像和姑苏卿皊闲情游历一样。“马太烈了!”曲意放声大笑,用牵着鞭子的手敲了敲马头,“这可是名青昼,我被它甩下来三次之后才制服了它!” 曲意脸上有壳晶晶的汗珠,双瞳像坠落下来的星子,姑苏卿皊刹那间感觉一切都变得美丽起来,此处陌上花开,两如壁,身侧佳偶世无双。 ?怎么回事??姑苏卿瑟在暗处看着进入视线的那一抹紫色身影,呵斥着影卫,:“她怎么跟过来了?” ?“回殿下,属下不知。”影卫忙跪下请罪。“那个送信的侍卫到现在还没回来,属下已让人查了。” “没用!”姑苏卿瑟一拳打在旁边的岩石上,低低吼了一声,斜长入鬓的双眉死死地纠结在一起,这是影卫第一次看到姑苏卿瑟这样犹豫不决。 “殿下。”他终于出声,“还请殿下快些下令!”毕竟两人站在炸药区不会太久。 那边的曲意和姑苏卿皊一个坐软轿一个骑骏马,并肩看凌云峰下云起云涌。他们站得太高,就有了无法触及的感觉。两人发丝飞扬交缠出唯美的景象,那一瞬间姑苏卿瑟知道了什么是妒忌。 扬起俊朗的脸对着天空,没人看得见他乌黑的双瞳里面是怎样的风云变幻。“点燃!”他终于嘶声下令,也就是意味着他放弃了曲意的性命。 火药爆炸正是队伍将要回拔的时候,曲意胯下的青昼马先有了预感,扬脖朝天打响鼻。曲意紧接着发现崖上的岩石在震动,而两边的侍卫拔出了刀,她下意识地抽出聂雪,左手一紧将姑苏卿皊拽到马上。 侍卫纷纷出招攻向曲意要害,她一面要护着姑苏卿皊,一面隔开他们的攻势,显得有些相形见绌。这些还不算,她惊恐地发现大地的震动更加明显,青昼马狂躁不安左右撞击,她腾不出手勒僵绳,只能用牙咬着,含糊不清地吐字,“地震?” “不是。”姑苏卿皊冷静地环顾四周,脑中分析着逃跑方案。饶是再镇定,他额头上也彪出汗珠,“一定是有人凿穿了石壁在里面填了炸药!来不及了向崖边走!” 那你就和本王好好活着,将苦情戏变成一部小喜剧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曲意有些知道他的意思,刚想调转马头,立刻就有两个侍卫向马蹄斩去,曲意刚得了空弃马逃向悬崖,几个侍卫就拿身子缠上来,刀刀对着姑苏卿皊,不再为取他们性命,就是为了拖着他们到炸药爆炸的时候。 “真是疯了!”曲意恨恨斩下一人头颅。她不敢用内力将他们甩出去,一来怕山石禁受不住加速炸药爆炸,二来姑苏卿皊一个普通人又挨得这样近,被她发出的气流一震,也不用曲意保护他了,他直接奄奄一息。 时间多一秒,离死亡就是更近一步。曲意不再阻隔他们的攻击,只是用聂雪护着两人的要害,顶着刀剑形成的密密罗网,拼着一身伤势踩着几人的脑袋,携着姑苏卿皊御起轻功奔至凌云峰边缘。 有一支剑擦着左肋划过,带起一串血花,可曲意也不在乎了,身上的伤口数不出来也无所谓再多点疼。已经在悬崖,她遂泄了力气和姑苏卿皊掉入未知的万丈深渊。惊天动地的声响在身后炸开,猩红的火光燃烧了半个天空,碎石激荡着蒙头落下,曲意努力躬着腰在空中调整身形,带着姑苏卿皊躲过碎石的击打。聂雪几次插在峭壁上,歇一小会儿后带着剑下坠,再将剑插在峭壁上得以缓冲。 她双足不停地改变步法防止骨头错开,剑一次次插进去又拔出来,手臂又麻又痛,腿酸涨得感觉肌肉都要裂开了。曲意有些绝望的想,这样下去他们不被摔死也会无休止地重复动作力竭而亡。“丫的!”她咬牙切齿地看着姑苏卿皊,“如果我力竭而亡也绝对要把你压在身底下,一起到阴间好好算这笔帐!” 在这危急关头,姑苏卿皊还有心情笑出来,闲闲地提醒:“送佛送到西,要保护本王你就保护到底。” 曲意忍不住破口大骂:“娘的,你活着我死了,过几年你把我忘的一干二净了,我棺材里面骨头渣都不剩了,多么煽情的苦情戏啊,本王妃没那么伟大!” “那你就和本王好好活着,将苦情戏变成一部小喜剧。” 曲意不再说话了,所有注意力放在脚下,保持着平衡,专心致志地踩着凸起的石头向下滑。 时间过去太久了,久到曲意以为凌云峰没有尽头,他们终于脚踏在实地上。曲意一把将姑苏卿皊推开,自己瘫软在地上,苍白着脸大喘气,“好累,我要歇一会儿。”然后将双眼闭上了。就在姑苏卿皊以为她要睡着的时候,她又弹起来半个身子叫:“以后老娘肯定名留青史了,在万丈悬崖上掉下来还活着,我真是轻功绝世啊!”再将双眼死死闭上,这回是彻底睡着了。 姑苏卿皊知道她后来醒过来不是为了说这句话,而是扫视着他身旁有没有毒虫之类的活物,见没有危险才安心睡了过去。 透过半透明的袖子,姑苏卿皊能看到曲意小臂上红紫一片,可就是这样,她仍放弃了更大的生存机会,紧紧地箍着他不曾放手。他的轻功并不出色,如果这次没有她,他或许真的要葬身在此媲。 “以后都不会再让你受伤了。曾经本王也说过这话,其实本王说得话总是不兑现,但是本王心中立下的誓言一定会遵守。”姑苏卿皊有点想抚摸曲意如丝缎光滑的长发,却还是忍住了,好好睡吧,一碰她又要醒,醒来后说不定会大发脾气。“桐儿本王没保护好,就带着桐儿的那份都给你吧。” 曲意睡了将近两个时辰,姑苏卿皊也就坐在她旁边等了两个时辰,她醒来后觉得全身每一寸骨肉都在叫嚣着疼痛。身上密布的伤口,都不严重但是一动就会流血,而体力是她在这个深渊下最改保持的。姑苏卿皊也好不到哪去,只是小腹处最深的伤用下摆的衣料粗粗包扎了。 他一个王爷,到了正午都没吃上饭身上还挂了彩,一定很不适应。曲意想到这儿感觉自己身上的疼减轻了不少。“你在这儿呆一会儿,我去看看附近有没有止血的草药。” 姑苏卿皊似信非信,“你还懂医术?” “你王妃是谁啊,上得厅堂入得洞房,挖得草药打得流氓。”曲意走了两步回头打趣道,“你摊上了我这辈子知足吧。”其实她还懂的真不多,但是在九宫出任务的时候也会在荒郊野外受伤,久而久之也就认识了野外会生长的止血草药。 不一会儿她就背着两个竹筒,带着几束椭圆叶高茎开着小黄花的草回来了。“一会儿我去找吃的,你先喝点水。”曲意将其中一个竹筒递给了姑苏卿皊,竹筒边缘还有些新茬,看得出是她刚刚削下来的。“那边有小溪,人迹罕至的好处就是这里的溪水格外甜。” 曲意将手上还带着水珠的草铺开,解释给他听,“这是仙鹤草,嚼碎了吐出汁液抹在伤口上,对于止血愈合很管用。”她干净利落地说,“脱衣服吧。” “这……”姑苏卿皊难得的脸红了。 曲意显然很不理解都是老夫老妻了谁少看谁了,怎么她心思纯良的时候他就羞怯了呢,后来一寻思他娇生惯养的说不定不适应露天环境,于是很大方地先把自己扒得只剩肚兜亵裤,“脱吧,这时正热,什么不穿也不能生病,但是你伤口感染了生病就是可能的了。” 姑苏卿皊郁闷地对曲意道,“那将别人口水涂身上就不会感染吗?” 曲意面无表情道:“你也可以尝试着自己把后背擦干净了,将自己的口水涂在后背上,取之于己用之于己,想来干净得多。” 姑苏卿皊一听就知道她误会了,他上句话的重点是“口水”而不是“别人的”,为防止越抹越黑,他干脆地将自己脱个光溜,以行动表达着献身曲意的决心。 曲意撕了两片衣角,蘸着竹筒里的水清理姑苏卿皊背上的伤口,同样,姑苏卿皊也为曲意擦拭着。曲意大都是护着他的,因此她受的伤大大小小简直数不清。那一片曾如白玉光滑的肌肤几道狰狞交错着,血迹有的干了有的还在流,姑苏卿皊喉咙有些干,“没事儿,以后用着祛疤的药,都不会留下痕迹的。” 曲意失笑,这和她在九宫受的伤根本无法相比,而且现在活命都是万幸,谁还想着烙不烙疤啊?分了一半仙鹤草给姑苏卿皊,她先撕下几片叶子放在口里嚼烂,滴下来褐色的汁水均匀地途在刀伤处。示范做好了,姑苏卿皊却笨手笨脚地总是将仙鹤草掉在地上。曲意扶着他的手,他才慢吞吞地把叶肉放在嘴里,刚嚼了几口就“哇”地吐在地上,苦着脸直摇头。“好难吃的东西,又苦又涩,你能不能找到别的好吃点的草药给本王吃?” 曲意没好气儿说,“我的王爷,这不是给你吃的,你下次吐出来没错,麻烦吐准点儿,吐到你前面那个美人儿的身上。” 姑苏卿皊东张西望,“美人儿?有美人,在哪儿呢?” 曲意拍了他的头,“王爷现在就咱们俩,你演傻子演太久,都入戏了。” 姑苏卿皊不置可否,却怎么劝也不再嚼仙鹤草了。 “这附近就这一种止血的草。”曲意用权威的口吻说,其实她只认识这一种草。“王爷你成心想看妾身失血过多而死吧?” 姑苏卿皊这才又拿起仙鹤草,曲意叹了叹,“不疼的。”刚才给姑苏卿皊抹药的时候她不是没有看见,从始至终他都没哼出半声,连脊背都是放松的,让人以为仙鹤草的确很有用很止疼。可是她却知道,仙鹤草药效快,对于止疼却没有作用,甚至涂上去的那个瞬间伤口的疼痛会瞬间加剧。 他是……心疼她?曲意突然冒出这个念头,所以想让她再找别的草药?其实这和他阴险毒辣的形象实在不符啊,不,这智商低了何止一个段位。 姑苏卿皊认真地抚过她后背每一寸擦伤,剑伤,面上冷硬,手指温柔地却像是对待最珍贵的瓷器,一下子让曲意想到上一次受伤,那个在睡梦中安抚她的人。 “和你在一起,”曲意不由有感而发,故意停顿了下,加重愁苦意味,“怎么受伤的总是我呢?” “不过还好,我皮糙肉厚根本不惧的。”药汁漫过伤口的时候,曲意轻笑着道。她故意做出龇牙咧嘴的表情,“就是有点痒痒。” 姑苏卿皊知道自己理应笑的,他盯着她几秒钟也笑了,就在曲意以为他不担心的时候,他忽然伸手将她抱住。两人本就是坦露的姿势,在野地里这样的紧拥,透过仅余不多的衣料更加旖旎。但是此刻他们的心都十分纯净,没有***,只是以保护的姿态想给对方一个永世平安。 本王就是适应能力出色,否则怎么能受得了你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是谁要杀你?”曲意抓到了一只兔子,带回来拨片串在火上烤。一边翻肉一边问。 “你不知道?”姑苏卿皊靠着旁边的青石,目不转睛地黏在焦黄的兔子身上,懒懒地将问题抛给曲意。 “是太子。”曲意不太想承认,姑苏卿瑟为什么在这时候致姑苏卿皊于死地?况且要杀了姑苏卿皊也罢,他连她就丝毫不顾及吗? 姑苏卿皊喉中哼了哼,算是承认了。 曲意胸腔微微发冷。果然是想当皇帝的人,别的性命是死是活,都不值一提。而自己存在的价值,对于他来说就只是杀死姑苏卿皊吗? 脑中一幕幕回想和姑苏卿瑟在一起的时光,真的是很短。大多数是为了欢愉和利益,不,就是短短的欢愉也是为了利益媲。 “你父皇一定事先让人检查了凌云峰顶,才放心地将你放上去。他们倒也聪明,没有在隐蔽物下埋炸药,而是塞进石壁里。”曲意分析着,突然一缕疑惑闪在眸中。“问题来了——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看啊,”她单手扒了个小树枝在地上画着,“凌云峰山势独特,这一面连绵起伏较为平缓,被皇家包了狩猎。而咱们掉下来的这一面就平直而下险峻陡峭,呈凹状向下,比水平的地面还低,不必多说你亲身体验自己知道。” “那么这一面峰,他们怎么可能爬下来又爬到近顶处埋炸药?”曲意苦苦思索,“这我都做不到,除非他们知道通向这个山坳的另一条路?” “怎么说你好,”姑苏卿皊气得笑了,“不过是直接在山顶绑了绳子,人带着工具吊下来开凿石壁罢了。” 曲意有些无语,暗骂自己思维局限不灵活,而姑苏卿皊却胜在了这一点。 她还在懊悔,姑苏卿皊却在一旁锁起了眉头,嘀咕着:“难道轩清王府是个福地?” “额?”曲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要么王妃怎么在府里就足智多谋,出了王府就蠢笨如牛?”姑苏卿皊一扫沉思状,眉眼弯弯如勾,笑嘻嘻地问。 曲意知道自己被他耍了,捞了一个小石子瞥过去,正中目标。姑苏卿皊光洁如玉的额头冒出一颗青紫的包,他还没笑开的嘴角就撇了下来,两手捂着脑袋,叫声惨绝人寰。 曲意毫不客气地大笑出声,一边照顾着烤兔一边徊望四处。这个天然的巨大峡谷里山峰如削遮天蔽日,树木葱郁弥漫着潮湿的气息,绵亘的山峦看不到头,但凭着脑中模糊地算着围场的距离和凌云峰斜长也计算不出峡谷的尽头。 “怎么出去啊——”曲意叹了口气,“我是没力气了,不敢也没这体力带你直接飞上去。难不成咱们一直沿着峡谷走,说不定有出路,当然说不定是个圆咱们出不去。” “慢慢来,”姑苏卿皊漫不经心道,“不怕,掉下来了个王爷和王妃,父皇会想办法找渠道救咱们的。总不能像紫衣侯那样死不见尸。” 曲意拿着烤兔的手一软,几乎将兔子掉进火里。好长时间没再听到这个名字,似乎已经走得很远,但也似乎深刻在记忆,但还是止不住本能地泛起苦涩心酸。 “哎,”姑苏卿皊注意到她的异常,但是更注意到兔子肉发出的香气,禁不住提醒,“再烤就焦了。” “哦,”也许曲意自己都没意识到,对于九碎,在层出不穷的王府斗争里,生与死的冲击让她没有力气再去想起他。反而是姑苏卿皊这个整日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虽然争权夺势每个消停,但也不能让她多出空闲来遗忘。 曲意扯下一个烤兔的大腿扔给姑苏卿皊,自己抱着另一只大腿啃。香嫩的烤肉进入嘴里的那一刻忧虑也漫了上来。山中野生动物很多,也就意味着吃的东西很多,同时毒物和能威胁人生命的东西也很多,他们待的时间不宜太多,却偏偏得留下来在这些“很多”下活命。 姑苏卿皊吃得满嘴流油,大声赞叹道,“王妃烹饪技术大有进步啊,以后轩清王府倒了,我们还可以来这深山老林里发展个烧烤摊,哪怕赚不了多少钱也不致于饿死。” 但是可能会被野兽咬死……曲意满脸黑线,被服侍的人真是好幸福…… 也许是经姑苏卿皊不知愁滋味的情绪感染,曲意心情也开朗了许多,无论怎样,哪条路上都有姑苏卿皊呆在自己身边,因为他双腿残疾跑不了…… 烤兔肚子里被曲意填进去挖来的栗子和芋头,此刻也香喷喷地还带着肉香,姑苏卿皊一脸馋相地凑过来,曲意就给了他几个,剩下的塞进袖里预备下午吃,毕竟事事都要亲自动手,她很懒的。 “现在倒也不怕脏了。”曲意推开他伸向栗子的手,塞了兔肉进去,“前几天还矫情呢,可见生活是靠适应的。” “是啊,”姑苏卿皊点头承认,“本王就是适应能力出色,否则怎么能受得了你。” 曲意将刚伸出去的兔肉默默地缩了回来,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两人吃饱后,曲意将还有一多半的烤兔拿干净的树叶裹好了,和姑苏卿皊商议:“呆在这儿不是办法,咱们得找出去的路子,等到那帮二缺侍卫来,咱俩估计已经成为上一班皇室里的疑团了,正在京畿的大街小巷流传。” “听天由命吧。”姑苏卿皊还是神清气闲,他的棋路高明之处就在于无论怎样都是步活棋,至于逼宫大戏开映后,自己什么时候上场他都不急的,大不了压个轴后来者居上。 曲意就不同了,时机只有一次,作为逼宫大戏里唯一的女主,她一定要赶在姑苏兄弟针锋相对时临场倒戈,这样才不至于香消玉殒说不定还可以增加戏份。 “这样就好了。”曲意想了想,将兔子和水交给姑苏卿皊,自己蹲下身将他背了,沿着山脉一直向东走。 从来都是俯视着姑苏卿皊,却想不到他竟然身形修长,背在她身上,头是垂下来的,腿也长出一大截,不协调的姿势让曲意很难受。 偏偏是他最不消停,时不时贴着脸蹭蹭她,或者拨拨她的衣服,用手捂住她的眼睛。曲意一怒,霸气外漏地低吼:“姑苏卿皊,你再乱动,本王妃就将背改成公主抱了!” 姑苏卿皊艳艳一笑,向上挺俏的眼角被他弯成妩媚状,虽然不搭调,但也不算破坏美好社会。他冲她耳边吹了口气,“你爆得动吗?” 曲意发誓自己用了好久才理解过来这句含蓄深远的话。她抬手够了身边的一截树枝,盯着直径可观的横断面,无比深情地回道,“你说呢?” 都说柔情是毒,曲意将千般柔情万般恶毒都含在里面,姑苏卿皊不寒而栗地摇了摇头,接下来的路他的动作果然少了很多。 姑苏卿皊虽然身体颀长,却是清瘦的,曲意背着他不费太多力气,在这从未经过开辟的深林中走得也快。 到了晚上,天空似乎被巨大的幕布遮住,一下子黑暗就倾了下来,都没有给曲意适应的时间。她找到一颗年头足的老松树,抽了聂雪划上去,就立刻有浓郁的树油子淌了出来,她捡了木棒蘸上去,用火折子点燃,做成了一只火把。 黑夜里的森林更加幽冷,两旁的百年古树在光影的照射下扭曲成各种形状,细小的野生动物都开始出来活动,伴随着他们踩着枯枝落也的足声,还有细微琐碎的响动,让人全身发毛。 姑苏卿皊又开始不识趣了,捻了绺曲意的头发,去搔她的耳蜗,“王妃,听说夜间林子里是有鬼的,你怕不怕?女孩儿都怕的。” “我不是女孩儿。”曲意调笑着,左顾右盼地想找个洞穴安身。 “哟,难不成你是男孩儿?和本王睡了这么久的觉,本王还真是后知后觉没看出来。” “是你怕罢?”曲意吃吃笑了,“夜间林子里不仅有鬼,还有狐狸精,专门变成美丽的女子去吸男人的精血。如果遇上了,本王妃又能看一场活春宫了。” 姑苏卿皊见吓不到她,有些丧气,垂了肩道,“狐狸身下死,做鬼也风流。本王不仅是风流的鬼也是侠胆义胆的鬼,一定回来找了你去,就当是为人间除害。” 曲意找了出地理位置还算客观的洞穴,也没有熏烟就扒了前面的草背着他进去。心里暗想,如果是狐狸的洞穴就更好,逮了只狐狸塞给他,好让他知道狐狸是有狐臭的,在狐狸身底下不会风流,只会风***。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