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波澜生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夜已三更,玉绳低转。 烛火不甘寂寂,直将一对交缠的人影照得清清楚楚。 女子玉体横陈,如丝媚眼之中透着精明:“殿下,你我都是有婚约在身的,这么着,只怕不妥……” “怕什么?” 男子凉薄的眉眼已染上情欲,此刻却露出些许厌恶:“你家那蠢东西,也配嫁本殿下?想法子让她替你嫁了那阎王,就没人碍着咱们了。” “唔……” 一声嘤咛过后,被翻红浪,好不热闹。 香雾渺渺,掠过玉枕纱橱,掠过菱花铜镜,漫漫迤逦至绘着墨荷的屏风后头,缭绕于昏睡少女的发丝之间。 似有所感一般,那蝶翼般的眼睫轻轻抖动,随即睁开了眼…… 这是……哪? 姜词妗昏昏沉沉,看着这古色古香的屋室,还有一阵阵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心头翻滚过一串问号,她刚才还在法医室里做解剖,怎么一转眼到了这儿? 更加诡异的是,为何这场景布置竟有那么点……熟悉? 她正出神,那边的男子得了趣,低吼了一声:“姜云锦……云锦……” “殿下……” 这么一声叫屏风后的姜词妗彻底愣住了,她想起来,这是漫画《暮色无双》里的场景!难不成她……穿越了? 与她同名同姓的女二知晓了自己妹妹姜云锦和未婚夫二殿下的奸情,只身过来捉奸,藏在屏风后头,却生生把自己憋昏了! 不仅穿越了,还穿到了一个无脑的女二身上,她还真是命数不济啊! 无论如何,眼下还是想法子逃了最要紧,姜词妗看着手边的匕首,只觉无奈至极,原身不会以为,凭她一己之力能惩治了这对狗鸳鸯吧? 趁着二人忘情之际,她开始朝门口挪动脚步,正要出了屏风,却瞧见不远处倒着个人,看模样应该是个丫鬟。 只是离得这么近,却听不见呼吸声,面上也透出一股青灰…… 她是法医,一眼能瞧出这丫头已经断气了。 苍天,这屋子里也太热闹了些…… 不一会儿,床榻上的男子走了下来,冷冷扣好了衣衫,她迅速躲了起来,只听姜云锦娇滴滴道:“殿下,巧月这丫头不长眼,瞧见了你我的事,如今该怎么办?” “这好说。”淳于景神色阴鸷:“左右已经掐死了,丢到姜词妗院子里,就说是她杀了人,这样一来,就没人能碍着你我了。” “殿下英明!这件事交给我,天色不早了,我先送您出去吧。” 一对野鸳鸯出了门,她心头愤懑,原本不过是看客,如今置身其中,忍不住唾骂道:“一对禽兽!” 摸索着准备出门去,眼风瞥见地上的人,却停住了动作,他们想用这人嫁祸她,如果这么走了,肯定后患无穷…… 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姜词妗将心一横,把地上的人扯了起来,背到自己身上,一步步拖到后院,死人出奇的重,她到底是个女子,将将拖到了草丛后头,便已经力竭了。 正在喘息,突然听见里间传来一声尖叫:“来人!快来人!” 姜云锦回来了! 很快,院子里便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她伏在草丛后头,瞧着前头人影晃动,心中焦急:“坏了,不会叫人堵在这吧……” 姜词妗左瞧右看,这院落森森,院门一重又一重,跑出去一定会被发现,更何况还带着个死人,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就在她咬着指甲一筹莫展之际,头上突然轻飘飘传来一道咳嗽声,吓得她一颤,抬头便对上了屋檐上的一双眸子…… 这是怎样一双眼…… 似十月寒雪,似盛夏烈阳,更似一汪深不见底的海,氤氲着华美而诡谲的微光…… 深夜,蒙面人,这桥段漫画里可没有啊! 男子带着面具,施施然落在她身侧,瞥了眼地上的人,淡淡问道:“你杀的?力气不错。” 姜词妗回过神来,盯着他道:“你是贼?轻功不错啊。”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这对话有多诡异,饶有兴致地指着前院道:“他们是在找你?” “对,可我没杀人。”来不及思索,她突然伸手抓住了男子的袖口,脱口而出:“你得帮我,你轻功那么好,把我跟她带出去,不算是难事吧?” 男子点了点头,身上的玄色衣衫透着一层温润的光:“的确,不过,我为什么要帮你?” 姜词妗反应极快:“你不是普通的贼,你来姜府肯定别有所图,你不帮我,我索性叫起来,大家一起死!” 说完还威胁一般地揪住他的袖口,一副要死一起死的架势,男子盯着她莹润如玉石一般的面孔,眸子微微眯起,竟然还有人敢威胁他,这可真是新鲜事。 姜二小姐,是个有趣的人呐。 “山水有相逢,你帮了我,日后说不准有用着我的时候!” 侍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姜词妗有些心急地道:如何?你带我出去,我便答应你一个条件。” “好。” 男子竟然点了点头,未看清如何动手,人便腾空而起,稳稳落在了墙外。 月色如水,姜词妗踉跄着站稳脚跟,突然见他倾身过来,步步逼近,朝她的面庞伸出了手,姜词妗一惊,慌忙后退:“你做什么?” 男子收回手,一根莹润的玉钗被他握在手中把玩:“留个信物,以防你日后不认账。” 她噎了噎,天知道,她还真是这么想的…… “那,回见了。”男子瞥了她一眼,扭头就要离开,她却突然开口:“等等!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再帮我做件事。” 男子将手环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怎么?还要我帮你毁尸灭迹?”若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怕是会后悔与他有了牵搭吧。 姜词妗眨了眨眼,摆摆手道:“这也不必,我同你说……”一面说着,一面凑近了些,身上的兰泽气息叫他动作一顿,话毕,她瞪着一双水眸,偏头问道:“如何?这不难吧?” “好。” “成,壮士,那我先走了。” 她瞥了眼男子手中的簪子,迟疑片刻,还是转头离开了,身后,男子目送她远去,唇畔竟漾出一个笑,修长手指摩挲着玉钗:“姜词妗,小阎罗的人情,可不是好还的……” 第2章 不眠夜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夜幕之下,池塘里的波光映在月墙上,恍若置身于静谧海水之中。 姜词妗攥着裙角,循着记忆里的路,果真摸回了原身的院子。 月门里钻出个人来,是个白嫩嫩的小丫头,眼睛浑圆:“您可算回来了!” 眼前这丫头,应当是女二身边的侍婢抱杏,最是个巴心巴肺的忠仆,她略略松了一口气:“带我回去吧。” 抱杏乖顺地引着她走进里间,姜词妗低头看了眼自己划破的衣裙,在一堆大红大绿的衣裙里翻出条还算素净的罗裙,顶着抱杏惊异的目光换了下来。 随后又动手拆下了繁复的装扮,整个人瞧着都清丽了不少。 正说着话,四下里突然亮了起来,几个面容严肃的老嬷嬷提着灯匆匆而来,冷着嗓音道:“二小姐,老爷召集所有人去正厅。” 这就来了。 抱杏紧张不已,却还是勉力挡住她,赔着笑脸道:“棠嬷嬷,我家小姐身子不适,您可否回老爷……” “府里出了事,谁能独善其身?”棠嬷嬷木着一张脸道:“这是老爷的命令,二小姐就算再不适,也需得去前厅。” “可……” 她拉住了抱杏,面不改色地道:“罢了,去看看。” 既然日后要活在这府里,就不能怕风浪,她挺直了脊背,目不斜视地跟着人来到前厅,甫一踏入,就听见了那熟悉的嗓音:“爹,您也别怪姊姊,她娇纵惯了,巧月这事……兴许不是故意的……” 定睛一瞧,正是方才在屋里婉转承欢的姜云锦,面色绯红,眼含秋水,合着才下了床,又来这给她使绊子,真是够忙的! “咳咳。” 她轻咳两声,屋中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十二柄宫灯照耀之下,姜词妗一身茜色罗裙,水眸乌黑,通身气度不可小觑,端是个玉雕而成的美人…… 她爹礼部尚书姜兴仁捋着胡子发怔,她后娘秦氏和姜云锦更是瞪大了眼睛,分明是一张脸,为何如今看着像是变了个人? 姜云锦率先回过神来,眼眸一挑,蹙眉道:“姊姊,我屋里丢了个侍婢,名叫巧月,您可瞧见了?” 她挑了个椅子坐下,学着原身那副混不吝的口气,在茶盘里挑了块甜糕:“你的侍婢,做什么来问我?” “这……”姜云锦似乎有些为难:“这丫头嘴上没个把门的,上次在您面前说小妹与二殿下更为相配,惹得姐姐不快,还求您多多宽宥,将她放了吧。” 她闻言,心中感慨,好一张利嘴!既指责她嚣张无理,随意伤人,又点明了她德不配位,配不上二皇子…… 果不其然,主位之上的姜兴仁也蹙起了眉,冷冷道:“词妗,这侍婢可在你那处?” 实际上,姜兴仁压根没指望她能说出什么像样的话来申辩,秦氏和姜云锦更是作壁上观…… 毕竟,眼前之人生母早逝,无才无德又性情暴躁,不得人喜,虽然眼下不知巧月的尸身去了何处,总归赖在她身上就是了…… 迎着姜云锦幸灾乐祸的目光,她慢条斯理地啜了口茶,这才慢悠悠抬起头来:“爹,女儿有几件事不明白。” “你且说吧。” 烛火映在她双瞳之中,灼灼而有光:“其一,女儿性子不大好,巧月若是真触怒了我,我为何不当场发落?” 姜云锦一怔,压根没想到原本蠢笨的她会去辩解:“这……” “其二,敢问父亲,女儿与二殿下这桩婚事,是何人订下的?” 此言一出,四下俱寂,谁都知道,这是当年圣上赐给她生母和安郡主的恩典,是皇命…… 她眼眸锐利,渐渐转向秦氏和姜云锦:“我恼怒,是因着妹妹屋里的侍婢也敢置喙此事,这是对陛下不敬,对天家不敬!” 如此罪名,姜云锦如何肯扛,立刻道:“并非如此,姐姐这话可着实过了……” 姜词妗却打定了主意不让她开口:“妹妹不加以惩治,还特意翻到明面上说,父亲的官声、姜家的荣辱可还在你眼里?” 这话可谓是诛心,秦氏也有些慌乱,一张保养得宜的面孔上满是惶恐:“词妗,这话可不能乱说!你妹妹怎会如此?” “我不过是说说,妹妹可已经做出来了。”她目光灼灼:“父亲可别忘了,妹妹也是有婚约在身的人,那位天潢贵胄,只怕不大好说话吧?” 提到“那位”,姜兴仁果然沉默了,那可是天启国的“战神”,玉面修罗,谁敢小觑?虽然姜云锦不愿嫁,但绝不能在明面上惹怒了他…… 半晌,一道沉重的嗓音响起:“罢了,云锦,你也该好好约束下人,若是寻到了,打几板子,叫人发卖了吧。” 姜云锦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申辩道:“父亲,分明不是这样,女儿不是……” “父亲,女儿实在疲惫,想回去歇息了。” 姜词妗起身行礼,姜兴仁看了看她,心中惊异,这个女儿素来粗鲁无理,如今为何变得如此捉摸不透,思而无果,挥了挥手道:“你去吧。” 看着她纤细挺拔的背脊,姜云锦怒上心头,突然冲过去抓住了她的手腕,哀哀道:“姊姊,你怨我也罢,只是二殿下心中没有你,勉强娶了你,也只会冷待你……” 一番话说得绵里藏针,若是从前的姜词妗听了,定要提起拳头打她一顿,但他们不知,如今站在眼前的,已经换了个人…… 姜云锦心头狂跳,正在等待着被她拳脚相向,只要挨了打,今日的事就都变成了姜词妗的过失! 只是没想到,她仅是抽回衣袖,叹了口气道:“妹妹说的是,这份孤独,就叫我自己享受吧。” 姜云锦一口气没喘匀,生生卡在喉咙里,咳个不停,她索性抽身离开,出了正厅的门,抱杏眼神晶亮地看向她:“小姐,您也太厉害了!” 她拍了拍衣衫上的微尘,狡黠一笑:“这算什么?你等着吧,最迟不过明日午时,咱们还有好戏看!” 远处屋檐之上,一个人影轻声快语,将姜家主屋之中所见所闻,尽数译与旁人。 第3章 退亲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当夜,一份厚厚的册子就被送到了一处书房之中,案前的男子逆光而立,纤长手指翻动着书册,袖口上的暗纹氤氲着宝光:“她当真这么说?” “是,属下听得真真的,屋里的一干人,连同姜尚书都被镇住了。”侍卫沈宽蹙眉道:“主子,传闻之中的姜二小姐最是个鲁莽的,怎么会……” “呵。” 前头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男子淡淡道:“你随我征战多年,当知传闻多不实。” 沈宽顿了顿,而后道:“主子,陛下近来对您甚是忌惮,夺了兵权不说,还让您管后宫那些鸡毛狗杂碎的事,您怎么半点也不忧心自身,还管起了姜家的事?” 月华流转,他唇畔牵起一抹笑容:“说不准,她能为本王破了这困境……” 胡乱睡了一夜,姜词妗从阵阵香雾之中醒来,眼前依旧是菱花窗、多宝阁,看来已成定数,她是回不去了。 “抱杏!”她趿着鞋懒懒下榻,眼见几人鱼贯而入,都是些容貌秀丽的侍婢,却不见抱杏的身影。 领头的格外殷勤,一双眼里满是精光:“小姐起了?让白芍伺候您吧。” 白芍…… 对了,女二身边最大的搅屎棍子,说到底,女二做出那些惹人厌弃的事,这人在背后功不可没。 没等她开口,白芍便自顾自拿起了梳子,替她梳妆,状似不经意地询问:“小姐,您昨日回来得这样晚,可是在哪耽搁了?” 她垂着眼,轻描淡写地道:“父亲叫去了正厅。” 白芍眼睛骨碌碌地转着:“那……小姐可去了三小姐院子里?” “哐当—” 一只茶盏正正坠落于地,白芍一顿,弯腰去拾,却正对上姜词妗的目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听她开口道:“这不是你该问的,清楚了吗?” 不知为何,白芍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慌忙跪下道:“是,奴婢知错了!” 她款款起身,如今尚未更衣,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寝衣,而通身的气度却让人觉得她仿佛穿着皇后的翟衣,叫人不敢逼视,“笨手笨脚,以后这屋里不用你伺候了。” 白芍背脊一僵,平日里姜词妗最信任的就是她,今日这是怎么了:“小姐,奴婢知错了,奴婢绝不会再犯了,求您宽宥……” “小姐!” 抱杏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您……快……快去前院吧,三小姐……出事了,二殿下也来了!” 姜词妗眼眸锐利,淡淡点头道:“好,咱们过去瞧瞧。” 说完淡淡瞥了眼地上瑟瑟发抖的人,嗓音冷漠:“你还不出去?” “奴婢……”白芍嚅嗫了一句,到底还是扛不过,狼狈地退出了门去…… 前厅之中已然是一片混乱,姜云锦白着一张脸,像是受了天大的打击一般倚在秦氏怀里,神情凄楚,好不可怜。 院中停着一架马车,车帘禁闭,众人围在四周,姜尚书正点头哈腰地同一个男子说话,动作格外小心。 “二殿下,劳烦您走这一趟,这实在是……” 淳于景沉着一张脸,原本俊秀的容貌都被那阴鸷之气破坏:“依着本殿下看,就该把姜词妗送进天牢,这事与她逃不了干系!” “这……”姜兴仁还在犹豫,却听秦氏哀哀道:“老爷,云锦一个姑娘家,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您难道不心疼她?” “爹,女儿一进马车,就瞧见了……巧月……”她仓皇地说着,像是安排好了一般,突然刮起风来,车帘被风掀起,一个侍婢扭曲地坐在里间,面似灰土,极为赅人。 姜云锦将头埋进秦氏怀里,身子都在颤抖,淳于景转过头给姜兴仁施压:“姜尚书,姜词妗素来与云锦过不去,此事一目了然,您想包庇,本殿下绝不能坐视不理!” 正僵持着,门口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泠泠如泉水:“女儿来迟了。” 淳于景迅速转头,看着日光之下的人一步步踏进来,今日姜词妗并未做繁复装扮,碧色罗裙清爽利落,看向他的目光不闪不避,也没了从前那种热切:“臣女见过二殿下。” 他一顿,不知为何竟有几分心虚,随后沉下脸道:“姜词妗,你好狠的心,不仅杀了云锦院子里的侍婢,还丢到她的车驾之中,如此狠毒,你简直不配为人!” 被人当头痛骂,她竟没有像从前一般发怒,而是将手按住胸口,一副委屈状:“二殿下别吓臣女,臣女最是胆小的。” “你胆小?杀人的事都做得出来,竟还有脸在此处惺惺作态!” “杀人?”她将往车里一瞥,随后转头道:“二殿下的意思是,巧月是臣女杀的?” 淳于景冷哼一声:“不是你,还有谁?你是本殿下见过最为狠毒的女子!” 姜词妗咂了咂嘴,叹气道:“殿下对臣女如此厌恶,却一口一个云锦地唤着,亲疏立见,焉知没有嫁祸之意?更何况,昨日臣女早早回了院子,一院的侍婢都可以作证,倒是三妹妹挨了训斥,说不准是她一时愤懑,杀了巧月。” “荒谬!”姜云锦身子都在发颤:“你……你血口喷人!” 淳于景也呵斥道:“住口!你竟如此厚颜无耻,杀了人竟还不认!” 她冷冷一笑:“哦?这丫头面色青灰,身上已经出现尸斑,明显已经死了五个时辰以上,殿下若是不信,大可找仵作来验。难道臣女会趁着半夜,潜入三妹妹的院子杀了巧月,只因为三两句闲言?” 众人回过头去,震惊不已,淳于景更是心头一惊,她什么时候懂了这些! 姜云锦见势不好,立刻改口道:“姊姊莫怪,殿下只是推测罢了……” “好,既然是推测,那便是所有人都有嫌疑。”她微扬着头,一字一顿:“敢问殿下,昨夜您在何处?” “混账!” 淳于景被她盯得脑子发麻,脱口而出:“你竟敢怀疑本殿下!” 她却不甚在意:“殿下常来常往,自然也有嫌疑。” 一院子的人都有些凌乱,姜兴仁沉着脸呵斥道:“孽女,还不给殿下赔罪!” 姜词妗偏了偏头,竟笑了:“二殿下咄咄逼人,不过是没瞧上臣女,想叫旁人取而代之,既然如此,这婚,便退了吧。” 上下扫了眼淳于景,她暗暗撇嘴,这男人无论光着身子还是穿着衣裳,都不怎么样嘛…… 第4章 进宫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事情有了出乎意料的进展,淳于景以为她是在欲擒故纵,嘲讽道:“你别想耍花招,本殿下不会信你。” 姜词妗此刻已经不愿再假装,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二殿下若是信不过,眼下臣女就可以入宫。” 这话一出,秦氏怀中的人生生回过半口气来,目光热切地望着她,若是真退了亲,就没人再挡着自己的路了! 姜云锦一面想着,一面咬着唇给淳于景使眼色,眼中的急切溢于言表。 谁料对方却怔怔盯着姜词妗,面色古怪,过了许久,竟匆匆丢下句“改日再说”就离开了。 满院子里只剩大气不敢出的姜家人,还有个出不了气的死人,姜兴仁轻咳一声,蹙眉道:“词妗,这可是陛下赐婚,你如何能……” 她懒懒抚了抚衣袖,不甚在意地道:“这不是全家人的期望吗?如今我应了,父亲怎么像是不大称意?” “你!”姜兴仁被说中了心事,气得胡子直颤:“你这不孝女!” 秦氏在一旁火上浇油:“老爷别动气,词妗年岁还小,不懂事也是有的……” “爹有功夫骂我,倒不如回去想想,该如何安置巧月吧。” 她收起那副疲懒的模样,眼中冷光闪烁:“女儿能为三妹妹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说完便拂袖而去,徒留一行人在原地发怔,姜云锦死死捏住秦氏的衣袖,面上满是怨毒之色,淳于景的退却让她震惊,而这样的姜词妗更令她心慌,看来,日后她们之间定会有一场风雨了…… 正午,皇宫。 细雨如酥,飘落于琉璃瓦片之上,闪着刺目的微光,淳于景拈着茶盏,眉头几乎拧成了结:“母妃,您看,这事该如何料理?” 上首的齐妃轻笑一声,长睫一挑,嗔道:“不过是装样拿乔,就把你吓着了?真是不成器,她一个无根基的,与你的亲事就是她最大的仪仗,如今不过是吓唬你罢了。” “并非如此。”他回想姜词妗的神情,面色凝重:“母妃,若是她出错,儿臣退了亲自然无碍,可若是让她去父皇面前说,总觉着有些不妥……” 齐妃瞥了他一眼,不甚在意:“得了,不过是个小丫头,还能翻了天去?倒是你,与姜家三小姐的事多少该收敛些,免得你父皇……” 话音未落,一个宫婢匆匆踏了进来,神色紧张:“娘娘,殿下,姜家二小姐入宫面圣,据说是要退了与殿下这门亲事,如今已经到了正阳门了!” “哐当—” 一只粉花瓷茶盏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淳于景狠狠道:“好啊,她竟还如此不依不饶!” 齐妃霍然起身,美眸之中满是怒火,错着牙道:“小贱人!你们去,无论如何都要把她拉到本宫这来!” “是!” 此刻,被人唾骂的姜词妗正被宫婢引着,一路朝御书房行去,在旁人看来,她目不斜视,高深莫测,而实际上,她却是在兀自抑制内心的激动:“电视剧诚不欺我,皇宫就是气派!” 正行着,抬头却见一排春柳之下,一行人昂首阔步而来,其中最为招眼的就是中间的男子,墨黑的发,灿若星子的眸,通身的杀伐气敛得干干净净,整个人仿佛一首抑扬顿挫的咏柳词,正在听侍卫回禀:“王爷,慎刑司抓了个犯上作乱的奴才,等您料理……” 她心中一顿,这人……好生熟悉…… 巧的是,隔着茫茫春雨,男子也在注视着她,目光之中带着些许探究,眼看着越行越近,宫婢突然停了下来,低声提醒她:“姜二小姐,快给昭王殿下行礼。” 昭王,《锦衣之下》这部漫画里的男主!那个惊才艳绝,纵横疆场的昭王淳于垣! 乖乖,她碰上正主了! 她怔忡片刻,立刻垂下头,恭敬施礼:“臣女见过王爷。” 对面许久没有作声,她也不好起身,两方就这么僵持着,直到姜词妗双腿发酸时,他才开口,声音恍若昆山玉碎:“起来吧。” “是。” 她感觉到那双眸子正盯着自己,心中自然无比紧张:“臣女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便要抽身离开,路过他身侧时,一阵白梅幽香徐徐而来,只听他慢悠悠吐出一句:“站着。” 姜词妗身子一僵,抬起头来,如此近距离的美颜杀,换个人早就倒了,还好她心理素质过硬,“王爷有何吩咐?” 他微微错开眸子,看着雨幕:“这雨看来还要过会儿才能停,为免沾染寒气,小姐同本王一道避雨吧。” 周围的侍从皆是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谁能想到,素来冷心冷情的昭王竟然会主动接近女子? 姜词妗也有些无措,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推脱道:“臣女多谢王爷好意,不过臣女抗摔打,这点雨不碍事的。” 她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既然是女二,那就不能在正主的情路上横插一脚,如此才能稳稳当当活下去…… 思及此处,她挤出一个笑脸,正待脱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挡在了她面前,淳于垣唇畔竟是一抹戏谑的笑:“小姐误会了,本王是担心自己感染风寒,一人避雨实在无趣,所以请小姐作陪。” 姜词妗不受控制地抽了抽嘴角,他一个杀敌无数武功高强的纯爷们,竟然害怕感染风寒? 这是什么诡异的借口? “王爷,这……” “怎么?”他微微偏头,眸中带雾:“小姐看不上本王,不愿相陪?” 姜词妗一怔:“自然不是,臣女万万不敢……” “那就跟过来。” 说完人就转头朝着一旁的亭子过去了,姜词妗心头火起,这是什么怪脾气?却也不得不拖沓着跟过去,跨过月门,突然见身后涌出许多宫婢,正拉着人询问道:“姜二小姐何在?齐妃娘娘找她有要紧事!” 她一怔,突然明白了过来,原来昭王是在帮她避开这麻烦! 淳于垣坐在石凳上,面上一派风光霁月,对她做了个手势:“请。” 顶着宫婢们焦急却无奈的目光,她在恍惚中走进亭子,像是走进一个密不透风的港湾,脱口而出道:“您为何要帮我?” 第5章 进言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他像是毫不惊奇她有如此疑问,却不作答:“坐。” 细雨蒙蒙,姜词妗思忖片刻,还是依言落座:“无论如何,多谢您相助,不过臣女有要紧事在身,不能多陪王爷了。” “赶着去退亲?” 淳于垣似笑非笑,瞥了她一眼:“姜小姐,若是没有本王,你此刻应该被齐妃请去吃茶了。” 话说的如此直白,姜词妗索性也不再遮掩:“饶是再艰辛,臣女也必须要退了这门亲。” 他手上一顿,淡淡道:“为何?本王想听实话。” 为何? 自然是没看上淳于景那只道貌岸然的烂虫! 她微微垂下眸子,“二殿下不是臣女心中的良人,是以……” “在小姐心里,什么样的男子才算良人?” “这个……” 她刚想顺口胡说,对面之人却突然凑近了几分,墨黑的瞳孔之中带着戏谑:“本王这样的,可还能入小姐的眼?” 姜词妗快被他吓傻了,脱口而出:“不成!万万不成!王爷,我只是个打酱油的,您可不能开这种玩笑!” “打……酱油?”淳于垣蹙眉:“这是何意?” 她脑子发麻,不欲多做解释,匆匆起身道:“王爷,臣女当真有要事在身,耽搁不得……” 隔着石桌,他淡淡打量着对面的人,秀颈低垂,身量纤纤,乍一看与寻常闺秀无异,若是那日不曾遇见,兴许他就相信了…… 淳于垣微微颔首:“好,沈宽,送姜小姐去御书房。” 一个侍卫应声而动,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姜词妗一顿:“王爷,您为何要帮我?” “互惠互利罢了。” 他面色如常,姜词妗却明白了过来,昭王惊才艳绝,淳于景甚是忌惮…… 两方不和,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想到这一层,她才略略松口气:“多谢王爷。” “本王的忙可不是白帮的。”他勾唇一笑,眼底却是深不可见的微光:“待会儿小姐到了御前,别忘了把该说的都说尽了,这就是对本王报恩了……” 直到拐出了月门,她仍在回味这句话,该说的……难道指的是淳于景那些恶行? 因着有沈宽护驾,无人敢拦,宫婢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人进了御书房。 甫一入内,她便感觉到两道炙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原是齐妃和淳于景。 她像是没瞧见一般,施礼道:“臣女见过陛下。” 上首的天子威严地瞥了她一眼,沉声道:“起来吧,你用你母亲的令牌让人通禀,到底有什么要紧事?” 还未等她开口,齐妃却轻笑了一声,故意把话说得暧昧不清:“陛下,姜小姐是景儿定下的正妃,个把月都未曾进宫了,想来是要去臣妾那请安的。” 一面说着,齐妃一面用眼神警示她,可姜词妗却无动于衷,干脆地否认:“娘娘误会了,臣女是来退亲的。” “退亲”二字一出口,齐妃的目光恨不得变成长剑,将她钉死在原地,淳于景的面色更是无比阴沉:“父皇面前,如何能这般胡说八道?” 她却瞪圆了眼睛,耿直道:“陛下明鉴,臣女想要退婚的心,简直比珍珠还真!” 皇帝轻咳一声,蹙眉道:“这婚事是朕许下的,你究竟有什么不满?难道是瞧不上朕的儿子?” 姜词妗眼神一转,连忙否认:“并非如此,臣女身份低微,怎么敢嫌弃二殿下……” 听她这般说,齐妃和淳于景面色才有些松动,齐妃刚要圆过去,却听她继续道:“殿下人中龙凤,不止臣女,旁的世家女子也将殿下视为良人……” “姜小姐慎言!”眼看话风不对,齐妃立刻截断:“景儿一向洁身自好,旁的女子爱慕他,与他何干?” 姜词妗偏了偏头,像是有些疑惑:“可……殿下与三妹妹互相爱慕,还有了夫妻之实,难道殿下不准备娶她?”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一殿的人都敛气屏声,半晌才回过味来,二皇子与姜家三小姐暗通款曲,甚至还有了丑事! 淳于景鼻子都快气歪了,指着她呵斥道:“荒谬!你竟敢如此污蔑本殿下!来人!把她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齐妃帮腔道:“就是,污蔑皇子,论罪当诛!陛下,您可千万不能放过她!” 皇帝的面色也极不好看,冷冷盯着她:“姜词妗,御前胡言,你不怕朕治你的罪?” “回陛下,臣女所言句句属实!” 她伸手在衣袖之中掏了掏,随后将一块圆形玉牌举了起来,大声道:“陛下请看,这就是证据!”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上头,玉佩通体透白,上头雕着九龙图腾,一瞧便是天家之物…… 而皇帝看到这玉牌的一瞬间,脸色就变了,这东西是他吩咐人制成的,他再熟悉不过:“你从何处得来的?” “回陛下,这是臣女在三妹妹的房中捡到的。” 她并未说谎,这的确是那日她碰巧拾到的,今日正好派上用场。 淳于景面色阴鸷,指着她道:“是你,是你处心积虑偷了本殿下的玉牌,又在父皇面前污蔑本殿下!” 她心中好笑,面色却无比郑重:“殿下此言差矣,玉牌是贴身之物,若是不除了外裳,根本看不见,殿下的意思难道是说,您在臣女面前宽衣解带了?” 王城之人皆知她性格鲁莽,能说出这样的话也算正常,可淳于景却气得心口抽痛,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呐。”她一派大方的模样:“陛下,臣女是个谦让的人,自幼听说孔融让梨,所以这门亲事,还是让给三妹妹吧,若是不然,她如何嫁人呢?”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偌大的宫殿里无人敢开口,片刻过后,皇帝幽幽开了口:“来人,把姜二小姐送出去。” “是……” 顶着齐妃和淳于景要吃人的目光,她轻松地转头跟着人出了御书房的门,心中暗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二位好好享受吧…… 雨过天青,院中有些积水,一道隽永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外,姜词妗一愣,他……怎么还没走? 第6章 风云诡谲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眼前的人影令她头皮发麻,她干干地一笑:“见过王爷……” 淳于垣长身玉立,残阳落在他身上,直照得他恍若神祇,一双眼定定落在她身上:“结果如何?” “托王爷的福,十有八九。” “那就好。” 风掀起二人的衣袖,碰在一处又错开,她后退半步,行礼道:“今日之事多亏殿下出手相助,臣女还要回府,先告退了。” 微风拂面,他微微蹙眉,目光幽深:“你怕本王?” 姜词妗将头垂得更低,能不怕么?若不是掺和进了他和女主之间,又怎么会落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殿下光明磊落,臣女甚为敬佩。”她绞尽脑汁想着借口:“只是人多口杂,王爷与臣女这般,若是叫人瞧见了,只怕不妥。” 眼前之人中规中矩,无甚特别,他却分明记得那日的她,是以故意往前一步道:“姜小姐从前与本王,并非如此见外,怎么如今……” 废话!她又不是原身那种恋爱脑,见一个爱一个,“王爷说笑了,臣女从前未曾见过……” 淳于垣瞥了她一眼,从袖口摸出一根莹润的玉钗,在她眼前晃了晃:“本王记得,这玉钗的主人求本王帮忙时,可是相当不客气。” 她瞬间瞪大了眼睛,冤孽啊!那日闯进来的蒙面人竟然是他! 姜词妗脑子一阵阵发麻,不知说什么好,他却极暧昧地凑近,生怕别人瞧不见一般:“姜小姐,本王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还的。” 她彻底愣住,磕磕绊绊道:“那……要不……臣女给您磕头赔罪?” 淳于垣轻笑一声,将玉钗交到了她手上,低低道:“不必,如今小姐已然知道你恩人的身份,且看你日后如何报恩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他走得潇洒,徒留姜词妗一人顶着宫婢们嫉恨的目光,风中凌乱…… 出了正阳门,沈宽匆匆赶来,对他施了一礼:“主子,果然不出您所料,陛下大发雷霆,将二皇子申斥了一顿,关了禁闭,这门亲事多半会作罢。” 淳于垣点了点头,随后道:“防备着些,过些日子,淳于垣就会派人寻衅滋事了。” “是。”沈宽疑惑地道:“那……姜小姐那边,可要派人看顾?” 他淡淡瞥了沈宽一眼,还未作声,对方便是一凛,深深垂下头去:“属下知错,属下不敢再擅做主张了!” 淳于垣不语,一路朝前走着,直到行至马车跟前,才轻描淡写地丢下一句:“派几个暗卫去姜府守着。” “……是,属下明白。” 午后,退亲的旨意就下到了姜家,姜词妗一战成名,不仅仅是因为她退了与淳于景的婚事,更因为淳于垣在众目睽睽之下“送了”她一根玉钗。 淳于垣是何许人? 皇帝的幼弟,精明强干,又生了副祸水面孔,王城里对他芳心暗许的女子简直不计其数,都在暗骂姜词妗是个狐媚子。 此刻,狐媚子姜词妗正捏着块甜糕往嘴里送,抱杏满怀忧虑地递过去一盏茶,犹疑着问道:“奴婢……听说,昭王殿下跟您在御书房门前私定终身,还交换了信物,这是真的吗?” “噗—” 她一个不慎,喷了抱杏一头一脸的糕屑,狼狈地咳嗽着:“胡……胡说八道!哪有的事?” 抱杏替她顺着气道:“可是如今阖府都知道了,还说您是因为搭上了昭王殿下,所以才要退亲的。” 姜词妗突然沉寂了下来,传言如斯,只怕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幕后之人,极可能就在姜府之中…… 正想着,帘子突然被人掀开,一道娇声细语从门口传来:“姊姊可真是会躲清闲。” 姜云锦一身鹅黄衣裙,楚楚可人,眼神里却透着几分嘲讽:“因着你,王城里都乱作一团了,姊姊竟还能坐得住。” “呵。”她头也不回,气定神闲地给自己斟茶:“消磨时间罢了,总比有些人搬弄口舌是非要好。” 姜云锦心中一沉,装作听不懂的模样道:“姊姊这是说的什么话?妹妹不过是好心来瞧瞧,怎么就成了搬弄是非?” 见姜云锦不敢承认,她只冷冷一笑,并未理会,只听姜云锦继续感慨道:“唉,多好的一门亲事,姊姊竟如此不惜福……” “嗤—” 她突然轻笑一声,扭过头来看着姜云锦,一对长眉分外凌厉:“得了便宜还卖乖,就是你这副嘴脸,不过,你做了这么多,也不可能嫁给二皇子。” “你胡说什么?”姜云锦被她看得发慌,反驳道:“娶嫁之事,哪里是你我能置喙的……” “哦,所以妹妹才另辟蹊径,爬了二皇子的床,逼迫家里给你换亲事?” “你!” 姜云锦面色涨红,抬手就要打人,却被她一把握住了手腕:“怎么?恼羞成怒,装不下去了?” 她笑得格外鄙夷:“别做梦了,天家最重脸面,你与他的事现在已然成了他的污点,天家不会再接纳你,这就叫鸡、飞、蛋、打。” 原著里,姜云锦的确得偿所愿,嫁给了淳于景,还对原身冷嘲热讽,只不过,如今有了她,这事绝不可能发生! 一语惊醒梦中人,姜云锦面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先前那股志得意满也不见了,艰难地道:“不可能,你胡说……” 姜词妗咂了咂嘴,索性丢开她的手,重新落座:“你若不信,大可回去跟你那情郎哭诉,看他会否允你个正妃之位。” 说完便不再理会,扭过头跟抱杏讨论哪种糕饼更好吃,姜云锦受不住,狠狠瞪了她一眼,提着裙裾冲出了门去。 “愚不可及。” 她起身拍了拍衣襟,不经意地往门口一望,却彻底顿住了,喃喃道:“抱杏,那是……谁?” 抱杏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啊,这是今日新送来的丫鬟,名叫楚兮,小姐看看可还满意?” 隔着纱帘,也能瞧出那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眉目恍若巧手绘成,与画中分毫不差…… 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见到了她,《锦衣之下》的正头女主,楚兮。 许久,抱杏才听见她出言,嗓音飘忽:“把人带进来吧。” 第7章 初见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不多时,人就被叫进了里间,如今正跪在她面前,虽然低眉垂目,却丝毫不显奴颜媚骨。 果真是女主的气度啊…… 她端着茶盏,死死盯着楚兮发怔,抱杏推了她一下,见她不动,又推了一下,低声唤道:“小姐……小姐!” “哎!” 姜词妗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把茶盏放下,开口道:“你叫楚兮?” “是。” “何方人氏?因何卖身为奴,进了姜府?” 楚兮扬起一张清丽的面孔,对答如流:“奴婢是京郊人,家里遭了灾,走投无路,才进府为奴。” 与书里分毫不差,不过她知道,这不是实话,楚兮的真实身份,是澜沧国派来盯着淳于垣的细作,却阴差阳错爱上了他,此后种种纠缠,自不必说…… 她左思右想,女主的光环自然是无人能及,所以,若是想存身,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楚兮变成自己人! 打定了主意,姜词妗微微一笑,“起来吧,抱杏,你带她下去安置,饮食起居,与你同等。” “是。” 楚兮似乎有些惊诧,抬眸看了她一眼,随后又低下头去,跟着抱杏一道走出了门去。 人一出门,她便颓然地瘫在椅子上,绞尽脑汁回想情节,原身嫉妒楚兮的容貌,百般刁难,二人势同水火。 若是她对楚兮以诚相待,便是不能成为挚友,也不会落得凄惨收场吧。 这般翻来覆去想着,她不知不觉就坠入了梦乡,而这头,淳于垣立在窗前,书案上摆着一本公文,上头将楚兮的身世写得清清楚楚。 “殿下,这个细作要如何处置?”沈宽神情肃然:“要不要属下带人去将她料理了?” 他倒是不甚紧张,手中拈着一只酒盏,淡淡道:“先按兵不动,看看她有什么动作。” 沈宽蹙眉道:“属下不明白,偌大的王城,为何这人偏偏选择要去姜府做侍婢?” “可能是有传言称,本王与姜家小姐私定终身了吧。” “……” 淳于垣把酒一饮而尽,搁在案上:“罢了,抽空该去姜府看看,顺便讨个人情回来。” 沈宽腹诽:“姜家小姐现在只怕恨不得咬死您,哪里还会还人情。” “皇兄近来对本王甚为忌惮。”他摩挲着公文道:“是时候弄出些动静来,让他把目光移开了。” “属下明白……” 春日融融,姜词妗坐在亭子里,一派淡定地饮茶,实则目光不住地往阶下瞥,楚兮同两个侍婢一道立在那处,容颜秀致,格外出挑。 正饮着茶,远处传来一阵男子的笑声,她抬眼看过去,秦氏身后跟着个年轻男子,相貌生得不错,只可惜眉眼之间有些猥琐,生生坏了气韵。 秦氏引着人走近,笑容可掬:“词妗,这是母亲娘家的侄儿秦峰,你也该唤一声表哥。” “表哥安好。” 她不咸不淡地行了个礼,秦峰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仿佛狗舌头一般,把她从上到下舔了个遍,还意图伸手扶她:“表妹快起来……” 姜词妗微微错身,避开了他的手:“表哥多陪陪母亲,女儿先告退了。” 说完就要离开,秦氏突然上前拦住了她,嗔怪道:“你这孩子,怎的如此见外?来,咱们一道坐下,快过来。” 事已至此,再瞧不出秦氏的意图她就是傻子,刚退了亲,就给她塞了这么个色胚,真是怕她日子过得太顺心了! 姜词妗被她挡住了去路,秦峰则想法设法与她套近乎:“表妹平日里都看些什么书?” “不识字。” “那……表妹平日里都如何消遣?女红?听戏?外头有一家戏园子甚好,不如咱们一道去……” 她啜了口茶,四平八稳地道:“我喜欢看杂耍,表哥可会吞剑?” 秦峰艰难道:“这个……” “胸口碎大石呢?底下铺钉子板儿那种。” 秦氏终于听不下去了,轻咳一声,起身道:“词妗,母亲要去更衣,你陪你表哥坐一坐。” 说完对秦峰使了个眼色,不等她开口,就风一般地退出了亭子,秦峰见四下无人,开始往她身边凑:“表妹用的什么香?从前竟未闻过……” 亭外,楚兮往他们那处瞥了一眼,似乎有些犹疑,但终究没有挪步。 姜词妗眸光一利,这么烂的招数都使出来了,可见秦氏有多恨她,思索过后,她极为淡定地道:“这个?是昭王殿下派人送来的,不大常见。” 淳于垣故作暧昧让她无处申辩,借他的势挡挡煞也不过分吧? 果不其然,昭王二字仿佛定身咒一般,秦峰听了立时就不敢动弹,试探着问道:“据说,昭王殿下与表妹交往甚密?” 她一挑眉,煞有介事道:“别问,问就是真的。” 秦峰还真被她这副二五八万的模样镇住了,再想想这些日子的传言,越发坐不住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一面不住地往后缩,姜词妗心中鄙夷,却故意问道:“表哥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没有,没有。”秦峰抹着额际的汗水,畏畏缩缩道:“日后表妹飞黄腾达,入主昭王府,可别忘了提携我们这些人。” 说完便起身对她作揖,她心中好笑,扬声道:“表哥说的这是什么话,日后……” 她正说着,秦峰突然扭过头去,大惊失色:“草民见过昭王殿下!” 这一声把姜词妗都喊愣了,心头仿佛奔腾着一万只草泥马,不会吧…… 狐假虎威却被正主抓了现行,还有比这更尴尬的事儿吗? 她绝望地回过头去,她爹一脸谄媚地笑着,身旁果然就是淳于垣,隔着花枝望向她,一向威严的黑眸中还带着些许狡黠…… “臣女见过昭王殿下。” 她从后槽牙里挤出几个字来,淳于垣一步步上前,嗓音温柔:“起来吧。” 二人立在一处,竟如同天生的璧人一般,远处,楚兮眼眸冰冷,摸了摸袖中的匕首…… 第8章 回护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日光融融,秦峰在一旁抖得如筛糠一般,分明是他姨母出的主意,可谁曾想这位阎王竟来了! 秦峰偷眼看着二人,心底到底存着一丝侥幸,还没等抬起头来,却听淳于垣淡淡道:“廊下跪着这位是?” “回……回王爷,草民是秦家第三子秦峰。” 淳于垣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似乎要将他看穿一般:“看来秦公子与姜小姐关系甚好。” 尾音微微拉长,似是不悦,秦峰一抖,连连摆手:“不好不好,草民与表妹并不相熟!” “也是,男女七岁不同席,秦公子日后还是少来搅扰吧。” “是是是……” 秦峰简直要将身子贴到地上了,要命了,昭王不会是真看上了姜词妗吧! “王爷,外头风大,咱们还是去正厅坐坐吧?”姜兴仁笑容可掬:“臣已经叫人安排好了茶点……” 淳于璟微微抬手:“不必,今日天色好,就让姜小姐陪着本王在院子里走动走动吧。” 一旁的姜词妗如遭雷击,这人怎么就非要缠着她!还有没有点做男主的自觉! 突然间,她瞥见廊下的楚兮,立刻道:“那叫楚兮和抱杏跟着吧,你们过来。” 若是在她的安排下,男女主金风玉露相逢,终成眷属,也是一桩好事…… 她算盘打得响,可淳于垣根本不领情:“本王不喜人多,只你一人就够了。” “可……” 淳于垣抬腿就走,她愣在原地,看了眼毫无反应的楚兮,又看了眼他,姜兴仁拼命对她使眼色,她这才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院中之人皆倒吸一口凉气,看来传言都是真的,昭王真看上他们二小姐了! 半是无奈,半是屈服,姜词妗引着他一路行至小花园,暮春时节,园中桃花开得曼妙,淳于垣开口道:“本王瞧着,姜小姐可是有些不悦?” 废话!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干巴巴道:“王爷毁了臣女名声,臣女日后走在街上都得当心被人丢菜叶子,自然不悦。” “原是因着这件事。”淳于垣略略侧头,反问道:“但于小姐而言,也并非半点好处都没有。” 姜词妗心烦意乱,顺口问道:“什么好处?” 他笑容狡黠:“比如小姐可以借本王的势,挡一挡桃花。” “……” 她觉得自己快被气死了,语气越发僵硬:“王爷找臣女有何事?总不会是来赏花的吧?” 淳于垣突然正色,对她道:“姜小姐,本王今日来,是想同你合作。” “什么?” “二皇子与本王掣肘多年,如今他正得势,却被小姐拉下了水。”他瞳孔幽暗,仿佛里头栖着一头狼:“小姐以为,他会放过你?若是小姐同本王合作,彻底扳倒他,日后就清净了。” 姜词妗微微蹙眉:“王爷凭什么觉得臣女有这个能耐?” 他于花枝旁止步,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本王的眼光不会错,姜小姐,你与本王是一样的人。” 许是天色太好,桃花太妖,这场景登时令她有些无措,开口便是拒绝:“不必,臣女可以自保,不需要王爷帮助。” 淳于垣也不以为忤,神色却格外笃定:“小姐若是后悔了,尽可来昭王府寻人。” 说完便越过她朝前行着,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姜词妗盯着他的背影,抿紧了嘴唇:“不会后悔!” 这厢,姜兴仁回了书房,单留秦峰一个在亭子里等秦氏,四下无人,他便开始唾骂:“小贱人,攀上了昭王就把自己当祖宗了,呸!” 心中郁郁,四下观望,他突然顿住了,日光洒进亭子,下首立着的楚兮侧面秀美,格外招眼,秦峰登时就起了色心,故意指着她道:“你!过来给本少爷斟茶。” 楚兮一顿,顺从地上前端起茶盏,那皓腕比茶盏还要白腻,看得他眼神发直,起身一把将人抓住,往怀里拖:“小美人,这皮肉生得真是水灵……” 一旁的侍婢见状,都恐惧地垂下头去,谁也不敢开口,楚兮眸光一冷,匕首已经捏在了手里,只是众目睽睽,若是蓦然动手,怕是会暴露身份…… 犹疑之间,秦峰的手已经抚上她的面颊,楚兮忍无可忍,手腕微微用力,他便哀嚎了起来:“啊!” 侍婢们惊慌失措,“你快松手!这是夫人的侄子!” 楚兮看着他狰狞的面色,心中鄙夷,到底松开了手,正待离开,却被秦峰一把拉住:“来人!去叫你们家夫人过来!” 说完面色阴鸷地看向楚兮:“贱胚子,竟然敢动本少爷?今日本少爷非要好好折磨你!” 一面把她往外拖,事情已然有些不可收拾,楚兮正不知如何应对,却听见门口处传来一声娇喝:“放开她!” 月门处立着的,赫然就是姜词妗,她面带薄怒,匆匆而来:“秦表哥,请你立刻放开我的侍婢。” 秦峰已然红了眼,咬牙道:“这个小贱人得罪了我,我要跟姨母要了她,带回府里收拾!” “你做梦。” 姜词妗眯起眸子,一字一顿:“她是我房里的人,表哥说带走就要带走,当我是什么?况且,方才我瞧得真切,是表哥意图不轨,这丫头不过是反抗而已。” “不过一个侍婢罢了,表妹也值得如此在意?”秦峰今日接连受挫,脾气早就压不住了:“明日赔你一个,这个我必须带走!” 说完竟要绕开姜词妗,她也来了脾性,厉声道:“来人!去官府送信,就说本小姐这里来了强盗,要掳走本小姐屋里的侍婢!” “是!”抱杏应声而动,扭头就跑了出去,立于门外。秦峰一听官府二字,彻底火了:“姜词妗,你怕是疯魔了!一个侍婢,草芥子一样的玩意儿,你竟要报官?” 楚兮也愣住了,一时间竟忘了动作,只见面前的女子眸光灼灼,一步步逼近:“欺辱我姜词妗的人,就是欺辱我,秦峰,你要么放开,要么就等着家里人去狱里赎你,你自己选。” 第9章 心计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秦峰到底不傻,两相权衡,还是松开了手,冷哼一声:“表妹如今威势十足,不过是仗着昭王殿下罢了。” 她竟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不错,但至少我有人可倚仗,表哥若是不服,就去昭王府门前说理吧。” 半点便宜没得着,秦峰恨恨瞪了她二人一眼,扭头挤出了门去。 姜词妗瞥了眼门前,转头对楚兮道:“你没事吧?” 一个素有刁蛮之名的小姐,却如此回护侍婢,甚至不惜与人大动干戈,楚兮神情略略松动,缓缓摇头:“奴婢无碍。” “那就好。”姜词妗吩咐道:“抱杏,你带着她们回去,找些伤药给楚兮。” “是。” 抱杏拉着她准备离开,她却没有动弹,定定看向姜词妗:“小姐,您为何要帮奴婢?” 心中所想自然不能说,姜词妗歪着头思索片刻道:“不只是你,今日换做旁人,我也会这么做。” 一阵沉默过后,楚兮跟着抱杏走远了,姜词妗坐在亭子里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怔忡的模样落在身后之人眼中,引起一声轻叹:“王爷,看不出来,姜小姐还是个如此仗义的人。” 淳于垣半个身子都隐在花影之下,眸中带雾,仿佛透过她的身影,在看旁的什么人:“真像呀……” 幼时,先王殁,他偷跑出宫散心,身上没有银子,被人推搡到角落之中,便是一个女童救了他,方才她仗义执言的模样,竟与记忆之中的女童有些相似。 半晌,他自嘲地一笑:“是本王痴了,走吧,咱们该回去了。” “是。” 此刻,清池居里简直闹翻了天,姜云锦心里没底,便去探淳于景的口风,可几次三番都被挡了回来,就连书信也没回过一封。 她随手将案上的信笺尽数推到地上,阴沉沉问一旁的侍婢:“你说的都是真的?昭王果真来了,还在为她斥责了表哥?” 侍婢瑟瑟发抖,却也只得点头:“正是……” “贱人!这个贱人!”姜云锦恨得牙根痒痒:“毁了我与二殿下的姻缘不算,还要勾搭昭王殿下!我的东西她都要抢去不成?” 屋中无人敢答言,虽然她们个个都清楚,是她们主子惧怕昭王,千方百计勾搭淳于景的…… 像是不解气一般,姜云锦随手抓起个花瓶,正要抛下,却见秦氏立在门口,面色肃然:“够了!你闹什么!” 姜云锦一撇嘴,眼泪立刻落了下来:“娘,姜词妗将我害成这样,您不给我报仇,反倒来训斥我!” “若不是为了你,我怎么会召秦峰过来?”秦氏走上前,把花瓶夺了过来:“你若是个争气的,就该把她踩到地底下,在屋里打鸡骂狗算什么本事?” “可……可如今已成定局了……” 秦氏眸中闪着精光,将她拉到了自己面前:“二皇子这条路断了,可你和昭王的亲事还在,这未尝不是你的退路。” 提到昭王,姜云锦蹙起眉道:“娘,您又不是不知道,昭王手上死过不少人,若是谁惹怒了他,定会小命不保,女儿怕……” “浑说!”秦氏轻斥道:“那都是旁人编出来的,昭王对姜词妗的态度软和着呢,你争气些,将她挤下去,日后你就是昭王心尖上的人。” 她想到淳于景,有些犹豫:“那……二殿下那……” 秦氏咬牙,恨铁不成钢地戳了她一把:“你呀!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二殿下,他都快自身难保了,哪里顾得上你?” 斟酌半晌,姜云锦到底是点头了:“女儿听您的,您放心,女儿一定不会输给姜词妗的!” 秦氏这才缓和了面色:“这才是娘的好女儿,放心吧,娘会帮你的……” 夜里,一道汤水就送进了姜词妗的存芳阁,秦氏房里的老嬷嬷亲自端了出来,满面笑容地道:“小姐,这是夫人特地嘱咐给您送来的。” 姜词妗正窝在榻上,捧着碟子磕瓜子,闻言,头也不抬地道:“有劳,抱杏,去接过来。” “是。” 抱杏接了过来,搁在一旁的小案上,姜词妗仍旧在翻着画本子,没有丝毫要喝的意思。 “小姐,这里头加了千年人参,您可得趁热喝才行。”那嬷嬷故意絮絮叨叨地劝说着:“这好歹也是夫人的一片心,您不能不承情啊……” 闻言,她慵懒起身,似笑非笑地盯着那汤盏:“怎么,今日嬷嬷是要看见我喝了才罢休?” “夫人特地熬了许久,给您送来补身子的,您可千万不能辜负她啊……” 姜词妗凑近一闻,以前闲来无事她也翻看医书,这汤里的确加了不少补药,不过她这副身子喝下去,只怕虚不受补,既能害她,还挑不出错来,秦氏果真好心思! 僵持之际,一人突然从身后挤了出来,卖乖一般地接了过来:“嬷嬷放心吧,小姐待会儿就喝了,毕竟是夫人的心意,我们小姐不会辜负的。” 说话之人笑容甜美,原来是许久不见的白芍,姜词妗闻言,登时沉下了脸:“怎么?本小姐的话你听不见?这屋子已经变成你做主了?” 白芍面色一僵,本想两头讨巧,却不想姜词妗如今这么不好糊弄,立刻跪下道:“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小姐恕罪!” 姜词妗却不依不饶:“本小姐说不想喝,你偏偏要留下这盏汤,那就赏给你了。” 这话一出,嬷嬷顿时有些慌乱:“这哪里使得?小姐,这是夫人送给您的,您怎么能……” “嬷嬷最好看清楚,自己在谁的屋子里。”她语气极冷:“本小姐是主,你们是仆,再敢违抗命令,就把你们都发卖出去!” 这般摄人的威势之下,无人敢再开口,姜词妗亲自端起了那茶盏,一粒药丸悄无声息滑落其中,很快便化了:“呐,白芍,把它喝了,一滴都不准剩。” 既然有人要招惹她,那她就奉陪到底…… 第10章 火上浇油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既然秦氏要作妖,那她就帮着添把火! “喝了它。” 白芍看着榻上的女子,面容细嫩,却透着股杀伐果断,忍不住浑身发抖,颤颤巍巍端起了汤盏,一饮而尽。 姜词妗眸光一暗,转向那嬷嬷:“母亲送汤来原本是好意,都是怪这丫头惹得本小姐动气,唉,嬷嬷先回去吧,明日我亲自去向母亲解释。” 事已至此,嬷嬷也没了法子,唯唯应了几声,正待出门,却见白芍突然捂住肚子,哀嚎起来:“疼……好疼!” 众人都唬了一跳,白芍刚服下夫人送来的汤,就成了这般,难道…… 嬷嬷面色巨变,正要说什么,姜词妗却已然起了身,面上也是惊诧之色:“这是怎么了?” “小姐……救命,奴婢……奴婢撑不住了……” “快!你们几个,把她带出去,再叫个郎中来!” 抱杏几人手忙脚乱把白芍抬出了门去,嬷嬷见势不好,便要趁乱回去送信,刚挨到门边,就听姜词妗淡淡来了一句:“嬷嬷要去何处?” 嬷嬷眼皮一跳,僵着脸赔笑:“老奴想跟着出去瞧瞧罢了……” “原来如此。”她眸中漾着微光,嗓音冷漠:“不必了,来人,把她拿下!” “这……这是做什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堵住嘴带出了门去,屋中重归寂静,姜词妗负手立在窗前,看天上那轮细小的月亮,喃喃道:“成王败寇,你们可不要哭得太难看了些……” 月上中天。 秦氏黄着一张脸,面色不善地朝存芳阁行去,姜云锦跟在后头,也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娘,咱们凭什么要去那小贱人的院子?” “住口!” 秦氏呵斥一声:“马上要见着你父亲,留神让他听见!” “可,不过是个嬷嬷罢了,怎么就能劳动一家子人……” “若这事只是牵扯了一个嬷嬷,就是叫她杀了我也不心疼。”秦氏磨着牙道:“只是没想到她使了手段,如今竟成了我要谋害她,你父亲已经到了,我焉能不去?” 说话间已经到了存香阁门口,秦氏敛了怒气,换上一副急切之状,放声道:“词妗,你没事吧?可叫母亲担心坏了!” 屋中,姜词妗正同她爹大眼瞪小眼地坐着,见秦氏匆匆走进,心中鄙夷,起身道:“见过母亲,三妹妹也来了。” 姜云锦剜了她一眼,没有开口,秦氏却上前一把将她拉到怀里,左右打量着,一副疼惜不已的模样:“听说你院子里出了事,母亲可吓坏了,还好你无碍。” 旁人看来自是觉着秦氏是个慈母,可在姜词妗这种看过整部原著的人来说,秦氏无异于自取其辱…… “是,您送的汤女儿喝不下,白芍这丫头又耍聪明惹怒了女儿,是以一气之下给了她,谁料……”姜词妗用帕子挡着嘴角,欲言又止:“近日不知何处触怒了母亲,让您如此气恼……” 秦氏闻言,狠狠捏住了衣角,面色却无比哀愁:“词妗,母亲怎么会害你?母亲一直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一般呐!” 姜云锦更是忍不住还口:“姊姊这是在诋毁母亲!别是你心存怨恨,故意为之吧?” 她委屈地回身,看向姜兴仁:“父亲,近来不知为何,桩桩件件都是冲着女儿来的,您以为呢?” 顶着三人殷切的目光,姜兴仁蹙眉陷入纠结之中,论分量,姜词妗自然抵不过秦氏与姜云锦,可是论权势,谁能抵得过昭王? 想到此处,他轻咳一声,沉声道:“这件事还有待考证,日后有了结果再……” 看来,这个父亲是真的不疼她,既然无人为她申辩,她只能自己报仇了。 话还没说完,却听姜词妗轻叹一声:“今日昭王殿下还称赞父亲是个公正不阿的忠志之士,看来,还是如此厚此薄彼。” 果然,姜兴仁顿住了身子,不知在想些什么,秦氏见势不好,上前哀哀道:“老爷,虽然不知这汤为何出了问题,总归是妾身的过失,妾身给词妗赔个不是,如何?” 姜云锦不满地扯着她的衣袖,低低道:“娘!您凭什么给她赔不是?” “住口!” 秦氏转过头,又是一脸愧疚之色:“老爷,您以为如何?” “这主意好……” “母亲,您搞错了吧?” 姜词妗直直盯着她,朗声道:“差点被人谋害的人是我,您怎么问父亲满意不满意?” 她如此咄咄逼人,看得姜兴仁也很是不悦:“词妗!你怎么变得如此忤逆不孝?这姜府不是你做主的地方!” 秦氏见他发怒,心中窃喜,手上却拉住了他,柔声劝慰:“老爷,词妗还小,不懂事,您别同她置气……” 眼前二人狐假虎威,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就是想将此事压下去,可她偏偏不让他们如意:“父亲说的是,这姜府是父亲做主,可是,昭王殿下的心情,您却做不得主!” 威胁! 这简直是赤果果的威胁! 姜兴仁气得胡子直抖,却半句话都说不出,姜云锦更是面色涨红,指着她道:“你不要面皮了?与昭王殿下定亲的人是我!” “哦?” 她嗤笑不已:“三妹妹与二殿下的事已人尽皆知,你还巴望着昭王殿下会娶你?” “你这个贱人!”被说到了痛处,姜云锦简直要发狂:“我今日非要杀了你不可!”说完就扑了上来,姜词妗正待错身,突然被一股力道往后一带,堪堪避开。 回过头去,楚兮秀致的面容在烛火之下越发明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垂手立在她身边,姜词妗心头一暖,还没来得及感动,姜云锦便又冲了过来:“你毁了我的亲事,我要你死!” “够了!” 姜兴仁拿出一家之主的气势,怒喝一声:“还不快去拉住三小姐?这像什么样子?” 姜云锦被人拉住,挣脱不得,死死瞪着她,姜兴仁面色不佳,沉声道:“词妗,你说,这件事你想如何才肯作罢?” 第11章 强行偶遇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眼见她爹终于想起来问她了,姜词妗矜持一笑,转向秦氏:“既然父亲觉得委屈了我,那就请将我母亲的嫁妆交与我吧。” 这下不止是秦氏,整个屋里的人都愣住了,和安郡主的嫁妆,那分量抵得上半个姜家! 姜兴仁面色涨红,一句话也说不出,秦氏强装笑颜:“这……词妗呐,你须知女子出嫁,那就是将终身托付,至于嫁妆……” “平头百姓家倒也无甚可说。”她微微眯起眸子:“可咱们姜家是百年世家,断不会这般不讲情理,更何况,我母亲是 当 朝 郡 主,背后可是天家,她的嫁妆,想必没人胆敢私吞吧?” “你!” “爹,您说是不是?” 这自然无可辩驳,姜兴仁与秦氏大眼瞪小眼,氛围格外尴尬,姜词妗心中鄙夷,却故意蹙眉道:“女儿也知道,尽数拿回不大妥当,如此,女儿便只要几个铺子,如何?” 姜兴仁松了口气,一口应下:“成,不过是几个铺子,给你就是了。” 秦氏却并不敢放松,果不其然,姜词妗狡黠一笑:“那就把药庄百草堂和金铺琳琅阁给女儿吧。” 饶是楚兮都忍不住弯起了嘴角,百草堂和琳琅阁,每个铺子岁入九千两,这招以退为进着实厉害。 “词妗,你……”秦氏肉疼地看着她:“兹事体大,咱们还是再商议商议吧……” “女儿已然退了一步,母亲却仍旧如此,就不怕日后被人诟病?” 姜兴仁瞪着眼:“你这是何意?若是不把铺子给你,你还要讲出去不成?” 她想着先将铺子骗到手再说,是以眼神一转,骄矜道:“女儿倒是不敢,不过说不准有人瞧不过去,会替女儿强出头。” 虽未明说,可在场之人皆知,这个“旁人”指的就是昭王殿下…… 有他的威名在,一切都甚为顺利,虽然将地契交给她时,某人神情甚是肉疼,不过到底是成了事。 捧着匣子走出正厅,抱杏不由感慨道:“小姐,您真是太厉害了!” 姜词妗却不知在盘算着什么,双目放光:“抱杏,午后咱们去百草堂瞧瞧。” “是,小姐,奴婢这就去安排。” 她忍不住搓了搓手,难掩激动,毕竟术业有专攻,别的不说,这家百草堂就是她姜词妗发光发热的地方! 面前之人走得脚步生风,身后的楚兮脚步微顿,神情有些复杂,这个主子,似乎不像传闻之中那般愚蠢…… 此刻,正厅之中简直是愁云惨淡,姜兴仁气得没安置,摔了好几个茶盏:“孽女!这个孽女!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她生下来!” “老爷……” 秦氏一面拭泪,一面意有所指地道:“铺子倒也罢了,只是咱们不能让词妗再这般无所顾忌下去了,毕竟,与昭王殿下有婚约的,可是咱们云锦呐!” “你当我不知道?”姜兴仁余怒未消,瞥了她一眼:“云锦和你盘算着换亲事,做成了也就罢了,偏偏出了岔子,眼下我能如何?” 语气之中的冷漠听得秦氏一阵心慌,上前挽住他的手臂哀求:“老爷,云锦可是您的亲生女儿,您不能不管她啊,您能与昭王殿下说上话,不如……” “简直荒谬!” 他一把甩开秦氏,冷冷一拂袖:“那个阎王岂个是好招惹的?你们有法子就自己办,别扯上我!” 说完大步流星地踏出了门去,秦氏咬着牙啐了一口,恨恨道:“好,云锦的前程,我们娘俩自去求!姜词妗,你给我等着!” 午后,烈日高照,行人如织,姜词妗坐在马车之中左顾右盼,她还是头一次见着古代的街市,新鲜得了不得。 “抱杏,那是什么铺子?” “回小姐,是盐肆。” 她一时没回过神来:“盐肆?做什么的?” 抱杏被她问的发蒙:“卖……卖盐的。” “……哦。” 看着看着,她突然发觉门口的身影有些熟悉,修长隽永的身形,流风回雪的姿态,莫不是…… 抱杏突然叫出了声:“呀!小姐,那好像是昭王殿下……唔……” “嘘!” 她手明眼快地捂住了抱杏的嘴,撂下车帘,这才想起来,古代贩盐归属宫中管辖,怪不得能在这碰上昭王,还好她动作快…… 马车即将驶过盐肆,却突然停住,姜词妗眼皮直跳,下一瞬,车帘外便响起了侍卫的声音:“姜小姐,王爷请您下车一叙。” 天杀的!他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姜词妗虽不情愿,却也不得不下了马车,到了淳于垣跟前,瓮声瓮气地行礼:“臣女见过昭王爷。” “起来吧。” 淳于垣淡淡开口,眉眼叫日光一照,简直好看得没边:“怎么,姜小姐不愿见着本王?” 她勉强笑了笑:“自然……不是,王爷耳聪目明,隔着帘子也能认出臣女,臣女佩服至极。” “唔……”淳于垣抚了抚下巴,神情高深:“也不是什么本事,小姐难道不知,姜府的马车上有标记?” 日光之下,车帘上那个金线绣成的“姜”字格外招眼,仿佛在昭示着她的愚蠢…… 姜词妗心中不忿,越发认定这人就是个灾星,后错两步道:“王爷,臣女还要去巡查铺子,就不奉陪了。” “铺子?”他将手里的账簿交给沈宽,随后极为自然地道:“本王正好有空,就陪小姐一同去瞧瞧吧。” 周围人的目光越发暧昧起来,姜词妗鼓足勇气,一字一顿:“不必了,这样不太方便。” 淳于垣低头,看着气鼓鼓的姜词妗,心中好笑:“小姐放心,本王没什么不方便,走吧。” 说完竟越过她朝前行去,姜词妗简直想要怒吼,谁要管这个自说自话的家伙方不方便!是她不想惹人耳目! 沈宽极为怜悯地回头看了眼,低声道:“王爷,姜家小姐似乎不愿与咱们同行。” “嗯。”淳于垣极沉稳地点了点头:“无碍,等她习惯了就好了。” “……王爷说的是。” 第12章 整顿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车辕深深。 一路辗转腾挪,无计可施的姜词妗到底跟着人一同来到了百草堂。 应当是早就得了信,是以掌柜带着一众仆从,规规矩矩地将两人请了进去,淳于垣率先入座,一派自然地问她道:“姜小姐怎么不坐?” 到底谁是这铺子的东家! 姜词妗心中别扭,索性不理会他,转向掌柜道:“账簿都备好了?” “是。”掌柜笑容之中透着一股油滑,挥手叫人呈了上来,亲自递给她:“小姐您看。” “抱杏,收起来,带回府里再看。” 她说完,便闲庭信步般走向了药柜,不时翻看着,掌柜跟着走了过去,试探着问道:“小姐也懂药理?” “略懂。” 远处,淳于垣端着茶盏,饶有兴致地看着,不多时,姜词妗突然捏起一片药材,直直递到掌柜面前:“这是什么?” 掌柜一顿,笑容里带上了几分讥讽:“回小姐,这是陈皮,您不认得?” 伙计们交头接耳,眼神之中都是鄙夷,这个不学无术的二小姐,连陈皮都不认得,竟还敢说通药理,真是可笑! “陈皮本小姐自然认得,只不过,这根本不是陈皮。” 涉及药材,她的神色变得格外严肃:“剥下来的橘皮放置数年后才能称之为陈皮,这个,只怕是新晒干的,新皮半点药用都没有,掌柜的,你逗我玩呢?”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掌柜的面色变了又变,立刻分辩道:“小姐,小人在百草堂做了十几年掌柜,怎么会认不出陈皮,小姐只怕是看错了……” “就是就是,小姐,您还是相信掌柜吧。” “小姐……” 劝说的人越来越多,姜词妗却越发坚定:“你是想说,本小姐看错了,这是货真价实的陈皮?” 掌柜叹气道:“小姐兴许是看了几本医书,可医术博大精深,不是您这个年纪能参透的……” 看了几本医书?只怕她所学,这人穷尽一生也赶不上! 她冷笑一声,扬声道:“好,抱杏,去请几个得名望的郎中来,让他们当场分辨,这到底是个什么。” 谁也没想到她竟如此较真,掌柜终于有些慌乱,立刻叫人拦住抱杏,回头赔笑道:“小姐,这事若是传出去,不仅是对您,对咱们百草堂也不大好,咱们还是别声张了。” “叫你的人让开。” 掌柜恍若未闻:“小姐,您就别闹了……” “啪—” 茶盏落在地上,摔得粉碎,众人不约而同回过头去,却见淳于垣坐在一旁,淡淡道:“对不住,手滑。” 坏了,他们竟忘了,这位祖宗还跟这坐着呢! 一众人立时安静了下来,掌柜也不敢再言语,只偷眼看着他。 仆从又奉上了一盏茶,他手指摩挲着那瓷釉,看着尤自立在堂中的姜词妗,突然招了招手:“过来坐。” 毕竟此刻势单力薄,姜词妗思忖片刻,果真依言坐在了他下首,淳于垣盯着她尤带薄怒的面孔,眸色又深了些许:“沈宽,拿着本王的令牌,去请御医过来。” “是!” 姜词妗一怔,扭头看着身畔的人,不得不说,这人的确帮了她不少…… “王爷!王爷!” 掌柜闻言,如遭雷击,于是连连叩头:“小人知错,小人认罪,这的确……不是陈皮……” “哦?”淳于垣与姜词妗对视一眼,随后问道:“掌柜的意思是,你方才说了谎?” “是……小姐说的是,新皮没有药用,放在药方里,也就是个无功无过,这样也能多卖几副……”掌柜的动静越来越小:“小人这也是……为了百草堂……” 姜词妗按捺不住,目光灼灼地质问:“多卖几副?那些病患将所有希冀寄托在这药上,若他们是穷苦人,积蓄被你耗干了也医不好病,这钱你收得心安吗?” 堂中再无人敢出一言,姜词妗身形纤细,却站得笔直,仿佛一柄寒光熠熠的宝剑,叫人不敢逼视:“百草堂绝不能留这样的人。” “小姐,小人知错了,求您别赶小人走……” 掌柜哭天抢地,却被沈宽利落地拖出了门去,此刻,姜词妗指着门口巨大的药柜,吩咐道:“余下众人,检查所有药材,没有效用的一率销毁,半点不留。” 一人悄声咕哝着道:“小姐说的容易,那可是数百斤药材……” 她眯起了眸子,厉声道:“就算是数千斤数万斤,也得毁了,若是不愿,立马走人!” 片刻过后,堂中众人异口同声道:“小人遵命!” 日光熠熠,照得她通身宝光,在淳于垣的黑瞳之中映出了千般华彩…… “你是说,姜词妗那个小贱人,踩了本王一脚,还对昭王百般献媚?” 二皇子府中,淳于景恶狠狠盯住了眼前的侍从:“消息可靠吗?” 侍从眉飞色舞地道:“是姜家三小姐那头递出来的消息,况且今日奴才亲眼所见,昭王殿下为着她,都要派人去请御医了!” “这个贼妇!” 淳于景将案上的物事尽数推到了地上,双目赤红:“好,好得很!昭王,姜词妗,待本殿下做足准备,他们一个也活不了!” 说完又转向仆从,问道:“母妃那边怎么说?” “回殿下,齐妃娘娘说了,让殿下再忍耐两日,马上就是春日祭了,届时众人都在,娘娘也好安排人动手……” 淳于景冷哼一声,重新靠在了椅背上:“这就是了,若是能将这两人除掉,也不枉费本殿下受的委屈了。” 侍从安抚了一阵子,试探着道:“殿下,姜三小姐说,若是方便的话,她想过府来与殿下见上一面……” 他余怒未消,冷冷瞥了侍从一眼:“她来添什么乱?若不是因为她,本殿下哪有什么把柄落在姜词妗手里?让她安生些。” “是。”侍从脖子一缩,掂了掂手里的银两,人事已尽,姜三小姐怕是不成气候了。 淳于景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眯起了眸子,喃喃道:“你们,都给本殿下等着……” 第13章 制衡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晚间,姜词妗被淳于垣的人送回了府,他却不见踪影,虽然心中有些蹊跷,可见不着到底是好的。 一路上,她摸着下巴思忖着,今日应当没做什么叫人误会的举动,正待长舒一口气,却对上了抱杏灼灼闪光的双眸:“小姐,奴婢瞧得真真的,昭王殿下一整日不错眼珠地瞧着您呢!” 语毕,这口没吐出的气就卡在了嗓子里…… “咳咳咳!” “小姐您怎么了?” 姜词妗咳得双眸晶莹,面色微红:“无碍,下次见着他,咱们躲着点……” “啊?”抱杏不解:“小姐,府里的人都说,您八成是要代替三小姐入主昭王府了,怎么……” 她怔住,这几日借昭王的势借得有些过,以至于传言如斯,看来以后得慎重些才是。 “抱杏,下次若有人再这么说,你就……” “嘭—” 一声巨响打断了她的话,主仆二人望过去,却见不远处的亭子里还戳着个人,因着起身太猛,椅子也倒在了一旁,此刻正双目赤红地盯着她…… 抱杏咽了口唾沫,同她咬耳朵:“这……三小姐不会是得了红眼病吧?” 姜词妗撇了撇嘴:“不是,但也差不多了。” 亭中,姜云锦捏紧了手指,身子微微颤抖,方才的话她可都听见了,忍不住嘲讽道:“姊姊真是有手腕,欲擒故纵这法子用得恰如其分呢。” 她本不欲多做争辩,扭头就要离开,却被姜云锦误以为是在示威,拔高了声量继续道:“昭王不过是与你逢场作戏,你竟还不要面皮的往上贴,真同你娘一个样!” 果然,姜词妗停住了脚步,片刻便侧过身来,细长的眸子一挑,竟饱含万种风情:“抱杏?” “奴婢在。” 她拢了拢鬓边的碎发,淹然百媚地将方才未完的话又说了一遍:“若是以后有人再这般说,你就给些打赏,算是本小姐承他们吉言了。” 姜云锦气得要发狂,眼角红得更甚:“你就是个狐媚子!” “嗤。”她嘲讽地一笑:“那也比鸡飞蛋打强,抱杏,咱们走。” 说完便分花拂柳地走出了后园,身后,姜云锦的骂声渐渐远去,她回头瞥了眼,叹气道:“年纪轻,沉不住气,你说是吧……” 一扭头,却见抱杏那丫头笑容灿烂地给一堆洒扫侍婢分银子,口里不住地道:“谢谢各位!承各位吉言了!” “……” 她无力地一拍脑门,自作孽,不可活啊! 此刻,御书房之中,齐妃端立在皇帝身侧,替他研磨,皓腕白如雪,皇帝也有几分心猿意马,故意轻咳一声道:“这几日,爱妃为何消瘦了许多?” 齐妃一怔,伸手摸了摸面庞,随后笑道:“许是要入夏的缘故,叫陛下挂心了。” 皇帝不置可否,半晌才道:“是因为景儿的事?” “陛下……”她膝盖一软,便跪了下去:“景儿这孩子不曾有过什么错处的,您也知道,只是一人之言未必属实,更何况,朝中还有人处处盯着他……” 这“有人”自然指的就是昭王,皇帝敛了神色,将笔搁在一旁:“昭王如今卸了职务,接手内宫,如何有心思害他?这桩事就是他的错,你不必再申辩。” “可……” “昭王殿下到!” 齐妃一顿,即刻起身退到了皇帝身后,看着淳于垣逆光行来,玉雕一般的面上满是恭敬:“臣弟见过皇兄、齐妃娘娘。” 半晌,皇帝像是如梦初醒一般,抬手道:“你来了,快起来吧。” “是。” 目光在他面上逡巡一周,没有找出什么端倪,皇帝没有作声,却见他缓步上前,将一本册子递了过去:“皇兄,这是这一月内务的流水,请您过目。” 皇帝信手翻阅,齐妃垂着头,不时打量着眼前之人,杀伐决断,惊才艳绝的先皇九子,窝在后宫里做这些杂碎事,竟没有半分委屈? 说出来谁信呢?只怕是皇帝也不会相信。 果然,皇帝爽朗地一笑,随后称赞道:“账目清晰,果然不愧是九弟,既如此,皇后去世多年,后宫女眷们的用度无人管辖,也一并交给你吧。” 这话一出口,齐妃都惊骇不已,让昭王做这等事,无异于羞辱! 可淳于垣像是没有体会到其中深意一般,垂头行礼道:“臣弟领命。” 皇帝点了点头:“退下吧。” “是。” 看着那清俊的身影渐渐消失,齐妃这才松了口气,却听皇帝幽幽开口:“爱妃,依你看,昭王可有不臣之心?” 齐妃斟酌着道:“臣妾看昭王百依百顺,自然是臣服于陛下的。” “呵!” 他轻笑一声,眸色却越发深沉:“正是因为他百依百顺,这等要求也应下,朕才不信他,他的傲气不会轻易消失,除非是卧、薪、尝、胆。” 齐妃眼皮一跳,正待说些什么,却见皇帝若无其事地拿起了公文,继续批阅:“至于景儿的事……” “臣妾会劝他好好思过,陛下放心。” “放他出来吧。” 她愣住了,有些茫然:“陛下,您说的是真的?” 皇帝头也不抬:“叫他稳重些,长些记性。” “是,臣妾谨记。” 齐妃木然地接着研墨,好事降临,她却不知为何,心中仍旧慌乱不已,目光触及书案上的账册,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皇帝此刻正用朱笔批注,端正地书上了一行字。 “此消彼长,是为制衡。” 离御书房百米外的宫殿门前,淳于垣负手而立,看着破败的殿门,同样说出了这八个字。 沈宽蹙眉道:“王爷,您这是何意?” 风吹起他的衣袖,半生荣辱、富贵皆从袖底流过,到头来只剩冷硬的算计:“三日之内,淳于景定会被放出来。” “这……咱们该如何应对?” 他垂眸,眼睫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那双墨色的瞳孔,叫人看不出他的想法:“单打独斗,不如与人联手……” 第14章 准备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斗转星移,又是一夜。 存芳阁中,姜词妗睡得昏昏沉沉,睁眼便瞧见桌上摆着件宝光熠熠的衣裙,金珠不下百颗,看上去极有分量,也极为……浮夸。 她疑惑地拎起那衣衫,对刚进门的抱杏问道:“这是做什么用的?驱魔?求雨?” “啊!”抱杏将托盘搁在一旁,解释道:“这是夫人送来的,说是让小姐在明日春日祭典上穿的。” 姜词妗卡了卡,怪不得她瞧着这么眼熟,凭借这件衣裳,原身在春日祭上可是出尽了“风头”,秦氏还真是下血本坑她啊! “给她退回去。”她挥了挥手,又嘱咐道:“等等,先把上头的金珠都给我扒拉下来。” “是……” 她定了定神,春日祭上,只怕还是会碰见淳于垣那个灾星,她得想个法子避开才是…… 一众侍婢鱼贯而入,早膳一样样摆在桌上,身侧的人动作温柔细致,侧目望过去,正是楚兮。 姜词妗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脱口而出道:“楚兮,你身子恢复得怎么样了?” 素手微微一顿,楚兮垂着头,低低道:“多谢小姐,奴婢无碍了。” “好。”她夹了一筷子蕨菜放进碗里,装作不经意地道:“明日入宫,就由你随侍吧。” 楚兮诧异地抬起眸子,疑惑道:“小姐是说……让奴婢跟着?” 不止是她,一屋子的侍婢都十分不解,若是论情分,谁比得上抱杏与小姐亲厚,为何偏偏挑上了她? “怎么?你不愿意入宫?” “奴婢愿意。”楚兮秀眉低垂,一口应下:“多谢小姐。” 姜词妗微微点头:“好,下去准备吧。” “是。” 蹁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姜词妗称心如意地喝了盏汤,长舒一口气,喃喃道:“这下圆满了……” 门口处,白芍睁着一双精明的眸子,将一切尽收眼底。 早膳过后,抱杏端着托盘出了门,却被人一把拉住:“妹妹这是要去哪?” “送东西。”抱杏一脸茫然:“白芍姐姐,你可有事?” 白芍叹了口气,神色忧愁:“妹妹怎的这么傻,小姐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做旁的事?” “啊?” 她一顿,扭头朝里屋瞥了眼,姜词妗正窝在椅子上顺气,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嗐,小姐就是吃多了,活动活动就好了,不妨事的。” “……” 白芍强忍住骂人的冲动,伸手将她拉到了一边:“傻妹妹,你方才难道没听见,小姐入宫参加春日祭,要带的却是楚兮,不是你,难道你就甘心被她顶替了?” 抱杏仰着脸,长长地啊了一声,白芍心中窃喜,这傻丫头终于开窍了,果然,抱杏缓慢地、忧愁地蹙起了眉…… “宫里的点心还比不得咱们府里,人又多,规矩又大,真是难为楚兮了。” “你……”白芍只觉一股血气直冲脑门:“你怎么还惦记吃?你就不怕失宠?” 抱杏一本正经地道:“小姐回来会给我带点心的,虽然不大好吃,我没觉着失宠。” 说完便摆了摆手:“得啦,不说了,我还得给夫人送衣裳去。” 看着抱杏渐行渐远,白芍简直无语,忍不住啐了一口:“这种脑子也配活在后宅里,憨货……” 东厢一派和乐,西厢里却乱成一派,隔着院门就能听见姜云锦的怒骂声:“都给我丢出去!滚!” 秦氏沉着脸往里走,还没到门口,险些被飞出来的花瓶砸着,厉声道:“你又闹什么!” 屋里传来呜咽之声:“母亲不必管了,总归女儿再无出路,您就叫女儿烂在这屋里吧……” “成日里浑说什么?” 秦氏眼下恨不得一个耳刮子打醒她,却只是立在原地,冷眉冷眼道:“好,你既这么想,不只是春日祭,往后也不必出门了,来人!把这院门封上!” 当家主母积威甚深,一声令下,门外当真有人动作起来,片刻过后,姜云锦到底是顶着一双哭肿的眼睛出了门,腮边尤带泪痕,看上去可怜至极。 “怎么?舍得出来了?”秦氏瞥了她一眼,硬着心肠没有理会,姜云锦抽泣道:“母亲,二殿下他,他不要女儿了……” “我早就说了,没了二殿下,也会有别的殿下,没了皇子,还有王爷,你就这般故步自封,不要前程了?” 半晌,姜云锦终于抬起头来,面色阴鸷:“女儿明白了,女儿不会认输的!” 秦氏这才伸出手,替她抹去了泪水,将人揽至怀中:“这才是娘的女儿。” 她倚在秦氏怀里,咬着牙一字一顿:“您放心吧,女儿一定会有好前程的……” 晚间,姜词妗立在窗前,正准备就寝,却见夜色之中闪过一道暗影,心中一惊,犹豫片刻,还是蹑手蹑脚跟了上去。 黑影跳过几次,落在了院外,她着实好奇,便踩着水缸,探出头去查看,月光之下,墙下的女子面孔莹润如玉石,璀璨而夺目。 楚兮。 身着夜行衣的男子与她对面而立,看不真切,嗓音却透着股说不出的阴沉晦暗:“总之,明日入宫,你务必将一应消息打探清楚。” “是,属下明白。” 姜词妗心中一动,这人听起来像是楚兮的主子,难道是“那边”的人…… 还未来得及思索,那人再次开口:“等功成以后,昭王便交给你料理,也算替你爹娘报仇了。” 楚兮一向冰静的面孔陡然变色,那是几可入骨的仇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是,属下明白。” 此刻,姜词妗趴在墙头之上,内心焦灼万分,她险些忘了,楚兮在旁人的授意下,一直误认为是淳于垣杀了她爹娘,二人的情路才会那般曲折…… 眼下她恨不得跳下去把那人痛打一顿,看他还敢不敢胡说八道误人姻缘! “谁!” 那人突然转过身来,姜词妗一僵,心道坏了!这是要被发现了,正不知所措,突然间天旋地转,稳稳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中…… 第15章 安排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四下无人,只有清风拂面而过。 那人逡巡一周,眸色渐深,吩咐道:“今日就先如此,你回去吧。” 楚兮深深行礼:“属下告退。” 二人的身影渐渐融入夜色,屋檐之上,姜词妗略略放下心,神情复杂地回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和他脸上熟悉的面具,强装镇定:“昭王殿下万安。” 淳于垣揽着她,从善如流:“小姐妆安。” “王爷出门公干?” “散心罢了。” 啧,大半夜来她家后院散心,谁信呢…… 腰间徐徐传来一股暖意,她低头一瞧,淳于垣的大手好死不死就卡在那处,姜词妗一惊,后知后觉地挣扎起来:“王爷,您快放下臣女!” 淳于垣纵身一跃,稳稳地将她放下,姜词妗当即倒退三步,一脸不自在:“夜深了,王爷快回去吧。” 他挑了挑眉:“小姐就不好奇本王来做什么?” 姜词妗腹诽,若是她问了,保不准淳于垣会跟她胡扯什么夜会佳人,单是想想都有些受不住。 “臣女不好奇,半点都不好奇。” “原来如此。”淳于垣咂了咂嘴,像是有些可惜:“真是白费了本王夜会佳人的一片真心。” 呵,她、说、什、么、来、着! 姜词妗干干道:“王爷,臣女算不得佳人,您请回吧。” 他收起了戏谑,淡淡道:“好,本王这就回去,不过,这礼物还请小姐收下。” 石桌上摆着个不大不小的锦盒,她正要拒绝,贼开口就被人截断:“小姐若是不收,本王不介意与你共赏明月。” 话音未落,只见姜词妗三步并作两步,将锦盒抱在怀里,留下一句“回见”,便干脆利落地跑进了屋中。 “嘭—” 淳于垣望着紧闭的香闺,唇畔竟挂上了一丝笑意:“姜二小姐,果然与众不同……” 寝居之中,借着微弱的烛火,姜词妗一脸破釜沉舟地打开了锦盒,随后却怔住了,那是一条月华裙,流光溢彩,霎是好看。 天上一轮细小的月亮,迷离又怅惘,她抱着新衣裳,竟有些不知所措,翻来覆去,渐渐坠入了梦乡…… 破晓之际,人们便早早起身洒扫,春日祭祖,祈求一年风调雨顺,算得上是一年里顶要紧的日子。 正阳门大开,宝马香车不断,来往皆是王公贵族,平日里足不出户的贵女们在正阳门下车,引得一波又一波行人驻足观看。 姜家的马车渐渐停下,众人瞩目之下,一只素手撩开车帘,墨发、玉面、纤腰,仿佛缓缓打开的画轴,将千般华彩呈于人前…… 不知是谁叹了一声:“姜家三小姐,真是神仙丽人呐!” “这……瞧着不像是姜三小姐……” “难道这那个是姜词妗?” 身后喧哗声一浪高过一浪,姜词妗内心却毫无波澜,甚至还想打个哈欠,楚兮引着她往前走,身后,姜云锦一脸怨毒地盯着她,咬牙切齿道:“狐媚子!” “咳咳。” 秦氏推了她一把,姜云锦会意,迅速收起了一脸恨意,浅笑着同人一道进了正阳门。 皇宫恢宏,姜词妗偏过头,同身侧之人道:“你说,这里是不是扒下块瓦都能卖钱?” 楚兮抿紧嘴唇:“小姐慎言。” “放心,我只同你说。” 大大咧咧的态度倒是让楚兮一怔,只同她说,难道,姜词妗对她当真没有防备?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祭坛,众人之中,昭王鹤立鸡群,尤为显眼,可姜词妗看见他的第一眼,神色便有些不对…… 不为别的,今日二人所穿的衣衫,用的是同种料子不说,就连款式也相差无几…… 姜词妗愤恨不已,古代……也兴情侣装的吗?淳于垣这个骗子! 此刻,高台上的“骗子”淳于垣倒是从容地望着她,眼底带着些许戏谑,二人之间的眉来眼去落入了另一人眼中,登时化作了浓黑的恨意。 “母妃,咱们何时动手?” 淳于景眉头紧蹙,齐妃按住了他的手,低低道:“时机未到,你多少忍耐着些。” “可……” “好了,你父皇要说话呢,安生些。” 他不得不收起满腔怒火,转向众人簇拥着的帝王,只听皇帝朗声道:“循旧例,诸位应折花草而归,放于祭坛之中,取花草繁盛之意,全盛,你去安排吧。” “是,陛下。” 全公公一挥拂尘,领着人往御花园行去,姜词妗被女眷们盯得浑身难受,扭头对楚兮道:“我实在疲倦,我的那支花就由你来折吧。” 楚兮自然没有异议:“是,小姐。” 御花园之中,姜词妗眼观六路,瞧着淳于垣往东角行去,便拼命拉着楚兮往东行:“走走走,咱们去那边瞧瞧。” 行至半路,她突然停下:“哎呦,我不成了,你去挑一朵吧。” “小姐您没事吧?”楚兮有些犹豫:“要不要奴婢陪着您?” “不用!缓一会儿就好了,你快去吧。”她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一定要慢慢的挑,细致的挑,要最好的。” “……是。” 眼看着楚兮离开,她仿佛力竭一般,毫无形象地倚在柱子旁喃喃:“算我求二位了,可千万要一见钟情啊……” 正当她望天的空当,却见一个清俊的少年郎朝东角行来,她本不大在意,待看清那人眼角的泪痣时却简直如遭雷击…… 这……这人不是漫画里那个绝世忠犬、一见楚兮误终生的男二陆嘉年吗? 天杀的,他怎么也来捣乱! 姜词妗坚强地爬起身来,张口便叫住了来人:“公子留步!” 陆嘉年蹙眉,目光落在她身上,似是有些疑惑:“你……谁?” 一听这人像是不认识她,姜词妗立马摆出一副劫道的架势:“公子难道不知道,这片是我出钱包了的,今日只能由我一人挑选,你不能过去。” 他听的一脸错愕:“还有这样的规矩?” “公子真是孤陋寡闻。”她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言乱语:“既然是祈愿,挑着最好的花定然对家族有益,我们家年尾就托人办好了,你竟不知?” 第16章 情愫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陆嘉年像是真被她唬住了,认真回想一番,殷殷询问道:“那,若是采到了寻常花木,对家中气运便会有损伤?” 她故作高深地点点头:“然也。” 这话过后,眼前的男子突然低头摸索着什么,姜词妗瞪圆了眼睛,连连后退:“不信就不信,你还要动手不成?” 他却不语,埋头在袖子里翻着,最后竟拿出了一大把银票,递到姜词妗面前,一脸恳切:“在下不知这等规矩,出门匆忙,只带了这些,求小姐将此处匀我一半,如何?” 姜词妗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喃喃道:“以前看漫画没觉着你这么单蠢啊……” 陆嘉年没大听清:“小姐说什么?” “没什么。”她咳了一声,断然拒绝:“这不成,这一片不能分给旁人。” “原来如此……”少年长长的眼睫低垂,面色颓然,看得姜词妗抓心挠肝一阵愧疚,没想到他再度开口:“敢问,小姐是向何人递了银子?” 这下可把她问着了,宫里的人她也不大熟,说谁好呢…… 陆嘉年摩挲着下巴,兀自猜测:“是不是……昭王殿下?” “对,就是他。”姜词妗忙不迭点头:“我看见他往……西边去了,你要买就快去寻他吧。” “好,多谢小姐。” 陆嘉年对她作揖,扭头便往外走,她正待长舒一口,却见一人自树荫之中踱步出来,绝色的面孔上漾着一个浅笑:“二位是在找本王?” 自他出现,姜词妗隐隐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什么嘛,原来是她残存的脸面啊…… 陆嘉年立刻迎了上去:“昭王殿下,微臣……” “本王都知道了。”淳于垣止住了他的话,信手一指:“本王今日心情不错,这一片你尽管去挑选,分文不收。” “多谢王爷!” 单蠢少年欢欢喜喜去折花了,姜词妗看着来人一步步靠近,头越埋越低,却听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嗓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暖意:“你这是……怕本王对你动手?” 不知为何,她面上却燥热了起来,将头扭到一边:“臣女不怕。” 淳于垣饶有兴致:“本王被小姐造谣售卖宫中地盘,尚且没有动怒,小姐倒是先恼了,这是什么道理?” 香风阵阵,二人立在一处,又兼衣饰如出一辙,简直像是天成的一对璧人,姜词妗索性破罐子破摔,质问他道:“王爷为何总是缠着我?” “何以见得?” 她掰着手指算起来:“人前百众还我玉钗,去我家堵门,非要同我去百草堂,还有这件衣衫,王爷到底……” 话音未落,淳于垣面色一沉,伸手就将她拉到了树木后头,二人近乎呼吸可闻。 姜词妗面颊红得更甚,正待开口,却听他压低了嗓音道:“别出声。”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男子的声音:“四处找找,姜词妗一直在此处!” “是!” 姜词妗顿悟,看来是有人要借着今日对她动手了! 过了一阵子,她抬眸,用气声问道:“王爷,人走了没有?” 身畔是她发间的兰泽气息,淳于垣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庭院,毫不犹豫地道:“人还在,别出声。” 她立马住嘴,乖顺地点了点头…… 一人高的花池之中,楚兮正费力地踮着脚去够最上头的牡丹,衣衫被花刺划破了也不顾。 此处人多,不能用轻功,楚兮看着手里的花,一度十分费解,她到底为什么要做这种无聊事? 兴许,只是为了报答姜词妗曾经救过她吧。 正待离开,身后突然响起少年温和的嗓音:“姑娘。” 她猛然回头,对上了一双清可见底的眸子,这双眼的主人见了她,竟连话都说不利落了:“姑……姑娘……你……你你……” 楚兮蹙眉:“公子口吃?” “不不不!”陆嘉年面颊飞红,甚至不敢看她,只盯着她手里的花:“姑娘能否……能否把这朵花卖给我?” 她一向冷情,此刻竟也有些无语,今日为何一个个的都不大正常:“园里有不少花,公子为何不亲自折一朵?” 陆嘉年正色道:“因为在下听说,折到了最好的一朵,有益于家族气运,在下错失良机,没能包下此处,求姑娘通融,将此花让给我。” 楚兮咬着唇,忍笑忍得有些艰难:“这话是谁告诉您的?” “这是一个极有见地的姑娘告知在下的,在下以为,此言非虚……” 她缓慢地转过了身子,肩膀不住抖动,陆嘉年一怔,手忙脚乱地安抚道:“姑娘!姑娘别哭,这花您不愿意让就不让,我我自去寻……” 一只素手将花举到了他面前,楚兮尤带笑意,用袖子擦去了眼角的泪花:“公子拿去吧,奴婢再折一朵就是了。” 楚兮不爱笑,可笑起来简直像是破云而出的日光,叫人不敢直视,陆嘉年倒吸一口气,颤抖着将手伸向了钱袋:“在下只带了这么多……” “无需银子。” 她扭头指着顶上的一朵牡丹道:“公子把那朵摘下来,咱们交换就是了。” 日光之下,青衫少年笨拙地攀着花枝,纤丽的姑娘手持牡丹,容颜却比花色更艳一筹,末了,陆嘉年将花递给她,讷讷无语。 楚兮浅浅一笑,扭头就要离开,他慌忙道:“敢问姑娘芳名?日后在下也好送上谢礼……” 瞬间,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笑意也渐渐消失了,只吐出极轻的两个字:“牡丹……” 钟声响起,众人先后回到了祭坛,姜词妗跟在淳于垣后头,一路顺遂。 路过盛水的瓷盘时,她突然顿住,这股味道,分明是…… 淳于垣似有所感,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可是有什么异样?” 她笃定道:“王爷,盛花草的水被人动了手脚,浇下去,只怕所有的花都会尽数枯萎!” 第17章 璧人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淳于垣眉头微蹙,随即散开,状似不经意,眼神却已然扫过众人:“静观其变。” “好。” 她低低应了一声,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女眷席中,二人默契地分散,座上的淳于景瞥了眼,眼底尽是阴鸷,他就不信,这一遭,姜词妗还能躲过去! 折回来的花草都被放置在盛着水的白玉盘之中,宫婢们将玉瓶分发下去,年轻的男女一对对上前,将瓶中的水倒在玉盘之中,以祈求风调雨顺。 一只托盘递到了姜词妗面前,她不经意地一闻,果然有酸涩之气,若是将这水倒下去,花草凋损,届时她便是众矢之的! “姜小姐?”宫婢一脸笑意地提醒她:“祭典耽误不得,还请小姐快些动作。” 进退维谷,她眸光微闪,眼角瞥见姜云锦正瞪着她,计上心头,故意撑着头道:“哎呦,本小姐有些头疼,且容我缓一缓。” 宫婢一顿,随即道:“小姐还是快些吧,昭王殿下正等着您呢。” 不错,与她同上祭坛之人恰好是昭王,姜词妗做出逞强的神情:“既然如此,那我……” 一只手先她一步,稳稳握住了玉瓶,姜云锦笑容妩媚,朗声道:“既然如此,云锦先替姊姊去了就是。” 说完便决然地绕开宫婢,朝着祭台行去,高台之上,齐妃和淳于景皆是一惊,可姜云锦此刻简直脚步生风,根本来不及阻拦,只得眼睁睁看着她上了祭台…… 宫婢面色青一阵白一阵,转向姜词妗:“这……小姐,这不太妥当,您快去将三小姐换回来吧……” “哦?”此刻的姜词妗头也不疼了,眼也不花了,精神倍棒:“我们姐妹情深,没什么不妥的。” 说完便对祭台上的姜云锦投去一瞥,隔得远了些,姜云锦瞧不真切,只当她在瞪着自己,心中越发得意,扭头对身畔的淳于垣媚笑:“王爷,请……” 淳于垣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随即开口道:“本王也身子不适,待会儿再过来。” 他径直下了祭台,看着淳于垣的背影,姜云锦简直气得快昏厥,当着众人,不得不强撑着体面,抬手就将水倒进了玉盘之中…… “天爷!” 不知谁惊呼了一声,众人的目光都望了过去,原本鲜妍莹润的花木此刻竟开始凋损枯萎,渐渐变作枯黄。 皇帝面色立时沉了下来,盯着姜云锦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陛下……臣女……臣女也不知……” 姜云锦吓得话都说不利落,惊惶地下跪:“臣女是替家姐上台的,臣女是无辜的!” 可任凭她如何叫屈,皇帝始终没有理会,毁了祭典可是大事,姜兴仁和秦氏匆匆上前求情,众人议论纷纷之际,都说姜家出了个妖孽,毁了祭典云云。 一位道骨仙风的老者起身,朗声道:“启奏陛下。” 众人都安静了下来,此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国师,精通占星之术,很有些本事,皇帝像是得了什么救星一般,立刻道:“国师,眼下可有什么法子挽回?” 国师捋着花白的胡子,面色并不慌张:“陛下,贫道以为,这祭典应当继续进行,说不准便会有什么转机。” “转机?”皇帝疑惑不已:“祭典即将收尾,还有转机?” “天机不可泄露,陛下请相信贫道。” 死马当作活马医,皇帝疲倦地一挥手,祭典继续进行,余下众人皆是战战兢兢,一瓶瓶清水倒下去,并未见有什么起色。 片刻过后,台上只剩下淳于垣与姜词妗二人,姜词妗微微抬手,正准备拿起玉瓶,却听他轻咳一声,以眼神示意她取另一瓶,她微微一怔,到底照做了。 日光之下,二人登上高台,若是忽略这如丧考妣的气氛,画面实在算得上赏心悦目,姜词妗侧头看他,低低问道:“为何要取这一瓶?” 淳于垣面不改色:“天机不可泄露。” 她微微撇嘴,不甚在意地将玉瓶倾斜,正待嘲讽他吊人胃口,一阵惊呼声却唬得她险些将瓶子扔了…… 不为别的,水一滴落,方才还萎靡不振的花朵,如今竟重回鲜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这简直是神迹! 众人伸长了脖子,恨不得生出翅膀,飞过来瞧个清楚,皇帝也霍然起身,喃喃自语:“这……这太匪夷所思了……国师!国师!” 国师快步上前,面上挂着风轻云淡的笑意:“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昭王殿下与此女乃是国之福星,能挽国运于水火,经年之灾已然被他们二人化解了!” “原来如此……” “多亏了昭王殿下和姜二小姐!若是不然,只怕无法收场了!” “以往真是误会姜二小姐了……” 议论纷纷之际,姜词妗却转过头与淳于垣咬耳朵:“这瓶子里装了碱水吧?” 他报之一笑:“你果然聪慧。” “切。”姜词妗微微扬头:“你当庭弄鬼,就为了给我正名?不对,王爷到底在盘算什么?” 日光为他镀上一层金光,恍若神祇,姜词妗忍不住晃神,怨不得许多女子都将他视为闺中梦里人,他的确生了副好皮囊…… “陛下,贫道以为,这是天赐的好姻缘。” 一句话把姜词妗彻底砸醒,国师却笑得从容,继续道:“昭王殿下与这位小姐结了姻缘,于国运大有裨益啊!” “这……” 姜词妗正待出口阻拦,却被淳于垣拉至高台前跪下,只见他深深叩首:“臣弟愿为江山社稷献身。” 献身…… 献你个头! 她深吸一口气,脱口便道:“陛下,臣女不……” “陛下圣明,这是姜府无上的恩赐,臣谢恩!”姜兴仁和秦氏忙不迭打断她:“小女也愿以此身,巩固我朝国运!” 合着这伙人是要把她卖了! “陛下!臣女以为……” 再一次打断她的,是一只温热的手掌,在衣袖之下牢牢牵住了她,话就这样哽在了喉中…… 良久,上首的皇帝才开了口:“既然如此,那便让姜二小姐代替姜三小姐,与昭王成婚吧。” 夕阳西下,一直垂首的楚兮微微抬起了头,眸中恍若盛着一片漆黑的海…… 第18章 赐婚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如此峰回路转的一出戏,众人许久才回过神来,连连道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就是,恭喜殿下得如花美眷!” 喧闹声之中,淳于景霍然起身,面色铁青地朝前走,却被齐妃叫住:“够了!你去了又能如何?” 他一脸恨意:“今日竟给他二人铺了路,您让儿臣如何忍下这口气?” “忍不下也得忍!” 齐妃将他按在座位之上,沉声道:“急什么?日子长着呢,咱们慢慢收拾她……” 祭典散场,满堂皆欢喜,唯有姜词妗木着一张脸,扭头便走,淳于垣紧随其后,她却半分都不肯停留,径直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身后,姜兴仁赔笑道:“王爷,小女应当是太过欣喜,以至于失常,求王爷宽宥。” 欣喜……么? 他眸子里氤氲着淡淡的光,点头道:“姜大人放心,本王不会怪她……” 回了姜府,抱杏一见她回来,欣喜异常:“小姐,您回来啦?奴婢想着您没用晚膳,准备了……” 她却一屁股坐在桌旁,面色凝重:“有酒没有?” 抱杏一愣:“您说……酒?” “对!要烈酒!灌下去倒头就睡的那种!” 见自家主子如此心浮气躁,抱杏不敢多问,扭头就出了门,果真取了酒来,颤颤巍巍递给她:“喏,给您……” 她接过来猛灌了一口,一股辣味直冲天灵盖,抱杏看得一愣一愣,侧身问一旁的楚兮:“小姐这是怎么了?” 楚兮眸色复杂,淡淡道:“许是不大顺心吧。” 的确,姜词妗此刻的确不顺心,不仅是对淳于垣,更恼的是她自己,方才大殿之上,那样好的机会,她却为何没有开口拒绝?难道…… 不过片刻,眼前的酒盏便空了大半,姜词妗身子已然有些打晃,却还是咬牙切齿地嘟囔着:“昭王……这个混蛋!” “小姐……”抱杏急忙去捂她的嘴:“可不敢这么说,叫人听了去可怎么好?” 她挣扎着避开抱杏的手,嚷道:“怕什么?他又不在!” “那也不成啊……” 正说着,小丫头撩开了帘子,一脸喜色:“小姐,昭王殿下带着赐婚的圣旨来了!眼下都到了门前了!” “他还敢来!”姜词妗把酒盏重重一放,抬腿就往外走,一副要杀人的架势,抱杏拦不住她,一路小跑着跟人到了外头。 残阳如血,公子无双。 淳于垣托着个锦盒立在外头,紫藤花开在他肩上,一时间竟分不清谁因谁而增色…… 一众人皆为色所迷,心旌摇曳,可姜词妗喝醉了看不大真切,张口就骂:“淳于垣,你这个骗子!” 抱杏拉不住人,急得快哭出来了,她家主子喝醉了为何如此彪悍,连王爷都敢骂! 被她连名带姓地叫着,淳于垣有些新鲜,竟半分也不恼:“本王骗了你什么?” “你……”她气得舌头都不大利落,抱杏趁机上前,赔笑道:“王爷,小姐醉了,等她醒了再见您吧。” “不必。” 还未看清他如何动作,姜词妗竟已然到了他怀中,他凝视着佳人,淡淡道:“都退下吧,本王与姜小姐单独说话。” 说完就将人带进了屋里,门关得严严实实,一众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开口…… 屋中,二人对面而立,姜词妗定了定神,怒道:“谁要跟你在一处?你出去!” 淳于垣却拎起了酒盏,答非所问:“这是桃花醉?” “你……”她恨得直跺脚:“你为什么总是要缠着我?” “自然是想庇护你。” “放屁!” 他微微侧头,神情透着股说不出的郑重:“你以为本王在同你说笑?” “你……” 被他这么盯着,姜词妗只觉那股酒气突然涌上了心头,连连摇头:“不成,这绝对不成。” 淳于垣面色渐沉,一步步走近:“你是怕本王会像淳于景那般辜负你?还是怕本王另有所图?” “不……” 他心头一黯,蹙眉追问道:“你到底怕什么?还是说,你心里有旁人?” 姜词妗脑子昏昏沉沉,激动地指着外间道:“你知不知道,你有你的天定良缘,她就在那处,你不该来纠缠我!” 淳于垣蓦然抬首,她所指之处赫然立着一面铜镜,里头映着个气急败坏的佳人,一时间竟忍不住笑了出来:“原来如此。” 她握住胸口的衣襟,喃喃道:“这下你明白了吧?” “嗯,本王明白了。” 醉意渐深,困意铺天盖地而来,入眼的最后一物,便是他那双含笑的眸子:“圣旨,收好了……” 出了门,他面上仍旧挂着笑意,可瞥见一旁的楚兮时,笑容便渐渐收敛了,楚兮似有所感,抬眼正对上他的目光…… 二人对视的一瞬,楚兮身子僵直,衣袖之下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淳于垣眯起眸子,一步步朝她行去,楚兮手指微动,拔出了袖中的匕首,正值此风雨欲来之际,身后突然响起侍卫的嗓音:“王爷,二殿下请您过去一趟。” 他身子一顿,半晌才道:“好,那就回吧。” 说完便转过身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楚兮身子冰凉,几乎力竭一般地靠在墙壁上…… “王爷,若是不成,属下就去把姜小姐身边那个细作料理了如何?” 马车之上,沈宽试探着问话,而淳于垣却淡淡道:“不必。” 沈宽疑惑不已:“可是,您分明很是在意……” “留着她,引出幕后主使。” 淳于垣摩挲着手上的扳指,嗓音低沉:“况且,今日祭典,这人被带着一同前往,应当很受看重,贸然出手,只怕她会不快。” 一旁的沈宽闻言,简直如遭雷击,见鬼了,他家主子做事竟然还有考虑旁人的时候? “那……那您不怕她伤了姜小姐?” 淳于垣身子往后一仰,缓缓道:“有本王在,便无人能伤她……” 第19章 逃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马车停在昭王府门前,淳于垣甫一下车,就见管家迎了出来,面色肃然:“王爷,二殿下正在里间等您。” “本王知道了。” 哪怕明知有人来者不善,他依旧保持着步调,闲庭信步地踏进了里间,对座上之人投去一瞥:“贤侄这般大张旗鼓,是来祝贺本王的?” “九皇叔说笑了。”淳于景早就等得不耐烦,霍然起身道:“侄儿今日来,是想要一个说法。” “说法?什么说法?” 淳于景眸中满是怒火:“姜词妗原本是侄儿定下的正妃,皇叔可别装不知道!” 他缓缓行至窗前,盯着外头渐黑的天色,突然一笑:“哦,这件事本王如何会不知?不过本王以为,没什么了不得。” 这轻描淡写的态度着实叫人搓火,淳于景死死盯着他道:“皇叔串通旁人,聘下姜词了这个无才无德的女子,只怕是想借着此事羞辱侄儿!” 淳于垣闻言,身子侧过来瞥了人一眼,说道:“贤侄还没这么大的面子,让本王如此费心地……羞辱你。” “皇叔难道真是瞧上了姜词妗?” “正是。”他答得毫不犹豫,却听淳于景鄙夷一笑,阴测测道:“原来皇叔心悦的,是侄儿瞧不上的女子。” 他报之一笑:“本王以为,姜小姐年纪尚小,遇人不淑也怪不得她,曾经的婚约,不能算她的污点。” “你!” “淳于景。” 屋中的气氛因这一句变得剑拔弩张,淳于垣蓦然抬首,眼中尽是冷光:“本王实算不得好脾性,你今日闯我府邸辱我正妃,是想与本王对抗一番?” 淳于景错着牙道:“皇叔说笑了……” “本王从不说笑。”他随手将一本册子丢在案上,漠然道:“这上头写着你和齐妃娘娘今日的所作所为,若是这册子交给了皇兄,后果会如何?” 再愚笨的人也能听出来话中的威胁之意,淳于景捏紧了拳头,终是对他缓缓行了一礼:“侄儿无状,唐突了皇叔,求皇叔……谅解。” “出去。” 这一句过后,他便不再开口,淳于景面色铁青,大步流星地迈出了门去…… 月上中天,姜词妗口渴得紧,头晕目眩地起身,一只茶盏却正好递到了她面前,她接了过来,随口问道:“抱杏,什么时辰了?” 抱杏挑着灯芯道:“小姐,已经申时了。” “这么晚了……” 一面说着,姜词妗一面回身,却见枕边放着一个锦盒,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寒意:“抱……抱杏,这什么东西?” “是给您和昭王殿下赐婚的圣旨呀!小姐您忘了?” 圣旨…… 赐婚…… 耳畔突然想起那句若有似无的话,昏厥过去之前,淳于垣同她说,收好了这圣旨,看来,这件事再没有回寰的余地了…… 她突然爬起身来,四处打转,看得抱杏一愣一愣:“小姐,您这是……还没醒酒?” “银票,快,把值钱的都给我装起来。” “啊?” 姜词妗捏着个金锞子,神情坚定:“本小姐绝不能坐以待毙,为今之计,先逃了再说!” “小姐您要去哪?”抱杏瞪圆了眼睛,死死拉住她的衣襟:“这不成啊!若是老爷知道了,只怕会打死您的……” “我要是在这等着,只怕死得更难看!” 姜词妗将搜罗出的财物包好,扭头就要往外走,抱杏拖着她不肯撒手:“小姐,您不能走!” 她一时有些心酸,轻咳一声道:“那……你去把楚兮叫来,我有话同她说。” “好!小姐您等着,奴婢马上回来!” 抱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门口,她抿紧了嘴唇,喃喃道:“不管了,总要保命才是……” 天色蒙蒙亮,姜府侧门处闪处一个纤细的人影,微微踟蹰过后,便朝城外快步行去…… 翌日一早,姜府大开库房,姜兴仁立在一旁,极有威严地指挥着:“那边的墨荷屏风,送去给二小姐,还有那套南珠头面,都带着。” “是,老爷!” 秦氏在一旁杵着,半真半假地道:“老爷这是要将库房都搬去给词妗?” “你懂什么?”姜兴仁将手背在身后,得意地道:“词妗日后就是昭王府的人,若是不体体面面的,岂不是丢我姜家的颜面?” “老爷说的是。”秦氏状似无意地抚了抚碎发,说道:“以前这门亲事可是云锦的,如今给了词妗,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姜兴仁听了,登时沉下脸来:“休得胡说!云锦惹了大祸,陛下没有怪罪已经是天恩,她的婚事我自有计较。” “老爷可是有了主意?” “今年的举子里有几个不错的,届时我多留意就是。” 秦氏手上一顿,狠狠捏住了袖口,寒门举子,哪里配得上她的女儿:“老爷,这……只怕是不妥……” “得了!”他挥手打断了秦氏的话:“词妗也该起身了,我过去与她说两句话。” 说完便匆匆朝前行去,秦氏咬紧牙关,抬脚跟了上去:“老爷等等,妾身同您一道去……” 此刻,存芳阁已经乱作一团,抱杏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小姐……她竟真走了……” 她哭得震心,楚兮离得最近,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安抚道:“别哭了,叫人找找,兴许没走远呢。” “对!” 抱杏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爬起身来:“我再叫人出去找找,说不定……” “词妗!爹给你带了好东西来!” 外面陡然响起姜兴仁的声音,抱杏重重一抖,话都说不利落了:“这……这可怎么好?” 楚兮叹了口气,扭头看着空无一人的床榻,问道:“你会做戏吗?” 抱杏一怔,随后点了点头…… 门外,姜兴仁满脸堆笑,抬腿就要进门,可巧抱杏从门口挤了出来,压低了嗓音对他施礼:“老爷,小姐昨日吃醉了酒,还没醒呢。” 他一愣,立刻扭头道:“快,叫府医过来!”说着就准备往里走。 抱杏拦不住他,一脸惊恐地回头,却见床帐之中影影绰绰有个人影,乍一看,身形竟与姜词妗极为相似…… 第20章 暗涌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姜兴仁和秦氏隔着帐子,上下打量:“词妗,你没事吧?” 里间幽幽穿出一道女声,听着有些虚弱:“无碍,多谢父亲母亲关心。” 秦氏察觉有些不对,微微蹙眉,故作关切地走上前去:“你呀,就是个孩子,快叫母亲瞧瞧……” 手指刚碰着床帐,却听里间之人嗓音陡然转冷:“女儿衣衫不整,如何能见人?母亲若是真疼惜我,便不该有此举动。” 与往日如出一辙的冷淡,秦氏面上挂不住,可到底收回了手,委屈地道:“老爷,妾身不过是担心……” “好了好了。”姜兴仁挥了挥手,索然无味道:“既然无碍,那我们过些时候再来看你就是了。” 说完叫人将东西抬了进来,背着手走出了门去,秦氏心有不甘,可那帐子严丝合缝,看不真切,也不得不作罢,跟着离开了。 抱杏虚弱地吐着气,随后上前撩开了帐子,果然见楚兮躺在里头,伸手将她拉了起来:“多亏了你,若是不然,这事还不知如何收场呢。” 楚兮轻咳了一声,她也不大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小姐出府的事,你没告诉旁人吧?” “没有没有。”抱杏连连摆手:“事关重大,除了你,我谁也没敢说。” “好。”楚兮转头,看着满桌的锦盒,略带嘲讽地道:“老爷这等父亲,真是不多见。” 以往置之不理,如今女儿得了势,就立马热络了起来,父女情深难道是拿金珠、锦缎堆起来的? 抱杏神情落寞:“一贯如此,如今只希望,小姐能平安回来。” 二人相对,许久,楚兮开口道:“你该去找昭王,他定能寻到小姐……” 门外闪过一个人影,趁着无人注意,直奔主屋而去。 秦氏正坐在榻上平气,一见人来,冷冷道:“白芍,你不在二小姐屋里伺候,到这来做什么?” “回夫人。”白芍眼眸之中闪过一道精光:“奴婢得知,小姐昨日出府,一夜未归。” “什么?” 秦氏霍然起身:“可方才屋里分明……” “是楚兮和抱杏弄鬼,夫人被她们唬了。” “你敢肯定?” 白芍伸出三个指头,言之凿凿:“奴婢敢起誓,奴婢听得真真的,夫人,咱们要不要去告诉老爷,让二小姐吃些苦头?” “不必。”秦氏抬手打断了她,面色阴鸷:“这是个绝好的机会。除了她,亲事就还是我儿的,且等等,让我盘算一番……” 此刻,城外茶馆之中,说书先生正唾沫横飞地说着奇闻异事,茶客全神贯注地听着。 无人注意到,角落之中,姜词妗一身男装,折扇挡住酥润红唇,吃茶听书,自在得很。 “说时迟那时快,将军翻身上马,手持破云箭,于百里外取敌人首级,真可谓是当世豪杰!” 听到此处,姜词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百里之外,这将军眼神还真好。” “嘘!”一位仁兄回过头,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胡说,这讲的可是昭王殿下的事迹。” 闻言,她面色微微发沉,很快便扭过了头去,眼下她走了,他总该有机会同楚兮在一处了吧。 不知为何,她竟有些怅然若失,抓了个甜糕准备塞进嘴里,后头有个男子却突然起身,打断了那说书之人:“先生,您说错了,将军领兵之地是在南诏,不是西凉。” 说书不过是为了娱乐大众,这时候真与不真都无甚要紧,姜词妗饶有兴致地回头,想瞧瞧这位较真的兄台,却突然愣在了原地…… 陆嘉年? 他怎么在这? 被人这般拆台,说书先生也很是不悦:“公子没听过说书不成?何必如此较真?” 陆嘉年却分外固执:“先生,昭王殿下领兵打仗,为国为民,若是连他的功绩都记不得,岂不是忘恩负义?” 话说到这个份上,屋中原本和乐的气氛也变了,姜词妗在脑门上轻拍了一下,这个愣头青啊! 他却毫无察觉,仍在继续说着:“领兵打仗,那是已然将性命置之度外,便是陛下如今不记……唔……” 话没说完,他就被人捂住了嘴,姜词妗一面拉着他往后走,一面赔笑:“先生继续,继续……” 陆嘉年挣扎不休,待看清她的面容之时却怔住了,惊诧不已:“你不是……祭典上那个……” “嘘!”姜词妗没好气地松开了手:“是我,别声张。” 他挠了挠头,问道:“小姐怎么只身一人来了此处?” “不准问!” “……哦。” 姜词妗抄着手,偏头看他:“你方才为何如此认真?” “昭王殿下着实可敬。”陆嘉年正色道:“殿下惊才艳绝,十五岁领兵,十七岁大败南诏,二十岁封王,咱们东梧有今日,都是靠他。” 她捧着茶盏,烟雾渺渺,凝于睫上:“是啊,说起功绩,无人能与他相提并论……” “正是。” “不过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陆嘉年一拍胸口,郑重道:“在下是史官,父亲和祖父也是史官。” “……哦。”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雨,越发有瓢泼之势,陆嘉年不住地叹气:“这可怎么好?原本想着天黑之前到凤阳庄,只怕是不能了……” 她顺嘴问了句:“凤阳庄?去那做什么?” “小姐不知,那出了件奇案,便派在下去整理一番,拟好奏文放入年事纪中。” 姜词妗倒是没多大兴趣,派史官去,只是为了文过饰非,这是帝王惯用的伎俩。 见她不甚在意,陆嘉年顿了顿,随后压低嗓音道:“那儿出了妖物,能把人变成焦尸!” 这下果然把她镇住了:“焦尸?” 陆嘉年点了点头:“死后浑身都是青苍之色,还有血色瘢痕,可怕极了!” 浑身发青,血色瘢痕,妖物作祟根本不可能,这症状倒像是…… 她殷切地道:“你再多说一些,如何?” 陆嘉年自然不会不应:“是月初的事,许多农户说庄子里出了个美貌女子……” “哐当—” 惊雷炸响,四周也嘈杂起来,姜词妗下意识朝门外望去…… 第21章 抓包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门外之人长身玉立,一向妥帖的行头此刻也透着几分凌乱,双眸泠泠如冰。 她一惊,哗地一声打开折扇,遮住了自己的脸,陆嘉年疑惑道:“小姐这是?” “她是在躲人。” 那人目光灼灼,一步步走上前来,嗓音里透着风雨欲来的意味:“是与不是?” 姜词妗明知这是在问她,却死扛着不肯开口,下一瞬,她便被拉起来,撞进一个带着水汽的怀抱中。 陆嘉年直接傻眼,结结巴巴道:“昭……昭王殿下,您怎么在这……” 淳于垣言简意赅:“抓人。” 怀中之人不住地挣扎,却逃不开他的桎梏,只能抬眼瞪着他:“放开!” 他无动于衷,手上的力气更加重了几分:“不放。” 姜词妗扭头对陆嘉年求助:“陆公子,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这……”陆嘉年张了张口,为难道:“王爷,您这是……” “陆公子请自便,本王与姜小姐就不奉陪了。” 说完便直接将她抱了起来,大步流星上了楼,姜词妗惊惶地挣扎着:“你……你放开!” 淳于垣不语,直将她抱进了一间客房,反手将门栓拨上,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步步后退,终究被他逼到了角落之中…… 她认命地闭上了眼,本以为要挨打,等了许久,却始终没有动静,试探着睁眼,淳于垣那张无可挑剔的面孔就在眼前:“为何要逃?” 为何要逃? 因为挡住了他和楚兮的情路,因为她不想当一个漫画里的炮灰角色,因为不想坠入无边的爱恨里溺毙…… 可眼下对着他,这些理由根本无法启齿,姜词妗咬了咬唇,开始胡言乱语:“在府里实在无趣,出来逛逛而已。” “出来逛逛?” “是。” 她不闪不避地与淳于垣对视,半晌,却见他勾起唇角:“原来如此,本王还以为,小姐厌恶本王,已经到了想逃婚的地步。” 可、不、就、是、吗! “怎么可能?” 她违心地笑着:“如今王爷已经解了心疑,不如就打道回府吧,臣女自会回府的。” 淳于垣长臂一伸,将她桎梏在自己身前,浅笑着道:“正好,本王也无事,不如留在这陪着小姐。” “这怎么成?”她连忙推拒:“王爷日理万机,多少大事等着王爷去做,臣女如何能让您陪着臣女空耗?” “呵。” 他轻笑一声,眼里像是氤氲着雾气,叫人看不真切:“不过是后妃用度的琐事,有什么要紧?” 在世人眼中,他是挥斥方遒的英雄,如今却窝在后宫之中给后妃打理琐事,这无异于是羞辱…… 她忍不住问出了口:“王爷甘心吗?” “能屈能伸,是谓大丈夫。” 淳于垣面色淡然,言语中却透着股笃定:“本王相信,应当是本王的东西,如何都逃不掉。” 说完便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姜词妗心中一惊,干笑着避开他的眼:“王爷真是做大事的人,臣女敬佩不已,呀,王爷的衣衫都湿了,还是擦擦吧……” 他低头看了眼,从善如流道:“好,那就有劳小姐了。” 姜词妗简直要昏厥,谁说要帮他擦了! 到底是屈服于他的淫威,她不情不愿地拿着棉布擦拭着,擦完了衣裳擦头发,活像个老妈子。 “小姐可是不愿?” 她“欢欣鼓舞”地道:“自然不是,臣女愿意得很。” 淳于垣长长地唔了一声:“本王前头有面铜镜,能瞧见小姐咬牙切齿的模样。” “……哦。” 天色阴沉,姜词妗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认命地道:“今日回不去了,臣女去叫伙计再开间客房,先住下吧。” 说完就要往外走,一只手却拦住了她,淳于垣若无其事地道:“本王没带银子,就与小姐同住一间吧。” “这怎么成!”姜词妗一时没控制住声量,叫了起来:“臣女有银子,臣女自己付银子就是了。” 淳于垣却丝毫不退让:“让女子替本王付银子?这怎么成?” 她怒极反笑:“王爷是怕我跑了?” “正是。” 淳于垣摆出一副不罢休的架势:“若是小姐跑了,谁赔本王一个王妃?” 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赢,姜词妗恨恨瞪了他一眼,转身便坐在了榻上,抱着锦被,一副戒备的模样,恨恨道:“王爷若是要行不轨之事,臣女定会与你同归于尽的!” 他淡淡一笑,坐在了桌边:“放心吧,本王惜命得很。” 不到傍晚,天便已经黑透了,她望着地上躺着的人,挑衅一般地问道:“王爷感觉如何?可比王府里的床榻舒服?” “不错。” 他闭目养神,淡淡道:“要紧的是有佳人相伴,本王已然心满意足了。” 姜词妗恨不得朝他脸上丢个枕头,扭过头不再理会,今日有些疲惫,是以她很快便睡着了,睡得香甜之际,却有人伸手将她摇醒:“姜小姐?姜词妗……” “做什么?”她不悦地睁开眼,却发现淳于垣的脸近在咫尺,下意识就将巴掌挥了过去,被他一把抓住:“你对本王倒是警觉。” 门外响起一阵窸窣声,她迅速反应了过来,这是被人盯上了,于是压低嗓音道:“是什么人?” “不清楚。”淳于垣面不改色:“总归是冲着你我来的。” 二人不再开口,密切地盯着门口的动静,片刻过后,门被人推开一条缝隙,一阵白色的烟雾飘了进来,淳于垣手疾眼快,一把捂住了她:“小心,这是迷烟。” 可此刻,姜词妗却双眼放光,这就是传说中的迷烟啊!她老早就想研究一下,今天终于见着真的了! 淳于垣扭头一瞧,神情复杂:“小姐似乎……很兴奋?” 第22章 同行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她难耐激动,连连点头:“唔……唔……” 淳于垣在她头上轻敲了一把,嗓音里带着些许无奈:“安分点。” 二人默不作声地等了许久,只听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的瞬间,窜进了几个彪形大汉,手里的钢刀直晃人眼。 姜词妗心中一惊,旋即涌上一股愤恨,这幕后黑手还真看得起她! 不知谁点燃了火折子,火光亮起的瞬间,她身侧的人突然不见踪影,三个大汉朝着她一步步逼近,她手明眼快拔下了簪子,对着几人:“你们要做什么?” “自然是取你性命!”一人提起刀便朝她劈了过来,千钧一发之际,火光突然熄灭,几声惨叫响起,随后便是重物坠地的声音,像是有人从窗子摔了出去…… “喂!” 姜词妗试探着叫了一声,手心之中满是黏腻的汗水,只觉一人缓缓凑近,她下意识一挥手,却被人抓住,力道格外熟悉。 “小姐又要恩将仇报?” 淳于垣点燃火折子,借着幽微的烛火看她,浅浅一笑:“怕了?” 她放下心来,却不肯露怯,别过脸道:“没有。” 淳于垣微微蹙眉,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目光在她面上逡巡,姜词妗面红耳赤,忙乱地挣扎,却被他按住:“别乱动。” 随后便将衣袖按在她额上,擦去汗水,力道格外温柔,可每一次摩擦都叫她战栗,她索性抓住那衣袖,胡乱地抹了两把,说道:“无碍了,王爷就寝吧。” 淳于垣倒也没为难她,将火折子吹灭,室内重归寂静,姜词妗躺着出神,情况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睡了?” 地上的人问了一句,她立马闭上眼睛装睡,片刻之后,又听见了若有似无的一句:“睡吧,本王在这……” 翌日一早,天色蒙蒙亮,她就被淳于垣叫醒,一脸不悦地道:“王爷做什么?” 他面不改色:“带你回去。” 闻言,姜词妗彻底醒了过来,抱着锦被缩到了角落之中:“我不回去。” 淳于垣微微蹙眉:“为何?难不成你还是想逃婚?” 的确啊…… 今时今日,逃婚就是她为之奋斗的目标! 姜词妗眼睛一转,故作深沉地对他比了个手势:“王爷请坐,您听臣女解释。” 他果真坐在了一旁,不错眼珠地盯着她,姜词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道:“王爷您想,那些杀手的主事之人定在王城里,一计不成,定会再生一计,若是此刻回去,岂不是撞在枪口上了?” 她越说越觉着有理,气势也越发足了起来:“是以臣女认为,眼下先不回去,等他们放松警惕时再回城,才是最安全的。” 淳于垣看着她手脚并用地比划,故意蹙眉道:“的确是这个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有些像小姐的缓兵之计,先拖住本王,再趁机溜走。” 她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咳个不停:“不……咳咳……不是,臣女怎么会……” 日光照进屋中,她面上蒙了一层细碎的金光,未施脂粉的面孔清如莲蕊,淳于垣眸色一身,突然起身道:“同本王下去用早膳。” 姜词妗瞪大了眼睛:“王爷应下了?” “不回城也罢。”淳于垣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拉长了声音道:“不过……” 她赶忙追问:“不过什么?王爷有什么条件,臣女都答应您!” 他报之一笑:“不过,本王要陪小姐一起。” “……” 姜词妗认命地倒在了榻上,与人斗其乐无穷,不过这只千年狐狸精,她真是斗不过啊! 此刻,姜府之中却忙碌异常,尤其是姜云锦,坐在妆台之前描画半晌,未施脂粉,却面颊绯红:“快!把那枝海棠步摇拿出来!” “是,小姐。” 侍婢巧玉谄媚道:“二殿下又来咱们府邸了,一定是来见小姐您的。” 姜云锦越发得意,抚着自己的面颊道:“还用你说?本小姐就知道,殿下不会这么就将我撂下的。” 梳妆完了便匆匆起身,朝正厅行去,远远便瞧见了淳于景俊朗的面孔,她心中一喜,弱柳扶风一般地走上前去见礼:“臣女见过二殿下。” 淳于景瞥了她一眼,嗓音波澜不惊:“起来吧。” “是……” 她缓缓起身,半是羞怯,半是妩媚地抬眸,娇声软语道:“殿下许久没来了,臣女……” “敢问姜尚书,姜二小姐何在?” 淳于景恍若未闻,直接扭头向姜兴仁问话,姜云锦瞬间变了面色,媚色褪去,直转为怨恨,许久不见,他来了却要找姜词妗那个贱人! 姜兴仁面露为难之色:“殿下,小女身子不适,已经一日未出了。” 他眼底满是冷色:“本殿下要去瞧瞧,她是真病了,还是躲着本殿下。” 说完竟大步流星朝着存芳阁行去,众人震惊之余,也只得跟了过去。 正待入门,一人却直直挡在了门前,正是一脸怨色的姜云锦,淳于景一看是她,面色越发不豫:“你这是做什么?” “殿下难道没有什么想同臣女说的?” 她咬了咬唇,几欲落泪:“臣女一直在等您,您一来,要见的人却是她,这是什么道理?” 淳于景面色极为不耐:“让开。” “云锦!”姜兴仁不停地朝她使眼色:“胡闹什么?还不快退下?” 她不为所动,固执地拦在众人面前,一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殿下若是不给臣女一个交代,今日臣女如何都不会让您进去!” “本殿下再说一次,让开!” 见她没动弹,淳于垣没了耐心,索性一挥手,叫侍卫上前,姜云锦突然拔下簪子,抵在自己脖颈处,厉声道:“都别过来!” “你!” 她死死咬着牙,发狠道:“殿下若是不给个交代,臣女就死在您面前!” 门前一时乱糟糟的,劝慰声、怒吼声响成一片,屋中,抱杏戳在窗前,看得一愣一愣:“这……楚兮,要不你再扮一回小姐?” “不必。”楚兮冷冷盯着门外的乱象:“他进不来。” 第23章 共识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果然,僵持半晌,姜云锦还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他心烦不已,呵斥道:“你闹什么?本殿下有话要与她说,你把簪子放下,立刻回去!” “呵!”姜云锦双目通红,死死盯着他:“殿下,比起姜词妗,只怕臣女更需要与您说一说。” “本殿下与你没什么好说的!” “殿下就不怕臣女说出什么好听的来?”她索性破罐破摔,邪魅一笑:“比如,当初殿下在臣女榻上说的那些……” “闭嘴!” “逆女,还不快住口!” 淳于景与姜兴仁皆是恼怒不已,可眼下姜云锦已经没了理智,丝毫不肯退让:“是您说,还是臣女来说,殿下自己掂量吧!” 投鼠忌器,淳于景终是退缩了,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扭头便走,她木然地跟着往前走,姜兴仁突然拉住她,抬手就是一个巴掌:“逆女!我真是白养了你!” 姜云锦捂着脸,冷笑一声,挣开他朝前跑去,姜兴仁恨恨地跺脚:“天夭啊!真是作孽!” 直到人尽数散去,抱杏才拍着胸口道:“还好,还好叫三小姐挡了一道,楚兮,你可真聪明。” 楚兮转过头,问道:“消息送过去了?昭王府那边怎么说?” “啊,昨日来了信,说是王爷已经找到小姐了,叫咱们不必担心。” “在哪?” 抱杏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丝毫没有察觉对方逐渐变得冰冷的目光:“就在城外十里亭,潇湘客栈……” 此刻,姜词妗磨磨蹭蹭下了楼,一脸不悦,却见淳于垣同陆嘉年坐在一处喝茶,场面竟也称得上和乐。 她一时有些怔忡,原本在漫画之中,这两人因着楚兮,可是落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愣在那做什么?”淳于垣啜了口茶,对她招手道:“过来,给你留了早膳。” 许是他此刻的模样太过亲和,姜词妗心中一滞,到底是依言落座,一面舀起粥放进嘴里:“你们在说什么?” 陆嘉年回道:“王爷在与我说凤阳庄的事,毕竟狐妖作祟,要抓住定然不容易。” “狐妖?”她嗤笑一声:“什么狐妖?三岁孩童信了也就罢了,你居然还信。” “狐妖已经伤了许多人,姜小姐你竟不信?” 姜词妗闲闲地扭头问道:“王爷,您信吗?” “眼见为实。”淳于垣端起茶盏,隔着雾气,看不清他的神色:“若是没有见着,一切便都是虚妄。” 陆嘉年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提议道:“王爷和小姐若是有兴致,不如一道去看看?” 淳于垣一顿,转向她道:“姜小姐以为如何?” 她无意识地搅着勺子,那些“焦尸”始终让她有些在意,于是对着淳于垣点了点头:“去瞧瞧也好。” “好。” 晨光熹微,姜词妗与淳于垣共乘一骑,三人结伴而行,陆嘉年看着二人,不禁感慨道:“王爷与小姐,真是一对璧人。” 姜词妗一顿,随后狠狠瞪了他一眼,淳于垣却唇畔含笑,与他攀谈起来:“陆大人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唔……” 陆嘉年长叹一声,幽幽道:“实不相瞒,祭典那日,臣碰上了一位姑娘,惊天为人,臣满心都是她,再容不下旁人了……” “那本王就祝陆大人,得偿所愿了。” “多谢王爷……” 一骑绝尘,身后却有个纤细的人影一闪而过,暗暗跟随着三人前行…… 这厢,正厅之中,淳于景的面色像要吃人:“你到底想让本殿下同你说什么?” 姜云锦坐在他身侧,此刻活像只炸了毛的猫,瞪圆了眼睛道:“殿下不觉着有对不住臣女的地方?殿下承诺过会娶臣女,如今不仅没成,臣女原本的婚事也完了,您竟无动于衷?” “这与本殿下何干?”他心烦不已:“去父皇面前揭发你我的人是姜词妗,你没能除了她,反倒让她夺了婚事,倒来问本殿下?” 一股怨恨涌上心头,姜云锦咬牙道:“殿下是打定了主意不管臣女死活了?” 淳于景本打算离开,却见她一脸怨毒,心中一惊,不得不放缓了语气:“眼下要紧的,还是料理了姜词妗才是。” “料理了她,殿下就会迎我入门?” 他略略迟疑,随后道:“这件事本殿下会考量,但你不妨想想,除了她,与昭王的婚事多半还会落到你身上,总不至于鸡飞蛋打就是了。” “好,好……” 姜云锦眼底满是怒火:“殿下说的是,您与我的事,就等料理了姜词妗以后再说吧……” 他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屋中二人心思各异,却都是因着同一人…… 凤阳庄。 一笼烟霞,炊烟袅袅。 天色尚早,街上却早就没了行人,格外冷清,姜词妗有些疑惑:“这是……” “兴许是因为狐妖作祟。”淳于垣解释道:“这阵子人心惶惶,百姓们都不出门了。” 她蹙眉道:“世上哪来的狐妖……” 街边一户人家突然打开了门,一位妇人端着水盆,看清三人时却面色巨变,指着姜词妗步步后退:“狐……狐妖!” 姜词妗诧异不已:“我?狐妖?” 陆嘉年回头看了她一眼,面色复杂:“传言称,狐妖会化作年轻美貌的女子,以姜小姐的容貌,不怪他们会有此疑问。” 她无奈地拉上了风帽,正待解释,却见那妇人逃也一般跑回屋中,再不肯出来。 “看来,百姓的确是被这个所谓的狐妖吓破了胆。” 淳于垣状似不经意地挡住了她,一路到了府衙,却不得不止步,姜词妗侧头问道:“王爷,这黑灯瞎火的地方真是府衙?” 淳于垣面色发沉:“原本凤阳是个昌盛地界,没想到竟闹成这样。” 府门紧闭,无论怎么敲也没人开门,淳于垣提起掌来,“嘭”地一声过后,门板重重倒在地上,里间竟连一盏灯也没有,一片漆黑之中,有个极细的声音响起:“谁……谁啊?” 第24章 悬案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姜词妗大着胆子准备上前,却被淳于垣拖到身后,厉声道:“出来!” 那人瑟缩了一下,戒备地上前,陆嘉年辨认一番,试探着道:“楚……知府?” 淳于垣和姜词妗皆是一怔,眼前这个畏畏缩缩的胖老头竟然是一方父母官? “您……是陛下派来的?” “正是。” 楚知府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磕磕绊绊朝他们跑过来,揪住陆嘉年不松手:“大人,您可算来了……” 一面嚎啕大哭着,竟还不忘打量淳于垣二人:“这二位是?” 陆嘉年正色道:“这位是当朝昭王殿下,还有姜尚书家的小姐。” 闻言,楚知府身子明显晃了晃:“昭王……殿下?” “嗯。” 淳于垣气定神闲地应了一声,询问道:“知府大人,府衙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 楚知府嚅嗫着道:“殿下,这……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去府里说话吧。” “好。” 楚知府忙前忙后,对淳于垣和陆嘉年狗腿至极,连个眼神都未曾给姜词妗,她翻了个白眼,跟在几人身后,突然,淳于垣回过头来,对她道:“过来。” 她不得不上前去,黑灯瞎火,险些被门槛绊倒,淳于垣手明眼快,将她扶了起来:“留神些。” “知道了,你快放开!” “偏不。” 二人打打闹闹着前行,楚知府看得一愣一愣,拉住陆嘉年询问道:“大人,这位小姐与殿下……” “您说姜小姐?”陆嘉年随口道:“那是殿下定下的王妃。” “什么?” 楚知府只觉一阵晕眩,先是没认出昭王来,又怠慢了人家的王妃,看来仕途堪忧啊…… 思及此处,楚知府挥舞着丰腴的胳膊,殷勤地追了上去:“王爷,王妃,您二位慢着些!” 夜色苍茫,楚兮穿着夜行衣,在街道上匆匆而行,径直走进了一处破败院落,推开门,里头传出一声娇笑:“呦,稀客啊。” 身着绛色衣裙的女子走了出来,说是衣裙,实际上连蔽体都不能,伸出的手臂白得魅惑:“真是没想到,能在此处遇上你,怎么,主子让你来帮衬我?” 楚兮避开了她的手,神色极冷:“并非如此,巧合罢了。” “呵。” 绛衣女子轻笑一声,抚着面庞道:“你呀,总是这么不近人情,说吧,你来做什么?难道是碰上了什么难事?” “碰上难事的人,是你。” 楚兮蹙眉,眼神闪过一丝冷厉:“劝你收敛些,若是不然,只怕会有大祸。” “可笑至极。”她随手端起了酒盏,一饮而尽:“我在这已经过了数月,快意得很,哪有什么麻烦?” “昭王来了。” 绛衣女子终于敛了媚态,面色阴沉地道:“你说什么?昭王?” “正是。”楚兮似笑非笑地道:“如何?怕了?” “哼,他来了又如何?”她捏紧了拳头,媚眼一挑:“你若是打算在这动手杀了昭王,我还有什么好怕的?不过,你杀了他,主子那头也不会放过你的。” 楚兮面色一沉,冷冷瞥了她一眼:“你好自为之。”随后便转身离开,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直到天色熹微,三人才在楚府安顿下来,楚知府亲自奉茶,甚至不大敢看淳于垣的眼睛,正战栗之际,却突然被他叫住:“知府大人不必忙了,还是说说这桩案子吧。” 楚知府一顿,随后便颓然窝在了一处,叹气道:“这桩案子,的确折腾了许久……” “二月里,庄子里来了个绝色女子,性情又放荡……活泼了些,却只在晚间现身,许多男子都……与她有往来,可后来都死于非命。” “后来,这些人便来府衙报官,臣也派了侍卫巡查守夜,可……可侍卫死了两三个,人也没捉到,便有了狐妖作祟的传言……” “一直到昨夜,还有男子死去,百姓怨怼官府,日日来闹,臣没了法子,便将府衙大门紧闭,不叫人来……” 听完,原本疲倦异常的三人都陷入了沉思,姜词妗沉吟一声,开口道:“也就是说,罪魁祸首如今还没抓到?” “正是……”楚知府见她生得娇柔,立刻道:“说起这些只怕吓坏了王妃,不如让内子带王妃下去安置,如何?” “不必。” 她目光坚定地道:“楚知府,敢问义庄何在?请带我过去一观。” “义……义庄?” 楚知府哆哆嗦嗦地看着她:“王妃,那里头可都是……尸身……” 姜词妗泰然地点了点头:“自然如此。” “您要过去?”楚知府有些无助地看向淳于垣:“王爷,义庄阴气太重,只怕不适合王妃过去……” “王妃要去,咱们就去瞧瞧。” 淳于垣大手一挥,一副宠溺至极的模样,楚知府瞪圆了眼睛,终究是认命地垂头:“是,臣这就去安排……” 义庄偏僻,再加上近日尸身多了许多,料理不及,都堆在一处,那股恶臭简直叫人快昏厥过去。 四人之中只有姜词妗和淳于垣还算镇定,陆嘉年面色发白,楚知府干脆抱着树干吐得昏天黑地。 姜词妗极为自然地走上前去,验尸这件事,她已经做了千百次,仔细地观察着尸身,低低道:“面色发青,身上有血色瘢痕,眼底充血……” “你似乎很擅长这些。” 淳于垣在一旁瞧着,淡淡开口,那不是试探,而是结论,她微微一顿,遮掩道:“这个……画本子看多了,就懂了些……” 他不置可否,淡淡将准备好的银针递给她,姜词妗接了过来,封住尸身上的大穴位,随后倚在一旁等待着,此刻,陆嘉年突然惊叫一声:“那……那人动了!” 二人回过头去,果然,微弱的烛火之下,一具尸体的手臂诡异地晃动着,在这种境况之下格外瘆人。 楚知府刚抬起头,正好瞧见了这一幕,面色一白,一下子昏厥了过去…… 第25章 追查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凉风擦着面颊,更添阴森之气。 陆嘉年抵着墙,哆哆嗦嗦问道:“这……这是撞鬼了不成?王爷,姜小姐,咱们还是走吧……” 话音未落,却见姜词妗撸起袖子,面色决然地踏了过去,嘴里还念念有词:“本小姐最不信这些鬼神之说,我倒要瞧瞧,这里头到底有什么蹊跷!” “姜小……小姐……”陆嘉年有心阻拦,却无能为力,只能求助一般地看向淳于垣,却没想到他闲庭信步地跟在姜词妗身后,仿佛眼前不是青苍苍的尸身,而是要与佳人共赴盛会一般。 陆嘉年在一旁瞧着,欲哭无泪,这一对儿也太彪悍了! 夜风骤起,烛火颤得厉害,姜词妗走近之时,那尸身已经归于平静,只是手臂还在微微抖动,她毫不避忌地蹲下身子,仔细一瞧,却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不为别的,那人的手臂之上竟有东西在蠕动,从血肉之中爬出,赫然是一只虫! 饶是姜词妗也有些头皮发麻,淳于垣走上前去,目光深沉地道:“若是没猜错,这东西应当是蛊虫。” “正是。”她把烛火凑近了些,解释道:“看情况,这人刚刚身去不久,方才也不是什么尸变,而是蛊虫在动作。” 远远地,陆嘉年插话道:“狐妖竟然还会下蛊?难道她曾去过南疆,学了蛊术?” 姜词妗撇了撇嘴,随后起身道:“陆大人还没看明白?根本就没有什么狐妖,是那个女子利用蛊虫,杀害了凤阳庄的男子。” “没有……狐妖?” “嗯。”淳于垣与她立在一处,高大的身影格外瞩目:“为今之计,还是要尽快抓住她才是。” 突然,黑暗之中又有个人影缓缓爬起了身子,陆嘉年正待惊呼,却见那人身材肥硕,正是昏厥过去的楚知府,正拼着力气吼道:“救……救命……” “知府大人,别喊了。”她用木棍将蛊虫夹起来,眼神晶亮地道:“这就是凶手杀人的工具。” 她手里的蛊虫正蠕动着,上头还沾着血,楚知府面色惨白,眼神飘忽地瞥了一眼,又昏了过去。 姜词妗有些无奈:“这……这也太不禁吓了……王爷,您说是吧?” 淳于垣看了眼她手中的蛊虫,轻飘飘道:“不错,不过,既然是被你吓昏的,那便由你负责将人带回去。” “您是在公报私仇对吧……” 此刻,姜府之中,姜云锦穿戴整齐,来到了存芳阁门前,一面走着,一面问道:“母亲近日都在忙什么?怎么一直不见人?” 侍婢低低回道:“奴婢也不知,夫人这几日不常出门,像是有什么要紧事。” 她一顿,挥手道:“罢了,等事成以后再告知母亲吧,东西都带好了?” “是,小姐。”侍婢将锦盒在她面前一晃:“按照小姐的吩咐,选了‘顶好’的胭脂,二小姐一定会喜欢的。” “好。” 姜云锦勾唇一笑,阴测测道:“那就走吧,咱们去给姊姊道贺。” 还没进门,就听里间响起一阵窸窣之声,姜云锦微微蹙眉,随后曼声道:“姊姊,云锦来瞧您了!” 片刻过后,抱杏匆匆跑了出来,对她行礼道:“奴婢见过三小姐。” “嗯。” 姜云锦点点头:“姊姊可醒了?我进去瞧瞧她。” “三小姐留步……”抱杏赶忙挡在她身前,赔笑道:“我们小姐身子不适,还未起身呢,您改日再来吧。” “姊姊还真是逍遥,这个时辰了竟还未醒。”她忍不住嘲讽道:“还没入王府的门,竟摆起了架子?” 抱杏连忙解释:“不……小姐的确身子不适,并非刻意怠慢……” “姊姊身子还没好?那本小姐进去瞧瞧吧。” “三小姐……这……” 她终于察觉到了端倪,探究地看着抱杏道:“本小姐不过是想见见姊姊,你为何如此紧张?难道出了什么事?” “奴婢没有。”抱杏心中一惊,强装镇定:“奴婢只是怕吵醒了小姐。” 姜云锦越发觉得不对劲,对侍婢使了个眼色,立时便有人将抱杏拉住,她趁机撩开帘子,踏入了里间。 榻上果然有个人影,隔着幔帐看不真切,她疑惑着唤了一声:“姊姊?” “嗯……” 有人应了一声,姜云锦正准备上前,却又顿住,眼神一转,问道:“姊姊还没起身?我带了你最爱的桂花糕来,你起来尝尝,如何?” “放着吧。” 那人声音极小,的确像是身子不适,可姜云锦却目光大盛,邪邪一笑:“好,那妹妹就放下了,改日再来看您。” 说完竟当真退了出去,步履生风地朝外走,待人都离开以后,抱杏匆匆跑进门,榻上的小丫头露出头来,怯生生地看着她:“抱杏姐姐,咱们没叫人发现吧?” 抱杏拍着胸脯道:“三小姐若是发现了,定然会当场发作,如此这模样,应当是没有发现,真是多亏了楚兮这法子……” “那便好……” 门外,姜云锦匆匆行着,面上的笑容却越发诡异,侍婢疑惑地问道:“小姐,还没见着二小姐呢,您怎么就回来了?” “呵。”她嗤笑一声:“见她?只怕如今她已经不在府里了。” “您这是何意?” 姜云锦抚了抚自己的发髻,得意地道:“姜词妗最厌恶桂花糕,别说是吃,就是提都提不得,方才我说了,那人却没有半分反应,可见,那根本就不是姜词妗!” 侍婢震惊不已:“这……这怎么可能?若不是二小姐,还能是何人?” “怎么不可能?”她越发笃定:“这几日存芳阁大门紧闭,谁见着她出门了?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根本不在府里,方才的人不过是假扮她的。” “那……小姐想如何动作?” 姜云锦粲然一笑,却透着丝丝恨意:“她想瞒着,我却偏偏不让她如意,趁此机会好好编排编排,她害我至此,我便要让她名、声、尽、毁、” 第26章 狐妖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一只白玉碗中,乌黑的蛊虫正蠕动着,身上缠了许多细如牛毛的银丝,看上去诡异至极。 姜词妗手持木棍,专心致志地拨弄着,一旁,陆嘉年看得心惊胆战,紧张地道:“小姐小心,别叫它伤着。” “无碍。”她将蛊虫夹起来,不甚在意地左右甩动:“蛊虫离了血肉,很快就死了,你看,它都不大精神了。” “呵呵,原来如此……” 陆嘉年干笑着,什么嘛,她手里的不过就是只能要人命的蛊虫,看起来一点都不、危、险…… “放下吧。” 淳于垣淡淡开口,手指在桌上轻敲两下:“既然确定了凶手所用的工具,下一步就是将她抓住,眼下可有什么主意?” “这个……”陆嘉年思忖着道:“知府大人方才醒了,他倒是提出了一个法子。” “说。” “他说请些巫师来灭妖。” “……” 姜词妗正擦着手,闻言直接翻了个白眼:“知府大人莫不是被吓傻了,哪来的妖?分明就是个女杀手。” 说完却又愣住了,神神秘秘地对二人道:“不过,你们猜猜,她为何要杀这么多男子?” 陆嘉年蹙眉道:“兴许是想留名青史?” 她无奈地道:“陆大人,不是所有人都对史书留名有执念的。” “那就是想做个桀骜不驯的女杀手!”他摸着下巴道:“不错,就是这样。” 姜词妗放弃与他沟通,递了个茶盏过去:“大人吃茶吧。” “姜小姐以为呢?”淳于垣一身玄色锦衣,衬得气度越发沉静:“她为何要杀害这么多男子?” 她轻咳一声,来了劲头:“这题我会,我觉得,她应当是个被薄情郎伤透的心的弱女子,由此对世上所有男子都生了怨怼,先是勾引他们,然后痛下杀手。” 语毕,淳于垣面上满是揶揄之色:“这也是从画本子里学来的?” “正是。”她有些心虚,这是从电视剧和小说里看到的,说起来也差不多吧。 陆嘉年点评道:“有理有据,不过,咱们要如何抓到这个女子?” 她眼神晶亮地在二人面上逡巡:“二位难道没有发现,死去的男子都生得很是俊逸,二位如此容貌,还愁见不着她?” 淳于垣微微一笑:“你的意思是让本王和陆大人当诱饵?” “然也。”姜词妗一脸郑重:“这是为国为民的事,此刻二位应当挺身而出,冲锋陷阵才是。” 陆嘉年微微迟疑道:“这……”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陆大人不会退缩了吧?”她板着脸道:“若我是个男子,此种情形,我必当仁不让。” 话一出口她就觉得有些不对,果然,上首那位养尊处优的王爷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本王觉着,姜小姐扮男子,也很有看头。” “……王爷说的是。” 于是,天色昏沉,玉绳低转之际,三位美男子便走上街头,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打转。 姜词妗左右张望,许久也不见有人来,于是提议道:“三个人太过扎眼,不然咱们分头行动吧,陆大人与王爷一队,臣女独自一队,在东街汇合。” 淳于垣蹙眉道:“你孤身前行,难道不怕她对你下手?” 她摆了摆手道:“王爷别忘了,我是个女子,她专挑男子下手。” “话虽如此……”陆嘉年犹疑道:“可到底不大妥当,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吧?” 还没等他说完,姜词妗抬腿就朝另一边跑去,回头对二人做了个口型:“一会儿见。” 白日里还好些,入了夜,凤阳庄一片死寂,甚至一丝动静也没有,姜词妗行在路上,心头盘算着,待会儿碰上了,也不知兜里的银针够不够使。 “嗐,他们俩生得那么妖孽,我是狐妖我也去找他们……” 她若无其事地朝前走着,突然,路边一户柴扉被人推开,一只绛色绣鞋软软踏了出来,还伴着吴侬软语:“夜半三更,公子这是要去何处?” 天爷,真叫她遇上了! 这个狐妖还真是……眼光不济。 姜词妗索性装作迷路,行礼道:“姑娘妆安,在下路过此地,却不见人声,敢问附近可有客栈?” 女子轻笑一声,从门后行了出来,一身绛色衣裙极为招眼,却比不上她妖娆入骨的眉眼:“原来如此,怪不得公子敢走夜路。” 她明知故问:“姑娘这是何意?” “呵,公子可知,此处有狐妖作祟。”女子细长的眉一挑:“客栈不收生人,公子若是不嫌弃,此处倒可留宿。” 姜词妗眸光一闪,装出个兴奋的语调:“不嫌弃,不嫌弃!” “公子请……” 跟在她身后行走时,姜词妗偷偷捏出了一根银针,瞅准时机正待动手,却闻见一股异香,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就瘫倒在了地上。 女子盯着她手里的银针,冷冷一笑:“真是不自量力。” 说完便准备将人往屋里拖,还没碰着衣角,却听身后响起了一道清冷的嗓音:“墨荷,住手。” 名为墨荷的女子扭过头去,唇畔漾出一个笑:“呦,你又来了。” 楚兮快步走上前去,把姜词妗扶了起来,淡淡道:“这人你碰不得。” “你当我不知道她是谁?”墨荷突然拦住她,神情冷漠:“这不就是你那个没脑子的主子小姐,楚兮,你别忘了,谁才是你真正的主子。” “让开。”楚兮淡色的唇微微抿起:“你若是再拦着,我便动手。” 墨荷眼中灼灼有光:“好啊!你为了这么个人,竟然违背主上!” “墨荷,你做什么都随你,只是你不能动她。” 僵持良久,终是墨荷先松开了手,别过头道:“若是再叫我碰见她,我定会杀了她。” “多谢。” 楚兮把姜词妗背起,匆匆离开了此地,姜词妗无意识地呢喃一声:“别跑!” “呵。”楚兮神色微微松动,有些无奈,一路到了楚府门前,把她放下,随后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第27章 生情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月华照耀下,凤阳庄更像是一处死城。 陆嘉年恨不得粘在淳于垣身上,牙齿直打颤:“王王王爷,咱们能找到狐妖吗……” “说不准。” 淳于垣罕见地有些心浮气躁,不知为何,姜词妗不在他身边,他便有些不安,尤其是这种情形。 四下里一片寂静,陆嘉年开始自说自话,试图壮胆:“今日晚膳吃的不错,那道醋鱼美味至极,可配的酒却不大好……” “别出声。”淳于垣突然低喝一声,将他拉到了一旁的巷子里,陆嘉年身子僵直地跟着往外瞧,空荡荡的长街上,果真有个人影缓缓走近。 绛色衣裙,肌肤白腻,眉眼妖冶…… 狐妖! 他一下子捂住了嘴,不敢动弹,淳于垣看了他一眼,低声道:“藏好。” 陆嘉年立马回身,找了个破箩筐跳进去,只露出一双眼睛,淳于垣回头瞥了眼,这才跟了上去。 行了数十步,前头的女子缓缓停住,嗓音勾魂:“公子一路跟随,难不成是瞧上了奴家的美色,想与奴家春风一度?” 他站定,漠然地直视前头:“只是想与姑娘探讨一下我东梧的律法罢了。” 墨荷回过身来,眼中满是狠厉:“果然是你,昭王淳于垣。” “姑娘既认得本王……”他缓缓凝眸,其间有杀气涌动:“还不束手就擒?” “嗤。” 墨荷鄙夷一笑:“王爷本事通天,却也管不得我的事。” “你伤了东梧的百姓,本王焉能放过你?” 见他不依不饶,墨荷磨着牙道:“好,看来今日这场争斗是躲不过了……” 说完便从腰间抽出一条绯色的长鞭,朝他飞奔过去…… 淳于垣微微错身,避开了攻势,长鞭飞过来,却被他一把抓住,用力一扯,墨荷身子朝前微倾,眼底满是恨意:“既然如此,王爷也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不语,动作却越发凌厉,墨荷被逼得节节败退,突然眸光大盛,抬手一挥,一股异香迎面而来。 淳于垣手明眼快,用衣袖捂住了鼻子,随手扯下她的长鞭,墨荷已然无计可施,越发焦灼…… 此刻,躲在巷中的陆嘉年听见了打斗声,手脚并用地爬了出来,试探着走到长街之上,却见淳于垣那处突然被白色的烟雾包围,正待过去帮忙,被一人重重撞倒在地,抬眸时却彻底顿住…… “姑娘!”他又是讶异又是欣喜:“你怎么在这?” 楚兮瞥了他一眼,动作微微迟滞,随后便飞身上了屋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他正诧异之际,却见淳于垣面色发沉地走了出来,陆嘉年连忙爬起身来,上前道:“王爷,可是碰上了狐妖?” “嗯。”淳于垣沉声道:“没想到她竟还有帮手,此刻已经逃了。” 帮手…… 是那位姑娘吗? 陆嘉年犹疑着没有开口,而淳于垣却已经朝前行去:“去东街。” “是!” 相隔不远的庙宇之中,墨荷咬牙撕下了一块布条,缠在手腕上,盯着眼前之人道:“别以为你救了我,我便会心存感激。” 楚兮不置可否,淡淡道:“早就说过,你应当避开昭王,你不是他的对手。” “呵,那你呢?”墨荷诘问道:“你方才有没有想过,趁他与我打斗之际杀了他,替你的家人报仇?” 此言一出口,楚兮扭头就朝外走,墨荷在她身后冷笑着:“你不必装,我只等着看你因着诛杀昭王,被主上发落的下场!” 月亮又大又圆,楚兮抬头望着,突然想起方才那一双澄澈的眼,真是没想到,这桩事竟牵扯进了这么多的人…… 在东街等了许久,都不见人来,淳于垣心中焦灼,问道:“什么时辰了?” “子时已经过了,王爷。”陆嘉年喃喃道:“还不见姜小姐过来,会不会是……” “先回楚府找人。”他言简意赅地道:“即便是将凤阳庄翻过来,也要把人找回来。” “是,王爷。” 二人脚步生风地到了楚府,远远望着,楚府门前却躺着个人,许是因为冷,蜷缩成了一团,正是姜词妗。 淳于垣看着那团小小的阴影,心中骤然疼了一下,随后快步走过去,将她扶了起来:“姜小姐?姜词妗?” 见她没有苏醒,便伸手去探她的脉搏,陆嘉年匆匆赶了过来,问道:“王爷,姜小姐这是怎么了?” “中了迷香。” 淳于垣将她抱在怀中,动作小心得好似她是什么易碎的物件一般,抬腿便迈了进去。 楚知府睡眼惺忪地迎了出来,立刻道:“哎呦王爷,您可算回来了,属下身子不适不能同行,却一直守在大门口等您回来,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陆嘉年听得一阵尴尬,摸了摸鼻子道:“知府大人,您还是少说两句吧。” 而对方压根没领会他的意思,继续对淳于垣喋喋不休:“王爷的安危事关社稷……对了,王妃这是怎么了?可要请郎中?” 淳于垣突然顿住,缓缓转向他,还未开口,便感觉到一股风雨欲来的气势:“本王的王妃就倒在你楚府的门口,楚府上下百十口无一人察觉,你要如何解释?” “这……这这这……” 楚知府膝盖一软便跪了下去,哭天抢地道:“微臣失察,微臣该死,微臣对不住王爷啊……” 他不欲再纠缠,转身便进了里间,把姜词妗安置在榻上,坐在一旁守着她。 门外,楚知府仍在干嚎着,陆嘉年一脸无奈:“知府大人,您别哭了,吵着了王妃休憩,王爷又要发怒了。” 果然,楚知府立刻住了口,改为小声的呜咽,他捏了捏眉心,今夜实在疲惫,于是也回了屋子。 天色微明之时,姜词妗重重打了个喷嚏,醒了过来,入眼便是淳于垣妖孽的面孔,她下意识一把捏住:“呔!狐妖!” 淳于垣原本有些困意,叫她这么一捏,彻底清醒了,黑眸之中带着揶揄和温柔:“你这是在借机调戏本王不成?” 第28章 抽丝剥茧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场面很有些尴尬,姜词妗陡然一惊,讪讪地松开了手:“对不住,臣女只是……” 手还没收回,却被他一把抓住,淳于垣墨黑瞳孔里映着她的绯红面庞:“只是情不自禁,就对本王出了手?” “当然不是!”姜词妗挣扎着抽回了自己的手,强装镇定:“臣女只是把您当成了那狐妖。” 他微微蹙眉:“你碰上了她?” “嗯。”她凝眉思索道:“就在城西,具体是哪一处不甚清楚,只记得是一个破败院落。” “她可有伤你?” 像是没听出那份焦灼,姜词妗摇了摇头:“正待动手时,便昏厥了过去,想来是中了迷香,王爷也遇上她了?” 淳于垣颔首道:“与她交了手,但被她逃脱了。” “唔……” 她抄着手,一脸不解:“这狐妖不是只对男子下手吗?难道她没认出我是个女子?” 说这话时,日光渐渐漫上她的面庞,那些幼嫩的绒毛闪着金光,让人想要伸手碰一碰…… 他突然捏紧了拳头,神情有些不自在:“若认不出你是女子,她也不该是狐妖,总归这是本王的错。” “啊?”姜词妗没反应过来:“王爷这是……” “本王不该将你拖入险境。” 这是在同她致歉? 一直以来戏弄、嘲讽、调戏她的昭王,今日居然对她认错了? 姜词妗神情高妙地瞥了他一眼,一副了然的神情:“王爷不会是发烧说胡话了吧?” 他背着身子,只说了句“好生休息”便出了门,徒留姜词妗一人发怔,嘟囔道:“还真是阴晴不定啊……” 门外,陆嘉年见他出来,立刻上前道:“王爷,姜小姐情况如何?” “无碍。”他回头瞥了眼,沉声道:“召集可用之人,今夜围剿狐妖……” 话还没说完,门口便响起一阵喧闹声,淳于垣蹙起眉头,明显有些不快,却见楚知府一脸谄媚地跑了过来,对他行礼道:“王爷,大人,臣一夜未眠,召集了人手,帮助王爷除去狐妖。” 陆嘉年赞同地点了点头:“知府大人做事果然及时,王爷方才还提到了此事。” “哪里哪里。”楚知府一脸得意之色,挥手道:“都进来给王爷请安!” 一行人鱼贯而入,衣着怪异,皆是些老者,手里还拿着些家伙,陆嘉年仔细辨认了一番,试探着问道:“引灵帆?难道……他们都是巫师?” “正是!王爷,大人这可是十里八乡最有能耐的巫师,狐妖魅惑人心,还能操纵尸身,除妖的事还是交给他们吧。” 喧闹声之中,淳于垣盯住了喋喋不休的楚知府,眼神锐利,如一只蛰伏的苍鹰突然盘旋而下:“楚延年,你可知,为官者最忌讳的是什么?” 再迟钝的人都能瞧出他动了怒气,楚知府嚅嗫着猜测:“可是结党营私?又或是心术不正?” “是愚妄。” 淳于垣指着他身后的巫师道:“你人妖不分,是为愚,以为这群老者能替你平了灾祸,是为妄,本王看你根本不该做这个知府。” “王爷息怒!微臣有罪,求王爷宽恕……” 求饶声响在耳边,淳于垣早已没了耐心,转头便出了府门,陆嘉年摇了摇头,随后也跟了上去…… 白日里的凤阳庄看上去倒是极为寻常,只不过行人格外稀少些,但今日不知为何,一群人竟都围在一处,窃窃私语着。 淳于垣拨开人群,缓步向前,待看清当中的情景时却彻底愣住,陆嘉年匆匆赶了过来,也是震惊不已…… 三个男子躺在地上,死状惨烈,身上分散着大小不一的瘢痕,看上去极为可怖。 陆嘉年瞧着,死死拉住他的衣袖:“王爷,这是昨日那个狐妖所为,她竟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地残害百姓!” 他不语,薄唇抿成了一条线,片刻之后对陆嘉年道:“本王送你出城,你立刻回王城,带昭王府的侍卫过来。” “可……王爷和姜小姐的安危……” “无碍。”淳于垣面色笃定:“有本王在,不会有事的。” 陆嘉年思忖片刻,重重点头:“王爷,要不要臣一并禀告陛下,让陛下加派人手?” “你可还记得,皇兄派你来是做什么的?” 的确,原本皇帝派他来不过是叫他把这桩案子写成趣闻,给天下人添个茶余饭后的谈资。 “臣明白了。”陆嘉年从他手中接过一枚令牌,二人匆匆朝城门处行去,送别了陆嘉年,他转身往回走,却见人群之中蹲着个纤巧的身影,正观察着尸身。 他蹙起了眉,上前道:“本王不是让你休息吗?怎么出来了?” “眼下哪有可用之人?”姜词妗浑不在意:“王爷让陆大人送信,余下的时间难道预备单打独斗?” 说完便顺手将纸笔递给了他,毫不客气地道:“请王爷帮忙记录,验,尸身七尺五寸,面色青苍,有瘢痕……” 她的神态格外从容,淳于垣瞧着,像是被打动了一般,狼毫在册子上落下了一个个银钩铁画的字,末了,姜词妗突然顿住,对他招手道:“王爷!您快来看!” 他立时蹲下了身子:“怎么了?” “这个人,他不是被蛊虫毒死的!”姜词妗撩开尸身的衣领,露出颈上的青紫痕迹:“您看,此人的致命伤是这处勒痕,应当有人用是绳子一类的……” “是鞭子。” 淳于垣面色凝重:“昨日本王与她交手,她随身带着鞭子。” “狐妖一夜连杀三人,甚至还不择手段勒死了人。”她思忖着道:“倒不像是泄愤,好似急着完成任务一般……” 这话一出口,二人都怔住了,淳于垣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赏之意:“不错,以往咱们都没想过,所谓的狐妖有可能是旁人派来的。” “若是真有此人,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淳于垣眯起了眸子,漠然道:“流言甚嚣尘上,动摇民心,只怕这就是他的目的……” 第29章 草蛇灰线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姜词妗一怔,默默把前因后果推算一遍,也不得不承认,若是真的,那这人算得还真是狠…… 东梧国力强盛,四方朝拜,可他们这位皇帝却不是什么仁心仁德的主儿,从他单派了个史官过来便可以看出,他对百姓们压根不甚在乎。 是以,若是这事得不到控制,皇帝又视若罔闻,势必引起民愤,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届时东梧还会昌盛如昔? “王爷。”她面容沉静,突然唤了一声:“无论如何,不能任由狐妖继续作祟了。” 淳于垣微微颔首,眼神之中满是冷光:“本王不会让她继续伤害东梧的百姓。” “臣女必定鼎力相助!” 二人的影子映在彼此的眸中,他们都知道,这势必是场恶战。 此刻,陆嘉年策马到了城门外,正待入城,却被人叫住,他回过头去,却见马车之中的人朝他微微一笑,正是淳于景。 “陆大人行色匆匆,这是要去何处?” 陆嘉年心头狂跳,此刻头脑也机灵了起来,拱手道:“臣见过二殿下,臣此次回王城,是特地回来向陛下复命的。” “哦?”淳于景却像是很有兴致:“怎么,凤阳庄那件事了了?陆大人正好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强笑着道:“臣……臣还需编纂几日,届时送去殿下府上,供您阅览。” 淳于景轻笑一声,清俊的眉眼却染上了阴鸷:“不必了,陆大人正好在此处,那就随本殿下回府,细细说给本殿下听吧。” “这……”他心头一惊,连忙道:“殿下,这不妥,臣还需回去向……” 话还没说完,几个侍卫便拦住了他的马,将他塞进了马车之中,陆嘉年一脸惊惶地看着眼前之人,诧异道:“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 “呵呵。” 淳于景将手按上他的肩膀,那力道却半点都不和善:“本殿下对奇闻异事很有兴趣,请陆大人回府一叙罢了,走吧!” 已入虎穴,陆嘉年挣扎不得,只能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趁人不注意,将令牌往怀中塞了塞。 窗外,策马而归的楚兮恰巧将这一幕看个正着,有些疲惫地捂住额头:“这些人,还真是不安分呐……” 暮色再次降临,凤阳庄被死气笼罩,各家各户锁门闭窗,尤胜往日。 楚府之中,淳于垣看着一众稂莠不齐的男丁,沉声道:“本王自然明白各位的恐惧,只是狐妖不除,便会有更多人死去,凤阳庄数百户,本王一人无法排查,是以,众位可愿前往?” “是!” 回应还算热切,姜词妗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探头问道:“王爷,真不用臣女同您一道去?” 说着还掏出了一个锦囊来,在他面前晃了晃:“臣女会使银针,上头还淬了药,扎下去……” 淳于垣突然握住她的手,淡淡打断了她:“上次的事,本王仍旧心有余悸,你就留在府里。” “可……” “等着本王回来。” 这句话像只灵巧的手,一把抓住她那颗颤动的心脏,姜词妗挣扎着抽出了自己的手,尴尬地在他肩上一拍:“好,王爷千万注意。” 淳于垣浅浅一笑,随后领着一行人有出了门去,她不由自主地追到了门口,直到人影渐渐消失,才叹了口气,转身却险些撞上楚知府:“呀!知府大人,您跟这做什么?” “王妃……”楚知府一脸可怜相,朝她作揖:“您不会不知,白日里,王爷对臣诸多挑剔,臣虽然愚笨,可怎么也不能丢了这官位才是……” 她抬手打断了楚知府,一脸诧异地道:“可……这事您同我说做什么?陛下面前我也说不上话,我爹官位也不算高……” 楚延年搓了搓手,目光幽深:“可您是王妃啊!王爷那边,您总说得上话吧?” 姜词妗简直无语,这人还真是见风使舵的一把好手:“您跟我说没用,王爷素来铁面无私,也不会给我面子的,更何况,谁说我是王妃啊?我才不会嫁他。” “这么说,王妃是铁了心不替臣求情了?” 楚延年一脸愤恨,步步逼近:“臣这些日子忙前忙后,伺候三位,王妃却非要如此逼迫,良心何在?” 她简直快被气笑了:“良心?知府大人还好意思提良心?那么多百姓死了你不管,关起门来过太平日子,王爷说你愚妄难道有错?” “好!” 楚延年突然冷笑一声,朝她扑了过去:“既然王妃不愿相助,那臣便抓了王妃,届时昭王爷还能不高抬贵手?” 这一下的确叫人出乎意料,只可惜,他身子实算不得灵巧,姜词妗往旁边一闪,他便重重跌在地上,摔得起不来身。 她面色一冷,正待绕开,却见一府的侍从突然从四面涌出,步步逼近,楚延年一脸狞笑,撑着身子道:“王妃,这下看您往哪逃!” 寡不敌众,她不得不后退,手指触到锦囊,便是一愣,随后手疾眼快地抽了根银针,回身抵在了楚延年颈间。 众人皆是一愣,楚延年刚要挣扎,却听她道:“知府大人慎重,本小姐精通医术,这一针扎下去,只怕你日后都无法开口了。” “你……你要做什么?还不过来救我!” 她冷冷道:“都不准过来,近来手不大稳,扎偏了,他可就没命了。” 此言一出,自然无人敢动,她带着楚延年一步步朝外走,到了门口处,她突然将银针往他肩上一扎,楚延年立时昏厥了过去,她也趁乱跑出了巷子。 “呼。” 月色之下,姜词妗长长地舒了口气:“就这?还想困住我?真是……” 前头似乎有火光,她仔细瞧了瞧,想着定然是淳于垣那帮人,于是抬脚就往前走去,路过一条小径时却突然被人一扯,随后便重重跌倒在地。 “谁!” “呵呵。”一道柔媚女声徐徐传来:“上回竟不知是王妃殿下驾到,还真是失礼啊……” 第30章 人心不古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绛裙,长鞭,果然是她。 姜词妗叹了口气,泰然自若地道:“怎么每个人都叫我王妃?本小姐真是很讨厌这个称呼来的。” “哦?”墨荷妩媚一笑:“可奴家瞧着,王爷和王妃感情甚笃,想来,王爷把您看得甚为要紧。” 她撇了撇嘴,鄙夷道:“你什么眼神啊?王爷眼里装的是山河社稷,哪有什么小情小爱,更何况,我不过是个蝼蚁一般的人,王爷哪里……” “够了!” 墨荷突然呵斥一声,冷冷逼近:“王妃口齿伶俐,奴家没空与您磨牙!” 说完便将她抓了过来,可没想到姜词妗反应极快,突然拉住她的手,随后在她腕上一刺,墨荷吃痛松了手:“你……” “哦,忘了告诉你,针上有毒。” 她粲然一笑,竟有几分天真:“含笑半步癫听过没?中了这毒不能随意走动,会死人的。” 手腕上有些酸麻,墨荷咬牙切齿地看着她,当真没敢动弹,却见她突然高声叫了起来:“来人呐!狐妖在这!” 墨荷眸光一深,在她肩上重重一击,姜词妗便昏厥了过去,墨荷用左手拖着她,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片刻以后,淳于垣的人听见响动,追了过来,却见此处空无一人,侍从诧异道:“难道是听错了?” 淳于垣凝视着地上的痕迹,沙土之中有一个闪光之物,他弯腰拾起,陡然睁大了眼睛,随后吩咐道:“走!回楚府!” “是!” 此刻,二皇子府中,山珍海味,舞妓妖娆,可陆嘉年却坐立不安,消息还没送到,也不知他们那边如何了…… “陆大人?” 淳于景遥遥举起酒盏,对他道:“可是饭菜不合口味?” “并非如此。”陆嘉年起身行礼:“殿下,未完成陛下的嘱托,臣实在是寝食难安,求殿下让臣回去,把此事编纂成文,交给陛下……” “哎!” 淳于景持着酒盏,似笑非笑地走近:“陆大人,本殿下府上是没有纸还是没有笔?你大可在这里编纂,本殿下还能从旁提点一二,如何?” “这……不妥……” “大人如此推脱,难道是另有隐情?”淳于景眸光一冷,逼问道:“大人此次回京,到底是为了什么?” 陆嘉年心头狂跳,立刻跪下道:“殿下明鉴,臣是回来复命的,天地可鉴呐!” 座上之人冷冷一笑:“哦?来人呐,送陆大人去客院好生安置,等他写出了文章,再放他出来!” “是!” 侍卫应声而动,把陆嘉年拖着带出了门去,淳于景将酒一饮而尽,喃喃道:“无论你和昭王谋划什么,本殿下都不会叫你们得逞的!” 客院里,陆嘉年被人看得严严实实,心中焦灼万分,来回踱步,若是再迟,只怕凤阳庄又要添几条人命了! “吱呀—” 门被人推开,他烦躁不已,头也不回地道:“出去!别打搅本官!” “大人好大的脾性。” 清冷女声入耳,他一怔,迅速回过头去,见着的却是那张日日夜夜都惦念着的面孔:“牡丹姑娘?你怎么在这?” 楚兮垂眸,低低道:“大人别问这么多了,奴婢瞧着大人似乎有烦心事,不如告诉奴婢,说不准能帮上您呢。” 他挠了挠头,终是下定了决心,将令牌交给了她:“姑娘,求你拿着这令牌去昭王府送信,只说昭王殿下在凤阳庄碰上了麻烦事,事后我必定登门道谢。” 昭王? 她嘲讽一笑,正想转身离开,目光扫见那令牌时却顿住了,为何……这令牌与她记忆之中的有些出入? 楚兮接了过来,随后问道:“敢问大人,昭王府的令牌是否只有这一块?” 这问题着实怪异,他却还是据实已告:“自然,这是昭王殿下派人制成的,天下只有这一块。” “可曾换过?” “这在下不清楚……”陆嘉年蹙眉,认真思索道:“不过这应当是极重要的物件,若是没有丢失损坏,应当不会更换。” 楚兮的手有些颤抖,很快便恢复了原状,她抬眸道:“大人如此信任奴婢?您就不怕奴婢带了这令牌跑了?” “姑娘进府来只怕也花了不少力气,便是这份心意,在下便不会怀疑姑娘。” 她勾唇一笑,令牌在手上掂了掂,随后道:“好,奴婢就不多留了。” 说完便转身出了门,陆嘉年一怔,他也知此人形迹可疑,可瞧见她的第一眼,他便相信她。 “姑娘,可千万要送到啊……” 天色微明,一行人浩浩荡荡回了楚府,淳于垣健步如飞,一推开了客房的门,里面空空如也,并没有姜词妗的身影。 身后突然响起痛哭之声,楚延年跌跌撞撞跑了进来,一把抱住他的腿:“王爷!王爷,您可算回来了,微臣险些就见不着您了!” “人呢?” 他目光冷厉,一把将人拖了起来:“她人呢?” “王爷……微臣以为,王妃就是狐妖!” 楚延年信誓旦旦地抹了把眼泪,大声道:“方才您一出门,她就用银针挟持微臣,险些杀了微臣,此刻已经逃出门去了!” 众人皆是一惊,淳于垣斥道:“荒谬!” 立时就仆从上前附和:“王爷,这是真的,奴才等人方才都瞧得真真的,王妃下手极狠,她就是狐妖!” “对!方才她都把老爷扎昏了!” “就是!她挟持老爷出了门,我们都看见了!” 在场之人皆是仓皇不已,楚延年眼角划过一丝冷光,随后哀哀道:“王爷,微臣此身尚不足惜,只是这凤阳的百姓们不能再被狐妖残害了啊!” 一阵喧闹声之中,淳于垣再度开口,极轻的两个字,从那薄唇里吐出,分外坚定:“荒谬。” “王爷?”楚延年瞪圆了眼睛:“您难道不信微臣?” “是。” 他转过身子,神情肃穆:“本王不信,等到寻回王妃,让她与你当面对质。” 说完便大步流星踏出了门去,楚延年眸光闪烁,终是眯起了眸子:“敬酒不吃吃罚酒,就让你们瞧瞧,在凤阳这地界,到底谁做主!” 第31章 乱象丛生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眼前有火光跳动,姜词妗模模糊糊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被结结实实捆在柱子上,眼前是墨荷那张妖冶的面孔:“呵,王妃醒了?” 她挣扎两下,无奈绳子太紧,只得作罢:“你抓我来这做什么?” 墨荷面色惨白,似是有些不适,眼神却恶狠狠地盯住了她:“昭王逼迫奴家至此,奴家自然也要给他些颜色看看。” 说完摇摇晃晃起身,捏着她的下巴一字一顿:“王爷只怕是不知道,痛失所爱是什么滋味……” 一只匕首抵在她颈间,姜词妗立马道:“姑娘冷静!你杀了我,对昭王无甚影响,但对你我而言,影响可是恶劣得很呐!” “你胡说什么?” “这哪里是胡说?”姜词妗一脸严肃:“姑娘想想,杀了我这个女子,岂不是有负你只杀男子的盛名?” 墨荷鄙夷道:“这算什么盛名?” “还有,姑娘想想,只杀男子的狐妖却把我杀了,世人岂不是会觉得我生得像男子?” 姜词妗一直喋喋不休:“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我一个姑娘家,死了不算,还要被人这样污蔑,这叫我情何以堪……” “闭嘴!”墨荷被她纠缠得脑仁疼,呵斥道:“你在鬼扯些什么?莫不是想拖延时间?” 她竟然点了点头,一派坦荡:“正是。” 墨荷看着她,突然笑了起来:“蠢货,你还以为昭王能来救你?这地方他找不到,除了我,谁也不知道。” “哦。”姜词妗淡定道:“我不是在等他。” “那你拖延时间做什么?” 她狡黠一笑,对墨荷眨了眨眼:“等你毒发啊。” “你!” 墨荷身子微微打晃,却听她继续道:“姑娘怕不是忘了,你身上还染着毒呢。” 本以为她在虚张声势,可头却越发沉了,最后竟身子一软,瘫坐在地,恨恨道:“把解药交出来!” “我没带在身上。”她一脸无辜:“解药都放在楚府了,不如我回去帮你拿?” “你当我是傻子不成?你一旦离开,又怎么会回来救我?” 姜词妗毫不犹豫道:“可拿不到解药,你便会死,若我是你,我便赌上一赌。” “呵……” 墨荷拿起匕首,眸光冷厉:“饶是一死,有王妃陪葬,也算值得了……” 匕首一偏,却恰好切断了绳子,墨荷倒在地上,姜词妗心头狂跳,三两下解开了绳索,拔腿便往外跑。 此处的确曲折难行,再加上她根本不熟悉,险些迷路,身后是墨荷紧追不舍的脚步声,她逃跑之余忍不住感慨:“中了麻药竟还能撑这么久,怨不得派她来……” 兜兜转转,亮光近在眼前,姜词妗头也不敢回,快步跑上了长街,却在转角处撞上了一个人,惊得她立时跳了起来:“谁!” “别怕,是我。” 这声音格外熟悉,不知为何,此刻听来竟让她眼眶发红:“王爷……怎么在这?” 淳于垣深深地看着她,像是要把她嵌进眼中一般:“你去了何处?” “对了,狐妖!”她回身指着那宅子,激动地道:“她就在那处!” 他面色微沉,正待动身,却有一群人冲了过来,将二人团团围住,为首之人正是楚延年:“快!快把那个妖孽抓起来!” 姜词妗见他指着自己,又气又怒:“你说谁是妖孽?方才你挟持我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 “王爷,此女颠倒黑白,断断不能信她!”楚延年一脸嫉恶如仇:“王爷您快过来,免得被她伤着!” 她深吸一口气,转头道:“王爷,这事先搁着,狐妖中了麻药,就在里头,咱们抓了她,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楚延年冷笑一声:“呵,妖女,你想趁机逃走?这不可能!” 说着便回身吩咐道:“来人!保护王爷!把这妖女拿下!” 立时有侍从应声而动,淳于垣面色一冷,淡淡道:“知府大人当本王死了不成?” 楚延年振振有词道:“王爷,您这是被妖女迷惑了,此女不除,日后必有大祸!” 周围的侍从立刻附和:“就是!王爷,她就是个妖女,您不能信她!” “王爷,您快过来吧!” “她是妖女!王爷,您不能被她迷惑啊!” 喧闹声之中,姜词妗身子一阵阵发凉,众口铄金,无论哪朝哪代都有这种操蛋的事,世道就是如此…… “够了。” 淳于垣微微侧身,将她护在身后,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本王相信她。” 他的背影此刻看来格外宽厚,姜词妗不知为何便有了底气,大声道:“狐妖此刻就在里面,只要抓到她,便真相大白了!” 她言之凿凿,楚延年却越发心虚,当即打断了她:“她妖言惑众,来人,把她拿下!” 乱象之中,淳于垣缓缓抽出了佩剑,面沉如水:“今日谁敢上前,一概以抗命之罪论处!” 楚延年见状,将心一横,吩咐道:“捉拿妖女!” “是!” 场面立时乱成一团,姜词妗看着一波又一波的人涌上来,又被淳于垣击退,心中焦灼万分,这么拖下去,只怕药效要过了…… 目光不经意地扫见了一个绛色身影,她立马惊呼一声:“狐妖!” 可惜喧闹声已然将她的声音掩盖,墨荷的身影一闪而逝,她回头看了眼,果断要追过去,却被楚延年一把拉住:“妖女,你往哪里逃!” 她眼中闪过一道冷光:“大人怕是忘了银针的滋味了。” “你……”楚延年像是想起了什么,立时缩了手,就在这空当之间,那绛色身影已然不见踪迹…… 胶着之际,身后却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一群身着铁甲的侍卫匆匆而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片刻以后,动乱便被镇压下去,沈宽冷着一张脸,向淳于垣复命:“王爷,作乱之人皆已被镇压!” “好。”淳于垣抬起眸子,一字一顿:“封城,天黑之前,务必将狐妖捉拿归案!” “是!” 第32章 结案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茶楼之上,淳于垣临窗而立,俯瞰街巷,姜词妗坐在一旁,拈了只茶盏,面前之人鬼哭狼嚎,她却在出神…… “王爷,王妃,微臣有错,微臣愚昧,误把王妃认成了狐妖,求王爷宽恕……” 楚延年瘫坐在地,偷眼看着二人,淳于垣背对着他,头也不回地道:“本王真是看错了你。” “这……王爷……” “你并非没有成算。”他望着远处,语气极为笃定:“相反,你极有算计,你为了脱罪,死命把狐妖之名往王妃身上按,看来,知府之位的确是委屈你了。” “微臣惶恐!”楚延年面上的肥肉不住地抖动,眼下说什么都白费了:“求王爷王妃宽恕……王妃,微臣对不住您……” 哀嚎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姜词妗撇了撇嘴,压根不打算替这老货说话:“王爷,先让他下去吧,聒噪得紧。” 淳于垣果然挥了挥手,侍卫们应声而动,把人拖了下去,沈宽上前道:“王爷,已经派了人下去,城门处也有人把手,定能一举抓到狐妖。” “好。”淳于垣回过身来,吩咐道:“狐妖擅用蛊,嘱咐他们千万小心。” “是!” 姜词妗无意识地摩挲着锦囊,低低道:“多亏了陆大人回去送信,不过他怎么没跟着过来?” “陆大人?” 沈宽一脸迷惑:“属下没见着陆大人,送信之人把令牌和纸条丢进了院子,属下这才带人赶来的。” 二人对视一眼,都觉此事有异,姜词妗深深蹙眉:“不对,按着陆大人的性子,定会亲自把消息送到,并且跟着回来的。” “正是。”淳于垣点头道:“更何况,此事未完,他定不会袖手旁观,只怕是出了岔子。” 眼前迷雾重重,姜词妗起身,缓缓行至他身侧:“王爷,咱们了结了此事,尽快回王城吧。” “好。”他墨色的瞳孔之中尽是姜词妗的影子,嗓音清冷而低沉:“料理完此事,便带你回去。” 此刻,侍卫们挨家挨户地搜寻着,直到一户破败庙宇门前,正待入内,却见门口处有道人影闪过,立刻便冲了进去。 门被推开的一瞬,女子妖娆的面孔便暴露在人前,她神色狠厉地道:“竟追到了这来,看来你们是不会罢休了。” 侍卫厉声呵斥道:“大胆狐妖,还不快束手就擒!” “呵!” 她鄙夷地扬起下巴:“就凭你们?” 一面说话,她一面伸手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抬手就要摔在地上,却被人从背后重重一击,瓷瓶被侍卫稳稳截住。 墨荷又惊又怒,回过头去,却见淳于垣和姜词妗正立在她身后,语气淡漠:“这便你杀人所用的蛊毒?” 见她不语,淳于垣加重了语气:“说!是谁派你来的?” “呵……”墨荷发出一阵怪笑:“成王败寇,还有什么好说?只可惜奴家未完成主上的托付……” 手指微动,一把抓住了匕首,姜词妗惊叫出声:“拦住她!” 只可惜墨荷动作更快一步,决绝地将匕首刺进了胸膛…… 姜词妗快步上前,蹲下身子准备施救,最终却收回了手,看着淳于垣道:“匕首上有毒,救不了了。” 如此决绝,她背后到底是何人?谋划的又是什么? 淳于垣看了片刻,漠然抬眸,吩咐道:“把尸体收了,结案。” “是,王爷……” 天色转阴,突然下起雨来,绵延十里,王城之中亦是阴云惨淡,可姜府里的气氛却分外热烈,正厅之中堆满了贺礼,琳琅满目,明日正是姜兴仁的生辰。 秦氏笑吟吟地替他布菜,就连姜云锦也是一脸喜色:“父亲明日生辰,女儿已经备好了贺礼,就等着送给您呢。” 他瞥了姜云锦一眼,没有应声,姜云锦也不恼,接过了秦氏手里的筷子,乖巧地立在一旁,姜兴仁见她这般,轻咳了一声,这才道:“明日也不必太过铺张,叫几桌席面就够了。” 姜云锦却突然道:“父亲,这怎么使得?您如今的地位,生辰若是不好好过,只怕会叫旁人看轻了去。” “地位?”姜兴仁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她抿嘴一笑,娇声道:“父亲难道忘了,姊姊已然是昭王定下的正妃了,您就是昭王的泰山大人。” 提到昭王,他果然面露得色,从前昭王与姜云锦的婚约压根就没指望,昭王无意,姜云锦更是惧怕得很,如今姜词妗的婚事可是他昭王自己求来的,这可大不相同…… “咳咳。”姜兴仁故意敛了神色,问道:“那就多请些人来,免得叫人议论。说到词妗,她这些日子怎么都没出门?难道病还没好?” 说着便吩咐人道:“去,把二小姐请出来。” “等等!” 姜云锦突然叫住了人,堆出了一脸笑意:“父亲,您这就是不明白了,姊姊这些日子闭门不出,定是在为您准备生辰贺礼,等着明日呈给您呢!” 姜词妗给他准备贺礼?说出来谁信呢? 他不甚自在地道:“词妗不是这般娴静的性子,说不准……” “父亲就相信女儿一次吧。”姜云锦娇俏一笑:“那次女儿都瞧见了,姊姊正是为您准备贺礼呢,您就别去搅扰她了。” 姜兴仁见她言之凿凿,也有些动摇:“罢了,随她去吧,总归明日她要出来见人的。” “父亲说的是。”她殷勤地道:“女儿再给您盛碗汤吧……” 自始至终,秦氏都一言不发,只默默盯着姜云锦,直到姜兴仁出门,她才冷下脸来,质问道:“你又在胡闹什么?这些日子,你闯出的祸事还不够多?” 姜云锦也敛了笑意,捡了个椅子坐下:“母亲放心就是了,这次是她姜词妗自己寻死,女儿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可你……” “母亲当真以为我不如她?” 她突然将茶盏重重一放,嗓音沙哑:“您瞧着吧,明日,就是姜词妗的死期!” 第33章 设计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王爷,尸体已经收拾好了,明日便可启程。” “好。” 微风浮动,淳于垣长身玉立,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下去吧。” 沈宽施了一礼,转身便出了门,可巧姜词妗正朝此处行来,他便极为自然地打了个招呼:“属下见过王妃。” 她一顿,都是楚延年那老货乱叫,现在连昭王身边的人也开始叫她王妃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 “那个,我觉得……” 沈宽一张门板脸四平八稳,她叹了口气,突然没了解释的兴致,挥挥手道:“你下去吧,我自去同他说。” “是,王妃。” 她一脸不自在地撩开了帘子,淳于垣抬眸瞥了她一眼,闲闲道:“王妃来了?” 姜词妗深吸一口气,越发觉着情势危急:“王爷,关于您与臣女的婚事,臣女以为……” “用过晚膳了?” “还没,臣女想说……” 淳于垣恍若未闻,微微侧头道:“过来。”一面顺手推给她一只酒盏,姜词妗磨蹭了一会儿,到底还是依言落座:“王爷想喝酒?” “嗯。” 她眼神一转,将酒盏推远了些:“臣女酒量不好。” 说完这话,她便想起前几日醉酒以后胡言乱语的情形,果然,淳于垣淡淡一笑:“的确不好。” 此刻的他似乎并不是高高在上的昭王,而是个可以触碰的寻常男子,姜词妗心中一动,神使鬼差地将酒饮尽,而后低低道:“王爷有您的天赐良缘,臣女高攀不得。” 淳于垣突然冷了神色,挑眉道:“小姐为何总说本王另有缘分?本王的缘分,你如何知晓?” 她一顿,这事的确不大好解释:“臣女……就是知道,总之,您的王妃是个容色倾城、性情好又坚忍的女子,臣女比不得她。” 他眸子低垂,手指摩挲着酒盏,沉声道:“小姐说的倒像是见过一般。” 何止见过,简直日日都在眼前晃悠! “总之,王爷不该……” 淳于垣突然打断了她,面上是她从未见过的肃穆神情:“本王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需要小姐告知。” 她一时无措,眨了眨眼,正待开口,却听他道:“敢问小姐,你所说的本王那位良配可会逃婚?” “这个……不会的。” 他添了些酒,继续道:“那她可会验尸?可会巧言如簧哄骗人?可会在危难之中与本王并肩而立?” 姜词妗语塞,这说的不就是她吗,“应该都不会。” 淳于垣终于抬起眸子,与她对视,眼里的微光却比酒还要醉人:“那就不算良配。” 她的心突然狂跳,并且不止,结结巴巴地道:“王爷……王爷为何执迷不悟?那位姑娘……比臣女好得多……” “呵。”淳于垣突然轻笑了一声,揶揄地瞧着她:“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小姐可懂什么意思?” 烛火昏黄,夜色撩人,情形越发暧昧起来,她霍然起身,低着头,极力掩饰绯红的面颊:“王爷安坐,臣女先回去了。” 说完便逃也一般地离开了,许久,身后才传来一声染着酒气的低吟,无端地醉人:“本王,志在必得。” 斗转星移,又是一夜,姜府早早便开始洒扫,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姜兴仁红光满面,立在堂中,得意地看着眼前的场景,秦氏和姜云锦陪在他身侧,笑容可掬,也算是一派和乐。 来往的宾客们面上带笑,眼底却都有几分不解,这姜二小姐怎的不见人? 姜兴仁自然也察觉了不对,轻咳一声道:“词妗怎么还没来?怎么也该出来接待客人才是。” “父亲。”姜云锦身边围着一群闺秀,笑吟吟道:“姊姊定然是准备贺礼累着了,等到开席之时,她自然就会现身了。” 他微微蹙眉,正准备说什么,却见淳于景缓缓踏入庭中,立马迎了上去:“二殿下大驾光临,臣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今日是姜尚书生辰,本殿下自然要来捧场。”淳于景一面客套着,一面与姜云锦交换了眼神,只见她微微颔首,而后便错开了眼。 一阵喧闹过后,酒宴便正式开席,却一直未见姜词妗现身,淳于景眼底的嘲讽之意更盛,这次,她可要名声尽毁了…… 姜云锦率先起身,捧着一只匣子上前,柔声道:“女儿恭祝父亲万事胜意,身体康健,这是女儿准备的贺礼。” 说完便亲自将匣子呈了上去,姜兴仁当着众人的面打开,里头是一副字,上头用各种笔法写了寿字,可见用足了心思。 姜兴仁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为父很是喜欢,你有心了。” 她粲然一笑,眼底划过一丝光芒:“父亲,同姊姊比起来,女儿便相形见绌了,她的贺礼才金贵呢。” 此言一出,四下里都窃窃私语起来,原来这姜二小姐不在此处,是去准备贺礼了…… 姜云锦微微眯起了眸子,姜词妗,你就等死吧! “好,好。” 姜兴仁自然愿意有人替他充面子,吩咐道:“快去将二小姐请出来。” 侍从出了门,却许久没有动静,姜云锦眼底笑意越发深了,面上却带着犹豫之色:“这……姊姊可是还没醒?” 自家父亲过生辰,做女儿的竟然睡到日头高照,这还像话吗? 众人面面相觑,却见侍从回来禀报:“老爷,二小姐……不在府里……” 此言一出,四下俱惊,姜云锦身边的侍婢突然惊呼一声,状似无意地道:“难道二小姐真与那人跑了?” “玉奴!”姜云锦急忙呵斥一声:“不准胡说!” “是,小姐。”玉奴自知失言,立刻捂住了嘴,再不敢出一言。 在场之人个个都是人精,自然都听出了这言外之意,面上尽是诧异之色,圣上赐婚的姜二小姐竟然与人跑了,姜家还真是养了个好女儿! 姜兴仁面色阴沉,突然起身道:“云锦!你过来!把话说清楚,你姊姊去了何处?” 第34章 宴无好宴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众目睽睽之下,姜云锦忍住心头的狂喜,面上却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父亲,玉奴是在胡说,女儿定会回去教训她的……” “说!”姜兴仁瞪着眼道:“你一五一十交代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 姜云锦咬了咬唇,像是当真替自家姊姊忧心一般:“父亲,总归不是大事,姊姊也已经与昭王殿下定亲了,与那人的情意也该断了……”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王城里谁不知道,姜词妗先同二殿下定了亲,退亲以后又许了昭王,没想到竟还有这么一出,还真是风骚得紧…… 众人窃窃私语,姜兴仁呵斥道:“人都丢了,这还不算大事?你立刻交代,那人是谁!” 姜云锦犹疑着没有开口,身后却响起了男子低沉的嗓音:“若是本殿下没猜错,应当是陆府嫡子,陆嘉年。” “二殿下竟也知道?”姜云锦讶异地掩唇,而后喃喃:“想来殿下也瞧见了,祭典那日,姊姊与陆大人躲在一处说了许久的话,甚是亲密……” 声音虽小,可堂中之人都听得清楚,淳于景眼底含笑,附和道:“陆大人近日也未曾现于人前,真是没想到,他们二人竟然会私奔。” 不仅是私逃,还落了昭王府的面子,姜兴仁气得身子发颤,秦氏替他顺着气,安抚道:“老爷,您消消气,咱们先把人找回来,再从长计议……” “不必了。” 一道脆生生的嗓音响在门口,众人朝外看去,只见一个碧色衣裙的姑娘立在那处,神态自若,水眸潋滟着泠泠波光:“父亲,女儿回来了。” 谁也没想到她竟会凭空现身,姜云锦面色一沉,突然迎了上去:“姊姊,你可算回来了,快向父亲认个错,这桩事就不提了……”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之人,故作茫然道:“认错?为何要认错?” “你!” 姜兴仁眼下恨不得一把掐死她:“你这个逆女,做了如此丢人现眼的事,你竟还不知悔改!” 姜词妗明显一怔:“父亲说的这是什么话?女儿不过是去置办贺礼了,怎么就成了丢人现眼?” “狗脚贺礼!你与人私逃,这就是你送给为父的贺礼?” 好好一场生辰宴竟变成了这样,众人面面相觑,想劝说都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楞楞地瞧着,姜词妗也敛了神色,冷冷问道:“哦?私奔一事女儿竟还不知,敢问是何人安排的?” 姜兴仁恨声道:“到了这境地,你竟还想攀扯旁人?来人!把她绑了,关进柴房里!” 眼见侍从来势汹汹,她唇畔勾起一抹冷笑:“父亲管教子女,还真是雷霆手段啊……” 令人惊诧的是,侍从还未能近身,就像是见了洪水猛兽一般朝后退去,自姜词妗身后走出一个人来,以一种不可质疑的气势与她并肩而立。 自他一出现,气氛便有了变化,姜兴仁一顿,立刻迎上前来道:“王爷万安,对不住,臣这就绑了这孽女给您请罪!” “慢着。” 淳于垣抬起手来,淡淡道:“姜二小姐因着您的生辰,特去道观求了道平安符,可巧本王从城外回来,遇上了她,敢问姜尚书,为何要处置她?” 道观?平安符?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方才说的不是与人私奔吗?怎么又变成了与昭王同行? 淳于景霍然起身,意有所指地道:“皇叔,您怜香惜玉的一片心,侄儿明白,不过姜小姐与陆大人的事,关乎天家颜面,您还是别替她遮掩了。” “呵。” 淳于垣竟笑了起来,仿佛听了什么笑话一般:“可本王听说,陆大人正在二殿下府上做客,本王已经派人去接了。” 他们竟这么快就得了消息,还如此决绝,简直不给人半分辩解的余地! 淳于景深吸一口气,正待开口,却听姜词妗凉凉道:“敢问殿下,是府上的客人太多了,记不住了吗?若是不然,怎能说臣女与陆大人私奔呢?要是没有昭王殿下,臣女眼下只怕百口莫辩了。” 满院的眼风都朝着他们这处,淳于景暗暗捏紧了拳头,本想着陆嘉年不在,恰好把他们二人一块料理了,谁想到竟还会有这一出…… 淳于垣与她对视一眼,她托着手中的锦盒,一步步走上前去,笑容恍若明妍春色:“父亲,这是送您的贺礼,请您收下。” “好……好……” 姜兴仁已有些傻眼,木然地接了过来,姜云锦不甘地瞪着她,却被她抢先一步开了口:“妹妹,真是多谢你如此惦、念、我。” “你……” 此刻,淳于垣踱步至上首,随手捞起了酒盏,遥遥举杯:“祝姜尚书家宅安宁,多福多寿。” 底下立时响起附和之声,寿宴得以继续,虽是心思各异,也算宾主和乐,直折腾到了夜半,人才渐渐散去。 姜府后院,灯火摇曳,抱杏拉着姜词妗的衣袖哭哭啼啼:“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奴婢都快吓死了!” “别怕……”她甚是欣慰,在抱杏肩膀上拍了拍:“你家小姐福大命大,断断不会有事的,怕什么?” 抱杏抹了把眼泪:“倒也不是,小姐不在,日日都有人来,奴婢现在想起来都后怕。” 她瞪圆了眼睛:“你就没担心我?” “昭王殿下不是跟着您吗?有殿下保护您,能出什么事?” 淳于垣在一旁听着,似笑非笑地接过话来:“不错,你这丫头倒是个机灵的。” 她忿忿不平地转向淳于垣:“王爷怎的还不回府?” “还有些事要料理。”夜风吹起他的墨发,为他平添了几丝妖冶之气,姜词妗一怔,立刻背过身去:“王爷有事,改日再说吧。” 淳于垣也不恼,淡淡转向门口:“那,陆大人你也不想见了?” 她一怔,差点忘了陆嘉年这档子事,立刻道:“陆大人自然是要见的,他人呢?” “他在茶楼等着,姜小姐,请吧。” 第35章 牡丹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哐当—” 茶盏被人重重摔在地上,茶汤溅了姜云锦一身,她躲也不躲,面色铁青地站在原地。 “你不是说,此计万无一失吗?” 淳于景恨恨盯着她,面色像是要吃人:“如今她怎么回来了?不仅安然无恙,还反将了一军,你如何解释!” “殿下如今倒都推在臣女头上了?”她反问道:“当初这计划是殿下点了头,臣女才去办的,如今出了事倒都怪……” 未完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淳于景突然扼住她的脖颈,双目通红:“你知不知道,如今外头都在传本殿下刻意陷害昭王?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还有何用!” “殿下……”姜云锦喘不上气来,拼命挣扎:“多事之秋,殿下还想在身上添一桩人命官司吗?” 片刻以后,淳于垣突然收手,她重重跌落,不住地咳嗽着,面上满是恐惧之色,淳于景方才是真想杀了她! “呵。” 上首的男子重新落座,微微眯起了眸子:“你说的是,留着你还有用。” 姜云锦身子一凛,垂头道:“臣女听凭殿下安排。” “你盯牢了他们,平日里有什么动静,不准有一丝隐瞒。” “是。” “另外……”他突然伸出手,在姜云锦的面上轻抚一把:“你这张脸,也该好好利用一番……” 她不由自主地向后缩,却被淳于景一把拉住,动弹不得,“殿下想做什么?” “嗤。” 淳于景冷冷一笑:“你就没想过顶替姜词妗?拿你的狐媚功夫对付昭王,说不准便能成事。” 语毕,姜云锦面上露出受辱之色,这人拿她当青楼妓子不成? 他面色蓦然一沉:“怎么?你不愿意?” “愿……意。” 姜云锦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这种情形,还是别惹恼了他为好,“臣女愿为殿下分忧。” “那便好。”淳于景顺手丢给了她一个瓷瓶,似笑非笑地道:“这东西怎么用,不用本殿下教你吧?” 她接了过来,瓶身格外细致,想也不想便知道是何物:“臣女明白,臣女定不负殿下嘱托……” 听雨阁之上,姜词妗提着裙裾,一面上楼,一面嘟嘟囔囔地道:“在家里说不成吗?偏要到茶楼来,分明就是故意引我出来……” 肩膀被人轻轻一拍,淳于垣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姜府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茶楼清净些。” 她一顿,想想也的确有理,便不再计较,淳于垣含笑瞥了她一眼,默默感慨,还真是好骗啊…… 说话间已经到了雅室门口,陆嘉年蹭地一下站起身子,对二人作揖道:“见过王爷,见过姜小姐!” 姜词妗被他唬了一跳,仔仔细细地看他,不过两日,陆嘉年竟瘦了一大圈,眼眶也凹了下去,心有不忍地道:“陆大人受苦了。” “无碍。”陆嘉年摆了摆手,虚无地一笑:“多亏王爷救了臣出来,若是不然,不知还要熬多久。” 她啧啧作声,情不自禁地想拉着陆嘉年落座,却被淳于垣隔开:“可是淳于景的人折磨你了?” 陆嘉年有些迟疑:“倒也不是,臣只是被拘在屋中,只不过二殿下送来的吃食,臣都不大敢碰,是以憔悴了些……” 她自淳于垣身后探出头来,惊诧不已:“所以你就生生饿了两日?” “不提也罢。”他苦笑道:“二殿下独断专横,无所不用其极,臣只怕一不留神就泄露了秘密。” 饶是淳于垣也有些吃惊,随后在他肩上拍了拍:“这一遭,多亏陆大人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淳于垣突然道:“不过,既然陆大人被囚禁,消息又是如何递出去的?” 闻言,陆嘉年面上突然泛起红晕,吞吞吐吐道:“是……是一位姑娘帮忙才成了事的……” 姜词妗神情高妙,探究地道:“难道是您在二皇子府里买通了哪个侍婢,让她替您送了信?” “不!不是!”他连连摇头:“姑娘不是二皇子府的侍婢,她……她是……臣在祭典上遇着的,就是在御花园西角里……” 话音刚落,姜词妗心头重重一跳,西角里遇上的姑娘,难道是…… 陆嘉年没留神她的古怪,一本正经地说着:“牡丹姑娘武功卓绝,能在看守之下潜入府邸,定非常人。” 她一愣,怎么也没法把牡丹这个名字和楚兮那张清冷的脸放到一块,犹疑着没有开口,淳于垣却插言道:“所以,是这个牡丹姑娘去王府送了信?” “正是。” 说完以后,三人顿时都陷入了沉默当中,末了,淳于垣交代了几句,便派人将陆嘉年送回府去。 姜词妗一面跟着他朝前行着,一面细细思索,冷不防撞在了他背上,痛得龇牙咧嘴:“王爷做什么突然停下?” “撞疼了?” 他作势去抚姜词妗的额头,她立马后退半步:“没有没有,王爷想说什么?” 淳于垣微微敛眸:“本王只是想问问你,对于那个牡丹姑娘,你有什么看法?” “这……”她不敢据实已告,于是开始一通胡言:“像这种仗义又武功高强的女子,就像是画本子里的人一样,臣女十分敬佩。” 他不置可否,淡淡道:“祭典那日入宫的女子除了世家小姐便是侍婢,王城中似乎没有名为牡丹的贵女,是以,这人定然是个侍婢。” 姜词妗心头狂跳,掩饰般地点了点头:“王爷英明,这番话鞭辟入里,臣女还没能参透,待臣女回府好生研究一番。” 说完便扭头钻进了马车,撩开车帘的一角,对他挥了挥手:“回见。” 车夫调转车头,渐渐驶出了巷子,淳于垣立在原地,目送她远去,此刻,沈宽等人正好回来复命,他淡淡吩咐道:“给本王查,姜府那个侍婢这些日子都去了何处。” “是,王爷!” 夜色苍茫,他对着无垠的苍穹,低低呢喃道:“你为何如此袒护那个侍婢,姜词妗……” 第36章 直言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存芳阁。 因着方才的事,姜词妗心事重重地泡了个澡、吃了一碟子甜糕并一碗乳酪,才略略有所缓解。 抱杏替她梳着头发,絮絮叨叨地道:“小姐,您这次去凤阳庄,可与王爷有什么进展?” 她盯着镜子里的人出神,喃喃道:“牡丹……” “牡丹?”抱杏手上一顿,兴奋不已:“呀!王爷送您花了?” 姜词妗琢磨得起劲,压根没留神她说的是什么,末了感慨道:“真是命由天定啊,没想到竟还是碰上了。” 抱杏一脸赞同:“就是,奴婢就觉着您跟王爷十分相配。” 鸡同鸭讲说了半晌,姜词妗终于醒了神,扭头问道:“抱杏,这几日楚兮可在府里?” “前些日子还在,后来她说家中有事,便告了假出府了。” 她一顿,心道果然是楚兮,只是,如果事关淳于垣,楚兮不趁乱插一刀都算好了,怎还会帮忙? 难道……楚兮对淳于垣有所改观了?毕竟他们才是真正的佳偶天成,这也算顺理成章…… 不知为何,胸口竟有些发闷,她索性站起了身子,无意识地抚着胸口,抱杏诧异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啊……噎着了,不妨事。” 抱杏叹了口气,突然盯着外头道:“哎!小姐您看,楚兮回来了!” 她顺着抱杏的目光望过去,院门大开,一个婀娜纤巧的身影踏了进来,一如初见时,抱杏扭头道:“小姐!可要奴婢将人叫进来?” “不。”她下意识拒绝道:“明日再说吧。” “是,小姐。” 夜深,不能入眠的却不止姜词妗一人,御书房之中,皇帝面带倦意,听着淳于垣回禀凤阳庄之事。 “皇兄,此事并非鬼神所为,而是有人刻意为之,证据都在此处,请皇兄过目。” 说完,淳于垣便亲自将公文呈了上去,垂手候在一旁,皇帝却像是不大有兴致,寥寥翻了两下,便道:“如此看来,便是那楚延年未能尽职尽责,撤了他的职,重选一个知府就是了。” 淳于垣一顿,随后拱手道:“皇兄,不只是他无能,臣弟怀疑,有人在背后操纵这狐妖,目的便是动摇民心。” “呵。” 皇帝轻笑一声,明显不大上心:“九弟,无论她的目的是什么,她背后之人又有什么图谋,如今这狐妖已经死了,他们已经不成气候了,这事便无甚要紧了。” 随后扭头唤道:“全盛!全盛,送昭王出宫吧,朕乏了,这些事先搁下吧。” 说完便撑着起了身,缓缓朝外踱步,淳于垣看着案上的公文,脑海中浮现出那些死状惨烈的尸身,突然开口道:“皇兄留步!” 在场之人都愣住了,饶是皇帝也有些吃惊,他这个九弟最是明哲保身,不动声色的主儿,今日怎么如此不同? 他顶着众人的目光,大步上前:“皇兄,短短月余,凤阳庄死伤已经过百,狐妖善用蛊虫,是以这些人个个死状惨烈,身上满是瘢痕……” “好了。”皇帝似乎有些动怒:“朕马上就要安寝了,你说这些,就不怕朕梦魇?真真是晦气!” 淳于垣捏紧了拳头,若只是听了就要梦魇,那亲眼见了的人又该如何?百姓惨遭杀害,天子却仍能安寝,这就是东梧的世道! “怎么?九弟对朕心有不满?” 皇帝回过身来,冷笑一声道:“你这是怨朕未曾重视?笑话,平日里上阵杀敌,死伤不计其数,如今不过是死了百余人,你竟见不得了?” 说完便弯下腰去,似乎想要看清他面上的神情,末了却在淳于垣肩上重重一拍:“九弟,朕告诉过你许多次,天家与寻常百姓家不同,朕是真龙天子,这些说到底也就是件小事,能得朕一声叹已然是造化了。” 这些话仿佛烙铁一般,字字句句都烫着他的心,淳于垣面色凝重,低低道:“皇兄,臣弟也想告诉您,天子并非神明,而是……” “够了!朕不需你教导!” 皇帝突然怒喝一声:“你如今倒是心大了,怎么?难道你以为,你比朕更适合做这个皇帝?” 这话可谓是诛心,他只得垂头否认:“臣弟不敢。” “哼!你不敢?朕看你如今胆子大得很!”烛火昏黄,满殿都是皇帝的影子,见他服软,皇帝却仍不称意,继续道:“朕派了史官过去,你非要跟着前去,不仅如此,还自作主张,在凤阳发号施令,最后又未能活捉狐妖,桩桩件件,朕还没跟你算呢!” 有风自窗子吹进来,夏日的风总有些黏腻,可眼下吹在身上,却是透骨的寒冷,淳于垣木然抬起眸子,终是没有出言。 皇帝一拂衣袖,愤愤道:“你若是仗着朕对你的宠信,生了娇纵之心,那便是违逆!这些日子你在府里反思,若无事,便不必入宫了。” 他僵硬地行礼:“臣弟遵旨。” “去吧,好生反省!” 淳于垣起身,一步步踏出殿门,全盛跟在他身后,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追上他,叹息道:“王爷,陛下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如今正在气头上,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他突然停住,挺拔的背脊像是拉满的弓弦,紧紧地绷直:“多谢全公公。” “王爷。”全盛低低道:“老奴冒死劝您一句,若是不想触怒陛下,就别这么直言不讳,王爷想想,那些撞死在大殿上的言官还少吗?” 淳于垣突兀地笑了一声:“怕是戳中了皇兄的痛处了……” “王爷慎言!” 全盛立刻止住了他的话,四下打量一番,这才继续道:“王爷一向做得极好,宠辱不惊,今日这是怎的了?为何非要呛着陛下?您看方才陛下的反应,就知道他有多不满您了……” 这话将他问得一愣,仔细回想,眼前却是姜词妗替尸身遮上白布的场景,兴许是她的出现,才让自己不想再这般沉寂下去了吧…… 第37章 找茬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夜雨绵密,日出时又是晴空万里,长街之上行人如织,姜词妗用手遮住日光,喃喃道:“狐妖已除,凤阳的百姓也能出门了……” “小姐,您说什么?” 她摆了摆手:“无碍,百草堂那边可传了消息?” 抱杏点头道:“是,如今换了新掌柜,流水也越发多了,眼下正是忙的时候。” “过去瞧瞧吧……” 正午人来人往,百草堂外头停着名贵的马车,想来是有要紧的客人,姜词妗提着裙裾往里走,却见一众侍从皆垂首而立,面色凝重,正诧异之际,耳畔却传来一声冷笑:“呵,如此无用,也配在王城开药馆?” 语气里满是挑衅,姜词妗心道这是有人找碴来了,抬眸一看,堂中指手画脚的男子……不正是淳于景吗? 怪不得昨日那么消停,原来是跟她这找补来了! 新掌柜李淮安是个气质儒雅的少年,对他恭敬施礼道:“殿下,温补的方子不能立竿见影,这道理人尽皆知,若是想快些见效,那便需……” “荒谬!” 淳于景突然瞥了他一眼,冷冷呵斥道:“即便是温补,也不能半点效用都没有,这药吃了跟没吃岂不是一样了?” “就是!”二皇子府的管家瞪圆了眼睛,大声道:“你们连殿下都敢糊弄,来人!把这牌匾撤了!” 侍卫们一拥而上,似乎早就准备好了一般,正待动手,姜词妗突然大喝一声:“慢着!” 堂中的淳于垣见了她,微微眯起了眸子:“姜二小姐也来了?” 她径直走到众人面前,镇定道:“这是臣女的铺子,出了什么事,殿下与臣女说就是,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并非本殿下刻意为难,只是……”他朝掌柜虚虚一指:“这百草堂无一人堪用,开着也是糊弄百姓,不如就此作罢。” 李淮安立时上前,神情严肃地道:“殿下,小姐,小人敢保证,开出来的药方是有用的。” “不必解释。”姜词妗虚扶了他一把,意有所指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李掌柜起来吧。” 此言一出,淳于景登时沉下了脸来:“小姐这是在说谁?” 她皮笑肉不笑地道:“殿下觉着在说谁,就是在说谁。” “你!” “殿下稍安勿躁。”姜词妗打断了他,秀丽的面孔上满是冷光:“臣女在外头听了个大概,倒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殿下。” 淳于景神情阴鸷地盯了她片刻:“说吧。” “其一,若是殿下病了,自然有宫中的御医诊治,为何要到百草堂来求诊?” 他眼底满是鄙夷:“本殿下自然瞧不上这种不入流的地方,来求诊的是府上的管家陈虎。” 话音刚落,陈虎便挤上前来,扬着下巴道:“正是小人,前几日在此处抓了药,却不曾有半点效用,只怕这百草堂也是徒有其名罢了!” 他刻意拔高了声量,似乎想让众人都听见一般,姜词妗眸光一冷,挑眉道:“原来是陈管家病了,可本小姐瞧着,您面色红润,中气十足,敢问您患了什么病?” 陈虎目光微微瑟缩,而后道:“夜里盗汗,小姐一介闺阁女子,怎么能懂……” “啧。”姜词妗神情高深:“这就小看我了不是?本小姐平日里熟读医书,在医术上头也有几分造诣,李掌柜,把方子拿来。” “是!”李淮安忙不迭呈了上去:“小姐请过目。” 她扫了一眼,而后道:“这就是副寻常的温补方子,对症下药,怎会无用?” 说完便盯住了陈虎,目光在他面上逡巡着:“除非……是陈管家根本就没服药。” “够了!” 上首的淳于景突然重重一拍桌子,对她怒目而视:“姜小姐为了保住自家铺子,甚至不惜污蔑本殿下府上的管家,实在荒谬!来人,把这招牌给本殿下摘了!” “是!” 没想到的是,姜词妗的声量比他还要高:“我看谁敢动!今日若是摘了这招牌,本小姐便入宫告御状!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谁也跑不了!” 她态度如此强硬,淳于景一阵怒气涌上心头,漠然道:“姜小姐这是仗着皇叔的势,要与本殿下抗争到底了?” 姜词妗干干一笑:“臣女可没提昭王爷,不过是想解除误会,殿下既然不信,那就将这方子带进宫去,让太医瞧瞧,到底是方子有蹊跷,还是人有蹊跷。” 抱杏在一旁瞧着,忍不住在心里给她家小姐竖起了大拇指,真是铁骨铮铮啊…… 提到入宫,淳于景果然有些犹豫,随后蹙眉道:“太医各司其职,本就忙碌得很,怎么去打搅?” “那就请王城里的郎中过来,看看这方子到底有用没用。” 淳于景一愣,没想到今日能碰上她,更她竟是这么难缠的主儿,偏过头道:“不过一桩小事,何必兴师动众?” “小事?”姜词妗微微一笑,唇畔有个浅浅的梨涡,可此刻看来却分外凌厉:“殿下别忘了,这是臣女母亲和安郡主的铺子,顶着皇室的名头,自然不能被辱没了去!” 和安郡主…… 听到此人,淳于景微微一怔,看架势今日绝不会善了,不如挑个姜词妗不在的日子再发作…… 打定主意正待开口,却见姜词妗双目灼灼地盯着陈虎:“陈管家,有病得治啊,拖着可不行,既然今日让本小姐碰上了,就绝不会坐视不理。” 陈虎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小姐想做什么?” 她粲然一笑,拍了拍胸口道:“本小姐别的本事没有,可针灸一术上却极有天赋,就让本小姐替你施针吧。” 让一个刚得罪的人替自己施针?这事谁敢应承? 陈虎咽了口唾沫,连连摆手,却被她和抱杏团团围住,推着往案边走:“陈管家,你放心,一针下去,保证你生龙活虎,针到病除。” “姜词妗!”淳于景眉头几乎要打结:“你胡闹什么?还不快放开他?” 她头也不回地道:“既然陈管家嫌药方见效慢,本小姐便帮他一把,难道这也有错?” 第38章 施针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殿下!殿下救救小人……” 陈虎在一旁哀嚎着,姜词妗却毫不顾忌地掏出了银针,正色道:“不能乱动,扎偏了可不大好。” 淳于景见她动真格的,立时上前道:“姜词妗!本殿下让你放人!” “嘘!”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嗓音道:“臣女正在施针,殿下声量太大了,会影响施针的效果。” 他气得没安置,正待上前阻拦,却见姜词妗拿出一根银针,眼神清明地对着他道:“为了陈管家,殿下能亲自出马料理百草堂,可见他受殿下看重,臣女这般,也是为了您啊。” 淳于景一怔,就在他出神的空当,一根银针又准又狠地落了下去,扎在了陈虎手腕之上…… “啊!” 惨叫声响彻云霄,姜词妗看着哀嚎不止的陈虎,闲闲安抚道:“陈管家,你多少忍着些,施针见效快。” “唔……” 又是一针,陈虎面上都沁出了汗珠来,看得淳于景眉头紧蹙,姜词妗试探着问道:“陈管家感觉如何?” 陈虎舌头都要打结,结结巴巴道:“疼……疼……” “唉。”她叹了口气:“看来还要再施几针。” 一屋子的人都怔住了,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没想到他们二小姐敢当着主人的面给狗……不对,是给管家施针,不简单,不一般呐…… 淳于景额上的青筋一跳一跳,挑战着他的耐性:“姜词妗,本殿下让你放手!” “哎呀!扎偏了……” “……” 拢共戳了十几下以后,她才慢吞吞地问道:“感觉如何?” 陈虎一个激灵,连忙道:“好了,都好了,小姐真是神乎其技!” “哪里。”她羞涩一笑,一脸纯真:“陈管家过奖了。” 收了针,陈虎蹭地一下窜出老远,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洪水猛兽一般,姜词妗淡淡道:“既然已经无碍了,殿下也该走了,毕竟百草堂还要做生意。” “你……”淳于景面色复杂,眼中闪过一道意味不明的微光,随后愤愤拂袖而去,待人离开以后,抱杏立马凑了过去,眼神晶亮地望着她:“小姐,奴婢真是太佩服你了!” 她咧嘴一笑,轻佻地挑起了抱杏的下巴:“怎么?被我炫酷的针技折服了?” “不是。”抱杏一脸郑重:“小姐您先是骂了王爷,今日又得罪了二皇子,在这上头,您真是王城第一人呐!” 姜词妗伸出手在她额上敲了下,主仆二人正打闹着,李淮安却缓步上前,对她作揖:“不止是抱杏姑娘,小人对您也十分敬佩。” 她一怔,无论是漫画里还是现实里都没见过这人,一时有些摸不透:“李掌柜这是……” 他淡淡一笑,解释道:“小人方才一直在旁边看着,小姐施针,虽然让陈管家吃了苦头,但针法和穴位都是准的,小姐仁心仁德,小人佩服。” 这番话说得她有些飘飘然,轻咳一声,故作深沉地道:“治病救人,乃是医者本分。” 李淮安淡色的眸子里透出赞赏之意:“小人受教了。” 百草堂之中一派和乐,而昭王府门前亦是热闹非凡。 形容娇美的女子戳在门前,温声软语地对沈宽道:“劳烦您回去通禀,就说臣女受家姐之拖,来给王爷送东西。” 沈宽戒备地盯着她,世人皆知,姜云锦一向跟姜词妗不对盘,这事定然有鬼。 “小姐稍等,属下去回禀王爷。” 一溜烟跑进了书房,谁料案前的淳于垣头也不抬,淡淡道:“让她进来。” 沈宽惊诧不已:“王爷,此女分明是在说谎!王妃怎么会让她来送东西给您?她定是在谋划什么!” “说的不错。”淳于垣将公文搁在一边,顺手端起了茶盏,镇定道:“本王就是想瞧瞧,他们在谋划什么。” 闻言,沈宽微微一怔,随后朝他施了一礼,便出了门去。 片刻过后,姜云锦踏着青石板,一路朝正厅行去,昭王府景致秀美,虽没有费心心思雕琢,却浑然天成,叫人移不开眼去。 可恶,这门亲事如今竟然是姜词妗的了! 她越发不忿,死死捏着手里的食盒,却听沈宽沉声道:“小姐进去吧,王爷在里间等您。” 姜云锦一顿,随后理了理发髻,花摇柳颤地踏进了门,只见男子坐在主位之上,因着在家,只着了件月白色常服,瞧着倒比往常可亲,她软着嗓子开口道:“臣女见过王爷。” “起来吧。” 淳于垣微微抬手:“听沈宽说,你是替词妗来送东西的?” 词妗二字一出口,姜云锦登时有些不悦,他们二人竟如此亲密了,“正是,姊姊让臣女送些糕点过来给王爷。” 说完便亲自将一碟子甜糕送上前去,故意垂着秀颈摆弄半天,侧头一看,淳于垣竟捧着本册子,看都不曾看她一眼,只敷衍一般地道:“有劳你。” 姜云锦深吸一口气,故意凑上前去:“王爷在看什么书?” 他终于将书册合拢,不甚在意地道:“王府的账册罢了。” “原来如此。”她突然轻叹一声:“等到姊姊嫁进王府,便有人替您分担了,只不过,姊姊素来不喜这些,只怕……”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偷偷觑着淳于垣的动静,谁料他恍若未闻,倒像是在出神。 “咳咳。” 姜云锦轻咳一声,撒娇道:“王爷,您在做什么呢?臣女大老远把东西送来,您却不闻不问,就不怕伤了臣女的心?” 话说得暧昧至极,淳于垣转过头看着她,诚心发问:“送了东西,小姐还不走,是想留下用膳?” 她将心一横,媚眼如丝地道:“若是王爷赐饭,臣女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好。” 淳于垣缓缓起身,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不过午膳只做了本王一人的,只怕不够分,小姐来得着实不巧。” 第39章 兵不血刃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饶是沈宽那张门板脸也有些撑不住了,堂堂昭王府竟出不起一顿午膳,他家主子的理由还能再随意些吗? 姜云锦明显一愣,随后强笑着起身:“王爷,那臣女就坐在一旁,看您用膳就是了。” 他像是毫不惊奇,转身朝外行去:“那便一道吧。” 近日天色不错,昭王的午膳便安排在了园子中,姜云锦果真坐在一旁陪他用膳,侍婢正待替他布菜,却被她拦下:“臣女在家素来做惯了这些,不如让臣女来吧。” 沈宽立刻蹙眉道:“小姐,这不合规矩。” “难道是王爷嫌弃臣女?”她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既然如此,那臣女便不叫王爷为难了……” 语气里的矫揉造作叫人直皱眉,沈宽忍不住望天,还是他们王妃性格好,直爽又有趣,哪里像她…… 出人意料地,淳于垣竟点头道:“那就劳烦小姐了。” 姜云锦立马来了精神,喜不自胜地接过了筷子:“王爷喜欢吃什么?这道鱼羹不错,王爷可要用些?” “小姐好眼力。” 他面色温和地夸赞道:“这的确不是寻常鱼羹。” 被他这么一说,姜云锦越发有了底气,原来这昭王爷也不是那么恐怖…… “王爷府上的东西,自然不是凡品,不如王爷同臣女说说,这鱼羹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淳于垣像是心情不错,眉眼带笑:“这是太湖里的鱼精,身量足有七尺,能吞食活人,废了好些力气才抓来的。” 以活人为食的……鱼精? 姜云锦面色瞬间苍白了些许,手指不停地哆嗦,很快便道:“原来如此,王爷再尝尝别的吧……” “那个。”淳于垣指着近处的一道蒸肉:“那是城郊捕获的野猪,据说伤了不少人,想来味道不错。” 说完便转头看向她,神情和煦:“小姐以为如何?” “自……自然是好……” 姜云锦突然想起了那些传闻,都说昭王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玉面罗刹,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对了。”他霍然起身,饶有兴致地对沈宽道:“叫他们过来吧。” 她强撑出一脸笑意:“王爷说的是谁?” 淳于垣的语气近乎算得上温柔:“用膳时看的杂耍罢了,蒙眼飞刀小姐可曾看过?若是错了手,那便是血气四溅,很是壮观。” 说完这话,姜云锦站都站不大稳,捂住嘴匆匆跑出了园子,他敛了神色,吩咐道:“沈宽,送姜三小姐回去。” “……是,主子。” 兵不血刃地解决了麻烦,淳于垣安生地坐下用膳,一旁的沈宽却深吸了一口气,不愧是他们王爷,果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呐! 自此以后,姜云锦回府以后便病了一场,许久都不曾上门来。 姜府沉寂了一段日子,却突然收到了宫里的请帖,邀姜词妗和姜云锦二人参加齐妃举办的花宴,送信之人还嘱咐她们一定要到。 姜兴仁心领神会,早早就将姊妹二人送上了马车。路上,姜词妗闭目养神,看得姜云锦一阵烦躁,忍不住出言道:“姊姊倒是睡得着,真是心宽呢。” “不睡觉做什么?”她张嘴接住抱杏递过来的果脯,含混不清地道:“不过是场花宴罢了。” 姜云锦狠狠剜了她一眼,酸溜溜地道:“那倒是,姊姊有昭王爷保驾护航,自然不会有什么闪失。” 她皮笑肉不笑地道:“妹妹怕什么?便是看在你与二殿下差点成了夫妻的份上,齐妃娘娘也不会为难你。” “你!” 正说着话,马车突然停住,姜词妗率先下了马车,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姜云锦恨得牙根痒痒,怨毒地盯着她的背影道:“你给我等着!” 远远地,一人便冲着她挥手,姜词妗仔细一瞧,却是陆嘉年,是以笑着迎上去:“陆大人也来了。” “嗯。”陆嘉年面颊发红,直直道:“今日王城里的小姐们都会来,臣想着,说不准能碰上牡丹姑娘……” 闻言,姜词妗动作一顿,这人还不知道,他那位牡丹姑娘此刻就在存香居里做针线…… 她有些心虚,故意岔开话题道:“不过,凤阳庄的事,大人已经禀告陛下了?” 说到此事,陆嘉年面色微沉,低低道:“臣的确编纂好了奏折,可呈上去以后,陛下却不甚在意,只说昭王殿下已经禀告过了。” 淳于垣…… 以他的性子,定会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皇帝,可为何不见皇帝有任何动静? 见她怔忡,陆嘉年继续道:“小姐不知,陛下撤了昭王爷所有的职务,让他在府里思过。” 姜词妗瞪大了眼睛,皇帝在漫画里的设定便是自私自利,唯我独尊,作为看客不过一笑了之,可如今置身其中,便能体会到这种残酷了。 更何况是一直处在腥风血雨之中的淳于垣…… 出神之际,陆嘉年突然轻咳一声,她回过神来,只见众人簇拥着齐妃朝她行过来,立刻跪下行礼道:“臣女见过齐妃娘娘。” 等了许久,齐妃才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看来,姜小姐与陆大人的确有交情,一进宫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凑在一处了。” 这就开始了…… 姜词妗像是听不懂一般,冲她粲然一笑:“娘娘说的是,臣女没有亲兄弟,便将陆大人视为兄长,自是比旁人亲厚些。” “呵。”齐妃嘲讽一笑:“兄长?可本宫怎么听说,姜小姐与陆大人有私呢?” 毕竟是宫妃,此言一出,众位女眷都惊诧不已,窃窃私语着,陆嘉年焦急地辩解道:“娘娘误会了,臣……” “娘娘若是不记得了,臣女便再说一次。”她挺直了背脊,不卑不亢地道:“传言盛行之时,陆大人正被二殿下请去府上做客,而臣女是与昭王殿下同行。” 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齐妃突然沉下了脸,呵斥道:“怎么?小姐是想借昭王的势来压本宫?只怕是昭王一味护着你,纵得你不知天高地厚了!” 第40章 脱身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中宫之位空悬,齐妃一人独大,是以此种情境之下,一众人作壁上观有之,附和嘲讽有之,就是没人敢出面替她说话。 她心中了然,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怯场,若是不然,便会叫人踩到地底下去。 是以,姜词妗并未有什么慌张的神色,反而扬起一张光致致的面孔对齐妃道:“您这话,臣女听不懂。” “不懂?”齐妃冷笑一声,骄矜地伸出手指向她:“狐假虎威说的就是你,别说是没成婚,就是已经成了亲,也没有你这般仗着夫家的势如此嚣张横行的,依本宫看,你是要好好学学规矩了。” 她却蹙起了眉头,一脸费解:“若是如此说来,娘娘也是嫁进宫成了宫妃,眼下说一不二的权力也是陛下给的,照娘娘说的,这是不是也叫仗势欺人?” 语惊四座,陆嘉年听得直蹙眉,偏她一副诚心请教的模样,看得齐妃气血翻涌:“好啊!你真是胆大妄为,竟敢排揎起本宫来了,来人!把她带回宫去!” “娘娘!”陆嘉年慌忙行礼:“姜小姐一时疏忽,有口无心,您千万别……” 齐妃一双媚眼之中尽是冷光:“陆大人,原本你二人便说不清楚,眼下就别再往里掺和了,回宫!” “是,娘娘!” 一行人带着姜词妗往回走,看得陆嘉年一阵心慌,偏偏正主半点都不畏惧,还回身给了他一个笑脸,倒像是在安抚他。 齐妃不容人的性子都是出了名的,她竟还笑得出来! 陆嘉年心思重重,待人离开以后,果断转身朝宫门行去…… 这厢,绛阳宫门前,姜词妗抬起头来,看着金光闪闪的门匾,没有作声,侍从推着她走向里间,齐妃坐在上首,居高临下地瞥着她:“到了本宫这里还一副游山逛景的架势,真是好胆色。” 她一派平静地道:“娘娘过誉了,臣女不过是在看这宫殿的风水。” “嗤。” 齐妃蔑然一笑:“看风水?本宫这里的风水好得很,哪里是你能置喙的?来人,把她拖下去,好好教导一番。” 立时便有嬷嬷上前,还没碰到她的衣角,就听姜词妗道:“慢着。” 齐妃登时便怒火中烧,重重拍了下桌子:“谁给你的胆子在本宫面前吆五喝六?立刻把她带下去!” 她咂了咂嘴,神情高深地叹息道:“不祥啊!” “什么不详!你浑说什么?” 姜词妗突然正色:“敢问娘娘,从前这宫里住着的人,眼下在何处?” 此言一出,齐妃果然顿住了,先前住的容妃莫名疯癫而亡,后来王嫔入主绛阳宫,却也“不慎”落水,可这都是陈年旧事,她是怎么知道的? 齐妃抿着唇没有开口,她便继续道:“臣女方才所言是有根据的,娘娘想来也心存疑惑,只不过没人提出来罢了。” 下首的嬷嬷突然道:“娘娘,此人胡言乱语,扰乱视听,奴婢这就将她带下去!” 那嬷嬷正待动手,却被齐妃出手拦住:“慢。你们先下去,本宫倒要听听,她有什么好说的。” 众人依言退下,姜词妗心道果然被她猜中了,作恶多端的人最是畏惧鬼神,于是越发有了底气,齐妃下巴微扬,死死盯住她:“说,到底有什么不对,你若是敢欺骗本宫,本宫绝不会饶过你。” 姜词妗轻咳一声,背着手道:“娘娘,臣女一入此地,就觉得阵阵阴气扑面而来,不宜久居啊。” “什么?”齐妃一怔,旋即便呵斥道:“你浑说什么?绛阳宫这地界,仅次于皇后所居的长春宫,你竟说此处不祥?” 齐妃疾言厉色,她却不为所动,坚定道:“正是,娘娘不妨想想,若非此处有异,住进来的人为何会接连出事?可见是怨气太深呐……” 怨气…… 听到这个词,齐妃突然脊背发寒,不说别的,单是死在她手底下的人就有成百上千,包括原本住着的王嫔,这深宫里,哪有一寸没染血的干净地界? 很快她又蹙起了眉,冷冷道:“可本宫在此处住了数年,皆是安安稳稳的,还生下了景儿,可见你妖言惑众!” “娘娘福泽深厚,能保全到如今自然是好事。”姜词妗幽幽地望着她:“只不过,娘娘就不怕消磨了福分?” 屋中一片寂静,只能听见风声,齐妃霍然起身,一步步走向她,姜词妗不闪不避地与她对视,衣袖之下的手握成了拳头…… 千钧一发之际,她突然听见齐妃开口,嗓音有些飘忽:“照你说,这事该如何化解?”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随后淡淡道:“娘娘若是想化解仇恨,不如吃斋念佛,颐神养性。” 齐妃将信将疑地瞥了她一眼,故意呵斥道:“怪力乱神,这话本宫如何能信?还有,你当场挑衅本宫,以下犯上,这一桩,本宫绝不能轻饶了你去!” 回头便唤道:“来人呐!把她带下去!” 姜词妗突然敛了神色,肃然道:“娘娘真不怕沾染阴气,丢了您原本唾手可得的位置?” 话里的意思再直白不过了,若是再作孽,说不准中宫之主就会变成他人! 齐妃果然顿住了手,睁大眼睛望着她,却迟迟没有开口,就在这时候,侍婢匆匆进来禀报:“娘娘,昭王殿下来了。” 四下里寂静一片,姜词妗面上镇定,心中却是一动,多少次了,这人总是在她危难之时出现…… “是你?”齐妃满是不悦地剜了她一眼,她无奈地摊手道:“臣女跟着娘娘一起回来的,如何向王爷求助?” 半晌过后,姜词妗果然被送出了门去,管事宫女对着淳于垣干干一笑:“王爷,娘娘说了,人这就给您送出来了,娘娘乏了,您带着姜小姐回去吧。” 他身着月白色常服,看起来没有半点杀伐之气,可通身的气度仍叫人不可小觑。 瞥了眼姜词妗,见她面色如常,淳于垣这才虚虚一拱手:“多谢齐妃娘娘。” 第41章 撒气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正值初秋,甬道两旁的花木却仍旧郁郁葱葱,姜词妗一面行着,忍不住啧啧称奇:“这花竟还开着。” “皇宫之中不准有颓败之相。” 淳于垣回过身来,紫色的花朵垂在他肩上,细碎而耀眼,“这些花都是拿木炭催开的,随后被移到了此处。” 她似是被那光芒迷了眼,喃喃道:“原来如此。” 此处无人,他便停住了脚步,淡淡道:“小姐可想与本王说说今日之事?” 姜词妗一怔,随后醒过神来,对他端端正正福身:“臣女多谢王爷仗义相救。” “小姐不必客气。”他眼眸如炬:“照方才的情形,即便本王不来,小姐也能安然无恙离开。” 她轻咳一声,背过手去:“许是齐妃娘娘看臣女面善,是以……” 淳于垣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当即打断了她:“小姐不必紧张,本王不想问你方才使了什么手段,本王只想知道,以你的本事,有无数种法子化解危险,为何偏偏在那时故意激怒齐妃?” 微风习习,发丝剐蹭着她的面颊,她有些不自在地道:“王爷怎么知道臣女是故意的?” “小姐不是蠢人。”他淡淡道:“本王也不是。” 姜词妗缓缓垂下了头去,长长的眼睫遮住瞳孔,的确,方才她那些话就是故意的,而个中原因,不仅是为了她自己的脸面,也是为了淳于垣的脸面。 他眼下被撤职,订下的王妃再被人刁难,定会有人生出轻慢之心。 而这个理由,她绝不能说。 于是,她半真半假地蹙起了眉:“淳于景刚坑了臣女,臣女若是再对他们毕恭毕敬,岂不是丢了气度?” 淳于垣看着她,似是有些失落:“当真?” 她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正是,更何况齐妃故意挑衅,臣女若是不还击,岂不是对不住这睚眦必报的性子了,王爷您说是吧?” 淳于垣并未开口,只是在她额上不轻不重地一敲,默然转身朝前行去,二人前后出了正阳门,陆嘉年正忧心忡忡地等着,一见二人归来,立刻道:“王爷,小姐,您二位可算回来了。” 她瞧瞧陆嘉年,又瞧瞧身旁的淳于垣,了然道:“原来是陆大人送的信。” “臣也是担心小姐的安危。”他叹了口气:“毕竟,齐妃娘娘的性子,实在是太过刻薄,臣的堂姐,也就是茹嫔娘娘,刚入宫就被她教训过两三回……” “茹嫔?”她凑上前问道:“怎么从前没听你说起过?” “啊,那是多年前的事了。” “茹嫔娘娘性子如何?是否貌美如花?” 二人絮絮叨叨地攀谈着,可淳于垣却朝着正阳门行去,陆嘉年诧异道:“王爷不同小姐一道走吗?” 她一顿,被禁足期间私自外出,淳于垣此刻定是去皇帝那挨骂了。 这个念头一出,心头便忍不住涌上一股酸涩,只是不得不忍下,默默瞥了一眼,陆嘉年叹了口气,低低道:“走吧。” “好。” 天色转暗,王城一处巷子里,楚兮跪在地上,单薄的身子一阵阵发颤,像是在忍受什么苦楚一般。 窗前坐着个人,看身形应当是男子,又有一把好嗓子,似乎能浸润人心:“所以说,你见了墨莲,却帮着昭王引来了人,让他们将墨莲逼死了?” 楚兮僵着背脊,嗓音喑哑不似人声:“属下……有一事不明……” “说。” 她艰难地抬起头来,白腻的脖颈之上赫然是道道红痕:“昭王府的令牌……为何跟主上给属下的不甚相同?” 片刻之后,座上之人传来一声冷笑,:“你真是愚蠢至极,楚兮,若是你要做恶事,还会把能证明你身份的令牌拿出来?昭王府的令牌势必不止两块,这你都猜不到?” “可是……” “没有可是。” 那人突然打断了她,目光灼灼地望了过来,眸色较常人浅些,此刻看来格外阴森:“楚兮,你如此行径,与杀害同门无异,是以这蛊虫的解药,便不能给你了。” 楚兮微微阖上了眼,这些痛楚她已然经历过千百次,已经有些疲倦了:“是,属下明白。” “来人!送她回姜府。” 即刻有黑衣人应声而动,将她一把拖起来往外走,就像她是个物件一般,楚兮浑身发软,任由人将她带了出去,身后那条冰冷的视线一直都在注视着她…… 此刻,姜府之中,姜词妗归来,却无甚精神,接连推拒了姜兴仁提议的晚膳、游园以及所谓的叙话,她此刻有种说不出的焦躁,根本无暇应付他人。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抱杏递了盏甜汤过去,她无意识地接过来,摆弄着汤匙:“无碍,只是碰到了不顺心的事。” “那小姐说与奴婢听,奴婢替您解忧。” 她叹了口气,摇头道:“并非旁人能解……” 正说着话,却听一道尖酸的嗓音自门口传进来:“呦,姊姊这愁云惨淡的,别是被昭王殿下抛弃了吧?” 她将汤盏一推,正好这烦闷无处发泄,老天就给她送了个好人选:“你怎么来了?” “父亲让我来请你。”姜云锦刻意拉长了尾音,兀自捡了个地方坐下,打量她道:“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的,竟都把你当成香饽饽……” 姜词妗略略勾起嘴角,看得抱杏一阵心慌,这些日子也摸出些规律来了,但凡她们小姐露出这种笑容,那定是…… “妹妹气色不错。” 她突然起身,一步步逼近,笑容满面地道:“瞧瞧这红润的面庞,这身段,只不过……” 姜云锦有些戒备地道:“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有些憔悴。”她意有所指地道:“最近可是吃不好,睡不香,夜里还不大安稳?” “你……你怎么知道?” 姜词妗面上笑容更深:“容易动气,心中烦闷,胸口更像是被石头压住了一般?” 一屋子的人都怔住了,姜云锦越发不安:“你到底想说什么!” 第42章 假孕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她的笑容里透着几分勘破世事的邪气,姜云锦看得一阵心惊,强撑着起身道:“不就是懂些医术吗?少在这吓唬人,你莫不是想说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 “啧。”姜词妗咂了咂嘴,感慨道:“妹妹竟觉得不治之症更可怕些?到底是年轻呐……” “姜词妗,你到底想说什么!” 姜云锦此刻已然有些控制不住,霍然起身道:“你这般轻狂,看我不禀明父亲,让他把你拘在家中,这辈子不叫你出门去!” 她却不甚在乎,甚至还闲适地剥了颗花生放在嘴里,含混道:“妹妹还是别替我操心了,说不准再过个把月,你就要当母亲了。” 当母亲…… 抱杏尚且没有反应过来,愣头愣脑地瞧着二人,可姜云锦却瞬间白了面庞,倒退半步:“你浑说什么!” “我这是好心提醒你。” 姜词妗唇畔挂着个戏谑的笑:“旁人不知,难道你还不知?回去仔细算算日子,再去二皇子府走一圈,看看那位天潢贵胄愿不愿意认下了。” 这话恍若晴天霹雳一般,直将姜云锦的盼头砸得粉碎,这境况之下怀了淳于景的孩子,那还不如直接杀了她干脆! 无人作声,姜云锦跌跌撞撞倒退两步,哆嗦着丢下一句胡说便跑出了门去,她却稳稳当当地坐着,抱杏憋得面颊通红,忍不住问道:“小姐,您的意思是……三小姐她有了……” “骗她的。” 捡了块甜糕放进嘴里,她这才道:“姜云锦有些假孕之症,我不过给她找些事做罢了,省得没事来我跟前添堵。” 抱杏一顿,随后神情高妙地对她道:“小姐真是女中诸葛。” 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从桌上拿起个锦盒,推到她面前:“小姐,这是百草堂新研制的化瘀膏,李掌柜特地送过来,给您过目。” 她用帕子擦了擦手,伸手挑了一点,仔细闻了闻,点头道:“加了几味药,熬煮的时辰也长了些,他倒是个细心的人。” 抱杏展颜一笑:“那便好了,当初小姐与昭王殿下离开王城,李掌柜便是那时来的,原本还担心他不成事呢。” “他家住何方?家中都有什么人?” “奴婢听说李掌柜不是王城人,是来投奔亲戚的,眼下住在九尺巷里……” 正说着话,姜词妗的目光突然落在了窗外的人影上,随后果断起身走了出去,抱杏不知所以,也跟着她朝外走。 一个伶仃的身影从门外走进来,月色融融,落在那人身上越显苍白。 “楚兮。” 姜词妗开口唤人,面色肃然:“你这是怎么了?为何这般虚弱?” 方才进门的楚兮蓦地一怔,迅速垂下头去:“旧疾复发,不碍事的,多谢小姐……” 她突然拉起楚兮的手,不由分说地往里间走,随后将她扶到桌旁,吩咐抱杏道:“取银针来,再准备些热水。” “是,小姐。” 楚兮陡然醒悟,立刻推拒道:“小姐金尊玉贵,怎么能给奴婢瞧病,奴婢歇歇就无事了……” “别乱动。”她仔细地观察着楚兮的面色,手指微动,按在了楚兮的手腕之上,片刻以后移开,心中却忍不住唏嘘,蛊虫作祟,滋味自然不好受,端看凤阳庄那些尸身就明白了,一个弱女子竟能扛这么久…… 姜词妗拈起一根银针,楚兮身子一僵,不由自主地看向外间,手指微微收拢,若是此刻打昏了她,会不会惹人注目? 正想着,却听姜词妗再度开口:“你不必紧张,你经历了什么、为何受伤,这些本小姐都不问,眼下你安生坐着,施针过后,痛楚便会轻些。” 烛火昏黄,眼前的女子容貌冷艳,此刻看来却带着几分暖意,楚兮眸子里带着些茫然:“小姐为何要帮我?” 她一面施针,一面道:“在我出城那几日,是你替我瞒天过海,权当是报答吧。” 楚兮蹙起了眉:“小姐,楚兮只是个奴婢,您一而再,再而三相救,到底是为何?” “奴婢也是人。”姜词妗收了针,言简意赅地道:“但凡是我存香居的人,我便会尽力回护。” 一面扭头吩咐道:“抱杏,带她下去歇息吧。” 抱杏依言将人搀扶起来,楚兮秀致的面庞此刻也有了些血色,犹疑着看了她一眼,到底是走出了门去…… 此刻,姜云锦面色惨白地回了屋中,身子不住地发颤,不为旁的,姜词妗方才说的那些症状的确与她如出一辙。 若是当真未婚先孕,不消旁人来说,她爹第一个就把她处置了! “来人!来人!” 玉奴匆匆赶了过来,问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你去……”她艰难地开口道:“偷偷去请个郎中进来。” 玉奴诧异道:“小姐病了?可要奴婢告知夫人?咱们府上有府医,小姐怎么要另请郎中?” 姜云锦越发不安,立刻道:“不准请府医,更不准告诉母亲!” “小姐,您这是……” 她恨恨坐在一旁,抬起眼问道:“玉奴,你可知道有孕之人会有什么反应?” 玉奴不假思索:“奴婢听母亲说,有孕之人胃口不佳,夜里也难以安睡,可……小姐,您不会是……” 姜云锦双目通红地瞪了她一眼,没有开口,玉奴愕然地捂住嘴:“天爷,小姐,您难道有了身孕?这……这可如何是好?” “去找个郎中来。”姜云锦哑着嗓子道:“不准被人发现。” 玉奴犹疑道:“小姐,但凡入了府门的生人,必定会被门房盘问,夫人定会知道的……” “你说的不错。”她捏着拳头,娇美的面孔上满是阴鸷之色:“此事断断不能被旁人发现,明日出门之时寻一家医馆,叫人替本小姐诊脉。” “是,小姐。” 姜云锦握住茶盏,手指却在微微发颤,眼神阴冷地盯住一处,喃喃道:“姜词妗,你若是敢骗我,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第43章 风云际会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朝堂之上,皇帝俯瞰众人,明显已经很是不耐:“众位卿家还有何事?若无事便退朝……” “陛下!” 御史陆澄明大步上前,行礼道:“陛下,凤阳庄一案,昭王殿下居功甚伟,替百姓们除了歹人,臣以为,陛下应该论功行赏。” 此言一出,四下俱寂,皇帝的面色瞬间变得阴沉,没有开口,淳于景趁机上前道:“朝臣是赏是罚,自然由父皇做主,你何必多言?” “二殿下此言差矣。”陆澄明板着脸道:“御史之责便是进言,朝堂之上的事,臣有责任向陛下……” “皇叔虽是朝臣,但也是父皇的幼弟,这是父皇的家事。” 他不怀好意地一瞥:“若这也是陆澄明职责所在,想来日后父皇选秀纳妃也都要问过您了。” “殿下!” “够了。” 皇帝在一旁听了许久,终于开了口,神情阴郁地环视一周,漠然道:“你的意思是,朕赏罚不分,冤枉了昭王?” 陆澄明连忙拱手道:“陛下,臣并无此意,只是……” “朕,即位十载,一向赏罚分明。” 皇帝缓缓起身,一步步走下玉阶:“昭王除了妖邪,自然有功,可昨日他不顾禁足令,擅自入宫,这便是不敬,功过相抵,不奖不罚,你们可还有疑问?” 语毕,金銮殿之中四处都是窃窃私语,却没人敢上前,陆澄明还要开口,衣袖却被人一拉,他一抬眸,陆嘉年正冲他微微摇头,怔忡之间,皇帝已经拂袖而去。 散了朝,陆嘉年一路小跑追上了他:“叔父!叔父,您等等我……” 陆澄明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道:“你还跟着我做什么?陆史官耳聪目明,见风使舵,已然失了我陆家风骨,这等人,请恕老夫不屑与之为伍!” “叔父,您这是什么话?”陆嘉年无奈地叹气道:“并非是我迫于威势,不敢替昭王殿下开口,凤阳庄一事,侄儿与昭王殿下同行,里间的艰辛自然比旁人清楚,只是……” “只是什么?” 陆澄明扭过头,神情严厉:“自从昭和元年,陛下即位,便对昭王极尽打压,昭王为东梧做了多少,难道你不知?” 他声量不小,陆嘉年紧张地四下看了眼,眼见无人注意,这才低低道:“叔父,侄儿最为钦佩之人便是昭王殿下,只是陛下早已对他恨之入骨,您眼下替昭王说话,不是帮他,而是在害他,说不得还会带累了您……” “老夫问心无愧!”陆澄明冷冷一拂袖:“若是因着进言而被问责,老夫便是死了,也不会违背本心!” 说完竟愤愤踏出了门去,陆嘉年素来知道他这个叔父的性子,是以只是叹了口气,快步追了出去。 不远处,淳于景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二人,眼底满是嘲讽:“既然如此,那本殿下便成全你……” 而此时,被人热火朝天讨论着的正主淳于垣正悠然地跟在姜词妗身侧,与她并肩而行。 “王爷,您日理万机,臣女不过是来瞧铺子,哪敢让您陪同。” 姜词妗看着身侧的男子,一脸无奈,可淳于垣却淡淡一点头:“无碍,本王眼下赋闲在家,正愁无事消磨,怎么,小姐竟不愿?” “呵呵,自然不是。” 她笑得十分勉强,这人赶又赶不走,只能认命地让他跟着,二人并肩而行,淳于垣突然问道:“这似乎不是去百草堂的路,小姐要去何处?” 姜词妗赌气不说话,他却浅浅一笑:“本王明白了,小姐是想寻个茶楼,与本王叙话,如此甚好。” 她心中甚是郁闷,叙话,叙你个头啊…… “商业竞争懂吗?臣女要去别家药铺打探情况,您想跟着就跟着吧。” 淳于垣神情极为平和,点头道:“甚好。” “……” 九尺巷临街第一家就是药铺仁手阁,在王城里几乎与百草堂齐名,姜词妗上下打量着,低低道:“门面不错,只是地界偏了些……” 淳于垣闲闲地踏进了门,回头对她招手,示意她跟上,她深吸一口气,跟着走了进去,甫一入内,伙计见二人衣着华贵,热络地迎了上来:“二位贵人是买药还是看诊?” 姜词妗轻咳一声道:“有劳,替我抓一副治风寒的汤药。” “得嘞,二位稍坐。” 伙计快步跑向里间,二人对面而坐,姜词妗有些不自在,故意道:“瞧着生意也不大好,偌大的店面,客人竟寥寥无几。” 淳于垣倒很是泰然,虚虚朝旁边一指:“那边还有两个人,像是在看诊。” 她顺着望了过去,却觉着当中那女子的背影有些熟悉,故而悄悄起身,不动声色凑到了旁边,只听一个侍婢问道:“郎中,我家……夫人情况如何?” 郎中捋着胡子,和煦地道:“夫人求子心切,老夫自然明白,只是眼下还未有孕,不必过于焦急。” 当中的女子似乎很是激动,霍然起身,姜词妗也吃了一惊,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却撞上了一个染着白梅香气的胸膛,淳于垣手明眼快,扶住了她:“留神些。” 说话声吸引了方才的二女,顺势也望了过来,姜词妗挣扎着从他怀中起身,却正好与那人看了个正着,诧异道:“姜云锦,真的是你?” 姜云锦一身布衣,未施脂粉,面上慌张之色一闪而逝,强笑着道:“王爷,姊姊,可巧在此处碰见你们了。” “姜三小姐在这做什么?” 淳于垣开了口,她还未出声,郎中却极为贴心地替她答道:“这位夫人求子心切,是来求诊是否怀了身孕的。” “住口……” 阻拦已经来不及了,淳于垣似乎并不惊讶,只是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姜云锦几乎要哭出来,一双眼恨恨盯住一旁的姜词妗,恨不得立刻将她掐死,立刻辩解道:“王爷误会了,不是这样,臣女只是来……来抓药的,并非……” 此刻,郎中却甚是殷勤地补了一句:“对了,夫人若是想怀上身孕,老夫再替夫人开两帖补药吧?” 第44章 迷雾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寂静。 死一般地寂静。 玉奴慌忙去捂郎中的嘴,姜云锦浑身发颤,哆哆嗦嗦地解释道:“这都是误会,臣女不认得此人……” 淳于垣并未开口,场面极为尴尬,她只觉在场之人的目光都像是利剑一般,几乎要将她戳上几个窟窿。 突然,她死死盯住姜词妗,语气古怪地问道:“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是与不是?” “我?”姜词妗直言不讳道:“我不过是骗你有了身孕,省得你在我耳边聒噪,谁知道今日会碰上你?” 她却压根听不进去,手指几乎要戳到姜词妗面上:“你这个毒妇!你故意欺骗我,又故意引着王爷来此处,你怕我抢走了王爷,所以陷害我!” 姜词妗诧异道:“费这么大功夫陷害你?你当我成日里闲着没事做?” “都是你!毒妇!我跟你拼了!” 姜云锦突然朝她冲了过去,变故陡生,淳于垣突然伸手拉了她一把,用身子将她挡得严严实实,姜云锦红着眼看他:“王爷,您这是在偏帮姊姊不成?” 他缓缓开口:“本王有一事不明。” “什么……” “你说,词妗故意陷害你,目的就是为了让本王瞧见这一幕?” 姜云锦恨恨道:“正是!她的目的就是让王爷厌弃臣女,您可千万不能着了她的道!” 剑拔弩张之际,淳于垣漠然一笑:“本王对你本就无意,你是否怀了身孕,本王也不甚在意,小姐为何如此激动?” “王爷,臣女……” 他继续道:“再有,你说词妗陷害你,本王看大可不必,本王不待见你这桩事,天下人皆知,只有你一人不知。” 说完便拉着姜词妗的手臂,果断地朝外走,姜云锦踉踉跄跄追了两步,却被不慎摔在了地上,一脸怨毒地看着姜词妗的背影…… 门外,姜词妗突然停住,略带茫然地抬头看他:“方才多谢王爷。” “无碍。”淳于垣言简意赅:“可还要看下一处?” “不必了。” 她面颊微微发烫,蹙眉道:“王爷为何相信臣女?臣女与她不睦良久,陷害之事……” “你方才说了不是你。”他伸手替她拈去了肩上的落叶,眉目间还带着笑意:“更何况,若是你出手,只怕不止于此了。” 姜词妗心中一松,看了他许久,故意道:“那倒是,说不准我会帮她养胎,再把孩子送到二皇子府上去,看他们如何收场。” “不错。”淳于垣评价道:“果然毒辣。” 天色渐晚,二人一前一后地行着,淳于垣身形高大,她整个人都笼在他的影子里,像穿了件披风一般。 姜词妗默默行着,心中却有些起伏,怪不得是男主,这样惊才艳绝又温柔缱绻的男子,翻遍史书都难找出一位来…… 还未到姜府,却见一人从巷子口匆匆跑了出来,神情仓皇:“殿下,小姐,求二位救救我叔父吧!” 说着便要下跪,淳于垣一把拖住了他,蹙眉道:“陆大人快请起。” 姜词妗附和道:“就是,你先起来,你的叔父?就是御史台的陆澄明陆大人?” “正是。”陆嘉年擦了把汗水,连忙道:“叔父被人诬陷杀了自己的下属,如今已经被关在天牢之中,下个月就要问斩了!” 二人皆是一惊,淳于垣面色凝重,笃定道:“陆御史为人正直,断断不会做出这等事来,你既说是被人诬陷,可有证据?” 陆嘉年死死拉着他的衣袖:“眼下叔父家已经被封了,臣进不去,从立案到决断只用了半日,派人去打听,结果也都是一样,臣不相信叔父会杀人,求王爷帮帮臣吧!” 半日就定了杀人的罪过,犯人还是正五品官员,姜词妗思忖着道:“刑部断案少说也要半个月,这般摧枯拉朽的势头真是从未见过,看起来倒像是要隐瞒什么……” 淳于垣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果断道:“带路,去陆御史府上瞧瞧。” “是!” 姜词妗亦步亦趋地跟上,淳于垣瞥了她一眼,并未开口,几人乘着马车一路疾行,来到了陆府门前,上头果然贴着封条,还有人把守。 “这……硬闯只怕不妥吧?”陆嘉年挠了挠头:“王爷刚被陛下申斥,也不好借您的势,这可如何是好……”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被人抓住,天旋地转之后,竟发现自己已经到了院内,淳于垣又一次将姜词妗带了进来,站定以后,姜词妗朝他竖起了大拇指:“王爷的法子真是高明。” 目光在院中逡巡一周,这是个极为质朴的庭院,可见主人并非喜好奢华之人,陆嘉年朝书房一指:“案发处就是书房。” 三人立刻朝书房行去,淳于垣率先推开了门,里间一片凌乱,书册、纸笔都散落在地,还有些染血的碎瓷片,的确像是发生过争执。 陆嘉年回忆着道:“据称,叔父是与那位下属在书房谈话,兴许是政见不和,便起了争执,仆人听见东西摔碎的声音,便进来查看,就看见那人倒在碎瓷之上,叔父立在一旁,满手鲜血……” 一面说着,他一面忍不住落下泪来:“臣如何都不能相信,叔父这样的人会去杀人……” 一旁,姜词妗缓缓蹲下身子,看着碎瓷上的血迹,用帕子垫着拿了起来:“凶器何在?” 陆嘉年抽泣着道:“说是一只花瓶。” 淳于垣看了眼地上的碎片,低低道:“看来的确如此。” 她动手将所有瓷器的碎片拢在一处,仔细瞧了片刻,便起身道:“这不可能。” 陆嘉年一怔,立刻道:“小姐可是发现了什么?” 她指了指地上的花瓶碎片:“血迹都粘在瓶口处,并且都在内测,若是用花瓶砸死了人,瓶外必定会有血迹,可这些碎片的外部却是干干净净的,这难道不可疑吗?” 第45章 疑点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她的面颊与手中的白瓷一般,闪烁着幽微的冷光:“是以,凶器决计不会是这只花瓶。” 淳于垣眸中带着些许赞叹,沉吟一声道:“连凶器都对不上,这案子的确有疑点。” “正是,多亏小姐点破迷津。”陆嘉年望着她,语气急切:“可是单凭这一点,也无法替叔父脱罪……” 她用袖子擦了擦手,随口问道:“眼下只能瞧出这些来,若是能叫我验看尸身,说不准能找出更多线索。” 说完又看向了淳于垣:“王爷有什么想法?” 他拾起一本书册,上头还有陆澄明的批注,字体端正而有力,随后道:“依本王看,陆御史是得罪了什么人,才有这等无妄之灾。陆大人,陆御史平日里可有与人交恶?” 陆嘉年犹豫片刻道:“叔父为人耿直,说话的确容易得罪人,前些日子在朝堂上替您正名,也叫陛下训斥了,还险些将臣痛骂一顿。” “等等!”姜词妗突然叫住他:“你说陆御史替王爷正名?” “正是,叔父从臣这得知了凤阳庄一事,义愤填膺,便在上朝时请求陛下对王爷论功行赏,陛下和二殿下都很是不悦……” 说到此处,陆嘉年蓦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道:“不会是……” 二人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书案前的淳于垣,他没有开口,可面上的神情却越发沉寂,姜词妗踌躇片刻,还是走上前去道:“王爷,这事也不一定,说不准……” “咱们之间就不必遮掩了。” 淳于垣抿紧了嘴唇:“若非因着本王,谁会费尽周折,陷害陆御史?本王一定会查明真相,还陆御史一个清白。” “王爷。”陆嘉年叫住了他,担忧道:“臣并未想到这一层,可如今看来,陛下本就对您有诸多不满,眼下您若是再为了叔父出言,只怕更会触怒陛下。” 姜词妗赞同地道:“陆大人说的不错,王爷,此事您不能出面。” “除了本王,还有什么法子能介入此案?”他缓缓抬眸:“陛下想杀鸡儆猴,若是再不动作,只怕就要问斩了。” 他这般反应无端让姜词妗有些心慌,下意识伸出手拉住了他:“不成!王爷,您绝不能犯险!” 气氛陡然变化,她轻咳一声,松开手道:“王爷,您容臣女想想,一定还有更好的法子。” 风从窗子吹进来,书页翻动,里头竟飘出了一张小像,姜词妗拾了起来,上头是个眉目如画的美人,“这是谁?” 陆嘉年瞧了眼,了然地道:“这就是叔父家的嫡女,也就是臣提过的茹嫔娘娘。” 她陡然来了精神:“宫妃啊!那就让茹嫔娘娘去陛下面前求情,这就合情理了。” “唉。”陆嘉年叹了口气:“小姐不知,茹嫔娘娘不大受宠,身子又弱,这桩事眼下还不敢让她知道。” 姜词妗眸中闪过一道光,转头对淳于垣道:“王爷能否安排臣女与茹妃娘娘见一面,臣女有信心能解除眼下的困境。” 她言之凿凿,面色坚定,淳于垣思忖片刻,还是应下了:“好,本王着人去安排……” 暮色降临,两女一前一后行在姜府的后院之中,玉奴觑着自家主子面色不善,着意劝慰道:“小姐别恼,这一趟也并非半点好处都没有,您看,至少您没……” “啪—” 姜云锦不由分说甩了她一个巴掌,狠狠错着牙,两腮如山丘般鼓起:“好事?什么好事?方才那老货当着昭王殿下的面胡说,你像个木头似的戳在一边,眼下你倒伶俐起来了?” 玉奴挨了打,也不敢申辩:“奴婢知错,小姐息怒……说到底,这都是二小姐作怪,若非如此,怎会有这般巧的事?” “本小姐自然知道。”姜云锦死死捏着衣角,眼中凶光大盛:“她害了我,也别想如意,走!去存香阁!” 此刻,抱杏正端着一碟子甜糕往里走,姜云锦却从门口闯了进来,直戳到她跟前逼问:“姜词妗呢?” 来者不善,抱杏勉强镇定道:“小姐出去了,还没回来。” 姜云锦眯起眸子,往里间掠了一眼,果真空无一人,索性在石桌旁落座,冷冷道:“去,把你们这里的侍婢都给本小姐叫出来。” “这……” “怎么?”她登时沉下了脸:“都是姜府的小姐,你们这些伺候人的还敢拜高踩低不成?” 抱杏咬了咬唇,便下人房瞥了眼,楚兮还在养病,如何能扛住这通折腾,是以鼓起勇气道:“三小姐,我们小姐今日派人做针线,在她回来之前必须完工,您看……” 似乎没想到抱杏有这般胆色,姜云锦怒极反笑,对她招了招手:“你且过来。” 不得已,抱杏挪动着脚步朝她靠近,甫一近身,姜云锦便又狠又快地将茶盏砸了过去。 抱杏下意识侧身,这才没叫她砸在实处,额上也破了个口子,发髻都被打散了,姜云锦毫不客气地拖起她的下巴,鄙夷道:“就凭你也想挡着本小姐?玉奴,去把人给本小姐叫出来,一个也不能少。” “是,小姐!” 玉奴一通大呼小叫,不多时,存芳阁里的侍婢便都聚集在院子里,惊惶地看着她,姜云锦笑得格外瘆人,一步步走近:“姜词妗平日里最护着你们,养得你们一个个刁懒馋滑,今日本小姐就要好好教训你们!” 重重人影之中,楚兮立在最后头,头也不抬,谁料姜云锦却拨开众人,直直朝她行过来:“你就是楚兮?前些日子打了表哥那个侍婢?” “是。” “抬起头来!” 呵斥过后,楚兮果真缓缓抬起了面庞,姜云锦一看便蹙起了眉:“呦,真是生了张好面皮,怨不得姜词妗这般宠着你,她想叫你去勾引谁?” 眼前之人既聒噪又可恶,楚兮身子乏得很,无暇理会,只不咸不淡地道:“二小姐让奴婢管针线,没有别的用处。” 下一瞬,发髻却叫人一把揪住,姜云锦逼她对自己对视,神色狰狞地道:“一个侍婢,也敢顶撞本小姐?” 第46章 筹谋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楚兮眸中翻涌着杀意,无奈身子尚且虚弱,手臂此刻也在颤抖,姜云锦并未察觉,抬手便要给她一巴掌,抱杏连忙劝阻:“三小姐,使不得!她身子不大好,您要撒气就冲奴婢来吧!” “嗤。” 姜云锦鄙夷地一笑,手上的力气加了几分:“一个奴婢,草芥子一样的玩意儿,本小姐想教训她,还要看她身子好不好?” 玉奴在一旁附和道:“就是,真当自己是什么金贵人物呢……” 场面乱作一团,姜云锦分外得意,正准备动手,却听门口处传来一声怒喝:“姜云锦,住手!” 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姜词妗匆匆跑了进来,面上是从未见过的紧张神色,将地上的楚兮扶了起来:“你没事吧?” 楚兮摇了摇头:“奴婢无碍。” “姜词妗,你还有脸回来!” 姜云锦见她压根没理会自己,伸手就要拉人,但触及姜词妗的目光时却彻底僵住,只听她道:“谁给你的胆子,敢来存香阁捣乱?” “呵,你竟还来问我!”姜云锦恶狠狠道:“你骗我有了身孕,又带着昭王爷来药房堵门,这笔账怎么算?” 楚兮被折辱,抱杏也挨了打,姜词妗看着就搓火,说话也分外难听:“设计你?二皇子的床不是你自己爬的?若是你清清白白,何必忧心!” “你……你……” 姜云锦气得身子直哆嗦:“你这个贱人!我跟你拼了!” 说着就朝她扑了过来,她却不闪不避,一把捏住了姜云锦的手腕,肃然道:“我警告你,你若是再没完没了的纠缠,我就将今日之事宣扬出去,看看没脸的是谁!” “你威胁我?” “不算威胁。”姜词妗漠然道:“给你个选择罢了,想来你也知道父亲的脾气,姜家不会养一个败坏门风的女儿。” 姜云锦红着眼,死死盯着她,像是要从她身上剜下肉来,玉奴上前道:“小姐,咱们还是先走吧……” “来人!把三小姐送出去!” “是。” 一院子侍婢得了令,应声而动,不由分说把主仆二人推出了门去,姜云锦的叫骂声不绝于耳,她将抱杏扶起来,低低问道:“可打疼了?” 抱杏满眼含泪,却只是摇头:“奴婢不疼,小姐不必担心。” 姜词妗心疼不已,伸手替她抹了把眼泪:“别哭,姜云锦敢打你们,我定会替你们讨回来!” 一旁,楚兮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似乎在她身边,就会受到庇护,忍不住喃喃道:“真是个奇怪的人……” 禁足了一个月,昭王重回朝堂,虽然还是正头的王爷,可众人看他的眼神已然有了变化,淳于垣却视若无睹,神态自若地踏进了殿中。 早朝还未开始,众臣一面叙话,一面等待着,淳于垣正与陆嘉年说话,却见淳于景含笑而来,对他作揖道:“恭喜皇叔重回朝堂,侄儿已经盼了您许久了。” 虽是这么说,可他眼里满是讥讽之意,淳于垣只淡淡瞥了他一眼,道:“劳殿下挂心了。” 他却没有半点见好就收的意思,反而絮絮叨叨说了起来:“皇叔不在朝中这些日子,的确发生了不少事,说起来有些还与您相关,若是皇叔想知道,可来侄儿府上一叙。” 这样子倒真像个恭顺的后生,可任谁都知道,淳于景这是在变着法的羞辱人,陆嘉年略略蹙眉道:“殿下,您……” “多谢”淳于垣突然开口,面上一派平静:“本王定会赴约。” 淳于景一怔,随后笑道:“那侄儿便恭候您大驾了。” 说完就要转身,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突然对他道:“旁的也罢了,陆御史和御史台的书吏因着给您正名之事起了争执,错手打死了人,这桩事皇叔可知道了?” 语毕,陆嘉年忍不住开口道:“殿下,叔父是最为刚正不阿之人,绝不会……” “正因为刚正不阿,所以极为固执。”淳于景意有所指地道:“若是投奔了谁,自然便会一路走到底,便是将性命交托,也绝不后悔。” “您这是污蔑……” 陆嘉年还未说完,却见淳于垣上前一步,缓慢却坚定地开了口:“这桩事本王知道,可缘由还是头一遭听见,多谢殿下告知。” 无论如何挑衅,他始终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淳于景没了兴致,是以道:“皇叔不必客气,既如此,侄儿就不耽误二位说话了。” 说完便扭头回到了阶下,陆嘉年捏紧拳头道:“王爷,这是一石二鸟之计,既陷害了叔父,又把脏水泼给您,好歹毒的计策!” 淳于垣默不作声,面色也越发凝重,此刻,全盛一脸歉意地从外头走进来:“各位大人,陛下今日身子不适,早朝只怕是不能了,诸位大人先请回吧。”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心里都开始盘算,这昭王一回来,早朝便取消了,定然是陛下不待见他,看来这一回,昭王是要彻底没落了…… 陆嘉年忧心忡忡望向他:“王爷,真如姜小姐所说,陛下对您越发刻薄,眼下可如何是好?” 他看向乌沉沉的天际,良久才道:“先按她说的做,午后就让她入宫与茹嫔见面。” “是,王爷。” 昭王做事的确有效率,午时一刻,姜词妗就被送到了茹嫔的宫门前,侍婢引着她进去,姜词妗四下打量一番,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宫妃的居所。 此处只有几棵光秃秃的柳树,摆设一应从简,简直像个寺庙,她了然地喃喃:“真是怨不得皇帝不爱过来……” 石桌旁坐着个纤弱的女子,衣着分外朴素,姜词妗踌躇片刻,试探着问道:“茹嫔娘娘?” 茹嫔回过身来,肌肤在日光下简直白得透明,这是长久不见日光的结果,眉眼极淡,像是从仕女画里走出来的人,一见她便落下泪来:“姜小姐,本宫父亲的事,可是真的?” 第47章 疑点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一个仙姿佚貌的美人儿在她眼前落泪,姜词妗很是不忍,放柔了嗓音道:“娘娘莫急,臣女此次进宫,就是来帮您的。” 茹嫔哭得双颊发红,楞眉愣眼望着她:“小姐也是闺阁女子,这等事,家中男丁尚且没有法子,小姐能如何……” 她递了块帕子过去,神情分外笃定:“不错,咱们要用的就是女子的法子,娘娘别哭了,臣女有话想问您。” “小姐说就是了。” “恕臣女无状,敢问娘娘,得知消息以后,您可曾去求过陛下?” 茹嫔手上一顿,长长的眼睫低垂,遮住眸中的一派失意:“不曾。” 她追问道:“娘娘为何不去求陛下?那可是您的枕边人。” “陛下……对本宫并不宠爱。”茹嫔无意识地捏紧了帕子:“本宫在这皇宫里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又兼这副身子,成日里门都不出,陛下只怕是忘了本宫这个人了……” 姜词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道:“如今昭王爷那边不好动作,只有靠您了,娘娘,只有您得宠,陆御史才有救啊。” 此言一出,茹嫔便剧烈地咳了起来,眼中一片晶莹,看得姜词妗这个女子都有些不忍:“娘娘,您别激动,慢着些……” 缓了片刻,茹嫔哑着嗓子道:“小姐的话,本宫何尝不知?可即便不说这副身子,齐妃那头虎视眈眈,本宫只怕连陛下的面都见不着。” “娘娘放心。”她胸有成竹地道:“臣女已经想出了万全之策,您只要按臣女说的做,定能成事。” 茹嫔看着眼前的女子,虽是初次相见,但莫名就让人想要信服于她,踌躇片刻,终是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小姐了。” 她粲然一笑,对着茹嫔伸出了手:“娘娘,这第一步,就是让臣女替您诊脉,医好您的顽疾。” 日光照射在两张绝色的面孔之上,熠熠生辉…… 这厢,皇帝与齐妃同游御花园,齐妃挽着皇帝的手臂,大半个身子都贴了过去,动作间钗环微响,宝光迷离:“陛下可是有心事?” “有些烦闷罢了。” 皇帝敷衍了一句,将目光投向远处,突然道:“过几日可是容妃的祭日了,还要爱妃多费心了。” 齐妃的手微微停滞,蓦地想起姜词妗那日的话,口里却道:“陛下说的哪里话,臣妾微末之躯,若能为陛下分忧,那便是臣妾的造化。” 往日里她这般说,皇帝都会好生抚慰一番,可今日他只是点了点头,继续望着湖面出神。 齐妃将心一横,试探着道:“陛下,臣妾近来多梦,总是能梦见皇后娘娘,她说与陛下天人永隔,撒手后宫诸事,实在是愧疚,希望陛下能寻个人接替,也算遂了她的愿……” 四下俱寂,皇帝许久没有回应,齐妃的笑脸也有些发僵,许久,才听他漫不经心地答话:“如今爱妃主理六宫,皇后在天有灵,也该安心了。” 一个是皇后,一个是嫔妃,一个是妻,一个是妾,这能一样吗? 齐妃觑着皇帝的面色,索性道:“陛下,臣妾空担着这名衔,实在是名不正言不顺……” 话一出口,皇帝便扭过头来,眸色仿佛此刻黯然的天幕:“名不正言不顺?爱妃瞧着爽利又大方,原来竟是个多思多虑的人。” 便是傻子也能瞧出他动了怒气,齐妃慌忙下跪,申辩道:“陛下,天地良心,臣妾只是想替您分忧,绝没有旁的意思……” “呵。”皇帝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伸手将她拉起来:“这宫里每个人的心思,朕都明白,包括爱妃你,只不过,朕素来厌恶贪心无度的人。” “臣妾……” “朕看爱妃有些乏了,全盛,着人送齐妃回宫。” 皇帝一锤定音,再无回旋的余地,齐妃又惊又惧,被人搀扶着出了月门,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 全盛上前道:“陛下,瞧这天色,怕是很快就要下雨了,不如回宫吧……” 闻言,他便抬头望了望,沉声道:“朕要散心,你们不准跟过来。” “这……” 阻拦不及,皇帝已经大步流星离开了,徒留一地愕然的奴仆,小太监张宁凑上前去,问道:“师傅,陛下今日为何不悦?早朝上不是给了昭王殿下一个下马威了吗?” 全盛抬手就在他头上重重一敲,呵斥道:“蠢货,再胡说就剪了你的舌头!” “是,是,徒儿知错……” 天色渐渐发沉,落英宫之中也点起了烛火,榻边,姜词妗收了银针,嘱咐道:“娘娘近日要忌口,荤腥不能沾,更不能饮酒。” 茹嫔的宫女笑着道:“小姐不必担忧,您说的这些,我们娘娘从来都不沾。” 姜词妗一拍胸脯,豪气干云地道:“再过些时候,娘娘的病痊愈了,想吃什么都成。” “姜小姐真是……”茹嫔忍俊不禁,笑着嗔了她一句:“小姐莫不是把本宫当三岁孩童了?” 说着突然就沉寂下去,叹气道:“也不知,父亲在天牢里遭了多少罪……” 姜词妗怕她伤心,立刻安抚道:“娘娘,咱们这不是在想法子救人吗?您可是咱们唯一的希望了,千万要保重才是。” “小姐,不是本宫不信你。”茹嫔眼中莹莹有泪:“后宫中都是拔尖的美人,容貌才情都在本宫之上,再加上本宫这一身的病,如何能同她们争宠?” 她顿了顿,而后道:“娘娘可知道,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陛下……自然是九五之尊,无上……” “他是天底下最为自私冷血的人。” 此言一出,茹嫔大骇,慌忙道:“小姐慎言!这话可说不得!” 姜词妗却压下了她的手,无比认真地道:“娘娘,若是您想争宠,您就该彻底了解陛下,他这般的人,最需要的便是一份真心,那些高阶的宫妃不可取信,比起她们,娘娘才最容易被人相信。” 茹嫔听得入神:“为何是本宫?” “因为娘娘不受宠。” 第48章 冤家路窄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这下连宫婢都愣住了,这算什么理由? 姜词妗浅笑着同她们解释:“娘娘入宫许久,却一直深居简出,宫殿里素净得像是佛堂一般,便说明您不是个贪心的人。” 闻言,茹嫔淡淡垂下了眸子:“并非是本宫不贪心,而是荣宠不是本宫所求,但为了保全家人,本宫……” 她握住了茹嫔的手,目光灼灼地道:“娘娘,有时候,不争即是争,您明白吗?” 许久,茹嫔才复杂地一笑:“姜小姐如此年纪,却比本宫还要明白人心,真是难得。” 眼见快要落雨,姜词妗便准备离开,茹嫔亲自将她送到了门口,看着她远去,侍婢劝慰道:“娘娘,回去吧,这风里都是尘土……” 茹嫔却突然笑了笑:“无碍,若是心里干净,衣裳脏了也无妨。” 侍婢一脸迷惑,她也不解释,只淡淡吩咐道:“走吧。” 宫门缓缓阖上,月门之后却缓缓踱出了一道明黄色的身影,若有所思地看着那袅娜的身影…… 此刻,昭王府中,沈宽将一张信笺递了过去,肃然道:“王爷,这是属下打听到的消息,陆御史的案子已经送到了刑部,由……二殿下主审。” 淳于垣缓缓打开信笺,一目十行,淡淡问道:“那书吏的尸身在何处?” “回王爷,说来也奇怪。”沈宽面露疑惑之色:“照平常,这种案子的死者都会被家人领走下葬,可眼下这尸身还在天牢里,并未放出去。” 他眸光一冷:“你确定尸身还在天牢里?” “正是。”沈宽斩钉截铁道:“属下还觉着奇怪呢,刑部那边没说法,那书吏的家人也没来领人,两边都静悄悄的,像没这回事一般。” “看来,他们已经说定了。” 淳于垣将令牌放在桌上,吩咐道:“今日夜里,本王要带人去天牢验尸,你去安排。” “这……” 沈宽犹豫道:“王爷,虽然使得,可眼下正是风声鹤唳之际,若是陛下……” 话还没说完,却见淳于垣一脸肃穆,便只得改了口:“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等等。”淳于垣叫住了他,面上竟闪过一丝温和:“先去正阳门接人。” 沈宽一怔,立刻从善如流地道:“好嘞,属下这就去接王妃回来!” 暮雨纷纷而至,一架华贵的马车缓缓停在正阳门前,淳于景面色不善地走下来,大步流星往里走,侍从一路小跑追上了他,劝慰道:“殿下,娘娘今日也是一时心急,凭陛下对娘娘的宠爱,这桩事很快就揭过去了。” “你懂什么!” 淳于景呵斥一声,神色极为阴沉:“立后一事议论了多久?父皇可曾应了?母妃一向沉得住气,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想来还是为了殿下您吧,毕竟娘娘若是称后,您就是名正言顺的正宫嫡出……” 他狠狠剜了侍从一眼:“眼下别说是嫡出,若是父皇彻底恼了,只怕眼下的位置都保不住了!”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淳于景竟笑了起来,笑容极为可怖:“怪不得,母妃只怕是被姜词妗那通神鬼之说给唬了!贱人,本殿下绝不会放过她!” 正说着,却见甬道上有个纤细的身影正一步步朝他行来,身姿蹁跹,笑颜如花地与宫婢说话…… 他蓦地顿住了脚,唇畔溢出一句呢喃:“真是冤家路窄啊……” 远远地,姜词妗便感觉到有道目光直直盯着自己,扭头望过去,雨幕中立着的竟是淳于景,一脸阴鸷,像是别人欠了他多少银子一般…… “晦气。” 她的声音极轻,可淳于景看得分明,眸色又是一深,二人越发接近,姜词妗停在了他面前,缓缓施礼:“臣女见过二殿下。” “姜小姐面色红润,可是遇着了什么喜事?”他的声音格外刺耳,姜词妗眉头微蹙,随后道:“天色已晚,臣女先告退了。” 说完就要绕过他离开,淳于景突然厉声呵斥道:“站住!” 她自知避不开,只得停下:“殿下有何吩咐?” “本殿下竟不知,姜小姐除了会医术,还有通灵的本事。”淳于景步步逼近,雨丝落在他眉目之上,更显出那一份冷酷:“谁给你的胆子在母妃面前胡说八道的?” 姜词妗长长地啊了一声:“原来是这桩事,臣女随口说说罢了,怎么,齐妃娘娘当真了?” 他恨不能一把掐死眼前之人:“母妃已经训斥了,说不准还要禁足,这一切都是因着你!” “瞧瞧!让臣女说中了吧!”姜词妗郑重其事地道:“臣女曾说,齐妃娘娘应当吃斋念佛,不理世事,禁足好啊,多清净。” 淳于景怒极反笑,死死捏住她的手腕:“好啊,你还敢得意,本殿下这就带你去父皇面前,将你的罪行一一揭露!” 面对如此雷霆之怒,她却没什么表情,低头看了眼他的手,突然道:“那就走吧,反正自从臣女许婚昭王殿下以后,您就一直瞧臣女不顺心,此次前去,臣女非要一五一十说个痛快。” “你敢!你以为你扯上昭王与本殿下的恩怨,父皇就会帮着你?” “臣女自然敢。”她微微一笑,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望住他:“殿下别忘了,上一次进御书房,臣女也是什么都说了。” 说完还故意摇了摇被他捏住那只手:“陛下会不会帮臣女,尚不可知,可陛下应当不会偏帮在宫门前施暴的皇子。” 淳于景一怔,一把甩开了她的手:“本殿下对你施暴?证据呢?” 她眨了眨眼,这动作竟透着些许天真的意味,一步步走上前去:“臣女只消扯散发髻,松松衣带,再喊上两声,可就证据确凿了。” “你!”淳于景气得要发狂,偏偏又没奈何,好似他今日才看清了眼前的女子一般:“姜词妗,你就不怕惹恼了本殿下?” 姜词妗笑得眉眼弯弯:“怕呀,只不过眼下臣女更怕感染风寒,就不陪您说话了。” 第49章 不悦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说完,她懒懒地扯了下衣袖,神态自若地绕过他,朝宫门行去,淳于景盯着她的背影,像是要在她背上戳出两个窟窿一般:“这个贱人!” 侍从见状,凑上前问道:“殿下,可要奴才派人去截住她?” 还未等淳于景答言,却听宫门外响起了姜词妗略带惊讶的嗓音:“沈宽?你怎么来了?” 沈宽板着一张脸,目光往宫门里扫视一周,故意大声道:“王爷担心小姐的安危,特地让属下护送小姐回府。” 这一声过后,方才还张罗要截人的侍从立刻消了声,头也不敢抬,谁不知道护卫沈宽是一等一的高手,在他手底下抢人,那不是直接去投胎么…… 他一来,姜词妗更是有底气了,故意放出了软软的声调,甜腻得如同每个恃宠而骄的女子:“王爷有心了,咱们走吧。” “属下遵命!” 姜词妗上了马车,扬长而去,身后,侍从摸了摸鼻子,低低道:“殿下,眼下连沈宽都任她使唤了,可见昭王对她格外上心,要不您就别……” “啪—” 一个巴掌重重拍在了他面上,淳于景漠然收回手,一字一顿:“姜词妗,本殿下一定会叫她痛不欲生,一定!” 雨未歇,马车穿过小巷,稳稳当当地行着,姜词妗窝在软轿里,顺手从旁边拿了块甜糕塞在嘴里,含混不清地道:“沈护卫,是王爷……让你来接我的?” 沈宽的声音隔着帘子传进来:“正是,王妃。” 陡然听见“王妃”二字,她险些噎住,连忙道:“我不是你们王妃,你不准这么叫!”沈宽却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属下明白,人前属下不会称呼您王妃的,请王妃放心。” 她捏着块甜糕,笑得十分勉强:“你还真是善解人意啊。” “多谢王妃称赞。” “……” 姜词妗深吸一口气,撩开车帘朝外打量,自言自语道:“罢了罢了,他也算是帮了我的忙。” 可她自己心里清楚,若是再不离淳于垣远一些,只怕就要万劫不复了…… 马车停下,她抬眼一瞧,三个闪着金光的大字直直戳进了眼中。 昭王府。 她茫然且震惊:“你们……不是说好送我回府吗?怎么到这来了?” 沈宽面上有些得意之色:“王爷请王妃过府一叙,方才是为了保全王妃的名誉,属下才故意这么说的。” 事已至此,姜词妗只得拖拖沓沓跟着走了进去,心中略略有些不安,这可是人家的地盘,出了什么事,她跑都跑不出去! 昭王府不小,却不见空旷,处处都是景致,又没有半分匠气,果然与主人的气度极为相似。 绕过亭子,沈宽将她送进了书房,哐当一声将门关上,她心头一跳,四下里望了望,只见淳于垣坐在书案前,正提笔写着什么,头也不抬地对她道:“坐吧。” 她挑了个最远的座位坐下,这才道:“王爷找臣女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淳于垣瞥了她一眼,复又垂下头去:“太远了,本王听不见你说话。” 姜词妗撇了撇嘴,朝前挪了点:“这下好了吧?王爷有什么事?” 他却恍若未闻,许久,那薄唇边才轻轻溢出一个字来:“嗯?” 这人就是个无赖! 姜词妗错着牙,拖着椅子直直戳到他对面,气鼓鼓地坐下,同他大眼瞪小眼:“王爷满意了?” “哦。”他这才抬起头来,黑眸满是笑意:“小姐是想问本王找你何事,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 她瞬间明白了过来,霍然起身道:“王爷,臣女今日十分疲惫,不能陪您喝茶叙话,还有,您看这阴雨连绵的,也没什么气氛,您没事的话臣女就先走了,回见……” 说着就要出门去,淳于垣动也不动,只淡淡道:“本王原本想着,带你去验尸,既然小姐不愿意,那就算了。” 验尸? 姜词妗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他案前,连连点头:“事关陆御史的性命,如此大事,臣女责无旁贷。” 他指了指桌上的衣包,说道:“换上,一刻以后,咱们动身去天牢。” 说完便转身朝外走,还替她将门阖上了,姜词妗深吸一口气,利落地抖开了衣包,动手换了起来…… 外头阴云密布,御书房之中亦是风雨欲来,皇帝立在窗边,下首跪着哀哀哭泣的齐妃,声音聒噪又惹人厌烦。 淳于景没瞧见皇帝的面色,哀声道:“父皇,母妃一向心直口快,没有什么心计,您也是知道的,她没有别的意思,您千万别同她计较……” “陛下,臣妾叫猪油蒙了心,一时失语,您看在臣妾伺候您这么多年的份上,饶了臣妾吧!” 皇帝撑住额头,案上的手缓缓收拢来:“朕可有说过什么?不过是让她回去清净清净,怎就到了这地步?” 齐妃突然膝行至他面前,一把抱住了他的腿:“陛下,臣妾素来最明白您的心思,臣妾今日言行无状,惹您不快,您是打是罚臣妾都认了,只求您消气……” 眼前这一对母子令他分外疲惫,皇帝已然有些不耐:“朕已经说了无事,你们听不见?都退下吧。” “父皇,母妃她并非有意,儿臣可以作证……” “朕让你们滚出去!” 皇帝突然暴怒起来,将书案上的物件尽数推到一边:“一个个都聋了不成?滚!” 变故陡生,齐妃简直吓傻了,张嘴就要哭,却被淳于景一把拉住,拖着她朝外走,皇帝兀自坐在一旁顺气,此刻,小太监却走进殿来,殷殷询问道:“时辰到了,陛下今日宿在哪位娘娘宫里?也好叫娘娘们早做准备。” 眼前突然闪现出女子袅娜的身姿,皇帝原本要溢出口的呵骂突然停住,许久才道:“落英宫,茹嫔。” 小太监深深作揖:“是,奴才这就去传旨。” 第50章 吻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惨白的月色底下,姜词妗一身狱卒装扮,低眉顺眼地跟在淳于垣后头,时不时抬头瞥一眼,低低道:“王爷,咱们这么进去,真不会被人发现吗?” 他似笑非笑道:“自然会。” “啊?”姜词妗愕然道:“那……那如何是好?” 淳于垣伸手在她额上轻轻一敲:“本王在朝中多年,掌管天牢的官员也还认得几个,能卖本王个面子。” 她瞪圆了眼睛:“既然你……你都与他们说好了,为何还要我扮成狱卒?” “这个……”他摩挲着下巴道:“本王带家眷前来,毕竟不妥,所以也给他们些面子。” “……” 姜词妗觉得他就是个神经病,索性不再与他说话,他瞧着一旁气鼓鼓的佳人,眸色更深,这天牢里都是些罪大恶极的狂徒,若是见了她这样灵动娇美的姑娘,势必会挑逗一番。 他绝不允许。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天牢,淳于垣敛了笑意,沉声道:“跟紧本王,不准四处张望。” 她略一迟疑,还是点了点头,此处阴暗,只有细小的烛火照明,转过了好几个弯,淳于垣才停住,朝里间一指:“到了。” 即便不用说,这股腐烂的味道也提醒着她,姜词妗毫不犹豫地掀开白布,尸身上都是干涸的血迹,饶是淳于垣瞧了都有些不适,可她却格外镇定:“额际有伤口,长一寸,是被重物击打造成的。” 淳于垣将烛火举到她面前,方便她观察尸身,一面道:“被砸中的伤,倒也算合情理。” 她抿紧了嘴唇,仔细寻找一番,末了道:“身上只有这一处伤。” “与案卷所说无异。”淳于垣眉头紧蹙:“这恐怕对陆御史不利。” 姜词妗咬着唇,一面思索着:“不对,肯定有哪里不对……”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她突然将白布都掀开,动手去解尸身的衣裳,淳于垣一把拉住了她,诧异道:“你做什么?” “验尸啊。”她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这怎么了?” 淳于垣似乎有些不悦:“他是个男子,即便死了,你一个闺阁女儿,也不能这般无所顾忌。” 她挑了挑眉,从前她做法医的时候,别说是解衣服,就算是男子的裸体她都看过千百具了,可为了避免露馅,只得道:“臣女一时失察,唐突了……” 说完又指了指尸身:“可是臣女需要看他的里衣。” 淳于垣一顿,目光在她面上转了转,淡淡道:“本王帮你。”随后竟真伸手解开了尸身的衣带,她一时有些怔忡,漫画上说昭王有洁癖,这……假的吧? “你要看什么?” 她一惊,陡然回过神来,立刻低下了头去,瞧着血水浸湿的里衣,一直蔓延到腰际,思忖片刻,坚定道:“王爷,这里头有蹊跷。” 淳于垣定定看着她:“你说,本王听着。” “王爷,若是据案卷所说,陆御史用花瓶砸破了此人的头,那么留下的伤口—也就是这个。” 她指着尸身额际的伤口,神情严肃:“这的确有可能,可是陆府的下人说听见动静就冲了进来,这么短的时间里,怎么会有这样多的血?” 淳于垣一震,伸手翻动着尸身的衣衫,里三层外三层都被血水浸透了,是以他沉声道:“不错,就算是他已经被击倒在地,姜家的下人也该帮他捂住伤口……” 姜词妗眸光锐利:“王爷,若是真砸死了人,这样的血量是合理的,可时间上出了差错。”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答案,陆家书房根本不是杀人现场,而是一个已经搭好的戏台…… 目光扫见尸身的手指时,她突然顿住,随后上前仔细观察,末了抽出一根银针,刺入手指,淳于垣问道:“你怀疑他是被人毒死的?” “待会儿就知道了。” 姜词妗将身子抵在墙上,只觉一阵阵发冷,她原本以为法医这个职业已经让她变得足够冷血,可是眼前这幕还是令她愤怒:“王爷,为了陷害陆御史,他们竟杀了一个人……” 话还没说完,淳于垣突然将她往怀中一拉,低低道:“别出声。” 她本想挣扎,却听见外头有人声,便也安静了下来,只是头顶的呼吸让她有些心乱…… “陆御史,多日不见,天牢里住的可还称意?” 姜词妗诧异道:“这是淳于……唔……” 一个柔软的东西在她唇上擦过,她顿时瞪大了眼睛,惊得说不出话来,淳于垣竟然吻了她! 她还在震惊之中,那厢突然响起了惨叫声,还有个谄媚的声音:“二殿下问你话,你竟敢不答言?”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你们陷害本官……” “嗤。”淳于景的笑声里满是嘲讽:“得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就别扛着了,你若是早些认罪,便不会累及妻儿,啊,还有你那个不成器的侄儿陆嘉年。” 陆澄明已然虚弱至极,此刻却拼着力气怒吼道:“你若是敢动他们,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所以,你还是签了认罪书吧。” 淳于景吩咐人将纸笔递给了他,却见他一把团成了团,丢在一旁:“你做梦!我们陆家的男子绝不会做违心之事!” “不知好歹,给我打!” 鞭打声,脚步声,还有痛苦的轻吟,透过一道墙传过来,清晰得令人心惊,片刻过后,整间牢室重归平静。 姜词妗倒退两步,神情复杂,淳于垣却若无其事地问道:“怎么了?” 他还有脸问! “王爷方才做了什么,难道眼下就忘了?”她双颊飞红,手指紧紧捏住衣角,瞪着他道:“王爷这般,与登徒子何异?” 他一本正经道:“本王是怕他们发现。” 姜词妗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你……你不想让我出声你可以告诉我,或者用手堵住我的嘴,做什么非要……” 闻言,淳于垣缓慢又坚定地举起手来:“本王的手摸过死尸,不干净。” 第51章 解语花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不知是这个吻的余味太绵长,还是他的无耻太令她震惊,姜词妗掩着唇,久久不能言语,脑海里反反复复回荡着一句话…… 完了,她竟然夺了男主的初吻! 这个吻本来应该是楚兮的!现在却给了她!做女二做到她这个份上,真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淳于垣低头看着她,微微蹙眉:“小姐在想什么?” 她羞愤欲死,瞪着他道:“你居然还能这么无动于衷……” “事急从权,姜小姐这般巾帼不让须眉,定能理解本王。”他眸中渐渐漫上一股灼热:“更何况,你是本王定下的王妃,或早或晚,你都是本王的人。” 姜词妗却压根没听进去,只是反反复复念叨着:“完了完了,老天不会降个雷劈死我吧?” 他一把将人拉到身前,逼着她直视自己:“你在说什么?难道你就这般讨厌本王,不愿与本王亲近?” 迎着他的目光,姜词妗简直头皮发麻,不自在地偏过头去:“臣女没有那个命。” 他眸中的冷意散去,只剩一片柔光,负手而立道:“本王说你有,那你便有。” 逼仄的牢房之间,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脸颊越来越热,姜词妗甚至不敢看他,只能硬着心肠道:“王爷雄才大略,天下女子都将您当做闺中梦里人,想与您亲近,可臣女不是能叫您随意轻薄的人,日后还请王爷自重。” 烛火幽微,淳于垣一双黑眸之中满是她的身影,突然敛了神色,郑重道:“是本王孟浪,对不住小姐,日后定然以礼相待。” 她扬起头来,轻咳一声道:“王爷,咱们去瞧瞧陆御史吧。” “好。” 落英宫。 皇帝凝视着上头三个已然蒙尘的大字,久久不语,宫门却突然被推开,茹嫔单薄的身影缓缓踏出,盈盈下拜:“臣妾见过陛下。” 他一怔,数年过去,她竟与入宫时没什么分别,身姿纤弱,就连笑容都很是单薄:“起来吧,身子瞧着倒是好些了。” 茹嫔凝眸一笑,侧身道:“陛下,外头风大,不如进去让臣妾奉盏茶?” 皇帝淡淡点头,随着她步入其间,却发觉四处竟都是森森树木,月光之下透着股禅意,叫人心中格外平静。 “这是你叫人栽种的?” 她轻咳两声,随后道:“正是,臣妾不喜花草,对松竹一类倒很是亲近,若遇上什么想不通的事,瞧着也能开阔不少。” 皇帝顿时了然,甚至略带鄙夷地问道:“你是想问朕有关你……” “陛下误会了。”她浅笑嫣然地打断:“臣妾是想问陛下要不要尝尝臣妾新制的岁寒三友。” 说完便做了个请的手势,他有些迟疑,但还是跟着走了进去,茹嫔忙碌一阵子,随后将热茶奉上,氤氲水汽里,皇帝定定看向她,问道:“你当真不想问有关你父亲的事?” 茹嫔一顿,随后道:“若是有了消息,臣妾自然会知晓,何苦搅扰陛下。” “为何?” 她笑了笑,烛火里的面庞莹润得好似珍珠,不带一丝凄苦:“陛下,臣妾是您的嫔妃,也是父亲的女儿,作为女儿,臣妾自然是心中焦灼,可在陛下面前,臣妾要尽到一个做妃子的本分。” “那就是,让陛下称意。”茹嫔用一双雾蒙蒙的眸子望向他:“陛下为君,每日里有许多事要烦心,臣妾微末之身,若是能替您解忧,如何也值得了。” 片刻之间,皇帝原本紧绷的面孔竟有些松动:“后宫嫔妃个个依附于朕,可你却如此不同,守在这落英宫里数年,难道不觉得委屈?” 茹嫔手指微微收拢,面上却是个明妍的笑:“陛下,这是臣妾守护您的方式,臣妾甘之如饴。” 这句话过后,皇帝彻底怔住了,后宫之人,哪一个不是撒娇卖痴、想要从他手里骗取金银名利?可眼前这个娇弱的女子,竟说要守护他…… 许久,他一把拉住了茹嫔的手,动情地感慨:“普天之下,唯有爱妃一人才是朕的知己啊……” 她像是羞怯一般,柔顺地垂下了头去,可脑海里却响起姜词妗临走时同她说的话。 “娘娘是老实人,老实人骗起人来,才更容易被人相信……” 而另一端,被她记挂着的父亲却浑身瘫软着倒在地上,周身满是血迹,吐字不清地对面前的二人道:“本官……绝不会……屈服于淫威!你们……滚!” 对面,姜词妗看了眼身上的衣衫,正待解释,却听淳于垣率先开口道:“陆御史莫急,是本王。” 陆澄明艰难辨认了一番,似乎想要起身作揖,却重重跌在地上,瞧得人心酸不已,姜词妗忍不住上前将人扶起来:“陆御史,您受了伤,不能乱动,王爷不是拘礼的人。” “王爷……微臣无能,本想帮您正名,却又害您卷进了这桩事里来……”他长叹一口气,几乎要落泪:“微臣有罪啊!” 淳于垣郑重道:“您不必自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眼下要紧的是帮您脱罪。” “正是。”姜词妗附和道:“您快和王爷说说,案发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陆澄明抹了把脸上的血水,蹙眉道:“那日臣在书房同书吏张年谈话,不知为何,他便开始咒骂微臣,臣原本并未动怒,谁知他后来竟咒起了茹嫔娘娘……娘娘本就身子虚弱,臣……” 平息了片刻,他继续道:“臣便与他争执了起来,谁知他竟疯了一般,狂呼乱喊一阵子,竟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微臣出门去寻人,回来时却见他一头一脸的血……” 闻言,二人都怔住了,姜词妗微微凝眸,随后道:“也就是说,您出门之时,他身上还没有伤口?” “正是。” 她朝淳于垣望了望,他会意,转过身离去,不多时就将方才尸身上那根银针取了回来,借着烛火,三人都瞧得清清楚楚,银针的末端已然成了斑驳的黑色…… 第52章 真相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出了天牢,姜词妗回头望了望,随后道:“王爷,如此看来,张年在去陆府之前便中了毒,毒性发作之际,陆御史离开,有人趁机潜入了书房,杀害了他,无人施救,以致血流成河,等到陆御史与仆从回来时,才发现他气绝身亡了。” 推论过后,她又蹙起了眉:“可那些仆从为何对陆御史曾经出门求助一事只字不提?” 淳于垣言简意赅道:“受人胁迫。” 她一顿,旋即看向淳于垣,他面色不善,似乎在隐忍着什么,末了,只听他道:“今日多亏小姐解开迷津,本王这就送小姐回去。” 从未见过他如此神色,姜词妗一时间竟忘了方才被非礼的事,搜肠刮肚地安慰起他来:“王爷,好在咱们发现得及时,眼下茹嫔娘娘那边也在尽力,咱们定能救出陆御史的。” 听她一口一个“咱们”,淳于垣面色微缓,却只是点了点头,一路将她送回了姜府,直到进了府门,姜词妗才想起来似乎还有事没说清楚,匆忙掉头,却发现人已经离开了。 “跑的还真快!”她嘟囔着往回走,却见亭中似乎有人正来回踱步,她本不欲理会,谁知那人竟追了出来,面上带着窘迫:“二小姐……” 她仔细辨认一番,眼前的妇人容色极美,可衣衫却有些破旧,难道是她爹那个默默无闻的妾室周姨娘? 周姨娘见她不欲,索性拉着她的衣袖道:“二小姐,妾身已经在此处等您许久了,求您一定要帮帮妾身!” 这年头求她办事的人多了,姜词妗定了定神,淡淡道:“姨娘有事自该去求父亲和母亲,怎么求到了我这儿?” “不是妾身有意打搅……”周姨娘焦急道:“小姐也知道,夫人处处打压妾身,如今就连出门都难,更别说见着老爷了,妾身的母亲生了重病,妾身出不去门,可否求小姐帮忙,救治母亲……” 说着便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来,双手呈到她面前:“这是妾身的嫁妆,从未离身,如今就算作诊金了,若是小姐嫌少,妾身再去想法子。” 她低头看去,那不过是一根再朴素不过的银簪,看来这人在秦氏手底下过得着实艰辛,“姨娘收起来吧。” 周姨娘一怔,嚅嗫着道:“妾身知道这不值什么,只是……只是妾身只剩这个了,小姐莫急,妾身这就去借,只求您能救一救妾身的母亲……” 姜词妗叹了口气,随后道:“姨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您也算我的庶母,至于您的母亲,我会派人去诊治,不过姨娘就甘心这般过活?” “小姐……这是何意?” 她将人扶了起来,压低嗓音道:“姨娘,如今的夫人也是妾室出身,你被她压了这么多年,就没想过要反抗?” 周姨娘唬了一跳,连连摆手:“小姐,妾身绝不敢有旁的心思……” 这是被秦氏吓破胆了,姜词妗抚了抚衣袖,道:“罢了,不过是跟姨娘提个醒,一味退让,最后只怕连自保都难了,这次我帮了您,下次您又要找谁呢?” 说完便转头往回走,周姨娘戳在原地,楞眉愣眼地看着她,手里的素银簪子陡然变得沉重了起来…… 翌日,难得艳阳高照,齐妃心气不顺,便带着一众嫔妃同游御花园散心,虽是散心,可她始终沉着脸,气氛格外压抑。 “齐妃姐姐……” 眉目灵秀的孙美人笑着道:“姐姐头上戴的可是陛下赏的新头面?是宫里新制的吧?唉,妾身这些人瞧都没瞧着,就被陛下送到姐姐宫里了……” 这略带些酸味的话却恰好取悦了齐妃,她轻咳一声,坐直了身子:“妹妹们年纪轻,压不住玛瑙这样的物件,陛下才赏给了本宫。” “姐姐竟说这些。”孙美人再接再厉道:“宫里年岁大的多了去了,只有姐姐得了这头面,可见还是陛下眷顾您。” 一众妃嫔立马跟着附和:“就是!齐妃娘娘圣眷正浓,真叫人羡慕……” “二殿下又如此争气,姐姐真是好福气!” 半真半假的赞美声里,齐妃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骄矜地抚了抚鬓角,没错,无论如何,她还是宫里地位最高的女子:“这一张张小嘴上都抹了蜜不成?来人,去取本宫小厨房里的糕点,给各位妹妹尝尝。” “是,娘娘……” 笑语盈盈间,一行内侍匆匆而行,手里还拿着越多锦盒,还有些树苗,孙美人眼尖,故意大声道:“呦,陛下又赏了好东西给姐姐了。” 齐妃定睛一看,这些人果然是朝着绛阳宫的方向去的,心中欣喜,吩咐道:“去,把人叫过来,别回头瞧着本宫没在宫里,扑了个空。” 侍婢应声而动,不多时,一个内侍便跟着走了过来,齐妃笑容温和地道:“你们也忒勤勉了,库房的门刚开就给本宫送物件,真是……” 内侍不敢抬头,万分尴尬地道:“娘娘,这些……” 谁料齐妃竟亲自走出亭子,一众妃嫔也都跟着下来,在锦盒上打量着:“这南珠竟是粉的,还真是罕见呢……” 齐妃笑意更甚,故意轻咳一声:“替本宫谢过陛下,你们几个,接过来吧。” “娘娘!”内侍逼得没法,只得道:“这不是送去绛阳宫的,这都是陛下赏给茹嫔娘娘的。” 喧哗声戛然而止,齐妃的面色一寸一寸冷下去:“你们说,谁?” “是落英宫里的茹嫔娘娘。” 孙美人诧异道:“她?那个病秧子?这竟是真的?” 另一人突然道:“真,怎么不真?昨日陛下就宿在了她那处,今日这般恩赏,定然是……” “够了。” 齐妃一双媚眼几乎要喷出火来,逼问道:“陛下怎么说的?” 内侍抖如筛糠:“陛下说……落英宫太素净,这些东西给茹嫔娘娘赏玩,还说外头冷,不叫娘娘自去谢恩,晚些时候陛下再去瞧瞧……” 第53章 嫉妒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这般贴心,看来是真瞧出她的好来了。 齐妃眯起眸子,死死捏着衣袖,一旁众人也不敢言语,内侍试探着道:“娘娘,奴才们还得回去复命,您看……” “去吧。”她的语调分外古怪:“茹嫔还等着赏你们呢。” “是,奴才告退。” 内侍逃也一般离开了此处,孙美人讪讪道:“娘娘,陛下不过是可怜她是个病鬼,您不必计较……” “啪—” 清脆的巴掌声过后,孙美人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娘娘,您……” “本宫计较不计较,与你何甘?难不成你还想来做本宫的主?” 齐妃微微扬头,沉声道:“走,咱们一道去落英宫,给茹嫔道贺。” 她刻意加重的尾音透着一股阴森,众人唯唯称是,跟在她身后大气儿也不敢出,浩浩荡荡朝落英宫行去。 此刻,姜词妗正坐在榻上给茹嫔诊脉,随后道:“娘娘放心,再过些日子,您的病就能痊愈了。” 茹嫔一身茜色常服,瞧着面上也有了几分血色,可眉宇之间满是愁色:“有劳你,本宫照小姐说的做了,陛下也的确很是舒心,只是……何时才能救本宫的父亲?” 她端起茶盏道:“娘娘,如今陛下对您只是怜爱,若是想救您的父亲,咱们还得再添一把火。” “怎么添?” 姜词妗刚要开口,就见侍婢惊惶地跑了进来,口气活像见了恶狼一般:“娘娘,齐妃娘娘领着人来了!” 茹嫔身子一颤,却被姜词妗稳稳扶住:“娘娘,机会来了。” 一瞬之间,茹嫔竟明白了她的意思,定了定神,随后道:“来人,带姜小姐去偏殿。” 姜词妗握了握她的手道:“娘娘,这次只怕要委屈您了。” “无碍。”茹嫔缓缓一笑:“放心吧,为了救父亲,也为了保全本宫自己,这些苦自然不算什么。” “好。” 姜词妗随着侍婢去了偏殿,茹嫔目送她离开,吩咐道:“去御书房,给陛下送信。” “是,娘娘。” 侍婢才闪出了门,齐妃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格外刺耳:“呦,慌脚鸡一样,这是要去哪啊?” 茹嫔一顿,随后快步迎了出去,对着她行礼道:“臣妾见过齐妃娘娘。” 众目睽睽之下,齐妃冷笑一声,一步步朝她逼近,随后蹲下身子:“让本宫瞧瞧,真是好一个病西施,怪不得陛下喜欢。” 尖细的指甲几乎要扣到皮肉里,茹嫔面不改色,恭敬道:“娘娘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嗤。”齐妃的气息吐在她面上,挑高了眉毛道:“怎的?本宫还来不得你这里了?” “娘娘误会了……” “啪—” 齐妃重重给了她一巴掌,打得茹嫔身子偏向一边,随后又是一下:“本宫告诉你,本宫掌管六宫,这六宫之内就没有本宫到不了的地方!” 她强撑着道:“是,臣妾明白。” “今日天色不错。”齐妃突兀地来了这么一句,笑容近乎残忍:“咱们慢、慢、消磨……” 偏殿之中,姜词妗扒着窗户朝外张望,眼见送信的宫女和茹嫔一道被带进了屋里,心中焦急不已:“这老妖妇动作也太快了,这么下去可要吃大亏了!” 左右踱步一阵子,她发现如今宫里所有人都被叫到了正殿,宫门口又有人把守,四下打量一番,却见偏殿后头便是宫墙,她果断摸出门去,攀着树干爬上了围墙。 甬道上十分寂静,姜词妗将心一横,索性跳了下去,不慎扭了脚,疼得龇牙咧嘴,此刻,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疑惑的嗓音:“姜小姐?” 她身子一僵,缓缓扭过头去,却见是一位道骨仙风的老者,仔细回想一番,正是那日曾见过的国师,立刻像见了救星一般:“国师大人救命!” 这一嗓子把国师喊愣了:“小姐这是……” “齐妃娘娘去了落英宫,正对茹嫔用刑呢!” 国师一顿,迟疑道:“后宫诸事,贫道实在不宜出言。” 她焦急万分,突然灵光一现,拉着国师的衣袖道:“昭王殿下,您别忘了,我是昭王殿下那边的人,这桩事是他吩咐的,您还能帮一把吗?” 果然,提到淳于垣,国师立时缓和了面色,随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要贫道帮忙也可以,只是小姐必须答应贫道,过后要与贫道叙话一番。” “成成成!”她毫不犹豫地应下:“您快去吧,晚了怕是要出人命的!” 国师镇定地捋着胡子,安抚道:“小姐放心,齐妃虽然鲁莽,可并不蠢,茹嫔不会有性命之忧。” 随后回身对侍从吩咐了两句,那侍从一瞧就是通风报信的好手,接了命令便一阵风样离开,国师朝她笑了笑:“如何?眼下小姐可安心了?” 她缓了好一阵子才站起身来,想了想才道:“不成,我要亲眼见着陛下救了茹嫔才能离开。” “好,那贫道就与小姐一道侯着。” 此刻,落英宫正殿之中,齐妃高高坐在主位之上,一众嫔妃都围在一边,茹嫔跪在地上,擎着手掌,逐字逐句地背着宫规:“十三,凡年节之下,各宫按品级发放绢帛、银两……” “慢着。”齐妃突然叫住了她,不怀好意地道:“这条错了,菏叶,打!” 荷叶得了令,高高举起戒尺,茹嫔却放下了手掌,问道:“敢问娘娘,臣妾哪里背错了?” 齐妃却突然起身,夺过了戒尺,恶狠狠道:“本宫说你错了,你没错也错。” 戒尺重重落下,齐妃着意羞辱她,劈头盖脸地打着,满殿里没有一个人敢拦着,一阵阵剧痛传来,茹嫔躲不得,索性就咬牙捱着。 见她不吭声,齐妃的怒火更盛,突然停下了手,冷冷吩咐道:“本宫听说你病了,那身上必定带了病气,来人!除去她的衣衫!” 这下众人都惊住了,便是奴仆也没有除了衣裳打的,更何况是大庭广众之下,茹嫔秀致的容颜上满是红痕,死死捏住了衣领…… 第54章 天命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因着惊骇,无人上前,齐妃突然怒喝一声:“怎么?都聋了不成?动手!” “是,娘娘。” 侍婢们缓步上前,却见茹嫔突然摇摇晃晃起了身,怒目而视:“臣妾虽是微末之流,可绝不会叫人这般折辱,若是如此,还不如死了干净!” 说完竟突然转头,朝柱子上撞去,嫔妃们吓得不轻,殿中乱作一团,可末了却没有听见响声,众人朝门口望去,却是皇帝将茹嫔揽在怀中,宛若丝萝依乔木一般。 齐妃心中咯噔一声,立马行礼道:“臣妾见过陛下。” 她低着头,却始终没有听见回应,皇帝携着茹嫔走过她身边,缓缓行至主位之上,这才开口道:“来人,宣太医来替茹嫔诊治。” “是,陛下。” 齐妃惶惶抬起头来,却发现皇帝的面上写满了风雨欲来四个字,一时间心慌不已,解释道:“陛下,是茹嫔先挑衅臣妾,臣妾为正宫规,这才……” “住口。”皇帝呵斥一声,随后转向茹嫔,却是满眼怜惜:“让朕瞧瞧,可打疼了?” 茹嫔在他怀中微微发颤,却不肯抬头给他看,哑着嗓子回话:“臣妾无碍,无端搅扰陛下,是臣妾的罪过。” 她越是委曲求全,就越显得齐妃嚣张跋扈,皇帝抚了抚她的发髻,冷冷盯住了齐妃和一干作壁上观的妃嫔:“茹嫔是什么性子,朕再清楚不过,你是什么性子,朕心里也有数。” “陛下!”齐妃哀哀道:“您要相信臣妾才是啊!臣妾都是为了约束六宫的妃嫔,茹嫔得宠便生事,若是纵着她,就不怕后宫之人有样学样,再想管束就难了!” “呵。”皇帝轻笑一声,突然道:“那就请齐妃说说,宫规第十三条是什么?” 齐妃一时怔住了:“陛下,这……” “说!” “是!”齐妃连忙道:“十三,凡年节之下,各宫按品级发放绢帛、银两,不得僭越,如有僭越者,一律……” 皇帝漠然道:“朕听着与茹嫔背得如出一辙,难道是齐妃也背错了?” “陛下,臣妾不是……” 他却压根不听齐妃辩解,咄咄逼人道:“除了衣衫当庭责打,这是哪条宫规上写的?你张口闭口宫规,只怕是宫规都叫你玷污了!” 齐妃自入宫以来便没被这般责骂过,尤其是当着众人的面,心中又惊又惧,恨恨盯住了茹嫔:“陛下是被她迷了心窍,茹嫔就是个狐媚子,这样的人万万不能留在身边啊陛下!” “你还敢胡乱攀咬!”皇帝气狠了,随手将茶盏砸在地上,茹嫔慌忙拉住他:“陛下别动气,今日之事皆起源于臣妾,您若是气坏了身子,那臣妾的罪过就大了!” 说着竟落下了泪来,一颗颗泪滴顺着面颊滑落,哭得皇帝一颗心都快化了,握住她的手道:“方才挨打都不见你哭,你如此疼惜朕,朕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全盛,宣朕的旨意,今日来落英宫闹事的人,齐妃罚俸一年,禁足绛阳宫,无诏不得外出,其余人等,罚俸三月,以儆效尤!” 全盛深深稽首:“是,陛下。” 齐妃不敢置信地起身,捂着心口道:“陛下,您当真为了她这个狐媚子,对臣妾如此绝情?” “对了。”皇帝盯住她,眼底尽是冷漠:“你就跪在落英宫门前,把宫规背上百遍。” 众人哗然,齐妃如遭雷击,倒退半步道:“陛下,您当真……” “来人,将齐妃带出去!” 无论如何抵抗,齐妃还是被人拖着出了门,满面通红地跪在宫门前,身子像一株摇摇欲坠的落叶,捧着一本宫规,咬着牙念了起来。 远处,姜词妗抄着手,啧啧称奇:“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何必呢?” 国师含笑道:“既然已经圆满解决了,小姐也该同贫道离开了,小姐别忘了,您方才答应过什么。” 她一怔,方才这人帮忙也算痛快,她便点了点头:“成,咱们去哪谈?” “贫道在宫里有一处道观,请小姐移步。” 二人一前一后行着,到了梵净宫,国师引着她进了正殿,又吩咐人奉了茶,姜词妗四处张望,随后说道:“国师想同我说什么?” 国师笑得分外可亲:“听说,小姐对贫道给您说的这门亲事十分不满?” 她瞪大了眼睛,一阵无语,这年头连道士都这么八卦吗? “咳咳,也不是,只不过臣女以为……” 国师顿了顿,试探道:“是您惧怕昭王爷?还是嫌弃王爷手中无实权?亦或是已经有了别的心上人?” “不不不!”她连忙摆手:“臣女绝不敢嫌弃王爷,只是……命由天定,王爷的天定良缘并非是臣女,而是另有其人。” 国师敛了神色,静静望着她:“小姐有何根据?” 她挠了挠头,总不能说她出场就知道东梧未来数十年兴衰荣辱吧? “这个,臣女梦里梦到的,日后便日日警醒,告诫自身绝不可生了旁的心思。” “小姐。”国师正色道:“贫道自小便钻研命理,不是外头那些招摇撞骗的道士,贫道说您与昭王爷是天定良缘,绝不是信口胡说,这也是有根据的。” 姜词妗一惊,霍然起身道:“这不可能!我并非王爷的良配,您若是受王爷之托来与臣女说这番话,那就大可不必,臣女已经不是三岁孩童了。” “今日小姐与贫道相见,实在偶然,昭王爷并不知情,贫道所言,字字当真。” 她垂下头去,分明知道这是假的,却无端有些心乱:“道长,不是臣女不信您,只是人各有命,臣女的命,臣女自己清楚,您的好意,臣女心领了,告辞。” 说完便决然出了门去,国师追了几步,却见她没有回头的意思,重重叹气道:“唉,天成的一对璧人,竟还不信,罢了,罢了……” 第55章 推波助澜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落英宫正殿中,皇帝正瞧着太医给茹嫔上药,她一声不吭,秀致的小脸上盘亘着一道道红痕,瞧得人心惊。 皇帝索性接过了药膏,亲自替她上药,一面道:“齐妃竟如此狠毒,你放心,朕不会轻饶她。” 她却拉住了皇帝,手上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陛下,您还是让齐妃娘娘起来吧,她一向果决,如何能受得住这等屈辱。” “那你呢?”皇帝怜惜地道:“身子薄得像纸,叫人按在地上打,还要除了衣衫,你又如何受得住?” 茹嫔垂着头,状似无意地劝慰道:“陛下,齐妃娘娘是主理六宫的人,也是二殿下的母妃,如何都要给她留些颜面才是。” 提到淳于景,皇帝突然一怔,是他这个儿子提出的要拿陆澄明杀鸡儆猴,说不定,齐妃就是因着这一点,才敢如此不顾忌…… 是以,他轻咳一声,将人揽在怀中:“你先不必思虑这些,好好将养就是了。” 她的眼眸一瞬间变得冰冷,倚在皇帝胸前,随后对侍婢使了个眼色,芸香会意,趁人不注意便退出了正殿,宫门处,齐妃仍旧跪在那处,咬牙切齿地念着。 芸香装作不经意地从她身边路过,脚狠狠从她衣摆上踏过,齐妃本就不堪受辱,立马呵斥道:“瞎了你的狗眼!本宫这衣裳便是杀了你也赔不起!” “娘娘恕罪。”芸香虽是致歉,可面上并无几分悔意:“奴婢正要出去给我们娘娘取东西,一时没留神,请您谅解。” 此处正是风口,齐妃的衣衫被吹得猎猎作响,嘲讽道:“呵,一时得势就抖起来了,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芸香蹲下身子,作势帮她整理衣衫,却在她耳边低低道:“娘娘,眼下我们主子在屋里伺候陛下,您跟这跪着,到底谁上不得台面?” “混账东西!” 齐妃拔高了声量,不停地推搡着她:“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排揎本宫?是你主子叫你来的吧?小贱人,今日非让你知道本宫的厉害!” “娘娘,娘娘饶命!” 芸香没命地喊了起来,声音惊动了里间,全盛匆匆赶了出来,见了这场面,哎呦一声,立刻吩咐道:“快!快去拉住娘娘!” “全盛!”皇帝一脸不悦地走了出来,呵斥道:“外头闹什么呢?” “陛下,这……”全盛也很是为难:“一时没留神,齐妃娘娘就与这宫女撕打了起来,您看……” 眼前齐妃已经打红了眼,发髻散乱,活像是冷宫里的疯妇,皇帝越看越是心烦,怒喝一声道:“齐妃!你疯了不成!” “陛下!”她死死抓着芸香不肯放手:“这小贱蹄子存心羞辱臣妾,臣妾绝不能忍!” 芸香哀哀痛呼:“陛下!奴婢不留神踩着了娘娘的袍角,娘娘不依不饶,叫奴婢拿命来抵,陛下救命啊!” 齐妃越发恼怒,狠狠拽着她的头发道:“呸!你还敢编排本宫,今日非打死你不可!” “够了!” 皇帝忍无可忍道:“你如今这模样,与市井泼妇有什么两样?茹嫔的宫婢自然也是知礼的,定是你存心刁难!” 她又惊又怒,当下便开始口不择言:“陛下别忘了,那个狐媚子的父亲还在天牢里关着呢!那可是杀人的罪过,他们父女一脉相承,她能得了什么好教养?” “住口!”皇帝顿时恼怒起来,挥手道:“把她带回宫里去,不准她私自外出!” “是,陛下。” 齐妃一路高喊着,被人带出了落英宫,皇帝沉思许久,回身却见茹嫔正站在门口,仿佛随时都要羽化而去一般,皇帝心中一动,招手唤来全盛:“去二皇子府传个信,陆御史一案,先缓一缓吧。” 全盛略一点头,扭头便走出了门去…… 这厢,姜词妗下了马车,一步一步地朝门口挪动,抱杏匆忙来迎她:“小姐,这是怎么了?” “不慎扭了脚,不碍事的。” 抱杏嘟囔道:“您也太不小心了,瞧着已经肿了,回去可得拿药酒揉一揉。” 二人缓缓行着,而一旁的花厅里,却有人阴阳怪气道:“哎呦,这不是姜二小姐吗?” 她抬眼望去,姜云锦领着几个年轻女子朝她走了过来,眼神都甚是不怀好意:“我们在这等了许久,终于见着你了。” 姜词妗不耐烦跟她们磨牙,敷衍道:“几位随便逛,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 说着就要离开,谁想到一人却横在了她面前,语调格外骄矜:“小姐还不是王妃,架子就这么大了?” 一面回过身对众人道:“姐妹们,要不要咱们给王妃娘娘行个大礼?” 姜云锦故作为难地道:“彩霓郡主,您别这样,姊姊不过是……” 她默默思忖着,彩霓郡主,英国公的爱女,自小娇生惯养,脑子也简单,怪不得会被姜云锦当枪使。 “你呀,就是太过良善,叫人欺负了还不知道。”彩霓瞥了她一眼,大声道:“虽然旁人都说祭典上赐婚是天赐良缘,可本郡主并不认为,所谓天赐良缘就是个幌子,用来掩盖她抢了自己妹妹的婚事。” 像是很期待她的反应一般,彩霓瞪大了眼睛盯住她,问道:“姜二小姐,你说对吧?” 姜词妗缓缓抬起眸子,抚了抚发髻,像是有些为难:“臣女不大了解郡主的性子,不过,臣女以为,闺阁女子张口闭口就是男子、婚事一类的,实在不成体统。” “你!” 像是没想到她会回击一般,彩霓郡主恨恨道:“你装什么清高?成日里跟着男人身后跑,却来说我们不规矩!” 她转向了姜云锦,眼底透出几分冷意和嘲讽:“这话都是妹妹同郡主说的吧?妹妹真是怕我将咱们之间那点子事忘了,时时刻刻都要来提醒我……” 姜云锦有些发怵,故意缩到了彩霓身后,楚楚可怜地道:“姊姊别动气,我……我不是有意的,郡主也不过是说笑……” 彩霓冷笑一声:“你别怕,今日本郡主就在这,看她能奈何?” 第56章 心迹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众目睽睽之下,姜词妗耸了耸肩,道:“郡主都放了话,臣女自然不能奈何。” “呵,算你有眼色。” 彩霓扬起了下巴,倨傲地一瞥:“你虽然是和安郡主的女儿,可你母亲早就逝世了,外祖家也没落不堪,根本算不得天家人,也不知狂个什么劲。” 她答得很快,情绪丝毫没有起伏:“这是自然,郡主出身名门,与众不同,只不过,臣女有些疑惑,您这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做派,是英国公教您的?还是您自个儿学来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词妗笑容极浅:“没什么,不过是好奇罢了,昭王殿下是实打实的天家人,却也从未有此狂悖之举,小姐是以为您比昭王殿下还要尊贵,所以才如此肆意妄为?” 彩霓虽然鲁莽,但毕竟不蠢,立刻反驳道:“你别胡言乱语,本郡主哪里……” “啊,还是说,这是您父亲授意的?”姜词妗牟足了劲上纲上线:“陛下瞧不上狂悖之人,郡主可明白?” 一番话的确将彩霓唬住了,话也有些说不利落:“你……你别胡乱攀扯,本郡主没有不敬之意,你不准胡说!” 主帅阵前亡,姜词妗似笑非笑地转向一旁,盯着她身后那个不堪一击的小卒:“妹妹躲什么?我瞧着,这些日子你上蹿下跳,欢腾得很呢,怎么?可是病好了?” 一提到“病”字,姜云锦身子僵直,神情古怪地盯着她:“姊姊别胡说,我身子好得很,哪里会病?” “呵呵,那真是奇了。”她眼里的温度几乎要结冰:“难道那日去药馆求人诊断自己是否有身孕的人,不是你?” “姜词妗你疯魔了不成!” 姜云锦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她压根没想到姜词妗会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我一个清清白白的闺阁女子,你竟如此污蔑我!” “污蔑?”她也敛了神色,一字一顿:“若是妹妹想较真,咱们便去请了那郎中来对质,看看到底是谁在扯谎!” “你……你荒谬!”姜云锦身子发颤,这般激烈的反应已经昭示了真相,彩霓郡主等人瞧了一阵子,便开始窃窃私语,姜云锦慌忙解释道:“不是这样的,郡主,李小姐!你们听我说……” 彩霓将手臂抽了回来,敷衍道:“你家里还有这样多的事,我们就不打搅了。” 说着便同一行人一道离开,路过姜词妗身畔时刻意瞥了她一眼,目光像是刮骨钢刀,姜词妗却视若无睹,末了只道:“请来的客人,妹妹都不打算去送一送?” “你这贱人!”姜云锦错着牙道:“你害了我还不够,还要败坏我的名声!” “被污蔑了才有资格叫屈。” 她漠然道:“而你,是咎由自取,你闯进存香阁打我的侍婢,又叫人来羞辱我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姜云锦气得快昏厥,她却懒得再多给一个眼神,淡淡道:“抱杏,咱们走。” “是,小姐。” 主仆二人出了园子,姜云锦在后头恶狠狠地瞧着,玉奴伸手扶她,却被她推到了一旁:“好,很好,我倒要看看,等我把昭王抢到手以后,你还能不能这般嚣张!” 回了院子,姜词妗已经是满身疲惫,可国师的话就像是魔咒一般盘旋不去,使她一再出神,许久才听有人唤她:“小姐!小姐!” “啊?” 抱杏叹了口气:“小姐,楚兮说她身子好些了,想来谢过小姐,但听说小姐脚扭伤了,不敢打搅您,便先出门做事去了。” “好。”她闷闷地应了声,突然问道:“抱杏,你觉得楚兮好不好?”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抱杏有些发怔:“啊?小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闲聊而已,你且说说。” 抱杏思忖片刻,掰着手指道:“楚兮生得好,手又巧,人也聪明,就是性子冷了些,其余的都不错。” 姜词妗深吸一口气,问道:“那我呢?” “小姐想听实话?” “那当然,难不成想听假话?” 抱杏一张包子脸上写满了认真:“每日睡到日上三竿,用膳时像是饿了好几日,神出鬼没,有时又会说些没头没脑的话,专爱吓唬小丫头……” “够了。”她捂住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说两句假话哄哄我吧。” “小姐像是活在画本子里的人。” 抱杏比划着道:“奴婢也说不清楚,小姐总是无拘无束的,叫人羡慕,还有,小姐对奴婢们像是待自家人一般,仗义极了。” 姜词妗一时间有些感动,在她面上捏了又捏:“好丫头,你说的都是真的?” 抱杏揉着脸道:“……假的。” 二人正在打闹,白芍从门外走了进来,惊呼一声道:“抱杏!你怎能这般不懂规矩?还不快给小姐赔不是?” 姜词妗收了笑意,漫不经心地道:“这屋子的主人换了?本小姐怎么没听说?” “小姐,奴婢也是为着您,若是夫人知道了,定会……” “啧。”她啜了口茶,慢悠悠搁下,随后道:“本小姐就稀罕抱杏这不见外的劲儿。” 见抱杏有些讪讪,索性在她背上拍了一下:“傻丫头,你管旁人做什么?” 白芍又是嫉妒,又是愤懑,只得道:“小姐纵着屋里的奴仆,先是抱杏,又是楚兮,一个个都不成样子,奴婢方才还瞧见楚兮在门口同昭王爷说话呢!” 此言一出,姜词妗手一顿,茶盏险些落在地上,她听见自己茫然的嗓音:“你说,楚兮和昭王爷?” “正是。”白芍像是负气一般,故意描述得绘声绘色:“昭王爷来找您,楚兮出门办事,两人正好碰上了,奴婢瞧着,简直就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抱杏登时怒了:“你胡说什么!王爷是我们小姐的!王爷会跟楚兮说话,那也是因为楚兮跟小姐亲近!” “够了。” 她突然起身道:“走,咱们去瞧瞧。” 第57章 错综复杂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姜府门前。 落日余晖,整条长街上都沾满了细碎的微光,姜词妗隔着亭子遥遥望去,果然发现了二人的身影。 白芍说对了,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这场景瞧着就叫人赏心悦目。 他们终于见面了,由于她的出现,这场景推迟了许久,可今日终发生了。 抱杏看着她的表情,有些不解:“小姐,王爷不过是跟楚兮说两句话,您这样……怎么像是王爷被抢走了一般?” 心里像是下了一场雨,潮湿又黏腻,她喃喃道:“不是抢走,是归还。” “啊?” 抱杏一头雾水:“小姐,您说什么呢?您要是想知道,到前头问问就是了,奴婢同您一道去。” 她抬起手止住了抱杏:“不必了,咱们走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朝后走去,抱杏微微一顿,随后也跟了上去。 门外,淳于垣着石青色常服,戴白玉冠,瞧着像是个书生,可眼底却透着森森寒意:“本王给你个选择,自己离开,或者,本王安排你离开,你选一个。” 楚兮衣袖之下的手早已握成了拳头,面上却波澜不惊:“王爷这话,奴婢不明白,奴婢是二小姐的侍婢,一切都由她做主。” “你以为赖在她身边,本王就不敢对你动手了?”他漠然道:“本王一早就知道你的身份,留你至今的确是因着她,不过,眼下本王不准备再隐忍了。” “王爷的心思与奴婢无关。”她蹙起眉头,冷冷道:“若是二小姐赶奴婢离开,奴婢便会离开。” 淳于垣突然道:“若是本王愿意,眼下就能除了你。” 多年的愤懑突然涌上心头,楚兮神情尖锐地道:“是啊,王爷手眼通天,别说是杀个无关紧要的奴婢,便是灭门也不在话下。” 他听出了这话别有深意,蹙眉道:“你这是何意?” “无事。”楚兮迅速低下头去,极力维持平静:“奴婢还要给小姐复命,不能陪王爷说话了。” 说完便要绕过他离开,淳于垣突然伸手拦住她,楚兮却先他一步,错开了身子,眼神冰冷,对上那双眼睛,淳于垣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你从前见过本王?” 楚兮不语,扭头便走,一旁,沈宽上前道:“王爷,可要属下将她抓回来?” 片刻过后,淳于垣淡淡拂袖:“不必了。” “那王爷可要去见姜二小姐?” “先不去了,你把这个交给她。” 沈宽一怔,随后接了过来,说道:“是,王爷。” 这厢,绛阳宫之中,齐妃哭天抹泪地看向淳于景,双眼通红:“景儿,母妃入宫多年,从未受此大辱,你父皇他……他竟让母妃跪在那贱人的宫门前念宫规!” 淳于景捏了捏眉心,有些烦闷:“母妃,儿臣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有什么用?母妃的里子面子都丢了,往后也无颜再苟活了!” 听她越说越邪乎,淳于景也不得不耐着性子哄她:“母妃,您别忘了,您不是说要成为东梧最尊贵的女子吗,怎能就此放弃呢?” 齐妃哭得头痛,扶着额道:“母妃是不成了,日后你若是争气,母妃死后还能捞个太后做一做。” “母妃!”他正色道:“不过是后妃之间争风吃醋的小事,您就预备放弃了?您教导儿臣凡事都要争,怎么到您这里就不成了?” “小事?本宫从未受过这等屈辱!本宫位列四妃之首,自入宫以来便……” 一套漫长的抱怨过后,齐妃终于停下来,喘了口气,淳于景的耐心很快要耗尽了,沉声道:“那母妃您说,如何才能解气?” 齐妃正待开口,却见侍婢匆匆忙忙走了进来,神色有些不自在:“娘娘,御书房里的人说,陛下今日偶然提及,似乎是……有意晋茹嫔的位分。” “晋位?”齐妃刚平息的怒气又涌上来:“四妃已满,她晋哪门子的位分?嫔位之上有妃,有贵妃,还有皇后,陛下想让她当皇后不成?” 虽然是气话,淳于景也听出了不对:“是儿臣想岔了,原本以为父皇不过是一时兴起,可昨日全盛来府里传了信,今日又说要晋位,这是真上心了……” “这种祸害绝不能留!”齐妃果断道:“本宫要她死,还有那个陆御史也不能留!景儿,无论如何,你都要把这桩事按死了,让他没有翻身的余地!” 淳于景眉头越发紧蹙:“父皇昨日才派人来,说这桩案子先放一放,若是……” 齐妃勃然大怒:“这不就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这绝对不成!这是绝好的机会,绝不能放过他们!” 一面又哀哀抓住他的衣袖:“景儿,母妃现在只有你了!你一定要帮母妃把这个狐媚子踩到地底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点了点头:“好,儿臣尽力去办……” 入夜,存香阁书案上摆着一卷公文,姜词妗拿了起来,仔细翻阅,抱杏好奇地道:“小姐,这是什么?” “是仵作的验尸结果,还有陆府下人的证词。” 抱杏继续问道:“王爷为何不亲自送过来?以往王爷都是想方设法来找您的,今日都到了门口,怎的没进来?” 不知为何,她竟有几分心浮气躁,板着脸道:“管他做什么?” “小姐与王爷生气了?” 姜词妗在她头上轻轻一拍,说道:“以后不提他就是了。” 抱杏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扭头出了门去,屋中只剩她一人,姜词妗踱步到窗前,借着月光看桌上的公文,上好的丝绢,与她在淳于垣书房里看到的一般无二。 停,她按着胸口对自己说,不能再想下去了。 同样的月光之下,淳于垣也在窗前发怔,吩咐道:“沈宽,替本王查一桩案子。” 沈宽垂着手,恭敬道:“王爷说的是哪件案子?” 他淡淡道:“十八年前,京城闻家灭门一案……” 第58章 诡计破败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一场秋雨一场寒,雨幕纷纷,天牢中格外寒凉,狱卒们守在火盆旁寸步不离,而牢室之中,陆澄明躺在稻草之上,身子冻得僵直,半分力气都没有。 影影绰绰间,他瞧见有人朝自己行来,手里提着食盒,在他面前重重一放,一句话也不说便退了出去。 陆澄明瞥了眼,挣扎着起身,还没到跟前,就被人一脚踢开,已经冷掉的饭菜便尽数落在地上。 他艰难抬起头来,发现淳于景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只死狗:“陆御史准备用膳?” 他顿了顿,并未开口,淳于景也不以为忤,挥手叫人端来一桌酒菜,摆在他面前,陆澄明蹙眉道:“殿下这是何意?” “不过是看他们待您太刻薄了。”淳于景似笑非笑地坐在另一边,端起酒盏道:“怎么?陆御史不肯赏脸?” 陆澄明心知有异,并未伸手去接,淳于景这才叹了口气道:“陆御史,本殿下跟你说句实话,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没有半点证据是有利于您的,这境况,想翻案恐怕是难了。” “臣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他有些激动地道:“人不是臣杀的,臣是清白的!陛下自会还臣一个公道!” 见他态度如此坚决,淳于景眯起了眸子,突然道:“父皇眼下只怕无法顾及您,宫里出了一桩事,您可知道?” “什么?” “唉,想来您也是不知的。”淳于景的神情像是怜悯一般:“宫里的茹嫔娘娘,也就是您的嫡女,昨日已经殁了。” 像是晴天霹雳一般,陆澄明倒退半步,身子都在微微发颤:“不……不可能……娘娘不会……” “陆御史,您也知道,茹嫔娘娘的身子一向病弱,不知是谁将您的事告诉了她,她便一病不起,随后便……” 淳于景一面觑着他的神色,一面继续道:“眼下宫里正忙着办丧仪,这桩案子便交给了本殿下,陆御史,本殿下着实敬佩您的胆识,只不过,这案子几乎是板上钉钉,翻不了了。” 后头的话他半个字都没听进去,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始终在唤一个名字:“茹儿……茹儿……” “陆御史节哀,您爱女心切,不过茹嫔娘娘已经仙去了,您的案子又这般艰难,本殿下实在不忍,不如这样。”淳于景将酒杯推到他面前,像是诱哄一般道:“这杯酒能让您彻底解脱,是被斩首,还是留个全尸,您自己选。” 陆澄明已经不甚清醒,满脑子都是陆清茹扯着他衣袖叫父亲的乖巧模样,还有早逝夫人的面孔,像是着了魔一般,踉踉跄跄走上前,在淳于景的注视之下,拿起酒盏,举到了唇边…… “哐当—” 酒还未入侯,酒盏却不知被什么东西击中,脱手而出,淳于景勃然大怒,转头看向门口,却见一人慢悠悠踏进来,容光比日头还耀眼。 “皇叔怎么来了?” 他近乎咬牙切齿地说了这么一句:“若是让父皇知道您来了此处,只怕您又要禁足了。” 淳于垣面色平和,朝身后望了望:“不妨事,今日本王抓了个江洋大盗,特地一路护送至天牢,想来皇兄也会赞许本王。” 后头果然有两人绑了个男子,推推搡搡送了进来,淳于景深吸一口气,正待赶人,却见他踱步进了牢房,盯着地上已经撒掉的毒酒,蹙眉道:“本王刚才碰巧听见了殿下的话,却不敢苟同,茹嫔娘娘眼下好好的,怎的在您嘴里竟成了死人?” 此言一出,地上的人突然起身,死死抓住了他:“王爷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淳于垣信誓旦旦道:“据说陛下还要晋茹嫔的位分,二殿下,你可是听错了?” 淳于景的面容分外阴冷,没有开口,他扶了陆御史一把,状似无意地道:“人心叵测,可莫要被假话蒙蔽了,殿下,您说是吧?” “你……” “对了,这江洋大盗武功高强,一般的狱卒无法与之抗衡,所以本王抽调了府里的护卫来守着。” 淳于景深吸一口气,冷笑道:“皇叔真是算得面面俱到啊!” “本王也是为了百姓着想。”他从善如流:“二殿下可说完了?本王还有事想同您商议,不如一道离开吧?” 陆澄明已经抹去了泪水,神情鄙夷地盯着他,眼下逼死此人已经无望,淳于景没了法子,只得恨恨转身出了门去。 淳于垣朝着陆澄明略略点头,低低道:“陆御史放心,此处已经安排了本王的人手,淳于景不会轻易罢休,你多留心。” “臣明白。” 出了门,却见淳于景正在门口等他,面色甚是难看:“皇叔想说什么?” “啊,这个。”他淡淡道:“本王记不得了,等想起来的时候再告诉殿下,可好?” 淳于景突然发觉这人的无赖劲竟与姜词妗有些相似,是以嘲讽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皇叔如今的行止与姜词妗那疯妇没有两样,真是可笑至极!” 他微微侧头,说道:“你说本王像她?” “难道不是?” “是她像本王才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本王倒是十分庆幸。” 不知为何,淳于景竟涌起了一股淡淡的醋意:“皇叔当真拿她当个宝贝,这般无才无德又刁蛮的女子,不知皇叔瞧上了她什么?” 淳于垣似笑非笑道:“在本王眼里,她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名利地位的象征,更不是一纸必须履行的婚约。” 他怒目而视:“皇叔这是在指桑骂槐不成?” “并非如此。”淳于垣抚了抚衣衫上不存在的灰尘,说道:“是殿下瞧不出她的好,罢了,本王还有事,就不同殿下闲聊了。” 说完便拂袖而去,淳于景盯着他的背影,恨不得从眼中射出箭来将他钉死,咬牙切齿地道:“你们二人迟早有一日会死在本殿下手里,本殿下只等着这一日……” 第59章 威逼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天明之际,秦氏在榻上坐着,面沉如水,对眼前之人怒道:“早就让你不要招惹她,如何?眼下你名声尽毁,这才来找我哭诉,你呀!” 姜云锦抽泣着道:“女儿如今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您了,母亲总是不会不管我的。” “你但凡听了一句我的话,也不至于此。”秦氏蹙眉道:“眼下她有昭王护着,你爹都不能奈何,要除了她,只怕是难了。” “那女儿就白白被她陷害至此了?”姜云锦瞪大了眼睛:“母亲,若非是她,女儿何至于……” “好了!” 秦氏起身,随后将她扶起来,眸光幽微:“你放心就是了,总归她还在姜府里,下手的机会还是有的。” 姜云锦一听便来了劲头:“母亲打算怎么做?” “再过两日,昭王府的人就该来纳吉问征了。” “难道母亲要看着她嫁进昭王府不成?” 秦氏嗔了她一句:“你呀,就是沉不住气,你想想,若届时人都来了,却发现新娘子正与旁人偷情,结果会如何?” “这……”姜云锦一时没转过弯来:“偷情?母亲,您可有了人选?” 秦氏低眉一笑,随后道:“这人选不是早就有了吗?放心吧,她得意不了多久了。” 姜云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旋即抱住了秦氏的手臂,笑盈盈道:“那女儿便等着您的好消息了……” 这厢,皇宫之中,茹嫔一身烟色锦衣缓缓而来,像是行走在雾霭之中,姜词妗扶着她,芸香在后头说道:“姜小姐可算来了,您劝劝娘娘吧,这身子才好些就出来吹冷风,路上又听了不少冷嘲热讽,娘娘何必……” 茹嫔轻咳一声,没有开口,姜词妗却突然笑了笑:“无碍,娘娘许久没有出来走动,散散心也是好的。” 更何况,若是一味躲藏,那些宫妃们更会骑到她头上来…… “姜小姐不愧是本宫的知心人。” 她淡淡一笑,回道:“娘娘聪慧,臣女不敢与您相提并论。” 茹嫔叹了口气:“嘉年递了消息,说父亲那头一切都好,可本宫知道这不过是为了安本宫的心,被拘在天牢里,怎能说得上好?” 说完竟落下泪来:“本宫心里,着实是焦急,本宫如今已经得了宠,陛下也时常来,只是绝口不提父亲的事,这该如何是好?” 茹嫔满是焦躁,她看在眼里,安抚道:“娘娘可知猎人捕捉猎物时是什么样?” “这……” “寒冬腊月也要蛰伏于雪地之中,趁其不备,一举拿下。” 茹嫔有几分不解:“小姐这是何意?” 她耐心地解释道:“娘娘,猎手最要紧的就是沉得住气,以静制动,只有如此,才能体会到什么叫柳暗花明又一村。” 此言一出,茹嫔怔了怔,旋即对她点头道:“每每见着姜小姐,都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之感,只不过小姐如此年纪,怎么会懂得这些?” 姜词妗挠了挠头,总不能跟她说这是穿越数千年而来的鸡汤文,思忖片刻道:“娘娘别忘了,臣女在府里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的。” 茹嫔听了,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柔声道:“小姐,你该相信,先前对你的亏欠,后头便都会有人给补回来的。”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那日国师说的话,立马摇了摇头,像是要把那些想法从脑袋里赶出去一般,茹嫔无奈地一笑,看着她道:“那日多亏了小姐通风报信,脚踝可好些了?” “娘娘放心,臣女懂医术,这点小伤不在话下。” “那就好……” 二人缓缓行着,不多时却听见了宫婢的惊叫声,一人绕开侍从,直直冲到了二人面前,身上浓重的戾气叫人想远远避开。 姜词妗微微蹙眉,还未开口,手臂却被他一把抓住:“你跟本殿下过来!” 变故陡生,姜词妗挣扎着道:“殿下疯魔了不成?快放开!” “二殿下,请您放开姜小姐!”茹嫔吓得不轻,却也沉下了脸来:“若是叫陛下知道了,您定会被责罚。” 淳于景轻蔑地瞥了她一眼:“茹嫔娘娘,您这套还是留着对付父皇吧,本殿下与她的事,您管不着。” 说着竟不顾姜词妗的挣扎,兀自将她拖到了一旁僻静之处,姜词妗又是惊诧又是愤怒,扭头就要走,却被他一把拉住,牢牢抵在墙上。 这个姿势,多多少少有些羞耻…… 她错着牙道:“殿下想做什么?” “想与你谈一桩事。” “谈事需要这般大动干戈?”姜词妗身子僵直,瞪着他道:“即便殿下贵为皇子,也不能如此对待臣女。” 淳于景突然伸出手来,抚上她的面孔:“事急从权,倒也委屈你了。” 姜词妗越发看不懂这走向,挣扎着避开他:“殿下有话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如何是好呢?”他突然凑近了些,目光几近温和:“本殿下发觉,自己做了一桩错事,那就是将你让给了皇叔,事到如今,本殿下后悔了,词妗,不如你去退了这门亲事,本殿下迎你入门,好生待你,如何?” 她由衷地发出了一声感叹:“哇。” “怎么?”淳于景对她笑了笑,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你也想通了?” “不是,臣女只是觉着,人的无耻真是没有止境。” 他面色一僵:“你这是何意?难道小姐不相信本殿下?” 姜词妗趁这空当,突然闪身躲开他,面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殿下这话说出来,您自己相信吗?您当婚事是做买卖?说成就成说不成就不成?陛下有那么好的耐心?” “你……” “再有,不是世间所有的女子都任您摆布,至少臣女不是,您那正妃的位置,臣女不稀罕。” 这话分外直白,淳于景心头陡然升起一股怒气,却不得不忍下,耐着性子道:“的确,从前咱们是有些误会,那是因为本殿下不知你的本性,如今这……” 第60章 旧事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如今怎的?” 姜词妗偏头看着他,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扯谎,淳于景心下不悦,口里说的却大不相同:“经过这些日子,本殿下发觉小姐并非愚钝之人,是以……” “殿下说说,臣女有什么好处,叫您回心转意了?” 他一顿,随后立刻道:“自然是小姐聪慧又兼美貌,让本殿下心折。” 姜词妗抄着手,半点面子都不给:“啊,因着对臣女的爱慕之心,殿下才在寿宴上大做文章,又去百草堂闹事,殿下爱慕人的方式真是太奇特了。” 淳于景的耐心几乎快耗尽了:“从前都是本殿下对小姐有偏见,不如咱们摒弃前嫌,重归于好,如何?” 她不语,淳于景追问道:“小姐可是同意了?” “啊?”姜词妗像是才醒过神来一般:“殿下方才说的,臣女自然不能不同意。” “你要装样拿乔到什么时候!”淳于景果然没了耐心:“本殿下哄了你许久,你竟无动于衷?” 姜词妗眸中闪过一道讥讽:“殿下,你当臣女是什么人?” 这话问得蹊跷,姜家二女?昭王未成婚的正妃?亦或是和安郡主的女儿? 正想着,却听她幽幽道:“臣女可是趴在姜云锦的床底下,听过你们闺阁请事的人呐。” 淳于景顿时一惊,脱口而出道:“你扯谎!” “嗤。”她嘲讽一笑:“对了,殿下还同她商议如何顶替臣女的婚事,又要把杀人的罪过安在臣女头上,如今你们已经得偿所愿了,殿下为何又来找臣女?” 话已经说得如此明白,淳于景也不再与她做戏,冷冷道:“你这是打定主意要跟昭王搅在一处了?” 她一顿,很快便道:“这是臣女的事,与您无关,不过臣女可以告诉您,就算有朝一日,臣女只有嫁给您这一个选择,臣女便会毅然赴死。” 淳于景盯着她,目光像是要吃人:“你说什么?” 姜词妗偏了偏头:“殿下耳背不成?” “你找死!”淳于景突然发狠,一步步逼近:“敬酒不吃吃罚酒,姜词妗,若是本殿下就在此处撕了你的衣裳,叫人看见你我二人亲密的模样,你说,你还能嫁入昭王府吗?” 她毫不犹豫地指了指腰间的锦囊:“殿下别忘了陈虎,您也想尝尝银针的滋味?” 淳于景一顿,嘲讽道:“你敢对本殿下动手,不要命了?” “臣女是为了自保,顾不得许多了。”她面上带笑,可神情却格外坚决,淳于景丝毫不怀疑,若是他当真靠近,姜词妗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思及此处,他便缓缓停住,目光幽深地道:“姜小姐,有朝一日你便会后悔。” 她不愿再继续纠缠,是以敷衍道:“殿下不如省着力气去哄哄姜云锦,说不定能成。” 淳于垣冷冷一笑,随后扭头便出了门去,她看着人离开,这才松了口气,在锦囊上轻轻一拍:“还好唬住他了。” 可巧此时茹嫔的宫女也涌了进来,上下打量着道:“小姐没事吧?娘娘都快急疯了……” “无碍。”她摆了摆手:“走吧,咱们这就去见娘娘。” “小姐这边请……” 此刻,昭王府之中已经摆满了纳吉所用的物件,甚至连簪花都预备了好几种,沈宽一个大男人,窝在里头显得格外无措:“王爷,您确定让属下来选?” 淳于垣坐在亭中,对他道:“自然不是,一样捡一个送去姜府,让王妃定夺。” “是。”沈宽如释重负,随后上前道:“王爷,您说的那桩案子,属下查到了一些,可据说文卷被人不慎烧毁了,是以……” “烧毁?”淳于垣略略一顿:“是谁做的?” “据说是新去的仆从,出了这桩事已经被赶出去了。” 沈宽试探着道:“王爷,可是有什么不妥?” 他不置可否:“你接着说。” “是,属下得知,自从当年那桩案子过后,闻太师处斩,府中男子充军,女眷充为官妓,闻夫人在路上便病故了,闻家小姐随母西去了。” 淳于垣低低道:“闻家的女眷都殒身了?” “正是。” “可有旁支?” 沈宽挠了挠头:“闻太师是独子,不曾听说闻家还有旁支,不如属下再去打听打听?” “不必了。”淳于垣似是陷入了沉思一般,低低道:“本王敢肯定,从前定然见过她。” “可是闻家小姐已经死了,闻太师只有这一个女儿。”沈宽蹙眉道:“王爷,您会不会想错了,她或许只是个寻常的细作,只是长得相像也未可知……” “不会。” 他淡淡道:“若是旁人,怎么会将本王视若仇人?” 沈宽一脸不解:“可那桩案子与王爷……” “无论如何,都是本王的过失。”他抬起眸子,看向远处的天际:“若非如此,闻家不会败落。” “王爷,陛下的性子数十年如一日,即便是您再退让,陛下也不会放过您的,您何苦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片刻过后,淳于垣转向他,吩咐道:“把东西送去姜府吧。” 他不愿再提,沈宽也只得作罢,捧着盒子出了门,一路顺顺当当到了姜府,还未进门,却见姜词妗的马车正停在门口,他连忙欠身道:“见过小姐,属下奉命送簪花前来,供小姐挑选。” 马车里许久都没有动静,他试探着又说了一遍,片刻过后,抱杏从车上下来,对他道:“小姐说,王爷瞧着办就是了,不必问她。” 沈宽微微一顿,随后道:“王爷预备了数十种,让小姐捡最喜欢的,这……” “不必了。” 隔着帘子,姜词妗的声音徐徐传来:“你回去告诉王爷,不用这么上心。” 说完便撩开车帘走了下来,头也不回地进了门,沈宽一脸疑惑,拦住抱杏道:“姜小姐这是怎的了?” “奴婢也不清楚。” 沈宽略一思索,将锦盒塞给了抱杏:“这事就交给姑娘了,务必让小姐挑一个啊!” 说完便翻身上马,扬长而去,抱杏看着他,又回头瞧了瞧院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61章 纳吉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十月初六,昭王府和姜家纳吉之日。 姜府门前围着一群人,都是来瞧热闹的,存香居之中来了不少女眷,姜词妗一个都不认得,偏偏还拉着她的手说个没完,格外热络,叫她有些受不住。 抱杏引着她进去换了衣衫,水红的罗裙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段,侧面的海棠格外妖娆,上头的猫眼石随着她的动作一闪一闪,光彩夺目。 而此刻,铜镜之中的美人面上却没有半点欢情,她简直想逃。 “小姐,这簪花……” 抱杏将昨日的锦盒打开,呈在她面前,琳琅满目之间,姜词妗深深蹙起了眉:“你挑一个就是了。” “这……王爷让您挑选,奴婢不敢……” 她心浮气躁,随手指着里头最素净的一只:“就这个吧。” “是。” 抱杏替她梳了个百合髻,又将簪花点缀其上,装扮好以后,秦氏笑吟吟地走了进来,赞叹道:“词妗今日真是美极了,云锦,你说是不是?” 后头的姜云锦单吭了个声,便不再言语,姜词妗皮笑肉不笑地道:“多谢母亲。” 秦氏拉起了她的手,似乎格外动情:“一晃你都要嫁人了,母亲这心真是……” 一旁的女眷立刻上来安抚,姜词妗简直想翻白眼,她生母的灵位在祠堂里立着呢,秦氏跟这儿装什么亲娘? “走吧,咱们也该去前厅了。” 秦氏引着一行人朝前厅行去,姜词妗拖沓地跟在后头,抱杏瞧出了她的心思,低低道:“小姐放心吧,以昭王殿下的身份,纳吉只需派个身边的人来就成,今日您不会见着王爷的。” 她低低应了一声,胸口仍旧憋闷不已,突然问道:“楚兮呢?” “她一大早就被人拉去帮忙了,奴婢也不知道。” 姜词妗点了点头,不再开口,还未入正厅,便听见有人在窃窃私语:“真来了?” “怎么不真?就在前头,眼下正与姜尚书说话呢!” “啧啧,昭王竟亲自来了,看来,是真对这位姜小姐上心了……” 姜词妗在一旁听着,木然转向了抱杏,抱杏惊讶地掩住了唇:“呀,王爷竟亲自来了,奴婢还以为就派沈护卫过来呢。” 她一时间竟有些坐立不安,索性坐在了回廊之上,一偏头却瞧见了陆嘉年,正笑容可掬地冲她招手:“姜小姐!” 姜词妗避开众人,缓步走了过去:“陆大人怎么来了?” “王爷和小姐帮臣许多,臣自然要来。”陆嘉年郑重道:“待会儿结束以后,王爷要带臣去天牢走一趟,看看叔父的情况。” 她略略点头:“眼下如何了?” “小姐的推测不错,这事的确有蹊跷,眼下二殿下想方设法要逼死叔父,落个死无对证,王爷一力护着,眼下才没得逞。” “千万要小心。”她嘱咐道:“茹嫔娘娘那里我会帮忙瞒着,这么下去不成,二皇子若是铁了心要杀陆御史,只怕咱们阻拦不及啊。” “正是。” 陆嘉年蹙眉道:“眼下已经没了法子了,只能这般拖着,王爷说……” 正说着话,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娇笑:“我说怎么找不到姊姊,原来是在这跟陆大人说话,真是的。” 这般做作的声音,除了姜云锦简直不做他想,姜词妗木然回过头去,见她一脸欢欣鼓舞地道:“姊姊快回来吧,王爷在正厅等着呢。” 姜词妗心气不顺,不愿与她多说,对陆嘉年略一点头,便朝里间行去,路过姜云锦身侧时,突然被她撞了一下,姜云锦哎呦一声,低低道:“对不住,妹妹方才没站稳……” 她没理会,拍了拍衣衫继续向前,身后,姜云锦的目光逐渐转为幽深…… 还没入正厅,她便一眼瞧见了淳于垣,不为别的,他实在太过抢眼,丢在人堆里也是一眼就能瞧见。 深吸一口气,她一步步踏了进去,周围众人替她让出一条路来,她盈盈下拜:“臣女见过王爷,父亲,母亲。” “起来吧。” 淳于垣含笑看着她,随后起身与她并肩而立,对姜兴仁道:“姜尚书,本王与小姐的八字已推算过,是无上大吉之兆,想来也没有什么不妥了。” “是是是!”姜兴仁一张老脸几乎要开出花来:“王爷说的是,既然国师都说了,王爷与小女是天作之合,哪里还会有什么不妥。” 他面上含笑,对姜兴仁拱了拱手:“多谢尚书大人将小姐托付给本王,本王会好生待她。” “王爷使不得,折煞臣了……” 好好一个纳吉礼,竟像是拜堂一般,姜词妗一脸复杂地看向身旁之人,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有必要这样吗?” 淳于垣好整以暇地回望:“什么?” “簪花,还有这纳吉礼,王爷,难道你真要娶我?” 他似笑非笑地道:“难道小姐以为本王要悔婚?” “可是你分明已经遇着了……” 姜兴仁见二人嘀嘀咕咕,轻咳一声道:“王爷,府里已经备下了酒宴,请您随臣来。” 他从善如流地道:“姜尚书安排就是。” 屋子里的女眷都在咬耳朵,姜词妗粗粗一听,都是什么“王爷脾性好”“团圆和睦”一类的话,听得她头疼,索性扭过头不再理会,目光落在窗外时,她却微微怔住…… 庭中,陆嘉年正要从侍婢手里接过茶盏,抬眼时却突然怔住,一脸茫然地盯着眼前的人,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喃喃道:“你是……牡丹姑娘?” 楚兮一个不稳,险些将茶盏摔下去,极力稳住,随后道:“您认错人了,奴婢不认得您。” “牡丹姑娘!” 陆嘉年焦急地拦住了她:“你……你难道不记得我了?你曾经替我摘下过一朵牡丹,还有,你曾去二皇子府里,替我送过信,难道你都不记得了?” 第62章 回忆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他急得汗都出来了,攥着楚兮的衣袖不敢松手:“姑娘,在下曾四处寻找你,可遍寻无果,甚至怀疑那日的事都在下的一场梦,没想到竟真见到你了!” 已经有人朝他们这处望过来,楚兮只得道:“大人请随奴婢过来。” 陆嘉年闻言,忙不迭同她离开,绕到了人少之处,楚兮抬眸,无奈地看着他:“大人找奴婢有什么事?” “啊……”他被问得发蒙,挠了挠头道:“这个……在下想当面向牡丹姑娘道谢,感谢姑娘帮忙,还有……” 他一口一个牡丹姑娘,叫得楚兮极是不自在:“已经过去了,大人不必挂怀,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陆嘉年迟疑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问道:“在下想问姑娘,前些日子有没有去过凤阳庄。” 她一怔,迟疑之间,陆嘉年已经得到了答案:“果然是你,姑娘认得狐妖,又能潜入守卫森严的二皇子府,姑娘到底是何人?” 楚兮捏紧了拳头,她想过有人会来逼问她的身份,却万万没想到竟会是他,踌躇之间,却听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她是我的侍婢。” 二人回过头去,日光之下,姜词妗一步步行来,面容沉静,仿佛在说一件极为寻常的事:“陆大人别为难她,有话来问我就是了。” 陆嘉年诧异道:“她是小姐的侍婢?为何从前都没听说?” 姜词妗煞有介事地压低了嗓音:“像我这种爱惹事的人,身边若是没有个会武功的保护我,那还得了?” 说着便拍了拍楚兮的肩膀,郑重道:“这就是我斥重金请来的护卫,平日里就做我的侍婢。” 陆嘉年又一次深信不疑地点了点头,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是在下唐突了,牡丹姑娘,对不住……” 虽然不清楚姜词妗为何帮她,但眼前的困境是解了,楚兮思忖片刻,随后道:“牡丹不过是那日的戏称,奴婢名叫楚兮。” “楚兮……”陆嘉年憋了半晌,却想不出什么话来称赞,手足无措地道:“清雅至极,姑娘的名字真好听。” 他的神情像是对面站了位公主一般,楚兮抿紧了嘴唇,随后道:“小姐,大人,奴婢先去做事了。” “去吧。” 姜词妗点了点头,一旁,陆嘉年仍旧痴痴地凝视着楚兮的身影,突然间双目放光地凑到她面前:“小姐,这位楚兮姑娘她……” “她怎么了?” “她家住何方?年龄几何?性情如何?平日里有没有说过想嫁给什么样的男子?” “……” 姜词妗木然道:“没说过。” “那小姐觉得呢?”陆嘉年锲而不舍的追问:“她是小姐的侍婢,小姐一定清楚,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像是被触动了心事一般,姜词妗无意识地喃喃道:“兴许是昭王爷那种吧。” 此言一出,陆嘉年明显沉寂了下去,落寞地走开了,姜词妗正待唤他,却被人叫住:“找了你许久,小姐怎么在这?” 她身子一僵,极不情愿地回过头去,草草一福身:“见过王爷。” 淳于垣缓缓踱步到她面前,略带探究地看着她:“本王怎么觉着,小姐像是在与本王置气?” 姜词妗笑容发僵:“怎么会?王爷误会了。” “你挑中了这支簪花。”他看着姜词妗浓黑的发髻,里头插了支燕子衔珠钗,长长垂至耳际,她一愣,伸手摸了摸,而后敷衍道:“是啊,这支最为别致。” 淳于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像是在透过她瞧着旁人,许久才道:“这是本王母妃的遗物。” 姜词妗瞪大了眼睛,仔细回想,漫画里似乎提过淳于垣的母妃,叫什么来着…… “是静妃娘娘?” 她试探着问了一句,淳于垣点了点头,轻声道:“这是母妃生前的爱物,你能挑中它,也是缘分使然。” 姜词妗搜肠刮肚地想了想,始终记不起有关静妃的情节,是以追问道:“王爷,臣女没有福分得见娘娘,静妃娘娘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母妃是这世上最温柔的女子。” 淳于垣的神情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一双黑眸温顺地垂下去,身上半点棱角也没有:“她对身边每个人都很温和,侍婢碰洒了她的胭脂,她也只是一笑而过,从不刁难。” 她听着,神情也渐渐平和,见过了齐妃那样的后妃,饶是茹嫔,性子里也有狠绝的一面,实在难想象宫里还有这种好脾性的娘娘,不由自主地追问道:“那她对王爷也很是宠爱吧?” “在母妃身边的日子的确很好,她弹琴的样子极美,直到她病逝,身边还摆着一把焦尾琴。” “病逝?”她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娘娘得了什么病?” 淳于垣的面色一寸寸冷了下去:“不清楚,太医们查不出病症来,只能开些益气补血的汤药拖着,母妃一日比一日虚弱,最终还是没熬过那个冬日。” 姜词妗身子一凛,低低道:“查不出的病症……” “本王也怀疑过。”他接过姜词妗的话:“母妃身子一向很好,突然发病,本王想过是不是被人下了毒,可殿里的所有物件都查过了,都没什么异常。” 他的背影分外落寞,姜词妗在一旁看着,也有些难受,对曾经的她而言,无论静妃是病逝还是被人毒死,都只不过是个无关痛痒的设定而已,可对淳于垣而言,那是丧母之痛…… “殿下,斯人已逝,殿下更要坚强,这样,天上的静妃娘娘才能安心。” 淳于垣不语,过了许久,他才略略转过身来,凝望眼前之人:“那你呢,你可愿与本王一路走下去,相互扶持,不离不弃?” 她身子一颤,并非不想,而是不能,与他携手共度的人,不能是她姜词妗…… 这般想着,正待开口,一个侍婢却走了过来,对她行礼道:“小姐,夫人正在四处找您呢。” 姜词妗略一点头,随后对淳于垣道:“对不住,王爷,臣女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便像逃也一般离开了此处,淳于垣望着她的背影,眸子里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一般,叫人看不真切:“本王等着你。” 第63章 收网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陆嘉年很是郁闷。 今日终于见着了他魂牵梦萦的姑娘,却得知人家喜欢的是昭王爷那种英武又睿智的,一时间很是灰心丧气。 他一人坐在席末,无人问津,却有一人举着酒盏向他行来,巧笑倩兮:“陆大人怎么一个人坐在这?” 姜云锦笑容妍媚,行至他身边道:“怎么不去前头同殿下他们宴饮?” 陆嘉年对她尚且有几分防备,摆了摆手道:“在下待会儿还有事,不能吃酒。” “哎。”姜云锦却直直将酒盏递给了他:“这毕竟是王爷与我姊姊的纳吉礼,陆大人作为客人,怎么也该喝一盏才是。” “这……” 见他还在推脱,姜云锦突然把酒盏重重一放,冷笑道:“陆大人不肯饮酒,是瞧不上我,不屑喝我斟的酒?” 陆嘉年有些无奈:“自然不是,待会儿还有要紧事,是以不能……” “不过是喝一盏酒,难道陆大人就能醉得不省人事了?”她不依不饶地道:“罢了,想来我是没这个面子,我这就去叫母亲过来,让她亲自斟酒给大人喝。” 说着竟真扭过身往回走,陆嘉年无法,只能叫住了她:“小姐留步,不必劳动夫人,在下喝了这盏酒就是。” 姜云锦冷哼一声,见他果然端起了酒盏,心中窃喜,面上却道:“大人若是不愿也不必勉强。” 她实在聒噪,陆嘉年只得饮尽了杯中的酒,将空酒盏搁在桌上,姜云锦这才心满意足,转身而去。 片刻以后,陆嘉年起身,正待上前寻人,一阵晕眩袭来,他险些摔在地上,一旁的人立马扶住了他:“陆大人这是怎的了?” 此刻,在一旁盯了许久的姜云锦带着人过来,故作诧异地道:“呀,陆大人这是吃醉了酒,快,你们几个,送大人去客房休息。” “是。” 侍从们手脚麻利地将人扶过来,带着他出了正厅,姜云锦眸中闪过一道冷光,随后跟着出了门去。 这厢,姜词妗一路行至正厅,一眼就瞧见她爹喝得双颊通红,口里还不住地嘟囔着:“王爷,臣敬您一杯,王爷……” 秦氏在一旁搀扶着他,见姜词妗进来,立马道:“词妗,你可来了,你妹妹这丫头不知又去哪了,母亲这走不开,你去一趟主屋,把库房的钥匙拿出来。” 她蹙眉道:“库房钥匙?” “正是,今日收了不少贺礼,都得收进去才行。” “找个奴婢去就是了。”她眼下对秦氏很是戒备:“母亲为何单单把我找来?” 秦氏嗔怪道:“你这孩子,库房的钥匙如何能叫旁人拿?快去吧,母亲眼下还要照料你父亲……” 话未说完,座上的姜兴仁突然呕吐起来,正厅里满是难闻的气味,姜词妗也待不住了,点头道:“成,我去取。” “就在妆台上的盒子里。”秦氏一面拉着姜兴仁,一面嘱咐道:“别拿错了。” 她应了一声,朝外走去,秦氏的大丫鬟红潇也跟了出来,一路上与她东拉西扯的闲谈,眼神不住地往她身上瞟,姜词妗故作不知,到了主屋门口,她突然站定不动,红潇催促道:“小姐怎么不进去?夫人还等着呢……” 姜词妗指着自己的脚,理直气壮道:“本小姐脚扭了,不想动了。” “这……”红潇心中焦急,面上却不敢露出一星半点,只得道:“小姐不妨忍一忍,等您拿了钥匙出来,咱们就去找夫人,然后奴婢送您回去歇息,如何?” 她摆出一副骄矜的模样来:“本小姐扭了脚,一步都动不得,你居然让本小姐走那么久?” 红潇索性道:“那奴婢给您揉一揉,如何?” “不行。” 姜词妗故意刁难道:“你又没伺候过本小姐,谁知道你会不会使力,没的把本小姐捏坏了。” 此刻红潇已经在心里把她骂了八百遍,将心一横道:“那小姐想如何?” 她思索片刻,随后道:“这么着,你去存香居取药酒来,那药酒最管用了。” “奴婢这就去。”红潇嘱咐道:“小姐您在这等着,等奴婢回来,您千万别走远啊!” “知道了。” 红潇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姜词妗这才慢腾腾站直了身子,动作利落地躲到了一旁的亭子里,仔细瞧着前头的动静。 不多时,远处便有脚步声响起,一行人扶着个男子朝此处行来,瞧着像是喝醉了酒,再仔细一瞧,她顿时便愣住了,那不是陆嘉年吗? 姜云锦在后头跟着,警惕地四下打量,随后吩咐道:“把他带进主屋里。” “是!” 像是不放心一般,姜云锦又向玉奴问道:“香已经熏上了?” “小姐放心吧。”玉奴十分笃定:“奴婢看着人放进香炉里的,这次二小姐跑不了了。” “哼,这个贱人也要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了。”姜云锦冷笑一声,看着人将陆嘉年送进去,这才带着人离开。 远处,姜词妗将一切尽收眼底,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好啊,这次真是下血本算计她,地方还设在主屋里,不狠狠闹一次,秦氏还真当她是软柿子! 她起身左右瞧了瞧,正巧楚兮端着托盘从一旁走过,她立马叫住了人:“楚兮,你过来!” 楚兮上前道:“小姐可有事要吩咐?” 姜词妗直白地解释道:“秦氏和姜云锦在主屋里放了催情香,又把陆大人灌醉骗进去了,眼下我需要你带他出来。” “陆大人?”楚兮也有些惊诧,旋即便释然了,这些豪门里的勾当她早见识过了,是以点了点头道:“小姐放心。” 说完便朝里间行去,不多时,她便拖着不省人事的陆嘉年出来了,姜词妗冲客房遥遥一指:“快,把他送到那边去。” 第64章 破局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楚兮略略迟疑道:“那您怎么办?” 她胸有成竹地一笑:“不用管我,我自有法子治他们。” “好。”楚兮点了点头,带着陆嘉年朝客院行去,姜词妗环顾四周,偷偷潜入了里间,屏着呼吸将香熄灭,随后又将窗子推开一个缝,做完这一切以后,她又回到了门口,倚着墙壁,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不多时,红潇便匆匆赶了过来,举着药酒道:“小姐,奴婢取来了,这就给您……” “不必了。” 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去的太久了,本小姐已经好了,得了,我去把钥匙取出来吧。” 红潇一怔:“好,那奴婢陪您过去。” 二人一前一后行着,姜词妗故作不知,甫一进入,门便被红潇死死关住,她心中好笑,故意拍了两下门:“红潇,你做什么?” “小姐,您先在此处待着,过会儿奴婢再放您出来。” 她翻了个白眼,又装模作样喊了两声,听着红潇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才踱步向屋内行去,此刻催情香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她捋着多宝阁看了一遍,不怀好意地一笑:“眼下轮到我了……” 红潇腿脚极快,不多时便跑到了前厅,秦氏一听,眼神立刻亮了起来,立时抛下了姜兴仁,来到院中,故意道:“词妗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淳于垣在下头立着,闻言便朝她望去,秦氏更来了劲头,吩咐人道:“去看看,二小姐怎么还没回来。” “母亲!” 门外突然响起姜云锦的惊叫声:“女儿方才吩咐人去送陆大人休息,可方才下人回报,说是陆大人突然醒了酒,眼下不知所踪了。” 在场之人哪个不是百炼成精的狐狸,自然听出了里头的岔头,一个久久不归,另一个又丢了,哪有这么恰好的事? 淳于垣没什么表情,略略回头看了眼沈宽,沈宽会意,立刻退出了门去,秦氏见状,赶忙道:“咱们去主屋瞧瞧吧。” 说着便风风火火出了门,有好事之人也跟着前去,一路到了主屋门口,秦氏高声在院外叫着:“词妗?词妗!你可在里头?” 无人应答,秦氏越发激动,与姜交换了眼神,随后道:“你们几个,过去瞧瞧。” “是。” 红潇率先领着人进门,却又匆匆退出了门来,指着里间道:“夫人,这……二小姐……” 神情惊愕至极,秦氏心中暗道这丫头会演戏,可面上却呵斥道:“到底怎么了?吞吞吐吐,话都说不利落?” “您……您自去瞧瞧吧……” 秦氏和姜云锦早就迫不及待了,摩拳擦掌往里走,看清眼前的景象时,秦氏却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屋里像是来过贼一般,但凡值钱的玩意都能在地上瞧见碎片,秦氏哆哆嗦嗦地道:“这……词妗,你这是做什么?” 一片狼藉之中,姜词妗衣衫平整,跪坐于地,一脸愧疚之色,一见她开口,顿时哭了起来:“对不住,母亲,女儿不是有意的,女儿扭了脚,不小心撞翻了多宝阁,上头的东西都碎了。” 秦氏跟她大眼瞪小眼,强忍着心痛四下寻找,却没见着陆嘉年的身影,立刻回头看向姜云锦,可姜云锦也是一脸震惊之色:“这不可能……分明已经……” “啊!”姜词妗哭了半晌,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突然道:“对了母亲,还有您妆台上的匣子,女儿不慎给推到了地上,碎片太多,钥匙也寻不着了……” 妆台……匣子…… 那是她所有的首饰! 秦氏顿时肉疼得了不得,恨不得立时能掐死这个妖精,姜云锦却沉不住气地指着她道:“你说!你把人藏哪了?” 她一愣:“人?什么人?” 说着便从地上捞起一个碎成两段的白玉菩萨像,疑惑道:“妹妹说的是这个?” 那可是南宋的白玉菩萨,秦氏眼睛都红了,一时间竟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姜云锦却呵斥道:“你少装糊涂,我问你,陆嘉年人呢?他不是跟你来了吗?” “陆大人?”姜词妗一脸茫然,仿佛一个无辜的孩童:“我没见着他,妹妹怎么突然提起他来了?” “你!” “真是热闹。” 门口突然响起了淳于垣的声音,姜云锦和秦氏一怔,都退到了一旁,他径直上前,将人扶了起来:“可伤着了?” “没有。” 除了她砸东西时花的那点力气。 淳于垣顿了顿,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站在她身边,冷冷看向姜云锦:“姜三小姐可知道,污蔑王妃的名誉,可是重罪。” “我没有,分明就是……唔……”秦氏突然堵住了她的嘴,赔笑道:“王爷,云锦吃醉了酒,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迎着众人的目光,姜词妗一摊手道:“地方就这么大,你们不信,找找就是了。” 主屋里能砸的都叫她砸了,砸不了的也都推倒了,简直一目了然,秦氏再不忿也没了法子,只得道:“母亲自然是相信你的,只不过怕你出事。” 姜词妗眨了眨眼,委屈地道:“那屋里这些东西,女儿赔给您吧,只是这些都太贵重了,女儿得慢慢还……” 顶着淳于垣的目光,秦氏笑得脸都快僵了:“傻孩子,母亲怎么会跟你计较这些?罢了,没伤着人就好。” “多谢母亲宽宥。”姜词妗一脸感激:“您真是天底下最好的母亲。” “你这孩子……” 两人憋着劲演母女情深,淳于垣朝她手上一瞧,随即握住她的手道:“流血了也没发现?” 姜词妗一愣,光顾着乐呵了,她还真没发现:“这……许是不小心划破了,不碍事的。” “走,本王带你去包扎。” 淳于垣领着人出了门,看热闹的也三三两两散去了,独留秦氏和姜云锦立在主屋里,秦氏终于露出了凶狠之色,咬牙切齿道:“小贱人,划破了皮算什么?我看很该将她那只手割下来!” 第65章 醋意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姜云锦恼怒道:“母亲方才为何帮着她!” “因为你蠢!”秦氏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冲着她大喊道:“你当旁人都是傻子?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谁瞧不出是怎么回事?偏你还往前冲,你怕王爷看不出来?” “那咱们就这么放过她了?”姜云锦一脸不可思议:“母亲,她可砸了你一屋子的东西,杀了她只怕也赔不起!” “我记着呢。” 秦氏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等着吧,这小贱人不会好过的……” 这厢,客房之中,陆嘉年撑着头坐起了身子,眼前却是楚兮如花般的面容,他一怔,旋即笑了笑:“牡丹……不,楚兮姑娘,劳烦你日日来我梦里,辛苦了。” 楚兮有些啼笑皆非,递了个冰帕子过去,他连忙接了过来,挨在脸上却吓了一跳:“这……这是真的,不……你是真的?” “正是,大人可好些了?” “我……我怎么了?”陆嘉年撑着头道:“方才我只饮了一杯酒,怎么会醉成这模样?” 楚兮瞧着一脸费解的他,实在难以想象怎么会有人想设计他:“大人中了迷散。” “什么?”他瞪大了眼睛:“迷散?为何要给我下迷散?” “为了诬陷大人与我家小姐有私情。” 陆嘉年怔忡片刻,终于明白了过来:“怪不得,怪不得姜三小姐非要我喝了那盏酒,原来她竟怀着如此恶毒的心思!” 反正如今也无事,楚兮索性坐下,同他闲谈:“大人对我家小姐无意?” “这是自然。” 她有些好奇:“这是为何?小姐容貌秀美,性子又洒脱,您竟没有对她动心?” 陆嘉年正色道:“姜小姐是王爷定下的王妃,在下与王爷是友人,怎能对友人之妻动了心思?” 楚兮追问道:“那若小姐不是王妃呢?” 他思忖片刻,又摇了摇头:“那也不会,在下中意的女子,不是姜小姐这样子。” “那是什么样?” 陆嘉年转头盯住她,无比郑重道:“从前未见着姑娘时,我也不知她该是什么模样,如今却知道了。” 原本只是闲聊,楚兮却突然心中一动,那日御花园中绚丽的景象又一次出现,她立刻止住了思绪,说道:“大人说笑了,奴婢身份卑微,却也没有给人做妾的念头。” “不不不!” 陆嘉年连忙摆手:“我并未娶妻,我若是有幸得了姑娘青眼,那必然以正妻之礼求娶,绝不会委屈姑娘,并且我能保证绝不纳妾,生生世世只和姑娘在一处。” 这番话过后,她彻底怔住了,即便她还是闻太师的嫡女,只怕也不会有人对她说这么一番话,喃喃道:“一生一代一双人?” “正是。”他笃定道:“这是在下的愿望,在下不愿同旁人一般,娶三四房的妾室,每一个都恋着,却每一个都辜负了,在下只愿与一人相携到老,若是姑娘愿意……” 他眼里的柔光几乎要将人溺毙,楚兮瞧了他半晌,突然道:“大人喝盏茶醒醒酒吧,王爷和小姐还在等您。” 陆嘉年有些失落,这便是不愿,但很快他便打起了精神,对她拱手道:“在下不急于一时,姑娘若有一日愿意应允,在下定会八抬大轿,迎你入门。” 说完便将茶一饮而尽,扭头出了门,楚兮只觉这人身上的赤诚格外动人,正想着,却见陆嘉年挠了挠头,又折了回来:“姑娘,姜小姐的住处该怎么走?” 这厢,姜词妗被人按在椅子上,左一层右一层地涂抹药膏,抱杏一脸认真地涂着,而淳于垣就坐在一旁盯着,活像是监工。 她有些无奈:“不用这么大惊小怪,不过是破了皮……” 抱杏郑重道:“这怎么能是小事?女子身上落了疤可就不好了!” 姜词妗只得住口,看着她替自己裹上布条,直到包成了一个圆滚滚的球才罢手,此刻,淳于垣淡淡开口道:“方才是怎么回事?” “王爷如此聪慧,定然能瞧出来。”她捡了块甜糕放进嘴里,毫无形象地嚼着:“怎么非要问我?” “本王想听你亲口说。” 她又喝了口茶,这才道:“好吧,秦氏和姜云锦算计我,在屋里放了催情香,又把陆大人灌醉了丢进去,被我发现了,就叫楚兮把人带了出去,又把秦氏屋里的东西都砸了。” 说着,她又极为得意地补充了一句:“臣女专挑贵的砸了,秦氏如今定然心痛难当,后头的事,王爷都知道了。” 姜词妗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看得他直蹙眉:“如此凶险,你为何不找本王帮忙?” 她答得极快:“当时已经来不及了。” “那你可想着让本王帮忙?” “这……这个……” 淳于垣身子前倾,盯住她道:“本王想听实话。” 她眨了眨眼道:“好啊,那……没有。” 他心中竟有些刺痛:“为何?” 姜词妗挠了挠头,心中抱怨他怎么总是问这种难以回答的问题:“王爷,若是不认识您,臣女也要活下去,是以臣女不能事事都依靠您。” “为何不能依靠本王?”他追问道:“从本王打了第一场胜仗起,便有无数人来本王面前,求本王庇佑,你既是本王定下的王妃,理所应当依靠本王。” 她手上一顿,抬眸道:“王爷真的认为,你我的婚事能成?” 淳于垣眸色越发深沉:“为何不能?难道你从未想过嫁给本王?” “王爷不是遇着了旁的女子吗?” 她极力压抑,可语气中还是透出了些许酸涩,淳于垣敏锐地捕捉到这波动,疑惑道:“旁的女子?谁?” “楚兮。” 别说是淳于垣,就连抱杏都愣住了,他有些哭笑不得:“你成日里都在想些什么?本王……” “王爷也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不是吗?”她突然道:“闻家是被冤枉的,楚兮走上这条路有她的苦衷,王爷不准备帮她吗?” 第66章 撑腰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姜词妗一脸郑重道:“王爷不必隐瞒,臣女也不是那等粘缠之人,您若是看上了旁人,自取消了婚约就是,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她自以为这番话说得很是得体,可在外人看来,简直像是个正在拈酸吃醋的闺中怨妇,淳于垣简直被她气笑了:“这是吃味了?” “什么?”姜词妗瞪圆了眼睛:“自然不是,王爷想岔了。” 她越是否认,看起来就越像是恼羞成怒,抱杏在一旁瞧着,神情高深,原来她家铁骨铮铮的小姐还有这一面呢,真是深藏不露啊! 淳于垣端起茶盏来,慢悠悠啜了一口,这才道:“这婚,本王是不会退的。” “王爷这就不地道了,您不会是想巴着臣女,迎进门做个摆设,您好与您心爱的女子双宿双飞吧?” 她不禁为自己的敏锐折服:“王爷这一手棋下的真是妙啊!有您这么当男主的吗?” 淳于垣微微蹙眉:“当……什么?” “没什么?”姜词妗自知失言,立马岔开话题道:“总之,臣女对您这般行径表示非常不齿。” 他搁下了茶盏,突然凑近了些,二人呼吸可闻,姜词妗瞬间涨红了脸:“王爷,您要做什么?” “没有酒气。”淳于垣好整以暇地坐了回去:“本王还以为你吃醉了酒,在这胡言乱语呢。” “我……” “好了。”淳于垣的语气几近宠溺:“别闹了,你是本王瞧上的人,本王不会这么对你。” 此言一出,姜词妗的脸红得更甚,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字来,可巧陆嘉年同楚兮也走了进来,气氛瞬间便正常了不少。 “王爷,小姐,都怪臣不省事,若是臣警觉些,断断不会被人设计。”陆嘉年有些自责地道:“臣当时也察觉了,只是……” 淳于垣淡淡道:“陆大人不必自责,你也是被人陷害了,眼下等着姜尚书醒了酒,看他如何料理吧。” “呵。”姜词妗忍不住道:“别指望我爹了,他眼里压根没有我这个女儿,他们三人才是一家。” 他瞥了姜词妗一眼,随后道:“有本王在,还怕没人给你撑腰?” 陆嘉年附和道:“正是,王爷在这,姜尚书就算再偏心,面上的功夫也得做足了。” 她轻哼一声,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了底气,可目光触及一旁的楚兮时,却突然沉寂下来,像是被人抢走了糖果的孩童一般,委屈且不甘。 可她们两人之间,或许她姜词妗才是那个强盗…… 夜幕降临,正厅之中坐满了人,淳于垣与姜兴仁坐在上首,不同于他的自在,姜兴仁眼下很是局促,开口道:“王爷,这桩事不过是个误会,夫人也不曾计较,不如就算了吧?” 姜词妗嘴角掀起一个嘲讽的笑,早就知道会是如此:“母亲不曾计较,陆大人也没什么意见,可父亲是否记得,女儿也被卷入其中?” “词妗。”姜兴仁艰难地笑了笑:“你瞧,你都砸了你母亲屋里那么多贵重物件,你母亲都没说什么,你何必再生事?” 此刻,饶是陆嘉年都有些震惊了,这姜尚书偏心的程度简直可怕:“姜尚书,事关小姐声誉,她问一问也是情理之中,更何况,这又是王爷和小姐的纳吉礼。” 秦氏突然开口道:“陆大人说的是,既然是大好的日子,合该不惹事才对,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王爷,您说呢?” 座中之人一齐看向了淳于垣,只见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姜词妗,淡淡道:“本王想听姜小姐怎么说。” 这摆明就是要给姜若兮撑腰了,秦氏和姜云锦一脸愤恨地看着他,果然,姜词妗站起了身来,斩钉截铁道:“父亲,女儿今日领了母亲的令,来主屋取库房钥匙,却被侍婢锁在屋里。” 说着,她便目光灼灼地看向红潇:“本小姐倒是想问,你当时说带人回来寻我,随后妹妹来了,就说这屋子里藏了男子,到底是误会,还是计划出了岔子,没能叫你们抓现行?” “词妗,你这是什么话?”秦氏立马开口道:“你的意思是我们陷害你不成?母亲可是一直将你当做亲生女儿一般,你怎么……” 像是极委屈一样,秦氏突然哀哀哭了起来,姜云锦揽住她,意有所指地道:“母亲别哭了,便是您替她操碎了心,也落不下一个好。” 姜词妗简直想发笑:“世上哪有这样的事,被冤枉了倒是连话都不能说一句。” 双方各执一词,谁也不肯退让,陆嘉年蹙眉道:“姜三小姐,在下倒是想问问你,方才您不过给在下递了一杯酒,喝了便不省人事了,敢问,那是什么酒?” 姜云锦顿时便恼了:“天爷,陆大人也太不讲理了,臣女姊姊与王爷纳吉的大日子,大人一杯酒都不肯喝,臣女不过略略劝了两句,递了杯酒,这竟也成了被人猜忌的理由,真是没天理了!” “姜云锦,你敢肯定你那杯酒没有问题?” 她眸光微冷,看得姜云锦脊背发寒,硬着头皮道:“就是席面上用的酒水,哪有什么问题?” “好。”姜词妗冷冷道:“把那只酒盏拿上来。” “是!” 抱杏匆匆而来,将一只酒盏搁在桌上,姜云锦面色大变,出了这档子事,她和秦氏都没有心思顾及前厅,没想到姜词妗竟然还有这手:“这……你……” 姜词妗缓缓拿了起来,递到她面前:“好,既然妹妹说没问题,为求公允,咱们这就请郎中来验看,到时是谁说了谎,便一目了然了。” 此言一出,姜云锦顿时有些慌乱,求助一般地回头望着秦氏,秦氏也有些怔忡,上前劝慰道:“词妗,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咱们就别宣扬了,若是叫别人知道了,只怕对你的名声不好。” 此刻,座上的淳于垣却开了口:“无碍,本王自会盯着,谁敢拿此事做文章,本王定然不会放过他,来人,去请郎中。” 第67章 偏心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竟是动真格的! 沈宽得了令,扭头就要出门去,满屋里谁也不敢拦,姜词妗抱着手臂,在一旁看好戏,她就不信秦氏母女能无动于衷。 果不其然,当沈宽走到门口处,姜云锦突然跪下,神色凄楚地道:“王爷,父亲,此事是云锦胡闹,一时云锦有口无心,请姊姊和陆大人宽宥……” 姜词妗慢悠悠道:“若是没记错的话,上次父亲寿宴,妹妹便当着众人说我与陆大人有私情,两次都挑中一个人,的确有口无心。” “你……” 姜云锦恨得牙根痒痒,却又不得不作罢:“姊姊说的是,妹妹日后定会安分守己,不再胡言乱语了。” “你的保证,我可信不着。” “你到底想怎么样?” 姜词妗眨了眨眼,似乎很是无辜:“看妹妹这模样,想来并未诚心认错。” “咳咳。”许久未开口的姜兴仁终于出了声:“词妗,那依着你的意思,这事应该怎么料理?” 她爹终于意识到问题的关键了,姜词妗微微挑眉,慢悠悠道:“女儿听说佛堂最能清心,妹妹心浮气躁,去佛堂里诵经抄书,定然十分有益。” 姜云锦顿时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去佛堂?你做梦!” “云锦!”秦氏低呵一声,扭头对姜词妗赔笑道:“词妗,你妹妹她年纪小,不懂事,你大可打她骂她,只是别叫她去佛堂,那地方阴冷,你妹妹受不住……” 她嘲讽一笑,半点也不肯让步:“说是让我处置,结果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那先前岂不是白说了?既然家里说不通,那就去衙门吧,总得有个说理的地方不是?” 眼下众人已经见识了她的做派,也清楚她定会说到做到,姜兴仁回头看了眼淳于垣的神色,终于下定了决心:“云锦,你口出不逊,险些坏了你姊姊名节,罚你去佛堂跪上三日。” “爹!”姜云锦勃然大怒:“佛堂那地方跪三日,您还不如杀了我!” 姜词妗叹了口气道:“妹妹,我劝你一句,佛堂总比大牢好,你说是不是?” “姜词妗,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她双目通红,若非秦氏拉着她,只怕早就扑上去了,姜词妗故意拍了拍胸口,做出惊吓的表情:“父亲,您看妹妹这个样儿,只怕三日都醒不过来。” “那……那便五日。” “一月。” 姜词妗斩钉截铁道:“女儿瞧着一月最合适。” 这话出口,姜云锦还要开口,却被秦氏死死捂住:“妾身以为,这法子不错。” “那就这么定下了。”姜兴仁如释重负,扭头看向一旁的人:“王爷觉着如何?” 淳于垣不假思索地道:“词妗满意就是了,本王都听她的。” 这话说得实在叫人倒牙,姜兴仁一挥手,叫人把姜云锦带出了门去,呜咽声渐渐远去,淳于垣这才起身,环顾四周,而后道:“姜尚书,本王以为,家事和政事一样要紧,即便不能一碗水端平,也不能太过分才是。” “是是是,王爷说的是。”姜兴仁连连点头,一面朝外走,送二人出门,直到淳于垣离开,他才松了一口气,神情复杂地转向姜词妗,语调甚是古怪:“日后你少同王爷说家里的事。” 姜词妗一顿,旋即笑了笑:“父亲说笑了,都是王爷自来问我的,难道我还能堵王爷的嘴不成?” “你越发不像样子了!” 姜兴仁冷着脸道:“为父警告你,你若是再仗着王爷的势胡搅蛮缠,断不会轻饶了你去!” 说完竟愤愤拂袖而去,抱杏在后头瞧着,义愤填膺地道:“老爷实在太过分了,分明是夫人和三小姐设计您,王爷替您撑腰,怎么反倒成了您的错?” 姜词妗沉默片刻,自嘲地笑了笑:“他不是针对这件事,他是怕我越发不受控制,父亲看似没成算,心里却清楚着呢。” “小姐,您难道就不委屈?” 她抬头看着一轮细小的月亮,疲惫之色渐渐笼上眉心:“委屈,就连我这个外人瞧着都委屈,更别提她了。走吧,咱们回去。” 抱杏听得一头雾水,还是跟着她朝前走去,到了存香阁门口,二人却被拦住,周姨娘提着个食盒守在门口,见她回来,立马迎了上来:“妾身见过二小姐。” “周姨娘这是?” “先前求了小姐帮忙,如今母亲已经病愈,妾身做了些糕点,恭祝小姐与王爷日后和和美美……” 她立刻抬手止住了周姨娘,吩咐道:“抱杏,把东西收了。” 月光之下,周姨娘面色红润,压倒桃花,头上还只簪了原本那支钗,比起秦氏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姨娘,上回说的事,您想得如何了?” 周姨娘一顿,迟疑道:“小姐,妾身不争气,更是被夫人吓怕了,生怕哪一日惹怒了她,更别提同她争了……” 姜词妗上前两步,低低道:“姨娘听说今日的事了?” “妾身听说了,这……许是误会吧。” “误会?”她轻笑一声:“姨娘在后宅里呆了这么久,竟还信秦氏?今日是她存心害我,被我察觉了,这才躲过一劫?” 周姨娘蹙起眉头,一副为难的模样:“夫人的手段实在厉害,小姐您千万要小心才是。” “姨娘不消担心我。”她话锋一转,突然道:“那姨娘可想过自身?饶是我有昭王爷护着,她动手的时候也没含糊,姨娘无权无势,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若是她发起难来,您该如何抵挡呢?” “这……”周姨娘明显一怔,像是听不懂她的话一般,姜词妗也不催她,只淡淡道:“姨娘别嫌我说话直,这府里,父亲、母亲和三妹妹是一条心,你我都算旁人,若是再不争一争,迟早有一日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月上中天,周姨娘如梦初醒,突然缩回了手,扭头便跑出了门去…… 第68章 风雨欲来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天牢之中。 淳于垣与陆嘉年一路行至里间,牢室中有个黑瘦的人影,怔怔望着二人,陆嘉年鼻子一酸,立刻上前唤道:“叔父!” 陆澄明明显一怔,泪水即刻涌上了眼眶:“嘉年,你来了……” “叔父怎么瘦得这样厉害?身上还有伤,若是娘娘知道了,定会心痛的。” “万万不可告诉娘娘!”陆澄明连忙道:“娘娘身子弱,若是知道了,只怕又要病倒了。” 陆嘉年连连点头:“侄儿明白,叔父放心就是了,再过两日就是堂审,届时王爷会帮您脱罪的,您放心吧。” 他叹了口气,随后道:“如今回想起来,真是愧疚不已,你曾劝过我要收敛,我却不信,还痛骂了你一顿,如今倒要你跟王爷替我奔波,真是……” “叔父,那些都是小事,如今要紧的就是替您脱罪。” 陆嘉年看向身侧之人道:“王爷定下那位王妃,就是姜家二小姐,她验尸的手段极为高明,届时她也会来帮忙作证。” “女子?” 陆澄明一怔,有些不可思议地道:“那尸身我瞧了都怕,一个姑娘家,怎么会……” 淳于垣淡淡一笑,随后道:“是啊,她并非寻常女子,陆御史放心吧,本王必定会帮你,只不过近几日你务必小心,淳于景不会就这么容易收手。” “臣明白,多谢王爷。” 时辰差不多了,二人同陆澄明告别,随后便离开了,上了马车,陆嘉年沉吟一声,低低道:“王爷,您说,二殿下会不会再次天牢里对叔父动手?” “不大可能。”淳于垣沉声道:“如今天牢里有本王安排的人,一来难以得手,二来,同样的法子用两遍,很难不被人怀疑,他不会这么做。” “那……是在叔父去往衙门的路上?” 淳于垣一顿,目光逐渐变得幽深:“这倒是极有可能,若是假做书吏的家人刺杀陆御史,倒也合情合理。” 陆嘉年焦急道:“这该如何是好?” 他淡淡道:“无论如何,本王不会叫他得逞的。” 此刻,落英宫之中,沉睡中的皇帝被一阵呓语惊醒,他偏头一瞧,茹嫔双目紧闭,满脸泪水,像是梦魇了。 皇帝叹了口气,将人揽在怀里,茹嫔缓缓睁开眼,眸中带着苍凉之色,皇帝一怔,问道:“爱妃梦见了什么?怎么哭成这模样?” 她缓了许久,面颊贴在皇帝胸前,低低道:“臣妾梦见了父亲,臣妾一直追着他跑,他却不曾停下,也听不见臣妾唤他,最后竟消失了……” 皇帝撑着头道:“这不过是梦罢了,你何必这般认真?” “可这梦实在是……”茹嫔像是说不下去了一般,蒙着脸哭了起来:“陛下,臣妾只怕这梦会成真,若是不成,臣妾去佛寺里念上一夜的经吧?” 她抬起一双惶惶的眸子,像是个迷途的幼童一般,看得皇帝一阵心酸:“念什么经?你若是实在害怕,过两日堂审,朕亲自去,如何?” “臣妾多谢陛下……” 皇帝拍了拍她的背脊,又抚着她的一头墨发道:“好了,朕在呢。” 而他瞧不见的是,茹嫔的神色渐渐变得冰冷,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满是算计:“陛下,臣妾能不能同您一道去?臣妾只在后头瞧着,绝不出声……” 皇帝蹙眉道:“这只怕不妥,你身子又不好,不宜走动,这事就别去了。” “可……可臣妾实在害怕,求陛下恩准,臣妾一定一言不发,您只让臣妾瞧一眼,哪怕就一眼……” 她格外固执,皇帝从未见过她这般执拗,一张秀面哭得通红,像是随时都要昏厥过去一半,他思忖片刻,终是点了点头:“朕答应你就是了。” 茹嫔将面颊紧紧贴住他,拉着他的衣襟。感激涕零道:“臣妾谢过陛下……” 一转眼到了堂审之日,皇帝果然依言带了茹嫔出行,众妃嫔见她得宠到了这个份上,皆是敢怒不敢言,眼睁睁看着仪仗出了宫去。 茹嫔一身烟色衣衫,更衬出了那一份纤细缥缈,皇帝吩咐人放下纱帘,她便安然坐在后头,静默得像是不存在一般。 与此同时,天牢门口,陆澄明被送上了囚车,路两旁都是围观的百姓,远远地,他瞧见了淳于垣,身旁还跟了个美貌姑娘,遥遥对他点头致意。 他正待回应,人群之中却陡然生变,像是有人争吵起来,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一个青年男子趁乱摸到了他身旁,从背后抽出一只匕首,猛然朝他扎了过去…… 陆澄明自是躲避不及,一道白光过后,却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他睁开眼,却发现那人已经被擒住,沈宽扭着那人的手臂,呵斥道:“谁派你来的?说!” “他杀了我爹,我自然要替我爹报仇!” 沈宽冷冷道:“扰乱公务,来人!把他带下去!” “是!” 远处,姜词妗情不自禁对身侧之人道:“王爷真是料事如神,竟连理由都猜中了,臣女佩服。” 淳于垣看着被带走的男子,沉声道:“因为陆御史为人正直,能说得上与他有仇的,只有那书吏的家人了。” 她远远望去,车队整顿了片刻,继续前行,随后道:“王爷,咱们何时动身?” “再等等。”他低低道:“离开堂还有些时辰。” 姜词妗若有所思地道:“的确,太早到场还要解释,不过,陆大人做什么去了?” 淳于垣将她往旁边带了带,避开拥挤的行人:“他去做一件要紧的事,过会儿就来。” 正说着话,却见前头一人乘着马行来,目光阴鸷,一眼便瞧见了他二人,眼底满是鄙夷之色,抿紧了嘴唇不语。 姜词妗偏头对他道:“瞧二殿下这气势,今日定不会善了了。” 他不动声色,将人往自己身后带了带,一副回护的姿态:“不管他准备做什么,都成不了。” 她深吸一口气道:“看来今日有一场恶仗要打了……” 第69章 出场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公堂之上。 原本逼仄的衙门如今挤得满满登登,皇帝威严地坐在上首,淳于景立在他身侧,知府严和小心地伺候着这两尊大佛,一脸谄媚:“陛下和娘娘亲临,真是无上荣耀……” 淳于景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严知府,父皇到此是为了听你审案子,不是来做客的。” “是是是,殿下说的是。” 严和连连点头,吩咐道:“把人犯带上来!” “是!” 不多时,两三个侍从拖着陆澄明走上堂前,从案发到如今不过半月,他却瘦了一圈,眼眶深深凹下去,像是生了场大病。 帘幕后头,茹嫔遥遥望着,忍不住想起身上前,却被侍婢拉住,皇帝听见了动静,轻咳一声,随后道:“严知府,审案吧。” 严和应了个是,这才落座,一拍惊堂木:“陆澄明,有人状告你杀害书吏张年,人证物证俱在,你可认罪?” 陆澄明抬起头来,缓慢而坚定地开口:“臣没有杀人。” 此言一出,淳于景霍然起身,指着他道:“陆澄明,如今有你府上仆人的口供,又在书房里找到了凶器,你还敢狡辩?” “臣没有狡辩,张年入府时就有些不对劲,臣与他议事之时,他突然狂性大发,臣出门求助,回来时他已经断气了……” “荒谬!”淳于景冷冷道:“父皇,儿臣已经再三审问过陆府的仆从,他们交代了,陆澄明从未出门求助,是他们听见响动冲进门去,陆澄明一身是血,地上是张年的尸身,父皇千万不能被他蒙蔽啊!” 陆澄明盯住他,眸光灼灼:“他们是迫于淫威,不得不做伪证,陛下,臣不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请您明鉴!” 皇帝看了眼二人,并未开口,淳于景却出言道:“陆澄明,难道你是在之责本殿下逼迫你府上的奴仆诬陷你?你杀人在先,攀污本殿下在后,岂能轻饶了你!” 说完便对皇帝深深稽首:“父皇,儿臣请求判处陆澄明午门斩首,还书吏一个公道!” 此言一出,堂上议论纷纷,外头围观的百姓们也窃窃私语起来,皇帝眉头微蹙,缓缓道:“陆澄明,你可有证据证明你说的是实情?” 他一怔,随后道:“陛下,臣敢以性命担保,若是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劈,叫臣不得好死!” “嗤。” 淳于景不屑地道:“父皇,这人拿不出证据来,便起誓发愿以哄骗众人,儿臣看他就是想摆脱罪责!” “二殿下!您这般冤枉臣,不过是想落个死无对证的结果,在天牢里、长街上都没叫您得逞,您这般冤枉臣,到底意欲何为?” “放肆!杀人的是你,与本殿下何干……” “够了!” 皇帝怒喝一声,神情复杂,随后转向一旁不知所措的严和:“严知府,到底是你审案,还是旁人审案?” “臣失察,陛下恕罪。”严和擦了把头上的汗水,前头神仙打架,可是苦了他这个凡人:“陆澄明,你若是拿不出证据,本官就……” “慢着。” 人群里响起男子清朗的嗓音,淳于垣一步步走进堂中,神态自若,对皇帝行礼道:“见过皇兄。” 皇帝眼底闪过一丝冷光:“九弟怎么来了?” “听说皇兄驾临,陆御史又算是皇亲,那便是家事,是以臣弟特地来了一趟。” “皇亲”二字一出口,皇帝便微微凝眸,回头瞥了眼幔帐,可巧此时里间传出一声惊呼:“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堂上的目光顿时转向那处,皇帝也变了神色:“茹嫔怎么了?” 芸香带着哭腔道:“陛下,娘娘昏过去了!” 皇帝匆匆撩开幔帐,果然瞧见茹嫔白着一张脸,双目紧闭,倒在芸香怀里,他立刻道:“快!快去寻郎中来!” “皇兄。”淳于垣突然开口,又似乎有些迟疑:“今日姜家小姐也随臣弟一道来了,她精通医礼,眼下让她为娘娘诊治是最方便的。” 说着,一个绯衣少女就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款款对皇帝施礼:“臣女见过陛下。” 皇帝瞥了她一眼,恍然发现日光之下,她的眉眼竟与她母亲和安郡主如出一辙,一时间有些恍惚:“你也懂医术?” “正是。”姜词妗极为镇定地道:“臣女平素便爱研究医书,是以……” “父皇!” 淳于景见势不对,立刻打断了她的话:“儿臣以为,茹嫔娘娘刚昏厥过去,姜小姐便来了,这怎么巧得像是安排好了一样?” “难道看热闹也是罪过?”她一脸无辜:“臣女只是碰巧前来,殿下疑心太过了。” “谁知道你怀着什么心思?” 正说着,芸香却突然道:“陛下,娘娘似乎在发抖……” 皇帝见状,当机立断道:“姜小姐,朕命你立刻去替茹嫔诊治。” “是,陛下。” 姜词妗行了个礼,起身跟着人走到了幔帐后头,帘子被重新放下,姜词妗蹲下身子,装模作样抽出银针来,“昏迷”的茹嫔微微睁眼,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谁都没有开口。 堂上,淳于垣落座,堂审继续进行,严和还未开口,他却突然道:“皇兄,臣弟有个疑问,既然是找证据,堂上为何不见仵作?” “皇叔有所不知。”淳于景唇畔含着一丝讥讽:“那书吏的家人已经将人带回去下葬了,仵作的记录也不甚详细,不过这也没什么,左右已经有了人证和物证。” 他微微蹙眉,似乎有些迟疑:“这……是否不大公允?” 此刻,幔帐后头传出了茹嫔虚弱的声音:“陛下,臣妾也以为,这不大合情理……” 皇帝一顿,随后看向醒来的她,眉头紧蹙,没有开口,淳于景却道:“人已经下葬了,总不能叫人开棺验尸吧?这未免太不人性。” 话虽如此,淳于垣面上却有得意之色,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故意问道:“皇叔,您觉着呢?” 面对这般的挑衅,淳于垣却没什么表情,此刻,门口突然响起了陆嘉年气喘吁吁的声音:“陛下,且慢!” 第70章 铺排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他匆匆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人,手里不知抬着什么,皇帝蹙眉道:“陆史官,你来做什么?” 淳于景更是不客气地呵斥道:“陆大人将这公堂当成自家后院了不成?还不速速退去!” 陆嘉年不为所动,跪下行礼道:“陛下,臣得知今日张书吏家要将人安葬,特地去劝说了一通,将尸身留了下来。” 此言一出,淳于景瞬间愣住了,这怎么可能?他分明与张家人说好了,为何会…… 皇帝看着地上蒙着白布的人,面色发沉,最终还是挥了挥手:“召仵作过来,当场验看。” “是!” 严和立刻吩咐侍从:“把仵作带过来。” “慢着。”一直未开口的陆澄明突然道:“陛下,并非臣信不过严知府,只不过人心险恶,臣不得不防,臣想请旁人代为验尸。” “这……”严和心中一惊,下意识看向淳于景:“陆澄明,你这是在怀疑本官?” “并非如此,只是在天牢待久了,谁也不敢信罢了。” 说完又对皇帝深深作揖:“陛下,臣入朝多年,如今只有这一个要求,若是结果证明是臣所为,不消旁人动手,臣一头撞死在堂上,求陛下恩准。” 这便是搭上了性命的托付,皇帝微微迟疑,却听见了茹嫔的咳嗽声,心下复杂,故而道:“陆澄明,你预备让何人替你验尸?” 他挺直了背脊,大声道:“臣请求,让方才替茹嫔娘娘诊治的姜小姐代为验尸。”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便是皇帝也有些发怔,可此刻,淳于景却已然看出了几人的计划,立刻道:“父皇!这如何能成?姜小姐一个女子,哪里懂得验尸?陆澄明所求未免太过离谱,您万万不能应允!” 幔帐微动,姜词妗缓步走了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却不甚在意,轻快地道:“验尸吗?臣女精通医理,触类旁通,这上头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她的神态格外自然,就像是真心想要帮忙一般,淳于景狠狠盯住她道:“父皇,这桩案子自皇叔来了以后就乱套了,您可得把控大局啊!” “二殿下此言差矣。”她淡淡道:“所谓求同存异,王爷不过是提出了不同的想法而已,殿下今日似乎格外激动,说不准是肝火旺,回去开两副清心的汤药吃一吃吧。”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歪理!淳于景气得不轻,正待辩驳,却听皇帝低低道:“求同存异?这倒是个新鲜词。” “父皇……” “罢了,既然陆御史如此要求,就让她去瞧瞧吧。” 得了皇帝的允许,姜词妗大大方方走到尸身前头蹲下,随后掀开了上头的白布,仔细验看一番,淳于景讽刺道:“姜小姐若是瞧不出什么就罢了,免得耽误审案。” 淳于垣淡淡道:“二殿下今日的确过于急切了,看来对这桩案子格外重视。” 话里的威胁之意昭然若揭,淳于景虽然不忿,但也忍住了没有开口,此刻,姜词妗站起身子道:“陛下,臣女觉着,这桩案子有疑点。” “你胡说什么?”淳于景呵斥道:“让你验尸已经是宽待了,你竟敢胡言乱语!来人,把她带出去!” 她眨了眨眼,疑惑地道:“陛下还没开口,二殿下便发号施令了,这不大合适吧?” 凡是君主,最厌恶的便是旁人藐视他的权威,果不其然,皇帝沉下面色,瞥了淳于景一眼,而后道:“景儿,你坐下,姜小姐既然说有疑点,那就听听她怎么说。” “是……”淳于景压着怒火,重新落座,拳头却捏得死死的,目光像是要吃人,可姜词妗却视而不见,缓缓开口道:“知府大人,据流言称,是陆御史用一只花瓶,砸死了这位书吏,可是如此?” 严和原本在发怔,突然被提及,只得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如此。” 她继续道:“那花瓶可在?” “就在案上。” 姜词妗走上前去,从桌上拿起了上头的花瓶,查看一番,这才道:“陛下请看,张书吏身上满是血迹,若是用花瓶砸死了他,那瓶身上定会沾血,可是这花瓶上的血迹都在内里,这便说明花瓶并非凶器。” 谁也没有想到她竟会从此处入手,皇帝思索片刻,说道:“你接着说。” “若花瓶不是凶器,那便说明陆府的侍从们说了谎,所谓人证物证,便都做不得数了。” 语毕,淳于景忍不住开口道:“是他用旁的东西砸死了张年也未可知,你这般就下了结论,未免太过轻率。” 她反唇相讥:“可如此简单的道理,仵作却没有看透,一心以为这花瓶是凶器,这岂不是更武断?” “你!” “殿下。”淳于垣叫住了他:“陛下在问姜小姐话呢。” 淳于景此刻恨不得杀了他二人泄愤,却又无可奈何,姜词妗继续道:“既然二殿下不信,那可否请上陆府的下人过来?” 皇帝不语,严和审时度势,只得吩咐人将陆府的嬷嬷引了上来,那是个丰腴的妇人,面上满是畏惧之色,跪下便道:“奴婢什么都不知,小妇人那日只是听见了屋里的动静,就跟着人走进去了,谁知老爷一身是血,地上还倒了个人,实在吓坏了……” 陆澄明恨恨盯着她:“你浑说!你们收了银子,便能昧着良心胡说!” “苍天在上,奴婢不敢胡言……” 姜词妗盯着那怯生生的妇人,突然道:“这位嬷嬷,我可否问你几个问题?你在陆府领的是什么差事?” 那妇人见她是个年轻姑娘,不似旁人那般可怕,于是便道:“奴婢掌管厨司。” 她点了点头,思忖着道:“案发时正值中午,也就是厨司最为忙碌的时候,一般来说,厨房和书房会相隔甚远,那么……” 一面说着,她一面盯住了那妇人,双眸亮得惊人:“这位嬷嬷,你是如何从又远又喧闹的厨房里,听见了打斗的声音呢?难道是天赋异禀?” 第71章 洗脱罪名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这话像是有魔力一般,妇人当场愣住,话都有些说不利落了:“这……这并非……我……我也说不清楚,就是听见了……” “那好。”她蹙眉道:“你说是你们冲进去瞧见了陆御史,他当时在做什么?” 妇人突然像是有了底气,言之凿凿地道:“奴婢瞧见老爷手里拿了个花瓶,一见我们进来,便松开了手,花瓶落在地上就碎了。” 姜词妗点了点头,似乎极为认同:“那嬷嬷再想想,花瓶上可还沾着血?” “正是!上头满是血迹,还直往地下掉呢!” 似乎并未注意到众人面色各异,妇人想了想,又补充道:“是一只青花的瓷瓶。” 她遥遥指了指桌上,随后道:“可是这个?” “对!对!就是这个!” 妇人连连点头:“老爷手里的就是这个。” 姜词妗对她笑了笑,随后转向皇帝:“陛下,如今应该能证明,她说的都是假话了。” 皇帝面色凝重,没有开口,妇人却急了,对她道:“小姐,奴婢说的话都是真的,就连花瓶都对上了,您怎么能污蔑奴婢呢?” 既然非要秀智商,那就别怪她了…… 姜词妗轻咳一声,而后道:“你们冲进去以后,陆御史可说了什么?有没有叫你们寻郎中?” “没有,老爷愣在原地,一直没有作声。” “那你们可有帮着人包扎?” 妇人摇了摇头:“没有,奴婢们都吓怕了,谁也不敢上前。” 她突然沉了面色,故意大声质问道:“没上前你怎么瞧得那么清楚?难道动手的时候你在旁边?还是说,你压根就是帮凶?” “不不不!”妇人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道:“奴婢未曾进门,中途老爷出来让我们寻郎中,奴婢便出了门,诊金还没给……” 话一出口,妇人便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一下子停住了,姜词妗冷笑道:“怎么?不继续说了?你的证言前后矛盾,你可知公堂上作假是多大的罪过?更何况如今陛下还在此处,你这便是欺君!是要诛九族的!” 这么大的帽子压下来,那妇人吓得屁滚尿流,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只是想活命……” 此刻,饶是傻子也能瞧出来里头的门道,淳于景脊背发凉,死死盯住严和,严和也是一脸恐慌,终于,众目睽睽之下,皇帝霍然起身,指着那妇人道:“立刻交代,若是再有半句假话,朕非要了你的命!” 天子一怒,自然不可小觑,妇人哀哀伏在地上,说道:“奴婢交代,奴婢……的确不曾进入里间,是老爷冲出来找人帮忙,说是那位书吏像是发了狂症,遣奴婢们去寻郎中,奴婢便出了门,后头的事便不知道了……” 姜词妗点了点头,随后道:“那你可曾瞧见了陆御史身上有血?” 妇人迟疑片刻,终是摇了摇头:“不曾。” 四下哗然,唏嘘者有之,鄙夷者有之,不过众人皆在感叹眼前这个少女的聪慧,皇帝亦是在注视着她,似乎透过她瞧见了别人的影子:“这么说,此案与陆御史没有关系?” 淳于景立马道:“父皇,眼下只能说明陆澄明曾出来求助,可说不准是想掩耳盗铃,迷惑旁人!” “殿下说的是!”严和也来了劲头:“陛下,说不准陆澄明心思狡诈,故意做出这副样子来,遮掩他杀人的真相。” 姜词妗看着狼狈为奸的二人,心中十分鄙夷:“陛下,凶器对不上,作案的时辰也对不上,臣女不得不怀疑,张书吏因何而死,方才那厨娘提及,张书吏形容癫狂,如此看来,倒像是中了毒。” 说着,她便抽出一根银针,在尸体的指间扎了下去,片刻以后,银针之上已经染上了斑驳的黑色,她呈到皇帝面前,肃然道:“陛下请看。” 皇帝的面色越发难看,沉声道:“他竟中了毒?” “父皇,说不准这毒也是……” 姜词妗简直有些不耐烦了,于是抢过话道:“殿下想说毒也是陆御史下的,是与不是?可既然要杀他,又能叫他中毒,为何不索性毒死他,偏要让他发狂,再大张旗鼓用花瓶敲死他?” 她诚心发问:“试问谁会这样杀人?这又不是唱堂会,难道也要图热闹?” 人群中发出了嗤笑声,淳于景双目通红,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她微微瞥了眼陆澄明,他会意,立刻大声道:“陛下,臣,冤枉啊!” 幔帐后头,茹嫔一步步行出来,她一身月白色常服,像是用冰雪雕成的美人,凄楚地走到皇帝面前跪下:“陛下,经过姜小姐的佐证,臣妾也不得不替父亲喊冤了,求陛下查出真凶,替父亲和死去的书吏讨个公道!” 似乎被她的美丽和哀戚打动,皇帝点了点头,将她扶起来,沉声道:“严和!朕命你尽快查出真凶,不得延误!” 严和重重一抖:“是,臣领命!” 说完,皇帝又看向地上跪着的、衰老又憔悴的陆澄明,终于道:“至于陆御史,就先回府吧。” 顿时,不止屋中众人,甚至外头的百姓们也纷纷跪下,大声道:“陛下英明!” 高呼声中,姜词妗回过头去,正对上淳于垣的目光,二人相视一笑,默然不语。 晚间,太和楼。 姜词妗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嘴里,含混不清地道:“陆大人,你怎么挑了这么贵的地儿请王爷和我吃饭?” “小姐和王爷是叔父的救命恩人,叔父身子不适,在下替他来谢过二位。” 陆嘉年如今对她那叫一个毕恭毕敬,恨不得把她供起来:“小姐觉着这鱼怎么样?叫他们再添一道如何?” 一旁,淳于垣的面色却有些发沉,不知为何,今日皇帝的目光格外让他在意,他太熟悉那样的目光,那是属于一个掠夺者的目光。 第72章 误解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听到酒这个字,淳于垣眼皮重重一跳,下意识看向她,姜词妗正饶有兴致地说着什么,还把酒递到了嘴边上…… “你不准喝酒。” 先前的场景历历在目,他立刻出言阻止,可姜词妗兴致正高,压根不听他的:“为何不能?救出了陆御史,这样的喜事竟还不能喝酒?这是什么道理?” 此刻她扬着头,面颊红润,眼神明亮,手捏着酒壶微微晃荡,模样嚣张又可爱,淳于垣像是被迷了眼,就在这空当里,她饮尽了一盏酒,感慨道:“果然好酒!” 陆嘉年憨笑着道:“这是店家酿的青梅酒。” 她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待会儿带点回去,给抱杏她们尝一尝。” 说到此处,陆嘉年一顿,试探着道:“姜小姐,在下有一事想要问您。” “你说就是了。” 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一般,陆嘉年面上漫上一层红晕:“在下已经决心今生非楚兮姑娘不娶,前次也已经同她表白了心迹,楚兮姑娘可有与您说什么?” “噗—” 她一口酒尽数喷了出来,不敢置信地盯着陆嘉年,不过是一不留神,这个憨货就要逆天而行了,这怎么了得! “这……”姜词妗斟酌片刻,替他斟了碗酒:“陆大人,此事臣女毫不知情,楚兮她也并未提起过。” 说完回头瞥了眼淳于垣,他却半点反应都没有,只得道:“兴许,楚兮并无此意。” 陆嘉年无意识地端起了酒盏,一饮而尽,喃喃道:“原来如此,是在下痴了,不过在下答应过她,要等着她的,既立了誓,就不能反悔。” 不知为何,姜词妗听得一阵心酸,在桌上轻拍了一下:“陆大人,天涯何处无芳草?眼下没了楚兮,你定还能寻到别的女子,何苦跟这耗着?” “那不成。”他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无论如何,在下都要等她的。” 他越是一副痴心不改的模样,姜词妗便越是恨铁不成钢:“若是你等不着她呢?那这一生岂不是空耗了?” “算不得空耗,至少能远远瞧着她。” 两人争得热火朝天,酒坛也渐渐空了,末了,姜词妗撑着头,身子已经有些打晃:“不成……她不会跟你走的……” 陆嘉年也是一身酒气:“精诚所致,今石……为……” “没有!你跟她就是不成!” 他也恼了,抻着脖子辩驳:“怎么不成?小姐又不是她!” 姜词妗语无伦次地道:“我不是她,可我就是知道!你们这些人,还有……”她突然指向了淳于垣:“还有他,甚至东梧未来几十年的兴衰荣辱,我都知道!” “小姐通神了不成?” 她一拍胸脯:“你们这些人的命运,我都看过!” 这话实在荒唐,二人也只当她喝醉了说胡话,淳于垣摇了摇头,上前按住她:“你醉了,别再喝了。” 姜词妗给了他一个迷蒙的眼神:“王爷放心,我没醉,您也是,自个儿的姻缘都不上心,还要我替您守着。” 他微微蹙眉:“你说什么?” 姜词妗东倒西歪地起身,一头栽进了他怀里,喃喃道:“王爷,算臣女求您了,您和楚兮合该天长地久,二位快些冰释前嫌吧,臣女夹在当中,实在太累了……” “你为何总是要将本王和楚兮算成一对?”淳于垣不解道:“本王何时说过对她有意?” 许是醉得厉害,她不再开口,面颊蹭着他的衣衫,口中咻咻地吐着气,像只迷路的小兽,淳于垣呼吸一滞,随后朝进门的沈宽吩咐道:“送陆大人回府。” “是,那王妃……” 他将人抱了起来,沉声道:“你不必管,本王亲自送她回去。” 月色如水,是近日难得一见的好天色,而此刻,淳于景并没有心思赏玩,他置身于偌大的绛阳宫里,面前是喋喋不休的齐妃,心中只剩无穷无尽的烦闷。 “母妃同你说过什么?你可还记得?现下好了,茹嫔那贱人到底把她爹带出了天牢,这是天赐良机,你竟能任由他们将人救走!” 齐妃一头珠花簌簌作响,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是要吃人:“日后那小贱人还不踩到本宫头上来?真是……” “够了。” 他错着牙,一字一顿:“母妃只想着争宠,可曾想过儿臣?儿臣已经尽力了,可皇叔他们都是安排好了的,环环相扣,三言两语就把案子翻了,父皇又护着茹嫔,儿臣能奈何?” “照你这么说,倒是本宫的不是了?”齐妃压根没听进去,瞪着眼道:“如今这绛阳宫冷清成了什么样子?从前可曾有过?本宫只你这一个儿子,却怎么也借不上力,你当本宫好受?” 淳于景霍然起身,头也不回地朝外走,齐妃一惊,在后头高声叫着:“你……你去哪?你连自己母妃都不顾了?” 他站住了脚,沉声道:“儿臣如今已经自顾不暇了,母妃,您好自为之吧。” 说完便出了门去,齐妃气得要发狂,手指都在发颤:“这个孽畜!本宫真是白养了他!” 一个年纪大些的侍婢上前道:“娘娘消消气,殿下怎么会不向着您呢?” “他向着本宫?你瞧瞧他如今这副样子!” “娘娘……”侍婢顿了顿,随后道:“这桩事不只对后宫有影响,您想想,陆御史是替昭王爷说话,殿下尽心尽力,是想打击昭王爷的势头,如今陆御史脱罪,殿下的心血白费了不说,昭王爷那也添了一笔。” 闻言,齐妃面上的怒色果真褪了些,蹙眉道:“的确,我儿这是被昭王压了一头,说到底还是茹嫔那小贱人惹出来的祸事,既然景儿腾不出手来,只能由本宫动手了。” “娘娘,眼下风声鹤唳,咱们还是……” “住口,你懂什么?”齐妃呵斥道:“再不防着些,只怕她就要越过本宫去了!过来!” 说着,她附身在侍婢耳边,交代了几句,侍婢的面色倏地变白:“娘娘……当真要如此?” 第73章 矛盾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齐妃斜睨她道:“若是你心疼她,不如由你代她受过?” “奴婢不敢!” “那就去吧。”齐妃眸中闪过一丝狠厉:“若是做不成,本宫唯你是问!” 侍婢抹了把额上的汗水,小心翼翼地出了门,身影渐渐融入了夜色之中。 这厢,存香阁之中,抱杏正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不住地嘟囔着:“这都什么时辰了,小姐怎么还不回来?” 楚兮坐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道:“不是说被陆大人请去吃酒了吗?说不准是醉了。” 抱杏一惊,连忙道:“可不敢这么说,小姐醉酒的模样你是没见过,上次连王爷都给骂了,多亏王爷脾性好,没计较……” 不知想到了什么,楚兮面色微微发沉:“昭王脾性好?” “这还不好呀?”抱杏并未察觉她的异样,自顾自说道:“咱们小姐性子一向无所顾忌,若是换了旁人,定不会像王爷这样宽和。” 宽和?楚兮简直想发笑,她们似乎忘了,那人素有玉面罗刹之称,除了姜词妗,他对旁人可没有那么好的耐性…… 正想着,一阵风声过后,男子缓缓落在了院中,怀里是正在熟睡的姜词妗,抱杏惊叫一声,立刻迎了上去:“呀,小姐这是……” “她吃醉了酒。” 抱杏怔了怔,不禁感慨,楚兮真乃神算子:“那奴婢带小姐进去吧。” 淳于垣微微颔首,将人交给了抱杏,目光一转,便与一旁的楚兮对上了视线,楚兮缓缓起身,不冷不热地道:“见过王爷。” 他远远望着月光下的女子,突然道:“闻太师如今还是罪臣,你在王城里,就不怕被人察觉?” “呵。”楚兮冷笑一声,眼中满是鄙夷:“王爷什么时候管上了旁人的死活?闻家数百口人,死的死疯的疯,也不见王爷动恻隐之心,如今竟平白关心起了一个奴婢?” 旧事重提,淳于垣面色微变,半晌只道:“你需知,此事并非本王一人能左右,令尊生前曾经与本王……” “王爷。”楚兮突然叫住了他:“当年的事,奴婢清楚得很,不消您说,奴婢先退下了。” “慢着。” 淳于垣出言道:“虽然你是闻家遗孤,本王有照看之责,但你如今是敌国的细作,这便是叛国,本王不会杀你,也绝不会让你得逞。” 她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素来冷清的面上竟露出了笑来,回身望住他:“王爷,奴婢素来知道您是什么人,您的那点子温情都给了小姐,旁人在您眼里根本什么也不算。” 楚兮顿了顿,继续道:“所以,王爷不必在这假仁假义地充好人,奴婢不会领情的。” 说完便扭头离开了,淳于垣立在院中,耳畔有风声呼啸,他微微收紧了手指,旋即腾空而起,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此刻,抱杏正手忙脚乱地替姜词妗擦洗着,可她吃醉了酒,不大安分,抱杏只得唤来楚兮帮忙。 楚兮按住了她,看着她一脸通红,面上还有迷醉的笑容,伸手够着抱杏的衣襟:“抱杏!本小姐给你带了……酒!” 说完便往腰间一摸,却摸了个空,嘟嘟囔囔地道:“哎?酒呢?” 抱杏一脸无奈:“好了小姐,奴婢知道了,您安分些,把醒酒汤吃了,睡一觉可好?”! “那不成。”她挣扎着起了身,抬腿就要下床,楚兮只得拦住她:“小姐,您要去何处?” 姜词妗眯着眼辨认半晌,突然道:“你是……楚兮?” “是。” 她咂了咂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对了,陆嘉年今日一直在说你,说他想娶你……” 楚兮一怔,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反应,只是讶然地看着她,姜词妗却一转头倒在了榻上,不省人事,嘴里不知念叨些什么。 抱杏替她收拾清爽,便退出了门去,一旁,白芍将一切看在眼中,趁人不备溜出了门,直奔小佛堂,门口的嬷嬷放了她进去,白芍推开门,朝着里间道:“三小姐,奴婢来了!” 屋中阴暗,姜云锦回过身来,极为不悦地瞪了她一眼:“你怎么才来?” 白芍一顿,立刻道:“是二小姐吃醉了酒,奴婢在一旁听着她们说话,故而来迟了。” “吃醉了酒?” 姜云锦磨着牙道:“本小姐在这受罚,她出门吃酒,深更半夜才回府?真是可笑!此事父亲母亲竟不管?” “就是。”白芍火上浇油道:“二小姐没走正门,不知是怎么回来的,奴婢瞧着,二小姐兴致极高,方才还要出门呢!” “她这是在打我的脸!”姜云锦忿忿不平地道:“好啊,我绝不会放过她!” “小姐打算怎么做?” 她微微扬头,吩咐道:“你去本小姐屋里寻玉奴,让她拿些银子,去找几个地痞无赖,让他们夜里在姜府门口守着,若是瞧见了姜词妗,届时该怎么做,就随他们去了。” 白芍一惊,旋即点了点头:“是,奴婢这就去办!” “等等。” 姜云锦板着脸嘱咐道:“那贱人如今有昭王撑腰,你们动作要格外小心,万一漏了馅,也绝不能查到本小姐这。” “是,奴婢明白!” 天色微明,茹嫔自龙榻上醒来,枕边却空无一人,她四下里望了望,皇帝立在书案前,不知在瞧着什么,模样格外出神,她缓步上前,轻声道:“陛下?” 皇帝恍若未闻,目光一直盯着案上的画轴,她顺着望了过去,上头的女子巧笑倩兮,眉目之间带着爽朗之气,格外引人注目,茹嫔却像是见了鬼一般,一下子掩住了嘴…… 不为旁的,那女子的眉眼,还有笑容里那种无拘无束,竟与姜词妗如出一辙。 从始至终,皇帝都没有察觉,只是以一种格外复杂的眼神盯着那画卷,像是心痛,又像是怨恨,茹嫔敛了震惊之色,一步步挪回了榻上。 恍惚之中,她听见了一声似梦呓般的呢喃:“和安……” 第74章 泄愤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三日期满,姜云锦被放出了小佛堂。 秦氏派了人接她回去,一路上,姜云锦拖沓地行着,嘴里却不住地嘟囔着:“父亲做什么那般较真?佛堂里连软垫都不给一个,跪得我腿都要断了。” 嬷嬷回头安抚她道:“三小姐,老爷这也是做给昭王殿下看的,毕竟人家是王爷,又是二小姐的未婚夫婿……” “行了行了。”她听得极为烦躁,挥手打断了嬷嬷的话:“谁还不知道她有昭王撑腰?不过你们瞧着吧,她得意不了多久了。” 话还没说完,却与一人撞了个满怀,膝盖上传来的疼痛令她顿时恼怒起来,批手就是一巴掌:“瞎了不成?” 那人被她打得一怔,众人这才看清,挨打的竟是周姨娘,她瑟缩了一下,缓缓行礼道:“妾身一时没留神,请小姐恕罪。” 姜云锦一向不把她放在眼里,鄙夷道:“大清早不在院子里待着,出来乱晃什么?难不成还指望父亲能瞧见你?” “妾身没有……” 周姨娘手里提了个食盒,里头的糕点撒了一地,姜云锦冷哼一声道:“你这是要去给父亲送点心?怎么,母亲那顿打你又忘了不成?” “妾身不敢。”周姨娘解释道:“这是妾身送给二小姐的糕点。” 不提还好,一提姜词妗,她顿时火冒三丈,错着牙道:“好啊,你倒是会见风使舵,瞧着她得了势,就尽力巴结她!” 周姨娘此刻简直无奈至极:“三小姐,妾身不过是感念二小姐的恩德,是以才送了糕点过去,绝无巴结之意……” “啪—” 姜云锦抬手便打翻了食盒,冷冷道:“糕点撒了,姨娘也不用送了,直接同本小姐去母亲那走一趟吧。” 说完便对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会意,一把将人拽了起来,拖着朝主屋行去…… 此刻,姜词妗破天荒起了个大早,抱杏惊奇道:“小姐,您怎么起来了?” “水……” 抱杏递了盏茶过去,她一口气喝了大半,喉中那股干涩才缓解了些:“昨日谁送我回来的?” “您还说呢。”抱杏揶揄一笑:“您醉得不省人事,是昭王爷把您抱回来的,又怕惊动了房门,您在老爷面前不好说,特地翻了墙进来。” 她一拍脑门,原来半梦半醒间那些记忆都是真的,喝酒果然误事啊…… 正说着,一个小丫头却匆匆跑了进来,对她道:“二小姐,奴婢方才瞧见,周姨娘被三小姐带走了。” 姜词妗微微蹙眉:“这是怎么回事?” “周姨娘要来给您送糕点,却撞上了三小姐,三小姐指桑骂槐说了一通,就把人带去主屋了。” “呵。”她嘲讽一笑:“才从佛堂放出来就找事,她可真是忙得很。” 抱杏担忧道:“小姐,夫人一向对周姨娘刻薄,眼下指不定怎么难为她呢。” 姜词妗索性站起了身子,吩咐道:“替我梳妆,咱们去主屋走一趟,看看我那母亲的威风。” “是。” 主屋之中。 一条巴掌宽的戒尺搁在案上,周姨娘头也不敢抬,伏在地上求饶:“夫人饶命,妾身绝没有旁的心思,求您放过妾身吧!” 秦氏冷哼一声,盯着周姨娘秀美的面容,不悦之色更浓:“你赶着巴结存香阁的人,大清早就去送糕点,还撞了云锦,还敢说你没有藐视本夫人的意思?” “妾身不敢,妾身一向对夫人毕恭毕敬,请夫人明鉴!” 姜云锦不屑地抚了抚衣襟,随口道:“母亲,看来周姨娘跟您可不是一条心了,您可得好好教训她才是。” “来人。”秦氏吩咐道:“给姨娘醒醒神。” 立时便有嬷嬷按住了人,抓起那戒尺就往身上招呼,周姨娘痛呼一声,额上立时沁出了汗水:“夫人,妾身冤枉……” “母亲,这实在太聒噪,叫人堵了她的嘴吧?” “慢着。” 帘子被人掀开,姜云锦缓步踏了进来,一身莲青窄褂越发显得她玲珑有致,面色沉静,不怒自威。 秦氏一顿,抬眸道:“词妗,你怎么来了?” “那还用说?”姜云锦恨不得立时掐死她:“自然是来求情的,不过姊姊还是别想了,周姨娘得罪了母亲,必须要罚,你们几个,愣着做什么?接着打!” 嬷嬷正待动手,被姜词妗用目光一扫,却又顿住了手,她笑了笑,自挑了个椅子坐下:“大清早的,母亲何苦动这么大的气?” 说完四下里看了看,惊奇道:“母亲这里怎么如此素净?难道是打算吃斋念佛了?” 见鬼了!她还有脸问! 秦氏僵硬地笑了笑,敷衍道:“素净些好。” “原来母亲喜欢素净。”她点了点头,如释重负一般道:“本来女儿砸了您的东西,还有些愧疚呢,如今看来倒是正好。” 此言一出,四下俱寂,若说二小姐是来求情的,倒不如说她是特地来给夫人添堵的…… 姜云锦狠狠瞪了她一眼:“姊姊,母亲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你若是无事就快些离开吧,母亲这里管教下人呢。” 下人二字一出口,周姨娘的头几乎要埋到地底下了,姜词妗突然反问道:“下人?妹妹管自家的庶母叫下人?” 姜云锦被她问得有些没底气,却撑着道:“那又如何?” “看来妹妹反省得还不够。”她目光灼灼地道:“长幼不分,传出去只怕旁人说我姜家教女不严。” “够了。”秦氏隐隐有些发怒:“词妗,你是来母亲屋子里耍威风的?” “自然不是。” 她微微偏头,看着地上的周姨娘:“母亲对我有气,何苦在姨娘身上撒?正主就在这呢,您朝着我来就是了。” 秦氏一怔,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嗔怪道:“你这孩子,母亲最是宠你,看来是周姨娘这贱人教坏了你,如今不罚她是定然不成了,动手,给我重重的打!” 第75章 帮手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秦氏眼底闪过一丝得意之色,姜词妗既然这么心疼周氏,那她可得好生招待了…… “动手。” 周姨娘面上露出绝望之色,哑着嗓子道:“夫人,您这般料理妾身,连名目都没有,您……” “啰嗦什么?”姜云锦呵斥道:“你昏了头了?母亲是姜家的主母,惩治你一个姨娘,难道还要什么名目?” 像是泄愤一般,她突然起身,在周姨娘面上重重一刮:“谁准你这般瞪着母亲的?” 姜词妗霍然起身道:“三妹的脾气越发大了,动辄打人撒泼,看来父亲是该好好管教你了!” “嗤。”姜云锦一脸阴鸷:“姊姊想去同父亲告状,那去就是了,这间屋子里里头,谁会给你作证呢?” 秦氏轻咳一声,叹了口气道:“词妗,你素来心软,可母亲不能看着你被人蒙骗,周姨娘的事,你别再管了,母亲自会料理。” “就是,姊姊快些出去吧,若是你不在,这贱妇说不定还能少捱几板子。” 母女二人面上尽是得意之色,姜词妗越发恼怒,目光灼灼地盯住二人:“我称您一声母亲,可如今看来,您的品行只怕不配掌管后宅。” “姜词妗你别给脸不要脸!”姜云锦突然指着她鼻子骂道:“母亲容忍你,我可不会!母亲是姜府的正头夫人,后宅若不交给她,难道要你那生母还魂,掌管姜府?” 提到生母,姜词妗微微眯起了眸子,似笑非笑地道:“方才说什么来着?妹妹这性子迟早惹出大祸来,污蔑天家的郡主,你怕不怕我捅到陛下面前,治你个不敬之罪?” “你!” “咳咳。”秦氏横了她一眼,她这才忿忿不平地住了口,秦氏款款起身道:“词妗,你妹妹年岁小,有口无心,出了这门你便忘了吧,来人,送二小姐回去。” “慢着。”姜词妗突然挡在了周姨娘面前,神色坚定地道:“要我走可以,让周姨娘同我一起走,若是不然,那就劳烦母亲备好晚膳了。” 姜云锦讥讽地道:“呦,头一遭见着面皮这么厚的,竟还赖着不走,玉奴,找几个嬷嬷,好生‘送’姊姊回去!” “是!” 立时便有人上前,半是劝说,半是推搡地拉扯她:“二小姐,这是后宅妇人的事,您不该管的,快回去吧!” “就是,老奴这就送您回去……” 姜词妗假做无奈之状,高喊道:“你们这般滥用私刑,就不怕父亲知道?” 见她吃瘪,姜云锦格外畅快:“姊姊竟还想不透?母亲便是这后宅里的皇帝,便是父亲也奈何不得!” 秦氏闻言,在她背上轻拍了一下,正要训斥,却听帘子后头传出一声冷笑:“我竟不知,这后宅已经姓秦了。” 众人一震,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秦氏暗暗咬牙,这是中计了! 姜兴仁撩开帘子,冷眼打量着里头的场景,突兀地一笑:“夫人这是在主屋开堂审案?” “老爷误会了。” 秦氏急忙迎上去解释道:“是周姨娘对妾身不敬,妾身气急了,这才着人打了她两下……” 谁料姜兴仁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指着周姨娘身上的伤痕道:“这就是你说的打了两下?” “这……” “父亲。”姜词妗一面把周姨娘扶了起来,一面道:“方才您也听见了,实在不是女儿要强出头,只是周姨娘实在可怜,女儿不忍心呐。” 说完状似无意地将周姨娘一推,周姨娘没站稳,摇摇晃晃跌在了他面前,惶惶地抬起头来,一双美眸里满是水汽,瞧得人心都化了。 姜兴仁顿时大为怜悯,将她拉到自己身侧,上下打量,周姨娘较秦氏年纪轻,更兼衣着素净,颤颤巍巍地唤了句:“老爷……” 声音好似受了惊吓的小兽,姜兴仁几乎忘了他还有这么个美貌的妾室,在她手上轻拍了一下,这才转向秦氏:“听云锦的意思,你时常刁难她?” “老爷,天地良心!”秦氏暗恨不已,面上却是一副委屈的神色:“妾身掌管后宅这么多年,一向恩威并施,赏罚有度,云锦有口无心,老爷别同她计较……” 姜兴仁不语,可一旁的姜词妗却凉凉道:“三妹妹怎么不说话了?方才不是还张罗着打死姨娘吗?怎么见了父亲,又是另一副模样了?” “你别胡说!”姜云锦咬牙道:“我何时说过要打死她?” “你竟不认了?”姜词妗突然道:“姨娘,您说,到底是我胡说八道,还是三妹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众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她,周姨娘瞧见姜词妗对她微微眨眼,秦氏又在一旁虎视眈眈,一时间,她竟有些不知所措。 “兰儿,你说,她们姐妹俩是谁说了谎?”姜兴仁沉着脸道:“你说出来,我必重重罚她!” “这……” “周姨娘,你可想清楚了再说话。” 秦氏双眸之中的妒火几乎要冒出来,周姨娘看着她,将心一横,怯生生躲到了姜兴仁后头,喃喃道:“老爷,妾身方才只听见三小姐说妾身是姜家养的狗,打死了也无甚可惜。” 说完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襟不肯松手:“老爷,妾身一直安分守己,日后绝不敢再冒犯夫人,留下妾身一条命吧!” 秦氏立时瞪大了眼睛,越发认定这姜词妗就是个妖女,周姨娘从前挨打都不敢吭气,如今跟她沾了边,竟成了这般模样! “老爷,她胡说八道!妾身一直教导云锦循规蹈矩,她怎么会说出这等话来?” 姜云锦也反应了过来,立刻道:“父亲,这都是周姨娘与姜词妗串通好了来害我!您不能相信她们!” 一旁,姜词妗抚了抚衣袖,漫不经心地道:“父亲不如问问,周姨娘为何被逮到了这来。” 姜兴仁一脸阴沉:“兰儿,你说。” “是。”周姨娘瞥了眼秦氏,一字一顿道:“妾身不小心撞上了三小姐,她恼了,就着人带妾身来了主屋。” 第77章 中毒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御花园中,皇帝仍在出神,甚至没察觉身后何时站了人,茹嫔心中了然,只轻手轻脚坐在一旁,直到皇帝回过头来,才发现她:“爱妃何时来了?” 茹嫔粲然一笑,仿佛毫不知情一般:“陛下真是的,臣妾在此处坐了许久,陛下都不曾留意,看来臣妾真是比不上这花。” 皇帝笑了笑,顺口道:“若非爱妃生了副闭月羞花的容貌,朕怎会如此怜惜你?” “陛下真是……” 她将一碟子甜糕呈上去,笑容软糯:“这是新制的桂花糕,这时节桂花难得,陛下尝个新鲜。” “好。”皇帝敷衍了一句:“爱妃也尝尝。” 他忙着赏花,茹嫔便也不再聒噪,只拿起一块慢慢吃着,过后便觉得腹中微微有些疼痛,到最后竟疼得满头大汗,忍不住哀哀呼痛:“陛下……陛下……” 皇帝侧过头来,大惊失色:“爱妃这是怎么了?” 芸香也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扶她:“奴婢也不知,娘娘在这坐了会儿,突然就……” “全盛!” 皇帝立刻唤道:“快,快去找太医过来!” “是!” 几人将茹嫔抬了起来,送回了落英宫,皇帝一直守在身侧,太医诊脉过后,皇帝立刻问道:“茹嫔这是怎么了?” “回陛下。”太医略有迟疑:“娘娘……这是误服了寒凉之物,娘娘本就身子虚弱,日后只怕……子息艰难。” “荒谬!” 皇帝厉声道:“茹嫔的身子分明好了许多,怎会这样?” “陛下,您可知道九寒汤?” 这话一出口,皇帝便怔住了,这名字他再清楚不过了。 半晌过后,皇帝冷冷道:“芸香,你过来!今日茹嫔都用过什么?如实说来!” 芸香抹了把泪道:“陛下,娘娘今日早膳只用了半碗粥,剩下的赏与奴婢了,还有就是……”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突然道:“娘娘给您的桂花糕!方才娘娘吃了一块,便腹痛不止了!” 不等皇帝吩咐,立时便有人将那桂花糕呈了上来,太医仔细检查了一番,点头道:“陛下,就是此物。” 皇帝盯着那盘桂花糕,神情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去查,这是谁做的,又经了谁的手,给朕查清楚。” “是!” “不……必了……” 榻上之人突然开口,皇帝立马上前握住了她的手,疼惜地道:“爱妃,你别怕,朕定会替你查明真相的。” 茹嫔脸白得像纸一般,低低道:“陛下……那桂花糕,是臣妾亲手制成的……” “这……”皇帝一脸震惊,芸香也附和道:“正是,陛下,娘娘说要亲手做糕点给您,忙活了一早。” 他思忖片刻,而后道:“那中间可曾有什么人经手?” “不曾。” 茹嫔气若游丝:“臣妾……亲力亲为,不敢懈怠,从蒸制到上锅,都是臣妾一人。” 众人皆是不解,总不会是茹嫔自己给自己下了药吧? 此刻,芸香突然捂住了嘴,喃喃道:“不会是……” 皇帝盯住了她,沉声道:“不会是什么?快说!” “陛下,这包桂花是娘娘从别处借来的……” “何处?” 芸香咬了咬唇,艰难道:“是从孙美人那处借来的。” 正午,长街。 姜词妗一身男装,大步流星地行着,身后跟着同样扮成了男子的抱杏。 “小姐,咱们……” “啪—” 姜词妗用折扇在她头上一敲,提醒道:“说了多少次,出门要叫我少爷。” 抱杏紧张不已地点了点头:“小姐,咱们为何非要扮成男子?” 她漫不经心地道:“这样方便。” 说完又兴致勃勃地指着前头道:“我听说那是王城里最大的青楼,一会儿咱们巡完铺子去瞧瞧如何?” 抱杏顿时瞪大了眼睛,死死拉着她的袖子道:“不不不!不成!您可是女子啊!若是传出去,只怕……” 她笑了笑,将手臂抽了回来:“第一,我现在是个男子,第二,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那也不成啊!”抱杏简直想知道她们家小姐脑子里都装了什么:“若是出了事,都没人来救咱们,这绝对不……” 她将一块糕饼塞进了抱杏嘴里,顺势捏了捏抱杏的脸:“乖,小爷带足了银子,一会儿带你见世面去。” 说完便大摇大摆走进了百草堂,抱杏只得认命地跟了上去,不得不说,自从换了掌柜,此处比从前不知好了多少倍,姜词妗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 一旁,李淮安见她来了,立时放下了医书迎上来,对她作揖:“小人如今该唤您小姐,还是公子?” 她随和地道:“这都不要紧。” 三人一道往里行着,抱杏忍不住感慨道:“此处越发井井有条了。” 李淮安谦逊地道:“都是小姐的功劳。” 姜词妗将折扇在手上掂一掂,随后道:“既能干又不居功自傲,李掌柜果然是个难得的良才。” “哪里。”他拱手道:“比起小姐的仁心仁德,小人还差得远。” 二人互相吹捧,倒也是十分和乐,末了一翻账簿,流水竟多了数百两银子,看得姜词妗豪气干云,偷偷对抱杏眨眼:“瞧,本小姐不缺银子,待会儿就带你去见世面。” “小姐!这不成!” 抱杏一脸老妈子相,絮絮叨叨道:“秦楼楚馆哪是女子可以去的地方?您别闹了,咱们待会儿就回府吧……” 不料,二人的对话被李淮安听了去,他一脸诧异地道:“小姐要去……青……” “嘘。”姜词妗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道:“此事不可宣扬。” 他有些哭笑不得,此刻,抱杏却一脸无奈地地看着他:“李掌柜,求您劝劝小姐吧,奴婢快把嘴皮子说破了,她还是要去。” 李淮安忍俊不禁,忍住笑意道:“若是小姐执意要去,小人可以作陪,这样一来,也就安全许多了。” 语毕,抱杏瞪大了眼睛,而姜词妗则对他竖起了拇指,感慨道:“有前途啊……” 第76章 暗恋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她胡说!”姜云锦大声道:“我带她来是因为……因为她对母亲不敬!” “三妹妹别狡辩了,今日晨间你闹出的动静可不小,府里有许多侍婢都见着了。” 姜词妗冷冷一笑:“周姨娘为了感谢我派人救治了她母亲,特地做了糕点想送过来,不料却撞上了三妹妹,被你指桑骂槐羞辱一阵子,这才带到了主屋来。” “你!” 她突然沉下脸来,厉声道:“若真没有此事,你可敢立誓?就说若你今日有半句谎话,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姜云锦,你敢吗?” 秦氏一惊,呵斥道:“词妗!你怎可如此诅咒你妹妹?” “母亲多虑了,神佛有眼睛,妹妹若是没说谎,自然不会降罪于她。” 一室寂静,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姜云锦身上,她错着牙,半晌未出一言,姜兴仁冷冷道:“撒谎成性,看来你还是没反省,那便再去佛堂住些日子吧!” “父亲!” “立刻送三小姐过去!”他斩钉截铁道:“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她出来。” “是。” 秦氏急得心头冒火:“老爷,您做什么与云锦计较,她可是您的女儿!” 姜兴仁瞥了她一眼,末了竟一言不发地拉着周姨娘离开了,姜词妗懒懒起身,曼声道:“妹妹走了,母亲可要我陪着用早膳?” 不等秦氏开口,她便自顾自地道:“罢了罢了,兴许我不在跟前,母亲胃口还能好些。” 说完便大摇大摆出了门,才走到院子里,就听着里间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姜词妗淡淡一瞥,眼底闪过一丝讥讽:“不自量力。” “小姐!”抱杏一脸崇拜地看着她:“您真是太厉害了,三小姐刚从佛堂出来不过半日,又叫您给送回去了!夫人都没能保住她!” 她微微摇头:“这可不是我一人能办到的。” “您是说……周姨娘?” 姜词妗笑了笑,偏头道:“不出意外的话,咱们又多了一个帮手。” 抱杏蹙眉道:“可周姨娘怕夫人怕成了那样,日后只怕也不敢与夫人抗衡。” “不一定。”姜词妗故作高深地背过手,一步步朝前行去…… 这厢,皇宫之中,皇帝一行人穿过回廊,在御花园之中落座,淳于垣与他对坐,皇帝打量半晌,突然道:“九弟在府中多日,如今心境可有什么变化?” 淳于垣面色如常:“回皇兄,臣弟愚钝,并未参破什么道理。” “哦?”皇帝缓缓道:“是未曾参破,还是已经有了什么想头?” 他抬起眸子,里间的锋芒敛得干干净净:“臣弟对皇兄之心,天地可鉴。” 皇帝似乎有些乏味,挥了挥手道:“罢了,朕不过是说笑。” 院中寒梅初绽,皇帝望着出神,片刻之后问道:“九弟,姜家小姐平素喜爱什么花?” 他一顿,旋即轻描淡写地道:“她不爱花。” 皇帝蹙眉道:“那她喜欢什么?” 淳于垣毫不犹豫地道:“钻研医术。” “那她可喜欢吟诗作对?” “并不。” “骑射呢?” 他淡淡笑道:“姜小姐并不会骑马。” 皇帝似乎有些失望:“虽是母女,可她同和安的性情竟如此不似。” “都说儿肖母,女肖父,想来姜小姐的性子随了姜尚书。” 此后便是一阵沉默,皇帝恹恹地看向远处:“这梅花是和安最喜爱的,她常说,梅之气节,远胜于寻常花草,冬日里她便爱来此处观赏,半日都不肯离去。” 淳于垣却直直道:“和安郡主逝世之时,臣弟尚小,并未有缘得见。” “你并未见过她。”皇帝摩挲着茶盏,低低道:“数十年里,只一个她,叫朕无法忘怀……” “陛下说的是。” 无论皇帝说什么,他的回答都格外简短,末了,皇帝终于厌倦了,挥挥手道:“同你说话真是无趣,罢了,你下去吧。” 淳于垣恭敬地行了个礼,这才出了门,越出月门的一刻,他面上的闲适之色便消失了,沉声唤道:“沈宽。” “属下在。” “在姜府周围安排人手,若是宫里派了什么人过去,立刻回禀。” 沈宽有些摸不着头脑:“王爷,宫里除了茹嫔娘娘,谁还会召咱们王妃过去?” 他不语,面色却越发沉寂,沈宽只得领命退下,正行着,却见一个袅娜的身影远远行来,到了跟前,对他行礼道:“见过王爷。” 淳于垣目光在她面上一略,回礼道:“茹嫔娘娘。” “陛下可在?”她自己都没察觉,对着眼前之人,她的语气有多雀跃,可淳于垣只是淡淡点头:“陛下在亭子里歇息。” 茹嫔目光灼灼地道:“上次父亲的事,本宫还当面向王爷道谢,若非王爷和姜小姐,父亲只怕如今还在天牢之中苦苦挣扎……” “不必。”他心中有事,言简意赅地道:“茹嫔娘娘只谢词妗就是了,她出力最多,本王比不得她。” 她一顿,笑容里带着些许落寞:“本宫自会好生向姜小姐道谢,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过王爷。” “娘娘客气了。” 淳于垣退后一步,拱手道:“本王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好,王爷慢走。” 看着他的背影,茹嫔竟有些痴了,芸香轻咳一声,她这才回神,喃喃道:“芸香,你说,王爷与姜小姐,是不是极为相配?” 芸香迟疑道:“娘娘,您这是……” 她自嘲地笑了笑:“本宫也觉得,他们二人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本宫真羡慕她。你不必担心,本宫也不过是远远将他望一望,这就足够了。” “娘娘……”芸香叹气道:“若是当初不入宫,兴许您就能遇上昭王爷,告诉他您对他的……” “情深缘浅罢了。”她摆了摆手,打断了芸香,面上又是一个笑:“再说,本宫的心意,除了你以外,何曾有旁人知晓,走吧,陛下在等着呢。” “是。” 第78章 救人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承欢阁门前。 本以为是说笑,没想到李淮安真带她二人来了此处,抱杏一阵阵发蒙:“小姐,求您了,咱们快回去吧!” “都到了门口,怎么能回去?”姜词妗“哗啦”一声将折扇打开,遮住半张脸:“更何况还有李掌柜跟着,不会出事的,快走吧。” 说着就将她推进了里间,李淮安只淡淡一笑,也跟着进了门。 承欢阁不愧是王城里最大的妓馆,金雕玉饰,比起高门大户的宅院也毫不逊色,更兼香风阵阵,年轻女子一身薄纱,白腻的肌肤露在外头,看得抱杏一阵激灵,小声咕哝:“小姐,她们不冷吗……” “啧。”姜词妗倒是落落大方,毕竟是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人,这都是小意思:“你不懂,干一行爱一行,这叫职业操守。” “什么?” 正说着,一个衣着鲜艳的妇人行了过来,应当是此处的老鸨,热情地迎了上来:“几位里边请,可有相熟的姑娘?若是没有,妈妈我就叫几个新来的伺候您,可好?” 还没等李淮安开口,就见姜词妗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有劳妈妈。” 说完便拿出了一锭银子塞了过去,老鸨立刻喜笑颜开,高声道:“三位,请。” 姜词妗将折扇一收,便兴致勃勃跟了上去,李淮安愕然地看着仿佛常客一般的她,低低道:“公子第一次来承欢阁,却为何如此熟悉?” “啊,这个……”在小说里见识过好多次了,只不过今日才派上用场,她轻咳一声,而后道:“这跟查铺子是一个道理,触类旁通罢了。” 抱杏却一脸茫然:“逛青楼跟查铺子是一个道理?奴婢还真是头一遭听说……唔……” 她毫不犹豫地堵住了抱杏的嘴,赔笑道:“李掌柜,请。” 三人落了座,大姐儿上了茶水点心,抱杏刚要伸手,耳畔便响起一阵娇嗲的嗓音:“少爷,这怎么能叫您亲自动手呢?来,奴家喂您……” 一只玉手横在抱杏面前,抱杏却一下子躲到了姜词妗身后,怯生生地看着眼前之人,姜词妗轻拍了她一把,安抚道:“怕什么?人家给你吃糕点呢。” “不不不,不吃了……” 那女子笑了笑,嗔道:“小公子瞧着就是头一次来,不像这位公子。” 说完便向姜词妗倚了过去,一双手不住地撩拨她,姜词妗也有些受不住,连连向后躲去,李淮安见状,立刻道:“姑娘,请住手。” “嗐!”女子愤愤停了手,看着三人道:“来青楼不叫姑娘,难道是来干喝酒的?真是怪人。” 姜词妗清了清嗓子,眼神一转,故意道:“你们这的花魁姑娘可在?我们是来找她的。” 女子一顿,随后酸溜溜地道:“呦,几位是来找入画的,怪不得瞧不上奴家呢。” 一面朝旁边的雅室一指:“喏,入画妹妹在里头招待贵客呢,几位就跟这等着吧。” 说完便扭着水蛇腰离开了,李淮安淡淡笑道:“公子真是聪慧。” “我也是听人说的。”姜词妗捡了块甜糕塞给抱杏:“花魁娘子素来只招待贵客,成日里忙得很,定然没有功夫应付咱们,我不过是想来见识见识,不过方才那种……还是不必了。” 李淮安点了点头:“不错,这入画姑娘艳名远播,听说一曲便值万金。” 她顿时瞪大了眼睛,听说过花魁排场大,可还不知竟这么大:“你是说,咱们百草堂一个月的流水,都抵不上她唱一支曲儿?” “正是。” 抱杏也听愣了,喃喃道:“这也忒不公平了。” “都是吃手艺饭的,没什么公平不公平。”姜词妗回过了神来,斟了盏茶道:“你只知她眼下风光,却不知她受了多少苦才到了如今这位置。” 闻言,李淮安淡色的眸子微微一顿,问道:“公子竟是这样想的?” “自然。” 她摊手道:“常言道,只见过贼吃肉,没见着贼挨打,一个道理嘛。” 四处都是衣着浮艳的女子,唯有她一身青衫,分外素净,他一时有些失神,就在此时,对面突然传出一声呵斥:“混账东西,瞎了眼了?竟敢弄脏了贵人的衣裳!” 随后便是女子的求饶声:“奴婢无心之失,求贵人宽宥!” “罢了。”男子的嗓音分外低沉:“把她丢下去。” 门突然被人推开,那侍婢叫人塞住了嘴,拖着出了门,那扇门又被重新合上,姜词妗微微侧目,正好从缝隙里看清了里头坐着的人,心中顿时一沉。 怪不得如此嚣张,原来是他! 抱杏却突然捂住了嘴,喃喃道:“此处是三楼,那姑娘掉下去,只怕……” 她目光一冷,突然起身追了出去,二人一脸茫然,也跟着她到了窗边,只见两个侍卫拖着那侍婢就要往外丢,侍婢吓得魂不附体,一直哀哀求饶。 姜词妗二话不说便上前拉人,抱杏瞪大了眼睛盯着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侍卫一惊,呵斥道:“你是什么人?” “二位手下留情。”她突然赔着笑脸道:“求您二位放过她吧。” 侍卫呵斥道:“去!别捣乱!搅了贵人的事,你也别想活命!” 抱杏瑟缩了一下,上前拉着她道:“公子……咱们快走吧……” 她却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衣袖,做出个讨好的模样:“二位,本公子知道二殿下在这,所以特地买了个美人,扮成侍婢来伺候,只想着让殿下瞧上,带回府里,也算是卖个好。” 说完在侍婢身上拍了把,恨铁不成钢地道:“谁料这蠢货竟惹怒了殿下,二位,就算是卖本公子个面子,买她时便花了不少银子,本公子把她卖了,说不得还能捞回来点。” 她扯谎时眼睛都不眨,再配上这天衣无缝的演技,就连李淮安都快相信了,侍卫对视了一眼,正待开口,却见她笑嘻嘻地塞了银子过来,分量倒也不轻,是以默默松开了手,压低嗓音道:“罢了,就给你个面子,不过你得留神,绝不能让外人知道。” 第79章 草蛇灰线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成成成。” 姜词妗连连点头,像是捡了什么大便宜一半:“本公子这就带她走。” 说完便伸手拉住了那侍婢,对她使了个眼色,侍婢一时无措,倒也没有挣扎,随着她下了楼去。 抱杏二人几乎看呆了,匆匆跟了下去,只见姜词妗带着她到了人少处,一面嘱咐道:“立刻躲起来,在二皇子出门之前都不准出来,懂了吗?” 侍婢泪流满面地跪在她面前:“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奴婢无以为报。” “快走吧。”姜词妗把她扶了起来,挥手道:“别叫人发现了,快去!” “好。” 侍婢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姜词妗盯着她的背影,神色越发深沉,抱杏上前道:“公子,您救了她,怎么还不高兴?” “这是叫我碰上了,那些没碰上的呢?”姜词妗低低道:“淳于景手底下有多少冤魂,只怕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李淮安在一旁盯着她,神情有些复杂,随后只见她抬起头来,说道:“走,接着去瞧瞧。” “是……” 再度回到雅室里,抱杏将门虚虚掩上,三人落座,仔细听着对面的动静,半晌过后,却响起了女子的歌声,婉转动听,怨不得一曲值万金。 听不出什么来,姜词妗也就作罢,默不作声地饮着茶,李淮安突然问道:“公子,您为何要救那女子?” 她对上李淮安的眸子,毫不犹豫道:“倚强凌弱,若是我袖手旁观,与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可世上许多人都是这样做的,您只是个女子……” “女子又如何?”姜词妗霍然起身,指着外间,极力压低嗓音道:“方才差点被丢下去的也是个女子,难道女子只能逆来顺受,瞧着旁人被残害也无动于衷?” 像是被她感染了一般,李淮安久久不语,末了才对她作揖道:“小人受教。” 她重新落座,默然道:“我并非是要教导李掌柜什么,只不过有感而发罢了。” 李淮安只点了点头,眸光却越发深沉,此刻,外间的门突然被人打开,淳于景似乎喝了不少酒,脚步已经有些踉跄。 “贵人慢着些……” 一个容颜娇美的姑娘扶着他,淳于景扭头看了她一眼,手掌在她面上划过,笑容带着些许扭曲之意:“曲子唱的不错。” 入画眸中闪烁些欣喜之意,下一瞬就变作了死寂,只因淳于景缓慢而残忍地吐出了一句话来:“英国公那边,就有劳你了。” “是,奴明白。” 说完,淳于景便摇摇晃晃下了楼去,姜词妗彼时立在门口,只唾弃淳于景不拿人当人看的行径,对即将到来的风雨一无所有…… 这厢,落英宫之中,皇帝坐在榻边上,亲手将汤药喂给了茹嫔,孙美人被人引进了里间,正好瞧见这一幕,心中难免有些酸涩:“臣妾见过陛下。” 皇帝一眼都不曾看她,只道:“起来吧。” “是。” 孙美人见二人旁若无人,干干地笑道:“陛下真是疼惜茹嫔妹妹。” “孙美人。”皇帝将药碗搁在一边,语气不善地道:“朕有话要问你。” “陛下请问,臣妾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皇帝盯着她,一字一顿:“朕问你,昨日茹嫔做甜糕,是否去你宫里借了一包干桂花?” 孙美人毫不犹豫地点头:“正是,臣妾宫里有株桂花树,闲来无事便收了些存着,妹妹说要做甜糕,臣妾就给了一包。” “是你亲自包的?” 孙美人一顿,随后故作矜持地道:“正是,臣妾素来事必躬亲,陛下您也是知道的……” “够了。”皇帝冷冷打断了她:“朕问你,给茹嫔那包桂花,也是你亲手包的?中间可有什么人经手?” 孙美人瞧出他神色不大好,只得照实说:“是,是臣妾亲自匀出来给了茹嫔妹妹的,芸香就在一旁瞧着,臣妾包好以后便给了她,没有什么人经手。” 皇帝一听便霍然起身,在桌上重重一拍:“好啊!朕没想到,你的心肠如此歹毒,竟然在桂花里下毒,来人,将她抓起来!” “陛下!陛下,什么下毒?臣妾不知啊?” 孙美人一脸茫然地跪下道:“臣妾冤枉,臣妾不曾做过……” “你还敢狡辩?茹嫔用你给的桂花制了糕点,吃了以后便成了这般模样,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她诧异地瞥了眼榻上的人,喃喃道:“茹嫔妹妹不是病了吗?难道……陛下,臣妾是冤枉的,臣妾绝对没有动过手脚,请陛下明鉴!” 皇帝却冷着脸道:“太医已经检查过了,药就在那包桂花里,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抵赖?” “臣妾……臣妾冤枉……”她惶惶地捏紧了衣袖,焦急道:“陛下,臣妾与茹嫔妹妹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她?” “自然是你嫉妒朕宠爱茹嫔,便趁机对她下手。”皇帝懒得再与她争辩,挥手叫人将她拖下去,孙美人挣扎着,突然道:“陛下!陛下,臣妾想起来了!当时还有旁人来过!” “谁?” 孙美人顿了顿,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是齐妃娘娘宫里的侍婢暮雨,她奉齐妃娘娘的命令来给臣妾送些花样子,中途还帮臣妾包了不少……” 齐妃。 皇帝微微蹙起了眉,突然想起齐妃那日在落英宫里几近癫狂的模样,心头一沉,冷声道:“你说的可是实话?谁能作证?” “臣妾宫里的侍婢都可以作证,暮雨送来的花样子还在,陛下若不信,臣妾着人取来。”孙美人急忙道:“陛下,臣妾是个胆小的,从来不敢害人,您千万要相信臣妾啊……” 良久,皇帝才开口道:“你先回去吧,记住,这桩事不准说与别人听,尤其是齐妃。” 孙美人松了一口气,连连叩首:“是,是,臣妾记住了……” 第80章 赏雪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不知不觉,冬日已然临近。 王城里下了第一场雪,许多达官贵人纷纷出行赏雪,姜词妗也收到了不少请帖,不过都被她收拢起来点了炉子。 抱杏一面盛汤,一面望向裹成了一条虫的姜词妗,担忧道:“小姐,喝碗汤暖暖身子吧。” “嗯。” 她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将汤接了过来,随后撩起眼皮,瞥了抱杏一眼:“余下那些你跟楚兮分了吧。” “多谢小姐。”抱杏收拾着碗盏,突然停下道:“小姐,又有人给您送请帖了,说是邀您去赏雪。” “丢去烧火。”她含混不清地道:“这种天气,竟还要成堆地往城外去,真是……” 抱杏回过头,对她干干一笑:“小姐,这是昭王爷的请帖。” 姜词妗一怔,连连摆手:“那更不能去了。” “为何?”抱杏不解道:“这可是您与王爷见面的好机会,上回王爷送您回来以后,就没再见过您,您难道不想念王爷?” 她险些被呛着,瞪大眼睛道:“想他做什么?见不着才好呢。” 抱杏叹了口气,只得将请帖拿了起来,有张纸条从里头飘了出来,正好飘到了榻边上,她捡起来一看,立时捏住了拳头:“他是狐狸变的不成?竟这么会算计!” “您说什么?” 抱杏凑过去一瞧,只见上头有着几行银钩铁画的大字:“已同姜尚书言明,若是小姐不来,尚书大人便会代本王亲自来请。” 姜词妗极不情愿地从被子里跳出来:“梳妆,去看看他到底闹什么幺蛾子!” “是。” 揽梅阁,淳于垣坐在窗边,一支曼妙的花枝伸进了窗子,花瓣红得像血一般,却抵不过他灼灼的眸光:“都安排好了?” “是。” 沈宽有些无奈:“王妃已经在路上了,王爷的法子真是厉害。” “若非如此,她怎么会来?” “王爷,王妃近来一直躲着您,难道……”沈宽挠了挠头:“难道是您惹了她不快?” 他不语,目光却落在一旁的公文之上:“她似乎对本王有所误解,今日同她解释清楚就是了。” “是,属下去瞧瞧王妃的马车到了没有。” 沈宽下去不久,门外便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他自然知道这是谁,微微一笑,回眸道:“你来了?” 待看清眼前之人的面容时,他却微微一顿,那人却笑颜如花地迎了上来:“还以为王爷把飞虹忘了,没想到,您还记着呢。” 淳于垣面上露出些许无奈的神色:“飞虹郡主也来了?” “正是。”飞虹微微一笑:“太后娘娘回王城,眼下正在城外休憩,飞虹先回来同父亲请安,对了,太后娘娘还念叨您呢。” 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真是劳烦母后挂念,改日本王便入宫向她请安。” 说完,他下意识朝门口望了望,飞虹瞧出了他的心思,笑着道:“王爷可是在等人?” “不错。”他淡淡道:“飞虹,本王还要见人,不能留你说话了。” 她点了点头,狡黠一笑:“好,飞虹便不耽误王爷会佳人了。” “别浑说。”淳于垣瞥了她一眼,随后道:“快回去吧,英国公眼下只怕等得急了。” 飞虹福了福身,随后出了门去,他却沉下了面色,太后在华阳山礼佛已有一年,近日突然回了王城,到底有何缘故…… 正想着,却听见姜词妗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大冷的天儿,王爷把人叫出来到底要做什么?” 她一脸不情愿,东梧只怕只有她才敢这么跟自己说话,淳于垣也不恼,指了指椅子,示意她坐下:“总在府里闷着,只会越来越怕冷,不如出来走动走动。” “臣女在家里有吃有喝,待得挺好的。”姜词妗咕哝道:“做什么非要出来赏雪,附庸风雅……” 一面说着,目光却落在了推开的窗子上,顺着那支灼灼的红梅望过去,外头竟是一片梅林,香气被碳火一蒸,越发旺盛。 她忍不住起身走了过去,感慨道:“真美。” 淳于垣啜了口茶,看着她的神情,心中也轻快了几分:“这是本王亲手所植。” “这么多……”姜词妗喃喃道:“可惜了,就是不能结果子。” 他一顿,眼底满是无奈,那日真是没说错,吟诗作赋一事对她来说,实在太难了。 “小姐就没有半点雅兴?”他故意激她道:“这般美景,小姐就只想着吃?” “王爷别小瞧人。”她果然着了道,冥思苦想一阵,背过手,摇头晃脑地念道:“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他一怔,仔细品味片刻,赞道:“好句,这是小姐所作?” 姜词妗有些面红,轻咳一声,重新落座:“王爷找臣女出来,不单只是为了听臣女念诗吧?” 淳于垣点头道:“不错。本王从很早以前便发觉,小姐一直对本王格外抵触,甚至多次给本王和你那侍婢楚兮牵红线。” 闻言,姜词妗顿时僵住了,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所幸淳于垣也不再问她,而是将一叠公文推了过去,她狐疑地打开,仔细读了起来。 “昭和二十一年,太师闻敬通敌叛国,罪业昭昭,着判处闻敬午门斩首,闻家凡十五以上男子充军戍边,女子皆充为官妓……” 她低低道:“这是……” “这是楚兮的身世。”淳于垣沉声道:“她真名叫闻楚兮,当初被送离王城的路上,她母亲闻夫人拼死替她引开了侍卫,她才得以逃脱,侍卫怕被责罚,只称她死了。” 姜词妗将公文合起来,随后道:“王爷同臣女说这些做什么?” 他微微偏头,眸子里氤氲的微光格外动人:“本王是想告诉你,本王对楚兮特别,不是因为对她有情,而是有愧。” 她心中一动,故意道:“有愧?王爷为何这么说?” 淳于垣起身,行至窗前,许久才道:“因为闻家覆灭一事,也有本王的缘故……” 第81章 模棱两可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即便一早就知道,可被淳于垣这么一说,她也生出了些许苍凉之感:“从小经历这等事,也怨不得她不肯轻信于人,只不过,王爷与闻家,有什么渊源?” 淳于垣一顿,旋即道:“这是一桩旧事了,总归,你只需要清楚,本王待楚兮不同,只是因为故人的情分,与旁的无关。” 她一时间有些茫然,这算什么?男主跟她这个倒霉女二解释自己跟女主没关系?这情节还能再跳脱点吗? “王爷,您实在不必同臣女解释这些。”她咬着唇,有些不知所措:“臣女只是……” “你是不是又想同本王说,楚兮才是本王的良配,你只是个外人?”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桌上轻敲一声,她望了过去,淳于垣目光幽深地凝视她:“若是本王相信命,只怕早就葬身于深宫之中了。” 姜词妗似是被他眼中的亮光灼痛了,立时低下头去:“王爷,这不一样,是天意指引您与楚兮相遇的,您二位是……” 他有些无奈,索性起身行至她面前,抓住她的手腕道:“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怎么张口闭口就是天意、天命一类的,做派倒像与国师格外相像。” “王爷咱们坐下好生说话,您先松开臣女……” “偏不。” 姜词妗挣脱不得,只能任由他这般拉着,随后道:“国师可曾找过您?” “你是说你向他求助那桩事?”他笑容里透着些许狡黠:“国师只说,姜小姐样样都好,只不过翻墙时动作不大利落。” 这个老货!竟然还把这种事告诉他,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姜词妗目光不经意划过窗外,一个纤腰少女立在梅林之中,月白色的斗篷与雪同色,整个人仿佛梅枝一般纤细婀娜。 她正愁没借口避开这个话题,于是朝外头指了指:“王爷,若是有人能将这美人赏雪图画下来,定能卖个好价钱。” 淳于垣只瞥了眼,旋即又转向了她:“若是小姐有意,本王倒可以为你画一幅。” “那倒是不必了。”她盯着那背影,却觉得有些熟悉:“这人……臣女似乎在哪见过。” “你认得她?” “只是觉得有些眼熟。” 那女子似乎是在等人,不时张望着,片刻以后,便侧过了身子,神情有些失落,姜词妗却猛然想起了这人的身份,难掩震惊地道:“这是承欢阁的入画姑娘!” 淳于垣微微侧目:“你怎么知道?” 姜词妗比划着道:“臣女见过她,就在……” 像是察觉到了不对,她立马改口道:“呃,臣女只是见过她的画像,十分传神。” 他笑了笑,不置可否地道:“她是淳于景的人。” “王爷怎么知道?” “这东梧就没有本王不清楚的事。” 姜词妗一怔,许是他待自己一向和善,甚至让她有些忘了,眼前之人,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玉面罗刹,手底下有各种能人异士,打探情报自然轻而易举。 “原来如此。”她微微蹙眉道:“可是,花魁娘子素来难请,难道……二殿下也在这?” “不在。”淳于垣断言道:“他如今在府里。” 姜词妗又盯了片刻,直到她察觉自己仿佛一个窥探美人的猥琐之徒,这才预备收回目光,就在此时,入画苦苦等待的人突然现身,斜角里走出一个男子来,身形高大,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场面自然是缠绵悱恻,可一旁,淳于垣的目光却渐渐变得深沉,姜词妗察觉到了他的异常,试探着问道:“王爷瞧不惯这种场面?” 他肃然道:“你可知那人是谁?” “不知道,是很要紧的人?”姜词妗不甚在意:“左不过就是入画姑娘的相好,嗐,王爷您也不要太古板,谁说王公贵族和妓子就不能相爱了?” 淳于垣打断了她道:“那是英国公。” 英国公…… 将这个名字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她突然一怔,旋即道:“是那个彩霓郡主的父亲?” “正是。”他解释道:“英国公膝下有二女,飞虹郡主一直陪在太后身侧,方才本王还遇上了她。” 她很快便领会了其中的深意:“王爷的意思是,英国公一家是太后娘娘的亲信?” “不错。” 姜词妗思索片刻,低低道:“若是如此,那二殿下的人与英国公这般,或许不是巧合了……难道二殿下要借助太后的力量?”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面色越发凝重,二人在楼上瞧着,英国公似乎对入画格外怜惜,还将披风给了她,随后在她额上吻了吻,便匆匆离去了。 入画痴痴地望着英国公离开,随后也同侍婢一道出了门,姜词妗喃喃道:“若是英国公的话,推算起来,入画同彩霓郡主也是一样的年纪,他这……” “投其所好。”淳于垣将窗子阖上,将她引到了一旁:“英国公素来喜爱这种柔弱无依的年轻女子,前几日国公夫人发卖的妾室也是这般形容。” “啧。”她总结道:“花心果然是男子的天性。” 淳于垣在她头上轻拍了下,随后道:“太后回王城,淳于景便派人去笼络英国公,看来是有大事要做。” 她一想到淳于景那张脸就不大舒服:“无论他谋划什么,也不会这么快成事,既然咱们发现了,就还有回寰的余地。” “不错。”他低低道:“何况这条纽带,也并非坚不可摧。” 姜词妗突然盯住他,问道:“王爷不会想要牺牲色相,叫入画姑娘倒戈吧?” 他简直无语:“小姐真是看得起本王。” “王爷别谦虚。”她摆摆手:“您那张祸水脸,别说入画姑娘了,但凡是女子,哪有能不动心的。” 淳于垣一顿,挑了挑眉道:“那小姐呢?可曾对本王动心?” 她一拍脑门,干干地笑道:“王爷叫人传席面吧,臣女说了半晌,早就腹中空空了。” 又是这等模棱两可的回应,他只笑了笑,抬手道:“来人,将酒菜端上来。” 第82章 东窗事发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绛阳宫之中。 齐妃跪坐在软垫之上,装模作样地念着佛经,皇帝自身后一步步行来,她也假做没听见,只是不停地祷告,念经。 片刻过后,皇帝沉声道:“你在诵经?” 她这才“惊觉”身后有人,一脸诧异地道:“陛下,您来了?怎么不叫人通传呢?” 他似笑非笑地道:“许是你没留神吧,这是在为谁祷告?” 齐妃温顺地垂头道:“臣妾是在为您祷告,祈求神明保佑陛下……” 这番话出口,皇帝却没有如她想象那般感动,只是微微蹙眉道:“既如此,你也该换身衣裳才是。” 她一愣,低头瞧了瞧,这才发觉自己一身绛红锦衣格外瞩目,有些窘迫地抬起头来:“陛下,臣妾早起梳妆过后就来了,一直跪到如今,竟忘了梳洗,是臣妾的罪过……” “罢了。”皇帝不愿再听她辩解,挥挥手道:“朕今日来,是有事要问你。” 齐妃连连道:“陛下问就是了。” 他环视一周,沉声道:“谁是暮雨?出来让朕瞧瞧。” 此言一出,齐妃身子不自觉地颤了下,扭头看向身后的侍婢,暮雨垂头走上前来,低声道:“奴婢见过陛下。” “你就是暮雨?” “正是……”她的嗓音里含着些许颤抖,皇帝眯起了眸子,冷冷道:“好,朕问你,前日你可曾去过孙美人那处?” 暮雨心下一沉,声音细若蚊蝇:“是。” “你可曾帮着……” 皇帝还未说完,她却像撑不住了一般,一下子坐在了地上,齐妃狠狠瞪了她一眼,暮雨这才爬起来,艰难道:“奴婢无状,惊扰陛下,请陛下恕罪。” “你怕什么?” 皇帝凑近了些,仔细地盯着她看:“难道你知道朕要问什么?” “不……不,奴婢不知……” 瞧着暮雨一副慌脚鸡的模样,齐妃将心一横,上前道:“陛下,她素来是个胆小的,从前也不在臣妾跟前伺候,头一次同陛下说话,故而紧张了些。” 皇帝看都不看她:“你不必替她解释,朕在同她说话,暮雨,你把头抬起来,告诉朕,你那日在孙美人宫里做了什么?” 东窗事发,暮雨只得强撑着道:“回陛下,奴婢那日按照娘娘的吩咐,去给孙美人送花样子,随后……随后便回来了。” “可做了旁的?” “没……没有……” 皇帝怒气冲冲地一拍桌子,呵斥道:“混账!你竟还敢说谎!” 暮雨重重一抖,几乎要昏厥过去,结结巴巴道:“陛下,奴婢……奴婢没有……” 眼看就要露馅,齐妃突然上前给了她一个巴掌,打得暮雨跌坐于地,楞眉愣眼地捂住了脸,齐妃恨恨道:“混账东西,事到如今还不跟陛下说实话?” 一面转向了皇帝道:“陛下,她不堪大用,砸了孙美人一个茶盏,回来以后臣妾已经教训过她了,不想陛下也知道了……” 皇帝盯着她,像是要从她面上发掘什么一般,齐妃撑着一脸的笑,说道:“臣妾知道那茶盏金贵,已经赔了孙美人一整套,若是陛下还不满意,臣妾再送那套翡翠的给她,如何?” 事已至此,皇帝自然看出了端倪,目光也越发阴冷,缓缓开口道:“你以为,朕是为了一个茶盏,才兴师动众前来问罪的?” 齐妃被他盯得背脊发凉,却不得不忍着道:“难道还有旁的事?这……臣妾就不知了……” 他冷笑一声,正待开口,全盛却匆匆跑进了门,低声在皇帝耳边咕哝几句,皇帝微微蹙眉:“这么快?” 全盛拱手道:“正是,眼下已经在城外了,说是走了水路。” 皇帝思忖片刻,又回头瞥了眼地上的齐妃,沉声道:“你记着,这笔账,朕改日再跟你算。” 说着便拂袖而去,齐妃顿时像被抽了魂儿一般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息着,暮雨上前扶她,却叫她推了个趔趄:“没根骨的东西!你险些害死本宫!” 暮雨一脸哀戚:“娘娘,奴婢实在是怕极了……” “慌什么?”齐妃咬了咬牙:“本宫就不信,即便陛下查出来了,还能为了那小贱人杀了本宫不成?” 一面挣扎着起了身,踉踉跄跄进了里间,暮雨踟蹰片刻,也跟了上去。 这厢,淳于垣弃了马车,同姜词妗徒步而行,晚霞格外耀眼,二人驻足看了片刻,随后继续前行,淳于垣问道:“听闻小姐近日在家中过得甚是快意。” 她一扬眉道:“这是自然,若是王爷不叫臣女出来挨冻,臣女会更快意。” 淳于垣早就知道她的性子,也不以为忤:“你知道本王在说什么,不得不说,你这个帮手挑得很好。” 姜词妗正色道:“王爷,臣女从不拉帮结派,只不过是为府里的姨娘讨回她应有的地位罢了。” “哦?小姐竟是这般心善的人?” 她瞪圆了眼睛道:“难道臣女在王爷眼里是个坏人?” 淳于垣眸中含笑,伸手替她拈去了面上的花瓣,而后道:“自然不是,在本王心里,小姐便是独一无二的。” “咝—”她故意做出倒牙的模样,偏过头不肯看人:“王爷的话可太酸了。” 二人一路斗嘴,行至巷口,却见路边蹲着几个地痞,正在朝里间张望:“你说,那姜词妗什么时候出来?” “这都多久没动静了?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能抓了她,得着银子?” 几人浑然不知地讨论着,而当事人姜词妗就立在他们背后,哭笑不得地上前道:“几位在这做什么?” “让开!”领头之人头也不回地呵斥道:“别捣乱,等人呢!” 她也跟着一起张望:“诸位在等谁?” “姜家二小姐,听说过吗?” 姜词妗长长地啊了一声,说道:“原来你们在等我。” 几人猛地回过头去,打量了一番,立时就要扑过去,可连衣边都没挨着,就被一股力量掀翻在地,哀哀痛呼…… 第83章 帮忙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淳于垣收了手,冷冷问道:“说,谁派你们来的?” 几人对视一眼,并未开口,他眸光一冷,一只脚踏在了一人身上,那人顿时哀嚎了起来,姜词妗在一旁啧啧作声:“王爷,不必紧张,臣女以为,派这几个虾兵蟹将来的,也不能是什么大人物。” 他不语,脚下却不断用力,那人终于受不住,大声道:“是……是姜家的女眷!” “谁?” “姜……三小姐……” 姜词妗露出了然的神色,饶有兴致地追问:“她给了你们多少银子?” 那人看着她,怯怯道:“三百两。” 她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满道:“三百两?雇你们几个?她跪佛堂跪傻了不成?” 淳于垣无奈地瞥了她一眼,随后呵斥几人道:“立刻离开,若是再让本王在此处见着你们,小心你们的脑袋!” “是……是……” 几人屁滚尿流地跑开了,淳于垣盯着她道:“姜小姐,这几人可是来抓你的。” “嗐。”她撇了撇嘴道:“就这几个货,我离得这么近都认不出,何苦跟他们置气,更何况,要害我的人不是他们,而是姜云锦。” 他微微侧目:“可要本王帮你?” “不用。”姜词妗浅浅一笑:“王爷有大事要忙,臣女这点零碎小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说完便对他行了个礼:“王爷,臣女先告退了。” 淳于垣略一点头,目送她进了门,心中竟涌起一阵心疼,末了只朝姜府门口瞥了眼,便走出了巷子…… 姜府正厅之中,秦氏正一脸冰霜地看着主位之上的姜兴仁,还有他下首正在与他笑谈的周姨娘,目光几乎要化为利剑,将她扎个窟窿。 “老爷。” 她突然出言,姜兴仁和周姨娘一齐看向她,秦氏深吸一口气,肃然道:“老爷,您预备何时放云锦出来?” 姜兴仁面色一沉,冷冷道:“她不思悔改,惹是生非,若是此时不管教,日后是要惹出大祸的,且叫她待着吧。” “老爷!”秦氏愤愤道:“那可是您的亲骨肉!如今外头还下了雪,佛堂里冷得像冰窖,您就忍心她一个姑娘家……” “好了。”姜兴仁美人在怀,不耐烦地朝她挥挥手:“她如今这模样,难道不是你教导不力,一味哄着她?你不必说了,若是她不改过,就一直在佛堂里思过,直到她想清楚为止。” 秦氏眼下恨不得捅死这个无情无义的夫君,瞧周姨娘笑颜如花的模样,她突然道:“周姨娘,你以为呢?” 大约是以为周姨娘还会替她说话,秦氏倚在座位之中,耐心地等待着,可周姨娘却只是用帕子掩着唇,为难地道:“夫人,这家里的主君在这,妾身算得了什么,自然一切都该听老爷的。” “你!” “够了!”姜兴仁在桌上重重拍了下,冷声道:“做了这些年主母,你竟还不如兰儿!你也好好反思吧!” 说着便拉着周姨娘往外走,可巧姜词妗正朝正厅行来,见着二人,正待作揖,谁料姜兴仁却匆匆从她耳边行过,周姨娘对她使了个眼色,姜词妗会意,一步步踏进了正厅。 秦氏正在唾骂二人,一见她进来,火气只增不减,冷冷道:“你来做什么?来看本夫人的笑话?” “嗐。”姜词妗不甚在意地坐在她对面,端起茶盏道:“女儿不过是随处看看,母亲怎么这么大火气?” “呵,你以为本夫人不清楚你的心思?”秦氏死死盯着她:“你想让周兰那蠢物顶替本夫人,做梦!她一个妾室,如何能与本夫人抗衡?” 她慢条斯理地挑了块甜糕,又扔进了盘子,这才道:“母亲说的是,一时的失意算不得什么,可怕的是有些人飞上枝头以后,就忘了原本的身份。” 这是在讥讽她也是妾室出身,秦氏眼底冒火,恨不得立时掐死她:“你这是要与本夫人对着干?” “自然不是。” 她摆了摆手:“母亲眼下的困境都是自己造成的,与旁人无关。不过,女儿方才听了一耳朵,母亲是想让三妹妹出来,是吧?” 秦氏啐了她一口:“呸!你还有脸提你三妹妹?若不是你,她怎么会在佛堂待到如今?” 姜词妗耸了耸肩:“有您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母亲,兴许对三妹妹来说,佛堂是个不错的地方。” “你!” “好了。”她粲然一笑:“女儿来又不是故意惹您生气的,女儿是来帮您的。” “帮我?”秦氏面色狰狞:“你若是不害人便是万幸了,竟还敢说帮我?” 姜词妗叹了口气,道:“母亲不信就罢了,不过,眼下只有我的法子才能将三妹妹救出来。” 见秦氏一脸鄙夷,她撇了撇嘴,说道:“母亲不信就算了,总归您也瞧见了父亲的态度,若是放任不管,三妹妹只怕要在佛堂过年了。” 这话一出口,秦氏果然变了神色,一面叫住了她,将信将疑道:“你且说来听听,是什么法子?” 她微微一笑,故作神秘地道:“母亲,您去跟父亲说,太后和飞虹郡主回王城了,三妹妹又同英国公家的彩霓郡主交好,让她多去走动走动,这岂不是有助于父亲的仕途?” 秦氏原本还怀疑她,可这法子一出口,秦氏却不得不承认是个好法子,姜兴仁一向看重名利,能与英国公攀上关系,他自会放人出来…… “你为何要帮云锦?”秦氏犹疑道:“你到底在图谋什么?” “啧。”姜词妗摇头道:“母亲真是不识好人心,我若是想害她,何必帮她出来,直叫她在里头待上个三年五载就是了,我还乐得清静呢。” 秦氏一顿,板着脸没有开口,姜词妗不甚在意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随后一拧身子出了门,眸光渐渐冷了下来,若是不出意外,姜云锦很快就要被放出门了。 这才是报仇的第一步。 第84章 回宫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天际一片黯淡,不知何时就会飘起雪来,冷风嗖嗖地刮着,一群着朝服的官员们守在城门边上,伸长脖子张望着。 不多时,城门大开,一驾马车缓缓驶进来,众人即刻下拜:“臣等恭迎太后娘娘回宫!” 隔着车帘,太后苍老的嗓音徐徐传来:“平身。” “谢太后。” 不知为何,马车却停在了城门处,不再行进,众人亦有些不知所措,窃窃私语了起来,不多时,太后突然问道:“昭王呢?” 众人一怔,一人上前道:“回太后娘娘,昭王殿下与陛下在正阳门等您。” 太后却似乎很是不满:“哀家回来,他竟不来相迎,这岂不是不把哀家放在眼里?” “太后娘娘……”飞虹尽力安抚她:“昭王爷在宫里等您呢,咱们过去了再见也是一样的。” “是他来迎哀家还是哀家去见他?”太后霍然起身,撩开车帘走了下来,身上的珠玉都在簌簌作响:“今日这天儿也是成心跟哀家过不去,传哀家的旨意,若是他不来迎,哀家便不进宫!” 此言一出,四下俱寂,飞虹正待再劝,却被太后瞥了一眼,只得作罢,侍从领命,匆匆离开了,太后裹紧了身上的披风,面上没有半点笑意。 众人都瞧出了端倪,看来,太后这是诚心要刁难昭王爷了,他若是来,难免会叫人看低,若是不来,只怕会被扣上一顶不敬的帽子,真真是进退两难呐…… 此刻,太后微微侧目,与人群之中的英国公交换了眼神,随后又重新回到了马车之中等待。 天气甚冷,一众大臣们个个都缩着脖子等待着,不多时,却见侍从只身一人回来了,颤颤巍巍回禀道:“太后娘娘,方才昭王爷本想与奴才一同过来,可刚走到门口,正阳门的牌匾突然塌了,险些砸着人,陛下受了惊,如今昭王爷正在主持大局,无法过来迎接……” 任谁都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许久,太后才冷哼一声,开口道:“罢了,那便迎哀家入宫吧。” 挨冻许久的大臣们简直如蒙大赦,欢天喜地地准备前行,那侍从却道:“太后娘娘,这……因着牌匾和两边的石柱都塌了,正阳门前一团乱,只怕天黑之前都料理不好,是以,陛下交代,让您委屈一晚,暂时住在驿馆里。” 太后勃然大怒:“这是何意?难道哀家千里迢迢回了王城,竟连宫门都进不得了?” “并非如此,只是正阳门前如今乱得很,马车决计进不去,太后娘娘若是想回宫,只能下车步行……” 眼看太后越发恼怒,飞虹立马道:“太后娘娘,陛下也是为着您考虑,您有腿疾,如何能走那么远的路,若是叫人背着,只怕也不稳当,不如就在驿馆住一晚,明日再入宫。” 太后虽然气恼,却也没有旁的法子,只是愤愤将车帘一摔,冷声道:“走,去驿馆!” “是!” 正午刚过,这桩事就传遍了王城,姜词妗主仆三人围在桌前,抱杏一面斟茶,一面若有所思地道:“真是老天都帮着昭王爷,若是不然,王爷岂不是要受辱?” “什么天意。”姜词妗一面喝茶,一面道:“依我看,这根本不是意外,而是昭王爷故意为之。” 抱杏一怔,诧异道:“您的意思是,王爷为了不如接太后回宫,直接叫人砸了正阳门的牌匾?” 说完又连连摆手:“这不可能,若换了您,奴婢定然深信不疑,可王爷是不会这么做的。” 姜词妗无奈地瞥了她一眼:“本小姐这是替昭王府养了个丫鬟不成?楚兮,你怎么看?” 一旁,楚兮突然点名,立时抬起眸子来:“奴婢以为,的确有可能。” “为何?” 她眸中闪过一道冷光,低低道:“奴婢只是猜测,毕竟昭王爷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场面顿时冷了下来,抱杏挠了挠头,疑惑道:“楚兮,你可是对王爷有什么误解?” 楚兮却不理会她,直直望向了姜词妗:“小姐若是想知道真相,大可直接问昭王爷,相信他定会愿意告诉您真相的。” 闻言,姜词妗一怔,旋即道:“不必他说,我自清楚。” 楚兮却道:“奴婢敢保证,不消您去问,王爷便会告诉您的。” 这话从楚兮口里说出来,她无端感觉到一股冷意,立马打岔道:“今日小厨房新制了鱼羹,去取些过来吧。” “是。” 楚兮出了门,她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后嘱咐抱杏道:“以后在楚兮面前,少说我和昭王爷的事。” “啊?”抱杏蹙眉道:“小姐,您为何对楚兮如此特殊,就像是……怕她一般?” 姜词妗不语,抬头望天,一个是女主,一个是万恶的女配,她能不怕吗? 正说着,门口突然响起了侍婢的嗓音:“小姐,老爷叫您去正厅一叙。” 她应了声,随后懒懒起身,抖掉了一身的糕饼屑:“替本小姐梳妆吧,今日我那好妹妹被放出来了,说不准是要‘感谢我’呢。” 抱杏替她梳洗一番,二人便朝正厅行去。还未入内,就听见了姜云锦的哭声:“多谢父亲宽宥,女儿日后一定不敢再犯……” 她缓缓踏了进去,对姜兴仁一福身:“女儿见过父亲,母亲,姨娘。” 姜兴仁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坐吧。” “是。” 姜词妗挑了个椅子坐下,若无其事地盯着地上的人,姜云锦自觉失了颜面,板着脸不再出言,姜兴仁轻咳一声,这才道:“好了,既然你已经知错,日后就安分些。” 姜云锦还没开口,秦氏便抢先道:“是,老爷,妾身日后定会好生教导她,让她多同英国公家的郡主们走动,耳濡目染,云锦日后定然不会差了。” 这话一下子说进了姜兴仁心坎里,他微微眯起眸子,故意板着脸道:“云锦,你记住,你是同郡主们交往,但万万不能丢了姜家的气节,听见没有?” 第85章 波折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是,父亲。” 姜云锦心中鄙夷,这话若是旁人说还差不多,她爹在王公贵族面前,已然卑躬屈膝到一个地步了,竟还张口闭口教导她,真是可笑! “好。”姜兴仁对她的态度甚是满意,又瞥了眼一旁作壁上观的姜词妗,嘱咐道:“词妗,昭王殿下面前,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亦是清楚的。” “是。”姜词妗淡淡一笑:“王爷近日诸事繁忙,女儿不敢打搅。” 他装模作样地捋着胡须道:“你是个有眼力的,好,为父还有事,就不同你们说话了。” 说着便起身朝外走,周姨娘立时跟了出去,二人如今简直形影不离,秦氏心头不悦,冷声道:“云锦,咱们走。” “母亲先回去吧。”她不错眼珠地盯着姜词妗:“女儿有话要问姊姊。” “你……”秦氏有些担忧:“你莫要再生事。” “女儿明白,母亲放心吧。” 见她如此,秦氏转头嘱咐了嬷嬷几句,这才扭着水蛇腰离开了,屋中只剩她们二人,姜词妗似笑非笑地道:“三妹妹似乎总对我感到好奇。” 姜云锦眯起了眸子,冷冷道:“这主意是你出的?”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正是。” “你为何要帮我?”姜云锦绕着她踱步,目光里满是探究之色:“你如此恨我,断断不该帮我才是,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 她有些好笑地道:“怎么?你不想出来?那你去同父亲说说,再回去就是了。” “你不必如此!你害我至此,我绝不会信你。” “嗤。”姜词妗嘲讽一笑,上下打量她一番,这才道:“若是非要个理由,那可能是没了你这个跳梁小丑,本小姐便没处寻乐子了,如此你可满意了?” “你!” 姜云锦咬牙道:“你如此嚣张,就不怕有一日落到我手里?” “那你可要快些。”她伸了个懒腰,不甚在意地道:“我等着呢。” 语毕,她便在姜云锦肩上轻轻一拍,大摇大摆出了门去,姜云锦几乎要将一口银牙咬碎了,冲着她高声道:“姊姊放心,这一日不会太远了。” 姜词妗却只是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抱杏从一旁跑了过来,一步三回头地道:“小姐,三小姐那么恨您,您为何要帮她出来?” 她言简意赅地道:“因为用得上她。” “可……若是二小姐再对您下手呢?” 姜词妗大手一挥,做出一副二五八万的模样:“放心,我能救她出来,也能重新把她送回去。” 这厢,养心殿之中,皇帝撑着头,一脸躁郁:“好好的牌匾,为何会在太后回宫之日落下来?内务府的人都死了不成?” “陛下息怒,据说是因为……” “够了,朕不想听理由!”皇帝怒喝一声:“昭王呢?他人在哪?” 全盛恭敬道:“陛下,昭王殿下正在同内务府的人说话。” “让他进来,朕要见他。” “是。” 片刻过后,淳于垣缓缓踏入里间,对皇帝行礼道:“见过皇兄。” 皇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起来吧,正阳门修缮得如何了?” 他拱手道:“陛下,内务府的人正在修缮,若是连夜赶工,明日午间便能……” “一群废物!” 皇帝一听便暴怒了起来:“午间?难不成还要母后在驿馆等到明日午间?堂堂东梧太后,竟进不了皇宫,这简直有辱天家颜面!” 淳于垣淡淡拱手道:“臣弟无能,请皇兄恕罪。” 他撑着头,突然道:“难道这是上天降罪不成?” “臣弟不信鬼神。”淳于垣面色异常镇定:“若是皇兄需要,臣弟便派人将国师请来。” 皇帝面色阴郁,盯了他片刻,随后摆手道:“罢了,朕如今头疼得很,要你帮朕去做一件事。” “皇兄请讲。” “朕已经查明了真相,给茹嫔下毒的就是齐妃。”皇帝将一个卷轴递给了他,冷冷道:“你这就去绛阳宫宣旨,告诉齐妃,她犯下的……” 此刻,全盛突然从门口走了进来,回禀道:“陛下,太后娘娘传来口谕,说是在驿馆实在无趣得很,明日回宫,太后娘娘意欲摆酒庆贺。” 皇帝一怔,随后道:“这是自然,全盛,你这就着手去办。” “陛下。”全盛的神情有几分异样:“太后娘娘指名要齐妃娘娘办这场接风宴。” 此言一出,皇帝面色微变,问道:“太后还说什么了?” “娘娘只说了这些话。” 淳于垣心中一动,低头看着手里的圣旨,缄默不语,半晌,皇帝才开口道:“既然如此,朕也不能违逆母后的意思。” 一面侧头看向了淳于垣,他会意,随后将圣旨放在了案上,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皇帝轻咳一声,道:“九弟,你这就去绛阳宫宣旨,让齐妃……多花些心思,办好太后的接风宴。” 淳于垣躬身道:“臣弟领旨。” 甬道之上,他缓缓行着,沈宽从远处跑来,打量了一番,见四下无人,这才道:“王爷,一切都料理干净了,没有留下痕迹。” 淳于垣只淡淡应了一声,随后问道:“甚好,太后那边可有动静?” “太后娘娘似乎很是不满,在驿馆里发了好大一通火,后来英国公过去请安,太后才平息了怒火。” 沈宽疑惑道:“王爷,太后娘娘对英国公当真宠信至此?” “自然。”淳于垣摩挲着手腕上一个小小的伤疤,沉声道:“太后虽是陛下的生母,可她迷恋权术,与陛下闹得分离崩希,这才假借礼佛之名出宫,想与陛下缓和一些,英国公如今是她手里唯一的筹码,太后自然对他言听计从。” 沈宽点了点头,又道:“那太后为何一回来便针对王爷您?还如此不加掩饰……” 他勾起了嘴角,低低道:“那就要问问咱们的二殿下了,看他是用什么手段,将英国公和太后娘娘握在手里的。” 第86章 密会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深夜,英国公从驿馆出了门,匆匆上了马车,朝城东行去,停在了一处茶楼门口,他理了理衣衫,大步流星踏了进去。 “啧啧。” 茶楼窗前,扮作男子的姜词妗感慨道:“英国公还真是痴情人,刚从太后那出来,马不停蹄就赶来了,看来真是对入画姑娘动了真情。” 淳于垣盯着英国公的身影,沉声道:“若非有如此本事,淳于景也不会选上她。” 她点了点头道:“美人怀,英雄冢,英国公此时陷得正深,那就相当于直接被二皇子控制了,可笑他还不自知。” 情势危急,他却不甚紧张,甚至还戏谑第问道:“本王记着,上次小姐言之凿凿地说,王公贵族跟妓子也能有真情,让本王不要存有偏见,如今这是怎么了?” 姜词妗如今已经习惯跟他斗嘴了,道理张口就来:“那是臣女没看清,以为是个初入情场的公子哥,谁料是英国公?彩霓郡主跟入画年纪上都相差无几,更何况还是一方曲意逢迎,这叫什么真情。” 他微微侧头,半是调笑,半是认真地道:“这在官场上并不少见,别说是女子,就算男子,也有逼不得已,要向人卑躬屈膝献媚的时候。” “臣女明白。”她不假思索道:“正如陛下和一帮臣子,分明不愿,可还是要笑颜以对,这才应该叫非礼。” 若是旁人说这话,他定要呵斥,可如此听她这么说,却只想发笑:“小姐真是……与众不同,不过这话万万不能同旁人说。” “王爷放心就是。” 话音未落,淳于垣突然将她一般捞过来,与自己紧紧贴在一处,她紧张得舌头都要打结:“您……做什么?” 淳于垣压低嗓音道:“不准回头,他们出来了。” 又是这套! 她心中忿忿不平,可确实不敢动弹,只能将脸埋在他衣襟之中,催促道:“他们可走了?” 眼瞧着二人朝此处行来,淳于垣当机立断,直接将她抱起来,扛在肩上,扭头朝厢房行去,姜词妗几近错乱,冲他比着口型:“放我下来!” “他们在看着。” 烛火昏暗,他又走得飞快,英国公没大看清,入画见他出神,笑着道:“国公爷,不过是一对断袖罢了。” 英国公这才回过身,对她缓缓一笑:“走吧,送你回去。” “好。” 二人恋恋不舍地出了门,淳于垣看在眼里,这才道:“走了,小姐可以出来了。” 却无人答话,他回头一瞥,烛火旁,姜词妗双颊飞红,直直瞪着他,呵斥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没什么底气:“王爷做什么随便抱人?” 这副模样让他心神一震,轻咳一声道:“情势所迫,小姐体谅一下。” 姜词妗掰着手指跟他算了起来:“上次祭典,王爷抱了臣女一次,还有那次在天牢里,王爷亲了臣女,如今又是,王爷总是如此做派!” 他沉吟一声,点头道:“听小姐这么一说,似乎的确如此,小姐可要什么补偿不要?” “自然是要的。” 淳于垣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意味深长地道:“如今本王都是小姐的人了,小姐还嫌不够?” 她身子一僵,下意识倒退了半步,捂住发热的面孔道:“王爷别浑说,臣女与您不熟!” 说着便要跑出门去,却被他拉住,淳于垣敛了笑意道:“好了,莫要闹了,别忘了咱们今日出来是做什么的。” 姜词妗一拍脑门:“险些忘了,那现下就出发吧。” 二人上了马车,直奔承欢阁而去,下车左顾右盼一阵,姜词妗道:“英国公的马车不在这,看来他已经走了。” “嗯。”淳于垣点了点头:“咱们进去吧。” 二人一入门,淳于垣那格外招眼的容貌立刻便引起了注意,老鸨惊呼一声,迈着小碎步朝他跑了过来:“哎呦喂,这位公子,您可是头一次来咱们承欢阁?可要老身给您找来几个姑娘?” 说着便要回头叫人,姜词妗一把拉住她,塞了一张银票过去,冲她挤眉弄眼道:“妈妈别忙了,我们这位爷是来找入画姑娘的。” 老鸨一怔,有些为难道:“原来是这样,可入画她……” 不等她说完,姜词妗又塞了一张过去,低声道:“妈妈行行好,我们公子那日瞧见了入画姑娘,自此便害了相思病,茶不思饭不想,您瞧,都不会笑了!” 老鸨回头,正对上他那张冷冰冰的面孔,顿时一副了然的模样:“原来如此,这么俊秀的公子哥,真是可惜了……” “所以啊。”她紧紧抓住老鸨的手,一脸哀戚:“妈妈行行好,就让公子上去见入画姑娘一面,如何?” 片刻以后,老鸨果真点了点头:“成,二位随老身来吧。” 姜词妗欣喜不已:“妈妈可真是个大善人!” 一面回头对他使了个眼色,淳于垣一脸无奈之色,跟着她上了楼去,老鸨率先进了门,片刻过后,才闪身让二人入内。 入画的屋子布置格外雅致,与这比起来,她那儿根本就像是男子的卧房,姜词妗正四下打量,一道曼妙的嗓音却响了起来:“妈妈说,这位公子因着入画,相思成疾?” 她回过神来,隔着纱帘望过去,连忙道:“是真的,我们公子对您一见倾心,特地来见您。” “当真?” 姜词妗拍着胸脯道:“比珍珠还真!” “呵呵。”入画轻笑一声,从纱帘后头走了出来,一头乌发光可鉴人,柔柔垂在肩上,更衬得她面容纯净:“奴家可不信,鼎鼎大名的昭王爷,会对奴家这等人一见倾心。” 就这么叫人点破了身份,姜词妗摸了摸鼻子,正待说什么,却见入画凑近了些,继续道:“奴家也没见过,有人带自己的家眷逛青楼,今日真是开了眼界。” 见状,姜词妗索性同她明说:“入画姑娘,没错,这就是昭王爷,我们来是要劝你……” 一只手突然按在了她肩上,姜词妗回头望去,只见淳于垣淡淡道:“是来与入画姑娘谈一笔生意。” 第87章 余地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入画偏头一笑,竟有些天真:“生意?奴家在这这么些年,最擅长与男子做、生、意,只不过……” 她撩了眼身侧的姜词妗,含笑道:“王爷就不怕您的家眷吃醋?” 姜词妗听得直激灵,干干道:“姑娘误会了,不是你说的那种生意。” “原来如此。” 入画微微一笑,抬手道:“二位请坐,碎玉,上茶来。” “不必了。”淳于垣止住了她,微微侧身道:“今日来不是为了喝茶,入画姑娘也不是闲人,本王索性开门见山,姑娘若是能不再与英国公来往,本王便可让人还你自由。” 入画明显一怔,旋即笑了起来,一面微微摇头:“王爷这话真是笑死人了,自由?奴家这样的人,哪有什么自由?您若是想喝茶谈情,奴家奉陪,若是想要旁的,请恕奴家……” “姑娘别不信。”姜词妗打断了她,神色坚定道:“王爷既应承了你,自然会做到。” “如何做到?”她有些讽刺地道:“给些银子,替奴家赎身?若是这么简单,奴家早就赚够了,身不由己的感觉,你们哪里明白?” 见入画如此抵触,姜词妗回头与淳于垣对视一眼,索性坐下来,与她对面而谈:“姑娘别恼,我与王爷并非信口开河,若是姑娘应允,王爷会着人将你秘密送出城去,再给你一笔银子,你想做什么营生或是想嫁人都随你,这样可好?” 闻言,入画果然顿住了,面具一般的严妆像是开了个口子,也只是一瞬,她便醒了神,挥手道:“二位请回吧,今日之事,奴家不会说出去,只是你们要的,奴家给不了。” 二人没动弹,她却缓缓一笑,媚声道:“怎么?王爷要留下来与奴家春风一度?” 话已至此,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二人只得离去。她跟在淳于垣身后,忍不住问道:“王爷,入画姑娘方才明明动摇了,她们这样流落风尘的女子,最想要的不就是离开这地方吗?可她为何不肯应允?” “人各有志。”淳于垣淡淡道:“只是英国公其人狡诈至极,唯有对亲近之人才能敞开心扉,若是入画不肯应允,咱们只怕要另想法子了。” 姜词妗回头瞥了眼,入画坐在妆台前,背影格外单薄,正出神,却猛然撞上一人,她讶然抬头,那人却惊叫一声:“呀,恩公!” 这一声直把她喊愣了,姜词妗指着自己道:“姑娘是在叫我?” 梳着双髫的侍婢连连点头:“奴婢叫碎玉,先前得罪了贵客,险些叫人丢下楼去,是恩公仗义施救。” 原来是她那日救下来的侍婢,姜词妗点了点头,故作潇洒地道:“不过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挂怀。” 说完便靠过去跟淳于垣解释,神情里还有些得意之色:“那日二殿下吃醉了酒发疯,要把她丢下楼去,臣女看不过,就使计将她救了下来。” 淳于垣勾了下唇角,盯着她道:“你倒是有颗侠义之心,不过,本王倒是想知道,你是如何碰上此事的?” “自然是在此处吃酒时碰巧……”她猛地一顿,突然醒悟过来:“不不不,臣女没有逛青楼,是抱杏那丫头非要见世面,臣女百般无奈,才带了她来。” 闻言,他神情高深地瞥了一眼:“当真?” “正是。”姜词妗立马点头:“臣女日后定会约束她,绝不再犯。” 淳于垣在她头上重重敲了下:“扯谎。” 她一面揉着额头,一面无甚底气地道:“臣女说的是真的。” 二人的情状落在碎玉眼中,一颗春情萌动的心陡然坠进了冰窟窿里,颤颤巍巍道:“恩公,这位是您的……” 姜词妗还没开口,淳于垣却先她一步,将手搭在了她肩上,极为自然地道:“姑娘不必介怀,听闻你是伺候入画姑娘的?” 碎玉点了点头,低低道:“奴婢自小就跟着姑娘,恩公可是要寻姑娘?” 姜词妗眼神一转,立刻避开了淳于垣的手,殷勤地上前道:“不,本公子是来找你的,姑娘可有空?咱们去雅室叙话。” “这……”碎玉犹豫片刻,终究点了点头:“好,恩公请。” 她心中一喜,同碎玉一道进了门,瞧着她那熟门熟路的模样,淳于垣微微勾起了唇角,低低道:“小骗子。” 夜幕深沉,仍有人不眠,九尺巷一间宅院之中,李淮安手里握着一个药包,仔细地检查着,随后又包好放在一旁,动作细致又耐心。 可面前的空地之上却跪着个女子,面色惨淡,似乎正在忍受什么痛楚,许久,他才抬起眸子来,轻声道:“楚兮,你可知罪?” “属下不知,请主上赐教。” 她背脊僵直,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无声无息地坠落,李淮安将药包放在一旁,款款起身,行至她面前,蹲下身子道:“你可知,昭王最近有什么动向?” 楚兮不假思索地道:“昭王与太后斗法,故意损毁了正阳门的牌匾。” “还有呢?” “属下只知道这些……” 李淮安突然捏住她的下巴,动作丝毫不怜惜:“好,那就让我来告诉你,昭王最近在派人查闻家的旧案,你在他跟前暴露了身份,所以即便你日日跟着姜词妗,也打探不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 她隐在阴影之中,面色越发晦暗,一言不发,李淮安手上的力道又加重几分,冷冷道:“楚兮,你可别错了主意,能帮闻家平反的只有我,你若是相信昭王,那就是愚不可及!” 片刻以后,楚兮哑着嗓子开口:“属下并不信任昭王,只是姜小姐对属下并不防备,兴许一切只是凑巧。” “凑巧?”他冷笑一声:“什么时候你也会用这个词了?你怕不是忘了,送你去姜家,不是让你做一个侍婢,若是你再这么软弱,也就不配继续为我做事了。” 月色如水,照得庭中一片惨白,楚兮怔怔地望着窗外,薄唇轻启,徐徐吐出一个字来:“是。” 第88章 殃及池鱼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天色微明,姜词妗抱着手臂,与淳于垣并肩而行,神情却很是振奋:“碎玉说的话您都听见了吧?臣女以为,这便是买通入画的好法子。” 淳于垣状似不经意地上前一步,替她遮挡寒风,一面道:“不错,回去便让沈宽去办。” “啧啧。”她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禁感慨道:“原来入画姑娘那种外热内冷的姑娘,也会为情所困,真是意想不到。” 他轻描淡写道:“大凡是人,都有弱点,便是英国公那般老谋深算的人,也逃不开软红千丈,更何况她一个弱女子。” 姜词妗像是被这话题吸引了,顺口问道:“若是如此,那王爷可有弱点……” 话还没说完,却见一个推着菜车的人直直朝她行来,速度极快,淳于垣手明眼快,将她拖到了一旁,那人回头对二人歉意地一笑,她惊魂未定地拍着胸脯:“天爷,吓死我了。” 镇定片刻后,她扭头问淳于垣:“臣女方才说到哪了?” “弱点。”淳于垣默默走到外侧,不动声色地道:“本王以为,若是人有在意的东西,那便是弱点。” 她琢磨片刻,深以为然:“王爷说的有理,就像上次,姜云锦便是瞅准了臣女护着抱杏和楚兮才拿她们开刀,着实可恶。” 淳于垣偏头看了她一眼,顺势转了话题:“姜云锦被放出门,定会去寻彩霓她们,你万事小心。” “王爷放心。”她胸有成竹地道:“这种女子之间的争斗,臣女十分在行。” 他凝眸一笑,恍若破云而出的日光:“这本王倒是相信。” 送了姜词妗回府,沈宽等人正好在巷口待命,一见他来,立刻道:“王爷,朝服已经备好了,都在马车里,驿馆那边来人禀告,说太后娘娘已经起身了。” “好。”淳于垣淡淡吩咐道:“沈宽,你亲自出城去寻一人,务必将他好生带到王府来。” “是,属下遵命!” 这厢,姜云锦刚换下衣衫,却听前厅来报,让她即刻去一趟,她只得撂下碗盏出门,一路上还思忖着,她爹近来三天两头就叫她过去,看来得跟周姨娘通个气,让她替自己挡一挡了…… 还没踏进正厅,就瞧见侍从们进进出出,手中的托盘上不是南珠就是翡翠,抱杏瞪圆了眼睛,惊呼道:“奴婢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的南珠,足足有龙眼那么大!老爷这次真是下血本了。” “不可能。”姜词妗断然道:“我爹才不会这么大方,用这么大的南珠做头面。” 二人进了里间,却被一片宝光迷了眼,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珍奇的头面衣裳,她忍住疑惑,上前见礼道:“见过父亲,母亲。” 姜兴仁一脸喜色,摆了摆手:“起来吧。” 一旁,姜云锦愤愤地盯着她,每每她在场,姜云锦都跟乌眼鸡似的,今日更甚,她心中越发迷惑,难道这些都是给她的?什么人会这般光明正大给她招恨? 正想着,却听姜云锦酸溜溜开口道:“姊姊好福气,太后娘娘还没进宫门,给您的赏赐就送到家里了,还嘱咐您一定要去接风宴,父亲都没有您面子大……” 她听得刺耳,反唇相讥道:“妹妹回去多喝几碗梨汤,嗓子难受就别出门,听着怪瘆人的。” 姜云锦心头一怒,正待出言,却被秦氏一拉,忿忿不平地住了口,秦氏笑容可掬地道:“词妗,这是太后娘娘的封赏,你可要好生收着。” 太后竟会赏她? 她微微蹙眉,随后豁然开朗,太后会这么做,定然是因为淳于垣! 一面想着,她一面点头道:“女儿明白,今日赴宴,定会好生谢过太后娘娘。” 姜兴仁只略略摆手:“来人,将东西送到二小姐院子里。” 随后看向她道:“你且先回去吧,好生准备,宴会上可不要丢了咱们姜家的颜面,可记住了?” “是。” 二人出了门去,姜云锦眼睁睁看着这些好东西都被送进了姜词妗手里,恨得牙根痒痒:“母亲!您就这么把东西都给她,半点都不给女儿留?” 秦氏嗔了她一眼,冷笑道:“那些东西可是索命的,你也要同她分?” “索命?”姜云锦很是不解:“母亲,您在说什么?” “你呀!叫你跟着彩霓郡主她们,你竟半点都没领会?” 她茫然地摇头:“女儿不明白。” 秦氏只淡淡道:“太后为何会封赏她?还不是为了昭王?昨日太后在城门口刁难昭王,如今连宫门都进不去,还能毫无怨怼?让姜词妗去赴宴,那就是让太后出气去了,这些物件,最后也都得给她陪葬。” 姜云锦一震,立马道:“当真?太后会替咱们料理她?” “这是自然。”秦氏冷笑一声:“便是不杀她,也会让她丢了半条命去。” “这可太好了!”姜云锦激动地道:“女儿这就去同彩霓郡主说,让她带女儿一同去赴宴,女儿要亲眼看着她身败名裂!” 秦氏只瞥了她一眼,嘱咐道:“你去母亲不拦着,只是你绝不能惹事。” “是,女儿知道了!” 姜云锦满口答应,神情雀跃不已,旋即又流露出一丝阴狠:“女儿一定会好好瞧着……” 此刻,太后的銮驾已经到了宫门前,停在了重新修缮的正阳门底下,皇帝一脸笑意地迎上去,朗声道:“儿臣恭迎母后回宫。” 众臣跟着皇帝跪拜下去,山呼海啸声中,太后被扶下了马车,对着皇帝慈和一笑:“快起来吧。” “儿臣惭愧。”皇帝拱手道:“昨日事发突然,竟耽误了母后回宫,实在是……” “罢了。”太后摆了摆手道:“都过去了,计较这些做什么?哀家如今不是回来了?” 场面并不像昨日那般剑拔弩张,众臣刚松了一口气,突然听见太后道:“昭王呢?怎么不上前来?” 第89章 赴宴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到底还是来了。 众人屏息之际,淳于垣自皇帝身后行出,一步步行上前去,神态却不见丝毫紧张,恭敬地对太后施了一礼:“儿臣见过母后。” 太后斜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道:“哀家如今都不大敢同昭王说话了,昨日为表亲近,哀家想着叫昭王去城门迎接,没想到,昭王这一动身,正阳门竟塌了,看来,宫里离了昭王便不成了。” 这话简直诛心,皇帝虽不喜昭王,听着也有几分尴尬,轻咳一声,没有开口,淳于景则作壁上观,摆出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众目睽睽之下,倍受瞩目的昭王殿下竟露出了笑意,不闪不避地迎着太后的目光:“兴许是儿臣料理惯了后宫的琐事,休憩一事交给儿臣也更妥帖些。” 言语上根本挑不出错来,太后心中恼怒,复又道:“哀家想着,正阳门早不坏晚不坏,偏偏在哀家回来时塌了,昭王,这事可与你有关系?” 众臣在场,皇帝不好袖手旁观,只得道:“母后,当时朕也在场,昭王一直跟在朕身侧。” “那也不一定。” 太后格外固执:“皇帝,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可别叫人骗了。” 说完便直直盯着淳于垣,似乎在等他回话,他依旧是一副淡然模样,思忖片刻道:“儿臣惭愧,正阳门修砌之时还没有儿臣,便是有人偷工减料,儿臣也无法监督。” “咳咳—” 后头传来被口水呛着的声音,众人将头垂得更低,心中却不由感叹,昭王殿下真是抬杠的一把好手! 太后面上有些挂不住,直直瞪着他,飞虹在一旁低低劝慰道:“太后娘娘,您站了许久,仔细腿疼,不如先回去,让飞虹替您揉一揉?” “正是。”皇帝附和道:“许久不见,飞虹如今更有长进了,母后,朕送您回宫吧,未央宫已经重新修缮了,您去瞧瞧可还喜欢?” 事已至此,太后只得应下:“那便依皇帝所言,去瞧瞧吧。” 一场闹剧这才收场,太后狠狠剜了淳于垣一眼,跟着皇帝朝前行去,飞虹也回头瞥了眼,淳于垣对她微微点头致意,这一幕落在淳于景眼中,他冷笑一声,缓缓踱步到淳于垣身侧:“皇叔真是好本事,处处都有人相帮。” 淳于垣恍若未闻,抬腿便朝里间行去,他一怔,旋即捏紧了拳头,身后有人在他肩上轻拍了一下,淳于景回过头去,英国公一脸笑意地道:“二殿下,来日方长,咱们先进去吧。” 他一顿,末了只是点头道:“国公爷说的是,走吧。” 捱了一大套繁文缛节,终于到了晚间,太后回去更衣,众人这才得以喘息,淳于垣立在庭中,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默然不语。 突然,他的眼神像是被什么点亮了一般,眼前有个身着绛色宫装的女子一步步行来,裙摆迤逦,仿佛盛开在暗夜的花朵,一向素净的面上精心描画过,越发叫人移不开眼去…… 像是被这美丽刺痛了一般,他略略别开眼,随后走上前去,姜词妗对他款款施礼:“臣女见过王爷。” 他压低了嗓音道:“小姐为何如此盛妆?” 姜词妗亦轻声回他道:“这都是太后赏的,她老人家既然想让我成为众矢之的,我就索性招摇给她看。” 闻言,淳于垣微微蹙眉:“太后的性子,你只怕应付不来。” 她一顿,随后重新站直了身子,对他做了个万福,动作标准得竟挑不出错来,见他发怔,姜词妗对他眨了眨眼:“王爷觉着如何?” “咳。”他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还像那么回事。” 姜词妗微微挑眉,笃定道:“放心吧,只要我乖顺些叫她挑不出错来,太后就是想为难我也没有借口。” 朝身后瞥了眼,她旋即道:“不同您说了,臣女得回去了。”说完便提着裙裾走到了女宾一处,刚要落座,却听姜云锦捏着嗓子道:“郡主今日这一身真是艳冠群芳!” 即刻便有人附和道:“正是,郡主这衣衫可是明月坊制成的,瞧瞧,这海棠花简直栩栩如生!” “唯有郡主这般花容月貌,才撑得起这件衣衫!” 四下里都是赞美声,彩霓高高扬着头,骄矜地道:“你们倒是识货,为了这衣衫,母亲特地从库房取了高丽的绸缎……” 她听得直想打哈欠,从古至今,女子凑在一堆不是说衣裳就是说首饰,这习俗还真是一脉相承。 可对她而言,从来都不是她去就事,而是事来就她,比如说此刻她捏了块糕点预备放进嘴里,彩霓却突然盯住了她,面上满是不悦:“真是的,好好的宴会,偏生搅进来这等俗物!” 姜云锦见状,立刻摆出一副乖巧模样,对她招手道:“姊姊快别吃了,来给郡主见礼。” 她却不理会,兀自吃完了甜糕,这才敷衍地对彩霓施了一礼:“臣女见过郡主。” 彩霓越发不满,嘲讽道:“你觉着,能叫你赴宴便是抬举你了?瞧瞧你这一身……俗气至极!也不知是谁脑子坏了,竟将你放进来了。” 闻言,姜词妗矜持一笑,缓缓地道:“回郡主,这一身衣衫是太后娘娘亲赐,让臣女赴宴,也是太后娘娘亲口说的。” “什么?”彩霓诧异地回头看去,只见姜云锦不自在地对她点了点头,她自知失言,轻咳一声,而后道:“即便如此,你见了本郡主,为何不行礼?” 她此刻简直有些不耐烦,索性道:“臣女记着,方才已经行过礼了,难不成郡主要在太后娘娘的接风宴上教导臣女如何行礼?臣女上次同您说的话,您都忘了不成?” 彩霓恨恨咬着牙,瞪她道:“放肆!你……你竟敢……” “太后娘娘到!” “陛下到!” 内侍尖细的嗓音响起,彩霓和一众看热闹的女眷立刻跪下身子,行叩拜礼,她也随着跪倒,太后的目光在她面上转了转,眼中却露出惊异之色…… 第90章 悬丝诊脉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你便是姜尚书的嫡女?” 姜词妗一顿,没想到太后竟然停下来同她说话,朗声道:“回太后娘娘,正是臣女。” 太后眯起了眸子:“抬起头来。” 她依言扬起了脸,太后仔细打量片刻,眸中冷意更盛,一言不发地朝前行去。 一旁,姜云锦得意地勾起了嘴角,瞧这架势,太后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了! 皇帝、淳于景二人跟着太后朝前行去,皆朝她这边投来了目光,姜词妗故作不知,缓缓起身,正对上淳于垣的视线,不知为何,竟无端有些心安之感,是以对他略略点头,二人很快错开,跟着众人落座。 后妃们坐在皇帝下首,齐妃今日格外用心装扮,对太后笑道:“母后,臣妾愚笨,仓促之间办了这场接风宴,希望能讨母后欢心。” 对着齐妃,太后难得有了笑模样:“你有心了,这些年你帮着掌管六宫,定然十分辛苦。” “母后这是哪的话?”齐妃巧笑倩兮:“臣妾不过是略尽绵力,如今母后回来了,后宫自然由母后统辖,臣妾定会尽心辅佐您的。” “哀家老了,哪还能管这些……” 一阵笑谈过后,太后抬眼掠过众人,突然道:“皇帝,哀家听说你最近甚为宠爱茹嫔,今日为何不见她出席?” “回母后。”皇帝意味不明地瞥了齐妃一眼,低低道:“茹嫔身子不适,朕让她在屋中歇息了。” “呵。” 太后冷笑一声道:“病了便罢了,可别是恃宠而骄,故意不来赴宴。” 皇帝沉声道:“母后,茹嫔最是纯善,绝不会对您不敬。” 远远地,姜词妗听着上头说话,心里着实可怜茹嫔,有太后这么个婆母,办个接风宴还带点名的,说不得要受多少磋磨。 目光不经意落在淳于垣身上,不得不说,他实在太过招眼,旁人在他跟前都被衬成了浊物,唯有他是雕梁画栋间的一株松柏。 这么招眼的人,太后自然不会注意不到,果然,不多时,太后就端着酒盏,似笑非笑地道:“在哀家眼里,昭王不过还是孩童,没想到竟订了亲事,真是岁月催人老啊,你那王妃何在?上前来让哀家瞧瞧。” 姜词妗一怔,太后这把火竟七扭八拐烧到了她身上,众目睽睽之下,她只得起身,一步步走上前去,见礼道:“臣女见过太后娘娘。” 宫灯之下,她的容颜越显秀致,太后微微扬起了下巴道:“模样倒是不错,只不过,做昭王妃自然是要有别的过人之处,今日正巧是哀家的接风宴,歌舞娱情,姜小姐不如展示一番?” 歌舞…… 姜词妗干干一笑,这老妖婆是把她当成歌妓了不成? 闻言,淳于垣突然起身道:“母后,姜小姐不擅歌舞,若是母后想看,相信齐妃娘娘定然备好了歌姬。” 太后却来了兴致,固执道:“哀家就是想瞧瞧你这位王妃的本事,你且坐下,哀家在问她呢。” “母后……” 眼看二人就要因她起争执,姜词妗立刻道:“太后娘娘,臣女虽然不会歌舞,可臣女精通医术,会悬丝诊脉,也可博太后娘娘一笑。” 太后蹙眉道:“悬丝诊脉?哀家从未听说过。” 她粲然一笑,柔声道:“悬丝诊脉便是将细线系于一人之手,另一端握在臣女手中,臣女便是不看其人,也能知道此人是男是女,年纪几何,以及是否有疾。”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齐妃故意道:“这怎么可能?姜小姐莫不是唬人吧?” “臣女不敢欺瞒。” “好。”太后当机立断道:“来人,给姜小姐准备物件,哀家倒要瞧瞧,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即刻便有人抬来了屏风,足足有一人高,上头绘着大片的山水,后头什么都瞧不见,姜词妗突然道:“略略朝右挪一寸。” 几人依言而动,又将丝线交于她,皇帝饶有兴致地道:“姜小姐可预备好了?” “是,陛下。”她胸有成竹地道:“可以开始了。” 头一个人是内侍,悄无声息走到了屏风另一端坐下,侍婢将丝线绑在他腕上,姜词妗微微垂头,似乎极为认真地思考着。 男宾席上,陆嘉年担忧地道:“王爷,悬丝诊脉一说听都没听过,这能成吗?” 淳于垣也有些悬心,却道:“看她的模样,应该无碍。” 一刻过后,太后有些不耐烦地道:“姜小姐,你可瞧出来了?” 齐妃嘲讽道:“别是瞧不出,故意拖延时间吧?” 闻言,姜词妗深吸一口气,起身道:“回太后娘娘和陛下,此人是宫中内侍,年纪不过双十,有头风症,每年春分之时便会发作。” 此言一出,四下俱惊,大殿里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皇帝偏头吩咐道:“内侍,你且出来,同朕说说,你年岁几何,可有头风症?” 那人也是一脸惊奇,回道:“陛下,奴才今年十九,的确有头风症,确也如小姐所说,在春分时发作。” 众人更是惊奇不已,太后将信将疑地瞥了眼她,给飞虹使了个眼色,飞虹会意,走到了屏风另一头坐在,姜词妗诊了片刻,随后道:“回太后娘娘,此人是个闺阁女子,年纪不过十六,平日喜静,不爱走动,有些不足之症,不过已经调理得当。” 太后蓦然瞪大了眼睛,旁人她不知,飞虹她可是最清楚的,姜词妗方才说的竟一字不差! 飞虹也忍不住感慨道:“姜小姐真是医术高明。” 此刻,底下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张望,可那屏风密不透风,根本什么都瞧不见,都不得不感叹这真是神技。 淳于景一脸疑惑,索性自行走出了席位,坐在一旁,姜词妗目视前方,面色微微有些变化,片刻以后,她起身道:“回太后娘娘,此人是男子,年纪不过十九,身体康健,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齐妃见状便有些焦急:“你瞧出了什么?” 姜词妗状似艰难地开口:“只不过有些……肾阳衰竭。” 第91章 宴终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席上不断发出酒杯碰倒以及被口水呛到的声音,女宾们更是垂下头,背地里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毕竟天家的辛秘都被捂得严严实实,不是随时都能碰上的…… 高台之上,皇帝和太后皆是一脸讳莫如深,淳于景愣在一旁,竟不知该作何反应,齐妃则斥责道:“荒谬!你一个闺阁女子,竟然如此胡言乱语,姜尚书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臣女惶恐。”她立马跪下,珠玉在耳边簌簌作响:“臣女只知医者仁心,况且……方才是娘娘追问,臣女才会说出口的……” “你!” “一派胡言!” 淳于景忍不住推开屏风,直直戳到她跟前,咬牙切齿地道:“姜词妗,你找死!” 她“讶然”地抬起头来,神情仓皇地道:“臣女不知是二殿下,若是如此,臣女定然不会说出口的,不知者无罪,请您宽宥!” 淳于景只觉众人看着他的目光满含讥讽,强忍住掐死眼前之人的冲动,冷声道:“皇祖母,父皇,这人胡言乱语,御前失仪,儿臣以为应当重重罚她,以儆效尤!” “慢着。” 淳于垣随着起了身,微微蹙眉道:“母后,皇兄,姜小姐的医术神乎其技,众人皆看在眼中,但她毕竟不是神仙,能凭脉相分辨男女已经很是难得了,并不能猜测出身份,是以……” 犹疑了片刻,他复又道:“姜小姐说的是,不知者无罪,更何况,她这也算是有功,瞧方才二殿下的反应,应当是并不知情。” “噗—” 不知是谁忍不住笑出了声,很快又止住,昭王殿下这是在说二殿下讳疾忌医,却被姜小姐揭发,恼羞成怒了! 淳于景气得双目通红,正待出言,却听皇帝轻咳一声,说道:“罢了,姜小姐本事了得,可她毕竟年轻,也会有出错的时候,都且退下吧。” “父皇!”淳于景不甘地唤了一声,却被皇帝盯了一眼,极不情愿地作罢,恨恨落座。 姜词妗恭顺地跪在殿中,一头乌发光可鉴人,太后看着她,神色有些古怪:“姜小姐真是给了哀家个惊喜啊……” “母后。”皇帝神情不大自在,截断了她的话:“齐妃预备了歌舞,咱们一道欣赏吧。” 说完便对姜词妗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姜词妗款款起身,退到了一旁,落座以后,发现陆嘉年正一脸钦佩地看着她,还对她竖起了拇指,她从善如流地举起酒盏,遥遥致意。 丝竹声起,舞姬上场,冲淡了方才那般剑拔弩张的气氛,齐妃却不肯作罢,朝皇帝道:“陛下,景儿还未成婚,她这般胡言乱语,若是不惩治,景儿的名声可就毁了!” “住口!”皇帝轻斥一声,眯着眸子道:“如今景儿丢了人,难道一直揪着他的病症喋喋不休,他的面子就能找回来了?” “可……” “朕不想再听见此事。”说完,皇帝顿了顿,又添了一句:“你给朕好生告诫他,如此年轻就这般放浪形骸,不成体统!叫他收敛些!” 另一端,太后死死盯着姜词妗,冷声道:“哀家看,她就是个妖精!哀家定要好好料理她才是!” 飞虹顿了顿,柔声安抚道:“太后娘娘,您看方才陛下都出言了,必是此事不好在人前讨论,您如此慈和,怎么也该给二殿下留些颜面才是。” 这话说得不错,她一个做祖母的,总不能大庭广众之下关心孙儿的“那种”私事吧? 太后是个要脸面的人,思忖一阵,只是端起了酒盏,没有开口,飞虹饶有兴致地看着台下的女子,眼神里满是好奇,姜词妗碰巧与她对视,二人都笑了笑,旋即避开了目光。 酒宴终了,姜词妗随着众人起身,却见太后身侧的侍婢直直朝着她行来,忍不住嘀咕道:“真是麻烦。” 不经意瞥见彩霓扬着头从她身侧走过,眼中满是厌恶,突然间计上心来,她故意伸出脚,踩住了彩霓的衣摆,彩霓浑然不觉,片刻以后,一声惨叫响彻云霄…… 彩霓摔得头晕眼花,恨恨抬头来,却发现姜词妗也跌坐于地,怯生生揉着手臂:“郡主,您走路可该小心点才是。” “呸!”彩霓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呵骂道:“分明是你绊倒了本郡主,你竟还倒打一耙!” 姜词妗故作诧异道:“臣女没有,郡主为何处处针对臣女?臣女当真不是是哪里得罪了您……” 她这副模样着实搓火,彩霓咬牙爬起了身子,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抬手就要赏她一个巴掌,还没挨着衣角,就被人何止住:“彩霓!” 二人回身,却见众人都朝此处望过来了,淳于垣步步行来,面色阴沉,太后的侍婢在一旁看着,正待劝说,却见姜词妗突然一翻白眼,颤颤巍巍倒在了地上。 众人皆惊,太后蹙眉道:“这是怎么了?” 淳于垣吩咐人上前将她扶起来,言简意赅道:“回母后,姜小姐被郡主吓昏了。” “这简直荒谬!”彩霓不可思议地道:“分明是她先……” “母后,皇兄。”他截断了彩霓的话,肃然道:“请允许垣送她回府。” 太后有些不满地道:“这……” 出人意料的是,皇帝竟点了点头道:“罢了,送她回去吧。” 淳于垣毫不犹豫地施了一礼,扭头吩咐人把姜词妗带出了门去,徒留一众人在原地,许久回不过神来。 太后愤然道:“皇帝,你这是做什么?哀家还有话要同她说呢!” 众目睽睽之下,皇帝把目光从门口收回来,看了太后片刻,面上虽然是在笑,可却透着股压迫之意:“母后,今日是您的接风宴,可别闹出什么岔子才好,您说是吧?” 这分明就是警告。 太后一顿,长袍之下的手紧紧捏成了拳头,末了却笑了笑,说道:“皇帝说的是,时辰不早了,哀家也要回去歇息了。” “儿臣,恭送母后。” 第92章 旧事重提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出了正阳门,侍婢将人扶上了马车,淳于垣翻身上马,对他们道:“人已经送到了,你们回去复命吧。” “是,王爷。” 片刻以后,果然有只手悄无声息地将车帘掀开了一个缝,朝外张望片刻,低低道:“人都走了?” 淳于垣点了点头,似乎毫不意外:“走了,小姐起来吧。” “嗐。”姜词妗揉着手臂,感慨道:“还好臣女有定力,这一路都快被他们颠死了。” 他调整马头,配合着马车的步调,似笑非笑地道:“本王素来知道小姐的能耐,只是没想到,你竟能从脉相上分辨男女和年纪。” 姜词妗闻言,微微偏头,眸子里闪着狡黠的光:“王爷想知道这是如何做到的?” “自然。” 她故意扬头道:“这可是门绝迹,臣女怎能轻易教给旁人?” 知道她在说笑,淳于垣吩咐车夫停下,冲她挑眉道:“小姐若是不说,本王就带小姐连夜出城,共赏山光水色。” “别!”姜词妗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一般,连连摆手:“臣女交代,臣女是靠脚步声分辨的,脚步重而急促,多是男子,脚步轻而缓慢,便是女子……” 淳于垣若有所思地点头:“那小姐如何猜出他们的身份和年纪的?” 她羞涩一笑:“太后娘娘面前有只白玉酒壶,上头能映出人影来。” “什么?”饶是淳于垣也有些震惊:“这就是你方才施展的神技?” “至少观赏效果不错嘛。”她浑不在意:“就连王爷都被骗了,足可见臣女手段高超。”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他突然问道:“如此说来,二殿下当真是……” 提到淳于景,姜词妗鼻子一皱,有些鄙夷地道:“二殿下最爱出风头,既如此,臣女就送他一份大礼,让他好好享受一下被众人瞩目的感觉。” 淳于垣简直有些哭笑不得:“你可知,此事过后,他必定记恨上了你。” 她诧异道:“二殿下与臣女之间早就是不死不休了,王爷才知道?债多了不愁,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影影绰绰间,她的面孔隐在车帘后头,偶然露出的半张脸有玉石般莹润的光泽,看得淳于垣微微一顿,旋即道:“小姐果然心胸开阔。” 姜词妗恍若未闻,蹙眉道:“不过臣女有一事不明,陛下今日为何会帮着咱们顶撞太后?” 他一顿,笑容渐渐收敛:“这不过是桩旧事,交给本王就是了,小姐不必担心。” 这般反应倒让她上了心,面上却没有露出半分,只是点头道:“多谢王爷。” 到了姜府门前,淳于垣嘱咐了两句便离开了,姜词妗心中疑惑,若说是她不知道的旧事,那定然是上一辈的事,该找谁问问好呢? 她爹?她爹眼下对她防备的很,套话定是行不通的。 难道要找秦氏?上次砸了主屋,秦氏还没跟她算账呢,怎么会告诉她? 想了一圈,她终于下定决心,转头朝兰汀院行去,周姨娘正在院子里消食,一见她来,立刻迎了上去:“二小姐来了?这黑灯瞎火的,您身边怎么一个人都没跟着?” “姨娘。”她微微一笑道:“我今日来,是想问您一桩事。” 周姨娘点头道:“外头冷,咱们还是进去说吧,小姐请。” 二人入了里间,周姨娘吩咐人摆好了茶点,这才道:“小姐尝尝,这是新制的豌豆黄。” 她拈了一块,笑道:“姨娘如今的日子真是不错,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妾身还未谢过小姐提点之恩。”周姨娘一脸真诚地同她道谢:“若是没有小姐,只怕如今妾身仍旧任人宰割,小姐的大恩,妾身无以为报……” 说着竟要朝她跪下去,姜词妗连忙拦住她:“姨娘,这万万不可,我帮了您,也是帮我自己,您快坐下吧。” “是。” 姜词妗试探着问道:“姨娘,您入府有多少年了?” “回小姐。”周姨娘恭敬道:“妾身入府时不过十六,如今已经有十余年了。” 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后道:“那姨娘可知道,当今陛下可与咱们府里的什么人有牵扯?” 这话问得她自己都觉着蹊跷,可周姨娘面色却陡然一变,犹疑着道:“小姐今日入宫……可是碰上了什么事?” 她据实已告:“今日太后刁难我,陛下不知为何,竟出手相助,甚至不惜顶撞太后,我想着,若是单单因着父亲,陛下也不至于此,姨娘,您可知道其中的事?” 周姨娘犹豫片刻,重重叹了一口气,这才道:“小姐,妾身确实知道些许内情,只是不知当说不当说……” 姜词妗疑惑道:“姨娘不必纠结,直说就是。” “小姐,您可还记得夫人?” 她一怔,这可难住她了,她不是原身,漫画里也从未出现过原身的母亲,于是挠了挠头道:“姨娘,当时……我年纪太小了,如今已经记不得母亲长什么模样了。” 周姨娘满是怜惜地瞧着她,突然拉着她坐到了妆台前头:“小姐,您瞧瞧。” 她一脸疑惑:“姨娘让我瞧什么?” “您看看铜镜里的人。”周姨娘微微一指:“您与先夫人生得很是相像,尤其是眉眼,简直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姜词妗下意识抚了抚面颊,又问道:“姨娘,母亲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姨娘面上竟露出了哀伤之色:“先夫人最为仁厚,从不因着郡主的身份瞧不起旁人,府中上上下下,乃至妾身这种身份的人,都得过她的帮助,夫人总是一副笑颜,瞧着她,像是什么烦心事都不见了。” 她心中一痛,原来女二也有个这般善良温柔的母亲:“您想说的是,母亲她……” “陛下对夫人一见钟情,可太后不准陛下娶夫人,夫人入姜府以后,陛下一直耿耿于怀,夫人逝世以后才缓和了些。” 姜词妗瞪大了眼睛,喃喃道:“不会吧?” 第93章 劝阻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母亲被皇帝看上,自己也因为长得像被皇帝看上,这不是女主的剧本吗? 见她一脸怔忡,周姨娘继续道:“妾身不敢扯谎,这都是真的,因着这桩事,陛下对老爷也极不待见,老爷便迁怒于夫人,对她甚是冷淡……” 姜词妗怒上心头,就她爹那相貌那人品,居然还挑三拣四:“那外祖家就干看着?没人来劝说?” “小姐,那时您外祖家已经日渐没落,老国公爷身去以后,夫人就更没了倚仗,日渐消瘦,最后郁郁而终。” 周姨娘似乎极为感慨:“当年萧国公府威名赫赫,谁承想竟会落得如此下场,老国公爷和夫人身去以后,府里就只剩下您的舅舅一人,据说连夜逃出了王城,说不得去了何处。” 语毕,二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周姨娘是在回忆旧人,可姜词妗却是在盘算,怪不得方才淳于垣面色那般凝重,如果她真让陛下看上了,那她后半辈子都得陪着个糟老头子,这绝对不成! 想到此处,她立刻起身,对周姨娘道:“姨娘,您的话我记下了,夜深了,我就不叨扰了。” 周姨娘点了点头,亲自将她送出了门去,又嘱咐侍婢将她送回去,看着姜词妗的背影渐渐离去,周姨娘长长地叹了口气…… 此刻,二皇子府中满是风雨欲来的气氛,从皇宫中回来,淳于景便把自己关在了书房中,将能砸得都砸了个粉碎,侍从们守在门外,一言不发。 淳于景发泄了一通,仍不称意,提着剑便朝外走,侍从们惊得魂飞魄散,立刻上前阻拦,却被他呵退:“让开!” “殿下,您镇静些,千万不能妄动啊殿下!” “镇静?”他一双眼气得通红:“本殿下如今成了王城里的笑柄,你叫本殿下如何镇静?” 一众侍从只得安抚他道:“殿下,您是皇子,谁敢笑话您呢?” 正说着,却有侍从自门口进来,对他回禀道:“殿下,刘侍郎还有冯大人送来了礼品。” 他没好气地问道:“什么东西?” “据说,都是是益气补肾的药材,金贵得很……” 此言一出,淳于景一股怒气涌上心头,提着剑将那些药包砍了个稀巴烂,侍从拦他不住,只得眼睁睁看。 末了,淳于景喘息片刻,便要出门,众人正待跟上,却听他冷冷道:“今日谁敢拦本殿下,小心本殿下割了他的脑袋!” 一干人等闻言,只得留在原地,淳于景才踏出门一步,就被人叫住了:“二殿下留步。” 他抬眼一看,竟是英国公,此刻他心气不顺,说话也不甚客气:“英国公可是走错了地方?您不陪着入画,来本殿下这儿做什么?” “臣便知道,殿下会被那姜家小姐激怒,所以特地来劝慰一番。” 淳于景讽刺地道:“大可不必,等本殿下杀了那贱人,除了心头大患,自然神清气爽。” “殿下。”英国公唤了他一声,嗓音低沉:“殿下这么着,可就是着了奸人的道了。” 他眯起了眸子:“你这是何意?” 英国公捋着胡须道:“殿下不妨想想,她为何要当场说出这话来?臣猜测,她为了激怒您,让您失态,让您在盛怒之下做出些无可挽回的蠢事,” 淳于景一顿,随后咬牙切齿道:“国公爷以为本殿下不清楚?她如此羞辱本殿下,难道就这般放纵她?” “自然不是。”英国公上前,一面引着他朝里走,一面道:“殿下不会不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吧?” 他错着牙道:“本殿下竟还要如此容忍她?简直可笑!” 英国公见状,索性也不再劝说,闪身让开一条路,本就沉静的面容更加严肃:“既如此,臣便不再阻拦了,殿下想做什么便去做吧,总之大业于您而言,也无甚要紧。” 此言一出,他果然僵住了身子,静默许久,终于将剑丢在了一旁,冷冷道:“去刘府和冯府报信,明日让他们来见本殿下!” “是,殿下。” 英国公不置可否,淡淡道:“殿下,咱们进去说话吧。” 淳于景仍旧木着一张脸,却没有拒绝,转头便进了里间,英国公也跟着走了进去,侍从们如蒙大赦地松了口气,开始拾掇起一地狼藉。 翌日一早,姜词妗初初起身,抱杏便递给了她一封信笺,信上说淳于垣约她去茶楼见一位远道来的贵客,她立时便明白了过来,梳洗一番便要出门,却在门前被姜云锦叫住:“姜词妗,你站住!” 她微微蹙眉,回过了头去:“呦,几日不见,长本事了?你方才叫我什么?” 姜云锦莫名有些底气不足,强撑着道:“你别虚张声势,昨日你惹恼了太后,又得罪了郡主,这是何等罪过?你若是想死,可别连累旁人。” “嗤。”她嗤笑一声,并不愿理会:“得了吧,何必在我跟前危言耸听?你巴巴过来,不过是你那主子彩霓郡主发了话,让你来敲打我,是与不是?” “你胡说什么?什么主子?” 姜词妗漫不经心地抬眸道:“难道说错了?你如今在她身边打转的模样,活像个侍婢,同为世家的小姐,何必呢?” “你懂什么?”姜云锦瞪着她道:“太后娘娘回宫,英国公一家水涨船高,你要名节不肯讨好郡主,日后落了难,可别指着我救你!” 她像是听了个笑话一般,撑不住笑了起来,眼神竟有些怜悯:“妹妹这份心意,我心领了,不过,日后落难之人,定然不是我。” “你!” 眼瞧着她恍若未闻般地出了门,姜云锦愤然扭头,吩咐道:“去给郡主送信,就说本小姐已经劝说过了,姜词妗却执意不肯同郡主致歉,让郡主拿主意。” “是。”玉奴得了令,匆匆出了门去,姜云锦余怒未消,狠狠啐了一口,这才回了院子…… 第94章 一往而深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听雨阁门前。 姜词妗下了马车,被抱杏扶着上了楼,一面同抱杏道着“王爷怎么回回都来这?这茶楼可是有什么特殊之处?” 还未等抱杏张口,淳于垣的声音便徐徐传来:“为求方便,本王将此处买了下来。” 她循声望去,而后倒吸一口凉气,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王爷真是……挥金如土,臣女佩服。” 淳于垣也不同她计较,只引着她进了雅室,里间的男子突然转过身来,见着来人,却明显有些失望,随后作揖道:“草民见过小姐。” “赵公子不必多礼。”她款款落座,随后道:“公子就是入画姑娘的情郎?” 听她提及入画,赵端却有些茫然,淳于垣解释道:“入画便是你口中的琼枝,如今她入了承欢阁,改了名字。” 赵端蓦然垂下头去,低低道:“正是,小人与琼枝指腹为婚,长大后也十分要好,只是琼枝家道中落,被人买进了青楼,小人遍寻不得,若非日前王爷派人告知,小人如今还不知她就在王城之中。” 能为入画这般坚守,也算是个痴情之人,姜词妗点了点头,复又道:“公子不必焦急,王爷和本小姐自会带你去见她,只不过,你可有把握说服她同你离开王城?” “草民有把握。”赵端神色坚定道:“不管她如今身在何方,草民都有信心说服她同草民一道离开,求二位成全!” 淳于垣与她对视一眼,沉声道:“公子,本王需要提醒你一句,入画如今的恩客可是王公贵胄,且对她极为上心,若是你二人一道离开,他必定紧追不舍,说不准你们从今后便要远走他乡,再也不能回王城了。” “若有她相伴,草民什么都不在乎。” 这一句过后,姜词妗起身,走到淳于垣身侧问道:“王爷,臣女愿意相信赵公子,只是,咱们要如何安排他与入画姑娘见面?” 她顿了顿,蹙眉道:“上次咱们去过以后,承欢阁便加重了守卫,定然是英国公有所察觉,如此风声鹤唳之际,赵公子若是出现,只怕有去无回啊。” 淳于垣却神色镇定,不紧不慢道:“你说的不错,赵公子不能去承欢阁。” “那该如何是好?”她有些焦急:“入画被那老鸨当成眼珠子一般,成日哪也不去,咱们如何才能将人送进去?” 他轻声道:“并非无计可施,入画除了承欢阁以外,还会去一个地方。” 姜词妗一时没反应过来:“哪儿?” “你难道忘了,英国公与她密会的地方?” “嘶。”她一脸古怪地道:“您的意思是,咱们带赵公子去那客栈见入画?臣女为何觉着这像是捉奸呢?” 淳于垣在她头上轻敲一下,淡淡道:“耐心等着就是了。” 好不容易捱到了天黑,三人便动身去了那客栈,又等了半个时辰,才见英国公拥着入画进门来。 她一出现,赵端便霍然起身,双眼直直盯着她,再也移不开,姜词妗陡然一惊,立马将他按在座位上,压低嗓音道:“赵公子,你好歹克制些,若是叫人发现就完了!” 赵端艰难别过脸来,对她点了点头,随后心神不宁地看着淳于垣道:“王爷,草民何时能去……” “再等等。” 淳于垣一锤定音:“公子先去把衣衫换了,待会儿再进去。” “是。” 此刻,屋中却是一片旖旎春光,入画倚在英国公膝头上,长发如瀑,唇角含笑:“奴觉着,只有在您身边的时候,才真正活在了这世上。” 她自小便开始学习如何扯谎,是以这谎言立刻打动了英国公,他大为怜惜,将人拉进怀中道:“你放心,眼下不过是暂时的,再过些时候,本国公定会将你迎入府中。” 入画心中嘲讽,面上却是一个得体的笑:“国公爷不必忙着做这件事,每日能见着您,奴家已经十分满足了。” 英国公长叹一声,在她额际落下一吻:“世上唯有你是真心替本国公着想的。” “奴家能遇上国公爷,也着实是幸事。”她状似不经意地道:“这一切还是要感激二殿下才是,若是没有他,奴家与您如何能相遇?” “正是如此。” 英国公点了点头,感慨道:“二殿下险些铸下大错,本国公近日会多去他那边走动走动。” “国公爷如此能干,怪不得二殿下倚重您。” 入画莺声软语地哄着,英国公越发称意,她轻笑一声道:“国公爷吃了酒,奴家出去叫人给您煮碗粥来。” 说完便推开门走了出去,背对着他,入画面上的笑意渐渐收敛,转为浓重的疲惫之色,阴着脸吩咐迎面走来的伙计:“煮一碗粥,待会儿送进来。” “琼枝。” 一声轻唤如同惊雷般炸响,入画身子僵直,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方才那个蛇蝎美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的少女:“端郎?” “是我。”赵端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红着眼眶道:“琼枝,跟我走吧,我带你回去。” 入画渐渐落下泪来,旧泪一重,新泪一重,看他没有开口,赵端柔着嗓音道:“琼枝,你不必担心,有人会帮咱们的,你跟我走,咱们离了这王城,再也不回来,如何?” 她听见自己的虚无的声音:“谁会帮咱们?” “是……” “入画,怎么还不回来?” 她陡然一惊,迅速将手抽回来,擦干了泪水,随后应声道:“这就来!” 赵端蹙眉道:“你……” “端郎,你听好。”入画咬了咬唇,低声道:“我知道你的心意,若我是从前的琼枝,我定会跟你走,可我如今是入画,承欢阁的花魁,情景已经十分不同了,你日后不要再来寻我。” “琼枝,我绝不能看你搅进风云之中,你同我走吧……” 身后突然传来催促之声:“入画?入画?” 她将心一横,突然甩开了他的手,转头朝里间行去。 第95章 真情流露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赵端身子僵直,望着那扇重新被阖上的门,许久没有出声,随后一步步挪回了后堂,姜词妗和淳于垣在一旁瞧着,默默对视了一眼,上前道:“咱们先走吧。” “她……她为何……” 他蹙起眉头,一脸痛苦:“为何不肯同我走?她从前不是这样的……” 淳于垣在他肩上轻拍了一下,沉声道:“时移世易,入画姑娘已经不是从前那人了。” “那如何是好?”赵端有些焦急地道:“若是她不肯同草民离开,她岂不是会有危险?” 说着便越发激动起来,扭头就要回去,姜词妗拦住了他:“公子别急,王爷还有别的法子!” 他茫然地望向一旁,淳于垣微微颔首,踱步到窗前,低声道:“再等等,左右不过半刻,人就来了。” “王爷说的人是谁?” “英国公夫人。”姜词妗接话道:“王城里素有醋坛子的美称,王爷今日着人给她送了信,相信她定会赴约。” 赵端一怔,讶然道:“那国公夫人岂不是会对琼枝……” “所以,待会儿闹起来,你就趁乱带着入画姑娘离开,后头的事就不用你管了。” 他犹豫片刻,见姜词妗一脸坚定,于是也点了点头:“好,草民明白了。” 转眼之间,楼下便响起了吵闹声,一个华服女子快步迈上台阶,身后是飞虹的呼唤声:“母亲,您别去……” “姊姊做什么怕那贱人?”彩霓在一旁添油加醋:“母亲可是正房原配,那贱人竟敢勾引父亲,挨顿打都是轻的。” 飞虹又气又急:“你糊涂!父亲瞒得这么严实,明显是对那女子上了心,母亲就这么闯进去打人,折了父亲的面子,夫妻间的情分也就完了!” “什么?”彩霓少根筋地反问:“那又如何?父亲还能休了母亲不成?” 飞虹跟她说不清楚,索性追了上去,拉着英国公夫人李氏道:“母亲,此事咱们还需从长计议,您先消消气,咱们回去吧……” “让开!” 李氏气红了眼,一把推开她:“要本夫人为这个贱货低头?你疯了不成?” 说完便直接推开门,指着桌边的二人破口大骂:“好啊,我说老爷怎么一到三更半夜就要与人议事,原来是在这跟这小妖精纠缠!” 英国公一惊,顿时起身道:“你怎么来了?”一面将入画往身后带,李氏见状更为恼怒,直接伸手去拉入画,口里还骂着:“小妖精,本夫人今日非要撕了你的脸!” 入画一脸恐慌:“国公爷救奴家!” “夫人!你这是做什么?”英国公一面阻拦李氏,一面对入画使了个眼色,入画会意,趁乱跑出了门去。 正待下楼,却被彩霓拦住,彩霓倨傲地扬着头打量她,鄙夷道:“就是你勾引我父亲?妓子就是妓子,真是下作!” 上头,飞虹焦急地朝她喊道:“彩霓,还不快过来拦着!” “妹妹正在料理这个贱货,腾不开手!”彩霓冷冷回了一声,却见入画鄙夷地笑了笑:“郡主是没见过世面,有空去承欢阁瞧瞧,那才叫真正的下作。” 彩霓神色一凛,抬手就要给她一个巴掌,却突然被人捂住了嘴,向后拖去,此刻,赵端从一旁冲出来,抓着入画的手便跑出了门去。 “唔……唔……” 彩霓恨恨盯着眼前的蒙面男子,不停地踢打着他,沈宽松开了手,正待离开,却被她一把揪住:“你是何人?竟敢对本郡主动手?” 沈宽默默翻了个白眼,谎话张口就来:“小人是承香阁的护卫,负责保护入画姑娘。” “护卫?”彩霓瞪大了眼睛:“父亲居然给那个贱人请了个护卫?” 说完竟将他丢下,直直冲上了楼去加入了混战之中,沈宽趁机出了门,与淳于垣二人回合:“王爷,王妃,事已经扮成了。” 姜词妗微微点头,嘱咐道:“你在这守着,若是英国公出来,立刻回禀。” “是。” “还有,你再叫我王妃,我就让王爷真把你发配到承欢阁做护院!” 她自以为极有气势地威胁了一番,谁料沈宽只是公事公办地对她作揖:“是,王妃。” “……你!” 淳于垣淡淡开口:“好了,咱们也该过去看看了。” 她这才悻悻作罢,跟着淳于垣穿过巷子,走进一户人家,赵端正焦急地同入画说着什么,像是很快就要落下泪来一般,入画却一直垂着头,无甚反应。 淳于垣二人走上前来,入画这才抬起眸子,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原来是你们将他带进王城的。” “入画姑娘,这都不要紧。”姜词妗一脸真诚地道:“要紧的是你的心意,难道你真的想委身于一个年纪可以做你父亲的男子,被他的正室和女儿羞辱,却不想同你真正心爱之人离开此处?” 她别过头去,神情冷淡:“你们不必在我身上费功夫,我是断然不会离开王城的。” 淳于垣微微蹙眉道:“姑娘的意思是,你压根不在乎你眼前这个男子?” 入画捏紧了拳头,一字一顿:“正是。” 此言一出,赵端瞬间睁大了眼,清秀的面庞上满是不敢置信:“琼枝,你……” “够了。”她冷冷开口:“别再叫我琼枝,奴家的名字是入画,公子日后别再来纠缠了。” 见此情形,姜词妗突然对赵端使了个眼色,他并未领会,淳于垣却明白了过来,暗地里用一块小石子砸中了他,赵端膝盖一软,便倒了下去。 入画神色一变,立刻迎上去:“这是怎么了?” 赵端还没开口,姜词妗便做出一副哀戚的神情来:“姑娘有所不知,赵公子害了不治之症,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此生唯一的愿望便是再见你一面,王爷这才把他带进王城来。” 她一脸同情,看得淳于垣都有些发怔,入画自然深信不疑,立马将人扶了起来,哭求道:“王妃医术高明,您能否发发慈悲,救他一命?” 第96章 齐心协力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姜词妗叹了口气道:“姑娘,并非我不愿施礼,只是……公子已经病入膏肓,无计可施了。” “胡说!”入画咬牙道:“你不肯施救便罢了,怎么空口白牙咒人?端郎,咱们走,我便不信这王城里没有其他郎中能医好你!” “姑娘为何如此激动?”姜词妗一脸莫名其妙:“方才你不是还说,他与你无关,若是他病死了,岂不是没人碍着你的路了?” “你!” “琼枝。”赵端终于开了口,拉着她的手道:“若我无事,你可愿与我一道离开?” 入画垂下眸子,眼中一片晶莹:“自然愿意,我只不过不愿你因我而犯险……” 他突然起身,一把将人拥在怀中,入画一怔,像是明白过来自己被骗了,不停地伸手推着他,赵端却如何都不肯松手:“你恼我也好,恨我也好,总归我有一辈子能求你原谅。” 片刻之中,入画便倒进他怀中,低声啜泣起来,场面感人至深。姜词妗感慨不已,正待说什么,抬头却撞上了淳于垣的目光,那双眼睛灿若星子,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 她立时垂下头去,低声道:“王爷,既然如此,咱们也该同入画姑娘商量商量,如何在保证不被人追上的前提下,安排他二人出城。” “不错。” 入画听见了二人的对话,缓缓坐直了身子,沉吟片刻道:“原本,英国公说后日要带奴家去赴二殿下的宴会,他须早些到场,不能亲自来接奴家,这是个不错的时机。” 姜词妗也点头道:“不错,咱们引开英国公的人,拖延时间,再着人护送他二人出城。” 一旁,淳于垣思忖片刻,点头道:“本王会同守门的护卫通个气,你们出城以后,一路向西行,不会有人为难你们。” 赵端闻言,立刻拉着入画跪在了他身前,诚心诚意地道:“王爷大恩,草民无以为报!” 二人深深叩首,淳于垣俯身将他扶了起来,眼神却落在入画身上:“万事俱备,可本王还有一桩事要托付给入画姑娘。” 她心领神会,行礼道:“王爷放心,奴家明白……” 此时,皇帝与齐妃亲自送了太后回宫,心中记挂着茹嫔,正要告退,太后却笑吟吟叫住了他道:“皇帝,哀家许久都没有这么同你和齐妃说话了,今日正好。” 这便是要长谈了,皇帝微微蹙眉,还是点头道:“母后说的是。” 太后对齐妃亲切地招了招手,叫她到自己身边坐下,随后道:“这些年哀家不在宫里,上上下下都多亏了你,若非是你约束妃嫔,后宫如何能这般肃静?” “母后谬赞。”因着淳于景丢人一事,齐妃的面色很是不好看,如今也不得不撑着一脸笑意道:“臣妾不过是略尽绵力,后宫之中的姐妹也个个安分守己,实在说不上辛苦……”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太后意味深长地瞥了皇帝一眼:“人心难测,你以为安分的守己的人,可说不准便是个包藏祸心的。” 这话听来分外刺耳,皇帝素来不喜太后这般强硬的性子,是以板着脸回道:“母后离宫多年,宫里的人只怕如今都不大能认全,过些日子让她们来给您见礼。” 皇帝的神情已经有些不悦,可太后却像是全然没瞧出来,固执地道:“那也好,只不过,哀家是否还要等茹嫔病愈了才能让她来请安?” “母后,茹嫔身子不适,您多体恤她些……” “呵。”太后轻笑一声:“哀家回宫,她没来迎接,接风宴也没有出现,哀家还要如何体恤她?” 说完又语重心长地道:“皇帝,你可不能被这种故作娇弱的狐媚子给骗了,你可知,她们惯是会骗人的,就像当年那个……” “够了。” 皇帝低低说了一句,声音却淹没在了太后的喋喋不休里:“皇帝,你可别忘了,若不是哀家拦着你娶她入门,那萧国公府倾覆之时,你可还能独善其身?怕是早就被和安那丧门星拖下水了……” 这个名字一出口,齐妃眼皮重重一跳,甚至不敢抬头看皇帝的面色,原本想着借机踩茹嫔两脚,可眼下也只敢低低劝慰道:“母后,您喝口茶歇一歇吧。” 太后却不承她的情,继续道:“哀家今日一见那个姜词妗,就知道她没得了什么好教养,生得同她母亲一个模样,专会哄骗男子,你看今日昭王被她哄得神魂颠倒,还替她说话!” “朕说够了!” 皇帝突然怒喝一声,目光在太后面上停留片刻,随后道:“母后别忘了,数年前您为何离宫!” 说完竟扭头就走,太后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皇帝这是怎么了?他竟敢……” 齐妃嚅嗫着道:“母后也不是不知,陛下从不许旁人提起和安郡主,从前有人不留神犯了忌讳,内侍们可是活活将人打死了。” “什么?”太后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反应,按住胸口,呆愣愣坐在椅子上:“真是冤孽啊!难道哀家当年就该眼睁睁看着她祸害皇帝不成?” “母后息怒。”齐妃头一次觉着情况如此棘手,只想尽快脱身:“臣妾宫里还有些事没料理完,臣妾就先告退了。” 说完便要往外走,太后却突然开口道:“齐妃,日后你若是想坐上这后位,还得靠哀家。” 她身子一僵,艰难地回过身去:“母后,您这是何意?” “你心里清楚。”太后端起茶盏,啜了一口:“你要哀家帮你,你自然也要帮哀家,咱们一道扫清那些绊脚石,你做你的皇后,哀家做哀家的太后,你看如何?” “皇后”二字直直戳中了齐妃的心,斟酌片刻,她果断抬起头来,斩钉截铁地道:“母后,臣妾愿与您齐心协力,铲除奸邪。” 太后微微一笑,面色慈和:“这就对了……” 第97章 挑拨离间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残阳如血。 英国公匆匆进了承欢阁,径直走到了入画的房门前头,斟酌片刻,出声道:“入画?” 里间似乎有些响动,很快便响起来脚步声,碎玉将门推开,对英国公行礼道:“奴婢见过……” “罢了。”他心系入画,压根没心思听她说话:“你们姑娘如今可还好?” 碎玉艰难地摇了摇头:“回国公爷,姑娘自打成了花魁以后,便没受过这等羞辱,有些回不过神来,从回来起便一直哭个不住,奴婢也劝不好她。” 闻言,英国公简直心都快碎了,大步流星走进了里间,果然见榻上伏着个纤细的人影,他正待上前,却听入画哑着嗓子道:“国公爷,您别过来。” 他叹了口气道:“好了,别闹气了,知道你昨夜受了委屈,这不,刚料理好家里的事,本国公便来瞧你了。” 说着便要撩开帐子,一面道:“别闷在里头了,过来让本国公瞧瞧。” 入画却突然握住了床帐,沉声道:“国公爷日后还是莫要再来了。” 他顿时沉下了脸:“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别再来了?” “就是字面意思,国公爷定然能明白。”入画状似艰难地垂下头去:“国公爷,原是奴家蠢笨,看不出眉眼高低,妄想与二殿下抗衡,与您在一处,没想到他竟会惹来这样的麻烦,奴家如今明白了,胳膊拧不过大腿,奴家不敢再心存妄念了。” 英国公听得直蹙眉:“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 她索性扬起脸来,露出满脸的泪痕:“国公爷还不明白吗?二殿下让奴家接近您,只是想笼络您,可前些日子他想对姜家小姐动手,被您拦下了,心中不满,故而派人通知了尊夫人,这才有了昨日一场动乱。” “什么?” 英国公惊得胡子都在颤抖:“你是说,此事是二殿下通风报信的?” “若非是殿下,还有谁能到您府邸里送信,又有谁能知道国公爷与奴家夜夜相会?”入画装出一副苦不堪言的模样,闭着眼道:“奴家生如漂萍,死不足惜,只是国公爷万万不能因为此事受牵连,日后您也别再来见奴家了。” “简直荒谬!”英国公见她这副模样,再想想当时淳于景在亭中发狂的场景,也就信了大半,忍不住道:“若非本国公阻拦,他定会惹出乱子来,他不仅不感谢,还要拆散你我?这是什么道理?” 入画蒙住脸,哀哀道:“国公爷,奴家便是二殿下的鱼饵,若是鱼儿上钩,便不会再喂食了,奴家劝您只在殿下面前做出一副厌倦了奴家的模样,与殿下和睦相处,这是奴家唯一想出来的,能保全您的法子了。” 话音刚落,却被英国公一把攥住了手:“你别怕,便是天塌下来也有本国公顶着,你只安生在这待上些日子,本国公便会带你出去。” “您莫要与殿下起争执,奴不值得您……” “放心。”他将手按在入画肩上,沉声道:“官场上的事,本国公比你清楚,你只安心等着就是。” 说完便起身,毫不犹豫地踏出了门去,片刻以后,入画擦干了眼泪,下了床榻,吩咐道:“碎玉,去姜府送信,就说我已经按照小姐吩咐的,把话都说给国公爷听了,一切顺利。” 碎玉点了点头,立刻跑出了门,她踱步至窗前,看着外头阴沉沉的天际,心中始终有些不安…… 这厢,姜府之中,姜兴仁尚且没有回府,秦氏趁机召了周姨娘到主屋,故意刁难道:“本夫人口渴了,去取盏茶来。” 屋里的丫头婆子没有半点动弹的意思,周姨娘迟疑片刻,却听秦氏道:“呦,成了老爷的宠妾,骨头都轻了?居然连伺候主母都不知道了?” “妾身不敢。” 被逼无奈,周姨娘只得斟了一盏茶递过去,秦氏还没入口,便嫌弃地道:“汤色不好,重做。” 周姨娘微微蹙眉,重新沏了一盏,秦氏却仍旧连看都不看,只道:“太淡了,本夫人吃不惯。” 这摆明了就是折磨人,周姨娘索性将茶盏一放,不卑不亢地道:“夫人说是吃不惯妾身斟的茶,便让平日里伺候您的人去办,也免了不少麻烦,您说呢?” “呸!” 秦氏一口啐在她脸上,恶狠狠道:“谁给你的狗胆敢教训本夫人?本夫人要做什么不做什么,难道还要先问问你?你是个什么东西?” 说完便冷声吩咐道:“来人!把她按下,重打三十大板!” 侍婢们一拥而上,将周姨娘按在地上,取了棍子就要来打,周姨娘拼命挣扎道:“夫人!若是老爷知道了此事,定会训斥您的!” “打!” 板子还没挨到身上,周姨娘却突然想起了姜词妗教她的话,一翻白眼,便昏了过去,此时,一旁的侍婢们便有些犹豫,这毕竟是正得宠的姨娘,如今人都昏了,若是再打,只怕有些不人道…… 秦氏见人不动,冷冷呵斥道:“都成了木头吗?还不快动手!” “夫人,这……” “什么这个那个的?动手!” 侍婢们一脸无奈:“是,夫人。” 棍子刚举起来,便被人呵斥一声:“住手!” 姜词妗领着人走了进来,不等秦氏开口,便指挥道:“抱杏,把姨娘扶起来,你跟楚兮把姨娘带回院子。” “是!” 二人应了一声,立刻动手,秦氏见状,在案上重重一拍:“反了天了!你竟敢如此……” “母亲没去过佛堂,没尝过禁闭的滋味,不如您去问问妹妹,看她还记不记得为何受罚?” 姜词妗蹲下身子,探了周姨娘的脉搏,心中一动,却见周姨娘对她眨了眨眼,她便明白了过来,故意道:“姨娘可是父亲心尖上的人,您若是伤了她,父亲只怕不会轻易放过您的!” 秦氏将一个茶盏摔到地上,冷笑道:“二小姐可还记得,这姜府的夫人姓秦,不姓周?” 第98章 身孕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姜词妗故意顶撞道:“您是正头夫人,可如今府里谁得宠,还要女儿明说吗?女儿劝您还是不要妄动,免得到时候收不了场。” 当着一屋子下人,秦氏被她这般数落,自然忍不下这口气,霍然起身道:“二小姐如今攀上了昭王爷,连长幼尊卑都不知道了?本夫人好歹还是你的母亲!” 她微微眯起了眸子,脱口而出道:“我唤您一声母亲,是为着姜家,并非为你,若是论起来,我生母和安郡主在世之时,您也只是个妾室,如今摇身一变成了主母,便开始这般苛待周姨娘,只怕是您自卑到了骨子里,唯有不断折磨旁人才能安心。” “住口!”秦氏怒吼一声,形容疯狂,根本瞧不出有半点雍容的模样:“逆女,今日本夫人就替你生母教训你一番!” 说完便要给她一巴掌,谁料姜词妗抓住了她的手臂,冷冷道:“母亲可想好了,这一巴掌的后果,您是否担得起。” 秦氏狰狞一笑:“如何?你还要去昭王面前告状不成?” 她皮笑肉不笑地道:“这点小事何必惊动王爷,母亲自然有百种借口推脱,可您别忘了,三妹妹冲动易怒,设计她一场,是桩再简单不过的事。” “你!” 秦氏恨恨收了手,随后开口道:“罢了,本夫人不与你计较,只是周姨娘出言不逊,本夫人绝不能轻纵了她,动手!” “是,夫人。” 姜词妗死死挡在周姨娘身前,呵斥道:“不准动!” “二小姐把这当成你的存香阁了?”秦氏嗤笑一声:“你且问问她们,到底谁是她们的正头主子。” 她一面推搡着,一面“无力”地叫嚷:“你们不能动姨娘!待父亲回来了,定会惩治你们的!” 越是这么说,秦氏便越是恼怒,呵斥道:“把二小姐拉开!” 屋中乱成一片,就在此时,不知何时出了门的抱杏突然引着姜兴仁走进了里间:“这又是在闹什么?” 秦氏见状,立时瞪了姜词妗一眼,意味深长地道:“二小姐回回都是用这一招,难道就不能换个新鲜的?” 姜词妗却不理会她,径直对姜兴仁道:“父亲,姨娘昏过去了!” “这……” 姜兴仁一怔,立刻道:“来人,把周姨娘带回去,再去请郎中!” “慢着!”秦氏忿忿不平道:“老爷,您若是如此娇纵她,说不准她日后就要骑到妾身头上来了!您便是心疼她,也该有个度才是。” 像是被说动了一般,姜兴仁微微迟疑,却听姜词妗在一旁焦急地道:“父亲,就算不是为了姨娘,您也该可怜可怜她肚子里的孩子吧?” 此言一出,四下俱寂,姜兴仁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道:“你说什么?兰儿有了身孕?” “正是。”她言之凿凿道:“女儿方才替姨娘诊了脉,为求稳妥,您还是叫郎中来吧。” 这下姜兴仁便什么都顾不上了,亲自将人抱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像是捧着什么心爱之物一般,秦氏与她大眼瞪小眼,咬牙道:“你可知道,扯谎会有什么下场?” 她微微耸肩,不甚在意地道:“女儿说的都是实话,父亲想要个儿子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了,女儿怎么敢拿这桩事开玩笑?” 闻言,秦氏重重跌回了椅子,双目无神,却见姜词妗一步步走近,笑着道:“女儿提醒您一句,从今日起,您作威作福的日子就结束了。” 秦氏瞪着她许久,竟半个字也没说出来…… 二皇子府中。 淳于景坐在主位上,盯着下头头破血流的两位大臣,低低道:“刘大人,冯大人,日后该如何做,二位可清楚了?” “是,是!” “微臣知错,微臣日后唯殿下马首是瞻,绝不敢有异心。” 闻言,他微微扬起下巴,冷声道:“那就去把你们送来的东西收回去吧。” 二人立刻起身,屁滚尿流地跑到一旁,用衣衫兜起了地上的药材,立在一旁等他吩咐,淳于景正待开口,却见英国公走了进来,神情郁郁,是以便住了口,只微微挥手,二人如蒙大赦,立刻跑出了门去。 “国公爷为何如此不悦?”他淡淡问道:“可是碰上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英国公仔细盯着他面上的神情,而后道:“殿下,前几日夫人寻到了客栈,将入画羞辱了一通。” 他有些诧异地扬眉:“竟有此事?看来还是叫入画在承欢阁安生些时日,等风头过去再叫她出来吧。” “殿下不知情?”英国公疑惑地看着他:“臣以为,您已经得知了此事。” 淳于景不甚在意地道:“本殿下这些日子忙着整肃王城风气,没见过入画。” 他并未察觉,英国公的面色越发难看,末了只回过身子道:“罢了,待会儿入画也会来赴宴,国公爷大可一解相思之苦。” 说完便朝门外走去,英国公衣袖之下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喃喃道:“黄口小儿,你以为,本国公是你能控制的?可笑至极!” 正厅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淳于景坐在主位之上,下首便是英国公,众人寒暄之际,侍从上前回禀道:“殿下,承欢阁来人说,入画姑娘身子不适,今日恐怕不能赴宴了。” 英国公一怔,却听淳于景道:“罢了,就让她好生休养吧。”说完又转向了他道:“国公爷,天长日久,总有相见的时候,也不必急于一时吧?” 他皮笑肉不笑地道:“殿下说的是。” 丝竹声起,众人欢饮,而承欢阁之中,姜词妗和楚兮正在入画房中,看着碎玉为她换下行头,一面将楚兮引荐给她道:“这是我的侍婢,她懂些功夫,待会儿她会送姑娘去东巷,赵公子正在那等你。” “小姐大恩,入画无以为报。” “不必说这些。”姜词妗摆了摆手,随后转向楚兮道:“务必将入画姑娘送到,不能引人注意,事成之后,我带人去接你。” 第99章 反目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楚兮点了点头,似乎对她吩咐的事毫不惊奇:“奴婢明白。” 看着入画换好了男装,姜词妗对她微微一笑道:“姑娘快去吧,赵公子在等你呢。” “多谢小姐。” 入画对她深深施了一礼,又同碎玉说了两句,这才出了门,姜词妗心中却有些惴惴不安,转头对碎玉问道:“今日英国公可来过?” 碎玉一面拭泪,一面道:“不曾,国公爷今日要赴宴,并未来寻小姐,只着人送了些补药来。” 她点了点头,随后走到窗前,看着楚兮和入画上了马车,这才略略松了一口气,刚要坐下,却听门口处传来了老鸨的声音:“入画,国公爷惦记你的身子,着人带你去看郎中,你可起身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碎玉顿时慌了神,结结巴巴道:“哎!妈妈,姑娘……姑娘正睡着呢……” “都什么时辰了,快替她梳洗,国公爷的人就在楼下等着呢。” 姜词妗对她使了个眼神,碎玉便道:“是,奴婢知道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碎玉仓皇地望向她:“小姐,您快跑吧,奴婢在这顶着。” 姜词妗断然拒绝:“不成,眼下若是闹起来,别说出城了,怕是没到东巷就被抓了。” “那该如何是好?” 正想着,姜词妗突然道:“可有面纱?” 碎玉连连点头:“有的。” “找出来,再寻一件入画常穿的斗篷,快!” 见她神情笃定,碎玉便依言将东西寻了出来,姜词妗坐在妆台前,将发髻扯松了些,又戴上面纱,穿好斗篷,嘱咐道:“待会儿有人来,你就说入画姑娘生了疹子,不能见风。” “这……”碎玉这才反应过来:“小姐,您这是要顶替姑娘不成?” “这是唯一的法子了。” “这怎么成?若是被发现了……” 话音未落,敲门声又响了起来:“碎玉,姑娘可起来了?妈妈叫她下去呢。” 碎玉咬了咬唇,终于道:“叫妈妈等等,马上就来。” 姜词妗在她肩上轻拍一下,随后便跟着她出了门,正堂之中,老鸨一见她便迎了上来,大惊小怪地道:“好好的,怎么还戴上了面纱?” “姑娘起了疹子,不能见风。” 老鸨心下了然,姑娘家总是爱惜面容的,于是安抚道:“无碍,好在国公爷惦记着你,着人带你去看郎中。” 一面将她推着到了几个侍从面前,侍从恭敬地对她施礼:“姑娘,请。” 姜词妗自始至终都低着头,被碎玉扶上了马车,四下无人,她偷偷捏了把碎玉的手,压低嗓音道:“待会儿你便找借口出门,承欢阁你不能再待了,你去昭王府寻人,王爷定会为你安排个好去处的。” 碎玉一怔,还没来得及开口,她便松开了手,扭头上了马车,碎玉怔忡地看着渐渐消失的人影,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厢,姜词妗被引着到了药铺之中,掌柜也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般,着人上前替她诊脉,郎中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看着她温声道:“姑娘若是方便,可否将面纱摘下,让老身替姑娘瞧瞧?” 摘面纱? 那还不如直接告诉他们入画跑了! 她微微垂头,做出个羞赧的模样,侍从也极有眼色,立刻道:“姑娘若是不方便,奴才这就叫人都出去。” 姜词妗心中大喜,连连点头,片刻以后,堂中便只剩下她与郎中二人,妇人笑容可掬地道:“姑娘,如今您可以摘下面纱了。” 话还没说完,却见她提着裙摆起了身,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踮着脚走到门前张望片刻,又四处打量着,直到她意图爬上窗子,妇人这才起身拦住了她,惊慌失措道:“姑娘,您这是要做什么?” “您别拦着我。”姜词妗低声道:“我还有要紧事,绝不能耽搁,您就当没看见。” 妇人连连摆手:“这怎么成?老身知道您心里的苦,您坐下同老身说说,心里也能好受些,只是万万不能走上绝路。” 姜词妗瞪大了眼睛,这人脑回路也是挺奇特,于是学着入画的口气,顺着她往下道:“您怎么会明白?出了这等事,奴家简直活不下去了。” “我的姑娘,这可万万使不得。”妇人感慨道:“国公爷对您如此宠爱,便是夫人来闹了一阵,也不曾对您撒开手,您怕什么?退一万步讲,便是您入不了国公府,国公爷也不会亏了您的,您说是不是?” 她越发肯定这妇人就是英国公派来的说客,又盘算了下时辰,入画她们如今也该见面了,故意拖延道:“您不必再说了,奴家虽然沦落风尘,可好歹也是有骨气的,被人当场羞辱,哪有脸再见国公爷?更何况,情况又不止如此……” 一面说着,她一面想着如何脱身,妇人在一旁絮絮地劝着她,姜词妗四下打量,却见柜台上摆了满满登登的药材,心中一动,故意起身道:“奴家这是心病,无药可医,您不必再说了。” “哎呦喂,姑娘。”那妇人一拍手,笑着道:“可让国公爷猜着了,老身也不是什么郎中,只是国公府里的嬷嬷,受国公爷之托,来劝慰姑娘的。” 好家伙,原来这是国公府里的人! 姜词妗踌躇片刻,“失魂落魄”地踱步至柜台边上,趁人不备,抓了把安神香,一面道:“嬷嬷既然是国公府里的人,又怎么会来劝奴家?如今夫人恨不得将奴家扒皮抽筋,您难道不怕夫人知道?” 妇人嗐了一声:“姑娘,国公府里到底还是国公爷做主的,夫人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妇人,到底还是要听国公爷的,您说是不是?” 姜词妗状似无意地打开香盒,把安神香抖了进去,这动作太过突兀,引来了妇人的注意,她立马做出个无怨无悔的模样来:“奴家其实别无所求,只想留在国公爷身边,替他添香斟茶。” 说完便捂着脸别过了身去,一副伤心至极的模样,背地里却偷偷捏住了鼻子…… 第100章 逃亡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妇人只当她太过伤心,耐着性子道:“姑娘,你怕什么?夫人那头自然有国公爷料理,国公爷说了,若是你害怕二殿下那头出岔子,他也有法子。” 姜词妗一顿,直觉这是十分要紧的话,立刻道:“什么法子?” “国公爷说了,若是二殿下不让姑娘与他往来,国公爷便假称承欢阁遭了强盗,失了火,姑娘死在了里头,偷天换日,将您换出来,日后您就安生跟着国公爷,不必忧心了。” 她心头一跳,追问道:“所以你们今日才把我叫了出来?” 妇人已经有些倦意,却撑着道:“正是,国公爷吩咐了,您就在此处等着,过些时候,他就来接你。” 姜词妗上前拉住她道:“也就是说,承欢阁失火了?” “不错,日后姑娘不必担心了……” 她听得遍体生寒,英国公为了入画,甚至不惜拿人命铺路,若是知道入画逃走了,怕是要将整个王城翻过来! 妇人昏昏欲睡,终于忍不住趴在了桌子上,她摇晃着妇人道:“嬷嬷?嬷嬷?” 见人没醒,她便开始动手拆了面纱和斗篷,替那妇人戴上,随后便从窗子翻了出去,直奔昭王府。 书房之中,淳于垣着人安置了碎玉,却听沈宽来报:“王爷,城门处已经打点好了,只是不知为何,今日城中似乎有些异动。” 他蹙眉道:“异动?” “是,有一伙人守在承欢阁门外,不像是去寻欢作乐的,见人就躲,似乎很是警惕。” 淳于垣微微蹙眉道:“兴许是有人要生事,再派人去盯着,若是有什么动静,立刻回禀。” “是!” “王爷!”门口突然响起一声惊呼,他抬头望了过去,却见姜词妗匆忙跑了进来,大声道:“快!英国公派人火烧承欢阁,您快阻止他!” 淳于垣上前将她扶了起来,追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来不及了!”姜词妗拉着他的衣袖,焦急不已:“方才臣女顶替入画出了门,英国公府的嬷嬷说,英国公意图派人假扮强盗,火烧承欢阁,让入画假死,再与他长相厮守!” 他一怔,神情渐渐严肃起来,上下打量她:“小姐没事吧?” “无碍。”姜词妗比划着道:“英国公的人说不准已经动手了,王爷,您定要阻止他们才是!” 淳于垣略略颔首:“沈宽!你立刻带人去阻止他们!” “是!” “你在这待着,哪也不准去。”淳于垣转身就要往外走,她一怔,在他身后追问道:“王爷您这是要去哪?” 他眸光幽深,侧身道:“若是承欢阁当真因为‘强盗’失火,城门必定会关闭,入画他们便逃不出去了!” 闻言,姜词妗心头微沉,立马道:“臣女与您同去!” “方才本王怎么说的?你就留在府中……” 她神色坚定地打断了淳于垣的话:“王爷,若是今日入画他们出了什么事,臣女实难心安。” 片刻过后,他终于松了口:“罢了,你跟紧些。” “臣女多谢王爷!” 此时,入画与赵端一行人也来到了城门口,入画朝着楚兮低低道:“姑娘,劳烦你送我二人出城了。” 楚兮淡淡道:“奴婢不过是奉小姐之命,当不得您的谢。” 入画的目光在她面上转了转,随后道:“姑娘瞧着并不是个普通的侍婢。” 她一怔,旋即道:“姑娘,公子,奴婢去找辆马车,您二位稍等片刻。” 说完便朝前头的车马行行去,赵端握住入画的手,二人会心一笑,眼底满是甜蜜。 楚兮回头望了望,心中微动,虽然心中满是仇恨,可她也设想过这样的场面,与心爱之人携手同老,若是她这一生还有这一日,便别无所求了…… 正出神,却见身后突然涌出两人,将赵端打昏,又拖着入画向后走,楚兮一惊,立时就要上前,却听身后有人唤她:“你要做什么去?” 她回眸,身后立着的赫然是李淮安,一双漠然的眼睛正望向她,楚兮不得不朝他应了个礼:“主子。” “你想帮他们?” 楚兮瞥了眼正在挣扎的入画,垂头道:“姜小姐吩咐属下将人送出城。” 他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不错,待会儿你便回去同她说人丢了,她只会以为是旁人做的,不会怀疑你的。” “主子,这人只是承欢阁的妓子,您抓她做什么?”楚兮低低道:“如此无用之人,主子何必因她横生枝节?” “呵。” 李淮安嗤笑一声,随后将手按在她肩上:“无用之人?楚兮,不知是你最近变蠢了,还是存有异心,承欢阁的入画姑娘,可是英国公的心头肉,二皇子用她挟持英国公,我们为何不能?” 楚兮闻言,心中焦急,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属下愚钝,属下以为,她只是二殿下笼络英国公的手段,在英国公心中没什么分量。” “若是她没分量,那这又是什么?” 他遥遥一指,楚兮随着望了过去,却见天边一片火光,立时蹙起了眉:“这是……” “冲冠一怒为红颜,英国公为了她,派人火烧承欢阁,让她借假死之名逃脱。”李淮安似乎甚是感慨:“瞧瞧,便是国公夫人都不见得这般受重视,足可见此女在国公爷心里的地位。” 承欢阁失火…… 楚兮如今满心都是一个声音,姜词妗还在承欢阁! 一旁,赵端突然醒了过来,眼见有人拖着入画,挣扎着想要救人,那人拔出了匕首,重重刺了过去。 楚兮陡然一惊,再顾不得许多,飞奔过去想要将人推开,终究却迟了一步,那人的匕首刺进了赵端的胸膛,片刻以后,入画的惊叫声响彻云霄…… 她呆呆立在当场,看着满地的血迹,简直像是回到了抄家那一日,李淮安走到她身后,淡淡吩咐道:“把人带走。” 第101章 身故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长街上人满为患。 众人争先恐后前来,想瞧瞧这王城第一妓馆的惨象,甚至还有好事之人凑上前去,捏着把瓜子啧啧称奇:“方才听人说,火势极大,里头的姑娘一个都没逃出来!” “似乎是遭了强盗,不慎碰倒了烛火,才烧了起来。” “啧啧,真是可惜了那些美娇娘,活着咱们瞧不见,待会儿死了抬出来,也能看上一眼了……” 窃笑声此起彼伏,仿佛眼前并非是火场,而是盛大的戏台,淳于垣和姜词妗赶到时,承欢阁已经淹没在一片火海之中。 “他们动作竟这么快!”姜词妗焦急地向沈宽问道:“可救出人来了?” 沈宽面色也不大好看,只微微摇头道:“属下无能,里头的人似乎都躲在一间屋子里,又上了锁,火势太大,属下的人进不去……” 躲在一间屋子里? 试问起火时何人能不忙着往外跑,而是将自己锁紧屋子里? 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淳于垣拉到了身后,他一身玄色锦衣,再加上面容冷峻,活似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加派人手,务必将人救出来。” “是,王爷。” 姜词妗眉头微蹙,拉着他问道:“王爷,也不知楚兮她们眼下如何了,不然派人过去打探一番?” “你放心,本王已经派人知会过了,城门还有一刻钟才会关闭。”淳于垣沉声道:“算算时辰,她们眼下该到十里亭了。” 她微微点头,却仍旧是放心不下的模样,淳于垣在她肩上轻拍一下,安抚道:“别担心,她们会平安的。” “希望如此吧……” 正说着,侍从却从另一边跑上前来,凑在淳于垣耳畔低语两句,他神色微变,抓住姜词妗的手腕便朝外走,她诧异地追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淳于垣抱着她上了马,在她耳边低声道:“城门的守卫说,一直没有瞧见入画她们,想来定是出事了。” 今日的事每一桩都古怪得很,她一时间有些晕眩,只知道紧紧攥住淳于垣的衣角:“王爷,咱们快过去瞧瞧吧!” “这就去。” 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长街之上,而东街里,楚兮看着地上已经没了生息的赵端,只觉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艰难回过头问道:“为何要杀了他?” “碍事。” 李淮安的表情格外轻松,像是在与她谈论天气一般:“况且,也只有杀了他,咱们这位金贵的花魁娘子才能断了念头,为我所用。” 她无意识地捏紧了拳头,一字一顿:“这可是条人命。” “得了吧。”李淮安讽刺地道:“楚兮,这些年死在你手底下的人还少了?” “那些都是罪大恶极之人,他们该死。” “总归人都是你杀的,如今又何苦做出这副模样来,别告诉我,你被昭王的假仁假义给骗了。” “假仁假义……”面前是入画绝望的面孔,楚兮喃喃道:“如今我似乎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他却不甚在意:“得了,回去以后该怎么说,你心里有数,待会儿便回姜府去吧,这用不上你了。” 说完便挥了挥手,示意那两人将入画带走,赵端的尸身被人拖着,曳出长长一道血痕,楚兮突然道:“站住。” 他微微眯起眸子,回头道:“楚兮,你想做什么?” 面对着他,楚兮缓缓拔出了匕首,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与那二人缠斗起来,李淮安躲在二人身后,又惊又怒:“你疯了不成?还不快收手!” “如今我才看明白,草菅人命的是你们!” 楚兮冷冷盯着他,一面朝入画道:“姑娘快跑!我顶住他们!” 可入画却像是老僧入定一般,呆愣愣跪在赵端的尸身旁,李淮安眸色一深,大步流星朝她走过去,还未近身,入画陡然起身,面色冰冷地拔出匕首,朝着他重重刺去…… 皮肉被划开的声音格外清晰,可倒下的却并非李淮安,而是入画,侍从自背后一剑穿胸,她一双水眸睁得极大,手指拼命向前,抓住了赵端的衣衫,将面庞埋在其中,渐渐停住不动。 楚兮顿住手,身子僵直,而李淮安却暴怒起来,抬手便给了侍从一个巴掌:“谁叫你杀了她的?你可知她对咱们有多大的用处!” “主上,此人想对您不利,属下这才……” “蠢货!”李淮安焦急地蹲下身子,探了探入画的鼻息,面色越发阴沉,打量一周,冷冷道:“你的事回去再说,楚兮不遵指令,立刻抓住她!” “是!” 二人朝楚兮冲了过来,她神色一凛,闪身便跑出了小巷,空无一人的巷子里,入画和赵端无声无息地躺在一处,似一对缠绵爱侣。 片刻过后,淳于垣和姜词妗走进巷子,发现了二人的尸身,姜词妗心中轰然一惊,手指微微颤抖:“这……怎么会?计划分明万无一失,他们如今应该逃出城去了,怎么会……” 她身子一阵阵发冷,就在晨间,入画还笑吟吟地对她道谢,眸子里满是对今后的憧憬,如今却与情郎一道死在了这里,姜词妗忍不住落下泪来,淳于垣看得心中一痛,抬手将她按进自己怀中。 雪花自高空坠落,飘飘洒洒,姜词妗一时间竟忘了推开他,抵在他怀里喃喃道:“我见过许多死人,我以为自己都快麻木了,可我不知,竟是这种感觉……” 他的胸膛似一道密不透风的墙,替她遮住了所有风雨,淳于垣缓缓开口道:“咱们将他二人安葬了吧,至于凶手,本王一定会追查到底。” 而此刻,英国公正亟不可待地朝药堂奔去,一下马车便大步流星踏进门去,高声道:“入画,本国公来见你了!” 迎接他的却并不是入画的笑颜,侍从们垂着手,嬷嬷更是局促不安,头也不敢抬,桌上摆着入画的斗篷,英国公呼吸一滞,厉声道:“人呢?人在何处?” 第102章 得救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嬷嬷吓得魂飞魄散,跪下道:“国公爷,老婆子不当用,同姑娘谈心时睡了过去,醒来时却发现窗子开着,姑娘却不见踪影了……” “不见了?”英国公浑身透着风雨欲来的气息,本就阴沉的面色如今更加令人屏息:“什么叫不见了?一个弱女子都看不住,你们都是死人不成?” “奴才知罪!” 英国公抬腿便踢倒了一个椅子,烦闷不堪地来回踱步:“你们确定是她自己跑了,不是什么人将她抓走的?” “正是。”嬷嬷比划着道:“当时老婆子正与姑娘说您的计划,姑娘似乎很是吃惊,想来一时害怕,躲起来也是有的,说不准是回了……” “回承欢阁?” 英国公狠狠剜了她一眼:“你脑子叫狗吃了不成?承欢阁如今都成了焦炭了,她回去做甚?定是你这老货胡言乱语,吓坏了她,凭她对本国公的真心,怎么会舍得离开?” 众人不敢应声,却见他霍然起身,冷冷道:“吩咐下去,城中有处失火,务必严密排查城中形迹可疑之人,若是能寻回入画,本国公重重有赏!” “是!” 雪越下越大,像是要将整座王城都淹没一般,一处空地之上,楚兮握着匕首,一身伤痕,步步后退,面前是白日里那两人,为首的男子呵斥一声:“别逃了,楚兮,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她面色惨白,却仍旧强撑着道:“你们甘心被他驱使,做他的走狗,我却不甘心,你们绝不会得逞的!”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不过一瞬,三人再次缠斗起来,楚兮本就是女子,再加上逃亡许久已经力竭,被他二人逼得节节败退,眼见要被他们击倒之时,楚兮拼尽全力将匕首丢了出去,正正刺中一人。 惨叫声响起,惊动了街道上的人,远处恍惚有个人影朝他们行来,一面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走开!不关你的事!”男子冷冷呵斥一声,可谁料那人却不肯罢休,反而道:“聚众斗殴是要被抓起来的,你们可想上公堂?” 男子权衡一番,最终一把拖起受伤的同伴,冷冷对楚兮道:“今日算你运气好,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在姜家等着你!” 说完便匆匆离开了,远处的人见状,快步跑了过来,问道:“姑娘,你没事吧?怎么流了这么多血?他们对你动粗了?” 躲过一劫,楚兮心中略略松了一口气,却感觉这絮絮叨叨的人有些熟悉,抬眼一瞧,这可不就是陆嘉年! 她艰难开口:“陆大人,许久不见了。” 陆嘉年一怔,盯着她满是血污的脸辨认半晌,惊呼一声:“楚兮姑娘!竟是你,你怎么会……” “大人别问了。”眼神已经有些涣散,楚兮的声音越来越小:“求大人帮帮奴婢。” “好,我送你回去。” 楚兮一惊,拉着他的衣袖道:“不成,大人,奴婢不能回姜家!” 陆嘉年挠了挠头,正待追问,却见楚兮身子一顿,随后昏厥了过去,他手忙脚乱地将人抱起来,对着赶来的侍从吩咐道:“快!快带她回府!” 四处荒芜,沈宽和两个侍从来来去去,将入画和赵端的棺木埋了起来,姜词妗在一旁看着,格外揪心,末了走上前去,立在二人的坟前,双手合十道:“入画姑娘,赵公子,你们放心吧,我会替你们报仇的。” 淳于垣默不作声,立在她身侧,与她并肩而立,姜词妗起身道:“王爷,楚兮如今还未回府,他们必定是碰上了什么人。” 他沉声道:“二殿下那边没有异动,英国公倒是有嫌疑,他对入画那般看重,若是知道她筹谋已久,定会十分恼怒。” “这不可能。”姜词妗斩钉截铁道:“臣女假扮入画时并没有人发现,英国公的人定会以为入画只是逃了。” 二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既不是淳于景,也不是英国公,难道还有第三方介入了此事? 姜词妗蹙眉道:“若是想弄清楚真相,还是该寻到楚兮才是,她定知道缘由。” 提到楚兮,淳于垣微微一顿,而后道:“小姐可曾想过,此事说不准便是她所为。” “王爷是说楚兮杀了入画姑娘和赵公子?”她诧异道:“这怎么可能?” “并非没有可能。” 淳于垣沉声道:“小姐别忘了,楚兮是敌国的探子,未必与咱们是一条心。” 姜词妗看着他,毫不犹豫地道:“楚兮不是这样的人。” 他寸步不让:“小姐何以见得?” 如何解释?总不能跟他说因为楚兮是女主,女主都拥有正直善良的美好品格吧? “总之就是不会。”她一锤定音道:“王爷若是怀疑楚兮,就是怀疑臣女。” 淳于垣有些不解:“她到你身边不过数月,从前也并未有过交集,你为何如此信任她?” 她被问得有些不自在,索性道:“她是我存香阁的人,无论如何,我都信她。” 此言一出,淳于垣目光复杂地瞥了她一眼,伸手替她理了理风帽:“小姐有善心是好事,可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你这般信任。” 姜词妗有些傻眼,这是把她当成傻白甜了?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所幸淳于垣也不再追究,只是将她送上了马车。 刚出巷口,马车便停住了,姜词妗原本有些昏昏欲睡,恹恹地问道:“王爷,外头怎么了?” 淳于垣没有作声,她察觉有些不对,撩开帘子朝外看去,却见淳于垣身前立着一行人,为首之人正是英国公。 承欢阁的大火还历历在目,姜词妗如今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印象,只见他对淳于垣施了一礼,面色阴沉地道:“已经快宵禁了,王爷这是要去哪?” 淳于垣淡淡道:“送本王的王妃回府。” 英国公好似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如今还没成婚,王爷就一口一个王妃叫着,可见真是对姜小姐十分看重。” 第103章 博弈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姜词妗不耐烦同这个刽子手周旋,故意撒娇卖痴道:“王爷,赏了半日的雪,臣女腿都酸了,您快些送臣女回去吧。” 过分甜腻的嗓音让她自己都抖了抖,可淳于垣却格外自然地接过话来:“好,这就送你回去,英国公,那本王就不奉陪了。” 说完便吩咐马车继续前行,可英国公一行人却没有半点让开的意思,反而似笑非笑地道:“今日风大雪大,王爷却邀小姐赏雪,真是不会怜惜人。” “国公爷多虑了。”姜词妗隔着帘子,绵里藏针地道:“臣女就爱大雪天出门,王爷也知道,您若是无事就让开吧,跟这站着也怪冷的。” 英国公却好似听不懂一般,缓缓走近,对淳于垣道:“听说,王爷今日还带着小姐一道去了承欢阁,还叫手底下的侍卫扑灭了火?看来,防卫司的活计都叫您做了。” “如何?”淳于垣漠然道:“本王在宫里就是管杂事的,外头的便管不得了?” 英国公眯起了眸子,索性直言道:“王爷,臣也不同您兜圈子了,臣丢了一样心爱之物,如今正四处寻找,若是王爷瞧见了,可否告知臣她的下落?” 他的面孔像是冰雕一般,俊美而冷酷:“抱歉,本王不知。” “若臣说,那心爱之物是个美人呢?”英国公错着牙道:“王爷,此人对臣意义重大,若非如此,臣也不至于拦着小姐的马车……” 此刻,姜词妗终于忍不住,走了下来:“国公爷,您这是何意?只因为臣女和王爷今日出门赏雪,又去救了火,您就认定了我二人碰上了您那‘宝贝‘?真是可笑!” “小姐慎言。”英国公面色极为阴沉:“本国公在同王爷说话。” 姜词妗脆生生道:“臣女也在同您说话,所以您听好了,您那所谓的宝贝,王爷和臣女都没瞧见,若是个女子,那便更不可能,难道您以为,臣女会让旁的女子接近王爷?” 她的语气里带着些许醋意,英国公听得微微一怔,随后沉下脸道:“王爷,姜小姐难道就是这般同尊长说话的?” 淳于垣摩挲着扳指,漫不经心道:“您与本王的王妃素未谋面,又无亲无故,算不得她的尊长,还有,本王就爱她这性子。” “您!” “国公爷。”他薄唇轻启,眸子里尽是冷光:“本王以为,丢了爱惜之物并不要命,要命的是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忘了尊卑有别,许是本王近些年太过平和,以至于有人敢来拦本王的车驾。” 英国公被他通身的杀伐之气震慑,面色微变,片刻以后才开口道:“臣无状,请王爷恕罪。” “走,送姜小姐回府。”淳于垣压根不理会他,视若无睹地从他身侧路过,英国公捏紧了拳头,直到二人离开,才站直了身子,冷冷凝视着黑暗之中的人影:“可笑,他还以为自己是当年的昭王不成?” “国公爷,可要奴才去昭王府探听消息?” “不必了。”英国公一拂袖,冷声道:“瞧着方才那贱人恃宠而骄的模样,自是把昭王看得严严实实,她绝不会容许昭王见着入画。” 这理由倒也说得通,侍从低低道:“是,国公爷,那咱们下一步该如何做?” 英国公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惫地吩咐道:“借着搜查之名,挨家挨户搜寻,入画一个弱女子,定然跑不远。” “是!” 马车之上,姜词妗撩开帘子,看着身后分头散开的众人,意味不明地一笑:“他们是在寻入画。” 淳于垣瞥了她一眼,低声道:“他们断断猜不到,入画姑娘就葬在东陵。” “是啊。”她抬起头,雪花掉在她温热的肌肤上,很快便化成了水珠:“世间哪里还有入画这个人……” 一处厢房之中,楚兮昏昏沉沉醒来,身上每一处都剧痛无比,她艰难地撑起了身子,却发现远处桌边趴着个人,似乎已经睡着了。 “咳咳。” 被她的咳嗽声惊醒,陆嘉年茫然抬头,随后立刻迎上前去:“姑娘,你醒了?伤口可还疼?” 楚兮摇了摇头,秀致的容颜越发苍白,看得他一阵心疼:“怎么会不疼,方才郎中包扎的时候,端出去的都是血水,你一个姑娘家,竟受了这么重的伤……”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眉头紧蹙,似乎格外忧心,楚兮一怔,随后道:“陆大人没告诉旁人奴婢在您这吧?” “没有。”陆嘉年摇了摇头:“虽然不知为何,但姑娘昏倒之前说了,不能告诉旁人,是以在下便没有说出去。” 她这才安心地点了点头,陆嘉年瞧着她,忍不住问道:“姑娘,昨日与你缠斗的那些人是……” “大人以为呢?” 陆嘉年吞了口唾沫,犹疑着道:“姑娘不会是……欠了他们银子吧?若是如此,在下可以帮忙。” “咳咳……”楚兮忍不住咳了两声,这人的想法为何总是这么与众不同:“大人多虑了,奴婢没有欠债。” 陆嘉年啊了一声,点头道:“的确,姑娘不像是这种人,可既然不是放债的,他们为何如此对姑娘?一届男子,竟对女子动粗,简直不配为人!” 因着气愤,他白净的面孔微微发红,楚兮心知这人是真心疼惜她,却故意换了话题:“陆大人,此处是……” “是在下的府邸。” 陆嘉年解释道:“父亲过世了,只剩母亲和在下,此处是客院,姑娘若是不习惯,或者是需要什么,知会我一声就是。” 她倚在软枕之上,浑身都在隐隐作痛,却又十分放松:“多谢大人,您肯收留奴婢,便已经是奴婢的幸事了,不过奴婢还是要求您一桩事。” 陆嘉年连忙道:“姑娘请说。” “陆大人别告诉任何人,奴婢在您府里,包括小姐和昭王爷。” 她垂眸道:“等奴婢伤势一好,便会离开。” 第104章 错位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他一愣,疑惑道:“离开?姑娘预备到何处去?” 楚兮长长的眼睫低垂,木然地盯着锦被不语,陆嘉年越发焦急起来,试探着道:“姑娘可是与姜小姐起了争执?若是如此,在下可以去替你说情,小姐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不必担心……” “并非如此。” 提到姜词妗,楚兮心中隐隐有些愧疚,随后道:“小姐交给奴婢一桩非常要紧的事,却被奴婢搞砸了,奴婢无颜见小姐。” “这……”他挠了挠头,像是十分费解的模样:“是摔坏了什么金贵物件?在下可以帮……” “陆大人宅心仁厚,奴婢不胜感激。”楚兮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道:“不过奴婢的事,不想麻烦旁人。” 旁人。 这词一出口,陆嘉年便有些郁郁,原来无论他如何做,对她而言,自己都只是个“旁人”。 “好。”许久,他才开口道:“姑娘安心在此处住着,若是有什么需要,着人同我说一声就是。” 楚兮点了点头,没提醒他这话方才已经说过了,陆嘉年僵硬地笑了笑,转头出了门去。 她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自从闻家覆灭以后,还没有人对她这般好,正出神之际,一个妇人端着汤药走了进来,笑盈盈道:“姑娘醒了?” “不劳尊驾,奴婢……” 看清此人的打扮时,楚兮微微发怔,陆府的嬷嬷竟瞧着像主母一般,复又道:“多谢您,我自己动手便是。” 那妇人却避开了她的手,在她面上打量一番,叹气道:“好好的姑娘家,竟伤成了这样,别说是嘉年不忍心,便是本夫人也看不过去。” 此人竟然陆嘉年的母亲! 楚兮又一次陷入了不知所措中,喃喃道:“夫人,我不过是个奴婢,能被陆大人收留已经是万幸,怎么能让您亲自来照料?” “不必如此见外。”陆夫人缓缓搅动汤匙,烛光为她镀上了一层暖光,看上去分外慈和:“虽然都是皮外伤,可姑娘家身上若是落下了伤口,总是不好的,来,把药吃了吧。” 说完便将药递到了她嘴边,看着眼前的妇人,一股泪意涌了上来,楚兮迅速低下头去,影影绰绰的雾气间,陆夫人将药搁在一旁,柔声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无碍,奴婢只是觉着,您与家母十分相像。” 陆夫人了然道:“若是你母亲看见,不知该多心疼。” 她咬了咬唇,说道:“家母已经过世了。” “原来如此。”陆夫人拍了拍她的背脊,索性将她抱在怀中:“本夫人一直想要个像姑娘一样的女儿,若是姑娘不嫌弃,就留下来吧。” 楚兮沉浸在她身上那股令人心安的味道里,喃喃道:“留下来?” “正是。”陆夫人轻声道:“听嘉年说,姑娘无处可去,那不如就留在陆府里,做本夫人的侍婢,总好过一个姑娘家四处奔波。” 陆家,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起码短期内李淮安寻不到此处,楚兮渐渐有些疲惫,不知不觉间竟倚着她睡着了。 陆夫人轻手轻脚将她放下,又嘱咐了侍婢两句,这才出了门,陆嘉年在外间等着,冻得双颊通红,陆夫人嗔道:“你这孩子,怎么不回去等着?” “无碍。”陆嘉年搓了搓双手,略显局促地道:“母亲,楚兮方才怎么说?” 陆夫人在他头上戳了下,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这性子跟你爹半点都不像,看上的姑娘竟还要母亲出面替你留人,真是……” “母亲说的是。”他急得抓耳挠腮:“只是您先告诉儿子,楚兮可答应留下了?” 看他这副可怜相,陆夫人也就不再难为他,微微挑眉道:“放心吧,人已经替你留住了,不过能否留住她一辈子,就得看你的本事了。” 陆嘉年大喜过望,连连作揖道:“多谢母亲,儿子定会努力的!” 陆夫人在他脑后拍了下,心满意足地转头离去了,陆嘉年透过窗子往里看,深吸一口气道:“楚兮,我定会好好守着你的……” 皇宫之中,众妃嫔坐在席上,食不知味地吃着茶点,太后坐在上首,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们,齐妃在一旁伺候着,殷勤的模样似乎眼前之人便是案上供着的菩萨一般。 “母后,您尝尝这个。”齐妃将一碟点心推了过去,又道:“这出戏您可还合心意?若是不喜欢,臣妾就叫他们换一换。” 太后微微扬着头,骄矜地开口道:“这都罢了,怎么哀家瞧着今日人不大全?” 众人一顿,心照不宣地苦笑起来,太后自从回宫便心气不顺,三天两头设宴,将嫔妃们拘在一处,挨个敲打,谁都免不了一通责问,不知今日又轮到了谁…… 齐妃朝下头瞥了眼,疑惑道:“母后,今日各位妹妹都来了,不曾缺了谁。” “你再好好瞧瞧。” 太后发了话,齐妃只得照办,按个点了一遍过后,她试探着道:“母后说的可是……茹嫔?” “呵。”太后冷笑一声:“不错,哀家说的就是她,茹嫔还真是金贵,自哀家回宫以来,就没见过她露面,她到底害了什么病,竟这么厉害?” 提到茹嫔的病症,齐妃略略有些心虚,转头道:“母后,陛下有令,叫茹嫔妹妹在宫里静养,不准旁人探视,想来是病得极重。” “你就是个没骨气的!” 太后突然瞪了她一眼,起身道:“哀家活了半世,也没见过这样傲慢的妃嫔,既然皇帝不准你们去探视,哀家去探视她总是可以吧?” 齐妃怔了怔,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冷光,若是能借着太后的手打压茹嫔,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故而道:“母后,这只怕有些不妥,陛下对茹嫔格外看重,您若是去了,只怕会惹得陛下不快。” 太后越听越搓火,沉声道:“这后宫是握在你手里的,你竟能容许一个妃嫔如此恃宠而骄!” 第105章 找茬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母后息怒,都是臣妾的不是……” “罢了。”太后冷冷拂袖:“哀家倒要去瞧瞧,这茹嫔到底生了几只手,能把皇帝抓得如此牢靠。” 说完便径直走下了台阶,齐妃快步跟了上去,一众妃嫔对上次落英宫的事记忆犹新,犹疑着不敢上前,齐妃回头呵斥一声:“还不快跟上!” 众人这才认命地跟着走出了未央宫,太后怒气冲冲地在前头行着,气势简直像是去发落茹嫔一般,直直冲进了落英宫之中,芸香正在替茹嫔煎药,见太后走了进来,立刻起身见礼道:“奴婢拜见太后娘娘。” 太后看都不看她一眼,蔑然道:“你家主子呢?” “回太后娘娘,茹嫔娘娘身子不适,才吃了药睡下了……” 话音未落,太后便径直朝里间行去,芸香本想跟上,却被齐妃的人牢牢按住,齐妃瞥了她一眼,冷声吩咐道:“看好了她。” 里间,茹嫔似乎听见了动静,撑着起了身,对太后行礼道:“臣妾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不理会她,在主位上落了坐,这才扫了她一眼,不悦道:“谁教你的规矩?见了哀家,竟不行礼?” 茹嫔才吃了安神的药,如今眼前的景象都是颠颠倒倒看不真切,但太后发了话,她只得艰难下了榻,跪下行礼道:“臣妾不知太后娘娘驾临,有失远迎,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呵。”太后打定了主意要挑刺,是以故意拉长了尾音道:“这话说的,哀家回宫也没见你来迎接,若是今日哀家不来,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见着你呢。” “母后别动气。”齐妃一脸关切道:“茹嫔妹妹年纪轻,又受陛下看重,难免爱娇,臣妾瞧她就像瞧着家中的妹妹一般,您也多疼她些吧。” 这话明面上是在劝太后,可实际上却是在说茹嫔恃宠而骄,便是自己也奈何不得她,太后怒极反笑:“这么说,哀家也必须对她毕恭毕敬了?” “自然不是,母后息怒……” “够了!”太后瞪了齐妃一眼:“瞧瞧你这模样,如何能统领六宫?既然你不敢处置她,那就由哀家动手吧!” 齐妃心中大喜,面上却满是担忧之色:“太后娘娘,若是陛下知道了,只怕会不悦。” “哀家是皇帝的生母!难道还比不过她一个妾室?” “妾室”二字一出口,茹嫔身子微微一颤,却被太后瞧了个正着,嘲讽道:“怎么?哀家叫你妾室,你竟还不爱听了?难道你以为你是皇后,是这东梧的一国之母?” 茹嫔将头埋得更低:“臣妾从不敢妄想,太后娘娘明鉴。” 太后冷哼一声,挥手道:“哀家不是皇帝,你骗不了哀家,来人,把这个目无尊长的东西押进冷宫反省,没有哀家的口谕,不准放出来!” “是!” 几人上前将茹嫔扯起来,她没有半分反抗的意思,身子薄得如纸一般,众人愕然,谁也不敢替她说情,齐妃瞧着人被带出了门如,唇畔暗暗挂上了一丝笑意,茹嫔这样的病秧子进了冷宫,只怕没命再出来了…… 不多时,这消息便被送进了姜府,姜词妗正因为楚兮失踪而坐立不安,听到这消息立刻便反应了过来:“一定是太后趁机对茹嫔发难!” 想起了电视剧里那些冷宫的场景,她不由一凛:“茹嫔的身子虽然好了些,可到底扛不住这般磋磨,若是不救她,她就没命了。” 抱杏亦是忧心忡忡:“就是,可巧陛下和王爷都去香山祭天了,没有三五日回不来,谁能来救娘娘呢?” 姜词妗来回踱步,有些心烦意乱,片刻以后终于下了决心,一把抓起风帽道:“走,咱们出府一趟。” “不成!”抱杏一个激灵:“小姐,您明明知道太后娘娘对您甚为抵触,前次宴会上没抓着您的把柄已经是万幸了,您怎还能凑上前去?” 她神色坚定道:“眼下除了我,哪里还有可用之人?” “总归就是不成。” 抱杏突然拉住了她的衣袖,摇头道:“奴婢不能看着您往火坑里跳,王爷不在王城,若是您也搭进去了,就真没人能救茹嫔娘娘了!” 姜词妗在她头上轻拍了一把,安抚道:“放心,我不会傻到直接去求太后,咱们得找个在太后面前能说上话的人。” “小姐说的是……” “不错。”她微微一笑道:“飞虹郡主。” 不多时,姜家的马车便停在了英国公府门前,侍从一见是她,面色便有些古怪,一面回头道:“快去禀告郡主,不是姜三小姐,是姜二小姐。” 抱杏同她咬耳朵:“小姐,彩霓郡主能让咱们进去吗?” “怕什么。”她气定神闲道:“咱们又不是来找她的。” 很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彩霓带着一行侍婢走了出来,眸子里满是怒火:“哎呦,本郡主当是什么人,这不是姜小姐吗?别来无恙啊?” 姜词妗没什么兴致跟她斗嘴,索性道:“臣女很好,多谢郡主记挂,若是郡主有空,请向飞虹郡主通报一声,臣女有事寻她。” “呸!” 彩霓狠狠啐了一口:“你要见本郡主的姊姊?简直可笑!你当你是谁,姊姊也是你说见就见的?” 形势紧急,她不得不耐着性子道:“郡主与臣女的确有过节,只是眼下并非解开误会的好时机,烦请向飞虹郡主通禀,此事极为要紧。” “看你这么着急,本郡主也相信你有急事了。”彩霓突然道:“不过,若是你想进府,就必须从正门爬进去。” “什么?” 彩霓一脸倨傲,不怀好意地道:“小姐不是想进门吗?那就爬进去,只要你做了,本郡主就不再为难你,如何啊?” 闻言,姜词妗神情复杂地瞥了她一眼,看来这英国公一家里,只有飞虹这一个神智清醒的人:“郡主非要如此?” “正是。”彩霓得意地笑着:“能不能进府,就看小姐的意愿了。” 第106章 求助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彩霓这副模样简直跟她高中时那帮小太妹一模一样,满脸都写着欠揍二字,姜词妗沉吟一声,随后道:“既然如此,那便不必了。” 说完便扭头准备离开,却被彩霓叫住:“等等,你当英国公府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不然呢?”她简直被气笑了:“扣住臣女?国公府管吃住吗?” “你!” “臣女告诫郡主一声。”姜词妗收起了笑意,肃然道:“臣女不是软柿子,臣女精通医术,只需一根银针就能让您后半辈子都躺在榻上,所以郡主还是少招惹臣女的好。” 彩霓一脸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她笑了笑,还有许多话没说出口,彩霓同她这样一个知道所有人后半生荣辱兴衰的人为敌,可真是不明智。 “无碍。”她耸了耸肩:“若是郡主不准备当众派人围住臣女,那臣女便离开了。” 彩霓被她气得发抖,却始终不敢依言叫人拦住她,侍婢疑惑道:“郡主,您若是不解气,大可……” “住口!”彩霓咬牙道:“抓了她,外头会如何说本郡主?你当本郡主是个傻子不成?” 一面忿忿不平地嘱咐道:“看好了!绝不能让她进来!” “是!” 嘈杂声远去,抱杏犹豫道:“小姐,看这模样,咱们是见不着飞虹郡主了。” “何以见得?”姜词妗却半点也不着急,慢悠悠道:“就因为不让咱们进门?” “难道小姐还有什么法子?” 她在车壁上敲了敲,冷声道:“停下。” 一面带着抱杏走下马车,进了一旁的茶楼,悠哉地吩咐伙计道:“一壶茶,一碟甜糕,送到楼上。” 抱杏目瞪口呆:“小姐,您的法子就是来吃茶?” 她晓得解释不清,只能拉着抱杏上了楼,朝楼下遥遥一指:“本小姐的意思是守株待兔,既然进不去,咱们便等飞虹郡主出来。” “可是,您怎么知道飞虹郡主会出府?若是她今日一直都在府中该如何是好?” 姜词妗笃定道:“不会,太后与陛下的关系说不上好,做了这等事,自然需要有人替她平心静气。”一面说着,一面朝远处眺望,随后道:“我相信,飞虹郡主今日定会被人召进宫中。” 这厢,皇帝等人看着漫天大雪,不耐地道:“全盛!再叫人去瞧瞧,朕要尽快启程回宫!” 全盛安抚道:“是,陛下,雪天路滑难行,等清了雪以后,便可启程了。” 此言一出,皇帝的面色更为难看:“难道这雪不停,朕便不能回宫了?一群废物,你叫他们动作快些,若是午后还不能启程,朕扒了他们的皮!” “是,老奴明白!” 皇帝如今满身戾气,没人可以去触霉头,踌躇一阵过后,英国公好歹上前劝了两句,皇帝这才进了里间。 “晦气。” 淳于景倚着柱子,极为不耐地等待着,却见淳于垣也立在一旁,故意上前道:“皇叔足智多谋,可有法子替父皇解忧?” “二殿下,布云施雨这种事,不归本王管。”淳于垣摩挲着扳指,有一搭没一搭地道:“或许殿下可以拜拜龙王,说不准能成。” 他冷哼一声,嘲讽道:“本殿下还以为,皇叔什么杂事都会做呢。” 这对话根本没有意义,淳于垣索性转过身,预备离开,却听他继续道:“皇叔与姜家小姐的婚事近在眼前,皇叔终于要迎娶心上之人了,如今可满意?” 似是对他提到姜词妗有些不悦,淳于垣转过身子,半是调笑,半是认真地道:“殿下如此关怀,本王很是感激,只不过总是惦记旁人没过门的妻室,似乎有些不妥。” “呵。”淳于景就是想激怒他,于是故意道:“皇叔,一个侄儿不要的女子,您却当个宝,若是不成,本殿下将府里的妾室都送您吧?” 淳于垣只立在那处,并没有动,可一瞬间他便感觉到了那股杀伐之气,怔忡之际,却听淳于垣道:“殿下府里的妾室若是都送给本王,只怕昭王府就要人满为患了。” “你!” “还有。”淳于垣突然正色,一字一顿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本王无需同殿下解释,殿下若是再说这些闲言碎语,本王不介意给殿下找点事做,例如您那些侍婢,陛下还不知道。” 淳于景恶狠狠瞪着她,突兀一笑:“呵,皇叔还不知道,您就要替父皇出征西凉了吧?这一仗可不知要打到何时,等您回来时……” 说到此处,他阴测测一笑:“哦,对了,您能不能回来,还尚未可知呢。” “多谢殿下关心。”淳于垣不为所动:“此事本王已经听说了,是二殿下和英国公力荐本王出征,本王甚是欣慰。” “欣慰?”淳于景不屑道:“是了,皇叔是个武夫,领兵打仗这种事,自然当仁不让。” “本王还以为,重新将兵权握在手里,殿下会多少警醒些。” 撂下这一句,他便转头走进了里间,不再理会,淳于景一顿,随后愤愤走上前去,恰好碰上英国公走了出来,于是指着淳于垣的背影道:“皇叔近来越发放肆了。” 本以为英国公会附和他,可谁料对方只是漠然点了点头,就要离开,他一把拉住了英国公,疑惑道:“国公爷这是要去哪?” “殿下,臣自然有臣要烦心的事。”英国公不冷不热地道:“入画许久都没有寻到,臣很是担忧。” 他简直有些不敢置信:“国公爷为了个女子都快把王城翻过来了,竟还不够?入画不过是个妓子,便是承欢阁烧了,旁的地方也有大把的年轻姑娘,您何苦如此念念不忘?” 英国公果然沉下了脸:“殿下,臣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语毕便转身就走,淳于景又惊又怒,半晌才狠狠啐了一口:“呸!王公贵胄都成了被女子玩弄的蠢物,简直可笑!” 第107章 曲线救国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茶楼之上。 姜词妗吃了一碟糕,又喝了两壶茶,同抱杏讲了半天道理过后,英国公府的马车果真出现在了长街之上,抱杏憋了半晌,诚心诚意地对她竖起了拇指:“小姐真是神算子。” 二人匆匆下了楼,姜词妗冲着马车高声道:“臣女求见飞虹郡主!” 许是太过嘈杂,马车并未有停下的意思,姜词妗见状,扯着抱杏一起挡在了前头,车夫停了下来,冲她呵骂道:“你疯了不成?你可知这车上坐的是何人?” 废话,不知道她能费这么大劲当街拦马? 姜词妗拔高了声量,再次道:“臣女求见飞虹郡主!” 车帘被人掀开,片刻过后,飞虹的侍婢走下马车,对她道:“姜小姐,我们郡主有请。” 她随着侍婢走进马车,甫一入内,却见飞虹倚在软枕之上,面色苍白,更显纤弱,故而问道:“郡主病了?” 飞虹抬眼看她,水眸之中满是暖光:“无碍,近日家中出了些小事,有些烦心罢了。” 她一怔,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入画这件“小事”可是她和淳于垣联手搞出来的,飞虹近日定然十分难过。 “郡主宽心,总归都会过去的。” 飞虹柔柔一笑:“多谢小姐抚慰,不过,小姐如此声势浩大地找本郡主,所为何事呢?” 姜词妗正色道:“请郡主救救茹嫔娘娘。” “什么?”飞虹轻咳两声,诧异道:“自从回宫,便没见过茹嫔娘娘,可是她出了什么事?” 她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通,飞虹专注地听着,叹了口气道:“这……近日本郡主一直在府里,竟不知此事,怪不得太后娘娘今日要我入宫。” 姜词妗看着她道:“郡主,如今陛下不在,齐妃娘娘又只会煽风点火,绝不会帮忙的,能救她的只有您了。” “茹嫔娘娘也是无辜之人。”飞虹犹疑道:“只是太后娘娘素来说一不二,不知能否劝动她。” “郡主不必忙着劝说太后放人。”她连忙道:“您只需拖住太后娘娘,别让她对茹嫔下手,暗地里派人去冷宫瞧瞧,只要捱到陛下回宫就无事了。” 飞虹一听,毫不犹豫地点头道:“这好说,小姐放心,本郡主定会帮忙的。” 见飞虹如此痛快,她忍不住在心中感慨,真是不知道英国公家是怎么养出来这样的女儿的,难不成姐妹两个只有飞虹得了好教养? 飞虹眨了眨眼,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随后道:“方才在府门前,彩霓羞辱了小姐,本郡主刚派人过去,小姐便离开了,彩霓性子急,却没有什么坏心,请小姐谅解她。” 她摆了摆手道:“臣女不曾放在心上,总归这事还需您出力了。” “小姐放心……” 片刻以后,飞虹被人引进了未央宫,太后坐在主位之上,齐妃在一旁伺候着,动作格外小心。 一见她来,太后立马道:“飞虹,快过来,到哀家跟前来。” 她应了一声,走上前去,太后拉着她的手道:“怎么瘦了?面色也不大好,可是旧疾又犯了?” 飞虹连忙道:“无碍,太后娘娘不用担心,不过是近日忙了些,府里的事……” 她欲言又止,太后立刻明白了过来,点头道:“放下吧,哀家明白,过几日让你母亲进宫来,哀家好好劝慰她一番,便无事了。” 入画一事太后并不知详情,只以为是英国公养了个外室,又叫李氏抓住了,是以飞虹也不愿与她过多解释,垂头道:“多谢太后娘娘。” 一旁,齐妃见太后对她如此亲厚,立刻迎上前去道:“瞧瞧这可怜见的,小脸白得如纸一般,本宫库房里有些上好的阿胶,待会儿给郡主拿上,回去好好补补身子。” 飞虹素来知道齐妃的为人,故而推脱道:“多谢娘娘,这般金贵的东西,娘娘留着用就是了,飞虹吃几服药,调理一番就好。” “你这孩子,为何如此见外?”齐妃嗔怪道:“给你的你就好生拿着,本宫是看着你长起来的,对你的心就跟对自家女儿一般。” 推辞不得,她只得收下:“多谢齐妃娘娘。” 齐妃见她进退得宜,突然拉着她的手道:“飞虹郡主今年多大了?” “回娘娘,刚过十五。”飞虹心知有异,正要抽回手,却被齐妃紧紧抓住:“母后,这孩子与景儿年纪相仿,景儿的婚事如今还没个定论,臣妾又着实喜欢郡主,不如就将他们二人……” 飞虹一惊,立马道:“齐妃娘娘,这是……” 齐妃只当她羞怯,在她肩上轻拍一下:“好孩子,你不必害羞,若是你做了本宫的儿媳,本宫不会亏待你的。” 她越发不安,仓皇地看向太后,所幸太后还是向着她的,轻咳一声道:“哪有同姑娘家说这事的,你收敛些。” 齐妃碰了个软钉子,只得笑道:“臣妾一时忘形,母后莫怪。” 飞虹逃脱一劫,转移话题道:“太后娘娘,方才飞虹听说,茹嫔娘娘被您关进了冷宫?” 此言一出,太后立刻沉下了脸,冷哼一声道:“那是她自作自受,哀家绝不能容忍她这般怠慢!” 齐妃附和道:“就是,母后是陛下的生母,何等尊贵,茹嫔虽然是陛下的宠妃,可理所应当也该以母后为尊,如今也该让她吃些教训了。” “太后娘娘。”飞虹顿了顿,而后道:“陛下爱惜茹嫔娘娘,更怜惜她身子弱,让她在宫中养病,您去了就将人赶到了冷宫里,知情的人会说是茹嫔怠慢您,不知情的人难道不会以为您是对陛下有意见,拿茹嫔娘娘做筏子?” 太后一顿,盯着她道:“这是何意?” “您想想,从前陛下觉着您性子太硬,不体谅他,如今您重回宫中,正是与陛下重修旧好的好时机,可陛下看重的人叫您赶到冷宫里去了,陛下会作何反应?” 第108章 心思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一番话过后,太后尚未开口,齐妃率先道:“郡主年纪轻,不懂这里头的厉害,太后娘娘这是在整肃宫规,若是纵得茹嫔太过张狂,天家的威仪何在?” 长虹本不想同她争辩,可如今也不得不出言:“齐妃娘娘,三年以前,太后娘娘出宫礼佛,也是为了缓解与陛下的矛盾,如今若是再闹起来,陛下他……” “陛下是九五之尊,也是母后的子嗣。”齐妃肃然道:“难道母后训诫一个小小的嫔妃,陛下还能不应允?” 眼看着太后的怒火就要被拱起来,长虹立刻道:“长虹并无此意,只是太后娘娘若是想与陛下相处融洽,也该拿出些诚意才是。” 二人互不相让,齐妃正待开口,却听太后重重咳了一声,而后道:“哀家已经纵容她许久,难道还要继续让她作威作福吗?” “并非如此。” 长虹眸光一转,低低道:“太后娘娘罚也就罚了,禁足于冷宫对茹嫔娘娘来说已经尽够了。” 齐妃“嘶”了一声,看着她道:“郡主为何向着茹嫔说话?平日里也没见你二人有什么交情。” “长虹只是为太后娘娘考虑。”她一脸真诚地道:“太后娘娘定能明白长虹的心思。” 果然,被她这般注视着,太后的面色微微缓和了些,对她招手道:“起来吧,到哀家身边来。” “是。” 看这模样便是应允了,齐妃心中诧异,知道太后宠着这位郡主,可不知竟宠到了这个地步,便越发坚定了纳长虹入门的想法,毕竟拴住了她,就等于拴住了太后…… 此刻,香山回京途中,皇帝嫌车里闷,径直撩开了车帘,入眼便是淳于垣清俊的背影,映着苍茫雪色,格外耀眼。 皇帝眯起了眸子,突然问道:“全盛,你说,朕与昭王,到底谁更像父皇?” 全盛重重一震,犹疑着道:“陛下,这……” “说实话。”皇帝沉声道:“你跟在朕身边数十年,若是你说了违心之语,朕定能看出来。” 进退维谷,可全盛何等机灵,思忖片刻便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相貌上昭王殿下更像先帝,而心智之上,陛下与先帝更为相像。” 闻言,皇帝意味不明地一笑,没有开口,目光却更为幽深,的确,朝臣们都说过同样的话,可在皇帝看来,昭王更像他那个早逝的母亲,若不是因为先帝宠爱那人,登帝之路如何会这般艰难? 出神之际,前头却突然嘈杂起来,皇帝抬眼一瞧,却怔在了原地,一向镇定的全盛此时也慌乱起来:“陛下,这是雪崩!” 无数雪块从山上滑落,此处是下坡,夹杂着石块的雪球越滚越大,直直冲了过来,全盛焦急地喊道:“护驾!护驾!” 此时,不仅是皇帝,淳于景、英国公等人亦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哪里见过这等场面,淳于景下意识向后躲去,英国公比他好些,可也吓得面色惨白:“这……这可如何是好?” 眼下无可用之人,雪上加霜的是,御马受了惊,横在山道上寸步不动,本就狭窄的山道如今更是难行,皇帝强装镇定,吩咐道:“昭王!昭王,快……快保护朕离开!” “臣弟遵命。”他的回答格外镇静,像是没瞧见眼前这场天灾一般:“请皇兄弃了车驾,与众人一道下山。” 皇帝有些不敢置信:“你是让朕徒步而行?” 淳于垣毫不犹豫地道:“正是,马若是受了惊,车驾反倒成了阻碍。” 堂堂国君竟要与臣子一般徒步而行,皇帝极为不满,正要训斥,却见那些雪块越发逼近,终于将心一横,被全盛搀扶着出了銮驾。 此时,淳于垣将袖口束好,冷声唤道:“沈宽!” “属下在!” “带人护送陛下离开。” 沈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道:“王爷,若是属下离开了,谁去拖延时辰?” 他平视前方,一字一顿:“本王亲自去。” “这万万不可!”沈宽不顾主仆之礼,一把抓住了他:“王爷,如此危险之事,您如何能亲自上前……” 淳于垣在他肩上轻拍一下,沉声道:“去吧,本王不会有事的。” “可……”他还想再说什么,却听身后传来了皇帝恼怒的吼声:“侍卫呢?怎么还不来?” 沈宽身子一顿,艰难地回头望去,皇帝正暴跳如雷地对他比划着,淳于垣轻推了他一把,便大步流星走上前去,指挥着侍从将朝臣们送出去,他无奈至极,只得一挥手道:“来人!护送陛下下山!” 情况越发恶劣,耳畔便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可跟随而来的朝臣们都被吓坏了,手脚都是软的,侍从们只着背着他们跨越山道,动作也慢了不少。 陆嘉年背着一摞书册,守在末尾,此刻,山顶似乎有了动静,众人更为恐慌,争先恐后地抓着侍卫,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不准乱!” 淳于垣高声道:“若是此时乱了,谁也逃不出去,一个一个来。” 有人不忿地道:“王爷,这可是逃命,若落在最后,岂不是要死在此处了?性命面前,谁能做个君子?” “就是,王爷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抱怨声此起彼伏,朝臣们一改平日里的做派,争先恐后地朝前涌去,侍卫们苦不堪言,陆嘉年忍不住开口道:“诸位,这样只会害得大家都逃不出去,大家还是听王爷的吧!” 无人理会他,此时,淳于垣突然上前,将方才的起事之人拖出了队伍,冷声道:“若是有人再搅乱,就让他与本王一道留在最后!” 这话像是有魔力一般,众人闻言,谁也不敢再妄动,被他拎在手里的正是兵部尚书刘恒,此刻正呆呆望着他:“王爷说什么?” “本王最后一个离开。”淳于垣居高临下地俯视众人:“方才的话可听清了?还有哪位想陪着本王?” 四周一片鸦雀无声,他微微颔首道:“好,那便继续行进。” 第109章 入画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众人果然被镇住,陆嘉年怔了怔,上前道:“王爷,若是不然,臣也留下来吧,您还能多个帮手。” 淳于垣看着他,默然不语地将他推到了队伍之中,陆嘉年还要开口,触及他的目光却不得不住了口。 朝臣们一个个被送离,末了只剩淳于垣与刘恒二人,刘恒仓皇地看着后头越来越近的雪球,喃喃道:“王……王爷,咱们快走吧!” 他微一点头,侧身让刘恒走过去,侍卫们将刘恒刚将接过去,却听一声巨响,激起了漫天雪花,淳于垣的身影也消失了。 几人大眼瞪小眼,看着眼前一片苍茫,竟半句话都没说出来…… 山下,皇帝正坐在一旁休憩,淳于景端茶递水,殷勤备至:“父皇您歇息片刻,方才受了惊,喝杯茶压压惊吧。” “嗯。”皇帝顺手接了过来,漫不经心地问道:“人都回来了?” 全盛连忙道:“回陛下,除了昭王爷和刘尚书,诸位大人都在这了。” 正说着,却见刘恒形容狼狈地跑进来,大声道:“陛下!陛下,昭王爷遇难了!” 不止是皇帝,淳于景、英国公以及身后的一众人都愣住了,皇帝霍然起身,茶水溅湿了衣衫也不在意:“你说什么?昭王遇难了?” “正是。”刘恒擦了把额上的汗水,点头道:“王爷被埋没在雪中,雪势太大,侍卫无法近前……” 一阵难言的惊愕过后,皇帝神情难测地问道:“人已经寻不到了?” “正是。” 众人愕然,难道堂堂战神就这般丧生于此了? 淳于景眸光一冷,叹了口气道:“父皇,正值雪崩之际,若是再派人手过去,无异于让他们送死,皇叔武艺高强尚且不能幸免,更别说这些侍卫了。” 这便是要不管不顾了,英国公闻言,瞥了他一眼,嚅嗫片刻,终究没有开口,皇帝沉吟一声,到底是点了头:“不错,既然如此,那就等平息以后再派人去瞧吧。” 一旁,沈宽等人闻言,不由捏紧了拳头,一个侍卫愤愤道:“王爷是为了这群人才身陷险境的,他们竟如此恩将仇报!” “罢了。”沈宽冷冷瞧着皇帝,压低嗓音道:“咱们从后山绕过去,他们不救王爷,咱们去救!” 谁料刚一动身就被淳于景抓了个正着:“站住!谁许你们擅自行动的?你们这是藐视父皇!” “回二殿下。” 沈宽垂着头,谁都看不清他的表情:“属下等人誓死追寻王爷,便是葬身于此也不足惜。” “你们真是愚蠢!”淳于景呵斥道:“父皇是怕你们白白送了性命,这才不准人上前去,来人,拉住他们!” 这场假仁假义的戏码看得昭王府一众人愤怒至极,沈宽梗着脖子,据理力争道:“二殿下,属下自愿去救王爷,生死不论,便是死了也是属下情愿的……” “够了!”皇帝捏了捏眉心,一锤定音:“昭王已经遇难,朕不希望再有人因此丧生,你们……退下吧。” “陛下!” “朕的话你们听不见?” 眼看皇帝发怒,全盛立刻上前道:“沈护卫,陛下如今正悲不自胜,你们莫要再生事了。” 话虽如此,他却给沈宽使了个眼色,沈宽心知这是在帮衬自己,可如何也压不下这口气,不肯退下,淳于景登时便冷下了神色:“父皇,您断断不能娇纵他们这等脾性,依儿臣看,就该把他们拘起来!” 皇帝看向他,却见他走到自己身侧,压低了嗓音道:“父皇,若是皇叔当真死在了此处,这些人就是昭王府的余孽,只怕他们绝不会善了,父皇不如就地处置了他们……” 此言一出,皇帝眸光微冷,轻咳一声道:“沈护卫,你当众顶撞朕,这可是在昭王府学的规矩?” “陛下,王爷还在里头,生死未卜,您就这般不管不顾了吗?” 皇帝霍然起身,冷声道:“朕这是为大局考虑!你们这些狂悖之徒竟敢公然与朕叫板!来人,将他们拿下!” “是!” 立时有人上前将几人抓了起来,沈宽不住地挣扎,末了却被人按在地上,淳于景远远地对着他一笑,笑容里满是嘲讽。 众臣眼观鼻,鼻观心,看来这东梧,是要变天了…… 此刻,王城之中却是一片宁静,没有半点雪花,姜词妗抱着只滚烫的烤红薯,一面在街上晃荡,抱杏问道:“小姐,咱们不回府吗?” 她轻咳一声,故作高深地道:“咱们在这等长虹郡主回来,向她打探一下情况,再去陆御史那送个信,让他安心些。” “这些您派人做就是了,何必亲自来?” “你傻呀。”姜词妗将红薯抛起来又接住:“回去说不准又碰上秦氏或者姜云锦,听她们阴阳怪气,还不如在外头清净。” 抱杏深以为然:“小姐说的是,这些日子姨娘怀了身孕,夫人的怨气就更大了,听说日日在主屋里打鸡骂狗,侍婢们都叫苦连天呢。” 她蔑然一笑:“这就吃醋了?那可真是早了些,若是姨娘生下了男孩,只怕她会更忧心。” 主仆二人一路说着闲话,渐渐走近东巷,姜词妗突然瞥见地上有个闪光的东西,蹲下身子一瞧,竟是只素银的发簪,她拿在手里仔细打量,只觉格外熟悉。 “小姐,您认得此物?” 她思忖片刻,却一无所获,抬起头往东巷里一瞧,却突然顿住了,随后紧紧握住那银簪,喃喃道:“这是……入画姑娘的。” 事发那日,入画就是戴着这只簪子离开的! 抱杏讶然,随后叹了口气道:“许是挣扎之时掉落下来的,小姐,别说入画姑娘了,王爷的人寻了几日,也不见楚兮回来,会不会……” “无碍。”她想着,既然遍寻不到,那楚兮说不准是被叫去执行什么任务了:“不过,这簪子上怎么有股味道?” 第110章 惊魂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味道?” 抱杏凑上前去,就着她的手嗅了嗅,茫然地摇头道:“奴婢没闻出来有什么味道。” 她捏着银簪,言之凿凿道:“这上头有股味道,虽然极淡,但是我记得这味道。” “说不定是香粉一类的,入画姑娘是女子,身上肯定会沾染这类东西……” “不。” 姜词妗肃然道:“这上头沾着的是白芷的气味,还有些旁的药材,说不出在什么地方闻见过。” “药材的味道?”抱杏一头雾水道:“难不成入画姑娘病了?” 她将银簪收了起来,吩咐道:“走,咱们这就去验证一番。” 二人朝前头行着,城门外却有一人飞驰而来,见着她便停了下来,一脸焦急之色:“王妃,可巧碰上您了!” “你别乱叫啊!谁是王妃?”姜词妗板着脸道:“以后你们不准再……” “王爷遇难了!” 她重重一怔,脱口而出道:“这不可能!” 侍卫抹了把额上的汗水,艰难道:“属下也不愿相信,可是香山雪崩,王爷为了保护一众朝臣,被埋在了雪中,属下特地来送信……” 他顿了顿,担忧地看向她:“王妃,您为何在发抖?” 姜词妗一怔,猛然醒了神,发现自己手心里满是黏腻的汗水,抱杏上前扶住了她:“小姐,您没事儿吧?” “无碍。”她深吸一口气,继而对侍卫道:“你过来时情况如何了?” 侍卫恨声道:“王妃有所不知,王爷是为了救他们才被埋在了雪中,可陛下和二殿下却不准旁人上前去救王爷,非要等到雪停了,届时王爷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不知为何,她的心狠狠抽痛了一下,那个在她面前从来没有正经模样的人,那个真正心怀天下的男子,竟就这样被他信服的权威抛弃了! 虽然早知有这么一天,可如今发生了,却仍旧让人难以接受,姜词妗捏紧了拳头,却听那侍卫哀哀道:“王妃节哀,属下也不愿相信,可方才那场雪崩着实厉害,又无人去救援,王爷此时说不定已经……” 她却突然打断了侍卫的话:“沈宽何在?” “沈护卫想要去救王爷,被二殿下借口控制住了,属下逃了出来,正预备去昭王府送信。” 姜词妗眸光一冷,低低道:“沈宽都被人扣住了,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侍卫一怔,茫然道:“王妃,您这是在怀疑属下吗?” “并非如此,只怕你是被人算计了。”她顿了顿,随后道:“若是王爷真出了什么差错,你把这些话同昭王府里的人说了,他们定会前去相救,如此一来,陛下和二殿下就又有了把柄。” “这……”侍卫恍然大悟:“怪不得方才逃出来的时候无人阻拦,原来竟是这样!” 她看着幽暗的天际,肃然道:“越是这样的时候,越不能出乱子,眼下你不能回昭王府。” 侍卫点了点头,只听她继续道:“抱杏,咱们去昭王府守着,绝不能让别有用心的人趁机捣乱。” “是,小姐!” 一路上,姜词妗无意识地捏着衣角,来回摩挲,抱杏也愁眉不展:“小姐,您说王爷不会真的回不来了吧?” “不可能。”她下意识反驳道:“他是昭王,是东梧的战神,怎么可能出事?你不准胡说!” 见她如此激动,抱杏只得顺着她说道:“正是,奴婢愚钝,小姐不必理会奴婢,王爷吉人天相,一定能平安回来的!” 话虽如此,她却不由得担忧起来,淳于垣是男主不假,可是自从她穿越过来以后,似乎没有一件事是按着剧本来的,甚至连女主都走失了,难不成……一切都有了变化? 似乎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此刻她简直怕极了,昭王府近在眼前,姜词妗深吸一口气,平静地下了马车。 王府里的人都对她毕恭毕敬,门房笑着迎了出来:“王妃快请进。” 姜词妗沉声道:“不忙,我且问你,府里可有旁人来过?” “不曾。”门房疑惑道:“从王爷出去到如今都没人来过,王妃为何这么问?” 她点了点头,面色肃然:“王爷出府前曾交代,此处一切归我掌控,你们将府门关闭,不准任何人进出。” 门房讶然道:“这……” 看着她一脸严肃之色,门房终于点了点头:“是,王妃,小人这就去办!” 大门被人重重阖上,姜词妗立在院中,通身的气派叫人不敢小觑:“诸位,在王爷回府之前,府中不能有任何人出入,可听明白了?”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朝她行礼道:“小人遵命……” 她微微颔首,驱散了众人,只看着亭子出神,抱杏走上前来,握住了她的手,低声安抚道:“小姐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好。”姜词妗喃喃道:“希望如此吧……” 此刻,香山之上,大雪渐渐平息,一切都归于平静,皇帝一行人望着远处白茫茫的山崖,沉吟片刻道:“来人,快去将昭王寻回来。” 众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做做样子,昭王已经被埋在此处许久了,都没见他逃出来,说不准已经没命了,一时间也有些唏嘘。 沈宽等人挣脱束缚,迅速冲上前去,茫茫雪海中没有半个人影,看得人心凉,侍卫们大声呼唤起来:“王爷!王爷!” “呵。”淳于景冷哼一声,面上满是得意之色,却做出一副感慨的模样来:“真是天妒英才,皇叔那般的人物,竟会如此收场,真是……” 皇帝微微扬头,没有开口,全盛在一旁看着,心急如焚,却又不敢出言,寻了许久,侍卫们终于停了下来,见状,皇帝眸色一深,吩咐道:“罢了,叫人回来吧。” 全盛眼圈一红,不敢被人瞧见,半垂着头去传话,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一人坐在马上,俊美无俦的面容好似日光般耀目,胯下是方才受了惊的御马,犹如天神一般从天而降,嗓音一派镇静:“皇兄,臣弟回来了。” 第111章 平安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一片死寂。 许久,皇帝才张了张口,从喑哑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九弟,你回来了。” “正是。”他微微一笑,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臣弟方才躲在了另一处,顺便将御马救了起来,只可惜车驾毁了,无法带回来给皇兄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而身后的一众人却都瞪大了眼睛,从雪崩之中逃生已经很是不可思议了,更何况眼前之人毫发无损,似乎比方才还要俊逸几分…… 真乃神人呐! 沈宽一行人听见动静,激动地跑了过来,对他行礼,淳于垣将人从地上拉起来,在他肩膀上重重一拍,沉声道:“下去吧。” “是,王爷!” 一旁,淳于景恨得几乎要咬碎了一口牙,死死盯着眼前之人:“雪崩里还能生还?他是属猫的,有九条命不成?” “咳咳。”英国公突然咳了一声,不冷不热地道:“二殿下,既然昭王爷无碍,咱们也该启程了。” 他冷哼一声,愤愤拂袖而去,淳于垣回头望了一眼,没有作声。 皇帝起身,路过他身侧时刻意顿住了,上下打量一番,便朝前行去,众臣跟在皇帝身后,陆嘉年趁人不备,溜到了他身旁:“王爷!您没事吧?” “无碍。”淳于垣淡淡道:“叫陆大人挂心了。” 陆嘉年拍着胸口道:“吓死臣了,您若是出了事,姜小姐该如何是好?” 提到姜词妗,他一直板着的面孔才微微松懈了些,却是答非所问:“陆大人既然说到了此处,本王也有话想问您。” “王爷请讲。” “敢问陆大人,姜府走失的侍婢楚兮,如今在何处?” 陆嘉年一惊,结结巴巴道:“王爷,臣……臣不知……” “哦?” 他意味深长地道:“既然陆大人不知,那本王只能派人挨家挨户地搜寻了,只是若寻到了大人家的后院,您可得给本王手下的人行个方便才是。” 片刻过后,陆嘉年垂着头对他作揖道:“什么都瞒不过王爷,楚兮的确在臣府上,并非臣故意隐瞒,这是楚兮姑娘的心愿,她不愿回到陆府,是以臣才……” “大人不必紧张。”淳于垣凝眸一笑:“本王并不会问责,相反,本王也以为,比起姜府,陆府更适合楚兮姑娘。” 他大喜过望:“当真?王爷当真如此以为?臣替楚兮谢过王爷!” 淳于垣顿了顿,随后道:“大人别忙着道谢,本王和姜小姐还有事需要问她,若是方便,近日本王会与姜小姐一道过去瞧瞧。” “这……”陆嘉年犹豫道:“楚兮姑娘过来时,身上有很重的伤,如今正在修养,王爷若是能宽限几日,想必她会更有精神些。” “好。” 云开雾散,残阳如血,一行人回到王城时却有种恍如隔世之感,淳于垣送别了皇帝,同沈宽一道回了府,甫一入内,正好瞧见姜词妗在来回踱步,简直比热锅上的蚂蚁还不安。 他故意放缓了脚步,渐渐行至她身后,抱杏一下子捂住了嘴,正待出声,却见淳于垣对她使了个眼色,立刻会意,退到了一旁,还未走远,却听姜词妗唤她:“抱杏,你说过了这么久,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抱杏犹疑道:“奴婢以为……不会。” “怎么不会?”姜词妗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比划着:“那可是雪崩,若是叫雪压住,可如何是好?你说王爷现在会在何处?” “这个……”抱杏揉了揉鼻子,不大自在地道:“兴许就在您身后。” 她心烦意乱,挥手道:“别说这种话了,若是王爷再不回来,咱们也该想想主意了,毕竟王府不能一日无主。” 语毕,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慵懒而轻快:“看来,本王若是再不回来,王妃都要谋划如何料理王府了。” 她一惊,顿时回过身去,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通,却只抿着唇不语,淳于垣笑得一派和气:“怎么?不认得本王了?” “自然不是。”姜词妗被他看得面红耳赤,别过头干巴巴道:“王爷万福,既然王爷无碍,臣女也就回去了。” 说完转头便要离开,淳于垣伸手抓住了她,力道比平时小了许多,她低头瞧了半晌,突然道:“王爷,臣女有事要同您商议,咱们一道进去吧。” 一面自然而然地扯住了他往里走,淳于垣十分顺从,看得一众仆从都喜笑颜开,有朝一日王妃过府,他们二人定会成为一对神仙眷侣。 一入里间,姜词妗便利落地将他按在椅子上:“王爷请将衣衫脱下。” 淳于垣一怔,一双黑眸里渐渐漾出几分温柔之意,调侃道:“小别胜新婚,怎么,本王才出门不久,王妃便这般热情似火了?” 她抄着手道:“王爷若是不想被人察觉身上有伤,就该快些料理才是,您再这般占臣女便宜,臣女待会儿动手时保证会让您悔不当初。” “你瞧出来了?” 姜词妗虚虚一指:“王爷的手臂定是被重物砸到了。” “不错。” 淳于垣点了点头,不甚在意地道:“被石头碰了一下,一路上都藏得极好,没想到竟被小姐发现了。” 她转头吩咐道:“抱杏,去取热水和布条过来,还有些化淤的药酒。” “是。” 见淳于垣只是望着她,没有动弹,她微微蹙眉道:“王爷怎么还不动手?” 此言一出,却见淳于垣罕见地有些无措,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这才动手脱起衣衫来。 衣衫一层一层落下,姜词妗在一旁瞧着,心中不由感慨,她从前也见过不少男子的裸体,不过谁都无法与眼前之人相比,一身肌肤简直如玉一般,身形健硕却并不夸张,一切都恰到好处。 只不过上头盘亘着许多伤口,大大小小不计其数,虽然有的是陈年伤口,却依旧触目惊心,姜词妗忍不住蹙起了眉…… 第112章 疗伤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这……” 淳于垣回过头,发现她盯着自己的伤口看,微微一笑道:“都是以前打仗时留下的,没吓着小姐吧?” 她心下一沉,同为皇室子,皇帝继承大统,养尊处优,就连淳于景也是成日里奢靡享乐,谁曾受过他这份罪? 抱杏取来药酒递给她,姜词妗用棉布沾了些许,走上前去,低低道:“臣女失礼了。” “多谢小姐。” 不知为何,甫一靠近,她的脸便烧了起来,指尖不经意触到他肌肤,二人皆是一震,姜词妗极力维持平静,并同他闲聊道:“王爷身上只有这一处伤?” 淳于垣点头道:“不错,当时闪避不及,被石块砸中了。” 她顿了顿,继续问道:“臣女听说,陛下的人扣住了沈护卫他们,王爷是自己逃出来的。” 此言一出,淳于垣的神情果然有些迟滞,低低道:“无论如何,总归是逃出来了。” “可这不公平。”她忍不住道:“王爷是为了救这些人才会以身犯险,可您身处险境,却无人来救您,这……” 他微微扬头,似是感慨一般:“公平?在天家便没有公平这二字,本王时常想着,便是本王也有这般步履维艰的时刻,更何况是百姓了。” “王爷也该想想您自己了。” 她蹲下身子,看着手臂上那触目惊心的淤青,一时间愤慨不已:“王爷,您是难得的治世之才,可陛下不仅不给您应有的待遇,还叫您成日去管后宫里那些鸡毛狗杂碎的事,这也罢了,可今日却是明摆着放弃了您,这样的君主,您……” “小姐慎言。” 他淡淡吐出四个字来,眼睛微微眯起:“小姐可知自己在说什么?若是这话被有心人听了去,小姐此时就该在大牢里了。” 姜词妗轻柔地托起他的手臂,用力一推,骨头便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淳于垣面不改色甚至还对她笑了笑:“虽然如此,本王还是很高兴,有人替本王鸣不平,尤其此人还是小姐您。” “贫嘴。”她嘟囔了一句,替他绑好了手臂,嘱咐道:“今日这板子不能拆下来,王爷在府里休憩一日,务必静养。” 淳于垣看着她,微笑着应了:“好,本王知道了。” 她将余下的东西归拢到一处,却越发觉着这该是女主做的事,于是有些心虚地道:“王爷,您的人可知道楚兮在何处?” “嗯。”他端起茶盏凑到嘴边:“过几日,本王就带你过去见她,入画一事,只有她最清楚。” 姜词妗蹙眉道:“臣女如今也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竟会有人在她们即将离京之时动了杀意。” 淳于垣低低道:“不是英国公做的,他如今还在费尽心思打探入画的下落,更不可能是李氏,这些日子她并非出门,也并非与外人有联络,如此看来,只有一种可能了……” “您不会又要说是楚兮吧?”她扭头道:“臣女已经说过了,不会是她。” 淳于垣将衣衫披在身上,思忖着道:“本王近日也仔细琢磨了此事,的确不像是她所为,不过她身后那股势力便不可知了。” 楚兮身后的势力…… 她突然想起那些蛊虫,背脊有些发凉,沉声道:“若是如此,那咱们就务必要将楚兮救出来……” 冷宫之中。 破旧的床榻之上,茹嫔裹着棉被,却仍旧忍不住发颤,芸香看得一阵心疼,上前揽住了她:“娘娘再忍忍,陛下回来了就会救您出去的。” “无碍。” 茹嫔虚虚抬手:“父亲已经被救出来了,陆家也安全了,本宫要做的事都做完了,便是一辈子都待在此处爷没什么。” “娘娘别这么说。”芸香连忙道:“您若是如此消沉,这可怎么好?您便是不为了陆家,也得为您自己着想……” 茹嫔仍旧是一副游离的模样,整个人像是被抽取了魂魄一般,比从前还要瘦上几分,芸香咬了咬唇,突然道:“娘娘,您别忘了,这宫里还有您惦念的人呢,便是为了他,您也该振作些。” 她一怔,旋即别过头去,低低道:“他……他岂是我这等人能肖想的?他过得快意,也便罢了。” 正说着,却听见门外一阵喧哗声,芸香激动不已:“娘娘,定然是陛下来接您了!” 茹嫔将手递给她,艰难地下了榻,透过窗子,果然见皇帝沉着脸,大步流星踏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齐妃,侍从推开了门,皇帝见她如此憔悴,更是恼怒不已:“齐妃!朕嘱咐过你要照料茹嫔,不过是出门这么一会儿功夫,你就把人折腾成这般模样,你是何居心?” 齐妃心中不平,却也不得不争辩道:“陛下,这是母后的旨意,母后的性子您也知道,臣妾实在劝不住,这才将妹妹送来了此处,可臣妾来瞧过她,还给她送了棉被吃食一类的……” 皇帝根本不听她辩解,伸手将茹嫔揽在怀中,疼惜地道:“爱妃受苦了,朕这就带你回去。” 她虚无地笑了笑,侧头看皇帝:“陛下怎么回来得这样快?这一趟可还顺利?” “出了些岔子,不过没什么大碍,不过是发生了雪崩,昭王他被埋在雪中……” 话还没说完,却见茹嫔重重一抖,整个身子都在发颤,喃喃道:“什……什么?” 芸香一把扶住了她,生怕别人瞧出端倪来,安抚道:“娘娘别怕,陛下已经安然无恙地回宫了,您也该放心了。” 可茹嫔却恍若未闻,只瞪着眼看向皇帝,末了身子一歪,竟昏厥了过去。 皇帝一惊,竟亲自俯下身子,将人抱了起来,大步流星出了门去,身后,齐妃半是嫉妒,半是怨毒地看向二人的背影,突然冷笑一声:“呵,茹嫔,本宫可抓住你的死穴了,看这次,你和姜词妗那个小贱人还能不能如从前般要好了……” 第113章 生恨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你再说一次。” 二皇子府的书房之中,淳于景对着一个侍从冷冷道:“英国公是怎么说的?” 侍从吓得不轻,颤抖着道:“回……回殿下,国公爷说,家中有事,不能……不能前来同陛下叙话了。” “该死!”他突然将茶盏重重推到地上,怒不可遏地道:“这个老匹夫!忘了从前他是如何鞍前马后地伺候本殿下了,如今竟敢如此……” “还有……” 侍从颤颤巍巍将一只锦盒送上:“殿下,这是英国公退还回来的礼品,国公爷说,他素来不喜身外之物,请您收回去吧。” 淳于景越发气恼,索性将锦盒砸了个稀碎,开始骂道:“老淫棍!他当本殿下不知他为何如此?不过是个妓子,要多少没有?偏偏跟本殿下摆出这副模样来,真是可恶至极!” “殿下。”侍从试探着道:“既然如此,要不要奴才再去请一位花魁娘子来……” 他冷笑一声:“难道本殿下这成了秦楼楚馆不成?” “是是是,奴才知错!” 片刻过后,他终于收起了那副可怕的神色,倚在椅子上道:“去吧,寻个同入画有几分相像的,办成了本殿下重重有赏。” 侍从大喜过望,连忙叩头道:“是!奴才明白!” 说完便一溜烟跑出了门去,淳于景烦不胜烦,正在此时,一人袅袅婷婷走了进来,娇声道:“臣女见过二殿下。” 他回头一看,竟是姜云锦,冷哼一声道:“真是稀客,本殿下还以为你攀上了国公府,便不会再理会本殿下呢。” “殿下说的这是什么话。”姜云锦一只手按住胸口道:“云锦对殿下那可是忠心不二。” 淳于景想到方才的烦心事,又突然看向她,对她招了招手道:“你且过来。” 她心思一动,故作娇羞地走上前去,淳于景却指了指身侧的椅子,不耐烦地道:“坐下说话。” “是……” “本殿下且问你,你与彩霓郡主交好,这么些时日,你可曾听过她说什么有关英国公的事?” 姜云锦琢磨片刻,回道:“殿下,彩霓郡主只在乎吃穿用度,跟她在一处,听得最多的也是这些,有关国公爷……” 她突然一顿,随后道:“殿下说的可是外室的事?” “不错!”淳于景来了劲头,追问道:“说!她到底是怎么说的,本殿下要听她的原话,一字不漏地说出来!” 姜云锦诧异道:“殿下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本殿下哪有时间哄你?” 她犹疑片刻,故意捏着嗓音道:“那就是个不要面皮的贱人!勾引本郡主的父亲,害得母亲伤心,简直该死!” 淳于景紧紧蹙眉道:“这是什么?” “回殿下,这就是郡主的原话。” “你能不能拣些有用的说?” 姜云锦越发摸不着头脑:“殿下说的有用是指……” “这外室丢了。”他冷冷道:“国公府里可有人知道她的去向?” “彩霓郡主只说了当日的情形,入画姑娘曾被一个蒙面人接走,据说是国公爷花高价给入画姑娘请的贴身护卫,郡主气得要发疯,回来闹了好一阵子呢……” “慢着!”淳于景突然起身道:“你说什么?英国公给入画请了个贴身护卫?” “正是。” 她言之凿凿地道:“郡主就是这么说的,她还说那护卫对她无礼,拦着她之类的。” 淳于景眸光一冷,低低道:“这绝不可能,英国公绝不会允许旁的男子接近入画,更别提贴身守护,这里头定然有旁的事……” 说完又看向姜云锦,冷声吩咐道:“你立马去英国公府,把此事问明白,再一五一十地同本殿下说。” “是……”她犹豫半晌,还是试探着开了口:“殿下,父亲近来在寒门举子里为臣女挑选夫婿,臣女……实在不愿嫁给这些人,求殿下帮忙劝说父亲……” 淳于景瞥了她一眼,不甚在意地道:“小姐不想嫁就不嫁,何苦来与本殿下说?” “可……”她哀怨地道:“殿下,臣女好歹也是跟过您的人,如何能嫁给穷酸秀才?” “嗤。” 他冷笑一声:“原来这才是你今日来的目的,怎么不叫彩霓郡主替你出头呢?” 姜云锦一脸难堪之色,咬牙道:“臣女不敢跟郡主提起,上次姜词妗当众称臣女与殿下有私,郡主时常拿这话来打压臣女……” 淳于景不屑地瞪了她一眼:“人头猪脑的东西,这事竟也会被她抖出来?可笑至极!” “殿下说的是。”她咬着嘴唇,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臣女不敢奢求嫁给殿下,只求电脑出手相助,别叫臣女嫁给那些穷酸……” “去去去!” 他呵斥道:“先把本殿下的事办了,再说旁的。” “可……” 淳于景见她还不放弃,索性道:“上次给你的药你都当成废物了不成?你自己不去挣,谁还能替你搏个前程?听说你家的姨娘也有了身孕,若是个男胎,姜尚书更不会将你放在眼里了。” 这般说完,他便拂袖而去,姜云锦立在原地,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此事,陆府之中,楚兮倚在榻上,隔着幔帐,陆嘉年坐在一旁,捧了本书册在念着,嗓音犹如春水一般流过,楚兮听得出神,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末了,他将书册阖上,关切地问道:“姑娘可是疲倦了?” “并未。”楚兮看着他如玉般的面孔,心中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只低低道:“多谢大人每日来替奴婢念书。” “姑娘不必道谢。”他挠了挠头,有些羞怯地道:“能替姑娘读书,是在下的荣幸。” 说完,他顿了顿,复又道:“楚兮姑娘,今日来,是有一桩事要同你商量。” 她微微颔首:“大人请将。” 陆嘉年正色道:“王爷和姜小姐已经知道了姑娘如今留在陆府之中,王爷说,他二人有话要问姑娘,过几日会来府里走一趟。” 第114章 争执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楚兮一怔,抬起眸子道:“大人将奴婢在此处的消息告诉王爷和小姐了?” “是。” 陆嘉年挠了挠头,似乎很是尴尬:“其实,王爷早就发现了,不过今日才开口,姑娘,姜小姐很是担心你。” 她微微垂头,低声道:“奴婢明白,奴婢不该让大人为难。” “不,不是……”陆嘉年有些手足无措:“姑娘若是不想见,在下会想法子替你说服王爷,若是再不成,我可以带你出城去,将你远远藏起来,不叫人寻到。” 闻言,楚兮诧异地盯着他:“大人何必如此?奴婢与您无亲无故,亦只是命如草芥的人,您为何如此回护?” 他毫不犹豫道:“姑娘别说这样的话,从见到姑娘的第一面,在下便清楚,姑娘值得被人这般对待。” 眼眶不知何时被洇湿了,她喃喃道:“大人知道奴婢的身份?” 陆嘉年一脸茫然:“姑娘是姜府的侍婢,在下一早就知道。” 此后便是长久的沉默,陆嘉年犹疑着走上前去:“在下明白了,在下这就去同王爷商议,若是不成,便尽快安排姑娘出城,姑娘放心吧。” “不必了。” 楚兮叫住了他,郑重道:“奴婢愿意。” “姑娘不必勉强……” “并非勉强。”她长舒一口气,淡淡道:“这是奴婢欠小姐的。” 他思忖片刻,点了点头道:“姑娘放心吧,无论如何,在下都会陪着你的。” 隔着帘子,楚兮柔柔抬眸,目光落在他身上,很快又别开头去,低声道:“多谢大人。” 此刻,落英宫之中,侍婢来来去去,忙活得不亦乐乎,皇帝就在一旁守着,面上满是焦急之色:“太医为何还没来?全盛,你派人去瞧瞧。” “是。” 全盛扭头出了门,齐妃瞧着,一股醋意涌上心头,故意道:“陛下,茹嫔妹妹在冷宫里待了半日也没事,您一回来她就昏了,臣妾以为,并无大碍。” “住口!”皇帝呵斥道:“你竟还有脸说!朕出宫之时如何嘱咐你的?母后发难,你竟不阻拦,如今还在这添油加醋挖苦她,你把朕的话都当成耳旁风了不成?” 齐妃立马跪下叫屈:“陛下,您真是误会臣妾了,臣妾打心眼里心疼妹妹,可母后是您的生母,臣妾也要敬着母后才是。” “你还敢狡辩!”皇帝指着她道:“上次的事,朕还没问你的罪,你却不知悔改,看来,若是不好好教训你一番,你就……” 正说着,却听门口处传来太后中气十足的嗓音:“皇帝这是要罚齐妃,还是要下哀家的面子?” 皇帝一怔,看着太后一行人缓缓踏进里间,神色阴鸷地盯了齐妃一眼,齐妃吓得立马躲到了太后身后,太后挡住她,一面道:“皇帝,你纵容茹嫔如此放肆,哀家教训她,难道也有错?” 太后一副蛮横的模样,看得皇帝心烦不已,冷声道:“母后,茹嫔身子柔弱,病了许久,太医嘱咐要静养,她不能去给您请安,这也算错处?” “哀家看她就是装的!”太后蔑然道:“就是你对她宠爱太盛,娇纵得她成了这般模样,哀家替你管束她,这也是为她好!” 皇帝盯着太后满是皱纹的面孔,眼底戾气更盛,突然道:“朕看,母后是瞧不上一切朕喜欢的女子吧?” “你说什么?” 太后勃然大怒,指着他道:“你身为皇帝,竟如此黑白不分,你简直……” “够了。”皇帝突然打断了她:“母后,朕这一生里遇到过许多女子,但凡是心中恋慕的,都叫您毁了,朕不想再有什么遗憾,今日索性同您说个明白。” 齐妃见太后气得不轻,立刻上前打圆场:“母后别动怒,陛下,母后也是为着您,您看……” “朕与母后说话,你退后!” 皇帝呵斥她一番,随后转向了太后道:“母后,茹嫔是朕看重的人,希望母后日后别再对她发难,若是不然,就别怪朕不客气了。” “你!”太后震惊不已:“你为了这个妖女,竟如此对哀家!哀家生你养你,一路扶持你坐上帝位,你就是这样回报哀家的?” 他微微扬起头,一字一顿:“母后说的不错,可如今朕是东梧的皇帝,天下的东西都是朕的,若是朕守不住一个女子,那岂不是成了笑柄?” 一面回头大声道:“全盛!送母后回宫,日后这落英宫,母后也不便再来了。” 此言一出,四下俱寂,便是全盛这等跟了皇帝几十年的内侍都有些犹豫,皇帝突然呵斥一声:“朕的话你们都听不见吗?” 全盛一凛,进退两难,太后气得浑身发抖,瞪着眼道:“好!好!哀家真是养了个好儿子!若是早知如此,哀家绝不会……” “母后若是知道今日,当初就不该拦着朕。”皇帝沉声道:“若非如此,朕也不会与和安错过,抱憾至此了。” 整间宫室都因为“和安”这个名字而寂静下来,不为别的,这名字一度成了宫中的禁忌,已经许久没人提及,太后喃喃道:“果然,你果然还是没忘了她!怨不得你护着姜家那个小贱人!” “在母后眼中,朕是否也成了个大逆不道的人?” 太后一怔,正待开口,却听他嗤笑一声:“朕不想再听了,来人,送母后回宫。” 他一锤定音,全盛这才走上前去,低声道:“太后娘娘,陛下正在气头上,您先回去吧,老奴会替您劝劝陛下……” 话还没说完,太后突然挥开了他的手,高高扬着头道:“好,哀家明白了,咱们走!” 说完便扭头出了门去,齐妃一脸愕然,犹豫片刻,到底还是追了出去:“母后,母后!您等等臣妾!” 皇帝深吸一口气,这才扭过头,看着已经吓傻的一众宫女,吩咐道:“好生照料茹嫔,她若是醒了,告诉她朕晚上再来瞧她。” “是……” 第115章 设局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早朝之上,皇帝久久不至,众臣只得在大殿中等着,不多时,内侍便过来宣旨,说皇帝今日身子不适,早朝不能进行。 一片唏嘘声之中,淳于景意味不明地一笑,靠到了英国公身侧:“父皇这是因着茹嫔和皇祖母置气呢,也不知何时是个头,国公爷可以叫郡主和皇祖母通个气,若是……” 英国公却一反常态,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殿下,臣还有要紧事,就不陪您说话了。” 他的态度叫淳于景十分恼火:“国公爷这是何意?从前都好好的,这么这段日子您竟如此冷漠?” “殿下,臣有要紧事要做。” 淳于景讽刺一笑:“让本殿下猜猜,国公爷的要紧事,就是寻找您丢失的相好吧?不过就是个逃跑的妓子,难道因着她,国公爷就要与本殿下决裂不成?” 闻言,英国公缓缓抬起头来,这些日子他像是更加憔悴了些,此时正不错眼珠地盯着淳于景:“二殿下,那不是妓子,是臣的爱妾,还请殿下将您送来的一众妓子带走,国公府容不下她们。” 淳于景彻底恼了:“国公爷,本殿下敬着您,可您也别太没分寸了,母妃还打算让本殿下迎娶长虹郡主,两方的情谊也就更深了,您这般,岂不是将大好前程都抛却了?” 说了半晌,他仍旧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不冷不热地道:“长虹陋质,只怕高攀不上殿下,多谢殿下厚爱。” 一面对淳于景行了一礼,一面踏出了门去,淳于景恨恨一拂袖:“都是些疯子!本殿下偏偏要将这门亲事促成,看你如何是好!” 离了金銮殿,英国公仍旧一脸阴郁,索性徒步出了宫门去,路上行人如织,不知谁撞了他一下,英国公恼怒道:“瞎了不成?” 那人却迅速朝他手里塞了张字条,英国公惊疑不定,到底还是将纸条展开了,面色瞬间就变了,四下打量一番,便匆匆离开了。 身后,淳于垣将一切尽收眼底,淡淡吩咐道:“沈宽,跟着去瞧瞧,弄清楚那字条上到底是什么。” 沈宽应了个是,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淳于垣缓步而行,一直到了百草堂门前,还未入内,就听见了姜词妗的声音:“安神香不错,一会儿带点回去,还有那个……” 他无奈地一笑,走进了里间,姜词妗正捏着把瓜子四处转悠,一见他来,诧异道:“王爷怎么来了?” “本王听说小姐来查铺子,特地来凑热闹。” 她揶揄道:“王爷真是不甘寂寞,不过让您失望了,百草堂不是每日都有热闹看的。” 淳于垣笑着回敬道:“也是,不过小姐如今这般模样,可与当初巡店之时相差甚远。” 姜词妗听出他在嘲讽自己,却仍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这不是寻了个能干的掌柜嘛,有他在,百草堂的生意就不用臣女操心了。” 他点了点头,随后道:“他如今人在何处?本王倒是想见见这位能干的掌柜。” “李掌柜同人一道挑选药材去了。”她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感慨道:“这等事必躬亲的劲头真是让臣女感动。” 听她如此夸赞一个男子,淳于垣微微有些不悦,转而坐在了一旁道:“上次小姐说,入画姑娘那桩事,你察觉有些不对,正好现下同本王说说。” 姜词妗抿了抿唇,从香囊之中拿出了那根银簪,递到淳于垣面前:“王爷瞧瞧,这是臣女在东巷拾到的,这是入画姑娘的。” 他接了过来,仔细观察一番:“当时并未发现,许是被雪掩盖了,只是本王对女子的饰物不大了解,这可有什么说法?” “这上头沾了股奇特的味道。” 姜词妗解释道:“臣女记得这味道,只是……想不起来在何处闻到过。” 他凑过去嗅了嗅,微微蹙眉道:“这味道极淡,倒有些像是……” 正说着,两个抬着锦盒的伙计便走了进来,李淮安紧随其后,见着二人时,眸光微闪,随后上前道:“小人见过王爷,小姐。” 淳于垣点了点头,轻飘飘道:“这就是李掌柜?果然一表人才。” 她只觉有种压迫感,抬头瞥了眼身侧的人,轻咳一声道:“李掌柜,今日上了什么药。药材如何?” “小姐放心。”李淮安毕恭毕敬道:“药材都是小人精心挑选过的,用来制上次给您送去的那种药膏。” 药膏…… 记忆如如流水一般涌入,她手上一顿,笑着道:“李掌柜可否再拿出来给本小姐瞧瞧?上次有几味药用得欠妥。” “小人这就去取。” 淳于垣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与她交换了眼神,二人静默地等着李淮安将药膏送来,她不动声色地打开,凑近一嗅,神情微变,随后递给了淳于垣,一面问道:“本小姐记着,这药膏还没卖过旁人,是与不是?” 李淮安没察觉任何异样,点头道:“正是,小姐还没首肯,小人不敢擅自做主。” 她似笑非笑道:“原来如此,也就是说,这药膏只有咱们百草堂才有?” “正是。”他微微侧目道:“小姐,可是有什么不妥?若是您觉得不好,小人可以调整一番。” “无碍。” 姜词妗收紧了手指,状似不经意地道:“不过是里头白芷的味道重了些,本小姐不大喜欢,换一换就是了。” “是。”李淮安温和一笑:“那小人便用旁的药材代替白芷,过几日制成了,再给小姐送去。” “好。” 她转向淳于垣,随口道:“既是化瘀的药膏,送给王爷也算相宜。” 淳于垣起身,行至她身侧道:“那本王就承小姐的情了。” 二人对视一眼,他沉声道:“小姐既然巡完了铺子,不如跟本王一道离开,本王请小姐吃茶,如何?” 她点了点头,回眸道:“李掌柜忙着吧,改日本小姐再过来。” “是,小人恭送小姐……” 第116章 察觉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出了门,姜词妗的神情便越发严峻,将那瓷瓶紧紧捏在手中,像是要将它捏碎一般。 淳于垣瞧着她,伸手接了过来,温声道:“这里头有什么旁的事也未可知,不能过早下结论。” “这东西只他一人有,臣女也只见过一次。”她冷声道:“还有什么别的可能?” 他伸手在姜词妗肩上轻拍一下,蹙眉道:“本王会去查这人的底细,只不过,若是想知道真相,还是要去陆府走一趟。” 姜词妗深吸一口气,点头道:“不错,楚兮才是揭开谜底的关键。” 一面又抱怨道:“陆大人真是不地道,不声不响就将人带走了。” 淳于垣不甚在意地道:“总归人在陆府,过几日去见上一面,便能知道真相了。” “不错……” 天色渐暗,陆夫人与楚兮正在屋中笑谈,握着她的手道:“你这孩子,本夫人越看你越是喜欢,学识才情样样都有,说你是个大家闺秀都有人信,怎么会做了侍婢?” 楚兮一怔,垂头道:“夫人抬举了,奴婢只是穷苦人家的孩子,父母早逝,只剩奴婢孤零零一人。” “嗐。”陆夫人疼惜地抚了抚她的长发:“罢了,总归如今你在这里,你是个好孩子,往后总会有人善待你的。” “多谢夫人。” 见她有些疲倦之色,陆夫人爱怜地在她面上抚了抚,随后道:“好了,你也累了,快歇着吧,明日再说。” “好。”楚兮半撑着身子目送她,陆夫人待她实在好,简直像是母亲一般:“夫人您慢些。” 陆夫人回眸朝她笑了笑,摆手道:“好孩子,快躺下吧……” 话音未落,陆夫人却动作一滞,随后昏倒在地上,楚兮一惊,迅速起身,拖着一身的伤口挪了过去,还未碰到人,就听身后有人漠然开口:“做侍婢做得不耐烦,到旁人家来做小姐了?” 她背脊僵直,缓缓回过头去,身后之人果然是李淮安的侍从清风,楚兮起身道:“你对夫人做了什么?” 清风蔑然一笑:“不过是打昏了,待会儿她自然会醒,不过你竟还有心思惦记旁人?主上让我带你回去,别费口舌了,走吧。” 楚兮步步后退,冷声道:“不可能,我不会跟你回去的,你去告诉他,日后我不再为他做事。” “你别不知好歹!”清风瞪了她一眼,手里是明晃晃的匕首:“你想好了,若是你再这么闹下去,这府里的人可要遭殃了。” 她心头一紧:“你想做什么?” 清风不甚在意地将匕首抛起来,又接住:“一个半老徐娘,一个愣头愣脑的傻小子,若是我想下手,不出半日,这陆府就灭门了,你以为呢?” “你敢!”楚兮挡在陆夫人身前:“你若是敢动他们,我绝不会放过你!” “啧啧。” 清风从上到下打量她:“你该不会是伤着脑子了吧?竟为了这些人背叛主上?罢了,你到底回不回去,他们的命,可就在你一念之间了。” 见她微微侧头,清风又道:“你别想着叫人了,进来之前这里的人都被我放倒了,而你如今的模样也根本无法与我一战,劝你还是乖乖跟我走吧。” 万般无奈之下,楚兮终于开了口:“只要我跟你走,你就不会伤害夫人和陆大人,是与不是?” 清风鄙夷地瞥了一眼,没有出声,她却突然将簪子抵在颈上,面色决然道:“你若是不应承我,今日我便死在此处,你照样完不成他的嘱托。” “你……”清风如今看她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疯子:“罢了罢了,我保证,这样可行了?” 一面上前拖住了她,不耐烦地往外走,楚兮垂眸瞧了眼地上的人,终是顺从地被他带走了…… 烛火幽幽,茹嫔缓缓睁开了眼,怔了怔,随后道:“芸香,你且过来。” “娘娘,奴婢在这。” 她艰难地起身,抓着芸香的衣袖问道:“王爷他……如何了?” 芸香叹了口气,神情复杂地道:“娘娘不必担心,王爷如今好端端在府里,身上连伤也未曾有过。” “苍天保佑。”她松了一口气,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这就好了,这就好了,王爷无事……” “娘娘。”芸香有些不忍:“您这一片痴心,王爷却不知,您何苦呢?” 茹嫔垂下了眸子,摩挲着锦被上的花纹道:“无碍,只要他平安就好。” 正说着,却见窗前有个人影一闪而过,茹嫔立刻住了口,芸香会意,悄无声息地出了门,不多时就逮着一个小丫头进来了:“娘娘,奴婢瞧见她鬼鬼祟祟趴在窗前,不知在做什么。” 小丫头惊慌失措,立刻道:“娘娘,娘娘,奴婢只是路过,绝无旁的心思……” 茹嫔轻咳一声,随后道:“你叫什么名字?” “柳儿。” “好,柳儿,本宫记着你是三等宫婢,平日里负责撒扫,难道你不知寝居外头不能靠近的道理?” 柳儿慌乱不已,叩头道:“奴婢知错,奴婢再也不敢了,请娘娘饶命!” 芸香瞪了她一眼,冷声道:“还不说实话?娘娘,奴婢看她压根就是来偷听的,这等人若是不好好惩治,日后有样学样,这可如何是好?” “芸香姐姐,我不是……” “好了。”茹嫔打断了她,淡淡道:“本宫不想为难你,你只要说出来是谁让你这么做的,本宫就放了你。” 柳儿一怔,随后连连摇头:“奴婢只是路过,一时忘了规矩,无人让奴婢这么做,娘娘明鉴。” “好。” 茹嫔懒懒向后倚去,一面道:“既然你已经打定了主意,本宫也不再勉强了,芸香,把她带出去,交给陛下,就说本宫这里出了奸细,让陛下拿主意。” 一听此言,柳儿立时变了面色,哭喊着道:“娘娘!娘娘慈悲,求您别将奴婢送到陛下那,如此一来,奴婢便没命了!娘娘……” 第117章 波澜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茹嫔揉了揉额角,漫不经心道:“你让本宫救你,总得给本宫个理由吧?本宫身子不好,不愿为你这等事劳心,芸香……” “奴婢在。”芸香板着脸,一手将人扯了起来,柳儿惊恐万分,挣扎着道:“不……我不去,我不去!娘娘饶命啊!” 芸香抬手便是一个巴掌,呵斥道:“由不得你!背主的小贱人,同我一道去见陛下!” “不……不……” 柳儿吓得魂飞魄散,一双手死死拽着柱子:“求娘娘开恩,奴婢……奴婢交代,奴婢全都交代!” 茹嫔这才抬手,示意芸香将她放开:“说吧,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这……”柳儿犹犹豫豫地开口道:“奴婢若是说了,娘娘就会放过奴婢吗?” 芸香气不打一处来,揪着她道:“你还敢与娘娘讨价还价?你不想活了?” “奴婢知错。” 柳儿叩了个头,断断续续地说道:“奴婢这就交代,是……齐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给奴婢塞了银子,只说让奴婢伺机偷听娘娘说话,坐实您与昭王爷有私这桩事……” “好哇!”芸香气得浑身颤抖,又惊又怒:“吃里扒外,你说,你到底同那边说了什么?” “奴婢没有,奴婢今日刚靠近了些,就被姐姐扣住了。” 芸香转头看向榻上之人,问道:“娘娘,这该如何是好?” 茹嫔艰难起了身,坐在榻边,乌鸦鸦的长发垂下来,像匹光可鉴人的缎子:“柳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柳儿立马举起了手,赌咒发愿道:“奴婢绝不敢扯谎!齐妃娘娘如今正想法子向陛下告状呢,眼下应该就在御书房之中。” “什么?” 芸香立时慌了神:“娘娘,若真如此,咱们岂不是……” 茹嫔却不甚在意,抚着长发道:“不必在意,先把她带下去吧。” “是。”芸香欲言又止,直到柳儿离开,这才道:“娘娘,若是旁的事也罢了,偏偏是王爷的事,您那日因着王爷遇难的消息吓昏了,陛下也看在眼里,难保不会起疑,再叫齐妃娘娘一说,怕是没法收场了。” 她笑了笑,一只手按向胸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者说,陛下不会信她的。” “娘娘为何如此笃定?” 茹嫔却不再开口,重新躺了回去,一双杏子眼里氤氲着微光,冷酷且柔软…… 果不其然,此时御书房之中,齐妃守在一旁,却没有半点从前得宠的模样,一面试探着问道:“陛下,臣妾方才说的,您以为……” 皇帝埋首于书册之中,压根不理会她:“朕以为,你多少也能安生些日子,真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又来生事,看来是半点记性也不长。” 齐妃心中不忿,上前道:“陛下,臣妾所说句句属实,您想想,茹嫔进宫之年,昭王恰好班师回朝,年轻男女两下里走动,生了情意,这事难道不可能?” “不是东家长就是西家短,朕看你是成日无事,故意来挑拨离间的。” 皇帝瞥了她一眼,极不耐烦地道:“若是再说这等事,朕就叫人将你送回去。” 她咬了咬牙,突然道:“陛下,臣妾知道您对茹嫔妹妹十分看重,可正因为如此,臣妾才担心她有旁的心思,您想想,前日您回来,一说昭王遇了难,她便昏过去了,这难道还不能说明她对昭王有情?” 全盛在一旁听得直皱眉,奉了盏茶过去,却见皇帝手上一顿,缓缓抬起头来,神情格外阴鸷:“朕叫你莫要再胡言乱语,你没听见?立刻滚出去!” 齐妃梗着脖子道:“陛下,臣妾并非胡言乱语,相信那日的事,您心中也定有疑惑,若是茹嫔与王爷之间没什么,为何陆御史会拼尽全力为昭王说话?昭王又为何会费尽周折救了他出来,甚至还不惜让姜词妗那个小贱人也搅和进来……” “够了!” 书案上的公文一下子被掀翻,皇帝的拳头重重砸在桌上,咬牙切齿道:“你是嫌朕近日生得气不够多,特地来添堵的?” 见状,齐妃也不敢再放肆,只是垂下头道:“陛下,忠言逆耳,臣妾一心为您,便是受您责罚也认了。” “陛下息怒。”全盛将公文拾起,送到他面前,皇帝瞥了他一眼,冷声道:“全盛,你来同朕说,茹嫔与昭王有私一事,你以为如何?” 顶着齐妃期待的眼神,他微微一哂,随后道:“陛下,老奴不敢说。” “说,朕要听实话!” 齐妃附和道:“正是,都说全盛公公最明白陛下的心思,那就请您说一说。” 他顿了顿,犹豫片刻道:“陛下,老奴以为并无可能,王爷班师回朝与娘娘入宫在一年,此事不假,可陆御史家教森严,如何会让自家女儿随意与外男交往?王爷又四处征战,从不爱赴宴游玩,此事的确有些牵强。” “公公此言差矣。”齐妃剜了他一眼:“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年轻男女定情,仅一面就足矣。” 全盛皮笑肉不笑地朝她施了一礼:“娘娘说的是,老奴不懂这些,叫娘娘见笑了。” 她一顿,随即怒上心头,这老货是在影射她不遵闺阁之礼私会男子,于是瞪着他道:“公公这是何意?本宫何曾得罪过您,为何……” 皇帝本就心烦,一听她聒噪起来,立刻便截断了话头:“好了,乌眼鸡一般,此处也是你能胡闹的地方?来人,送齐妃回宫。” “是。” 见状,她不情愿地施了一礼,扭头便跟着人出了门,侍婢在一旁劝慰道:“娘娘别泄气,总归已经将这件事告知陛下了。” “哼。”齐妃冷冷一笑:“茹嫔那个狐媚子,一面占着陛下,一面又与昭王勾三搭四,谁不知道昭王就是陛下的忌讳?本宫断断不会让她如愿就是了。” “正是,奴婢瞧着,陛下已经有所怀疑了,往后的事,就不必娘娘亲自动手了……” 第118章 逼迫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深夜。 街上行人稀少,无比寂寥,一驾马车从穿过街巷,停在了一户人家门前,英国公下了马车,四下张望一番,抬腿走进了里间。 “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英国公身子一顿,却听里头传来了男子温和的嗓音:“国公爷请进。” 英国公犹疑片刻,到底还是走了进去,盯着案前的男子道:“入画在何处?” “呵。”李淮安浅浅一笑,伸手示意他坐下:“国公爷为何如此心急?坐下说话吧。” “本国公不是来同你说话的。”不过几日,英国公面上又添了几条皱纹,看上去苍老了不少:“你说入画在你这里,本国公命你立刻将人交出来!” 李淮安叹了口气,起身道:“国公爷真是痴情,看来您与入画姑娘感情甚笃,真叫人动容,既然您不愿多说,在下也就开门见山了,入画姑娘就在我们手里。” “你!” 英国公立时激动了起来,一把拉住他:“她人在哪?你立刻把她交出来!” “国公爷稍安勿躁。”他抽出了自己的手,不紧不慢道:“您的心思,在下都明白,入画姑娘现在很安全,您想见到她也无可厚非,只不过您要答应一桩事……” 英国公盯着他,冷声道:“慢着,本国公如何能相信你?” 他点了点头,似乎早就想到对方有此一问,便将一个手串递到英国公面前,英国公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入画的东西,正待开口,却见他微微侧身,让开了些许:“您看。” 里间突然亮起了灯,一个纤弱的身影映在墙上,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可那份单薄却与入画如出一辙,英国公顿时红了眼,克制着问道:“入画?是你吗?” 那人闻声一动,突然挣扎着起了身,却被身后之人按住,英国公再也忍不住,抬腿便要过去,李淮安却咳了一声,里间的灯熄灭了,一面拦住他道:“国公爷,咱们还是坐下来说说吧。” 英国公眯起了眸子,沉声道:“你是诚心与本国公作对?你可知,本国公的人就在门外,只要一声令下,你的小命可就没了。” 李淮安却波澜不惊,甚至还对他笑了笑:“国公爷也该清楚,此刻入画姑娘身后便有一把匕首,只要您不守规矩,她的命也就没了。” “你!” 英国公气得浑身颤抖,又心系入画,索性直接坐在他对面,压着怒火道:“你到底想要什么?银子?你开价吧,只要不太过出格,本国公都会应允你。” 他微微一笑:“国公爷果然是做大事的人,不过,在下并非为了银子,在下照料入画姑娘,是为了让您帮在下做一桩事,若是您能听从,在下便将您的爱妾还给您。” “什么事?” 李淮安压低了嗓音,一字一顿道:“请您,帮着二殿下压制昭王。” 英国公霍然起身,盯着他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插手朝堂上的事?” “这与您无关,您只需要照做就是了。”他在桌上轻敲两下,复又道:“当然,国公爷大可不做,等在下杀了入画姑娘以后,咱们权当没有见过。” “你敢!”英国公额上青筋凸起,捏着拳头道:“你敢动她,本国公不会放过你的!” “国公爷要她平安,就按在下的话去做。”李淮安言简意赅道:“若是不然,就等着给她收尸吧。” 静默许久,英国公终于哑着嗓子开口道:“好,既然如此,本国公应了,你现在可以放人了。” “呵呵。”他撑不住笑了起来,浅色的瞳孔此刻看来格外瞩目:“国公爷别是把在下当成傻子了,入画姑娘还要在此处待上些时候,等您兑现了您的诺言,她便能与您团聚了。” 月色入户,照得里间一片惨白,英国公突兀地起身,直直戳到他面前:“你以为,本国公会因为她而受你胁迫?” 李淮安像是有些失望,旋即道:“原来如此,既然国公爷决定了,那……留着她也没什么用处了。” 说完便朝门后点了点头,里间突然响起了挣扎之声,还有女子压抑的痛呼,英国公顿时捏紧了拳头,而对面之人却似笑非笑地吩咐道:“杀了她。” “住手!” 英国公一把扯住他的衣衫,怒吼道:“不准动她!本国公应了你就是!” 见状,李淮安满意地一笑,大声道:“放开入画姑娘。” 门后的声响渐渐停下,英国公喘着粗气,突然道:“你叫入画出来,本国公要见她一面。” 他却蹙眉道:“这只怕不妥,国公爷,只要您配合,入画姑娘迟早会回到您身边。” 二人对片刻,英国公率先开口道:“好,你好生照料她,若是敢伤了她,本国公与你没完!” 说完恋恋不舍地朝门后望了望,大声道:“入画,你且等着,本国公会来接你的!” 李淮安朝他施了一礼,笑容可掬道:“恭送国公爷。” 待人离开以后,清风从门后走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嗤笑道:“蠢钝如猪。” 一面回头道:“你还不出来?人都走了,还装什么相?” 身后,楚兮一身华服,面色惨白地坐在椅子上,眸光冷得像冰,不多时,李淮安走到她面前,微微一笑道:“差事办得不错。” 她面上显现出厌恶之色,缓缓别过了头去,李淮安也不以为忤,在她肩上轻拍一下,扭头走了出去…… 此时,姜府之中,姜词妗正待就寝,却见抱杏急匆匆跑了进来:“小姐!陆大人来了!” 她诧异道:“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奴婢不知。”抱杏一脸惊魂未定:“您去瞧瞧吧,陆大人就在正厅,像是疯了一般,奴婢也不敢上前,王爷也在呢。” 姜词妗顿时困意全无,起身同她一道往正厅行去,还未入里间,却听见一阵抽泣之声,极为压抑:“臣……无能,没能守住她……” 第119章 疑心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她快步踏了进去,堂中并无旁人,淳于垣坐在主位上,陆嘉年却背对着她,手挡在面上,似乎在啜泣。 “这……”姜词妗一阵诧异:“陆大人,您这是在哭?发生了何事?” 陆嘉年一顿,回过头看她,双眼通红:“小姐,楚兮她……” 提到楚兮,她心头重重一跳,急忙道:“如何?可是伤势又重了?” 他却像是说不下去了一般,姜词妗看着心急不已:“你倒是说呀!她到底怎么了!” “楚兮不见了。”淳于垣接过话道:“有人将她劫走了,还打昏了陆夫人,如今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劫走了?” 她不敢置信地喃喃:“可派人去找过了?何时的事?” “四处都找遍了,侍从们都说没见过她,母亲还未醒来……”陆嘉年低低道:“她身上还有伤,就这般被人带走了,小姐,她既是姜府的侍婢,您可知道她家住何方?” 姜词妗一怔,旋即望向了淳于垣,他二人都知道,楚兮并非是寻常侍婢,能这般带走她的人,也只有“那边”的人了。 她顿了顿,敷衍道:“陆大人莫急,明日我会叫人去楚兮家瞧瞧,若是有她的消息,便立刻告诉你,如何?” 陆嘉年似乎还有些疑惑,她却道:“陆夫人还未醒,找人的事就交给我和王爷了,您快回去照料夫人吧。” “好。”陆嘉年点了点头,朝二人作揖道:“那臣便回去了,楚兮的事,还要拜托王爷和小姐了。” “嗯。” 淳于垣点点头,示意沈宽上前将他扶起来,待人出了门,她便沉下了脸来:“王爷,楚兮是叫那些人抓走了。” 他抬眸道:“小姐一早就知道她是奸细。” “是。”姜词妗不闪不避地与他对视:“可楚兮是个好人,她不曾做过伤天害理的事,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咱们还是要快些找到她才是。” 淳于垣起身,缓缓行至她面前:“这些年,各国的探子在王城里的据点,本王都知道,只不过,楚兮这桩事要更复杂些,她身份特殊,不能大张旗鼓地寻人。” 她点了点头,蹙眉道:“不错,只不过,最近的事实在太过巧合了。” “为何这么说?” “王爷想想,入画死了,楚兮在场,咱们寻到楚兮之时,她又走失了,这些事之间是否有何关联?” 淳于垣一顿,附和道:“不错,还有那药膏的事,看来,想寻到楚兮,还是要从那位李掌柜下手了。” “不错。”她抬眸道:“明日臣女便去寻他。” 他却不甚赞同地道:“如此看来,此人极为危险,你不能只身犯险。” 清风拂面,姜词妗同他一道朝外走,未施脂粉的脸上隐隐透出光泽:“王爷放心吧,他如今还不知臣女已经对他有所怀疑了,臣女会小心的。” “既然如此,本王会安排人手暗中跟随,你也有个照应。” 她顺口道:“多谢王爷。” 正待朝前走,却被他抓住了手臂,姜词妗心头一跳,回眸道:“王爷这是……” “多加小心。”他凝视着眼前之人,嘱咐道:“若是有危险便快些离开,不要与他纠缠。” “臣女明白。” 她抽回了自己的手,有些不自在地道:“夜深了,臣女送王爷出府。” “好。” 夜色之中,二人默然地走向门口,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宫墙深深。 皇帝行至落英宫门前,面色却比往常更为阴沉,芸香不敢应声,却听皇帝问道:“茹嫔现下如何?” “回陛下,娘娘刚吃了药,正在休憩,眼下已经好多了。” “呵。”皇帝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大步流星进了门,茹嫔一怔,随后起身道:“臣妾见过陛下。” 他淡淡道:“不必起来了,你身子不好,朕只是来瞧瞧你。” “多谢陛下。”茹嫔微微一笑:“芸香,沏茶来。” 芸香犹疑片刻,依言退出了门去,屋中只剩下他们二人,皇帝坐在榻边,目光在她面上逡巡一周,而后道:“可好些了?” “叫陛下挂心了。”她轻声道:“臣妾已经好了许多。” 皇帝突然道:“那日你听了昭王的消息便昏倒了,这是否因为你挂念昭王?” 这话便是裸裸的试探,可茹嫔竟眼睛都没眨一下便应了:“正是。” 他震惊地盯着茹嫔,目光像是要吃人:“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茹嫔不闪不避地与他对视:“陛下,臣妾担忧昭王,因为他是陛下的手足兄弟,若是昭王死于这场雪崩,陛下的名声也就毁了。” “你说什么?” 她解释道:“陛下,并非臣妾有意在您面前谈论政事,可您与王爷的关系天下皆知,若是去祭典的朝臣都回来了,唯独王爷一人死于雪崩,天下人会如何看待您?” 闻言,皇帝的面色微微缓和,却仍旧没有开口,她轻咳一声,将身子向前倾:“陛下为着臣妾同太后娘娘抗衡,您如此真心相待,臣妾自然也要替您着想,是以听说了此事时便有些……” 一面说着,她突然咳了起来,秀颈低垂,越显出那份瘦弱,皇帝似乎被打动了一般,伸出手替她顺气:“好了,朕不过是问问,爱妃不必如此认真。” 她像是疲倦了一般,将头倚在皇帝肩上,皇帝圈住了她,叹气道:“你放心,朕不会再让人难为你了,过些日子朕便晋了你的位份。” “多谢陛下。” 长发遮住了她的面孔,皇帝瞧不见她面上的神情,可身后的芸香却看了个清楚,不忍地退出了门去。 茹嫔分明是在笑着,可眼角却流下了泪来,皇帝安抚她一阵子,芸香却走了进来,对他道:“陛下,齐妃娘娘身边的侍婢来了,齐妃娘娘问,陛下可要去绛阳宫……” “不必了。”皇帝面色微沉,一面携着茹嫔的手:“去告诉她,朕今日要陪着茹嫔,就不过去了。” 第120章 试探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翌日,英国公府中。 彩霓百无聊赖地来回踱步,闷声道:“姊姊,成日在院里待着,你竟也不嫌闷。” “这就闷了?”飞虹好脾气地笑了笑:“若是你在佛寺住上几年,只怕是要变成个疯丫头了。” “罢了罢了。” 彩霓将绣架丢在一旁,转身便要出门:“姊姊真是无趣至极……” “外头吹着风呢,你小心受凉。”长虹叮嘱她,她却不甚在意地回了句:“姊姊当谁都如你一般见不得冷风?妹妹身子好着呢。” 闻言,长虹的侍婢也蹙起了眉,立刻安抚道:“郡主,您别把这话放在心上。” “嗯。”长虹点了点头,默然道:“彩霓就是个孩子,我怎会与她计较。” 虽说如此,可她面上的神情却变得落寞起来,喃喃道:“我这副身子,只会拖累家里。” 桂枝连忙道:“郡主说的这是什么话?您贞静娴淑,又得太后娘娘看重,王城中谁人不知?您放心吧,待您议亲之时,咱们国公府的门槛都会叫媒婆给踏破了。” 她嗔了一眼,面上渐渐浮现出红晕:“你竟说这些疯话,若是再说,定不饶你。” 桂枝深知她的脾性,故意道:“奴婢说的可是实话,等到郡主找到了称心如意的郎君时,还要谢奴婢呢!” “你讨打!” 飞虹半是恼怒,半是羞怯地起身,作势要打她,桂枝笑着挨了过去:“若是奴婢的话能成真,就是叫郡主打一顿也没什么。” 主仆二人笑闹着,飞虹气喘吁吁,正待开口,却听侍婢来报:“郡主,老爷让您去前厅一趟。” “父亲回来了?” 这些日子英国公甚少在家,她疑惑道:“难道是又与母亲争执起来了?” “并未。”侍婢犹犹豫豫道:“是……二殿下来了,指名要见郡主。” 她心头一紧,齐妃那日的话又在耳畔响起,她艰难道:“是叫本郡主与妹妹同去,还是单叫了本郡主一人?” “老爷只让您一人前去。” 闻言,她有些撑不住地坐在了一旁,桂枝慌忙扶住她:“郡主,您这是……” 她只默然摇头,片刻过后撑着起了身:“走吧,去正厅瞧瞧……” 此时,百草堂之中,姜词妗吊儿郎当地坐在一旁,做派与平日里如出一辙,抱杏替她斟了盏茶,她接过来,抬头问道:“李掌柜人呢?” 伙计殷勤地上前回话:“回小姐,掌柜的还没来,可要小人去寻他?” “不必了。”她缓缓起身:“总归也没什么事,本小姐就在这等他,你去忙你的吧。” “是。” 人一离开,抱杏便凑到她跟前道:“小姐,这人不会跑了吧?” “不会。”她低声道:“此人行事缜密,若是匆忙逃离,定会惹人怀疑,所以,他若是要离开,一定会找个合情合理的借口。” 正说着,就见一袭长衫的李淮安走了进来,温和地对她见礼道:“小人今日有事耽搁了,还望小姐见谅。” “无碍。”她面上带着戏谑的神色:“本小姐突然而止,可巧撞见李掌柜来迟了,真是不虚此行。” “小姐说的是,小人日后绝不再犯。” 她笑了笑,浑不在意地道:“李掌柜不必紧张,本小姐信得过你。” 李淮安拱了拱手:“多谢小姐。” “不过,今日本小姐不是来查账的。”姜词妗将茶盏搁在桌上,朝门外指了指:“李掌柜可有兴致与本小姐一道喝茶?” 他一怔,犹豫道:“这……” “怎么?”她落落大方地一笑,压低嗓音道:“李掌柜不像是拘礼的人,毕竟咱们连承欢阁都一道去过,怎么如今连喝茶都犹犹豫豫?” 李淮安展眉一笑,毫不怀疑:“是小人愚钝,小姐请。” 二人先后出了门,李淮安在她身后,看不清她的神情,她特地挑了个靠窗的位置,懒懒坐下:“李掌柜想喝什么茶?” “客随主便,小姐决定就是。” “啧。”她抄起手道:“本小姐可没说请你喝茶。” 李淮安一怔,旋即道:“原来如此,那……” “说笑罢了。”她扭过头吩咐道:“一壶雨前龙井。” “是。” 抱杏离开以后,她转过头,直视着眼前之人:“李掌柜,本小姐想问你一个问题。” 他顿了顿,不动声色地抬起头来:“小姐想问什么?” 姜词妗一脸探究地道:“你到底……师承何人?” “原来是这个问题。”李淮安暗暗松了口气,镇定道:“小人的医术是自学的,无人教导过。” 她诧异道:“自学?本小姐还以为你师承哪位高人,没想到竟都是你自己的能耐,真是了不得。” 被她这般夸赞,李淮安似乎有些不自在:“小姐谬赞了,穷苦人家,若是没有吃饭的手艺,就要被饿死了。” 姜词妗从善如流地接着道:“李掌柜家住何方?” “城郊。”他毫不犹豫地答道:“自从母亲仙逝以后,小人便搬进了城中,一人过活。” “那您的父亲母亲都是做什么营生的?” “耕田。”他笑了笑:“他们都是寻常百姓,小姐为何问起这个?” 姜词妗坦率道:“因为李掌柜看起来不像穷苦人家的孩子。” 他的眼皮像是被针戳了一下,笑容也渐渐敛去:“小姐这是何意?” “你看起来像个文人。”她一面扭头看向外间:“比起街上那些拿着书画装模作样的,你才更像是读过书的人。” 不知为何,他竟有些面颊发烫:“多谢小姐,小人当不得您的夸赞。” “这是实话。”她浅浅一笑:“毕竟李掌柜也算是本小姐的知已,单说陪本小姐去承欢阁这件事,便是抱杏也不愿意,只有李掌柜你欣然应允。” 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她突然道:“对了,承欢阁着火一事,李掌柜必然听说了吧?” 他手上一顿:“小人听说了,如今那处只剩下一片废墟,水火无情,可见一斑。” 第121章 结论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正是。” 姜词妗点了点头,感慨道:“真是可惜那些如花似玉的姑娘,本小姐与王爷还路过了那处,那火势格外凶猛,李掌柜可瞧见了?” 他啜了口茶,镇定道:“小人当日不在,并未瞧见。” “哦?”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李掌柜去了何处?” “渡口。”李淮安淡淡道:“小人去送一位友人。” “原来如此。” 姜词妗似笑非笑地道:“这桩事,李掌柜又没知会本小姐,看来你真是不见外。” 他微微挑眉,随后起身作揖:“小人有负小姐的嘱托,只是那日……” “李掌柜不必解释。”她微微偏过头,不再看他:“本小姐对旁人的事不大上心,今日只是闲聊罢了。” 李淮安抬起眸子盯着她,突然道:“小人今日也有要紧事同小姐说,小人怕是不能再为您效力了,小人要与友人一道离开王城,去别处谋生。” “哦?” 她挑了挑眉:“为何要离开?” “小姐适才说了,对旁人的事不关心。”李淮安不紧不慢地道:“小人的理由,小姐也不必在意,相逢一场,小人不得不说,小姐您是王城里最好的东家。” 姜词妗似笑非笑地道:“多谢,可惜不知今日是为你践行,也可以承欢阁被火烧毁了,若是不然,定要请你再去一回。” “的确。”他缓缓起身,朝她施了一礼:“小人还要料理账目,就不奉陪了。” 说完便起了身,姜词妗也不留他,目送他出了门,眼神渐渐变得冰冷,抱杏上前道:“小姐,那事真是李掌柜做的吗?” “就是他。” “您为何如此笃定?” 她捏紧了衣袖,漠然道:“因为那日他在忙着杀人,并不知道因为承欢阁的大火,所有渡口都被封了。” 抱杏讶然道:“这……李掌柜为何要杀入画姑娘?突然离开王城,难道是想逃?” “他逃不了。”姜词妗断然道:“若是让他跑了,我如何对死去的入画和赵公子交代?” 一面吩咐道:“走,咱们这就去王府,找王爷商量对策,绝不能让他离开。” “是,小姐!” 这厢,英国公府正厅之中,淳于景端坐于主位之上,看得出是用心打扮了一番,英国公虽然没有从前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可面色依旧不大好看:“二殿下,您稍等,飞虹就快到了。” 他摆了摆手,说道:“飞虹郡主身子不好,本殿下擅自惊动她,本就失礼,怎么还能怪罪于她?” 这做作的语气听得英国公一阵反感,端起茶盏不再开口,此时,飞虹一步步踏进里间,行礼道:“飞虹见过二殿下、父亲。” “郡主快快请起。”淳于景竟起身亲自去扶她,飞虹一惊,错开了身子,他的手落在半空中,分外尴尬。 英国公轻咳一声,招手道:“殿下坐下说话吧,飞虹,你也坐着。” “是。” 她心有戚戚,甚至不敢往淳于景那瞧一眼,可谁知对方却盯上了她,问道:“郡主身子如何?本殿下听说,近来天寒,郡主的弱症又犯了,可要多多留意才是。” 此言一出,一旁的桂枝气得没奈何,说天寒的是他,巴巴凑到此处,死乞白赖要见郡主的也是他,做出这副虚情假意的模样给谁看? “劳烦殿下挂心,飞虹一切都好。” 飞虹恭顺地垂着头,他顺势打量了一番,相貌好,家室好,性子更不知比姜词妗那泼妇好了多少倍,这才配做他的正妃,于是道:“郡主,过几日,本殿下会在府中举办宴会,届时希望郡主能到场。” 她头也不抬地道:“多谢殿下好意,只是臣女病弱,不宜出门,怕扫了诸位的雅兴。” 淳于景锲而不舍地道:“郡主不必担心,本殿下会专门派人来接你,若是你身子不适,也可去客房歇息。” 眼看他越说越不像话,飞虹突然剧烈地咳了起来,一张粉面涨得通红,桂枝又是倒茶又是顺气,她这才缓了过来,英国公蹙眉道:“这是怎么了?” “无碍……”她低低道:“女儿近日……身子发沉,又总是咳嗽,怕是感染了风寒,过了病气就不好了,殿下还在这,女儿就不多留了。” 说完便施了个礼,预备离开,谁料淳于景却起了身,瞥了她一眼道:“是本殿下惊扰了郡主,总归消息已经送到了,郡主静养些时日,宴会那日,本殿下亲自来接你。” 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刀板上的鱼肉,飞虹一阵恶寒,将头埋得更低,待人离开以后,她仓皇抬起头来:“父亲,女儿……不想去二殿下的宴会。” 英国公板着脸,许久才道:“殿下亲自来请你,这是多大的脸面,你若是不去,岂不是得罪了二殿下?” “可……” “不过是场宴会,你去一趟又能如何?” 她诧异地按住胸口,水眸里很快蒙上了一层雾气:“父亲,您真这么以为?” 他没有回话,可门外突然有一人掀开帘子冲了进来,指着他大声道:“国公爷,妾身真是看错了你!” “母亲……”飞虹一把拉住李氏,安抚道:“您别动气……” 李氏将她拉到身后,目光灼灼地质问:“妾身不信您听不出来二殿下的意思,二殿下是何许人?就连彩霓都知道他跟姜家三姑娘不清不楚的,您竟要把女儿给他?” “浑说什么?”他呵斥道:“二殿下也是你能随意诋毁的?不过是场宴会,旁人都能去,她为何去不得?” “呸!”李氏彻底恼了:“您就是为了求二殿下把那个小贱人放回来,为此不惜搭上自己的女儿,妾身辛辛苦苦拉扯大的闺女,可不是叫人这么作践的!” “啪—” 一声脆响过后,正厅里立时安静了下来,李氏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飞虹也是错愕不已:“父亲,您竟然对母亲动手?” “那又如何?是她该打。” 第122章 勾引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英国公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世上哪有女子能对自己的夫君大吼大叫?你可还知道什么是礼数?” 李氏涨红了脸,咬牙切齿道:“好,好,国公爷是被那小蹄子迷了心,飞虹,你去叫上彩霓,咱们回李府去!” “我看谁敢动!” 他突然怒吼一声,飞虹吓得一个哆嗦,只见他一步步逼近,面上再也不是从前的慈爱神情,取而代之的是透骨的冷漠:“我告诉你,你若是敢出这个门,我便下休书,你们李氏一族便会因你蒙羞!” “你……” 飞虹捂着心口,踉跄后退:“父亲,您这是怎么了?” “够了,本国公没空同你们纠缠。”他冷着脸瞥了飞虹一眼:“二殿下能看中你,那是你的福分,不然以你这副身子,便是郡主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去,过两日殿下来接你,你就乖顺些跟着过去,若是不然,为父非要好好教训你不可。” 说完便扭头出了门去,一旁,李氏仍旧沉浸在错愕之中不可自拔,而飞虹突然身子一僵,昏了过去,李氏惊呼一声,抱着她大声道:“来人!快来人……” 此刻,姜词妗匆匆赶到了王府门口,却正好撞见沈宽,他一怔,立刻迎上去道:“王妃怎么来了?” “王爷呢?”她如今似乎对这个称呼免疫了:“我找他有要紧事。” 沈宽挠了挠头:“王爷出门赴约去了,走了有半晌功夫了。” “在何处?” “诚西聚香阁,和陈阁老。” 她点了点头,随后道:“我这就去找他。” 沈宽目送二人离去,回头同守门的侍卫道:“瞧瞧,王爷和王妃这才叫恩爱,半日不见都不成。” “正是。”侍卫感慨道:“真叫人羡慕啊……” 车驾一路到了聚香阁,还没进门,她就瞧见一个身影转瞬而逝,立刻停了下来,眯着眸子道:“抱杏,你可看见方才的人影了?” 抱杏诚实地点了点头:“是,瞧着有点像……三小姐?” “除了她,还有谁能把那顶银狐披风穿得那么骚包。”她干干一笑:“她来这做什么?” 淳于垣在此处,她便跟了来,这只怕不是巧合。 姜词妗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咱们去瞧瞧,她到底要做什么。” 抱杏一阵恶寒,只要她家小姐露出这种笑,定要有人遭殃,心中不禁替姜云锦感慨一番,二人轻手轻脚转到了后堂,却见姜云锦进了一间窄室,玉奴守在门口,塞给伙计一锭银子,姜词妗压低嗓音道:“瞧见没?十两,真是财大气粗。” “小姐,三小姐在里头做什么?” “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你把玉奴引开,我去瞧瞧。” “啊?”抱杏一脸茫然:“奴婢该怎么做?” 她啧啧作声,示意抱杏附耳过去,说了一阵过后,抱杏点了点头,偷偷溜到一旁,大声道:“了不得,外头是那红篷马车是谁家的?竟横在长街上,这叫旁人怎么过?” 玉奴一顿,转身朝里间问了几句,随后便匆匆下了楼,姜词妗远远对抱杏竖起了拇指,随后轻手轻脚走上前,透过缝隙往里看,微微瞪大了眼睛,抱杏看不懂这表情,她却看得津津有味,末了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抱杏这才上前拉着她走到了一旁,低声问道:“小姐,您瞧见了什么?” “噗。” 她撑不住笑了起来,冲抱杏挤眉弄眼道:“你想不想看好戏?” “啊?”抱杏一头雾水:“什么好戏?” 姜词妗不语,拉着她上了楼,四下打量,透过一扇门瞧见了淳于垣的身影,她便带着抱杏坐到了对面的屋中,一脸兴奋地盯着,抱杏瞧得好奇,也跟着看了起来。 对面,淳于垣与陈阁老对面而坐,他那份挺拔更衬出了陈阁老的颓靡之态,静默片刻,他出言道:“阁老此次离开王城,本王无法相送,今日便为您践行。” “王爷言重了。”陈阁老笑着道:“老臣在朝多年,对您一直十分敬重,有您为老臣践行,老臣不胜荣幸。” 笑谈一阵,陈阁老起身道:“王爷,老臣一走,便无缘再与您相见,您在朝堂上的处境老臣一直都清楚,日后只怕会更艰难,老臣无法再帮衬您了。” “无碍。”淳于垣也起了身,郑重道:“阁老离开王城以后,便能过上闲云野鹤的日子,不必为朝堂上的事烦心了。” 陈阁老感慨道:“匆匆数十载,犹如白驹过隙,一转眼,老臣竟已经到了该离开王城的年纪,真是……” 说着,他突然一顿,随后搁下酒杯道:“王爷,老臣想去更衣,请您稍等。” “陈阁老请。” 人一出门,屏风后便有了响动,淳于垣警觉地回过头去,却有一人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一袭薄纱裹住身躯,简直与勾栏瓦舍里的妓子无二,淳于垣眯起了眸子,沉声道:“姜三小姐?” “王爷还记着臣女,真叫臣女欣喜万分。”她妩媚一笑,故意凑上前去,浑身的香粉味简直熏人,淳于垣后退半步,冷声道:“你为何会在此处?” 姜云锦媚着嗓音道:“自然是为了您了,臣女对您日思夜想,却总是不得见,如今终于见着您了……” 说着便朝他身上倚去,淳于垣错开身子,却感觉胸口一阵灼热,抬眸道:“你做了什么?” “臣女不过是来瞧瞧王爷。”她故作委屈道:“王爷怎么冤枉臣女?您若是不好好赔罪,臣女可不依……” 一面说着,一面开始动手解衣裳,寒冬腊月的天儿,她只着一身薄纱,稍稍一扯,领子便松了,淳于垣扭头便要出门,却发现门被人锁死了,眼下又手脚发软,使不上力,压着怒火道:“把门打开。” 姜云锦贴了过来,娇声道:“王爷急什么?只要您从了臣女,过后,这门自然会打开了,您且先过来……” 第123章 逼问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淳于垣一把挥开了她,一向冷峻的面孔也透出丝丝红晕,嗓音却冷漠异常:“离本王远些,若是不然,只怕小姐会后悔。” “后悔?” 姜云锦意味不明地一笑,媚眼如丝地贴了过来:“王爷哪里知道臣女的心呢,能与您春宵一度,这是可是臣女日思夜想的事呢……” 他的面色像是要结冰:“你可还知道廉耻二字怎么写?” 她报之一笑:“廉耻?王爷,若非是她,如今臣女早就顺理成章嫁给您或者二殿下了,如今这般声名狼藉,臣女哪里还顾得上廉耻。” 说完便倾身向前,一面伸出手拉扯他的衣襟:“臣女也想知道,今日过后,我那好姊姊听说了此事,会是什么反应……” 药效着实有些强,他眼下已经头昏眼花,身上燥热不已,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推开了她,可姜云锦却不依不饶地扑了上来,正当此时,门却被人一把推开,她一惊,立刻回过头去:“谁?” 门外,姜词妗抄着手,似笑非笑地瞧着她:“不是妹妹说,想看我知道后会是什么表情吗?我来了。” “你……”姜云锦惊魂未定:“你怎么进来的?人呢?玉奴!” “别喊了。” 她径直走向窗子,伸手推开,一股冷风吹进来,淳于垣身子一顿,撑着起身道:“你来了。” “王爷别说话,臣女这就替您施针解毒。” 手指刚触到他手腕时,却被那灼热震惊了,立时拿出银针替他施针,却听姜云锦咬牙切齿道:“王爷和姊姊也太过旁若无人了,妹妹还在这呢。” “哦。”姜词妗挥挥手道:“你找件衣裳穿,看着怪不好的。” 姜云锦突然狰狞一笑,曼声道:“姊姊,若是此刻我叫起来,就说王爷非礼了我,你猜会有什么结果?” 淳于垣面色一凛,不禁有些担忧起来,今日他并未带侍卫,若是真叫她嚷起来,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姜词妗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安抚道:“王爷放心,既然是我们姜家的人,便由臣女负责料理。” 一面转向了姜云锦,目光之中带着深深的鄙夷,不紧不慢地道:“你想叫就叫,我不拦着你。” “当真?”见她这般笃定,姜云锦倒是有些犹豫,旋即扬起了头道:“虚张声势,你这招已经用过了。” 姜词妗皮笑肉不笑地道:“楼下的人都叫我支开了,如今只剩咱们几人。” “你扯谎!这不可能!他们怎么会听你的?” 她一面施针,一面继续道:“往外扔些银子就是,再简单不过了。” “你!” 姜云锦眸光一冷,扭头就要冲出门去,却被抱杏挡了回来,仔细一瞧,抱杏板着脸,身后还跟着两个提着棍子的伙计,煞有介事地横在门前:“三小姐,请您安分些,若是不然,奴婢就要不客气了。” “你还要打本小姐不成?”姜云锦气得不轻:“谁给你的狗胆?” 里间传出姜词妗幽幽的嗓音:“是我,抱杏,若是她想逃跑,立马动手。” “是!” 情形如此,姜云锦也只得作罢,被抱杏推到了对面的雅室中关了起来,另一头,姜词妗镇定地替淳于垣施针,因着药效,每一次触碰都让他心头狂跳,更别说她的红唇就近在咫尺…… 他的呼吸越发急促起来,姜词妗抬眸,正撞上他灼热的目光,手上微微一顿,坏了,这情况实在有些暧昧,她一面讪笑着退后半步,一面道:“王爷稍等片刻就好。” “嗯。”他心神不定,下意识朝她靠近:“你为何会来?” 姜词妗据实已告:“本来是要同王爷商量一件事,正巧在楼下瞧见了她,便跟上来了,只不过,屋中并无熏香一类的,您是如何中了媚药的?” 淳于垣环视一周,随后道:“饭菜都验过了,只不过酒是陈阁老带来的,他说这是他亲自酿的,想给本王尝一尝。” 闻言,她回身便拿起了酒盏,端起来闻了闻,随后笃定道:“王爷,就是这个。” 他面色微变,默然不语,姜词妗察觉了他的情绪,安抚道:“王爷,这也不能说明陈阁老被人买通了,您想,若是酒被人调包了呢?” “不可能。”淳于垣沉声道:“他一离开,姜云锦便走了进来,这么久了,也不见他回来,这不大可能是巧合。” 她一阵无语,人心难测,便是至交也不能信任,待了片刻,淳于垣的面色渐渐恢复正常,二人一同走向了对面,姜云锦被裹得严严实实,手脚也束住了,一见他二人,立马道:“姜词妗,你这些贱奴才放开我!” “省省吧。”她懒懒坐在一旁:“你有胆子算计王爷,也该想到会有今日,我可不准备替你说情。” 姜云锦磨着牙道:“都是你这贱人害的!若不是你,我根本不必如此……” “小姐若是再一口一个贱人称呼本王的王妃,本王就叫人将你丢到街上去,让众人瞧瞧你现在的模样。” 此言一出,她立刻愣住了,迅速挤出了几滴泪水:“王爷,臣女会这么做,都是因为对您用情至深,可您从不肯看臣女一眼,臣女只能出此下策,王爷,您该怜惜臣女一片苦心啊……” 饶是姜词妗都有些坐不住了,啧啧称奇道:“妹妹这么会做戏,南曲班子怎么不让你去演?” “王爷,您看她……” 姜云锦扬着头,一脸委屈:“姊姊嫉妒臣女,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害臣女,您千万不能误会啊。” 她说了一大通,淳于垣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终于抬起头道:“无用的话说完了,咱们也该说些正经事了,姜三小姐,是谁派你来的?” “臣女是恋慕王爷……” “你不说也罢,本王自有法子让你交代。”说着便回头对着两个伙计吩咐道:“堵了她的嘴,再找驾马车,本王要入宫见陛下。” “是!” 第124章 惩治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入宫?”姜云锦心中轰然一惊,挣扎着后退:“不……不成,臣女不能入宫……” 淳于垣看都不看她一眼,冷声道:“这可由不得你做主。” 一面又转向了姜词妗:“小姐可愿为本王作证?” “这是自然。” 姜词妗轻快地起了身,瞥了眼地上的人道:“臣女没能约束好她,理应为王爷作证。” “姜词妗你疯了不成?”她怒道:“一旦抖出来,便是整个姜家的祸事,你也不能幸免!” “呵。”姜词妗轻笑一声:“你竟还知道姜家,这真叫人意想不到。” 她一张脸涨得通红,脱口而出道:“你以为你在家中有多受宠?若不是因着王爷,父亲才懒得看你一眼!” 闻言,姜词妗简直有些想发笑,刚要开口,淳于垣却一把将她拉到身侧,冷声道:“小姐莫不是忘了本王刚才说的话?” “你……”她恨得牙根痒痒,却又不得不软下口气来:“王爷,求您放过臣女吧……” 他压根不理会,径直道:“把她带下去。” “是。” 眼见二人真冲她走了过来,她立马慌了神,连声道:“王爷,臣女知错了,王爷……臣女不能进宫……” 若是真把这事捅到皇帝面前,她这辈子也别想着嫁人了! 想到此处,她越发惶恐,可无论如何求饶,二人都是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情,终于,姜云锦颓然地垂下了头:“臣女交代,是二殿下指示臣女做的,那药……也是他给的。” 淳于垣似乎早就知道了答案,随后看向了姜词妗,她神情莫测地笑了笑:“妹妹与二殿下,还真是藕断丝连,饶是他这般待你,你也能为他卖命,真是可笑。” “你懂什么?”姜云锦眼中满是嫉恨之色:“若不是你三番五次设计害我,何至于此?” “嗤。” 她冷笑一声,蹲下身子捏住姜云锦的下巴:“这话我只说一次,你记好了,古人云,因果报应,你如今的结果,都是你自己求来的,与旁人无关。” “你不必说这些!”姜云锦压低嗓音道:“你如此害我,我定不会放过你的!” “不错。”姜词妗点点头道:“这也是我想同你说的,你背地里做的那些龌龊事我都清楚,咱们二人,不死不休。” 姜云锦被她的目光震慑,一时间没说出话来,可姜词妗却款款起身,笑吟吟道:“王爷,既然她已经交代了,这算是家丑,就把她交给臣女料理吧。” “好。”淳于垣一口答应:“那就有劳小姐了。” 她回头,用一种令人胆寒的目光打量着姜云锦,笑着道:“乐意至极。” 姜云锦一听,便剧烈地挣扎起来,一面朝淳于垣哀声道:“王爷!您不能如此无情,臣女都是为了您啊!姜词妗心狠手辣,她会杀了臣女的!” 他终于回过头,缓缓地、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像是有些困惑:“这与本王何干?” 看来昭王是彻底被这个狐媚子给蛊惑了!姜云锦一口气没喘匀,面红耳赤地瞪着二人,姜词妗朝她粲然一笑,吩咐道:“抱杏,带三妹妹上车。” “是。” 这厢,英国公府后院之中,李氏坐在一旁拭泪,长吁短叹道:“你父亲从前不是这样的,只是叫那小妖精迷了心窍,居然就成了这样,还要把你嫁给二殿下那花花太岁,真是……” 飞虹本就心烦意乱,此时却要耐着性子安抚李氏:“母亲别伤心了,父亲只是叫女儿去赴宴,并非立刻就要将女儿嫁给二殿下,您快别哭了。” “姊姊唬谁呢?”彩霓翻了个白眼,鄙夷道:“二殿下是何人?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若不是为了娶你,怎么会这般兴师动众?父亲应允了,自然就是要……” “你快别说了!” 飞虹轻斥道:“母亲已经够伤心了,你怎能还添乱?” 彩霓一脸不服,顶嘴道:“我添乱?二殿下瞧上的又不是我,照我说,姊姊就该从了二殿下,父亲绝不会叫你做侧妃的,你这身子,旁人谁会要你?这也算是个不错的去处,姊姊就别挑三拣四了。” 此言一出,就连桂枝都怔住了,这话何等伤人?更何况还是从嫡亲妹妹的嘴里说出来的,而李氏仍旧沉浸在悲伤之中,充耳不闻,飞虹一双黑亮的眸子顿时蒙上了一层雾气,嗓音也变得沙哑:“出去。” “姊姊说什么?” “我让你出去!” 从来都没见她这般恼怒过,彩霓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愤愤一跺脚便跑出了门去,她起身对李氏行了一礼:“母亲,女儿身子不适,不能陪您说话了。” 李氏擦了擦泪水,起身道:“好,你歇着吧,只不过,那宴会……” “母亲放心,女儿不会让您为难的。” 得了她的保证,李氏这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道:“唉,并非母亲不想帮你,只是……” 飞虹垂着眸子,木然道:“母亲若是真疼惜女儿,就该让女儿休憩。” “好好好……” 李氏底气不足地瞥了她一眼,随后便出了门去,飞虹立在堂中,许久都没有动弹,桂枝担忧地上前道:“郡主,您别伤心,咱们还有太后娘娘,她那么疼惜您,您去求她,她定会为您做主的!” “太后娘娘?”飞虹僵硬地笑了笑:“太后娘娘想在后宫站稳脚跟,眼下正需要齐妃的帮助,我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棋子,太后娘娘不会理会的。” “这……这可如何是好?难道郡主您真要嫁给二殿下?” 飞虹闻言,身子狠狠一颤:“不,我这辈子就算出家做姑子,也绝不会嫁给他。” 桂枝喃喃道:“如今连门都出不了了,郡主打算如何摆脱二殿下?” “眼下我已经无能为力,只能向人求助了。”飞虹拉住她的手臂,无比郑重地道:“你去姜家,找他们家的二小姐,同她说,我曾帮过她,希望她能回报我……” 第125章 求助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姜词妗!你到底想做什么?” 马车上,姜云锦被捆住手脚,动弹不得,恼怒地盯着她道:“还不叫人放开我?” 对面之人悠哉地倚在车壁上,压根不理会她,撩开车帘张望着,抱杏低声道:“小姐放心吧,消息您已经送到了,王爷不会让那人离开的。” “姜!词!妗!” 姜云锦怒气冲冲地吼道:“难道你还要杀人灭口不成?” “你若是再聒噪,惹我心烦,说不定我会这么做。”她终于开口,面容沉静:“不信你便试试。” “你……” 到底是不敢惹怒这个瘟神,姜云锦忿忿不平地住了口,朝外头望去,却发现这并不是回姜府的路,是以又道:“这是要带我去哪?姜词妗,你又耍什么花样……”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塞住了嘴,姜云锦越发惶恐,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姜词妗冷笑一声,低低道:“三妹妹怕什么?杀人灭口不过是唬你的,毕竟都是一家人,姊姊也不好做的太过不是?” 姜云锦僵着身子,一脸怀疑,她却笑了笑:“小惩大诫,虽然不至于杀了你,可你还要受些教训才是。” “唔……唔……” “好了。”她像是哄孩子一般,甚至还替姜云锦理了理碎发,微微一笑道:“妹妹等着就是了。” 不多时,身旁便嘈杂了起来,姜云锦不安地朝外望着,她极耐心地解释道:“自从承欢阁失火以后,王城里的各大妓馆都开始想方设法抢生意,街上跳舞的这些,都是妓子。” 她越说,姜云锦便越是身上发凉,挣扎着向后缩去,却被她一把按住:“妹妹这身装束,掺在这群人中间绝不会被人发现的。” “唔!”姜云锦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自己堂堂一个小姐,尚书府的嫡女,竟然要与妓子同行,这绝对是羞辱! 姜词妗笑了笑,而后道:“你想回府就混在她们里头,总归能路过姜府,我会着人看着你,若是你中途逃跑,便会有人当场说出你的身份。” 口里的破布被拿下,她破口大骂道:“贱人!你这个贱人!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行了。”姜云锦抄着手,似笑非笑地道:“妹妹难道不觉得这是一个好法子?就你这身装束,若是独行,说不得会引来多少豺狼虎豹,还是混在她们中间安全些。” “你……”似乎察觉到她是认真的,姜云锦突然转变了语气,楚楚可怜地望着她:“姊姊,妹妹知错了,从前种种都是妹妹的不是,您大人大量,放过妹妹吧!日后妹妹定会痛改前非。” 她面色微变,似乎有所触动:“哦?” 见事情似乎还有回寰的余地,姜云锦更是牟足了劲说好话:“姊姊,求您了,您如此……仁善,总不至于把妹妹逼到这个地步吧?” 说完便一脸期待地看着她,谁料姜词妗却往后倚去,懒懒散散道:“两条路,妹妹还没说怎么选呢,你到底是要跟着这些妓子回府,还是想要身败名裂?” 姜云锦面色骤然一冷:“你耍我?” “还没到,闲着也是无聊,看你演戏消磨时间罢了。” “噗。” 抱杏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家小姐这张嘴,真是能活活将人气死! 挣扎片刻,姜云锦到底下了马车,浑身战栗地朝那一群艳色女子行去,姜词妗在后头瞧着,还冲她摆手:“姊姊回府等你。” 姜云锦恨不得立时杀了她,可想起她的话,却不得不僵着身子继续前行,很快,她的身影就被淹没在了其中。 马车上,姜词妗笑意渐渐敛去,闭目合眼道:“抱杏,咱们回府吧。” “是。” 还未到姜府门前,就被人拦了下来,姜词妗撩开车帘,看着外头一脸急色的侍婢,回忆一番道:“你是……长虹郡主的侍婢?” 桂枝连连点头:“正是,小姐,奴婢寻了您许久,终于找到您了。” 她蹙眉道:“姑娘来寻本小姐,可是郡主出了什么事?” “正是。”桂枝四下打量一番,随后凑上去道:“小姐,我们郡主被国公爷逼着嫁给二殿下,夫人无计可施,彩霓郡主又是个只会说风凉话的,如今郡主求助无门,只能让奴婢来找您了。” 饶是她也吃了一惊:“二殿下要娶郡主?” “是,我们郡主如今吃不下睡不着,求小姐棒棒郡主吧!”桂枝一面说着,一面跪了下来:“再这么下去,只怕郡主她扛不住啊……” “姑娘快起来。”姜词妗亲自将人扶了起来,思忖片刻道:“二殿下要娶郡主,不过是因着国公府的地位,以及太后娘娘对郡主的宠爱,可国公爷为何会应允此事?” 桂枝一脸不自在,嚅嗫片刻,到底还是说出了口:“小姐可知,二殿下送了个妓子给国公爷,国公爷对她分外上心,如今丢了,夫人说,国公爷这是拿我们郡主讨好二殿下,叫他将人放回来呢。” 姜词妗心中盘算着,这李氏当真看不懂她那位夫君,英国公若是头脑如此简单,这国公之位也不会让他坐得如此安稳,于是摇了摇头道:“夫人想岔了,未必是这般。” “可国公爷为着郡主不肯去二殿下的宴会,发了好大一通火气,还将郡主骂了。” “这里头定然有旁的原因。”她沉声道:“姑娘,你回去告诉郡主,让她宽心,前次郡主帮了本小姐,如今本小姐也定会尽力相助。” 姜词妗顿了顿,继续道:“宴会是在何时?” 桂枝连忙道:“就在明日,国公爷将明日郡主要穿的衣衫都着人送来了,看样子是一定让郡主过去,郡主如今憔悴得厉害,若是再拖下去,她只怕要……” “你过来。” 姜词妗冲她招了招手:“你回去告诉郡主,就说……” 二人耳语一阵,桂枝瞪大了眼睛,惊愕地看着她:“这……使得吗?” 她笃定道:“自然使得。” 第126章 认错人了?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桂枝一顿,点了点头道:“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回去告诉郡主。” “好。”姜词妗思忖片刻,嘱咐道:“此事不能告诉国公夫人,更不能让彩霓郡主知道。” “奴婢省得。” 桂枝对她行礼道:“多谢小姐,只不过,若是这法子不管用该如何是好?” 她毫不犹豫道:“本就是拖延之法,且先叫郡主这般忍一忍,届时我会想法子去府上走一趟,与郡主面谈。” “小姐真是思虑周全。”桂枝感激地道:“奴婢代郡主谢过您了。” “不必多礼。”她温和一笑:“眼下郡主那头还需人帮衬,姑娘快回去吧。” “是,奴婢告退。” 桂枝的身影渐渐消失,一旁,抱杏探头探脑地凑上前来:“小姐,原来郡主的日子也这么艰难。” 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轻声道:“在这王城里,谁的日子能好过?” 抱杏不解,她也不多说,转头便走进了府门,落日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极长…… 长街之上,妓子们高歌而行,摆出种种诱人的情态,两边都是驻足围观的人群,男子们大骂有伤风化,眼神却滴溜溜地绕着场上的妓子转,一时间热闹非凡。 姜云锦身处其中,又是羞怯又是愤怒,却不敢离开半步,姜词妗那疯子说到做到,若是真把此事捅出来,她的名声就毁了! 半遮半掩地行着,一旁的老鸨却突然瞧见了她,冲她吼道:“你垂着头做什么?吊丧?这副模样怎么招客?把头给我抬起来!” 那不是让所有人都瞧见她是谁了吗?姜云锦咬了咬牙,没有动弹,老鸨见状,果断撸起袖子朝她走过来,嘴里骂骂咧咧地道:“小贱货,你还生了反骨了,看我怎么教训你!” 姜云锦身子都在发颤,心中恨意滔天,若不是姜词妗,她怎么会落到被老鸨打骂的地步,眼见老鸨怒气冲冲走了过来,她正准备蒙着脸受了,却听前头一声怒喝:“谁准你们在这歌舞的?” 丝竹声戛然而止,一队侍从鱼贯而入,将领班之人控制住,姜云锦一阵窃喜,蹑手蹑脚往后走,却被人拦住,推搡着走到一旁,一驾马车缓缓而行,里头传出了女子骄矜的声音:“真是有伤风化,父亲若是知道了,只怕要大发雷霆。” 姜云锦只觉这声音格外耳熟,偷偷抬偷瞥了一眼,这一眼吓得她简直魂飞魄散,不为别的,这人竟是彩霓郡主! 若是让她瞧见了,只怕会宣扬得满城风雨! 她战战兢兢,几乎要将头埋到地下去,前头的人却无知无觉,彩霓扬着头,鄙夷地看向她们:“老天生你们一场,难道就是叫你们做这等丑事的?今日本郡主非要好好整肃一番这王城里的不正之风!” 一番话削金断玉,在场之人恐惧有之,不屑有之,彩霓的侍婢悄悄上前道:“郡主,咱们还是快回府吧,别管这事了……” “那不成。”彩霓抄着手道:“如今府里无趣得很,这事叫本郡主碰上了,那就不能不管,来人,把这些妓子都驱散了,还有这些污遭东西,都给本郡主砸了。” “是!” 一声令下,人仰马翻,四处都是女子的惊呼声,花钿撒了一地,还有侍卫借机揩油,一片动乱之中,姜云锦挪动脚步往后退,正待离开,却被老鸨一把抓住,不由分说就是一个巴掌:“小贱蹄子,你竟想跑?” “你竟敢打我!”她又惊又怒,也怕引人注意,只得强压怒火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家的姑娘!” 老鸨仔细一瞧,果真不认得她,随后便计上心来,拉着她道:“什么认错人了?春兰,你可别错了主意,痛快些跟我回去!” “谁是春兰?” 姜云锦仓皇地挣扎着:“你认错人了,你若是再敢拉扯我,我就……” “好哇,反了天了!”老鸨夸张地叫了起来:“我竟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老二,把她带回去,我非要好生教训她!” 被唤做老二的男子走上前来,瞥了姜云锦一眼,犹豫道:“这不会是别家的姑娘吧?咱们就这么抢了去,妈妈您不怕旁人找您麻烦?” 老鸨冷哼一声:“怕什么?我说她是我的人,那就是我的人,今日倒霉,折损了许多丝竹管弦,捞个姑娘回去也不亏本了。” 老二点了点头,上前便要拉她,姜云锦吓得魂飞魄散,却又挣脱不得,心中无比绝望,难道她就要被丢进青楼了?姜词妗的人呢?竟就这般置她于不顾? 眼前就是彩霓郡主的车驾,姜云锦琢磨片刻,到底还是保命要紧,开口便喊道:“彩霓郡主!救命!” 彩霓闻声,疑惑地转过了身子,遥遥望向她:“那是何人?” 侍婢打量半晌,随后道:“回郡主,看穿着像是个妓子。” “妓子也敢直呼本郡主名讳?” 彩霓勃然大怒,大步流星走了过去,老鸨怕生事,忙不迭吩咐老二把人带走,却被彩霓呵止了:“站住!” 老鸨赔笑道:“郡主,您这是……” “滚开,你不配同本郡主说话。”彩霓半分面子都不给,直直指着姜云锦道:“把那个胆大妄为的妓子交出来。” 见状,老二立马撒了手,一面道:“郡主,她同小人可没关系,小人不认得她。” 彩霓压根不理会他,居高临下地对姜云锦道:“你过来,到本郡主面前来。” 她艰难地挪动脚步,却被侍婢一把按下:“见了郡主还不行礼,你疯了不成?” 姜云锦受辱一般地咬了咬唇,随后抬起眸子,低低道:“郡主,我是云锦……” 可她声音太小,旁人压根没听清,再加上她一脸浓妆,彩霓鄙夷地道:“你是个哑巴?怎么连话也说不好?你一个妓子,竟敢直呼本郡主名讳,按律法,你可是要受杖责的!” 说完便挥了挥手道:“来人,把这个大逆不道的东西拉下去,杖责五十!” 第127章 见缝插针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五十大板…… 她还有命回去吗? 事已至此,姜云锦将心一横,用衣袖抹去了面上的妆,仰头道:“郡主,我是云锦。” 彩霓闻言一怔,竟蹲下了身子,仔仔细细将她打量一番,突然掩住了嘴,笑道:“姜云锦?是你?” “郡主……”她压低嗓音道:“求郡主不要声张,臣女是被人设计了。” “被人设计?”彩霓四下里看了一圈,疑惑道:“你不是自己来的吗?难道有人逼你不成?” 她咬牙道:“正是。” “啧。”彩霓不置可否,可面上却满是讥讽:“还真是叫人出乎意料,本郡主还觉着日子无趣呢,这就碰上了你……” 姜云锦自然知道这是在嘲讽她,却无计可施,忍气吞声地道:“求郡主带臣女离开此处。” 彩霓慢悠悠地看了她一会儿,这才尽兴地起身,挥手道:“带她走。” “是。” 侍婢走上前,用披风把她盖住,姜云锦一把拉过头顶,只露出一双眼睛,正待上车,却听彩霓道:“谁准你上来的?” “郡主,从前咱们不是……” “从前是从前。”彩霓意味深长地道:“从前本郡主也不知,你竟有假扮妓子的癖好,大庭广众之下,本郡主的车驾里怎么能出现一个妓子装扮的人?你就跟着马车后头走吧。” 姜云锦捏住衣角,只得点头道:“是,臣女明白了……” 此事,姜府之中,姜词妗才回了府,看着空荡荡的花架,便有些落寞,从前楚兮都会在此处休憩,便是冬天也会把此处打扫得干干净净,如今她不在,此处已经落了厚厚一层雪。 她发怔的空当,白芷迎了出来:“小姐,您回来了。” “本小姐记着,从前同你说过,只许你在外头伺候。”姜词妗盯着她,冷冷道:“谁准你进去的?” 白芷面不改色:“小姐息怒,是夫人送来了安神香,抱杏和楚兮都不在,只能由奴婢送进去了。” “本小姐的屋子不准你进。”她沉声道:“便是楚兮和抱杏不在,院子里还有旁人,如何也轮不到你,你若是再这么不安分,本小姐就将你赶出去!” “是!”白芷有些慌乱,眼珠子转了转,跪下道:“奴婢知错,请小姐息怒,奴婢日后再也不敢了!” 她并不理会,大步流星走进里间,桌上果然摆着安神香,抱杏走上前,将锦盒抱起来,递给她看:“小姐,这不年不节的,夫人怎么想起来送安神香了?难道夫人夜里睡不着?” “她做了那么多恶事,睡不着是应当的。”姜词妗撇了撇嘴,只淡淡瞥了眼便道:“丢到库房里去,她的东西,我可不敢用。” “是。” 抱杏正待离开,姜词妗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突然叫住她:“等等!你把东西给我瞧瞧。” “这……”抱杏不解,却还是依言递了过去,姜词妗接过去打量一番,沉声道:“你现在就去问白芷,这东西是只送了我,还是府里的人都有。” 抱杏点了点头,转身便出了门,不多时便跑了回来,姜词妗追问道:“如何?” “回小姐,白芷说,是夫人给各处都送了一份,您一份,三小姐一份,还有周姨娘那也有一份。” 她心中一沉,秦氏真是会见缝插针,于是匆匆起身道:“走,咱们去姨娘那瞧瞧。” 匆匆而行,很快便到了周姨娘院子里,姜兴仁竟也在,一见她来,疑惑地道:“词妗?你过来做什么?” 没等她开口,周姨娘便笑着接过了话:“老爷,二小姐经常来看妾身,听说妾身有孕以后,便更是上心。” 姜词妗淡淡一笑道:“正是,姨娘肚子里怀着弟弟,是咱们姜家的功臣,女儿自然该上心。” 这话简直说到了姜兴仁心坎里,他喜笑颜开地道:“你怎的知道你姨娘肚子里的是弟弟?” “女儿懂些医术,一摸便知。”她信口胡说,一面走到了桌旁,状似不经意地道:“这是什么?女儿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周姨娘温声道:“二小姐,这是夫人送来的安神香,据说夫人近日睡不大安稳,就着人配了这安神香,也送了一份到妾身这来。” 她随手打开了盒子,一股药味扑面而来,姜词妗面色更沉,这副反应落到周姨娘眼中,顿时便明白了过来,周姨娘神情微动,却只是笑道:“老爷,时辰快到了,您还要同人议事,妾身就不留您了。” “好。”姜兴仁恋恋不舍地起身,嘱咐道:“记着吃药。” 一面对姜词妗嘱咐道:“好生陪着你姨娘。” “是,父亲。” 待人离开以后,姜词妗微微蹙眉道:“姨娘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来意,为何不趁着父亲在时把事情挑破,让他处置秦氏?” 周姨娘一怔,随后笑了笑:“小姐,若是方才照您说的做了,的确能叫夫人吃瘪,可老爷的性子妾身知道,夫人若是没犯大错,他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揭过去。” 她一顿:“姨娘的意思是……” “所以,她要错得招眼些才是。”周姨娘抚上了自己的肚子,一字一顿:“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桩事,还要二小姐相助。” 姜词妗是聪明人,一点就通,毫不犹豫地道:“能踩秦氏一脚的事,我自然要参与,只不过,姨娘要小心才是,别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妾身心中有数,小姐放心吧。”周姨娘淡淡道:“不过这孩子也该见见风浪了,若是这点都受不得,以后生下来可怎么活。” 望着周姨娘柔美的侧脸,她一时间有些怔忡,她那个“生母”和安郡主,是不是也这样替她谋划过、担忧过? 想到此处,她立马回了神,转头道:“姨娘,那我便不久留了。” “妾身送送小姐。” 二人行至桌旁,周姨娘瞥了眼那装香的锦盒,镇定地吩咐道:“来人,把这香点上。” 第128章 夜色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夜色茫茫。 东巷里,一行人朝着城门快速行进,李淮安一身布衣,打扮极为平常,楚兮被清风推搡着前行,面色一片惨淡。 城门前头,李淮安突然站住了脚,吩咐道:“清风,你去瞧瞧。” “是。” 清风动作利落地将她往旁人那一推,扭头便离开了,李淮安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做什么瞪着我?难道你还留恋此处?” 楚兮没有应声,他却冷笑一声,嘲讽道:“我晓得,你想回到陆家,让那个傻子成日里围着你转,过你原本的日子。” 她如同雕塑一般的神情突然有了裂口,嗓音沙哑地道:“他不是傻子。” “呵。”李淮安鄙夷地道:“若不是傻子,怎么会将一个敌国奸细带回自己府里?又怎么会因着你的美色,就对你一见倾心?” “这事与他无关。” 他神情蔑然,仿佛在看一桩极其可悲的事:“楚兮,你可还记得,要成为一个细作,最要紧的是什么?” 她不语,李淮安却突然捏住她的下巴,逼她正视自己:“你忘了,那我便提醒你一番,细作是不能有七情六欲的,尤其是心中不能有挂碍,本以为你简家灭门,你伶仃一人,利落得很,可没想到你竟惹出这些纠缠,若是主上知道了,他会如何处置你?” 楚兮面不改色:“我会同主上说明,日后不再为你们做事。” “嗤。”李淮安嗤笑一声:“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主上的脾性可不那么好,再有,昭王不是你的仇人吗?难道你不想替家人报仇了?” 提及家人,楚兮孱弱的身子突然一僵,语气也冷了下来:“那是我自己的事。” “你扯谎。”他凑到楚兮面前,不依不饶地道:“你不过是在逃避,你看上了陆家那傻子,又与姜词妗交好,可他们却都是昭王的人,如此一来,你就麻木了,虽然不承认,可你早就想着要将此事一笔勾销,踏着你家人的尸首进陆府!” “你住口!”楚兮剧烈地挣扎着,可手臂却被人死死拉住,像一只被钉在枯木上的蝴蝶,李淮安缓缓一笑:“是与不是,你自己知道,不过也用不着你费心了,等回去以后,只怕你没命再见着这里的人了……” 话还没说完,清风便急匆匆跑了过来,低声道:“据说今日城里出了贼人,守城的侍卫又加了一倍,还有人沿街巡查。” “什么?”震惊过后,他面色越发阴沉:“看来是有人发现了咱们的踪迹,刻意设计,走,咱们去渡口!” “是。” 刚要掉头,后头一阵脚步声响起,李淮安心下一沉,冷声道:“分头跑!” 清风驱散了几人,抓着楚兮就朝巷子里跑,谁料刚踏进去,就瞧见一个丰神俊逸的男子立在里头,似乎正在等他一般。 昭王…… 清风咬了咬牙,拔出匕首抵在楚兮颈间,冷声道:“都不准过来!谁敢上前,我就杀了她!” “你别乱来!”陆嘉年从一旁跑了出来,清俊的面上满是汗水,一双眼紧紧盯着楚兮,像是怕她再度消失一般:“你放开她,什么都好说。” “后退!”清风拖着她一步步往后走,陆嘉年急得冒火,却又不敢动弹,回头向淳于垣讨主意:“王爷,这该如何是好?” 淳于垣不语,手上却利落地翻出一张弓来,楚兮茫然地抬眸,看着那支箭极速飞过来,一如他冷峻的目光,心中突然打了个寒战,灭门那日的痛楚又一次袭来…… 清风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楚兮踉跄着跑开,陆嘉年冲过去扶住了她:“你没事吧?” 楚兮缓缓拉开他的手,淡淡道:“无碍,大人不必担忧。” 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将陆嘉年呼吸一滞,犹豫道:“楚兮姑娘,你这是怎么了?他们是何人?他们为何要抓你……” “陆大人。”淳于垣一步步走上前,黑眸犹如鹰隼一般:“让本王来问她吧。” “这……”陆嘉年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好。” 他转向楚兮,通身的气度叫人难以忽视,楚兮也回望着他,二人目光交汇的一刻,他缓缓开口:“入画姑娘和赵公子是他们杀的?” “是。” “为何?” 楚兮不假思索道:“他们本想活捉入画控制英国公,最后却错手杀了二人。” 他点了点头,继续道:“主事之人,可是百草堂的掌柜李淮安?” “正是。” “他在何处?” “分头跑了。” 二人一问一答,言简意赅,饶是陆嘉年都瞧出了里头不寻常的气氛,轻咳一声道:“王爷,楚兮姑娘身上还有伤,让她同臣回去吧,母亲也一直在念叨她。” “不。”楚兮突然道:“大人,奴婢不能同您回去。” “为何?” 陆嘉年诧异道:“姑娘可是害怕母亲迁怒于你?这你大可放心,母亲一直在担心你,你不必……” 楚兮开口打断了他:“并非如此,大人不必再说,奴婢不会同您回去的。” “这……”陆嘉年瞪大了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宛若幼童般纯净,带着些许茫然和委屈:“楚兮姑娘……” 这一声唤得她身子发颤,却强装镇定,淳于垣瞧了半晌,开口道:“既然如此,沈宽,派人将楚兮送回姜府去。” 楚兮一怔,略略抬眸,却也没有反对,沈宽上前将她带上了马车,淳于垣吩咐道:“全程搜捕李淮安。” “是!” 此时,姜词妗正在府里来来回回踱步,抱杏看得直眼晕:“小姐,放心吧,若是找到了楚兮姑娘,王爷必定会叫人送信来的,您先歇着吧。” “李淮安何等狡诈?” 她担忧地道:“在百草堂许多日子,我都没瞧出端倪,楚兮在他手里,他必定会拿楚兮做挡箭牌,若是伤了她可怎么好?” 说完便霍然起身,急匆匆去取披风:“不成,我要亲自去瞧瞧。” 第129章 重遇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还未出门,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踏入里间,姜词妗一怔,快步迎了上去:“楚兮,你回来了。” 楚兮缓缓抬起眸子,不知为何,此时瞧见姜词妗焦急的神情,莫名竟有些温暖:“奴婢有罪,让小姐挂心了。” “快别说这些了。”姜词妗长舒一口气,好歹女主找回来了,这剧本也不会太过离谱:“让我看看,可伤着了?” “奴婢无碍。” 姜词妗看她一脸苍白,便知她这些日子受了不少苦,于是吩咐道:“带她下去休息吧。” 抱杏立刻扶住了她,轻声道:“屋子已经收拾妥帖了,咱们走吧。” 她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突然停住了脚步,看向姜词妗:“小姐,您就不想问问,奴婢去了何处,又做了什么?” 姜词妗毫不犹豫地道:“一切等明日再说,你先下去吧。” “走吧。”抱杏笑着道:“小姐吩咐人替你燃了安神香,你定能好好睡一夜。” 楚兮只觉眼眶有些湿润,猝不及防地垂下头:“多谢小姐。” 二人一道离开,姜词妗这才长舒一口气,正待回去,却见姜云锦几近狂乱地冲了进来,双眼通红地盯着她,像是要吃人一般,她抄起手,似笑非笑地道:“呦,三妹妹回来了?倒是比想象得要快。” “贱人!”姜云锦眸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你如此心狠手辣,王爷竟不知,还将你当成稀世珍宝一般,简直可笑!” 她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摆出一副恃宠而骄的做作样:“妹妹不知,王爷就爱我心狠手辣。” “无耻!” 姜云锦朝她伸出了手,却被她隔开,半是玩笑,半是警告地道:“留神,妹妹若是碰了我,今日的事可遮不住了。” “你以为我会怕你?”姜云锦满面通红,呼吸急促地道:“今日撞上了彩霓郡主,她自会将此事告诉旁人,不必劳动你了!” “啧啧。” 姜词妗感慨道:“妹妹想岔了,彩霓郡主是女子,好歹也要顾及名声,不过是同闺秀们议论你一番,不成气候,若是我大张旗鼓宣扬出去,届时你就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了。” “你!” “够了。”她挥了挥手,一脸厌烦:“你说完了就出去,今日我累了,没空跟你假客气。” 姜云锦气得没安置,每次都是如此,偏偏又动不得她,剜了她一眼便出门去了,行至半路,却被人叫住:“三小姐?三小姐您等等!” “大呼小叫作甚?”她心绪不佳,张口便呵斥道:“本小姐还没聋!” 白芷气喘吁吁地站定,谄媚道:“三小姐,奴婢是来问问,您何时能将奴婢从存香阁要回去,毕竟二小姐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不如您把奴婢带回去,奴婢也能替您出谋划策不是?” 姜云锦横了她一眼:“本小姐已经有贴身侍婢了,你老老实实在存香阁待着,盯紧了她,别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可……”白芷一脸焦急:“二小姐近来对奴婢越发瞧不上,您若是不救奴婢,奴婢只怕会被她整治死的。” 她本就心烦,被人这般纠缠更是怒不可遏:“你啰嗦什么?滚开!” 白芷见状,话锋一转道:“三小姐,奴婢有法子帮您报仇。” “什么法子?” “这……”白芷故作犹豫:“三小姐得先答应奴婢,若是成了,您需得将奴婢带出存香阁去。” 姜云锦眯起了眸子:“你还敢讨价还价?” “奴婢不敢。”白芷恭敬地垂下了头,眼中却闪过一道精光:“只是,奴婢怎么说也得过日子,三小姐定能体谅的。” 思忖半晌,到底是恨意更胜一筹,姜云锦扬起下巴,倨傲地道:“且说说你的法子,若是真成了,本小姐便应允你。” “是!” 白芷激动不已,凑到她身边道:“三小姐,奴婢可以……届时就万事大吉了。” 姜云锦的目光被点亮了,嘴角也露出了笑容:“的确是个好法子,你着手去办吧。” “是!”白芷四下打量一番,转头便往回跑,姜云锦面色狰狞,喃喃道:“姜词妗,你就等死吧!” 天还未亮,长虹的寝居之中便传出一声惊呼:“郡主,您这是怎么了?” 一阵忙乱过后,英国公和李氏等人都被请了过来,彩霓也不情不愿地跟在身后,嘟囔道:“姊姊发病不过是常事,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大清早就折腾人……” “住口!”李氏呵斥了一句,偷眼看着英国公:“你姊姊过几日还要去二殿下那赴宴,如今病了,岂不是误事?” “去不得又如何?二殿下又不会挑剔姊姊,上次宫宴上还被姜词妗诊出了肾阳不举,两个病秧子,相配得很。” 李氏一惊,抬手就要打她:“你作死!再说这话,我就叫你父亲把你关起来!” “可……” 彩霓还要张口,却见英国公回过头来,面沉如水,冷声道:“聒噪什么?” 二人顿时不敢再开口,随着他踏入里间,还没入内,便闻见一股浓重的血腥气,英国公面色神情越发凝重,大步踏入了里间:“飞虹,你这是怎么了?” 飞虹躺在榻上,一张菱脸白得像纸,喘息着说不出话来,桂枝扶着她,一脸焦急:“国公爷,郡主晨起吐血了!” “这……”英国公震惊不已:“竟如此严重?郎中可来过了?” “还没来……” 英国公冷声道:“你们都是死人不成?还不快去看看郎中到了何处!” “是!” 此时,榻上的飞虹手指微动,扯了扯桂枝的衣角,像是有些担忧,桂枝不动声色地回握她的手,用只有她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郡主不必担忧,姜小姐说了,这法子一准能成。” 飞虹不再动作,李氏此刻也走上前来,疼惜地看着她:“好孩子,这是怎么一回事?昨日分明还好好的,怎么……” “别说这些没用的。”英国公呵斥道:“等郎中来了,让他开两副药,飞虹还要去二殿下那赴宴,绝不能耽误。” 第130章 装病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飞虹听得呼吸一滞,当真咳了起来,桂枝替她顺着气,不禁也有些心寒,看来,英国公是一定要将这门亲事坐实了。 不知过了多久,郎中匆匆赶来,替飞虹诊脉,神情却有些疑惑:“郡主的脉相……” “咳咳咳!” 隔着帷帐,飞虹又咳了起来,桂枝惊呼一声,递出来一张染着血的帕子,英国公蹙眉道:“郎中,郡主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郎中踌躇片刻,开口道:“国公爷,郡主素有体弱之症,近日天寒,病症又加重了些。” 英国公不耐烦地道:“谁要听这些?本国公问你,这病多久能医好?” “这个……”郎中回头看了眼榻上的人,犹疑道:“这小人说不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郡主病得如此严重,要痊愈说不定要半月……” “半月?” 英国公顿时暴怒起来:“为何这么慢?难道就没有快些的法子?” “回国公爷,小人无能……” 榻上,飞虹撩开帐子,艰难地道:“父亲不必迁怒,若是……不成,女儿便撑着去赴宴,绝不叫二殿下空等……” 说完又是一阵咳嗽,听得人揪心,英国公愤愤一拂袖:“罢了,你如今的模样,去了也是晦气。” 像是不愿多待一般,他扭头便出了门,李氏斟酌片刻,还是追了出去,彩霓倒是没急着起身,懒懒地打了个瞌睡,漫不经心道:“姊姊,你这病来得真是及时,这回父亲不能逼你去赴宴了。” 无人回应,彩霓自觉无趣,冷哼一声出了门,屋中只剩下她二人,桂枝左顾右盼一阵,这才开口:“这法子果真有用,可是,奴婢却不大明白……” 飞虹嗓音沙哑地道:“就连我起初也不明白,可方才却突然想透了,姜小姐真是个绝顶聪明的人。” “为何?” “她让我装病,还特地嘱咐不让咱们塞银子给郎中,是怕父亲起疑,逼问郎中,而那郎中分明看出了脉相,却也不敢揭露,因为我这病是装的,他根本就医不好。” 彩虹喘息片刻,突然笑了笑:“姜小姐算得一丝不差,真真是个妙人。” 桂枝听完,也按住了胸口:“天爷,这是何等心计?多亏有姜小姐相助,咱们才能平平顺顺过了这一关。” “正是。”飞虹撑着起了身,轻声道:“过些日子她来,我定要好生谢过她……” 此时,姜府里也不大太平,主屋之中,秦氏摔了一盏汤、五六个茶盏以后,终于平息了些:“一个个都是废物!” 赵嬷嬷走上前来,谄媚道:“夫人莫要动气,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那院里的小贱人怀着身孕呢,叫本夫人如何安心?”秦氏咬牙道:“如今本夫人已经有五六日没见过老爷了,如此下去还得了?再有,她那怎的还没动静?” “夫人莫急,兴许是发作还要些功夫,咱们再等等就是了。” 秦氏有些心浮气躁,绕着桌子来回踱步,正心烦意乱之际,却见姜云锦撩开帘子踏了进来,怒气冲冲道:“母亲!您一定要替女儿杀了姜词妗那小贱人!” 闻言,秦氏呵斥道:“喊什么?成日里把杀人二字挂在嘴边上,你还是不是个姑娘家?还不快住嘴!” “您都不知道她如何作践女儿……” 姜云锦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愤愤道:“总归您不能不管,女儿已经想出了万全之策,您只需要配合女儿就是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脱口而出:“您让赵嬷嬷去同父亲说,您突发急病,卧床不起了。” “孽障!”秦氏一听便瞪她:“你父亲已经许久没来了,难道你是想叫他一辈子都不来了?” “母亲,您不明白,这只是计策罢了……” “出去!”秦氏冷冷道:“快些出去,少跟这儿胡说八道,眼下没空理会了,快出去!” 姜云锦固执道:“不成,母亲若是不应,女儿便不离开,直到您答应女儿为止。” 秦氏心中本就挂着周姨娘的事,心烦不已,如今更是恼怒,指着她道:“你少跟这犯浑,赵嬷嬷,把她架出去!” “三小姐……”赵嬷嬷赔着笑上前:“夫人心绪不佳,您若是有事,过会儿再来说可好?” “谁给你的胆子拉扯本小姐?” 姜云锦恼怒道:“让开!本小姐要跟母亲商议要紧事!” 正当秦氏忍无可忍之际,小丫头却匆匆跑了进来:“夫人,夫人!周姨娘……不好了!” 秦氏霍然起身,眼神灼灼:“小产了?” “奴婢不知,只是那边已经乱作一团了,来报信的侍婢也吓得不轻,请您过去瞧瞧呢……” “走。”秦氏顿时来了精神,挺直背脊道:“咱们过去看看。” 姜云锦犹豫道:“母亲,这是怎么回事?” “别问。” 秦氏一脸得意之色,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多瞧着些,这才叫手段。” 说完便脚步匆匆出了门,一路到了兰汀院,却发现姜词妗也守在门外,故作焦急地道:“词妗,这是怎么回事?周姨娘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小产?” 姜词妗反应平平:“女儿也不知,得了消息就过来了,可女儿尚未出嫁,不好进去查看。” 秦氏一听便知道,这是周氏见红了,如今哪有空理会她,难掩激动地跑了进去:“这是怎么了?” 周姨娘一脸苍白地躺在榻上,艰难地给她行礼:“妾身见过夫人。” “快别多礼了。”秦氏见她身上盖着层薄薄的锦被,侍婢们端着水盆进出,心中一喜,面上却做出哀伤之色:“真是可惜了,不过,你也别伤心,左右你还年轻。” “是……”周姨娘垂着头,似乎没什么精神听她说话:“多谢夫人。” 秦氏顿觉神清气爽,在她的手上拍了拍:“好了,这孩子也是与你没有缘分,这是天命,咱们不得不认下啊!” 第131章 原形毕露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孩子?” 周姨娘略略抬起眸子,似乎有些诧异:“夫人,您是说……” 秦氏以为她伤心坏了,再加上四下无人,将心一横,冷下嗓音道:“呵,你还装傻?你的孩子,没了,要本夫人说,便是你命里不配有子嗣,你怎可能一举得男?别做梦了。” “您……” 周姨娘一张俏脸白得像纸,颤颤巍巍按住心口:“您怎能如此诅咒妾身的孩子?” “都成一团烂肉了,你还称他为孩子?”秦氏故意刺激她,是以话也越发难听:“你就是妾室的命,老天都不叫你生下这孩子,你就认命吧!就凭你,也想越过我去?没门!” “咳咳咳!”周姨娘剧烈地咳了起来,秦氏索性握住她的肩膀,使劲摇晃着:“周兰,你给本夫人好好记住今日,这就是你痴心妄想的下场!” 此刻,门口突然响起一声怒喝:“住手!” 秦氏回过头去,却见姜兴仁端了碗汤药,面沉如水,心中顿时一沉,立马换了副哀伤的神色:“老爷,周姨娘太过神伤,妾身怕她做傻事,所以……” 姜兴仁大步流星走过来,一把打开她的手,怜惜地抚了抚周姨娘的面庞:“兰儿,你没事吧?” 秦氏不忿,却又不得不忍下:“老爷,周姨娘刚失了孩子,您可要多多抚慰她才是。” 左不过是个下不了蛋的鸡,做什么还这般待她好? 姜兴仁瞥了她一眼,疑惑道:“什么叫刚失了孩子?” “啊!”秦氏微微掩住口:“妾身不该当着周姨娘的面说这个,是妾身失察,毕竟她如今是最伤心的人……” 静默片刻,姜兴仁冷笑一声:“原来如此,怪不得你方才那般举动。” 他的表情不大对,看得秦氏有些心慌:“妾身……妾身只是来安慰周姨娘的……毕竟她这是第一胎,平白小产……” “母亲还是别提小产了。” 姜词妗从门外走了进来,随后捡了个椅子坐下,漫不经心地道:“怪不吉利的。” 这下秦氏彻底蒙了:“这是什么意思?” 她直视着秦氏的脸,面容纯净,可出口的话却有些残忍:“姨娘不过是扭了脚,您就这般咒她和她肚子里的弟弟,有些不妥吧?” “扭了脚?”秦氏险些咬着舌头:“她……她只是扭了脚?”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姜兴仁沉浸在方才那一句“肚子里的弟弟”中,面色更为难看,秦氏的心直直坠入了冰窟窿里,仓皇道:“这……这不可能!若是扭了脚,怎么会大张旗鼓来告诉妾身?” “周姨娘如今怀着身子,一举一动都要格外小心,如今父亲都来了,叫人知会母亲一声,难道有什么不对?” “不可能!”秦氏霍然指着她道:“若不是小产,那你,你为何说你是未嫁的女儿家,不能入内?” 姜词妗不厌其烦地解释道:“父亲在里头安抚姨娘,女儿若是在场,只怕会有些别扭吧?父亲,难道不是吗?” “呵!”姜兴仁也不是傻子,闹到这个地步,他自然明白了过来,冷冷将药碗一放,周姨娘怯怯地拉着他:“老爷,您别动怒……” 一个是强悍恶毒的正妻,一个是柔情似水还怀着身孕的妾室,高下立见,姜兴仁在她手上轻拍一下,安抚道:“兰儿,你别怕,为父替你做主。” 一面起了身,一步步行至秦氏面前,秦氏知道自己这是中了圈套,语无伦次地指着姜词妗道:“老爷,这都是她的诡计,妾身没有……” “啪—” 一个巴掌重重打在了秦氏脸上,打得她一阵发蒙,不止是她,屋里的人也怔住了,秦氏做主母这些年,一直风光无限,从未被人动过一指头,今日竟然当众挨了打…… 看来这府里是要变天了。 一片惊愕之中,唯有姜词妗和周姨娘镇定自若,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姜词妗起身道:“父亲,从前女儿还以为,母亲是当真大度,愿意善待周姨娘,可如今看来,竟都是装的。” 一语戳破了秦氏伪善的面孔,姜兴仁沉声道:“不错,为父也险些被她骗了。” 她状似不经意地道:“唉,若是日后姨娘生了弟弟,交给母亲抚养,母亲只怕不会善待他,这可是咱们姜府唯一的香火啊。” 秦氏听出了其中的意思,顿时瞪大了眼睛:“你胡说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词妗一脸无辜:“女儿只是有感而发,母亲今日做的事,众人也瞧见了,如今您就容不下姨娘了,日后难保不会对弟弟下手。” “你……”秦氏恨不得一把掐死她:“都是你陷害本夫人的!” “荒谬!” 姜兴仁指着秦氏,一脸鄙夷之色:“你竟还把过错推给词妗,空活了几十年,难道你都不羞愧吗?” 秦氏扑通一声跪下,哀求道:“老爷,您要相信妾身,妾身不曾对周姨娘有过半点不好,您明鉴呐!” 此时,榻上的周姨娘也开了口,嗓音微微沙哑:“老爷,夫人说的是,妾身不曾受委屈,您让夫人起来吧,日后生下这孩子,自是……自是要交给夫人抚养的。” 不知为何,姜兴仁如今对她怀了男胎这桩事坚信不移,眉头越发紧蹙,姜词妗在一旁轻飘飘地道:“父亲,生母不在身边的苦楚,女儿可十分清楚,可怜弟弟年纪尚小,就要再受一遍……” 秦氏气得双目通红,身子也不住地发颤:“你……你这个小贱人!” 她似笑非笑地道:“怎么?母亲还要当着父亲的面对女儿动手?” “够了!” 姜兴仁冷声呵斥道:“来人,带夫人回去!日后不准她靠近此处,等姨娘生下了孩子,就在这院中抚养,不必带去主屋。” 此言一出,四下俱寂,妾室生了孩子不交给主母,这可是头一遭! 秦氏被人架着出了门,口里还不断叫嚷着:“老爷!你被她们骗了!” 第132章 条件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周姨娘眉头微动,却仍旧担忧地道:“老爷,这只怕……有些不妥……” “你别怕。”姜兴仁坚决道:“出了什么事,都有为夫替你撑着。” 说完又安抚了她一阵子,这才出了门去,待人走远了,姜词妗朝着她微微一笑:“姨娘如今可以放心了,父亲心里,还是看重这个孩子的。” 周姨娘面上笑着,却有些讽刺地道:“是啊,好歹这个孩子,老爷是真心眷顾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姜词妗把手按在她肩上,安抚道:“姨娘如今可是将父亲紧紧攥在手里了,还怕什么呢?” “妾身谢过小姐。”周姨娘对她温和一笑:“多亏您的提醒,妾身才能保住这孩子,夫人那香里头加了极重的红花,可见对妾身恨得入骨。” “您日后便不必怕她了。”姜词妗笑了笑:“若是她再搅乱,您就去同父亲说,有了今日这一出,父亲不会再信她了。” “正是。” 周姨娘起身道:“亏了小姐谋划得当,替妾身保住了孩儿。” “不必客气。”她看着周姨娘温婉的面庞,低低道:“就算是回报姨娘了,毕竟这府里记着她的人只有您一人了。” 提到和安郡主,周姨娘似乎有些神伤,爱怜地看着她道:“若是先夫人知道,小姐如今如此聪慧果敢,定会十分欣慰的。” 她一愣,讪笑道:“或许吧。” 毕竟她是半路接手的,那位白月光亲娘她也没见过,不过,能被这么多人记着,甚至被皇帝挂在心上十数年不忘,应当是个难得一见的女子吧…… 而此时,皇帝正捧着画轴,长久地凝视着那张清如莲蕊的面庞,全盛瞧着那背影,神情复杂,到底还是走上前道:“陛下,昭王爷来了。” 皇帝这才醒了神,将画搁在一旁,起身道:“让他进来。” 不多时,一道月白色的身影便出现在正殿之中,皇帝抿紧嘴唇,看着因他到来而熠熠生辉的殿堂,神情高深莫测:“你来了?” “臣弟见过皇兄。” “起来吧。” 淳于垣缓缓起身,皇帝瞥了他一眼,说道:“你可知道,今日朕为何要召你前来?” “臣弟知道。” 他镇定地回答:“前线战事吃紧,皇兄想让臣弟率军前去支援。” 皇帝缓缓落座,沉声道:“不错,既然你都明白,也省得朕费口舌了,今日朕就将兵符交与你,全盛,拿上来。” “是。” 锦盒递到了他面前,他恭顺地接过,还未谢恩,就听皇帝继续道:“只不过,毕竟你是天家的人,兵权若交给你,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只怕旁人会诟病你有不臣之心,朕想出个万全之策,九弟可想听一听?” 他不动声色地道:“皇兄请讲。” “朕将兵符交给你,而在你外出打仗之时,就让你那未成婚的正妃,姜家小姐到宫里居住。”皇帝眸中的光芒转瞬即逝,冷声道:“一来,能堵住悠悠众口,二来,她迟早也是天家的人,让她进宫多学些规矩也好。” 话虽然说得冠冕堂皇,可他却听得出来,皇帝这是要让姜词妗做质子! “皇兄,这只怕不妥。”淳于垣稳住心神,拱手道:“姜小姐素日里都在家钻研医术,还要料理铺子,实在忙碌,更何况,她那性子也不适合在宫中居住。” 皇帝却摆了摆手道:“这怕什么?朕知道,你是觉着母后瞧不上她,可说不准日子长了,母后就能瞧出她的好来了,毕竟以后都是一家人。” “万万不可。” 他坚决地道:“皇兄,若是您不放心臣弟,此次大可让旁人做主帅,臣弟以副帅的身份一同前往,兵权也不必交给臣弟。” “你就这般看重她?”皇帝微微挑眉:“甚至敢为了她违抗朕的命令?” 淳于垣挺直了背脊,不卑不亢地道:“皇兄,若是您想让臣弟出征,就请您收回成命。” 半晌,皇帝突兀地笑了起来,若有所思地道:“既然如此……全盛!去姜家宣旨,让姜家二小姐明日便入宫居住,至于你,九弟,朕不管你是做主帅还是做副帅,总归这西凉你是去定了。” 说完便冷冷一拂袖:“来人,送昭王离开!” “是!” 全盛走上前去,低声道:“王爷,老奴送您出门,请吧。” 淳于垣眉头微蹙,终是起身行了个礼,转头与全盛一道出了门。 “王爷,此次出征,您可要多加小心,一定要平安回来。”全盛嘱咐道:“至于旁的,老奴会帮您留意的。” 他低声道:“多谢公公,只不过,本王绝不能让词妗入宫。” 全盛一惊,拉住他道:“王爷,您可万万不能在这桩事上与陛下争执,若是您执意不肯让姜小姐入宫,那定会有人说您怀有异心的!” “那本王也不能置她于不顾。”淳于垣眸光冷寂,看着眼前的雕梁画栋道:“此处虽然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地方,可同样危机四伏,太后对她有成见,定会想方设法对她下手。” “可……” 全盛叹了口气道:“王爷,陛下金口玉言,您如何能让姜小姐逃脱呢?” “本王与你一道去姜家。” 淳于垣当机立断:“公公不必担忧,一切照常即可,本王只是过去同姜小姐说几句话,若是陛下问起来,您便说是本王同她话别。” “这……”全盛犹豫片刻,到底点了点头:“老奴明白。” 此时,存香阁中,姜词妗正惊诧地坐在楚兮对面,喃喃道:“你说……什么?” 楚兮字正腔圆地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奴婢曾经假扮过入画姑娘,引英国公前来,哄骗他辅助二殿下,对付昭王。” 她有片刻失神,随后起身道:“这就对了,他们总归不会平白无故抓人去,原来都是为了英国公……” “正是。”楚兮垂头道:“小姐救了奴婢,奴婢想着,此事应该同您说一声。” 第133章 人质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多亏你了。”她在楚兮肩上轻拍了一下,随后道:“事关重大,我要把此事告诉王爷。” 一面扭过身子唤道:“抱杏……” 抱杏自外间走了进来,神色有些古怪:“小姐,宫里来人了,老爷让您到前院去呢。” “宫里?” 抱杏点头道:“说是来宣旨的,王爷也来了。” 她微微颔首:“正好将此事告诉他,我这就过去。” 一面提着裙裾出了门,楚兮默然望了她一眼,到底没有开口。 还未到正厅,却迎面碰上了淳于垣,她微微发怔:“王爷怎么不在正厅?” “本王有话同你说。” 他不由分说地拉着人往后走,一面对抱杏吩咐道:“去正厅拖住片刻。” “是。” 到了无人处,他才松开了手,姜词妗有些不自在地道:“王爷,到底怎么了?” “本王要出征西凉,而陛下给本王兵权的条件,就是让你入宫居住。” 淳于垣镇定道:“你现下就去收拾东西,天黑时本王会将你送出城去,旁的你不必顾虑,本王自会料理。” 她微微抬眸,偏头道:“王爷打算如何料理?让您一人承担放走臣女的罪过?” 淳于垣凑近了些许,垂头看她:“陛下眼下还需要本王,便是责罚,也不会做的太过,你大可放心。” “不必了。”她耸了耸肩,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入宫便是,那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还能吃了臣女不成?” 他面色一沉,一只手握住她的肩膀:“本王没同你说笑,别耽误时辰了,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臣女也没同您说笑,臣女不会离开的。” 姜词妗淡淡道:“王爷,臣女不是那种喜欢拖累旁人的人,虽然迄今为止麻烦您许多次,可是臣女不愿让人替我受过,臣女相信,便是在皇宫里,臣女也能活得很好。” “你难道还不明白?”他隐隐有些动怒:“那不是什么好去处,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谨慎,如履薄冰,行将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王爷自小就生活在宫里头,如今不也是好好的?”她甚至还笑了笑,一派轻松地道:“王爷要去打仗,臣女帮不了您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叫您忧心。” 淳于垣心中一动,偏过头去:“本王如何能不担心?” “王爷别忘了,臣女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她故意做出一副痞气十足的模样:“不信您就去问问臣女的嫡母,那日她屋里的金贵物件被臣女砸了多少。” 说完便笑了起来,笑颜映着霞光,美好得简直不真实:“王爷放心吧,便是有人来找臣女的麻烦,最后吃亏的也未必是我。” 良久,他才开口道:“看样子,你是法定主意不肯出城了?” 姜词妗一顿,立刻戒备地后退两步:“王爷不会是想将臣女打昏了丢出城去吧?这样可是不大妥当。” 他有些无奈地瞥了她一眼,说道:“眼下本王相信了,若是有人与你作对,定会叫你气死。” 她粲然一笑,眸子里满是狡黠的光芒:“王爷说的是。” 说完便挺直了背脊,对他道:“走吧王爷,臣女还没醒着接过圣旨呢,这回可要去瞧瞧。” 事已至此,他只得从腰间摘下一枚令牌,递给了她,俊逸的面庞此刻格外凝重:“若是遇着什么事,就让人拿这令牌去求助,国师是本王的人,他自会助你,若是寻不到国师,就去找全盛公公,他也会帮你的。” 姜词妗点了点头,打趣道:“王爷就这么把自己的底细告诉臣女了?难道不怕臣女揭发您?” 额上被他轻轻敲了下,淳于垣轻声道:“入宫以后,一定要万事小心。” “好。”她扬起脸来,看着他道:“王爷也要小心,战场上刀剑无眼,更要提防有小人背后放冷箭。” 淳于垣微微一笑,对她点了点头,二人不再交谈,朝正厅行去,夕阳将二人的背影拉得极长…… 一处茶楼之中,淳于景端着茶盏,面色阴沉:“怎么?你又失败了?” “是……” 姜云锦瑟缩不已:“殿下,您不知道,姜词妗她冲了进来,臣女的计划都叫她破坏了!” 他冷哼一声:“够了,这都是借口,亏得本殿下还替你买通了陈阁老,你竟如此不中用!” “殿下!”她哀哀道:“您救救臣女吧,臣女衣着不整,被彩霓郡主瞧了去,如今她在贵女圈中日日宣扬,臣女都快没脸见人了。” 他压根不在乎这桩事,是以鄙夷地道:“这与本殿下何干?告诉你,过几日昭王就要出征了,等他回来,势必要娶姜词妗,届时你还能有什么指望?” 姜云锦一怔,心中飞快地盘算,若是昭王得胜归来,便是又有军功在身,做他的妻室自然会有不少好处,于是惴惴不安地抬眸道:“殿下的意思,是让臣女在这之前就……” “不错。”他冷声道:“若是不然,等昭王回来了,还有你什么事?” 她偷眼瞥着上头之人的神色:“殿下,臣女并非不愿,只是……有姜词妗这个碍事的人时时看着,臣女只怕不能得手。” “你想说什么?” 姜云锦眸中闪过一道冷光,起身道:“殿下,臣女买通了她屋里的侍婢,在她院子里放了些东西,届时发作起来,她定然无处可逃,不过,臣女需要您的帮助。” 淳于景似乎有些讶异:“你竟还有此种盘算?说吧,需要本殿下帮你什么。” 她凑近了些,在他耳边嘀咕一阵子,淳于景轻蔑地一笑:“不错,这法子虽然平常了些,可一旦得手,她便无处可逃了。” 姜云锦也笑了起来,神情极为阴鸷:“殿下放心吧,臣女与她不死不休,绝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好,放手去做吧,你方才说的,本殿下都会派人替你置办。” “多谢殿下……” 第134章 天花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大雪纷纷。 姜词妗窝在榻上不愿起身,抱杏搓着手走了进来:“小姐,英国公府的桂枝来了。” 她这才醒了神,点头道:“叫她进来吧。” 不多时,桂枝便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个锦盒,笑盈盈道:“奴婢见过姜小姐。” 姜词妗微微一笑:“桂枝姑娘来,可是想告诉我郡主的危难已经解除了?” “正是。”桂枝将锦盒递给了抱杏,一面道:“这是我们郡主的一片心意,差奴婢送来。” “郡主客气了。” “若非小姐筹谋,郡主定要被逼着去赴宴了。”桂枝如今还有些心惊胆战:“二殿下恣意妄为,谁知道他会在宴会上对郡主做什么呢。” 姜云锦一双水眸闪着光亮:“这不过是缓兵之计,你也清楚二殿下的为人,若是这次不能得手,他定会想方设法再接近郡主的,咱们得想个法子,一劳永逸。” 桂枝一顿,连声道:“正是,这么装病也不是长久之计,外头的人本就以为郡主是个病秧子,若是继续这般下去,日后的婚事也难说了。” 她安抚道:“放心吧,若是良人,定然不会在意这些。” “承小姐吉言了。” 她摩挲着下巴,沉声道:“眼下也该想个主意,把这阻碍他人姻缘的人推走了,我不日便要入宫,在入宫之前,此事必须解决。” “如何解决?” 桂枝一脸担忧之色:“二殿下可是铁了心要娶郡主,单是赴宴的衣衫首饰就送了一箱子来,您要如何让他放弃?” 姜词妗笑了笑:“他哪里是想娶郡主?他不过是想借太后和英国公的势,根本不是真心恋慕郡主,你回去同郡主说,让她接着装病,再把这个涂上。” 说着便将一个瓷瓶塞到了她手里,桂枝疑惑道:“小姐,这是……” “把它涂在身上,便会起疹子。”她一面又拿出了另一个:“再将这个涂上,疹子便会慢慢消了。” 桂枝仍旧不解:“奴婢不大明白。” 她端起茶盏,问道:“听说过天花吗?” “天爷!”桂枝吃了一惊:“您的意思是,让郡主假装出花儿?” “不错。” 她拍了拍手,一脸得意:“这法子不仅能赶走薄情郎,也能看透身边之人的用心,何乐而不为呢?” 桂枝琢磨片刻,点了点头:“小姐说的没错,天花会传给旁人,治愈之后又能安然无恙,不会耽误郡主的终身,这是最合适的法子了。” “去吧。”她淡淡道:“郡主那边十万火急,可不能耽搁了。” “是!” 桂枝兴冲冲地出了门,她瞧着那背影,悠哉悠哉地端起茶盏来,还念起了诗:“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一旁,抱杏一脸怨念:“小姐,您还有心思念诗?您马上就要被送进宫了,怎么半点也不紧张?” “这有什么?” 她捏着拳头,举到抱杏面前:“宫里的人都是精致的瓷器,怕摔也怕碰,你家小姐是什么?是块石头,两者相撞,你说哪一个会碎?” 二人说的热闹,一个身影却从窗前闪过,直直奔进了后厢,姜词妗眸光一瞬,状若无意地扭过了头去…… 英国公府。 桂枝回去不过片刻,院子里又吵闹了起来,不同于上次,侍婢们一个个拼了命往外跑,像是里头关着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这是真的?” “怎么不真?方才郡主露出了手臂,我瞧得真真的,那就是……” “闹什么!” 英国公一声怒喝,原本还喧闹的院子立刻平静了下来:“郡主怎的了?” 一个侍婢颤颤巍巍道:“这,回……国公爷,郡主她像是……出了天花……” 此言一出,身后的李氏顿时叫了起来:“什么?这怎么可能?好端端的,怎么会……” 一旁,彩霓突然拔腿就跑:“母亲,女儿身子不适,先回去了,这些日子就不到姊姊这来了!” “你……” 英国公突然抓住侍婢的衣襟,冷声道:“这可是真的?你若是造谣生事,本国公绝不会放过你!” “奴婢亲眼所见,国公爷明鉴。” 他面色越发凝重,却又不敢进门,正踟蹰之际,却见桂枝走出了门来,面上犹带泪痕:“国公爷,郡主她的确是出了天花。” 院子里的侍婢们突然四散奔逃,还有的直接将外衫脱下来,丢在了院里,李氏一脸目瞪口呆,茫然地转向他:“老爷,这……这该如何是好?” 英国公剜了她一眼,没有开口,李氏突然哭了起来,口里还念叨着:“我苦命的女儿,好端端的,怎就染上了这个病啊!” 桂枝见她哭得凄楚,便想上前去扶她,谁知才迈了一步,李氏便迅速退到了后头,英国公也呵斥道:“不准过来!” “是。” 桂枝回头望了望,神情复杂地道:“国公爷。奴婢愿意留下伺候郡主,直到郡主康复。” 英国公像是十分烦闷,看都没看她一眼,大步流星地出了门,李氏见他离开,犹豫地跟着走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勉强嘱咐道:“桂枝,你好好照顾郡主。” 说完便飞也一般出了门去,桂枝深深行了个礼,转头也进了里间,隔着帐子,飞虹轻声问道:“人都走了?” “是。”桂枝咬牙道:“彩霓郡主连话都没说一句,就跑出去了。” 飞虹似笑非笑地道:“早就猜到了,随她去吧。” 桂枝一面叹气,一面将瓷瓶递给她:“郡主,姜小姐说的果然没错,这法子真能看透人心,便是夫人也……” “咳咳。” 她轻咳两声,随后倚在软枕上,开口道:“她真是个妙人,年纪还没有我大,竟懂了这么多人情世故,想来,姜府也不是什么安乐的地方。” 桂枝蹙眉道:“听说姜夫人秦氏是继室,不过为人和善,夫人也曾与她见过的。” 飞虹轻声道:“人心难测,谁知道她在府里又是何等做派呢?罢了,等这事过去,我要好好感谢她才是。” 第135章 践行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元月初六。 大雪封城,为了替昭王践行,宫里筹措了一场酒宴,众人纷纷冒雪前往。 一路上,打扮精细的贵女们缓缓而行,绫罗绸缎裹着细细的身段,相比之下,姜词妗就朴素了许多,只着一身绛色衣裙,不过好在肤色胜雪,双眸盈亮,倒也不输几分。 她瞧着一堆莺莺燕燕,不亦乐乎地道:“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竟是真的,瞧瞧那腰段,多惹人怜爱……” “小姐。”抱杏一脸肃然:“您从前也是这般,只不过入冬以来一直窝在府里吃吃喝喝,长胖了些。” 被人揭了老底,她也不恼,笑嘻嘻地同抱杏说着话,一人远远瞧着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她倒是心思宽,如今竟还笑得出来。” “郡主……”侍婢有些担忧地看向她:“夫人交代过了,如今飞虹郡主病着,咱们府里已经足够惹眼了,万万不能再生事。” 彩霓冷笑一声:“这与本郡主何干?出花的又不是本郡主,一人无用,累死三军,本郡主又没去瞧过她,身子好好的,怕什么?” 侍婢立刻道:“郡主,太后娘娘也会来,您若是说您没去瞧过飞虹郡主,只怕太后娘娘会不悦,待会儿她还要问您飞虹郡主的近况……” “知道了!”彩霓一脸郁郁之色:“少啰嗦。” 侍婢只得住了口,扶着她缓缓而行,却在门口碰上了姗姗来迟的姜云锦,今日的姜云锦只一身湖缎裙配着百合髻,格外低调。 彩霓怪叫一声:“哎呦,这不是姜三小姐吗?” 姜云锦僵硬地回过身子,强笑道:“臣女见过郡主。” “今儿这衣裳不错。”彩霓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挖苦道:“够严实,倒像个良家女子,远远瞧着,本郡主竟没认出你来。” “郡主说笑了。” 姜云锦把头埋了下去,好叫旁人看不清她一脸的愤恨,心中却道,就让她笑吧,总归过了今日,再也没人能羞辱她了! 正说着,玉阶之上,有人缓缓行来,白的雪,墨黑的发,黑白分明的眼睛恍若隔着绵绵山水一般,叫人看不真切,饶是见过了千百次,这容貌仍旧能叫人震撼。 昭王…… 彩霓不知不觉住了口,屈膝行礼:“彩霓见过王爷。” 姜云锦面色涨红,也跟着拜了下去,声音细若蚊蝇:“臣女见过王爷。” “起来吧。” 淳于垣似乎并不留意二人,目光只朝着殿中一个绛色的身影,彩霓定睛一瞧,果然是姜词妗,心中越发愤恨,低声喃喃道:“王爷真是瞧不出好坏来,就这样的狐媚子,竟还把她当个宝!” “郡主息怒。”姜云锦趁机煽风点火:“姊姊手段了得,将王爷抓得死死的,这份心计,谁也羡慕不来。” 彩霓骄矜地扬起了头,瞥了她一眼道:“呵,若是论起心机手段,你跟你嫡姐可是如出一辙,满王城里还没见过贵家小姐穿成那般与妓子游街的。” 说完便不屑一顾地扭过了头,走进了门去,姜云锦平白被嘲讽一顿,强忍住怒火,跟着彩霓后头进了里间。 这厢,姜词妗遥遥瞧见有人向她走过来,极为自然地笑了笑:“臣女见过王爷。” 淳于垣长久地凝视着她,却没有开口,身边一众女眷嫉妒不已,故意道:“王爷这是瞧见她如此普通,后悔了吧?” “就是,你看看她那衣裳,这可是王爷的大日子,她就这么不像话,日后过了府还得了?” “王爷怎么会想着娶她做王妃?真是糟蹋了王爷的一世英名!” “议论”声着实大了些,她想装听不见都不成,只得轻咳一声,偏过头道:“几位小姐慢着点,一个一个说,说完了我再给你们评评,谁说的最中肯。” 当着淳于垣,几人面色一红,纷纷散去,他却笑了起来,姜词妗第一次发现,他唇畔竟还有个浅浅的梨涡,一时间有些失神,却听他道:“你今日这么打扮,甚好。” 姜词妗手上一顿,不动声色地笑了笑:“王爷这是在嘲讽臣女胖了吧?” 眼前之人的确不复从前的纤细之态,却莹润得恰到好处,宛若上好的南珠一般,越发显得好气色,淳于垣忍住想捏她的冲动,柔声道:“不论你怎么变,都是本王心上之人。” 心上之人…… 此言一出,她简直能听见四面八方传来的心碎声,还有她自己的心跳,见势不好,她立刻转变了话题:“王爷快过去的,都在等您呢。” 淳于垣微微颔首,临走之前还扫了眼桌子,对抱杏道:“看牢了你家小姐,不准她喝酒。” “是,王爷。”抱杏理直气壮地应下,还冲她微微眨眼,姜词妗无奈地道:“你到底是谁的侍婢?” 说话间,淳于垣已经走上前去,此时,皇帝与太后也一道进了门,众人皆行跪拜之礼,片刻过后,皇帝竟亲自将淳于垣扶了起来,一脸和蔼之色:“九弟快起来,这次的事,又要辛苦你了。” 淳于垣面不改色,拱手道:“这是臣弟分内的事,当不得陛下的称赞。” 皇帝似乎大为感动,连声道:“九弟一片忠心,等你回来,朕定然会重重赏你。” 又客套了一阵,皇帝才终于吩咐众人落座,太后今日也一反常态,并未刁难,面上甚至还挂着笑,一派和蔼之色。 这场景看得姜词妗一阵不自在,谁都知道,皇帝老儿和太后巴不得淳于垣死透了,如今还装得这么难舍难分。 正想着,妃嫔们翩翩而至,最惹眼的当属齐妃,随后便是许久未见的茹嫔,姜词妗冲她笑了笑,茹嫔亦回了一个笑脸,抬头瞧见眼前之人时却有些怔忡,一时无语。 齐妃瞧着她的神情,心中冷笑不已,随后道:“陛下,今日为王爷践行,臣妾特地预备了歌舞,不如叫她们上来吧?” “好。”皇帝点头应允:“你有心了。” 第136章 铺排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舞姬们从四面八方涌入,恍若游鱼一般穿行在正殿中,杏色舞衣翻飞,丝竹之声凌空,的确赏心悦目。 齐妃一面看着,一面笑着对太后道:“母后,臣妾瞧见她们,便想起了自己待嫁闺中练舞之时,那真是一段好光景。” 说这话时还瞥了茹嫔一眼,太后似笑非笑地道:“韶华易逝,你年纪尚小,怎么就伤春悲秋起来了?” 齐妃捧着脸笑道:“二殿下都多大了,只有母后还把臣妾当个孩子,不过,说起宫里年轻的妃嫔……” 她突然转向茹嫔,笑容妩媚:“妹妹可是宫里最小的了,你在家中之时,可有什么有趣之事,说来给母后听听吧。” 模样竟真像是好心将她引荐给太后一般,茹嫔不动声色地抬起眸子,好似有些犹豫:“臣妾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齐妃心中一动,还没等太后出言,便直接开口道:“妹妹说就是了。” 茹嫔看了她一眼,缓缓地开口道:“臣妾以为,齐妃姐姐身居高位,若是以舞姬自比,只怕是会失了身份。” 谁也没料到她说的竟是这事,齐妃心头火起,正待开口,却见皇帝转过了头来,神色微微有些不悦:“茹嫔说的是,齐妃,你掌管六宫,说话做事可要留神些。” 平白挨了顿训斥,齐妃更是恼怒不已,却碍着场合不敢发作,皇帝招手道:“茹嫔,你来朕身边坐。” 茹嫔面不改色地走了过去,下首便是淳于垣,二人微微点头致意,齐妃死命地瞧着,却没发现一点不妥,只得悻悻作罢。 前头的风波未平,后头又起,彩霓郡主端着酒盏,冲姜词妗举杯道:“本郡主敬姜二小姐一杯。” 二人坐得近,旁人也并未留神,姜词妗故作不知,拿起酒盏喝了一口,随后又继续看歌舞,彩霓不忿,故意道:“姜二小姐真是坐得住凳子,王爷都要出征了,你竟还能坐在这与众人饮酒作乐,真是个没心没肝的。” 姜词妗将酒盏一搁,转过头来盯着她:“郡主说臣女没心没肝?” “不错。”彩霓挑衅一般地道:“难道本郡主说错了?” 她最厌烦有人捏着嗓子惺惺作态,索性问道:“那郡主以为臣女当如何?在这宫宴上哭闹一场,抱着王爷的大腿不让他离开?或者主动请缨,请求陛下让臣女一通作战?还是默默在座位上啜泣,摆出一副心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让众人瞧瞧?” 彩霓被她问得一时无语,很快便反应过来,怒道:“本郡主从没这么说!” “那郡主想让臣女如何?”她冷声道:“陛下为王爷践行,席间谁不欢欣鼓舞讨个吉利,郡主若是不痛快,那就去同陛下说,别跟这儿找别扭。” “你!” 彩霓气得一头金钗乱颤,恨声道:“你竟敢以下犯上,这就是你姜家的家教?” “亲姊姊出了天花,生死未卜,妹妹便出来宴饮。”她嘲讽地笑了笑:“说到底,还是我姜家好些。” 说完便别过头去,不再理会她,彩霓一张俏脸白了又红,愤然起身同人换了位置。 姜词妗乐得清净,可谁料身畔之人却凑过来同她搭话:“姊姊,郡主说话重了些,你别同她置气。” 竟是姜云锦。 这还不是最让她震惊的,姜云锦竟会这么好声好气同她说话,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蹙眉道:“自然不会。” “姊姊,妹妹这些日子也想通了,从前的事都是妹妹不对,妹妹在这给您赔罪了……” 姜云锦的矫揉造作更胜彩霓一筹,听得她浑身不舒服,疑惑地转头道:“你吃醉酒了?” “不是……”姜云锦深吸一口气,挤出了几滴眼泪来:“姊姊,妹妹是真心给您赔罪的……” “呵。” 她轻笑一声:“方才刚同彩霓郡主说完,众人都欢欢喜喜为王爷送行,图个吉利,你倒哭起来了,你还能更招眼一点吗?” 姜云锦一顿,帕子下的面孔瞬间铁青,末了喃喃道:“姐姐教训的是,妹妹不敢哭了,只求姐姐原谅我。” “得了。”姜词妗半点面子都不给:“不管你在谋划什么,我都不会上当了,所以你还是趁早歇歇心思,安生坐回去,别挡着我看歌舞。” 姜云锦自觉受辱,却无法争辩,只得压着火道:“是,妹妹这就回去。” 说完便不再开口,姜词妗瞥了她一眼,眼中满是冷光,突然,姜云锦捧住心口,朝旁边倒去,变故陡生,众人都瞧见了,皇帝蹙眉道:“这是怎么了?” 姜云锦颤颤巍巍道:“臣女……旧疾发作……” 一旁,姜兴仁恨得不轻,她哪有什么旧疾?这个女儿怎的每次大庭广众之下都要闹出点事来? 毕竟有些晦气,皇帝不悦地道:“来人,把姜三小姐带下去,再叫太医过去。” 她却道:“陛下,不必劳动太医,姊姊精通医术,施针便能好……” 原来在这等着呢! 姜词妗还未开口,皇帝便问道:“姜二小姐,可是如此?” 抬头瞥了眼淳于垣,他似乎正要开口,姜词妗突然笑了笑:“是,陛下不必担忧,臣女这就带妹妹下去。” 说完便利落地指挥侍婢将人扶了下去,背影决绝,淳于垣欲言又止,给沈宽使了个眼神,沈宽会意,趁机也摸出了门去。 上首,茹嫔将一切尽收眼底,神情有些落寞,终究却没发一言。 偏殿门口,姜词妗突然停住,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侍婢们一脸茫然:“小姐这是……” “本小姐扶她就是了,你们走吧。” “是。” 待人离开以后,姜词妗抄着手,看着眼前的人:“行了,人都走了,你还装什么?” 姜云锦捂着心口,一脸茫然:“姊姊说什么?妹妹怎么听不懂?” 她微微挑眉:“哦?妹妹真病了?可巧我身上带了银针,你该不会是真想让我替你施针吧?” 第137章 引蛇出洞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姜云锦打了个激灵,立时站直了身子,神情复杂地看着她:“你瞧出来我是装的了?” 她干干地笑道:“妹妹方才那出戏不大走心,不如在帕子上染些血,我还能多信你些。” “哼。”被人戳破了,姜云锦索性也就不再装相,冲她冷哼一声:“既然来了,你就别想走了。” 姜词妗却挥挥手,索性坐在石凳上:“他人呢?” 姜云锦犹疑道:“你说什么?” “二殿下,不是他要见我吗?”她泰然道:“他眼下在何处?” “你……你为何如此笃定?” “只有他会让你做诱饵。” 姜云锦面色微变,还未开口,就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不愧是姜二小姐,这份心计真是无人能及。” “殿下过誉了。” 她头也不回地道:“殿下费尽心机请臣女过来,到底所为何事?” 淳于景一步步靠近,目光深沉,对姜云锦摆了摆手:“下去吧。” “是。” 姜云锦回头看了二人一眼,终究扭头离开了,姜词妗起身,与他对面而立,淳于景突然凑上前道:“本殿下突然发现,你的确是个蛇蝎美人。” 她皮笑肉不笑地道:“臣女当不得殿下的夸奖。” “你自然当得起。”淳于景眯起眸子,一步步靠近:“你狠辣,果决,又聪慧异常,难道你没有发现吗?你同本殿下是一种人。” 姜词妗半点面子也不给,平静地道:“殿下有话好好说,别骂人。” 他却并未像从前那般发怒,而是伸出了手,似乎要抚上她的面庞,姜词妗不闪不避,低低道:“殿下,臣女说带了银针,可不是说笑的,您想试试吗?” 淳于景的手就那般停在了半空中,一动不动,神情有些阴沉:“你敢对皇子动手?” “殿下可以试试。” 她的神情格外轻松,淳于景想起了陈虎的惨状,到底收回了手去,一面坐下道:“小姐为何如此防备?从前小姐对本殿下可是格外仰慕。” “可能是从前不了解您的为人。”她有一搭无一搭地道:“如今了解了,希望能与您离得远远的。” 淳于景突然轻笑一声:“昭王说的不错,你这性子,的确与寻常唯唯诺诺的贵女不同,本殿下也很是欣赏。” 一面抬眼道:“给你个机会,本殿下瞧上你了,你可愿意进二皇子府做本殿下的人?” 姜词妗嘲讽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边:“让臣女想想,殿下这些日子不是在朝英国公府使力吗?怎么突然又转向了臣女?” 提到飞虹郡主,他顿时蹙起了眉:“一个出了天花的女子,本殿下如何敢接近?她若是痊愈了,说不准还有可能,若是她死了,本殿下还要娶一个死人不成?” 这话说得相当冷血,他却浑然不觉,姜词妗在心中骂了他几千遍,面上却只是冷笑:“殿下还真是算得清楚,臣女想问问,郡主在您心里到底算什么?” 淳于景竟说了实话:“她是英国公的女儿,又受太后喜爱。” 姜词妗蔑然一笑:“那您这是想娶她,还是想娶英国公?” “你!”淳于景一惊,呵斥道:“你胡说什么?” 她凉凉道:“殿下想要的无非是英国公府的势力和太后的支持,英国公两者兼有,您不就是为了这个?” 淳于景蹙眉,压着怒火道:“今日让你来,不是为了听你挖苦本殿下的,本殿下方才说了,给你个机会,你若是愿意,本殿下就迎你过门。” 姜词妗简直想发笑:“敢问殿下要给臣女什么位置?” 他一顿,笑了起来:“真是半点也不含糊,这么说吧,若是飞虹郡主痊愈了,她做正室,你是侧妃,她那副身子也撑不了多久,府里自然还是你做主,若是她病故了,本殿下就迎你做正妃,无论怎么算,你的好处都不会少。” 冷风拂面,割得人面颊生疼,姜词妗神情高深地道:“所以无论如何,飞虹郡主嫁过去都是逃不了一个死字,是与不是?” “你管旁人做什么?”淳于景不甚在乎地道:“本殿下看中的是你,总之你不会吃亏就是了。” 她不语,淳于景继续道:“你不会是在可怜飞虹郡主吧?本殿下瞧着,你不像是有善心的蠢人,再有,就她那副病病歪歪的模样,本殿下愿意娶她那是她的福分,英国公可深知这一点。” 姜词妗低低道:“英国公错不在此,二殿下,臣女提醒您一番,您想岔了,臣女不是您以为的那种人,臣女的确只是个人性未泯的蠢人,与您不是一路人。” 淳于景起身,一步步逼近:“你这是何意?” “殿下别忘了,臣女是有婚约的人,以后还是您的长辈。”她沉声道:“前次同您说了,不过看模样殿下根本不记得,那臣女就再说一次,退一万步讲,就算没有昭王殿下,臣女也不会嫁、给、您。” “哈哈哈!” 他突然笑了起来,神情古怪:“原来你还在惦记昭王,姜词妗,本殿下告诉你,你不必妄想了,今日就是他身败名裂之时。” “什么?”她脑中闪过一道白光,突然反应了过来:“你让姜云锦去做什么?” “拭目以待吧。”淳于景笑容阴鸷:“这才是今晚的大戏。” 她转头便要走,却发现后头早就被人围住了,几个内侍立在门口,淳于景悠哉地道:“小姐还是别想着通风报信了,安生在这待着吧,再有半个时辰,你就能听见消息了。” 姜词妗眸光一冷,神情笃定地坐在他对面:“殿下敢不敢打赌?” 他挑眉道:“赌什么?” “就赌今日您的谋划不会成功。”她淡淡道:“臣女猜测,姜云锦甚至近不了昭王殿下的身。” “嗤。” 淳于景嗤笑一声:“小姐未免太过笃定了,她是近不了,可本殿下还有旁的法子,毕竟,面对心上之人,谁能忍住不去亲近呢?” 第138章 圈套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此刻,淳于垣寻了由头出门,天色已然黑透了,沈宽匆匆对他道:“王爷,王妃和姜三小姐去了偏殿,如今还没出来。” 他眸光一冷,姜云锦如此费力地将她拖出来准没好事,大步流星走向偏殿,一面吩咐道:“你不必跟着,陛下若是发现你我二人同时不见了,定会起疑心。” “是。” 正行着,亭子里突然响起了一声啜泣,他敏锐地转过了头去,却是个绛色的身影,衣衫还有些许熟悉…… 今日姜词妗穿的就是这样一身衣裳! 他一顿,随后走上前去,天色太黑,影影绰绰间有些瞧不清楚,试探着问道:“姜小姐?” 那人却不曾回过头,只是一味啜泣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嘴里还不知说着什么,淳于垣走进了亭子,沉声问道:“可是姜小姐?” “是,王爷……” 嗓音喑哑,根本分辨不出,淳于垣微微蹙眉,此时,那人突然蹲下了身子,动作僵硬地捂住心口,随后倒在了地上。 他一惊,快步走上前,地上的姜云锦微微睁开眸子,唇畔露出了一丝冷笑…… “啊!” 一声惊叫划破天际,姜词妗听得清楚,心中不免有些发沉,淳于景瞥了她一眼,起身道:“走吧,咱们也该去瞧瞧了。” 姜词妗迅速起身,故意离他远些,淳于景嗤笑一声,不以为然地道:“若是本殿下想算计你,方才就动手了,你何必如此防备?” 她冷声道:“殿下的心思,臣女可猜不透。” “你!”淳于景欲动怒,不知为何却压了下来,凝视着她道:“罢了,眼下不同你计较,待会儿你看见那情形时,只怕会哭着向本殿下认错。” 姜词妗简直想翻白眼,这人的无耻真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压根不想理会他,行过月门,却见一群侍从围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你说,昭王爷和姜三小姐在里头?” “正是,姜三小姐一直在哭,王爷进去了以后便传出了惨叫声,真是……” “哎呦喂,那姜三小姐旧疾发作才退出了酒席,王爷竟如此不管不顾,趁人之危!” 姜词妗听得心头狂跳,开口呵斥道:“胡说什么?你们亲眼见着了不成?” 几人回过头来望着她,一个内侍绵里藏针地道:“小姐别拿咱们撒气,王爷和三小姐确实在里间,咱们都瞧得真真的,如今已经有人去禀告陛下了。” 不知为何,她只要想到姜云锦当初献媚时的场面就格外别扭,淳于景冷笑一声道:“若是真的,这事可就不好收场了,毕竟一个是未来的夫主,一个是妹妹,本殿下也替姜小姐为难呐!” 姜词妗看都不看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走进里间,果然见淳于垣立在其间,身前似乎还有个人。 一股热血顿时冲上了脑门,她简直不敢相信,淳于垣竟会在清醒的情况下被姜云锦算计了:“王爷,您这是……” 淳于垣闻声,转过了头来,面色如常,只是胸前湿了一大片,月白色的衣料格外明显。 “呵。”淳于景满怀恶意地笑了笑:“皇叔这是把人惹哭了?也是,一个姑娘家,哪里见过这等阵势,更何况此人还是姊姊的未婚夫婿。” 淳于垣似乎有些迷惑:“殿下说什么?” “皇叔何必装相?”他讽刺道:“方才那声惊呼本殿下可听得真真的,姜小姐,您说呢?” 姜词妗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目光直直望向地上的人,冷声道:“你站起来,我有话同你说。” 那人一个瑟缩,似乎甚是恐惧,淳于景见状,走上前去,挡在了那人身前:“小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这可是您的妹妹,还受了如此侮辱,想必定然是恐惧异常。” “你……” 她正要说话,却见那人在淳于景身后微微一动,借着月光,她看清了那人的脸,微微发怔,随后瞥了眼淳于垣,只见他一派淡定,于是继续道:“殿下何必如此?这里头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淳于景诧异道:“姜家竟管这样的事叫误会?您宽宥皇叔情有可原,可也不能不顾您妹妹的冤屈,发生了此事,皇叔必须要给她个说法,本殿下瞧着,你二人的婚事可就要告吹了。” “殿下今日说的话,本王都听不大明白。” 他镇定自若,仿佛被人抓包的不是他一般:“若是无事,本王就带姜小姐回去了。” “皇叔自说自话的本事越发厉害了。”淳于景瞥了眼身后的人,冷声吩咐道:“拦住他们,父皇没来之前,绝不能放走他们!” “是!” 二人被团团围住,姜词妗心中一派镇定,面上却露出些许仓皇:“这……” 淳于景越发得意,对她道:“小姐还是过来吧,皇叔如此不堪,您又何必将一生都交给这样的人?” 正说着,身后响起一阵嘈杂,侍从们让出一条路来,皇帝阴着脸朝此处行来,身后还跟着太后和齐妃,太后有腿疾,走不快,可目光却早就飞向了里间,格外热切,后头还跟着齐妃等一众女眷。 皇帝厉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好的酒宴,怎么又闹起来了?” “父皇。” 淳于景跪下行礼,一脸义愤填膺:“姜家三小姐无端被皇叔侮辱,还是趁着她旧疾发作,无法还手的时候,儿臣实在瞧不下去,也不能再袒护皇叔了。” “什么?”太后看上去极为惊讶:“昭王……你……你竟做出了这等事?” 皇帝面色越发难看:“九弟,这可是真的?你怎的如此……过几日你就要出征了,你这般,如何让旁人信服?” 众人鄙夷的目光之中,淳于垣终于缓缓开口:“母后,皇兄,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什么误会?”淳于景不肯放松地道:“人就在这,皇叔竟还说是误会?” 姜词妗突然开口道:“臣女相信王爷,请太后娘娘、陛下明鉴。” 第139章 看戏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淳于景一脸不可思议,看来她还是不死心,于是道:“姜三小姐,你出来吧,父皇在这,自然有人替你主持公道。” 身后之人却不敢动弹,淳于景有些不耐烦,勉强将人拉了起来,皇帝犹疑地看了过去:“姜三小姐?” “噗通—” 那人竟直直跪下,一张口,众人都愣住了:“太后娘娘、陛下,小人有罪,小人不小心将茶水撞翻了,还沾湿了王爷的衣衫,小人吓得魂飞魄散,正向王爷请罪,一群人便冲了过来,堵着门不叫离开,还说小人是姜三小姐,小人着实害怕,一直不敢动弹……” 清秀的小内侍面上满是汗水,一身绛色宫服明晃晃戳在跟前,一脸惶恐之色,像是有人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淳于景一怔,四下打量一番:“姜三小姐呢?” 淳于垣这才看向他,神色莫名地道:“这话也是本王想问的,二殿下,本王一直不大明白,这些人突然而至,堵住去路,二殿下一来便口口声声说本王与姜三小姐有私,可本王压根没瞧见她。” 说完顿了顿,诚心诚意地问道:“殿下可知道,私会这种事,是要两人都在场的。” “噗—” 身后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皇帝轻咳一声,立刻便肃静了下来,淳于景恨恨道:“皇叔不必装模作样,您不过是把人藏起来了!” 淳于垣神色有些无奈,摊手道:“殿下,这些人来得如此及时,本王哪有那般的本事,倒是你们……” 他转向方才出言的一众仆从:“黑白颠倒的本事倒是不小。” 语气虽然轻飘飘的,却透着一股杀意,几人对视一眼,迅速跪在地上,仓皇道:“奴才不知,奴才的确瞧见了姜三小姐……” 淳于景接过话来道:“找!四下里仔仔细细搜寻,把人给找出来!” “是。” 他又转向那内侍,绕着人开始踱步:“你说你是奉茶的,可茶水一早就被人送至后堂侯着,你又是给谁奉茶?” 内侍正要张口,却听皇帝身后传出了一声娇细的女声:“是本宫要的茶。” 众人闻声回头,淳于景诧异道:“茹嫔娘娘?” “正是。” 茹嫔缓步行至皇帝身侧,低声道:“臣妾身子不适,便嘱咐人上了一壶药茶,不想竟惹出了这样的乱子。” 齐妃本想开口,却被太后拉住,皇帝看着她单薄的身子,轻咳一声,转头道:“人可寻到了?” 侍从们回来后,一个个茫然无措:“回陛下,并未发现姜三小姐的踪迹。” 场面一时间尴尬起来,皇帝蹙眉道:“没有寻到?” “正是。” “姜二小姐可知她在何处?” 姜词妗据实已告:“回陛下,臣女方才送妹妹入偏殿,正‘碰上了’二殿下,妹妹的病症似乎就好了,非要离开,臣女如今也不知她去了何处,说不准是去更衣了。” 四下哗然,便是傻子也能瞧出来,这是一场骗局,只不过拙劣了些,被人发现了。 淳于景不甘地道:“便是没找到人,也不能说明皇叔他与……” “够了。” 皇帝一脸厌烦:“一群不长眼的奴仆起哄,你还当真相信?冤枉了你皇叔,还不快给你皇叔赔不是?” “可……” “你非要朕罚你不成?” 一锤定音,淳于景没了法子,愤愤朝他一拱手:“侄儿误会了皇叔,请您谅解。” 淳于垣一派和气,出口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殿下的眼神,着实不大好。” “好了,既然无事,就都回去赴宴吧。” 闹剧散场,姜词妗与淳于垣对视一眼,微微点头致意,随后朝前行去,却被人拦了下来,她平静地道:“彩霓郡主,您想做什么?” 彩霓抄着手,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你别装了,本郡主已经看破你的私心了。” “私心?” 她有些诧异,难道彩霓竟看透了今日的事? “你心里还放不下二殿下,两头都想挂着,想日后从他们中挑出一个来,是与不是?” 彩霓得意地道:“你当本郡主也能被愚弄?你出来,分明就是为了与二殿下私会,若是不然怎么能恰好碰上?” 她意味不明地一笑,方才的担忧真是白费了,突然灵光一闪,做出个惊慌的模样:“你……你别胡说!” “本郡主可不是胡说!” 见她如此,彩霓越发有了底气,嘲讽道:“怨不得你大庭广众之下装疯卖傻说二殿下肾阳衰竭,原来是因爱生恨,怕别人将他抢走了,是与不是?” 这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竟然还会觉得她对淳于景有情? 姜词妗顿了顿,而后道:“郡主猜错了,臣女眼下要回去了。” 说完扭头便往后走,彩霓看她如此匆忙,冲她吼道:“你别做梦了!就算姊姊病了,也轮不到你!”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彩霓眸光一亮,随后阴测测地笑了起来:“你以为,英国公府里只有姊姊一个郡主不成?等着吧,本郡主断断不会让你如愿的……” 平白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众人也没了吃酒的心思,不多时便散去了,淳于垣与沈宽行至宫门,正待离开,却被人叫住,他回过头,却见姜词妗站在马车旁,抄着手对他道:“王爷,请借一步说话。” 淳于垣微微一笑,走上前去道:“小姐怎的还没离开?” “王爷还没说是怎么摆脱姜云锦的呢。”她肯定地道:“臣女知道,她定然见着了您,那声惊叫也是她发出来的,您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轻描淡写地道:“不错,本王的确撞见了她,不过,她穿着和你一样的衣衫。” 姜词妗一惊,愤然道:“怪不得,怪不得淳于景说他们早有准备,原来这就是他们的准备!真是无耻至极!” 淳于垣伸手替她理了理风帽,随即一笑:“他们看得倒也不错,若是小姐在跟前,本王定会情不自禁。” 第140章 道别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夜风阵阵,吹得人心惊,姜词妗回到府里,又将自己裹成了个球,神情郁郁,抱杏疑惑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无碍。” 抱杏琢磨片刻,试探着道:“是不是今日许多人都嘲讽您……长了分量,您心中不悦?” 她幽怨地抬起眼来:“你就不能不提我长胖了这件事?” “是,奴婢知道了。” 抱杏看她长吁短叹,又道:“小姐,王爷还未离开,您如今就开始惦记了,这可如何是好?” 她一顿,立刻反驳道:“谁说我惦记他?不许胡说!” “奴婢没胡说。”抱杏义正言辞地道:“每次您这般模样,都是与王爷有关。” 姜词妗哑口无言,闷闷地趴在锦被上,不知为何,淳于垣要离开,她却有些心慌…… 正想着,窗子却被一股风吹开,抱杏疑惑地走上前去,预备关上,却被姜词妗叫住,神情还有些不自在:“慢着!你不必管了,出去吧。” 抱杏毫不犹豫地应了个是,转头出了门去,楚兮在她身后踏进来,问道:“小姐还没就寝?” “嗯。”抱杏点了点头道:“小姐正在与王爷密会。” “……” 屋中,姜词妗气鼓鼓地从锦被里爬出来,坐在一旁道:“王爷听见了吧?如今就连抱杏都知道了。” 淳于垣带着一身寒气,坐在离她远些的地方,洒脱一笑:“无碍,本王不在乎这虚名。” 她瞪圆了眼睛:“臣女可是个女子,您不在乎,可臣女在乎!” 他微微蹙眉道:“小姐当知道,日后你嫁进昭王府,便是与本王夫妇一体,荣辱与共了,如今也当适应些了。” 夫妇…… 她心头一跳,不自在地道:“王爷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本王还没告诉小姐,是如何逃脱险境的。” 姜词妗一顿,正是,当时被他那些话打岔,竟忘了这一点:“王爷快说。” 见她上钩,淳于垣浅浅一笑:“不过,这天寒地冻的,本王走了许久的夜路,小姐都不准备给本王奉盏茶?” 她撇了撇嘴:“王爷说完再喝。” “本王嗓子着实难受,说不了了。” 这人就是成心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得乖乖倒了盏茶递过去,急切地看着他道:“王爷快说,您把姜云锦藏哪了?难道皇宫里还有什么密道不成?若是有,臣女入宫遭遇不测也能逃命不是?” 他缓缓搁下茶盏,说道:“不会有那种事,本王已经安排了人手,保证你在宫里的安全。至于姜云锦……此事极为简单,事发突然,本王只能将她绑在了亭子的横梁之上。” “王爷说……横梁?” 原来他们说话之时,姜云锦就在头顶上! 她喃喃道:“怪不得侍从四下里都找不到人,原来她就在眼前。” 淳于垣淡淡道:“如今已经被沈宽他们放下来,想来也快到姜府了,你提防着她来闹。” “她不敢。”姜词妗嘲讽一笑:“前几日臣女放出消息去,说要买几条细犬看家护院,她已经许久不曾来过了。” “你倒是机灵。” 淳于垣笑了笑,随后拿出了一块令牌,眼熟得很,她问道:“王爷又要把这令牌交给臣女保管?” “非也。”他把令牌递到她面前,低声道:“你仔细瞧瞧。” 她接了过来,借着烛光,突然发现上头竟多了一枝栩栩如生的梅花:“这是……” “这是新制成的令牌,与从前那枚一样,若是在宫里出了什么事,就让人拿着这令牌去昭王府,他们便会帮你,这令牌日后这就是你的了。” 这是将整个昭王府都交给她了! 她一惊,连连推拒道:“这不成,此物太贵重,臣女不能收,王爷把它拿回去吧。” 淳于垣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道:“除了你,何人有资格收下它?” 他的手温热有力,姜词妗像是被蜂子蛰了一般,一下子抽了回来:“臣女收下就是,王爷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玉石触手生温,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抬头试探着问道:“王爷,拿这个令牌,可以去王府账房那支银子吧?” “自然可以。”他微微挑眉:“小姐难道要趁本王不在府里,搬空了整个昭王府不成?” 她心虚地笑了笑:“哪里,哪里……” 烛火昏黄,他突然沉下了面色道:“明日本王便要出征了,届时你不必去城门相送。” 她脱口而出道:“为何?” 似乎察觉到自己有些急切,她轻咳一声,解释道:“臣女的意思是,人人都去为王爷送行,臣女却不去,会不会有些不妥?” “淳于景对你虎视眈眈,今日吃了亏,明日他必定会抓住机会,趁本王离京之际大做文章。”淳于垣沉声道:“届时你不必来,让他无处发作就是了。” 她心中微微有些酸楚,明明要上战场经历风雨的人是他,此时竟还记挂着自己,垂头道:“多谢王爷记挂,臣女也有两句话想同您说。” “小姐请讲。” 姜词妗深吸一口气,徐徐道:“山高水长,路途凶险,王爷定要留神,战场上刀剑无眼,可背地里的刀子也一样凶险,二殿下绝不会如此轻易罢手,您多加小心。” 他自然听懂了这话的意思,点头道:“放心,本王省得,小姐的话说完了?” 她摩挲着衣角不语,淳于垣轻笑一声,调侃道:“本王还以为,小姐会像旁的女子一般,给本王求了平安符,再说些诸如会等着本王回来一类的话。” 姜词妗恼怒地瞪了他一眼:“王爷想多了,臣女可不是……” 话音未落,他突然靠近,在额际落下了一个吻,轻而绵长,低低道:“本王会快些回来,与你成婚。” 直到人离开以后,姜词妗才醒过了神来,一张脸红得像是要滴血,愤愤地道:“谁……谁要等你!登徒子!” 第141章 挑衅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在天之灵? 太后轻咳一声,神情有些不自在:“罢了,今日你就先回去吧,等明日再过来。” 她起身行礼道:“是,臣女告退。” 姜词妗出了门,齐妃也起身道:“母后,臣妾宫里还有些事没料理,您看……” “去吧。”太后挥挥手,盯了她一眼:“方才的事,哀家可没忘。” “是……臣妾改日定会好好同母后解释。” 说完便脚步匆匆地出了门去,终于在未央宫门口赶上了二人:“站住!” 姜词妗回过头来,慢吞吞地行了个礼:“齐妃娘娘,您怎么也出来了?” “你少装蒜!”齐妃呵斥道:“你方才在太后娘娘面前胡言乱语,攀咬景儿,该当何罪?” 她一怔,茫然地道:“娘娘,方才是您主动提及三妹妹的,臣女不过是顺着您说,怎么倒成了罪过?” 齐妃恼怒道:“本宫何时说过她?” “您不记得了?”姜词妗好心地提醒她:“方才您说更中意三妹妹柔婉贞静,臣女以为您有意在太后娘娘面前提及,是为了成全殿下和三妹妹的事,所以才说了些话,本意是想帮您……” 齐妃着实被她这一脸“我是为你好”的神情恶心着了,恶狠狠道:“姜词妗,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景儿绝不会娶你们姜家女入门的!” 她粲然一笑:“娘娘,世事难料,谁能说的准呢?” “够了!”齐妃呵斥一声:“别忘了你身在何处,本宫告诉你,你若是再敢挑衅,本宫绝不会放过你。” 说得就像是她乖顺些就没人对她动手了一样,姜词妗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正待开口,却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缓缓行来,立时垂头不语,齐妃浑然不觉,只以为她还在装相,恼怒地道:“本宫同你说话你,你竟没听见?聋了不成?” 姜词妗头也不抬地道:“臣女知错,请娘娘恕罪。” “你……” “好生热闹啊。” 男子低沉的嗓音响起,齐妃陡然一惊,这才明白姜词妗为何如此做小伏低,僵着身子回过头去:“臣妾见过陛下。” “臣女给陛下请安。” 皇帝面色不辨喜怒,瞥了她一眼,话却是对齐妃说的:“朕来瞧瞧母后,没想到竟瞧见了这一幕,齐妃,姜小姐初初入宫,你便如此疾言厉色,所为何事?” 齐妃心头一跳,随后道:“陛下明鉴,臣妾也是……也是为了她好,姜小姐方才在母后面前说了些不妥当的话,臣妾正在教导她。” “正是。” 姜词妗恭顺地垂着头:“太后娘娘宽厚,并未训斥臣女,可想来臣女错得离谱,娘娘才会追出来教导臣女。” 告状这件事也是有讲究的,好巧不巧,她姜词妗便深谙其道! 皇帝果然沉下脸来,冷声道:“母后尚且没有计较,你却抓着不放,这是什么道理?朕看你就是惹是生非惯了的。” 当着姜词妗的面被训斥,齐妃面色通红,愤愤道:“陛下,臣妾这是为了后宫安宁,若非她……” “够了。”皇帝呵斥一声:“朕没空替你收拾残局,日后你收敛些,母后一向喜静,你在她宫门口闹腾,这是对她不敬!” “臣妾……” “回去吧。” 皇帝绕过她,径直走到姜词妗面前,齐妃微微一怔,神情古怪地离开了,姜词妗缓缓抬起头来:“多谢陛下。” “你是故意惹怒齐妃的?” 她毫不犹豫地道:“正是,齐妃娘娘一直在找臣女的麻烦,若是臣女想在宫里过太平日子,一味退缩也不是办法。” 皇帝盯着她,像是想要透过她看另一个人:“你胆子不小。” “臣女只是想活命。” 他微微蹙眉,眼前之人目光澄明,面容机敏,与那人极为相似,又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一时间有些复杂:“罢了,下去吧。” “是。” 主仆二人走出甬道,抱杏才敢开口:“小姐,方才陛下看您的神情实在是……太可怕了……” “那不是在看我。” 姜词妗镇定道:“那是在看他梦境里的幻影。” “奴婢有些不明白……” “他想在我身上找到母亲的影子,弥补他年轻时的缺憾。”她嘲讽一笑:“真是可笑,这些人竟会以为,一个人能完全代替另一个。” 抱杏听得糊里糊涂,此刻,天上突然飘起了雪来,抱杏突然道:“小姐,竟下雪了,那屋子又没有碳火,咱们今夜可怎么办才好?” 姜词妗却格外轻松:“怕什么?我跟你保证,今夜咱们便会挪到更好的地方去。” 此时,关外亦是大雪纷飞,将士们安营扎寨,淳于垣立在绝壁面前,似乎在出神,沈宽走上前来,低声道:“王爷,再有两日便能抵达西凉国境了。” 他应了一声,问道:“可有什么异常?” “属下已经派人四处查探过了,并未发现异常。” 淳于垣点了点头,侧影清俊:“王城里可有消息?” 沈宽沉声道:“今日宫里来人将王妃接进了宫,太后娘娘亲自安排了住处,据说是……三公主夭亡前的寝居,王妃也没推辞,就住下了。” “桐华阁?” 淳于垣面色微冷:“太后还真是拉得下脸来,那地方空了数年,怎么能住人?” “正是。”沈宽挠了挠头:“太后娘娘那个不饶人的性子,只怕会给王妃不少苦头吃,这还只是开头……” 他捏紧了拳头:“说到底,都是本王带累了她。” “王爷,您千万别这么说。”沈宽安抚道:“王妃经常有出其不意之举,就连您有时也会被她绕进去,相信王妃定会逢凶化吉的,再不济还有国师呢,他也会帮衬王妃的。” 他不语,许久才抬眸道:“吩咐下去,今日就在此处安营扎寨,歇息一夜,明日继续前行。” “是!” 夜色茫茫,他望着王城的方向,摩挲着手里的平安符,将它凑到唇边,轻轻印了上去:“你也要平安才是。” 第142 闹鬼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啊!” 一声惊叫划破长夜,两个身影匆匆跑上了甬道,一人没命地跑着,另一人踉踉跄跄追着她:“小姐,您慢些!” 片刻过后,这二人就被带进了最近的未央宫,被惊醒的太后坐在上首,一脸阴沉:“姜词妗,难道你父亲没有教导你礼仪?深更半夜,你如今惊扰哀家,你可知罪?” 姜词妗抬起头来,面上没有半点血色,惊慌地道:“太后娘娘,臣女并非有意惊扰,而是……是……臣女方才刚要睡下,却听见有人在唤臣女,是个女子的声音,窗户上也有人影……” 太后被她说得背脊发寒,呵斥道:“住口!这是哀家的寝居,岂能容你胡言乱语?” “不……”姜词妗仓皇摇头:“太后娘娘明鉴,臣女并非胡言乱语,那女子……不对,那是个女童,行走之时还有铃铛声,臣女听得真真的!” 铃铛声…… 宫中出生的公主们鞋上都会坠上铜铃,直到出阁前才会摘去,难道…… 太后心中发毛,却呵斥道:“哀家最是厌恶这种怪力乱神的事,你若是再胡说,哀家就将你关起来!” “是真的!”她激动地起身,手脚并用地比划着:“那女子来过以后,屋中还有水迹!” 此言一出,四下俱寂,宫里谁不知道,三公主淳于晴是溺水而亡,难道是姜词妗住了她的屋子,触怒了她? “够了!”太后按着心口,挥手道:“去,带她去听雨宫,哀家不想再听她说了!” “是。” 侍婢们匆匆把二人送出了寝居,一路来到听雨宫,姜词妗始终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哆哆嗦嗦地不敢看人。 听雨宫虽然简陋,可比起方才那地方不知好了多少倍,还有暖烘烘的碳火,抱杏探头探脑,待人走出门去,这才道:“小姐,人都走了。” 姜词妗顿时直起了身子,一派神气地道:“怎么样?你家小姐说到做到吧?” “小姐,您真是神了。”抱杏崇拜不已,凑过来道:“您方才只是说了几句,太后娘娘竟信了,奴婢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姜词妗懒懒地窝在榻上,轻描淡写地解释道:“太后嘴上说着不信神,你看那正殿里供着的菩萨还有她手上的佛珠,哪个不是价值连城?宫里人心莫测,我不过是猜测一番,三公主并非死于意外,没想到竟猜对了。” “您是说……” “公主身份尊贵,奶娘侍婢一大堆,怎么就会叫她落水?”姜词妗眸光微冷:“三公主定是被有心人推下去的,太后娘娘定然也知道此事,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如今提起来,她会如此恐惧,都是因为心中有愧。” 抱杏不敢置信地道:“这怎么可能?那可是陛下的子嗣……” “你可知,有些鸟刚孵出来就会将旁的鸟蛋推下去摔碎?物竞天择,天家更是这样。” 她看抱杏一脸肃然,只得轻咳一声道:“别想了,咱们如今要吃有吃,要喝有喝,日子还不错,忧心这些做什么?” 抱杏果然是心里装不了事的人,被她这么一说,便欢欢喜喜地收拾床铺去了,她盯着绣着海棠的床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翌日,彩霓风风火火地闯进了书房之中,英国公头也不抬地道:“你来做什么?” “父亲还没答应女儿的婚事呢!” 英国公顿时头疼不已,只觉多看她一眼便要少活几年,冷声呵斥道:“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张口闭口说什么婚事,你可还知道羞耻?” 彩霓瞪着眼道:“父亲这时候羞怯什么?把女儿嫁给二殿下,与把姊姊嫁过去有什么分别?” “有什么分别?”英国公冷哼一声:“才学气度,见识修养,你哪有一处比得上你姊姊的?” 她不忿道:“父亲,都是您的女儿,您为何偏心至此?” “好了!”英国公揉着额角道:“你且说说,为何一定要嫁给二殿下?” 彩霓眼神微动,故意道:“自然是心悦二殿下,也是为了成全咱们英国公府,父亲,这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您就成全女儿吧。” 他一脸疑惑:“你心悦二殿下?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父亲哪有空听女儿说这些?”彩霓扁着嘴道:“父亲,如今姊姊都病成这般模样了,别说是二殿下,就是寻常人家也无人愿意娶她,您若是不抓住机会把女儿嫁过去,只怕就晚了!” 英国公瞥了她一眼,蹙眉道:“二殿下要的是你姊姊,她是长女,最要紧的是得太后看重,你如何与她相比?” 她毫不犹豫地道:“女儿身子康健,能替二殿下传宗接代,这一点,姊姊可做不到……” “住口!” 英国公气得胡子都在微微发抖:“滚出去!混账东西,你若是再敢如此胡言乱语,为父便叫人掌你的嘴!” 彩霓见他如此愤怒,委屈地跪下道:“女儿知错,女儿不是有意触怒您的,父亲,女儿只是想替您分忧……” “滚!”英国公看都不看她一眼:“即刻叫你母亲过来,我倒是要问问她,到底是如何教养你的!还有你,回去面壁思过,再把女戒抄上一百遍!” 平白被罚抄书,彩霓自然是不愿:“父亲!女儿为何要抄写女戒?那都是给寻常女子看的,女儿可是郡主,是英国公府的小姐,怎么能与寻常女子相提并论?” 英国公终于抬起了头,一脸戾气:“一百遍,你嫌少了?” 彩霓见他当真动了气,利索地起身行礼:“是,女儿这就回去抄书。” 一面逃也一般迈出了门,而后又折了回来,只露出一只眼睛,提醒道:“父亲别忘了同二殿下说这门亲事。” “滚!” 英国公抬手将一本书册砸了过去,可彩霓早就没了影儿,他气得没安置,索性把案上的东西都推到了地上,捏着眉心喃喃道:“真是造孽啊!造孽!” 第143章 看破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天寒地冻,姜词妗窝在榻上,舒服地翻着话本子,抱杏走进门来,抖了抖身上的雪:“小姐,孙美人的侍婢来了,说是要请您过去,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已经推了。” “嗯。”姜词妗咬了口甜糕,吩咐道:“记着,无论谁来,都说本小姐被吓得起不来了,不能赴约,也不敢见人。” 抱杏钦佩地道:“小姐这是一箭双雕啊,如今就连太后娘娘那也不用请安了,不过,听说太后娘娘今日身上也不大好。” “她那是良心发现了。”姜词妗冷哼一声:“三公主夭亡已经五年了,她才悔悟,着实晚了些。” 正说着话,却听门口有阵嘈杂声,姜词妗手明眼快,将话本子往被窝里一塞,仰面躺下,做出一副虚弱的模样,抱杏见怪不怪,转头出了门,不多时,她便听见一声轻笑:“小姐可还好?” 她“艰难”起身,却发现是茹嫔,顿时松了一口气:“娘娘,您怎么来了?” 茹嫔笑得眉眼弯弯:“自然是来瞧你的,托你的福,太后娘娘被你唬住了,今日的请安都取消了。” 姜词妗谦虚地摆手:“小事,不足挂齿。” “昨日听闻太后娘娘安排你住在桐华阁,本宫真是惊诧了许久,本想让芸香将你带到落英宫,可……”茹嫔掩了掩唇道:“陛下常来常往,对你的名声总是不好的,所以……” “娘娘不必解释,臣女都明白。”她点了点头:“您瞧,这儿也不错,更要紧的是,此处偏僻,又挨着冷宫,想来没人愿意经常过来,臣女乐得自在。” 茹嫔笑了笑:“小姐的性子真是难得,遇上这样的事,竟还如此洒脱。” “臣女以为,无论在何处,都要先将自己安置好。”她摩挲着锦被道:“太后娘娘是想给臣女一个下马威,若是不反抗,日后定会任人蹂躏。” “的确。”茹嫔轻拍着她的手道:“宫里这种做派,本宫也着实厌恶,只是没有法子。不过,就算你住在这儿,太后和齐妃也不会放过你的。” 姜词妗故意歪在榻上,做出个混不吝的模样:“那臣女只能继续装病了,在这上头,臣女可极有门道,便是太医也瞧不出。” “你呀。” 茹嫔无奈地笑了笑,突然顿住,而后道:“再有一日,王爷就到西凉国境了。” “不错。”姜词妗点头道:“这次的仗不大容易,不过有王爷在,万事都不用担心。” 茹嫔的神情似乎有些怅然若失:“小姐是个心宽的,这是好事,本宫只怕,王爷遇上什么不测,毕竟刀剑不长眼……” 说这话时,茹嫔面上似乎笼着一层雾气,影影绰绰,只是一双眼格外澄明,姜词妗一怔,没有开口,却听她继续问道:“王爷会无事的,是与不是?” “自然。”姜词妗一面审视她的神色,一面道:“王爷是东梧的战神,名副其实,绝不会出意外的。” 茹嫔无意识地缴着帕子,点头道:“这就好,这就好……” 此时,姜府之中,楚兮撵走了几波来打探消息的侍婢,正在绣花,却听有人唤她:“楚兮,有位公子来寻你。” 她一怔,年轻的公子?难道是…… 搁下针线便往外走,果然在门口处瞧见了陆嘉年,这些日子他似乎憔悴了不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一如往常,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楚兮姑娘。” “奴婢见过陆大人。” 她行了个礼,低声道:“大人此次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寻小姐?她如今入宫去了,您不如等她回来再……” “在下是来寻姑娘你的。” 陆嘉年打断了她,随后将一个食盒递给她:“这是母亲亲手制成的糕点,还有一盒梨膏,以及姑娘那些日子在府里用过的药,都在这里了。” 楚兮接了过来,那分量似乎压在了她心上一般,叫她透不过气来:“奴婢,谢过大人,也请大人替奴婢谢过陆夫人。” “母亲很惦念你。” 陆嘉年垂着头,喃喃道:“若是姑娘得了空,可以去府上瞧瞧她。” “是。”楚兮应下,可他们二人都知道,这绝不可能发生,她抬起眸子,轻声道:“陆大人,既然东西送到了,那奴婢送您出府吧。” 这便是下逐客令了,陆嘉年有些失意,却还是道:“不必劳动姑娘,我自己走便是。” 说完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楚兮瞧着他的背影,心中莫名有些酸涩,正待回去,却听一声惊呼:“呦,这不是陆大人吗?怎么,来看姊姊?” 陆嘉年瞧着眼前妖娆的女子,只觉她身上透着一股阴森之气,立刻道:“并非如此,在下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慢着。”姜云锦拦住了他,目光在他和楚兮之间犹疑,故意道:“陆大人怎么像是撞见了鬼一般?既然来了,怎么能不吃盏茶再走?” 吃茶…… 上回吃了她一盏酒,险些成了与姜词妗私会的罪人,他可不敢试。 “不必了。”陆嘉年匆匆道:“请小姐让开,在下还有要紧事。” “什么要紧事?”姜云锦拈着一绺头发,在指尖绕来绕去:“能排在看姑娘后头的事,也说不得多要紧,来吧,陆大人,咱们去正厅,臣女陪您吃盏茶。” 姜云锦见他不肯动,索性动手拉扯,陆嘉年挣脱不得,又不好动手,僵持之际,楚兮走上前来,冷声道:“三小姐,大庭广众之下与男子拉拉扯扯,老爷知道了定会动怒。” “呵。”姜云锦等的就是这一刻,捏着嗓子道:“怎么了?别以为本小姐不清楚,姜词妗让你用你的美貌勾引陆大人,把他收入麾下,是不是?” 这话分外难听,陆嘉年蹙眉道:“小姐慎言,楚兮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您如何能这般污蔑她的清白?” “呦,大人心疼了?”姜云锦越发来劲:“真是可惜,这是我姜家的奴仆,别说是说几句,便是打骂也使得。” 第144章 假慈悲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陆嘉年深深蹙眉,一张脸涨得通红:“楚兮姑娘是姜二小姐的奴仆,不受旁人约束!” “呵。” 姜云锦毫不客气地道:“陆大人莫不是读书读傻了?既是姜家的奴仆,无论是谁院里的,那都该一视同仁,难不成我一个小姐还要对她毕恭毕敬?” “你!” 他甚少对女子如此疾言厉色,可如今却脱口而出道:“在下看来,楚兮姑娘的德行……” “大人。”楚兮突然叫住了他,沉静地道:“您不必为奴婢辩解。” “可……”他有些不解,却被姜云锦拉住:“好了,陆大人,您还是跟臣女去前厅吃茶吧。” 一面说着,一面拉扯着他,陆嘉年一脸茫然,被她拖着出了门去,楚兮刻意避开他的眼神,院里的小丫头见状,凑上前来道:“就这么让陆大人跟三小姐走了,不会出事吧?” 楚兮头也不抬:“陆大人又不是三岁孩童了,更何况青天白日的,三小姐也不能太出格,无碍,回去做事吧。” 小丫头耸了耸肩,咕哝道:“眼下不看着,出事了你就知道了……” 此刻,未央宫之中,太后撑着头,神情恹恹,齐妃递上一碗药,一脸关切:“母后,您先将药吃了吧。” 太后按着心口道:“吃了也无用,拿开。” “这……”齐妃故意叹了口气,缓缓搅动汤匙:“说来也怪,姜小姐一入宫,就闹出了这等事,还将您吓病了,这可真是……” 太后听出了端倪,蹙眉道:“你的意思是,她是故意装神弄鬼,吓唬哀家?” “臣妾只是觉着,实在太过凑巧了。” 齐妃循循善诱道:“母后,您想想,那桐华阁空了足足五年,从未听说出了什么事,偏生她一住进去就闹了起来。” “哀家虽然不信她,可……”太后微微蹙眉道:“你也清楚,晴儿是如何夭亡的,此事哀家虽然睁只眼闭只眼,可到底也心中有愧,以姜词妗的年纪,根本不会知道内情,可她昨日的话却……” 齐妃故意道:“母后,这就是她心机深沉的地方,您想,她初初进入桐华阁,却没有半点不满,偏等到夜里闹腾,还故意到您这来,依臣妾看,她就是有意的。” 闻言,太后捻着手里的佛珠,默然不语,齐妃再接再厉道:“臣妾以为,绝不能纵容她,母后应该好好治治她。” “你要哀家如何做?”太后深吸一口气:“找个太医过去戳破她?你别忘了,她精通医术,骗过太医简直再简单不过了。” 齐妃眸光一冷,笑了笑道:“母后若是信得过臣妾,臣妾愿意替您教训她。” 斟酌片刻,太后终究点了点头:“那就交给你了。” “是。”齐妃垂着头,不叫人瞧见她阴鸷的笑容:“臣妾定不会叫您失望的。” 此刻,听雨宫中,姜词妗和抱杏围着炭炉,抱杏从火里夹出许多栗子,二人剥得不亦乐乎,抱杏沾了一手灰,抬头道:“小姐,奴婢总有些放心不下,太后娘娘那边不会找咱们麻烦吧?” “怕什么?” 她拍了拍手,起身挪到了榻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装病我最在行,别说是太后,便去太医来了也瞧不出什么岔子来。” “奴婢明白,可您总不能一直装病不是?” 姜词妗微微颔首道:“不错,装久了他们定会起疑心,再等两三日吧,届时再出门。” “是。” 正说着,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姜词妗给抱杏使了个眼色,抱杏会意,立刻挡在门口道:“小姐正在休憩。” 侍婢朝里间望了望,而后给她瞧了瞧手上的托盘:“齐妃娘娘听说姜小姐病了,所以叫奴婢送来了这糕点,奴婢送进去就离开。” 说完便要绕开她,抱杏伸手拦住,肃然道:“小姐才睡下,东西交给我就是了,劳烦姐姐回去复命了。” 一面接过了托盘,瞧着那侍婢仍旧在张望,抱杏蹙眉道:“姐姐还有事?” “无事。”侍婢悻悻转身出了门,抱杏一直目送她到了外间,这才进去道:“小姐,人走了。” “嗯。” 姜词妗撩开帐子,瞥了眼那托盘,冷笑道:“不愧是掌管六宫的人,面子功夫做得真是不错。” 抱杏一脸戒备地看着手里的糕点:“小姐,齐妃娘娘送来的东西,还是别吃了吧?” “自然。”姜词妗点头道:“都放着吧。” “是,小姐,方才那奴婢一直朝您这边张望,眼珠子都快掉了。”抱杏咕哝道:“奴婢看,送糕点是假,来瞧您倒是真的。” 她欣慰地一笑:“不错,跟着本小姐这么久,也有长进了,瞧着吧,过些时候,齐妃便会亲自来了。” 抱杏被她说得紧张了起来:“那……那该如何是好?” “去给茹嫔娘娘送个信。”她镇定地吩咐道:“把方才的事告诉她,她定会明白。” “是。” 抱杏扭头出了门,不多时便回来了,神情古怪地道:“小姐,齐妃娘娘来了……” “啧。”她嘲讽一笑:“还真是及时,将人请进来吧。” 片刻过后,齐妃的惊呼声便响在了门外:“瞧瞧,这可怜见的,怎么吓成了这样?快让本宫看看。” 这副“情真意切”的模样与秦氏如出一辙,姜词妗艰难地起了身,作势要行礼,却被齐妃拉住:“好了,不必多礼。” 说完便上下打量她,她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衣衫,面色苍白,的确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眼神转了转,随后问道:“太医可来瞧过了?” “回娘娘,不曾。” 姜词妗虚弱地吐着气:“臣女自知,这病……不是什么吉利的事,不敢劳动太医,臣女过几日便能好了。” 齐妃顿时来了劲头,大惊小怪地道:“这怎么能成?若是拖下去,这病几时能好?来人,去请太医过来给姜小姐诊脉。” “是。” 侍婢转身就往外跑,一瞧就是跑腿的好手,姜词妗唇畔微微勾起,不动声色地道:“那就多谢娘娘了。” 第145章 揭露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正厅之中,姜云锦似笑非笑地坐着,眼神飘忽,看得陆嘉年一阵心慌:“三小姐,在下还有事,就不陪您说话了。” 说完起身便要离开,姜云锦不紧不慢地啜了口茶,也不阻拦,只道:“大人慢走,臣女还要去同楚兮姑娘说几句,就不奉陪了。” 一面说着,一面作势要站起身来:“那臣女就不奉陪了,臣女还要去教训自家的侍婢。” 陆嘉年立马拦住她,一脸焦急:“你不能去找楚兮姑娘的麻烦!” “哦?”姜云锦饶有兴致地道:“陆大人,您也该清楚,臣女不会受您指使的。” “你到底想做什么?” 陆嘉年甚少对女子如此疾言厉色,可如今也忍不住拔高了声量:“楚兮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偏要如此为难她?” 她眯起了眸子,恶狠狠道:“大人说的不错,与臣女有深仇大恨的正是她的主子!” “你这是迁怒……” “臣女管不了那么多。”姜云锦固执道:“大人若是不想她出什么岔子,就乖乖坐在这陪臣女吃茶。” 他半是惊愕,半是无奈地看着眼前之人,末了还是闷声坐在了一旁,姜云锦得意地一笑,动手替他斟了一盏茶,媚声道:“大人请用。” 二人一个心烦意乱,一个曲意逢迎,却没注意到墙边正有人盯着他们,目光幽深,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此时,听雨宫中,齐妃坐在桌旁,目光死死盯着姜词妗,像是想从她面上找出什么破绽一般:“小姐可知,太后娘娘也被您吓得不轻。” 她轻咳两声,语带颤抖地道:“三公主来了,臣女只是……慌乱不已,才去太后娘娘那求助,并非故意带累她……” 齐妃眼神鄙夷,嘴里却道:“小姐年纪轻轻的,却满口鬼神,真叫本宫意想不到。” “东梧人一直信奉鬼神,上上下下皆是如此。”她抚着胸口,有意无意地道:“便是太后娘娘也曾去礼佛,再有,臣女也提醒过娘娘,您的绛阳宫……” 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齐妃张口便打断了她,终于变了面色:“够了!你少装腔作势,那不过是你唬本宫的,待会儿太医来了,看你如何狡辩。” 看姜词妗没有半点焦急之色,齐妃冷笑一声道:“本宫知道,你懂医术,唬过太医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可你别忘了,这是宫里,是本宫的地界……” 姜词妗面不改色:“娘娘的意思是,太医已经被您买通了,您想让他说什么,他便会说什么,可是如此?” “小姐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齐妃神情得意,嘴里却道:“本宫代理六宫,怎么可能这么对你一个姑娘家?” 她微微抬眸,却不言语,齐妃料定她没了法子,扬起下巴道:“别想了,你故意害太后娘娘卧床不起,这一桩便是大罪,届时就算是你那生母和安郡主活过来,也帮不了你了。” 正说着,门外却响起一道女声:“齐妃娘娘也是做母亲的人,却在姜小姐面前故意提及她的亡母,着实有些过了。” 齐妃回过头去,却见茹嫔立在门口,立时瞪着眼道:“谁准你进来的?” “娘娘的侍婢还拦不住臣妾。”茹嫔索性挑了个地方坐下,稳稳当当地瞧着她:“毕竟臣妾是这宫里最受宠的女子。” 此言一出,齐妃的怒火立时涌上心头:“你少轻狂!花无百日红,你别以为陛下的心会一直在你身上!” “呵。” 茹嫔轻笑一声,淡淡道:“娘娘说的是,不过陛下中意柔顺些的,娘娘这性子,只怕等不回陛下了。” “你!”齐妃突然醒悟了过来,阴测测一笑:“本宫知道你因何而来,你是故意激怒本宫,叫本宫忘了她那档子事,是与不是?你做梦!” 一面回过头,指着姜词妗道:“她平白无故闹起来,太后娘娘如今被她吓得起不了身,陛下是个孝子,难道会坐视不管?” 茹嫔顿了顿,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茶盏:“娘娘说的是,陛下是孝子,可陛下也是东梧的皇帝,姜小姐为何入宫,众人都一清二楚,便是质子也不该被送去桐华宫居住,莫说旁的,陛下如今还不知此事,若是知道了,您难道能不被陛下问责?” “你胡说!”齐妃被她说得有些慌乱,但很快便镇定下来:“一个是生母,一个是毫无关系的大臣之女,孰轻孰重,陛下定有判断!” “娘娘倒是提醒了臣妾。”茹嫔看了眼榻上的人,默然道:“姜小姐的生母是和安郡主,娘娘也清楚,那是陛下心尖上的人,若是姜小姐出了事,您以为,陛下不会追究?” 此时,太医正走进门来,却被茹嫔喝止住:“站住,姜小姐这病不是寻常人可医的,你们贸然进来,只会惊扰了她,倒不如去叫国师来替她瞧瞧。” 齐妃错着牙道:“本宫竟不知,如今这后宫是你做主了。” “臣妾这是在帮您。”她轻描淡写道:“前次因着和安郡主,便是太后娘娘也被驳了好大的面子,娘娘以为,您与太后孰轻孰重?” 话已至此,齐妃愤愤瞪了她一眼,挥退了太医,目光在二人身上犹移,却道:“本宫真是不明白,你二人怎么会如此亲近,难道是……爱屋及乌?” 茹嫔面色一冷:“娘娘说的话,臣妾听不大明白。” “嗤。”齐妃绕着她踱步,一面看向姜词妗:“姜小姐可知,她为何会如此看顾你?那是因为她记挂着昭王,并非是想待你好!” 静默。 死一般的静默。 茹嫔怒目而视:“臣妾虽然的罪过您,也不能被您这般污蔑!” “由不得你不认!”齐妃冷笑一声:“雪崩那日,昭王险些遇难,你一听这个消息便昏了过去,若非是心系于他,你怎么会如此激动?” “你……” “呵。” 一声轻笑自帐中传出,姜词妗低低道:“这真是……可笑至极。” 第146章 抉择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齐妃挑眉,有些得意地看着她:“怎么?姜小姐也不知道?本宫还真是可怜你,急急忙忙抛下了与景儿的大好婚事,与昭王定亲,可谁知偏生又扯上了这么一档子事,真是可怜……” “可怜?” 姜词妗反问她:“娘娘为何觉着臣女可怜?” “自然是因着小姐所托非人。”齐妃的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本以为能嫁得良人,谁知道,那人心里却记挂着陛下的女人,二人背着小姐藕断丝连,小姐嫁过去的日子该多难熬?” 茹嫔背脊发凉,争辩道:“娘娘慎言!姜小姐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您这些谣言说给她听,只怕不合适。” “嗤。”齐妃掩住唇,嘲讽一笑:“呦,姜小姐日后可是昭王的正妃,这话不说与她听,又要说与谁?” 此时,姜词妗突然开口,语气平静地道:“陛下。” 齐妃像是没听懂一般:“什么?” “说给陛下听。” 此言一出,茹嫔的面色瞬间惨白,而齐妃一下子来了劲头,双目放光:“小姐是想让本宫帮你?这话还是你自己去说吧,本宫只能帮着小姐送信,毕竟这是您与昭王之间的事,若是小姐愿意,本宫这就……” 姜词妗轻咳一声,打断了她:“娘娘误会了,臣女的意思是,以娘娘的性子,若是知晓了此事,定会告诉陛下,所以如今陛下定然是知情的,可茹嫔娘娘还好端端站在这,那就只说明一桩事。” “什么?” 她抬起眸子,苍白的小脸衬那瞳孔更加黑亮:“说明陛下不信您,臣女也不信,这桩事就是您捏造出来诬陷茹嫔娘娘和王爷的。” 齐妃气得鼻子都歪了,神色狰狞地道:“本宫诬陷他二人?本宫何须如此?” “娘娘又不是不认得御书房的门,何须臣女与您同去?”姜词妗笑容有几分冷淡:“娘娘想借刀杀人,可臣女并不想做您的武器,臣女身子不适,您请回吧。” “你!” 茹嫔面上也终于有了几分血色,出言道:“娘娘,陛下还不知桐华阁的事,您再胡搅蛮缠打扰姜小姐休息,臣妾只能将这些事都告诉陛下了。” “好,好,好。”齐妃一连说了三个好,神情阴鸷:“眼下本宫奈何不了你们,本宫只等着看你二人因着昭王反目那一天!” 说完便霍然撩开帘子出了门去,屋中顿时安静了下来,茹嫔不自在地开口道:“眼下人已经走了,小姐不必担心,只是瞧着你面色不大好,可是病了?” 姜词妗抽出一块锦帕在脸上擦拭:“臣女涂了粉,怕被人瞧出端倪。” “原来如此。”茹嫔踌躇片刻,随后道:“既然无事,那本宫也就回去了。” 她不经意地点了点头:“抱杏,送送茹嫔娘娘。” “不必了。”茹嫔瞥了她一眼,随后扭头便离开了,抱杏犹犹豫豫地开口道:“小姐,齐妃娘娘说的话,是真的吗?” “连你都瞧出不对了。”姜词妗重新倚了回去:“何况旁人呢?” “啊?”抱杏一脸错愕:“这……茹嫔娘娘恋着王爷?可她是陛下的妃嫔啊!更何况,王爷心里也只有您一人呐!” 她不语,抱杏却继续道:“小姐,如今说破了,茹嫔娘娘会不会……不帮咱们了?” 姜词妗失笑:“不会,但总是与从前不同了。” “嗐。”抱杏咂了咂嘴,又摇了一回头:“王爷真是红颜祸水啊……” 她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说的不错。” 姜府内。 眼看天擦黑,陆嘉年似乎仍旧没从正厅里走出去,楚兮有些心神不宁,到底还是搁下了手里的活,出了门去,还没到正厅,就听见姜云锦的笑声:“如何?陆大人不妨仔细考虑考虑。” 陆嘉年一脸铁青,坐在一旁沉默不语,谁知姜云锦越发过分,凑到他身边,故意捏着嗓子道:“大人想想,这是一笔多划算的买卖,您既不会被人取笑,又能得偿所愿,世上到哪找这么好的事?” 楚兮听得一头雾水,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在这谈买卖? “大人,您倒是说句话啊!”姜云锦似乎有些不耐烦,索性伸手去拉他,被陆嘉年迅速避开,她立时恼了,嗓音也变得尖利起来:“大人别不知好歹,这可是给您的机会,您娶了臣女的表妹,臣女让她带着楚兮过府,日后让楚兮给您做个通房,这都是使得的。” 门外的楚兮彻底怔住了,敢情这买卖里还有她的事! 姜云锦的表妹…… 秦家那个成日里惹是生非的秦晓? 正想着,却听里头传出了陆嘉年忍无可忍的声音:“三小姐,您着实有些过分,在下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陆嘉年!”姜云锦怒喝一声:“你站住!你若是不想叫楚兮断手断脚,便迎了我表妹秦晓入门,若是不然,你就等着给她收尸吧!” 他面色涨得通红,冷声道:“你若是敢动她,我绝不会放过你!” “呵。”姜云锦轻蔑一笑:“一个侍婢,有什么动不得的?寻个由头,无论是打死还是发卖了,旁人都挑不出一个错来,亦或是……” 她故意顿了顿,而后道:“将她拉出去,配个管家,或者是做活的杂役,大人觉得如何?” 一字一句仿佛刺在他心上,眼前又浮现出那日在御花园之中的景象,灼灼的花树之中,她是最耀眼的一枝,这般的人,怎么能嫁与莽夫草草一生? “怎么样?陆大人可想明白了?”姜云锦嘴角噙着笑,媚声道:“是要看她一生凄苦,还是要将她收进您府中,与您相伴?” 一阵静默过后,他终于开了口:“三小姐答应的事,可会做到?” 姜云锦压住心头的狂喜,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这是自然,臣女虽然是女子,可也是说话算话的,您这是应下了?” 在她期盼的目光之中,陆嘉年微一踟蹰,低声道:“若是如此,那……” 第147章 吉凶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不必如此。” 一道女声从天而降,打断了二人,姜云锦恼怒地回过头去:“谁?” 楚兮一步步走上前来,神情镇定,他一怔,似乎想要将人拉到自己身后,楚兮却冲他福了福身:“奴婢谢过大人,只不过,奴婢是二小姐的侍婢,去留一应由二小姐决定。” “你昏了头了?” 姜云锦呵斥一声:“滚出去,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一面又去拉扯陆嘉年:“大人,咱们别理她,继续说咱们的事……” 楚兮突然道:“大人可知,假使您应承了,便是害了奴婢的性命。” “你说什么?”陆嘉年面色又白了几分:“怎么会……” 姜云锦登时便恼怒了起来,指着她道:“反了天了,来人,把她押下去!” 下一瞬,手却被人死死拽住,姜云锦吃痛,惊叫一声:“你做什么?” “小姐还是安分些,若是不然,只怕会伤着您。” “混账东西!来人,把她……” 楚兮却突然打断了她:“二小姐进宫前已经将您的事都告诉奴婢了,若是您为难奴婢,便会有人将这些事宣扬出去。” “什么?”姜云锦将信将疑地道:“你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还不快放开!” 她淡淡一笑:“小姐曾扮作妓子游行,还被彩霓郡主发觉,也曾去药堂诊断是否有孕,还有……” “够了!” 姜云锦惊慌失措地打断了她:“你胡说什么?” 顶着陆嘉年震惊的目光,姜云锦迅速挣脱了,扭头便跑出了门去。 “这……”陆嘉年惊疑不定:“姑娘你方才说的……” “都是真的。”楚兮面色镇定:“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三小姐做下的事,而您竟愿意与她同谋,奴婢实在想不透。” 他立刻道:“姑娘别动气,在下只不过是想保护你……” “退一步说,便是您应允了,奴婢也被秦家小姐带进了府里,您可知,她入府第一桩事,便是杀了奴婢。” 陆嘉年神情几近错乱:“这怎么可能?” “大人,您当真以为,秦家小姐愿意嫁给您,只为了成全您对一个侍婢的痴心?”楚兮樱唇轻启,出口的话却分外冷硬:“若是如此,也就不会与三小姐为伍了。” 他听出了楚兮的不悦,低低道:“姑娘的担忧的确有道理,只不过……” 楚兮似乎打定了主意不让他开口:“奴婢想问您,能为一个侍婢娶旁人入门的人,又将自己至于何处?” “姑娘,并非如此……” “奴婢受不起您这份情。”楚兮冷淡地道:“更何况,奴婢也没有嫁与旁人做妾室的想法,请大人以后不要再来寻奴婢了。” 说完,她便决绝地出了门去,陆嘉年怔在原地,许久才喃喃道:“我不会让你做我的妾室,我只不过想给你自由……” 王城的冬季格外寒冷,是以妃嫔们都不大出门走动,太后也没了折腾人的兴致,却吩咐侍婢将听雨阁守得严严实实,美其名曰叫她养病,实际上便是监禁。 屋中,姜词妗抖落着画本子,长叹道:“这地方也太无趣了。” 抱杏奇道:“小姐不是素来不爱出门的吗?” 她一脸怨念:“这能一样吗?在府里好歹能去院子里转转,如今简直像坐牢。” “小姐,要不奴婢再去给您拿些画本子?” 姜词妗往后一倚,喃喃道:“不必了,都翻过了。”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陡然坐直了身子,双目放光地盯着抱杏,抱杏顿时就明白了过来:“小姐,您想做什么?” “你也觉着无趣,是不是?”她搓了搓手,撺掇着抱杏道:“不如咱们一起溜出去转转吧?” 抱杏一脸惊恐:“小姐,这可不是咱们府里,这是皇宫!装病那事才了结了,您可不能再闹腾了!” 姜词妗理直气壮地指着外头:“你瞧瞧,这大雪纷飞的天,那些娇生惯养的妃嫔谁会出门?更别提太后了,她们没空找我的麻烦。” “可……” “好了。” 她摆了摆手:“透透气罢了,你不出去,我便自己去,你在这守着。” 抱杏拗不过她,只能叹了口气道:“是,小姐您可要早些回来……” “放心吧。”她拍了拍抱杏的肩膀:“不会有事的。” 支开了门口的侍婢,姜词妗从侧门悄悄溜了出来,却正好撞上一个人,她一惊,匆忙便准备离开,却见那人揉着额头站起了身来:“哎呦,贫道这把老骨头都要摔散了。” 姜词妗回过头去,仔细辨认一番,讪讪道:“原来是国师。” 国师和善地一笑,打趣她道:“为何每次见着您,都是这般仓促?” 她无奈地耸了耸肩:“太后把我关起来了,我出来透透气。” 国师打量着她,捋着胡子笑眯眯道:“王爷还担心小姐在宫中过得不顺,如今看来,小姐倒是个心宽的。” 提及淳于垣,她微微一顿,而后道:“国师可有王爷的消息?” “若是没算错,王爷今夜应抵达西凉国境。”国师瞥了她一眼,安抚道:“小姐不必担心,王爷征战沙场多年,此战必定能得胜归来。” 她却喃喃道:“若是没记错,这一仗只怕要出些岔子。” 国师听得分明,笑容顿时收了起来:“小姐说什么?” “国师没有算到?”姜词妗望着他道:“这次王爷出征,您可有替他卜过吉凶?” 他犹疑道:“不错,只是,小姐是如何知道的?” 这次轮到她说不出话来了,绞尽脑汁想着理由:“这个……我只是觉着……西凉地势险要,极为凶险,天寒地冻……” 国师却了然道:“小姐关心则乱,只不过您的确猜对了,此次出征,的确会有波折,不过结局总归是好的。” 闻言,姜词妗心中一紧,喃喃道:“波折……若是出了事,难道陛下还会帮他不成?更别提二殿下一直耿耿于怀,不害他就算万幸了。” 第148章 交锋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二人静默相对,国师斟酌片刻,上前道:“小姐,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贫道带您去别处吧。” 她点了点头,跟着国师行至偏僻处,国师叹了口气,说道:“卜卦的结果,贫道并未告知王爷,怕使他分心,亦不敢告知陛下和二殿下,若是有人借机对王爷下手,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姜词妗木然地应了声,自从她穿越过来以后,发生了许多计划外的事,诸如她与淳于垣之间的纠缠,说不准这次西征也会出现别的变故…… 国师看她心不在焉,故意问道:“小姐,您可是在担心王爷?” “是。” 她来不及思索,脱口而出,国师了然地道:“果然如此,看来小姐如今也逐渐接受王爷了。” 姜词妗终于醒了神:“咳咳,这个……王爷毕竟帮过臣女许多,担忧他也是人之常情,这无关风月。” “无关风月?”国师咂了咂嘴,感慨道:“贫道曾说,您与王爷是天生一对,您就是不肯信,您可否告知贫道,到底有什么缘由?” 她定了定神,正不知如何回话,却见一人匆匆而来,国师当机立断,让她藏在树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对来人行礼:“贫道见过二殿下。” 淳于景一身玄色宫服,更显阴鸷,一双眼在他身后来回打量:“国师在这做什么?” “回二殿下,贫道瞧着今夜月色不错,便出来走动走动。” 他冷笑一声:“这么大的雪,国师还出门?” 国师对答如流:“二殿下,贫道是修仙之人,修仙格外要紧的一点便是吸取日月精华……” “得了。” 淳于景格外不耐烦,挥了挥手道:“本殿下没空听你胡扯,方才你身边分明站了个人,这会儿怎么不见了?” “许是殿下看错了。”国师笃定道:“贫道并未碰上什么人。” “哦?” 他鄙夷地道:“国师的胆子越发大了,如今都敢当着本殿下的面扯谎,既然你说没人,本殿下便过去看看。” 姜词妗一惊,安生这么些日子,若是被他揪出来可毁了! 国师却稳稳横在他面前,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淳于景眯起眸子,冷声道:“国师这是做什么?” “殿下。”国师笑容可掬:“夜间最好不要随处走动,以免招惹什么东西。” 他呵斥道:“怪力乱神,你平日里蛊惑父皇还不够,还想愚弄本殿下?本殿下不信你这一套,让开!” 国师却分外坚定:“殿下三思,神鬼之说的确虚幻,可贫道相信,您也不愿惹上这等事。” “你在威胁本殿下?” “贫道不敢。”国师淡淡一笑:“只不过,若是殿下招惹了什么,成了不祥之人,便是陛下心里再疼惜您,只怕也要远着您了。” 淳于景咬牙切齿地道:“你活腻了不成?” “贫道只是希望,殿下能三思而后行。” 他愤恨不已,却也不敢擅动,宫中谁人不知,皇帝对国师十分器重,若是这老货真对皇帝说他是不祥之人,皇帝定会疏远他! 想到此处,淳于景狠狠剜了国师一眼,又朝他身后望去,却见方才那人影不见了,四下里空空荡荡,斟酌片刻,这才扭过头愤愤离开了。 “贫道恭送殿下。” 国师缓缓起身,目送着淳于景离开,转头踏进了院中,低声道:“小姐出来吧。”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姜词妗一只手提着裙裾,从树上爬了下来,国师似乎半点都不惊异,反而笑着道:“小姐的本事似乎有些长进了。” 她拍了拍手,从善如流道:“就是,都没扭伤,比上次好多了。” 国师轻声道:“人已经离开了,小姐不必担心,王爷的事,贫道也会想法子提醒他,眼下天色晚了,您也该回去了。” 姜词妗对这个古怪又善解人意的老头很有好感,是以对他福了福身:“多谢国师。” “小姐言重了。” 国师一面同她往回走,一面道:“至于贫道说的话,您还是要思索一番。” 提到这事,姜词妗干干一笑,摆手道:“天冷了,国师您也回去吧,外头怪冷的。” 说完便匆匆溜进了巷子,头也不敢回,国师望着她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当局者迷啊……” 西凉城郊。 天气本就严寒,铁甲更增添了几分寒意,列兵城下,城中却没有半分动静,赫赫扬扬的西凉王城,看上去简直像无人居住的地方,将士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淳于垣坐在马上,目光深沉地看着紧闭的城门,沈宽上前道:“王爷,已经半个时辰了,咱们可要破门而入?” “不可。”他冷声道:“里间不知是何情况,不能妄动。” 沈宽蹙眉道:“王爷,难道咱们要一直在这等着?” 他不语,沈宽只得退下,就在此时,城门突然大开,一人立在其中,风吹得衣衫猎猎,一步步走了出来,笑声爽朗:“王爷远道而来,一路风尘仆仆,定然疲惫不堪。” 淳于垣面不改色:“五殿下,许久不见了。” 李资笑了笑,面容温润如玉,身上不带半点杀伐之气:“上次一见,已有数年了,王爷仍旧英姿飒爽。” “殿下过奖了。”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这架势不像是打仗,倒像是出访,将士们却捏紧了长剑,半点不敢松懈。 末了,李资浅浅一笑:“王爷已有许久不曾到访,不如随本殿下进城去,瞧瞧西凉如今的变化,如何?” 沈宽一惊,立时道:“王爷,这……” 淳于垣抬起眸子,俊逸的面孔上没有半分笑意:“相信五殿下不会看不出,本王是来打仗的,不是来同您谈天说地的。” “何须如此?”李资叹了口气道:“东梧与西凉一向交好,怎就闹到了这般不可开交的地步?” 他冷声道:“前些日子,东梧国境内发现一个细作,巧的是,这人也姓李,五殿下,此事您应该最清楚。” 第149章 异心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李资面不改色,甚至还挂着笑:“王爷说笑了,天下姓李的人多了,不见得本殿下都要认得。” “他是你派出来的细作。” 淳于垣一字一顿:“潜伏于王城之中,意图搅乱王城的太平。” “这就是东梧向我们西凉发难的缘由?” 他凝眸一笑,有些嘲讽:“听来倒像是故意编纂出的理由,只为王爷出师有名。” 闻言,淳于垣只淡淡一挥手:“沈宽,将人带上来!” “是。” 不多时,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就被推了出来,李资见了他,眼神便有些闪烁,而后蹙眉道:“王爷这是……” “本王怕殿下记性不好,所以特地将人给您一并带来了。”淳于垣冷声道:“李淮安,这人可是你的主子?” 李淮安衣衫褴褛,模样极为狼狈,虚弱地抬起眸子,瞥了一眼,又无力地垂下头去,细弱蚊蝇地应了一声:“正是。” 闻言,李资微有诧异,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这是何意?本殿下根本没见过他,更别提做他的主子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王爷您这是污蔑。” 淳于垣说道:“殿下不用抵赖,这人身上有您的印信,还有西凉数年来监视东梧的证据,眼下就能拿出来给您瞧瞧。” 李资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而后道:“王爷做了万全的准备,本殿下自然无法辩驳,城门就在眼前,王爷可敢入内?” 朱红的大门仿佛张开的血盆大口,李资面上笑容更甚:“如何?本殿下亲自相迎,今日正是城中盛会,不如众将士们一起入内,见识见识我西凉的风貌。” 此言一出,身后的将士们便像炸了窝一般,三三两两说了起来,此时,一人突然高声道:“五殿下不必在这唱空城计,难将道我们东梧的将士们当成了孬种?” 沈宽立刻出言道:“韩副将,王爷还在这,您怎能……” “王爷在后宫待久了,性子也有些婆婆妈妈,再不复当年的杀伐决断。”韩啸轻蔑地道:“将士们,城门就在眼前,若是有血性的,就同本副将一道冲进去!” 一声令下,果然有人蠢蠢欲动,淳于垣淡淡一瞥:“今日入城者,按军法处置。” 原本还嘈杂的军队立马肃静下来,韩啸不忿,还要出言,却被沈宽一拉,警告一般地道:“韩副将仗着二殿下的威势作威作福,王爷已经足够容忍了,若是您再不知进退,搅乱军心,王爷定不会手软!” 淳于垣的威势到底还在,韩啸顿了顿,到底没有再开口,淳于垣转头瞥了眼李资,见他一脸看好戏的神情,镇定道:“既然今日是城中盛会,那不如等明日再说。” 李资唇畔勾起一抹笑意:“那……” “本王就带着军队在此处安营扎寨。”淳于垣淡声道:“明日再做定夺。” “王爷真是深谋远虑。”李资冷笑一声,淡色的眸子从他面上掠过,犹如刮骨钢刀一般:“既然如此,本殿下便不奉陪了。” 说完便果断转身回了城,见他离开,韩啸愤愤地咕哝着:“若是擒住了他,还能当个质子,王爷真是优柔寡断……” 他转过身子,直直朝韩啸行去,韩啸背脊一寒,僵着身子不敢动弹:“王……王爷想做什么?” 淳于垣堪堪停在他面前,不紧不慢地道:“韩副将方才说空城计,本王想问你,西凉王城在此处,难道他们会将守卫王室的士兵都撤走,只为了给你唱一出空城计?” “这……” “若本王是西凉王,本王便会召集所有军队守卫王城。”他沉声道:“本王不知兵部为何会推举你来本王的副将,既然你已经来了,本王也就不能挑剔太多。” 韩啸听出了话里头的意思,板着脸道:“臣是二殿下推举的,以往……” “罢了。”淳于垣打断了他:“你是谁送来的,都不打紧,只不过本王要提醒你,脑子不好使就少说话,若是你再裹乱,便按军法处置。” “可!”韩啸忿忿不平,身边人却不住地对他使眼色,到底还是压住了火:“一切听王爷安排。” “沈宽。”淳于垣吩咐道:“安排几个人跟着韩副将,免得他无所适从。” “是。” 这便是监视,韩啸气得不轻,扭头便向后走去,淳于垣瞥了他一眼,漠然道:“若是知道谁同韩副将一道,不听本王指令,便罚五十军棍,以儆效尤。”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声道:“属下领命!” 这厢,王城的雪停了,难得是个晴好的日子,齐妃便撺掇着太后办了一场赏雪宴,将御花园装点得如仙境一般,久未出门的妃嫔们纷纷赴约,个个欣喜不已,除了一个人…… “她还真是消停不下来。” 姜词妗捏着把花生,一面往嘴里送,一面盯着高台上花枝招展的齐妃,啧啧作声:“今日不知她又要做什么,真是费神得很。” “您说齐妃娘娘这回又是冲着您来的?”抱杏想了想,点头道:“这也正常,这些日子她已经着人来送了三回点心五回药材,没见着您的面就叫奴婢拦住了,齐妃娘娘肯定坐不住了,小姐,您可是担心应付不来?” 她伸了个懒腰,有些厌倦地道:“左右就是那些招数,看都看腻了,她着实算不上什么麻烦……” 正说着,一道蹁跹的身影从面前掠过,抱杏顿了顿,而后道:“小姐,这回麻烦来了。” 姜词妗将花生一丢,淡然道:“怕什么?说不准她还能为我解困呢。” 抱杏一脸怀疑:“您别说笑了,彩霓郡主看您那眼神恨不得将您掐死。” “就是要她恨我。”姜词妗站起身来,漫不经心地朝前走去,果不其然,她一动,彩霓的目光就跟了过来,随后快步走到她面前,倨傲地扬起头:“呦,这不是姜小姐吗?真是巧啊。” 姜词妗干干一笑:“只有臣女觉着这种客套话很蠢么?” 第150章 解围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彩霓郡主一怔,面色又红又白,压低嗓音道:“你说什么?” “您一早就知道臣女在宫里,今日也是特地过来瞧臣女的,不是吗?” 姜词妗咂了咂嘴:“话说,若不是知道郡主的用心,臣女还以为您对臣女有什么非分之想呢。” 饶是彩霓再大胆,听了这话也有些坐不住,呵斥道:“你胡说什么?本郡主那是……那是厌恶你!” “啧啧。”姜词妗耸了耸肩,故意道:“郡主对臣女如此在意,臣女受宠若惊。” 本想嘲讽她两句,却反被她讽刺,彩霓恨得牙根痒痒,脱口而出道:“你别以为本郡主猜不透你的心思。” 她有些疑惑:“郡主这是什么意思?” 彩霓有些得意地凑近,蔑然道:“你如今格外称心如意,昭王走了,你又在宫里,便有机会接近二殿下了,是与不是?” 姜词妗简直无话可说,这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长虹那般聪慧,怎么会有这么个蠢钝的妹妹:“郡主为何会这么想?” “你以为你能瞒过所有人?”彩霓冷哼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告诉你,你别痴心妄想了,东梧的好男儿总不能全栽在你手上,本郡主绝不允许!” 好男儿…… 姜词妗神情高深地望着眼前之人,一时无言以对,彩霓见状,越发得意起来:“你可知,本郡主已经同父亲说了,把姊姊的亲事换给本郡主,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换亲事?”姜词妗也有些出乎意料:“你要替你姊姊嫁给二殿下?” “正是。” 彩霓高高扬起下巴:“日后嫁入二皇子府的人便是本郡主,你趁早歇了心思吧。” “你……”姜词妗一阵无语:“郡主不觉得有些轻率吗?” 为了报复她,甚至要嫁给淳于景这样的人,彩霓郡主还真是将门虎女…… “你少装好人。”彩霓压根不领情:“你别以为本郡主不知道,你就是怕本郡主坏了你的事,告诉你,本郡主跟你这种低贱之人可不一样。” 这话葬送了姜词妗最后一丝挽救她的欲望:“臣女还有事,就不陪您说话了。” 说完,姜词妗扭头便走,彩霓越发得意,盯着她的背影道:“姜词妗,你等着吧,本郡主绝不会让你得逞的。” 此时,太后坐在亭中,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笑道:“真是花一般的年纪,哀家上了岁数,就爱看她们这般的姑娘家。” 齐妃嗔怪道:“母后说的这是什么话?您当年的风姿,臣妾记忆犹新呢。” 太后面上露出笑容,故意道:“就你会说话。” 二人笑谈一阵,众妃嫔也附和着,只有茹嫔坐在一旁,目光投向远处,太后瞥了她一眼,重重咳了一声,齐妃会意,立马道:“茹嫔妹妹在想什么?这么半天也不见你说句话,可是有什么不悦?” 茹嫔回过神来,款款起身行礼:“臣妾一时出神,请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上上下下打量她,越瞧越是不顺眼,冷声道:“哀家叫你们出来,是想叫你们走动走动,别成日在屋里闷着,众人都欢欢喜喜,唯有你板着脸,哀家看你就是恃宠而骄,如今谁也不放在眼中了。” 上来就被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茹嫔却并不慌张,低声道:“臣妾惶恐,臣妾只是身子有些不适,精神不大好,坏了太后娘娘的兴致,臣妾给您赔罪了。” 齐妃眼神一转,故意道:“陛下时常陪着妹妹,这……身子不适,莫不是……” 在场之人都是女子,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太后轻咳一声,扭头道:“来人,传太医。” 茹嫔抬眸,阻拦道:“太后娘娘,不必了,臣妾……” “叫太医过来给你瞧瞧。”太后打断了他:“成日里病病歪歪,成个什么样子?” “就是。”齐妃笑盈盈地盯着她:“若是有了身孕,那便是大喜事了。” 齐妃盘算得极好,这么一来,既能告知太后茹嫔不孕一事,叫她约束茹嫔,又能兵不血刃,一箭双雕,岂不美哉? 茹嫔回望她,分明就是她下的药,如今却做出这副样子来,不由冷下嗓音道:“太医已经给臣妾瞧过了,臣妾只是身子虚弱,并不是怀了身孕。” 太后轻斥道:“如今皇帝日日同你在一处,你也该调养好身子,给天家开枝散叶,若是不然,你成日揽着皇帝不撒手,岂不是耽误了大事?” 女子之间的争斗总是黏腻又无趣,茹嫔垂下眸子,正待说些什么,却见一人缓缓踏入亭中,给太后行礼道:“臣女见过太后娘娘。” 自那桩事过后,太后一瞧见她,心头便有些不安,挥手道:“起来吧。” 姜词妗方才便听见了此处的对话,瞥了眼茹嫔,默不作声地退到一旁,齐妃见二人像是生分了一般,心中得意不已:“母后,姜小姐的面色瞧着不错,看来是已经恢复了。” “谢娘娘担心。”姜词妗说道:“臣女已经好了许多。” 齐妃张口便道:“既然好了,不如去本宫那……” “只是近日时常有些心慌。”她突然捧住心口,欲言又止地道:“那日的场景仍在眼前,臣女着实不安,夜里也睡不大好。” 她一装相,太后也有些不适,轻咳一声道:“好了,这等话如何能在人前说?” “是……” 成功转移了注意力,姜词妗垂下头去,齐妃似乎很是不忿,转头又道:“太医怎么还不来?茹嫔妹妹正等着呢。” 茹嫔面色有些难看,却也说不出什么来,姜词妗故作不知地开口:“茹嫔娘娘病了?臣女可以帮着瞧一瞧。” 此言一出,众人都想起了悬丝诊脉一事,故而有人道:“姜小姐医术高明,让她瞧瞧也是好的。” 齐妃立马道:“这怎么成?” “齐妃娘娘。”茹嫔似乎没想到会有人帮她,定了定神,随后道:“龙胎事关重大,眼下没有任何证据,何苦兴师动众?不如就让姜小姐帮着瞧瞧吧,也免得劳动太医了。” 随后转向姜词妗,对她淡淡点头:“那便有劳小姐了。” 第151章 心结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姜词妗缓缓一笑,伸手示意道:“茹嫔娘娘,请。” 仿佛昨日从未有过尴尬一般,茹嫔朝她笑了笑,柔柔拉起了衣袖,将手递了过去:“那就有劳姜小姐了。” “娘娘不必客气……” 里间风波未平,外头也闹腾了起来,彩霓正心不在焉地四处闲逛,一个侍婢不小心将茶盏倾在她身上,彩霓登时便怒了:“瞎了不成?” “奴婢知罪,请郡主宽恕……” 侍婢吓得瑟瑟发抖,可彩霓却不依不饶地道:“你可知本郡主这身衣衫有多金贵?便是卖了你也赔不起!” 一旁的女眷劝慰着:“郡主,这好歹是宫里,闹大了只怕不好。” “侍婢做错了事,难道本郡主倒要忍气吞声?”彩霓不忿道:“瞧瞧这衣衫,都叫她给毁了!” 见她火气这么大,那女眷便讪讪后退一步,不再开口,彩霓还要说什么,余光却瞥见一人从回廊上走过来,立时敛了怒容,匆匆道:“起来吧,今日算你命大,还不退下!” 侍婢如蒙大赦,扭头出了亭子,彩霓匆匆理了理衣衫,拦住了那人,娇声道:“见过二殿下。” 淳于景心中挂着事,只略略点头,便要绕过她,彩霓却身子一偏,堪堪挡住:“殿下这是要去何处?” 他蹙眉,略带不耐地道:“本殿下的事,何时要郡主过问了?” “殿下……”彩霓软着嗓音道:“彩霓也是担心您过于操劳,如今昭王爷不在王城,大小事务都堆到了您身上,着实辛苦。” 这话出口,淳于景讥讽一笑,不置可否地道:“郡主就是想说这些?本殿下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匆忙之中,彩霓一把拉住了他,淳于景一惊,瞪着眼道:“大庭广众,郡主这是做什么?” 彩霓被他训斥,只得松开了手,咬唇道:“殿下莫怪,臣女只是想同您说说姊姊的事,毕竟您也有些日子没见着她了……” 提到飞虹,他这才多少有了些耐心:“她害了病,本殿下本该去瞧瞧,只是近日事务繁多,抽不出空来。” 彩霓见他面色缓和,再接再厉地道:“多谢殿下记挂,彩霓也十分惦念她,只是,姊姊她毕竟是……如此一来,与殿下的婚事……” 这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令淳于景越发不耐烦,敷衍道:“这事本殿下会与英国公商议,郡主不必记挂,另外,郡主一个闺阁女子,总是将这亲事挂在嘴边上,于您的名声不大好。” “殿下别误会!” 彩霓有些焦急,故意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彩霓近来日日去瞧姊姊,她身子越发虚弱了,也许,殿下也该考虑考虑,是否要换个人与您成亲。” 后头的话淳于景压根没听进去,只是倒退两步,戒备地盯着她道:“既然郡主忧心飞虹,日日都去瞧她,那就不该出门。” 说完便脚步飞快地走开了,彩霓这才意识到过了头,又气又恼地一跺脚,追了过去:“殿下,您听我说……” 此时,茹嫔同姜词妗一道出了门,正好撞见彩霓追着淳于景的场面,忍不住叹了口气,茹嫔说道:“方才多谢小姐解围,不过这是……” 姜词妗据实已告:“彩霓郡主觉着臣女与二殿下和昭王爷都有私情,为了报复臣女,所以决心代替飞虹郡主嫁入二皇子府。” “咳咳……”茹嫔轻咳两声,诧异道:“这……单单为了报复,就将自己的终身都托付给旁人?” “正是。” “兴许只是一时兴起,过些日子就好了。” 她微微偏头,指着前头追逐的彩霓道:“瞧这架势可不像是一时兴起,总归臣女已经提醒过她了,余下的事都与臣女无关。” 天色渐暗,几颗星子在天幕上闪烁,茹嫔微微垂头,突然道:“姜小姐,齐妃娘娘那日说的话,你可相信?” 姜词妗微微一顿,极自然地道:“不信。” “为何?”茹嫔收紧了手指,眼睫微颤:“小姐可否说明缘由,您是觉着本宫这般残败的身子,王爷瞧不上,还是……” “都不是。”她打断了茹嫔,目光坚定:“娘娘,恋上王爷这桩事,简直再寻常不过了,臣女不信齐妃娘娘,是因为她添油加醋,无中生有,至于您,臣女瞧得出,您对王爷有情。” 茹嫔不受控地往后退了半步,喃喃道:“你……知道?” “提及王爷时,您总会下意识低下头,装作不关心的模样,可齐妃昨日污蔑王爷,您却站出来反驳,这难道不是有情?” 姜词妗一派平和,看在茹嫔心中却是心惊胆战:“小姐既……知道了,日后打算如何?本宫……” 她微微一笑:“娘娘不必惊慌,臣女方才说了,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毕竟她这个一靠近男主,日子就会平添不少波折的女二,如今都有些混淆了,更何况旁人? 姜词妗感慨一般地道:“这就是主角光环啊……” “什么?”茹嫔没听懂她的话:“小姐的意思,本宫不大明白。” “娘娘放心,臣女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咱们从前如何,以后也会如何。”她粲然一笑:“毕竟像娘娘这般与臣女志趣相投的人,着实难寻。” 茹嫔顿了顿,眼中满是复杂:“既然如此,多谢小姐了。” “娘娘客气了。” 她虚虚行了一礼:“天色不早了,臣女得快些回去,待会儿被齐妃揪住就麻烦了。” “本宫送送小姐。” “不必了,天冷,娘娘也快些回去吧。” 夜色阑珊,茹嫔望着她的背影,突然苦笑一声:“芸香,你以为如何?” 芸香垂头道:“娘娘,这下皆大欢喜了,姜小姐如此通透,像是没有挂在心上。” “是啊……”茹嫔神情复杂,手指一寸寸收紧:“可这是她当真性子洒脱,不在意此事,还是她对本宫的情意十分不屑,便不得而知了。” “这……”芸香诧异道:“娘娘怎么这么说?” 第152章 相逢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你可知,对王爷的情,才是支撑本宫走下去的理由。” 茹嫔深吸一口气,本就纤细的身姿如今看起来更加摇摇欲坠:“世间大凡女子,若是知道自己的心上人被旁人记挂着,谁能做到像她那般?说不得是因为本宫已经嫁人了,样样都抵不上她,所以……” “娘娘……”芸香越听越是心慌,立刻道:“您万万不能这么想,您是陛下最为宠爱的嫔妃,容貌才情都是拔尖的,万不该如此妄自菲薄。” “呵。” 茹嫔一只手扶上了自己的面容,眸子里却映着姜词妗绛色的裙角,喃喃道:“你可知,本宫所求,不是什么顶尖的容貌和才情,不过是……能与王爷长久相伴……” “娘娘慎言。”芸香压低了嗓音,紧张地四处张望一番:“若是被齐妃娘娘的人听去了,那便是大祸临头了!” “嗯。”茹嫔微微扬头,将一切情绪敛起:“走吧,咱们也该回去了。” “是……” 这厢,淳于景被彩霓追得忍无可忍,冷声呵斥道:“够了!光天化日之下,郡主要追着本殿下到几时?” 一面抽回自己的衣袖,扭头便进了里间,彩霓抬腿就要跟进去,恰巧碰上齐妃出了门来,立刻道:“彩霓见过齐妃娘娘。” 齐妃一楞,敷衍地道:“郡主也来了,你姊姊可还好?” 彩霓眼神一转,故意道:“娘娘,姊姊的病情您也知道,她本就身子虚弱,便是好了也比不得常人,别说嫁人了,就是叫她无病无灾地活着都难。” “这……”饶是齐妃再莽撞,也被这番话震惊了:“郡主还真是……直言不讳,罢了,本宫待会儿赐些药材给长虹,郡主帮着拿回去就是了。” 彩霓一把拉住了她,神秘兮兮地道:“娘娘,彩霓有话同您说。” “郡主说话便说话,做什么这么拉拉扯扯的?”齐妃有些不悦,但到底被她拉到了一旁,彩霓这才道:“娘娘,既然您给了姊姊赏赐,不如也给彩霓一个赏赐吧。” 齐妃迷惑地道:“郡主也病了?” “不是。”彩霓连连摇头:“娘娘,您想,姊姊已经嫁不得二殿下了,同为姊妹,不如就让彩霓替了姊姊吧。” 过了好一会儿,齐妃才明白过来,倒吸一口凉气:“郡主的意思是,想替飞虹嫁给景儿?” 见齐妃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彩霓难掩激动地点头:“正是,正是!” 齐妃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番,论起容貌,这彩霓郡主也算是生得端丽,出身也同飞虹一般,可这心计却不知道照飞虹差了多少,太后与她又不甚亲近…… 简直是痴心妄想! “郡主。”齐妃一面盘算着,一面露出了和善的笑意:“郡主的心思,本宫明白了,这么着,您先回去,本宫与景儿商议一番,看看他的意思。” 彩霓喜出望外地福了福身:“多谢娘娘!” 待人离开以后,齐妃忍不住狠狠啐了一口:“呸!这种莽货,也想嫁给景儿!” 侍婢叹了口气道:“娘娘,虽比不得飞虹郡主,可这好歹也是英国公的嫡女,身份尊贵……” “你懂什么?”齐妃呵斥道:“若她是个拎得清的,怎么会巴巴在这堵着本宫?怪不得景儿方才像躲瘟神一般,大凡世家贵女,谁能做出这等事来?” “是……” “再有,就她这个脑子,嫁了景儿只会拖累他,太后素来不待见她,哪里比得上飞虹?本宫看,刨去身份这一层,她简直连姜云锦都不如。” 齐妃愤愤道:“她都什么名声了,还敢妄想本宫的景儿!” 侍婢腹诽,您也不想想您家二殿下是什么名声…… “走,咱们回宫!” 此时,散了席,姜词妗一路行着,抱杏同她咬耳朵:“小姐瞧瞧,白日里这红墙绿瓦分外夺目,可是此时却有些阴森了。” 她仰着头,微微一笑:“你说的不错,这就是天底下最阴森的地方。” 抱杏一惊,慌忙道:“小姐,这话不能……” “嗐。” 姜词妗方才饮了两盅酒,面颊有些发热:“怕什么?太后如今不爱理会我,齐妃还要忙这宴会,眼下没人在意我。” “可……”抱杏偏头看她:“小姐可是在宫里待得不顺心?” 她极实诚地点了点头:“是。” 抱杏故意笑着道:“小姐,您也别太忧心了,至少如今有吃有喝,屋子也暖烘烘的……” “是啊。”她喃喃道:“只是不知,王爷那边是否也能如此安逸。” “您是在担心王爷?” 抱杏听得清楚,立刻道:“奴婢就说您心里有王爷,您还不认。” 姜词妗立马醒神:“没有,你别胡说!” “方才是您自己说的,奴婢才没胡说!” 见说不过,姜词妗便伸手捏住抱杏圆滚滚的面颊,凶神恶煞地道:“不准说!” 抱杏跟她混熟了,压根不怕她,口齿不清地道:“小姐这是……恼羞成怒……” 二人正嬉闹着,前头突然出现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抱杏立马直了眼:“小姐,小姐是!陛下……” 不过一瞬,姜词妗便利落地收了手,转身行礼:“臣女见过陛下。” 皇帝已经在远处瞧了许久,却并未听清二人的对话,于是道:“这样冷的天,姜小姐在此处做什么?” “回陛下,方才散了宴,臣女正要回去。” 一板一眼的回答,挑不出任何错处来,皇帝微微一哂,不置可否:“罢了,起来吧。” 姜词妗被抱杏扶着起了身,却不抬头,皇帝知道她有意辟着自己,却也不以为忤,只是打量着她,不得不说,若是不知,定会有人将她认做和安…… 斟酌片刻,皇帝还是问出了口:“你……你母亲可有给你留下了什么?” 又来了…… 人在的时候不珍惜,死了又念念不忘,难道这是当皇帝的通病? 她淡淡道:“回陛下,母亲留下的东西有许多,臣女不知道您说的是哪一件。” 第153章 旧忆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皇帝欲言又止,最后才道:“是枚玉佩,通体透白,上头雕着梅花。” 她顿悟,这一定是皇帝送给她母亲的定情之物。 姜词妗琢磨片刻,当年秦氏得宠,她母亲死后,一些细软说不定都落在秦氏手里了,上次她还砸了秦氏的屋子,这东西说不得已经被毁了…… “臣女没见过。” 皇帝似乎有些焦急:“许是朕没说清楚,那玉佩极为精细,上头共有两株梅花,绳结是……” “陛下。”姜词妗轻咳两声,而后道:“母亲逝世已有多年,她的遗物多被父亲或旁人收了起来,臣女着实不知。” 静默良久,皇帝再度开口,说的却是不相干的话:“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御花园的梅花最好,小姐可瞧见了?” 这是……等她对诗呢? 姜词妗不禁有些好笑,于是道:“臣女瞧见了,只是天气甚冷,臣女身子不适,所以没大留意,陛下说好,那必然是好的。” 她的敷衍令皇帝失去了兴致,正待说些什么,姜词妗却又咳了起来,随后道:“陛下,臣女近些日子病了,吹不得风,求陛下让臣女回去……” 皇帝瞥了她一眼,随后道:“去吧。” “臣女告退。” 主仆二人脚步匆匆绕过月门,皇帝沉默许久,突然道:“全盛,你觉得,这位姜小姐如何?” 全盛拱手道:“陛下,既然您选定的昭王妃,自然是好的。” “呵。”皇帝轻笑一声,眸光阴沉:“方才朕没来时,她还有精神同人说笑,朕一来,她便说身子不适,明显是昭王交代了她,让她避开朕。” “这……”全盛犹豫道:“或许姜小姐只是见着您有些畏惧罢了,毕竟您是真龙天子……” 皇帝不置可否,随后道:“前线战事如何?” “回陛下,两军对垒,王爷不敢擅动。” “呵。”皇帝冷冷皱眉:“他还想耽搁到什么时候?” 全盛说道:“王爷定是有了安排,还请陛下宽心。” 皇帝冷哼一声,不再开口,扭头便离开了此处,全盛望了望前头,快步跟了上去。 夜间,姜词妗想着皇帝方才所说的话,一面四处摸索着,抱杏疑惑道:“小姐,您在找什么?” “抱杏,你可瞧见我那匣子首饰了?” “小姐不是不大喜欢戴首饰吗?”抱杏挠了挠头:“奴婢只挑出了您常用的几件,搁在桌上,旁的都在匣子里。” 姜词妗点头道:“匣子在何处?” “奴婢也不知……” 二人寻找一通过后,抱杏突然道:“小姐,会不会落在桐华阁了?” 姜词妗一顿,随后道:“不错,当时那些东西都是侍婢们拿过来的,定是落下了。” “那奴婢叫人去拿。” “不必。”她拦住了抱杏:“咱们自己去取就是了,左右现在乱着呢,没人能注意咱们。” 抱杏点了点头,替她找了顶风帽,二人一路朝桐华阁行去,依旧是破败的门窗,此时看来的确有些阴森,抱杏缩在她身后,姜词妗有些无奈:“前日才来过,怕什么?” “是……” 抱杏顿了顿,而后道:“那奴婢去……” 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抱杏惊叫一声,下意识拉住她往后退:“小姐,那边有人!” 姜词妗眸光一冷,呵斥道:“什么人?立刻出来!” 那人影似乎瑟缩了一下,随后走上前来,借着月光,二人看清了眼前之人,一身宫中侍婢的穿戴,只不过格外瘦弱些。 她冷声道:“你在此处做什么?” 那侍婢不敢抬头,身子抖得像筛糠一般,姜词妗微微蹙眉,继续问道:“谁让你来监视的?” 闻言,侍婢慌忙摆手道:“并非如此,贵人误会了,奴婢不是来监视您的,奴婢只是……只是……” 一面说着,一面将东西往身后藏,姜词妗眼尖,立时道:“把手里的东西交出来!” 侍婢一抖,那东西便落在了地上,竟是一叠黄纸,姜词妗诧异道:“你在宫中烧纸钱?” 就连她这个现代人都知道,在宫中烧纸钱那是杀头的罪过,抱杏试探着问道:“难道……你家中出了什么事?” 那侍婢咬着唇,一言不发,姜词妗见她不是来监视自己的,于是道:“罢了,左右也与我无关,你快把东西收起来,走吧。” “小姐……不去告发奴婢?”那侍婢似乎很是惊诧,姜词妗耸了耸肩,说道:“都说了与我无关,为何还要告发你?你也只是想为家人祭奠罢了,快走吧,若是叫人发现了,你就大祸临头了。” 侍婢一脸不敢置信,最后颓然跪在了地上,掩面道:“小姐,奴婢并非是为家人祭奠,而是……为了三公主和纯妃娘娘。” 她一怔,上上下下打量眼前之人:“你从前是纯妃的侍婢?” “奴婢梅香,一直在桐华阁伺候纯妃娘娘。”梅香一脸哀戚:“三公主夭折以后,纯妃娘娘郁郁寡欢,不多时也撒手人寰了,今日正是她的祭日。” 世人都觉着这宫里好,可实际上这就是个只进不出的玻璃罐子,外头看着千般好,里头的人却憋闷得不行,死了都没人记着…… 她略略点头,抱杏上前将人扶了起来:“别哭了,你有这份心思,便说明你是个忠心之人。” 梅香抹了把泪水,看向姜词妗:“小姐,奴婢听说前些日子您在这瞧见了三公主的鬼魂,可是真的?” 姜词妗被她问得有些讪讪,扯谎是为了堵住太后和齐妃的嘴,不是为了哄骗这样忠心为主的人:“这……” 梅香却突然捂住了脸:“奴婢就知道,三公主她……死不瞑目啊!只是她为何不来寻奴婢呢?奴婢日日都惦念着她啊!” 她听出了里头的意思,拉着梅香便往屋里去,又吩咐抱杏将纸钱香烛一应收了起来,这才道:“你若是信得着我,就同我说一说,这里头到底有什么冤情。” 第154章 尘封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梅香抹了把泪水,盯着她的面庞,低声道:“既然小姐瞧见了三公主,那便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奴婢这就告诉您。” “纯妃娘娘入宫的第二年生下了三公主,她性情纯良,素来不争不抢,三公主也生得十分好看,只是……” 姜词妗追问道:“只是什么?” 梅香叹了口气,这才道:“年尾之时,纯妃娘娘出门去了,将三公主交给奴婢和另一人照料,奶娘将公主哄睡了,便让奴婢们都退了出去,奴婢当时……疲惫不堪,所以便出了门去……” “可一觉醒来,桐华阁所有的人都聚集在池塘边,三公主她就这么溺毙了,奶娘说是公主趁人不备,溜出了门去,可奴婢知道,三公主素来乖巧,从不自己出门,她那般年幼,又同纯妃娘娘一般畏寒,怎么会……” 说到此处,姜词妗已经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三公主的奶娘撒了谎,三公主的死另有原因。” “是。” 梅香目光坚定:“纯妃娘娘痛不欲生,陛下派人彻查了一番,可也没有找出什么原因,娘娘不信,便叫奴婢私下里打听,奴婢在池塘边找到了条帕子,不是桐华阁里的东西,拿着去问娘娘,可娘娘只是盯着半晌,便叫奴婢收了起来。” “帕子?”姜词妗眯起了眸子:“何人的帕子?” “奴婢不知,只是看娘娘的神情,便是知道的,可奴婢问过要不要告知陛下,娘娘只是摇头,自此便一病不起。” 她在脑海中梳理着这桩事的来龙去脉,三公主莫名溺亡,纯妃心知有异,却并不声张,到底为何?难道是因为即便告诉皇帝,也不会有所改变? “梅香。”姜词妗拉着她道:“你告诉我,纯妃娘娘当时出门做什么去?” “这……”梅香仔细回忆片刻,突然道:“奴婢想起来了,娘娘是去赴齐妃娘娘的宴会了,因着二殿下聪慧,齐妃娘娘当时格外得宠,娘娘怕得罪了她,不得不去。” 齐妃? 这种阴毒之事她定然做了不少,可当时在太后面前扯谎说见着了三公主的鬼魂,她似乎没什么反应,以齐妃的心计,这绝不是装出来的…… 除非,此事不是她做的。 姜词妗喃喃道:“若三公主是个皇子,齐妃定会百般防范,可三公主并不受宠,是与不是?” 梅香疑惑道:“您怎么知道?” “你说过,纯妃是个不争不抢的影子。”她一面踱步,一面指着褪色的墙壁道:“另外,有哪个受宠的公主离世以后,寝居竟能荒废成这般的?明显就是陛下并不将她放在心上。” “是。”梅香垂下了头:“小姐说的不错,三公主并不受陛下重视,便是离世以后,纯妃娘娘那般恳求陛下彻查,那些人也不过草草了事,想来也是因为这个,娘娘才死心的。” 皇帝…… 姜词妗捏紧了拳头,作为父亲,作为爱人,这人都极不称职:“看来,这里头另有隐情,梅香,那帕子可在你手里?” “正是。” 梅香捏紧了袖口,小心翼翼地道:“这些年奴婢一直戴在身上,从未给旁人瞧过。” 她点了点头:“如此看来,这是唯一的证据了。” 正说着,梅香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哀声道:“小姐,奴婢素来知道,昭王爷是个顶正派的人,您是未过门的王妃,定然也是一样的,纯妃娘娘是善人,三公主更是乖巧,您能否……” “你想让我替她们申冤?” “正是。”梅香一脸坚决:“若是小姐愿意应允,奴婢便是此刻死了,也是值得了。” 片刻过后,姜词妗将她扶了起来,透过破败的窗户,月光照了进来,一派澄明,她轻声道:“好,既然我假托公主的名义逃过一劫,公主的事,我也要帮一把。” 此时。 绛阳宫之中,淳于景一脸晦气,正拿侍婢撒气:“笨手笨脚的东西!茶都端不好,要你何用?” 侍婢们一个个垂着头不敢吭声,他越发恼怒,抬腿便踢倒了一个侍婢,却还不解气,直将那茶水都泼在她身上:“本殿下看你很该长长记性!” 茶水滚烫,侍婢一个激灵,却也不敢动,只是不住地讨饶:“殿下饶命……” 正厅里乱哄哄地闹着,齐妃自外头走进来,呵斥道:“做什么?还不快滚出去!” 一众侍婢匆匆忙忙退了出去,齐妃斜睨他一眼,说道:“得了,本宫知道你为何心烦,不就是因为彩霓郡主吗?” 一提起来,淳于景便气不打一处来:“母妃,她是个什么东西?除了出身同飞虹是一样的,余下的哪一桩比得上飞虹?真是可笑,竟还想嫁给本殿下……” “行了。”齐妃懒懒坐在他身侧,一面盘算着:“若说对女儿的宠爱,英国公似乎也是不偏不倚,飞虹病了这么久,也不见他有几分急色,若是彩霓不这般蠢笨,说不得……” “母妃还当真打算让她嫁过来?”淳于景愕然:“她简直就是个没脑子的!光天化日之下追着男子跑,这样的人,怎么配嫁给儿臣?” 齐妃被他吼得头疼:“那你说!到底什么人能配得上你?” 他脱口而出道:“姜词妗。” “谁?”齐妃几乎是从凳子上弹了起来,美目之中满是怒火,颤颤巍巍指着他:“你说谁?你再给本宫说一遍?” 淳于景微微一顿,到底还是说出了口:“母妃,如今昭王不在王城,她又恰好在宫中,您不如略施手段,将她推到儿臣这边来。” 齐妃指头都快戳到他面上,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你叫本宫说你什么好?从前她与你有婚约,你千百个瞧不上,如今这小贱人仗着昭王的势抖起来了,你又惦记上她了,你是要气死本宫不成?本宫告诉你,这桩事你别想!本宫绝不可能应允你!” “母妃!”淳于景梗着脖子道:“儿臣就要她!” 第155章 玉佩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齐妃恨的身子直发颤:“你这是成心想气死本宫不成?那妖女如何能入府?” “母妃,您想,以她的手段心计,若是能为我们所用,岂不是一大助力?”淳于景振振有词:“到时候,宫中有您帮儿臣谋划,府里有她替儿臣算计,皇位岂不是唾手可得?” “呸!” 齐妃狠狠啐了一口,头上的步摇簌簌作响:“白日做梦!那小贱人压根就是昭王一伙的,她能帮你?她不害死你都是万幸了,你给本宫记着,就算是娶了彩霓,也不能叫姜词妗入门!” “母妃!” “住嘴!”齐妃发了狠,一双眼直直盯着他:“本宫告诉你,你若是执意如此,就不用再叫本宫母妃了!” 见齐妃如此愤怒,他只得住了口,一摔袖子出了门,齐妃捧着心口道:“瞧瞧!瞧瞧!他简直昏了头了!” “娘娘息怒……”侍婢劝慰道:“二殿下少年心性,不过是一时新鲜,过几日也就忘了。” “若是这样也就罢了。”齐妃冷声道:“本宫自己养的儿子,本宫自己清楚,他这绝不是偶然兴起,看来,本宫不能再手软了。” “您的意思是?” 齐妃倨傲地扬起下巴:“所幸她还在宫里,要歇了景儿的心思,只能斩草除根了……” 月上中天,送别了梅香,主仆二人回到了听雨宫,抱杏驱散了侍婢,这才回来道:“小姐,您当真决定要帮着找出杀害三公主的凶手?” 她点了点头:“稚子何辜?纯妃不争不抢,得了三公主一个女儿便喜不自胜,这样的人,到底是谁要害她?” “嗐。”抱杏叹了口气:“就是,若是男子倒也好说了,可是这些年唯一长成的皇子只有二殿下一人,余下的不是夭折就是小产了,也是怪事。” 姜词妗坦白道:“齐妃暗地里也不知做了多少孽,只不过,这桩事并不像她做的。” 一面思索着,一面无意识地抚着那妆盒,抱杏顿了顿,随后道:“小姐为何想起了这些首饰?” 她收回了目光,缓缓打开妆盒,打量着道:“据说这些是母亲留给我的。” “正是,夫人的首饰都是宫里传下来的,如今小姐入宫,所以拿了这些过来。” 姜词妗不语,搜寻一阵,缓慢地伸出手,将一枚玉佩拿了出来,抱杏一惊:“这……这不是方才陛下说的那个?” 她点了点头,看来,她母亲对皇帝并非无意,若是不然,不可能这些年都悉心收着,却也正是因为如此,皇帝在她心中越发面目可憎。 放弃了自己心爱之人,任由她嫁给旁人,如今又惺惺作态,真叫人恶心! 抱杏没明白里头的弯弯绕绕,只是偏头看她:“小姐,您当真一点都不记得夫人了吗?” “这个……”她叹了口气,谁让她是个女二,没有哪部漫画会长篇大论介绍女二的背景身世:“确实不记得了。” “那这枚玉佩,您打算如何处置?” 姜词妗干脆道:“若是依着我,直接敲碎丢了,但这好歹是母亲的东西,出宫以后将此物送到她灵前吧。” “是。” 此刻。 破晓之时,寒风尤其刺骨,铁甲似冰,硬邦邦地穿在身上,个中辛苦,可见一斑。 韩啸同几个士兵聚在一处,面含讥讽地瞥了眼主帐:“白白在这守了一夜,看来,王爷是被后宫的琐碎事磨软了性子,也不复当年的铁骨铮铮了。” “韩副将慎言,若是叫王爷听见了……” “听见又如何?”韩啸瞪着眼,到底是底气不足,压低了嗓音道:“那王城里能存着多少人马?分明就能一举拿下,他偏不应允,就叫咱们在这冷天里耗着,马上到年关了,谁不想回去?” 一提起回家,将士们也有些松动,韩啸继续道:“那西凉五皇子不过是三言两语,就把咱们王爷唬住了,这不是丢咱们东梧的脸面?若是陛下知道了,定会大发雷霆。” “那……韩副将以为该如何?” 韩啸冷冷一笑:“眼下不过是缺个由头开战,那便由咱们给了,早早打完仗,也能早些回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人上前问道:“您这是何意?” 他不语,扭头朝末尾的帐子行去,伸手便撩开了门帘,里间,李淮安抬起苍白的面孔,茫然道:“谁?” 韩啸狰狞一笑:“且问问你,想不想回家?” 李淮安干涩的唇微微一颤:“回……家?” 主帐之中,淳于垣正在同几人说话:“看紧各个关口,各地的兵马绝不可能在两日内到达王城,定要截住他们。” “是,王爷。” 正说着话,沈宽匆匆忙忙走了进来,瞥了眼众人,并未开口,淳于垣见状,微微一顿:“罢了,你们先退下吧。” 待人离开,沈宽立刻走上前去,神情有些焦急:“王爷,李淮安不见了!” 他神色一凛:“看守他的人在何处?” “他们说……” “还不快说!” 沈宽咬了咬牙:“是,他们说,李淮安消失之前,只有韩副将去过,属下推测,是韩副将将人放走了。” 淳于垣霍然起身,大步流星朝外走,关押李淮安的军帐前头满是人,韩啸正悠哉悠哉地坐着,一见他来,懒懒一笑:“呦,王爷来了。” 话还没说完,椅子突然向一边倒去,韩啸重重摔在地上,淳于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嗓音像是要结冰:“李淮安是你放走的?” “正是。”韩啸从地上爬了起来,有些不悦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属下也是为了大局……” “来人!”淳于垣冷声道:“把韩副将拖下去!” 韩啸瞪大了眼睛:“慢着!王爷,属下虽未告知您,可如此一来,您就可以以西凉人偷袭军营,劫走人质为由起战了!” 四下俱寂,淳于垣一字一顿,声音格外清楚:“愚妄。” “您这是何意?难道咱们就要在这等一辈子不成?不过是一场战事,您何苦慎之又慎?” 他瞥了韩啸一眼:“将韩副将拖下去,打二十军棍!立马派人追回李淮安!” 第156章 有孕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王爷!” 韩啸不敢置信地吼道:“大战在即,您竟叫人责罚属下,您带着军队在这干等,属下想法子催动战事,难道这也有错?” 淳于垣冷声道:“你知不知道,如今等着发战的并不是我们,而是西凉!王城易守难攻,里间不知设下了多少圈套,如今要做的不是攻进去,而是将他们引出来,你将李淮安送了回去,是怕他们不知道我们的计划?” 一番话过后,众人鸦雀无声,韩啸却仍旧梗着脖子道:“兵贵神速,属下看来,王爷就是怕了,拖着不肯开战!” 沈宽索性塞了块布在他嘴里,挥手道:“没听见王爷的话?将韩副将带下去!” “是。” 闹剧散场,淳于垣面色不豫,沈宽安抚道:“王爷别担心,属下亲自带人去寻,说不准能将人抓回来,还有,李淮安一直被关在末尾,应当不知内情。” 他一对墨眉微微皱起:“不止如此,本王更担心的是,若是他回去了,只怕对楚兮不利。” 沈宽一顿,这才想起来,楚兮是西凉的探子,若是李淮安回去了,定会向李资禀告她的动向,如此一来,她就危险了…… “那……王爷,眼下该怎么办?” 淳于垣捏紧了拳头,吩咐道:“立刻去追,不能让他逃回去,另外,看紧了韩啸,不准让他离开军帐一步。” “是!” 王城又是晴天,皇帝设宴,在明月楼与众人宴饮,姜词妗自然也在列,丝竹美酒,她却一味出神,边关战事待发,此处却仍旧笙歌处处…… 正出神,皇帝的目光却突然望了过来,连带着众人都看向了她,姜词妗心中无比烦闷,众人敬着他这位太平天子,可在她眼里,这不过是个坏心眼的糟老头子! 无奈之下,她端起茶盏,遮住旁人的目光,一面对抱杏道:“再过会儿,我便说身子不适,咱们回去。” “是。” 抱杏忙不迭点头:“被人这么瞧着,奴婢也有些坐不住了。” 此时,座上的孙美人却突然呕了起来,平息片刻以后,有些惊慌地道:“太后娘娘,陛下,臣妾失仪,请您恕罪!” 皇帝微微蹙眉,还未开口,太后却立刻道:“有几日了?” 孙美人茫然地道:“回太后娘娘,臣妾近来都是这般,想来是吃坏了什么……” 此言一出,众嫔妃的目光都变了,齐妃尤其明显,意味深长地道:“妹妹这不是有喜了吧?” 皇帝一怔,立刻道:“来人,快去请太医!” “是。”全盛着人出去,不多时便带着太医回来了,一番诊断过后,太医笑容可掬地行礼道:“恭喜太后娘娘,恭喜陛下,美人这是有喜了。” “哎呀!”太后难得露出了笑容:“快,快让孙美人到哀家这来!” 原本还无人问津的孙美人一下子成了香饽饽,皇帝看她的目光也格外温柔:“芳儿,你如今可要注意身子了。” 前头和乐融融,抱杏伸长了脖子瞧热闹,姜词妗却百无聊赖地回头,正对上茹嫔的目光,茹嫔淡淡一笑,对她使了个眼色,姜词妗会意,二人借口醒酒,出了门去。 夜风阵阵,姜词妗侧目道:“娘娘可是有话要说?” “无甚。”茹嫔拢了拢衣襟:“本宫此生都不会有孕了,这等场合,本宫若是在,只怕会败了陛下的兴致。” 姜词妗失笑,而后道:“这不过是场戏,不看也罢。” “小姐也瞧出来了?”茹嫔淡淡道:“孙美人是个聪明人,她从前依附齐妃,如今有孕,难免齐妃不对她下手,所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设法请了太医。” 她扭头道:“人心难测,若是齐妃想动手,怎么都挡不住。” “于她而言,这的确是件喜事,后宫之中的妃嫔,日日对着喜怒无常的陛下,尚且朝不保夕,可诞下子嗣就不同了,永远都能在后宫中享有一席之地。” 说这话时,茹嫔面上没什么表情,姜词妗轻咳一声,随后道:“娘娘可想过自己以后该如何安身?正如您所说,君心难测,若是有朝一日,陛下不再怜惜您,您该如何?” 茹嫔不语,只是对着她笑了笑,姜词妗见状,也不再追问,二人一道行着,抱杏眼尖,瞧见假山旁有一人冲她招手:“小姐,您看。” 姜词妗一瞧,正是梅香,于是快步走了过去,梅香将一块帕子小心翼翼递给了她,姜词妗微一点头,随后道:“你先回去吧。” “是。”梅香恭敬地行了一礼:“那就有劳小姐了。” “好。” 梅香匆匆离开,茹嫔一步步走上前来,疑惑道:“这是……” 她据实已告:“这是三公主从前的侍婢,她说三公主的死另有原因,这帕子便是证据。” 茹嫔一顿,随后接过来瞧了瞧:“这针法倒是不同,不像是寻常宫人用的。” “娘娘可认得?” 茹嫔仔细辨认了一番,随后摇了摇头:“从前本宫不大出门,宫中相熟之人甚少,不大认得。” 姜词妗说道:“臣女想帮着查一查,此事还需娘娘帮忙。” “小姐真是心善。”茹嫔叹了口气:“三公主出生时,本宫也见过,是个雪玉可爱的孩子,她夭折以后,本宫也很是痛心,理应帮衬。” “多谢娘娘。” 二人说一面说着话,一面朝前走,却见孙美人被众人簇拥着往回走,隐隐约约听见宫人道:“娘娘身子不适,咱们抄近路回去,就从桐华阁那边走吧。” 孙美人突然一顿,嗓音也有些变化:“做什么去桐华阁?本宫还怀着身孕呢,你竟给本宫寻晦气?” “奴婢不敢……” 姜词妗闻言,立马与茹嫔对视一眼,茹嫔会意,带着她走上前去,笑着道:“姐姐这是要回去了?” 第157章 逼迫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孙美人一见是她,略带慌张地挤出一个笑来:“茹嫔妹妹,不过是这丫头说错了话,训斥她几句罢了。” 不知为何,她总觉着姜词妗的目光格外叫人在意,于是轻咳一声:“姜小姐也在。” 茹嫔接过话道:“妹妹方才听见了几句,为何不肯从桐华阁走?姐姐身子不适,那是最近的路了。” “的确如此。” 姜词妗淡淡道:“娘娘怀了身子,合该快些回去休息才是。” 孙美人抬起眼来,在姜词妗面上逡巡一周道:“个中原委,难道姜小姐还不知?太后娘娘都被吓得不轻,本宫也是心有戚戚,更何况才有了这孩子,如何还敢从那桐华阁前走过去?” 如此解释也算合情合理,茹嫔与姜词妗对视一眼,柔声道:“既然如此,姐姐快些回去吧。” 孙美人将风帽拉起来些,遮住了半张脸:“那本宫便不奉陪了。” 说完,一群人便簇拥着她离开了,茹嫔随后道:“兴许她只是格外紧张这个孩子,早早离席也是为了避开齐妃,所以才……” “她的眼神不大对劲。” 姜词妗果断地道:“虽然不知为何,但她似乎有些恐惧,这着实有些不寻常。” 茹嫔琢磨片刻,说道:“那这些日子,本宫便多留心她一些,若是有什么动静,便告知小姐。” “多谢娘娘。” 送别了茹嫔,抱杏有些疑惑地道:“小姐,您当真觉着,孙美人与此事有关?” 她点了点头,她穿越之前是个法医,接触的不仅仅是尸体,还有警察和那些杀人放火的恶徒,谎言被戳破时的心虚神情,她再熟悉不过了。 “可是,她还怀着身孕呢……” 姜词妗淡淡道:“那纯妃娘娘呢?三公主呢?她们可曾招惹了谁?” 抱杏被她问得哑口无言,终是叹了口气,二人正待离开,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姜小姐留步。” 一听这声音,抱杏下意识护在了她身前,姜词妗一怔,面色也冷了下来:“二殿下。” 淳于景今日似乎心情甚好,笑容可掬地走上前来:“可巧在此处碰上了你。” 越过了两道月门追上她,可不是巧么? 她半点面子都不给:“殿下有事?” “这样的雪夜,本殿下想邀小姐一同赏月,小姐可愿应允?” 淳于景端出一副儒雅的模样来,可惜姜词妗对他实在没什么好脸:“天冷,臣女畏寒,还是不去了。” 他一顿,随后笑了笑:“既然如此,不如咱们一道去小亭之中,让侍婢们端上热茶手炉,岂不美哉?” “殿下,这大半夜的,臣女一个姑娘家,与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旁人怎么说?” 姜词妗一语道破了他的心思,眼见淳于景的面色冷了下来,她抄起手,偏头道:“如何?如今殿下可还想请臣女过去一叙?” 他终于变了面色,冷笑一声,步步逼近:“不愧是本殿下瞧上的人,都到了这个境地,竟还如此稳得住。” “臣女没什么好忧心的。” 姜词妗后退一步:“夜深了,殿下回去吧。” “别耍花样。”淳于景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眸光幽暗:“这儿不是你们姜府,若是本殿下愿意,只怕你活不过今日!” 抱杏吓得不轻:“殿下,您快放开我们小姐……” “让开!” 淳于景目光紧盯着她,话却是对抱杏说的:“本殿下有话同她说。” “且去后头等着我。”姜词妗淡淡道:“待会儿我便回来。” 抱杏犹疑片刻,到底还是走到了后头,姜词妗甩开他的手,冷声道:“臣女以为,殿下与臣女没什么好说的。” “呵。” 淳于景突然伸手挡住她的去路,身子微微朝她倾斜,看得姜词妗一愣一愣的,这是传说中的……壁咚? 仿佛夏日里被泼了猪油一般,又热又腻,她正待挣扎,淳于景却突然开了口:“姜词妗,你以为你能凭着你那点小聪明撑到几时?” 他遥遥指向明月楼:“母妃和皇祖母眼下是叫旁人分了神,等她们认真收拾你的时候,你能捱多久?本殿下这是在给你机会。” 瞧这模样,不听他说完是走不了了,姜词妗索性抄起手听他说:“若是你依从本殿下,母妃便会把你当成自己人,不仅不会害你,还会竭力护着你……” 他说得热闹,神情甚至还有几分真诚,姜词妗险些笑出来,齐妃把她当自己人?还护着她?这话只怕连抱杏都骗不了。 淳于景顿了顿,偏头看她的神情,温声道:“从前的确有些误会,不过都已经过去了,日后好好相处就是,母妃定会原宥你的,你觉得如何?” “咳咳。”姜词妗清了清嗓子,看着自己身侧的手臂,他神情微变,到底还是收了回去,她这才道:“殿下,齐妃娘娘大度与否,都与臣女无关,想来这一世,臣女都用不着娘娘宽宥。” “你!” “哎?”她微微偏头,斜睨着他道:“殿下别激动,若是您动手,臣女只能喊人了。” 淳于景蔑然一笑:“本殿下等着呢,将人喊来了,你的名声也就毁了,到时候就只能嫁给本殿下了。” “啧啧。”她摇了摇头:“殿下,就是来了人,臣女也只会说,您因为与昭王爷置气,动手打了臣女,这私会跟行凶,可是格外不同。” 他简直不敢置信:“什么行凶?你竟敢如此污蔑本殿下?说出去谁会信你?” “臣女也只是为了自保。”她一面说着,一面从头上拔下金簪,锋利的钗尾对着自己的手臂,一派云淡风轻:“若是臣女一身是血,恐怕就算被人抓到与殿下独处,也很难叫人相信这是私会吧?” 似乎被她的狠绝震慑,淳于景足足怔了片刻,这才冷哼一声道:“好,好,本殿下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竟如此愚蠢,既然如此,咱们便耗着,本殿下就等着你求饶的那天!” 第158章 利用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姜词妗微微挑眉,秀致的面庞叫月光一照,光华流转间越发动人:“臣女不会求饶。” 他似乎被这艳光吸引,眼神也变得暧昧起来,正待上前,却见姜词妗晃了晃手里的金钗,懒懒道:“这钗锋利得很,殿下要留神了。” 淳于景冷哼一声,说道:“终有一日,你会心甘情愿到本殿下身边来。” 一面径直绕过了她,朝远处行去,抱杏颠颠地跑过来:“小姐,二殿下又被您气走啦?” “嗯。”她顺手将金钗塞回去,一面道:“每日都要跟这些人打照面,真是麻烦。” “不怕,总归小姐都会把他们赶走的。” 姜词妗却道:“淳于景不是只会动嘴皮子的人,往后只怕要更加小心了。” “嗐。”抱杏蹙眉道:“二殿下也真是奇怪,从前与您定亲之时,总是与三小姐黏黏糊糊,从来不肯看您一眼,如今却又追着您不放,这是什么道理?” 她抬眼望天,喃喃道:“人性本贱,没听过么?罢了,咱们也回去吧……” 此时,西凉王宫之中灯火通明,李资坐在上首,身畔是垂垂老矣的西凉王,他格外恭敬地道:“父王,淮安回来了。” 西凉王抬起眸子,无力地扫了一眼,点了点头:“好,他可带回了什么消息?” “淮安说,咱们安插在东梧的人不是被抓了就是逃亡途中走散了。”李资蹙眉道:“只除了一个人。” “谁?” “父王可还记得,楚兮?” 西凉王眼神一亮,意味深长地道:“你说东梧简家那个女儿?果然,你的眼光总是好的,叫她继续替咱们打探东梧的情况。” 李资顿了顿,随后道:“父王,据淮安说,她的身份已经暴露了,昭王知道她是咱们的人,却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动手,说不定已经成了一枚弃子。” “糊涂。” 西凉王嗤笑一声,苍老的面庞上布满褶皱:“你别忘了,那个楚兮生得甚是貌美,昭王说不定对她动了心思。” “这……” 李资思索片刻,点头道:“不错,昭王素来秉公执法,若是知道楚兮的身份,照常理定会揭发她。” “你去,吩咐下去,不管用什么法子,本王要尽快在宫里见着她。” 他会意,深深行礼道:“儿臣明白。” 西凉王嘱咐道:“留神些,说不准她便是咱们的转机。” “是……” 翌日,天明时分,姜兴仁带着周姨娘出门上香,众人都在门口相送,秦氏板着脸,人一离开便怒骂道:“贱蹄子,有了身孕便抖起来了,一个妾室,竟还叫老爷陪她一同上香!” 众人似乎都已经习惯了,姜云锦更是听得腻味,四下里打量,一众低眉顺目的侍婢之中,有一人格外扎眼,旋即眯起了眸子:“你,过来!” 楚兮微微抬头,一时没有动作,姜云锦登时怒了:“叫你呢,聋了不成?还不快过来!” 人前百众,楚兮一步步走上前去,行礼道:“三小姐有什么吩咐?” 姜云锦居高临下地瞧着她,目光在她面上来来回回打量,却没挑出半点错处来,心中越发不忿:“你陪本小姐出门走走。” “这……” 楚兮有些迟疑,却听秦氏呵斥道:“怎么?三小姐还使唤不动你了?你们存香阁的人都成精了?” 眼看又要闹起来,楚兮当机立断,垂头道:“是,奴婢这就陪小姐出去。” 姜云锦得意地扬起下巴,挥手道:“玉奴,走!” 三人前后出了门,姜云锦回头望了望,同玉奴咬耳朵:“待会儿咱们去六尺巷,你就找些……” 玉奴惊诧地抬起眸子,却没说出话来,姜云锦瞪了她一眼,她这才垂下头道:“是,奴婢明白。” 身后,楚兮静默地行着,仿佛对前头的事一无所知,到了一处茶楼,姜云锦在窗边落座,玉奴出了门去,楚兮顺着她的身影望过去,却被姜云锦呵斥:“瞎瞧什么?懂不懂规矩?” 楚兮淡声道:“奴婢是二小姐的侍婢,规矩都是二小姐定的。” “你少拿她来吓唬本小姐。”姜云锦不屑地道:“她如今进了宫,太后岂会轻易放过她?不如就当她死了吧。” 似乎还不解气,姜云锦索性转过身,死死盯着楚兮,语气刻薄地道:“按说,你这张脸生得的确不错,怪不得姜词妗用你来笼络陆大人……” 言语之间竟把她当成了以色侍人的妓子,楚兮衣袖之下的手指微微收拢,却只是道:“小姐误会了。” “误会?”姜云锦嗤笑一声:“误会什么?你这般死心塌地跟着她,不也是图这个?或是你心思野,瞧不上陆嘉年,想直接同她嫁进昭王府,给王爷做个陪房?” 姜云锦喋喋不休,楚兮一面听着,一面看向自己的手,若是在此处打她一顿,应该很解气吧? 可惜姜云锦并不收敛,反而越说越离谱:“你是她从何处找来的?妓馆?还是戏园子?你这样的人,总不会什么清白人家的女儿吧?” 此言一出,楚兮终于缓慢地抬起了头,目光如利剑一般射向她:“小姐不该如此污蔑旁人。” “呸!你也配!” 姜云锦索性把在姜词妗身上受的气尽数发泄出来:“本小姐高兴就把你当个人,若是不高兴,你就是条狗,茶水洒在地上,你就得用舌头舔干净,听明白了吗?” 她大吵大闹,身旁一众茶客瞧着,都很有几分唏嘘,只有一人垂着头,似乎没什么表情,可双手却紧紧握成了拳头,身前那个纤细的身影像根刺一般扎在他心里,可却没有理由再去保护她了…… 楚兮终于忍不下去,决定出手,刚抬起手来,玉奴便匆匆回来了,对着姜云锦耳语两句,姜云锦倨傲地扬起头来:“走吧,咱们去那边瞧瞧,本小姐要挑些胭脂水粉回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楚兮故作不知,跟着二人走出了门去…… 第159章 自作自受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六尺巷。 此处有家水粉铺子格外有名,可也紧挨着东市,鱼龙混杂,是以闺阁小姐多使人代买,亲自前来的并无几人。 四下里格外安静,姜云锦偷眼看着楚兮,见她似乎没什么防备,心中窃喜不已,走到铺子门口,故意道:“你留在这等着,别败了本小姐的兴致,玉奴,咱们走!” 楚兮漠然点头,姜云锦转身就要走,因着太过急切,并未察觉楚兮一只脚踏在她裙裾上,很快,一声惨叫响彻云霄…… “啊!” 姜云锦摔了个底朝天,格外狼狈,楚兮不慌不忙地收回了脚,故作诧异:“呀,小姐这是怎么了?” “嘶……”姜云锦倒吸一口气,恼怒地呵斥道:“还不快些扶本小姐起来!” 楚兮慢吞吞应了一声,拉她时却故意按住了一个穴位,姜云锦痛呼一声,又摔了下去:“你……” “看来小姐起不来了。” 楚兮转向玉奴,一本正经地胡扯:“兴许是摔着骨头了,你快去找马车来。” 玉奴一脸茫然,可瞧着姜云锦满脸痛苦之色,只得点了点头:“你看着小姐,我去去就回!” 说着便急急跑开了,楚兮这才收回了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小姐放心吧,奴婢陪着您呢。” 姜云锦咬了咬牙,挣扎着道:“你放肆!本小姐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小姐急什么?”她漫不经心地道:“这不就是小姐为奴婢设下的圈套吗?奴婢等着看呢。” 姜云锦一惊,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楚兮据实已告:“小姐的手段太过拙劣,别说是奴婢,就算是傻子也能瞧出来。” 正说着,巷子里突然窜出几人,吊儿郎当的模样,一瞧就是偷鸡摸狗不干正经事的主儿,眼神贪婪地在她二人身上打量。 楚兮微微一笑,将人拉起来道:“小姐睁睁眼吧,您请的人来了。” 姜云锦一脸受辱的表情,狠狠瞪了她一眼,挣扎着道:“贱婢,你还不快松手!” 可惜楚兮的力气比她大的多,如何也挣脱不得,姜云锦发狠地冲着几人道:“这就是那个侍婢,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几人对视一眼,眉开眼笑地挤上前来:“姑娘生得这么美,咱们一道去吃些酒,如何?” 楚兮面不改色:“好啊,不过你们不介意带上她吧?” 领头之人扫了眼姜云锦,见她生得也算不错,乐呵呵地点头:“那就一道去,一道去吧。” 姜云锦又惊又怒,吼道:“你们瞎了不成?我是使银子的人!我是她的主子!” “你可是糊涂了?”楚兮故作疑惑:“你哪是什么小姐?谁家的小姐亲自来买水粉?” “你……” “得了!”几人没了耐性,上前一把拉过姜云锦:“叽叽歪歪什么?老子还怕人不够分呢,一块走!” 姜云锦背脊发凉,挣扎着看向楚兮:“你……你这个贱婢!你还不快让他们放了本小姐!”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滋味如何?”楚兮压根不理会她,姜云锦发觉,眼前之人抄着手的模样,简直与姜词妗如出一辙,心中越发愤恨:“你得意什么?若是出了事,难道你还能置身事外?” 楚兮凉凉一笑:“这可说不准。” 语毕,纤细的身影突然腾空而起,稳稳落在高墙之上,姜云锦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你……你你你……” “小姐就放心的同人吃酒去吧。”楚兮淡淡道:“放心,奴婢不会同旁人说的。” 姜云锦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是被她摆了一道…… “救命!救命!” 几人见抓不住楚兮,便死命拖着姜云锦往巷子里去,姜云锦惊恐万分,整个巷子里都回荡着她的呼声:“来人!快来人!” 楚兮轻松地跳了下来,扭头便要离开,就在此时,突然有几个黑影从里间窜出来,直接撞翻了几个地痞,身上还带着浓重的杀意。 姜云锦吓得惊声尖叫,却发觉这些人并不是冲着她来的,而是…… 楚兮。 变故陡生,楚兮只一眼就认出了那些人,毫不犹豫地朝外跑去,几个地痞惊魂未定,撂下姜云锦便离开了。 巷子里空空如也,姜云锦摇摇晃晃地起身,此时,玉奴终于回来了,一面擦汗,一面冲着她道:“小姐,奴婢将马车叫……” “啪—” 姜云锦不由分说地给了她一个巴掌,手心里满是汗水:“贱婢!你的脑子叫狗吃了不成?” 玉奴一脸委屈:“奴婢只是怕您有什么闪失……” “住口!” 姜云锦掐住自己一直颤抖的手,冷声道:“马上回府!” “是……” 听雨宫之中。 姜词妗望着眼前几乎要摞成山的锦盒,神情复杂:“这是……何意?” 抱杏拎着张礼单,絮絮叨叨道:“这是老爷送来的,老爷说了,孙美人有孕,叫您把这些礼物送过去,讨她欢心,还嘱咐您多说些吉祥话,卖个人情。” 她嘴角一抽:“我爹还真是耳聪目明,若是不知内情,还真以为我入宫是给他攀关系的呢。” “唉。”抱杏叹了口气:“老爷素来如此,小姐若是不想去,差奴婢去就是了。” “去,怎么能不去?” 姜词妗霍然起身,将那张礼单掐在手里,似笑非笑地道:“机会正好,正愁没理由去孙美人那走一趟呢。” 一面回身招呼着:“又不是去赈灾,都带去不大合适,拣两样带着,再通知茹嫔娘娘一声,咱们同她一起去。” “是,小姐,那余下的这些……” 她理直气壮地道:“等出宫了换银子花。” 抱杏一脸敬仰,点头道:“奴婢明白了。” 午时一刻,桂枝匆匆赶来,抱杏疑惑道:“姐姐怎么来了?茹嫔娘娘呢?” 桂枝擦了把额上的汗水,这才道:“实在对不住,姜小姐,娘娘今日晨起便头疼,早膳也吐了个干净,如今刚睡下,是以……不能陪您去孙美人那了。” 第160章 生变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姜词妗蹙眉道:“可是旧疾又犯了?” “正是。” “若是严重,我可以过去给娘娘瞧瞧。” 桂枝摆手道:“不必了,娘娘这次症状不大严重,休息一阵子就好了。” “好。”姜词妗说道:“等娘娘好些了,我再去瞧她。” 桂枝点头道:“那奴婢先回去照料娘娘了。” 送了桂枝出门,抱杏茫然道:“那……小姐可要自己过去了。” 姜词妗淡淡道:“不过是去送个礼,总不至于将咱们撵出来,走吧。” “是。” 甬道两边都是清扫的宫人,有几个内侍端着托盘匆匆而行,上头搁着莲青色的衣裳,做工精美,抱杏不由得多瞧了两眼,偷偷同她咬耳朵:“小姐,娘娘们的衣裳也太精细了,还带着香气呢。” 姜词妗漫不经心地瞥了眼:“的确。” 内侍们消失在转角处,姜词妗顿住脚,张望片刻,随后继续前行,不多时便到了孙美人的宫殿。 侍婢引着二人进入里间,孙美人侧卧在榻上,本就丰盈的面孔如今看起来格外红润,似乎心情不错:“姜小姐来了?自从入宫以来也没怎么走动,今日怎么特地来了本宫这里?” 姜词妗粲然一笑:“臣女在宫中没什么相熟之人,前次碰上了娘娘,便觉着娘娘格外面善,所以便来娘娘这里讨杯茶吃,您不会嫌弃臣女吧?” 她刻意加重了“相熟之人”几个字,孙美人自然也听出了她的意思,既然如今都是被齐妃忌惮孤立的人,走得近些也无妨,是以掩唇一笑:“姜小姐生得灵秀,本宫早有亲近之意,快坐吧。” 侍婢们端上了茶盏,香雾阵阵,姜词妗嗅出了这是茶雪山银芽,一两价值千金,她爹得了些碎沫子都乐得不轻,可孙美人似乎不大稀罕,看来皇帝如今真是对她十分宠爱…… 若真是自己的宠姬杀了自己的女儿,皇帝会做何选择? 外间种着桂花树,如今都已经成了光秃秃的树干,姜词妗故意道:“臣女见许多娘娘院里都种着梅花,娘娘这里倒是不一样,这是……桂花吧?” 孙美人一笑,唇畔还有个小小的梨涡:“本宫家在南边,家中便有桂花树,所以特地央了陛下,在院子里种了桂花。” “原来如此。”姜词妗笑得眉眼弯弯:“陛下真是格外看重您。”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姜词妗突然道:“那日臣女似乎也在别处瞧见了桂花树,只是想不起来在何处了。” 寥寥雾气之中,孙美人眼睫微动,旋即笑了笑:“本宫尚且不知道,除了这,旁的地方也有桂花。” 姜词妗却格外固执,蹙眉思索片刻,啊了一声:“臣女想起来了,是桐华阁,臣女第一日去时便瞧见了。” “桐华阁”这三个字一出口,孙美人立时抬起了头来,还没等她开口,身边的侍婢便脱口而出道:“小姐看错了,桐华阁那种的是金桔,不是桂花。” “金桔?”姜词妗微微挑眉,犹疑道:“可臣女瞧着……” 那侍婢还要说话,孙美人却轻咳一声,止住了她:“小姐年纪轻,又是北地的姑娘,认不得这个也在情理之中。” 她亦笑了笑,只是眼中的光有些凉薄:“让娘娘见笑了,也是,桐华阁的树早枯死了,不大好辨认。” 孙美人似乎有些倦意,姜词妗见状,便起身道:“臣女就不打搅娘娘休憩了,先告退了。” “姜小姐慢走。” 出了门,姜词妗的笑容便渐渐消失了,盯了那颗桂花树片刻,随后同抱杏离开了,路上,抱杏欲言又止,她淡淡道:“想问什么便问。” “是。”抱杏乖觉地道:“小姐,这一趟只怕是毫无收获,不如咱们等茹嫔娘娘身子好转,再去一趟吧。” “不必了。”她深吸口气道:“此事与孙美人脱不开干系。” 抱杏诧异道:“小姐为何如此笃定?奴婢听您一直在同孙美人说什么桂花金桔,这里头难道有什么线索?” 姜词妗看着昏暗的天际,低低道:“我且问你,三公主夭折多久了?” “这……五年有余。” “五年的光景。”她微微一顿,继续道:“桐华阁都破败成了那般模样,可孙美人的侍婢却一口咬定,桐华阁里种的是金桔并非桂花,又不是自己主子的院子,为何这般上心?” 抱杏瞪大了眼睛:“这……这说明,她们……” 姜词妗果断道:“不能再等了,咱们这就去找茹嫔娘娘。” “是。”抱杏连连点头:“若是娘娘病症严重了,小姐还能给她瞧一瞧。” 一面说着,二人一面走向落英宫,还未入内,桂枝便迎了出来,神情微有诧异:“小姐怎么来了?” “我来瞧瞧娘娘。” “这……小姐请进……” 甫一入内,便闻见一阵幽微的香气,姜词妗微微蹙眉,随后走上前去,茹嫔倚在榻上,缓缓起身:“姜小姐来了?” 床帐被拉开,茹嫔微微坐直身子,冲她笑道:“身子不济,倒是劳烦小姐挂心了。” 姜词妗却没出言,抱杏也有些目瞪口呆,茹嫔微微凝眸:“这是怎么了?” “无碍。”姜词妗微微一笑:“娘娘的面色有些苍白,该多注意休息才是。” “咳咳。” 茹嫔倚在软枕上,笑容浅浅:“小姐替本宫施针以后,已经好了许多,本宫十分感激。” 说话间,日光渐渐漫了上来,茹嫔微微侧头道:“今日小姐去孙美人那,可瞧出了什么端倪?” 姜词妗毫不犹豫地道:“应当是臣女想多了,孙美人眼下正全副心思养胎,瞧着不像是会做那等事的人,说不准是那小宫女护主心切,便生了这样的幻想。” “原来如此。”茹嫔长长的眼睫垂下:“本宫也觉得,孙美人是个良善的人。” 二人静默无语,日光从窗外照进来,照的茹嫔通身异彩,身上那件莲青色长袍也闪着簇新的光,有些刺眼…… 第161章 保护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天色昏沉,又正值国安寺僧人外出讲经,是以街道上有许多行人,热热闹闹挤在一处。 楚兮穿过小巷,身后几人仍旧紧追不舍,可碍于行人,始终没能赶上,几人便分散开来,四面堵截,渐渐收拢。 她看着越发逼近的人,手指紧紧握住匕首,千钧一发之时,一人突然拉着她朝后跑去,变故陡生,不过瞬间,二人便没了踪影。 月华流转,楚兮望向带着她一路狂奔的人,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无力感,怎么……又撞上他了…… “陆大人。” 她开口轻唤:“停下吧。” 陆嘉年一顿,这才松开了手,有些不自在地道:“姑娘别见怪,在下只是怕他们伤着你。” “多谢大人。”楚兮垂着头,无视他投向自己的澄明目光:“困境已解,奴婢也该回去了。” 他呆愣愣地瞧着,突然鼓足勇气开口:“姑娘留步!” 楚兮果然停下,回眸道:“大人可还有事?” 陆嘉年走到她面前,脱口而出道:“我送姑娘离开吧。” “什么?” “方才在下都瞧见了,姑娘被姜三小姐那般羞辱,在下实在瞧不过去,今日机会正好,在下可以把姑娘送到陆家的庄子上,姑娘安顿些日子,此后……” 楚兮淡淡摇了摇头:“大人好意,奴婢心领了,奴婢曾说过,不会离开姜家,更何况小姐还未回来……” 他焦急地打断道:“小姐在宫中,眼下也是举步维艰,哪里还能顾得上姑娘你,难道你就甘心在姜府受人侮辱吗?” 似乎被他的情绪感染,楚兮有些诧异地抬头:“大人,您为何对奴婢的事如此上心?上次为了奴婢,您还差点要娶秦家的小姐,奴婢实在难以理解。” “姑娘误会了。”他挠了挠头,随后道:“上次在下想解释,只是姑娘不肯听,在下从未有让姑娘做妾室的意思,只是想先稳住姜三小姐,等姑娘进了陆府,要去要留,都是姑娘做主。” 她微微凝眸:“这是何意?” “在下从未想过要约束姑娘,只是想叫姑娘过得自由些。” “为……何?” 陆嘉年据实已告:“姑娘年纪轻轻,却异常沉稳,在下以为这不止是性情使然,王爷同在下说过姑娘的身世,白璧蒙尘,在下着实为姑娘惋惜,所以想要帮姑娘一把。” 月光照在她面上,楚兮沉默片刻,终于开口:“既然大人已经知道了,奴婢也不妨有话直说,奴婢是罪臣之女,大人青年才俊,前途无量,不该与奴婢搅在一处。” 他蹙眉道:“难道就连姑娘也认为简太师有罪?通敌卖国,便是不知内情,单倾斜简太师的为人,在下也敢肯定,此事定是有人栽赃。” 如此肯定的语气令楚兮有些恍惚,也不过一瞬,她便回过了神来,深深行礼:“多谢大人,时候不早了,奴婢该回去了。” 说着便转过了身,却怔在了原地,陆嘉年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却见几个壮汉堵在巷口,似乎已经等待多时了。 “有人要见你,跟我们回去吧。” 陆嘉年突然挡在她身前,一脸愤慨:“回去告诉你们主子,一个姑娘家,总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成何体统?” 原来他以为这几人是姜云锦派来的…… 楚兮轻声道:“大人快走吧。” “这不成!”陆嘉年很是激动:“她欺人太甚!在下绝不能袖手旁观!” 说着便走上前去,大声道:“咱们讲道理,你们这是助纣为虐,堂堂七尺男儿,收了银两便欺辱一个弱女子,这算什么本事?” 有人嗤笑一声,不屑道:“蠢货。” “大人,您快走吧!” 陆嘉年却格外固执:“身为朝廷官员,在下绝不能袖手旁观……” 一听他说自己是朝廷官员,几人对视一眼,一人迅速上前,将他击昏,楚兮面色一冷,还未来得及动手,却听对面之人冷声道:“看样子,这人对你格外上心,你若是动手,他可就没命了。” 一面威胁般地将匕首往前凑了凑,楚兮深吸一口气,淡淡道:“放了他。” “放了他,你肯跟我们回去?” 她点了点头,将随身的匕首丢在一旁,几人将她辖制住,却没有半点放人的意思,楚兮蹙眉道:“你们这是何意?” 为首之人笑了笑:“既然这蠢货是朝廷官员,不如一并带回去,说不定王上还能问出些机密来。” “你!” “好了,咱们也该启程了。” 说着,一人在楚兮后背重重一击,楚兮不防,眼前一黑,便昏厥了过去…… 夜色苍茫,韩啸被人推进了主帐,刚受过刑,他形容狼狈地伏在地上,眼里满是愤恨:“打也打了,罚也罚了,王爷还想做什么?” 淳于垣立在案前,瞥了他一眼,面色冷峻:“李淮安跑了。” “呵。”韩啸梗着脖子道:“这不是正好?如此一来,便有理由开战了!” 这般执迷不悟的样子简直想叫人把他拖下去再痛打一顿,沈宽狠狠剜了他一眼,随后道:“韩副将,你惹出这么大的祸事,竟还如此硬气?” “王爷瞧不上本副将,所以本副将做什么都是错。”韩啸斜睨着他道:“不过是因为本副将是被二殿下举荐来的,而王爷与二殿下不和,由来已久,所以……” 沈宽呵斥道:“放肆!” “呵,你们这是恼羞成怒!” 此时,一直未作声的淳于垣终于开了口:“原来,韩副将是觉着,本王没给你显示才能的机会。” 不知为何,这话无端令韩啸有些胆寒,淳于垣抬起眸子,继续道:“既然如此,那便由你来弥补这一祸事吧。” “王爷这是何意?” 他转过身子,淡声道:“韩副将想要个开战的理由,若是我军副将为人所掳,这般奇耻大辱,如何能忍?如此一来,便有理由开战了。” 此言一出,韩啸面上的肥肉都在哆嗦:“王爷……王爷是在说笑吧?” 第162章 曲意逢迎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淳于垣不紧不慢地开口:“你觉着呢?” “王爷!” 韩啸惊呼一声:“您……您怎能将属下送出去……这岂不是……” 沈宽在一旁凉凉道:“韩副将做事时也没顾虑旁的,怎么轮到旁人就不成了?” “你!”韩啸简直目瞪口呆,素来听闻淳于垣杀伐果断,可这些日子他隐而不发,几乎快让人忘了他是个狠角色:“王爷,您不能这么做,属下若是被送去了王城里,那就没命了!” “可本王听说……”他故意拉长了语调:“韩副将煽动将士时,说的可是愿意以身报国,如今怎么反悔了?” “这……” 韩啸吞吞吐吐,如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哀求道:“王爷,属下知错,属下愿意将功折罪,只是您千万别将属下送出去……” 眼下他刚挨了军棍,若是淳于垣铁了心要把他交给敌方做人质,他连反抗的余力都没有! 淳于垣淡淡道:“若是你不愿意,那就告诉本王,二殿下派你来到底要你做什么。” 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半点声音,沈宽趁机道:“王爷这是给您机会呢,您可要好好把握才是。” “这……”韩啸的舌头都快打结了:“王爷……属下不知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他还在装傻,淳于垣挥了挥手道:“送韩副将出营地。” “不!不不!”韩啸死死抓住桌腿,狼狈地吼着:“本副将不去!” 闹腾成这样,淳于垣却仍旧不理会,他瞧出对方这是铁了心了,只得道:“属下愿意交代!” 沈宽轻咳一声,挥了挥手,一众士兵们便退出了门去,淳于垣转过头,施施然落座:“说吧。” 韩啸垂着头,一副认命的模样,终于开口道:“是,出征前,二殿下同属下说……” 落英宫中。 送走了姜词妗,桂枝这才松了口气:“娘娘,奴婢方才分明同姜小姐说了,娘娘身子不适,需要休憩一阵子,谁知她竟来了,好在没察觉什么。” 茹嫔松了松衣领,沉声道:“虽然如此,可总觉着她的眼神不大对。” “娘娘多虑了。”桂枝安抚道:“过会儿陛下就来了,您可要起身梳妆?” “嗯。” 桂枝扶着她起身,而后道:“娘娘,为着这身新衣裳,您可要装扮得艳丽些?” “不必。” 茹嫔微微摇头:“照旧即可,陛下中意清淡些的。” 说完便一阵晃神,随后自嘲地笑了笑:“桂枝,本宫着意仿着旁人的母亲,得了陛下的偏爱,又刻意护着旁人的夫婿,真是讽刺。” 桂枝听得一阵酸楚,叹气道:“娘娘,您也不是故意不帮姜小姐,不过是……有更要紧的事去做。” “呵。”茹嫔笑了笑:“你不必替本宫遮掩,本宫分明能帮她,只不过……” 正说着,皇帝便大步流星踏了进来,面色肃然,茹嫔立刻行礼道:“臣妾见过陛下。” 皇帝伸手将她拉了起来,淡淡道:“起来吧。” “陛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茹嫔明知故问:“瞧着您心绪不大好。” “还不是昭王的事?”皇帝没好气地道:“已经这么些日子了,竟还没动作,不止如此,还责罚了军中的副将,他这是想造反不成?” 茹嫔一顿,随后道:“攘外必先安内,兴许是副将做了什么不当之事,臣妾听说,那位副将是二殿下举荐的。” “不错,这又如何?” 她直言道:“臣妾想着,二殿下与昭王爷不睦已久,那副将也定然做不到对王爷言听计从,说不准是如何触怒了王爷,所以才被责罚了。” 皇帝瞥了她一眼:“即便如此,那也是一样,朕是派他打仗去了,不是让他游山逛景去了!守在城外那么些日子,他难道以为,军饷都是白来的?” “陛下,王爷在朝中树敌颇多,尤其是二殿下,若是不慎重,只怕会被人诟病。” 她如此直白地替淳于垣辩解,终于触怒了皇帝:“茹嫔,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就如此在意昭王?” 茹嫔缓缓跪下,别过头道:“陛下误会了。” “朕误会?”皇帝愤愤起身:“方才你每一言都是在替他辩驳!朕还不知道,原来齐妃说的都是真的,你对昭王……” “臣妾会这般,都是因着齐妃娘娘!”她突然拔高了声量,皇帝都叫她吓了一跳,茹嫔似乎自知失言,复又垂下头:“臣妾失仪,请陛下原谅。” 皇帝蹙眉道:“因为齐妃?” 她深吸一口气,而后道:“陛下,孙美人有孕了,臣妾那日见着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希望能有个孩子,可这一切都被齐妃娘娘毁了,如今臣妾不能有子嗣,可她却没有受到任何责罚,臣妾心里不能不怨。” “你……” “臣妾方才不是在为王爷辩驳,而是瞧不惯二殿下事事都要插一脚,臣妾觉着,有其母必有其子。” 她神情有几分郁郁,皇帝瞧了片刻,这才道:“起来吧,朕竟忘了这回事。” 一面将她拉到自己身侧,感慨道:“你要明白,她是景儿的母妃,母后又对她格外看重,是以……” “臣妾都明白。” 她似乎拭了把泪,低低道:“臣妾不过是觉着,陛下虽然只有这一个长成的皇子,可您正当盛年,二殿下如今便敢插手军务,日后说不准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皇帝仔细回忆片刻,方才她的确每一句都在指责淳于景,神情也缓和了不少:“罢了,你也是为着朕。” “臣妾所思所虑,无一不是为着陛下您的。”她无比顺畅地扯着谎:“但今日的确是臣妾有错,请陛下责罚。” 说着便垂下了头,露出一段白腻的脖颈,皇帝拉起她的手,打量片刻,随后笑了笑:“朕的眼光果然不错,这料子也只有你才能穿得好。” 茹嫔低眉一笑,眉目间竟满是风情,皇帝拉着她的手,缓缓走向了床榻…… 第163章 反击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月朗星稀。 姜词妗倚在窗边,朝外张望着,抱杏在一旁瞧着,心知她因为白日里的事烦心,于是道:“小姐,说不定是咱们想岔了,茹嫔娘娘兴许是病中郁郁寡欢,所以想换件衣裳……” 说到一半,便是她自己也编不下去了,垂头悻悻地道:“看来,茹嫔娘娘是真的不想帮咱们了。” 姜词妗定定望向一处,像是在出神:“便是不靠她,咱们也能查出真相来,这种神鬼之事,有个人最合适了。” “您是说,国师?” “聪明。”姜词妗笑了笑:“看样子,孙美人有孕以后,的确有些顾忌,不如诈一诈她。” 一面对抱杏道:“你去国师那走一趟,就同他说……” 交代了一通,抱杏点了点头,迅速出了门去,姜词妗伸了个懒腰,终于起身,望着苍茫的天际,心中却有些怅然若失,也不知那人现在如何了…… 等了许久,却不见抱杏回来,她有些坐不住,扭头出了门去,却被人拦了下来:“姜小姐,您要去何处?” 她冷眼打量着院子里这些人:“你们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来了?” “回小姐,齐妃娘娘说,如今宫里有了有孕之人,所以样样都要小心。”侍婢意味深长地道:“尤其是您这种冲撞过鬼魂的人,出行更是要留心。” 姜词妗抬眼看她,面容肃然:“原来是齐妃娘娘的命令,罢了,抱杏方才出了门,眼下还未归,本小姐将她找回来便无事了。” “您说的是您那个贴身侍婢?奴婢来时正碰上她回来,想着齐妃娘娘有令,不准听雨宫之人外出,是以……” 侍婢凉凉一笑:“就把她拘在偏殿里,让她长长记性。” 齐妃这是借机泄愤,收拾不了孙美人,就来搅和她了! 她蔑然一笑,一步步走上前去,侍婢蹙眉道:“小姐,奴婢是奉齐妃娘娘的命令,来整肃听雨宫……” “知道。”姜词妗神情越发古怪:“但是你似乎忘了,本小姐冲撞了鬼魂,如今还不大正常,若是伤着你,也没人会怪我。” “您……”侍婢惊疑不定:“您快别说笑了……” 她随手从荷包中抽出一根银针来,明晃晃比在人面前:“本小姐精通医术,你听说过吧?这一针下去,你可能就说不出话来了。” 这些日子她都格外安生,众人都以为她是个软柿子,哪里见过这种阵势,胆小的都四下奔逃,只有为首之人还强挺着,立在她身前瑟瑟发抖:“奴婢是……齐妃娘娘的侍婢,您不能乱来!” “嗤。”她不屑地笑了笑:“本小姐冲撞的还是三公主的鬼魂呢,若是她上了本小姐的身,那谁还不是皇亲国戚了。” 说着便高高扬起手来,侍婢被她吓得快昏厥过去,立马道:“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把人放出来!” 几人跑得比兔子还快,不多时,抱杏便头发散乱地被人带了出来,眼里含着一包泪,眨巴眨巴地瞧着她,姜词妗更是恼怒,面上却不显:“来吧,长夜漫漫,左右你们也无事,不如一起来找乐子。” 一面吩咐抱杏道:“去,把宫门关上。” 侍婢们眼下一个个都成了惊弓之鸟:“小姐要做什么?” “本小姐想出了一个游戏。”她饶有兴致地道:“你们蒙上眼,本小姐施针,猜猜这针到底刺在了谁身上,被刺的这人是成了哑巴,还是瘸子瞎子,怎么样?” “姜小姐,您这是……” “嘘。”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神冰冷:“你们如何能知道,眼下同你们说话的人是谁呢?” 侍婢们再也受不了了,“哇”地一声四散奔逃,一人摔在了地上,起不了身,竟手脚并用地爬了出去,抱杏跑到她身边,一脸钦佩:“小姐,您简直……哎呦!” 姜词妗在她额上重重敲了下,板着脸道:“她们关你,你为何不反抗?” 抱杏委屈道:“奴婢怕给您惹事……” “怕什么?”她没好气地道:“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你就狠狠打回去,出了事我兜着,记住没有?” “是!”抱杏扬着小脸,眼里还有泪花,却笑得很是满足,姜词妗看得窝心不已,伸出手在她头上揉了揉,抱杏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姐,国师答应了。” “好。”姜词妗微微扬头:“咱们等着就是了。” 天蒙蒙亮,陆嘉年撑着头,缓缓起身,却发觉身前坐着个人,惊诧道:“楚兮姑娘?” “嗯。” 楚兮看向他,面色有些冷淡:“大人醒了?”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这是什么地方?咱们要去何处?” 冷风从帘子吹进来,楚兮突然道:“大人不必知道,过些时候,他们会停下休息,那时大人便逃跑,奴婢替您挡着。” “什么?” 陆嘉年猛然想起昨日的场景,有些不敢置信地道:“他们这是……这也太无法无天了!” 楚兮不语,只是静默地望向远处,他有些愧疚地道:“昨日是因着我,姑娘才没能逃脱的,待会儿我掩护姑娘离开吧。” 她回头,有些茫然地道:“大人说什么?” “我毕竟是东梧的朝臣,又是男子,不会有什么危险。”他挺直了背脊道:“姑娘既然是因我犯险,这是我欠姑娘的。” 楚兮扶着头,微微阖眼,这人实在太过单纯:“大人可知他们是何人?” “姜三小姐请来的人,不过就是些地痞罢了。”他喃喃道:“难道是杀手?” 说着突然顿住,楚兮看向他:“大人想说什么?” 他试探着问道:“既然是花银子请来的,多出一些,说不准他们会将咱们都放了。” 楚兮简直无语:“大人就听奴婢的吧,待会儿车一停,大人便头也不回地离开,立刻回王城。” “这如何能成?” 陆嘉年也固执了起来:“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让你留在此处?” 第164章 坦白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这些人是西凉的探子。” 此言一出,陆嘉年的神情立刻变了:“他们为何会在王城中?为何要抓咱们?” 楚兮一顿,深吸一口气,而后道:“因为奴婢也是,西凉派来的探子。” 果不其然,她在陆嘉年面上看到了惊诧之色,却不知为何有些慌张,极力掩饰道:“大人如今,还想救奴婢吗?” 足足过了一刻,陆嘉年开了口,嗓音有些沙哑:“还是像我方才说的,我留下,姑娘趁机离开。” 楚兮蹙眉道:“大人,奴婢是西凉的探子,同外面的人是一伙的。” “若真是一伙的,他们怎么会如此费心来抓你?你又怎么会想放我离开?”陆嘉年坚定地道:“我说过会让你自由地过日子,从前没有机会,如今也算能帮到你了。” 这个人,一直对她以礼相待,无论她的身份是奴婢,还是简家长女,亦或是敌国的探子,这份心意一直都没有变化,楚兮不知不觉间眼眶微红,别过脸去没有开口。 片刻过后,天色突然阴沉下来,几人似乎走累了,将二人关在车里休息,楚兮张望片刻,正待起身,却听陆嘉年道:“楚兮姑娘。” 她回头,怔忡之间,陆嘉年将一个东西塞到她手里,她仔细一瞧,是个精巧的护身符,喃喃道:“这是……” 陆嘉年笑了笑:“姑娘若是有机会回到陆府,就把这个送给娘亲,告诉她我一切安好,过些日子就能回去。” 一股热血冲上头顶,楚兮错愕道:“你怎么能这样轻易就……” “放心吧。”陆嘉年冲她眨了眨眼:“王爷在前线,便是被抓去了,过些时候打了胜仗,西凉王也会放人。” 楚兮深吸一口气,将护身符塞了回去,板着脸道:“大人别胡说了。” 二人正说着话,却听周围突然喧闹了起来,几人一惊,立刻起身,一股焦味传了过来,陆嘉年诧异道:“难道是起火了?” “这寒冬腊月,四处都是雪,怎么会……” 楚兮撩开车帘,却见许多百姓匆匆出逃,西凉探子们怕生事,便继续赶路,一路上却隐约听见了几人的对话:“这火起的真是莫名奇妙。” “可不是?听说是有人来买庄子,没谈拢,今日便起火了。” “啧啧,这东梧的权贵,可真是不同啊。” 二人在里间听着,面色都很是阴沉,陆嘉年朝外一瞥,却怔住了,指着人道:“那是……” 楚兮靠了过去,问道:“怎么了?” “那是二殿下的管家陈虎。”陆嘉年笃定道:“平日里就仗着二殿下的势欺男霸女,我绝对不会认错。” 二人心照不宣地想到了一件事,楚兮蹙眉道:“也就是说,这把火,是二殿下着人放的。” “不错。”陆嘉年思索着道:“陈虎虽然霸道些,可这样大的事,若是没有二殿下授意,他绝不敢做。” 二人沉默片刻,陆嘉年深深凝眉:“王爷为了百姓们征战沙场,二殿下却为了块地皮放火,若是日后继承大统,百姓哪里还有活路?” 楚兮看着车窗外被染红的天际,许久不语…… 皇宫之中。 齐妃看着一个个吓得如同鹌鹑般的侍婢,恨不得将指头戳到她们面上去:“废物!一个个都是废物!她不过是装神弄鬼,就把你们吓成这样?本宫养你们有何用?” 一个侍婢大着胆子回道:“娘娘……姜小姐医术高超,还随身带着银针,奴婢们实在是害怕……” 齐妃冷哼一声,呵斥道:“本宫就不信她敢在宫里动手,景儿前些日子又去找了她,如此看来,本宫不除掉她,那便后患无穷!” 正说着,却听侍婢进来禀报:“娘娘,陛下召集后宫嫔妃们去梵音宫祈福。” “对着那些泥塑木雕,也不知拜个什么劲!”齐妃本就心烦,如今更甚:“若是他们当真有神通,怎么不变个能随意走动的身子?成日里折腾人,本宫看那个国师就是个江湖骗子!” “娘娘,孙美人也会去,还有姜小姐和茹嫔……” 此言一出,齐妃微微挑眉,冷笑道:“孙长芳那小贱人也会露面?也好,躲了本宫多日,今日也该去会会她了,咱们走!” “是。” 到了梵音宫时,正巧孙美人被人簇拥着往里走,齐妃冷笑一声,凉凉道:“妹妹倒是来得早。” 孙美人一惊,转头笑道:“齐妃姐姐来了?” “本宫若是不来,这后宫岂不是乱了套?”齐妃看着围在她身边的一众妃嫔,阴阳怪气地道:“倒是你们,贴着她有什么用?有这功夫不如多对陛下上上心,说不准也能怀个龙胎。” 众人讪讪地垂下了头,孙美人挤出一脸笑:“姐姐,臣妾那还有存着的桂花,姐姐拿回去做个甜糕,也是新鲜……” “嗤。” 齐妃避开她的手,丝毫不领情:“本宫如今就是面上开出花来,也不及你这般尊贵,那些东西你自己留着吧。” 说着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孙美人垂下眸子,不知在想什么,身旁的妃嫔们纷纷上前安慰她,此时,不远处的高台上,姜词妗与国师将一切尽收眼底,她微微挑眉道:“齐妃娘娘这张嘴,还真是厉害。” 国师捋着胡子道:“口头上讨了几分便宜,这算不得什么,贫道在这后宫多年,也见识了不少风浪,齐妃娘娘若是家世差些,断断不能撑到如今。” 她耸了耸肩,看向孙美人:“国师,你说,若是孙美人当真认了罪,她腹中的孩子该怎么办?” “多半是会叫她生下来,给旁的妃子抚养。”国师淡淡道:“这宫里没有子嗣的嫔妃比比皆是,自会有大把的人愿意留下这孩子,只不过,若是摊上个有算计的,诸如齐妃这样的人,只怕这孩子的日子不会好过。” 姜词妗点了点头,高台之下,有一道纤细的身影正缓缓行来,她一顿,随后道:“兴许,有个人更为适合。” 第165章 做戏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国师瞥了她一眼,微有诧异:“姜小姐,你是打算帮茹嫔娘娘争这个孩子?” “不错。”她点头道:“无论如何,茹嫔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小姐打算怎么做?” 国师蹙眉道:“私以为,皇嗣素来金贵,这番争夺必定格外激烈。” 姜词妗耸了耸肩道:“有时候,不争也是争,茹嫔那么聪慧,必定能想到这一点,我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 “小姐果然通透。”国师叹了口气:“只不过,于您自身的事上,就不大……” “国师,人都来了,您快去正殿吧。”姜词妗立马推着他往外走:“您先去,臣女随后跟上。” 国师明白她这是不愿细说,便顺势下了高台,姜词妗站了片刻,直到被冷风吹得面颊发痛,这才醒了神,缓缓朝正殿行去。 还未入内,便听见齐妃又尖又细的嗓音:“陛下还没到,母后也不曾来,本宫不过是坐了片刻,国师便说本宫不虔诚,本宫想着,素日里也没少送香油钱来,怎么国师非要同本宫过不去?” 在清净之地这般大吵大闹的,除了齐妃还真没人有这个胆子。 国师毕竟是见过风浪的人,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娘娘误会了,这个位置是贫道特地空出来的,不能坐人。” “笑话!”齐妃不屑地道:“这是后宫,本宫是二殿下生母,是主理六宫之人,一个位置罢了,还有本宫不能的?” “您坐在此处,便挡住了三清真人的塑像。” 此言一出,齐妃的面色果然有些变化,随后恼怒道:“你这是成心给本宫找不自在!” “娘娘,贫道一进门,就瞧见您坐在这,觉着实在不妥,才开口劝说……” “你!” 二人争执不休,孙美人上前道:“娘娘,眼看陛下就要来了,您还是别同国师置气了。” 齐妃脱口而出道:“不用你在这装好人,本宫不爱理会你,离本宫远些!” 孙美人面色一僵,神色哀戚:“娘娘,臣妾是出于好意……” “少来这套!”齐妃正值气头上,说话也有些不管不顾:“你唬得了陛下,却骗不了本宫,这才叫咬人的狗不叫呢,本宫竟不知你还有这样的出息!” 眼下怎么说都是错,孙美人也只得默不作声,由着她发泄怒气,齐妃像是还不解气,抬手就要打人,侍婢们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拉住她:“娘娘,这可使不得!孙美人如今怀着身孕呢!” 便是再气恼,齐妃也不得不顾忌些,狠狠剜了她一眼,到底没有再开口。 闹剧收场,孙美人也被人带到了一旁,不多时,皇帝与太后一同到来,刚进门,皇帝的目光便落在了孙美人身上,见她似乎有些郁郁之色,关切地开口道:“芳儿,你可是身子不适?” 孙美人抬眸,却正撞上齐妃的目光,微微摇头道:“臣妾无碍,让陛下挂心了。” 太后也将目光投向她,嘱咐道:“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该多留神些,快别站着了,赐座吧。” 包括齐妃在内,众人都眼巴巴瞧着孙美人落座,心中自然有些不是滋味,齐妃更甚,眼神几乎要将孙美人钉死,碍于皇帝和太后在场,只得闷不做声。 姜词妗在一旁,冷眼瞧着里间众人,国师与她对视一眼,随后道:“陛下,既然诸位贵人都已经到齐了,便可以开始了。” 皇帝点了点头,与太后一同落座,国师走上前去,与道童们一起念经,殿内燃着令人静心的檀香,香雾袅袅,格外安宁。 齐妃不屑地撇了撇嘴,嘟囔道:“装神弄鬼……” 突然间,正殿的门突然被风吹开,一屋子的蜡烛瞬间灭了一半,冷风刺骨,诵经声却未停,皇帝蹙眉道:“去将门关上。” “是。” 侍婢刚走到门口,一阵更为强劲的风吹了进来,蜡烛尽数熄灭,黑暗之中,胆小的妃嫔惊呼一声,场面顿时有些混乱。 皇帝冷声道:“愣着做什么?将门阖上!” 内侍们大着胆子走上前去,还没摸到门,就听见一个稚嫩的童声,在这雪天里清晰地传来:“云物中京晓,天人外馆开。飞桥象河汉,悬榜学蓬莱。北阙临仙槛,南山送寿杯。一窥轮奂毕,惭恧栋梁材……” 惊惶之中,有人诧异道:“这……这是前朝安乐公主迁居时作的诗!” 公主……迁居…… 众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桐华阁里那位三公主,此时,孙美人突然从椅子上栽了下去,没命地后退,口中喃喃道:“不……不!别过来!” 童声却越发清晰,似乎就要走到人面前来一般,孙美人吓得涕泪横流,这般的反应叫皇帝深深蹙起了眉,冷声道:“把人扶起来!国师,这是怎么回事?” 国师叹了口气,一脸悲天悯人的神情:“陛下,近日宫中怨气冲天,贫道今日诵经,也是为着平息怨气,可是……” 侍从们好歹将门关上了,出乎意料的是,一方帕子却从窗子飘了进来,恰好落在孙美人脚边上,她瞧了眼,便吓得昏厥了过去,四下里一片嘈杂,太后捂着心口,呵斥道:“吞吞吐吐的做什么?还不快说清楚?宫里好端端的,怎么就出了怨气?” “回太后娘娘,前些日子姜小姐入宫,住的是三公主久居,那桐华阁已经多年未有人居,姜小姐入内,只怕是惊动了三公主的亡魂。” 太后听得出神,不错,那日姜词妗白着脸跑进未央宫的场面,她还历历在目:“接着说。” “是。”国师叹了口气道:“这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可巧宫里又添了孩子,幼童无知,却也会嫉妒,是以才有今日的情形。” “嫉妒?”皇帝疑惑道:“这是何意?” 国师看向他,慈祥的面孔在此刻看来却格外肃穆:“兴许是因为,三公主因着某些缘故未能长成,而孙美人却怀了龙胎。” 恰巧此时,姜词妗走到孙美人身边,似是不经意地路过,太后却道:“姜小姐,你既会医术,就将孙美人救醒吧。” 第166章 疑云密布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姜词妗从善如流地道:“是,臣女这就施针。” 孙美人的侍婢似乎有些迟疑,突然道:“太后娘娘,这位姜小姐虽懂医术,可美人怀着身子,不能出差错,不然还是先将美人送回宫中,再叫太医来诊治吧。” 此刻,齐妃突然开口呵斥道:“以下犯上的东西,你还能做得了太后娘娘的主?少废话,就叫她治!” 无奈之下,侍婢只得让开,姜词妗拈起银针,在她手上的穴位下了针,轻轻一捻,孙美人赫然睁开了眼,一脸惶恐之色:“别过来!我不是有意要害你的!” 声音虽不大,可殿中此时寂静异常,是以这声音便格外清晰,众人诧异非常,齐妃更是抓准了机会,追问道:“你说什么?难道三公主夭亡的事与你有关?” 孙美人面色惨白,再不是方才那般意气风发,缩在侍婢身后不敢开口,皇帝面上一片风雨欲来之色,冷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国师走上前去,嗓音温和:“美人,所谓因果报应,你若是再不说实话,只怕三公主的亡魂不会轻易罢手的。” 孙美人一个瑟缩,惊惶地看着门外,似乎能瞧见什么一般,终于掩面而泣:“是臣妾做的,三公主不是溺水而亡,是臣妾派人过去淹死了她……” 此言一出,那声音立时小了许多,皇帝的眉头几乎要打结,呵斥道:“接着说!” “臣妾……臣妾当时与纯妃娘娘交好,眼看着她因为生下三公主被晋升妃位,心中……格外嫉妒,所以……所以趁纯妃出门之际,叫乳娘下手,淹死了公主……” 孙美人断断续续道出了实情,那声音竟戛然而止,四下里只听见她的啜泣声,太后亦是一脸阴沉,许久才道:“皇帝,此事你看该如何是好?” 皇帝向地上扫了眼孙美人,面上没什么表情:“杀害皇嗣是大罪,按律当诛,只是她还怀着身孕,不如等她生下孩子,再做定夺。” 太后也于心有愧,按着心口道:“这法子不错,就这么办吧。” 此时,齐妃突然来了心计,走上前去,一脸恨铁不成钢地道:“母后,陛下,臣妾没能约束她,以致出了这等事,是臣妾的过失。” 太后恹恹挥手:“她生了颗虎狼之心,与你何干?” 齐妃似乎很是愧疚,固执地道:“臣妾想将功折罪,是以,不如等她生下孩子以后,将这孩子交给臣妾照料。” 此言一出,众妃嫔都是一愣,就连姜词妗也忍不住感慨,到底是淳于景的亲娘,虽说性情鲁莽,可这脑子转得真是快啊! 皇帝似乎没想到这一层,犹豫着没有开口,齐妃正待再说些什么,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咳,顺势望了过去,原来是茹嫔。 “臣妾无状,请陛下宽恕。” 皇帝看着她纤细的身影,突然想到兴许这辈子她都不会再有子嗣,心中复杂,又瞥了眼一脸期盼的齐妃,当机立断道:“此事容后再议。” “陛下,这……” “好了,还嫌今日不够乱?都回去吧。” 齐妃悻悻地转过头,殷勤地冲着太后道:“那臣妾扶您回宫。” “罢了。”太后也挥了挥手:“哀家累了,你不必跟来。” 众人散去,齐妃恨恨一甩衣袖,冷声道:“回宫!” 事情格外顺利,姜词妗深吸一口气,闲闲地朝外走,茹嫔瞧了她一眼,到底没有作声…… 西凉国境外,几人日夜兼程,终于抵达城外,正待入城,却被一队士兵团团围住,为首之人正是沈宽:“你们是什么人!” 车内,陆嘉年听这声音有些熟悉,撩开车帘朝外张望,激动地道:“沈护卫!” 沈宽疑惑不已:“陆大人?” 说话间,几人对视一眼,突然发动攻势,混乱之中,沈宽打开了车门,楚兮和陆嘉年匆匆跳下车,沈宽一面抵挡,一面道:“大人,楚兮姑娘,你们且去军营找王爷,这里有我。” 陆嘉年点了点头:“好。” 二人正待动身,楚兮却突然面色一白,跪在了地上,陆嘉年立刻将她扶起来,关切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西凉探子狞笑一声:“为了防止你们逃跑,她的饭食里被我们下了毒,至于是什么,她应当格外熟悉。” “你们!”陆嘉年又惊又怒,拖着人就往肩上背:“楚兮姑娘,你撑住,我这就带你去找王爷,王爷一定会有法子的!” 楚兮疼得身子都在发颤,蛊虫之毒非同小可,若不是她习武,此时只怕已经不省人事了,刚走出不远,几人突然转变方向,朝她追了过来,陆嘉年避闪不及,被人抓住手臂,重重丢向一旁。 几人抓住楚兮,将匕首横在她颈间,大声道:“放我们离开!若是不然,她便没命了!” 陆嘉年一惊,立马道:“放了她!” “蠢货。”那人蔑然地看着他,随后凑在楚兮耳边道:“王上说的对,你真是个可堪大用的人,无论在何时何地……” 楚兮艰难地抬起头来,四肢百骸都像被碾过一般,看得陆嘉年一阵揪心,忍不住道:“你们放开她,我跟你们走!” “你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东梧官员。”那人冷冷道:“哪里比得上她?你们若是再不让开,她就活不成了。” 匕首划破了她的肌肤,有殷红的血液顺着脖颈流下,陆嘉年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沈宽也不敢妄动,片刻以后,终于吩咐道:“让他们过去。” 士兵们退散开来,几人拖上楚兮,扬长而去,陆嘉年茫然地看着那消失的车驾,有细微的疼痛从心脏传来,几乎叫他喘不过气,沈宽在他肩上重重一拍,随后道:“大人,您先跟属下去见王爷吧,王爷定会有法子救人的。” 第167章 逼问真相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宫中。 最后一丝夕阳消失之时,孙美人自殿中醒来,茫然四顾,却见身前站着个人,她疑惑地道:“姜小姐?” “美人醒了。” 姜词妗转过身,淡淡瞧着她,眼神里不带一丝情绪,孙美人被她看得有些慌,将锦被往上拉了拉:“你怎么进来的?” “大概是因为,美人你因为杀害三公主,被陛下厌弃,此处也不像从前那般守卫森严了。” 孙美人听出了话里的嘲讽,咬牙道:“小姐是来落井下石的?真是奇了,你又不是陛下的妃嫔,何苦做这事?” 姜词妗看向窗外:“臣女与三公主也算有缘,许是命中注定,让臣女进了那间桐华阁。” “够了。”孙美人似乎打了个冷战:“本宫不想听这些,若是无事,你就出去吧。” 她耸了耸肩:“娘娘别急,臣女也不是特别愿意与一个能杀害幼童的凶手共处一室,只不过,有件事您还没交代。” “什么?” “那个奶娘。” 姜词妗一字一顿:“她现在人在何处?” 孙美人着实没料到她会问这个,艰难地抬起头道:“这与你有何关系?陛下自会派人来查,本宫也犯不着同你说。” “陛下若是想查,当年就不会不了了之了。”姜词妗微微偏头,一对长眉斜飞入鬓:“娘娘不也是瞅准了这一点才动手的吗?” “你……”孙美人有些慌乱,但很快便镇定下来:“本宫犯了错,自有律法处置,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尚书家的女儿,昭王还没娶你进门,你别在这……” 她打断了孙美人的话:“看来,美人得再见三公主一遭,才能说实话。” 孙美人明显有些畏惧:“你说什么?” “臣女那日同三公主的鬼魂打了个照面,美人不会没听过吧?” 她一本正经地道:“想来臣女会如此执着于这桩事,也是因为这个缘故,美人就不怕三公主上了臣女的身来报复您吗?” “你胡说什么?” 孙美人将信将疑:“你当本宫是三岁孩童?” 姜词妗微微侧过头,今日她特地挑了件素色的衣衫,发髻只用一根白玉簪住,素净至极,烛火映在她瞳孔之中,灼灼有光:“娘娘当真没有半点愧疚?” “你别说这些,本宫不想听……” “娘娘如今也是当母亲的人了,若是你腹中的孩子被人按在池塘里活活淹死了,你会如何?”她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像是块巨石一般压在人心上:“国师今日也说了,因果报应,你的孩子日后若是落在齐妃手里,你说,他会不会落得与三公主一个下场?” 孙美人陡然一惊,一双美目瞪得浑圆:“齐妃……” “不错。” 姜词妗轻描淡写地道:“方才美人也听见了吧?齐妃对你腹中的孩子可谓是虎视眈眈,可说到底,不过是争宠的手段,若是旁人来抚养也罢了,可齐妃膝下有二殿下,还会对你的孩子真心疼爱?” 孙美人瞠目结舌:“这……” “便是没有二殿下,依着齐妃对你的恨意,这孩子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姜词妗言简意赅道:“偏偏齐妃是宫里位分最高的人,太后又看重她,这孩子多半会落入她手里。” “不,这不成!”孙美人护住腹部,摇头道:“绝不能是齐妃……” “可美人也知道,齐妃的权势是最盛的。” 孙美人面色惨白:“她恨我入骨,绝不会善待这孩子的,不成……” 眼看她如此恐惧,姜词妗这才道:“不过,也不是没有旁的法子。” “什么?” “美人,这宫里还有一人,能与齐妃抗衡,并且会对你的孩儿视如己出。” 孙美人不敢置信地道:“这不可能,哪里有这样的人?” 姜词妗微微一笑:“您觉着,茹嫔娘娘怎么样?” “茹嫔……”孙美人喃喃道:“她……如何与齐妃抗衡?” “眼下最得宠的便是茹嫔娘娘,更要紧的是,齐妃害得她无法生子,娘娘的孩儿若是给了她,那便是茹嫔娘娘唯一的孩儿,与亲生的又有什么分别?” 孙美人闻言,陷入了沉默之中,许久才道:“茹嫔的性情人品都是好的,若是她当真愿意,本宫……本宫愿意将实情告诉你。” “臣女向您保证,一定会让茹嫔娘娘去争这孩子。”她抄起手道:“美人如今也该说实话了,今日您在众人面前说的话,臣女以为只有一半是真的,那就是您真的派人杀了三公主,可您说的理由,臣女一个字也不信。” 孙美人眼睫微动:“为何不信?” “三公主是女子,又不得陛下喜爱,从桐华阁的近况便可看出。”姜词妗蹙眉道:“纯妃性情恬淡,封妃已经是顶峰了,美人尚且年轻,何苦嫉妒她?” “本宫入宫多年,不也只是个美人?” “美人既然能在齐妃娘娘身边隐忍多年,那便说明您绝不是个沉不住气的人。”姜词妗果断道:“若是因着嫉妒就轻率地害死了三公主,只怕您也走不到如今。” 孙美人不语,姜词妗索性道:“臣女也不为难您,您只要告诉臣女,那奶娘如今人在何处便可。” 此言一出,孙美人霍然抬起头来,良久,才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姜小姐,慧极必伤,你如此聪慧,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多谢娘娘身在冷宫还替臣女考虑。”她神情冷淡地道:“若是娘娘还记挂您的孩儿,想为他搏个好前程,那就告诉臣女。” 寂静良久,孙美人终于抬起头来,轻启薄唇:“好,那本宫就告诉你,这人就在未央宫,改名换姓,如今称为郑嬷嬷。” 未央宫…… 太后…… 姜词妗一阵恍惚,这就对了,怪不得太后那般在意,这事竟是她授意的! 孙美人嘲讽一笑:“本宫的确不是因为嫉妒才对三公主下手的,而是因为,太后娘娘容不下纯妃母女,所以才借本宫的手,除了她二人。” 第168章 误会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饶是在这里待上了许久,姜词妗依旧诧异,微微蹙眉道:“太后为何容不下她们?” 孙美人索性破罐子破摔:“当时陛下登基,太后娘娘对权势的野心也不小,二人之间便有些龃龉,纯妃入宫时陛下很是喜爱,却有人说她与太后娘娘八字不合,会冲撞太后的气运,是以……” “就因为这种谣言,太后便指使你对她们动手?” “姜小姐还年轻,不懂这宫中的险恶。”孙美人笑容有些冷淡:“太后娘娘想做什么事,自不必明说,只需透露些意思给旁人,不说齐妃,想求太后庇护的大有人在。” 姜词妗听得一阵心凉,衣袖之下的手也捏成了拳头:“稚子何辜?更何况纯妃与你无冤无仇……” “呵!” 孙美人冷笑一声,起身道:“可笑,姜小姐怎么知道,若是纯妃还活着,日后也不会对本宫动手?人心难测,更何况是这深宫里,这桩事便是本宫不做,也会有旁人去做。” 她一脸冷淡,姜词妗缓步走上前去,逼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睛:“时至今日,美人半点愧疚也没有?” 这话一出口,孙美人眼睫微动,却固执地道:“本宫不过是做了件寻常的事,倒是小姐,方才你应承本宫的,可不能反悔才是。” “美人可以放心。”姜词妗蹲下身子,明眸里满是冷光:“今日一别,以后臣女与您想来也不会再见了,美人眼下还想不明白,不过也没什么,日子长着呢,您慢慢反思吧。” 说着便起身走了出去,日光将她的影子拉得极长,抱杏守在门口,长舒一口气道:“小姐,您可算出来了,好在没人发现。” 姜词妗回头望了望,隐约听见里间传来啜泣声,面不改色地继续前行,抱杏见她心绪不佳,也不追问,只是递给她一个信封,悄声道:“国师送来了王爷的消息,小姐快瞧瞧吧。” 提到淳于垣,她心头一紧,迅速接了过来,迫不及待地拆开,片刻以后却怔在原地,抱杏好奇地凑过去,上头两个字格外显眼。 楚兮…… “小姐,楚兮怎么会……” 姜词妗无意识地喃喃道:“兴许是天意。” 一直留在他身边,一直被人叫做“王妃”,以至于她甚至都快忘记,上天为他安排的良配不是她,而是楚兮,兜兜转转,他们到底凑到了一处。 抱杏瞧着她的神情,有些担忧地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她沉浸在想象中,根本没听见抱杏的话,只是喃喃道:“安排男女主相遇,怎么还要带上陆嘉年这个拖油瓶啊?真是……” 说完便直直朝前行去,抱杏小跑着追上她,疑惑道:“小姐,拖油瓶是何物?” 此时,西凉王宫之中。 楚兮被人押着来到正殿门口,此处的一切她都无比熟悉,不多时,里间便传来男子苍老的声音:“把人带进来。” “是。” 甫一入内,她便感觉有道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简直无法忽视,遂抬起了头,果然是李资。 心头骤然涌上一股寒意,还未开口,就听主位之上的西凉王道:“放开她,你们都退下吧。” “是,王上。” 一阵脚步声过后,殿中只剩下三人,李资缓缓走近,随后停在她面前,嗓音几乎算得上温和:“起来吧。” 楚兮垂着头,仿佛无知无觉一般,并没有动作,西凉王轻笑一声,随后道:“做什么这副样子?你做的不错,快起来吧。” 她诧异地抬起头,不知这是试探还是旁的什么,李资在她肩上轻拍一下,淡色的眼眸落在她面上,轻声道:“叫人这般带你回来,也是迫不得已,你多体谅才是。” 眼前之人就是个笑面虎,楚兮心中戒备,到底借着他的力站起了身,西凉王面色和蔼,仿佛慈和的长辈一般:“路上可还顺利?听说是被昭王的人拦住了,还以为要再费些周折,没想到这么快就见着了。” 闲话家常一般的氛围,可楚兮却感觉分外阴冷,垂头道:“属下无能,未能完成王上的嘱托,请王上……” “哎。” 西凉王摆了摆手,神情高深地道:“方才不是说了?你的任务完成得不错,本王就知道,当初挑上你准没错。” 她心中越发疑惑,李资解释道:“淮安已经回来了,他说,你在东梧时,昭王对你格外上心。” 楚兮心中一紧,果然来了! “许是误会,属下与昭王没有半点牵搭,只不过……” “楚兮。”西凉王叹了口气道:“你可知,如今王城外头是什么景象?昭王的人把守着所有关卡,旁人无法支援,再拖些日子,只怕西凉就要不战而降了。” 说着便缓步走下台阶,对着她道:“生死存亡之际,才将你召了回来,楚兮,眼下到了你出手的时候了。” 她惊诧道:“这是何意?” 李资用他独有的、令人如沐春风般的语调解释道:“既然昭王对你格外上心,说不定也会为了你而动摇攻打西凉的信念。” 楚兮震惊当场,一脸骇然:“这不可能,昭王与我形同陌路,怎么会为我而降?” 父子二人皆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李资淡淡道:“不仅是淮安这般说,还有墨荷,她知道自己无法逃脱,便传了信来,其中也提到了你,她说,你与昭王有些不同寻常。” 墨荷…… 当初在凤阳相遇,墨荷的确试探过她,她因着防备,便回答得模糊不清,却没想到竟会被人如此误会…… 见她不语,李资越发笃定,眼里笑意更盛:“你也不必担忧,若是你与昭王有情,父王和本殿下也不会阻拦你二人,只不过如今的形势紧急,需要你出些力。” 楚兮蹙眉道:“这简直荒唐。” 西凉王眸光微冷,沉声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到你报答本王的时候了,来人,将她带下去好生看管!” 第169章 争取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车辕深深。 时隔多日,淳于景立在英国公门口,勉为其难地迈了进去,英国公明知他是来走过场的,虽然不悦,却还是将人请到了正厅。 淳于景环顾四周,没瞧见彩霓的身影,这才道:“早就想着来瞧瞧飞虹郡主,只是本殿下近日事多,耽搁了许久。” 嘴上这么说着,可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英国公敷衍地附和道:“殿下日理万机,小女微末之躯,不敢让殿下费心。” 二人客套着,坐了片刻,英国公抬手倒茶,却从袖口掉出了一方丝帕,淳于景微微蹙眉道:“这是……” “殿下不必在意。” 英国公迅速收了起来,可淳于景却已经认出了此物,惊诧地看着他:“国公爷难道还是忘不了入画?何必如此呢,若是国公爷喜欢,本殿下大可……” “殿下。”英国公突然打断了他,面色凝重:“这是臣的事,您不必在意。” 淳于景微微眯起眸子,不悦道:“国公爷,因着她的事,本殿下对您再三忍让,不过是个私逃的妓子,您要为她颓废到什么时候?眼下昭王远在边关,这是除掉他的最好时机,您可得帮忙才是。” 听他一口一个妓子地叫着,英国公险些发火,却不得不隐忍:“殿下说的是,昭王的事臣自会留心。” 淳于景没留神他的表情,只是捏紧了拳头道:“这次绝不能让他活着回来。” 正说着,却听外间似乎有些响动,淳于景陡然一惊:“谁在外头?” “回殿下,彩霓郡主来了。” 淳于景一听便蹙起了眉头,转向英国公道:“本殿下不是说了不准告诉她,你怎么……” 英国公也是一脸茫然:“臣也不知她如何知晓的。” “无论如何,不准让她进来!” 侍从闻声而动,很快,外头便响起了彩霓尖利的嗓音:“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拦着本郡主?还不快让开!” “郡主,殿下交代了,不准任何人入内。” “那说的是旁人,不是本郡主,殿下怎么可能不想见本郡主?让开!” “……” 侍从一阵无语,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她掀到一旁,彩霓不由分说地挤了进去,语调格外欢快:“二殿下来了?竟没人知会彩霓一声,真是失礼。” 淳于景满脸嫌弃,别过头不语,英国公脸上有些挂不住,起身呵斥道:“荒唐!谁教你的规矩?还不快出去?” “父亲这是做什么?”彩霓竟顺势坐在了一旁,丝毫不顾忌:“殿下面前,怎能大呼小叫?” “你!” 英国公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这个逆女!” “殿下,父亲这几日脾性不大好,您别放在心上。” 彩霓满脸堆笑地说着话,看得淳于景都有几分诧异,这人的面皮可是真的厚…… “咳咳。”淳于景肃然道:“郡主,本殿下在与国公爷谈论要紧事,你且先出去吧。” “原来如此。”彩霓故意装憨:“那彩霓不听就是了,殿下,父亲,你们口渴了吧?彩霓替你们斟茶。” 英国公终于忍不住,挥手道:“来人,把她赶出去!” 侍婢闻声而动,走上前去,彩霓见他当真动了怒气,撇了撇嘴,起身道:“不必了,女儿自己出去。” 说着便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英国公深吸一口气,转头行礼道:“彩霓无状,惊扰了殿下,实在愧疚。” 淳于景没好气地一摔衣袖:“国公爷该好好管教她才是,这像什么样子?” “殿下说的是。”英国公心中着实窝火:“臣一定好好管教她。” 二人说了半晌,已近午时,英国公恭敬地道:“殿下,不如留在府中用膳吧。” “也好。”淳于景起身朝外走,还未出门,就见一道绛色身影朝他飞扑过来,吓得他一个踉跄:“什么东西!” “殿下!” 彩霓笑容格外甜腻:“彩霓在这等了您好一会儿,您可算出来了!” 他简直气绝:“郡主,您到底要做什么?” “同殿下商议婚事呀。”彩霓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听得英国公心惊肉跳:“住口!” 彩霓一脸不解:“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女儿不是早早就同您说了?” “你……”英国公简直恨不得上前堵住她的嘴,可彩霓横在门前,他一时间无法上前,只能呵斥道:“你再胡闹,为父便将你关进佛堂里!” 彩霓却是有恃无恐:“您的话,等殿下走了再说吧。” 说着竟一只手拉住了淳于景,笑盈盈道:“殿下,咱们一道去用膳吧。” 淳于景目瞪口呆,旋即一把推开她,急匆匆出了门去,活似撞了鬼一般,英国公在身后唤他也丝毫不理睬,彩霓嘟囔道:“真是的,父亲瞧瞧,殿下好不容易来一趟,竟就这么走了,午膳都没用呢。” 英国公怒极反笑:“好啊,你竟还敢怪旁人!看来平日里对你太过放纵,以至于如此,来人,将她带下去!” “慢着!” 一人自侍婢身后行出,将彩霓拉到了身后,英国公凝视片刻,突然笑了笑:“怨不得她那般放肆,原来是你在背后替她撑腰!” “何必动怒?”李氏不紧不慢地道:“您想想,飞虹已经不可能嫁入二殿下府中了,咱们也该替彩霓考虑考虑,府上就这两个丫头,若彩霓也不成,岂不是白白错过了这门好亲事?” 英国公简直瞠目结舌:“好啊,前些日子挑三拣四的是你们,如今二殿下又成了好的,争着抢着生怕占不上,你们简直不可理喻!” “老爷,妾身也得为咱们府上考虑。” 李氏振振有词:“若是二殿下当真不好,您为何一直追随他?” 英国公被她问得说不出话来,只狠狠瞪了彩霓一眼,转身便走,彩霓长舒一口气,喃喃道:“母亲,往后要怎么办?” “你呀!”李氏无奈地看着她:“明显二殿下的心思就不在你身上,你且说说,他可有心上人?” 彩霓一怔,随后冷笑道:“自然是有的……” 第170章 妥协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城外。 天色昏暗,远远能望见城中的炊烟,静谧异常。 主帐之中,陆嘉年拈着个茶杯沉思,那杯子似乎有千斤重,使他一直垂着头,淳于垣抬眼看他,语调平静:“此处不知何时就要起战事,陆大人还是回王城更合宜。” 他这才醒过神来,却只是摇头:“不成,王爷,是臣让楚兮姑娘置于险境,如今她危在旦夕,臣怎能独善其身?” 淳于垣将公文一合,以一种不可质疑的语气道:“明日便安排你回程。” “王爷!”他站起身来,有些急切地道:“这……” “大人当这是什么地方?”淳于垣依旧是淡然的语气,可面色已然有些发沉:“大人一直说,在其位谋其政,战场上的事自有本王料理,大人是东梧的史官,家中又有母亲要侍奉,留在此处做什么?” 他被质问得哑口无言,手渐渐捏成拳头,一言不发,淳于垣看出他的心意,突然问道:“这里的每一个士兵都要披甲上阵,若是起了战事,大人也能同他们一样上战场吗?” 一旁,沈宽抬起头来瞥了眼,他们陆大人这副堪比女子的文弱模样,自保尚且艰难,更别说上阵杀敌了! 陆嘉年抿紧了嘴唇,固执地道:“王爷说的是,可若是楚兮姑娘不能安然回来,臣于心有愧,只怕一辈子都不能安心。” 淳于垣镇静地看向他,微微蹙眉,正待说些什么,却听外间一阵嘈杂,士兵突然冲进来道:“王爷,您快去瞧瞧吧,外头……城门……” 几人迅速起身,行至高处,城门处一片灯火通明,一个盛装女子立在城墙之上,身后黑压压一片,满是穿着黑甲的士兵,衬得那女子身姿越发纤细,长袖翻飞,简直要随风而去。 楚兮。 瞧见她那一刻,陆嘉年下意识就要冲出去,却被沈宽一把拉住:“陆大人!” 淳于垣冷声道:“带他下去。” “王爷!”陆嘉年挣扎着,面色通红:“那是楚兮,他们定是想利用楚兮姑娘做什么,臣要将她救出来!” “怎么救?”淳于垣面色更沉:“陆大人若是想让她活着,不如安静些。” “可……” 事态严重,陆嘉年只能强忍住上前的冲动,与二人一道张望着,而此刻,高台之上,李资自侍卫身后悠然走了出来,缓缓行至楚兮身后,低声道:“昭王正瞧着你呢,你猜,于他而言,这场战事与你,到底谁更要紧些?” 楚兮一身净色宽袍,纯净的面庞恍若晨光,许是悉心打扮过,如今的她比从前在姜府做侍婢时美上千百倍,真真当得上倾国倾城。 李资像是在欣赏一副画卷一般,伸手替她拂去乱发,楚兮厌恶地别过头去,他也不以为忤,末了才道:“本殿下就知道,你会是最好的细作。” 她被折磨许久,身上半点力气也没有,强撑着道:“这太荒唐了,你不会得逞的。” “呵。”李资轻笑一声,浅色的瞳孔目光迷离:“你最好还是祈祷这事能成,若是不然,本殿下无瑕理会你,就只能将你交给淮安了。” 李淮安…… 那人简直恨透了她,真落在他手里,只怕会被折磨致死! 楚兮微微凝眸,高台之下一片浓黑,瞧不见半点希望,身畔的侍卫朝对面喊道:“若是想叫此女活命,便撤出我西凉国境!” 声音响彻云霄,对面,淳于垣等人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沈宽蹙眉道:“王爷,眼下该怎么办?” 淳于垣站在最前头,众人只能瞧见他的背影,却没有开口,陆嘉年忍不住道:“王爷,楚兮姑娘她……” “大人就别裹乱了。”沈宽拉着他道:“王爷正在想法子,咱们等着就是了。” 陆嘉年手指都有些发颤:“西凉人说不准真会对她出手,此刻焉能坐视不理?” 说着又挣扎着朝前行去,因着他的举动,后头的将士们也窃窃私语起来,淳于垣微微侧头,瞥了沈宽一眼,沈宽会意,果断在陆嘉年后背重重一击,陆嘉年顿时昏厥了过去。 浓黑的夜色里,楚兮的白色衣裙极为显眼,淳于垣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对面却不疾不徐,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末了,李资起了身,冷笑一声:“昭王还真是沉得住气。” “这事本就荒唐。”楚兮一脸疲倦之色:“殿下若是不想丢人,就趁早作罢。” “嗤。” 李资瞥了她一眼,突然伸手扼住她的脖颈,毫不客气地将她拖到城墙边上,堪堪停住:“昭王是太过心安了,本殿下就不信,看见你这样,他还能无动于衷!” 百丈高的城墙,落下块石头都要好半天才听得见响声,楚兮有些喘不过气,艰难地道:“你就算此时推我下去,战局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他微微挑眉,此刻那张温润的面孔陡然变得阴鸷:“是吗?那咱们便试试,左不过一个细作,没什么可惜的。” 说着竟真逼着她站上了城墙,衣袂翻飞间,突然听见对面传来一道吼声:“慢!” 李资眸中陡然升起光华,楚兮却僵在原地,一时间动弹不得,只听那声音继续道:“若西凉交还此女,东梧大军便退至珈蓝关。” 竟如此干脆的退兵了! 便是李资也有些始料未及,沉吟片刻,这才道:“好。” 一面将楚兮拉了下来,逼迫她看向自己:“没想到,昭王对你如此情深义重。” 楚兮只觉一阵晕眩,堪堪被他抓住:“这不可能……” 李资志得意满,不再同她争辩,转头将她交给了侍卫,冷声吩咐道:“告诉他们,何时退兵,何时就能见着她。” 此时,东梧军营里却是一片死寂,沈宽面色凝重,走上前道:“王爷,陛下那边一直在催促,若是陛下知道此事,该如何是好?” “救人要紧。”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一如神祇般的面孔巍然不动,沈宽只得垂头道:“是,王爷,属下这就安排人接楚兮姑娘回来。” 第171章 耿耿于怀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东梧。 不过一夜,退兵的消息便传到了王城,御书房之中,侍从们在廊下站成一排,个个敛气屏声,皇帝的怒吼声清晰地传了过来:“他这是要造反!” “陛下……” “等了半月,他竟为了个女子退兵了,他当这是什么?”皇帝愤然起身,指着外间道:“他眼里可还有朕?” 全盛收拾着地上的公文,正想劝慰,却见淳于景和英国公二人匆匆踏了进来,一进门,淳于景便摆出一脸愤怒之色:“父皇,皇叔这是要背弃东梧不成?” 此言一出,皇帝怒气更盛,烦闷地背过身去,淳于景却继续在一旁扇风点火:“皇叔将儿女私情看得比东梧还重,有如此的将领,如何能取胜?儿臣看,若是西凉人控制了那个妖女,只怕皇叔最后都要归顺西凉!” 这便是诛心,全盛微微蹙眉,试探着开口道:“二殿下,叛国一词着实不大合宜,王爷对东梧……” 淳于景却压根不理会:“父皇,依儿臣之见,眼下当务之急就是将皇叔召回来,再指派旁人领兵!” 皇帝疑心重,因着他的一番话,反倒镇静了些许,此时,英国公试探着开口道:“二殿下说的的确有些过头,不过臣听说,那女子不是西凉人,说起来陛下您也是见过的。” “谁?”皇帝有些迷惑:“不是西凉人?难道是东梧的子民?” 英国公一脸老谋深算,却故作迟疑道:“陛下,这人是已故简太师的嫡女。” 此言一出,殿中的气氛顿时僵了,全盛下意识开口道:“简家姑娘分明已经夭亡了,怎么会出现在西凉?” 皇帝突然起身,神情高深:“因叛国罪被抄家的简家?” “正是。”英国公摸了摸鼻子,不经意地道:“据说当年押送的途中出了些变故,有人趁乱逃脱了,陛下,臣以为,当时这桩案子便与王爷有些牵扯,王爷说不定是怜悯那简家姑娘,所以才会相救。” 若说方才淳于景的话是火上浇油,那这番话简直就是将皇帝的怒火引到了顶峰,主位之上,皇帝怒极反笑:“变故?什么变故能让她逃脱,无声无息过了数年?分明就是昭王救了她,当朕是傻子不成?” “陛下。”英国公对淳于景使了个眼色,装模作样地劝慰道:“臣以为,王爷只是于心不忍……” “他是对朕处决简家一事耿耿于怀!”盛怒之下,皇帝将桌上的东西尽数推到地上:“简家那些人心怀鬼胎,他不知好歹,非要与他们厮混,朕为着他的体面,没有让这事牵连他,他倒好,跟一个罪臣之女联起手来给朕难堪!” 说到此处,皇帝霍然起身,面色涨得通红,淳于景趁机道:“父皇,儿臣愿意替您分忧,儿臣自请去西凉领兵打仗,不胜不归!” 英国公假意阻拦道:“二殿下年纪尚轻,战场上刀剑无眼,陛下定是不忍您前去的。” “本殿下是东梧的皇子,此时若是还不站出来,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皇叔毁了东梧吗?” 淳于景一脸义愤填膺:“父皇,儿臣虽然年轻,可毕竟是东梧的皇子,儿臣上战场,定能鼓舞将士,最要紧的是,如今东梧的军队不能由皇叔掌控了。” 似乎是被他的话打动了,皇帝沉吟一声,走下台阶道:“好,既然你有这样的心思,朕便应允你,这些日子便准备启程吧。” 二人默然交换了眼神,淳于景眼中满是得意之色,恭敬地下拜:“儿臣领旨……” 天色昏沉,宫墙之内越发压抑,甬道之上,姜词妗正与抱杏一道行着,却见茹嫔一行人匆匆忙忙从身边走过,许是太过焦急,竟没有发现二人,抱杏有些疑惑地道:“小姐,茹嫔娘娘这是怎么了?” 不知为何,姜词妗隐隐有些不安,于是道:“咱们跟过去瞧瞧。” “是。” 一路行至御书房门外,茹嫔似乎被人拦住了,一直在门口徘徊,姜词妗瞧着有些疑惑,茹嫔一直备受宠爱,御书房也进过许多次了,为何今日会被拦住? 前头,茹嫔并未察觉有人跟随,焦急地解释着什么,内侍们却无动于衷:“娘娘,陛下正在里头商议要事,不准旁人进去。” 茹嫔固执地道:“那本宫就在此处等着。” 内侍一脸为难,这到底是得宠的妃嫔,于是道:“娘娘回去吧,陛下今日……有些烦闷,正在同二殿下和英国公说话呢,您先回去吧。” 芸香走上前去,劝慰道:“娘娘,咱们回去等着也是一样的,若是触怒了陛下,只怕更是不美。” 末了,茹嫔到底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这场面落在姜词妗眼中,不禁微微蹙眉,抱杏悄声问道:“小姐,茹嫔娘娘为何如此焦急?” “除了王爷,还有谁能叫她如此上心?”姜词妗笃定道:“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国师尚且不知,而茹嫔先得了消息。” 抱杏诧异道:“那……茹嫔娘娘会不会告诉咱们?” 她不语,嘴唇微微抿起,抱杏叹了口气,说道:“眼下真是孤立无援……” 正说着,却见英国公和淳于景一前一后出了门,淳于景一脸意气风发,明显很是称心,她越发不安,索性走到了甬道上,装作若无其事地朝前行着。 淳于景一出门便瞧见了她,立刻加快了步伐,英国公在身后瞧着,却并未阻止,淳于景叫住了她:“小姐这是要做什么去?” 姜词妗顿住脚步,淡淡道:“不过是随处走走,殿下在这里做什么?” 他微微扬起头,得意道:“本殿下要去做一桩大事,待归来之时,小姐便知道了。” 她故意装出一副不待见的模样,漠然道:“原来如此。” 淳于景见她如此,心中暗暗不满:“小姐就不想知道是什么事?” 第172章 救人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总归与臣女无关就是了。” 姜词妗抚了抚衣角,满不在乎地道:“臣女先告退了。” 说着作势就要转身,淳于景果然被她激怒,一把抓住她道:“若是这桩事与你有关呢?本殿下就要带兵出……” “殿下!” 英国公大步流星走上前来,阴着脸打断了他的话:“朝堂上的事说与一个闺阁女子听,只怕有些不妥。” 被他一提醒,淳于景立刻醒了神,随后敷衍着道:“小姐有事便先离开吧。” 二人匆匆忙忙出了门,姜词妗的神情也沉寂下来,左右回想着方才那句话:“带兵出征……” 抱杏凑上前去:“可前线不是有王爷在吗?二殿下过去做什么?” “定是出事了。”姜词妗背脊一阵发凉:“并且是非同小可的事,国师尚且不知,茹嫔却得了消息,说明此事只有陛下身边的少数人知情,并未告诉旁人知晓。” “这……” 她定了定神:“眼下必须找人问清楚才行。” 抱杏一脸颓色:“宫中哪有人肯帮咱们?茹嫔娘娘倒是知道,可她是不会说的。” 姜词妗远远望向一个人,低声道:“除了茹嫔以外,自然还有别人清楚……” 宫门外,英国公沉声向一旁道:“殿下,臣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国公爷何必如此见外。”淳于景说道:“您有话直说就是。” 英国公朝里间望了望,而后道:“殿下,您先前有意迎娶飞虹,可惜她福薄,染上了这么个病症,亲事只能作罢,看您方才的模样,是有意于姜小姐?” “不错。” 淳于景微微眯起眸子:“本殿下确有此意,国公爷以为不妥?” “自然不妥。”英国公冷下脸道:“且不说此女心机深沉,如今她已经与昭王爷定下亲事,您一心想扳倒昭王爷,若是因着与她有牵扯,最终败了,岂不是可惜?” 他不以为然:“国公爷说错了,正是因为皇叔对她看重,所以本殿下才想迎娶她。” “殿下,您这是……” “本殿下自记事起,父皇便一直训斥,说本殿下心机比不上皇叔,本事又没有皇叔大。”他冷冷地道:“既如此,本殿下非要有一样皇叔得不着的东西。” 英国公已然有些不耐烦,却不得不忍着道:“殿下何苦计较这些?若是有朝一日,您如愿以偿,这天下都是您的,届时谁输谁赢,自然看得明白。” “不成。” 淳于景分外固执,甚至微微扬头道:“这天下是本殿下的,姜词妗也是。” “看来,殿下方才所说都是托词。”英国公沉声道:“您是对姜家小姐动了心思,所以才这般执着。” “这与国公爷无关。”淳于景打断了他:“您只要帮着本殿下除掉昭王,余下的事都不用您担心。”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独留英国公一人在原地咬牙切齿:“竖子无礼!若不是为着入画,本国公爷根本不屑与你为伍!” 一面没好气地走到了自家马车旁,侍从却迟疑着对他道:“国公爷,方才门房传了信来,说彩霓郡主去了二皇子府。” “这个孽障!”英国公狠狠砸了下车壁:“谁教的她如此恬不知耻?夫人没叫人拦着?” “夫人亲自吩咐人套了马车送郡主出门。” 他简直快昏厥过去,末了将帘子重重一摔:“随她们去吧!回府!” “是。” 天色渐暗,皇帝与一行人照旧来到落英宫,全盛在院中同侍婢交代些琐事,却见门口有人似乎在张望,定睛一瞧,竟是姜词妗,于是快步迎了出去:“小姐怎么来了?” 姜词妗福了福身:“全盛公公,臣女是来寻茹嫔娘娘说话的。” “小姐赶得不巧。” 全盛语调温和地解释道:“陛下才进了门,正在同茹嫔娘娘用膳呢。” “原来如此。”她微微一笑:“那臣女便改日再来,可巧遇上公公,臣女有一事想要问您。” 全盛微有诧异:“小姐请说。” “今日路过御书房,听见陛下发了好大的脾气,敢问公公,此事可与王爷有关?” 他一惊,立刻打断了她道:“万万不敢这么说,小姐,天色晚了,快些回去吧。” 姜词妗抿紧嘴唇:“臣女并非有意揣测圣意,只是如今身在宫中,闭目塞听,不知王爷近况,实在担忧得紧。” 全盛毕竟是宫中老人,很快便镇定下来:“小姐不必担心,您就安心待在宫中吧。” “公公,臣女知道这桩事分外严重,可若是王爷到了孤立无援的境地,谁也帮衬不上,您当真忍心?” 斟酌半晌,全盛到底退开一步,恭敬地道:“小姐,陛下那边,老奴还要过去伺候,就不陪您说话了。” 说完便转身朝里间行去,姜词妗看着他的背影,手指微微收紧,抱杏走上前去安抚道:“小姐别灰心,咱们再想想别的法子。” 正待离开,却见全盛走到僻静处,突然顿住脚,她快步迎了上去,一脸期待地看向他,全盛神情不变,压低嗓音道:“或许,小姐听说过一个名叫楚兮的姑娘。” “是。”姜词妗心头狂跳:“她是臣女的侍婢。” “西凉人抓了她,以她要挟王爷退兵,王爷应允了。”全盛言简意赅地道:“眼下二殿下很快要出征,若是小姐能给王爷捎信,提醒王爷多加防范才是。” 她忍住惊愕,恭敬地行了个礼:“多谢公公,您这份恩情,臣女记下了。” 全盛只是挥了挥手,又向四周张望片刻,这才道:“小姐与王爷皆是步履维艰,老奴能帮的只有这么多了。” “臣女明白。”她微微颔首:“公公快回去吧。” 全盛对她做了个揖,随后缓缓进了门去,姜词妗定了定神,这才道:“抱杏,你回去将王爷给我的令牌找出来,随后到国师那与我会合。” “令牌?”抱杏有些疑惑:“小姐要那个做什么?” “救人。” 第173章 真真假假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二皇子府门前。 淳于景意气风发地下了马车,正待入府,却猛然怔住,面色发僵,朝着一旁的侍从呵斥道:“谁准她来的?” 侍从也是一脸无措:“属下也不知……” 说话间,彩霓突然转过头来,随后一脸欣喜地上前:“殿下,彩霓在此处等您多时了。” “郡主在这做什么?” 淳于景板着脸,冷冷道:“英国公可知道你来了此处?” 彩霓半点也不怵,坦率地道:“彩霓出门是问过了母亲的,殿下不必担心。” 他简直无话可说,瞪着眼道:“郡主到底想做什么?” “以往没能与殿下好好商谈。”彩霓似乎没瞧出他的不耐,含羞带怯地道:“今日特地来问问殿下,彩霓从前说的那桩事,您以为如何?” 淳于景一脸嫌恶:“本想给郡主留些颜面,闺阁女子哪有这般追着男子跑的?若非是因为英国公,本殿下早就……” “殿下惦记着姜词妗,是吧?” 彩霓直愣愣地说了出来,淳于景竟有些慌乱:“你……” “殿下,她如今已经是昭王的人了,您再惦念也没用。”彩霓抿紧了嘴唇:“殿下想要英国公府做您的后盾,姊姊是嫡长女不假,可她如今度日尚且艰难,彩霓也是郡主,殿下为何不能选彩霓做您的正妃呢?” 淳于景没了耐性,直言道:“飞虹郡主品性贤淑,王城上下谁不称赞她?更别说皇祖母一直对她格外疼惜,同她比起来,郡主有什么?” 一面说着,他一面伸出手指比划着:“不说旁的,徐大人府里的赏花宴,郡主带去的猫抓花了徐小姐的脸,更有醉酒闹事、欺压臣女之事,郡主难道对自己的名声一无所知?” 彩霓被他说的面红耳赤,却越发笃定这都是因为姜词妗,固执地道:“殿下,彩霓保证,若是嫁入二皇子府以后,定会收敛些,不会……再这般肆意妄为了。” “郡主的好意本殿下心领了。”淳于景微微扬头,一脸倨傲:“若是无事,郡主便回去吧,日后也不必再来了。” 说着就要越过彩霓进门,衣袖却被人拉住,彩霓突然道:“殿下,姜词妗如今在您和昭王爷之间挑挑拣拣,不过是因为太过笃定您的心意。” 淳于景这才回过头来,蹙眉道:“郡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若是殿下假意迎娶彩霓,她还能坐得住不成?” 彩霓眼神一转,故意道:“届时只怕她便会跟在您的身后求您了。” 这话一出口,淳于景竟真停住了,过后才道:“郡主愿意帮助本殿下?” “正是。”彩霓已经有了盘算,笃定地道:“能帮殿下如愿,也是彩霓的荣幸。” 他思忖片刻,随后道:“那便多谢郡主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只不过是做戏,郡主不能当真才是。” “这是自然。” 她格外顺从:“殿下放心就是了。” 解决了两件大事,淳于景心情极佳,大步流星进了门去,根本没注意身后的彩霓突然变了面色,咬牙切齿地喃喃道:“是不是做戏,可不是你说了算……” 天色渐暗,一盏盏宫灯亮起,姜词妗看着窗外发怔,国师自她身后走出来,叹了口气道:“小姐别担心,王爷定会有法子的。” “什么法子?”她握紧了手指,似乎想从中汲取力量一般:“二殿下即日启程,等他一到,便会收了王爷的兵符……” 国师亦是面色昏暗:“英国公这法子可谓是狠毒至极,若是单单因为一个女子,说不定还能遮掩过去,可他们偏偏揭露了此女的身份,如此一来,陛下便会以为王爷对他当年的决断不满,这简直是诛心。” 姜词妗越听越是心惊,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淳于垣可能会遇见的危险,心就如同油烹一般,于是起身道:“这不成,我要出宫。” “出宫?”国师吃了一惊:“小姐如今形同质子,如何出宫?” “那也不能坐以待毙。”她咬了咬唇,坚定地道:“陛下严防死守,咱们的消息半点都透不出去,若是没人去送信,岂不是只能等死了?” 国师劝慰道:“小姐先镇定些,事情未必没有回寰的余地。” 姜词妗却直直看向他,目光灼灼:“国师,出宫一事,还需您帮忙。” 沉默片刻,国师终于点了点头道:“好,贫道尽力而为。” “多谢国师。” 回听雨宫的路上,姜词妗一直默不作声,不知在想些什么,抱杏也不敢打搅,刚行至宫门口,就瞧见一行侍婢守在那处,顿时便慌了神:“小姐,那是……” 她抬起眸子,还没开口,侍婢便朝她走了过来,神情倨傲:“姜小姐可算回来了,齐妃娘娘正等着您呢。” 齐妃还真是会赶时候! 正殿之中,齐妃一身水红宫装,眉眼上挑,瞧见她进来,似笑非笑地道:“想来是姜小姐还不清楚这宫里的规矩,这儿可不是你们姜府,如此深夜,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能随处走动?” 她本就心烦,这老妖妇偏偏还话里有话,故而道:“臣女见过齐妃娘娘,臣女大病初愈,想出门透透气罢了。” 齐妃嗤笑一声,不置可否地道:“罢了,姜小姐最是花样百出的,本宫也见识过了,今日来,是有一桩事要交给小姐。” 姜词妗微微抬眸,瞧这架势准不是什么好事,果然,齐妃端着一脸笑,故作和善地上前拉住她:“如今你也算半个天家人了,昭王在边关杀敌,你在宫里也该为他做些事情。” “娘娘说的是……” “太后娘娘请了高僧入宫,小姐这些日子就去替王爷祈福吧。” 齐妃眸光一冷,笑容却越发灿烂:“这可是考验小姐的诚心呢,日后王爷回来,听说此事,定会将小姐视若珍宝。” 果然打得好算盘! 姜词妗微微凝眸,随后问道:“不知娘娘安排臣女去何处祈福?” 第174章 陈年旧事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她问到了点子上,齐妃笑得越发意味深长:“太后娘娘已经叫人收拾出一间宫室,姜小姐需沐浴斋戒七七四十九天,才算功德圆满。” 抱杏咋舌,七七十九天,等她家小姐斋戒完了,昭王只怕已经被拖回来受罚了! 齐妃似乎十分解气,继续道:“那位高僧说了,为了显示小姐的诚心,斋戒之时只能一日一餐,还要手抄经书,如此也好,小姐有事可做,就不会再烦闷了。” 一屋子的人都盯着她看,齐妃见她不语,故意道:“小姐不会是不愿意吧?本宫瞧着,王爷对小姐着实不错,真是没想到……” “臣女愿意。” 她抬起头来,不闪不避地迎着齐妃的目光,淡然道:“这是臣女分内之事,臣女自然不会推拒。” 齐妃勾起唇角:“这就好了,本宫还怕小姐怕吃苦,不肯答应呢。” 一面回头道:“把衣裳给小姐。” “是。” 侍婢们端着托盘走上前来,姜词妗粗粗一看,就知道那素服用的是下等料子,粗糙得很,穿在身上只怕会起疹子,她不动声色地道:“多谢娘娘,抱杏,接过来。” 抱杏犹豫地上前,接了过来,齐妃满意地笑了笑,而后道:“那就有劳小姐了。” 说完便扬着头走出了门去,抱杏看着手里的素服,担忧地道:“小姐,您真要去吗?” “自然要去。”姜词妗拈起那衣裳,随手撂在一旁:“若是不去,岂不是落人口实?更何况,这说不准便是出宫的机会。” “机会?”抱杏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机会?” 她在抱杏肩上轻拍一下,低声道:“你去给国师送个信,就说……” 抱杏听了半晌,重重点头道:“小姐放心吧,奴婢这就去!” 姜词妗无意识地收紧了手指,目光沉静地看向窗外,正是十五月圆,窗外梅花灼灼,记忆之中,那人身上总是带着若有似无的梅花香,绵长而清冽。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阖上了窗子,倚在烛火旁低语道:“帮了我这么多次,也到了我报恩的时候,放心吧,我定会救你。” 同样的月光之下,另一个女子却呆愣愣地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眼前之人:“你方才说什么?” 李资温声细语地重复了一遍:“本殿下着人将你的身世透露给了东梧人,如今皇帝已经知道了,很快就会对昭王发难,楚兮,你真是我西凉的福将啊!” “你……”楚兮一阵晕眩:“你竟用我的身份陷害昭王?” “呵。”李资轻笑一声,闲闲地在她身边踱步:“若非如此,你当本殿下为何要收留你?难道只是为了你这张倾国倾城的面容?” 说着还暧昧地将手覆在她面上,楚兮厌恶地将头侧过去,李资也不以为忤,顺势替她理了理碎发:“苦着脸做什么?本殿下知道你厌恶昭王,所以,本殿下是不会将你交给他们的。” “什么?” “以你为饵,不过是想拖延时间,据说东梧那个草包二皇子已经启程了,届时他做主帅,西凉岂有不胜之理?” 楚兮听了半晌,终于哑着嗓子问道:“你压根没想过帮我平反,从前说的那些替我简家惋惜的话,也是假的,是与不是?” “呵。”李资眼下有颗小小的泪痣,替他平添一股风流之意:“随口一说罢了,当了这些年的细作,你竟还如此愚笨,真是可笑。” 饶是楚兮早就见识过此人的心计,如今也被震惊了,原来,西凉王室养了她数年,竟是为了这个!李资从一开始就是在算计她! 她有些背脊发凉,李资却侧过身,慵懒地道:“如今本殿下是没有功夫理会你了,不过,有人愿意接管你。” 门口处出现了一个身影,因着背光,有些看不真切,只是走路的姿势一瘸一拐,似乎是个跛子。 好一会儿,那人才走上前来,开口道:“见过殿下。” 声音有些熟悉,楚兮微微凝眸,那人朝她看了过来,眼里的寒意几乎能结冰,竟是李淮安! 李资笑了笑,在他肩上轻拍一下:“淮安,这人就交给你了,好生照看她。” “是,殿下。” 送走了李资,他这才抬起头来,倨傲地行至楚兮面前,抬手就是一个巴掌:“贱人,你可想到了今日?” 楚兮挣扎着抬起头来,死死盯着他,李淮安冷笑一声,渐渐逼近:“如今你可算如愿以偿了,东梧人都知道了你的身份,便是曾经收留你的人也会被你拖下水,楚兮,你就是个灾星!” 说着便恶狠狠地掐住了她,狞笑着道:“殿下说了,你已经没有用处了,是生是死都不要紧。” 静默片刻,楚兮艰难地开了口,语带嘲讽:“你这么做,不过是……因为西凉王室不肯承认你……你想讨好李资……咳咳!” 李淮安勃然大怒,手上力气又重了几分:“你找死!” “那你为何还不动手?”楚兮不错眼珠地盯着他:“若是想杀我,何必废话?” “你!” 她面色通红,却不肯退让:“李资让你杀我,可你并不会,你想利用我做些事,让西凉王对你刮目相看,如此一来,他们说不准……就会承认你的身份了……” “住口!”李淮安几近疯狂地吼道:“你住口!” “你是西凉王流落在外的子嗣,可他们都不肯认你,你这般努力,都是为了获得西凉王的肯定。”楚兮似乎在故意激怒他:“你嫉恨李资,却不得不依附他,是与不是?” “啪—” 一声脆响过后,楚兮捂着面庞坐起身,面上却还是笑:“你恨他。” “你不必如此挑拨离间。”他深吸一口气道:“你以为说了这些,我就会放你离开?你做梦!楚兮,你害得我被昭王四处追赶,受尽苦楚,这笔账,咱们得好好算!” 说完便扭头道:“来人!把她绑起来!” “是!” 第175章 刁难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天明时分,姜词妗还未睁眼,就被一阵喧闹声惊醒,微微蹙眉道:“抱杏,外头怎么了?” 抱杏亦是一脸茫然,起身道:“奴婢去瞧瞧……” 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人堵了回来,几个侍婢昂首阔步进了门,为首之人便是齐妃宫里的大宫女春樱,一脸倨傲同齐妃如出一辙:“奴婢奉齐妃娘娘的命令前来接小姐。” 话虽如此,可那态度分明就要将她从床榻上拖下来,果然,春樱一抬手,身后的几人便蠢蠢欲动:“小姐还没醒神,让奴婢们伺候您梳妆吧。” 一大早就搞事情,还要掀她被子,齐妃难道是她亲妈? 虽然未醒,可脑子已经开始转了,齐妃只派了个侍婢来,并未亲自出面,定是打着装贤良的主意,让旁人做坏事,真是打的好算盘! 姜词妗按兵不动,眼瞧着几人拿着那素服走上前来,白花花一片格外惹眼,她微微眯起眸子,突然挥手道:“都退下,本小姐不习惯旁人伺候。” 春樱哪里肯依,板着脸道:“这是宫里的规矩,小姐还是快些起身,免得耽误了时辰。” 说着便夺过了衣裳,竟要亲自上手,姜词妗瞅准时机,装作不耐烦的模样将她的手一推,拉扯之间,那素服竟破了个大洞,众人都怔在原地,春樱更是大眼瞪小眼:“这……” 姜词妗闲闲地倚在榻上,神色自如:“春樱姑娘怎么如此不小心?这可是齐妃娘娘赏给本小姐的素服,就叫你这么扯破了,本小姐待会儿穿什么去祈福?” “这分明是小姐挣破的。”春樱恼怒道:“是你方才推了奴婢的手,衣裳才破了,如何能怪奴婢?” “好啊!”她佯怒道:“抱杏,你去回了齐妃娘娘,就说春樱弄破了本小姐的素服,还不肯认,如今无法出门,让她叫旁人去吧!” 一听她说不去了,春樱立时有些慌乱:“这……小姐已经应承了娘娘,如何能不去?” 她索性翻身朝里,头也不回,一众侍婢都束手无策,春樱咬了咬唇:“姜小姐,奴婢再去替您寻一件,您就别计较了,如何?” “宫里的衣裳金贵,一扯就破,若是本小姐不慎划破了怎么办?”姜词妗终于开了口:“祈福总不能衣冠不整吧?” “小姐想说什么?” “这样。”她翻了个身,偏头看着春樱,一脸无赖相:“你去找一件厚实些的,本小姐若是瞧着满意,就不跟你计较了。” 春樱有些迟疑:“这……” “怎么,本小姐大人大量,你还推三阻四的?”姜词妗撇了撇嘴,指着那破破烂烂的素服道:“实在不行,本小姐就拿着这衣裳去陛下面前评评理。” 眼看事情要被闹大,春樱只得应下:“是,奴婢这就去寻。” “不用急着回来。”她善意地提醒道:“慢慢找,拿回来给抱杏瞧,什么时候本小姐满意了,什么时候动身。” “是……” 春樱错着牙出了门,姜词妗微微挑眉道:“如何?你家小姐的手段是不是越发高明了?” 抱杏一脸肃穆:“是,但依着奴婢对您的了解,您分明是为了多睡一会儿。” “……你猜对了。” 足足折腾了一上午,抱杏才终于放人进去,到了佛堂时已经是正午,刚要踏进门,她突然止步不前,春樱咬着牙道:“小姐又怎么了?” 姜词妗委屈地道:“本小姐还没用膳,腿没力气了。” “小姐,祈福时一日只能用一餐……” “我们小姐知道。”抱杏插话道:“可还没进佛堂,这规矩也不能作数,祈福之前就把我们小姐饿坏了,这可怎么好?” 于是,主仆二人一齐看向了春樱,春樱恨的心头滴血,可二人却是一副吃不着就不进门的无赖相,只得道:“是,奴婢待会儿就送吃食进来。” 姜词妗点了点头,随手指向院中的石桌:“那本小姐就在这等等。” 说着便同抱杏一道进了门,若无其事地坐下,春樱深吸一口气,扭头吩咐道:“去,给姜小姐拿些吃食来。” “多拿些肉来。” “……是” 姜词妗四处打量着,此时,一个僧人从门外走进来,年纪同她父亲差不多大,笑容和善,可眼底却透着几分算计,对她施礼道:“这位就是前来为昭王爷祈福的施主吧?” “正是。”她一派沉稳地点了点头,那僧人一怔,随后笑着道:“贫僧明远,女施主既已来了,便随贫僧入内吧。” 虽然一口一个女施主叫着,可他的神情里却透着些焦急,姜词妗看在眼里,报之一笑:“不急,本小姐还没用膳,等吃过了再进去。” “这……”明远有些诧异,而后道:“叫人将膳食送进去也是使得的。” 她却摇了摇头,一派坚定:“那不成,怎么能在佛祖面前吃荤腥之物呢?这实在不妥,大师,您说是吧?” 似乎没想到她如此难缠,明远轻咳一声,蹙眉道:“既然如此,那贫僧就在此等候,小姐用完膳再入内吧。” “也好。” 末了,她和抱杏同桌而坐,矜持地用着膳,明远和春樱皆是焦急不已,却不敢表露半分,姜词妗却仍旧是不紧不慢地喝着汤,末了还道:“大师可要来些?” 明远看着她手里的鸡汤,简直气结:“贫道是出家之人,不用荤腥。” “对不住。”她慢吞吞地收回了手:“一时竟忘了。” 片刻过后,明远突然同她搭话:“听方才所言,小姐对佛礼可有所了解?” 她认真地思忖片刻:“不了解,本小姐觉得道士比和尚厉害多了。” “……” 抱杏掐着大腿,才强忍住笑,她家小姐这简直是要活活气死人! 果然,一句话过后,明远的呼吸都急促了些,干笑两声:“呵,原来如此。” 拖了许久,她终于用完了膳,明远终于松了口气,脚步也轻快起来:“姜小姐,请。” 第176章 困境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唔……” 她回头瞧了瞧,春樱面上也带着几分雀跃,叫她越发肯定这佛堂里有鬼,故意轻咳一声道:“大师,您是长者,您先请。” 明远面色一僵,推脱道:“这使不得,您是贵人,自然您先请。” “哎。”姜词妗正色道:“出家人常说芸芸众生,不分贵贱,可长幼却一目了然,您别再推辞了。” 一面说着,她一面仔细观察着明远的反应,果然有些慌乱,于是催促道:“大师,别误了时辰呐!” 时辰?她还知道不能耽误时辰?方才一顿饭用了足足半日的是谁? 明远如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求助一般地看向春樱,春樱却别过了头去,故作不知,无奈之下,他只得道:“小姐讲礼数,贫道就先替小姐开门了。” 说着便伸出手去推门,可姜词妗却注意到,他的手臂微微发颤,不动声色地带着抱杏往后退,门一开,一根柱子冲着他们直直砸了下来,明远吓得屁滚尿流,堪堪避开。 姜词妗一手护着抱杏,冷笑不已,齐妃原来在这等着她呢!看方才情形,若是提前不知,只怕定会被砸中! 不同于前几次的试探,齐妃这是想要她的命! 场面一时寂静无声,春樱僵着脸上前解释:“许是这佛堂年久失修,所以才……好在没有伤到人。” 她从善如流地点头:“正是,入宫以来,本小姐似乎和年久失修的宫殿特别有缘分。” 春樱被她噎得没话说,明远擦了把汗,起身道:“小姐,既然无事,咱们便一道进去吧。” 总归第一关已经过了,姜词妗微微挑眉:“好。” 里间并非她们口中“年久失修”的模样,只不过有些潦草,姜词妗故作不知,看向明远道:“大师,敢问这些日子,本小姐都要做什么?” 明远如今还惊魂未定,勉强回答道:“小姐每日要抄写佛经,焚香祷告,还要同贫道一起念经。” 她一面听着,一面蹙眉道:“慢着,这流程怎么跟服丧一模一样?” “小姐不可乱说!”明远心虚地打断了她:“这是为王爷祈福,希望他平安归来。” 姜词妗不置可否地住了口,此时,春樱突然开口道:“既然已经将小姐送到了此处,奴婢也该回去复命了。” “嗯。” 春樱瞥了她一眼,目光幽深,离开之前还将门给阖上了,抱杏顿时戒备起来,死死巴在姜词妗身边。 明远定了定神,拿着一本佛经走到她面前:“小姐,不妨就从这本开始抄写吧,您先抄着,贫僧过会儿再来……” 姜词妗看着他,却不伸手去接,嗓音清脆地道:“本小姐不识字,看不懂这上头写了什么。” 不识字?堂堂尚书府嫡女,竟不识字?这像话吗? 明远怀疑地看着她:“小姐不会是在推脱吧?” 她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大师,您也是常来宫中的人,难道没听过本小姐的传言吗?抱杏,你给大师说说。” 抱杏肃然道:“我们家小姐是出了名的无才无德,刁钻蛮横,教她习字的先生都被她吓跑了,是以如今还不识字。” “这……”明远擦了擦额角的汗水,看来这银子还真是不好拿:“既然如此,照葫芦画瓢,小姐总会吧?您先画着,贫僧待会儿……” “大师,这里不会有鬼吧?” 她突然打断了国师,四下里打量着:“这屋子黑漆漆的,还有那佛像,怎么连眼睛都不睁?” 明远只觉自己额上的青筋正在一下一下地跳着,忍着道:“小姐,佛堂清净,鬼魂不敢侵扰,还有,佛像都是如此。” “这样。”她一拍巴掌,雀跃地道:“不如这样,大师,您教我画符吧!左右本小姐不识字,画符又能镇压那些牛鬼蛇神,您看如何?” “姜小姐,贫僧是出家人,不是道士!” 姜词妗哦了一声,看着他的眼神明显有些鄙夷:“画符这种小事您都不会,太后娘娘为何选中了您入宫呢?” 明远简直要背过气去,抬腿就要走,却被抱杏拦住:“大师,您还没教我们小姐怎么抄经呢!” 这是还让他教写字? “贫僧还有要紧事……”他艰难地道:“请恕不能奉陪了。” 抱杏叉着腰道:“什么要紧事?如今朝堂上下最要紧的就是西凉的战事,大师有什么事竟能比得过这一桩?” 明远深吸一口气,正待绕过她,抱杏却死死抵住门,此时,姜词妗在后头幽幽道:“大师,听说出家人不近女色,连女子的衣角都不能碰,可是真的?” 此言一出,明远立刻收回了想要拉开抱杏的手,僵着脸道:“小姐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她坐在椅子上,两腿闲闲地晃荡着:“若是被传出去,您与一个小丫头拉拉扯扯,您的威望可就毁了,嗐,当和尚真是不易啊。” “……若是不说,谁会知道?” 抱杏鼓着小脸道:“这里头可有尊佛像,大师瞧不见?举头三尺有神明,大师还是出家人,这些道理都不懂?” 被两个小丫头片子训斥,他简直气结,冷声道:“太后娘娘那里还等着贫僧回话呢,你若是再不让开,别怪……” “大师想不想知道,您出去以后会有什么后果?” 姜词妗淡淡道:“您不如听一听,再做决断。” 明远冷笑一声:“小姐这是在唬谁?” “不是唬人,是本小姐心眼好,想给您提个醒。”她站起身来,一改方才那种吊儿郎当的做派,款款行至明远身前:“本小姐知道这有不少腌臜东西等着我,所以进来之前,特地打听了一下太后请来的高僧。” 他喉头一紧:“你……你这是何意?” 姜词妗微微偏头,笑容娇俏:“据说您是半路出家,根本不是修行了数十年的得道高僧,还有,之前您靠画符行骗,还害了不少人,听说还出了人命呢……” 第177章 怂恿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明远额上满是汗水,盯着她不敢动弹:“这些,小姐从何得知?” “大师花了不少银子平息风波。”姜词妗漫不经心地道:“可您须得知道,只要出更高的价,您的秘密也会被卖给旁人。” “小姐如此费尽心机,到底想做什么?” “呵。”姜词妗笑了笑,手里把玩着香囊:“本小姐倒是想问问大师,太后大费周章将你请进来,齐妃又煞费苦心把我拘在这屋里,到底意欲何为。” 明远冷哼一声:“小姐这是在逼问贫僧不成?” “还以为大师不知道呢。”她偏头一笑,水润的明眸中带着狡黠之色:“如何?您可愿意告知详情?” 他板着脸道:“贫僧是太后娘娘请来祈福的,没空听小姐在这胡搅蛮缠。” 说着便要转身离去,姜词妗突然叹了口气,很是可惜地道:“那真是不巧,本小姐来之前让侍婢将消息透了出去,若是大师不肯帮忙,最迟今夜,您就会身败名裂。” 明远有些犹疑,不过眼前之人只是个年轻姑娘,瞧着娇柔纤细,便不大将她的威胁放在心上:“小姐说笑了,贫僧并未做过那些事。” 见他不认,抱杏索性开口道:“当初小姐就怕这一出,所以叫人连证据都带来了,当年的案底,就在国师手里掐着,不过片刻就能送到陛下面前去,您自己掂量吧。” 话已至此,明远不得不重新考量:“小姐将贫僧困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打探消息?” “不错。”她坦诚地道:“不过也有些旁的目的,比如说,跟大师待在一处,躲在暗处的人便会有所顾忌,不大方便动手。” “你!” 他简直气结:“小姐这是拿贫僧当挡箭牌?” 姜词妗伸了个懒腰,眯起眸子道:“大师怎么总是抓不着重点?眼下可不是在同您商量。” 末了,明远终是垂下了头,丧气地道:“真是阴沟里翻船……”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眼里满是得意。 此时,院外,几个埋伏着的内侍有些不知所措,一人道:“明远大师怎么还不出来?咱们何时动手?” “等着吧,总会出来的。” “是……” 边关。 城门前。 沈宽同一队人立在一旁,面色凝重地道:“我们王爷已经退军,请殿下按照约定,将人交给我们。” 来人一脸倨傲,甚至没有正眼看他:“请回吧。” 沈宽本就窝火,一听他这么说,面色越发难看:“这是何意?难道西凉不准备交还楚兮姑娘?” “呵。”李资的侍从冷哼一声:“她眼下同你们回去也是个死,身上的毒未解,她活不过一日。” “这……”沈宽的确从姜词妗那听过蛊毒一事,一时有些犹疑:“你们在替她解毒?” “不错,你们过几日再来领人吧。” 说完便转身离开,城门被人重重阖上,沈宽看着紧闭的大门,咬牙道:“咱们走!” 片刻以后,这消息便传到了军营之中,主帐一片寂静,伤势刚好些的韩啸引着一帮人围在外头,听他们七嘴八舌地:“为了个女子退兵,已经很是出格了,如今还为着她拖延战事,王爷不是被她迷昏了头吧?” “就是,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韩啸冷笑一声,却不小心扯痛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恼怒地道:“真是晦气!” “韩副将,您小心些……”将士以为他又开始忿忿不平,提醒道:“王爷就在里头,若是他知道了,又要责罚您了。” “嗤。”韩啸似乎格外有底气:“今时不同往日,过些日子,这军营就不是他的天下了,本副将又何苦对他毕恭毕敬?” “您这是何意?” 他却不肯解释,盯着主帐冷笑片刻,却见一人茫然地从后头帐子里钻出来,突然涌出一计,立刻叫住那人:“陆大人想去哪?” 陆嘉年昏昏沉沉,撑着头道:“在下要去寻王爷。” “王爷正在议事,不方便见您。”韩啸对他招了招手,难得态度温和地道:“您在这同我们一道说会儿话,慢慢等着吧。” “这……多谢。”陆嘉年心里记挂着楚兮,很是浮躁,韩啸故意问道:“说来惭愧,前些日子因着犯错,被王爷责罚,竟不知陆大人一个文官是如何到军营来的,又有何要紧之事?” 陆嘉年微微蹙眉,随后道:“是被西凉人带过来的,楚兮姑娘被他们带走了,而在下被沈护卫救了下来。” “原来如此。”韩啸故作遗憾:“可惜啊,即便是王爷退了兵,西凉也依旧不肯放人,真是……” “不肯放人?”陆嘉年一直昏睡,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为何不肯?楚兮姑娘现在如何了?” 韩啸一脸肃然:“西凉人诡计多端,估计前些日子闹的那一出就是为了骗王爷退兵,王爷也算仁至义尽了,只是可惜了那位姑娘,唉……” 陆嘉年果然上了套,焦急不已地道:“这可如何是好?他们若是一直不肯放人,那……那楚兮岂不是要被困在里头一辈子?” 见状,韩啸预备再添一把火:“据说西凉王爱美色,那位姑娘生得那般颜色,说不准……” “不成!” 陆嘉年霍然道:“这绝不成!” 韩啸微微挑眉,将他拉到一旁:“大人想救那位姑娘?” “正是。”他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副将可是有什么好主意?” “这……”韩啸故作踟蹰:“王爷顾着大局,不大可能再退让,如此一来,要是想救那姑娘,只怕有些难。” 陆嘉年脱口而出:“不必劳烦旁人,在下愿意独自去救她!” 果然是个没成算的! 韩啸心中冷笑,面上却满是不赞成:“王爷定不会应允的,更何况,您连这军营都出不去,如何能到西凉王城救人?” 眼下陆嘉年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满脑子都是楚兮的惨象,一颗心惴惴不安,终于,韩啸再度开口道:“唉,大人如此痴情,真是叫人不忍……” 第178章 害人之心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其实,本副将知道一条路,能从军营直接抵达王城。” 陆嘉年猛然抬头:“这怎么可能?您不会是在诓我吧9……” 韩啸叹了口气:“这本是一个西凉俘虏告诉我的,从前为了推进战事,我将他放走了,因此也被王爷赏了一顿军棍,不过,看大人如此焦急,本副将愿意将此路告知您,让您进城去寻楚姑娘。” “副将真是好人。”陆嘉年感激地握住他的手:“您的恩情,我会铭记在心的。” 韩啸轻咳一声,瞥着主帐道:“不瞒大人,我前些日子已经被王爷责罚过了,所以这次的事若是再让样呢知道,只怕王爷一怒之下会要了我的性命……” “副将放心,您仗义相助,在下感激涕零,绝不会告诉王爷的。” 陆嘉年坚决地道:“您放心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牵扯您。” “好吧。”韩啸招了招手,在他耳畔低语几句,陆嘉年在心中默默盘算着,点头道:“好,多谢您。” 说完便匆匆回过头去,跑进了后头的军帐里,韩啸见状,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低低道:“等二殿下来时,此处就更热闹了……” 夜色降临。 几个内侍捱到疲倦不堪,也不见明远出来,一人不耐地道:“这老和尚是不是忘了娘娘交代的事了?怎么还不肯出来?” “就是,磨蹭了一整日,白白耽误功夫!” “让咱们几个在这冷天里空等,真是……” 而此刻,屋中,姜词妗若有所思地道:“原来这就是她的计划。” “正是。”明远愤愤咬着牙,一面奋笔疾书:“该说的都说了,小姐怎么还不肯放贫僧离开?” 抱杏面无表情地回道:“自然是因为经书还没抄完,大师您别偷懒,快着些。” 明远简直气结,这一趟难不成是来受罪的? 姜词妗随手翻着抄完的经书,随后道:“罢了,今日就到这吧,大师也该去给太后娘娘回话了。” 一听这话,明远立刻丢了纸笔,如蒙大赦一般起身,抬腿就要离开,姜词妗却道:“本小姐相信,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大师应当明白。” 明远眼下恨不得逃得远远的,忙不迭点头:“是是是,小姐说的是。” 一面扭头便出了门,抱杏重新将门阖上,担忧地问道:“小姐,您确定这样放走他没事?” “嗯。” 姜词妗盯着窗外道:“放心吧。” 眼下没人盯着,她索性把几个蒲团摆在一处,倚在背后,还将抱杏招了过来,不多时,就听门口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抱杏一惊,低声道:“小姐,来了!” 她沉稳地一点头,随后道:“别怕。” 一面指挥着抱杏将烛火熄灭,月光流泻,借着苍白月色,二人看清了地上的东西,竟是数只毒蝎,顺着门口不断涌入,正四处盘桓着。 抱杏捂住了嘴,眼见为实,齐妃竟能在冰天雪地里寻到活蝎子,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姜词妗对她微一点头,从香囊里拿出一把药草,抱杏用火折子点燃了,顿时涌出一股浓重的烟雾,蝎子似乎极畏惧这味道,四下逃窜,末了竟顺着门口钻了出去。 几声惊叫过后,外间重归宁静,抱杏点燃了灯烛,却不放心,又在门口张望半天,这才回身道:“小姐,无事了,多亏您带了这驱虫的药草,若是不然,今日必定无处可逃了。” “有备无患。” 姜词妗抄着手,宫斗戏她看多了,毒蛇蝎子一类的手段最为常见,没想到齐妃竟也是这么个俗套的人。 “小姐,怎么说今夜也能安生过去了。” “嗯。” 她淡淡应了,却有些心不在焉,囫囵一夜过去,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佛堂的门就被人推开了,春樱一脸凝重地看着早早起身的主仆二人,心中惊异万分,她们是怎么逃过那些毒蝎的! 姜词妗坐在书案前,款款道:“春樱姑娘来了?可是齐妃娘娘有什么吩咐?” 春樱笑得有些不自然:“娘娘只是嘱咐奴婢来瞧瞧小姐好不好。” 瞧瞧她好不好?齐妃竟有这么好心?分明是来看看她死没死透吧! 姜词妗也不戳穿,只是温婉一笑:“多谢娘娘体恤,既然娘娘如此贴心,不如给本小姐换两个垫子吧,这个着实薄了些。” 本该被毒蝎咬死的人,此刻却好端端站在她面前,还对她指手画脚,春樱简直不敢想她家主子知道以后的反应,硬着头皮道:“是,奴婢会同娘娘说的。” 她抬头看着春樱,眨了眨眼道:“还有事?” “没……没有了……” “那出去吧。”姜词妗重新拿起笔,像模像样地抄了起来:“本小姐要抄经,大师说,抄经最要紧的就是静心,你带着这么多人在跟前晃,本小姐没办法静心。” 春樱一脸受辱的神情,垂头道:“是……奴婢告退。” 待人离开以后,抱杏气鼓鼓地道:“小姐,这人同咱们府里的三小姐有什么区别?每日都来盯着咱们!” “只怕不会这么简单。” 姜词妗向后一倚,深吸一口气道:“等着看吧,齐妃很快就要狗急跳墙了。” 事实证明,齐妃的反应要比她预料得更严重些…… 不知何时,突然多出来许多侍婢内侍牢牢守在门口,门似乎也被人上了锁,以及面前清汤寡水的一盏汤,据说这就是为她预备的一整日的饭食。 抱杏惊异地看着窗外:“小姐,这是……” “恼羞成怒罢了。” 姜词妗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出,淡淡道:“余下的日子,咱们都会被关在此处,无人问津了。” “这……”抱杏愁眉苦脸地道:“这可如何是好?小姐您不是还要帮……” 说到一半,下意识住了口,姜词妗抄起笔来,镇定道:“正是,不过还要再等些时候,眼下时机并不成熟。” “是……” 第179章 引战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翌日,艳阳高照,是难得的晴好天气,彩霓郡主昂首阔在甬道上行着,倨傲地问一旁的宫婢:“姜词妗如今在什么地方?” “回郡主,姜小姐在小佛堂为王爷祈福。” “呵,竟是真的。”彩霓不屑地勾了勾嘴唇:“若她做做样子念两遍经就能叫得胜,那还派兵做什么?直接将她送去前线念经就是了。” 这话摆明了针对姜词妗,宫婢也不敢接话,跟随而来的侍婢阻拦道:“郡主慎言,这是齐妃娘娘的命令,您可不能……” “得了。”彩霓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本郡主三番两次示好,她都视而不见,却对姜家那个小贱人如此上心,露脸的事都交给她做。” “郡主……” 再三劝阻,彩霓才住了口,朝后瞥了眼道:“走快些!难道还要本郡主派人扶着你不成?” 后头,亦步亦趋的姜云锦连忙点头:“是……” 侍婢有些不解:“郡主,您为何非要带着姜三小姐一同入宫?” “你懂什么?”她冷哼一声:“那佛堂被人守着,活像个笼子,若是想见着姜词妗那贱人,自然要从姜云锦身上下功夫,怎么说也是亲姐妹,妹妹去瞧,也算合情理。” 彩霓郡主说话时,姜云锦便在后头听着,却一言不发,乖顺无比,眼底却闪过一丝恨意,只要是能让姜词妗不顺心,便是被人利用也无妨! 此时,小佛堂里,主仆二人看着眼前一碗薄粥发怔,抱杏深吸一口气,不敢置信地道:“这简直就是欺辱人!昨日好歹还有馒头,今日只给一碗粥,小姐如何能吃饱?” 姜词妗若无其事地搅动着勺子,那“粥”里只有几粒米,着实可怜得很:“上次动静太大,齐妃只能暗地里磋磨咱们。” 说完便抬起头来,抱杏原本圆润的小脸如今竟清瘦了些,于是将那碗推了过去:“你吃了罢。” “这如何使得?”抱杏连连摆手:“小姐定然饿了,您快吃吧。” 她故意板着脸道:“眼下你也不听我的话了?” “这……” “快拿走。”姜词妗错着牙道:“齐妃想借机羞辱我,我绝不能如她的意。” 推让半晌,抱杏到底拗不过她,端着碗坐在一旁慢慢吃着,眼圈却红了起来,姜词妗在她背上轻拍一下,低声道:“放心,一寻到机会,咱们就出宫去。” “是。”抱杏抬手抹掉了眼泪,正说着话,门外却响起了侍婢略带惊慌的声音:“郡主,您这是……” “让开!姜家三小姐来看自家姊姊,你们难道不许?” “可齐妃娘娘……” 彩霓毫不犹豫地道:“齐妃娘娘已经应允了,你若是再裹乱,小心娘娘罚你。” 下一刻,门就被人推开了,彩霓迫不及待地进了门,微微一怔,随后冷笑道:“若不是知道你在此处,本郡主只当遇上了两个烧火丫头呢,瞧瞧这份寒碜。” 姜词妗在里间听得一清二楚,眸光微亮,却并未起身:“郡主来做什么?” “姜三小姐记挂你,所以本郡主带她过来了。”一面扭头道:“云锦,进来吧。” “是。” 门口处缓缓踏进一个纤细的身影,姜云锦一脸担忧之色:“姊姊,你过得可好?” 姜词妗冷眼瞧着,却只道:“娘娘让我在此处祈福,不准外人打搅,妹妹怎么来了?” “妹妹实在担忧,所以就去求了郡主。”姜云锦一面说着话,一面示意侍婢将门阖上,门关上之时,彩霓突然冷笑一声,盯着她道:“怎么样?被人关起来的滋味可好受?” 看来这两人是盘算好了来整治她,姜词妗眸光一冷,却大大咧咧地坐下,头也不抬地道:“只怕真正惦记我的人不是你,而是郡主吧。” “呸!” 彩霓索性把姜云锦挤到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脸恨意:“你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叫本郡主在意?” “郡主若是不在意,何必巴巴跑到这来?”姜词妗漫不经心地翻着经书:“齐妃娘娘不准任何人进来,郡主即便说谎也要来见臣女一面,着实叫臣女受宠若惊。” 彩霓自知说不过她,索性冷哼一声,扭头道:“本郡主没空跟你磨牙,今日来是要告诉你,二殿下即将迎娶本郡主,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此言一出,姜词妗倒是没什么反应,可身后的姜云锦却僵住了,原本想看热闹,却不想自家房子着了火,淳于景若是娶了彩霓,她的终身可如何是好? “原来如此。” 姜词妗点了点头,便不再开口,彩霓见她反应平平,料定她是在装相,故意刺激她道:“往后,本郡主做了二皇子妃,你就别想着与殿下有任何牵搭,如何?此刻你只怕是黄粱梦醒,心如刀割吧?” 彩霓的神情格外认真,看得她简直想发笑,忍着道:“郡主说笑了,臣女与王爷已经定下了亲事。” “嗤。”彩霓脱口而出道:“谁知道昭王这一去还能不能回来了,若是他死了,你又惦记上了二殿下,本郡主可绝不应允!” 这话一出口,姜词妗手上微微一顿,随后缓慢地抬起头来,神情冷漠:“郡主这是在诅咒王爷?” 彩霓不在意地抚了抚衣袖:“话可不能这么说,本郡主不过是提醒你罢了。” 抱杏站在一旁,却能清楚地感觉到她家主子已经被惹恼了,果然,姜词妗突然一笑,嫣然百媚地起身,直直走到彩霓郡主面前,娇声道:“敢问郡主,今日您入宫的事,二殿下清楚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彩霓有些恼怒:“你难道以为本郡主在扯谎?” 姜词妗叹了口气,微微侧头:“倒也不是,只不过,臣女对二殿下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即,是以臣女不大相信,二殿下竟能放弃臣女选了郡主。” 一面说着,她一面从上到下打量了彩霓一眼,略带嘲讽地偏过头去:“郡主须知,强扭的瓜不甜。” 第180章 将计就计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彩霓顿时便恼了:“你说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浅浅一笑:“就是郡主想的那个意思。” “你放肆!” 彩霓果然怒不可遏,指着她道:“你不过是尚书之女,竟敢对本郡主如此无理!” 姜词妗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畔,嫣然一笑:“郡主说的是,不过,男子择心上人,可不是单看出身的,若是瞧不上的人,便是出身公侯世家也无用。” “姊姊!”饶是姜云锦也被她的口出不逊震惊了:“你这是……” “你瞧见了吧!”彩霓面色铁青:“你家长姐如今疯了!” “嗤。”姜词妗若有所思地点头:“原来郡主打的是这个主意,你污蔑臣女是疯的,以为如此二殿下就会选您了?郡主活得还真是……可悲至极。” “你这个贱人!” 彩霓终于压制不住,冲上前去与她拉扯:“本郡主今日非要撕了你这张嘴!” 姜词妗丝毫不肯退让,状似不经意地避开她的手:“郡主也该反省自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莫说二殿下,天下哪个男子会喜欢您?” “呸!总比你惺惺作态好!” 二人扭作一团,抱杏上前替姜词妗挡着,姜云锦不敢凑近,只在一旁道:“郡主,姊姊,快别打了!” 彩霓已经气红了眼,死死揪住姜词妗不松手:“你们姜家没一个好货!个个都是狐媚子,这样的人家留在王城也是祸害,本郡主今日就替王城除了你这个妖女!” 姜词妗暗中控制着她,装作和她撕打的模样:“郡主需知,殿下中意的就是妖女,不是郡主这般的泼妇!” “你!” 里间动静太大,姜云锦惊疑不定,琢磨片刻,到底没有作声,不多时,门便被人推开,春樱瞧见里间的情形,吓得丢了魂:“天爷,两位这是……” “春樱姑娘救命!”姜词妗率先开口:“郡主疯魔了!” “你少贼喊捉贼!”彩霓气红了眼,说话也不管不顾:“本郡主这是替天行道!” “救命……” 姜云锦轻咳一声,解释道:“郡主不过是在同姊姊打闹……” 抱杏却冲着春樱大喊道:“姑娘快救救小姐吧,郡主要杀了小姐!” 不过片刻,春樱便出门叫了人,里间却仍未住手,姜云锦面色一黯,趁机溜出了门去。 正午之时,姜词妗和彩霓跪在绛阳宫正殿之中,齐妃坐在上首,一只手狠狠捏着帕子:“佛堂本是清净之地,两位怎么打起来了?这成何体统!” 彩霓霍然抬起头道:“娘娘,分明是她出言不逊,彩霓是天家的郡主,绝不能被这贱人落了脸面!” “娘娘……”姜词妗自打一进门就是一副弱不禁风,摇摇欲坠的模样,此时更是眼含热泪:“郡主如此折辱臣女,臣女实在无颜苟活于世!” 说着竟起了身,作势要往墙上撞,一群侍婢吓得丢了魂,立马拦住了她,姜词妗哭得不能自己,扑在抱杏怀里不肯抬头。 齐妃恨得牙根痒痒,姜词妗的确该死,只是不能就这么死在她宫里,若是不然,她如何解释! “你还威胁娘娘?你们都撒开,看她敢不敢撞!松手!” 彩霓叫嚣着道:“本郡主可不信你舍得死!” “够了!” 齐妃忍无可忍,揉着额头道:“吵什么?宫中的规矩都忘了吗?” 彩霓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娘娘,您竟帮着这个贱人!她有了昭王还不满足,又来勾引二殿下,您就如此放纵……” “住口!”齐妃一阵心悸:“郡主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怎么张口闭口都是勾引?景儿的名声都叫你毁了!” 姜词妗躲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心道你儿子根本不用旁人抹黑,他早就臭名昭著了。 “娘娘!”彩霓越发委屈:“您难道就任由他……” “来人!把郡主送出门去!” 春樱应声而动,上前拉着彩霓,却被她一把挥开,彩霓气愤不已,竟直直冲姜词妗走过去:“一切都是你这贱人害的!” 眼看她冲过来,姜词妗果断白眼一翻,倒在了抱杏怀里,屋中又是一阵嘈杂,齐妃烦不胜烦,吩咐道:“把她带下去!” “是。” 彩霓尤不肯罢休:“不成!不能让她就这么走!来人,把她拦下!” 鸡飞狗跳之际,门口传来一声怒喝:“这是怎么了?” 齐妃一惊,立即起身:“陛下,您怎么来了?” 皇帝环视一周,冷哼道:“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朕岂能不来?” “陛下快请……” 皇帝落了座,见抱杏怀中之人双目紧闭,面色憔悴,又见彩霓一脸忿忿不平,心中便有了定论:“郡主今日为何要大闹佛堂?” “陛下,彩霓并非有意为之。”彩霓错着牙道:“都是姜词妗多次挑衅,彩霓才会……” “挑衅?”皇帝冷笑一声,指着那头道:“人都叫你吓昏了,你竟还说她挑衅你?” 被人接二连三的怀疑,彩霓气得手指都在颤抖:“陛下,您若是不信彩霓,大可问问姜家三小姐,她与彩霓一同……” 话说了一半,她突然察觉姜云锦不在此处,疑惑地问道:“姜云锦人呢?她方才明明跟着。” 春樱回道:“郡主,姜三小姐被方才那场面吓得不轻,央了娘娘出宫去了。” 合着就剩她一个了! 彩霓愤愤道:“这个见风使舵的贱人!” “够了!” 皇帝呵斥一声:“若不是看着飞虹郡主,朕果真要怀疑英国公府的家教了,郡主该回去好好学学规矩,你今日的一言一行,朕都会着人告知你父亲英国公,让他好好约束你,来人!送郡主出宫!” 彩霓不情不愿地被人拖出了门,皇帝瞥了眼一旁的姜词妗,只觉她面色苍白的模样有几分似曾相识,轻咳一声,而后道:“来人,送姜小姐回去。” 齐妃瞧着皇帝的神情不大对,故意道:“陛下,姜小姐不过是吓昏了,没什么大碍。” 第181章 装神弄鬼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皇帝犹在冷笑:“原来在齐妃心里,朕岁数大了,已经瞧不出孰是孰非了。” “陛下!臣妾万万不敢!”齐妃慌忙解释道:“臣妾只是觉着,姜小姐这般跳脱的性子,说不定……” “呵。”他状似不经意地道:“朕怎么听说,小佛堂这些日子被人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苍蝇都进不去,若真是不依不饶的性子,能安生待在里头这么多日?” 齐妃瞬间面色惨白,可皇帝却步步逼近,目光如鹰隼一般:“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同母后那些小心思?朕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看得也是母后的面子,不是你的面子,你若是再不知进退,惹怒了朕……” 还未说完,齐妃便噗通一声跪下,将头埋得极低:“是,臣妾明白。” 皇帝冷哼一声,不愿与她多待片刻,扭头便出了门,朝着落英宫的方向行去,齐妃扶着椅子缓缓起身,原本妩媚的容颜此刻看起来分外阴森:“一个死透了的人,还要拦着本宫的路,痴心妄想!本宫绝不会输的!绝不会!” 听雨宫。 抱杏立在门前,一脸悲痛:“嬷嬷,我们家小姐被郡主吓得不轻,如今已经神思恍惚了,方才还说见着了先夫人,真真是吓死了人!” 李嬷嬷是未央宫的老人,一听和安郡主的名字,微微一怔,透过门缝往里望了望,只见姜词妗呆愣愣地坐着,背影一抖一抖,不知在做什么。 抱杏带着哭腔,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嬷嬷,这可怎么办啊?我家小姐不会吓傻了吧?小姐先是碰上了三公主的鬼魂,如今又见着了先夫人,这……” “莫要浑说。”李嬷嬷板着脸训斥道:“这是宫里,该说的不该说的,你可要仔细想好了!” “哐当—” 似乎是什么重物坠到了地上,李嬷嬷吓了一跳,一抬眼却正对上姜词妗的眸子,门缝之中,她一袭素服,长发委地,突然勾起唇角,邪魅一笑…… “啊!” 饶是李嬷嬷也被唬得倒退半步,更别提那些小丫头们,个个都惊慌失措地往外跑,就这么“送”走了未央宫一行人,抱杏拍了拍手,走进门去,对着她家主子道:“小姐,人都走了。” “嗯。”姜词妗继续背着身子,往嘴里塞甜糕:“放心……很快就能出去了。” 抱杏一脸无奈,动手清理着方才被她碰碎的碟子,一面道:“小姐,您如此装疯卖傻,就不怕名声受损?” 姜词妗毫不犹豫地道:“不过是浮名罢了,从前王城里的人都当我是傻子,日子也照样过。” 停顿片刻,她又继续道:“更何况,与名声比起来,他的性命更要紧些……” 月华流泻,漫山的巨石此刻看起来分外冰冷,韩啸回头望了望军帐,压低嗓音对前头的人道:“陆大人,只能送您到这了,余下的路,您就自己走吧。” 陆嘉年捏着一个包裹,神情坚决:“好。” 说完便弯着腰朝前行去,身后,韩啸的神情变得狰狞起来,冷笑着望向前头的背影,挥手道:“看着他,再同那边通个气,务必让他进了城再动手。” 四周却是一片死寂,韩啸感觉有些不大对劲,回过头去,却见沈宽好整以暇地倚在树旁,冲他点头致意:“韩副将好兴致,这么晚了,还出来走动。” 韩啸微微眯起眸子,冷声道:“你何时来的?” “同您一道出来的。” “你一直跟着我?” 沈宽镇定地点头:“正是。” 他眼中泛起杀意,此时绝不能露馅,只要沈宽死了,就没人知道了! 捏紧了匕首朝沈宽冲过去,还未近前,膝上却被人重重一击,韩啸吃痛,一下子跪在地上,却见沈宽恭敬地行了个礼:“王爷,陆大人。” 他一惊,挣扎着起身,却见原本应该在军帐中的淳于垣、方才被他送上路的陆嘉年竟立在一处,这才反应过来:“这都是你们设计好的?” 无人回应他,韩啸便恶狠狠盯住了陆嘉年:“你不是说无论如何也要救出她吗?没想到你也不过是虚情假意!” 陆嘉年垂下眸子,对着淳于垣道:“王爷,这人以楚兮为饵,蛊惑臣潜入西凉王城,必定有所图。” “不错。” 淳于垣终于开口,神情冷淡:“本王着实没想到,一个副将,竟有如此大的能耐,看来,先前放了李淮安也是你们提前计划好的。” 韩啸别过头不语,沈宽上前将他按住,一脚踏在他的伤处,他疼得龇牙咧嘴,却只道:“昭王,你不必费心机了,我是不会说的!” “本王定能让你开口。” 淳于垣挥了挥手,吩咐沈宽退下,随后蹲下身子,直直盯着他道:“你的主子不是二殿下,是与不是?” 韩啸面色还算镇定,可眼底的犹疑却出卖了他:“王爷这是何意?” “许久之前本王便知道,军营里有人奸细给西凉通风报信,是以本王便将计就计,如今终于抓到了你。” 夜风撩起他的额发,那张俊美无俦的脸近在眼前,韩啸无端感到一股森冷之意,强笑道:“王爷不会是想说,属下是西凉的探子吧?这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不是西凉的探子。” 淳于垣瞥了他一眼,眸光冷厉:“你真正的主子,是英国公。” “你胡说!”韩啸眼神有些躲闪:“我与英国公素无往来,是因为二殿下举荐才做了副将!” 沈宽冷笑一声,插话道:“若不是因为副将今日的举动,王爷还不能如此笃定,副将不用再遮掩了。” “你们这是故意陷害!”韩啸大喊道:“我不过是想帮陆大人一把,就被你们这般诬陷!” 淳于垣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个副将,竟能知道西凉的密道,又能与西凉王城中的人取得联系,你的本事是不是太大了些?” 说完便吩咐道:“沈宽,将他绑起来,若是一刻以后他再不交代,就让他一人留在此处。” 第182章 报应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寒风凛凛,荒山野岭之地更是冷得钻心,若是在此处吹上一夜的风,只怕不死也要丢了半条命去…… 淳于垣的神情不像是在说笑,韩啸一凛,犹豫之间,沈宽已经将他绑在了树上,冷声道:“韩副将,您若是不说,我们便回去了。” 他不语,几人便这般僵持着,不同于他的压抑,淳于垣反倒一派自在,从容地瞧着他。 片刻以后,淳于垣淡淡开口:“看来韩副将不准备开口了,咱们走吧。” 说完便果决地回过身,与陆嘉年一道行着,眼看几人真要离开,独留他一人在这荒山野岭,韩啸终于忍不住叫住了他们:“慢着!” 月色苍莽,淳于垣缓缓回过头来,目光落在他身上,叫人如坐针毡,韩啸艰难地道:“若是交代了,王爷便会放了我?” “这不是你讨价还价的时候。”淳于垣冷声道:“只有你交代了,才有活命的机会。” 韩啸咬着牙,半晌才道:“王爷可知,你若是知道了此事,英国公断断不会放过你的!” 他面不改色地道:“本王并不畏惧他。” “既然如此,那便告诉王爷。”韩啸垂下了头,嗓音极低:“这事,还要从数年前简家覆灭说起……” 陆嘉年在一旁听着,冷风吹得面颊刺痛,却半分都不及心中的痛楚,原来,他记挂的人原来有这样的过去…… 天色渐暗,王城里阴云密布,只能隐隐约约瞧见月亮,一排宫人缓缓前行,后头是太后和齐妃,太后面色明显不悦,齐妃孜孜不倦地在一旁煽风点火:“母后,姜词妗惯是会装相的,什么鬼魂,什么被彩霓郡主吓昏了,依着臣妾看,都是她在做戏!” “哀家在宫中待了数十年,断不会被个黄毛丫头骗了。” 太后一脸冰霜:“是真是假,哀家一看便知。” “是是是。”齐妃忙不迭道:“所以臣妾才请您前来,相信有母后在,她那些小手段也没什么用处了。” 一路吹捧着进了听雨宫,却见里间没有半点光亮,太后蹙眉道:“这又是在闹什么?” 守门的侍婢畏畏缩缩地道:“回……回太后娘娘,姜……姜小姐……她……” 齐妃恼怒地瞪了她一眼,呵斥道:“话都说不利落,要你何用?春樱,把门打开!” 侍婢嚅嗫着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春樱一把推开,门打开的瞬间,里间突然飘出一股焦味,齐妃捂住鼻子道:“这是什么?” 春樱试探着唤道:“姜小姐?姜……” 下一瞬,里间突然闪出一道幽微的火光,抱杏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跑了出来,手里死死抓着一把符纸,神色仓皇:“救命……” 众人被她的模样惊呆了,齐妃呵斥道:“太后面前,你们竟敢装神弄鬼?还不快叫你主子出来!” 抱杏一脸惊恐之色,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娘娘快别喊了,若是惊动了小姐,只怕……” “呸!”齐妃狠狠啐了一口:“本宫还怕她不成?春樱!进去把姜词妗给本宫拖出来!” 一面回过头对太后道:“母后,臣妾看这姜小姐着实不像话,臣妾也就罢了,您来了竟还不肯现身,只怕是没将您放在眼中。” 太后越发恼怒,索性道:“怎么这么久也没出来?李嬷嬷,你去帮她一把!” “是。” 片刻的功夫,里间竟传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春樱面色惨白地跑了出来,李嬷嬷紧随其后,身子仍在微微发颤:“太后娘娘,她……她疯了!” “到底怎么了!” 太后呵斥一声,拂开侍婢的手往里走,还没进门,却见一个身着素服的身影摇摇晃晃走了出来,面色惨白,眼底还有淡淡的青色,跟女鬼没什么两样。 更诡异的是,她手里端着个茶盏,里头黑乎乎的,一股刺鼻的味道,太后看着有些心悸,强撑着呵斥道:“你这是做什么?见了哀家,还不行礼?” 她却像是听不出话里的冷意一般,笑吟吟地将茶盏递到太后面前,太后吓得倒退半步,齐妃赶忙上前挡住她:“姜词妗!你少装疯卖傻!惊着太后,这罪责你担得起吗?” 姜词妗却格外固执地往前挤,手里的东西撒了一身,齐妃恼怒地道:“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身后,抱杏一脸担忧地道:“娘娘,那是符灰,小姐方才就着水,已经喝了许多了,若不是奴婢抢下来,眼下只怕……” 齐妃与太后皆是一脸不敢置信:“符灰?” 一个金枝玉叶,娇养着长大的姑娘家,竟会喝符水? 此时,姜词妗突然咧唇一笑,众人这才看清,那贝齿之上沾满了黑灰,太后看得一阵翻腾,匆匆道:“把她带回去!” 侍婢们犹豫着上前,姜词妗却突然直直朝着太后行去,一双眸子亮若点漆,薄唇轻启:“皇祖母,水里好冷……” 这分明是三公主的口气! 太后倒吸一口凉气,按着胸口道:“你浑说什么?还不快退下!” “就是!”齐妃挡在太后身前,冷声道:“姜词妗,你若是再这般,本宫就……” “呵呵。” 一声轻笑自唇畔溢出,她的神情突然转为阴鸷:“太后娘娘,您与陛下斗法,却把臣妾和公主的性命做筏子,您不怕报应吗?” 李嬷嬷蓦然瞪大了眼睛,这是……纯妃? 太后慌得险些站不住,躲在齐妃身后不肯出来,齐妃咬唇道:“够了!你住口!” “太后娘娘,稚子何辜,稚子何辜啊!”她面无表情地喃喃道:“静儿是臣妾唯一的希冀,您却将她毁了……” 那嗓音里蕴藏着悲痛和诡异,听得人浑身战栗,太后终于忍不住,大声道:“回宫!回宫!” 侍婢们不敢耽搁,立刻簇拥着太后出门去,齐妃虽然不忿,却也不得不跟着,出了门,还能听见她的呜咽之声,在这深夜听来,分外悲凉。 末了,太后终是白眼一翻,昏厥了过去…… 第183章 闹事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齐妃一面顾着太后,一面咬牙切齿地看着她:“姜词妗!你装神弄鬼,太后娘娘万一有个好歹,就算你死了也赔不起!” 此时,姜词妗却分外激动,挣扎着要朝她跑过去,抱杏死死将人抱住,劝慰道:“娘娘,您快走吧,小姐眼下神志不清,待会儿奴婢拦不住她,可是要出大事的!” “呸!”齐妃狠狠啐了她一口:“你少在本宫面前弄鬼,当初在绛阳宫里你就闹过这么一出,本宫如今若是还信你,那便白活了!本宫告诉你,你今日……啊!” 一声惊叫过后,齐妃面上、身上都淋满了黑乎乎的符水,再加上神情惊恐,半点也没有平日里的雍容华贵,只是浑身哆嗦地指着姜词妗:“你!你!” 始作俑者却挥着手,朝她散漫一笑,顺势将茶杯扔到一边:“若不是你成日里吆三喝四,非要我前去,贼人怎会有可乘之机?姓齐的,你着实算不上无辜!” 姜词妗这一声彻底把齐妃喊蒙了,不仅是她,周围的一众宫人都傻了眼,齐妃入宫多年,素来自矜身份,还是头一遭被这么个小丫头给骂了! “姜词妗,本宫今日活撕了你!” 齐妃推开侍婢,死命地朝她扑过来,抱杏阻拦不住,眼睁睁看着二人滚在一处撕打,高声道:“还不过来帮忙!” 侍婢们如梦初醒,七手八脚地把齐妃拉来,齐妃发髻散乱,衣襟也被扯破一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小贱人,你竟敢打本宫!” 姜词妗却席地而坐,凤眸微眯,低低道:“这是为静儿报仇,你若不服就再来。” “你!” 眼看二人又要打起来,春樱立马死死拉住齐妃,半拖着她朝外走:“娘娘,姜小姐疯了,您同一个疯子计较什么?咱们快回宫吧!” 一面给众人使眼色,连哄带劝地将人领出了听雨宫,姜词妗也由着抱杏扶进了里间,甫一入内,她便毫无形象地栽在榻上,捶着手臂感慨道:“真是累人。” 抱杏左右张望一阵,这才回过身道:“小姐借着今日,把想骂的人都骂了一遍,还扯了齐妃娘娘的头发,可过瘾了?” “一般。”她咂了咂嘴:“不过能疏解一下这些日子的郁闷也是好的。” “您还是快去擦擦牙吧。”抱杏小脸皱起:“奴婢瞧着都瘆人。” 姜词妗一骨碌起了身,朝她呲牙一笑:“不过,你这黑芝麻糊做的还挺像样的,险些连我自己都被骗了。” “……” 听雨宫的动静闹得不小,不过片刻,消息就被传到了皇帝耳朵里,皇帝一手掐着公文,眉头皱得像是要打结。 “太后昏厥,齐妃被打,不过一日,怎么就闹出了这样的事来?” 皇帝心烦意乱地倚在软垫上,一双柔夷适时按上他的肩膀,一面揉捏,一面道:“陛下莫恼,气大伤身,您要小心龙体才是。” “爱妃也以为这姜词妗是真的撞了邪?” 茹嫔微微蹙眉,犹疑着道:“这……” 还未说完,全盛便推门走了进来,拱手道:“陛下,许贵嫔等人跪在廊下,说求陛下将那姜家小姐撵出宫去,还后宫一个太平。” 皇帝烦不胜烦,挥手道:“让她们回去,朕自有决断。” “还有,太后娘娘尚未苏醒,齐妃娘娘在宫里大发雷霆,侍婢们拦不住……” “够了!”皇帝霍然起身,指着外间道:“都给朕滚!” “是。” 全盛垂着头,快步退出了门去,茹嫔走上前安抚道:“陛下……” 他心绪不佳,一把掀开了茹嫔的手,朝外吼道:“全盛!召姜兴仁入宫,朕要见他!” 全盛进门打了个千,转头又出了门去,茹嫔立在一旁,眸中似乎含着雾气,似乎想说什么,却终是没有开口…… 听雨宫。 姜兴仁入宫不过半个时辰,便来了此处,一脸垂头丧气之色,显然挨了训斥,同外间的守卫道:“本尚书奉命接人回府,你们去把她带出来。” 闻言,听雨宫上上下下如蒙大赦,侍婢很快便去通传,不多时,抱杏引着姜词妗出了门,他没好气地道:“丢人现眼,姜家的面子都被你毁尽了,还不快同我回去!” 他丧声恶气,可姜词妗却充耳不闻,只缓缓地抬起头来,眼下隐隐有青影,鬼气森森地一笑,姜兴仁险些被她吓得跳起来,丢下她便跑出了门去。 马车一路驶出了正阳门,众人视她如瘟神,巴不得她快些离开,于是这一路格外顺畅,可姜词妗却不敢放松,两眼仍旧空洞地望向窗外。 抱杏心疼不已,偷偷捏了把她的手,眼下只要出了宫,就不必再这般提心吊胆了。 将将要出宫门,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以及一声男子的高喝:“站住!” 姜词妗微微一顿,顺势向后望去,淳于景面色铁青地疾行而来,心中顿时一沉。 到了车前,他不管不顾地撩开了车帘,一双眼直直盯着她,像是要将她看穿一般:“本殿下不信你真的疯了……” 此时。 西凉王城一处小宅子里,楚兮已经不知是第几次昏过去又醒来了,周身是齐腰的水,伤口在水中浸得发白溃烂,却无人理会。 她微微仰头,看向那扇细小的窗子,蓦然间,那处竟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拼命地冲她招手:“楚兮姑娘!” 那是……陆嘉年? 楚兮疑心自己出了幻觉,许久没有应声,陆嘉年却越发焦急:“姑娘不认得我了?我是陆嘉年!与你一道被抓来西凉的,你还在我府上小住过……” 高墙之下,沈宽被他踩着肩膀,一脸绝望:“大人,您说话就说话,别跺脚成吗?” 她终于开了口,嗓音喑哑不似人声:“大人怎么来了?” 陆嘉年微微一顿,随后快速道:“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姑娘,我不能久留,三日之内,你务必要让关押你的人将你带到外头去,届时王爷的人便会救你出去。” 淳于垣竟派了人来救她? 楚兮错愕之际,陆嘉年却突然消失了,窗外空空荡荡,只有呼啸的风声…… 第184章 脱身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西凉王城客栈之中。 陆嘉年和沈宽匆匆而归,一旁,韩啸正板着脸危襟正坐,身畔是个模样普通的年轻男子,见二人来了,略略抬眸道:“可见着人了?” “是。” 陆嘉年连忙点头,又瞥了眼韩啸:“韩副将没有说谎,楚兮姑娘的确被李淮安关在水牢里。” “呵。”韩啸别过脸去,一言不发,此时,沈宽上前对那男子拱手,压低嗓音道:“王爷,消息已经送到了,此处有属下和陆大人足够了,您不如……” “无碍。” 易容成普通男子的淳于垣淡淡瞥了身侧之人一眼,而后道:“副将指路辛苦,送他上去好生休息。” “是。”沈宽应声而动,带着韩啸上了楼去,陆嘉年惴惴不安地落座,担忧道:“王爷留在此处,若是被发现了,这可如何是好?” 淳于垣却半点也不紧张,反而伸手替他添了一盏茶:“咱们顶着韩啸身边人的名头进城来,只要看紧了韩啸,暂时还是安全的,另外,他们也想不到,本王会入城来。” “可……您毕竟是一军主帅……”陆嘉年挠了挠头,犹疑道:“臣是个文官,不懂行军打仗之事,可是从未听闻主帅孤军深入敌城的,这场仗打得莫名其妙,退得也毫无征兆,这……” 他缓缓起身,踱步到窗边,看着街市上的烛火道:“东梧贵族与西凉暗中勾结,韩啸一个副将,竟能知通往西凉的密道,又能清楚的指出关押楚兮之处,李资不是傻子,陆大人想想,这些消息,是英国公用什么换来的?” 陆嘉年一怔,面色也沉寂下来:“您说的是,真是没想到,英国公位高权重,竟还不满足。” “这已经远远不是一场简单的战事了。”淳于垣嗓音清冷:“这是权斗,所以本王必定要入城,借助韩啸摸清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此,才能保护东梧子民。” 闻言,陆嘉年深深叹了口气,随后起身,郑重地朝他作揖:“有王爷在朝,是东梧之福。” 淳于垣在他肩上轻拍一下,轻声道:“去休憩吧,接下来的日子,可能要辛苦些了。” “臣明白。” 正阳门前。 被淳于景生生堵了三个时辰,姜兴仁心浮气躁,又不敢得罪这位祖宗,只得耐着性子劝慰道:“殿下,小女的确是病了,若是这么拖着,她一时发作了,在城门前闹起来,须得不好看。” 淳于景冷哼一声,扭头道:“你让她出来,本殿下要亲自辩明真伪。” “殿下……” “你若不去,本殿下亲自把她拖下来!” 车中,抱杏恨得咬牙切齿:“二殿下简直就是小姐的灾星,什么事都要横插一杠子!” 姜词妗垂头不语,看这架势是不能善了了,不过,她被“驱逐出宫”,有一人一定会来看她笑话的。 于是她压低了嗓音道:“不怕,只要再拖上片刻就好。” 抱杏不明所以,喃喃道:“难道小姐又要演戏了?” 姜词妗冲她挑眉:“看来,做戏若是不做全套,还真是走不出这皇宫了。” 霍然间,车帘被她撩起,风吹得她一头青丝乱舞,癫狂近妖,淳于景一震,故意压低嗓音道:“怎么?装不下去了?” 她微微偏头,似在辨认他的面容,淳于景不耐烦地道:“本殿下同你说话呢!怎么不答言?” “殿下还记得我吗?” 姜词妗的嗓音似乎变了,一双眸子泠泠有光:“若是我能长成,如今也该叫您一声二哥哥。” “这!”姜兴仁被她唬得不轻,倒退半步:“殿下,臣说什么来着?这逆女又发作了,您快些让她随臣走吧!” “住口!” 他怒喝一声,死死盯住姜词妗:“本殿下不信鬼神,她定是装的!” 一面狠狠掐住她的手臂,力道之大,像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一般,一面凑近她道:“你少装神弄鬼,你这样,不过是想避开本殿下,可本殿下告诉你,你这套唬不了……” “二哥哥。”她叫了一声,目光从他面上挪开:“你可知道,齐妃娘娘为了让您坐稳这位置,害了多少无辜的孩童?” 他顿时怒了,手上的力气不断加重:“你少胡说八道!” “你不信?”姜词妗抿了抿唇,眼神哀伤:“那不如来同我一道看看……” 说着便朝他伸出了手,淳于景看了过去,那只手纤长洁白,如玉般精巧可爱,姜词妗以眼神示意他握住,他却迟迟不肯伸手…… 不为别的,从前的姜词妗是断断不肯他近身的。 难道,她真的被冤魂附体了? 思量间,身后一个鲜妍的身影越发走近,嗓音却透着股嘲讽之意:“呦,这是在做什么?” 果然来了! 姜词妗僵在原地不动,彩霓便绕过他,直直对淳于景道:“殿下同一个疯子计较什么?难道不怕毁了您的英明?” 他一怔,的确,若是姜词妗成了疯子,他与她走得近,朝臣们会怎么说?那些言官只怕会诟病他色迷心窍,竟愿与一个疯女兜搭! 淳于景越发犹豫,那只玉手近在眼前,他却不敢握住,彩霓见状,再接再厉道:“殿下,您明日就要出征了,何苦在此时多生事端呢?” 姜词妗在心中暗赞,漂亮!关键时刻这个彩霓郡主还是挺中用的嘛…… 果然,淳于景不过微微迟疑,随后轻咳一声道:“姜小姐既然病了,就回去好好将养,姜尚书,您带她回去吧。” “是。” 姜兴仁喜不自胜,连忙吩咐车夫掉头,姜词妗呆呆立在原地,脆生生道:“二哥哥,你不同我走了吗?” 跟她走…… 难不成要去阴曹地府? 淳于景冷汗直流,转头就走,彩霓得意地瞥了她一眼,也跟了上去,姜词妗心情舒畅,唇畔也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这皇宫,她终于逃出来了! 第185章 施行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没了阻碍,马车一路顺顺当当到了姜府,还未进门,就见秦氏领着姜云锦煞有介事地等在门前,嘲讽不已地道:“呦,老爷带着昭王妃回来了?” 姜云锦以袖掩唇,上纲上线地道:“父亲辛苦了,想来陛下定然训斥了您,姊姊也真是的,那毕竟是天家,怎么能同在家里一般胡闹?” 抱杏扶着姜词妗下了马车,她充耳不闻,准备绕过二人进门,姜云锦却将身子一横,拦住了她的去路,吊着眉眼道:“怎么?姊姊当真疯魔了,认不得妹妹了?” 姜词妗这才慢吞吞地抬起头,正待开口,姜兴仁却不自觉哆嗦了一下,立刻呵斥道:“别生事!来人,送二小姐回去!” “是!” 主仆二人渐渐远去,秦氏不忿地道:“老爷,她闯下如此大祸,您就这般纵容?” “你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他一挥手,神情厌恶:“若是惹得她发作,在这闹起来,姜府的脸面还要不要?我可告诉你,你和云锦休去招惹她,惹出事来,我唯你是问!” “老爷!” “父亲!” 母女二人的呼唤只换来他一记白眼,转身便踏进门去,姜云锦一甩衣袖,不悦地道:“母亲,难道就这么放过她?” “呵。”秦氏冷冷一笑:“放过她?本夫人岂能让她称心如意?不管她是真疯还是假疯,既然回了姜府,她就算插翅也难逃……” 一入存芳阁,抱杏驱散了众人,她立时吩咐道:“收拾东西,我要赶在淳于景之前出城。” “是。”抱杏略略点头,而后道:“小姐,您带上奴婢吧,奴婢再不济,路上也能照顾您。” 她一怔,顿时板起了脸来,呵斥道:“胡闹,你一个姑娘家,路上兵荒马乱的,稍有不慎,小命可就没了!” “可小姐也是姑娘家!”抱杏坚持道:“您也一样危险,奴婢与您一道上路,好歹有个照应。” 说完便哀求一般地瞧着她,她终是叹了口气,说道:“罢了,你去收拾行装吧。” “是。”抱杏欢天喜地迈出了门,却又被她叫住:“你去给周姨娘送个信,出府一时,还要她帮忙。” “奴婢省得了。” 屋中只剩她一人,姜词妗从锦囊中拿出那块玉牌,紧紧攥在手里:“放心吧,你不会有事的。” 此时,西凉天已经大亮,韩晓早早被人推醒,不情不愿地起了身,淳于垣已经易好了容,坐在桌边看他:“今日要与李资见面,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相信韩副将你是明白的。” 韩啸咕哝一声,明显有些敷衍,沈宽在他身后重重一推,沉声道:“副将,王爷同您说话呢。” “属下明白。”他几乎是错着牙吐出了这几个字,一面将头扭到了一旁去,淳于垣眸光一暗,面上却是一派风轻云淡:“本王提醒你,本王已经在军中安排好了人手,若是此事泄露,便会有人送信给英国公,只说你背叛了他,届时……” “你!”韩啸错愕地看向他,终是半个字也没说出来,沈宽接话道:“所以,韩副将还是该安分守己些,乖乖听从王爷安排,才能有生路。” 正说着,陆嘉年一身粗布衣衫,从外头走进来,压低嗓音道:“王爷,时辰差不多了。” “好。”淳于垣对沈宽微微点头致意:“去吧,路上小心。” “是。” 二人出了门去,屋中只剩韩啸与他静默相对,韩啸斜睨着他,沉声道:“王爷就这般笃定,不会出岔子?” 他气定神闲地倒了一盏茶:“不怕,不是还有韩副将在吗,本王相信你是个聪明人,不会自寻死路。” “哼!” 韩啸垂下头不再开口,眼中有一道冷芒闪过,转瞬便消失不见…… 才出了日头,又被乌云遮住,水牢之中更是阴郁非常,李淮安被人搀扶着进了门,倨傲地盯着她道:“听说你要见我?” 楚兮深吸一口气,墨黑的发黏在颈上,越发显出那肌肤的莹白:“是。” “何事?”李淮安明显行动不便,被人扶着坐在一旁,神情阴鸷:“若是让我知道,你拿我消遣,我就着人将你丢进下等窑子里,任人取乐。” 她神情不变,低声道:“我知道一则有关东梧军队的消息,十分要紧,若是你将这消息献给西凉王,他必定会记你一功。” “哦?”他将信将疑:“当真?” “是,更要紧的是,五殿下并不知道这消息。” 李淮安顿时来了兴致,却仍旧一副怀疑之相:“我凭什么相信你?” 楚兮低喘一声,艰难道:“如今这情形,我若想保命,只能依附你。” 他蔑然一笑:“说的不错,你且把这消息说来听听。” “不成。”楚兮断然拒绝:“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李淮安骤然起身,身形摇摇晃晃,可眼神却如同刀子一般扎向她:“你有什么资格讨价还价?” 她抿紧了嘴唇:“凭你想赢过李资。” “你的消息竟那般有用?” “这是你的机会。”楚兮笃定地道:“你若是不试,难不成西凉王会突然良心发现,认下你这个跛腿的皇子?” 跛腿二字一出口,李淮安果然暴怒起来,抬手便给了她一个巴掌,楚兮被打的发怔,却毫不畏惧地直视他,僵持半晌,他终于狞笑一声,一摔衣袖道:“说说你的条件。” “带我出去。” 她决然道:“我不要在这水牢里。” “嗤。” 李淮安笑了笑,嘲讽道:“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原来就是这个,怎么,被人伺候久了,连骨头都软了,这么点罪都熬不住?” 她似乎有些恼怒,随后偏过头去,重复道:“我只有这一个要求,便是将我挪出这水牢,余下的都由你安排。” 半晌,他起了身,居高临下地道:“好,就依你。” 一面回身道:“来人!把她带出去!” “是!” 侍卫几近粗暴地将她捞出来,丢在一边,楚兮艰难站稳了身子,跟着朝外行去…… 第186章 困境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冷风瑟瑟,刮得人面颊生疼,楚兮被人推搡着出了门,身上的衣裳还湿淋淋地贴在身上,她微微眯起眸子,已经不知有多久没见着日光了。 李淮安在后头冷漠地瞥了一眼,瞧她身形摇晃,这才道:“如今你也如愿了,该把那秘密说出来了吧?” 她却不语,谨慎地环顾四周,李淮安有些不耐烦地抬手:“你们先退下。” “是。” 侍从离开,他抄着手,冷冷道:“你可别想耍什么花招,就凭你现在这副身子,莫说打架,能平平顺顺走出去都难。” 楚兮柔顺地垂下头:“不错。” “那就说吧,我忙得很,没空与你夹缠。” “好。”她的嗓音听起来有些低沉,李淮安不由自主凑近了些,只听她道:“这秘密便是……” 破空之声乍起,他警觉地回头,却被楚兮奋力一击,推倒在地,这一下已然是竭尽全力,楚兮站不住身子,摇摇晃晃向后倒去,正落入一个怀抱之中。 “楚兮姑娘,你没事吧?” 陆嘉年扶着她,神情关切,一旁,沈宽一面制住李淮安,一面道:“快走!” “好。” 陆嘉年一把将她抱起来,意料之外的轻,他一阵心疼,头也不回地跑向了一旁的林子…… 客栈之中,一群西凉贵族打扮的人走进了店中,直奔二楼,一把推开了门,韩啸霍然起身,神情有些僵硬地打量一番,开口道:“殿下怎么没来?” 一人朝他微微拱手:“副将见谅,如今正是战时,殿下忙碌不已,实在无暇顾及,是以派了下官前来。” “原来如此。”韩啸点了点头,随后坐在一旁,那人也落座,这才发现他身后还站着个少年,模样不起眼,缩在角落之中,微微蹙眉道:“这是韩副将带来的侍从?” 韩啸笑容一僵,说道:“正是。” 那西凉官员若有所思:“瞧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呵,堂堂的昭王殿下,东梧的战神,果真没什么特别的。 “他话少,性子又闷,总比别人可靠些。” “副将考虑周全。”那人微微一哂:“不过,国公爷那头似乎并未有什么响动,副将此次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韩啸抿紧嘴唇,双手也不自觉握成拳头,沉声道:“不是国公爷那头的事。” 那人从善如流:“那就是军中的事,副将请说,我定会如实传达给殿下。” “昭王虽然退兵,可却另有所图。”韩啸按照当时商定好的说辞,一字不差地重复道:“他是想控制西凉所有的道路,直到拖到你们山穷水尽的那一日,再破城而入。” “这……”男子蹙眉道:“殿下也是如此推测的,所以已经召了军队回城,再有几日就到了。” “可关口都被昭王的人拦住了,军队如何到达?” “这没什么,既然副将能从密道进城,那些士兵们也有法子无声无息地回到城中。”他笑得云淡风轻:“这就不劳副将费心了。” 韩啸若有所思,就在此时,身后之人却咳嗽了一声,韩啸一顿,随后压低嗓音问道:“那……敢问,城中可是还有旁的密道?” 那官员面上还挂着笑,可眼神却冷了下来:“副将问这个做什么?这也是国公爷授意的?” 韩啸急忙解释道:“这也是给我自己留条后路,按照咱们当时商议好的,若是起了战事,我便从密道躲进城中,等结束了再现身,若是这密道毁了,亦或是慌忙之中忘了,知道旁的密道,也能保命不是?” 闻言,那人微微扬头,似乎没想到他竟是为了这个,眼神有些鄙夷,口上却道:“原来如此,副将不必惊慌,您常来常往,咱们的士兵认得您。” 被人揭了老底,韩啸有些自暴自弃,索性道:“五殿下承诺了要互帮互助,怎么到了您这就变了?我可是顶着被昭王发现的风险来送消息的,您再说一条密道又能如何?难不成,殿下不是真心与国公爷相交?” “这……” 踟蹰半晌,那官员终是叹了口气,起身道:“罢了,既然副将如此担心,那便再同您说一条,入口在贺阳山山口,那块巨石后头。” 韩啸立刻起身,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多谢大人。” 片刻以后,几人起身准备离开,韩啸亲自送出了门去,却突然有人从门口冲进来,神色严峻地对那官员说了什么,几人立刻上了马车,一路绝尘而去。 屋中寂静,韩啸面上也露出颓唐之色:“王爷,这回您可以放了属下了吧?” “余下的密道,韩副将可能推算出来?” “这怎么可能?”韩啸震惊不已:“王爷是在说笑不成?” 淳于垣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漠:“方才那人不是说了,副将常、来、常、往,西凉王族的行事手段,想来你很清楚。” 他故意加重了“常来常往”几个字,听得韩啸一阵恶寒,状似惭愧地垂下头去,淳于垣再不看他,转头走向里间:“在密道没有查清之前,副将要一直同本王留在此处。” 韩啸一脸认命之色:“是,王爷……” 此时,姜府。 抱杏匆匆而归,手里还抓着张信笺:“小姐,这是周姨娘给您的。” 她有些诧异:“姨娘要说什么,让你带话就是了,怎么还送了信笺过来?” “奴婢也不知。” 抱杏挠了挠头道:“姨娘说,无论如何都要将这个交给小姐。” 姜词妗拆开,发现里头竟是张一千两的银票,顿时愣住了:“这……” 半晌后,她眼眶微红:“姨娘可说过什么?” “小姐,姨娘说,说句僭越的话,她一直将您当做亲生女儿,这一去,希望小姐无论如何保重自身,她等着您回来。” 姜词妗摩挲着银票,一千两,一个妾室,再受宠也不是能随便拿出来的数字,她心头微暖,而后道:“准备好东西,咱们今夜就走。” “是,小姐。” 第187章 逃离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夜幕降临。 周姨娘的院子里突然传来惊叫声,满院子的丫头都吓坏了,姜兴仁也闻讯赶来,诧异地道:“这是怎么了?” “老爷。” 侍婢一脸焦急:“白日里还好好的,只是一到夜里,姨娘便说肚子疼,奴婢想着,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闻言,姜兴仁心中咯噔一下,不干净的东西,他的确从皇宫里“请”出来一位活祖宗,难不成是因为她? “老爷!” 床榻之上,周姨娘按着肚子,一脸悲怆:“老爷,您救救妾身吧,幼童无知,冲撞了什么也未可知,妾身也不愿如此,只是为着这孩子,您还是将二小姐拘禁起来吧……” “好。”他毫不犹豫地点头,态度坚决:“你放心,兰儿,你和孩子绝不会有事的。” 一面回头吩咐道:“来人,传我的命令,不准二小姐再出门一步,府里诸人也不准去存香阁。” “是!” 侍婢们忙着请郎中,府门里出出进进,姜词妗和抱杏已经换上了侍婢的衣衫,夹杂在侍婢中溜出了门去。 抱杏回头瞧了瞧,有些担忧地道:“小姐,您说,咱们不会暴露了吧?” 她摇头:“屋里的侍婢都敲打过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也不会说的,更何况还给了银子。” “这也是。”抱杏叹了口气:“小姐,咱们今日要在何处落脚?” 姜词妗冲她一笑:“上次溜出家门时,我便住在十里亭不远处的一个客栈,咱们就去那吧。” 抱杏一脸无语:“您这是逃出经验了是吧?” 她面上仍旧挂着笑,却有几分心不在焉,上次陪着她的人,如今却要大祸临头了,她一定要救他才是…… 漫天星子闪烁,陆嘉年背着楚兮走了许久,早已力竭,却不肯停歇,楚兮的嗓音格外无力:“大人,您歇一歇吧。” “无碍。”陆嘉年擦了把汗,抬头看着茫然的前路,愧疚道:“对不住,楚兮姑娘,在下似乎迷路了。” “呵。”背上的人竟轻笑了一声:“从认识大人那天起,您就是这般模样,到如今也没变过。” “在下惭愧。” 他小心翼翼地将楚兮放下来,又解了外袍替她披上,远远朝后望去:“似乎无人追来,只是,在下也不知这是何处,好在是冬日,没有什么野兽。” 一面伸出手探她的额头,只觉一片冰凉,立刻道:“姑娘可是冷了?我这就生火。” 楚兮看着他忙前忙后,那背影竟让她想起了过世已久的父亲简太师,分明是位高权重的人物,却愿意为她做些琐碎小事…… 一股疲倦上涌,她撑不住,身子向一旁歪去,陆嘉年吓得丢了树枝,立刻奔过来:“楚兮姑娘,你怎么了?” 她一阵头晕,眼前便是漫天星子,喃喃道:“无碍,只是有些累了。” 陆嘉年看着她一身的伤,还有憔悴的面容,心疼得无以复加,用力地拥住她:“都是我的过失,若不是走错了路,眼下就能回到客栈了。” “咳咳。”她重重咳起来,低声道:“走错了路的不是大人,而是我。若非我执着于向昭王复仇,也不会牵扯进这些事里。” 说话间,她的手一直无力地往下滑,陆嘉年心慌不已,一把握住:“不是的,我曾设想过,若我是你,只怕根本撑不到如今,你不必过分苛责自身。” “大人待我真好。”她轻叹一声,却叫陆嘉年心头一颤:“姑娘,你……” “除了父亲母亲以外,大人是世上头一个对我好的人,从未骗我,也从未对我有所图……” 她的声音渐渐变弱,最后成了呢喃:“若有来世,希望还能遇着大人。” 说完,那双莹润的眸子也渐渐阖上,陆嘉年心慌到无以复加,感觉像在心头剜了块肉去,呼吸都带着几分颤抖:“姑娘,姑娘!” 楚兮没有回应,一股热血冲向头顶,他突然抱起楚兮,用外袍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目光灼灼地道:“姑娘放心,我定会带你出去的!” 月华之下,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行着,才下过雪的地上留下了一串串脚印…… 英国公府。 已是深夜,仍有人上蹿下跳不肯安枕,英国公撑着头,看着眼前喋喋不休的自家女儿,眼神却格外冰冷:“你到底想说什么?” 彩霓眼神发亮,大声道:“父亲,女儿想跟着二殿下上战场!” “胡闹!” 英国公简直不想理会她,索性转向了李氏:“你看她如今成了什么样子?你不约束也就罢了,如何还能纵着她!” “老爷,这真不是妾身纵着她……”李氏心虚地道:“妾身也劝了,只是她不肯听。如今府里只剩她一个得用的女儿了,妾身怎么舍得她去战场?” “呸!”英国公狠狠啐了她们母女一口:“得用?就她这副脑子也配叫得用?我告诉你,错非我死了,若是不然,你就别想出这个府门!” 一面回头道:“来人!把郡主押下去!” 彩霓叫着躲到了李氏身后:“父亲为何总是对我这般冷酷?女儿想做的,你从不肯应允,女儿只是想求个前程,这也不成?” 她越是叫嚣,英国公便越恼怒,眼下恨不得一把掐死她:“你立刻回去!” “不!父亲要么答应,要么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吧!” 英国公一股邪火窜上心头:“好,好,我今日便打死你,也省得你日后丢人现眼!” 说完便当真举起了戒尺,一顿乱挥,彩霓被打中了背脊,惨叫连连,李氏推搡着她:“快!你快出去!” 一面替她挡着,彩霓夺门而出,眼眶还噙着泪,不甘地道:“父亲要杀了我,这府里是待不成了!” 侍婢听得胆战心惊,怯怯道:“那……郡主去李府躲上一躲?” “呸!”彩霓狠狠啐了口,双目通红:“躲什么?他不让我做,我偏要做给他看!” 第188章 出城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二皇子府门前。 明日便要出征,是以府中下人们个个敛气屏声,不敢作声,而寝居之中,淳于景正揽着两个侍妾寻欢作乐。 “殿下,明日您就要走了,这一去可要个把月才能回来……” 娇声软语响在耳边,他一把将那侍婢抱在怀里,压低嗓音道:“怎么?不过个把月,你就忍不得了?” “殿下……”侍妾一脸羞怯:“奴婢只是担忧您。” 另一个也不甘示弱,用手臂环住他:“就是,殿下,您可千万要保重自身。” 他眼神阴鸷,手指划过侍妾滑嫩的肌肤,女子都是一个样,可姜词妗为何如此不同? 手上突然用力,那侍妾惊叫一声,此时,门外突然闯进一个侍从,淳于景一个茶盏砸了过去:“没眼色的东西,谁让你进来的?” “殿下……”侍从惊慌失措:“彩霓郡主来了,还与门房吵起来了,一面吵,还一面……脱衣裳,奴才不敢拦着……” “什么?” 淳于景也吃了一惊,咬牙切齿地道:“她竟无耻到了这个地步?找几个侍婢将她架出去!” “是!” 话音刚落,就听庭院里聒噪了起来,还未来得及反应,人就径直戳进了屋里来,淳于景慌忙将锦被盖在身上,怒道:“郡主这是在做什么?” 彩霓衣衫不整,满不在乎地道:“明日殿下出征,彩霓放心不下,过来瞧瞧。” 见鬼的放心不下!见鬼的过来瞧瞧! 淳于景压着火气,冷声道:“郡主快些出去,这不是你待的地方!” “她们也是女子。” 彩霓指着他身旁的两个侍妾道:“怎么她们能待,彩霓却不能?” 他恼怒道:“郡主是傻子不成?她们是本殿下的侍妾,郡主是没出阁的女子,这能一样?” “啊。”彩霓点了点头,竟开始脱起了衣裳:“既然如此,殿下娶了彩霓不就是了?以后就是您府上的人了,还请殿下善待彩霓。” 淳于景被她这阵势吓住了,立马道:“荒唐!快,你们几个,拉住她!” 侍从有心无力:“殿下,奴才不敢……” 末了,两个侍妾起身,好歹拉住了她,淳于景揉着额角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彩霓大半个肩膀都露在外头,侍妾替她拢上,又被她拨开:“无甚,不过是想求个容身之所。” 被她这么一折腾,淳于景什么兴致都没了,冷冷起身,挥手道:“来人,将她送回去!” “是!” “殿下。”彩霓倒是分外冷静,还好心提醒他:“彩霓如此衣衫不整地出门去,您的名声还能保住吗?” “你!”淳于景气愤不已:“你简直无耻,本殿下有这一府的人作证,断不会让你污蔑!” 彩霓耸了耸肩:“殿下,这事说出去,您说那些平民百姓是相信您,还是相信彩霓呢?毕竟,您可是有肾脏不举之名在外。” 淳于景恨不得杀了她,手指都在哆嗦:“你……你……” “罢了。”她挥了挥手:“只要您出征这些日子,殿下让我住在二皇子府,我便不闹了。” “你为何要住此处?” “父亲要打杀了我,为求自保而已。” 这理由倒是不假,她才进门半刻,淳于景就已经想杀人了,沉着脸道:“你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家,住在此处成何体统?” “殿下误会了。”彩霓满不在乎地抚了抚头发:“彩霓可不是在跟您商量,是答应彩霓,还是等着名声尽毁,您选一个就是了。” 淳于景深吸一口气,这才道:“罢了,来人,收拾出客房,让郡主居住!” “是。” 侍从颤颤巍巍,头几乎要垂到地上去:“郡主,您这边请。” 彩霓朝他一笑:“那就多谢殿下了。” 说完便出了门去,淳于景将桌上的东西尽数推到地上,气得浑身颤抖,侍妾绵里藏针地道:“殿下,您总不会就让彩霓郡主留在府里吧?” “自然不会。”他忍不住骂道:“不过是出征前夕,不能出事罢了,过了明日,就叫人迷昏了她,丢出府去!” “殿下英明……” 天明时分,姜词妗和抱杏已经收拾停当,坐在大堂里问路:“敢问,近处可有贩马之处?” 小二点头道:“是有的,公子一直向西走,便能看见马棚。” “多谢。” 姜词妗拉着抱杏出了门,抱杏疑惑道:“小……公子,天还未亮,咱们为何如此着急赶路?” “今日淳于景出征,定会清道,若是不早些,只怕会被拦住。” “原来如此。”抱杏暗暗蹙眉,指着前头一行人道:“不过,小姐,他们为何有那么多马匹?” 她抬眼望去,果然,一群人拉着马匹匆匆而行,她眼神一亮,带着抱杏凑了过去,领头之人是个男子,年纪不大,长相透着几分粗狂:“二位可是要问路?” “不是。”姜词妗拱手道:“敢问,您这可是商队?” “正是。” 那男子点了点头:“公子也是做买卖的?” 姜词妗眼神一转:“我们是去探亲的,只不过赶得不巧,竟遇上二皇子出征,出行便仓促了些。” “原来如此。”男子看着很是热心:“公子若是担心,大可与我们一道出行,人多也有个照应。” 抱杏偷偷拉了她一把,低声道:“小姐,咱们不能……” “好。”姜词妗不顾她的阻拦,直接应下:“那就多谢您了。” 抱杏简直傻眼,她家小姐也太没防备心了吧? 那人笑了笑,随和道:“我姓高,名叫长风,看年纪应当比公子大,公子叫我高兄就是。” 姜词妗一顿,随口攀谈:“真是巧了,我母家也姓高。” “真是有缘。”高长风微微垂眸,摆弄着手里的马鬃:“我的确也有个妹妹,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罢了。”他微微眯起眸子:“时候久了,我也记不得了,公子准备准备,待会儿咱们就上路吧。” 姜词妗也不深究,淡淡点头道:“好。” 第189章 柳暗花明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姜词妗推算得没错,跟着商队,一路上果然平顺许多,高长风似乎不是健谈之人,却也有一搭没一搭跟她说着话,她心中莫名有种亲近之感,于是问道:“您是东梧人?” 高长风微微一顿,漫不经心地笑道:“算是吧,幼时在东梧,的确有一段好光景,后来便颠沛流离,四处都走遍了,都快忘了自己是何地的人。” “原来如此。”她一哂,突然发觉高长风身后有一人正死死瞪着她,仔细一瞧,是个清秀纤细的少年,她有些莫名其妙:“那位是……” 高长风一回头,随后道:“是我的随从,不必理会。” 有这么个爱瞪人的随从,可见主人的确疏于管教,姜词妗也就不大理会,不多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抱杏惊呼一声:“是二殿下的军队!” 姜词妗心神一震,回头望去,漫天黄沙之中,一队兵马正浩浩荡荡朝前行来,为首之人正是淳于景。 果然还是一副二五八万的二世祖模样! 她垂下头,用包袱挡住大半张脸,抱杏也极力为她遮挡,高长风似乎看出了什么,却并未开口,几人跪拜之际,军队却莫名停了下来,为首之人木然转过脸来,盯着他们道:“这些是什么人?” 副将解释道:“二殿下,看模样应当是过往的商贩。” “不过区区贱民,见了本殿下竟敢不避让?” 淳于景面上满是暴戾之色:“来人,把他们拖下去!” “小姐……”抱杏紧张地捏着姜词妗的衣角,低声道:“这该怎么办?” “见机行事。” 她垂着头,长长的眼睫遮住眸子,衣袖之下的手却紧紧攥着匕首,就在此时,副将似乎认出了高长风,神情莫测地凑到淳于景耳边,低语两句,淳于景蹙眉道:“你没认错人?” “回殿下,属下见过他,绝不会认错。” 淳于景扬起下巴,在高长风身上打量半晌,冷笑一声道:“也不过如此,罢了,本殿下看你现在这颓唐的模样,想必活着比死了还难熬,真是丢你们祖宗的脸。” 说完便带着军队继续前行,漫天灰尘之中,姜词妗长舒一口气,略带疑惑地看向身侧之人,淳于景认得他,难道,他也曾是什么名门显贵,或者说罪过淳于景? “起来吧。”高长风朝她伸出了手,她犹疑着将手递给了他,忍不住问道:“您认得二殿下?” 他的神情一瞬间变得僵硬,意味深长地道:“王城里有许多故人,只是没想到竟会遇上。” 见她一脸尘土,高长风回头道:“雨霖,取些水来,给小公子擦脸,前头还有事,便不陪公子说话了。” 他一离开,姜词妗立刻感受到那被唤作“雨霖”的侍从目光不善地盯着她,动作粗鲁地将水瓶塞到抱杏手里,转头就走,抱杏有些恼怒:“这人怎么这样……” “罢了。”姜词妗接过水瓶,浸湿了帕子,在脸上胡乱擦了两把:“别生事。” “可分明是他对您不敬!” “咱们还要跟他们一起待许多日子,能忍则忍吧。” 姜词妗将肩上的包袱紧了紧,看向苍茫的远处:“别忘了咱们是来做什么的。” “是……” 天色大亮。 楚兮迷蒙地睁开眼,四面漆黑,只有一处燃着火光,一人背对着她,倚在石壁上,似乎睡着了。 她艰难起身,火光之下,那人呼吸均匀,唇畔还含着一丝笑意,楚兮心头微暖,不忍唤他,正打算重新躺下,陆嘉年手里的棍子突然掉在地上,他猛然惊醒:“谁!” “陆大人莫慌,是我。” 他微微一怔,立马凑上前,伸手探向她的额头,问道:“楚兮姑娘,你可好些了?” 楚兮有些不自在,却还是点了点头:“无碍了。” “上天保佑。”他长舒一口气:“你可知道,昨日你发了高热,一直说胡话。” 她撑着头,喃喃道:“许是命大。” “这就好了,等天黑了,我带你去见王爷。” 楚兮一愣:“见谁?” “自然是昭王爷。”陆嘉年认真地道:“王爷这次也来了。” 如此危急存亡之际,他竟只身犯险? “他为何要来?” 陆嘉年坐在她身侧,低声道:“不单是为了救姑娘你,也是为了查探城中的密道,姑娘,你可听说过?” 密道…… 她一顿,微微摇头:“并未听说过。” 陆嘉年丝毫不起疑:“这也是情理之中,毕竟事关重大,西凉王族定会将此事捂得严严实实。” 正说着,外间突然传来一阵响动,楚兮一惊,立刻道:“有人来了。” 陆嘉年慌忙将她扶起来,二人刚走到洞口,就见一行身着铁甲的士兵正四处查探,陆嘉年蹙眉道:“来不及了,若是出去,定会被他们发现。” 楚兮眼眸一暗:“咱们回洞里躲着。” 眼下只有这个法子,二人贴在石壁上,大气都不敢出,半晌,洞口处果然传来了人声:“有人在此处生了火!” “快!进去搜查!” 陆嘉年额角都渗出了汗水,与楚兮对视一眼,低声道:“楚兮姑娘,待会我挡住他们,你趁乱逃跑。” “这不成。”楚兮坚决摇头:“若是如此,你必死无疑。” “总好过两个人一起死。”他捏紧了拳头,身子僵直,分明怕得很,却死死挡住了她,楚兮心头巨震,一个错手却推开了身后的石壁,二人看着后头能容一人的洞口,皆是一脸茫然:“这……” 楚兮当机立断:“先避开他们再说。” “好。” 陆嘉年拉起她的手,小心翼翼躲进了里间,又将石壁挪回原处,脚步声盘亘许久,终于渐渐消失。 “还好避开了。”陆嘉年长舒一口气,这才四下打量起来:“不过,此处为何会有山洞?”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诧异地道:“这……这不会就是……” “密道。”楚兮沉声道:“这应该就是通往城外的密道。” 第190章 女儿身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王爷。” 客栈之中,沈宽一脸愧疚之色:“属下无能,让陆大人和楚兮姑娘走失了。” 淳于垣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出口的却是完全不相干的话:“几时了?” 沈宽茫然道:“回王爷,快到午时了。” 他沉声道:“已经过去一夜了,还没有消息,说不定是逃脱了。” “可那处密林……” 二人正说着话,一旁的韩啸突然翻了个身,像是睡得不大安稳一般,沈宽瞥了他一眼,刻意压低嗓音道:“王爷,要不要属下出门去瞧瞧?” “不必。”淳于垣翻出一个包裹来,里面装的是西凉的衣饰,一面道:“你在此处看好他,本王出去寻他们。” “这万万不可!”沈宽惊诧道:“王爷,您怎能只身犯险?属下绝不能……” 他却一派泰然:“放心吧,李资无论如何也猜不到,本王会到此处来,更何况本王还易了容貌,西凉人决计认不出。” “可……” “你只需看好他,余下的都交给本王。” 见他如此笃定,沈宽只得点头:“是,属下遵命。” 片刻以后,淳于垣换好了衣衫,被涂得蜡黄的面容,配上这一身朴素的衣饰,果真是过目即忘,沈宽目送他出了门,却没注意到,身后的床榻上,韩啸陡然睁开了眼,唇畔还挂着一丝笑意…… 长街之上热闹非凡,像是丝毫没有被战事所影响,他绕过茶摊,一行人迎面而来,为首之人正是多日不见的李资。 淳于垣当机立断,拣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在,众人忙活半晌,李资这才落座,目光幽深地问道:“人可找到了?” 侍从一脸畏惧之色,结结巴巴道:“回殿下,未曾……” 李资瞥了他一眼,那侍从吓得身子一抖,便跪在了地上:“属下已经派人去寻了,可是一直没瞧见人,料想应当是在冻死在密林深处了。” “一个水牢都能捱过来的人,你跟本殿下说她这般轻易就死了?”李资面色不善:“都是废物,李淮安也不是个中用的,三言两语竟被人骗出了门,如此愚蠢,竟还想让父王承认他?” “殿下息怒……” 李资冷哼一声:“罢了,料她也逃不出王城,倒是那个副将,今日竟还没离开?” 侍从顿时来了劲头,忙不迭点头:“正是,殿下,那日左丞相已经同他说得很清楚了,他还赖着不走。” “嗤。”李资不屑地轻笑一声:“东梧人就是这般贪生怕死,他这是想逼着本殿下把剩下那条密道也告诉他,好让他在交战时逃脱。” “殿下,那您打算如何料理?”侍从一努嘴:“要不要属下着人撵走他?” 他轻慢地扬起下巴:“不必了,总归是英国公身边的人,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若是他不怕昭王发现,就让他住着。” “是。” 片刻以后,侍从自一旁接过手帕,递给他道:“殿下,王上这些日子身子不适,王后嘱咐您多去瞧瞧。” “嗯。”李资擦了擦手,款款起身道:“走吧,这就回宫。” 几人渐行渐远,淳于垣也丢下银子,扭头离开了,此处一丝紧张的气氛也没有,是太过笃定军队会来支援,还是另有原因…… 天色渐暗,风冷得刺骨,商队停在了一家客栈前头,高长风回头道:“今日先在此处休憩,明日再赶路。” 姜词妗毕竟是女子,冷风吹了一日,已经有些受不住,高长风见状,便着人送了二人上楼,屋中没有外人,姜词妗便裹着锦被倒在榻上,抱杏叹了口气,递了盏热茶过去:“小姐,您这般畏寒,还坚持要去救王爷,当真是情深义重啊!” 她打了个寒颤,伸手道:“停,不准说这么肉麻的话,我救他不过是为了报恩罢了。” “分明就是担心王爷的安危,您还嘴硬……” 话音未落,门却被人一脚踢开,白日里那个名为雨霖的侍从端了盏牛乳,横眉冷目地踏进来,重重放在桌上,扭头就要离开,抱杏忍不住道:“喂!谁准你这样对我主子的?” 雨霖回过头来,恶狠狠瞪了她一眼:“你们别得寸进尺,让你们跟着商队已经是便宜你们了,若是再妄想别的,小心我……” 姜词妗却似乎明白了什么,饶有兴致地问道:“妄想?比如说呢?” “呵。”雨霖轻蔑地盯着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分明是个女子,扮成男子接近我们公子,专门做些下作的事,我绝不会叫你得逞的!” 抱杏彻底恼了:“你说谁下作!” “说的就是她!”雨霖一只手指向姜词妗,一脸鄙夷之色:“一个女儿家,不安生待在家中,非要跟着男子出行,不是图谋不轨是什么?” “你!” “嗤。” 眼看两人就要掐起来,姜词妗他却突然笑出了声,雨霖瞪着她道:“你笑什么?” 她懒懒抽出一只手来,抚着鬓发道:“方才你说,女儿家跟着男子四处跑便是图谋不轨,那雨霖姑娘你呢?你图的是什么?” “姑娘?”抱杏诧异不已:“您说她是个姑娘家?这怎么可能?” 雨霖愤愤别过头去,面颊红得像要滴血:“你少胡说八道!” “你能看出我是女子,我自然也能看破你的伪装。”姜词妗狡黠一笑:“收收你的醋意吧,我对你家公子没兴趣,不过是想求个庇护罢了。” 雨霖的脸越发红了,咬牙道:“你说什么?公子和我清清白白,才不是你说的那般不堪!” 姜词妗诧异道:“真是奇了,有女子中意他是他的福分,怎么就成了不堪?雨霖姑娘千万别妄自菲薄才是。” 见说不过她,雨霖索性一跺脚,扭头出了门去,抱杏简直瞠目结舌,随后看向案上那一盏牛乳:“小姐,她给的东西能喝吗?” “她不是坏人。”姜词妗打了个哈欠:“早些安置了吧,明日还要上路。” “是,小姐。” 第191章 不好(本书完) - 报告王爷:王妃她又掉马了 - 金豆银沙 二皇子府中。 两个身形妖娆的女子堵在门前,遮遮掩掩地朝里头打量,一人道:“你说,这郡主是真打算在府里长住?” “呸,什么郡主?分明就是个不要面皮的贱人,那日当着殿下的面便脱衣裳,把我臊的抬不起头来,管她作甚?总之殿下说了,他一出门,就着人把她打昏了丢出去!” “不错,殿下的确这般交代了。” 绿妩一招手,几个侍从迅速上前,奋力踢开了门,却见里间灯火通明,彩霓坐在妆台前,侍婢正替她梳着头发,她不耐烦地回过头来,呵斥道:“谁准你们进来的?滚出去!” 绿妩和红潇对视一眼,媚笑道:“郡主说笑了,这儿可不是英国公府,殿下交代过了,不叫郡主在府上长住,您还是请吧。” 彩霓连眼神都懒得给她:“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对本郡主吆五喝六?来啊,把她带下去!” “呵。”绿妩狞笑道:“妾身怎么说也是二殿下的爱妾,是伺候殿下的人,郡主合该客气些才是。” 闻言,彩霓起了身,走到她跟前,抬手就是一个巴掌:“呸!” “郡主怎能如此放肆!” “本郡主打得就是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彩霓冷冷道:“殿下的侧妃才配叫妾,你是个什么东西?骨头没有二两重,也敢称殿下的爱妾?传出去,谁都保不了你!” 绿妩被她唬得不敢动弹,红潇见状,立刻道:“同她废什么话?打昏了丢出去就是了,快!” “谁敢!” 彩霓微微眯起眸子:“本郡主是英国公嫡女,上了天家玉碟的郡主,你们若是对本郡主不敬,那是杀头的罪过!” 此言一出,几个侍从便愣住了,红潇咬牙道:“怕什么?殿下吩咐了,不准她在府里,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这……” 彩霓冷笑一声,抬手便抓住了她的发髻:“你倒是伶牙俐齿,可惜,在本郡主眼里,你比蝼蚁还不如。” 一面看向几人道:“现在退下,本郡主便不计较你们擅闯之罪,若是还不走,就等着掉脑袋吧!” 几人对视一眼,匆匆跑出了门去,绿妩也一步步往后挪,彩霓却道:“站住!” “郡主……” 绿妩僵着身子道:“您想做什么?” 她不屑地道:“本郡主这里伺候的人不够,以后就由你二人来伺候。” 还没过门,就摆出当家主母的款来了? 红潇错着牙道:“郡主欺人太甚,等殿下回来,他定会……” 下一瞬,彩霓便抽出一支钗来,抵在她面上:“你的脸生得不错,划破了怪可惜的。” 红潇被她震住,再不敢出一言,彩霓这才松开了手,倨傲地扬起下巴:“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伺候?” “是……” 阳止山前。 淳于垣按着沈宽所说,一路寻至此处,还未入内,便见着几个士兵朝外行来,立刻躲到一旁,隐约还听见了几人的对话。 “分明是躲进了此处,怎么不见人?” “兴许是冻死了,又被雪埋了罢,怕什么,总归是逃不出去的,过几天再来,说不准就能找到尸首了。” “可别是找到了那处……” 一人打断了他:“胡说,那处极其隐蔽,怎么可能被他们寻到?快些回去复命吧。” 一众人渐渐远去,淳于垣却蹙起了眉头,他们所说的“那处”难不成是指…… 还未来得及反应,却见几人朝他这处行来,他蹲下身子,躲在巨石以后,直到人离开,才重新进入山林。 雪地上满是脚印,已经分辨不清,他循着小径往前走,最终来到一处山洞前,正待入内,却听身后传来女子的娇呵声:“你是何人?” 淳于垣一顿,缓缓回过身,却见一个形容娇俏的女子立在树下,柳眉倒竖:“喂!谁准你进来的?” 他不紧不慢地回道:“迷路了。” “迷路?”那女子微微眯起眸子,头上的步摇簌簌作响,盯了他半晌才道:“罢了,既然你迷路了,就跟我一起走吧。” 淳于垣打量着她,此女衣着华贵,想来出身富贵,又无端出现在此处,便只有一种可能,她是西凉王室之人! “愣着做什么?”女子有些不耐烦,撇了撇嘴道:“你若是再磨蹭,等官兵回来,你便走不了了!” 片刻以后,他微微点头道:“那便有劳姑娘了。” 二人一前一后行着,女子像是有些无趣,有一搭没一搭跟他说着话:“你叫什么?” 淳于垣毫不犹豫地道:“阿宽。” “这名字真难听。”女子蹙眉道:“你进山做什么?” “打猎。” “看不出来,你这小身板还能打猎。” 堂堂东梧战神淳于垣点了点头:“不擅长,但也能抓到一些。” “唔。”那女子微微一笑,随后道:“我叫祈安。” 淳于垣心头一跳,果然不错,西凉九公主李祈安! 她似乎对眼前之人没认出她的身份很是满意:“你不认得我对吧?那也没什么,我会送你出去的。” “多谢。” 行至一处石洞,她俏皮地转过身道:“喂,你知道我为什么来……” 话音未落,上头便有了响动,巨大的石块从山头滑落,直直冲着她奔来,李祈安哪里见过这等阵势,一时之间被吓得动弹不得,紧紧闭上了眼睛…… 片刻以后,她颤颤巍巍睁眼,眼前却是一张少年蜡黄的面容,她猛然回头,发现那巨石堪堪停在她身侧,诧异地道:“你……阿宽,是你救了我?” “嗯。”淳于垣言简意赅:“为了报答你带我出去。” 李祈安激动得话都说不利落:“那么大的石头,你居然……你会武功?” “嗯。” “那你教我吧!你若是肯教我,我便给你许多银子,还有宅子,总之你想要的都可以给你。” 他看着眼前这个毫不设防的女子,突然想起了远在千里外的一人,神色莫测的笑了笑:“不好。” 本书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