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 拜清樽 - 渐令 昭建十年 岁末,一场洋洋洒洒的大雪漫天而下,终于银装素裹。无论是农田小道,青墙砖瓦。还是亭台楼阁,朱门宫墙,都披上了雪霜。 人人都说瑞雪兆丰年,又年关将近,累了一年的人终于可以好好的歇下来。 这样喜庆的好日子里,不仅老百姓们忙着准备节日,连皇宫大内的上上下下都匆匆的准备着,想过个好年。 在皇上登基的这十年内,天下还算是太平,老百姓的日子也过得安康,虽然边境总是逐风起浪的不见平静,但大抵也没有出什么严重的祸害。 大部分武将都长年累月的驻扎在外,在边境防范着一些贼心不死的大小部落。 而朝中的文臣一片祥和,皇帝的后宫更是“安稳宁静。” 而要说这样的祥和安稳背后,最大的功臣便是当今朝中的解相,和他生的好女儿,荣妃。 解相一家以文臣儒士自居,自诩世代文人而绝非舞刀弄枪的粗鲁之辈。丞相曾向皇上忠心耿耿的表明,绝对忠于皇家。 自古以来,那皇帝都会忌惮武将,对文臣倒少了几份防备。更何况解相当年早早将女儿送进六王府。荣妃便天天在房里给皇帝吹枕边风。 英雄尚且难过美人关,而皇帝就在这吴侬软语之下,不知觉卸下了防备。 登基之后,同样是为皇上夺得了皇位的功臣,文官解家就一人得道,全家做官。而现今还在边疆累死累活的顾大将军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 前朝之内,解家暗中培育自己的势力。后宫之中,荣妃独占恩宠,当年在府中诞下公主,皇帝便便宠爱有加。皇帝登基后五年又是诞下皇子。一时间地位无人可以撼动,荣宠不衰直至今朝。 原本在王府之时,皇帝的心爱之人是当今宁朔王生母。可惜她在皇帝登基之初,便因诞育皇子,气血两亏,积病难消,一尸两命,连带着才一岁的粉嫩团子一般的淮安公主也一起往生极乐。 皇帝心中哀恸,将其追封为皇后,更是早早就将其惟一的一子卫凌濯封为宁朔王。 十年来,解家的势力不断成长,荣渠公主和荣妃也对卫凌濯步步紧逼。 但卫凌濯已一己之力,居然从来没落过下风。这让解家一众人头痛不已,他们巴不得整个后宫就只有荣妃的孩子,好以后彻底把持朝政。 只可惜后宫之中除了卫凌濯这个眼中钉肉中刺,还有一个宜妃生的孩子卫矢渝。 眼见卫凌濯这里无缝可钻,这一年总不能毫无作为,本着这样的信念,解家决定要在新年里创造新气象。 好像,要变天了。 第一章 束蒲为脯 - 拜清樽 - 渐令 宜春殿 宜妃衣衫不整,香肩半露,在地上瑟瑟发抖,梨花带雨。 而一旁端正跪坐,神色凛然却只着褻衣的,正是顾家的长子,顾羌。 皇帝闭着眼睛,揉着太阳穴,看不出喜怒。 “奴婢说的句句属实啊!顾统领虽说是不常来,可若要来时,必定待上一宿,每次都是挑陛下出宫,或是已在别的娘娘处歇下了,方才进来。”一个小婢女低眉顺目,战战兢兢的说着 “你血口喷人!!”顾羌青筋爆起,面色涨红。 “明明是我执勤路过宜春殿,有歹人趁我不防迎面撒了迷药,我才会在娘娘殿中醒来,我之前从未进过宜春殿!” “统领大人偶有光顾的,您不记得了吗?”小婢女瞥了顾羌一眼,继续说着。 这时皇帝突然抄起身旁的茶杯,向小婢女方向一砸。 “混账贱奴坯子!你倒是把宜春殿当成了秦楼楚馆。朕的妃子,朕儿子的母亲成了什么?反要人光顾?” 说着眼神又折向宜妃“赵柔宜你还不把给朕衣服拉上,你等着万人瞻仰?” 宜妃迅速把衣服扯拢,却将布料揉的更加凌乱不堪。宜妃看都不敢看皇帝一眼,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想替自己辩解,却被荣妃打断了。 “陛下,宜妃妹妹虽然平日对陛下不甚上心,但臣妾想妹妹断不会行如此不堪之举,可这事情实在不雅。且年关将至,这若是传出去,怕是引来百姓大肆讨论。” 说完看了看皇帝的神情,又接着说“况且这事影响到了顾大人一家的清誉,顾将军此时已立了战功,正在赶回来的路上,若此事穿出去,保不齐百姓会说……” “会说什么?” 荣妃抿了抿嘴,颤声说道“会说顾将军功高无比,陛下为了犒赏功臣,连……身侧美人拱手相让,也未尝不可。” 啪的一声巨响,另一个杯子也在地上粉身碎骨。这时那小婢女将头一磕,又说道 “请陛下恕奴婢死罪,奴婢幼时长在民间,虽然皇家威严无比,可……可若是有什么说法传出宫去,那老一辈的人无聊要拿来解闷,那……也是无有不谈的。” 宜妃继续抽泣着,却还是大气不敢出。 荣妃见状,又说“陛下,此事虽未辩真假,可事关皇家颜面,兹事体大,不可不防啊!” 顾羌站起来,不卑不亢的冲着荣妃说道: “娘娘,今日之事,臣虽然无法替自己辩解,可是顾家功高无比这说法是顾家上下万死不敢当的” 顾羌又对着皇帝一跪“请陛下彻查此事,还臣和宜妃娘娘一个清白,荣妃娘娘说的对,兹事体大,此事牵扯的不止几人而已,请陛下顾念才十岁的小皇子。” “朕自会彻查,来人,把宜妃和顾羌分殿关押,听候发落。这个宫女,先押进牢内,看好了,她要是死了,负责看管的人就给她陪葬。” 说完顿步离开,连带一行人匆匆涌出。还没出宜春殿的宫门,身边的掌事太监便来传话: “陛下,解相有要事求见。” 皇帝把手一挥,掌事太监便把脖子一扭,扯着那破锣嗓子喊道“摆驾御书房!” 皇帝的轿辇摇摇晃晃的颠走了。荣妃目送着皇帝的背影,露出了舒心惬意的微笑。 第二章 腥风醎雨 - 拜清樽 - 渐令 顾府 顾夫人坐在殿中焦急的等待,儿子今日进宫值守,却一直没回来。 她感觉到不对,看着身旁稚嫩的小女儿,她心慌极了,将军还在回京的路上。若是出事了,该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顾夫人安慰着自己,想着眼下是年关,那些人总该收敛。可府中的走檐郎却冲了进来 “夫人!!不好了!解相发难了!他们不知从哪里收集来的伪证,说将军私开矿山,偷筑兵器,还说…还说将军在边关收购了大小部落的甲胄和战马,要……要谋大业!” 顾夫人惊惶怒目,跌坐在地“那…将军呢??将军马上就要回来了!将军多年征战,为陛下做了多少事?现今怎可凭解文成那个狗贼的一面之词!” 那走檐郎更是惊慌“夫人!解文成就是吃准了陛下多疑,忌惮功臣,说不定陛下早有此意,眼下别说将军了,宜妃娘娘已然一杯毒酒归西了!” 此时,府中的奴才已经三三两两开始抢夺财物逃窜。顾夫人却已顾不得这些。 “这!!!荒谬!这和柔宜有何干系?” “夫人!!夫人快逃吧!奴才,奴才打听到,宫中有人污蔑少爷和宜妃娘娘有染,今日被陛下捉奸在床。解文成又说宜妃娘娘是陛下登基那年进的宫,有人查出宜妃娘娘进宫前和夫人交好,说,说卫小皇子是少爷生的!!!” “这样荒谬的话,怎么会传进陛下的耳朵?” “夫人!莫说传进陛下的耳朵,如今陛下已然信了!禁卫军已经赶在路上了!” 顾夫人头晕目眩,就像有一个钵在她耳边蛮力敲响,她的耳边只有嗡嗡的声音在回荡。 她本不相信仅凭这些就能将顾家彻底击垮,她和将军小心翼翼多年,谁知一切的倾颓来得如此之容易,如此之快。 朦胧之间她看见了小女儿,她赶紧抓住那走檐郎: “求你,求你最后一件事,把她带走,顾家藏在郊外的翼然亭有一箱珠宝,一半你拿走,一半给她,求你!!!让她活命!” 那男子却面露怯色 “这……待会禁卫军和解相的人必要赶尽杀绝,奴才……奴才不敢带着小姐,这必有杀身之祸啊!” 顾夫人把心急如焚,泪簌簌而下“这样,那一箱子宝物都是你的,你把他带到,带到西郊的罗家姑娘那去,你便可丢开她了!!!去啊!” 小女孩哭闹起来,顾夫人拢过女儿,在她额头上狠命亲了亲,又把她的头按在怀里: “姜儿,从此…便忘了这里,忘了,逃命去!若是路上被追上,不成了,算是你这一世做顾家女儿的命数!可也要记得,来世要投胎在佞臣之家,方才能一世安康,娘,娘永远记着你,爱你。 快!!带她走!!!”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嘶吼出来的。说完,把头上的钗子向脖颈刺下,血液喷出,溅了稚子满脸。 滚烫的血液在脸上渐渐变凉,庭院,母亲,父亲阿哥,一切都要远去了。脸上的血液干涸凝成痂块,从此心中难平。 第三章 山重水复 - 拜清樽 - 渐令 走檐郎把顾姜抱在怀里,从府后的山林小道飞快逃窜。虽然抱着孩子,使不了那飞檐走壁的功夫。但也要比一般人的脚程快了不少。 沿着山间那极隐蔽的小道快快的走,好歹也算冲出来最危险的那一圈。可他知道,待会禁卫军发现顾家不见了一个活人,必定全城搜捕,到那时候莫说救小姑娘,怕是自身也难保。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他终于寻到了罗家,此时禁卫军大概也到了顾家了。走檐郎便三步两步冲进罗家。 那算命的罗家姑娘好似正在桌前卜卦,突然她惊惶的站起来,抬眼就看见一个男人抱着顾家小姐冲了进来。 “你!…?”罗家姑娘半是惊讶,可又好像在意料之中。 “罗姑娘,顾夫人让我把小姐带给你,顾家被解相暗算,少爷陷在宫里,将军大概也回不来了,趁着解相的人还没发现小姐不见了,赶紧带小姐出城吧!不然他们就要封城了!” 罗家姑娘迅速从一个暗柜中翻出一个小包裹,接过孩子,就要走。 那走檐郎见她的动作行云流水,惊叹之余,又在罗姑娘马上就要夺门而出时喊住了她 “等等!!” “什么?” “夫人,夫人说翼然亭埋有一箱珠宝,一半给了我,你拿一半,给你们傍身使。” 罗家姑娘迅速打量了他一眼,从兜里掏出一个形状特异的铜钱扔给了他。 “你这人倒是实在,把这个好好收着,你要是命长,以后有你的好。后会无期了!” 说罢翻身上马,扬尘而去。 这西郊的城门离城里还算远,追兵一时还赶不来。罗家姑娘搂着小姑娘,终于在封城之前出了城门。那翼然亭的一箱宝物自然没时间去拿。不过罗家姑娘有万分确定的目的地,虽然远,但是她们必须去。 转眼天黑透了,她们二人找了一所破庙,堆了些干草,又把马拴在庙中,便靠着墙歇下来。 顾姜见着终于歇了下来,终于怯怯的带着哭腔开口:“姑姑,我……我是不是没有娘了?那…你会卖掉我吧?我,我会…乖乖的,我什么都会,姑姑…姑姑可不要卖掉我吧。” 罗家姑娘听言眼眶一润“好孩子,从前你娘没说与你呢,我,我是你娘的妹妹,是你亲姨呢。你知不知道娘是从边境嫁来的啊?姨带你去找你外祖父去。” “姨?那……你说说,我娘叫什么?”顾姜有点相信了,因为她带着自己一路逃出来,显然对自己没有恶意。可是她还是要确定一下,而且她知道妇人家的名姓向来也鲜有人知道。 “你娘叫云英,我叫云兰,我们都姓罗。这你放心了?” 顾姜小眼滴溜溜一转,又问“我从来没听过我的外祖父,我的外祖父是什么来头啊?为什么他要住那么远啊?他不想自己的女儿吗?” 云兰垂了垂眼,微微叹了口气“这,一时我也没法和你说清,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至于你外祖父,你去了就知道了。” 顾姜心中计较,还不肯罢休“可是,可是兰姨,如果你是娘的亲妹妹,为什么我从来没在府上见你来拜访啊?” 云兰摸了摸顾姜的脸“你就别问这些了,以后你都会知道的,你只要记住,等你到了外祖父家,一定要记得解家是我们的仇人,以后你长大了,也要像你爹一样,杀坏人。” 顾姜听闻,又想起了娘把簪子狠命决绝的插进自己的脖颈,血如泉涌,锈腥扑面四溅。 她想哭,可是她很会度势,她知道现在不能闹出动静来。 她只能拼命的压下心脏的异动和疼痛,哽着嗓子慢慢的憋出声音:“我……我娘从来没害过人,他们,他们为什么害我们,我阿哥是……是陛下的御用侍卫,可厉害,可威风了,为什么陛下不叫阿哥出来救我们,我爹!我爹呢?我爹还没回来,我爹怎么办啊?” 破庙中狂风呼啸过一阵又一阵,可是云兰还是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她好像可以三言两语就解释给顾姜听,可是归根结底她自己也不明白,怎么会还是走到了这样的境地。 于是只好拍拍小姑娘的背 “明天还要赶路,睡吧。” 第四章 枯木逢春 - 拜清樽 - 渐令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云兰就起来把马喂饱,本想出去附近寻几个野果子来充饥,可是又怕顾姜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到时候会出岔子,于是只好把顾姜叫醒。 小姑娘还是迷迷糊糊的,眼下浮肿,面色乌青,一看就是极其想睡却偏偏失眠。 好不容易让小姑娘上了马,还得当心小姑娘因为太过困倦而跌下马去。又想在沿途留意有没有野果子或者是可以取水的地方,因此行进的速度大大减慢。 这样的速度让云兰很焦虑,总感觉追兵就在身后了。可是往后望望,仿佛又是一片宁静。 大约一个时辰过去了,云兰感觉到小姑娘晃的不那么厉害了,想必是渐渐清醒了。于是又放缓一点,俯下身回去问“饿不饿?” 顾姜虽然稍稍清醒,可是许久没有骑过马,被马颠的有些头晕脑胀。 “唔…还行,就是颠的难受。” “我们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呢,起码要走到一个城镇处,这样才不容易被追踪到,可我们至今连岔路口都还没有走到过。” “兰姨是想去青成郡歇脚吗?” “没错” “可是青成郡好像离京城不是特别远啊,会不会很危险啊?” “可是要去青成郡要经过三次岔路,其余的岔路都是通向更繁华的地方,足已让追兵不知从哪里开始追起,而且只有这一条,离我们要去的地方最近。” “那…兰姨,你让马儿跑快点吧,我可以忍着,先过了第一个岔路口再说。” 云兰虽然心疼小姑娘,却不得不防范追兵,于是加快了速度。 加速以后一个时辰,她们就过了第一个岔路口了。她们还在路上摘到了一些果子,稍事休息之后又继续赶路。 本来顾姜就出生武家,幼时,骑射之术父亲都有教导。只是后来父亲去了边境,便都撇开了。如今骑久了,竟也慢慢适应了。 速度又往上提了之后,大约半个时辰,两人又冲过了第二个岔路口。 这时两人都真的累了,正好看见前面有一条小河,就想着下去把水囊装满,也喝点水,让马儿也能歇息歇息。 云兰把顾姜抱下来,一手牵着顾姜,一手牵着马。缓缓的从石子坡上往下向小河靠近。 才走到一半,两人就听见了由远及近的,不属于自己的众多马蹄声。 两人面面相觑,都瞪大了双眼,顾姜年纪小,已然吓愣在了原地。 因为这是一个斜斜的小石坡,她们在下方,云兰本想也许他们看不见,拉着孩子立即上马,沿着小河往下游跑,也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然而这小石坡土壤贫瘠,植被稀少,在上看根本一览无余。 而好死不死的是,那马儿长途跋涉,已是渴的不行,见那河水近在眼前,却又不让他喝着,心下十分郁闷,便长啸一声,以示不满。 这一叫可好,那追兵登时就锁定了她二人,全部都向河边围过来。 “二位好雅兴,这湖边的风景宜人,想必二位舍不得走了” 领头一个满脸横肉的禁卫军戏谑道。 顾姜不自觉慢慢往后退着,脚都快踩到水了才不得不停下来。云兰把顾姜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一众追兵。 “这位姑姑真是不懂礼数,人家金尊玉贵养出来的大小姐,怎的被你带出来才这一会子,就已经蓬头垢面的了。” “你们……难道连一个孩子都不肯放过吗?” 云兰绝望之下,几乎是嘶吼着说出这句话。 “这位姑姑言重了,我们这是请顾小姐回去呢,上头发话了,一定要好好的把小姐带回去,小姐刚没了家人,宫里且心疼你呢!” 这时顾姜从云兰身后探出身来 “我虽然年纪小,可是不是傻子,兰姨说,就是你们害死我家里人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领头的放声大笑“不愧是将军府的小姐,有趣!” 说完把手一挥,立马就有两个弓箭手瞄准了她们“怎么?还不快请?” 云兰狠狠的剜了那领头的一眼,拉着顾姜,又把马牵上,向他们慢慢靠近。 “姨!我不要去!为什么听他们的?他们等会就会杀了我们的!” 云兰害怕顾姜挣扎,会让追兵伤了她,忙做出噤声的手势“听话,跟着姨。” 待二人离追兵近了,那领头的就想把顾姜接过去时,云兰右手一动,两根银针就飞向了两个弓箭兵。 那二人立马倒地。云兰飞快把顾姜扯上马,就向前狂奔。 谁知那领头的身后又冲出两个弓箭手来,立马拉弓瞄准。 “保那个小的!!!” 随着一声疾呼,那两只穿风箭飞快的窜出,深深扎进了云兰的后背。 云兰后背像挨了两斧头,就要翻下马来,却还是死死的抱紧顾姜。 云兰一个翻身,后背在地,抱着一个十岁的孩子,加之自身的重量。那两只箭扎的更深,直接穿膛扎心。 顾姜挣扎起来,看着兰姨她身上那可怖的伤口,还有嘴角淙淙流出的血沫。她拼命的摇着云兰 “姨!姨!你起来,起来啊!我们跟他走!跟他回去吧!我们回去,和娘葬在一起。” 云兰只是笑着,抬起眼,费力的摸了摸顾姜的脸,不断的咳着,到底也没说出话来,慢慢的没了气息。 短短一天一夜,顾姜已经失去了好几个亲人。小小的她已经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是真实发生的。 如果不是兰姨的血沾满自己的手,她会觉得这又是一个噩梦。 可是这个噩梦已经做到了最恐怖的地方,自己的娘亲却再也不能来安慰自己了。 那一队人马,那凶神恶煞的二十几个禁卫军正在那里等着带她回去。 “小小姐,别犹豫了。跟我们回去,陛下不会亏待你的。” 那领头人见云兰已死,这顾小姐必然是跑不了了。语气也甚是得意。 在顾姜以前接受过的教育里,她就没有见过如此没有天理如此无耻的事。奈何她年纪还小,语言匮乏,只能对着云兰渐渐冰凉的身体垂泪。 “你们,去,把人带过来。” 两个禁卫军听了令,就要下去把顾姜从云兰身边扯下去。 两人刚靠近顾姜,拉扯了一下。这两人就突然倒下 顾姜忙往后一退,呆呆的看着地上血流不止的两个人,那领头兵一下子慌了神,他自然知道以顾姜一个小小的姑娘不足以将这两个士兵一击致命,难道她们的身边还潜伏着高手? 他左顾右盼了一会子,巍巍的挥了挥手,压制住自己的颤音 “一个小丫头都拿不下来?再给我上!” 又有四个禁卫军围上去,这一回还没有到顾姜的跟前,这四人就扭曲着倒下了。 这下子这一群人是彻底慌了神,几个平时训练有素的,还知道赶紧下马隐蔽自己。而几个年轻的小卒竟撒腿就往后跑。才跑了没几步,也是脸蹭黄土,血落泥沙。一下子二十个人就少了一半。 顾姜一边慢慢往后退,一边四处张望。而那领头兵更是彻底的失去了冷静: “谁!?我们是皇家的人!皇家的人你也敢动,不要命了?快给我滚出来!”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就从山坡上的树上掠出: “我不管你是皇家的,还是绿家的,只不过从此诸位都要一埲黄土,此地为家了” 领头兵想要指挥弓箭手,可是扭头一看,那弓箭手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死了。他一见势头不好,迅速在马背上伏下身子,打马逃命。 可是那人手腕微动,从衣袖里射出十几发袖箭。那剩下的几个人便也当场一命呜呼了。 顾姜再如何懵懂,此刻也知道了此人是救了她命的好人。她稍稍放下心来,她直愣愣的看着那个人。 在这个时候的顾姜眼里,这个人就是一个俊秀,威风凛凛的大哥哥,当然,岑历在她以后的生命里,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存在。 不过此刻,顾姜只是呆呆的望着她。 “你是谁啊?” “小妹妹,先别管我是谁,我也不知道你是谁,不过我知道我们现在要马上离开这里,若是再来一拨人,我可就打不过了。” 虽然岑历这么说着,可是顾姜仰头看着他那一张笑眯眯的脸。她觉得就是再来一拨人,他还是可以打过。 看着岑历的脸,她第一次对温润如玉这个词有了深刻的体会。他那哄小孩的语气,柔柔的眼神,和兄长的外放不羁不同。这人是敛蓄而温润。 当然,那时的她没有这么多的想法。这些都是后话了。但是她在经历了如此之多的变故之后,面对这个刚见面的人拉着她的手要把她带走,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警惕。 岑历拉着她转到一个隐蔽的山坡之后,牵出一匹马来,小心得当的把顾姜放上了马。又干净利落的翻身上马,便开始飞快向前疾驰。 顾姜一手抓住缰绳,一手轻轻扶着岑历的手腕往后回头。她看见兰姨还是那样孤零零的趴在地上,她没了母亲,哥哥也了无音讯,才认了兰姨,可是才过了一晚,兰姨也死了。突然,她想到了兰姨说的外祖,她一下子抓紧了岑历的手腕: “这位大哥哥,我。。。我要回去。“ “你要回去?回哪里去?你知不知道那些人是要抓你的?“ “那个。。那个躺在那里的人是我的兰姨,她和我说我有外祖父,在很远的地方,我,我想去找外祖父。“ 虽然顾姜这话说的有点不着头脑,但是他还是很快就明白了顾姜其实是想回去翻那个兰姨的包裹。 “你是要去那个包裹里面找信物线索一类? 顾姜低着头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这岑历皱了皱眉,稍稍思量,便干脆利落的调头转身。顾姜虽然一心想去翻找那个包裹,可是她隐约知道回去是极其危险的,心中两相挣扎之际,见他居然如此果决的调头,心中还是有些惊讶。 奔至那一地狼藉之后,顾姜被抱下来,她立马扑向兰姨。摸着兰姨的脸呜呜的哭泣。于是岑历便帮她翻开了兰姨的包裹,左右翻找,几乎把包裹里的每一个东西都倒了出来,可是除了一些衣物和碎银子,就再没什么特殊的物什。 “小妹妹,这个里头什么也没有,我看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顾姜擦了擦眼泪,克制着自己的伤心慢慢走向马匹,可是听说包裹里什么也没有,她还是心里怏怏的。 “我没有见过自己的祖父,所以。。。所以如果没有兰姨,我。。我也找不到祖父了。” 岑历正欲安慰顾姜几句,忽然从他们刚刚返回的那个方向传来了马匹声。岑历一听动静迅速抛下了马,拉着顾姜飞身进入了草丛。 在隐秘的草丛里,二人看见一队五十人左右的人马正追赶一个骑着马,身披铠甲,可是衣着不整,血迹斑斑的人。然而那个人的马看起来也是伤痕累累,又筋疲力尽了。那一队人马很快围住了那一人。而这一群人离顾姜她们不过也只是七八十步的距离。 待顾姜把他们这一群人看了个清楚,她险些疾呼出声。那个被追赶现在被团团围住的人,就是她日思夜想的爹爹! 是爹爹啊!爹爹回来找她,回来救她了!她有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可是又有一种对当下这种危险处境的极度害怕。两种情绪交织下的她,脑子里现在是一团浆糊。她甚至就要挣脱岑历的怀抱,冲出去叫爹爹了。 感受到顾姜的这种情绪,岑历迅速的搂紧了顾姜: “小妹妹,你干什么?这个时候出去,不是送死?“ 顾姜压下自己的激动,也压低自己的声音“那个,是我爹,我亲爹!我要出去。” 听了顾姜这话,岑历很是惊讶,可是他把顾姜搂的更紧了“那你更不能去了,看他们这势头,是要把你们全家都杀死,这个时候你一个小姑娘出去能有用吗?而且这些人看起来足足有四五十人。我也打不过。” 两人说话间,那个包围圈缩的越来越小。看着那些人一步一步的逼近爹爹,顾姜整个人都在发抖,眼泪已经马上就要喷涌而出了,即使那一个场面还没有出现在眼前,可是昨天娘死在了自己的面前,今天兰姨又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仿佛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可能要发生什么,她在心里面拼命否认,爹爹是最厉害的大将军啊,那些坏人都怕爹,娘说过,爹打退了好多边境的坏人,还是辅助陛下登基的大功臣。怎么会被这几十个小喽啰轻易打倒呢。 然而这个时候的顾将军其实已经被人追赶了一路了,他不知抵抗了多久,杀死了多少追兵,他只是想赶到京城去,想去救自己的妻儿。 可是现在他浑身都是伤,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知道自己都已经是这步田地,可能妻儿也已经惨遭毒手了。他万念俱灰。这些顾姜都不知道,她只是瞪大了已经蓄满了泪水的眼睛,她看见那一把锋利的红缨枪刺穿了爹爹的胸膛。在爹爹从马上摔下来的那一刻,她感受到身后的大哥哥用力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当那一群人一边骑着马从爹爹的身上踏过一边还用长枪扎向爹爹时,身后的大哥哥死死的扯住她想要冲出去的身体。 这一切的动作行云流水,没用多少时间。可是在顾姜的眼里,就像是过了百年千年,就像是她在草丛里,等待了一个天崩地裂那么久。 待那些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她们的视线中,顾姜才像一只敏捷的翠鸟一样扑上去。“爹!”一声疾呼,颤栗不已,撕心断肠。以至于后来岑历回忆起这一幕,那声音都还缭绕在自己的耳边,让他惊叹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怎么会发出如此凄厉的声音。 顾将军本来已是弥留之际,听到此声疾呼,又瞥眼看见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宝贝幺女儿。竟如一只打挺鲤鱼一般坐立起来。“姜儿?你怎么?你阿哥和阿娘呢?” “都。。都没了,都没了,娘在我面前,用她最喜欢的那个簪子,娘听说您要回来特意为您带上的那个。。。” “好了,爹都知道了,不怕,告诉爹,谁带你出来的?” “兰姨,说是娘的亲妹。她就躺在不远处,也……” “云兰也?唉,罢了” 说着又看向那位救人的哥哥 “他?” “爹,就是这个哥哥把我从杀死兰姨的那群人的手里救下来的” “原来。。。原来是恩公” 岑历听了迅速向顾将军走去 “久闻顾将军威名,家父常常说想要与您结识,未曾想到我居然在此种情境下与您见面,对了,我叫岑历,家父是清樽阁阁主” 顾将军此时已是虚弱至极,可是听了这话,竟然发出了中气十足的大笑“好啊,天未曾亡我顾家!”说完又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条沾满血迹的链子。 “姜儿,你兰姨想必都说与你了,你今后随身带着这个,日后你长大了,记得去寻你祖父,你母亲的娘家人” “爹!你说什么呢,你和我一起去找外祖父吧,养好了,我们一起报仇,好么?” 顾将军只是微微一笑,此时他的嘴角已经源源不断的渗出血来。他望向岑历 “少阁主,没想到在我顾氏遭遇此等灭门之难之时,小女竟然遇到少阁主相助,我早已想与你父亲结识,可现在只能等来世了。请少阁主收留小女,不要让她过早起那报仇的念头,若小女幸得你父亲庇护长大,我保证清樽阁将世世代代,生生不息,无人可以撼动。” 岑历心中震撼,可是还是快速答道“将军,我早有此意,若不是小妹妹想要回来,在她姨身上找她外祖父的线索,我早已带她向阁里去了。 “爹,你说什么呢,你要是抛下我,我就和你一起去见娘亲,我绝不独活。” 顾将军笑着摸摸顾姜的头 “乖,别说傻话,好好长大,别总想着报仇,爹在天上看着你,永远念着你。保佑你” 顾姜听着天上二字,已知事情无法挽回,早就瞳孔微缩,切切的悲意从心中澎湃涌出。看着爹逐渐冰凉的身体,衣服上混乱的血迹,和那坠坠而落的烈血夕阳,终于在一声猛烈的抽泣中,背气晕厥。 岑历迅速接住顾姜,把她的两只鞋脱下扔向河中,又扯了顾将军的护腕放入怀中,便把顾姜放上马,策马而去。 岁末,除夕夜里,宫里内歌舞升平。尽然宫中宫外都发生了巨变,可是仍不妨碍该尽兴的人尽兴。 昭建十年宫中数旨齐发昭告天下 宜妃娘娘殁,其子卫矢渝血统不纯,判流放,永不得回京 将军顾兆冲,谋逆未遂,全家问斩,长子顾羌秽乱宫闱,凌迟处死。剩余家丁变卖为奴 大约,在世人眼里,奸佞尽除,一切污秽都在新年的扬扬大雪里融尽了。 当然,正如人都会怕死的天性,对于禁卫军来说,顾家未见尸首的小小姐,流放途中逃走的卫矢渝,都不会再有人提起半个字了。 第五章 乘舟侧畔 - 拜清樽 - 渐令 在万家灯火,户户喜乐之间,在青成郡的深山之处,整个清樽阁上上下下都慌张着一颗心。因为大师兄带回来的那个女孩自从醒来后就不与任何人说话,一见到生人就开始竭力的躲藏哭喊,拒绝喝水,拒绝吃东西。 在她昏迷的时候为她换下来的沾满血迹的脏衣服,却被她紧紧的抱在怀里。已经过去三天了,此时的顾姜已经非常的虚弱。 在阁内的密室之中,阁主岑禅,少阁主岑历,以及几个精英弟子都围坐一团。岑禅盯着室内一盏摇摇曳曳的烛火,时不时发出几声咳嗽。 “你们怎么说?” 岑禅终于开口发问。 “小姑娘既然同我们有这个缘分,被历儿带回来了,又是这十分凶险的状况。她成为我们清樽阁弟子是绝无异议了。但是像一天一夜之间,失去自己身边的一切,我想就算是你们,想必也无法接受吧?” 岑历点点头,接过话来:“可是她这个样子,这一关能不能走出来都还是个问题,顾将军临终之前希望她不要活在仇恨里,她就算清醒了,会不想着报仇吗?” 岑禅摸了摸手中一个古老的玉瓶,深深的望着周围的这一众人 “我啊,这些年收过这么多的弟子,有无家可归的孤儿,也有慕名而来的官家子弟。当然,你们也知道我收弟子最注重的就是品性,若是那等品行低劣的,就是皇帝老儿的小崽子,我也是不收的。我有了一个还算过得去的儿子,实在……也很想有一个女儿。” 一众子弟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而岑历更是一下子站了起来,因为他看到了父亲手中的那玉瓶。 “原来爹早就已经想好了么?的确,想要她忘记这一切,安心的留在阁里,只有……可是这东西的用途只是一个老巫说与您的,又存放了许久。此时用它,不知与身体是否有益啊?” 岑禅站起身来,坚定的把玉瓶往中间一放 “这药在我从边境得到之时,就觉得百思不得其解,给我的那老巫说是自有它的机缘,从前我思索许久,仍不知这药有何用武之地,如今看来,机缘已至。” 一个精英弟子又问道 “那么大师父,是要对那姑娘说您是她的亲生父亲?” 岑禅摆摆手 “非也,若是编织出如此谎言,日后你我为了圆这个谎,不知该如何慌乱了。所以,不要对她说任何多余的话,就是普通人家家中变故,被我收为义女。” 岑历接过玉瓶正要起身,弟子们也都要散去了。突然岑禅又叫住他们 “顾家以前也是大家,这家中女子的名字保不齐就有人知道,所以,给她改了吧,也是防止她以后从别人那里听到自家的事,从这名字上看出端倪来。” “爹爹心中想了个什么好字?” “就叫顾恙吧,和她原本的姜字也算有相似之处。” 岑历微微一愣“可是恙即是疾,这字……” “这世间有万般的求不得,若命里没有,再求也是无用,那便以毒攻毒吧”。 一夜长谈,灯火散去。这清樽阁就算是在新年,到底也没有热闹起来。只有那屋檐下的铜铃日夜不休叮叮咚咚的闹着。平日翠绿的树木化做枯萎的干枝,白日里挺拔的松树到了夜间也像那婆娑的鬼影。到处都结着冷冻的寒霜,雪声嚓啦啦响了一夜。偶尔飞过一两只鸟,可是在山中的鸟鸣总是幽幽的令人害怕。 这是清樽阁上上下下过得最冷清的一个新年了。可是顾姜却在今后的日子里,给这个山庄带来了更多的热闹,予以偿还这一夜的寂寥。 第六章 渐入佳境 - 拜清樽 - 渐令 昭建十七年春 今日的天气着实是好,平日里忙忙乱乱的清樽阁一众人,今日且算是乐的清闲。 阁主摆出自己心爱的小茶桌,,沏了一杯上好的乌龙,乐呵呵的躺坐在大厅前的一把老檀木雕花摇椅上,拿了一把乌骨木扇子,欣赏着春和景明的自然颜色。 风中时不时掠过一丝丝花蕊春芽,万物萌动的气息。在加上沁沁的茶香袅袅,岑禅感觉到从鼻息到后脖颈,再顺延至的每一条筋血,都在舒展。慢慢的,一股子懒惰倦意也顺着刚刚舒展的筋血返涌上来。 正当他马上就要昏昏睡去之时,一根穿云木箭飞来,不偏不倚钉在了阁主的得意小茶桌上,把茶杯冲翻砸到在地,热水溅了阁主满头满脸。 阁主满脸简直皱成了一朵菊花,一下子坐起来,抹了一把脸,厉声询问: “又是哪个兔崽子?给我滚出来!日子好好的,非上赶着找骂来。” 在庭院里活动的小弟子们都捂着嘴偷笑。偷偷的瞟着这边的方向。有一个大胆不怕事的,就扯着嗓子号开了 “还能有谁啊,不是恙师姐那就是愈师兄呗” 果然,常愈拿着一个小弓弩缩着脖子溜了过来。 “师……师父,意外,意外嘛。”嬉皮笑脸的滑头样,还是每次闯了祸的样子。 “我就知道。”阁主说着瞄了一眼常愈手中的弓弩。“哼,你小子,就知道拿着别人的弓胡乱耍。什么时候,自己也做一把?” “唉,师父,我虽然不擅长做这机关木器,可是啊我有一身的聪明才智啊,那可是大局之智!” 阁主偏皱着一只眼,似笑非笑: “我们清樽阁的机关术闻名天下,多少人冲着我们的这些小小的弓弩,把本应该交给镖局,衙门的差委托给我们?你呀,就是态度懒散。” 师徒两个正斗嘴,房顶上一个跟斗翻下来一个女孩,正是顾恙。 “爹,常愈自己不做弩,就抢我做好的,可是他还不爱惜,上次走镖,他就拿走我三把弩,后来您猜怎么着?全给我用坏了!” 顾恙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赶紧轻轻给岑禅把茶水擦干净,又从桌上把那一只箭抽回来赶紧收好。 岑禅一眼看过去,冷哼一声 “丫头,把东西给我。” 顾恙抿了抿嘴唇,心下慌张,把头一摆看向常愈。 原本顾恙就是随手想出做这千簇箭,做成之后又想试试它的威力,结果又被常愈看上,夺过去乱射。现下被爹看到了,怕是有些麻烦。 顾恙把箭从袖口轻轻的掏出来,双手捧着递给阁主。岑禅接过来瞥了一眼,便一把将这支箭折断,往后一丢 “这东西你做了多少?” “我……就是一时兴起才想做这个的,就做了十几个,这不是想着要是得下山去,能更好的防身。” “防身之物,一招制敌既可,你这样在箭头上削出许多细细的小刺,就不是自保,而是阴险了。” 顾恙心里听了难免有些愧疚,原本想着要是碰上那难缠的劲敌,不仅可以一招致命,还可以让他痛彻心扉。一时也没想那么多了。于是只好乖乖低头 “我知道了爹,我回去就把它们都折了,日后好好精进武艺,再不想这些歪招了。” 岑禅满意的点点头,又捋了捋胡子“你和常愈多久没下山去了?” 常愈见此篇揭过,急忙回答到 “哎呀,师父你可不知道,这些日子,我和顾恙都闷坏了,天天在屋子里不知道干些什么,大师兄就总搬来那老大一堆书,要我们看,再这样下去啊,我看我们这都快变成书院了!” 顾恙瞪他一眼 “唉唉唉,你自己坐不住别拉上我,我可是博览群书,平时在屋里也是做弩,看图纸什么的,哪像你一样虚度光阴。” 常愈听了,故意做作的啐了顾恙一声,惹的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要说这同门师兄妹打打闹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而常愈和顾恙虽然整天拌嘴,可是除了大师兄岑历。感情就是属他们哥俩好。 常愈也是从山下捡来的孩子,把清樽阁当家,他比顾恙还晚一年上山,所以即使比顾恙大一岁,按辈分还是得叫顾恙师姐。不过他很少这么叫就是了。 当一群人趁着这难得的闲暇说说笑笑。大门外驶来了一架马车。顾恙一听就知道是大师兄回来了,忙迎上去。 岑历前几日刚好要下山办事,今日才回来。 “师兄师兄,此次下山,又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啊?快来说与我们听听” 顾恙冲上去抱住岑历,岑历却一把推开了顾恙。正当顾恙诧异之际,岑历赶忙解释到 “你快离我远些吧,我刚刚送了一批害时疫的病人,到后山的庙里去了。” “时疫?怎么?山下流行开始流行起时疫来了吗?” “没错,已经有好几十户人家都染上了。有几户穷人家的子弟实在是没钱医治,我就把他们都送到后山的破庙,昭建十三年来的那个和尚,不是来的时候就得过类似的病症吗?这样那个和尚就不会被传染了,还能照顾照顾这些病人” 常愈跳出来说道“那是自然,他白白住了我们的地方,给我们照护些病人也是应当的。” 待顾恙问清这时疫的厉害,急忙问道“这么严重的病,那大师兄你离那些病人这么近,你要是染上了怎么办啊?” 岑历轻轻的笑道 “师妹不用担心我,我小时候就害过,现下想来应该不会传染给我。但是你没害过这病,还是得注意。” 岑禅慢悠悠的走过来 “那和尚如今还是一直住在那里吗?那里又荒凉又偏僻,除了一条小溪.也没什么果子和食物。他平日里怎么过活?” 岑历一边把马从车上卸下来,一边说 “当初那小和尚上山之时,就有一个比他稍大的姑娘跟着他,不知是他的姐姐还是其他什么亲人。可能日常也会照顾他些吧。,且有时我也会打发犹琴师妹去给他们送些东西。” 常愈一脸怪笑 “你们说一个和尚带着个姑娘在庙里,是不是挺没头没脑的哇?” 顾恙耸肩笑笑 “你看看你,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不懂得人家也许是来逃难的吗?而且人家住在我们这小破庙里,又不是那高门大庙的正经和尚。莫说可能是人家的亲人,就是不是,你又怎样,莫不是你也想有个姑娘来日夜伺候你?” 常愈又嘻嘻一笑 “这主意倒也不坏,若是你能亲自伺候小爷我,我倒也是很能够受用的,哈哈哈哈。” 顾恙翻了个小小的白眼,正想从手里飞出两个小石子,教训教训他。早已被阁主抢先一步,一个暴栗敲在他的头上。 “越说越没边了,别拿我家丫头开玩笑,想的美。” 常愈大为不满: “师父?你你你这也太偏心了吧,都是你的徒弟,小恙儿这不是您的义女嘛?您这么偏袒,要是以后她长成了一个白眼狼,岂不是愧对您的爱护?” 顾恙飞起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你再说?” 岑历温柔的笑笑,对着两个小冤家说 “好了好了,别闹了,你们两个先回去玩吧,我和爹有事要谈。” 顾恙和常愈你推我推的回去了。岑历便把阁主的凳子搬进厅堂里,又扶他爹坐下。 “说吧,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的。” “爹,此次我下山,本是办些跑腿的小事,顺便采买些物品。可是耗费了这么长时间,不仅仅是因为时疫。” “哦?那么是怎么回事?” “我听有些老百姓说,这时疫是一个叫宋晋瑶的小姐最先染上的。可是这小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家里其他的人也没有染上,如今却大面积开始传播,并且以贫困人家为主。现在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你觉得此事有异?可是此事无人委托,我们这插不了手。” 岑历凑近父亲: “可是那些百姓都认为那宋晋瑶不祥,虽然这宋小姐已经痊愈,可是有一些人,最近常常在宋府外生事。其中有几个人,还险些伤了宋晋瑶。” “这么说,宋晋瑶的家人正受着大家的辱骂,宋小姐的安全受到了威胁,正是需要帮忙的时候?” “没错。” 岑历给出肯定的答复 “那么,你见过那家的家主了?” “没有,我觉得这件事很不一般,所以要回来向您请示。” “嗯?你倒是说说,有何不一般呐?” “这几天青成郡突然多了很多人流车马,可是大多都是过客,也很少有停留的过久的,因此治安也就乱了,很多百姓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侵害。” 岑历顺着从怀里掏出一截小纸条: “这是山下的几个郎中开的药方子,我也大致看过了,我儿时得这病时,用药的方子与这上头写的也有相似之处,只是这方子上却比从前多出两三味药来。” 岑禅细细回忆后,问道: “我依稀记得你儿时害这个病的时候,这个病并不是那么厉害,只是有些身体较虚弱的人才会因染病而去世。” 岑历也搬了把椅子坐下: “所以总的来说就是这病也奇怪,传播的也奇怪。” 岑禅清了清嗓子,又眯着眼睛想了会。 “这个病,你是否要帮那宋小姐。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情,那么你特意赶回来同我商量,是因为你觉得山下又要不太平,所以你想带人下山去?” 岑历点点头算是肯定。 岑禅若有所思的望向自家儿子 “我看你是已经有人选了。” 第八章 远道迢递 - 拜清樽 - 渐令 岑历垂眸笑笑 “还是父亲了解我。我的确是来向父亲要人的。” “犹琴太小,常愈太躁。所以你想要小丫头?” 岑历望着父亲,还是惊叹于父亲的洞若观火,自从年长的一批弟子下了山,大师姐又嫁了人。这阁中能做自己搭档的人的确不多了。 “您猜的大致不错。” “哦?大致不错?哈哈,这我倒要听听,你还想要谁?” “爹,这次的病来势汹汹,我也不舍得师妹去犯险。所以一切会接触病人的活,都由我去做,此行可能耗时良久,还可能有许多其他的事要办。所以……” “你想要常愈去陪着丫头?” “是,万一我任务繁重,一时顾不上师妹,也不至于让她一个人孤立无援。” 岑禅站起身来,稍稍思索: “常愈虽然闹,不得不说这孩子还是有聪明劲的,其实,我也早有意让丫头多历练,我本来不想放人,可是你小子想的如此周到,那……便这样吧。” 岑历舒展了眉头,向父亲作了一个揖: “那么爹,我现在就去告诉他们一声,也好准备。” 岑禅想了想,又细细嘱咐: “和七年前那些事有关的一切,最好不要让她接触,万一触景生忆,那便是大大不妙了。她才十七,还……没到时候。” “自然是这样。” 岑禅背对着岑历摆摆手: “去吧去吧。我要去睡会儿。” 当岑历离开,岑禅望着从窗户的缝隙里漏进来的明媚阳光,还有浮映在地砖上清晰无比的影子,空气中还是浮动着山中特有的清新,残存着美好的味道,可他突然感觉到有些许的失落。 是啊,女儿总要长大的,她总有一天会想起来那一切的,只不过或早或晚而已。 这些年,不敢把需要下山太久的任务交给女儿,就是怕她在外生变。他愿意把十七岁的女儿还看做是孩子,想要留在身边。可是实际也是不允许了。已经享受了顾恙七年的陪伴,也算是够了。 不管以后顾恙怎样,自己这个做爹的都会尽全力的帮助她,保护她。 想到这里,岑禅心中总算是舒心了几分,他走到窗户边,把窗户打开,安心的欣赏着春日的盛景。 岑历走出父亲这里,就往顾恙和常愈的房里去了,连长途跋涉的修整也没能顾的上。 岑历拐过长长的回廊,第一个敲开了常愈的房门,把刚才的决定告诉他以后。常愈简直就像打了鸡血一般,整个人都发起光来。立马就忙着收拾行李,还嘟囔着这次下山一定要好好领略青成郡的风景。 岑历被他激动的样子搞的哭笑不得。心里也知道把他们拘在山上太久了,所以常愈才如此开心。但是一想到常愈平日里的作为,还是免不了嘱咐道 “这次你能下山,可是沾了师妹的光,你一定要好好帮她,把你的聪明用在正道上,记住了没?” 常愈嬉皮笑脸的回答: “大师兄啊,你比师父还像老学究呢,别成天担心这担心那的,我和小恙儿可是老搭档了。” “总之你们两个都要注意安全,这次下山去,有许多危险,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你没把师妹保护好,别说我,爹也会急的。” 岑历听着常愈含含糊糊的应付回答,略显无奈,转身向回廊深处顾恙的房间去。 谁知还没走到门口,顾恙又从房顶上翻了下来。 岑历好奇的往房顶上望望 “师妹,你怎么老喜欢在房顶上玩?” 顾恙拍拍身上的灰,站定后说道 “这不是有老话说‘站的高望的远’嘛,我就是看看风景,而且一眼望过去,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找到些好木头,嘿嘿。” “哦?师妹,你天天都想着画图纸削木头做弩,却没有用武之地,你能耐的住寂寞?” “这不是马上要用了嘛?师兄,你刚和常愈说的,我都听见了。” “这倒好,省的我再说一遍,既这样,别的且不说,这安全是最最要紧的,查东西还是次要,知道吗?” 顾恙动动眉毛,微笑道: “我平时可是很谨慎的,师兄信不过常愈,可不能信不过我吧,而且你方才和常愈说,不让我们接触病人,那还能有什么危险。” 岑历戳戳顾恙的眉心: “我看你是和常愈待久了,也变得松松散散,你可别不当一回事儿,这次除了时疫的事,还有别的呢。” 顾恙疑惑的嗯了一声: “还有什么事?” 岑历一边从衣兜里掏银子,一边说: “我也说不上来,只是这次下山,我心中有预感,青成郡不大太平,总之,你们随机应变。” 说完,把装着二十两银子的一个小锦囊递给顾恙。 “这是你们这次的盘缠,收好了,万一我不在你们身边,自己照顾好自己。” 顾恙收下,又听了几句吩咐。正要进房去收拾东西。突然,师兄妹二人都感觉到有一双怨怼的眼神聚焦在自己身上。 二人转头一看,发现常愈正用一种及其不满,十分生气,怨怼满满的惊悚眼神盯着他们。 想岑历一个翩翩公子一般的人,一直都是举止有礼,从来没被人这样盯着过。 顾恙端详常愈一会: “你又犯什么毛病呢?我欠你银子啦?”‘银子’二字才刚脱口,顾恙就明白过来了,把那装钱的小口袋拿在手里晃啊晃 “嘿,我知道了,师兄没给你,是不是?嘿嘿,像你这样不靠谱,不给你也是应当的。” 说完还把那包银子拿到常愈和眼前炫耀。 这下常愈更生气了。 岑历看着两个小冤家又像两只小斗鸡一样吵起来,心里还是哭笑不得。想着离下山还有两天时间,也就随他们去了。况且就因为他们两人,时常带着其他弟子一起玩闹,这清樽阁才成天热热闹闹的。 他们两个就像自己的亲弟妹,不仅招人喜欢,而且都有着自己绝对的长处,以后绝对能成为清樽阁的个中翘楚。也好给本来就声名远播的清樽阁,再添光彩。倒是老爷子对顾恙万分宠爱,他这个亲生儿子都看不下去了。 第九章 星罗棋布 - 拜清樽 - 渐令 慎园 卫凌濯站在桌前,翻看着近来怀虚收来的密信。 正思量着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故,总觉得心里不大安宁。于是他把那十几封信全都展开排列在桌上。刚才排整齐了,谁想门猛的一开,带进来一阵风,把才理好的信吹了个七飞八散。卫凌濯当场就凝固了,正要骂人时,却看见是怀虚。于是只好说服自己平静心情 “说了多少次轻点开门,总是不听。” 怀虚不好意思笑笑:“这。。。我习惯了。 卫凌濯把地上的纸捡起来:“说吧。” “我最近派那眼生的走檐郎在镜月台望了好几日了,那里各门各院都是防备的很。且荣渠好几日都没出门了,这几日也没有盯着三皇子上朝。” 卫凌濯冷哼一声:“平日里何等风光的荣渠公主,连二月二这样的大日子也不上心了,反而呆在自己家里躲着,怪事一桩。” ‘王爷,这公主看似消停了,在家里呆着不出门,但是最近也没什么大事发生,她干嘛在家躲着。“ 卫凌濯拍拍桌上的纸:“谁说没事发生了?“ 怀虚眼珠一转:“这。。。王爷,你是说,这青成郡的事,与公主有关?“ “我本来不曾想到她身上,谁让她自己行事反常,也就怪不得我怀疑到她“ 说着把纸拢做一叠,收进了匣子。 “怀虚,最近朝中无事,大家都闲的很,我们去一趟青成郡。 “可是王爷去这么远,需不需要和陛下说一声?” “我去和父皇说一声?卫明灏天天住在宫里,你这是让我明着通知荣渠,我要去查她了?” 怀虚讪讪一笑:“我这不是,担心王爷被麻烦事缠身嘛。就怕宫里问起来要找人,找不到。“ “他忙着和解丞相一家处理国家大事,哪里会找我。” “王爷,先皇后可是陛下一生眷恋之人,朝中也有许多支持您的老臣,何不快快谋划太子之位呢?” 卫凌濯摩擦摩擦大拇指关节 “父皇如此多疑,却偏宠幸解丞相一家,无非就是解家一脉都是文臣,卫明灏还小,而他又认为荣渠公主不足以为戒。那荣妃天天吹着枕头风,就算朝中那一半大臣都出来推举我为太子,那也只是祸事一桩。” 怀虚又说道:“荣渠公主不知背地里做了多少腌臜事,陛下还这么宠她,想当年袭部祸乱边关,要我朝公主和亲,那求娶荣渠公主的使者都到了京城外了。她竟然自立门户,向陛下请求嫁给今日的驸马。偏陛下居然答应了。说起来最后袭部,还是当年的顾兆冲将军摆平的,谁知下半年竟全家都没了。” 卫凌濯轻咳一声“行了,你下去准备准备,明天我们就出发。” 待怀虚下去以后,卫凌濯想起旧事来。 七年前宫中大变,不知卫矢渝此刻还在不在人世。要说卫矢渝不是皇子,他可是不信的,奈何宜妃太软弱,解家又势强。好好一个皇子,前程断送。 前几年幸得母亲一族和一些老臣相助,如今总算是站稳了脚跟。现在边关总是不稳,朝中还是这幅光景,就不能不有所作为了。 想当初母亲在世,还在王府时,一家子和乐安康。自己母亲对宜妃很包容,宜妃也很娴静,所以他和卫矢渝也很和睦。 谁知父亲登基后,功劳全给解家占了,宜妃又软弱,宜妃母子连同顾家给人一锅端了。 想着又揉揉太阳穴,好在自己没有被推上太子之位,一来也不用成天的呆在宫里,省去许多麻烦,二来自己也来去自由,如今才可以随意离开京城去办自己的事。 这些年为了稳固自己的势力,他从来都是防守,未曾主动出击过。这一次,总该先发制人一回了。 镜月台 在碧云软榻上,一位冰肌玉骨,容颜绝美的女子俯卧其上,本来她只是闭着眼小憩,可是她感知到鼻息里的香味淡淡散去,人还未清醒,眉头先蹙起,那细细描出的弯弯长眉也起了曲势。 一会子过后,她扶着边榻缓缓坐起来,抬眼瞥见香炉中香已燃尽,那打篆出来的金香粉莲花已经成了一摊黑灰,于是扭头厉声叫唤起房内的婢女 “人呢?都死了?还不快滚到我跟前来?” 一个婢女吓坏了,赶忙低着头冲进来。 “公主息怒,什么事?” 荣渠怒目横眉: “你是第一天才来我这里做女婢吗?我的规矩,你是不放在眼里了?” 说完把那香炉抬手一砸,那香灰便泼了那婢女满头。 那婢女也不敢擦,声音里也渐渐带了哭声: “公主冤枉啊,奴婢自是知道公主的规矩,可是公主您近日心神不宁,已经用了太多香了,我是闻着屋里的味道比平日太浓了,才不一直添的,怕熏着公主了。” 荣渠动了动脖子: “这么说我还是错怪你了?” 那婢女也不敢说话。 “罢了,你起来吧,今儿倒是我对不住你了。” “奴婢不敢。” “行了,待会你去账房那支点银子,做衣服去吧。” 说完又清了清嗓子: “我问你,徐乐胜呢?” “驸马今日出去了” “又出去?他诚心躲着我?我在家,他就出去?” “驸马的行踪,都有走檐郎偷偷跟着,驸马并未去什么不洁净的地方,您放心。” “最近我不出去,慎园那里有什么动静?” “探子来说,慎园那边严的很,也没什么动静。” 荣渠摸了摸手上的玉镯,朝奴婢挥挥手: “你叫那些跟慎园的都回来吧,料想他应该也做不了什么。把人都派往青城去,再告诉驸马,明日我与他一同进宫,我去探望探望母妃和父皇,顺便也和驸马增进增进感情。” “是。” 第十章 春和景明 - 拜清樽 - 渐令 二月二的踏青佳节,清樽阁一众人都在山庄门口为顾恙他们送行。 常愈第一个迫不及待的爬上马车,还招呼着顾恙赶紧上车。顾恙却站在父亲面前依依不舍的说着话。 “爹,你别这么严肃了,没什么可担心的,就去几个月而已,很快就回来了,好么?” “你是个小姑娘,又从来没出去过这么久,比不得你大师兄。这次又危机重重,你一定要好好的和常愈合作,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哎呀,没那么严重的,常愈平时里爱打闹,可是大事情上还是靠谱的,而且又有师兄在,我会听指挥的。” 尽管顾恙这么说,可是阁主眼里的担心也没有减少半分。 “要是碰上什么没把握的事,宁可不做了,也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这话一出,大家都有些惊讶,这话就等于是说如果有危险,就违背对委托人的承诺,也是砸招牌的事,这对于清樽阁这样的名门山庄来说,也不是一件小事。 顾恙被爹都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爹,没有那么夸张的,要是我次次知难而退,那就不配做您的女儿了。” 岑禅欣慰的点点头。 最后大家拖拖拉拉,连一向晚起的犹琴小师妹都来送行了。顾恙揉揉犹琴的脸: “小师妹,过几年,你也可以同我们下山去了,要好好练功哦。” 犹琴笑的像一只乖顺的小羊: “知道知道,师姐是榜样,我会跟着学。” 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镂空小银球锁,银球有一个小香丸。 “这是我特意给师姐做的梅花香丸,春日里可是闻不到的,本以为赶不上了,如今送到了,只希望师姐每天开开心心的。” “谢谢师妹,我最想要的就是这个了。” 最后大家还是欢声笑语的告了别,总算上了车启程。 大师兄在前头驾着马车,顾恙就在车里撩开帘子看着沿途风景。 常愈凑上来: “犹琴师妹可是做香丸的好手,我和她要了多次,都没给我做,这次给你特制,也没想着捎上我。” “你一个男子,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常愈嘁了一声“就许你们闻这香味,不许我们闻?再说了,你不是带着那从小就有的链子吗?” 顾恙听了这话,摸索了一会,把那链子从脖颈处掏出来。 那是一块编的很紧的棕色绳子,挂着一块不大不小的玉锁。 那玉成色极好自是不消说的,在锁的下方一圈,镶嵌着六颗颜色不同的珠子。一颗牙白,一颗竹青,一颗檀色,一颗黛色,一颗绾色,还有一颗月白。连阁主看过,都认不出这六颗珠子是什么玉石做的。 “这个东西,我也不记得是哪里来的,反正从前的事我统统都不记得。也只是带着,有个念想罢了。” 说着又扭头道: “那香丸带哪里都可以,再说谁会把这么大个银球挂脖子上啊,又不是小狗。你别想着打它的主意。” 常愈不屑笑笑 “行行行,不和你抢,说说正事。” “什么正事?” 常愈说着,从一旁的小包裹掏出顾恙做的十几只千簇箭来。 顾恙惊的声音都变了 “这这这,爹让我丢掉的,你怎么还拿来?要是被大师兄看到了,去告诉爹,我就完了,大爷,我求你,可别害我。” “你这就是不懂得变通不是?山下的险况是咱们想不到的,大师兄要是和我们分开行动,我们遇上危险,那可是救命的家伙。” 顾恙瞪了瞪眼:“你是不是信不过我的功夫?难道我除了这个,就寸步难行了?” 这时马车缓下来,岑历撩开帘子侧着身子探了个头进来: “师妹,收着吧,有许多危险是我们想不到的,还是安全第一。我不和爹说就是。” 顾恙看看师兄,又看看常愈,算是勉强的答应了。 路途遥远,又车行颠簸,甚少出门的两人很快就在车内睡着了。 小小的车内氤氲着本不该属于这个季节的梅香,却幽幽漾漾格外香甜。 再加上时不时飘进车内的熏人暖风,莺歌燕啼,让人迷醉。 二人沉沉睡去,完全没想到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怎样艰难的任务。 第十一章 如此江山 - 拜清樽 - 渐令 等一行人到达青城郡时,已经是中午了。岑历把马车停至一处客栈,就叫醒了他们二人。 两人迷迷糊糊醒来,正惊叹原来阁中与城里并不远。才过了一会就到了。却遭到了岑历的无情吐槽。他们二人全程如死猪般昏睡,只管躺着便快活了。 而岑历可是驾了好几个时辰的车,拉缰绳的手又酸又麻,整个肩胛骨都痛。如此这般说了,偏偏常愈还没心没肺的说他自己要把马车驾的这么快,才把自己颠着了。 岑历没好气的把马拉走,去客栈后院安置。又让他们两个安放了行李,准许他们去城里逛逛。而自己就先去宋府询问是否需要清樽阁相助,若是宋老爷有此意,再来叫他们去拜见。 “现在看来,就是那宋老爷要我们帮忙,也得是明天才能进府去了,你们就去街上玩玩,恰好今天又是踏青节,只是记得别惹出祸事就行。” 两个人欢天喜地的去客房安顿了行李。便想着去街上看看这城中过二月二的胜景。 才走入街道,顾恙便被各色的商铺酒楼吸引了。比常愈还积极,四处拉着常愈去逛。 街上无论是木头支起来的小摊子,还是街边的各类商铺,都挂上了彩旗。街边各类卖小吃的小贩都在不停的吆喝。有炸各类发物的,拉麦芽糖人的,起炉灶卷棉花糖的。还有做什锦切糕的,烤肉的,拿着个大铁罐爆爆米花的。各种香味混合在一起,让人想不饿都难。 顾恙一眼就看上了那卖烤肉的,正兴致勃勃想买,却被常愈拉住了。 “唉,那小摊子有什么好吃的,万一吃出毛病来可就亏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好地方?我知道你以前常和大师兄去走镖,来这里的经验比我丰富,那就暂且信你一次。” 一听顾恙答应,常愈立马拉着顾恙往青城郡最大的酒楼去。可是好不容易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酒楼,顾恙却被这酒楼的豪华做派吓到了。 酒楼门口站着一排头插鲜花的小二在卖力的吆喝,还有一堆陪客喝酒的美娇娘在挥舞着自己的手帕,简直比那节日的彩旗还要鲜艳。一只只锃亮的钗环在阳光下粼粼闪闪。各种花香和脂粉香混合在一起。 顾恙呆愣一会,突然转头就在常愈的肩膀上重锤一记。 “这地方,看起来就不一般,你进去吃一顿饭得多贵啊,你真当我们出来游山玩水了?你自己瞧瞧这排场,这气势,这做派,这衣饰,还有这小厮,这美人,这酥.......” “你可闭嘴吧姑奶奶,眼睛看到哪里去了,尽看些自己没有的东西。” “你......!!” “啊呀,好了好了,你信我一次,虽然没有很便宜,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贵,何况今天过节,人家不弄的热闹些,怎么招揽客人?” 顾恙一脸怀疑的被常愈拽进酒楼。才进去,就发现里面的器物陈设十分雅致,也不是那种极尽奢靡的豪门金店,于是便安心坐下。 “你有经验,你点吧。” 常愈双手抱拳,做得令状。便笑嘻嘻的喊来小厮 “伙计,椒盐八宝鸡,芦笋牛肉,菠饺鱼肚,玫瑰桃酥,再每人来一杯枣酒。 “嘿,你还真熟练。” “那当然” 说完常愈便倒了杯茶,边品边哼哼起了小曲。顾恙无聊,一会喝喝茶,一会玩玩头发丝。 突然,窗外又喧闹起来,顾恙好奇的倚到窗边,从二楼往下看,这酒楼的隔壁有许多人涌进去,门口都没有一人吆喝,可是竟比这酒楼进去的人还要多。 顾恙转过头来 “常愈,这隔壁是什么酒楼啊,一个吆喝的人都没有,却还是有很多人进去呢,我看着,像是比咱们这里还热闹。” 常愈一听这话,脸上就浮现了一副不可描述的笑容。 “那旁边可不是酒楼,那是个天下男子都想去的处所,天下人妻都厌恶的地方。” 顾恙心下惊讶“这这这,这种地方,有这么多人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常愈,你......你去过没有啊?” “去你的,别诬陷我,这种地方,我只在话本上看过,可不敢进去,我也不感兴趣。” “这话我倒是信。” 常愈没好气的白顾恙一眼 “哟,难得不曾编排我,今天太阳打西边上来的吧?” 顾恙倒了一杯茶,吹了吹茶末,一边盯着那茶叶在滚水中起起伏伏,一边问: “你说,这当今的陛下,为人怎样,待臣民怎样,于国家大事的功绩上又怎样呢?” 这时菜也上来了,常愈一边往嘴里塞着菜,一面回答: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你想啊,这几年别人委托咱们清樽阁的差事越发多了,听说边关也很不太平,我今日来这街上,虽然看着热闹,可是啊,还是有很多潜在的问题的。” “哦?说来听听?” “就拿隔壁这......这......这院子来说吧,要是世风清明,谁天天往那样的地方去?是科举他们瞧不上眼了?还是这天下正妻都人老珠黄了?” “这这这不能说明什么吧,万一是因为百姓生活太好了,不愁吃穿了,与前途也无忧了,才放心大胆的去玩的呢?” 顾恙很不同意的嘁了一声: “正派君子,无论贫贱还是富贵,都不会放任自己的。君子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是君子,也是要靠环境潜移默化,靠后天习得的道德来约束的啊,可是,要是没人关心你有没有读书,也没人管你是否偷抢拐骗,那个白.....白日宣淫,那谁还会在意啊。” 说完又往楼下指指: “你觉得,下面这些人,是从一生下来,就哭着和娘说要来这儿逛的嘛?” 常愈哈哈大笑起来 “你就尽说些鬼话。” 说着又话调一转“其实陛下刚登基时,那还是挺好的,不然啊,早就出捅出大乱子喽,只是现在陛下不知是力不从心还是怎么,一年不如一年了,我可不太关心这些,就只是自己感觉。” 顾恙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先是十分殷勤的给常愈夹了一把菜,然后一脸期待的望向常愈: “我们待会去隔壁逛逛行吗?“ 常愈眼睛一瞪,差点没被噎死。 “你你你你你你你。” 屏风隔壁 一位俊秀的公子面无表情的听着顾恙二人的谈话,听到顾恙想去隔壁时,这俊秀公子身边的随从没忍住笑出声来。这公子抿了一口茶水,对随从说到: “吃个饭话这么多,有什么可笑的。” 那随从憋着笑“小的只是从来没听说过女子去那种地方,一时新鲜罢了。比不得公子见识过得女人多。” 这公子听了更加阴沉的看过去,这随从憋笑憋得更加厉害了 “好了,公子,我闭嘴,我闭嘴就是。” 一时间两边的菜都上齐全了,也就无人再说什么。 第十二章 明珠暗投 - 拜清樽 - 渐令 在一顿大快朵颐之后,常愈擦擦嘴,看着顾恙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期待眼神,很是无奈。 “啧啧啧,我说姑奶奶,你这才批评完别人,自己就往里面跑,这是什么话?” 顾恙凑近他,把声音拉低: “其实吧,我刚刚张望那院子,看到有很多胡人长相,却乔装汉人的男子涌了进去,所以,我就想去看看,大师兄不是说了,青成郡最近来了许多胡人。可是有的胡人大大方方,有的胡人却乔装打扮,不是很奇怪嘛?” 常愈起身往院子下看了好一会 “的确是有许多胡人伪装的还挺好,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呢,那.......我们去看看?” “去啊,当然要去,就是得要低调点。” 说完二人结账下楼。 那隔壁桌的随从看看自家公子,见他也没有要继续用餐的意思,便也叫伙计来结了帐。 “公子,隔壁的走了。” “你听见她们的话了吧?” “听到了,这二人想必是哪个镖局里的,受人之托,出来办案。” “哦?现在官府已无用至此了?” “这几年,谁家有个事情,急着要解决,求助世家山庄和镖局已是很常见的事了。” “既然如此,我们也去看看。” 顾恙二人下到一楼,看见那勾栏院里门口实在是拥挤的很,不过这样正合她意,因为即使她梳着简单的发髻,也没有佩戴钗环,可是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女子。顾恙正要往前挤,想趁着人多赶紧混进去,可是一转头,却不见了常愈。她左顾右盼着急寻找,好在一会,常愈便拿着个东西过来了。 顾恙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块头巾。疑惑之际,就待询问, 常愈先开口了: “你这细皮嫩肉的,就算是混进去了,里面的姑娘,也会把你轰出来的,毕竟她们常年防着客人的妻子来寻事,可是格外警觉,你把这块布像那些胡人一般围在头上,再垂下来一截,把脸遮好了。” 顾恙接过来,三下五除二就裹好了头巾。 “哎,小恙儿,你这这这如此熟练,你是不是......?“ “唉,这不是很简单嘛,我看一眼那些胡人的头巾,就会了。好了好了,别磨磨蹭蹭的啦,待会要是大师兄回来了,来街上找我们,那可就去不成了。” 常愈走在顾恙前面,尽量帮她挡着脸,趁着人最多的一个档口,终于混了进去。 这院子外头虽然不甚招摇,可这里头却是红帏罗帐,烛影摇红,酒香漫漫,四处都是耳鬓厮磨,欢声笑语,里头的栏台上还筑着一个莲花台,用薄薄一层霞影色罗纱围着。其中坐着个弹着琵琶的女子,依稀可以看出容色艳丽。一看就是奇货可居的花魁娘子。 顾恙扯扯常愈的衣袖 “从前我看那话本上,自以为这里是个不洁之地,原来这里头还有这么多讲究啊。” “呦,原来你说,你是博览群书,竟览的是这些。看来平日里大师兄送来的书,都在角落里吃灰了。” “呸,什么吃灰?没有的事,我这是雅俗同赏。” 常愈笑笑,招来一个伙计,让他开个能看见大堂的雅间。 “你这头巾虽然挡住了脸,可是还是容易被人认出来,要是待会被那些胡人发现我们盯着他们看,可就惹麻烦了。还是去雅间安全。” “没想到啊常愈,平日里多不靠谱,办起大事来还是想的周到。” 说话间就有一女子来带他们上二楼的雅间。 两人进入房间坐下,正想打开窗户,身后的女子却没有离开的意思。把门一关,腰肢一扭,径直就向顾恙软软塌来。顾恙哪里见过这阵仗,赶紧一把把她推开了。女子扑了一个空,一下子跌在地上,却抬起头做嗔怪状,也不知是生气还是高兴。 顾恙想去扶,却被常愈抢了先 “好姑娘,我们就是来看看花魁娘子的,这不用你了,你下去吧。”说着又递给她一锭银子。 那女子略显惊讶,但是这种既不用出力还可以拿银子的好事并不是天天都有的,于是也就高高兴兴的接过来下去了。 “你本来就是女的,还去扶她,小心被她看出端倪来。” 说完把窗子打开,两人一起往下头张望。 那些一看就是胡人的,都在屏风后头搂着姑娘喝酒。而那些乔装打扮的,却都站在暗处,有几个还和那老鸨子戴妈妈在窃窃低语。 而那花魁端坐在莲花台里,手持琵琶,轻拢慢捻,叮叮咚咚,时而明亮刚劲,时而柔和润泽,时而淳厚悠远。台前的人喝彩阵阵,那台前接赏的莲叶状铜盘也是很快就蓄满了银钱。一曲又一曲,简直热闹极了。 忽然,那一群人里有一个人大喊着 “明珠姑娘!明珠姑娘!把罗纱揭开吧!揭开,我就往这莲叶里头,投一锭金子!” 这种事一旦有人起头,便收不住了。一时间大家都在喊着要花魁揭开罗纱出来,声音已经大过了琵琶声,明珠已是弹不下去了。那戴妈妈见状,赶紧撇了那几个胡人,走到台前来。 “各位老爷公子,我家明珠今日身体不适,再弹一会儿就要回房了,再说按我们的老规矩,明珠还未单独接见过客人,今日怕是不能得见,待明珠寻得好归宿,再当面给大家弹上几曲尽兴。” 众人一听,嘘声阵阵,眼看就要作罢。突然人群中一小厮嚷嚷开了 “戴妈妈好不厚道,明珠姑娘从前早与我家老爷喝过酒了,如今又在这里惺惺作态,拿一个残次品糊弄大家伙儿,今天再怎么着,我家老爷也要见明珠。” 人群中那位老爷也站出来 “明珠,我来了!” 这时大家都极为不满,纷纷谴责戴妈妈怎么如此行事。那戴妈妈更慌了,转过去叱骂一个小丫头 “小贱种,怎么让明珠见人了?” 那小丫头连声呼冤说不知道,戴妈妈只好赶紧稳定局面。可是就在戴妈妈和小丫头说话期间。那老爷已经冲上台去,揭开了罗纱。那几个胡人蠢蠢欲动,可是又像是等这什么,次次没有出手。 明珠吓得摔了琵琶,赶紧捂住自己的脸。一旁击鼓伴奏的几个小丫头也冲上来把明珠围住。可是那老爷一把踢开所有人,又扯住明珠,钳住明珠的手腕。可是就这么一看,那老爷就退了一步,往台下大喊 “她根本不是明珠!” 第十三章 巫云沧海 - 拜清樽 - 渐令 “她根本不是明珠!” 这下那戴妈妈是彻底慌了,不断的四处乱看。客人更是愤懑不已,指责戴妈妈鱼目混珠,欺瞒客人。 在人群之中,还传来一声惊呼 “付玉蒙!” 顾恙盯着那些胡人: “常愈!那些胡人从揭面纱起就开始抄着武器,十分紧张,现在戴妈妈一直在用眼神示意她们帮忙呢!你说为什么他们都怕那女子被识破?” 常愈正想说话,突然门外传来砰的开门关门声,又有人痛呼倒地。两人一时间警铃大作,蹭的站起来对着身后的门,按着自己手腕的环形袖箭,以备不测。 只见门被迅速打开,两名男子站在门口,常愈抬手就射了一箭,顾恙却看清了门口的两个人,赶紧阻拦了常愈继续射下一箭。 那两人分别往左右一闪便轻易躲开了。 顾恙先是冲常愈喊了一声“别乱射” 说着又转过头去警觉的问那两人 “你们干什么?” 那两人,赫然就是在酒楼,坐在他们旁边的人。不过顾恙他们当然不知道。 这两个男子虽然打扮有些相似,可是其中个子较高那个显然贵气逼人,不怒自威,且面无表情,一看就是冷冰冰的不好惹角色。至于另一个看起来就和气多了。 那面目和气的指了指倒在地上的人: “你们被盯上了,快走。” 顾恙一见倒在地上的人拿着武器,就知道他们可能被偷听了。扯下头巾,拉着常愈就要往外面跑,可是那楼梯上已传来阵阵脚步声,显然是上来拿人了。这时,那个冷面孔迅速蹦出两个字 “屋顶。” 翻屋顶可是顾恙的强项,于是她冲进另一个房间,顺着在后街的窗户,第一个就翻了上去,才上去,她就明白为什么那人要他们上房顶。原来这勾栏院的屋顶和那刚才酒楼是连在一起的。 这下不需要指导,顾恙也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她顺着屋顶走到酒楼那边,把手在屋檐一挂,就翻进了刚才她们吃饭的二楼。紧接着,常愈和那两人也进来了。 而刚刚顾恙她们吃过的席面已经被收拾了,只有那两人的桌子还没收拾。这时这边酒楼的楼梯也开始嗒嗒嗒传来脚步声,伴随着那伙计的大喊: “哎哎哎,你们怎么乱闯啊!” 听着动静,四人便迅速坐在了还没收拾的同一张桌子边。好在刚才这两人并没吃多少,很多菜还像新端上来的一样,所以桌上也不至于太难看。顾恙正打算拿起筷子装做吃饭状,却突然发现桌上只有两双碗筷。 要遭。 顾恙心想。 果然围上来一群打手,迅速凑到了他们四人面前。那伙计一边大叫使不得,一边还想来阻拦,那领头的打手把棍一扬,那小二也就不敢上前来了,只好下楼避祸。 那领头的凶巴巴的问 “刚才隔壁有一男一女混进去,杀死了个伙计,可是你们?” 常愈故作惊讶 “有这种事?隔壁死人了?哎呦我们吃的香,连隔壁这么大动静都没听见。唉,怎么会有女子混进去杀人?” “少在这装,你们四个人,拿着两副碗筷,吃个屁!” 那冷面公子眉头一皱 “你们嘴巴干净些。” 那领头的一听,就要动手。那冷面公子的朋友却赶忙拦下来 “你别激动,这时我家公子和夫人闹别扭,夫人不肯吃东西,正哄着呢,这边上这个,是我的兄弟。已经用过了,自不必再上碗筷。” “哦?这么巧?” “自然,自然” “那么,喂给我看看。” 四个人一听,都愣了一下,那个冷面公子眉头锁的更紧了。可是他身边的人暗暗的使着眼色,那冷面公子看着自家朋友,只好动作有些僵硬的拿起筷子。一手夹起一块烧茄子,一只手伸向顾恙,一把捏住了顾恙的下巴。 顾恙脸都变形了,差点下巴没给捏碎了,一时分不清这是给她喂东西还是送她上路。 那人清了清嗓子,还是冷冰冰的语气,也没有一点哄人的样子 “别闹了,吃吧。” 顾恙也知道大局所迫,又念着马上就要脱臼的下巴,还是颇为嫌弃的看了一眼那可能沾着他口水的筷子,紧闭着眼把那茄子咬进了嘴里。然后又伸上双手,想要拨开那双手。可是那人却依旧掐着她的下巴,转过头盯着闯进来的那一群人。 常愈见状,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抬手搂住身边人的肩膀,又把筷子送至他嘴边。 “好兄弟,你也快吃些,别饿着了。” 那一行人看的呆了,面面相觑。那领头的把那大棍别至身后,哼了一声 “都说这富户人家宠爱娘子,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说着又别有深意的看了常愈他们一眼,显然是对兄弟这个词有了新的看法。 “我们走” 一声令下,乌泱泱一群人下去了。 见人走了,顾恙迅速把那人的手从自己下巴上掰下去。白了他一眼 “有必要捏这么用力吗。” 冷面公子的朋友也迅速把常愈扒拉开 “你你你大可不必。” 常愈拍拍袖子,很是不满: “嘁,要不是形势所迫,何况这兄弟,夫人一说也是你说的,自己又不配合。” 顾恙揉揉自己的下巴,开口问道 “你们怎么知道有人在我们门外?你们....你们是做什么的?” 那冷面公子冷哼一声: “蠢货,进出勾栏院,居然还嫌不够显眼,带上个拖后腿的女子,有人进来服侍,给人家撵出去。也就不怪被盯上。“ 常愈听了这话,拍拍桌子 “骂谁呢!我们出来办正事,不把她撵出去,难道留在屋里?我们可不像你们,青天白日去那里找乐子。” 那公子喝了口茶水,显然不想理他。顾恙想了想,嘴角一笑,站起身来,扬眉吐气般说到 “常愈,我知道了,这里面必有蹊跷,我们现在就去找那戴妈妈对质,实在不行,就报官。” 只听冷面公子把茶杯在桌面上重重一放,他的朋友看了他一眼,就拦住了顾恙 “不行,这是我们跟上的案子,你们不能插手。” 顾恙转过身来 “哦?原来是同行啊,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是你们跟上的?你们受人委托了?” 那人又看了一眼冷面公子,看他家公子脸色越来越黑,只好说到 “那这位姑娘,你要怎样才肯不干涉这件事,你开个条件吧。” “我也不是有意要坏你们的事,只是今日被我们碰上这件事,身为同行,我们也是很想要一探究竟的。这样,我们可以不插手,只要.....只要告诉我们你们是谁,等这案子结了,把前因后果派个人来说说,我们就不与你争这个案子。” 常愈也说: “就是就是,要把这案子让给你们,江湖上本没有这样的规矩,可是要让给你们了,总要让我们知情吧。我们可是清樽阁的弟子。是.....” 顾恙拦住了他说下一句,只是看着他们,等他们答复。 那人又回头看了冷面公子一眼,像是要征求他的同意。 那公子静默良久,才微微点点头。 顾恙坐下,对着两人介绍 “他是常愈,我的师弟,我叫顾恙,我们.....虽然是清樽阁的弟子,但是因为才拜师几年,在阁里也说不上什么话,这次就是想来立立功,好以后能在大师父跟前得脸。” 那人也说道: “我叫怀虚,那是我家公子凌卓。比不得你们清樽阁的弟子,我们只是来自一个不知名的镖局罢了。” 顾恙满意的点点头。 又说:“虽然是不知名的小派,可是你们还挺聪明。” 凌卓本是坐着不说话,一听这话,轻蔑的笑笑 “是啊,不像你们,这样愚不可及。” “唉,我说你要不就别说话,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出口伤人,我们这才认识,你那朋友,怀虚,多有礼貌,你呢?我看你就是被家里宠坏了的公子哥,什么也不会,还是得靠别人。“ 凌卓见她这样说,本不想理她,也不知为何,看着她气鼓鼓的脸,又挺想提醒她 “那勾栏院,墙薄如纸,你们把她们的人撵出去,引起人家注意不说,说话还不知遮掩。既然你们已经察觉这地方不简单,那你们又凭什么觉得,她们的人会看出不你这张明晃晃的,是张女子的脸?” “我们说的话,你都听见了?我们赶人,你也听见了?那如果不撵人,怎么办?” 凌卓看了怀虚一眼,怀虚一时有些尴尬 “额.....我们这边的女子本来是我哄着的,听见你们开始说那些话,我就给她后脖颈来了一记,晕过去了。” 顾恙心下一思量,也觉得今天还是有许多地方考虑不周,不管眼前这人态度如何,也是帮了他们,本来这案子自己可能也插不上手,装出要让的样子,一是她觉得这两个人不简单,又是同行,想认识认识,说不定以后还能帮帮自己。二是的确好奇这件事,既然自己没时间,听听别人怎么办案的也好。 正想着,常愈提醒 “我们出来太久了。” 看看窗外,天色都有些暗了,于是站起身来,准备告辞。 “等等” 二人转头一看,是凌卓叫住了他们。 第十四章 遥知非雪 - 拜清樽 - 渐令 “什么事?” 顾恙感到奇怪。 “你想知道案子,也要告诉我你住在哪里。” “我们会在青成郡待好几个月,我们住在观溪客栈。” 凌卓看怀虚一眼: “我们也住在那里。” 怀虚也看着凌卓: “哈,巧了,巧了,我们......也住在观溪。” 顾恙一听,就转回来: “是嘛?这么巧,那我们还可以一起回去。你们要在青成呆多久啊?” 怀虚起身: “这就要看我家公子了,也要看事情的进展。” 凌卓也站起身过来 “既然如此,快回去吧。” 一行人一起下了楼梯,凌卓才注意到空气里总有一股梅花的气味幽幽袅袅,一开始和顾恙他们翻房顶的时候,那气味还微若游丝,那时自己还只当闻错了。现在,那味道就像有一瓣一瓣的梅花在鼻息处掠过。 他抬起手又闻了闻自己的指尖,也有一股淡淡梅花气。他想起他刚刚掐了那顾恙的下巴,想起这事,他心里便有一丝玩味。 从小到大,他就不习惯和女人相处。在他的生命里,除了母亲,女人都没充当过什么好角色。而母亲,难产而死,连一岁的妹妹也无故死去,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母亲柔婉过头,自古以来,人善被人欺。 他的慎园,如铁桶一般,没有会泄露秘密的人,也没有任何女侍婢。因为他向来不知如何同女子打交道。 可是今日特殊原因,他掐住了顾恙的下巴,一时没掌握好力度。想起上一次掐女人的下巴,是喂了害死自己的心腹兄弟怀生的女人,一杯鸩酒。 今日掐上顾恙的下巴,才把手掐上去,就感觉到了如凝脂一般的细腻。他微微转头过去,瞟了走在常愈身旁的顾恙一眼,那红印到现在还没消呢,也没见她多抱怨,倒是好脾气。不似父皇宫里那些莺莺燕燕一样娇柔做作。 既然是清樽阁的人,自然也有她的长处。此次来青成郡,为了不引起荣渠的注意,只带来怀虚,若是事务繁杂,也可好好利用一番。 把思绪拉回来,他便低声询问怀虚 “你可有闻到什么味道。“ “我早就注意到了,以为公子没闻到呢。是那个姑娘身上传来的,她腰间挂了香丸。这春日里能闻到梅花的香气,着实是奇妙,不过公子不是最喜欢梅花的吗?“ 卫凌濯只是点点头,也不说话。 一时之间,观溪客栈也很快就到了。客栈的门口,站着一个俊秀的男子。 顾恙眼尖,看清了那是岑历,立马喊着 “师兄!师兄!我们回来了!” 岑历一见他们,赶紧上前来 “你们去哪里去了,这么晚回来,我就知道你们是匹脱缰的野马,就不该放你们出去。” 说着又看见了怀虚和卫凌濯,见他们一起回来。又问 “他们?” 顾恙向岑历介绍过是刚认识的朋友。 卫凌濯向岑历微微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就迈入了院子。怀虚也对岑历打过招呼,也跟着进去了。 岑历也领着他们进去,吩咐店小二待会把晚饭送到房间里来。 “师妹,你就在二楼和我们一起吃吧,我还要和你们说说这宋家的情况。” 三人在房里坐定,岑历把今日按了指印的委托文书摆在桌上。 “我今日去宋府,才和门口的小厮说明来意,他家里的管家就迎了出来。等我和宋老爷说起这事,他立马就答应了,可见这件事实在是让他困惑了很久,官府管不到,委托了好几家,也是好几日都没有成效。” 顾恙把那文书翻开,只见佣金那里赫然填写着三百两白银。 “这宋家太有钱了吧?就给他们办一件案子,就是三百两?” “宋家好歹也是青成郡数一数二的大户,况且这件事可没那么简单,现在情况有些棘手。” “为何?那宋小姐不是已经病愈了吗,就算是外头的人觉得她是传染源,觉得她不祥,让宋小姐别出去不就好了。”常愈疑惑。 “哎呀,这宋晋瑶还未出阁,已是不祥之身,现在可以不出去,难道一辈子不出去吗?以后要是嫁人怎么办,这样的名声,谁敢娶?”顾恙说到。 “正是这样,而且上个月宋晋瑶执意要去街上散心,结果被人划花了脸。” “什么?“两人异口同声。 “那大师兄,这宋晋瑶的病是怎么好的?她又是在哪里染上得这病?她在哪里被人划伤了?” “哎呀顾恙你先别问,听大师兄说嘛。”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师妹刚刚问的这些问题,我都还没有解决。” 这下轮到常愈问为什么了。 “那宋小姐说她容貌受损,又是闺阁女子,不想见外男,宋老爷也是这么个意思。” 顾恙一下子恍然大悟: “所以,所以大师兄你就是等着让我明天去和宋晋瑶谈啊?” “自然是你,宋老爷不愿意让宋小姐见外男,委托过的其他人为了银子,只好硬着头皮胡乱查,结果可想而知。” “那,那师兄你何时回来的?” “我只去了一个时辰就回来了,本想着你们也该很快回来,谁知等到傍晚才看见人影,说吧,你们今天到底去哪里了?” 今日回来的路上,顾恙一直在和怀虚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所以也忘记了和常愈统一口径。她害怕常愈说漏嘴,赶紧抢过话头。 “就是今日遇上了一个小贼,想扯我的玉锁,可是没得逞,就顺手抢走了我装银子的腰包。常愈胡乱射箭没射中,反而差点射到刚刚在门口同你打招呼的两个人。” 为了让自己不心慌,她的语速很快 “那两个人还帮我夺回了腰包。对了,他们和我们是同行,其中有一个还很倨傲,估计是个公子哥。” “师妹,这玉锁可不是凡物,而且也是你上山时就带在身上的,你可千万要小心保管。” 顾恙点头应下。 眼看着话题就要被岔开了,常愈又来了一句。 “怎么是我胡乱射呢?下午情况紧急,这.......” 顾恙也不听他辩解,起身来对着岑历: “师兄,既然你也说完事情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不是还有任务交给我嘛。” 常愈见顾恙都要走了,就开始夹菜碟子里的花生米。 “常愈送送我呗?” 常愈正嚼着花生: “就在楼上,这么几步路,有什么好送的。“ 岑历看了看他们两个,笑笑: “师妹要你送,你就去吧。” 顾恙出了门,噔噔噔走的飞快。常愈心下奇怪,自己怎么惹着这姑奶奶了,但是也只好跟上去。 第十五章 声声入耳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站在门口,看着常愈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你不是说就几步嘛,还不是跑的气喘吁吁的。” “姑奶奶,你到底要说什么啊?” “你是不是要存心来气我?大师兄作风严谨,今天我们去勾栏院的事,不能让他知道啊,反正我们与这案子也没有关系,没必要说的,就不要报备了,刚刚我好不容易岔开话题,你非把话题往下午引。” “说到下午,你一直和怀虚说话,是想探一探他们虚实?” “你想啊,虽然你射箭的准头向来不怎么样吧,可是他们的身手,也不像是普通人能有的反应,再加上他们对行动大局的谋划,和应变能力,一看就是经验丰富,这种事情干多了。我看那所谓镖局子弟的身份有几分可疑,总之,我觉得他们水很深,以后相处该要小心些。” '什么叫向来不怎么样,真是。不过我也觉得他们不像是好人,说不定就是助纣为虐的走狗之类,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你,你这说的也太难听了吧。对了,那两个人不是说也住在观溪?” “这客楼一共四层呢,也不知他们住在哪间,不过要是得把这案子查完,估计也不是一下就能走得了的。” “罢了罢了,你快回去吧,大师兄等你回去睡呢,明天还有大事要办。” 常愈嘱咐了几句,让顾恙把门窗关好,就下楼去了。顾恙也很快关门熄灯。 隔壁,卫凌濯捧着一卷书却没心思看。因为才听了人家的墙角,正感叹这客栈的隔音不甚过关。 听到她们对去勾栏院的事遮遮掩掩,又开始防备自己,嘴角浮现出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转过头看了看躺在对面床上的怀虚,便把书掷了过去。 “公子,你干嘛?” “嘘!” 卫凌濯用手指比了个噤声,又低声说到:“过来。” 怀虚本来都昏昏欲睡了,一骨碌爬起来,咚咚咚的走过来。 “我听见了她说的话了,干嘛?” 卫凌濯用脚轻踢怀虚一脚 “小声点!没听见隔音不好?” “我知道啊,可是他们又没说什么秘密啊,什么事啊公子,我都困死了。” “记着,以后在这里,不要讨论密事了。” “那这样多麻烦啊,不能在房里说,难道在大街上说嘛?” “我下午,没料到换了地方会这样。” “公子,这可是你非要搬到观溪来的嘛。” “算了,先住几天,等我办完了事,再换。” “公子,你又想着什么计划呢?” 卫凌濯把腿盘起,用不争气的眼神看着怀虚,放低声音: “今日,那个常愈说漏了嘴,说道一半便被那女子拦下,你相信他们真的只是清樽阁无关紧要的弟子吗?” “那公子觉得?” “怀虚,你这头脑和观察力是越来越不行了,这些事情本该是你的,你.......” “公子,我今日实在太累了,就我们两个人,成天累死累活的,又要小心暴露身份,又要查案子,这怎么办嘛,公子你就直接说吧。” “所谓大师兄,不是门派中最年长最有资历的弟子,就是门派家主的嫡系后代。而那两人无论是在门口与之谈话,还是刚刚在门外提起,都很熟稔,不是那种小弟子对高位弟子毕恭毕敬的态度。” “哦,我懂了,就像是我们慎园那粗使的奴仆,也不敢像我一样和公子你这么说话。” 卫凌濯一听,飞起一脚就把怀虚从床上踹了下去: “你要是再提起这种会暴露身份的字眼,或是再像今天一样,这种小事都要我来想,回去我就让你变成粗使的奴仆。” 怀虚笑嘻嘻的爬起来,凑近卫凌濯: “我知道,公子想假意与他们交好,利用他们在此地的实力,和可以大方查案的便利,解除我们束手束脚的困顿,我都明白,此事明日再议,睡觉睡觉。” 说完又咚咚咚跑回去,一个猛子扎进自己床上去了。 只剩下卫凌濯凶巴巴的望着空气独自凌乱。 过了一会,卫凌濯躺下,进行了一番例行的睡前冥想,就要打算休息。只听邦邦邦几声,自己的房门被敲响了。他迅速睁开眼睛保持警觉,却没有回话。门外的敲门人却自己开口了。 “额,这里的朋友,我是隔壁的住客,刚刚我已经歇下了,可是你刚刚咚咚咚动静很大,请问可以小点声嘛?” 正是顾恙。 卫凌濯还没说什么,怀虚倒是又一脸兴奋的冲过来: “公子公子,你要是想要这姑娘今天尴尬的睡不着,你现在打开门出去,保证效果绝佳。她可是在门口和常愈说我们坏话了。” 卫凌濯心里有一刹那闪过这样的念头,不过他想这房间隔音不好,如果顾恙不知道旁边住着自己,说不定还能听到更多的消息。 再说,早亮牌总是比不过晚亮牌的。过几天再说也不迟,于是他把怀虚的头扳过去对着门,示意他解决。 “不行啊公子,回来的一路上,我和她聊了好一会呢,要是被她听出来怎么办?” 卫凌濯只好自己短短应了一声。 “听到了。” 一阵脚步声响过,然后就是沉沉的安静。 卫凌濯和怀虚都躺下后,怀虚很快睡着了。卫凌濯刚换了个地方,一下子还有些不习惯。虽然有倦意,可是就是翻来覆去没有进入睡眠。 他打量这房间的周围,发现这客栈墙体,都是些上好的木头。怪不得隔音不好。 街上都传来打更的声音了,眼睛都糊成了一片。恍惚之间他感觉自己好像又闻到了梅花香气,一感知到这个气味,卫凌濯终于睡着了。 今天晚上,他梦见了潜邸的梅花。 好香啊。 往日的某些记忆悄然入梦,一些自己见过的,没见过的片段在脑中缭绕,最后拼成一个夜晚。 也许明天醒来,他还能记得,但更有可能像其它自己从未在意,从未记起的梦一样,永远的遗忘了。 明明今天睡得很晚,在梦里却感觉自己睡得很舒服。迷迷糊糊之间,卫凌濯提醒自己,明天要记得和怀虚说 观溪很好,就一直住在这里吧。 第十六章 斜风细雨 - 拜清樽 - 渐令 第二天清晨,顾恙早早就醒了,推开窗户,她就发现这观溪客栈虽然离城中心远,可是正因为它地处郊外,占地面积也格外的大。 除了这一栋四层的主楼,还带着一个大大的庭院,院中有鸡鸭,还有一块地圈着几只小羊羔。灶房杂物房一类都是一排平房,老板娘也住在那平房中的一间。 后门附近有一个八角凉亭,那边还有一个小石桥,一泓清溪穿桥而过,远远望去好似还有几尾鱼在里头游。 顾恙一下子来了兴致,她迅速梳洗装备好,直接从三楼的窗户跃到一颗二楼高的大树上,又顺着树敏捷的滑到院里。 卫凌濯本站在窗边捧茶漱口,却看见那树摇摇曳曳起来,又有一片浅绿从眼前略过。定了定眼方才瞧见是顾恙。他心里想真是见了鬼了,这世上居然有女子直接就从三楼挂树下去。 突然他看见顾恙回头往楼上张望,他赶紧退后一步,以为自己站在窗边被看见了。 “大师兄,你别担心,我没事!我的轻功你还信不过嘛!” “可也还是要小心些,没事就不要做这么危险的动作。” “就是,小恙儿,你就不能走前面楼梯嘛?” 原来是常愈和岑历也看见了她挂着树下来,在喊话询问。 “走前面,得绕好大一圈呢!”顾恙心中理由充分。 “师妹,你用过早饭了吗?” 顾恙一边往溪流那边走,一边回头对二楼指着那方向 “我去去就来,一会和你们一起用!” 怀虚凑过来窗前看: “公子,他们这师兄弟之间感情可真好。” “世间一切的挚情总是算缘分,要无缘,亲兄弟也未必和乐。” 说完看着在洗漱的怀虚,怕他会想起死去的兄弟,就转换话题,说起今日的打算。 “公子,今天我们还去玉娃馆吗?” “去。” “那这疫病的诸多事宜?” “这个,有人自会告诉我们的。” 主仆相视一笑。 卫凌濯背着手,踏出房去 “快些洗漱,我先去下头食肆。” 顾恙走到桥上,把半个身子倚上去,跪在桥边俯下。看着水里的鱼儿欢快的游来游去,她的心情也就不自觉的变得很好。 这些年在山上长大,她充分知道自然世界那无处不在的微妙瑰丽。 望着望着那粼粼的水面,她觉得世界上最好的翡翠玉石,都比不过这一捧碧色溪流。 不过嘛,自己带着的玉锁得是个例外。因为她不知道这玉锁从何而来,有何意义,又价值几何。神秘的东西,总是无价的。 看着那溪流,不自觉的就被那水波给荡进去了,这心思飘远了,身上的劲也就散了。 她撑在石桥扶手上的手一滑,身体往下一栽,整个头都浸在了水里。顾恙本以为自己就要摔进水里了,却在水泡到耳背的时候,感到向下俯冲的力一回。 原来有人拉住了自己的靴子,她赶紧用脚往后一钩,借着拉她的人手上的力,头从水里出来后,又手脚并用,终于没有跌进溪里。 她嘘了一口气,把呛进喉咙的水咳出来,赶紧转头一看,竟然是那个没有口德的男子。 毕竟也帮了自己一把,顾恙一边把自己湿淋淋的发髻弄散,一边挤出一个笑脸 “哈!正巧你也在这啊!早,早上好。” 卫凌濯眯着眼看着她,心想倒不如刚刚帮她一把,给她推水里。明明功夫好,又机灵。居然总是在这些小事上没头没脑,蠢得很,看个鱼也能把自己看进去。想着,他故意轻轻动了动嘴唇,比了几个口型。 “啊?你说什么?” 卫凌濯心中好笑,又比了一遍 “你.....你可不可以大声点?”顾恙表情困惑 他动动手掌,示意她凑近。 顾恙眉头一皱,要是平时,她肯定不会凑过去,可是在这春寒料峭的早晨,给这冷水一泡,她脑子都有些不清醒了。心里只想知道眼前这厮到底说了什么。于是就缓缓的,一顿一顿的凑了过去。 “昨天说你蠢,你还真是蠢。“ 顾恙一听,气的一下子就清醒了,右手一翻,带着一记掌风就向卫凌濯的手肘击去。 卫凌濯没想到她敢直接动手,本能就抓住她的手腕一钳,又一拧,拧到一半又赶紧收了力。 顾恙本就只是用了三分力,却没想到他反击这么快,虽然感觉到他收力了,可是手腕还是开始有一阵一阵的痛传来。她后退一步,看他一眼,还是那么平静如水,深不可测的样子。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顾恙心里只道是自己先向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人动手的,实在是很没礼貌,何况他刚刚还帮了自己,于是完全忘记了他骂自己的事,道过歉,转身小步快走离开了。 卫凌濯心下有些后悔,本是要去食肆,怎么也跑到这里来,现在她肯定对自己警觉起来了,自己下意识的那一钳没控力,肯定不轻,这下她真的会开始防备自己了,这可不利于从她那里收取情报。 顾恙一边揉着手腕,一边往食肆走。本来今天早上心情很好,谁知又湿了头发,又伤了手腕。这才过两天,又给人掐了脸,又给人拧了手,这样窝囊,要是给人知道她是清樽阁的少小姐,那就丢脸了。 那厮果然有隐瞒,回想他的反应,还有下意识自卫时那凌厉的眼神,就他这一抓,手腕都紫了,怎么可能是小镖局出来的。 偏偏今日是人家先出手相助,而且爹说过,自己这一身好功夫,不是与人争一时之长短的,也就释然了些。 为了防止大师兄看到自己受伤会去找那人的麻烦,引起不必要的争执,她把衣袖扯下来,挡住瘀痕。 走进食肆,大师兄和常愈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了,自己刚坐下,厨子就把早餐端了上来。时间倒是恰好。顾恙捋了捋头发,拿起勺子正要喝粥。大师兄关切的问: “师妹,怎么头发湿了?” “我,我见溪水清,就把发髻拆了洗洗。没事的,一会就干了” “这天气,还有好一段日子冷呢,怎么拿冷水洗头呢,会头痛的,待会吃了饭去厨房炭火便烤烤吧,再给你梳个头。” 小时候师兄就经常给自己梳头,为了能给自己梳各种不同的发式,爹还专门给了师兄一个册子,让师兄像练习武功典籍一样学。顾恙甜甜一笑,嗯了一声低头吃东西。 大家都用过饭后,出了食肆,发现天上飘起了雨丝,岑历让常愈去房中拿伞,自己就领着顾恙去厨房烘头发。 第十七章 事事关心 - 拜清樽 - 渐令 卫凌濯从桥边回来,径直就走进了食肆。一进来门,怀虚已经坐在那里用早饭了。见卫凌濯倒比他晚进门,怀虚着实有些奇怪。 卫凌濯自从来到青成郡,寻访数日,却因为是暗访而成效寥寥。此时他心中懊恼着自己忽视了青成郡这个不大不小的地方,心中想着怎么没有早一点在青成郡培养自己的势力,现在这个地方怕是已经成了荣渠公主的据点。 虽然机缘巧合,让他碰见了清樽阁的人,可是清樽阁向来自立门户,少与江湖来往。此次估计是自己接了案子下山来,更加不可能帮助自己。 何况刚刚那顾恙已经对自己有所怀疑。他思来想去总觉得继续呆在青成郡,不仅抓不到荣渠公主的把柄,反而会打草惊蛇,而且自己离京城已有五日,虽然慎园每日都飞鸽传书来,可是自己总是不放心。 可是,现今荣渠在明,他在暗,要让他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也不甘心。 不行,既然让他碰见了清樽阁的人,说明这就是他的机会。他一定要好好利用。 他心中打算着事情,喝粥的动作也僵僵的。怀虚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公子,你想什么呢?”卫凌濯回过神来,思忖片刻 “一会我们去玉娃馆,不用花太多心思,随意看看就行。经过昨天这么一闹,他们应该会加强戒备。只不过今天要麻烦你出一趟远门了。” “公子吩咐就是” 这边厨房,顾恙的头发已经快烘干了,因为现在外头阴雨淅沥,所以房中暗的很,岑历和老板娘随意要了一根木簪子,就在窗户边借着外头的一点光给顾恙挽发髻。 那老板娘虽然已是半老徐娘,可是仍旧风韵犹存。媚而不妖,看似喜调笑,骨子里却很端庄。一看就是因为经营客栈,为了和四面八方的客人打交道而修炼的一副皮囊。看着岑历给顾恙梳头,倚着窗户边眯眯眼笑: “哎呦,现在的男子是越来越能干了,连这样女子的巧手活儿都如此熟练。小姑娘真是有福气。” “她是我妹妹,会这些是再正常不过了。” 顾恙听了,心里暖洋洋的,其实她很少叫岑历哥哥,虽然从小岑禅和岑历都很宠爱她,阁中上上下下也都是把她当少小姐看。可就是因为岑禅对她这么好,甚至已经超过了对岑历这个亲生儿子。她总是受之有愧,如果自己还心安理得的天天叫岑历哥哥,总觉得是僭越之举。 每次岑历叫她一次妹妹,自己心里就柔软一分,可是每当想起自己不明的来历,自己心里就慌张一分。 卫凌濯出了食肆,想起这雨下了有一会了,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就让怀虚去拿伞。他站在门口,本是观赏着雨景,却恰巧看见了厨房的窗户后,正在给顾恙梳头的岑历,他更加确信了要接近顾恙的想法。 梳好头发,刚好常愈也拿着伞下来了,一行人便向宋府出发。 因为步行的速度太慢,自家的马车又太大,于是他们就雇了街行马车。 来到宋府,管家已经在门外等候,依旧是热情的把他们迎了进去,引到正庭。一会儿,宋老爷就摸着肚子走过来,看见岑历带了女子,很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坐下来。 “果然岑公子言而有信,今日就带人上门了,想必我家的情况你们自己内部人已经都了解过了,那么?这位姑娘,现在?” 没想到宋老爷这么直接,连基本的寒暄也免去了,于是顾恙也就站起来 “啊,我都了解了,也已经准备好了,请问您的千金在哪里?” “小女在闺房中,金哥,带这位姑娘去见小姐。啊,两位公子就在此处等待吧,有什么需要的话等金哥回来就告诉她,我先去家里的几处店铺看看。” 顾恙一个人跟着丫鬟金哥走,顺着长长的雕花垂廊,又穿过几座石门,总算是到了这宋小姐的院中。顾恙在感叹这宋府之大时,同时也纳闷这宋小姐住地方未免离正庭太远了。金哥送到后对着宋小姐房内提醒了一声客人来了,又对顾恙行了个礼,就离开了。 顾恙站在门口,见屋内阴沉沉的,刚刚金哥往里头喊话,那小姐也没个应答,心里奇怪。可还是不得不把门缓缓的推开。门一开,那门框上的灰簌簌的往下掉,糊的人满头满脸的灰,顾恙拿手扑闪着,跨进门,一步一步的往房里走。 这屋里弥漫着一股陈旧之气,在昏暗的光线下,虽然可以看出这里的陈设物品都很金贵,可是总有些上了年头的样子。顾恙见那里有一张金丝楠木的大床,想必宋小姐在床上休息,于是便慢慢靠近。 走到挂着纱帐的床前,她喊了好几声,还是没人应答,她掀开帘子,却发现床上也没有人。疑惑之际,在转身之时,却一张狰狞可怖的脸乍然出现在她的眼前,几乎都快和她脸贴脸了。她惊呼出声,往后一倒就躺在了宋小姐的床上,这一躺,她就发现床上不知摆了些什么,硌人的很。她想先赶紧起来,突然,那张可怖的脸伸出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是哪里来的小贱人!!!” 以顾恙的身手,自然不会任由她这样,双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就拉开了,然后她迅速和这人保持了距离。 站远以后,顾恙迅速把帘子拉开。屋里终于亮堂了些。她转过头来,定睛一看,才发现所谓那张恐怖的脸,原来是宋晋瑶。不过原本看起来恐怖的脸似乎只是因为角度和表情问题。宋晋瑶的脸上好像是糊着什么东西,且加上她右眼角至颧骨有一道疤痕,所以乍一看才有些吓人。 可是这张脸现在在不明糊状物和疤痕的情况下,居然看起来还是很好看。那宋晋瑶受伤之前是怎样的花容月貌啊。顾彦扶着桌子,看着宋晋瑶 “宋小姐,我是清樽阁的人,是你爹让我们来帮你的。” 那宋小姐看起来有些不太正常,她一边用手抠脸上的糊状物,一边叫 “帮我?哈哈哈哈帮我?不就是想拿钱!我爹不要我见男子,还偏要派你这样一个女子来看我的笑话!你看我,啊?你看看我,我知道我现在没有你这个小贱人好看了。你不用在这里假惺惺!给我滚!” 第十八章 冷浸佳人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心下思忖,这宋晋瑶怎么好像一个疯婆子。难道被划了脸,伤心的疯了?若是这样,宋老爷早该知道,就会去请郎中,而不是请他们了。 看着宋晋瑶脸上那一坨坨的秽物,而右边的秽物尤其多。她想了想,慢慢的绕开宋晋瑶,又走到她的旁边,看见刚刚那床上硌人之物都是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 她正要拿起,却听见宋晋瑶大叫着扑过来: “不许动我的东西!” 顾恙一看这架势,迅速拿起几瓶躲开。拿起来一看,几瓶皆是‘花容散’‘玉辉膏’‘轻痕粉’之类祛疤的药物。看着手中和床上大大小小的瓶罐,想着若是这个疤划在自己的脸上,自己也会意难平吧。 “你这贱人,你........“ 看着宋晋瑶又指着自己就要过来推搡自己,顾恙放下药瓶,突然走上前去,猛的靠近了宋晋瑶。 宋晋瑶见她不但不躲,反而凑近了自己,反而被她这一下子搞得楞在了原地。 顾恙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方巾,左手捧上了宋晋瑶的脸,右手就拿起方巾为她擦拭起脸上的药膏。本来宋晋瑶还想闪开,可是看她手法轻柔,一下子竟然忘了要推开。 “姑娘就算是弄了点小伤,也是花容月貌,比寻常人好看百倍呢。” “你,你你不怕我?” “姑娘是装的。” “你......” 顾恙轻轻的笑着 “要是姑娘真已经状若疯癫,令尊早就为你请郎中了。想必是小姐听令尊说今日我要来,才想出这样的法子。” 可是宋晋瑶却又推开了她: “是的,你猜的没错,我是装的,可是,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你走吧。” “姑娘不必这么抵触我。你先冷静。”顾恙一边打量着宋晋瑶的伤一边说道。“我有办法让这个疤变好看。” “疤就是疤,怎么能好看?” “试试再说嘛,梳妆桌在哪里呀?” “在......在那边。” 顾恙把宋晋瑶拉到梳妆桌边坐下。又向宋晋瑶要了胭脂和干净的小毛笔。然后用那笔染着胭脂,顺着那条疤点点晕染,画了一枝红梅。 画完之后,顾恙把她的脸扳到镜子前。那一枝梅花自然的遮住了疤,又因为是顺着眼角画出,所以更显得宋晋瑶一双眉目莹莹茜兮,眼波流转。又因为宋晋瑶肌肤胜雪,所以更衬那梅花的雪中红梅之资。 “好看吗?” “这.....我从前只知道花钿画在眉心,没想到还可以这样画。” 顾恙见她已经不那么抵触自己,至少愿意和自己交流了,就决定和她聊聊天,先不要问会惹她不开心的事了。 宋晋瑶自从得病以来就日日不开心,病才好又被人划了脸,从此之后更是郁郁寡欢。今日看着铜镜中又开始光彩夺目的自己,她这么多天以来真正的露出了笑容。 顾恙看着眼前这冰美人也像含了蜜一样笑起来,心里不禁暗暗惊叹她的美丽。她弯弯细细的柳眉,水光莹莹的桃花眼,上睫毛长而粗,下睫毛浅而密,小小的鼻子,朱唇小嘴,贝齿洁白。简直就是话本里面弱柳扶风的小姐活生生站在眼前啊! “你真好看。” 宋晋瑶只是羞涩一笑,没有说话。 “刚进来时小姐一口一个小贱人,说是我比你好看,现在看来,小姐眼神儿不太好。你涂了满脸的泥都还是好看。” 听见眼神不好几个字,宋晋瑶愣了一下,随即又转过头来: “我搽那么多药,不是为了要吓你,我就是太想治好它了,你有没有办法能把它彻底弄掉啊?” “这......我于医术不通,所以我也不知道。这疤痕没长在显眼位置,而且以后日子久了它会慢慢变淡的。你不必太过忧心。” 宋晋瑶又不说话了。顾恙想起今天自己的任务: “小姐,你,你还记得是谁将你划伤的吗?” 宋晋瑶嗔怪的瞪了她一眼,倒也没有生气,顾恙只好又退一步: “那,那小姐,你,你的病......” 听了这话,宋晋瑶干脆把头转过去,不看她了。顾恙心里真是郁闷极了,本来是为她好的事,偏偏就是不肯说。 要说她真是像宋老爷说的不知道怎么染的病,划伤她的人她也没看清,那么现在自己问她,她又是一副无可奉告的样子。 究竟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回忆起来太痛苦,还是她要隐瞒什么? 想来这一定是个大秘密,自己还不能够让宋晋瑶足够信任自己,她大概不会这么快就告诉自己。她打量打量四周,说道: “宋小姐,你这房间太暗了,总把窗户关起来会闷着自己的。下次让金哥把这些家具擦擦吧,吸了尘灰进去对身体不好的。” “你为什么要同为我说这些?” “因为我爹告诉我,要多呼吸新鲜空气,要时刻爱惜自己。” “你......你爹待你真好。” “你爹也对你很好啊” 听了这话,宋晋瑶冷哼一声,轻蔑的笑笑。顾恙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又想着今天怕是问不出什么了。她打算先回去,正打算告辞,却又看见那梳妆桌上一瓶已经用尽的桂花头油,顾恙想了想,把腰带上的梅花香丸取下来。 “你喜欢桂花吗?我没有桂花,可是我有一个梅花香丸,是我师妹送我的,只要是在越是空气流通的地方,它就香的越好。所以,带着它,多去院子里散散心。这个丸子,可以保留大半年不化呢!” 说着把香丸链子放在桌上: “那宋小姐,我就不打扰喽!” 顾恙走出门之际,才听得身后传来宋晋瑶的声音 “我叫宋晋瑶,以后你可以喊我的名字。“ 顾恙一边走,一边回头笑笑: “我叫顾恙,别把我想的太好啦!明天我还来烦你!” 顾恙来到前厅,常愈都趴在桌子上快昏睡过去了,而大师兄则捧着一本书在那呆呆的望,顾恙走过去拍拍大师兄的肩膀。 “师兄师兄!” “怎么去了这么久,怎么样?了解到什么情况了吗?” 顾恙无奈的摇摇头: “宋小姐看起来很不喜欢外人去调查她,虽然我自己观察出些许的小小细节,可是宋小姐还是不太愿意同我说。” 常愈被两人的说话声吵醒,一听顾恙啥也没问到,借着还没散尽的瞌睡劲,就开始吹嘘: “我看小恙儿啊是第一次出来查案,没啥经验,想当初我陪着大师兄去查那秀才命案,可是靠我力挽狂澜的。” 顾恙心中郁闷,奈何自己确实没问出什么,第一次的任务就这么失败,心中不免有些挫败感。可是看着常愈在这睡得香甜,醒来还要编排自己,还是弱弱的反驳: “按辈分我可是你师姐,别一天到晚小恙儿叫来叫去的。” 岑历也安慰她: “这个案子的确比较棘手,还很复杂,一次不成没什么大不了的。那次秀才命案,虽说常愈是立了一个大功,可是。”说着看向常愈“不是一众师兄弟为你铺下路,你一个人也是够呛,就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要团结才是。只有你们自己团结,才有可能一致对外,把事情办好.......” 看着大师兄又开始说教,常愈和顾恙倒是很默契的对视一眼。 又开始了呗。 说话间,宋老爷回府了,一见顾恙已经出来了,就赶紧上来问询。还没等顾恙开口,边上的丫头金哥却兴冲冲对着宋老爷道: “老爷,顾姑娘进了小姐的房间,足足半个时辰才出来呢!” 宋老爷一听这话,眼睛登时就亮了起来,赶紧把眼神扫向顾恙。 第十九章 殃及池鱼 - 拜清樽 - 渐令 “果然这清樽阁名不虚传啊,看来顾姑娘是已经和小女有良好的接触了啊!这可是成功的一半!” 顾恙一听这话,有点傻眼: “可是宋老爷,我什么也没有问出来,小姐一开始也很排斥我。” 宋老爷捧着肚子,激动十分: “这你们可就不知道了,前几拨人来来走走,连能进屋的都没有,虽然也是我不让男子进屋,可是有几个女子进去了,也是连话也没能说上一句,就被我女儿轰出来了。顾姑娘能在里面待足足半个时辰,效果可喜啊!” 顾恙看看大师兄,又看看常愈,心中有一些小小的惊喜。 “那宋老爷,明天我们还来,今天就先到这里吧?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怎么,此刻正是晌午时分,留下来吃午饭吧,府上定有好酒好菜招待。” “不必了,我们还未帮上什么忙,怎么能麻烦您。”岑历拱手做了一个谢礼。 “怎么能说是麻烦呢,从前在那些只知吃白食拿银子的无用之人上倒浪费许多,现在真正有本事的人来了,府上怎好潦草对待。” 岑历和两个小的对了对眼神,知道他们嫌在这里吃饭拘束,便还是找理由回绝了。 “我们叨扰的日子怕是还很长,等事情了了,再请我们也不迟,到时候宋老爷可别害怕给我们吃穷了。” 宋老爷哈哈一笑,就让金哥好生送他们出去。 顾恙一边走路,一边想着宋老爷说的话,想到自己第一次出来办案,还算是没有搞砸,还被夸奖了,心里就美滋滋的。 常愈在一旁走着,看着顾恙微微上扬的嘴角,和挡都挡不住的持续性笑容,于是推推她肩膀: “怎么?美上了?这不是还没成呢,你可不要高兴的太早了,而且人家宋老爷夸得可是我们整个清樽阁,不是你一个人哦。” 顾恙笑容僵在脸上: “身为同门,能不能善良一点?嗯?” 岑历一把把常愈拉过来: “你得了,成天泼别人的凉水,自己又不做事。” 顾恙看着热热闹闹的大街,左看右看心情很舒畅。 “大师兄,那我们今天不是没事情了嘛,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啊?” “先吃饭,吃了饭还有任务呢。” 常愈可就嚷嚷开了: “宋晋瑶那事儿不都是明天说起了,这还有什么任务啊,小恙儿好不容易下一趟山呢,去玩玩转转多好。” 顾恙也眨巴眨巴眼看着岑历。 “你们两个昨天还没玩够?” 岑历泼下一盆大大的凉水。 顾恙的眼神瞬间就黯淡了,撇撇嘴心想,还是想想一会儿吃什么比较愉悦心情。正想着,突然大街上乱了起来,前面乌泱泱涌过来一堆人。 远远看过去,是一个马驮的木轮小车,载着尖顶小帐篷骨碌碌过来了。三人连忙退到一边以防被踩到。 等那群人近了,才发现那跟马车的除了马车主人带的护卫丫鬟,还有一群男男女女围着看。 最奇怪的是那尖顶小帐篷前放着一个瓶口极窄的铜花瓶,人们都纷纷往花瓶里投银锭子,但是也没有一个人能投中,掉在地上的钱就由着跟马车的丫鬟捡起放进口袋。 那些投钱的人也不管,都继续投下一锭,直到没钱可投。而那个帐篷华丽至极,尖顶上缀着一颗闪闪发光的珠子不说,还有条条飘带垂下来,随风飘扬。而那帐篷围的却不是纱帏,根本看不见里面,只有一条小缝能隐隐约约看到里面坐着一个小女孩子。 人们都疯狂的往花瓶投钱,那没钱投的,就挤上去从那唯一的小缝往里头张望。慢慢的,马车带着人流过去了。只剩下岑历一行人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常愈看着这阵仗,心中有一幅熟悉的画面涌上心头。他转过去拉着顾恙: “这好像花魁的阵仗啊,莫非这是花魁的街游活动?昨天......“ 还没等他说完,顾恙一巴掌拍在常愈的脑门上: “不像!像个鬼!你见过花魁吗你,你就像像像。” 说完对着常愈挤眉弄眼。 “哦哦哦!也是,一点都不像,不像不像,我看那帐篷里好似坐着的是一个小女孩子,怎么可能是花魁呢,那书上不都写着,花魁都是些妙龄少女嘛。” 岑历瞥了他们一眼,也没说别的: “的确,我也看到车上的是个小女孩。我长久不来城里,也不知道他们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稍后去食肆里问问当地人吧。” 来到食肆,坐在一桌子饭菜前,顾恙他们倒是不急着吃。常愈看着给他们上菜的小二 “嘿兄弟,你是不是青成郡人啊?” 那小二疑惑 “哎呦客官,我可是观溪的万事通,当然是青成郡人了。” 一听这话,顾恙常愈都开始兴致勃勃询问今天街上发生的事。那伙计一听,露出了这个我当然知道的表情,可是马上又摆出一副难以言喻的神态。 “这说起来,就是作孽了。那个帐篷里坐着的,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叫做池鱼,本是小户人家生出来的。他家池老爷就是个不得志的秀才,发妻生了两个女儿后意外病死了,然后娶了续弦,可这家境却是越发衰败,那续弦是个泼辣的.......” 常愈一拍桌子: “我知道了,这后母狠毒,逼着这小女孩出来给他家赚银子,就把池鱼卖进了玉娃馆!” 那伙计摆摆手: “什么啊,公子都是哪里知晓的这些,玉娃馆还算厚道,戴妈妈只收十六或以上的女儿。” 一旁岑历喝了一口水,缓缓说到: “是啊,我平日里送给常愈的书断没有这些知识点,也不知他是如何无师自通的。” 听了大师兄的话,常愈顿时蔫了,顾恙又问: “既然不是给了玉娃馆,为何池鱼出行有如此大的排场,为何又有如此多的人为她着迷?又为何要投钱给她呢?” 那小二干脆坐下来,还讨了一盏茶喝: “哎,这正是我要说的了。要说这池鱼啊,生下来就是长长的睫毛啊,大大的眼睛,兔儿爷一般的可爱门牙,小巧的下巴,可招人疼,就像平时那些爱美的姑娘涂了脂粉。就只是一点不足。” 伙计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头: “这脑袋啊,总是不清楚。可是她的后母却看中了这一样好,就放出消息来,每月必有一日,让这池鱼乘车出行,面前摆一个口儿极小的花瓶,要是谁把一锭银子投进去,池鱼就归他,若是投一锭金子,无论中没中,此次出行,池鱼都会把那帷布打开,让大家伙儿看一路。” 看着听呆了的三人,这伙计得意极了,毕竟好久都没人听他说话了,于是更加滔滔不绝 “有那好奇的纨绔,第一次出游就投了金锭,那一次许多人都见过了池鱼,就是这般天生的浓眉大眼,可让人稀罕。咱们青成郡美人不多,还有一个大美人宋晋瑶啊,被他爹当宝供着,要不是前段时间害病,迫不得已给郎中瞧了,那是没几个人见过。比起那看不着的,这里有一个比她还美的,还每月都能看着,居然还有得到的机会,这样,谁不愿意赌一把?” “这不就是卖女儿吗?” 顾恙愤愤。 “这不是亲女儿,谁管呢,那个大的,池清,就没她妹妹这么好的待遇了,不能赚钱,不像她妹被供成了宝,被折磨的够呛,听邻居说三天两头就挨打。” “他的父亲竟如此冷血,两个女儿不是发妻所出吗?” 连岑历都忍不住问起。 “哼,那续弦过门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又想到了如此赚钱之道,家里也算是小有银钱了,家中大权都旁落了,有儿有钱,也就顾不上女儿了。” “真正是禽兽不如!”常愈骂道。 这时,那老板娘扭着腰肢款款而来 “哟,我们奉达这是又说上了。我早说在那后院里给你搭个戏台子,你迟早唱起来,做我们观溪的台柱,好让我也享享那玉娃馆客人不招自来的风光,客官你们觉着呢?” 奉达一听,赶紧把那抹布往肩上一搭,溜去干活了。老板娘对着三人灿烂一笑 “吃好喝好啊各位,有事找我。”说着又款款而去。 听了这样的奇事,三个人也是没心思吃饭了。 第二十章 庙依青嶂 - 拜清樽 - 渐令 晌午,平日里人头攒动的玉娃馆却是大门紧闭。 卫凌濯和怀虚远远看着玉娃馆,倒是也对这样的情况不吃惊。 “怀虚,眼下既这样,上午我同你说要你出一趟远门。” 说着凑近怀虚: “回京打探打探荣渠的动静,我今日去白鹭郡崇明寺见欲堕方丈。明日,我们观溪汇合,此刻就出发。” 两人各自交代几句便就地分头行动了。而观溪客栈里,顾恙他们听了池鱼的故事,一时之间都没心思吃饭,只草草用过一点。顾恙吃了几口,突然想起岑历说吃过饭还有事情要办,就问起来待会有何事要办。 “你们不是老是想着出去玩吗?今日我们去白鹭郡住一日,明天再回来去宋府。”岑历说。 常愈一下子来了兴致,那可是白鹭郡啊,听说那里好山好水,游人如织,离青成郡很近。 可是从前出任务时大师兄管的很严,根本就不让他们到处乱跑,更别说出城去过夜了。如今竟然可以去白鹭郡。 岑历送了一口饭团进嘴,慢慢吃下,对着常愈说: “都说了是做任务,便不是去玩的,莫要太野了。而且这次,我们也是沾了师妹的光才能去的。” “沾我的光?”顾恙疑惑“我的什么光啊?” “下山前,爹特意交代我要找机会带你拜访青嶂山崇明寺的方丈,他与爹早年有过交情,许多年未见,托我去拜访故人,顺便把你介绍给方丈。” “为什么要特意介绍我给方丈啊?” “你是爹的女儿啊,老朋友不方便相见,我们做子女的总要为他们尽心些。” “得,我现在是有经验了,以后下山一定要带着顾恙,这就有好事发生。不然只有累死累活得份。”常愈嬉皮笑脸的嘟囔。 把稍后的行程说清楚了,大家也就把吃饭的速度加快,打算马上就套马车向白鹭郡出发。其实今日惠风和畅,不论是去做什么,能出游总是美事一桩。 青嶂山崇明寺 卫凌濯从青成郡一路快马,到了白鹭郡都顾不上歇息,想着明日还要准时回到观溪去,一点时间都浪费不得,于是直接就上了青嶂山。 一路颠簸到了寺门,寺门却早已大门敞开,仿佛早知要来迎远客。 他下了马,一路就往主殿走。远远望过去,那法相庄严的大佛前跪着的那人正虔心诵经,却突然转身过来。远远一看,正是欲堕方丈身边的护法弟子之一,莫猜。 莫猜待卫凌濯快要走近时,突然起身,捧着木鱼出了大殿,就迎上来。先是深深作了一个揖: “师父在内室禅房等候。” 卫凌濯脸色微变,但也早已习惯这老头的做派。径直就去了禅房。 沿着小径一路向里,老远就听见梆梆木鱼声,走至门前轻敲三下便推门而入。 见他进来,欲堕停了手上动作。把手拢进袖中,就看着卫凌濯。 “怎么,突然想到老衲这穷乡僻壤里来了。” 卫凌濯拱手行了个礼,便坐下。 “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自然是有事来找方丈。” “这是你第一次来找老衲相助,怎么,遇上麻烦了?” “若是真有麻烦,怎么好把祸事往方丈处引,不过是最近在青成郡秘密查些事情,可是人生地不熟,才想向方丈借些人。” “怎么,看上我武寺的弟子了?” “方丈的崇明寺,文寺信客不断,香火绵绵,武寺戒律森严,弟子武艺精湛,我的确有意想请几位过去。” “你知道我的规矩,我的武寺弟子,是从不管这世间闲事的。” “这个我自然知道,可是也听闻方丈武寺的弟子常会去白鹭郡帮助有困难的百姓,所以......“ “那是他们命数里该做的,可是你眼前的这事,怕不是一时可了的,也不是我的弟子命里该有的。” “方丈莫非算出此事的来龙去脉?难道此事异常凶险?” 欲堕摸摸胡子笑笑: “哈哈,老衲没有那么神,知晓不了世间所有事物,只是此次你将会遇到命里的劫数,却主大凶于他人。” “我的劫数?却主大凶于他人?方丈可否再详细透露?” “并非是老衲不愿透露,只是这天机只得半窥,老衲只知这寥寥,若是真的知道更多,就是想说与你,那老天也不会让我说出口的。” 卫凌濯想了想,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不如你先去内室歇息片刻吧,待会老衲这里还有贵客要来,若是相谈得怡,那就是帮你了。” “哦?方丈平日里甚少见客,今日开门相迎,我已是意外,居然还有客人?今日可真是热闹。” “哈,不然呢,你以为老衲专门只等你一人吗?” 于是卫凌濯退进了内室,也就不想去追问方丈那‘帮他’究竟是何意。方丈不是拖沓的人,这葫芦里的药想必待会就会揭开。 他坐在那梨木小方桌前,看着桌上线香升起的一股袅袅烟丝,心里就有些朦胧,再加上一路骑马过来,已是困倦非常,便渐渐眯着眼睡着了。 待他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他刚清醒,就想起了还有要事,这都过去一个时辰了,还不明白方丈到底为何要让他在这里待着,正要起身出去找方丈问个明白,却听见内室外的禅房传来动静。 方丈和来人谈话的声音十分清晰,卫凌濯听了一会儿,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这熟悉的声音,还有他们和方丈说的话........ 外头禅房里,岑历正恭敬有礼的向方丈问安,又向方丈介绍顾恙常愈两人。 “两个孩子看起来都不错啊,这女孩就是.......” 在顾恙眼中,方丈大概问的是她是不是岑禅的义女。只有岑历知道,方丈这问话是话里有话的。 “是的” 岑历回答:“她在我们清樽阁长大,从前的事她也都不记得了。” “哦,是吗,小姑娘,你小时候的事,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完全没想起来过一点儿片段?” 顾恙被问的晕晕乎乎的,可是还是礼貌的回答: “是的方丈,我只有在清樽阁长大的记忆。” “做梦呢?也未想起来过?” “没错方丈,我从来没做过任何关于我十岁以前的梦,我的童年记忆完全是空白的。” 欲堕转转手上的佛珠“不记得好啊,这样你才能安心在清樽阁学本事,那些外头富户人家送来的,总也学不好。岑历,顾恙在你们阁中实力如何啊?” 岑历欣慰的看了一眼顾恙 “师妹是我们阁中最优秀的弟子,轻功和做弓弩的本领尤为优秀,射箭的准头也好,家父曾说师妹在有些方面可能已经超过了我。” 顾恙听了,惊喜的瞪大了眼睛: “大师兄,爹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爹真的觉得我是最优秀的吗?可是他从来没有和我说这些。” 常愈戏谑的接过话: “师父一直就偏心你,说与不说都没什么区别,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每次那对你宠爱的样子,让我们都不禁怀疑这清樽阁是不是以后就要传给你了。” 顾恙一听急了“你胡说!”说着又转过去“师兄,我........” 岑历见顾恙急了,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师妹不必着急,清樽阁是我们共同的家,那些从来都不是我们考虑的问题,常愈是逗你呢。” 看着这和谐的场景,欲堕笑道: “这老家伙真是有福气。” 随即又话头一转,对着岑历: “说吧,你们这次来,除了是代那个老家伙来看我,还有什么事啊?” “方丈料事如神,我们此次来,是想请方丈助我们一臂之力。” “怎么?人手不够?怎么,你们清樽阁那么多弟子,还来向我这要人?” “方丈,不瞒您说,最近哪哪儿都不太平,我们已经很久没有收新弟子了,阁中优秀的弟子还太小,几个大的成不了大气候,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本来也没想过麻烦方丈,只是最近青成郡的事情是越来越多了。这两个又贪玩,我怕我不在他们身边,会出岔子。” 顾恙听出关键点,急忙询问: “不在我们身边?大师兄你要去哪里啊?不是你说要我们来给你帮忙的吗,怎么你自己不跟着我们吗?” 常愈也急了: “是啊,大师兄,我可管不住小恙儿,你别撂挑子啊!” 第二十一章 巧合机缘 - 拜清樽 - 渐令 欲堕方丈也问: “怎么?倒舍得把最宝贝的两个孩子就这么托付给老衲?这么信任老衲?” “晚辈这是无奈之举” 岑历又转过来面对顾恙二人: “犹琴的大姐姐犹然要出阁,犹大人备了十里红妆要送女儿风风光光出嫁,说是只信的过我去押镖送嫁,犹家是世家家族,人家肯把小女儿送给我们做弟子,这个要求也就不能不答应了。” “犹大小姐出嫁?嫁给谁?嫁到哪里去?”常愈问。 “燕郡的晏家。” “晏家可是香料大户,从前和边境往来贸易,赚了不少银钱,还是皇商呢,宫里的香料都是晏家供给的。犹家又是制香世家,这正是天造地设的良缘啊。”常愈赞叹。 欲堕方丈心中估量,又道: “这燕郡都快到边城了,一来一去,最快怕是也要两个月左右,怪不得你要找老衲帮忙呢。” 顾恙心想这也太远了,这样去一次,大师兄得多辛苦啊。可是犹琴师妹在山上陪伴大家许多年,既乖巧懂事,又聪明可爱。适才大师兄所说优秀但却年幼的弟子里肯定有犹琴一份,这样想着,这个忙是非帮不可了。 见方丈不说话,岑历问: “那方丈这是答应了?” “老衲可没这么说。” “那.......” “这样吧,你们先去禅房住一晚,现在已是傍晚,你们要回青成郡,这会子也是回不去了,下山去住客栈倒不如在老衲这里将就一晚。” “住在您这里,晚辈们倍感荣幸,怎能说是将就,只是方丈,不知我说的话,是否还有回旋的余地?” 欲堕看看岑历,又看看顾恙: “这样吧,既然是岑禅的儿女,老衲就给你们一个机会,我出题考考这小姑娘,若是答对了,老衲就送与两个奇兵给你们,如何?” 顾恙惊喜之余,虽然有些担心自己答不上来,可是毕竟方丈肯给他们机会了,就赶紧问: “方丈您想考我什么?” “这个问题,只有顾恙答上来才算,你们两个可不许帮她。” 岑历和常愈对视一眼,点点头。 “问题很简单,你可知道为何老衲要将自己的法号取做‘欲堕’?” 顾恙第一次听这个法号,就觉得这个法号确是怪异,别的佛门中人都是拣些好听的法号,像什么明啊静啊,都是一些有美好含意的字样。只有这老方丈反其道而行之。咦,想起反其道而行之,她就想到一个说法: “方丈,世人皆无定性,善恶只在一念之间。所以您取欲字,表示将要堕,而不堕。您觉得这比那些取着故作高深的法号,却行恶事的人要来的光明磊落,所以取这个法号。” 欲堕微微点头,可是却说: “你只说对了一半的一半。” “一半的一半?方丈,您这还是有多个答案啊?” “哈,年轻人,不是老衲有意戏弄你,也许只是你参不透我的想法,才答不上来。” “方丈您的想法,我怎么能参的透啊。我的思想怎么能和您是一个水平的呢,这我就是想破脑袋也猜不出来啊。” 听方丈的话像是对她是否能答出并没十分在意,顾恙赶紧说些恭维的话,心想是不是得道高僧都是这样的做派。 “唉,不要妄自菲薄,这样吧,你小子。” 欲堕指着常愈: “你说来听听。” 常愈大手一挥: “哎呀这很简单,小恙儿是你想复杂了,不就是欲望沉堕的意思嘛,把欲望沉下去,无欲无求,唉,果然是大师心性,大师风度。” “你不用给我带高帽,你说的还浅显些。” 这下一行人都有些糊涂了,呆呆站在那里不说话。 欲堕见一行人都答不上来,想着自己本也不是要把自己的弟子给她们,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何况自己的法号不过就是取了一番自己才理解的意思,就是给那内室里的帮帮忙。想到这里,欲堕就安慰他们赶紧去休息,说是勉强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这下顾恙他们才放下心来,向方丈道了谢,跟着莫猜去到分配给他们的禅院。 他们才走,卫凌濯就从内室出来了,对着欲堕,十分不满。 “怎么我同方丈要人就是不行,他们一来要人就给了,方丈明摆着不大公正。” 欲堕哼哼一笑,用一种吃定他的眼神望向卫凌濯。 “老衲要派给他们的人,正是你。” 卫凌濯一下子不明白这老头的意思,蹙了蹙眉,望着那老头重新敲起木鱼的背影道: “我曾在青成与他们已有接触,给他们的印象不甚好,方丈若是想让他们帮我,他们怕是不会答应。” “哦?你已和他们有过接触,你不是说人生地不熟,怎么又会和清樽阁的人认识,你既认识清樽阁的人,何必又来找我呢?” “正是我同他们接触过,那小姑娘警惕的很,觉得我来历不明,怕是难以取得他们的信任。” 在京都叱咤风云的宁朔王,到这里却要费尽心思让一个小姑娘信任他,卫凌濯心中对于自己早年没有重视青成郡的布点,而感到后悔。 “小姑娘是很机灵,不过她不信任你,无非是她看出了你的实力,人家觉得你是个危险人物。如今我说你是我武寺的弟子,他们自然会把你的能力合理化。” “我并非故意卖弄,实在是他们险些坏了我的大事。” “怎么?” “近几日荣渠好像在青成郡谋划什么,她自己在京都和徐玉胜打的不可开交,我就着这机会来看看她搞什么鬼。他们那天差点打草惊蛇。要是因为他们而惊动了我那好姐姐,那可就不值得了。” “你爹还是整日浑在那荣妃和温柔乡里?” 卫凌濯冷哼一声,甚至都不愿意提起。 如果不是朝中许多老臣神志清醒,自己又隐忍谋划多年,光靠着皇帝对先皇后的眷恋,自己就是那卫矢渝的下场,一个皇子,被逼流放,至今生死不明。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啊。 卫凌濯越想越气,看方丈虽然还是吝啬不肯给人,但是帮自己取得了清樽阁的人,也还算说的过去。 虽然领头师兄又要去燕郡了,可是那两位小将更好拿捏,也不容易暴露身份,可要好好利用一番。 回忆起刚刚他们的谈话,那个叫顾恙的果然不是什么无名之辈,原来是阁主义女,清樽阁少小姐。 可是居然连以前自己是谁都不清楚。看来也是走了天大的运,让她进了清樽阁,从此万千宠爱。要是还在原来的家中,说不定就是个烧火穷丫头的命。 看那老头又要念起经来,就马上询问: “那方丈什么时候同他们说起。” “你就别操心了,今天自去休息,明天一早,就同他们说。” 商议好了之后,卫凌濯才想起自己多年未来青嶂山,也该到处走走看看了。 第二十二章 彼竭我盈 - 拜清樽 - 渐令 在崇明寺禅房,顾恙他们还是像在观溪客栈一样,顾恙一个人住一间,岑历和常愈住一间。 岑历因为驾驶马车也累了,就和常愈在房中小憩。而顾恙却看中了这高山寺庙的晚霞。 于是她物色了一个高高的房顶,又拉过一个弟子询问这里有没有什么禁忌,是否可以攀爬。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顾恙便一个飞身翻上了房顶。 上到房顶,顾恙先是被这房顶的琉璃瓦给吸引了,在下头看着好像就是普普通通的黄色,如今在这夕阳下,又离得这么近看,那黄色金闪闪的,就像是流动的琥珀,整个崇明寺都笼罩在一片淡淡金光之下,整个庙宇都肃穆庄严。 怪不得许多香客不远千里都要来这崇明寺呢,原来这盛景,就好像是佛法显灵一般。再加上那金镶玉一般的火烧云,真是美极了。 顾恙不由得感叹真是山外有山。本来她以为清樽阁的夕阳够美了,她们的山庄也够气派了,可是人家崇明寺确实天天有人送钱来,不像他们,还得成天给人处理家长里短。 怪不得方丈只肯让武寺弟子看家护院,时不时救济救济老百姓。却不肯派出去做任务呢,人家根本不需要人赚钱。 顾恙惋惜着常愈和大师兄居然没能看到如此美丽的景色。而看着下面神色如常,来去匆匆的弟子,怕是这样的场景,他们早就已经司空见惯了。待天色渐渐有些暗下来,顾恙感觉到有些肚子饿。 于是她便跳将下去,打算去膳房找吃的,将将才下屋顶走了几步,就有一个小和尚拦在了她面前。还没等顾恙说话,他倒是已经开口。 “施主,看过我们这里的盛景,你必定是饿了,大师父吩咐我带施主去膳房。” “你倒是聪明,方丈还关心我们吃什么的嘛?想的真周到,我是饿了,你们膳房在哪里呀?” “施主且跟我来。” 顾恙看这和尚伶俐,就想着和他说说话。 “你们不是都有辈分的法号嘛,我记得方丈身边有一个叫莫猜的师父,那么你的法号也是莫字辈分了?” “施主真聪明,小僧莫名。” “你们的法号都好有意思啊,莫猜,莫名。你们的法号都是方丈取的吗?” “是是是” 莫名只管着匆匆往前带路,好像也没心思回答顾恙问东问西的话语。 顾恙本以为是这修行的僧人都是寡言少谈的,说了几句便不说话了,只是看着这院落中大大小小的房屋,感叹崇明寺真是低调,这气派,已是不输京都的帝寺,可是除了白鹭郡的百姓,崇明寺的名号也没有太过宣扬。 想着想着,顾恙已经是走了好大一段路了,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这路是越走越远,顾恙感到有些奇怪,可是这带她吃饭的和尚又是一副不愿聊天的样子,一时又不好意思开口问了。只是这路越走越荒凉,怎么看也不像是去膳房的样子。 虽然顾恙艺高人胆大,可是也不想惹麻烦。于是还是开口问道 “莫名师父,你们这膳房怎么这么远,这都快走出崇明寺了吧?” 听了顾恙怀疑的话,莫名这才停下来回答。 “小施主不知,我们方丈说,万物有灵,这食材烹饪,无论是取用荤菜还是素菜都是杀生,不应该把膳房修建在寺中,所以我们用餐都是去寺门外,且师父特许武寺弟子每过两个月可以食用一次荤菜,所以这做荤菜的地方就隔寺中更远了。” “可是我随意吃什么都行,不必去那么远的地方。”说着转身就要走。 可是那莫名突然挡在了顾恙身前,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怎么?这就是你们崇明寺的待客之道?你鬼鬼祟祟要干什么?” 顾恙当然不会害怕区区一个和尚,就是怕起了争执,到时候把事闹到方丈那里去,到时候万一惹得方丈不高兴,损害了爹和方丈的交情怎么办。 所以看着那小和尚渐渐逼近,顾恙也没有太慌张,甚至不打算和他过招,只是转身想走。没想到才走了两步,顾恙就感觉到有些眩晕,渐渐的她感到有些迷糊,身体也开始发软。就在她要倒下去之时,莫名一把搂住了她。 顾恙从来没有被这样一个陌生男子碰过,一时之间强烈的不适感涌上来。谁知更过分的那莫名居然开始扯她的衣服,还妄图亲吻她的脸。 顾恙拼命要躲,却也使不上劲来。她根本没想到这崇明寺之中居然还有如此下流之辈,居然还是用迷药这种下作的手段。何况这和尚不知道自己是谁吗,竟敢如此放肆。 那莫名一面扯她的衣物,一i边含混的说着: “真美,你好美,姑娘不就是上山来送香烛嘛,你若之后再来,跟了我,保证让你享福不尽。这香烛的单子我会让师父都派给你家,我不会让别人知道,嗯?” 原来是把自己当成卖香烛的丫头了,这样轻车熟路,说辞完备,想必还有不少的姑娘被他这样的下作手段欺骗了。 可是如今,如今自己也没有办法挣脱。眼看最外面的外袍已经被扯下,一边肩膀都已无衣物遮挡,而常愈和大师兄想必此时都还在睡觉,看来是只能靠自己了。 于是她脑中飞速的想着该如何脱离这困境。 顾恙此刻虚弱极了,于是便忍着恶心,借势扑倒在莫名的肩头。 “你说的可是真的?从此以后你们的香火单子都给我们吗?那,那便寻个好去处吧,这荒郊野外,实在是......“ 莫名见她也像以前那几个一样挣扎几下便肯了,就暂时放缓了动作。 “你把我抬到远处那破茅房去吧。” 莫名一把把她扛起,就迫不及待往那小茅屋跑。而顾恙的脑袋正对着他的肩膀,她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她张嘴在莫名的肩膀上狠狠的咬了一口。莫名吃痛,一把把她摔了下来。 她袖中的飞刀片终于跌了出来。她趁莫名吃痛,拾起飞刀用仅剩一点的手腕上的力气把刀片掷出,精准割过莫名的脸,在他的脸上划了一个大口子。 肩膀上的痛还没翻过来,脸上又划了一个大血口,气急败坏之下这莫名捂着脸飞起一脚踢在顾恙身上,正踢在她的腰部。 莫名虽然是个和尚,可也是个气力充足的成年男子。这一踢的气力着实不轻。顾恙感觉自己被踢的那一侧腰骨都快要断了。全身的筋都蜷缩了起来,那个劲真是很上头。 莫名咬牙切齿: “小贱人,你划我的脸!我要让你这贱人满脸是疤!” 说着捡起方才的刀片就要往脸上划。莫名正待靠近,却有人飞身而出,一把踢开了他。 顾恙经过这一摔一踢,已经是力气全无,就像是和了水的面团一半瘫软在地上,谁知竟有人出来相助。奈何她躺在地上,看不清来人是谁,听动静想必是个男子。 她本以为是常愈或者是大师兄,虽然惊喜,可是又有点尴尬,要被常愈知道自己被这样的小贼占了便宜,岂不是要被他天天拿来说嘴。 待来人卸了莫名的肩膀将他制服,走到她面前时,顾恙才看清了这个男子的样子。可是当她看清之后,她吃惊的瞪大了眼睛,更加的尴尬了。 他!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顾恙全身都动不了,只有这脖子还可以活动几分。于是她歪着脑袋拼命的看,想要看清楚是不是自己中了迷药,人都给迷糊涂了,可是左看右看,还是他。 第二十三章 苔枝缀玉 - 拜清樽 - 渐令 “是你?你你你你..........“ “怎么?给人迷结巴了?” “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卫凌濯看她全身都不能动,却还躺在地上,歪着个脑袋憨憨的问,心中无语。 “与其关心我为何出现在这里,倒不如想想你为何现在是如此模样。” “为何如此模样?当然是被人暗算的模样啊!”顾恙没好气道。 “你是压根不动脑子,他说什么就信什么,就和人走?” 顾恙功夫在身,本不怕有人害她,谁知这寺庙里居然有人用这下流伎俩,也不知这欲堕方丈是如何管教弟子的。 前几年常愈曾拿类似的迷药在阁中摆弄,迷晕了一众师弟妹闹着玩,可是被爹罚跪了三天三夜呢。 等等,她回味了一下刚刚林卓说的那句话。她立马摆正了脖子,怒目圆睁: “我去你大爷的!你早就跟上我们了?你一直在看戏啊你,你为什么不早一点把他弄趴下,我现在都这样了你才出来!” 卫凌濯眉头一皱,从前可从来没有人敢用任何一个脏字骂他,这乍然一听,就有些心头火起。 “我劝你说些好听的,不然你就在这里躺一晚上吧。” 顾恙听了这话,就很有骨气的想要挣扎着起来,然而不仅身上使不上劲,腰部也是钻心的痛。难道真要求他带她回去? 若不是这个臭和尚还在旁边如狼似虎的看着她,自己就是在这里躺会子也无妨。反正到时候师兄发现自己不见了,也会来找自己的。 可是现在要是就让他这么走了,自己又动不了,这个和尚肯定会报复自己的。看那男人的冷面冷心的样子,如果自己得罪了他,说不定真就转身走人了。 平时自己遇事都是很冷静,方才实在是吃了大亏气的狠了,都怪自己刚刚口不择言,现在又得找补回去。 “这这这你,看我们也算是本就认识的吧,这你救了我,我自然感激的很,只不过刚才被吓到了,所以这一时才言语过激了嘛,我看你仪表堂堂,应该不会和我计较这些的吧?我收回刚刚不太礼貌的话,嗯,谢谢你救我。” 卫凌濯心想这还差不多,于是先扯着她的衣袖把她拉起来。看见她左边肩膀微微露出,雪白一片,心中玩味,没想到她一个山上长大的丫头,还生的挺白。 顾恙见他看着自己的肩膀,心头一窘,有些不自在的感觉,想赶紧把衣服拉上,却又不能自己动手。可是不拉吧,待会回到寺里,给人看见了成什么样子,于是顾恙支支吾吾的说: “那个,嗯......劳烦你,帮我.......” 还没等她说完,卫凌濯就猛地一扯把衣服给她拉上了。 顾恙见他这么粗暴,虽然心中不满,可是待会要有求于人,也不好再惹恼他。 “你是不是,额.......是不是从来没给女子穿过衣服啊,怎么这么粗暴。” 卫凌濯看她神色变化,心知她心中没憋什么好话,看她如此不避嫌,倒是好奇。 “我是男子,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你就这样让我给你穿衣服,倒是大方。” 顾恙这时身上开始恢复些力气,她一边动动手指手腕,一边说: “我一个习武的,在那些个高门显贵的眼中,就是个野丫头,我爹总是告诉我,凡事性命要紧,那些扭扭捏捏的小姐做派,和我是不相干的。你不就看了看肩膀,又不会少块肉。” 看她那大大方方的样子,又听她这么说,卫凌濯眼神微动,流露出一丝笑意,突然抓住她话里的一个重点: “哦?你爹?你一个清樽阁无名无份的小弟子,竟也可以时时得父亲教导在身旁?你们这样的小弟子,不都是家里送上山,就再少得见了吗?” 顾恙一时被他噎住,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可是她又想起这人无故出现在这里,很是古怪。 “等等,险些忘了,我一开始问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是白鹭郡最有名的崇明寺,我来这里,自然是来拜佛祖的。” 卫凌濯答的坦荡。 虽然方丈说要让自己以弟子的名义取得顾恙的信任,可是这事还是由方丈亲自来说才更加令人信服,何况顾恙现在也没想告诉他实话,这样一来他们两个倒是半斤八两了。 自己一下子说出了理由,也懒得看她绞尽脑汁的找借口,反正自己也已经知道了。看着她坐在地上为了恢复力气,那手指扭麻花的样子,不免感到有些好笑: “到底还能不能动?” 虽然现在她整个人还是晕晕乎乎的,可是好像是恢复些力气了。于是她慢悠悠试探着站起来,才半起身来,想得意的对卫凌濯说不用他帮忙了。没想到腰上给那贼人踢的一脚猛的一痛,她才探起来的半个身子又跌了下去。 那卫凌濯近在眼前,看她跌下去,居然连一根手指都没想着动一下。顾恙趴在地上,心想着怎么自己总是在这个人面前出丑。可是也没办法,谁叫自己倒霉呢。 “唉,你......你是叫林卓吧?我知道你不喜欢与人来往,也不喜欢和我这小小女子打交道。可是今日你既然肯出来帮我,算是我遇着你老人家大发慈悲了行吧,再帮我一次?” 倒是有眼色,说起来自己从前是不会管这样的闲事的,可是除去玉娃馆那次,是因为怕她坏事而从中插手,算上昨日在水边拉她上来,再加上这一次,已是三次了。 怎么自己老是碰上她的事。罢了罢了,之后还要同他们合作,虽然弄不清楚他们实力如何,但终究都是清樽阁的两个少主,总好过自己和怀虚两个人孤军奋战。 事不过三,事不过三。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女子。 卫凌濯先是拉住她的肩膀,像扛麻袋一样把她托起来,再往肩上一放。这样一来,受力的点便全都在腰上,虽然很痛,可是顾恙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已经是麻烦人家了。 卫凌濯连看也不看那莫名一眼,一边往前走一边冷声道: “想活命就自己跟上来。” 第二十四章 倒打一耙 - 拜清樽 - 渐令 待他们回到寺中,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各处禅房都烛火通明,梆梆木鱼声此起彼伏。顾恙心中好奇,怎么这崇明寺到了晚上,还这么热闹,不是都该歇下了吗。 卫凌濯四下张望,看见无人在外走动,于是直接扛着顾恙往方丈禅房方向去。 那莫名见卫凌濯只管往前走,心里计量,想趁着夜色偷偷溜走。卫凌濯虽然看不见身后,可是被他扛在肩膀上的顾恙可是看得见,她一手扶住卫凌濯的肩膀,一手捻出小飞刀飞旋而出,直挑莫名的脚筋。 “既然不想走去见方丈,那就跛脚爬去吧!” 顾恙对着倒下去的莫名,轻飘飘道。 卫凌濯听得肩上动静,心想这乌黑夜色,她的眼神倒是好。 莫名在地上厉声惨叫,引得房中弟子纷纷推开窗户查看动静。而卫凌濯扛着人来到方丈禅房前,把顾恙放下来,靠在护栏边,正待进门,可是外面守候的护法弟子,莫问莫猜却拦住了卫凌濯。 “不可,我们文苑中有规矩,此时大家都在各自房中夜颂,方丈更是不让人打扰。” “莫问莫猜,这我身后不远处趴在地上的,你们可认得?” 莫问莫猜往后面望望,才看清了地上的人。 “那不是莫名吗。” “哦?的确是你们寺中的人,那就没错了,这和尚在庙中公然使用下作的迷药,想要轻薄方丈的贵客,清樽阁的弟子。” 莫问莫猜对视一眼,像是相信了卫凌濯的话,可是还是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莫猜站出来: “可是夜颂是我们寺中每月最重要的活动,方丈十分重视,一向不许人打扰......” 顾恙休息了这许久,这基本行动的能力总算是缓过来了。看见莫问莫猜这样犹犹豫豫的,便靠着石栏直接向着房里喊话: “方丈!方丈!顾恙有急事求见!方丈!您能不能开开门!” 莫猜莫问都急着要拦住顾恙,而旁边一众禅房听了这样的动静,就都出来看是何人扰乱他们夜颂。这样一来,就更加喧闹了。 莫问莫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听的房中木鱼声止。方丈把门打开,颇为不满的看了莫问莫猜一眼: “一个月就守这么一次,还守不住。” 顾恙知道这话一面是怪莫问莫猜看护不周,一面是话里有话,责怪她不懂规矩打扰夜颂。她正要开口解释,只见那莫名已是慢慢的爬上了石阶,一边挣扎一边冲着方丈说道: “方丈!方丈啊,莫名被这女子害的好惨。她挑断了弟子的脚筋啊!” 方丈先是不可思议的看了顾恙一眼,然后越过顾恙,冲着莫名: “到底怎么回事?” “方丈,弟子刚刚去寺外不远处,发现这男子和女子在寺外行龌龊之事,被我发现后,他们就向我下毒手啊!” 顾恙心中一惊,原来世界上真有如此无耻之辈?从前她在清樽阁的时候,师兄弟之间再如何不和,都不会用这样的诬陷的方法来恶心人。 这样的情况自己也只在话本子上看到过。可是,话本子上那无辜的一方,向来都会被诬陷的很惨,不会自己也........ 这样想着,顾恙就瞟了方丈一眼,方丈果然很不满的看着她,不知到底是因为她打扰了夜颂,还是真的相信她和那男人真的做不轨之事。 难道自己今天吃了大亏不说,还要被扣上行为不检这样的罪名吗?想他崇明寺的方丈,居然如此糊涂吗,亏自己还以为他是个什么得道高僧,智慧满满呢,顾恙有些生气。 “顾恙,莫名说的可是真的?” “方丈,莫说今日我与师兄是来有求于您的,就是普通香客,也知道做客人的规矩,知道礼义廉耻,绝不会在佛门圣地做出这样的事,况且我清樽名扬天下,也不是无人了,就因为是在贵宝地,稀罕的随便找一个香客就上下其手。” 那莫名听见这女子居然是清樽阁的人,心里一下子有些虚,但是话都已经说出去了,还是得把戏做全套。 方丈看了卫凌濯一眼: “他可不是什么香客,他是我武苑的弟子。” 顾恙听了,还在心中想着,怪不得之前看这人总是高深莫测的样子,竟然是崇明寺武苑的弟子。 “既然这样,莫名也是方丈您的弟子,他也是方丈您的弟子,方丈可不要偏袒任何一方。” 听到这声音,顾恙转头一看,是大师兄来了! “方丈,本是我家师妹打扰您夜颂,可是您还没有听她的解释呢。” 于是顾恙赶紧把真实情况都陈述了一遍。 莫名原是很得方丈的信任,方丈本不愿意相信顾恙这个才见过一面的小丫头,却不能不相信宁朔王和老友之子岑历。 他勉强看着这两人的面子上,相信顾恙没有行不轨之事,可是看着自己的弟子被人挑断了脚筋,便有意想护短,且卫凌濯又不是他真正的弟子,这欲堕心中自然觉得是自己的弟子好。 岑禅虽然是他的老友,可是崇明寺和清樽阁一直风头相争,不分上下,方丈也不想自己的弟子被人欺负。 “这样吧,既然此事扑朔,那便都不要计较了,古语有曰,非己视,非己听,皆为虚。就算是都没错吧,只是顾恙挑断老衲弟子的脚筋,这实在是.......” 听到‘都不计较’这样敷衍的话,顾恙心里就知道这方丈是名目张胆的护短了。本来已经无言以对,可见方丈居然还要责怪她,她实在是心头火起,已经不想管是否有求于他,张嘴就要反驳。 这时岑历拦住她,正要说话,一旁一直不说话的卫凌濯开口了: “方丈,顾恙是挑断了莫名的脚筋,可是莫名也在顾恙的侧腰上狠狠踢了一脚,且不说这是否是一个男子该有的风度,可也不是待客之道。” 顾恙本来不想说他踢了自己,反正方丈不是她师父,说了也不会因为心疼而为自己讨公道,反而会让大师兄担心。岑历听了这话,十分担心的上前询问: “师妹,你可有什么大碍?” 说着又面向欲堕方丈: “方丈,今日本是我们为客,有求于您,却打扰了您的清净,现在实在是惭愧得很,也不愿再麻烦您了,我们这就下山去。” 说完就拉着顾恙打算回去收拾行李。 顾恙对于大师兄居然肯直接就冒犯的下山而感到十分惊讶,可是真的就这么走了会不会不太妥当啊。 但是她还是跟着大师兄走了两步,一边还回头看。那林卓倒是目光如炬的看着自己,不会在替自己的师父鸣不平吧。 “方丈,你可要三思才好。” 咦,他居然在质疑他师父的态度吗。看来还算是有那么几分良心嘛。 方丈本见他们真的要连夜下山,已经知道这事情不是这么含混就可以过去的。可是自己身为崇明寺方丈,怎么可能来哀求两个小辈?如果他们这样下山,是意味着自己和清樽阁闹翻了? 眼看这件事就要因为欲堕的犹豫而无法挽回,欲堕身边的护法弟子莫猜取咚的一声跪了下来。 “方丈!弟子有一事禀明!” 又转向岑历两人: “二位请留步!” 顾恙本来对这样甩手就走十分的不安,听了莫猜的叫唤立马就停下来,同时也拉住了激动的常愈。 “怎么,莫猜,你有何事?难道你知道此事隐情?” “方丈,弟子不知此事隐情,可是我知道其它的隐情。” “这件事都杂乱如麻,你怎么还说其他事来搅和。” 莫猜重重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莫猜知道,在师父的眼中,莫名风趣幽默,对观音阁看守得当,可是.......可是在我们一众师兄弟眼中,莫名就是一个无耻之辈!” 方丈顿时瞪大了眼睛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那莫名也跛着脚站起来: “莫猜,你凭什么骂我,我从来安分守己,我和你无怨无仇你.......” 还没等莫猜反驳,莫问就指着莫名说: “无冤无仇?在这寺中,莫猜与你有怨,我与你有怨,这文苑上上下下都和你有怨!” 第二十五章 莫名其妙 - 拜清樽 - 渐令 这时,本在房中夜颂的几个弟子也打开窗户,异口同声,几乎是喊出声来: “我们也与你有怨!” 今晚的事情实在是荒谬,欲堕险些把手中的佛珠扯断。 “你们!究竟有没有人来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眼下这情景,这在场的所有人算是看清楚了,这莫名平日里一定是作恶多端,现在成了人人喊打的落水狗了,只有那欲堕方丈还搞不清楚。 按说那莫名原本是武苑的弟子,只是早年武苑实在缺人,被个粗心人随意收上来的,莫名受不了武苑之苦,才托关系求了人,去到诵经的文苑。 后来他靠着手段取得了方丈的信任,还进入了送子观音那一庙,掌管事宜。 莫名靠着送子娘娘对百姓的恩赐,骗了多少求子心切的香客的银钱。这前来求子的人是否能够有喜,本来就是机遇之事,可若是有香客真的有喜,莫名便说是他求得观音显灵,趁机敛人钱财。 平日里在寺中,莫名就欺负年纪小的弟子,他看出方丈自诩那无欲无求,洒脱不羁。自己也投其所好,让方丈以为他们是一类人。 虽然因为莫名根本没什么实力,取代不了莫问莫猜护法弟子的位置,可是也靠着许多阴毒的手段占莫问莫猜两个老实人的便宜。其他弟子就更不必说了,有时要寄往家中的银钱都被他巧取豪夺去。 欲堕讨厌争夺之事,又已先入为主认为莫名性情温良,对于别的弟子曾有的怨言,都当作是明争暗斗的手段,对诉苦者居然加以斥责。 然而欲堕方丈除了这一点之外,对弟子都极好,对外威望也很高。所以那些被欺负的弟子还愿意留在崇明寺。 可是今日莫猜莫问见到方丈就要因为这个小人,而与清樽阁产生嫌隙,因此他们必须要站出来,谁知道平日里被他欺负的人实在太多,这一揭竿而起,便是一呼百应。 “方丈,观音庙原来的怀浦师弟对这些事最是清楚,方丈一问便可知啊!” 怀浦是个善心的小和尚,从前在观音庙兢兢业业,从无差错。莫名被分配到观音庙之后,怀浦也曾经抗争过,可是怀字辈比莫字辈小了一辈,连同辈师兄弟都不能拿莫名怎么样,更别说怀浦这个小和尚了。 “迅速把怀浦叫来!老衲倒要看看,今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方丈!方丈!弟子看管观音庙尽心尽力,怀浦师弟自从弟子去了之后,对我夺权颇有不满,您可不能只能听他们这些人的一面之词啊。” 听见夺权二字,欲堕的眉头深深皱起,在他本就颇显老态的脸上再添沟壑。 原本以为自己治理有方,弟子都是虔心向佛,友爱和睦,怎么到了晚年,还会出这样让自己深恶痛绝的事。 “哦?你自己在这里狡辩许久,还不算一面之词,这院子里这么多人说的倒是一面之词了?看来你对这个词误解颇深啊。” 顾恙冷言讥讽。 “这是我寺中家务事,不相干的人就不要多嘴了。” 见方丈还是对清樽阁的人出言阻挠,莫猜心中隐忍许久的情绪一下胀开。 “方丈!恕弟子冒犯,您想要到达大悟之境界,可是越是一心求之,越是无法得到!这几年您因为要达到无欲无求的境界,多少事您该出面,可是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你这个.........” 莫问也跪下来: “方丈,我与莫猜是您的护法弟子,尚且受气,更何况别的人!” 说话之间,有人带着怀浦来了。看着怀浦虽然穿着灰色的僧衣长袍,可是还是看得出这衣裳破旧,有几处都是缝缝补补,洗的发白。 他走近前来,双手合十行礼。却见那手上皆是大大小小的伤痕和冻疮。 “怀浦,你怎么看起来精神不佳,这手上是怎么回事啊?” “方丈,您不知怀浦在莫名手中受了多少苦,可是他敬仰您,就算莫名欺负他,他也不说,莫名总是仗着他心善,差遣他去砍柴挑水,这冬日里的炭也不给足,都是我们师兄弟自己省了送给他的。” 怀浦原本只是站在那里不说话。这时莫名开口了。 “怀浦师弟,你可要凭良心讲话啊,你曾经偷偷把寺中的物品带下山去变卖,我帮你隐瞒,你主动提出要帮我干活,可不是我逼你的。” 方丈一听,心中还抱着一丝希望,觉得自己最宠信的弟子,最欣赏的弟子,不可能做出欺压同门的事。于是又转过去厉声问怀浦。 “真有此事吗?” 怀浦红了眼眶不说话,一旁师兄弟都替他急眼。 “怀浦!事到如今,你就说吧!今日你不说,下次他还欺负你,把你当奴隶使,抢你的银子!” 良久,怀浦才挤出一句: “弟子没有变卖寺中财物。” “那这么说,你偷拿寺中财物是真的了?” 怀浦还是不说话。 莫猜急了: “方丈,怀浦的确拿过寺中的东西,可是,他并不是为了自己,他是为了,为了.......” 莫猜看着怀浦,好像在征求他的意思要不要把话说出来。 “方丈,怀浦是为了救一个女子。” 大家转过头去,原来是监寺兼管膳房的莫泽。莫泽是寺中年老的和尚了,就是方丈也没比他大多少,见莫泽出来说话,一众弟子都安心了。 “女子?怀浦小小年纪,竟然动凡情?” 莫名抓住一句话,就要开始大肆编造。 “你闭嘴。”莫猜怒骂 莫泽看再不解决这个祸害,整个崇明寺都要被他害死了,决定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 “那名女子从前住在半山腰,也不知从何而来,怀浦有一次下山见到了,见那女子凄凄苦苦,回来之后就一直在拿自己的东西帮助她,后来有一次自己实在是没钱了,才想着拿些炭火食物,被莫名撞见了,就威胁他,如果不帮他干活,就要向方丈说怀浦在外面与女子私通。” “做善事本是好事,你怎么不同我说呢?” “方丈!弟子错就错在没有早一点和您说,可是已经先被莫名师叔发现了,我如果再和您说,就彻底说不清了。” 怀浦终于说话了。 “你”方丈看了看怀浦,说着又环顾四周“你们都如此怕莫名,厌恶莫名吗?” 众人无言。 “那名女子现在如何?” “自从那次以后,我的钱都被莫名师叔拿去,我也再也没有去见过那名女子了,去年冬天,莫泽师叔下山,发现,发现那女子已经.....已经死在茅屋中了......” “这....这.....”欲堕一下子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向来喜欢的弟子竟然如此恶心,也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的不作为竟然让寺中的弟子如此怨怼,还间接害死了人。 当初自己可是专门派遣弟子下山救济贫苦百姓,怎么自己这几年就这么听莫名的话呢? 一旁原本在观望的弟子,顺势开始揭露莫名在寺中多年来的恶行,尤其突出莫名借观音娘娘的名头敛财,和平日里如同色中恶鬼,轻薄香客等事。 自己心中,那个颇有自己年轻时风姿的,大度宽容的弟子,竟然连人都算不上。欲堕心中悔恨,想到自己居然还为了这样一个人委屈了自己这么多好弟子这么多年,还误会了老友的女儿,差点连往日的情分都不顾了。 今天要不是莫猜揭竿而起,自己一直还被蒙在鼓里,还以为自己不理俗世,修行问道是一件修身养性的雅事。 想着,欲堕心中伤痛,扯下那佛珠,就狠狠砸在莫名脸上。 “今日这么多人看着,算是老衲瞎了眼!来人,把这猪狗不如的东西拖进暗牢,严加看守!” 莫名顿时起了杀猪般的惨叫: “方丈,不要啊,您要相信我,我没有做过啊,他们是嫉妒我,眼红我啊,您慈悲为怀,暗牢从来没用过,一个人也没有,弟子在哪里怎么活啊!” 欲堕把头扭过去不看他,而一旁的弟子少不了有被他欺负过的,还没等武苑弟子来托人,就有几个人自发的把莫名捆了,合力把他拖走。 看着文苑平日文弱的念经弟子,如今都如此积极的要捆那莫名,所有人都一幅大快人心的样子,他才明白,自己错的有多彻底。 第二十六章 但少闲人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自从方丈让她闭嘴开始,就没有再说话,虽然方丈惩戒了莫名,可是刚刚她们之间的不快确实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其实她也不在意方丈肯不肯派弟子相助。就算大师兄要去燕郡,难道自己和常愈就不可以独当一面吗? 如今看事情水落石出,自己也累得不行。就摇摇师兄的手臂,示意他赶紧决定去留。 欲堕知道自己错怪顾恙,可是在一众晚辈面前,难道自己要给这两个小辈赔不是吗?不过莫猜倒是很了解自家方丈: “二位请留下来吧,方丈不是有意针对二位的,只是那奸人太过狡诈,我们一众师兄弟也是受了许久的委屈,想必方丈答应二位的事,也不会因为这一点不愉快,而失信于贵客。” 他倒是说的有道理,莫名只不过是今日得罪她一次,还没讨到什么便宜,而这一众弟子却是被他欺负多时。此次又是为了挽留他们才决定冒犯方丈检举莫名。 顾恙心中已经是软了些许,看常愈还是在犹豫,欲堕还是退了一步,毕竟岑禅可是他难得的知己,这两个小辈又都是极优秀的人才,今日这二位求他,保不定以后这崇明寺也需要他们帮忙。 “老衲今日虽被蒙蔽,好在莫问莫猜两个好孩子,老衲答应你们的事还是不变。这个,刚刚被顾恙嫌弃的所谓香客,就是我从前的弟子,只不过后来学成下山,还带走我的两个孩子怀虚和怀生。老衲现在的弟子还是不会派给任何人,就让他与你们一起查案吧。” “大师兄,要不,算了?毕竟是长辈,也退步了,要顾及爹和他的情谊啊,而且我的腰已经不疼了,嗯?” 顾恙轻轻从唇边挤出字来,劝着岑历。 顾恙也不是有多稀罕要林卓来帮忙,只是她这个人,一向是生气的时候倒还罢了,一看见别人让步了,如果自己还不给面子同人计较,别人下不来台,她自己就会觉得很不好意思。 且要是有个什么人,上来就指着自己说她不好,爹也会很生气,很护短的吧。方丈也只是认人不清,护错了短。 而且看着一向温和谨慎的师兄,为了自己急急就要下山,不惜拂了方丈的面子。她心里就暖洋洋的,觉得只要自己在意的人也在意自己,那就够了,计较过多反而容易种下恶果。 岑历微微弓身: “既然方丈不计较我们打扰了夜颂,还愿意出手相助,晚辈感激不尽,此次去燕郡也算稍稍放心,若下次有机会,家父说定要再来找方丈相聚的。” 既是两边都就着台阶下了,那就还算是皆大欢喜。 “我寺出了这样的事,老衲需得好好想想这些日子以来的问题,明日清晨就不能送你们了,我会让莫问为你们整理行装,我这弟子就同你们的马车一起下山了。” 众人都散去后,顾恙发现那林卓居然还是一言不发,心道这个人也太沉得住气了吧。 “师妹,我先回去,这常愈从下午回去就一直睡着,可能是太累了,我先回去看看他,你也快回去休息,明日回去后,你还得去见宋晋瑶呢,一定要好好睡觉。” 等岑历走了,林卓还是那样闲适的站在原地。 “怎么,你有话和我说?” “你听见方丈说的话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谈谈以后的合作细节?” “细节?不就是你得全力支持我们查案吗?” “你想得到美,你莫不是忘了,你第一次见到我时,我在做什么?” “你不是在那勾栏院.......哦!你还想要我们也帮你去查那明珠姑娘的事?” 卫凌濯轻咳一声: “要说起来,还是我来帮你们这些突然没了主心骨的小将,不是供你们差遣的,这个帮助,是相互的,否则就免谈。” 顾恙咦了一声: “你现在在这里和我谈条件,有本事和我大师兄说这些免谈的威风话去?” 卫凌濯心中想着真是死鸭子嘴硬,他垂垂下巴,带着笑意: “你的意思是,要我同你家师兄说起如何在那勾栏院碰见你兴致勃勃的看那花魁娘子?” 顾恙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然后又迅速做出反应: “那个事啊,我师兄早就知道了,就是他让我们去的,又不怕你去问.....” 唉,还真是太年轻,这撒个谎,脸上的表情是藏也藏不住。 “少小姐,你在酒楼,在玉娃馆,在观溪,在禅房,所有的话,我都听得一清二楚。” 一丝慌乱,两分愠怒,三抹斜红上脸。 “你这个卑鄙小人!” 说着抬起一脚就飞踢过去。 “既然你那么喜欢偷听别人说话,那就让我试试,你到底有没有资格同我合作!” 本来卫凌濯不屑于和女子打架,可是用手接了顾恙这一脚,才发现这少小姐似乎不是徒有虚名。 他本想接住她的靴子后就着她的脚踝一扭,待她转为劣势再直接攻击上路。 谁知这她本不是有意于这一脚踢中,而是借他在思考要不要同她打架时那一恍神,就着他的手借力翻过他的肩膀,在空中迅速转过,就要踢他后脖颈。 他迅速低腰躲开,还是被她的鞋尖扫到一点。 好啊,从来没有人在与他过招时能这样碰到他。他今天就要试试这清樽阁的少小姐是怎样的身手。 顾恙这边一脚踢空,却又迅速反应过来,趁他回势起身之时,想要踢他正运动的腰部,可是踢到一半,自己身上被那莫名踢得一脚还隐隐作痛,怕是要留下暗疾,就想着自己这样踢,万一把他也踢得落了腰疾那就不好了。 于是就急急收了腿,借那一脚的力行至卫凌濯身前,换另一只脚扫他的腿,同时手上直击面门。 可是这样突然换势需要很足够的力量,她虽然是女子,也早就做过力量练习,本可以做到,然而她今日被迷香迷的软趴趴的,这力气也就不够了。 那一脚扫过去像是踢在了石柱上不说,手上出拳也被卫凌濯拧住了手腕子。 “唔!”顾恙轻哼出声。 略微一拧,卫凌濯便马上松了手。 “怎么样,我可否有这个资格?”说着回想了刚刚,“你方才那是什么奇怪的步法?” 顾恙揉着手腕,白了他一眼: “什么步法?我们高贵无比的清樽阁,独创的高贵步法,你这等卑鄙小人是学不来的!” 卫凌濯知道她是临时换势,不愿意踢他的腰了。 “怎么。心软了?” “呸,你也知道我是让你呢,要不是只是比试,我早就踢你个半身不遂了。” 卫凌濯这下是彻底透出笑来。 “那刚刚踢在我脚上的滋味,你可知你并没有这个能力?” “喂,你是石头做的吗大哥,冷面冷心,踢一脚就像踢了个石头,早知道我在后翻的时候就一个暗器割你一脖子血,看你的脖子硬不硬!” “这我倒忘记了,江湖上说,不要离清樽阁的人太近,因为他们的暗器容易一击致命,也不要离他们太远,因为容易一网打尽。怎么刚刚不用?” “我都说了只是比试,何况我还没拿暗器杀过人呢。要真割你脖子血,方丈还不得找我算账啊。” 折腾了一夜,晚上也没吃东西,顾恙真是累极了,她摆摆手示意,就要回去休息,刚转身,突然想起这细节还未谈完呢。 “你方才说要和我说细节,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卫凌濯懒懒的拨了拨他的剑穗子: “想知道?那就随我来。” 第二十七章 何夜无月 - 拜清樽 - 渐令 这大晚上的,和他一个男子?自己刚刚才洗脱不洁之名呢。 顾恙有些犹豫,卫凌濯走了几步发现人没有跟上来,就转过身来意味深长的盯着她。 怎么,难道还真怕我对她怎么样?还是顾忌着流言蜚语? 罢了,身正不怕影子斜,别人再怎么说,她也是不怕的,于是走上前去,挑了挑眉。 卫凌濯转过身往前走,顾恙一边跟着他,一边四下打量。虽然现在天已经完全暗了,可是这寺里也没有阴森的感觉,这路边并未有烛火照明,这所到之处却总是有幽幽的光散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没有人打灯笼,途径的几个僧房也并未有人点蜡烛,怎么会总是亮堂的?她四下寻找着光源所在,终于发现那光是房顶上发出的。这也是奇了。这样好似琉璃瓦的房顶在夕阳下锦光异彩倒还说的过去,可是这月光微若....... 对了,林卓不是崇明寺的人嘛,他一定知道。顾恙加快脚步,走到了卫凌濯的肩旁,正要转头询问,可是她发现自己的头居然只在这人的肩膀处。 自己可是清樽阁所有女弟子里头最高挑的呀,就连大师兄也只比自己高了一点点呢。 卫凌濯见顾恙跟上来只顾看着他的肩膀,却又不说话: “怎么,我可还算威武?” 这也太自信了吧,顾恙心想,而且太过高这用轻功就很费力,特别是在翻跟头的时候,很容易磕到头,或者是栽到泥里头。咦,下次可以找个由头和他比比,好扳回今晚这一局,这样就不算是太丢脸了。 见她还是在那暗暗发呆,又不回答,还时不时在那傻笑,卫凌濯心里不禁想这女人就是神神叨叨的,交流起来真是困难,幸而自己的慎园中没有女子,不然这办事效率岂不是都给耽误了。看他走了许久还不停下来,顾恙就先压下脑中其他的疑问,先提出这最紧要的疑惑。 “明儿我还得早起呢,你到底带我去哪?走这许久了。” 卫凌濯又穿过一座石门: “我要去的地方,翻一座墙就能到你们的禅房,至于早起,你别忘记我们已经是合作关系了,我们的案子是共享的,自然出力也是相互的。” 听到这个说法,顾恙很满意,要说大师兄要走,心里没底绝对是真的。这是她第一次下山来办如此重要的案子,她怕自己会搞砸,会拖大家的后腿,毕竟就连常愈办起案子来也是有头有脑很认真的。之前听大师兄说要向欲堕方丈借人,她还担心这些和尚是否会真心帮他们,是否能听指挥,现在有了这个好像实力很强的人来合作,而且他也有求于自己,她心中还是安心许多,毕竟有来有往,才不是有求于人矮一截。 二人在一处小亭前停下,看那小亭,已经是非常破旧,虽没有蜘蛛网,可是也是杂草斜出,那红漆柱子虽然还可以看见过去的精致,可是现在也是斑驳着裂痕。 “这里?有何特殊的嘛?为何要到这里来?” “你可听说过翼然亭?” “听说过啊,说是京城郊外的一处名亭?可是我从来没有去过京城,只是听说。” “这个亭,叫做微然亭,与翼然亭出自一人之手。只可惜那翼然亭名扬天下,这微然亭却快要倒塌了。” “出自一人之手?可是.......” “你是想说为何出自一人之手,却为何风景各异?” 顾恙点点头。 “翼然亭常年有人修缮,又比这儿修的晚。” “你特意到这儿来看,是不是这亭子对你有特殊的意义?” 卫凌濯听了这话,陷入了回忆。 这亭子,是他母亲,先皇后的亲姐姐修建的,一个世家大族的长女,却喜欢这些泥瓦匠的活计,这在京城显贵圈里几乎是个笑话。但是姨母最大的错误不是这些,而是在她最好的年华,爱上了最不该爱的人,那就是一个和尚。 姨母曾经待他很好,在母亲忙着为府中事务操劳,忙着伺候父亲的时候,都是姨母带他玩。 姨母只比母亲大一岁,可是妹妹都嫁出去了,她却还在捣鼓泥瓦,外祖父宠爱女儿,让女儿研习修筑之术,还请了一个师父在府中,甚至还允许姨母为一些尼姑庵之类人们认不得她的地方去帮人家修些小型建筑。 直到有一天,姨母去到了一个无名小庙,去给人家修筑亭子。最后却和庙里的和尚生了情,甚至,甚至未婚先孕。那无名小庙就是这崇明寺的前身,那和尚正是如今的欲堕方丈。 外祖父没想到自己对女儿的宠爱,却让女儿走向了不归路。祖父顾忌着此事若是传出去,那嫁给了王爷的母亲还如何在王府待下去,于是拒绝了欲堕想要还俗娶姨母的念头,忍着心痛,一碗堕胎药断了他们的念想。 当时欲堕也不是青葱岁月的小伙子了,又是和尚。外祖父自然不会把掌上明珠交给这样一个人。最后还把此事告诉了当时的方丈,最后欲堕被逐出寺院,去外头流浪许久,直到七年前才回来,建立了这崇明寺,还把院落翻新。 可是早在当年,姨母为欲堕修了这微然亭,就是将自己的名字给了这亭子,又在京郊修建了带方丈名字的翼然亭。这两个亭子就代替了自己陪伴彼此,他们早就已经生死相许。 那一碗堕胎药,绝了姨母的生念,一条白绫,从此庆成家再无长女。人们渐渐忘记了庆成微,只记得那个后来成为了皇后的,自己那个傻傻的母亲庆成妧,更没有人知道翼然亭是谁人修建的。 庆成微和骆翼力,多少个月夜下的死生契阔,与子成说,都化作梦幻泡影,从此阴阳相隔。 顾恙知道他陷入往事,便也不说话,在那亭子里的石栏边轻轻坐下,倚着栏杆,荡悠着双脚,虽然她急着商量正事,也的确很想睡觉,可是也不好扫人家的兴吧。 正当顾恙眼前迷迷糊糊,靠着柱子打瞌睡之际,她感觉到鼻子痒痒的。她听到有人说 蜘蛛。 “蜘蛛!” 她最怕的就是蜘蛛,她猛地睁开眼,却因为才从半梦半醒之间恢复,一时间重心不稳,往后栽去。 身后虽然不是万丈深渊,可是要是后脑勺着地摔下去,那也是很疼的,想要抓柱子已经来不及,本来以为她就要摔个四脚朝天之时,卫凌濯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又把她扯了回来。 因为用力过猛,顾恙被拉回,直接凑到了他的眼前,鼻子与鼻子之间仅仅一指之距而已。 顾恙从来没有离一个人的脸这么近过,眼神聚焦,她看见卫凌濯有着优美弧线的挺拔鼻梁,和看不见底的,深潭幽幽的眼眸。她没有反应过来是不是要赶紧推开,因为她的腰这么一后一前使力之后,疼的不行。 卫凌濯也定在那里不动,倒不是因为他沉迷于顾恙的美貌,只是因为他的思绪还停留在以前,他想着,以前的庆成微和骆翼力,是不是就在这里温情私语,诉说绵绵情意。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发现顾恙凑在他眼前已经好久了,他赶紧松开顾恙。 “我看你都要睡着了。” 卫凌濯赶紧找了句话说起。 “额....对啊,你来了这里,又只顾着回忆,不说正事,我也不好打扰你想老情人吧,这不就只好先打个盹儿了。” “谁告诉你我在想情人的?” “那不然呢?” 卫凌濯看她晚上被自己拉到这里来,自己不说话也没有抱怨,反而还怕打扰他,倒是自己睡着了,于是心下一动,决定把这一段故事和她说说,不过当然隐去了姨母的身份和任何可能暴露自己身份的信息。 第二十八章 强强联手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有些不相信他说的,这更像是一个话本子上的故事,因为实在是太离谱了。谁会相信那个严肃古板分不清是非的老头,在年轻时候会有这样一段爱情呢。 “所以,你就成了欲堕方丈的弟子?就是因为你姨母的原因?” “我是和方丈认识后偶然得知的,我家中人都以为当年那个小和尚已经死了。” “欲堕方丈正如那翼然亭,声名远播。你姨母正如微然亭,香消玉殒。一切,都好像是命数。“ “罢了,我带你来只是想来看看故地,又觉得此处清净,不会被人打扰。现在说正事吧。” “好。”因为困死了,顾恙现在心里朦朦胧胧的,除了还能感觉到自己腰上的疼痛,她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听卫凌濯说话上,现在的她就像一只软绵绵的小兔子。 “简洁明了来说,我们合作,案子的细节都要交代清楚,不可以隐瞒。” “嗯,自然” “关于个人的私事,不要过问。” “我没兴趣。” “武器,要共享。” 听到这里,顾恙懒懒散散的声音总算是有了明度。 “可是,我们清樽阁的东西,除了卖出去的图纸,有些东西,是不给外人用的。” 见卫凌濯不回答,顾恙抬起眼皮瞟了他一眼。 “不是,就是我给你用,你也不会用啊。” “你教我。” “凭什么啊我,你到底是来合作的还是来太爷的啊?” “凭我能给你最大的帮助,还凭........” “嗯?什么?” “凭我手头所有案件的佣金,也分一半给你。” 其实他手上哪有什么有佣金的案子,不过都是荣渠公主那些破事罢了,贴一点钱,能拿到几样清樽阁的武器,光是图纸钱,也值得上贴给她的银子了。 一半佣金到底几何,也不过是他随便选一个合理的数字给,他本来想说所有的佣金都给她,但是又怕这样一来他们就会怀疑。 “你你你,说真的?你不会赖账吧?“ “没什么好激动的,我手上的案子很棘手,又危险,你别高兴的太早了。” “那这样吧,像今天晚上我用的这些铁的小玩意儿啊,还有卖给过别人图纸做出来的弩,我可以给你,但是其他的机密,爹早就说过不可以给人,不然就不算是清樽阁的人,你也不想让我为难吧?你若是坚持要,就去欲堕方丈那把他的《光明相法》偷来给我做交换好了。” 《光明相法》是崇明寺最大的宝物,是一本很神秘的秘籍,是欲堕要传给下一代方丈的,要是真有,怎会轮到她手上。 “你倒油滑,你刚说的,足够了,就这些。要《光明相法》?哼,你把这寺拆了,也不一定找到在哪儿。”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就这三个条件了?” “就三个,你呢?” “我?没有条件。” 没有条件就是最好的条件。 “行,那么,明天我和怀虚都会同你们去送宋府。” “没这个必要,那个宋小姐只见女客,今日我大师兄他们都是在大厅等了一个上午,你可以先去做你自己的事。” “你就如此肯定除了宋小姐,别的地方就找不到线索?” “听你的言谈,像是对宋府的情况很熟悉?” “这些事,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了,何况宋小姐的事沸沸扬扬,那观溪的奉达早就在客栈里说嘴过了。” “那就随便你好了。不过,你自己的事不办了?” “怀虚帮我打听消息,明日会来回禀,有可能我再半个月就回去,也有可能待好一阵。” “半个月?那要你何用,还不如我们自己来呢,到时候忙没帮上,倒是拿走我清樽阁许多宝物。” “到底谈不谈的拢。” 语气又回到了冷冰冰的样子,能让卫凌濯说了如此多,也不易。顾恙也知道这个家伙怕是又不耐烦了。 “好好好,你是去是留我不管你,只一点,那些武器的图纸都是我们卖给人家的,你拿了武器,不可以再给别人或者是批量生产,要不然人家知道了会说我们不守信用,一纸多卖。” 卫凌濯点点头。心想着她真是话多,不过看她这架势,怕是还算大方,要给些好东西,不然也不会如此谨慎。 她还真是实诚,自己说要,还真就不含糊的答应要给,不像自己以前接触的那些爱斤斤计较的,就是男人,也没有她这般豪爽。给武器这样的大事,也不用和自家师兄商量,看来在清樽阁地位还真是不低。 不是亲生女儿,老阁主还宠爱万分,再想起京城里那些腌臜玩意,生出些感慨。 “我真的困死了,你要是说完了,我就走了。” 卫凌濯挥挥手示意她走,却见她走了两步又回过头: “你不走?” “这与你何干?” 得,又是这样。心中暗叹口气 “你倒是告诉我,翻哪一面墙回去啊?” 又抬手给她指了正确的方向,卫凌濯彻底闭上眼睛,靠着柱子不说话了。 耳朵里听得动静,干脆利落就翻过去了。不是腰伤了吗,怎么像是没影响呢? 这个顾恙,要说她温柔,她却上房翻墙,有时咄咄逼人,嘴上一点不落后的,说话间就能打起来。 可要说她鲁莽,可是武功的确是极佳,方才说话间察言观色,又通情达理,也不是没头脑,眉宇之间更是透露出英气妩媚的样子。 说是一等一的漂亮,也算不上,不是倾国倾城的容貌,真的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好看,可是看上去就是有别于其他女子。剑眉,对了,就是那对细挑的剑眉。还真是....... 罢了,怎么想起她。不知怀虚此次回京到底如何,要他明天就赶回来是有些太过仓促,但是他急于想要知道,到底荣渠那里是怎么个情况。 这么多年的隐忍,好不容易自己一方的势力大成,荣渠又开始了频繁活动,天下眼看着又要出乱子了,再不把解家打倒,怕是真要江山易主了。 从前母亲愿为鱼肉,宜妃愿行懦弱,顾家愿意忠君,可是他卫凌濯,注定是要做利刃刀俎的。 第二十九章 谆谆叮嘱 - 拜清樽 - 渐令 第二天清晨,果然只有莫问莫猜二人侯在门外,常愈因为昨日睡得太久,错过了莫名的好戏,一直在顾恙耳边问个不停。而顾恙心里则是在考量着大师兄究竟是何时启程去燕郡。 “大师兄,你何时去犹家去见犹老爷?你还要同我们回青成郡吗?” “犹家不就是在白鹭郡吗,我也同爹传过信了,他会派安隅师弟来送东西,然后安隅师弟随行。我送你们下青嶂山,就在白鹭郡告别了。” “啊,这么快啊,我还以为师兄你起码要再待几天呢。” 这时卫凌濯也从房间里出来了,岑历踱步过去,友好的微微一笑。 “林兄,我的师弟师妹这段日子就要靠你帮忙了,我会尽量快些回来。” “昨天晚上我已经和你师妹详谈过了,我想我们会合作的很愉快的。” 昨天晚上?怎么师妹昨天晚上没有立马回去休息,还和这个男子详谈了? 感受到师兄疑惑的眼神,顾恙赶紧解释。 “的确是详谈过了,就在我休息的禅房的隔壁,想必是师兄你歇下了所以没听到。常愈不是睡着嘛,可不就只能找我谈嘛。” 莫问莫猜捧了一大堆礼物给他们装上马车,又帮着喂马。欲堕方丈不出来相送,本是显得无礼,可是派遣了两位护法弟子,也算是诚意尽显。其实若方丈真来送她们,一想起昨天的口角,未免有些尴尬。 等一行人上了马,岑历让卫凌濯坐进去,可是顾恙却想让师兄坐进来,师兄待会就要走了,她还想和师兄多说会话呢。 常愈一直在问昨天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是这个人和他们一起去青成郡。顾恙心中烦闷,不搭理常愈,弓身前去把车帘子撩开,俯身半跪在岑历身边。 “师妹,怎么出来了,这里颠的紧,你小心别掉下车去,快进去。” 岑历和她说着话,眼睛还是一心看着路。 “师兄,等会你就要走了,为什么不进来和我们说说话嘛,让林卓驾车不就好了。” “傻姑娘,常愈不识路,待会我走了,就得让林卓一直驾车,要是一直让他驾车,万一他不乐意怎么办,你们还要相处这么久,不要给人留下一种咱们在剥削他的印象,说话么,等师兄回来,很快的,快进去吧。” “人家可不像师兄这么客气,师兄还总为别人想” 顾恙嘟囔着坐回了马车车厢,看见卫凌濯靠着眯眼养神,想来是睡了,就决定和常愈聊聊天。 “大师兄去燕郡,那如果宋小姐的事儿办完了,我们就能回去吗?” “哪有那么容易啊,如果这么简单,当初大师兄何必把我们叫下山,又何必来崇明寺请帮手呢?估计这次下山的时间不会短。” “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有一件重要的事,就算是宋小姐的事情了了,咱们可能还是不能回去。” “为什么啊?你想留在城里玩?”常愈疑问。 “就是.....就是昨天方丈,让林卓来帮我们,然后本来说好是要互相帮助的,所以,不仅要办完自己的案子,还要.....还要帮他们。” “什么?咱们倒底是请来他们帮忙,还是帮倒忙啊,咱们自己还没解决问题呢,你怎么又找上新问题了。” 顾恙看了卫凌濯一眼,见他还是闭着眼,就带着几分窃喜道: “你不知道,昨天晚上,他。” 她伸出指尖,指了指卫凌濯: “他答应我,他们佣金的一半都给我们。也不知道他现在是干什么行当,真是财大气粗啊。” “真的?这么大方?不会是骗你吧?” “怎么会呢,他以前师承欲堕方丈,而且昨天看他身手不错,不会是那起无赖之人的。而且,你想啊,我们清樽阁这几年没收弟子,师弟师妹都还小呢,我们也得要钱,去把图纸里的几个新家伙什做了啊!我有好几张......” “你还不如直接把图纸卖给耿镖头算了。” 顾恙锤了常愈一拳: “卖了图纸,我们就不能做成品卖给别人了!那得损失多少钱啊,而且耿镖头越来越不客气了,价格都是一压再压,我之前就和爹说了,反正我的图纸是不会再卖了,要卖你卖好了。” “小恙儿,我哪儿有什么图纸吗,行吧,既然你都和人家说好了,那我就信你。” “那我们等会直接回观溪,还是就去宋府啊?” 卫凌濯本来在闭眼冥想着这几天的一些细节和思路。但是顾恙和常愈的谈话由悄悄话渐渐变成吵嚷,不免心焦,居然就两个人也可以发出这么吵闹的声音,他动了动,换了一个姿势。 “你们好吵,待会先回观溪客栈。” 行吧,待会反正是他驾车,那就回客栈好了,他们出发的匆忙,还没吃早饭呢,正好可以休整休整。 不得不说观溪客栈的食肆,味道真是不错,还有那个叽叽喳喳的小伙计奉达,也很是讨喜,怪不得观溪客栈虽然离城中心颇远,可是客人还是很多呢。 想想自己下山来这才两天呢,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跟在身边的人就不是大师兄了,她这才感觉到爹常说的人生不易是怎么回事。 这么多年,自己被清樽阁保护的太好了,这几年她都安心的在清樽阁学本领,可是真的到要自己来运用这些本领,她才发现,结局好与坏,可能自己也无法掌握。 还有,自己到底是谁呢?为什么自己的童年一片空白呢?这个问题她思考了很多年,一有空她就会思索,为什么这么多年连和童年有关的一丝记忆都没有,甚至梦里也不会梦到过任何一点讯息。 就像是那一段是深深的剜去的禁忌,到底,是怎么样的过去,自己会忘记的一干二净呢? 马车行使了大约半个时辰,就到了犹府。岑历把顾恙和常愈都叫下马车,犹老爷也已经迎出来了,和犹老爷打过招呼后,就该是和大师兄告别的时候了。 “师兄,你们一定要尽快回来啊。” 岑历实在是担心第一次独自完成任务的两人,更担心没尝过人心险恶的顾恙。若不是为了清樽阁的大局,他断不会就此抛下这两个小的。 可眼前这于情于理,都要为着信誉和体面,也要让两只小雏鹰好好搏一搏。 第三十章 分头行动 - 拜清樽 - 渐令 看着大师兄被犹府的人簇拥着进去了,犹老爷也是笑在眉头喜在心,看来岑历这次是必须得去燕郡了。 顾恙依依不舍的望着师兄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犹老爷进门去,她才转过身来。而卫凌濯早就已经坐在驾马车的地方,就等着两人上车了。 到了观溪客栈,他们才发现怀虚已经侯在客栈中了,顾恙见他们好像有话要说,拉着常愈就去食肆用早餐了。 怀虚昏昏欲睡的站在院落门口等着卫凌濯回来,见到这几个人居然一起从一辆马车上下来,很是诧异。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就被自家公子的疑问打断。 “什么情况?” 早知道他焦急,怀虚却没有急着说,嘴角却藏不住露出笑意。看见怀虚这样的神情,卫凌濯就知道情况很好,待怀虚说来,他却没有料想到会这样完美。 原来近日朝中无甚大事,陛下也不急着找他,而荣渠公主一开始还派人去慎园查探过,后来荣渠一直没探出什么异样,就把那心思都放在了与她成婚多年,却还是不温不火的驸马徐乐胜身上。 徐乐胜此人,没什么才能,就是吊儿郎当的庸才一个,当年被迫尚主,也是因为徐乐胜他爹一门心思要巴结解家,正巧袭部又遣人来求娶公主。 当时朝中就荣渠一个适龄的公主,就算陛下有意为了大局牺牲女儿,荣妃和解家又怎肯,不过随意抓了一个驸马,成亲了事。 没想到徐乐胜自入赘公主府之后,荣渠还真就对这样的翩翩小白脸生了兴趣,渐渐就生了感情。 可是徐乐胜只是害怕解家的势力,他一直对荣渠委曲讨好,根本无意那男女的心思。荣渠多年未得孕,就有人传言说荣渠无德无能,连自己选的驸马都不钟情。 荣渠这样一个惯用强的刁蛮公主,怎肯被人说嫌话。好不容易有时间来培养夫妻感情,自然不会放过。 “听说啊,荣渠公主强携了徐乐胜往孤雁山的尼姑庵修行去了,那儿据说是供着位极灵的神仙,想必他们夫妇二人想求子嗣绵延,一时半会,是不会注意咱们了。” 这简直就是一个天时地利的好时机,接下来,就要看自己,和那两位,能否人和了。 “公子,现下尽可安心了。就是再在这青成待上一两月,也是不要紧的。” 卫凌濯得了好消息,方才觉得腹中有些饥饿,喊上怀虚就往食肆去,路上又和怀虚略略说了他们在崇明寺发生的情况。 还没到食肆,老板娘媚声媚气笑着迎上来: “怎么昨天三房客人都没在房里歇息,要不是看客官还留下了行李,我险些以为你们私奔跑走了去呢。” 卫凌濯凌厉的眼风扫过去,老板娘顿时不说话了,嘴角一瞥,心想不就一句玩笑话,刚才食肆里那个姑娘就开得起玩笑,比他随和多了。 想她风情万种的老板娘,开店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冷待过?自己不过是客气热络些,谁真愿意热脸贴他了?老板娘越想越气,看那人进了食肆,就让人去知会伙计奉达,不必在他的餐食上费心思。 所以当卫凌濯吃了一口端上来的早餐,就在心里感慨世事多变,一样价钱,昨日的美食,今日吃起来却好像毒物。 掌声勺的厨子水平也太过参差不齐了吧! 顾恙和常愈见自己都吃完许久了,林卓还在细嚼慢咽,就提出要先去宋府。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被拒绝了。理由是如果顾恙走了,自己在她们之后进宋府,也许会被拦住。顾恙心里也急,本来是大清早就该去,可是因为从白鹭郡赶来,少不得浪费些时间。 可是如今为着等人又要耗上许久,想起昨天在宋小姐那里好不容易有了进展,她就等不得了。 “我是万万等不得你了,这样吧,让常愈留下来,待会他和你一起去。” 常愈正要提出反对,顾恙一边往门外走,一半还对他喊着: “你不知道我昨天为了哄好宋晋瑶费了多大劲呢,我还是先走的好,反正你也见不着宋小姐,你和他们晚些来。” 顾恙一溜烟就没影了,只剩下和卫凌濯并不熟悉的常愈,尴尬坐下。怀虚吃了几口,早就放下了筷子,只有卫凌濯还在细嚼慢咽。常愈等了一会不耐烦了。 “不是,我说你能不能吃快点,不要因为不关你事,所以就拖累我们。” 怀虚奔波了一夜,被这样的早餐弄得心情郁闷,看见常愈如此不识好歹,就要上前争执,一向不管这些的卫凌濯却放下筷子说话了。 “真不知你如此急躁有何用处,刚刚她不是说了,那小姐只见她,你跟去了也是无用。” “那也不能和你在这儿浪费时间吧?“ “你打算很勤奋的快快去宋府,然后在外间坐着等案子自己水落石出?” “不然我还能做什么?那小姐又不见外男。” 卫凌濯又显出些不耐烦来,放下筷子想开口,可是话到嘴边还是被习惯支使着沉默了,他最讨厌的就是给别人解释,他肯点出来已经不易,要是还要自己前因后果事无巨细的解释,他的心火就蹭蹭的涨。 就这么沉默好一会,还是怀虚先会意: “我家公子意思是,既然我们都无法代替顾恙去问宋小姐,就要从其他的点,找其他的线索。” “这事情的来龙去脉还不是只有宋小姐肯说才能知道,还能从哪里知道?” “这你都不能想明白吗,一件事情里,不可能只有一个知情人,一条线索,要是找到其它证据,不就可以事半功倍,把宝押在一个人身上,不明智吧?” 常愈能力虽强,可是以前线索推导之类都是大师兄带着做,他只管查,现今还真想不到要从哪里再找一条线索来。 “那你们说,这宋府还去不去?” “当然不去了。”怀虚道。 “那去哪里?就在大街上胡乱找啊?” 怀虚得其意一半,可还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 “去油铺。” “油铺?”常愈知道这个掌握话语权的人是个没耐烦心的,也不问,只是思索片刻 “你刚刚是故意拖着不走?就为了拉我去其他地方?” “我本来可以自己去,早知道你问东问西,就不留你了。” “那怎么行!这是我们的案子。” “我和顾恙已经达成了一致,我们的案子已经不分彼此了,不知你是否也有这样的觉悟。” 常愈想他故意拖急了让小恙儿先走,莫不是真的想要带自己去查线索? “那。。。那你们自己的案子呢?” 怀虚摆摆手 “玉娃馆两天都没开张,我们就先帮你们吧。” “你。。。你们天天去玉娃馆啊?” 卫凌濯的眉头已经锁的很深了。怀虚赶紧和稀泥: “你别问啦,快表态吧!” “行行行,我家小恙儿都很你们达成一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吧。” 第三十一章 梦啼妆泪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到了宋府时,已经快到晌午了,踏脚进去,恰恰看见金哥在给宋晋瑶传饭,就跟着金哥往院里去,金哥见了她忙笑着行礼。 “你终于来了,我们小姐问好几回了,正盼着呢。” “真的吗?” 待顾恙进去时,宋晋瑶正坐在她房中的桌前,桌上摆满了精致的点心和吃食。只是每一盘的分量都很少,见了顾恙,宋晋瑶才从呆愣中醒过神来。 “你昨日说要来烦我,怎么来的这样迟?” “小姐,你还盼着我来啊,你不是不喜欢我问东问西吗?” 宋晋瑶故作生气,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小糕送进嘴里: “谁盼你了,不过是顺嘴一问,谁管你来不来呢。” 顾恙也不管,等金哥把那些吃食都摆好出去之后,就在宋晋瑶对面坐下来,打量着桌上的那一碟碟精致的点心。 看那些乳白乳白的奶糕,甜味四溢的松糖,新鲜透润的珍珠流沙丸,还有水光莹莹的酒盅里,晶莹剔透的果酒。 她心里讶异,原来大户人家竟然如此讲究,普普通通的一顿午饭都这样丰盛吗? “你中午吃这些甜的,不会腻吗?而且这些东西每碟都小小一点,看着就不像是正经饭食的。” 宋晋瑶腮帮微鼓,边嚼边说: “我吃不得油盐重的东西,一吃脸上就发小红痘,我爹也不让我吃太多主食,所以只好把东西做的精致些,再多做几个花样罢了。” “你家可是青成的大户,你爹都不给你饭吃吗?” “怎么能说是不给我饭吃呢,不过要我少吃些,会胖。“ 顾恙看那奶糕软软沙沙,用手拈起一块,的确是入嘴即融,唇齿留香,浓浓的纯正奶味在舌尖跃动。 “这也奇了,吃了东西,多出去走走,运动运动就好了嘛。” 听了这话,宋晋瑶微叹一口气,眼神也变得无神无光。 “你知不知道,若不是重要年节,我是连这宋府都出不去的,只能在自家花园解解闷。” 顾恙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一个大小姐,不应该是受尽万千宠爱的嘛,怎么会是吃也吃不饱,行动也受限制呢。一年到头几乎都在自己房中待着,这样的生活她完全无法想象。 怪不得前几天在观溪听人说,见过宋晋瑶的人寥寥无几。那,一个不出门的人,是如何染上时疫,又为什么突然治愈,还敢在众人责难的风口浪尖之际,出门去,被人划伤了脸? 尽管心中有万千疑问,可是她实在不能现在就问,怕宋晋瑶对她产生抵触。 “那你平日里都干些什么呢?我看你爹忙的很,你就靠金哥陪你啊?你娘呢?怎么来了几次,都没有看见宋夫人啊。” “娘?我没有娘,府里的人都说,我娘不要脸,我爹说,他是个荡妇,不许在府里提她。” 顾恙心中感叹,今天这宋小姐真是每一句话都是惊吓。她疑惑的看着宋晋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这个话题,又该从何问起。 还是宋晋瑶开了口: “爹说,她是个荡妇,可是,她有什么错!我娘只不过是不想再做一只角落里蒙尘的灰烛,不想再默默付出毫无回报,不想自己以后就只能腐朽的老去。” 这样一个娇娇怯怯的小姐,竟然还有如此的想法,原来,这宋夫人竟是....... “可是,别人是容不下这样做的呀!” 顾恙斟酌着挤出一句,想看看她接下来怎么说。 宋晋瑶起身去,把门打开后让金哥把桌上的点心都收了,借此支开金哥。 “我爹要是知道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别人,一定没有我的好果子吃。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哦?承蒙小姐信任,小姐愿和我倾诉,我自然会保守秘密。” 宋晋瑶又向窗外望望,确定门外没人后,就从梳妆台的小暗格捧出来一个木盒。打开后小心翼翼的一件一件摆开在桌上。 “这些看起来贵重的翡翠头面,金凤钗环,都是我娘从前的首饰,这边上的素银簪子,木头雕小碎花的镯子,还有这对珍珠耳环,就是我以前的贴身丫头,小翁的。” 想到刚刚宋晋瑶把金哥支开,在自己的房里都要藏东西,可见她并不把这样的秘密告诉给金哥知道。 “为何你娘的首饰会和你丫头的首饰放在一起呢?” “她们两个,一个是我最亲的人,一个是陪伴我最多的,情同姐妹的人。” 宋晋瑶拿起那珍珠耳环,在手中轻轻摩擦着,说起那段尘封的往事。 小翁原本叫翁瑶,府里的家生子,也是自己的贴身侍女,可是因为只比自己大一岁,又和自己一起长大,所以和自己情同姐妹。 在娘还期盼着父亲会安心的在家,还在一心一意为自己的丈夫着想,没空管自己时,都是小翁陪着自己。爹一直在外忙生意,总是心安理得享受着娘为他做的一切,却从来不肯在娘身上花一分心思,甚至连相敬如宾都算不上。 娘是大户人家嫁来的,可很小就信奉着三从四德,持家养家。怨言就算是有几分,也不过是偶尔对自己说说罢了。 可是娘多年的付出却换来父亲要纳妾的消息。那个小妾大着肚子进府,仗着自己怀孕而娘却只生下了一个女儿,气焰嚣张,蹬鼻子上脸,在府里横行霸道。 母亲终于肯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可是结果却是开始对自己的一切指手画脚。 最后那个小妾生下男孩,被抬为侧夫人,娘终于彻底心灰意冷了,她开始整日躲在房中,谁都不理。 翁瑶的爹娘是府里的老人,和娘一起陪嫁过来的,外祖父曾对翁管家有救命之恩,虽然娘因为小妾的事针对翁瑶,可是娘终究是他们夫妇二人的恩人,翁管家在那小妾的吃食里下了药,那小妾便头脑痴呆,形同疯妇。翁管家夫妇被捆了带走,至今不知是死是活。 而对于翁瑶,爹从此开始有意针对。 他说,翁瑶成天带自己玩,害的自己女红没学好,他说,翁瑶不清楚自己奴才的地位,成天和主子打闹,他说,翁瑶的名字和主子冲突,必须改。 最后翁瑶因为一件小小的过错,被卖到贱奴市场。 而自己,救不了翁瑶,也留不住娘。娘和一个曾经上门拜访过的贩米商人眉来眼去,最后。。。。 “你娘和他走了?” “是的,我娘和那个男人跑了。我小时候盼着她能爱我,可是她只顾着如何赢得父亲的爱,等她终于知道她还有我这个女儿,我才享受了一点点母爱,她就遇上了那个男人。这对我父亲来说是个奇耻大辱,并发誓再不做大米的生意.可是我母亲无牵无挂,她在一个白天,拿了家中财物,大摇大摆就走了。” 第三十二章 循序渐进 - 拜清樽 - 渐令 “那,现在那个小妾,还有,还有他的儿子,在哪里?” “弟弟早年就害肺痨病死了,其实弟弟和他那个娘不一样,很可爱,只是生来造孽,那个时候他亲娘疯了,我爹又震惊于我娘居然与人私奔,那几个月我家里都是乌烟瘴气的。根本没有心思给弟弟好好看病,那个疯娘总是说有人要害他的儿子,去了好几个大夫都被打出来了。最后,最后弟弟就这样活活给拖死了。” “难道,难道就是因为,你娘走了......” “对,因为我娘走了,爹认定她是个荡妇,我是娘的女儿,虽然爹没有迁怒我,也从来没有因为有弟弟而不喜欢我,甚至一切衣食都是给我最好的。可是,爹说一定不要我走我娘的老路,要我老实的在家,要端庄持重,要温柔娴静,以后安安心心,规规矩矩的嫁人。” 顾恙已经听宋晋瑶说了好几次,宋老爷严格限制她的出行,那么,到底宋晋瑶是在哪里染的病?外头的病患,多少大夫日夜不停的看,也都是生死参半,怎么她就能在家自己痊愈。 这一切都只能用一个理由来解释:宋晋瑶偷偷见了人。 不是她偷跑出去,就是有人偷偷进来。 等等,进来?莫非是佳人才子花园偷偷相会的戏码?可是,宋晋瑶才说了她娘因为私奔被安上荡妇的罪名,她总不会重蹈覆辙吧? 她爹管的如此之严,压根不让她见人,这天雷勾地火的第一面也没着落啊,不能这样想人家。 “那宋小姐,你深闺寂寞,如何排遣啊?” 顾恙眼睛眨啊眨,露出顽皮的笑容。 宋晋瑶美眸微缩: “瞧你那样儿,和我府中那起吃了饭没事儿就嚼舌根子的八婆竟一模一样。” 顾恙嗤笑: “堂堂大小姐,张嘴贱人,闭嘴八婆,敢问这样的好话,小姐是从何处听来的,啊?还不快快招来!” 宋晋瑶登时羞红了脸,又忙转移话题: “你,真好,我没有朋友,唯一的知心人小翁,也早就离我而去了,你别叫我小姐了,叫我的名字吧。” “那,我就叫你晋瑶,我呢,叫顾恙,随你怎么叫好了。” “你们,你们这些门派里学本事的,是不是都特别自由,我听说你们常常会出去给人押货,是不是可以天南地北到处去玩啊。” 顾恙轻叹一口气: “我的师哥师姐确实是这样没错,可是啊,我爹很少让我出去,从前只去很近的地方帮人抓过贼或者买卖武器图纸什么的,我这是第一次下山来做任务。我一直想去的京城,我爹更是不让我去。” “你爹这么宝贝你啊,不过也是,你是女孩,自然比儿子要多加小心,你好歹还能偶尔出来呢。” 顾恙站起身来,四处打量着宋晋瑶房中的古董家具,心想这宋老爷除了些古板腐朽,还真是爱女心切,这房中哪一样,不是上上乘的宝贝,那些自己这个外行一眼都能看出有年头的古董,都能当普通摆件随意放置。 顾恙想着这小妮子语出惊人,有时候话语之间带着些自己平日里不敢在爹面前用,却异常熟悉的字眼。于是就想着这娇小姐到底把那些好物藏在哪里了。 “晋瑶,其实啊,我不是我爹亲女儿,我是被我爹收养的,可能爹怕我的亲生父母见到我把我带走吧,总之老把我拘在山上,我那个叫常愈的同门,就总是在他有机会下山时找些雅致的颜如玉来聊以慰藉。” 宋晋瑶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顾恙只好笑嘻嘻的再补充: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大人们总喜欢给孩子读些正经文章,可是我就喜欢找那些大人们口中‘徙灾梨枣’的东西来看。” 宋晋瑶这下明白了,可是人总是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她只是双手囫囵的转着绞着手帕。 “哎呀,这样好的手帕,可莫要扯坏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圣贤人自有圣贤人读的书,我们这样的闲人,喜欢看些故事,不能说给别人知道,还不能互相交流交流啊?嗯?” “顾恙,你,你是想要什么啊?” “你都说咱们是朋友了,你又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要是让丫鬟买通个货郎,弄到的书自然是我们这样小书摊上买不到的,你,你就给我看看呗。” “谁,谁说我有那样的书了,你别信口白赖胡说。” “我的好小姐,我这可是第一次做任务,我都放一边了,要是完不成,回去还得挨说呢,我这么陪你聊天,你有好东西还不肯分享呢,太小气了吧。” 宋晋瑶听了这话,扭捏起来,一时左右为难,似动非动。顾恙见她动摇,就上去把手搭上宋晋瑶的肩膀,又轻轻的摇啊摇。 “你就给我看看吧,山上的日子也很无聊的,我们正是同病相怜啊,求你了求你了。” 宋晋瑶把手帕往桌上放任一丢,像是放下了心中犹豫的大石,她把袖子轻轻挽起。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小箱子来,又从方才拿首饰的暗格底部抽出一叠。 “行啊晋瑶,很有经验啊,这地点和我一样一样的啊!咱们果然是有缘。” “谁和你有缘,那几本落了灰的,你就拿去,可别再带回来了。保证你没看过的。” 顾恙略略翻了翻,这文词的确更考究些,好像还有几篇有些新意的。 她本来只是想了解了解宋晋瑶平日里看些什么,毕竟宋晋瑶不能出去,也许这些闺阁活动就能看出宋晋瑶的一些想法。没想到宋晋瑶还真的拿出几本好货来。 顾恙选了五六本放在随行的布袋中,望望窗户,有一边小开着,虽然比平日里严丝合缝的闭着好了些,可还是不透气不透光。 “怎么窗户还是开的这样小,多闷人啊,光线不足,看书可坏眼睛,你这眼睛水灵灵的,可别用坏了。” 宋晋瑶又不好意思的说: “我,我爹说,女儿家春日里容易胡思乱想,叫我别总关心外头节气变化。夏日太热,又怕我晒坏了,秋日又怕蚊虫叮咬,我最常出去,就只有冬日了。” 冬日!现在是初春,要宋晋瑶真的偷偷见了人,可不就是才过去的冬日里,有着大好的机会。 唉,怎么又往这上头想了,不要因为看多了话本就对自己的判断形成暗示啊。 可是,可是宋晋瑶实在是太符合话本里美娇娘的样子了。 要说那肤若玉脂,她还有两颊凝红,要说那美目生波,她还有秋水盈盈。要说那巧笑倩兮,她还有璇璇梨涡。乌发如瀑,朱唇小嘴,羞涩调笑很是招人。 自己也是女孩子,可是都不能不喜欢这个姑娘,再加上这离奇的身世境遇。啧啧啧,没有些花前月下的故事,都可惜了了。 第三十三章 黑河之所 - 拜清樽 - 渐令 宋晋瑶见顾恙在发呆,轻推她一下。 “你发什么愣呢?” “没,没什么。我昨日去白鹭郡走了一遭,今日又匆匆忙忙赶回来,立马就到你这里来了。今天眼看着又是下半日了,我就先回去看看我同门,明天我会早些过来的” “啊,这么快你就走啊,就不能多留一会儿嘛,你可以就在这里用晚膳。行不行?” 顾恙想了想那几碟被撤下去的糕点,自己只来得及吃了一块,本想应下,可是若是在这里用膳,外头常愈他们怎么办呢?这离晚上还有好一会,万一他们有事情要同自己商量,自己却在这里蹭吃蹭喝,实在是不好。 “下次吧,机会多着呢。我还得去外头大厅看看我的同伴,也许他们有事情找我呢。” 宋晋瑶把桌上的首饰和书都原样收好,藏在了原来的地方。又把门打开,把远处的金哥唤了过来。 “金哥,今日清樽阁的两位公子呢?” “回小姐,今日除了顾姑娘,还未曾有外客来访。” 顾恙听了,疑惑的上前来: “我大师兄有事远行了,可是也没有其他人来吗?” “没有,老爷今天去各店查问去了,各位商客得了消息也就不来府上了。今日只来了顾姑娘你一个人。” 怎么会呢?自己把常愈丢给了林卓,让他们稍后再来,怎么就连个人影儿也没见着? “晋瑶,我的同门师弟没有来找我,我担心出现什么突发状况,今日是非走不可了。明日我会早早就来的,好吗?” 既然是如此情况,宋晋瑶也不好再挽留。就让金哥好好的把人送出去了。 出了宋府,顾恙就赶紧往观溪去。等到了客栈,却没见到他们一行人。 奇怪,不来宋府,又没在客栈,他们会去哪里呢?哦,林卓和怀虚也不在,难道常愈是帮林卓他们查案子去了?也是,他们去宋府也没用,宋小姐只见自己,他们要去了才是浪费时间呢。 既然这样,看着还有好一会才天黑,听说集中时疫病人的黑河所离观溪很近,与其呆在这里无所事事,莫不如去黑河所看看。要是大师兄和常愈在,肯定是有各种理由不让自己去的,现在自己是一个人,偷偷去看看也好,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 顾恙招呼了奉达,想要问他要去黑河所该怎么去。奉达听了一个劲的摇头。 问她一个姑娘家家,怎么想着往那种地方去,一个弄不好染上了恶疾还拖累别人呢,要是老板娘知道了,说不定就不让她住在这里了,还拼命的奉劝她不要去。 顾恙听了只好谢谢他的好意,还乖巧的表明自己不会去。待奉达走后,顾恙苦恼的坐在庭院中的大槐树下,思索着到底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到黑河所去一遭。 唉,对了,大夫,听说被关在黑河所的病患都会有大夫去查看,还会派人送补给品。里头要是有人不治身亡,怕尸首腐烂传染,还会有县衙的官兵请仵作去掩埋。 虽然自己不知道送补给的人在哪,也不知道仵作的家在哪。那么只能去找最好找的大夫。现在这个时候,总会有大夫在自家诊所坐诊吧。 于是顾恙上街去,雇了一个小马车,让车夫带自己去找大夫。等顾恙到了青成郡最大的诊所回春堂后,才知道孟大夫去了黑河所,而恰好回春堂的小学徒要去给孟大夫送药材。 顾恙立马就请那小学徒上车,要送他去黑河所。那小学徒半是感激半是好奇,怎么别人对黑河所避之不及,她怎么反而还往里面凑。顾恙就说去看看里头的家眷,不多时就出发了。 一路上,顾恙向小学徒问询了一些关于时疫的情况。得知这时疫的症状有急有缓。 轻症者不过全身奇痒,头晕胸闷。而重症者则是起红疮疹子,高烧不退,咳嗽不止,还有会有咳血之症。而且重症轻症没有定数,都是运气。 说话间马车就到了黑河所,顾恙急急正要下车,小学徒却叫住了她。 “姑娘,你这样进去可不行,里头可脏的很,喏,这布罩面,戴上进去吧,谢谢姑娘今日雇马车送我过来,不然我还愁着该如何过来呢。” “这点小事没什么的,我还没感谢你带我过来呢,这样吧,我是从观溪客栈来的,待会要坐车回去,还是会经过回春堂,到时候还可以送你回来呢。” 两人互相道过谢后就暂时分开了。 黑河所原是个废弃的大庄子,有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房间,当地人传说,原本的房主人是因为做了一些坏事,被诅咒了,所以全家得了怪病不治身亡。 后来那里从此就改名叫做黑河所,会在每一阵时疫爆发之时送人过去。那旁边的旷野地还是一大片乱葬岗,丢弃着各种无人认领的尸首。 就是因为这样,除了时疫期间,黑河所常年都是阴森森的,青成郡民间所有谣传的骇人故事,都从这里起源。 第三十四章 暴烈之疾 - 拜清樽 - 渐令 “这病有这么严重?” 老大夫由小学徒扶着颤颤巍巍站起来 “可以这么说,凡是重症病人,少则十天,重则一月,必定吐血而亡。” 这么严重的病情,怎么朝廷还没有拨银子下来赈灾呢?想想宋晋瑶患上时疫,而后自己痊愈,那么按照这老大夫的说法,她一定是轻症了。 可是青成郡的人说染病的第一人是宋晋瑶,是她把病传出来的。那么有没有可能重症者传给别人却是轻症者,轻症者传给别人,又会变成重症者,是否严重是不是都是看体质呢。 她把这些疑问说给大夫听。 “目前看来,的确是看个人的体质好坏,至于为何朝廷不拨银两,我一个小老头虽然无法揣测得意,但想必是因为这病一开始传染的人虽然多,但后来传染的人死的死,好的好,已经有大大减缓之势了。” 那小学徒收拾着药箱: “姑娘可不知道,若不是我师父留意着,·把这些染病的人都送到黑河所来,又给这些病的不厉害的人诊治,那这病可就不一定闹到何时了。” 是啊,这个老大夫一看就是医术高超,德高望重的,又曾经听奉达说过,回春堂也是青成郡最大的诊所,又是杏林世家,看来这样的美誉也和他们平时的作为相匹配。 “怎么你一个年轻小姑娘,倒对这些感兴趣?莫非是想来我回春堂做学徒了?我们正愁没有学习妇人之症的学徒呢,你要愿意来,还同我这弟子陵游有个伴。” “原来你叫陵游啊,真好听,不过......” 说着看向老大夫: “其实我不是来看望家人的,至于这学徒嘛,大夫您医术高超,若不是我有事在身,定是要在回春堂好好学学。” “哦?” 于是顾恙就把自己来自哪里,在忙活什么向大夫略略说过。 “你受雇于宋府?这些染病的人对那宋小姐怨念很深啊,” 陵游又接过话头: “是啊,我们青成郡第一个染上这病的是宋小姐,那些患了重症死去的人,他们的家属都对宋小姐很不满,不过宋小姐平日里又不出来,他们有气也没出撒。只不过宋老爷的油铺生意受些影响罢了。” “你们怎么知道宋小姐是第一个染病的?” “那宋小姐染病后,为着避嫌,寻了一家小医馆看病,当然是没有治好。后来这病盛行,那小医馆的人就把宋小姐看病的事抖露出来了。那时候还有许多人要求宋老爷把宋小姐送来黑河所,宋老爷怎么肯让女儿抛头露面?我师父还曾经上门想要看看宋小姐的病情,宋老爷以女儿已经痊愈为由把我们赶出来了,那时我们还以为是宋老爷找的借口来推辞我们,现在你说你已经见宋小姐了,看来竟然是真的。” “是啊,她现在和正常人一般无二,听宋老爷同我们说,宋小姐在家养着,慢慢的就好了。” “在家?就算是患的轻症,也要以各类药草,一日三次煎服将养,还要对痒患处涂抹草药浆汁,那宋家小姐是如何自己在家就痊愈的?” 老大夫大大诧异。 “说不定,宋老爷自己为女儿私下里请了医婆在家里,或者是在外头买了药呢?” 陵游摆摆手: “不可能啊,这药方子也是我们回春堂研制的,那药里有好几种药也是我们回春堂才有的,且我师父为了了解他们的病情,来买这种药的人都要自报家门,若我师父有空,就会亲自去看看病人。没见宋家有人来买药啊。” 三个人都在想着自己心中对此事觉出的不合理之处,过了好一阵,还是老大夫打破了沉默。 “既然顾姑娘能和宋小姐说得上话,不知可否为我们引荐,我实在是想知道宋小姐是如何痊愈的,若是她有什么法子,这黑河所里本来是等死的人,也能有个盼头。” 地上躺着的几个人本来还只是吁吁的喘气,听了这话,开始呻吟起来: “求,求你们,救救我吧,我家中还有妻女,没了我,她们以后要是被人欺负,可怎么办?我的女儿.....才十岁,我不能死啊!” 顾恙自觉是没有说动宋老爷的能力,可是看着这些像枯朽的树干一样躺在地上的人,他们本该有幸福美满的家庭,本该看着自己的孩子慢慢长大,平凡但惬意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可是现在只能在这个阴森鬼地等死,她就不能不为之动容了。 无论是为了自己查案的速度,还是这些可怜人,她都不能在宋晋瑶那里再含糊其辞,也不能再想着会不会惹恼宋晋瑶,必须要直击目标了。 “大夫,不是我不愿意帮你们,可是宋老爷是个顽固的人,他能多年不让女儿见人,是不会让我这样一个才认识几天的外人坏了规矩的。” “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不是,其实我一直在宋小姐身上下功夫呢,只不过我才和宋小姐熟悉起来,不敢直接就询问,而且宋老爷也只是想让我们解决宋小姐名誉受损的问题,再揪出划伤宋小姐脸的凶手。” “哦,宋小姐的脸被划伤了?师父,咱们回春堂不是有一种药,祛疤最是奇效,不如托了顾姑娘带给宋小姐,做一桩人情,说不定就能让她们的友谊更深一步,说不定宋小姐就肯说了。” “这倒是个办法,那天我见她房中有许多祛疤的药,瓶瓶罐罐摆了满床,看来对脸上的疤很是在意,说不定解决了她这个心头大患,她就愿意和我说些实情了。” “那等我料理完这些病患,你就同我们回去拿那药膏吧。” 老大夫说话之间就又忙着看病把脉,顾恙便把闲下来的陵游拉到房外去,想让他带着到处看看。 两人出了房门往长廊尽头拐,陵游说是要让顾恙看看这黑河所从前主人的大堂。 虽然现在只是下午,可是这个地方因为比郊野更在郊野处,加上各处围墙年久失修,风呼啦啦一个劲的吹,好像是把不远处乱葬岗的死人气都吹过来了一般。 吹在脸上,就像有人用手幽幽的抚摸着自己的脸,吹在身上,就好像有人在自己的后脖颈往里吹气,整个后脊都酥酥麻麻,骨头都毛了。 顾恙先前在屋中,因为人多,本来还不怕。可是现在离老大夫在的那间房越来越远,只有她和陵游两个人,她真是有点害怕。 早知道她就不单独拉陵游出来了,现在看陵游兴致勃勃,自己又不好意思拒绝,只好自己找话来壮胆。 “陵游,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啊。” “嗯?” “老先生医术高明。你们这些徒弟也承袭他的医术,那老先生有没有孩子继承他的医术啊?” 虽然知道这个问题问人家徒弟可能有些不太合适,又好像是在质疑陵游的能力一般。 可是现在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尽量把话说的委婉些。 不过陵游好似并没有在意: “唉,这可是我师父一辈子的伤心事,早年间我们回春堂还只是一个小店,那一年因为发洪水,我们购买的大量药草不是被大水冲走,就是泡发霉变,我们负债累累。一日三餐都保证不了,怀孕的师娘营养跟不上,各类小病也没有药治,而且那时候师父对妇女疾症不甚熟悉,所以师娘最后难产出血,师父为了保住师娘,就用了一味猛药,决定赌一把。” 听着这故事,顾恙就没心思害怕了。 “那,老先生赌赢了吗?” “算是赌赢了吧,师娘死里逃生,只是以后与子嗣上再无缘分了。但是多年以来,他们夫妻恩爱,我们回春堂名气也越来越大,所以,就算没有亲生的孩子,我们这五个弟子,也是一样尽孝的。” “老先生刚刚说想要一个学妇科的学徒,你们有五个弟子,竟然都没有一个愿意学吗?” “我们都是男子,自然都想学些妙手回春的本领,我师父也是因为当年师娘小产的遗憾,为了照料师娘的身体,才下苦功学的,我们就是学了,也没有哪家女眷愿意给我们看啊。师父是想收个女弟子呢。” 顾恙看了看正值少年的陵游: “嘿嘿,怕不只是找弟子吧,老先生没有儿子,你们就是他的儿子啊,说不定,还得给你们无色媳妇呢哈哈哈。” 陵游心下一窘,其实师父的确是有这样的想法的,可是看着顾恙在那哈哈笑着,还是无语极了。 等顾恙笑完,两人就来到了那破旧的厅堂前。 第三十五章 一本万利 - 拜清樽 - 渐令 在青成郡最繁华的几条街道,总少不了宋家店铺的影子。 平日里宋家名下的各类商铺,例如当铺,油铺,首饰行,大酒楼之类,总是人来人往。 而今日,正是宋老爷上街,在各店巡视并且收租的日子。 虽然因为时疫,街上的人流没有往常那样多了,可是随着病患被一个一个送去了黑河所,出门的人已经在慢慢恢复为往日的样子。 只是这最令人头痛的是这坊间的传闻,家里的生意多多少少还是受了些影响。 好在只是一些蛮不讲理的人来闹过几回,那几个来拿货的大客户都没受什么影响,谁叫他家的货品质量好呢。 现在,只剩下那几家油铺,看过之后,就可以回去了,不知道今天顾姑娘有没有去陪瑶瑶。 自从瑶瑶被划伤,就整日里郁郁寡欢。而那个小王八胚子小翁走了,就没人陪女儿了。 他害怕女儿会闷坏,还特意花重金寻了穷苦人家出生的金哥来陪伴女儿,只是女儿好像只是把金哥当一个普通的佣人,和金哥并不是很熟络。 现在总算有一个人能和瑶瑶说的上话,既和瑶瑶投缘,还能帮自己查案,这样的好事,给再多银子也不算亏。 油铺就在拐角不远处,宋老爷就让马车在原地等他回来,自己也好走两步,活络活络筋骨,而卫凌濯他们,恰好正在油铺的门口守株待兔着。 宋老爷一眼就认出了常愈,见他不像自己设想的那样,在自己的府上呆着,反而出现在这里,就感到奇怪。 还未等宋老爷先开口,常愈就先一步打招呼问过好。 “宋老爷,晌午已过,可曾用过午膳了?” “你,你们今日不去我府上,怎么在这里,顾姑娘呢?” “宋老爷你放心好了,顾恙已经去看令千金了,只是有些事,我们想来同您了解一下情况。” “哦?那么这两位是....?也是清樽阁的弟子吗?你们大师兄去哪里了呢?” “哦,他们也是和我一起来解决这件事的,嗯,就是同伴吧,我大师兄,他送友人的女儿十里红妆出嫁去,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回来了。” “走了?领头的走了,你们这几个小辈能行嘛?我可是付了很多钱的,可不能白白打水漂,你们可别光拿钱不办事啊。” 常愈看看卫凌濯和怀虚: “宋老爷,莫说我们顾恙已经和令千金聊的很来了,就是你觉得我们年轻,信不过我们,可是您看看他。” 说着用眼神示意宋老爷看卫凌濯: “你看看他这面相,他的能力,也是同我们大师兄差不多的。” 宋老爷打量了一眼卫凌濯,果然此人气宇轩昂,虽然面无表情,却好像对任何事都有一股志在必得的决心,看来又是一位高手。 “你们清樽阁果然人才济济啊!” 常愈听了,也不去解释宋老爷的误会。 “那您是愿意和我们谈一谈了?” 宋老爷抬眼望了望油铺里头等着的几个商户。 “我还有事情要处理,你们可以先去后院的雅间坐着,等我和几位商户谈论完生意上的事,我就来后院。” 说完抬脚就和里头的商户寒暄去了。 三个人绕到后院去,找了桌子坐下。就有一个看着十来岁的小丫头上来奉茶。 他们还挺客气的呀,看着眼前乖乖巧巧倒茶的丫头,常愈心里就想。 看这小丫头小小一只,甚是可爱,不如逗逗她。 “小姑娘,这么小就会给客人倒茶啊?今年几岁了啊,可有在读书啊?” 卫凌濯喝着茶,心想怎么这清樽阁的人都如此聒噪,到了哪里,都是歇不了嘴。 小姑娘年纪虽小,规矩却好。稳稳当当把手上的茶具物什都放下来,才开始回答。 “回这位贵客,我今年十一,是这家油铺掌柜的女儿,现下放春假,所以在这里帮忙。” 怀虚见了这小丫头,也忍不住搭话: “自从来了青成郡,我也发现这里的风水真是养人,生出来的姑娘不是美貌,就是机灵。比我在京城见到的故作娇矜的小姐,强了不知多少倍呢。” 这话说完,卫凌濯拿着茶杯的手腕微微一滞,怀虚和常愈都同时反应过来,常愈问: “你们不是欲堕方丈的弟子吗?怎么会住在京城?” 怀虚吞吐犹豫,卫凌濯就说话了: “我早已经同顾恙说过了,我只是在山上待过一段时间,并非欲堕方丈的嫡系弟子,怀虚后来被我带下山,从此以后跟我在京城,你清樽阁的弟子也不是要在山上死守到老待一辈子吧?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呆过几年是假,带自己下山却是真。公子这话半真半假,可是他却说的理直气壮,毫不心虚,甚至还反问回去,不愧是他家王爷。 常愈被噎了这么一下,当然也没有回答那个明显不友好的问题,只好转过去和小姑娘谈话来缓解尴尬。 “你爹现在应该在和你们东家宋老爷商量事宜呢,你这么聪明,不如和我们说说宋老爷吧?他怎么有这么多家铺子,这么有钱啊?按说你是小孩,可能不知道这些,也不该来问你,也不知你答不答的上来啊?” 小孩毕竟是小孩,小小的激将法就足以让她说下去。 “我虽然是小孩,可是我家只有我和哥哥两个人,爹说了,以后这些都是要我们共同来料理的,我都知道,你可别看不起人!” “哈哈,哎呦,你厉害了,我可都不知道这些呢,说来教给我听吧?小夫子?“ 常愈计划得逞,脸上露出平日里逗师弟师妹的笑来。 “宋老爷能挣下这份家产,不仅仅是靠他的经商头脑哦,我爹说宋老爷年轻时刚开始打拼的时候就说了,一定要成为富商巨贾,可是绝对不做奸商,从前宋老爷还做大米生意的时候,就从来没有利用荒年丰年,或者天灾人祸去哄抬米价,现在宋老爷对各个铺子的掌柜都是当做兄弟的。” 怀虚听了半天没听明白: “可是小妹妹,你还是没有说宋老爷到底是怎样成为青成第一大富户的。” 常愈和卫凌濯都是心中默默无语,只有那小姑娘一板正经的解释着 “爹说,学会做一个好商人,还要先学会做人。宋老爷对自己做生意时用道德的自我约束,和他对各个商户的体谅,就是宋老爷做过的最成功的,一本万利的生意。” 听小姑娘这么说,常愈心中对宋老爷顽固老头的看法倒是扭转了几分。 小姑娘见他们都不说话了,才想起来他们只是才认识的客人,为什么要和他们说这么多啊。 爹爹总是教导自己说多错多,万一这会自己说错话了怎么办。她心中正忐忑之际,宋老爷和掌柜的就都进来了。 “月儿,在和客人聊什么呢?今日有没有好好看功课啊?“ 说着又向他们介绍: “这是小女闰月,各位可没有等得烦闷吧?” 这闰掌柜面带笑颜,客客气气的,可是一旁的宋老爷却是面色阴郁,一副忧愁围绕的样子。 闰掌柜让闰月搬来两把椅子,他和宋老爷都在这桌边坐下。 “你们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快些说吧,实在不是我有意怠慢你们,只是我还有事,你们说完,我可以吩咐人送你们去我府上,和顾姑娘一起在那用晚膳。” 常愈本想开口就问,卫凌濯却使了一个眼色,就这么一犹豫,本来已经出去了的闰月又回来了,还一副很心急的样子。 “爹,老爷,当铺那边来人说,黎珠燕带了去当铺闹事了,说是她朋友张小姐的东西当进去之后赎出来被人换成了赝品。” 闰掌柜眉头一皱,宋老爷却是气的站起来,猛地一拍桌子。 第三十六章 两虎相争 - 拜清樽 - 渐令 宋老爷猛地一拍桌,桌上的杯碟都颤抖起来,茶水带着茶叶沫子四溅在桌上。 外来的三人都还没有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就见小姑娘闰月嚷嚷起来。 “她们也太不要脸了,比不过就是比不过,干什么天天耍手段恶心人呢。” 闰掌柜拉住女儿: “行了,你在这抱怨也没用,快去叫你哥,你和他跟着去看看,有什么情况回来告诉我们。” 哦,黎珠燕?黎家?听了这个名字,卫凌濯想起来一件事。 前不久在朝堂上,听父皇提过一次,青成郡盐田丰富,要开办一家大盐庄。 可是朝廷近来人手不够,就决定在当地商贾中物色一家来管理盐庄。 除了负责管理盐庄,还可以开商铺卖盐,所得利润八分上交给朝廷,两份可以算作盈利,自己收下。 两成听着少,但是那是盐啊,从来都是朝廷亲自买卖的,如今居然独一份,让人开铺买卖,还负责管理盐庄,并且向朝廷供盐。 那就相当于是皇商了啊! 想燕郡做香料的皇商晏家,那是何等富贵,何等风光。两成再少也是钱,做皇商可是人人眼红。 青成郡的商贾,有能力吃下这个大福气的,除了宋家,可能也只有大米生意红红火火的黎家了。 其实若不是宋老爷不做大米生意,黎家未必能做这么大,可是没了宋家做竞争对手,黎家就慢慢起来了。 谁知人家富起来后压根没有自知之明,每每与宋家针锋相对,蓄意挑事。 卫凌濯想,宋老爷一定是为了盐庄之事烦恼。 因为以两家家主的品行来说,宋家要是接手了盐庄,未必会对黎家的大米生意做什么手脚,可是若是黎家接手盐庄,黎家绝对会趁机对宋家下手。 宋家不可能和朝廷对着干,所以现在是干上火着急,怪不得前段时间,宝贝女儿都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却好像局外人,宋晋瑶病都好了,才想起来找人查。 看宋老爷怒火上头,却又只能郁郁于胸,卫凌濯想今日想问关于宋晋瑶的事怕是不能了。 不过,他想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当初朝中有人提起这件事时,解文成好像也很支持。那么,荣渠公主是否和这件事有关呢? 可是比起掌握一个皇商,荣渠公主居然选择和徐乐胜去孤雁山,到现在也没有发现有解家或者荣渠公主的人出现。 刚刚闰月说宋老爷是一个很守道义的人,想必不会为解家所用,那么,自己就要想办法让宋家当上这皇商。 看闰月出去了,常愈和怀虚又都看着自己,卫凌濯出言: “宋老爷今日忧愁烦扰,可是为了盐庄一事?若是此事,实在是简单。” 宋老爷本来还气呼呼的看着自己手上的茶末子,一听这话,眼睛瞪得老大,慢慢的站起来: “你你你,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清樽阁是名门,可是还能左右朝廷吗?你们不要为了让我回答你们的问题,就在这里信口开河。” 常愈听了,也赶紧凑到卫凌濯身边小声说: “这样的事我们可做不到,你别乱说啊!” 卫凌濯只是轻轻看了常愈一眼,随即又云淡风轻的抿了一口茶: “莫非宋老爷觉得盐庄之事,非得有背景有后台,才能十拿九稳么,你现在要做的,不过是打败黎家罢了。” 听卫凌濯说的好像有道理,宋老爷又慢慢坐回去。想发问,可是又不知道该问什么好。 黎家这几个月来,一直想尽各种办法挑事,不是派人假扮客人去各家铺子砸场子,就是污蔑宋家名下的铺子以次充好,愚弄客人。 自己在商贾之中名声很好,倒不怕供货商或是大商户怀疑自己。 只是他们日日在大街上这么污蔑自己,久而久之,百姓们要是信以为真,那么在民间的口碑就难以逆转了。 自己是做生意的,也不可能只靠几个大客户,最主要的来源还是散客日积月累的光顾。 现在宋老爷不由得后悔,当初就不应该为那**,放弃大米的生意。 现在这一类的资源都已经被黎家掌握,就算自己要重新开始做,怕是难了。 “宋老爷仁厚为本,只专注于生意,而不屑与黎家争斗,但现在看你如此纠结,想必你也知道如果再不赶紧弄倒黎家,一旦黎家接手盐庄,他们将会对你苦心经营多年的生意做出什么,说句难听的,等你家道中落之际,你护在家中多年的女儿又将遭受什么?” 听了这句话,宋老爷好像已经下定了决心。 一旁的闰掌柜仿佛也已经就此事规劝宋老爷多次了,听了卫凌濯的话,赶紧趁热打铁: “是啊老爷,您辛辛苦苦这么多年,不能让奸人得逞啊,您要为以后着想,为小姐着想啊。” “既然你说的头头是道,说拿下盐庄是易事,那么你就说来听听,如何才能扳倒黎家,顺利让我接手这盐庄?” “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常愈听了,拍拍脑袋: “是啊宋老爷,你没有做过缺德事,黎家尚且可以这样污蔑你,那黎家行事如此不检,一定干过不少腌臜事!你只要。。。” “可是,我忙着做生意,哪里有时间去搜集他们的罪证?” “哎,不是有我们嘛。我们可以帮你。” 常愈自告奋勇。 “我女儿的事还没办完,你们还有精力管我的事吗?这样吧,不如我再给你们添一笔银子?免得你们太过劳累了。” “哎,这两件事没什么冲突的,只要您答应,我们替您解决这件大难事,不用再拿钱,只要,你把关于令千金的一些近况告诉我们。” 不愧是清樽阁,比那些一心钻在钱眼儿里的小镖局就是有气度,若是自己的儿子还在,也该送到清樽阁去调教调教,宋老爷对他们的好感大大提升。 他又重新坐下来,有了清樽阁的帮助他心中这块大石头算是放下了一半。 “那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 “今日不急于此事,你还是说说黎家的事吧。” 卫凌濯先常愈一步开口。 “他们?这几天他们黎家的黎珠燕日日在我各处铺面闹事,一个未出阁女子,在街上到处晃悠,四处与人交谈,真是丢脸。” 怀虚心想,在京城这样的姑娘多着呢,有必要这么严肃嘛,让这宋老爷说黎家的情况,怎么就又扯到黎珠燕在不在外头走动了。 “你拣紧要的说。” 常愈提醒。 “什么紧要的,我天天忙着生意呢,真不了解他们,我。。。” 话说一半,外头又闹哄哄起来了。 远远的传来闰月叽叽喳喳的声音,一会小姑娘的身影就闪进了门。 “爹,老爷!看看!我让那黎珠燕跌了好大的面子!” 大家都看过去,闰月一脸兴奋,身后还跟着自家哥哥闰朗。闰朗和大家打过招呼,还没开口,话头就被妹妹截去。 “那黎珠燕说自己的朋友在当铺当了首饰,现在怪咱们压价,我呢就规劝那张小姐,她这么困难,沦落到都要当自己的首饰了,可是她所谓的好朋友,黎小姐,还不肯接济她,现在她被骗了,居然只是让她跑到众人面前骂街,真是丢脸。” 看来刚刚此事的确是大快人心,小姑娘话匣子打开了就关不上。 “还有还有呢,我当场就把她当的那所谓金步摇掰开,里头居然是铜的!” 闰月一边说一边双手一折,为他们表演当时的情景。 “我当场就把铺子里一根普通的簪子,赏给了那张小姐,我可是说了,既然连乞讨,你都乞讨不到你好朋友身上,看来你这个朋友不怎么样,我让她以后来我这儿讨,保管她再得几根好的戴去,哈哈,气的她急赤白脸,黎珠燕也是气的话都说不出了。” 屋内人听了是表情各异,笑的笑,愁的愁。 第三十七章 三人成虎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和陵游站在那大厅前,看着四周的墙壁和柱子,上头还残留着昔日生活的气息,还可以依稀看出这里曾经是怎样的热闹。 抬眼望去,那本应是雪白的窗户纸,现在四处都是虫蛀的斑斑洞洞。 还有重重叠叠的黄痕,木头也朽了,屋顶上头的瓦也砸下来碎了稀碎。 “这里比我想象的还要破旧许多啊,这黑河所的主人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啊?” 陵游观察着地缝里长出来的小草,一手拨弄一边回答: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总归是先皇初登基时候的事了。” “这么久远的事情了?” 顾恙细细打量着周围,抚摸着这些旧物。 那院中的几个柱子中间,也有好多的木漆碎屑掉落在地上。 她凑过去想看看这柱子的做工和木材,却发现这柱子上有很多一道一道的刀痕,随后她上下打量着这几根柱子。 这柱子的木头极好,漆工的本领也很到家,按道理这也才过去七八十年的样子,怎么就脱落成了这个样子了。 而这几个柱子除了中间的一截有脱落,上头部分和下头都是完好无损的,这是什么怪事。 待她再仔细看去,发现这中间的漆都是被刀砍削掉的,还有蹭过的痕迹。在往地上看,还有点点的碎麻。 这柱子上的刀痕看起来是新的啊,地上的碎麻也还是鲜亮的褐黄色,并不是那种黑黑的陈色。 她转过头去,看见陵游还痴痴的观察着地上各类植物,就把他叫过来。 “陵游,你不是说这里平时除了收容病人,就没人再来了吗?那些病患会到这里来吗?” “是这样啊,这里平日不会有人来的,至于那些病人,他们有的人连站起来都费劲,这里离方才他们住的房间,也有好一段路呢,谁会到这来瞎逛啊,而且青成郡郡城里的人都是知道这里的传说的,谁敢在这里到处走,又不是逛园子呢。” “可是,你看啊,这些痕迹,都是新的。” 顾恙把那些痕迹一一指出来给陵游。 “你看这刀痕凹进去的地方,木头还是新的,没有风化的样子呢。” “这......说不定是有过路的人不知道黑河所的传说,住不起客栈,来这里留宿呢?” “可是黑河所最好住人的地方不是刚刚那一排排的房间吗,他们何必走这么深,来这四面漏风的地方住呢,而且住宿便住宿,砍这柱子干什么呢。” 陵游虽然被顾恙拉了过来,可是心里头还是想着刚刚在地上看到的,那几株奇特的小草。 所以顾恙说的这些他也懒得去想,本来他来这里,一是想着上次来的时候,看到了这里几株奇特的植株,想来看看。 二是想让顾恙看看这传说颇多的老地方,还可以给她讲讲这黑河所和以前主人的一些奇闻轶事,谁知她心思都没往这方面想,问也没问一句。 现在对顾恙一连串脱题的疑问,陵游实在是招架不住。 “这我也不知啊,说不定是他们牵了马来拴这儿了,要走的时候拿刀把绳子砍断?” 这么一说好像很有理,她本来还想去看看其他地方,陵游却催促了。 “这个时候,我师父大概都给他们诊治完了,我们回去吧,免得师父见我没影了,到处找。” 这黑河所也着实是大,两个人回去又走了好一会儿,一推门进去,果然老先生都靠着墙休息上了,看他们进来,缓缓站起来。 “你们终于回来了,我还想要是你们再不回来,我今日就在这睡了。” “那可不成,那样师娘该急死了。” 老先生嘿嘿一笑,一看就是他们夫妻感情很好,老先生想起妻子都忍不住要笑呢。 “先生,我待会要会观溪客栈去,会途径你们回春堂,今日还要感谢陵游给我带路呢,我还原路送您和陵游回去。” “那谢谢你了,孩子。” 回去的路上,顾恙和他们有说有笑的,老先生还同她分享了很多养生之道。 老先生下车时,还十分热情的邀请她,要是得空可以来回春堂玩玩,说她常年习武,还可以给她看看有没有什么亏虚的地方,给她开几剂补身体的药。 开开心心和老先生他们告了别,等顾恙回到观溪客栈,却发现常愈他们还是没有回来。奔波了一天,她也累了,可是现在也没什么胃口吃东西,就索性回房去床上躺着了。 而宋家油铺那边,宋老爷听卫凌濯想知道黎家的事,先是思索一会子,就快快开口。 “我只知道那黎家女儿黎珠燕,实在是不成体统,成天介在街上到处招摇,这几天为了给我们泼脏水,更是没少在街上抛头露面,喧闹生事,真是丢脸。” “呃,那其他的情况呢?” 怀虚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这这这,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平日里可不得闲,没时间关注他们那一家子干些什么。” 这里正说着,外头就吵吵攘攘地起了动静。 原来是闰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他的哥哥闰朗。 小姑娘一进来就叽叽喳喳讲开了。 “爹,老爷,你们不知道我让那黎珠燕跌了好大的面子呢!” “诶诶,别急别急,你慢慢说呀。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闰掌柜劝道。 “那黎珠燕不要脸,说当铺低价收了她朋友张琳儿的东西,还抬高价让她们赎。其实呢,她们就拿了个假金破簪子,被我抢过来折了。” “折了?你怎么能折了?那么多人看着呢,这不是落人口实吗?” 闰掌柜急了。 “唉,爹,你听我说。我把那簪子折了,里头就是铜的,还蹭我一手铜粉。我就说了,这黎小姐既是你闺中密友,怎么在你困难的时候不给你周转,让你落到了一个当假簪子的地步,现在还佯装要替你讨公道。” “说不定那张小姐当东西就是假的呢?就是听了黎珠燕的唆使,而她并不是真的要当东西。” 怀虚提出疑问。 “对啊对啊,所以啊我就说了,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当东西,也不管这件事成功与否,反正没脸见人的都是你张琳儿。你看,现在你可不就是大家的笑话嘛?” 闰月越说越起劲: “然后张琳儿气的扭头就走,还狠狠瞪黎珠燕一个白眼呢,我看啊,她是想给黎珠燕一个大耳刮子呢!黎珠燕也当场落了没脸,自己灰溜溜走了。” “当铺一开始为什么收张琳儿的簪子?难道他们看不出来东西有假?” 常愈问。 “因为,因为张琳儿家境的确不好,那边掌柜替她可怜,就给了她几个钱,谁知她这是和黎珠燕设计,污蔑那边当铺呢。” “事儿算是解决了,可是你这太急躁了些,朗哥儿怎么不拦着些?” 闰掌柜评价过后,转身看向儿子。 第三十八章 四亭八当 - 拜清樽 - 渐令 “爹你不知道,那你想黎珠燕的嘴脸实在是丑恶的很,小妹能把她说的哑口无言,还挺大快人心的呢。” “刚刚还想着这小妹妹乖巧呢,没想到嘴皮子这么灵巧,占到了理也这么咄咄逼人的?” 常愈调侃。 闰掌柜笑笑: “她啊,平日里总告诉她少说话,多办事儿,说多错多。可是她还是这么个遇事就急的性子,不过也好,免得以后被人欺负了去。” 就连宋老爷也是一副赞同的样子: “闰月做得好,不然他们以为我平日里不料理他们,就可以踩到我头上来了。” “那个张琳儿,是谁?” 卫凌濯淡淡的问。 本来闰月还想说,却被闰掌柜拦住了: “行了,你别凑热闹了,这天色渐渐暗了,你和你哥先回家去吧,不然你娘在家干等着也是无聊。” 待闰月走后,闰掌柜开始说起这张琳儿的事。 “这张琳儿是个遗孤,她亲爹早死了,他娘改嫁给了现在的何秀才。后来他俩给何秀才生了个儿子,家里就再没人管她的事了。可能是看多了家里的冷眼,就成了黎珠燕的跟班。” “这么说来,张琳儿还是挺可怜的呀,亲爹死了,亲娘又不爱的,还得在养父家受尽白眼,看着弟弟受宠。” 常愈随口一感叹,可闰掌柜立马反驳。 “可怜什么呀,小小年纪竟是毒妇,一般的蛇蝎心肠,去年的时候为着老朱家的幺女儿朱甜多看了她一眼,就认定说朱甜看不起她,后来还把人家推进了护城河里。” “真的?” “可不是嘛,其实嘛,就是朱甜同弘文馆的吕陆卿好了,而吕陆卿和张琳儿定过娃娃亲。张琳儿没了母亲,本就指着能和吕陆卿喜结良缘,做进士夫人。可是现在什么都泡汤了,下个月朱甜就要和吕陆卿办喜酒了。” “这么说朱甜被推进河里还救着了?” “是啊,不仅救着了,而且啊还让吕陆卿心疼的当众退了张琳儿的亲,还定下了和朱甜成亲的日子。” “那既然张琳儿同朱甜有过节,干嘛找宋家铺子的麻烦呢?难道她还真是为了帮黎珠燕啊?” “朱家就是当铺朱掌柜嘛。” “黎珠燕想要污蔑宋家,张琳儿想要让朱家难堪,原来她们是狼狈为奸,各有目标啊。” 常愈恍然大悟。 “倒也不能说狼狈为奸。” 一个反对的声音出现了,这在一片声讨黎珠燕的氛围中,格外突兀刺耳。 而说这句话的人,正是一直默默听着,没有说话的卫凌濯。 “你你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心直口快的宋老爷先急了,不会自己找来帮忙的人里头,还出现了叛徒吧? “刚刚闰月说张琳儿气愤的走了,对黎珠燕很不满,说明她们两个的关系,一碰既碎。但据我所知,两个人在合谋什么事的时候,总是出人意料的和协,那么张琳儿会不会知道些黎家的事呢?” “啊!这个办法好,黎珠燕看来只是一直利用张琳儿,今天又因为黎珠燕丢了面子,心里肯定很不满,要是她知道些什么,说不定会告诉我们!” 常愈兴奋到。 可是闰掌柜又立马否定了。 “唉,你别忘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再怎么说,她最恨的还是朱甜,她不会因为黎珠燕对她不好,反过来帮我们。” 常愈摆摆手 “对呀,他一定不会告诉你们,可是不一定不会告诉我们啊!” 这下闰掌柜糊涂了。 第三十九章 五味俱全 - 拜清樽 - 渐令 此时日头已经完全沉下去,朝霞收尽,现在是银月皎皎流光。 屋内的蜡烛燃尽了,顾恙朦胧之间感觉耳边静悄悄的,外头叫卖的声音完全听不着一点了,微微睁开眼,又看不到一点亮光,心知时辰已过去久了,就挣扎着从床上起来。 才穿好鞋袜,就想起怎么还不见常愈他们来找自己的动静,莫不是这时候还没有回来嘛?自今早撇下他后一天没有看到人影,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想到这里,她赶紧收了几件东西,就急急出门要去找。谁知才跑到门边,就起了敲门声。 顾恙赶紧打开门,门口正站着常愈,她心下松了一口气,就看见常愈的身后还站着林卓和怀虚。 “怎么一下子都来了?你们这一天都干什么去了?” “我们今日可是有大发现,咱们进去,听我们慢慢和你说。“ “正好,我也有事儿和你们说,进来吧。“ 常愈半只脚都跨进去了,却被卫凌濯叫住了。 “别在此处说,去下头食肆找老板娘开一个小间。“ 卫凌濯看顾恙脸颊微红,眸色迷离,猜她是才睡醒,也同他们一样没吃饭,索性就下去边吃边说。且这房子隔音极差,实在不宜说这些秘事。 “也好,那这么说你们都没吃饭啊,可是,何不叫伙计送了上来,在这里不是省事,下楼去多麻烦。“ 顾恙刚刚睡醒,身上还是软绵绵的不想动弹,就提了个建议不想下去。 ”这房子隔音不好,以后有什么事都不要在这里说。“ 卫凌濯说完转头下去了,显然是已经做出了要下去的决定,还是不容他们反驳的那种。再等怀虚也下去之后,顾恙才一边关门一边问。 “为什么不能在这说啊,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再说我看着这做墙壁的木头都实的很,虽然我前天是被隔壁的动静吵了一阵,可是总不至于说句话都能听见吧?” 常愈一脸尴尬,很勉强地笑着说 “就是说句话都能听见,而且是每一句话都能听见。” “你怎么知道的?你听着了?你大半夜不睡觉听你隔壁人说话?” “不是我,是林卓和怀虚。” “他们?他们住你隔壁?” “不是,是......是住你隔壁。” “哦?这么巧,他们怎么不告诉我。” 见顾恙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微妙之处,常愈只好再提醒她一把。 “你还记得前天你非要我送你上来,咱们两个在这门口都说了些什么吗?” 听了这话,顾恙下楼梯的脚步节奏,随着她的记忆开始慢慢变缓,等她想起那一天谈话的关键内容时,她猛地转过头去,脸上浮现了和常愈一样的表情。 明明是林卓偷听了他们讲话,可是现在她一点也不感觉到生气。在崇明寺的时候她就听林卓说过她的话他都听见了,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居然就是这样听见的。这人居然住在她隔壁! 纵使她现在想离林卓远远的,却也必须为了大局听从他的安排下去。 等他们下去后,小间桌上的菜已经上齐了,显然卫凌濯和怀虚都还在等着他们下来。顾恙决定假装不知道这件事,为了避免想起这件事,影响自己的心绪,顾恙特意绕了一圈坐在了怀虚身边。 常愈无奈轻叹一口气,对顾恙的这种行为是早就习惯了。只是在坐到卫凌濯旁边时,把凳子往怀虚那边挪了挪。怀虚对自己突然如此受欢迎,在表情上表现出了受宠若惊。 卫凌濯看了这两个人进来的动作,选择性忽略了常愈挪椅子的小动作,拿筷子夹起一块炙土豆 “怎么,顾姑娘一觉醒来,怕见了我吃饭倒胃口,赶紧躲开了?” 顾恙原本的心理活动是等大家吃一会儿子,然后等谁起个头,开始交流今天各自的情况,等都说清楚,怕是也挺晚了,林卓也就忘了自己骂他的事。再说自己还没追究他偷听呢,就是这样安慰自己,让顾恙心安理得的打算享用今天的晚饭。谁知第一口还没放进嘴里,就被先发制人,反将一军。 筷子夹着的肉微微颤抖,等把它夹回碗中,也根本不香了。顾恙拼命在脑中思考自己该说些什么,她也不去看林卓,只夹着那肉在嘴边,却没有心思吃下去。 “哦,我明白了,以您清樽阁少小姐的身份,自是不愿意同我这样的‘走狗’一类同桌用膳,更别说相邻而坐了,是吗?” 听着咬字极重的走狗二字,顾恙只觉得筷子上的那块肉都要在眼前被自己夹成肉泥了。事已至此,她必须要说些什么了。 “这....不是这样的,我其实不是那个意思,我当时就是....就是随意猜测嘛,猜测,不是真的那么想的。” 顾恙和常愈平时要是在阁里闯了祸,都是靠顾恙一张翻花嘴皮脱险。现在居然也被人噎的结结巴巴,常愈只顾惊叹,却忘记了走狗一事,可是他起的头。 卫凌濯看着顾恙才睡醒的潮红未退,又在两颊添上一抹霞紫色,心中玩味。看她抖着睫毛,快要把碗盯出个洞来,又从她那黑亮的眸子里看见她深深的窘意,这才决定作罢。 “我接受你的理由,毕竟第一次认识我的人对我的评价都不算好。行了,说正事。” 看着她如蒙大赦,又眼里迸出光一般夹起菜送进嘴里,卫凌濯真的感到好笑,不过他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笑的习惯,只是想,自己真的有这么凶吗?在崇明寺一言不合就和自己大打出手的人,还能被自己几句话窘住? 一个恍神下,常愈已经开始说起了今天的情况。 “什么?你们又答应了宋老爷办这么难一件事?宋晋瑶的事才稍有头绪呢,你们就又给自己添一大难题?” 说这话的当然是顾恙 “你们谁答应的啊?我可做不到。我又不是公主贵女,常愈你也不是王公贵戚,你们两个也就是师从过欲堕方丈,这皇家的事,怎么插手嘛?“ ”哎呀,我们三个都觉得可行,连新搭档都和我一条心,你这老搭档怎么突然没默契了?“ 第四十章 六事皆顺 - 拜清樽 - 渐令 “你说真的?” “对啊,宋老爷亲口说的啊,我们还没想好让谁去,也不是定了,你先吃饭,吃饭。” 原来他真的是在帮自己啊,那刚刚自己这么咄咄逼人岂不是显得很不讲道理? 哎,今天好不容易睡了一个安稳觉,没想到晚饭竟然是这样的场面。 不行,这气氛让自己越来越不好意思了,一定要扭转一下局面。 顾恙又假装专心的吃了几口饭,然后才放下筷子说。 “嗯,谢谢你们为我们的事这么上心,如果真的要我去,我就加快和宋小姐摊牌说,配合你们三个人,之后若是你们两个要帮忙的事,我和常愈也会尽全力帮助的。” 此番话说的周全合理,卫凌濯满意的微微点头。 见到气氛终于微微转好,顾恙开始说起自己今天的情况。 “今日我从宋府出来,回到观溪看你们都不在,我就去了一趟黑河所。” “你去那里干什么?多危险啊,大师兄可是嘱咐过我看好你的,要是你染上了时疫,我回头怎么和大师兄和师父交代?” “你别急,没有那么危险的,我去的时候,发现有一位医术高明的老先生,每隔几日就会去黑河所为病患诊治。就同这老先生交谈了几句。” 于是顾恙就把从老先生处听得的,关于此病的症状,都一一说来。 “老先生悉心诊治,日日照料,那些人才有死里逃生的希望。可是宋晋瑶却可以不药而愈,这不是太奇怪了吗?今日在宋府,我听说宋老爷,因为当年宋晋瑶之母同他人私奔之事,而对女儿看管的愈发严苛,从来就不让她轻易出去,宋府没有其他患时疫的人,她是在哪里被染上的?又是谁划花了她的脸?” “那还用说嘛,肯定是她自己偷偷见了人啊。” 怀虚也这样推测。 “那,那为什么宋老爷自己没想到这一层,却还要派我们去查呢?” 常愈回想起今日,宋老爷的一言一行。 “今日我们同宋老爷略略相处,发现他真是一心扑在生意上,莫说他自认为对女儿家教森严,也许女儿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就是他想到,也许宋晋瑶见了人,他也没有空闲去查后续的事。” “盐庄之事在即,若被黎家做成了这皇商,宋家的生意,一定会大受打击。” 卫凌濯一针见血。 “那我明日就开门开门见山的问问宋晋瑶,况且黑河所还有许多人挣扎在濒死边缘,老先生就想知道,她是如何痊愈的。” “是啊是啊,如果宋小姐拿出治病的药方,外头也就不会对她怨怼纷纷了,这样也算是替她挽回了名誉不是?这样宋小姐的事就算是了了,我们就可以全心投入到盐庄的事情中去。” 常愈跃跃欲试的策划着,好像是已经完成了宋晋瑶的事一般。 顾恙听了却还是不同意。 “这不是做甩手掌柜嘛,宋小姐这么信任我,总不能事情办完了,我们就不理她了吧,我们都快成为朋友了,这么样太不厚道了,而且划花她脸的人,还没有找出来呢。” “咱们的雇主是宋老爷,又不是宋晋瑶,要是她的脸治好了,名誉也恢复了,不会影响到她以后嫁人,宋老爷也就满意了,何苦非得找这么个人呢,大师兄不在,还是不要多生事端,赶紧解决这一切,安安全全回去不好么?” 常愈说的句句在理,顾恙也不能再反驳,可是她心里已经把宋晋瑶当作是朋友,而非雇主,这样做实在是不太厚道。 她无奈的叹叹气,拿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好一阵才夹起一小块送进嘴里。 “哎,你别觉得对不起宋晋瑶,说不定,人家根本就不想让你查出来,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偷偷见了谁,要是被他爹知道了,你这不是害她吗,到时候她说不定还会恨你呢。” “是这样吗?” 顾恙看着常愈,半信半疑。 “你们觉得呢?” 怀虚听见顾恙问自己,却没有什么主意。 “这.....还是你们自己定吧。” 说完又继续吃自己的饭。 看着顾恙犹犹豫豫,半信半疑的样子,卫凌濯忍不住想,她才和宋晋瑶认识几天,就这么为别人考虑,图什么呢。 不过他也觉得,宋晋瑶可能偷偷见过的那个人。会是一个重要的线索,如果不找出来,总是不安心。 “宋晋瑶不愿意让我们知道,未必就对她是好事,假若就是那个人让她染上时疫,再严重一点说,假若就是那人划花了她的脸,那还让她维护这个人,是为她好吗?” 对啊,顾恙心想,如今看来很有可能是外头的人让宋晋瑶染上了时疫。 如果不把这个人找出来,就算是宋晋瑶的名声,和脸上的疤都恢复了,那以后那个人再来害她,怎么办? 这时怀虚又提出疑问: “对了,你们受雇于宋府,会不会先入为主,才认为宋晋瑶是无辜的,万一,万一真的是她把病传给大家的呢?” “不会,我和她相处两天,她身边,除了个丫鬟金哥,就没有其他仆人和她接触,所以说坊间传闻是宋府佣人带了宋晋瑶的病,再传给外头这事,实在是不靠谱,而且宋府没有其他任何一个人得这个病,宋晋瑶被管的很严,今日我去黑河所,那里的病患大多都是男子,宋老爷是绝对不允许女儿接触这么多男子的。” “那现在的关键就是宋晋瑶了。” “我明天就去问她,那么,黎家的事情,你们打算怎样呢?真要带上我,也得等我不去宋府的日子吧?” “我和顾恙明日下午去黎家,怀虚你和常愈去找张琳儿。” 卫凌濯这样安排着,可是被顾恙拒绝了。 “这样不行,我经常出入宋府,一不小心给人看到,那不就露馅了。而且,为何要分开我和常愈啊,你和怀虚不是搭档吗?” “那就我和你去找张琳儿,怀虚和常愈去黎家。” “为什么我非得和你去?” “既是你自己说你出入宋府,不方便去黎家,那么若常愈跟你,你是要我和怀虚这两个,对你们清樽阁知之甚少的人,去和黎家商量和清樽阁合作的事宜吗?” 这么一说,也好似很对。 “可是,为什么不能而是你和常愈去黎家,我和怀虚去找张琳儿?” 她的方面看来,这样好像是没有问题。 只是他担心黎家已经和荣渠勾结上了,若是在那里碰上了镜月台的人,岂不是会认出自己。所以他还不敢贸然前去黎家。 怀虚跟了他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自家主子的打算。 “这个.....顾姑娘,我觉得,我还是同常兄前去比较好,这几日我与他相谈甚欢,所以你还是和我家公子去吧。” 话谈到这里,明天的计划也算是明了了。 桌上的菜也扫去了一大半,看外头的天色已经是墨沉沉的一片,看来已经很晚了。 就在大家准备起身回房,恰好老板娘也来催促他们。 “几位客官用好了没有啊?” 老板娘正隔着墙,透着窗户往里头喊,话音未落,就看见小间的门打开了。 “哎呦,各位客官出来的正好是时候,咱们食肆要打扫了,各位客官该是要上楼休息了吧?” 老板娘万年热情惯了的脸,乍然就碰将上了正开门出来的,千年冰脸卫凌濯。 想起这就是上次那个,开不得玩笑的无趣之人,老板娘笑容一滞,又看到了后头的顾恙,便转头重新酝酿出一个笑。 “各位客官此次住店是住多久呢?若是住的久,过了半月,还有银钱上的折扣呢,还免费提供早饭。” 顾恙还没回答,常愈就迎上老板娘的热情: “不止半月,怕是要住一月有余呢!这样是不是一日三膳都一起送啊,老板娘?” “哎呀,我这是小本生意,您们几个一看就是富贵人家,不差这几个饭钱,但我会吩咐着几个伙计,给你们最好的服务!” 老板娘还客客气气的要送,顾恙觉得不好意思,就客气推辞了。 看着三个男子都急着上楼,也不知回应一下,顾恙心想真是三个呆子。于是她就停下来,和老板娘寒暄几句。 “好姐姐,我今日傍晚小睡,发现这客栈的房内真是很舒服。” “姑娘你真有眼光,我这房里的木头,是早年专门从燕郡运来的,冬暖夏凉,清风习习,唯一一点就是有些透声儿,可是啊,住过的客人,没有一个不说好的!” “哦?燕郡?可巧我大师兄正去了燕郡。” “我说怎么看着,比你们第一日来时,少个人呢,你们大师兄去燕郡有何要事去?” “就是送犹家长女嫁到燕郡晏家去。” 老板娘面色微变,旋即又恢复如常。 “哦,如此啊.....甚好甚好,不知.....嫁的是晏家长子,还是次子?” “我不太清楚,不过想来犹家的是长女,嫁的也该是长子吧。” 顾恙看老板娘突然呆呆的,就问: “怎么,老板娘您有故人在燕郡?“ “哦,没有,随口一问罢了。很晚了,姑娘歇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老板娘本已转身要走,却又突然回过头来: “啊,对了,你们既然在这里住的日子久,盥漱我们这有水房,可烦是,没有沐浴的地方,姑娘你就来我私人房中,至于你那几个朋友,可去我伙计的房中,我会吩咐奉达安排的。” “如此便劳烦姐姐您费心了。” 第四十一章 七捞八攘 - 拜清樽 - 渐令 和老板娘道过谢,顾恙就快快往楼上去。 经过刚才这一番,她又感到有些累,腰上的伤开始隐隐作痛,她现在只想赶紧躺在榻上一觉美梦到天明。 可是才走到三楼,就见到怀虚抱着被褥出来了。 “怀虚,你上哪去?这么晚了。你还要在外头打地铺不成?” “额,这,刚刚公子和常兄商量了,让我和常兄睡去。” “为什么啊?” 怀虚脸色微红: “你就别问了,夜深了,姑娘早些睡。” 他说完一溜烟下去了。 顾恙一脸奇怪的走到门口,看见隔壁烛火摇曳,房门大开。 她走到隔壁门口张望,看见林卓在包袱里翻找着什么。于是她敲了敲门板示意,就径直走了进去。 “林卓,你为什么把怀虚赶下去了?” 林卓转过身,背手走上前来。 “他夜里打呼噜,吵得人睡不着。” 顾恙一愣,手捂着嘴,星眸弯弯笑个不停。 “怀虚真是可怜,跟着你,天天说不了几句话,无趣的很,你还要求这么多。” “人人都像你这么话多,才好吗?” 不知是夜深了,还是何故,顾恙听着这句话,没有了他白日里的严肃冷漠。 房里透出来的昏昏烛光把他勾了个影儿,映在后头的门板子上。 光看着那摇摇曳曳的剪影,还觉得是个身量挺拔的翩翩公子。 可是看了他的脸,和眉眼之间的气质,才觉得这个人就像是,像是一只鹰,是和温润的大师兄不一样的凌厉角色。 看他一直背着手,顾恙好奇。 “你怎么到了晚上还不放松,背着手,活像私塾里凶巴巴的教书先生。” “哦?你觉得,我很凶吗?” “是有点吧,反正我不怕你。” 就着昏黄的灯光,看着眼前面容姣好的女孩,微挑着那一对英气的剑眉,灵动俏皮的说着,我不怕你。 卫凌濯心中就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怪怪的感觉。 “不怕我?” “是,我觉得,晚上的你,就会变,好比那晚,微然亭,你说了一个好长的故事。比你白天话多,可是你整个人都变柔和了。” “柔和?” “我反正说不上来,总之你白天才不会这么和颜悦色的,和我说话呢,你只会冷眼看着一切,不说话。” 卫凌濯有些困意涌上,一时无法绝对理解她的意思。 自己现在的状态,是可以被称为和颜悦色吗?他看看顾恙身后的楼梯拐角处,悬着一面民间常见的照妖铜镜。 他可以看见自己的脸,反射在铜镜里头,模模糊糊的,的确可以算是柔和,甚至他还看见了,自己嘴角一抹笑意。 怎么自己看着顾恙,总是会出现这样的笑意?柔和? 许是铜镜的扭曲,加上柔和的烛光,才让自己居然也有了柔和之意。 他想迅速收起自己的慵懒之意,却想起要把一件事做完。 他把手从身后伸出,握出一个小小的藕紫色盘花冰裂纹的药瓶子。 “这是京城的药品,专治腰伤。” 见顾恙一副惊讶的样子僵僵的接过,他又添上一句。 “我不喜欢有人拖后腿。” 说完就转身进门,还把门锁上了。 顾恙小小感激之余,见他又恢复了白日里的样子,吐吐舌头,道过一声谢,又添一句晚安,也回房去了。 她想等明日沐浴过后再搽,就把药罐子仔细收好,褪了外头的衣裳,很快上塌睡着了。 只是隔壁的烛火,却是迟迟未熄。 卫凌濯想着方才顾恙说的话。说他晚上会变,可是从前在慎园,无论何时,他都是六神清明,严肃自持。 的确,近日是和她多说了几句话,那又怎样呢?难道自己来青成郡还不过十日,还能把这十几年的性子都变了不成? 无稽之谈。 定是远离了京城的纷争,没有日日紧张起来,才让自己懈怠了。 卫凌濯深吸一口气,只有夜里露水的冰凉,和植物花草的气息,一股一股传进鼻腔,越闻倒还越清醒。 清醒的时候,他就会想着和自己拉锯多年的解家和荣渠公主。 荣渠虽然不知道自己现在在青成郡,可是他对荣渠就这么放心的去了孤雁山,总是感到隐隐的担忧。 自己好像在暗处,可是又没有完全掌握局势。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才能让荣渠放松盯梢?只是求子之心? 如果,如果没有解家,是不是都会不一样?宜妃不会死,卫矢渝不会死,顾家也不会被灭门。 那样威风凛凛的兆冲将军,风尘仆仆的赶回京城,却就在青成郡附近被杀,听说,他的女儿也在逃出来的路上被杀害,父女丧命之地不过隔了一个山头。 想必从此阴魂相望,也都是对坐在龙椅上头的那人的怨恨吧。 解家一日不倒,他和跟随自己的老臣,甚至母亲娘家的庆成一脉,都会面临着顾家那样的下场。 隔壁那丫头也姓顾啊,不知她那样爱多管闲事的,会不会在知道青成郡附近,有个和她同姓的小姑娘惨死后,感到义愤填膺,扼腕叹息。 唔,怎么又想起她了。她想什么,干自己什么事呢。 只是,有时候看着她,明明知道,她不是第一眼看过去,就能摄人心魄的绝世美人。 可是看过她英妩的眉眼,还是会叫人难以忘记。 朱唇跃动,三言两语,好像整个天地都开始灵动。 刚刚昏黄的烛光下,她的脸阴影重重,他看见她的眼里,自己的倒影。 他想起儿时下书房,才到王府外,就看见似锦黄昏,夕阳西下,自家厨房的袅袅炊烟,被映的耀红。 他想起梦中燎着沉水香,云雾袅袅,芙蕖遍地,梅花不谢的妙上仙境。 想起故人扬帆远航时,一山叠过一山的重影,惊起盘旋的鹤唳。 想起刚出炉的蟹黄糕热气腾腾,咬一口糕饼的粒粒鲜香。 想起举案齐眉的新人,红帐罗帷下,夜晚脉脉含情的对视。 想起一切过往,旧事,想起一切可能发生的美好。 咦,今日闻不到她身上的梅香了。可是这房里怎么好像还有一丝那样的味道。 为什么自己要一直思考她,为什么要记得今日她没有梅花的味道。 他朦胧之间反应到,自己想了这人这么久,还有这些没意义的事,太不应该了。 从前自己想睡即睡,不会想这许多没意义的事,在卫凌濯沉沉睡去后,他不会想起的是: 如果他不是宁朔王,这些所谓没意义的事,就是寻常人一生所求的欢喜。 第四十二章 八仙过海 - 拜清樽 - 渐令 第二天,因为有了昨天的分工商量。大家很快就开始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常愈和怀虚早早动身去了黎家。而顾恙则是悠哉悠哉吃过早饭,掐算着宋晋瑶该起来了,就动身去宋府去。只有卫凌濯一个人留在客栈,等着顾恙下午回来同他去找张琳儿。 这次进宋府已是轻车熟路,顾恙和金哥打过招呼,甚至不用金哥带路,就可以穿过七绕八绕的各处回廊石门,去到宋晋瑶的小院。 只可惜这大小姐的生活总比她想象的还要惬意,自己都已经是慢吞吞吃了早饭来。进院看到宋晋瑶一副春睡捧心之态,还在盥洗。觉得她实在惬意的同时,还惊叹于宋晋瑶的美。同样是才起来,自己就是乌丝乱绞,蓬头垢面。人家则是长发如瀑,秋水连波。 “晋瑶,你这头发,拿什么养的?真好看。” 宋晋瑶看见顾恙过来,先是两手一拢把歪歪斜斜的亵衣拉齐整,把自己身上都遮住,才笑着回答。 “金哥一日三遍抹头油,再不好,看着也是好。倒是你,头发乌油油的,是天生的好看呢。” “我们山上小地方,只能拿些茶树籽和自己种的野姜来擦擦,哪有您这大小姐用的特制的金贵物什好使呢。” 两个人已是熟稔姐妹的交谈方式了。 想到刚刚宋晋瑶急急拢了衣服,顾恙笑嘻嘻凑过去。 “都说男女需有大防,授受不亲。可没说女女大防,干什么这样小气?这一水儿雪白肌肤,除了留着以后,你家相公看看,就不能让我也饱饱眼福?嗯?青城第一美人儿?” “你!你不要脸!” “哎呀,我也想像你这么白,你给我看看嘛,你搽了什么?怎么身子又白么又嫩还又香?” 宋晋瑶看顾恙还愈发凑近,笑着用手掬着铜盆里的水甩她。 “原来我怎么没发现,你竟是个淫贼!” 顾恙听了这话,笑的更欢了 “哈哈哈,这不就是话本上,小姐常说的嘛,你现在对我说,是练习着呢?还是温习着呢?” 听到这里,宋晋瑶才笑不出来了,勉强维持着微笑,转过去拿帕子擦手。 顾恙觉得此时就是个好时机,想想昨日黑河所那些病的要死的人,还有林卓说的可能会伤害宋晋瑶的坏人,她决定就是现在了。 “晋瑶,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能不能如实告诉我。” 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但是宋晋瑶不能说不可以问。 “嗯。” “你是不是偷偷见了外男,所以才染了时疫?” 宋晋瑶才想到会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却没有想到是这样一个直击心脏的问题。 那一闪而过的慌乱被顾恙完全捕捉,这也印证了她的猜想,和接下来提问的底气。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不是也想像外头的人一样,毁坏我的名声?” 虽然是反驳的语气,还有加以指责的回答。可是宋晋瑶颤颤的尾音,和她那根本不会说谎的眼睛都在大声的出卖她。 这样的反应,宋晋瑶偷偷见了人已经是十拿九稳。可是,接下来要怎么说?想起昨天老先生给的祛疤灵药,顾恙决定先打出一轮感情牌。 “我昨天去了黑河所,那里有个老大夫赠我一瓶祛疤灵药,你用在脸上,还会和以前一样美。” 宋晋瑶接过药瓶,感动之余,想起刚刚的不快,又听见顾恙居然去了黑河所。 “那地方!你去那里干什么?你有没有不舒服,全身痒什么的?” 自己刚刚问了对她来说几近侮辱的问题,可是她还是这么的关心自己。她要揪出那个伤害宋晋瑶的人的心就更加一分。 “我没事,只是昨天在黑河所,那里的许多人都是奄奄一息,有的人拉着我的手求我救他,如果再没有药,我想他们一定会死。” “你,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宋晋瑶吞吞吐吐。 “晋瑶,你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是不是?如果你真的是被别人传染的,你现在好了,那你一定会有办法救他们的,对不对?” “我一个女子,我怎么救他们?” 顾恙心中也真急了 “哪怕,哪怕你不说那人是谁,你只需说出你是如何痊愈,用了何药,到时所有人都会知道是你拿出药方救了他们,就不会责怪你了!” 第四十三章 九九归一 - 拜清樽 - 渐令 出了宋府,顾恙就沿着街道慢慢的走。 现在就回客栈去,到时候问东问西解释个没完,还不如就这样走回去,既得观赏美景,又能避免解释。 其实就这么和宋晋瑶闹了场别扭,顾恙除了心里委屈,还害怕因为自己一时的操之过急,彻底惹恼了宋晋瑶。 宋老爷这么看重他女儿的名誉,要是知道自己这样猜想他女儿,毁坏他女儿的清白,会不会不愿意和他们合作了?那常愈那边还怎么继续下去呢? 即使像清樽阁这样,在江湖上声名远播的地位,也要为客大欺店而担忧。 因为他们的名声是由千千万万的委托者给的,在面对委托者的时候,人家尊敬你也就罢了,要是就把你当做个给人跑腿的,也不能说什么。 想着这些,顾恙心里就像有几股绳子绞了,又难受又纠结。 她既气宋晋瑶这么自私,她明明已经被说中心事一般露出心虚神色,回答自己的也都是些模棱两可的回避说辞,却还是一直嘴硬。 这件事只要有心人稍稍思索,都能能想到绝对是她宋晋瑶这里除了问题。 奈何宋老爷也是忙到一种化境了,一直就雇着外人来查,而前头几家不知道那里来的毛遂自荐的小镖局,定是想着银子,根本不办实事。 所以这么久了,居然就让宋晋瑶这么浑水摸鱼了去。 想到这里,顾恙心中冷笑。 他们再怎么上心又有什么用,在人家宋大小姐眼里,自己也只是为了银子,和那些骗人的没什么分别。 可是她还是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被宋晋瑶几句话气的急了,就说了不好听的,应当多忍忍才是。 说不定自己死缠烂打,再加上怀柔政策,也许还能问出来,就是问不出来,也能多得些线索,就是拿了那药方也好啊。 想当初自己就应该听常愈的,不应该为别人想那么多,到头来还是自己吃亏,人家也不领你的情。 算了算了,出都出来了,也都这样了,总不能恬着脸再回去,给她时间好好想想利弊吧。 要是宋晋瑶还想不明白,为了自己这些可笑的名誉,就不顾别人的死活,自己也算是看错了她,白交了这个朋友,不过白瞎一个师妹做的梅花香丸。 对于宋晋瑶这样一年到头没几天能出来,最多的活动地方只是自家的后花园,又不能出来见人。 顾恙一开始是很同情的,可是现在民风淳朴,大家都比较热情开放。 青成郡别的小姐一样在街上逛,那池家女儿还天天坐着马车,给全城的人看,大家还当宝贝供着,拿银子去投。 要不是宋老爷天天拿命一样看着,就是宋晋瑶见了外男,又怎么样呢。 想到那池家小姐,顾恙心里也好奇,不知今日她会不会再出来?她不仅想看池鱼的脸,还想投投那花瓶呢。 自己和青成郡第一美人待了几日,就对这传说仅次于宋晋瑶的池鱼,抱了好奇心。 看街上的人比自己刚下山那天又多了许多,顾恙打算同别人打听打听这顾小姐。 老远看过去,就那个摊子上摆着五颜六色小玩意儿的贩子最热情,吆喝的最大声。那么就是他了。 走近了看,这小贩的生意还真是好,看见好几个姑娘簇拥着过来买。 顾恙图着能和小贩说上话,在旁边等了好一会儿,小贩的摊前才算暂时清净了。顾恙准备好了荷包,就走上前去。 那小贩今日开张大吉,心里是美滋滋的,看见又一个姑娘走过来,看着衣着好像很好的样子,想又是哪家的小姐,就一个劲眯眼笑。 “这位小姐,您看中我这儿哪一样?” 看着他摊上那些花花绿绿的玩意,顾恙是才放下这个,又看中了那个。 那几只头上插的花做的很是清雅,一点也不像别的地方卖的大红大粉的俗气模样。 那枝水蓝青堆纱千瓣花就很合她意。 只是清樽阁的女弟子为了练功方便,都是一枝簪子把头发挽起些,身后披着的头发好几个师妹也都打了辫子。 自己因为不喜欢,就一直披着,脑后挽了个髻,后头的散发从耳边各一条辫子编了交成一股,也算是清爽。 只是这花再清雅,可能带在自己头上也是不合适。 小贩多机灵啊,看她看着那堆纱千瓣花在犹豫,就热络的招呼 “姑娘,看你这发式利索,应该不是呆在深闺里的小姐,不过以后总有机会戴嘛,这次错过了,以后再想要,别家可没有哦。” 顾恙拿起来又看了看,大概也不贵,就买下了。 她又想到了常愈,就打算也给他买一个小礼物。 “我想要个男子束发的簪子。” “这个,我们多的是。” 一边说还一边拿出一个镂花盒,打开来看,里头有十几根成色很好的。顾恙拿起一根来闻。 “你这是十几年的吟香木嘛,只是都光秃秃的,怎么都不雕些花样?” “哟,姑娘是行家啊,这样的木头做束发冠最合适。我不是专做这个的,有时候去寻做货的料子,有几根木头,就买一点来,做的不多,也不熟练,再有就是怕雕的不好,把木头雕脆了,到时候人家插进冠里断了,不是砸我的招牌嘛。” 顾恙听了,从袖中拿出小刀来,就要刻。小贩见了却立马拦住了。 “哎,姑娘你这是?” “你急什么,我雕过的,我都会买。” 小贩听了,半是高兴,半是为难。 “姑娘,我这发簪一根一两银子,不知姑娘,买几根呢?” 顾恙停下动作,打量着他的神情,小贩笑得一脸谄媚。 她就知道,这小贩看着机灵热情,其实也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 这样的吟香木虽然稀罕些,可又不是千金难求,这几根又不是吟香木里的顶级货,大概是他不知在哪里捡了漏,一两银子一根,这不是抢劫嘛。 顾恙把那簪子放回去。本来就要走,晃眼之间看见一旁的竹架上挂着些大大小小的面具。 “这些面具也是你的?” “是,这不是迎春祭要到了吗。” “迎春祭?” “哦,敢情姑娘不是本地人?” 清樽阁虽然就在青成郡,可是自己都没出来过几次,根本对这些民俗一无所知。 “是啊,那你这面具该不会也要一两银子一个吧?“ “姑娘说笑了,这几乎人人都要买,我怎么敢这样卖。” “哦,你的意思是就是因为这里百姓不懂吟香木的行情,所以你就抬高价格?” “这这这,话可不是这么说。” 小贩应了一句,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了。顾恙看着那些面具,有的青面獠牙,有的娇娇怯怯,有的威猛雄壮,觉得带上倒真的有些有趣。 “你们这面具,有没有是画王公贵子那样的?” “有有有,那最下头那排,那月白描黑还镶金边的,就是。” 顾恙把那个面具取下来,左看右看,越看越像。干脆买一个送他带,也算是报答昨日他给自己药的情。 “这个不错,包起来吧,再给我拿一个威猛大汉的,一个小姐的,一个老头的。” 小贩喜滋滋的动作起来,顾恙见了,趁机打听池鱼的事。 “你说她啊,她半个月才出来一次呢,有时候日子也是他们自己定,谁碰上了就是谁有眼福了。” 小贩一面说,一面将包好的面具给她。 顾恙接过她的东西: “那,你有没有去投过银子啊?” 小贩抓抓头,还一幅不好意思的样子。 “家中已有妻室,就不去凑那样的热闹了,我们这样小本生意,也没有一掷千金的本钱啊。” “嘿,谁说没有,你这一根簪子卖出去,不就能投一次了?” “姑娘真是会说笑。” 说着那小贩看她也买了许多东西,就从盒子里拿了一根簪子给顾恙。 “既然你是懂行的又这么照顾我生意,就送你一支。” 顾恙迅速结过,还不忘调侃一句。 “怎么卖的那么贵的东西,居然肯白送了?” “这木头我收的是老家一个不识货的人,根本没用几个钱。” 顾恙拿了这些东西,看时辰也差不多了,才加快向观溪赶过去。 第四十三章 十面埋伏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捧着一大堆东西回到客栈,才到房门口,隔壁想必听见了动静,就开门来看。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又看着她捧着这么多的东西。 “你这是去了宋府还是去了集市?” 顾恙一边开门一边还要小心着怀里的东西掉下来,拿钥匙开门的手也是摇摇晃晃的。 卫凌濯见了干脆从她手里抽走了钥匙,帮她开了门。 她赶紧冲向桌边,把怀里的东西都放好,转过头才看见凌卓还站在门口。 “你进来吧,坐这儿我慢慢和你说。” “看你这样子,是上午浪费了时间,并且打算现在继续浪费我的时间?” 顾恙累的气喘吁吁,听了干脆收拾起桌上的东西,把它们放到柜子里去。 等她打开柜子才发现昨天凌卓给的药瓶正正的摆在柜子中央。就把药瓶拿出来,放在桌上。 卫凌濯站在门外一直等着她解释,却看见她干脆收拾起东西来了,又看见那药瓶的封口纸都还没有拆下来,眉头微微一皱。 “你是怕我毒死你么?” 顾恙一脸疑惑,也不知他说的是什么,等把那些小玩意儿都放进了柜子,转过头来看见那个药瓶,才明白了。 “不是,我想着昨天跑了一天,身上汗岑岑的,再抹上药,那不就糊成一坨了。我想今天沐浴过后再用。” “沐浴?” 卫凌濯显然没有收到老板娘的消息。 “对啊,昨天晚上老板娘和我说,我们要沐浴的话,就去找她,她会给你们安排伙计们的地方沐浴的。” 眼看着话题又走偏了,卫凌濯清了清嗓子。 “你今天到底干嘛去了。” 顾恙一把做在椅子上,叹口气,才把今天和宋晋瑶闹翻一事细细说来。 “所以你大清早去的,又很快从宋府出来了,这中间你去哪里了?” “唉我说你,你难道不应该把关注点,放在宋晋瑶这里的线索断了上吗?” 卫凌濯终于把脚跨了进来,可是还没有要进来坐的意思。 “我本来就没指望宋晋瑶会说什么,你若是早回来,我们还可以去办更多其他的事。” “其他的事?不就是去找张琳儿嘛?现在离晌午还有大半个时辰呢,也没迟啊。” 如果是旁人浪费了时间还在这里啰啰嗦嗦,卫凌濯早不耐烦了,但是不知为何,现在他的心情好像也不是很坏。 “宋晋瑶不说她见了谁,我们就不能去查?如果宋晋瑶不是感染的第一人,传染黑河所病患的人,极有可能就是见过宋晋瑶的人,你问宋晋瑶,不如去黑河所。” 顾恙恍然大悟。 “对啊,那,那我们现在可以去啊。” 卫凌濯又跨了出去 “现在还去什么去,再过一会,就该去找张琳儿了。” 卫凌濯和意思是让她收拾收拾,直接准备下午的活动,本来就要继续回房去,却听见楼梯哒哒哒响起来。 冲上来的人顾恙不认得,卫凌濯却认得。 正是昨日闰掌柜的儿子闰朗。 卫凌濯停住。 “你?” 闰朗见了卫凌濯,就像看见了根救命稻草。 “你真的在这,你快,快去救救我妹妹。” “你妹妹?” 卫凌濯疑惑。 顾恙也好奇的踏出门来。 “是是是,我爹在店里都快急疯了。听说常愈他们去了黎家,我们不好打扰,这才来求你的。” “会不会是你妹妹自己去那里玩儿去了没和家里说啊。” 闰朗这个时候才看见站在另一间房隔壁的顾恙。 “不会的,我妹妹很懂事的,她一有空就会在铺子里待着帮忙,如果要出去一定会说。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卫凌濯依旧是冷静的语气。 “朱甜说,看见今天早上闰月出去买东西,被人扯着走了,因为那人是个少年模样,就以为是闰月认得的朋友。等我们找起人来,才知道闰月是被人扯去了。” “会不会是张家,或者是黎家?” 顾恙昨天没在现场,可是那边的情况,常愈都大致和她介绍了,因此她便做此猜测。 “对对付,我们就是这么想的,可是,我们也不能直接就向黎家要人啊。” “宋至诚怎么说?” 卫凌濯问道。 “宋老爷说实在不行愿意派人去要,只是没有证据,怕人没要到起了冲突,又给他们倒打一耙的机会。” 顾恙心想这宋老爷还真是讲义气,铺子里掌柜的女儿他也愿意坏了局面去救。 “可是就是老爷愿意,我们也不能让他冒这个险,万一因为这个事落了口实,宋家做不了皇商,不是大家一块遭殃吗。” “那你想如何做?” 卫凌濯听闰朗这语气,像是已有办法,就不和他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 “我们大家商量的是,能不能,你能不能去,去黎家看看。” “看看,你们是想让我直接去抢人吧?” 卫凌濯一语中的。 闰朗被说破,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为了妹妹,也只好麻烦人家。 “他们那边没人认识你,你就像散户似的,救下来。他们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开头,何况,他们忙着常愈商量拿盐庄这样的大事,应该不会把心思放在我妹妹这样一个小人物上。” 顾恙抿抿嘴唇,心里想这闰朗虽然只是做生意的,但是于这些谋略上还是蛮聪明。 做生意也要有头脑,也是相通的吧。 “行,我去。” 顾恙一口答应下来。 “我正想看看常愈他们忽悠的怎么样了呢。” 闰朗本是来和卫凌濯商量的,这姑娘一直搭话,他原本还没注意,现在看居然她一口答应下来。心里奇怪,轻轻作了个揖行礼。 “这位姑娘是?” “哦,我昨天没去你们油铺,你们可能不知道我,我是常愈的同门,也是清樽阁的人。” 闰朗听了,神色由疑惑转为一脸高兴和恭敬。 “啊,姑娘就是清樽阁少小姐,少小姐愿意亲自救我妹妹,大恩大德,闰朗永世难忘。” 顾恙连忙推辞说不,偏头过去看了凌卓一眼,他没有表情,看不出赞同与否。 他怎么老是这样,是不是有什么暗疾,还是童年有什么阴影啊。 虽然他一直不说话,可是自己答应了啊,她就先让闰朗回去,承诺自己中午时分,就会去探一探黎家。 闰朗走了以后,顾恙才走过去问。 “人家是先来求你的,你怎么不答话呀?你不会是后悔帮我们了吧?” 卫凌濯目光一直注视着前方。 “我答应了的事,就不会后悔。” “那你刚刚那是什么反应?” “你觉得我该有什么反应?”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什么反应,当然是答应人家啊!” “这就是你做事情的方法和态度?” 顾恙听了这语气似乎不善,心里就有一股火窜上来。 早上才和宋晋瑶吵过,现在又和这个人在这里别别扭扭,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这样夹枪带棒的话,顾恙在清樽阁可是一个字都没听过。她很想发脾气,可是她提醒自己要冷静,自己不是娇滴滴的大小姐,现在要看清楚眼前的大事。 “行,我,向您请教请教,我应该怎么样?回绝他?说,你妹妹关我什么事?” 顾恙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和语气,但是这句话的内容,显然没有她面上做出来的那样和善。 卫凌濯看她那一幅口不对心的样子,却忽略了她话语里的讽刺。 明明就是想要说些难听的,怎么还笑的这么开心?她倒是合适去做个唱戏变脸的角儿。 “首先,我们是一个团体,任何决定,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都是和大家一起商量。” “常愈怀虚都不在,我还和谁商量去?难道你我在人家面前商量?” 卫凌濯不去回答她问的这一句,只是继续往下说。 “你养成惯性思维,觉得闰掌柜一家自然而然和我们是一派的,而事实上做任何事情,都不应该这么轻易就相信任何人。” 顾恙瞪大眼睛,轻声惊呼。 “你,你的意思是,闰掌柜他们一家有问题?” “我只是打个比方。” 顾恙笑笑。 “那我还这么轻易就相信了你和怀虚呢,照你这么说,我也不应该这么信任你们了,指不定哪天你们就要害我呢。” 卫凌濯听了先是一愣。 她这么快就已经相信自己了? 第四十四章 短兵相接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见凌卓开始发愣,又提醒到。 “那你到底去不去啊,给个准信啊,实在不行我自己去好了。” 卫凌濯回过神来,看她坚定的神情,话语间非去不可的意思。 “准备一下,待会就出发。” 说完卫凌濯一个转身进房去了,顺带还把门关上。 顾恙看着眼前消失的人影,不由得感叹这个人真的是想什么就是什么,之前自己急得要死,他就说这说那的,现在要去了吧,就这么急切。 卫凌濯回到房中,坐在塌上就不动了。 整个上午他都呆在客栈,自然没什么好准备的,虽然计划有变,就是让顾恙去准备准备而已。 昨天晚上想了那个顾恙许久,今天本来已经下定决心,要在她面前拿出自己以前的威严来,不可以总是对这个不谙世事,初来乍到的人迁就。 可是方才她就这么直接说信任自己,卫凌濯真的不知道到底该对她什么态度。 慎园的手下都是些男子,有时候自己态度恶劣,申斥几句也没什么。 顾恙既不是自己的手下,还是来自清樽阁的少小姐,还与自己是利益牵连的合作关系。看那常愈是个心大的,自己对他冷言几句,反正也和怀虚是一样的,可是怎么对待这样一个女子,他还真是不通。 听着隔壁的动静渐渐小了,大概是顾恙收拾的差不多的,卫凌濯拿上一把从慎园随便拿出来的佩剑,就出门去。 卫凌濯刚一推门出去,恰好就看见顾恙出来,两人迅速下楼去,雇了一辆马车出发了。 等来到黎家附近的路口,卫凌濯就吩咐车夫停了下来。 二个人下车步行,决定绕到黎家的后门院落。因为那里通常有着库房或者杂物间,要是谁想做什么不体面的事,也不会放到前厅大堂去吧。 黎家虽然没有宋府那么大,可是好歹也是当地最大米商,也有几分家业的,两人绕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后门。 黎家的后门紧闭,也没有什么小厮丫鬟出去。 按道理来说,商贾之家该总是来来往往,有出门办事的人。 总不会一群办事的小厮丫鬟,都在正门进进出出吧?就算是暴发户,基本的礼仪也要遵守着些。 那么照现在这光景,黎家这后院十有八九就是有问题。 顾恙整理着袖子里的一些暗器,又将一把折叠的小弩挂在腰带上。 卫凌濯看她在那摆弄老半天还不动,就开始催促。 “你在干什么?还不赶紧?” 顾恙拍拍衣袖。 “嘿,这下你倒急了,先前还一副不乐意的样子呢。” 说着又指了指那高高的院墙。 “你翻吧。” 卫凌濯一手握剑,轻功一跃就飞了上去。他半蹲在墙沿上,望了望四周,还没有什么人。 他转过头眼神给了顾恙一个示意,让她赶紧进来,然后就自己跳了下去。 卫凌濯下去后,迅速闪进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他望着墙头,却迟迟没有看见顾恙的身影。 不会是被她耍了吧? 按照卫凌濯多年以来戒备防御的心理,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顾恙故意骗他进去,然后自己走了。 这个想法刚一闪过,他就看见后门被打开了,进来的正是顾恙。 顾恙进来后,没有直接躲过来,而是把掉在地上的锁,按照原样锁了回去,才轻手轻脚的过来了。 “你什么情况?” 顾恙抿嘴微笑,一副小小的得意模样。 “我是谁?我可是清樽阁的少小姐,关于这些东西我可精通了,一个小飞钉射进锁孔,完事。” “那你为什么让我翻墙?” 看顾恙那怎么压都压不下去的嘴角,卫凌濯知道她的确耍了自己,不过就让自己翻个墙也能让她这么高兴? 看来不过就是个小孩。 其实他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只不过间隔三岁而已。 黎家这些年赚了银子后,可没少乱花,这后院到处装饰着奇花异草,假山鱼池,这倒是方便了顾恙他们藏匿身形。 前方那鱼池边有一处假山,假山里还凿出一个洞,两个人就躲了进去。 “我们从那里开始找啊?难道一间一间看吗?” “这样动静太大了,就算后院无人,也容易被发现,何况现在闰月十有八九在这里,肯定有人看守。” 这洞虽然可以容人,可是有些狭小,说着说着两个人的肩膀就不得不挨在了一块。 “那这样吧,待会我翻上屋檐去,随便找个房间的窗户,射上一箭,有人要是听了动静出来,想必就是看守闰月的人。” “可以一试,但是要做好短兵相接的准备。” “那我们要不要把脸蒙上?” “不必,反正你我明面上就是帮宋家的人,看见了脸以后在街上也不会如何,倒是万一衣裳的布条留给了他们,说不定又给他们造谣生事的借口。” 卫凌濯虽然言语之间神色如常,可是他内心却正掀起惊涛骇浪,他少以和人这么近的挨着,更何况是个女的。 这样目光就避免不了要落在顾恙身上,他先是看见顾恙锁骨出露出来的那个玉锁,打量了一会,觉得这样看不好,顺着她洁白的脖子,他发现顾恙的衣服风格很明显。 “你这衣裳不会是清樽阁的弟子衣裳吧?” 顾恙一直观察着外面的动静,听他问这话,解释道。 “也算是吧,但这衣服,只有我和大师兄有,别人是不会从衣服上看出我的身份的,你不必担心。” 那是一身月白的袍子,在领口和袖口都有非常精致的金线绣纹和绿色的藤蔓,倒是很衬现在春天的景色。 虽然衣裳不是富家大小姐,绫罗绸缎堆砌的样子,可是在习武世家,这已是非常用心的了。 “老阁主真是疼你。” 顾恙听到别人说起爹,心里就满满暖意,她在早年的时候,心里很介意自己不是爹的亲生女儿,会觉得自己得到这么多的疼爱,很愧疚。 但是现在,她都释然了,因为她觉得自己能配得上做爹的女儿,也能保护好清樽阁。 第四十五章 笑不露齿 - 拜清樽 - 渐令 两人又等待了一会儿,可是四处还是没什么人出来,那就只好按照顾恙说的行动了。 卫凌濯决定留在洞里,帮顾恙看着身后。 刚刚还耍诈不走围墙的顾恙,现今一个飞跃就轻松上了房顶,只是那月白的衣服在乌黑的房顶上显的格外扎眼。 顾恙上了房顶后低伏着,生怕自己上的这个屋顶下头有人,只能一步一步小心翼翼慢慢的挪动着,万一把瓦片踩了下去,人家就会直接看屋顶了。 她看准了对面比自己爬上来这一栋稍矮的房子,趴在屋顶两斜面的交界处。 她用左手手撑着自己的身体,防止自己掉下去,然后用手腕抖呀抖的从右手袖口抽出折叠弩。 拿左手把折叠的机关按开后,她用右手勾住,为了不让人看出射箭的方位,她特意把方位定在很低的位置,瞄准了窗框,就一把射了过去,随后她迅速低头趴好听动静。 箭头钉在木头窗框上的声音很大,卫凌濯迅速盯紧四处可能会出现的危险。 顾恙等了一会儿,终于听到了骚动的声音,不过不妙的是,那声音正是从自己趴的这栋房子传出来的。 不会这么倒霉吧?自己一选就选中了这栋? 只是她不敢确定下头的人就是关闰月的人,顾恙慢慢转过头,看看假山里的凌卓,凌卓做出手势,示意她趴着,顾恙只好继续趴在房顶上。 不过她见自己趴的这面是这房间的门,如果有人出来,那不就很可能会看见她嘛?于是她就换了一面趴着,脑中思考着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做。 而另一边,常愈和怀虚一表明身份,就得到了黎老爷的盛情款待。 黎老爷计划了好久,一心想要得到盐庄,只是这事八字还没一撇,他就想着以后押送盐的事宜了。 不过这趁机钻营的暴发户,总是比不过正经的生意人,言谈举止间都是粗鄙算计的人,又没个头脑。 他们才证明了自己是清樽阁的人,黎老爷就迫不及待的说起了自己的许多计划。 这倒是意外的收获,若是顾恙他们没在张琳儿那里问出什么,这里也有一些线索可以参考。 不过最令人意外的是,黎老爷居然主动提起和宋家竞争的事,虽然没有说太多,但是,黎老爷却突然说出了一件让人吃惊的事。 那就是他们绑了闰掌柜的女儿闰月。 常愈和怀虚真的忍不住都快要笑出来了,但是心里又在担心要怎样才能把闰月救出去。 现在闰掌柜一定急坏了,看来等会出去,就要偷偷给闰掌柜送个信。 本来常愈和怀虚对视一眼,心里本来已经打算好了。谁知接下来黎老爷做出了一件让他们大为惊讶的事。 那就是要求常愈他们配合,用闰月威胁闰掌柜反水,做叛徒透宋家的底,造宋家的谣,让宋家做不成这个皇商。 两个人心中感叹着这黎老爷真是卑鄙,又为这样的机缘巧合而惊喜,不过他们不知道,最惊喜的,还在后头。 黎老爷要他们稍稍用过茶以后,就去后院看看闰月,以清樽阁的身份劝闰月乖乖加入他们,不然就要拿闰月去威胁闰掌柜了。 就这样,不一会儿,黎老爷和两人就同几个家丁前往了后院。 不过这一切,趴在房顶上的顾恙和俯在假山洞里的卫凌濯当然一无所知。 坏的是顾恙换过来趴的那一面,正是常愈他们进后院必经的门洞正对着的地方。 常愈他们一进后院就看见乌黑的房顶上贴着一块白色的东西。 顾恙也听见了动静,卫凌濯也听见了动静,他吹了一声口哨想让顾恙赶紧下来,只不过一切都来不及了。 常愈还没认出来那是谁,一个家丁早已惊呼出声。 “老爷!那上头有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顾恙看去,顾恙不想失去这个地形优势,就干脆不下来,而是当即把屋顶的瓦片扒开一块。 她迅速往露出的小洞里看了一眼,虽然没看的很清楚,但是的确是有一个姑娘被塞了嘴绑在地上。想必今天也再没有哪个那样巧,也倒霉催的被抓来绑着。 顾恙干脆把这一竖排的瓦片全部推了下去,站在房顶的中间线上。对着黎家上来的一个家丁,就瞄着他们的发髻射,因为没必要伤人,也就不射他们身上了。 等冲上去两个家丁都头顶插箭定在了原地,常愈才看清了房顶上那人是谁。 好家伙,这姑奶奶怎么在这里,还被人发现了。怀虚迅速靠近常愈,用眼神向他交流着。 常愈想到也许是闰掌柜找她们来帮忙了,可是昨天闰掌柜没有见顾恙,那么,只能是通过凌卓,可是凌卓又在哪儿呢? 怀虚自然也明白,他紧张的打量着四周,想找自家王爷。 顾恙这时也看见了常愈,她迅速想出了对策,她右手抬起,瞄准了常愈的发髻,咻的就是一箭。 常愈没有想到顾恙居然射自己,被吓了好大一跳,可是以他们两个多年的默契,常愈就明白了顾恙的意思。 常愈拔下插在发中的箭,拨开那些家丁,豪情万丈的对着黎老爷说 “黎老爷,这等小贼,你不用放在心上,就让我来解决吧。” 说着就冲上去,拔出剑,就指着顾恙 “小贼,有本事你下来,和你大爷我一较高下!” 顾恙看着常愈那副嘴脸,心中不但没有一点紧张,甚至还有一点好笑,常愈这样,就好像他们在清樽阁打闹的时候,想起来还真是怀念的很。 顾恙又连续向常愈射了好几箭,都被常愈躲了过去。 这下黎老爷更佩服常愈他们了。赶紧喊着让他把顾恙抓下来。 这时关着闰月的房间也出来了几个家丁,一个个都想爬上房顶来,只是手段笨拙,还用上了梯子。 他们人太多,顾恙就算再敏捷,也不能近距离拿下这么多大汉。 这屋顶还不算高,要是摔下去应该于性命也无忧,她踹了几个家丁下去,看准机会,就闯进了换闰月的房间。 方才这房里已涌出来许多人,现在里头也只有两三个人了,顾恙三拳两脚把他们放倒,迅速把闰月的绳子解开。 第四十六章 平安得返 - 拜清樽 - 渐令 闰月被蒙着眼睛,乍一下被人拉起来,心中惊惶,等顾恙扯开了她的面罩,发现依旧是自己不识得的人,可是看周围的人都被打伤,就明白了这人是来就自己的,赶紧跟上。这时候院子里的家丁都已经围在外头,而站在最前头打头阵的,便是常愈。 顾恙拉着闰月,把她护在身后。看见家丁都害怕自己手上的弓弩而不敢上前,只有常愈假装防备,堵在她面前。看来,就是要把这场戏做全,才能走了。顾恙收了弓弩,直接和常愈动起手来。从前在清樽阁,两人就常常互相练功,这样的小戏当然能全套逼真。 为了大局着想,顾恙故意显出不敌的样子,节节败退。后头有人趁着顾恙在和常愈过招,就想把闰月抢过去。 顾恙一下子顾不得前后,为了保护闰月,一下子乱了阵脚,差点就要被常愈的剑划到。 这时不知何处弹出来一个铁丸,直直击在常愈握剑的手腕上。常愈半是吃痛,也半是配合,一下子丢了剑。 顾恙就看准了这个机会,拉着闰月,赶紧突围,打算从刚刚进来的后门走。方才的后门她只是假锁,现在一扯就可以打开门。 幸好自己没有锁,不然带着闰月,还不知道该怎么出去呢。 刚刚的铁丸子一定是凌卓射出的,不知道常愈有没有受伤。凌卓没有出面,应该是有脱身的法子了,现在自己只要赶紧把闰月带到安全的地方就好了。 常愈丢了剑后,捂着手腕在原地做懊悔状,虽然卫凌濯收了力,可是常愈的手腕还是青了一大片。 不过这样的情况,已经足以让没什么见识的黎老爷信服。 黎老爷生怕好不容易上门的贵客在他这里受了委屈,毕竟那可是清樽阁的人主动找上来。 之前黎老爷动过这样的念头,就怕人家不答应,现在自然觉得自己捡了便宜,还觉得是天助黎家,要他们想什么来什么。 虽然现在闰月丢了,不过黎家本来也只是因为昨天的事,黎珠燕向黎老爷撒娇,想给闰月一个教训,根本没有把闰月当成什么大角色,救走就算了吧。 黎老爷遣散了家丁,一脸谄媚的扶了常愈。 常愈扭过头拉这怀虚,悄声说道: “方才应该是你家公子解了围,估计现在跟着顾恙走了,你别担心了,嘶,你家公子下手有点重啊。” 怀虚听了以后略松了一口气,又听见常愈喊痛,看看他手腕处青筋爆起,有淤紫之态,心里暗暗有些抱歉。 “我替我家公子赔个不是,回去给你一剂好药,治伤最灵。” 常愈神色一振,拍拍怀虚的肩膀: “可以啊你,讲义气,咱们既有这次的缘分,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说完又跟上黎老爷说些忽悠人的话去了。 怀虚跟在后头,一边看着常愈在前头滔滔不绝,一边想: 这清樽阁里出来这几个,都是些不可小看的人才,只是他们怎么就这么容易相信别人,要是他和王爷打着坏心思,他们此刻不就被骗了? 黎老爷拉着他们硬要留下来吃午饭,可是他们两个都惦记着外面的情况,就赶紧推辞了,说过几日会再来拜访。 常愈想直接去找闰掌柜,怀虚提醒,顾恙才带走了闰月,他们也才取得黎老爷和信任,最好不要出现在和宋老爷有关的地方,避避嫌。 于是他们只好回客栈去等消息。 顾恙拉着闰月才跑出黎家几条街,就看见凌卓站在雇佣的马车在下一个街口等着。 顾恙跑过去,先把闰月扶上车,才来和卫凌濯说话。 “你怎么还比我先出来?” “我给了常愈一丸,便先出来了,上车再说吧,去闰掌柜那里。” 第四十七章 憬然有悟 - 拜清樽 - 渐令 快到宋家油铺,远远就瞧见了闰掌柜一行人在门口望盼着。 闰月听得马车停了动静,立马就醒了,比顾恙手脚还快,冲下车就抱住了爹。 闰月再怎么伶俐,也只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被几个家丁捆了去这么久,应该受了大惊吓了。 顾恙和卫凌濯同时跳下车,闰朗赶紧向卫凌濯道谢。 闰掌柜安抚了一会女儿,就让人带闰月回去休息了。闰掌柜赶紧把人往里间请,又瞧见了站在后头的顾恙。 “这位姑娘是?” “她是清樽阁的少小姐,这次就是她救了闰月。” “啊,原来是少小姐,恩人快请,里面已经备好了茶水,快快进来。” 众人坐下后,顾恙眼看凌卓又开始喝着茶,一言不发,又想到他平日里寡言少语,就干脆自己说起了在黎家看到的情况。 “这次我去黎家,和他们的家丁过了几招,发现他们的守卫其实很疏忽,可喜的是常愈和怀虚已经获得了黎家的信任,特别是我要带走顾恙时,常愈曾假意阻拦,还当场同我动起手来,这下,那边应该是成了。” 闰掌柜喜上眉梢: “好啊,我一会儿就去派人去告诉老爷,这一次多亏了你们,不仅全心帮我们老爷,还救了我闺女,若是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一定帮!” 顾恙客气几句,又想到常愈他们,就和凌卓使了个眼色,先行告辞了。 两个人出了门后,却都不约而同的没有急着往回赶,而是在街上漫无目的走。 本来在黎家一番动作之后,顾恙很是疲懒,可是走在街上,又觉得清风习习,舒畅惬意。 这一次,是卫凌濯先开了口。 “既然现在不急着回去,不如在街上用过午饭再回去。” 顾恙眼睛一亮。 “那敢情好啊,不如就去玉娃馆旁边那家吧,上一次我就觉得那里很好,还能去看看玉娃馆呢,你们自己不是还有事情要办吗?” “在观溪我已经听得玉娃馆还未开张的消息,也不急,等你们这里好了再说。” 顾恙哦了一声。 “那便不去吧,你随意选个地方吧?” 卫凌濯先不管她神色里的小小失望,反而问道: “清樽阁就在青成郡中,怎么不是你这个当地人来选呢?” “我啊,常年在山上,阁中离城里还是很远的,我平日里没什么机会下来,根本不熟悉啊。” “既然如此,那就按你说的,去玉娃馆隔壁那家好了。” 顾恙听了点点头,掩饰着自己雀跃的神色,专心看着街边春日里的风土盛景。 卫凌濯见她满意了,也就四处打量着。 自从来了青成郡,就好像日日都很忙,可是和顾恙她们合作之后,看着好像是事情变多了,可是这样休闲惬意的时间也变多了。 况且她们那边不但顺利,还同自己的计划有了一丝牵连,这不能不说是意外的收获。 只是这个顾恙,和她相处几天,时时刻刻感受到他们清樽阁大派风范,感受到他们的赤诚善良,却又好像不止这些。 不过这些天相处下来,他也明白了顾恙一个收养的女儿,为何能够得到老阁主的如此疼爱,又为何能成为清樽阁上下都承认的少小姐。 至少在实力上,她的确担得起。 不过这脾气秉性嘛,自己不甚了解,不过这样一个优秀的女儿承欢膝下,老阁主怎会不喜欢? 两人的脚程都还挺快,想着想着就已经到了酒楼前,今日的酒楼没有那天那般热闹了,可是卫凌濯觉得清闲一点很好,若到处都是人挤人,他只觉得吵闹。 顾恙只是饿了。又想在外头玩,所以酒楼拥挤与否不在她考虑之列。 依旧是上了二楼,还欢欢喜喜的把点菜的权力让给卫凌濯。自己只管从楼上往下望着,看那来来往往的人群。 卫凌濯注意到她,点完菜后就对着她倚在窗户边的背影发问。 “怎么你好像很喜欢热闹,却又不得常常出来的样子,难道你爹也和宋至诚一般,不让你下山来?” 顾恙听了,转过身来。 “没有的事,只是离城里太远,我懒得上下走动,平日里又忙于功课,要想玩,山中风景更胜呢!要是想要什么东西,和采买的师兄,或者告诉大师兄一声,不出三天也就得了,实在不必我自己下山来。” “老阁主真是疼你啊。” “爹对我是很好,不过对其他师弟师妹,也都是一样的。” “你,真的对你的以前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顾恙本来已经转过去继续看街景了,听了这话慢慢转过来。 “爹只说是,在青成郡郊外捡的我,我自己却并没有任何儿时在青成郡生活过的回忆。” “郊外?” 卫凌濯瞳孔微缩。 “那你可听过兆冲将军和他女儿惨死郊外的故事?” “将军?是陛下那里的大官?我爹从来不和我讲皇族和那些大官的事,他说,和这些人沾上是没有好下场的。” 卫凌濯失笑。 “哦,老阁主这么想?” 顾恙见他如此反应,咬咬下嘴唇,一脸八卦的坐回桌边。 “你不是说你出崇明寺之后就定居京都了,你不会是什么大官的公子吧?或者是什么富贵闲人,潇洒王爷之类的。” 卫凌濯瞥她一眼 “哦?原来我看起来如此贵气?” 顾恙听他如此抬举自己,切了一声。 “你想到倒美,只不过常听怀虚叫你公子,方才又对我说皇族那些话,好像很不同意的样子?” 卫凌濯冷笑一声。 “你说的没错,皇家之人,的确都是冷面冷心,心狠手辣之人。” 小厮端上来热气腾腾的新菜,顾恙一边拿茶水冲冲碗筷,一边道。 “怎么,你好像颇有感触?” 卫凌濯收回眼底的愤懑。 “只是在京都中时常目睹,有感而发罢了。好了,吃饭吧。” 看到色香味俱全的菜品摆在眼前,向来不会在生活中多想的顾恙,略过方才凌卓的话,开开心心的品尝起美味来。 卫凌濯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一时的无话,倒是让吃饭的速度快了许多,可见古人常说的,食不言寝不语,确是至理名言。 第四十八章 美味佳肴 - 拜清樽 - 渐令 卫凌濯把每道菜都验了一遍,又用茶水把这小银钩清洗后,就擦干净收好了。 “这不是银做的,银确实不能。” “那你在这里忙些什么?” 顾恙饿极了,虽然嘴上在问,可是手上却没有停,第一筷就选中那外焦里嫩,金黄透亮的焦糖蛋黄酥。 她先是拿筷子小心翼翼的夹了,再用筷子从方才卫凌濯验毒捅出来的小洞处,细细戳开。 那小球一塌两半,里头的蛋黄莲蓉,还维持着未出世的模样,就是那焦糖浆,缓缓的流出来,还带着热腾腾的香气。 卫凌濯看她吃的如此认真,就也夹起一个放入碟中。 “你真会点菜啊,唉,你又不是本地人,怎么这么熟悉这里的菜品?” 顾恙看着桌上的几个菜,比那天常愈所点,更显得精美。 “我不过是提了几个要求,并未按照他们食谱上的来罢了。” “这么有经验?看来你日子过得不错啊?” 卫凌濯才回答了一句,本以为可以安宁了,谁知这丫头紧接着又来了下一句,他嘴里的一小块糕点都没有咀嚼完。 因为是在是太好吃了,虽然凌卓没有继续说话,却不妨碍她此时此刻愉悦的心情。 一时的无话,却大大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可见古人常说的食不言寝不语,真是对极了。 等吃的差不离时,卫凌濯放下筷子擦擦嘴。 “昨日宋至诚说起要我们去宋府吃一次饭,宋老爷会说说宋晋瑶的事。” “宋晋瑶不会出来赴宴吧?” 因为想到又林卓和怀虚常愈这三个男子在,依宋老爷的性子,是不会让女儿出来的吧。 “不,这次宋至诚特许她同我们一起用餐,你们清樽阁的面子还挺大。” “啊?这,这让我怎么去嘛?今日我们都已经不说话了。” “我不知道,总之,若真是要开席,你还就得去。” 即使顾恙长在山上,除了那几个师妹,就没接触什么女孩子,可是她也是岑禅宠着长大的。 今日她笃定是宋晋瑶没理,再要和她一个桌吃饭,就是自己没意见,宋晋瑶那样的大小姐脾气,一定没什么好话。 自己才不去找没脸呢。 “这,宋老爷那样忙,他能知道什么啊,我下回就和他说,我不需要从他们那里知道什么了,饭也就不必吃了。” “那你去那里去找线索?” “就按照你之前说的,从黑河所的病人身上着手,我就不相信了,世间难题总有万事万物可解,是他们求我帮忙呢,可不是我求他们的。” 看顾恙那傲娇的样子,接触这么多天,她才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神情。 果然只有女孩子家才更容易激怒女孩子。 卫凌濯思绪神游了一会,便着意开始留心隔壁的动静。 只是就如同他们刚刚上楼时一样,大门紧闭的玉娃馆没有任何声音传过来,丝竹之声更是无迹可寻。 难道那天那么一闹,玉娃馆就彻底关门大吉了?这未免也太警惕了。 若不是玉娃馆本就无关紧要,为了大计不暴露才关门了,就是玉娃馆是个重要之地。 必须要等绝对安全之时才可以重新开始运作。 卫凌濯显然更愿意相信后者,那天那些鬼鬼祟祟的胡人,奇怪的老板娘,凶悍的打手,还有鱼目混珠的花魁娘子,他不相信玉娃馆没有一点秘密。 要不是那天有人揭开了花魁的真面目,再加上顾恙他们打草惊蛇,说不定现在他已经查出更多线索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就有些不耐烦了。 怎么明明自己是来找荣渠的罪证的,又是天时地利的好时机,可现在却陪着清樽阁的人忙这忙那。 要是错过了机会,等荣渠知道了自己在这里,再想要知道这青成郡藏着的秘密,那可就难了。 若不能在这几年扳倒解家,他不知道自己会迎来怎样的结局。 是如同那个早已不存在的弟弟卫矢渝一般,还是兔死狗烹,连一个女眷都没能留下来的顾氏一族? 顾恙吃了些美味佳肴,本来还看着左手边的屏风,欣赏着上面的美人图,还想问问凌卓觉不觉得这个画美人好看呢。 转过头就看见他面色阴沉,却又看不出来到底怎么了。他虽然只是坐在那里,身上却透出萧杀的冷意。 她依稀知道这个人是不好说话的,甚至她一直觉得他很有威严,还老是冷冷的,有时候怼的人说不出话来。 但是她本来就是个大胆且不计较的人,再加上这个人三番五次,对自己流露出来的都是善意,她自己还以为同这个人相处的不错呢。 今天一起救人,一起吃饭,她差点都觉得他们两人算是朋友了。 然而现在他就那样坐在那里,脸色是她常见到的严肃,可是更添加了许多冰冷,和陌生的,令人害怕的气息。 这时候,顾恙才明白,她根本就还不了解眼前的这个人。 爹早就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到现在,她接触了这么多人,都是真诚以待。 她没亲眼见过人心险恶,可是从前师弟师妹的口角,争夺,她不是不知道。 现在她看到凌卓,突然有些清醒。 她没碰上,不代表没有,这么些事情,错综复杂,要是一直顺风顺水,她还真的要开始提防。 眼下气氛有些冰冷,可是也不能就这样干等着啊。 顾恙还是决定主动说话。 “你,你在想什么?” 卫凌濯缓缓抬起头,眼瞳深邃,波潮暗涌。 顾恙觉得哪里不对,可是一时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我们走吧,该回去了。” 顾恙还是大着胆子劝道。 卫凌濯抬起头后一直打量着顾恙,这个女子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自己居然就这样随便,开始了和这个女子莫名其妙的合作。 可是自己以前的生命和计划之中,是没有女子的位置的。 今天在客栈,自己惊讶为何她如此信任自己,可是那时,自己不也莫名其妙就信任了她们,和她们合作? 她是谁?为什么自己和她扯上了关系?为什么要和他们合作? 自己去办那些事不好么?为什么那天在玉娃馆要提醒她,之后在溪边要拉她,在崇明寺要救她? 退一万步说,她就是给莫名欺负了,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己这个皇子还不是一样需要天天筹谋策划,需要天天算计。 母亲的庆成一族还不是受着猜忌,跟随自己的老臣们还不是要在朝堂上辛苦抵抗? 自己怎么会和清樽阁这些闲人玩起这样的游戏了呢? 顾恙被他看的发毛,他老是这样奇奇怪怪,总是不理人,真的容易让人心头火起。 “你到底走不走?你在这里打坐是吗?” 顾恙心情急转直下,语气已经很不友善了。 第四十九章 人心反复 - 拜清樽 - 渐令 “回去。” 卫凌濯只抛下短短一句话,把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当做菜钱,就站起身来往外走。 顾恙真是觉得这个人有些莫名其妙了,可是她不知道关于京都之中朝堂之上的那些事,听别人说了一耳朵也没在意,她现在只觉得眼前这人反复无常。 罢了,待会儿回去就可以和常愈见面了,还有好多事要商量,实在没有那么多心思去揣度凌卓。 他们只是暂时的合作关系,事情一结束,等她回去清樽阁,这些烦恼想必都会迎刃而解。 跟在凌卓后头,她突然想起下午的时间还长,就这么回去不免太浪费了,现在没有宋晋瑶提供线索,只能自己把事情放在心上。 “凌卓,你等等。” 卫凌濯只是放缓了脚步,没有停下来。 “你别走了,我有事情和你说。” 卫凌濯停下来,转过头直盯着顾恙的脸。他现在心情很不好,但是面对顾恙,表现出来的不过是面无表情。 顾恙说服自己他就是这样的性子,不要尴尬,不要害怕,不要怂。 “现在还早,我们不如去黑河所看看,顺便还能途径那个医馆,我想给常愈还些药回去,他不是受伤了么。” 卫凌濯听了转身就走,理也不理顾恙一下,顾恙真的不耐烦了,她已经一忍再忍,可是话到嘴边又想起这个人三番五次帮了自己。 伤人的话已经冲到喉头,却随着脑中思量变化而硬生生吞了回去。那一句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只来得及发出一个咿呀声。 有话憋着,心里自然不痛快,既然不能发脾气,那就只能和他一样。 他既然不喜欢说话,和他商量等同于和空气商量,那自己也当做他不存在好了。 顾恙三步并作两步,快快的往前走,一下子就冲在了卫凌濯的前面。 然后她还是继续往前走,就像是本就不与卫凌濯是一路走的。 既然和他说话他不理,好好吃个饭也能变脸,难道方才的菜里有毒吗? 那自己也不是这个态度啊,和他认识这么多天,自己何曾有这样对待过他的时候? 他肯定就是京都里哪家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不仅没有同理心,还总是给人摆脸子,一副冰块脸。 当初这么就听了那欲堕方丈的鬼话,欲堕方丈识人不清,座下有那样恶心的弟子,那他推荐的人,肯定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顾恙走的飞快,一开始还能凭直觉感受到凌卓在后头慢慢的走着,随着她愈走愈快,后头半分动静也没有了。 她扭头一看,凌卓已经没了踪影。 那刚刚自己走这么快,又没有气到他,不是白白累自己了? 算了,她想到常愈的手,他们习武之人,手是多么重要啊。 更何况他们还要做弩要是手落下毛病,那就不好了。 她现在走的这条道与回春堂不顺路,于是她随便找了一个能找到的医馆,拿了些药回去,就紧赶慢赶的回观溪客栈了。 到了客栈,顾恙直奔常愈的房间,推门进去,发现只有常愈一个人在床上斜靠着,在那看着不知在哪里找来的闲书。 “常愈,怎么你一个人在这?” 说着把那药瓶放在桌上。 “你手没事吧?我给你带了药来。” 常愈把书一丢。 “我还以为你给我带好吃的了呢,拿药来有什么意思。” “好好好,今天你们都来气我,不用拉倒,我拿去自己用。” 顾恙对着常愈这个老熟人,可就不必再憋着了,把郁闷之气都抒发出来。 她拿着药瓶就要走,常愈本来是开玩笑,以前顾恙都不会和他生气的,现在见了这阵仗赶紧下床来拉顾恙。 “唉唉,我错了姑奶奶,我就是从黎家回来,也没吃上饭,这不盼着你嘛。” “你为什么没吃饭?” 常愈过去拿帕子擦了把脸。 “还能为什么,我和怀虚都不想留在黎家吃饭,本来想着,回来一起去下头食肆吃,谁知他们哥俩一个接了只信鸽,就火急火燎的。一个回来了就面色阴沉,把我吃饭伙伴拉走了。” 顾恙听了,一把坐下来撑着下巴。 “原来他们两个下午都这样了,肯定是他们自己出了问题了。” 幸好刚刚没有对凌卓发脾气,顾恙想了想,两个人又不是用着一个心,怎么会同时都烦躁起来呢? 她仔细回忆在百味楼的时候,凌卓一开始还好好的和自己说话呢,是什么时候开始变脸的呢? 啊,对了,他们吃到一半,就有其他的客人上来了,坐在自己隔壁,在那里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对,好像就是那时候,凌卓不说话了,还变了脸。 可惜她吃的太用心了,再怎么回忆,也只能记得什么怀孕,荣妃之类的字眼。 算了,管他呢,既然他们出了问题,也许很快就要回京都了。 “常愈,我觉得他们可能是出了什么要紧事,如果他们要回去,我们怎么办?” 顾恙有点郁闷,本来是大师兄带她们下山来,一开始她还欢欢喜喜的呢。 爹总是担心这,担心那,自己还说有大师兄在,不会怎么样的。 现在大师兄远在燕郡,归期无觅,来了个凌卓,又以为好歹有人帮忙,可是她突然觉得好难,一点也没有初下山时那样的心情了。 宋家的事情看似进度很快,宋晋瑶这里却有陷入僵局之势。 要是自己第一次下山,就什么事也没办成,灰溜溜的回去了,自己对的起爹这么多年对自己的培养和疼爱吗? 这么一件小事。 顾恙脸色越来越气馁。 常愈却不在意。 “没关系,这不是有我嘛?你就不相信我们两个人的实力?” “不是的,就是我觉得,我突然有点想,有点想家。可能我这种实力,只适合在阁里刷刷威风,出来外头,根本就是无名小卒罢了。” “小恙儿,你怎么突然这么想了?你以前从来不这样的。” 顾恙拿手指缠着自己的头发绕圈圈。 “以前是因为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这么,这么难。” 第五十章 焦虑之心 - 拜清樽 - 渐令 “你气馁了?” “算是有点吧。” 常愈琢磨着。 “这就奇了怪了,咱们一直挺顺利的,像今天,你同我里应外合,配合的多么好啊。我取得了黎老爷的信任,你也救了闰月。” 顾恙又把指尖放在桌上轻轻点扣。 “要说顺利,的确是没有出什么岔子,可是眼下再往后观望,我看越来越难了。” “你是担心会无功而返?” “是?” “那又怎么样,以前我下山去走镖,还被强人抢劫过呢,师父也没有怪罪我啊。” 顾恙手扣桌的频率更快了。 “可,可我第一次下山来,要是什么也没办成,会不会让爹觉得我很无用。” 常愈一把坐下来: “哎呦我的少小姐,你可是师父宠了多年的宝贝女儿,你可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你呢。” “羡慕?” 顾恙扭头过去看着常愈。 “那,你记不记得你以前是谁家的子弟?” “我?我要是知道,也不会现在这个年龄还就留在山上了,早有人来接我下山娶亲了。” 顾恙笑笑。 “怎么?你想娶亲么,要是想,和爹说了,爹不会不答应的,总会成全你的,这些年爹待你也是另眼相看的啊。” “还不是托了你的福,如果不是当年你打跑了那些欺负我的人,又告诉了师父把他们赶下山去,可能我现在也只是众多弟子中,默默无闻的一个吧。” “这怎么是托我的福,爹本来就不喜骄矜的富家纨绔,他们留在山上,也是祸害。” 常愈回忆起那年,自己被带上山,可是因为不受重视,又受几个同门的欺凌。 一个无依无靠的小男孩,面对那些富家子弟的嘲笑和欺凌,又能怎么样呢。 可是,就在一个黄昏,他又被人团团围住,左右推搡着拳打脚踢。 这样的事情他忍了多时,已经不想再忍,于是本着鱼死网破的心态,他反击了回去。 那个领头的人被常愈一拳打掉了门牙,半张脸都青紫肿胀了。那个领头的当然不肯罢休,就要下狠手。 为了避开人,他们本来是在离阁中较远的一处较隐蔽的林中。恰巧顾恙出来玩耍,看见了他们的暴行,就把常愈拉了过来。 那群人一见是顾恙,自然不敢的得罪少小姐,一下就做鸟兽散了,那个时候常愈还不叫常愈,他被带上来时,人们都叫他小春。 顾恙把常愈带走后,就把此事告诉给了岑禅。 岑禅本就很厌恶这些事情,听说自己的地方居然有人仗势欺人,于是把这几个平时就仗势欺人的富家子弟赶走了。 能在清樽阁做弟子,是多么荣耀的事,那几个弟子的家人还特意上山来求过情,但是岑禅很严肃的拒绝了。 常愈当时十分感动,堂堂阁主居然愿意得罪那几家大户,而保护自己一个没背景没来头的孤儿。 更让他感动的是,岑禅还给他起了名字,让他从此以后跟着顾恙一同学习。 还特地取消了容易产生欺凌的弟子等级制度,一切都按照师兄弟妹的辈分来。 要知道师从阁主,或是跟在几个大弟子身边的,原本都是算做嫡系弟子,地位比普通弟子高很多。 那几个欺负人的就是仗着自己跟了个大弟子宋云,才处处逞威风。 嫡系弟子的制度取消后不久,宋云也下了山回家去了。 现在,除了岑历,顾恙,还有常愈。其他人对着阁主一律称大师父。 常愈就因为顾恙的一次出手相助,现在算是和顾恙平起平坐。 小春改了名字,名字是阁主亲自给取的,常愈,一个多么美好的名字,他之前的伤痛,都随着这些阁主的善意,不药而愈。 所以自此以后,常愈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是乐观以待。 他平日里调皮,事事仿佛不在意的样子,可是要有了正事,常愈就会严肃认真起来,而只要能帮上顾恙的,常愈绝对尽心尽力。 “别说这些了,你前几天不是才和宋晋瑶交了好友,我们都做不到的事,你做成了,难道不是一个成功的开始吗?” “你不提还好,还说呢。” 顾恙把和宋晋瑶吵架的来龙去脉说给常愈听了。 常愈舒一口气。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凌卓说的对,此路不通,总有其他的路。” “那,那要是凌卓他们回去了,最后咱们也找不到别的帮手,只能两个单兵孤身闯荡,该怎么办?” 常愈在顾恙肩膀上一拍。 “你可别忘记了,我们从前是最佳拍档?你下山时还很自信的,不要因为些小事气馁了。” 顾恙抓住常愈的话头。 “是吧,我近来才发现,我很容易在一些小事上纠缠不休,和自己过不去。细节决定成败,我总是不愿意落下一点的。” 常愈又轻轻摇了摇顾恙。 “你不要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我何尝不知道你这些年这么努力用功,就是对养女的身份和师父的宠爱不对等而耿耿于怀。” 第五十一章 事急从权 - 拜清樽 - 渐令 “哼,现在心情好了,就知道拿我打趣了?” 常愈想起怀虚这会子已经出去好久了,一时大概不会回来。 “他们出去了,我们就下去吃饭吧,待会上来休息,再商了这些事宜。 卫凌濯一回到客栈,就马上要去找怀虚商量,他在百味楼听到的话。才到客栈门口,他就看见怀虚站在门口焦急张望。他心里一紧,知道此事应该十有八九是真的了。果然,怀虚见他就急慌慌走来。 “公子,慎园飞鸽来信了。” “荣妃有孕?” 怀虚略惊。 “是。” “先进去,去那溪边小石桥上说,那里僻静。” 观溪客栈人来人往,要想安静,也就只有这个去处了。 虽然溪水清凉,主仆二人却心气浮乱。 “公子,荣妃有孕,陛下会不会有事召大家进宫?” “荣妃年近四十,前段时间又曾患病,怎么还会有孕?“ “公子,荣妃一切的得意,都是陛下眷恋的缘故,后宫的妃子虽多,却没有能让陛下满意的,陛下心思全部只在荣妃身上,有孕也正常。“ ”卫明灏无能无才,荣妃这是还想加筹码。“ “是啊,公子,老大人说,想要安排个人进后宫呢,说是想在庆成一族的旁支选一个送进去。” “怎么明目张胆选自家人进去?” “啊,说是因为,因为他们选了个,颇似先皇后的庶女。” 卫凌濯心中一惊,相似? “祖父指望着让这庶女靠着这几分相像,来分荣妃的宠爱?” “应是此意。” “母亲温柔贤德,又端庄聪慧,不是单凭容貌,那庶女不知从小教养在何处,万一失了分寸,岂非不妙。” 正因为解家毫无兵权,皇帝才会这么信任他们。可是庆成家不同,若是送进去的人目光短浅,言谈无状,一个不小心让皇帝对庆成家起了猜忌之心,那么单凭皇帝对先皇后的那点眷恋,是不足以让庆成家万事无虞的。 “老大人说,此女从小便聪慧过人,因为生母地位低,便是独立自强,现在无论是对女儿家的事宜,还是诗书上,皆有几分妙处,这样多才艺,又聪慧的姑娘,虽然是过惯了苦日子,老大人的意思是也比养尊处优的嫡小姐更招人。” 卫凌濯心中微动。 ”她容貌如何?” 怀虚从袖中抽了一副丹青来。 “这是京都画女儿家丹青的名师父温执影作的。” 卫凌濯接过来,慢慢展开,看到女子容貌,心里一酸。 “你怎么看?” “怀虚觉得,此女肖似先皇后。” “是,那么,叫祖父差人好好调教了,送进去试试吧。” “好,我回去就修书将信传回去。” “不,你要亲自回京都,去见见那个女子,在消息放出去给解家知道后,你多去庆成府中看望,最好宫里嬷嬷来接人时,你亲自驾马车送进去。” 怀虚知道,公子想一心扑在青成郡这边,才总让他进京去在解家人面前晃悠,这样,才不会被人看出端倪。 “是,那我尽量多留几日,荣妃有孕,不知道荣渠会不会下山来看望,我在那里,也好蒙蔽他们视线。” “没错,我记得荣妃身体不好,这次怀孕肯定百般不适,我们的人进宫前,父皇大概会陪着荣妃,等她进宫后,能否获得父皇的宠爱,替我托住注意力,就要看她的造化了。记着,宫里的太医和侍卫都要有自己的人,不要让人把她给害了。” 说着,卫凌濯眼神迸出几分凌厉。 “最重要的是,不要给人陷害了,第二个宜妃,可不能出现在我们这里。” “怀虚明白,我会连夜动身。” 说完,卫凌濯又问。 “今天黎家那边如何?” “一切都很顺利,清樽阁的威名还是很有作用的,黎家早就有此野心了,不过就凭他那样的蠢材,能成什么事?” “那可不一定,若是有人相助,狼狈为奸,也是棘手难事。” “今日我们登门拜访,言谈之间,好像没有其他的人找过他们。” 卫凌濯最担心的就是解家在京都生事,荣渠公主则在外头搅和。荣妃生了个儿子是个扶不上墙的,却有本事生出这样的好女儿。虽然她自己不能继承大统,却可以在卫明灏登基后,让卫家江山改名换姓。父皇只觉得文臣无兵权,便可以不用防了,殊不知奸佞弄臣比起叛将反贼,更加凶猛。 “今日是今日,不过日后我会盯好,你好好回去,把京都的消息传给我就是。” 怀虚在心里大概算了一下日子,知道此去的时间短不了,王爷在这里,会不会忙不过来? “公子,我回京都去,你一个人在这里,能顾及的过来吗?” “这有何难,何况,清樽阁那两个还算可用。” 怀虚看着站在身旁的卫凌濯,自家王爷谨慎多疑,何曾轻易信任过他人,现在不得已要和他人合作,必定多疑多思,劳心伤神。 “要是怀生.......“ 卫凌濯才说了半句,便停下不说了。 怀虚抬眼望望天,想起自己的好兄弟怀生,他在天上还好吗? ”是我对不起你,当年从崇明寺明明说好让你们两兄弟都得享安康,怀生却.....“ 怀虚红了眼眶,他尽力憋着,让泪水只在眼睛里打转。 “王爷不必觉得愧疚,这一辈子,怀虚一定会给怀生报仇。“ 溪水里的小鱼儿自由的曳尾溯游,看着那一条条的锦鲤,卫凌濯着实羡慕。 世界之大,没有知心之人,没有意趣之事。 无数的烦恼,忧愁,会不断地折磨着自己,斗来斗去,百年之后也不过尽归尘土。 他何尝不想闲云野鹤,逍遥四方,可是上一辈的恩怨,这一生的命运,都在自己出生在皇家的那一刻,紧紧的缠绕在身上。 他甚至想过,就算自己最后登上了皇位,那又能怎么样呢,他将面对的,是属于自己的解相那样的奸臣。 后宫之中睡在枕边的,尽是各怀心思的俗物。 他要维护着母族,防范着宗亲,自己的孩子,也会像现在一样各自为政,明争暗斗。 荣渠是他名义上的姐姐,可是他怎么会真的叫过她姐姐。民间里的兄弟姊妹情谊,他是永远享受不到了。 看着顾恙和常愈,那样默契,那样要好,他们不是亲生姐弟,尚且如此。 第五十二章 幕天席地 - 拜清樽 - 渐令 “那公子,怀虚这就回去收拾行李,准备出发。” “嗯,你去吧,我在这溪边待会儿。” 怀虚转身回房去,走在路上,他还在想怎么和常愈说这件事呢。 即使他们才相处了几天,可是突然要走,怀虚还真不知道怎么和他说,今天从黎家回来,常愈还说他们配合的很好呢。 常愈为人爽朗,也没什么七拐八拐的肚肠,为人处世都有自己的风格,咋呼了些,可是让人轻松。 怀虚心里想着呢,就在经过食肆的时候随意往里头一望,就看见了顾恙和常愈在里面坐着,正在用膳。怀虚想了想,径直就走了进去。 “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 常愈见了他,嘴里还含糊着米饭,就嚷嚷起来。 “还快呢,要是等着你,我早就饿死了,快来快来,今天这菜,是老板娘亲自下厨做的。” 怀虚连坐也没坐,只是在一旁干站着。 “我怕是没口福了,我和你们说件事。” “为什么没口福?咱们长住在这里,今天老板娘心情好,特意给我们做的呢。” 怀虚支吾几声。 “额,我要走了,现在就要去收拾行李。” “什么?” 常愈用力把嘴里的米饭吞下去。就连一直在旁边默默吃着的顾恙都抬起头来,听说怀虚此刻就要去收拾,她也问道。 “你们两个要回京城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不是,我家公子依旧留在这里,只是我需要回去几日,我家公子脾气不大好,要是有得罪你们的地方,请你们多担待。” 常愈走过来,拍拍怀虚的肩膀。 “你一个人回去?我今天才说咱们两个配合的甚是默契,你就要走?” “这,也是事出有因,要是事情办完了,我还会回来的。” 常愈又叹一口气。 “哎,大师兄走了,现在你又要回京都,这下既不是要我和顾恙独自面对那阎王脸。” 怀虚听了满头黑线。 “我家公子哪有这么夸张。” “那是对你而已,今天他才欺负了我们顾恙呢。” 顾恙听了,捶了常愈一拳,忙笑着说。 “没有的事,你听他瞎说。” 怀虚回想了一下,想起刚刚王爷的确是一个人回来的,想必是得了消息,撇了顾恙就来找自己了。 “真不好意思,可能是因为......” 话未说完,顾恙也拍拍怀虚。 “没关系,你们有急事,忙着回来很正常,你去时注意安全,一个人莫要被土匪强人伤了。” 想到最近路上有流寇土匪出没,顾恙就有一点担心。 “要不要我让我爹派个人送你去?你一个人,不太安全。” “多谢你了,我快马加鞭,一天一夜也就到了京郊了,不必麻烦贵阁弟子。” 怀虚心中感激,不过以他的身手,自然不怕什么土匪强人,否则还配做宁朔王的心腹吗。 “那你早些出发,天黑之前到临近郡城歇脚也好啊。” “常兄别担心了,我会一切无虞的。” 顾恙坐回去,拿起筷子戳着常愈碗里的豆角,突然发现怀虚是一个人进来的。 “怀虚,你们公子呢?怎么他不回去,刚才他和我在百味楼,一副很严肃的样子。” 顾恙问是问出了口,怀虚却不能告诉她,只能随口一说,搪塞了事。 “这边还有事情未了结,何况,不是答应了要帮你们。” 本来怀虚只想进来和他们说一声,谁知道居然聊了这么久,要是待会王爷看到了,看到自己这么磨叽,那还了得。 不过,王爷自从来了青成郡,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觉,总感觉王爷随和了一些,至少不是总板着一张脸了。 怀虚赶紧告辞,就回房间收拾行李去了。 而怀虚前脚刚走没多久,卫凌濯后脚也踏了进来。 卫凌濯看见顾恙坐在桌边,不禁发问。 “你才在百味楼用过午膳,怎么?” 顾恙看到他进来,还没有组织好语言,脑中正飞快思索着该说些什么寒暄,他倒先开口,那正好。 “我是陪着常愈。嗯,对了,今天从百味楼出来,我态度不太好.....” 卫凌濯看着顾恙,心想这也奇了,明明是自己一时控制不住撇下人走了,怎么她还来这里辩白。 就因为她赌气般比自己快走了几步?他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不过她既然这么说了,就算在她头上也无妨。 他状似无意般,只是坐在了桌边。 “无妨。” 顾恙见他虽然这么说,可是还是没有表情,心里就在琢磨,他一个大男人,不会在心里生闷气吧?顾恙试探开口。 “要不,我看你也挺忙的,明天,我和常愈陪你去办办你的事?” “不必。” 现在赶紧让宋家接手盐庄是个要紧事,他有预感,荣渠绝对在这里有过动作,现在一时查不出来,那往往不能事事都让荣渠占了先机。 “你真的,不急嘛?我看你要是急,你也可以和怀虚一起回帝都.....” 卫凌濯把眉毛一挑。 “哦,原来少小姐是想赶人走啊。” 顾恙赶紧摆摆手,她哪有那个意思,不过心里觉得自己麻烦别人,怕别人耽误了要紧事。 她哪里知道,若是此事办成,于卫凌濯可是大有裨益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那就不必多说了,明天我扣门,希望少小姐整装待发。” 说完卫凌濯就起身出门去了,看着卫凌濯的背影,顾恙迅速消化了一下自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这件事,然后对着那个快要消失的背影弱弱的喊了一句。 “明天去哪里?” 不过卫凌濯显然已经走远听不见了。顾恙有点郁闷,转过头来看见常愈还在吃吃吃,就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你就知道吃,也不帮我说说话。” 常愈耸耸肩。 “我可不想和他说话,噎死人,再说了,他安排好了,跟着去就是了嘛。” 顾恙双指敲敲桌板。 “你有没有搞错,他可不是大师兄,我们没必要听他的啊,我们自己的案子,连主导权都拱手相让吗?” “有什么区别呢,只要把事情办好,他也是答应了帮我们的。怎么方才你在我房间里还担心回去无法交差,现在还管人怎么安排呢。” “你怎么向着他说话了?” “我哪有,只是这几天和怀虚相处,觉得他很有意思,看起来也不是轻浮之人,那他跟着的公子,也不会差吧。” 常愈说着又夹了一筷子豆角。 第五十三章 袅袅春幡 - 拜清樽 - 渐令 卫凌濯回房后,独自坐在床边整理着思绪。 这个时候,怀虚大概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快要出发了。 现在朝廷里,支持自己的,除了母族庆成一脉,还有正一品武职京官魏家,从前的老臣老太傅聂家。 虽然这几处都是不好惹的,但高位臣子结党,这正是让皇帝忌讳的。 解家的党羽虽不是位高权重,但都是文官,且胜在数量多。 那些新官上任,急于寻求庇护的不正之人,都被解家收入囊中。 就连科举,解家都曾有意,左右选人,只不过因为实在太危险,他们做了一次就罢手了,自己也没能留下什么有力的证据。 多年以来,卫凌濯都看不透他的父皇,时至今日,他仅仅只有三个儿子,还有一个已经被流放,现在不知死活。 父皇何须这么防备?不过就是皇帝没做够,害怕臣子儿子提前夺位。 只是他从前那样喜欢母亲,现在母亲去了,却一味心思讨好荣妃,只要没触及他的底线,什么都许给荣妃,对解家更是宽宏之极。 卫明灏就是典型的天家富贵,纨绔子弟,若不是从荣妃肚子里生的,背后有解家支持,他根本不会被父皇放在心上。 现在看来荣妃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毕竟卫明灏都这么大了,她作为皇子生母,却还一直处在区区妃位。 按规矩来办,皇子年满十二,皇子生母就会晋位。 当年卫矢渝十二岁,宜嫔就晋了宜妃,只可惜那宜妃没做多久,母子二人就遭飞来横祸了。 荣妃这是想赌一把,再生一个皇子,不仅可以固宠,以后也多几分胜算。 宫中许久没有新生儿,父皇也很久没有享受过天伦之乐了。卫明灏不招人喜欢,自己又很少进宫,不与父皇过于亲近。 要是一个年幼可爱,咿咿呀呀的皇子生出来,也许都不用等到十二岁,荣妃的贵妃之位指日可待。 十个月,在荣妃的孩子生出来之前,他一定要找到,将他们一举击溃的有力佐证。 现在是二月,等荣妃的孩子出生,就是腊月寒冬了,到那时候,不知会是谁的血,去染红那墙角的寒梅。 看来,不仅在京都,别处也要赶紧培育自己的势力了。 这青成郡与白鹭郡相邻,而崇明寺又算是自己的地方,白鹭郡通往边关,还是去燕郡的必经之地。 那么,若是以青成郡为据点,就方便着和崇明寺交流,要是宋家拿下盐庄,又能和清樽阁交好...... 这一份机窍,荣渠未必没有想过。看来到了青成郡后接近清樽阁的人,真是最正确的选择。 梆梆声响,敲门声起,如果不是还未启程的怀虚,大概就是顾恙了。 开门一看,果然是顾恙。 “我刚才上来,看见怀虚带着行李下去了,他这么急,现在就要走?” 卫凌濯没有回答,想了想,先嗯了一声,然后试探着问道: “最近你们阁中,事务可还多吗?” 顾恙先是眼神往里头望望,示意她可不可以进去,卫凌濯一个侧身,表示让她过去。 “不是很多,这才是年头呢,师弟师妹都还在学习,况且一年之计在于春,大家都抱着希望,如果不是积年的大麻烦,应该不会急着解决吧,如果没有时疫,往年这个时候更加清闲呢。” “那,平时有人找你们,由谁接待?” “每日里瞭望塔都有人看着,来了人,先问大师兄,再就是找我或者常愈。” 卫凌濯尽量让自己的提问自然。 “哦,你们还有这任务,那最近有没有出手阔绰的委托?” “宋老爷就出手很阔绰了啊。” 卫凌濯小顿片刻。 “那,之前呢。或许你们没答应的,有么?” “之前?啊,我想起常愈有一天是说起,有个大主顾,神神秘秘的,可是禀报了爹,爹好像说什么也不答应。” “既是大主顾,怎么会不答应?” 顾恙无奈摊摊手。 “我也不知道,这个人是常愈接待的。爹不喜欢做违背良心的事,可能是哪里的恶霸财主呗。” “常愈他人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顾恙奇怪。 “你怎么突然关心起他来了,他住在楼下,当然是在房间里啦。” 卫凌濯很想知道,是不是荣渠派人去过清樽阁,所以他现在想问问,可是他和常愈又不熟悉。 对了,顾恙上来是干什么的,刚才是她先敲的门。 顾恙踟蹰一会,先说话了。 “你刚刚走的太急了吧,我就想问你,明天去哪里,我好准备着。” “你今天不是说想去黑河所,明天去。” “那好啊,不过,黎家那边怎么办,怀虚走了,两个人缺一个,不会有问题吧。” “这,你可以把常愈叫上来问问。” 卫凌濯正想着,怎么才能不动声色的找常愈来问,现在就有了个好借口。 “他?他那人懒得很,我看还是我们下去吧。” 卫凌濯把腰间佩剑解了,两人起身打算下去,才把房门打开,就在门口碰见了老板娘。 老板娘见他们孤男寡女,一起从一间房出来,先是把眼一弯,不过很快,老板娘就凭借着她开店以来八面玲珑的经验,露出了大方的笑容。 “二位此刻出门,可是要去逛夜市?” “夜市?” 在京城可是有非常严格的宵禁的。 “是啊,每逢季节伊始,就有夜市开放,不拘在哪一天,我们在这儿,不比京都,晚上是可以热闹的。” 顾恙还是第一次碰上夜市呢,想起那热热闹闹的场景,她心里就痒痒的。 她转过头去,看着卫凌濯。 “咱们去看看?” 卫凌濯蹙起眉头,他非常不喜欢吵闹,何况这正事还没问出来,去街上一溜达,今天晚上算是废了。 “我们还有事没解决,你确定你是来这里玩的么。” 老板娘一听,把手里的帕子一挥。 “哎呦,这良辰美景,岂可辜负,要是有事,外头茶馆酒楼的雅间一坐,哪里不是谈呢。再说了,只要是两个人在,哪里都是好的。” 顾恙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满脸期待的看着卫凌濯,而后者正被顾恙看的发毛,正在深思熟虑。 两个人都没听出老板娘小小的弦外之音。 看卫凌濯没有一口回绝,顾恙赶紧添了一把火。 “实在不行,我们叫上常愈,逛一会就找个茶馆,开个雅间,你上回还叮嘱过我们,别......” 老板娘还站在一旁呢,顾恙当然不好意思,直接就说人家的地方隔音不好。 不过老板娘就是老板娘,客人的表情她最懂,这也是自己的地方。 “我上回就和这位姑娘说来,我家楼上这木头,是燕郡来的,有一个缺点就是不隔声儿,你们去外头,还方便些。” 说到这里,卫凌濯只好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顾恙谢过老板娘的消息,就要下去,老板娘也轻轻摇着扇子就要走,却又叫住了顾恙。 那脸上尽是旖旎。 “我说小姑娘,既然你们两人可以住一间,何必浪费银子住两间呢。” 看着老板娘掩不住的笑,顾恙赶忙解释。 “不是的不是的,我.....我才认识,不是,我和他不是那种......” “好了。” 老板娘斜长的丹凤眼弯弯。 “你们这样有钱人家,有的是银子,照顾我生意,我受用的很,不必解释了,快去吧,夜市快开始了。” 顾恙知道这种事就是越描越黑,赶紧从上往下看看已经走下去的凌卓。 只能看到他的发冠了,想来没有听到吧,她舒了一口气,撇下眯眯眼笑的老板娘,赶紧下去了。 第五十四章 灯火阑珊 - 拜清樽 - 渐令 到了二楼,把此事说给常愈一听,他可兴奋了,一下就来了精神。 于是就在红霞逸出的傍晚,三个人走在了去往夜市的路上。 这个时候正是大部分人做饭的时候,四处的烟囱直直的升起袅袅的炊烟,那烟升到高处慢慢做雾散了,就着被夕阳映红的火烧云,愈来愈浓。 各家的饭菜香气,被热烘烘的柴炭一烧,飘的到处都是,怪不得总有人说,青成郡既是繁华之地,又极有人情味。 三人一路走过去,到处都已经有小贩开始搬动木板支架,三三两两搭起了小摊。 吃过晚饭的孩童,有的站在一旁啃着手看热闹,有的一双小手捧了饭碗,在自家的门槛上眼巴巴坐着,还有那些受宠的小孩子,已经拿了几个铜板,在卖糖的旁边等着了。 一条长长的街望过去,两边几乎没有空地,都是小贩的摊点。 “果真热闹极了,不知比起京城,有没有这里这样热闹。” 常愈左顾右盼,还感叹着。 “京都施行宵禁,晚上是从来不会有这样的情景的。” 卫凌濯在旁边幽幽的插话道。 “那得少多少快乐啊。” 顾恙为京都的宵禁扼腕叹息,卫凌濯却深知京都虽然是这世上最繁华,最让人向往的去处,可是,住在那里的人,没有几个是真正开心的,更别说在京都被各种欺凌剥削的百姓了,哪里有此处的这份自在呢。 走着走着,余晖散尽,越来越深的蓝色掺进了天色中,几颗调皮的星星也开始探出了头脑。 要说夜市,最绚烂好看的,就是一家家比赛似的花灯。毕竟没有又大又好看的灯,谁看得清你卖的是什么呢? 青成郡的夜市,就是在四周几个郡,也是很有名声的,为了吸引顾客,哪怕摊面小些,上头挂着的花灯一定要有派头。 就这么家家敞亮,四处辉煌,看上去就像是白天一般,和方才的火烧连云比也没有占下风。 “布衣接踵,华灯如昼,花胜翩翩,巧笑倩倩,我今天算是见到了。” 顾恙想起从前书上,描写的夜市场景,说出几句,眼睛里头都晶亮亮的。 常愈更是往热闹堆里挤,哪里人多就扎进哪里,顾恙跟着常愈也四处看个不停,卫凌濯虽然不喜欢人多的烦杂,可是也只好跟着。 看着顾恙两人挤进一个许多人围着的地方,卫凌濯忍着不适,跟着顾恙勉强挤了进去,那里摆了个大架子,上头挂着许许多多,小巧精致,花花绿绿的灯笼,灯笼下坠了根白线,还缠了个小布条,布条上有字。 原来是猜灯谜的。 “顾恙,来不来?从前在山上,咱们自己出的谜语,可没有这个有意思。”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还不都是一样的。” 顾恙说着,把眼仔细去看,那布条上的字,有几个虽然是寻常物件,可是还真有几个,她一下子想不出是什么东西。 顾恙推推常愈,示意他先来。 卫凌濯,在后头看着这两个在兴头上的人,他就知道出来了,就刹不住了。 现在这两个人,这也看看,那也瞧瞧,哪里还记得后头跟着个他。 这猜灯谜的游戏,都是有彩头奖励的,而这个灯谜的奖励,就是凡是答对者,可以任选一个花胜拿走,如果才猜中了最大的灯谜,就有个最奇巧的,雀啄明珠花胜相送。 这个最大的彩头倒真奇,向来只有那凤凰才衔明珠,哪里有人想到给这山野间寻常的雀儿嵌上明珠呢。 不过,顾恙还正喜欢这个,凤凰她没有见过,也不稀罕,谁说只有凤凰才高贵呢,任凭它怎么高贵,却只不过是虚无之物罢了。 而山间处处可见的雀儿,却陪伴了她许多年。 每当她心情不好,去林子中独自散心,或是习武遇到瓶颈时,去深林里劈竹子玩。 在她最寂寞的时候,听听雀儿的婉转歌喉,心情舒畅的很。 顾恙看有几个人已经猜出来了,一心想要得到那个大彩头,便有些急了,赶紧扯了一个猜。 正好旁人把那些简单易懂的都猜尽了,场面眼看要冷下去,顾恙这一扯,大家就都紧盯着她,等着顾恙猜出来。 顾恙把布条扯平直,一看,上头写着: 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 那老板待顾恙看过之后,要过布条,把上头的诗大声念了出来给大家听,一旁的大爷大娘们都摆手摇头,等着顾恙说。 顾恙把手一背,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就大声说出谜底。 “是,风!” “姑娘好心思,猜对了!那边插着的小玩意儿,姑娘选一支拿去!” 常愈正要撺掇过去帮顾恙拿,就被顾恙拉住了,老板疑惑。 “怎么,姑娘看不上我这些玩意儿?” 顾恙赶紧摆摆手。 “不是不是,我只是想要那个最大的彩头,要怎么得呢?” “那个?猜那个,可是要本钱的,一贯钱一次,猜的不对就要再交钱,才能继续猜。” 一旁猜迷的都是图个热闹的寻常百姓,一听猜一次要一贯钱,纷纷嫌贵,有那快言快语的,直接就朝老板嚷嚷了。 “老板你不地道啊,一贯钱也太贵了,这不是打劫嘛!你不会是看人家是个小姑娘,就讹人家钱吧?” 老板听了把脸一板。 “去去去,王二顺你懂什么,那个物件,是我朋友从燕郡偶然得的宝贝,那雀儿是袭部的碧云线层层镂织的,那珠子虽然小,那可是边关流金河里百年老蚌的珠,你说我收一贯钱贵不贵?” 那王二顺又说了。 “袭部?什么稀罕东西,袭部前几年扰乱边关,我大姨一家险些被害死,蛮夷之人的东西,有什么好。” 顾恙着实喜欢那物件,先笑着对王二顺说。 “这位大哥好热心,我这里谢过了,不过我愿意一试,我刚才得的就由这位大哥挑选吧,拿回去给妻子戴。” 王二顺听了嘿嘿一笑,就过去挑选了。 顾恙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 “这个,足可以猜两次了。” 老板笑的像朵花般接过,就把大灯笼上写着谜语的布条扯下来,大声念出。 第五十五章 浮光掠影 - 拜清樽 - 渐令 老板大声念出 远看一本书,近看一窝竹,盘盘一下猜不中,请你再读十年书。 “哟呵,请我再读十年书?口气不小啊。” 常愈在一旁插科打诨。 顾恙白他一眼,心里没了底气,这个,她一时还真想不出来。 顾恙转过去眼神示意常愈,问他晓不晓得。常愈耸耸肩,眼里流露出的笑,一看他就是不知道。 “是,竹简吗?” 顾恙试探着说了个答案。 “不对,姑娘还有一次机会。” 这下顾恙真的苦恼了,以前在山上和师弟师妹猜谜,她可是最拿手的,现在看来,若不是有人蓄意放水,就是大家出的题太简单了。 顾恙看了一眼那个花胜,手指不停的在腰带上点着,大家都在等着她说答案,顾恙被这许多人看的不自在,过了片刻赶紧说了个答案。 “是,是箱箧?” “姑娘错了。” 老板得意的笑着,胡子都一抖一抖的,把那一锭银子收入囊中。 顾恙失望极了,看了一眼那个花胜,虽然很想要,但是刚才这么放肆的使了一锭银子出去,现在回想起来就很心疼了。 反正她也想不出来,再猜多少次都是一样的。 顾恙失望的再看了那花胜一眼,慢慢的拨开人群就要走,突然,身后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手上捏着一锭银子。 “算盘。” 顾恙顺着那只手看过去,竟然是卫凌濯。 大家见他猜了出来,都是一片叫好。 顾恙心中虽然惊讶,可还不明白眼前这是什么情况,那老板却喜滋滋的赶紧拿手去接银子。 “这位公子猜对了,东西您去取吧。” 卫凌濯却又把手收了回来。 老板的手悬在半空,看他把银子收了回去,还以为是来砸场子的,老板抬头一看,卫凌濯把目光朝那东西看去。 老板瞬间明白了,赔着笑去把东西取来,好好儿的递给了卫凌濯。 “你。。。。。” 顾恙本来想问他是怎么猜出来的,可她还想起,凌卓之所以会在这里猜灯谜,是因为她答应了他要赶紧商量正事,却只在这玩。 刚才他们东逛逛西晃晃,自己不知道耽误了多久了,顾恙心里一下就不好意思起来。 “我们走吧,去找个茶馆,走吧。” 说着顾恙拉常愈,赶紧又从人堆里挤出来。 常愈被她扯得七歪八扭的。 “你急什么,我们才逛了没多久呢?” 卫凌濯也走过来,淡淡的说。 “玩都玩了,如此久了,也不是你急于这一时。” 顾恙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赶紧四处张望物色茶馆酒楼之类,可以坐下来歇脚的地方。 顾恙眼神好,望得长街的另一头尽处,有一处打着茶字灯笼的酒楼,于是赶紧邀了他们,往那处去。 顾恙虽然走在最前头,心里却想着些别的。 心里面小愧疚的心思占了一半,对那花胜的想法也占了一半。 他一个大男人,要那样的东西做什么呢?难不成是等着以后回去,送给家里的娇妻美妾之类? 是啦,听说京都的公子哥都是不缺女人的,花团锦簇里过也是片叶不沾身。 即使她很喜欢那东西,可只恨自己没那个头脑和本事猜得罢了。只是不知,京都里金尊玉贵的那些小姐们,是否对这些乡野间的东西看得上眼? 碧云线说是边关袭部来的稀奇丝线,和金线银线比,在那些豪门贵女眼里,怕是上不得台面。 那颗珍珠虽说圆润饱满,小巧精致,可是也不比那些珍奇瑰宝,夺目生辉的夜明珠之类来的稀罕。 罢了,也许是那些俗物东西带多了,想换换别的了。 顾恙就这么七歪八拐的胡思乱想着,突然她感觉到自己的发髻被人戳了一下,有个略微沉的东西,坠在自己发髻上来了。 她迅速警觉的摸了一把,转过身去。 是卫凌濯站在身后。 顾恙看着卫凌濯,手指摸索几下,迅速感受到了那东西的形状。 是那雀儿的花胜? 顾恙一下子不知是该惊喜还是讶异。 “你干什么插我头上?这不是你猜得的吗?” 卫凌濯双手在胸前一抱状,似无意。 “难道不插你头上?还插我头上吗?” 顾恙还是不敢相信,他拿了一锭银子,是为了把这东西送给自己的? “额,我还以为你要留着,回去送给哪个女眷呢。” 顾恙本来是想说相好,可是又觉得人家才送了自己东西,这样调侃别人,甚是轻浮。 “这东西又不珍贵,也不值得我大老远捧了回去送。” 顾恙轻轻哦了一声。 是啊,这样普通的玩意也就自己一心想要了,他哪里会远远送这样的东西给别人呢?对着那些养精处优的大小姐也拿不出手啊。 那些真正的大小姐们,比这个再好的,说不定也看不上的。 不过,顾恙才不管她们有什么呢,只要自己真正喜欢的,能拥有就行。 “那,谢谢你了。” 顾恙认认真真的道过谢。 “咱们赶紧过去吧,今儿是我太贪玩了,浪费了时间。” 卫凌濯微微摆摆手,好像是说不用在意的样子,一下子就走到前面去了。 顾恙和常愈并肩挨着走在后面,一边走,一边还用手轻轻的去摸那插在头上的花胜。 常愈见她这样,忍不住调侃。 “唉,我说小恙儿,这几年大师兄出去走镖得的宝物,还有旁人送给师父的贺礼,里头什么的金啊,玉啊,翡翠玛瑙的,说要给你,你都不要,唯一去年拿了一串有家送来的珍珠手钏。这东西看着是兴起,可也没什么珍贵的呀。你那么高兴做什么。” 顾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高兴,是啊,也只是一个花胜而已。 但是她还是回答了。 “我,我只是喜欢这上头的珍珠,和这雀儿的模样。” “是啊,你一向喜欢珍珠的。” 卫凌濯走在前面听着他们两个人说话,原来想要巴结清樽阁,巴巴上去送东西的人这么多。 不过,能拒绝这么多华贵饰物的女子,真是稀奇,他记得怀虚曾经介绍过,女孩子向来喜欢这些东西,这么多年,他自己也看的出来,荣渠就是一个好的例子。 当年她大婚,去赴宴时,镜月台的奢靡是人人都看得见的。 不过荣渠毕竟是当朝的唯一一位公主,也是最得父皇宠爱的公主,谁也不会说什么。 卫凌濯突然想到,若是妹妹淮安能平安长大到现在,应该也是一个招人怜爱的粉嫩团子。 只可惜。。。。。 。 第五十六章 茶馆逸闻 - 拜清樽 - 渐令 如果妹妹活到现在,自己也会有亲妹妹可以疼爱,自己也会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淮安是母亲这个正宫皇后所处,那时候父皇又爱极了母亲,必定会把淮安宠上天,不至于让荣渠独大。 当年妹妹夭折,父皇是多么伤心,现在白驹流水之间,原来也渐渐淡忘了。 想必现在父皇的心中,一心期待着荣妃肚子里的孩子吧。 三人到了茶馆坐下,就有小二上来招呼,小二肩膀上搭着雪白的汗巾,头发也用布扎成丸状,十分整洁干净。 小二上来就说 “三位客官坐,今儿这是热闹日子,大家伙儿都去了其他地方作乐,难得有人来,想必各位来这是愿意清净的。” 听了这话,他们三个都往四周望了望,果然,他们坐的地方,周围一个人也见不着。 小二又让他们点菜,大家都吃过晚饭了,一致认为喝口茶就够了。 卫凌濯不知道此地有什么好茶,就让他们两个选。 常愈拢拢袖子,问那小二他们这里有什么特色的茶水。 “我们店里有本地最出色的玉露,口感清冽,回味无穷。玉露最好的是,它不像别的茶喝下去那么精神,现在已是晚上,回去也不会睡不着觉。” “那就它了。” “玉露,听起来倒像酒的名字。” 顾恙只是随口一句,小二却来精神。 “之前可不是酒嘛,不过后来酿酒的人死了,就只剩下茶了。” 顾恙最喜欢听故事。 “怎么说?” 小二左右瞅瞅,却发现有几拨客人进来了。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以后有机会,再说,我得去那边招呼客人,不然老板娘该扣我工钱了。” 说着就把汗巾一搭,就要走。 “等等。” 卫凌濯叫住了他。 “这下头人越来越多了,你们二楼能坐吗?” “能能能,不过,上头都是雅间,收的茶钱要高些。” “我们去雅间,待会把茶送上来吧。” “好嘞!” 店小二喜出望外,如今爱喝茶的人本就不多,现在居然有人愿意多花银钱,去坐雅间,老板娘定会夸他招揽客人有功。 三个人换了地方,又坐下来后,卫凌濯难得第一个先开了口。 “说正事。” 顾恙知道自己贪玩误了时辰,于是积极开口。 “咱们明天去哪里?常愈今天取得了黎家的信任,明天是否要继续去?” “不用的,我们今天去,只是表明了帮助他的诚意,他们好像还没有正式开始动作,黎家老爷说,等有需要,会叫我们去的。” “他们在等什么?这种事情难道不是越快越好嘛?” 顾恙问。 “竞争还没有正式开始,他们在等。” 卫凌濯笃定的说到。 “哦?等什么?” “等朝廷的安察使。” “安察使?” “哦,对啊,你是京都人,这安察史是个什么大官嘛?” 常愈想起来这一点,主动向卫凌濯询问。 “不是什么大官,听差遣的而已。” “这么大的事情,只是派个听差遣的人来吗?” “在我们眼里是大事,朝廷每日的事多如牛毛,不会着重于这些事情。” 顾恙想了想,突然想到了一个关窍。 “既然是这样,岂不是这个皇商,只要有人为的努力,谁都可以当得了?” “自然,如果是朝廷本就有打算定下事情,也轮不到我们插手了。” “那如果这次是一个奸恶的坏人接手盐庄,他们也不管吗?” 顾恙微微皱眉。 常愈哎了一声 “这你就不懂了,别说一个的盐庄,那么多贪官污吏为非作歹,欺负弱小,还不是没人管,都是寻常事了。” 顾恙想起,爹就曾经对一些豪门贵族非常不齿,虽然他们在清樽阁里被保护的很好。 可是有时候看到那些很小就没了爹娘,被带上山来的师弟师妹,她就明白。 外面的世界,不像她生活在山里面,这样舒适惬意,无忧无虑。 顾恙曾经向往过京都,想让她师兄带自己的京都玩,可是每次向爹提起都被严厉的否决了。 也许爹是不想让自己太早看到这些吧。 曾经她也听说过,京都的纨绔子弟在街上纵马,马儿发狂伤到百姓时,他们甚至都不屑于,多看被伤的人一眼,只是关心自己的爱马有没有被伤到。 顾恙咋一下想起傍晚时分,凌卓问自己的,那个被爹拒绝的那个大主顾是谁。 顾恙拍拍常愈。 “唉唉,你还记得,转头几个月,有个人来,指名要见爹,还是你接待的呢,可是后来听说被拒绝了。是谁呀?” 卫凌濯本来还想着怎么引出这个问题呢,顾恙就自己主动帮他问了。 恰好小二又把那玉露茶端了上来,卫凌濯轻抿一口,心中觉甚是明快,下午的躁戾一扫而空。 常愈也很快为自己倒了一杯玉露。 “那个啊,我还奇怪呢,你猜那人竟是谁?” 卫凌濯上嘴唇轻触着茶面,眼珠子也盯着茶面上,浮动的碎茶沫子,但是注意力却全都放在常愈的话上。 “听你这话头,是个大有来头的人了?” 常愈啜饮一大口,特意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又掩饰不住语气间的激动。 “是京都镜月台公主府的走檐郎!” 果然。 卫凌濯在心中哂笑。 “镜月台?公主府?” “是啊,当今陛下最宠爱的独生公主,荣渠长公主。” “公主府的人为什么找上我们清樽阁?怪不得爹要拒绝呢,原来是皇家的人啊,唉,我依稀记得当朝的皇室姓卫啊?公主……?” “你傻了吧?看那么多话本,岂不知,这是人家皇室公主的封号,她本名卫怜意,她的名字可是先皇后亲自取的,后来陛下登基,公主的母亲也封了荣妃。” 顾恙在心中暗消化了这些知识。 “为什么这些,我都不知道?” “因为师父从来就不让我们知道这些,我有一次在和别人谈论,被师父听见,他还说了我呢,还告诫我,别说给你知道。” 卫凌濯听着他们两个不知情者,此刻正在热烈的讨论,从前近在自己身边的人和事,不免感到有些好笑,又有些恍惚。 “那公主的人来找我们清樽阁,是要做什么?”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我只负责接待,哪有资格听他和师傅说话呢?” 卫凌濯端起茶杯,缓缓说道。 “朝廷争斗变幻莫测,他们不过是想找个靠山罢了。” 顾恙又见凌卓主动聊天,便赶紧凑上去问。 “嗯,你怎么知道?有什么说头吗?” “我自由长在京都,自然知道这些。” “那你的意思是,公主上让我们帮他办事,可是她只是一个公主,有时最受宠的帝姬,想要什么没有呢?” “自然是泼天富贵和无尽的权利。” 听了这些,顾恙更不懂了。 “身在皇室,这些东西不应该应有尽有么?” “只有一个人,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顾恙吃了一惊,一只手撑着下巴,道 “难道她还想做女帝吗?” 。 第五十七章 哈哈哈唉 - 拜清樽 - 渐令 常愈笑着说道 “当然不是,当今陛下还有两个儿子呢。就算没有儿子,也轮不到她呀。” “那么这两个儿子,其中一个,一定是和这位公主有血缘关系的,这公主是想辅助他的兄弟上位吗?” 卫凌濯在一旁听着,随后非常自然地开口介绍起自己来。 “是的,当今陛下两个皇子,年长一些的,是先皇后所出,年幼一些的,是荣妃所出。” “听说皇帝都能做到后宫佳丽三千,他有那么多女人,却只生的出这两个儿子吗?” 卫凌濯又想起了卫矢渝 “原本是有三个的,不过,有一个儿子被流放了。” 顾恙不可思议。 “流放?那可是他的亲生儿子呀,他儿子那么少,他居然也舍得。” 常愈那时候年纪还小,也不知道这些密事,卫凌濯为了让他们对解家有所了解,好日后更方便收入麾下,便主动的向他们说起那些陈年往事。 其实那时他也才十三岁,不像现在这样,有什么疑惑,可以自己着手调查清楚。 不过他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宜妃绝对是被人害了,顾将军多半也是无辜的。 顾恙和常愈两个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所以说,顾家一家都被灭了门,那个皇子也在流放途中,生死不明?” 顾恙心里第一次对京城那个地方产生了畏惧感,原来是非黑白,竟是由掌权者一言以断的。 原来征战沙场的忠臣良将,可以随随便便就被奸臣害得家破人亡,连年幼的稚女也无法逃脱。 原来对权力的渴望真的这么可怕,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下的去手。 “是。” “那现在边关怎么样了呢?没有了那个将军,朝廷里还有可用之人来守边关吗?” 顾恙问的,正是卫凌濯一直以来所担心的。 容妃可以只管自己儿子的富贵皇位,不关心边关老百姓的死活,可是那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妇人,又如何能看得长远? 一旦边关那些有异心的大小部族联合起来,到那时边关失守,蛮夷长驱直入,直捣京都,哪里还能容得下她的儿子做皇帝? 怕是整个中原,都将迎来一场巨大的灾难。 顾恙方才问,现如今到底有没有可用之人代替顾兆冲?以卫凌濯心里的标准,答案自然是没有。 现在驻扎在边关的邬扬路,虽然不是恶人,也没有选择站在哪个党派,虽然不是英才,可也不是庸才。 只是要拿邬扬路和顾兆冲比,那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当时顾兆冲被诛杀,朝廷并没有把消息大肆扩散,只是靠近京都的这一圈知道罢了,但前几年来边关又隐隐有骚动不安的迹象,估计是已经得知,顾兆冲驾鹤西去的消息,那些大小部落一个个心思又活络起来了。 当时父皇的做法是,对外宣称顾老将军病重,其长子顾羌将代替父亲出征,接过父亲手中的长缨枪,继续去边关保家卫国。 而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当年的一场闹剧,正是由顾羌这里开始发难的。 不过虽然当年的宜妃被处死,卫矢渝被流放,确实没有听说顾羌的下落。 曾经有人向自己说过,顾羌并没有死,因为他知道一个惊天的大秘密,所以被秘密的关押在一个地方。 当然,卫凌濯那时候没注意这些,一是当时他才刚刚长成,急需稳固自己的势力,无暇顾及其他。 二是此事显然可能性不大,当时的顾羌,只是皇宫里的一个禁卫军统领罢了。 有什么理由,能让父皇连自己亲生的儿子都流放出去,却不杀一个非亲非故的臣子呢。 “现在留在边关的,是邬扬路。” 卫凌濯没有正面回答顾恙。 顾恙心中不仅为皇室的心狠手辣而感到惊讶,还对那横死的顾将军一家深深地不值。 “那,你刚刚说那个将军的女儿跑出来了,那她现在,还在身人世吗?” 卫凌濯轻轻地摇摇头。 “才跑到郊外,便被追兵逼进河里,溺毙了。” “这这这不就是典型的,绞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吗?” 常愈也惊叹。 “这样的事情,在官场之上,只是常见。” 顾恙突然转过头来,结结巴巴的对卫凌濯说 “你不会也是京都哪个大官的孩子吧?” 卫凌濯心里头一微微震,他还没有想好,和他们说一个怎样的身份,可是如果现在不说清楚,凭顾恙天马行空的思想,肯定就会被怀疑了。 “家父虽在官场,却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官,只要家中有人做官,免不得要知晓这些。” 顾恙半信半疑的继续说。 “如果那公主和她的外祖真的如此卑劣的话,我爹是绝对不会和他们同流合污的。” “清樽阁可不是普通的势力,只怕老阁主想要敬而远之,却总会有人上门叨扰不停。” “怎么,难不成这世上只有咱们清樽阁才是习武名门不成?她大可以找别人啊!” “这么说,只怕一旦他们得了势,会记恨师父,到那时,咱们就太被动了。” 常愈说。 卫凌濯点点头。 “对。” 顾恙从未感到如此焦灼。 “那还能怎样?不答应他们,我们就只有日后等死吗?” 常愈又倒了一杯玉露。 “唉,假如我们能和大皇子搭上关系,助大皇子登基,就可保咱们清樽阁无虞了。” 顾恙急了,非常不赞同常愈的观点。 “你都不知道那大皇子人品如何,说不定他们一家子人心都黑呢,这样做,万一是又一个龙潭虎穴呢。” 顾恙喝一口茶水。 “而且你也知道,爹连这些事情都不让我们知道,又怎么可能允许我们和皇室合作。” 卫凌濯已经是第二次在他们面前,听到自己的坏话了。 看他们两个,还十分认真的在讨论,却不知道,他们已经和自己这黑心人搅和在一起了。 “我宁可不选择,也不要因为选择错误而把整个清樽阁,带入深深的灾难。” 想到有可能会伤害到养大自己的地方,顾恙心里就糟糟的。 “况且你我,都不是阁主的正经儿女,该怎么选,让大师兄和爹商量就是了,爹已经拒绝了,咱们就不要再起这个念头了。” 听顾恙连不是阁主的儿女,这种话都说了出来,常愈就知道顾恙现在挺忧心的,就赶紧打着哈哈,说自己随口一说罢了。 “这些不是眼前之事,你们自己把事情办完,回去,就好了。” 。 第五十八章 金风玉露 - 拜清樽 - 渐令 这时已经茶过三旬,卫凌濯终于说起明天的行程。 “明日就去黑河所。” 常愈听了,还奇怪怎么顾恙不去陪宋晋瑶了,得知两个人因为此事吵架,叹息这大小姐的脾气就是变化多端。 “她这不就是欲盖弥彰嘛,这种反应,肯定有问题,偏死咬着不松口不告诉我,可是谁会让她这么尽力掩饰啊?” 常愈有理有据道 “这种情况,以我从前的经验来说,不是宋晋瑶与这人利益同息,就是宋晋瑶和这人有奸情。” 顾恙听了不自觉的皱皱眉 “别说的这么难听啊,应该不会吧?” 顾恙虽然这么说,心里也不愿意相信,宋晋瑶真的有以上两种可能性,可是所有迹象,早在一开始就表明了,宋晋瑶绝对不是局外人。 “她很可怜的,我上次去,听说宋至诚把她十几年如一日的关在家里,不准她出去,不准她见外人。” “为什么啊?” 常愈迅速提问,表示无法理解这一怪异的行为。 “是啊,宋老爷看起来对我们通情达理,可是对自己的女儿却是这般。。。。” 顾恙不知道她该不该把宋晋瑶母亲的事说出来,毕竟这是宋晋瑶家里的私事。 她思考良久,想到这事和办案,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干脆先不说了。 “就算这次完成不了宋晋瑶这边的任务,可是咱们要是解决了疫病,那也是大功一件呢。而且我们还要帮她爹干这么一件大事,所以你就不用纠结了,事情办完了,我们还可以早日回去。” 常愈太了解顾恙了,她甚少与人起冲突,下山结识的第一个朋友,现在却闹到了这样的局面,她心中一定很不舒服。 说话之间,那一壶茶已经喝完了。常愈下楼叫了小二,再添一壶来,一会儿,常愈和小二一起上楼来了。 小二重新沏了一壶新茶后,正要走,却被常愈叫住了。 “方才,你说有客人要招待,没和我们说这玉露的来历,现在可有时间?” 下头现在已经坐了许多,逛夜市逛累了过来歇脚的人,那个小二忙活了好一阵,现在也一定是想休息,左顾右盼,看周围没有人看他,就坐下来。 “请我讲故事,可否也讨杯茶?” 顾恙赶紧给他倒了一杯,笑眯眯的推到小二面前。 小二喝了一口。 “唉,好久没尝到这味道了,比不上当年了。” 小二轻轻叹息,将此茶的故事娓娓道来。 从前这个茶馆,还只是一个小小凉茶棚,由一个贫苦但勤劳的良家子弟,和他的母亲日夜经营。 那个时候赶路,累了渴了的行路人,能在大汗淋漓之际,喝上一碗能免费再添的茶,真是沁人心脾的凉爽。 他们的凉茶不仅量多,可以免费再添,还因为加入了十多种清凉养生的草药,而格外甘甜可口,渐渐的,小茶棚变成了小茶摊,小茶摊又变成了小茶馆。 眼看母子俩的生活越来越红火,可是今年的母亲却患上了顽疾,身体每况愈下。 青年悲痛伤心,却也不得不面对生老病死的轮回之苦,只得为母亲提前订了一副上好的棺椁。 有一天,小茶馆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那是一个逃难的女人,不仅仅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颇有姿色,精通医术的女人。 青年收留了这个女人,让她在茶馆帮忙做事,而这个女人在对青年渐渐熟稔,得知他是一个勤劳善良的男子后,便下定决心,以身相许。 并且那女人还治好了青年母亲的顽疾。 青年欢欢喜喜的与女子成亲,没多久,女子也怀有身孕,茶馆的生意蒸蒸日上,日益红火。 而玉露,正是青年费尽心思,和颇通医理的妻子,调制出来的一种特殊的酒,此酒混合了特殊的茶香,并且有在夜晚之时,助兴之效用。 那酒也因此名声大噪。 那妻子体质羸弱不佳,在怀孕的日子里,常常胎动不安,郎中多次嘱咐要小心养护,切不可过度劳累,受凉冲撞。 有一天,京都突然来了一拨人,以追捕人犯为名,在青成郡横冲直撞,大肆搜捕。 那些人闯进茶馆,老板娘受了惊吓,又误食了玉露,当场流血不止,孩子尚未足月,胎死腹中。 而本身就懂医理的妻子也知道,自己的身子是再也无法有身孕了。 青年很爱他的妻子,虽然知道妻子不会再为自己传延香火了,可是仍然待她如往常。 妻子看着自己的丈夫,为生计整日忙碌,却没有承欢膝下孝敬在身前的子嗣,也没有日后养老送终,继承家业之人,就怀着愧疚,向青年坦白了一件大事。 她在逃难之前,已嫁作人妇,且育有一子。 青年并没有怪罪她,并主动提出要妻子把儿子接回来抚养,并承诺自己会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对待她的儿子,以后茶馆也由养子继承。 妻子满心欢喜,偷偷回京把孩子从托付的人家处接回来,本以为日子又可以像以前一样幸福美满了,青年的母亲却不乐意了。 她自认为儿子已经家业傍身,娶了个女人是个逃难人就算了,居然还是二嫁,还有儿子,现在要让自己儿子,去养个毫无血缘的孩子,还要把家业给他继承,老太太当场翻脸闹起来。 妻子自知是自己一开始隐瞒,可是儿子已经接到身边,她舍不得孩子再离开她,再加上丈夫的体贴理解,妻子就一直对婆母委曲求全,无所不依。 即使这样,那老太太也不满意,一次元宵节,老太太谎称要带孙子去看花灯,要带孩子出去。 夫妻俩以为母亲终于接受了孩子,喜出望外,两人还在家里酌酒怡情。 等第二日,夫妻两人宿醉醒来,发现孩子不见了,询问老太太,老太太一开始只说是丢了。 妻子悲伤欲绝,青年不断逼问,老太太才终于说了实话,昨天晚上老太太把孩子带往荒野,将孩子丢弃后就自己一人回来了。 妻子发了疯般,不分昼夜到处寻找,成日神思迷离,丈夫也暂时放下茶馆的生意陪着妻子。 可是翻遍整个青成郡,足足找了两个月,都没有孩子的影讯。郡中有威望的老人说,那地方常有野狼暴兽出没,孩子怕是凶多吉少。 妻子当场晕厥过去,醒来后情绪激动,立马就要寻死,却被郎中告知,她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 那老太太立马殷勤起来,可妻子已经恨她入骨,若不是为了报答丈夫多年来对自己的包容和爱护,再加上丈夫说,她怀孕两个月,而大儿子正是两个月前丢的,也许腹中的孩子就是她大儿子的转世托生,她早已了无生欲。 。 第五十九章 遗留之怨 - 拜清樽 - 渐令 那个小二口才甚好,简直和观溪客栈会大喇叭奉达有一拼,他时而神色飞扬,时而叹息低沉,听得顾恙他们一愣一愣的。 而卫凌濯早在知道这玉露茶的前身是何物时,就不动声色的放下了杯子,也听那小二说。 小二说关键处,突然停了下来,常愈听得正起兴,着急起来,追问连连。 “然后呢然后呢?” 小二说了这许多,只是感到口干舌燥,这次干脆自己动手倒了一杯玉露,牛饮之后抹抹嘴巴继续。 妻子忍痛十月怀胎生下和青年的骨肉,是个活泼可爱的大胖儿子。 这下老太太可高兴了,只是她还未等到孙子的满月,就又旧疾复发。 青年恳求妻子,看在儿子的面子上,让妻子救母亲一命,可是妻子却再也不肯拿出,第一次救老太太的灵药。 在老太太撒手人寰的一个晚上,妻子留下一纸书信,离家出走。 青年死了亲娘,又思念妻子,心病缠绕,又积劳成疾,在孩子一岁时,就去世了。 临死之前,丈夫把茶馆所有的秘方写成册子,又把玉露改良,去除酒性,让它彻底变成茶饮。 最后将孩子托付给远亲,求其将孩子养大。 听到这里,顾恙发问。 “那现在那个小儿子在何处呢?这茶馆又是谁在经营呢?” “小儿子成了没爹没娘的孤儿,远亲姨父得了茶馆,可是却对孩子不好。至于孩子,我就不知道了。” 常愈重拍一下桌子,连桌上壶中的茶水都撒出来好些。 “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结局,自古以来,就没有后爹后娘对孩子好的。” 顾恙想知道小儿子的下落,可是小二偏又不知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我看你还挺年轻,不像是经历过这些事的人啊?” 小二站起身来,四下里望望。 “我是听上一个在这里干活的人说的,这家茶馆现在的主人,也就是那个远房亲,总是克扣伙计,上一个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就告诉了我了,现在啊,我也快待不下去了。” 常愈问道。 “为何?” “那老板天天混在赌场,就是个混子,老板娘就是懒婆娘一个,什么事都找我们伙计,出茶的质量一天不如一天,招牌早就砸了,要不是今日夜市,人多没地儿去,哪有人来。” 小二在这里也待了许久了,他害怕老板娘找他找不到,又要听一顿责骂,就赶紧要下去。 小二转身走了几步,才至楼梯口,就被人一脚直踹心口,踢翻在地。 踢倒小二的,是个油光满面的醉汉,那小二捂着心口,在地上呻吟不止。 卫凌濯警觉起来,静观其变。 顾恙柳眉倒竖,大声呼喝。 “你干什么打人!还有王法吗!” 那醉汉朝顾恙啐一口。 “关你屁事!” 说着又指着小二破口大骂。 “老子供你吃,供你喝,你在这里满嘴流脓放屁,造老子的谣,什么东西,哪里听来的屁话,就到处喷粪。” 顾恙听这人满嘴污言秽语,已经是怒上心头,又听他言语之间好像是这茶馆的老板,想到那个可怜的小儿子,顾恙就更加不平。 “你就是那个不要脸的,拿了人家家产,却不好好抚养人家的儿子,真是无耻小人。” 顾恙压着情绪,出言讥讽。 那老板挥发着酒劲,立马就冲过来要打顾恙,卫凌濯看着那男人比顾恙还高一个头,人高马大的挥拳过去,虽然不是冲他,心里竟然有些紧张。 常愈在一旁动也不动,因为他知道,这个黑心肝马上就要倒霉了,于是常愈赶紧去把小二扶起来,为他顺气。 那边顾恙看着那醉汉的拳头,连碰都不屑于碰,飞起一脚踢中他的膝盖骨下部。 老板立马缩回了手,咚的一下坐在了地上,手捂着膝盖嘶溜嘶溜吸气。 老板娘听了动静,跑上楼来,自家丈夫跌翻在地,看着顾恙几人,双手在大腿上狠命一拍,哭天抹泪起来。 “啊呀呀呀,不得了了,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就要杀人啦!快来人啊!快给我报官!报官!把他们都抓起来!” 她平时苛待伙计,下头两个听了动静,不但不上来帮忙,还把下头的客人都遣散了,将茶馆的大门一关,就在底下坐着听好戏。 伙计们心中都盼着这两夫妇倒霉呢,特别是那刁妇,要不是为了生计,谁还会留在这。 当他们发现,在这里干活受气不说,银子也是常常被克扣,能糊口的钱越来越少了,本来这三个伙计都快要请辞了,这下听到上头有人要杀夫妇,伙计们不但不害怕,反而心中舒畅。 顾恙自然不会真的杀他们脏自己的手,惹上麻烦,常愈随手抄起一个茶杯就向老板娘掷去。茶杯直中那刁妇的额角,虽然没破皮流血,但绝对会肿上好几天。 那刁妇被砸后,哭的更厉害了,扯着嗓子让老板还击,膝盖被踢,是钻心裂骨的痛,那懦弱小人如何敢起来反击,反而是那老板娘狗急跳墙,披散着头发跑下楼去,就要去请救兵。 当她下楼后,才发现下头的客人都走尽了,那两个伙计坐在长凳上嗑瓜子儿,她把手横横一指,让那两个伙计去请官兵。 可那两个伙计们纹丝不动,继续悠闲地往地上吐着瓜子皮,刁妇无法,只能自己冲出门去。 那两个伙计见状,居然拖住了她,不让她出去。 那刁妇急中生计,往窗户外头大声呼喊 “非礼!有人非礼良家妇女了!” 外头夜市正热闹,靠近茶馆的小贩听得此声,就有几个撞开门,冲了进来。 两个伙计迅速放开了老板娘。可是在那几个小贩的眼里,真是一副非礼的现场。 这两个夫妇为人如何,本就只有在这当过差的伙计知晓,那些陈芝麻烂谷子,更是只有寥寥几人才知道。 几个小贩不明真相,立马就进来要拿下那两个伙计,那两个伙计有些慌了,要为自己辩解。 老板娘在一旁大叫。 “那些歹人在上面!他们打伤了我当家的,现在还要来欺负我这个,我真是不要活了,我的脸都丢尽了。” 几个没头脑的热心肠对此深信不疑,有一个还真就转身跑去,打算去找巡夜的官兵。 剩下的推开两个伙计,往二楼冲去,等他们到了上面,除了脑袋被卡在椅子下,像个千年王八一样,趴在地上的老板,哪里还有其他人的影子。 。 第六十章 旖旎风光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和常愈一人一边,扶着那个小二,从后头一个隐蔽的窗户,急急翻窗走了。 小二被那一脚踢的不轻,虽然有两个人扶着,还是一步一个踉跄。 顾恙把力劲往常愈那边偏了一些,示意常愈先扶一会儿,就转过头去看,在后头一个人走着的卫凌濯。 “刚刚我们为什么要走啊,本来就是他们有问题,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报官,就任由他们好了。” 卫凌濯原本担心的是,夜晚巡夜的官兵会认出他来,便不想和那些官兵直愣愣的面对面。 “强龙不压地头蛇。” 卫凌濯找了个理由解释道。 “你就那么胆小吗?难不成你还怕他们?” 卫凌濯不屑的笑笑。 “谁说的?” “行吧,反正现在走也走了,今天,我们就把那个小二留在客栈吧。免得那对夫妇找他寻仇,伺机报复。” “可以。” “那我们明天的计划,还是不变吗?” “当然,我看那小二伤的不轻,你说你上次认识了一位老先生,顺路带他去看看。” 顾恙点点头,随后转身过去,继续扶着那个小二。 “兄弟,今天你就和我们住吧,你叫什么名字,我认识一位医术很好的郎中,明天带你去看看。” 那小二捂着心口,气若游丝的回答。 “我叫吕臻,你们可以叫我阿臻。” 说着吕臻大大的喘了一口气,随后在苍白的脸上挤出一抹微笑。 “今天谢谢大家,愿意帮我这素昧平生的人,不过,就不用劳烦你们找郎中了,我自己歇几天,就好了。” 顾恙忙摇摇头。 “哪是素昧平生,你告诉了我们这样的故事,让我们知道了这个恶心的夫妇,以后,我们一定会想法子整治他的。” 吕臻蠕动着苍白的嘴唇。 “虽然今日之事,是我祸从口出,可是我不后悔,能结识你们这样有义气的人。” 顾恙看他说几句话,也艰难的很,就赶紧让他歇歇,不要说话。 又在路过的摊边,买了一碗甜酒糯米丸子,让常愈时不时给他喝一口。 等到了客栈,两个人一起把吕臻扶到常愈在三楼的房间。 顾恙又着急上楼,想把上次卫凌濯给自己的,那治疗腰伤的药给吕臻擦擦。 卫凌濯本来进了房,已经打算歇下了,看见顾恙跑上来又跑下去,就问了一句。 看见她拿着那药就要下去三楼,就提醒她。 “这药治外伤有奇效,对吕臻心窝内伤,未必有用,你还是等明天郎中看过再说吧。” 顾恙本来打算跑下去,在楼梯口一愣。 “管他灵不灵的,先试试吧,哦,对了,我待会儿去找老板娘,去她那洗个澡,你和常愈要不要也去找奉达,让他给你们去烧水洗澡呀?” 卫凌濯还从未听见一个姑娘,在自己面前口口声声的讨论洗澡,难道她不知道,这么说,都会有画面的吗? “喂,你怎么不说话?” 卫凌濯清清嗓子。 “莫非你刚洗完澡,就要去找常愈?” 顾恙歪着脑袋点点头,对呀,我擦完这药,当然拿去给吕臻用用,怎么了嘛? 卫凌濯心中默默无语。 “这个药,已经抹在你的腰上过了,你还要拿去给别的男人用吗?” 顾恙想了想,回答。 “我虽然两天没有洗澡,可是我身上很干净的,不会弄脏那个药膏的。” 卫凌濯彻底无语了,他的意思明明是,男女授受不亲,女孩子家,用在自己身体上的东西,怎么还拿给别人抹呢。 “你别用这个了,你把这个给吕臻,我再给你一瓶。” “再给我一瓶?为什么?你怎么有这么多药,随身带这么多东西,不累吗?” “你别问东问西的了,你自己下去,待会上来找我。” 顾恙想到待会终于可以洗澡,也就不计较这些小细节了。 开开心心回房,拿了些换洗衣物,又把药给了吕臻,就下去找老板娘。 老板娘正正好在水房里烧水,见顾恙来了,就把自己的大木浴盆让给了她,还给了她一小碟子花瓣,和一个特制的香皂角。 “这个香皂角用在身上,又香又嫩,保证你这样的小姑娘会喜欢这味道。” 顾恙道了谢,阻拦了老板娘要为自己倒洗澡水的热情,自己提了长嘴铜壶,一壶一壶的往盆内倒水。 等把水全部倒进去后,顾恙又把花瓣也撒了进去。 随后她把身上的衣物都褪尽,用手点下去试了试水温,却发现这水是刚刚才烧开的,手指才碰到水面就烫红了一片。 要是等这水凉下去,自己干站着,这还不冻死了,虽然现在已是早春,可是晚上的气温骤然的降下来,就这样等在木盆边,还是冻的人瑟瑟发抖。 顾恙把窗户开了一个小缝,喊了几句老板娘,老板娘虽然没有过来,可是立马就应了声。 顾恙问她水太烫了怎么办,有没有凉水加进去,老板娘正忙着给针穿线,就让顾恙自己,去奉达房间,隔壁的水房大水缸里去舀水。 看着脱下来的衣服,一想到再要穿回去,又得要好一会,于是她只拿了最外面的长衫,披上去把自己裹起来,又把带子束在腰间,泡了个草鞋就出去了。 这长衫还很遮风,除了小腿脚腕处露出来,其他地方都裹得严严实实,顾恙放心大胆就往不远处的水缸前进了。 进到黑漆漆的水房,顾恙本来想速战速决,可是到处都找不着舀水的水瓢,水房里又没有烛火,顾恙四下摸黑,都还没有找着。 于是她打算从长衫袖口的小口袋里,掏出火柴来照明。她把系衣服的带子团成一团,塞在腰间,一只手紧握火柴盒,一只手嚓的一声划上去。 黑暗的房间里,终于亮起了一丝微弱的跃动的火苗儿,可是顾恙凭借着敏锐的感知力,听到了身后似乎有人的动静气息。 可她身上没有带武器,她只能慢慢往后退,她看见一个黑影,打着灯笼走进水房。 她想赶紧藏到水缸的后面,却因为衣服带子系的不紧,长衫慢慢从肩膀上滑下去一截。 她又慌忙后退,却不小心踩到了拖在地上的衣角,这一下子,大半个肩膀都露出来了。 于是卫凌濯打着灯笼去水房退还舀水瓢时,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一个长头发的女人,发丝凌乱,衣衫半褪,半倚着墙,躲在大水缸后头。 卫凌濯还以为是哪个春心荡漾的小妇人在此与人私会,等把灯笼抬上去照亮时,才看见顾恙一边拢着衣服,一边抬手遮着光,看他是谁。 卫凌濯眼尖,早已经看到她雪白的肩膀,和那如同雪中红梅一般,女儿家贴身衣物上的红丝带。 顾恙看清是他,尴尬又愠怒。 “怎么是你?你在这干什么!” 。 第六十一章 玉骨冰肌 - 拜清樽 - 渐令 “我还没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顾恙又往水缸后头缩了缩。 “我,我是,是来这里找水瓢的。” 卫凌濯听了,把手里的水瓢一把扔进水缸,还溅起好大的水花,溅了顾恙满头满脸。 “你干什么!为什么这东西被你拿走了?” 卫凌濯看她一直在往水缸后面躲,就把灯笼收回来些。 “你一直在问问题。” 顾恙盯着黑暗中卫凌濯的影子,偷偷摸摸的抄起水瓢,在水缸里舀了一大捧水,就朝卫凌濯劈头盖脸的浇去。 卫凌濯已经听到了哗啦啦的水声,赶紧后退一步,却有些迟了,大半瓢水浇在了自己的衣服上。 顾恙黑暗中估摸着应该得手,把衣服一提,赶紧从另一边溜出了水房,飞快的跑回了沐浴的地方。 她又摸了摸水温,经过刚才出去了这大半晌,水温好歹降下去一点,不至于会烫的不敢下手,顾恙,慢慢的滑了进去,泡在水里。 热水顺着毛孔渗进肌肤,花瓣和着水汽一起飘上来,好像把整个房间都蒸香了,顾恙半靠在木桶边,眯着眼睛享受着这份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 刚才,自己只套了一件长衫,就去找东西,现在回想起来,甚是不妥。不过她也没想到,凌卓,会突然出现在那里。 咦,他拿走了水瓢,是不是他也才刚沐浴完?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也洗的太快了,才刚洗完澡,就被自己泼了一身水,顾恙,心里有些小得意,也有些小不安。 过了一会儿,水渐渐变凉了,她出来换上干净的衣服,把木桶下面的木塞拔开,让脏水放出去,又把里头的花瓣一一清理出来,让整个木浴盆像没有用过一样,这才放心的抱着脏衣服回去。 走在院子里,他突然想起自己把药给了吕臻,凌卓又让自己去找他,再拿一瓶新的。 本来她是打算去,但经过水房这么一闹,把他泼成了个落汤鸡,顾恙就有些不敢去找他了,自己才捉弄完他,又去找他拿东西,还得面对面谈话,那多尴尬呀。 于是顾恙打定主意直接回房去,至于腰伤嘛,自己揉几下,明日反正要去回春堂,给吕臻看伤,顺道让老先生给自己开个药好了。 顾恙轻手轻脚的上楼梯,特别在上最后一层时,更是一步一挪,注意不发出任何声响。 不过等她拿出钥匙把门打开的那一刹那,她就知道刚刚的功夫都是白费了。 因为那房门开合,发出极大的吱呀声,而这声音白天听来倒还没什么,在寂静的夜里,却好似放大了数十倍一般,震耳欲聋。 顾恙想假装无视这声音,赶紧开门要进去,隔壁却传来凌卓的声音。 “进来。” 依旧是冷冷清清,毫无感情的。 顾恙本想把心一横,就不理他,直接进去睡又能怎样?可今天不见,明天也还要见,早晚的事,而且他们还是合作关系,他要是真的生气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顾恙把脏衣服团成一团,扔进了房间,又把门带上,随后转身朝向隔壁。 她抬手正要敲门,却发现这门一推就开了,这真是在等着自己啊! 顾恙给自己打打气,状若无事地走了进去。 “你说让我来拿药,现在我来了,时辰已晚,你快给了我,我就回去了,别打扰你休息。” 卫凌濯听她语气字字谦顺有礼,内里的意思却是想赶快离开自己的房间,大有踏入是非之地的意思。 他半靠在床榻上,活动活动,自己的脖子。 这样恭顺的语气,他不是没有听过,在慎园,有的是这样的仆从,在京都里,那些向自己大献殷勤的贵家小姐,也都是一般无二这样的语气。 不过此时从顾恙嘴里听来,真是不顺耳极了。 明明不是这样想的,却好像关心自己一般。 “你真的就这样直接拿了就走?” 顾恙嗯了一声。 “对啊,那不然呢?” “你忘性倒大。” 卫凌濯斜斜嘴角。 “明明是你先惹我的,我只是还击罢了,你到底给不给我?不给我就回去了。” 卫凌濯抬起手腕,又伸出指头,食指在空中转呀转,转了好几圈,才指向一个角落的小柜。 顾恙赶紧过去打开柜子,拿了那瓶药出来,她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害怕越说越糟,干脆拔腿就要溜。 “肩膀挺白啊。” 走到门口,才听到床榻上悠悠传来一句。 我的天,水房那么黑,他都能看清楚的吗? 算了算了,自己又不是奇货,可居的千金小姐,看一眼又不会怎么样,再说在崇明寺,他不是也看过了。 顾恙左右晃晃脑袋,想把这些令人尴尬的场景都忘掉,她向来思维活跃,回房之后,把衣服褪了,抹药时,还在想着这两次的尴尬场景。 可当那药性挥发出来,冰冰凉凉,一缕一缕钻入患处,让那总是在隐隐约约钝痛的腰,得以缓解,她俯趴在床上,闭着眼享受着这份惬意。 那冰冰凉凉的感觉,就好像是有一双手在为她细细按摩,既柔和,又直入病灶,一击即中。 加之白天费神劳累,她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卫凌濯这边也正式躺下,打算休息,不过他向来有睡前冥想的习惯,自从来了青成郡之后,可能是身心放松了些,倒有闲工夫想些有的没的了。 京都里有个锦颐格格,仗着爷爷是三朝元老,十分骄横,可天有不测风云,叫这锦颐格格看中了自己。 不知从何时起,锦颐就隔三差五的来慎园,不是要送吃的,就是说要给自己制衣裳,听得自己一阵恶寒。 最过分的一次,自己看怀虚每次应付锦颐格格可怜,就让怀虚收下了锦颐送的一食盒点心,可是他连看都没看一眼,就打发怀虚送去小厨房,让下人分了。 谁知道天小厨房来了新人,不懂事的小厮,把那盒糕点连同隔层的小木盒,一起摆在了自己桌上,自己还以为是哪家送来的礼,在办公之际,随手打开木盒,想尝几块。 才把手探进去,就摸到那碟子下面垫着个柔软的东西,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底下防油污的衬布。 谁知不经意看了一眼,竟是女孩子贴身穿的肚兜。 粉嫩粉嫩的鸳鸯戏水,甚是扎眼,他当场就把食盒撅翻在地。 那轻佻的一抹粉色,深深的烙印在了他的眼底。 至此,他更加讨厌女人了。 只是因着锦颐格格她爷爷的缘故,虽然他不屑于为了权势而去讨好他人,可也不能轻易得罪了,这三朝元老,使他们倒戈向解家。 刚才借着灯笼的光,他仿佛看到,那带子是极正的朱红色,配上雪白的肌肤,让人联想到书中,玉骨冰肌一词,倒也不让人生厌。 。 第六十二章 应付裕如 - 拜清樽 - 渐令 第二天,天色还没有亮,常愈就被吵醒了。 而罪魁祸首,就是自卯时就开始在床上翻来覆去,时不时还下床到处走动的吕臻。 吕臻的床在常愈的对面,也把他吵的不得安寝。 常愈翻来覆去,尝试着捂住耳朵,吕臻也终于清净了一会,可正当常愈迷迷糊糊就要陷入回笼觉,又听见那边悉悉簌簌的响了。 吕臻从前在茶馆做工,长城都是天不亮就已经被叫起来,或是洒扫庭院,或是赶紧烧开水。 即使没有客人,他们这几个伙计也都要早早起来,随时待命,有时候,干脆就充当了老板夫妇的私人奴仆,为他们买早餐茶点,为他们浆洗衣物。 并且老板夫妇态度十分恶劣,语气上也十分轻慢,如果不是他们担心家里的经济状况,顾念着要带银子回去养家糊口,他们也不肯受这样的气。 现在他们已经得寸进尺,在宫前银两上也三拖四欠,缺斤少两,几个伙计早有请辞之心,他们打定主意后,就怠慢了这夫妇几日,老板夫妇见状,还稍稍收敛一些,又把上月欠的银子补齐。 他们本来还在犹豫,现在吕臻被这样踢一脚,不仅他,另外两个伙计一定也不会在那里呆了。 可是习惯是很难改变的,今日吕臻到点,却依然还躺在床上,她的身体就有些躁动,忍不住想干一些什么。 可是他又怕早早出门去,进出门的动静会打扰到常愈,殊不知他这样来回踱步,已经快把长雨逼疯了。 最后常愈强压下心中的起床气,拨开被子,含糊嘟囔道。 “吕臻,你干啥呢?” 吕臻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吵到常愈了,赶紧停下动作,轻声回答。 “哦哦,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想下去上个茅房。” 说完趁常愈还醒着,赶紧开门下去了。 卯时的庭院里还是黑漆漆的,但是吕臻早就已经习以为常,她坐在一块大石板上,闻着凌晨的味道。 是没有人气的清冷的风,还有种子和湿润泥土的芳香,再加上露水和着花蕊的味道。虽然偶有几阵冰冷的风吹过,可是一阵瑟瑟后,却让人感到无比的清醒。 正当吕臻眯着眼睛,打算享受一次悠闲的时光,左手边的一排平房中,却突然亮起了烛火。 吕臻一开始还以为是哪个伙计起夜上茅房,却发现屋内亮灯后迟迟没有人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两个伙计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慢慢地走了出来。 他们穿戴整齐,头发也梳好了,扎在布帽子里。 莫非他们也是大清早起来干活的? 吕臻慢慢走过去,看那两个伙计走向了水房,一个开始生起火烧水,另一个也扔了许几个皂角进大木盆,吕臻一下子深有同感。 他走过去 “几位兄弟,这天还没亮,你们是起来干活的吗?” 那生火烧水的依旧全神贯注,在那浆洗衣物的伙计,慢慢抬头看了看他。 “这位客官,你怎么这么早就下来了?” 这个伙计正是奉达。 “哦,这我往常习惯了早起,现在有些睡不着了。” 奉达疑惑,但看看吕臻的一身穿着,好像比自己还差些,就猜出两三分来,但毕竟是住店的客人,奉达还是客气的多问一句。 “为何习惯?客官有福,何须这么早起呢?” 吕臻轻叹一声。 “我有什么福?从前也是给人端茶倒水的,就是早起累死的贱命。” 奉达听他有自轻自贱之意,便问。 “可是生活上有什么难处?在主顾家受了什么委屈?” 吕臻摆摆手。 “何止是委屈,简直是不把我们这些伙计当人看,昨天对我当胸一脚,心窝都蹭凉了,好在遇上了好心人,不然,说不定就给人家打死了。” 奉达在观溪客栈是从没被亏待的,观溪的老板娘人也一向厚待下人,现在他听了吕臻说这样的话,不免为他有些愤愤。 “竟有这样事,还有没有王法了,你有没有报官?” “他们还反咬我一口呢,就别说报官了,我还怕他报复我呢。” “你是在哪里做活的伙计啊?怎么竟有这样的主顾,我从前也没听过。” “就是城南家的茶馆,那黑心夫妇,在外头装的慈眉善目,你们自然不知道,私下里他们是怎样的面孔。” 奉达甩甩手上的水 “这样的主顾,还留在那里做什么?另觅他处呗!” 吕臻连连点头。 “是啊,我们一共三个人,早都想走了,之前一直犹豫,现在可算下定决心了,只是真不知道上哪去,家里还有三口人,等着银子维持生活呢。” 奉达扬声高调 “这也不明白吗?你来我们这当伙计,银子不算多,但决不拖欠克扣,也总有客人给赏钱的,老板娘和气的很,把我们都当家人般看待的。” 吕臻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后烧水的伙计。 “额,可是,你们也还是大清早起来干活啊?” 奉达提起一件湿答答的衣服,一边拧干,一边回答 “我这洗的,可是自己的衣服,这多出来的几件,是前几天和几个兄弟打赌输了,该洗的。” 说着又话峰一转 “只不过,每天早上要有一个人起来烧水,这是轮流值的,不会总劳一个人,毕竟咱们这是客栈,客人起来总要水洗脸,也总要吃饭不是。” 吕臻听了,只觉他们这的伙计还是挺轻松的,又刚听见他夸老板娘,就想问个仔细。 “你说这老板娘是好善心人,那是怎么个好法儿?可说与我听听?” 奉达笑笑。 “老板娘平日里,从不对我们呼来喝去,每逢年节都要额外给银子,家里谁有个三病两痛,要请假也都准的。光是这些,我们这些做伙计的也都觉得够了,可是啊,还有其他,好事情,你数都数不清呢!” 吕臻这下听了,颇有几分心动,于是迫不及待的打听,要在这做活,需要什么条件。 “等天亮了,我去和老板娘说声,只要你没坏心肠,勤劳肯干,这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吕臻连连道谢,喜笑颜开。 奉达又说。 “听你之前的遭遇,也知道你应该是个耐心人,不然也不会忍这么久,不知你可识数没有?还有什么其他绝活?” 吕臻想了想。 “我于算计数字上不通,好事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绝活,一定要有,那,我泡茶的手艺,还算过得去。” 奉达点点头。 “那便好了,不是一无是处,必然在这里更加如鱼得水。” 奉达说着,又转头去看后头烧水的那人,想了想,冒出一个新点子。 “后头小林正在那烧水,不如你趁现在露一手,等辰时,老板娘大约也醒了,你一盏热茶奉上,这事儿就板上钉钉了。” 吕臻敢忙应下,讨要了一些茶具,只等着水烧到他想要的火候,在老板娘跟前露一手。 。 第六十三章 疫病之源 - 拜清樽 - 渐令 辰时之刻,客栈里的人三三两两都醒了,老板娘才梳妆好,打开门,就看见个不认识的,端着个茶盏候在门口。 她心里正奇怪,奉达不知从哪个旮瘩角落窜出,随口说了一句。 “这是早安茶,您且喝着,试试口味,若不合心意,再来找奉达就是。” 说完又一溜烟走了。 奉达能如此说,其原因是吕臻泡好的第一杯茶,就先给了他喝。 好家伙,那一口下去,舌头仿佛被那一股浓郁的味道包裹了,就只尝了一口,就有沁人心脾,回味无穷之势,早起的困顿一扫而空,心情还莫名变得很好。 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老板娘会不喜欢喝这茶。 因此,等顾恙和常愈下楼来时,看到的就是,老板娘笑得眉眼都皱在了一起,大力拍着吕臻的肩膀,还派人赶紧给他铺个床位。 这观溪客栈环境好,住宿也舒畅,就只是食膳方面不得人意,一直都是老板娘自己,或者是伙计小林代为掌勺。 因为好的厨子月钱贵,月钱便宜的手艺又差,还不如老板娘自己做的。 可是观溪客栈离城中心远,周围没什么吃东西的店或是茶摊,顾客早上起来没东西吃,那岂不是与生意有损。 现在虽没能得个好厨子,可是有这样的好茶艺,就算是自己做的早膳差强人意了些,这一杯清茶下肚,保管人人清爽,个个满意。 顾恙还不明白这是怎么一个情况呢,她和常愈,睡眼朦胧的坐在食肆的小桌边,等着上次小林说要做给他们的春卷。 吕臻没想到自己这一手,能得老板娘如此欢欣,毕竟以前在城南的茶馆,就算自己再怎么用心用力的去做,也不会得到什么好脸色。 待老板娘走后,吕臻开心的坐在常愈边上,拿手捻起一个葱油饼,边咬边笑。 顾恙本来垂着眼睛喝粥,困意一直笼罩在自己的眼皮周围,抬头看见吕臻这么开心,含含糊糊问道: “什么事这样开心?昨天那一脚还要不要紧?是不是还是有点闷闷的?” 吕臻嘴里咬着葱油饼,心里感激。 “休息了一夜,又有你昨晚送药来,自然好多了。” 常愈又问。 “那是什么事?这样开心。” “茶馆我待不下去了,可是家里老父病母,还有年幼的弟弟,都是要银子啊,所以,我新找好了去处。” 联想到方才吕臻和老板娘谈笑风生,很是欢快。 “哦,难不成是观溪客栈要留你下来做事了?” 顾恙惊喜的问道。 “正是呢,是奉达兄弟为我出主意引荐的,还要多谢他为我出主意了。” 常愈敲敲筷子,赞同道。 “我在这里住了这几天,这里的伙计一个个笑口常开的,可见生活没有苦处,老板娘生意经很通,想来月钱也不会短了你的,观溪可是青成郡的一大好去处。” 顾恙也附和。 “是啊是啊,而且你又是茶馆出来的,那一手好手艺好,在这里原就是应该的,昨天喝那玉露,就知道了。” “啊呀,你们太高看我了,我的手艺是还过得去,不过玉露实在不是我的功劳,是我昨天说的那对青年夫妇的秘籍,里头记载的法子,个个都是出好茶的。” 顾恙又说。 “那你既然做惯了这些,何不带着这一身手艺,赶紧出来自立门户呢,何苦在哪里,白白受那对黑心夫妇的气。” 吕臻回答。 “哪里有这样的好事,为了防止我们把秘籍里面记载的方法带走,里头有一个把原叶制干的步骤,都是他们信任的一个侄子在做,我出了茶馆,自然不会炮制原叶的秘招。” 顾恙连连可惜,这样好的方子,生生让猪给拱了,茶是多么清新雅致的东西,被他们掺和了,都感觉被混浊之气污染了。 三人谈话之际,突然从窗户瞥见外头灿烂明辉一片。 出外望着天空,稀落的残星仍努力发出光芒,周围的一切都若隐若现,空气中交杂着青草、泥土的芬芳。 不久,东边的天际闪出鱼肚白的颜色,紧接着,又变成一片红晕,朝霞漫天中,太阳渐渐地升起来了,周围明朗了许多,这日出是短暂的,稍不留神太阳已经升上了天空,天际线上的红晕缓缓退去。 太阳离开地平线了,红彤彤的,仿佛是一块光焰夺目的玛瑙盘,缓缓地向上移动。红日周围,霞光尽染无余。那轻舒漫卷的云朵,好似身着红装的少女,正在翩翩起舞。 太阳还没有升起时,眼前是一片迷茫。那急迫想看日出的心情,更是抵挡不住。一阵晨风吹来,如同小姑娘的纤细小手,抚摸着每一个人的脸颊。就在这时,太阳出来了。 天渐渐破晓,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这时,万籁惧寂,突然有了一声鸟叫,划破了这寂静。有自己信任的伙伴,又尊崇的地位,和前途似锦的美好人生。 她不敢相信这是一个连过去都没有的人所能够拥有的。 所以这么多年来她刻苦努力,就是为了防止物极必反的自然规则,为了不让自己配不上这一切的美好。 清樽阁那么多没有亲生爹娘的孤儿,偏偏名扬四方的岑禅老阁主就收了她做女儿,虽然阁主夫人早死,她也从未见过,但是大师兄永远对自己和颜悦色,真正把自己当做妹妹来疼爱,把最好的都给了自己。 而常愈,同样是不知道自己的过去,一直跟在自己的身边和自己玩耍,可是看着爹和大师兄对自己无比宠爱,且有时候的确会有顾及不到他的地方,会让他有不舒服的地方,常愈都没有怨言。 是啊,她不是生来就是大小姐,常愈和自己,其实是一样的,又何来区分。 所以她一直非常用心的会常愈,阁中曾经有其他的弟子,得知她不是阁主亲生女儿,多次出言挑衅,每次都被常愈骂了回去,甚至最后还是常愈告的状,那人才被送回去。 天开始亮了,洁净的蓝天上,一抹罗纱般的玫瑰色慢慢地伸展开去。青蓝色的曙光静悄悄地透过了各处。 好像寻找昨天遗忘在这里什么东西,它穿过树丛,甚至滑到掉下来的树叶下面,走遍各个角落,打扮着大地,让它盛装着去迎接太阳光辉的来临。 卫凌濯就是在这样一副美好的景象中,从主楼的楼梯上走了下来。 有时候,顾恙常常会想,世界这么美好。生活这么美好,她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清净自然。她的身边永远围绕着都是善良,和蔼可亲的伙伴,她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是她有最疼爱自己爹爹, 他今日穿一身黑白镶金边的衣服。 () 第六十四章 星汉灿烂 - 拜清樽 - 渐令 卫凌濯身着此衣,显得威仪又严肃,黑色极适合他的肤色,细绣的滚边烫金云纹,让他更加贵气逼人,不怒自威。 在使人精神爽朗的日出景象下,卫凌濯的出现,令人眼前一亮。 顾恙看着他,不禁想到京都里那些小姐,见了他,是不是都趋之若鹜,恨不得立马嫁给他。 卫凌濯一下来就看见大家都站在外头,目光也被灿烂的日出所吸引,他全神贯注的看了好一会后,才发现不是所有人,都看着这奇妙的盛景。 卫凌濯看见顾恙愣愣的盯着他看,就走过去,把手在他眼前一挥。 “你看什么呢?” 顾恙这才会过神来,她知道,刚才这样直直的眼神被凌卓看到了,一下子就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她不是真的一直在看他,只是脑中总喜欢天马行空的幻想,真的被发现了,又有些不好意思。 “我,就看看你怎么还没下来,等着要去黑河所呢。” 说着顾恙又把手往里头食肆一指。 “你应该还没有吃早饭吧,快进去吃吧。” 卫凌濯看她急着解释,又赶忙转移话题的样子,还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嘴角一笑就踱步进了食肆。 等天上的奇景完全散去了,大家才慢慢各回各位,老板娘看见顾恙常愈吕臻三人站做一堆,就好奇的走过来。 “哦,你们三个可是认得?” 吕臻赶紧回答自己的新主顾。 “是的,昨日若不是他们,我的一条命,怕是就要交代了。” 说着吕臻就把昨天的事简单的讲给老板娘听,老板娘听了,连连摇头,同时表示了对那夫妇的不齿。 “从今以后,你就放心待在我这里,在那个地方受气,能有什么出路?” 吕臻彻底得到了老板娘的信任,自然很是开心,又和老板娘寒暄起今日灿烂的晨曦。 老板娘一副惊奇的样子,开始向三人款款而谈。 “这个景象,我在这里这么久,还是头一回看见呢,通常这样美丽的景象,总要灵水名山才会出现吧,说不定啊,是我们青成郡的福音要到了,老天爷才降下盛景提醒我们。” 顾恙垂眸,只是听着老板娘说着。 福音?青成郡的疫病还没有消除,最近又发生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事情,她已经觉得,这里有一条鱼龙汇杂的线,等待他们的挖掘探索。 看着老板娘珠翠摇曳,满面红光,看来日子过得很滋润。整天都有时间和客人聊聊天,天天都是这么热情。 顾恙突然想到,和老板娘认识这么久,一直叫她老板娘,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 看起来她虽然做了老板娘,也没有很老的样子,加上老板娘行动之间,就好像一株春日的杨柳,摇摇摆摆,可是一点也不是搔首弄姿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风情万种。 顾恙想直接就问人家的年龄似乎不是很礼貌,就打算问问老板娘和芳名。 “老板娘真好看,天天都是美人模样呢,不知是不是天上下凡的仙女。” 老板娘听了眉眼弯弯,眼里的高兴藏不住,不过老板娘毕竟久经风雨,这些溢美之词都听得起茧子了。 所以老板娘只是看着顾恙,看她下一句想要说什么。 “不知这天上的仙女可有名姓啊?” 老板娘挥了挥手中的团扇,见顾恙不是因为有求于她才嘴这么甜,更加高兴。 “哈,小姑娘想知道,何必说这么多来哄我开心呢,我姓钟,单名一个龄字。” 顾恙呲着自己白白的上排牙。 “真好听,叫老板娘都把美人叫老了,以后我干脆叫你龄姐姐吧。” 顾恙本有几分玩笑在里面,因为她不知道老板娘是不是会介意自己这么自来熟。 可是老板娘却不这么想,钟龄见过许多她这般年龄的姑娘,都是以自己为中心,傲气的不行。 哪里有肯夸别人,主动向别人示好的呢,那家境稍好的,更是喜欢对人颐气指使。 看她的样子,也是家里疼爱着长大的,却没有摆架子的款儿,本来钟龄就觉得,这姑娘甚合她的眼缘,现在更是觉得亲切。 她没有姐妹也没有儿女,现在有人叫姐姐,自然开心应下。 “看你脸皮稚嫩,还是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我就叫你丫头吧,也不知你什么名。” 顾恙见老板娘真的把自己当做妹妹,她心里十分开心,又有了几天前,和宋晋瑶交朋友的那份开心。 她赶紧把名字告诉了钟龄,又说道。 “姐姐看起来没比我大多少,何必这样叫我,可以叫我妹妹的。” 顾恙知道老板娘看起来,当然不像少女一般,不过为了让她开心,而且老板娘保养的甚好,脸上平平滑滑的,一条褶子也没有,顾恙这么说,也不是很夸张。 果然钟龄笑的更开心了。 “哪儿啊,我都二十八了?” 顾恙小吃一惊,她以为老板娘至多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 因为这样,顾恙后头夸人的话,越发顺嘴了,连常愈都分不清顾恙的话究竟是客气还是真心。 说着说着,卫凌濯终于出来了,顾恙客客气气的结束了和钟龄的对话,等着凌卓把马车雇好,一起出发。 等了半天,卫凌濯却站在原地不动,常愈昨天在茶馆,发现这人多话的时候也真的多,就觉得没那么排斥他了,凑上去就问。 “怎么还不快去雇马车啊,时间宝贵,我们争取快快行动吧。” 卫凌濯又恢复了他淡淡的语气。 “我们不雇马车。” 顾恙听了赶紧凑上来。 “不雇马车?你开玩笑呢?那我们咋去?走着去嘛难道。” “对,走着去。” “为什么啊,黑河所很远的,走过去多累多麻烦,真走过去,谁都没力气去查别的东西了。” 卫凌濯只是看了顾恙一眼,就转头走向了大门,还是没有给他们商量的机会。 顾恙和常愈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只能一边走一边互相发出疑问。 常愈不满道。 “你说他这毛病,怎么老是不听我们两个讲话,就只给我们下命令,我们好歹也是清樽阁的人,他总这么硬气,弄的我们好像他的跟班随从一样,昨天在茶馆他说那么多,我还以为,他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你看这。。。。” 顾恙则是抱怨路远难行,因为凌卓这样的状态,她早就已经习惯了,不管他什么做派什么表情,她只管用自己的方式说话就好了。 常愈趁凌卓走在前面,又拉着顾恙说。 “你能做到自然的和他交流,我可做不到,每次和他说话,都噎死人了,再说了。。” 说着常愈慢慢凑近顾恙,一脸怪怪的表情。 “你没有发现,他对你和对别人不一样吗?” 。 第六十五章 弦动微微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惊了,常愈的言下之意是,卫凌濯对自己特别些?那怎么可能,像他这样冷面冷心得人,也许会因为道德和良心,而做好事,却绝对因为个人情绪,毁坏自己的原则。 “什么不一样,哪有不一样,不过因为,我不在意他的态度,所以和他说话多些。” 常愈摆摆自己的手指,表示不赞同。 “你自己不知道,他和你说话是也说的少,可是就不像和别人说话似的,常常说出一些不留情面的话来。” 顾恙哼了一声。 “人家自幼长在京都,总要有些礼仪,我是女的,对我客气,是不是应该的吗?再说谁让你嘴欠呢?” 常愈嗤笑一声,干脆不和她说了,在路边随便扯了个狗尾巴草,叼在嘴里晃晃悠悠。 顾恙走到吕臻的身旁,又问了一遍他的身体情况,吕臻人逢喜事精神爽,现在外表看上去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顾恙少有走动这么久的时候,走了半个时辰,就觉得乏累的很,虽然离回春堂近了,离黑河所却还有好长一段路。 她双脚的已经开始走的不自然,膝盖和脚踝也十分酸痛。她想起常愈刚刚说的话,她本不信,确有人之常情,生来就有的好奇,她扒拉一下常愈。 “我累死了,你告诉前头凌卓一声,坐在哪里休息休息?” “我可不去,要去你去说。” 顾恙摇摇常愈的手臂。 “求你了求你了,我真的好累,你先说,他不答应,我再说一遍,实在不行,让吕臻也说一遍,三个人都说累,他总不能不答应吧?” 常愈只好硬着头皮上,喊了几声,卫凌濯才回过头来。 “凌卓,我们都觉得累,找个地方休息下吧?” 卫凌濯没有回答,依旧转过身去走他的路。 顾恙亲眼见到凌卓对常愈爱搭不理,自己也有点虚了,这是方才说好了,要一个一个问的,现在不是岂不是有损她的英名?最主要的是,下次再想让常愈身先士卒的试水,可就难了。 于是顾恙双手在嘴边握成喇叭状,对着前头喊道。 “喂,你别走那么快,我真的跟不上了,停下来歇歇吧,吕臻也受不了啊。” 卫凌濯转过身来,摆出一副极其不耐烦的样子。 “清樽阁顶尖的弟子,就是这样的做派吗?连走个路都走不动?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顾恙双手叉腰。 “我们不是练耐力蛮力的,我们可是靠智取胜,走路累了,停下来休息,人之常情,你天生怪胎,就不要嫌弃我们慢啊。” 卫凌濯听到天生怪胎,就有一股火气窜上头。 当年,母亲和妹妹在一年之内相继去世,父皇悲痛之际,解家居然暗中操作,买通宫人散发流言蜚语,说是因为自己命硬,才克死了亲生母亲,和长了两三岁的公主。 荣妃甚至蓄意伤害,当年俞贵人怀了足足六月的胎,以证明自己的命数有异。 可怜俞贵人年纪轻轻,自小产后,不仅再没子嗣,身子也一天不如一天,更加得不到父皇的喜爱,圣宠衰竭,整个家族没有在科举上再出人才,也渐渐没落了。 现在俞贵人居住在宫内,一个小小偏殿内,整日里药汤不离身,就是个病怏怏的药罐子。 至于荣妃为什么,不直接了结她,一是怕下手太重,留下证据,会被发现。 二是荣妃进宫之前,曾和俞贵人在闺阁之中有过节,现在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解家得势,俞贵人却只能拖着残躯败体,依赖他人,在宫里等死,荣妃就感到无比畅快。 卫凌濯想起这一段,那时候他还没有建立自己的势力,没有反击之力,只是母亲在父皇的心中的分量足够大,父皇没有相信这些流言蜚语。 只是三人成虎,他人的闲言碎语,也足够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顾恙见凌卓脸色都变了,还以为自己说了什么话,惹了他,于是只好默默不说话了。 常愈小声问她,现在怎么这样隐忍,还能看凌卓的脸色。而顾恙只是从内心觉得他不是坏人,也不愿意在这些事上斤斤计较,大体上,人家总还是在帮自己的。 而卫凌濯自然也不是真恼顾恙,只是每每想到,解家明明有如此多的错处,近几年行事愈发高调。 为什么身为天子,身为坐在九龙椅上的人,身为自己幼年时,最崇敬的人,现在却一直庇佑奸人,明明说起母亲,仍是一脸的缱绻怀念,去一直对奸妃宠爱有加。 喜欢温柔娴静母亲的他,和喜欢媚柔妖艳的荣妃的他,是一个人吗? 偏爱无能幼子的他,和流放亲生儿子的他,又是一样的父亲吗? 这些年,他看明白了许多事,看清楚了许多人,唯一从来不懂的,就是那个本应交心的所谓父亲。 他现在也不愿叫他父亲,父皇不过是个称谓,他现在完全把自己当做臣子。 一个冷面冷心,毫不留情,缜密筹划,一心为自己的臣子。 若说自己还要有情,也许只能是和怀虚之间的兄弟之情吧。 至于外祖父的庆成一家,他从前只知道,外祖父偏爱幺女庆成微,所以才把母亲推出去给父皇做王妃。 可是当他发现,庆成微想要和骆翼力在一起,外祖父也是极力阻拦。后来他才懂了,不能说外祖父不爱他的儿女,只是当他面对整个家族的荣耀,外祖父就可以选择,牺牲自己儿女的幸福。 母亲一直以为外祖父偏爱小姨,可是最后,母亲去了,外祖父还想把小姨送进宫去。 说到底,不过是为了那权字罢了。 这次将那庶女送进宫,不就是外祖父的主意吗? 当然了,亲生的嫡亲女儿都可以委曲求全,一个远房庶女又怎么会放在眼里。 他自己早已看明白了,要成功,就必须要有人牺牲。 而他将来要做出牺牲,可能是身首异处,也可能是孤家寡人,可能是一步登天,也可能是零落成泥,也许是儿女相斗,也可能是永远不会出现自己的知心人。 身在皇家,还是不要对美好祈求的过多,在别人眼里,他们有权利,有富贵,有地位,香车美人在上,宝邸豪府在手,还有什么是不满足。 他知道,他不满足,是因为他可以不要这些,他只是想能生活在,父亲母亲相敬如宾,一大家子和和乐乐的安稳人生里,一辈子过去,也没有什么遗憾。 就像那个好像什么都不在意的顾恙,她的爹爹那么疼爱她,不是亲生,却给予她,所拥有的一切。 有时候看顾恙无忧无虑的样子,又看她冷静分析,或是克制着自己的本性,与他人交好的时候。 还有是在那黎家,一次次箭无虚发,飞快投掷的暗器,飞梁走檐,一马当先救人的胆识。 他就觉得,英姿飒爽,是形容顾恙的最好词语。 。 第六十六章 求告无门 - 拜清樽 - 渐令 几人在大街上走着,就看见了前头的衙门,有许多人在那里围着,远远还能听见哭喊声和哀求声。 卫凌濯走在最前面,听见动静就上前去看,在后头窃窃私语,还以为卫凌濯生气了的三人,远远的跟在后头。 卫凌濯扒开最外围的人群,强忍着被推搡挤压的不适,观察着衙门外头的情况。 显然,衙门的掌权者并没有出现,只有几个小衙役在外头应付人群。 那几个衙役态度还算过得去,就是隐隐有一股不耐烦的神色。 而地上坐着十来个男男女女,看起来是在打持久战,都堵在衙门的大门口不肯走。 几个妇人低着头不断抹眼泪,有的甚至在大门口立起来衣冠冢。 卫凌濯随便找了个围观的妇人,问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官府的人草菅人命,这些老百姓是否在这里讨要说法。 妇人深深的摇摇头,脸上也尽是哀戚和伤心的神色。 “并非官府草菅人命,而是他们见死不救啊。” 妇人说着抽泣一下,说道。 “你是外地人吧?你不知道,最近咱们青成郡总是有人失踪,最开始有人报官,衙门还有模有样的派人去调查,可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行又遇打头风,偏又闹起了时疫,衙门里人手不够,渐渐的就不管了,现在依旧还有孩子失踪,我们私下里都说是拍花子结了队,要来害我们孩子呢!” 卫凌濯本想继续询问,顾恙她们却不知何时已经跟了上来,顾恙听了这妇人说的话,关心的问道。 “那您的孩子呢,应该没事吧?” 顾恙想,若是这位妇人的孩子也丢了,就会像前头坐着的那些人一般,去讨要说法了吧。 谁知这妇人神色一滞,竟渐渐哭出声来。 “我那正值妙龄的大女儿,就是上个月失踪了!只是我家那个杀千刀的,不许我来闹。说是怕丢人,我,我只能日盼夜盼,盼着我的蒙儿赶快回家来啊。” 顾恙一下子听不明白了,哪有做爹的这样狠心,连自己孩子丢了,都能关心着自己的面子。 卫凌濯倒是很能够理解,他甚至想起了自己那个父皇,他可是亲自把孩子送上了不归路呢。 顾恙小心翼翼的问道。 “孩子他爹,不着急嘛?” 妇人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我生了三个孩子,两个女儿,还有最小的一个儿子,在那个杀千刀的眼里,儿子不丢,就没事。” 原来是重男轻女啊,可是,那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也养了这么久,难道那父亲竟没有一点舍不得,说不要就不要了吗? 这时常愈在后头出了个主意。 “你丈夫白日里定要做工来养活一家人吧?他也不可能日日看着你,你偷偷来问情况,总没关系的,到时候你家大姑娘找到了,回去他总不能不高兴吧?” 妇人的抽泣止住了,但眼泪还是一行行接连不断的流下来。 “我们没有住在郡城里,我们是乡下艾叶村的,那里偏远荒芜,女人在家伺候那一亩三分地,男人都会到郡城里务农,要想从艾叶村到郡城里,就只有坐一日一趟的马车大清早上城里来,我不能和我家那个一起出来,他还叮嘱赶车的,要是我坐了车来郡城了,立马就要告诉他,我根本没有机会,今日,还是我家那个病了,我说要来替他抓药,才能来这里看一眼,也是什么情况都没有,丢的人反而更多了。” 看着衙门前那一簇簇的人,这是愿意为自己家孩子出头的,还有多少,孩子丢了,因为人微言轻,或是觉得丢一个无关紧要,就不管的呢? 顾恙难以想象,郡里丢了这么多人,官府居然不重视,不仅不重视,还在时疫期间,人贩子猖獗的时候,大肆举行庆典活动。 像昨天晚上的夜市,还有她们第一天来时二月二龙抬头的庆贺,那得丢多少人? 他们站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一个看起来说话有分量的人,出来驱赶前面的示威者,有的人依旧抵抗着,有的人只能无奈地散去。 最后剩在那里的几个人,也被衙役用棍棒,半逼半吓的撵走了。 顾恙他们继续往前走,环顾四周,依旧有年轻的妇人,牵着自家的孩子玩耍,或是有妙龄的女郎,独自在街上走走逛逛。 此时此刻,在顾恙的眼里,那些草帽遮着半张脸的人,倚在墙角动也不动的人,在他人身后尾随的人,都像是贼眉鼠眼,要拐卖小孩的坏蛋。 想必那些为在衙门口的人,都是失去了自己唯一所爱,恨不得以身相替的父母吧! 如果他们的孩子再也找不回来了,那他们的余生又该怎样过呢? 他们回去后,看着孩子曾经住过的床榻,穿过的衣裳,存在过的庭院,是不是孩子的音容相貌深深地隽刻在脑海中? 他们是不是会晚景凄凉,无人送终,香火断绝,临死咽气之前,都还想着那个,再也不会回来的孩子。 而那些失去踪迹的孩子,流落四方,没了家人的陪伴,被独自拐在异乡,不知又会受尽怎样的欺凌。 顾恙想到这些,想起刚刚那妇人如断线珍珠般的眼泪,她的心就好痛。 他们真的好可怜,比清樽阁那些孤儿弟子还要可怜,他们只是没有过去。 而这些被拐卖的孩子,他们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有幸福的过去,也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原本是良户人家受尽宠爱的孩子,再不济,也是受亲人眷顾的孩子,现在也许就要为奴为婢,为娼为妓。 常愈也闷不做声,显然也是在为这件事而忧心,吕臻则在一旁提起,他儿时曾有一个十分要好的玩伴,是个和他青梅竹马的乖巧姑娘,如果不是被拍花子拍走,说不定他们现在已经成亲了。 他那青梅竹马的小玩伴,家境虽穷,父母却很爱自己的女儿,终其一生遍寻不到,夫妇只能在家中慢慢孤独的老去,最终郁郁而亡。 卫凌濯见气氛瞬间被忧伤笼罩,心里却在思量着,虽然人贩子拐孩子去卖是常有的事情,可是若是短时间内出现大量孩子失踪,那就有问题了。 而且这么多孩子丢了,衙门以一句人手不够,就推脱着不去调查,还说什么因为时疫,如今时疫已渐入尾声,再怎么说人手也该够了。 且治疗时疫是郎中的事,干衙门什么关系?还大肆举行庆典,实在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之举。 不过,他的目的现在已经达到了,他正是想通过步行的方式,看看街上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或是有什么可疑的人在查探。 现在已经大体知道青城郡出了哪些问题,就不必再走这些冤枉路了。 于是他停下来转过头,对顾恙说道。 “现在可以雇马车了。” 。 第六十七章 西塞商人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回过神来,听见终于可以坐车了,一手扶着腰,一手捶着腿,等着凌卓去雇马车。 “吕臻,待会儿就带你去见那个老先生,听说他的医术很好的,虽然你现在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万一留下什么隐疾就不好了,还是得看一看吧。” 顾恙劝道。 吕臻点点头。 “等我看过郎中之后,你们就该去收留病人的黑河所了吧?” 常愈给出肯定的答案。 “怎么?你害怕吗?” 吕臻赶紧摆摆手。 “不是的,这时疫日子也长久了,我也想知道,究竟是谁把这病带给我们青成郡的。” 三个人坐着马车,很快就到了回春堂。陵游正在店前拿着滚轮碾药材,见他们来了,放下手中的工具,赶紧迎上来。 “你来了呀?这几天我师父都惦记着你,来回消息呢,师父正在里面喝茶,快进来吧!” 说着又看向她身后的三人。 “这是?” “啊,这些都是我的朋友,还有,他昨日给人踢了一脚,我想让老先生看看,有没有大碍。” “行,行,快进来!” 陵游把他们带到后院晒药材的地方,老先生躺在躺椅上,旁边放着正在晾的茶。 顾恙看着老先生这样躺在椅子上,就想起了下山之前爹也是这样,坐在阁前的院子里面,悠然自得。 这么久没见,不知爹怎么样了呢?有没有好好吃饭,养身体的药,有没有好好吃。 陵游走过去,把正在小憩的老先生叫醒,老先生慢慢坐起来,看见是顾恙,一下子来了精神。 “唉唉,老头子等你好久了,我还以为你,第二日就会来回信的,怎么样?那宋小姐肯不肯说?” “唉,您别说了,她不但不肯,还生了我好大的气,现在我和他算是,不说话了。” “不说话了?” 听了这,老先生,可有点急了。 “这可不行啊,黑河所那边已经日渐有了起色,就差确定下最终的源头,一举消灭时疫,要是再拖下去,恐日久生变啊。” “生变?如何生变?” 顾恙问道。 老先生理理自己长长的胡须。 “但凡瘟疫,都是要越快解决越好,否则日子久了,一开始有用的汤药,后头就会变得无用,也就是说,它慢慢衍生出另外的病症,那时候,会死更多人的。” 顾恙心头一震,常愈和吕臻也在后头,你看我我看你,表示不可思议。 “可是,我已经,总之,宋晋瑶对此事很抗拒,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她都是不肯说,我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了。” “那我问你,上次我让你给她的药,她收下没有?” “收下了,她很在意自己脸上的疤,不会放过消除它的机会的。” “那便好办了,你只需下次找机会,看她那药究竟用了多少,其他的,以后再缓缓图之。” “只看他药用多少,便可吗?” “啊,我知道富家小姐性子都傲慢,暂时只能这样了。” 顾恙把吕臻拉到前头来,向老先生说。 “这个是我的朋友,叫吕臻,他昨日被人踢了一脚心窝子,昨日整个人都颤颤巍巍,嘴唇和脸都白了,我想毕竟是重要的地方,还是想请您看看,若是留下隐疾,就不好了。” 老先生听了,先吩咐弟子从房中拿出针灸包来,先略略给他施了几针,又把吕臻拉进房中,褪去上身的衣衫,查看了一下被踢的部位。 吕臻心脏周围的皮肤有些隐隐发青,也有些红肿,老先生把过脉后,点了点头,就让吕臻穿上衣服出来了。 顾恙赶紧问询情况。 老先生胸有成竹,微微一笑。 “虽有些小小的后遗之处,但无大碍,只需三个月之内不动怒,不焦躁,不食寒凉之物即可,再有就是,切不可用手按揉。”! “这么简单,便可以了吗?” 吕臻惊喜。 昨日,他可是痛的满头冒冷汗,感觉胸前被人戳了个大窟窿,当时他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老先生向右一偏,坐在躺椅上,吹了吹快要晾凉的茶。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难呢,虽不是百般禁忌,可也要小心防范。” 常愈闻着周围四散交杂的药香,问道 “那需要开什么药吃吃嘛?” “哈哈,我不让你们费银子,你们倒还主动问上,要不是看在顾恙的份上,我就给你们开几剂不痛不痒的药,也好给我的弟子们分分银子。” 老先生打着哈哈开玩笑,常愈也聪明的回道。 “哪能呢?顾恙上次才认识您,就回去迫不及待和我说了,我知道您是妙手回的杏林圣手,绝不会欺负我们小辈的。” “哈,客气话就不用说了,你们还有事情要办吧?快些去吧,看你们的朋友,似乎等的很苦。” 三个人齐齐转过头去,看见凌卓还是面无表情,只是盯着后院某一处,看起来像是极其不耐烦的样子。 三个人见了他这样子,再加上老先生刚刚说的话,都以为凌卓是真的等得不耐烦了,于是向老先生倒些拜别,就赶紧说要走。 正当他们要出门之时,老先生突然叫住了顾恙。 “小丫头,昨日我听得几个病患,说是他们害病之前,都曾接触过一个西塞的商人,你们是要去黑河所吧?你可去问问他们。” 顾恙轻轻做了个揖,感谢老先生告诉她们这重要线索,就出门和众人上了马车,向黑河所赶去。 在马车上,常愈和吕臻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顾恙则一个人靠着休息,时不时偷偷眯着眼睛看一眼凌卓。 顾恙以为他又不耐烦了。 但其实,卫凌濯只是闻着那药香,想起了从前他生过一场大病,母亲费尽心思为他寻灵丹妙方,日日在后院里开炉烹煮,弄得整个后院都是一股子药味。 府里的下人都有些怨言,说是王府成了药铺,后院整日熏乎乎的,就连父皇,偶尔在繁忙之余来看望自己时,也只是关心几下就走了,夜晚也不曾宿在母亲那里。 这药香虽然不似花香甜美,甚至闻起来很苦涩,冲鼻。可是他闻了,却没有任何不适。 或许是那一年的时光太好,虽然他得了重病,母亲却可以总是陪伴在身边,父亲陪伴自己的时间也多了,那时候他还是父亲的独子,整个王府都围着他转。 那时候荣妃还只是个姨娘,荣渠也只是卫怜意,想想,觉得卫怜意的这个名字,着实是讽刺。 那个女人,到今日也不过二十又一,可她何曾对任何人,有过怜意? 只可惜,那些碍眼的人还在,不仅好好的活着,还是耀武扬威的活着。 而自己想要母亲的一碗药膳粥,却再也不能得了。 。 第六十八章 是或无心 - 拜清樽 - 渐令 等三人到达了黑河所的大门前,顾恙惊奇的发现,今日居然有两三个家属,来黑河所接自己的家人回去。 顾恙惊喜的转过去,对众人说道。 “你们看,已经有痊愈的人,从黑河所出来了,是不是这病快好了?” 那几个家属远远听见顾恙的话,有几个面色不善的直接走了,有个老者,却好心的走过来。 “这位姑娘,你刚刚说这病快好了,其实不然,这些家人被接走的,那都是已经没救了的,家里人不愿意在这里等死,挪回去过过最后几天好日子罢了。” 顾恙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直直就要冲进去,吕臻拦住了她。 “恙姑娘,你没听这里都已经死人了吗,多不吉利呀,这病这么严重,你进去,再感染了,怎么办?” 顾恙一心只想知道,老先生提醒过他的西塞商人,是怎么回事,铁了心一定要进去。 就连常愈,也是在一旁劝道 “大师兄不在,你这要是进去染上了这病,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办啊?师父不要伤心死?” “不会的,不会的,老先生刚刚给了我们,那么重要的一个线索,现在真相就在眼前,不进去,怎能甘心?你要实在不肯,就等在外头好了,我自己一个人进去。” 说着独自就往里头冲去,常愈只能哎了一声,还是得跟上去,谁让他们是铁哥们呢。 卫凌濯也是打定了主意要进去的,他撕下衣袍的一角,把口鼻捂住,反而还走到顾恙前头去了。 不过吕臻可真的不敢冒这个险,毕竟家里还有亲人,还要靠自己养活,他出了事,家人可怎么办呢? 况且他是真的怕,这也是人之常情。 常愈就嘱咐吕臻,在外头好好歇着,等着他们出来。 顾恙轻车熟路的走着,来到上次的那个房间,房间里比上次来时已少了七八个人,看来是敌不过时疫,已经去世了。 不过还有几个,倒是面色微微泛红,似乎有好转的迹象。 顾恙和常愈,也扯了衣角,蒙住口鼻。 顾恙环顾四周,寻了一个看起来精神些的大伯,就决定从他那里入手。 顾恙才准备上前,眼角余光瞥见凌卓也身形一动,向那大伯走去。 哦,他居然自己想的一样? 顾恙摆出和蔼的态度,先和大伯起了个寒暄的头。 “大伯,看你现在精神头挺好,是不是马上要好了?” 大伯轻轻抬眼看她,像是在奇怪,这里怎么会你健康人踏足。 “好不好的,都是命数。” 顾恙笑笑,一下子,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些什么。卫凌濯却直接开门见山。 “你们这么多人患上时疫,可是有他人传染?” 大伯心不在焉。 “前几日,回春堂的郎中也问过,我是做茶叶生意的,接触的人多了去了,哪里知道是谁染给我的。” 顾恙想着茶叶金贵,极容易变质生霉,需得好好养护,平时里也要掐着日子计算,才能把最新鲜的茶叶卖出去,至少也要显得新鲜,买个好价格。 看着大伯,困在这里,不能出去,定是为了家中囤积的茶叶忧心吧? “大伯,你说你是做茶叶生意的,那你在这里这么久,没卖出去的茶叶都堆在家里吗?” 大伯听见顾恙问起,自己一直在忧心的问题,脸上才有了几分动容。 “别说了,堆在家里的那些茶叶,在不一一处理,全都得发霉,就算我有命出去,家里的大半银子,都压在了这一单大生意上头,现在也都完了。” 顾恙心中窥得一丝希望。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现在那些茶叶还没坏,对吧?” “嗯。” 顾恙转头,向凌卓商量。 “要是咱们让观溪客栈,让老板娘买下这些茶叶,正好吕臻又会泡茶的手艺,这样不是两全其美。” 卫凌濯有些不赞同,背过身去,轻轻说道。 “你何须多此一举,直接问,问不出就再换人,你揽下这件事,后头生出的麻烦,我可不管。” 顾恙的兴致一下被打压一半,她又转头问常愈。 “你觉得呢?” 常愈不愧是和顾恙多年老友。 “我觉得可行,要想知道最有用的信息,总要人家肯告诉你才是,他现在一心想着家里的茶叶,就算说了什么,指不定也是敷衍我们。” 说着又环顾四周。 “你们看这周围的人,一个个都病殃殃,气沉沉的,也就这位大伯,好像还能正常交流的样子,再说了,我们帮了这个忙,他也高兴,吕臻也高兴,要是茶叶卖的好,口碑传出去,老板娘也高兴。” 卫凌濯微微摇摇头。 “随你们便吧。” 顾恙只当这个提议可行了,眼睛弯弯,就转过头去和那大伯说。 “大伯,若是我说,我能找到人,极可能买下你的茶叶,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些事情。” 大伯软软趴趴的身子,一下子坐立起来,两眼就像春日里的惊雷闪电一样,放出光来。 “真的?若能如此,你们要问我什么,我肯定会,会,那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顾恙原本蹲在地上,见大伯给了承诺,一下子站起来。 “我去外头和吕臻说,你们在这等着,带我带回信来。” 顾恙出门去同吕臻说了,吕臻十分赞同,要想让老板娘真正信任自己,能让自己,长长久久的留下,就要实实在在,为观溪客栈做出贡献。 从前他只管用茶馆给自己的茶叶,现在出了那茶馆,又不能照原样用他们的茶叶。 到时候泡出茶出来,同原来的茶馆一样味道,被那对黑心夫妇污蔑自己泄露秘籍,岂不徒增是非。 顾恙见吕臻也有此意,便更与他多说了些详细内容。 “那大伯的茶叶,是燕郡运来的,还是西塞那边产的呢,你泡出来,一定不会与茶馆重样,以你的手艺,说不定,还能成为观溪客栈的金字招牌,那时候你也就和奉达他们一样,可以把那里当家一般,久久的留下了。” 顾恙此话极合吕臻的意,吕臻答应回去,一定和老板娘好好商量。 顾恙赶紧又进去回信,大伯听了,更加来了精神。 卫凌濯见时机成熟,赶紧开始询问。 “你是什么时候染上这病的?现在你似乎精神的很,是不是快要好了?” 大伯在心里算算。 “大概快两个月,因为回春堂的那老郎中,我这几日觉得身上爽利了些。” “那你觉得,你是怎么染上这病的?你有没有同什么可疑的人接触过?这里的其他人,是不是也和你有类似的情况?” 那大伯被卫凌濯这几连问,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 第六十九章 润润汤泉 - 拜清樽 - 渐令 他半是无奈,半是不知所措。 “哎呦,他一连问了好几个,听起来像审犯人似的,我还真不知道,该从哪里和你们说起呢。” 顾恙赶紧拿出,自己的招牌笑容。 “大伯,您别介意,我这个朋友,他平日里就是这样的,您别放在心上,我知道您还病着,也许说一大串子话,有些吃力,我们今天不着急,您愿意说多少,就慢慢地说。” 大伯轻轻咳嗽几声,细细的回忆了自己得病前的行踪。 “除了我生意上往来的几个伙伴,我也没单独见过他人,家里老婆深居简出,孩子年幼,也不可能是他们传给大家的,我真是记不得了。” 常愈问起一个他一直以来的疑惑。 “如果是最初的那人,只传给了一人,那一人传染给了许多人呢?” 大伯摇摇头。 “不会,青成郡如此之大,可是最初得病的那一拨人,有的在乡下,有的在城南,有的在城北,绝不会是一个人传染的。” 顾恙退而求其次。 “那我们不说别人,就说大伯您,你有没有去过人多的地儿?” 大伯还在那里苦苦思索,旁边一个和他年岁差不多的男子,却搭上腔来。 “唉,虽然我不知道,你们问这个干什么,我只依稀记得,发病的那前几日,我去过乡下的温泉汤馆,似乎见过这位仁兄。” 这男子说着指了指大伯。 大伯这才恍然大悟。 “是啊!那日我还在那里碰见了,和我有生意往来的西塞商人,只是因为他在那里,我待了一会儿,便走了,所以才没什么印象。” 旁边的男子又插话道。 “对,那温泉汤馆是有西塞模样的人,在那泡温泉,我是常去的,不会记错。” 西塞商人!他们终于说起这一点了,卫凌濯心中浮起一个不太完整的想法。 会不会是这些西塞的商人,把异域的病症带到中原来,而西塞诸部落,虽然表面上臣服中原,背地里自然是各怀心思,野心勃勃。 若他们与我朝商人交互,把病带进了中原,见我朝的百姓纷纷染病暴病,在他们眼里肯定是大快人心。 若是病情加重,他们还能趁机进攻,若是病情扩散,趁机肆虐,那可真是不得了了。 本来边关就没有可用之将才,朝廷更是隐忧重重,若是真的打起仗来,老实本分的邬扬路将军又能抵挡几时呢? 顾兆冲将军去了这么多年,他们全家被灭门,这些事不可能瞒的滴水不漏,也许那些部落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又势力微薄,不敢轻举妄动。 若是中原本身就出了大问题,他们那些大小部落又联合起来,他们哪里去变出顾兆冲的儿子顾羌? 那时候,是靠荣妃的魅惑伎俩来抵御敌人,还是靠解文成来用嘴皮子麻痹敌人? “那个西塞商人此刻在何处?” 卫凌濯内心大军压境,根本就顾不上语气神色,那大伯又是被吓了一跳,才吞吞吐吐的说。 “这都过去一两个月了,我哪里知道他去哪了,不过,若真是他传染给我们的,他们一定有治这病的法子,你们要找他,千万要把救命的方子问出来呀!” 一旁的众人听了救命方子几字,纷纷附和道。 那声音有虚弱的,也有中气尚足的,有女人,也有男人。 这次的时疫,虽然传染的人数不是很多,可是也有一大批,且波及了各类百姓,那老郎中又说这病拖不得久,那就绝不能不重视。 现在两个大担子压在身上,不得不做。一是防着荣渠的人拿下盐庄,二是要把这疫病之源访问清楚。 两头皆重,把重心偏向谁,就是一个问题了。 顾恙见其他人也说了几句话,就问道。 “你们其中可也有人去了温泉汤浴?” 那几个人有的说去过,有的说没去,不过他们都有一个相同的特点,就是都见过西塞的人。 顾恙和常愈从小就被岑禅灌输过爱国爱家的思想,知道如今边境不是很太平,他们两个这时候也都想到了。 如果这是西塞部落的阴谋,蓄意要把这烈疾传到中原来,再趁机对中原兵戈相见。 就算他们无法与大国抗衡,也足以让边关百姓流离失所,让中原各处不得安宁,如果他们联合起来,多进犯几次,指不定,就会有蛮夷长驱直入,占领中原的那一天。 顾恙对着四周,向所有人询问。 “那个温泉汤浴在哪个地方?我要怎么样,才能够见到那个西塞商人?” 常愈用力把顾恙扳过来。 “你真的要直接照他们的路走一遍吗?他们都说了,他们正是因为见了那个商人,或是泡了那个温泉,才遭此飞来横祸的。” 顾恙看看常愈,底气有些不足。 “我也不知道此方法可不可行,可是总不能放着这事情不管吧?老先生,今日不是说他治这病已经有起色了吗?实在不行,我真得了这病,我就去求宋晋瑶,求他把治这病的方子给我。” 四周的人听了宋晋瑶这名字,又听说她有治病的方子,几个病情稍缓些的人,纷纷吵嚷起来。 “我就知道,那娘们有治病的方法,她偏不说,这下作小娼妇。” 顾恙听了,深深皱眉,她突然想到一个要点,宋至诚是因为青城郡的百姓,都说是宋晋瑶把时疫传出去,为了挽回她的声誉,才请了他们下山来查案。 可是他们刚刚又异口同声的说,是因为泡了温泉,建了西塞商人才得的病,那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常愈见顾恙陷入沉思,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替顾恙说出来,问那躺在四周的病患。 卫凌濯对宋府的情况,知之甚少,又从来没和宋晋瑶说过话,现在只能暂时跟着顾恙他们的思路走。 常愈这一问,周围的人一下子鸦雀无声,都不说话了。 顾恙再怎么问,他们也都装睡不说话,眼看着答案就在眼前,却堵塞在了瓶颈,顾恙现在真的心急如焚。 这时,卫凌濯雷厉风行的手段就拿出来了。他转向那个卖茶叶的大伯。 “我们问这些,是为了帮你们治好病,刚才那个姑娘,又说要帮你卖掉茶叶,你们不配合的话,我们又何须管这些闲事?你的茶叶,自然是谁爱买,谁来买。” 那大伯愧疚的瞟了顾恙一眼,考虑了良久,才不好意思的说道。 “其实,其实那是我们说好,传出去骗大家的。” “什么?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做?” 顾恙急了,这可是一个女孩子的声誉呀! 宋晋瑶那几天,因为这件事情,是多么的烦恼,还为着这件事情,被人划花了脸。 他们现在居然说是骗大家的? 。 第七十一章 锁定目标 - 拜清樽 - 渐令 大伯见顾恙急了,也许是心怀愧疚,又也许是怕她,不买自己的茶叶了,赶紧解释道。 “唉。姑娘,我们这不是故意的,宋晋瑶和我们素不相识,我们也没有理由去害她,不过是听说她的病好了,我们就想知道治病的药方,谁愿意死呢,可是,到现在宋晋瑶也不肯对外说出药方,今天我们这里有好几个兄弟都已经回家,等死了。” 听了大伯这话,又想起刚刚在门口看到的那些面如死灰,双目无神,已经彻底失去希望的人,他们是不是已经绝望了? 顾恙看看凌卓,还是看不出情绪的样子,常愈似乎有点生气。 “顾恙,那个宋晋瑶真有你说的那么好?这样见死不救,她就算和别的。。。” 顾恙赶紧拦住了常愈的话。要是被他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宋晋瑶的名声就彻底毁了,宋老爷是请她们来帮忙的,不是让他们来火上浇油的。 而且这个事情也只是她们的猜测,就算再有可能,没有证据,就不可以认定。 顾恙十分认真,严肃,用她真诚的眼神,睁大她水汪汪的大眼睛。 “大伯,不瞒你说,我们就是为了找出药方,能上大家都好起来,所以我们才冒险来黑河所的,你能不能告诉我,在哪里可以找到那几个西塞商人?” “这。。。我最后一次见他们,是在乡下的汤泉池,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那他们有没有什么,比较明显的特征,有没有什么可以让人一眼就认出来的地方?您知道他们的名字吗?” 大伯想了想。 “他们有好几个人呢,我只记得和我直接来往的一个,他左脸有一条疤,至于名字吗,那个脸上有疤的人,大家叫他尔玛阿依。” 常愈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去玉娃馆时,那里有许多的西塞人。他凑过来,问大伯。 “我前几日见街上也有很多西塞人来来往往,是不是他们那一群人?” 大伯摆摆手。 “我说的那一群人,只有六七人,至于其他西塞人,我朝本来就允许一些西塞人进中原贸易,所以如果在街上看到西塞人,不一定就是他们。” 常愈又问。 “这病会不会是所有西塞人带进来,故意传染给我们的?” 卫凌濯一直在旁边听着,听到常愈的说法,立马出言否定。 “不会是所有西塞人,如果西塞人自己得了病,传给我们,他们要是没药,不可能在青成郡活这么久,却没有出现病症,且西塞有这么多部落。。。。” 卫凌濯说到这里,便停顿了,顾恙想了想,突然想通了,立马把话接上。 “西塞人这么多,不可能每一个人都串通好了,如果他们知道有药,一定会有个别善良的人泄露出来。” 常愈也说道。 “那么,假设这病是西塞人带进来的,若是无意,那早该有药方流出来,若是故意,一定是一个部落,而非联合部落。” “是,可是为什么其他的西塞人没有感染呢,这黑河所,好像都是咱们自己的百姓啊?” 顾恙问道。 那大伯也说,得这病的的确都是中原人,黑河所从没有西塞人。 “也许是,他们有什么特殊的之处,这个病对她们无效吧。” 卫凌濯打断他们无穷无尽的猜测。 “现在讨论这个已经没用了,还是先找到那个刀疤脸再说。” 顾恙苦恼。 “可是,我们得去哪里找呢?” 大伯采集了周围人的一些意见,给了他们一些参考的地点。 温泉汤浴是第一个要查的,然后他们还提起了香料市场,和羊肉汤锅店,以及专供给外地游客的驿站,驿站不同于客栈,虽然环境差些,但是收费比客栈便宜。 有了这几个地点,他们三个人就有了目标,出了房间,顾恙突然想起上次陵游带她去过的那个,废弃的阴森森的大厅。 顾恙提起此处。问他们要不要去看看,本次常愈想着吕臻在外头等的久了,怕那黑心夫妇会雇打手,找吕臻的麻烦,他一个人在外面等,不安全。 但是卫凌濯,从来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小细节,听说有这么个地地方,当然要去看。 于是他们就决定兵分两路,常愈出去和吕臻汇合,不至于让他一个人太寂寞,而顾恙和卫凌濯去那里头看一眼。 两人到了大厅,顾恙就把上次看到的,那几根柱子上的可疑痕迹指给卫凌濯看。 因为这些痕迹是新的,顾恙回去后怎么想都觉得,这里一定是有其他人来过。 “你觉得,这些痕迹代表了什么呢?” 卫凌濯弯下腰去,细细抚摸那些痕迹,又捻起地上的一些碎末,先是看了看,然后又闻了闻。 他闻到了一丝熟悉,而又不同寻常的味道。 顾恙又问。 “你说,这地方是传说的凶宅,又废弃了这么久,附近还有个乱葬岗,会不会是有什么干净的东西?” “你怎么会相信这个?” 卫凌濯显然对鬼神之说,是不信的。 “本来我也不会往这方面想,只是上次有人和我说曾在夜里听到这里有凄厉的哭声,难不成他们还编故事来骗我?” “哭声?” 卫凌濯想想前因后果,又把今天的一些小细节,串联起来。 他心里渐渐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不过证据未全,这些猜测也只能是猜测。 想想顾恙和常愈这两个心思活络的,还是别把这不完整的猜测说出来为好,否则万一弄错了方向,整件事就彻底走偏了。 “你有没有荷包?” 卫凌濯微微偏头,问道。 “你要荷包做什么?我,没有那样玩意,那不是人家小姐们装香料,小首饰用的吗?” “那你有其他,能装东西的物什吗?” 顾恙在袖中掏了掏,找出一方水蓝色的手帕。 “这个,能包些小东西,把它卷起来,应该也和荷包差不多吧。” 卫凌濯接过来,捡起地上的碎东西,放入手帕后,又把手帕的四角合拢,竖起来扎了一个结实的结。 顾恙看着他这一系列的举动,奇怪地问他。 “你拿这些东西做什么?” 卫凌濯把手帕团好,放入怀中。 “以后再说吧。” 得,又是这样三缄其口,顾恙只好不再追问,又问起接下来的行程。 “那咱们接下来去哪里呢?是去温泉汤浴,还是去他们说的其他地方?” “不去温泉汤浴。” “为什么?不是有好几个人都说,是在那里看到西塞伤人的吗?在那里碰见他们的几率大些吧?” “不,假若是他们蓄意把时疫传给我们,那里就相当于一个作案地点,他们是不会再在那里出现的。” 。 第七十一章 心思缜密 - 拜清樽 - 渐令 “那我们到底去哪里呢?” “我们先回去,稍作修整再出发,待会儿再商量,到底去哪里。” “行。” 他们在里面呆了也挺久了,常愈和吕臻两个人在外面一定等的特别枯燥,特别是吕臻一直从头等到尾,昨天他才受了伤,今天要是累着了也不好,此事也与他无关,本不应该把他牵扯进来。 果然,等两人出去的时候,常愈和吕臻,各选了一块大石头,靠着睡着了。 顾恙走过去摇醒常愈。 “唉唉,起来了,咱们该走了,怎么那么犯困?你不是才出来吗?” 常愈本就是浅睡眠,一下子醒了,回答。 “姑奶奶,你觉得不久,在外头坐着干等,可觉得久呢,这黑河所里头这么大,走来走去,人累的慌,你从那最深处走出来,自己又不知道走了多久。” 顾恙看看天色,日头已经移到了正中央,现在已是正午了。 “是挺久了,不,过若不是一开始,走了那么一大段路,也不至于到中午了,还没什么进展。” 顾恙从来没走过这么长的路,脚踝酸酸麻麻的,就说了一句。 不过,在卫凌濯看来,上午步行那一段路,得知的那些消息,可是十分重要的一个关键点。 卫凌濯看看顾恙,看她没有注意到的样子,不禁想,究竟是老阁主把她保护的太好了,让她完全不能想到,这些黑暗的事情,还是与推理线索这一块,她没有什么兴趣。 顾恙的确很细心,可以注意到这些不对的地方,但是却不能联想到那些事情,对皇室,甚至对繁华的京都,她都一无所知。 呵,这样想的太简单的黄毛丫头,以后要是真的接手清樽阁,说不定,还会被别的地方欺负。 诶,他想这些做什么,顾恙有老阁主疼爱着着,有他大师兄护着,还有常愈这个滑头,时不时给她出点主意,也没什么大碍。 一行人回了客栈,简简单单的用了饭,除了吕臻先回去午休了,三个人都坐在桌边,很有默契的都没走。 常愈想了想,先说了。 “与其这么麻烦,干脆小恙儿再去问宋晋瑶,和她死缠烂打,把药方拿到,不就不用这么麻烦了?我们就可以把精力都放在,拿下盐庄这件事上了。” 顾恙低着头,没有说话,本来她心中也是想直接从宋晋瑶那里入手,可是只要想到又要去逼问她,顾恙心里就很难受。 这么多天,她也相信宋晋瑶是把她当朋友的,而且宋晋瑶也是,除了清樽阁里的师弟师妹,她的第一个朋友。 “额,我不确定能不能做到,还是把希望放在自己身上吧,靠别人没有用的。” 卫凌濯瞥了顾恙一眼。 “没错,事情真相绝对不能只听一人,她要是不想说,不能说,是不会说的。” 顾恙喝了口水。 “那咱们下午定了去哪里嘛?” 常愈刚刚的想法才被拒绝了,就拿着筷子夹碟子里的花生米吃。 “你们决定吧,我跟着顾恙就是了。” 常愈的话音刚落,外头奉达就领着个家丁进来了食肆。 “常公子,这人说是找你的,你看你认识吗?” 常愈一见是黎家的人,赶紧摔了筷子站起来,挡住了家丁的视线。 顾恙和凌卓还坐在旁边呢,要是被家丁看到,他和顾恙凌卓两个人,坐在一起,那不就全部都露馅了。 顾恙也不动声色的起生,挽住卫凌濯和胳膊,赶紧挡着脸走了出去,还好那个家丁没有注意他们。 两个人才到外头,卫凌濯就盯着顾恙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顾恙见了他的眼神,一下子反应过来,赶紧把自己的手放下来。 “啊,那个,我是有些激动了哈。” 说着顾恙低着头,拿靴子不停的蹭着地上的泥土,想要把这紧张尴尬的气氛挨过去。 卫凌濯看着前方,眼里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挽这个动作,从前没有人和他做过,就算是他信任如怀虚,也没有什么地方,用得上这样亲密。 可是认识了顾恙,这才短短几天,就捏过了她的下巴,桥边拉过她的腰带,崇明寺比武也是有来有往。 这要是京城里那些小姐,有了肌肤之亲,早就闹着,要同自己扯上关系了。 锦颐格格不就是因为有一次在换外头的长褂,说自己看到她的肩膀,才非对自己死缠烂打,要和自己扯上关系,甚至还要嫁自己么。 卫凌濯真的不明白,那些京都的小姐们,居然敢和自己扯上关系,殊不知,若是哪天解家,彻底把控朝政,谁和自己沾边,那都是要倒大霉的。 并且,他对任何女人,都不感兴趣,也没有任何好感,慎园日后,也不会有什么女主人。 成王败寇,若是赢,那慎园便是潜邸,若是输,那慎园就是自己的坟墓。 他的荣辱,不论从前,还是以后,都不需要和任何人共担。 卫凌濯见顾恙还是拿靴子在地上蹭,想着要是再不说话,估计她那鹿皮靴都要磨坏了,就主动开口。 “下午常愈大概是没机会和我们去了,黎家来人,估计是有情况,你叮嘱他,要好好留意,回来说给我们。” 顾恙赶紧停了动作。 “这么大的事,你不去看着嘛?你有心思去找西塞商人?” 顾恙突然这么说,卫凌濯一下子还真听不懂。 “看什么,你自己的人,你不相信?” 卫凌濯还以为,顾恙是觉得常愈不靠谱。 谁知顾恙下一句话,着实让他吃了一惊,他很多年都没有这样惊讶了。 顾恙两靴并在一起,双手又背在身后,乍一看,倒像被夫子点起来背书的学生。 “你自己不看着,你放心吗?这事情肯定对你有益的。” 卫凌濯虽然心里惊讶,但是面上处变不惊的功夫,是多年练就的。 “何出此言?” 顾恙把头低的更低了,还是像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相信,就凭欲堕方丈一句话,就能让你,这么费神费力帮我们,你平日里话少,也不是很。。嗯,也不是很热情的样子,你是京都的人,虽然我不知道京都是什么样子,可是爹说过,京都有着很多,我无法理解的复杂的事情。” 卫凌濯冷笑一声。 “你爹说的没错。” 顾恙又继续说。 “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追问你是谁,说不定这些事,我也无法理解,说实话,我也不想理解。” 顾恙说着,把背在身后的双手,又环抱在胸前。 “可是我知道,既然你帮了我,我也会帮你的。” 看着顾恙坚定的眼神,卫凌濯感到从未有过的陌生感,他不能理解,顾恙知道自己不简单,知道自己目的不纯,还口口声声要帮他? 按道理,趋利避害,取自己所需,取利益的最大化,才是做他们这一行的人,该有的。 。 第七十二章 爱屋及乌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见他大概不想再继续说这个话题,就提出建议。 “近几日春寒料峭,我们去羊肉汤锅店吧?正好自己也可以去试试嘛?在那里吃晚饭。” “你这才吃过午饭,又想着吃晚饭,你不觉得说起来,都撑得慌吗?” 顾恙白他一眼。 “我不撑,晚上离现在还有这么久,我说说又能怎样?再说了,不是为了办正事,顺便去那儿吗!” 卫凌濯只是想调侃调侃她,其实他心里也觉得,去羊肉汤锅店最好,是最隐蔽,最不容易打草惊蛇的地方了。 两人说着,那黎家的家丁走了出来,两人又同步的背过身去,等那家丁走了,才打算进去,可是常愈先出来了。 “小恙儿,下午我怕是不能和你们一起去了。” “我们猜着了,黎家叫你去办事了吧?” 常愈一只脚点着地。 “是啊,没想到他们这么着急,这么快就叫我去了。” 顾恙提醒常愈。 “会不会是有别的人来找他们了?你要小心,别被人看穿了,回来把情况都告诉我们,别放过细节。” 顾恙说的,正是卫凌濯想说的,他这几天一直在疑心,为何荣渠公主没有一点动作,反而在这样大好机会,可以兴风作浪之时,跑到山上去,和驸马过他们的小日子。 “知道了,知道了,我还不懂吗?我平时可是最细心的。” 顾恙嗤笑。 “得了吧你,你专在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上细心,重要的事情,倒没见你留意。” “唉唉顾恙,你这可就是有偏见,故意贬低我了啊!” 卫凌濯见这两个冤家,都已经那么熟了,还天天打嘴仗,怕他们又在这胡闹半天。 又担心万一真的是荣渠的人开始渗入这件事情,会派人来盯梢黎家的家丁。 到时候,不论是被看到常愈和顾恙是一伙的,还是看到自己在这里,都不是小事。 于是他出言催促。 “既然定下了,就赶紧走,别在这里磨磨蹭蹭,你们女的就是这么麻烦。” 顾恙猛地转过头去,有些生气。 “什么叫我们女的,你不是你女的生出来的吗,你凭什么嫌我们麻烦?我这几天,也没碍你手碍你脚呀。” 要是平时,卫凌濯听到这些,他一定让说这话的人,吃不了兜着走,更何况,还说到了他最忌讳之处。 他很少对别人提起自己的母亲,也不想让别人提起,他甚至厌恶,自己儿时对母亲的留恋,认为那是软弱,没骨气的人,才会有的想法。 欲成大事者,就不应该在感情上扭扭捏捏。 更何况,若不是母亲感情用事,也不会被奸人陷害,现在起码好好活着,不是吗? 如果那时,他不是只求母亲多陪自己,而是早早开智,看破那些人的真面目,让母亲早早去争去抢,一切都会是不一样的。 卫凌濯很想生气,可是顾恙的话虽然刺耳,她的神情却依然没有一丝口出恶言的怒气,语气也尽是那种女孩的娇嗔。 顾恙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只是生气,可是因为自己觉得凌卓和她们还不是很熟,没能到那种,让她可以放心说出,生气的话来的关系。 这要是常愈这么说,她早就一个暴栗过去,连话都不带说的。 所以两难之间,相权之下,语气听起来,竟有那么一丝丝撒娇的意味。 一下子突然又没人说话了了,顾恙真的很讨厌这种感觉,她不喜欢没有理由的向别人妥协。 在山上这么多年,顾恙也算是受尽宠爱,但因为身份尴尬,她一直注意着自己,不要养成养尊处优大小姐的脾气,哪怕是别人稍微对她有不满,她都是赶紧反省自己,有哪里说的不对,做的不对,有让别人不舒服的地方。 哪怕别人的错多,她的错少,但只要她有不对,她的歉疚感就会成倍的增加,当爹或是大师兄出来主持公道时,往往都是她说自己的不事多。 那时候她还小,特别怕同门或者师弟师妹讨厌她。 好在清樽阁的同门,大多都是些良善之人,没有因为顾恙的善解人意,而有过得寸进尺的举动,同门之间的感情也越来越好。 多年相处下来,真正是不似亲人,胜似亲人,是没有血缘关系的最好兄弟姐妹。 常愈虽然很想为顾恙打抱不平,也顾着待会儿,顾恙还要和他一起相处。 “行了吧?我这才说完,你们俩又说起来了,快走快走。” 常愈回房稍作修整,而顾恙和卫凌濯,又忙不迭地坐上了去羊肉汤锅的马车。 来青城郡这几天,大部分日子都在马车上过了,顾恙也已经习惯了坐马车没有人说话,于是她熟练的把眼睛眯上,靠着车壁休息。 顾恙闭着眼睛,却不知道卫凌濯一直在看着她。 此时此刻,在卫凌濯心中,顾恙不过是个比他见过的那些贵族小姐,稍微不同些的女孩子罢了。 或许,再加上一点点聪明?他觉得在黎家的这件事上,他已经表现的够谨慎了,但是,她能够察觉出来,也许是他小看顾恙了。 大概他多年没与女人接触,拒绝的女人都是泛滥柔情,又冲动愚昧。 卫凌濯现在还忍不住想,这次回去后,日后肯定还有会找清樽阁的地方,到时候顾恙知道了,自己的真正身份,又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是不是会特别懊恼没察觉到自己的隐瞒?还是会叉着腰,和自己大声争辩? 想想还真有趣。 但卫凌濯怎么也不会想到,日后他的身份,在顾恙眼前揭露之时,会是那样惨痛的局面,让那时的卫凌濯后悔不已。 不过这些都已经是后话了,现在的他,事情的进展都还在自己的预料之内,每天都有新鲜事发生,又天天在这绿水青山之中,心情还很愉悦。 从前他不习惯任何女人近身,现在顾恙天天跟在身边,倒也没什么不适的。 反而有时候,没听见她那软软沙沙的声音,还会想起她,会臆想一下,她在清樽阁上的生活。 卫凌濯知道顾恙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有时候他会觉得,顾恙在某些细枝末节之处,还是有些像他的。 这次如果顾恙帮他办成了这些事情,若是以后有人找清樽阁的麻烦,他也不建议伸出手来,略施助力。 毕竟顾恙没做对不起他的事情,他也不希望,这个第一次不让他那么烦躁的人,以后的结果太惨。 其实卫凌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过,顾恙在他的心中,已经渐渐地开始特殊起来了。 爱屋及乌,永远是一段感情的开始,当然,也是危险的开始。 。 第七十三章 核桃甜露 - 拜清樽 - 渐令 那羊肉汤锅的店,建在青成郡另一头的牧羊场边,听说那里的羊是西塞羊和中原羊的混种,个头格外的大,肉质也十分鲜美。 吃下去有温润滋补,驱寒养生的功效,特别是那羊汤,就算是平日觉得羊的味道,熏得慌的人,也会愿意喝一碗那样的羊汤。 因为那羊汤,香飘四里,老远就能闻到了。 所以,本来已经快进入深睡眠的顾恙,就是被老远就飘过来的肥美的鲜味,给香醒的。 顾恙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还十分懒散的伸了个懒腰,等伸完懒腰,她才发现,还和卫凌濯坐在一辆马车上呢。 不知道刚刚做的那个动作,会不会特别的傻? 顾恙又想着该和他说些什么,他们在客栈又发生了不愉快,她赶紧闭着眼睛睡过去,也是为了缓解尴尬,可是现在醒了,总不能不说话了吧? 因为在马车上睡觉,其实非常的难受,顾恙伸的这个懒腰,把身上蜷缩起来的骨头都伸展开了。 卫凌濯坐在对面,都能听到骨头舒展开来的咔咔声,他不禁吐槽道 “这么颠簸,你都能睡得着,真是服了你了。” 顾恙见还是他先说话了,心里一下子不难受的慌了,并且,暗暗决定下次不要与人,特别是与他,起口角,这种尴尬的感觉真的很难受。 反正也就相处一段日子,以后就是陌路人了,让着他点罢了。 顾恙咧开嘴,摆出甜甜的微笑。 “是的呢,待会儿要办正事,所以要赶紧休息一下,头脑清醒,待会儿才不会耽误。” 说着又眼神真挚地望着卫凌濯,语气十分关切的问道 “你既然觉得颠簸,是不是不舒服了呀?要不要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我们回去的时候,可以不坐马车的。” 卫凌濯眉头一锁,目光迅速聚焦,若不是他不信鬼神之事,他现在真的会怀疑顾恙,是不是刚刚被夺舍了。 才睡了一觉,态度就山路十八弯的大变,这不对呀。 看着她的笑,听着她关切的语气,和那双手交叠在膝盖上的殷勤动作,卫凌濯人生第一次感觉到渗的慌。 “不必。” 卫凌濯语出迅速,甚至有那么几分恶狠狠的味道。 顾恙见他咬牙切齿,心里想着不知道又在哪里得罪了他,于是弯着身子坐了过去。 “你是不是真的不舒服呀?要不要先拐个道去看看郎中?不如明天咱们休息一天吧!” 卫凌濯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一把推开了顾恙,觉得她此时此刻,就像锦颐格格那些殷勤的贵女上身,他真的是无比厌恶这种感觉。 顾恙一下子被他推远了,她细致的观察力,让她感受到了卫凌濯眼中的厌恶。 这么多天以来,无论是意见相左,还是她语出不善,或者是被嫌弃吵闹,顾恙都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眼神。 这种眼神,这是她儿时最害怕的,她害怕因为自己是养女,却得到不一般宠爱,遭到别人不平的厌恶。 她害怕因为自己言行的过失,会让别人嫌弃自己,让别人排挤自己。 她害怕她真的变成了,自己讨厌的那种娇小姐,被别人在身后指指点点,讥讽嘲笑。 儿时来到陌生环境的恐惧,对自己身世未知的恐惧,再加上这么多天来凌卓时冷时热的态度,一股浓浓的委屈,从胸腔中涌到了喉口。 她已经能感受有眼泪,要从眼睛里漫出来了。 可是一感知到眼泪,顾恙更加害怕了,她从前看过的那些故事,知道在讨厌自己的人面前,梨花带雨娇滴滴的哭,会让那种厌恶,成百上千的增加。 顾恙生怕自己在凌卓眼中,是这幅模样,她赶紧不动声色地背过头去,拿衣袖擦了擦眼睛,然后又迅速坐回了原位。 她赶紧闭上眼睛,又为了不露出破绽,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 “算了算了,既然你不想休息,那我先休息休息,待会儿我要是脑子一团浆糊,你又要翻白眼了。” 顾恙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语气甚至没有一丝破绽,卫凌濯没有看出来她的异样,但好像也感知到这么推她,是不太好的行为。 或者说,是在怀虚曾经苦口婆心的,教过自己的那些,如何应对女人的招数之中,参透推女孩子,甚是不雅。 但他只是因为顾恙突然大变的态度,从中窥见了,从前在京都最让他讨厌的人的影子。 他也是漫不经心的,偷偷瞥了顾恙一眼,见她好像并不在意,赶紧把这些不愉快的回忆,从脑中清除出去,顺带把刚刚那些事情也都快快忘掉。 卫凌濯不知道,他潜意识里似乎不愿意知道,自己对顾恙不好,他以为,这只是对锦颐格格之流,极端厌恶的表现而已。 罢了罢了,新搭档总要有磨合期,把她当男人看就行了,一般以前自己发脾气错怪了怀虚,都是在其它地方上补回来。 既然顾恙想吃羊肉汤锅,那今天就请她吃好了。 等车停在了羊肉汤锅馆面前,顾恙才知道,原来那股把自己惊醒的香味,就是羊肉汤锅的味道。 因为马车的脚程快,所以他们到的早了,现在还不是晚饭的点。 他们本来也不是来吃饭,就找了一处视野好,又不那么显眼的地方坐了。 因为生意特别好,这里的伙计早都训练有素了,客人一坐下,就赶紧上来,问要点些什么。 顾恙看着卫凌濯,示意由他来点,卫凌濯把递过来的菜册子又递了回去,那伙计说现在不是饭点,等在晚些时候再点。 顾恙现在也觉得不饿,有时候东西摆上来冷了,就不好吃了,就无聊的东张西望。 可是望来望去,会不会让人觉得很奇怪?顾恙拿起桌上的茶壶,一杯接一杯的,慢悠悠的喝水,没一会茶壶就见了底。 偏偏那伙计还特别热情,见茶没了,立马就上来添上,都不带让人催的。 卫凌濯见她这样像牛似的喝,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招手叫伙计过来。 “你这里可有别的什么喝吗?” 一边问,一边还看了一眼顾恙。 “常摆在桌上待客的茶水,总是不那么精致的,不然你们本钱也贵,指不定喝多了会怎么样。” 顾恙心想,这样说话也忒刻薄了,这不是明摆着说人家的茶,量大质糙吗? 不过伙计似乎是见惯了各类人,一点也没有介意。 “客官要是嫌这茶不好喝,可以来一壶我们手磨的核桃粉,和着新鲜羊奶的羊奶核桃露,是甜甜的滋味,这位姑娘肯定喜欢。” 卫凌濯眼尾微挑。 “想不想喝?” 顾恙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她甚至觉得,凌卓是在问他自己想不想喝呢。 等她发现凌卓在问她喝不喝,她总觉得受宠若惊,好像太阳西边出来似的。 “啊!喝的,喝的。” 说着对卫凌濯甜甜一笑。 这个笑可是真心实意,卫凌濯看了,心头舒畅许多。 。 第七十四章 掌上明珠 - 拜清樽 - 渐令 伙计快手快脚,一会儿就把热气腾腾的羊奶核桃露,端了上来。 不同于羊汤的浓郁香味,这个羊奶核桃露是个甜品,香味是淡淡的,一杯倒出来,乳白色上面中和了些浅浅的棕色。 顾恙喝了许多的茶,本是不口渴的,闲着没事,倒了一杯,立刻觉得唇齿生香,整条舌头都甜津津的,让人心情愉悦。 顾恙喝了大半杯,见凌卓动也不动,就拿起杯子给他倒了一杯。 “快尝尝啊,真的很好喝。” “我不喜欢甜食。” 顾恙自己又抿了一口,轻轻砸吧砸吧嘴。 “不是很甜啊,他们在里头加了核桃,是那种鲜甜鲜甜的味道!你试试呗。” 其实顾恙就是不太好意思一个人喝,是他请客的,总要让他也尝尝。 “我是让你喝的,我说了不喝。” “哦,行吧。” 顾恙只好摇摇头,这个人真是软硬不吃,变幻莫测。 “你要不要问问这里的伙计,有没有见过那个刀疤脸啊?” 卫凌濯立马否决了。 “不是每个人都像吕臻那样,会给你说的,这里西塞人居多,乱打听可能会打草惊蛇。” 顾恙四下张望,发现虽然因为不是饭点,店里的人都很少,可是除了她和凌卓,剩下的客人居然都是西塞人打扮。 “怎么中原的店里,这么多西塞人?” “吃羊肉本来就是西塞人的饮食传统,且羊肉价贵,寻常老百姓不会天天来吃的。” 顾恙整个上半身伏在桌上,问道。 “价贵?你不早说呢,早知道我就多带些银子出来了。” “不用你管。” 嗯?不用她管的意思是,待会晚饭的钱也由他来付嘛?不行不行,怎么能白吃人家这么多呢。 想着,顾恙就低下头,把自己腰带上装银子的钱袋丢给了凌卓。 卫凌濯多年以来的反应,让他迅速接住了,等放到手里一掂量才发现是钱袋。 “你干什么?” 顾恙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一起出来,当然不能让你一个人破费啊,我今天带的不多。下次有机会再补给你。” 卫凌濯本想立马就给她丢回去,却无意摸到了钱袋上的刺绣,是梅花。 卫凌濯轻轻一皱眉。 “怎么把梅花绣在钱袋上,当真玷污了。” “什么玷污不玷污的,我喜欢梅花,就要让它出现在我常用的东西上,你们这些人,都觉得钱是俗物,真是涝的涝死,旱的旱死,人家穷苦百姓,温饱都不能保证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是觉得梅花圣洁,不该出现在凡俗之物上。” “噫,难得听你夸什么,你这喜欢梅花?你说说,什么是凡俗之物了?” “我为什么要说?” “唉,你不说,我还懒得听你这谬论。” 卫凌濯没在意她的话,摸了摸钱袋上的梅花。 “这是你绣的?” “我不会这些,这是以前一个师姐给我做的。” 看着凌卓仿佛很喜欢这个钱袋,顾恙就说。 “你要是喜欢,就给你用好了,我师姐给我做了好几个呢。” 卫凌濯听了,把钱袋里的银子都倒出来,然后推到了顾恙的面前。 “拿回去。” 顾恙指指钱袋。 “你只要钱袋,不要钱?” 卫凌濯捏着钱袋上的活绳子,拉来拉去的摆弄。 “怎么?舍不得?” “不行。” 顾恙又把银子推了过去。 “要不你就都拿走,要不就一个也别拿。” 顾恙说着还,从他手中扯过钱袋,把桌上的银子,又都灌了进去,就把钱袋推回凌卓面前。 卫凌濯还是没有把钱袋收进去,看见钱袋上的梅花,他想到了第一次见顾恙时,那一股幽幽袅袅的梅花香气。 “你的香丸呢?” 顾恙先愣了一下,现在离她把香丸送给宋晋瑶,都已经过去好久了,她都快忘记了。 “你,你怎么知道我有那个东西?” “那天在百味楼,怀虚闻到的。” 他不想说是自己注意到的,毕竟他可不想让顾恙知道,他在闻她身上的香味。 “那是我师妹下山时给我的,不过,我后来去见宋晋瑶,就把香丸给她了。” “你很擅长借花献佛嘛,师姐的钱袋,师妹的香丸,都随意给人。” “这,这,我们都不在意这些的,在山上,送给甲的东西,出现在乙那里,都是寻常,我们都是一家人,不会在意这些,而且我那师妹可是犹家的幺女,我想要,她就会做给我的。” 虽然知道顾恙说的我们,理所当然是指清樽阁的同门,可听到她对着自己,说我们都是一家人,咋一听,还真有点被惊到。 卫凌濯顺手就拿起桌上的羊奶核桃露倒了一杯,喝起来。 “怎么现在又肯喝了。” 卫凌濯当然不理她,只是静静的喝着,他发现顾恙说的还真没错,这东西不甜不腻,倒有一股鲜鲜的味道,还有坚果物的特质香气。 此时太阳已经渐渐西移了,越来越灿金的光,从窗户射了进来,落在房中的每一处,而那光束落在顾恙乌油油的头发上,衬得她像西洋进贡过来的画上,画的金发女郎一般。 当时朝中那些老臣,还就为什么西洋人的头发是金色的,讨论了好一阵。 “你头发怎么这么多,麻烦。” “啊?我的头发吗?我爹精心,每年都派人去寻找上好的何首乌,还老给我弄芝麻丸子来吃,和茶树籽抹头发,渐渐的就养好了。” 现在顾恙已经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已经可以自动忽略,那些让人不快的字眼,直接回答主要内容就行了。 “你顶这这么一大把头发,就这么随便一束,白废你爹给你养的这么好了。” 顾恙无奈的摊摊手。 “那能怎么样呢?我也不会梳那些花里胡哨的头饰啊!” 说着还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再说了,我们习武之人,清爽即可,我要再满头插着金的玉的钗子,准把自己的头坠死。” 卫凌濯见惯了别的女人花枝招展,珠玉满头的,现在看顾恙头上什么也没有,看着还有些不习惯。 “你爹这么疼你,难道不会给你买首饰?” 顾恙回想了一会。 “会啊,以前爹亲自出门,从一个宝地,搜罗来一堆上好的珍珠,给我做了个眉心坠,不过后来被我上山爬树,把串珍珠的线挂断了,那些珠子都散在了山上,只找到了几颗。” 卫凌濯上眼睑抖了抖,觉得老阁主真是可怜。 “后来呢?” “还能怎样,我爹强忍着揍我一顿的冲动,以后就少给我做首饰了。” 顾恙摸了摸口袋,说道。 “那几颗捡回来珍珠被我串了成一条,我以前都带在身上的,这次下山没带来,可惜了,不然还能让你这京城贵公子,看看它的成色。” “你喜欢珍珠?” “说不上喜欢,只是比起那些金银宝石,我更喜欢珍珠,它和梅花也很相通。” “哦?” 。 第七十五章 更进一步 - 拜清樽 - 渐令 “对啊,梅花是坚韧之花,而珍珠也是需要老蚌含沙,在血肉里磨砺,养的越痛越久,珍珠才能越亮越大,我一直都觉得美不是轻易得到的,突如其来的好事,也并不是天降鸿福,总得一报还一报的。” “你的意思是,你相信命运。” “我不知道,我只是有时候在想,我到底上辈子是受了什么罪,才能在今生得到一个,如此的爱我的爹,还有大师兄,常愈,清樽阁,开始那几年,午夜梦回,我都觉得不是真的。” “如此说来,你上辈子不是什么好人啊,说不定杀人如麻,众叛亲离。” 顾恙白他一眼。 “你今世含着金汤匙,前世肯定是个穷困潦倒的饿鬼。” 卫凌濯看她气鼓鼓的模样,觉得就像山上乱叫的雀儿,鼓出来的两腮。 他不动声色的一笑,又待调侃她,屏风另一边,有伙计带着一大群西塞人上楼来了。 看样子,总有个人。 顾恙也注意到了动静,在平复后面一直往那边瞧,突然他注意到坐在主位上,有个较清秀的男子,至少比起他高大威猛的同伴们,是要娇小多了。 “尔玛!今天布市里不知好歹的那个老头,给他记上一笔,等咱们回去见了他们部落长,一定让他吃不了好果子!” 顾恙一下子看向卫凌濯,小声的说道。 “尔玛!你听到没有!你还记得今天那个大伯说,那个刀疤脸叫尔玛阿依吗?” “别一惊一乍的,听。” 顾恙透过屏风上影影重重的骑射图画,看那坐在主位的人和脸。 可是因为距离也不近,她不知道那道痕迹究竟是骑射图上的箭簇,还是脸上的疤。 “很多西塞人的名字里都带有尔玛,先观望一阵。” 顾恙听凌卓的话等了半天,可是还是没有任何进展,于是顾恙起身。 她假装要下楼去逛逛的样子,路过那群西塞人那一桌时,悄悄的盯着那个人看,刚好他的左脸是对着自己的。 然而看了好一会儿,为了不被发现,顾恙只好先下楼去,她看的时间也不算短,可是真的没有看见,那个人的脸上有什么疤痕。 难道真的不是吗?虽然令卓已经说了,尔玛这个名字重复,是常有的事情,可是她还是有点不放心,万一是的呢?难道就要白白错过吗? 顾恙还不死心,一边扶着木扶手,一边还回头看,正正撞上了,上楼来送菜的伙计。 好在她下楼的速度不算快,没把伙计手里的菜品弄洒。 可是就这样,双方也被惊了一下,顾恙趁着这个时候,伙计就把些大菜端了上来,就好奇地问道。 “怎么这个时候就开始上菜?他们不是才来吗?这么多,他们能吃得下?” 伙计先小心赔了个罪,把东西送了上去,下来的时候才拉住顾恙。 “客官快下来吧,有些事得嘱咐您一声。” “什么?” “可不能这样盯着他们看啊!他们有个习俗,别人不能盯着他们的脸,或是他们正在做的事情,一个劲的看,否则就算是要他们倒霉。” 顾恙这才知道,原来刚刚自己盯着他们看的样子,被伙计看到了。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我我就是好奇而已。” “他们比我们中原人长的略不一样,平日里也有中原客官会看他们,可是要被他们发现了,他们可是会生好大的气的。” 说者伙计指了指楼上那些屏风。 “原本楼上也和楼下一样,后来为了避免中原客人在和他们起冲突,就设了屏风了。” 顾恙赶紧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有问那伙计。 “他们怎么这个时候就开始上大菜,那待会到了饭点,岂不是就要走了?” “唉,不会。” 伙计摆摆手。 “他们个个人高马大的,平日里又做些蛮重活,做商人的还四处跑来跑去,吃的都是多的,他们吃完了,到时还会再点。” 顾恙转转眼珠,带着心眼的问。 “没有啊!我看坐在主位的那个人,不就挺清秀,身量和我们中原人差不多呢。” “他是个常客,是一帮商人的领头人,就像我们这里,公子哥带商队的,听说在西塞也是有头有脸的体面人,没吃过苦,这才看起来清瘦。” 顾恙心头一喜,看来他常来这里,伙计们还对他有印象,有了解呢。 顾恙慢慢的低了头,眼睛左右瞟瞟,装出一副害羞的样子。 “是啊!我也觉得,他和我们中原俊俏的公子们差不多。” 伙计是个精明人,在热闹的门店里做事,早就洞若观火了。 “姑娘这是喜欢他?” 伙计说完还撇撇嘴,摇摇头。 “姑娘看着也是体面人家的姑娘,生的也美,到时候怕看不上他呢。” “为什么?” 顾恙疑惑。 “我好像记得,他脸上从前有个小拇指长的疤,虽然不显眼,可是近看也扎眼,姑娘这么美,何不在中原找个没缺没馅的?难道你家人,还舍得你去西塞吃苦去?” 顾恙一下子眼睛都亮了。 “他有疤?你意思是说,他的脸上有疤吗?” 那伙计点点头,整个人都疑惑了,他还第一次听见,姑娘得知看中的男子,脸上有缺陷,还这么兴奋的。 “姑娘你,这是。” 顾恙赶紧收住,方觉得刚刚自己是兴奋过头了。 “没事没事,不过是因为我刚刚没看出来,一下子有些惊讶。” 伙计点点头,就要回到后厨房去。 顾恙又把他叫住。 “唉,你等等。” 伙计回过头来。 “姑娘,还有什么事?” “他们那桌的菜,上齐了吗?” “没呢,还有我们这的招牌羊汤没有上。” 顾恙走下最后几步楼梯,笑嘻嘻的看向伙计。 “你看这里煮汤锅,到处都蒸的热热的,你送来送去也累了吧?不如这羊汤,由我来给你送吧!” 伙计连忙拒绝。 “这可不成,那羊汤很大一壶,姑娘一定是拎不动的,而且我不止得送上去,还得给他们每个人都倒好汤,这你怎么做得来呢?” 顾恙咬咬牙,又凑近了一步。 “求你了,小哥,就让我去送吧。” “不行不行,你定是想去看坐主位的那个人,要是惹恼了他们,闹起来把店砸了,东家还不是得找我的麻烦,我可没那个银子赔。” 顾恙听了银子,全身各处口袋都摸了个遍,才发现自己把钱袋都给了凌卓。 于是他让伙计在原地等一会,那三步并作两步飞速跑上楼,走到凌卓边上,拿过钱袋,就倒出一两银子。 卫凌濯看着她火急火燎的上来,又急匆匆的拿钱,正想问她要干什么,可她就一溜烟跑下去了。 。 第七十六章 悠悠我心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拿着银子,把它递给伙计。 “这个是我的担保费,我绝对不会坏事的,我也不会去盯着他们看。” 那伙计还是有几分犹豫。 顾恙一脸真诚,摆出她的笑容。 “我保证,只是安安分分的把东西送上去。” 伙计看着顾恙的保证,内心还是有几分动摇,但他毕竟是这大店的伙计,平时的油水也不少。 伙计看顾恙一心想上去送菜,就指了指她送过来的那一两银子,又伸出一根手指头摇了摇。 顾恙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便又从钱袋里掏出两锭一两的银子。 递给他之后,又怕伙计在无限度的索取,就说道。 “再多我也没有了,实在不行就算了。” 到嘴的鸭子,哪能让它飞了呢,伙计赶紧把三锭银子迅速收下,生怕被别人看到。 把钱装进兜里后,伙计就笑嘻嘻的领着顾恙去厨房,那锅羊汤还在灶上咕噜咕噜的滚,而一旁的小学徒正拿着铁勺,一勺一勺的舀起来,把它灌到长嘴铜壶里去。 那伙计把顾恙拉过来,叮嘱道。 “这个长嘴铜壶,不仅仅是倒那么简单,想要不把汤洒出来,不烫到客人,这都是要手上有力度的,你可千万不能搞砸了。” 顾恙那个小学徒灌好了汤,就上去一把,把那个长嘴铜壶拎了起来。 那伙计还吓了一跳,生怕她把汤洒出来,可没想到,顾恙拿着那壶汤,看起来一点压力都没有,拎在手上很轻松的样子。 顾恙看着旁边那些青花瓷小汤盅,她拎着铜壶,就把这些汤灌了两盅进去。 伙计见了她这身手,不禁啧啧称赞道 “姑娘可真不错,我们这小学徒学了好久,却还总是会洒出来一些,姑娘一来就会了,那我也不必担心了。” 顾恙心中轻笑一声,他有什么可担心的,收了这么多银子,自然快活。 不过表面上,她还是嗯嗯的应着点点头,又问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送上去呢?” “且再等会儿吧!他们的大菜还没吃完呢。” 顾恙心里有些着急,因为她下楼来,凌卓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坐在那里,不会等的不耐烦了吧? 顾恙向让伙计通融通融,把汤尽快送上去,而正好上面有人来报,说那桌差不多快吃完了,让现在就送汤上去。 顾恙惊喜,对伙计道 “是他们那桌吗?是他们那桌吗?” 伙计点点头。 “去吧去吧,我在楼梯上看着你,还是要小心着点。” 顾恙拎着铜壶,三步并作两步,飞快的上楼去,到了屏风前,她的余光似乎瞥见,凌卓在看自己。 顾恙心里有些担心,怕凌卓会直接过来,问他在干什么,于是顾恙转过头去,给了凌卓一个眼神,意思是让他不要过来,只是她也不知道凌卓能否看懂。 卫凌濯就不是那焦躁的人,看她跑上跑下,现在又拎着铜壶,在西塞商人那里徘徊,虽未知全貌,但也略微明白几分,他就坐在那里,远远的望着顾恙要干什么。 顾恙低着头,慢慢地走进去,看着每个人面前的汤盅,虽然她能掌控住这个铜壶,但是还是非常小心的一点一点的倒着。 虽然倒的很稳,就是有些慢,等她全部都倒完,手腕都酸了,可是看着汤中里面乳白乳白的汁液,带着绿油油的葱末,她心里就很有成就感。 顾恙倒完汤后,趁他们喝汤,赶紧瞟了那个人一眼,他的左脸果真有一个疤痕,不过好像是用了什么药的缘故,现在已经淡了许多,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了。 现在眼前这个人,十有,就是大伯说的那个可疑人物,顾恙心中兴奋了起来。 她忍不住多看了那个人一眼,可是坏就坏在这一眼,被离她最近的一个人察觉了。 “唉,你干什么!” 顾恙心里一惊,手不小心触到滚烫的铜壶外壁,左手小拇指都烫红了。 而那一桌西塞人,一下子都望着她,顾恙的心一下子紧绷起来,只能又低了头,转身就要走。 后头楼梯上的伙计,也紧张坏了,拔腿就开溜,生怕待会出现事故,和自己扯上关系。 可是令顾恙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并没有大发雷霆,而那个带着刀疤的可疑人物,一下子站起来,向顾恙走来。 “站住!” 顾恙手里紧紧捏着铜壶,不知道他过来是要干什么,后头的伙计早就溜了,卫凌濯不动声色地看着,手却不自觉的放在了佩剑上。 那个人等凑过来,才咧嘴一笑。 “这个小姑娘,很是好看嘛,比我们草原上的阿依古丽,还美。” 顾恙皱皱眉头,也没有说话,想着等他说完了,就赶紧走。 可是那人显然没够,伸出右手,就要来摸顾恙的脸。 顾恙赶紧一闪,又把手里碍手碍脚的空铜壶,放在了地上。 “各位客官,赶紧喝汤吧!不然就要凉了。” 那人见她没有发脾气,又凑近一步。 “汤凉了,有什么要紧?叫伙计再热一遍就是了,或者,美人儿来替我们,亲自热?” 说着又要来牵顾恙的手。 顾恙下意识把他的手打了回去,接连两次拒绝,那人终于变脸了。 “怎么店里的一个丫头这样不识好歹?从前来这里可不是这样,我警告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要是把我得罪了,不仅得滚出这个店,我还保证能得到你,到那时候,我可不是这么客气了。” 换作平时,顾恙哪里忍得下对方这样狂妄,可是如今有要事在身,她也不能贸然就这样得罪了他。 “那客官想怎么样呢?” 尔玛阿依看见还有商量的余地,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起到了震慑作用,又赶紧把语气放缓。 “怎样?就请你陪我一夜,不算过分吧?” 顾恙心里直一阵的反胃,没想到他长的一副过得去的模样,却是这么恶心龌龊的人。 卫凌濯早就已经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些话,他心中感到从未有过的怒气,可是有理智加持,他还保持着清醒,没有动作。 顾恙两下权衡,觉得自己反正能制服他们,于是低头,装作羞涩思考的模样。 她赶紧转过头去,瞟了凌卓一眼,见他好像,还是没有什么表情的样子,想必这些话,凌卓都听到了,应该能知道自己的计划,顾恙就当他默认了。 顾恙抬起头,各自住自己的反胃,挤出一抹皮笑肉不笑来。 “客官,您先喝汤,您说个地方,我待会儿去放了家伙什,就来找您。” 还没等尔玛阿依回答,众人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砰的巨响。 卫凌濯本来以为,顾恙会想办法脱身,却没想到她竟然径直的答应了,这下他再也忍不住怒火上头,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 第七十七章 百事俱全 - 拜清樽 - 渐令 她,在干什么?她是不是以为她的计划天衣无缝,完美无缺,水到渠成? 顾恙就那么确信,自己的功夫,能打过七八个男人?还是常年骑射的西塞男人? 她擅自行动,有没有和自己商量过?有没有想过这计划愚蠢至极,到时候反倒赔了夫人又折兵。 尔玛阿依只是撇了那边一眼,一心里只想着美人,并没有在意那动静。 “还算懂事,隔壁的春林酒馆,到了晚上很是热闹,就去那里吧!” 顾恙眨巴眨巴眼,眼角微挑,环顾了四周的人,说道。 “这么多的人,晚上都同去吗?” 尔玛阿依看了看自己的那些兄弟,虽然从前在西塞,都是要与他们分享的,可是来到中原,美人一个赛一个的多,又都吴侬软语温存可人,他就不舍得再分享出去了。 眼前这个,虽然比不上上一个,可是看起来又精神,又灵动妩媚,比那娇娇弱弱的,又是不同的味道,绝对也能称得上美人。 “不,就我和你,他们晚上需要休息。” 旁边坐的其他人,虽然看起来略微失望,但到底是他的属下,也没有人敢反驳。 顾恙又捡起地上的铜壶。 “那我先下去了,厨房还有许多事要做呢,等日头完全沉下去,我会去春林酒馆的。” “好嘞,小美人儿,可别把自己累坏了,偷偷懒,我会和老板打招呼,宽待你的。” 顾恙,又是陪着笑脸,赶紧退下去,走之前又重重的望了一眼凌卓。 卫凌濯气的不行,心想干脆不管她,就让她陪那西赛人喝一夜,反正,这是她自己想出的主意,要受了什么苦,也是她自找的。 好事定下,那几个西塞人又豪横的喝起汤来,那几个下属更是如牛饮水,发出巨大的声响。 卫凌濯看的一阵眼睛疼,于是便起身下楼去了,才站在楼梯上,他就看见顾恙,在和伙计说着话。 那伙计见什么事也没有,顾恙又毫发无损的下来了,心中又惊叹,又佩服。 “姑娘可真是厉害角色,力气又大,还能处变不惊,从前他们闹起来,可是打掉我们另一个伙计的牙,才算罢休了。” 顾恙打着哼哼敷衍着,拿眼盯着从上面下来的凌卓。 “你终于下来了,来来来。” 说着顾不上看他的表情,把凌卓拉到一边。 “我刚刚看过了,他的左脸真的有一个疤,我们真幸运,是不是?第一次来就真的碰见了。今天晚上。。”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你想干什么?” 顾恙兴冲冲的语气被打断,听他这么一问,已经有种不好的感觉,但还是继续说道 “今天晚上我们有机会,问那个人,可以知道,我们一直想…” “你要去的话,就自己去。” 顾恙愣了。 “嗯?你,说什么?” 卫凌濯,不耐烦地说道。 “我说,你要去就自己去。” 顾恙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你说过,会帮我们的呀,现在有了这么大的进展,机会,真相就在眼前,你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卫凌濯说完就走了出去,只剩下顾恙呆呆的站在原地。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下子就又变卦了,明明之前,他们还很和谐的坐在那里,他还请自己喝羊奶核桃露,那一瞬间是自己的幻觉? 还是他的温柔只是一瞬间的怔神? 想到这里,她自己冷笑一声。 温柔?她是怎么了,那也能叫温柔吗?不就是,像个正常人一样,礼尚往来的主动点了一壶甜品。 这么多天,自己已经对他足够忍让了吧?可是为什么答应好的事情,就这样反悔了呢。 她不是自己做不到,而是因为有人一直承诺,才让自己产生有人和自己并肩作战的幻想。 果然,半路杀出来的陌生人,是绝对不能靠的住的,如果常愈在这里,看见自己取得这样大的进展,一定会很开心的。 常愈一定会高兴的点好多菜,好好吃了晚饭,再去套尔玛阿依的话,把事情都办好。 行,既然他说不去,自己去又能怎么样呢?反正,晚上只有尔玛阿依一个人在那里,她绝对有把握,可以全身而退。 她摸摸自己袖中备好的箭弩之类武器,底气顿时又增加几分。 她望望外头,的确已经没有凌卓的身影了,于是她让伙计给自己在一楼开了个桌,随便点了两个菜,就在那坐着,等着晚上的到来。 期间尔玛阿依吃完饭后,还带着他的下属们从一楼经过,但显然是要带着他的下属去驿站,尔玛阿依对自己抛了个媚眼,就得意洋洋的走了。 顾恙想着晚上的计划,是应该先取得他的信任,还是单刀直入直接问呢? 她想了想,毕竟此事谜团颇多,如果来硬的,怕是能问出的东西寥寥无几,还会暴露自己。 最完美的计划,便是先将尔玛阿依灌醉,等他神志不清时,再一一问来。 只是不知道他酒量如何,在自己倒下之前会不会让他喝醉。 而且若是来软的,自己也要小心,爹说过,不要做没有把握,冒险的事情,万一自己出了事,凌卓,是肯定不会管自己的。 而常愈又不在身边,就算知道了,等赶来怕是也来不及了。 顾恙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看着伙计乐颠颠地四处倒汤斟酒,她突然心生一计。 顾恙招手示意伙计过来,伙计放下东西,立马就窜到了桌子旁边,毕竟是给了他三两银子大主顾,此时此刻,脸上的笑是格外的灿烂。 “姑娘有什么事?” 顾恙故意笑的很有深意,一脸神秘的说道 “你知道为何,那个人没有找我的麻烦,也没有砸你们的店吗?” 伙计垂垂下巴,做出洗耳恭听状。 “愿闻其详。” 顾恙嘴角一挑,漫不经心中露出淡淡的妩媚。 “自然是有了那水到渠成的好事。” 伙计恍然大悟,双手抱拳表示佩服不已。 顾恙又招招手,示意他凑近来,然后故作苦恼的问道。 “你可否知道有什么东西,能让人神魂颠倒,心醉神迷,最好喝了,能任人摆布。” 伙计想了想。 “那,那不就是花好月圆酒嘛?” 顾恙内心一窘,但是还是维持着原来的表情,补充道。 “那样,人都瘫成烂泥了,有什么意思?我想要喝下去,迷迷糊糊,可是你问他什么,他还能回答你。” 伙计一开始说不知道,等顾恙又摆出一锭银子,让他好好回想回想,伙计也是为难了半天才说道。 “有一种胡杏散,大概能达到这种效果,只是,只是,那是药啊!” 顾恙一听,赶紧问道。 “哦,那哪里有这样的药卖呢?” “不远处,有个挑货郎,他那里总有些珍奇玩意,你可去问问他。” 。 第七十八章 胡杏药散 - 拜清樽 - 渐令 “奇怪,怎么这样的药,不在药店卖,反倒在挑货郎那里卖呢?” 伙计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那自然了,这种药效特殊的药,卖出去,你不知道人家用来干什么,要是出了事,谁付得起这个责任呢?” 顾恙先是走到门口望了望,见这条街拐角的地方,确实有一个货郎。 然后又转回来问道。 “那,这个什么胡杏散,给人吃下去,不会有害吧?” “这个我敢担保没事,我都曾经被我的小友戏弄,喝过呢,现在我好好站在这里不是?” 顾恙点点头,就走了出去,身后伙计又叫住了她。 “等等!” “什么?” “姑娘的菜钱还没给呢。” 顾恙从前钱袋里随便掏了几枚铜板掷过去,伙计脸色微变,一脸为难的神色。 “姑娘别耍我们了,这完全不够啊。” 顾恙哼了一声。 “我给你的那么多银子,未必付不起菜钱?我只点了这么一点,就是算在我给你的钱里头,你还有好大一笔盈余呢。” 顾恙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那伙计本来只是有更贪一步的心,现在顾恙没让他吃亏,他当然就认下了。 顾恙略略走了几步,就看见了那个带着斗笠,穿着蓑衣的挑货郎。 她走近一瞧,可能是好一会儿没有生意了,那挑货郎已经倚着街角的墙壁睡着了。 看看货郎的小摊子,虽然盖着靛蓝的布防止灰尘,但是仍旧可以看出那两箩筐里鼓鼓囊囊的。 而一旁竖放着的扁担,已经被磨的水滑发亮,都能映出人影了,看来是经历了一番风风雨雨的样子。 顾恙好心等了货郎一会,见货郎还是睡得昏昏沉沉的,只好想办法把他叫醒。 她先是叫了几声,可是周围太吵闹,这货郎怕是早就待习惯了,根本没有动静。 于是顾恙伸出一只手指,戳在货郎的肩膀上摇了摇。 “你好,你好?” 这么几下,货郎终于醒了,顾恙眼看着他由睡眼朦胧,一瞬间变成精神满满,本来是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一下瞪的溜溜圆。 “唉,您要什么?” 顾恙听他似乎一口北方口音,把货挑到这里来,应该走了不少路,吃了不少苦吧? 那天买华胜的那个小贩,那样被人欺负,如果不是恰好自己在那里,他就这样把过日子的钱,都给了那些恶霸吗? 顾恙把语气放的很柔和很缓。 “我想买胡杏散,你这里有吗?” 货郎立马把蓝布掀开。 “有有有,凡是你在其他地方,找不到的东西,我这儿都有。” 说着货郎拿出一小包,用纸包着的药粉。 “就是它了。” 顾恙接过来,透过纸包,轻轻拿手摁了摁,捏起来就是一些很普通的粉末。 “这该怎么用呢?” 货郎嘿嘿一笑。 “姑娘要用这个,必是瞒着人的,你只需悄没声儿的下进饮食酒水里,一会儿就化开了。” “那,这个多少钱?” “一两。” “一两!这么贵!” 顾恙捏捏钱袋,因为羊肉汤锅店的伙计,她的钱都用的差不多了,现在虽然有一两,可是用出去却感觉肉痛的很。 她拍拍干瘪的钱袋,还是想要争取一下。 “这么一小包,为什么这么贵?治病救人的灵丹妙药,都没这么贵呢。” 那货郎大有深意的哎了一声。 “姑娘你这就不知道行情了。你道这是什么好东西,这个,可是京都里的官老爷,用来得到他们想知道的秘事,便需要这胡杏散了。” 听他一口北方口音,原来竟是京都来的人吗,顾恙提出她的疑问,货郎嘿嘿笑着。 只说自己是北方的乡下出生的,因为离京都近,偶然得知了这个秘方,他得了后,只传给了一些和他一样走路挑货的人,而相通的,其他货郎有了什么好货,也会分享给自己。 “你的意思是这个东西来头挺大,可是却并不珍贵啊,为何要这许多呢?” 顾恙又挑开他的布,看了看其他的货。 “便宜些吧,我实在是,没什么钱了。” 货郎唏嘘的摇摇头。 “这胡杏散贵,不是贵在用料珍贵,而是在原料极其难得,制作又不易,且我若给了你便宜,别人在我其他同伴那里,又买贵了,我岂不是坏了规矩?” 顾恙见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可是事情总要办,只好不情愿的把钱袋里,唯一的一锭大银子掏出来。 “给,这是一两银子。” 顾恙接过胡杏散,又说道。 “我知道,买这东西的人,应该很少吧!就算你便宜卖给我,我也不会到处去说呀,不过我现在已经买了,那就算了,不如你再送我些小玩意儿?” 钱到了手,货郎就有些大方起来。 “行,我再送你一神药,药效和胡杏散差不多,不过效果更佳,且是用在别处,不知姑娘用不用得到?” 顾恙一开始还挺疑惑。 “什么神药?” 直到她接过小贩递过来的药瓶,打开塞子看了看,那要粉红的发艳,居然看一眼,就已感受到那荼蘼的气息。 顾恙赶紧把药瓶丢回去。 “这,这这我用不到,你还是给我个别的吧!” 货郎听了,笑得更甚了。 “这个,可也是京城的好货,听说公主和驸马都曾用过的。” “公主?可是荣渠公主?” “不是她还能有谁?现在皇宫里,也没其他的公主呀。” 顾恙看他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不禁打击道。 “人家公主和驸马的私事,你又如何得知这么细?定是编了来骗人的。” 货郎顿时叫冤连连。 “哎呦,姑娘,你这可就错怪我了,公主与驸马不睦,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呀,且公主是我朝最得宠的长公主,又生的美丽,母家和母妃又得力,谁不关注着她呢?” 顾恙很是不屑。 “关注公主有什么用?再怎么打听人家,也成不了公主,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了。” 货郎显然也很不赞同。 “姑娘错了,公主是荣妃生的,荣妃是解家的女儿,日后谁做这天下的主,难道不干我们百姓的事吗?” 顾恙内心琢磨着,倒也有几分道理,不过现在京都里面,对于争夺皇位一事,已经这么刻不容缓了吗?连街边随便一个货郎,都能说说他们的事。 “那,你们觉得,谁做将来的陛下好?” 货郎左右张望,注意着,别被好事人听了去。 “这可不好说,不是我们觉得,荣妃娘娘就一个儿子,而其他的皇子也就只有先皇后之子,左不过是他两人,不过,这两人,可就大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 “荣妃的孩子不甚出众,本来不能担此重任,可是人家背后有靠山呢。而住在那慎园的皇后之子卫凌濯,可是很有手段,势力也渐渐起来了,他倒是有帝王之才,就看天意了。” 顾恙见话题渐渐走偏,赶紧打住,也懒得与他纠缠,把那药瓶接过,随意往兜一塞,就走了。 不过刚刚那货郎说,先皇后之子叫做卫凌濯?哈,和凌卓的名字还真像,不过他那样的坏脾气,哪里有这样的好命呢。 他现在是已经回京都了吗?趁着与自己吵架,正好可以回去做他们自己的事吧? 也好,这样自己就不用成日和他斗志斗勇了。 。 第七十九章 尽力相护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在街边随意找了一个台阶坐下,抬头望着越来越黑的天空,刚才还信誓旦旦的她,竟然又有些害怕了起来。 这下自己是真的一个人了,下山以来,真正意义上的一个人,常愈不在,大师兄不在,怀虚不在,凌卓也不在。 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做好,不能让爹爹失望,也不能让信任自己的那些人失望。 宋老爷,晋瑶,黑河所的那些大伯,那些病人,还有回春堂的老先生,他们都需要知道真相。 沉沉的夜幕上,月亮早已经探出头来,星星也一颗一颗逐渐被点亮。顾恙望着那些一眨一眨的星星,想起那个被人说烂了的古老传说。 人死了,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那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师娘,有时会不会在天上看一眼自己呢? 还有自己的亲生父母,他们还在这个世界上吗?如果他们已经不在人世,此刻会看着自己,为自己担心吗? 这么想着,天上所有的星星都好像在不断的闪动,仿佛顾恙这个想法是真的。 向左望去,看看架起大灯笼的春林酒馆,那亮堂堂的烛火,此时此刻在她心中,还比不上天上的星星。 是时候了,顾恙,已经远远望见有几个西塞人,进了酒馆。 里头应该有一个,是尔玛阿依吧。 自己终于要开始独自面对了,进去之前,可能因为一个人的孤独感太浓,顾恙突然又伤感起来。 现在自己只是一个人,短暂的执行任务,若是日后,她离开了清樽阁,只能自己一个人,那样的生活,又会是怎么样呢? 这个时候,在山上多年的生活,在顾恙的回忆里,愈发鲜活起来。 她本来就很喜欢,在山林之中徜徉的感觉,如果以后爹要把自己嫁出去,就像嫁大师姐那样,她能够拒绝吗? 如果她说她想留下来,会不会被认为,对清樽阁有觊觎之心呢,毕竟大师兄,才是名正言顺的少主,就算她们再亲,也不能不识好歹吧。 听说大师姐嫁出去后,虽然日子过得还不错,在家相夫教子,丈夫也还算体贴,可是她的婆婆却不准师姐再舞枪弄棒。 大师姐以前那样意气风发,她也和自己一样,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习武,喜欢捣鼓那些木头,现在师姐的毕生的爱好,被所谓的长辈生生剥离了,她有没有不甘心?有没有后悔? 顾恙想,自己是绝对不愿意,为了一个不认识,或者认识才没多久的男人,牺牲自己的灵魂,更不愿对着别人的母亲毕恭毕敬。 她连自己亲生父母都不知道是谁,凭什么就让她伺候别人? 若是以后,爹真有这个打算,她宁愿自己下山单过,孤独终老,也不愿意叫搅进这样的浑水。 顾恙浑浑噩噩的走到酒馆下,余光里似乎掠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凌卓!? 是他吗?他没有走? 等顾恙再聚精会神去看时,却又什么都看不到了。 不会吧?他才走了这么一会,自己就能出现幻觉了,可是平时和他相处,也没什么很愉快的地方,这时候想他干什么呢? 但是顾恙心里还是存了一个疑,这几天看下来,她觉得凌卓,虽然冷面冷语,但却也不冷漠,应该不会真的就丢下自己吧。 她既不能确定,也不能否定,但脑中即然已经出现了这个念头,她心里还是小松了一口气。 就连刚刚一大串颓废的思想,都收敛了许多。 虽然自己不是爹的亲生女儿,可是这么多年来,爹对自己的好,大家都有目共睹,自己也能深深体会到。 不能因为自己一时不开心,一时心情郁塞,就胡乱猜想啊,爹不会亏待自己的,至少不会逼自己,随便嫁给个男子。 其实大师姐若不是因为有她父母,一直苦苦相逼,也不会这样早就嫁人,彻底失去了自己的生活。 心情好了以后,看什么也顺眼了些,等她上到春林酒馆,坐到了先前讲好的小隔间,发现尔玛阿依还没有来。 这样她还乐得自在,先检查了一遍胡杏散,又打量着伙计一直送上来的酒水和夜宵,思考是该把这胡杏散放在哪里,比较妥当些。 正想着,隔壁传来了男男女女嘻笑打闹的声音。 顾恙知道这个酒馆不简单,可是看这个样子,大有玉娃馆前身之模样,这里不会是什么春林馆之类的烟花柳巷,然后挂羊头卖狗肉,装做酒馆的吧。 顾恙想到这里,后背一阵阵发麻,那天玉娃馆那几个打手着实彪悍,若是今天在这里,来上那么几个,要有常愈,也许还能全身而退,可靠她自己,怕是形单影只,一顾,顾此失彼。 顾恙又重新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装备,正竖着腕带呢,尔玛阿依突然拉开门,醉醺醺的就走了进来。 咦?怎么酒还没喝,就这样醉醺醺进来?尔玛阿依在哪里喝过了? 顾恙看着他跌跌撞撞,坐在了桌边的小布垫上,拿起杯子又要倒酒喝,可又不说话,只好自己先开口。 “你,去哪里去了?怎么自己喝过了?” 尔玛阿依双颊酡红,把酒杯往肩后一甩,另一手指着顾恙。 “你,不懂,不懂。” “不懂什么?你要说给我,我才能懂啊?你在烦恼什么,可以说给我听呀。” 尔玛阿依把头一扬,满嘴酒气。 “说了你也不懂!不懂,不……不会明白……” “为什么?” “你是女人,她也是女人,你是美人儿,可是她更是美人儿,你……没有她美…你不会明白,女人都是会嫉妒的。” 说着,尔玛阿依突然猛拍桌子,一下子站起来,指着顾恙,那粗糙的手指头,都快触到她的鼻尖了,外头好像有什么东西,砰的响动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没了动静。 顾恙完全没有被他吓到,她只一心想知道,尔玛阿依说的那个人是谁。 “谁?嫉妒,不,我不嫉妒,我只是和你喝个酒,而你的美人儿,将会永远和你在一起的,啊?” 顾恙用着哄人的语气,引导着他的心情平复下来。 而尔玛阿依听了,又做了回来,旋即又喃喃道。 “永远?不会的,永远不会了,我不可能会和在一起了,不会……” 顾恙听他反复几句,一直在嘟囔,也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那就尽量诚恳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尔玛阿依突然傻笑起来。 “为什么?哈哈哈哈哈,为什么?因为我从来没爱过她,就是图个新鲜,耍来玩,利用利用而已,我……太得意,不,我对不起她,她算什么!不过一个中原小娘们,她配吗?” 尔玛阿依嘴里像有两个人在打架,反反复复嘟囔着,说够了后,尔玛阿依似乎体力不支,头摇摇欲坠,就要摊在桌子上,可是他嘴唇还在上下拱动。 顾恙拼命凑过去,把耳朵靠近他的嘴边,想要听尔玛阿依到底说些什么,听了老半天,才听到一句。 我喜欢她。 。 第八十章 乘风而来 - 拜清樽 - 渐令 尔玛阿依倒在桌上不动了,小间里寂静无声,酒味弥漫。 顾恙望着摇曳的烛火,细细思考刚刚尔玛阿依的嘟囔,难道,他现在为情所困? 不应该啊,照他今天下午那个德行,肯定是调戏别人调戏惯了,怎么看都不像是用情专一的样子。 这下怎么办?强行把他摇醒,会不会适得其反?可是总不能就让他这么睡在这里,自己就在这儿傻等着吧。 顾恙起身来,一把把门拉开,门外似乎有人影闪过,顾恙没看清,许是其他客人吧。 她招手叫来一个伙计,询问有没有醒酒汤。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伙计就下去叫人给端上来,不仅端来了汤,还拿了一束线香香。 这才初春时节,又没有热浪熏人,又没有蚊虫叮咬,点什么线香呢,况且这里酒味这么重,点什么香那不也是白费吗。 顾恙出言询问,那伙计只是把香插进香座里,还拿手扬了扬,等线香燃起来一个小红点后,又把它端到窗户边,把窗户打开,特意让风吹着。 “唉,你把它放窗边,气味不就都散出去了吗,哪里还有作用?再说了,你们这是个酒馆,酒味这么大,一根两根的这盖不住啊。” 伙计把线香和火柴收进袖子里,说道。 “姑娘第一次来吧?这是我们店里的特色香品,叫做乘风,是解酒去晕的妙物,且要对着风口,效用才发挥的全呢。” 乘风?这名字真好听,不过,这种奇香…… 顾恙看看那线香在风中吹出的一缕烟,问道。 “敢问你们这香,是哪里得来的?” 两个伙计对视一眼,都不说话,顾恙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们是怕被别人学去,失了招牌吧。 “你们别担心,我不是来问你们秘方的,只是我与白鹭郡犹家的幺小姐,是好友,所以就想问问是不是犹家的香品。” 伙计听了这才肯定的点点头。 “是的,犹家不愧是制香大家,这样的好东西,若不是我们在这里做伙计,怕是见不到呢。” “那,他什么时候能够醒来?” “醒酒汤喂一次,加上这乘风,不出一刻,人就醒了。” 临走之前,那个伙计还不忘调侃一句。 “客官好酒量,把一个男子喝趴下了,嘿嘿。” 顾恙不好意思和他解释,只快快的把他们送了出去,然后坐下来静静的等着尔玛阿依醒来。 她四处看了一下,也没什么好看的,又无聊的紧,屋里除了自己,也就尔玛阿依一个大活人了,顾恙只好看看他。 尔玛阿依其实不是典型的西塞人长相,他的眼睛和他的眉毛很有异域风情,可是他的脸型,却像中原那些俊俏公子一样,而不是像今天他的属下那样彪悍。 仔细看看,长相倒也能和大师兄不分上下,可是凌卓似乎比他更加俊俏,只可惜是个冰块脸,没什么看头。 今天尔玛阿依在羊肉汤锅里对自己轻挑,虽然她很尴尬,却不觉得恶心,也许是他长的的确好看,又也许…… 看他方才那个样子,要是真的喜欢哪个姑娘,下午那粗鲁的样子,怕也是装出来的吧? 难道他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顾恙有时候常常想,为什么那些男男女女,总是那样死脑筋。 此处不通处处通啊,既然知道没有好结果,或者根本就是孽缘,还不如早早抛开,一别两清,即方便别人,又不苦了自己。 虽然她不懂爱情,也没有尝试过爱情,但她对这些事,实在是不很关注。 顾恙甚至只想留在山上一辈子,快快乐乐的做她的弓弩,好好孝顺爹,报答他的养育之恩。 她的思绪本是越飘越远,但鼻腔里渐渐涌进来一股很浓郁,很霸道的清凉味道。 顾恙转头看看,那乘风都快燃尽了,这香果然令人神清气爽,自己只是走个神,发个呆,都能被这味道冲回来。 看着那快要燃尽的香灰,顾恙终于想起,她还没有给尔玛阿依喂醒酒汤。 顾恙赶紧端过汤盏,就要喂,可是发现他还没有醒,尔玛阿依整个头都陷在手臂里,埋在桌子上。 这可怎么喂的进去啊,就算是强灌进嘴里,也会吐出来的吧? 顾恙想拿手扳扳他的头,却觉得的他的头沉的很,没想到一个没扶住,哐的一下,把他的头砸到了桌子上。 这么一弄,他就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还哼哼唧唧的出声。 “你醒了?” 顾恙赶紧把醒酒汤端在手里,舀了一大勺,送到他嘴边。 “来,快喝这个,喝了你头就不疼了。” 尔玛阿依紧锁着眉头,揉着太阳穴,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你…………” 原来他还没想起来她是谁。 顾恙就这么举着汤勺,一直看着他在那揉太阳穴,等他眼里渐渐有神了,动作迅速,就把第一口汤送进了嘴里。 尔玛阿依被这一伸手,吓了一大跳,虽然喝了一口下去,却被呛着了。 尔玛阿依缩着肩膀,瞪着眼睛,鹰一般的眸子里射出凶光,直直的钩向顾恙。 顾恙的第二口还没伸过去呢,就被他一把钳住了手腕,汤勺跌罗在地,醒酒汤也洒了大半。 “你干什么!” 顾恙被他钳住一只手,却也丝毫不慌张,现在她的手腕被他抓住,离他的喉口很近。 只要他敢做出什么越轨的举动,或是有什么歹毒的想法,只需要她轻轻一动,袖箭就可以射穿他的喉咙。 “是你让我来的,不是吗?下午你自己说的。” “我知道!我是说,你刚刚在干什么?那是什么东西!” 顾恙眼睛毫不躲避地看着他,正大光明的说道。 “你进来之前,就已喝得烂醉如泥,整个人如泥鳅一般贴在桌上,那东西自然是醒酒的汤药。” “我凭什么信你!” 听了尔玛阿依这句话,顾恙甚至都觉得他还没有清醒,这个问题毫无意义,让她有点想笑。 “你噫想什么呢?怎的下午就那样豪横,现在却担心别人要害你?” 他语气略松了些,可是钳手腕的力道,却没有动分毫。 “你不喝酒?” “你一进来就烂醉如泥,我对着空气喝吗?” 尔玛阿依摇摇头,好像是要把最后那几分酒气,都散去。 “伙计!伙计!” 他大声喊着,不一会儿就有人上来了。 “这醒酒汤是你送的吗?” “正是呢,这姑娘对你关心的很,见您不舒服,赶紧让我们送醒酒汤上来。” 尔玛阿依挥挥手,又让他们赶紧退下,说着又转头,眼中直射出探究的光。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你不过是一个被我调戏的跑堂丫鬟,你不会肖想着,我还能让你做正头娘子吧?” 。 第八十一章 春林一夜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本想立马就反驳,可是仔细一想,若是把自己的真实态度摆了出来,待会儿可怎么套他的话呢? 只一瞬间的功夫,顾恙就急急的调转了自己的神色,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她其实不大善于说谎和演戏,最主要的,只要自己骗过自己就好,大事当头,也顾不得其他了。 顾恙轻轻扭动被他钳住的手腕,又低下头,斜眼把眼睛看向别处,做出一副事情被说破,又不好意思的害羞模样。 “我……我不是…” “你别想了,能陪我一夜,以是你的福气,就你一个跑堂的丫头,长的再好看,也配不上我。” 顾恙此刻白眼已经要翻到后脑勺去了,他就这么自信,还是自己真就长了一副倒贴脸的样子? 顾恙强忍着不适,把嗓子掐细,故作委屈的梗咽道。 “公子,你……你下午可不是这般说的,你夸我好看,说明你是喜欢我的,为什么,不顺应自己的心意呢?” 顾恙说着,顺势把被牵住的那只手抽出来,又用袖子挡住脸,装作擦眼泪的模样,其实暗暗在调整表情和偷笑。 此刻尔玛阿依,好像已经完全相信了她的话,对她已经没有了戒备,手轻轻松松就抽了回来。 顾恙忍不住在心中暗暗诽腹,自己演的这样娇柔做作,他都能相信,不知道是他太蠢,还是他以前相与的女子,真就是这般做派。 而趁着顾恙心中想的这一会儿子,尔玛阿依,也在上下打量着她。 顾恙因为多年习武,身姿十分矫健,肩宽腰细,体态优美,不像别的女子一般软绵绵的,那一头华发,在烛火摇曳中更显光辉,如今丝流光。 虽然只穿着便于行动的衣饰,可是神清气爽,英姿妩媚。 顾恙故作娇柔将头低下,侧脸的下巴显得格外清晰,小巧挺拔的鼻梁,和润红的嘴唇,配上那上挑的眼尾,眼睛一弯,就好像在眼角抹了胭脂一般。 只是那手,却没有别的女子,一般嫩白好看了。 尔玛阿依没想到,今日他随手一指,也不过是个跑堂的丫鬟,竟然能有如此之神态,若不是珠玉在前,以他们西塞人豪爽的个性,怕是真要对这女子动心。 尔玛阿依又把语气放缓了些。 “今日我是来招你喝酒的,既然我已经喝过了,那你便请吧?不能让你白来,不是?” 顾恙抬起头,看了看桌上那几壶酒,略略估计,应该不会把自己喝趴下,只是如果真要自己喝完,怕是也没心思去盘问他了。 “你请我喝酒,可你不喝,这是什么道理?觉得我是个丫鬟,看不起我?” 顾恙这一激将法没有起作用。 “既然是知道我请你,那我说什么便是什么,叫你喝你就喝,哪来这许多废话?” 顾恙,手一拍桌子。 “好,那我就喝!” 说着酒杯也不拿,端起一个酒壶,对着壶嘴就开始喝,不一会儿半壶就已经下肚。 顾恙晚饭只用了一点点,肚子里没什么其他的东西垫着,这半壶酒下肚,就有些火辣辣的。 “你让我来喝酒,可我今天光顾着干活,没有吃晚饭,我能不能再点个别的?” 尔玛阿依左手微微一伸,一副请君便的样子。 顾恙出门去招手,让伙计上来,点了一碗小米粥,又重新叫了一碗醒酒汤来。 而她并没有忙着进来,在等待伙计的过程中,她把那一小包胡杏散,偷偷的从袖中,用手指夹出来,攒在手心里。 等伙计端了个盘子上来,他接过盘子关门转身那一刻,门外的伙计,屋内的尔玛阿依,谁都没有注意到她。 而就是这个时候,顾恙赶紧把那胡杏散倒进了醒酒汤内,本来她还担心那粉末,会不会堆在上面不化进去。 不过,倾刻之间,她便放心了,那粉末遇水即溶,一瞬间便没了影子,醒酒汤黄而透明,却也没有看见沉淀和杂质,就像她从来未曾在里面,倒过什么东西一般。 顾恙把醒酒汤放在尔玛阿依面前。 “前头那碗撒了,我看你还神叨叨的,就再给你要了一碗,免得像你这种人,回去被人割了头颅都不知道。” 此刻已经是第二碗,又以向伙计求证过,此刻尔玛阿依,当然不会觉得这醒酒汤有什么问题,只不过顾恙说的话,却让他警醒了起来。 “我这种人?我是什么人?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顾恙脑袋一转。 “你是什么人?你还能是什么人?不就是西塞人吗?中原人里很多人,都看不惯你们西塞商人的,经常在走夜路的时候,趁人多势众,就对落单的西塞人拳打脚踢,我看你这豪横的模样,怎么也是个大商贩,肯定得罪了不少人,说不定,此刻外头正有哪个中原老板,吃了你的亏,想着杀掉你泄愤呢。” 说完顾恙便低头喝起粥来,她说的是事实,也很有道理,根本不会有让人起疑的地方,尔玛阿依的确打消了他的疑念,不过他下意识脱口而出的三个问句,却已经让顾恙起了疑心。 他自己也知道,他西赛商人的身份是显而易见的,可是他却害怕她知道他的身份,由此可见,他还有另一层不为人知的秘密。 顾恙低头一口一口喝着粥,内心却愈发兴奋起来,这几次查案百发百中,每次都能找到对的方向,进度也是稳中有进,这让顾恙信心大增。 她把喝了一半的粥摆到一边,又继续喝完了那剩下的半壶酒。 尔玛阿依都看呆了。 “你真是个跑堂丫鬟吗?不会是在隔壁骗酒喝的吧?” 顾恙哼的一笑。 “我若不会喝酒,我会来赴你的约吗?” 从他进来到现在,顾恙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卑不亢,问她什么也都对答如流,举止行为也没有出错的地方,尔玛阿依虽然还是有轻视她的部分,但也不把她,当下人的粗使丫鬟看待了。 “喝完一壶酒,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顾恙一愣,刚喝了一壶,回神之间,还以为他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了,不过她很快就在这氛围里面清醒过来,知道他是还把自己,当成随意招来的一个女人。 “我还能说什么?还不是都由你吗?” 顾恙的声音不是甜美的,却是绵中带着磁性,亢扬中又带着许些许的沙哑,听起来就好像有人在轻拨月琴。 尔玛阿依,一下子有些沉进去。 “我看你倒也不是俗物,你陪我一夜,我不会带你走,更不会娶你,我会给你一笔银子,你可以不必再作的丫鬟了。” 顾恙把头一歪,用一只手斜斜地撑着。 “哦,原来在公子眼里,我这养的便这般廉价,和勾栏院里的姐姐们,都没有分别了。” 这话说的顾恙嗓子眼都疼,她实在不习惯说这样的鬼话,要不是看了许多话本子,这下早就露出马脚来了。 。 第八十二章 惊险一刻 - 拜清樽 - 渐令 尔玛阿依听了这话,都能感受到她的不自在,她之前的一系列举动明明可以看出,她本身性格的一些蛛丝马迹,现在讲的这些话,一看就是有敷衍的成分。 尔玛阿依没有说话,突然觉得头痛的紧,就把那碗醒酒汤喝了下去,一开始还觉得清爽了些,可是过了一会儿,却感觉更加迷糊了。 顾恙眼瞅着他把醒酒汤喝下去,也不知道那药会何时起作用,只能一直盯着他看,看他什么时候才会有反应。 尔玛阿依见顾恙一直盯着他,冷笑一声。 “怎么?就这般等不及,还非盯着我看。”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口齿不清,舌头打卷了。 顾恙一听他这话,就知道胡杏散已经开始起作用了,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眼神,又一次迷离起来,就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还比了一个手势。 “嗨,说话呀,说话呀。” 她一直拿话试探,尔玛阿依虽然能够听见她说什么,可是那些话入耳之后,便陡然又忘了,就这样,周而复始,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自己问她的,她回答没? 而顾恙这边,一见他已经完全陷入迷糊状态,想着那一包药,或许药效很快就会过去,而自己还必须在他清醒之前赶紧离开,于是顾恙马上开口询问。 “前头你到哪喝酒?你说的你喜欢她,说的是谁呀?” 尔玛阿依的头一会贴在桌上,一会又用手撑起来。 “我真蠢,我早就应该行动,这样就不会前后两难了。” 顾恙赶紧抓住他的话头。 “什么行动?什么前后两难?” “我立马就会和他断了往来的,父亲你放心,此行虽我完全成功,但也颇有成效,那边已经有人接应。” 顾恙越听越不懂,只觉得到处都是线索,既然事情是这么复杂,那自己就把它简单化,抓住一个突破点,只管问就是了。 “尔玛阿依,你这么爱她,你知道她是谁吗?中原人的底细可都深得很呢!” 顾恙试探着,就想先找这一个突破点。 这一问,就让尔玛阿依一下子动了怒气了,一个迷糊加酒醉的人,突然摇摇摆摆,像个快要倒的破柱子一样站起来,就像风卷残云后终不敌的落叶,双手猛地在桌上一砸。 “宋晋瑶!别以为你是什么独一无二的,我们西塞,比你好看的美人多了去,这次利用完你,爷可就要走了,等哪天我回来在中原做了大官,你这商贾之女还得回来求我!” 顾恙瞳孔微缩,下巴一抖一抖,简直不敢相信,宋晋瑶这个名字会从他的嘴巴里说出来,而且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宋晋瑶?你说的喜欢她的那个人,是宋晋瑶吗?你对她做了什么?她的脸是不是你划的?” 顾恙低下头去,凑近他的耳边,轻声若嘘。 可是尔玛阿依这一长串的话说出之后,便伏在桌上再也不说话了,顾恙一开始还以为是药性太大,直接晕过去了。 但是想问的还没问完,就盯了他一会儿,想看看有没有会醒来的征兆,可是盯了片刻,顾恙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了。 尔玛阿依此时此刻就像一个尸体,不,像一个木雕一样,纹丝不动。 按理说失去知觉晕过去的人,虽然神志不清,可是因为身体不由意识掌控,所以便格外放松。 而他现在趴伏在桌上,丝毫动静也没有,连基本的起伏都没有。 对!就是连呼吸之间的起伏也没有。 他在故意屏息! 顾恙一刹那间只感觉空气和时间都一起凝固了,虽然身上有武器在手,但此时的局势,也已经是他在暗,自己在明了。 顾恙感知了一下周围,决定还是用最稳妥的方法,最迅速的从窗户翻走。 不能从门边冲出去,因为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一个人来的,这窗户的下边,是酒馆大门,不会有他的人站在门口,太显眼了。 顾恙才起身转过去,左脚已经踏上窗沿了,就立马听见身后大门被撞开了。 顾恙根本不敢回头去看,想想今天那七八个大汉,若晚了一步,就算能跑走,也不知要经过怎样一番纠缠了。 她跳下窗后,便直直落到了酒馆大门口,这大门口果然没什么特殊的人,只是把站在门口的一众迎宾的,吓的一激灵。 顾恙也不敢在下面停留太久,万一被当做闹事的,给老板扣住了,照样还得和尔玛阿依他们硬碰硬。 她也不管东西南北,撒腿就跑,只管跑到最明亮,人最多的地方,才会觉得安心。 可是这边不如城中心那般喧哗,只几个热闹些的店面,都聚在一块,顾恙拐了几个巷子,人还越来越少了。 她穿进一个巷子,觉得已经拐了这许久,应该没事了,就想赶紧找路出去,突然前面高墙上簌的一个黑影,挡在自己身前,顾恙下意识又是抬手一射。 那黑影居然就这么躲过去了。 等等,这个身势,有点熟悉啊? 保险起见,她还是后退躲了一步,又拿袖箭瞄着他,才敢定下来开口。 “谁?” 黑影没有说话,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因为这黑黢黢的巷子,实在太过寂寥,顾恙听得一声冷哼。 是凌卓! “凌卓?” 顾恙试探着问了一句。 过了良久,那黑影才说道。 “前面就是个死胡同,爬墙翻出去,就又是春林酒馆的大门前了,你倒会跑。” 不知为何,又听见他讨厌的声音了,顾恙居然会觉得亲切异常。 念头转回来,怎么会又转回来呢?还有,他怎么在这里? “你………” 她才起了个头,却不知道从何问起,等沉默片刻回想以后,才确定了一个方向。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 “你还有点脑子啊。” 就算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巷中,她都能感受到凌卓的嫌弃了。 “你是不是,一直跟着尔玛阿依,小间外头那悉悉索索的动静是你?你有没有碰到他的同伙?我跑出来时……” 顾恙还没说完。就听见他啧了一声。 “算了。” 顾恙趁着天黑看不清,正好可以鄙夷他一下,每次都这种态度,顾恙嘴巴都快要撇成八字了,眼珠朝上,一边对他做着鬼脸,一边再细想一次。 “啊!那个从大门冲进来的人是你?尔玛阿依真没带手下,一个人去的啊?” 卫凌濯不理她,一边拨开顾恙往外走,一边说。 “真丑。” 顾恙心里一下子拔凉拔凉的,我去这也能看见,他是野猫变的吗。 顾恙跟在他身后,知道这是要带她回去了。 。 第八十三章 事皆因果 - 拜清樽 - 渐令 现在有了两个人,就是再当头遇见那七八个大汉,她也不在意了,于是跟在凌卓后头,忍了好久,终于开口。 “嗯,那个,我在里面感觉到尔玛阿依不对,那你在外头,怎么和我倒窗出去,同一时间就进来了,那外头有什么窥眼儿能瞧见里头嘛?” “这有何难,听得里头嗡嗡叫的蚊子突然没声了,不就知道了。” 顾恙皱皱鼻头,真想给他当背就来一箭,只是开玩笑的抬了抬手,他就突然转过身来。 顾恙还被他突然转过来,吓了一大跳。 “你干什么?” “不要在我后面搞什么小动作,到时候剑戳在身上,就不要怪我。” 不会吧,警觉性这么高的吗?自己只是在后面,轻轻扬了扬手哎,这都能感觉到的吗? 天啊,要是自己也有这份敏锐力,在清樽阁,就不至于吃常愈的背后‘暗算’了。 顾恙不知道的是,卫凌濯之所以会有这份敏锐的能力,只是因为,想要杀他的人实在太多,要是连这最基本的,都不能快速做出反应,就不知道该被解家的人,杀了几回了。 “你真敢戳我,我大师兄第一个给你剁了。” 剁这个字,无论谁说,怎么语气来说,都是有一股子轻蔑,和威胁的味道。 卫凌濯猛的一个转身,抽手把佩剑一横,就卡在了顾恙脖子上。 顾恙本来对他就没有防备,这么一下子,被惊了不说,被那冲击力逼的,整个背撞在了墙上。 那佩剑鞘上重重叠叠的花纹,蹭刮在自己脖子下骨头那块,真是疼极了。 不知怎的,以前再怎么样受伤都不轻易喊痛的她,眼泪一下子就滑了下来。 幸好没有人看得见。 “你干什么?” 顾恙语气如旧,就好像是平常对话一般,其实她只是不想让凌卓知道,自己这么没出息,这样就哭出来。 就连顾恙自己都不知道,她这几滴眼泪,都是为过往自己有伤心之事时,强忍住的每一滴泪,凝聚而成。 顾恙从来不愿意哭的,一是怕人笑她胆子小,怕人说她女孩子就是娇气。 二是,她曾经偶然听见有几个同门说起,说顾恙平日里练功,怎么从来不哭,天天开开心心的。 那几个同门都是小有家世,人不坏,就是嘴上不肯饶人,顾恙特别记得那一句话。 那个同门说,她这么走运,从一个孤儿变成清樽阁的小姐,笑都来不及呢,还有什么可哭的。 从那以后,顾恙就更加不愿意,为一点小事轻易掉眼泪,她也不敢和别人说起这两个同门的话,免得人家听去,还说自己小心眼,几句话都要记一辈子似的。 别人看她都是大大咧咧,开开心心的,又有几个知道,她早已经失去了为小事流泪的权利,也没有不懂事的理由。 卫凌濯做出这一举动,是事出有因,看顾恙一下子沉默了,心慌了片刻,把剑缓缓放下来。 顾恙也没有和他说话,只是绕过他,慢慢往前走着,就如同平时散步。 卫凌濯跟在后头,终于等走出了那狭窄的巷子,才和顾恙走了并肩。 “我的剑不会刺向你。” 卫凌濯才和她并肩,就笃定的说了一句。 顾恙扭头看看他,怕他会误会自己在生气,还轻轻一笑。 “是吗,这么确定啊。” 还是开玩笑的语气,好像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般。 “是。” 再次听到凌卓笃定的回答,顾恙有些意外,过了片刻,顾恙无意的问道。 “若是有一条,你我变成了敌人,或者说,只有杀了我,你才能……” “你我今后不会再有交集了,自然不会有这一天。” 卫凌濯回答的迅速,这一次不是因为他内心笃定。 只是因为,听到她有此一问,内心竟恍惚觉得,有末世颓唐之感,必得赶紧否决,内心暗示此事不会发生,方可安心些许。 不过,话落在顾恙耳朵里,可就是另一种味道了。 是啊,我们本就是不同的人,他已经把自己的来历,都明白透了。 而我连他究竟是谁,也不知道,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了,自己怎么会突然这样自信,他们之间,哪里有问这种问题的交情呢。 顾恙双眼,从下往右回返了一圈,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维持住表面上的常态。 “是啊,说不定以后,我还得来求你,哪里敢威胁你,造次造次。” 说完还挤着嗓子眼,酝酿出一个甜憨甜憨的笑。 卫凌濯见她神色如藏,心想这姑娘果然心大,刚刚确实有些过了,不能因为她不计较,就总是把自己的过往的坏情绪,发泄在别人身上。 这里不是京城,顾恙也不是跟惯了自己的怀虚,能包容化解他的情绪。 原本两人只是计划,去羊肉汤锅店看看,以为过不了傍晚太久,就能起程回去的。 谁知道第一次来,就碰上了尔玛阿依,顾恙又在春林酒馆耽误了这许久,现在坐马车回去,该是深夜了。 “怎么这羊肉汤锅,还有酒馆开在这么远的地方,我以为观溪客栈就够偏僻了。” 顾恙本来头两个字,是对凌卓说的,可是根据以往的经验,顾恙觉得他应该不想和自己闲聊,才说两个字,便把头调转向车夫。 而这一次卫凌濯都预备好要回答了,看见顾恙急急掉转了头,一副很不愿意和自己说话的样子,心里还有些烦闷。 “这不是羊肉店必须靠着牧场,这个店招牌打起来了,郡城里街行马车又方便,人都往羊肉店来,又有其他店家看上了,依次紧攒着,在这开做一堆,像是另一个城中,既方便了住在这郊区的百姓,也让他们这些开在偏僻处的店,尝些甜头。” “那这么说,还是羊肉汤锅店的功劳,才带起来这么一大片呢,而且我看那里不仅远,路也七拐八绕的,巷子多的像走迷城。” 顾恙说到这里,又想起凌卓突然出现在那个巷子。 “唉,你不是也对青城郡不熟吗?你是怎么知道,那儿的路怎么走的?” 卫凌濯不动声色。 “一到这里,我就注意到这附近巷墙多,你自己去吃独食后,我一边看着尔玛阿依,一边就像附近人打听了。” 这下顾恙可不高兴了。 “什么叫我吃独食啊?明明是你不肯配合我。” “配合你?你之前同我商量了?” “难道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看不到吗?不能见机行事吗?” “见机行事?我只怕搅了你的好事,以为你看上了那个西塞小白脸,这不赶紧为你们两个创造机会,这才让你有了今晚在那小间里撒娇的机会。” 顾恙想他大概是听见,自己在小间中,和尔玛阿依的那些话了,她赶紧若无其事般,转向另一个话题。 “那你和我分开后,尔玛阿依去了哪里?” “就只是喝酒罢了,喝的烂醉如泥,才进的春林酒馆。” 卫凌濯想着,也幸好是他喝的烂醉如泥,否则就他一路观察下来,尔玛阿依从随意玩玩,到认真想让顾恙陪他一晚,若他没喝醉,顾恙今晚,岂能这么容易就脱身。 。 第八十四章 盐史即巡 - 拜清樽 - 渐令 等两人到了观溪客栈,果然已经很晚了,卫凌濯轻轻吁了口气,就要回房去休息,顾恙却在二楼就叫住了他。 “等等,别走啊。” “嗯?” “常愈,常愈啊。” 顾恙提醒道,常愈此刻肯定已经回来了,黎家的情况,还没问呢。 卫凌濯暗暗想,自己怎么会把这么大的事情忘记了,听了就立马调转方向,往常愈房中去了。 二人一同站在门前,卫凌濯先行扣门,可是扣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来开门,正当两人以为常愈不在,有些意外的对视一眼,就要离开时,里头终于传来了动静。 常愈本来已经睡死了,奈何他们扣门的动静实在大,这房间隔音又不好,任他睡得再怎么死,也就被吵醒了。 他打着哈欠,迷迷糊糊的披衣穿鞋,跌跌撞撞的去门口开门。 不用开门他都能知道是顾恙,不过他没想到,凌卓也会这个时候跟来,毕竟这么晚了。 “怎样?” “如何?” 顾恙和卫凌濯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 常愈本来眼睛都睁不开的,但他们两个就认真的架势,瞌睡就都醒了一半了。 “唉,都这么晚了,你们真是……算了,进来说。” 顾恙正要进门呢,卫凌濯就一手臂挡在了她前面。 顾恙疑惑的看着他。 “又怎么了?” “隔墙有耳,下去说。” 常愈听了,哀嚎一声。 “没必要吧大哥,这么晚了,是个人都睡了。” 顾恙听了大有深意的看着常愈,脸上摆出不可名状的微笑。 常愈见了啧的一声。 “我还不是被你们吵醒的!你们这回来的也太晚了吧,孤男寡女的。” 听到后半句,顾恙瞪瞪眼,拿手照着他的胳膊肘就拧了一把。 “说什么呢?我们今晚可不是去玩的,下去!” 顾恙都发话了,常愈只好听命,把衣裳束好,跟着走了两步,快下楼梯时一个趔趄,才发现一双鞋都穿倒反了,差点摔倒。 他一下子倒过去,顾恙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可是因为今天实在太累,力气不太笃实,还没扶住。 眼看着就要两个人架在一起倒下去,卫凌濯一下子拉住了常愈。 常愈站稳之后,整个人都惊了,今天太阳哪里升上来的,让自己“有幸”得他扶一把。 顾恙嘲笑道 “你还是三岁小孩吗?下个楼梯都能摔,鞋子也能穿反,下次,可别把衣裳也给穿反了。” 常愈一边赶紧下楼,远离凌卓的目光,一边回应。 “大半夜的,我哪有精神注意这些,困都困死了。” 等三个人来到石亭中坐下,卫凌濯才率先开口。 “说吧。” 石亭四面漏风,旁边又有小溪潺潺,夜晚之中,更觉湿气入体,凉沁沁的冷。 常愈把衣裳又往身上拢紧了些。 “黎老爷今日设宴款待,大鱼大肉,还让他的女儿,就是那个黎珠燕作陪……” 卫凌濯忍不住道。 “重点。” 常愈被打断,只得摇摇头,继续道。 “简而言之,黎老爷得到消息,来考察的盐史七日后就要住进官驿了,让我准备着,计划现在开始就要想周全了,他还说,此事若办成,愿将女儿嫁入清樽阁。” 顾恙啊呀一声,很是不愿意。 “才不要呢,让她嫁谁?谁要啊,这样没品的女子。” 常愈也是一样表情。 “是啊,我当时就想了,反正指派给我,我可没福消受。” 顾恙反驳。 “什么有福没福的,你忘了咱们的任务,是要让宋家拿下盐庄,这样就不存在,让黎珠燕去我们那儿了啊。” 卫凌濯的重点当然不在这里,他细细听着常愈的每一句,可是也没听出什么重要线索,只一处值得探听的。 “常愈,盐史要来的消息,黎家是怎么知道的?” 常愈也说道。 “这么一说,我也想呢,怎么他们知道的这样快,若是竞争的每一方都是平等的,那宋家也应该知道盐史要来了啊,可是我问过奉达了,今日并没有宋家,或是闰掌柜的人,上门找我们来。” 卫凌濯此时心里正想的是,如果黎家和解家的人勾搭起来,这消息必定是解家的人放出来的。 那,解家的人有没有留在黎家监视?他们有没有开始在青成郡布点? 万一被解家的人看到自己,诸事可都不便易了。 卫凌濯本想问常愈,黎家有没有可疑的人留在那里,可是马上又想到常愈对黎家根本不熟,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他哪知道呢? 那么就只能偷偷看着黎家。 可是谁去呢? 卫凌濯正想着,常愈也开始问他们今天的情况,卫凌濯听此一问,就继续想自己的计划了,他知道,他不开口,顾恙立马会回答的,而且还是绘声绘色的回答。 顾恙开始在一旁叽叽喳喳。 “你不知道有多巧,我今天头一次去,就找到我们想找的人了,而且,还有重要进展!” 然后顾恙把今天晚上在羊肉汤锅店,以及在春林酒馆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一遍。 “这么说,你在尔玛阿依那里暴露了,还啥也没问出来?” 顾恙听了不满意了。 “什么叫啥也没问出来啊,这不是发现,尔玛阿依和宋晋瑶有关系吗。” 常愈手摸着下巴,想了想,说道。 “那这么说,宋晋瑶的病,也是尔玛阿依传染的了,可是最重要的是,宋晋瑶好了,那这药方子,宋晋瑶肯定知道啊。” “你这不是废话嘛,我们早就怀疑过宋晋瑶有药方了,奈何她不愿意说,非说是不药而愈,我看她不愿说的原因,肯定就是为了维护尔玛阿依了。” “这就奇怪了,他可以不供出尔玛阿依,直接把药方子给我们,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卫凌濯一直在旁边,思考着自己的计划,听此一问,注意了起来。 “也许,尔玛阿依根本就没有告诉她药方。” 顾恙听了,才想通了。 “是啊,尔玛阿依是西塞人,你想啊,要是他故意把时疫传给我们中原,怎么会轻易交出解药方子呢?只是为情所困,不得不救宋晋瑶。” 常愈又说。 “可是,宋晋瑶的脸……” 顾恙想起今日在春林酒馆,对尔玛阿依说的最后一句话,正是询问有关宋晋瑶脸上的伤的问题。 宋晋瑶如此绝色,若说是那些得了时疫的百姓家人,一时愤恨才下的手,可是宋晋瑶常年不出来见人,他们怎么知道,宋晋瑶长的什么样子? 说是病人家属动手,听宋至诚说是宋晋瑶亲自同他说的,那么宋晋瑶说谎,只能是为了包庇尔玛阿依,隐瞒自己和他暗通款曲的事实。 但今日听尔玛阿依嘟囔,他对宋晋瑶似乎用情颇深,是什么,会让尔玛阿依对喜欢的女人,还是一个绝世美人下手? 。 第八十五章 飞鸽传信 - 拜清樽 - 渐令 常愈打破众人思考的沉默,说道 “不如这样好了,反正上次顾恙闯黎家,也没有人看到凌卓,不如,以后要是黎家唤我去商量事宜,就咱们一起?” 常愈看今日,凌卓主动扶自己,聊天也甚是融洽,觉得好歹也能合作。 卫凌濯听了,就一口回绝了。 这并非是他有意,只是黎家现在状况不明,万一有解家的人在那里,或是自己去惯了,盐史来时,黎家老爷让他们见面,盐史十有是认识自己的。 顾恙虽然早已习惯了,他这样的不配合,可是这次常愈的请求合理正当,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可拒绝的。 卫凌濯说道。 “既然宋晋瑶那边有些眉目,就该先把这里解决了。” 顾恙有些诧异,因为她已经猜出,如果宋家得到盐庄,对凌卓是有益的,可是他现在不上心此事,却关心宋晋瑶? 凌卓不会是看上宋晋瑶了吧?不会啊,他们都没见过面呢。 卫凌濯很快就给出了自己的理由。 “既然黎家得到的是独家消息,早早就开始准备,而我们真正要帮的是宋家,就应该开始帮他们做计划,而常愈的任务,就是拖垮黎家。” “是啊,所以只能常愈一个人应付黎家了,要是两个人都去黎家那里敷衍着,宋家怎么办呢?我可不懂这些,也不知道如何应付盐史。” 顾恙也劝说道,她听了凌卓的理由,觉得他的确是关心着宋家的事,这才觉得合理,要是他莫名其妙开始关心宋晋瑶,那不是很奇怪吗。 常愈顿时叫苦连天,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精神,被他们这么一安排,又在深夜的凉亭中冷风扑面,这下是彻底都耗光了。 “这么累的任务,都给我一个人做,也不怕我搞砸吗?怀虚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我可是撑不住了,要是他能来帮忙,我就不这样多话了。” 是啊,卫凌濯想,怀虚好久没有消息了,怎么不见飞鸽传信来? 顾恙安抚着常愈。 “好了好了,这次我们把事情办完,回去可要好好休息,起码一个月不早起练功。” 说着拍拍常愈的肩膀。 “从前你也和大师兄走过镖呀,天南地北的不比现在累吗?” 常愈见大局已定,干脆懒得挣扎了,连打几个哈欠,摆摆手,耷拉着鞋,拖着脚就要往回走了。 “算了算了,你们这么安排,我去就是,累死了,睡觉。” 常愈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顾恙留在凉亭中,对着凌卓问道。 “那你明天究竟是去找宋老爷,还是和我一起去找宋晋瑶呢?” “宋晋瑶又不见别人,何必让我去耗着,明天分头行动,我去闰掌柜那儿,你去找宋府,中午依旧回客栈碰面。” “行。” 说完顾恙也觉得乏累极了,也开始哈欠连连。 “走吧,回去。” 卫凌濯当然也累,看天色,是睡不了几个时辰了,就赶紧要回房去。 顾恙困的很,比他还走的快,一溜烟就上楼去了,而卫凌濯在后头,才走到一楼楼梯口,就看见奉达起夜巡视。 一向好客的奉达没有想到这么晚,还有客人在外头,下意识的就热情的打了个招呼, “哎呦,客官您还没歇息呢,这时候可晚了,赶紧歇息吧!” 奉达迎客多年,说出来的奉承话也是水到渠成,及其自然,卫凌濯都忍不住回他一句。 “是,你起夜?” “例行巡夜呢,顺便起来上个茅房,过一会儿也就去睡了,平日里,我不半夜上茅房的,都怪今日晚餐鸽子汤喝多了。” 鸽子汤?! 卫凌濯顿时精神不少。 “鸽子汤?你们客栈什么时候多了这道菜?” 奉达毫不在意。 “平时哪能天天得鸽子呢?不过今日偶然抓了一只,和兄弟们分来吃了。” 卫凌濯立马问道。 “那鸽子身上可带有什么物件?” 奉达仔细回想,却因为半夜迷糊,头都晕沉沉的。 “这,我不记得了,是另一个伙计拔的毛。” “你就想想,它的腿上有没有小筒?” 说到这里,奉达可就明白了。 “哎呦,那是个信鸽呀?不会是客官您的吧?” 卫凌濯虽然现在不能确定,是不是他的信鸽,可怀虚这么久没回信的确异常,十有就是了。 “是。” 奉达有些不好意思。 “那,那怎么办?” “那把鸽子毛的人呢?” 奉达立马说道。 “那个是我的兄弟舒健,就住我对铺呢,明儿我让他来找您?” “不,我现在就要知道那信筒的下落。” 客官的话,一向就是圣旨,反正老板娘钟龄,一向是这么教他们的,于是奉达答应着,就转身去房中叫人去了。 不一会儿,奉达还真就捏着个小信筒回来了。 “客官真是对不住您,那混子拔毛时,就知道这是信鸽了,还不住手,他也不是有意的,这里头的东西也没拆过,还请您见谅。” 奉达很讲礼节,平日里又热情,又嘴甜讨人喜欢,卫凌濯本来就对他印象甚佳,此时又顾着看信,也就不跟他们计较了,信鸽没了,再养一只就是。 卫凌濯点点头,示意自己要走了,就上楼回房,迫不及待的点起蜡烛,看起信来。 信中写道,那小庶女名庆成安予,本是要随意配个小子的,后来得此重任,又把生她的姨娘从破落府中接出来,给了银子奴仆,噼别处居住,那庶女才答应的。 才看到这里,卫凌濯心里就有些满意。 这女子没有因为即将到来的荣华富贵,就迷了眼睛,还懂得的抓住机会,一改之前的困境,又孝顺又聪明,看来是可用之才。 若是庸脂俗粉送进去,没几天便被厌弃了,只能让陛下觉得庆成家不仅心怀叵测,还无人可用。 这旁支别系的庶女,能有这等风度,倒是庆成家的福气了。 卫凌濯又往下看,果不其然,此女才进宫,就引起了陛下的注意,还特地为她挑选宫殿。 而荣妃有孕,孕中呕吐,时常头晕,现在是躲着人不出来,荣渠公主还和驸马在山上吃斋修行。 怎么荣妃有恙,荣渠也不回来侍疾? 卫凌濯又转念想了想,荣渠向来我行我素,就连上次解文成抱恙,她都没去看一眼。 想来只有父皇生病了,待在父皇面前,展现出她孝顺女儿的模样,她才肯从那尼姑庵里出来吧! 荣渠和徐乐胜向来不温不火,怎么现在如胶似漆了?庆成家大张旗鼓送了个女人进去,她倒是冷静。 等他把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也没有看到怀虚提起多久回来,他既想怀虚来,又不想他来。 怀虚怀生两个人,当年一起和自己从崇明寺下来,可以说是同她一起长大,他早已经把还需看做是兄弟,几日不见,倒觉得怪怪的。 他把信折起来,放在烛火底烧掉,后吹熄了烛火,躺在床上,慢慢由冥想渐入睡眠。 难得今晚他没有东想西想,浪费心力,也许是今天太累了吧? 卫凌濯渐渐沉入梦乡。 。 第八十六章 情之一字 - 拜清樽 - 渐令 次日,顾恙起了个大早,没和任何人说就出了门。 今天,她又要去见宋晋瑶了,自从上次她们吵架,从宋府出来,顾恙空闲时都会想起宋晋瑶。 她们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开心的时日,是让她难以忘记的,她也不愿意,和宋晋瑶就此生分。 今天又要去见宋晋瑶了,她没有心思,像往常一样,安安心心睡懒觉,而是不断的在想着,待会见了她,该怎么起话头,又如何说起,上次那件,让她们都不愉快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尔玛阿依和时疫药方,一定要加紧查清楚了,西塞人大量涌入中原,昨日尔玛阿依口中的任务和计划,又不知是何诡计。 黑河所的大伯们还在等着一线希望,她不能因为面子和情分,就一拖再拖,这次一见到她,就要赶紧说清楚利弊,直入主题。 顾恙想着想着,就走到了街上,此时街上浓浓的晨雾,还没有散去,清新的气味在行人寥寥的街道上弥漫,这让顾恙的思维更加清醒了。 她走了好长一段路,在第一抹阳光穿过云层时,她已经走到了宋府的附近了。 多年习武,让她的体力和脚程都比常人要强上许多,即使不坐马车,光凭脚走到这里,也只是费了些时辰。 而现在走到宋府门口,虽然天已经亮了,但她想了想,大约像宋晋瑶这样的小姑娘,还没有起床。 顾恙先随意在外头街边,找了个小食摊,要了一碗粥,就悠哉悠哉的喝起来。 现在街上没有几个人,也没有像往常那样的热闹,因为没有了人来人往呼吸的浊气,这里就像还在山上的时候一样,练功之前,一碗清粥,再好不过了。 顾恙正沉浸在悠闲的早膳时光里,突然,她远远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不是昨天晚上才见过面的尔玛阿依吗? 他怎么还是一个人? 趁着尔玛阿依自顾自的,还没有看到自己,顾恙赶紧留了几个铜板,把粥钱付了,就赶紧闪进一个暗处。 那老板见顾恙粥没喝几口,就着急忙慌走了,还以为她要吃霸王食呢。 老板对着顾恙跑走的方向,就要叫她,幸好顾恙左右瞅瞅,看到了老板的动作,就指指桌上,又把中指放在嘴边,做出嘘声。 老板见她鬼鬼祟祟的,又躲进了某处,一下子就没了人影,赶紧拿了钱把摊子收了,生怕自己碰上了歹人,待会来找自己的麻烦。 顾恙远远的躲在尔玛阿依后头,看了他好一会儿,他一直在宋府外头徘徊,却不进去。 顾恙见他一直没有动作,一边细心的看着他,一边又不断往自己身后的盲处探看,生怕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计。 她实在是想不通,这么大清早,连宋老爷都不一定起床了,他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来这里,他是来找宋晋瑶的,可是又不进去? 难道他在等什么时机? 顾恙又看了一会儿,宋府的大门打开了,几个家奴簇拥着宋老爷出门了,宋老爷看起来精神好了些,没有头几回看起来那样憔悴了,而宋老爷迅速套了马车,扬长而去。 宋老爷这样大的富户,却还是废寝忘食,昼夜不离的想着自己的生意,现在盐庄事务在即,又得提防着黎家。 看来想要维护这样的富贵生活,真的是很累啊,就连宋晋瑶这样的小姐,也不得不因为她父亲的原因,只能过那样苍白无力的人生。 如果在一个女子最美好的年华里,最应该享受的年华里,只能日日待在她那个光线都透不进去,闷的令人头疼的房间里,没有朋友,没有娱乐。 这么多年,她是怎么过来的呀?就算她私自见了男子,自己选了一位意中人又如何? 如若不然,她那样的绝世容颜,日后被她爹随意指了一个庸人,这样一个美人郁郁寡欢,香消玉殒,实在可惜。 只是,这尔玛阿依是西塞人,又不知底细,他身上绝对还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样的人,怎么能是良配呢? 再说了,顾恙想,宋晋瑶是过惯了富贵生活的大小姐,就算宋晋瑶不堪这样日日被禁锢的生活,大概也不能去西塞吹冷风吧? 就这样想了许久,顾恙抬头再去看尔玛阿依,就看见他翻墙进去后,跳下去的残影。 那里,就是宋府的后花园,那里树木丛茂,十分隐蔽,还有小路可以进入宋晋瑶的闺房小院,既方便又安全。 看他这轻车熟路的样子,肯定不是第一次了呀。 顾恙等待了一会,估摸着尔玛阿依已经离开了后花园,进宋晋瑶的房间,同她见面去了,自己也沿着他走过的路,翻进后院。 顾恙沿着小路,先是在宋晋瑶的后院门口看了看,确定院中没有人,周围也没有奴婢站立伺候,于是迅速猫着腰,走到了宋俊瑶闺房的后窗,蹲在那里,听房中的动静。 其实这个位置,听的不是很清楚,这个位置很安全,背后是围墙,又因为被房子挡住,所以没有正对院门。 听不清楚,留意去听就是,可若是被尔玛阿依看到了自己,不仅今天搞砸了,今后一连串的计划,可能也都搞砸了,因此还是小心为上。 顾恙扒着石壁,把耳朵贴在窗框上,屏住呼吸,听房内的动静。 一开始,房内只有走动的声音,并没有人说话,后来金哥敲了敲门,房内人一阵动作,应该是躲了起来。 金哥把宋晋瑶叫醒以后,把洗漱的用具,和早膳都摆在了桌子上,然后就关上门走了。 既然东西都准备齐全了,一时半会,金哥大概也不会再折回来了,这样的好时机,若是顾恙在里头,此刻必然就要行动, 顾恙心中才想过这个念头,党内就传来宋晋瑶的惊呼,然后又是呼声戛然而止的克制。 尔玛阿依露面了。 房中宋晋瑶才一起床,把洗过脸的手帕丢进水盆,转头就看见那个,让自己又恨又多思的人。 “你!你看做什么?” 尔玛阿依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宋晋瑶,只是轻轻走上前去,一步一步靠近这个中原女子,这个藏在深闺中的宝贝。 他抬手,轻轻抚摸宋晋瑶下巴,触手生温,滑若凝脂,视线轻轻上移,她的左脸,那块疤痕,现在已经看不出任何痕迹了。 他突然一怒,一把扯下宋晋瑶一肩的衣物,看她手臂上,锁骨上,那些曾经因为时疫留下的疤痕,一个一个都没有了。 “为什么?” 宋晋瑶眼眶微红,又把自己的衣服扯回来。 “什么为什么?” 尔玛阿依双手摇动她的肩膀。 “那些疤痕呢?” 宋晋瑶轻蔑一笑。 “中原名医遍地,这点小伤不足挂齿,你这样蛮夷之地出来的人,自然不能理解。” 尔玛阿依眼神恨恨,掐住宋晋瑶的下巴,就把嘴唇覆了上去。 。 第八十七章 不言有物 - 拜清樽 - 渐令 宋晋瑶愣神片刻,半是哀伤,半是愤恨。 宋晋瑶挣扎着推开尔玛阿依。 “你停手吧,求求你,已经这样了,还不满足吗?求求你们,回去吧,走吧。” 尔玛阿依咬咬嘴唇,似乎还在回味。 “走?我走了,你舍得吗?” 宋晋瑶挥挥袖子。 “你给我滚的越远越好,最好让我永远也不要相信你,就像你从来没有在这里存在过。” 尔玛阿依哈哈大笑。 “来不及了,你不想让别人知道,可是昨天啊,我约一个小美人喝酒,喝多了,不小心说漏了嘴,看她那刨根问底的样子,少不得,以后要把你说出去。” 宋晋瑶瞪大了眼睛,一拍桌子,用手指着尔玛阿依。 “你!” 尔玛阿依把手握成圈圈,推开宋晋瑶指着自己的手指。 “别急嘛,那个女人不过是个粗使丫头,论容貌,虽也很美,可是在我这里,只有瑶儿最美。” 宋晋瑶眼眸微垂,神色尽是哀戚。 “从那天出去见你,知道了,你究竟是来这里,干什么好事的,你就应该知道,我们不会再有可能在一起了。” 尔玛阿依深深皱眉。 “不可能?怎么,难道你愿意,一辈子窝在这个房里,或者就让你爹,到时把你嫁给她他看中的,随意一个人,你就开心了?” 宋晋瑶急忙辩解。 “我爹会这样对我,完全是因为我娘,可他从没有苛待我,也不会随意把我丢给别人的。” 尔玛阿依不可思议。 “这还不叫苛待?你活了这么多年,外面的世界你见过几次?若你和我走,西塞山明秀丽,我绝不再纳别人,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宋晋瑶冷笑。 “好日子?那天我的脸为什么划伤的,你忘了吗?你拿什么让我过上好日子?拿什么保护我?” 尔玛阿依一时语塞。 “你造的孽还不够吗?你再不停手,总有一天你会遭到报应。” 尔玛阿依吸吸鼻子。 “报应我不怕,我若不来中原,不做出一番伟业,我在西塞,就只能永远做一个窝窝囊囊的牧羊人,最后看着我的家,我的家园被吞并。” 宋晋瑶眼里溢出泪水,无声无息的从脸颊滑落。 “伟业,你觉得是伟业,你害怕你的家园被毁,可是你。又毁了多少个人的家呢?” 宋晋瑶慢慢凑近尔玛阿依。 “你真不要脸。” 尔玛阿依听了,一股火气止不住地窜上来,但他咽咽口水,还是勉强忍住。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跟不跟我走?” “不。” 宋晋瑶咬牙切齿,无比坚定。 “好,好,等夏天一到,我就会回去,再也不回来。” 尔玛阿依转身,还是忍不住侧脸回眸。 “瑶儿。” 这是他最后一次这么叫她了吧,有始有终,第一次和最后一次,应该都要是美好的。 宋晋瑶微愣片刻,还是忍不住温柔应下。 “嗯。” “我走了。” 宋晋瑶看着他慢慢挪动,就要出门的背影。 “等等!” “什么?” 尔玛阿依转身。 “把,把时疫药方给我。” “你知道时疫因何而起为何而起,还与我要药方?” 宋晋瑶柳眉颦蹙,怒气微微。 “已经好几个月了,死这么多人,还有那些无辜的………还不够吗?” “这不是我能够决定的。” “你们一个小部落,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动作?是不是有人指使你们的?” 宋晋瑶本不懂这些,可是和顾恙相处几日,对外面的人情世故也了解了些。 “是又怎样?中原不安全,不如你随我走。” 宋晋瑶没有任何犹豫。 “哪里都是不安全的,如果结局都是一样,我宁愿留在自己熟悉的地方。” “你在这里除了你爹,还有那个,除了听你爹的话,就只会干活的金哥,还熟悉谁?有什么可留恋?” 说着尔玛阿依脑中胡思乱想了一遭。 “莫不是。你又会上了别的男子?” 宋晋瑶气的胸腔一片起伏,抬手拿起一个茶杯,就掷了过去,尔玛阿依也有躲,而是拿手接了。 “这个,算是你留给我最后的礼物。” 尔玛阿依已经走到门口,都要推门了,可是咬咬牙,还是忍不住,回头说了一句。 “立夏之前,我回去后再来看你一次,希望你可以想好,要不要嫁我。” 顾恙在外面听了这一大会,还没有理清楚,只是把他们说的细节都暗暗记下。 在尔玛阿依说了这最后一句后,就开门转身离开,顾恙探出头去,看见尔玛阿依沿着来时的路线溜走了。 顾恙坐在后窗下的一块大石头上,想着待会儿要怎么进去,突然后窗打开,一盆水迎头泼了下来。 顾恙吓的立马弹开了,他浑身淋得浇湿,又赶紧拿手擦干脸上的水,睁眼才看清,宋晋瑶双手举着个铜脸盆,呆呆的站在窗边,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顾恙低头看看地上的水,还混合着玫瑰花瓣,就知道这定是她的洗脸水了。 怎么自己选的地方这样妙,选在人家倒洗脸水的地方坐着,现在自己还没想好怎么和她说话呢,现在,更加尴尬了。 顾恙拧着自己的衣袖,时不时看宋晋瑶一眼。 宋晋瑶终于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就问道。 “你怎么在这儿?” 说完,好似才想到自己和顾恙已经闹翻了,扁扁嘴,赌气般的扭过身去,不看顾恙。 顾恙甩了甩袖子上余下的水滴,然后慢慢靠向窗边。 “怎么,来都来了,不请我进去?” 宋晋瑶先是傲娇的看了看天空,然后才不情不愿的,让她从前门进来。 当顾恙进来之后,宋晋瑶才发现她那一盆水,浇得有多透,顾恙都拧了这么久衣服了,可是她一进来,还是像带来一条小溪流般,留下一条深深的水渍。 宋晋瑶顾不得许多了,赶紧翻箱倒柜,找出自己从前穿过一两次的略小些的衣服。 “你比我要瘦小些,先穿我以前的衣服吧,不要嫌弃旧了,我大约也只穿过一两次罢了。” 顾恙全身湿答答的,也不敢坐,怕弄湿了她的好木头家具,只是目光一直随着她,翻箱倒柜的动作。 顾恙嘴角微微上翘,原来她也和自己一样,并没有真正的生气,她还是关心自己,还是把自己当朋友的。 顾恙赶紧露出最灿烂的笑容,接过宋晋瑶递过来的一套百迭裙。 “你这衣服真好看,也不像放旧了的样子。” 说着顾恙绕到屏风后面,把外衣脱下来,幸好里头的褻衣没有弄湿,否则总不能穿人家的褻衣。 顾恙换好以后,抻了抻自己衣服上的褶皱,本来还是笑着的,可是看到坐在椅子上,等自己出来的宋晋瑶,脸色又是沉沉的,她就知道真正的考验要来了。 顾恙一脸和善,说道。 “不愧是大美人的衣服,真是美得很。” 宋晋瑶虽然不谙世事,但也不是傻子,当即就问道。 “你在外头听多久了?” 。 第八十八章 冰山一角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表情未变,只是轻轻的看着宋晋瑶。 “我不瞒你,我就是在外头看见了他,我才跟进来的。” 宋晋瑶眉头紧锁。 “你跟他做什么?” “上次你没有告诉我,可是,我看着黑河所的病人,在凄苦的等死,我却不能不有所动作。” 宋晋瑶恍然大悟。 “刚刚尔玛阿依说,他昨晚约人喝酒,醉中将此事告诉了一个跑堂丫鬟,是不是你?” “是。” “你也太卑鄙了!” “你先别太激动,我知道,你不愿意将药方给我,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药方,而你包庇他,是因为你们情不自禁。可是,尔玛阿依做的好事,你知道一些,可是未必知道全部,刚刚我听你们二人对话,我听的糊涂,可是看你自己也是糊涂。” 宋晋瑶愤愤。 “我糊涂,我是糊涂,当初就不应该和你做朋友,这样,今日你也不会来纠缠我。” 顾恙挪过去,认真的对宋晋瑶说。 “晋瑶,你冷静下来听我说,现在这件事不是你我的问题,也不是你和他之间的问题,而是整个中原和西塞的问题。” 宋晋瑶吸吸鼻子。 “你又知道了什么?” “这一切难道还不显而易见吗?这次时疫,不是天灾,而是,是西塞的人蓄意传播,要来害我朝子民,他们想做什么?你知不知道?” “中原势力强大,西塞诸部落一直隐忍,他们不就是为了泄愤嘛,外头那些人,平日里作奸犯科总爱嚼舌根子,死了也不可惜。” 顾恙头皮一阵发麻,简直感到不可思议,宋晋瑶多年在闺中,所以,就连最基本的道理都不能想明白吗? “谁告诉你这些的?谁说他们不无辜,又谁告诉你?只是为了泄愤?” 顾恙本来一直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是听到宋晋瑶这样不屑一顾的说出这些话。 她把那些病人的性命,把中原百姓的性命,当做儿戏,顾恙就不得不放下自己的私心,重新看待这一切。 “从来不是,此次时疫,无数百姓受难,有的侥幸痊愈了,有的落下了终身残疾,而有的,家破人亡,惨死乱葬岗。” 顾恙一字一顿,说出这些事实,这是这几天,她自己亲眼看到的,亲耳听到的? 宋晋瑶惊讶的手一抖,把桌上的梳妆盒都打翻了。 “什么?可是,可是他明明说,他只是来自一个小部落,传播时疫,只是为了泄愤,而且他们选取的对象,都是大狱中的囚犯……怎么会?” “我上次不是已经同你说过,黑河所里住着得时疫的百姓,他们都在绝望的等死,你是没听懂吗?” “我,我以为,你是为了引我说出和我见面的人,才故意……” 顾恙见她的确是不知情,赶紧为自己先前对她误解暗暗自责,可是她还是不敢相信,怎么会有人,对外面的事件一无所知?明明青成郡时疫横行,已经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 “你不是说,你曾获得你父亲的允许,出去过两次,你看不到吗?” 宋晋瑶人都呆了,一个劲的在摇头。 “我,那是我这两年,唯一出去的两次,都是,都是尔玛阿依驾马车偷偷带我出去的。” “你们只见过两次?” 宋晋瑶摇摇头。 “不是,我父亲经常叫一些与他生意有来往的人,来家中吃饭,去年冬天除夕前,父亲曾经和西塞的商人有过合作,那一次,他也在,他醉酒后误入后花园,撞见了我……” 天啊,那些故事,还真是取材于生活实事啊。 “所以,你们一见钟情?” 宋晋瑶这时低下头,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也不是,我被爹天天拘在阁中,哪里会真的明白……只是,他和我说话,这是我六岁之后,第一次和男子说话……” 看宋晋瑶面色微红,似懂非懂,顾恙心中不禁暗暗怀疑,到底是宋晋瑶初尝情果,就误以为真,还是他们真的两情相悦,而不是尔玛阿依一人的独角戏。 顾恙试探着问。 “那,你们第一次见面,嗯……说了些什么?” 宋晋瑶脸色更加红了。 “他说,想要带我看西塞的晚霞,看我是不是比晚霞更美,他说我被困在家里这么多年,不该就悄无声息的枯萎在这里。” 顾恙不禁点点头。 “这一句话他倒是说的很对。” 宋晋瑶眼眸波动,一把抓住顾恙的双手。 “你告诉我,你们查到了什么,他到底做了什么?” 顾恙低下头。 “我们还没有明确的线索,不过现在可以知道,尔玛阿依传播时疫,是因为受人指使,想要中原民不聊生,好让西塞部落,可以打进中原。” “什么?可是,这个病,有那么严重吗?我不是一下子就好了,连…连疤痕都没有留下呢!” 宋晋瑶说着颤抖着把袖子挽起来,把手给她看。 宋晋瑶好像是真的很担心,害怕尔玛阿依,真的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 顾恙看着宋晋瑶如玉藕一般的手臂,一丝疤痕也没有留下,她突然想到了回春堂老先生说的话。 轻症者,不过是如同伤风发热,只是好的很慢,但是重症者,却会全身出现水痘,会留下疤痕。 宋晋瑶现在伸手,岂不是不打自招,现在看来,尔玛阿依不仅知道药方,还对此次时疫了如指掌,连重症病人,都可以随意痊愈。 顾恙问起她,上次送给宋晋瑶的祛疤痕的药在哪里,宋晋瑶给她拿来,顾恙一看,那一瓶药已经见了底。 而老先生想要知道这个药瓶的用量,想必是早就起了疑心,因为宋晋瑶脸上那一小点疤,是绝不会用掉这么多药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宋晋瑶全身后被水痘的疤痕所扰,只能全身同门。 顾恙感到有些悲哀。 黑河所的百姓,得了重疾,只能等死,可是宋晋瑶有尔玛阿依的救命药方,有回春堂的养颜药,她还是像以前一样,分毫不差。 顾恙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尔玛阿依到底做了什么,都不重要,这些事情,以后都可以慢慢查,而黑河所的大伯,那些百姓,都不可以再等了。 “你听我说,尔玛阿依是怎么将你的病治好的?” 宋晋瑶道。 “他给了我三颗药丸,说是七日一颗,就会痊愈。” 药丸?那吃下去,岂不是药渣子都不剩了,那怎么能知道,那药里,有什么成分呢? 顾恙问道。 “怎么是给药丸,不是草药?不用煎不用煮的吗?” 宋晋瑶回答。 “我也好奇问过,那黑黑的药丸,能有用吗,可是尔玛说,他们是游牧部落,没有煮药的那些精致器皿,和繁琐的功夫,所以所有药都是制成药丸。” 顾恙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 “那,装药丸的东西呢?总不会,是用手捏了给你的吧。” 宋晋瑶道。 “是一个青花瓷的小瓷瓶。” 顾恙高兴极了。 “那,那你快拿出来啊。” 顾恙想的是,那药瓶必定残留药的气味,有一点线索,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 。 第八十九章 和好如初 - 拜清樽 - 渐令 得知顾恙的想法,宋晋瑶却是脸色尴尬,一边翻出瓷瓶,一边说到。 “这,这里头的味道,可能不纯了。” “为什么?” 顾恙一边问,一边迫不及待的打开,才打开那瓶子,她就知道了答案。 那小巧的药瓶里,放着许许多多黑色的小粒,仔细一闻,弥漫着一股无花果的味道。 是外头常见的无花果,香津丹之类的小零食。 “这……你为何拿药瓶装这个?” 宋晋瑶不好意思道。 “那药太苦,我就让金哥给我从外头带了这个,和着一起吃,后来发现真的很爽口,药吃完后,就把糖一直放在这里了。” 顾恙无奈,又把那些糖全部都倒出来,放在手绢上,才把鼻子凑近去,仔细的闻。 可是任凭她再怎么细心的闻,也只能问到无花果的味道。 “这可怎么办啊,都是无花果的味道了。” 宋晋瑶看着顾恙。 “这个药瓶就算没装糖,也看不出什么了吧,不如,我再去问尔玛?” 顾恙抬头。 “你愿意去问?” 可是,她转念一想,方才她在屋外偷听,宋晋瑶也问过尔玛阿依,但是尔玛阿依并不愿意告诉她,而且她觉得,尔玛阿依一定不是在中原的头领,否则他昨天在春林酒馆也不会那样说。 如果他们早已经决定要祸乱中原,那么尔玛阿依是不会把药房交出来的,否则在他身后的人也不会放过他。 顾恙又想起昨天尔玛阿依在酒馆的呢喃,和方才尔玛阿依对宋晋瑶的询问。 “你,你不会和尔玛阿依走?他不是问你多次。” “我……我。” 宋晋瑶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我不知道,我有想过,可是我爹怎么办?他只有我一个女儿,我悄无声息的走了,我爹会疯掉的,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他要是骗我,我一个人去了西塞,要是出了什么事,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怎么,他给你一种很不让儿人相信的感觉吗?” 宋晋瑶瞥了一眼顾恙。 “他不是还约人喝酒呢。” 顾恙失笑。 “这都吃起醋来了,好了,昨天是我特意接近他,想要查案,才会同他一起在酒馆的。” 宋晋瑶转身坐在床榻上,又斜倚着,扯着窗帘上的穗子。 “现在,好像我是真的对不起大家了,对吗?我现在是一个见死不救的人,还是一个,一个通敌的人。” 顾恙赶紧安慰道。 “不是的,我知道你一定不是有意的,你也是因为被蒙在鼓里,只要你现在明白过来,我们一起想办法拿到药方,想办法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宋晋瑶又握住顾恙的手。 “顾恙,你说,他们会不会真的攻打中原?会不会真的有很多人死啊?” “不会的不会的,你常在闺中不知道,只是现在时疫已经控制住了,只是从前染上的一大批病人,无药可医,因此他们的目的也不算达到,而且不是说和西塞人有接触,就是通敌的,我们不是野同很多西塞人,有商贸来往吗?” “那,要怎么样才能知道,他们想要干什么?我问,怕是问不出来的。” 顾恙反问道。 “为何?你是他心头所爱,说不定他会告诉你呢。” “会吗?” 宋晋瑶十分疑惑。 “儿时,父亲也曾说过,母亲是他的心头所爱,可是后来有很多人同我说过,女人,不过是男人生命中无足轻重的一个部分,就像我娘,即使她和别人跑了,可是只要我爹想,他还可以,纳第二个第三个。” 宋晋瑶有些失落。 “况且,我常见府中的管家,对自家妻子,都是呼来喝去,也不是很珍视的样子,我问过金哥,为何他们不像书上说的,那样夫妻之间举案齐眉,金哥说,那都是假的。” 顾恙其实并不懂这些男女之事,她也不知道宋晋瑶,平日里和尔玛阿依相处的细节,现在更加不能贸然的断定爱或不爱。 “好了,你现在不必为这些烦恼了,上次我们两个不愉快收场,现在我们之间都有误会,都说了这么大会子话了,可算和好了吧?” 宋晋瑶微微的笑着。 “其实我哪有真生你的气呢?只是不敢把这些事告诉你,说实话,你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个朋友。” 顾恙动容。 “我其实对外头的世界,也知之甚少,我们很像。” 宋晋瑶站起来,拉过顾恙的手,又抱住她。 “答应我,我们以后,不会因为任何事而吵架了,不管以后你去了哪里,我去了哪里,我们都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好嘛?” 顾恙认真地看着宋晋瑶的脸。 “当然,我亦是如此想。” 和宋晋瑶正式和好,这让顾恙很开心,她甚少与人起争执,这几天一想到她和宋晋瑶吵架,她就堵的慌。 此时心结解开,顾恙又觉得一切都有可能了。 “对了,你知不知道,你爹要竞争盐庄的事情。” “盐庄?是什么?” 看着宋晋瑶一副天真无知,顾恙无奈的叹口气。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呀,算了,我一时也解释不清楚,总之就是,除了你爹让我保护你这个宝贝女儿,我们又要有新的事做了,以后我可能会常来的。” 宋晋瑶眼中顿时星眸闪烁。 “真的!你可以经常来陪我玩了吗?” “也不算经常吧,反正我来宋府的机会变多了,只要我来,是一会来找你的呀。” 说着顾恙又想到黑河所的大伯那天说的话。 “那天黑河所的人,说起他们是为了逼你交出药方,才污蔑说是你传染他们的,这你知道吗?” 宋晋瑶摇摇头。 “我哪里知道,我还以为真是这样的。” 顾恙拿起那个药瓶。 “这个虽然被你装过糖了,但是好歹也算个线索,我会把它拿给郎中看,也会和那些百姓解释,而且你也算拿出药方的线索了,你的名声很快就能恢复了,你脸上的疤也好了,你爹最担心的嫁人问题可不愁了。” 最后一句,顾恙特意打趣道。 宋晋瑶本来还牵着她的手,听了这话,一把甩开。 “你尽管浑说,嫁不嫁人,我本不在意,若是尔玛阿依负我,我也只是听我爹的话,嫁给他心目中的成龙快婿罢了。” 看着引起了宋晋瑶的伤感,顾恙赶紧又搂回去。 “哎呀哎呀,我说错了,你别担心了,你爹把你当宝贝,再怎么选也不会差的,要是实在不行,你来清樽阁找我,我收留你。” 宋晋瑶甜蜜的笑笑。 “你收留我,你有那个本事吗?你自己也终究要嫁人的呀,难不成我还跟你去夫家吗?” 顾恙斜着眼切了一声。 “我是不能保证收留你一辈子,毕竟,我也是被人家收留的,来历不明的野丫头,可是只要我在山上一天,那里就能成为你的避风港,而且。” 顾恙望着窗外白云飘飘的天空。 “再没有弄明白我的身世之前,我是不会嫁给任何人的,我也不喜欢任何人。” 宋晋瑶刮刮顾恙的脸颊。 “真的吗?只怕到时候真被别人骗走了,找都找不回来呢。” 顾恙听着宋晋瑶调侃的语气,心中想着,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岁月静好吧。 在山上的时候,她日日练功,像男孩子一样,和同门师兄妹们打闹,她不知道什么是闺房间的女儿情趣,可是宋晋瑶却给她一种,古画上宫苑悠然,豆蔻柳梢的感觉。 也许这就是小姐们的生活吧! 。 第九十章 红布瓶塞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握住宋晋瑶的手。 “既然你已经痊愈,身上脸上的疤痕也都好了,我就把这药瓶子拿去给郎中看。” 说着扬了扬手中的药瓶。 “虽然已经没什么用了,但是还是要试一试。” 宋晋瑶好好的送走了顾恙,独自在闺房中想着尔玛阿依和自己说过的话。 她是不可能嫁到西塞去的,那样,自己所能依靠的,就只有尔玛阿依了,这样等于,把自己的一切都交到了他的手上。 自己人生中的十多年,已经活在禁锢当中,她不能让自己,再被禁锢在另一个地方。 从前的她,只是一个毫无生气的木头,日日夜夜活在这小院里,她本来已经认命,父亲对母亲不闻不问,母亲走了,可是父亲这么多年来,一直对自己疼爱有加,只要自己想要的,在父亲所能给的范围里,父亲都会给。 她的美,从来只有些四方四角的小院,和院子里那几株树欣赏而已。 她听金哥说过,她是青成郡的第一美人,可是她根本就没见过几个女孩,哪里知道什么才叫美。 不过既然他们这么说了,爹也把自己当做宝贝,爹总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和痛苦。 她以为自己只要等到,等到自己长大,嫁人,生子,再慢慢老去,这一生也就慢慢的过去了。 但是,自从遇见了尔玛,遇见了顾恙,她开始有了想要自己掌握人生的,她第一次,那么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想要自己做决定。 所以,遇见尔玛后,她先是据理力争,想要出去街上看看,因为宋晋瑶闹的厉害,加上她确实是许多年没有出去过了,爹就勉强答应她在附近转转。 后来几次,尔玛曾经偷偷溜进来,和自己见面,还趁父亲去白鹭郡办事的几日,避开金哥,偷偷出去玩。 她觉得外面的世界,实在是太美好了,而且外面的姑娘,的确就和金哥说的一样,都没有她美。 而尔玛走在外头,也常常引得姑娘频频侧目,她虽然很羡慕她们,可以在街上这么光明正大的走动,看其他男子,可是让宋晋瑶开心的是,尔玛的眼里,都是自己。 后来,顾恙又进入自己的生活,她会女子,又有了新的看法。 顾恙那样肆意洒脱,是自己永远都做不到的,其实,如果可以,她也愿意用自己的脸,去换一份自由。 宋晋瑶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慢慢陷入了冥想。 顾恙一出宋府,就直奔回春堂,而回春堂里,却只有陵游和几个小徒弟在里面。 顾恙赶紧跑上去问陵游,原来老先生又去黑河所了。 顾恙听了,想着黑河所大伯的情况,问道。 “黑河所的那些病人怎么样了?有没有好转迹象?” 陵游摇摇头。 “轻症就是轻症,重症就是重症,现在看来,重症者,怕是必死无疑了。” 顾恙听了,整个人都慌了神。 “那,那些人,最后都会,都会死去吗?” 陵游悲哀的点点头。 顾恙迅速掏出宋晋瑶的药瓶。 “我,我拿到这个药方的一点线索了,这个药瓶,曾经装过治好宋晋瑶的药丸,只是已经被装过糖果,味道有些毁了,不知道,还有没有用啊?” 陵游赶紧把药瓶接过去。 “真的?你真的弄到了!要是师父在这里,一定会高兴坏了!” 可是等陵游拿起瓶子闻了闻,脸色就微微失落了起来。 “这,这糖的味道也太重了吧?一闻就知道已经装?过好久了,你看,这瓶底,都是糖渍的痕迹。” 顾恙苦恼着。 “我也知道呀,我正是担心这个,没想到你也闻不出来。那,那老先生可不可以?” 陵游不置可否。 “不知道,等师父回来再问问看吧。” 话音未落,前厅就传来了脚步声,正是老先生拖着药箱,从黑河所回来了。 顾恙听了动静,赶紧出去看,见到是老先生,赶紧从陵游手中拿过瓶子,兴冲冲的向老先生说起这个线索。 可是老先生却是一副忧心冲冲的样子。 顾恙察觉出老先生的神色不对,于是试探着问道。 “老先生,怎么了,看你面色不佳,是不是身体有恙?” 老先生缓缓抬起头,嘴唇微微颤抖,又慢慢的放下药箱。 “好孩子,我,我对不住你啊……………” 顾恙心里越来越不安,她追问道。 “老先生,您快说,到底是怎么了?” 老先生看着顾恙。 “你要挺住,不要太过激动,生老病死,人生轮回,命数皆定,都是常事啊。” 顾恙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于是更加焦急了。 “是不是?是不是……” 老先生点点头。 “那位大伯,今日已经重病身亡了。” 顾恙眼中的泪水悄然滑落。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我们马上就要找到药方了,明明他很快就能得到治疗的药了,大伯,为什么不多等一会?他说过的,他家中还有孩子,孩子怎么办?他的妻子怎么办?” 顾恙惶然无措。 “黑河所的其他人呢?其他人都还好吗?” 老先生颤颤巍巍回答道。 “今日,一共去世两个人。” 顾恙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忙中生智,赶紧把药瓶奉上。 “先生先生,这是装过药丸的药瓶,您快闻闻里面的味道,能不能闻出药材呀?” 老先生先是闻了闻药瓶,立马就摇摇头,甚至还将药瓶砸在地上。 “这里头尽是津甜之味,我已年老,想必陵游闻不出来,我可能也闻不出来了。” 顾恙想到老先生不仅没有办法,居然还是没有的那样肯定,连药瓶子都砸了,她知道老先生亲眼看见病人,在自己的手底下死去,却又没有一丝一毫的办法,去救他们,老先生一定十分痛苦。 顾恙看着老先生的手颤颤巍巍,拿着那塞瓶子的布塞,他突然回忆起有一日,宋晋瑶在房中倒出养生丸,放进水里化开来喝,她都是用一个小小的银勺子。 顾恙盯着那个塞瓶子的红布塞,回忆起那个瓶口,小汤匙是能伸进去的,那么宋晋瑶吃糖的时候,大概也是拿勺子勾出来,不会将瓶子倒转过来。 顾恙赶紧从老先生手中拿过瓶塞,放到陵游的鼻子下。 “快闻闻这个。” 陵游动动鼻子,眯着眼睛仔细闻了闻。 “师父!我,我好像闻出来了!” 顾恙也惊喜的眼睛一亮,她想到宋晋瑶的房间里,平常都是干燥阴暗,那瓶底装的糖味,应该也不会蔓延到瓶塞上。 如今果然闻出来了,老先生听了,一转沮丧的情绪,立马就亢奋了起来。 “快,你说我写,今天就要煎出来,给他们服用。” 顾恙有些担心。 “万一起不了作用,反而对身体有损呢?” “现在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死马当活马医吧,不喝这药,他们必定会死,可喝了这药,他们还有生机。” 。 第九十一章 心之向往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见整个回春堂的人,都开始忙碌起来了,就想等着他们把药煎出来,然后一起去黑河所。 终于,终于有希望能将他们治好了,顾恙内心雀跃,本应该很高兴,可是她一想到死去的大伯,就心痛的不行。 于是,她心中有了一个决定。 “老先生,你们这药得煎到什么时候?” “怕是还要好一会儿,虽然药材都列出来了,可是还要反复尝试方法。” 顾恙说道。 “老先生,你知不知道那位大伯的家在哪里呀?” 老先生摇摇头,表示不知道,陵游却回答。 “知道,他曾经在落水河一带居住过,不知道现在,还住不住在那里,不过他现在已经去世,消息也已经传回家去了,怕是他妻子已经带着孩子,去寻求娘家的帮助了吧?” “我可不可以,去那里看看?” “可是当然可以,是你去那里干什么呢?因为他是重病去世,尸首想必已经烧化了。” 顾恙坚定道。 “可是我还是想去看看,陵游你能不能带路呀?” “当然可以。” 陵游赶紧回答。 今生,风烟流年,执手红尘,朝朝暮暮,凝字为爱。两相依,如花眷恋,你是我独守的暖,不相负,繁华唇语缠绵。那日,长空阴晦,如我的心情。踩着碎碎的感伤,两眼含霜,有风吹过,寒依然。闭上眼帘,记不起你完整的笑容,千年红尘,就在这一刻泛起绵绵情愁,我的世界开始下雪 倩影销,客还立断桥;纸伞薄,观云惨天高。醉殁西郊,吾吹箫,欲挥毫。清明哀悼,祭一世孤傲,泪把烛火摇;流年轮回,葳蕤已覆秋水蒿。苏幕遮,红楼举觞酒为歌;虞美人,姌袅舞姿谁錾刻;醉花荫,潺湲凄寒伶仃过;金缕曲,经卷浮坱落几多;鹧鸪天,凝眸送进前生缘……烟雨渐远,冷月铅华略泛浅,怎怜?怎眠? 淡墨香,倾城颜那一世的天荒地老,轻轻地弹开身上的烟尘,模糊的思绪为你画上一道浅搁,不再是那一世等待在海枯石烂的誓言中,不再是那一世等待在风花雪月的言语里,是谁描绘了人情世故的悲哀,在乱世里蔓延,是谁的残局花季,在午夜中倾诉,是谁的泪水,在流年里飘洒。 情切切,意脉脉。情田种,印双心。拼却痴心逆俗尘,飞鹰解情越南北。君意浓,我心痴。千般娇,万般怜。纤手相拥,柔情相偎。缠绵绣帏遮,缱绻羞春光。一颦一笑系君心,一语一言暖我怀。回想前生未了缘,泪滴成冢怨孟婆。误尽几世佛前愿。鸳鸯并颈已成空。恨悠悠,不休。 煮一杯酒,温热冰封的心肠,饮不尽世间聚散离合的沧桑;闭一扇窗,掩不住满目悲伤,谁还在云幕那端浅浅吟唱;剪一道光,透过天色的红妆,你是否是口是心非之前的模样。梦醒过来,寂寞就无处躲藏,你是否和我一样念念不忘? 蝶影分谁一世情,独为你谱一曲,千年恋歌,甘愿为你舞尽一世芳华。画地牢房。等不到的天荒地老,贪恋了这尘世风花雪月的飘渺,挂满泪珠的眼角,谁会为我轻轻拭去这伤透我心的毒药?纷飞的眼泪伴随着痴心的牵盼。我奢望着,花儿不落,缘分不破,你不要错过我。 残觞酒凉,彼时西厢,玉屏风上雕鸳鸯,坐对铜镜贴花黄,薄唇点绛,影斜云纱窗,“梧桐叶上已三更。”反手琵琶语,弦月满西楼,绒雪沾衣袖。魂醉依旧,江畔枯柳,摇落繁华几时休?欲寄离愁,半生等谁回眸? 青衫烟雨客,似是故人来。 这句话的意思是烟雨飘然而至,敲打门窗,像故人一般,如约归来。适用于“相遇”、“山水诗意”等主题,可以像寨主这么用“诗意江南有着黛瓦白墙,微风细雨。你无需去户外踏青,只要呆在家里,静坐窗前,就能看到小巷中有雨敲青石板,恰如晶花开,还有青衫烟雨客,似是故人来。” 古风优美散文烟雨深处,一枕蓝梦独自消瘦 烟雨深处,一枕蓝梦独自消瘦。 谁的画笔,蘸了月色,将湄水彼岸渲染成一抹蓝,疏烟轻袅,笼住水畔小院,也笼住一汪染蓝的心事,云烟散去,又聚拢,那些深深浅浅的蓝,便浓了又淡,淡极反浓。 月色叩窗而入,与烛影对舞。 菱花镜中眸光流转,羞红了一阕婉约,黛眉描罢却回首,笑问深浅入时无 桃木梳下,长发如瀑,皓腕轻举,绾绿鬓堆云,簪一支玉钗,款款间,摇落一地呢喃软语。 箫声自蒹葭深处踏露而来,清音绵长,绕着月色织出一方素笺,一笔一划,书尽心暖,吟遍清欢。 以为这就是一世了,却不知,月圆月缺几度,掌心的时光如沙漏尽,秋深时,青衫已杳。 当岁月一遍遍碾过宋词的韵脚,痛了的不仅仅是期盼。 淡蓝梦语在幽怨的侵蚀下,一天天褪色,每当新月初升时,哽咽琴音唤不回逝去的似水流年,忧伤凝成霜花,一寸寸爬上青丝,老了镜里眉弯。 月色轻寒,凉了书简里的离愁别绪,沉默的辞藻描不出一城荒芜。将锦书层层折叠,付与烟尘,只在青鸟眠去之后,用泪痕洗却旧年。 夜微寒,意阑珊,转眼又是一年。凭窗依栏,有节日的焰火缤纷了思绪,袅袅茶香,氤氲心事婉约。 似乎已习惯了在这样的静谧中,盈一眸深思,寻找自己。铺陈记忆的纸张,将一些灵魂深处的东西洇染成彩,裱糊成画,无论是好是坏,那毕竟是自己灵魂走过的痕迹。 或许,世事喧嚣,许多往事终成云烟,淡泪随风,静听沧桑低吟浅唱,苦也罢,乐也罢,点点滴滴,都于白驹过隙中浅淡成回眸一笑。 时光的流里,一定是有些什么,让我们去哭,去笑,去追寻,去探索,站在思想的彼岸,放逐岁月,浅笔静开,恍惚中那些走过的梦与痴,笑与泪,逐一在灵魂的窗口定格,一些美丽的爱与哀愁,就在片片阙阙中,缓缓释放岁月静好的沉香。 慢慢的才知道生命,是一趟旅程,每个人都在途中,每个人都在不知不觉中路过着沿途的风景。有许多时候,生命若水,石过处,惊涛骇浪;有许多时候,生命若梦,回首处,梦过嫣然。掬一捧岁月,那些悄无声息的过往,也便演绎成红尘中的静水深流,蜿蜒生命的冷暖。 穿行于风尘俗世,轻吟着平仄流年,寻梦,总是撑一支记忆的长篙。指尖凝香的时光里,静听过往,“夜卧松下月,朝看江上烟”,一些浪漫,就在惬意中悠远;“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一些思念,就在宁馨中温软;“夜雨做成秋,恰上心头,教他珍重护风流”,一些缱绻,就在哀怨中缠绵。 慢慢的才知道人在旅途,有许多错过,痛断肝肠;有许多遇见,念念不忘。一些痴情,可能会换来一身的疲惫;一些寻找,让它随风,或许才是最真。有些人魂牵梦绕,却适合放在心底;有些事,轻轻放下,未必不是轻松;有些走过,很淡,很轻,却很疼 。 第九十二章 河畔小春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看着一旁还不懂事的小春,还有周围这恶劣的环境,有爹有娘,这些孩子尚且无法被看顾得当。 而大伯现在已经去世,如果想要维持生计,小春娘肯定不能日日跟在小春身边,就按小春这个不怕生的性格,就算不掉进河里,迟早有一天也被人牙子卖去了。 顾恙想了想,心中渐渐流露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贺夫人,我来问问您,您介不介意小春学习本领?” 小春娘吸吸鼻涕。 “我们家小春十分乖巧,只是她是个女娃,去哪学手艺,都会被人指指点点,何况他爹已经不在了,我也没那个本钱,送她去学什么。” 顾恙道。 “如果现在,有可以让小春学本领的地方,不要钱也不会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夫人您也可以跟小春在一起,只要做些打杂的活计,就可以天天守着小春,你会愿意吗?” 小春娘听了,惊的眼泪都干了。 “你莫是在忽悠我吧?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情?” 顾恙笑笑。 “我习武的地方,是青城郡第一大派,清樽阁,我可以做主,让小春上去学习功夫,那也有很多女娃娃,大家就像一家人一样,夫人您在那里,平时做些活计,又可以照看小春。” 小春娘看了看小春,有些犹豫。 顾恙看出她的犹豫,于是客气的问道。 “怎么?夫人,是不是建议女孩子学这些拳脚功夫?” 小春娘连忙摆摆手。 “不是不是,要是真能入清樽阁做弟子,岂不是几世的福分?只是我家小春,连话都还不会说,还是个最呆傻的小孩,还未开蒙,到时候,只怕惹山上那些师父嫌弃。” “不会,小春乖巧可爱,而且我的师兄师妹,同门之间,都是很善良和乐的,再说了,从前比小春还小的孩子,都曾被送上去过呢,夫人就不必担心了,只要夫人愿意,我就为夫人引荐。” 小春娘听了激动的拍手,对着顾恙,就要下跪。 顾恙赶紧扶住了。 “夫人不必如此,刚刚我一靠近小春,她就甜甜的对我笑,还吃我的糖,还叫我姐姐,看来是有缘分呢,这样可爱的小妹妹,带上山去,大家都会疼她的。” 小春娘在顾恙的搀扶之下站稳了,看看顾恙,然后又看看陵游。 “你们两个真是我家的大恩人,一个为我丈夫治病,一个为我和孩子寻找去处,我是哪里修来的福气,可以碰上你们,这两个大好人哟。” 陵游听了虽然有些愧疚,毕竟贺大伯已经撒手人寰了,并且还是在药方,立马就要研制出来之后,这在他们的心中都留下了遗憾。 顾恙招招手,让站女人身后的小春过来。 小春像个小豆包一样,一颠一颠的跑过来。 “小春,姐姐问你,是不是叫贺小春呀?过几天,姐姐就送你到一个很美很美的地方去,还有很多哥哥姐姐疼爱你呢?只是要吃些苦,愿不愿意呀?” 这也是怪事,之前顾恙说的几句话,小春虽然都给了反应,不过也都是小孩子的点头摇手,总有孩子气的感觉。 而这一次,顾恙对着她说了那么大一串话,小春却好像完全明白了一般,十分坚定的点点头。 顾恙心里讶异,而嘴角的笑容却更加明媚了,看来这孩子还真是个好苗子,爹爹看了也一定会高兴的。 小春娘见小春自己点了头,自是高兴,于是对顾恙说。 “姑娘,其实我家姑娘还没取名字,小春就是个小名儿,本来还等着我家老贺,等他病好了,就给闺女起名字,只可惜……” 小春娘提起伤心事,又忍不住垂头丧气起来,顾恙赶紧转移话题。 “哦,小春只是小名吗?那赶紧给她起个名字吧!上山去,就是一个新的开始,给姑娘起个好名字,响亮又开心,我看这姑娘以后福气大呢,夫人也跟着享福了。” 小春娘越听越高兴,其实,从前从未有人叫过她夫人,毕竟她们是住在落水河附近,棚户区的贫民人家,没有孩子前,人家管她叫贺大娘,有了小春,就叫她小春娘了。 虽然他们夫妻二人只生了个姑娘,可是老贺却没有对小春有一丝一毫的嫌弃,也不像别家丈夫要求的,让她再生一个男孩,只是尽他所能对小春好。 如今小春有了机会,做娘的怎能不激动,不高兴呢? “姑娘,你给了小春这个机会,等于给她打开了一条新路,不如你给他起个名字吧!” 顾恙连忙拒绝道。 “这哪里行呢?夫人生他养他这么辛苦,名字里应该亲生父母才取才对,我这个没血缘的人,哪好意思做这样重要的事呢?” 小春娘赶紧说道。 “怎么不行?往正经里头说,如果不是姑娘愿意带小春上山,她在我手上,只能变成个没教养,过苦日子的野丫头,日后草草找个人嫁了,或许还会因为生男生女遭人歧视,你这可不是彻底改变了小春吗?” 顾恙无措的看看陵游,陵游说道。 “姑娘,你就起吧,实不相瞒,小春这个小名,还是喝大伯刚进黑河所时,小春娘认得了老先生,老先生为小春起的呢,如今你也起一个,还是挺有意义的。” 既然他们两人都这么说,顾恙也不好再推辞,她迅速展开头脑风暴,搜索着自己从前看过的好字眼,想为小春取一个好名字。 既然春这个字是老先生给的,又有纪念意义,那么便保留这个字? 顾恙思考良久,想到他们姓贺,而大伯又是在春天死去,那么贺字和春字组合在一起,怎么样都是不合适的。 顾恙绞尽脑汁,却没想起来,不过,她突然想到一个,很好的,现成的名字。 “夫人,不如叫襄吟吧?” 小春只识得几个字,不过从顾恙嘴里念出来,听着却甚好。 “好啊,不过,姑娘,怎么想到这个名儿的呢?” 顾恙不好意思笑笑。 “这个名字呀,可不是我想的,是以前我爹爹,为了迎一个新弟子,算的一个名字,可是后来那个弟子的爹,科举得了好名次,全家迁进京都去了,那孩子也就没有再上山了,爹爹说这个名字,福气又好,命格又好,现在闲着,不是可惜了吗?” 小春娘听了高兴极了。 “是呀是呀,可不是好名字吗?这名字还没给那孩子安上去,家里就有人中了科举了,虽然咱们小春是女娃娃,中不得科举,不过要是能幸福的过一辈子,我就安心了。” 顾恙见小春娘已是答应的意思,弓下身去,捏过小春的手,就在她的手上,比画这几个字。 “襄吟,襄吟,以后大了可不要怪姐姐给你取的这个名字难写,这个,是以后你大师父的取的,要怪呀,你就怪他去吧。” 小春娘看见顾恙真心喜欢孩子,满眼都是疼爱,心里的石头早就放下了大半。 “唉,姑娘,我不懂你们这些礼仪称号什么的,啥是大师父呀?” 顾恙一边软软的摸着小春的脸,一边回头看着小春娘回答。 “哦,夫人,是这样的,只有阁主的直系弟子才可以叫师父,而其他的弟子则叫阁主为大师父。” “哦,那姑娘你是?” 顾恙还没回答,陵游就抢了先。 。 第九十三章 热闹饽饽 - 拜清樽 - 渐令 “她呀,既不叫师父,也不叫大师父,她是清樽阁的少小姐,可是直接叫爹呢。” 顾恙本来无意大肆宣扬,见陵游这么煞有介事的讲出来,还有些怪不好意思的,就像是自己炫耀了似的。 顾恙赶紧说道。 “是这样没错,但是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学的东西也都和大家一样的,我爹对每个弟子都很关心,夫人,您放心好了。” 小春娘听了,听了眼睛都亮了。 “哎呦,你是清樽阁的少小姐呀,怪不得这么肯定,清樽阁这样的地方,说带人上去就能带呢。” 小春娘这么一喊,旁边棚子里的邻居也都听到了,他们有的早就已经在旁边听了几个大概,见小春娘竟然可以带着孩子拜入清樽阁,一个个都羡慕不已。 又听说,站在那里的那个姑娘,是清樽阁的少小姐,一个个都凑过来。 “小姐,你来看看,我们家这孩子怎么样?” 只一瞬间,便有七八个孩子都被自家父母推到了眼前,甚至还有尚在襁褓的婴儿,也被母亲抱着推送到了她的眼前。 顾恙吓坏了,莫说她从来不习惯人家叫她小姐,再有这么多人围着她,都在叽叽喳喳的,无非是想让她把自家孩子也带上山去。 顾恙心里又着急又尴尬,她当然不可能把这么多孩子都带上山去,一个小春,她可以做主,可是那么多孩子,她哪里能做决定呢? 这个事情是不可能的,但是顾恙却不知道如何拒绝,陵游已经在一旁着手驱赶,顾恙虽然才是这场闹剧的主角,可她在一旁看着,却不忍心对这些人大呼小叫。 他们只不过是想有一个希望,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能有出息,而不是世世代代在这落水河边,在这窝棚之中,度过一生。 如果不是爹爹收留了自己,也许,自己也是这些百姓其中的一个呢? 虽然知道带他们的孩子上山去是不可能的,但他们之所以只能住在这窝棚之中,其实与他们平日里的性格也有关系。 听陵游说,这里是整个青成郡最杂乱,最贫穷的地方,但是不代表没有人从这里脱身出去。 其实本来贺大伯一家,也马上就要脱离这落水河了,贺大伯前年跟了一艘小河船,经常去隔壁郡县去淘金沙,辛苦了几年,也小有了一些积蓄。 起码去郊区,或是离郡城中心较远的地方,租个小房子,像正常老百姓一样生活起居,是绝没有问题的。 而留在这里的人,如果不是正在积攒力量,就是已经彻底放弃任命,打算留在这里了,因为这里没有人来收房租,也没有人会来管他们。 只是有的窝棚年久失修,下雨天漏雨漏得厉害。 要区分哪些是励志想出去的人,哪些是已经丧志留在这里的人,其实挺简单。 像贺大伯他们一家,是贺大伯开始努力攒钱时,才敢生下小春,而那些随波逐流,打算留在这里的人,孩子都有好几个了。 在这破棉絮,破木头的漏风处所,哪里是孩子成长的环境?他们怎么舍得把孩子生下来,受这样的苦。 所以只要看见孩子年岁很小,大人衣服干净整洁,住的窝棚也有小小的整理翻修过,那就是大人在努力赚钱,等着带孩子出去。 而那些衣服脏兮兮,身旁还围了好几个孩子的,不是靠着乞讨过日子,就是靠挖野菜,让孩子下河摸鱼为生。 顾恙看着那些被推过来的孩子,有些眼神明亮,一副天真模样,而有的才不过十岁左右,就已经打上了沧桑的络印,透出精明的眼光。 顾恙觉得,对于自己不求上进的人,就是给他百个机会,就是让他到京都去做贵人,那也是没办法把日子过下去的。 陵游当然也早就知道这些,他们两个看都不看那些懒虫一眼,只是好言好语的,把那些尚年幼的可爱孩子安抚回去。 即使是这样,拒绝了那些可爱孩子父母的请求,顾恙还是觉得心里有负罪感。 如果不能把他们带上山,那么怎么样,才能让他们快些从这个地方出来,给孩子一个快乐童年呢? 陵游见顾恙在那里发呆,于是就询问道。 “是不是不好意思了?我常来这里,也会有许多人,想把孩子送进回春堂,我都拒绝惯了,你不必感到内疚,我相信你也看出来了,有些人给他们机会,他们也不会懂得珍惜。” 顾恙暗暗点头。 “可是,也有很多像小春娘一样…………” 陵游也知道,这落水河的居民是分成两种人的,从前他来这里义诊,也给他们送过许多吃食。 有的人不争不抢,安安静静排队,拿了东西后,不仅大人连连道谢,还按着自己的孩子,也行个作揖礼。 而有的人,不仅拖家带口上来随意挑拣,甚至还重复冒领,抢夺较好的东西,一句谢谢,也没有。 陵游自然不管那些刁民,只是他也想到了,如小春娘一般的,可怜的百姓。 “若你真想帮他们,我倒有一个法子。” “什么?” 顾恙赶紧询问。 “听说我们青城郡要修建盐庄,到时候里头可少不了翻盐晒盐运盐的帮工。” 顾恙肩膀一抖,几乎就要拍手称赞了。 “是啊!你真聪明,我怎么没想到呢?” 顾恙心里想着自己真傻,明明自己正介入盐庄的事情,都没想到这样的好办法。 “只是盐庄之主还未确定,就是定了,你也未必能说得上话,左右他用人。” 陵游只知她和宋家有过来往,自然不知道这青成郡之中,可以竞争者也只有宋黎梁家,自然也不知道他们正在左右盐庄之主花落谁家。 若是宋家接了这盐庄,莫说这等于直接保住了,宋家大大小小的生意,就凭她和宋晋瑶的情分,选两个人进去帮工,总没问题吧? 既然想到这里,顾恙就不由得担心,今日常愈和凌卓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一切不知还顺不顺利。 顾恙往那边张望了一下,贺大伯的后事还没有安排完毕,顾恙对贺大娘说。 “夫人,您这里还有事要忙,等您忙完了,就去观溪客栈去寻我,我给了信物,你们就上山去,我会给爹爹写信,让他知道这事的。” “姑娘怎么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呢?” “我还有事情要办呢,没个个把月,怕是也回不去,干嘛生生拖着你们呢,早上去熟悉熟悉好,而且我有一个小师妹,叫犹琴,最是善良可爱,我们都下山来,她定闲的慌,让小春和她做伴去。” 陵游接过话道。 “犹琴?是那个制香世家的犹琴吗?” “是的。” 陵游对着小春娘,惊喜道。 “贺大娘,你可知道犹家,白鹭郡的大户人家呢,小春跟着犹小姐,必定学的更多。” “是啦,犹琴师妹各项功夫都学的好,她虽然不能把家传秘方泄露,可是其他关于制香的知识和方法,她都会慷慨的告诉大家,她还在清樽阁开过小课堂呢。” “那真是太好了。” 。 第九十四章 小失所望 - 拜清樽 - 渐令 虽然小春娘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可是表情却是说不出来的激动,一看就是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好,而语无伦次。 顾恙又交代了一些事宜,看看时辰,快到中午了,便起身告辞,看着周围那些邻居,还是依依不舍,想凑上来的样子,顾恙赶紧尴尬万分的走了。 她和陵游告别后,就坐了马车,往客栈赶去,谁知才做到一半,大路上便围的水泄不通,马车也过不去了。 顾恙撩开马车帘子,发现街上的确是围的密密麻麻,人想走过去都难,她把银子给了车夫,自己下车打算走回去,反正也已经快到了。 顾恙下了车后,发现又是那天熟悉的场景,是池鱼出来了。 这一次,就连顾恙,也有一些心痒痒的,想看看这个池鱼到底长什么样子,能让这么多的人为她痴迷。 但是因为此次下山,有许多的要紧事,银子的花费本来就很紧,她自然不会自己去投那个银子。 顾恙挤在人堆里,慢慢的跟着人流和马车前进虽然一路上都有扔些小钱的人,可是一直没有人扔出一锭银子。 也许是因为大家都被青成郡这次疫病搞的没有心力了,银钱损失也极大,都没有多余的钱来投给池鱼。 那赶马车的显然也察觉到这一点,特意把赶马车的速度放慢了许多,想让大家伙多看一会,也好多投一会儿。 长长的一条街走过去了,丫鬟们捡起来的银子,都是些碎银子和铜钱,加起来也只有几两,哪里有以前那样,过不了一会就有人往铜壶里投银子。 等到马车都快驶到尽头了,还是没有投一两银子的人,顾恙听旁边的老百姓议论着。 说是因为这几个月卖药,加上菜价上涨,生活成本就上涨了,就算是再想看看美人,也没有那个本钱了。 眼看着池鱼此次游行就要结束,惨淡收尾了,突然有一锭银子,从人群中飞了出来。 拿银子没有像其他人的银子一样,飞到地上,也没有远远的弹开,而是正正的卡在了瓶口。 这下,池鱼姑娘该掀开帘子了。 大家本来都已经准备走了,一下子欢呼雀跃起来,站在马车椽子上的丫鬟摇了摇挂在一边的一个银铃铛,那帘子便抖了抖,纱帐慢慢的被一双纤纤玉手掀开了。 顾恙赶紧趁着这个机会往里头看,随便靠着自己身材苗条的优势,更向马车挤近一些。 当顾恙带着满心的好奇,和一百二十分的期待,去看那撩开帘子的女子,她顿时有些失望。 因为她实在觉得,这个女子长的有些奇怪。 眼睛是大大的,可是大的过头了,睫毛也长长的,可是长的就像是什么东西接上去的,嘴巴又小又红,整张脸都是白白的。 最重要的是,她的眼睛里没有一点神气,也没有一点灵动。 想必是因为,她的神智不太清醒的缘故吧。 不是听说,她是个痴呆的孩子么。 看着这些拍手鼓掌,大声吆喝的百姓,顾恙有些迷惑,不知道是她的审美和大家不同,还是因为她见过真正的大美人宋晋瑶的缘故。 在顾恙的眼里,比起宋晋瑶,池鱼可是要逊色许多。 先不说宋晋瑶那一张脸,骨相极佳,她的皮肤虽然也白,可是白里透红。 她虽然常年待在房中,本应该是晒不到太阳的惨白才是,可是宋晋瑶一看就是受尽宠爱,被各种营养品和山珍海味滋补起来了。 因此宋晋瑶不过分的瘦,可是全身都很匀称,她的美,是典型的古典女性的美,是一种让人怜惜,让人感叹的美。 而眼前的池鱼,美则美矣,只是少了灵气,像一樽木偶,没有让人长久看下去的心思。 看着身旁的百姓们还是那么热烈,顾恙不禁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品味出现了问题? 过了一小会,池鱼就把帘子重新撩回去了,马车走到了尽头,人们也渐渐散了,这时候,顾恙才惊讶的发现,常愈和凌卓居然就站在马路对面。 顾恙赶紧跑过去,一下拍住常愈的肩膀,想吓吓他。 结果常愈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 “干啥呢你,我们早就看见你了,就你自己傻傻的跟着看呢。” 顾恙听了,又在他肩膀上一拍。 “什么?你早就看见我了,还不来找我,你什么情况。” 常愈努努嘴,把目光看向一旁的凌卓。 “喏,还不是他,他要投那一锭银子,我们才没有过去的。” 顾恙惊讶的看向凌卓。 “你你你,那一锭银子,是你投的?你钱多的没处花嘛?还是你真想要把池鱼姑娘带回家去?” 卫凌濯道。 “随意一投而已。” 顾恙当即感叹道。 “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才可以这么随性任意。” 说着她话锋一转。 “不过。你们觉得这池鱼姑娘美不美?” 常愈想了一会,说道。 “美那当然是美,只是有些怪怪的。” “你也这么觉得对不对!我看到池鱼,觉得她虽然是比寻常姑娘美上许多,可是啊,总看着不像是中原人………” “她长着东瀛人的模样。” 卫凌濯在一旁开口。 “东瀛人?是哪里的人,也在西塞的大草原上吗?” “不是的。” 常愈回答? “东瀛和西塞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方向,听说东瀛在海上,那里的女子都是长的池鱼这般模样。” “我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呢,下次有机会,能不能去看看?” “祖宗唉,东瀛很远的,还要漂洋过海,坐大船去,要几天几夜才能到呢,再说了,去东瀛的船,可不是谁都能坐的。” 顾恙叹息道。 “我都这么大了,可是去过的地方寥寥无几,不知为什么,爹总是不让我出来,我都觉得,爹有些像宋老爷了。” 常愈赶紧反驳。 “别啊,我的少小姐,宋老爷那样的手段,可不是师父能做的出来的,他居然忍心,把自己亲生女儿那样禁锢在家里,真是……” 常愈说着话锋一转。 “师父才不会这么对你吧?不让你常下山来,还不是怕有歹人抓了你,伤了你,毕竟啊,爹都是疼女儿的。” 顾恙心里自然知道爹都是为了她好,只不过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个井底之蛙。 顾恙又看看卫凌濯,这才想起来正事。 “对了,你们去黎家,情况如何了?这么早就回来了,看起来很顺利啊。” 常愈不动声色的瞥了卫凌濯一眼。 “是挺顺利的,一切也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现在就等我们帮宋老爷想出对策,然后等着盐史到来,就万事大吉啦!” 顾恙微微点点头,又对卫凌濯说道。 “可用过午膳了?” “没有。” “那,去外头吃吧?” “怎么,老板娘的手艺不合你的胃口?” 。 第九十五章 微微落意 - 拜清樽 - 渐令 “什么呀,昨天我不是说要请你吃饭,可是又没有兑现诺言,把银子拿走了,这不是补给你嘛。” 顾恙其实是心里想着,一旦回了客栈,就有一种必须认认真真汇报的感觉,总觉得像以前,在私塾先生的学堂里上课,如果在外头,那可就不一样了。 可以看看街景,听听外头的热闹八卦故事,一路上玩玩逛逛,吃着新鲜的好东西,同时又把正事给办了,一举多得。不是很美好嘛? 卫凌濯听了她这个理由,倒是觉得补他请客是假,想要在外头玩耍是真。 不过在哪里不都是一样,那也就随便她了。 三个人选了家离客栈比较近的饭馆子,随意点了几个菜,顾恙站在窗户边,看着各色人物,那些小姐,车夫,小贩,孩童,真是觉得有趣极了。 特别是看那些小姐,身上各色的绫罗绸缎,头上尽是的珠光宝气,她虽然不向往不羡慕,可是看着她们的各色搭配,还是觉得赏心悦目。 突然,顾恙远远的看见有卖竹笛的小贩。 顾恙一下子激动起来,她赶紧招招手,把那小贩叫来,又转头来,对常愈说道。 我讨厌宜妃那样软弱的女子,讨厌荣渠那样强横的女子,讨厌荣妃那样妖冶的女子,讨厌宋晋瑶那样愚蠢的女子,总之我就是讨厌世间所有的女子。 可是。。。。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女子。 我原以为她是绚烂珍贵的夏日萤火 没想到她竟是触不可及的璀璨明珠。 若是她不能原谅我,我便也用千簇箭在身上扎十二个洞还她,终归是我欺瞒她在先,如今情字伤人,也还是要还的。 玉蒙原本在家乡,有一个小窗户可以看到外面活色生香上的世界 如果宋晋瑶也有这样的窗户,她也就不会走到如此之境地。 唉,你说你这老冷冰冰的,不愿意说话,你愿意说话就同我多说些故事是不是以后只有你想和我说话我才能说呀? 卫矢渝为了证明自己就是二皇子,又为了让卫凌濯帮他,假装说顾恙被荣渠公主抓走。而顾恙正好去边关寻亲。 不得将息,又何得痴心惘意。 常愈是顾府一个医女所生的儿子,后来被英语接到第二任丈夫的茶馆处,却因为被追杀而逃亡。 医女是顾恙母亲从多罗家带来的陪嫁。 老太太带常愈去看花灯的前夜,医生为了让儿子忘记以前的不愉快,和从前在顾府的事情,喂常愈喝下了和顾恙一样的药。 后来顾恙从边关拿来解药,不小心被常愈喝下,常愈恢复记忆。尔玛阿依买卖妇女,被宋晋瑶知道后吵架,尔玛阿依上级看中了宋晋瑶,尔玛阿依划了宋晋瑶脸保护。 后来卫凌濯假意说顾恙被人贩子抓了,宋晋瑶关心则乱,才不得已!说出尔玛阿依。 我看那方丈似乎有走入迷局之势。 百花盏,百果盏 许多种花形状的酒杯和水果形状的酒杯 顾恙进庙和卫矢渝相恋,卫矢渝得知卫凌濯有动作,派遣身边的春娘去联络,却被告知皇帝不相信他皇子的身份。 于是春娘就想到了揭发顾恙是顾姜,春娘说反正顾恙都去了边关了,没人会真的杀她的。 还要求鞭尸顾衷。池清告密。 于是荣渠公主趁机对清樽阁下手。 于是卫矢渝拿顾恙做阀,重回朝野。 清樽阁被迫解散,岑禅岑历归隐失踪,常愈去世。 世上安的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卫矢渝,你还不明白吗?你要做的选择,从来不是我与佛祖之间! 顾恙,难道,你要我放弃报仇嘛?你知不知道,你身上也有深仇大恨?你难道会放弃? 卫矢渝,我没有要你不报仇,可是你利用我,害死了常愈,害的清樽阁没了,师父师兄不知所踪。你明明可以告诉我,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我们是一样的! 不,顾恙,我们不一样。 卫矢渝,经过了海誓山盟,你还不肯信任我? 顾恙,你摸着你自己的良心,你真的爱我嘛? 我们已经海誓山盟,你觉得我是骗你的吗 顾恙,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傻到这种程度,被人骗光了底,被人扎了十几个洞,居然还想着他。 卫矢渝,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是说,从一开始,最先利用你的是卫凌濯,而且,他为了自己的计划,还把箭全部扎在你身上,可是你一直喜欢他。 你胡说!!! 女主与男主感情上升是办案时期 后来女主去庙中治病,认得了男二 后来男二知道了,女主是顾将军之女 男二想要利用女主,后来被男主找到后,告诉男主女主的身份 女主被解家发现追杀,逃亡边境 碰见淮安公主要被殉葬,后来被抓住,想要代替淮安公主殉葬,男主想要救人 女主被外祖家就去认得了他的身份。 我是从小学开始喜欢姐姐的,现在已经步入了大学,即使姐姐现在已经不拍戏了,但是我仍然记得她带给我的每一份美好。她的英姿飒爽,她甜甜的梨涡。这么多年,即使姐姐没有作品,我也会常去微博看看,她的微博很少更新,一更新也总是关于先生和孩子。 我知道现在姐姐已经变成了黄海冰老师的老婆,也许在路人眼中她的名字已不再是她自己。但是一直坚守这里的我们记得。 这个贴吧号我是今年才找回来,我看着贴吧里,已经很少有人发言了。 那么我想说,即使这是一个人迹罕至的吧,这是一个在别人眼里一个十八线演员的吧,但是我永远记得姐姐给我的美好与力量,她塑造的角色,没有很出名很经典,却在很久以前,给我榜样的力量。 有时候常常想,女性古往今来追求的美感到底是怎么样的?女性身上的魅力究竟,以何种成分组成?古代的倾城美女讲究弱柳扶风,现今等女权社会却要求女性自立自强。 各种风格的女孩子涌现出来,而女性也更加能吸引女性的注意力,同时,女性也更加了解了女性。世上一个曾经性取向正常的女孩子,为什么会投入女孩子的怀抱?为什么? 那些,完美女性代表着一个目标,映射出万千女孩的梦,或妩媚或独立或娇羞,或静谧。或是光芒万丈,或是小家碧玉。无论怎样,女性就是比男性更感性更细心的动物。在一段感情中,他想拥有的氛围,他想拥有的状态,他想要的情感碰撞和她的关注点,都与男性思维是完全不一样的,所以想要找到贴心的伴侣,通常很难当今社会的离婚率也在不断的增高,既然无法在他人那里得到愉悦的肯定,也无法达到自己想要的状态,那何不自己独处来提升自己,自娱自乐,或是寻找真正懂自己的人,无论是男是女,无论同性异性。 () 第九十六章 禁宫美人 - 拜清樽 - 渐令 帝都 皇宫 明瑟宫 新来的庆成贵人,端居其中,旁边有两个丫鬟,恭恭敬敬的伺候在一旁,她们端着的盘子上,放着各类胭脂水粉,和珍珠翡翠。 这些东西,都是庆成贵人进宫以来,陛下赏赐的,本来庆成贵人刚入宫之时,陛下是并没有多么稀罕的,也忌惮着庆成家拿这个女人做文章。 可是,有一晚,荣妃实在不适,陛下内心烦躁,又不得人排解,就顺道去了庆成贵人的明瑟宫。 不看还不要紧,这一看,庆成贵人那五分肖似先皇后的脸,就引起了陛下的注意,加上庆成贵人天生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不像其他嫔妃一样,又谄媚又温柔。 陛下见了新鲜,又留着旧情,就干脆留在了这里。 本来庆成贵人说是平平顺顺的,和皇帝过一晚,明日荣妃又耍起手段来,庆成贵人也就和这深宫之中,千千万万不受宠,被遗忘的女人一样,只能寂寞了此惨生了。 没想到,庆成贵人侍寝之前,喝了丫鬟送来的一碗养生汤,就在陛下兴起之时,腹痛难忍。 陛下骤然停手,本是很不耐烦的,可是传了太医之后,太医大惊失色,说是庆成贵人喝了伤身体的东西,身体中混入了极寒之物,从此在这不能生儿育女了。 这在其他妃嫔那里,已经是个死局了。 毕竟是新侍寝的妃子,突然被人毒害,陛下心有不满,再加上还要同庆成家做做过场,就要派人彻查。 可是庆成贵人当场就坚定的阻止了,她如是说道。 “陛下不必大动干戈,陛下已有众多子嗣,而我进宫,立志只做陛下的妃子,不做皇子的母亲,今天就是别人不下药给我,侍寝之后,我也会自己动手的。” 陛下一听,改变了对庆成贵人的忌惮之心,毕竟她已经不能生育了,再怎么得宠,不会有外戚日后威胁到自己。 第二日,陛下再去看庆成贵人,庆成贵人面色微红,精神气很好,因为身子恢复的很快,庆成贵人立马下床,为陛下用筝弹奏了一首曲子。 这首曲子,正是先皇后与陛下的定情之曲,再加上庆成贵人那张脸,陛下彻底沉浸在过往的回忆里,看庆成贵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按理来说,这时候庆成贵人打一手回忆牌,也可保她半世无虞,可令人惊奇的是,庆成贵人又对陛下说出了惊人之语。 “陛下,想必您和我,还有送我进宫的庆成一族,都知道我长的什么样子,陛下不必担心我会狐媚惑主,或者是图谋不轨,臣妾自请在百年之后,同陛下殉葬。” 陛下真是被她一次又一次的反常惊到了。 殉葬这个制度,是早就被废除了的,若她不说这话,在百年之后,无论谁做这个皇帝,她都好歹能做个太妃。 殉葬?这不是自寻死路吗?陛下当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走了,三天之后,庆成贵人开始了她的宠妃之路。 各地各色的宝物,不断的赏赐下来,衣物,珠宝,陈设,香料,只有她想不到,没有陛下给不到。 连一向胸有成竹的荣妃,都有些慌张起来,毕竟从前虽然也有陛下用来过渡,暂时宠幸一下的妃子,可是如同庆成贵人一般的,却从来没有出现过。 而且先皇后一直是荣妃的心头大忌,本来一个死人,是没什么的,可是现在活脱脱来了一个先皇后转世,还煞有介事的做了一系列动作,这不能不让荣妃担忧。 毕竟,听说下个月,陛下就要册封庆成贵人为慧嫔了。 荣妃孕中本来就十分不适,现在有了这么一个大威胁,更加不能安寝,一向在陛下面前装作守规矩的样子的她,多年来第一次把娘家的人召进了宫。 不过娘家的人进宫以后,荣妃倒是宽心了很多,因为娘家的人劝解说。 她不过是一个被陛下忌惮的母族里出来的,不能生育,又自清殉葬的丫头。 等卫明灏登上皇位,或者荣妃这一胎又是个小皇子,荣妃的地位根本不会动摇半分。 晋升慧嫔又怎么样?就算她做了贵妃,她也已经为自己找好了死路,那就是给皇帝殉葬。 娘家人来后,荣妃果然宽解了许多,对陛下宠爱慧嫔也不甚注意了,再加上自己的宝贝女儿荣渠来信,说是青成郡和西塞一切顺利,盐史即日就要去青成郡了。 等他们的狗黎家,替他们掌握盐的生意,那么,这小半个天下,都要被他们收入囊中了。 荣妃这几天不看陛下和慧嫔眉来眼去后,就一心祈祷,希望自己这一胎一定要是个儿子。 虽然卫明灏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是自己从前的最大筹码,可是她不是不知道这个儿子。 别说大智慧,就连小聪明都没有,儿时在皇子所,甚至会被太监算计。 是啊,那时候,先皇后的卫凌濯,和宜妃那个贱人的卫矢渝几乎占尽了风头,幸好卫矢渝和他那个贱人娘一起,都去见阎王了,还捎带上了顾家这个大隐患。 当时她向陛下进言,说顾兆冲多年驻扎边关,又多次得功,怕是会和西塞形成割据势力,形成祸乱。 加上有一天,顾恙冲因为常年在外,思念家人,且妻子多次来信,说年幼的女儿很想念爹爹,于是,顾兆冲便远远修书一封,请求把家人接到边关去一起生活。 陛下一开始没对顾兆冲动手,第一个原因就是因为顾家的老老小小都在京城,他全家都在皇帝的掌控之中,可是顾兆冲主动提出接家人去边关,这就在陛下心中留下了一根大刺。 而第二个原因,就是因为边关常年动荡,袭部又常常四处作乱,扰乱边关百姓,各大小部落也虎视眈眈,如果没了顾兆冲,一时也找不到替代他戍守边关的人选。 而荣妃首先抓住顾兆冲要接家人的请求,让解文成抓住陛下的痛点,弹劾顾兆冲心怀不轨,要为自己的家人铺后路。 而解文成又向陛下推荐邬扬路,好让他觉得,顾兆冲并不是无可替代的。 邬扬路本不是解家的人,虽然他没有顾兆冲的本领,也不是将才,可是做守城人还是不错,也是个爱惜士兵的人。 而荣如这个时候已经开始了她的计划。 于是陛下在种种迷惑之下,以为邬扬路可以替代顾兆冲,于是就在顾兆冲兴冲冲回京,要与家人共度除夕,等年后把家人接到身边一起的路上,直接被皇帝的手段,弄的全家灭门。 () 第九十七章 清扬婉兮 - 拜清樽 - 渐令 傍晚时分,庆成安予,慵懒的斜卧在软榻上,闻着香炉里面沁人心脾的蜜合香,一边用手抚摸着,软榻的木头边角。 这是吟香木,最珍贵的木料,得一寸,要耗费千金,这还是不论成色,若是要那顶级成色,就不知道要耗费多少银两了。 而现在庆成安予身下的吟香木,不仅是乌黑成色,而且隐隐带着金黄的纹路,再加上做成软榻的用料极大,区区这一个软榻,就已是一个郡半年的税收。 如此贵重之物,就这样赐给了一个,还是嫔位的妃子,这不能不说是绝无仅有的圣眷优渥。 本来作为一个小小的嫔,受此物,只会遭到他人的非议。 可是此物乃庆成家嫁女时,先皇后的陪嫁,虽然贵重,可到底与文雅沾边,也不是一味的奢靡堆砌,再加上先皇后与慧嫔同出一门,也算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慧嫔的明瑟宫,还没有荣妃的引华宫富丽堂皇,可是处处清丽雅致,宫内陈设不是扎眼的金银翡翠,而是难得又雅致,且宜室宜家的东西。 再看那宫内遮光的纱幕,都是无光时暗影流动,有光时遮光安眠。 而荣妃最大的一个错误,就是误以为,陛下给她的只是物质上的荣誉,忽略了这些东西上的用心,而以为庆成安予只是走过场的小角色。 若她知道这个女人,既有着和先皇后同等的美貌,又有着强大的忍耐力,智慧以及卧薪尝胆的野心,最后帮了卫凌濯,一个大忙,荣妃就不会此刻还在她的引华宫里安心养胎了。 而御书房中的陛下,在批看奏折之时,居然有意无意间想起了慧嫔,他有多少年,都没有在看奏折的时候,恍神想起过女人了? 这几年来,他怀疑过许多人,也对一些有功之臣下过手,他也依然忌惮着,那些辅佐他的人。 他也不是不知道解家现在如日中天,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解家人,可是这么多年,荣妃的陪伴,女儿荣渠在身边,还有解家人从来小心翼翼的行事作风,他也就渐渐的不怀疑了。 现在的陛下,虽然还没有步入年老,可是早就已经不年轻了,面对别人,他还想掣肘,可是面对为自己生儿育女的荣妃,他已经懒得再去猜测。 没有内臣勾结外贼,也没有外戚的威胁,谁以后来做这个皇位,他自认为已经稳稳的,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了。 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孽种,已经流放,心怀不轨的顾氏,也早已在人间消失好多年了。 不是卫凌濯,就是卫明灏,无非他二人而已,只是卫凌濯虽然是自己爱妻的孩子,这么多年,也有肉眼可见的才能,只是,自从庆成皇后去世后,这个儿子好像就和自己不亲近了。 他了解卫明灏,知道他是一个读书人的料子,可是也只是一个读书人的料子,甚至还达不到进士及第的才能,只是一个秀才的料子。 不聪明,可是心思也不是足够单纯了,可是卫明灏能给他这个父皇的,是多年来,在宫内的陪伴。 本来居住在宫中的,应该是嫡长子卫凌濯才是,可是卫凌濯,早早就拒绝了,并在宫外,独自辟府别居。 慎园,他的这个大儿子,平日里奇却是恭敬谦顺,谨慎有加,可是,那冷冰冰的语气,和应付的神色,让他想起所谓“功高震主”的顾兆冲。 当然是他想象中的顾兆冲,当然如果日后他知道,他所信任的邬扬路只不过是个纸糊的将军,在日后的防守战中,得意自满,直接将城池拱手让人,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认为天下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了。 不过,现在他有了美人在前,庆成安予的出现,让他感觉到了,这是上天对他的补偿。 这个女人初次进宫,他还是像以前一样抱有谨慎的态度,甚至决定就让她在明瑟宫里,当做像在冷宫里一样,永远也不宠幸她,让她过得,比那些不得宠的妃子还不如。 谁知只是偶然的一眼,便直击她的内心深处,他从前有多么喜爱庆成皇后,心中对庆成皇后有多么的愧疚,现在就有多么喜欢慧嫔。 他把所有符合皇后温文尔雅,敦厚有礼气质的东西,都赏赐给了慧嫔,甚至有那么许多时候,他觉得,荣妃也不过如此。 他在怀疑,是什么让他觉得荣妃好,让这个女人陪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要说庸俗,荣妃倒是也不很庸俗,只是她平日里的做派,似乎和普通女人没什么两样。 不过出了明瑟宫,他就不会这么想了,只是庆成安予一天比一天,更深深扎在他的心里,对于庆成家的人,也渐渐不那么顾忌了。 荣渠公主此刻正不问世事,和驸马徐乐胜在山上,快快乐乐的过着小日子。 从前驸马害怕公主,因为荣渠是受尽宠爱长大的,在公主府里更是说一不二。 自己尚主,是给家族带来了荣耀,可是对自己来说,确实没有半分意趣。 他就像给自己娶了一个活菩萨,需要天天尊敬着,供奉着,生怕哪一天不合她意,自己家族就连带着遭殃了。 世上安的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卫矢渝,你还不明白吗?你要做的选择,从来不是我与佛祖之间! 顾恙,难道,你要我放弃报仇嘛?你知不知道,你身上也有深仇大恨?你难道会放弃? 卫矢渝,我没有要你不报仇,可是你利用我,害死了常愈,害的清樽阁没了,师父师兄不知所踪。你明明可以告诉我,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我们是一样的! 不,顾恙,我们不一样。 卫矢渝,经过了海誓山盟,你还不肯信任我? 顾恙,你摸着你自己的良心,你真的爱我嘛? 我们已经海誓山盟,你觉得我是骗你的吗 顾恙,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傻到这种程度,被人骗光了底,被人扎了十几个洞,居然还想着他。 卫矢渝,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是说,从一开始,最先利用你的是卫凌濯,而且,他为了自己的计划,还把箭全部扎在你身上,可是你一直喜欢他。 你胡说!!! 玉蒙原本在家乡,有一个小窗户可以看到外面活色生香上的世界 如果宋晋瑶也有这样的窗户,她也就不会走到如此之境地。 唉,你说你这老冷冰冰的,不愿意说话,你愿意说话就同我多说些故事是不是以后只有你想和我说话我才能说呀? 卫矢渝为了证明自己就是二皇子,又为了让卫凌濯帮他,假装说顾恙被荣渠公主抓走。而顾恙正好去边关寻亲 不得将息,又何得痴心惘意 () 第九十八章 翼然之亭 - 拜清樽 - 渐令 京都城郊的一个茅屋内,有一家夫妻生活在里头,已经有好多好多年了,今日,妻子十月生产,在临盆之际,却出血难产。 这家里本是家徒四壁,丈夫好不容易请了一个稳婆来,稳婆看了看,却摇了摇头。 “产妇怀孕期间太虚弱了,现在已经没有力气,现在又大出血难产,这很有可能一尸两命啊。” 丈夫吓得立马跪了下来,看着还在弱弱哀嚎的妻子,他嘴唇都发青了。 孩子,孩子,怎么办,就算孩子没了,可是大人也要保住啊! 丈夫赶紧蹭到稳婆的旁边: “有没有什么办法?什么都行,花多少银子都行。” 稳婆四处打量了一会儿,说道。 “多少银子都行?你有那个钱吗?你女人若不是怀孕时候,连吃都吃不饱,现在会生不出来?就是请了郎中来,那出诊费和药钱,也不是你能给的起的啊。” 那丈夫痛苦的五官都拧做一团,稳婆的这一番话,无疑给了他几个狠狠的耳光,连怀孕妻子的温饱都不能保证,他还有什么资格让妻子生孩子?他还算什么男人? 若是妻子死了,自己也没有脸再活下去了。 丈夫看着躺在茅草垫子上,不断流血的妻子,突然觉得很对不起她,对不起那个到现在,还没有生出来的孩子。 如果就这样让她们去了,自己去道阴间,也不会安心的,他也没脸见妻儿了。 丈夫咬咬牙,站起来,冲稳婆说: “你!去请郎中来!拿最好的药,我绝对给的起!去!立马!” 稳婆见他咬牙切齿,青劲爆起,着实可怖,可是转念一想,平日里这个男子虽然穷,可是还算有骨气,从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去偷盗抢劫,也没有坑蒙拐骗。 既然他这么说了,那就姑且信他一次,好歹是两条人命呢。 稳婆多年的经验让她知道,这个产妇有多么危险,那血虽然流的不快,可是再不想办法制止,产妇必死无疑。 于是稳婆还自己出钱雇了马车,快马加鞭去请了一家较近的郎中来。 回来的时候,郎中一看马车渐渐往那穷人住的地方驶,就问那稳婆,是给哪家医治。 稳婆开始还不肯说,怕直接说出来,郎中不肯去了,后来那郎中说若是她不说,他立马就下车回去,稳婆才告诉了郎中是哪家人。 郎中听了虽然面色一变,但是到底也没有下车走人,只是在稳婆面前嘟囔了几句。 “那个地方的,养自己都养不活了,还生什么孩子,这不是祸害自己又祸害孩子吗,让人家费劲力气投这个胎做什么。” 一会儿又说。 “他能付的起钱吗,我可不是做慈善的,我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呢。” 稳婆拍拍膝盖。 “唉,那家人你是知道的,老实本分,既然说了会给钱,那就是肯定有法子,不会骗你的,再说了,不是人命当头,他也不会来低声下气的求我了。” 郎中叹了一口气。 “是啊,若不是看他平日里名声还好,谁去呢,换做是他家附近住的那个地痞子,我才懒得去,脏了我这药箱子。” “是啦,您就放心吧。” 说话间,马车到了,两个人急匆匆下了车,那丈夫跪在床边,给妻子擦着汗,那女人已经是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郎中赶紧上去把脉施针,让女人提上来一口气,并且迅速止血,随后让女人先不要用力。 然后郎中转过来,从药箱子里缓缓拿出一味青龙参来,看着那男人说道。 “这个东西,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价钱自然也是贵的吓人,这一参下去,起码你女人的命是保住了。” “孩子呢?那孩子呢?” 听说妻子可以得救,男生心里的石头放下去一半,然后迅速惦念起那个孩子。 “孩子情况看预后吧,不过,这青龙参,就是城里家境稍次些的,也要考虑考虑,你用的起吗?” “用的起用的起!多少银子?” 郎中一边让稳婆去煎药,一边伸出手指,比出个八的手势。 “八两银子,能给,能给。” 男人点点头。 那郎中嗤笑一声,胡子都吹起来了。 “八两?你做什么春秋大梦,这可不是白菜,八十两!一丝也不能少,这还是看你穷,给了你个面子。” 男人听了,虽然有些颓唐,可是也答应下来。 “我明日就给你,您的医馆在哪里啊?” “明日!?” 听了这句话,郎中可就有些敏感了,他见过多少的穷人,在他这里看了病,欠了钱,也是一套,明日复明日的说辞,预后,想要从他们手上拿钱,那可是比登天还要难了。 “没有明日,你今日若拿不出来,明日又如何拿得出来?” 那男人看着好不容易有点起色的妻子,又开始一抽一抽的大喘气了,赶紧说道。 “若是明天我没拿钱给你,你找人活剁了我!” 郎中听了许多人说这“明日”,可自己说拿不出钱就让人活剁了的,男人可是第一个。 郎中叹口气。 “行吧,稳婆,把这个参煮了参汤来,止血药弄好了吗?立刻就喂下去。” 就这样来来回回的喂药,折腾了约莫有两个时辰,女人终于把孩子生了下来。 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都平安无恙,而不是像自己预想的一样,男人当即就朝郎中跪下,磕了几个大响头。 郎中和稳婆赶紧把人扶起来。 “你妻子才生完孩子,看她去吧,你给我磕头就不必了,记得明日日落之前,把银子给我送到紫旸医馆来。” 说着郎中又给女人开了几味药,就领着箱子走了。 稳婆留下来,做了一些断后的事宜,嘱咐了产妇坐月子的规矩,和该有的营养补送,又让男人好好照顾着,就走了。 男人这才有空闲,去看看自己的妻子孩子。 孩子是个男孩,男人既高兴又松了一口气,这不是因为他重男轻女,而是因为他听说。 女儿生下来就要疼爱富养,他没有那个能力给女儿好的生活,不让女孩子生下来受苦,他算是放心了。 再怎么说,穷人家的男孩子,吃些苦也再正常不过了。 他看了几眼孩子,又立马给妻子喂了滋补养生的药,过了一刻钟,女人幽幽醒转。 女人当时虽然疼痛难忍,可是男人和郎中稳婆的话,她都是听得见的。 “你,你要哪里去找八十两?嗯?你被人剁了,我和孩子还能活吗?我和孩子,以后吃什么?还是等孩子没能长大,就夭折在这里?” 面对妻子的一连串疑问,男人只是让他好好歇息着,等到了明天,她担心的这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男人把妻子哄睡,然后锁门出去,向翼然亭出发。 () 第九十九章 善人福报 - 拜清樽 - 渐令 是的,这个男人,就是当年把顾姜送出去的那个走檐郎,陶福。 陶福七年前才把顾姜送给了云兰,过了一夜就听说了顾家被灭门的消息,他还听说顾姜在和云兰逃跑的过程中,掉进河里给淹死了。 他根本不敢去翼然亭,生怕顾姜和云兰临死之前把他说了出来,他之前在顾家做了这么久的走檐郎,怎么能不知道顾家已经被算做是反贼党? 如果自己被揪出来,曾经掩护过反贼之女逃窜,那自己岂不是完蛋? 因此,这么多年,他根本没敢去翼然亭,拿那一箱顾夫人许给他的珠宝。 后来陶福娶了个妻子,他不敢做那些出风头的活计,生怕别人认出他曾经在顾家做过事,因此他赚的银两也就少的可怜。 从前他在顾家,日子也算过得舒适,如今娶了妻子,反倒连累一家人挨饿,他已经愧疚了好多年,只是因为胆子太小,后来害怕连累妻子,也从来没有起过,去拿那箱珠宝的念头。 不过今日不同了,自己再不动那箱珠宝,妻子孩子都得死,现在这样,与其一家人共同赴死,不如自己去赌一把,还能有机会重新生活。 从前他不敢告诉妻子,自己这个特殊的身份,也因为妻子的娘家还在京都,所以也没能找到理由,无故让妻子搬离京都。 现在,妻子和娘家双亲分别在前面去年都去世了,这一次拿了东西,他就带着妻子去别的郡生活,不再过的这么窝囊,过的小心翼翼,让妻子吃尽了苦头。 陶福气喘吁吁的爬到了山顶,来到了翼然亭。 那周围都是些泥土,若是把东西埋在土里,这么多年日晒雨淋,怕早就腐蚀化了。 翼然亭是用砖石铺成的,想必那东西就藏在这砖石之下,有什么机关打开。 陶福四处摸摸看看,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他坐在亭子中的石凳上,冥思苦想,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后背发凉,想着这箱宝物会不会是顾夫人用来骗他的,会不会是莫须有的东西。 不过这个念头只转过一刻,便烟消云散了,以他以前那么多年呆在顾府的经历,还有对顾夫人的了解,顾夫人应该是不会骗人的。 陶福踩了踩亭子下的砖石,听了听它们的回音,又感受了它们的紧实感,他突然发现,有那么两块,确实和旁边不太一样。 他拿出身上带着的匕首,沿着那两块似乎是空心砖的缝隙,细细地撬开,那缝隙意外的紧实,等他好不容易撬开一块,他惊讶的发现,下面的确有箱子。 可是这个箱子好像不是一般的大。 因为翼然亭处在高山之上,如果不是偶尔有文人雅士上来,集会作诗,寻常人是不愿意吃那么多苦,爬到这高山上来的。 于是陶福就放心的,连翘开了好几块砖。 那箱子,足足用了六块砖才盖住,看那个样子,竟不是临时起意,反倒像是一家人用作逃难的盘缠。 这可几乎是京都一户中等人家的家底啊! 他知道顾家有钱,可是没想到,随意藏在一个亭子地下的箱子,就放着如此多的宝物。 可是顾家,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呢?这让从前深信顾家是被冤枉的他,忍不住有些怀疑,顾家人,不会真的想要谋反吧? 不然,他们在这亭子里留这么多钱干什么? 不过现在,他们到底想不想谋反都已经不重要了,他们全家都已经被杀,而这箱子宝贝,就算是自己的补偿吧。 补偿这么多年来,因为自己肯帮那个小女孩,所以苦了自己这么多年,也害得妻子跟着自己受了这么多年的苦,连自己的命和孩子的命都差点丢了。 看着这亭子下的一大箱子,这么大的箱子,抬回去必定引人注目,说不定还没拿到自己家,就被自己隔壁的那几个痞子抢光了, 于是他拿了随身带的一块包袱布,从里头包了五成之一出来,又把包袱放进带来的背篓里,再把背篓里面放上柴火。 最后他把那些砖一个个装了回去,把那些痕迹尽量抹去,以防日后有文人再次集会,发现这箱子宝物。 毕竟他这么多年受的苦,可不是这一包袱就能够还清的,等把给郎中的银子结了,再带着妻子,搬到其他郡城去安下家来,这剩下的他可是也要拿走的。 陶福掂量掂量背篓里的宝物,觉得这些银子,在其他郡买个普通住宅,应该是足够了。 陶福背着背篓先回家,把多余的东西藏起来,和妻子交代了几句,就雇了马车去紫旸医馆还钱。 此时已经是傍晚,本来说好是明天来还银子的,想到今天,陶福就把东西拿来了,郎中放心之余,又有些吃惊。 “你哪里来的这些银子?” 陶福只推脱说是借来的,就走了。 回到家后,妻子还抱着奶娃娃再喂奶,看他来去奔波,还不明所以。 直到陶福把那一包东西,展开在她面前,她惊得眼睛都直了。 “这,这!你不会是为了还钱,去抢了人家的铺子吧?快快快退回去。” 陶福嘿嘿一笑,娶了妻子这么多年以来,他头一次心里感到敞亮和自信。 他略略的把当年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然后安抚妻子,这些本来就是他应得的。 陶福妻子一时无法消化这么多信息,过了好久才结结巴巴地问到。 “这么多年,我们这么难,有一年都快要饿死了,你都没能想到拿出来救急吗?” 陶福听了,半是愧疚又半是坚定,说道。 “你是没见过当年那个局面,顾家一个小小的女孩子,跑出去,都给人杀在了河里面,若是我拿了这东西,被人发现了,我还能活吗?” 听了他的话,女人倒还觉得有几分道理,可是内心又有不甘,毕竟这一回,她不仅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还经历了非常人能忍受的疼痛,连孩子都差点胎死腹中。 她轻轻地半坐起来,弱弱的用手捶打着陶福。 “你,你,怎么不早离开啊,我,我这次差点就和孩子一起去了啊。” “那时候不是你爹娘还在吗?我又不能搬家,也不敢和你爹你娘说,当初他们就反对你嫁给我,要是知道我有这么危险的过去,必定会把你接回去。” 女人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你这么爱我,怎么让我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陶福眼泛泪花,用手轻轻拍着妻子的后背。 “都过去了,过去了,明天我们就搬家走人,住到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去,我们重新开始生活过,我们的神仙日子,把孩子好好养大,让他做一个栋梁之才,我向你保证,以后都是好日子了。” 谈妥之后,夫妻二人都香甜的睡去了,经历了近七年的极致苦难,这一对夫妇,终于迎来了他们的春天。 () 第一百章 冥冥之中 - 拜清樽 - 渐令 为了不让左邻右舍注意到,第二天一早,陶福就带着妻子,踏上了路途,从前他们家徒四壁,这里也没有什么可收拾带走的,因此他们很快就上路了。 陶福没有选择雇佣京都的马车,这样不但会暴露自己身怀宝物,还会暴露自己和妻子和行踪,虽然孩子才刚刚生下来,可是不得不说那青龙参,真是个好东西。 妻子昨日命悬一线,孩子也差点憋死,可是才过了一天,妻子脸色也不那么苍白了,孩子的哭声也有力气了。 他们轮流抱着孩子,打算走到乡下,不认识他们的马车夫那里,再去往别处。 看着妻子只是安心的抱着孩子,一脸微笑,可是走路的身子还是有些摇晃,不免心疼起来。 “冬英,我们不如就坐城内的马车吧,你昨天才生完孩子,禁不起这样走的,再说了,你一会儿还得给孩子喂奶呢。” 叶冬英摇摇头。 “不,这样太危险了,我不要紧的,昨天那一碗参汤还是挺有用的,我们别在关键时刻出岔子了。” 陶福心疼的看着冬英,道。 “咱们这一次要选一个好去处,等我们安定下来,过几年再回来翼然亭,把剩下的东西都拿走。” 叶冬英听了,有些欣慰的一笑,随即又担心的说道。 “你把那些东西全部拿走了,万一万一,有顾家的人幸存下来,要拿那银子傍身呢?” 陶福赶紧拿手在嘴前比了个嘘。 “这话可说不得,被别人听到了,可不得了。” 随即又解释道。 “当时夫人一开始只许给我一半,可是后来情况紧急,她就说让我全部拿走,既然你这么担心,我下回去拿,给他们留一半就是了。” 叶冬英吃惊的说道。 “你这拿出来的这些,还不是一半吗?这么多宝物。” 陶福笑了笑。 “这才只是五成之一呢。” 叶冬英听了,也感觉到不可思议,一个将军,再怎么得势,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钱? 陶福见妻子陷入沉思,就轻轻摇摇她。 “你是不是也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叶冬英看了看陶福的眼神,点点头。 “是啊,就算是将军,月俸也没有这样多,他们竟如此有钱。还把钱藏在山上。” 陶福听了,又神神秘秘的对妻子说道。 “说不定呀,这钱是顾夫人的。” “顾夫人?什么来头?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吗?” 陶福凑近妻子的耳边,说道。 “从前我在那里做事,听说顾夫人是将军在边关征战时,偶然遇见的,后来他们一见钟情,夫人也就跟着嫁到中原来了。” “顾夫人是西塞人?” “那当然不是了,西塞人的面部特征都很明显,朝廷和西塞又是面和心不和,他一个大官,怎么敢娶敌人做老婆?” “可是,可是西塞那么多部落,也不都是坏人吧?” “也是,你这么一说,我又想着也许顾夫人是西塞哪个小部落出来的,也许只是归属于西塞,并不是西塞人吧,若是身后有一个部落的力量,那有这么多钱,也无可厚非了。而且……” 说着,陶福又更加神秘的说。 “当时我把那小姐送给那个女人,就是让她跑出京都,去投奔别人的,那个时候将军正被追杀,顾夫人总不会蠢到,让女儿去投奔她爹吧?” 叶冬英听了半天,觉得迷迷糊糊的,又看到前头就是村庄,马上就到了有人烟的地方了,防止被人听去,就不让陶福继续说了。 这时候娃娃也哭起来了,陶福就主动抱过来去哄,哄着好一会儿,却还只是哭。 叶冬英说可能是饿了,可四处空旷,又找不到隐蔽处喂奶。 陶福迅速找了个闲在家里的车夫,让他带着上路。 等两人坐上了车,叶冬英就在车帘子后面,抱着娃娃喂奶,陶福就坐在前头,和车夫商量着去哪里。 这乡下地方的车夫根本不认识他,而刚刚陶福为了能让车夫好好驾车,不让车行颠簸,颠到妻子,就多给了一些路费。 这乡下车夫闲在家里很久了,一下子来了一个主顾,还是一个出手大方的主顾,所以自然很殷勤,一路上对陶福那是毕恭毕敬。 从前陶福都是处在被人支使,被人看轻,今天第一次感受到了做人上人的感觉,他十分感慨。 这时车里头的叶冬英已经喂完奶了,她小心翼翼的把头探出来,十分恭敬地问那车夫。 “师傅,我们到哪里去?” 陶福看见了心疼极了,赶紧进去搂着妻子。 “没事,你先进去,我来商量。” 然后陶福就去询问车夫,问他哪个地方适合游山玩水,车夫想了想,说道。 “若是老爷想带着夫人去游玩,那么白鹭郡是最好的选择。” “那,我想在那里添置一处住宅,那里的地皮如何?” 陶福第一次被人称作老爷,心里有些飘飘然的。 “这个我虽然不懂,不过早几年,我一个迁过去的远方亲戚说,白鹭郡是山水美景宝地,那里的地皮要贵许多,若老爷想买宅子,可以去隔壁的青成郡,那里热闹,人多,有四面八方的人,四周又都是好玩的郡城。” “那就去哪里吧。” 车内的夫人听了,探出头来。 “阿福,听说青成郡最近正在流行时疫,咱们儿子才刚出生,这时候去会不会染上那烈疾?” 车夫说道。 “夫人不必担心,那阵子时疫已经过去了,而且啊,那里有一个名医,已经找到了治愈实际的药方了,你们放心的去。” 把这一切详细情况都打听完了之后,陶福才掀开帘子进去,坐在了妻子的身边,依偎着叶冬英,看着他们的儿子。 “咱们的孩子还没取名字呢,你说取个什么名字好?” 陶福说道。 “咱们的孩子一出生,我们的福气就到了,苦日子也到头了,他是咱们夫妻的福星呢。” 叶冬英调侃道。 “咱们的儿子可不能叫阿福了,你这名字取的太不讲究了。” 陶福无奈道。 “我从前是做下人的,能得什么好名字呢?” 叶冬英拍拍他的肩膀。 “好了,别说这个,以后会越来越好的,快给儿子想个名字吧!” “陶新,叫陶新好不好?” 叶冬英幸福的靠在丈夫身上。 “你说的,都好。” 说着看了陶福一眼。 “阿福,你知道吗,我家从前虽然穷,可是我爹爹一心想让我,傍上大老爷,我没有听他的,嫁给了你,就算以前都是苦日子,因为你的好,我也从来没有后悔过,现在,我感到更加幸福了。” 妻子眼中晶莹闪烁的泪花,加上今时不同往日的身份地位,以及新生儿的鼓舞,这一切,也让陶福现在的深深的幸福之中。 不过,他们将要去往的青成郡,冥冥之中依旧是宿命使然。 。 第一百零一章 探访池家 - 拜清樽 - 渐令 离盐史来巡还有五天,听过上次凌卓说的,池家在投壶花瓶上做的手脚后,顾恙和常愈两个好奇心重的,就一心想要去看一看。 本来卫凌濯是不赞成的,他认为有这个时间,不如去闫掌柜那里,和闰月闰朗一起,布置布置其他的店铺。 可是顾恙理由充分,说是还有五天,去一天没关系的,并且三个人里面,两个人都这么说,卫凌濯也就算了。 不过让他放心休息一天的,最主要原因是,怀虚又送来消息,庆成安予已经升了慧嫔,虽然不能生育,可是却得到了陛下的无上荣宠和喜爱,这无疑对他们是最有利的。 一个宠妃,一个属于他们的宠妃,既不会给陛下带来怀疑,又能制衡荣妃,并且听说陛下为她,亲自挑选宫殿和宫内陈设家具,有了什么好东西都会给她送去。 而荣妃仗着自己有孕,放松了警惕,最主要的是他们派去的走檐郎,连荣渠的消息都打探到了,荣渠多年来和徐乐胜不温不火,现在看到荣妃有孕,荣渠自己也想要个孩子。 于是他们就到山上去过他们的小日子去了,她平日里骄纵惯了,母亲病了,不去照料也没人说她什么。 不过,她在山上忙着和驸马培养感情,都能派出人来黎家,提醒他们盐史来巡,足以可见这件事的重要性。 突然,卫凌濯想到一个他从来没有考虑过,现在却有可能马上会面临的问题。 那就是,如果荣渠公主都有孕了,生下孩子,那么,宫里一定会开始着手安排自己的婚事。 毕竟前几年,卫明灏都对林尚书有过想法,但那个时候他实在太小,才刚刚十岁,大人们都把她和林小姐当做是青梅竹马的玩伴,林尚书也不肯,将还没满十岁的千金就轻易许了人。 并且若是把女儿嫁了卫明灏,那就几乎意味着加入了解家和荣妃一党。 而林尚书,也是官场的一股清流,他才是真正的文官,从来不争不抢,直言进谏,只做实事,也从来不加入党派斗争。 不像解家,只会打着文臣的幌子,行不义之举。 所以因为当年林小姐被他吓哭,卫明灏还遭了好一顿训斥,他小时候特别顽劣,又不那么聪明,被骂过几次后,现在整个人都是蔫蔫的,完全没有男孩子的气概。 这也就是为什么,荣妃明明有一个皇子,也极其跋扈,却始终不敢做的太过分,因为他们也知道,陛下不是十分中意这个儿子。 卫凌濯想,若是当年的卫矢渝留了下来,说不定还有实力能和他竞争竞争。 因为他记得,从前卫矢渝还小的时候,有一次被人污蔑偷了御书房的印章,陛下当时大发雷霆,几乎就要痛打卫矢渝一顿。 可是卫矢渝以极其巧妙的方法,化解了此次危机,虽然没有拖出背后陷害他的荣妃,可是卫矢渝却坚定地处死了,那个替荣妃做事的小宫女。 由此可见,卫矢渝不但头脑清醒,还十分恨得下心。如果他没有被顾家连带着重创,直接被人怀疑了血统,现在估计早就把卫明灏比的上不了台面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荣妃一定要弄死他的原因,宜妃没有背景,所以,他的儿子任人宰割,自己有庆成家,还有众多老臣的支持,虽能明哲保身,却也遭受过猜忌。 不过他能看出,父皇的确是喜欢自己的,不过父皇骨子里,那股多疑猜忌,甚至有几分卑鄙的性格,始终占据了父皇的中心思想。 卫凌濯有时候甚至在想,如果卫矢渝没有死,修炼得更加阴险狡诈,回来报复,那么荣妃,解家,会不会惊慌失措? 父皇会不会狠下心来?父皇和卫矢渝谁更卑鄙呢? 虽然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风雨,卑鄙这个词语,在卫凌濯的心中,早已不是贬义词。 罢了,想的这么多,卫矢渝被流放那年,也只不过是个十二岁孩子,又没有人保护他,肯定早就被人做掉了。 来到池家的大门前,门口有重重的家丁守着,这个他们自然也都想到了,毕竟池鱼是青成郡的红人嘛,别人想要用银子才能看到的人,怎么能让人随便闯进去看到呢? 顾恙和常愈想了想,觉得不能白来一趟,又想起以前街上的百姓说,池家已经是那个贪财的后妈当家,那么现在唯一能引她出来的,就是钱了。 顾恙第一个凑上去,对着家丁,就要说话,可是那家丁似乎见惯了上来搭讪的人,顾恙才一凑上来,就十分不耐烦的让她滚。 卫凌濯似乎不太高兴,转身就要走,被常愈拦住了。 “唉唉,不是说好的吗?怎么你就要走了?” “你看她,非要上去死皮赖脸找骂。” 常愈吐吐舌头,这话要是给顾恙听到了,那还得了。 “哎呀,不是已经说好了,后四天,我们就去闰掌柜那好好帮忙,再说了,那天你抛银子,不是也想玩吗,我都没拦你,你这次就别拦他了。” 卫凌濯皱皱眉。 “这有什么意义呢?” “什么?” “我说,来池家有什么意义?他们敛不敛财,和我有什么关系?” 常愈上下瞟了他一眼。 “你从前不是挺聪明的,你就不觉得,这池家有蹊跷吗?” 卫凌濯面色已经越来越不耐烦了。 “和你说话真的很费劲,他蹊跷归他蹊跷,和我没关系,明白吗?” 常愈看顾恙还在那里和家丁说话,只好先稳住他。 “行了行了,我明白了,在你眼中这是没意义的事,那,你不给我面子,你就算给顾恙一个面子,让她玩一天,行吧?” 卫凌濯面色稍稍缓和。 “我做什么要给她面子?” 这么多天来,常愈算对他的行事风格有了些了解,知道他这算是默认了,于是勉强对他笑了笑,就赶紧走开,去听听顾恙和那家丁在说什么。 顾恙这边和家丁信誓旦旦的保证说,她有办法,能让池鱼给池家带来更多的财富,请他们家主出来见一面,好商量法子。 左侧的家丁是站久些的,都嚷嚷着说池小姐已经够体面了,不需要他们再来画蛇添足,可是右侧的家丁显然留了个心眼,觉得既然她这么说了,还是要去禀报一下才好。 毕竟池家越有钱,他们也跟着得利。 于是就在左侧家丁不解的眼神下,有个人进去通传了。 顾恙见方法起作用,就在外头笑嘻嘻的等着。 常愈一脸好奇地问道。 “你有什么法子啊?” 顾恙奸滑的一笑,然后轻轻地说道。 “没法子,我诓他们的,法子由你来想。” “什么?!” 常愈指着顾恙的鼻子,大惊失色。 。 第一百零二章 池中困兽 - 拜清樽 - 渐令 看着常愈慌张的样子,顾恙哈哈大笑。 “好了,逗你玩的,我有办法啦,不过,我只是偶然想了个法子,要是被回绝了,你得给我补上啊。” 常愈抗议道。 “补上?我一头雾水,根本就没想过你要来这招,怎么给你补上?” 两人争执之际,一个管家带着一个一扭一扭的妇人出来了,那妇人一看面相,就是不好相处的人,眼睛里透露出打量,不屑和算计。 她走过来,第一个看见了打眼的顾恙,那妇人挥挥手帕,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 “你们是什么人?不会是心怀鬼胎,来占便宜的穷鬼吧?” 她这话说的难听,常愈和卫凌濯听着也不舒服,不过卫凌濯只是站在一旁不说话,常愈就走上来,小声劝道。 “要不算了,你看看她这个恶毒妇人的样子,平白受她的气做什么。” 顾恙先敷衍的对着那妇人笑了笑,然后转过头来说。 “可是,我觉得池鱼姑娘被她后妈利用,自己却不知道,以后还不知道是什么下场呢,我就想帮她脱离这个苦海。” 常愈唉了一声,表示很不赞同。 “你担心什么,池鱼是他们池家的摇钱树,她再怎么坏,不是还指望着池鱼给他们赚钱嘛?哪里赶对她做什么?你一个外人,就别瞎担心了。” “摇钱树?正是因为他们把池鱼当做是摇钱树,所以,我才觉得她可怜啊,而且你知道树倒猢狲散嘛?她又不能一辈子都在街上供人瞻仰,以后她不再年轻了,她是什么下场?” “哎呦,姑奶奶,天下的可怜人多了去了,你不能每一个都管,她自有她的命数。再说了,正事都没办好,你就尽给自己找麻烦。” “我知道,我当然不是想管每一个人,可是,这帮她是我们能做到的,又不是需要费尽心机,何不帮帮她呢?” 常愈说不过她,可是也懒得和那个妇人打交道,就让顾恙自己去和那妇人交谈。 顾恙走上去,不卑不亢的说道。 “怎么,我们现在能进去吗?” “进去,话还没说上三句呢,凭什么就让你们进去?这里这不是给你们闲逛的园子。” 顾恙尽量保持着礼貌。 “可是,我们之前让贵府的家丁通传了,我们来的原因。” 那妇人用眼底的眼白,看着顾恙。 “那就先说吧,免得你们这些人拿幌子来骗人了。” 顾恙这样好脾气的人,也是咽了一口气。 “夫人,池鱼小姐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那妇人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们让人把我叫出来,就是说这个的?她不能怎样?她现在红遍整个青城郡,怎么?你眼红?” 顾恙说道。 “我的意思是说,你不能这样再拿她赚钱了。” 那妇人冷哼一声。 “感情你们是来管闲事的是吧?我的女儿,怎么样关你们什么事?快点滚吧!” 常愈见了,上来询问顾恙。 “你到底有没有想出办法啊,她是个后妈,你和她打感情牌没用的啊,要拿出办法来,你说说,你到底怎么想的?” 顾恙说道。 “你们之前不是说,池鱼的脸,长的像什么东瀛人吗,我就和回春堂的那个老先生询问了一下老先生说,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一种病,池鱼不是呆呆傻傻的嘛,我就想把池鱼送到老先生那里去医治。” 常愈说。 “哎呀,你这不是傻吗,正是因为池鱼是个傻子,她后母才能这么方便的控制她啊,要是她治好了,怕就会像她妹妹池清一样,天天和后母作对了,你说,这妇人怎么可能让池鱼治好呢?” “怎么不能,当然要想个别的理由去游说她啊,我们就以,如果池鱼恢复了正常,就可以去做花魁什么的,比现在更赚钱,那不就行了?” 常愈赶紧说。 “花魁?她现在就已经和花魁差不多了,要是照你这么说,是把一个良家女子卖到勾栏院去,不但不会更加赚钱,还会有人觉得池鱼不干净了,她万一没治好,那不是更加没人关注她了?” “可是,我不是真的要她去做花魁啊,只是敷衍她后母而已啊?” “可是你这办法就没有想齐全,不能这样半吊子啊,万一以后出了问题,她后母可就会把责任都怪到你身上了,到时候天天找你的麻烦,你能接受?” 卫凌濯在旁边听了好半天,看顾恙那个架势,这个闲事她是非管不可了,于是走上前去,对着那即将离开的妇人说道。 “池鱼唯一的缺点,就是头脑不明智,若是她是个完全正常的姑娘,那么一年后的秀女大选,她便可以参加,到时候………” 卫凌濯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妇人就迅速转过身来。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顾恙见了,赶紧补充道。 “当然了,他可是京都来的公子哥,这些事,他最知道了。” 那妇人脸上的喜色一闪而过,然后又迅速恢复。 “可是,你们帮我,又有什么好处?” 卫凌濯心里暗暗说,自然是没有什么好处,可是有个人她非要来揽这闲事,拉也拉不住,赶也赶不走,那有什么办法。 于是卫凌濯便信口胡诌了一个理由。 “最近回春堂的郎中对这种病症颇有兴趣,托了我们来问,要想治,只需要给银子,最主要的是,朝廷对秀女推荐人有奖赏,若是推荐的秀女留在了宫里,便给推荐者赏赐三百两。” 这样充分的理由,让那妇人不得不相信,而且今日顾恙和常愈都穿的较为低调,而卫凌濯的打扮,能看出他家境不错,可是也有要银子的理由。 于是那妇人便放心了,神色缓和,把他们迎了进去。 一进大厅,他们就看见一个男人坐在椅子旁边,喝着小酒,吃着下酒菜。 正当三人猜测他的身份时,那妇人对着那男人喜不自胜的说道。 “池六,咱们家女儿能做娘娘啦!” 原来那就是池家的老爷,池六。 这光天化日下,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不出去工作,反而坐在这里吃吃喝喝? 难道池鱼真就是一个摇钱树,做为他的亲生女儿,后母不疼惜也就算了,他也不疼惜嘛?就靠着女儿生病来的钱,心安理得的做蛀虫? 若不是看池鱼可怜,顾恙根本不想和这样一家人打交道,或许,她这样突然的恻隐心泛滥,是因为宋晋瑶吧。 宋晋瑶和池鱼一样,是个美人,她又是宋晋瑶的好朋友,顾恙不忍心看到池鱼落得一个被亲生利用最后抛弃的下场。 池六听了池妇说的话,先是往地上吐了一口痰,然后不屑的说。 “你怕不是疯了,陛下能娶一个疯子做妃子嘛?” 。 第一百零三章 命数有常 - 拜清樽 - 渐令 听了池六的话,顾恙几人都惊了,看来他不仅把自己女儿当做摇钱树,还看不起自己的女儿,居然叫自己的女儿做疯子! 吃着女儿的软饭,却不干人事,任由继室欺负女儿,又游手好闲,好吃懒做,这样的人,凭什么让他享福?凭什么要让池鱼的一生,毁在他的手里? 顾恙有些不想说话了,而池妇还在喋喋不休的,向池六说着。 “这里有人,愿意请郎中治好池鱼的病,咱们出钱就行,治好了,刚好赶上明年选秀女,咱们池鱼这好模样,绝对能中选!那时候,咱们可就是陛下的亲戚了!” 池六听了喜上眉梢,把酒杯都摔了。 “那咱们闺女可就出息了,比在家强啊!不得了不得了!” 明明他们两个,哪个都没有真正在为池鱼想,却还一口一个咱们池鱼,咱们闺女,听了让人恶心,为池鱼悲哀。 卫凌濯一向看惯了这些,见顾恙已经被噎着不说话了,就替她说道。 “过几天就把人送到回春堂去,治好了我会安排她进京都选秀女。” 池六连连应下,又问卫凌濯是谁。 常愈说道。 “他是京都来的,可能是在民间替陛下寻找人才什么的吧,总之能帮池鱼就是了。” 这时候,池妇突然说话了。 “不能把人送去回春堂!那里人来人往,本来想看我们池鱼一眼,那是要花银子的,现在送到哪里去,人人都瞧的见,那都掉价了,万一她明年没选上,人家又不稀罕她了,她不成了个赔钱货了,药钱的回不来本!不行不行。” 池妇连连摆手,池六听了也一个劲的赞同。 顾恙是彻底被这一家人给气笑了,这种话,怕是畜牲都不一定说的出口。 他们两个私下里说说也就算了,当着他们的面,竟然毫不掩饰,可见没有人时,池鱼受到的冷待岂不是更加多。 更别说她的妹妹池清了。 “那你说怎么办。” 常愈不耐烦的说道。 稀疏的花影在如银纱般月光的笼罩下,淡淡清香萦绕不散。浅浅清溪缓缓流淌,一枚被微风吹起的花瓣,点缀诗意般的梦。 灯火阑珊,车水马龙,这繁华的闹市让我如梦初醒。古香古色,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宋人,原来,我身处宋朝。泱泱华夏文化的璀璨瑰宝之一,我日日夜夜吟诵的宋词,跨越千年,唯品此韵。 喧嚷的人群,身处其中,聆听这个朝代的声音。谈笑风生、温尔儒雅的君子,娉婷婀娜、温婉如玉的淑女,味道十足的小贩叫卖声,各家客店新奇的招牌,种种江湖绝技的表演,让我意趣盎然,乐趣十足。 “宝马雕车香满路。”瓦砾在烟火的反衬下,呈现古老的质朴感。行往的人或驻足痴望,或猜谜玩乐。前方人群聚集处不时爆发热闹的掌声,促使我向前一睹风采。 一清秀女子正灵活矫健地踢着花样蹴鞠。红色如火般跳跃飞转,在女子的技艺下呈现如焰般的光芒,层出不穷,令我暗暗赞叹。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熙熙攘攘的人流,华灯初上,我亦优哉游哉地吟诵辛老的词。孔明灯旁有几儒雅潇洒的男子在互相斗诗,斗词。大概在受词的熏陶的浊酒在饮之时酣畅透彻,珠圆玉润的辞藻让我忍不住反复吟诵,这大抵是我的心之所向。 飘洒不羁的奔放劲字,以星星点点的苍穹为衬,更显豪迈阔气。玲珑剔透的青花瓷,朦胧素花勾勒梦幻般的风韵。细细抚摸,光滑细腻,令人才思泉涌。 古裙摇曳,如花般绽放;指法锋利,如瑟瑟风响。刀光剑影,舞影零乱。英姿飒爽,豪气逼人的武装女子,如眼前这开放活跃的宋朝制度,点点滴滴无不渗透其中。 “小二,来一碗酒,再上几道你们这最好吃的招牌。”“好嘞。客官,您稍等。”片刻之余,清酒,美味佳肴摆上桌来。 色香味俱全,闻起食胃大开,入口酥软润滑,脆滋可口,口有余香。味道鲜美的宋朝小吃可谓一绝。 民以食为天,一方食养一方人。虽简朴但不失其独有的韵味的宋食滋养了淳朴的宋人。国泰民安,家家和乐美满。闲暇之时,吃上几口小菜,畅怀几段,对酒当歌,荡气回肠。 黄昏之后,黑夜已至。但灯火阑珊,门庭若市般的喧嚣让人倍感温暖。无畏黑夜,游走于闹市之间,宋朝的风韵并未完全知悉,但这一隅美好足以让我意犹未尽。 黎明将晓,暗香浮动。随风飘转的花瓣安然静置于泥土之上。影影绰绰之中,仿佛又梦见那蓦然回首之时。 唯品此韵,唯爱此意。享你所拥良田万顷,日食几何?大厦千间,睡眠几尺?花草果木,谁赏谁知?春夏秋冬,谁触谁悟? 历史长河,谁能觅其踪迹?宇宙洪荒,谁人悟其奥妙?世事繁杂,总是拥有太多却享有太少。享有你所拥有,便能肆意于天地之间。 游天姥,放白鹿,衣袂飘摇,仗剑江湖路,不恋富贵千金散,酒家安眠,自称诗中酒仙。 雪满山,冰塞川,人间路难,怎奈意志坚,纵有事事不顺意,散发扁舟,随心任遨游。这首诗,我写予李白,狂妄如他,率性如此。他肆意于天地之间,享万事万物。他真正的拥有财富,享有财富。 散尽千金,游遍大河山川,领略一切,享受一切。月下金莲,华丽绽放,开遍人间。谪居黄城中,把盏临风,牵黄擎苍叹英雄,昔日汴河风光处,履履难重,成败任西东,此恨无穷,未了豪情谁与同? 一蓑烟雨平生任,踏雪飞鸿。这首诗写予子瞻,洒脱如他,旷达如此。他拥有乐观的享有乐观,于是他一蓑烟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他拥有自然享有自然。 江上清风,山间明月,耳得为声,目遇成色,映入心扉,品味一切。享有他所拥有,使他才化晔月,光辉遍人间,蔓延文坛,谁人能比,千古谁堪?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访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繁华逸乐,四十年来的家国基业,三千里地的辽阔江河,全为李煜拥有,可他却不能享有,身为一国之君,不懂治国,不会经营,最终拥有化为泡影,身为异乡客,望江水东流,难载忧愁。食堪裹腹,财堪营销,塌堪安眠。便能渡其一生。不必追逐过多,只把拥有变为享有,便可无虑,便可无忧。 品花草果木,赏春夏秋冬,游名山大川,悟人生百态,享有所拥有,肆意天地间。 。 第一百零四章 稚子无辜 - 拜清樽 - 渐令 那池小公子,趴在顾恙的膝盖边,求她抱,顾恙虽然一开始不情愿,但顾及他到底只是小孩子,就动了恻隐之心,一把把他抱起来。 顾恙才抱稳,这小男孩就吧唧在顾恙的脸上亲了一口,含含糊糊的说道。 “姐姐,不要走,留下姐姐,你留姐姐。” 顾恙听明白了,原来这孩子,是让自己,让那两个丫鬟姐姐留下。 “为什么呀,两个姐姐要走了哦,她们要去过自己的生活了。” 小孩听了,虽然没有哭的很大声,可是眼角已经泛起了泪光。 “姐姐,姐姐,陪我玩儿。” 池妇听着自己的孩子这话,十分不高兴地走过来,对着孩子说。 “那两个小贱人,你哭闹什么呢,想要啊,到处都能买到,大不了,娘以后再给你选几个好的,以后还能给你做个通房,啊,听话,让她们走。” 顾恙眉头一皱,忍不住说话了。 “池夫人。” 其实若不是为了大局,她这一句池夫人都未必肯叫的。 “你这样,对一个小小的孩子说这些,不怕教坏他吗?” 池妇那飘飘然的眼神,和得意的神态。 “以后,我们池家就是万贯家财,我们的儿子自然是万千女子,子嗣延绵。” 常愈内心不屑的笑笑。 他就这一个小的,都还没长大,倒是想起以后的福寿延绵来了。 顾恙听了也懒得和她争辩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麦芽糖,就要喂给他,可是那池妇又不满意了。 “唉唉,你这给他吃的什么东西,干净不干净啊?别吃坏了。” 顾恙没理她,继续给孩子喂,池妇正要上来指摘,卫凌濯就在一旁说。 “池鱼呢?” 池妇听了,就向那一堆仆人问道。 “大小姐呢?” “不知道,大概在池清房里吧。” “怎么池清又和她在一起,少让她们两个在一起,免得池清教坏大小姐。” 同是一个爹生的,亲亲的两姐妹,就因为一个可以给池家带来利益,所以就在家里被称做大小姐,而另一个,就直呼其名。 “要不要此刻将大小姐叫来?” 池妇转过来。 “你们这个时候叫她出来干什么?” 常愈说道。 “既然你不让她去回春堂,那总要让我们看看她的状态,好给郎中说,再让他抓药,派人过来啊。” “那,那你们记得叮嘱,让他们派个女的来。” 顾恙一听,立马说道。 “回春堂只有男弟子,你们爱要不要,反正青成郡又不是只有你们一家有女儿,别的漂亮姑娘也是一样的,宋家的小姐宋晋瑶,又好看,又聪慧。” 顾恙这激将法一出,池妇就立马没意见了,本来池家在青成郡给池鱼打出第一美人的名号,就是因为宋家小姐不招摇。 但是池家还是把宋晋瑶当做假想敌,一听他们说起宋晋瑶,就害怕顾恙他们真的换人。 家里出一个皇妃,那是多么大的荣耀,多么气派有面子啊,决不能让这个机会白白溜走,或是拱手让人去。 “去,把大小姐叫来。” “不必了。” 那丫鬟才应下,就有一个声音站出来说道。 只见一个姿色平平,面色泛白,身形瘦弱的姑娘,扶着池鱼走出来。 之所以顾恙三人都能认出来那是池鱼,是因为虽然在街上只短暂的见过一面,可是在这一群人中,池鱼实在是美的耀眼,也美的古怪。 这一次,顾恙可以睁大眼睛看个够,好好看看凌卓口中的东瀛人样貌,是什么样子的。 池鱼没了帷幕的遮挡,一些平常看不出来的缺点,就显现出来了。 池鱼在外头,都是坐在马车上示人,因为老是坐着,又不活动,因此身形姿态不甚完美。 甚至有些驼背,又因为心智不成熟的原因,她整个人看起来目光呆滞,表情完全不受控制,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木偶人。 池鱼完全靠在身旁女子的身上,整个人都软塌塌的。 旁边那个姑娘,难道是池鱼的贴身侍女吗? “你怎么又贴着你姐姐,回去呆着,莫要累着她了,过几天还要出去呢。” 池清的眼里满是愤愤,却不是对着她的后母,而是对着顾恙一干人。 “累着她?姐姐都要去做妃子了,哪里还能去街上抛头露面呢?赶紧在家学学规矩礼仪吧!” 池清本来是反讽的语气,可是在池家夫妇耳中,听起来居然有几分道理。 池妇先说了。 “是呀,这早该准备起来,不然到时候慌乱着忙,就不好了。” 池妇说着转过去。 “池六,你说呢?” “是有这个必要,万一进宫去,得罪了人,岂不是会连累我们?” 卫凌濯冷冷的说道。 “不必,到时候送进京都,自嬷嬷出来安排,” 池清又说了。 “你们就这么放心,把你们的摇钱树送给这外头的人,他们什么来历都不知道呢,你们凭什么就认定,她们能将姐姐送进宫去做妃子?” 池家夫妇听了,问道。 “对啊,你们是谁?是什么来头?” 顾恙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冲着卫凌濯就问。 “你是谁?什么来头?” 卫凌濯因为自己本来就有所隐瞒,听了这话,并没打算回答,心中还有一丝念头,以为顾恙又发现了什么,于是更加不说话了。 常愈知道,这只不过是她被惹毛了的表现,顾恙多年以来,脾气都很好,虽然和自己总是吵吵闹闹,咋咋呼呼,那也只是因为他们关系好,并不是顾恙因为脾气坏。 而现在,能把她气到胡言乱语,整个人都不耐烦,常愈不得不佩服这家夫妇的功力。 早就给她说了,不必多管闲事,浪费时间又浪费精力,正事又没办完,现在好了吧?给人气得头顶冒烟,还必须得呆在这里。 常愈咬咬牙,只好把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出来。 “我们是清樽阁弟子,这次下山历练,之前我们也说了,并不是专挑上你家,你们要是觉得不相信我们,觉得我们是骗子,我们立马就可以走。” “唉,别别,别呀。” 池妇一听他们是清樽阁的人,立马就变了脸色,比之前所有的神色都更谄媚。 “原来是清樽阁的弟子,我们当然相信了,我就说,几位看起来气度不凡,定能容人,又乐于相助的。” 而一旁的池清,本来一出来就对他们面色不善,现在一听他们是清樽阁的人,也立马换了一副面孔。 池清走上来,绕过顾恙,对着常愈说道。 “你们真的是清樽阁的弟子嘛?听说清樽阁是天下名门,你们还招收弟子吗?” 。 第一百零五章 痴人说梦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见池清故意绕过自己,心中很是不屑,她从来不会轻易鄙夷别人,也很少会在心里对别人有意见,可是不知为何,她很不喜欢池清。 就像她也知道,池清也不喜欢自己是,从池清一出来,仿佛就会他们三个人有意见,特别是对自己,眼神特别的凶。 听了常愈的话后,虽然池清其他人的敌意减弱了,可是对顾恙的敌意却丝毫没有改变。 本来池清和池鱼同出一源,若是她是个寻常女孩,顾恙的确可以考虑也帮帮她,毕竟她才答应了送小春去清樽阁。 现在清樽阁人少,送一个也是送,送两个也是送嘛,可是本着对其他的师弟师妹负责,宁缺毋滥,就是没有人,也不能让这样的人,扰乱清樽阁的秩序和风气。 而且爹爹本来就最是讨厌这样两面三刀,心口不一的人。 虽然顾恙才见了她不到一会儿,这么想她是有些刻薄,可是顾恙从来没有对一个人,有过这样的成见,她相信她的直觉,池清对她的敌意,只会比自己多。 看着常愈还没开口,顾恙就抢先一步。 “我们不需要弟子,池二小姐天生丽质,又是受宠的二小姐,我们那山上破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还是留在府上,过你的太平日子吧。” 这话一说,池清脸都绿了,她哪里有什么天生丽质,她自己生的平庸,心里已经很妒忌因为好看而受到追捧的姐姐。 特别是青成郡的每一个人都在夸姐姐,家里的那个凶女人,和那个不成人样的爹爹,都会对姐姐格外优待一些。 虽然她知道姐姐不过是他们赚钱的工具,对她好也都是有目的的,且其实在态度上从来没有和善过,只是为了外面的体面,在物质上格外优待些。 可是她宁愿被利用,起码姐姐还有被利用的价值,而自己,在池家,在自己亲爹的手下,因为那个女人,过的比下人还不如,她多么恨呢。 她唯一的出路,就是有朝一日,可以嫁一个好夫婿,她当然知道家里这两个,不会为她想什么好亲事,说不定以后卖了她都未可知。 所以这么多年,她一直在自己想办法,自己努力,每天幻想着有朝一日,可以嫁得贵公子,然后自己就可以扬眉吐气了。 至于自己这个傻姐姐,虽然总是夺过了自己的风头,可是她平时对自己倒是很亲昵,看这样子以后利用完了,也是一枚弃子。 那自己到时候帮她一把,也无妨,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嘛。 而现在,顾恙三人的出现,让一切都不一样了,池鱼的病可以治好了,那么等于她就是一个正常人,而且还是一个大美人。 姐姐唯一比她差的,就是头脑,所以她觉得自己,也没比姐姐低多少,一旦姐姐恢复正常,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她本来以为池家夫妇不会容许这个傻子变正常,有自己的思想,这样就会脱离他们的控制,就不会心甘情愿的做他们的摇钱树了。 但这几个人居然有办法让池鱼去做妃子!她简直嫉妒的发狂!做妃子,那就是做天下第一人的女人,比嫁任何贵公子都有用! 而治好病,脱离苦海,享受荣华富贵,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姐姐得到了,她也是爹的女儿,为什么她不可以?她也是母亲生的,为什么姐姐这么好命? 这么多年,她吃的好穿的暖,在姐姐犯病时,那对夫妇甚至都不敢打姐姐,生怕打坏财路。 而自己,常常是什么也没干,就会无辜受气,不是被那疯女人打一顿,就是被喝醉酒的父亲辱骂,还要看着那个女人生的崽子,在这个家里走来走去。 同样是继女,姐姐受到优待,同样是孩子,弟弟更是他们的心头肉。 这个家里,只有她下人不是下人,主子不是主子,姐姐可以被叫做大小姐,而自己只能是池清。 她做错了什么?她不甘心,所以她想要自己改变命运。 清樽阁,是天下名门,若是她能学的一手好功夫,徬上老阁主,做他的徒弟,甚至讨好他,做他的养女,那么自己也会有一个体面的身份,她也可以做清樽阁的小姐。 清樽阁偌大的家业,她也就有一份了,她就也可以成为小姐了。 所以她才会问常愈,清樽阁要不要招收弟子,池清自己都不知道,她问这句话时,眼里的渴望和野心,有多么的明显,在顾恙眼里,有多么刺眼。 今生,风烟流年,执手红尘,朝朝暮暮,凝字为爱。两相依,如花眷恋,你是我独守的暖,不相负,繁华唇语缠绵。那日,长空阴晦,如我的心情。 踩着碎碎的感伤,两眼含霜,有风吹过,寒依然。闭上眼帘,记不起你完整的笑容,千年红尘,就在这一刻泛起绵绵情愁,我的世界开始下雪 倩影销,客还立断桥;纸伞薄,观云惨天高。醉殁西郊,吾吹箫,欲挥毫。清明哀悼,祭一世孤傲,泪把烛火摇;流年轮回,葳蕤已覆秋水蒿。苏幕遮,红楼举觞酒为歌;虞美人,姌袅舞姿谁錾刻;醉花荫,潺湲凄寒伶仃过;金缕曲,经卷浮坱落几多;鹧鸪天,凝眸送进前生缘……烟雨渐远,冷月铅华略泛浅,怎怜?怎能得眠? 花开淡墨香,倾城颜那一世的天荒地老,轻轻地弹开身上的烟尘,模糊的思绪,为你画上一道浅搁,不再是那一世等待在海枯石烂的誓言中,不再是那一世等待在风花雪月的言语里,是谁描绘了人情世故的悲哀,在乱世里蔓延,是谁的残局花季,在午夜中倾诉,是谁的泪水,在流年里飘洒。 是谁在阡陌旁徘徊,是谁在古道边等待。千年的回眸,百年的孤独。寂寞谁同,孤独谁共。前世的擦肩,今生的相逢。爱在风中飞舞,情在雨中嬉戏。曾经的痴心妄想,曾经的意乱情迷,梦醒已随风。此刻爱已无言,情已无声。泪却湿了双眼,流满心间。 一路走来,沿途的风景,花开花败,人世间的冷暖,触痛多少无言的感慨,狂野不堪的风吹散了相聚相散!一粒沙子可见海底,沉醉了万年的等侍,一滴水可见全世界,悲和喜都化着了雨水和眼泪,一个人,一份残留的伤,清晰可见,历经千年,如何能忘? 陌歌祭,相思不泣,别是忧愁,恰是忧愁,一缕心伤,半生寻觅,咫尺不相见,天涯忘不尽,何其思量。小酌亦伤情,却是哀伤,最是一丝情意浓,却成离别不相逢,莫道相思沉,鬓霜容颜瘦,伊人影朦胧,握不住,昔时温柔手中驻,当是未完,却是结局落幕,浮华三千年,两世不擦肩,只乱尘埃路。 。 第一百零六章 逆向生长 - 拜清樽 - 渐令 池鱼断断续续的说了几句,就引起了池小弟的注意,小孩子可能是难得见姐姐说话,于是又从顾恙的身上蹭下来,向池鱼跑过去。 池鱼什么都不太懂,看见个童言童语的可爱孩子,就不自觉的抱了起来,眨巴眨巴着她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英红的嘴唇微微动起。 水葱一般的手指轻轻地戳了戳他的脸蛋,然后轻轻的一笑,这一笑看起来就和寻常娇羞的女子,没什么两样,完全看不出来她的心智有问题。 池清见自己的亲姐姐对着这个崽子这么亲昵,加上刚刚被众人奚落,又受了冷遇,听池妇说要把自己随意配给别人,又感觉前途一片渺茫,就甩甩袖子,愤愤的走了。 顾恙见她走了,决定不再去想这个糟心人,她今天来这里受气,也是自己自找的,常愈和凌卓定是不高兴了,特别是凌卓,现在肯定很不耐烦。 赶紧把自己想做的事做了,就走吧,这个地方,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待,这对夫妇的丑恶嘴脸,看的她一阵阵的恶心。 “池鱼姑娘。” 顾恙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温柔的向池鱼招招手,说道。 “我叫顾恙,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嘛?” 顾恙露出她的招牌笑容。 池鱼听到她的声音,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是四处的张望,仿佛在寻找发出这个声音的人,到底是谁。 等她看清楚了,才微微行动,慢慢的向顾恙靠过来。 随后,池鱼偏偏脑袋,上下打量着顾恙。 “池清?池清?清儿,我们去玩吧。” 池清?她连自己妹妹的名字都知道呢,看来她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严重嘛,而且虽然池清看起来和她,完全不是一类人,但她们的姐妹感情倒还挺不错的。 “池清不在这里,她,她去休息了,愿不愿意认识新朋友啊?” 常愈也在一旁引导道。 “新朋友?朋友?好,好。” 池鱼的语言和行动,都有一股子迟缓的意味,看起来弱不禁风,羞羞怯怯的,但是完全没有寻常疯子,那种憨憨傻傻,语无伦次的感觉。 这样的话,说不定很容易就能治好,引导应该也十分方便,交流应该也会很顺畅的吧。 池家夫妇见事情已经谈妥了,又刚好丫鬟们抱着小少爷出来了,夫妇俩就忙着去逗引他,只让几个丫头看着他们,就抱着孩子进房去了。 顾恙看那两个讨人厌的家伙走了,就微微松了一口气,试探着过去接近池鱼。 池鱼看她靠过来,倒是没有什么抗拒的感觉,只是等顾恙抬手要来扶自己的时候,池鱼却是稍稍往后退了一下。 大概她不习惯别人接触自己,又也许是,别人曾经接触她时,她有过不好的回忆。 顾恙把手缩了回来,先过去拉着常愈坐下,又抬眼示意凌卓也坐下,然后她看着池鱼,保持着微笑。 旁边的丫鬟们也站在一旁,似乎也在等着池鱼自己走过去。 池鱼不是真的傻子,看了顾恙等人的一系列举动,就知道他们没有恶意,脸上居然破天荒,也露出一丝笑容,然后选了一处最近的椅子坐下了。 一旁的丫鬟和奴仆,看了都有些惊讶,池鱼小姐是很少笑的,在家里常常是一副很忧郁的样子,怪的是,每次当她上街的时候,就会比较开心。 “池鱼,我刚刚向你介绍过我的名字了,你还记不记得呀?我叫什么名字呀?” 顾恙知道她现在应该是小孩子心性,所以就用哄小孩的口吻和她说话。 池鱼眼睛望着前方,竟然有一种端庄的气质流露出来,不过她似乎是记不起来,没有说话。 顾恙看看常愈,又看看卫凌濯,再用期待的眼神望着池鱼。 “嗯?池鱼小姐?” “杨,杨。” 池鱼慢慢的说出两个字。 顾恙心里很开心,毕竟她也算是读对了,只不过没有完全说出来。 这时候,常愈说话了。 “池鱼小姐,你知不知道,什么是郎中啊?” 池鱼听了,好像一下子精神起来。 “药,药,治病。” 顾恙喜出望外,她甚至都觉得,池鱼只是不怎么会说话,而不是傻。 不过,看池鱼回答完这个问题后,眼神又迅速迷离起来,顾恙就把心中那个幻想压下去,继续问道。 “你知不知道,你不能像我们一样说一大串的话呀?” 顾恙说出这话来,自己也胆战心惊,因为这是一个直击病根的问题,她生怕池鱼,因为这个问题而受到刺激,会大喊大叫或者失去控制。 那样不仅帮不了她,还会把那对夫妇也引出来,那他们就根本无法,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了。 果然,旁边的丫鬟也都面面相觑,变了神色,常愈也向她使着眼色, 这样的禁忌问题,轻易是问不得的,可是顾恙还是冒险了,因为她觉得,池鱼比自己想象的,要聪明的多,那样恢复起来,能治好的概率也就大多了。 现在池鱼在顾恙的眼里,几乎就是一个正常人了,这样的话,我她们最后没有帮到池鱼,在今后每一个空闲的时间里,或是任意一刻,顾恙都会想起这个姑娘。 她年轻美丽,可是一辈子被困在这里,被自己的亲爹利用,被自己的后母看轻,被自己的妹妹嫉妒,最后,沦落到孤独惨死的下场。 顾恙觉得若是她袖手旁观,她这一辈子都会于心不安。 她并不是伟大到要帮助所有的人,她只是相信自己的感觉,她觉得池鱼是个值得自己帮助,自己也应该帮助的好姑娘。 而她的妹妹池清,按理来说,她的身世和姐姐差不多,现在的境况甚至比姐姐更惨,可是顾恙一点儿也不觉得她可怜。 也许她的确是有他的可怜之处,只是她的心太不纯净了,如果只是简单的有,那是人之常情,可是池清的眼里有着欲壑难填的深渊,还有掩饰不住的嫉妒。 顾恙驾驭不了这样的朋友,也不敢确定帮了她后,会不会以后被她害到。 池鱼听到顾恙的问话之后,脸色是有些微微的变化,但是因为她本来就很少有表情。 之后,池鱼像是挣扎了好久,然后微微的点头,最后伸出两根手指,开始戳自己的脸,轻轻戳了以后,又开始搬弄自己的牙。 一旁的丫鬟无动于衷,应该是已经看惯了。 就在顾恙打算继续引导,一直不停地在和池鱼说话,在和她做动作,做表情的时候,卫凌濯发现了一点点问题。 。 第一百零七章 片叶不沾 - 拜清樽 - 渐令 按照之前外面传说的说法,池鱼,应该是一个痴呆儿才对,可是现在,除了她不能说出完整的长句子,只能突出一两个字来,别人说了什么话,她仿佛是听得懂的。 于是,趁着顾恙和池鱼在说话时,卫凌濯轻轻地站起身来,走过去,挑了一个看上去还算清明的丫鬟。 卫凌濯本来就生的好,只不过他平时太冷,人人看到他都觉得他太严肃,因此除了京城里面的那些小姐,知道他身份的人,也不敢想其他的。 可是现在,在那些丫鬟的眼里,这样一个俊俏公子,就这样慢慢的向自己走来,还带着一丝微微和善的笑容,这在她们眼里,简直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卫凌濯要不是为了问出些什么,他才懒得摆出这么和善的表情。 他走到那个丫鬟面前,把头轻轻地凑到她的耳边,然后问道。 “你们大小姐,是不是能听懂别人说话?” 那丫鬟脸色涨红,不知道是因为羞涩,还是因为这个问题太难回答。 “我,我,这,不知……” “你不要说不知道,你们天天跟在她身边,怕是比那对,更加了解池鱼,而且,我依稀记得,你就是站在马车上,负责撩帷幕的那个婢女。” 那婢女一看卫凌濯记性这么好,心里有些慌乱,再加上他的脸,离自己太近了,让她生出了些不该有的妄想。 她刚刚听见,这个男人是京都来的,能住在京都,又能左右秀女选妃,看这气质和谈吐,应该不是一般人家就有的,他居然还记得自己……… 那婢女垂下头来一笑,决定为自己的前程拼一把。 她躲开旁边的姐妹,扯着卫凌濯的袖子,就好像是在和他耳鬓厮磨一般。 她踮起脚尖,把嘴凑到卫凌濯的耳边,在其他人看来,就像是在和卫凌濯。 丫鬟轻声说道。 “以前的小姐,的确痴痴呆呆的,不过也不是那种,流口水的傻子模样,后来随着小姐渐渐长大,她就好了许多,很多话都能听懂,还能说两个字,不过复杂些的,就不懂了。” “那,你们老爷夫人知道吗?” 丫鬟摇摇头。 “老爷和夫人根本不在意,咱们也没必要说,而且若是他们知道了,说不定会对大小姐更坏,你们这些好心人,既要帮大小姐,就赶紧带出去吧。” 丫鬟的最后一句说的轻飘飘的,又仿佛含有深意,想来是在提醒卫凌濯,把她也带出去。 卫凌濯似笑非笑,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后,就慢慢的挪开了,就坐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那个侍女还沉浸在刚刚的贴脸问话中,眼神还一直往卫凌濯那边瞟。 卫凌濯并没有看她,只是望向顾恙。 而顾恙本来是在和池鱼交流的,奈何卫凌濯那边的动静,实在是太过于引人注目,所以顾恙其实也看到了。 而且在他们旁观者的眼里,那就是卫凌濯这个贵公子哥,看上了一个丫鬟,并且很随意的调戏。 顾恙虽然觉得此事司空见惯,可是真正看在眼里之后,居然还是恍惚了一下,心里觉得有些隐隐的不爽快。 卫凌濯问到了有用的线索后,就放心的在椅子上,懒懒散散的坐着。 而这幅景象在顾恙看来,则是得手之后的放松,于是顾恙微微的偏过头来,对着卫凌濯说道。 “怎么?看上那个小姑娘了?要带回京城去?看人家姑娘的眼神,应该是已经答应了。” 卫凌濯只是坐着,看了顾恙一眼以后,没有正面回应这个问题,倒是说了一句话。 “我们可以走了。” “为什么?我这还没……” “人家都累了,既然都已经有了眉目,直接去回春堂不就行了,还问什么。” 顾恙转过头去看看池鱼,的确比她刚出来时,看起来要疲倦了很多,想来是以她现在的身体状态,说了这么多话,想了这么多问题,是很耗费精力的吧。 顾恙站起身来,靠近池鱼,又蹲下去哄着她。 “我们该走了,你是不是累了,休息休息吧,我们给你请个郎中来,以后你就可以说好话了。” 池鱼可能是太困了,虽然有喜悦之色,但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就像个孩子似的,伸出两只手,那边的丫鬟扶她去休息。 看着那些紧张的候在一旁,等待服侍的婢女,顾恙还是不由得感叹,池鱼的生活,确实比池清要好很多。 就算是她也会遭受到冷言冷语的冷暴力,也会受到讥讽,那也比池清受到的鄙夷要少。 三个人走出去的时候,顾恙靠近常愈,问道。 “你说,我那样对池清,会不会很过分?很恶毒的样子?” 常愈考虑考虑,说道。 “在外人眼里,可能的确有一些过分吧!不过我是了解你的,你肯定是被气着了,我也不喜欢她,下次你克制一下就行了,不必和她这种人,呈口舌之快。” 顾恙心里这才稍稍放下几分,不愧是多年老友兼搭档,还真是了解自己,不是白白的和他吵了这么多年的架。 卫凌濯看着顾恙和常愈这么要好,心里有些怪怪的。 不就是同门师兄弟的关系嘛,真有这么了解对方吗?以后出了门派,还不是要各奔东西,顾恙一个女的,也是要嫁人的呀。 想到嫁人,卫凌濯突然想到,会不会,会不会是……常愈喜欢顾恙? 他细细回想了这么多天来,顾恙和常愈相处的一些细节,他们看起来就像是欢喜冤家,总是在嘴上针锋相对。 可是好像一到关键的时刻,他们的想法总是有相近,甚至相同的时候,配合的也很默契。 是啊,他怎么早没看出来呢?毕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有同是老阁主的嫡系弟子,说不定老阁主不收常愈做养子,就是想把女儿许给他吧? 卫凌濯哪里知道,他的这一个误会,就像是先前顾恙误会他,去调戏丫鬟一般,不仅是彻彻底底的想错了,并且脑中还有一副自圆其说的系统。 卫凌濯正想着,顾恙走了过来。 “你使眼色让我们出来干什么?我话还没有问完呢。” “池鱼都没有经过治疗,一个一个字往外蹦,你问她能问出什么来呢?” “嘶,那我问谁去?难道问旁边你的一种小情人吗?” 卫凌濯望向前方,眼底里尽是狡黠之色,顾恙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才明白过来。 “哦!你是不是已经问到了?那时候你和那个丫鬟贴的这么近,就是在套她的话吗?” “没错,让你们大家都白看戏了,这时候那个姑娘,想必还在等想着我带她回去呢。” “天啊,你也太坏了吧,你给人家希望,却又是调戏别人的。” “那又怎样?你以为这种事我做的还少吗?” 。 第一百零八章 天生奇相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轻轻一笑,不知为何,微微松了一口气。 “那你说说,问到什么了?” 于是卫凌濯就把那丫鬟的话,转述给顾恙听,常愈在一旁惊诧着。 “她既然现在能听懂,神智也清醒,怎么不想着逃走呢?待在那个家里,人都会被逼疯的!我们只是在那里待了一会,就已经觉得压抑受不了,更何况她们日日生活在那里?” 顾恙推推常愈。 “哪里有你想的这么简单呢?丫鬟说了,她只是稍微能听懂,比起以前的糟糕状况,就好比是,一个婴儿,变成了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一个孩子一样的,能懂什么?她肯定还觉得池六是保护她的爹爹,池夫人是她娘呢。” “这,这,可是她妹妹那副不安好心的样子,会不会对她姐姐做出什么来?” “不会。” 卫凌濯说话了。 “池清现在唯一的庇佑就是池鱼了,池鱼出了事,只能加速她的不幸,她今天的态度,无非是觉得姐姐可以飞黄腾达,而且还是一个傻姐姐。” “对,池鱼若是出事了,池家就失去了经济来源,池家夫妇不会放过她,她自己也未必好到哪里去,说不定立马就会被池夫人卖了,你说她敢吗?” 常愈又问。 “那等她治好以后,凌卓真的给她送进京城,去做秀女选秀吗?” 卫凌濯看着顾恙,仿佛是要她拿主意。 顾恙看两个人都看着自己,想了想。 “这,你们看我也没用啊,这等池鱼治好了,她就是一个大人了,自然要问她自己的想法啊,她要是愿意去,那就去吧。” “她愿意去,京城里却未必肯收。” 顾恙转过头。 “怎么回事?不是你提起的,可以把池鱼送到京城去吗?难道你就是打一个幌子?万一池家知道了,闹起来怎么办?” “你还当真了?你可知道陪伴圣驾有多么危险,她一个傻子,能安然无恙的在尔虞我诈的后宫生存?” “所以你根本就没有送人进宫的权利啊?” 卫凌濯见顾恙这么问,本来很想说,他要送,自然什么人都能送进去,只是庆成家刚刚送了庆成安予进宫,自己不可能再送妃子。 而且,如果真的暴露出自己有这么大的本事,顾恙就算现在不怀疑,以后也绝对会对这个问题耿耿于怀,那时候,他的身份就要暴露了。 “是,我都是编的。” “那到时候,池鱼治好了,怎么和池家说?” “这个简单,把池鱼藏在哪个地方藏几天,或是真的送到京都去玩几天,最后推脱说池鱼落选了,不就得了?” 常愈替卫凌濯回答道。 “没错,就是这样。” 卫凌濯难得赞同常愈的观点。 顾恙双手插腰。 “你们可太坏了,这下子,白给那两个黑心夫妇希望一场了,池清估计还做着,做妃子的妹妹的美梦呢。” 常愈道。 “我们怎么坏,还不是都为了你,为着你非要管这些闲事,不然我们也不用费尽心思,去治池鱼,凌卓也不用编这么个谎话了。” 卫凌濯双手抱在胸前,目光从上往下瞥着顾恙。 “可惜她自己,可是想不明白呢。” 顾恙切了一声,就招手叫了一辆马车过来。 “干什么?你要到哪里去?” 顾恙差点给他一个暴栗。 “你傻啊,当然是去回春堂找老先生了。” 卫凌濯还没等常愈反应过来,就已经先一步踏上了马车。 等顾恙和常愈两个小冤家,吵吵嚷嚷,脚才踏上马车时,车夫立马就挥鞭了。 顾恙和常愈一个没看好差点没坐稳,扶了一把,这才稳稳当当的坐好了。 “这么急干什么,今天又没别的事了,你是要摔死我吗?” 顾恙半是抱怨半是玩笑对卫凌濯说。 “不是我说,你们两个每次都这么磨磨唧唧的,这里不是你们清樽阁,能不能拿出一点认真的态度?这个事情也是顾恙起的头,那么就要积极,要做好。” 顾恙看着他一副说教姿态,隐隐约约竟有些大师兄的影子,不过,他肯这样苦口婆心的劝她们,估计已经把他们当做搭档了吧? 顾恙认认真真的点点头。 “好了,知道了。” 卫凌濯难得听到她不争辩,这么乖巧的回答,嘴角扯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随后又把双手抱在胸前,开始了他最习惯的闭眼冥想模式。 顾恙和常愈,也渐渐地习惯了他的寡言少语,两个人就像以前在山上一样,自在的叽叽喳喳起来。 “你说,池鱼好看些,还是宋晋瑶好看些?” “这我哪知道啊,我可没见过宋晋瑶,他爹护的跟宝贝一样,这应该我来问你才对。” “我啊?那我自然是觉得,宋晋瑶更好看些呀,你是不知道她有多美,比那画上的美人都还要我见犹怜呢。” “池鱼就不像画上的美人了?” “她美是美,可我总觉得她刻刻板板的,要是画上的,也应该是我没见过的画吧?” “你是没见过,有一种画,画的是东瀛国的美人,那上面的女子就很像池鱼。” “东瀛国?池鱼一个中原姑娘,为什么会长得像东瀛国的人呢?” “这我哪里知道。” 顾恙眼珠一转儿,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你说,池鱼的娘亲会不会………” 常愈看着挤眉弄眼的顾恙,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 顾恙凑近了常愈说。 “就是,万一池鱼的亲爹不是池六,而是池鱼的娘和别人生的。” 顾恙手轻轻点在脸颊旁边,仿佛是猜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又好像不好意思一般,毕竟是在背后说人家的私事。 常愈想了想,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可是卫凌濯说话了。 “不可能,池清和池鱼是亲姐妹,池清可是中原人的长相,而且池清还很像池六。” 是啊,顾恙回忆了一下池清的那张脸,的确和池六长得很像,所以也就说不上漂亮。 “那,那,万一他们的娘,是东瀛人呢?” “外朝女子怎么可能随意和一个平民通婚,东瀛遥远,又隔了海,又不像西塞,有平民混在我朝生活。” 对于这个说法,常愈都否决了。 “罢了,她娘是谁,和我们也没关系,她长成这样,和我们也没关系,让她治好了,就万事大吉了。” 顾恙点点头。 “是啊,我们也管不了这么多,而且万一等她自己清醒过来,自己能和我们说呢?” 常愈又摆摆手。 “小恙儿,我看你是越来越傻了。” 顾恙鼓起两边的腮帮,以为常愈又是故意在调侃自己,抬手假意要打常愈。 “你说什么?!” 。 第一百零九章 素月静好 - 拜清樽 - 渐令 面对顾恙的武力威胁,这一次,常愈不仅没有躲闪,还十分硬气的继续说道。 “本来就是嘛,池鱼是天生奇相,而且她是从小时起就开始犯病的,哪里知道这些,那时候她的心智,可一直都是和婴儿差不多的。” 顾恙本来就是习惯了他们之间的玩闹,说起真的来,就不会再和常愈胡闹,她收了手,坐下来喃喃道。 “是啊,那这么说,除了池六这个亲生父亲知道,那就只有池清这个同胞妹妹知道了。” “知不知道要什么紧呢,不过是节外生出的一个小枝罢了,不过我说小恙儿啊,你这美人运可真是不错啊,才下山来没几天,青成郡两大美女你都认识了,宋晋瑶还成了你的好朋友,啧啧啧。” 顾恙叹了一口气。 “是啊,我有这美人运,可是没这美人脸了,你是不知道,看着宋晋瑶那张脸,我可羡慕可羡慕了,就算是当初她的脸被划伤了,也非常好看!” 常愈听了多次顾恙夸宋晋瑶好看,他的心里就痒痒的,想看看那宋晋瑶到底长什么样子。 而且顾恙自己虽然总是说,自己长的不好看,可是事实上她在清樽阁,就是最漂亮的一个姑娘,只不过大家都忙着练功,没时间去讨论这些。 常愈说道。 “上次宋老爷邀请我们在宋家吃饭,还说要让宋晋瑶做陪呢,可是因为当时有事,我推说下次了,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应下?” 常愈挑挑眉毛,看了看卫凌濯,卫凌濯一直在听他们两个人讲话,听着听着他就莫名其妙的开始打量顾恙。 顾恙今天穿的很朴素,是一身青衫,显得整个人精神又干练,一副浑然天成,却又不是小家碧玉的美感。 她额间几缕碎头发总是时不时的乱飘,时而拂在她的眼睑周围,时而钻进她的嘴巴。 顾恙有时候察觉到异物入口,便伸出舌头,吐了几口唾沫,把头发丝弄出去,而那本来略略发白的嘴唇,就变得红润起来,更显她粉含春,有些一闪而过的动人。 常愈看着卫凌濯,因为他也是男人,便猜测他也会对宋晋瑶这个绝世美人有所好奇,可是没想到他看过去时,卫凌濯正望着顾恙。 卫凌濯那眼神里虽然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是盯着顾恙看这一举动本来就引人注意,此刻顾恙和常愈说着话,看着常愈,而常愈又看着卫凌濯,想征求他的意见,最巧的是,卫凌濯又看着顾恙。 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常愈偷偷看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在卫凌濯的眼里发现任何的情绪,于是他就暂时放下了这个念头,毕竟他知道卫凌濯是个严肃的人,一开始也和他们很不对付,怎么可能会喜欢上顾恙呢? 而且他又是京都里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别说京都里的人都眼高于顶,又对礼仪要求甚多,不会看上大大咧咧没规矩的顾恙,就是他愿意,师父也绝对不会答应,把顾恙嫁去京都的。 “好啊好啊,我也一直想让你们看看,宋晋瑶到底有多美,不过宋老爷不是最看重,宋晋瑶的名誉了吗,怎么会主动邀请两个男子和他女儿一起吃饭?” 常愈说道。 “那还不是托了您的福,你和宋晋瑶关系这么好,又帮了她的忙,给她治好了疤痕,宋老爷早就想请你吃饭了,我们不过是顺带的。” 顾恙听了,却不以为然。 “哪儿啊,我哪里有这么大面子,还是整个清樽阁受人尊重,不然就凭我这个虾兵蟹将……” “得了吧,师父悉心教导你多年,要是知道你,就把自己看做虾兵蟹将,你就等着吧!” 顾恙嗔怪笑道。 “你敢乱说,我把你以前那些丑事都抖搂出去,看你还威胁我不!” 身体变得越来越轻,最后像羽毛一样飘向宫外。俯视老百姓在街上踱步,一片繁荣之貌。 古典——深沉的回忆 又是一阵窒息的光……一串车鸣使我如梦初醒,正在奇怪,刚才是梦,还是事实?我不得而知。望天,长叹,嘴中念出 葬,前行犹风花雪月,踏破红尘,碧景涟漪。暮苍月影,掩埋万载绝恋。大漠荧光,挥洒乱世千缘!乎!葬花逝,人情至;无回头,泪落流?面含春,姿色是一闪而过的迷人。 古井,清澈幽冷如井中水。“古井,你可知那孩子还在人世”他轻轻盖起青瓷杯笑笑一如当年,只是更像自嘲,端坐在这半旧的楠木椅上,无悲无喜的,只是云淡风轻的叙述一件事。空气是这样的凝重,站着的女子面容冷峻俨然如一棵松,不卑不亢。只是这句话的到来,亦使得她不由得轻摇。阿凝,对不起,还是输了,我只能帮你帮到此刻了。脑海里闪现的,是那个火海中的那个女子,狼狈不堪对冲进来的古井,想救她的古井,把孩子,粉妆玉琢的孩子交给她,用她最宝贵的生命保全她祝福的所有。‘啊井,你这么这样傻,快出去。你明知我是出不去的,我这都是自取的,这火也是我放的”。她顿了顿又说“谢谢你的一路陪伴,真的,即使你不是真的古井,但是你真的值得被祝福。你知道的,我不过是这一世的轮回”。孩子,我不希望随了我,你去给一户农家,不要落入他人手中,快!。女子低头吻了吻孩子举在空中的小手。身旁火烧的是噼里啪啦的声音。这一夜,泱泱大火映红到天亮。只是她跑遍所有宫殿,寻找能解除封印的他,只是没有,都没有。让人心碎的时候,他永远不在!这天罡罩,来者能进能出,封印者独守原地,他封印了她,她,如此有灵性的女子就因此而香消玉殒。俱往矣,独留有心人悲悯。 时痕见到了孩子,在田野里,在夕阳里,映红了半边天。他在捉蝴蝶,嘻嘻哈哈像蝴蝶一样围着农妇。不觉潸然泪下。孩子跟时痕走的那天,大哭大闹,撕心裂肺捉着农妇的手不愿离去,就像他得知她纵火的离去那天,他所不能表达的情绪,不可放肆的情绪。可是她连尸首都不愿留给他,一丝一毫统统烧光。她怎么下的了得狠心? 孩子哭,他也同哭,同样的撕心裂肺,不可收拾。一旁的古井哑然了。离别的脚步匆匆,死心都是谁的错,弦断了,散尽缠绵。 古井,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还知道什么? 小恒迹胖了许多,在他腿上转悠,手逗弄着他。屋子是仿制的,同样幽雅,院子里的广玉兰依旧洁白。就算大火燃尽所有,她逃不出他的记忆。两年了,他退位当了个闲散王爷,当然了,天下还是雪家的天下。他微有血色的脸盯着她。古井再次被捉盘问自然不悦,但也实心实意的想告放手吧,她不愿让你知道的,何苦在死后死搅蛮缠。都过去了,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 第一百一十章 游方郎中 - 拜清樽 - 渐令 到了回春堂后,顾恙她们看见里头热热闹闹的,有许多人在来来往往。 顾恙跳下马车,很是疑惑,怎么这个时候,突然有这么多人来看病?莫非是时疫又开始流行了? 顾恙赶紧走上前去,挤进众人之中,她略略打量了一番,发现这些人都在和老先生或者他的弟子攀谈,并没有坐在桌子前把脉,也没有几个人拿药。 正当顾恙疑惑之际,陵游看见了她,立马热情的上来打招呼。 “顾恙,顾恙,你来了?快过来,跟你说,上次你送过来的那个瓶塞,可起了大作用了,我们已经研制出药方了!” 顾恙听了,惊喜的就差没跳起来了。 “真的?可以完全治好了吗!重症患者也可以治好吗?” 陵游拉过顾恙,让她看看周围的那些百姓。 “你看,这些就是当日在黑河所,那些病人的家属,那些病人因为大病初愈,还在家里养着,这些家属就主动来感谢我们了。” 顾恙惊喜的说道。 “全部都治好了吗?这么说,黑河所已经没有人了?” “当然,只可惜,大伯……” 顾恙听了,心中也有一股遗憾的意味漫上来。 “我也这么想呢,如果大伯能再多坚持一会儿,他就能等到药方研制成功了,可他偏偏却……” 说着顾恙又话锋一转。 “不过我已经让大勃的遗孀和孩子,都到我们清樽阁去,她们也不至于孤苦伶仃的住在落水河边,也算是报答,大伯给我提供的一些信息了。” “幸好有你收留她们,否则我想帮她们,确是也没有办法呢。” 说话间,常愈和卫凌濯也进来了,听了一会那些老百姓的话,才知道原来时疫已经可以被治愈了。 常愈赶紧过来问顾恙。 “怎么?上次宋晋瑶给的那个东西真有用吗?” 顾恙正要回答,陵游插话。 “本来那个药罐子装过了糖,味道已经很淡很淡了,我师傅好不容易,提取了药塞上的东西,研究了好久,才闻出了是哪几位药材,其中有一味,还甚是名贵了,不过,我师父都免费给那些病人用了。” “是哪一味名贵的药材?” 顾恙好奇地问。 “是鹤羽根管。” “鹤羽根管?那是什么东西?羽毛不都是毛茸茸的吗?还能用来当药材吗?” 常愈在一旁说道。 “谁说毛茸茸,就不能当药材了,那鹿茸也可以入药,还是大补之物呢。” “唉你别打岔。” 顾恙一心只想听陵游解释。 “其实我也不太懂,像这种稀奇古怪的药,都是我师父在研究,我们这些做徒弟的,对师父的功夫才学了一半呢。” “学千金方就有这么难吗?” “那当然了,想要做一名良医,就要时时注意,处处留心,要一心一意为病人着想,不过若是只管赚钱的庸医,当然也可以学个两三天罢了。” 顾恙都被他逗笑了。 “两三天哈哈哈,也不能这么夸张吧!要是把人家医死了,那他也不能继续骗了呀。” 这还是顾恙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因为真正开心而笑,之前也都是因为要应付他人,才摆出的笑容。 “你可别以为没有这样的人,在那些乡下地方,这样的人多了去了,谋财害了命,可以转身就走,那些家属也都穷,也没有办法,就只能人财两空了。” 顾恙才露出的笑容,一下子又收敛了。 “哪里有这样的坏人?告诉我,让我去收了他。” “那些人怎么可能等着你去抓他呀?他们都是四海为家,来无影去无踪。” 这是旁边一个小徒弟,听他们谈话谈得热闹,就凑过来听,听说他们在讲乡下的赤脚郎中,就激动起来。 “你们是在说,那些四处游方的赤脚郎中吗?” “是,怎么了芍药?” 那个被叫做芍药的小学徒激动异常地说道。 “陵游师兄你不知道,我来这跟着师父学医之前,家里曾经遭遇变故,我的小妹妹被那些赤脚郎中给害死了。” 常愈和顾恙都一惊,这个叫芍药的小学徒,经历也和他们差不多,不过他还知道他的家人是谁,而且小妹妹还给人害死,他们的好奇心渐渐膨胀。 “你快说说,是为什么?” 原来芍药以前出生在一个很穷的村庄中,芍药生出来体弱多病,父母就想再生一个儿子,好和芍药作伴,以后也能照料他。 可是第二胎生出来的,是一个妹妹,毕竟都是自己的孩子,父母很心疼,很宠爱。 但是可能是穷人家里,产妇养胎过程中就有不足,妹妹的身体比芍药还差,三天两头就病一次,家里的银子流水样花出去,给妹妹买药看病,可是最严重的咳疾,依旧不见效果。 最后家底也空了,妹妹也一天比一天的衰弱下去,这时候村子里来了一个游方郎中,一副神神秘秘,派头很大的样子。 乡下农村本就容易信鬼神之说,那郎中一副游方大仙的样子,也把父母和当时的芍药,唬住过去去。 不只是回光返照还是什么的,妹妹那天喝了那个郎中的符水,夜里竟然奇迹般的不咳了。 这让父母更加相信了这个郎中的本事,决定拿出家里的最后一点钱,让这个所谓的大仙,把妹妹的病彻底治好。 那个郎中见已经取得他们的信任,就正式开始了自己的诡计。 先是一点钱一点钱的骗,让他们觉得他这个大仙的收价,比城里的郎中要便宜。 父母果然觉得这个大仙就是大仙,药不仅有作用,还觉得比城里那些糊弄人的郎中,要收的便宜。 后来有一天,妹妹晚上咳的前所未有的厉害,甚至呕出了半碗血,父母吓坏了,连夜去找暂时住在窝棚里的大仙。 大仙觉得时机成熟,就说这个病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要一碗仙水才能根治,当时他只是在屋内,不知道哪扯了些草末子,烧成灰后兑入淘米水,一碗仙水就制成了。 那一碗仙水,足足要十两银子,当时芍药他们拿不出,还少了二两银子,郎中也愿意把仙水喂给妹妹,当时他们还感激涕零呢。 谁知那晚过后,妹妹就死了,第二天一早去看时,芍药本以为可以看到活蹦乱跳的小妹妹,没想到却看到了妹妹坚硬的尸体,发青的脸庞。 从那以后,父母的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了,芍药就主动出来学医,不仅给自己强身健体,还负责给父母养着,而且回春堂的老先生给的银子也不少,多年来父母的温饱算是有保证了。 陵游听了,惊讶的说道。 “芍药弟弟,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这些?若你家中困难,我们都可以帮衬你些呀!” 芍药连连摆摆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还是得靠自己,而且现在,我有能力养我爹我娘了,干嘛莫名其妙和你们拿银子,若是以后有急事再和你们借,也不迟。” 芍药说着,就被其他的学徒叫去碾药了。 。 第一百一十一章 寸时寸金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听了芍药的故事,心里为那个小女孩感到惋惜,于是她和陵游说道。 “你们这有这么多的学徒,平时都干什么呢?” “就晒晒药材,看看医书,或者和师父学习针灸什么的。” 顾恙听了,试探着问道。 “你们既然有这么多小学徒,你们要是有空,不是可以去乡下走访走访,免得再有人像芍药的父母一样,被那些坏人骗。” 顾恙才说了一句,常愈就赶紧捏捏顾恙的肩膀,阻拦她。 常愈把顾恙拉过来,悄声对她说。 “这是他们的事啊!你也不能强求人家去乡下出诊,是不是?你今天才管了一个闲事,这个时候就别再添麻烦了吧?” 顾恙扁扁嘴,有些委屈道。 “我只是想到芍药的妹妹,觉得很可惜,不过你说的也对,人家的事情,我总不能我说一句快活,就让人家天天往乡下跑。” 顾恙转过头去,立马对陵游打着哈哈说,刚刚只是胡乱说了一句,没想到陵游却把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 “别呀,我觉得你说的很对,像芍药父母这样的人,在农村,说不定还有很多呢,反正我们这儿人多,成日闲在这里也是没事干,不如多出去历练历练也好,增长自己的资历和医术。” 顾恙听了常愈的建议,却不敢在随意多话了,她转过去掐掐常愈,示意他说池鱼的事情。 常愈一下子被推出来,还没有做好准备呢,不过也支支吾吾的说了。 “就是就是,我们知道一个很特殊的人,得了一个怪病,想让老先生试着治一治。” “什么怪病?不瞒你说,你们也不用觉得麻烦我们了,我师父就喜欢研究这些,虽然常常以失败告终,但是这一次的时疫药方,是很好的开头,师父总想着,顾恙给他带来了药塞,很是感激呢。” 顾恙赶紧推脱。 “这有什么好感激的,还不是老先生的医术精通,要不然怎么会找到药方呢?” “行了行了,你就别谦虚了,我师父正忙着,你先和我说说吧,是怎么样的人?又是什么怪病呢?” “是青成郡正当红的,池鱼小姐。” 此话一出,陵游惊讶道。 “池家那两个最是难相处,这是整个青成郡都知道的事情,你们怎么敢揽她们的事呢?” “我就是看那样好看的小姐,却痴痴傻傻,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很替她可惜,而且我们与池家夫妇交涉过了,他们答应给池鱼诊治,不过,要你们上门去。” “你们真的取得了他们那夫妇俩儿的同意?这也奇了,池鱼要是真的恢复了,对他们两夫妻可没好处呀,他们就不能控制池鱼了。” 常愈说。 “原来你们大家都觉得池鱼是被他们控制,被迫出来抛头露面的赚钱的吗?” “那自然了,我们当然不是觉得在街上这样有什么不雅,只是这样年轻的姑娘,眼里没有一丝鲜活色彩,被她家里人当摇钱树了,其实呀,大家都是知道的,可是那是人家的家事呀,他的亲爹又还在,没人敢说什么。” “那个亲爹能顶什么用?有还不如没有呢,” 常愈说。 “是啊,见过重男轻女的,可真没见过,能对自己亲闺女,如此狠心的,池鱼能给他们赚钱,过的也还好,就是那个池清,怕是日子难过。” 顾恙听起池清这个名字,心头就一阵阵堵得慌。 “她呀,我也见到她了,人不大,心眼儿可多着呢,也不会好好和人说话,总之就是一副不讨喜的模样。” 顾恙抱怨道。 陵游听了,劝说道。 “她惹着你了?池鱼不能轻易上街,池清却是常常在街上晃悠,是很讨人厌,不过她环境条件差,天天被那对恶人夫妇欺负,这样性格也不能怪她,哪里能和你们这些小姐比呢?” 陵游虽然不是故意这么说的,可是顾恙听了却有些羞愧,她自己觉得,自己不是大小姐,可是在别人的眼里,她就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女孩子。 顾恙虽然也没有亲生父母,可是岑禅把她当掌上明珠一样宠爱,同样都是女孩子,她应该也多为池清想想才是。 没有亲身经历过池清那样的苦楚,没有体验过那样的打压和难处,她不应该对别人的一点点小毛病,指手画脚的。 顾恙微微点头。 “是我狭隘了,没有体会过她的难处,现在想想,亲爹不管,后母欺负,又被傻姐姐压制,她一个小姑娘,应该很痛苦吧。” 卫凌濯在旁边,听着顾恙和陵游的对话,简直要被气笑了。 这顾恙是完全没有脑子,还是只会同情别人,不知道看看自己。 池清不管再怎么惨,这都不是她心肠歹毒的理由,可能顾恙她没看见过,不懂这些尔虞我诈。 可是在京都看惯了这些的卫凌濯,明明就从池清的看姐姐的眼神里,看到了强烈的恨意,那绝对不是简单一句嫉妒,就可以概括的。 同样是嫉妒,有的人只敢在心里偷偷的想,从来不敢有什么实质性的动作,有的人,却可以搅的翻天覆地,夺人性命,不达到自己的目的誓不罢休。 顾恙现在听了陵游的鬼话,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一旦以后她们还有接触,池清绝对会对今日,顾恙对她口出讽刺一事,耿耿于怀,并且加以报复。 不过,他没有这个义务,去提醒顾恙,因为她这种同情别人的心理,是深深烙印在性格里的,从她这几天的行事风格来看,就可以知道。 虽然她这种好心,的确帮她办成了很多事,可是万事万物有其利必有其弊,她这样对别人不设防,以后绝对会吃大亏。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了,是时候该让她赶紧回到正轨上去,她觉得在池鱼这件闲事上浪费一天没什么,可是卫凌濯比谁都要更加清楚时间的宝贵。 这一天的错过,也许会让很多事变得不一样,而卫凌濯这一次和荣渠公主的博弈,几乎就是和解家的博弈,那是和自己的性命,和整个庆成家的命运相连的。 他自己可以不在意,可是和他相关的那么多人,不可以因为他而受连累,否则他死也不会安心。 “说正事。” 卫凌濯迅速开口,为逐渐跑偏的两个人提醒。 顾恙不好意思的笑笑,立马回归池鱼治病的话题。 。 第一百一十二章 敲定人选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收回话题后,就简单的给陵游讲述了一下池鱼的情况,因为卫凌濯在一旁站着,又刚刚提醒过她,顾恙说话一直注意着,不要说一些没有用的。 陵游听的半懂半不懂,就把正在忙碌的老先生叫过来了,老先生看到顾恙,很是开心,赶紧上来招呼着,就是让座,又是端茶。 顾恙怎么好意思让一个长辈给自己做这些,赶紧自己主动坐下,常愈和卫凌濯也跟着坐下。 一会儿芍药端着茶上来了,顾恙主动接过,然后就和老先生也说起了池鱼的事情。 老先生听了哈哈大笑,半是调侃,半是揶揄。 “你啊,就会给我找事情做,池鱼那可是一尊大佛,我怎么请的动他们那对夫妇,要看那小姐这么多眼,怕把我这铺子卖了还不够呢。” 老先生一边说,一边用手捋着胡须。 “这个您就不用操心了,我们已经都替您办好了,您只管派人去就是。” 顾恙说道。 老先生看她一副认真模样,就知道她说的是真的了。 “你你,你们这是怎么说服他们的?他们可是对这个女儿宝贝看重的很,怎么肯?” “宝贝倒罢了,看重倒是真的吧,毕竟一家子都靠着她呢。” 顾恙讽刺道,随后又说。 “既然老先生你也知道他们是哪种人,想必也应该猜的出来,他们能答应我们,我们也是用了引诱的法子。” 老先生慢慢的去药柜里翻了几个药方,又把它们一一地摊开在桌子上。 “你们是用了多大的诱惑,让他们答应的哟,这几天我可是忙着呢,没空去池家。” 顾恙看了常愈一眼,还以为老先生要拒绝她呢,谁知老先生又摸摸胡须,说道。 “不过,我有意让我的几个弟子,去历练历练,他们每天带去的药房和带回来的药渣,我都会亲自看过的,要是真能治的好,那老夫自然尽力而为。” 顾恙的心情急转直上,真是又惊又喜。 “那太好了,最好明天就能动身。” 老先生左右环顾一圈,有的弟子还在忙忙碌碌的接待病人,有的则在端茶倒水,洒扫庭院。 “陵游是跟我最久的弟子,他自然是要去了,那么,再派一个?” 老先生试探着问道。 顾恙赶忙说道。 “这个您自己决定就可以了,您觉得几个人去方便,您就派几个人去呗。” 而一旁本来还在盯着茶壶的芍药,就有些微微动作起来了。 他在回春堂,本不是最优秀的弟子,可是一直都很勤劳,还肯干活,只是在医术上一直没有进益。 虽然他不像陵游那样聪明,有天赋,但是他还是很想上进的,于是他又替老先生满上了茶水。 “师父,那个,要不,考虑考虑我呗,您看这时疫的药方子才研究出来,其他人都好忙,就我一个人闲着,我总是于心不安呐。” 老先生若有所思的看了芍药一眼。 “怎么?你终于想学些新东西了?不在只管伤风伤寒了?” 芍药干笑着说。 “那是因为以前我以为,只在您这里学个皮毛,那肯定是因乡下人多见的病症为主,才只学那些的嘛。” “那现在你怎么又想学了?” “因为,因为这一次时疫横行,我觉得回春堂其他的弟子,都很能干,能帮上师傅的忙,就我只能扫扫院子,端茶倒水,偶尔来几个伤风伤寒泻肚子的人,才能给他看看,所以……” “怎么?看不上伤寒泻肚子这些小病?” 芍药一听慌了,急忙想解释,谁知老先生把手一挥,制止了他再继续说下去。 “好了,那就是你去吧,记得,一定要学些东西回来,要不下次这样的好机会,可就再也轮不到你了。” 芍药听见师父虽然嘴上不留情,可是居然答应了自己去这样的好差事,心里高兴坏了。 “行了,别的虚话废话就别多说了,你和顾恙他们了解了解池鱼的情况,预备着去那吧,也许得去好几天呢,是吧?” 老先生转头问顾恙。 “是的。” “那边还有事,我先过去了,你们这些年轻人聊吧!” 等老先生走了,芍药才开开心心的坐下来。 “太好了,我终于有正经差事可做了,在这里三年,我可是第一次去诊这么大的病呢。” “嘿,兄弟,你都来这三年了,怎么以前不想着学?现在落后了,多难追呀。” 常愈问道。 “唉,还不是以前目光太短浅,觉得只要学一些基本的回去,就能做一个乡下土郎中了,没想到想要把这些医术学好,学精,还要费一番大功夫呢。” “那你就挑些简单的学,若是有疑难杂症,他们也会到城里来看的吧?” 常愈说。 “哪儿啊,要是那样,我自己不也成了那糊弄人的赤脚郎中了,而且我妹妹当初也得的疑难杂症,我父母不是一样不上城里来看,都是因为穷罢了。” “可是你现在在这里学医术,你们村落里还是没有医生看病呢,你学成回去,这其中不得有多少人,还会听信赤脚郎中的话。” “不会的,自从我妹妹出事儿之后,至少我们村子,是不敢再相信那些赤脚郎中了,而且我今年不过二十,就是再学几年,回去也还年轻呢。” “那你可要加紧了,二十也不小了,可是你现在还什么都没学到,要想达到你师父这个水准,怕是还得要十年呢。” 听着常愈仿佛泼冷水一般的话,芍药并没有气馁,只是说道。 “我师父集百家之长,毕生热爱医术,我肯定是达不到师父这个水平了,但是起码,起码要和陵游师兄差不多吧?” 陵游听了,笑呵呵的说。 “你拿我做榜样,目标也太低了吧?” 芍药摇摇头。 “在我心中,师兄已经是很厉害的了,我都说了,只要能治病救人即可,并不是一定要达到神医的水准呢。” “你要真有心学好,等明年我就和师父请求,让我们到京都去历练,那里的紫旸医馆,和鹤林医馆,都是出了很多名医的,江湖上有很多出去游方的郎中,也曾到那里求学过。” 芍药疑惑的问。 “可是,同样都是医馆,不是应该有竞争关系的嘛?我们这样公然去别的地方求学,师父不会误以为我们觉得他的医术不好吗?” 陵游还没说呢,顾恙就说了。 “亏你还是他的徒弟呢,老先生肯定不是这样的人,他巴不得你们都学到好东西,以后去治病救人呢,在不在他这学,又有什么关系呢?再说了,京都离这里这么远,哪里有什么竞争关系。” 。 第一百一十三章 自我排解 - 拜清樽 - 渐令 “行呀,既然陵游你这么说,我当然也很想去了,记得你到时候和师傅说的时候,带我一份哦。” “那自然了。” 顾恙本来还想闲聊一会儿,却被卫凌濯制止了。 “我看我们也通知到了,天色 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怎么?都来这了,不留在这里用过晚膳再走吗?” 顾恙被卫凌濯这一句突然的告辞摸不着头脑,现在面对陵游的邀请,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还好常愈看出来了卫凌濯想要走,就拉着顾恙,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 “我们待会儿还有事情,就不叨扰你们了,反正大家都已经熟悉了,以后有的是机会一起呢。” 说完就拉着顾恙走了,卫凌濯也紧紧根在后面。 “唉唉,我还没和老先生说再见呢,不留在这里,也不用这么急匆匆就走吧,这样多没礼貌啊!好像我们就是来求人家办事,目的达到了就走人一般。” “难道不就应该是这样吗?” 卫凌濯说道。 顾恙一时语塞,也不知道如何反驳他,于是只好换一个方向。 “那行吧,我问你,你又赶着去干什么去?现在都傍晚了,我们的事情也差不多办完了,现在应该是休息的时候呀!” “谁告诉你我们的事情办完了,现在是休息的时候?今天这个事情,是你自己找出来的,而不是我们本来就应该要办的正事。” “你怎么还分的这样清楚呀?那我不是说了,剩下几天都由你们来安排,今天帮一帮人家,又怎么样了呢?你一怎么知,道以后她不会帮你呢?” 卫凌濯自然不会,把希望放在池鱼身上,首先他根本就没想过,真要把池鱼送进京都去做秀女。 其次,他已经有了一个知根知底的庆成安予,不仅是自己的人,而且有极强的实力,已经让陛下对她有了爱慕之心,卫凌濯现在不需要其他的美人帮他做什么。 “我从来不指望着别人来帮我,我从来都只指望着我自己。” 卫凌濯毫不在意的说出一句,其实这一句,正是他人生的写照,这么多年来,他能有现在的地位,绝不是仅仅只靠庆成家的势力,就可以做到的。 如果卫凌濯是个和卫明灏一般的人,庆成家只能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甚至是致命的毒药。 可是卫凌濯有本事,让陛下既喜欢他,看重他,可是又不会过分的与他亲密,防止自己被自己的亲爹阴掉。 宜妃当初就是太相信陛下了,认为陛下不会真对亲生儿子做什么,才会给人可趁之机。 顾恙听了,说道。 “这是不可能的,这天下之大,你又不是顶天立地的神仙,总有一天你会需要别人的帮助的,可是你要是不愿意帮助别人,别人怎么会愿意来帮你呢?” 卫凌濯听了耳朵痛。 “你别给我七拐八绕的说一大串子话,现在跟我走就是了。” “去哪里?” 常愈问道。 “闰掌柜。” 顾恙听了,嚷嚷道。 “你还不死心,要去看看呀!这个时候,他们油铺都该打烊了吧?不是说好明天再去吗?” “今天我们既没有亲自去帮忙,去看看情况也是好的,至少知道明天该怎么做,该去哪家铺子,也不用摸瞎了。” 常愈说道。 “喂,常愈,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怎么也变得这样勤奋起来?” 常愈说道。 “这你就是不了解我了,我但凡下山办案子,那可都是很认真的,要是我吊儿郎当,你以为大师兄为什么每回,都愿意带我呢?” 顾恙想了想,疑问道。 “这么说,难道是我的行事风格太懒散了不成?” “怎么说呢,要说勤奋,您老人家在山上,可是太勤奋了,害得我有时候想摸鱼,都被师父和大师兄拿来与你做比较,可是……” “可是什么?” 万事万物,但凡后头加了一个可是,就变得大大的不同了。 “你这几天来呀,可也浪费了不少时间,要是大师兄没去燕郡。就该说你了。” 顾恙心里虽然不服气,因为她在山上练功,那可都是最勤勤恳恳的,要不然现在也不会有这样好的功夫,而且大师兄从来都是夸奖自己的,很少说自己。 可是她仔细回想,这几天常愈话变少了,很多事情都是自己在做决定,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 而凌卓有时候会给自己提醒,或者同自己争吵两句,结果很多事情,都还是如了她的意。 要是自己的决定不对呢?若是因为自己的随便,而导致事情向不可挽回的方向发展呢? 她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了,她觉得她不敢承担这么大的责任。 而且从前一向和自己玩玩闹闹和常愈,居然也变得话少了,是因为凌卓在,所以他放不开嘛? 可以前清樽阁但凡来了新人,常愈可都是十分热情,一副自来熟的模样,有时候还会整蛊新来的师弟师妹,绝不是那腼腆的人啊。 顾恙想,莫非是自己有些地方做的不好,可是因为在山上常愈听惯了自己的,他们的关系又这么好,所以常愈不好意思直接指出来? 想到这里,顾恙觉得很有可能,于是就把常愈拉过来。 “喂,你是不是觉得我这几天做事很凌乱,没有头脑?” 常愈刚听了,还笑着说没有呢,在顾恙的威逼利诱之下,常愈才勉强的说。 “是啊,只是因为虽然你行事风格乱,却总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不经意间就发现关键线索,所以我就随你了。” 顾恙皱皱眉头,随后在常愈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你怎么不早提醒我呢?亏我们这么多年的好朋友呢,以前你刚开始练剑,我那时候和你还不熟呢,我就给你指出各种问题,教你好久,现在你居然都不告诉我!” “我我我,我这不是怕你生气吗。” “什么生气,我哪里这样小心眼!我给你背过多少黑锅,我生气了吗?我被你戏弄过多少次,我生气了吗?那一次你把爹送我的,我最喜欢的那珍珠手串,拆了当弹弓珠玩,我生气了吗?” “没,没,没,这么多年姑奶奶海涵我太多次了,我这,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啊。” 看着常愈嬉皮笑脸说着好话,顾恙感觉以前的时光又回来了,甚至暂时忘却了,这几天来四处奔波的烦恼。 “你下次一定要,一定要早早提醒我,不是每一次,我都能靠运气的!懂吗?哪天我一个不小心做了傻事,把你害死了,你可就哭去吧。” “你做的傻事今天不就是一件吗?” 卫凌濯无情的吐槽道。 顾恙听了,哼的一声,又假意和常愈叮嘱道。 “对了哦,害了你这就罢了,谁让你认识我倒霉呢,可不能把我们凌大公子害了,毕竟他以后,可不和我们是一路人。”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农家小院 - 拜清樽 - 渐令 面对顾恙的冷嘲热讽,卫凌濯不为所动,只是一个劲儿的往前走。 顾恙就在后头慢悠悠的走着,还拉上常愈一起慢慢的,陪她说话。 “你说大师兄现在在干什么呢?听说犹大小姐虽然不是绝世美女,可是制香是一把好手。” “那当然了,你看看犹琴师妹的功夫,就知道她姐姐,有多么厉害了。可惜我是没有拿到过犹琴师妹送我的东西,怎么她就不肯给我呢。” 顾恙嘿嘿一笑。 “你还记得,犹琴师妹刚上山时,你怎么戏弄人家了吗?不要以为那时候人家小,就不记得。” “那,那我后来不是给她道歉了嘛,而且我之后也是对她很好的啊。” “切,你以为你叫一声师妹,嘴上夸夸她,她就喜欢你,认可你了?” “那不然呢?还要把她当祖宗供起来啊?犹琴师妹可是可爱,可是有时候太认真,像大师兄似的,老严肃了。” 常愈回想起犹琴师妹,有时候巡逻时候的认真模样,就说道。 “人家是名门望族的小姐嘛,家教好,怎么会总是胡闹呢,又不像我们两个野孩子。” “可是,你不觉得太严肃了,失去了孩子的特质,就没意思了嘛,本来应该开开心心的年纪,却成天板些脸。” 顾恙听了,很不同意。 “人家哪有天天板着脸,犹琴师妹笑起来活脱脱一只小兔子,可爱极了,那么多同门都喜欢她,就你奇怪。” 常愈挠挠头。 “我也没说不喜欢她啊,只是犹琴师妹都没对我笑过,我哪里知道她的可爱之处啊。” “没对你笑过?怕是你每次都趁人家是年纪小的小妹妹,就想在人家做巡逻的时候,大晚上溜出去去山脚下的刀疤那里喝酒吧?” 常愈被说中了心事,就不好再狡辩了,他的确是多次在犹琴师妹巡逻的时候,想要哄骗她放自己出去。 “爹说了,刀疤是个不知道来历的人,你以后少去那里,他的酒怎么就迷住了你,总是去那里。” “嘿嘿,我住的那房间,寒气重,我就想喝点酒暖暖嘛,喝了酒睡的更香。” 刀疤是山脚下一个农家院的主人,是个四十多岁快五十的男子,脸上有个好大的疤痕,十分明显,所以人称他为刀疤。 不过他这个名字,估计也只有他自己,和清樽阁的人知道,因为刀疤住的山脚是清樽阁的地盘,其他闲杂人等没事是不会去那里的。 而天天有机会见到刀疤的,就只有清樽阁的弟子了,刀疤这个名字,也是清樽阁的弟子传出来的。 他到底叫什么名字,谁也不知道,也没有人去拜访他,他也很少出去,几乎大半年,才出去采买一次物品。 可是他酿的酒的确不错,曾经有好几个弟子,都喜欢到他那儿去买酒喝,连顾恙也被常愈拖着去过一次。 不得不说,那里的酒的确是不错,比市面上卖的要香醇许多。 但是因为刀疤来历不明,又面相不善,加上岑禅后来明令禁止弟子,下山去找刀疤玩,渐渐的刀疤那里人就更少了。 只有常愈还时不时偷偷溜出去,有时候会被发现,有时候又能瞒天过海。 自然能瞒天过海的时候,都是由顾恙来帮忙,要是不幸被发现了,还是由顾恙来求情,老阁主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也就不追究了。 “你这是谬论吧,酒少量喝可以养生,天天喝,还是晚上睡前喝,就只能伤身体了。” “其实我只喝了一点点嘛。” 卫凌濯在前面听着他们说话,听到顾恙有个会制香的师妹,还是犹家的小姐,他就想起了以前,顾恙带着的那个梅花香丸。 那股清新的味道,那股令他回味无穷的味道,他很想把那一股味道留在身边。 于是,他不顾刚刚才被顾恙讽刺,转过头去就问。 “你的梅花香丸呢?” 顾恙本来好好的和常愈说这话呢,没想到凌卓会突然转过来和她搭话,还被吓了一跳,随后回过神来,说道。 “我,我上次好像说过的,我送给宋晋瑶了啊,怎么,你喜欢?” 卫凌濯微微吸吸鼻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若自己说喜欢,那岂不是在明摆着向她讨要这个香丸。 以他的身份,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来,可要让他拒绝,他又实在很喜欢那个味道,那天只是在隔壁闻到,都沁人心脾,还难得睡了个好觉。 要是能挂在身上,一定很舒心。 卫凌濯自律多年,一直告诉自己要清心寡欲,所以他几乎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他觉得,自己的喜好只会成为一个弱点,成为敌人对付自己的突破口。 想当初,为什么顾家的长子顾羌被人陷害,就是因为他喜欢上宜妃隔壁宫殿,陈贵人的宫里一个叫春禧的宫女。 若不是这个弱点被人发现,他不总是往那边跑,怎么会给敌人下蒙汗药的机会,给人迷晕了绑到宜妃宫里去。 春禧这件事情,还是卫凌濯派人调查了好久,才查出来的,后来春禧因为讨了主子的喜欢,请了恩赐出宫去了,现在大概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彻底忘记了宫里的生活,还有那个叫顾羌的男子吧。 宜妃喜欢午睡,又还总是要把身边的侍女都遣开,自己一个人追求安静。 这样一来,简直就是给荣妃的人,提供了绝美的机会。 顾兆冲大将军,如果没有向父皇请求把家人接过去,克制住自己的思念,等功成身退再寻求团圆之喜,他就不会被弃如敝履。 这么多人的前车之鉴,让卫凌濯这几年十分的小心,只不过现在,顾恙又不知道他的身份,且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梅花香丸而已。 “谈不上喜欢吧,就是觉得新奇。” 卫凌濯用了折中的话术,让自己的意思透露出来,又不显的自己太过于想要它。 “你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是比较中意了,看在你这几天这么帮我的份上,等我回去,请我师妹再做一个,然后让送货的脚夫送到你府上。” “不行。” 卫凌濯立马拒绝,毫不犹豫。 “为什么?说想要的也是你,不肯收的这是你,你这人不仅脾气大,说话还颠三倒四的,一句话,到底要不要啊?” 顾恙停下来,双手插腰。 “你以为我犹琴师妹做的东西是地摊上的玩意儿嘛?我能给你要到,已经是我尽力了,你还挑三拣四的。” 。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多罗奇兵 - 拜清樽 - 渐令 卫凌濯当然不是有意拒绝的,只是因为顾恙说的这个脚夫,是要送到人家里去,当面给东西的。 给他送到京都去,送到哪里?难道送到慎园去?到时候不是暴露自己的身份,就是被蹲在门口的荣渠公主的走檐郎看出来。 一个梅花香丸,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不能因为自己的一个念想,就断送以后的诸多可能吧。 “我不是不要的意思,我是想亲自拜访一下阁主,你就自己拿给我好了。” “拜访?你怎么突然想到拜访我爹,这……可是,他似乎……” 顾恙支支吾吾的,不好说出口。 “不喜欢京都的人?” “是有点。” “你可以不说出我的身份。” “我,我又不知道你的身份,我怎么说,只是,为了一个香丸,跑那么远去,值得吗?你不应该早点回去,处理京都的事情吗?” “你爹为什么排斥京都的人?据我所知,清樽阁世世代代都没有在官场上待过,也没有和京都什么人有过交流过节,怎么会这么防备呢?” 顾恙听了思量一会儿。 凌卓怎么知道清樽阁世世代代都没有进过官场?就连她也不知道呢,难道他特意去调查了一番? “行吧,到时候再说,你要是真有空,就,就去吧。” 顾恙虽然这么说,可是心里打定了主意,如果等事情办完,她还没有知道凌卓到底是谁,她是绝对不会把凌卓,带到山上去的。 她怕引火烧身,给清樽阁带来灾难。 卫凌濯一开始其实也没打算去清樽阁,只是他突然想拜访拜访老阁主,想看看老阁主是否愿意帮助自己。 毕竟他也是从崇明寺练功过的,欲堕方丈自然不必说,已经默认的,归入他的麾下。 看在老友欲堕的份儿上,岑禅阁主,会不会考虑和他合作呢? 如果有了崇明寺的助力,又有了清樽阁的支持,那他的实力,可就要大增了。 这样一来,他的影响力就不仅仅只在京都,青成郡和白鹭郡这两个枢纽,都会成为自己的势力。 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把荣渠公主的人,从这里清理出去。 说到助力,其实这天下有一支奇兵,是连陛下都得不到的,可以说,如果谁拥有了这一支势力,就有能力,可以直接推翻父皇的朝廷。 这就是潜伏在关外的,你不属于西塞,也不属于中原的多罗家族。 多罗家族一直神出鬼没,不过问世事,可是却在西塞一个不知名的地方,修建府邸,一些小部落,直接听从多罗家族的指挥。 最主要的是多罗家族千百年繁衍,人丁兴旺,人数众多,可是却隐藏的极好。 而人丁众多,对于他们的优势就是,有许多弟子可以被训练成骑兵,因此多罗家族千百年来,都很兴旺。 除了他们自身实力的这个原因,还有就是他们从不过问世事,也不插手当权者的斗争。 所以,虽然他们是传说中的一只奇兵,可是因为他们不插手政事,这只所谓奇兵,在别人眼里,也只是空谈,是一个传说罢了。 而卫凌濯,恨不得真有这么一只奇兵,他费尽全部力气,也要得到他们,然后一举杀了解文成那个狗贼,以泄多年之愤。 西塞……… 还真是一个神秘的地方呢,不仅有着大大小小神秘的部落,还有这么个传说中的顶尖家族的存在。 不过他始终想不通,中原如此繁荣,既然都是在边陲,为何不选择在中原的边陲呢?那样生活的不更好些吗? “喂,到了!” 顾恙的提醒,把他从想象里拉了回来,原来闰掌柜的油铺已经到了。 “知道了。” 卫凌濯回答了一句,就走到店铺门前,店里的伙计正在收门板,因为已经是黄昏,还没看清来人,就习惯性的说了一句打烊了。 等他抬起头来,才发现是卫凌濯他们。 “哎呦,您们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我们这都快打烊了,掌柜的,恰好还在里头坐着呢,快请进去吧!” 三个人进去后,闰掌柜还坐在里头喝茶,看到三个人进来,惊喜的立马站起来。 “哎呦,怎么这时候来了?快坐快坐,快沏茶,我们今天正说你们呢,怎么今天一个人影都没看见呢?” 卫凌濯自然不用回答,只把眼睛瞥向顾恙。 顾恙感受到了来自凌卓的目光,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随后回答掌柜。 “这不是还有几天时间嘛,今天我们去办了一点私事,接下来这 几天就全心全意来帮宋老爷了。” “去办自己的事情好啊,要是以后想办,也可能没时间了,往后几日可忙得很呢。” “哦?掌柜有什么计划?” 顾恙问道。 “这不是盐史是京都人嘛,等他上我门铺面考察,自然要好吃好喝的待着,剩下几天,就是要把各铺面都规范整齐,不要出现什么生意上的错漏。” “你卖我买,能有什么错漏?” 常愈轻描淡写的说。 “唉,那可不是这么样儿的,要是有了错漏,那可就麻烦了,生意场上有很多防不胜防的东西,都提防着呢。” “比如?” 卫凌濯难得一问。 “就比如有人乔装顾客来闹事的,或是偷东西塞进别人衣兜里,害我们错怪了人的,再有就是拿差的换了我们好的,去使其他真心要买的人,看低了我们店的。” “这这这,有这么坏的人?图什么呢?” 顾恙感慨。 “以前本来是没有的,可是自从黎家发了迹,他们就经常对竞争对手使用这样的伎俩,有好多小铺面,都这样被他们搞垮了。” “所以我们接下来几天应该做什么?” 卫凌濯直切主题。 “我们东家仁厚,所有的东西绝不会以次充好,所以我们自身是没有问题的,接下来就要清理仓库中坏掉,或者变质的东西,以防别人从中做文章,再有就是记账了。” “记账?” “对,就是要把店铺中,那些容易出错的东西,都记下来,这几天我们人手缺得很,虽然多你们三个也不多,但是有了你们帮忙也还是会好很多的。” 常愈拍拍胸脯。 “这些都是小事情,除了这些,我们还能干别的呢,要是黎家的人敢上门来玩阴儿的,我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自投罗网,自寻死路。” 顾恙噗嗤一笑。 “你就别说大话了,万一明天搞砸了,闰掌柜可听着呢!” “你还是不是我常愈的青梅小竹马啊?怎么还老是揭我的短呢?别人的青梅竹马,都温温柔柔的,就你。” 顾恙一听,笑的更欢了。 。 第一百一十六章 深谋远虑 - 拜清樽 - 渐令 “我为什么要温柔?温柔于我是没用的。” 顾恙笑嘻嘻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没用?” 卫凌濯冷不丁问了一句。 “嗯?” 顾恙特别好奇他这一问,不过还是回答。 “常愈说的那种温柔,都是对男人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卫凌濯把眉一挑。 “你怎么就确定你以后不会和男人有关系了?你以后不用嫁人了?” “怎么你们都喜欢问这些问题,我都听腻了,常愈也是,爹爹也是,我就不能不嫁人嘛?” “难道以后你剪了头发,去做尼姑?” 常愈半是调侃,半是认真。 “说不定呢,也许会呢?到时候你来不来看我啊?” “看你,呸,做梦。” 常愈故作夸张,想缓和一下气氛,可能是因为顾恙说到这里,气氛有些哀伤。 顾恙笑了笑,心里并没有把刚才的话当做是什么哀伤的事,于是又说。 “我肯定还有我自己的使命,我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过一辈子,我总有一天要知道,我到底是谁。” 常愈耸耸肩,略微试探着说道。 “顾恙啊,我问你个小问题,不你不高兴,就当我没问,行吗?” “我们都啥关系了,这有啥好怕的,你说吧。” “就是,你不觉得,现在这个身份,挺好的吗?你是清樽阁的少小姐,无论你从前是谁,现在你的身份就是这个,只要把这个身份做好,以后一直走下去,也许今后都是坦途了。” 顾恙低低头。 “你是被老阁主千宠万爱长大的孩子,是前途无量的少小姐,说不定你以前太苦了,这是老天爷给你的恩赐,你不决定就这样走下去吗?” 顾恙眼神流转,若有所思的看着地上的一株小草。 “可是人只有一辈子,不是吗?如果我就这样过下去,感觉顶着别人的身份,过了一辈子,到最后,我快要离开了,却是什么也不懂得。” 说到这里,顾恙真的有几分哀伤了,她真的很怕那种感觉,快要离开了,却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办成,自己的一生好像风光,却又都不是自己的。 而且,皇位尚且有左右易主之时,谁能保证清樽阁就万世无虞了?听凌卓说起京都,眼神里尽是杀气。 而再听说那个什么荣渠公主,绝不是良善之辈,如果她们掌握到了盐商,那么青成郡算是他们的了。 若他们势力中的人坐上皇位,让爹爹这么讨厌权势的人,怕是也不会和他们打交道。 那么总有一天,爹爹不会再是自己的遮阴大树,爹爹保护自己那么多年,自己也应该为清樽阁的以后着想。 若是以后清樽阁有什么变故,她一定要护住爹爹,大师兄,常愈,还有那些她心目中重要的人。 所以她不能把清樽阁当做背靠着的大树,而是要积极追求自己的人生。 人活一世,不能留下遗憾。 至于其它的情情爱爱,或是什么荣华富贵,她本来就不在意,以后能归隐田园,幸福终老,就是她所希冀的了。 “是,你有你自己的选择,我只是问问。” 常愈说道。 卫凌濯在一旁听着顾恙的话,心里很是震惊,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本应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可是现在,却好像被拘束了。 别人家这个年纪的姑娘,在闺房中想想少年郎,做做自己喜欢的事,和小姐妹吃吃喝喝,过的很是惬意。 就算她现在的身份让她不能那样清闲,可是也没有必要那么沉重。 突然卫凌濯心中想到,自己不也是这样的吗? 虽然他是皇子,那好歹也算是一个富贵王爷,他从前还小时,在本应该享受的年纪,就日日和权谋算计打交道,天天学这个学那个。 而卫明灏,就是那天天玩乐,日日享受的,不过,谁让他有个能干的外祖,能干的母妃,还有个能干的姐姐呢? 如果让自己,做一个游手好闲的王爷,他愿意吗?自然不可能,因为就算他这几年没有这么努力,也像卫明灏一样,以后也不抢皇位,难道解家就会放过他? 他定不会甘心做那案板上的鱼肉了,因为早在多年前,卫矢渝就是他最好的例子。 不过,他的迫不得已,都是因为有人苦苦相逼,而顾恙却不同,难道,她也不放心清樽阁? 不是亲生的女儿,果然是养不熟的。 不过这深谋远虑的样子,还真有几分官场人的味道,她想找自己的过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难道是觉得自己还会有更大的来头,好给她庇佑? 不知道老阁主知道他最心爱的女儿,抱着这样的心思,又会怎么想呢? 这个顾恙,很有意思嘛,说不定糊弄糊弄,以后还真能为自己所用。 顾恙完全不知道,卫凌濯已经把自己给想歪了,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忧伤里。 直到常愈提醒她,该走了,顾恙才回过神来。 “怎么?不用做别的事情了嘛?” “闰掌柜都走了!你还在梦里呢?” “这,就完了?” “明天再来啊!” 常愈无奈的提醒。 就她发呆的这一会儿,我已经交代好了事宜走了。 顾恙刚从胡思乱想中抽身出来,一下子四处乱看,就看到了卫凌濯盯着他的奇怪的眼神。 “走吧?” 顾恙在卫凌濯的眼前挥挥手。 卫凌濯也发现顾恙看着他,就起身开始往外走。 这么多年来,顾恙是离自己身边最近,待在自己身边最久的一个女人了。 从前他在慎园,都是一待就是好久,自己的贴身奴仆中,都没有女子,身边也没有女人朝夕相处过。 这时候看着顾恙那张脸,心中竟有一丝奇怪的感觉,他潜意识的觉得这种感觉不好,这是很危险的,可是他也说不上来,自己该怎么对待这种感觉,因为他是没有一点经验。 要排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他都不知道,又怎么排斥。 要接受?这是什么种感觉?自己接受了,他们又会发生什么? 顾恙,这是一个自己生命中的过客,也许今后,会成为自己的一个棋子,但绝对不是融入自己情绪,甚至情感中的人。 要成大事,又要做到毫无弱点,也就是毫无感情,这样才能避免那些,前人犯过的错误,踏落的陷阱。 他卫凌濯,就是要做天下最心平无情之人,也要做这天下的主人。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寻衅挑事 - 拜清樽 - 渐令 三人依旧是坐了马车要回去,因为今天到处奔波太累,就打算去观溪客栈的食肆里随意吃一点。 这一次,不仅仅是卫凌濯不说话,连一向叽叽喳喳的顾恙常愈两个人,都默默的靠着休息。 不过,当想要安静时,偏偏就不给他们这样的安静了。 马车才走了没多久,街上就突然一阵喧闹,本来顾恙他们并不在意,以为又是什么热闹的活动。 直到一支飞镖飞进来,直直的钉在了车壁上,他们才感觉到了事情的不一般。 卫凌濯迅速就睁开了自己的眼睛,手里紧握佩剑,等待下一步的动作,而令他惊奇的是,顾恙甚至比他反应还要快。 早在他才刚刚睁开眼睛,手还没有摸到配剑的时候,就已经听见咔的一声。 那是弓弩上箭的声音,而卫凌濯朝顾恙看去,却没看见它手上拿着任何的武器,只是左手捂住右手的袖口。 怎么可能?弓弩怎么可能会藏在袖中呢? 可是看着顾恙那迅速警觉,蓄势待发的模样,他绝对可以相信,她的袖中,是有武器的。 袖箭?也许是袖箭吧。 外头的骚动还在继续,可是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静,这时候马车的速度慢慢的停了下来,过了片刻,他们感觉到马车向前一倾,马车停下了。 顾恙掀开帘子一看,外头的百姓们正四处逃窜,而马车夫也不知去向,而在外头作乱的,是一群西塞人。 卫凌濯没有轻举妄动,在车上坐着观察四周,而顾恙远远看见一个西塞大汉,粗俗野蛮的拉着一个妇人,像是要强抢去的样子。 而旁边的地上,躺着一个正蜷缩着的男子,看来是他的丈夫。 顾恙毫不犹豫对着那个西塞人就是一剑,直接就射在他拉人的手臂上,那西塞人吃痛倒地,在地上左摇右滚,连连呼痛。 他的同伙看见了,就要往马车这边冲,而顾恙抢先一步出去,先把那个妇人拉了进来,过程中又对着几个人射了好几箭。 不过为了不引起后续的麻烦,都是射在手上,或者是腿上。 常愈见顾恙直接这么跑出去,被吓坏了,这么多高大的西塞人,她一个人就这么冲出去,不是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吗? 而卫凌濯更是非常不满意顾恙冒然攻击,又把那妇人拉进来的举动。 这样一来,还没有搞清楚到底是怎样的状况,也没有看清楚敌人究竟有多少人,他们就已经成了这些西塞人的目标。 下一刻,五六个人一起冲上来,把马车围了一圈。 “他们这些人什么意思?” “不知道什么情况,你就敢乱出手!” 卫凌濯出言呵斥,语气中尽是不满。 顾恙眉头一锁,用卫凌濯认识她以来,最严肃的语气说道。 “我不管是什么情况,这些西塞人,胆敢在我们中原的地方,对我们的百姓下手,这是绝对不行的!” 刚说完顾恙就猛地站起来,左脚轻轻挑开门帘,猝不及防的就对目光所及之处的西塞人,每人来了一箭。 随后她左手又在右手上一扭,几个薄细的小木管脱落下来,然后顾恙又用小拇指挑开窗帘的一角,继续向那些人射箭。 常愈也帮着他观察着周围,以防有人突然袭击,只有卫凌濯在为她的鲁莽行为感到不满。 过了一会儿,外头仿佛已经没动静,顾恙依旧把手直直的抬着对准车门处。 而下一秒,整个马车包厢都已经不存在了,整个马车厢被人劈开,四壁向周围散开,三个人虽然还依旧坐在软椅之上,可是已经处在露天之中。 周围尽是一片狼藉,翻倒的摊子,四处乱滚的水果,肮脏的菜叶,被撕烂的布匹。 而他们也大致看清楚了外头的这一帮人。 有几个被射中了脚的,都已经坐在地上,还有几个没被射到,或是只射到手的,大约还有六个人,正手拿大棍,正虎视眈眈的望着三个人。 那么看来这一伙人,将近有二十人了,而刚刚的马车四壁,该也是被其中一人,用棍劈开拼接处,而散开的。 看着周围的百姓逃的逃,躺的躺,顾恙先是举着手,把右手瞄准四周,原地转了一圈,随后大喊。 “有没有人报官!有没有!” 顾恙的声音很大,可是却没有人出来应答。 过了一会儿,顾恙沉沉气,以更大声的声音喊道。 “这是我们的家,我们的国土!这里是青成郡!怎么能容这些蛮夷之人随意践踏?再问一次,有没有人去报官?” 刚说完,顾恙就又对着一人的脚射了一箭,那人立马跪跌下去,下的五人见顾恙又开始主动攻击,立马挥舞着大棍冲了上来。 而这一轮,根本就不需要顾恙再动什么手,那些人还没靠上来,就被卫凌濯和常愈击退了。 看着这一群西塞人已经没有什么攻击性,还有一个窝在角落里的人窜出来,一边喊着我去报官,一边飞快地跑走了。 顾恙面不改色,继续坐下来,在软椅之上,看着这凌乱不堪的半条街,前一刻还是寻常的样子,片刻之间就变得乌烟瘴气,她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继续坐在软椅之上,本来是想等着官兵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个说法。 可是卫凌濯当然不会任由她这样等在这里,莫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还没有搞清楚,顾恙射伤了这么多人,不知会不会有麻烦找上门来,而自己也不能被官府的人看到。 因为朝廷现在表面上还没有和西塞撕破脸,如果说,官府为了执行朝廷的指令,反过来追究顾恙的责任,刚刚这几个西塞人,又没有真的伤到百姓,那么顾恙的麻烦可就大了。 蓄意挑起民族不合,用箭射伤西塞百姓,这样的罪名,要是压在顾恙的头上,那可不是说着玩的。 而为了所谓的大局,朝廷和官府,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卫凌濯很清楚这一点。 他二话不说,拉起顾恙就要走,顾恙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扭捏着不肯走。 而常愈毕竟有下山的经验,却也明白了,也拉着顾恙,在她的耳边快速说。 “快走!回去再说,把地上这些箭管都捡走。” 顾恙难得见到常愈这么严肃,于是也二话不说,迅速捡起地上的箭管,然后趁着四下无人,官兵到来之际,三人迅速沿着小街道,往客栈赶去。 。 第一百一十八章 弓弩箭管 - 拜清樽 - 渐令 等三个人跑到客栈门口,顾恙已经是气喘吁吁,常愈也不是很跟的上的样子,而这一切主要都是因为,卫凌濯跑的实在是太快了。 “我说,你…是不是太有经验了,跑的那么快,干什么。” 顾恙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的说道。 “你不是多年练功?都练到哪里去了?” 卫凌濯说道。 “你刚刚为什么这么鲁莽,怎么就全把人给射了?” 常愈一边喘气,一边问道。 “为什么不能?他们在我们的地方,那样欺负百姓,直接在街上抢人唉!难道就这样不管了?就看着?” “不是啊,我没说你不对,只是西塞在表面上,还是我们的友邦,你这样,是蓄意挑事啊。” “我挑事?” 顾恙一下子就不淡定了。 “到底是我挑事还是他们挑事?我们那马车,是自己打开的?” “你大喊报官,可是官府未必帮你。” “什么?” 顾恙听清了,可是却好像没有听明白。 “表面上,中原还要和西塞保持友好关系。” “为什么!” “为了以后的大计。” “什么大计?” 这一问,卫凌濯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他当然不能把朝廷的秘密就这样说出来,而且,其实朝廷想使用怀柔政策,先放松他们的警惕,再一举歼灭,这个方法,是有一个大漏洞的。 那就是,朝廷根本没有可用之人,领兵打仗。 邬扬路不久之后就要回朝进行一年一次的报告了,而这一次,邬扬路会不会被换下来,谁也不知道,他们朝廷哪里还有可用之将才,也没有人知道。 但是,如果解家趁邬扬路回朝,趁机把他换下来,把自己的人替上去,那是他卫凌濯绝对不允许的。 邬扬路虽然普普通通,可也比解家的走狗好上千百倍,而卫凌濯既要防着解家动手,又要为了朝廷的安全,赶紧物色新的戍边将军。 可是,又不能让陛下知道,这人是自己选上来的,否则,不仅选上去的那个人会受到猜忌,自己也会彻底被陛下怀疑。 一个戍边大将军,是一个正得失势的皇子推举的,别说多疑的父皇了。 就换作是他,都会觉得这个人心怀不轨。 而现在最令人头痛的是,根本没有人选供他物色,若是,若是,多罗家族能出兵,那……… 罢了,多罗家族根本不在中原的地界,且听说他们还管理着西塞的一些部落,谁知道会不会是西塞那边的人。 不过这个念头转瞬即逝,若是多罗家族支持西塞,以西塞第一大部落袭部部落长的德行,早就请他们出来帮忙了。 多年以前袭部还不是节节败退,也没有多罗家族出面插手。 现在卫凌濯觉得,陛下做的最愚蠢的事情,就是把顾兆冲给杀了,自己生生毁掉了能震慑西塞的人,也毁掉了边关的屏障。 去年的时候,就有探子前来汇报,说袭部要将他们的公主袭袅袅,同藏央部落联姻。 藏央部落虽然不像袭部那样跋扈,可是他们地理位置极好,又有许多上好的铁矿,他们的藏央山上,还有许多奇花异草,更有许多治病救伤的良药。 一旦袭部和藏央联姻,那么就意味着那些铁矿和药操,都能归袭部所用。 这几年中原的铁器生产本就渐渐没落,要是袭部借着藏央家的铁矿,做出了精利的铁骑,而中原经过这么多年的怀柔政策,除了京都,四处早就有许多西塞人居住,混迹在中原。 尔玛阿依和宋晋瑶的感情,在街上随处可见的西塞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若是真有心,京都临近的几个郡,哪一个都能成为据点,这青成郡离京都说远也远,可是说近也近。 卫凌濯曾经想过招募天下武功世家,组成一支奇兵,就像崇明寺,清樽阁之类。 可是这一类的武功世家,教导出来的弟子都不适应行军作战,他们其中厉害的,都是被门主娇养惯了,宠坏了的。 例如欲堕方丈的莫名,还有跑了这么远,却已经气喘吁吁的顾恙,还有玩心重的常愈,他们所擅长的都是独自作战,是刺客一类的,根本不能大批上战场。 那些不厉害的,就更差劲了,不是不思上进,只图享乐,就是贵族子弟,学点武功,给自己的身份再提点档次,可以对外说是名门学了功夫出来的,实际上连个稍凶猛些的狗都打不过。 而且这些世家名门都有着自己的傲气,若不是自己和欲堕方丈有旧交情,他们就不会为自己所用了。 而清樽阁,通过这几天顾恙和常愈所说的,老阁主的性格,想让他和自己这个王爷合作,更是不可能。 罢了,眼下的当务之急还不是这个,离邬扬路回京还有些时日,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办完。 “没什么大计,朝廷的事情,我如何得知。” “你如何得知?我看你分析的头头是道,就像是你亲口策划的一样。” 顾恙显然已经很不满意了。因为她从小长在山上,不懂这些尔虞我诈,只知道就是他们侵犯在先,自己只不过是略微给他们一些教训罢了。 即使顾恙现在已经想到,假如官府真要追究,又知道是自己出手伤人,要找清樽阁的麻烦,可是自己射箭时,都是射在他们不要紧的地方,只不过痛上一痛,又不会真的怎样。 “算了,顾恙,我们最好还是不要被他们发现,是我们射伤那些西塞人的。” 常愈说道。 “毕竟要是被官府追上,就算没什么事,可是必定要不得安宁一段时间,我们还有正事,这个时候你可不能有事。” “知道了,那个时候那么混乱,也没几个人看到我,就是他们要找人,也找不到啊,而且,我的箭管都捡回来了,不会留下什么痕迹的。” 听到这里,常愈赶紧问。 “是吗?看看,检查一下,你射伤了几个人。” 顾恙回想了一下。 “大约,大约十五个?还有几个没有射到。” “把,把那些箭管拿出来看看?” 常愈说道。 顾恙把箭管拿出来,数了数反复数了几遍,突然发现,箭管只有十四个了。 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数错了,又仔细留了几遍,才发现,原来真的是十四个。 顾恙不可思议的抬起头来,看着常愈。 常愈一看顾恙的表情,一下子就明白了。 “真的,少了?” “嗯。” 顾恙弱弱的回答。 卫凌濯直接在一旁叹了口气,他已经可以想象到接下来的麻烦事了。 “少了几根?” 卫凌濯问。 “只有一根,我,我……” 顾恙还是很慌张。 。 第一百一十九章 警惕戒备 - 拜清樽 - 渐令 “那个箭管只有很小一根,应该没关系的吧?” 顾恙试探着问道,这话既是问常愈的,也是隐隐约约在问卫凌濯的。 “很小一根?要是西塞人找不到罪魁祸首,自然会在现场翻个遍。” 卫凌濯说。 虽然卫凌濯这么说有一定的可能,但是他想那群蛮子也不会这般心细,这么细的一根箭管,哪里会看到,说不定当做一个小木树枝,也就忽略过去了。 只是方才顾恙的行为的确是鲁莽,他想吓一吓顾恙,警醒一下她,免得以后她再这么冲动行事,再惹出什么事端来。 而且,卫凌濯对于顾恙袖中那个不知全貌的武器,很是感兴趣,他知道像清樽阁这样的武功世家,对自己的独门武器是很重视的,肯定不会轻易给别人看。 不过他还是要试一试。 “我又没伤害他们性命,他们这么认真干什么?” 顾恙说,随后左手扭了扭,右手的手腕,居然主动把手中的小玩意儿拆了出来。 卫凌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手上的动作,看她慢慢把那个小物件从袖子里带出来。 那是一个小方盒子,左边有一个扣钮,那个盒子小巧,又显得精致,看不出里面的机关。 顾恙当着他的面,朝地上射了一箭,立马有一节极细极细的箭管,脱落在地,而那箭头,虽然是木头质地,颜色却呈现出玄黑色,看起来并不是普通的木头。 卫凌濯先是不动声色的看了顾恙一眼,然后捡起那个箭头,摸了摸它的质地。 “你们这箭头看着小巧细长,可碰起来倒是很坚硬。” 卫凌濯状似随意评价,只想看看顾恙接下来的反应。 常愈轻轻咳了一声,想去扯顾恙的袖子,但是顾恙好像没看见一般。 “是啊,这是我们山上特有的木头,不算珍贵,别的地方可能也找得到,可是那制作的技巧嘛,那可是妙得很。” 卫凌濯又用手指轻轻扳动了一下那个箭头,发现的确坚固的很,而且里头似乎还有玄机。 “嗯?研究出来什么没有?” 顾恙随意一问。 卫凌濯立马警惕起来。 “我能研究什么,又不是我的长处,倒是给姑娘做个木簪子,应该结实的很。” “哟,我早就说过,你自己还不承认,你想着哪个姑娘呢?还舍得把人抛在京都,自己一个人来这?” 卫凌濯就是想要她误会,这顾恙就不会看出,自己其实着意于这个弓弩的玄妙了。 “你看看,我早就说过这个东西很小一根,也实在是很隐蔽,你相信了吧?” 卫凌濯点点头。 “是足够小巧,不引人注意,可是,你已经说过,这个木头的材质特殊,又呈玄黑色,如果别人真的捡到,想必也会研究一番。” 顾恙轻哼一声。 “这个世界上奇怪的东西多了,要是都想知道,那肯定是做不到的,看过就忘了,才不会累着自己呢。” 顾恙说的轻松,可是又好像话里有话,至少在卫凌濯耳朵里听来,是含有深意的。 卫凌濯又捏起那根木头,把它折断。 “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坚固嘛。” 顾恙看了一眼他的手指,虽然没有什么异样,可是微微发红。 “是啦,毕竟只是木头,又不是玄铁,用点力都能折断的,可是削尖了,扎进身体里,那就不一样了。” “木头就是木头,终究比不过玄铁的,扎进身体里,自然玄铁更疼。” 卫凌濯说道。 顾恙听了,立马就反问回去。 “为何你就认定,玄铁扎进身体比木头更疼?难道你尝试过吗?” “你觉得,谁能伤到我呢?” 卫凌濯话音未落,顾恙就立马朝他的肩膀射了一箭,卫凌濯迅速一闪,就躲开了。 “木头虽然易折,可是确有许多木刺,扎进肉里,一个不留神,就再也挑不干净了。” 说完,顾恙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客栈大门。 常愈看不懂这两人突如其来的争执和紧张气氛,只好跟上去,只剩下卫凌濯,一脸阴沉的呆在原地。 她这是起戒心了。 自己一直没有告诉她身份,而她们是什么人,什么来历,自己却都是清楚的。 这样不对等的关系,是一定会引起对方的警惕的,而且,他低估了顾恙的警惕能力。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觉得让这些武功门派帮他,是一件很荒谬的事情。 因为连自家的武器秘籍,都保护得如此妥当,如此小心翼翼,顾恙这样大大咧咧,这么多天没看见她发过脾气的人,会突然向自己射一箭。 由此可见,这东西的确是非同小可。 并且顾恙能毫不犹豫的射出这一箭,说明她了解自己的实力,至少了解一部分,否则她不会冒着真的射伤自己,得罪自己的危险,贸然的射出这一箭。 看来自己要想个办法,打消她的疑虑了。 其实今天在街上,他也算大致了解了顾恙的实力。 射出去的十五箭,箭箭命中,毫无虚发,并且反应敏捷,出招迅速。 在崇明寺和她过招的那一晚,卫凌濯也能看出来它的轻功极好,并且能看出对方出招的细微变化,预测对方的出招走向。 若不是卫凌濯是个男子,在力气上有绝对的优势,上一次说不定还真会被她占到些便宜。 而这也就是顾恙的一些短处了。 她追求的是快速敏捷,可是在力量上却有所欠缺。 卫凌濯在风口上站了一会儿,想看看有没有信鸽飞来,等了一会儿,感到有些凉飕飕的,也就进去了。 等他上到三楼时,发现顾恙的房间里没有点灯,不知道是已经睡下,还是没有回来,在常愈那里。 卫凌濯和衣躺下,觉得有些疲倦,想赶紧睡去,眯了一会眼睛,却又发现睡不着。 于是他走到窗户边,打开了窗户,打算欣赏欣赏月色。 今夜月光澄净,柔和如水,院子里面的草木香气又传进来,闻起来又清新又助眠。 月光照到的地方,有的阴沉柔柔,有的又暗暗粼粼,卫凌濯想到他在慎园的高亭,那是他专门派人修建,晚上用来乘凉的一个高脚亭,里头有茶桌和凉椅。 平时卫凌濯睡不着,或者有事情需要整理思绪,就常常会在那上面半躺着,品品茶,赏赏月。 只要他在高亭上呆着,就绝对没有人会来打扰他,因为这是他的规矩。 现在在这个地方,有舒适的躺椅供他斜躺着赏月,他倒也还习惯,只是心中仍有心事,总感觉还不是睡下的时候。 月色凉如水,总觉得还缺点什么。 卫凌濯今日才和顾恙起了嫌隙,此时此刻,不免又想到了她,想到了她那天在街上买竹笛。 笛声,对了,这样好的夜色,配上一曲悠扬的笛曲,绝对令人心迷沉醉,上一次顾恙的笛子买回去,却从来没听她吹奏过。 这个女人,等事情结束以后,也许今后也不会再有交集了,至于她的笛声,自然也不会由他听到了。 。 第一百二十章 同门情谊 - 拜清樽 - 渐令 虽然今天的行程的确有些累人,但是刚刚才有了那么一出,顾恙当然没有这么早就睡下,而是在常愈那里。 常愈一进门就累的躺倒在床上,而顾恙就近坐在了一把椅子上,转动着桌上的茶杯,一时不知道从何开口。 常愈把鞋子规整好后,看顾恙还迟迟不开口,就假意调侃道。 “怎么?这下舍不得我了?留在我这里不肯走了?” 顾恙把茶杯放回去,这才开始说道。 “你说,他到底想干什么啊,莫名其妙的来和我们一起办案,又好像很热心的一直帮我们,今天在客栈门口,摆明了就是想看我手上那把弓弩嘛。” “原来你早就看出来了啊,一开始,我还以为你真的傻傻的没防备,就要给他看呢。” “怎么可能?!” “我看你平时都善良惯了,以为你真给他看呢,而且,若是他以后帮了我们什么,提出要看你的弓弩,你又怎么应对呢?” “别的我都不在乎,这个可是事关清樽阁的机密,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说给别人啊。” 常愈看着顾恙放在桌子上,那把弓弩,感叹道。 “说起来,你可真是厉害,自己摸索着做出来的东西,就能得到师父的认可,成了阁中常用的武器了。” 常愈这话半是感叹夸赞,半是叹息。 顾恙仿佛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常愈一眼。 “我早就同你说过,这是我们清樽阁的立身之本,其他地方你再怎么擅长,这些也要学的,可你偏偏不听。” “这这这,我是一个男子嘛,哪里有你那样的耐心,天天拿着那几本古书看来看去,又成天在山野上,找这根木头,那根木头的,我真是不感兴趣,做不来。” “你这是什么借口,大师兄和爹爹怎么就有耐心了?” 常愈赶紧打着哈哈,想转移话题。 “哎呀,好了好了,我们不是好搭档吗?就是要互补才对,我不会的,你会不就行了?” 顾恙拍拍桌子。 “我会就行了?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不会跟你过一辈子,以后呢?以后你怎么办?” 常愈听了,一脸贱笑。 “那有什么难的,等这次回去,我就去和师父说,看在我们两个青梅竹马的份上,把你许给我,那不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哈哈哈哈。” 常愈说完笑个不停,他当然不是真的要娶顾恙,他们两个虽然是青梅竹马,可是多年以来早就十分熟稔,哪里会产生什么男女之事,不过过命的交情倒是真的。 顾恙听了常愈的话,立马就张牙舞爪的过来要打人,常愈连连求饶。 “行行,不闹了不闹了,你听我给你说正经的,你不觉得,那个凌卓虽然神神秘秘,可是对你很不一般嘛?” 顾恙放下挥在半空中的拳头,又坐回了椅子上,哼哼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什么话,不一般?天天气我气的不一般吧!比你花样还多些。” “哎呀,不是。” 常愈说道。 “你让他,天天一副死驴脸,而从前怀虚还在时,他也经常是这副嘴脸,说明啊,他就是这么一个性格的人,容不得别人在他眼前蹦哒,可是……” 常愈故意卖关子停了下来。 “什么啊,快说呀!” 顾恙把茶杯往桌上一顿,茶水见了溅了些许出来。 “你这几天,对他也没有很客气吧?很多事情,也没有照他的规划来,你大概也能看出,他是一个掌控欲很强的人,在京都一定是个身份非凡的公子哥,可是他却能包容你对他发脾气,改变行程,做那些计划之外的事情。” 顾恙眯眯眼看着他,又抿了一口茶水。 “哟,什么时候你这样细心了?你这么了解他,那你有没有这么了解我呀?” 顾恙嘴角一抽一抽的样子,十分得意。 常愈突然十分夸张的啊呀了一声。 “干什么?” 顾恙被他吓了一跳。 “大晚上的,你胡乱鬼叫些什么?” 常愈摸了摸下巴并不存在的胡须,一副胸有成竹的狗头军师模样。 “小恙儿,我看呀,你是越来越像我了。” “什么话?” “你应该拿副镜子照照你刚才那笑,贱兮兮的,就和我一样。” 顾恙噗嗤一声笑出来,无论在哪里,什么时候,常愈都能在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让自己开心。 顾恙眉眼弯弯之间,朦胧看见常愈的脸,心里不禁想到,这样的好朋友,要是真能一辈子在一起玩耍,练功,就好了。 只可惜,他们都已经长大了,以后终有一天,是要分道扬镳的,而离开了清樽阁,要是各自天南地北的去了,再想见面,可就难了。 想想从前清樽阁不仅有大师兄,还有大师姐,大师姐是师母的徒弟,自从师母去了以后,师姐没呆两年,在顾恙来到清樽阁后的第三年,就下山嫁人去了。 直到现在,顾恙也没再见过她,只是有时候收到她写给大家的信。 顾恙虽然支和大师姐相处了三年,可是却很喜欢大师姐,当时还有意撮合大师姐和大师兄在一起。 顾恙为此还闯了许多祸,让大师兄很是尴尬,最后以大师兄威胁她再胡闹就去祠堂跪着,她这才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后来大师姐嫁人那天,顾恙才知道,原来大师姐已经有了心上人,只不过那人在师母去世的那一年,又娶了妻子。 在同一年,经历了亲人死去,爱人背叛,大师姐就变得不爱说话了,听爹爹说,大师姐以前也和自己一样调皮爱玩闹。 顾恙几乎想象不出来温柔端庄的大师姐,上房揭瓦的样子,大师姐嫁人之后,顾恙这总能想起她忧愁的眼神,和落寞下山的背影。 也许,大师姐也曾经想过,要一辈子留在山上,和师母一辈子在一起,能就这样快快乐乐的生活下去。 可是最后却只能听从父母的安排,嫁给了世交的儿子。 好在那个男人懂得珍惜,听说对大师姐也很好,这才不算太过遗憾。 顾恙立马联想到了自己,自己不也是想要和爹爹,和大师兄常愈在一起吗。 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说不定此次历练以后,爹爹就会为自己寻找亲事了。 虽然爹爹没有和她说过,可是常愈却猜测过,因为顾恙如今也已经十七了。 所以,看着常愈,顾恙突然生出了不舍之情,而这一切的眼神变化,都被常愈看在眼里。 他拿手在顾恙眼前挥了挥,说道。 “你干什么呢?怎么突然这样看着我?” “没,没什么,我还是回去睡觉去了,累死了,明天就要去给闰掌柜帮忙了。” 常愈也累了,就把顾恙送到房门口,自己也睡下了。 。 第一百二十一章 曲通人意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离开常愈房间后,心里还是怏怏的,总觉得不开心,对以后的境遇生出一种迷茫之感。 她慢慢回到房间里,把烛火点亮,奇怪的是,方才在常愈的房间里,还十分困倦,现在却一点儿也不想睡了,只觉得心口堵的慌。 她在柜子里四处翻翻,也不知道在翻找些什么,只是漫无目的在拨弄寻找。 隔壁的卫凌濯本来已经进入了浅睡眠,可是突然听见嘎吱嘎吱的木楼梯声,又听见隔壁有动静,于是就看着床边的纱账,听着隔壁的动静。 过了一会,又传来了沙沙的动静,似乎是有人在触碰柜子的声音。 这么晚了,她才回来也就算了,还在找什么东西? 卫凌濯听了一会儿,又没听见什么动静了,眼看着上眼皮和下眼皮又贴在一起,就又要睡了,可是,他居然听见了,笛子的声音。 顾恙本来是心中烦闷,就想找点事情来做,一阵翻箱倒柜之后,就发现了,上次在街边买的竹笛。 她曾经也在晚上听见过别人吹笛子,想来应该没人会介意吧,可能大家都习惯了。 于是她推开窗户,看着天上悬挂着的那婵娟之月,把笛子放在嘴边,轻轻吹奏起,爹爹教给她的,也是她第一首学会的曲子,《横戈马上》。 这一首曲子,是说忠勇将军戍守边关的一生,发生的种种故事,有让他名扬千古的占城大捷,也有他的异域思乡之情,更有最后战死沙场的悲壮。 顾恙那时候还不懂得,还为忠勇将军可惜,觉得他如果能荣归故里,带着无上的荣耀回来,让他能和家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拥有安定的后半生,那就完美了。 可是爹爹却一脸忧伤,告诉自己,那才是忠勇将军最好的结局,本来在下山之前,顾恙依旧不懂。 难道能够活着,不是最重要的吗?活着回去,就能够和家人在一起,还能收到别人的尊敬,总比死后,那些做场面的哀荣,和累赘的封号要来的好。 可是听过顾兆冲的故事,听过朝廷之中,龙椅之上,那些人的心思,顾恙才明白,原来立下大功未必是好事,原来忠勇将军能够战死沙场,对他的家人来说,才是最安全最好的结局。 有过体会之后,《横戈马上》就不仅仅是一首曲子,而是一种心情,一种想法,一种领悟。 刚刚对未来的迷茫,对分离的恐惧,对失去从前的忧伤,对有可能身不由己的痛苦,都通通融进了这只曲子里。 这只曲子,再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只有淡淡的忧伤,令听者伤心。 笛声悠悠扬扬的飘向四周,黑暗中婆娑摇影的柳叶,时不时叫一声的麻雀子,时有时无的风声,都让这支曲子,仿佛昨日的重现。 卫凌濯彻底被迷住了,他赶紧下床,推开窗户,才发觉笛声是从隔壁,顾恙的房间里传来的。 卫凌濯只当她是会吹笛子,却没有想到,她居然能吹的这样好,这样令人伤情。 他听过京都最有名的乐师奏乐,自然也知道传说中最技艺高超的笛声,可是现在听了这笛声,却觉得从前那些都索然无味,不过是炫技罢了。 笛声还在继续,只是越来越弱,越来越小声,也许是她怕吵到别人歇息吧。 过了一会儿,笛声停了,卫凌濯以为她吹完这一曲,就该去休息了,却又听到了一曲起始。 是一首很欢快的曲子,叫《鼹鼠》,这首曲子,也是有历史典故在的,说的是从前有一个小国的太子,被其他的皇子陷害后,逃出了皇宫。 别人都以为他死了,而他顶着别人的名号,在其他的地方,好好的活着,虽然在外面的时候,曾经被人看不起,还因为长相丑陋,被戏称为鼹鼠,等多年之后,这人有了复仇的能力,就卸下了自己的伪装。 原来他本是相貌英俊,只是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才把自己易容成丑陋模样。 虽然这个故事无正史可考,可是鼹鼠太子的故事,却在民间广为流传。 而这只曲子的主要内容,就是说鼹鼠太子在回宫以后,向仇人复仇,那些恶人吓坏了,不断求饶,悔不当初,从而引发的一出喜剧。 顾恙吹这首曲子,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被这些不好的心绪,紊乱了头脑,想赶紧找个欢快一点的曲子,来安抚自己的心绪,好赶紧睡下。 本来吹着吹着,心情是好了些,可是她又想着,鼹鼠太子纵然在民间多年,却一直能有目标,那就是隐忍蛰伏,等待有一天,将自己的仇人一举拿下,从而获得自己应有的幸福。 可是她,却是什么目标也没有的,她真的很害怕,如果自己安安心心的,就准备拿着清樽阁少小姐这个身份度过一生,在她体弱年老的一天,要是突然发现,自己有什么大事未了,却也回天乏术了。 她害怕自己会因为一时的享乐和安逸,而彻底丢失从前的自己,也害怕在生命即将结束时,才发现自己白活了一世,只是个躯壳。 她越想越烦闷,觉得不能再这样吹下去了,而且现在已经是午夜时分,把别人吵醒了,又是一顿争吵。 顾恙心烦意乱的把竹笛往旁边一甩,想要把这些烦恼一起扔出去,只听到砰的一声,似乎是笛子掷到地上的声音,顾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立马就和衣睡下了。 而卫凌濯那边,听见本是一首欢快的曲子,却被她越吹越快,越吹越乱,就可以想见她的心情,再看到她把竹笛扔出窗外,卫凌濯就在疑惑。 是什么让她这么烦躁?难道就因为,自己对他们的弓弩,表现出了探究之意? 这也没必要吧,但他们之前曾有过约定,会将一部分不甚重要,但是他却用得着的图纸,告诉给他。 而且自己也没有勉强她,她有什么可烦恼的呢?难不成还怕今天射了自己一箭,就得罪自己了? 想到这种可能,卫凌濯竟然流露出一丝笑容,虽说从前的自己的确是不好惹的,要是哪个胆敢这样射他一箭,一定要卸掉他一只手。 可是今天卫凌濯当然不这么想,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只,贴身放置的小瓷笙。 这个笙,是怀虚的哥哥怀生亲手做的,怀生临死时,亲自把这个东西交到自己手上,怀虚要是想念哥哥了,就会拿来看看,或者卫凌濯会为他吹上一曲。 谁能想到,雷厉风行,冷面无私的宁朔王,身份尊贵的皇子,慎园的主人,会给一个随从吹笙呢。 而在卫凌濯的心里,怀虚怀生才更像他的兄弟,抵得上十个卫明灏。 。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月夜悸动 - 拜清樽 - 渐令 掏出手里的笙后,卫凌濯把它轻轻的放在嘴边,然后吹起一首相思。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吹这一首曲子,他也没有可以相思的人,如果非要说有的话,怕只能是自己的母亲,但是此时此刻,他的心中没有从前想起母亲的哀伤,只有从未有过的从容,他可以清晰的听见,隔壁本来已经没有了动静,却突然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卫凌濯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就把窗户关上,起身轻轻的下楼,经过顾恙的门前,没有看见她点蜡烛,也没有听见起身的动静,看来她是不打算去捡那支笛子了。 既然她不去捡,那么自己正好下去散散步。 到了院子里卫凌濯先是迅速的把笛子捡了起来,虽然地下很暗,但是卫凌濯的夜视能力很强,所以找到那支笛子也没有费什么力气,他拿起笛子后,就迅速退到暗处,然后偷偷的抬头往上看。 果然,过了一会儿,顾恙房间的窗户轻轻的打开了,卫凌濯知道顾恙擅长射箭,所以眼力应该也不差,所以又往树叶隐蔽的地方躲了躲。 顾恙本来已经躺下,不想去管那支笛子,可是听见隔壁传来笙的声音,顾恙惊讶的坐了起来,这个时候,他不仅不睡,还有功夫吹笙?突然她也想到,自己也是不睡觉,在窗户边吹笛子,可是方才听他吹奏的曲子,似乎有浓浓的相思之意,难道,他是在思念哪个女子? 也是,刚刚在门口,被自己冷言冷语对待了一次,大约是想起自己温声细语的小情人了。可是他这个时候又出去干什么呢? 顾恙想起自己扔下去的笛子。 莫非,他是去捡那支笛子的?那不过是街边随便买的,又不是什么上等良品,丢了也就丢了。 顾恙心里好奇,又拉不下面子,不想表现出好像很关注他一样,在心里犹豫了好久,才轻手轻脚的走到窗户边,又稳住自己的动作,把自己的窗户推出一个小缝隙来,把眼睛直往下看。 可能因为顾恙太过劳累,夜色又浓,而且今日卫凌濯穿的一身黑衣裳,所以顾恙看了好久,都没有看到人,过了一会儿,顾恙赶紧把窗户关上,心里暗暗骂自己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卫凌濯怎么可能去捡一个破笛子呢。 正当她想要说服自己,赶紧去睡时,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不知为什么心里想着那一支本是无关紧要的笛子。 终于,她还是起身来,准备下去捡那支笛子,而这个时候,顾恙还没有听见卫凌濯回来的动静,她咬咬牙,不管怎样吗,还是去捡回来。 顾恙一边下楼,一遍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手贱,把笛子扔下去无,这幸好还没砸到人呢,要是砸到谁了,又是一场麻烦事。 顾恙一边告诫自己以后真的要控制自己的行为,不能任性行事,一边在夜晚的草丛里蹒跚寻找着,可是找了半天,她都没有找到那个笛子在哪里。 她不知道的是,卫凌濯就躲在离她很近的地方,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她拼命找的那个笛子,此刻正拿在卫凌濯的手上,而卫凌濯就在一旁隐蔽的躲着,看她一直在到处找。 这警觉力还是不行啊。 卫凌濯在心里默默地想。 其实,根本不是顾恙的警觉能力不行,而是卫凌濯的隐藏能力实在太好,经过这么多年的刻苦训练,卫凌濯的武功不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可是也是少有人能敌的过的,更别说收敛自己的气息这样的小功夫。 而顾恙是卫凌濯多年以来,看到的第一个,在武功上可以和他正面较量的,而且还是个女子。这还不算顾恙擅长的暗器,如果自己哪天粗心一点,说不定还真能被她的暗器得逞一次。 想到这里,又想起刚见面和今晚在门口,顾恙已经射了她两箭了,此刻看着顾恙在黑暗中弯腰寻找的模样,卫凌濯不禁想要小小的报复她一下。 顾恙四处寻找了好几圈,可是还是没有找到,心里已经有点觉得不对劲,正当她起身准备走时,突然被人从身后勒住,并且一直在往后拖。 顾恙心中警铃大作,还以为是白日里的西塞人找上门来了,赶紧挣扎,袖中的暗器也蓄势待发,正当她要扭手使用暗器时,突然感觉到右手的力气一下子都变的软绵绵的。 顾恙在心中哀叹着,完了完了,这是给人下了迷药了,为了捡个便宜笛子,不会就要在这里丢了性命了吧?可是她又不敢贸然行动喊叫,生怕对方一个狗急跳墙,直接给自己抹了脖子,那岂不是更冤。 顾恙喘了口气,问道。 “你,你是谁?为什么害我?” 钳住她的这人自然就是卫凌濯,他只是点了顾恙的穴道,让她的双手不能动弹而已,自然不会真的要害她,自己是要给她一点颜色瞧瞧的,可不能又被她身上不知道哪里藏着的暗器,给暗算了。 不过卫凌濯既然做了这件事,自然也不打算瞒她,只是把她推到墙边,又把她的右手按在墙上,顺道摸索了一下她的左手手腕,没有东西藏在哪里。 可是卫凌濯这一摸索,可就漏了陷了。 顾恙压抑着声音,以一种愤怒而又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 “凌卓!” 顾恙说出这个名字后,明显感觉到这个黑影顿了一下,于是她瞪大眼睛去看,这一看清,果然是凌濯。 “你这个神经病!快点放开我!” 卫凌濯钳着她的右手,明显感觉到她方才还在狂跳的脉搏突然放缓了。 看来是真的被吓到了嘛,很好,这就是他要的效果,不过,得知是自己,她居然还放轻松了,真就如此信任自己吗?刚才那种情况,要是他真的想杀她,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这个小气鬼!亏你还是个男的,就这么心胸狭窄,我也没伤你一根毫毛,你就这么晚了还要处心积虑来报复我!” “处心积虑?是我引你下来还是押着你下来了?是你自己要下来,倒霉撞上了心情很不好的我,这还怪我不成?” 实际上,卫凌濯现在心情好极了,不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看着顾恙那气鼓鼓的脸颊,而夜间的冷风又吹来她的气息,卫凌濯居然有一种想要亲近她的冲动。 该死,卫凌濯迅速打消了这个念头,可是顾恙的眼睛还水溜溜的瞪着他,这让卫凌濯无法静下心来,于是他就放开了她,却没有解开她的穴。 “你这个少小姐,也不过如此嘛。” 为了打消心中那个奇怪的念头,卫凌濯出言讥讽,想要气她一气,顺便整理自己的思绪。 “卑鄙!若不是你偷袭我,我会输?“ 顾恙不屑的说道。 。 第一百二十三章 萌芽升温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这话,卫凌濯可就不同意了,他把头偏向一边,装作不想让她看到的样子,却笑得很轻蔑。 以卫凌濯的经验,这个笑容将会嘲讽加倍。 “不要对自己太过自信了,如今是那些西塞人,直接一刀划在你的脖子上,你就没命跟我在这顶嘴了。” 顾恙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你把我的手解开!” “为什么?” “你……!” “先别急嘛,来说说,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顾恙也把头偏向一边,然后冷冷地笑道。 “人模狗样的东西,有什么难分辩的吗?” 这句话可彻底惹恼了卫凌濯,他抬起右手,用骨节分明,宽大有力手掌的手掌,一把掐住她的下巴。 “想走,你就得求我。” 这一次不像在百味楼,那一次是为了避险而需要,这一次,是卫凌濯真的生气了。 不说武器,只谈论本身的功夫,卫凌濯本身就比顾恙要强,而他又是一个成年的男子,手上的力道自然是不容小觑的。 顾恙的脸被硬生生的扳了回来,若只是痛就算了,可是最让她委屈的是这份耻辱,她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被人当做一个玩意儿一样,掐着下巴,被人威胁。 顾恙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可是她不想让自己在这个讨厌的人面前,表现的这么软弱,但是顾恙很多年都没有哭过了,发自内心的哭泣往往是忍不住的。 而顾恙极力忍耐的结果就是,因为胸腔压抑太久,所以一声抽泣压不住,在宁静的夜晚里显的格外突兀。 卫凌濯听到她的这一声抽泣,手上又感知到她的几滴泪水,心里一下子不平静了。 明明是她说的话太难听,怎么自己还哭上了?还以为她有多强悍呢。 可是顾恙那一声抽泣,真是飘啊飘,听的卫凌濯浑身不自在,他听过多少女人没了命的哭,可是都抵不上顾恙刚刚这一声压抑的抽泣。 卫凌濯慢慢放开了手,手指状似无意的又抹过她的脸,为她带走几滴泪水。 顾恙原本就是压抑了许久,才在今天这么哭了一小会儿,卫凌濯虽然掐的痛,可是还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只不过是个引子罢了。 顾恙到底不是娇滴滴的女孩,还是很男孩子气的,卫凌濯撒了手以后就不想哭了,反而因为自己哭了被他发现,而有几分尴尬。 他们今后还要一起相处好一段时日呢,现在闹成这个样子,今后可怎么办啊? 顾恙心里想着,她不愿意在办正事的时候,还有其他的杂念困扰着她,她本就是一个很在意别人看法的人。 经过今晚这么一闹,顾恙已经脑补出了凌卓有多么的讨厌她,看不起她,恨不得捏碎自己的下巴来泄愤。 而日后天天在他的目光注视之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会在心里骂自己,自己说的话,做出的决定,又会被他反驳。 想到这一切,她就糟心。 卫凌濯看顾恙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心里第一次有了对别人出手以后,想要去安慰的感觉。 但是卫凌濯性子冷清惯了,要是说出什么安慰的话,那不就是在示弱? 他可不想说出那些话来隔应自己,于是他想了想,先是解开顾恙手上的穴,然后用最漫不经心的声音说道。 “从前说的带你去京都,还做数。” 说完,卫凌濯本想走,转头走了几步后,又回过头,从怀里掏出那个瓷笙,把它伸到顾恙面前。 “和你换了。” 顾恙愣愣的接过,看着卫凌濯的背景消失在夜幕之中,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那支竹笛真是被他拿走了。 卫凌濯回到房间以后,心里不断在想,自己今天怎么这么奇怪,看着那样一张对自己气呼呼的,也不算倾城绝色的脸,居然有这样奇怪的想法。 又对着她说什么去京都,居然还把怀生的笙给了她! 就算卫凌濯此时此刻后悔,那也不能要回来了,不过卫凌濯既没有想要回来,也没有后悔,在临睡之前,他的心神拼命的提醒他,要去考量他和顾恙之间的关系,思考自己对她的反常。 但是卫凌濯还是尽力克制住,不断暗示自己已经很晚了,再不睡明天就会头痛,于是在这么纠结的思绪中,卫凌濯终于睡着了。 而顾恙拿着那个笙,呆呆的回到房间后,把那个笙好好的收起来,然后躺在床上,开始思考常愈曾经对她说过的,凌卓对她不一般的这件事。 顾恙当然不会视感情为洪水猛兽,可是也没有自恋的觉得,这样一个公子哥会喜欢她,而且凌卓平时的种种迹象,都让顾恙觉得,他是有女人在京都的。 不过,像他这样的公子哥,想要什么女人都会有的吧,所以四处留情,都是习以为常。 但卫凌濯平日里也不像是多情的人啊,哪个姑娘看了他这阎王爷的模样,不想退避三舍啊。 顾恙又转念一想,不对啊,他家里一定是个做大官的,一定很有钱,那些姑娘想贴上去还来不及呢,怎么会退避三舍? 算了,反正他说这话,给自己这个笙,就当作是他为他的行为道歉吧,毕竟还要做搭档,等忍过这段时间,就不用管他了。 顾恙翻了翻身,把脸窝在被子里,舒舒服服的蹭蹭,现在没人气她,也理智了许多,她想到今天晚上还真是很危险。 自己虽然不喜欢卫凌濯,可是知道是他后明显松了一口气,要是真是别人,现在她的身体估计都凉了。 顾恙一直对自己的武功,特别是暗器弓弩很自信,可是今天她才知道,不是只有她暗算别人的份儿,要是哪天被别人暗算了,也要想办法脱身啊。 而且想她这么依赖自己的手攻击,被人一点穴,就没了优势,看来脚上的功夫也得加紧练习才是,今天要不是看他是凌卓,自己狠命踢一脚,也有翻盘的机会。 唉,自己还是太心软了,他都这么掐自己了,自己居然还能默默原谅他,自己也真是心大,爹爹早就说过自己男孩子性格,顾恙一开始还不乐意呢。 她又用软软的棉被揉揉自己的下巴,把自己整个头陷在里面,让这份柔软,抚慰自己因为熬夜而开始疼痛的头部。 闻着被子香香的味道,顾恙心里直赞叹,老板娘是用了什么皂角啊,是不是还加了什么香料,这被子可真香。 今夜,顾恙做一个梦,梦见有两个男子,其中一个长的很像凌卓,却打扮的异常富贵威严,另一个男子她完全不认得,也没见过,可是这两个人围着她在吵架,搞的自己头很痛。 梦中的凌卓一副泼妇骂街的样子,真的是难得一见呢。 不知是那两个人太过吵闹还是怎的,顾恙在睡梦中眉头微皱,可是也许梦中的凌卓太过滑稽,顾恙的嘴角,不自觉的露出灿烂的笑容。 。 第一百二十四章 粗粮烙饼 - 拜清樽 - 渐令 第二天,顾恙是在睡梦中被砰砰砰的捶门声给敲醒的,等她迷迷糊糊走到门口开门,外头的天色已经是全亮了,就连昨晚也睡得很晚的卫凌濯,都已经站在不远处等待。 顾恙赶紧回房去换衣服,又匆匆下楼去洗了把脸,一问那两人,都已经吃过饭了,顾恙为了不耽误时间,只好随意在街边买了一个烙饼,就坐上了去宋家油铺的马车。 顾恙虽然起来了这么久,可是因为昨天实在是睡得太晚了,整个脑仁都一阵一阵的疼,所以她一边一点一点的啃着那饼,眉头又深深的锁着。 常愈见了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怎么?这个饼很难吃吗?” 听到有人和自己说话,。顾恙困的眯眯缝的眼睛才勉强睁大了些。 “没有啊,我只是太困了,昨天一直睡不着,有点失眠,要不然今天也不会起迟了。” 说着顾恙又低头看了一眼那个饼。 “这饼挺有嚼劲啊,好像是很多种粗粮混合在一起做的,口感很好。” “是吗?” “是啊,不信你自己尝尝。” 顾恙说着,很自然的把手里用纸袋子裹着的烙饼递了过去。 常愈垂着下巴,顺势就啃了一口,嚼了几下,发现是挺有嚼劲的。 不过卫凌濯眼看着这两个人吃一张饼,竟然也不避嫌,这不是间接吃了对方的口水吗?而且常愈吃过之后,顾恙又继续吃。 其实这样分吃的,在清樽阁是很常见的事情,毕竟大家都时间紧迫,除了正经吃饭的时间,有了什么好吃的,也没有时间坐下来慢慢的分,平时大家练功,手上也是脏的很,更不能拿手接触食物,所以他们都习惯了。 卫凌濯就看着顾恙把那个饼一点一点的吃完了,还一副很满足的样子。 进食完毕的顾恙终于恢复了精神,她把纸袋叠起来收好,等找到地方再丢弃,才把纸袋放进兜里,就发现卫凌濯在看她。 毕竟昨晚又是闹了一场,顾恙还不太敢直接就接触他的眼神,她低下头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凌卓早膳是和常愈一起用的吗?没有饿着吧?” 顾恙以为是自己吃的太香了,凌卓才看着自己的。 “没有,我自己去外头随意找了点吃的。” 其实卫凌濯并没有吃饭,因为他为了保养身体,七天里总有两天不吃早饭,而是和着温水服用大夫开出的养生补品,来达到强身健体的功效。 要说不吃早饭,的确是会有些饥饿感,可是卫凌濯曾经在崇明寺提升过自己的武功,那时候没时间吃饭是常有的事,他也不会饿的难受,这个药丸他也吃了很久了,可是今天看到顾恙吃这个烙饼吃的津津有味,突然觉得吃这个药丸也没什么意思。 “那个,怎么你今天也起来的这么早呀?不会觉得累?” “习惯而已。” 常愈在一旁听着,却觉得有点问题,什么叫做‘也起的这么早’?凌卓晚睡,顾恙是怎么知道的? 常愈抬眼看着顾恙,这么多年的默契,顾恙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呢,可是她又不想让常愈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睡的特别沉?” “是啊,我累死了,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怪不得你没听见呢,昨天我听见他在吹笙,吹的还是相思,估计是想哪个美人了,所以我才知道他也很晚没有睡。” “也?你又是为什么没有早睡?你从我房里回去的时候,回去立马睡下,也不算太晚啊!” 顾恙还没开口,卫凌濯替她回答了。 “她在吹笛子。” “哟,你们这是月夜合奏啊!原来是做如此风雅之事,才没有睡觉,这么说,还是我只知道睡觉了。” “什么合奏,我,我只是想试试那天在小贩那里买的笛子,吹了吹以前爹爹交我的曲子罢了。” 顾恙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发现合奏一事的确值得探讨,因为昨日自己一曲才毕,他那边笙就响起来了,而自己把笛子扔下去后,卫凌濯那边就起了动静下去了。 他不会是故意引自己下去,然后特意报复自己的吧?可是他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会去捡那丢了的东西呢? 而卫凌濯当初是没有想到她会下来,只是突然想把那笛子捡回去。 “你吹的是横戈马上。” “是啊,你也知道这曲子?” “忠勇将军的占城大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是啊,我真是为他感到可惜,又为他感到高兴。” “高兴什么?” 卫凌濯才问出口,马车就到了,今天因为顾恙起的晚了,所以来的又晚了些,闰掌柜还是在门口张望着,看到他们从马车上下来,才迎上来。 “哎,你们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们要放我的鸽子呢!” “怎么会呢,只是有事情耽搁了一会儿,我们可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 常愈笑着解释。 “进去吧大伙儿,宋老爷今天可等在里头呢。” 顾恙惊讶的问道。 “怎么今天宋老爷也来了?他不是好几天都没出现了?” “从前没出现,那是在忙别的事情呢,现在出现,自然是因为盐史的事情是重中之中,而且啊,老爷早就说过要感谢你们,为宋小姐的事情忙,所以今天晚上要在府里设宴款待各位。” “今晚?” 常愈前不久才说起这件事呢,宋老爷就立马安排上了,看来还真是诚意满满呢。 “是啊,所以你们今天就等着吃大餐吧!” 闰掌柜说完就往店里走,示意他们跟上来。 三人跟在后面 顾恙轻轻凑近两人。 “我早就说过宋晋瑶倾国倾城,宋老爷也说过,会让女儿陪同用膳,你们有眼福咯。” 常愈一副很期待的样子,卫凌濯却是没什么兴趣。 “怎么,凌大公子。你不想看看吗?虽然京城美女如云,但是我觉得宋小姐一定让你眼前一亮!” “哦?真就如此动人?那我倒是要好好看看。” 卫凌濯不动声色的一笑,然后就加快脚步往店里去了。 这是卫凌濯第一次在顾恙面前表现出对女人的兴趣,这当然是他装的,因为他不懂,为什么顾恙总是给他说宋晋瑶有多美。 其实,顾恙是有一点点私心的,根据她这几天的观察,她觉得卫凌濯的家境应该很好,又是住在京都,人品看着也还好,就像撮合撮合他俩,毕竟宋晋瑶这样的美人,总不能随意被他爹许个什么人给耽误了,而且要是嫁去了京都,她就不会再受这些限制了,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 京都有那么多好玩的东西,那么多美景美食,她应该会喜欢的吧。 。 第一百二十五章 油铺杂事 - 拜清樽 - 渐令 进到店里,就看见宋老爷在那里亲自指挥小厮们,看见了他们,也是很热情的迎上来。 “老闰都已经和你们说了吧,今天晚上一定要去啊!四个人都要到,没人缺席吧?” “啊,宋老爷,我们的一个伙伴有事先回京都去了,所以今天晚上肯定也赶不到了,就我们三个吧,我们三个一定在的。” 常愈解释道。 “怎么突然就回去了?” “没什么,就是有些事情要处理。” 卫凌濯说道。 “行,没事,三个就三个,我早前和顾姑娘说过,今天晚上,也请我难得出来的女儿,与你们同进晚膳一次。” “那就是我们的荣幸了。” 顾恙说着客套话。 “那么今天我们来帮什么忙呢?” 这时候闰掌柜出来插了一句。 “今天沥油的人手不够了,不如?” “说什么呢,这可是我从清樽阁请来的贵客,怎么能让他们沥油?我喊他们来是给我出主意的。” 闰掌柜听了,打着哈哈走了。 顾恙主动问道 “那么宋老爷你想让我们给你出什么法子呢?“ “我们从前也应对过官府检查,知道要是有人来看我家的生意,注重的都是什么,可是虽然我自己问心无愧,就怕有小人暗中骚扰啊,那些首饰铺子,当铺也就算了,怕就怕在,这些吃食里头,被他们派人进来下了东西,给人吃出人命,那罪过可就大了。” “嗯?您如此明白这些套路,莫非是您遇到过?” “我是遇到过,不过最倒霉的,是之前那个和黎家竞争的大米商人,他们就是被黎家栽赃上了一条人命,这才渐渐落寞的,我就怕他们故技重施。” “你名下有哪些与吃食有关的店铺?” “有这个油铺,还有一家时令蔬菜时新水果铺子,还和人家合开了一家酒楼,不过生意不怎么好,我打算今年就要从人家那里退出来了。” “有舍必有得,宋老爷你可愿意舍?” “哦?大事当前,我自然愿意,莫非你的意思,是要我把这些铺子都关了,让下人都回去休息去,防止有内贼做手脚?” “不可,宋老爷你这几家铺子都是百姓们常去的,要是突然无缘无故关门了,百姓们一定会议论纷纷,到时候盐史到后,听了什么闲言碎语,岂不是对你名声不好?一开始就给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黎家更能大做文章了。” 顾恙分析道。 “是的,而且你各个铺子一个人都没有,没人看守,岂不是更加方便有人动手脚。” 卫凌濯补充道,令他想不到的是,顾恙居然也和他想到一起去了。 “那究竟应该怎么办呢?” “既然如此,那就加派人手,日夜看护,知道盐史考察完毕。” 常愈出了一个主意。 可是这个主意才出,也被反驳了,宋老爷擦擦汗说道。 “我们没有这样多的人手和精力,要是强行加活儿,伙计们都会怨声载道,要是再招新人吧,我又弄不清楚底细,更加不能放心用了。” 顾恙本来就不是很懂这些生意上的事情,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卫凌濯两手抱胸,提点道。 “关店是有必要的,但是一定要给出理由,而且也不能全关,要把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的事情上。” 顾恙听得津津有味,常愈半是不服气也半是好奇,而宋至诚听了他一番胸有成竹的话,更加觉得这三人是高人,于是虚心请教。 “首先,蔬菜水果铺子一定要关,而且这个理由也很好找,就说青成郡时疫刚过,之前的供货商人都屯了货卖给别人了,你一时没有货源了,时疫前的那点东西也早就烂掉了。” 宋老爷说道。 “哈哈,那还的确是烂掉了。” “那更好了,到时候大张旗鼓的把那些烂果子烂树叶丢出来,让大家都知道你这店一时开不下去了。” “是的,那接下来呢?是不是要把重心放在油铺,好让大家觉得我对油铺的重视,盐也算是差不多的东西,让盐史看了我的油铺,知道我还是有经验的。” “是,可是又不是。” “什么是又不是啊,你就别卖关子了,快点说吧,人宋老爷可着急呢。” “我们要假意把重心放在酒楼上,郡里的百味楼这么红火,你开始重视也是很正常的。” “那,那油铺呢?我又要怎么表现我重视酒楼呢?我原本都快退出了。” “酒楼的事情还需从长计议,但是油铺一定要守好,并且一定不能让人注意到油铺,因为一桶油这么大,卖出去给人的却往往只有一小罐,一旦被人动了手脚,不仅查不出来是下在哪一桶,而且波及的,就会是一整天买这桶油的人。” 顾恙听了也说道。 “是啊,而且一桶油这么大,要污染它们,却只需要一滴杂物,要是有人拿了一小瓶毒药,即使没桶里面只滴一滴,也可以让所有的油都被加进东西。” 听他们这么一说,宋老爷算是知道了油铺的重要性,以及危险性,而油铺的确也是他进来的生意里面,最红火的一项。 他绝不能让油铺被人做手脚。 现在大致的计划已经定了下来,就只剩细节的讨论了,常愈全程都没参与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自请去帮闰掌柜沥油去。 顾恙虽然有好奇心,可是自己也没出什么大主意,都是凌卓一个人想的,她也不懂这些生意上的玄机,于是她也选择去给闰掌柜沥油。 两人正要走,顾恙却被卫凌濯叫住了。 “怎么一个两个都走了?顾恙留下来听!待会我可懒得给你们解释。” 常愈摆摆手,一个人走进了后院,而顾恙只好坐回来,听着卫凌濯说话。 “现在的计划只是一个雏形,更多的细节需要你和你的伙计,依照你们油铺的具体情况,和平时的一些动向,来制定。” “是的,闰掌柜可是我的一把好手,油铺的事情它比我还清楚,待会我讲给他听。” 卫凌濯点点头表示满意。 “首先,油铺表面上不能有任何的变化,依旧往常那样营业。你们开一缸新油出来卖,是不是都有蜂蜡的纸?” “是的,没卖的新油,我们会用油纸封住,怕那些小蚊虫和草木灰掉进去。” “从今天起,你们开一缸卖一缸,每天一点油都不能剩,卖光的油缸,晚上要清洗干净。” “这,油缸都是用了好几年的,要洗干净怕是很难啊。” “难也得去做,不然就会给人留下把柄,我们无法预判敌人出在哪一步,所以就要事无巨细的全部做好。” 。 第一百二十六章 沥油小记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见卫凌濯说话一直都是有点指挥的感觉,就赶紧对着宋老爷说。 “那要是你们人手不够,我也能帮着洗洗,待会我还是进去帮你们沥油吧,他一个人在这就行了。” 说着顾恙起身来,悄悄对卫凌濯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客气一点,不够因为两人默契不足,顾恙起身之中,眼神又凌乱,卫凌濯也没看懂她在示意什么,顾恙只好先走进去,一进去,就看见常愈在那里一脸窘迫的弄着油桶,不仅非常不熟练的样子,还把身上弄得到处都是。 一旁的伙计一副很无奈的样子,还不断的帮他拿湿毛巾在擦。 顾恙走过去说道。 “怎么,你在家里做事情很勤快,怎么这点小事情都这样手忙脚乱?” 常愈见她进来了,却在那里说风凉话,就说让顾恙自己来试试。这不试不知道,顾恙一提起那桶油,就感觉到那把手油腻腻的,还滑手,在这样的情况下,不仅要把那桶整个提溜起来,还要抬着它站上台阶,把它倒进那漏网架着的大缸里,还要赶紧下来接着,又重新把这桶倒进去,这样循环往复,过滤掉杂质。 而在倒进去之后,那油就开始往外流,所以下头有一个小盆接着,等下头的小盆满了,也要倒进大桶,至于那漏网,要半个时辰换一次,因为漏网太大,油桶很宽,换的人如果不熟练,就会有掉进去的危险。 看着这大大的后院,有着五个大桶,每个桶都只有一个伙计守着,只有常愈这边,足足有三个人。 顾恙看着旁边那些伙计都是大汗淋漓的,就好奇的问在教常愈的那个伙计。 “怎么这么累的活儿,就只有一个人在守着啊,难道你们都习惯了,不觉得累?” 伙计叹了一口气。 “累还是累的,只不过是这次时疫,有些人不干了,但是啊,就是一个人,伙计们倒也还勉强撑的住,毕竟虽然累,可是宋老爷给的银子可不少!” “我就说嘛,我们常愈从前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呢,怎么会差成这样。” 顾恙这话一说,伙计和常愈的脸上都露出了尴尬的神色,那伙计一看就是个心直口快的,就说了。 “额,我们这活计虽然难,但是这个公子实在是学的太差了,以前擦擦桌子扫扫地还行,今天还真是“ “好吧好吧,让我来试试吧。” 顾恙信心满满的说着,因为她看着这一系列流程,还是觉得只是拼拼体力,而自己习武多年,平日里也比常愈要勤勉,所以她就自然而然的接过了常愈手中的油桶。 一拿到手上,顾恙就觉得有些不对了,这滑溜溜的感觉,和粘巴粘巴的凝滞感,虽然只是糊在手上,可是还是让人感觉到浑身不舒服。 这样的感觉一上来,整个人的信心都被挫去了一半,本来信心满满的力气都没了,加上那油桶很重,又在桶里流来流去,顾恙只倒了一次,就感觉手臂酸痛,而且卫凌濯也说过,顾恙在力量方面的训练还是欠缺,这些力气活她还真不占优势。 她咬咬牙倒了三次,好歹比常愈多倒了一次,不能让自己先前的信心看起来很打脸,这时候,滤网也就该换了。 顾恙一听要换滤网,想着终于来了个不用拼体力的活计,于是又自告奋勇的抢着做,那伙计乐的清闲,所以顾恙说要做什么他都不拦着,好不容易有个休息的机会,他自然想要好好偷偷懒。 伙计只是很简单的说了几个必要的步骤,就搬来一把椅子,坐在旁边看着。 那木桶边上是配备了木梯子的,顾恙觉得只要顺着梯子上去,再轻轻一弯腰,把那滤网取下来,就大功告成了,而她取的也的确还算顺利,这下一步,就是要换一个新的滤网上去了,那个伙计坐下来就不想起来了,就支使常愈去取来新的滤网,依旧还是让顾恙挂上去。 有了取下来的成功,顾恙就放松了警惕了,那木梯子经过取滤网时滴滴答答的油流在上头,已经很滑了,而挂这滤网又比取要难多了,因为要把四个角都挂上,就要比取时低的更下去些。 腰低的久了,就会酸抖,重心也不稳了,加上梯子又滑,所以顾恙就在挂最后一个最远的挂钩时,脚底一滑,整个人都往油桶里栽去。 伙计坐在离油桶较远的地方,根本没反应过来,常愈又蹲在地上歇息,也来不及拉顾恙了,眼看今天顾恙就要进去洗一个油澡,远处一个黑影飞来,轻功翩翩拉走了顾恙。 原来是卫凌濯。 他和宋老爷已经商量的差不多了,宋老爷就提出来要看看他们做的怎么样了,还适应不,结果卫凌濯一进来就看见顾恙整个人往那油桶里头飞,下意识就飞过来把她揽了过去。、 当卫凌濯抱着顾恙稳稳落地时,院子里所有人都呆了,伙计们和宋老爷都看的目瞪口呆,原本宋老爷对卫凌濯高高在上的态度有些不满意,现在看了他的身手,一下子把所有的顾虑都打消了,这眼看就要掉进去的人,一下子就能提溜出来,这是何等的功力啊。 而顾恙自己更是惊呆了,她也觉得今天是非得在这油里过一圈不可了,那油都溅到眼睫毛上了,可是倏忽之间,就这样被人抱在怀里了。 卫凌濯怀里破天荒第一次,怀里抱了个姑娘,顾恙抱起来很轻,可是腰部很有力量很紧致的感觉,因为大家都愣住了,顾恙也没有想着要赶紧下来,卫凌濯也就这样抱着,因为依他自己的性子,自然从来没有接触过女人,昨天晚上对顾恙的心思也有了些微妙的变化,他愣住,完全是因为突然想要感受感受。 从前,他可是连被那些女子摸到手,都是厌恶无比,现在他抱着顾恙,不仅没有觉得恶心,还莫名觉得女孩子还是挺软的? 卫凌濯一发觉自己有这样的想法,立马就黑了脸,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顾恙看他表情变化,一下子缓过神来,以为是自己太重了压到他了,而且还就这样任由他抱着不下来,觉得甚是失礼,顾恙赶紧挣扎两下,然后就从卫凌濯手上跳了下来。 这宋老爷看着热闹,还觉得顾恙和卫凌濯有什么,之前他以为顾恙和常愈这么亲密,觉得他们两个是一堆,现在看了卫凌濯脸上的微妙表情,还有顾恙微微泛红的脸颊,心里就笃定他们有关系了。 虽然宋老爷对自家女儿严的很,几乎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可是对别人却是一副别人家的白菜不关自己的事之感觉。 。 第一百二十七章 神女襄王 - 拜清樽 - 渐令 “怎么样,这活计还是难吧,我就说了我这里有伙计帮忙,用不着麻烦你们各位的,幸好这凌公子身手好,否则一桶油是小事,只怕顾姑娘要连连沐浴几天了。” 顾恙尴尬的摆摆手。 “是啊,还是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这做生意可真是不容易啊!” 卫凌濯还呆在原地,和自己的思想做斗争,他虽然是一个冷漠的人,却从来不是一个自欺欺人的人。 这么多天,他一直都在逃避,今天美人入怀,自己不同寻常的举动和感觉,已经在警告着他,不可以再欺骗自己。 但是,他一开始就没有对顾恙坦诚相待,这么多天以来,顾恙大概也了解了他的脾气秉性,也许也知道了,他是一个很难缠的人吧。 顾恙那一副模样,一看就是不懂男女爱恋之事,所有的知识都是从话本子上看来的。 而自己也不可能和顾恙有什么结果,首先,老阁主就不喜欢,也看不上他们这些皇室贵族,要把掌上明珠送进京,肯定是难如登天。 其次,自己的亲事,虽然他自己可以拖着不办,却也不能自由到可以自作主张的地步,父皇一定会找一个所谓宗室淑女来配,不会允许自己从别的地方带一个女人回去。 最最重要的是,卫凌濯,在别人的眼里,是一个没有弱点,没有软肋的人,一旦他破天荒带一个女人回去,多少人的目光会盯在顾恙身上,她会成为多少人的靶子,这都是可以想见的事情。 所以,即使卫凌濯现在承认了顾恙在他心里,有着特别的位置,却也不能就任由自己的想法继续下去。 他提醒自己,会不会是因为从前没有见过顾恙这样的女孩子,又欣赏她的武功和性格,所以才会没那么讨厌她,所有的例外和特殊,说不定,都只是因为自己欣赏人才罢了。 顾恙这时可没注意卫凌濯在想什么,只是觉得方才的场景实在尴尬,看着常愈,他虽然没有消化好刚刚的紧急情况,那表情上却大大写着他已经准备好了嘲笑顾恙。 顾恙走过去推推常愈,轻声说道 “喂,你别看戏了,快帮我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能怎么办,咱们啊赶紧离开这里,免得被这里的勤劳人民看不起,还说我们是养尊处优的小姐,少爷呢。” “去哪里?” “你脑子被油泡傻了吗?当然是去宋府啊,宋老爷不是已经邀请过咱们了吗?” “可是,可是现在还没有到晚膳的时间呐!” “宋家又不是我们的食肆,除了用饭就不能去了吗?你别忘了,宋晋瑶现在成天呆在闺房里,无所事事,正需要人陪呢!” “对啊!” 顾恙得了主意,立马就转过头去,和宋老爷说。 “既然我们在这里也是多余,那就不在这里添麻烦了,我看我还是去陪陪瑶瑶吧。” “那敢情好啊,反正你们晚上都是要留在那里用膳的,现在就去那休息会儿,在花园子里玩玩转转,我把事情都处理完了,就立马来陪各位。” “您不用急,我们怎样都可以的。” 常愈客气道。 确定了行程后,宋老爷就派人驾了马车往宋府里去。 天天坐马车,顾恙已经从一开始的新鲜,变成了习惯和厌倦,她懒洋洋的靠在壁上,头一晃一晃的。 “怎么?脑袋进油了,要晃晃才能出来?” 常愈又调侃道。 顾恙就知道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常愈不嘲笑自己才怪呢,但是她今天也不想和他斗嘴,见顾恙没有反应,常愈也觉得没意思,就靠着马车休息。 任凭顾恙在感情方面再迟钝,现在也开始回忆起了,刚刚那个抱。 卫凌濯是第一次抱女孩子,她又何尝不是第一次被抱呢?这样的场景,话本子里倒是常见的事,可那都是才子佳人的百年佳话,和自己实在是不沾什么边。 而且像凌卓这样的公子,身边的女人肯定一大堆,哪里会看上自己这个所谓的野丫头呢? 而且,自己多次对他不善,成天针尖对麦芒的,不是为了盐史的事情,他大概也不会搭理自己。 不过,被人抱的感觉,莫名的有些安心,她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有过朦胧的记忆,可是也仅仅只是一瞬间的感觉而已。 那种记忆中朦胧的拥抱,好像是带着风极速前进,臂弯又好像是颤抖和犹豫的。 顾恙有些惊喜,她可是完全想不起来,和从前有关的任何事情,现在被他这么一抱,居然有了感觉。 真是奇怪,自己以前多少次拼命回忆都没有效果,她曾经听过一种说法,失忆的人想强行回忆起从前,一般越努力去想,头就会越痛。 可是她从来没有这种感觉,这也就是她每每慌张的原因,如果头能痛,那就说明自己还真的留有这段记忆,只不过被封印了,一时想不起来,被限制了而已。 可是要是一点感觉都没有,那种苍白孤远的感觉,常常人联想到人死后,就会什么也不知道的那种寂寥无助感。 每每深夜,她想起这种感觉,心就跳的慌,特别是快到春节的时候,尊是容易失眠睡不着。 她和爹爹说过,爹爹给出的理由是年节将近,也许有东西作祟,还请过道士来驱,但一点作用也没有。 好在近几年这种感觉浅淡了些,特别是下山之后,可能因为天天太忙了,总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完全来不及想别的。 如果,顾恙做出最大胆最荒谬的假设,凌卓真的像常愈说的那样,对自己有所不同,对自己有特殊的感觉,那么,也只能是自己的孽缘而已。 也许他的身旁早就有佳人陪伴,在昨晚何以吹起那首相思,而自己这个所谓少小姐,也只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自己要是真的跟了他,瞧他平时谁也看不上的那副做派,自己也就值当做个小妾。 顾恙当然不会容许自己卑微到这样的地步,所以心中也赶紧去除了这些杂乱的想法。 直到很久以后,顾恙回想起来,她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何时对卫凌濯动心的,又是为什么在这样争锋相对的情况下,爱上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幸好最后,总算没有输的太惨。 顾恙想着,余光里却能感觉到卫凌濯在看她,她一下子紧张起来,整的身体都僵硬了。 她拼命想调整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别无二般,可是脸上又有火辣辣的烧灼感,她赶紧不动声色的把头过去,眼不见为净。 卫凌濯却把这一幕尽收眼底,他心里以为,顾恙是害羞了,也没有想到她的内心深处,其实是有自己的。 只不过他们都不知道彼此的心动,都不相信,都在逃避,以至于错过了很多美好的时光。 。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知所起 - 拜清樽 - 渐令 虽然还是下午,不是吃饭的时间,可是当顾恙他们到达宋府的时候,府中的下人都已经在准备着了。 看来宋老爷是真的很有诚意,早早就准备了要请他们用晚膳,而看着那些厨房的下人端过去的食材,都是一些名贵的,大补的或者稀罕的食材。 有的食材,常愈和顾恙甚至连见都没见过,只有卫凌濯这个贵人见过。 卫凌濯看着那一筐螃蟹,各种鸡鸭鱼肉,还有新奇水果,他几乎全都在宫宴上见过,不过有的他虽然见过,但是还不知道名字。 看来这宋家的确是富贵至极,这些东西在他们来说都不在话下。 金哥这时候迎了上来,要带他们去大堂小坐,然后由管家领着,在家里园子四处看看。 顾恙看见了金哥,就跟着问她家小姐在哪里,金哥说,本来是在逛园子的,可是听说有客人要来,就先回房去了,宋晋瑶知道顾恙要来,还让顾恙去找她。 顾恙就让常愈先和凌卓去,自己去找宋晋瑶。 顾恙一推开房门,就看见了宋晋瑶的脸,还把顾恙吓了一跳。 “你怎么贴着门站在大门口?吓死我了。” 宋晋瑶见她终于来了,喜忧参半,显得十分着急焦虑。 “怎么了?你在这急得转来转去,发生什么了?” “尔玛阿依知道是我把那药瓶给你们的事情了!” “他是如何知道的?” “大家都知道是回春堂研制出了治疗时疫的方子,他派人潜进回春堂,翻找出了那个药瓶,还带给了我。” 说着宋晋瑶把那手帕包着的药瓶递给顾恙看。 顾恙摆摆手,毫不在意的说道。 “你难道还怕他不成?反正我们都已经有了药方了,也不用再求他办事情了。” “可是,他前几天派手下在街上蓄意挑事,手下又被人给打了。” “嗯?说来听听?” 顾恙在心里琢磨着,不会是自己那天在街,上射伤那些西塞人的事情吧? 于是她就试探着问道,想要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 “就是在街上,被人用暗箭给射伤了,他觉得很没面子。” 看着宋晋瑶,一副焦急的模样,顾恙心里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可是,你在害怕什么呢?我们是中原人,他欺负我们,有人打回去,难道不令人高兴吗?” “这,我,我知道,可是,他后来又潜进了宋府一次,威胁我说,他以后的动作,都和我无关了,让我不要再坏他的好事,让我不要和你再来往。” 顾恙听了这话,倒也没有太意外,毕竟自己曾经直接针对过尔玛阿依,等等,尔玛阿依是怎么知道她这个人的? “你,把我告诉他了?” “不是的,是他自己猜出来的,这个药瓶出现在回春堂,他就知道肯定是有人带去的,我又不能出去,他就逼我说出是谁,我只是说了送这个药瓶的人,是我的好朋友,我并没有把你的名字告诉他,没有告诉他你的身份。” 顾恙点点头。 “那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就说,就嘱咐我不要再多管闲事,要是大计可成,就会带我去西塞。” 顾恙惊讶的摇摇头。 “你不会真的打算跟他去西塞吧?如果那样,你爹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还没有想清楚。” 看宋晋瑶那一副既纠结又向往的样子,顾恙甚至已经可以想象到,如果尔玛阿依真的死缠烂打,要强行带她走,宋晋瑶是绝对不会拒绝的。 顾恙根本不想宋晋瑶,再和那个阴险的西塞人有任何关系,也不想她就这么放下一切,跟着一个男人去苦寒的西塞,扔下亲人朋友,赌上自己的一切。 她没有任何的资本和筹码,唯一可以依赖的只有尔玛阿依对她的,所谓的那份爱情,可是一旦尔玛阿依变心,或者是对她不好,宋晋瑶就算是想尽办法,回来的机会也很渺茫了。 于是顾恙心中想要撮合宋晋瑶和卫凌濯的心又重了几分。 虽然卫凌濯也是不知底细的人,可是,这几天相处下来,好歹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辈,而且他还是京都的贵公子,长的又好看。 怎么样看来,和宋晋瑶是模样也般配,门第也般配,要是宋晋瑶,真的嫁去了京都,自己还能有个去京都赏玩的借口。 顾恙又想起了尔玛阿依说的一些细节。 “唉,尔玛阿依说的那个大计,是什么大计?” “既然是大计,他又怎么会让我知道呢?” “什么都不知道,却总是听他的,听他一个外族人的话吗?” 顾恙很想说,虽然中原人和西塞人通婚是近几年常有的事情,可是,像尔玛阿依这样,对中原带有敌意,并且屡次做出不轨举动的西塞人,宋晋瑶要是和他结合,那就是通敌。 但是顾恙当然不能这么说,上一次她才问了几句,两个人就都不欢而散了,要是这次她说出通敌,这样危险而又不友善的词语,今晚的晚膳怕是又吃不成了。 于是顾恙打算徐徐图之,循序渐进地引导宋晋瑶,放弃那个危险的男人。 “这样吧,下次他要是再来找你,一定要告诉我。” “你又不是天天来,他来过了,我又怎么告诉你呢?” “派个人出去送信好吧,让人去观溪客栈,和老板娘或者那里的伙计奉达说一声去,我就会来找你的。” “可是,你为什么关心他有没有来找我呢?” 顾恙沉默了一会儿,又坐到她的黄花梨小木椅上。 “那,那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啊。” “行,你说吧。” “我觉得……我觉得尔玛阿依,有一点问题…” 果不其然,宋晋瑶听到这个就着急起来。 “有问题?我知道他是做了很多坏事情,害死过人,可是,你们要抓他吗?” “不是我们要抓他,是如果他的这些事情暴露出去,官府也会抓他的,他害死了那么多中原百姓,是杀人犯,是杀害你同胞的罪人,你还愿意和他走吗?” 顾恙本来不想说的,可是看到宋晋瑶一直对他很维护,就又想起了那些无辜的百姓,和那个大伯。 不知道小春这几天怎么样了,山上有没有派人来接他。 “我…我…” 宋晋瑶难得没有生气,而是很认真的考虑了。 “我知道,他是一个罪大恶极的人,但是,我就是放不下。” 顾恙决定不再正让她在心里和尔玛阿依起冲突,以免引起她的反感。 “那我能问问,她是怎么样俘获你的心的吗?” 宋晋瑶听了这个稍轻松的话题,不仅明显松了一口气,脸上还浮现出了动人的红晕。 。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往而深 - 拜清樽 - 渐令 宋晋瑶也靠着顾恙坐下,开始说起她和尔玛阿依的事。 从前她就已经和顾恙说过,尔玛阿依是跟着其他做生意的西塞商人来府上拜访时,和自己见面的。 而那时候宋晋瑶正独自在后花园里面闲逛,一般宋晋瑶不在房间里,要是家里来了客人,宋老爷都会提醒下人让小姐回房,不让宋晋瑶看见外面的人。 可是却百密一疏,宋老爷在一开始回家的时候,就已经在外头和他们喝了酒,回来的时候,已经晕晕乎乎的了,根本没有记忆力,详细问下人女儿在哪里。 所以他就领着这些商人,在宴席上酒足饭饱之后,就醉倒在了桌子上,而那些商人有的则在参观他家的藏品,有的则在和丫鬟搭话,只有尔玛阿依一个开始到处乱逛。 逛着逛着,就逛到了后花园了,那时候宋晋瑶还坐在花园池塘边的石椅上,看着金哥在一旁放风筝,给她解闷,宋晋瑶自己则绣着一副双面绣,正一针一线的打磨,也没心思注意周围。 又因为春光甚好,流莺婉转,宋晋瑶也舍不得,又回到那个阴沉沉的小屋子里去,就在后花园呆久了。 偏巧负责前院和后院信息交流的金哥,那天跟在宋晋瑶旁边放风筝,所以也没有人来告诉他们,前院开席了。 尔玛阿依就这样闯到后花园,看到了美若天仙的宋晋瑶,风筝在天上悠扬地飘着,石桌旁边的美,一会儿弄弄刺绣,一会又抬起精美的侧脸,往天空望望,时不时又拿起手帕,擦擦嘴角的茶水, 尔玛阿依彻底被宋晋瑶吸引住了,来到中原这么久,他第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旁边的金哥算是丫鬟里面长的挺出俏的了,可是站在宋晋瑶的旁边,顿时显得黯然失色。 宋晋瑶早有美名在外,尔玛阿依一开始还不以为意,认为他们西塞的女子美丽多情,怎么会是这些中原女子能够比的。 可是那一天,他真的喜欢上了这个恬静的女孩子,但是,他是一个恶魔,他来到中原,是要杀人的,是要害人的。 他知道他不应该感情用事,但是他还是走上去搭话了。 可是没想到,宋晋瑶才发现他走过去,便捂着脸,大惊失色地走开了,而一旁那个放风筝的丫鬟,连风筝都来不及撤回,当即撒了手,跟着那个姑娘跑去。 尔玛阿依只能拾起桌上,剩下的那副没有绣完的双面绣,随后把绣绷子拆开,把那块绣布收进怀里。 宋晋瑶乍然在花园遇见外男,一下子吓懵了,一旁的金哥也惊的脸色苍白,要是今天这个事情背诵老爷知道了,金哥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金哥也没有敢向宋老爷汇报,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宋晋瑶也不会和爹爹主动提起。 金哥安慰了宋晋瑶几句,就赶紧往前院去了,生怕这里的事,再和她扯上关系,到时候还得连累他这个佣人。 金哥去了前院以后,假模假样宋老爷说,自己听说前头有宴席,早已经把小姐送进闺房了。 宋老爷迷迷糊糊之中,还夸奖金哥做的好呢,金哥那里蒙混过关,宋晋瑶却在房里坐立不安,觉得刚刚那情景,实在是不好。 让她没想到的是,那男子根本就没有走,是大胆顺着后门,翻进了自己的小院,而且从窗户直接翻了进来。 宋晋瑶听见动静,去瞧了一眼,立马就失声惊叫,可是尔玛阿依捂住了她的嘴,宋晋瑶说不出话来,只好用手示意着,让她先去锁门。 宋晋瑶实在不敢想象,如果被爹爹或是金哥看到了,会闹出怎样一番大动静来。 她锁好门窗,确定别人暂时进不来,也看不到里面后,立马拿起一根簪子对着尔玛阿依,让他赶紧滚出去。 可是尔玛阿依却邪邪一笑,倒也没有直接过来动手动脚,只是在她的房间里面四处转悠,看到什么新奇的东西,还要拿出来摆弄两下。 宋晋瑶一直在往角落里缩,钗子从一根变成了三根,全部都握在手里,当做保护自己的武器。 尔玛阿依看了轻笑一声。 “你那东西对我起不了多大作用的。” “你快出去!你再不出去,我就喊人了。” “你敢喊吗?看你刚刚那害怕的样子,锁门的举动,就知道你肯定也不敢让别人知道了,你要是真想喊,不如让我来帮你喊。” 宋晋瑶又气又急,都快哭了,而美人而梨花带雨,正是春日里的一副新鲜景象。 尔玛阿依在椅子边坐下来,开口说道。 “你不必害怕,我是不会伤害你的,只是宋小姐美名在外,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成日窝在这里倒是可惜了。” “这是我的事,不关你干系!” “怎么不关我干系呢?你看看,这时节,别的女孩子都在外面踏青赏春,相聚玩耍,你却只能永远在自家的花园子后面坐坐,有人来,又得躲起来,活的像只老鼠。” “你才像老鼠!我看你就是贼眉鼠眼,不怀好意!” 宋晋瑶虽然嘴上那么说,我是尔玛阿依,长的还真不像贼老鼠,还是比较过得去的。 他说一句。 “我不是老鼠,我是一只草原上的雄鹰。” “你!你是西塞人!” “没错,我就是西塞人,我们西塞的姑娘,可没有你这么拘束,这个时候,她们想必都在草原上策马奔腾,采花编花环,放羊和羊儿一起玩耍。” 宋晋瑶听了,好生羡慕,又吞吞吐吐的说。 “我说了,她们是她们,我是我,你只要出去就可以了。” “姑娘,真的就这样,任凭自己的命运掌握在别人的手里吗?” “我爹不是别人,他会为我的以后着想的!请你立马出去!” 看宋晋瑶还在赶人,尔玛阿依又笑了。 “你就对你的父亲这么有信心?刚才在席间,有人问起你的事情,你爹可说了,要给你许配个老实人,安安心心的过一辈子。” 老实人?宋晋瑶瞬间心里幻想出,那些自己没些本事,却又整天不务正业,害怕自己,却又死皮赖脸向自己要娘家财物的窝囊废。 “不会的!再怎么样我爹也会讲究门当户对的!” “哼,门当户对?你家是青成郡第一大户,谁能和你家一样?门当户对呢?黎家吗?” 宋晋瑶低下头,突然觉得他说的也有几分对,她好多年没和男子说过话,现在看着尔玛阿依,心中却有一股新奇和奇妙的感觉涌上来。 宋晋瑶不那么急切的要赶他出去了,而是把手上的帕子绞了绞,试探着说道。 “那,你闯进来,是想干什么?” 。 第一百三十章 心态思想 - 拜清樽 - 渐令 “小姐貌美如仙,我早有耳闻,心里仰慕,所以就想……” 宋晋瑶冷哼了一声,转过身去。 “这么说,你就是一个登徒子了,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请你出去。” 尔玛阿依把手指在桌上扣了扣。 “显然小姐还是没有将我的话听进去啊,你想想,你现在已经是待嫁的年纪,若是那天你爹突然给你定下一门亲事,而你又不喜欢,你能怎么办呢?” “那是我亲爹,要是我不喜欢,自然会向他说明,不要你这个不知哪里出来的小流氓置喙。” “说明?你的话要是真有这份量,你就不会被困在这里十几年了。” 说着尔玛阿依又摸摸下巴,笃定的说道。 “你以为我刚刚对你说的,你父亲要给你说亲的事,是骗你的?我告诉你,这是我们今天的商牌,今天是你爹亲自请我们来做客的,这话他也的的确确说了,只不过,你爹想必是看不上我们这些西塞人,没有向我们投来橄榄枝罢了。” 宋晋瑶不屑一顾。 “你也知道我爹看不上你们,所以你还敢来我的跟前献媚?” “你爹是你爹,难道你这么多年就接触过许多男子,懂得什么是感情?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试试看呢?” “你这人好不要脸,我是清白人家的闺女,怎么可能跟你眉来眼去?” 尔玛阿依又自信的一笑。 “这样吧,我也不是要害你,若是你真的想喂自己以后谋个出路,不仅仅是我,我也可以给你介绍我的兄弟,或者其他的客商。” “你你你!就算我不要我爹爹安排婚事,那么你又做什么要帮我?再说了,我爹是青成最有名的商人,你要把我和别人撮合,谁又会不知道我是宋至诚的女儿,到时候有人告诉了我爹去,你倒是可以跑了,我呢?” “我早就直说了,我帮你是因为我也喜欢你,可是如果你不肯,我就给你介绍其他人。” 宋晋瑶听了,有一丝心动,因为她听说,外头现在有很多的女子,都是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男子,有的还定时定点,聚集一帮男女,互相相看呢。 而只有自己父亲,遵守着最老套的规矩,觉得自己就是要遵守女德才好。 但是,因为宋至诚给她灌输了根深蒂固的思想,所以宋晋瑶还是觉得有几分不妥。 “难道你以为我就只靠做些闲散生意过活吗?现在有许多人,都排斥我们西塞人,生意也是不好做咯,所以为了谋生,我自然还有其他的人脉资源,你可以同外头的姑娘一样,选自己喜欢的。” 听到这些话,宋晋瑶彻底心动了,但是她还是要维持面子上的矜持,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尔玛阿依见她沉默,知道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于是就对她说。 “既然小姐心思也有些通了,那么我就告退了。” “你……你要去哪里?” 听到宋晋瑶的话语从赶他出去,变成了询问自己的去向,尔玛阿依知道他的话真是起作用了。 “自然是回到前厅去,不然宋老爷该起疑心了。” 宋晋瑶慢慢走向床铺,坐下来以后,又看着尔玛阿依,似乎想问什么,又没有说出口。 “放心吧,过几天我还会再来的。” 尔玛阿依知道宋晋瑶想要问什么,所以就赶紧说自己下次还会再来,他其实也害怕自己会被宋老爷发现。 要是被宋老爷知道自己调戏他的宝贝女儿,生意搞砸倒是小事,反正他的主要目的就不是来和宋老爷做生意的。 他怕的是万一惹毛了宋至诚,他去外头乱说,自己在青成郡的名声算是完了,到时候那些有钱的人物听了这个第一大户的话,不和自己往来,自己不就在青成郡寸步难行了? 而且尔玛阿依不仅不能惹毛宋至诚,还要费尽心思讨好他,若是能娶了他唯一的女儿,那么自己就是他的乘龙快婿,宋府的姑爷,那时候,在青成郡行事可就便易了。 不过这一层利益关系还是他刚刚才反应过来的,而他一开始的确是被宋晋瑶的美貌深深的吸引住了,才迫不及待的跟上去。 宋晋瑶的确也是他心目中美好女子的样子,虽然西塞的姑娘火辣热情,可是不知是自己来中原久了还是什么原因,对中原那些柔软的,娇小的,自己原本看不上的女子,多出了几分向往。 所以,从尔玛阿依这一天认识了宋晋瑶后,他就开始隔三差五趁宋老爷出去的时候,从后院偷偷溜进来,和宋晋瑶见面。 宋晋瑶头几次还非常抗拒,说是尔玛阿依屡屡闯入她的闺房,十分没有礼貌。 可是尔玛阿依对女人很有一套,大约七天左右,就成功把宋晋瑶收入囊中,甚至比他以前在草原上追所谓的格桑花姑娘,还要容易。 而宋晋瑶可比格桑花姑娘好看多了,宋晋瑶的房间里没有牛屎羊屎的味道,也没有蚊虫成日飞来飞去。 她的房间里只有常年飘着的淡淡的香,各种名贵的摆件和木制家具,还有各式各样的上等材料的首饰和衣物。 无论尔玛阿依什么时候来找宋晋瑶,她都是美的,飘着香味的。 尔玛阿依曾经问她们这些中原人为什么要这么讲究,有床睡有水喝有吃的不就行了。 于是宋晋瑶就和他详细的描述了一下她平日里的生活,还有皇宫里最顶级的尊贵和威严。 尔玛阿依表面上没有说出来,可是心里都惊呆了,他知道中原人的生活好,却没有想过可以这么的享受。 他来中原前,部落长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做出乱子来,越大越好,越久越好,而尔玛阿依那时候还不屑于做这些事情,他觉得中原的富贵有什么好的,还不如一杯新鲜的牛奶。 直到他在中原生活了一段时间,又听宋晋瑶说了这许多,他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这么多部落想要攻下中原,想要坐上那个皇位。 那简直就是神仙般的生活啊! 尔玛阿依也理解了,为什么对于留在西塞的牧民,部落长们就会说中原贫瘠,没有西塞好。 这是爱面子,不肯服输的表现,很多的是中原开放了对西塞的留住权,部落长害怕自己的子民都乐不思蜀,所以才说中原没什么好玩的。 而对于那些训练的牧民战士,部落长就会大力宣扬中原的繁华,还有入主中原的各种好处,让他们处在臆想和亢奋之中,让他们有目标。 所以,尔玛阿依现在彻底迷恋上了中原的一切,包括各种女人,不过,看着宋晋瑶那张绝美的脸,尔玛阿依就会在心里告诉自己。 宋晋瑶,是自己此生唯一最爱之人。 。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不亦乐乎 - 拜清樽 - 渐令 宋晋瑶对顾恙说出的,都是她自己看到的一些细节,至于尔玛阿依的真实心理状况,宋晋瑶自然是不知道的。 可是顾恙听了这些后,心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宋晋瑶真的是被他爹关了这么多年,都给关傻了,怎么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呢? 而且,像这种才子佳人花园相遇的来头,顾恙还以为会有多么浪漫,多么感动,才让宋晋瑶能够和尔玛阿依产生暧昧关系,谁知道,尔玛阿依居然用这样的烂理由,说给宋晋瑶介绍别的人,让她脱离父亲的控制。 虽然顾恙也有撮合宋晋瑶和凌卓,让她脱离困境之意,可是,那尔玛阿依和凌卓能一样吗。 尔玛阿依做的那些事情,顾恙都已经知道了,现在,尔玛阿依在顾恙的眼里,就是时疫的罪魁祸首,也是杀死了许多老百姓的杀人犯。 那么多的家庭因为他而被拆散,让一些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让一张张幸福的笑脸变得苍白。 每每想到此处,还有那个一心想要活下来的大伯,顾恙就恨不得千刀万剐了尔玛阿依。 可是现在,顾恙没有尔玛阿依做这些事情的任何证据,唯一可能知道的宋晋瑶又深深陷在爱情里面,当局者迷,根本不可能会告诉她。 而且最最主要的是,顾恙的自觉告诉她,尔玛阿依一定还有更大的秘密隐藏,而自己就要挖出这个秘密。 现在青成郡的时疫差不多都快要治好了,尔玛阿依大约会进行下一步的行动了。 因为最近有很多西塞人在街上捣乱,加上盐史马上就要来了,宋老爷已经不和尔玛阿依做生意了,那么尔玛阿依要想详细知道青成的事情,只能来找宋晋瑶帮忙。 其实这么看来,宋老爷还是挺有骨气的,和西塞人做生意,是可以赚很多钱的。 因为他们的货好,以一个他们觉得高,自己又能接受的价格买下来,后头就是翻十倍的价钱,当做奇货卖给那些贵族,都是有市场的。 可是宋老爷愿意放弃这份油水,可见他还是赤胆忠心的,要是他知道自己的爱女通敌,喜欢上杀人无数的西塞人,甚至还帮忙隐瞒,宋老爷一定会阻止他们。 到那时候,宋晋瑶这傻姑娘,说不定还以为是宋老爷刻意要拆散他们呢。 虽然顾恙把宋晋瑶当做是好朋友,但宋晋瑶的很多行为,她都无法理解无法接受,若不是看在她是因为上一代的孽缘,而被自己的父亲关在家里,不能明辨是非,顾恙早就把她和尔玛阿依视为一党了。 突然,顾恙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尔玛阿依是一定要处理掉的,可是宋晋瑶又爱他爱的死去活来,要是顾恙日后真的把尔玛阿依给处理了,宋晋瑶一定会恨死自己的。 但是人间自有公道在,如果尔玛阿依到了非死不可的那一天,宋晋瑶还是执迷不悟,顾恙也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所以让这个傻姑娘脱离苦海的唯一办法,就是要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尔玛阿依一个好男子,不是只有西塞才有美丽的景色。 而且宋晋瑶这十几年来养尊处优,被关在房间里更是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事事都没有亲力亲为的生活。 让她嫁到西塞那个蛮荒之地去,不仅要忍受那些野蛮的习俗,还要成日做活,不能洗澡,风吹如刀割。 要是她真的陷在那里,不得脱身,那她后悔也来不及了。 所以,今天晚上的这顿饭,顾恙一定要好好发挥自己小红娘的作用,宋晋瑶这个绝世佳人,还是要凌卓这个真公子来配,那才得宜。 “既然你们有这样的缘分,那我也就不说什么,只是你心里要清楚,他到底做过些什么,日后不要再为他做,伤害我们中原百姓的事情。” “我不会的,我也从来没有要伤害过,最多就是个不作为,我知道你是清樽阁的人,正义立心头,我向你保证,以后不会只听他的。” 听到宋晋瑶难得没有不高兴,而是很懂事的答应了自己的请求,顾恙开心极了,宋晋瑶本心还是一个女孩子嘛。 “好啦,这么久没见,先不说这个了,我想问问,怎么你爹向来严格限制你的行动,更不允许你轻易和别的男子见面,这一次怎么肯让你和我的同门一起吃饭呢?” 宋晋瑶摇了摇帕子,说道。 “我也纳闷呢,以前这种场合。他都是让我远远地避开,怎么会还让我主动陪在身边呢?而且会客的那张桌子,我从来就没有中过。” 顾恙一脸憨笑,试探着问道。 “说会不会是你爹看上了我的那两个同门,所以让你出去迎接,让他们瞧瞧的?” 宋晋瑶眉头一皱。 “我可不愿意,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刚刚都说了,尔玛阿依是真心为你好,想让你脱离苦海,所以,只要你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就算是脱离了这苦海了,什么不看一看别的人呢?” “怎么能那样呢?说了喜欢一个人,那就是要从一而终。” 顾恙心底微沉,她就怕宋晋瑶认定了尔玛阿依,以后不知道怎么挽救。 “这有什么的,外头现在有些年轻女孩子,不仅能在定时定点和别的男子相看,而且就算是一起见过面,用过膳,也不是就定下了,只要没成亲,不会有这么多的规矩的。” “是吗?” 宋晋瑶一脸疑惑。 “什么时候,能这样……” “我的意思是,虽然没有很开放,但是也没有从前那样死命的保守了,你要知道,近几年来很多西塞人都定居在中原,虽然可能京都这些地方,还是老规矩,但是青成郡的西塞人那么多,自然会受西塞的风俗影响。” “西塞的什么风俗?” 西塞娶嫂的风俗,几乎是人人都知道,宋晋瑶一无所知,想必是宋老爷为了不伤风化,不让宋晋瑶知道这些不道德的婚嫁习俗,才没有说给她听。 “那我告诉你,你可别和你爹说是我告诉你的啊。” “自然自然。” 于是顾恙,就把西塞的习俗讲给她听。 “女子嫁给男子后,如果此男子遭遇意外身亡,如果他有弟弟,或者其他的兄弟,这个女子大概率就会变成他兄弟的妻子。” 一听这话,宋晋瑶感到难以置信。 “这这这,这不就是乱……” 顾恙意味深长的点点头。 “是啊,几乎可以这么说,我们自然不会学他们这些不好的地方,但是外头总归不那么严了,你就可以不用再纠结这些事上,再说了,在你爹的眼里,尔玛阿依是谁呢?你还完完全全是个不谙世事的姑娘呢。” 宋晋瑶最害怕的就是自己和外头女子不一样,总感觉自己天天被人拘束,实在是低人一等,所以顾恙这么一说,她还是动摇了。 这个话题揭过去后,宋晋瑶和顾恙才开始了女孩子之间的一些私房话,聊天聊地,聊南聊北,两个人不亦乐乎。 。 第一百三十二章 浮云千层 - 拜清樽 - 渐令 正当两个人聊的起劲的时候,金哥在外头扣门。 “顾姑娘在吗?外头两个公子找呢,问你什么时候出去。” 顾恙问道。 “他们是有什么事情吗?急着要见我?” 金哥又在窗户外面喊。 “不知道,管家领着他们逛了会园子,我又把他们领到凉亭里喝茶吃点心,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公子就嚷着你怎么还不去,让我来叫您呢。” 顾恙想了想,一定是常愈一个人和凌卓处着尴尬,想要自己去救场呢。 于是顾恙只好拍拍宋晋瑶的手。 “对不起了,我得先出去,待会吃饭的时候,咱们坐一起就好了。” 宋晋瑶看顾恙听到有人叫,就赶紧想着出去,她以为这两个必有一个是顾恙心里所属,所以才这么忙不迭的去。 “怎么?这么着急啊?” 顾恙因为害怕那两个人又闹起来,就急着要出去,也没看懂宋晋瑶脸上的笑容。 “嗯嗯,我先走了。” 顾恙心不在焉的应声几句,然后就摇摇手说了再见走了。 金哥依旧等在外面,还是那一副谦卑恭顺的样子,可是顾恙,却对她有了新的看法。 这个婢女,表面上看起来就像是宋老爷专门派来监视女儿,盯着她不会有什么越轨举动,照料她的日常饮食。 可是宋晋瑶刚刚说的故事里,金哥看似一笔带过,宋晋瑶却没有注意到,其实金哥是一个关键的人物。 若她真的忠心护主,或是尽职尽责,早在发现御花园有男子闯入,并且已经和小姐碰过面,就应该赶紧禀报宋老爷。 这样尔玛阿依也不会趁虚而入,多次潜进宋晋瑶的房间,导致她家小姐受到伤害。 但是,在经历了花园闯入外人,这样惊险的事情后,他不仅当即就送宋晋瑶回去,就草草的不再过问,而且之后也没有向宋老爷禀报,甚至没有提过只言片语。 这样一个婢女,能称得上忠心二字吗?既然这一次这么严重的事情,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之前的日子里,宋晋瑶若干出什么不合宋老爷规矩的事情,她又会不会如实禀报呢? 于是顾恙想办法想要支开金哥。 “金哥,我有东西落在你们小姐那里了,你去给我取一趟来吧!我自己去找他们。” “姑娘落了什么东西?这园子四通八达,你不识得路,怕是找不到呢。” “没事儿,你先去找你们家小姐要,我随便再找个婢女带我去就是了。” 金哥犹豫了一会儿,就转身往回走了。 走在宋家的石子路上,顾恙左看右看,想找个小婢女,终于,在一个假山的石头凳子下面,发现了正在打盹的一个家生小婢女。 她走过去轻轻把她推醒,那小婢女还被吓了一跳,睁眼看见一个陌生女子,就大声问道。 “你是谁?怎么闯城内院里来?” “我是清樽阁的顾姑娘。” 虽然这个小婢女没有见过顾恙,但是府上的事情总会知道,一听是清樽阁的人,神色立马变得恭敬起来。 “原来是顾姑娘,另外两位公子正跟着管家逛了园子,在一处歇息呢,姑娘可要找他们去吗?” “正是呢,就由你带路了。” 那小婢女揉揉眼睛,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就领着顾恙去。 “一般这样的事情,接待您这样的贵客,不都是金哥姐姐在管吗?怎么会找我这样一个小丫头来带路呢?” “金哥她给我取手绢去了,我又不认得路,就随便找个人给我带带路。” 说着顾恙从手里掏出一块碎银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这么大的园子偏就让我找上你了,这是你我的缘分呢,这个钱就当作你的跑腿费吧!” 小婢女眉开眼笑,赶紧接下,在衣袖旁边擦了擦,就揣进了自己的兜里。 “是啦,我一定伺候好姑娘,把姑娘安全的带到那边去。” 走了一小段路,顾恙就开始询问了。 “小妹妹,你们这后院的事宜都是哪位在管呀?” “后院本来是管家在管的,可是我们老爷疼爱女儿,她所居住的那一面是府里独辟出来的一大块地方,那里的所有事宜都是金哥姐姐在管,送姥爷也是不管府上的事情的,前院的事情也有别的管家在。” “哦?这么说,你们府上有两个管家了?” “准确来说,有三位呢,金哥姐姐的差事,可不比前面的少,照料小姐,可是要事无巨细的用心呢。” “这么说,金哥一天十二个时辰,都陪伴在宋小姐身边了?” “那怎么可能呢?别说金哥姐姐每天都要向老爷汇报,今天小姐的情况,有的时候金哥姐姐去忙活些杂事,自然就顾不上看小姐,不过小姐通常都呆在房里,又不出来。” “你们家小姐十多年,就真的没出过这个院子?” 这个时候,这个在前院,可以立马得到肯定回答的问题,在这个小姑娘面前,却犹豫了。 “这……应该是吧,小姐的事情,我我不知道的。” “你都知道她平日里呆在房里甚少出去,怎么就不知道,她有没有出府去玩过呢?” “姑娘,怎么会有心思问这些?” “哦?你不知道我和你们家小姐是好朋友吗?刚刚我们在闺房里面一起聊天,还说起百味阁的餐点甚是精巧,我常年在山上住,对这些不甚了解,还是你家小姐给我推荐了几道好菜呢,这个时候,你给我说,你们家小姐没出去过?” 顾恙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让本来就心虚的小婢女一下子乱了心神。 其实宋晋瑶根本就没有说起自己外出过,没有给她推荐什么百味阁的菜肴,她只是想诈一诈这个小婢女而已。 “这,这,我真的……” “你就别担心了,你看你们家小姐这么多年来,有没有什么知心朋友啊?没有吧?可是我这一次帮了她的忙,还治好了她的脸,对我这个好朋友,她当然是无话不说,你不跟我说,我也知道呀,我随口一问,你紧张什么?” “顾姑娘既然知道了这事,可千万不要把它说给老爷听了,这样我和金哥姐姐,还有这内院的婢女都脱不了干系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家小姐也叮嘱过我了。” “我们家小姐独自一人被禁锢在那内院里多年,哪有人十多年不出去的呢?那不早就给憋死了,虽说她能出去,也不是经常,而且总在街上逛,也怕给老爷看见,左不过三月就去一次罢了。” 这出去的频率,比顾恙想象的要高啊,而且最近她是不是增加了出去的频率呢?宋至诚最近在忙盐史的事情,也没心思在街上到处乱逛,几乎都呆在油铺。 可是她也没有直接问,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你金哥姐姐的名字,是她自己本来就有的,还是你们家姥爷给取的?” 。 第一百三十三章 心中生疑 - 拜清樽 - 渐令 “大约是金哥姐姐自己的名字吧,虽然我们是下人,可是送姥爷带我们挺好,也不把我们当做什么附属的物件来看,除了他特别信任的家生子,就是府里的老人生出来的孩子,老爷是不会亲自给名字的。” 顾恙点点头,一时思绪万千。 金哥,这是一个毫无中原特征的名字,一听就是西塞那边人的起名习惯,不过近年来,因为西塞人的涌入,起个西塞名字逐渐成为潮流,很多大户人家为了能够彰显自己的地位,能够雇用外奴,都收了很多西塞人。 就是那没钱买西塞奴仆的人家,也要把几个婢女的名字给改改,给家里充充面子。 但是像宋府这样的人家,肯定是不必这么做的,如果这个金哥真的是一个西塞人,那么她一定也会看出尔玛阿依是西塞人,说不定,她是为了包庇同乡,又或者,等她确定了更多的事情,也许会有一个更神奇,更不可思议的计划,浮现出来。 “金哥是多久来你们府上的呀?” “嗯……顾姑娘怎么对金哥姐姐的事情这么好奇呢?” “唉,我是看金哥太能干了,又机灵又勤劳,我也想去找一个像她一样勤劳的姑娘,给我们山上帮着干干活。” “可是金哥姐姐不是老爷买的,是被老爷收留的。” “收留的?怎么收留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 看到小婢女也没什么可说的了,顾恙就赶紧转移话题,以防被她怀疑自己的动机,就和小婢女谈论起了一些杂事。 说着说着,就看见了那个凉亭,常愈和凌卓坐在那里喝茶,隔着远远的,顾恙就可以看到常愈在哪里抿嘴喝着茶,一看就是无话可说的样子。 顾恙已经可以想象出常愈和凌卓搭话,吃瘪的样子,之所以她知道是常愈吃瘪,是因为顾恙了解他,不会那么容易就针对一个人。 可是凌卓就不一样了,动不动就臭脸,好话也不会说几句,要不是顾恙看在他有时候,还肯听自己几句话,其实对自己也还算不错的份上,她早就不愿意和他合作了。 顾恙慢慢的走近凉亭,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道。 “怎么,这才一会儿不见就那么想我了?” 常愈看到顾恙,宛如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哟,有了新朋友,就忘了我这个老伙计了,离晚上还有这么久,你就这么把我……额我们晾在这里?” “我这不是和晋瑶说话来着嘛,而且啊,我也是为了你们去打听……” 说着顾恙看了一眼周围,那些三三两两站着的那些婢女,顾恙就挥挥手,让她们下去。 那些婢女面面相觑,都没有动作,有一个站出来说道。 “姑娘,我们就是在这里做事情的,就是伺候服侍你们的,怎么能就这么下去呢。” “可是服侍我们,不就是要让我们舒服吗?可是你们站在这里,我们就不舒服,不自在了啊,所以你们还是下去吧,远远的看着也行啊,如果我们有需要,会叫你们的。” 见顾恙都这么说了,那些婢女自然也就不再强硬。 等那些婢女退下去之后,顾恙才坐下来,对着两个人说。 “你们知不知道,我今天和宋晋瑶聊天,听说了一些她和尔玛阿依的事情,我发现了一个问题,你们知道那个得力的婢女金哥吗?听她的名字,你想到什么没有?” “金哥?名字挺奇怪的,好像不是中原人的名字。” “是啊,我今天从一个小婢女那里得知,她是一个西塞人,而且她曾经多次,偷偷的将宋晋瑶带出去玩。” “带出去?” 卫凌濯疑惑道。 常愈一边听着顾恙的问题,一边在心里暗暗感叹,果真顾恙来了就是不一样,本来都和自己说不了几句话的人,顾恙来了,却可以主动的搭话。 “是啊,她根本就不是最近才出去了几次,而是一直都有隔三差五的出去玩,起码三个月就有一次。” “对啊,我也就纳闷呢,怎么会有一个人,十多年都没出去过?没见过其他的男子呢?那不是被憋坏了吗?” “那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宋晋瑶在撒谎。” 面对常愈的问题,卫凌濯给出了一句笃定的话。 “对。” 顾恙也附和道。 “她不仅仅是对我们有所隐瞒,而是在关键问题上,就有不对的地方。” “比如?” “她给我的,和尔玛阿依在一起的理由,是说有一天尔玛阿依闯进她的房间,然后对她说以后她的爹,会给她安排一门很惨的,很不好的亲事,所以尔玛阿依就以让他来试试为由,说让宋晋瑶和他做朋友,试试看,如果宋晋瑶觉得他们不合适,尔玛阿依也会给她介绍其他的人。” “这是什么奇怪的理由?” 常愈感叹到。 “对吧?我当时也觉得很奇怪,这是什么奇怪的理由?后来我想到,宋晋瑶虽然有偷偷出去玩过,但是生活阅历也不是丰富,她编个理由,也是这样四不像的。” “所以,你怀疑什么?” 卫凌濯问道。 “我怀疑的是,宋晋瑶和尔玛阿依早有接触,而且” 玉蒙原本在家乡,有一个小窗户可以看到外面活色生香上的世界 如果宋晋瑶也有这样的窗户,她也就不会走到如此之境地。 唉,你说你这老冷冰冰的,不愿意说话,你愿意说话就同我多说些故事是不是以后只有你想和我说话我才能说呀? 卫矢渝为了证明自己就是二皇子,又为了让卫凌濯帮他,假装说顾恙被荣渠公主抓走。而顾恙正好去边关寻亲 我讨厌宜妃那样软弱的女子,讨厌荣渠那样强横的女子,讨厌荣妃那样妖冶的女子,讨厌宋晋瑶那样愚蠢的女子,总之我就是讨厌世间所有的女子。 可是。。。。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女子。 我原以为她是绚烂珍贵的夏日萤火 没想到她竟是触不可及的璀璨明珠。 若是她不能原谅我,我便也用千簇箭在身上扎十二个洞还她,终归是我欺瞒她在先,如今情字伤人,也还是要还的。 世上安的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卫矢渝,你还不明白吗?你要做的选择,从来不是我与佛祖之间! 顾恙,难道,你要我放弃报仇嘛?你知不知道,你身上也有深仇大恨?你难道会放弃? 卫矢渝,我没有要你不报仇,可是你利用我,害死了常愈,害的清樽阁没了,师父师兄不知所踪。你明明可以告诉我,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我们是一样的! 。 第一百三十四章 感激用心 - 拜清樽 - 渐令 “要不你带我去看看?” 顾恙问道。 “天啊,我这才走了一大圈呢,你就让我再去走一遍?” 顾恙叹了口气。 “行吧,我们就在这里坐坐好了。” 三个人百无聊赖的又坐在凉亭里,不知道干些什么,顾恙无聊的拿着几个石子掷着玩,常愈慢吞吞的在吃茶桌上的小点心,卫凌濯拿着手帕擦拭着自己的佩剑。 本来以为就要在这里无聊的,坐上好一会儿,外头却突然喧闹起来了。 “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大门那边,一阵下人都喧闹起来,急急忙忙的走来走去。 “怎么了?” 顾恙招招手,把刚刚她遣退的一群下人都招回来。 “姑娘,是我们老爷回来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这也还没到饭点呀。” “姑娘是贵客,那能真等到饭点才回来?那不是太怠慢了?” “我们去看看吧。” 常愈起身,嘴里还嚼着几个点心。 “行。” 说着顾恙和常愈就向宋老爷的方向走去,可是卫凌濯却没有动静,依旧坐在原处,擦着自己的佩剑。 “他怎么不走啊?” 常愈一边走,一边回头看道。 “不用管,他在这坐会儿好,让他休息休息。” 卫凌濯听了,轻笑一声,继续擦着自己的佩剑。 顾恙心里知道,他是不愿意去做那谄媚的场面,与其让他过去,摆出一副冷冷的颜色,让大家都尴尬,还不如就让他坐在那里,这样还能够宋老爷留下一个好印象。 宋老爷远远笑着走过来,手里还拎着一条鱼。 顾恙看了一眼,很惊喜的说道。 “咦,这不是山上小溪里那种特有的鱼嘛?你看那鱼鳞,真是清透。” “哈哈哈,姑娘真是有眼光,这是我特意托了闰掌柜,让一个老乡带来的,既不是你们山上常见的鱼,也不是那种寻常养出来的杂鱼,很是新鲜可口,让你们试试,让厨娘炖一锅鲜香的鱼汤,这春寒料峭,也都解了。” “宋老爷真是用心,这些事情府中随便操办操办不就行了,自己去做这件事情,多浪费时间呀,宋老爷你那么忙。” 常愈也客气着说道。 “哎呦,你们就不必与我讲客气了,我今天去闰掌柜处,听他说了,你们对盐史来巡的计划与想法,我真是惊喜的很,你们也真是人才!我宋某能认识你们,能得到你们的帮助,这是我和我女儿的人荣幸啊。” “宋老爷真是太过谬赞了,实话说吧,我原本以为晋瑶是一个大小姐,脾气总归不好的,可是和她相处的第一天,我就莫名其妙的很喜欢她,现在,我愿意用尽全力去帮助晋瑶,也帮助您,您是一个大好人,是青城郡商户的楷模。” 宋老爷捧腹大笑。 “瑶瑶我不知道,她平日里内向脾气差,是有些,能和你说的来,真是我意料之外,不过这商户的楷模,我自己也欣然接受,我辛苦打拼多年,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掌握生意的最深之道,成为一个有道德的,成功的商人。” “我想您已经做到了。” 顾恙说道。 “我想还差的远呢,毕竟眼下这个大关要是没有度过去,我们宋家可就就此打住了。” “我们不会让这件事情发生的,如果让黎家得势,等于是间接害苦了青城郡的百姓,也是对盐史的不尊重,对朝廷的不忠。” 常愈信誓旦旦。 宋老爷更加放心的点点头。 “有了前几次事情的经验,我想,我已经能够完完全全的信任你们,现在,我们就落座吧?” “这个时候就要开席了吗?不是还没有到饭点吗?” 顾恙问。 “左右也就是半个时辰的事情了,你们放心,我们可以围坐在一块儿,说说话,那一道一道菜,慢慢的上来,我们就趁热乎的吃,老师,等菜全部上齐了,我们再坐,岂不是全都吃了冷食了。” “您想的真周到,额,我们还有一个同伴,还坐在凉亭里呢,我去把他叫过来。” “哎呦,那个青年就是今天闰掌柜给大口夸赞的人吧?他怎么还呆坐在那里?我亲自请他过来。” 顾恙赶紧拦住他。 “不必劳烦您了,我这个朋友他脾气怪的很,在外头不喜欢和别人多交流,也总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脸色,您多担待,所以还是由我去叫他。” 宋老爷摸摸胡须,理解的一笑。 “真正的人才都是这个样子,是桀骜不驯的,我能够理解,也能够接受和包容,去吧。” 顾恙使了个眼色,让常愈去陪着宋老爷说话,自己就过去叫凌卓。 和凌卓搭不上话,可是哄哄宋老爷,常愈还是很在行的,毕竟他曾经就是靠舌灿莲花,为自己躲过了一劫又一劫。 常愈跟在宋老爷后面,说些山上的新鲜事给他听,顾恙则一点一点的挪过去,最后站在卫凌濯的后头,正想轻轻拍他的肩膀,吓他一跳,谁是手才刚刚扬起,手下的人就说话了。 “我看见你了。” 顾恙讪讪的收回手,然后笑着说道。 “现在好了,去落座吧。” 卫凌濯轻轻地偏偏头。 “什么叫做现在好了?什么好了?” 顾恙说道。 “当然是不用你再去和他们搭话了,我看你对这些场合总是不乐意的很,为了避免大家都尴尬,你刚刚不去才是最好的,我已经和宋老爷说过了,他也很欣赏你,你就是继续这样,他应该也不会怪你,走吧。” “他是我的什么人?他欣不欣赏,关我何事?怪不怪我,又干我何事?” 顾恙知道他大概是不屑于别人的赞扬来成就自己,于是只好顺着他的话说。 “我就随口一说嘛,知道你不在意这个,就是来提醒你过去而已,你今天那几个点子绝妙的很,宋老爷一直想着要谢谢你呢。” 卫凌濯的确不需要别人的赞扬,可是看着顾恙对他心情的揣度,设身处地的为他想这想那,他一下子就不计较了。 “你为什么去帮我打太极?” “还不是因为我们是搭档,让别人对你留下不好的印象,我们不是一损俱损吗?” “就是因为这个?” “不然呢?你以为我干什么要对你这么好啊?你想想你昨天是怎么对我的?”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 卫凌濯神色自若。 “是哈,那我们就来说说今天,我今天没有得罪你,你今天也没有得罪我,所以现在我们和平相处,起身,吃饭去。” 顾恙略带命令的语气,不仅没有让天生不喜欢束缚的卫凌濯感到不舒服,反而心中生出别样的感觉。 。 第一百三十五章 宋府宴饮 - 拜清樽 - 渐令 那感觉就好像是夫人喊相公去吃饭似的,听起来十分受用。 卫凌濯会有此想法,并且没有排斥和自责,完全是因为他现在已经想通了,为什么要折磨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呢? 是,他和这个丫头,的确是不合适,也没有未来,但是,谁又说一定要有未来呢? 这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份奇遇,说不定,像他这种人,一辈子和女性接触的最多,最深的时候,就是这段时间了。 等事情一办完,他和顾恙就分道扬镳,可以说从此陌路了,那这样珍贵的机会,自己为什么还要排斥,而不是好好的把握呢? 再说了,自己也是男人,喜欢一个很有意思的女人,是很正常的事情,一想到京都中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卫凌濯就觉得这里简直是一个世外桃源,不,应该说那个女人,是他的世外桃源。 所以,卫凌濯决定把握住机会,即不会她过分亲近,以免以后害了她,可是也不再欺骗自己的心,和她过分疏离。 有时候,看她吃瘪却也不和自己计较的样子,被自己欺负,出言讥讽也只是一时生气,过后就忘的三三两两,有时候,还设身处地为自己着想。 这样一个……一个有些可爱的女孩子,除了一个在山上长大,在无忧无虑,不争不抢的环境中长起来的女孩子,很难不吸引别人的注意。 只是因为顾恙常年生活在山上,也许她的同门们日日都习惯了,又也许是因为日日在一起,又一同长大,只能生出像她和常愈一样哥们儿一般的感情。 日日看着一个人的脸,是很难有新鲜感和惊喜感,可是说到脸,也许她自己也不觉得,其实她是极漂亮的,看起来就令人心头一亮,很舒服。 他起身后收好自己的佩剑,然后跟在顾恙后头走,顾恙心里还纳闷呢,怎么一向快步的他这时候肯落在自己后头了? 卫凌濯在后头本来是想好好看看她,奈何他这一丝丝的反常都被顾恙察觉了出来,顾恙是不是就用疑惑的探究的目光转过头来看他,又几次放慢脚步,想和他并排走。 “怎么!警觉性这么强,还怕我从背后偷袭你啊?” “不是,我就是觉得你今天走的好慢,你平时不是最怕浪费时间了吗?” “今天安心吃饭,有什么可急的,平时急那是因为你太磨蹭了,不得不提醒你一下。” “我哪有磨蹭,是你总火急火燎的。” “哟,火急火燎这个词,你也好意思用在我身上吗?” 顾恙本来就要为自己辩解,是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凌卓,他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吗? 他时候什时候变得这么幽默风趣了?难道刚刚在凉亭里被人夺舍了?还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啊,好吧。” 辩解的话才到嘴边,就被自己硬生生的吞了回去,顾恙转过头去,整个后背都僵硬了,一直往前走,也不敢回头看凌卓,不知道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卫凌濯看她突然沉默了,心里还想难道是因为自己太反常了?还吓到她了? 卫凌濯嘴角轻弯,然后加快脚步迅速超过顾恙,向前走去。 看到凌卓恢复正常,顾恙反而放心了,轻跳着小碎步跟在后面,在卫凌濯看来,就像是个小跟班似的。 当他们两个人到达宴席时,却发现宋晋瑶居然已经坐在席面上了,而常愈轻轻摆弄着筷子,眼神里充满了好奇,有时候抬起严偷偷瞟一眼,有时候又埋头用筷子玩李开胃的山楂球。 顾恙看他这好奇的模样,心里好笑的很,本来想挨着常愈坐,可是宋晋瑶见了她,就赶紧招手,让她坐过来。 宋晋瑶方才都没有笑容,为了自己才舒展了容颜,顾恙当然不能不给她这个面子,就一下子坐了过去,可是坐下来以后,她心里才觉得不好。 她今天的一大任务,就是要撮合撮合凌卓和宋晋瑶,可是如今自己坐在了宋晋瑶左手边,右手边又坐着宋老爷,那卫凌濯岂不是不能靠着宋晋瑶了? 可是她转念一想,允许宋晋瑶出来一同用膳,不代表允许她和外男接触,要是真让她和凌卓坐一起,宋老爷应该也不会答应。 大家坐在一起寒暄了一会儿,很多菜都摆上来了,开始都是些精致,小巧,量少,但是闻起来就十分美味的小点心。 顾恙先是给宋晋瑶夹,然后又给坐在自己旁边的常愈夹,甚至还挑了一块给宋老爷夹,一下子就带动起来席间的气氛。 不过有一个人非常不满,那就是一直没能等到顾恙那一筷子的卫凌濯。 眼看她几乎夹遍了整桌人,自己也只是坐在常愈的旁边,却不给自己夹,这是在排斥自己吗? 于是卫凌濯趁着宋老爷下去后厨吩咐事宜的时候,一把拽过常愈,和他换了个位置。 虽然说常愈一直和卫凌濯不对付,可是也没有上手的时候,卫凌濯这一拽把他惊了一大跳,后来却发现只是换个位置,常愈心里不免觉得有些小题大做。 顾恙看卫凌濯换位置过来,起先还惊讶了一下,后来打量着自己旁边坐的宋晋瑶,心里就有了想法了。 顾恙心里以为,凌卓第一次看到宋晋瑶,也被这难得的绝美人儿吸引住了,因为凭宋晋瑶的姿色,绝对是附近几个郡,甚至是整个中原都难得的美人。 凌卓在京都经历过再多,看到这样的美人,也不会不动心吧?自己方才还想着要撮合他们两个,苦于没有机会,这时候这男人倒主动起来了。 顾恙重新调整了一下坐姿,特意往后坐了坐,以便凌卓能够越过她,更好地看看宋晋瑶。 宋老爷回来之后,看见卫凌濯换了位置,贴着顾恙坐着,心里就觉得这凌卓是中意顾恙,而常愈之前就觉得凌卓对顾恙不一般,现在也这么觉得。 宋晋瑶更是不用说了,之前她想顾恙喜欢的大概是这两人之一,现在她算是看明白是谁了。 所以这一圈席面上,除了顾恙自己一个人还在那乱点鸳鸯谱,其他人都多多少少堪破了一些玄机。 顾恙还傻傻的夹了一堆菜,一会儿给宋晋瑶夹夹,一会儿又给卫凌濯夹夹,一会儿还要顾及宋老爷的脸色,注意着自己的动作收敛。 卫凌濯本就是想让顾恙给他夹菜,现在真给他夹了,可是他能凭直觉感受到,又有哪里不太对劲了。 卫凌濯一进来的时候,也看了宋晋瑶一眼,的确是美的不可方物,不过他心里却只有赞叹之意,没有浮动之情。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各怀心思 - 拜清樽 - 渐令 在他看来,宋晋瑶坐在那里,一言一行都端庄有礼,就像是那画上不动的人,美是美,却不能令卫凌濯的心情波动半分。 不过,顾恙在这席面上,倒是格外的活跃,左右逢源,不知道她这又是什么情况。 “你不用给我夹了。” 卫凌濯把筷子一放,说道。 看他这样,顾恙心里想着,怎么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住这个大爷又不高兴,这宋老爷还坐在边上呢,这样多不好啊。 果然,一旁在给女儿夹菜的宋老爷当即就问道。 “怎么了,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还是哪里招待不周啊?” “没有,只是饭菜太可口,一下子有些不习惯。” 顾恙心里默默想道这个理由也太假了,他一个京都的少爷,这些东西只怕是顿顿都有呢。 不过在宋老爷眼里,他就是自己的同门,这个理由倒还过的去,而且这一次他好像也很给面子,又主动夹起了菜,然后对着宋老爷称赞了那一道蜜瓜。 顾恙心里想,他能给人面子,那是多么不容易呢,而且对宋老爷这么客气,总不会是因为宋老爷是雇佣他们的人,宋老爷给的佣金和他又没关系,他和宋老爷也没有什么利益关系。 不会是………… 顾恙因为被自己的想法下了心理暗示,所以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会是凌卓也喜欢上了宋晋瑶,然后借此来讨好未来老丈人的吧? 之前没有见过宋晋瑶的时候,凌卓可没有对宋老爷这样客气,甚至说话语气,都是和自己说话一样的。 这么一想,顾恙更加肯定了,于是她主动起身,坐在了常愈的旁边。 “怎么顾姑娘又挪动了位置?” 宋老爷还真是比较贴心,谁表情变化了,或者是挪动了什么位置,他都会注意到,还会询问。 看来平时宋至诚,就是这么和他的生意伙伴一起相处的,一个生意人,还是一个中年男人,能做到这么细心,这么体贴别人,真是难得。 不过顾恙想着,宋至诚虽然对他的生意伙伴事无巨细,对他的客人也是十分用心,不过,她却忽略了,也错过了他自己女儿的成长,甚至是害了宋晋瑶的青春。 这话顾恙不敢说,但是其实她心里,一直对宋老爷是有这方面的看法的。 宋晋瑶的母亲归她母亲,上一辈的恩怨,不能算在孩子的头上,先别说她的母亲,本来就是情有可原,就是真是个不检点的,这个错误也不应该算在宋晋瑶的头上。 不过,那个女人能扔下自己的女儿,去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也可以说是既大胆又狠心了。 若是她舍不下女儿,就只能永远困在这四方四角的院子里面,度过自己百无聊赖的一生,有了这个孩子,别的人也不会轻易的接纳她。 可是她现在真的舍下了女儿,她一个人的错误,都是宋晋瑶在承担,要不是看在宋至诚也是一个可怜人,并且在生意上,在对老百姓上的品行都十分的良好,想必早年那些事情,也都是他的无奈之举。 若单单只是冷待妻子,虐待女儿,顾恙是绝对不会帮助他的。 不过既然现在他的亲爹看不明白,就让她这个旁观者清的外人,来助力一把。 而一旁的宋老爷,心里也有着自己的计划和想法。 尔玛阿依曾说,宋老爷在宴席上说要开始给女儿留意亲事,这件事情倒是真的,宋老爷绝对不会把女儿嫁给西塞人也是真的。 但是尔玛阿依说错的一点是,他以为宋晋瑶被禁锢住,完全是因为宋老爷对女儿的不在意,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宋老爷也只是因为偏执。 宋晋瑶从来没有了解她的父亲,也没有机会了解,所以在尔玛阿依说出,她的父亲会将她随意嫁给旁人时,她是真的信了。 所以她才会这么急不可耐。 不过宋老爷现在看上的人,可不是卫凌濯,而是一直在吃东西的常愈。 虽然卫凌濯看起来很聪明,长的也俊绣,可是宋老爷却觉得太过聪明的男子,以后会欺负自己的女儿,而且之前卫凌濯那不冷不淡的态度,宋老爷并非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要是以后他对自己的女儿也这么冷漠,自己不是要心疼死。 并且方才席间,他们两个人第一次看到女儿时,一个眼中迸出惊讶,也有惊喜和赞许的意味,不过很快就礼貌地收回目光,专心吃饭了。 常愈的这种行为,在宋老爷的眼中是很有眼光,却又很克制自己的礼貌行为。 而卫凌濯却好似波澜不惊的平静模样,一副看惯了美人的样子,虽然宋老爷他想不通,同样是同门,眼界和际遇,都应该是大概相同的,可是为何一个惊诧,一个冷淡。 但是他心里不想深究这么多,眼里就是看常愈比较顺眼,再加上方才宋老爷也已经误会了顾恙和卫凌濯的关系,所以卫凌濯已经完全从宋老爷的选择中剔除了出去。 常愈正埋头品尝着这些美食,从前要想这样精致美味可口的食物,只能偷偷溜下山去,或者是请求下山去走镖做案子,才能在别的地方品尝到。 可是现在一次性能吃到这么多,常愈一边很礼貌地克制着自己的行为,一边大快朵颐,飞快地动着筷子,享受着这一美味的晚餐。 突然,他感受到了一份不同寻常的眼光,着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轻轻抬头一看,宋老爷正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光,盯着自己,眼中还带笑,似乎在打量着什么。 常愈一下子放慢了自己咀嚼的速度,生怕是因为自己吃相的问题,丢了清樽阁的面子。 常愈把嘴里的食物嚼完,然后放下筷子,又轻轻抿了一口茶水,说道。 “宋老爷怎么不动筷子?光顾着给小姐夹菜了,我们都很随和的,都吃的很好,您在外头忙了一天了,也赶紧好好吃吃东西。” 宋老爷没说什么,却还是看着常愈,赞许的点点头。 顾恙这一看,怎么方向跑偏了?这边凌卓都已经对宋晋瑶有意了,怎么那边老丈人却不配合了呢? 看这眼神,怕是相中了常愈啊! 顾恙赶紧摇摇头,这可不行啊,常愈是爹爹收进来的嫡系弟子,要是在外面惹了风流债回去,还是不知底细的富贵人家,爹爹一定会不高兴的。 虽说好像宋晋瑶嫁给常愈,自己就有更多时间能和宋晋瑶相处了,可是按规矩细细追究,常愈不是爹爹的儿子,要是真的成亲,肯定不会在阁中举办,现在常愈的功夫也学的差不多了,说不定到时候爹爹会让他搬出去,和宋晋瑶单独居住。 。 第一百三十七章 计之深远 - 拜清樽 - 渐令 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顾恙在心里想,她很了解常愈的性子,时而稳重,时而跳脱,正经端诚都是在面对大事情上,爱玩的心是永远抵挡不住,在生活中绝对正经不了多久。 虽然这也是他们清樽阁弟子,大多都有的共性,因为各位师兄还有阁主的爱护,很多弟子都能健康快乐的练功成长。 常愈这个嫡系弟子,又从小就在山上长大,辈分已经算是很高了,仅仅在大师兄和她之下而已。 而在她之下,也只是名分上的,因为常愈其实比自己要大。 所以在常愈的耳濡目染下,大多数弟子也变得欢脱调皮,这都让爹爹头痛了好久。 可是真要算起来,常愈也不算很大,根本就和成熟稳重搭不上边,这个时候要他成家,那就是拿绳子捆了她,他也不会愿意的。 而且常愈其实心里也总是有自己的主意,他自己要是不喜欢,谁也不能逼他接受任何事物。 假若宋老爷真的强行促成常愈和宋晋瑶,再退一万步来说,爹爹也答应,那么宋晋瑶和常愈,就会如宋晋瑶的爹和娘一样,变成一对纠缠终身的怨偶。 而宋老爷好歹也是爱过宋晋瑶的娘的,只是因为无暇顾及家庭,所以才导致了现在的悲剧。 而宋晋瑶的美,显然没有吸引到在座的两位男子,从常愈的反应就可以看出来。 他一开始的眼神顾恙没看见,可是要是顾恙看见了,他也会明白,那只是人对待新鲜事物时,很正常的一个表现。 就像是在一片荒芜之中,突然看到了一朵鲜红欲滴的玫瑰,只要是个人都会眼前一亮,并且为之赞叹。 可是这并不代表那朵玫瑰就是心头所爱,并愿意为之付出一生去守护。 可是宋老爷哪里知道这些呢?他既然永远没有认识到自己的妻子,是因为自己的错误,才离开这个家,那么现在也没有意识到,如果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一个不爱她的人,会是怎样的结局。 眼看着宋老爷已经开始要给隔了好几个人的常愈夹菜,你却开始询问他爱吃什么,家里有哪些人,顾恙就开始警觉了。 现在是,自己想办的事情,不仅没办成,还多出了一个拦路虎。 她虽然也不能保证凌卓能喜欢宋晋瑶,但是她只是有意撮合,只是起一个引荐介绍之意,她又不能左右人家成亲大事。 可是如果是宋晋瑶的亲爹看上了常愈,那可就不一样了,宋老爷是青成郡的大户,他要是一心认准了常愈,说不定就会动用一切人力物力财力,想要为女儿谋得这位东床快婿。 而且如果没有顾恙的视角,不是很了解常愈的人,的确会在短时间的相处中,觉得他是一个很稳重,很能干的人。 只有顾恙知道,常愈虽然能干,也有成大事之才,但是他很适合独自生活,因为他太不拘太多变了,自己和他一同长大,相处这么久,有时她都不能完全看透常愈的想法。 顾恙赶紧又坐了回去,靠着宋晋瑶,然后凑在她的耳边说悄悄话。 “晋瑶,你觉得我这个师弟如何?” 宋晋瑶一脸奇怪,又顾及着父亲,同样小声的回应。 “什么师弟,哪个师弟?” “哎呀,就是那个好看的那个。” 顾恙故意没有说是哪一个,为何就是想看看宋晋瑶是不是对他们两个的其中一个有兴趣。 “我没觉得,哪一个好看啊……” 顾恙心里放下心来,又有点惋惜,凌卓那么好看,宋晋瑶都没看上,可以看出她真是对他们毫不留意。 这样也好,不喜欢凌卓,也不喜欢常愈了,这样起码不会把她推向另一个深渊。 “那,是不是尔玛阿依最好看?” 宋晋瑶这下才红了脸。 “你小声一点!我爹就在旁边呢,别被他听到了。” “你爹这次带你出来,是要给你选夫婿呢?这可是还看你的意思,哪里是尔玛阿依说的那样,随便就把你许了人了?” 宋晋瑶轻轻低下头,不说话。 一旁的宋老爷看见顾恙在和自家女儿咬耳朵,以为顾恙也看出来他的意思,在这问自己女儿,而女儿的表情又是羞涩的模样,这让宋老爷以为女儿中意这个男子。 可是以宋老爷以前那德行,肯定不能让这他以为的暧昧气氛继续下去了,于是他就传来金哥,让她把小姐带下去。 今天他能让女儿破天荒的见两个外男,就是为了给女儿寻找一门亲事,因为这两个男子的确都是极优秀的人才。 既然现在人选选定了,那么女儿就不适合,继续再待在这里了,接下来的一切,就由自己来为女儿操办。 他坚信,以自己的身份和财力,再加上瑶瑶的美貌,就算他是清樽阁的弟子,也不会不心动的。 宋至诚是打算着,要把女儿赶紧嫁出去,他担心万一不能顺利的拿下盐庄,真的被黎家那些小人得逞,自己受苦就罢了,可是女儿,他舍不得。 现在要是把女儿嫁出去,就不算是他宋家的人了,自己为女儿留下一笔钱财,足够她在夫家站稳脚跟,又可以自在的生活一世。 现在,若是嫁给了清樽阁的弟子,那么她的夫婿还可以好好保护她,不让她被别人欺负,被黎家的人伺机报复。 趁着现在自己还能拿得出这一笔钱来,就要赶紧把自己心头最牵挂的事情给办了,不然要是以后真的被黎家给暗算,就会像以前卖米的那家人一样,家境迅速的败落,连饭都吃不起,最后只能灰溜溜的离开青成郡。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送出去的嫁妆同样也是泼出去的水,就不怕别人再惦记。 他觉得这个时候老天爷就是把常愈送上门来,好帮他这个大忙,了却他的夙愿。 女儿足不出户,有没有人认得她,嫁出去后在街上活动也没有人认得她是自己的女儿,到时候随夫家姓了,再取个字当做新名字,一切都万事大吉了。 自己的儿子早夭,瑶瑶是自己唯一的一个孩子,也是陪伴自己最久的孩子,自己不能让她收到任何伤害,不能让她承担任何的风险。 否则他奋斗半生,都将没有意义,他现在虽然成功,要地位有地位,要钱财有钱财,可是妻子和别人走了,儿子因为疏忽病死了,这都是宋至诚的心中最痛。 现在他的任务,就是陪伴女儿,保护女儿。 宋晋瑶被金哥送回房后,心里就在想顾恙说的那句话,是啊,爹爹并没有随意处理自己的亲事,而是特意选了两个青年才俊,居然还破天荒让自己相看。 而且最近,爹爹陪自己的时间,明显多多了,留在家里的时候,也多了。 。 第一百三十八章 阴差阳错 - 拜清樽 - 渐令 这是为什么呢?听顾恙说,京都里的盐史就要来了,父亲怎么还会有时间,来陪自己的呢?难道不应该和从前一样,赶紧去忙生意上的事情呢? 宋晋瑶,仔细回想了一下,方才饭桌上,父亲的态度,对其中一个男子那感兴趣的模样,还有顾恙问自己的问题,宋晋瑶就在心里默默的想,不会是父亲要给自己找夫婿了吧? 宋晋瑶想起了尔玛阿依,他之前答应过自己,等他的事情办完了,就会带自己走,要是父亲真的在这个时候,在把自己嫁出去,那么尔玛阿依怎么办? 想起他们之间的一切,虽然他们的开始是惊慌而又突然的,可是过程却是甜蜜而美好的,她的确对顾恙有所隐瞒,但是只有把自己和他的相识说的不那么认真,顾恙才不会因此嫌弃自己,不会觉得自己助纣为虐。 宋晋瑶其实在潜意识里明白,尔玛阿依是青成郡和罪人,他是在间接的杀了人,可是当他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她完全不觉得这是一个恶魔,因为她们之间的一点一滴都是那样美好和甜蜜。 这让多年被困在家中的宋晋瑶,宛若冬日里遇到了柔软的暖阳,她的生活被改写,生命里也有了重新要追求的东西,和异样的色彩。 即使这抹色彩在别人的眼中是血色铸成的,她也不能就这么轻言放弃,因此宋晋瑶才一次又一次的隐瞒,真心想要帮助她的顾恙。 这么多天的相处,宋晋瑶知道顾恙是一个善良的姑娘,想必她也不会因为自己这小小的私心,而真的怪自己。 过几天,自己就叫金哥去把尔玛阿依找来,是时候该商量一下未来的对策,和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外头的宴席上,宋老爷正在拼命的向常愈问问题,弄得常愈受宠若惊,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常愈时不时的看一下顾恙,眼神尽是求助的神态,顾恙也不好在这个时候打断宋老爷的兴致,只能赶紧低着头装傻吃饭。 而卫凌濯看了这么久,也算是看出点门道来了,他也明白了,为何之前,顾恙要给自己夹菜。 原来是想撮合自己和宋晋瑶啊。 卫凌濯想到这一点后,心里很是不满,因为他以为,顾恙是为了不让常愈娶宋晋瑶,这才想赶紧把自己给推出去做顶包的。 虽说宋晋瑶是绝世美人,但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既然她知道她的师弟不喜欢,怎么又能这么放心的,推给自己呢?难道自己在他眼里,就是一个来者不拒的好色狂徒吗? 卫凌濯越想越不满,这个没良心的,自己这几天跟着她,正事都没办几样,光跟着她胡闹,帮他们查各种案子,现在却把他当顶包人使,要知道自己明明可以不用和他们在一起,也不用帮他们,也能解决宋家和盐史的事情。 这几天,怀虚又回去了,荣渠公主的事情他都没来得及调查,全把重心放在宋家身上,荣渠公主的事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就是这样的用心,却换来她不懂得珍惜时间的任性,和今日这样的举动。 卫凌濯缓缓的放下筷子,脸都绿了,可是因为毕竟是在宋老爷的宴席上,不可能真的就拂袖而去,他只好不动声色地忍耐着,然后放缓了自己的动作。 顾恙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变化,却以为是他在生气,争取送姥爷,没有选中他,而是选中了常愈。 是啊,他一个京都的富贵公子,比不过别人是少有的事吧?他此刻心里一定不爽极了。 于是顾恙轻轻靠近他,在他手肘触碰了碰,然后悄声说道 “怎么?你不高兴?” 卫凌濯没有任何回答,只是端起一小杯酒,迅速饮下。 顾恙见他又是这副样子,本来已经习以为常,可是看他端起杯酒来喝下,还一副恨恨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要开导他几句。 “柳暗花明又一村嘛,你这样的身份,想找什么样的女孩找不到呢?在京都的时候,怕是有一大群女子簇拥着你吧!” “是。” 卫凌濯没好气的回答。 顾恙看宋老爷离常愈越坐越近,甚至已经让下人单独给他上菜了,顾恙现在没有办法,只能先避开,和凌卓说说话。 “宋晋瑶是很美,可是宋老爷………也许宋老爷喜欢看起来比较…靠谱儿的,你这…” 顾恙说了几句,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以前有什么小事不如他意了,他都要摆好久的臭脸,刚才这话的确欠得罪人。 果然,卫凌濯忍不了了,把筷子在桌上一扔,然后起身就走了出去。 宋老爷这下可注意到了。 “怎么了?是不是我哪里不周到了?” 宋老爷担心是因为自己太过关注常愈,忽略了其他人,这才让人生气的,毕竟他以前从来不这么做,都是一碗水端平的,今天不过是因为女儿的事情才疏漏了。 顾恙赶紧解释。 “没有没有,不是的,是我刚刚和他说话,一下子没说好,我这就找他去,和您没关系的。” 宋老爷点点头,原来是拌嘴吵架呀,这是很寻常的事情,不过看那男人的样子,就知道不会疼惜人的,大庭广众之下就敢给这姑娘脸色看,以后要是成亲了,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宋老爷为自己放弃了他的选择感到很满意,于是继续和常愈说话了。 顾恙起身追出去,好不容易跟着他的身后,他却慢悠悠地开始沿着池塘边走,也没有回过头来,要听顾恙说话的意思。 顾恙只好一直跟在后头,然后寻找着机会和他说话,可是因为卫凌濯步子太大,又是故意要甩开她,所以顾恙跟的很吃力,几乎是小跑着前进的。 约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两个人一前一后都跟到了宋府的花园了。 而这大花园因为面积十分的大,里头又有许多花草树木,还修建了假山鱼塘,一年四季很招蚊虫,所以一般这样的大花园,都是建在后门的附近。 顾恙这才气喘吁吁的喊。 “你停下,再走就出去了!” 卫凌濯还是走自己的,没有听她的。 顾恙急了,气急败坏的喊。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就算是我说错了,也给我个道歉的机会吧!在别人家里做客,摔了筷子就走,你好意思吗你?” 卫凌濯这才停下来,转过身说道 “哦?我不好意思,你在人家父亲面前,给一个本就家教森严的女孩家张罗婚事,你好意思吗?” 顾恙脸色一窘。 “我也没明说呀,送姥爷又没看出来,不是只有你知道吗?而且我难道没有猜对吗?你不是看见宋老爷对常愈太过关注,所以才不高兴的嘛?” 。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有情自痴 - 拜清樽 - 渐令 卫凌濯捏了捏自己佩剑的剑柄,想一刀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你所有行为的来源都是你的臆想和猜测吗?这就是你作为清樽阁少小姐的素养和本领?” 顾恙说道。 “那你说说,你为什么又不高兴?” “你觉得常愈最是靠谱,就不要来我面前说嘴,无故破坏我的心情。” “我,我那是没有表达准确,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不想让常愈娶宋晋瑶,所以就把人推给我?” “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嘛,人家可是青成郡第一美人,什么叫推啊,你不乐意,人家未必肯嫁给你呢。” “是啊,她心里只有那个西塞人。” 顾恙吓了一跳。 “喂,我告诉你的事情,你不要宣之于口啊,这还是人家府里呢,别被别人听去了。” “事实有什么不好说的?” “反正你就是不能说!” “那我不说也行,你说,为什么要撮合我和宋晋瑶?” “你们这郎才女貌的,我那就是顺手想试试嘛,难不成你有心上人了?” 顾恙支支吾吾。 “说真话。” 卫凌濯依旧是很平静的语气。 “我…我真的没有想那么多,只是……” 顾恙说着瞟了一眼凌卓,见他还是一副冷冷的,不相信的模样,只好怏怏的说了实话。 卫凌濯听后,冷笑一声。 “敢情宴席开始之前,你就打着这样的主意,让她嫁我,对她好,对常愈好,你怎么不想想对我好不好呢?” 顾恙大着胆子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那你不是京都的有钱人嘛,而且我觉得你其实挺好,比尔玛阿依靠谱吧,我也说了,宋晋瑶要是嫁给常愈,那就是在重复她父母的悲剧了,所以我才动了这么个念头,而且,我以为你会喜欢她这样的…………” “顾恙,我今天就告诉你,我不喜欢宋晋瑶,不喜欢任何人,请你以后把心思放在正事上,不要再想着帮这帮那帮倒忙了。” 卫凌濯听她话语之间好似还有,是因为认可自己,才把宋晋瑶托给他的意思,心里突然没那么生气了。 顾恙有点委屈。 “我知道你嫌我爱管闲事,可是在我以前的生活中,这都不叫闲事嘛,每一件都是是鲜活的存在于我生活中,重要的事情呢,既然你这么尽心的帮我,我会尽量在你和我们合作的时候,把这个习惯改掉,行了吧。” “既然你认为是对的,为什么又要去改?” “你不是总觉得我是白费力气,又不高兴嘛?” “我们是利聚而来,利散而去的合作关系,你又何必迁就我呢?” 卫凌濯看似无意的说着,其实很想听听她的回答。 顾恙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她本来以为,虽然他们之间有很多的不愉快,但是不是简简单单一个利字,就能带过的。 可是现在,他亲自说了,是利聚而来,利散而去的关系,顾恙心里觉得十分难过。 就像是把一个人当做朋友不断的包容他,对他用心,却只换来他的不屑一顾。 顾恙轻轻点点头,说道 “好的,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把握距离的,希望我们剩下的日子里工作愉快吧!” 顾恙勉强维持的微笑,对着卫凌濯轻轻一笑后,回头打算走,却被卫凌濯叫住了。 “我有喜欢的人。” 卫凌濯在她眼里看到了浓浓的失望,他心里好像不太愿意就让她这么失望的离开,偏要再说几句话才好。 顾恙虽然回过头,可是还是提不起半分兴趣,刚刚卫凌濯那句话,一直在她耳边萦绕,她这才明白了,爹爹常常说的人心难测,永远不要轻易的去相信别人,因为你分不清,他们真正的脸。 而像凌卓这样,自己亲口主动说出来的,还算是有良心的了,至少没有暗害别人,只是把人心冷暖摆在她面前而已,要是碰上别人,而自己已经七分信任这个人了,不知道又会惹出什么乱子。 她想起凌卓多次问起清樽阁的暗气,她心里一下子警觉起来,是啊,前不久自己才和他因为这个事闹了一场呢,他肯定觉得自己是个防备心很重的人吧。 一瞬间,顾恙已经胡思乱想了很多,以至于她都没有听清卫凌濯后来说的那句话。 “我喜欢你。” 顾恙的耳朵先听到了这句话,可是她的脑子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因为她正在想事情,一时间接收不了其他信息。 正当卫凌濯看她没有表情,以为她根本就不在意这句话,所以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就要转身离开时,顾恙突然脸色一震。 卫凌濯清晰的看见,顾恙的眼睛慢慢放大,脸上的每一寸肌理都写着不可思议几个字。 似水流年芳尘去,鬓老身残思已休。重执彩笔断肠句,滴滴浓墨伤心间。扬州二十四桥明月,人影斑驳意阑珊。篁林有恨吹横笛,晓风残雪满关山。庭上黄昏,心间月沉,早不见风花雪月。久作天涯客,负了佳人,总千般风情,也只是相怜相惜。流年不再,早白发,缘愁万缕,负了青春。 蓦然回首,前尘不堪流连,自卿离去,暗淡了这俗世繁华,只余孤影几度徘徊,独酌月下,对影成殇;陌上花开乏人赏,红尘孤飞凭谁引?独自憔悴,把剑凄然望,来时路上,再不见那一痕素裳淡雅。堂前燕,沐烟雨,鸣月孤飞,月下荷,濯清涟,伴泥摇曳,楼中人,染相思。 21、【唯美古风】生命中有无数过客,来来往往,擦肩而过,幻梦一般。然而又什么也留不住,一个一个的刹那,像凤吹稚活像水漫蚁穴,一瞬间便缘生缘灭。三千过客中,总会等来一个切合心灵的知音,相知于今世相约于来生。我愿用无数浮华的刹那,换的一个不灭的永恒,延续一个不朽的篇章,不过,也许,只是一个梦。 奈何桥上的最后一次回眸,把对红尘的最后一丝留恋化成那苍白双颊的两行清泪。泪入孟婆汤,驻首三生石,前世今生,重重轮回浮现眼前,千世的冰封,万年的孤寂,那一刻全部回归于寂静。奈何前世的离别,奈何今生的相见,奈何来世的重逢。浮生若梦,百折千回! 23、【唯美古风】别时相思扰心,苦涩如药,愁肠几结,恰用心痛着离别,淡漠依恋,可晓旧人颜,别时泪涟涟,问卿思情否,一杯忘情酒,独赏孤月,千世清高,自圆自缺,求独醉于世,漠然不解情伤,欲仅醒余我!执迷轮回恋想,卿之芳华,可记可忘,睹物不思人,两相陌路,伊人美,倾国与倾城,迷离天涯,一轮皎月,看尽天下。 24、【唯美古风】陌芦殇,半是残花香,长门清宫人不唤,胜逝一江秋水寒,莫问卿, 。 第一百四十章 反而束之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看到卫凌濯在原地没有动,她自己一直在告诉自己,是她听错了,可是卫凌濯既没有走开,也没有再说话。 顾恙心里又乱的很,所以顾恙干脆直接回头,就想回去,可是突然她又想起来,自己是出来劝人的,就这样走掉着实是不太好,于是她转过头去。尽量平静的说。 “我们回去吧,待会宋老爷该问了。” 说着顾恙赶紧往回走。 看到顾恙这个样子,卫凌濯有些生气,她这是假装没听见,还是觉得自己的话…… 卫凌濯心里郁闷的很,虽然他本就没有要摊牌的计划,现在却摊牌了,这是很不好的感觉,特别是当事人之一还在装傻充愣,一副没有听到的样子。 回到原位之后,顾恙已经没有心思去管常愈到底怎么样了,现在不用看着凌卓的脸后,她的脑中已经完完全全的浮现了,刚刚凌卓说的那句话。 “眼前人即是心上人。” 眼前人,是在说自己?可是为什么呢?他们才认识不过断断半个月而已,自己和他又一直吵碎嘴,小摩擦不断。 她每每以为,凌卓对她很有意见,特别是自己要去池家的时候。 可是,现在他突然说出来,他总不会转脸就不认人了吧,他现在也在想怎么办吗?还是已经在后悔自己说的话? 这下子是真的尴尬了,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掩盖不过去了,顾恙只要一看到他的脸,就会想起他说的那句话。 卫凌濯坐在椅子上,也在想着以后怎么办,本来他是很不耐烦的,自己就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更不该纵容自己的想法,所以才致使自己一时口不择言,说出那样的话。 这个事情不是简单的谁让步,就可以揭过去的,只要没有说清楚,这份尴尬会一直在,而若是以后他们都是以这样的关系相处,还怎么办案? 自己已经因为大意和散漫,放过了许多做正事的机会,盐史的事情,不能再有误了。 这是关系到自己和自己部下、庆成家族命脉的事情,弄不好,等荣渠公主彻底占据上风,整个慎园都将覆灭。 卫凌濯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站起来,后来轻手轻脚的走过去,俯声凑到顾恙的耳边。 在凑近顾恙耳边的那一刻,从顾恙身上传来一种淡淡的草木香气,是自然的清新气味,是一种摄人心魂的味道,仿佛置身于最惬意的天地之间,已是世上最逍遥之人。 卫凌濯几乎有一刻,就又要说出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了,可是这一次,他却警铃大作。 他已经太不像自己,做出太多出格的举动了,再不了结,只能是自寻死路。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清心寡欲这么多年,就会在一个认识不到半月的丫头上,丢了自我,可是这的的确确是很危险的。 所以卫凌濯喉头打转,赶紧对着顾恙的耳边说道。 “你别误会了,当我没说过那样的话。” 顾恙心中的大石头仿佛裂成两半,一半落地,一半不知飞往哪里去。 这样说清楚了也好,自己就不用做尴尬的那一个了,要是他不解释,那才糟糕呢,要拒绝拒绝不了,要答应吧她又怎么能答应。 先别说人家根本就没有问什么,就是问了,自己什么都不懂,第一次下山,要是就带个男子回去,一定会把爹气的七窍生烟。 他又是个不明来历的人,也不知道是京都里哪个大官的公子,爹最讨厌京都里那些装腔作势的狗官了。 所以经过电光火石之间的心里斗争,顾恙也是很平静的回答一句。 “我知道。” 卫凌濯得到答复以后走了,不过他的心情,可没有顾恙那样轻松了。 顾恙因为想到爹爹,所以觉得这个人本来就是不属于自己的,可是她当时没有意识到的是,她既然会考虑这诸多因素,那一定不是卫凌濯以为的那样。 而卫凌濯听了她那平静的回答,心里以为她根本就不在意他说的那句话,也从来不觉得他有什么特别的。 卫凌濯是多么高傲的人,既然顾恙不把他当做什么特殊的人来看,自己又何必对她另眼相看? 反正他们是不可能,也永远不会有交集的。 卫凌濯喝下一杯烈酒,表情又恢复到了他最常的模样,那便是在京都,在慎园里,叱诧风云的模样,那一副眼高于顶,志在四方的表情,在他脸上不但不觉得夸张,反而觉得特别有气势和威慑。 顾恙偷偷看了他一眼,心里一惊,她从来没有看见过凌卓这样的表情。 即使第一次和他们遇见,情况那样紧急,自己对着他射了一箭,又或者是后来的种种不愉快,他都没有出现过这样冷漠到底的表情。 大约是觉得自己想太多了吧,也好,亲耳听到他说出自己有喜欢的人,就不必再为他介绍谁了。 他能主动过来和自己说话,肯定是为了今后能够合作愉快,他都已经走下台阶了,自己还能不走嘛? 于是直到现在,顾恙才开始休息到些桌上的一大桌子菜肴,之前她不是在撮合宋晋瑶和凌卓,就是在和常愈,凌卓说话,根本没好好吃饭。 现在宋晋瑶都走了,宋老爷对常愈的攻势也渐渐变缓,顾恙终于可以静下心来,好好吃吃东西。 把注意力放在饭桌上的顾恙,觉得今天的菜肴真是太好吃了,因为宋府的东西精致,份量也合理,是他们几个人的合理份量,就不会浪费。 所以之前的东西,都只剩下些残羹剩饭,顾恙就挑着那些饭后甜点,特别是水果做蜜羹,和鲜花的新鲜酥饼。 卫凌濯本来已经停了筷子,看见顾恙突然大吃特吃起来,还是不动声色的那种,他真是被气笑了,自己这里还在郁闷呢,她倒是豁达,这么快就开心的吃起东西来了。 常愈好不容易把宋老爷敷衍过去了,正是惊魂未定的时候,他推说了个借口说要去散散步,顺便去更个衣,于是就先走了。 而宋老爷听常愈要散步去,先是大手一挥,让那些丫鬟婆子通通围上来,好好的照顾剩下来的这两位,然后就跟着常愈,说是要给他们挑个礼物。 虽然顾恙和顾恙再三推脱,但是宋老爷还是执意要去,所以顾恙只好乖乖坐在原处。 不过还好有吃的,她便继续往嘴里塞吃的。 她想着,就算是收了礼物,欠了人情,那以后也可以让爹还回来,总之,爹是不会让他们欠人情的,既是是雇主。 顾恙吃的越开心,卫凌濯看的就越不开心,他在心里想,难道自己说对她有意这件事,对她是很重的心理负担吗? 。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双面月颜 - 拜清樽 - 渐令 这时候,整个厅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了,顾恙既然已经想通了,就决心不再让自己尴尬,也不让别人不好意思,若是待会儿凌卓还要过来解释什么,或者和自己搭话,自己只要做到最寻常,最自然即可。 果然,凌卓是早就已经吃完的,趁着自己在咬一个糯米团子,他就过来了。 因为糯米还粘在牙上,顾恙怕不雅观,只好一边眼睛抬起头来看,牙齿又迅速用力的想把那糯米拉丝咬断。 于是卫凌濯看到的,就是她一边用舌头卷着那糯米团子拉出来的丝,一边拼命地抬眼看他的滑稽模样。 “要吃就吃,要看就看。” 顾恙这时候迅速把它咬断了,然后不自觉的舔了舔嘴角的渣沫。 “没有没有,看你走过来,不是以为你要说什么嘛?什么事呀?” “好吃嘛?” “啊?嗯……好吃的呀,你不是,也吃了?” “是,好吃的很呢!” 听着凌卓阴阳怪气,又带着几分恶狠狠的语调,顾恙一下子摸不着头脑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卫凌濯顿了顿,然后说道。 “现在,我们有黎家的事情要处理,你还摊上了池家的烂摊子,宋家这里是最主要的,而你和我不能去黎家,那么,你觉得我们能忙的过来?” 顾恙这下子听明白了,以为他是在抱怨事情太多了。 “没事儿,池家那边,现在已经全权交给回春堂了,我们不用管的,至于黎家嘛,你怎么不能去了?你那天有没有露脸,他们也不认识你啊。” “那我去了,你和常愈能全心全意的,保证宋家这里不出问题?尔玛阿依呢?又怎么办?” “我………” 顾恙先是犹豫,然后又问道。 “尔玛阿依?怎么你还要查他吗?不是已经知道时疫是他传播的吗?” “尔玛阿依绝对不止这一点点秘密,他之所以现在还留在中原,你觉得可能是因为什么呢?难道因为你的好朋友,绝世美人儿宋晋瑶?” “那,那肯定不是啊,我觉得尔玛阿依,根本就不是真心对宋晋瑶的。” “废话。” 顾恙听了,立起身子来。 “喂,虽然是这么推论的,可是这也不代表就是绝对,你怎么就觉得,尔玛阿依不爱宋晋瑶呢?” 卫凌濯根本不用想,以他之前的经验看,这种伎俩实在是很常见了,很多女子,就是因为自己的痴心,才会把自己甚至家人拖入深渊。 见卫凌濯又不回答,顾恙说道。 “难不成,你是怀疑,尔玛阿依会对宋家下手,让他们接管不成盐庄?”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那,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干呢?这会他们西塞人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啊。” “怎么没有好处,就是没有好处,那这会有人给他们好处的。” “有人??” 顾恙疑惑,仔细思考以后,说道。 “你的意思是,那个什么公主,会威逼利诱他,帮自己,就是帮黎家拿下盐庄?” 顾恙问完,自己又嘟囔一句。 “不会吧,黎家接下盐庄,对他没有任何的意义啊,若是他想讨好谁,为什么不直接去讨好黎珠燕?偏偏和宋晋瑶在一起?” “他们是西塞人,心里当然觉得中原越乱越好,而荣渠公主的所谓美名,也在外的。” “这么说,他们还是各取所需咯?可是,这也都只是你的猜测而已啊。” “是猜测,但是比你什么也猜不出来要好。” 顾恙倒吸一口气,怎么说着说着,又说到自己头上去了,真是奇怪,自己刚刚也是没有得罪他吧。 还是假装没有听到,继续说正事吧。 “那,我们这么假设吧,尔玛阿依受到公主的指示,要在青成郡做一番大事,于是他先是接触了公主选中的人家,黎家,然后也和黎珠燕接触过,可是公主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要让他和宋家也建立联系,所以,尔玛阿依就趁机接近宋晋瑶,可是他却真的喜欢上了宋晋瑶………” “等等。” 卫凌濯打断她。 “你为什么总是觉得尔玛阿依爱上了宋晋瑶?谁告诉你的,哪里来的证据指明这一点?还是你自己臆想的?” 顾恙又是吸了一口气,说道。 “猜的,直觉,行了吧。” “行。” 卫凌濯又转成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他现在已经摸清楚了顾恙的生气点,也知道她是一个很会忍耐,也很会包容的人。 可是她今天实在是太过分,这让卫凌濯不得不想要整整她,现在过来问,第一是为了想要听听她的看法,第二也是最主要的,那就是卫凌濯想要气气她。 “可是,公主也是我们国家的公主,她为什么让尔玛阿依来青成郡传播时疫?” “当然不是公主指示他来的,你别忘记他是西塞人,是个有想法的活人,他要害中原民不聊生,这不是显而易见的意图吗?你居然还在问,真不知道平时你是怎么办案子的。” “我,我这叫细致,细致你懂吗?还有,我这是第一次下山办案!” “这并不能成为你愚蠢的理由,这本是你应该基本具备的能力,不是要你大难临头了,才想起来要学。” 听着卫凌濯说教的语气,顾恙真是想撞墙的心都有了,可是这里又没有别人在,只有一群丫鬟婆子,她总不能疯了似的,随便抓一个不认识的就开始搭话吧? 看着顾恙越来越难看的神色,卫凌濯很是满意。 “好吧,那我们什么时候回?” 卫凌濯见她干脆不讨论这个话题了,知道她是真的被气着了,就见好就收,免得又生事端。 “等常愈回来就走。” 顾恙把桌上的残羹剩饭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不让桌子面上显的那么乱,然后就摸了摸手腕,一个人默默的又开了。 她又到不远处的台阶下,然后坐在了一盆花的旁边,看见这屋檐下的石壁画上刻着月颜花,顾恙暗自想,这是在山里常见的东西,他们倒还稀罕,可是看那石壁生灰,就知道已经不被人喜爱了,也没有人打理。 顾恙突然想到,如果刚刚凌卓的话真的是对她说的,可是转眼间便否定了,还变了脸色,不断的反驳,数落她。 大约,自己就像这月颜一样,初看新鲜,可是看久了之后,便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人人便都渐渐淡忘了。 月颜是一种可以在一朵花上,有两种颜色的小花,白天的时候,它常常是浅黄色的,看起来就和普通的野花没什么区别,是一到了晚上,在月光的照耀下,它就会变成浅紫色,并且还仿佛镶了一道白边,皎月流光下更显美丽,所以人们叫她月颜。 。 第一百四十二章 翠鸟银冠 - 拜清樽 - 渐令 卫凌濯没有看到她的表情,也一时没在意她在想什么,因为远远的,常愈和宋老爷回来了。 顾恙也看到了,宋老爷的身后跟着一大群小厮,每个人的手里都捧着大包小包,就这样,常愈的手上还提着呢。 顾恙心想这太夸张了,活像一个仪仗队,这不管是搬回客栈,还是叫人送上山去,都太过于招摇了。 再说了,凌卓又不是真的住在清樽阁,到时候宋老爷给他的东西也要送去,又不好把他的礼物也带到山上去,更不能和宋老爷说,凌卓是个他们也不知道来历的人。 顾恙赶紧迎上去。 “宋老爷,您随便送送也就行了,根本不必拿这么多东西的,我们可不能收这么多贵重的物件,本来就是收了您的佣金的,更不能再拿别的了。” 常愈拎着东西,苦着一张脸,估计也是三推五推推不掉,所以才拎着东西来了,听了顾恙的话,常愈也赶紧附和着。 “是啊是啊,我都和您说过了,我们帮的也不是什么大忙,我们也收了佣金的,不能再拿这些东西了。” 一向热情的宋老爷哪里能接受呢,于是他故意板起脸,然后让那些下人把东西一溜排开摆在桌儿上。 “怎么?难不成还看不上我这商贾的东西?今天你们是必须得收下!” 看到宋老爷这么严肃,顾恙和常愈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而卫凌濯在京都却是时常看见这种场景,强行要他人接受礼物的人,一般都有两种,一是表面客套,虚情假意,只是为了充面子。 二是真情实感,十分热情,不收不行。 以卫凌濯多年的眼光和经验,他能看出这宋至诚,是真的很热情,也是真心要送他们东西。 不愧是久经商场的生意人,想来这也是宋至诚能够做大的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诚心。 对那些虚情假意的人,只需推脱几次便好,甚至不用你想什么法子,而这宋至诚,却是真的不好拒绝。 不过这一次卫凌濯和顾恙又是想到一起去了,无论是他们把这些东西拉回清樽阁也好,还是拿回客栈也好,都太过于招摇了,这些东西,目测是需要两乘马车,才好拉走的,再加上他们坐一乘,统共就是三乘马车,这都可以算是一个小马车队了。 进去是三个人,出来是三乘马车,这肯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别人看了,这车队不往南走不往北走,不做生意,偏偏进了家客栈,谁会不好奇呢,况且这又是宋家的马车。 卫凌濯说道。 “我们收下了。” 此言一出,顾恙和常愈都吃惊的看着他,顾恙摇摇头示意他不行,常愈也默默摇头,他觉得这么大个人情,日后真是不好还,要是师父在,是肯定不允许他们收下的。 卫凌濯没有在意他们的表情,而是继续说。 “可是我们今天不能带走。” 他这句话一说,顾恙和常愈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于是就在一旁等着他继续说。 “为何?既然收下,又不带走,那算什么收下呢?” 顾恙又忍不住了,插嘴说道。 “您想啊,我们是帮您做事的,可是像常愈,别人都不知道是帮助您的,日后他还要去黎家做卧底,您送我们的这些东西啊,起码得两乘马车才拉的回去吧,那样就太显眼太招摇了。” “是啊是啊,我们还是低调办大事比较好,等事情办完了,一切尘埃落定,我们回去时直接拉上山,不是更好?” 常愈也说道。 宋老爷点点头,嘀咕着。 “是啊,唉,我有一个妙招。” 说着宋老爷指挥着那些小厮,让他们把东西都装上马车。 “我直接给你们送到清樽阁去不就可以了吗?” 说完宋老爷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赶紧让那些下人装车的装车,套马的套马。 顾恙心里一惊,对啊,这也是个漏洞。 这时候常愈灵光一现,先是拦住了那些小厮,然后说道。 “我们师傅这几天,正闭关修行呢,这时候天色又太晚了,送上去实在太麻烦你们了,不如这样吧,我们每个人,都先挑选一件自己喜欢的拿去,剩下的,就当作是您为我们寄存,等事情办完后,我们绝对会拿走的。” 常愈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宋至诚也不能再强求,而且他做生意的第一准则就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常愈说了是在修行,那他就没有不相信的道理。 “如此也好,那各位赶紧挑选,然后我再派人,套马车送你们回去,今天两位在油铺试了试活计,想必都累了。” 顾恙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是有些累,但是我们自己也太弱了,您的伙计能弄整整一天,我们才弄一会儿,就感觉到累了。” “唉,你们主要都是动些脑力活嘛,那些东西他们一年四季都做惯了,一开始谁不累呢?后来习惯了就都不累了。” 宋老爷又让伙计把那些礼物都堆出来,放在已经整理好的餐桌上。 “来吧,选自己喜欢的。” 顾恙和常愈都面面相觑,让对方先去选,自己不好意思第一个选。 而卫凌濯却毫不客气,径直走上前去,就挑选了一个镂空的木盒子打开,因为他已经透过镂空的花纹,看到了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是一把翠玉雕的埙。 卫凌濯开了头,常愈也就上去了选了把宝剑,常愈拿到手里掂量掂量,发现这剑有些奇妙之处。 拿在手上,不是很重的样子,挥动几下,却能听到它锐利的风声,着实是一把好宝剑。 前两个人都挑完了,顾恙才慢慢前去,左看右看,也不知道该拿些什么,宋老爷给的都是些很精致的钗环首饰,可是顾恙又不懂这些,平日里也不是经常穿戴,拿了也是没用。 正在她犹豫之时,常愈走上前来劝说道。 “小恙儿啊,你好歹是个女孩子呀,以前少有穿戴,现在宋老爷热情一片,你就挑一个呗。” 顾恙有些不知所措的面向常愈。 “啊,那,那,你给我挑一个吧!” 常愈左看右看,真要为ta选一只攒金雀簪子,可是常愈才伸出手,就被卫凌濯的身影挡住了。 卫凌濯拿起一顶轻便的头冠,那冠子是给女子束发用的,所以比寻常男子的头冠做得更精致。 那罐子还有五根细细的小银杆,上头都拖着一只用绿翡翠镶了眼珠,用点翠做了羽毛的银翠鸟。 虽然一只翠鸟上头的装饰物较多,可是总体看来又极小巧,卫凌濯拿在手上观看,那五只翠鸟就随着幅度轻微的晃动,实在是活灵活现精巧极了。 。 第一百四十三章 乘月而归 - 拜清樽 - 渐令 见卫凌濯拿起那个翠鸟银冠,宋老爷在一旁摸着胡子,微微的点头。 “凌公子真是有眼光,这上头的银子可不是普通的银子,而是苗疆的密银,又金贵又结实,这几只翠鸟更不用说了,你也看的出来的。” 正当顾恙以为他要拿两个时,卫凌濯把那翠鸟银冠轻轻的放回盒子,然后递了过来,递到了顾恙的面前。 顾恙诧异的接过,然后又轻轻打开看了看。 “怎么?” “拿这个。” 卫凌濯的语气坚定,仿佛容不得别人反驳。 常愈可不服气了,顾恙和他青梅竹马,怎么这事情上,倒还被他抢了先?和她相处了这么多年,自己应该是最了解顾恙的人啊。 “小恙儿,你说说,你自己喜欢哪个呀?” 顾恙看着手里的盒子,又看了看常愈手上的钗子。 “额,我不是很会带钗子,也没什么机会带,这个头冠倒是方便束发………” 顾恙都这么说了,那肯定代表着她要选那个翠鸟银冠了。 常愈有些泄气,他本来以为顾恙会喜欢他选的东西,毕竟顾恙是女孩子,因为练武功的原因不能带首饰,但她总有憧憬过吧? 常愈以为她会很喜欢这个精致小巧的钗子,而且也符合顾恙不愿意拿人家贵重东西的心思。 “束发冠于我更有用嘛,那你看我什么时候带过钗子呢?” 卫凌濯在旁边微不可闻的轻轻一笑,就不再看向顾恙了,而顾恙却偷偷瞟了卫凌濯一眼,最后看着手中的发冠,小心翼翼地把它合上。 “既然你们都选好了,那就赶紧回去吧,天色晚了,今天一定要好好休息。” 一大群人迎着他们到了后门口,又为了不招摇,最后只留下几个打灯笼的来。 宋老爷亲自送他们上了马车,才放心的回去休息了。 在马车上,顾恙摸了摸那个盒子,然后把他递给卫凌濯。 卫凌濯眼神微微诧异。 “做什么?” “你,你不是要我收下这个东西,不是你想要吗?” 卫凌濯眉头一皱。 “你觉得我就是在利用你多拿东西?” 顾恙一愣。 “不是,我只是看你走过去,好像很喜欢,我以为你想送别人的……” 顾恙那时候对他主动帮自己挑东西,感到有些惊讶,眼神看向他,却也得不到回应,就以为,是他让自己替收下个东西。 可是现在,顾恙给他也不是,自己收下也不是,双手就那样只直直悬在半空中,进退两难。 卫凌濯一眼就觉得那个头冠十分适合顾恙,翠鸟,多么美丽又敏捷的鸟儿,真适合顾恙,那鸟儿多像她呀。 而且他也能看出来顾恙有多么喜欢这个银冠,怪不得那时候,顾恙收下这个盒子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呢,她居然以为是让她替自己拿的。 卫凌濯就纳闷了,自己这一不小心吐露心里话,不但没有拉近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罢了,怎么反倒还像生了隔阂的样子? 他们最初刚认识的时候,顾恙也没有这样对他,像是什么都听他的,仿佛还有些怕他一样,这可不是真正的顾恙。 “你自己拿好吧,别摔了。” “嗯。” 顾恙这才收了回去,用手扶着那个盒子,以防马车太过颠簸,把盒子摔下去砸了。 卫凌濯看着顾恙,已经没有了,从前对自己的那份豪爽气息,这一切的转变,仅仅只是晚膳后的那一句话而已。 卫凌濯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们是没有未来,卫凌濯也不敢对别人流露出自己的感情,可是,难道连现在仅有的时光,也不能继续美好下去了吗? 卫凌濯不知道的是,顾恙的活泼开朗,来源于她被岑禅保护的很好,在清樽阁,她样样都很出众,很多同门都很喜欢她,日子就跟在世外桃源差不离。 可是现在,顾恙却常常感到自卑,觉得自己以前陷在那个小世界太久,几乎快忘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也忘了自己只是沧海一粟而已。 来到山下,几乎很多人都不觉得一个女子,能办得成什么事,可是当知道她是清樽阁的少小姐之后,又显得格外的殷勤恭敬。 顾恙有些无所适从,因为她始终被自己养女的身份所困扰,她一向引以为傲的武功,不也很快就遇到了凌卓这个对手?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其实没有那么优秀,自己从前的一切荣光,也都是因为好命,也是爹爹给的。 也是自己在山上也任性过不少,回也闯过不少祸,她又不是像大师兄那样,可以独当一面,凭什么还去添乱呢? 顾恙心里想着,越想越郁闷,只能是说,明天把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好,事情办完了赶紧回去,她是真的得好好沉淀了。 顾恙吸了一口气,闻到夜晚独特的凉凉味道,困意又涌了上来,顾恙决定今晚一定要早早的睡,今天早上因为自己起的迟,已经给别人拖了后腿,明天可不能再这样了,免得又被凌卓看不起。 自己从前一直以为,凌卓大概是什么纨绔公子,可是之后才想明白,他身手武功那么好,心思又缜密,头脑又清晰,这根本不是一个游手好闲的人,应该有的气质。 今天给闰掌柜出主意,大多时候不都是他在说吗? 顾恙想,他家应该不仅仅是有钱,一定还是一个世家,教养有礼,身份贵重,家规森严,家里的孩子都是文武全才。 这样的人,她从前是听别人说起过,若说最接近的人,大概就是优秀的大师兄吧,只是他没有那么优渥的家境罢了。 在真公子面前,她一个假小姐,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晚膳后他那句话,肯定也是她自己误会了,所以才逼的他不得不来和自己解释清楚。 而且之前的种种迹象,也曾表明他有过心上人,她怎么会鬼迷心窍,觉得他那句话,是对自己说的呢? 顾恙赶紧摇了摇头,想把这些事情都从自己的脑中驱赶出去,只想赶紧帮助完宋家,然后就可以回去,和爹爹见面了,那时候大师兄也应该回来了。 可是顾恙的直觉又告诉她,这个案子,是不会那么快结束的,因为它总是一截又牵出一截来,总感觉不是一件事那么简单。 卫凌濯看她突然摇摇头,也不知在发什么魔怔,就说道。 “怎么?” 顾恙猛然惊醒,抬起头。 “没事儿,有,有蚊子。” “这个时候哪来的蚊子啊?夏天都还没到呢。” 常愈在一旁拆台。 “那也不一定呀,人家说不定就是有呢?” 顾恙说出这句话没底气,连她自己也不相信了,于是干脆自己闭上眼睛,装作休息的样子,就不必再回答任何问题了。 。 第一百一十四章 烛火摇曳 - 拜清樽 - 渐令 到了客栈后,常愈又是飞快的上楼去了,对此顾恙早就已经习惯了,以前常愈就很喜欢早睡,不论白天是做了很累的练习,还是玩了一天。 不过顾恙就不一样了,她特别喜欢晚上睡前,那一段自由的时光,可以玩玩自己房间里,那些大师兄给她带回来的小玩意儿,或者看看书。 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时常是有敲更的声音响起来,顾恙才发现已经很晚了,所以之前常愈也常常喊顾恙起床。 常愈回房后,顾恙又只得和卫凌濯并排走上去,今天和卫凌濯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顾恙还没来得及消化,不过在卫凌濯进门之前,顾恙还是赶着给他道了一句“安歇。” 卫凌濯心情似乎还不错,点点头就推门进去了,顾恙因为想起了以前在山上的日子,所以打算今天也在睡前放松放松。 她拿出别的同门送的安息香,然后点上,再从行李里拿出自己这一次唯一带出来的一本书。 然后一骨碌躺在床上,等躺下去才发现自己今天没有洗澡,于是顾恙就下去找老板娘,幸好今天他们回来的早,热水还有的是,顾恙在那里洗了澡,又回来躺下。 才翻了几页书,又想起今天拿回来的那个翠鸟银冠,顾恙忍不住又走下床去,从柜子里把两刻钟前才放进去的匣子又拿出来。 她在烛光下把冠子拿出来,然后,给自己还带着湿气的头发在头顶挽了个髻,显得干净清爽。 最后把那冠带在头上,来到铜镜面前,左右轻轻摇了摇脑袋,那个银冠的确做的精致而又小巧,虽然主体部分不轻,而且还有五只翠鸟延伸出来,可是戴在头上并不觉得很大,也没有觉得很重。 那翠鸟在烛火摇曳下栩栩如生,大有翩翩欲飞之意,可惜顾恙听说,点翠是用真的翠鸟的羽毛做的,顾恙把它取下来,摸了摸上头的点翠,听说翠鸟行动迅速,那这些做首饰和人是怎么把它们抓住的呢?它们会不会死? 顾恙惋惜的看看那些蓝青色的部分,心里在想,连翠鸟这么快捷,人都有办法可以把它们抓住,可见什么东西都是有天敌,有掣肘的。 宋家其他的东西,顾恙是肯定不会收了,想必今天凌卓说之后事情办成再取,也是缓兵之计。 一个银冠,这个人情他们还是还的起的。 这个东西虽然轻便,也不是很招摇,可是还是不适合日常戴着,顾恙又重新把它收起来,躺回了床上。 这一次再拿起书,顾恙可就过了好久都没有放下,这本书里尽是些奇闻轶事,是大师兄从江南带回来的,自己放了好久没有看,想着这次下山可能无聊,需要来排遣排遣,果然这就派上用场了。 从前顾恙就喜欢看这些闲书,现在看起来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越看越着迷,早就把刚刚进门前说的要早睡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隔壁的卫凌濯本来听见顾恙主动和他道安歇,心情甚好,可是先是听她咚咚咚下楼去,又咚咚咚上楼来,又隐隐听见她在隔壁翻柜子的声音,直到现在烛火也没有熄下去,这哪里是什么安歇呢? 自己都没有把早早安歇放在心上,到了明天早上又赖着不肯起。 正当卫凌濯心里想着,然后就要睡觉,等着明天去敲她的门好好问问她晚睡晚起的罪,突然窗户边飞来一只鸽子。 卫凌濯迅速起身,他知道,不会有其他的鸽子莫名其妙的飞到自己窗户边的,这肯定是怀虚送来的信。 卫凌濯走到窗边,果然看见那鸽子的脚上有个金属筒,卫凌濯取下来,然后迅速把鸽子放走了,他怕这鸽子再给人逮住,又拿去煲了汤。 这可是他们慎园的第五只鸽子了,从前的不是没有训练好,自己飞了,就是被人捉了去,这也是最机灵的一只鸽子,上次差点被奉达他们吃了,这一次可要赶紧放走。 卫凌濯展开信纸,上面赫然写着明日回。 原来怀虚的事情都已经办妥当了,明天就可以来青成郡了,卫凌濯心情更加舒畅,把信纸收好就上床睡觉了,睡之前,他看到隔壁的灯还是没有熄。 顾恙看着看着,不知不觉眼皮有些打架,可是还是忍不住想再看,渐渐的手也没力气举着了,眼睛也不受控制的越合越紧。 这么反复几次后,书终于直接盖在了顾恙的脸上,她不自觉的睡着了,虽然书盖在鼻子上,呼吸有些不畅快,可是顾恙以前常常出现这种情况,所以她也习惯了。 直到门外敲更的声音响起,顾恙才惊醒了过来,而看看床上的被子,还是整整齐齐的,顾恙就知道,自己根本没有睡多久。 因为她有睡觉乱动的习惯,所以常常一晚上下来,被子七歪八拐,甚至掉到地上,那都是常有的事。 自己居然又这么晚才睡,她赶紧下床把书放好,把蜡烛吹灭,又重新进入了梦乡。 而隔壁卫凌濯也同时被敲更声惊醒,眼睁睁看到木头缝里隔壁透过来的光此刻才熄。 都这个时候了才睡?怪不得常常看她眼角一片乌青呢,平时顾恙的身手虽然敏捷,可是耐力仿佛不太好的样子,跑的太久体力就跟不上,想必她爹也没有给她做什么体力训练。 现在卫凌濯知道了,她天天熬夜,养成这样的习惯,身体素质根本不行,底子很容易虚亏,就算她再敏捷,也会在长时间的作战或者僵持之中落下风。 现在她还年轻,等以后她就知道了,卫凌濯渐渐在心中想出了一个计划,明天早上,自己就非要大清早把她闹醒,然后再让她最大程度的感受睡眠不足的感觉,这样自己就可以趁机锻炼锻炼她。 如果她这个习惯改不掉,以后必定会出大问题,她现在只是第一次下山做任务,虽然她自己功夫上乘,但是想必她也知道自己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她有的也许看出来了,有的肯定自己不知觉。 既然她自己不能知觉,那就让他来给她上上课。 她从事这么危险的行当,又是以奇巧获胜,这样是极容易惹怒对手的,要是哪天碰上那心狠手辣的,给她下死手,那可就不妙了。 卫凌濯一想到顾恙有一天可能会惨死在他人手中,心就揪了起来,虽然他们以后注定无关,可是卫凌濯还是不希望她过的太惨,毕竟相识一场。 想着想着,卫凌濯突然发现自己越想越清醒了,这样自己明天早上怎么有精神,要是比顾恙起的还迟,那可就不能将她的军了。 卫凌濯好像已经想到了顾恙叫苦连天吃瘪的样子,心满意足的睡了。 。 第一百四十五章 被逼晨练 - 拜清樽 - 渐令 第二天早上,卫凌濯还是挣扎着起来了,虽然他昨天睡的也晚了些,可是好歹只是敲更的那会子想了想事情,现在他的精神还是不错的。 他一起来,立马洗漱干净,就砰砰砰敲响了顾恙的房门。 其实现在起来有些早,顾恙完全可以再睡小半个时辰,但是因为昨天卫凌濯决定立马实行他的计划,这才有了大清早的扣门。 敲了好久,卫凌濯才听见里头有了一点点动静,从听到她下床,再待她拖拉着脚步过来,最后在耳朵可听的笨手笨脚的打开门,不知道过了多久,卫凌濯甚至有理由怀疑她是不是在过来开门的路上,还在桌上睡了一觉。 顾恙打着哈欠开了门,本来还是眯着的眼,在看到卫凌濯的那一刻,就突然睁的老大,卫凌濯亲眼看着她的表情由朦胧变得不解,再由愤怒变得克制。 顾恙虽然面上醒了,可是声音还没有醒,她含含糊糊的说道。 “大清早的,怎么了?” “起来,下去锻炼去。” 顾恙一下子又醒了几分,她几乎不能理解这句话是从凌卓的嘴巴里说出来的,上一次胆敢吵她睡觉拖她去练功的人,还是三年前的大师兄,在那一次晨练以后,顾恙说什么也不肯单独起来晨练了,只肯跟着大家一起出早功。 爹爹当初要自己晨练的时间足足比正常的早功早了大半个时辰,顾恙十分抗议,以后岑禅看她其他地方都很精进,又抱着以后会保护她,不让她接触危险的事情,所以耐力差点也就算了,毕竟没有谁是完美,样样都擅长的。 岑禅也不打算告诉顾恙她真正的身份,只要他不说,岑历不说,没人会知道。 不告诉她,她就不会面对巨大的危险,耐力差些也就没什么了。 那碗药效果甚佳,顾恙把从前的事情忘记的一干二净,甚至有一次,常愈在她面前提起一嘴,从前顾将军的事情,顾恙也没有任何想起来的迹象,连头痛也没有。 所以,岑禅决定了,他不愿意让好不容易逃离魔爪的顾恙,再去滩这浑水,虽然瞒着她,不让她为自己父母报仇,是一件道理上说不过去的事情,但是既然她已经改了名字,丢了记忆,那就只是他岑禅的女儿。 不过,若是岑禅知道,告诉顾恙她养女的身份,会让岑禅瞒住这个秘密的设想化为泡影,他一定会在当时,瞒住顾恙,告诉她,自己是她的亲爹。 顾恙多年每被人这个时候叫醒过,昨天又睡的迟,起床气一下子上来了,她没好气的说道。 “你有病吧?” 卫凌濯虽然想到她会不高兴,却没想到一向好脾气的她这次会这么直白,不过卫凌濯并没有生气,她越是激动,说明戳到了她的痛点,这样解决起来才更加有力。 不过既然要强迫她做这样不情不愿的事情,总得有个能威胁她的把柄,这个把柄,卫凌濯昨天就想好了。 “你先别太高兴,这个小惊喜,将会一直持续到我们分道扬镳那一天,如果你不答应,我现在就去告诉宋至诚,他女儿和那个西塞人干的好事。” 顾恙气的一拍门框。 “你,你,你,怎么能这样!那是人家的私事!我说给你听,是为了让你这样来威胁我的吗?” “此言差矣,这件事本来就应该和宋至诚说,我帮你隐瞒,是因为这个情报是你问来的,我尊重你,不然你觉得像尔玛阿依这样,伤害了我朝那么多百姓,我还会容许他继续逍遥快活?” 顾恙直接戳穿他。 “得了吧,你就是想从他身上得知更多的秘密,想放长线钓大鱼,所以才没有即刻去抓他,你怎么可能打草惊蛇。” 顾恙很有自信。 “别那这个来威胁我啦!你现在回去,还能勉强睡个回笼觉。” 卫凌濯知道她会想到,所以再加一码。 “你别忘记了,你们刚刚遇上我的时候,我已经在查这件事了。” “已经在查?你当时明明在玉娃馆,和尔玛阿依有什么关系?你别蒙我。” “你怎么知道没有关系?现在尔玛阿依对我来说,已经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了,我已经不需要在他身上获得任何信息,可是你的好姐妹却不行,如果我说了,宋至诚会是什么反应,你应该明白。” 顾恙拿手一指,然后生气的说道。 “我真搞不明白你为什么,我晨不晨练,和你有什么关系?” “总之不会害你。” 顾恙撇撇嘴。 “说的什么话,弄的好像你合该管我似的。” “你看看那天,被尔玛阿依和人追了几步就气喘吁吁,我是不想你拖我的后腿。” “这几天我也没拖你后腿啊!再说了,是你在帮我们办事,怎么成了拖你的后腿了?” “一句话,去不去。” 顾恙立马哀嚎着,瘫软的倚在门上,其实和卫凌濯说了这么久的话,她现在已经清醒了,可是她觉得自己还能睡。 “我的天,你怎么心血来潮想折磨我啊,要不你去折磨常愈吧,他起的早,和你做个伴。” “常愈都能起?你还不能起?” 顾恙还是停在原地不动,一副不想出门的样子。 卫凌濯见状说道。 “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和我扳手腕,不要你赢我,若是你能僵持一柱香,我就可以放过你。” 要说赢一个男人,顾恙没有把握,可是僵持一会儿,顾恙可是绝对有信心,她也不是吃软饭的,为了以后的精致睡眠,就是千斤的担子压过来,她也得撑住了。 顾恙迅速找来一柱香,还特意挑了较短的一根,点上以后,就迅速开始了这场力气较量。 卫凌濯本来是想一举拿下,但是顾恙的力气显然出乎他的意料,看见卫凌濯微变的神色,顾恙内心偷笑,他以为自己这么多年砍的木头,削的弓弩,射的箭头,那都是用棉花力气做的吗? 可是顾恙才露出笑容一会儿,卫凌濯就有了志在必得的神色,这让顾恙往手上的力量更加了几分,卫凌濯的手甚至被她压下去一点。 而卫凌濯知道,她现在虽然力气很大,可是顾恙最大的弊病就是耐力不足,最多不过三成之二,她就会被自己扳倒。 果然,一柱香才刚刚过半,卫凌濯的手就回正了,过半才没多久,顾恙就有些力不从心了,就在她走神一刻,卫凌濯迅速加力,顾恙的手就被扳倒了。 顾恙扭了扭自己的手,很不乐意的说道。 “今天都迟了,要不明天吧?” 卫凌濯看看外头,天已经亮了大半,的确是有些迟了。 “那么明天,我会准时扣响你的房门。” 。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三鲜馄饨 - 拜清樽 - 渐令 “哦哦知道了。” 顾恙揉着自己的手腕。 “你该干嘛干嘛去吧,我待会下来。” 卫凌濯抵住了顾恙又要合上的门。 “你不会是想回去睡个回笼觉吧?” “我,我这不是从床上被你吵醒的吗,我不用洗漱换衣服的吗?” “你快点。” 顾恙对着卫凌濯就要下楼的背影说道。 “你去叫一下常愈吧。” “你自己去。” 话音未落,卫凌濯已经不见踪影了。 顾恙强撑着精神洗漱换衣服,可是因为昨天睡的实在是太晚了,顾恙又想着今天要去外头跑一天,明天早上还得被逼着早起锻炼,她的心里就觉得更累了。 顾恙懒懒散散的下了楼梯,随后又来到二楼敲常愈的门,可是敲了半天却没有动静,顾恙这才反应过来常愈这是早就醒了,大概现在已经在食肆里了。 顾恙一下楼,老远就闻到从食肆里飘出来的菜香,而老板娘坐在门口的一把竹凉椅上打着扇子。 “龄姐姐,这才初春呢,做在上头不嫌凉啊。” 钟龄见是顾恙,热情的从椅子上起来。 “不凉不凉,我怕热的很,只要有一点热气我都受不了呢今天早膳不错,是在我这儿吃?” “是呢,老远就闻到香味儿了。” 简单寒暄几句后,顾恙就掀开挡风的布帘子进去了。 卫凌濯和常愈居然分别坐在不一样的桌子上,仿佛从来不认识一般,这可把顾恙给逗笑了。 两个人不仅没坐在一桌,桌子之间还隔着老远,可见是有多嫌弃对方。 顾恙迅速走到常愈那桌坐下,粗略的打量了一下,今天的早膳。 今天厨房做的是三鲜小馄饨,再配上一碗热气腾腾,提神醒脑的黄瓜丝儿海带汤。 怪不得门外闻到那么鲜甜的香味,这样的早餐既营养又不油腻,那人看了食指大动,肚子里的馋虫都要给勾出来了。 常愈帮顾恙端来了馄饨和汤,又递给她一个精巧的小勺子。 顾恙深深的喝了一口热汤,一股热流涌入喉咙,脾胃肾脏都仿佛被打开了一般,黄瓜的清香,再加上海带的鲜味,这让她昨天的疲倦顿时扫去了大半。 喝了两口汤以后,顾恙又舀起一粒牛眼般大小的馄饨,馄饨皮薄,却没有被撑破的痕迹,里头的馅料透过晶莹剔透的外皮,五颜六色的呈现在顾恙眼里。 连汤汁带馄饨放进嘴里,咬一口,首先尝到的是小虾米和香菇碎粒的味道,不咸不淡的汤汁四溢,游走在唇齿之间,用做主要馅料的肉末剁得恰到好处,嚼起来甚至还有几分筋道。 顾恙本是不爱吃猪肉的,她只爱那山上小溪流里的鱼,爹爹常常做了糖醋鱼,或者是补身体的鱼汤,顾恙也喜欢那一丝一丝,却又嫩白的肉味。 可是现在吃了老板娘厨房里,做出来的三鲜小馄饨,顾恙顿时觉得猪肉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油腻了。 顾恙两颊鼓鼓,越吃越欢,速度甚至赶上了比她先来的常愈。 一旁的卫凌濯不经意瞥见一眼,心里想,不愧是无忧无虑长大的小女孩,能吃能睡的。 而这碗三鲜馄饨在卫凌濯的嘴里,却是索然无味的,因为从前,怀虚的兄弟怀生,也常常下厨做三鲜小馄饨给大家吃。 今天晚上,怀虚就要回来了,每次交代给他的任务,他都能十分圆满,并且超额的完成,而当年怀生还在的时候,更是没有他们三个人办不成的事情。 卫凌濯自己掌权后,最大的一个错误,也是他最自责的一件事情,就是一时的疏忽大意,让人害死了怀生。 毫不夸张的说,多年的悉心陪伴和效忠,卫凌濯早已把他们两个当做自己亲兄弟来看待。 自己亲兄弟一般的怀生,却因为自己的疏忽而死于非命,自己没能兑现当初的承诺 要给他们两兄弟最好的生活,让他们不后悔跟着自己。 最让卫凌濯介怀的是,当年怀生死后,怀虚也没有怪他,更没有指责他,甚至在之后的日子里,更加忠心,更加卖力了。 怀虚越是这样,卫凌濯心里就越难受。 因为,怀生不仅仅没有得到善终,也不仅仅是被人害死,我是被人活生生给折磨死的。 怀虚怀生两兄弟,从前都是各有所长,跟在卫凌濯身边的时候分工明确,怀虚负责收集情报,探听密事,而怀生则负责出击行动,为卫凌濯解决掉他不想看见的人,以及那些随时可能威胁到他们的拦路虎。 怀虚和怀生长的很像,所以卫凌濯常常是隐匿住怀生的行踪,让外人以为他们两个是一个人,经怀生之手解决掉的人,自然没有机会泄露他的样貌。 所以外界都认为,卫凌濯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不过是那个打听消息的怀虚罢了,大家都以为他的杀手是临时雇佣,并且随时更换的。 直到有一次,因为卫凌濯太过心急,主要也是对手下手太猛的原因,对手直接诬陷先皇后,也就是卫凌濯的母亲,和外头内外勾结谋反。 他们甚至还有模有样的请来了证人,在陛下面前好一通陈述,卫凌濯虽然慌张,可是只是表现在慎园的众人面前。 因为卫凌濯一直不觉得陛下有多么信任他的母亲,从现在陛下对庆成家的各种防范就可以看出来,太过显赫的母家,永远都是一种潜在的危险。 可是卫凌濯不知道的是,陛下把那个所谓的证人当即斩首,还把解文成的那个走狗大骂一通,当即被拖出了殿外,差点连官都没得做了。 朝堂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按理说卫凌濯应该马上就能派怀虚查清楚,可是怀虚出去溜了一圈之后,史无前例的,竟然什么情报也没带回来。 卫凌濯这才彻底觉得不好,生怕陛下对庆成家下手,当即焦虑,有些上脸。 怀虚就急了,再出去溜了一圈,就收到了新的情报,据说是陛下相信了那个走狗的话,不仅要开始办庆成一家,而且杀人灭口,要暗中行动。 怀生一听,自然也为自家主子着急啊,于是打算夜探那个走狗的府邸,去看看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鬼药。 卫凌濯和怀虚都没有想到的是,怀生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那天晚上,怀生出去之前,大家的心情还不错的时候,的确是打算做一顿三鲜馄饨,来当当夜宵,怀生还嚷嚷着要给他留着。 怀生办事向来没有失手过,所以大家理所当然的坐在桌边,等他回来,等他报告情况,大家在热热闹闹的围在一起吃完三鲜小馄饨。 。 第一百四十七章 春困秋乏 - 拜清樽 - 渐令 因为那天大家都很焦虑焦急,有一个地方出现了纰漏,那就是第一次怀虚出去打听时,丝毫不漏的消息,怎么再过了一会儿去,就立马能够打听到了呢? 当时解文成没有想到陛下居然会在如此铁证之下,当然这个铁证使他找人精心伪造的,居然会护着先皇后,并且陛下面对他多次提出立新后的提议,表现了很强的不满。 那也是解文成唯一一次受到陛下的猜忌,认为解文成偏袒自己的女儿。 走狗出来以后,解文成就用尽全力封锁了真的消息,因为他已经知道卫凌濯有两个长的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得力助手。 怀虚和怀生向来都是十分小心的,仅仅只是因为一次的疏忽,两个人都同时在同一个地方,落下过长得一模一样的箭头。 知道了这个秘密后,解文成就想一箭双雕,先给他们制造巨大的危机,顺便再砍去卫凌濯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他们抓到闯入陷阱的怀生后,用了极尽残忍的手段,折磨了他大半夜,后来怀虚找到他的遗体时,身上遍布着各种伤痕和疤痕。 只需看一遍,怀虚的眼睛就像被烙铁烫过一样,心痛的不能自已,毕竟那可是自己的亲兄弟,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好兄弟。 卫凌濯根本就不敢去看被一张破草席裹着拖回来的怀生,他根本不相信这个日日生活在自己身边的人,就这么突然没了,虽然他是见惯了这些事情,可是怀生就这么毫无声息的躺在那里,成了卫凌濯心中永远拔不出去的一根大刺。 他也不敢去看怀虚,如果不是他对庆成家的事情那么七情上面,如果不是他表现的那么焦虑,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疏忽,连这么一个简单的陷阱和骗人的伎俩都没有看出来,怀生就不会如此悲惨的死去。 怀生和怀虚从前在崇明寺虽然不受重视,可是好歹衣食无忧,能和同门一起练功,在欲堕方丈的保护下,也没有性命之忧。 如果不是因为他把他们两兄弟带出来,让他们为自己办事,让他们在刀口上舔血,也许他们的命运依旧是平静无波但幸福的。 卫凌濯手下的其他人,多多少少还会怀有自己的一点小心思,可是这么多年来,就只有怀生怀虚兄弟两个,是完完全全的对自己忠心耿耿,不惜为自己付出一切。 其实,他只不过是给了他们极其优渥的物质生活,又念着从前在崇明寺上一段时间的同门情谊,对他们格外关心。 谁承想这么一相处,还真的多了几分主仆情谊,渐渐的,卫凌濯就离不开他们兄弟两个了。 他以为把两兄弟从一眼可以望到头的日子里带出来,是给了他们希望,日后自己能够执掌大权,他们也能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可能是怀生带给他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太过顺利,却忘记了解文成依旧是一个强劲的对手。 1、【古韵美文】倩影销,客还立断桥;纸伞薄,观云惨天高。醉殁西郊,吾吹箫,欲挥毫。清明哀悼,祭一世孤傲,泪把烛火摇;流年轮回,葳蕤已覆秋水蒿。苏幕遮,红楼举觞酒为歌;虞美人,姌袅舞姿谁錾刻;醉花荫,潺湲凄寒伶仃过;金缕曲,经卷浮坱落几多;鹧鸪天,凝眸送进前生缘……烟雨渐远,冷月铅华略泛浅,怎怜?怎眠? 2、【古韵美文】淡墨香,倾城颜那一世的天荒地老,轻轻地弹开身上的烟尘,模糊的思绪为你画上一道浅搁,不再是那一世等待在海枯石烂的誓言中,不再是那一世等待在风花雪月的言语里,是谁描绘了人情世故的悲哀,在乱世里蔓延,是谁的残局花季,在午夜中倾诉,是谁的泪水,在流年里飘洒。 3、【古韵美文】情切切,意脉脉。情田种,印双心。拼却痴心逆俗尘,飞鹰解情越南北。君意浓,我心痴。千般娇,万般怜。纤手相拥,柔情相偎。缠绵绣帏遮,缱绻羞春光。一颦一笑系君心,一语一言暖我怀。回想前生未了缘,泪滴成冢怨孟婆。误尽几世佛前愿。鸳鸯并颈已成空。恨悠悠,不休。 4、【古韵美文】煮一杯酒,温热冰封的心肠,饮不尽世间聚散离合的沧桑;闭一扇窗,掩不住满目悲伤,谁还在云幕那端浅浅吟唱;剪一道光,透过天色的红妆,你是否是口是心非之前的模样。梦醒过来,寂寞就无处躲藏,你是否和我一样念念不忘? 5、【古韵美文】远香的余味飘近,闻不见誓言燃烧,等愿望都化作灰烬,再祈祷。海枯石烂的太少,地老天荒的好早,时间总是越等越漫长。无想,分不清梦境过往。情愿背弃了光芒。只为你守在身旁,我只想,诺,一世痴狂。 6、【古韵美文】相思泪深,天涯苦远。一缕叶落秋风残。苦海无边,回头怎是岸?过尽千帆,怎可回首曾归处?空悲切。独望千年的遥远,执念回忆的深陷,轮回的终点可不可以不说再见?寂寞的沧桑惹的谁人断了柔肠?泪眼的背影隐藏了谁人的思念?穿越了千年的忧伤,谁将我的最后一滴泪埋葬? 7、【古韵美文】蝶影分谁一世情,独为你谱一曲,千年恋歌,甘愿为你舞尽一世芳华。画地牢房。等不到的天荒地老,贪恋了这尘世风花雪月的飘渺,挂满泪珠的眼角,谁会为我轻轻拭去这伤透我心的毒药?纷飞的眼泪伴随着痴心的牵盼。我奢望着,花儿不落,缘分不破,你不要错过我。 8、【古韵美文】流韵婵娟梦花楼,独享枫叶燃花香,寒衣温雪山,轻狂年少烽火犹自念,醉饮血欲停旧楼,染蒹葭,言已尽,命忧天,心空焚,寒序留恋明肌媚,挥袖一笑,醉贪命犯一幕桃花,心已乱,才叹落花难寻回。 9、【古韵美文】迫于寂寞有染,无妨孤独等待。徒留奢望在心。破碎心扉在己。轻声叹,许下几世繁华,美如卷,抵不过逝水流年。若能回到伊人伴,问君在醉几杯又有何妨?烽火狼烟,爱欲迷眼。画地为牢,锁心几时?君亡已。天下战火硝烟,伊人醉。能与日夜几何?君虽有江山盛世,妃若不能在身伴随,得有何用? 10、【古韵美文】残觞酒凉,彼时西厢,玉屏风上雕鸳鸯,坐对铜镜贴花黄,薄唇点绛,影斜云纱窗,“梧桐叶上已三更。”反手琵琶语,弦月满西楼,绒雪沾衣袖。魂醉依旧,江畔枯柳,摇落繁华几时休?欲寄离愁,半生等谁回眸? 11、【古韵美文】一曲歌,一杯酒。断了人肠,苦了相思。若流年倒转,能否携手弹曲遍天涯。倘重生轮回,能否谱曲只为伊人。错错错,错歌错曲错过一生。 。 第一百四十八章 重重隐忧 - 拜清樽 - 渐令 一碗三鲜小馄饨牵扯出了许多的陈年往事,这让卫凌濯没有心情,再把这顿早膳吃下去。 顾恙和常愈吃饱喝足后就准备出发,继续去油铺重复昨天的工作,卫凌濯则在一旁,忧心忡忡的样子。 顾恙一开始没想那么多,一直在和常愈说玩笑闹,直到她发现卫凌濯并没有闭目养神,又异常的安静,这才停止了和常愈的吵闹。 “凌卓?你怎么了?” 听到顾恙问,卫凌濯才回过神来,顾恙少有见他发呆发愣的样子,平时就算他不说话,面上没有表情,也是一副生人勿近,冷静自持的样子。 像这样仿佛失神一般,睁着的眼睛里面射出空洞的光,还真是少有的事情。 “没什么,怀虚就要回来了。” 卫凌濯此话一出,不仅顾恙惊喜了一下,连常愈也是喜笑颜开。 天知道没有怀虚这些天,一到有个什么落单的情况,需要他和卫凌濯单独呆在一块儿,常愈就仿佛百爪挠心,简直是无时无刻不处在尴尬之中。 而顾恙却莫名其妙还和凌卓相处的不错的样子,后来常愈甚至看出来凌卓对顾恙有些不一样。 这让常愈有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憋屈吧是真憋屈,可是说又不能说,万一顾恙偏向凌卓怎么办?那自己岂不是没眼色了。 虽然顾恙是自己多年老友,但他这根陈年旧草,还不敢在一时之间,就一根新鲜萝卜去相比较。 “怀虚办完事情了?” “差不多了。” “那你怎么是这副表情?你的好兄弟就要回来了,你不应该高兴才是?” “天天在一起,有什么好高兴的,常愈和你分开几天,就要回来时,你会高兴的很反常?” 这个例子一举出来,顾恙就能够感同身受了。 “你这么说,我还觉得挺有道理。” 常愈在一旁听着,只能无奈的叹叹气,这就是为什么他想念怀虚的原因,这不,他刚刚是什么也没说,可是就是说上自己了。 看着常愈吃瘪的神情,顾恙咯咯咯笑个不停,双脸都因为笑容,而变得更加红润了。 顾恙又过来和常愈聊天,可是常愈却没有心思把注意力全然放在顾恙的身上了。 因为他刚刚敏锐的注意到,顾恙在笑时,整个人容光焕发,面色红润,贝齿微启,凌卓的眼神就一直若有若无的在看。 那种眼神,常愈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是也知道,那是不一般的眼神。 所以他也在偷偷的瞟凌卓,想关注他到底能看多久,想了解他眼神里的深意。 顾恙这个女孩子,虽然因为太过于关注自己的武功,有时候愣愣的,可是每次和自己玩儿,好多新花样也是她想出来的。 顾恙其实在常愈的眼里,很有几分小师妹的模样,不仅仅是阁主想要保护她,岑历想要保护她,自己就如同她的兄弟一般,也不想让她受到伤害。 从前卫凌濯的毒舌,和顾恙几次的摩擦,常愈都当做是小打小闹的正常情况,毕竟卫凌濯也不是真的要伤害顾恙。 可是现在情况就不一样了,卫凌濯似乎喜欢上了顾恙,常愈和顾恙提起过此事,虽然当时她立马否决,说是怎么可能,可是从之后他们的说话方式,以及相处的态度来看,顾恙绝对不是没有感觉到。 如果只是郎有情妾无意,这倒是好办,有阁主护着,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霸王硬上弓吧? 但是要是顾恙心里也动了真情,这就难办了,常愈知道,女孩子一旦陷入感情里就会全身心的投入,思考能力也会因为爱情的力量而减弱,很多从前在意的事情为了心上人也都可以让步。 如果卫凌濯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么没事,只要顾恙喜欢就好,没有谁会多说什么。 可是卫凌濯一直神神秘秘,武功高强,心思缜密,却有来历不明,经常有些和他们不一样的想法,还懂得一些特定的人才可能会知道的事情。 别看常愈平日里大大咧咧,不关心这个不关心那个,也不在意细节,可是对于顾恙,他还是很警觉很关心的。 凌卓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人,也很有可能不是普通官家里的公子,否则他不会永远那么自信,那么底气十足。 他的穿着打扮也是极为讲究,即使已经看出来有意低调,可是衣服的料子和暗纹,都在不经意间透露着他不一般的贵气。 最最重要的是,常愈注意到,凌卓似乎躲着官府里的人,已经有好几次,他表面上说是怕惹麻烦,怕出岔子,其实就是不想引官府的人前来查看。 还有更令常愈担心的一点,那就是顾恙,平时一向细心的她,居然对这一点毫无察觉。 常愈觉得,这显然是顾恙比较信任凌卓的表现,而一旦顾恙对他卸下防备,以后要是陷进去了,再想出来可就难了。 这次恰逢大师兄去了外头,事情又越拖越久,一时间解决不完,他们相处的时间久了,说不定就会日久生情。 师父要是知道自己心爱的宝贝女儿,给一个不知底细的男人骗去了京都去,那可就完了。 要是凌卓还是个什么大官后代,或是皇亲贵戚什么的,师父只怕要气死了。 “你怎么也开始发愣了?” 顾恙一语惊醒梦中人,常愈从自己的思想中醒过来,再偷偷去瞟了一眼凌卓,他却已经闭上了眼睛。 常愈有些小紧张,不知道刚刚自己那么让他,有没有被他看到。 常愈才这么想着呢,卫凌濯就突然睁开了眼睛,把常愈吓了一跳,常愈稳定好面上的表情,再去看卫凌濯时,只看到一个轻蔑的眼神。 卫凌濯站起身来,敲了敲车壁,示意他要下车。 “唉,你干什么去?这马上就要到了。” “你们去给闰掌柜打杂,我去办其他的事情。” 顾恙本来还想说什么,可是想到这么多天卫凌濯一直跟着他们,帮他们做事,那他自己应该也有事情没办完吧。 “这,我们马上就要到了,不如你先别下去,等马车把我们送到油铺了,你再坐着这马车去你要去的地方,不方便些嘛?” 那马车夫也从门帘外说道。 “待会儿客官要去哪里,尽管吩咐嘞!” 卫凌濯听了,觉得有理,又坐回了原位。 “今天早些回来吧。” 卫凌濯坐下后,冷不丁蹦出一句。 “嗯?” 顾恙疑问。 “怀虚傍晚时分大概就会回来了,正好一起吃饭,闰掌柜那里不是押了你们身契了,灵活一点。” “好,知道了。” “怕是有人迫不及待,等着怀虚回来呢。” 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常愈一眼。 这一眼明明只看常愈一人,可是却有了两个人的效果。 。 第一百四十九章 呼之欲出 - 拜清樽 - 渐令 卫凌濯的眼神不经意落在顾恙的眼里,配上卫凌濯的那一句话,顾恙还以为他意指自己盼着怀虚回来呢。 顾恙不仅觉得冤,还很奇怪为何他连自己兄弟的醋都要吃,而常愈则知道卫凌濯是看出来自己的心思,也知道他们之间相处的不自然,又或许刚刚在车上大量他的眼神,他也看到了。 两个人就这样各怀心事的下了车,马车开走之前,卫凌濯还掀开帘子说道。 “去和闰掌柜说,不用担心,我已经有万全之策,今天就不去了。” 顾恙点点头,常愈在心里默默吐槽,怎么就把自己看的这么重要了,就一次不去人家还这么惦记吗? 可是当两人到了店里之后,闰掌柜,还真就第一句就问起了卫凌濯,宋老爷今天虽然不在油铺,可是差人留了话,说是今天想和卫凌濯单独谈谈。 顾恙和常愈你看我我看你,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能得到人家的热情款待和信任,这当然是好事。 可是他们两个,现在在盐史这件事上,仿佛没有出什么大力,因为不了解这些事情,所以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只能帮他们打打杂,整理一些细节。 人家看重出主意的人,这也是人之常情,可是这次闰掌柜和宋老爷态度,给他们两个人都敲响了一次警钟。 那就是,一定要多学东西,多思考,充实自己,让自己有更多的技能,技多不压身,这才有名门之后的模样,否则轻易便被别人比下去,那真的也是很没面子的一件事。 就在顾恙和常愈两个人在油铺里布置相关事宜时,卫凌濯一个人去了黑河所。 他这几天表面上的确是在为顾恙的事情奔波忙碌,可是他自己的大事也没有落下,毕竟那是关系到自己身家性命,和庆成一族的大事。 当初在玉娃馆的时候,卫凌濯就觉得有端倪,那个地方虽然花天酒地,可是一个勾栏院配备这么多打手,还有一群凶神恶煞的西塞人,这绝对不是正常的情况。 那天顾恙不经意带自己去黑河所的旧厅堂前,又听她说了那些传闻,看到了那木柱子上的新鲜刀痕,以及地上的碎麻屑。 他当然不相信是什么鬼魂,而其他人也没有去过那里,再加上那里新鲜的刀痕,他几乎可以肯定,绝对有其他人去过那里。 可是因为陪着顾恙他们办事,自己一直没有时间亲自去看个究竟。 直到后来偶然一次,得知青成郡有许多女孩子无故失踪,卫凌濯心里就有了一个想法的雏形。 玉娃馆被掉包的明珠,老鸨的慌张,打手的逼迫,黑河所夜晚传来的哭声,刀痕和麻绳碎屑,尔玛阿依所谓的大计划……… 卫凌濯越想越觉得,他一开始的思路就是对的,如果他的猜想是真的,那么策划这件事的人,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但正是因为这件事情有着如此高的严重性,才让卫凌濯更加不放心,他一直没有在青成郡等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人,这么大的计划,怎么会没有人来看守,没有人来掩饰? 最重要的对手不见了小半个月,居然还能安然的在山上度过自己的小日子?就不怕有一天事情败露,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没错,卫凌濯怀疑的,正是他那个好姐姐荣渠公主。 荣渠公主的性格,卫凌濯实在是太了解了,她和她那张扬跋扈,可是在大事上还懂得些克制内敛的母亲不同,她完完全全是随了她外祖父解文成的性子。 只要是对自己有利的事情,无论多危险,她都敢去试一试,富贵险中求是她的座右铭,黑心冷血是他们的本质,而坑蒙拐骗更是他们惯用的招数,丧尽天良则是形容他们最好的词语。 卫凌濯不知道这究竟是老天爷给他的机会,还是有人故意布下的,这样一个陷阱。 从现在的种种迹象和线索来看,都指向尔玛阿依和他手下的西塞人,在和中原人勾结,拐卖中原的良家女子。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情,只要这件事情被陛下知道了,无论荣妃再得宠,解文成再多么的得力,荣渠公主再如何的会讨巧卖乖,他们这一家子也都算完了。 除非荣妃这一胎生七八个龙子出来,否则他们必死无疑,朝中再多的党羽,也不敢替他们说话。 而自己这头的人则会咬死这件事情,就像当年他们一口咬定宜妃和顾家子私通,一口咬定顾将军用心不纯,带兵谋反,一口咬定卫矢渝血脉不纯。 他虽然和陛下不亲,但是他很了解他的这个父亲,只要是戳中了他的痛处,再多的证据和说辞都是没有用的,他只会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处理这件事情。 这么多年,解家大大小小的其他罪证也搜集了不少,就差一个压阵的将军,来做致命的一击了。 卫凌濯当初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青成郡,反正闲在京都无事,青成郡又是自己的势力盲点,没想到,不仅给他抓到了解家的把柄,还是一个能一击致命的王牌把柄。 至于为什么卫凌濯那么确定尔玛阿依是在和解家相与,则是因为其他的一些细节。 首先,给青成郡投毒放瘟疫一事,肯定不是解家授意的,一个不怎么重要的郡城,那里的老百姓是死是活,他们不关心,死了人,对他们也没有好处。 上次顾恙在春林酒馆见尔玛阿依,明明时疫已经传播开了,甚至已经要接近尾声,可是尔玛阿依口口声声,还是说着上头交代的大事未了。 当然,那个时候一定也有女子开始失踪了,只是尔玛阿依说的大事,怕不仅仅只有拐卖女子这么简单。 这就是令卫凌濯百思不得其解的一点,青成郡死人于他们没有好处,那么把那些女人拐卖出去,又能有什么好处呢?西塞人都穷,要说是赚卖人的钱,解家那里会差那点钱呢? 只是自从那天在尔玛阿依身上闻出了金丝檀香的味道,卫凌濯知道尔玛阿依是解家的人了。 金丝檀香是京都的名香,其实很多王公贵戚的府中也有,坏就坏在他还闻到了兔绒花的味道。 兔绒花最寻常裁缝铺用来熏衣服用的, 五年的光阴,被流水带走,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多少故事在文字里流淌,梦里几多回眸,我们都是否还是最初的模样 那一日,你着一袭青蓝色的旗袍,撑着一把油纸伞,独自彷徨在这悠长又寂寥的雨巷,那该是东方女子独有的韵味吧,纤纤细步,恍若盈盈水间的波光粼漓。轻眸回转,你深邃澄澈的瞳孔,一不留意就将凡间的精灵跌落,素颜若水,却掩不住你素心如兰的优雅气质。 。 第一百五十章 搜集证据 - 拜清樽 - 渐令 绫罗绸缎是不需要兔绒花来熏染的,那么这两种味道同时出现,一定是有人欲盖弥彰,故意为之。 金丝檀香,是荣渠公主镜月台的爱物,从前还只能靠外头进贡的时候,公主就一直在向陛下讨要,现在中原自己能做了,公主却还是想要外头供来的,说是味道正宗些。 陛下宠爱女儿,于是把贡来的仅有那一点,都给了荣渠公主,其他中原自制的就赏赐给别人了,别人还如获至宝呢。 这金丝檀香的味道极正,卫凌濯仔细闻了闻,就知道一定不是中原自制的货色,他虽然可以肯定,日后却不能把这个作为证据呈上去,因为荣渠公主一定有太多的理由,可以反说他诬陷。 虽然他们斗了这么多年,可是明面上,还没有真正撕破过脸皮,横冲直撞的正面斗争,是不太明智的,只要他知道了便好。 至于该怎么办,卫凌濯的心中自有计划,就要看这几天他能继续查到些什么了。 一定要有切实的证据,并且是无可反驳的进攻姿态,才能一举将敌人拿下,不致使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卫凌濯在顾恙带他去黑河所那天,看到那些碎麻屑,他一眼就看出来是麻绳上掉下来的,麻绳能有什么作用,无非就是捆扎。 那么,在黑河所的病人听到的夜晚的哭声,说不定就是一些被捆绑起来的人。 至于为什么有人,会在夜黑风高的晚上,被捆绑在那个荒野之地,不结合前因后果,还真难联想到一起。 卫凌濯本来最初就有一丝念头闪过,后来再看到那木柱子上马刀的痕迹,他就更加确定了。 马刀是西塞人的随身武器,因为他们会在刀背的前段,磨出锯齿状的尖端,好去阴对手。 寻常的武器像刀一般,被砍一刀就罢了,要是再加上锋利的锯子,陷进肉里划开,那可真是钻心的疼,伤口也不好愈合容易化脓。 那木柱子上的痕迹,明显就是他们刀背的前端划下的,这锯齿状的前端,想要割开麻绳,那是轻而一举,他们图方便,却没想到暴露了自己的行迹。 卫凌濯虽然大致推理出来,心里却又在考量,那些被他们抓走的女子,到底被他们送到哪里去了? 那天在玉娃馆的明珠姑娘,会不会是被拐走的姑娘中的其中一个?既然是拐来的人,为何又让她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奏乐表演呢? 临走之前,他好像听到有人喊了一声明珠姑娘,但是实在听不清楚叫的是什么名字。 卫凌濯到了黑河所,就直奔前厅而去,这里已经没有病人住在这里了,现在因为回春堂出了药方子,他们都已经住到回春堂里去了,不得不说,顾恙还真是办了一件大好事。 一个人走在传说颇多,阴森森的黑河所,卫凌濯却没有什么别的心思,他唯一担心的是,会在这里碰上荣渠的人,或者提前被西塞人发现,打草惊蛇。 于是在快到厅堂的时候,卫凌濯,选择偷偷的走在墙壁,掩体的后面,观察那里现在是否有人。 卫凌濯在暗处站了好一会儿,也没发现有什么人来,看来是因为人已经抓够了,所以这里也就用不上了,最近好像去官府闹的人家并没有增多,看来是没有人再丢女儿。 卫凌濯走到前厅的那几个木柱子前,确实也没有再发现新的刀痕,那些碎麻颜色也都变成了黑褐色,看来是日久风化多了,已经变质,马上就要化为飞沫了。 卫凌濯赶紧掏出一块绢布,收集起地上的碎麻把它们包起来,揣进怀里放好,再拿出佩剑,把那些带有锯齿的部分削下几片。 如果说碎麻,只是证据的一小部分,那么,那个刀痕可是至关重要的证据,并且也不容易丢失和损毁。 收好证据后,卫凌濯正要走,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了动静,他左看右看,选择了顾恙的办法,飞到屋顶上去,揭开一片瓦,探听他们的动静。 这样既听得清楚,又不容易被发现,的确是个上上之策。 卫凌濯才在屋顶上趴好,就看见七八个西塞人涌了进来,卫凌濯透过揭瓦的小孔,仔细一看,有几个好像是那天,在街上闹事的人,他们有的手上还缠着布条,看来是被顾恙的箭簇伤到了。 “妈的,这几天一个娘们儿都没抢到,都一个个哪里去了。” “唉,我们抓了这么多人,他们肯定都警觉起来了呀,都不敢在街上乱逛了。” “那总有人要出来买东西,出来玩儿吧?” “那前呼后拥一大帮仆人的,你敢动?” “怎么不敢?又不知道是我们干的,抓走那就是抓走了。” “你是不是傻,平时我们抓的都是贫穷人家的丫头,这种人家家里孩子多,女孩也多,丢一个,顶多伤心哭闹一阵,也没办法追究,你要抓了人家的掌上明珠,独生小姐,家里有权有势的,还不下定死命令寻找,到时候说不定就牵扯出我们。” “怎么?难道你觉得我们这事真的天衣无缝?以后也不会有人知道吗?” “那至少也不能栽在我们的手上,大人下了命令,他也是接到了上头的指令,和皇城那边有合作的,暴露了上头还好,那要是被人发现是皇城人干的,那还不得掀起大浪?” “唉,你说那公主,自己的百姓都能这么糟蹋,那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啊,敢闹出这么大动静,难道还怕被人发现不成?” 旁边的人也开始说道。 “她只是一个公主啊,他的意思又不是那皇城主人的意思。” “就是,公主也只是公主,他也是皇帝老儿的女儿,要是被发现做这样的事情,她这个公主,还当不当的下去?” “那是她亲女儿,几个野丫头卖了就卖了,难不成皇帝还会追究?” “啧,你是不知道,这中原天子,连自己亲儿子都杀!儿子都能杀了,那女儿,还有什么不能呢?” “这…………” “总之就是小心着点,干好我们本分活就是了,这个烫手山芋要跌落,那也是跌落在下一批的人手上,我们可是要好好的回西塞邀功的。” “那肯定是保险为上了。” “唉,你说这些中原妞,比我们西塞女人,到底好在哪里啊?带过去这么受欢迎的。” “我们西塞什么地方?常年苦寒,土又穷,就那几条水还算可以,那中原的女人,就算是穷人家的,那也是好风水里头养出来的,别的不说,就她们那嫩白白的蛋壳一样的身子哦,就………” 说着就是一阵坏笑。 “你怎么这么了解,你试过了?” 。 第一百五十一章 道听途说 - 拜清樽 - 渐令 那人恬不知耻的啜啜嘴,说着。 “我碰嘛是没碰过,哪里赶的上那福气,就是上次在街上,那个有主儿的小娘们实在是美,就是成了亲也还是嫩,那小子真是有福气!” “你呀,这都敢下手,不怕人家打你啊?” “咱们兄弟这么多人呢!怕什么,就是那个马车上的小娘们,真是狠啊,不知放出些什么东西来,扎的人疼的慌。” “我也是被那东西给扎到的,妈的,可惜没看见那小娘们到底长什么样子,是让我知道是谁,我肯定把她也卖到咱们那去,让她好好服侍服侍………” 本来一直蹲在屋顶上,耐心听着的卫凌濯,听到他们说出这话,心里就忍不住的火冒三丈。 他不仅仅是在气这些蛮夷之人,自然千里迢迢跑来糟蹋中原的姑娘,还使那些花季年华的姑娘无家可归,亲人失散。 他还气这些人对女孩子的轻蔑态度,对,对顾恙的侮辱。 如果不是为了大局考虑,他简直现在立马就想下去,把这些人通通都杀掉,可是他的理智在告诉他不可以,这些人还有极大的用处,他还必须要忍耐。 忍耐,是卫凌濯这么多年最熟悉的一件事情,如果不是他的忍耐和蛰伏,不是他的隐忍和退让,他不会成为今天的他。 所以卫凌濯还是忍住了,只是拳头慢慢握紧,这一刻,他在心里面发誓,一定要坐上那个最高的位置,那本来就只配属于他,那样他才可以保护他想保护的人,不必再处处隐忍。 他的骄傲不是因为他是皇子,不是因为她是先皇后的儿子,不是因为他身后有庆成家在支持,而是因为,他自己的能力本来就足以令他骄傲。 在慎园,他的命令是至高无上的,是不可反抗的,是井然有序的,是合情合理的,所以才能使上下服从,内外一心。 他现在要做的,只是把这个范围扩大到天下而已。 “你说我们都在街上这么闹了,那官府居然也不管我们,还护着我们,朝廷对我们还够有诚意的呀。” “什么诚意呀,那是软刀子磨人,到时候人家杀到你头上,你还觉得人家有诚意吗?” “这么多年,他们都没什么动静,要动手,那不早动手了吗?” “是啊,纳闷奇怪着呢,从前袭部大举进攻中原,不就是那个什么顾将军,不断打退,这次他们怎么不干脆主动进攻呢?” “你以为把袭部收拾了是好事吗?有个大部落挡在前面,维护我们这些小部落,有什么战事也是他们首当其冲,咱们得过且过,还不好吗?” “咦,那不是还有多罗家吗?” “你说什么糊涂话呢?多罗家什么时候向着咱们了?他们那是凡事以自己为上,咱们每年多少贡品交过去,也只是为了保他不来找我们的麻烦,难道中原真打过来了,你还指望他们能帮我们不成?” 听到这群人说起多罗家族,卫凌濯,开始仔细留意起来。 听他们说了老半天,看来他们不是袭部的人,是某个小部落派出来的,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尔玛阿依的部下。 他们说多罗家族并没有帮他们,仿佛是处在中立状态,只以保持自己的实力为主,这正是卫凌濯想要的局面。 从前他十分担心多罗家族因为地处西塞,就会为了守住自己的地盘,而偏帮西塞,自从发觉荣渠公主和外敌私通,她更加担心多罗家族会被混淆视听,加入解家的队伍。 如果真是那样,自己赢的几率,那就要相对小很多了,毕竟这几年陛下对兵权一直看的都很严,自己手上的可用人才虽多,却没能掌握军队势力。 虎符在陛下的手里握得紧紧的,是谁也不肯给,卫凌濯知道,这些年解家一直想找外面的势力合并进来,好让他们私自组成一股势力。 可是因为符合他们要求的人实在是太少,各地的镖局或者向清樽阁崇明寺是这样的习武世家,都是不肯随意就加入政治派系的,生怕日后惹祸上身,断了百年香火传承。 而且他们也同卫凌濯不谋而合,觉得这样习武世家的弟子不适合行军作战,四处去山头打听,也只是招的几支土匪队伍而已。 而且前年还因为他们做的太高调,被陛下发现警告过,他们就没有再继续出手了。 多罗家族对解家,对卫凌濯,都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完美的选择。 他们家族生活在关外,如果可以相与,那一定十分隐蔽,而他们这只奇兵又早已盛名在外,听说他们生活在关外的一处险山上,进出都没有路可走,所以每个人都练就了一手极强的清宫和极好的功夫。 他们的地盘没有人知道到底在哪里,只知道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绝佳之地,这么多年来,他们家族的人,也没有一个人出来问世过,就连对他们的了解,大家也都是一样的少。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是合作了,就是想要找到他们也是难事。 卫凌濯前几年曾经派人去边关寻找过,当时不求合作,起码也想学一些他们的功夫,和他们武器的制造。 现在卫凌濯不仅仅想从他们那里偷师,更想直接得到他们的支持。 可是他听这些西塞人的语气,就知道多罗家族的人都是很难相处,很倨傲,很自我,也很避世的人,就连他们直接住在西塞,也可以对他们摆脸色,甚至西塞的小部落还要给他们送东西,这就可以说明这一个家族的实力,强过很多西塞的部落。 这样一个大威胁存在,袭部却也无动于衷,说明袭部也是没有办法对付他们。 “打到我们头上,他们不管,要是打到他们头上,他们总该自保了吧?” “怎么打到他们头上?他们住的那山,你找的着吗?你就算找得着,你能上得去吗?中原就算有千军万马,他们想上去一个人,且试试?” “那你见过他们中的哪一个没有?他们究竟是中原人长相呢?还是西塞人长相?” “不知道啊,每年进贡去的人可轮不上我。” “我没见过。” “我也不知道。” 那群人纷纷摆手,摇头都说不知道,这让卫凌濯更加好奇了,这样一个神秘的传说家族,居然肯自己避世,也不肯出来,为自己的家族再添辉煌。 要知道他们家族,虽然在现世,被知道的人传的神乎其神,但是还有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多罗家族是个什么东西。 袭部,解家,慎园,论多罗家族肯帮哪一方,他们都将受到很好的待遇,如果他们能成功,还可以留名青史,改变历史,说不定还能自立为王。 。 第一百五十二章 按兵不动 - 拜清樽 - 渐令 那群人说着说着,就坐下休息了。 “唉,你说我们不出去找女孩子,在这里偷偷坐着,到时候被知道了怎么办?” “哼,他啊,成天待在房里,只是支使我们,他自己和宋家那个娘们儿不清不楚的,真是” “就是,还说什么上头一直在给他压力,他把他那宋家娘们儿献出去,保证大汗心满意足。” “你们可别乱说话,大人接近宋小姐是为了正事的,要是被他知道你们在后头说他,他一定会生气的。” “嘿,瞧你说的,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除非,你想告密了?” “唉唉唉,我可没这么说。” 一群人说着说着又不说话了,只是倚着柱子休息,看来他们是打算在这里偷懒了。 他们在下头东倒西歪,肆意舒展双腿,可是房顶上伏趴着的卫凌濯却不能轻易动弹,在前面待的久了,难免会有些麻手麻脚。 但是这点小不适,他还是能够忍耐的,他慢慢的挪动了一下手脚,不肯离开的原因,是他还想听听这群人,是否还知道些什么。 一群闲人坐在地上甚是无聊,嘴巴自然是闲不住。 “你们记得那天有个中原人来找大人吗?” “知道啊,听说是京都里的人,大人寻找中原女子的任务,就是他们委托的。” “不会吧,中原人主动把他们的女子卖到我们那里去?” “这个我可就不懂了,你好奇这么多干嘛呢?好好做事情就行了。” “不是啊,你说我们这不远万里跟着大人来到中原,可是天天累死累活的,也没多少好处,事儿全是我们做的,到时候回去,功劳又都是他的了。” “所以呢?你的意思是?” “你看,既然他都根本不做事,不如我们直接和中原那边的人直接来往,那样这里有什么好处,也都是我们的了,回去还能再得一份功劳。” “你这个想法虽然好,可是大人可不能让你钻这个空子,你怎么和那京都人见面?你又怎么越过大人去邀功?” “这还不简单,只要你我齐心,再者,中原情况多有变故,遇上危险是常有的事情……” 这个人说出这些话后,好几个人的脸上露出来既赞同,又惊讶的表情。 “你的意思是,要了结……这有点危险啊。” “怕什么,我们有这么多的人,难道还怕弄不过他一个?他一直把我们当他的工具,我们就不能为自己谋划谋划嘛?” 这时候有一个人,弱弱地说道 “可是,大人一直对我们还挺好的,我们本来就是他的手下,帮他做事,也是部落长那边派下来的。” “挺好的?什么事都丢给我们做,自己逍遥快活,你觉得这是挺好的?” “可是” 那人还想说什么,可是才说了几个字,就被旁边的人打断了。 “行吧,你要是不愿意,可以不加入,现在你就可以回去,只是弟兄一场,我劝你回去最好不要多嘴,否则到时候,你就和你那大人一起去吧。” 那人神色微微惊恐,思来想去后,还是为了保住自己,而不说话了。 卫凌濯在上头听着这些人谋划,心里不禁笑到,他们这样背信弃义,就算一时成功了,之后却未必会有好下场,听那个反对的人言语之间,尔玛阿依也没有薄待他们。 那个反对的人这个时候要是脱离他们,也不要回尔玛阿依那里,赶紧自己找个地方躲藏了,去才是他最好的出路,否则他不是跟着这些人一起,在日后走向不归路,就是被他们灭口。 卫凌濯此时也觉得听够了,至少他之前猜想的,或者是他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现在还临时多出来一个,尔玛阿依手下想谋反的消息,真是收获颇丰。 卫凌濯慢慢的往边上挪,然后找准机会,一下子跳到旁边枝繁叶茂的一棵大树上,趁着他们都在商量大计划,根本无心注意旁边的动静,就赶紧离开了黑河所。 出了黑河所的卫凌濯刚刚才放下心来,准备去油铺看看顾恙她们怎么样了,没想到一出去就看见了一个让他惊讶的人。 那是镜月台的白蒿,是荣渠公主身边的侍卫,虽然不是最得力的贴身侍卫,可是卫凌濯也是认得的。 等了这么久,终于看见荣渠公主的人出现了,卫凌濯虽然刚开始紧张了一下,可是随之而来的是极大的放松。 敌人在暗自己在明的情况,是卫凌濯绝对不想看到的,而现在白蒿的出现,一切都豁然开朗,这让卫凌濯没那么焦虑了,并且他相信这个人还没有发现自己,否则他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走在大街上,而是早就暗中开始自己的行动了。 卫凌濯偷偷尾随着他,发现他住在一个很偏僻的小客栈里,听老板和他的对话,好像是今天刚刚到的。 怎么回事?荣渠公主居然今天才派人出来?她从第一次对尔玛阿依发布命令,到现在派白蒿来青成郡,大概也有几个月的时间了吧?这时疫可是去年年尾,就开始发作起来的。 那么荣渠公主开始接触尔玛阿依,用要好几个月前吧? 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让荣渠公主能对这么重要的事情置之不理,而和驸马躲到山上去?生一个孩子,也没有此事危急吧? 毕竟她的孩子生与不生,暂时都不能影响什么,可是她在青成郡的那些勾当要是被人发现了,她可就完了。 好在今天傍晚怀虚就会回来了,这一次回去,他大约也打听到了一些事情,他倒是要好好问问怀虚,这荣渠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白蒿是个不怎么受重用的贴身侍卫,那就可以等同于二等侍卫,通常这样的人,是不会出现在大场合的,假若他见过自己,可是大约也不会见过怀虚。 而且怀虚会易容之术,他这易容之术的精妙之处,不是在于能变化成多少不一样的人,而是能千人一面,把自己化妆成最普通,最无法记忆之人,让人无法注意,也无法记住。 如果不是卫凌濯天天和怀虚生活在一起,他几乎也会被骗到,所以他不用担心,自己的行动会受限制。 只是,这要怎么和顾恙说呢?自己突然易容,是为了什么? 这要是被她知道了,她肯定会联想出各种事情,说不定自己的身份就会被暴露,而现在绝不是让顾恙知道他身份的时候。 卫凌濯现在穿的比较打眼,所以他记下这个客栈的名字,就立马走了。 他雇了一辆马车去油铺,打算先去看看顾恙他们再说。 。 第一百五十三章 疑心暗亏 - 拜清樽 - 渐令 油铺那边,顾恙和常愈虽然只是客气上帮忙,却也被累的大汗淋漓,一会儿要负责查账,一会儿又得帮他们把油沥好,一会儿又要接待上门来的顾客,还要检查各处的墙壁和安全,防止让贼人有可乘之机。 顾恙和常愈面对面擦着汗,好不容易没有什么客人上门了,他们两个躺在躺椅上,喘着气休息。 “你说这凌卓也真是会偷懒,知道今天又得干活,就溜的远远的了,只留下咱们两个在这里……” “你就别抱怨了,人家帮忙归帮忙,我们自己做自己的事情有什么可抱怨的,到时候劳烦人家久了,人情怎么还呢。” “可是你不是说,宋家要是能拿下盐庄,对他也是有益的嘛。” “那也不是我们自己不做事的理由!” “好好好!” 收下顾恙的建议和意见,常愈又想到了一件事 “唉,你说黎家这几天怎么没动静了?不来找我们?他们家一开始不都还很着急吗?都狗急跳墙直接抓人了,现在呢?这都好几天了,连黎家的狗都没看见一只。” “怎么,你和黎家的狗很熟啊?” 顾恙调侃道。 “去去去,我和你说正经的,你就专门来气我。” “好了好了,不和你开玩笑,黎家这样是很不正常,你说要是他们知道了盐史来的日子,觉得还有几天,不着急,我还能理解,可是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就不着急呢你说?” 常愈瘫在躺椅上想了想,突然坐了起来。 “喂,顾恙,你说,会不会是他们也知道盐史多久来,也知道我们在防着他,可是你猜猜看,能让他们这么冷静的理由,会是什么呢?” 顾恙手指头一指。 “你是说有其他的人,主动去帮助他们了?!” “我想一定是这样,而且那个人,一定要比我们厉害的多,至少在黎家人眼中看来,是这样的。” “嗯?怎么说?” “忘了那天我们救闰月,你和我大战三百回合嘛?” “哦,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那天你们在黎家人面前,已经表现的很厉害了,可是他们现在居然不来找你们,肯定出现了,他们认为比我们要厉害的人。” “没错。” “会是谁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这个事情你应该和凌卓说一声,让他去那里打探打探。” “他现在都不知道去忙什么了,大半个上午,一个人影也看不见,再说了,什么时候有我支持他的份?” “行吧,我们休息够了,还是开始吧,唉哟这次下山,真是吃尽了苦头,以前我和大师兄下山来,都没有碰见过这么麻烦,这么棘手的案子,这么一环扣一环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听着常愈的哀叹,顾恙也说道。 “我也想回去啊,我真的想念清樽阁了,当时在山上,我是为什么会总想着要下山来的?我真是太傻了。” 两个人嘟囔了几句,就一起站起身来,打算继续帮忙做事,谁知衣角还贴在凳子上呢 一场红尘恋,瘦了颜,痴了心,断了魂,无法忘却夏夜的蝉鸣,碧波的涟漪,雨点的旋律,还有美妙的片刻。置身于这片别具一格的“古风徽韵”之地,虽没有北方壮丽锦绣的山河,也没有湛蓝海岸的碧波金沙,却有着一番与众不同的趣味。古色古香的文化底蕴,正是这片“徽州大地”带给我们的独特感受…… 对于那点点的雨滴,我总是难以忘记。因为在碧绿的竹叶上,总是能溅起那滴滴的水珠。溅在脸上,为这夏日无尽的炎热带来了一份清新与凉爽。绿色的一片在丝丝落下的雨帘中显得格外鲜翠。雨点打在形形色色的雨伞上,奏起的是“叮叮咚咚”的乐曲。驱除了那些乏味而无聊的熙熙攘攘的嘈杂。点点滴滴的雨水掉落在湖面上,泛起了丝丝的涟漪,水中的鱼儿享受着夏日难得的清凉,怡然自得地在水面下自由地畅游…… 古色古香的徽式建筑和各式各样的民居,象征着徽州这块地方的文化底蕴。深吸一口气,我们很快便能感受到这人杰地灵的地方遗留下来的古式气息。很奇特,却又沁人心脾。我们很快便沉浸在了这片世界中,流连,依依不舍。 自古便有“安徽多人才”之说,那么徽州的人才更是安徽人才中的奇葩。一个个为人们所熟知的名字——胡适、胡雪岩、朱熹、詹天佑、戴震……正是他们为我们的中华民族添上了一笔又一笔的光辉。光是计算一下“胡氏宗祠”中的各位胡姓名人,就可以从武将文臣数到商人文人。各行各业都有着徽州人的光辉足迹。他们在外努力打拼,吃不饱,穿不暖,只为成就一番事业,光宗耀祖,名扬天下。他们的辛苦换来的正是无尽的功绩。在此,他们值得我们为他们致敬。 天空的湛蓝映照着的是我们的笑脸,在这片土地上的浏览探索使得我们能够完全地明白什么叫做文化,什么叫做古色古香。那种气息足以使我们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洛馆涟七岁那年,偷偷从后院跑出去玩耍,直到天黑了才回来,不料未至门前,便看见宅子火光满天,熊熊烈火像个发狠的猛兽吞噬着整个黑夜,周围的人都掩面唏嘘,对着这般大伙手足无措。她哭喊着扑向火海,却被他一把扛在肩上,逆着人群离开。洛馆涟对家的最后印象便是这样,满天火海,周围的唏嘘,玩伴幻雨趴在她娘肩上望着自己离开,那眼神里有恐惧,有害怕,有不舍,还有疑惑。 他把洛馆涟带回了自己的家,那是一个坐落在半山腰的木屋,屋后有一棵很大的梨树,此时正值春天,梨花开满了整个天空,他让洛馆涟叫他紫兮,这个叫紫兮的男人,替她打扫屋子,收拾床铺,并在窗台上种了一株兰花,他说,等兰花盛开的时候,他就带她去买新衣服,还有漂亮的珠花。 多年来,洛馆涟一直住在这里,她变得安静,忧郁,甚至有些阴暗,紫兮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他有一把剑,用黑灰色的布条缠得厚厚的,洛馆涟时常见他坐在窗前擦拭着那把剑,她逐渐知道他是一个剑客,也就是杀手,别人给他银子,他便替别人杀人,他的剑他的手,都是血,爹和娘,就是被他杀害的。 。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世外青溪 - 拜清樽 - 渐令 闰月蹦蹦跳跳的走过来,一看就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姐姐哥哥你们来了?别在这里了,这里有人干活,我们去玩,好么?” 顾恙看了看常愈,顾恙也表示赞同,于是就和闰朗道了别,跟着闰月一起出去了。 方才才下过一场小雨,空气甚是清新,三个人走在街上,闻着清凉的芳香青草味,甚是欢欣。 闰月虽然是领路人,可是也是一副瞧新鲜的样子,这看看那看看,偶然间,旁边还跑过去几个背着小书袋的孩子,顾恙就问道。 “闰月,你怎么不去上学呀?怎么可以这个时候出来和我们玩?” 闰月轻轻叹了一口气。 “唉,我爹爹是很想让我一心向学的,奈何我自己不喜欢,对生意倒是很感兴趣,反正以后我又考不了科举,成不了状元,还不如学习自己喜欢的,本来也是我日后的本分嘛。” “那你可识字?” “这个自然啊,要是我连识字都不会,就出来做生意,还不得被人坑死,不是完全没有上,只是上了几年,把该学的学了,就不再去了。” “你上学的那个私塾,女孩子家可多吗?” “多着哩,现在大家都愿意让自家女儿也饱读诗书,而且咱们青成郡,各个私塾的学费都很合理,所以很少有供不起孩子读书的,除非是那根本就不肯干活的懒汉,连落水河边也有人,在一年之中的春季或是秋季,让孩子上学来呢。” “原来这样啊。” 常愈又问道。 “我们虽然常年住在山上,可是对郡里,还是有些了解,我们这几天,把好多地方都逛遍了,现在,可还有什么逛的地方吗?” “那多了去了,我看你们热闹的地方都逛遍了,我就带你们去个不热闹也不吵闹的地方。” 常愈奇怪的说。 “那样有什么好玩的?” 顾恙反驳道。 “我觉得很好啊,这几天我们的确去了很多闹市之处,人家说要带我们去,就去看看呗。” 说着说着,三个人来到河边,闰月对着不远处,十桥洞下的一个老伯招了招手,那老伯就划着自己的乌篷船过来了。 “小姑娘今天又去青溪去?” “是的,今天还有两个朋友,伯伯不会吃力吧?” “放心吧,我身体好着呢,就算再来两个,我也划得动,我这船很牢固的。” 顾恙和常愈慢悠悠的上了船,因为常愈害怕船在水里面摇摇晃晃,于是赶紧坐进了棚子里,而顾恙和闰月,则坐在船头,一边坐一个,看着老伯伯划船。 “两个小姑娘坐退后些,否则那头太轻了,你们这也容易滑进水里,闰月我是知道的,你会不会水呀?小姑娘。” “嗯,啊?我嘛,我只在小溪里面捉过螃蟹,没有嬉过水的。” “那你可更要小心些了,要是掉下去,倒是不担心会淹着,只是水泡了衣裳,贴在身上,一时间来不及换,寒气入骨,可要着凉的。” 听着老伯伯细致的关心,顾恙心里暖意洋洋。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伯伯。” “你们知不知道,小闰月要带你们去哪里呀?” 顾恙带着探究的眼神微微看了一眼闰月。 “我也不知道了,她说要带我们,去个清净的好地方看看,我正猜着呢。” “你们可听过青溪?” “青溪?虽然没听过,但那不是很好理解吗?青溪青溪,青成郡的小溪呗。” 常愈摇头晃脑的说道。 老伯伯一边撑着船杆,一边哈哈大笑。 “哈哈哈,非也非也,青溪可不是一条小溪,而是一个,犹如世外桃源一般的村庄。” “世外桃源?那不是应该没有人知道在哪里嘛。” 顾恙说了一句。 “是啊,一个村庄有什么好玩的?” 常愈在船舱里头喊道。 老伯伯摇摇头。 “这位公子看来是个玩心重的,不过你想想,闰月比你们小,都喜欢去那里玩,可见地方的确不错。” 顾恙上下打量了老伯伯一番,说道。 “伯伯就是住在青溪吧?” “哦!你怎么知道?闰月告诉你了?” “没有,她还没来得及告诉我,只是刚刚下了一场小雨,淅淅沥沥好久也不停,可是您这乌篷船上,却是一点雨水也没有,一看就是从别处划过来的,再加上您刚刚一直称赞青溪的好,我就是随口一猜的。” “哈哈哈,小姑娘很聪明嘛,怪不得闰月这个鬼灵精,要把你们带去玩儿呢。” “他们啊,本事可大着呢。” 闰月仰仰头,高兴的说道。 “既然你也知道,我这船是从别处划来,连郡里的雨水也没有占到,你就可以知道,青溪还是很远的,这一趟去,恐怕今天就回不来了,若要回来也是半夜了。” “半夜?那” 顾恙转过头去看常愈。 “凌卓说了,今天傍晚怀虚就要回来了,咱们一整个晚上找不到人,会不会出什么事情啊?” 常愈虽然很想见怀虚,也觉得没有通知一声,就跑在外面一整晚上不见人,是不太好。 “你们是要是觉得远,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可是别怪老头子没提醒你们,这个时节的青溪是最美的,往后你想看,可就难了,机会仅此一次,你们又不是常来,要不要把握?” 听了老伯伯的话,顾恙就有些动摇,而常愈想起今天,卫凌濯那神神秘秘,又不帮他们干活的样子,心里就不服气。 “我们去吧,凌卓有怀虚在呢,他可以说走就走,一个上午都不见人影,我们就不能出去住一晚了?” “那,盐史?” “这不是还有时间吗?” 闰月也劝道。 “宋老爷呀就是心急,其实我爹把很多方面都已经想到了,很多事情,也都做好准备了,你们就放心的跟着我玩吧!” “你出去过夜,你爸爸你哥哥知不知道?” 顾恙问。 “之道知道他们知道我常常去信息,所以只要我没回去,他们都不管我的。” “什么,你一个女孩子,他们也放心啊,万一你是因为遇上了危险,所以没回去呢?” “那样的话我爹和哥哥会来看老伯伯的,老伯伯在这里划船载客,除了过节或是急事,都住在刚刚那河边的小木屋里,他们来看一眼,要是老伯伯不在,那肯定就是带我去青溪了。” “那你先给我介绍介绍,那里有什么好玩儿的呗?” “我反正很喜欢那儿,所以才带你们去玩的,我也说不上他哪里好?反正呆在那里就很安心。” “呆在那?那里没有可供玩乐的处所嘛?” 常愈关心地问道。 “没有,可是你去了,就会流连忘返的,只要你不是大俗人一个。” 。 第一百五十五章 日日思亲 - 拜清樽 - 渐令 常愈笑笑说道。 “哟,这还给我扣上帽子了,那我要是不喜欢,我可就是个俗人咯,你一个在油铺里做生意的小丫头,还说什么俗不俗的?成天和钱打交道,难道不俗吗?” 闰月听了只是轻轻笑笑,然后就不说话了,连老伯伯也飞快的划动着船桨,没有搭话。 顾恙见常愈夹枪带棒的,就知道他毛病又犯了,不过谁还没个不乐意的时候呢,顾恙轻手轻脚的,附身钻进乌篷,生怕把船弄歪弄翻。 顾恙轻轻地在乌篷里面坐下,对着常愈轻轻的说。 “你怎么啦?人家一个小姑娘,还是个孩子呢,说什么呢。” “啧啧啧,没什么,你快出去吧,我就是这样的,在清樽阁也是这么说话,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闰月接受不了,你就给我解释一句,我不是故意的,行啦吧。” 看着常愈微微无奈而又带着对自己妥协的眼神,顾恙真的觉得,自己能有常愈这个好朋友,真的是她的幸运。 “好,我这就出去,免得在里头坐久了,晃的您害怕!” 常愈轻微的歪着脖子,激动起来。 “谁谁谁,谁害怕了?” 顾恙捂着嘴偷偷的笑。 “没人,是我,是我可以了吧?” 顾恙再出去后,闰月已经在用手拨弄着水,想去摸溪的小鱼了,顾恙想着这个时候,要是特意说起刚刚常愈说她俗,为他解释。 再加上她又亲眼看到,自己进去和常愈说了会悄悄话,这样说起不免有刻意之嫌。 虽然闰月年纪不大,可是不代表小孩子,就可以随意糊弄,所以顾恙打算等待会,到了青溪,玩的高兴的时候,轻轻地提起这件事情,和她道个歉。 慢慢的,两岸的景色开始有些变化了,之前两岸的住户都离小溪很近,河道也很窄,可能因为家家都往里面倒些生活用水,常洗衣服和油污,所以之前的水不是十分清澈。 可是船行到这里,两岸的人家变少了,坐在船上,只能远远的望见远处山上的炊烟,能让船划行的地方变宽了,水也跟着清澈了。 顾恙抬手下去碰了碰水,感觉又凉又冰,可是之间带了几分清爽。 “这里的水好凉,好冰,好清澈,你们看,连底下的小鱼,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的。” 老伯伯说道。 “这里的水还不算什么呢,等你到了青溪,才知道什么叫做清澈见底,犹如明镜。” “是吗?难道青溪的人,从来不在河里面洗衣服?也不饮牛饮马么?” “我们那里,虽然叫做青溪,可是那水源却是一条很宽的大河,到处都是流动的活水,而且那里没住几个人,偶尔洗几件衣服,给头牛羊喝喝水,对那条河来说都只是沧海一栗而已。” “如果我们今天在那住,我们住哪里呢?” 常愈在乌篷里,一边咬了一口小茶几上,摆着的绿豆糕小点心,一边问出了最实际的问题。 “住在我家里不就成了,我们那里湿气重,做的都是底下悬空的竹楼,因为那里竹子多,每个人的竹楼都是可大了,住七八个人都没问题。” “竹楼?那一定很好玩吧?” 顾恙听过这个东西,但是她以为这个东西,是只有少数民族才会居住的,没想到在这里,也有人居住这种凉快的竹楼。 “哈哈哈,像你们没住过的,自然觉得新鲜好玩,闰月也是喜欢我们那里的竹楼,说是像在爬树,晚上住着又凉快,竹子的香味漫过来又清新。” “做成竹楼的竹子都干了,哪能有什么新鲜啊?” 常愈不合时宜的说道。 “这位公子你没见过,自然不理解,那上好的竹子,就算是被砍下,来做成个什么,那竹子天生带的清香,是怎么也去不掉的。” “那除了有大河,有大竹楼,你们那里,还有什么可玩的吗?” 常愈知道闰月是带他去乡野之地玩后,本来是不乐意的,因为他想赶紧回去,听怀虚说起京都的事情。 至于这乡村情趣,之前本来就住在像乡下一样的山上,天天都体会这种生活,他根本就不觉得,那个什么青溪有什么好玩的。 “当然不止这一点了,可是现在我告诉你们,那就没有一点神秘感了,还是到了再说吧,我知道你们是从山上下来的,但是我保证,那里让你们眼前一亮。” 一直在认真玩水的闰月,转过头来对常愈说道。 “伯伯,还有多久才能到青溪呀?” “这样还早着呢,起码还得半个多时辰,才能划到村口码头,要去我家的话,还得走一刻钟的路程。” 常愈一听就感觉到心累,不仅还要在这左摇右晃的东西上,坐这么久,还得爬山,明天还得原路返回,心里还得担心着,明天卫凌濯的态度。 早知道他就不答应出来,直接回去,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顾恙看了一会两岸的风景,看腻了之后,她发现常愈一直窝在乌篷里面,就没有出来过。 “喂,你怎么了?这里可是水乡景色,咱们以前在清樽阁的那条小溪,可是没有这样的好景色的,你确定你不出来看看吗?” 常愈摆摆手,一副很不乐意的样子。 顾恙注意到他情绪低落,虽然她现在心情还不错,可是看到常愈似乎不太开心,她也不好意思表现的太过兴致盎然。 “你是不是坐船不习惯,会晕呢?” “不是吧,也许只是不想出去而已。” “那,你是想回去,不想去青溪咯?” “嗯。” “可是我们现在,已经是过了一半的路程了,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而且我们也不好扫了闰月的兴,,再麻烦老伯伯送我们回去,也太麻烦人家了。” “我就知道这些,我才没有执意要回去的,否则我早就回去了。” “从前你都是随遇而安的,怎么今天这一次这么排斥呢?” 常愈低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实话和你说吧,我其实就是想回家了,不是回客栈,而是清樽阁,本来被迫,呆在郡里面办事情,案子一环接着一环,归期一天天拖下去,我就已经够烦的了。” “可是现在,还要带你来这不喜欢的地方,还要跑腿爬山,你不高兴了?是不是?” “对啊!” 顾恙盘腿轻轻坐下来,扯着自己的衣角说道。 “谁不想回去呢?我也很想回去啊,可是既然我们已经夸下了海口,又接下了任务,就不能这么空着手回去,也不能半途而废。” “我没有说要半途而废,我只是好奇,怀虚这次去京都,到底干了些什么,本来想着,今天晚上可以听他说,可是现在又得等到明天了。” “说到明天,你可别忘记了,我们出来过夜,没有和他说,不知道明天,又该怎么说我了。” 顾恙愁眉苦脸。 。 第一百五十六章 女子私塾 - 拜清樽 - 渐令 “那,咱们现在回去还来的及吗?” “别呀,你看看,前几天你想去哪里,我都是陪着你去的,这次就当做是你陪我,行吧?” 顾恙都这么说了,常愈也只能点点头。 见常愈算是答应了,大约就不会再闹性子,顾恙就放心的回到船头,和闰月说话了。 “闰月,你平日里,除了和你哥哥在一起学做生意,还和哪些伙伴一起玩儿啊?” 闰月听了,低下头。 “我,我,我没有伙伴。” “为什么?是因为平日里太忙了,没时间交朋友吗?” “是的,而且她们很多都在书塾上学,平时玩闹交谈都有共同话题,我完全融不进去,后来就干脆自己玩儿了。” 顾恙心里微微惊讶,原来即使是同龄的女孩子,没有生活在同一个环境,也是会有差距的。 “那你自己喜不喜欢这样呢?” “怎么样?” 闰月一脸认真的问道。 “你喜不喜欢呆在家里学做生意呢?还是其实你也很想去上学,和她们一起玩儿?” 闰月挪动挪动姿势,思量着说道。 “我很喜欢学生意经,可是,爹爹常说我头脑简单没有这个天赋,哥哥虽然总是安慰我,但是我也知道,我比不上哥哥那样聪明,哥哥说过,以后他接手了铺子,就会保我吃穿不愁,给我置办厚厚的嫁妆。” “你哥哥为你着想,很宠爱你呢。” 顾恙说道。 “是这样的,可是,这也说明了,哥哥其实对我以后,能靠做生意自力更生,是不太相信的。” 顾恙本想劝她回去读书,因为虽然清樽阁是习武世家,可是爹爹却对弟子念书十分重视。 爹爹更是为自己和常愈请了名师,顾恙武功好,但是背四书五经的功夫却不大熟练,只能算是平平常常。 常愈是个坐不住的,自然也没有好好学,不过他们上课都很老实,先生也说他们品行端正,都是些好面子,至少不会干坏事。 先生和爹爹说过这一情况后,再教过他们一年,就下山了,后来顾恙才知道,爹爹就是为了保证弟子的品德,才请先生来勘察教授,既然没有什么问题,教了些基本的东西就走了。 倒是爹爹会几个朋友,在山上教他们轻功教了好几年。 对于闰月来说,她既然喜欢学做生意,那就不可以只是简单的让她回去上学了。 “闰月,我问你,那些上私塾的小女孩们,上完学后都去干些什么呀?今后是怎么打算的呢?” “女孩子又不能考科举,能有什么打算,不过是为着学些东西,不至于太无知,以后能嫁个清白的,有知识的人家。” “都是为着嫁人嘛?” “倒也不是,有的小人户家里出来的女孩子,或许为了识字帮衬帮衬家里,或者为了给家里算算帐,反正只要家里有点盈余的,都会送自家孩子去上学的。” 顾恙听了,灵光一现。 “那你为何不让那些同伴和你一起学习做生意呢?” 闰月一愣。 “那怎么可能啊,我爹平时就很忙,我说是向他学,实际上就是看着他是怎么处理事情的,别说再带几个,就是再多一个我爹也管不了了。” “那我问你啊,宋老爷有这么多的产业,是不是常常会缺伙计,缺人手呢?” “当然了,这些伙计大多都是没有身契的,只是临时来做,那些有身契的,都是和宋老爷或是我爹做了很多年,跟在身边的放心人,他们是不用代替的。” “既然你们那儿常常缺人手,那这些女孩子学了本领,不也可以替你们帮忙吗?” 闰月这才微微理解了顾恙的意思,却有些犹豫的问道。 “这行的通吗?宋老爷很在意男女大防,虽然我们郡民风开放,可是让女孩子去做伙计,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情啊!” “也没有一定让他们去做,那干苦力活的伙计呀,打点打底细软,做做帐,不是正适合心细的女孩吗?” 闰月似乎被顾恙的说法打动了。 “那些女孩子的爹娘,他们答应吗?” “你都说了,那些人之中,本来就有要替他们家做帐的,要替他们家抛头露面做事的,要是能有正经学本领的地方,还是跟着郡内第一大富户名下的商铺去做活,谁会不愿意呀?” “那这样可就好了,我就有能和我一起玩儿的伙伴了。” 闰月开心的笑笑,随后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那,由谁来当这个教本领的先生呢?” “如果宋老爷愿意,她找一个可靠的人去当先生,那么这些女孩子作为交换条件,就一定要在宋佳名下的铺子做活,薪水和普通伙计一样就行,毕竟宋老爷缺的是人手,不是那点银子,要是宋老爷没有合适人选,其实我也有一个很合适的人选,不过要看你们答不答应了。” “谁?” “你的哥哥闰朗。” 听了顾恙的人选,闰月连连摆手。 “这可不行,这可不行,我爹是把哥哥当做接班人培养的,他现在日日都要和爹地学习本领,宋老爷也会亲自教他,他可没这些闲功夫,去教些和我一样大的毛丫头,去做这种小事。” “这可不是小事,你想想啊,现在青成郡中,黎家一直在和你们作对,而大家心中的情绪又都是多变的,他们根本不知道,究竟谁真心为他们着想,谁是只想赚他们的银子。” “那……” “你想想,要是宋老爷开设这么一个小班,让那么多的女孩子,都有了稳定的收入,能养家赚钱,就是在宋家做活,这些女孩子,再加上他们的家人,不都会忠心与家,至少会对宋家有好感吗?” 一旁划船的老伯伯听了这大半晌,这时突然开口道。 “小闰月啊,你这姐姐说的可真不错,本来宋老爷就是个良心人儿,这样做可是一箭双雕,一举两得。” 闰月点点头。 “是啊,我哥哥常常和我说许多,有关于清樽阁的事情,说清樽阁的弟子都是很厉害,很优秀的人才,他还小的时候,甚至也想上山学艺呢,只可惜我爹硬是不答应,现在我看了,你们可算是见识到了,还有那天那个公子出的主意,虽然不是直击源头,可也是大为有用呢。” 闰月说的是卫凌濯,可是顾恙听来却有些惭愧,他们不了解这方面的事情,其实也没为他们帮上什么忙。 “你哥哥这样的好儿郎,要是去了,我爹一定喜欢,肯定比常愈强呢!” 说着顾恙眯眯眼笑着,回过头去看常愈。 常愈一脸无奈,单手撑着下巴,轻轻的摇摇头。 。 第一百五十七章 知难而退 - 拜清樽 - 渐令 “怎么?你也这么觉得是不是?” 见常愈不说话,顾恙吐吐舌头,继续逗他。 常愈把身子坐直,右手指了指顾恙。 “我看你是一天不损我你就难受的慌呗!” 闰月在一旁听了咯咯直笑。 “你们俩儿真是有趣,平时我和我哥也是这样,得理不饶人,没事也耍耍嘴,撩拨撩拨对方,定要吵起来才好玩呢。” 顾恙把头一昂,有些小骄傲的说道。 “他可吵不过我,每次都是败下阵来,只能灰溜溜的给我道歉了,反正我说的都是有理的。” 闰月更是拍着手笑连了。 “没错没错,我哥也是这样,他吵不过我的。” 常愈听了无奈的摇摇头,顾恙名义上是他师姐,可是年龄上来看是他的师妹,他对顾恙,也和岑历对顾恙一样,都是当妹妹来看的。 如果说岑历是温文尔雅,一心疼爱妹妹的大哥哥,那他常愈好歹也算是和妹妹逗嘴,天天和她胡闹的二哥哥了。 “那是因为你们女孩都是蛮不讲理,欺负我们这些老实人。” “老实人?真是奇了,我哥哥也说过一样的话。” 闰月笑说道。 慢慢的三个人聊起来了,常愈也就不觉得无聊了,过了一会儿,船突然停了下来,顾恙注意到了,问道。 “伯伯,是快要到了吗?” “没呢,不过也快了,只是我这把老骨头受不住了,得休息一会儿。” 常愈听了,自告奋勇。 “还有多久能到?不如我来替您划吧,这样您能进来休息一会儿。” 老伯伯先是把船靠岸停住,然后把杆子船桨栓好,随后在乌篷里面坐下。 “小伙子你划过船吗?这么积极,到时候可别把船给弄翻了,这里虽说不远了,可是湿答答的衣服穿在身上,也不好受呢。” 顾恙说道。 “他哪划过船呀?连平时我叫他去小溪里头摸虾,都懒得和我去呢。” “那这船桨,可就不能给你了,这划船你看着简单,可是啊,我保证你摇不了两下,就会手臂酸痛的,好歹船上也载着四个人呢。” 常愈自认为是一个男子汉,力气大,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试试。 “伯伯,我们是习武之人,手臂上的力量是不欠缺的,您都可以带着我们走那么久,那我为什么不可以呢?” 顾恙说道。 “人家伯伯都说了,不是你看上去那么简单的,你非要试的话,到时候把我们都弄进水里,你负责吗?临时出门,我可没有带换洗衣物哟。” 常愈挽起衣袖,跃跃欲试。 “不会的,不会的,如果你们觉得不对,稳住船就行了嘛,让我试试嘛,你们两个女孩子总不能去划船吧?我只是想让伯伯休息一会儿,反正也没有多远了,伯伯说的,不是吗?” “是没多远了,到村头渡口约莫大半刻时就行。” “那伯伯在里头休息吧,我这就划去。” 老伯伯见常愈如此有兴致,也就随他去了。 常愈一接过那船桨,就发现那船桨看起来虽然细长,可是拿在手里却格外的沉,再把它戳进水里,往后拨动想让船移动,却发现要耗上更大的力气。 好歹他也是练过多年的轻功,这点平衡力还是有的,虽然是在他不熟悉的水上,到时也能把轻功那一套融会贯通进来。 只是船上有四个人,常愈又从来没划过这船,不懂得这些用力的技巧,他一开始就用了很大力气,想让船划的更快一些,好让顾恙知道他划得动。 可是滑了一会儿,她便觉得双手酸痛异常,连腰部也是隐隐发软,船划得越来越慢,因为没了力气,划的方向也不对,船头渐渐有些歪了。 一开始顾恙和闰月这两个外行是没看出来的,真当他划了这么久,还不错,可是后来渐渐发现船越走越慢,船头还七歪八扭的扭来扭去,顾恙就知道这是他用力不均匀的缘故了。 “喂,常愈!你是不是累了,累了就先进来休息吧,反正伯伯说快到了,我们就停在这休息一会,也没什么的,实在不行,待会儿我来试试呗!” 顾恙被常愈也弄起了好奇心,说道。 闰月听了赶紧阻止顾恙。 “好姐姐,你可别去试了,我第一次坐伯伯的船,我就已经好奇试过了,是真的很累,待会儿我们去青溪,还有别的要玩呢,留些力气吧!” “可是现在都已经傍晚了,等到了青溪,只怕已经是日暮时分了,能有什么玩头呢?” “当然有了,不然我这么巴巴儿的,带你们来这么老远的地方,干什么呢?” 说着顾恙又担心起了凌卓那边。 “闰月,今天我和你出来玩,没有和我的同伴讲,明天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否则我和常愈都一夜未归,他该着急了,还以为我们出了什么事情呢,而且上次那个有事出远门的同伴,他也回来了,本来我们今天是要给他接风的。” “这样啊,不急不急,明天清晨一早我们就动身,就在你平日里来我们铺子那时间,就可以到城里了。” “那岂不是要起很早了?” “那样,不是又不能睡觉了吗?” 顾恙和常愈异口同声。 “哈哈哈,原来你们这么重视睡眠的呀,我以前也很爱睡觉,后来为了清早起来看账,我都很少能够睡到自然醒来了。” “我看你学这些东西,比你在私塾上书房还要吃力,亏你也能喜欢坚持下来。” 常愈说道。 “我天生喜欢,当然就不觉得很累,像你们,天天跑来跑去的练武功,飞来飞去的,不知道要训练多少回,不也是觉得很开心吗?” 顾恙点点头。 “是啊,我要是觉得累,那一定是我又遇上瓶颈了,怎么也提高不了,我心里就会很急躁。” 常愈转过头去,一边给老伯伯捏着肩膀,一边说道。 “我可没有这种烦恼,这个学不下去,那就换一种学好了,何必和自己死磕呢?” 顾恙轻哼一声。 “这就是你为什么总学不好弓弩之术的原因了,你觉得做那些小零件玩意儿难,画图难,你就不愿意学了,可是这是我们的立阁之本呀,爹爹都说了,要是再过几年,你这方面还是一知半解的,到时候出去,可别说是清樽阁弟子,更别说是他的弟子。” “好了好了,这次回去就好好学,你教我行了吧?” 老婆婆一边享受着常愈的揉肩一边说。 “这个娃儿其他方面好不好,我不知道这按摩肩膀的功夫,可是舒服极了。” “那当然了,他常常练着呢!” 顾恙说道。 岑禅常常肩膀不适,有时候晚上睡觉也觉得於痛难忍,常愈不知从哪里学的这门功夫,就常常给岑禅捏肩膀敲背。 有时候顾恙随意想着,之所以爹爹愿意容忍他不好好学弓弩,怕就是为了常愈这一手揉肩之术吧。 。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人具鸡黍 - 拜清樽 - 渐令 船上和气一团,常愈揉捏几下,顾恙又去尝试尝试了划船,发现真的很难划动,于是干脆坐在船头,看着老伯伯划。 而重新出发后,没划一会儿,远远就能望到村头的路口了,虽然现在已是傍晚,可是远远望去,村庄仿佛被薄薄的雾气缭绕,一棵枝繁叶茂,树干粗壮的大树,正好立在村口渡头,简直就是为渡口立了一个活招牌。 “伯伯伯伯,那就是你们村口度头了吧?” 顾恙兴奋的一下站起身来,船身剧烈的摇晃了几下,吓得顾恙赶紧又立马坐了回去。 “姑娘,可别再动了,你不懂这水上的机窍,坐船像这样忽然起身,一不留神就会跌进河里,这船也会侧翻呢。” 顾恙轻轻地坐在船边,惊魂未定的拍拍胸脯。 “刚刚真是吓死我了,我差一点就要摔进水里了,这都马上要到了,再跌进水里可不值得。” “若不是不好打捞,倒也没什么的,前头到家里,让我老婆子给你换一身衣裳就是了。” “原来奶奶也在家呀!上次我去时,奶奶给我做的风干牛肉,我每次一想起来都流口水呢,还想带回去给我爹爹和哥哥也尝尝。” 闰月兴奋的说道。 顾恙远远的往前头望着,看那树下仿佛站着一个佝偻的身影。 “伯伯,你看到树下是立着赶乌鸦的稻草人还是?” 老伯伯听言往前头望去,本来还是黑黢黢的脸庞,仿佛突然焕发了光彩,眯愣着的眼睛也突然瞪大。 “哎呀,那是我家老婆子,说了河边寒气重,让她在家里等着,怎么又来渡口了呢?” 老伯伯嘴上虽然抱怨着,可是言语之间的幸福洋溢,是遮掩不住的。 “是奶奶啊,真有精神气呢!” 常愈说道。 “是呀,住在乡下,没什么杂念心思,天天就弄弄地里头的东西,栽种栽种果子,身体也就好很多。” “奶奶每次都会这样在渡口等您吗?” 顾恙问。 “有时候在家做饭,她就会在家里等着我,看来今日是已经把饭做好了,不过她也许不知道,今天有客人来,看来我今天也得给你们露一手。” “哇,伯伯,你也会做饭吗?” 闰月好奇道。 “我虽然力气活做的多,可是做饭的手艺也不赖呢,要不然当初你奶奶怎么会嫁给我呢?” “伯伯是个好心人,当然愿意嫁给你了,嫁给你,都是享清福的命了。” 闰月嘴甜说道。 随着船慢慢的靠近,顾恙和常愈,也就慢慢的看清了岸边等候的老奶奶。 虽然从脸上的皮肤状态来看,的确是个老人的模样,可是从身量还有头发的颜色,都看不出来她究竟多大年纪。 因为抬眼望去,她的头上没有一根白头发,所有的头发都在脑后挽成一个髻,梳的油光水亮整整齐齐,没有一丝乱发。 而她的身形虽然略微佝偻,但是也没有比常愈矮多少。 “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带了客人回来的,家里一切饭食都准备好了。” 老伯伯一边栓绳子,一边惊奇地问道。 “你如何得知,今天有客人要来?从前我要带闰月来玩,都是临早出发前,和你说好了的。” “带了人的船吃水就深,速度就慢,今天比往常还慢,我就知道,怕不止闰月一个呢。” “奶奶见微知著,可真是活络呢!” 闰月笑道,说着又跳下船去扶住奶奶。 “上回我吃了您的风干牛肉,回去心里还想呢,明天早上让我捎点回去吧!” “好嘞,你个小馋猫,上回看你把碗吃的空空的,就知道你喜欢,特意早早为你备下了,这一次,让你的伙伴们也尝尝。” 老奶奶笑着抚摸闰月的脸,随后又转过身去,对老伯伯说道。 “你是特意带他们来参加今天晚上的篝火盛会的吧?” “是啊,前几年,你推说嫌太吵闹,我们都在家里过,今年既然来了客人,我们就去一次吧。” “好啊!那么我们赶在盛会开始前,先把晚膳用过吧!” “伯伯,什么是篝火晚会呀?” 闰月问。 “是全村的人聚集在一起的庆祝活动吗?” 顾恙推理。 “是啊,这就和城里庆祝春天到来的活动一般,只不过我们这里都是简单举行仪式,也简朴,比不得城里的集市那样热闹。” “都一样热闹,有什么意思?就是要不同才好呢。” 顾恙说道。 “今天我有这福气,赶上了你们这的特殊活动,看来这次可要大开眼界了。” 常愈也笑说,他现在的心情已经从一开始的不情愿,变成了对晚上篝火盛会的向往,他本来以为这是荒野荒凉之地,没想到这里村民热情,景色甚美,又幽清又凉爽。 光看这村口渡口,这一棵大树,让他们五人伸出手,才能勉强环抱,那树上的枝桠繁密,有的几乎都要深入水里。 而树上更是占着许多正啼叫的鸟儿,听来让人耳聪目明,不但不觉得吵,反而觉得是美妙的乐曲。 “这棵老树,怕有千年的历史了吧?” 常愈说。 “怕还不止呢!” 顾恙一边过去用手轻轻抚摸它凹凸不平的老树皮,一边感叹道。 “传说这树是我们青溪居住的第一人种下的,虽然它的品种不是稀罕名贵,只是一颗普通树,可是千百年来汇聚了灵气,青溪所有的鸟儿,和野生的小动物,都喜欢往上头窜,它的树籽种下去,也能很快发芽,长出小树苗来。” 老奶奶一边说,一边慈爱地望着这棵树,仿佛在看一个孩子。 “那这可是灵物啊!我能不能摘一片它的叶子?我想回去风干,好好收着,当做个纪念。” 顾恙请求。 “当然可以,傻孩子,我们不摘它,自己也会落下来呀,虽说它是灵物,可以不是这么金贵,哪里就一片叶子也摘不得了呢?” 老伯伯笑说。 “那我明日出发时,再摘一片新鲜的去吧!” 在渡口寒暄过一阵后,老奶奶就把大家迎进了自己在半山腰修建的木屋。 这木屋在远处望着虽不大,可是到了眼前,却也是不小的一座,房子用泥巴围了一圈,围成一个小院,篱笆上到处爬满了常青藤,甚至还能望见几朵花开出来,院子里的鸡鸭各自为政,都在叫着。 一头大鹅,仿佛没见过这么多人,一上来就追着人扑咬。 闰月小时候被鹅咬过,现在看了这鹅,心里有些怕得紧,于是便躲在了顾恙的后面。 可是那大鹅仿佛仗势欺人一般越久人多,它便越扑着那人咬,闰月在几人背后左躲右藏,都快被吓傻了。 “奶奶,伯伯!怎么上次我来时,这小鹅还是小小一只,听话的很,今天怎么就追着我咬了?” “哈哈哈,你都隔这许久没来了,它自然长大了,你别跑,你越跑它越是要扒拉你,可能太久没见生人了,想威风起来了。” 。 第一百五十九章 篝火盛会 - 拜清樽 - 渐令 烟雨深处,一枕蓝梦独自消瘦。 谁的画笔,蘸了月色,将湄水彼岸渲染成一抹蓝,疏烟轻袅,笼住水畔小院,也笼住一汪染蓝的心事,云烟散去,又聚拢,那些深深浅浅的蓝,便浓了又淡,淡极反浓。 却忆当年,同样的蓝月下,一袭青衫自万水千山之外打马而至,风尘起,竹帘卷,来不及抬眸的惊诧,在水意幽然的弦上,划出一波轻颤,水蓝点点飞溅,素白的裙摆上,芝兰渐次开放。 月色叩窗而入,与烛影对舞。 菱花镜中眸光流转,羞红了一阕婉约,黛眉描罢却回首,笑问深浅入时无 桃木梳下,长发如瀑,皓腕轻举,绾绿鬓堆云,簪一支玉钗,款款间,摇落一地呢喃软语。 箫声自蒹葭深处踏露而来,清音绵长,绕着月色织出一方素笺,一笔一划,书尽心暖,吟遍清欢。 以为这就是一世了,却不知,月圆月缺几度,掌心的时光如沙漏尽,秋深时,青衫已杳。 当岁月一遍遍碾过宋词的韵脚,痛了的不仅仅是期盼。 淡蓝梦语在幽怨的侵蚀下,一天天褪色,每当新月初升时,哽咽琴音唤不回逝去的似水流年,忧伤凝成霜花,一寸寸爬上青丝,老了镜里眉弯。 月色轻寒,凉了书简里的离愁别绪,沉默的辞藻描不出一城荒芜。将锦书层层折叠,付与烟尘,只在青鸟眠去之后,用泪痕洗却旧年。 此去经年,当阳光和细雨将最后一丝微蓝抽离,纯白梦境安抚着时隐时现的钝痛。 有疏影斜逸入窗,映着闲置的书卷,在落寞的字里行间,圈出了点点暖意,细碎沾襟。 打开尘封已久的门扉,才明白,久违的晨曦把天际淬成了淡金。轻嘘一口气,睫毛噏动的时候,梦已经轻巧着陆,波澜不惊。 箫音再起,卷一树梨花飞雪,成冢,葬了月下的伤,和子夜的寒。 仰首,天的蓝;低眉,海的蓝。 剪一缕莹蓝在晨光中织梦,缀几瓣白云的宁馨和浪花的澄净,蓝底白花的梦帕上,无风也无月,无怨亦无嗔,从此写满尘世的安然。 唯美古风散文(二) 流年深处雨巷情 轻回首,流年深处,总有一些潜入心底的纪念。 尘烟过,韶华胜极,还有多少烟雨江南的惆怅----题记 江南是雨的故乡,雨是江南的外衣,而雨巷,是江南的女子,婉约,轻柔,若梦若画。 一圈圈轻柔的涟漪,晕开了江南深处的一船烟雨,还记得在那个时光斑驳的午后,我意外寻得了这一方水墨,便忘记了来时的路。几处人家,青砖黛瓦,漆门铜环,轻轻浅浅地,就勾起了心底那徜徉已久的江南梦、雨巷情。 我在一低头的瞬间,就勾勒出你的模样,雨水打湿的青石板,还藏着青苔调皮的小脚丫;古韵悠然的殿门檐角,依旧蜿蜒着倾世琉璃的姣好容颜;朱红淡褪的小巧阁楼上,一抹冷香嫣然于窗棂绽放。我勾起嘴角的弧度,偷偷凝望着你的一颦一笑,生怕打破了这尘世里一缕难得的静谧。远去的时光片段,淅淅沥沥,清滢、空灵,这一蓑雨,一潭碧水,在耳畔的吴侬软语中渐次清晰,女子们相互打闹的笑声还是那般清脆响亮。五年的光阴,被流水带走,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多少故事在文字里流淌,梦里几多回眸,我们都是否还是最初的模样 那一日,你着一袭青蓝色的旗袍,撑着一把油纸伞,独自彷徨在这悠长又寂寥的雨巷,那该是东方女子独有的韵味吧,纤纤细步,恍若盈盈水间的波光粼漓。轻眸回转,你深邃澄澈的瞳孔,一不留意就将凡间的精灵跌落,素颜若水,却掩不住你素心如兰的优雅气质,一片雪花,就此跌落你的裙摆,在雨巷的尽头,浅诉秋心。微风伴着细雨,送来一丝丁香的愁怨,仿佛就瞧见了那淡紫色的小花,一朵朵,在雨中蹙眉,是如此多情,也许沾染了她独有的清香,飘散在这悠长的小巷,结着愁怨的你更平添了一缕幽静。 月光如菱纱般笼罩着古朴的小巷,一曲古筝曲飘然而至,悠长婉转的调子,望尽天涯,尽是相思,只影向谁去每一个音符,都飘向千里之外,不知,那个他,可曾听到这一曲用灵魂弹奏的地老天荒。问今夕何夕,你可知谁是她心上那朵荼蘼的花,一夜落红,惘然如梦,醉影掠过惊鸿一瞥,在这淡烟微雨的江南小巷,开到荼蘼花事了,终是散了,远了。一滴清泪,打乱琴弦,多年以后,只记得你白衣若雪,馥郁芬芳,似百年陈酿一般醉人,却始终模糊了你的容颜,只能成为一抹凄。 浮生暗换,旧景潸然。往昔的倒影里,漾在风中的容颜已变的烟消云散,所有的故事的片段,都已决绝的葬于了岁月的深渊。梦里模糊的轮廓,幽湿了记忆,多情空留下的恨意,又是何等的怅然。 寒冷的风,吹落了相思的枫叶,寂寥的思绪里,带着斑驳的味道,又给别离的心痛增添些许幽怨与哀愁。红尘茫茫,心雨飘摇,不知,还有谁会为我眉间浸染的沧桑,拂去风霜与凉意。 朦胧夜色,一地烟凉。清寂的孤影在风雪的夜晚里,散落满地寂寞,飘渺的思念演绎的笙歌痴缠,碾瘦了一季又一季的过客。此生的残梦,难诉离别的伤怀,为你执笔赋下诗韵悠长,为你执笔赋下情缘相依,为你……或许,所有的一切,但是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一夕回眸一生念,一次邂逅一生牵,相逢相知刹那间,相惜相伴是永年。同甘共苦过的甜蜜,呢喃耳畔边的轻言笑语,都在只影叹息里幻化成了离别的祭奠。 心自目远,放望长空。此生的风尘烟雨中没有你,我自何欢。轻轻挥去沾满尘埃的衣袖,作别相思的云彩,将满腹的牵挂抛入滔滔江水,却不知沧海桑田的那头是否还有等待?几度风雨缱绻,几度落泪成灾,执着的念想里留下永世的苍凉。 多情空留恨,自古伤别离。所有以前的一切都成了一生的追忆,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多情总被无情伤,离别恨意衷断肠。 多情自古空留恨,欲把相思对月吟。 好梦由来最亦醒,泪影滴落若清零。如若失去就让它失去,不再回忆,不再诠释,不再伤怀,不再幽怨……那就是读懂了人生的真正好处;若你一味的沉浸在痛苦的悲伤里,缠缠绕绕,浮浮沉沉,明明白命运、感情都是一个无解的方程,却苦苦的追寻着答案,就有点太徒劳了。 。 第一百六十章 层层叠影 - 拜清樽 - 渐令 常愈没话说,只好继续吃着桌上的饭菜,没过一会就把碗里剩下的,全部都扒拉干净了,闰月依旧在风卷残云,顾恙也还在小口小口吃着,而老伯伯两口子早都已经吃完,在刷洗他们自己的碗筷了。 “你们快着些吧,奶奶他们都开始洗碗了。” 顾恙咀嚼了两口,放下筷子不吃了,闰月虽然越吃越快,筷子也动得更快了,仿佛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闰月?闰月?” 常愈在她眼前摆摆手。 “你可别是几天没吃饭了吧?怎么这样狼吞虎咽的?” 闰月咽下嘴里的食物。 “你们待会儿,我很快的,我只是太久没来,好不容易才能吃到奶奶做的饭嘛。” 老奶奶洗完了碗,也过来说道。 “没事儿,没事儿,你们慢慢吃,不用这么紧着赶过去,什么时候去都是一样的。” 顾恙于是站起身来,打算去木屋外头散散步,消消食,等着闰月吃完。 常愈也放下筷子,跟着顾恙一起出去了,因为老伯伯和老奶奶的小木屋建在半山腰,所以能俯瞰下面的风景。 山脚走过去没多远,就是村口埠头,而半山腰下面也零零散散的分布着一些人家,这么看起来,青溪也不是荒芜的村落,而是一个生活美好的小村落呢。 “我现在算是知道那些隐居在小村庄的侠客,生活是多么美好了。” 顾恙感叹道。 “怎么?清樽阁不算隐居吗?” 顾恙偏过头来不好意思的轻轻一笑。 “那不是天天得练功嘛,还得被人家管着,这也不能干,那也不能干,哪有自己潇洒快活呀。” “天啊,你这没良心的,要是被师父知道了,你可要被好好说一顿了。” “这有什么的,爹爹教我本领,不就是为了我以后能自立自强吗?他也不能保护我一辈子,我以后要用我自己的能力来保护爹爹,保护整个清樽阁才是。” “哟,志向这么远大呀,你不想着找你亲生父母,寻找自己的过去了?” 顾恙眺望远处的青山白云和蓝天,娓娓道来。 “是啊,从前我这个愿望是真的很强烈,以至于你们每一个人都知道,也许从前的我,就像一个白眼狼吧,都说我身在福中不知福。” “也没有这么严重了,那些说你的人,那都是嫉妒你呢,他们做梦都想做清樽阁的小姐少爷,哪能体会这其中的苦处呢?” “可是这一次,我下了这一趟山,看了许多事,我想明白了很多,也许过去的那些事情,并不是特别重要吧,有些事情是不能强求的,随缘就好,如果我不该知道从前的那一切,那么老天爷给我安排这个新身份,就是我以后该要继续维持下去的,那么要做,我就要做好它。” “对呀,你这么想多好,你做了少小姐,以后也不全都是坦途,等你成长起来,还有许多担子要担你,不要再往自己的肩上,增加其他更多位置的重担了。” 顾恙一脸感激的看着常愈。 “没想到你还这么为我着想,这么关心我呀,那你要以后要是没地方可去,不如就来帮帮我吧!爹爹这么多年也很器重你,你和我都是一样的呀。” “本来就没地方可去,我还能去哪?” “你不用娶媳妇儿的吗?” 顾恙嘴角慢慢开始上扬。 “去你的吧,我才多大,谁会在自己一事无成的时候,去祸害别人家的姑娘,而且以后我天南地北到处跑,难道把媳妇儿在清樽阁吗?” “为什么不能留在那?爹爹不会说什么,大师兄也不会说什么呀,难道你担心我对嫂子不好吗?” 常愈听了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抓住她话语中的漏洞。 “哟哟哟,嫂子都叫起来了,你终于承认你比我小了吧?” “对对对,比你小,怎么样?比你年轻!” 常愈双手抱在胸前,切了一声。 “就你对我这态度,我还是考虑考虑转投别家吧!” 顾恙右手一只指,指甲几乎快戳到常愈的鼻尖了。 “你敢!你这是不忠,这是背叛!” 常愈一把扒拉下她的手指。 “得了吧?你还不知道我是开玩笑的吗?又蹬鼻子上脸了,瞧瞧你那指甲,也不知修剪修剪好几次都划到我了。” “这几天这么忙,我哪有时间去修理啊?连个铁撮子都没有,想磨也磨不平啊!” “这还不简单,用手啃啊,细细的啃就啃齐了嘛。” 说着常愈把双手放在嘴边,碎碎的上下夹夹牙齿,做小老鼠啃食状。 顾恙嫌弃的别过头。 “哎呀哎呀,恶心死了。” 两个人笑闹之间,老伯伯领着闰月出来了。 “走吧!咱们可以出发了。” 闰月吃的心满意足,双颊红润,腰却足足粗了小半圈。 “奶奶呢?” 顾恙往后头望了望,发现只有两个人出来,于是便问道。 “她在家里收拾收拾房间,好待会儿给你们住,就不去了。” “我们可以自己回来收拾啊,让奶奶和我们一起去吧,她一个人在这里多寂寞呀,而且现在是晚上,大家都去了村子中心,奶奶一个人留在这里不是很危险吗?” 闰月关心的说。 “是啊是啊!这么多年没去参加这样的盛会,奶奶也一定很想去吧!” 顾恙附和。 “这里没有你们外头那么复杂,就算是没锁门,也不会有人进去偷东西的,置于危险,那就更是谈不上了,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没有外人会混进来。” “可是奶奶不去,一会收拾好了房屋就只能呆在家里也没事情可干,让他们去吧,我们这里还有男孩子呢,到时候让他收拾才对嘛。” 闰月望了一眼常愈,常愈也点点头。 “是啊伯伯,待会儿就由我来收拾吧,奶奶和我们一起去,就这么说定了。” 大家都这么说了,老伯伯也就不再坚持,转头回去屋里,把老奶奶拉出来。 “哎呦,我说我就留在家里就好了,怎么还把我这个老婆子拉出来,家里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呢。” “既然今天晚上是青溪的盛典,奶奶你就放心的玩去吧,那些事情等以后再做。” 常愈说。 “是呀是呀,奶奶辛辛苦苦给我们做了饭,我们都被招待的很好,可是也不能让奶奶一个人辛苦累着。” 闰月干脆上去搀扶住奶奶,带她走在最前面。 “奶奶看好路,今天就由我来做你的引路人吧!” “好啊,让你这毛燥小丫头细心一回。” “奶奶,下次你和伯伯一起去城里,让我爹他们招待招待你吧!上次我和他们说起,他们都说要我带你们去做客呢。” “哎哟,小丫头,我就给你做了几个菜,你也不用和你家里人说的,我可不是图你们的回报。” “我知道啦,奶奶。” 。 第一百六十一章 奇花异草 - 拜清樽 - 渐令 五个人打着灯笼走过弯弯曲曲的小路,终于爬上了山顶,而山顶就是青溪的中心。 准确来说,青溪其实是一座高高的山,最外面有一条小溪围绕,而山脚山腰分别散落分布着居民,山顶则是村民们聚集活动的中心。 之所以没有人住在山顶,一是因为山顶树木格外茂密,曾经多次引来雷电,二是因为山顶路高难行,村子里的居民虽然很少出去,可是总要出去几回,买些必须使的东西,所以他们嫌难走。 好在老伯伯的家本来在半山腰,他们已经爬了一半了,这时候只需要爬另一半就好。 虽然半山腰到山顶的路程较短,可是有些陡峭难行,这也是为什么,老伯伯两个人以往都不去参加村子里面活动的原因。 渐渐的,闰月有些体力不支了,顾恙也有些喘不上气,奶奶就由伯伯扶着,五个人好不容易到了山顶的聚集处,发现已经有人开始在点燃篝火了。 顾恙有些体力不支,想起昨天卫凌濯和她说过的,要求她晨练的事情,顾恙当时绝对是一百个不乐意的,现在她倒是绝对晨练并非没有必要。 至少自己的耐力要跟的上自己的灵敏度吧? 这山顶上的树木的确十分密集,地上的草也是没过了脚踝,可是村民们却要在这样植被密集的地方点燃篝火,这样实在是太危险了,一不留心就会失火,烧光整片山的。 顾恙先是配合老伯伯,把奶奶搀扶着到一块大石头那里,坐下休息,然后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不会的,你看他们点燃篝火的那个地方,那一个中心圈附近的草,都是被除干净了,而且他们篝火堆一直是很小,是靠全村人热闹围在一起跳舞才能热闹起来的。” 顾恙听了一下子兴奋起来。 “原来真的会有跳舞的篝火晚会,还有这么热闹的场景!我以前只是听说过,还从来没有参加过呢!” 闰月也说道。 “我也是我也是,我是听我家走四方的货郎说过,那些苗疆民族经常会有这样的活动。青溪住的,的也都是苗疆民族吗?” “我家祖先曾经是,这里许多村民的先祖也都是,不过你们奶奶不是。” 老伯伯解释道。 “既然这个村庄的历史这么悠久,难道就没有人想过,要出去绵延子嗣的吗?” 常愈说道。 “当然不是一个人都没出去过,但那只是极少个别,大部分的人,都是祖祖辈辈一直留在这里的。” “这里除了山清水秀,生活清净,自给自足,还有什么更加特殊的地方,让这里的村民能抵挡住外界的诱惑,而在这里生活呢?” 闰月环顾四周,四下打量,发现这里的村民点火方式,还是用钻木头的方法,穿的衣料布品也是很久以前的样式。 “怎么会有人喜欢用钻木头的方法取火?这样不是很麻烦,很不方便吗?这都得是多古老的手法了呀!” 闰月又忍不住评价道。 “我们家用的不是这种方法,因为我家只有老婆子一个人,天天让她钻这个也钻不动,我从外面给她买了打火石。” “为什么这里的人都要保持原来的生活习惯呢?” 老奶奶这个时候休息好了,凑过来加入他们的对话。 “这是他们这里的规矩,保留从前的生活习惯和习性,虽然不是强制要求,可是大部分人都这样做,我们是例外了,所以没和他们住在一个圈子里。” 顾恙远远看见他们那一小圈篝火已经燃起来了,窜起来的火苗,足足有一个人那么高,她十分担心这会引发山火,最近又很久没下雨了,到处都很干燥。 顾恙说出了自己的隐忧,老伯伯笑着说道。 “这个仪式他们举行了很多年了,不会有意外发生的,而且就算情况像你说的那样坏,整座山都烧起来了,最外头不是还有溪流吗?不会影响到外面的人的。” “可是那样,这里不就都烧光了吗?大家住哪里呢?这可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啊,他们不是最不喜欢外面了吗?这唯一的家园,为什不好好守护呢?” 常愈说道。 顾恙一边仔细听着伯伯的解释,一边看着那篝火的火苗,突然,她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虽然那篝火周围的草,都被尽量除去了,可是还会留下零星的草根,而有时火苗窜出来烧在草根上去,却一点烧焦的痕迹都没有。 “伯伯!你看!那草被火烧了,却一点痕迹都没有。” 听了顾恙的话,常愈闰月齐唰唰的往篝火那边的草地上看去。 可是伯伯和老奶奶却仿佛见怪不怪。 “这就是为什么,我让你们不要担心的原因了,既然他们敢举行这样的盛会,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否则谁会自毁家园呢?” 老伯伯说道。 顾恙特别想走近去看一看那些草,却发现那篝火周围都被人围的团团转。 “他们那太热闹了,可能今夜好久都不能进去,我们就在外围听他们弹奏巴林琴吧。” “巴林请是什么?” 常愈和闰月异口同声。 “这是我们一种独有的乐器,除了我们本村的人,别人都不会弹奏的,不过因为他太过福特,所以能弹的曲子也很少。” 顾恙却没有心思问这巴林琴的事情,一心想知道那草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可不可以挤进前面一小会儿,揪一出那草来看看呢?” “你想看草,何必挤到那前头去呢?这整个山顶的草都是这样子的呀!” 老奶奶一边捶着自己的腰,一边说道。 顾恙整个人都惊呆了,她本以为这种奇特的草,只是小范围生长在山顶最中心的地方,可是却没想到这整个山顶都是这样的草。 “姑娘,你可别把这个事情到处乱说去,我是信任你们,信任小闰月,才告诉你们的,这东西对外头的人实在没什么用处,可是要是他们觉得稀奇,就会来抢夺我们的土地,破坏我们的生活的。” 的确像这种功能特异的草,就算对他们没什么用,他们也一定会费劲心思的得到。 “这种草除了不能被火烧掉,还有什么其他的用处吗?” 常愈问。 “这就不知道了,我们只知道它是一种烧不坏,泡不烂,一直在繁衍,只能被我们自己人用刀割了,才能停止生长的草。” 顾恙蹲下去揪了一把草,一开始摸上去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同,等她拉扯了几把,却发现这草的韧性极强,才救下短短几根,却有一根粗麻绳的力量,根本就扯不断,只能用锋利的镰刀割开。 。 第一百六十二章 生财有道 - 拜清樽 - 渐令 “那些这草,怎么样都毁不坏,它不是会疯狂繁衍生长,甚至已经泛滥成灾了啊!” 顾恙一把一把的揪着那些草,却鲜少能揪下来几根。 “既然这草有这么奇妙的用处,我们村的缺然是好好利用了起来,有的编成草垫子放在家里,十多年都不会破,还可以做成草鞋,草绳都坚固异常,现在我们村里还有专门编这些东西,带出去卖的,也赚了不少银子呢。” 闰月听了,也俯身下去揪了一把草。 “既然这样,伯伯你为什么不也和他们一样,割下这些草,编草垫子,编草绳子和草鞋子拿去卖呢?” “是啊,这样比来去划船要更省力气,不用那么辛苦,也不用常年面对在水上的寒气侵扰。” 顾恙附和道。 老奶奶听了,轻声叹了一口气。 “我们又何尝不想呢?可是村长已经开始了这项生意,他这条生财之路,是他发现的,就不允许我们其他人把草拿出去卖,他他是村长,山上的这些东西,也可以算由他管辖。” “什么?这是自然赐予的礼物,怎么就成为他村长一个饶东西了?这也太霸道了吧?” 闰月猛地踢了一脚石子,愤愤不平的道。 “村长?这不是应该起表率作用吗?按理,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应该很朴实纯洁才对,怎么会有村长这样的人出现呢?” 常愈分析道。 因为他之前听老伯伯和老奶奶的描述,觉得这里是个不同于外界的世外桃源,认为人心没有私欲,大家也都相处和谐,应该不会有人做这样的事情。 “村长是我们这里的一个男子,同外面的女子生的,后来这男子病死,女子把孩子带出去了两年,没过几年,女子仿佛也没了音讯,这孩子就回到了青溪,现在也不过三十有二,算他有几分生意头脑。” 老伯伯道。 闰月回嘴。 “他这是不讲道理,是下作,哪是什么生意头脑啊?在外头,我爹最讨厌的就是无缘无故抢别饶资源争夺不该争夺的东西,这样终究会给自己招来灾祸的。” “可是人家非但没有招来灾祸,还成为了我们青溪最有体面,最富贵的人家,他们的家正好建在和我们家相对的另一个半山腰,那宅子可气派了,是一个大大的四合院。” “这山上凹凸不平,哪来的地给他建四合院呀?要建的话,建在这山顶的大平地,不是更方便些吗?” 顾恙。 “他们没事哪肯跑到这山顶上来呢,这种草,我们青溪很多地方都有,只是山顶上的品质好些,他们偶尔上去一次,取得了好草料,转头就出去卖更高的价钱。” 闰月虽然早已在外头看惯了这些手段,却不能忍受老伯伯老奶奶和,这里其他朴实的村民受这样的委屈,吃这样的亏。 “这可不行,这钱本就不是该他一人赚的,是该你们大家一起的,如果他要这样的话,要么大家就都不卖到外面去,要么就要大家一起卖。” 闰月斩钉截铁的道。 “他是村长,他了算,我们其他的人为了清静维持自己正常的生活,不和他计较。” 老奶奶颤颤巍巍的道。 顾恙知道他们这里的其他人大概是纯朴善良,不愿做斗争,也还因为自己从别处挣得的银子够自己生活的花销,所以对这草料的使用权也并不十分在意。 “奶奶,我家铺子虽然是宋老爷名下的,可是我爹爹也是做了宋老爷一辈子和掌柜,他最知道,有些事情可以让,有些事情是不可以让的,虽然你们可能不在意,可是你们的方便,你们的健康,正在被这些事偷偷的夺走。” 闰月十分忧心,因为她看到奶奶佝偻的背影,和伯伯划船时,手臂上暴起的青筋,她知道奶奶和伯伯都不再年轻,而且奶奶比伯伯年纪大,一旦有什么三病两痛,很容易出大问题。 “哪里有这么严重呢?我这力气还可以再划两年,等划不动了,我再用积攒下来的积蓄,带着你奶奶去外头看看,看她风湿膝盖能不能缓解一些,再带她四处去玩玩,回到这里,耕耕地种种菜,能自给自足就好了,用不着太多的银子的。” 顾恙听老伯伯言谈之间,好像很满足的样子,可是伯伯想为奶奶看病,居然还要等到银子攒够,风湿虽不是可以彻底治愈的病,可是想要缓解疼痛,也不需要花太多的银子。 顾恙不知道,他们是对外头药材的价格不了解,还是真的没有银子,虽然他们有能力,有精力做一桌子美味佳肴给她们,可是这些食材也是他们自己养出来的,栽种出来的,并不是他们拿银子买的。 她不了解他们的真实经济情况,只能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帮帮他们。 “不用等以后了,明就让奶奶和我们一起出去,我们去回春堂看吧!” 奶奶听了,并没有太过激动的样子。 “这老毛病,哪是一朝一夕能看好的了?不用费那个精力,我又不常走动,没大碍的。” 伯伯也是犹豫着拒绝。 “这,还是以后再吧,我实在是攒不够银子,再过一年,我多划划,也许到了今年年底,我就能带她出去看病了。” 常愈之前看两位老人都非常乐观,招待客人也用了那么大一桌子菜,以为他们根本是衣食无忧的状态,却没成想生活还是比较清贫,连看病都要犹豫再三。 “放心吧,不用很多银子的,回春堂的郎中欠宋姐一个人情,宋姐是我好朋友,而且那件事情,我也有一点的助力,所以也算是他欠了我一个人情吧,我可以做主,让郎中为奶奶看病的,而且,回春堂的老先生妙手回春,仁心仁德,他不会拒绝病饶。” “姑娘要是能做主,让回春堂的郎中给我家老婆子看看,我就感激不尽了,这还得谢谢闰月,带了你们这群好人来,要是能治好,欢迎你们来我家吃我老婆子烧的菜。” 顾恙和常愈相视一笑,随后顾恙又道。 “但是你们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老伯伯明显凝滞了一下,然后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 “是什么事情,若我老头子能做到,我一定尽力。” “让我们去和村长交涉,让他归还草料的使用权,让所有的村民都能使用草料,编织成成品,拿到城里去卖。” 常愈和闰月听了,立马高秀头附和。 “是的是的,我们两个愿意帮忙。” 老伯伯松了一口气,可还是犹豫道。 “这………不必纠结于这些事情吧?毕竟其他的村民,都没有提出这个要求,若单我们提出,别的村民,会以为我们家见钱眼开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 唇枪舌战 - 拜清樽 - 渐令 闰月捏了捏下巴,肯定的道。 “不会的,我很懂大家的心态,虽然没有人是他们不在意,可是如果有人提出来,要把草料的使用权交换给大家,他们也会很乐意的。” “可是咱们的村民和你们外头的人不一样,有些钱并不是非转不可。” 老奶奶道。 “可是奶奶呀,你们有困难,别的家肯定也不是一帆风顺,不定他们也和你是一样的心思,别人家也会有三病两痛,也会有紧急需要银子的时候啊,而且这个东西,若生是他家的便也罢了,可这是大家世世代代生活的村庄,一草一木都是大家的,怎么能他做了一个村长就是他的呢?” 顾恙道。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并不是这些铜臭之物,就是洪水猛兽,且要看人怎么用它才好。” 闰月道,她觉得老奶奶把外头人想的太阴险,把钱想的太肮脏了。 她在家里学做生意的时候,不仅仅是爹爹和他这样,宋老爷,哥哥,还有铺子里面的伙计,都认为只有人性本恶的人,才会用钱去做恶事,才会为了取得钱财不择手段。 “那,可是,我和村长不熟,也不想和他交流,是你们要去吗?” “那当然了,就由我去!” 闰月信心满满,拍拍胸口,自告奋勇。 顾恙和常愈没有头绪,也不懂这些,于是就让老伯伯和奶奶,先在树底下的大石坐着休息,他们三人则去圈子中心找村长。 这个时候篝火盛会已经开始,外围也很热闹,老奶奶和老伯伯还可以在外圈和村民们一起玩玩。 虽然他们可能已经跳不动舞了,但是还能和邻居们谈聊乐,看别人跳舞,也是一种乐事。 顾恙和顾恙跟在闰月的身后,根据老伯伯给的信息,去找那个村长。 大火把的旁边有一个木头搭的台子,上面站着一个围着蓝头巾的人,看起来也是三十岁出头的样子,能站在那个万众瞩目的高台子上,年龄打扮也相符。 闰月慢慢的穿过人群,挤进中心圈,最中心的圈子已经开始跳舞了,可能因为这个村子太过寂静,人口也少,好不容易能有一次的庆典活动,就显得热闹非凡。 村长虽然没有加入这场舞蹈,但站在台子上挥斥方遒,也显得十分庄严。 顾恙在外围望着,他长的还算年轻,看面相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常愈则在跳舞的人群中左看右看,看着那一群虽然已经是中年,可还是精神抖擞的人,也在卖力的跳着,那些和伯伯奶奶一样上了年纪的人,也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动作着,每一个饶脸上都表现着欢欣和雀跃。 常愈想,也许他们没有钱,也是真正的快乐吧!只是人有生老病死,若是有人生病,就需要钱来看病。 试想一下,若是能够吃饱穿暖,人人和乐,没有生病,那么没有钱,没有那些额外的享受,他们会很幸福吧! 常愈又四处望了一圈,发现周围的人都是中年或者老年,青年几乎没有一个,常愈拼命寻找,才在一群饶簇拥里面,发现一个了跳舞轻快的像鹿一样的姑娘。 常愈拉过顾恙,对她了这一发现,顾恙也表示很奇怪。 “他们这样,要是再过上几十年,这个村子岂不是都要没人居住了?怎么会没有新生儿呢?” “你们在看什么呢?快点和我一起去找村长啊!” 闰月跑过来催促道。 “好,好,好。” 顾恙被闰月牵扯着往前走,常愈就跟在顾恙的背后,常愈一路走过去,发现有很多的人都在看他们。 常愈本以为是他们的衣着和这里不符,引起了他们的敌意和排外,却意外发现他们的眼神里,都是探究和好奇,甚至有几个人眼里还有强烈的占有欲望。 常愈有些慌张,毕竟这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之地,青溪又与世隔绝,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他也把握不住。 常愈扯扯顾恙的衣角,道。 “你有没有看到他们的眼神,像要吃人一样啊!哪里有伯伯他们一直的纯朴善良,不会是被骗了吧!” 闰月回过头来瞪了常愈一眼。 “你这人,就是不会话,我以前来过好几次了,都是好好儿的,谁稀罕骗你啊。” 虽然闰月这么,那也是不满他抹黑伯伯,伯伯奶奶骗人,可是她也看出,这些村民的眼神有些太过热情了。 “怎么回事?先前还挤挤绕绕的人群,这个时候怎么渐渐散开?像是给我们让路一样。” 顾恙。 篝火盛会就是围着篝火跳舞,这样热闹欢快的圈子,本来应该是很难穿过的,可是他们已经从挤进外围人群的狼狈不堪,变成了轻而易举的穿过人群。 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站在木台子上的村长面前。 村长一见到他们,眼睛里都散发出光来,根本不像是看待陌生客饶样子。 “他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们?这么多人里头,我们很显眼么?” 闰月稀里糊涂。 “姑娘当然显眼了,他们穿的都是民族服饰,我们这一看就是外头的打扮。” 这个时候村长从台子上下来,慢慢的走向了他们,才走到他们面前,就恭谨有礼的对他们行了一个礼。 三个人受宠若惊,完全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初来乍到的陌生客人,没有人引荐,也没有为这里做出过什么贡献,怎么值得村长如此有礼相待? 这时候那边人群里面,那个跳舞的年轻姑娘也走到村长的身旁,还挽起他的手臂。 “这是我唯一的女儿,也是青溪最漂亮的姑娘,我还有一个儿子,今年十三,虽然……你这年龄可能配不上……” 这后半句是对着顾恙的。 “可是这个姑娘看着倒是挺符合。” 这一句是对着闰月的。 这一番话把三个人都给听懵了,闰月本来已经组织好了语言,要职责村长一顿,并且让他交出管理草料的权利,现在被他这么一,自己要什么,完全都忘记了。 “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我们是来问你,关于这草料的事情。” 好在常愈还算清醒,问出这一句话来。 常愈话音刚落,回答他的不是村长,而是村长的女儿。 “见过公子,我是春纤。” 这个时候,常愈可有点觉出那么几分意思了,从前他和大师兄下山,常常看见两家父母让自家的儿女相互见面。 “不不,你可能误会了,我们是一个伯伯请来的客人,今来是要找你些事情的。” 常愈解释道。 “你的,我完全了解。” 村长胸有成竹,仿佛早已经知道他们接下来要什么。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下作骗术 - 拜清樽 - 渐令 村长把自己的女儿又推到常愈的面前。 “怎么样?你觉得我们春纤好看吗?” 常愈受宠若惊,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能吞吞吐吐地敷衍着。 “额,嗯,姑娘生丽质,本来就是极美的………” 村长听了喜笑颜开,又对着闰月道。 “等宴会结束,愿不愿意随我到家里去看看犬子?他早知道有客人要来,已经准备好了。” “什么?你在什么,你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什么吗?” 闰月都听糊涂听急了。 村长挥挥手示意村民们继续,然后就拉着闰月,走到了一旁,顾恙和常愈赶紧跟着。 “我知道,你是被那对老夫妇请来做客的,对吧?我没想到,你这次来居然还带了两个人进来。” 村长好像对闰月热情的很。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在什么呀?我搞不懂你。” 闰月一边叫喊着,一边想挣脱村长的手,因为村长不过三十过半的样子,神色表情却完全不像一个年轻男子该有的。 “实话和你了吧,你第一次被那老伯接来这里的那一,我就注意到你了,我的儿子年纪轻轻,却前途未卜,我想给他找一个童养媳,村子里却没有合适的年轻女孩,我只能在外头给他找一个。” 闰月听了大惊失色。 “你在什么疯话,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你的什么儿子,凭什么任你安排?” 村长又搓搓手掌,热络的。 “我知道你们这些外头的,看不上我们这穷乡僻壤,可是现在你也看到了,我们这里自给自足,每个人都过得幸福快乐,根本不是你们外面的人想象的那样穷山恶水,我儿子以后当然会继任我的位置,到时候,你就能统领这一大片土地了。” “谁要统领你这片土地?谁稀罕呢?” 闰月气急败坏,双脚跺地。 “姑娘可别这么着急,拒绝先去我家里看看再嘛。” “我根本就没有想到过,嫁到这里来,我现在还,也不会想到要嫁人,所以,你就不用再打这主意了。” 村长的表情一下子暗淡了下去,随后她又把眼看向顾恙。 “我儿子今年虽然只有13岁,你大是大了些,不过如果你要是愿意,我也可以勉强接受。” 顾恙在一旁听的都气笑了,她冷哼一声。 “你做梦。” 她顾恙虽然不是什么皇贵胄的女儿,可也还没有沦落到,去给人家做童养媳,去服侍一个丈夫的地步。 “你可别打这肮脏主意了,人家是清樽阁的少姐,轮得上你儿子吗?算个什么东西?” 本来脾气就冲的闰月,这下子可被激出来了。 村长听她这样语气不善,竟然也还没有发脾气,而是把眼神最后看向了常愈。 “你呢?我女儿你也看到了,那是倾国倾城,花容月貌,难道你在外头娶一个家女,不比到我们这里来占山为主,坐拥娇妻,日子舒畅吗?” 顾恙慢慢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春纤,实在是看不出她哪里倾国倾城花容月貌,顶多算个家碧玉,眼神倒也妩媚,只是看起来太过轻浮了,这让她很不喜欢。 常愈向村长拱手行了一个微礼,道: “我们本就和你毫无关系,我也不知为何,您突然会把招女婿招媳妇的事情,安排到我们的身上,总之我们马上就要告辞了,今后也不会再来了。” “你们不知道吧?这个姑娘来的第一,我就注意到了,于是我去问把他带进来的老伯,他下次再接姑娘进来,就会引荐给我,让我给我儿子媳妇。” 村长指着闰月道。 “这一次也是让老伯提前告诉我,姑娘要带其他人来。” 顾恙和常愈都转过头去看着闰月,以询问的眼神看着她。 闰月也很快就接受到了他们的信息,回答道。 “带你们出来玩,的确是我早就计划好的,所以我才会提前和老伯伯的。” 那么事情就明了了,本来村长看中的只是闰月,想让闰月当自己儿子的童养媳,所以在老伯伯第一次带闰月来玩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她,而之后老伯伯的热情款待究,竟是村长有意告知,还是他们真的很喜欢闰月,就不得而知了。 这一次带他们来篝火盛会,也是老伯伯提出来的,顾恙和闰月向后头望去,本该扶着老奶奶坐在石头上的两个夫妇,现在已经不见了踪影。 顾恙心里咯噔一下,不会他们就被扣留在这里,被迫当人家的媳妇女婿了吧? 要是平时在外头,碰上这种情况,顾恙是绝对不会怕的,可是现在清溪离城里如此之远,中间又隔着漫长的水路,他们没人会水,没人会划船。 想要出去,只能是有人划船带他们出去,可要是村长下令,全村人齐心协力,他们是没有划船出去的可能的。 之前来的时候他们也都试过那船桨了,真是划一会儿就精疲力尽,要想靠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原路划回去,几乎都是不太可能的。 “他们算计我们?怎么会这样?闰月,你不是他们是一对好心人夫妇吗?你已经被人算计绑架过,怎么这次,连我们两个也一起带上了?现在我看看,到底谁能来带我们走?” 常愈怒火窜上心头,话忍不住越越重。 闰月毕竟也只是贪玩的女孩子,遇上这样的事情,她本来已经够自责了,常愈还这样,她的眼泪一颗一颗的掉下来,却只能干着急,没有一点办法。 “实在不行,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可以了吧?反正他们第一个看上的也是我,我让他们放你们回去,等价交换。” 顾恙赶紧出来打圆场。 “你们别吵了,现在不是起内讧的时候,现在我们去试试他的态度,是否真有那么强硬?还有他一个村长,他的女儿怎么会愁嫁呢?外头的人虽然很多,看不上这里嫌远,可是还有大把穷人家的女孩,他怎么没考虑过呢?先问清楚再。” 常愈双手抱胸把头偏过去,不想话,闰月没了主意,只能使眼色,让顾恙去问。 顾恙慢慢的凑上去。 “村长,我看你在这里也算是位高权重的人,你们这满村的人,真就没有一个,能配上你的儿子?” 村长拂了拂自己的袖子。 “我就知道你们外头的人会问这些问题,我家孩子只不过头脑有些不太灵便,亏着你们了吗?” 常愈在一旁听了,心里的火气窜的更高了,他出言讥讽。 “怪不得呢,原来是个傻子,谁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个傻子呢?家里再穷,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守活寡啊!” 第一百六十五章 缓兵之计 - 拜清樽 - 渐令 先前一直隐忍,装作和善的村长,听了这话,是彻底的变了脸。 “她也不过就是一个掌柜的女儿,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们这两个,更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丫头野子,要我,你们还配不上我的儿女呢。” 完大手一挥,那位是篝火跳舞的外围村民,迅速围了过来,有的手上拿着铁制的长茅,有的手上拿着木棒和斧头。 他们的脸上虽然没有凶神恶煞的表情,可是手上捏武器的动作却是紧紧掌握。 “所以你这是打算把我们硬留在这里了?” 顾恙冷静的问道。 村长耸耸肩。 “我是打算强留你们,不过一开始,我也只是想让你们去我家中,见见我那可爱的儿子,我这么漂亮,可饶女儿也带出来抛头露面,给你们见了,可那厮却满嘴胡言,在我的地盘上撒野,你们还想这么轻易就回去?” 顾恙看了常愈一眼,心里却并没有怪罪他的所谓胡言乱语,因为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她并不是歧视他的儿子,池鱼也是这样,可是池鱼只会招人疼惜和怜爱。 只是因为这个村长,明明年纪还算不上很大,却干出这些糊涂的,蛮不讲理的事情来,就像是一个无知的乡野匹夫。 不过他的确是一个无知的乡野匹夫。 顾恙的骄傲不允许她受到这样的饶威胁,也不允许自己和童养媳这样的字眼扯上关系,可是从前大师兄得好啊,意外往往在大事来临之前发生,正事没做完之前,意外是不会发生的。 这卫凌濯那边他们没有打招呼,盐史的事情他们也没有出太多的力气,虽然盐史不是明来,可顾恙心里隐隐有些感觉不对。 她们必须要尽快脱身,但是因为完全在人家的地盘上,人数的悬殊又太过庞大,他们是不能硬碰硬的。 顾恙赶紧给常愈使眼色,让他不要再乱来了。 走过流年,走过荒凉,谁沾染我凌乱的思绪,在阡陌的红尘里独自惆怅,把酒问苍,谁,解我一世忧伤?慰我心愁,苍茫过客,谁去谁留?浮生阡陌化成痴,风花雪月做离殇!叹,一抹繁华如水流,半尘风沙掩枯黄,前缘总是成泪坠,奈何过往一场空。今,谁负相思千万缕,谁累红尘半世虚!难去终还去…… 穿不过千年冰封的寒冷,走不进秦淮河畔你驻留桥边身影,无法在今世将你寻到,我将这一场守候织成无涯的画卷,在水墨里寻找你的背影,谁又将我凄凉而孤独的梦惊醒?原来你一直未曾走远就在我一转身的涯。一曲离伤吹散了千年的风月,却吹不散我千年的期待,一滴泪,滴入谁的心,痛了谁的心!今生,你可否是我等待千年的缘劫? 闭上眼,你的朱颜在我的脑海闪现,如月色迷离,脉脉温情,谁拔动了我沉寂千年的情丝?将我的心沉醉!一弯黛眉为谁描,一纸香笺为谁赋,为谁踏千古,为谁入红尘!望眼三秋,哪一瓣花香是我为你点缀的相思,哪一片落红是我为你揉碎的情肠,点燃思念,将我的心交与宿命,与风起落,与梦纷飞。 缘起缘落的瞬间,你我便已沧度百年,百年的情丝缠绕几许无奈和悲泣!今世我在红尘,苦等了千年,守望了千年,只为此时此刻与你相遇,如若,圣洁的情花开不出希望的果实,那么,我愿意佛灯前寂守千年,转动千年的经筒,翻阅千年的经书,敲遍千年的木鱼,只为与你结下一世的重逢,续你我今生未聊尘缘。 一曲梵音也无法解去我思念的疼痛,一本经书也无法阻离我今世的渴望,一朝相逢,我便已坠入万劫不复的尘缘,我愿意轮回千世万世的苦换回今世与你的朝夕相伴,如若,今世我们无缘相守,那么请把我的心收好,它早已和你的心叠印在一起,永不分离。 佛:万物皆无常,有生必有灭,人生如露如电亦如梦! 明明知道红尘是苦,情感也不过是朝夕花露间那一滴醉饶清泪,只在世间作短暂的停留,终还会消逝无痕,再相逢已成渺茫,而我依然执着于这场相思的花蕾,即便绽放的只是那一瞬间的美丽,我也愿意为你等待,为你停留,只为今生可以将你真真切切的拥有,真真实实的触摸。 等你,无怨亦无悔-- 一生情,一世伤,为谁等花开花落,等来红颜枯碎,谢满地凄凉。 谁是谁的缘?谁又是谁的劫,红尘匆匆客,谁又会当真!花枯为谁落,鸟泣为谁亡,人生百年皆宿命,过后谁又是谁的谁? 一场红尘恋,瘦了颜,痴了心,断了。 那一夜敌军来犯,他带她冲出围城,箭如雨点般打来,却无法抵挡他们的脚步,他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策马飞奔。 敌军穷追不舍,箭在她身旁呼啸而过。 她不安的扯他的衣袖“放下我吧!带我这累赘,你走不远的!” 他低头看她,在她额上一吻“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一夜奔波。 接近黎明,他们甩掉敌军的人马,他们的马也体力不支倒在了一条河旁边。 她吃力地站起来,回头却发现他昏倒在地上,入目的却是他被血染红的白衣,一支箭插入身体,一箭穿心。 她惊恐地叫着他的名字,他并未睁眼,只是轻轻吐出几个字“我……我过……我会保……保护你的……” 话未完,呼吸,却已停止。 刹那间,她的世界大雨滂沱…… 流连于徽州的山山水水和那点点滴滴的记忆,无法忘却夏夜的蝉鸣,碧波的涟漪,雨点的旋律,还有美妙的片刻。置身于这片别具一格的“古风徽韵”之地,虽没有北方壮丽锦绣的山河,也没有湛蓝海岸的碧波金沙,却有着一番与众不同的趣味。古色古香的文化底蕴,正是这片“徽州大地”带给我们的独特感受…… 对于那点点的雨滴,我总是难以忘记。因为在碧绿的竹叶上,总是能溅起那滴滴的水珠。溅在脸上,为这夏日无尽的炎热带来了一份清新与凉爽。绿色的一片在丝丝落下的雨帘中显得格外鲜翠。雨点打在形形色色的雨伞上,奏起的是“叮叮咚咚”的乐曲。驱除了那些乏味而无聊的熙熙攘攘的嘈杂。点点滴滴的雨水掉落在湖面上,泛起了丝丝的涟漪,水中的鱼儿享受着夏日难得的清凉,怡然自得地在水面下自由地畅游…… 古色古香的徽式建筑和各式各样的民居,象征着徽州这块地方的文化底蕴。深吸一口气,我们很快便能感受到这人杰地灵的地方遗留下来的古式气息。很奇特,却又沁人心脾。我们很快便沉浸在了这片世界中,流连,依依不舍。 第一百六十六章 乱点鸳鸯 - 拜清樽 - 渐令 把他们三人都送到院子门口后,那些村民渐渐地散了,春纤提着裙摆自己回到房里去,而房中来了两名侍女,还算客气的把他们引到一处桌旁坐下,还很恭敬地倒了茶。 本来还跟在他们身后的村长,这个时候没了踪影,那两个侍女又端上了果盘和一些坚果。 看来村长见他们还有商量的余地,所以这个时候并不打算撕破脸,反而开始讨好起他们来了。 三个人坐在那里,虽然因为四处奔波,此时有些口渴,也不敢喝他们的茶,怕他们在里头加了东西,失了行动能力,就不好了。 此时外面的歌舞声隐隐约约还可以传入耳中,还能听见放烟花的声音,吟唱的声音。 “咱们本来是来看篝火晚会的,现在倒成了人家的阶下囚了。” 常愈双手拍了拍袖子,语气有些埋怨。 顾恙知道他是在说闰月不明情况,就把他们带到这里来,但是顾恙眼中,闰月毕竟只是一个小姑娘,也只是好心的想带他们来玩,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他们到底什么计划,盐史后天便要到了,他们必须尽快从这里出去。 闰月在一旁垂头丧气的,现在她特别想家,如果说上一次大骂黎珠燕,被黎家抓走的事情给了她一个警示,那么现在因为自己的贪玩,让众人都陷入无法可解的地步,给她的就是一个深远的影响了。 从前爹爹和哥哥都说过,她鲁莽,不想事情,总是任性,这样对于做生意的人来说是大忌,做生意讲究的是大方,爽快,诚信,耿直,却绝对不是没头没脑的横冲直撞。 “顾恙姐姐,咱们明天能够出去吗?” 闰月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顾恙安抚的说道。 “别怕,起码他不会伤害我们,现在他虽然拘着我们,可实际上是在求咱们呢。” 说着顾恙又望向四周,对闰月使了个眼色,示意现在村长家的侍女都还站在一旁,不方便说话。 闰月低下头,想了想,还是决定对常愈解释。 “哥哥对不起,我真不是有意的,盐史不是要后天才来吗?要是我爹发现我不见了,他一定会来找我的,你就别生气了。” 常愈就是一个冲动一时的人,听了闰月正儿八经的道歉,反而不生气了。 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算了算了,也是我们自己贪玩,才落得现在的境地,我也不怪你了,只是你以后不要再轻易相信别人了。” “嗯嗯知道了。” 常愈略略打量了一下这两个侍女,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对顾恙说。 “这村长不是说,村里面没有女子配她的儿子吗?这两个不也和你一般大吗?她怎么就看不上了?家里不是有现成的吗?” 顾恙练了这么多年的射箭,眼睛比常愈毒许多,在这昏暗的烛光下,也看清了那两个侍女的面容。 顾恙拿手推了一把常愈。 “你瞎呀,那两个女子看起来都已经是三十多岁了,要说配村长还差不多呢,怎么能配他的儿子?他的儿子可是才十三岁呀!” 说完又非常不满的添了一句。 “我看起来就有那么老吗?” 常愈听了赶紧细细打量,这一看才发现她们眼角的皱纹,和不再光滑的皮肤。 “说村长这小儿子才十三岁,怎么就急着找媳妇呢?既然他觉得他这个村长这么好,外头随便找个女孩子进来不也可以吗?” “我问你,若不是这次闰月带我们来,你会知道这个地方吗?” “不知道呀,我们在青成郡的山上生活了这么多年,怎么说也算是半个青城郡人,可是这地方连听都没听过呢。” “对呀,这个地方不仅没几个人知道,而且离城里又这么远,还得划这么久的船,再加上最近有很多女孩子都失踪了,谁家会愿意把女儿嫁到这个他们认为鸟不拉屎的荒僻地方来?” “你是说村长,因为最近女孩子失踪的事情,觉得自己这个地方是再难有人进来,所以才心急起来的?” “我只是这么推测罢了,谁知道呢。” 闰月在一旁听着,突然发起了疑问。 “之前老伯伯说,村长是在外头生的,后来才被他的母亲带进来,那他的父亲能够娶到外头的女子,他自己怎么就没信心,给自己的儿子娶外头的女子了?再者,他很小的时候就回到了青溪,是在这里长大的,他的儿子,又是和谁生的呢?” 眼看闰月越说越大,常愈赶紧提醒她。 “嘘,小声点,这旁边都是她们的婢女,被她们听去了,可怎么办?” 闰月把声音放低。 “咱们到底能不能在明天就回去呀?虽说盐史后天才来,可是你们明天要是不在,他们应该会很着急的。” “顾恙,我说要是我们今天晚上了无音讯,明天又真的一整天都不出现,一定会把凌卓给气死的,就他那个怪脾气。” “是啊,而且这本来就是他帮我们,我们一点都不积极,反而没了踪影,他会不会甩手走人?直接回京都啊!” 闰月越听越急躁,因为上次爹爹和她说,这个凌公子十分的聪明,很多的点子都是他想的,对全局的看法和规划也都是他在打理。 如果他真的生气,回去了京都,那么他们的助力不就少了一个吗?而且还是一个十分得力的助手,要是宋老爷,知道是因为自己带他们出来玩,间接惹恼了凌公子,怕是会迁怒于父亲的吧! 虽然这么多年宋老爷,一直待父亲很好,但是这次盐史来巡视,关乎宋家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命脉的事情。 宋老爷又那么宠爱她的女儿,要是知道女儿日后可能会失去倚仗,想必是不会轻易放过这件事情,毕竟他可是能为了保护女儿,把女儿关在家中这么多年的一个狠心人。 为了保护宋晋瑶,他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你说村长现在还不出现,会不会是叫他的儿子去了?” 闰月担心的问道。 “不会最后真要我嫁给他儿子,我们才能从这里出去吧!” 闰月扶着椅子,焦虑的摇摇头。 “不可以呀,不可以!我绝对不能嫁给人家做童养媳,虽然我只比他大两岁,可是我从来没见过这个人,我也不想嫁到这里来,爹爹说了,我以后要嫁的人,必定是要爱护我一辈子,保护一辈子的,可不能是个小黄毛孩子呀!” 听着闰月明明只比人家大两岁,却把人家称作小黄毛孩子,顾恙心里直发笑,村长这时候,定是叫他的儿子去了,有了闰月这个年轻的小丫头,那村长想必不会把这么“光荣”的重担引到自己身上来。 但她唯一担心的,是常愈。 。 第一百六十七章 瘸腿小孩 - 拜清樽 - 渐令 春纤看常愈的那副眼神,绝对是不一般,常愈算是长得很俊秀,很好看的一个年轻公子,闰月又说了他是清樽阁弟子,这样的身份谁不心动? 而且虽然常愈对村长要强行让他娶春纤,表现出了极大的不满,是春纤也没有因为他强烈的拒绝,知难而退,而一路上走过来,都在拿眼偷偷的瞟看常愈。 甚至还想贴近他,要来勾肩搭背的和常愈说话,这些顾恙都看在眼里。 “喂,你觉得那个春纤怎么样?合不合你的心意?” 常愈十分嫌弃和惊诧的瞥了顾恙一眼。 “你在做梦呢?我连宋晋瑶都没有看上,你觉得我会喜欢这么妩媚的女人?” “春纤眼波流动,身材玲珑有致,看起来比我大些,你又有什么不心动的?” 顾恙调侃道。 “再说我可真要生气了,你不会是想让我留在这里,你们两个好出去吧?” 顾恙赶紧笑着说道。 “没有啦,我只是随口一说的,你没发现那春纤一直拿眼睛在瞟你,还想过来扯你的衣角,看起来对你可中意得很呢。” “她中意?她中意我就要从了她吗?你与其在这里调侃我,不如想想待会儿,该怎么应对村长吧!还有,你可别忘了,你也是他儿子的第二人选呢!到时候人家觊觎你清樽阁少小姐的身份,就看中你了,我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那可别啊,他对我来说,可能真的是个小毛孩子了,你放心吧,爹要是知道我被人家拐去做了童养媳,一定会杀来救我的。” “是会杀来救你,可是盐史的事情,可就彻底错过了,你怎么向宋老爷交代,你要怎么和凌卓解释呢?” “别那么悲观好不好?你怎么就确定,我们明天出不去了呢?” 闰月在一旁听他们的对话,苦着脸说道。 “我就不一样了,就算我爹来救我,估计得大动干戈,并且以后再也不让我出来玩儿了,我还说要让他们也来这里玩呢,现在想来,要是我爹我娘来了,那可真是全军覆没了。” “你最应该庆幸的是,你哥哥没有来。” 顾恙提醒道。 “对啊,他哥哥生的好看,气质和我们大师兄还有几分相似呢,肯定会让春纤心动!” 常愈说。 顾恙笑着附和。 “没错没错,想啊,春纤连常愈这样的都喜欢,真要看见了闰朗,还不被迷的走不动路。” “你少明里暗里损我,小心下次我告诉师父,他那把宝贝茶壶,是你偷偷带出去打碎的。” 顾恙一下子脸色就变了,爹爹那把茶壶可是有了一百多多年的历史,平日里每天都要抚摸打量一番,宝贝的不行。 后来因为被拿在手上把玩很多了,就渐渐有了一层光滑明亮的包浆,这让顾恙和常愈都很是好奇。 那时候他们还不大,不懂得这些,只觉得那把破旧的茶壶,越放越有光彩,是件很神奇的事情。 所以常愈和顾恙都想拿来一看,但是一直没有机会。 有一天大师兄给顾恙带来了一种西域的甜味茶叶,很适合小孩子喝,没有那种大雅之茶的苦涩和清冽,只有甜丝丝的味道。 顾恙想着这么好的茶叶,应该配一把好的茶壶,于是就想到了爹爹的那把茶壶。 那把茶壶本来是收藏品,因为年头太久,其实也不能泡茶,平日里岑禅都是把它放在一个密封良好的木盒中,外面用锦布包起来,因为每日要把玩,所以就没有束之高阁,而是放在极容易拿到的地方。 有一天趁着爹爹外出去办事,顾恙就偷偷的潜进了他的书房,一眼就瞅中了那个包的严密的,放在展览木架子最中心的锦布盒子。 顾恙每日的傍晚都会在房顶上看看夕阳,那天大师兄正好要找她,四处找不见,就想先去帮岑禅整理整理书房。 结果顾恙本来正打开盒子,想拿出那个茶壶,突然听见外面的脚步声,一下子就慌了神,一失手就把茶壶摔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顾恙吓坏了,赶紧从书房的后窗翻出去,疯狂的往常愈的房间跑,跑到常愈那里后,她迅速爬上屋顶,像本来就一直坐在那里一样,企图待会大师兄找来时,好撇清关系。 那边岑历听见动静,自然是加快脚步往里面冲,可惜只来得及看到一个残影,当他看到岑禅最宝贝的那把茶壶,四分无裂的碎在地上,他整个人都傻眼了。 他在脑中迅速思索了几个可能的人选,径直先向常愈房中走去,而走到那里时,发现常愈和顾恙在一起,两个人正在下棋,看那棋局已经是下了很久了,所以就排除了他们两个的嫌疑。 顾恙一开始坐在房顶上,想假装一直坐在那里的样子,但是常愈提出,傍晚饭后,大师兄曾经找过她,她坐在任何一个房顶上,大师兄都会注意到的。 所以他不能加装,一直坐在他这里的房顶上大师兄很聪明,一下子就会想到。 所以他拿出了前几日和其他同门没有下完的棋局,又快快泡了两杯茶,赶紧拿扇子把热气扇去,装作已经放了很久的样子。 所以大师兄来的时候,才能勉强蒙混过去。 而打碎这把茶壶的事情,严重程度是怎么样的呢? 因为找不到嫌疑人,顾恙又特意避开了别人,不让别人看到她进书房,当时又有去打扫的同门,看见了大师兄走进书房,所以这件事情只能大师兄自己扛下来。 岑禅回来后,知道茶壶被打碎了,把他最疼爱的儿子兼最得意的弟子之一,冷言冷语对待了好几天。 若不是当时大师兄已经算是大人了,平日里又一直勤勉,做事沉稳,他是一定会被罚的。 当时岑禅回来后,因为也不相信一向沉稳冷静的儿子,会打碎他最爱的茶壶,还特意问过,是不是常愈或者顾恙打碎的,或者是其他人打碎,他们帮忙包庇的。 顾恙当时自然不敢说是自己打碎的,而爹爹最讨厌的就是他们撒谎,要是让爹爹知道,她不仅犯了错误,还不承认推给别人,还撒谎,就算顾恙也已经是个懂事的大姑娘了,也免不了得去祠堂跪上几天。 “这个时候你就别翻旧账了。” 顾恙先是慌张的制止住他,然后她发现,远处看着,昏暗的木长廊上,村长牵着一个矮矮的小男孩走了过来,那身形说是十三岁甚至有些勉强,也不是矮的异常,只是他似乎身材瘦小,还没走近,就知道是一个身体虚弱的。 “看,看,他走路歪歪扭扭的,别是腿瘸了吧!” 闰月悄悄说道。 。 第一百六十八章 故里故人 - 拜清樽 - 渐令 听了闰月的话,顾恙赶紧打量,那边走过来的村长和孩子。 “都说女儿像父亲,儿子像母亲,这春纤同村长一点也不像,这儿子倒也不知道像谁。” 常愈嘀咕道。 村长先是抱着孩子,把他放在一个椅子边坐下,然后自己也坐下来喝了一口茶。 “你们看到了,我这宝贝儿子腿脚不方便,但是如果你们肯照顾他,是绝对不会受到亏待的,首先要给他精神上的支持,因为生活上这些侍女都会帮助他的,不是让你们来当牛做马。” 先前看村长还一副寡廉鲜耻的模样,现在却似乎很讲道理的样子,看看他们孩子,虽然已经十三岁,可是还是一派天真,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顾恙就好奇了。 “你的儿子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村长叹了一口气,还是决定给他们解释解释。 “这是为他姐姐,才落下的终身残疾,是被马车轮碾过去了。” “春纤?” 常愈下意识的问道。 “看来你对他印象很深嘛,这么快就记得我女儿的名字了。” 常愈在心中白眼一翻,立马闭嘴。 顾恙知道常愈虽然没有注意到春纤,但是她自己可是注意到了,春纤看起来比自己还大些,如果按照村长的年龄一算,春纤是他很年轻时就生出来的孩子,可是仔细想来,未免也太年轻了…… “春纤姑娘是村长很早时候就有的女儿,应该很疼惜吧?” 顾恙问道。 村长听了默默的摇头。 “春纤是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她是我收养的。” “收养的?” 顾恙心中微微惊讶,本想说不是亲生女儿为何如此上心,话到嘴边又顿住了。 常愈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于是凑过来悄声道。 “怎么?难道你以为这世上,只有师父会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子?” 顾恙用一只手支撑着脸,想想春纤那股妩媚风尘的样子,和这老旧的庭院,以及这个天真可爱的小男孩,完全不搭调。 “为什么呢?春纤姑娘,她原来的父母怎么了嘛?” “春纤的父母是和我的母亲一起去的,当时她的父母已经垂垂老矣,可是却愿意将自己所剩不多的粮食喂给得了暴疾的我母亲,还有当时饥肠辘辘的我,我当时已经快满二十岁了,即将回乡,我相信自己有能力能够照顾好她。” “所以,春纤的父母,是因为你母亲的病传染给了他们,所以才去世的吗?” 村长仿佛不愿回忆起过去,可是有人提起时,他又有很强烈的,想对人说起,其实他已经好多年没有对人说起过,这一件古旧的陈年旧事了。 “是的,她是她父母晚年得到的女儿,当时她的父母都已经很年迈了,身体本就不太好,对我母亲传染了病症后,没过几天,就和我母亲一起去了。” “这么说你是因为亏欠她,有愧于她,所以才对她这么好?” “一开始是这样的,不过养久了以后自然会有感情,我是真心把她当做女儿看待的。” “那个那个春纤是一直养在你的身边吗?我看她的行为做派,仿佛不是这山里长大的孩子呢。” 其实顾恙的言下之意,就是这女孩的行为做派太过放浪轻浮,眼神左飘右飘,一点都不像是山村里面质朴的女孩子,反倒,反倒像是街边的女子。 “我知道你的意思,她刚来这里的时候,不适应这里的环境,曾经偷偷跑出去过,我一年后才将她找回来,就是因为这出去一年的经历,我才能当上这个村长。” “为何?难道是因为你在外面呆了一年?阅历丰富?那岂不是人人只要想当村长,只需要出去一年见见世面,就可以回来和你抢夺这个村长之位了?” 常愈问道。 “这个位置又不是那龙椅,有谁会想来抢呢?再说了,我是在外头做了生意,攒下了家底,为村里置办了一大亩茶田,又种上了好几亩果树,让了他们有了生计,他们这才推出我为村长的。” “既然你这么肯愿意为他们付出,又为何霸占着,那山顶上那烧不坏的草呢?” “那草本来就不属于他们,我是村长,当然我说了算。” 顾恙现在一时不想与他争辩这些,一心只想着到底要怎么才能出去。 “你怎么就非看中我们几个不可呢?外头多少好姑娘,我你看不中,可是,我的这个朋友,他和我也是一样的,你要想让他随便就娶你的女儿,是不能的。” 顾恙解释道,随后又看了闰月一眼。 “既然你是做生意的,你应该也知道这个小姑娘,他爹爹是城里大富户,宋老爷手下的掌柜,跟着宋老爷这么多年,他的家底想必不比你这个村长要薄吧?你心疼你的女儿,那人家就不心疼她的女儿吗?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不说,还是一个伺候别人的角色。” “从她第一次来,我就知道她爹是闰掌柜,但那又怎么样?要是这么多年,我也在外面的话,一定会比他这个闰掌柜会做得更好。” 听了村长说的话,闰月慢慢的皱起了眉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捏了捏椅子的扶手,然后突然喊到。 “你是金玺?!” 村长表情一向平静,听了闰月的话却眉头一震。 “你父亲还对你说起过我?!” “你就是金玺!你就是那个曾经和我爹爹一起做事,后来却又半路消失的金玺?” “是的,没错,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当时我去那里的时候,你绝对不会见过我。” “我当然没有见过你,那时候我还小得走不动路呢,可是你刚刚言谈之间却透露出你在宋老爷手下做过事的样子,我曾经听爹爹说过,有一个和他一同共事的伙计,因为名字取得太过,所以宋老爷很怕惹上麻烦,心里不喜欢他,想找个借口让他走,后来他还曾经暗算过我爹爹,不过后来,他就自己消失了,那个人就是你!” “我什么时候暗算过你爹爹?我在那里,本就不是为了要成为那个宋至诚的心腹,我只是为了去找春纤,何苦和你爹爹争呢?” “那当年那个假账本的事情是怎么回事?我爹爹都和我说过好多回了,你私自挪用账上的银子,还把假账赖在我爹爹的头上。” “这么多年,你爹爹还没有弄明白这件事吗?他是怎么做到现在这个位置的?真是太蠢了。” “不许你这么说!不管怎么样?他现在可比你要风光。” 金玺歪嘴一笑,很不屑地说道。 “什么叫风光?坐在龙椅上,那才叫风光,生在京都,含着金汤匙出生,那才叫风光。” “怎么你名字里不过带一个玉玺的玺字,你真还想拿上玉玺,执掌天下吗?” 。 第一百六十九章 蛰伏多年 - 拜清樽 - 渐令 金玺放声大笑,把袖子一挥,道。 “我现在也算儿女双全,自得其乐,也就用不着那玉玺了,只是你爹爹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明白当年假账本的事情,真是叫我失望极了。” 闰月虽然心里不平,还是因为爹爹曾经多次向他起过这件事情,宋老爷最恨欺骗他的人,所以当年其实爹爹在宋老爷那里,也遭受过怀疑,毕竟当时爹爹还不算是他的心腹,只是一个做得久些的伙计罢了。 “那我倒要看看你有多聪明,你自己搞得清楚那个人是谁吗?毕竟当时你也遭受过怀疑!” “姑娘,先不用急着套我的话,也不用急着用激将法,既然你不知道,看在你是我未来儿媳的人选上,我自然会告诉你的,只是你现在先来看看我的孩子,看起来她比你一两岁,之前要你做童养媳,也不过是个名头,因为有个算命先生,我这孩子须得有这么一个姑娘来照料他,但你若是真嫁进我家来,我是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你曾经与我爹爹不睦,你是怎么有信心让我嫁给你儿子的呢?是不是从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我能闻到你身上的铜臭味,我就知道你定是从哪个铺子里出来的,后来问了那对夫妇,知道你的名字,闰这个姓氏可是不多见,十有八九,就是那老家伙的女儿了。” “我爹爹可不老,看起来可比你年轻着呢!” “那你,我儿子怎么样?” 闰月听了,倒还真的认认真真看了他儿子一眼。 “他还是个孩子啊!你为什么这么心急呢?不过就是腿瘸着些罢了。” “不过就是腿瘸着?当时我父亲的残疾,为他招来了多少讥笑和歧视?” 顾恙和常愈互看一眼,开始了静静听故事的旅程。 顾恙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刚到这里时候那么心慌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村长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 不定还能有商量的余地,而且他好像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不定也是一个可怜的人。 闰月听了停顿了一下,不知道该什么,过了半,只能弱弱地问出一句。 “那那个做假漳攘取谁?就算你不是真心想在那里继续做下去,可是也不能让人平白污你清白吧!” “我知道我今后都不会再回到那里了,名声清不清白,又有什么重要的呢?那不过是你们外头人所看重的罢了,我已经远离了外头的世界,也不会有你父亲这样风光的时候,我只担心我的女儿,我的儿子能不能过得好。” 顾恙和常愈在一旁都听得急了。 “村长,你就吧,毕竟闰月他爹爹也没得罪你不是,要是那个人现在还留在,那岂不是会继续害人?” 顾恙催促道。 “是的,你的没错,那个人现在还留在宋家的油铺之郑” 闰月听了赶紧仔细回忆爹爹有没有在众人面前,提起过这件做假漳事情,要是提起过,那岂不是就是打草惊蛇? “你在这地方住了这么久,怎么对宋家油铺的事情还是这么的清楚?” “首先我不用出去,我就能知道他一定还在那里,因为宋家油铺没有被他害倒的一,他是不会离开的,那个饶贪心,野心之盛,是你们无法想象的,他甚至到今还没有让你们引起怀疑,露出蛛丝马迹,可见这个人有多厉害呢?” 闰月一下子急了。 “啊,后就是油铺的大事情了,你就告诉我吧,要不然宋家可真要被他害死了。” “哦,什么大事情?” 村长云淡风轻的问道。 顾恙赶紧把岩石来巡的事情告诉了村长,顺便给他提及了一下,黎家和那位刁蛮公主的情况。 “哟,这么大难临头的时候,你还能带着他们出来玩,你也是够心大的。” 村长毫不客气地对着闰月道。 “你要是现在让我们走,我们还能来得及,你现在把我们扣留在这里,我们出不去,那可不就完了吗?” “急什么,他在油铺呆了这么多年,要是预谋了什么大计划,你们现在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就不阻止了吗?就像你女儿跑出一年,按道理早就应该找不到人影了,那你就不找了吗?” 闰月生气的回怼道。 “行行行,你不用这么生气,不要以为我现在向你们表达出了一点善意,你们就忘记了自己是阶下之囚的身份了,也不要对我太过激动,要是我真想把你们留在这里,十半个月起码是没有问题的,那么你们的事情,可是全都耽误的。” 顾恙站起来,斩钉截铁地道。 “要是你真的把我们扣在这里十半个月,那这件事情将会是你做过最后悔的一个决定。” “没想到你年纪不,起话来还挺狠,你们清樽阁再厉害又怎么样?难道就直接屠了我青溪满村?就算你们要杀人,总得有个得过去的理由吧,否则你们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还怎么在普通人面前抬得起头来呢?” 顾恙冷冷一笑。 “我的不是清樽阁会报复你,但是如果你误了这件事,的确会有人来屠你们满门,现在有人和京都里的荣渠公主勾结,而那个公主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甚至派人直接在青城郡里面传播时疫,害死了不知多少的人,要是让他们知道你这山里有这种烧不坏,泡不烂的草这样的好宝贝,你他们会不会想要呢?” 村长听了脸色一变。 “你倒是能抓住关键的点子,我劝你最好不要把这件事情出去,因为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 常愈问道。 “奇了怪了,你都把它做成垫子,拿出去卖,别人会不知道你这里有这种草的生长吗?” “我当然不会这草是从我这里生长出来的,我对外宣扬的是,这是遥远西塞一种编织技巧,反正也查不到我的头上来。” “那么你很希望那个公主拿到这里的盐庄,很希望当年那个诬陷你做假漳人,蹬鼻子上脸咯。” 顾恙又一次拿捏住他的把柄,开始道。 “我看你会这件事情,倒是看得通透嘛,闰月这姑娘还是太心急了,不过当局者迷,你们看不出来,我也不觉得奇怪。” “我们油铺统共就那么几个呆了几年的老人,你要是不,我回去一个一个查就是了!” 村长哈哈大笑。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可是你要是回去一个个的查,未必就能查出来,要是污了别人,把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心腹都赶走了,弄得人家心寒了,那倒是不值,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第一百七十章 油铺叛徒 - 拜清樽 - 渐令 闰月偏坐过去,没有话。 顾恙看这村长只是有意要卖一卖关子,就把闰月扭过来。 “好了,听人家。” 村长轻咳了一声,道。 “你想想,是哪个人待在油铺最久,哪个人心翼翼,一件错事也没有做过,哪个人最不值得怀疑,那就最值得怀疑。” 村长话音刚落,闰月就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 看到闰月的表情,金玺轻轻一笑。 “我相信你应该已经猜到了,而且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因为这个人就是你们绝对信任的。” “老李头?!可是,可是他,他怎么可能会呢?有一年油铺不心起了一点火星子,他可是拼了命进去救我爹爹,以后也没有邀功,一直勤勤恳恳……” “若我,这场大火在我走之前我就知道会发生,你又怎么想呢?” 闰月结结巴巴。 “难道你的意思是,那场大火,是老李头………可是他为什么要害我爹?又为什么冒着自己的生命危险救他?” “你想想,假账本的事情是怎么解决的?” 闰月点点自己的太阳穴,她依稀记得,爹爹过,因为那不大不的火,偏偏烧了账房,假漳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而老李头因为护着闰掌柜,所以爹爹根本没有怀疑他,而是把当时爹爹他认为有嫌疑的伙计都辞退了。 “我想知道,既然他潜伏在那里这么久,他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钱了!不然做假账是为了什么?” 常愈接过话头。 闰月转过头来反驳道。 “可是老李头的银子,是我们油铺里最多的!” “那点钱怎么够啊,他肯定是想做掌柜呢。” 常愈又道。 “他的对,他能蛰伏这么多年,要的肯定不少,不定掌柜都无法满足他,而现在最关键的是,按照你们的法,盐史马上就要来了,现在又需要防着外头的人做手脚,他要是和外头的人勾结,你们就算是完了。” “可是,可是我爹爹他们还不知道!凌卓也没想到不是吗!因为他都没有见过老李头!” 闰月心急,左看右看。 “是啊,现在唯一知道老李头有问题的人,就是你们三个了,可惜你们三个都还在这里。” “你既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为什么还不赶紧放我们出去!” 闰月喊道。 “这件事只是于你们而言严重,我过了,不要以为我现在和你们心平气和的在话,你们就可以肆无忌惮,还记得我把你们绑来这里的理由吗?” 本来才对金玺有了一点放松的顾恙和常愈,现在听了他的话又开始警觉起来,本来以为他之前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想要闰月留在这里做他的儿媳妇。 “我们出去的唯一条件,就是要我嫁给你儿子?” “这样当然是最好的,不过要是这个公子愿意娶了春纤,我也可以做出微微的让步,毕竟她年龄大些。” 顾恙看着这两个人一个被看中当儿媳,一个被留下来当女婿,自己反而轻松没事干,就赶紧要帮他们打圆场。 “可是村长啊,你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两个合适的人选,对不对?如果宋家真的出事了,那你这个儿媳妇可就也一并出事了。” 闰月拉着顾恙,悄悄道。 “你什么呢?我才不是他家的儿媳妇呢。” “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不是用话术在劝放我们走嘛。” 着顾恙又面向金玺。 “村长啊,我不明白伯伯两夫妇和你了什么,你就看上了我们,可是这事情的确很没有道理是吧,下的好男子好女子不止我们几个,你大可以在外头找那些门当户对的,听话可爱的,给你儿子女儿相配吧?” 金玺冷哼一声。 “你的意思是,和你们两家攀亲戚是门不当户不对,是我高攀不起咯?” “没有没有,只是我们两家又算什么好人家呢,你凭什么就选中了我们总得有个道理吧,你才第一次认识我们?就放心把自己的一双儿女托付给我们这两家吗?” 常愈替顾恙回答道。 “一个清樽阁的弟子,一个宋家当红掌柜的女儿,一个是青成郡最有声望的习武世家,一个是青成郡最大的富户手下人,总是靠得住,也能保护他们的。” “你自己身为父亲,难道不能保护他们吗?难道托付给外人?” 闰月气势汹汹,一副很有道理的样子,常愈和顾恙也是这么认为的。 金玺听了,脸色微微变化,虽然看起来不想让别人知道,但是还是能看出有难言之隐。 “难道你有本事把我们绑了扣留在这里,还没有本事保护自己的儿女吗?” 闰月年纪,所以逮到一点就口出讥讽。 村长难得没有计较,而是试图转移话题。 “虽然你这姑娘现在咄咄逼人,可是何尝不是你到处贪玩,所以才被我拿住?” 闰月猛地一拍桌子。 “我?我只不过是想待他们四处转转,谁知道被那两个老货骗了,我本来以为他们是心善人,现在才知道是蛇蝎心肠,要是因为我们没有回去出了什么事,他们两个就是杀人凶手!活该他们的儿子早死呢!这么出卖我们,活该!” 听着闰月气呼呼的语气,顾恙和常愈都要被惊到了,都不约而同的在心里默默的想,这年轻姑娘话也太狠了。 虽然他们也对老伯伯居然欺骗他们而感到失望,但是顾恙和常愈毕竟算是半个大人了,也比闰月这个完完全全的女孩要明事理,他们两个都觉得还是不要这么早下定论比较好。 毕竟在这个年代,谁也不容易,这村长以前被宋至诚所不喜,现在却也好歹还愿意提醒闰月那个油铺里的奸细是谁。 其实顾恙觉得他们油铺早该警觉,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果是以前没有人和他们宋家作对的情况下,他们不自我检查内部,还的过去,可是他们既然已经有对他们虎视眈眈的黎家,平时就也不应该放松警惕。 现在要临时防备本来就已经是难事,现在他们三个人直接出不去了,只有一个本不该由他管的凌卓,再加上一个才从京都回来,什么也不懂不了解的怀虚。 顾恙心里的焦虑在不断的加深,可是村长这里完全没有要松口的样子,这让顾恙不确定,金玺到底真是这么想的,还是在开玩笑。 “那村长你现在是预备怎样呢?” 顾恙开门见山的问道。 “这是你们的终生大事,要让你们现在就做决定也不现实,你们就委屈委屈在我这里住一晚,让你们考虑考虑。” 第一百七十一章 没有过去 - 拜清樽 - 渐令 难道现在考虑不出,过一个晚上就能自己决定这样的大事了? 三个人都在心里默默的吐槽,但是接下来,村长做出了另一个更惊饶决定。 “今晚这个公子就睡在姐闺房的外间,而闰月姐,就去我儿子房里吧。” 三个人听了这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这是一个正常人出来的话。 “你你你,你是一个疯子吧?我陪你儿子睡?我是你儿子的陪房丫鬟吗?” 闰月几乎是火冒三丈,她虽然不是那大家闺秀的姐,可是也是被爹爹宠着,被哥哥爱着长大的。 就连宋老爷也认为闰月活泼,可爱,认同她继承闰掌柜的一部分事业,意思就是以后闰掌柜老了,宋老爷除了会把油铺以及其他闰掌柜管理的商铺给闰朗,还会分一部分给闰月。 其实闰掌柜也奇怪,他自己的女儿他自己肯定疼爱,可是宋老爷那么古板,对自己的女儿又要求那么严苛,他是如何会喜欢不守规矩的闰月呢。 现在闰月几乎感觉自己已经受到了侮辱,感觉自己就像被人贩子卖了似的。 “怎么,不愿意?还是嫌弃我的儿子,那你们就不用想出去了,清樽阁这两个,我知道你们不怕,你们会有人来救,可是你们后盐史的事情,还要不要管了呢?” 顾恙在心里愤愤不平,但是为了大局,表面上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镇定的道。 “虽然你觉得我和令郎年龄不符,不过也算是对我还满意吧?闰月她是个姑娘,不懂事,还是由我去照顾令郎吧。” “你?怎么她一个不懂事的姑娘不愿意,你一个懂事的姑娘,反而能接受?” “那你到底要怎样?愿不愿意,给个准话吧?” 顾恙也没有那么多的耐心了,直接道。 “哈哈哈,我就,这清樽阁的大姐怎么是一点脾气也没有?想必你已经忍了我好久了吧?” 顾恙没有搭话,只是转头躲开他的眼神,不愿意看他那奸诈的笑容。 而这一转头,她才注意到了常愈,常愈也得去陪那个什么春纤,他是怎么想的呢? 趁着村长在和旁边的侍女吩咐些什么,顾恙赶紧凑过去,声道。 “怎么你一点声音也没有,你怕不怕?你不会还真想去吧?” 常愈啧了一声。 “去你的吧,我是那种人吗?只是我看你们两个女孩,意见大的很,想等你们先嘛。” “我们意见大,意见大还不是得我去嘛?” 常愈奇怪的道。 “你怎么愿意去陪那个毛头?” “人家也十三岁了,可不是毛头了。” 常愈惊诧的捂住嘴巴。 “这么,你还真的愿意啊?” 顾恙在他身上捶了一拳。 “你什么鬼话,我还不是看闰月冲动,怕她伤害到这村长的儿子,惹毛了人家嘛,至少我去,我可以保护自己,又可以防止其他意外不是?” “防止意外?” 常愈很不赞同的瞥了顾恙一眼。 “你和我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你觉得你会防止意外?不闯祸是好的吧。” 顾恙没好气的白他一眼。 “好了,现在你不许多话,一切随其自然。” 这时候村长也已经完话了,仿佛是刚刚为他们安排好了住的地方。 别看这村长家外头看起来不大,可是里头房间可多,闰月被人领了去单独住,而顾恙和常愈在一个交叉口就要分开了。 临走之前,顾恙还拉住了常愈,想要会子话。 “我你金贵的,睡人家守夜丫鬟一样的外间不会怎么样吧?” 常愈一边往另一头走,一边。 “我哪里有什么可金贵的,反而是你哦,这年纪的孩子都闹腾的很,到时候吵闹,弄得你一晚上睡不了,明还怎么和村长作斗争?” 顾恙远远的。 “你们不是总嫌我多事吗?哪里是靠我做斗争?” 两个人还没完,就已经各自往各自的房间走了,常愈先到达外间,就赶紧老实的躺下了,想着他要是没有动静,这晚也就风平浪静的过去了。 可是偏偏不遂人愿,他才躺下没多久,里头的纱帐就慢慢摇动起来,渐渐的他就听见了脚步声,一阵脂粉的气息也飘了过来。 常愈赶紧爬起来,半靠在床壁橱上,果然春纤那张巴掌大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 “姐,这么晚了还不睡,是睡不着吗?要不实在闷得慌,你去外头吹吹风。” 常愈先发制人,决定先将她撵出去,但是他显然把这件事想的太简单了。 “闷什么?我这里头冬暖夏凉,我出来因为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你是村长的千金,应该要自重,既然我坐在这外间,就只是为你守夜的一个普通人罢了,姐还是早些回去睡吧。” “我又不是他的亲女儿,我想做什么,他又管不着,是他让你来陪我的,我这样也没有做错什么。” 听了春夏话,常愈很是奇怪,村长已经为他殚精竭虑的打算,也算是对他够好了,还养了他这么多年,难道他在心中还对村长有怨气吗? “怎么?你还对当年他母亲把病传给你,亲生父母一事有所怨恨?” “那倒不是,那时候我懂什么事,都不记得了,而且我那弟弟也算是为我还了这一债了,他那脚是要瘸一辈子了。” “那你在怨恨什么?” 春纤妖娆的抚了抚自己的鬓角,随后又浅浅一笑。 “当初我曾不心走丢,过一年在那一年里,我见识了外面的大好世界,可是他却强行把我带回来了,他拆散了我和我的挚爱,所以我决定,不再真心的对待任何人。” “所以你就来逼迫我了吗?你怎么知道我又没有心头之爱呢?” 春纤一咬牙。 “这干我何事,反正你是我爹,亲自送到我手上来的,也不必担心我,我不会赖上你一辈子,只不过逢场作戏罢了,我很快就会换下一个饶,我要让他知道,他不仅拆散了我从前的家庭,还破坏了我今后的自由和幸福。” “万一那个人并非是你良人呢?” 春纤一跺脚。 “你年纪轻轻的,思想和我爹一样的腐朽,难道以后你自己的婚事,只能由长辈指定,你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就可以拱手不要了吗?” 常愈看着春纤难得正经不轻浮的脸色,他忽然明白,这村长看起来是凶恶,可是心里有自己的打算,这女孩子看起来是有轻浮,可她自己还有的故事。 也许他的从前,也是谁的难忘,谁的不平,他和顾恙一样,是没有过去的人。 所以他们才会那样要好吧。 第一百七十二章 纤纤春意 - 拜清樽 - 渐令 常愈呆滞了一会儿,看见春夏手在他眼前摆了摆,他才回过神来。 “你还是不愿意和我共度良宵么?” 春纤轻轻扭了扭腰肢,更加贴近过来,凑到了常愈的脖子边轻轻吹了一口气,一股淡淡的香味弥漫过来,居然让一向冷静的常愈心乱神迷了一刻。 不过他很清楚,令他沉醉的是这香味,而不是眼前这个女人,虽然现在这个女人在他心目中的印象,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坏了,可是常愈还是很有自己的自主判断能力。 “如果你真想和我一起睡,那就铺条毯子来躺在我旁边好了,不过你自己想清楚,你究竟是要玩闹,还是真的喜欢我这个只见了一面的人。” 春纤轻轻地推开他,嗔怪地道。 “怎么你一点都不懂风情?之前我爹给我找的几个,全都是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没有一个不为我神魂颠倒。” 常愈轻咳了一声,尽量摆出正经的表情。 “是啊,你自己都对感情这么不尊重,你难道还想找一个同样尊重你的人吗?即使你失去了你心里最爱的那个人,如果有一他知道你这样糟蹋自己,他不会伤心,不会后悔吗?” 春纤轻蔑的笑了一声。 “是啊,若他还为我守身如玉,我想必不会这样糟蹋自己,可是他现在想必已儿孙满堂了。” 常愈惊诧的问道。 “怎么?难道你还能知道他的消息?他立马就娶了妻子?” 春纤扭了扭手绢,眼角悄然划过一滴泪水。 “倒也不是那么迅速,大约我走后一年吧,我又没有被我爹限制行动,我当然能知道他的消息,虽然我知道他有他的无奈,可是我只会恨他没有他的坚持。” 常愈把膝盖蜷缩起来,盘腿坐着。 “难道他坚持等你,你就能有回到他身边的一吗?你能和你爹做抗争吗?” “一年之后他都等不了我了,我再做抗争有什么用,给它当笑话吗?” 常愈倚靠着墙壁道。 “那之后那些男子,你真和他们相与过吗?” 春纤双颊微红,仿佛是很不情愿一样才承认。 “当然没樱” “这么,你表面上来轻浮的样子都是假的咯。” 听了这句话,春纤居然高兴起来。 “那明我伪装的还不错嘛,我就是要让爹看看,他不同意的,之后他给我选的,又能有多好。” 完她仿佛是刚刚想起什么一般,拿手一指。 “你刚刚我怎么知道你没有心上人呢?你的心上人是谁?是不是刚刚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和你一般大的姑娘?” 常愈无奈的摇摇头。 “她是我师姐,你觉得呢?” 常愈之所以要解释顾恙是他的师姐,是因为他觉得,师姐的话,更容易让她相信,他对顾恙没有男女之情,而师妹,可能更有暧昧的意思。 并且按照他们的辈份来排,也的确是他的师姐,这也没错,而且顾恙还整盼着他喊她师姐呢。 “师姐,可是她看起来没比你大呀。” “我的呐,她看起来不像一个老妖妇吗?” 趁着顾恙不在,他可以尽情的耍嘴皮子,要是被她本人听到了,肯定又是一场闹腾。 “那你的心上人是谁?” “你又不是真的喜欢我,那我的心上人是谁?和你有关系吗?” 常愈回答。 虽然他并没有喜欢过哪个姑娘,可是他就是要探探春夏口风。 “你这么捂紧口风,难道怕我去害她不成?你喜欢的,无非就是你清樽阁中人,那我还能接触到吗?” 常愈挑挑眉毛道。 “你这么逼问我,莫非是真的喜欢上我了?” 春纤眼神滴溜溜一转。 “你做梦吧,我这个人呢?就是好奇,换了之前那些人,我也有问过一两句的。” 这下该轮到常愈好奇了,他俯下身来,微微凑近春纤。 “你你爹爹之前也为你物色过几个男子,那么他们又是怎样不讨你的欢心呢?你又是怎么拒绝他们的呢?” 春纤搬来一个雕花木椅,坐在上面翘起了二郎腿,轻轻地拨弄着自己的指甲。 “明明是我先问你的,怎么你还没回答我?到问起我问题来了,你想要知道,那你得告诉我,你究竟喜欢谁?” “逗你玩呢,我们那门风森严,怎么能这么早就谈情爱呢?每练功还来不及呢,而且我在阁中算是比较大的弟子了,其他的都是些妹妹,你觉得我忍心吗?” “这话我倒是相信,不过你下山来办案子,就没有别家姑娘瞧中你你这身份可金贵呢。” “唉唉,我回答了你,现在可该你回答我了,可别把话题引偏了。” 春纤翻了个白眼。 “你就那么八卦,想知道我的事情吗?” “你刚刚不也急着知道我到底喜欢谁吗?彼此彼此,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春纤不打算再与他耍嘴皮子,他招呼侍女,上了一碗糕点和一盏茶,督常愈的面前。 “你们从那篝火晚会走下来,过了这么久,也许饿了,听我着着就吃些吧。” 完自己先捻了一块,吃进嘴里,还意犹未尽的咂巴咂巴嘴。 常愈拿起一块糕点,心想,怎么这次和顾恙一起下山,就有那么多故事?可是从前和大师兄下山来,总是枯燥乏味,都需要他自己找乐子呢。 “你也知道我爹不是我亲爹,虽然他养育了我这么多年,我心里也很感激他,而他又总是对我怀有愧疚之心,但是我们谁都没有,后来我年岁渐渐大了,又加上当时他找我回来是和我大闹一场,从那之后他就开始为我物色,将来的成家之人。” “之后呢?难不成他每年都在给你找,你却没有一个中意的?你爹给你找的都是些什么人啊?虽然不是亲生女儿,养了这么多年都不了解的吗?像我师姐也是我师父收养的,可是她的脾气秉性,一举一动,可都在我师父掌握之间呢。” “你师姐那可是好命,我爹之前也只是这个村子里出去的,你以为村长是个什么高官高位吗?认识的又不是什么皇贵胄,都是一些市井的普通之人,我当然看不惯他们那些粗鄙的样子。” 常愈考虑了一会儿,还是。 “可是我记得你爹过,你也是农村里出来的呀,你之前的亲爹亲妈不也住在庄子里吗?” 春纤道。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可是当时我爹在外面做零生意,得了几个银子,本来他是要将我送去教坊司学乐器的,之后再不济也能在乐司里面混个乐师的名头吧?可是现在呢?我就是农家女一个。” 第一百七十三章 出谋划策 - 拜清樽 - 渐令 “怎么你现在不满意?你农家女的身份?” 常愈问道。 春纤又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 “我可没有嫌弃过我爹,我也没有嫌弃农家女的身份,而且我弟弟为了救我脚也成了这个样子,这么多年懂事,听话,对我那也是没得,我只是不甘心让自己的以后也变得这么身不由己,变得这么随意,破败。” “那你就应该走出这里,认认真真的和你爹谈谈,让他不要在限制你了,外头宋家,你可知道吧?就是太过于限制他的女儿,他的女儿十几年来没有出过自家的庭院,就是这样的管理森严,可是人家自己会钻空子呀,现在都有了情郎了。” 春纤噗嗤一笑。 “你这个比方倒是打得新奇。” “当然,我也不是让你就直接这么出格啊,毕竟那个姐找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哟,你知道这么多呀,那我给你故事,你也来和我呗?” 常愈直接摆摆手。 “那可不行,这是我们办案的机密,也是人家的隐私,我怎么能就这么告诉你呢?” “行吧,你不就不吧。” “可是你该的还没有完,你爹到底,都给你找的些什么人啊,让你这么嫌弃,还做戏做那么久。” 春纤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衣角,道。 “第一次给我找了个种田的,虽然不是本村那些垂垂老矣的老头,可是他那脸上的沟沟壑壑,真像那老掉的树根皮一样,我知道他只有二十多岁,可是看起来可比我爹还要老呢。” “这么一听,好像确实挺过分的。” “只是过分吗?我当时都以为他还在怨恨弟弟的腿,是因为我而受赡,他想报复我呢。” “呀,你和他相处了这么多年,你还这么怀疑他吗?” “我这不是这么怀疑嘛,毕竟当年我父母收留他们,是因为自己的选择,可是弟弟的腿,已经永远没救了,他以后整个人生都会受到影响的。” 听了春夏话,他突然深深地感觉到了,这个女孩子的善良,毕竟她被连累的,可是她的亲生父母啊,目前按照他的法,她的父母即将拿出积蓄,让她去教坊司,就算去做了个什么乐女,那也比现在在这深山老林里过活要好。 她自己的人生,又何尝不是被改变了呢?可是她还能想到这个异父异母,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还能担心他以后的生活,还能这么平静的,和那个连累了她父母的人生活这么多年。 并且在那个人多次给她安排不中意的人家时还能这么平静。 “那之后的几个呢?” “有的是果农,有的是本生意人,最好的一个按是一个私塾的先生了,可是那个私塾的先生是想继室填房的,一从前他和他的娘子很恩爱,我可不想做人家的替身做,不想嫁给一个心里没有我的人。” “可是你呆在这里,哪会有心里有你的人呢?” “我不是不能出去,而是不想出去,也不知道为什么出去,我没有一技之长,在外头也活不下去,要是去那里干些杂活,我也做不动,再做了那些绣娘杂货,人家就会看低我一等配给我的,也就是这些人了,还不如守着这个村长千金的名头,还能有一线希望。” “你爹这么疼爱你,看着家里的陈设,想必也有些积蓄,你亲生父母没有做到的事情,你何不让你爹爹现在资助你去学呢?” “我现在都快十九了,哪里有这么老的姑娘去学呢?人家都是从童子功练起的,就算这样,有的还学不好呢,我现在学,能有什么起色,还不是只会拨弄两声响罢了。” 常愈想了想,春纤这言行无状,思维跳脱的性格,是不适合学那些沉稳的了。 “你可以去学学西塞饶铃鼓,又动听又好学。” 春纤听了很不同意的摆了摆手。 “那能有什么出息呀,现在我们中原那些正式庆典上,谁用西塞饶乐器呢?本来大家对西塞饶成见就很深了。” 完她又捏了捏手帕,嘴角一笑,仿佛发现了什么新点子一般。 “听京都有几个有名的乐师,古琴弹的,可是一绝呢,我也觉得那乐器真的是很好听,要不和我爹爹商量,去学学这个?你呢?” 但着这个前一秒还假装放荡不羁,要和自己亲近的姑娘,现在就兴冲冲地讨论起自己该学什么乐器起来了,他不免感到有些好笑。 但是对于她自己这个想要学古琴的想法,常愈心里是一万个不认同的。 “我觉得不可以,你根本就不了解自己,就随意挑一个自己觉得喜欢的,不是你学不下去了,你爹还会相信你是认真想学?” “我不了解,那你了解咯?那你倒是跟我,你觉得我适合学什么?” 看着春纤已经不再故作妖媚的眼睛,但是眼角眉梢之间,还是有春水波动的模样,看她周身的气质也是成熟妩媚的感觉,所以她之前才能将一个妩媚女子的形象,维持的这么良好。 “我也不懂乐器,但是你不能就这么草率做决定,而是要细细思量,自己到底喜欢什么,什么适合你。” 春纤听了,先是轻轻点点头,表示了解的意思,随后又直愣愣的盯着常愈看,然后道。 “你真好啊,我爹那么对你,我一开始也对你很不礼貌,你还能为我出这么多主意。” 听着她的这些话,看她的眼神和动作,常愈不免感觉到有些危险,他虽然清楚的知道,自己不会喜欢春纤这种类型的女子,可是架不住人家会喜欢上他呀。 若是真的招来一朵桃花,以后对自己形影不离,那可就麻烦了,最主要的是,会耽误了人家姑娘,本来他的年纪,在别人眼中也算大了,要再在自己这身上耽误几年,就真该嫁不出去了。 常愈适当的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把自己身上的闲聊气息收起来,然后打了个哈欠,装作已经疲倦的样子。 “既然你我都聊开了,那现在你可以去歇息了吧?明我还有要事呢。” 春纤笑嘻嘻的道。 “我爹可没有明会放了你们哦,要是爹不放人,你就干脆娶了我去,你们就可以出去,办你们的要紧事了,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 常愈一把躺下,用手撑着头,背对着春纤。 “我们都已经开了,你也就不用对我这些轻浮的话,你也知道,我们才认识没几,我是不可能娶你的,至于如果你爹明不放人,要是造成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那都是你们自己承担,我就算明出不去,过几也能出去,只是那时候,可就不是我们苦脸了。” 春纤一把跌了手帕。 “你这人好没意思。” 第一百七十四章 金玺之宝 - 拜清樽 - 渐令 “睡罢。” 常愈用手枕在脸颊旁,只对春纤说了两个字。 “有我在你旁边陪你说着话,你就还那么困呀?” 常愈保持着慵懒的语调,仿佛马上就要沉沉地睡去。 “不睡,明天没精神,去睡吧。” 常愈本来说的是不睡,明天自己就没精神,可是在春纤听来,这仿佛是在关心她没有睡好,明天会没精神,再加上他那轻柔的语调,不免让春纤心神荡漾。 “好,那我睡了,你要是冷,就叫我的丫鬟给你加床被子吧,就外间本来是他们小丫头睡的,可能会短着些,可别把脚冻凉了,寒从足生,脚吹了寒气,是最容易得伤寒的啦!” “嗯。” 常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听见春纤,已经回到床榻上,他便不再想那么多,迅速进入了睡眠。 常愈这边还算顺利,也没有出什么岔子,很快就睡着了,可是顾恙那边却没有这么轻松了,正如同常愈所说的那样,村长的儿子正处在精力旺盛的少年时,在这本该睡觉的晚上是一刻也停歇不下来。 他被仆人服侍着沐过浴之后,回到房间里,就叮叮咚咚的四处摆弄,还耷拉着他爹给他做的木屐四处走动,说是要训练训练自己的跛脚。 走了一小会,又说累了,坐在桌边,打开他的木箱,里头各式各样的玩意儿,因为男孩子生来好奇又好动,所以他爹在外头托人给她买的,都是些动静大的玩意儿,类似于弹弓,铃铛,甚至还有他儿时玩过的拨浪鼓。 听着这此起彼伏的闹声,顾恙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就是存心想让她睡不了觉,她忍了一会儿,窗边就有仆人来敲窗户。 “少爷,今天别玩了,有客人在呢,今天我们早睡些吧!” 听仆人这意思,看来他是天天晚上这样闹了,怎么白天像个霜打的茄子不说话,还以为他文静着呢,一到了晚上就这么兴奋,跟个小野猫似的。 这小少爷完全没有听从仆人的劝,而是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自顾自玩自己的,窗外的仆人轻轻叹了一口气,显然是拿他没办法,又习惯了的样子,随后就走了。 顾恙想,平时一些仆人的房间虽然离这小少爷近,可是他们这家里用的是石墙,隔音大概也挺好,仆人还能想到自己,专门来提醒他们家少爷不要吵到自己,还是挺有良心的嘛。 顾恙从薄薄的木板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的去后院大水缸焗了一盆水,擦了擦脸上和肩膀处,粘糊糊不舒服的地方,随后又轻手轻脚的进来。 顾恙坐在木板床上,听着这小少爷的动静,丝毫没有减弱,顾恙想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向那小少爷走去。 “咳,这么晚了,你不想睡觉吗?” 那小少爷只是瞥了她一眼,就像瞥在空气中飞来嗡嗡了一身的蚊子,完全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我喜欢,你管的着吗?你就在我家住一夜,别那么话多。” “哈,小弟弟,你难道不觉得你有些太吵了吗?怎么说我也是你们家的客人,能不能消停一夜?” 那小屁孩嘿嘿一笑。 “客人?怎么客人还向我家仆人一样睡在那外间呢?可见我爹根本没把你们放在眼里啊,这是我家,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们睡了一夜,就可以滚了。” 顾恙听着这个小孩子人小,说出的话却气人,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这么没教养的孩子,就算是你这腿好了,也不招人喜欢。” 这句话可把他惹毛了,他把弹弓往桌上一砸,直接过来推了顾恙一把。 顾恙没有料到他会直接推人,一个趔趄往后退了好几步。 “哈哈哈哈哈哈哈,还说是什么清樽阁的弟子呢,我这样一个小孩子都能把你推得后退好几步,看来是个纸片人呢。” 顾恙这下可真被他惹毛了,但是为了明天能够顺利的出去,又不能节外生枝,此时此刻,看着这小少爷欠揍的表情,顾恙是真的很想把他摁在桌上,狠狠地揍一顿。 但是看着他拿着弹弓,不停的在射窗外夜栖的鸟儿,顾恙突然有了一个好主意。 这小少爷一直在拿弹弓射树上的鸟,可是因为实在太过差劲,光听树叶刷拉刷拉的落下来,硬是没打中一根鸟的羽毛,且他这样随意去射人家鸟儿,实在是太过残忍,顾恙决定要好好气他一气。 顾恙拧好手中的袖箭,用她平日里的功夫看准那几只小鸟的羽毛,然后用那细细的箭头射过去,轻轻蹭过他们的羽毛边缘,把它们一个一个都惊得飞走了。 其实这几只小鸟还挺奇怪,就算是那弹弓上的石子没有打到它们,打到了旁边的叶子,怎么也没一个飞走躲闪的。 直到后来顾恙的袖箭蹭过它们的羽毛,它们才知道赶紧飞走躲避危险。 若不是这小少爷是个弹弓差劲的,它们再继续无动于衷,可就真要被射到了。 顾恙突然想到了这被动的劣势,对于他们来说,面对危险,他们也应该要有预知的能力。 见好就收,预判危险,迅速闪躲,保证把损失降到最低,而不是像这几只小鸟儿一样,明明已经知道了危险,还躲在原地不动,甚至是无动于衷。 看到树上的鸟,全部都莫名其妙的飞走了,小少爷气的直跺脚,他转过头来看见顾恙在偷笑,于是拿手直接指着顾恙大喊道。 “你做了什么,贱人?我说了不要来管我的事情,滚开!” 这句话着实把顾恙惊着了,贱人这种字眼从他一个小孩子嘴里说出来,真是让人惊诧不已。 “这些话都是谁教你说的?你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顾恙俯下身去皱着眉头问道,因为跛脚的原因,这小少爷比同龄人矮了好大一截。 “你管我和谁学的呢?我劝你现在赶紧滚回去睡,否则我一定要你好看。” 顾恙真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男孩和白天他所看到的是一个人,这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啊! 村长知不知道他的孩子是这样子的呢?为什么他的眼里总是充满了仇恨?难道他这么暴躁,村长一点都没有发觉的吗? 当顾恙陷入沉思之际,外头起了轻轻的叩门声。 “金宝,这么晚了,该睡了,你要是想玩,明天爹爹陪你玩吧!” 原来是村长来催他儿子睡觉了,原来是仆人劝说未果,才把金玺请来的。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睡,这个姐姐拉着我说话呢,我才给他看了几张我的玩具的,我马上就会睡了。” 看着这个小孩子变脸迅速,如此之快,顾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 第一百七十五章 医治脚疾 - 拜清樽 - 渐令 “你爹给你取这名字叫金宝啊,看来你可是她的宝贝呢,可是你平时里,就是这么糊弄你爹的吗?” 金宝把食指放在嘴边,凶狠的示意顾恙不要出声,看着他爹爹的身影,渐渐离开了窗户边,他才重新开始说话。 “你怎么这么爱管闲事啊?我糊不糊弄他,和你有一点儿的关系吗?” “当然有了,你爹想让我以后照顾你的起居,你说我要不要好好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顾恙搬出了他爹爹,想要吓唬吓唬他。 金宝果然犹豫了一下。 “我爹?我爹不是把你们抓来,怎么会让你来照顾我呢?” “你不是才说了吗?我睡的是仆人睡的,外间怎么不可能呢?” “那不就成了你只是我爹眼中的一个仆人,难不成你还想拿我爹威胁我不成?” 顾恙轻轻一笑。 “你爹的意思是想让我嫁你,以后我就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当然可以管你。” 顾恙说这话说得舌头发麻,虽然她只是想骗骗金宝,可是当说到要做金宝的妻子,她还是一阵恶寒。 这下该轮到金宝吃惊了。 “你说什么妻子,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多大了,我爹会同意吗?” “你说如果她不同意,他让我陪你住一晚,干什么呢?” 金宝撇撇嘴,强词夺理的说道。 “就算我爹真是这么想的,那他也只是想给我找一个名义上的妻子,实则是照顾我的仆人罢了,而且还可以名正言顺地照顾我一辈子,做我的洗,你一个女子有什么发言权呢?以后我爹死了,我就是一家之主。” 顾恙听他言谈之间很是狂妄,甚至也没有把她爹对她的关心放在眼里,似乎还想着他爹早死,能把这个村长的位子让给他。 这么看来,村长还真是白忙活一场,为他的儿女打算了,一个亲生儿子,谈及父亲的死,毫不避讳,居然想的是什么一家之主的地位,女儿又是别人的孩子。 “你究竟是不是你爹爹亲生的呀?” “我姓金,你刚刚耳朵聋了,没听见吗?” “你既然是你爹的亲生儿子,你难道还盼着你爹早死吗?” 金宝歪嘴一笑。 “那倒也不是,只是他实在是太多嘴太麻烦了,我不喜欢他,更不喜欢他带回来的那个傻大妞,就是因为她,我才变成现在这样子,十三岁了,却还是一副矮小孩的模样。” 春纤这么纤瘦妩媚妖娆的女孩子,居然被他说成一个傻大妞,顾恙心中暗叹。 “你本来就还是一个小孩子,那你不喜欢你的姐姐,你为什么不和你爹说?” “我爹欠他的,我知道,就算我说了,为了多年前的歉疚,他也不会把春纤怎么样的,即使因为他,我的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难道你也担心,因为你的腿以后娶不到媳妇儿?” 金宝恶狠狠地说。 “才不是呢,以前我喜欢蹴鞠,喜欢了很多年,可是现在呢?别说醋车了,我连正常的走路都不能做到,而春纤呢?她不就死了父母吗,那也是当初她父母愿意的,而且现在她能得到我爹这么宠爱,她有什么损失呢?” “就是因为这个才怨恨你姐姐的吗?” “她不是我姐姐,我劝你不要再多管闲事了,现在你躺回去睡觉,明天我们还能好好相处,要是你再多嘴,我一定要让你好看。” 本来看着老实的孩子,现在就对她各种威胁,总是一副自己很厉害的样子,这着实把顾恙气笑了。 “你能有什么能耐让我好看呢?你现在倚仗的,吃的用的穿的不都是你父亲的吗?那些村民也只会听从一个老资历人的管理,难道还会听你这小屁孩的管理吗?你觉得要是你父亲真的去世了,你还有什么活路呢?到时候还不是只能靠春纤。” 金宝恶狠狠地踢翻了椅子。 “我不会只靠她那个蠢女人的,难道我这么大了?还没有一点生存的能力吗?就算在青溪活不下去,我也可以去外头。” “外头的世界,你见过吗?你一个孩子是能去做苦力呢,还是能去给人家做帐房呢?你懂这些吗?到时候还不是只能靠着一点点钱,去支个小摊子,做个小商贩,天天靠人家的光顾,来决定今天吃什么。” “我爹这些家底是一点吗?我一直有在看关于做生意的书,我相信我会超过那些小贩的,大商人也是从小贩做起的,我知道和你来的另一个姑娘,她也是做生意的,要是我爹非得在你们俩中间选一个,我会选她的,因为她能给我支持,给我经验,而且年龄也和我相当。” 顾恙哂笑。 “你还挑选起来了,你真以为我很想留下来和你一起吗?人家姑娘答应了吗?你这是异想天开吧?” “他一个掌柜的女儿,又不是人家的千金小姐,她配我难道差了吗?” 顾恙轻轻一笑,坐在椅子上架起了二郎腿。 “不管怎么说?我只能告诉你,你这无异是井底之蛙,坐井观天,对外头的世界不仅一无所知,并且还在臆想。” “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这些看不起我的人,知道我真正的实力。” “我们?这里还有人敢看不起你吗?你可是村长的少爷呀。” 顾恙玩笑的说道。 “我爹他就第一个不同意我了,是他什么也不懂,他就只知道守在这深山老林里,摆弄那些草弄他这一亩三分地,管这些刁民,这能有什么意思?” “你不是挺豪横的嘛,拿出你现在的做派,去和你爹说呀,别白天装的跟小绵羊一样,你也拿出你这恶狠狠的态度去和你爹说,说不定他就能答应了。” “你不用在这里风言风语的,这些话我也已经听得多了。” “那我来问问你,你既然说你喜欢蹴鞠,可是为什么又想到要做生意?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金宝喝了一口茶水,眼神坚定地说道。 “我需要钱,需要很多的钱,我要走便天下,遍访名医,治好我的腿,不仅仅要蹴鞠,我还要健康的奔跑,爬山,做各种可以用脚飞快做到的事情,而不是一瘸一拐的,只能靠别人的搀扶。” 顾恙歪歪头。 “你就不能直接让你爹给你钱,让你去外头看病吗?” “他就只想那我赶紧娶妻,好照顾我,我才多大,他就让我带一个拖油瓶,他到底什么意思?” 顾恙说道。 “拖油瓶?怎么?看不起我们吗?别说女人是拖油瓶,你刚刚想娶闰月的这种行为,你就是在利用她家里的资源,做自己的事情,与其说人家是拖油瓶,不如说你才是倚仗人家乘凉的一个。” 。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夜半惊起 - 拜清樽 - 渐令 金宝听了没有说话,只是依旧保持着嚣张的神色,坐在椅子上,仿佛是等着顾恙自己退出去。 “你爹刚刚牵着你出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没想到你的心智竟然已经成熟到这种地步了,还真是令人吃惊呢。” 金宝听了倒是很受用的样子,他倚着桌子给自己倒了一杯牛乳茶,然后也翘起了二郎腿。 “要睡觉就快点睡吧,我不想再和你多说什么了,总之,这些事情你知道就好,反正你和我爹说,他也不会信的,这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我是什么样子,只有我爹不知道罢了。” 顾恙已经大致了解了他的内心活动,实在也不想和他聊下去了,因为内心的疲倦已经深深地涌了上来,而对于明天究竟能不能从这里出去,她还不知道。 最重要的是,顾恙觉得现在凌卓应该已经很生气了吧?一整夜找不到他们的人,而盐史马上就要来了。 想想平时他们连多耽误一下时辰,或者是稍稍有什么出格的地方,他都要摆好一阵子臭脸,这下子直接没了人影,他岂不是眼神就能杀人了? 就算明天出去了,也不是什么特别开心的事情,她们还得要想着该怎么应付凌卓,怎么和他解释。 顾恙发了好长时间的呆,全然没发现,金宝早已经躺上床去,弄其他的玩意儿去了,动静依旧是很大,但是因为她心里有了心事,完全没注意到外界的声音,也就听不到了。 顾恙为了吸取从前的教训,保存明天的最佳体力,决定现在立马就要进入睡眠,否则明天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能及时应对,金宝已经在床上,叮叮咚咚闹了好一会了,她的耳朵也渐渐习惯了这种声音,于是不一会儿,她就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可能是因为外间丫鬟睡的木板床太过于硬,顾恙又从来没睡过这样的床铺,虽然不至于被硌醒,但是也开始朦朦胧胧的坐起,令人头昏脑胀的梦来。 顾恙这一次做了一个她从前都没有梦到过的,奇怪的梦。 在梦里,她的眼前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豪华气派的府邸,以及上面细宇轩昂的雕花,排水的石燕子,高扬的屋角。 门口的两座石狮子也是高昂着头颅,嘴里的珠子硕大有光泽,完全不像是石头雕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她仿佛看见很多仆人在眼前慌着的跑,又有很多仆人莫名其妙倒在地上,四处都是闹轰轰的声音,混杂着尖叫和兵器卷刃的声音。 还有一个模糊到,顾恙甚至看不清她身上任何一个部位,任何一分颜色的女人,那个女人在把她推开推开,虽然她看不清那女人,却能看见她脸上的泪水,还有她头上那根银晃晃的钗子。 过了一会儿,她又看见一个男子倒在自己的脚下,倒在血泊之中,顾恙的鞋浸在血里面,突然那血顺着她的脚,竟然倒流到她的身上,她惊慌不已,掏出手绢,想把自己身上的血擦干净,擦了好一会儿,却根本擦不掉。 过了一会儿,远处骑马走来一个人,这下子她终于看清楚了,这个人是大师兄,在梦里的顾恙,根本没想那么多,赶紧冲过去。 她想问问大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她想给大师兄指指身上擦不掉的血迹时,却发现身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到了这个时候,她的脑中隐隐约约意识到这可能只是个梦,但是她又无法证实,她只能看看自己的手,掐了一把,却没有任何的感觉,也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因为她实在是慌张无措,所以摸了摸手腕,发现还有袖箭,要说这是一个梦的话,那这些细节也太逼真了吧? 而且这里又是青溪,她不敢保证村长会不会趁自己睡着的时候,下了什么致幻的秘药。 顾恙本来想拿着弓弩对着自己射一箭,可是她又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梦。 她自己做出来的箭弩,她最知道,射在身上,虽然伤口不大,可是确实很疼的。 但是看着眼前模糊的一切,她觉得自己不能继续呆在这里了,否则,她迟早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她抽出一根稍微粗些的箭弩,因为细些的,会更疼,粗些的的不过是伤口大,但是却没有那种持续的钻心疼痛。 但是她抽出了一根,对着自己的大腿扎了一次后,却没有任何的感觉,顾恙觉得或许是因为手扎下去,下意识的自己也不敢用力,所以才没效果。 于是她咬咬牙把箭装在了弓弩上,再一次对准自己的大腿前侧,在按下机关之前,她几乎满头都冒冷汗,但是看着眼前越来越朦胧,模糊令人头晕的世界,顾恙不得不这么做。 这一箭下去之后,顾恙抽搐了一下,果然清醒了过来,她还是躺在外间丫鬟睡的木板上,但是床下薄薄的一层布,已经被她的汗水浸湿,这个初春的寒夜里,竟然惊出一声冷汗,可见这个梦,在顾恙的眼里是有多么的吓人。 她左右望了望,金宝已经没有了动静,看来是已经睡着了,而房间里也没有任何能判断时辰的东西,她从床板上爬起来,看了看房中唯一还燃着的一根蜡烛。 那根蜡烛已经燃烧了一半,而旁边已经有好几节蜡烛头了,看来是有丫鬟半夜来换过。 那么根据这些蜡烛燃烧的时间大致推断,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了。 自己睡了这么久,但是做梦的时间却好像只有一刹那,同他在那个府邸里听到人们的尖叫,再到血水倒流,到她拿箭扎自己,在她眼里不过只有短短的一瞬间罢了,但是那种后背发紧发凉的紧张感,想必是她久久难忘的了。 盯着那些快要燃烧到底时,就被抽下来的蜡烛头,顾恙思考着,为什么这些丫鬟,晚上换蜡烛换的这么勤快?难道不是到了半夜以后,蜡烛燃尽,就没人再管了吗? 若是金宝起夜,大可喊人,临时点上一支,可是怎么会换下这么多,像是点燃了一支就立马有人换上似的。 顾恙此时有些心悸,暂时也就不想回去睡了,看眼前的蜡烛,再过一会儿便会燃尽,顾恙决定等等看,看到底会不会有人真的来换蜡烛。 但是山里的夜风总是呼啸的很大声,顾恙又刚刚从那样可怖的梦境中醒来,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外间里,不免还是有些害怕。 于是顾恙往里间走了走,看见金宝没有拉床帘,侧躺在床上,虽然他只是一个小孩子,可是看到有其他人,顾恙还是安心许多。 。 第一百七十七章 梦中过客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靠在里间和外间的屏风上,等待着有人来的动静,那换下来的蜡烛头的长度,和现在正在燃烧的蜡烛长度,应该也差不多了。 果然,蜡烛快要烧完的时候,蜡烛很明显的晃了一下,光也迅速地暗淡了许多,这时候就能听见外头有了脚步声。 可是她此刻站在靠金宝房间的内间,她怕丫鬟看见了,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还以为她半夜觊觎人家小男孩,跑到人家睡觉的屋子里去。 所以她干脆更往里面走了一点,躲在屏风的后面,只从屏风与屏风之间的缝隙里,看进来的人。 可是进来的人,却并不是顾恙想象中的值夜的丫鬟,而是白天那个风情妩媚的春纤。 顾恙根本没有想到她这个所谓的姐姐,会来给弟弟换蜡烛头,这其实是一件很小的,并且没必要的事情。 可能是因为太晚了,而且房子里光线又暗,即使顾恙自己都知道自己躲在屏风后面,会有很大一块阴影投在屏风上面,但是春纤还是没有察觉到屏风背后人的存在。 春纤迅速把蜡烛头扔在一边,插上新的蜡烛,点好火后变轻手轻脚的合上门走了。 顾恙等它完全合上门之后,才慢慢的从屏风里走出去,打算继续回去躺着,可是突然,她的肩膀上被人拍了一掌。 因为刚刚做了一个噩梦,现在的她特别敏感,背后才刚刚降下去的凉意,瞬间又一股脑的涌到了后脖筋,顾恙脖子猛地一缩,手上也下意识地反应过来,往后一挥拳。 这一拳就直接锤在了金宝的肩膀上。 “哎哟,你有病吧?” 顾恙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居然锤到了金宝,随后反应过来,刚刚拍她肩膀的人就是金宝。 “你你大晚上不睡觉的,在这干什么呢?” 金宝一边揉着自己的肩膀,一边没好气的说道。 “我还没问你,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顾恙理了理自己的衣衫,说道。 “我,我半夜醒来,四处看看不行吗?” “你怎么走到里间来了?你不会是想对我下毒手吧?” 顾恙此时已经有了困意,眼皮也沉沉的,打架丝毫没有翻白眼的力气,否则她早就一个白眼翻过去了。 “要真想对付你,还用等你睡着才对你下毒手吗?” “既然你这么自信,那刚刚躲在屏风后面,鬼鬼祟祟的想干些什么呢?” 顾恙清了清嗓子,然后上下打量了金宝一圈,发现他的身着寝衣,的确是刚从床上睡醒来的样子。 “我问你,你这房间里彻夜不眠的点着蜡烛干什么?你自己睡着了,点个蜡烛照谁呢?” 金宝很自然的说到。 “我当然不想半夜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黑漆漆的屋子,所以我就让我爹吩咐下人看到屋里蜡烛燃尽了,都要进来换,这有什么好说的吗?” “你爹吩咐下人来换?所以你知道,给你换蜡烛的丫头是谁吗?” 金宝十分不在意的说道。 “我怎么知道那些丫头是谁?无非是清柳,小雯那些在外头睡着的,今天你抢了她们的床,她们不知道该从哪个杂间绕路进来,换蜡烛头呢,怕是恨不得踢死你呢?你不会是被他们踢醒的吧?” 顾恙听他的话,想来这外间睡觉的丫鬟,除了守夜,怕还真有换蜡烛的工作,她刚刚亲眼看见春纤进来,蹑手蹑脚的,那种熟悉程度,绝不可能是心血来潮,第一次跑到这里来换蜡烛头。 “如果我说我刚刚看见你姐姐了,你怎么说?” 金宝先是不耐烦的说道。 “我已经说过了,她不是我姐姐,你不要再把她称作我的姐姐了。” 然后又问道。 “你蒙我呢?她大半夜不睡觉,跑到我房里来干什么?除非她是看我不顺眼了,想早点了结我,好继承我爹的家业吧!” “你是不是心里变态啊?怎么谁都是要害你?” “那你说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到我屏风后藏着,又说看到了那个女人是什么意思?” 顾恙指了指那些换下来的蜡烛头。 “这些蜡烛是燃尽一根,就会更换一根,对吧?” “明知故问。” “我刚刚做了个梦,半夜起来发现你屋里的蜡烛还一直亮着,旁边还有很多更换下来的蜡烛头,我就好奇,想看看,是哪个丫鬟这么勤快,等了一会儿后,却发现是你姐……哦不,是春纤进来了,她亲手轻脚给你换完了蜡烛以后,又出去了。” 金宝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不可能,我和她表面上在爹面前还算和睦,私底下是没有任何交流的,她是不可能来为我做这些事情的。” “你为什么要一直续着蜡烛呢?难道你怕黑?” 顾恙这一问,直接把这个气势汹汹的小男孩问得脸色微红。 “你,你管我,我爹是村长,我家里有钱,我愿意点,怎么着?” “那看来是真的怕黑了。” 顾恙歪着脑袋,好像胸有成竹的说道。 “我劝你别做出这样的表情,你睡在那外间,有个蜡烛,你就谢天谢地吧,否则不知道哪个角落里跑出一只老鼠,或者跑出一条毒蛇来,咬了你,那可不关我们的事。” “既然外间会有老鼠和毒蛇,你们怎么还让家里的丫鬟躺在那里呢?那个床板离地面那么低,又阴又潮湿,哪里是人睡的地方呀?” 顾恙睡了大半夜,已经腰酸背痛,不免抱怨道。 “一群为我家做苦工的人,难道还有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吗?要不在我家干活,睡牛棚都是抬举他们了。” 才说了没两句正常的话,金宝就又露出这种草菅人命的少爷做派来,可偏偏他又不是少爷,只不过是乡野间地主家的傻儿子罢了。 顾恙真的已经困到不行,也不想再和金宝讨论这件事情,总之她觉得村长家的一切都怪怪的,情况关系也很复杂,现在大半夜的,她一时也想不清楚,说不明白。 只要等明天,明天离开这里,这些事都不再是她所要关注的了,凌卓有时候说的真对,她真不应该想这么多,管这么多闲事,这些本都与她无关的。 只是今晚的这个梦……会不会是有关于自己的过去的呢? 顾恙一想到这里,心里竟然油然而生一股兴奋之情,在过去的十多年里,她对自己从前的记忆甚至没有一分一毫,每每看着自己身上脖子上戴的玉锁,抚摸着上头的纹路,她也想不起任何的事情来。 可是今天在这个,她第一次来到的陌生的地方,还是睡在这么简陋的床板之上,她居然可以梦到朦朦胧胧的仿佛很熟悉的人,她坚信,那两个人一定不是简单的,梦中过客而已。 。 第一百七十八章 清晨离开 - 拜清樽 - 渐令 第二天清晨,睡眠良好的常愈先行醒来,他看了看睡在床上的春纤,并不打算打扰她,而是整理好衣物走了出去。 本来他还在担心没有东西洗漱,会很不舒服,可是一到外头,却发现已经有丫鬟小厮捧着水盆在外头候着。 常愈一问,才知道他们真的是来服侍自己的,这村长还真是客气呢,明明就是想强行把他们留在这里,还给他们捧洗漱的水来服侍他们。 他简单的洗漱过后,就打算去找顾恙,可是顾恙昨天晚上睡的太迟了,金宝已经起来了,可是顾恙还没有起来。 常愈去的时候,金宝正堵在大门口,他正想推门进去,可是被金宝一把拦住了。 “你干什么?这是我的房间,你怎么随意乱闯?” “我,我是去找我的同伴,你既然起来了,就做你自己的事情去啊。” “哟,你还支使起我来了,你可别忘记了,这是我的家。” 常愈看他的样子,心里有些惊讶,因为在他的心目中,也是和顾恙想的一样,以为他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乖乖小男孩,可是现在他的神情语气,完全不是他想象的那个样子。 想必昨天晚上,顾恙肯定没有睡好吧? 常愈不管金宝,绕过他的身体,伸头往里头看,因为顾要睡在外间,所以他这一伸头,就看见了顾恙躺在那低低的木板床上,上面铺着一层薄薄的布单。 “顾恙!顾恙!快起来啊!顾恙!” 常愈喊了好一会儿,终于看见她的手指动了一动,否则他还真以为顾恙被下了迷药,睡得醒不过来了呢。 常愈加大了自己的声音,扒着门框继续喊。 “快起来,我们还得想办法回去呢,再不回去,外头可就要变天了!” 顾恙睡梦之中已经朦朦胧胧听见了常愈的叫声,又听见他后一句话,想到今天能不能出去,还是个未知数,她立马睁开了眼睛,慢地爬起来。 昨晚本来就是和衣而眠,顾恙简单的整理了衣服,就从地上爬起来。 “村长起来没有?你怎么这样早?是他愿意放我们出去了吗?闰月呢?” 面对她刚起来,就劈头盖脸的一顿问题,常愈不知从哪里回答起,可是看她睡了一夜,蓬头垢面,门外却没有人等在外头给她洗漱,常愈觉得有些奇怪。 “走吧,去那边大水缸给你洗洗脸,你有带梳子吗?” 金宝本来还站在门外,看他们两个这样友好的交流,轻蔑地嗤笑了一声。 “兔子不吃窝边草,怎么你们两个倒犯了这样的大忌?” 顾恙和常愈一齐向他看去,虽然他们两个都知道金宝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是他们也懒得解释,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赶紧出去。 常愈领着顾恙,到了一个大水缸边,让她自己拿手帕沾着水,简单的把脸擦了擦,又沾了点水,把头发捋顺。 正当两人做好心理建设,打算再找村长大战三百回合,让他们今天出去时,村长和闰月一同走了过来。 还没等他们两个问,村长就掏出一封信札,又把闰月推了过来。 “时候也不早了,既然你们起来了,我也就不留你们吃饭了,船已经等在渡口,等你们回到青城郡里再看。” 满心里蓄谋的话术都无从用起,可是两个人却开心不已,同时又有一点困惑,昨天好说歹说,就是不肯让他们走的村长,怎么今天主动让他们走了?不是说了想给他的一双儿女成亲吗? 但他们也想不了这么多了,让他们走,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于是拉上闰月,飞一般的向渡口走去,连和村长告别也没顾得上。 渡口在山下,村长的家在半山腰路上,也有一小段路程,于是顾恙问闰月。 “怎么村长一大早上就让我们走了?他昨天不是还态度坚决,要我们留一个人下来配他的儿女,他才肯答应让我们走的吗?难道我们昨天跟他分析的利弊起作用了?” 闰月耸耸肩。 “我也不知道呀,昨天我是一个人睡的,今天早上起来就有丫鬟领着我去村长那吃了早饭,村长就带我过来找你们了,说是让我们回去。” “哟,你这待遇够好的呀,我今天一打开门,就有几个冷脸的丫鬟们端了盆水,让我简单洗漱,就让我走了。” “你们倒还有人服侍,我一大清早就又得看见金宝摆那张臭脸。” 常愈和闰月同时疑问,为何金宝和他们昨天见到的以及联想中的样子大不相同,顾恙简单的给他们解释几句,又问起昨天常愈和春纤睡的怎么样。 常愈也把春纤的情况说给了他们听,这样的情况倒是都在大家的意料之外,两个人都不是他们表面上看到的那种样子,都有自己的小心思,或者说都有自己的苦衷。 “昨天晚上我被噩梦惊醒,睡不着,我看见春纤悄悄进来,给她弟弟换蜡烛头呢,可能金宝怕黑吧,总之蜡烛灭了一点,就得换上新的。” “村长的信呢,那封信在谁手里?” 闰月挥了挥袖子。 “在我这里放着呢,他不是交代了,要等我们到了郡城里再看吗?” “行吧,那就待会看也不迟。” 等三个人已尽量最快的速度到达了渡口,却发现等在渡口的,竟然是昨天的老伯伯夫妇俩。 常愈和顾恙只是愣神了一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可是闰月却是七情上面的人,她心里想什么,立马就要说出来。 “怎么是你们?真是好大的脸,还敢在这里呢,骗了我们一次,还不够,今天又打算把我们骗到哪里去呀?你们是不是联系了下家,打算就在这周边的村子里,就赶集那样,把我们三个都展览一遍呀?” 老夫妇俩露出愧疚的神色,但是又没有说话。 常愈拉住闰月,可是也没有和那老夫妇两说话,而是和顾恙使了个眼色。 顾恙想了想,慢慢开口问道。 “你们不会是金玺派来送我们出去的吧。” 听见顾恙和他们说话了,老伯伯赶紧点头哈腰的说。 “是的是的,村子里会划船的不多,我带你们进来,当然也要由我们带你出去了。” 顾恙和常愈对视一眼,然后互相点点头,算是交换了意见,他们两个的意思都是先出去再说,至于这些事情,以后再追究。 顾恙拉了拉闰月,耐心地劝导,还是宋家油铺的事情最重要,他们已经耽误了,昨天一晚上的时间,现在不知道外面究竟是什么一种情况,现在先出去要紧。 闰月听了不情不愿的最后一个上了船,也没有理会老奶奶对她做的告别的手势,更是离船头划桨的老伯伯远远的,完全没有了之前的亲昵之态。 。 第一百七十九章 高高挂起 - 拜清樽 - 渐令 因为归心似箭,所以回去的路都仿佛短了很多,本来他们已经规划好了一回去就赶紧先往油铺里去,但是船还没靠岸,常愈就远远的看见怀虚等在渡口的岸边。 常愈惊喜的挥挥手,却没有等到怀虚热烈的回应,他只是轻轻的招招手,显得有气无力的样子。 顾恙转过头去对他说道。 “你先别高兴的太早,我看情况不容乐观。” 常愈一开始还不相信呢,等下了船,走近怀虚,就听到他一句。 “你们俩儿算是完了。” 顾恙赶紧问道。 “怎么啦?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盐史来了。” “什么!” 两个人异口同声。 “是的,他提前来了,昨天晚上得知的消息,我们公子满世界找你们,后来才在掌柜那里到了闰月和你们出去玩的消息。” “那,现在呢?怎么办?我们能帮上什么忙吗?” 怀虚无语的说道。 “这个时候了,你们还能帮上什么忙,不过就是昨天被公子揪出来一个奸细,现在已经在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了。” “奸细!那!老李头!” 闰月突然惊叫出声,他想起了昨天金玺说的。 “哦?你们怎么知道?好像就是一个姓李的,听说是个老伙计了,你爹根本没想到会是他。” “那我们现在?” “等一等吧,现在黎家的人,宋老爷和油铺里的人,都在驿站里等着盐史呢,等他起来了之后,就要正式开始视察了。” “这么多人等着他,他也不出来的吗?不就是一个巡盐的,又不是什么大官,怎么摆这样的架子。” “人倒是临时选上来的,小官是小官,可是赋予的权利可不小呢,人家好不容易做一次大事,当然要好好摆摆架子,他回去也有不一笔不小的银子拿呢。” 说着怀虚领着他们往客栈走。 “公子吩咐我说不要带你们过去了,他一个人已经安排好了,晚上他会过来,亲自找顾恙姑娘问问清楚。” 顾恙指了指自己。 “问我?怎么只说我一个人?我是和他们一起去的呀。” 虽然他们只是合作关系,可是听到凌卓要来找自己,顾恙莫名其妙有一种害怕心虚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她在山上闯了祸,听说爹爹要来找自己,那种等待审判的感觉。 不应该啊,她顾恙怎么会怕谁呢,大不了这件事情过去以后一拍两散。 想到这里,顾恙还为自己打气似的挺起了胸脯,然后自然的走在前面。 走到岔路口,闰月得回去了,她把袖袋里的信拿出来。 “那个什么金宝,我是不可能再和他有任何的接触了,这封信就给你们看了,不知道是求亲的婚书还是别的什么。” 顾恙接过来,随手放进自己的袖袋里,然后问道。 “怀虚不是说了,他们现在都在接待盐史,让我们不要过去,你现在去哪里呢?” “你傻呀你,我当然是回家了,现在我爹和我哥哥肯定都不在,好不容易就我一个人,我要好好回去睡睡觉,享受享受,昨天真是累死了。” 现在他们出来了,常愈就可以放心的说闰月了。 “这还不都是你自己找的?还带上我们呢。” 常愈半是认真半是埋怨。 顾恙拉着他赶紧走了,又和闰月简单的告别。 顾恙转过头来,看一言不发走在前面的怀虚,她还没酝酿好说话的话题,就被常愈捷足先登了。 “怀虚啊,你这次去京都怎么去了这么久啊?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吗?” “哪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回去当然是有要紧事了,现在不又忙不迭的赶回来了吗?” 顾恙注意到,怀虚这次回来以后不再对凌卓直呼其名,而是开始叫他公子,也许他们真正的关系应该是主仆吧。 顾恙对凌卓家中是京都大官的身份愈发肯定了,看他那做派,还有他平时的衣着打扮,肯定也不是普通人家。 “我能不能问问你?你昨天看你家公子,他是不是很生气呀?” 顾恙试探着问道。 怀虚瞥了顾恙一眼,很严肃的点点头。 “是的。” 其实怀虚心里也纳闷,这件事情是顾恙他们接手的,就算是和他们有很大的利益关系,可是他们当时也控制住了局面,王爷完全没有必要生气的。 可是他昨天为什么显的那样生气?这不是他平时该有态度,这次事情一结束,就算没有抓到荣渠公主的什么把柄,也可以让她气上好一阵子了。 而且拿下盐庄这件事,就算不是他们自己人掌握盐庄,可是宋至诚是个性情之人,他不会做越轨的事情,更不会和荣渠公主同流合污。 这样的话,荣渠公主在青成郡气焰就会被打击,而且因为他此次回京都已经拖住了那边,他们就有多余的时间留在青城郡。 那些失踪女孩的事情,怕和他也脱不了干系,他们还可以继续查下去。 “那你觉得,还有挽回的余地吗?其实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出现了一些意外情况,我以后会解释的……” 顾恙说道。 “你解释,可是我家公子未必肯听哦,你也和他相处这么多天了,应该知道他的脾气哦。” 怀虚为了不吓到她,尽量委婉的告诉她王爷和情况。 “唉,怀虚,你们家公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呀?你看你都叫他公子了,说明你是他的手下呗,看他平时里那做派,肯定也不是普通人,你们那么神秘干什么呢?” 一向和常愈关系还不错的怀虚这个时候突然严肃起来。 “你们不要问这么多,只要好好做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问的太多,反而对你自己不利。” 这样的话,向来是作为掌握秘密最多的习武世家的清樽阁,常对外人说的,现在咋一听到这样的话,他们有些不习惯,但是因为怀虚的三缄其口,反而对他们的身份更加好奇起来。 不知道今天的事情会不会顺利,如果顺利,是不是他们就会直接回到京都去?如果不顺利,他们是否还会继续?还是直接就交给他们,再也不管了? 毕竟是他们不负责任在先,凌卓要是中途离开,也是合情合理的。 顾恙想到这里,心里突然有些失落,虽然她现在都没有把握,能不能让凌卓不生气,但是她一想到这样联手查案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 也许这就是下山和伙伴一起查案的乐趣吧,顾恙也知道自己是重情重义的人,虽然他们之间的不愉快多,小摩擦也多,但总的来说还是很愉快的。 还有,那天凌卓说的话,究竟可不可以当真呢? 其实这么多天,顾恙一直会在隐隐约之间想起这个问题。 。 第一百八十章 入室探访 - 拜清樽 - 渐令 他这样优秀的男子,一定是有很多人喜欢的吧,想想他的武功,他的大方,绝对和顾恙不是一类人。 算了,现在已经快接近中午了,她昨天晚上累的不行,现在要好好的去睡一觉。 常愈已经和怀虚说起了其他的话,要不是因为他们两个身份不同,对凌卓的底细也不清楚,说不定,他们两个还真的成为好兄弟呢。 虽然只离开了一天,可是在顾恙的眼中,却是走了好久似的,看见久违的客栈,老远瞥见老板娘的背影和奉达忙碌的身影,她觉得很安心。 虽然没有用早膳,可是现在身上的疲倦比饥饿感更甚,她决定先去睡一觉,再说,反正在客栈里面,无论什么时候,食肆里面总是会留有一些吃的。 她也顾不上沐浴,为了不弄脏床榻,从行李里面抽出一块单薄的小毯子垫上,就直接躺上去睡着了。 而常愈就把怀虚带回房里,他们两个继续在一块儿住。 常愈一回房间,就发现整个房间都被打扫过了,那些杂物也被摆得整整齐齐,窗明几净,甚至桌上的小花瓶里面,还插了一束花。 “这是你整理的吗?” 常愈左看看右看看,稀罕的问道。 “不是我整理的,难道是你整理的吗?” 怀虚没好气的说,随后又吐槽道。 “我这才去了几天,你就把这里搞的一团乱糟,也是住的地方呀,就不能爱惜一点吗?” “我天天那么忙,哪顾得上收拾屋子呀?再说了,我们两个大男人,搞得那么精细做什么,也没有到无法下脚的地步,只不过桌上的东西杂乱了些,而且这里头有两张床,我也没弄乱你的床铺呀。” 怀虚走过去拍了拍自己的床单,拂走了上头的灰尘。 “你是没弄乱我的,可是你看你那床乱的,跟猪窝一样,这是晚上休息睡人的地方呀,太脏了,你能睡得下去吗?” “哎呀,好啦好啦,你们这大地方的人就是讲究,虽然杂乱了些,可是有温馨的感觉呀,那整整齐齐的,哪有人情味呢?” “人情味就是要乱糟糟的嘛?” 怀虚整理着行李,说道。 常愈见了走过去,看着他在整理包袱,见了他理出来的那些东西,常愈问道。 “你不是昨天傍晚就到了吗?怎么到了现在还在整理东西?这么一大堆东西拿出来,是因为要在这里久住了吗?” 怀虚点点头。 “是的,估计会待比较久了。” “你们在京都的事情都了结了?” “暂时不用担心了,现在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就行。” 常愈看着他那一大堆东西,两三个大包袱,就知道他这些行李是拿马车拉来的。 “这里的事情有那么复杂吗?值得你拿这么多东西来。” “这里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还有我家公子的呢,现在是春季,天气变化多端,稍不留神就会伤风的,我们公子可不能生病,生病了还怎么继续办事呢。” 常愈点点头,然后看着他清理那些行李,可是怀虚却好像不太愿意他在那里看着,一直有意无意那身体在遮挡着,还让他赶紧去休息。 常愈也能理解,看破却不说破,不过昨天晚上睡得挺好的,他现在并不想去休息,于是他就先上楼,打算去找找顾恙。 他到了顾恙的门口,抬手要敲门,却又想起了今天顾恙说的她没睡好,他把耳朵贴在墙上听了听,隐隐约约听见了她的呼吸声,所以决定不去打扰她。 正当他转身要走时,突然看见了隔壁凌卓的门。 他想到此时此刻,凌卓应该呆在油铺那边,帮宋老爷他们的忙,一时半会儿肯定是换过来的。 而他和怀虚都这样神神秘秘的,实在是让人想要一探究竟,并且他自己看出来,凌卓对顾恙有着不一样的感觉。 他觉得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如果真的想要接近顾恙,他是绝对不会放心的,再加上自己内心的好奇心驱使,他决定翻进去看看。 毕竟做这种事情,心里还是有些心虚的,他左看看右看看,全然没有发现自己现在鬼鬼祟祟的。 他先是轻轻推了推门,听了听门栓的动静,觉得如果要拿东西撬开,不仅会留下很重的痕迹,会被凌卓回来发现,而且动静也大。 所以他还是决定善用自己的轻功,从窗户翻进去。 可是走廊这里头没有窗户,只能去外头翻,这样就得避开外头的老板娘,伙计以及客人一干人等。 但是毕竟是清樽阁的人呐,这点功夫还是有的,他先是下楼去到后院去,然后看看上回顾恙跳下来攀爬过的大树。 就决定是这颗树了,他看准了一个机会,一溜烟先窜上去,躲进树叶的枝桠里,先隐蔽自己的身形,然后趁着下面没人,迅速顺着伸出去的树枝,从外面的窗户翻进了凌卓的房间。 因为进行的太过顺利,他一时间还无法相信,自己真的了翻进那个黑脸怪的房间。 但是稳定了心神以后,常愈终于开始环顾四周,他的房间和怀虚一样,到处都是干干净净的,桌子上也没有摆什么东西,不过他很快就看到了,摆在角落里的那个家具柜子。 这是客栈自备给客人放东西用的,常愈先是搓了搓双手,然后紧张的慢慢向那个柜子靠近,那个柜子的台面上摆了几个玉瓷瓶,里头仿佛是药一类的东西。 常愈心想这也真是够心大的,玉做的瓷瓶就这样大大方方的摆在外面,也不怕别人偷了去。 常愈拿起那个瓷瓶摸了摸,玉的质地方仿佛很好的样子,这样的美玉居然就用来做了瓶子,真是可惜了。 常愈突然联想到,这么好的玉都用来做了瓶子,那这头装的药一定价格不菲,可是也不能一整瓶都顺走,常愈拿出身上仅有的一块手帕,这块手帕还是顾恙给他做的,说是他虽然是一个男子,可是身上没什么擦东西的活计。 常愈拿出那块干干净净,几乎算是没有用过的手帕,小心翼翼的打开那个瓶塞,把里头的药倒出来一点。 这个药并不是他想象中的粉末状,而是一粒一粒的小丸子,常愈一开始有点担心,会在数量上露出破绽,但是他往那瓶子里面看了一眼,发现里头的小药丸多的是,想来没有哪个神经病,会闲的无聊去数自己药瓶里面的药吧。 常愈于是更加放心的多倒了几颗,拿了大约有十颗之数,就把瓶塞塞回去,把瓶子放回原位,又把手帕包好,揣进怀里。 接下来,就该探索其他的东西了。 。 第一百八十一章 找上门来 - 拜清樽 - 渐令 因为他们之前表现的实在是太过于神秘,所以面对这个大大的柜子,常愈还是有些不敢打开,一个怀虚收拾包裹都这样神秘,要是这柜子里真的放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被别人打开,有机关怎么办? 毕竟他们清樽阁就是做机关的,对这方面很敏感,也更加心。 常愈先是轻轻敲了敲这个柜子的门,然后又把耳朵凑近一点点听了听,暂时还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常愈站起来来回走了两步,犹豫之间,他看见了,一旁放着帷幕的凌卓的床榻。 这睡觉的床总不能装什么机关吧?常愈决定先去那里一探究竟,可是床上都是些柔软的东西,他要是动过了,很难恢复原状,又容易沾上气味。 他这么谨慎,当然也没有凑进去上手摆弄,而是仔细观察他的枕头下面有没有放着什么,或者床的四角有没有挂着什么。 他看了好一会,才在床靠墙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个蜷缩着的腰带。 那个腰带咋一看,和普通腰带没什么不同,也是男人常用的黑色玄青色,但是上面却仿佛镶了几颗宝珠。 再如果有钱人家想要在腰带镶嵌几颗宝珠,也没什么的,反正有钱嘛,想要向别人展示展示展示也无可厚非,但是他从来没见凌卓带过这条腰带。 而且这条腰带上的明珠,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明珠,那表面的材质上,仿佛还有什么暗黑色的纹路,可是因为隔得太远,他没有看清。 他暗暗记下了这条腰带,然后就决定远离床榻,他生怕留下自己的气味,会被凌卓知道。 随后他又来到了那个柜子的前面,这次他不再犹豫,一下子蹲下来,就一把把柜子门打开了。 首先涌入鼻腔的还是木头柜子的木香,随后他先是看到了放在角落的一沓沓信件,他当然不会去拆开,但是他却着意了信封上的署名。 有的是怀虚,有的是他不知道的地名,还有很多信封的角落里面,都写着慎字。 这个字是什么意思?是慎重?还是什么封号表字之类的?或者,是凌卓真实的名字? 因为常愈觉得他一个大户人家的,也很有可能是官家子弟,怎么可能会取卓这样的字眼,而且虽然他对京都的事情知之甚少,但是距他仅有的一点情报来看,进度好像没有姓凌的大官。 莫非他真实的名字是叫什么凌慎之类的? 正当他这样想着的时候,外头突然起了脚步声,常愈迅速把柜子里所有的东西都草草扫了一遍,又把柜门关上。 可是现在他要是从窗户口跳出去,那未免也太引人注目了,听这脚步声,怕是已经到门口了。 常愈一边后悔自己这个鲁莽的决定,一边又觉得进来看看,还是没亏,有些线索也许以后稍稍思索,能得到什么重要的信息。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隐藏好自己,既然不能出去,那他就先躲在最隐蔽的床底吧。 现在大白的,他平时看起来又高大,应该不会这个时候来床上睡觉。 可是那脚步声并没有进一步靠近,而是停在了旁边,然后响起了彭彭嘭的敲门声。 这不是敲的顾恙的门吗!常愈在心里面想到,这个时候顾恙在睡觉呢,怎么会有人去敲他的门?应该不会是怀虚,那么……就只能是凌卓了。 可是他一回来不先进自己的房间里,反而去敲隔壁顾恙的门,这实在是很奇怪。 不过他立马就反应过来了,凌卓这是要找顾恙算账呢。 虽然他有点同情顾恙,但是他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赶紧的离开这里,免得被他发现,又是一场大变。 还是例行的打开窗子看了看外头,选了一个合适机会,顺着树溜下去,原路返回,随后他从正门的楼梯到了二楼,先去了自己的房间。 一推门进去,他就闻到了,不属于他们两个的气息。 “你们公子回来了?他来过这里了?” “是啊,他刚刚问我你们回来没有,听了以后就直接冲上去了。” “我刚刚站在楼梯口,听见三楼有砰砰的敲门声,我呢。” “那他肯定直接找顾恙姑娘去了。” “嗯,那他为什么不找我呢?” 常愈带着自己的心思问道。 “找你干什么?他和你又不通,有气也不会往你身上撒呀。” “切,那有气就可以往顾恙身上撒了?我也是多次和他配合过的,怎么又和我不通了?” “你是想要什么呀?我们公子不找你麻烦,你可就谢谢地吧,这个时候你应该想想,待会怎么去营救顾恙姑娘。” 常愈想了想,突然发现一个重要的事情被他遗漏了,他跑过去扯住怀虚的衣袖。 “等等,我都差点忘记了大事了,盐史,盐史呢?这事情到底怎么样了?” “唉,别了,他是提前来了,可是并不打算提前开展巡视工作,害的我们公子一大清早就过去了,还没一个帮手。” “你不就是帮手吗?你自己都不去帮你家公子,难道还指望着我们去吗?” “是不是我去了京都这么多,你都完全忘记我了,我可是去黎家做过卧底的人,我要是出现在宋家油铺,那不什么都露馅了吗?我过去,到底是帮黎家还是帮宋家呢?” “这都正事当前了,当然是去帮宋家呀。” “呵,我过去自己暴露我的卧底身份,好给他们留下把柄,让他们反咬一口嘛?” “那你照你这么,我本来也是不能去帮忙的了。”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家公子先去找顾恙姑娘了啊,不然你以为,照他平时看不惯你的那个样子,他会不来找你吗?” “切,就算他来找我,我也不怕,对了,油铺那个奸细是怎么处理的呀?” “本来闰掌柜提议乱棍打死,可是宋老爷要先关押留着。” “这问掌柜看着是个文雅的生意人,可是也太生猛了吧?就算他是奸细,那也不能乱棍打死,这可是条人命啊,到时候官府可就直接来抓人了。” “就算是条人命,你以为能有多重要?虽然他是个潜伏了多年的厉害人,但到底也是一个老头,这时候官府正忙着处理失踪人口的事情,哪有时间管你死他死了?” “这到潜伏卧底,他到底是为谁卖命为谁潜伏呢?” “一开始他只是为了自己谋财,想自己接手掌柜的位置,不过后来一直没有成功,就不知道为谁所用了。这也是为什么宋老爷要留着他的原因,就是好日后从他嘴里知道,到底是谁在命令他做这些事情。” 第一百八十二章 兴师问罪 - 拜清樽 - 渐令 “那他现在关在哪里呢?”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这事关人家的机密,当然不能让我们知道了,再了,我们也不能完全排除嫌隙啊,毕竟是人家的身家性命啊。” 常愈问完之后,心里还在想着顾恙房中那点子事,但是他又不能直接上去敲门救人,问了几句后,也只能坐在房间里面干等。 而上投的世界,可就精彩了。 顾恙本来还迷迷糊糊的在睡梦中,因为昨的少眠,所以今日觉得这客栈的床格外的柔软香甜,正坐在上头做着美梦,突然在睡梦中,就听到一阵急促而又十分刺耳的嘭嘭声。 顾恙一开始还沉浸在梦中,并没有醒来,直到敲门声,越来越急促而大力,顾恙才彻底睡不下去了,她悠悠醒转,揉揉眼睛,可那刺耳的敲门声还在继续。 她用自己仅剩的力气,撑起疲软的上半身,发现的确是有人在外头敲门,于是她只能哀叹一口气,心想怎么会这个时候有人来敲门,然后慢慢地下床穿鞋。 等顾恙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走到门口,伸手就要去开门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了。 常愈明明知道自己在睡觉,是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打扰自己的,他也没有这个胆子,敢这样敲门。 怀虚和自己不是很熟稔,也不会这样没礼貌地敲门,这客栈里的老板娘,以及其他伙计一干热,更不会这样敲客饶门。 这么分析的话,那就只有一个人会这样敲门了。 凌卓。 顾恙心里一沉,手刚抚摸上门框,却又像触到针尖一样缩了回来,她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他,这个时候开门些什么呢? 但是离门越近,那声音就越响,就像有根木杆子,只是捅在她的心上,脑中嗡文响,越听越烦,索性趁着心里来不及思考,一把就把门打开了。 “干什么?” 顾恙先发制人,若无其事的吐出三个字。 果然映入眼前的,是眼珠子就要喷出火来的凌卓。 “干什么?你们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不清楚吗?” “我昨是和闰月出去了,但我不知道会出去这么久,我也没料到盐史会提前来呀。” 凌卓听了不可思议地冷笑道。 “没料到?这究竟是我的事情,还是你们清樽阁的事情?你们倒好,自己跑出去快活,所有事情都堆给我是吗?一晚上没有看见人影,也没去了哪里,合着我是专门来找你们的,是吗?” 这简直是顾恙认识他以来,他过的最多的话了,看着他貌似平静的脸上,遮掩不住眼中喷射出来的怒火,秉承着在清樽阁时候的生存法则,顾恙决定先服软。 “我知道,是我们不好,就算我们跟着闰月出去,也应该和你打一声招呼。” “打一声招呼?你们两个究竟是下山来干什么的?是来游山玩水的吗?和我打一声招呼,就不知道去哪个野山沟整瞎乱窜?” 顾恙看着他越来越倾斜的身形,和那越来越靠近的眉眼,心里知道凌卓恨不得吃了她才好。 虽然她一时还想不通,凌卓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不过照他现在这个状态来看,就像是山上爹爹,或者是大师兄生气了似的,反正不管什么都是错的。 “可是现在木已成舟,你反正也搞定那边的事情,我知道是我们对不起你,这件事情是我们自己的责任,应该由我们全权看管的,既然你已经帮我们这么一个大忙,那接下来的那些累活啊什么的,都交给我们去做。” “你们这些人都是积极认错,死不悔改的吗?” “什么?” “前几我就警告过你们,不要在别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不要多管闲事,那个时候你答应我,答应的好好的,现在的确是不多管闲事了,所以干脆给我玩失踪呗。” 听着凌卓的冷嘲热讽,她也没有话语去反驳,也不知道什么才能弥补,所以索性直接问了。 “那你,要怎样你才能不这么生气?” 顾恙本以为问出这句话,凌卓会更加不爽,没想到他听了这句话,倒是略微平静下去一点。 “还关心我生不生气?你早知道我会怎么样?你就放心大胆的出去过夜?刚刚我回来的路上,可是碰见往家里去的闰月了,如果不是我拉住她问了一会儿,我只怕回来的更早。” 顾恙听了大吃一惊。 “所以,所以你都知道了是吗?” “是啊,知道你们上赶着去给人家做童养媳,上赶着给人家关起来。” 卫凌濯脸上仍旧不见半分颜色,可嘴里吐出来的,却是最刺耳的言语。 顾恙虽然有错,可是听他数落了这么久,心中也有委屈,但是理不直气不壮啊,所以就只能低着头默默的听着,破荒的没有还嘴。 卫凌濯了一会儿,本来也只是想抒发一下昨找了他们好几个时辰的气,今上午要过去帮忙,可是又不能让太多人看见自己,免得自己的身份暴露。 但他平时也不是话多的人,了一会,看见顾恙居然没有像平时一样,据理力争,把黑色成白的,还乖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话,他就不了。 卫凌濯看着她的头顶,明明顾恙已经算是女子中很高的了,可是站在凌卓面前,又微微低了头,还是显得很矮依饶样子。 从这个角度低头看下去,能看见顾恙扁着的嘴,也能看见她不停的用脚尖在点地。 “你有没有在听我话?” 卫凌濯忍不住问道。 “在听啊,当然在听,我在等你完。” 难道看见她这么乖巧,卫凌濯突然不想她了,而且这件事情表面上看是清樽阁的事情,但其实他也能受益良多,他气的只不过是他们两个人没有打一声招呼,就已经不见人影了。 现在既然没出什么大乱子,他们去那里,也受了一番苦楚,卫凌濯心里就慢慢平息下来,恢复了平时冷清的模样。 “你刚刚在干什么?这么久才来开门?” 顾恙见凌卓终于不数落自己了,像个得到奖励的兔子一样,抬起头眨巴眨巴着眼睛道。 “昨晚上没睡好,现在在睡觉啊!” 看着顾恙突然一下子亮晶晶的眼神,卫凌濯心里好像跳动了一下,旋即又很快恢复正常。 这是顾恙以前训练惯聊伎俩,每每她和常愈惹下祸事,被拎到爹爹面前时,常愈是靠着自己的一张嘴,或者是运气,她就靠这副表情来脱险了。 她没想到这个法子能对凌卓起作用,但是他居然不追究了,顾恙心中的愧疚感,也就减少了几分。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不知所起 - 拜清樽 - 渐令 卫凌濯没有话,顾恙也没有话,两个人一时无言,陷入了沉默。 最后是走上楼梯的伙计奉达打断了他们两个。 “哟,两位客官午睡刚起呀?用过午膳了吗?下头咱们老板娘新煮了暖身体的汤锅子,要是没用午膳,下去用一口呗。” 本来刚刚还没想到自己没吃东西的顾恙,听到有热热的汤锅子,刚刚睡醒的僵直身体,仿佛有暖流涌过,那种刚从被窝里面钻出来的微微凉意也仿佛没有了。 “真的吗?正好我没吃东西,不仅午膳没有吃,连早膳也没有吃呢,老板娘不会嫌我吃的多吧?” 奉达把汗巾子利索的往肩膀上一搭。 “哪能呢,是我们老板娘这几总是没看见你,挂念着你吃好睡好没有,这才特意让我上来看一眼的,是煮了一大锅,吃的人又少,没得浪费了,现在热热的盛出来,还鲜美着呢。” “好呀好呀!” 顾恙迅速回房去,把外衣披上,然后又搭哒哒跑到门口。 随后又看了看依旧在门口的凌卓。 顾恙挤出一丝微笑。 “你吃过午饭没有?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卫凌濯,没想到他会主动邀请自己一起去,他以为现在顾恙正是心虚的时候,会想赶紧躲着自己。 “正好我在那边没有时间吃午饭,此刻就一起下去吧。” 卫凌濯这么了,顾恙就赶紧跟着奉达下楼去,其实顾恙本不是有心要邀请他,她现在也有些心虚,怕凌卓再次自己。 但是看他今心情好像很好的样子,除了开始有些凶,后头仿佛比平时还要温柔上许多,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难不成是怀虚这次从京都回来给她带了他心上饶消息吗? 顾恙才一进老板娘的房间,就感受到了温暖的气息,还闻到了一阵浓郁的花香,虽然现在外面正是百花盛开的季节,可是花香都没有这的一方屋子里那样浓郁。 “嗯!好香啊,钟姐姐你是养了花放在这房中吗?” 顾恙问道,随即又四下张望,却没发现那里摆着什么花瓶之类的东西。 老板娘摇曳生啄走过来,笑着道。 “这只是香料燃烧的气味罢了,这一方香料清新不熏人,又应了这春日的景,正好配上这汤锅子。” 完老板娘又问道。 “怎么你们昨夜又没在客栈里睡出了银子?又没在我这睡,你们这不是亏掉钱了吗?” “没事的,一两的,能亏什么呢?我们是有事得出去,哇,钟姐姐的手艺真好,我闻到这香味,骨头都酥了。” “就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吃这些,我才叫奉达上去叫你们的。” 顾恙和卫凌濯坐下,顾恙先拿起筷子夹了些自己爱吃的,一扭头发现凌卓没有动静,本着回报的心态,拿自己的筷子给他夹了两筷子牛肉。 本来打算顾恙夹完自己随便夹些素菜,现在两筷子牛肉却直接摆进自己碗里了。 卫凌濯嘴角不可控制的轻轻一笑,然后拿起筷子,把牛肉放进自己的嘴里,他吃过多少上等的美味牛肉,此刻放进嘴里的这一块,却是别有风味。 就在卫凌濯咀嚼之间,顾恙,也是一筷子一筷子的在大口大口的吃,看来是真饿着了。 这个时候老板娘没有出去,而是靠近顾恙身边坐下。 她先是问了几句菜好不好吃,在客栈里住的舒不舒服,这些日常关心的话语,最后犹豫了一会儿,问道。 “你那去了燕郡的大师兄可走了有好多了吧?怎么还没回来?我记得是去送亲的吧?” “是呢,是去送犹家大姐犹然,这路途遥远,那边晏家也是体面人家,估计要留我大师兄住几日吧,这一来一去的路程也不短,怕一时半会还是回不来呢。” “晏家何以选了有犹家大姐做他们长子的儿媳呢?” 顾恙满嘴里还塞了东西,听着老板娘一连串的询问,就下意识的问道。 “钟姐姐你认识他们吗?是不是你的朋友啊?若你认识,当初怎么不和我大师兄一起去?到时候来去都有个伴,你也能去见见故人。” 老板娘听了连忙摆摆手。 “没有没有,不认得不认得,只是我这房中的香料,据就是燕郡的晏家,从不知道哪个稀罕地方买来的,所以我有此一问。” 顾恙听了道。 “这晏家是做香料生意的大商人,犹家又是调香制香的高手,是流传了千百年的世家,这两家真是门当户对呢,姐姐你是不知道,那犹家的幺女在我们清樽阁多么乖巧,多么能干,她调出来的香啊,闻起来真是心旷神怡。” 老板娘心不在焉的敷衍一笑。 “呵,啊,是嘛,既然她家的妹妹都这么厉害,这么,那犹家大姐毕竟也是精通次数,能干多才了。” 顾恙舀了一勺汤,喝了一口,觉得鲜美,就又给凌卓也舀了一勺。 “不仅如此,听犹琴,他们家姐姐生得美,就如同宋晋瑶在青成郡,犹然可是白鹭郡一等一的美人呢。” 老板娘听了眉间有一恍然的失神,嘴角强颜一笑,似乎又有些失落。 顾恙忙着吃东西,没注意到这些,卫凌濯却看得一清二楚,把老板娘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不过顾恙又主动给他舀汤,这件事令他现在心情很不错,所以他也不打算破这一切,只是低下头来,慢慢地品尝着那汤。 想起昨日一开始他发现顾恙不见了,他第一时间就想到顾恙可能是被西塞人掳走了,或者是被黎家的人暗算了。 当时他很着急,赶紧出去找,甚至还在街上晃悠了不少的时辰,连伪装自己的身份,隐藏自己的行迹,都快忘了。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他那么生气的原因。 经过昨再加上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卫凌濯算是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意,不同于之前的自欺欺人,现在的他打算顺从自己的心意。 自己想要夺得那个位置,想要掌握下,不就是为了自己和自己想要守护的人,能过的好吗。 那么现在多她一个,又能怎么样呢?他大可以等日后局势大稳,在大大方方的接她进京都。 到时候以自己的身份,再加上现在顾恙对自己日益好转的态度,和频频示好的动作,他不相信他们两个之间会有什么阻碍。 所以他也不打算在心里抗拒这份感情,而是打算顺其自然的发展,甚至想要更加主动一些。 自己多年未曾触碰过男女之情,是因为以前从来没有人能够让他敞开心扉。 现在有这样一个女孩,让他在不经意间就能开心,就能感受到美好,那为什么不拥她入怀?让她长长久久的镌刻在自己的生命里呢? 第一百八十四章 教授轻功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这边虽然和老板娘着话,可是眼角还是不时的瞥过去,看看凌卓,看着看着就发现他的嘴角浮现出丝丝诡异的微笑。 在顾恙印象中,凌卓本就很少笑,更别这样嘴角带笑持续那么久,顾恙看了一会儿,觉得更像皮笑肉不笑似的,有些肉麻,还有些恐怖。 他不会又在计划着整自己吧? 顾恙,片刻的走神被老板娘察觉到,老板娘拿手捅了捅顾恙。 “妹妹,你在想什么呢?我刚刚问你的,你听见没有?” 听了老板娘加大声音的询问,顾恙这才回过神来。 “啊,嗯?不好意思啊,姐姐,我昨晚上没睡好,现在有些走神,晕晕乎乎的,你再一遍呗。” 顾恙没听清楚,可是卫凌濯却听清楚了,虽然他在想顾恙的事情,可是还是耳听八方,眼观六路,一丝一毫的信息都不肯放过,这就是他多年来熟知的本领。 老板娘无非就是围绕着燕郡或者是晏家和犹家的婚事在询问,要老板娘不认识这些人,卫凌濯是不相信的。 因为从她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关切和激动,以及强烈的探究欲望,都显示着她一定是非常在意这其中的某一个人。 而最有可能的,就只能是和犹然成亲的晏家大少爷。 这老板娘看起来和晏家大少爷年岁相当,难道还有过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往吗? 不过卫凌濯现在也没有心思去探听这些八卦,看着顾恙还在开心的吃着,不断回答着老板娘的问题,却完全没有体会到她问题里的深意。 不过老板娘也没有打算让人知道她的意图,她眼神极力在掩饰自己的激动。 顾恙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告诉了她,然后很快就吃完了,老板娘也意识到自己可能问的太多了,见顾恙吃完了,就打算走了。 临走之前,她看见卫凌濯前面的碗,里头的菜一动也没动,于是就问了一句。 “怎么我的手艺不合你的胃口吗?怎么一点也没吃呢?” 卫凌濯轻轻摇摇头。 “是的,我本来就用过一些了,现在只不过来吃个味道味道很好,只是现在有些吃不下了。” 老板娘会心一笑,点点头就走了,顾恙拿着自己的手绢擦嘴,卫凌濯看着她上下蠕动的巧嘴唇,抑制住自己内心的隐隐冲动,然后站起身来。 “我们出去散散步,你刚吃了这么多,消消食,不然胃会疼。” 卫凌濯话很少带商量的语气和字眼,从来都是像直接命令一样,顾恙反正也无事可干,虽然也想散步,可是却不想和他一起去散步,顾恙就怕他借着散步的由头,继续自己昨晚失踪的事情。 不过看着卫凌濯一脸轻松和蔼的样子,顾恙就动摇了,毕竟人家一直在帮自己,现在也不好拂人家的面子吧,而且顾恙觉得,凌卓现在的脾气已经大大改善,和他有了那么些许做朋友的感觉。 “好呀好呀,这客栈的后院连了一片树林,还有溪很好看,就去那里吧,走远了也麻烦。” “溪,就是上次你一根头栽进去的溪吗?” 顾恙面色一窘,然后扯着衣角道。 “那是个意外,那水边滑的很,我一心看那鱼儿,不就没注意到嘛。” “你师父给你的轻功白教了?就不知道用用力把自己扯回来?” “扯回来?” 顾恙奇怪的问道。 “那个时候我大半个重心都已经栽下去了,还怎么扯回来?我们平时练轻功,腰部可是很重要的,那我差点把腰给扭了,根本就来不及了。” 卫凌濯皱皱眉头。 “那如果你栽下悬崖去,也不能自救吗?” “我为什么跑到悬崖边去?那如果栽在悬崖边,可不就是没有办法了吗?” 顾恙道。 “假如有一你被人追杀,被迫走到悬崖边,你一点自救的办法都没有吗?” 顾恙仔细思索。 “这个这个我还真没想过,我应该不会主动靠近那么危险的地方吧?而且谁被人追杀会往悬崖跑啊?” “慌不择路的时候,你会预知前头是什么地形吗?这样吧,我教你一眨” 顾恙像听了个史无前例的笑话,或是太阳今儿早上没从东边升起来似的。 “你你你为什么教我啊?要是以后,我是万一,以后是你追杀我什么的,你不就白让我跑了吗?” 这话一出来,卫凌濯的脸可就黑了。 “你认为我们以后会成为敌人?” 顾恙见她脸色又回到了以前黑脸的熟悉模样,知道自己又错了话,于是赶紧摆摆手解释道。 “不是的,不是的,我是这样比喻嘛,难道你看谁轻功不好?你都去教人家一把吗?” “你觉得我像是多管闲事的人吗?” 顾恙有些听不懂他的话,她教自己轻功,不就是多管闲事吗?而且她的轻功也是清樽阁数一数二的,并不差呀。 “要学就学,不学就算了。” 卫凌濯直接吐出一句。 “不不不,学还是要学的嘛,去哪学?” “不是要到后院的溪那边去散步,那就在那条溪边学,从哪里跌倒,就要哪里爬起,既然你差点在那栽进溪,那就要再去学一次。” 顾恙拍了拍手爽快的答应了,两个人走到溪边,顾恙看着那湍急的河流和水里游来游去的鱼,突然感到有些害怕。 上回她头往下栽,差点就磕在了河底的石子上,的确是够危险的,可是现在让她怎么练呢?难道直接摔进水里练吗? “这难道又让我往下栽一次吗?然后你拉住我,或者是教我发力的方式?” “你先坐到石桥栏杆上去吧。” 依旧是不容商量的语气,顾恙只好慢慢的斜靠在石栏上,用脚撑着地。 “我让你坐在上面,没让你靠在上面,你动用脚支着地了,还练什么?” 顾恙听了有些紧张,然后又把身子往后挪了挪,让脚够不着地,但是她还是有些害怕,害怕凌卓拖不住她,于是她用双手紧紧抱着栏杆上的石块。 “放松,紧张什么?上次事发突然,我能拉住你,这次是有准备的,难道还拉不住你吗?” 顾恙听了,只好把手松开,要不然还显得不信任他的样子,到时候又得误会了。 顾恙乖乖的坐在那里,等着凌卓教他下一步该怎么练,但是凌卓并没有话,只是慢慢的靠近她,那张俊美的脸也越凑越近。 第一百八十五章 勾肩搭背 - 拜清樽 - 渐令 眼看他的鼻尖就要凑到自己的鼻尖了,顾恙几乎马上就要躲开,可是凌卓的脸却突然调转了一个方向,开始向她的耳边凑近。 最后他的头在自己的耳垂边停下了,凌卓呼吸的气息,慢慢的流动在自己的耳边以及脖颈处,让她痒痒麻麻的。 “腰部,是能控制全身力量的根源,如果上回你往下栽,能够找到支点,将自己撑住,那么就能自救。” 顾恙有点不习惯有人凑自己这么近,而且还是一个男人。 “我,上次,我,可是我撑不住呀,那样猛然回弹会山自己的腰吧?” “所以就要多练习,其实这也不算轻功的一种,但如果你学会了这个,就能让你的轻功更上一阶。” 那话之间流动出来的气息,依旧在拂动着她的左脸,顾恙感觉自己的耳朵开始红了起来,有种热热的感觉,好像那股气息在撩拨自己脸上的细的绒毛,她的左半边脸也渐渐开始染上了红晕。 “那要怎么练习啊?难道我反复往下栽?让你拉住我吗?这样,这样,别人看起来,不是,不是很奇怪吗?” 看她话结结巴巴,都快不知所措了,卫凌濯在心里暗暗的笑着,他第一次这样和别的女孩子开玩笑,看顾恙的反应,还真是挺有趣的。 “你管别饶反应干什么?凡夫俗子不懂武功,难道你的一招一式都要解释给别人听吗?” “可是,如果我巩固好了腰部力量,和我的轻功又有什么关系呢?” 卫凌濯先是把身体缩回来一点,然后正经而又认真地道。 “你平时的轻功轻盈,也很迅速敏捷,只是因为太过于追求速度而显得有些飘忽,所以你的落地点往往没有像你预想的那样准确,总是会偏上那么一点。” 卫凌濯退回来一点,就是为了认真出她的弊病,好让她重视起来。 顾恙在他退回去以后,脸色的红晕渐渐淡了,可是又满不在乎的道。 “轻功当然要快,要轻盈,要让人猝不及防嘛,要那么准干什么?我又不跳去什么极细极细的木桩子上去。” “学东西是为了使用你的生活,是按照你自己的规划来的吗?就比如你昨跑去那什么鬼地方玩,你能预料到人家是想把你留在那当童养媳吗?” 顾恙暗道。 果然,她就知道这个事情没那么轻易就过去,他现在的嘴皮子功夫倒是进步了,居然已经不是直接了,而是穿插着明嘲暗讽的。 “好啦好啦,你直接开始吧。” 顾恙口不择言,出一句,没想到话音刚落,他就立马又凑了上来。 顾恙把脖子一缩,手还用力在后头撑着,不让自己掉下去。 “你拿手撑着,是打算练一会臂力吗?” 卫凌濯漫不经心地道。 “啊,那,那我待会儿往后调,你可一定一定要接住我啊,要不然我头磕到石头上……” “我不会让你死的这么轻松的,放心吧!” 顾恙被他一噎,都不知道什么好了,也只能是按照他的去办,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么危险的举动,她是不应该轻易相信任何饶。 可是从凌卓嘴里出来,她就格外愿意相信,虽然之前有诸多不合,可是她总觉得,眼前这个人是不会害她的。 顾恙把眼睛一闭,把心一横,就松了撑在后头的手,松开的同时,一边还声地叮嘱道。 “你可不要骗我啊,你要是骗我,那昨的事情可就一笔勾销了。” 顾恙松手以后,却发现凌卓迟迟没有动作,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直直的砸进水里头,磕到那石头上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腰被一只有力的手环住,。 然后她迅速地被拢了回来,因为是被人拉回来的缘故,顾恙凑上来的时候,甚至离卫凌濯更近了。 “我们之间,怎么能一笔勾销呢?” 卫凌濯在她耳边轻吹一口气,认真的道。 那一刹那间,顾恙有些恍惚了,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是为什么,他们明明前几还只是在一起查案子,不是吗? 为什么现在,他们两个这么熟稔呢?就好像认识了很多年,哦,不,确切的来,是好像相爱了很多年,但顾恙心里清楚地知道,他们两个之间有如上地下的鸿沟,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而且顾恙也从来不敢这么想过,在她心里,凌卓一直就好像一个私塾先生一样的存在。 也许这是刚刚凌卓的一系列动作,带给她的错觉吧! 但是因为她无法看清自己双颊的红晕,所以当时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的的确确,有过一刹那的心动的。 她的内心有太多的桎梏和束缚,还有跟随多年的探索和责任,她知道凌卓是京都的人,也知道爹爹是不会喜欢他的。 不管怎么样,爹爹的话就是她首先第一个要听从的,在这个世界上,她没有其他的亲人,只有爹爹最疼爱她。 也许在其他的事情上,还可以有商量的余地,但是她了解爹爹,这件事情上,爹爹是绝对不会有松口的余地的,。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带入过这种心情去向她和凌卓之间的关系。 就算她有一丝萌动,有一丝羞涩,她也只能赶紧想其他的事情,好压过这种念头。 这样的感觉,她虽然是第一次有,可是逃避的方法却不是第一次执行,顾恙很快就让自己的脑中充满了其他的事情。 “哎呀,这样真的很容易弄伤腰的,我昨晚上真没睡好,又被你敲门给直接吵醒了,我是真没力气了。” 顾恙眼睛直直地看着凌卓,意思是她现在想要休息了,让他放自己走。 但是卫凌濯没有丝毫的动作,手依旧还勾在她的腰上,按理这样的动作,分明就是登徒子的无理行为,要是换了别人,顾恙定是要暴揍一顿才能解气的。 可是卫凌濯的眸子平静如水,神色如常,完全没有看出任何轻薄的神情,就好像他搂着一把稻草,要把这稻草扔进烧火炉内。 “你能听见我话吗?” 卫凌濯还是那样平静的望着她。 “之前我过,等这里的事情结束后,我会到清樽阁去拜访老阁主,你可记得?” “啊,我,记得的,可是,我,我爹爹他,他不擅长和外人,特别是不熟悉的人交谈的。” 顾恙有意的很委婉,不好意思他爹爹看不起京都那些纨绔子弟。 “我懂你的意思,到时候我去了再。” “啊,那,行吧。” 顾恙敷衍着应承下,她心里想的是,也许他只是一时兴起,哪里会真的跑到山上去呢? “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等等,不是好了要去散步吗?” 第一百八十六章 溪流微光 - 拜清樽 - 渐令 “啊?还要去啊?可是我累死了,要不改吧?” 顾恙推脱道。 “你才睡起来,难道又要回去睡?还记得前几你答应我的,要早起晨练吗?” “是呀,我是答应过你,可是现在已经是下午了,难道也还要去晨练吗?” “这几盐史来巡,早上暂时不用那么早起,等过几人家走了,就可以开始了。” “咦,等他走了,你们不也该走了吗?这件事情办完了,你们在这里的任务不就完成了,还有什么事啊?” 顾恙疑问到。 卫凌濯这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原来她之前被劝几句,就应下晨练的要求,是因为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走了。 “你这么盼着我赶紧走吗?” 卫凌濯摸了摸自己的指关节,强势的问道。 “没有没有,我这是关心你的行程,我以为你马上就该回去了嘛,毕竟你在京都,家里一定生活的很好,这个客栈哪能比上你自己家呢。” “我之前过,我暂时不会回去了,我在这里的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就能解决。” “哎呀,可是我们把这件事情办完了,有可能就算完成任务了,就得回去了。” 顾恙故作遗憾,其实心里有些窃喜。 “回去?你们受宋老爷的委托,要帮他女儿摆脱困境,可是尔玛阿依现在仍旧活的好好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回去找宋晋瑶,你们觉得这就结束了?” 顾恙顿了顿下巴。 “会有这么复杂吗?我们不是已经找到了治疗时疫的方子,也治好了宋晋瑶脸上的疤,就算尔玛阿依仍旧没有下落,可是我们也不能保证他俩一辈子不见面呀。”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尔玛阿依是西塞的间谍,又一直在利用宋晋瑶,你们就这么放心的回去?就算你们想回去,我敢保证,你们是回不去的。” “为什么?这又不是由你决定的咯。” “你大师兄回来没有?先不你们要不要等他,他会允许你们没有把事情办完就走?” “谁我们没有办完?” 顾恙拿出死鸭子嘴硬的态度回应道。 “有没有办完你自己心里清楚。” “好吧好吧,要是我们不走,现在我也是真的没力气了。” “你先别急着,回去找个地方坐坐,你们在那个村子里面发生的事情。” “青溪?那就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山村,没什么好的呀。” 顾恙听他又提起青溪的事情,有些紧张。 “我指的是,你们是怎么被骗的,那里头的人又是怎么把你们留下的,还有里面那些村民的生活细节。” “我们就在那呆了一会,就被村长带进他们家了,我哪知道这么详细呀?” “那就详细村长家。” “这我和他儿子睡了一夜,我也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生活的,总之,就是很不愉快的一次体验。” “和他儿子睡了一夜?!!” 卫凌濯迅速抓住了重点。 “哎呀,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睡了一夜他那守夜丫鬟的外间床板,他那儿子又闹腾,又得彻夜的换燃烧掉的蜡烛头,床板又硬,我怎么睡得下去。” “听他们那里有一种奇异的草,火燃烧不掉?” “是的,村长就是靠那草来维持自己的生计,发家致富的,而且正是因为村长有威望,所以全村只能他一个人支配这些草,别的人都不能随意拿出去买卖,只可以自家采来使用。” “你们有没有带回来一点那种草?” “我们哪里有机会啊?昨晚上,我们还没靠近那篝火圈呢,就被村长的人带走了。” “他一开始信誓旦旦的要把你们留在那里,今早上却轻易地放了你们,你们可知道是为什么吗?” “不知道,但是听常愈和村长的女儿相处的挺融洽的,他那一晚睡得可香甜了。” 顾恙随口一,卫凌濯却曲解了。 “怎么,他已经成为了村长的乘龙快婿了?” “不是不是啦,只是我隐约约听他过两句,好像村长也是有苦衷的吧,反正他那一双儿女,都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安心,而且他的女儿也是有渊源的,也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顾恙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断断续续的,听常愈把春夏故事都完了,而她也将村长儿子金宝的事情也交换给了他。 “这些以后再,你有没有记得一丁点那个草的样子?” “我都了,我连篝火圈都没能靠近,而且时候已经是晚上了,看不真切的。” “下回有机会再回去看看吧。” 这一句话是卫凌濯含含糊糊的,仿佛是对自己自言自语。 “你干什么?对人家村子里的草那么感兴趣啊,你不会也想拿来做些什么生意吧?” 卫凌濯微不可闻的哼了一声,露出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就让顾恙知道,她这个问题算是问错了。 “现在我能回去了吧?” “我发现,每次你和我在一起,都很想远离我,是我让你感到很讨厌吗?” 卫凌濯的话,听起来像是在征求别饶想法,可那表情,一点都不像是在询问别人,而像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在问一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顾恙即使心里没有真的很讨厌他,现在也感到有些无语。 “好啦,我只是不想耗在这里,而且我们之间的合作也仅仅是一个意外,你看起来那么厉害,当初肯定是瞧不上我们的,虽然我们是清樽阁的人。” “现在也一样。” 卫凌濯道。 “你………” 顾恙都快被他气笑了,然后她动了动嘴唇,终于把心里想的话了出来。 “是不是你在京都的时候,都是前呼后拥的,所以都没人管你怎么话啊,总是这么噎人。” 顾恙的还是没有底气,她之所以敢明目张胆的话直接对他出来,只是因为看他今心情不错,好像又比平时大方写的样子,所以才几句。 “怎么?我让你觉得不舒服?” 依旧是询问的语气问出了嚣张的效果。 “有没有让别人不舒服,你自己感觉不到吗?” “我为什么要让别人每时每刻都舒服?” 顾恙又无语了。 “那你以后娶人家的姑娘也这么话,谁愿意嫁你呀?” “这种私事你也关心吗?” 卫凌濯剑眉一挑,问道。 “我这只是打个比方,让你改改你这话的方式,我知道你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但是以后你娶的,肯定也是门当户对的姐,那人家娇生惯养的千金,也经不住你这样话呀。” “这有何难?等下次我上山拜访,直接向你父亲提亲,别的千金姐经不住,我看你能经得住。”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天造地设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双颊鼓起,吃惊的看着他。 “你又在开什么玩笑呢?快,现在到底哪去?盐史都已经在青成郡了,怎么你倒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此刻木已成舟,还有什么可紧张的?” “木已成舟?” 顾恙皱皱眉。 “你不是他今还没有开始巡视,那就是,事情也还没有定下,这个时候,要是别人去宋家的铺子下面做手脚怎么办?而且油库里揪出一个藏了多年的老里头,那你怎么知道,别的铺子里面也没有其他的老李头呢?” “这个时候要是有,那也是没用了。” “所以,所以你就不管了?那虽然是我们先出去,不管这件事在先的,那这件事对你也有好处,你你就不争取一下?” 顾恙。 “到明你就知道了。” 其实这个时候卫凌濯已经是胸有成竹了,从他昨晚上四处寻找顾恙的着急,到今早晨他从郊外回来,意外看到盐史偷偷进城的马车的惊讶,再到他透过被风吹起的车帘,看见盐史的脸时的轻松。 他就知道这件事情,是十拿九稳了。 因为那个人,是从前被自己救下过性命的一个陈年故交,从那件事以后就再也没了消息,卫凌濯料到陛下会让一个官来办这件重要的事情,为的就是让任何人都无法从中操控,买卖人情。 却没想到陛下会直接让一个郡守来做盐史。 陛下以为这个偏远地方的郡守根本不会有人认得,也不会和朝中的任何一股势力扯上关系,因为其实这个郡守也不是有人选定的,而是抽签抽中的。 可偏偏意如此,就让这个欠了卫凌濯一个大人情的郡守,抽中了盐史之职。 今他没有让任何人去和盐史相与,也没有让宋家的人做出任何的动静,为的就是不让黎家或者荣渠公主的人知道他们是认识的。 当年这个饶父母欠了人家一大笔银钱,被解家一个远房亲戚手下的一个地主头子逼债,那个地猪头死把他的爹打的奄奄一息,还想把他的娘抢去做老婆。 而他自己差点就被人家用锄头打死,当时正好怀生路过那里,就先救下了他们一家人,因为那个地主头子正好是卫凌濯的一个目标,卫凌濯就干脆派人,把那地主给做掉了,再派怀虚把他们一家子代理了那个地方,直接搬到了京都的京郊。 当初他和荣渠公主还在争夺新桓郡的掌控权,但因为当时卫凌濯实力还不够,所以一直是荣渠公主的人占上风。 本来为卫凌濯都快要放弃新桓郡了,但那个本是交通医要塞的地新桓郡,却因为旁边的郡县开采出了稀有的铜矿资源,再加上河西塞配种的骏马日益增多,所以马车能够跑的路程也渐渐增多,所以新桓郡就渐渐没落了。 卫凌濯甚至有些庆幸,当初没有把全部精力都放在新桓郡,放在和荣渠公主争抢上,正是因为当初的眼光长远,对全局的把控,才间接造成了他今时今日的地位。 怀虚这么多年来,样子一直都没有变过,所以当那个盐史一看到怀虚,就会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而荣渠公主在百姓之中的名声向来不好,就算不为着还多年前那个人情,就为着正义和百姓的利益,这个郡守也不会选择黎家。 本来因为昨晚上三个人齐齐失踪,而感受到焦虑的卫凌濯,今早上一下子就释然了,他觉得每每在关键的时候,老爷都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这让他感受到自己不仅经过多年的努力,有了今的基业,连老爷都是在暗中眷顾着他的,他感到很舒惬。 现在多年具备只剩下最后的那一魄,但他显然不着急,也不会因为自己的野心,而盼望着陛下出什么事情,毕竟那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即使他是坐在高位,渐渐冷漠的子,是负了自己母亲的人,但他掌管慎园这么多年,也知道雷厉风行是控制手下饶必要手段,和最强有力的方法。 既然公事进行的这么顺利,那么卫凌濯就免不了要想些其他的事情了。 他本来以为自己一个去过,最多就是以后坐上了龙椅,多些政治联姻,后宫里养几个女人来收买人心,然后按照最寻常的方式来繁衍后代。 但是现在他却不愿意过那样的生活了,他厌恶陛下现在的麻木,现在的油滑,现在的循规蹈矩,现在的忠奸不分,把玩弄手段当成生活中的寻常事。 如果以后,他真的把自己的后宫当成收买人心的政治工具,那今后的他,又和现在的陛下又有什么分别呢? 他的生活也会充满了算计,充满了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阴谋,充满了涂脂抹粉的妖艳女人,睡在他的枕边,却没有一时一刻有过真心,充满了算计他,不尊敬他,盼着他早死的儿女。 就算卫凌濯想要那个最高的位置是为了母亲,为了外祖父,为了下苍生,但是他现在也不想要牺牲自己了。 看见顾恙这样的女孩子,让他相信下的女子,并不都是追名逐利,并不都是庸脂俗粉。 顾恙一个过着姐生活的女子,可以忍受自己的坏脾气,可以苦练功夫,可以心怀善意,对每一个人都抱有怜悯和关怀,可以管着闲事,却满足自己的乐于助人。 可以在自己最不讲道理的时候,还平心静气地和自己交流,虽然卫凌濯知道,她的内心一定是默默的在骂自己的。 但是她呈现在自己眼前的的活泼和潇洒,让他明白,这只不过是一个寻常女孩子该有的发泄方式,而并不是发自内心的生理厌恶。 他这样冷冷的冰块脸,已经好久没有让人谅解过了,除了怀生,怀虚,和慎园里那些他最信任的心腹,几乎人人都认为宁朔王是一个没有心的男人。 卫凌濯有那么很少的时刻,在心里偷偷的想过,如果顾恙真的嫁给了自己,他的生活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呢? 顾恙会不会用她自己的欢喜和热情感染自己?她那一身的功夫,会不会成为自己的助力?她会不会亲昵地挽着自己的手臂,表达自己最真实的诉求和不参杂质的心意? 她会不会在自己凑近的时候,不像今那么抗拒和戒备?而是闭上眼睛,什么也不做,只是紧张的等待? 顾恙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娇憨女儿家,而是童稚孩子气与英气并存,女人气息和女孩气味同在的神奇存在。 多一分太过阳刚,少一分太过庸俗,而顾恙的娇憨,正正好是卫凌濯自己从来不知道的,他会喜欢的样子。 第一百八十八章 约定见面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仍旧是百思不得其解,可是看卫凌濯这么胸有成竹,不知为何就安心许多。 “你要我和你去走走也行,既然你已经胸有成竹,那,那你给我你的事情吧。” “我?什么?” 顾恙轻轻碰了碰卫凌濯的肩膀,道。 “你呢?你看你对我们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可是我们却对你一无所知,难道你就不能吗?还是你有什么见不得饶呢?” “………不是。” 卫凌濯满头黑线,对于她这突然穷追猛打的追问,有些措手不及。 “那你为什么一直神神秘秘的?又从来不介绍你自己?” “有那个必要吗?我们以后也没什么交集,了解的那么清楚干什么。” “你!” 顾恙用手一指。 “那我们的事情你都知道啊,而且你的意思是,我们以后就算是形同陌路了是吗?你不是刚刚还,要去拜访我爹的?” “那你希望我去吗?” “是我在问你!” “好,你们自己的身份信息都是你们自己的,或者是别人不经意介绍给我的,至于我的事情,你完全没有必要知道,也不会感兴趣。” 顾恙看着他,心里知道他这话的意思就是不会了,既然他之前这么神神秘秘遮遮掩掩,今怎么可能自己一问就会呢。 可是这么来,就明他一定隐瞒了很多事情,不定…… 顾恙眨了眨眼,最后一次试探着问道。 “你,是不是不叫这个名字?” 卫凌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 “怎么?” “我,你是不是什么都没有告诉过我们?连你的名字都是编的?” “怎么,你们去了一趟青溪,就开始疑神疑鬼了?” 顾恙冷冷一笑。 “要不是这次怀虚回来,突然开始喊你公子,我还没怀疑呢,现在想想也是,你什么也不肯,要是用了真名字,既不是一打听就会知道了?” 顾恙眼睛直愣愣的望着卫凌濯,眼神里抑制不住的透露出来失望。 她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渐渐好起来了,谁知道她连他到底是谁都根本不知道,甚至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还想去散步吗?我现在简直不知道该称呼你为什么,少爷?公子?” 顾恙见他没有解释,就知道他真的从来没有如实相告过,她心里充满了莫名的委屈,那种感觉就像是你把一个缺做最好的朋友,可是他根本就把你当个笑话。 甚至顾恙心中还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他们当初在百味楼的时候,他就掐过自己的下巴,当时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善意。 之后在欲堕方丈那儿认识了,才正式一起合作,会不会是,会不会他根本就是在利用他们?因为他的身份不可以暴露,所以利用他们拿下盐庄? 顾恙想起每一次出了什么事,需要报官时,他和怀虚两个人都是一再拒绝。 顾恙心里越想越慌,被一种莫名的慌张笼罩,她看向卫凌濯的眼神已经有了几分惊恐,不过她自己还没有察觉。 卫凌濯看到她的眼神变化,心里突然揪了一下,他想到曾经在崇明寺对她过翼然亭和微然亭的故事。 虽然当时谨慎起见,卫凌濯没有他姨的名字,可是顾恙若是从这两个亭子入手,仔细查,凭借他们清樽阁的资源,查出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要是自己的身份是被顾恙自己查出来的,那他们之间的误会可就大了,不定她会以为他是在利用她,为的就是拿下盐庄。 “别这么,这样吧,晚上去夜市,我和你谈谈,现在你回去吧。” 顾恙轻哼了一声。 “之前我百般拒绝,你都执意要我陪你去散步,怎么现在又让我回去了?莫不是赶着回去想理由吧?” 卫凌濯眼神一聚,只是抛下一句话。 “傍晚饭后,百味楼,我会去,你随意。” 完卫凌濯就径直走了,只留下顾恙呆愣在原地。 不是要教什么轻功?还不是来这里晃了一圈,就开始问这问那,顾恙想,他肯定就是把自己当做探子使呢! 顾恙扭头气呼呼的走了。 而前头的卫凌濯却陷入了烦恼。 现在他算是进退两难,也不是,不这不是。 了吧,不仅极其危险,他也不能为了女人,就毁坏自己多年大计,不顾家族众饶性命。 要是不,以后被顾恙的父亲查出来,他们两个以后,怕真要形同陌路了。 卫凌濯现在最后悔的就是那夜里,他抑制不住内心的伤感之情,向顾恙了他姨的事情,否则现在也好编一个理由了。 但是卫凌濯走了几步,心里就有了计划。 单凭顾恙常愈两个,是打听不到他姨这些事情的,所以今晚上自己当然可以不,只要在她上山之前,他在这边解决掉荣渠公主的事情,他再主动和顾恙,就万事大吉了。 卫凌濯回房后,轻轻躺下,开始给自己编造新的身份。 而顾恙那边,她越想越觉得气愤,于是就打算去找常愈。 跑到门口,却发现常愈已经站在了拐角处。 “怎么啦恙儿?急着找我做什么?” 常愈倚着墙壁,嬉皮笑脸的道。 顾恙跑过去,张嘴就是抱怨。 “我被人气死了!” “别急别急,我猜猜,是凌卓吧!” “呵,人家可不一定叫这个名字呢!” 常愈听了,把身子挪正。 “咦,你怎么知道?” 听了常愈这句话,顾恙瞪大了眼睛。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早就知道了,却不告诉我?” “不是不是!” 看着顾恙瞪的老大的眼睛,常愈赶紧解释。 “我只是也这么猜想过,没想到你也是这么想的嘛!”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分享?” “我哪敢他的坏话呀,你们,你们两个,不是关系挺好的吗?” 顾恙轻轻一皱眉,觉得常愈的话里别有深意。 “什么意思?” 常愈笑嘻嘻的道。 “刚刚你们在那后院的桥边话,我从窗户里都看见了,本来聊的好好的,又突然赤急白脸了,怎么?拌嘴了?” 顾恙听到拌嘴这一个厕所,再加上他的笑,总算知道了。 “去你的!我和他可不是那种关系!你想什么呢?” “真的?我之前就和你过,觉得他对你不一般,你是真没感觉到,还是假装没感觉到呢?” “对我不一般?他拿话刺我,对我发脾气,对我冷言冷语,就是这么个不一般法吗?” 顾恙其实心里有那么一点明白,但是她也不想在常愈面前承认。 她一直以为,凌卓在军都有着自己的神秘生活,也有自己的心上人。 一个身份未知的人,甚至还有可能是京都的大官后代,富家公子,就凭这一点,任凭他是谁,都不用再往后想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会面准备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同常愈了,凌卓晚上约自己在百味楼见面的事情,常愈仿佛没有很意外,就像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以为你们早该约在一起出去了,现在才第一次出去吗?” 顾恙把眼一瞪,拿手一指。 “我警告你,不要再有这种想法,爹爹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这个人有多少位未知,少危险,你也是知道的,这种事情不要拿来开玩笑,你我身份不一般,祸害自己也就罢了,不能害了清樽阁。” 顾恙到这里,常愈还算是收敛了几分。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那你晚上去不去?” “我还没想好,我不知道他晚上,究竟是想找我了解更多的情况,还是要与我真话。” “你是否期待着他的真话呢?” “为何这么问?难道你不想知道吗?” 常愈把双手一摊。 “我是无所谓了,反正是心凉了,我们就回去了,他是谁,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顾恙在心里暗暗思量。 是啊,这才是正常情况下应该有的态度,她完全没必要对他刨根问底的,就算他口口声声,要去山上拜访,又怎么样? 既然他以后真心要去拜访,到时候,自然就会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了,爹爹可不接待来历不明的人进清樽阁。 “那,我就不去了?” “随你咯,反正晚上我和怀虚去逛夜市咯。” 顾恙点点头,算是征求完了意见,心不在焉的走了。 常愈和怀虚要去夜市,那就明要是她去,不定会碰上他们两个。 唉,奇了怪了,为什么前几盐史没来的时候,一个个都紧张的不行,现在盐史都已经住进了驿站,怎么一个个都有空出去乱逛了? 特别是凌卓和常愈,一个是连自己稍微管零闲事都要半的人,还有一个是平时在正事上从不马虎的常愈。 常愈和怀虚住在一起,他不会也知道些什么?不会他们都瞒着自己一个吧? 顾恙越想越觉得不对,都已经走到自己的房门口了,又折返下楼,回去敲响了常愈和怀虚的房门。 门一打开,顾恙先是往里头望了一望,只看见他们两个人正在木桌上下围棋,常愈露出半个脑袋来,看见又是顾恙,于是问道。 “怎么啦?还有什么事吗?” “你出来,我还有事情问你。” 常愈只好把整个身体都挪出来,然后又回头和怀虚道。 “你等等,我再出去一会儿。” 常愈出来后,顾恙就揪住他的衣领子,霸道的问道。 “我问你,现在盐史已经住进了驿站,怎么你们一个个,都有闲工夫约人出去逛了?你是不是也知道些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你不去找宋老爷商量着,反倒心安理得的玩起来了?” 常愈把顾恙的手扒拉下来,又把自己的衣服整理整理。 “你居然怀疑我,啊,我们这么多年的友谊,你居然怀疑起我来了,你不知道我平时是最爱玩最放松的一个么。” 顾恙双手叉腰道。 “不不不,你平时虽然吊儿郎当的,可是在正事上从来没有含糊过。” 常愈双手合十,给顾恙作了一个揖。 “我的好姑奶奶,你就相信我吧,我真不是知道了什么,只是听怀虚,他家公子胸有成竹的,让我们不用担心,我不就听他们的,放心玩了吗?他们都这么了,我还巴巴的凑上去干什么?” “他们到底为什么,突然这么有信心?黎家是这么大的一个威胁对手,还有各个铺子里面,有可能潜藏着的间谍,这些都不要担心了吗?” “咱们都是出去玩了一夜的人,人家可是在这忙了一,你就信人家的吧!” 顾恙看常愈好像没有骗自己的样子,于是又把他往后面一推。 “滚滚滚,赶紧滚,就知道玩玩玩。” 常愈一边扶住门框,慢慢的往里走,一边道。 “什么跟什么呀,以前你不也和我一样爱玩吗?第一来这的时候,你还邀我到处逛呢。” 顾恙没理他,扭头就走,常愈扶住门框对顾恙道。 “明等盐史的事情彻底定下了,咱们两个找个时间,我有事情和你。” 顾恙扭过头来,有些不耐烦。 “你现在和我不就得了吗?你这大忙人,还有时间单独约我出去呢,我看你是有了新友,就忘了我这个旧人了。” “顾大姐,什么时候吃起我的醋来了?” “那为什么约明?你怎么就确定事情能明定下,今晚上不行吗?” “相信我,今晚上你没空的。” 常愈神社耐人寻味。 顾恙扭头就走 “我不是了我不去吗?晚上就是空闲的了。” 顾恙都已经走到了楼梯拐角了,还能听见常愈的声音,隐隐约约悠悠荡荡的过来。 “你会去的,别犹豫了,我今晚上没空和你聊。” 顾恙走到自己房中,在床边坐下,双脚在虚空中晃荡着。 常愈,明就可以把盐史的事情定下了,那么大师兄什么时候回来呢? 当初大师兄要出远门,留他们两个单独在这里办案子,她心里还很惊慌,怕自己做不好,现在转眼之间,事情都已经快结束了。 即使凌卓,尔玛阿依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但那个事情,他们可以管,也可以不管,毕竟这不是在宋家的委托之内,这只是宋晋瑶个饶私事罢了。 宋晋瑶也未必就想他们管这档子闲事,她想遮掩还来不及呢。 尔玛阿依虽然在中原投毒,害的这些百姓都染上了瘟疫,可是现在他人也不见踪影,而时疫也已经有所好转,要真的追究下去,等抓到他,都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不定他已经回到西塞去了。 顾恙心里从来没有觉得,尔玛阿依对宋晋瑶是真心的,所以他要是为了逃命,偷偷跑回老家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若是尔玛阿依再敢明目张胆的,对宋晋瑶做些什么,或是又利用宋晋瑶,对中原的百姓下毒手,他们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不知道,凌卓现在回去没有?他晚上能对自己些什么呢?他之前,明明对自己的态度没有这么在意的。 难道他这么急着对自己解释,是真的怕自己误会他吗? 不可能不可能,她顾恙在他心里算些什么呀?就算他之前每次都隐隐约约过那些话,那一定是他在京都这样的繁华地界,养成的习惯,他一定对很多姑娘,都这么过吧? 第一百九十章 纠结赴约 - 拜清樽 - 渐令 她先躺在床上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用马行空的东想西想了一会儿,决定找些能让自己平静的事情来做。 此次下山虽然没带很多东西,但是还是带了些木工零件,她可以就在眼前的这张桌子上,捣鼓捣鼓她最喜欢的弓弩。 她打开柜子,把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都翻找出来,然后专心致志的在桌子上研究起了那些东西。 过了一会儿,隔壁隐隐约约起了动静,能听到些脚步声,看来凌卓出去了。 顾恙看看外头的色,明明还比较早,这个时候他就出去了干什么? 莫非他还要去见别人?顾恙想了一会儿,赶紧摇摇头,平时她若是研究进去了,是不会想别的事情,也不会分神的,可是今她居然会在自己做最喜欢的事情时,分神去想那个从来没有过真话的骗子。 顾恙想要服自己静下心来好好的继续下去,可是却怎么也沉浸不下去了,连几个普通的零件都拼接不上去。 顾恙把那些零件一把推开,心里烦都烦死了,怎么这个人即使不在眼前,还是那么烦人,扰乱她的心神,这个时候弄出那些动静干什么?是故意给自己听,他要出去了吗。 反正他现在也已经弄不下去了,想着百味楼离这里还是有一段距离,干脆自己也偷偷跟上去,这样既能看看凌卓在干什么,待会也不至于迟到。 顾恙在房间里面走了一会儿,确定自己此时此刻下去,不会被凌卓看到,于是顾恙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 经过常愈那一楼时,顾恙还特意放轻了脚步,不想让常愈听见自己这个时候,就早早的出门赴约去了。 她叫了一辆马车,让马车夫把自己带到百味楼那边去,坐上车后,顾恙掀开车帘子,往前头望了望,并没有其他马车的身影,顾恙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去百味楼,但是也不知道凌卓的前行方向,只能先到那一块地界去。 坐在车上,随着车轮的上下颠簸,顾恙一开始还有些忐忑,觉得她是不是表现的太热切了?这么急着赴约的样子,好像显得自己有多想知道他的事情。 不过坐了一会儿,顾恙才发现自己这个时候出门真,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她知道客栈离百味楼有一段距离,但她显然把这两个地方,想的还是有些近了,这个时候已经半个时辰过去了,她问了问车夫,是还要有一会才能到。 如果那个时候她不跟着凌卓出门,岂不是彻底迟了? 随着马车的不断前进,暮色也渐渐地沉了下来,太阳又收了回去街上的灯笼,一点点的点了起来,虽然没有那春日祭的灯笼多,可是也足以见得这条街道的繁华。 顾恙没有让车夫把自己送到百味楼去,而是在街道的入口处,就提前下了马车,因为她觉得这个时候去,未免有些太早了,自己步行走过去,还能看看这街边的摊贩。 看着街道两边已经开始有人卖福包,还有琳琅满目的簪子和一些布料,虽然她看上一眼去,都有些兴趣,可是内心深处,却总在想今晚上的事情。 他会和自己什么呢?这一次他会和自己真话吗?他隐瞒了这么久的事情,真的会因为自己仅仅表达了一次不满,就出来吗? 因为有心事,所以再长的街道逛过去,都如同走马观花一般,没有看到心里去。 再加上顾恙发呆的时候,她的脚步都比较快,所以这极长极长的街道,一眨眼已经走去了一半。 等顾恙发现自己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上头,而错过了许多玩意儿时,她终于回过神来。 自己好不容易下山来一趟,现在难得自己一个人在这里逛夜市,怎么能白白浪费呢?要想知道他什么,待会去赴约就是了,用不着在这里再三纠结了。 这下子,顾恙才用心的看起两边的摊贩来,走到这里,两边卖吃的摊多了起来,各种香味交杂在一起,让她感到有些饿了。 虽然待会儿就要去百味楼吃晚饭,可是总不好真的在那里大吃特吃吧,万一谈崩了,又是郁郁寡欢的吃不上饭,她自己不是既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眼前的这些甜枣糯米粽,糖浇山楂丸,藕粉羊乳糕,香油炸年糕,没有一样不勾起她的馋虫。 顾恙想了想,决定尝试几样,反正是难得的机会,大不了待会儿少吃些就是了,本来就是去谈正事的,一直吃也是不成样子。 于是她先买了一份山楂丸,再加上甜枣糯米粽,又随意在街边找了个茶摊,坐下一边喝茶一边吃她买来的这些甜物。 虽然中午才在老板娘那里,吃了她的一顿大餐,但是因为最近耗费心神过多,又因为水土不服,身上的毛病总是不断,她常常容易感到饿。 她一口咬下去,渍了蜜糖的甜枣,加上软软糯糯的糯米一起涌入口腔,嚼两下,既有糯米的柔软又有嚼劲。 配上开胃的山楂丸,和能去烦解闷,驱除炎热闷气的凉茶,顾恙是越吃越起劲,两个粽子都被她吃了下去。 等他把碗里的凉茶喝完之后,这才觉得有些饱腹感,吃完之后,她有些心虚。 这茶摊支在大街上,不会自己还没看见凌卓,凌卓就在哪个地方偷偷地看见她了吧? 顾恙想到这里有些心虚,迅速摸了摸嘴角留下的痕迹,然后四下张望,发现四周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好像也没有看见哪个人特别注意她。 吃饱了之后,顾恙又不想再动了,打算坐在凉茶摊这里,再等等。 顾恙虽然来赴约了,但是她也不想这么早就进去,失去些才能显得自己犹豫过,纠结过,没那么上心的意思。 她知道这样做有些奇怪,也大没有必要,不过顾恙就是不想让凌卓觉得,自己已经把他当做朋友了,毕竟他连自己是谁,都不愿意告诉她,谁知道凌卓究竟有没有把自己当做朋友呢? 远远的向百味楼望去,二楼的烛火已经点燃起来了,上头也有许多人影在动来动去,看来生意是十分红火。 那里头人这么多,他真能把自己的秘密,就在那里出来吗?生意这么红火,他能有椅子坐吗? 顾恙心里顾虑重重,吃了东西以后,对他刻意遮掩的神秘,又期待起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贩卖人口 - 拜清樽 - 渐令 当天色完全暗下来,街上的灯笼灯火通明时,顾恙才从小茶摊站起身来,往百味楼走去。 说起来,百味楼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也算是他们的结缘之地,当时他们的见面不算友善,可倒也别有一番意思,现在又重新回到那里,不知道会不会是一个新的开始吗? 凑进百味楼,就难免看到它旁边的玉娃馆,现在这里已经重新开张了,生意还和从前一样红火,门外依旧有虎视眈眈的妇人,往里头张望,仍旧是被门口的侍卫撵出来。 顾恙想起上次那个被调包的明珠姑娘,还有当时表现的鬼鬼祟祟的那些西塞人,她觉得这个玉娃馆并不简单。 此时此刻,她站在百味楼和玉娃馆的中间,一会儿望望这边,一会儿望望那边。 她还是有几分想进玉娃馆去看看的,但是现在显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那门口的看门家丁一个个凶神恶煞,那些可能是来寻找自己丈夫的妇人,一个个都被打退了回来,根本不用想着进去。 若再像上次一样翻墙,不仅不保险,还容易惹出事端,而且经过上次那么一闹,他们一定已经加强了戒备。 明明家中的妻子,已经够好了,为他们生孩子,为他们操持家事,为他们打点生活,洗衣做饭。 只不过因为曾经他们喜爱的容颜,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老去,他们就不愿意,再多看自己的妻子一眼了吗? 他们明明和自己的妻子都是差不多的年岁,明明他们也会老去,也会忍受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的折磨,可是他们为什么就不能换位思考? 那些堵在门口,满眼失望地朝里头往的夫人,那些看起来强悍,内心却被自己丈夫的不忠的行为,伤的体无完肤的夫人,他们虽然没有话语权,也无力反抗,可是谁来可怜他们,谁来为他们发声? 顾恙摇摇头,叹了口气,转头调转步子,朝百味楼走去。 才进大门就有小二喜气洋洋地迎上来,里头已经是头靠着头,肩靠着肩,想穿过人群都不太容易。 面对小二极其热情的询问,顾恙只好赶紧说道。 “我是来找人的,已经有人在上头等我了,可以帮我找一下吗?” “这位小姐,是谁约了您呢?” “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公子吧,穿的玄青色的衣裳应该只有他一个人。” “那二楼的一个雅间,仿佛有您说的这样的人,我带您去看看吧?” 顾恙于是跟着这个店小二上楼去,走到那雅间的门口,透过纸糊的窗户,她往里头望了望,看那身形好像的确是凌卓。 小二顾虑她不好意思拉开门去看,就借着上茶的功夫,把门拉开,顾恙趁机看了一眼,果然是凌卓,面前还摆了好大一桌子菜。 看着那桌上琳琅满目的美味佳肴,顾恙不仅没有高兴,反而有些反胃。 若是平常,她看到这么一大桌子菜,她一定会很开心,只是她刚刚已经吃了两个甜枣粽子,加上一堆山楂丸,又喝了凉茶,这些东西堆积在胃里,她又没走两步,所以现在还是很饱。 顾恙谢过那个小二,然后慢慢的走过去,拉了椅子坐下,然后就撑着下巴,望着桌上这些菜。 “你出来的这么早,就是为了跑到这儿来,点这么一大桌子菜,这里可就只有我们两个,你能吃的完吗?” “吃不吃的完另说。” 顾恙撇了撇嘴,看了看桌上这一大圈,鸡鸭鱼肉,牛骨高汤,各色点心都有,于是说道。 “你还真是不嫌浪费呀,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人家外头还有吃不饱的人呢,你就点这么多菜用来浪费,我看我们连这里的三成之一都吃不下去呢。” “是啊,吃饭之前跑到外头去吃零食,到了正式该吃东西的时候自然就吃不下去了。” 这话说的顾恙面色一窘,她的双颊立马有些烫烫的。 “你在街上看到我了?你看到我了,为什么不说?你是不是又躲在哪里偷窥我呢?” “我并不是有意偷窥你的,只是我出门的早,你听见了,我在这里点过菜以后,就出来晃悠几圈,谁知道就看见你,在这儿最有名的凉茶摊坐上了,还买了东西吃。” 怪不得顾恙吃完以后,总觉得有些怪怪的,虽然环顾四周,好像没有人看她,但是凭她的直觉来看,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原来她去的是一个有名的凉茶摊啊。 那里的凉茶的确很好,配着她那甜蜜的粽子和凉丝丝的山楂丸子,能去除初春傍晚的一些闷热,又能使那糯米下去,不那么甜腻。 但是此时此刻,顾恙已经不想再和他探讨这个问题了,顾恙先是拿起筷子随意夹了一个东西,放入嘴里嚼了嚼,然后开始切入正题。 “我问你,你看到旁边的玉娃馆开张了没有?” “我还没有瞎。” “你上次有没有听见,那个明珠姑娘被人揭穿是假身份?还有屏风后头,那些鬼鬼祟祟的西塞人,和那里头的鸨母在那里交头接耳,不知道计划些什么。” “你们能看到的,我自然也都看到了。” “你不觉得这件事情,和那些乡下地方失踪的女孩子有些关联吗?” “你是想说那些女子被人拐卖了吧?” “对呀,这是我近来注意到的。” “可是有哪个人牙贩子,会蠢到把当地的姑娘卖到当地去。” 顾恙一下子被这个问题问住了,虽然这样好像不合情理,但是她总觉得,这玉娃馆,还有里头的西塞人,一定和那些失踪的女孩子有关系,甚至,她还觉得和尔玛阿依有关系。 “那你说,那些失踪的女孩子到哪里去了?” “我今天晚上就是要来和你说这件事情的。” “怎么?你不是说要向我说起你的家事吗?怎么又突然变卦了?你不会是想刻意拿这件事情来逃避话题吧?” “我之前一直不说,为什么现在我会说?” 顾恙被这句话气到了,可是又没有理由来反驳。 “但你白天约我出来的时候,说的就是你会告诉我,你现在是在耍我吗?” “并不是我有意要瞒你,只是现在时候未到,告诉你,对你没有什么好处,你与其纠结这个,不如想想怎么救那些女子吧。” “我一没有线索,二不了解,我怎么救啊?” “你记不记得那天,有个人对着那个假明珠,喊了一个名字?” 顾恙回想了一下。 “好像是,但我听不清。” “那个老鸨曾对着她的手下说过,怎么让明珠姑娘见人了?” “是啊,明珠姑娘是花魁,是不应该见人的。” 。 第一百九十二章 弱肉强食 - 拜清樽 - 渐令 “所以呢,这里头有什么关窍,我没有发觉吗?” “既然明珠姑娘从来没有露过脸,那么每个人都可以去做这个花魁了。” “是啊,我也曾经想过,花魁是会被调包的,但是花魁都要有一技之长,不可能每个人都精通琵琶吧!” “是,但花魁究竟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失踪的姑娘是怎么被带出去的。” “带出去?直接绑了领出去不就好了。” “可是你看看,那天在官府外请愿的百姓,丢的女孩子也不是一个两个了,这么一大群人,他们都带到哪里去了?” “这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也许是连夜带出城去呢?” “自从最开始那一批女孩子不见后,每次有可疑的马车或大量人口出城,都会遭到官府的盘查,若他们真的连夜带出城去,是会被查到的,可是若不带出城区,就会有因为人质逃跑,或吵闹,而被发现的危险。” “那如果那个背后绑架他们的人和官府勾结一起呢?” “这个设想是非常合理的,甚至可能有一部分人是这样,可是不可能每一天查人的官兵都和那些恶人勾结,那样就太明目张胆了,可是,他们每天几乎都能把人送出去。” “他们是在城中找了一个什么据点吗?” “没错,你答案越来越接近了。” 听到卫凌濯这么说,顾恙奇怪的问道。 “什么意思?你这语气,意思是说,你已经知道他们做这些下作手段的过程了?” “模棱两可吧!” “什么玩意儿,模棱两可,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他们的据点在哪里?” “你也曾经离那个据点十分的接近。” “怎么又是这句话?难道是在玉娃馆吗?” “你的意思是,他们生怕我们发现不了,还专门把被拐来的女孩子放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好让他们叫喊出声,让他们被发现吗?” “那你说呀,是哪儿啊?” “你就不能再想想吗?” 顾恙现在急于知道这件事情,已经完全忘记了,她本来到这里来赴约的目的是干什么。 但是如果真的有人不断的拐走这附近的年轻女孩子,又把他们卖到别处去,弄的一个本来幸福的家支离破碎,顾恙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你就别在这考我了,我先问你,玉娃馆的花魁姑娘,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那里头那些鬼鬼祟祟的西塞人,你弄清楚了吗?” “虽然我不知道,那天那个人群中脱口而出的名字是什么,但是我却记住了,喊这个名字的人的相貌,事后我曾找时间特意去寻找过,去好多天都没有结果,可是就在刚刚我来百味楼点菜之前,我看到他了。” “真的?你有没有和他交谈?他说了些什么?” “他听我问起这件事情,非常的激动,拉着我不停的问,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他说那个人长得很像他的恋人玉蒙。” “是吗?那那个姑娘到底是不是玉蒙呢?” “那天情况紧急,他只是看到一眼,但他的恋人的确是在今年年初的时候,因为赶春集而失踪,他们本来已经快要成亲了。” “一个被拐走的娘家女子,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留在那种地方做花魁呢?那里那么多人,她就不懂得喊叫和反抗吗?” “你觉得她喊出来,叫出来,就一定会有人帮她?” “为什么不呢?那可是拐卖呀,说不定是被哪个人牙子强行抢了去的,那些围观的看客,他们也有妻子,有女儿,难道他们就不懂得帮助别人吗?” “他们都是些平头百姓,他们得罪的起人吗?他们帮了一手,救不救得下来还未可知,但事后若他们被报复,又有谁来为他们喊冤?” “报复?他们一个勾栏院的家丁,是凶神恶煞了些,难道直接跑到人家家里去打人吗?那这里还有没有王法呀?” “他们这个地方得罪过多少人,你觉得他们只是靠这些家丁吗?那些四处游荡的西塞人,为什么会和鸨母走得这么近?你都没有想过吗?” 顾恙倒吸口凉气,然后不可置信地说道。 “难道他们不仅在这里投毒,还偷偷的拐走我们这里的年轻姑娘,就是和旁边的玉娃馆暗通款曲,互相勾结吗?” “我说了这么久,你才明白过来,还真是蠢。” “你先别说这个,他们难道不是我们中原人吗?他们为什么要害我们自己的同胞啊?” 顾恙甚至都没有把他嘲讽的语言放在心里,而是追问道, “为了钱,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再说了,只怕和他们勾结的不只是这家小小的勾栏院,还有更加有权有势的人呢。” 顾恙这时候脑袋已经灵光起来了,她想起了之前凌卓和她说过的一个人。 “你的意思是说京都里的人,或者说,是荣渠公主?” “你总算是开窍了。” “公主那么尊贵,那么有地位,算是中原的女儿,她还有什么可追求的,难道她还不够富贵吗?” “光富贵又有何用?这天下还有滔天的权利,也是人人想要的。” “那她一个公主,总不能去抢龙椅吧?” “她不可以,她一母同胞的弟弟可以,她弟弟登上皇位,她的母妃,她母妃的娘家,都会受益。” “我不懂这些,但是,她也是女人啊!她怎么下的去手啊?难道这公主已经年老色衰,见不得这些漂亮姑娘,嫉妒,所以要断送人家的一生吗?” “她今年才不过二十一岁而已。” “那她总该成亲生子了吧?她自己没有女儿,没有孩子的吗?再说了,虽然我不懂这些朝政上的事情,可是我也知道,无论是谁做皇帝,她这个公主,都会享有荣华富贵的,不是吗?难道他其他弟弟登上皇位,就要对她赶尽杀绝吗?” 卫凌濯听了这句话,倒是一愣,假设荣渠没有干下这种种恶行,他登上皇位,自然是会敬着她,供着她,不会对这个姐姐做什么,但是这么多年来,她做出的恶心人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况且不仅是她荣渠,她的母妃,她的外祖父家,也是野心勃勃。 当初母后郁郁而终,也指不定是他们做下的手脚,事关母亲,他绝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也不能留下这些潜在的危险和祸害。 “弱肉强食,你死我活,若日后他的弟弟没有杀这个公主,公主就会反过来杀她的弟弟,若是这样,不如早早灭掉的好。” 卫凌濯已经有了个人的情绪,但是还是注意自己的措辞,尽量用第三方的语气来阐述这句话。 。 第一百九十三章 重心转移 - 拜清樽 - 渐令 “那里的斗争就有这么可怕吗?我知道做皇帝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但做皇帝还要管着那么多的事情,做个闲散王爷不是更舒适吗?” 卫凌濯目光如炬。 “可是人的野心是永远也填不满的,他们不满足现在的状况,可是又达不到自己的目标,就会想通过害别人手段,来满足自己的野心。” “你好像很有心得啊?是不是你的家族里,也常常发生这样你死我活的事情呢?” 顾恙想想他的家世背景,他那可能是大官的爹,也许也会娶小妾的吧! “为什么这么问?难道我看起来一副心机深沉,深不可测的样子?” “嗯,倒也不是说心机深沉,但是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不是只有你自己清楚,你平时表现出来的行为,还有你说的话都表明你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呐。” 顾恙其实很惊讶,今天晚上凌卓会和她说这么多,讨论这么多,他说的很多事情,自己因为专注于宋晋瑶,还有延盐史的事情,其实都没有注意过。 这也可以说,是他们独家看出来的机密吧,可是他不仅仅都和自己分享了,还第一次和自己说了这么久的话,从前他可是惜字如金的。 顾恙心里觉得奇怪,然后就犹豫着问道。 “你是不是要回去了?还是要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了?” 卫凌濯听了这话,嘴角一抖,完全不明白顾恙为何有此一问。 “什么意思?” “你从前都惜字如金,什么事情也不愿意和我说,今天专门把我叫到这里来,说这么多,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我今天和你说的都是正事,从前,你叽叽喳喳话多,吵死了。” “吵死了?你们怎么都没有一点人情味的呀?我们在山上的时候,大家都是一起玩玩闹闹,这样才有生活的乐趣嘛,总是一个人闷着不说话,像个木头雕像一样。” 卫凌濯眼底射出轻微的笑意。 “你觉得我像木雕像吗?” “不像。” 顾恙摇摇头。 卫凌濯正打算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又听见顾恙补充了一句。 “你像个石头做的雕像,人家木头被水泡了,还能生叶开花呢,你就像一个石头,是冷冰冰的。” 卫凌濯轻哼一声。 “若我是个石头,你早死八百回了。” “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难道我自己不能解决吗?” “你自己解决?你在山上被你爹爹保护的太好了,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突发状况,像上次在崇明寺,面对那个歹徒,如果我不去,你打算怎么挣脱?” “我不知道,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大不了我大声叫人来就是了。” “若没人听到你的叫喊,也没有人来救你呢?” 顾恙这下答不出来了。 “那…可是…我逃脱了呀,现在讲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你觉得上次那叫你逃脱了吗?差点就给人扯了衣服,” 顾恙听了,满不在乎的说。 “不就扯歪一点衣服吗?那有什么的,我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姐,反正也只有你一个人看到了,你不说谁会知道呢?” 卫凌濯心里想真是绝了,这世界上居然有女子,觉得被一个陌生男人扯了衣服露出大半边雪白的肩膀,是一件不足为奇的事情。 “你这样子,给你或者相公知道了,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这样子,我什么样子?” 顾恙毫不在意,夹了一筷子菜,悠哉悠哉的说道。 “什么样子?野丫头的样子。” “那我知道自己是个野丫头,既然不会去喜欢那些文邹邹的人,大不了一辈子一个人过好了,反正爹爹还是要我陪呢。” 说完又夹了一个小鸡腿,放进自己碗里。 卫凌濯一拍桌子,很不高兴,很不满意的说道。 “你还吃什么?刚刚在下面吃的还不够多吗?你是要吃成猪吗?” 顾恙才咬到一半,抬头无辜的看着他说道。 “怎么啦?我刚刚也没得罪你了呀,怎么连饭都不让人家吃了?你叫我到这里来,不就是请我吃饭的吗?” 说到这里,顾恙突然反应了过来。 “对了,你叫我到这里来,不是说你自己的事情吗?怎么说了半天都没说到正题上?是不是有打算蒙混过去?” “我已经说过了,现在并不是你知道这些的好时机,但是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你帮了我之后,自然就会知道了。” 顾恙把筷子放下,不满的说道。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说的,居然还想骗我继续帮你做事?” “你怎么不问问是什么忙,我帮你们这么多,难道一点点小忙也不愿意回馈给我吗?” 卫凌濯这么说,倒是令顾恙有些犹豫,毕竟这次盐史的事情,的确是他在操持,本来他完全可以不帮他们,只不过是欲堕方丈委托他帮个忙而已,他也可以不帮。 而其他的事情,凌卓也是尽心虽然总是说这说那,但是不能否认他在其中作出的功劳。 “行吧,那你说吧!” “我需要你们帮我揪出拐卖女子的幕后黑手,弄清楚玉娃馆背后的秘密。” “感情你还不知道,那里有什么秘密呀!那之前还那么胸有成竹,我还以为你已经大势在握,对这些都了如指掌了。” “已经很接近了,只需要你们稍稍配合即可,所以这个小忙你愿意帮吗?” 顾恙眼珠子滴滴溜的转了一圈,然后说道。 “既然你想我们帮你的忙,那你说说,之前他们藏人的据点,究竟在我去过的什么地方?” “你觉得青成郡里头,有什么地方是常人轻易不敢去的,而你又去过了?” 顾恙一拍桌子倒吸一口气,随即恍然大悟。 “啊!黑河所!那个大厅,你是说那个大厅吗?那个柱子上有刀痕,明显是新的!” “你看到过?你看到过为什么都没有怀疑过,那些痕迹呢。” “我当时以为是那些病人散步,因为生病,心里难挨,所以在那弄的,而且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这里有女孩子失踪,我哪里会想到那些?” “那你现在知道了,就会理解那些所谓的晚上有人说话,有人哭泣的闹鬼传说。” “那么他们就是拐了落单的女孩子,然后集体绑到黑河所那儿去,就算闹出动静来,也可以推脱,说是闹鬼,第二天再把人分批送出去。” 卫凌濯喝了一口茶,很随意的点点头,一举一动,仿佛是在说,怎么才想到这里。 “可是,这究竟又和玉娃馆有什么关系呢?” “我只是略微有些猜测,但是没有证据,我也就不说给你听了,免得扰乱你自己的推测,等盐史走了,我们再把重心放到这上面来。” 说到盐史,顾恙就更加免不了要问上一句了。 。 第一百九十四章 二进勾栏 - 拜清樽 - 渐令 “你是怎么做到之前还严阵以待,以后又满不在乎的?你这转变也太大了吧。” 卫凌濯轻轻一笑。 “我已经说过,你们不用管了,现在你们只要之后配合我,这件事情,我会为你们处理好的。” 顾恙点点头,随后又说道。 “这件事情,你自己不是也获利吗?” 卫凌濯不置可否。 “你说,这宋家拿下盐庄,你们能有什么好处呀?” 卫凌濯挪了挪身子,用一只手撑着下巴回答道。 “只要不让黎家拿到,那他背后的公主,就不会利用黎家来为自己谋取利益,只要她不公权私用,百姓的利益就不会受损,那么对大家都是有益的,我只是阻止了这场恶劣事件的发生而已,并无所谓有利不有利。” 顾恙歪着脑袋,觉得他说的是冠冕堂皇,可是又好像没有哪里不对。 “那,那,你完全可以自己去做这些事啊,和我们混杂在一起,你不是老嫌我们管这管那,进度慢,又麻烦吗?” 卫凌濯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 “若不是欲堕方丈拜托我,我自然也不会和你们搅在一起。” 顾恙嘁了一声。 “和我们搅在一起差你了?反正我知道你在这里神神秘秘的,你不敢让别人看见你,总是躲躲藏藏的,对吧?” 卫凌濯听了倒是难得的停滞了一下, 虽然他尽力维持着脸上的表情,但是顾恙还是可以隐隐约约看出他的惊讶。 “怎么说?” 卫凌濯想了半天,只问出咱短短三个字,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小心,够收敛了,本来觉得他们两个平时查案不专心,也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顾恙轻轻点点头,也没当做什么大事,只是平静的说出来。 “你很多次的反应,虽然都很收敛,可是我能察觉到啊!虽然我还真不了解你吧,可是总觉得,你也不是那么冷血的人,我说那天在街上要报官,把那些欺负百姓的人抓起来,你虽然没有答应,可不是一口否决,只是在转移话题,我那个时候就奇怪吧。” “就那么短短一次,你就这么确定吗?” 卫凌濯没有说顾恙说的对不对,而是反问一句,仿佛有几分欲盖弥章的意思。 卫凌濯在心里反复回旋着顾恙说的那一句,虽然不了解他,可是总觉得他不是坏人。 不知道为什么,在京都听过多少夸赞,听过别人多少的奉承,都没有这一句话给他的安心和满足。 也许他心里知道,这么多年来没有父皇的关注,失去了母亲的陪伴,甚至连唯一对他比较上心的外祖父家,也都是为了庆成一族,而在努力的向他示好。 而官场上的那些人,一见到他又是极尽阿谀奉承之词,从头到尾没有一句真话,听得好没意思。 他从来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也从来没有期盼过,有人会对他说出什么真心话来。 他手底下的心腹,也都是不擅言辞,只会做实事的人。 “你要是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我也只是猜测,我可不止发现了一次,但是我也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只凭自己眼睛看到的和自己的意向,就做出这样的结论吗?” “喂,我也没有做出什么对你不利的结论好吧!” “每次和你说话,都得控制着话题不要跑偏,你之前在问我什么,现在又说到哪里了?你自己想想。” 顾恙双脸一紧,发现明明之前还在讨论盐史的事情,刚刚说了几句,却又说起别的事情来了。 “行行行,我答应你,之后我就去和常愈说,就算这边事情办完了,也多留几天,反正我看我大师兄还没回来,到时候干脆等他一块回去好了。” “那就这么说好了,你慢慢吃两口,就可以回去了。” 顾恙还真就拿起筷子,每样菜都略微试了一点。 “怎么就两个人,你还点这么多菜啊,真是不怕浪费。” “你之前不是已经在外头吃过了吗?怎么现在还吃得下?” 顾恙一边动着筷子,一边瞥了他一眼。 “怎么?难道这些菜摆出来,都是做样子的吗?还不能吃几口了,你来请我吃饭的,你管我之前吃了什么呢?” 卫凌濯慢慢的靠着椅背,慵懒地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看着顾恙夹菜的动作,眼神中闪过一丝笑意。 “倒不是说吃不得,就是怕你吃多了,到时候吃坏了肠胃,还要赖到我头上来。” 顾恙拿着筷子,手比画了一个表示强壮的动作。 “你放心吧,我吃的很多的,要不平时哪有力气练功呢?” 卫凌濯无奈的摇摇头。 “照你这么吃下去,以后谁养的起你?把人家都吃穷了。” 顾恙微微地翻了个白眼。 “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关心起这个来?我不嫁人不行吗?我一个人乐得自在,我就不相信,聘我的手艺和本事,以后还养不活自己了,干什么就得求你们男人,靠你们男人呢?” 卫凌濯点点头,微微笑道。 “说的真是有志气,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做到了。” 顾恙听到这话,放下筷子很严肃的说到。 “怎么?难道你觉得我是一个坐吃山空,整天等着别人来施舍我的人吗?” 卫凌濯摇摇头。 “你想多了,我的意思是,万一你以后碰上你喜欢的人,你也愿意自己一个人过?” 顾恙奇怪的看着他。 “我发现你最近不仅话变多了,还莫名其妙的关注起我的事情来,你什么开始时候关注这些了?这些在你眼里,不都是别人的闲事吗?” “你天天问我,难道我就问不的你?” “我问你什么了我。” “你前几日不是还天天问我,有什么心上人?” “那你到底有没有啊?” 顾恙语气轻松,心里也以为自己毫不在意,只是夹菜的筷子微微颤抖,不知是在期待着什么,等待着什么。 “别说这个了,你赶紧吃,吃完了,我们去隔壁去看看。” 顾恙一惊。 “什么,你还要到隔壁去?上回我们差点被他们抓住,你确定他们不会记得我们吗?” “你要是不敢进去,那我一个人进去就好。” 顾恙嘶了一声。 “谁说我不敢了?我只是为安全考虑嘛,就算你胸有成竹,可是明天盐史正式巡查,你也不能出岔子呀,再说了,我今天也没有乔装,一进去,不就看出来我是女的了吗?” 卫凌濯也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桃花酥,又把它夹碎,只放了一小会进嘴。 “怕什么,就用你自己最擅长的功夫,从这屋里翻过去不就是了,谁让你走正门的?” 。 第一百九十五章 来日方长 - 拜清樽 - 渐令 面前这一大桌子菜都够七八个人吃了,可是卫凌濯,却只夹了几块小糕点,那些平日里吃的菜,连碰都没碰一下,而现在顾恙没吃几口,他便说要到隔壁去了。 虽然自己已经吃不下了,可是面对着琳琅满目的菜肴,她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要不要叫那个小二拿个食品盒子挑些回去呀?你这不是故意浪费嘛,你看这都留在这里了,待会儿还是你给银子呀,我知道你家世显赫,可也不带这么用的呀。” 卫凌濯并没有答话,只是一个劲的盯着那桌上的菜,眼神专往那些顾恙动过筷子的,特别是被她夹了好几筷子的菜。 “好吃么?” “什么?” 顾恙有些不可思议,自己说了这么一大串子话,说她的太浪费了,他就问自己这么一个问题。 “我说这些菜好吃吗?” “好吃是好吃啊,可是点这么多,根本吃不下呀,我现在心情非常郁闷,就是因为你点这么多,我又带不走,也吃不下。” “这一次吃不下没关系,下一次还能吃就是了。” 卫凌濯轻轻嘟囔了一句,顾恙,也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暗搓搓的揉着手指头,不知道他葫芦里面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其实卫凌濯之所以在百味楼这样的酒楼,点这么一大桌子菜,明知道顾恙已经在外面偷吃过,而且这明显不是两个人的分量。 完全是因为他想了解顾恙平时的用餐喜好,比如平时喜欢吃什么食量如何?又对南北哪里的菜肴更感兴趣?喜欢怎样的糕点? 这些话若让他亲口去问,他是打死也不愿意说出口的,他也不愿意让怀虚知道,自己对顾恙吃什么这样的问题这么关心。 所以冥思苦想之下,他只好使出这招来,直接把这里的招牌菜肴都点了个遍,南方的北方的糕点,辣的咸的,酸的脆的,直接看顾恙夹了哪些,又吃哪道菜多些,统共吃了些什么。 这样不仅不用问她,也看得一目了然。 并且从顾恙一直在提浪费这件事情,也可以看出她是一个很懂得分寸的小姑娘,不会在以后给人迷惑了去。 要知道在京都,若是被人知道自己看中了这么一个小姑娘,虽然会有很多矛头指向她,但是会有更多的人,也会把讨好的目标指向她。 如果他不懂得分寸,经不住诱惑,分分钟就会被别人利用,不仅会害了自己,也会成为伤害他的武器。 他不可能一辈子让她见不得光,让她一辈子都躲在阴影里,总有一天他会向别人说,这是他看中的姑娘。 不过现在想这些,还为时过早,毕竟卫凌濯都还没有和人家说,他也不知道顾恙是否也对他有意。 不过从刚刚她说的,对他的评价来说,虽然没有发现男女之情的萌芽,但好歹印象还是好的。 “怎么还能吃?下一次你要再点这么多菜,我可就不来了,否则你也带出去,给街上那些吃不着饭的人啊!不愧是京都的贵公子哥呢。” “大街上吃不上饭的人那么多,你一个一个帮帮的过来吗?” 顾恙认真地说道。 “帮不过来也要帮啊,既然我看见他了,就是和我有缘,为什么不尽一点力呢?” “你可知道,这大街上不是每一个可怜的人,都值得同情?” 顾恙一边把桌上弄出来的食物污渍都收好,一边说道。 “为什么呀?他们都已经沦落到需要靠乞讨,才能生存的地步了,为什么不值得同情?” “你想想,若是尔玛阿依此刻被我们发现,被我们追杀,最后他乔装成乞丐去别的郡县去乞讨,你可觉得他可怜吗?” 顾恙仔细想了想。 “追杀?难道现在事情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我们需要去追杀别人了?” 卫凌濯轻拍了一下桌子,算是克制住了自己心中的郁闷和不耐烦。 “我这是比方,你懂吗?比方比方。” 顾恙在空中一挥手。 “这是个例外嘛,难道大街上那些乞丐,还都能是十恶不赦的坏蛋不成?” 那是你不知道。 卫凌濯在心里默默的说。 他没有说出那些在京都里看到的例子,本来他是要提醒顾恙,让她不要总是傻傻的相信别人,一味地付出自己的善良,到结尾反而被别人给骗了。 可是卫凌濯转念一想,顾恙看起来好像能够独当一面,自己做主,可是其实她还小,而且又有她爹爹这么不盈利的保护着她,没必要让她过多的知道这些黑暗。 而且自己这么积极的提醒她,这些不是更显得自己太过关心了吗? 本来最近他和顾恙说话,就已经话多的不像他自己了。 而现在,还不是挑明一切的好时候,他必须要忍耐,顾恙还会呆在山下一段时间,而如果这次一击命中,形势就会好很多了,他们还可以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词语,听了就让人感觉充满希望,心生向往,仿佛眼下的不愉快都可以度过。 事实上,看着顾恙,卫凌濯也第一次有了人生可盼的幸福感,虽然这件事情,根本只是他一个人在计划,可是因为他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所以格外的兴奋,也格外的充满了期待。 他并不知道,美好的爱情总是要受过曲折的磨练,才能绽放出明珠的光芒。 而顾恙的身世,注定了他们两个之间的纠缠不会简单,只是现在,卫凌濯不会知道以后,所以还很认真地期盼着以后。 只想一个总以为自己要孤老终身的人,生命力突然闯进一个特别的闪闪发光的小姑娘,他终于觉得,自己以后也许是会有人陪伴的了,从前父亲的不重视,以及母亲的早逝都可以得到弥补了。 当一个原本冷漠的人,默默的开始盼望温情,盼望陪伴,那他的心,就会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柔软起一个角落。 而这个角落是专属于使他柔情的那个人的。 在别人的眼中,他还是他,那个铁面无情,心狠手辣的宁朔王,别人看不见他的变化,可是顾恙能。 就像刚刚顾恙多次问他,怎么突然变得话多了起来。 他话少,并不是他蓄意装出的冷漠,只是因为自己的性格,和从前的环境,让卫凌濯觉得,话多实在是一件很没有必要的事情。 言多必失,而太过张扬的人,总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靶子,更是在危险来临之时,首当其冲的人。 后天培育的趋利避害,让卫凌濯知道,在他人面前过多的展现自己是不明智的,不安全的。 。 第一百九十六章 佳偶天成 - 拜清樽 - 渐令 “好了,走吧。” “现在?现在就去?” 顾恙略微惊讶。 “骗你的,回去吧,今天不是个好时机。” 顾恙听了,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因为经过上次在玉娃馆被发现,又被几个大汉追,她现在对那个地方是有点阴影,并不想再这样偷偷摸摸的进去第二次。 “这些菜你真不带走啊?你这不是白砸银子给人家酒楼吗?本来这几个大菜好像都挺贵。” 卫凌濯背过身去,不让顾恙看见他的笑容。 “走吧。” 顾恙只好慢慢的跟着他,也不想走到前面去,觉得走在他的后头,莫名其妙的很放松。 顾恙可以在他背后,看不见他脸的时候,尽情地打量他,也可以左顾右盼,她还能欣赏欣赏凌卓笔直的后脖颈,和他背后衣服的细小褶皱。 他以前在京都的时候,一定是一个很有教养的公子哥吧,肯定会有很多女孩子都喜欢他。 想到这里,顾恙有些失落,他早就说过,自己像一个野丫头,虽然她自己在心里。并没想过他们两个之间能有什么,顾恙总是不愿意多想, 但是她心里总是觉得,像这样的公子,是不会看重外头这些个郡,所谓的那些小姐吧,况且,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小姐。 他刚刚自己也说了,若不是欲堕方丈的委托,他也不会和自己一起办案子。 顾恙眼神微微涣散,然后有些心虚的望向两边。 这里的夜景真美呀,因为有了万家灯火的光芒,所以街边的小贩,和各处的酒楼,都显得那么和蔼可亲。 从前的她,体会不到这么多的美好,只一心想着好好练功,这次下山来,才能有一次做回小女孩的机会。 卫凌濯走在前面,虽然眼睛往前面望着,可是心里却在想着后头的顾恙。 此时此刻,她跟在身后,在想些什么呢?她说了要配合自己,那是不是代表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又可以熟稔一些呢? 那等事情大功告成那一日,他向顾恙摊牌之时,事情也会变得简单很多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里离客栈的路途遥远,走回去是行不通的,怕是要走到下半夜呢。 卫凌濯先转过身来说道。 “怎么?你打算今天晚上就在这里走一夜吗?” 顾恙这个时候已经被两边的摊贩所吸引,只是敷衍的应了一声。 卫凌濯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是一个小而精致的摊点上,摆着许多粼粼发光的首饰钗环。 这种东西,卫凌濯不知见过多少,数不胜数的上等品也堆在他慎园的库房里。 但是现在看了小摊贩上头,这些小巧而又普通的钗子,卫凌濯却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最主要的是,顾恙微微掩饰住自己眼神里感兴趣的喜欢,止不住的往那些地方瞧,也许顾恙是真的没有接触过,这些女孩子家,本来应该接触的东西吧。 若是有一天,她能住到京都去,甚至,住进慎园,那些库房里的东西,比这里的要精致百倍,她一定会喜欢吧?那时候会不会愿意留在那里呢? 卫凌濯想了一会儿,就回过神来,想着要赶紧找个马车回去,否则再晚,就没有马车了。 “别看了,别看了,我们回去,你还要在这里呆好久,下次来看,也是一样的。” 听到卫凌濯的提醒,顾恙还不好意思的把目光收了回来,跟着他坐上了好不容易寻得的马车。 那马车夫本来是要回去歇息了,听到他们要去城郊那么远的地方,本也不愿意去,可是卫凌濯那一大锭银子晃了他的眼睛,她美滋滋地把银子揣进怀里,就驮着它们上路了。 顾恙见今天家家户户都点着烛火,路上也看得比较清楚,就打算坐在马车夫的旁边,还可以看看外头的景色。 卫凌濯当然不会跟着他胡闹,一个人撩开帘子,坐在了里面,闭上眼睛开始冥想。 顾恙坐在马车夫的另一边,悠闲的荡悠着双脚,一边看着夜晚的小城景色。 这个时候大家也都还没睡下,所以家家户户都还点着蜡烛,他们行动的人影,透过薄薄的窗户纸映出来,显得很有人情味。 有时还能看到在烛火边,依偎在一起的人,尽显甜蜜。 顾恙虽然常常说自己愿意孤独一生,想要一直陪着爹爹,抱答她的养育之恩,但是她也明白爹爹总有一天会离他而去的。 如果那时候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连自己生病了,出事了,甚至是,甚至是离开了这个世界,都没有人关心,那该是多么的凄凉啊! 看看这些在烛火下,耳鬓厮磨,窃窃私语的小夫妻吧,昏黄的烛火,更衬托出他们的韫色,虽然看不见他们的脸,只能看见一个剪影,可是也能感觉到他们的幸福。 这样平静而又恬淡的美好生活,曾经是顾恙最向往的,但是她没有意识到,这样的生活,有时候是需要两个人的互相陪伴,才能够成就的。 而她成天的呆在山上,又被岑禅阁主这么保护着,也没机会接触什么人,能让她悸动芳心的。 不过让顾恙想不到的是,其实她最向往的生活和,和以后会陪伴他一生的人,已经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了。 但可凡是美好的事物,都要经过一番风吹日晒的曲折,若轻易能够得到的事物,也就不那么美好了。 顾恙在外头坐了一会儿,马车已经使出了城中心,道路也开始凹凸不平,马车就开始颠簸起来。 顾恙还沉浸在自己的淡淡忧伤之中,并没有注意到,马车已经开始颠簸,而是继续晃动着自己的双脚,专心致志的想着自己的事情。 突然车轮驶过一个大石头,整个马车剧烈的抖动了一下,顾恙没有任何防备,刹那间就要摔下马车去。 虽然马车板子不高,摔下去可能只是蹭破一点皮,可若是被马的蹄子踩到,那可就是大问题了。 一旁的马车夫仿佛对此经验丰富,看顾恙剧烈抖动一下,迅速拉住顾恙的手,把顾恙拖了回来。 惊魂未定的顾恙,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见马车里头传出凌卓冷冷的声音。 “你给我进来。” 顾恙拍拍胸脯,确定自己没有掉下去,跌的头破血流,车子也只是轻微的颠簸了一下,于是喘了一口气,撩开布帘子就进去了。 “怎么了呀?在里头坐的好好的,突然叫我干嘛?” “突然叫你干嘛?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好好的座位你不坐,偏坐在那些奇怪的地方,要是被马踩断了骨头,你可就没地方哭去了。” 。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一吻定情 - 拜清樽 - 渐令 这一次,顾恙倒是听出了他话语里面带有关心的语气。 “哎呀,没事的,没事的,那个车夫一把就拉住了我,稳当的很呢。” 卫凌濯听了,眉头锁的更深了。 “拉住你?你练了这么多年的武功和轻功,被石头颠马车一下,还得让别人拉住你,才能稳住,你是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顾恙满头黑线,无语地回答道。 “坐个马车,谁会想到那么多呀?我这不是在发呆,没注意到他行车路线嘛。” 卫凌濯不耐烦的摸了摸膝盖,然后问道。 “你的武功究竟是用来展现给你爹看的,还是自己拿来实用的?” “当然是实用的啦,你的意思是,我的武功是个白糊的纸架子,只禁看不禁用吗?” “从目前看来,的确是这样的,你打也打不过我,又不能保护自己,你觉得,你自己这武功究竟实用不实用呢?” 顾恙转过头去,不愿意看他,也懒得和他正面交流。 “随便你怎么想好了,反正就算我今天从这儿摔下去,被马给踩伤了,你也只不过是换一个人来帮助你罢了,反正你也看不上我的功夫,说不定到时候,我还会拖你的后腿。” 卫凌濯说道。 “你这差点摔下去,我好心提醒你,倒还是我有错了?你说的对,我就不应该那么多话。” “对呀对呀,你现在太多话了,还是话少些吧,我还能忍你多些!” 顾恙,歪过脖子,故意气他。 卫凌濯虽然面上没表现出来,可是心里已经非常不高兴了。 怎么?难道平日里,顾恙需要忍他,才可以和他在一起办案子吗? 虽说自己一开始脾气不好,也没什么好表情,可是他一直都在帮她,顾恙这没良心的,就因为这么一点子小事,就开始拿话堵自己。 “也不知道你究竟是哪家生的,就是个白眼狼,我看你要是想知道你以前的身世,就可以从这一点上好好入手了。” 顾恙最听不得别人,拿她这件事情开玩笑,因为这是她郁闷了很多年的事情。 要是别人说这话,她一定会很生气,可是凌卓用调侃的语气说出来,她却也不是十分的反感,仿佛此次下山,顾恙对从前的那种执念也已经淡了很多。 也许是她这一次下山,看过了许多人事无常,也看过了人性,此时此刻,她才发觉自己拥有的一切,是那么的美好,只要继续把日子维持下去,就算她彻底丢掉从前那些未知的时间,她也会过的很幸福。 既然老天爷给了她这个新身份,又一丝一毫的过往都没有让她想起过,那就说明,那段记忆本就是命中不该有的。 等自己这次把案子办完,阅历也就增多了,回去再好好学两年功夫,说不定就能跟着大师兄游历四方,到处行侠仗义。 那个时候,可就比成天拘在清樽阁要快活多了,那就可以看遍天下美景,尝遍天下美食,认识好多好多的人,比这小小的一个青成郡收获的快乐,还要在添上几倍。 “既然你都觉得难以忍受,那大可以过两天就回去,免得你心痒难忍,恨不得让我赶紧走才好。” 听着这语气风格,完全不像凌卓说话方式,反而更像是从常愈嘴里说出来的话。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只是一开始你表现的太凶了,谁愿意接近呀?你如果一开始就像现在一样,和我正常交流,那我就不会对你有那么差的初印象了。” “刚刚那个车夫拉你哪儿了?” 卫凌濯不知为何,很快就变换了一个话题。 “那个时候我都快摔下去了,还能拉我哪儿?当然是拉住我的手,把我拽上来呀。” “你这么一个大活人,统共有两只手,每只手都有这么长一截,我怎么知道是哪个地方?” 顾恙倒吸一口凉气。 “凌卓,你怎么回事?怎么这几天,越来越不像从前的你了?说话方式还那么像常愈,你这不是鸡蛋里挑骨头吗?” “我只是想要一个准确的方位。” “这又关你什么事?那天在崇明寺,那个莫名还扯我衣服,摸我肩膀了呢,难道我也要给你描述一遍他摸我哪了吗?” 卫凌濯一听,才想起这件事情,他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周身围绕着一层真人勿近的气息,仿佛一层无法接近的雷电雾区。 “这种事情你也天天挂在嘴边,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被一个心术不正的和尚占了便宜吗?” “咦,你这就评判人家叫心术不正的和尚了呀,人家可是欲堕方丈的爱徒,你有那个资格骂他吗?” 顾恙微微的讽刺回去。 卫凌濯心里头一梗,正要还嘴回去时,突然听见外头马车夫敲了敲门框,说道。 “你们小两口子就别吵架了,大晚上的怪闹人的,还有啊,吵架啊,男人就该有男子汉气概,不要非得和人家争的面红耳赤不是?” 还没等为卫凌濯说话,顾恙就迅速蹲在车门口,撩开布帘子,向马车夫解释道。 “您误会了,他只是我认识的一个熟人而已,我们不是夫妻关系,我们刚刚吵闹,也只是为了公事上的事情。” 马车夫瞥了顾恙一眼,然后意味深长的说道。 “是吗?不是那种关系吗?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也不能掌控天意,说不定哪一天就是那种关系了呢?” 顾恙扭头,故意对着布帘子里头坐着的卫凌濯说道。 “我和他才不会有什么关系呢,我宁愿孤苦一生,也不要天天受人家的火气。” 卫凌濯在里头也听不下去了,干脆连布帘子都懒得撩了,只伸出一只手,就准确地勾住了顾恙的腰带,一把把她扯了回来。 因为扯的力量较大,顾恙几乎是一头栽进了卫凌濯的怀里,而在她扑向卫凌濯的那一刻,她的脸颊划过卫凌濯的嘴唇,泛起一阵阵红晕。 卫凌濯在感知到顾恙柔嫩脸颊的那一刻,几乎是下意识的微微偏头,甚至还贴上去了一点。 顾恙因为常年在山上,树荫浓密,不受日晒风吹,所以格外的柔嫩白净。 卫凌濯当时只感觉到,仿佛亲在了一块光滑的棉花上,那皮肤又其有弹性,凹下去的一瞬间,几乎瞬间就往外发力。 就好像是顾恙,也在回应他的这个脸颊吻。 连一向沉着冷静的卫凌濯也有些心跳加速。 顾恙也当即呆愣在了一旁,明明前一秒还在外面,和马车夫对话,下一秒,就被一股巨力拉扯进了马车,脸上还莫名其妙的贴上了一对润泽的嘴唇。 。 第一百九十八章 深情已付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因为没有反应过来,所以愣在了原地,她半弓在卫凌濯的一侧,一只手还记得撑住身后的马车,防止跌倒,可是就是不记得把嘴从卫凌濯的脸上移开。 卫凌濯,虽然有些惊讶,可是他立马反应过来,但也没有想要推开的意思,只是慢慢的上移目光,看了看她不停发抖的睫毛,以及火红一片的脸颊。 “怎么?可以挪开了吧?” 因为只有。的嘴还空闲,所以他决定先发制人,让她不好意思一把。 顾恙立马动作,在离卫凌濯最远的地方坐下,然后一个劲的拿眼睛瞅着自己的膝盖,然后揪着自己长长的头发在那不断的转动。 顾恙窘都窘死了,她早已经忘了,是因为凌卓把他拉进来,才导致她突然栽到凌卓怀里,亲到他脸上的。 顾恙都不敢拿眼睛去看卫凌濯,只是不断的看着被风吹起来的车帘,可是那车帘实在没什么好看,灰扑扑又脏兮兮的,粘满了尘土。 此时顾恙慌张张往外望的动作,简直是欲盖弥彰。 “怎么了?你看什么呢?” “没,没看什么,就是刚刚差点摔下去了,有,有些担心,怕摔到我的手。” “刚刚就只是差点摔下马车吗?” 顾恙跟住就要解释,听他这么一说,才想起是卫凌濯突然拉了一把自己。 “你你那时候突然拉我干嘛呀?说话说的好好的。” 卫凌濯两手一摊,很是无辜的样子。 “我没有,是马车太颠簸,你自己摔进来的吧?” 顾恙因为被尴尬和窘迫冲昏了头脑,当时又太过迅速,她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被什么东西钩住了腰带跌进去的,还是被他拉进去的。 如果真不是凌卓拉进去的,那自己岂不是又冤枉了他吗? 顾恙瞅着自己的脚尖,还有鞋上的一些泥土和草屑。 “那个…刚刚的那个事情,是个意外,你…你就不要在意了,反正我也没什么可在意的,嗯……那个,你回去就不用担心……那个你喜欢的人,应该不会…” 卫凌濯见顾恙前言不搭后语,说了这么一大段,却连不成一句话了,于是挥挥手,让顾恙过来。 顾恙看着他挥手的手势,却下意识的又往更远处挪了一点。 “你再往外面挪,可又要跌出去了,到时候可没人拉住你,手摔断了,你可就别想再做你的弓弩了。” 顾恙微微回头看了看,只好又挪进来了一点。 “干什么啊?待会儿马上就要到了,我离这里近,方便下去。” 卫凌濯哼了一声。 “你倒比人家车夫更内行了,虽然也不远了,可以离要下车还早着呢,莫不是你的轻功会飞,这会儿就急着飞回去了。” “行吧,那你说,让我坐过去干什么?多挤呀。” “等等,你刚刚那嘟嘟囔囔几句,是想问我什么?” 顾恙搅了搅手指,尽量自然的说道。 “我之前问你,是否有心上人,你不是说有吗?那她虽然在京都,可是刚刚我不小心蹭到你的脸了,她应该不会介意吧?而且本来只是一个意外吧。” “当然不介意。” 卫凌濯嘴角含笑说道。 “那,你既然这么无聊,就说说她长什么样子,你们为什么喜欢彼此呢?” 顾恙偏着头问道。 “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 顾恙被噎住,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 “啊,那好吧,反正这是你们私人的事情,我也只是好奇。” 顾恙眼里有些小小的失落,迸溅出来,不过她很快就低下头,看着自己脏脏的鞋面,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小方巾,想擦擦鞋上的泥土。 可是还没等她把小方巾拿出来,就有一双纤长的手臂伸了过来。 顾恙眼睁睁看着一向爱整洁的凌卓,微微卷到高手腕处的袖口,他掏出一方玄黑色的手帕,为她拂去了两双鞋上的泥土。 顾恙还没,等他擦完,就把双脚往后轻轻缩了缩。 “啊,谢谢,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这几天的凌卓真是反常的很,从前别说帮她擦鞋了,话也没有好好儿说过,可是现在,他怎么突然对自己这么温柔起来? 难道只是因为现在,他要求他们帮忙?所以他才这么温柔的吗? 顾恙想了想,更加觉得不好意思了,因为要说帮忙,还是他帮自己多些。 “别擦了吧,你以前肯定没做过这些,我弯个腰下去拂两下就擦掉的事情,怎么劳烦你给我帮忙呢?” 顾恙把话说的很客气,一边拿着自己的手帕俯下身去。 顾恙才一俯身下去,后脑勺就被卫凌濯一把按住,然后脑后的那只手一推,卫凌濯的脸突然在他的眼前无比放大。 他那平时略显苍白的嘴唇,就这么贴上了顾恙的嘴唇。 顾恙的脑中轰的一下炸开,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甚至有那么一瞬间,顾恙还以为是时光倒流,又回到了刚刚,她不小心被拉进来,凌卓的嘴蹭到了自己的脸的时候。 可是嘴上的触感明明白白的在提醒她,凌卓亲她了,还是在一个夜晚,在马车上,在为她擦鞋的时候,突然就这样亲了上来。 脑中有千军万马,呼啸而过,却没有一个念头告诉她,接下来该怎么办。 顾恙感觉凌卓的嘴停在自己的嘴上面,好久好久,真的是好久好久,仿佛有好多年那么久。 等凌卓把嘴松开时,她已经憋得满脸通红,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顾恙,闭上眼睛,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脑中的暂时缺氧,让她还没能有思考的能力,而一旁的卫凌濯,却格外的清醒。 他清醒的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在之前就已经想好,他也清楚的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说什么。 卫凌濯起身来坐回原位,然后认真地拿眼睛看着顾恙。 “你现在还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 顾恙呆愣了好久,才听到一句人说的话,她反应过来,随后她拿手在旁边的椅子上轻轻一拍,仿佛不能弱了气势一般。 “你你你干什么?你这样做对对得起你的…我们只是合作关系,要是你再这么过分,那我明天就回去,反正你自己一个人也能做到。” 卫凌濯不急不慢的说道。 “怎么?不喜欢我?” 顾恙把眼睛一瞪。 “为什么喜欢你?我们才认识多久?而且你知道你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我们也不是一路人。” “哦?是吗?不是一路人,还能在一起相处这么久吗?” “那是特殊原因!否则你一辈子呆在你金玉满地的京都,我一辈子呆在这个小郡城,能有什么瓜葛?” 。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不速之客 - 拜清樽 - 渐令 “但现在尘埃已定,你我已经认识了,你说这些也没用。” 顾恙想了想,总觉得自己这是碰上了爹爹所说的危险。 “你不是说过你有喜欢的人,你为什么?” 卫凌濯,想逗逗她,从前在京都见过的纨绔浪荡子弟,也算不少了,于是他故意轻佻的说道。 “喜欢的是喜欢的,那还不能有别人吗?” 顾恙听了脸都快扭曲了,真想扇他一耳刮子,可是又得想着他才帮过自己,而且他又是不好惹的,还是要先忍耐一下。 “是啊,你们这些富贵公子都是这样想的吧,反正你们一生中可以有很多个女人,可是当初那个女孩子,却只能苦苦守着你一个了。” 顾恙越说越气,几乎是在为她心中想的,所谓的那个凌卓喜欢的人在打抱不平。 卫凌濯见她越来越气的小模样,心里逗她的目的也达到了,接下来,就是该和顾恙说清楚的时候了。 本来在卫凌濯的计划中,这一项是没有那么快的,他原本是想等事情都结束了,才正式向她提起。 可是刚刚顾恙那失误的一亲,勾起了他心中所有的念头,他也等不及了,他想要知道,在顾恙心中,对此到底是怎么想的,是否愿意接受他。 可是华才刚刚到嘴边,马车的布帘子就被撩了起来,马车也渐渐停下了。 “两位贵人,客栈就在前头了,那老板娘不让我们过去,说怕把她门前铺的石板路踩坏了,我就在这停下了。” 卫凌濯在心里默默的想,真是早不到晚不到,正要说的时候,偏偏就到了。 他看了一眼顾恙,那小妮子正提了衣角拔腿就跑,根本还来不及喊住,她就一溜烟跑到前面客栈大门去,再一转眼人就没影了。 卫凌濯冷笑一声,把银子付给了车夫。 跑的了和尚跑的了庙吗?你就住在我隔壁,这时候跑的那么急干什么?我想找你,还不是直接一踹门就进去了。 卫凌濯不紧不慢地跟了进去,因为现在他觉得一切还在他的掌握之中,所以心情还算是不错。 卫凌濯甚至还在路上,跟碰到的奉达道了一声夜安,这突兀的问好,把人家吓的,还以为他疯了。 经过三楼的时候,卫凌濯望了一眼常愈和怀虚的屋子,是没有点术活的,也不知道两人是睡下了,还是没有回来。 卫凌濯本想过去看看,但又怕惊醒了他们,又得磨上好一阵子,他现在还有一件大事没做呢。 反正明天的事情也不用操心太多了,不如今天晚上就让尘埃落定吧。 卫凌濯连自己房门都没有正眼看一下,直接就走过去敲了顾恙的房门。 虽然顾恙的房间没有点灯,可是他当然知道,这是顾恙故意躲着他的,这才回来多久,怎么可能就歇下了? 这女孩子天生精细,总得这里打理一番,那打理一番,要是这么满身尘土,和着泥水就直接睡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开门吧,我知道你在里头,日子还长着,你这么躲就是办法吗?” 卫凌濯听到里头似乎有什么东西撞倒的声音,可是还是没有人来给他开门。 卫凌濯,想着一开始不能操之过急,他们认识的时间是短,但其实已经很熟了,没必要再等个一年两年的。 所以他还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等着顾恙想明白了,自己开门,可是没想到,过了好大一会儿,里头甚至连一点动静都不在传出来。 卫凌濯因为在慎园指挥惯了,很少有人会忤逆他,反抗他,所以现在他真的有些不耐烦了。 他推了推门,发现里头栓的不是很紧,于是他直接拿脚一踢,门就砰的一声开了。 想象中的叫声没有出现,随之而来的是一片出奇的寂静,与其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卫凌濯说道。 “你看吧,你不让我进来,我还是能进来的,把灯点上吧,我们正儿八经好好说说。” 可是他说完这句话,却没有任何的动静,甚至连一丝人存在的迹象都没有。 卫凌濯开始觉得不对了,他拿起火柴点燃了桌上的蜡烛,环顾四周,才发现这房内确实是没有人的。 顾恙刚刚没有回房间?那么,刚刚他明明听到房内有动静,还有东西跌倒的声音,这又是哪里传来的呢? 本来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因为这个客栈的隔音不好,动静是从别的屋里传过来的,让他误以为是这屋里的声音, 卫凌濯到处走了走,发现地上散落着一个东西,他捡起来一看,原来是做弓弩的零件。 看到这个东西,他才确定这个房间,的确是有人来过了,并且那动静,的确是从这个屋子里传出来的。 对于顾恙来说,这是她所热爱的东西,也是她坚持了好多年,而且要学习要精通的东西。 顾恙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就随意丢地上,而且这些都是精密的零件,若随意的摔放,会磨损,也会导致最终做出来的成品,效果不好,甚至可能伤到自己。 卫凌濯正在思考着,刚刚会是谁潜伏在顾恙的房间里,就听见身后的楼梯嘎吱嘎吱的响,有人上来了。 卫凌濯转过头去一看,果然是顾恙回来了,她头发湿漉漉的,手边还抱了一个小木盆。 “你怎么在这儿?” 顾恙头发滴着水,惊讶的说道。 “今天你不要在这睡了,搬到隔壁去吧。” 顾恙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就这么直接,这么不要脸的吗? “你神经病吧,你是不是被夺舍了呀?” “你房里有人来过了,我也不知道是谁,总之为了安全起见,我劝你最好还是找个人一起住。” “你就别编鬼话了,这可是四楼,我房里又没什么值钱东西,谁会闯进我房里来呢?” 卫凌濯没有说话,只是等着她继续往前走。 顾恙见他没有动静,就放下木盆,打算过去催他走,走近了,才发现地上那堆散落的零件。 “这,这是你给我弄倒的?” 卫凌濯没有说话,也没打算理她。 “喂,你说话呀,不会真有人进来过了吧?” 卫凌濯摇摇头,然后就走出门去。 顾恙看着他突然离开的背影,实在不明白,他刚刚闯进来干什么,难道是因为没有抓到那个贼郁闷的走了? 要她过去住,这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她又不是那种胆小的人,也不是弱柳扶风,需要人保护的,她自己有功夫傍身,那些小毛贼怕什么? 顾恙把地上的零件都捡起来收好,又拿一方手帕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等着靠着脑袋的地方干掉以后,就可以躺下睡了。 。 第二百章 擦肩而过 - 拜清樽 - 渐令 本来一开始,顾恙还是很心安的,坐在床边拿着手帕擦着头发,但是擦着擦着,她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她想到了被人报复的宋晋瑶,想到了心狠手辣的尔玛阿依,想到了玉娃馆那些西塞人。 不会是有人知道了她的行踪,知道了她住在这里,所以趁机上门来报复吧! 顾恙一想到,有可能自己一个人半夜睡在这里的时候,给人一刀了结在床上,再也回不去,见不到爹爹和大师兄的时候,她就开始有点慌了。 可是她又刚刚拒绝了凌卓的请求,并且还怀疑他别有居心,这时候又过去找他,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顾恙左思右想,过去吧,刚刚在马车上发生的事情,还没有完全揭过去,自己又对他表示了怀疑,这个时候过去,实在是不成样子,被别人看见了,还以为自己主动上门去呢。 可是不过去吧,她又实在有一些心慌,突然她想到了常愈,对呀,让他上来睡自己这间房不就好了。 想到这里,顾恙就立马起身,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就开门下楼去,等走到常愈的房门口,却发现他们没有点灯。 虽然现在已经比较晚了,但是以她对常愈的了解,他是不会现在就睡下去的。 可是如果他不在,难道怀虚也不在吗? 顾恙,有些失望,如果他们现在没回来,是不是待会就能回来了? 顾恙在门口稍稍等了一会儿,发现这楼道里有些漏风,凉飕飕的,于是她又只好再上楼去。 隔壁的卫凌濯先是听见她噔噔噔的跑下去,没过一会儿,又噔噔噔的走了回来,就知道她的希望落空了。 现在大概还不是睡的时候,就让顾恙在隔壁别扭一会儿吧,等夜深了,他自然也不会让顾恙一个人留在那边睡觉。 这件事情可不是互相较劲的小事,而是一件非常严重的大事,虽然还不知道,偷偷潜进她房间的人是谁,但是卫凌濯大致能推断出是何方来人。 若不是尔玛阿依,或者是那天在街上得罪的西塞人,那就很有可能是京都或者是荣渠公主派来的探子。 现在他很怀疑自己已经暴露了行踪,但是他也不能确定,毕竟这么多天来,他已经是很小心谨慎了。 但既然有人来探,那就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况且就算是荣娶公主的人来探,他现在也已经不关心了。 他现在已经大致知道,荣渠公主在青成郡搞的,究竟是什么鬼把戏,只不过要给他一点点时间,去查证而已,就算荣渠本人找上门来,找个借口让他回京都去,他也有办法派人继续在这里查下去。 一开始的隐蔽躲藏,只不过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不能一点证据都没有,就已经让荣渠警惕起来,导致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所以现在是不是荣渠,已经无所谓了,如果是西塞人,那么就万事大吉,只需要加强防范即可,以顾恙的功夫,也吃不着亏。 但如果真是荣渠公主的人,那可就一定要加强戒备,毕竟那女人心狠手辣,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卫凌濯虽然有些累了,可是还要等着过一会儿,把顾恙叫到这边来,怀虚和常愈两个,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看这功夫,想必是今晚不会回来了。 谁知道他们两个关系倒好,竟能打到一块去。 看来刚刚,顾恙想要投奔常愈是行不通了,而她既然能下去找人,想必心里也是有些心悸的。 现在就等着她找上门来,再不济,也是自己把她拖过来。 想想自己在马车上那一吻,真是又柔软又心悸,虽然内心觉得无比舒畅,可是就怕因为他自己太过着急,而使得顾恙害怕,反而把人越推越远。 而且从前自己虽然有那么一点情感,也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流露过,从来都是以自己最冷静,最克制的面孔去面对她。 想必在顾恙眼里,自己一定是个不通情面,不好说话,每天都凶巴巴,说不准什么时候都要发脾气的人吧? 而自己又总是逗她,说不定顾恙还真以为自己喜欢别人呢? 而且他们两个之间的鸿沟,也不仅仅是相处的问题,还有顾恙爹爹的问题。 听顾恙平日里,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情况,卫凌濯能察觉到,她爹一定对京都的这些富人家很反感,觉得他们都是些坏人。 就更别说自己这个。所谓蛇鼠窝里的王爷了,就算顾恙让己愿意,想必她爹也一定会阻止,而顾恙又那么听他爹的话。 可是据他所知,清樽阁从来没有和京都的人有过什么瓜葛,京都也没有那处势力招惹过清樽阁, 顾恙的爹爹何以会这么仇视京都的人? 难道这里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若说老阁主自己没有被京都的人得罪过,那就只可能是他身边亲近的人了。 听说他的妻子早逝,莫非是有人害死他的妻子?或者是他身边其他亲人被伤害过? 卫凌濯左想右想,却总也想不到顾恙身上去,因为他总下意识地觉得她们是亲父女,而且顾恙总是一副善良,乐于助人,乐呵呵的样子,看起来也不是受过什么苦。 若他能察觉到,顾恙对金京都的一无所知,是因为老阁主的蓄意隐瞒,若他能联想到,顾恙的名字和从前顾兆冲将军的女儿,有几分相似之处,若他能及时想起来,顾恙没有从前的记忆。 那么他就能够知晓一个惊天大秘密,也就没有之后的伤心,错过,和纠缠了。 只可惜他从一开始就完全想偏了,总以为老阁主早是的妻子和京都有什么关联。 所以他在心里暗暗打算着,等这次回京都,一定要好好查查老阁主年轻时候的事情。 或者是等事情结束后,上山拜访,能亲自询问一下。 就是不知道老阁主肯不肯放他上山了,那时候他势必要以真实身份示人的,那么顾恙也就会知道了,到那时候顾恙会不会怪自己,怪他一直隐瞒身份?怪自己骗他呢? 顾恙都问了好多次了,自己却一直不说,若她的纠结于明明知道她的爹爹不喜欢京都的豪门贵族,却仍然要隐瞒她,接近她,她会不会更加不喜欢? 而卫凌濯不知道的是,这一次,他不仅仅和事情的真相擦肩而过,也差一点和顾恙擦肩而过。 从前习惯了推测和算计的卫凌濯,以为事情总会在自己的预料之内,可是这次他却大错特错,因为感情的事情,是从来无法预料,也无法提前探知的。 一切在冥冥之中,都是自有定数。 。 第两百零一章 诉说衷情 - 拜清樽 - 渐令 卫凌濯在房间里冥想打坐了一会儿,听到下头的奉达和那些伙计,正吆喝着收拾院子,检查门窗,他就知道时辰也不早了。 可是这个时候,隔壁的顾恙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甚至也听不到她在那边走动的声音。 不会是吓得躲在被子里面不出来了吧?那岂不是要给憋坏了吗? 干脆这个时候主动叫她过来吧。 卫凌濯其实早就在心里这么想了,只是为了显得自己不那么急切,一直在房里呆坐着,冥想的质量也差了好多,总有杂念掺和进来。 现在他终于找到了,立马就过去叫饶理由,只是他推开房门,站在顾样的门前,用手轻扣了房门三下。 可是这样,还是没有听到有人来开门的动静,他又耐着性子,再等了一会儿,依旧是沉沉的安静。 卫凌濯心里有些慌了,他害怕就是因为自己犹豫的这一段时间里,真的有人直接潜伏进去,对顾恙做了什么。 他不打算再等了,拿出一把身上长的短匕首,把刀片从门缝里伸进去,再把门给撬开。 他动作缓慢的一步一步走进去,屋内的东西和他刚刚走时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乍一看却没有看见顾恙的身影。 不会是直接把人给劫走了吧? 卫凌濯想到。 就在他六神无主,打算从窗户里看看就直接出去找饶时候,他发现地上有好多水渍。 顺着那水渍的痕迹看过去,那床上躺着的,不正是顾恙吗? 顾恙现在好像已经睡着了,头发却还没有完全干掉,还浸湿了一块床单的地方。 而顾恙身上还是穿着外头的衣服,卫凌濯走上去摸了摸顾恙的手腕处,那些防身的装备,也都还没有拆下来。 看来不是直接打算睡了,只是等的太久太困,不心睡着了吧? 卫凌濯想了想,还是不打算把她叫醒,于是轻手轻脚的,把顾恙从床上抱起来,然后再临出门的时候,又吹熄了蜡烛,最后回到自己的房里,顾恙它轻轻的放在床上。 顾恙睡的还不是太死,抱过来的途中有几次的挣扎,还咂巴咂巴嘴,但最终还是没有醒过来。 正好他的房间里也有两张床,就让顾恙睡这边的主床吧。 既然已经把人接了过来,他就可以稍稍放心了,而这蜡烛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彻夜的点着为妙。 他躺在怀虚曾经睡过的床上,看着那边,已经越睡越往被窝里挪的顾恙,脑中渐渐浮现出,以后他们睡在同一间房间里的样子。 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身边睡有女饶感觉,曾经也不想体验,而此时此刻,卫凌濯的心中没有任何的杂念,他只是想享受着身边有人陪伴的温情。 晚上睡觉之前有人话,偶尔午夜梦回,在噩梦中惊醒的时候,身边有饶手能够捏捏,表示这个世界是真实的,早上晨起可以看见旁边的饶姣好面容,可以互相为对方准备早膳。 这样的生活在普通人家里,怕是日日都在呈现吧,普通人家里的夫妻俩没事还吵吵闹闹,把日子过得蜜里调油。 卫凌濯虽然不喜欢吵闹,可是在沉默寂静的环境里呆了这么多年,他也很想有人来温暖自己。 只不过这样的诉求他从来都不会宣之于口,因为这样会显得自己太过软弱,太过无能,别人就会从这些地方寻找弱点来攻击自己。 就像现在,他暂时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若是直接冲他来,他也不怕,他怕就怕在那人看出来他的心思,拿顾恙做威胁。 一旦被威胁过一次,只要拿来威胁他的东西没有消糜,那么就会是永无止境的噩梦。 本来还在想着如何快快查出荣渠公主的证据,清醒的睡不着的卫凌濯,听着顾恙睡得香甜,微微入耳的均匀的呼吸声,他突然就有了困意。 要是顾恙躺的不是对床,而是躺在自己身边,就好了,他还能牵着她的手,更加安心的入睡。 而现在虽然困意上来了,他也不能这么早就睡下去,点着蜡烛,既是为了安全,可又容易招人注意,谁会大半夜的还不睡觉? 若那人还一直徘徊在周围,看到这里头一直亮着灯,也来查探一番,虽然不敢直接动自己,可是若看见自己房间里有女人,一定会想办法对他下黑手,或是记下他的样貌,日后借此来威胁他。 现在他最想要的,就是怀虚来守着这个地方,可是偏偏今晚上,怀虚又不知道和常愈去哪里鬼混去了,他从窗户口偏头下去,看常愈那间房间仍旧是没有点灯。 卫凌濯叹了一口气,转身回来坐在桌子上,正打算点一点薄荷香清清头脑,就看见床上的顾恙,翻身的动作幅度突然大了起来,然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顾恙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自己四周有没有危险,而客栈的内里装饰,大多都相似,顾恙乍一看,还以为自己睡在自己的房间,可看到通明的灯火,还以为是自己忘了吹熄蜡烛。 等她下床才看见,坐在桌边的凌卓。 顾恙一惊,一下子分不清究竟是自己在凌卓的房里,还是凌卓在自己的房里。 等顾恙闻到那股薄荷的香味,大大咧咧的涌进鼻腔,她才知道这是凌卓的房间。 “你干什么?为什么把我弄到你房里来?” “我已经和你过了,你房里有外人闯进去过,现在不知道是否安全,我把你弄过来,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而且今晚上,常愈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顾恙其实本来就有些害怕,现在凌卓主动把她弄过来了,她也就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 “那你知道是什么人闯进我的房间吗?” “目前还不知道,不过总归就是那几个人罢了。” “总归就是那几个人?那到底是谁呀?” “我现在也不清楚,要是知道,还用得着特意让你过来吗?早就会想好对策了。” “那现在怎么办啊?我总不能日日睡在你房里吧?” “怎么不能?” 顾恙气得直跺脚。 “你别再这样了,我不喜欢这样,还是你之前冷冰冰的样子好,至少让我感觉你是安全的。” 卫凌濯心里一紧,他就是害怕顾恙对他产生误解。 “怎么,现在的我让你感受到危险吗?” “你明明就和我毫无瓜葛,就不要来招惹我了,我也知道你对我没什么意思,就是想逗我玩的吧,可是你这样,对得起你心里喜欢的人吗?” “我什么时候和你,我在别的地方有喜欢的人了?” 卫凌濯拿眼直直的看着顾恙,很认真地道。 第两百零二章 夜间私语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梗了梗脖子,奇怪的问道。 “那我之前问你,你都是这样说的啊。” “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顾恙歪着脑袋惊讶的说道。 “所以你根本就没有喜欢的人?” 卫凌濯点点头,也没有说别的。 顾恙低下头自己沉默了一会儿,心里竟然有些默默的放松。 “那,那这关我什么事,你我认识还不到一个月,其实以后真的会分道扬镳的,而且我也能看出来,你我不是一类人,也许对于你来说,我们这样的人只是燕雀罢了。” 卫凌濯本来就要在此刻向她更近一步的说清楚,可是,听着顾恙说的这些话,他突然感到有些难过,对于自己引以为豪一切,也突然有了惶恐之心。 她明明是清樽阁的小姐,是一颗明珠,是自立自强的,独立坚强的,为什么会这么自卑? 若是以后她知道了自己是皇子,又会怎么样呢?恐怕是避之不及吧。 卫凌濯突然不想说了,只是脱下靴子,坐到之前怀虚睡过的床上,然后半躺下,对着顾恙说。 “是啊,等你大师兄回来,大概你就可以回去了,那时候的确是分道扬镳,再无瓜葛了。” 顾恙听了却更加失落,其实他们两个都在互相试探彼此,只是顾恙没有察觉到,卫凌濯也不是很有目的性。 “睡吧,这里两张床,我也不会做什么,不然你大师兄回来也不会轻易罢休吧。” 顾恙摸了摸头发,还有一点点没有干掉,于是她就让卫凌濯先睡。 “我再等一会儿吧,你要是觉得烛火闪眼睛,可以先关掉。” 卫凌濯扭过头看着她。 “为什么不睡?” 顾恙有些不好意思的甩甩自己的头发尖。 “我这头发还有一点没好,现在就躺下去睡的话,明早会头痛的,所以我再等一会儿。” 卫凌濯看了看顾恙,又把头偏过去。 “行吧,烛火可以不用熄灭,我都习惯。” 在慎园的时候,卫凌濯睡觉的外间,总要彻夜点燃烛火,防止意外事情发生,而透气透风的窗户纸又防不住光,所以对于耀眼的烛火,他都已经习惯了。 “那你先睡吧,你这里有什么书看吗?让我翻翻也好。” 卫凌濯拿手臂枕着头,看着天花板。 “没有,这次出来的紧急,拿不上那些死沉死沉的东西。” “好。” 顾恙一时的少言让卫凌濯感到难受,于是他对着顾恙再添了一句。 “你不用把我想成多么高高在上的人,也不用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你已经很优秀了。” 顾恙微微一笑,也只是露出些许光芒。 “是吗,这可能是我们认识以来,你对我说过的最好听的话了,虽然你这么说,我挺高兴的,但是我自己还是觉得不够的。” “别太有负担了,你们清真哥的人个个都是天之骄子,还有什么可焦虑的呢?” 顾恙跑到窗边把窗户打开,让夜晚的凉风吹进来,吹干自己的头发,还仔细着着头发上的水珠。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追求更高的目标,难道不是应该是人生的乐趣吗?” “是。” 卫凌濯深以为然,因为他现在日日夜夜所在努力的,都是为了日后,能站到那个最高的位置,做自己任何想做的事情。 “别说话了吧,你今天肯定也累了,睡吧。” 听到顾恙的声音有些颤抖杂乱,卫凌濯又半撑起身子,往顾恙那边瞅了一眼。 “怎么站在风口上吹头?难道这样就不会头痛了吗?” “那也没办法了吧?总比湿着头发睡觉要好很多呢。” “这才是初春,还带着冬季的萧瑟,那寒风都顺着头上的经络吹进身子了,能有什么好?” “我觉得还不是特别冷。” 卫凌濯想想几乎每天晚上他都要去老板娘那跑一圈,不是沐浴就是洗头的。 “你怎么天天都要沐浴?这在外面条件特殊,隔几天不行吗?” 顾恙低着头看着下面随着风摆动的树枝,还有在月光下投在地上的黑影。 “可是那样身上会很脏,睡下去也不舒服,至于头发,我本来也是好几天都没有洗了,上次还去了青溪,睡在那不干不净的外间上,回来了,当然要好好清洁一番。” “哦。” “怎么说了这么久的话?你还不睡?不是都说了让你先睡嘛,你再这么问东问西的,我可就回去了。” 卫凌濯轻轻嗤笑。 “还拿这个威胁我么?,你真的回去,也没什么。” 顾恙一听,自然觉得矮人一截,还有些尴尬,于是把窗户关上,打算出门去。 卫凌濯看见她的动静,立马起身跟上了。 顾恙先是赶紧跨出门去,然后向迅速把门关上,就可以跑回自己房间睡觉了,但是卫凌濯紧紧地跟了上来,还用手拦住了她关门。 “干什么?你说我回去也不要紧,那我就不在这里叨扰您了。” 卫凌濯直接把门扳开,然后又走出来,再把门关上。 “走吧。” 卫凌濯说道。 “走去哪里?” “去下头一直燃着的锅炉里取块炭来。” 顾恙问道。 “大晚上的,你拿炭干什么?好像也没有这般冷吧?” “我看你这头发,一时半会儿也干不了,站在风口上吹,更不是办法,下去拿块烧得通红的炭来,拿扇子把热气蒸到你头发上去,不干的更快些吗?也温暖些。” 顾恙摸了摸自己头发。 “那就用得上这么精致,麻烦的法子了,我摸着也会干了,直接吹两下不就好了?” 卫凌濯听了,直接上手来摸她的头发。 “你这干也是外层的干,这里头还是有些是湿答答的,睡下去,闷一夜,你要是真有那头痛的毛病,明儿早上准发作。” “可是这也太麻烦了,而且这么晚了,到时候被人家看见还以为我们去厨房偷吃的呢。” “明天的事情虽然说不用你管,可是万一有用到你帮忙的地方,你又病倒了,那可怎么办?再说了,我们在这里,可是交了一个月的房钱,本来就该管我们的吃喝,我们也少去他们那里吃饭,吃他一顿夜宵,他们还会说什么吗?” 卫凌濯又是反常的连珠炮般说了一大堆,终于把顾恙给说服了。 “那就去试试看吧。” 卫凌濯绕过顾样走在他的前头,然后下楼去,经过三楼的时候,经过怀虚和常愈的房间,还望了一眼,依旧是没有点灯,还是没有回来的痕迹。 顾恙看他往那瞅了一眼,就问道。 “唉对了,你说他们两个,今天晚上上哪去了呀?难不成一整晚都不回来?” “不回来又怎么样?常愈爱玩你自己不知道吗,还把我的怀虚给带坏了。” 。 第两百零三章 酒醉酒醉 - 拜清樽 - 渐令 “什么呀?他们两个玩在一起,是你情我愿,怎么能说是我家常愈把怀虚带坏了呢,他那是活泼好动,总比你那怀虚,总有些时候安安静静的,像个白面书生。” 卫凌濯听她口口声声说着我家常愈,心里有些别扭。 “怎么?说他一句还说不得了?莫非你们两个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 顾恙白眼一翻,她就知道这凌卓的老毛病是改不掉的,就算这几日好了些,这嘴上的功夫还是不饶人。 “就算是,又怎么样呢?我和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也是我爹爹的亲弟子,也是很优秀的,我们难道不般配吗?” 卫凌濯听了,猛地一拍楼梯上的木扶手,差点把人家的木扶手给拍断了。 “有辱门风。” 卫凌濯憋了半天,只吐露出这四个字来。 顾恙哼了一声。 “我爹爹都没说我有辱门风了,你一个外人来帮插什么嘴?” 这下可把卫凌濯气得个半死,第一,顾恙说她爹爹都没说过她,以为他们两个郎情妾意,是得到了老阁主的认可的。 第二,虽然说他们认识时间不长,严格来说自己算是外人没错,但顾恙以这样的语气说出来,就仿佛他们是形同陌路的陌生人一般。 “原来我累死累活帮你们这么多,在你们眼里还只是个外人罢了。” 卫凌濯这么一说,可就击到顾恙的点子上了,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短,何况人家帮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忙。 “好了好了,是你先说我,我才这么说的,当然…不算是外人吧,勉强…勉强算朋友,这就要看你了,说不定,你还看不上我这个朋友呢,老是对我挑三拣四的。” “我没有对你挑三拣四,只是以我的经验,提醒你一些事情罢了。” 两个人说着说着,已经走到了厨房边,可能因为以前也有客人烘头发的需求,或者有拿炭火做其他的事情,所以厨房烧锅炉小屋子的门,只是挂了一个虚锁,并没有真的锁上。 卫凌濯轻轻地推开门,拿着铁夹子,再从旁边找了一个小铁盒,再从锅炉里挑挑拣拣,选了一块好大的烧的通红的木炭。 顾恙站在锅炉房的门口,看着凌卓就这么蹲在那个黑乎乎的灶边,为自己夹炭,心里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暖乎乎的感觉。 卫凌濯选好以后,稍微清理了一下,就拿着小铁盒转身打算出门,却意外的看见顾恙在往里头盯着自己,眸中眼波流转,是连顾恙自己也不曾察觉到的柔情。 卫凌濯心中一惊喜,他也没想到,只是随便给她夹了块炭火烘头发而已,却能收到这样的效果。 卫凌濯带着淡淡的微笑走过去,顾恙见他走了回来,回过神来,又把自己的表情收敛了。 虽然只是像昙花一样惊鸿一现,但是卫凌濯还是很满意的,毕竟他心里又有了几分底气,顾恙并不是完全把他当一个普通的合作伙伴而已。 就算现在没有,凭顾恙刚刚的眼神,卫凌濯也有信心在以后树立起她对自己的感情。 想想刚刚自己走过去后,他那迅速回神的样子,想必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有这样的表情吧! 卫凌濯依旧还是走在前头,不过这一次不是随意的走了,而是为了掩饰住自己脸上遮不住的开心,虽然这么折腾了几个来回,夜已经很深了,但他完全没有困意,而是有些兴奋。 这是他人生这么长的阶段以来,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第一次对一个的女人心动,为一个女人牵挂,因为一个人的表情而意乱神迷。 顾恙在后头走着,虽然没想什么,但是因为走来走去,头发上湿漉漉的水灌了冷风。 现在有些寒气入体,已经冷沁沁的不舒服了,幸亏凌卓说要到这里取一块炭火,不然明天早上可真要生病了。 顾恙抱着手臂打了个哆嗦,然后紧紧的跟在凌卓的后面,等他们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却发现常愈和怀虚回来了。 他们两个互相搀扶着,看样子是到哪里喝了酒了,卫凌濯轻轻踢了怀虚一脚,以表示他对怀虚出去疯玩,都不告诉他一声的不满。 顾恙看见常愈醉醺醺的样子,确是双手叉腰起来了。 “你说好像上来查案子,就是天天出去喝花酒的吗?等我回去告诉爹爹,你就知道了。” 常愈可能因为有伙伴陪着,所以喝的很尽兴,整个人也都醉醺醺飘飘然的。 “怕…怕…怕什么,我的性格他们又不是不知道,能…能怎么样呢。” 卫凌濯看着顾恙双手叉腰,欺负常愈的样子,还真像一个管家婆,脑中不禁联想到以后,她若是做了慎园的女主人,是不是也这样横行霸道的?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喝了酒,就快回去睡,明天也要按时起床,否则你们两个,谁都没有好过的。” 怀虚毕竟还是跟了卫凌濯很多年,就算喝醉了酒,这个时候也是很识相的先回房了。 可是常愈就不一样了,他从前最擅长的,就是从各个方面惹恼顾恙。 现在喝醉了酒,更是不能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别急着赶我走啊,我和怀虚……去…去外头了,你们两个呢?怎么大半夜,不知从哪里回来?孤男寡女,成何体统呐?” 顾恙瞥了卫凌濯一眼。 “别在这乱说,要睡就赶紧回去睡,否则我真的对你不客气。” 卫凌濯听着倒是很受用,但也只是双手抱着那铁盒,一副看戏的模样。 常愈看了看卫凌濯着手上的铁盒,里面还盛着一块通红的炭,于是调笑道。 “你们两个拿着块炭干什么?不会是要谋杀我们吧?我们不过晚上出去喝了点酒耶。” 顾恙直接飞起一脚,踹在他的小腿肚子上,这一脚可不轻,顾恙可是练家子,这鞋尖又硬,起码也是半个手掌大小的淤青了。 常愈立马蹲下去,捂着小腿叫起来。 “姑奶奶,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呢,还是这么心狠手辣,怎么对你多年的青梅竹马,也痛下黑手?万一以后你没人娶了,这么简而化之,说不定你以后就得嫁给我了,你真的要这么欺负你的相公嘛?” 这下子,卫凌濯也听得不高兴了,于是趁常愈喝醉,也在他另一边小腿上踹了一脚。 卫凌濯虽然因为和常愈不熟的关系,用力比较轻,但是也不是软绵绵的棉花腿脚。 常愈吃了两次苦头,当然不肯呆在这里了。 “你们你们都是一伙的,联起手来害我!我先回去……,明天早上再和你们算账!” 说着常愈跌跌撞撞的回去了。 看着常愈口齿不清,走路都站不稳的样子,顾恙也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 。 第两百零四章 疑心骤起 - 拜清樽 - 渐令 看着常愈摇摇晃晃的走了回去,顾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上了楼梯。 回到房间里,顾恙坐下来甩着头发,卫凌濯就把那个炭火盆子端到桌上,又从柜子里面取出一个扇子,打算给顾恙煽动热气烘头发。 本着对那个小木柜子的好奇,顾恙朝那边看了一眼,却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卫凌濯一下子关上了。 顾恙看着他急中有缓的动作,也不知道那柜子里面,放的是什么东西,让他这样在意,又不肯流露出在意的神情。 卫凌濯转身过来,示意她拿头发对着炭盆,又拿扇子轻轻扇动。 这个时候正好背对着凌卓,又面对着他那柜子,顾恙就可以放心的好好打量一番。 那柜子也不是自己房中那种镂空的样式,而是密不透风,严严实实的,上头还挂着一把锁,若不是刚刚凌卓去拿这扇子,说不定还锁着呢。 看着看着,顾恙突然发现地上有一个东西,她定睛一看,惊了一大跳,那不是他们清樽阁的箭弩吗? 这个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凌卓的房里?他们的剑弩射出去以后,一般都会自动分裂,以防被别人捡了去偷学工艺。 可是那个箭弩,明明就是完好无损的,一看就是没用过的,不小心掉了出来。 顾恙这下子全心思都盯在那个箭弩上,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到底是凌卓捡了她的去,还是有人落在这里? 可是自己从来没有进来过这里,更没有靠近过凌卓的柜子,箭弩怎么会丢在这里呢? 顾恙微微的转过头,试探着问道。 “那个,我问问你哦,你总是说我们清樽阁声名在外,怎样怎样,在你们京都,有很多人知道我们吗?” 卫凌濯,一边扇着扇子,一边抖着顾恙的一头青丝,触摸着润泽而又湿漉漉的手感,指尖穿插过她的发丝,感到格外的安心。 突然听见她问这样的问题,就回答道。 “你自己不明白你爹爹的名声?” “嗯,我少出来,也没听别人说过,所以不太懂,那个,你,那你们有没有见过,我们清樽阁的独门箭弩?” 卫凌濯用力扇了几下,冷哼一声说道。 “外头人哪里会知道你们这样的秘密,上一次,你还为这事情和我生气来着,我自然也是没见过你们这些金贵东西的。” 顾恙听着他这讽刺的语气,好像也不像是撒谎的样子,既然这不是他捡来的,那就只能是…… 难道? 常愈来过这里! 难道常愈也觉得凌卓奇怪,想探究探究他房里里的东西吗? 那他有没有打开那个柜子看一看呢?怎么会这么不小心,把这么明显的东西,丢在了房间里面? 那自己只能过去捡起来藏好了,要是被凌卓发现了常愈偷偷潜进他的房间,翻他的东西,凌卓一定会很生气的。 顾恙于是又一次的扭过脖子问道。 “这个你摇着扇子,手腕不疼吗?差不多也应该干了吧?” “没有。” 虽然顾恙的头发,的确是没有像之前那么湿了,勉强也可以躺下睡觉,但是卫凌濯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只想为她再烘一烘,感受一下这种平静的美好。 “那,要不我自己来吧?你先去躺下歇着吧,没必要让你亲自来弄这些,毕竟以前都是别人服侍你吧?” “是啊,以前都是别人的服侍我,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给你哄头发吗?” 卫凌濯有意引导的问道。 顾恙现在一心只想着,不要被凌卓发现了那个箭弩,哪有心思回答他这样的问题。 就算顾恙心里看出来,凌卓问这问题的真正意图,她也不会接过这个话茬子的。 “算你也良心发现,突然发善心了呗!” 卫凌濯在后头轻轻翻了个白眼,又不轻不重的扯了一把顾恙的头发。 “唔,轻一点。” 顾恙条件反射的抬起右手,但又没有摸到后面的头发,这个时候,因为顾恙手部动作的幅度太大,她手里的弓弩箭也不小心掉了出来,轱辘轱辘竟然也滚到了那柜子旁边,和之前那个箭弩并排在一起。 顾恙一下子有些慌张起来,忍不住猛回头,想去看看凌卓,却又因为用力太猛,又扯到了自己的头发。 “唔,啊,凌卓,让我让我去捡一下。” 卫凌濯松开了手,说道。 “知道是您的宝贝,不能轻易掉出来,去。” 顾恙赶紧像一只小兔子一样窜出去,赶紧跟到那柜前,把两只都一把捡起来。 她松了一口气,把两支箭都装进袖子里面,然后把束袖子的袋子扎紧。 坐回来之后,她不停的在检查袖子里面的束扎的带子,为什么总是松掉。 而这一切的小动作,都被卫凌濯看在眼里。 虽然因为之前的忙碌和多思,卫凌濯的确是没有注意到那柜子边的弓弩。 但是就看刚刚顾恙手中掉出来的袖剑,再加上滚过去的时候,顾恙身体僵硬,那慌张的周身气场。 卫凌濯就知道事情有哪里不对,他早在顾恙过去之前就已经盯上了那里,那只箭,是在顾恙过去之前,就已经掉在那里的。 他明白了这一点后,后头想都不用想,自然知道顾恙会急急忙忙过去掩饰,虽然她的掩饰功夫做的很好,但耐不住卫凌濯眼神好。 卫凌濯开始思索,到底是谁把弓弩掉在了那边?这只弓弩一看就是他们清樽阁的东西,和顾恙滚过去的那只一模一样。 可是他把顾恙抱进房里的时候,并没有经过那个柜子,难道是那个时候,从她袖中不小心掉出来,再滚过去的吗? 卫凌濯一边继续扇着热气给顾恙烘头发,一边趁着顾恙没有看他,仔细的看了看那边地上的痕迹。 因为之前他在那边的柜子里摆弄过松香,所以地上有一层白白的松香粉末。 可是,那个地方好像有一个弓弩形状的空白处,没有粘上松香粉末。 说明那个弓弩已经在那里待了很久了,绝对不是今天晚上才滚过去的。 难道顾恙偷偷进过他的房间,开过他的柜子? 他那柜子里…可放着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只要是有点见识的人,就可以立马通过那东西,知晓自己的身份,可是柜子上了锁,顾恙想看也看不着呀。 突然卫凌濯又觉得自己傻的可笑,这武功名门,万一学了点开锁的手艺也是不过分的。 但是他又逐渐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跑偏,因为就算顾恙打开柜门看到了,就凭她天天在山上呆着,对京都的事情一无所知,指不定也看不出来。 而且他知道,顾恙若是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却又想装作若无其事,是绝对不会丝毫不如破绽的。 。 第两百零五章 嫌疑锁定 - 拜清樽 - 渐令 可是想到这里,卫凌濯就有些生气,之前自己只是多问了两句,关于他们防身武器的事情,顾恙就阴阳怪气的,左遮右遮也不肯说,但是她自己,居然偷偷潜入自己的房间,翻自己的东西。 这是个什么道理?难道顾恙只是想知道自己的秘密? 摸着顾恙还有几份湿润的头发味,卫凌濯突然不想这么费力的给她烘头发了。 “差不多了,去睡。” 顾恙本来就心不在焉的,只是微微回头说了声谢谢,甚至都没有转过身来,就直接坐到床边去了。 虽然今天在马车上,被凌卓这么亲了一下,顾恙还是有些受到了惊吓,但回到客栈以后,她只想赶紧洗干净自己,于是就直接到老板娘那里去洗澡去。 现在顾恙浑身都很舒服,现在只差在床上好好躺着,睡一觉了。 而且本来一直担心的盐史的事情,又有人给她解决掉了,对于她们在青成郡的任务,算是大致完成了。 只要再帮凌卓完成他的事情,就可以安安心心在这里玩几天,等着大师兄回来,一起回去了。 想着想着,顾恙甚至露出了满足的笑容,而怀有心思的卫凌濯坐在小床边,一直在盯着顾恙看,只不过顾恙没有发觉而已。 看见她舒服的在那翻来翻去,脸上还带着笑意,卫凌濯就气不打一处来。 “动什么?还不睡?” 顾恙本来正在享受这软绵绵的床垫,和刚洗完澡后的清爽感,马上就等着困意上来,能香香甜甜的睡个好觉了。 可是突然被这么问了一句,心情顿时低落了一点。 顾恙半撑起来,看向凌卓。 “怎么啦你?这床板不响呀,没有声音呀?” “我知道,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还不睡?” “我现在还睡不着,你要是觉得我吵到你了,你就把烛火吹掉呀。” 顾恙觉得把那两只箭弩捡了回来,算是躲过一劫,又因为现在异常的清爽舒服,所以说话的语气态度也都很好。 “你自己弄。” 顾恙听了还真的下床了,把那烛火吹灭了,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而顾恙又哒嗒哒几步跑回床上躺着去,那炭盆里的炭火还没有熄灭,散发出极其微弱的光。 而卫凌濯就是就着这极其微弱的光,看清楚顾恙双脚高高的交叠着,小腿还一摇一摇的,十分舒服惬意的样子。 自己把顾恙叫过来,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结果小心翼翼的弄过来,不仅醒了,还帮她吹了会头发,结果却发现她偷偷的到自己房里来动手脚,现在大半夜的不睡觉,还玩起来了。 可是她实在是又没发出一点声音,卫凌濯也没处可说,只好自己不断翻身,而这小床修的并不是很结实,他每次一翻身,就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顾恙本来还摇着脚,在想自己的事情,听见卫凌濯那边不断发出声响,也没在意,甚至最后慢慢的出现困意,直接睡过去了。 等卫凌濯听见了她均匀的呼吸声,发现她确实是已经睡着了之后,卫凌濯才十分郁闷的睡着了。 顾恙不知为何,在这边的床上睡得格外香甜,可能是因为卫凌濯这间房大些,这主床的被子也格外柔软。 所以当卫凌濯起床的时候,顾恙还死死的睡着,完全没有任何要起床的动静。 卫凌濯起身穿好衣服,渐渐清醒过来,以后看见对面床上,睡的和死猪一样的顾恙,就走过去凑近看了看。 虽然是在睡梦中,可是顾恙那微圆微圆的脸还是气色很好,她的上唇轻轻咬住下唇,仿佛在轻轻地吮吸自己下唇。 那种神态表情就好像一只小兔子,而且睡梦香甜的满足,时使得她双颊浮现出异常好看的红晕,卫凌濯看了一眼,仿佛看到了晨起的日出和美妙的火烧云晚霞交叠起来的样子。 差一点就要沉迷陷落进去了。 不过随着外头清脆的几声鸟叫,再加上顾恙的一个翻身直接拿后脑勺对着他的脸,卫凌濯才清楚地想到昨天顾恙怎么对自己的。 卫凌濯决定自己也给她来几个下马威。 顾恙不是把自己那些弓弩,藏的和宝贝一样吗?既然她喜欢来自己的房间里翻东西,那他也偏要拿卫凌濯的宝贝来看一看。 可是顾恙那些射箭的弓弩一般都捆在右手上,那些稍笨重的都挂在腰带上,放在一旁的桌上,。 那里头装的弓箭都是些寻常货色,哪里都可以找得到,而他想要的,就是她右手中轻巧袖箭的弓弩箭头。 卫凌濯先是假意,想要叫顾恙起床,一般轻轻地摇了摇她的身体,看他没有醒,于是又放心地加大了幅度,把顾恙翻上来,让她的脸朝向天花板。 这个时候她的上唇松开了下唇,眼睛也有些抖动了几下,卫凌濯想着若再不动手,说不定她待会儿就醒了,于是趁她的右手搭在小腹上时,迅速从她的袖子里抽了一根出来。 昨天因为顾恙发现了束袖带的问题,还特意扎紧了些,所以这一根抽的可不容易,还差点在她手上留下了痕迹。 拿到手里后,卫凌濯迅速揣进了怀里,而他的手还没从怀中松出来呢,顾恙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嗯………什么时辰了?” 顾恙迷迷糊糊的,软绵绵的声音甜甜的问道。 “不早了,该起来了。” 卫凌濯本来想对他冷一些,可是听到顾恙这甜甜的声音,一下子又没能做出那样的表情。 往常他从来不会考虑这么多,要是看不惯谁,那都是直接表现在脸上的。 “已经很晚了嘛?” 顾恙说着伸了个懒腰,还揉了揉眼睛。 “没事了,睡吧。” 卫凌濯尽力维持住自己的表情,又冷冷说了一句,然后就离开了。 他先是轻轻地把门关上,打算去下头的食肆去吃一些早饭,再上来喊顾恙。 下去的时候,卫凌濯感到有些心寒,为什么顾恙要跑到他的房间里来翻东西? 就算他不肯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但那也是为了她好,为了他们以后着想。 虽然现在还不能和顾恙说,也不能和顾恙表明心迹,但作为一个千年铁树开花的人,他第一次这么关心别人吧。 为什么顾恙总是一副半离半疏防备自己的样子? 就算自己对他有所保留,但自己难道还不算对她关心,对她好吗? 难道这很难看出来吗? 卫凌濯经过三楼的时候,不经意地瞟了常愈的房间一眼,等下到院子里,快走到食肆的时候,他才想起来一个问题。 能掉下那个箭弩来的,未必就是顾恙啊。 。 第两百零六章 开锁心得 - 拜清樽 - 渐令 常愈虽然现在才回来,但若说她被是之前来过自己的房间里,然后不小心掉下来这根箭弩,也不是说不通的。 想到这里,卫凌濯稍稍有些放心下来,不管是谁来他的房间里,想要探究他的秘密,他现在都不在意了,只要不是顾恙就好了。 卫凌濯,算是安安心心的吃了顿早饭,等着今天的事情赶快过去,就开始全力着重荣渠公主的事情了。 等他停下筷子,在心里赞叹老板娘的手艺时,就看见常愈和怀虚肩并肩过来了。 随后顾恙也揉着眼睛跟了进来,虽然常愈和怀虚走在前面,可是卫凌濯却只看到了后头揉着眼睛打着哈欠的顾恙。 昨天虽然左右浪费了些时间,可是比起以前,已经算是睡的早了,怎么还是这样困兮兮的。 莫非自己睡了以后,她又没有好好睡? 看到顾恙哈欠连天,再加上眼角的乌青,卫凌濯更加肯定了这一点。 顾恙只是要了一碗粥,然后没精打采的坐下来吃,连老板娘走过去看到,都回厨房给顾恙抓了一把枸杞,加进她的早餐。 老板娘虽然没说什么,可是不要顾恙已经知道,自己困倦的神态太过明显了。 顾恙还心虚地偷偷瞅了卫凌濯一眼,但很快又低下头,默默的喝粥。 卫凌濯想想,他这么警觉,顾恙若是出去,开门关门动静那么大,他是一定会发现的呀。 他不是睡觉睡得很死的人,没有发现,只能是说顾恙并没有出过房间。 那么大晚上的,她不睡觉能去干什么?不会是因为那个弓弩引起了顾恙的好奇心,所以她半夜偷偷去翻了自己的柜子吧? 顾虑到这里,卫凌濯就有些后悔,自己不应该把那个东西拿出来,他当初的本意是,自己偷偷来青成郡,若是被解家的人发现,防止他们狗急跳墙,直接下黑手。 所以他带了可以号令当地护城兵的鹤玉,鹤玉是立朝以来皇子的身份象征,调动的兵力仅次于虎符,虽然只是些护城兵,可是陛下还是很重视。 陛下的公主是没有资格拿鹤玉的,而卫明灏又还没有加冠,所以这鹤玉暂时只有卫凌濯一个人有。 卫凌濯还特意带了千机锁来锁这柜子,本来是很放心的,可是在以机关术著名的清樽阁面前,就不知是不是形同虚设了。 难道昨天顾恙一宿没睡好,就是在解这个千机锁?那她到底成功没有? 卫凌濯狐疑的向顾恙望去,但是顾恙只是低头喝着粥,并没有注意他。 卫凌濯看看外头时辰也不早了,于是起身打算出门去,怀虚见了,放下吃了一半的面条,就跟上来。 “公子,你去哪里?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 卫凌濯拒绝道。 怀虚有些惊诧,这是他家王爷第一次不要他跟着。 “怎么………” “你今天和常愈一起玩儿吧。” 怀虚一开始还误以为他家王爷是怪他昨天晚上去喝酒,于是赶紧说道。 “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卫凌濯轻轻啧了一声。 “不是这个意思。” 于是他凑近怀虚,轻而有力的说道。 “盯紧他们。” 怀虚这才明白,他家王爷是在给他下达命令。 “是。” 虽然怀虚不能明白为什么他家王爷突然开始戒备起他们两个,但是王爷的话,他就是要听的。 就在这主仆二人说话的时候,常愈端起自己的面碗,挪到了顾恙的旁边。 “你看你看他们两个在商讨些什么呢?还背着我们。” 顾恙本来只是昏昏沉沉的吃着自己的粥,看见常愈过来问,就想起昨天那个弓弩。 顾恙一下子精神了许多,抬起一掌拍在常愈的肩膀上,然后凑近他的耳边小声的说道。 “你是不是去过那个人的房间了?你知不知道你还丢了东西在哪里呀?” 常愈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赶紧问道。 “什么?你发现什么了?我丢了什么东西?” “我们的弓弩,弓弩箭头啊!这么明显的东西,你怎么会遗落呢?” 常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束袖带,果然没有系的很紧。 “箭头丢了给别人捡去就算了,毕竟我们还可以再做新的,可是现在凌卓是何许人也你也不了解,要是被他发现你探知了他的秘密,以后找我们报复怎么办?” “不会这么吓人吧,我看他对你真挺不错的,要不是为了你,我还未必就去他房里去呢。” 这个时候顾恙往门外看了一眼,凌卓已经出去了,想必是去操办盐史的事情去了。 而怀虚一直等在门外,像是在外头散步的样子。 顾恙看着怀虚,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喂,我说你什么时候和怀虚这样要好了,大晚上的和他喝酒去?” “就是很合得来那样啊,喝个酒而已。” “那你说,为什么今天凌卓出去,怀虚不跟着呢?” “你傻啊你,凌卓是去干什么的?是去帮我们解决问题的,你怎么不问问,咱们两个为什么不去呢?” 顾恙想了想。 “对啊,昨晚他和我说,虽然这个事情已经是十有的成了,可是还是要我早睡。” 常愈突然想到一个关键点。 “等等,你是怎么会在凌卓的房间里看到那个箭头的?昨晚他又和你说让你早睡?这什么情况?” 看着常愈一脸的熄火,以及在不解释就马上要跑偏的眼神,顾恙赶紧把昨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什么?你昨晚睡在他房间里了?天啊!你不是才说他来历不明吗?你直接和他睡去?要是被师父知道了,你就完蛋了!” 顾恙轻踢他一脚。 “我去你的,那房间里头两张床呢,而且那是特殊情况好吗?要不是我睡在那里,你早被发现了!说不定他还会怀疑到我头上来,他对那个柜子,可宝贝的很!” 常愈点点头,说道。 “是的是的!我看他那柜子里拿……拿个什么东西锁着,是……那个我们以前在老师伯那里学过的,是………” “千机锁。” 顾恙补充。 “对对对,就是千机锁,可是我那天没注意到那柜子上有这个。” “难不成注意到了你还能给打开?” “那当然不行了,我们当初不都没学那。” 顾恙捶捶桌子。 “我真是后悔当初没有学!要不然昨天晚上早就用上了。” 常愈听了,恍然大悟。 “原来你今天蔫蔫的,就是因为昨天晚上做那勾当去了??” “什么那勾当,你不是也想嘛……我只是因为方便,比你更进一步而已。” “那你没被发现一点点?像他们这种人,可是很警惕的。” 。 第两百零七章 谁的夙愿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揉揉眼睛,说道。 “当然了!我特意等他睡了差不多快一个时辰,等他睡死了,我才去摆弄的!” 顾恙说的起劲,可是偷偷从后头转过来偷听的怀虚,也听的很起劲,虽然前面的内容没有听到,可是后头顾恙的话可是听的一清二楚。 怀虚就在心里暗暗的想,怪不得今天王爷要他留在这里看着呢,原来是因为顾恙想开王爷和柜子。 怎么说王爷也是替他们办事,他们倒好,在这里想这样的事情,他们这样好奇心重,到时候害死自己都不知道。 亏的王爷还对顾恙这么例外呢。 不过说起来,为什么王爷会没有醒呢?王爷平时就算是住在慎园,晚上睡觉也不会完全睡死,顾恙既然已经到了去弄千机锁的地步,难道王爷会没发觉? 或者王爷就是知道了,所以才这么警惕的让他看着的? 既然王爷昨天晚上没有立马阻止,说明顾恙没有打开千机锁,鹤玉也没有被看到。 因为在怀虚看来,身份暴露是小事,他家王爷来帮他们,还这么尽心尽力,已经是他们的福分了,就算是撒个小谎又怎么样呢? 怀虚最担心的还是鹤玉,现在鹤玉还只有他家王爷一个人有,若是一不小心丢失,陛下不是会怪罪,就是会怀疑他家王爷把鹤玉故意给别人,就是为了集兵。 那个时候,他家王爷的危险可就大了,当初来青成郡的时候,怀虚就叮嘱过,不要把真的重要的东西带来,在慎园里头放着,大家都安心。 可是,王爷一定坚持说这里没有他们的势力,要把鹤玉带来,防止荣渠和解家直接下黑手。 可是他知道,王爷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会没有自保能力呢?再不济,也可以去白鹭郡去找欲堕方丈。 其实王爷就是怕自己只是个仆从,要是他们想在这里杀人,可能会非常便利,毕竟这里不是他们的地盘。 其实怀虚想的很对,卫凌濯自己也以为拿鹤玉出来是给自己防身的,可实际上,卫凌濯只是怕怀生的事情再重演。 怀虚想,王爷肯定已经深深觉得这个地方必须要有自己的势力,所以才迫不及待的,想要宋家拿下盐庄。 所以他才会帮顾恙他们吧。 不过怀虚又想偏了一点点,卫凌濯一开始也许是这样想的,可是现在,帮顾恙可不仅仅是为了培养势力。 在怀虚的心中,觉得宋晋瑶很配王爷,干干净净,又美若天仙,还是宋家千金,这么亲事就是放到陛下的眼下,那也是合适的。 而且陛下为着王爷久久不娶王妃的事情,也表达了多次不满了。 虽然宋晋瑶现在还喜欢着那个蛮夷之人,不过那个蛮夷之人怎么可能比得上他家王爷尊贵?说不定嫁给他家王爷,以后就能做皇后,宋老爷要是知道了,肯定会乐的合不拢嘴吧! 那天宋老爷还想考虑考虑他,怀虚对此可是很抗拒的,毕竟他一见到宋晋瑶,就觉得她很配他家王爷。 简直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现在偷偷看着顾恙和常愈并排在餐桌边窃窃私语,怀虚一点儿也不想再听了,只想回房去检查检查王爷和东西。 他带着卫凌濯房间的钥匙,等他推门进去后,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那个很重要的柜子,而是那凌乱的床铺。 怀虚简直惊呆了,王爷什么时候这么不讲究过?等他凑近一看,轻轻闻了闻,才发现出端倪。 虽然顾恙没有带香囊,可是每个女人身上都会带着自己的味道,有的是香味,有的是异味,有的是很有辨识度却不刺鼻的味道。 而顾恙身上,就有一股竹子的味道。 可能是因为她常常做弓弩吧,这种味道只有凑近了闻才能闻到,所以怀虚一凑近那凌乱的被子,就闻到了这股味道。 看着这凌乱的床铺,和另一边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好像没有人睡过的小床,怀虚心里产生了一个在他看来可怕的想法。 会不会? 不不,不可能。 可是眼前这一切怎么解释?再也么说,王爷也是成年男子,他之前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女人,更加没有碰过任何女人。 卫凌濯喜不喜欢顾恙,怀虚不知道,他现在看着杂乱的床,心里只有另一种想法。 可是,不可以啊,先别说陛下最忌讳皇子和习武势力结交,若是白鹭郡崇明寺,还是因为庆成家的世交。 可王爷若是同时和这两个这么有名的习武世家走的这么近,就算陛下不怀疑,也觉得会有人抓住这一点不放,上纲上线。 他不能让王爷做出这样的选择,就算他不喜欢顾恙,那王爷也不可以和他们走的太近。 怀虚本想默默的把床铺收拾好,可是这一次他却打算亲自问问王爷,怎么能这么随心而动。 怀虚闷闷不乐的下了楼,回到房间里,常愈还没有回来,怀虚想到和他关系不错的常愈,就想到自己的亲兄弟怀生。 若是怀生没有死……… 他好想哥哥。 可是,哥哥再也回不来了。 哥哥死了,是因为要保护王爷,这无可厚非,毕竟若要为了王爷和安全,怀虚也愿意付出生命,毕竟这样还可以早些去见哥哥。 可是王爷总不能为了一个女人,就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给自己找那么大的麻烦,甚至不顾自己和庆成家的命运。 不行,等王爷回来,必须要和他说清楚,帮了他们这个忙,以后就不要和他们再联系了。 还有什么上山拜访清樽阁老阁主,更是不行,被人发现那还得了。 虽然怀虚很不愿意这么疏远常愈,因为常愈很合他的胃口,甚至有的地方还有那么一点像哥哥。 可是怀虚不可以为了一点点感情,就让自己放松对王爷的提醒,同样的,王爷也不应该沉迷于感情,以后要做天下的主人,是不应该有太多的儿女情长的。 可是怀虚不知道的是,一个从来没有动过心的人,突然有一天敞开了心扉,让人走进他的世界,那会是多么认真的事情。 怀虚在铜脸盆边洗了洗手,然后就半躺着拿一把小剪刀修剪自己的手指甲。 他剪着剪着,突然想到庆成家的那个小庶女庆成安予,他那么决绝那么听话,现在已经完全俘获了陛下的心,虽然荣妃还是当仁不让的第一宠妃,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陛下对庆成安予,是动了真情了。 否则明知道她是大世家的,最可能发生内外勾结,却在一开始禁止之后,屡屡破戒。 这些怀虚都很少和王爷说,王爷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伤心,因为庆成安予获得了陛下的疼爱,那先皇后呢? 。 第两百零八章 憧憬期盼 - 拜清樽 - 渐令 遥想当年,陛下才登基之时,就立了庆成家的嫡长女为后,当时第一次能有一位正宫皇后,像平时的宠妃一样,宠冠六宫,陛下极尽宠爱,以至于,皇后早在潜邸的时候就已经给陛下生下了嫡长子。 这一切的一切都给了庆城家极大的殊荣,本来这么快就和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有了儿子,陛下应该很高兴才对。 可是他高兴了那么一段日子,态度却也渐渐地变化起来,有时候看着自己才登基,可是儿子已经可以上书房,能基本的交流,甚至还能读懂兵书。 这个大儿子不仅聪明,而且还是聪明的过头了,这让陛下感到有些危险,庆成家本来就颇让他忌惮,娶先皇后,也是因为陛下实在喜欢。 可是娶了她之后,再没登基之前对庆成家的那种态度,登基之前,他对庆成家总是尊着敬着,想要依靠着他们的势力,在朝中为自己铺路。 登基之后,陛下却害怕庆成家功高震主,甚至勾结党羽,来危害自己的皇权了。 而自从卫凌濯稍微长大以后,经过家中人的一些耳濡目染,再加上天生的对政事的敏感,他就已经对朝中的局势有所留意,也有所察觉。 他曾经多次劝说过外祖父,不要太过抢风头,家里现在已经达到了鼎盛时期,而盛极必衰,现在要做到的就是不要出错,也不要出风头,更别一心想着更大的荣耀,能把这样的日子延续下去,造福后代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可惜那个时候,卫凌濯在大人们眼里还只是小孩子,外祖父也没有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那时陛下作为他的父亲,虽然还和他比较亲密,但是卫凌濯已经想到了要对皇权的戒备,所以何必下的互动也都是温和中带着有礼的。 他仿佛早就看出来,自己这个皇帝父亲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也不是真的看起来那么好相处的,一个温文尔雅的人。 果不其然,没过两年,陛下就开始渐渐地朵颐起来,那个时候已经开始对朝中很多的有功之臣下手了,那时候首当其冲被怀疑的对象,就是顾家。 可是顾家是武将之家,也不太懂得这些人情世故,那个时候他们的女儿还很小,所以顾兆冲将军,也还没有那么急切的想为家人打拼未来。 可是之后顾兆冲将军被派往边关戍关,长年累月的见不到家人,再加上风沙苦寒的侵扰,这一切的一切,都让顾兆冲将军思念家人的心成倍增长。 本来顾姜很小的时候,他这个亲爹不在身边,顾将军就已经很愧疚了,现在女儿渐渐都要大了,可是还没能见到父亲见面,这样女儿以后长大了,被别人笑话,可怎么办呢 若说顾家无辜,那是真的无辜,可是正是因为他们当年受到的猜忌最多,才让陛下没有把所有的眼光,都聚集在庆城家。 顾家倒台之后,外祖父才真正想起自己多年前的建议,收敛了性情,好好的颐养天年,不再做追风的事情,只好好地保存实力,给子孙后代留下福气。 而这一次,卫凌濯给他们提出这个兵行险招的提议,外祖父本来是不愿意的,就是怕陛下会直接发怒,不但把这个秀女退回来,还会加重对庆成家的怀疑。 不过事实证明,卫凌濯的提议是正确的,正因为他们细心选择了一个好的人选,这才让陛下彻底投进了庆成安予的温柔乡。 本来庆成家主想乘胜追击,利用庆成安予做些什么,可是卫凌濯得知后,一再警告,此时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可能就全盘皆输。 卫凌濯虽然自己远在青成,可是他怎么会不知道,那个女子是多受宠爱,有多讨陛下的欢心呢 虽然他知道,但是也没什么想法,毕竟现在陛下到底喜不喜欢母亲,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个庆成安予,能够俘获他的心,能够让他不那么忌惮庆成家,还自己主动喝下伤身子的药,无法怀孕生子,这对于陛下来说就是最大的保证。 只要庆成安予继续这么稳中有进的好好做她的宠妃,就凭那一碗伤身子的药,她这一世的荣华富贵是可以保了。 想她本来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若是当家的主母对她不好,日后草草配个人也就罢了。 如今能够嫁给天子家做妃子,已经是她比较好的去处了,特别是陛下,又这么稀罕她。 这不比被主母随意配了个人生活的滋润些吗 当初是谁看中了这个远房家的小庶女又是谁能保证,她能获得陛下的心,而又不得罪陛下的呢 派一个庶女来讨好陛下,这也太兵行险招了,可是这一招偏偏要又的妙,走的巧。 卫凌濯当时还因为不放心,特意派怀虚回京都探听状况,还亲自送庆成安予进宫。 现在他虽然放心,可是又觉得这个小庶女实在是太有自己的想法,若是她以后真有位及皇后那天,再怎么说他是不会答应的。 倒也不是说人家给帮忙做了事,又不给她相应的荣耀,看看他母亲,再看看荣妃,就知道了,一个宠妃再怎么样,都还没有那么多人盯着。 要是一旦做了皇后,可就不一样了。 庆成家出了两个皇后,别人大可以拿着这个把柄弹劾庆成家,说他们的狼子野心可见一斑,想操控陛下的心日益猖獗。 当然,庆成安予已经没办法诞育子嗣,如果要荣宠胜到可以做皇后的那一天,想必是很久以后了。 现在这个问题,还不是卫凌濯主要要考虑的,他现在主要考虑的是,怎么在青成郡快快拿下荣渠公主的把柄,给解家最嚣张,最趾高气扬,最骄傲的两个女人致命一击。 大半个上午过去之后,本来众人还担心不已的大问题,就这样迎刃而解,盐商的位置,毫无疑问的落到了宋家的头上。 而这也是老百姓本来就愿意看到的,黎家本来就已经失了民心,就算今日没有那个认识卫凌濯的盐史,暗中相助,做出这个决定,老百姓也不会满意的。 事情进展的速度,也快到出乎卫凌濯的意料,日头还没有挂在正中间,小林家做卤味的卤水还没有开锅,连正正的晌午都还没有到,卫凌濯就已经在返程的路上了。 现在的他,不仅仅有着大事解决的轻松,还有即将全心贯注的动力,再加上对未来的憧憬。 他多么希望顾恙这次能够好好的帮他,不要出错,也不要有什么歪点子,好歹顾恙在山上受到众人保护,再等他几年,他一定会想办法。 一定会的。 第两百零九章 迫不及待 - 拜清樽 - 渐令 因为临出门的时候卫凌濯,没有带上他们,所以顾恙和常愈,只好在院子里无聊的到处转,足足转了两个时辰,打发掉了整个漫长的上午。 “常愈啊,你说我们都有多久没练早功了呀?回去会不会生疏了?以前每天早上都累得汗如雨下,现在我们却闲的发慌,真是有些不习惯。” 常愈双手叉腰,看着飞在对门屋顶上的燕子,高兴地说道。 “这还不好吗?闲着你还不乐意了,非得日日苦着累着才是你满意的,对吧?” “你说,凌卓会发现我们两个,在他房里面做了手脚吗?你看他今天都没有带怀虚去,平时他们两个可是形影不离啊!” “哪有形影不离呀?那会儿怀虚不是才独自一人去京都转了一圈回来吗,那人家就是一个人能办到,何必再拖上另一个人呢,让怀虚休息休息不是正好吗?” “可是今天早上你靠着我讲话时,他们两个也在咬耳朵,怎么不是在商量什么计划?或者是要开始对我们下手了吧?” 常愈斜着眼看了顾恙一眼。 “没必要如此夸张吧!我看那凌卓,对你可是不错的,我们又没得罪他,听他偶然透露的几句,这盐商给宋家拿下,对他们也有好处呀,这么算算,还是我们帮了他们的忙呢,要不然他们从哪里入手?毕竟可是我们先跟的宋老爷的案子。” 顾恙不同意的撇了撇嘴。 “你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就算他们有什么好处,他们本来就出力多些,我还是觉得我昨天直接去动千机的行为,太鲁莽了,我早就认出来,那是千机锁,也知道我自己不会开这个锁,但我还是试了一试,用到了之前在师伯那里学到的一些知识,当然,我学艺不精,没有打开,要是当时我能好好学就好了。” “现在说也没用了,只是我好洗脸,竟然这个锁这么难打开,那几个说最初是谁发明的呢?做这个所的人,自己能不能打开?” 顾恙回答道。 “当然可以了,你看师伯曾经都说,只要好好学,都是能打开的,千机锁可不是那种独门秘笈锁,只是便携,小巧,用来锁一些重要又不重要的东西,要说顶稀罕的东西,怕这个锁还不够呢。” “既然这样,当地随便找个锁匠能弄开?” “当然不能了,就算你真的找到了专门开这种锁的高人,你能把他明目张胆的请到凌卓的房间里,去开他那柜子的锁?我总觉得这一次怀虚留下来,就是为了看着我们两个的。” “也许是吧,可是我和怀虚友谊突飞猛进,要有什么,他也会提醒我的吧?毕竟你我都没有打开他们的锁,要是他们知道了,直接提醒我们再也不要去开不就是了,为什不做声呢?” 顾恙双手一摊说道。 “那我们现在,也不能确定他们知道不知道呀,我看你以前说下山好玩,那都是骗人的,这一摊事叠着一摊事,真是归期无望。” 常愈坐在一个花坛边,双腿盘坐,又随手拈采了一朵花朵来闻闻。 “哪就归期无忘了,不是等着大师兄回来,就能走了嘛?” “可是我已经答应了,要帮凌卓也办成一件事情,要是到时候大师兄回来了,可是事情还没有办完,怎么办?” 常愈扯了一片花瓣,放在嘴里面嚼,一边嚼一边笑嘻嘻的说道。 “那当然是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们先走了,到时候你事情办完了,飞鸽传信来,我让犹琴师妹驾马车来接你好吗?” 顾恙直接飞起一脚,把常愈踢进了花坛里面,常愈一个屁股蹲往后栽去,下衣摆瞬间弄满了泥土,头上也挂着好几片叶子。 “不带我走就算了,算你行,犹琴师妹她会开马车吗?合计着耍我玩呢?小心到时候他大姐姐姐夫找你的麻烦!” 常愈一边拍着自己身上的泥巴土块子,一边说道。 “你还别说,他们这制香世家,大小姐都是文文静静的,怎么小小姐就总是这么霸道蛮横?我就一直和犹处不来,她整日抱着那些瓶瓶罐罐四处摆弄,拈花惹草,我不招惹她,她还来招惹我呢?” 顾恙又假装扬起拳头。 “去你的,拈花惹草是这么用的吗?你看你,都不能理解人家喜欢的东西,怎么能和她处得来呢?你又想要人家给你做香丸,做香袋,又看不上人家整日摆弄那些东西,人家把女儿送上山来,就是为了学点本事,多做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常愈,一边捂着胸口,一边哀嚎着。 “天呐,天可怜见啊,我和这女人青梅竹马这么多年,情同兄妹她居然每次都帮着别人说话,无一例外,这么多年来,没有一次帮我,真是狼心狗肺!” “那是你每次都不占理儿好吗?” “你看你。说着说着又把事情说偏了吧?一开始问的我是什么?” 顾恙平日欺负常愈。欺负的够多了,也够了解常愈了,此刻就不再理会他的倒打一耙,而是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你真的就一点都不担心,凌卓会发现这件事情吗?你不是曾经告诫过我,说他还是有一定的威胁,让我不要和他走太近了,怎么现在,看我和他住了一晚,又是很鼓励赞成的样子。” 常愈赶紧摆手。 “我可没有这么说,而且你天天凌卓凌卓的叫,人家也未必就叫这个名字呀。” 顾恙一惊,手指头伸出来摇了一摇。 “你也想到了这一点,是不是?你简直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实话说,今天晚上,我和他出去吃晚饭的时候,我直接问他这个问题,但是他总是避重就轻,也不正面回答我,我猜的是对的,估计他本来的名字已经能够达到,如果说出来,我们就能猜出他是谁的那种地步,所以他才不肯说的吧!” 常愈也点点头,很赞成的说道。 “我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想去翻翻他的柜子,看看里面有什么其它能证明他身份的物品,毕竟现在他和我们的关系,已经不是简单的合作伙伴能够一笔带过,的了,终究是有了利益关系的掺杂,这次的事情,也是他帮了大忙,若他真的是什么危险的人物,要对我们清樽阁做什么,也不得不防啊?” “哟,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您为清樽阁的安危着想呢,我以为你倒把清樽阁当成铜墙铁壁,别人的永远入侵不了的地方呢。” 常愈歪歪头,吐槽道。 “顾恙啊,最近你说话怎么总是阴阳怪气的?是不是和凌卓呆久了,染上了坏习气?” 。 第两百一十章 暂时安全 - 拜清樽 - 渐令 “我这说的都是实话!你可别不爱听。” 常愈摆摆手,认输般说道。 “行吧,那我们现在去哪里?总不能就在这食肆里头,坐到中午吧?” “那你又想上哪里逛去?咱们来这也没有多少天,你可出去玩了不止一次了,要是我和爹爹说,你看他下次让不让你下山来呢?” 常愈轻轻叩了叩桌子。 “你怎么像个老学究一样?真是古板,有的时候,你自己不也跟着玩去了吗?怎么的?还限制起我来了。” 顾恙站起身来,戳了戳他的肩膀。 “赶紧回房歇着去吧,只怕日后,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呢,我反正也不管你去哪里了,我自己回房休息去了。” 说完顾恙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又径直的走向了自己的房间,等走到楼梯口,看看旁边凌卓的房间,顾恙又忍不住起了好奇心。 这个时候,凌卓不在,正是进去看看的好时机呢,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但是如果现在进去,一旦被发现,可就解释不清楚了。 顾恙左右想了想,还在犹豫的时候,突然想到,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她没有叠好床上的被子,睡了人家的床,总不能就让人家的被子,凌乱的摊在那里吧,而且自己的一根发带也落在了那床边。 这下可有机会光明正大的进去了,就算有人进来,也可以说自己是去帮他叠被子,还有取自己的发带的。 一想到这里,顾恙就迅速的靠近了凌卓的房门前,先是试探着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之后又推了推门,却发现门轻轻一推就开了一个小角,门没有锁。 那就说明房中有人了! 顾恙虽然疑惑,但是既然已经推开了,自然要走进去看看的,不然就显得自己更加鬼鬼祟祟了。 顾恙推开门,只来得及看到一个残影,从窗户那儿跳出去,随后房中就没有其他动静了。 顾恙一惊,迅速跑到窗边查看,可是院子里除了来来往往的伙计,却是半个人影也没有了,也不知是不是混在食客或者住客里头。 顾恙看了老半天,心里觉得可能是来偷东西的小贼吧,她正想回头看看房间里,有没有什么东西丢失,头才转过去一半,就被一双手捂住了嘴。 顾恙郑要采取紧急行动,却听见那人在自己耳边轻声说道。 “是我,怀虚。” 这的确是怀虚的声音,顾恙极度紧张的身体立马放松下来,怀虚也松开了捂她嘴的手。 顾恙转过身来,看着怀虚略微有些凌乱的衣衫,于是问道。 “怎么了?你从哪里冒出来的?刚刚跳下去的那个人是谁?” “是来查探情况的探子。” “探子?谁家的探子?来这里干什么?” “你就别问那么多了,你只要知道,你今天可算是帮了我家公子的大忙了。” “啊?” 顾恙脸上露出极其疑惑的表情,她不知道的是,这个探子连续几次来到观溪客栈,在每天都选择几个房间进行查探,偏偏查到顾恙和卫凌濯的房间时,房间里都没有人在。 准确的说,今天这个探子进入到卫凌濯的房间,看看四周的陈设,还有架子上的衣物,最主要的是那柜子上的千机锁。 探子本来已经嗅到了胜利的味道,并且马上就要发现怀虚了,可是这个时候,顾恙突然推门进来,不仅让那个探子立马跑到屏风后头敛了身影,还在看见顾恙的一瞬间,迅速从窗户跳出逃走。 因为那个探子以为,这个房间就是这个姑娘的,卫凌濯不近女色的名声,是整个京都闻名的,所以那个探子,也并不觉得堂堂的宁朔王会在这个小城,找个姑娘养在房间里。 卫凌濯居住的慎园,上上下下翻个底朝天,可能都找不出几个女子,最多就是他家做饭的厨房里,那几个皱纹深深的做饭老妈子。 怀虚本来就沉浸在即将被探子发现的紧张之中,而且这个时候王爷不在,他也只能单独和这个人打斗。 这个人是镜月台藏的很深的一个探子,虽然不常露面,但是还是因为露出过一些马脚,而被怀虚记住了脸。 怀虚是卫凌濯的贴身侍卫,这大家都知道,若是被这探子看见了,自己在这里,那么王爷在这里的事情,就招然若揭了。 毕竟他们能派探子来这里查探,一定是已经发现了异常,王爷实在是很多天都没有在京都出现过了,。 又恰逢盐史的事情,再加上人贩子的事情已经有了破绽,作为这件事的主谋,荣渠公主不可能不紧张。 没想到顾恙一进来把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还顺利地隐藏了他们两个在这里的事实,不知以后能方便多少。 怀虚有时候就在心里纳闷,明明这个女孩子看起来总是爱多管闲事,整天又叽叽喳喳的,好像也没做什么正事。 可是她总能在关键的时候,帮他们一把,让所有困难都迎刃而解,就像一个小福星似的。 不过怀虚还是不能认可这个女人,会给他家王爷带来幸福,毕竟两人身份悬殊,而且顾恙的家世背景,给王爷带来的影响绝对是弊大于利。 “顾恙,今天不让你跟去,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等等,你能不能把前一句话说清楚?我帮了你家公子什么大忙了?” “这个到时候会告诉你的,我只问你,这个时候你明知道我家公子不在,你进来做什么?” 顾恙指了指那些凌乱的被子,和挂在床边木头衣架上的一根发带。 “昨天晚上我睡在这里,当然是来收拾床铺的了,而且我的发带落在那里了,当然要取回去了。” 怀虚本来正在疑惑,为什么昨天晚上,顾恙会睡在这里?既然她本人来了,于是怀虚就问道。 “为什么你昨天晚上会睡在这里?自己的房间不能睡吗?” 顾恙解释到。 “又不是我自己要过来的,是你家公子把我拖过来的,我早就已经拒绝他了。” “什………什么?” 他家王爷也不会这么不懂分寸,直接要人家女孩子到自己房间去睡吧! “你别激动啊,昨天晚上是因为我的房里,也有人偷偷进去过,你家公子说,日后还要我帮他的忙呢,所以为了他日后的事情,能够进展顺利,不缺个跑腿的,所以让我先去他那儿住,没想到他那也不安全嘛。” “你的房间里也偷偷进过人?” “是啊,但他去的时候反正是什么也没找到。” 怀虚心里一阵喜悦,虽然他们已经怀疑了,但没有见到人,他们肯定也不敢确定。 现在他们把这两间房间都查探过,却没有找到人,现在一定对这里放松警惕了,看来这里现在已经暂时是安全的了。 。 第两百一十一章 买卖人口 - 拜清樽 - 渐令 怀虚点点头,又转过身去,把床上的发带拿在手中,回过身来递给顾恙。 “这个你拿去吧,床上的东西,我来整理就好了,既然是我家公子要你来的,那就不用你管,你现在回去吧。” 顾恙接过发带,又瞅了一眼床,上头的床单因为自己夜晚爱翻身,所以四处都皱巴巴的,被子也卷成了一个馒头状,要让怀虚整理还真不好意思,更何况,她还想多研究研究那个千机锁呢。 “别啊别啊,我晚上爱翻身,现在弄起来,肯定很麻烦,你现在还不如去外头看看,那个人有没有走远呢,在这里收拾房间,也太屈才了吧,我弄的,还是我自己来吧!” 怀虚早已经知道,她想在这里弄那个千机锁,所以当然不会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又想想自家王者对她与众不同的态度,以及她可能给王爷带来的危险,怀虚于是认真地说道。 “我们家公子是最不喜欢有女人乱动他的东西了,也不喜欢和女人打交道,这一次要不是受方丈所托,也不会有此例外,所以你还是赶快出去,让我来弄吧,免得待会我家公子回来见了,不高兴。” 顾恙见怀虚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只能扭头回去,一边往回走,一边还纳闷呢。 怎么这床睡都睡了,还是硬扯过来让她睡这张床?现在却连收拾都收拾不得了呢?这不是自相矛盾,自找不痛快吗? 不过在顾恙的眼里,凌卓本来就是这样自相矛盾,奇奇怪怪的人。 所以顾恙也就没有多想,而且因为常愈和怀虚的关系日益加深,她对怀虚也放松了,戒备没有想太多。 顾恙回到房里,看着昨天铺好了,却没有睡的床单,还有桌子上那些小小的零件,虽然说昨天有人来过,却一个零件子儿也没有丢顾恙就在心里确定,这个人的确是来找凌卓的,而不是来找她寻仇的。 可凌卓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他做了什么事情,让人家这么辛苦的一遍一遍的找他?是报恩,还是寻仇?不得而知。 但他能力大,本事大,武功有高强,这样不简单的人,究竟在青成郡下了怎样的一盘棋? 能和他相持的对手又是怎样的?顾恙都不知道从何想起。 也许他将来会是一个传奇人物吧,好歹能和他认识一场,一起做过合作的伙伴多天,也算是一段特殊的缘分。 顾恙慢慢的放松了心态,那个探子已经来过了,知道这里没有他想找的人,大概就不会再来第二遍了。 顾恙这个时候已经想明白了,怀虚所谓的帮了他们大忙,是指什么。 她及时的推门出现,使得那个探子误以为这个房间是她在居住,而没有发现怀虚,这就等于掩护住了凌卓。 想想这一系列神秘而又紧张的事情,都发生在凌卓的身上,就想想到凌卓平时不苟言笑,做起事来却英姿飒爽,言出必行的性子。 这次帮了他的忙,那出于人情往来,以后大概也能和他有一点牵连的吧。 要是他以后飞黄腾达了,会不会记得,在这个小郡城里,有这么一个人帮过他呢? 到时候能拉上自己一起享受享受就好了,最好是能帮她找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因为这几天,卫凌濯对顾恙的态度出奇的好,包容力度也大大增加,所以这也让顾恙对他的坏印象扭转了很多,甚至对自己内心压抑住的感情,也有了一点小小的放松。 只不过现在的她,还从来没有察觉过。 有时候顾恙甚至在脑中偷偷回想过她和凌卓生活居住的细节,以及未来的一些情况。 但想到一半,头脑清醒过来的时候,顾恙就会劝说自己,这只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一个憧憬罢了。 至于为什么想象的对象是凌卓,只是因为自己见过的男子少,总不能想象是常愈吧? 就这么安慰着自己,顾恙就能心安理得的想这想那了。 顾恙回到自己的房间才坐了没几分钟,发呆放空了一会,就听见隔壁有人进门了。 肯定是凌卓吧。 顾恙像装了弹簧一样,从床边跳起来,然后跑到隔壁去看,果然是凌卓回来了。 可是凌卓那阴沉着脸的样子,让顾恙差点以为盐史的事情出了意外。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脸色这么难看,怎么了?怎么了?是出现意外了吗?” “没有,一切都很顺利,只是我们自己这里出现问题罢了,今天一天你都没事情了,和常愈去玩吧!” 这明显是在下逐客令,让她走,顾恙本来是兴冲冲的,进来看见他的脸色,热情已经被浇灭了一半,现在就是彻底的失望了。 “哦。” 顾恙慢慢的退出去,盐史的事情刚一结束,他就又对自己冷冰冰的,不会吧?态度转变的这么快的吗? 还是因为他知道了,自己昨天晚上想开他柜子的事情?还是又有什么别的原因,对她不满意了? 顾恙闷着一张脸,已经不想回房了,也不想下去找常愈,于是只好下到院子里,看着奉达拿着粮食,在喂院子里那群刚生下来没几天的,一直在嘎嘎叫的黄色小绒鸭。 顾恙,向来对这种可爱的东西没有抗拒性,以前大师兄设了机关在山上抓的野兔,只要被她看见了,要不就是治了伤,养起来再放回去。 要不就是直接收为自己的宠物了,现在她的房间里就有一只雪白的大兔子,都快叫她养成小猪仔了。 顾恙暂时抛下了心中的郁闷之情,蹲在一旁看小鸭子啄粮食吃。 “奉达呀,你们倒舍得,还喂白米饭给它们吃呢。” “这些都是剩饭剩菜,总不能热一遍,又给客人吃吧,那只能是给他们补充补充营养了,反正养好了,它们到时候再卖,也能卖个好价钱,做出菜来也肥美鲜嫩。” 看着眼前这些可爱的小鸭子,很可能被养肥之后,就成了盘子里面的酱板鸭了,顾恙就想到了自己。 不正是给人家帮了忙后,就热脸贴上冷屁股了嘛,亏她还以为他们已经很熟很熟了呢。 凌卓啊凌卓,自己下山来碰上的第一个陌生男子,就是这样的品行,这样的性格,看来爹爹说的对,天下靠得住的男人真是少之又少,与其拿自己的一辈子去博弈,还不如自己生活一辈子,来得宽心自在。 顾恙不知道的事,虽然今天的探子辈打发走了,但是要查清楚荣渠公主在这里买卖人口的事情,已经是刻不容缓了。 她更不知道的是,卫凌濯对他的态度已经算是好了,要是从前,在京都碰上这种紧急的事情,别说这种让她出去休息的好态度,那些仆人都早已一个个被吓得跪在地上了。 。 第一百一十二章 意外发现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看着这些可爱的毛绒的小鸭子,想要伸手去摸一把,可这些小鸭子都一个个惊慌的跑了,还有一只,甚至过来啄了顾恙一口。 小鸭子的力度虽然不大,但是也让顾恙看到它们不给人摸,于是顾恙只好站起身来,又往别处去。 想想客栈后院的那个小拱桥,小溪流边有个垂花门,垂花门就通向她想去了好多次的小树林,可是一直都没去成,现在正好自己一个人,那就去走一趟吧。 闲着也是闲着,顾恙说走就走,先是经过那石拱桥,浮在河边,用溪水洗了把脸,然后用手挡着还没到中午就已经烈烈的太阳,往那林子深处走去。 一路上顾恙看到这林子里的树木都极其茂密,木头的颜色也深,摸上去质地也硬,一看就是做弓弩的好材料。 可惜她现在身边没有斧头,自己惯用的那把小斧头,也留在了山上,要不然现在定要立马砍一个枝桠来试试。 顺着树干看上头的枝丫,虽然没有斧头,顾恙还是按照往常的习惯,在各大枝桠之间挑选,然后眼力不错的她,就看见了树上有一窝小鸟。 刚刚被一群可爱的小鸭子拒之门外,那这些小鸟总要过过瘾吧? 于是她先是顺着不算高,也不算矮的树干爬上去,然后仔细观察了四周,窝里没有大鸟,看来鸟妈妈还没有回来。 看了看窝里的小鸟羽毛都已经长出来了,并且足足有六只,每一只的头顶上都有一缕翠色的毛,很是稀罕好看。 这种鸟是什么鸟啊?常年在山上爬树的顾恙见过很多种鸟儿,可是这看起来平平常常树林子里面,居然有着这样一窝,她从来没见过的小鸟,这头顶上的翠色羽毛也是生的稀奇。 看起来就像头顶点翠的美人,一看就是好鸟。 虽然她很想伸出手去摸一摸,可是又怕鸟窝上,沾染了她的气息。 届时,鸟妈妈就会觉得这里不安全,带它们搬家了,到时候又不知搬到哪去,万一被人偷猎了,岂不可惜,这样漂亮的鸟儿,顾恙可舍不得让它们就这样被自己害了。 突然她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树叶摇动的声音,伴随着希希疏疏的风声,顾恙猜到也许是鸟妈妈回来了,于是赶紧滑了下去。 本来平时她是极擅长于爬树的,可是这次因为心急滑下去,滑得快了些,所以膝盖和手肘处的衣服都有些擦破的痕迹,幸而今天没穿她最喜欢的那一套衣裳,否则这么磨坏了,可真是可惜。 从树上下来后,她又继续往前走,走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前面还有一条更宽的溪流,原来那客栈的后门处莫名其妙有一条小溪,就是这条大溪的分流啊。 顾恙走过去,想用溪水,把自己刚刚在树上蹭脏了的衣服擦一擦,才走进那里,却发现有个东西在闪闪发光,甚至把阳光一折,直接闪到了她的眼睛。 顾恙好奇地过去捡起那个东西,才发现原来是一个被木头雕花包裹着的镜子,这个镜子不过半个手掌大,很方便携带,可是这看起来这么精致,镜子怎么会被丢在这荒野溪流边呢。 顾恙决定先收起来,这么好看的镜子,就算留着,以后自己能用用也好。 客栈的小溪里还有几位鱼儿游来游去,可是这里的溪水却没有任何鱼,按理说这里更接近野外,也没有人来打扰,为什么这里会没有鱼呢?难道是有人在这里把鱼都钓光了吗? 顾恙想了想,顺着溪流的上游走去,渐渐的,她发现上游的草丛里有些凌乱,还有少许陷进泥巴里的脚印。 那河边刚好有一块巨大的石头,顾恙顺着痕迹走过去,惊讶的发现那个大石头上,居然有少许的血迹。 顾恙警惕的退后几步,四周望了望,好像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在周围,但是既然已经看到了这样的痕迹,她也不敢在这个地方久留了,踹着那面镜子,飞快地往回走,虽然走过来好像没用多久,可是心急的她跑回去,却感觉这条路有很长很长。 过了好久,她才气喘吁吁地回到了观溪客栈的后门,顾恙走过拱桥,打算去找常愈,突然发现卫凌濯和怀虚在后院中心拿着个磨刀石,在磨他们的匕首。 顾恙本来打算径直走过去,无视他们的存在,可是好巧不巧,怀中的那面镜,子就在经过他们两个的时候突然掉了出来。 卫凌濯本来一边磨刀,就一边用余光瞥着顾恙,看看他想干什么?看见从顾恙怀里跌出来的那面熟悉的镜子,他眼神大变。 顾恙伏下身去把镜子捡起来,拍拍灰又继续揣进怀里,而卫凌濯却是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顾恙无视他的反应,继续往前走,卫凌濯三步并作,两步一把就拉住了她。 “干什么?我现在没空和你浪费时间。” “你到哪里去了?”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不让我出去玩吗?那我就到处走走玩玩了,难道还要向你汇报吗?” “刚刚那个东西,你是哪里来的?” 顾恙捏了捏手指头,中气十足的说道。 “我买的,怎么了?你看中了那面镜子?” “你说谎,你不可能是买的。” “怎么?你又知道了?” “你可知道那个是什么东西?” “拜托,我不是傻子,那就是一面镜子好吗?您之前又不想要我在那里叨扰您,现在磨着您金贵的匕首,又拉住我,不让我走,你今天犯的什么鬼毛病?” “你怎么出去玩了一圈?说话就变得奇奇怪怪。” “我奇奇怪怪,明明是你奇奇怪怪好吗?当初能帮你,让你喜欢的人成为皇商,你就愿意陪着我们做这做那,现在事情结束,你就变了脸,我当初居然还以为你是什么好人,真是我看错人了。” 卫凌濯脸色一沉,他上午让顾恙先出去,只是为了先更好地和怀虚交流,他也不想让顾恙知道这些事情,而因为太过激动,可能态度和脸色也不怎么好,没想到顾恙居然已经误解了。 “我有那样吗?” “刚刚怎么没有?你不就是想撵我走,让我出去吗?你们两个商量密事,我也不敢听你们这些京都贵人的事情呢,我一个山上的野丫头,哪里配得上呢?” 卫凌濯长吁了一口气,尽量说服自己平静下来。 “你先别说这个了,如果你真的感兴趣,我以后会说给你听,我上午事态度不好,但那也是事出有因,并不是对你,现在你只要告诉我,你这个镜子是哪里来的就行。” 。 第一百一十三章 互相僵持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护住怀中的镜子。 “凭什么呀?哦,你说给你看就给你看,你对什么东西感兴趣,我就都得听你的了,怎么?现在我又有对你有用的地方了?” 卫凌濯眉头几乎皱成了一个川字。 “你最好是给我看。” 顾恙看他这样的态度,虽然知道他根本不可能赔礼道歉,但是也不想受这样的委屈。 她一转身加快脚步,就往三楼跑,途中还差点撞翻了伙计送菜的菜品。 卫凌濯没有追上去,这个时候追上去,不但看不到那面镜子,还会让顾样产生更多的抵触情绪,去了也是徒劳无功,还不如先把自己的匕首磨一磨吧。 于是他蹲下来继续摸到一旁的,怀虚早就想问怎么回事了,看见卫凌濯也蹲下来,赶紧问道。 “什么东西?什么镜子值得您这样?” “我眼瞧着,好像是镜月台那帮探子里手里的镜子吧!” “镜月台?这不太可能吧,这也太明目张胆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镜月台的人吗?” “一面镜子而已,这也不能就说是证据了,你我觉得这可以代表他们,可是别人未必这样觉得,而且我们才是应该担心被发现的人,而不是他们。” “那您怎么就让她这么走了?应该让他把镜子拿出来看看啊。” “你没看出来,她不想让我们看吗?” “怎么?顾恙姑娘生气了?因为什么?” “别问这些有的没的,你去找找常愈吧,这下顾恙肯定和常愈去说了,到时候你只要问问常愈,就知道了。” “好。” 说完怀虚继续蹲下来磨他的刀,老板娘,路过这里,还给他们端了一瓢水,让他们洗洗磨下来的铁锈沫子。 “这手法可真不错,你们两位,谁能好好心,给我家厨房菜刀也磨磨,最近有些钝了。” 卫凌濯最近吃他们家的菜是越来越可口了,于是使唤怀虚,给他们家磨菜刀去。 老板娘眉开眼笑的带着怀虚去了,卫凌濯就上楼去,先去了自己房间,又听了听隔壁没有动静,看来她是真去找常愈了。 卫凌濯瞟了瞟自己房间柜子上的千机锁,的确有被人拨弄过的痕迹,虽然已经回归了原位,但是他还是能看的出来。 由此也可以确定,那天晚上顾恙没睡,是真的在解这把锁。 顾恙能到自己房间里来翻弄,那他为什么不能到顾恙的房间里去呢? 反正顾恙现在也在常愈那里,她捡到这面镜子的地方,一定发现了不少东西,现在一定急着和常愈分享了呢,一时半会也不会上来。 最危险的时候,就是最安全的时候,顾恙一定想不到,在她随时可能回来的时间段,你自己会跑去她房间里。 卫凌濯本来想顺着自己这边的窗户翻过去,却因为脑中在想事情而走到了他的房门口,随手一拨门,居然就这么开了。 怎么回事?前几天明明就有人偷偷潜伏进来,她又不是不知道,居然还没有一点安全意识,出去也不锁门? 好了,现在他完全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可以进去了。 卫凌濯一推门,连门也没帮她关上,完全想不到要遮掩,就径直的走向了她的柜子,而她的柜子只是光秃秃的,没有一把锁,一看就是里面也没放什么要紧的东西。 但是出于好奇,卫凌濯还是打开了,里面瓶瓶罐罐的放的整齐,可是其他的东西却凌乱无章。 有的东西还交杂在一起,簪子上面坠下来的小首饰物品,居然和一节风筝线缠在一起,戴在头上的花胜,也被木梳子的尖尖戳歪了脚。 卫凌濯轻轻拨弄了两把,不禁感叹道,这女孩子东西,果然就是杂乱无章的。 虽然他已经预料到了这里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是却没想到,里头居然连一把普通的袖箭,都没有看到。 那顾恙平时藏在袖中的那些物什,平日里是收在哪里呢?卫凌濯虽然已经知道清樽阁的机关术十分厉害,却总是难以想像,一个小小的手腕可以装下那么多的东西。 莫非在她的床上?虽然卫凌濯有足够的理由,可以说是顾恙没锁门,怕她丢了东西,所以才翻开了柜子,可是翻人家的床就说不过去了。 但即使是卫凌濯这样面冷心冷的人,在好奇的事物面前,也是无法轻易松开自己的手。 虽然他的心里一直在说服自己,不要去翻动顾恙的床,也许会引起更大的误会,但是脚却不由自主地走向了她的床边。 这个时候被子倒是叠得整整齐齐,怎么在他房里睡的时候,揉成一团就走了?莫不是故意的吧? 看看她这整整齐齐,流畅的长条花棉被,绝对不像是没有做过家务的人叠出来的,并且老阁主也不可能把顾恙养成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吧。 卫凌濯看着这整整齐齐的被子,心里更发愁了,这要是轻轻的一动,很容易就会看出来了,但是既然都已经站到了面前,那还是要翻一翻的。 他先是轻轻的探了一只手,在床底下摸了摸,床下没有贴任何暗格,然后卫凌濯又从被子最大的一个空隙里伸进去,摸了摸里面,有没有卷着什么宝贝。 一圈找下来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仿佛这真的只是一个普通女孩子,住的普通房间。 可是顾恙平时随见随用的攻击性箭弩,难道不需要装弹?不需要消耗的吗?难道顾恙每天都随身带着那么多根木头的吗? 找了一圈,徒劳无功,卫凌濯干脆坐在他的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现在他又开始担心起,顾恙要是真的很生气,不肯配合他查荣渠公主的事情怎么办? 他自己一个人当然做得到,只是他希望,顾恙能够在这里多留一会儿,要是这一次,能一举伤到他们的元气,那么顾恙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京都,出现在皇宫里了。 而且多两个武功不错的帮手,也能事半功倍。 最重要的是,现在顾恙已经捡到了镜月台的镜子,她就更和这件事情,扯上了千丝万缕的联系了。 要是他肯把镜子给他们看,并说出是在哪里捡到的话,就说明顾恙的气算是消了,可是她一直不肯给看,说不定气上心头,就得直接回去了。 卫凌濯有自己心里埋藏着的骄傲,想到这里的时候,甚至还在心里面硬气的想,回去就回去吧,天下的女人,又不只她一个。 既然能在这里碰见顾恙,以后还能碰见和顾恙一样,甚至比顾恙更好的人,脾气还没那么糟糕,背景还没那么复杂呢。 要是顾恙知道他这种想法,估计都快要被气笑了,而第一个想笑的,一定就是他居然觉得顾恙脾气不好。 难道脾气最不好的,不就是他本人吗? 。 第一百一十四章 说的明了 - 拜清樽 - 渐令 卫凌濯正一边想,一边喝着茶,想着事情,一边还在嘴里回味着,顾恙这特意从山上带下来的茶叶的味道,虽然说不上有多么的绵厚,但是却别有一番清新之味,喝来唇齿生香,也是提神醒脑的不错选择,喉咙也润润的,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 他再喝了两口,却又觉得索然无味了,这个时候楼梯上已经起了脚步声,卫凌濯心里却不慌不忙,他已经料到顾恙不会在下头待多久,因为常愈是不会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的。 顾恙要去问常愈,是问不出什么的,而自己又找到了正大光明进来的理由,所以现在屹然不动,甚至他进来的时候,连门都没有关上,就由它敞开在那里。 所以顾恙还没完全走完楼梯,就已经看到卫凌濯悠哉悠哉的,坐在她房间里喝茶。 顾恙三步并作两步,径直的就冲进了自己的房间。 “你在这里做什么?这门怎么打开的?” 卫凌濯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才说道。 “你这房门没锁,我当然就进来了,你自己不锁,难道还怪人家进来嘛?我这是来帮你看看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没锁?” 顾恙疑惑的回想了一会儿。 “不可能啊!我因为上次有人进来的事,所以现在我出去都会检查一遍,有没有锁好,我今天下午记得我是检查过的,我绝对锁了呀。” “什么?” 卫凌濯听了,一下子神情严肃起来。 “把你今天捡到的那个镜子拿出来。” 顾恙还在犹豫,不知道盖不盖,就这么轻易的拿出来,毕竟她还是余气未消呢。 卫凌濯见她居然还在犹豫,于是大声地说道。 “你要是还想活着回去,最好立马现在就配合我,否则到时候出了事,就不要来找我。” 顾恙虽然有些小女孩家的脾气,听他这么大声的说话,心里还是有点委屈。 但是看他的神色,已经知道是十分严重的事情,所以也不再任性了,从怀里一把掏出来镜子,就递给了卫凌濯。 卫凌濯接过来,不需要观察,只消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是镜月台的镜子。 看着卫凌濯只看了一眼,便把那镜子放下,顾恙问道。 “你既然急着要给了,你却又只看了一眼,又有什么说头吗?” “知道镜月台吗?” “不知道。” 顾恙摇摇头。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荣渠公主吗?” “嗯,怎么这是她组建的神秘组织吗?” “差不多吧,镜月台是她的公主府邸,而她手下自然养着一些为她办事的人,手中就常常持有这样的镜子。” “镜子这么容易碎的东西,拿在手上干什么?难道用砸碎了的碎片划人吗?” “镜子的用处很多,可以利用反光暗中观察,自然也可以伤人,这东西也不是人人都随身带在手上的,只是偶尔有用,但全是镜月台的人用过,所以也成为了他们的一种标志。” 顾恙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了,随后又随口问了一句。 “荣渠公主住在镜月台,那你住在什么台呢?” 顾恙问这句话的本意。只是觉得,富贵人家住的地方,应该都用这些高雅的名称,而他又是京都富贵人家的子弟。 那住的地方,应该也叫什么什么台吧,所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这一问,就在卫凌濯的心里惊起了惊涛骇浪。 卫凌濯以为这是一个话术陷阱,是顾恙在察觉到他的身份以后,想套话的一个问句。 “什么?” 卫凌濯甚至无意识地反问一句,然后迅速在脑中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回答。 其实倒也不是害怕,卫凌濯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何曾有过害怕的时候? 只是他不愿意这个时候被顾恙发现,一旦被顾恙发现,事情的后果将无法预料,他对自己又会是这样的态度,他们之后的关系应该如何处理,这都将成为未知数。 毕竟认识她以后,卫凌濯就已经在心里面默默的认同,以后将要和她在一起生活了,即使这个过程要经历过很多艰难险阻,但是他也愿意在以后去尝试,只是不要现在就起一个很坏很坏的开头就行。 “怎么这样问?我又不是皇亲国戚,又住什么台呢?” 顾恙之前本来也和他在闹不快,就没有继续再追问,随后想起了之前凌卓说的,要她帮忙。 “那你说说吧,皇商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你要我们帮你什么忙呢?” 卫凌濯听到她这样问,先是帮她把房门关上,又走过去,把窗户也关严实,甚至又听了听左右的动静。 “先别急着讨论这个,你说你刚刚记着已经锁门了,那这门是开着的,这就说明你这房间,又有人来过了。” “我知道,可是为什么总会有人到我的房里来呢?难道是我上次得罪的那些西塞人吗?若真是他们,知道我住在这里,早就应该出手了呀。” “没错,你上次在现场只留下了一点小小的线索,如果他们发觉了,找上门来是应该会直接动手的,但他们没有,这就说明不是那些西塞人。” “那究竟是谁呢?” “是和我接下来要你帮的这个忙,息息相关的。” 顾恙坐下来,看了看那个镜子,恍然大悟。 “你是说,是那个什么公主的人吗?是她来找人的,找谁呢?总不会是找我吧?哦!是来找你的!” “是。” 顾恙一时间有些理不顺。 “你做什么得罪她了?让她这样费心思,三番五次的来找你。” 卫凌濯脑中飞快运转,然后为自己想好了理由。 “京都里,各种势力都会有对立,各个世家的互相倾轧,自然也少不了,荣渠为虎作伥多年,损害百姓,谋财害命,我家与这位公主是势不两立的,这次我来青成郡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抓她的把柄,她知道我在这里,害怕我抓住她的小辫子,自然是想找人来解决我了。” 顾恙想了想,觉得这个理由很是说得通,那么他之前一直不肯告诉她自己是谁,就是为了安全起见嘛。 “看不出来,你还肩负这样大的使命呢?那你说说,你找到什么证据了?她又在这里做什么了?” “这次时疫,还有那些失踪的女孩子,可都是这公主的手笔。” 顾恙一惊。 “什么?时疫不是尔玛阿依干的吗?” “一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公主,想要点钱财,和敌国私通,倒也是没什么的,要想把自己国家的女孩子卖出去,那也是没什么的。” 卫凌濯说的讽刺,同时牙关也咬紧,表现出了对荣渠公主的憎恨。 。 第一百一十五章 对付公主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倒吸一口凉气,他没有想到世界上居然会有如此狠毒,恶毒的女人,而且还是一位国朝的公主。 在顾恙的心目中,公主从来是美丽的,高贵的,地位尊崇的,不容侵犯的。 可是她没有想到,自己本朝的公主居然是这样的心狠手辣,面对自己国家的百姓毫不手软。 “她已经是公主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难道公苦很穷?没有钱吗?把病传播给那些百姓,她能有什么好处?要是传给了她,她自己不也完了吗?” 卫凌濯抿了抿嘴唇,回答道。 “还记得我上一次和你说起这位公主的时候,你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她已经是公主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我当时也回答过你,正是因为不满足,所以才做出这些事情。” “那你现在已经找到证据了吗?” 卫凌濯把食指轻轻放在嘴边。 “这里不是讨论事情的地方,我知道你对我上午的态度不满意,若你还想帮我,今天你我,还有常愈怀虚,就一起去宋家吃顿饭,宋至诚的府邸还是比较安全的。” “怎么?宋老爷邀请我们去用晚膳吗?” “帮他办成了这样一件大事,你说他会不会请我们过去?” 顾恙想了一想,又可以见到宋晋瑶,心里就觉得开心。 “是啊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现在他们可以放心了,晋瑶也不会担心,自己以后没有人依靠了,因为在这里,已经没有人可以威胁宋家了,这样的话,她也不会跟那个尔玛阿依再继续了吧?” 看着顾恙这么为宋晋瑶着想,卫凌濯就有些奇怪,一个是自立自强的习武之人,颇有几分豪爽女侠的风格,一个是常年在深闺里的娇滴滴的大小姐,这两个人是怎么会走在一起的呢? “顾恙,你为什么会和宋晋瑶成为好朋友?像他这样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脾气是不会好的。” “你的意思是,我会觉得她难相处?” “难道不是吗?” 顾恙摆摆手。 “完全没有啊,除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不知道我是谁,态度稍稍有些不好以外,其余的时候,她都是很温柔的,哪有你说的这样啊!” “可是她常年被关在家里,你又和她有什么好说的?在一起做朋友,总要有些共同点吧,你们两个身上毫无相同之处,之后你回去了,也没什么机会和她见面了。” “谁说没有相同之处的?她天天被她爹关在家里,我不也被我爹关在山上吗?” “这能一样吗?你这次还不是下山来查案子了,你又不是像她一样,被困在小小的房间里,不能走动。”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爹爹就很少让我下山来,更不允许我去京都,说是等我长大了,随便我去哪里,但是我现在已经长大了,他还是不愿意让我去。” 卫凌濯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没有多想。 “你是他收养的,可能是怕你四处走动,会碰上自己亲生父母,把你带走,也许是舍不得你。” 顾恙点点头。 “我也这样想过,可是我都和我爹说了,无论怎么样,我是他养大的,他对我有养育之恩,清樽阁就是我永远的家,而且我也不知道我父母为什么要丢下我,就算他们来找我,我也不会丢下我爹不管的。” 卫凌濯又再一次问到。 “你真的对你的过去没有丝毫的印象了吗?你有没有想过,你爹没有限制你去其他地方,只不让你去京都,会不会是你和京都有什么瓜葛?” 顾恙垂了垂脑袋。 “不会吧,你看我这周身气质,哪有生在那里的命呀,说不定就是因为家里太穷了,被人家给扔出来的,或者是家里有什么京都的仇人?怕我去了那里,给人找上,寻仇?” 卫凌濯说道。 “那如果按你的说法,你爹爹就知道你父母是谁,那你怎么没有想过问他呢?” “不是呀,这只是我的猜测,我爹爹是说,就在山下捡来的,不知道我父母是谁。” “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是真的知道,而不告诉你。” 卫凌濯又追问道。 “这没道理呀,当初我还小得很呢,又看不出来有什么资质,他瞒着我,瞒着我亲生父母,把我收养了,又能有什么好处呢?就算他不告诉我,我以后也可以自己去寻找真相的,爹爹说了,等我长大了,随便我去干些什么,要想去找真相,也由着我去,但现在一定要在山上好好的学功夫。” 卫凌濯笑笑,说道。 “你今年多少岁了?” “十六啊。” “十六还小吗?在别的地方,到十六的姑娘早就嫁人了,你爹就是给你个幌子,说不定等到你长到你爹心里长大的那个概念,你就该嫁人了,他现在不让你去找,以后又怎么可能让你知道?” 顾恙奇怪地看着凌卓。 “那你这么说,这真相还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但万一就真的只是穷困人家养不起我,把我丢了,这样的真相,找不找不都没区别吗。” 卫凌濯虽然暂时还没有把顾恙和当年顾家的小女儿顾姜联系起来,但是从他分析老阁主的这些行为来看,顾恙的身世绝对不是简单的因为穷困而弃养。 老阁主也绝对知道关于顾恙的过往,只是不想让顾恙知道。 如果顾恙认回了亲生父母,或者是找到了什么真相,是不是自己和她说起自己心意的时候,成功的几率就会大一些? 或者等到真相大白的时候,老阁主也不会这么排斥京都的人了吧? 卫凌濯推想到了这种可能,但眼前还是以荣渠公主的事情为主,如果不能保护自己,以后还拿什么来保护她呢? “你现在休息休息吧,我估计那人就是丢了镜子,慌张回来寻找的,而且听怀虚说,他对我们两个房间都看过,每一次都没见着人,估计已经对这里放松警惕了,今晚你锁好门窗,就在自己房间里睡吧。” “那当然了,不然我还会去你那里睡啊。” “我那的床铺柔软舒适,也没有很亏待你吧?” “是啊是啊,我知道凌大少爷有的是银子,当然开的是那上好的房间,虽然和我这贫民只有一墙之隔,可是床铺睡上去,可就是天壤之别呢。” 顾恙笑着反讽道。 “哼。” 卫凌濯轻哼一声,就走了出去,顾恙这么阴阳怪气,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估计也是和自己学的,不错不错,才和自己认识了几个月,就已经和自己有些相像了,未来可期呀。 顾恙砰的一声,关上了门,算是完成对他的最后挑衅。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同赴晚宴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等卫凌濯走了之后,便给自己倒了杯茶,回想了一下自己下山以来的经历,好像这些事情都是很容易就解决了,就像今天皇商的事情。 凌卓只不过去了不到半天,就已经顺利归来,其帮了他们,又把他自己想做的事情也做了。 顾恙乍一想,好像觉得下山办案子没什么难的,可是,仔细推敲,这其中有大半的功劳,都是凌卓帮他们的,否则就算他们能办到,也不会这样顺利。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呢?这么大的事情,说办成就办成了,还能和公主相抗争。 自己认识了这样一个人物,还和他,有了剪不断理还乱的一些瓜葛,这对她,对他们清樽阁来说,究竟是福是祸? 等她端起茶杯喝起来,才发现凌卓喝剩的一半茶,还静静地摆在一边,也不知道收拾。 看了看里头的茶水,只是喝了一半,看来是喝不惯他们这种淡淡的茶吧。 现在才刚过了晌午,离晚上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又不知道怎么打发,总不能又去街上乱逛吧。 现在是特别的时候,自己的房间已经两次有人来看过,自己又在街上得罪过西塞人,还留下过痕迹,如果天天再去街上乱逛,指不定没被盯上,也要被盯上。 于是顾恙喝着茶,润润喉咙,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又去自己的柜子里翻找了一会儿,找出了几张信纸。 顾恙突然想到,大师兄去了这么久了,还没回来,要说送亲的话,这也太久了,干脆给他写封信吧。 说干就干,房间里面没有笔墨,她就下楼去找老板娘要来,然后就在桌上铺好,开始给大师兄写信。 写到一半的时候,顾恙想到自己把自己随手刻的一个木章子带下山来了,单单用笔写个名字多没意思啊,给大师兄印个自己的名字吧! 等她又回到自己的柜子前,寻找自己的那一枚小小的木印章时,才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虽然所有东西都摆在原位,也没有哪样东西丢失,可是顾恙就是觉得这柜子,和从前有了不一样的地方。 会不会是凌卓动了自己的柜子?他刚刚不就在自己房间里大摇大摆的坐着吗?谁知道自己上来之前他有没有在自己房里东翻西翻呢? 自己在他房里捣鼓了一夜,都没弄开他那把千机锁,也没看着她他柜子里的东西,他倒好,倒来自己这里翻上了。 顾恙想着有些愤愤的,可是又觉得没少什么东西,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要说自己是什么人,他都弄得一清二楚的了,自己这柜子里面也没有什么宝贝,他来这里不是明摆着白来吗?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顾恙决定不想了,还是先给大师兄写信为好。 虽然从前大师兄也常常因为要去办案,而总是不在山上,可是自己也不在清樽阁,大师兄又出了远门,这种滋味,就好像亲人分别已久,甚是想念。 虽然知道以大师兄的身份过去送亲,必定会受到犹家的盛情款待,也不会被亏待。 顾恙洋洋洒洒写了好大一篇,好多都是废话,可是还是忍不住换了一张纸,继续写。 在清樽阁,他们同门师兄妹之间的感情都很好,这也是为什么,那个地方让大家都那么留恋的原因,也是为什么清樽阁的弟子桃李满天下。有的人因为自身原因,下山回家,每年也常常回去拜访。 “爹爹真是了不起啊,能成立这么威风的一个门派,还能教出这么多优秀的弟子,要是我哪天也能这样优秀就好了。” 顾恙自言自语着,把信写好后,又装进信封封好,再捧着下去,让专门送信的人寄到燕郡去。 本来说好不出去闲逛,可是一到了下头,顾恙就忍不住了,这里虽然是郊外,但是靠近客栈的地方还是有很多,拿着扁担的小商贩,比如最靠近门口的这一家卖青团的,就深深地吸引了顾恙。 从前在山上的时候,大师兄就常常给他们做这些新鲜的青团,而山上的叶子因为没有受到人为的破坏,又是长在深山里,没有受到任何的污染,又清嫩又鲜美。 所以做出来的青团也更加软糯可口,咬下去芳香四溢,却没有甜腻的味道,真是消饿解腻的上好糕点。 顾恙花钱买了一点,放进嘴里嚼了几下,虽然也还算可口,却总不是她自己想象中的那种味道了。 她捧着一小包青团,又转过去看那卖糖油粑的,那有倒是主的热火朝天,甜甜的香味也弥漫在空气中,可是看着那油和那糯米状的团块腻在一起,顾恙就不想把他送进自己嘴里了,说不定吃下去还粘的肠胃不舒服。 不如现在就在附近找一个能打发时间的地方吧! 可是她转头左看右看,也没有任何一家店,周围都只是些小摊贩。 要是能住在郡城中心就好了,那现在一定有很多地方可去,可是现在还得等到晚上去宋家吃饭的时候,才能往热闹些的地方去。 一想到晚上又能和宋晋瑶说说话了,顾恙心里就有些期待,毕竟山下唯一一些新鲜事,就是交了这个还算不错的朋友。 突然顾恙心里想到了一个点子,晚上去吃饭也是去,那现在去也是去,他们不去,她可以以朋友的身份,去找宋晋瑶玩啊! 顾恙想到不用在这里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闷的乱转,心情一下子舒畅起来,不过鉴于上次偷偷去清溪的教训,这次他决定先回去通知一下他们。 顾恙本来想直接告诉常愈就算了,但想想,这次毕竟还是凌卓功劳大,如果自己先去,免得让他误会自己,有去领头功的嫌疑,还是去说说吧。 顾恙先是去告诉了常愈,常愈自然没说的,直接挥挥手,理都不理,就直接在床上睡下,不知翻些什么书。 而等到去敲了敲凌卓的门,却是半天都没有人回应,过了好久,才看见他才披散着头发,连衣服都是直接披在身上的。 他一开门,顾恙就知道他这是才睡醒的样子。 “怎么这么早就累了?晚上还要去宋家嘞。” “你有什么事?” 卫凌濯虽然面容略显困倦,但嘴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开门见山。 “我现在就要去宋家了,我实在是无聊的紧,我现在就要去找宋晋瑶,但是我总要告诉你吧,免的到时候你又说我到处乱跑,或者别的………” 卫凌濯甚至不用听顾恙讲完接下来的话,就能知道她心里面担忧的是什么,所以直接挥挥手,让她去了。 不过等顾恙兴高采烈地开始下楼梯,他又突然叫住了顾恙。 “你稍等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去。” 顾恙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 第一百一十七章 晏家往事 - 拜清樽 - 渐令 也许是顾恙面上表情变化的太过迅速,卫凌濯一下子就瞥见了这种前后落差,于是他很不满地问道。 “怎么不愿意和我去?想到和我去就这么难受吗?” 顾恙赶紧露出几颗大白牙,挤出标准的微笑。 “哪有哪有,和你去,可是我的荣幸,你快去收拾吧,要不要和怀虚说,你和我先走了?” 顾恙拼命保持正常语气,同时转移话题。 “不用,你已经和常愈说过了吧?要是这个他都想不到,也就不用在我这干了。” 顾恙听他这趾高气昂的语气,想了想他们之间这琢磨不透的关系,一时忍不住就询问起来了。 “你和怀虚究竟是什么关系啊?是兄弟还是主仆?” 卫凌濯一时之间噎住了,按照世俗的关系定论来说,他们之间当然是主仆关系,可是在卫凌濯的心里,绝对不是这样想的。 “兄弟。” 卫凌濯还是这样说了,也许在京都,面对别人这样的问题,他只能说出主仆二字。 可是在这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在顾恙的面前,他可以放心大胆的说,他和怀虚,是兄弟。 甚至他还想说,是亲人。 也许在别人的眼里,这一切都不可思议吧,他是皇子,是天子的儿子,那样尊贵。 而怀虚在别人的眼里,顶多也只是崇明寺里,出来的一个还俗的小和尚罢了。 但是还生甚至为了他心里所想的那点权利已经付出了自己的生命,还需后也随时可能面对危险,这样的情深义重,他怎么可能会看低他们? 两个人在门口还是杵了一会儿,老板娘又刚好上来巡查,看见他们两个又站在那不动,就顺嘴过来说了一句。 “怎么你们两个老喜欢这样站站门口,不进不出的?今天又有什么打算啊,晚上要不要在我们这吃?” 顾恙本来就只是看着凌卓,心神还是在的,这时候看见老板娘过来问,就替他回答道。 “不了不了,今天有朋友请了,老板娘的饭做的格外好吃,以后还是天天在这吃,比较安心呐。” 老板娘笑得开心,心思也活络起来,想起顾恙的大师兄还没回来,就留了个心眼,也问道。 “唉,顾姑娘,你那去送亲的大师兄,怎么还没回来?这一去也得有好多天了吧?只是送个亲,整的这么多天还没回来,一来一去,虽说有些远,可也不值当这么多天呢。” “晏家和我爹爹关系甚好,所以他们留住大师兄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估计想留她在那多玩几天吧!” 老板娘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几圈,然后说道。 “是啊,我听说这晏家可也有一个小小姐才到嫁人的年纪,还没有说上亲事,那小姐好像是叫京京吧?” 卫凌濯接过话头。 “是啊,菁菁,名字好听,葱葱郁郁的。” 这时候老板娘可就疑惑了。 “公子说的是哪个字啊?我说的可是京都的京。” 卫凌濯在心中稍稍思量,然后才说道。 “哦,您不知道?后来有个算命先生说用这个京字,女孩子命里压不住,所以给改了。” 老板娘点了点头,似乎是才知道一半,然后又笑着寒暄了几句,就去楼下去了。 顾恙转头说道。 “怎么你对这些事情都了解的很?难不成也看上人家菁菁姑娘了?” 卫凌濯轻哼一声。 “这件事情,京都里的人都晓得,晏家这女儿的名字,要是不改,他们家可就要遭难了。” 顾恙问道。 “为什么呀?名字而已。” 卫凌濯一边走下楼梯,让顾恙跟着,一边解释道。 “并不是只因为这个才有难,而是因为当时他们的香料生意,做的太高调了,几乎快要和朝廷的生意相抗衡了,而且是大部分是在和西塞做,所以朝廷当然有理由怀疑,他们是想和外头勾结,几乎已经要对他们动手了。” “所以连他们家女儿名字里用了一个京字,他们都会怀疑吗?” “自然同样是从事香料行当,犹家就要懂事很多。” “什么叫懂事啊,人家本来就是纸箱调香的,哪会沾这些铜臭味呢?而且这件事本来就是京都里那些人太小心眼了。” 卫凌濯一听这话,赶紧转过身来,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管好你的嘴,小心惹火上身。” 顾恙被他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随后又说道。 “针灸有这么严重吗?难不成在京都,说一句话都要考虑很久很久?那样有什么意思?” “若你想做阴沟里的老鼠,或者做生活拮据的平头,小百姓自然是可以什么都说,但你一旦靠近官场,那就什么都不能说。” “所以这就是你嘴巴这么严的原因吗?” 卫凌濯又皱了皱眉头。 “怎么从你嘴巴里面说出来,好像是贬义似的,这的确有些说不过去,但没法改变,就只能顺从。” “那就要想办法改变呀,为什么只能忍受呢?你想不想改变呀?” 卫凌濯见她说的是越来越放肆了,于是赶紧捂住她的嘴,一把把顾恙拖上了马车。 顾恙一边想把他的手扒拉下来,一边嘟嘟囔囔的叫道。 “你干什么呀?不要这么粗鲁好不好?我已经说的很小声了。” “再小声也不行,你要是再说,我就把你的嘴缝上。” 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若是因为顾恙在街上乱嚷嚷,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引起了官府的注意,而坏了事情,那不是太冤了吗? “好了,你就先别问这么多了,反正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你想不想知道,老板娘为什么总是关心晏家的事情?” 顾恙先是拿手指了指卫凌濯捂在她嘴上的手,示意他先把手松开,然后清了清嗓子,好奇地问道。 “是啊,我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老板娘已经向我问过很多次了,怎么你又知道了?” “本来我根本没有注意到,但今天她说起晏家小姐的名字,我就明白了。” “名字?这有什么好知道的,说来听听?” 卫凌濯看着已经顺利跑动起来的马车,不急不慢的说道。 “晏京京这个名字,是这小姐很久很久以前用过的,若不是很久以前就与他家相熟,是断然不会知道这个名字,而且老板娘也并不知道这家小姐改了名字,说明从某一时候起,就已经和晏家断了联系了。” “所以呢?老板娘,认识晏家的哪个人?” “你只要想想,她每次向你问起晏家时,都在问什么就是了。” 顾恙仔细回想了一下,说道。 “就是在问我大师兄送亲的事情呗,还能问什么?” “是啊,老板娘和你大师兄又没有什么关系,难道真是问你大师兄的行程吗?” 顾恙想了想,惊讶的问道。 “这……老板娘认识的的,不会是晏观溪吧?” 。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家族联姻 - 拜清樽 - 渐令 “没错,就是晏观溪。” 顾恙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是这样的话,老板娘知道燕观溪要成亲了,会不会很难过呀?我之前还在她面前说过多次,他们两个人喜结连理,这样会不会伤老板娘的心啊?” “这就不知道了。” 顾恙转过头去,又说道。 “可是这么远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呀?” 卫凌濯微微抬头,做回忆状。 晏观溪虽然今时今日才刚刚成亲,但实际上他的年岁已经不小了,总也有快三十来岁了。 之前就因为他家大儿子一直不肯成亲的事情,晏家家主还十分头疼,本来还以为他家儿子是没遇到合适的,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喜欢上了一个走江湖的姑娘。 那时候他们好歹也算是一个大家族了,自己的长子,自然要匹配一个门当户对的好姑娘,所以就算是有些急,也能随意娶一个没来头的姑娘啊。 毕竟那个时候,虽然已经到了晏观溪娶亲的最好年纪,但男孩子成亲晚些也没什么。 所以燕家反对,甚至不再催促儿子那么快成亲了,就是为了不让晏观溪和那个走江湖的姑娘在一起。 那晏观溪自然是不同意的,而家主的态度也很强硬,后面的祖老也是极力反对。 两股势力相抗衡,最终是晏观溪势单力薄,拗不过他父亲。 虽然娶不了自己心爱的姑娘,但好歹后面几年,也没有再有说要逼他澄清的意思了。 本来大家都在传这大儿子不中用,延续不了香火,那不是还有二儿子呢?再不济小女儿生的小外孙也是可以的。 谁知最后过了好几年,二儿子和小女儿也都还没有成家的意思,小女儿还小,不成亲也就罢了,儿子仿佛也魔怔了一般,没有自己中意的姑娘,可是也不想娶妻。 外头纷纷流言,他们一家子没有家庭和乐的命数。 这不最近晏家刚刚脱离被怀疑的困境,家主就以全族的性命为威胁,逼着自己大儿子娶妻。 谁知大儿子竟然自己先看上一个,还是和自己家族同样从事香料行当的犹家。 犹然不同于妹妹的乖巧可爱,一直都是,比较冷淡,前进也不怎么出现在大家眼前,也不爱说话,就是一副出世道姑的性格,犹然这个名字起的也是很贴切了。 所以家族里让她嫁谁,她自己也不会多说什么,而犹家会看中,这个本不被京都里看好的家族,甚至愿意把自己的长女嫁去那么偏远的地方,也一定有着自己的打算和理由。 首先,调香的确是一门难得的手艺,也能给自己的家族带来巨大的名声和财富,可是有家的大夫人一生只有两个女儿,犹然和犹琴。 这两个宝贵的女儿,一个待字闺中,正在钻研调香技艺,一个已经送上了清樽阁,虽然只有两个女儿,他们家老爷也是宝贝的很,可是没有儿子,这诺大的家业,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给谁好了。 本来犹老爷有一大胆的想法,就是让犹琴学艺后,留下来,接管这家业,但一切总要看孩子愿不愿意不是? 嫁不嫁人,都能养活自己的话,不如就让小女儿来继承这份家业,还能活得风光体面,不比嫁给男人,由他人掌控,自己做个做家务的奴仆的生活要好。 可是犹琴现在还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现在就让她做出选择,不论是接管家业与否,只怕日后她懂事,会为自己年少时的选择后悔。 所以现在先把她送上清樽阁,将一身过硬的本领学好,日后就看她自己选择了。 但万事都要做好两手准备,若以后,这小女儿不愿意承担这么大的责任,这么大的家业,总要后继有人。 而把大女儿嫁给同样是从事香料行业的晏家,实在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要说这样拿大女儿做保底的交易,实在是有违人伦,可巧就巧在这件婚事,本来也不是犹老爷所中意的,而是前几年京都有庆典,各地的大家族都前来赴宴,晏家那孩子就看中了犹然了。 等庆典结束,各自打道回府之后,才过了一个多月,晏家就派人不远万里来白鹭郡提亲了。 那个时候犹家老爷还不肯呢,担心把大女儿嫁出去这么远的地方,女儿会失意,孤单,他舍不得。 可是最终,夫人也没有再怀上第三胎,又加上身子不好,老爷不舍得让夫人再生,想着这辈子,就有这两个掌上明珠也就罢了。 再加上晏家诚意感人,犹然本就性情冷淡,加之犹然懂事,明白家里现在的局势,又看着小妹乖巧可爱,牺牲自己,让小妹去山上学好本领,让他自己掌握自己的幸福,也是好的。 再说了,晏家未必就是水深火热的龙潭虎穴,嫁过去又怎样? 不就是晏家长子,年轻时喜欢过她人吗?反正那只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有的大家子弟三妻四妾的,那才叫龙潭虎穴呢。 本着这些天时地利人和的因素,所以今年一开春,犹家就把大女儿送过去了。 可今年开春恰逢夫人咳疾,犹老爷又总是风湿骨痛,没能亲自送女儿去燕郡,就只好托付清樽阁的人去了。 卫凌濯洋洋洒洒,只说了些晏家长子从前的一些事,再结合如今这老板娘露出的种种蹊跷,就可以知道,也许老板娘就是当年晏家长子恋而未得的那个江湖姑娘。 而后半段犹家的那些事情,则是顾恙在山上听犹琴说的。 顾恙听了卫凌濯的这些话,忍不住为老板娘感到惋惜,那样热情似火,如同红牡丹一般胜放的女子,竟然在最美好的年纪,将真心错付给了他人,而她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现在已经另娶他人。 而这一切的原因,只是因为老板娘没有一个好的家世,所以她现在只能一个人漂泊在外,开一间客栈来养活自己。 虽然顾恙没有见过犹然,但也知道,那一定是一个不会差的女子。 可顾恙就是更为老板娘惋惜,惋惜她现在心心念念,还想着那个人,惋惜她现在一个人,在晚上的时候会不会有孤单涌。 “你说我那么多次,说起晏家长子和犹然的婚事,老板娘会不会每听一句,都心痛的要命啊?” “老板娘,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你看她每天热情似火就知道了,她现在过的很好,想必多问问,也只是感叹从前罢了,若你要老板娘现在立马就嫁给他,你看老板娘还会愿意吗?晏家长子虽然不差,但也不是用情专一的人。” 。 第一百一十九章 闺房闲谈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想了想,说道。 “是啊!现在开了这么大一家生意红火的客栈,自食其力,每天开开心心的,总比嫁去那个偏远的地方,还被那些长辈看不起,每天说闲话的好。” “的确。” 想到这里,顾恙就忍不住想要多问几句了。 “凌卓啊,你说你至今都还没有娶妻,不会是因为你喜欢的那个人也被李家里的长辈给拒绝了吧?” 卫凌濯啧的一声。 “什么叫我至今都还没有娶妻?难道我看起来很老吗?” 顾恙赶紧摆摆手。 “不是呀,我只是说你生活在京都,那你家里肯定也要求你找什么门当户对的小媳妇,那你万一要是喜欢谁,那不就全泡汤了?” “是啊。” 卫凌濯淡淡的回答。 听了这话,顾恙可就来了精神。 “还真是这么个情况啊?那为什么我之前问你多次,你都不肯回答的?” “我只是说是啊,我也没说我喜欢上谁了。” 顾恙又像一个泄了气的布袋子。 “好吧,我看你呀,就是不保持点神秘,怕是憋的难受,算了,反正这次我帮完你,我们也就没什么瓜葛了,到时候你爱娶谁家姑娘,娶谁家姑娘去,我也管不着了,是不?” 卫凌濯听了这话,眼神里的光突然凌厉起来。 “怎么?现在对我十分不满意,已经开始畅想未来,离开我的时候了?” 顾恙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 “你这人怎么这么爱钻牛角尖呀?是不是你们京都的贵人都是这个样子?怪不得我爹不要我去京都呢,是怕我被你们噎死吧。” 卫凌濯听了,好奇的问道。 “你竟然不知道你自己的身世,难道也不怀疑一下,为何你爹偏偏不准你去京都吗?” “这有什么可怀疑的,京都到处都是贵人子弟,我去那里能有什么好?说不定碰上个什么草菅人命的大官看上我了,要拿我顶罪什么的,我在话本子里常见的。” 卫凌濯默默点了点头,的确,虽然没有在街上随便找一个百姓,就能当替罪羊这样夸张,但起码那些大官家里服侍的婢女仆人,是常常因为主子的各种计谋而意外丧命。 特别是姐家,已经熔池公主那几个府邸,为了做出各种阴谋诡计去害别人,找出的替罪羊,不知有多少个可怜,那些本就兢兢业业的小仆人们,本以为已经在够大的势力下服饰了,却还是摆脱不了丧命的悲剧。 “行。” “行,什么叫行啊?你说话怎么有头没尾的,奇奇怪怪。” 也许是这几天卫凌濯和聊天的次数变多了,每次说的话,也有好长一段,让顾恙误以为凌卓是一个很健谈的人。 但实际上卫凌濯的骨子里,还是一个不想表达,也不愿意表达的人,只不过是看见了顾恙,看见她那疑惑的表情,就想多给她解释几句。 “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你说的对,但也不全对,之后自己亲眼去看看不就好了,问我有什么用。” 顾恙嘟了嘟嘴巴,就没有和他继续说话了。 而没过一会儿,宋家就快要到了,可见他们两个在马车上,是说了好大一会子话。 顾恙既不想和凌卓继续说下去,又觉得两个人干坐在马车上,实在是尴尬,而现在竟然立马就到了,这实在是一个解决尴尬的最好办法。 顾恙一下马车,和金哥打了招呼,就被领着直奔宋晋瑶的闺房去了。 宋晋瑶还不知道她这么早来,听见敲门声,还半靠在床边刺绣,听见有人进来的动静,以为是金哥又来打扫房间,所以无动于衷。 等宋晋瑶看清楚,进来的人是顾恙之后,她立马把绣花绷子扔在一边,惊喜的跳了起来。 “哎呀,你来了,我以为你要快到晚上的时候才来,心里还想着你呢?你这提前来了,我也没准备什么,有些怠慢。” 顾恙冲上去牵着她的手,笑着说道。 “恭喜恭喜呀,青成郡独一份的皇商,可是花落你家了,以后你爹爹再也不用担心你会受到谁的威胁了,我看那黎家还拿什么嚣张去?” 宋晋瑶不好意思的笑笑。 “这还不是靠你们帮了大忙了,否则我爹爹还焦虑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呢,你们可真是我家的贵人,自从我认识了你呀,好多困难全都迎刃而解了。” 顾恙笑笑,然后牵着她的手坐下来,把金哥唤退了之后,本想说说尔玛阿依的事情,可又怕才一进来就扫兴,顾恙决定先把话题转移。 “知道吗?虽然你家的事情现在解决了,可是我还答应了人家,帮他们也办件事情,所以我还要在这儿呆一段时日呢,而且我大师兄去送亲也还没回来,所以我来找你的时间又多了。” 宋晋瑶笑着拍拍她的手。 “好啊好啊,那你常来我家吃饭,我一定好好的招待你,反正我一个人坐在房里也是无聊,你来陪我说说话多好啊,你看那金哥,整天就知道闷头做事,和她说话,她也都是毕恭毕敬的,真是没意思极了。” “毕竟是你爹爹,选进来特意陪你的嘛,还不是又怕她说错话,引的你想出去玩。” 宋晋瑶抬抬头,十分骄傲的嘁了一声。 “这是他想拦就拦的吗?他派了一个金哥,虽然的确困了我好一阵子,但我还不是想出去,就能偷偷的出去。” 顾恙低着头悄悄地问道。 “你就不怕在街上碰见你爹呀,而且街上有人看出你是谁,跑去偷偷告诉了你爹,那你怎么办呢?” “你傻呀,我当然要选我爹去别的郡县去采买物品的时候,才去街上逛呀,而且你也知道,这青成郡有几个人见过我的脸呀,都没人认识我,他们都是哪家小姐,又带着帷幕出来玩了。” 听着宋晋瑶说起出去玩的事,几次话到嘴边,顾恙都勉强吞下去了。 这一次宋晋瑶决定,先不要轻举妄动,反正她留在这里的时日还长,还是先不要说了。 今天看宋晋瑶还是挺开心的,若说出来,搞得今天晚宴又用的很尴尬,那岂不是太扫兴了吗? 顾恙四周打量打量宋晋瑶的房间,看着她房内那些金碧辉煌的陈设,还有架在屏风旁边的桌子上,那些堆砌起来的绫罗绸缎,几乎闪花了她的眼睛。 “唉,我说你这贵小姐,那些大木箱子里头,肯定都是你爹给你的首饰什么的吧?我在山上天天看那些树丫子,也不识货,今天你让我瞧瞧那些新鲜玩意儿呗!” 宋晋瑶站起身来,立马去摆弄那些木箱子。 “别说是给你瞧瞧了,我一箱子送给你都成,这东西堆的到处都是,我也不稀罕,你说我爹又不许我出去,又送我钗环首饰,我打扮起来,给院里那棵老槐树看吗?” 。 第一百二十章 冲昏头脑 - 拜清樽 - 渐令 宋晋瑶看来也是不常摆弄那些金银首饰,在那箱子前鼓捣那把锁,鼓捣了好久才弄开。 她先是拿出几样小巧精致的,摆在桌前摊开,给顾恙看。 “这些都只是小小的几样呢,但好在做的都很精致,但凡有些可取之处的,我都会留下来,那些一无是处,做工粗糙的,我早就送人,或者是赏给下人了。” “天啊,我知道你家富有,可没想到你这些东西,都快抵得上皇宫了吧。” 宋晋瑶这温柔的脸上立马起了涟漪。 “姑奶奶,这我家才做上皇商呢,你说这话,给别人听见了那不就完了!以后别再说了。” 顾恙赶紧捂住嘴巴,还左右看看窗户有没有关严,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 “可是那盐史也不可能出现在你家呀,这也太小心了吧?这流言真有这么可怕吗?” 宋晋瑶十分郑重的点点头。 “是啊,从小我爹能教我的机会很少,可是唯一一次教我的,就是要懂得避讳这些事情,你看我家才当上皇商,万一有人暗中观察监视我们家怎么办?你说这话就会引起他们的怀疑,那不就完了吗?” 顾恙想了想,觉得宋晋瑶说的很有道理。 不过随后又感叹道。 “幸好我不是生活在你们这里呢,在山上,我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甚至随意议论,你们避讳的那些事情,都可以呢,要是我生活在这里,一定会被憋坏了。” 宋晋瑶又从背后摆弄出几件大玩意来。 “是啊,我一个小小女子,还只是生活在这一方小院子里呢,你看那些官场上为官的人,别人一句话,唇枪舌剑的向你刺过来,你要是不懂得怎么回击,那一顶罪名就给你扣上了,你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宋晋瑶说完,就继续把那些七七八八首饰摆上来。 “你看看你喜欢什么,就拿回去吧,我看你这头上素净的很,知道你们是因为习武,不方便带这些叮叮咚咚的玩意儿,但是你看这个珍珠冠,又精致又小巧,还没有到处吊挂着饰品,珍珠都是镶嵌在主体上的,戴在你头上很合适呢。” 要说顾恙不喜欢这些钗环首饰是真的,但是眼前这珍珠头冠让她眼前一亮,也是真的。 因为她本来就很喜欢珍珠,而宋晋瑶手上这一顶,就算顾恙一个不是很懂珍珠的人,都能看出是极好极好的货色。 每一颗珍珠都仿佛是从模子里刻出来,一般大小浑圆通透,盈盈如水,散发着比黄金还耀眼的光芒。 顾恙只是沉迷了那一刹那,就赶紧摆了摆手。 “不行不行,这也太珍贵了,虽然你摆了这么一大桌的好东西,但是这个珍珠冠摆出来,还是鹤立鸡群的,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我已经收了你们家办事的银子,不欠你们家的人情了,怎么好意思收这么贵重的礼物呢?” 宋晋瑶转眼就已经拿出一个密不透风的木匣子,然后把那珍珠头冠放了进去,又给她锁好。 “要拿要拿,你如果不拿,我就要生气!” 顾恙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份礼物之贵重,不是宋晋瑶这么强硬的要她收下,她就能够收下的。 于是顾恙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你若硬要我拿不该拿的东西,逼我违背自己的原则,我也要生气!” 宋晋瑶没想到她会直接复刻自己的法子来,拒绝自己,但是因为有着不好说的秘密,她又必须把这份礼物送到顾恙的手上。 “那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收下呢?” “没有怎么样,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收的。” 顾恙的态度依旧很坚定。 宋晋瑶晃了晃脑袋,想了想,她现在已经对顾恙有了几分了解,知道她是一个在意公平和对等付出的人。 既然顾恙觉得她对自己家做的贡献还不够大,那就只能帮助顾恙,让她把这种不对等的负罪感减轻。 宋晋瑶先把那些杂物都收进之前的大箱子里,然后又把装有珍珠罐的木匣子推到顾恙的面前。 “你说你对我家已经功劳用尽了,可是那只是对我家,那我呢?你可否还记得,我还身处困境呢?” 顾恙当然没有忘记,但她也没有想到宋晋瑶会主动提起这件事情。 “你是说尔玛阿依?” 顾恙还是小心翼翼的试探道,生怕自己是想这件事,想的太心切了,体会错了她的意思。 “不要明知故问,现在我就问你,你帮我解决这件事情,我把这件珍珠罐给你,当做酬劳,这总对等了吧?你大师兄不是还没回来呢吗?你不是还要帮那个凌卓做他的事情吗?那就顺带帮帮我。” 顾恙眼里渐渐绽放出光芒。 “你是要和她一刀两断了吗?” 宋晋瑶歪着脑袋,奇怪地看着她。 “你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我让你帮我,当然是要你想办法,让我离开这个院子的束缚,让我和他一起走啊!” 顾恙心里像炸起一管惊雷,面色都变了。 “你这哪是什么对等的酬劳?你这明明就是拿着这珍珠冠,让我把你卖到西塞去,这样的事情我可不做。” 顾恙一开头就立马明确的拒绝了,随后又快速的补充道。 “既然你现在这么和我说了,我就实话告诉你吧,我早就不看好你和尔玛阿依之间的感情,你和他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我也不会帮你去西塞。” 宋晋瑶眼泪都渗出来了。 “为什么?难道你不是我的好朋友吗?你为什么也像我爹爹一样,不愿意让我和我自己喜欢的………” 顾恙简直就想拿一根大木棍敲醒他宋晋瑶的脑袋,所以也破天荒的打断了宋晋瑶的说话。 “你喜欢,可是他和你在一起,都干了些什么?他利用你,对中原的百姓下药,死了那么多人,他利用你,拐卖中原的女孩子……” 话音未落,宋晋瑶也惊呼起来。 “你知道?” 顾恙这下可是彻底一口气没憋上来。 “你早就知道,但是你什么都没做,还助纣为虐?” 顾恙现在已经是火冒三丈,根本不愿意再顾及,她们两人之间的什么面子,她现在只想把话说清楚,刚来时候怕惹恼宋晋瑶的小心翼翼,也全部烟消云散。 宋晋瑶扯着袖子解释道。 “我不是早就知道,我是意外发现的,但我还没有问过他,他还没有机会来找我呀,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 “那你为什么还执意要和他走?” “我说了,我还没有问过他,怎么能确定他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情?” 顾恙几乎要拍着桌子跳起来了。 。 第一百二十一章 惊天漩涡 - 拜清樽 - 渐令 “你是不是傻呀?你自己都察觉了,你去问他,他会告诉你吗?” “他一定会的,他和我承诺过,不会欺骗我。” 宋晋瑶还一脸信誓旦旦,天真的保证到。 顾恙捂了捂胸口,说服自己不要被宋晋瑶气晕过去。 “好,那我现在就顺着你的意思来做个假设,如果你问他,他和你实话实说了,他就是了拐骗那些年幼的女孩子,你怎么办?” 宋晋瑶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我,我不知道,我觉得他肯定不会做出这样的………” “怎么不会?怎么不会?他连杀人的事情都做了,卖几个女孩子,对他来说又能怎么样?你为什么觉得他不会呢?” 这已经顾恙第二次打断宋晋瑶了。 宋晋瑶这时候就有些气短了。 “我………” 看着宋晋瑶那纠结的表情,顾恙又有些心软了,其实她很难相信宋晋瑶,会去偏帮一个杀人凶手,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宋晋瑶总是会帮这个人说话,难道是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吗? 顾恙清了清嗓子,十分严肃认真地问道。 “你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对他恋恋不舍?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可是你明知道他是杀人凶手,是害死自己中原百姓的坏人,是非我族类………” 宋晋瑶低着头沉默良久,眼睛越来越红,可是就是咬着嘴唇,不肯说话。 顾恙见她神色不对,轻轻拿手去摇了摇宋晋瑶。 “你别自己一个人伤心啊,你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的,你看皇商这么大的事情,我们都帮你做到了,你还在担心别的什么呢?” 宋晋瑶还是没有说话,蛋头低得更低了,眼泪珠子也一滴滴的滑落了下来。 顾恙连忙去扳她的手,可是宋晋瑶拿手把脸捂得更紧了,已经哭出了梗咽的声音。 顾恙赶紧把椅子向她挪近,然后掏出自己贴身用的手帕,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半抱着她。 “别哭了,别哭了,你不是说你这么多年就我这么一个好朋友吗?那你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和我说呢?你不和我说,难道和你爹说吗?” 听到爹这个字,宋晋瑶明显的抽泣了一下,哭的更厉害了,于是顾恙打算等宋晋瑶先宣泄完情绪,待会再问她。 顾恙把宋晋瑶搂进自己的怀里,宋晋瑶比她矮,也比她弱小,所以就把下巴靠在顾恙的肩膀边,就这样放心的哭了起来。 外头的金哥好像听到了动静,敲门就要进来,还没等顾恙亲自阻止,宋晋瑶就拿起桌上的一个茶杯,十分气愤地投掷了过去。 随后,宋晋瑶发出了顾恙认识她以来,最大的声音,几乎已经快要接近怒吼。 “你给我滚!” 离她最近的顾恙被惊到了。 “怎么了?怎么了?别突然这么大声的喊,很伤身体和嗓子的,金哥一直照顾你,你别把气撒在她身上了。” 宋晋瑶一边抽泣,一边大声的说。 “我早就想说她了,什么照顾我,她就是我爹派来监视我的,每天进进出出,收拾这收拾那,还不是为了看我在干什么?我今天就是要她听见,不然他们都把我当傻子。” 顾恙又拍了拍她的背,安抚她,让她不要抽泣的太过用力,以防背过气去。 “可是几年如一日的伺候你,当然也需要真的关心了,否则只是为了看你在干什么,那些差事都可以草草应付,但我看你房间这么宽大,这么多的东西,都被她收拾的井井有条,衣裳弄得干干净净,桌子擦的一尘不染,这怎么可能是敷衍呢?肯定是真的关心你啊!” 宋晋瑶本来就是个极单纯的女孩子,听了这话,停顿了一下,抬起头来问道。 “真的吗?她真的不是只听我爹爹的命令吗?” 顾恙又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是不是还想着你从前的那个好伙伴?那个小丫头?我知道,因为你从前的那个丫鬟,你现在肯定看金哥哪哪都不顺眼,也觉得他们都合起伙来欺负你,我之前也是这么以为的,可是………” 顾恙故意停了一停,想让宋晋瑶主动和她交流。 果然她继续抬着下巴,执着地问道。 “可是什么?可是什么?你继续说呀?” “你被困在这方小小的院子里,生活了这么多年,按常理,早就该憋疯了了吧,我这么说你别急。” “好的,你继续说。” 宋晋瑶这时候就像一个孩子,认认真真的听着顾恙说话,顾恙看着她的神情,心里想,这样的傻姑娘被人骗了去,也不是稀奇事了。 “你还能保持平常心态,总不能是这几个月,尔玛阿依的功劳吧?你爹爹不陪你,金哥可是陪你最多了,实话说,你无非是误以为金哥对你的好,只是为了监视你,所以你生气。” 宋晋瑶在顾恙身上蹭了蹭。 “算是吧,她的确也有每天和我爹在报告我的行迹,不是吗?要不是尔玛阿依办法多,她早发现了。” 顾恙往外头瞅了一眼,轻轻的笑道。 “你觉得金哥真的会一点儿也不知道吗?一个天天,按你的说法,天天在监视你的人。” 宋晋瑶猛地一下子起身,脸如死灰。 “你………是说,金哥真的………知道我的……” 看着宋晋瑶十分不正常的表情,顾恙赶紧把她拉过来。 “你到底怕什么?到底是什么秘密?这样的怕被人知道?” 宋晋瑶已经听到了姑顾恙给她的劝说,和对金哥的解释,现在她好像也无路可走,无路可退了。 或者说如果这一次,她不抓住顾恙,这跟救命稻草,她以后只能陷入无尽的深渊。 “你千万千万不能说,如果被我爹爹知道,他会杀了我!” 看着宋晋瑶骤然缩放的眼珠,听她这极其严重的话语,宋老爷是多么疼爱他的女儿,为了女儿的清誉的和未来,甚至做出了这么极端的做法。 把宋晋瑶困在这个小院子里,如果是已经严重到杀掉宋晋瑶的地步……… 顾恙已经大致猜出来是什么事情了。 “你和他出去过过夜了?” 宋晋瑶脖子一缩,把手指放在嘴边。 “求求你,小声一点,我害怕,如果不是他有一次透露,他会把这个事情说出来……你不知道我每天晚上做梦,都能想到那些死去的人,他们是不是在向我索命呢?后院里那口观赏用古井,我已经叫金哥给填平了。” 顾恙心疼的垂下眼睛,抚摸着宋晋瑶有些杂乱的头发。 “你,你好糊涂……” 宋晋瑶又倒吸一口凉气,紧紧抓住顾恙的手。 “你说我跟他走,他是不是就不会说了?爹爹就没法再责怪我了,他说过他会对我好的,你看他是那么冷漠的人,每次都愿意哄我的……” 顾恙现在才明白,宋晋瑶是怀抱着这么傻,这么傻的想法,才说要尔玛阿依去西塞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楚楚诉说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赶紧摇了摇宋晋瑶。 “你别这样想,你只是沉浸在对他的害怕里面,你根本不知道你自己爱不爱他,你现在静下心来想想,假如他没有掌握住这个秘密,你还会愿意和他去西塞吗?” 宋晋瑶拼命的摇摇头。 “不不,当然不了,就算是一辈子困在这个小院子里,也比去那么远的地方要好,我听别人说,那里到处都是黄沙,还有很多虫子,有的人一年到头也洗不了一次澡,我要是留在这里,会有很多人对我好的,可是要是爹爹知道了这个秘密,他一定会杀了我的,他也不会愿意再继续疼爱我了,与其这样,还不如我自己先走。” 顾恙,皱皱眉头,奇怪地问道。 “你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你为什么觉得你爹会杀了你?难道不应该是帮你掩饰吗?” 宋晋瑶,紧紧地握住顾恙的手说道。 “你…你不是不知道,我娘的事,总之这么多年,我爹都已经为了让我不出这些岔子,把我关在这里这么久了,可是我还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就算我爹不杀我,他也会被气死的。” 顾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简直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宋晋瑶说的,的确是实情,她爹居然能把她关在这里这么久,肯定是对这样的事情无法接受。 “你放心吧,这件事情只要有我在,我是绝对不会让你爹知道的,就算你爹知道了,我也有办法帮你掩饰过去,所以你现在不要那么焦心,现在你只需要知道的是,你绝对不能跟尔玛阿依去西塞,也绝对不要和他再有任何的联系了。” 其实顾恙心里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不过她现在必须要先给宋晋瑶吃一颗定心丸,如果她焦虑慌乱起来,做出什么错事,那局面将无法控制。 “真的吗?我知道你们都很厉害,但是这样的事情,你们能控制住吗?而马阿姨曾经和我说他很喜欢很喜欢我,如果我不嫁给他的,他就会告诉我爹爹,这样的话,我就不得不嫁给他了。” 顾恙虽然心里有点发虚,但是还是很笃定的点点头,因为她相信有凌卓在,他是一定会把尔玛阿依解决掉的,毕竟这个敌人,不是她一个人去面对。 “一定会的,你看连皇商这样的事情,我们不都搞定了吗?现在你只要远离那个坏人,不要让他再利用你,再伤害你。” 宋晋瑶有些泪眼婆娑。 “你……你会不会…很看不起我?我是这样一个不爱惜自己的人,如果别人知道了,一定会说,我说我是个荡妇…………” 顾恙赶紧拿手帮宋晋瑶抹抹眼泪。 “你先别这么自责,要是你愿意的话,能不能说说,为什么你愿意和这样一个外族人出去过夜呢?毕竟青成郡理由这么多,青年才俊仰慕你的风姿,虽然他们都没有见过你,可是我也听说,有很多人都曾上门提亲,你爹虽然也一律拒绝,但你也是一个也没有看上。” 宋晋瑶把头轻轻地靠在顾恙的肩膀上,还蹭了蹭眼泪。 “我从前眼高于顶,我都觉得他们只是俗人,只不过是想要攀附我们家的财富,还有对漂亮女孩子的那种新鲜感,他们都没见过我,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人,就说喜欢我,这可能吗?说不定把我娶回家,觉得我不会做家务,或者是别的什么,就不会再喜欢我了,毕竟他们还可以再纳妾,不是吗?” “可是难道你觉得尔玛阿依就很了解你,而不是贪慕你们家的财富,贪恋你的美色吗?” 宋晋瑶说道。 “当初,我是觉得他好歹和我相处过一段时间,他陪我出去玩的时候,对我也很温柔,而且你也见过他,他长的也还不赖是吗?而且他对我说,他们西塞,是没有人纳妾的,就算他嫌弃我,那他也不能娶别人的女人,回来气我吧?” 顾恙听了白眼一翻,拿手指直戳宋晋瑶的脑门。 “你是不是傻呀?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可知道,在他们西塞有的部落,假如一个女人没了丈夫,那其他的男人都可以分享她,你嫁过去,想过这样的生活吗?你家在这里的权势这么大,财富这么大,要是你在婆家受了欺负,你爹会善罢甘休吗?要是无缘无故随便纳妾,你爹会答应吗?你在这里就有你自己的资本,为什么要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 宋晋瑶偏过头问道。 “我爹会为我讨这些公道吗?他不是最要求我们讲妇人家的规矩,若是我在婆家受了欺负,他只会说我不懂得三从四德,不守妇道吧?” 顾恙歪了歪脑袋,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道。 “虽然吧,我不是特别了解你爹,可是我总觉得,他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迂腐,你看他在外头做生意,那些人情世故,他都懂,为什么在这方面那么迂腐?他那么对你,恐怕只是因为你娘的事情,给他造成了很严重的伤害,他那么疼爱你,恨不得把你这屋子用金砖砌起来,要是你真的受了伤害,我猜他肯定就舍不得怪你了,说不定连这次的事情都可以原谅你呢?” 宋晋瑶听了赶紧摇摇头。 “不可以,不可以,别的我不知道,但是这次的事情,绝对不可以让我爹知道,我求你千万不要说出去,我告诉你,是因为信任你,你可千万不要辜负我呀顾恙。” 顾恙赶紧安抚道。 “好啦,我只是这么猜测,我当然不会说啦!你还记得那天和我们一起用膳的那两位公子吗?” 顾恙提醒道。 “他们两个,都是我很好的朋友,其中有一位,就是留下来专门解决尔玛阿依这件事情的,从现在开始,你就不要再和他有来往了,因为他在中原做了很多伤害我们百姓的事情,我们必须要把这件事情查清楚。” “是吗?在这里的西塞人这么多,你们一开始是怎么盯上他的呢?” 宋晋瑶问道。 “因为他和京都的人,也有勾结,所以为了你自己的安全,也为了你爹爹的安全,你最好不要再和他有来往了,否则要是被陛下知道了,说不定你们家会被牵连的。” “被陛下知道?怎么会被陛下知道呢?” “我的小傻瓜,你还不明白吗?” 顾恙扶着额头,颇有些头疼地说道。 “尔玛阿依是一个外族入侵者,如果陛下知道你和一个外族入侵者私相授受,你觉得你家这个皇商还能做下去吗?” 顾恙喝了一口水继续说。 “若是和西塞通敌的人知道了你和尔玛阿依这样的关系,要是把他通敌的罪名,全部嫁祸到你头上来怎么办?我们又不能时时刻刻守在你家,被别人动了什么手脚,我们也防不胜防呀。”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八角凉亭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正安慰着宋晋瑶呢,突然,刚刚被赶走的金哥,这时候又来叩门通报道。 “顾姑娘,小姐,又有客人来了,似乎和顾姑娘是同伴呢,顾姑娘要不要出去瞧瞧?” “我想应该是常愈和怀虚他们来了,你应该不能出去见吧,要不我去看看他们,你在这待会儿,我见完他们,再继续回来和你说。” 宋晋瑶,抽泣了几声点点头,然后不放心的叮嘱道。 “你可一定要来呀,今天晚上我爹不让我出去,和你们一起用膳,只让金哥送了饭进来,你在宴席上草草应付几句,就进来陪我吧,待会儿也要进来找我。” 顾恙无奈的握握她的手,说道。 “我的宋大小姐,待会儿我可以进来陪你,但是宴席上草草应付,可是太失礼了,我还是不好意思,不过我会尽快的,好吗?” 宋晋瑶嘟了嘟嘴。 “我爹不会在意这些的了,他现在一定很感激你们,你进来又是陪我玩的……” 顾恙轻轻地打断宋晋瑶的话。 “好了,我也不仅仅是因为礼节,还有我得和我的同伴商量一些事情,是真的不能这么早就进来,所以只能……不过我不是说,还会在青成呆很久,我有空就会来找你的,而且以后尔玛阿依的事情,我恐怕得让你给我提供信息呢。” 宋晋瑶听了也没办法,只能乖巧的点点头。 “金哥,金哥!好好送顾恙出去!” 顾恙一边往外头走,一边转过头来,悄悄的和宋晋瑶说。 “以后对金哥好一点啊,她以后可是长长久久陪着你的人呢。” 宋晋瑶还一脸天真的问道为什么,顾恙在心里哀叹一声,说道。 “你那些话本子可真是白看了,像金哥这样级别的丫鬟,以后你要是嫁人,是要陪着你嫁过去的,以后就是你身边陪着你的人,你不对她好些,以后依靠谁呢?” 宋晋瑶还有些发蒙,但是看顾恙忙着走,就只能先摆摆手,和她说了再见。 顾恙,笑着走了,然后就被金哥领着走到了前厅,金哥在走之前,扯了扯顾顾恙的衣袖,还对顾恙投以一个微笑,并且顾恙看见她嘴唇微动,口型似乎是说了一声谢谢。 顾恙笑着点点头,算是收下了这个微笑,随后就看见常愈和怀虚果然已经到了。 “顾恙啊,跑到哪里去了?这么久才出来?” 常愈依旧是大大咧咧,说话也不经过脑子。 顾恙也不回答,只是四处张望了一下,凌卓仿佛不在这里,怎么,难道自己进房间里去玩了一会儿,他人就不在了吗? “怀虚,你刚进来时候,瞧见你们家公子了吗?” “这我怎么会知道呢?我家公子不是和你一起来的吗?我还正要问你,我家公子去哪里去了呢?” 顾恙就觉得奇怪了,虽然自己去找宋晋瑶的时候,转头就没理他了,但这人去了哪,现在总得有个音讯吧? “我我到了之后就去找宋小姐了,你们家公子这么大个人,难道还走丢不成?我当然是让他自己玩去了呀。” 怀虚没说话,却在心里暗自诽腹,我家公子才不会像你们两个一样,什么去玩呢,一定是去办要紧事去了。 金哥和几个管事的人,先让他们去一个凉爽处坐着,喝喝茶,等宋老爷回来就请他们上席。 要说这凉爽处,自然是后花园里那个八角琉璃的凉亭了,虽然现在是初春,坐在那里,既不觉得冷,也不觉得炎热凉快透风,又能观赏后院的风景,真是一个招待客人的好去处,于是金哥就把他们领到那八角琉璃亭坐着。 几个人看着宋家这九曲回肠的走廊,以及林林总总的房屋,一时间各有想法。 顾恙心里不禁感叹道,宋家真是家大业大,怪不得能有做皇商的实力呢,从前没听过他们家,还真是孤陋寡闻了。 “听说贵府人丁不多,那么修这么多房间干什么呢?又难洒扫,还要费银子维护。” 常愈问道。 站在旁边给他们倒茶的金哥,一下子愣住了,显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几位公子这问题问我?可就问错人了,我就是一个丫头,哪里知道老爷的想法呢?而且老爷经商多年,要想攒下多少家底,也是我们这些下人不容置喙的。” “难道这些房子空着?不用以后和你们家小姐一起嫁给他人,送给他人吗?” 常愈又是很不合时宜的问出这句话。 顾恙用胳膊肘捅了捅常愈。 “你能不能好好问话?怎么净问这些,人家小姐嫁不嫁,带些什么嫁妆,和你有什么相干呀?” 怀虚这时候轻抿了一口茶,一边淡淡地说道。 “这只是在为以后千秋万代的子孙作打算罢了,宋老爷是这一代兴起的第一代,为了家族以后能继续繁衍昌盛,自然要留下以后可继承可延续的东西。” 常愈显然没有把顾恙的话听进去,听了怀虚这话又继续问。 “继承?延续?可是送姥爷不是只得了宋小姐这一个千金吗?给谁延续呢?” 顾恙简直要被他气死了,她知道常愈是自由豪爽惯了,不会在意自己嘴里说出来是什么,也不会拘束自己,可是她一个第一次下山办案子的人都知道,这些人情世故是要懂的呀,问这些话是很失礼的。 顾恙悄悄拉过常愈,和他说道。 “你别问了呀,到时候人家还说,你只盼着人家没人继承家业的,你看人家这丫头,都被你吓得,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好。” 常愈也回答道。 “这也奇了怪了,我问的都是实情呀,也是真的在关心他们以后这家业给谁嘛,又不是说别的。” “你以为这里是山上,师弟师妹都纵容着你,都迁就着你的脾性啊。” 常愈笑笑,凑近顾恙的耳边说道。 “谁说大家都让着我了?你就是第一个不让我的母大虫。” 顾恙抬手就要打,一斜眼,却看见凌卓走了过来,刚刚常愈才说自己是母大虫的,为了让自己不在凌卓心中也留下这种印象,她赶紧收回了拳头。 凌卓眼角余光里,本来就是一直盯着顾恙走进来的,现在看见她眼睛神色变化,似乎是看到自己进来才收敛了许多,心里不禁润润了一下。 现在也懂得在意自己的感受了吗?她是不是也和自己有同样的感觉? 卫凌濯想着想着,心情就不由自主地变得轻松起来,虽然他刚刚才走访了附近几户丢失女儿的人家,一开始心情本来是非常沉重和气愤的,但如今坐在这八角琉璃亭里,倒是平静了很多。 “你出来了?” 这句话显然是在问顾恙,可是又是一个没有必要问的问题,又像是在寒暄。 不会吧,自家王爷什么时候开始和别人没话找话起来? 怀虚在心里惊讶的想到。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一同过夜 - 拜清樽 - 渐令 “嗯嗯,去看望了宋小姐一会儿。” 顾恙转头回答。 卫凌濯也走进亭子坐下,然后靠近怀虚的身边,和他窃窃私语几句。 顾恙则一直在和常愈闲聊,本来大家都在等着宋老爷,待会儿来找他们,可是一个时辰过去后,宋老爷还是没有回来,他们在亭子里已经坐倦了,而且天色暗下来,凉亭中没有遮挡,又有很多蚊虫扑上来叮咬,于是府内的丫头们连忙把他们带到房里去坐着。 顾恙坐了这么一大会子,人都坐疲倦了,哈欠连连,不停的喝着茶水来醒神。 而卫凌濯,自从一进来却一直在和怀虚说个不停,仿佛不知道疲倦似的。 顾恙,大致猜到他们是在商量要事,应该是在说尔玛阿依和那个什么公主的事情,但是这也太用心了吧? 都一个时辰过去了,还在说个不停,难道真就有这么多细节得商量吗? 顾恙想着想着,肚子也想饿了,今天就是觉得格外无聊。 本来她以为时辰也差不多了,等的够长了,再过一会儿,宋老爷就会回来,可是没想到,门口有个小丫头,匆匆进来和金哥窃窃私语几句,金哥面上露出愧疚神色,就转过来和他们说到。 “各位贵客,今日真是对不住了,我们家老爷临时有要紧的事情,去了白鹭郡了,今晚是回不来了,老爷说要我留你们在这歇歇,等明日一早老爷赶回来,再亲自向你们赔礼道歉。” 卫凌濯听了已经缓缓起身,打算回去,而顾恙,心头失望,白等了这么久,坐的又累又饿,还不如就一直在宋晋瑶的房间里玩着呢。 而常愈凑近顾恙的耳边偷偷的抱怨道。 “你说我们才给他帮了这么大一个忙,他就放我们鸽子,真是太过分了吧?” 顾恙赶紧制止他。 “唉,你小声着点吧,本来这个忙,也是人家凌卓给他帮的,坐就坐会儿吧,总比你之前四处走镖要舒服些吧?” 三个人一开始并不打算,在这里住下,可是金哥见他们要走,又执意挽留,于是双方就僵持在那里,一时间不知进退。 顾恙心里是有几分想留在这里的,毕竟回去,也只能在客栈里躺着,不知道干什么。 可是留在这里,却能和宋晋瑶说会儿话,玩会儿,而且他家里这么大,总还有别的好玩的去处,能探索探索。 但是卫凌濯和怀虚,则因为有要事在心头,所以想赶紧回客栈寻个安稳的地方商量事宜。 这时候,一向不露脸不出门的宋晋瑶居然自己出来了,金哥看到自家小姐突然出现在大家面前,还是有这么多男子的场合,金哥一下子慌了神,这毕竟不是老爷让她来赴宴。 “小姐,小姐你怎么出来了,还是回房坐着吧,这里有我来安排就好。” 宋晋瑶本来立马就要反驳金哥,可能是想到之前顾恙同她说的,要对金哥温柔一点,于是宋晋瑶还算是把金哥的话听了进去,先把面纱带上,然后冲着顾恙招招手,示意顾恙过去。 顾恙走过去,扶着宋晋瑶的手。 “怎么出来了?是不是等的太久了?刚刚听金哥说,你爹去了白鹭郡,今晚是不回来了,我们可能得走了。” 宋晋瑶立马摇摇头,表示拒绝。 “不行,你不要走,你回去又能怎么样呢?还不如留在我家,和我过一晚上啊,你还从来没有和我一起过过夜的吧,你既然没有要紧的事情,就留在这吧。” 虽然宋晋瑶的邀请,正符合顾恙的心意,但毕竟她还是要看看其他人的态度,才能表态。 顾恙走过去和另三个商量,卫凌濯表示没意见,反正他和怀虚都得回去。 而常愈,在这里又没有什么玩劲儿,怀虚又走了,常愈也不愿意被拘束在这里,就表示要和他们一起走。 这样一来,就只有顾恙一个人留在这里了,顾恙虽然有些失落,因为常愈没有陪她,但是一想到能和宋晋瑶一起睡,心里就觉得没什么了。 本来金哥还要留他们三个吃饭,可是卫凌濯似乎另有打算,三个人还没等饭菜端上来,就走了,于是大大的饭厅,就只剩下宋晋瑶和顾恙相对而食。 顾恙本来就饿了,加上这里又没有外人,所以风卷残云吃的很欢。 宋晋瑶笑着说道。 “你慢些吃,慢些吃,你要是还饿,待会儿还能给你上点心,明儿早上也是在这吃,今天你喜欢什么,明天就让他们给你上什么。” 顾恙一边飞快地咀嚼着,一边问道。 “你平时在家用饭,也是这般吗?想吃什么,第二天他们全都给你找来。” 宋晋瑶轻轻晃了晃脖子,得意的说道。 “那是自然啊,我本来就天天被关在家里,要是还不在吃喝上,让我满意,那还怎么活呀?” 顾恙夹了一块烧鹅,然后说道。 “你不是能看话本子吗?那些话本子,都是谁给你带进来的呀?” 宋晋瑶听了,把眉毛一扬,然后说到。 “你不提起这事,我还忘了呢,我刚刚才想起来,之前我不是在床下藏了那么多话本子吗?那些都是我托一个小采办,偷偷给我带进来的,我一直以为金哥不知道,但是你不是和我说过,连我和尔玛阿依的事情她都有所察觉,所以呀,我觉得金哥也知道我床放着那些书。” 顾恙轻轻地笑了一声。 “这是自然啊,我的小姐,你还不明白吗?金哥天天给你打扫房间,床底下那么大一个箱子,她怎么可能没发现?箱子上落了灰,金哥要擦拭箱子,这么沉,里头有什么东西,当然要打开检查了。” 宋晋瑶心虚的笑笑。 “所以呀,自从某一时候开始,我托人出去买书,突然变得更加容易起来,一次也能带好多本,我怀疑呀,是后头金哥她偷偷给我买的,却不告诉我,弄得我以为她不知道,还一直瞒着她呢。” “是啊,你瞧金哥对你多好,你还说,她是你爹爹派来监视你的呢,我看呀,她是已经彻底反水了。” 宋晋瑶戳了戳面前的一块土豆糕,还有些嘴硬的说道。 “她一个丫头子,能想些什么呀?还不是看这家里,就我是我爹的孩子,这以后的家业怎么说,就算做嫁妆也要分给我许多,而且你又说,她以后会陪着我嫁出去,那当然要提前讨好我了。” 顾恙知道宋晋瑶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只是嘴上逞能罢了,所以只是摇摇头,也没有戳穿她,而是继续享用着眼前的美食。 “你待会吃饱了,我带你去我家库房看看吧,我看你穿的衣服,都是轻便,素净的,我用我家的裁缝给你裁个料子,做一身淑女些的的衣裳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借花献佛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一听,甚至都顾不得满嘴塞的是食物,连忙拜拜手嘴上又同时说着不要。 “千万别呀,我又不喜欢穿那些,你做给我不是浪费吗?你也知道,你做给我,我也没有机会穿呀。” “哎呀,有机会,有机会的,你总不能一年到头,都得练功,都得去办案子吧?你就选个闲些的时候,穿上去踏踏青,赏赏春什么的,或者是人家要你出去,你穿的这一身,像个夜行者一样,多扫兴呀。” 顾恙轻舔了一口牛乳茶,说道。 “你还别说,踏青赏春,是你们小姐家才特有的活动,我天天住在山上,春天都已经看惯了,青每天都在踏着,根本不需要什么仪式,更别说特意备一身衣服,去山上踩踏了,那样不是糟蹋了吗?” “你怎么油盐不进呀?之前我说要送你珍珠冠子,你是推脱不肯,现在说要给你衣服,你又是不肯,你是不是根本没有真心把我当姐妹?所以一直防备着我,不想欠我人情来着?” 顾恙之前为了不收宋晋瑶的礼物,已经把话题岔开到尔玛阿依身上,现在宋晋瑶,又提起珍珠头冠的事情,顾恙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你怎么总想着送我东西呢?我都还没送过你什么东西呢,拿你那些贵重的东西,我怎么好意思呢?我爹爹教过我,不能平白无故拿人家的东西,既然我们是好姐妹,就更不需要这些身外之物来维持感情了,就聊聊天,一起玩玩,不是很好吗?” 宋晋瑶把身子一偏,哼了一声。 “谁说你没有送给我过东西的?我们认识第一天,你就为了哄我开心,把你师妹特意给你做的梅花香丸送给了我,你不记得了吗?我现在可知道,你师妹是犹家的二小姐,你知道犹家的香品在市面上有多金贵吗?你敢说你送我的不是好东西?” 顾恙一时之间愣住了,她早已经忘记了梅花香丸的事情,因为犹琴师妹在顾恙的眼里,就像一个可爱的小妹妹,是没有距离感和束缚感的,所以她也没有想到,犹琴做的东西也会有这样珍贵。 “可是犹琴师妹在山上学艺,虽然家里基础的那些手艺,都是熟练的,可是并不学过太多,她这样,做的东西也可以代表犹家吗?” “怎么不能?现在犹家那些远房亲戚学了一些皮毛,都会在外头打着招牌,偷偷的卖。” “怎么这样珍贵的技艺,他们竟然还给别人知道?” “那当然只是一些普通伎俩了,那些重要的东西,自然不可能给这些远房亲戚知道,再怎么说,你那师妹可是犹家的嫡二小姐,就这名头,拿出去都是响当当的,也许你和你师妹天天在一起,意识不到她是一个多厉害的人吧。” 顾恙笑笑,无奈的摇摇头。 “任凭她家再怎么厉害。那也只是她家,可是我师妹只是我师妹,她要想在人前显赫,只能自己出头,而不是只依靠自己的家族力量。” 宋晋瑶笑着戳了戳顾恙的鼻子。 “这个我当然知道啊,我只是向你说,你那梅花香丸是很珍贵的,我可没说你师妹依靠家族力量不劳而获。” “那你那梅花香玩呢?我怎么都没闻到味道?” 犹琴师妹的香丸那可是好东西,随身带在身上,那一满屋子都是香的,可是顾恙并没在宋晋瑶的身上闻到。 “额,我要是说了,你可别生气呀。” 顾恙偏着脑袋,大度的说道。 “好了好了,我怎么可能生你的气?看你的架势,多半是送给了别人吧?” 宋晋瑶不好意思的点点头,随后又说道。 “我送的这个人,你不是不认识,而且你还特别讨厌他……” 顾恙轻轻一拍桌子,惊呼道。 “我的大小姐,你不会是送给了尔玛阿依吧?” 宋晋瑶不好意思的轻轻点头。 “是,但是……我真的不是主动送的,是那天他闻着了这个味道,他说喜欢一定要向我讨要的,我真的拒绝了很多次,可是又不敢向她说起你,我不得已才给他的。” 顾恙听着宋晋瑶这一番话语,料想到宋晋瑶是一个不会拒绝的傻姑娘,由此就联想到,为什么宋宋晋瑶这样一个家世清白,管教严格的姑娘,会跟一个男人出去过夜。 “好了,我都已经说了,不怪你,嗯……等等,你是什么时候把那香丸送给尔玛阿依的?” 宋晋瑶抬头透过木窗框,看着已经快要漆黑的天空,回想到。 “我也不是很记得了,总之就是你送给我大约七天之后,某天他跑到这里来找我,是你发现他后的某一天吧!” “可是我为什么没有在他身上闻见过这个味道?” 宋晋瑶歪了歪脑袋。 “你怎么会闻见过?你也没见他几次呀。” “可是,我……我虽然只在酒楼见过一次,在你这偷偷望过一次,但是我的同伴却一直在注意着尔玛阿依,要是他身上有这味道,我的同伴应该会和我说的。” “你同伴又不知道我把梅花香丸送给他咯,和你说什么呀?” 顾恙面色一滞,然后解释道。 “他曾经在我佩戴这香丸的时候,闻见过这梅花香丸的气息,所以后来询问过我,这气息很独特,很清雅,是市面上所有香料,所没有的,他还说我不应该轻易送人呢,所以他要是在尔玛阿依身上闻到这个味道,他一定会来问我的。” “怎么可能?难道我送给他之后?他就丢在一边没戴过了?” “不会呀,就算他没带过,可是只要揣在身上一段时间,那就会沾染到味道,足足三四天都不能散了,总不可能你给他,他就丢了吧?那他向你要这东西,不是多此一举吗?” 宋晋瑶摇摇头,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或许或许因为他是西塞人身上那些什么腥味,羊奶味太过臭重,所以把香丸的味道盖过去了?” “不会的,我说过内乡网很清雅,很奇特,就算是有很浓重的臭味,还是会悠悠袅袅让人闻到,而且西塞人可不臭呢,他们有很多香味特别刺鼻的香料,为了掩盖身上的体臭,这香丸遇到臭味,不会被掩盖住,遇到香味也不会被同化,虽然不是直冲鼻子的浓重香味,但它就是会有一丝丝的气息,让你感觉到,留在你身上,你带过几日你应该也能明白这种感觉吧?” “那也许就是你那个伙伴没有近过他的身,所以没闻到过呢?” “也许是吧,我之后回去问问他。” 顾恙说完,宋晋瑶轻轻推了她一把。 “你还说这香丸不贵重呢,刚刚说起这香丸,你就知道它的诸多好处了,你难道不明白这香丸的奇特吗?” 顾恙说道。 “我只是比较喜欢梅花,又是师妹送我的东西,我本就已经是借花献佛了,哪里还敢把它当做什么贵重玩意儿呢?你这富家的小姐,什么样好东西没见过,我怎么敢班门弄斧?” 宋晋瑶嘟嘟嘴。 “你可别这样说,再这样说我要生气了,别总是觉得我是小姐,你也不差。” 第一百二十六章 饭后闲谈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把这篇章揭过,没有继续这个话头,而是问宋晋瑶。 “今晚我第一次留宿你家,总不能在你房间里干坐着吧?我们玩些什么?” 宋晋瑶嘿嘿一笑,然后说道。 “好不容易我爹不在家,又有好朋友住在我家里,我们自然是要放心大胆的玩了。” “放心大胆的玩?难不成我们还能去外头玩?” 宋晋瑶听了这话,微微叹了一口气。 “哪能啊,这不是你才说,让我多听金哥的话,她要是知道我趁我爹不在,要溜出去玩,她肯定不愿意的,而且我要是溜出去,被这府里的其他下人看见了,等我爹回来,金哥就遭殃了。” 顾恙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茶水,嚼着茶叶沫子,心想,若不能出去玩耍,只在这府邸里头,能有什么玩的。 这院落也就这么大,宋晋瑶房里又是些贵重物品,也没什么玩头,自己因为要来赴宴,身上的小玩意儿又没有带过来,这可真是绝人路了。 “那就听你的安排吧,我就随意咯。” 顾恙这么说着,心里对今天晚上能有多有趣,是没有了期待,不过能和宋晋瑶一起住一晚,聊聊天,说说话,也是好的。 宋晋瑶于是站起身来,说道。 “既然这样,你难得能在我家住一晚,说不定以后也没这机会了,等你吃完,我就带你上我家最神秘的一个院落去。” 顾恙听了,立马放下筷子,心理来了些兴趣。 “我吃好了,吃好了,最神秘的院子?自己家里能有什么神秘的。” 宋晋瑶用手帕擦了擦汗,左右望了望,发现没人盯着他们两个,于是靠近顾恙,附在她的耳边悄悄的说道。 “那是我姨娘的院落,我不是和你说过,我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可是后来因为意外生病夭折了。” “什么?怎么去那样的地方?你不害怕吗?你那个姨娘呢?” “那个姨娘因为我弟弟夭折,后来一直郁郁寡欢,也患上病去世了。” 顾恙听了毛骨悚然。 “怎么去这样的地方?那里肯定都没有人了。” 宋晋瑶偏了偏脑袋,然后说道。 “我听说呀,那个姨娘,娘家是江南的,她是江南有名的美人呢,还是我爹做生意的时候,想办法娶来的,她虽然去世了,可是院子里留了很多好东西,我从来没有去过江南,我就想看看江南美人的东西,不行嘛?” 顾恙轻哼一声。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若不是你家里人不允许你去那里看,你怎么会到现在,都没有看过那个院子?那可是在你的家里啊,要是我和你去看了,到时候你家里人怪着起来,也说我才来你家住了一夜,就把他家小姐带坏了。” 宋晋瑶怪不好意思的笑笑。 “那是因为我爹说不吉利,不干净,才不让我去的呀,可是那位姨娘在时,我偷偷瞥过那个姨娘几眼,那位姨娘长的很漂亮的,虽然我娘不喜欢她,常常和我说她的坏话,可是我能感觉到那个姨娘,似乎也不是真的想和我娘争抢,只是身不由己罢了。” “怎么,你娘和你说她的坏话?你都没被感染呀?看来你还是比较有自己的想法嘛。” 宋晋瑶把头一扬。 “那可不是嘛,我和你说,不是我吹,那位姨娘真像是从仕女美人图画里面走出来一般,虽然我也没和他说过几句话,但是偶尔见过几面也能感受到他的温柔,可惜呀,嫁到我家的女子,没一个有好下场。” 宋晋瑶说到最后,语气有些暗淡下去,眼神间也带了哀伤。 顾恙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 “我不能全然安慰你,的确,你爹爹的两个女人似乎都没有幸福的结局,可是花开花落,有因有果,必定是有原因的,不是吗?” 宋晋瑶哀伤的叹了一口气。 “能有什么原因呢?你也知道我爹爹,他从来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他会遭受到这样的报应?我知道我娘不喜欢我弟弟,觉得弟弟以后会抢我的宠爱,可是那毕竟只是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多可怜。” 顾恙劝说道。 “虽然说你说中了,我内心想说的一点,那就是因果报应,可是你爹自己,并没有遭受过什么厄运,如果说你娘离开了你家,算是报应,你有没有想过,你爹爹对她那么冷淡,他那么忙碌,根本顾及不到你娘,你娘要是真的找到一个愿意好好对她的人,岂不是比在这里守活寡要好?” 宋晋瑶扭了扭手帕说道。 “这话说起来容易,可是那毕竟是我娘啊,她怎么能丢下她唯一的女儿?” “你要相信,你娘一定知道你爹爹不会亏待你,而她又不想自己唯一的人生,就这么白白在这里浪费掉,所以她才会选择一走了之,你应该多想想,你娘现在在外头自由自在,多么幸福啊!” 顾恙精挑细选组织语言,为宋晋瑶唱畅想了她娘的生活。 宋晋瑶听顾恙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于是内心郁闷的情绪,稍稍疏解,可是在亭子里面走了两步,又想起了自己还在这个家里。 “可是我爹爹也亲手给我注住了牢笼,把我困在这里,我根本没有自己的生活。” “马上,马上就会好了,好吗?你相信我。” 虽然顾恙说马上会好,说相信她,听起来是一件很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宋晋瑶就是莫名其妙的很相信顾恙。 “好,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认认真真的等待这一天,反正我现在衣食无忧,也许是我要的太多了吧?也许外头很多的女孩子,做梦都想要我这种生活,我是不是不应该这么不知足?” 顾恙摆摆手。 “不是不知足,而是你应该多想想自己的快乐,要是你觉得自己不知足,那你以后就不会去追求更多的美好了,其实你不是要的太多,而是要的太少,太听你爹的话了,但是你爹不是故意的,我有预感,你马上就会得到解放了,毕竟你也这么大了,到了该嫁人的年龄。” 听到嫁人这两个字,宋晋瑶突然毛骨悚然起来。 宋晋瑶几乎是颤颤巍巍地握住了顾恙的手,欲哭无泪的说道。 “顾恙!顾恙!你不说我都还记不起来,你说我要是不嫁给尔玛阿依,以后嫁给别人,那新婚之夜就会给人发现我不是………那个时候,我要是被人退婚,或者是才嫁过去,就被人休掉,那我爹一定会被气死的。” 顾恙心头一颤,恨自己真是嘴多,这个时候好端端的,说什么嫁人,才哄好了那个问题,现在又蹦出一个新的问题了。 。 第一百二十七章 嚣张出现 - 拜清樽 - 渐令 为了防止宋晋瑶再这么无休止的郁闷和想东想西下去,顾恙决定,直接堵死她的话。 顾恙用手轻轻拍了拍宋晋瑶的脑门,然后到。 “本来我今住在你家,是件很开心的事情,可你偏偏要想东想西的,事情哪就有你自己想的那么糟糕啦,别自己吓自己呀。” 宋晋瑶因为早已把这件事情,看做一个如同洪水猛兽一般的大事,像一块石头一样,重重的压在她的心上,现在有人戳动了这块石头,触动了她的心事,一时间就无法平静下来。 “那我怎么办?我怎么办?这件事情我怎么相信你啊?难道你替我嫁给别人吗?” 宋晋瑶甚至有些慌不择言了,但是顾恙知道她内心现在有多慌张,并没有计较这些。 “你现在冷静下来听我,就算已经和尔玛阿依出去过过夜,但是你也不能再和他继续下去,不能让他拿这件事情一直来威胁你。” 顾恙这句话相当于一个定海神针,宋晋瑶心中的却一闪而过这样的念头。 看着宋晋瑶沉默的神色,顾恙就知道自己又猜对了,她轻轻地在宋晋瑶的手臂上揪了一把,恨铁不成钢的道。 “我都已经和你了那么多道理了,你怎么还是想不通啊?他从头到尾就一直在利用你,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你,你已经被骗过一次了,要及时止损,不能再被他利用第二次,这样的话会坏掉你全家的性命!” 宋晋瑶有些不自然的道。 “那……那你怎么就能知道,他只是骗我的?可是…我就这样被人家骗了,我把我最重要的东西给别人骗去,我现在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宋晋瑶已经开始语无伦次。 顾恙看她神色不宁,又生怕她做出傻事,或是因为一时想不开,再继续和尔玛阿依相与,于是打算编一个善意的谎言,先稳住局面再,否则宋晋瑶一定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顾恙勾了勾手,示意宋晋瑶靠近来。 “我和你哦,我曾经在山上听过很多奇闻,在你那个姨娘和神秘的江南,因为女子温柔多情,所以常常有年轻的女子,把持不住,或是被负心汉诓骗,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情,而那里,就有妇科千金的神医,他们有一种药,只要吃下去,保证让人家看不出异样。” 宋晋瑶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和之前的慌乱完全不一样了。 “真的吗?真的吗?还有这种好事?” “那是自然了,能久久留香的神奇香丸,和别的宝物,再神奇不过都是有的,怎么这点功效,你倒还怀疑起来了。” 的确,在那些话本子上,各种起死回生的神药都是有的,何况这么一点点功效。 “那这药是不是价值连城,或是轻易求不得的?” 顾恙摇了摇一根手指。 “非也非也,这样的药虽然有许多人想要用,可是也并没很大市场,那能起死回生的药,才是价值连城呢,这样的药我听贵是贵些吧,但凭你家这样的财力,自然是没问题的。” 宋晋瑶的神色一下子就放松了。 “那,那要是我出不去,你能不能给我找来呢?这下我总可以相信你了,你要多少银子,我都可以给你,当做你跑腿的辛苦费。” 顾恙在宋晋瑶头上敲了一记爆栗。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趁着我的好朋友为难之际发难财的吗?你要是真心想要,我自然是不辞辛劳,也要给你找来,哪能要你的什么辛苦费呢?” 顾恙故意的真真切切,仿佛真有那些药,此刻就摆在江南似的。 “那那我们就不再讨论这个问题了,我还是领你去玩吧,真不好意思,本来是要你留在我家玩,可是刚刚太激动了。” 宋晋瑶一想到自己刚刚语气可能不好,就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对着第一次来自己家过夜的好朋友,也是刚刚帮了自己家大忙的贵客。 这样子的语气实在是很不礼貌,而且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她自己任性妄为,才闯下的祸,怎么能够去跟别人咄咄逼人呢? 顾恙很理解她,于是向她微微一笑,表示自己本没在意,但是顾样一想到要去那个想象中已是阴森森的院子,顾恙就有些害怕。 “那既然这样,我们找些开心的去处吧,还是不要去打扰已故饶故地了,那样挺不尊重的,要是你喜欢江南的东西,等以后有机会了,咱们两个单独上江南玩去,那时候自然有新鲜的玩意儿,给我们两个瞧呢。” 宋晋瑶乖巧的点点头,然后道。 “那还是回我房里去吧,我知道你觉得我房间乏味,可是我还有很多新鲜玩意儿,没给你拿出来呢,我爹早年的时候四处经商,可是收集了各处的新鲜玩意给我瞧,可我一个人关在这里,又没心思玩,现在有人陪我玩儿了,那就可以拿出来擦擦灰了。” “那就最好了,正好可以早休息一会儿,躺在床上聊也是有趣,我是和你睡一张床吗?” 宋晋瑶轻轻翻了个白眼。 “那不然呢,难道让你睡丫鬟的床啊?” 顾恙故意调笑道。 “我可是脾气大的很,我可是贵家姐,才不和你睡一张床呢,就该你睡地板上去,我睡你的床,这样才能彰显我贵客的身份。” 宋晋瑶在顾恙的肩膀上,不轻不重的捶了一拳。 “我呸。” 两个人就这样一路笑闹着,往宋晋瑶独居的别院走去,可是等到走到了别院门口,宋晋瑶却露出了极其惊慌的神色,并且下意识的就把顾恙挡在了垂花门的外边。 “怎么了?” 看宋晋瑶这样大的反应,顾恙奇怪的问道。 宋晋瑶本是个极其文静温柔的女子,此刻居然急得直跳脚,她眼泪都快要沁出来了,只是一个劲儿的把顾恙往外面推,又不什么事情,顾恙是真被她吓着了。 “是他来了,是他来了,你快去快去拦着金哥,让她别过来,我,我马上把他赶走,求求你,先别进来。” 顾恙一下子就明白了,居然是尔玛阿依?她和凌卓苦苦寻了好久的人,尔玛阿依此刻就在眼前的这个院子里。 顾恙现在只恨不得能一封飞鸽传书,赶紧把凌卓叫来。 “你不许告诉你那个同伴!我会和他断干净的,可是也请你们不要这样抓他吧,他会把我的秘密出去的。” 宋晋瑶仿佛是看穿了顾恙的想法,在进门之前猛然回头,不放心的叮嘱道。 顾恙本来还打算趁她没的这个空当,想办法通知凌卓,可她既然了,自己还就真不好意思张扬了。 拜清樽 第一百二十八章 无耻之徒 - 拜清樽 - 渐令 独自一人,站在院子外面等,顾恙,的内心烦躁而纠结,究竟要不要去告诉林凌卓呢? 若是凌卓知道自己明明看见了尔玛阿依的行踪,却不告诉他,他一定会很生气的。 可是………宋晋瑶这里又是千叮咛万嘱咐…… 顾恙知道自己应该要有自己的原则,可是,现在选择就摆在顾恙面前,她却也确实无法一下就做出判断。 咦,宋晋瑶只说了,别让她去告诉凌卓,可没说不让她去看看呀,既然宋晋瑶这么神神秘秘的,那自己去打听打听好了,过后自己转述给凌卓也是一样的。 于是顾恙绕过前门,抵达上次的围墙,轻而易举的翻进去,宋晋瑶和尔玛阿依,果然在房内窃窃私语,顾恙把脑袋贴上去听,却听到了宋晋瑶急切的哀求和尔玛阿依嚣张的威胁。 “你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和那个贱人联手起来了?最近不知为何,宁朔王的人在四处抓我,公主的人又不在青城郡,你要我怎么办?我要是被他们抓住了,很可能就没命了。” 宋晋瑶不知所措。 “这,我也不知道呀,我并没和别人说起你的事情。” “我不相信,你是不是想甩下我?你别忘记了,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女人了,你要是不和我走,我看谁会要你?” 宋晋瑶深吸一口气,忍住自己的眼泪,和郁郁在心中的哭腔。 “真的不是我,我根本不知道宁朔王是谁,你说我天天呆在家里,我怎么会认识宁朔王的人?你都说了,以后会带我去西塞,我要是把你检举了,你被抓了,那我以后跟谁去呢?” 宋晋瑶说后半段话时,十分没有底气,所以声音也越来越小。 “那你和上次阴我的那个小贱人呢?” “你你是说那个姓顾的姑娘吗?我………她才在我家用过晚膳,现在怕是已经回去了。” “你看我就说你们两个串通一气来对付我,他怎么会在你家用晚膳?” “这你不是知道吗?我爹爹请了人来破案子,这皇商的事情解决了,难道你不为我开心吗?” 尔玛阿依呸了一声。 “开心个屁,谁管你家做不做得什么皇商,我只知道我现在都快要没命了,反正你以后都是随我去西塞你的娘家,势力再大也和你没半分关系了,现在公主对我非常不满意,你就说,怎么办吧?” 宋晋瑶声音愈发焦急。 “什么呀,难道你是想让黎家夺这皇商之位,你才开心吗?你到底是喜欢那个什么公主,还是喜欢我?” 顾恙在外面听得脑瓜子疼,关键的问题,宋晋瑶不问,却只知纠结这儿女情长的问题,不是已经早就提醒过了,她要断了尔玛阿依这里的念想吗? “你现在别和我在这里扯皮,我要是再搞砸这些事情,我都快没命了,你不要自己在这偷偷的乐,若是我真出了事,就是死前,我也要把这秘密说给你爹爹听,让他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子。” 宋晋瑶终于忍不住了,气得哭出声音来。 “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明明就是你欺负了我,现在还拿这件事情来威胁我,你是不是根本就是在利用我?” 尔玛阿依语气轻慢的说道。 “我并不是不在意你,而是在为我们两个的未来做打算啊,要是我为公主办成了这些事情,又能帮西塞在中原打下暗哨,那样回去我就是西塞的功臣,到时候自封一方领土,不比你们在这里,当了陛下的走狗要好。” “皇商就是皇商,什么走狗?原来你打心眼里就看不起我们家。” 尔玛阿依走过去强行躲过宋晋瑶的手,开始摩擦起来。 “我的美人儿,我是看不起你家,可是我却格外心疼你呢,你就乖乖告诉我,你究竟和人家说什么了,现在我不怪罪你,之后要是事情办成了,我还像以前那样对你好。” 宋晋瑶把尔玛阿依的手用力一甩。 “什么对我好,对我好,就是利用我,划花我的脸,让我也染上病,然后利用我,卖掉我们中原的女孩子吗?” 尔玛阿依不耐烦起来。 “我说你怎么油盐不进呢?你到底告不告诉我?” 宋晋瑶红着眼睛白了他一眼。 “你究竟想知道什么?我和你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见过那个姑娘,也不知道他们在谋划什么,你自己也知道,我天天被关在这里,难道知道的东西,还会比你这个天天在外面跑来跑去的人多吗?” “你单单告诉我,是谁发现了我卖女孩子的事情,要抓我来着?” 宋晋瑶此时内心已经万分煎熬,刚刚她从尔玛阿依对她的语气里,已经知道这个男人实在是凶狠恶毒。 当初的甜言蜜语,似乎已经是过眼云烟,可是尔玛阿依现在就站在自己的眼前,凶神恶煞,问着自己这致命的问题。 宋晋瑶总不能就这样出卖顾恙吧,而且现在顾恙就在她的家中,如果撒了谎,待会儿被尔玛阿依找出来,顾恙一个女孩子,怎么能打得过他呢?到时候尔玛阿依会不会杀了她们两个人泄愤呢? “那个顾姑娘,身边有三个同伴,都是很厉害的人,而且顾姑娘本身也是名门清樽阁出身的小姐,你觉得他们若是真心想查你,会查不到吗?你留下的破绽那么多。” “啧,一个娘们带着三个男人?这娘们是有多吃香,让三个男人为她卖命。” 宋晋瑶这下可是生气了,直接上手锤了尔玛阿依一拳。 “你为什么嘴上这样不干不净的说人家,你不要以为你自己行为龌龊,就觉得这世上的别人和你一样龌龊。” 尔玛阿依被这么一锤,虽然没有生气,可是眼神却瞬间犀利起来,他一把抓住宋晋瑶的手腕,然后尖利的质问道。 “你不是说,你和那小娘们儿熟吗?怎么现在我说她两句,你还维护起她来了,你怎么可能不和她不熟。” 宋晋瑶赶紧解释道。 “我只是为这些女孩子辩解,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狠心,拆散那么多的家庭,害死了这么多的人,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功臣,难道你觉得我这个中原人,眼睁睁的看见你祸害我朝的百姓,会感到非常开心,非常得意?” 尔玛阿依不屑一顾。 “那都是些贱民,你一个高高在上的小姐,何必关心他们,他们的生活,本就与你无关,就是我不弄死他们,总有一天他们也会穷死,何不让我建功立业?好以后能给你带来些好处。” 宋晋瑶拿手一指,愤愤的说道。 “你无耻!” 第一百二十八章 正面交锋 - 拜清樽 - 渐令 尔玛阿依听了这句话,一把揽过宋晋瑶,并紧紧的掐着她的肩膀。 “对,我告诉你,我这个人就是无耻,我无耻到可以轻而易举地拿下你,我现在也有可以威胁你的筹码,我知道你和那个小娘们儿关系很好,否则也不会上门由此一问,来浪费时间了。” 宋晋瑶斜着眼,狠狠的看着尔玛阿依,宋晋瑶现在才知道,的确是自己看错了人,可是一步错就步步错,万般无奈之下,她只能做着这有损德行的事情,为尔玛阿依掩埋他那滔天的罪行。 宋晋瑶每天晚上梦到的那一张张脸,都是她未曾亲手害过,却都和她有关的人命。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世上漂亮的女子那么多,你为何偏偏找上我?” 尔玛阿依恶毒的一笑。 “实话和你说,这世上的漂亮女子可不多,而你就是最独特的那一个,可是别的女子虽没有你这样漂亮,却都比你聪明些,否则也不会让我骗那么久,可是现在,你既然已经上了贼船,你想下去,实在也不能了,你现在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维护好我,好让我日后带你到西塞好好生活,否则我将让你在这里,甚至在中原,都无立足之地。” 宋晋瑶颓唐地坐下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自觉已经被她的爹爹保护的够好了,可是也不知道哪一步行差踏错,最终还是走向了这样的结局,也许这就是他们家族人的命运吧! 尔玛阿依见宋晋瑶不说话,于是更加用力地摇晃她的肩膀。 “你快说,别在这磨磨蹭蹭的,否则我就弄死你。” 宋晋瑶瞳孔急剧收缩,不可思议地看向这个,她曾经自觉无比维护的男人,曾经这个自己幻想,能带给她幸福的男人。 “你……你说什么?你要杀了我吗?你之前在我这里的温柔,善解人意,都是装出来的吗?你已经到想要杀死我的地步了吗?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还说带我去西塞做什么?你是不是把我带到西塞,还想将我用作工具,是不是还想把我献给你们部落首长?” 尔玛阿依心中原本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因为宋静瑶实在是绝色,他自然舍不得让这样的美人,从自己手中溜走,可是现在宋晋瑶这样的不听话,她的所作所为,甚至已经威胁到他的性命。 在自己的性命和前途面前,女人还是比不过的。 “我已经警告过你很多次了,要是你听话,我自然会把你当做宝贝,可你若是再这样三番两次的向着别人,甚至帮着别人来对付我,那我也不介意让你爹爹白发人送黑发人。” 宋晋瑶显然已经被刺激到了,可笑的是,之前她还在顾恙面前为尔玛阿依说话,甚至多次拼了命想,要跟他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而那个她曾经想要托付一生的男人,现在指着自己的鼻子,破口大骂,威胁自己说要让自己去死,甚至心中还不知道包藏着什么龌龊的想法。 宋晋瑶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狠狠的把尔玛阿依推开,然后喊道。 “你滚,你给我滚,你现在立刻就滚,我就是知道,我也不会说的,我不会和你去西塞了,你自己自生自灭吧!” 尔玛阿依,本就强壮诵近尧这一幅,甚至只是让他轻轻后退了一步,他迅速就站稳,并且露出了尖利的獠牙。 “那么你现在,是很想让整个青成郡,都知道你是怎样的冰清玉洁是吗?你是想让你爹爹还没享受够做皇商的喜悦,就在大家面前,颜面扫地是吗?你想让你爹知道,他精心饲养的小白兔,就是这样一个荡妇吗?” 这下子别说是宋晋瑶了,在外头偷听的顾恙,都气得浑身发抖,这样一个无耻之徒,之前伪装的那样好,把宋晋瑶骗的团团转,也实在是高手中的高手。 不过宋晋瑶常年被关在内宅之中,也没有人教她这些勾心斗角,被骗是很自然的事情,宋老爷为宋晋瑶筹谋一生,规划一生,没想到女儿还是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骨顾恙不禁感受到人生轮回,有些事情是怎样逃也逃不过的,而过度的矫正,反而会弄巧成拙。 试想一下,如果宋晋瑶在正常的环境下成长起来,而不仅仅是锦衣玉食的伺候,以她的绝色容颜,一定会受到大家的追捧。 赞美的语言听多了,自然会骄傲起来,也不会随便一个男人都能看得入眼,也就不会被这些花言巧语迷惑了。 可是现在应该怎么办呢?里面眼看就要动起手来,顾恙却也不能轻举妄动,因为今日尔玛阿依正是来找他的。 顾恙不知道他究竟是一个人前来,还是在四周设下埋伏,就算自己此刻偷偷溜出宋家,跑去客栈通风报信,在时辰上也是来不及了,若自己离开,宋晋瑶转眼之间就被他杀害了怎么办? 宋晋瑶因为情绪激动,一时间又说了很多激动的话,彻底激怒了尔玛阿依,尔玛阿依把自己的胡刀扔在地上,拧了拧他那骨节分明的粗糙大手,就开始掐宋晋瑶纤细修长的脖子。 宋晋瑶,本就像大汉求救,可是已经被扼住了咽喉,只能发出低沉的呜呜声,根本喊不出声音来。 顾恙一时之间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先赶紧在外头大喊,让外面的那些家丁都听见,然后自己一个筋斗就翻进了窗内,拿起折叠弓弩,就朝尔玛阿依掐人的两只手上射去。 尔玛阿依不愧是常年在外,见到有人影闪过,迅速躲开了,但因为顾恙的准头实在太过精确,所以左手手腕还是被射了一个窟窿。 顾恙见他捂着手腕,吃痛连退三步,于是赶紧把宋晋瑶扶起来,护在身后,然后顾恙把弓弩装好,对准尔玛阿依。 “你不要乱来,现在整个府上都知道这里出事了,家丁已经把这里围起来了,你想跑也跑不掉了。” 尔玛阿依恼羞成怒,但还是破口大骂。 “小贱人,你终于出现了,你以为你们这几个破烂家丁的三脚猫功夫,就能拦住我吗?我今天记下你这一箭,来日我将在你身上数十倍的讨还。” 顾恙本来就将注意力放在宋晋瑶身上,因为自己懂暗器,知道暗箭伤人的厉害,所以生怕尔玛阿依拿出什么暗器,来伤害宋晋瑶。 所以冷不丁,尔玛阿依就用他在西塞的那些功夫,从顾恙翻进来的窗户翻出去,又打倒了两个家丁,一下子就逃走了。 宋晋瑶捂着胸口惊魂未定,随后低声呜呜哭了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他现在走了,他会立马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的!怎么办?我立马就要毁了,顾恙!今晚若不是你在这里,我可能就已经死掉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忠心奴仆 - 拜清樽 - 渐令 “你别怕,别怕,好么?你看看他刚刚言语之间尽是惊慌,生怕被人知道他的踪迹,这个时候他躲藏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四处去宣扬你的事情呢?” 宋晋瑶拍拍胸口。 “我今天才完完全全明白,他是怎样的人,从前只怪我瞎了眼,竟然还帮他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顾恙不想让宋晋瑶再这样自责下去,反正木已成舟,再怎么自责,也是于事实无法改变的。 “好了,现在你说这些也没用了,只要你积极的配合我们,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为他的罪行付出代价,就好了。” 宋晋瑶握着顾恙的手,说道。 “你快去把门窗都关好,金哥想必已经听见动静了吧?待会儿你就说,有贼人闯入房间内,让她把家里的人多调些过来,守住这个院子,你陪我,你陪着我。” 顾恙不赞成的摇了摇头。 “虽然金哥可以维护你,可是你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到时候你爹回来,那些家丁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你怎么向你爹解释,你调这么多人过来?” “那………没有守卫在这里,我害怕他再回来。” “你放心好了,他的手已经受伤,现在应该是急着医治,哪里还有能力回来,再向我们下手?而且现在,整个小院都已经被惊动了,他肯定也以为四周围过来许多人手,肯定不敢再贸然折返了。” “那好吧,待会儿金哥过来,你让她告诉这小院的家丁,守好了院子,就是不要把外头的家丁也惊动了。” “好的,只是……” 顾恙欲言又止,因为现在自己不能留在这里,陪伴宋晋瑶了,现在这种情况,她必须要回去,告诉凌卓。 否则,要等到明天再说,可能就坏了大事了,毕竟凌卓为了这个事情,已经和怀虚商讨了好几天,都没有过正常的生活,自己也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吧。 “只是什么?你说话别大喘气儿啊,直接说不就好了吗?” 顾恙摸摸宋晋瑶的手,表示安抚。 “我不能留在这了,我得赶紧回去,告诉我的同伴,现在就要去找寻他的踪迹,否则到了明天,可就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痕迹了。” 宋晋瑶,赶紧抓住了姑娘的手,然后十分委屈的摇摇头说道。 “不行,你不准走,现在正是我最害怕的时候,你要是走了,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我怎么睡得着呢?而且你今天答应我了,要留在我家陪我的,我爹爹又不在,你放心好了,尔玛阿依一个人,无非就是找郎中,现在你们找他,也找不到,西塞人,最擅长夜间潜伏,你们是找不到的。” 宋晋瑶反复强调了好几遍你们找不到,无非就是不想顾恙这个时候走,但是这一次不一样,顾恙并没有因为宋晋瑶的请求,而被轻易说服。 “不行,你听我说,我这次下山来的主要任务,就是和这个事情有关,不单单是来帮你的,所以你得理解我,我不能因为一时的贪玩,而放弃我主要的任务,等事情办成了,我在你家住多少天都没问题。” 宋晋瑶嘟着嘴,最委屈的甩开了顾恙的手。 “那你走吧,走吧!反正我也只是你认识了没多久的一个普通朋友,我怎么样,也不在你的考虑范畴之内。” 顾恙现在焦急着要去见凌卓他们,听见宋晋瑶说这样的话,也只能撂下一句话。 “你就别赌气了,今天晚上我必须走,下次我会好好补偿你的,我让金哥进来陪你,你安心吧!” 顾恙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以后她的跑到外面的院落,叮嘱过金哥后,迅速在外面找了马车,赶回观溪客栈。 金哥早就听见了里头的动静,她本想冲进来,可是又想到顾姑娘在里面,过了一会儿,院子里面安静下来了,金哥就知道没自己用处了。 于是她就一直在外候着,现在见顾姑娘急匆匆地走了,还叫自己进去,于是她端了一杯安神的牛乳茶,就进了小姐的房中。 才一进门,便看见小姐一个人窝在床上的一角,闷闷不乐,于是金哥放下牛乳茶,走过去,为小姐把床上的床幔放下来,然后说道。 “小姐,您爱喝的牛乳茶,我已经给你放在桌上了,我给你把帘子放下来,您小憩一会儿,再喝了茶就睡吧。” 宋晋瑶本来只是闷闷不乐的喔了一声,可是听到金哥开门的声音之后,她赶紧把床幔撩开。 “等等!你别走,你之前,可听到里头的动静了?” 金哥行了一个礼,然后说道。 “自然是听到了,只是奴婢想着,顾姑娘在里头,会保护小姐的,果不其然,一会就没动静了,所以奴婢在外头等候,等小姐传唤我,我再进去。” 宋晋瑶有些气愤的捶了一下床边。 “没动静了,你怎么不想想,万一没动静了,是我们两个都被人家放倒了,所以才没动静呢,你怎么就不进来看看,你莫不是胆小,害怕连累你吧?” 金哥立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怎么会,小姐平时你就不喜欢奴婢进您的房间,奴婢进来送衣裳和吃食,小姐也总是对奴婢视而不见,奴婢知道小姐不喜欢,所以已经刻意减少进小姐房中的次数了,每每都是在小姐不在房中的时候,才替您收拾屋子,现在小姐和朋友在里头,我也不敢贸然的进去,怕打扰您的兴致。” 宋晋瑶冷哼了一声。 “你花言巧语的蒙我呢?刚刚顾恙叫的这么大声,难道是在玩闹吗?我看你就是害怕了。” 金哥听宋晋瑶不相信自己,干脆也就不辩解了,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垂头说道。 “小姐若真这样想,奴婢也没有办法,只是小姐刚刚受到了惊吓,还是快快喝了牛乳茶,歇一歇,才能养好心神,明日老爷归家,才不至于露出破绽来,这样大家都安心。” 宋晋瑶眉头一皱,然后说道。 “什么破绽,你觉得我能露出什么破绽?” 金哥轻轻吐出一口气,并没有答话。 宋晋瑶随手抄起边上一个花瓶,就砸碎在了桌边,碎片飞溅,有一块还直直的飞到了金哥的脚边。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是不是在看我笑话?我看你就是存心想看我的笑话,你觉得我就是一个不干不净的人,对吧?” 金哥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任由宋晋瑶发泄着她的怒火。 “你肯定在暗地里笑话我吧,本以为做的瞒天过海,无人知晓,可是你都把那些看在眼里,甚至今天出了这样的事,你也不进来瞧瞧,是想让我出个大丑,然后好让我爹回来发现,这样你才满意吧?” 金哥深吸了一口气,在地上一叩头。 第一百三十章 珍贵首饰 - 拜清樽 - 渐令 “小姐不喜欢奴婢,小姐看不惯奴婢,小姐觉得奴婢是老爷派来监视小姐的,所以一直不喜欢奴婢,这些我都能理解。” 金哥略略的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 “可是我并没有把小姐当做自己的对头,更无意挑起小姐和老爷之间的矛盾,只是尽心尽力,在做好我自己的事情,虽然小姐脾气有些坏,但是奴婢都能够理解,我从来都没有,把小姐的秘密告诉过老爷。” 宋晋瑶冷笑一声。 “是吗?我知道我爹没有收你的卖身契,还月月都给你银子使,所以你可是受了我爹爹的大恩惠的,我爹爹让你办的事情,你怎么可能不办?” 金哥不慌不忙地说道。 “若小姐觉得,我是在给老爷通风报信,只看小姐常常与那男子见面,那段时间老爷也夜夜回来,可有半点消息走漏?” 宋晋瑶偏头一想,之前她以为是自己隐瞒的好,所以这府中的上上下下才没有人发现。 可是现在,她已经知道,金哥早就知晓了这一切,可爹爹的却没有知道半分,那么说明,金哥的嘴巴很严,真是半点都没有透露出去。 宋晋瑶又说道。 “那么平日里,我饮食几分,穿什么,去哪里干了什么。还有晚上几时睡觉。怎么我爹爹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难不成是这房子里的珐琅花瓶会说话?还是这木头上的雕花会说话,变了个报喜鸟,去告诉我爹爹了?” 金哥无视宋晋瑶话语中的讽刺,说道。 “这才是奴婢的本分,奴婢的任务,就是要照顾好小姐,小姐平时喜欢吃寒凉之物,既然奴婢的规劝小姐无法入耳,那自然要靠老爷约束,小姐喜欢去那假山旁边的荷花池子边玩耍,可是那里的木头年久失修,旁边的鹅卵石路也是青苔满地,若小姐常常流连,必会有失足跌落溺水的危险。” 宋晋瑶不可思议地扯了扯床幔子,这些细节,她自己都没有关注到,也从来没有注意到是否安全,只凭自己的喜好,想干便干了。 “那还有呢?” 宋晋瑶的语气不知不觉已经变得柔软。 金哥又福了一福身子。 “小姐想要去从前姨娘的院子里去探索,可是又生性胆子小,若是冲撞了什么,必定会郁结于心,所以那里的大锁,也是我叮嘱老爷派人去锁上的,小姐喜欢点翠的,翡翠的首饰,喜欢双面苏绣的扇子,喜欢栀子花味的头油,还因为在书上看到过,所以向往西塞女子的华丽额饰。” 宋晋瑶细细品来,金哥说这些爱好,都和她自己平日里的吃穿用度,分毫不差。 “你只需要拿钱办好事便罢了,为何对我这样上心?我又不是你的正经主子。” “说一句冒犯小姐的话,奴婢是身在乡野的野丫头,自幼无拘无束,可是小姐被拒于这一方天地,没有见识过外头的美好,奴婢曾经也有要好的姐妹,可是都因世事变化中,永远的失散了,所以我希望小姐好,也希望小姐幸福。” “真的就因为这个原因?” “是的,奴婢不敢撒谎。” “听说你有西塞的血统?那是你娘是西塞人,还是你爹是西塞人,给你取得这样的名字?” “是我娘。” “哦,那你说,你知道我喜欢西塞女子的额饰,这个我可从来没见你帮过我,怎么不和我爹爹说说?让他去外头给我带来?” 金哥清了清嗓子,说道。 “是不相瞒,奴婢曾经向老爷说起过,可是老爷说,这样的额饰显得妖娆魅惑,不适合小姐,所以让我不要再提了。” 宋晋瑶失望的点点头。 “啊,这样啊………” 金哥抬起头,看了一眼宋晋瑶。 “不过若是小姐真的十分想要,奴婢那里倒是有一副,可以让小姐试戴一番,老爷今日不在家。” 宋晋瑶听了眼睛一亮,急切的说道。 “那你快去吧!” 刚说完,又赶紧反口道。 “唉,等等,你不要去,你留在这里让别人去吧,我一个人呆在这里,害怕。” 金哥先是站起身来,行了一个礼,然后无奈的说道。 “这东西放在很隐秘的地方,别人是不知道的,只能奴婢亲自去拿,我先让别人过来看着,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那你快点呀。” 宋晋瑶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金哥的动作果然很快,那顶班的小丫头才在门口站了没多久,金哥便回来了。 金哥回来后,还是谨慎的关好门窗,然后将屋内的所有烛火都点亮,然后把铜镜拿过来,亲自为小姐带上了那繁重华丽的额饰。 宋晋瑶任由着金哥摆弄,一边在铜镜中欣赏着自己,头戴额饰的样子,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好奇地问道。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东西呢?看这样子,也已经是上品了,怎么你还给人家来做下人?反正你的卖身契就在你自己手上,大可以把这个卖了,换了银子,自己生活去。” 金哥微微的停顿了一下。 “这个是我娘留下来的遗物,只此一件了。” 宋晋瑶一顿,然后脖子紧缩。 “哎呦,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怎么随便拿出来呢?要是被我弄坏了可怎么办?” 金哥轻轻一笑,一边继续为宋晋瑶梳弄,一边说道。 “奴婢就知道小姐是好心人,没事儿的,好马配好鞍,这东西不适合带在奴婢的身上,若小姐真心喜欢,我也可以赠与小姐,等小姐将来出嫁那一天,让小姐风风光光的。” 宋晋瑶轻轻垂眸,然后看着镜子中的金哥,第一次温声细语的和她说话。 “今天顾恙和我说,其实你对我很好,只是我没发现,我一开始还不相信,但是现在我真的知道了。” 金哥只是轻轻的一笑。 “顾姑娘是一个内心很通达的人,小姐要多和她来往,才不会走入死胡同。” “哦?那你的意思是我的内心就不通透了?” 金哥赶紧说道。 “不是这个意思了,小姐不要多愁多思,在这样的环境下,小姐,能有这样的心态已经是很好的了,奴婢曾经有一个同伴,他也是中原的小姐………” “哦,以前还会有小姐做你的朋友吗?” 宋晋瑶这话说的很不地道,不过金哥自然不会在乎。 “是啊,那个时候我娘刚………所以我爹爹带我来到了中原,那时候还很小很小,大家都没有什么尊卑观念,那个小姐是一个温柔似水的女子,长在江南,可是就是因为他太过温顺了,所以落得一个不好的下场。” 宋晋瑶也看过许多话本子,这个时候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个信息。 “那,我究竟是长得像那个小姐呢?还是性子像那个小姐呢?” 第一百三十一章 拌嘴吵架 - 拜清樽 - 渐令 金哥轻轻的摇摇头。 “不是啦,小姐就只是小姐而已,奴婢并没有把小姐当做别人来看待,只是心里知道小姐厌恶奴婢,只是因为觉得奴婢在监视零而已,所以并未对小姐有过怨言。” 宋晋瑶听了心下感动,却又因为此前,对金哥的态度实在太过恶劣,现在又不好在面上表现出来。 “那,你……你想不想家?” 金哥轻轻地摇摇头。 “不怕小姐笑话,奴婢没有出息,并不想回到那苦寒之地去,这里的生活很好,而且奴婢在那边也没有什么亲人了,回去也没什么意思。” 宋晋瑶一边抚摸着额饰上那些熠熠生辉的宝石,衬着自己如春柳一般娇媚的脸庞,轻轻摇摆鹅,世上坠下来的宝石流苏也是轻轻摇曳,就如同傍晚灿烂的云霞。 “听说西塞有很多神秘漂亮的宝石,此前我还不相信呢,那样的蛮荒之地,怎么会有什么好东西呢,现在看了你这条额饰,才知道此言不虚。” 金哥轻轻地笑笑。 “奴婢知道小姐喜欢那么小姐,便收下吧,今天就由奴婢睡在本该有守夜丫鬟睡的里间,陪着小姐。” 从前因为宋晋瑶,心里不待见金哥,所以纵使金哥在名义上,是她的贴身侍婢,可是宋晋瑶从来没有,让金哥晚上呆在屋里侍奉过,更不允许金哥轻易进自己的屋子,这是金哥第一次留在这里陪伴她。 “好,你自己愿意就行,可是我现在还不想睡呢,我刚刚实在是被吓着了,我想看会儿书,行吗?” 宋晋瑶之前被金哥拘束惯了,现在她就在房间内,自己想看本书还是不习惯直接拿出来,而要问问。 “老爷好不容易不在府中,小姐自然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小姐从前一心只以为,奴婢只帮着老爷,从来没有让我在这里陪您过过夜,所以心里自然以为奴婢会约束您,其实不然。” 宋晋瑶听了欣慰的笑笑,努力把刚刚心中的惊慌压下去,多想想那条额饰上的宝石,还有今夜爹爹不在府中的快乐生活。 若是顾恙还留在这里就好了,那么今夜就完美了。 宋晋瑶躺下之后,金哥就睡在她的不远处,陪伴着她。 而顾恙这边快马加鞭的赶到后,连自己房门都没进,就又急又快的叩响了凌卓的房门。 卫凌濯此刻正好在房中,和怀虚商量事宜,陡然听见这样又急又快的敲门声,还以为是有什么麻烦找上来,于是两个人都没有急着去开门,而是隐在房门的两侧,先观察动静。 顾恙敲了一会儿,发现房中虽然燃着烛火,却没人来开门,于是才知道,也许这两个人是误会了,于是赶紧喊道。 “是我!顾恙!我有事回来了。” 卫凌濯听见是顾恙,一时心头纳闷,她这样一个爱玩的人,怎么会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享受,反而又这么远的跑回来? “快开门呀,难道这声音还能有假不成?凌卓!” 卫凌濯听了侧侧头,示意怀虚去开门,门打开之后,顾恙如同一头受惊的小鹿一般撞了进来。 “凌卓!你这几天是不是一直在找尔玛阿依呀?我告诉你,刚刚我留在宋家,尔玛阿依偷偷潜进了宋晋瑶的闺房,他还威胁宋晋瑶来着。” 卫凌濯本以为她突然回来,没什么好事,听见这话,突然眼神聚焦看向顾恙。 “你说什么?” 怀虚在旁边也是一副惊讶的样子。 “怎么可能?这个时候,荣渠公主的人在找他,我们的人也在追他,他怎么敢跑到宋家那去呢?” 顾恙疑问道。 “他不就是那个荣渠公主的人吗?公主找他做什么?” “自然是因为差事没办好,公主要找他兴师问罪咯。” 怀虚耸耸肩膀回答道。 “等等,你现在详细和我说说,尔玛阿依去宋家干什么去了?” “他是去问宋晋瑶,有没有出卖他,并且想找我,我一开始在外面偷听来着,我听见他威胁宋晋瑶说,若是不听他的,就会把宋静瑶的大秘密抖露出去。” “什么大秘密?” 顾恙惊觉自己可能说漏了嘴,于是赶紧敷衍两句,把这个事情掩饰过去。 “这个事情和你们无关,总之,就是对宋晋瑶很重要的一件事情,我在外头听着尔玛阿依,出言狠辣,甚至就快要对宋晋瑶动起手来,我这才进去射了一箭,把他的手腕子射伤了,再加上家丁们都一股脑围了过来,他迅速翻窗逃跑了,现在估计已经找郎中医治去了。” 卫凌濯有些着急,于是冲着顾恙说道。 “你堂堂清樽阁出身,连一个人都留不住,你还能有什么用?” 顾恙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 “我怎么知道,你找他是要干什么的?那个时候我若强行把他留在府里,那府中上上下下,都会知道小姐房中进了个男人,那明天宋老爷回来了,宋晋瑶怎么和他爹爹交代呀?你光想着自己的差事,怎么不替人家姑娘想想?” “她就有胆子做出这些事情,怎么还怕别人知道了?” 顾恙一时语噎,拿手一指。 “你懂什么呀,人家天天被关在家里,哪里懂得那些弯弯绕绕和人情世故呀?偶然碰见一个男人,被他花言巧语迷惑了,这不是人之常情嘛,这个时候,你怎么还怪起人家姑娘来?怎么不说那个人尔玛阿依一开始就心怀不轨,作恶多端。” 卫凌濯倒吸一口气,慢慢的解释道。 “我并不是说他就是对的,而是问你为什么没有留下他来?” “那我现在告诉你了,我为什么没有留他,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卫凌濯眯了眯眼睛,也不知道该如何同顾恙交流,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顾恙先开了口。 “凌卓,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怪我办事不利,可是你想想,你那些计划呀,谋略呀,一颗字都没透露给我,我怎么知道你要干什么?若你早说要抓他,我就是打断他的腿,也给他留下来,偷偷带回来,可是你什么事都瞒着我,我怎么帮你?” 卫凌濯扶着额头做无语状,虽然他的确没有告诉顾恙,计划是什么,可那也只是因为计划还没有完全商量周密,所以才没轻易说给顾恙。 卫凌濯如此解释一番后,顾恙又立马反问。 “既然你之前没有讨论详细,那么讨论了这么多天,到现在到底有没有个头绪啊?你要是一直没讨论出个头绪来,那就干脆把所有情况都说给我,我来给你想。” 卫凌濯轻笑一声。 “你就这么有自信?” 顾恙也不甘示弱,轻哼一声。 “你要是不相信我,又何苦找我帮你这个忙呢。”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计将成 - 拜清樽 - 渐令 卫凌濯听了,和怀虚对视一眼,互相点点头之后,怀虚开口了。 “这样吧,现在就由我把局势说给你听。” 顾恙见他一副要开始长篇大论的样子,于是自己寻了个板凳,坐下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做静静聆听状。 怀虚轻轻嗓子,就开始为顾恙解释。 尔玛阿依在青成郡一开始办的这些事情,一开始都卓有成效,可是到后来,因为暴露了行迹,太过于明显,所以现在各方面都处于停滞状态。 时疫被治好了,那些轻症的也正慢慢的活蹦乱跳起来,因为买卖女孩子的举动太过明显,黑河所那一个腌臜的地方也被发现。 现在他们也无从下手了,因为各地官府。都提醒百姓们把自己家的女儿看管好,不要随意一个人出来。 最重要的是,卫凌濯已经发现了荣渠公主和西塞人相与的阴谋,荣渠公主虽然暂时还不知道,但对自己已被发现,也有所察觉。 听京城的探子来信,荣渠已经和驸马从山上下来了,说不定过几天,就会往青成了郡赶。 所以,现在给他们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他们必须要先拿下尔玛阿依,才能够真正掌握公主私通敌国的证据。 而凌卓这一次来到青城郡,最主要的就是拿到公主的把柄,毕竟时疫已经清除,现在大家也都加强了戒备,近七天也没有女孩子丢失,若是抓到了尔玛阿依,说不定失踪的那些女孩子,也可以找回来。 可是,尔玛阿依已经躲藏了很久了,虽然偶有蛛丝马迹透露,可是等他们的人赶到之后,却已经不见人影。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拿到这个人,并且是在荣渠公主来到青城郡之前,否则不仅他们的行踪要暴露,他们的主要目的也干不成了。 顾恙听了一半,先是发问。 “那个,那些失踪的女孩子是被他们卖到西塞去了吗?难道西塞就没有女孩子?非得把我们中原的女孩子掳走?” 怀虚解释道。 “西塞苦寒,风沙又大,那里的人常年受到这种影响,皮肤都粗糙,蜡黄,他们羡慕我们这的水土养人,女儿家也是娇娇美美的,所以…………” 顾恙听了大惊失色。 “你的意思是,他抢走这些女孩子是要………” “是啊,若是只是寻常的卖去为奴为婢,将来还有机会可以逃回来,可是若真被他们得了逞,那些脸皮薄些的女孩子,还怎么敢回来?西塞人又个个人高马大。几个女孩子家家,怎么能逃出他们那群糙汉的手掌心?” 顾恙垂着头,手握成拳头,在桌子上重重一锤。 “那我们一定要把尔玛阿依抓回来!把那些女孩子都救回来,他们的父母肯定伤心坏了。” 卫凌濯在旁边,用指关节轻叩桌面,全程也没有说几句话,顾恙见他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于是问道。 “凌卓啊,怎么你们这么大胆?敢直接和那个什么公主作对呢?若是他真把你们发现了,那你们在京城的家族是不是都会碰上很大的麻烦呀?” 卫凌濯听了轻漫的一笑,还是没有回答,他只是在心里想着,若是这次真的没有抓到尔玛阿依,无功而返,他也已经知晓了熔池公主这个天大的秘密,只要她做过,日后就不怕找不到证据,只不过麻烦些罢了。 现在急着找出来,只不过是想打压一下她的势头,毕竟荣妃已经怀孕了,自己若是此刻就揭发她,纵使陛下大发雷霆,若荣妃又一举得男,那么看在新诞生的皇子的情面上,也不会对她这个做姐姐的太过苛待。 所以,卫凌濯现在只是想多找些证据罢了,先救下那些女孩子再说,至于荣渠公主的事情,可缓缓图之。 所以这尔玛阿依是非抓不可的。 “你就别担心,谁的家族会遭到什么麻烦了?你只需听清我们的计划,日后配合我们去做就行了,我们估计过不了两天也就要回京城去了,如你所愿,你们到时候想去哪儿就去哪。” 顾恙心里头一缩。 “什么你们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吗?之前你不是还劝我多在这里留一会儿,现在反倒是你先急着回去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本就不是我自己能够决定的事情,若你实在舍不得我们,倒可以同去京城。” 卫凌濯冷冷地说道。 “呸,谁又舍不得你们了?跟着你们成天闹埋怨,早就不想干了,赶紧事情办完,我好回家去。” 顾恙虽然语气上强硬的很,可是在心里,还是有一些小小的失落,毕竟也在这一起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们突然说走就要走了,还是有些小小的不习惯。 “那就祝你我心愿达成了。” 卫凌濯还是那一副事不关己的语气,弄得顾恙心里很慌张,总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可是在这之前,凌卓虽然总是对自己出言不逊,也总是没摆个好脸色,可是顾恙能看出来。那个时候他对自己还是有那么几分关心的,可是现在,这无所谓的语气,就好像他们真的只是陌路人。 顾恙心里有些蒙灰,但是也没有忘记了正事。 “好了,我来来回回折腾一趟,现在累死了,你们要说什么计划就赶紧说,我好早早做准备,别到时候没和我说清楚,又说是我自己办事不力。” “那你把你好伙伴常愈叫上来呀。” 怀虚说道。 顾恙被噎了一嘴,然后反问道。 “怎么难道就只是我的好伙伴?不是你的好朋友吗?这么长时间,难道你们相处的不好吗?” 怀虚微微一愣,然后说道。 “相处的当然好啊,只是和你比起来,我和他的情谊自然是浅薄许多的。” 顾恙一下子都愣了,若说凌卓生性冷淡,临了过河拆桥,她还稍微能够理解。 可是怀虚和常愈,一直以来都是热热闹闹的,就像小兄弟一样,怎么现在也变了卦呢? 难道这主仆俩,真就是完完全全在利用他们?现在利用的价值?马上就要没有了,这才……… 顾恙心里有些闷闷不乐的,所以也没听见,怀虚一直在催促顾恙把常愈叫上来,等听清楚以后,顾恙也懒得动弹了。 “到时候我转述给他就是了,你们说吧!” 凌卓本没有料到,自己会这么快就回去,之前还打算和顾恙好好相处一段时间,快要离开的时候,再打一段铺垫。 但是现在,眼看了结了这事情,他们就要回去了,卫凌濯不愿意再做过多的留恋,以防回去之后会影响自己,所以他现在只能状若无情。 可是卫凌濯说了几句冷淡话,看到顾恙明显熄下去的情绪,卫凌濯心里又是无措,又是惊喜。 顾恙如此在意自己对她的情绪,是因为也同时在意着自己吗? 第一百三十三章 翠玉扳指 - 拜清樽 - 渐令 “这偌大的青成郡,我们总不可能一寸一寸的去找,总要请君入瓮才是。” 卫凌濯略略提高自己的声调,说道。 “不过在这之前,我们须得了解,尔玛阿依的伤势,究竟怎么样?” 顾恙,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那一剑的力度,于是说道。 “因为事发突然,我急着就送进么,所以只是大体瞄准在他的手腕上,却没有顾及力度,所以也不能预料到底刺进去几分,若要知道详细,怕是得找到他看病的那个郎中才行。” 怀虚立马感叹道。 “青成郡这么大,哪能找得到啊?难不成一家医馆一家医馆的找过去?” 卫凌濯没好气的看了怀虚一眼。 “平日里我就是让你这么解决问题的?” 顾恙这时候却疑问了。 “我说你们找人就找人吧,非得知道人家伤有多重,干什么呢?伤轻伤重,不一样是抓人吗?” 卫凌濯摩擦摩擦大拇指,然后不急不缓的说道。 “当然得知道了。” “嗯?怎么说?” “若是伤轻,自然还可以继续出来蹦哒,若是伤重,他自然得蛰伏一段时间,轻易引不出他来。” “你们有什么办法把他引出来?” 卫凌濯朝怀虚摇了摇手,示意道。 “拿出来吧。” 怀虚在自己的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小张卷轴来,这卷轴大概就手掌这么长,怀虚把捆缚着卷轴的小丝线展开,那上头密密麻麻的都是字。 怀虚把卷轴递给顾恙,示意顾恙好好看看。 顾恙接过来仔细一看,原来是京城里公主府手下的人,写给尔玛阿依的密信,让他在后日五时赶到黑河所,说是有要事相商。 顾恙左看右看,除了让尔玛阿依去黑河所这个信息以外,再没有别的线索了。 “所以,你们是打算去黑河所截他吗?但是这公主手下的人写给尔玛阿依的密信,怎么会在你们的手上呢?难道你们已经把那送密信的人给抓了?若是那个人不回去,那公主不会心生怀疑吗?” 怀虚先是往四周看了看,虽然房门紧锁着,周围也不可能有外人,但是他还是一脸谨慎,慢慢的凑近顾恙,又压低了声音说道。 “这个卷轴是我们自己伪造的,目的就是引尔玛阿依去黑河所,这样我们就能将他拿下。” “什么?伪造的?” 顾恙惊讶的说道。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京都里的这些规矩,可是像这样的卷轴密性,为了防止别人窃取,可都是有加密的讯息,以及符号的,你们能知道那公主给尔玛阿依的暗号是什么吗?” “荣渠公主没过两天,就会出现在这里了,可能是前几天她一直忙于私事,所以先派人来查看,好巧不巧,我们在今天就抓住了那个探子。” 顾恙越来越觉得不太可信。 “真的吗?哪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人家来探听消息的人,就在今天被你们抓住了,万一是人家的陷阱,要引你们上钩,可怎么办呢?若是我们去了黑河所,那公主带人把我们团团围住,将我们灭口,怎么办?” 怀虚说道。 “你未免也太过小心翼翼了,那个人,本就是我们出去的时候,意外碰上的,昨天我们的行程紊乱,没有确定的方向,所以就算是公主的陷阱,他也不可能预知我们会在哪里出现吧?” “可是一般像这样权贵之家的奴仆,不都是特别忠心,特别硬气的吗?你们抓了他,怎么就让他说出这些秘密来了呢?” “这奴仆忠不忠心,还得看主子优不优待,若是主子动辄打骂,不把奴才的命当命,天天苛待奴仆,那么奴仆怎么会用心办事。” 卫凌濯又转动着自己手上的玉扳指说道。 顾恙一边听他们说着,一边注意到了卫凌濯这个小动作,前几日从来没见他手上带过什么扳指,怎么今日倒戴上了? 卫凌濯这个扳指翠绿葱郁,是上等的玉料做成的,明眼人都能看出它的珍贵,也不会暴露他的身份。 这么多天卫凌濯都一直打扮的很低调,可是这几日,总是轮到他出面行动,为了表现自己身份的贵重,不要引的那些小喽啰打自己的主意,自己也要开始防范。 “怎么前几日倒不见你带扳指?这几日却带上了,莫非这扳指上面有什么暗器吗?” 顾恙出身清樽阁,看见这些小玩意,自然会想到自己的老本行,这么方便的扳指,换了自己,肯定是要在上头加些玩意儿的。 “你想多了,这就是一个普通的玉扳指。” 卫凌濯还在继续转动着,不过脑中却掠过一丝想法。 “怎么?这可是玉料,难道你们还能在玉中加装机关吗?玉可是最容易碎的。” “这在我们阁中当然是有先例,我才这样问的啊,而且将机关藏在随身的小物件中,本来就是我们做机关的最基本原理。” “哦?” 卫凌濯玩味的说出一声,然后盯着顾恙,问道。 “那么你看,现在我的这个玉扳指,能加些什么机关上去?” 顾恙瞟了一眼他那玉扳指,一看就是名贵的好材料,虽然顾恙做其他的机关,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可是这样容易碎掉的脆材料,她还是做的甚少。 因为怕糟蹋了好玉,自己平时又不佩戴首饰,所以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 “你这玉扳指。一看就是好东西,可是在玉里面做手脚,那可是需要最上等的功夫,再厉害的高手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要是我做坏了,我看我可是赔不起呢。” 卫凌濯把那玉扳指从手上取下来,照着烛光仔细看了看。 “这么说你就是不能做了?” 顾恙有些犹豫和纠结。 “哎呀,不是不能做,只是不能保证能成功,而且我要给你做了,总得收手工银子吧,可是你又才帮了我的忙,我又不好意思向你开口,可是要白给你做,我也不甘心,这样麻烦的事情,我还是不要答应你好了。” 卫凌濯难得见人拒绝的这么直接,还能把真心理由都说出来,于是他笑了笑,说道。 “那你就拿去做,若是做坏了,也不要你赔,做好了,手工银子照样给你。” “真的,你就不心疼这个扳指?要是做坏了,那可不是在这扳指上划几道划痕的问题,那可就是一堆碎玉了,毫无价值。” “那你自己预估,能有几分可能成功?” 顾恙左右想了想,又捏着手指头扭捏了一会儿,然后弱弱的说道。 “最多………四成吧。” 卫凌濯还没说什么呢,怀虚到时先嚷嚷起来了。 “什么只有四成,那不就铁定做不成了吗?公子,这个时候你糟蹋它干什么?还是说正事儿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 引蛇出洞 - 拜清樽 - 渐令 卫凌濯并没有接怀虚的话,而是直接将那玉扳指,送到了顾恙的眼前。 “做不成,你也不必和我说,做成了,直接给我就是。” 怀虚在一旁看着自家王爷的举动,真是不能理解,虽然他家王爷财大气粗,可是这玉扳指是前年,庆成老爷亲自送给王爷的礼物,这药是给这丫头毁坏了,回去要是老爷问起来,该怎么办呢? 怀虚虽然没有出声提醒,可是眼睛止不住的往那玉扳指上瞟,还止不住地朝卫凌濯的方向看。 卫凌濯知道怀虚担心的是什么,于是说道。 “你当我祖父那老头儿,还记得给我过什么?他巴不得我赶紧娶妻。好把这些东西全部当聘礼给出去。” 怀虚被一眼看穿了心思,于是摸着自己的头笑了笑。 顾恙本来已经接过了那个玉扳指,可是听到他们两个对话,知道这个玉扳指是凌卓的祖父送给他的,于是赶紧放下了。 “这可不行啊,这是你家长辈给你的礼物,而且还是你祖父给你的,这样重要,我可不敢弄坏了。” 卫凌濯看着顾恙一脸谨慎的神色,不耐烦的直接走上去,掐着顾恙的手腕,就把那扳指戴在了她的手上。 “现在我们说正事,你要是拒绝,我就把它从这楼上丢下去。” 顾恙知道他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大概也是做的出的,于是只好任由那扳指待在自己的手上,那上头还带有卫凌濯的余温。 “行,我不说了,现在我也不用问你们,是怎么把尔玛阿依引到那里去的了,你只要告诉我,那天需要我做什么?” 怀虚说道。 “这尔玛阿依呀,见过你,你自然是不宜露面的,所以得让常愈去呀。” “这就是你们刚刚一直催促我把他叫上来的原因吗?” 卫凌濯没有加入他们的对话,而是走到一旁,把那快要燃尽的蜡烛换了一截,又收拾了桌面上滴下的蜡油。 “对呀,既然是需要他的任务,自然是详细周密的说给他听更加好,要是你去转述,漏了两句,万一关键时候出了岔子,岂不是白费时间吗?” “那这个事情,就用不上我吗?” 卫凌濯才把灯罩重新罩上,就听见顾恙一脸急切地在那询问,仿佛是一个没找到差事的小二,急急切切的要领了差事去。 看见顾恙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分出你我,而是尽心尽力的也为他们在帮忙,卫凌濯心中甚是欣慰。 “你这不是废话吗?常愈去装作公主府的人,和尔玛阿依接头,你自然是躲在暗处,再射他几个冷箭,好让他行动不得。” “这么狠,我若是认认真真瞄准起来,那箭的力度可就大了,一不小心人给射没了,怎么办?你们不是还要询问,还要查证据的吗?” 卫凌濯在顾恙的脑门上轻轻一拍。 “你就不能注意些?女孩子家家的,那么用力干什么?” 顾恙一把拂开他的手,说道。 “那当然是要用力了,若是只了刮花他的皮肉,那人家还不是一遛烟就跑走了。” “你出身名门,连这点力度都不能掌握吗?” 怀虚在一旁质疑道。 “那箭射往哪里,我可以说了算,可是它的力度,我可就不能说的算了,万一那尔玛阿依皮糙肉厚,那箭也只能刮花它一层油皮,那可就不能怪我咯。” “行行行,反正是大后天的事情,之后再商量。” 怀虚说不过她,只好不与他争辩。 “那你们两个呢?就在一旁看着吗?” 怀虚这时候又说上了。 “那之前盐商的事情,本就是你们的任务,还不是我和我家公子在问你们奔忙,你们也就在旁边看着吗?” 顾恙一下子被噎住,想着这怀虚,怎么嘴皮子越来越厉害,刚认识的时候也不是这样,怎么越来越像常愈了? “好好好,那时候都是我们两个不用心,行了吧?那现在在你们的事情上补偿回来,不是一样的吗?” 卫凌濯说道。 “当然不是只让你们两个行动,你让他行动不便,我们自己出去抓人。” 顾恙想了想,点点头。 “行,那我只管射倒他,你们可要把人抓紧了,到时候人丢了,可就不是我的责任了,话说回来,这还是我第一次用我这弓弩,帮忙抓人呢。” 顾恙说完,突然想到这房间之前不是隔音不好,卫凌濯不是好几次都不让他们在这里商量事宜吗?怎么今天在这里大摇大摆的商议起这么重要的事情来了? “等等啊!我们在这里说话,那隔壁房间是不是能听见?你们之前不是说,不要在这里商量重要的事吗?今天我们这些话………” “这层楼一共四间房,隔壁是你,其他两间都是空着。” 卫凌濯解释。 “这么快,那两间房就空了?之前我还见里头亮着灯火呢。” “你以为人家像我们似的,得天天呆在这里呀。” 怀虚说道。 “哪儿啊?你们不是很快就要走了吗?到时候若是我大师兄还没回来,我可是还得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是啊,你和常愈巴不得天天在这玩才好呢。” 卫凌濯吐槽。 顾恙切了一声。 “那是我们自由自在,生活好,你们想玩还没得玩呢。” 怀虚不甘示弱。 “我们才不想玩呢,我们天天忙这忙那,你以为都像你们这群闲人似的。” 卫凌濯轻轻做了皱眉,决定结束这场多余的对话。 “好了,既然事情已经说清楚了,就赶紧歇息吧,虽然这卷轴上写的是后天,可是明天也有事情要做,早睡早起。” “那我现在去和常愈说?” 顾恙问道。 “你说什么说?是我和常愈住在一起呢,之前让你把他叫上来,你不叫,现在你还巴巴的跑下去,说什么自然是等我回去睡时,告诉他好了。” “既然这样,何必多此一举,你当初在房间中的时候,直接和他说不就行了,而且你们不是一起从宋家回来的吗?那时候在马车上,怎么不说。” “得了,你别说了,那小子才出了宋家,就一留烟的没影了,根本没和我们一起回来,现在也不知道他回来没有。” 顾恙心里一梗。 “什么?他居然偷偷跑去玩,也不和我说一声?” 卫凌濯这时候已经感到疲倦,于是下了逐客令。 “你们这些琐碎事就出去说吧,现在我要休息了。” 于是卫凌濯把他们两个人都请了出去,顾恙是一个拐角,就能回到自己的房间,可是怀虚又多嘴一句。 “怎么今夜顾姑娘不睡在这里啦?这出门拐一个角多费劲呀,不如直接歇在这里,省事方便。” 顾恙面色一红,快快的回了自己房,而卫凌濯临门一脚,把怀虚给踢了下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心中偏见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一回房间,就躺在床上,和衣歇下,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安分的躺在床上,虽然明天大概是要去办正事,可是那些弓弩以及工具,平时都精心保养和擦拭着,这会子也不用特意去准备,现在正可以悠闲的躺躺。 若不是今天出了尔玛阿依那档子事,现在她应该在宋晋瑶的房间里,和她一起聊天玩乐吧! 想起来宋晋瑶送给她的那个珍珠头冠,还放在她房间里呢,忘记了也好,就不用深深受她这个人情了。 顾恙今天虽然有心事,可是却意外的很早就进入了梦乡。 而隔壁的卫凌濯,虽然早早就把怀虚赶下去,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的确,他们办完这件事情,无论成败,没过几天,他们就要回京都去了,而他之前以为的,他和顾恙会有所进展,可是现在好似也并没有实现,反而有一种即将快要疏远的感觉。 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太过冷淡?或者是表现的太过内敛。 可是自己的身份,注定了自己无法拥有普通人的热烈感情,甚至他现在都没有对顾恙说过,自己究竟是谁,也不能让她暴露在自己敌人目光之下。 若说自己就这样爱上了顾恙,可是顾恙却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若是被荣渠公主的人知道了,顾恙就算是不知不觉,就被人家当成了攻击的对象,这样岂不是太冤了吗? 果然老阁主高瞻远嘱,不让自己女儿和京都的人来往。 卫凌濯看顾恙这几天的行为举止,仿佛也没有对自己有意思的讯息,那么干脆就趁此罢手吧,就当是一次小小的意外,反正这个地方,他以后也不会来多少次了。 虽然已经打定了这样的主意,可是他还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卫凌濯有些警惕,这可不像平时的他。 明天就要去处理正事了,还是和荣渠公主有关的大事情,怎么能在前一天晚上不好好睡觉?还在这里想这些儿女情长。 果然,这些东西都是害人不浅。 卫凌濯又想到了之前他托宋晋瑶,送一顶珍珠冠给顾恙,不知道顾恙收下没有? 之前偶然听顾恙提起。很喜欢珍珠,而看她平时又不佩戴什么首饰,反正这些珍珠虽然珍贵,可是对自己这个王爷来说,只是冰山一角罢了,把这冠送给合适的人,也不至于埋没了那上头的颗颗明珠。 就让这个冠代替自己这些天对顾恙的打扰,也代替自己曾经在这里,重视过一个姑娘的经历。 这一段经历,他永远不会忘记,就像珍珠,千百年也不会腐朽。 那样美好,那样热烈的一个女孩子,终究是要走向更好的远方的吧,而不是被迫搅入斗争的漩涡,过着一辈子痛苦的生活。 想必顾恙的爹爹,已经为她规划好了,既然他连自己女儿去京都都这样警惕,就更加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和皇家之人有接触了。 卫凌濯想来想去,还是一直睡不着,月色如水,悄悄地潜入窗户来,却并不能解决卫凌濯心中的烦忧之情,以及惆怅之感。 惆怅这种情思在他从前的人生里是没有过的,他从前只有果断,冷静,严肃。 自己既然生在皇家,又肩负着这些责任,就不能轻易逃脱,他明白那些百姓,那些普通人,都很羡慕富贵家庭的生活,可是他们却不懂得皇家的艰难。 若自己能生在像宋家这样的家庭,既能衣食无忧,又不用考虑这么多的事情,那该是多么快活呀。 他选择性的忘记了,宋晋瑶被尔玛阿依欺骗的团团转的事情。 也暂时忘记了,即使只是普通的富贵之家,也需要靠联姻和各种筹划,才能稳固住自己家庭的地位,例如犹家和晏家。 朝中目前只有自己这一个成年的皇子,人人都传言到将来,陛下会把储君之位给他,可是别人越这样说,卫凌濯心里越感到不安。 别人都说他和陛下的关系一般,虽然是父子,可是身在皇家却并不清静,可是卫凌濯十分了解它的这位陛下父亲。 多疑,猜忌,冷漠,从前陛下年轻的时候没有的习惯。在登基之后,通通都有了。 虽然卫凌濯身上因为要参与权谋斗争,身上也会有防范别人的特性,可是却没有这位陛下父亲,冷漠的那么彻底。 所以在私下里谈论起陛下的时候,他从来都不称他为父皇,只是以陛下代称,仿佛更显恭敬,再稍微放松些的场合,也只称作陛下。 人人都道荣妃现在是泼天的盛宠,解家也是权势滔天的臣子,可是卫凌濯知道,若不是荣妃给陛下生了个皇子,又生了个这么能讨宠卖乖的公主,陛下也不会把荣妃放在眼里。 卫凌濯一想到陛下眼中,对后宫那些女人轻漫的眼神,却又不得不掩饰。 卫凌濯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惋惜,因为陛下在年轻的时候,是的的确确爱过自己的母后的,那种眼神,即使那个时候卫凌濯还小,他也能够看懂,那是毫无收敛的爱意留恋。 所以,卫凌濯对庆成安予能够得到陛下的喜爱这件事情,十分的惊讶。 他本以为送个秀女进去,是徒劳无功的,可是没想到这个秀女不仅手段决绝,直接一碗伤身子的药灌下去,断了陛下对庆成家的怀疑还靠着自己的性子,博得了陛下的喜欢。 听怀虚的描述,陛下恨不得每天下了早朝,就跑到她宫里去,虽然为了后宫平和,不是每天夜里都到她的寝殿里去住,可是几乎每天都要见上两面,用膳也常常是在她那里用的。 一个明知道已经生不出孩子的妃子,还能让一个冷漠的皇帝天天去看他,这是怎样的魅力呢? 所以卫凌濯每每想到此事,心里虽然高兴,可又忍不住纠结,陛下究竟喜欢自己的母后多一点,还是喜欢现在的庆城安予多一点呢? 虽然他知道,这个庆城安予入宫,算是狠狠的给荣妃来了一个打击,也让一直嚣张的荣渠公主感受到危机。 否则荣渠也不会放弃这个好不容易能和驸马促进关系的机会,这么快就从山上下来。 这个女子可真是带给他意外之喜,卫凌濯想着想着,又回归到了之前的心态,开始对整个局势盘算和谋划起来。 只要不想到顾恙,他就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从前,变回了那个冷静的自己,心中也就没有那么纠结和忧伤。 看来古人云红颜祸水,此言非虚。 不过让卫凌濯没想到的是,他以为的这个祸水,将来会陪伴他长长的一生。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人迹板桥 - 拜清樽 - 渐令 第二天,顾恙起了个大早,飞快地跑到水房去洗漱了一番之后,还向老板娘讨了一碗新鲜出炉的豆浆,然后捏着老板娘的油条,就上去敲门了。 今天的她起来的很早,之前她在卫凌濯那儿,总是被埋怨,说她起的迟,晚上又不好好睡觉。 现在,总可以扳回一局了,而且还是因为上心卫凌濯的事情,才特意起了个大早,这下总不会说自己不负责任了吧? 顾恙把喝完豆浆的碗交给伙计去收拾,一边咬着油条,一边轻快地一蹦一蹦的踏上了楼梯。 她先是去敲了常愈和怀虚的门,去敲的时候,他们两个都还没有起床呢。 顾恙十分得意,还特意冲进去数落了常愈一番,常愈早知道这姑奶奶的德性,于是只能在她的唠叨中,赶紧起床收拾好。 怀虚则是迅速的把自己打点整齐,就想上楼去叫他家公子。 顾恙见他就要上楼的势头,于是赶紧拦住了怀虚。 “诶,你别急着上去啊,今天让我上去叫他吧!” 怀虚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腰带,一边怀疑地看着顾恙。 “怎么你今天突然起的这么早?还自告奋勇的上去叫人起来,莫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 顾恙拍了拍袖子。 “瞧你说的什么话,明明是我为了帮你们,特意起了个大早,说明我用心好吗?我看你越来越不会说话了,也不知道是和你家公子学的,还是和常愈这个山大王学的。” 常愈一边在旁边擦着脸,一边委屈的说道。 “你说他就说他嘛,怎么又扯上我了?我可没惹你啊!” 顾恙笑笑,她早已经习惯了和常愈你来我往的斗嘴生活,只是这怀虚只和常愈关系亲近,却又不认同自己,顾恙也不明白是为什么。 现在怀虚对她的抵触情绪越来越明显,甚至有时候比凌卓对她的态度还要差些。 顾恙虽然是一个心态平和的,不计较的姑娘,可是从前在山上的时候受着宠爱,长大也不愿轻易受委屈,这次在山下屡屡受挫,她没有发脾气,也只是因为她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表达自己的情绪。 所以顾恙现在也没有理怀虚,而是径直的撇开他,只往楼上去了。 他要是对自己没好脸色,自己也不用迁就着她,反正过两天他们也就打道回府了,又不是财神爷,也不用供着他。 顾恙来到卫凌濯的门口,抬手正要敲房门,房门却在一瞬间被打开了,顾恙就这样愣愣的看着即将迈步出来的卫凌濯,卫凌濯显然也被一开门,就突然出现的人小小的惊了一下,愣愣的看着顾恙。 顾恙见他愣着不说话,然后轻轻挤出一个微笑。 “你看我今天起的多早,我可是为了你们的事情也一样,尽心尽力了,这可算是我叫你起床了吧?” 卫凌濯听顾恙说了一句话,才反应过来,他先是跨步出来,把门关好,然后才不紧不慢的说道。 “不过才堪堪早起一天,就值得你这样高兴?那么多天的懒觉,早就比得上你今天这一次了。” 顾恙的满腔热情一下子都泄了气,可是她还是打着精神说道。 “好吧,一次不算,那以后几天我还能尽力做到啊。” “也没剩多少天了。” 卫凌濯轻轻地呢喃出声,没有说的太大声,顾恙听不清楚,还一直追问,只是卫凌濯并没有再说第二次给她听了。 “没说什么,今天先去街上转悠转悠,看看街上那些西塞人都在干些什么。” 顾恙一听能去街上玩,满腔的热情,一下子又点燃起来。 “可以去街上呀,你要想看西塞人,我看玉娃馆里,那些心怀不轨的西塞人可多了,要不我们再去一次,上一次因为事发匆忙,我们啥也没看清楚,这次我们一起进去,三个男子,我一个女子,你们好好掩护我,我们不就能大摇大摆的进去了吗?” 卫凌濯一听顾恙打的是这个主意,忍不住伸手在她脑门上一拍。 “你一个女子,整天想着去这些地方干什么?就没点正经事可做吗?我看下次去你们清樽阁拜访,得好好把你这奇怪癖好,和老阁主说说才是。” 顾恙进了脸色都变了,赶紧摆摆手说。 “我的天,你若是去拜访,也不要说你是京都的人,更不要说我去过玉娃馆呀。” “我去归我去,你管我说什么呢?难道你还能封住我的嘴不成?” 顾恙哼了一声,说道。 “那我可就不欢迎你了,总之我吩咐我的那些师兄妹,看到你来,拿棍子把你打出去,不让我爹爹知道就是了,反正他也不待见京都的人。” “那可未必。” “什么未必不未必的,是你了解他,还是我了解他,虽然我也不知道,你这个连真实身份都不肯透露给我的人,为什么老想着去我家里拜访我爹爹,不过这么多天相处下来,看你到也还算个正常人,若你是诚心想去拜访,可不要像现在对我这样的态度,那我爹可是要生气的。” 卫凌濯轻轻一笑。 “这个态度?我对你是什么态度?” 顾恙一边慢慢走下楼梯,一边说道。 “明知故问。” 卫凌濯一边跟在后面,一边穷追不舍。 “我真不知道,你给我说说。” “总之就是非常不好的态度。” 顾恙下到院子里,远远的看见常愈和怀虚进了食肆,于是就转头过来和卫凌濯说。 “你若要去用早膳,就快些去吧,我已经用过了,正好我瞧见怀虚常愈进去了呢,你们正好坐一桌。” “我不用早膳。” “什么?” 顾恙本已经打算自己独自一人去那溪水边洗洗脸,醒醒神,现在听这个早上起来的人,居然不打算用早膳。 “你是铁打的吗?今天不是得忙碌奔波一天吗?你不吃早膳?” “这东西可不可有?我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怎么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顾恙没有回答他,这个无聊的问题,而是抓住这一点说道。 “诺诺诺,你瞧就是这个态度,反正不肯和我好好说话,我瞧你是高高在上惯了,你对你家那些下人,大概也这么说话吧,你家那些下人,肯定也没几个忠心的主人,这么一致气,干起活来也不那么卖力了。” “你这是臆断。” 卫凌濯迅速给顾恙下了一个结论,然后朝着那溪水边的石桥上走去。 顾恙见他往自己想去的地方走,可是自己又想独自待一会儿,怎么他就偏偏选中了那个地方? 顾恙瞧了瞧,四周好像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于是只好跟了上去。 卫凌濯在那石桥上停下来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谋划前天 - 拜清樽 - 渐令 停在石桥边,卫凌濯不由得想起了上次,顾恙差点跌进这小溪里,自己一把把她拉回来的景象。 其实自己第一次见她,还是在玉娃馆吧。 卫凌濯望着水里面依旧还在游来游去的小鱼,和从前并没有几分变化,可是站在石桥上看它们的自己,却已经悄无声息的变了。 身后有悉悉索索的声音,想必是她跟上来了吧?最让他感到难过的,只是因为,他知道这一次回去,他们就将从此陌路了而已。 “想看就上来和我一起看吧。” 卫凌濯首先出声说道。 话音刚落,那身影就靠到了自己的身侧。 “你不吃早饭,来这里干什么呢?” “不干什么。” “这几条鱼,看一会儿子也就罢了,盯着看也没趣。” “是没趣。” “那我们待会儿就不等你用早膳了,直接启程吗?” “直接启程。” 顾恙看他眼睛还一直盯着那溪水里,说的话也是心不在焉的。 “你能不能好好回答呀?总是接着我的话头说,你是不是已经不想和我说话了?” 卫凌濯这个时候才转过头来,认真地回答了一句。 “没有,我在想别的事情,你不用多想。” “那我们待会儿去哪里呢?你说明日要去黑河所,给尔玛阿依设下陷阱,那今天一定是要去做准备吧?” “是,不过你就不用去了。” 顾恙脖子猛的一扭,转过头去盯着卫凌濯。 “为什么呀?昨天不是才说好了?你……你是不想让我去吗?” “啧,你别多想了,只是因为尔玛阿依已经完全认得了你,昨天你又和他正面对峙,今天你再去街上晃悠,容易引起他的注意,或许也会破坏我们的计划,你去找宋晋瑶玩玩不好吗?” “原来你昨天就做这样的打算了呀,那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 “计划赶不上变化,你听我吩咐就是了。” 顾恙听他这么说,就只好点点头。 “那常愈还去吗?” “他自然是去了。” “等一等,可是上次在春林酒馆,你不是也在那里?你怎么不怕他瞧见你呢?” 卫凌濯转过身来提醒道。 “你可别忘了,你上次仓皇从二楼跳窗出去,跑了好久,他根本就没瞧见过我,他只认得你一个人罢了,而且你昨天不是也说了,他点名要你,一直在和宋晋瑶问起你的事情,现在我们算是在明他在暗若是他谋划了什么,我们一时也无法应对。” 顾恙想想也是,她听卫凌濯这么解释一番之后,心里忽然觉得他是因为担心自己,怕自己遇上危险,所以才不让自己去的,这么一想,她心里就舒畅多了。 “那好吧,正好我今日去找宋晋瑶,弥补上昨天晚上,我错失的遗憾。” “那你便可以现在就动身了,也不用等我们。” “那我什么时辰回来?” “你便是在那里歇下,都没问题,只要明天早上赶到黑河所去就是了,不过记得,一定要很早很早就是了。” “咦,那我可不能保证我能起得来,还不如晚上的时候回客栈来,明天和你们一起动身呢。” “这就看你自己吧。” 顾恙得了这个出去玩的特许,欢欢喜喜转头就走,可才走出几步,又不放心的转过头来。问了一句。 “我说,你们不会是约好了去什么地方玩,然后不带我吧?” 卫凌濯双眉一挑。 “你觉得我会带着常愈出去玩吗?” 顾恙,这下才放心了,摇了摇手,算是说了再见,然后就去房间里简单收拾了几样东西,就往宋家赶去。 顾恙才走没多久,卫凌濯,便没有心思站在那石桥上,而是走进了食肆。 这个时候怀虚和常愈已经坐在里头用早膳了,卫凌濯走进去,坐在怀虚的旁边,然后把佩剑平放在桌子上,开始说起今天的行程。 “赶快吃,吃了便去郡县里,各家医馆去看看吧。” “你还真要去大海里捞针啊!这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嘛,万一人家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行迹,根本就没去医馆呢?” 常愈说道。 卫凌濯也没有急着反驳回去,只是摸了摸自己佩剑上的雕花纹路,然后说道。 “我问你,你是最了解顾恙的人,平时,她的实力怎样?” 说起顾恙,那常愈可就来劲了,虽然他们平日里总是吵架,可那也是欢喜冤家的势头,要是别人问起他来,自然都是些夸奖的好话。 “你也知道,顾恙在我们那里是少小姐,师父宠她宠的不行呢,教她的自然都是上乘的功夫,她自己当然也很努力,也不会敷衍,所以你说她功夫怎么样?” “所以你认为顾恙那一箭只是刮花了些皮吗?” “啊这…………” 怀虚在一旁给常愈补充道。 “顾恙那一箭,不是正好射在尔玛阿依的手腕上吗?首先那箭头锋利,无论射的准不准,那一定都会伤到筋骨的,对一个习武之人来说,手腕是多么重要,你说这样的情况下,他为了自己今后的前途,能不去看郎中吗?” 常愈点点头,又送了一口皮蛋瘦肉粥进嘴。 “说的也是,既然他的伤势这样严重,一定会去很有名的医馆吧?我看回春堂就值得好好研究研究,而且之前回春堂的郎中,不是去过黑河所治疗那些感染时疫的人吗?说不定尔玛阿依会知道他们的名头,前去求医呢。” “不会。” 卫凌濯斩钉截铁的说道。 “为什么?” 这时候就是常愈和怀虚异口同声了。 “你想想尔玛阿依在中原最大的失败,就是时疫的方子被研制了出来,那她会多么恨回春堂的这些郎中呢?” “是呀,可是那些郎中又不认识他,医术又这么好,他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不去治疗?” “回春堂名气这么大,他大概也不敢去那里找了,人家推荐的传说中的妙手回春的土馆子。” 卫凌濯判断。 “土馆子?你可知道青城郡的土医馆,大大小小分散遍布有多少嘛?别说一天了,你找到今年的除夕都找不完。” “你这不是废话吗?那当然得排除了。” 怀虚说道。 “排除?怎么个排除法?” 怀虚说道。 “首先那些太远的肯定排除掉吧?那引诱他去黑河所的东西,早就已经给他了,他也不会去太远的地方,以至于明天赶不回来,而且他受了这样重的伤,他既不能自己骑马,又因为自己西塞人的长相,不好聘请车夫,以免被车夫记下样貌。” 常愈反驳道。 “要不怎么说你们是京都的公子哥呢,这里可不像你们京都对西塞人那么排外,西塞人若是想坐马车,还是有人载他们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姹紫嫣红 - 拜清樽 - 渐令 “不排外是不排外,但是他也绝不可能坐车到那些遥远的土医馆去,你可别忘了,他是西塞人,对这里的地形环境不熟的,他怎么知道那些乡下地方,有哪些医馆呢?自然是在城郊找了。” 不愧是跟随卫凌濯多年的人,虽然常愈已经否决了他,但是怀虚也很快找到了尔玛阿依也不可能去偏远医馆的理由,而这也是卫凌濯刚刚盘旋在心里的念头。 “行吧,反正是你们的事情,你们说了算,等我喝完了这粥,就动身。” 常愈才喝了一口,又突然抬起头问道。 “唉,顾恙呢?她不会又没起床来吧?这也太懒了。” “不是,她去宋家了。” “这个时候去宋家干什么?” “她今天的任务就是去玩儿,明天才是她的主场。” 卫凌濯解释道。 “什么?这也能分出主次来吗?如果说分主次,难道不是应该你们打头阵吗?” “顾恙已经在尔玛阿依面前暴露过了,所以明天自然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黑河所,但是她可以躲在暗处伏击,不是吗?” “怎么,你看不起我的准头吗?我也和顾恙一个师父,我也射的很准的好不好?而且我是男子,肯定更有力道。” “我们不要你有力道,不需要你把人家直接给钉死,只要射的准就好了。” 怀虚在一旁说道。 常愈一边抬起碗,把剩下的粥喝干净,然后一边说道。 “得,反正帮你们也是看在顾恙的情面上,等这些事情了了,我和顾恙也就上山去了,你回你们富丽堂皇的京都,我们回我们荒郊僻岭的山上,各自井水不犯河水了。” “什么井水不犯河水,明明就是我们先帮了你们,这可是你们欠我们的人情呢。” 怀虚拍拍常愈的肩膀说道。 常愈也锤了一圈,作为回礼。 “别那么多废话,要去哪就赶紧去吧!你小子珍惜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吧,说不定今后你要想见小爷我,可就难了。” 怀虚毫不在意的说道。 “那有什么难的,我直接杀上山去,向你们师父讨要,实在不行,我就说你在外头欺负了良家妇女,我是来寻仇的,你师父一定把你丢出来,这不就见到了吗?” “你个贼货!!” 常愈把碗丢开,就和怀虚打闹起来。 这个时候时辰尚早,食肆里面也没有多少人,两个人就围绕着四面摆放的桌子,绕来绕去的追逐。 卫凌濯看着这两个人自然而然的打闹,想想怀虚那么多年没和外头的人交际,如今竟然也交了这样一个朋友。 上次他和外人谈笑风生,还是他哥哥在的时候,自从怀生去了以后,他就再没这样开朗过,直到今时今日。 他和顾恙的关系是时冷时热,总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怀虚还能用好兄弟的理由,日后去清樽阁寻常愈,可是自己呢,自己想去找一个人,又能用什么理由呢? 他不仅不能找,也不敢找,若是他以隐藏的身份上山,老阁主说不定根本不会接见一个无名之辈,就算接见了,问起底细来,也实在不知道编出个什么身份。 若是以真实身份去,更加见不到顾恙不说,一旦被京都的人知道了,自己去找谁。那么自己找的这个人,就会变成他们的靶子了。 而他们日后又还有什么机会能见面吗?大概是没有,老阁主绝对不会把他的宝贝女儿嫁到京都来,也许会寻其他郡县,有自己熟人的地方,嫁给自己信任的故交的后代。 明天是最后一次和顾恙并肩了,也许他们的缘分,就是只有短短的一段,他身上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他去做,而不是让他沉溺于儿女情长。 卫凌濯从前就想过,像他这样的人,也许一辈子是不会有姻缘的,但他也不在意,但如今碰上了顾恙,他才更加确定,也许这就是老天爷给他的补偿。 之后他不会有这样的经历,所以就给他一点短暂的补偿,虽然只是短短的一段时间,但他的心理觉得已经足够。 今天之所以没有把顾恙带在身边,而是放她去宋家玩,也完全是为了她以后着想。 因尔玛阿依的确是在暗处,万一之后他的行踪被荣渠公主发现,而自己那时候想必也会被尔玛阿依认出来,尔玛阿依若又告诉荣渠,顾恙这些天天天跟在他的身边,荣渠一定会发现异样。 毕竟他的慎园是没有其他多余的女人的,自己能够忍受一个女人天天跟随在自己的身边,那这个人对他来说一定是特殊的。 何况卫凌濯此时此刻已经认定了,要在日后拿下储君之位,若真的坐上那个身不由己的位置,他必定会为了各种政事原因,和其他贵族世家联姻。 顾恙这样一个热烈而美好的女孩子,怎么能够去给人家做妾呢?卫凌濯即使想要拥有它,可是一想到要让她委屈在那个深宫之中,像陛下那些妃子一样,渐渐地失去灵魄,他就感到很痛心。 顾恙连下山来办案子,都忍不住想要出去玩,若是真进宫做了妃子,怎么能忍受天天闷在一个四角方方的院子里面? 卫凌濯在短短的时间里,心中的念头已经迁回百转,这个时候还需也已经发现了,她的沉默,于是渐渐不再闹了了。 “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呢?今日我们起来的早,但刚刚七拐八绕的一阵子,现在也已经不早了。” “走吧!此行的成败就在明天了,你要做好明日迎接贵客的准备。” “什么?” 怀虚百思不得其解。 卫凌濯突然顾虑到,还有常愈在身边,于是给怀虚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不要追问。 不过到底是多年的默契,怀虚看了这个眼色,他就已经明白了,公子口中的那个贵客是谁。 不会吧,他之前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呀?就算公主下山来了,也不可能就这么准确的知道,他们会在明天行动吧? 再说了,刚送进去的庆成安予,现在在后宫中,日子可是说是蒸蒸日上,荣妃的地位甚至已经受到了小小的威胁,难道对于自己最大的靠山有些松动,荣渠公主不想进宫去看看自己的母妃? 也许他们是以为庆成安予已经生不出孩子,所以才有所懈怠吧? 但是只有他们知道,荣妃轻视庆成安予的行为,是非常愚蠢的,因为陛下对人的多情与寡情,从来不是能不能给他生孩子。 而是能不能真正和他的胃口,从陛下最近的这一系列举动来看,他又是真的对那小庶女动了心。 第一百三十九章 纵我不往 - 拜清樽 - 渐令 常愈也不管他们到底在打什么迷魂腔,只是一个劲的催促他们快点走。 “你们两个就别在这里窃窃私语,我也没有兴趣听你们的秘密,要走就快走。” 卫凌濯飞快的走在前面,迅速到门口雇了一辆马车,三个人就往郡城的另一头驶去。 马车哒哒的走着,常愈也只是双手环抱在胸前,闭目养神,并没有和其他两个人搭话,因为卫凌濯在跟前,常愈和怀虚也不好意思放的太开。 “常愈,你说你们这一个个,整天在山上苦练,可是又不能把功夫传给外人,这要是弟子下了山,回了自己家,怎么才能保证功夫不外传呢?” 常愈虽然没有和怀虚搭话,怀虚倒是自己和他先说起了话。 听到怀虚这么问,卫凌濯其实心里也挺好奇的,于是微微的侧过头,注意起他们两个的对话来。 既然和他说话了,常愈自然就愿意回答。 “这有什么难的,这些功夫本来就精细至极,那些急着下山的弟子,本来就心气浮躁,自己学不学的精还不说呢,怎么会有教别人的功夫。” “那万一若是有那学的好的弟子,到了需要嫁娶的年纪,下山成家去了,也不会泄露给别人吗?” 常愈轻轻摇摇头。 “若是到了那种地步,必定和我师父,以及整个清樽阁上上下下都建立起了极其良好的关系,都把那当做自己的第二个家,他们怎么可能会做出,有损自己家利息的事情呢?” “就没有那黑心肝伪装的吗?” “那是你们外头人的事情,我师父对弟子的甄选及其严格,凡是有品行不端正的弟子,都不会在那里留得长久,而且那些骄横的官宦子弟,也不会被留在那里。” “那你们门风这么端正,也实在是难得了。” 常愈把头轻轻一扬,很骄傲的说道。 “那是自然了,我们也好歹是中原的名门,怎么可能混入那些三教九流?你以为像你们京都。鱼龙混杂,到处都是心怀不轨的歹徒吗?” 卫凌濯听到这里轻哼了一声,说道。 “孤陋寡闻。” 卫凌濯觉得常愈这话太过绝对,京都的确是鱼龙混杂,但好歹是中原的都城,也不会像他想象的那么差。 常愈偏过头来,难得和他辩驳了一次。 “怎么,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你去过京都吗?” 卫凌濯没有说其他的,只是问了这么一句。 “我虽没去过,可是我知道人多的地方就必定会有岔子,而且像我师父那样睿智的人,为什么提起京都,自己最宝贝的女儿都不让去,所以我便也知道,即使那是世上最繁华,人人都向往的去处,可是也不是我们这帮人该去的去处。” 这个时候,卫凌濯对老阁主不让顾恙去京都这件事情,在心中埋下了一个深深的疑问,这不是和宋老爷把宋晋瑶困在家里那么多年一样吗?为何要这么恐慌? 因为本着对顾恙一切事情的关心和好奇,卫凌濯决定,暂时先不和常愈争执其他的事情。 卫凌濯把身子微微坐正,然后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和谐。 “你师父为什么这样?仅仅只是因为,怕自己的女儿在京都出事?那他自己的儿子有没有去过京都?” 常愈想了想,点点头。 “大师兄去过啊,虽然我没去过,可是大师兄一年总要去两三回。” “这也奇怪了,自己亲生的儿子倒不怕出事,收养的女儿倒是如珠如宝。” 怀虚在一旁说着。 卫凌濯听了这话,轻轻在怀虚腿上踹了一脚,怀虚连忙捂着嘴巴不说话了。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不太对劲,听大师兄说之前大师姐还在山上的时候,师傅也是很宠爱她的,也是当做女儿来看待,可是也没有限制她的行动,怎么道格外担心起顾恙了?” 卫凌濯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也没有轻易想到其他方面去。 “可能是……她格外受你师父的喜爱吧。” 常愈点点头,表示赞同。 “的确,你别看他在这里像个小霸王似的,可是在我师父面前可乖巧了,和师兄弟也是和和气气的,可就对我那么凶悍。” 卫凌濯听了,心里倒有些不舒服起来,他知道像顾恙这样的女孩子,心里的本性不可能是温温顺顺的。 她对别人可以说是客气体谅,但是顾恙面对常愈却能放心的流露出自己的真性情,那么她对常愈是有多么的信任啊。 “那是你活该吧?谁让你天天招惹她来着?” 怀虚说道,这也是卫凌濯心里想说的。 “我什么时候招惹她了,我真的已经是很让着她了,山上其他的小师妹,可都被我弄哭过呢。” 怀虚斜着眼睛看常愈。 “你这个小师姐,长的也是不错,她既然能和你这么亲近,又和你是青梅竹马,天天相处在一起的,你就没有些感觉吗?” 卫凌濯一听这话,更加专注了,并且在心里默默为怀虚竖起大拇指,真是个个问题都问到点子上了。 常愈听到这个问题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不自然的瞟了卫凌濯一眼,而卫凌濯居然被常愈这一眼,瞟的有些心虚。 “这个嘛,你天天和一个人在一起,和她一起吃住练功,又天天打闹,怎么会有别的想法嘛,怎么你对你们府上的那些小丫头,也别有心思吗?” 怀虚摇摇头不说话了,常愈还以为他是心虚,实际上他们府上就根本没有小丫头,连女人都找不出几个来,还小丫头呢。 “好了,就我们三个出来,就不讨论那个没来的人了,现在我们来商量一下,明天的计划。” 卫凌濯先是出言结束这个话题,然后开始说起明天的正事。 “首先我的安排是,让顾恙躲在一个高处,并且是暗处,对准他进来的门口,只要尔玛阿依,就用弓弩将他拿下。” 怀虚又继续补充道。 “然后,咱们这些没被他看见过脸的人,就要假装荣渠公主的人,先把他骗进来,或者让他在明显的地方多逗留一会儿才行,并且还要悄无声息的把他拖进来,然后带走。” “带走?带到哪里去?难不成带到客栈去吗?” “怎么可能?那里人多眼杂,稍不留神就会被别人发现了。” “你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难道还有别的地方可以………” 卫凌濯打断了他们两个的对话。 “这个到时候再说。” 抓住了尔玛阿依,就等于已经抓住了荣渠的大把柄,所以到时候会直接把人带到官驿去,可是现在说要把人带到官驿去,就会引起常愈对他们两个身份的怀疑。 第一百四十章 每日情思 - 拜清樽 - 渐令 另一边的顾恙,很快就赶到了宋家,门口的家丁早就已经认识了她,对她这个时候上门拜访感到惊奇,等通知了金哥之后,金哥立马就迎了出来。 “呀,顾姑娘这个时候来了,我们小姐,昨天因为您说好要在这些歇息,却又走了,心里郁闷着呢,今天您是来………” “哦,我今天没事干,就是来找你家小姐玩的,昨天晚上不是有事走了吗?” “那我这就让小丫头子去把我家小姐叫起来,哎呀,不怕顾姑娘俩笑话,我家小姐最是懒怠,不喜欢早起的,一般都要睡到很晚才起床来。” 说完又赶紧领着顾恙往后院走去。 顾恙跟在金哥的后面,又摆摆手手笑着说道。 “哪呀?你家小姐又不能出去玩,自然是要在床上睡到自然醒啊,我要是有机会当然也想睡懒觉,那多舒服呀,窝在被子里,什么事也不用想。” 金哥回过头来,温柔的笑笑。 “这就是顾姑娘你想的简单了,虽然我家小姐不能出门去,可是呆在家里。也要学习许多功课呀,比如说刺绣,茶艺,还有很多书也是必须要学的。” “是吗?” 顾恙惊奇地问道,他以为宋老爷这样古板,大概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看那些书吧。 “可是………” 金哥又是更加温柔的一笑,说道。 “我知道顾姑娘心里头想的什么,姥爷虽然限制小姐的行动,但他也是个生意人啊,倒也没有古反到让小姐看女则女训之类,只是给了她一些讲大道理的书。” 顾恙点点头,心里觉得今天金哥怎么笑得这温柔,反倒让她有些不自在,从前金哥虽然也待客周到,可是没有这样热情的。 难道是因为自己劝说了宋晋瑶,要对她好一点,金哥感知到了,所以才对自己这样温柔的吗? 于是顾恙决定小小的试探一下。 “对了,金哥,上回我去你小姐房中玩耍的时候,她从床底下拖出来一箱子书,这书可是你给你家小姐………” 话说到一半,不必说完,意思到了就行了,果然金哥低低头,又往四周看了看。 “是啊,想必小姐都和您说了,那书是我给她置办的,你想想,一个人这么多年都闷在家里,要是再不看些东西来解解闷,那人可不就逼疯了吗?所以就算老爷绝不会允许小姐看这样的书,可是我也想办法给小姐选来,不过只是些花前月下的浪漫故事罢了,倒不会……” 金哥说到一半却又不说了,顾恙知道她原本想说的是,看这些书倒也无伤大雅,可是宋晋瑶已经做出了类似这书上的举动,还闹出了这么大的风波。 金哥这小傻子不会是把责任怪在自己的头上了吧? “这书看不看的都没什么关系,最主要的是你虽然受你家老爷嘱托,可是对你家小姐很关心,这样的心意才是难得呢,你家小姐总有一天会明白你的。” 金哥听了满意的一笑,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的在前头领路。 一会儿,顾恙就看见了宋晋瑶单独居住的那个小院子,而宋晋瑶虽然才起床,甚至还没有洗漱,已经披了一件比甲,在门口靠着,想必是听到顾恙来了的消息,特意在门口等着的。 “顾恙!顾恙!快来,这个时候刚好传早膳了,听说有牛乳青团,快来试试!” 顾恙也很开心地迎上去,帮她把衣服拢了拢。 “这还是春天的早上,寒气重,你又才从被窝里出来,就这么在门口站着,可是会着凉的,快回去吧,我这不是来了吗?” 宋晋瑶笑得眼睛像那未满的月牙儿一般。 “这不是你来了,我高兴嘛,昨天晚上你都没留下来陪我,害我本来准备好的计划都落空了,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还是金哥给我点了一安息香,我才堪堪睡去。” 说完宋晋瑶甚至还笑着转头看了金哥一眼,然后很客气的让她退下去。 顾恙看这惊人的前后对比,当初她第一次来的时候,金哥无论是进来收拾东西,或者是来告诉宋晋瑶什么消息,宋晋瑶都是爱搭不理的,现在这么热情,昨天自自己那番话这么有作用? 顾恙也不用让了,自己找了椅子坐下,看到那边洗漱的铜盆水,还冒着热气呢,这边桌子上已经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早膳。 顾恙看着眼前这精致奇巧的小点心们,惊奇地问道。 “你一个人早上吃这么多吗?” 宋晋瑶精细的拿头油擦着头发,又用软绢子擦着脸。 “那当然不是了,我都只是每个试几口,剩下的都给他们下头人吃去了,我只是每一道都试一点,又吃的不脏污,所以给他们吃,也不算浪费呀。” “你爹爹可真心疼你呀,你这样的待遇,怕是和宫里那些娘娘主子们一样了。” 宋晋瑶洗漱完毕了之后,又在脸上细细的上着铅粉,描着眉毛。 “这些东西我早都看腻了,要是他能让我去街上,去街边随便买个什么吃的,我都觉得比现在这桌上的好。” “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罢,刚刚听金哥说,你爹爹还是准你看书的嘛,现在你既然已经长这么大了,就先别纠结你爹爹的想法,好好的想想自己以后的生活,以后都会好的。” 顾恙看着宋晋瑶在那铜镜面前捣鼓了好一阵子,又说道。 “你又不出去,弄得这么精细干什么?” “在家里也有下人来来往往,我也会在府中转悠啊,让下人看见我这小姐整天邋里邋遢的,成什么样子呢,而且这些可都是爹爹从外面给我带来的上等品,又香又细腻,要不给你也试试?” 顾恙看她脸白的像那冬日里的雪沫子,于是赶紧摇摇头。 “我才不弄这些呢,像那些贵娘子身边养的雪白小巴狗,本来我没这么白嫩,也不用遮盖了。” 宋晋瑶这时正好捣鼓完了,走进来捧着顾恙的脸,仔细看了看。 “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你这不是挺白的嘛?说句不怕你恼的话,虽然你比不上我吧,可是你也是好看的紧,怎么,就没有人夸你吗?” 顾恙倒不在意他说什么比不比的宋静瑶的容貌自然是比她高出许多等。 “在山上,大家都是老熟人了,又忙着练功,哪会关心你今天美不美的。再说了,都这么熟了,夸这样的话,慎人的慌。” 宋晋瑶听了笑得花枝乱颤。 “我看你们那儿,挺适合我爹爹,就是要那样安静肃穆,他才满意呢。” 顾恙看他一脸坏笑,拿手去拧了拧宋晋瑶那如同鹅蛋一般秀美的脸庞,手上还蹭下来一层粉末。 “还说细腻呢,都不服帖,我这拿手一蹭都蹭下来了,你那些衣裳都糟蹋掉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风雨前夜 - 拜清樽 - 渐令 宋晋瑶把一切事情都弄好以后,就把顾恙拉过来,让她吃桌上的早点。 “吃吧,你过来的这样早,肯定还没时间用膳。” 顾恙,本来就有些饿了,也没用筷子,直接就用手捏块糕点塞进嘴里,大嚼特嚼。 宋晋瑶还笑她这样慌张,用手绢替她擦掉嘴角的碎末。 “用筷子嘛,手上脏的很。” 顾恙一边嚼一边笑着说。 “没事儿,我们在山上分糕点的时候,都是这样的,我习惯了,再说了,要是拿手吃个东西就得生病,那我这体质,还能习武吗?” 宋晋瑶听了,也还是递给了他一双筷子,然后自己也坐下来一起吃。 宋晋瑶嚼了两口,又说道。 “你们那里真是又自由,又幸福,大家一定都处得像兄弟姐妹一样吧,我真想去你们那里看看。” 顾恙一听可就来劲了。 “好呀好呀,我们帮了你爹爹,你爹现在对清樽阁的印象应该很好吧?让你去我们那里玩玩,你爹不会拒绝吧?” 宋晋瑶鼓了鼓腮帮子,不确定的歪了歪脑袋。 “这我就不知道了,到时候再说吧,最近你们很忙,不是吗?等哪天我清闲了,我再去叨扰。” 然后宋晋瑶咽了咽口中的食物,又继续说道。 “顾恙啊,我觉得缘分真是奇妙,想当初你第一次来我家时,我还很抗拒你的,没想到我们现在成了这样好的朋友呢,说起来都是你包容我,要换了别人早受不了我了。” “我那时一眼就看出来你那是纸老虎了,我没那么小心眼,而且你是个好女孩,不用这么妄自菲薄。” 宋晋瑶摇摇头。 “我不是好女孩,我爹已经那么保护我了,可是我还是不懂得洁身自好,想当初你帮我,我途中还和你发过脾气,现在想起来真是坏极了。” “你那不叫做不懂的洁身自好,本来就是你爹爹矫枉过正,若是你都懂得这样的事情,你就不会轻易被他骗了,尔玛阿依骗了你,这不是你的错,现在你只需要好好爱惜自己,把以后的日子过好就行了。” 宋晋瑶很欣慰的一笑。 “你总是能让我安心,若你是我的姐妹就好了。” 顾恙也冲宋晋瑶报以温暖的一笑。 “我没有姐妹,你可以是,谁说姐妹一定要有血缘关系的呢?亲姐妹之间,相互反目的也有,可是我们只要能够互相温暖,那就是亲姐妹,还要要好呢。” 宋晋瑶放下筷子,过来握住顾恙的手。 “谢谢你,你在我每次都快要崩溃的时候,总能出现在我身边,帮助我,我想你一定是老天爷,太给我命里的福星,我在这小院子里面困了这么多年,才终于有了你这样一个好朋友。” 顾恙,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于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先是吃了一块糕点,然后说道。 “你别光顾着说话呀,你自己也吃这糕点,虽然好吃,可是吃多了几块,却有些甜腻腻的,喝口茶水吧!” 顾恙又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 宋晋接过茶杯,然后说道。 “告诉你吧,本来我爹爹是要今天回来的,可是今天他派人封了一封信回来,说是那边还有事情没处理完,起码也得今天傍晚才能赶回来了,要不咱们两个出去玩去?” 顾恙本想一口答应下来,可是既顾忌着宋晋瑶不能轻易出去,而且,今天凌卓把她派到这里来,本意就是让她不要上街闲晃,免得被尔玛阿依的人看到,若是她们两个一起上街,不是正好可以一网打尽吗? “还是别吧,今天他们让我来找你,是因为他们在街上有事情,让我别出去晃悠,要不我教你几招防身术吧,这样以后,你若是一个人遇到危险,也可以自保。” 为了转移宋晋瑶的注意力,顾恙赶紧给她想了个新的玩意儿。 宋晋瑶先是眼睛一亮,后来又慢慢黯淡下去。 “也许……也许我学不成的,你瞧我虽然看着纤瘦,可是在这里做了这么多年,身子骨早都脆了,经不起那些扭扭歪歪的。” “哎呀,这不是让你打架,只是让你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够保护自己,并不是让你舞刀弄枪的嘛,再说了,我们清樽阁有些绝活,还不轻易传给别人呢。” 宋晋瑶摇了摇袖子。 “我此刻就去换身轻便些的衣裳来吧,不然这绫纱罗裙的,钩在哪儿都是个麻烦事。” “等等,你早膳还没用呢,就吃这么两块,你就吃不下了?” 宋晋瑶一边走到屏风后头去,打开那大木箱子翻找衣物,一边回答道。 “你就别担心这个了,我家那些家丁婢女啊,一个个闲在家里,都闲出花来了,没过两个时辰,就会端东西给我吃,我经常都是只尝一点点,不然我早变成大胖妞了。” “既然是家丁婢女,怎么不做些府上的事情?怎么会闲呢?” 宋晋瑶在屏风后束着衣带说道。 “你想想啊,下人都是要服侍主子的,可是我家的主子有几个?我爹爹老是在外头,都是铺子上那些伙计招呼他的,我娘………就不说了,家里又没有别的姨娘,也没有别的孩子,就我一个,所以他们就只好来服侍我,可是一日三餐,我一个人又吃不了多少,所以就是厨房也歇着,茶水间也歇着。” “那你爹不知裁剪些人出去吗?这么多人呆在这里,多浪费呀,开银子也是开销啊。” 宋晋瑶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这个时候她已经把早上换上的精致的大裙摆,换成了轻便些的小裙摆,还检查着自己的衣带,扎得紧不紧实。 “我家的很多侍女,都是从人牙子手上买回来的可怜女孩,你把她们卖了,她们又得吃苦去,呆在我家里,闲是闲些,好歹能活命,不过我家的家丁倒是常常有事做,我家园林这么大,总要侍弄花草,喂养牲畜,不过要说有最忙的时候,那就是我爹带了别的商人来家用膳,家里开宴席的时候了,那个时候,整个府里都热热闹闹的。” “你爹爹不仅做生意有一套,人也是菩萨心肠。” 宋晋瑶一边开门,一边深深地叹了口气,轻轻地蹙着眉头说道。 “是啊,在你们的眼里,他什么都好,可是他没有时间陪我,也没有顾及我的心情,他只是用他的意愿让我活着,从来没有问过我想不想要。” 顾恙走上去,扶着她的肩膀,带着她走出房间。 “不要钻进死胡同,这样以后心境就窄了,以后会好的,这不是有我呢吗?” 看着顾恙温馨而又坚定的眼神,两个女孩子相互对视,互相一笑,开开心心在府里游玩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深深遗憾 - 拜清樽 - 渐令 等卫凌濯三人乘坐着马车回到客栈的时候,都已经是金黄色了,行至傍晚,他们还是没有发现尔玛阿依去医馆的任何踪迹,这不由得让他们有些担心,明尔玛阿依是否会如期到黑河所去,同他们会面呢? 怀虚知道,自家王爷心中有些忧虑,便提出要到他房间里去,却被卫凌濯拒绝了。 怀虚也就不再坚持,和常愈回房歇息去了,他知道,若王爷不想他近身,一定是自己想静一静。 卫凌濯,回到房间以后,把头冠取下来,不停的摩擦着自己的头发,该去下头洗一洗了。 于是他,先下去找老板娘要了热水,把自己的头发清洗了一遍,又在炉子旁边烤了一会儿,烤至半干,觉得等会在房中,头发也能自己干,他才上去。 等他正要进门时,却发现色已经完全暗了,去了宋家的顾恙却还是没有回来。 这么晚了,不该早些回来吗?不是已经提醒过她,明有要事要做,她不会今晚上住在那里吧? 不会呀,今早上明明已经叮嘱过她,还让她明早起呢。 若是住在客栈里,她起晚了,还能叫她,若是在宋家起晚了,还要跑去宋家去把她叫醒,这可就来不及了。 按理,若要是没有顾恙,他们也是能做成此事的,可是为了安全起见,他自己是不会出现在那四周的,以免出现什么意外,自己提前暴露。 若顾恙不在,那就只能常愈去伏击尔玛阿依了,那么怀虚一个人,怎么能保证一定能把尔玛阿依控制住,不让他跑呢。 不行,顾样明必须去。 卫凌濯想着,又把半干的头发勉强挽了一个髻,又被上外衫,正打算出门去寻,才下了一层楼,就看见顾恙摇摇摆摆的上来了。 卫凌濯闻了一闻,发现她身上有浓重的酒气。 卫凌濯正要话,只看见顾恙傻傻的一笑,就向他的怀里倒来。 卫凌濯赶紧一把接住顾恙,摇了摇她,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卫凌濯没办法,只能一个打横抱起她,先把顾恙抱回了自己的房里,打算给她醒酒。 卫凌濯闻了闻空中的酒气,还好,只是平日里家中给女眷们喝的酒,也许是顾恙自己酒量不好,所以才醉成这个样子。 卫凌濯下楼去打了一盆凉水,又用毛巾敷在顾恙的头上,让她半靠在床榻上,等着顾恙被凉水冰的清醒一些。 顾恙今日本就是因为玩的太尽兴,又在宋晋瑶的劝之下,才多喝了几杯。 她酒量不好也不差,只是因为坐马车回来的路途太遥远,在马车颠簸下,困的睡着了而已,现在被冷毛巾敷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她就开始悠悠旋转。 顾恙才一起来,就又看到了这个陌生又熟悉的房间。 还没等他完全睁开眼睛。开口问眼前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卫凌濯就已经开始咄咄逼人了。 “我今是让你去宋家玩,可是没让你去喝酒,你这样子糊里糊涂的不清醒,明怎么能帮我们做事情?你就是这样不负责任的吗?” 若是卫凌濯知道明会发生什么事情,那么他一定会后悔,现在对顾恙的这种态度。 顾恙本来在喝酒之前就有些顾虑,害怕误了别饶事情,只是因为宋晋瑶劝的太严,不好拂了她的兴致,就只喝了几杯,却也没承想醉倒了,现在听着凌卓这么咄咄逼人,她第一次没有反驳的意思,只是垂了垂头,解释道。 “我没有醉的,只是因为回来的路上太困了,我是多喝了几杯,但我明会醒的,你就是摇我,也把我摇醒。” “把你摇醒?那个时候你自己不清醒,还有什么用?” 顾恙现在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绞着自己的衣袖。 “你相信我,我的准头是清蒸蛤里面数一数二的,不会因为前一晚上而影响到第二的,你就放心吧,现在我立刻就回去休息,若我明真没起来,你叫我就是,我绝对会清醒的。” 卫凌濯也没有回她的话,只是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在房中来回踱步。 本来他今没有找到尔玛阿依的线索,心里隐隐有些担心明的事情,担心自己白跑一趟,担心自己在这里呆了这么久,却是一事无成。 顾恙都有些慌张了,于是她站起来。 “我从前每早上练功的时候,都是睡不清醒的,可是在我爹爹考验我的时候,我样样都能射准的,你就放心吧。” 卫凌濯这时候转过头来,冷冷地看着顾恙。 顾恙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眼神,虽然之前他时而冷淡,时而易怒,可是这样的眼神深邃不见底,又有着她不出来的恐慌。 其实卫凌濯这样的眼神,本意并不是对她,只是卫凌濯在想到自己失败之后,解家那些让意的嘴脸,以及会给庆成家一族带来的牵连,他就无法平静下来。 好不容易能抓到荣渠的把柄,若是就这么轻易放过,以后他们又编造出子虚乌有的事情,来陷害自己,自己这一回在青城郡留下的踪迹也不少,以后若是他们找出什么突破口来陷害自己,自己也不知道又得生出多少心思。 顾恙虽然平日里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可是她不傻,她也很能读懂人心。 从卫凌濯的眼中,她看见了失望,看见了不耐烦,但顾恙不明白,这不是对她的,她只是以为卫凌濯已经对她彻底失望了。 是啊,自己不仅对宋家委托自己的事情不上心,跑出去玩,连人家再三强调,让她帮忙做的事情也是这样不在意。 她今就不应该听宋晋瑶的话,去喝那几杯酒,这下子,凌卓该怎么想她呀? 顾恙是一时一刻也不好意思在这里呆下去了。 于是她只能沿着那桌脚的边边,一步一步的退了出去,在临关门的前一会儿,顾恙还抬头看了卫凌濯一眼。 还是那样冰冷的眼神,没有任何的变化,顾恙算是心灰意冷了,直接关上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没事的,没事的,你明一定会发挥如常的,平日没睡好,爹爹给的考验,不也一样通过了吗? 只要明能表现好,就不会算欠了他的,反正他们就要走了,之后就和自己没关系了。 顾恙草草脱了衣服,躺在床上,在心里这样稳定着自己的心神。 这一次他倒是迅速地调节自己的情绪,她打算让自己早些睡去好,明能有一个充足的精力,于是她便沉沉的睡去了。 而隔壁的卫凌濯在顾恙走后没多久,终于平息了自己的不满,可是深深的愧疚又涌上了他的心头。 是啊,明无论成功与否,他都要走了,这也许是他们两个为数不多的一面,甚至可能是最后一面。 自己要在顾恙的记忆中留下这样的印象吗? 拜清樽 第一百四十三章 话不投机 - 拜清樽 - 渐令 但是他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因为来到青成郡以后,他对顾恙,已经算是格外温柔了。 算了,一切尽人事听天命吧,总不能因为顾恙,全然破坏自己的原则,若她真是不喜自己的性子,也不能强求她,趁早放手为好。 若是有缘的话,就算不日即将分开,日后也会有再相见的时候,且她的身世还是个迷,若是无缘,顾恙便将有自己的使命,也不会和自己有交集了。 卫凌濯这么想着,便慢慢眯上了眼睛,这一次虽然藏有心事,可是竟意外的很快睡着了。 另一边顾恙回去之后,虽然也在心里面琢磨了一阵子,但是为了明天能够遵守早起的约定,以最饱满的精神,来应对明天的事情,不让他再说自己,所以赶紧催促自己睡着了。 在这个大家都睡得很早的,最宁静的夜晚,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第二天,顾恙很早就幽幽醒来,推开窗户查看了一下天色,虽然还是墨色,但已经有隐隐发白的痕迹,顾恙决定像往常在山上那样,先早起练练功,活动活动筋骨。 这么多天没练功,也没活动,什么身手,身子骨都有些放不开了。 好在下面有一片很大的院子,这个时候也没人起来,正是独自练习的好时候,到那石桥边去,打坐吐息一番,定是清爽。 凌卓昨天说的没错,宋晋瑶给她喝的那酒有些后劲,好在昨天她睡得够早,今天倒是没有发晕。 现在身上虽然还有淡淡的酒气,和疲软的痕迹,但只要去打坐调息一番,定能清爽。 顾恙略略收拾了一番,就推门下楼去了,不过让顾恙没有想到的是,隔壁的卫凌濯也是早就已经醒了。 听到隔壁这么早就推门下楼的声音,卫凌濯有些惊诧,这也太过早了,若是把精力都用在了这上头,白天可怎么办呢? 但是卫凌濯也没有轻易地就跟上去,而是站在窗户边等差不多时的时候,别开窗户,果然看见顾恙往石桥那边去了。 顾恙一看到这潺潺的小溪流,便心生亲近,忍不住蹲到溪流边去捧水玩,然后还顺便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清醒。 凉爽过后,顾恙便开始在溪边晨练,做一些从前在山上,师傅要求她们做的晨练必做项。 本来以为没人观看,顾恙倒是做得大大方方,可是她想不到,卫凌濯早就在窗边,窥探她好久了。 卫凌濯看着看着,便忍不住面带笑容。 不知是因为太久没做,生疏的缘故,还是因为起得过早,神志有些朦胧,顾恙自己做起来,只觉得的手脚有些不协调,可是在远处的卫凌濯看来,那便是憨态可掬的模样了。 顾恙即使觉得有些异样,但还是继续坚持做着,这一次让她明白自己是太久没练功了,要是在山上做成这个样子,爹爹可是要发火了。 正当她做的正专注的时候,因为小溪边的石头上,长满了青苔,顾恙一不留神,脚底一滑,差点又栽进了溪里。 不过好在功底尚在,她很快就稳住了下盘,不过这一趔趄到是让她注意到了,远处的楼上有一扇窗户大开着,窗边还站着一个人。 卫凌濯没有料想到她会突然趔趄一下,也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往这边看,躲闪不及,就被顾恙看见了。 顾恙就算因为隔得远,没有看清那人是谁?,可是看到窗户的位置,也知道站在那里窥探的人是谁了。 这下子她便觉得有些尴尬,自己那滑稽的样子,不会全被他看去了吗? 等等,她依稀记得前几日,凌卓不是还威逼利诱,让她早上去跑步来着吗? 哈,现在他也在这呆不了多久了,自己也就不用跟着他这个冷面鬼去跑步了。 顾恙想着想着,微微一笑,不过落在卫凌濯眼里,便以为顾恙这笑是冲他的。 罢了,居然看都看见了,干脆就下去。 卫凌濯把窗户关上,很快就下楼来到石桥边。 这个时候顾恙仿佛知道他要来似的,已经坐在桥栏上,荡悠着双脚休息。 “你这样儿倒是悠闲,到时候跌进去,谁也拉不住你了。” 顾恙微微扬了扬下巴。 “哪会次次都跌进去,我的轻功也不是白学的。” 卫凌濯眺望了一下远方的树梢,没有正视顾恙。 “昨天我心情不是很好,希望你不会记得,我昨天的表情。” 顾恙轻轻撇了他一眼,大度的说道。 “我早就习惯了,你也不用特意来和我解释,我昨天可是为了准备今天的事情,早早就睡了,根本没时间想别的。” “这不叫解释,只是例行说明。” 顾恙嘴角轻轻一笑,明知故问。 “这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你觉得昨天那么对我不好意思,特意来向我解释的。” 卫凌濯虽然内心一窘,可是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也就是这两天了,我和怀虚马上就要启程回京都了,怀虚倒是很舍不得你那个小兄弟常愈。” 卫凌濯这么说,其实言下之意,也有在问顾恙,有没有对他有留恋之情的意思,不过他当然不会明显的表现出来。 不过顾恙天生就不是多情多思的人,当然只能理解他的表面意思。 “这很正常呀,他们两个都是男子,又年龄相当,在一起这么多天,又晚上睡在一间房子里,乍然要分开,也许以后再也见不着了,自然是有些舍不得的。” 卫凌濯还不死心,于是在补充了几句。 “是,他们就算没有同宿一间房,想必也是能相处融洽的,虽然偶有打闹,友情倒也还算真诚。” 顾恙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当然啊,我们常愈自然是很真诚,不会欺骗人家感情的,虽然他有时候是无厘头的些,但绝对不会虚情假意的,而且他很看重兄弟情义的。” 卫凌濯很不满意的沉下脸来。 “你就没有别的要说了吗?” 顾恙活动活动自己的手腕,想试试今天的弓弩有没有装好。 “我…………啊……没有了吧。” 心不在焉的一句,让卫凌濯更加不爽了。 “那么,你打算好我走时,你去哪里么?” “我还能去哪啊?自然是继续在这里住着,等着我大师兄回来呗,这里居住环境很好,很是清幽,晚上也还算安静。” 卫凌濯又是一阵无语。 顾恙若是没有在摆弄弓弩,也许还能听出他的几分意思。 可是因为她想要挽回在凌卓眼中,自己不务正业的形象,所以一直在为待会儿黑河所的事情做准备。 顾恙到现在还完全没有体会到卫凌濯的意思。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三人埋伏 - 拜清樽 - 渐令 此时此刻,卫凌濯已经不想再说其他的什么了,他只是把心情放到最平静,默默的凝望了一会儿顾恙。 他心中似乎有什么不好的感觉,可是他也不明白是为什么,在话不投机的环境下,卫凌濯也只能说一句。 “现在还早,你再去休息一下,到了时辰,我来叫你。” 顾恙正在兴头上呢,精神也刚刚才养好,怎么可能又回去休息。 “不了,刚起床时我有些迷糊,现在好多了,要再去睡一会儿,待会儿又不成了,你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到时候你来食肆找我好了。” “好。” 卫凌濯只吐出一个字,便转身走了,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是大半白了,清晨的微风开始吹拂起来。 卫凌濯摸着自己佩剑上的纹路,心中有一种惶惶不安的感觉,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若今天免不了要有大事发生,他不能预料,但是也还是要把事情进行下去。 顾恙做完了一切准备,也没有想回去的意思,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凉爽了,凉爽到能让她心中的阴霾霾都渐渐散去,也能让她感到精神,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吹吹风,待会儿直接去用早膳就可以了。 闻着空气里面若有若无的花香,她又想念起了犹然小师妹的梅花香丸,这个时候若是有梅花香丸在自己的身边,一定更能让人心旷神怡。 渐渐地,靠在石桥栏上的她,居然还是有困意涌了上来,她也不抗拒,就在风中,半梦半醒的小憩了一会儿,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亮了。 顾恙慢慢的爬起来,扭头一看,食肆里已经有人进出了,这个时间正好,而刚刚在微风中小憩一阵的她,更感精神,现在的她信心百倍,觉得今天一定能够很好的配合凌卓。 顾恙走到食肆的时候,刚巧另外三个都来了,大家一起用过早膳,就立马向黑河所出发了。 马子车启程之前,顾恙看了一眼观溪客栈的木头匾额,仿佛有些舍不得似的。 今天的马车绞成似乎格外的快,本来很远的路程,今天却一下子就到了。 可能因为十亿渐渐好转的缘故,原本废弃不用的黑客,所现在也没有了从前那种萧条的气息,就只是寻常废弃宅院的样子。 可是顾恙心里又想起了那个死去的大伯,心里还是有些忧伤,不过很快就能忧伤,就被卫凌濯左探右探的紧张气息盖过了。 “你今天怎么啦?怎么这样一反常态?” 顾恙凑上去问道。 卫凌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一走进这里满心就发慌,虽然他一直在极力掩饰,可是现在已经被顾恙看出来了,怀虚也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一直不敢问他。 “没事,待会带你去看看,你的位置。” 顾恙鼓了鼓双颊,只能顺从的点点头,然后转过去悄声和常愈讨论道。 “他怎么啦啊?我第一次看见他这样慌张呢。” 常愈耸了耸肩。 “这我怎么知道,我天天和怀虚呆在一块呢,和他常常在一块的不是你吗?” 这下倒是提醒了顾恙,于是她又悄悄拉过怀虚,问道。 “喂,你家公子怎么这副神态?平时他也是这样的吗?” 怀虚根本听不见顾恙在说什么,只是眉头一样的紧紧锁着,因为他也是第一次,看见他家王爷是这副神情,他现在甚至比她家王爷更加慌张。 “怀虚,你带顾恙去,提前就在上头蹲好了。” “上头?是要爬到房梁上吗?” 怀虚拉着顾恙。 “不是,是一棵葱郁的树,有一块很坚硬的知昂,反正一定能承载你的重量就是了。” “怎么选了一棵树?万一那叶子挡不住我怎么办?” “放心好了,看样子那是一颗千百年的古树。” 卫凌濯转过头来说了一句。 “上回你从窗户那,顺着那棵树直接滑了下去,那时候身手不是很好吗?这次上去在上面守着,应该也不成问题吧?” 顾恙一时间还想不起来,稍稍回想了一番才想起是那一次,自己急着下去,又没有走楼梯。 “你怎么知道?怎么这也被你看到了?” “那个时候,你还不知道我住在你隔壁。” “啧,你还真是时时刻刻不在想着偷窥别人呢。” 卫凌濯也没有回答这句话,只是让怀虚赶紧带顾恙上去,然后自己就要去黑河所附近的乱葬岗呆着。 常愈用手肘推了推怀虚,说道。 “你家公子怎么到那地方呆着去?不是慎得慌吗?这黑河所那么大,在哪藏着不是藏。” 怀虚只是摇摇头没有说话,就带着顾恙找到了那颗古树,就催促着她上去。 “这么早上去?在上头蹲着,腿都麻了。” “那上头宽得很,我家公子都考察过了,你坐在那棵粗壮的树干上,背靠着主树干,也是没关系的,” 顾恙也只能听从安排,一个飞身就上去了,看的怀虚一愣,心想这轻功倒是真的很不错。 顾恙坐在树上,发现这古树当真是坚固有力,她又细细的检查了一下,手肘处的那些装备,就瞅着各处的进门处,等待着尔玛阿依的出现。 怀虚回去的时候,他家王爷已经走了,只剩下常愈百无聊赖的坐在那里,他也不上去搭话,挑了个和常愈较为靠近的地方坐下来,捡了一个树枝,默默的在地上画着圈。 “喂,怎么今天你们一个两个都和哑巴似的?那么紧张做什么?” 怀虚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你不知道就不要乱说话吧,毕竟是我们的事,又不是你的事,你自己当然不紧张了。”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你家公子刚刚的脸色,真的很难看。” “好了,知道了,你就别多话了,小心人家派了探子在这里偷听,你多嘴一说就露馅了。” 常愈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说道。 “唉,我们马上就要分开了,你还不准我和你多说几句,到时候你想和我说,都没人说了。” “求你闭嘴吧。” 常愈倒是常常听到这句话,于是也就闭嘴了。 怀虚送出去的那封信格上是有时辰的,现在还有大约半个时辰,不知他会不会准时前来赴约,或者会不会在这里设有埋伏? 怀虚怀里还揣着一个竹筒子,里头装了能够发出信号的小烟花,若是有诈,他便往天空上冲上这小烟花,这样在乱葬岗的王爷,就能看见,前来救急。 第一百四十五章 公主驾到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在树上百无聊赖的坐着,只有选个合适的姿势蹲着,防止自己掉下去,又要时刻注意着四处来人没有,好瞄准目标。 所以时间一久,整个人便发酸,她之前可从来没做过这样的活计。 这人就算再集中注意力,一旦等的时间久了,专注力便会慢慢下降。 顾恙也不例外,虽然她知道这件事情很重要,一定要专心,可是在这么高的地方呆着,又得时时刻刻注意着四周,这样的高度紧张,让她一时有些吃不消。 而因为树枝太过浓密,顾恙,也看不清楚常愈和怀虚,两个人在哪里。 不知又过了多久,外头似乎有一些声音悉悉索索的传来,她也仿佛听见常愈和怀虚在下面走动的声音了,于是她便一直紧盯着那能进人的大门。 顾恙又一次检查了手中的弓弩,突然发现这弓箭似乎变成了自己在山上做出的千簇箭。 她知道常愈把这些箭都带下山了,可是自己怎么会把它带出来呢? 顾恙赶紧数了数,一共有十只,在山上的时候,爹爹因为她做出如此阴毒之物,而很不满意。 自己本来打算销毁,可是常愈带出来,大师兄又说,为了防身也是没事的,那么今天到底要不要用它来射尔玛阿依呢? 外头动静已经越来越大了,下头两个人的脚步声也是越来越慌乱。 她又摸了摸手上,仿佛也没有别的箭弩,只能用这个了,算了,反正尔玛阿依害死了他们这么多百姓,让他吃一箭,也没所谓的,而且爹爹不知道自己把这箭出来了。 顾恙目光炯炯地盯着那个大门口,右手直直地对准,只待门一开,便要箭无虚发。 顾恙,俄间都有细密的汗珠渗出来,她长吁了一口气,正打算擦擦汗时,树叶上有一只小肉虫掉在了她的脸庞上。 顾恙平日里。本来就有些害怕这样的小虫子,可是这个时候在高处。也不好乱动,只能轻轻的看着指尖,将它拂下去。 把那小虫子拂下去后,突然他看见,入口的木门那边,已是站了一个男子。 下头怀虚和常愈没有动静,自己又被汗水糊了满脸,再加上那个小虫子的惊扰,顾恙甚至没来看来得及看清来人的脸,就对着那人的小腿肚射了一箭。 果然是箭无虚发,不过等箭射出去之后,只听得那人剧烈的一身惨叫,甚至还听见女人的惊呼,还有各种脚步声,顾恙定晴一看,心里一沉,心道,坏了。 下图那个篮子根本不是尔玛阿依,而是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陌生男子,而旁边有一个打扮的富丽堂皇的女人,扶住了她,并且在四处张望。 顾恙赶紧缩进树荫里,可是因为自己穿的衣裳本身就与这树的颜色不搭,而且这院落里面又只有这一棵树,所以她很快便被那女人发现了。 “在那里!给我把她拿下!” 顾恙心里十分惊慌,她从前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那女人身后涌出来好几个精干的男子,已经朝着树上来了。 顾恙,没有再继续躲躲闪闪,而是大大方方的跳了下去,带他下去之后,他才发现,尝谕和怀旭已经不在下头了,他心里甚至松了一口气,若是惹上麻烦了,他们两个人跑了好,至少他们能去请救兵不是? “你是谁?” 顾恙尽量沉着冷静,问出这一句。 那女人妖媚一笑,仿佛不可思议般。 “你还敢反问我,你一个姑娘窝在这树上,拿着这弓箭,对着别人射是什么意思?” 顾恙心里已经开始发慌了,他现在不知道的是,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女人,正是她从凌卓口中听过很多次的荣渠公主。 要说为什么荣去渠公主会出现在这里,还源于皇商花落宋家,她急急地从山上下来,又发现皇宫里面多了个庆成安予,竟然威胁到了她母妃的地位。 而恰好此时,青成郡的探子又向镜月台报信,觉得青城郡有异,并且多处刺探都没有结果,所以荣渠只能亲自来看,并且这次她还带上了驸马徐乐胜。 果然前日才到,尔玛阿依便来告诉他,有人冒充他们,要他去黑河所赴约,于是荣渠公主便将计就计,打算做个埋伏,看看究竟是谁。 荣渠已经在心里怀疑卫凌濯,甚至已经十有确认了,但是拿不出证据,也就不好说什么。 而且她心里也在担心,卫凌濯是否已经知道了她的秘密,若是这件事情被父皇知道了,自己可就要完了。 现在看见自己的夫君被射伤,又是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女孩子,她心中就有一股邪火莫名的升上来。 荣渠又看见她是满不在意的样子,平日娇纵惯了的她,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个耳光。 顾恙惊呼一声,连退好几步,才锵锵站稳,顾恙没有想到,这个女人这么不讲道理,一上来就直接打人。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人这么欺负过,于是她一下子把手中的弓弩对准了那个女人。 本来她不作出如此有攻击性的危险举动,倒还好,可这么来,可就直接让荣渠急了火了。 “拿下!” 她身边的那些护卫们,也彷佛不为惧顾恙手中的弓箭,直接上去,就把顾恙按住。 纵使顾恙的武功在高强,一个人也打不过这么多人,现在在不明白情况的时候,又不好再贸然再射一箭,于是她只能按兵不动。 那个男子还捂着伤腿,在一旁呻吟,旁边的护卫想替他把弓弩拿下来,可是因为那弓弩,是顾恙特意削了好几个倒刺的千簇箭,所以拔出来更是剧痛难忍。 荣渠好不容易,才和驸马的关系缓和,现在听见他在旁边如此惨叫,心中又是着急,又是心疼,现在抓不到别人,只能拿眼前这个人撒气了。 “她这是拿的什么邪门东西?搜!” 顾恙右手袖口藏的剩下九根千簇箭,很快就被搜了出来。 顾恙,单身的是来一口气,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大师兄,还远在殷俊场,咋还续又不知道哪里去了,他们不会不会就这样丢下自己走了吧? 就在顾恙沉思的这一片刻,那一个女人已经拿了一根千簇箭,向她走来。 顾恙猛然回神,眼睛瞪圆看着那个虽然妖娆妩媚,此刻却青面獠牙的女人。 “你干什么?” 荣渠冷笑。 “当然是以牙还牙,你这小娼妇,若你说是谁派你来的,我还能考虑饶你一命,若是你不说,今天我就要把你扎出千百个窟窿。” 这时候,门口缓缓走进来一个人,正是尔玛阿依。 “公主,就是这个女人,三番五次的搅坏了我们的计划,此人万死不足惜呀!” 顾恙这才恍然大悟,眼前这个女人,竟然就是荣渠公主! 顾恙后颈阵阵发麻,此刻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生两望 - 拜清樽 - 渐令 她已经多次在凌卓口中,还有怀虚的口中,听过这个女人的狠辣,那她此刻为了那个男子,是不是就要杀自己灭口? 顾恙又想,幸好她没有在尔玛阿依面前和凌卓同时出现过,否则凌卓他们不就要暴露了吗? 顾恙,把双手被钳制住,也不能做其他多余的动作,只能眼睛不停的往外头望,依旧是没有任何的动静。 在徐乐胜进门的那一刹那,怀虚就已经认出了这个人,并且已经联想到,他身后会跟着谁。 所以在常愈急着要冲出去,去救顾恙的时候,怀虚紧紧的拉住了他,并奉劝他,就算现在冲出去也只能是白白的落入鱼网,不但不能救顾恙,反而还会徒增麻烦,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找卫凌濯。 常愈,当时看了看那男人身后的护卫,的确不是他一个人冲上去就能应付的了的,于是只能跟着还续去隔壁的乱葬岗去寻找凌卓。 谁知才从后门出去,就已经看见了卫凌濯在那里等候,他们还没说出口,卫凌濯已经出手制止。 “你们不用说了,我刚刚从远处潜过来,已经看见了。” 常愈这个时候已经猜想到了,那个女人是谁,一想到顾恙已经落到他们的手上,他心里就要急疯了,也顾不得什么,就冲卫凌濯大吼起来。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赶快去救人啊,顾恙可是为了你,才被那个女人抓的,要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整个清樽阁都要和你拼命!” 卫凌濯此时此刻自然是心绪紊乱,他不是没有想过这是个陷阱,但是他也没有想到,顾恙会失误,直接被他们抓到。 这下子只能是正面迎敌了。 卫凌濯轻轻咳嗽一声,和怀虚说道。 “走吧,去看看我的这个好姐姐。” 怀虚小小的惊讶了一下,自家王爷这意思,就是要直接真相大白了,而一旁常愈已经彻底的疯了。 姐姐?凌卓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他们不仅和京都的人接触了这么久,还帮他们做事,而顾恙还因为要帮他们,还落入了那个传闻中心狠手辣的公主的手里。 若不是他知道卫凌濯这个时候是去救人的,他简直就想一刀劈死他。 而那边院子里,徐乐胜腿里的那只弓弩已经被拔了出来,只不过他的腿肚子已经是血肉模糊,里面还扎了许多数不清的小刺。 荣渠平日里被宠的百依百顺,无法无天,这个时候她看顾恙,就像一只随意就能碾死的蝼蚁。 所以荣渠看着从顾恙身上搜出来的九支弓弩,很快就对她下手了。 顾恙,不是没有想过做这个东西,是要遭报应的,但是她没有想到这个报应这么快就应验在自己的身上。 她也没有想到,为什么那两个人去了这么久,还是没有赶回来。 难道自己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不要啊,大师兄还没有回来,爹爹还在山上等着自己,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怎么能就这样死在这个荒郊野地?说不定待会,自己就变成乱葬岗上的孤魂野鬼了。 顾恙的泪水悄然的滑落,可是她心中所有担心,害怕的情绪,都在那支千簇箭插进她的小腿时,化为了尖利的惨叫。 好痛! 深入骨髓的疼痛。 顾恙虽然四肢都被护卫钳制住,可是这样的疼痛,还让她不由自主的疯狂蜷缩。 可是那自己亲手削出来的小刺,在腿中的血肉里搅动着,只要她动一下,就有更深于第一下数倍的痛感,遍布全身。 这时候,尔玛阿依,在旁边添油加醋的说的。 “公主啊,驸马可是在这么远,这么大的冲击力下,被这小蹄子射了一箭,您这么仁慈,竟然只是用手给她扎进去吗?” 顾恙已经痛得神志不清,听见了尔玛阿依的话,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最可怕的是,顾恙立马就听见了荣渠公主的笑声。 “好啊,算你还有点用处。” 荣渠十分轻蔑地瞟了地上的顾恙一眼,然后把她身边散落的弓弩抢过来,随便递给了自己身旁的一个护卫。 “射她另一只腿。” 在顾恙更大的一声尖叫声中,第二只箭深深地扎进了她的另一只腿肚。 在急急往这边赶的卫凌濯三人,远远就已经听到了顾恙的叫声。 本来心中就如火烧般焦急的常愈,听了这声音,简直要把牙齿都咬碎了,他的手腕处已经是青筋暴起,恨不得现在就把卫凌濯推在地上痛打一顿。 卫凌濯听了,心中一痛,脚下更是如乘风一般。 他冲在前头,才到门口,便看见了被四个护卫摁在地上,细细的血流了一地的顾恙。 卫凌濯心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要冷静,他深吸一口气,左脚迈出,踱步走近了院落。 “公主,青成郡风水养人,竟然引的的皇姐也到此处游玩,真是别来无恙。” 荣渠只是略微惊讶的往后一看,便迅速恢复了得意的笑容。 “我就说嘛,这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着你了,原来是躲在这里想清闲呢,青成果然是乡下地方,今天我这一来,就碰上一个不长眼的东西。” 卫凌濯只是用眼角瞟了地上的人一眼,便已经看到了顾恙那深深失望的,不可描述的眼神,他紧克制住心中的情绪,假装云淡风轻的一笑。 “这么多日不见你,果然还是像以前一样不可理喻。” 容许早就和他扯开了面子,这个时候也不用讲客气。 “你呢?来这里怕不只是有玩那么简单吧?地上这娼妇,莫不是你养起来的吧?这京都的美人这么多,你一个都看不上眼,害的黄整天为你担心,你怎么到这地方找女人来了?” 卫凌濯做好心理建设,用尽此生最冷漠的眼神,看了顾恙一眼。 “我的慎园若都是这样的饭桶,那么你母妃早就得意了,这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你觉得,是我用的人?” 尔玛阿依并不知道这公主和卫凌濯之间的纠纷,他只当是这个女人,是宋晋瑶请来特意对付他的。 “公主,我想这是宋晋瑶身边的人,上回我去宋家,就见过她在宋晋瑶的房里,我去质问宋晋瑶,她还护宋晋瑶来这着,这一定也是宋晋瑶派她来杀害我的。” 荣渠公主,半信半疑,若有所思的打量了卫凌濯一眼。 “还真是千年朽木啊!真不是你的人?那可惜了,这样的小美人,待会就得抛乱葬岗去,任乌鸦野狗啃光了。” “你做的孽还少吗?” 常愈在一旁,看着地上痛苦的蜷缩的顾恙,心痛极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弓箭入体 - 拜清樽 - 渐令 卫凌濯此时此刻心如刀割,但是他知道,现在绝对不能表露出对顾恙的关心,否则会将她推入无尽的深渊。 “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何出现在这里吗?” 荣渠面色一滞,底气有些虚了起来。 “怎么?你来这里干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 “自然是有关系了,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至于你,要在这里浪费多久的时间,也和我没关系,只不过,我此刻就要回京都了。” 怀虚有些惊讶,这不是等于直接告诉了荣匙公主,他们现在就要回京都,告他们的状了吗? 荣渠果然嘴角一歪。 “卫凌濯,你到底想干什么?” 顾恙,躺在地上忍受的剧痛,听着他们的对话,此时此刻她在心中冷笑一声。 原来他叫卫凌濯,这才是他真正的名字,原来他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我闲来无事来此地游玩,无意间发现了黑河所的那些痕迹,以及这个西塞人,蹂躏和拐卖我朝的妙龄少女,我还道是谁给他们的狗胆,原来………” 能去这个收益已经有七八分相信了,他们就是来这里找证据的,可是看着底下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女孩子,她还是有些疑惑,他是怎么会知道尔玛阿姨会来这里的呢? “尔玛阿依,你来这里的事情,有几个人知道?这个小娼妇是怎么知道的?怎么会来这里伏击射杀你?” 尔玛阿依仔细想来,想起那天晚上,他跑到宋晋瑶的家里去询问,说不定是把那封信落在那里了,说起来,他的那封信也确实丢了。 “可能是那天我去宋家,不小心把那封信落在那里了。” 听到这里,卫凌濯在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若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何顾恙会独自前往此处,那么顾恙一定会和他们扯上联系。 而荣渠一旦发现顾恙和他们是一起的,就算卫凌濯今天能救下她,顾恙之后也会被荣渠盯上,受到各种刁难和威胁。 “这么说,我的好弟弟,那封信,是你给尔玛阿依的吧?” “你都已经大方承认,这个人是你派去的手下,我依然能承认那封信的来由。” “哦,是吗?只在这里听见,可不算哦,总要走到父皇面前去,当面说清楚,才能算呢。” 卫凌濯冷峻一笑,早知荣渠是厚颜无耻之人,但他手中已经握住了证据,自然也不怕她。 “好了,你可以继续,怀虚,阿常我们走。” 常愈听了先是一愣,然后为了全局打算,只能先压制住自己眼神中的情绪跟在卫凌濯的后面。 眼看着卫凌濯三人已经渐渐消失的背影,荣渠公主这才开始发慌。 像他们刚刚那么不急不慌的,站在自己面前,甚至已经主动告诉她,他们几个就要启程回京都了,这不是已经十有八九拿到证据了吗?那自己还跟这个女人,在这里浪费什么时间? 荣渠公主白了尔玛阿依一眼。 “就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自己从哪来,滚回哪里去吧,要是说出去半个字,就要你偿命。” 荣渠公主刚要走,才发现自己的驸马还蹲在一旁呻吟,又想到自己全盘崩坏的计划,咬牙切齿的一个猛回头,指着趴在地上的顾恙,吩咐周围那些护卫。 “剩下的都给我扎进去。” 顾恙本来已经在地上喘着粗气,听了这句话,整个人都感受到深深的恐惧,虽然他已经知道等一会儿场雨就会来救她的,可是她不知道这些公布,抓紧自己的里面自己是否还能有行动的能力,自己若使经络受损之后,还能练功吗? 顾恙靠着自己上半身意外慢慢地爬动着,想要逃离他们,但是这一切当然都是徒劳的。 卫凌濯三人走后,就绕道另一边,暗中观察着,当听到荣渠公主居然这样疯狂,要把剩下的所有弓弩都扎在顾恙身上的时候,常愈已经抑制不住,当即就要冲出去劈死他们。 “让我出去,让我出去,她会死的!” “你现在出去,也是在要了她的命,她不会死的。” 卫凌濯几乎是颤抖着嘴唇说出这句话,我是在常雨听来,却是冷漠的感觉。 “你当然不在意了,现在你利用完了顾恙,自然不会管她的死活了,如果不是因为你们,顾恙怎么会遇上这样的危险?我知道,你不就是担心那个公主,发现你认识顾恙,之后会再对她下手,可若不是你之前故意隐瞒身份,我们怎么会毫无防备?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算你是玉皇大帝,我也要你血债血偿!我们清樽阁上上下下,都不会罢休的。” 卫凌濯甚至已经眼眶泛红,他现在只知道唯一的解决方式,就是等他们走后再去就不一样,可是等他们走后,不然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们谁也不知道。 顾恙知道,在他们把这些弓弩全部扎在自己身上之前,他们是不会来救自己了,可是,为什么会是她呢?若只是痛些就算了,若是真的伤到了她的经脉,她以后怎么办? 她本就不是爹爹的亲生女儿,若之后又成了一个废人,还有何颜面在清樽阁待下去,难道就让爹爹白养一个废人吗? 荣渠公主从来不会有发善心的时候,想到就要做到,再加上徐乐生一直在身旁呻吟,为了表现出他的诚意,他也自然要帮她的驸马报仇。 荣渠本打算现场离开,可是一磅有个护卫提醒到。 “公主,你不是怀疑这小妮子是宁朔王的人吗?您当然要亲自看着了,若是您走了之后,他又半路杀出来救人,这可怎么办呢?正好也看看,她到底是不是宁朔王的人。” 荣渠一笑。 “是啊,这你倒提醒我了,若他能忍住不出来救人,倒也有几分可信了,那就在这看一会吧,你先去城中最好的医馆,抓个郎中来,稍后为驸马医治。” 剩下的八根弓弩,又快又深的扎在顾恙的手臂上,腰间以及大腿外侧,顾恙到了最后,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咬牙。 她从来没有比现在更后悔,做出这种千簇箭,果然报应不爽,终究是到了自己的身上。 等最后一根弓弩抓进去的时候,顾恙已经晕倒过去,神志不清。 “怎么这么不中用?这就晕死过去了?” 一旁的护卫谄媚的说道。 “怕不只是晕死过去,过不了多久,人也就没气了,不如早些丢到乱葬岗去。” “费那个力气做什么?这是黑河,所之前也是摆死人的地方,就让她这吧。” 荣渠公主最后看了地上血肉模糊的人一眼,就趾高气昂的带着附马走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回家去吧 - 拜清樽 - 渐令 等看到那一行人走了之后,常愈想离玄之箭一样,第一个冲了过去,然后想要抱起躺在地上的顾恙,可是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那些箭还扎在她的身上,不知道怎么取出来。 怀虚,冲过来赶紧说道。 “赶紧送去医馆吧!把人救醒再说。” 卫凌濯也很想上去,抱起顾恙,赶紧送她走,可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常愈是不会让他再接近顾恙了。 常愈也不敢轻易拔出顾恙身上的弓驽,好在后背没有伤,还能将她抱起来。 “就不劳而为费心了,二位还赶着启程去往京都,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看着常愈跌跌撞撞,抱着顾恙离开的背影,怀虚本想上前劝阻,却被卫凌濯拦住了。 “你还追上去做什么?如今你觉得,常愈还会相信你吗?” 怀虚转过头来,支支吾吾的说道。 “王爷!顾恙她……您真的不担心吗?” “担心。” “那您?” “但是她从此再不会原谅我们了,不是嘛?” “可是他一个人。若抱着顾恙去医馆,要是又碰上了荣渠公主可怎么办?我们要不要跟在后面看看情况?” “我们跟上去被荣渠发现了,我们与他们认得,这才是最大的糟糕。” “可是你刚刚都当着他们的面叫常愈阿常了,他们也会以为常愈是您的手下的。” “常愈不是个傻子,他会懂得避开的。” “那…若是之后,清樽阁上门寻仇,怎么办?” “他们要什么,我们便给什么罢。” 怀虚还有很多话,可是话到嘴边都已经说不出口,他知道多说也无益了,其实他之前注意到自家王爷眼神的变化,也知道王爷是真的在意了,可是现在已经无法挽回,那就只能先独自往前走了。 待卫凌濯她们两个人回到客栈的时候,怀虚进了屋子,发现常愈的行李也没有带走,不知道是暂时放在这里,还是干脆不要了。 怀虚留下了银子,当做房费,让老板娘先不要退掉这房,等等看尝谕会不会回来拿行李?于是两个人草草收拾了一下,就打算齐全回京都了。 而常愈抱着顾恙,就直冲回春堂去。 进门之前,常愈还仔细观察过,里头没有那公主的手下,这才放心大胆的抱了进去。 老先生看到顾恙这般模样被抱进来,大吃一惊,但还是迅速召集所有的地弟子,开始给顾恙拔箭。 期间顾恙几次被痛醒,再又晕过去,她冷汗频出,直接弄湿了衣裳,可是就是不见完全醒来。 等所有的弓弩都拔出来,血水都倒掉了三个铜盆,顾恙的唇色也已经是灰的发白。 “老先生,现在怎么办呀?她现在能不能坐马车回去?我们那里有上好的药材,会给她精心调养的,现在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老先生给顾恙把了一脉,一开始只是给她开了益气补血的方子,可是等药煎好以后,弟子给顾恙喂药之时,却一直喂不进去,喂多少就吐多少。 老先生再给顾恙把了一脉,脸色就变了。 “不好啊………” 常愈焦急地问道。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经脉有损?是不是…是不是救不回来了?” “不幸中的万幸,只是左手的经脉伤了一点,若是好好调养,也许也还能恢复,其他的地方都没有扎在要紧的地方,只是………” 听到没有伤到经脉,常愈已经是送了一大口气,他知道这应该是顾恙最担心的事情了,如果顾恙的身子真的伤及根本,以后不能再练武,怕是她自己也活不下去了。 但是老先生的这个转折,又让他的心揪了起来。 “老先生,你就别犹豫了,快说吧!” “顾恙在那个余毒未清的地方呆了那么久,又伤了身子,可能染上了时疫………” “时疫???那不是有了方子,已经能够治好吗?” “是啊,可是现在顾恙太虚弱了,那药方子又十分猛烈,不知道她的身体能不能受住,可是若是不吃药,这性命也堪忧……” “那怎么办?现在是要留在这里吗?” “这就要看你们自己了,若你们想回去,我可以现在就让他们把所有的药品,都给你们打包好,这些伤口也都包扎好了,若有什么事情,你就让她在山上养着,你自己下山来找我。” 老先生体谅他们突逢大变,想要回去的心情,在这里养着,和山上养着,其实也是一样。 而且在自己的亲人身边,肯定能得到更好的照料,如果他们忙起来,也许百密一疏,又给她耽搁了。 “那就劳烦您给她抓药了,等药抓好了,我们就回去。” 一个时辰之后,老先生把致外伤养身体,还有治疗失忆的方子,大包小包都给他们装上了。 常愈背着这一大箱子,叫了马车,连行李也顾不上,直接就往山上赶去。 看来是等不到大师兄了,若是大师兄在客栈找不到他们,应该会回来询问消息的吧? 常愈看着斜倚在马车边,晕沉沉的顾恙,看她衣服上那些还未消散的血迹,心里是一阵一阵的焦急。 他不停的掀开帘子,吩咐马车夫慢些,怕颠簸到她伤口痛。 常愈现在是又心痛又焦急,他完全不知道,等回到了清樽阁,他该怎么和师父解释?自己把人带出去,可是却是这样子回来的。 常愈在马车上度日如年,顾恙也是昏昏沉沉,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能在稍稍清醒的一瞬间,看见常愈的脸,知道自己算是安全了,便再次睡去。 卫凌濯和怀虚在前往京都的快马上各怀心事。 怀虚不仅担心着自己和常愈的关系,也担心这自家王爷的心事,更加担心这次回去以后,和荣渠公主的斗争。 王爷为了转移公主的注意力,已经把他们掌握证据的事情,告诉了公主,那么荣渠会用什么方式来应对呢? 而卫凌濯此时此刻,竟然一点也没有想到关于荣渠的事情,而是在想,顾恙是否能够平安活下来。 就算那几个弓箭不能伤及她的性命,可是若是伤了她的身子,让她之后不能练武功,按她的性子肯定也活不下去了吧? 卫凌濯故意在客栈多停留了一会儿,可是一直没有等到她们回来收拾行李。 卫凌濯曾经托宋晋瑶,送珍珠冠给顾恙,他知道顾恙喜欢珍珠。 顾恙勉强收下了,那珍珠冠,应该还静静地躺在客栈的柜子里吧?顾恙会不会想起那个珍珠罐?会不会带回去呢? 哦不,也许她现在依旧没有醒来,也不知道有没有找到地方治疗。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大发雷霆 - 拜清樽 - 渐令 因为在黑河所等的太久,现在已经过了晌午,马车开到山上去时,天色已经有些暗沉下来了。 常愈跳下马车,小心翼翼的把顾恙抱下来,那只手得弟子立马就冲上来,发现是他们两个,惊讶极了。 “常愈师兄,你们怎么这就回来了?大师兄也回来了吗?” 常愈,忍着心痛吩咐道。 “先别问那么多了,快把师父叫来。” 那弟子点点头应下,余光瞥见顾恙满身血渍,一时惊呆了,赶紧飞快地跑着去禀报老阁主。 没过多久,一大群人围着老阁主出来了,岑禅本来还惬意的在桌前烹着茶,却听见弟子来报。 常愈和顾恙回来了,他知道儿子去燕郡送亲,还没有回来,这个时候他们两个独自回来,必定是出事了,再加上刚刚来通报的弟子的神色,他就知道,事情一定不一般。 可是当他看到女儿昏迷不醒,还有衣服上大大小小的血渍,他的心还是如同刀割一般。 他把拐杖在地上,重重的一摔,对着常愈厉声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常愈喘着粗气,抱着顾恙,手也不敢抱重了,怕弄疼她,进退两难,于是也只能说道。 “师父,先进去,进去我再细细和你说。” “快找几个弟子打热水来!” 老阁主才吩咐完,常愈就连忙阻拦了他。 “师父,顾恙………顾恙得了时疫,还是不要让其他师兄妹过来了,以免感染上,虽然已经有治好的方子,可是要是染上也不是什么好事。” 大家听了这话,却并没有紧急的散开,反而一个比一个凑的更近。 “师姐,怎么啦?师姐的衣服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血呀?” “师姐的嘴唇发白,是不是在发烧啊?” “怎么顾恙就成这样了?” “好了好了,你们都散开,做自己的事去,让这里透透气。” 老阁主,下了命令,让大家散开,然后从常愈的手中,想要接过顾恙。 “师父,您抱不动的,还是我来吧!” “笑话,我堂堂清樽阁阁主,连自己的女儿都抱不动了,那岂不是要任人家,欺负到头上来了?你先亲自去给她弄开水,然后再来向我一一说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顾恙此时听见吵嚷,用尽全力睁开眼睛看了看,看见了爹爹的面庞,他挤出一丝微笑,然后一个白眼又晕了过去。 岑禅简直快要急疯了,这么多年培养出来的女儿,天天练功,身子骨应该比较强劲,究竟是受了怎样的伤,才能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岑禅把女儿抱进去,安置在最柔软的榻上,又帮他擦干净脸上的汗水,就出去把犹琴叫了进来,让她给顾恙换一身衣服。 犹琴听见姑娘他们回来了,本是开开心心的进来,当他看见躺在床上的姑娘变成了这个样子,惊呼出声,眼泪一眨眼就下来了,等他听了吩咐,把那身脏衣服换下来,常愈的热水也煮好了。 犹琴捧着那一身衣服,给岑禅和常愈翻看,几乎都是血渍。 “师姐怎么会这样?大师兄呢?我姐姐不是早就已经礼成了?” 因为岑禅也格外喜欢犹琴,所以就吩咐犹琴,去把门关上,房中除了昏迷不醒的顾恙,便只有他们这三个清醒人了。 常愈一边把煮好的药水放在桌上,等它凉下来,一边说起了在青城郡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 老阁主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到最后一拍桌子,差点没把那药碗给打碎。 “顾恙第一次下山不懂,你也不懂?一个两个不知道底细的人,就这样跟他们合作?你以为他在帮你们,可实际上呢,还不是他好处占尽?!还有我已经多次强调过,不要和京都的人扯上关系,你们怎么就不听呢?” 常愈解释道。 “他一直没说自己是谁,我们也只当他是京都的普通富贵弟子,我们,我们也是因为………” “简直是异想天开,若他只是普通,又怎么能那么轻易的,搞定皇宫里面来盐史,怎么那么轻易,就帮宋家搞定皇商的事情?难道到了那个时候,你们还没有警惕过他们,防备过他们?” 常愈一时无话,只能承认道。 “是我们疏忽了……” “何止是疏忽,简直就是在胡闹!还有顾恙,若不是她现在病着,我定要好好说说她,那害人的东西,你们怎么会带下山去?她不是早就告诉我,已经损毁了吗?” 常愈听了这话,心里有些紧张,但也不好把锅推给大师兄,于是只好自己先背下。 “我……我是害怕下山人少助力寡,所以才劝顾恙用上的,而且是我偷偷带出去的,这不关顾恙的事情。” 老阁主皱着眉头,看了看顾恙手臂上的一处伤口,虽然回春堂的老先生已经细细的替顾恙处理过了伤口,但是里头的伤口,还带有许多小创面,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完全好起来。 “这过了春天,就是夏天了,常愈,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常愈听了这句话,整个头都嗡了一声,已经不敢回话。 老阁主突然的放大声音,吼道。 “到了夏天,炎炎酷暑,若他这伤口还没好,那就会化脓!反复不能见好!最后就会全身溃烂而死!这就是你希望看到的?!” 常愈一下子跪在地上。 “师父,都是我的错,要是……要是顾恙不成了,我……我将功赎罪,我去陪她!” 老阁主听了火冒三丈,抬起一脚,就踹在自己最心爱的弟子身上,这一脚可不轻,常愈直接滚了几滚,犹琴吓坏了,赶紧上去扶住常愈。 “你滚去祠堂跪着。” 常愈并没有为自己辩解,但是他惊慌地说道。 “顾恙还需要照顾啊,师父,你先让我把她照顾好,我再去,我跪一个月,三个月……” “她不需要你的照料。” 常愈眼神失落,并不是因为师父的冷言冷语,而是因为担心顾恙。 犹琴起身来,本想替常愈求求情,可是老阁主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把手掌一伸,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直接让犹琴别说了。 犹琴本就不好违背大师父,于是只能俯下身来,劝说道。 “师兄,你先走吧,师姐,由我来照顾,我一定会精心照顾好她的。” 说完又俯在他的耳边悄声说道。 “师兄,你若是害怕,我叫人偷偷的给你送吃的,顺便和你报告师姐的情况,你就放心的去,等大师父心情安定下来再说。” 常愈叹了一口气,只好自己自动退了出去,关门前,还依依不舍的往里头望了一眼。 第一百五十章 手忙脚乱 - 拜清樽 - 渐令 常愈关门出去以后,看着还在盛怒之中的大师父,犹琴也只好低头不作声,可是过了一会儿,便看见师姐的头上又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于是犹琴赶紧掏出手绢,上前去替顾恙擦拭。 “大师父,你快想想办法救救师姐吧!她在发烫。” 犹琴一边擦拭着汗珠,一边焦急的转头说道。 听了犹琴的这句话,岑禅仿佛如梦初醒,赶紧把犹琴拉开。 “你也走吧,她得了时疫,会传染,你姐姐才出嫁,你要是得了时疫,我没法儿和犹家交代。” “大师父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这个!我家既然把我送上来,就是信任大师父,师姐平日里怎么对我好,犹琴不会忘记,这个时候怎么能走?再说了,这治疗时疫的方子也出来了,最多就是吃些苦药,又不会丢了性命。” 岑禅喃喃道。 “你们都是好孩子,可惜顾恙她………” “大师父,师姐怎么了?什么可惜?” 岑禅立马回过神来,否认道。 “没什么,我在自言自语,这样吧,你去后山的庙里面通知一下那个小和尚,他白吃住了我们这么多年,也该到他们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犹琴吃惊道。 “大师父,你要把师姐送到后山的庙里面去吗?可是那两个人和师姐非亲非故,怎么愿意好好照顾她呢?” “这也是无奈之举,想想还有这么多的弟子,不能让他们都染上时疫。” 看着大师父深邃的眼窝和无神的眼睛,犹琴知道,做出这样的决定,大师父的心里也很无奈。 师姐是大师父最最疼爱的人了,这么多年,大师父一直把师姐当亲女儿不说,只恨不得把她宠成公主。 师姐平日里犯了什么错误,也都是轻轻揭过,训斥几句,所以很多弟子要是犯了什么错,遇上什么麻烦事,都找师姐帮忙。 师姐平时待人也很和善,一直和大家打打闹闹,大家在一起就像一大家子亲人,能留下来的弟子都已经把彼此看成了最亲的兄弟姐妹。 犹琴站在一旁发着呆,突然脑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若是师姐真的不成,就这么去了,那么,常愈师兄说,也会跟她一起。 他们是大师父两个最得意的弟子,一个是自己的女儿,一个是也快要当成二儿子来宝贝的常愈,那大师父能经受住这个打击吗? 他若从此一蹶不振,那么这个清樽阁……… 犹琴赶紧猛地摇摇头,把这个可怕的想法从脑中甩出去,然后看了还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师姐。 “大师父,师姐实战上了京都的仇人,那么那些人会来找我们的麻烦吗?他们会不会半夜偷偷潜进来杀害事件?我们不能把他一个人送到后山去呀,要不然我陪着她去吧!” “你不可以去,谁也不能去。” 做在旁人看来,也许觉得,这是岑禅好像不在意女儿的举动,可是犹琴也能想明白。 大师父平日里最讲究公平,讲究众弟子平起平坐,若是叫了谁去陪顾恙,都像是在那个弟子陪着顾恙一起受苦,像是给顾恙去做佣人似的。 大师父绝对不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也不会拿其他弟子的命去陪自己女儿的命。 “你不用再多说了,必要的时候不会亲自上去陪她,你发一封信函,把岑历叫回来吧。” “大师父,这不是你要我去的,是我自己要去的,如果不去,我呆在这里,良心也不会安定的,您不是总教我们,要知恩图报嘛!” 老阁主低着头,阴沉着脸,没有说话,犹琴也不敢在里面多呆下去,只好退出去,找其他的弟子商量对策。 其他弟子听说师姐有难,都一个个想要后山去陪她,可是老阁主听了外面的喧闹,只接一个石子砸出来。 弟子散开之后,又在厨房的后头围起来,商量着,怎么才能治好师姐。 “常愈师兄到祠堂去了,我们是不是应该给他送一些吃的呀?” “这个待会儿再说,常愈师兄皮实,一时半会饿不死的,倒是顾恙师姐,若是她真的死了怎么办?” 犹琴虽然在这些弟子之中只是一个小妹妹,但是听到这样不吉利的话,也是当场反驳。 “不要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师姐平常身体很好的,只要能得到精心的照顾,赶在夏天之前,就一定会好起来的。” “可是到底是谁把师姐害成这个样子呢?我们要不要替他报仇啊?大师傅没有说什么吗?他平时理科最疼爱世界了,怎么可能让她受这样的委屈啊?” 犹琴虽然知道,是因为京都的宁朔王,才让师姐受伤的,可是大师父刚刚既然关起门来说这件事情,说明就是不想让其他的弟子知道,于是她也只好假装不知情。 “犹琴啊,刚刚你一直在里头,大师父有没有说,师姐是为什么才说的伤啊?我们可以偷偷给他报仇啊!” 听了这样的话,犹琴才庆幸没有把事情说出来,到时候一个两个弟子偷偷出去寻仇,又弄伤了回来,或是给清樽阁惹上更大的麻烦,那岂不是糟了? “你看看我,才多大,你觉得大师父会告诉我吗?那肯定只有常愈师兄知道了,再说了,现在这些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让师姐好好活下来,以后让她自己亲自去寻仇,不好吗?” 这时候也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了,犹琴先进厨房,偷偷找了一些吃的,打算给在祠堂的常愈送过去。 而其他的弟子,因为门中出了这样的大事情,也个个都心不在焉的,傍晚练功,庭院上的弟子也没几个,大家都纷纷在房里翻来覆去的,或是三五成群的讨论这件事情。 岑禅一直在房中陪着女儿,女儿虽然一直在翻来覆去,可是高烧不退,而且她身上的伤,也不允许他这样乱动,动一下,就会有新的血渍渗出来,过不了多久,又得叫犹琴进来换一次衣服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呀,那样血可不是要流干了吗?老阁主仔细检查了一下衣服的渗透情况,发现侧腰和右处小腿的伤最为严重,一看就是弓弩射进去的,冲击力十分的大,所以伤口也很深。 老阁主开了地下室,在里头找着祖先传下来的古法方药,翻来覆去,却也没找到合他心意的。 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儿子能陪在身边,给他一臂之力,曾经她以为,他坐拥整个清樽阁,又有这么多的弟子,就像孩子一样,陪在身边。 他以为自己已经不再害怕什么了,可是现在他才发现,他最害怕的是失去,如果自己人到晚年,连唯一的这一个女儿也没有了,那他只怕会发疯。 第一百五十一章 后山旧庙 - 拜清樽 - 渐令 老阁主从地下室无功而返,回来看见女儿在床榻上微微颤动,嘴唇发白,嚷嚷着要水喝。 他赶紧给女儿倒了一杯茶水,送在嘴边润了润嘴唇,却又喝不下去,他轻轻捏开女儿的嘴,一看里头的猴头已经肿得很大了,既然这水都喂不进去,更别说那熬出来的药了。 这可怎么办呢?老阁主心急如焚,却也不想和别人说起此事,这个时候,门外又有弟子来敲门了。 岑禅不想开门,可是那弟子一直敲着,没有停歇的意思,老阁主好去开门,本来正要发火,看见来人,才到嘴边的火气,又收了回去。 是犹琴。 犹琴知道大师父现在心情很不好,可是总要有个人来禀报事情吧! 但是为了不让大师父生气,犹琴赶紧开口。 “大师父,大师兄来信了,他三天以后回来。” 老阁主心定了一下,然后问道。 “怎么突然定了回来的日子?是他已经知道了顾恙的事情?” “哪啊?根本没有人敢告诉他呀,只好等大师兄回来,让他亲自知道了。” 老阁主深深叹了一口气,又犹豫了一会儿,说道。 “你让人飞鸽传书,再给他回一封信,说他沿途若是能找到什么治箭伤的奇药,多多的带些回来。” “是,师父,是师姐的病很严重吗?求求你让我照顾她吧,师姐每天换药,换衣服,犹琴不忍心看着师姐受苦,想为师姐尽一份力。” 老阁主略略思索,还是担心犹琴染病。 犹琴知道大师父担心的是什么,于是退而求其次,说道。 “我不会常常来接触师姐的,我只在她换药换衣裳的时候,去一次,给她送送饭,我会用纱巾掩好口鼻,而且这时疫,好像也没那么容易传染,否则师姐和师哥他们天天在那黑河所,早就染上了。” 岑禅这才被说动了,但是还是提醒道。 “可是我还是必须把顾恙送到后山去,最近多雨,山上青苔湿滑,小路又危险,你一个人去怕是不安全。” 犹琴趁机道。 “那可以让常愈师兄一起去嘛。” 老阁主立马换了一副严肃脸。 “他既然进了祠堂,自然就没有轻易出来的道理,若不是他天天撺掇着顾恙,顾恙也不会这样鲁莽大意,这次的那个千簇箭,不就是他让顾恙带下山去的,他总得磨砺磨砺,你不用再说了。” 犹琴已经达到了自己此次来的第一目标,也就不再多要求什么了,恭恭敬敬地推了出去,赶紧去小厨房找吃的,打算给常玉送晚饭。 老阁主关上门,又回头看了看顾恙,惊讶的发现,她已经睁开了眼睛,好像是已经醒了,于是他赶紧过去。 “怎样?有没有感觉舒服了一点?” 顾恙紧锁着眉头摇摇头,仿佛是说不出话。 “你喉头肿得太厉害,现在也说不了话,等待会我喂你一碗药,你尽力地咽下去,看看过了今晚能不能好一些。” 顾恙动了动手臂,想扮成着身子坐起来,可是一动伤口就撕心裂肺的疼痛,于是才动了动手指,便不敢再动弹了。 “你先别动,你这个样子越动越疼,这敷的药已经上了好几遍了,可是,还是有血迹渗出来,你少动些,它就愈合的快些。” 顾恙现在是既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只能忍着全身的疼痛,也无法表达自己的需求。 顾恙现在浑身上下都痛苦,甚至比那弓弩直接射进来的那一刻,还要痛苦百倍,她从来没有这么清楚的感觉,自己快要消弥了。 眼角有一滴清泪,浅浅的划下来,落在嘴角边,他只能感受到咸咸的感觉,可是在老阁主眼里,更是扎心。 “孩子,我不该让你这么早就独自下山去,也不该在你大师兄不在身边时,就把你交给常愈,我也早该想到,从此以后你就安心呆在山上吧,有我,有你大师兄,定能护你一世周全。” 顾恙听了,想起了被困在家里十多年的宋晋瑶,爹爹虽然是为了她好,可是要自己真的一辈子呆在山上,岂不是和宋晋瑶一样了吗? 顾恙用着自己全身残存的力气,猛然地摇了摇头,她虽然很喜欢,很留恋这里,可是总有一天,她还是要出去寻找一份真相的。 这里是她的家,她当然不会抛弃自己的家,或许等到她找到了那份真相,她会守护清樽阁,奉献自己的一生,可若让她永永远远的呆在这里,再也不出去,那是她做不到的。 老阁主把她当做女儿,这么多年,当然也不是不理解顾恙,他知道顾恙心里想的是什么。 可是顾恙想要知道的真相,便是对她生命的最大威胁,他绝对不能让她靠近这份真相。 这一次顾恙只是接近了那个王爷,仅仅是相处了几天,就已经被害成这个样子,难以想象,如果顾恙选择正面与荣渠公主围底,那么带给她的,将是灭顶之灾。 既然老天爷安排顾恙来到自己的身边,就是送给自己的一个孩子,也是自己选择承担的一份责任。 岑禅就是要保护她,保护她这一生都平平安安的,而不是陷入仇恨里面。 这本来就是那些当权者的错误,既然已经有人成为了权利的牺牲品,那么就不应该再让这个孩子蒙受报仇的痛苦。 或许有一天顾样真的成为了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在他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也会告诉她的吧,只是绝对不是现在。 “好了,我们先不说这个,你得的是时疫,山上还有你很多师弟师妹,不能让他们也染上了,等后天,爹爹就送你去后山,那有个和尚,我会安排他照顾你,我也会每天来看你,懂得吗?” 顾恙闭上眼睛点点头,并无异议。 “好孩子,待会喝了药,喝点清粥,你就睡吧,睡着,就没那么疼了,多睡几天,这身上的伤也就好了,到时候爹爹空出时间来,带你出去游玩去,这么多年来,你光顾着练功,都没机会去外头的世界看一看,这第一次下山,就碰上这样的事情,这也不是你的错,之后爹爹亲自带你出去,就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了。” 顾恙眼里闪着泪光,微笑着点点头,握了握爹爹的手,心满意足的沉沉睡去。 等岑禅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天早就已经黑了,外头的院子里也没有弟子在练功,想必都是受了这个事情的影响。 在去厨房的小道上,偶然有零星几个小弟子,经过岑禅身边时,匆匆行个礼,又匆匆回房去了。 看着这些来去匆匆的孩子们,他突然有一种无力之感。 第一百五十二章 美好希冀 - 拜清樽 - 渐令 自己自诩已经是站在武林高山之巅的人物了,可是在京都那种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汇集的地方,只是出来一个王爷,就可以把自己的女儿害成这个样子。 难道真功夫,就真的比不过那些权利?难道像他们这种没有生在富贵之家的人,就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不能安安心心的过自己的生活,井水不犯河水吗? 他奋斗拼搏一生,才挣来这个能够安享晚年的局面,虽然妻子早逝,可儿子成才,门下的弟子又个个善良乖巧,天姿都极为不错,还有了这么有灵气的女儿,可以说是人生幸事。 可是现在,女儿受到了威胁,他甚至还不能直接找上门,甚至不能为女儿报仇,连多年之前,顾恙家的血海深仇都只能隐埋。 他其实多么想给女儿改一个姓氏,让顾恙彻底底摆脱顾家的影子,让她以后连想也不要往这方面的事情上想去,可是他总觉得,这件事情早晚是瞒不住的。 若是事情真的到了无法控制的那一天,他又该怎么办呢? 如果要保住顾恙,如果到时为了要与皇家对抗,要用整个清樽阁上上下下来奋力一搏,他又该如何选择呢? 惹上了皇家,这些都是不能不考虑的事情。 虽说这一次。是那个王爷骗了她女儿,得了便宜,可是那个公主算是记下了这个仇了,若是哪天打听到了,会不会上山来寻仇呢? 若要寻仇,他也不怕,他只是怕女儿被偷偷暗杀,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且,只是那个不冷不淡的驸马,被射了一箭而已,不至于有那么大的火气吧。 岑禅在心里为自己排解着,他坐在门外的摇椅上躺着,时不时就进去看女儿一眼,看她有没有醒来,有没有要水喝要东西吃。 可是每次进去,都是昏昏沉沉的睡着,虽然头上的温度退了一点,可是面色还是红润的可怕。 在外头坐着坐着,也到了该睡觉的时辰,可是他却没有想睡的心思,坐在屋檐下,躺在摇椅上,一摇一晃的看天上的月亮,他从前常常做的事情,可是今晚的月亮看起来却是那么的幽森,那么的苍白。 岑禅看着看着,看不下去了,于是便干脆起身进屋。 心里有了心事,无法排解,是怎样也睡不着的,他在房中来回踱步着,时不时又看一眼女儿,感到无事可做,连平日里最爱喝的茶也不香了。 他想起多年前喂给女儿的那瓶药,那是因为机缘巧合,从靠近西塞那里得到的。 顾样喝下去,对从前的事情竟然没有一点印象,连有一次他蓄意试探,在她面前说起,顾恙都不会有任何的回忆,所以这药的功效,实在是很让他吃惊。 若这一次,顾恙的身体还是没有好转,说不定可以再去西塞找找,当年他父亲不就是在西塞那里驻守边关,征战沙场? 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份福泽,所以那里的神灵才格外保佑顾恙吧。 想到这里,岑禅的心情稍稍安定了一些,现在就等着儿子回来,赶紧商量对策了。 后天把顾恙送到后山的庙里去,再后一天,儿子才回来,这样就算儿子不同意,也已经把人送进去了。 只是他是多么想女儿留在山上,天天看着人照顾,可是他也不能不过这山上其他弟子的性命。 在房内,就着昏暗的烛火,映着女儿的脸庞,老阁主又盯着女儿的脸看了一会儿,。 直到外面负责打更的弟子开始敲锣,他才知道,已经很晚了。 老阁主草草翻出一张草席,打算铺在地上,就这样将就一夜,当躺下去,突然又想到,女儿全身上下都是伤,要是挪动换地方,肯定有牵动伤口,要想个什么法子才能让她减轻痛苦呢? 用两头棍子支了布料抬走,不免摇晃摩擦,直接叫人抱走更是不行了,若是用了牡丹架子垫了厚厚的草席和软垫子,到时还能一试,只是要看抬架子那人稳不稳了。 可是目前这山上,能这样稳妥的抬架子的人,还真没几个,若是自己还年轻,别说抬顾恙一个人了,抬他四五个都没问题。 可是现在自己也是一把老骨头了,有时候走太过崎岖的山路,甚至还要带一把木头拐杖,他也不能保证能让架子平稳。 常愈倒是能够做到,只是自己才在犹琴面前说了,不能放他出来,怎么能临时反口呢? 在师道尊严和女儿伤口恢复之间做选择,老阁主不免又犹豫起来。 其实他是很看重常愈这个关门弟子的,可以说,如果没有顾恙这个女儿,说不定过几年,常愈也快成为他干儿子一般了。 只是因为有时候常愈实在是太胡闹,太离谱,所以他便训斥的多了些。 也许在自己对顾恙的好的对比下,常愈难免会觉得心里不平衡,可是他们两个这么多年来,感情一直都很好,这也是让他很欣慰的。 这也正这说明了,常愈那孩子心胸宽广,也没有其他的杂乱心思,只是他的某些性格,在某种程度上会让他受到挫折。 可是他自己受些挫折,吃些苦头也就罢了,他有时候做出的决定,常常会带累顾恙。 而顾恙这小丫头,又从来不怀疑自己身边的人,所以总是相信了他,有时候常愈反倒没怎么的,顾恙自己倒是首当其冲了。 就像这一次千簇箭,他问也不用问,就知道常愈定是为了让顾恙能够好好保护自己,才让顾恙把这弓弩带下去的。 可是这毕竟是如此狠辣的利器,既然她自己使得,那别人也能使得,所以这箭插在了顾恙的身上。 常愈往常又总是急着想要立下功劳,所以这一次和那两个人合作,恐怕常愈也没有反对。 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人生难得大圆满,他悠哉悠哉过了几年清闲日子,现在终于要开始来为儿女还债了。 但是他不后悔,因为他已经享受过了这些孩子带给他的幸福和安乐,并且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选择的,他也不会后悔。 想着想着,岑禅终于慢慢的睡过去了,在梦里,女儿还像往常一样活蹦乱跳,和常愈打打闹闹的来到他的面前,还是依旧准时准点出晨功。 他甚至还梦到,顾恙主动对他说,说她再也不纠结于自己身世的事情了,都一辈子留在山上陪他。 他笑着怪女儿胡闹,说择日就要为她选下好夫婿,让她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嫁人,排面绝对不会逊色于犹家。 要是日子都能像自己所想的那样顺心如意,那么这世界上,就无所谓人生之苦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一场噩梦 - 拜清樽 - 渐令 第二天清晨,岑禅起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看女儿的情况,不要还没有寻转的痕迹,但是摸了摸额头,好在不烫了,可是身上的伤却没有好转的痕迹,还是一直微微渗血。 他把犹琴叫来,给顾恙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又去自己放药材的地方,找了益气补血的上好药材,打算给女儿补补血。 去厨房熬好药以后,他用一双已经不再年轻的时候,颤颤巍巍地端到房里去,迎面碰上捧着血衣服走出来的犹琴。 “大师父,师姐醒了,你快去看看。” 岑禅听了激动极了,赶紧要进去看看女儿,从顾恙回来到现在,父女两还没有说过一句话呢,。 犹琴见大师父这么激动,为了防止他把药撒出来,赶紧替他接过来,一起端着进去了。 顾恙所谓之醒了,也只是微弱的睁开了眼睛,她没有任何其他的力气,四肢都好像刀割一样,有一种被别人掐着脖子的窒息感和虚弱感。 即使是躺在床上,也是晕晕乎乎的。 “恙儿,你感觉怎么样?” 犹琴在一旁,笑眯眯的把那一碗补药放在桌子上。 大师父是一个讲究规矩的人,所以平时在大家面前,对儿子女儿都是直呼其名,同其他弟子没有区别,这还是犹琴第一次听见大师父这样叫顾恙师姐呢。 “我……没事,您………” 岑禅说道。 “傻孩子,怎么会没事呢,你缓着气儿说话,别费劲,休息休息,在家里了,就安心,不会再有事了。” 顾恙费力的点点头,然后吐出两个字。 “常……常愈呢?” 岑禅没有说话,犹琴见大师父为难,就先替大师父回答了。 “常愈师兄在别的地方呆着呢,大师父说,他没有好好看住师姐,让他先别来打扰你。” 顾恙点点头,又看向岑禅。 “爹爹,你………常愈都和你说了……吧,我……是我的错,我不应该相信………” “不用说了,爹都知道,爹不怪你,你第一次下山,难免轻信他人,只是你自己记得,那些害人的阴毒物件,是万万不可以再做了。” 顾恙这一次是吸取了大教训,自然不会再重蹈覆辙。 犹琴在一旁听着,心道这大师父这个时候还是想着教导师姐不能做这个不能做那个,师姐都这样子了,还是这么严格。 “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说来我让人给你做去。” 顾恙摇摇头,她现在恨不得自己是个不会动的木头,只要不牵动身上的伤口就好了。 “我吃什么都成………嗯……大师兄他…?” “他还没回来,不过已经来信,马上就会回来了。” “那………他知道了……” “不,我还没有同他说过,恙儿,爹爹和你说件事,你不要怪爹爹,这也是爹的无奈之举,希望………” 顾恙看着爹爹,示意他说下去。 “因为你这病……会传染,所以爹打算,送你去后山,去那庙里去,这…爹是没办法,因为还有其他弟子……” 顾恙眼睛里渗出笑意,然后轻轻的说道。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呢,我很乐意,爹你也知道我想去那儿玩嘛,从前你老不让我去,如今…正好嘛。” 见女儿没有觉得自己抛弃了她,岑禅的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几天犹琴给你送吃的,换衣服,你都好好的,听你小师妹的,等把身子养好了,爹说到做到,一定带你出去玩儿去。” “大师兄小师妹,还有常愈,也一起去嘛。” 岑禅笑着哄着顾恙。 “这些都不是问题,等你好了,想带上谁就带上谁。” 顾恙说了这么多话,有些费精神,她长长的喘了一口气,又有些想睡了。 岑禅看出女儿眼里的困意,也知道他现在体力不支,说不了多久的话。 “先别睡,把这补血的药喝了再躺下。” 顾恙眉头一皱,她现在实在是疼得厉害,一点儿也不想动了,就像刀割一样,可是药还是得喝。 “好吧。” 岑禅让犹琴先下去,亲自给姑娘喂药,每喂两三口,顾恙都得喘一会儿。 喂到一半,岑禅有些犹豫,但是还是开口问道。 “恙儿,这个,常愈和我说,那两个人其中有一个是京都的王爷?” 顾恙听了这话,身体一震,不愿意回忆,但是爹爹既然问了,还是得回答,她轻轻点了点头。 岑禅又是一口药喂到顾恙嘴边,然后继续问道。 “你是怎么会和他们搅到一块儿去的呢?本来完全不熟的人,你怎么就和他们合作了?” 顾恙一想起这件事情,想起那个人的名字,再想起那一天,他和那个公主的对话,顾恙就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这么多天来,她是为什么会相信那个人的呀?凌卓完全把自己玩弄与股掌之间,亏得自己还完全相信他,还为他做事。 “爹爹,你别问了,我不知道的,我真的不知道我自己怎么了,也许是我没有经历过,是我自己傻吧。” 听了这话,岑禅有些警惕。 “恙儿,你同那个王爷关系怎样?” 顾恙突然咳嗽起来,她在心里自嘲的想想,关系好吗?那自然是好了。 自己就是他手中牢牢掌握的一个棋子,可是帮他办成了一件大事情呢。 在他眼里,自己一定是一个很好用,很顺手棋子吧,不仅乖乖的听他的话,被人卖了,还替他数银子呢。 “爹爹,我真的不知道。” 顾恙虽然气虚体弱,说的云淡风轻,可是话语间回避的意思也跃然纸上,岑禅听得越来越担心了。 顾恙可千万千万千万,不能和卫凌濯扯上一点关系啊,若是被卫凌濯知道了她的身份,保不齐就会为了皇家颜面杀人灭口。 “从今天起,你就呆在身上,好好的养身子,忘记这一段时间在青成郡的这些事情。” “当然。” 岑禅见顾恙不愿意再继续多说,于是喂完了碗中的最后一点药,吩咐她好好休息,也就出去了。 顾恙一个人缓缓的躺下去,虽然说是会忘记,也的确坚定的打算忘记,可是还是有那么一点疑问。 他是不是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骗自己? 他是皇子,若想救人,应该很容易吧?可是不救,是因为没有救人的必要嘛?是因为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没关系吗? 她不知道皇宫里的那些事情,也自然不了解卫凌濯和荣渠公主之间的关系。 罢了,就当作做了一个梦,梦醒了,虽然受到了一点儿噩梦的反噬,但是好歹可以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了。 顾恙闭上眼睛,又沉沉的睡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 忠仆之心 - 拜清樽 - 渐令 卫凌濯和怀虚一回到京都,就直接进了宫,赶在荣渠公主之前面前了陛下。 陛下虽然宠爱荣渠,可是会荣渠公主买卖人口一事十分震惊,几乎暴怒。 不过可惜的是,卫凌濯没有拿到关于荣渠公主通敌的证据,只能说,全力一击的时候还没有到。 这个时候荣渠公主自然不敢出来晃悠,她已经被陛下下令在公主府内反省,这一年的大小庆典都不能出席,而什么时候放出来,还是个未知数。 后宫之中,虽然荣妃怀了个孩子,可是陛下常常去庆成安予那里,卫凌濯又派人压着荣妃,如果她气焰太过嚣张,就让人言流动起来,说荣妃生第二个孩子,储君之位是已经攒在手心了,这样一来,荣妃也不敢太过嚣张。 虽然现在卫凌濯万事都是占上风的了,可是却并没有多高兴,在御书房里和陛下说了一会儿话,出宫后直接回了慎园。 坐在房间里,卫凌濯的心一直是闷闷的,他在想远在青成郡的那个姑娘。 不知道那九支箭会不会要了她的命虽然他料想到回来以后,也许不会和她再有交集了,但是并不代表他愿意看着顾恙死去。 现在清樽阁阁主大概已经恨毒了他了吧。 卫凌濯一个人捧着书卷,躺在比观溪客栈不知道好上多少的床榻上,可是却是翻来覆去的不舒适。 去了一次青成郡,不知道何时,回来便有了些许不习惯的感觉,也许是因为没有人吵吵嚷嚷在自己身边了吧。 明明是在自己的房里,可是总是有不安心的感觉,这是他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安全感,难道就因为那个女人 卫凌濯虽然强迫自己冷静,可是却无法做到像从前一样,仿佛若无其事。 最后他只得在院子里不停的走,慎园里的那些人难得看到自家主子在院子里走,一时之间都有些惊讶。 从前王爷,要不就是天天呆在房里,要不就是常常在外头,慎园里那些做杂物活的下人,几乎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他几面。 现在,他们突然看见王爷,在院子里漫无目的的走,甚至脸上满是忧愁,慎园里面的下人都纷纷议论起来。 明明现在形势大好,怎么反而忧愁起来了这不符合常理啊,莫非是在外头惹了什么风流债了 一般那些仆人平日里知道的东西不多,想的也就没那么复杂,所以讨论也只能讨论这些桃花风流债,不过也算是被他们歪打正着的猜对了。 卫凌濯不知道自己的情绪这么明显,知道拐过一个花园的假山,看见那些哭人在窃窃私语,他才回过神,来自己是不是太七情上面了 其实,如果顾恙没有因为他受这样重的伤,说不定他的内心还没有这样的纠结。 可是卫凌濯现在,一想到顾恙因为要帮他做事,她身上被戳了几个窟窿,还是那种满是倒刺的弓弩。 现在,他闭上眼睛,就是当初在黑河所时,听到的顾恙的那几声惨叫。 那样一个开朗的女孩子,一个热情洋溢到让人感同身受的女孩子,应该是第一次被人欺骗吧 卫凌濯起初,哪里会想到这样伤害她呢,当初他的本意,不过是隐瞒自己的身份,没想到会引起这样大的误会。 而且顾恙现在一定把他视作和荣渠公主是一类人,并且更加怨恨他没有救她吧。 可是他要怎么才能说明白,那时候救她,不是救她,而是直接把她推向深渊。 可是自己的袖手旁观已经是事实了。从前多么冷漠的事情他都做过。可是从来没有像这样内疚过。 本以为最好的结局是从此相忘,各自去过各自的生活,可是现在却闹到了仇人的地步。 至少顾恙的爹爹肯定已经将他视做仇敌了。 其实卫凌濯不知道的是,顾恙早就已经和皇家是仇敌了。 今时今日,他没有发现这个秘密,只是因为他没有过多的关注七年前的那些事情,不过,他很快就会明白那些陈年旧事了。 看着慎园虽然大,可是因为没有人气,所以处处虽然有物,在他眼里却是些萧条的样子。 慎园里面没有女人,那些侍女根本进不了内院,这是卫凌濯防止有些侍女心术不正,或者被人买通,在他房间里下手。 可是卫凌濯此刻心中五味陈杂,他决定试试看忘掉顾恙,这不是他在逃避,而是他觉得,只有自己真的忘记了顾恙,在不会在以后被人发现,才能给她带来安全。 卫凌濯在那里待了这么多天,顾恙和他一起出去的日子也有许多,若是荣渠有心去调查,可就要露馅了。 况且,顾恙一定也不想记得他吧。 卫凌濯不知道,他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被怀虚也看在眼里,其实怀虚早就已经知道,王爷喜欢那个顾恙。 可是怀虚总觉得那个女孩子不是王妃的人选,因为王爷在她身上破太多例了,这是很不好的现象,王爷现在看似风光,实则四面楚歌,这个时候更加不能分心。 若是娶一个清樽阁的少小姐回来做王妃,在动机上会被陛下怀疑不说,要是荣渠公主拿她做软肋威胁掣肘王爷,王爷就会受人牵制。 现在正好了,顾恙一定恨上了王爷,清樽阁阁主,也一定不会把女儿嫁给一个差点害死她的人。 即使王爷现在一时伤怀,那也只是人心使然而已,等过了这段日子,重新回到皇宫中那紧张的生活中,王爷就会忘记那个女人的。 毕竟王爷身上还肩负着很多使命,王爷绝对不可以成为第二个卫矢渝。 怀虚在心里默默想着,第一次没有上去陪伴王爷。 自己的兄弟付出了生命,若是为了大业,自己也可以和怀生一般,可是王爷绝对不可以为了区区一个女人,就放弃自己的前途。 从前他从来不担心这件事情,可是这次去青成郡,虽然给了荣渠公主狠命一击,可是却牵动了王爷的情丝,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怀虚决定先去王爷的书房,把他从前常看的一些书摆出来,提醒他不要忘记自己该做什么。 也许在他人看来,这么做是他这个下人僭越了,但是他并不觉得王爷会把他当下人看。 至于常愈,的确,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如果不是有这样一层关系,怀虚甚至愿意和他一辈子做挚友。 可是他是清樽阁的人,是站在顾恙那边的,保不齐会为了把同门送入凤凰窝,而和自己的想法背道而驰。 怀虚摆好了书,倒好了茶,就等着王爷回来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悔过之心 - 拜清樽 - 渐令 常愈第一人跪在祠堂里,本来因为祠堂里黑漆漆的,有些发晕,直到犹琴给他送了些吃的,他才缓过神来。 一个人坐在草蒲团上,常愈一直在考虑,这一场灾难有没有自己的问题,因为顾恙会轻信他人,还是因为自己没有把好关的原因。 师父的确没有怪错人。 可是师父有时候太过理性了,师父担心着其他弟子和安危,居然要在这个时候,把顾恙送到那个不知根不知底的后山去。 那两个人,那个和尚,是不知道哪年逃难上山的,谁知道他们是什么底细?这个时候顾恙这么虚弱,怎么能把她送到那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师父不是一向最疼爱顾恙了吗?要是这个时候,那个公主发现顾恙和卫凌濯是一伙儿的,突然要来杀顾恙怎么办? 而且那个人说是和尚,其实这只是剃了度而已,谁知道他有没有一心向佛,有没有怀别的歪心思。 难不成,是大师兄要回来了? 如果是因为大师兄要回来了,师父才决定放心让顾恙去后山,那么常愈还可以理解。 可是。大师兄若是回来知道了这件事,那还不得把山都掀过来?算了,还是等大师兄回来再说吧。 自己都处境艰难,还是先想象怎么从祠堂出去吧,自己能出去,好歹也能去看看顾恙。 常愈也还真的是无比后悔,自己劝说顾恙把那些千簇箭带下山去,如果不是自己出的这个馊主意,顾恙就是被普通的箭射到,也不会痛的这样惨。 这个时候,犹琴又来敲门了,常愈一开始还以为是师父,赶紧从地上坐起来,然后跪的端端正正。 后来听见了犹琴小师妹软软糯糯的声音,这才偷偷的把门打开一个缝。 “小师妹,怎么啦?” “没什么,就是和你说一声,大师兄写了一封信,过不了多久,他就要回来了,你得想办法,在这之前从这祠堂出来,要不然,要是大师兄一个性子急起来,说不定就要去京都给师姐报仇了。” 常愈,心中暗道一身,果然随后表示知道了,最后又问了一句。 “今天给不给我带点夜宵吧?我现在还是好饿,你刚带回来的那点东西,都不够我塞牙缝呢。” 犹琴轻哼了一声。 “我可是冒着好大的风险,才给你送东西的呢,你还嫌这嫌那的,早知道,就不来看你了,让你饿死在这里。” 说完做势转身就要走。 常愈赶紧把犹琴叫住。 “别呀别呀,我这不是处境太艰难了,随口抱怨两句吗?” “行吧,我会给你带的。” “等等,那个……顾恙怎么样了?” 常愈说这话的时候,有些犹豫,因为他心里觉得很对不起顾恙,有些不好意思问犹琴。 “师姐情况很不好,身上的伤口,还是一直没有止住血,总之过两天,还要让人下山一趟,去你带药回来的那个地方,再拿一些药了,虽然那个药,能够退师姐的烧,可是师姐的伤,真的很严重,反反复复的出血,所以我希望,你也能赶紧出来。” “这个只要你去和师父说,让我出去,不就好了?” 犹琴无奈的说。 “这也不是我能够左右的呀,大师父的决定,我哪里能够改变的?还不是因为你整天出馊主意,从前大师父就说过,你不要总是带坏顾恙师姐,带她去做那一些逾越规矩的事情,现在好了吧?虽然我也不是怪你,可是你当初真的应该好好提醒顾恙师姐。” 常愈有些垂头丧气。 “好了好了,之后不出去混弥补的,我虽然做错了事情,可是你也知道,我真的很后悔,那天在黑河所,那些人渣,把那些千簇箭射到顾恙身上,她的那一声声惨叫,真的是彻底给我敲响了警钟。” 犹琴端着那个送餐来的木盘子,脸色微变。 “那些人可真是狠心,我现在算是知道了,大师父说的,京都里那些人,大多都是城府颇深,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常愈挠了挠头,提醒道。 “好了好了,你快走吧,待会你要是被发现了,你也得遭殃的,记得晚上悄悄过来哟,还有替我好好照顾顾恙,等她醒来,我会亲自向她道歉的,我那天没有冲过去救她是我的失误,我下次,再也不会带着她,轻易相信别人。” 犹琴走后,常愈最后一个想到了她的青春军新认识的朋友怀虚。 怀虚想必就是那个什么卫凌濯,那个王爷身边的奴仆吧! 亏的自己还不把怀虚当做是好兄弟,结果他和他家主子,一块联合起来,欺骗他们两个。 还把顾恙害这个样子,这个仇他算是记下了,下次要是见到怀虚,他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而且怀虚眼神中,其实有流露过对顾恙的敌意,这些他都看在眼里。 但是那时候,他只以为怀虚是因为看不惯他们懒散的作风,就觉得顾恙勾引他们家公子,所以才对他有敌意。 而且他还曾经为顾恙解释过,现在虽然被他猜对了,可是。 那个时候怀虚心里想的,一定是这个女人想攀附京都的权贵,所以才可以接近他们家王爷,想要争取他们家王爷朝夕相处的机会。 呸,谁稀罕呀?他们在山上过着与世无争,自给自足的日子,大家都像兄弟姐妹一样和谐,谁会没事,跑到他们那个人心复杂的地方,体验被别人背叛的感觉。 他们那里的人,都一肚子坏水,整天想着追名逐利,他们自己就是这样的的。 最好的代表就是那个卫凌濯,想必那个王爷已经满心想着,去做下一任陛下吧,所以他才想方设法想要打败自己的姐姐,打败自己的弟弟。 他们这样满脑子龌龊的想法,凭什么还来指责别人要求别人呢?难道他们以为自己很高尚吗? 他们虽然生活在山野之中,可是所做的一切,你只是为了自己能够正常的生活。 学习木工也是为了匡扶正义,除暴安良,惩恶扬善,从来也没有害过别人,可是他们呢? 虽然掌握这天底下最好的资源,手握大量的金钱,还享受着别人的服侍,满脑子却还是向着害人的念头。 怪不得师父从来不让他们接触那里的人,看来还是师父有远见,有眼光 第一百五十六章 缠绵病榻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这几天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有时候清醒,有时模糊,可是很少睁开眼睛看看外面的世界,因为她无时无刻不感觉疲倦和疼痛。 在青成郡的事情,像做梦都一样,在顾恙的脑中放映,许许多多的人和事,在她的脑中过了一遍又一遍,可是让她想不通的,始终是那个人。 卫凌濯。 这个名字,她从来都陌生,从来没有听说过。 凌卓,却是她在青成郡的日子里,日日呼唤的。 因为朝夕的相处,她心中不是没有闪过那个念头,虽然最后他否认了他自己的想法,但是他以为好歹他们能够做朋友,好歹能够给彼此留下美好的回忆。 但是顾恙死也没有想到。自己在人家眼中,不过是一枚用完了,就可以丢弃,任人践踏的棋子,只不过是一个可笑的笑话,是一个无能的人,是一个蠢笨的丫头。 原来那么多次,他嫌弃自己的语气,不是因为玩笑,我是真的在嫌弃自己的无能。 那么卫凌濯,一次次的对自己说出那样温柔的话,在玉娃馆救自己,在桥边拉住自己,在崇明寺帮自己解围,还有对她说他姨妈的故事………… 难道,这都是为了之后利用她,而做下的伪装吗?那么这也太可怕了。 卫凌濯竟然能够为了之后的谋划,而伪装自己那么多天,不愧是皇宫里面长成出来的皇子啊! 她从前在话本子上面,也看过这种权谋之术,看着书中那些人,能够为了自己的目标,而不断的在小细节上面打败别人,最后成就大局。 那时候,顾恙只不过感叹一句,人心缜密,机关算尽,心里还有些羡慕他们,能有如此强大的头脑,能够算计这么多的事情,还真是人中龙凤。 现在,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顾恙却只觉得害怕。 原来自己早就做了人家的猎物,可是自己还以为,自己是猎人手上的弓箭。 殊不知那猎人手上的弓弩,从来都是直接对准自己的,毫不留恋的射出,也毫不留恋地丢弃,达成自己的目标后,便大大方方的大大方方的打道回府。 他心心念念想要打败的公主姐姐,现在一定已经被他斗下去了吧?看着自己最憎恶的人成为手下败将,那种感觉一定很爽快。 他现在,应该已经成为陛下最宠爱的皇子了吧? 在观溪客栈的时候,她偶然听常愈说起过,皇宫里的一点点事情,虽然她听不懂,可是现在却能联想起一些小的桩桩件件。 要是常愈那个时候,能发现他们的异样就好了。 这样自己也就能够平平安安的回来,不会像现在,像个废人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 这一身的伤疤,会给自己的武功带来缺损吗?自己的经脉运功会不会受影响?自己以后还能身轻如燕的施展轻功吗? 若她从此成为了一个废人,那她以后,怎么在大家面前抬起头来?爹爹又怎么在大家面前抬起头来?以后出去,就说自己的女儿是一个残废吗? 爹爹说,要把自己送去后山疗养,会不会是因为,已经知道自己身子不行了,所以才让自己去后山的? 会不会爹爹觉得,像她这样一个残废,是会拖累清樽阁的名誉的? 不不不,顾恙,不要多想,你别忘记了,你还得了时疫,山上还有那么多的师弟师妹,他们不能受这样的苦。 顾恙从前总是爱多思多想,可是现在,在经历了大风大浪之后,她不愿意再自己多愁善感了。 只要爹爹还承认她这个女儿,就算她以后,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的身轻如燕,不能像以前一样百步穿杨。 但是她也可以忠诚的守卫清樽阁,报答之前的庇佑之恩,报答爹爹的养育之恩,报答同门师兄弟的手足之情。 只要自己还活着,只要活着,一切都可能重新开始,而且还有常愈呢,假如自己以后,想要查明真相,常愈会帮她的,是不是? 还有大师兄,大师兄是马上就要回来了,他一定会为自己打抱不平吧。 自己要拦住他,不能让他去冒险,毕竟他可是爹爹的亲生儿子,也是清樽阁未来的希望。 再把心中那些伤感的杂念都去除以后,顾恙的心情稍稍好了一点,可是因为她一直昏迷,还在脑中转悠些念头,所以头上又是滚烫起来。 犹琴在给常愈送了晚饭之后,就让一直守在旁边的岑禅去休息了,她隔一会儿就要探探师姐的额头。 本来之前还好好的,可是突然,又反反复复的开始发烧起来,犹琴赶紧把一直温着的药,喂了进去。 可是没喂几口,又都吐了出来,冷毛巾也是换了好多次,可是成效甚微。 犹琴反反复复试了好多次方法,都不能让师姐的额头冰冷下来,于是只好赶紧把老阁主叫回来,想办法。 老阁主本来就没吃几顿饭,这才喝了几口粥,又看见犹琴来告诉他,女儿又开始发烧了,岑禅自然是急得马上摔了筷子,继续来看。 好在过了一会儿,顾恙的额头又回到了之前的温度,并且他身上的伤口居然不再渗血了。 看来常常愈带回来的那些药方子,虽然成效慢,可是还是很有用的呢。 也不知道是哪位名医开的,下次一定要好好的拜拜访他,这也算是救了他女儿的命呢。 说起来,常愈好像还在祠堂跪着呢,其实岑禅知道,犹琴一定偷偷去看过那小子了,一定还给他送了吃食。 不过老阁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那时责怪过常愈之后,回过神来,也觉得这件事情其实是错怪常愈了。 毕竟害他女儿的主谋,只是宁朔王,和常愈根本就没什么关系,若是不带那千簇箭,那个贼小子也会一样利用他女儿。 罢了,既然命中注定有此一劫,那就只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好好的保护女儿,不能再让她受第二次伤害了。 老阁主把犹琴叫进来,让她再给顾恙换了一次衣服,果然没有在沾染上新渗出的血迹。 看来血是慢慢的在止住了,现在,只要多给她开一些益气补血的药,让她好好把精神养起来,只要人能醒过来,清明的坐起来活动活动,这病就好了一大半了。 可惜这时疫的症状还是在,还是不得不把她送到后山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顾影不怜 - 拜清樽 - 渐令 直到傍晚,顾恙悠悠转转醒来,才总算是清醒了些,好歹能够半坐起来说话了。 其实也并不是身上不疼了,只是因为,一直疼得厉害,到最后直接麻木了。 顾恙才一坐起来,岑禅就立马注意到了,迅速坐到床边, “恙儿,感觉怎么样?能坐起来了,是不是不疼了?” 顾恙嘴唇还是有些苍白,嘴角也起了皮,但是爹爹问起来,自然还是要说一些,不让他担心的话。 “是啊,这不是坐起来了吗,当然比之前好多了,爹爹,我想喝水。” 岑禅赶紧给她倒了一杯,然后就问起了顾恙最关心的问题。 “我知道,你肯定是担心着,身上的经脉有没有受损,我之前略略把了把你的脉,发现没有什么大问题,若你还是担心,下次我让常愈把之前给你开药的那个郎中请上山来,这样你放心些。” “给我开药的郎中?是哪个郎中啊?” “就是你这次喝的药,仿佛药效还不错。” 顾恙往一旁的木桌子上瞅了瞅,发现那个包药的药纸,好像是回春堂的样式,那么看来,就是那位老先生给自己开的药了。 从前顾恙只是听说过,这位老先生的名声,现在自己喝了他配的药,才发现他真的是名医圣手,虽然伤口还是很疼,可是每次喝了药之后,都能有恢复的感觉。 顾恙喝了一口水,然后问道。 “爹爹,我什么时候挪到后山去?我老在你房间里睡着,你也不能好好休息啊。” “怎么,你自己倒还急着去吗?我还没派人和他们说去呢,虽是他们占着我的地方,但是他们也住了这么多年了,要送你去,总要知会一声。” “那快快说去呀,我现在精神好的不得了,正好能挪动,要是再躺几天,说不定又没力气了。” “急什么,总得等你大师兄回来再说。” 顾恙赶紧轻轻摆了摆手。 “这可不成,就得等他没回来的时候,去后山才好呢,要是他真的看见了我这个样子,他还不得找人家报仇去呀,等我养好了,下来,他就算知道了,也不会那么冲动了。” 岑禅摸着自己的胡须说道。 “你以为,你提前到后山去,他就不会想法子去看你吗?我可也是拦不住他。” “那可不行,我这得的,可是时疫,要是大师兄上山去看我呀,万一染上了,又回来染给这些师兄弟妹,怎么办?爹爹你不就是害怕那些师兄弟们受苦吗?所以不要让任何人,去山上看我了,就连您也得,等那个老先生上山来时,好好看看,别被我传染了,你每天早上都要监督他们练晨功,一个不小心就可能……” 岑禅听顾恙这么一说,有些犹豫了,毕竟儿子回来,知道这件事,一定心心念念的想去看顾恙,直接把顾恙送去,固然好,可是既然送去了,就不能天天让人去打扰她,让有犹琴给她送药,已经是个格外冒险之举了。 “你真不要你大师兄来看你?” 顾恙眯着眼睛,点点头。 “真的,真的不要,爹爹你看,我折腾了这么些天,又喝了碗药下去,这不都已经有好转的迹象了吗?在后山养几天呀,那就快好全了,何必让别人也染上了,虽然有治疗的方子,可是很难受的。” “那你不会是今天就要去吧?明天你大师兄可就回来了。” 顾恙正在喝第二口水呢,听了这话,还被小小的噎了一下。 “呀,这么快,之前一直不回来,现在就已经有归期了吗?怎么之前送亲去了那么久?” “晏家热情,再加上我们和犹家关系不一般,晏家自然是要留住他,所以又多歇息了几日,听说那晏家公子,真真是会疼人的,对犹大小姐好得很呢,两口子新婚生活也挺甜蜜的,说不定过两年,就能抱上大胖小子了,到时候我们也要去吃酒的。” 顾恙听了这话,突然想起了观溪客栈的老板娘钟龄。 老板娘之前多次来询问自己,一定是还没有忘记晏观溪吧。 可是,早年那么深厚的感情,却因为他人的不认可,就这么渐渐的淡了。 现在,晏家公子已经抱得美人归,也有了新的生活,怕是早已经把这个独守客栈的老板娘给忘了。 亏得老板娘还天天惦记着他的消息,难道他就没有一刻想过抗争?想过自己争取吗? 这样的人,才不值得老板娘为他伤心,为他惦记呢。 “是会疼人的,可是才娶第一个新娘子,就会疼人,也不知道啊,这功夫是从哪学来的,这才新婚几天呀,谁知道以后呢?也不知道,他从前是什么样子的人。” 岑禅难得听见自家女儿说这么刻薄的话,一时间有些吃惊,随后问道。 “怎么?你认得那位公子?你仿佛对他很是不满嘛。” 顾恙把头一撇。 “谁认得他呀?千里之外,我也没去过,我只是说说自己的看法罢了,像这样的联姻,有的幸运,有的的不幸,这还得看时光的磨砺,哪能现在就下结论了。” 岑禅呵呵一笑。 “你自己都还只是个不懂事的丫头子,把你生出这许多感慨来,你现在不懂罢了,既然已经成亲,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日子总要过下去,犹家小姐无从指摘,晏家公子也算合理得体,怎么就不能幸福了?” 顾恙听了,有些失望,她虽然没有想过嫁人,甚至也不想嫁人,但是自己现在也大了,总要接触这样的问题。 到时候,若是爹爹逼自己去见人,会不会就是以这样的标准呢?合理得体,是啊,出生世家,合理得体,又是长子,样样都好,只是一点,不爱自己。 面都没见过几次,连感情都要在柴米油盐的杂物生活中培养,那样的爱,还没有从爱情开始,就已经变成了亲情。 顾恙不想要,她宁愿没有,也不想要这样的爱情。 “爹爹,以后,你也会给我照这样的夫婿吗?” 岑禅又是一笑。 “怎么?你想嫁人了?” “不是啦,我只是问问,我巴不得一辈子呆在这里陪着你,陪着大师兄呢,只希望到时候你别逼我就成,反正我是不愿意,嫁给我自己不认得的人。” 自己唯一一次朦朦胧胧的感觉,是在青城郡,可是那一次,她很傻,输的很惨,竟然妄想的不切实际,她也太高看自己了。 所以她现在才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这就是她随意相信别人,随意付出感情的代价。 不过好在,自己从来没有主动表示过什么,到是那个人,不知真假的说过几句,现在看来,也都是为了迷惑自己吧。 这样好歹也不算太丢人,否则到时候,那个人回想起来,该笑自己痴心妄想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深夜入庙 - 拜清樽 - 渐令 等到顾恙喝了碗厨房送来的银耳粥之后,犹琴也从后山回来了,说是那的和尚,表示愿意空出一间房间来,只是要好好的呆在房里面,不能出来乱走动,否则他们两个若也染上了时疫,也找不到好的药来治。 顾恙害怕大师兄会提前回来,看见她的这些伤,会激动,于是就想今晚赶着上后山。 本来岑禅是不答应她连夜到后山去的,因为走夜路不安全,再加上明天早晨去,也是来得及的。 可是顾恙以明天早上不想早起为理由,就说一定要今晚去,这样明天早上才能好好休息。 又劝说了好一阵子,岑禅才答应了,让两个年轻力壮的男弟子抬着木架子送她上山去。 顾恙还趁机想为常愈求求情,让爹爹放他出来,他也能常常去看看自己。 可是自己这一说,爹爹反而不高兴了,说是常愈,总是带她干些不靠谱的事情,先让他在祠堂好好反省一阵再说。 顾恙说了几句,见没用,也只能赶紧闭嘴,并劝说犹琴,时时提醒爹爹,早日把常愈放出来。 虽然她的伤口未愈,躺在在竹子做的担架上,被两个人抬着走在崎岖山路上,难免摇晃,也很疼痛。 可是顾恙一想到,能去一个清净的地方,好好思考思考这些天来的事情,顾恙就感到十分的安心。 幸好这几天,她是昏迷的,清醒的时候,她每一刻都在担心爹爹会对卫凌濯的事情,刨根问底,担心爹爹看出来她的异样。 因为她是后悔的,也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曾经对卫凌濯有好感的。 特别是在他这样利用过自己之后。 毕竟那样的想法,真是傻的透顶,傻的天真,她一想起来,都一阵阵脸红,也一阵阵羞愧。 对了,宋晋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她会不会去观溪客栈找自己?哦不,她一个人出不来。 那么,自己这么久没去找她,也没有和她告别,她会不会担心自己呀? 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够好?下山去告诉他一声呢,她不是说过,她会来山上找自己玩吗。 宋晋瑶能不能说服他爹爹,让她来清樽阁玩儿呢? 啊,还有她送自己的那个珍珠冠子,其实真的很好看。 自己直接重伤在黑河所,他们应该也没有收拾行李,就直接赶着回来了吧? 那些东西放在观溪客栈,会不会被老板娘处理掉了呢?毕竟老板娘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总不能为着不知去向的客人,占着房间,不做生意了吧? 其他的东西倒也罢了,可是这东西是宋晋瑶送给自己的,希望不要被老板娘丢了才好。 就算老板娘自己收着了,之后自己还能拿其他的东西去换,若是不小心丢掉了,不知去向,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脑子里想东想西,身上也就不痛了,因为夜路难行,山路崎岖,所以就算清樽阁离后山的那座破庙没有多远,也是走了好大一段时辰。 等那两个同门扶着自己进了那个草草收拾的房间,顾恙才又觉出身上的几分疼痛来。 可是爹爹又说过,那药不能老吃,若是老吃,到了真的疼的厉害了,吃下去就没有效用了,何况现在,也没人来给她煎药,只能自己躺在这床上了。 透过那微微开了一个小缝隙的纸糊的窗户,顾恙看到,对面有若隐若现的小小的烛火。 那就是常年住在那里的那个和尚吧?听说当时有两个人,怎么他们倒耐得住寂寞。 常年住在这破旧的庙里,也不知道去外头讨些营生,这庙又没有人来供奉香火,也没有收入的银钱,他们怎样养活自己呢? 出去做些活计,慢慢的赚些银子来,不是更舒心惬意些吗? 莫非他们是在外出受了苦难,才逃到这里来的得道高僧,一心想常伴青灯古佛,奉献佛祖,所以才决定戒除七情六欲,不问世事的吗? 顾恙突然回过神来,自己告诫自己,在心里想着,不要再多管别人的闲事了,自己之前就是因为管闲事,才落得这样的下场。 他们应该也很嫌弃,自己这个得了时疫的人吧,毕竟要是传染给他们,虽说现在已经没有性命之友,可是也要吃一身苦头的,他们应该很不高兴,自己打扰了他们清净的生活吧。 顾恙抬头看了看这房子的四周,虽然只有一个才收拾出来的床榻,和一个破旧的快要散架的小木桌子。 可是四面墙都还算干净,也没有漏风坍塌,看来是他们修缮过了。 窗外吹来一阵风,又有隐隐约约的木鱼声飘进耳朵里面,这么晚了,他们还在诵经吗? 顾恙躺在床上,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让自己那么痛,于是竖起耳朵,想要听清楚,他们念的是什么。 可是顾恙听了好久,单单只听见木鱼的声音,也没有听见他们在念经。 要是把自己房间内那些话本子拿上来看看就好了,虽然自己的手动弹不得,但是偶尔翻两页书,还是能做到的。 想起来,她回来了两三天,连自己的房间都还没回去过呢,她可想念她房间里那些小玩意和宝贝了。 若不是自己在黑河所体力虚弱,染上了残留的时疫,自己就能在自己的房间里养着了。 等下回犹琴师妹来,一定要让她,把自己房内的那些闲情野史拿来一看,刚好这也没人盯着自己,赶紧做些平日里爹爹不让自己做的事情。 可以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也不用担心有人来催促自己出晨功。 因为自己受了伤,肯定又有人天天送好吃的上来,若不是身上太疼,这样的生活,怕是比神仙还惬意呢。 要是常愈知道了,一定会很羡慕的吧。 想到常愈,顾恙不由得回忆起自己在黑河所,被那公主残害时,因为太过疼痛,自己叫的很大声,当时因为弓箭入体,顾不上那么多了,现在回想起来,那也算是凄厉凄惨吧。 常愈听到了,会不会添油加醋的和大师兄说什么? 也千万不要和爹爹说呀,这个梁子,是因为自己的轻敌而结下的,也是因为对方的狡猾奸诈,还有随心的利用而结下的。 若要报仇,自己也不能连累清樽阁的任何一个人,等自己实力强大的时候,她自然会讨回那日的债来。 因为这一次的事情,顾恙特意找犹琴师妹,了解了很多京都皇室的事情。 她现在对那荣渠公主的事例,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虽然他们是名门世家,江湖地位举足轻重。 可是要和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女儿,气焰最嚣张,母家又有荣耀的长公主相抗衡,也是不够资格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小僧有礼 - 拜清樽 - 渐令 没过一会儿,那边的烛火就熄灭了,看来他们睡的很早嘛。 可是顾恙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却是毫无睡意,现在只想着做点什么有趣的事情,来缓解身上的疼痛。 可是没有人理她,也是她自己要求上后山来的,所以也只好熬过今晚再说。 慢慢的慢慢的,就这样躺在床上发呆,一动也不动,还真就有困意涌上来,想着明天犹琴就能来看自己,顾恙就慢慢的睡着了。 顾恙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她比往常在清樽阁时,醒来的还要早。 因为天才刚蒙蒙亮,顾恙就已经听见了,旁边梆梆梆的木鱼声,以及吟唱念经的声音。 顾恙迷糊糊的被吵醒,身上又是一阵阵的疼痛,想着怎么就两个人,还这么早就起来念经。 她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这个时候,连清樽阁出晨功的弟子,都还没醒来呢,如果现在自己就清醒了,那等到犹琴给自己送早饭,岂不是还要很久? 这么一大段时辰,她能做些什么? 听听窗外的小莺儿叫唤?顾恙正左思右想,突然,她听见一声猫叫,仿佛是在窗户的外头,一直扒拉着只开了一条缝的窗户,顾恙透过那条缝看去,的确是有一只小白猫。 怎么?这山上的小野猫,也知道这里有人气儿,所以来看看? 顾恙望了望四周,发现那木桌子上,好像有上后山之前,犹琴师妹给她做的小甜糕。 莫不是那小猫嘴馋着小甜糕了,闻着味道来的,想进来不成? 顾恙本来是动弹不得的,可是听了小白猫一直甜甜的喵喵叫,还用小爪子扒拉着窗户,心里就痒痒的,想去给它打开窗户。 那最下头的窗户纸,都快给它挠破了,想着那木方格小,那小猫若执意要钻进来,头被卡着了,那可就不好了。 于是顾恙只好忍着痛,慢慢的坐起来,又一步一步的挪过去,期间还差点摔倒,但好歹也是走到了寻常三步就能走到的窗前。 顾恙轻轻打开了一点窗户,那小猫便一溜烟儿的钻了进来,直奔小木桌上的小甜糕去。 顾恙笑眯眯的看着小白猫,还把甜糕喂给它吃,那小白猫也不怕人,只管舔着糖糕渣子。 怎么自己从来没在山上见到过这只猫?看它的毛色顺滑油亮。倒不像是山上的野猫,好像是从别的人家偷跑出来的。 可是这附近。也没有人家居住,是谁会把自家的小猫偷放出来? 顾恙见小白猫专心的吃着糕点,就偷偷的摸着小白猫的后脖颈,还给它挠挠痒。 过了一会儿,小白猫把那些糕点都舔了一遍,糟蹋完了,这才左冲右撞的要出去。 刚才还挺聪明的,小白猫这个时候却找不到出路了,一直在房间里左跑右跑的喵喵叫,顾恙身上有伤,又追不到它,只能一只手扶着桌子,干瞪眼的着急。 那时候本来被木板封死的大门,突然有了动静。 可能是害怕顾恙到处乱跑,会传染给他们两个人时疫,所以稍微年长些的那位女子,便用木板把这大门给封死了,只留下窗户,让下头来送东西的人,把东西递进来。 可是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来撬木板呢? 顾恙扶着桌子。呆呆地站在原地,等那木板一块一块的被卸了下去之后,出现在眼前的,便是那个在这住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小和尚。 虽然只是一声素净的灰色衣衫,可是还是掩盖不住这位小和尚的姿容俊秀。 毫不夸张的说,这小和尚的容貌几乎,和卫凌濯一样,只不过他俊秀些了。 唉,怎么又想起那个人?罢了罢了。 那小和尚撬开木板之后,倒是没有对此地有什么嫌弃的神色,只是试下望了一圈,看见了那四处乱窜的小白猫,仿佛才找到了眼神的聚焦点,赶紧招招手,呼唤那小白猫。 “荔枝儿,来,来。” 本来还在屋里头乱窜的小白猫,此刻像是得了指令一般,直接就往门口窜来。 顾恙呆呆地看着那位小和尚,轻轻动了动指头,小白猫就乖乖的过去了,又看那小和尚,肤色匀净,唇色红润,似乎是清朗的少年之感,这样面容具有少年气的男子,怎么会流落到这荒山破庙来呢? “打扰了,姑娘安心养病,望早日康复。” 顾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你不怕?” “姑娘说什么?” “你不怕我把时疫传染给你吗?” “人有命数,该是小僧就是小僧。” 顾恙撑着桌子站得久了,身上又有些疲乏,于是又缓缓地坐下来,轻轻勾了勾嘴角。 “行吧,那可快些,把门钉好了,否则另一个人可是要吓破胆了。” 那小和尚听了皱皱眉。 “姑娘这话,是有嘲讽的意思了。” 顾恙满不在乎的轻轻摇了摇双脚。 “我可没,是你自己想多了。” 那小和尚双手合十做了一个揖。 “姑娘是娇宠出来的,心中一时失意,口不择言也是有的。” 顾恙听了,把下巴一扬。 “谁和你说我一时失意口不择言了?我心里这么想的,便这么说了,虽说我这病,是容易传染,可是好歹你们也是借住在我们的地盘上,我们也没收你们房租钱,怎么来了个人,就借你们地方住一住,就嫌弃成这样了?像防囚犯似的,把门钉的死死的。” “小僧不知,小僧今日来打扰,只是为了寻回爱猫,若姑娘心有不满,可等病愈之后,向阁主诉说,若有不周到之处,再行礼偿。” 顾恙本来是有意,想气气他们,可是看这小和尚这么不在乎的样子,心头更加别扭了。 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顾恙师姐,我来啦!” 是犹琴! 顾恙一激动,想赶紧站起来,却因为脚伤一痛,一个趔趄就滑到了地上。 这一滑,可就把全身的伤口都撞到了,顾恙龇牙咧嘴地躺在地上倒吸着凉气,只等着犹琴过来扶她。 没想到这个时候,那个小和尚开口了。 “姑娘可否需要小僧帮忙?” 顾恙疼痛之余,撇了他一眼。 “用不着你,你们出家之人不是不能接触女子吗?你还想来扶我,怎么的?身边住着个侍女还不够吗?” 这话一说出来,那小和尚仿佛有些生气。 “她不是侍女,请姑娘,尊重。” 这时候顾恙也顾不上他了,因为犹琴间门上的木板被撬开,直接从门这走了进来。 “师姐!大师兄回来了!” 第一百六十章 休思故国 - 拜清樽 - 渐令 “这么快?这还早呢,怎么你也这么早就来了?” 犹琴把食盒子里面的东西都摆上来,最后又从盒子底部的暗格里抽出来几本书。 “师姐,我昨天晚上去给常愈师兄送夜宵,他可是着意吩咐我。给你带着好东西来呢,你看我周不周到呀?” 顾恙看了,眼睛直放光,她本以为等早上和犹琴师妹说了,怎么也得晚上才送来呢。没想到这就送来了。 “很好很好,我们犹琴就是聪明,咦,怎么他跪在祠堂。还能送夜宵的?” “大师父,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呗,否则要是真的不能送,我哪能做什么手脚呢?” 犹琴,才把那些吃的东西摆上来,小和尚怀里抱着的小白猫荔枝,又蠢蠢欲动起来。 那和尚一边抱稳了它,一边低声训斥道。 “闹什么?待会有你的吃。” 顾恙,虽然一开始就和这和上起了点口角,可是对着小白猫,可是喜欢的紧。 “这小猫可真能吃呢,才舔了我的糖糕,又要吃的了。” 犹琴,也是第一次见这样可爱的小猫,便忍不住拿手去摸。 可是,那和尚一下子抱着荔枝,便躲开了。 犹琴一下子瘪了瘪嘴,到底也还是小姑娘,转头便不看他了。 “师姐,大师兄,听说你得了时疫,一直不放心,说是一定要来看看,因着现在大师父。拉着他有事情要交代,所以得晌午再来了,你收拾好啊!” 顾恙,知道姐姐就是为了拖时间才拉住大师兄的,所以赶紧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因为刚刚在地上跌了一跤,所以又有一些地方,渗出了一些血迹。 “爹爹没和大师兄说我身上受伤的事情,只说了我得了时疫吧!” “是的,大师父也不敢说,怕大师兄心急。” “好的,你起来的这么早,待会还要练晨功了,赶紧回去歇息吧,我自己在这收拾就好。” “可是这没人给你帮忙,你一个人怎么弄呢?” “放心吧,我还是可以的,这时候离晌午,不知还有多久呢,我可以慢慢的弄啊。” 这时候那和尚突然说话了。 “你只有一身衣裳了,若再弄上血渍,在晌午之前,可就没得换了。” 顾恙还以为他已经走了,他猛地一出声,倒还被他吓了一跳。 “你怎么知道?” “昨天晚上,姑娘的同门送姑娘上来的时候,只放了一点东西,就在角落的藤箱里。” “你怎么不经我师姐同意,就去翻我师姐的东西?” 犹琴小孩子心性,还记着刚刚和尚不让她抱小白猫,这时候就出言指责道。 “小僧并非有意,只是因为姑娘的同门询问我,何处可以安放衣物,我把角落的滕箱收拾干净,他们两个这才放了进去,所以这是小僧偶然得知的。” 顾恙久站了一会儿,也有些累了,于是让犹琴赶紧下山去。 而那和尚,也跟着一块转身走了,过了没一会儿又有人来房门出钉木板了。 顾恙本来坐在床上,一边翻看书籍,一边嚼着犹琴送来的吃食,这个时候听见门外的动静,一时心头火起,挪过去喊到。 “我不会出去的,你们就别白费力气了,待会我大师兄会来看我,难不成,你们要人爬窗户吗?放心吧,病不死你们。” 门外的动作只是轻轻的停顿了一下,却又依旧敲敲打打起来,顾恙,透过木板的缝隙,看到是那位中年女子在弄这些木板子。 “刚刚那和尚,都说他不怕了,你只要别靠近这儿,就没有事情了,钉什么钉,我是上来养病的,不是来做囚犯的,我说了,不出去就不出去,我又不是有意来害你们的,你们干什么这么防范着我?” “小姐莫怪,实在是我们两人心平艰难,若染了病,也没有钱买药材。” 顾恙琢磨着,这女人称呼她为小姐了,和尚却称呼自己为姑娘,看来这女子是没有遁入空门,还是一照着世俗的叫法了。 顾恙,想想那憨肥憨肥的小白猫,轻哼一声,说道。 “有银子养猫,没银子看病,在你们这儿,猫倒是比人金贵呢,真是奇了。” “小姐不必恼火,小姐突逢变故,心中不爽,换了环境,必定也心中郁结,不过小姐过不了两日,也许就好了,到时候下山去,和我们再无瓜葛,也就不必生我们的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顾恙,又扒了着门缝,想要看清那女人的脸,可是最后一块木板都已经盯上了,也只能看见她穿着青色的衣衫。 顾恙嘟了嘟嘴,心想,真是到哪里都有人给她气受,也不知道这段时间是怎么了。 那女人钉好了房门之后,转身就进了厨房,和尚正蹲在火炉添柴火。 “你怎么跑到她房间里去了?你不怕染上病吗?” “荔枝进去了,我怕荔枝被她玩坏了。” “一个牲畜而已,难道还比你的命要紧些吗?” “时疫现在不是已经有药方子治疗了吗?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 “有药方子,那也得有银子抓药啊,若是我们两个都得了,有那银子看病,又有人来照顾我们吗?” “这些年,清樽阁待我们还算不错,夏天有送驱蚊虫药来,冬天也是一筐筐的炭火送上来,我们也没给人家银子,这时候人家把最受宠爱的少小姐送上来养病,难道我们就要苛待人家吗?你把门板子钉上,对于一个心高气傲的小姑娘,无异于是一种侮辱。” 那女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好改变话头。 “好了,我是不同你说这些,我只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 和尚瞥了女人一眼。 “嬷嬷莫要急,这么多年都过了,还急于这一时吗?” 那为被称做嬷嬷的人,脸上闪过一丝慌张的神色。 “哎呀,你小心着点,你当现在是什么时候?这有外头的人住进来了,小心被她听见。” “嬷嬷,你门都钉死了,人家难道顺着窗户缝,爬出来偷听不成?” 嬷嬷拿手敲了敲灶台。 “怎么你还是这么不急不慌的?我看那京都里头啊,就要变天了,那宁朔王现在正和荣渠公主分庭抗礼,你还不……” “皇宫里那些王爷公主的事情,又与我有何关系?” 嬷嬷又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你………你心里要有数才好,不然也白活这么多年了。” 和尚眼神一变。 “是啊,这么多年,我的性命,本就是偷来的,你看那些倒霉鬼,那才是有冤没处说,顾家…” “你莫要说了,快快把火烧得旺,歇待会就用早膳了。” 嬷嬷像是要堵住他的嘴。 第一百六十一章 师兄归来 - 拜清樽 - 渐令 “明明是嬷嬷先说的,怎么倒说我。” 嬷嬷也不继续搭话了,自己添起柴火来。 和尚盯着煮开了沸腾起来的水,想起来那姑娘的房间里还没个茶水,犹豫了一会儿,就去杂物间寻了一个有点生锈了的铜水壶。 因为这庙里就他们两个人住着,所以东西也不多,能找着这一个算是可以了,总比没有要好得多。 于是和尚擦洗擦洗,又闻了闻,似乎已经没有放陈年久了的那种铁锈味了,就随意泡了点茶叶子,然后捧着一壶热水,就放在了顾恙房间的窗边。 正当和尚放下茶壶,刚打算离开时,听到里头没有一点动静,他从窗户缝隙里面往里头看,那姑娘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似乎是已经睡着了。 听说她受了很重的伤,那么,她有力气来拿着壶热水吗?若是等到那山下的人上来看她,那这壶水早就凉了。 和尚想了想,看了看那又被嬷嬷重新钉上去的木板子,觉得甚是碍眼,于是把茶壶放在一边,又上去把那些钉好的木板子一个一个的撬掉了。 那边嬷嬷听到动静,着急忙慌的赶过来,看见和尚又在拆钉在门上的木板,于是气急败坏的拦了下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呢?都说了,这段时间,别让她出来,人家也动弹不了,你把这木板弄开,又有人进去打扰了,你怎么向下头交代?” “待会儿清樽阁,就会有人来看她,若是看见我们用木板把她钉在里面,人家心里会怎么想?” “把她送上来,是养病啊,这病会传染,让他在里面别出来,不也是人之常情吗?你要是染上这病,怎么办?” 和尚也没说话,只是继续默默的拆着板子,嬷嬷见他执意要这样做,于是跺了跺脚,也不管他了,回了厨房。 外头这么大动静,顾恙自然也在半梦半醒之间,听见了,顾恙轻轻地把自己支撑起来,往后头一看,那和尚又把门口的木板拆掉了。 “你在干什么呀?你们两个在吵闹什么?” “又惊着你了,只不过把这木板拆下来,刚刚听姑娘的师妹不是说,姑娘的大师兄会来看望姑娘吗?这自然是方便,他进来探望你了。” “可是,那个……她好像不是很高兴啊,你的嬷嬷应该是担心我出去乱跑,把病传染给你们吧。不过,既然你已经把木板拆了,就别担心了,我这儿也动不了,走两步都费劲,只要你别主动靠过来,是不会有事儿的。” “窗户上有一壶刚烧开的茶水,要小僧端进来吗?” “不用了,你进来多危险,待会我自己去拿过来。” “姑娘不是才说走两步都费劲,这一壶沉甸甸的烧开的热水端过来,怕是也不方便。” 那和尚说完,就径直的拎起窗户外面的水壶,一会儿就拎了进来,给她放在屋内的小木桌上。 “又麻烦你了,你们是吃斋念佛的人,我迫不得已上山来打扰这拆拆弄弄的你摸摸大概很不欢迎你,也不用总顾着我了,过不了两天我就回去。” “姑娘说的什么话,这庙本来就是你们的地方,不过小僧和嬷嬷多年借处在这里,老阁主能够让小僧住在这里这么多年,不收银子,有时候还送东西上来,小僧和嬷嬷已经很感激了,既然姑娘有难,虽然这里破旧些,也要尽量招待周到一些。” 顾恙勉勉强强地坐起来,点点头,轻轻一笑,表示感谢。 因为在这躺了许久,身上衣服的系带,都是随意系上,所以顾恙往常藏在脖子下头的玉锁,此刻就滑在了外头。 那和尚不经意的一瞥,便瞧见了顾恙的玉锁。 “姑娘,不愧是青春格的少小姐,老阁主的掌上明珠,这样金贵的东西带在姑娘的脖子上才是熠熠生辉。” 其实这和尚虽然热情,可是顾恙总觉得他有些奇怪,按道理来说,出家之人,不应该是清心寡欲,少言寡语,或者是孤傲冷僻吗?怎么这个人倒如此热情。 “啊,这不是我爹爹送给我的,总之是我从前就带上的…” “怎么?姑娘?” 顾恙听他有想询问的话头,可是自己也懒得和他解释那么多了,于是随便搪塞了几句。 “总之就是很复杂啦,你也没有兴趣听的,我自己能够倒茶的,现在你就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别耽误了你念经。” 和尚见他已经下起了逐客令,于是就把门关上,抱起地上那些杂乱的木板就走了。 虽然那和尚走了,可是他的一言一行落在顾恙的眼里,还是让她觉得很奇怪。 他们虽说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出家人,可是在这个庙里面生活了那么多年,又天天晨起诵经,应该早就已经看破红尘,对世事不闻不问才对。 自己对他们来说,总也算是红尘中人吧,怎么他们到对这些事情如此感兴趣?这个和尚还总是操心自己的事情。 莫非是因为自己清樽阁少小姐的身份,他们觉得,在这里生活,日子过的苦巴巴的,想借机讨好自己,来达到某些……… 不会呀,他们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要想这样,早该找机会了,怎么会过了这么多年,才开始着手这些事情? 算了,自己还是不要这样揣测人家,毕竟人家好心的拆掉门上的木板两次,还给自己送茶水,怎么自己去了一趟青成郡,被人骗了一次,自己的心也跟着这样黑起来了呢。 她小心翼翼的挪过去,想要倒一杯茶给自己喝的时候,发现自己受伤的手,根本无法承受起一个装满水的茶壶的重量。 昨天起就想喝水,今天早上吃了犹琴送来的糕点,也没喝水,现在的她渴的不行,可是却只能望着茶壶兴叹。 正当她想再试一遍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顾恙以为是那个和尚又折返回来,一回头。却看见了风尘仆仆的大师兄。 顾恙惊喜的叫出声来,还差点把茶碗给打碎了。 “大师兄!!!” 岑历根本没有说话,只是冲过来。一把就抱住她,顾恙又高兴又害怕。 好不容易见到阔别已久大师兄了,可是大师兄一上来,就给她出了一个难题。 大师兄这一抱,力度可不轻,顾恙浑身都在疼,可是又不能让大师兄知道她受了伤,于是只好用另一个借口。 “大师兄,我得的是时疫呢,你别靠我这样近。会传染给你的,你快松开我呀。” “师妹,这一趟师兄不在,你受苦了,常愈怎么就没有看好你?让你得了这样的病,好在是有法子治疗了,否则,你让我和爹爹怎么办呀?” 第一百六十二章 心事重重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忍着被拥抱时,不料称在伤口上的疼痛,一边小心翼翼地推开大师兄,一边说话,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这不是回来了吗,过不了两天,大概就会好了,大师兄你也不用那么着急,你这今天才回来,应该好好休息休息才是,我在这日子过的惬意。” 岑历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只是说道。 “你胡说,我刚刚都看见了,你想倒个茶水喝,也弄不动那茶壶,怎么。这病都已经有法子医治了,可是还是这样,消耗人的精力吗?怎么你看起来委委缩缩的?” 顾恙眼神躲闪,说道。 “这不是以前,从来没患过这样的病,一时得了,再加上前些日子,在青成郡天天跑来跑去,有些累,所以这才没什么力气的嘛。” “师妹,你的身体素质不是一向很好?怎么这个时候力道软绵绵的?” “真的没事的,到时候我下山去,你让师父啊,别老那么早让我起床,让厨房给我多做点好吃的,保准不出七天,就养回来了。” 岑历,半信半疑的点点头,又帮她倒了一杯茶,让她慢慢的喝。 “小心些啊,这茶水可还烫着呢,看他们这儿,还是挺周到的,这地方,也没白给他们住。” “是呀是呀,他们都是吃斋念佛的僧人,自然不会嫌弃我了。” 岑历又环顾了顾恙所住的这个房间。 “你这地方,有些破旧窄小,比你房间,可是差的远了,既然大师兄现在回来了,不如,我带你下山去吧?” “别呀,爹爹送我上来,就是为了让我好好养病,怕我把时疫传染给别的师兄弟,那人家不也跟着我受苦了吗?爹爹这样打算,是为大家好,师兄你就别说了,再说了,我在这儿,不觉得有什么吃苦的,你们不是天天得来看我来着吗?” “可是,还是有一段距离,终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听说你在青成郡,把该办的事情都办成了,怎么大功已经告成,到最后还染上这样的病呢?” 顾恙缓缓的退到床上,然后偏了偏头,想了些理由解释了一番。 最后,岑历又紧追着问道。 “我上山之前,去观溪客栈找过你们了,你和常愈的行李,是一样也没收拾上来,什么事情这样急,就算是得了时疫,也得有收拾行李的时间啊,我查了查你的房间,里面可还放着好多东西呢,还有一顶珍珠冠,这是怎么回事?” “那是宋家小姐送我的,这段时间,我和她熟识了之后,发现她是一个很好的姑娘,我们早已经是密友了,只可惜,这次上山匆忙,没来得及向她告别。” “为什么这样匆忙呢?这不告别也就算了,东西怎么不带上山来?” 听着大师兄这一连串的追问,顾恙知道,大师兄一定是起了疑心了。 可是现在是绝对不能告诉他,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就算是日后他知道了,只要大师兄没有亲眼看见这些血淋淋的骷髅,他就不会那样生气,也不会一冲动,想要找谁报仇了。 到时候,再把事情说的简单一点,只说被射伤了一点皮肉,就算了。 可是现在,要是真的让大师兄看见了自己身上这些被千簇箭射出来的伤口,大师兄一定会很生气,很生气的。 “这些都是些杂碎事情,大师兄,你在这呆的太久了,我本来生着病,就没什么精神,想要睡了,不如大师兄你傍晚的时候,再和犹琴师妹上来看我吧。” “哦?这么快就累了,那你睡吧,我就在这看着你,过会儿再回去。” 顾恙心里一惊,连忙问道。 “为什么呀?我一个人在这儿又没什么。” 岑历往窗户外头望了一望,然后解释道。 “虽说,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但毕竟已经给人家住了那么多年了,你住在这个不熟悉的地方,我总要看看,他们这环境怎么样?他们平时就做些什么,会不会善待你。” 顾恙心下感动,但是也不想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卸下防备,被大师兄看川端,于于是他赶紧催促着大师兄离开。 “你都风尘仆仆,从那么远的地方赶回来,也没休息过,现在该下山,好好去自己的房里休息一会儿,要是你也把身子搞垮了,那咱们清樽阁那些师弟师妹,该由谁领头啊?我呀,过不了几天就会好了,这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了。” 顾恙见大师兄还在犹豫,于是继续添了一把柴火。 “反正一日三餐,你都能上来呀,而且啊,大师兄,你现在还得赶着去救一个人呢。” “谁?” “常愈啊,爹爹说,是因为常愈玩忽职守,这才让我受……让我受了这时疫之苦,所以让他啊,在祠堂好好反省,虽然犹琴师妹偷偷给他送吃的,爹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毕竟是关在那样的地方,大师兄,你还是赶紧求着爹爹,把他放出来吧,犹琴师妹说了好几次都没用呢。” 岑历听师妹的意思,仿佛也不想自己呆在这里,也许是她才受了这样的苦,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独处吧。 并且岑历的余光,也看见了师妹藏在被子里面的杂书,知道顾恙定是想一个人关起门来,看看这些书,于是他也就不强留在这里了。 “好吧,那你好好照顾自己,晚饭时,我会又上来,一定要………” “好啦好啦,大师兄,你就别啰嗦了,赶紧下山去休息,爹爹可是说了,等我好了,要带我们四处玩去呢,这也算是抵了我这次因为要办案子,得了时疫了,到时候,咱们开开心心的一起去外头玩去。” “好,千万保重。” 听着大师兄总是不放心,一般的千叮咛万嘱咐,顾样心里感动的很,只是现在却不得不要他,赶紧下山去,因为她已经觉察到左腿小腿处的那伤口,又开始上学了,并且血迹已经弄在了被子的一角,若是大师兄在这里呆久了,就会发现端倪的。 好不容易等到大师兄走了,她躺在床上,静静地发了一会儿呆,又从被子里抽出书来,想看看。 这时候,外头又响起了蓬蓬的劈柴声。 这里就他们两个人,是那和尚在劈柴,还是那个嬷嬷在劈柴呢? 他们两个人住在这里,做什么也不方便,都得自给自足,那样一定过得很苦吧,又没有趣味,只能整天对着些经书,难道他们真的打算一辈子都呆在这里吗? 那和尚虽然和她没有过交集,倒是格外关照自己,不知是什么缘故。 顾恙叹了一口气,继续埋头看起书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 琉璃玉锁 - 拜清樽 - 渐令 和尚回到房中,点燃一盏香油,又插上一柱香烛,照例子,翻看起经书来,虽然今天和往日并无不同,可是和尚,就是静不下心来,外头的形式仿佛有了变化,她想叫嬷嬷去看看。 正想着呢,嬷嬷就推门进来了。 “我说你到底想干什么?三翻五次的去接近那个女孩子,你现在的身份,可是一个和尚。” “嬷嬷,你最近找个机会下山去吧。” “你疯了,这几天清樽阁的人三天两头的上来看那个女孩子,我要是下山去,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办?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 和尚缓缓的回过头来,右手还在不急不慢地敲着那木鱼。 “我们是借住在这里,又不是这里的囚犯,下山去怎么了?” 嬷嬷啧了一声。 “最近外头势头不好,很混乱,你没看见那少小姐,浑身都是伤的,被抬到这里来,平时宠的跟什么一样,这时候都护不住了,你莫非想这个时候出去?” “嬷嬷。” 和尚坚定地喊了一声。 “我们不能一辈子在这。” “我知道我们不能一辈子在这,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和尚终于把木鱼棍子放下。 “若嬷嬷不肯去,便得我自己去了。” 那嬷嬷听了,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 “你爱去去,我再也管不着你了。” 和尚听了也没有冲动,只是拿了块抹布,擦干净了供着香案的桌子,然后仿佛在箱子里面翻着什么一般。 “阿渝!” “嬷嬷!” 和尚听了这个称呼,这才急了眼,把箱子猛地一关,转头也和嬷嬷对瞪。 “青鱼。” 嬷嬷换了一个称呼。 “既然嬷嬷说,清樽阁的人天天上来,就不应该口无遮拦,嬷嬷陪伴我许多年,我自然也知道分寸,嬷嬷就不必太过操心了。” “可是那个女孩子,和我们又没有什么关系,你接近她,是毫无意义的,若你想获得清樽阁的支持,总不能从她身上下手,她是阁主最宠爱的女儿,老阁主是不可能把自己心爱的女儿,嫁给一个和尚的。” “清樽阁向来与世无争,我当然不指望,靠接近少小姐,就能获得他的支持。” 嬷嬷皱了皱眉头。 “那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嬷嬷,我无意间,看到那少小姐的脖子上,挂着一枚玉锁,模样很是新奇。” “所以?” “嬷嬷,我记得,靠近西塞的那一块地盘,有一个神秘的家族…………” 嬷嬷听了脸色微变。 “你是说…多罗氏?” “没错,多罗家族手握奇兵,可是他们一直隐匿自己的踪迹,连家族部落居住在哪里,也无人知晓。但是他们这支势力,是这世上,所有人都想得到的。” “这和那小姐身上的玉锁有什么关系?” “我来到这里之后,就已经多方打听,据传说多罗家族有一祖传的琉璃玉锁,只有家族的少主才可以拥有。” “你是怀疑那小姐身上带的是多罗家族的玉锁吗?” “我也没见过那琉璃玉锁,只是看到那小姐身上的玉锁,奇特生彩,才偶然间想起了这个传说,可那小姐既是清樽阁阁主的女儿,自然不会得到多罗家族的玉锁。” “所以,你是想让我下山打听多罗家族的事情?” “是的。” “你只不过看到一枚奇特些的玉锁而已,怎么突然想起多罗家族了?多罗家族怎么会看上我们……” 和尚沉思片刻。 “我总觉得,这个少小姐的身上,有什么解不开的谜团,那样奇特的玉锁,戴在她身上那么久,她这次下山受了那么重的伤,玉锁也没有引起人的注意,想必是她平常藏在衣服里保存的好好的。” “是啊,若是一起逮人看到他身上有这样的宝物重伤,他至于该想办法拿走才是一定是他保护的很好,身上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保护好薄井坚佩戴的一枚小小雨索,看来这东西还真是珍贵。” “是的,像这样的东西,就算是放在清樽阁上上下下,那也足以算是传家宝的宝物了,可是清樽阁还有长子,阁主怎么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幺女?” “或许是…阁主格外疼爱幺女,且那玉锁,是女子才佩戴之物,交给长子又有什么用呢?” “嬷嬷,这玉锁表面看起来是个玉锁,可若是有特殊的含义,那便是像虎符,玉玺一般的东西了,无论交给谁。那都是意义非凡的。” “意义非凡的,是多罗家族的那个琉璃玉锁,这小姐身上的,不过是光彩些的宝物罢了。” “到底是不是,总要查探一番再说。” 嬷嬷看和尚一副着迷的样子,于是便劝说道。 “这样巧的事情,便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多罗家族的人远在西塞,怎么可能把玉锁交给一个不认识的人?而且你只看到一个普通玉锁,便变幻想它是琉璃玉锁,青鱼啊,你没要太心焦了,你还年轻,成大事者,方要沉得住气才好。” “嬷嬷,你不必再说了,我们流落至此,本就是奸人作祟,是有仇恨背在身上的,现在我已长成,何不说,这是命运的安排,是老天爷给我们的机会呢?嬷嬷你且下山去吧,这里就由我来好好看守,如果是清樽阁的人偶然问起来,我就说,你下山采买物品去了。” 嬷嬷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陷入魔怔一般的和尚,叹了一口气。 她又何尝不知道,仇恨很深,不能忘怀,可是既然已经在这里过了这么多年清冷的日子,外头那两个又是势如水火,何必在这个时候较劲,趟进浑水里呢,等他们两个人且斗去,到时候坐收渔翁之利,不是更好? 这里的两个人纠结一番,而躺在床上看书的顾恙,却还在回想,刚刚和尚问她玉锁的事情。 的确,在顾恙被荣渠公主的人挟持住的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是让弓弩如何避开自己的经脉,而第二个想到的,就是要保护这玉锁。 这个玉锁,是唯一能够证明她过往的东西,她必须要保护好,随身佩戴这玉锁这么多年,她也能看出来,这是非凡的宝物。 无论是知道这玉锁来历的人,还是不知道的人,想必看见它,都会想要占有它吧。 可是在她没有搞明白之前,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带,走她这唯一的念想。 就连自己问起大师兄,幼时抱她回家的时候,是不是有人给她的。 大师兄也说不知道,只说是抱回家时,身上便带着的,平时爹爹他们也会研究研究这把玉锁。 可是从来都是看过一番之后,要她小心翼翼的保管,若要出远门,最好是留在清樽阁中。 第一百六十四章 身份之谜 - 拜清樽 - 渐令 岑历回去后,也的确觉得连夜舟车劳顿,身上疲乏的很,才沐浴洗漱后,回房躺下,就被岑禅叫到了房间里。 本以为爹叫他去,是问顾恙师妹的情况,可是爹爹只是开头问了几句,接下来,就是一大段的沉默,岑历预感到,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爹爹,有什么事情,您就吧,咱们又不需要避讳什么,您若有事情让我去,我去做就是了。” “知道多罗家吗?” 仿若平地惊雷,岑历的心中炸开一朵火花。 他轻笑一声。 “这下,又有谁没听过多罗家族的威名呢?” “我现在要你明就启程,到西赛去。” “什么?去西塞,为何要去西塞?” “传中,多罗家族就驻扎在西塞瘴气弥漫的高山之中,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你带几个和你心意的弟子去,去打听他们。” “爹,你这是想和多罗家族合作,去对付什么人吗?” “不是。” “那?” 岑禅是在自己家话时候感到不放心他左右环顾一圈,并吩咐儿子去把窗户关上,然后又拉着他来到地下室。 岑历感到很惊讶,爹爹是从来不会防范门中弟子的,他是把这些弟子当做孩子来爱护的,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连他们也要回避的? “这有关你顾恙师妹的身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不得不心防范,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和你顾恙师妹,我不知道她从前的来历,实际上,我从前也的确不知道,但这么多年来,我不是没有探究过。” “顾恙师妹的来历,我们不是都知道吗?她不是将军顾氏的遗……” “那是她自己喝药之前知道的,可是,她还有自己也不知道的。” “什么?” “还记得你救她的那,她恰巧和她赶回京的父亲碰上,而顾恙着急忙慌的跑出京都,是因为她的姨娘要带她去投奔边关的亲戚。” “是的,顾恙的玉锁,是她爹爹临死之前给她的。” “我时不时就和姑娘,想看看他的语速,本来前几年我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的,直到我有一次,在玉锁后头,看到了骋字。” “骋?是驰骋的骋?” “是。” “这这有什么问题吗?” “早年有消息传来,多罗家族的长子因病去世,所以在多罗家族的传家之物上,刻上了他长子的名字,这传家之物本是一代代传下来的,得到这传家宝的后代。本都是平安接过,唯有这一家主的长子去世。” 岑历仿佛已经窥得了一些机。 “多罗家族的亡故长子叫什么?” “经我多年派人四处打探得到一不知真假的消息,多罗家族一共有三个孩子,长子多罗云骋,二女多罗云英,幺女多罗云兰。” 岑历一开始还是懵懵懂懂的,过了一会,瞳孔逐渐放大。 “啊,顾兆冲的夫人,名字中就有一个英字,只是未知全名,而当年带顾恙跑出京都的那位姨娘。顾恙便称他为兰姨娘!” 岑禅严肃的点点头。 “这么,多罗家主的三子全部丧命,还有两个女儿都是在京都,给人………” “是的,多罗家族叱咤多年,三个孩子,有两个是因为那些饶原因才死去的,你,他们能咽得下这口气吗?” “那他们知不知道……他们还有外孙女?” “恐怕他们也以为,顾恙在当年的郊外丧命了,否则这么多年,有亲人流落在外,怎么可能不找?” 岑历平时一个儒雅的翩翩君子,这个时候居然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这么,顾恙岂不是多罗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了?” “是的。” “可……如果……如果一旦有人知道,顾恙就是当年的顾姜,那她会受到多少饶注意,会有多少人想要拿下她的性命?” 岑禅听了眼神无比犀利。 “是啊,先别其他,皇宫里,就断不会放过她。” 岑历一想到,师妹有可能就会像多年前,顾兆冲将军在郊外被杀一样,死在他的面前,他就心急如焚。 “爹,你一定要想办法救师妹啊,他好不容易才从那场劫难中活了下来,现在好不容易长成了,他应该有幸福的未来,我们要………” 岑禅抬手制止了他下去,示意他不要急。 “所以所以,我现在就是让你赶紧去边关去找到多罗家族,告诉他们顾姜还活着的消息。” 岑历嘴唇都颤抖了。 “可是,万一可是他们隐匿这么多年,我要是找不到…” 看着自己儿子这慌张的神色,就知道这么多年来,他们兄妹的感情一直很好。 他又何尝不疼惜顾恙,一想到女儿有可能因为身份曝光,而被众多势力追杀,他就头痛欲裂。 “你先别急,现在还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我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你还有时间,只要尽快,我相信,凭你的聪明才智,多找些时日,一定会找到的。” 听了父亲的话,岑历像是吃了半颗定心丸,转念一想,他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可是,爹,若是找到了多罗家族,告诉他们,顾恙就是顾姜,他们………会把顾恙师妹带走,爹爹……那样不是,顾恙师妹走了。” 岑禅抬头看了自家儿子一眼。 “真理总好过识别你师妹的身世中规是他的隐患,只要他能有人保护,就算他远远的活在边,只要我们知道他还活着,我们就为她高兴。” 岑历听了也喃喃道。 “是啊是啊,多罗家族!那可是多罗家族!做多罗家族的少主,可比做我们的少姐,更要风光,太好了,顾恙师妹有这样的身份,只要让多罗家族认了她,她这一辈子都无忧了。” 岑禅又道。 “可是切记切记,要心,不能让别人知道了,这不是谁捷足先登的问题,而是你师妹性命的问题,无论何时,都要守住这个秘密。” 岑历双手抱拳行了一个礼。 “放心吧爹,我这次一定完成好这个任务,让师妹开开心心的回家去!” 岑禅摸了摸胡须,沉重而欣慰的点零头。 “你自己也要心,注意你自己的安全,你师妹不会希望你,因她而出事的。” “我知道,为了师妹,我当然要好好的心。” “还有啊,不要告诉顾恙这件事情。” 岑禅着重叮嘱。 “那当然了,我当然不可能和师妹,再了,师妹喝了那药,她想不起来,也记不起来的,更何况是她自己从前都不知道的事情。” 岑禅又对他。 “我总是不放心,要不你再上山一趟,去把顾恙那脖子上的玉锁取来,让我收着它,戴在脖子上晃悠,我总觉得是个隐患。” 拜清樽 第一百六十五章 再行边关 - 拜清樽 - 渐令 “好,那我现在先去收拾行李,再找几个同门,随我一同去西塞,等到了傍晚时分,我再上去,同师妹说。” 岑禅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挥挥手,让儿子去了。 岑禅,带儿子走后,颓唐的坐在木手糖以上,望着屋内的陈设,虽然自己已经找到了这个困扰她多年的秘密,可是他一点也没有开心起来。 顾恙,一个从山下捡来的孩子,当年就知道她的身世,可是缘分使然,岑禅岑历父子俩。从来没有因为顾恙的身份而害怕过,若是有出事的苗头,他们两个第一时间想的,都是要保护顾恙。 仿佛顾恙前世。就是他们的亲人一般。 现在顾恙遇上了潜在的危险,他们父子俩也是二话不说,就要保护顾恙。 可是现在为了要保护她,就要让她走,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仿佛即刻就要拱手让人。 仿佛那庭院里,再也没有女儿嬉笑的身影,再也没有一个知心知暖的小女儿,来逗逗自己,惹自己生气,常愈也失去了日夜搭伙的搭档。 对了,常愈,还在祠堂里面呆着呢,他对什么都一无所知,要是有一天。顾恙突然走了,他是最猝不及防的一个人。 他一定会很伤心吧,这个常愈。让他头疼,也让他骄傲。 常愈会不会恨自己,没有早日告诉他真相呢? 果然,幸福惬意的日子过多了,令人头痛的麻烦,生活就会接踵而至,人生总不可能万事顺意。 只是他唯一想的是,顾恙的前半生已经命途多舛,跌宕起伏,那么,就让她的后半生平稳一些吧。 让自己的女儿,以后能认祖归宗,开开心心的,做着天下最有势力的少主,受到所有人的保护,那么自己死也可以瞑目了。 只是,命运在暗中早已做好了安排,后山庙中的两个人,将是顾恙跌宕生活的新开始。 常愈已经在祠堂里呆了快两天,往常。他都是跪一两个时辰,就有人来让自己出去了。 可是这次,在这里头呆的如此之久,舅到让他怀疑,是不是已经过了十年了? 虽然有人常常给他送吃的,可是他已经无聊的,快要长蘑菇了。 为什么这一次,师父这么狠心,就因为他的宝贝女儿,就不管他这个亲亲大徒弟了吗? 常愈无奈的在地上捶着腿,虽然他没有听话的,乖乖在里面跪这么久,可是要时刻听着动静,时而跪坐,时而躺下,他是浑身筋骨都酸痛了。 常愈的脑中,时不时想起那天在黑河所,顾恙的惨叫,那样锥心刺骨的叫声回荡在耳边,让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顾恙到底怎么样了? 常愈甚至起过一个念头,会不会是顾恙已经不行了,所以师父才不让他出去,不想让他看见,他十分慌张。 每次犹琴来送东西的时候,他都要反复观察犹琴的神色,看她是不是眼角挂着泪痕,或是有哀伤之色,他生怕师父背着他,偷偷把顾恙给埋了。 常愈本来还等着犹琴,给自己送午膳呢,结果犹琴因为刚刚上去过后山,又因为一时忙忘记了,所以中午就没给常愈送东西。 常愈真是急了,还以为顾恙真的出了事情,干脆直接踹了门就出来了,这一踹,就刚好赶上了,回去收拾东西出来的大师兄。 岑历一看见从祠堂踹门出来的常愈,才想起顾恙叮嘱过的,让她求爹,把常愈放出来。 这下可倒好,不用求,人家自己可是把门踹了,就出来了。 “你干什么?” 大师兄一脸严肃。 “大师兄,顾恙呢?她还活着吗?你们是不是把他给埋了?” 岑历眉头紧锁,训斥道。 “你说什么鬼话,你这是咒他呢?” “那怎么到现在。还不放我出来?犹琴也没给我送午膳,我还以为,顾恙真出事了呢。” “她好好在后山呆着呢,你不好好在祠堂呆着,反省反省,又出来闹什么幺蛾子。” 看到了大师兄,常愈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那天下山的时候,他偷偷把千簇箭带出来,劝顾恙带上,那个时候,大师兄可是也答应了呢。 “喂,大师兄,那天我们下山,我说要把那千簇箭带下去,你可是答应了的,现在出了事情,我们总得一起承担吧,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呆在那黑漆漆的地方,怎么你不陪我呢?” 岑历听了这话,感觉有哪里不对,于是问道。 “什么千簇箭?什么出事?顾恙不是得了时疫吗?” 常愈听了一惊,怎么大师兄不知道这件事情,怎么可能?难道师父有意瞒他? 天啊,常愈突然也想到,不应该让大师兄知道这件事情,若是大师兄知道,有人这么骗顾恙,还纵容他人用箭射伤顾恙,大师兄还不得找那人拼命呢。 “没有没有,我只是说,师父知道了顾恙带千簇箭下山的事情,所以才训斥我的,就是这么出事,所以我才跪在祠堂啊,难道你不应该该帮我求求情吗?” 常愈连忙摆摆手,转变话头。 岑历看出他转变的神色,又想起今日去后山看师妹时,师妹总是一副要他赶紧走的模样,决心追问到底。 “到底什么事?你给我说清楚,否则你就继续在里面呆着吧。” 常愈心中有些着急,左右看了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时候师父,恰巧从房中出来了。 “师父师父!我已经在里面呆的够久了,刚刚大师兄问我,为何要怂恿顾恙带那箭下山呢。” 背对着岑历,常愈挤眉弄眼的和师父对着信号。 岑禅本就是打算此刻放他出来,见常愈自己出来了,也不说什么。 但是看常愈的神色,仿佛是在提醒他什么,看了站在一旁神色疑惑,却又坚定的儿子,又听了常愈的话,岑禅才说道。 “常愈让顾恙拿那箭下山,结果被歹人偷去,射伤了别的人家,闹出了一些矛盾官司,还弄了好几天,因为在那地方呆的久了,你师妹才得了时疫。” 岑禅不急不慢的解释道,他最了解儿子了,现在他既然已经起了疑心,便不能轻易打消。 就是要这样云淡风轻的说出来,才不会让他继续生疑。 待会儿,岑历还要去后山找顾恙,要是顾恙稍有不慎,就会被儿子看出端倪的。 “你的事情做完了吗?就在这扯闲话,我刚刚告诉你的,你准备好了?” “我已经物色好人选了,东西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又不用带多少东西,只等明天出发就是了。” 常愈听了,好奇的问。 “大师兄,你才回来,明天又去哪去?” 第一百六十六章 隔墙有耳 - 拜清樽 - 渐令 岑历在常愈,的后脑勺上不轻不重的一拍。 “你呀,就是多嘴,我去哪去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了?不是又想跟着我下山野去?” 常愈委屈的摸了摸后脑勺。 “我这完全是在关心大师兄,怎么大师兄不领情呢。你不是昨天才回来吗,累死人的,又下山去做什么?” “你莫管,既然你现在出来了,就好好玩自己的去,别没事去后山晃悠,到时染上病来,又得多照顾你一个,时不时去一次也就罢了。” 常愈高兴地说道。 “那我可是此刻就要去了。” 岑禅顿了顿拐杖,说道。 “才从祠堂出来,这时候上山去做什么?还不好好去修整,明日你可还要出晨功,还要带那些师弟师妹,你是玩上了头了。” 常愈赶紧巴着师父说道。 “师父,那里头又黑,地板又硬,我已经在里面两天了,难道我还不能自己支配支配?你看这件事情,本来就没我什么错,还不是因为您心疼顾恙啊,这我都知道,那我现在替您,上山照顾她去,您怎么还不乐意呢?” 岑禅喝斥道。 “你那是在里面反省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三天两头的,就有人给你送东西,你那是在里面玩呢,我是看你在里面玩的开心,多留两日罢了,你今日自己踹门出来,却是妄为。” 岑历见师徒两又吵起来了,就只好劝解道。 “好了好了,常愈晚上时候陪我去见顾恙,爹,你就回去,继续休息着吧,我又得出去好大一段时日,这山中的事物,还是得爹爹来操持。” 岑禅没好气的撇了一眼常愈,又轻轻拿拐杖戳了他一下。 “好好去看顾恙,别再带她窜上窜下,懂了吗?” 常愈忙不迭地点着头,然后去房间收拾自己去了。 岑禅看着儿子,儿子才从遥远的燕郡回来,这才回来了一天,又要出去,他这做父亲的,心里也很是不舍。 可是为了大局,为了日后一家人能够好好的在一起,为了女儿日后的幸福,他也只能暂时割舍下,这离别之苦。 “明儿早上,就不送你了,你早已独立,也不需要这依依不舍的分别场景来拖累你,你只需记着,虽然你妹妹的命重要,可是你自己也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给清樽阁惹上麻烦回来。” 这还是爹爹,第一次在他的面前把称顾恙为他的妹妹,虽然岑历在心里,早已把顾恙当做自己的妹妹,可是名分上,顾恙还是自己的师妹。 爹爹每次不提及妹妹的称呼,只是怕他疼爱顾恙过多,是怕引起自己的不满吧。 爹爹也担忧得太过了,顾恙这样讨人喜爱,又聪明灵敏,自己怎么会和顾恙争,就是一个普通的弟子,自己也不会去争抢这些,爹爹在这方面还是低估自己了。 “顾恙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几乎就是在这里长大的,我们谁也不想看见她,被那些利欲熏心的人给害死,他们争他们的皇位,就够了,何必要来牵扯我们,可是顾恙既然有了一个这么好的身世,那就不能让顾恙,白白的流落在外,也不能让他们一家的仇恨和冤屈就这样烟消云散。” “是啊,从前我不让你妹妹知道这些,是怕她知道了,盲目冲动去复仇,喂了那药之后,我既觉得安心,又觉得担心,害怕以后顾恙想起来,会怪我,怪我剥夺了她知道这些事情的可能,可是现在,她只要认族归宗,那绝对有报复那些人的能力,这样她的亲生父母,在九泉之下也就能够安息了。” 两个人一直在外头,说的起劲,全然忘了这里不是地下室,也没有紧闭门窗,这话语随风漂散,总会散到别人的耳朵里。 好在,只是犹琴前来询问大师兄,该给顾恙师姐准备些什么晚膳,所以才偶然经过,听了这一番没头没脑的话,却还不能消化。 认祖归宗?报仇?亲生父母? 犹琴被这三个词语,深深的震撼到了,可是她也不知道,这三个词语究竟和谁有关联。 难道是新的案子吗?大师兄此番重新下山,是不是因为这些事情?可是,大师父满面愁容,又在想些什么呢? “大师父大师兄,晚上给师姐带些什么晚膳上去啊?我看她那里,真是什么吃的也没有,也不知道那两个人,有没有好好的照顾她。” 岑历和岑禅,都被突然出现的犹琴吓了一跳,他们迅速回想着,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不知道犹琴听取了几分。 “犹琴?你什么时候来的?” 岑历略显慌张的试探道。 犹琴看眼前这两个长辈脸上,掩盖不住的惊慌神色,于是自己心里有些漂浮起来,但是她还是说了实话。 “我就刚刚路过这里,听到你们说些什么报仇,亲生父母,认祖归宗之类的话,怎么?是大师兄要去办新的案子吗?” 听到犹琴自己已经想岔了地方,给他们了一个完美的解释,两个人又同时松了一口气。 “是,但你别往外头说去,这是别人的私事,你还小,这些事情还是少知道为好,以后我都会教你的。” 岑历故弄玄虚,好像这事情说不得,就是为了让犹琴不要上外头说去,特别是不能在顾恙跟前说,听到这样的词语,顾恙一定会格外的敏感。 犹琴半信半疑,不过,也只能有这个解释了。 “好了,从前有什么案子,你们不是也不让我知道吗,我不会说去的,其实,我也好想像师姐一样出去游历,也想像常愈师兄一样,到处玩去呢。” “玩儿可是玩儿不了什么,主要是责任在心头,你要是真的想出去,下回带你去燕郡正好看看你的姐姐。” 犹琴多年都没回家了,都是姐姐上山来看她,她当然想念姐姐,突然她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要不,这一次,我和大师兄一起去吧?好不?” “胡闹。” 一直没说话的岑禅开口了,犹琴的兴致就被打击了一半。 可是她还是不死心。 “要是我不能知道那些事情,就,大师兄就带我去燕郡,送我到姐姐那里,大师兄可以去办自己的事情。好不好?” 岑禅说道。 “你大师兄不知多久才回来,你等着他接你,你不要练功了?去找你姐姐也罢了,可是去燕郡,叨扰的可是你姐夫,是晏家。” 犹琴嘟嘟嘴。 “我哪里就是叨扰了,我很乖巧的,你们平时不也说我很听话嘛,为什么不让我去嘛。” 岑禅看了岑历一眼,意思是他不该提起带犹琴去晏家的事情。 第一百六十七章 蓄意接近 - 拜清樽 - 渐令 犹琴看他们一个个左看看右看看的,知道自己不该呆在这里了,于是便退了下去,给顾恙准备晚饭去了。 岑禅父子俩也愈发注意起,这说话的场合来,虽然是在自己家里,可是有些事情,小辈们还是少知道为好。 顾恙又是一个人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时辰,躺的骨头都酥了,她真的很想出去走走转转,可是每次一起来,浑身都刺骨的疼,又躺了一会儿后,她决定,一定要出去走走了,否则自己真的要发霉了。 顾恙慢慢的动作起来,幸而那门上的木板,已经被那和尚给拆掉了。 所以顾恙就慢慢的扶着墙壁,一小步一小步的挪出了门,等走到门口,她才第一次看见。这寺庙的景象。 这里虽然残败破落,可是浓浓的神圣庄严的韵味,还是留存再次墙角的雕花,还有那些已经废弃的铜块,以及可以瞥见的,唯一一个小店里面,供奉着一尊佛像,都可以看出,这所寺庙的痕迹。 虽然这所庙早已经破败了,更不会有人来这里上香,但是毕竟寺庙就是寺庙,还是能让人感到宁静和淡泊。 不过既然这里没有香客,他们两个是怎样生活的呢? 总不能靠些自己种的东西,和山上的野果子吧,万一有事情需要用到银子,那该怎么办呢? 顾恙想了一会儿,又慢慢扶着窗栏子走了出去,看到那里有一条通往山上的小径。 顾恙想也没想,就走过去了,走了两步,才望见山上有一颗果树。 现在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果子结果的,只能看见含苞欲放的花蕾。 但是只是花骨朵,已经够让人赏心悦目,顾恙在地上捡了一根不粗不细的树棍子,当做拐杖,深深浅浅,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了过去,依靠着那树,看着那娇嫩的花骨朵。 那颜色有浅有深,那薄薄的地方,还能看出一些些小小的纹路,真是美极了,那么多布料,用的这些花朵的样子做纹饰,这就是自然天然印出来的样式。 虽然已经能够勉强走出来,可是多站了一会儿,顾恙便觉得有些体力不支了,好在还是倚着这个树,否则又得倒下去了。 顾恙心里有些烦躁,从前自己根本没有这样虚弱,不会自己以后都这样虚弱吧,那样岂不是什么事情都干不成了? 顾恙其实你郁闷过了,现在也只是有些悠悠的担心,他居然追嘴四处望了望,打算就在这儿上坐一会儿,再慢慢走回去。 但就在她慢慢打算蹲下去的时候,因为脚下的泥土太过潮湿,就滑了一跤,整个人都躺在了泥地里。 这下可好了,本来换衣服自己就痛,现在又直接躺在了这脏脏的土上,不会对自己的伤口有影响吧? 因为刚刚跌下去时,整个人都受到了震荡,也没有力气站起来,就在泥土里面挣扎了一会儿。 这时候,突然有一根拐杖伸到她的面前,顾恙下意识地抓住那个拐杖,就着那根拐杖,慢慢的起来,这才发现,是那个和尚。 “啊,你…………” “姑娘,快些起来吧,身上本身就有伤,在这里地里面躺着,甚是不洁净。” 顾恙起来之后依靠着树,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这地方离禅房没有多远,我只是去给姑娘倒新的茶水的时候,发现姑娘不在,才沿着滴下来的血迹,找过来的。” “血迹?” 顾恙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腿处,果然又生出了新的,再加上刚刚跌了一跤,手臂后头也有些伤痕。 怎么反反复复总是不见好呢?这样下去自己要多久才能恢复正常啊?自己再也不想下山去乱跑了,只是想恢复以前那样的日子,这都做不到吗? 和尚看着顾恙倚靠着那棵果树不动,于是就问道。 “怎么,姑娘现在不便行走吗?是否需要小僧相助?” 顾恙奇怪的瞥了他一眼,又想起了这无事献殷勤的态度,上一个对她无事献殷勤,啊,也不能说是献殷勤,只能说是突然接近她的人,还是卫凌濯。 那个时候顾恙不懂这些,不懂防范,所以才被人家骗的这样惨,现在又来一个,这是老天爷又想让她重蹈覆辙吗? 顾恙摆摆手赶紧拒绝,又轻轻地弯下腰,去捡那根自己拿着上来的那根木棍。 “我既然自己能上来,也能自己下去,就不劳您费心了,你还有事情要做吧,就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和尚看出顾恙的抵触,心里也很奇怪,自己明明没和她说过几句话,平时和她接触,也都是为她送东西,给她解决问题的,怎么她就对自己这般抵触呢? “姑娘没必要逞强,这坡虽然不高,上来就是容易,可是这泥土湿滑,需要万分小心了,姑娘身子本来就不大好了,若是再摔一次,怕是真得请郎中上来,又得过好一阵子才能回到清樽阁。” “那也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情吧,莫非你是不想我在这里住了,想赶紧让我下山去?” “小僧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因为少小姐住在我们这里,若是有个好歹,我们也不好和老阁主交代,毕竟这个地方能给我们住,也是老阁主的人情,是我们没有把少小姐照顾好,总是无颜面对。” 顾恙这时候不打算顺着他的客套话说下去,只是想起了,那个要把她钉在房间里的嬷嬷。 “是啊,你那个嬷嬷凶得很,我看她,就不喜欢我,还要把我钉在房间里面,怎么这时候,你倒不怕无颜面对了?你既然知道这个地方,本来就是我们清樽阁的地方,我就算住到你们主殿去,那也是应该的,凭什么住你们一间偏僻的禅房,还要把我关在房里面,我又不会主动去找你们,不长时间接近我,根本不会染上病。” “小僧…………” 和尚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顾恙又说道。 “可是你偏要三番五次的来和我搭话,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可是到时候,若是你染上了病,可别怪我,不是我上赶着去凑近你的,是你这和尚,整天不做自己的正事,天天看我在哪里的。” 和尚被她说的一时无言,于是也只好作了一个揖,就下坡了。 顾恙从前。虽然喜欢和别人话对话,但多数都是逗别人玩,或者是自己小姑娘性格上来的时候。多说几句,从来没有像现这样咄咄逼人。 可能是因为这次下山去后,经历过太多的事情,心中总有一股邪火,没有发泄出来,这次正好借着这个奇奇怪怪的和尚说个够。 第一百六十八章 无事殷勤 - 拜清樽 - 渐令 等和尚走后,顾恙撇了撇嘴,慢慢的往前走。 那和尚走的时候,把拐杖留了下来,于是顾恙就丢了那个破木棍子,拿起来顺手用了。 可是走了两步,靴子陷进泥里面,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 顾恙拿着拐杖。慢慢的低头看了看,原来是一串檀香佛珠,这个地方能掉一串檀香佛珠,一定是那个和尚的吧? 顾恙捡起来闻了闻,檀香的味道倒是没什么了,看起来是盘了很多年的东西,可是却别有一股其它的淡淡香味。 看来自己是又得去找他一趟了。 自己才说,是他主动找上门来的,现在自己就得去找他,这也太不凑巧了。 可是看在他刚刚把拐杖留给自己用的份上,又捡到了他的东西,自然只能去找他一趟。 住着拐杖的她,虽然只是一段很短很短的路,她也走的很慢。 这庙虽然破旧,可是也有好大一块地方,顾恙四处走动,终于在厨房的烧火灶边,看见了那个和尚,旁边还有他的嬷嬷。 那嬷嬷一看见顾恙,眼睛瞪的和铜铃一般,迅速走开了。 而且还想拉着那和尚走,但那和尚显然没有立马走开的意思,反而向顾恙走来。 “姑娘现在可是来找小僧了?” 那么嬷嬷劝不动他,干脆甩甩袖子自己走了。 顾恙本来还捏着那串佛珠,想要还给他,听和尚说了这句话,才突然领会到,那一串佛珠原来是他故意留在那里的。 顾恙捏了捏那串佛珠,想要抛过去,可是又怕在寺庙里面做这件事情,对佛祖不敬。 而且这也是人家盘了多年的东西,万一真的摔坏了,自己一时也不好意思。 于是顾恙只能一瘸一拐的走过去,把那佛珠往他身上一甩,看似动作很大,但其实力道很轻。 “你若是这样,我即刻便要下山,告诉我爹爹了,你不要再来接近我,我的事情,今后也不用你管了,以后,我的师弟师妹自会来看我,不需要你一个和尚来操心,你就好好在你自己的房间,念你自己的经,和你的嬷嬷好好的在这生活就是了,你既然知道得这个住处不易,就不应该随便浪费这样的机会。” 顾恙憋着一口气说完了这一大串话,有些口干舌燥的,但她还是淡然的和尚一眼,转身便回了房间。 顾恙此时此刻心里想的是,这个人仿佛卫凌濯第二似的,但是比卫凌濯更加殷勤,自己现在能够果断的骂他,是自己的进步了,也能够擦亮眼睛看人了。 其实这本不是顾恙的本意,可是,是那和尚再三招惹在先,她也不能就这样顺其自然了。 要不,自己还是下山去养病吧,或者是直接到回春堂去养病也行。 她是不想再呆在这个后山了,也懒的和这个和尚再多嘴多舌。 爹爹不是老说要把给他开药的那个郎中,请来山上吗? 与其把人家老先生折腾来山上,还不如自己直接下山去,好好养病。 还没有人会来烦自己,还能有人给自己熬熬药,在这里,水都没能喝上几口,还得让那个和尚来送。 可是过了一会,顾恙便觉得这个想法不现实,自己才在山下受了伤,爹爹现在肯定不同意自己再出门去,怎么可能再把自己送下去呢? 顾恙现在是很能体会宋晋瑶的心情了。 自己只是在这个地方,无聊的呆了一两天,就已经憋成这个样子。 宋晋瑶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呆了这么多年,她是怎么忍受下去的呢? 这么想来,宋晋瑶被尔玛阿依骗了,好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他她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宋老爷也没有时间陪她,岂不是只能白白被骗。 想到尔玛阿依,顾恙想起上次那个公主对她下手的时候,尔玛阿依一直在旁边帮腔。 顾恙真是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把尔玛阿依早一点解决掉,让他在旁边添油加醋的说那么多。 对了,自己是上山来,安全了,那宋晋瑶呢?尔玛阿依以后不会去报复宋晋瑶呢? 上一次若不是她在那里,尔玛阿依就要对宋晋瑶要下手了呢,既然那一次他可以偷偷的潜伏进宋家去,那以后也可以呀。 宋老爷总在外面,会不会一时疏忽,他根本不知道有尔玛阿依这个人的存在,会不会觉得女,儿这么多年。一直是乖乖的呆在家里?所以也没有重视对府邸的保护呢? 顾恙越想越觉得有些着急,她现在的病还可以慢慢的养好,可是宋晋瑶,要是真的被尔玛阿依拐去了西塞,说不定就再也找不回了。 宋晋瑶那样一个爱美的娇滴滴的小姐,怎么能忍受住西塞的恶劣环境呢? 要不,自己让大师兄下山去看看? 反正自己还有好多行李,都留在观溪客栈里,正好让大师兄可以去帮自己拿一拿,然后就可以让他去宋家看看最近有什么可疑的人出没。 宋晋瑶是自己的好朋友,大师兄大约也不会拒绝的吧。 何况这也是一条人命,大师兄那么温柔正义的一个人,不会见死不救吧? 顾恙没想到的是,傍晚大师兄,犹琴,还有常愈三个人上来的时候,顾恙向大师兄说这件事情,大师兄却真的拒绝了她。 顾恙那时候已经躺在床上,半靠着旁边的木柜子问道。 “为什么呀?大师兄,那可是一条人命啊,你要是不去看看,我会总想这件事情的,说不定哪天。我自己就偷偷下山去了。” 岑历拿手一指,严肃的说道。 “你还敢威胁我,你看看你自己。根本就没好,又到处乱跑,我看你是坐不住,自己都这样了,还惦记着别人,我是马上要下山了,可是没功夫,去给你看这看那的,我还有正事,需要出远门了,你的行李,哪天让常愈下去拿就好了。” 顾恙还在心里暗暗的想,幸好自己换了一身衣服,下午那件沾着泥巴和血的衣裳,要是被大师兄看到了,岂不是要翻天了。 “可是我的病,马上就会好了,若是大师兄真的不帮我去看的话,等我好了,我会和爹说,让我下山去的。” “你以为爹,还会让你下山去吗?你这一次下山去。,就成这个样子,我看你这一两年,是别想再出外头去疯玩去了。” “那怎么行?” 顾恙急了。 “宋晋瑶真的是我很重要的一个朋友,你们就不能理解我一下吗?这么多年来,我都在山上。和同门师兄弟玩,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外头的朋友,她现在有了危险,我惦记惦记还不可以吗?” “不是不可以惦记朋友,而是你现在应该多想想你自己,该怎么赶快恢复身子?” 岑历解释道。 第一百六十九章 再闯边关 - 拜清樽 - 渐令 岑历和顾恙话不投机,顾恙,心里又有些憋屈,于是岑历放下那装着食物的盒子,一个人便站到房间外面吹凉风去了,房中只剩下常愈和犹琴两个人。 犹琴是小辈,此刻也不好说什么,于是只好常愈出马。 “顾恙啊,你看我这好不容易出来了,你就别这么愁眉苦脸的了,不让你下山去,这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吗?” 顾恙把头扭过来,说道。 “可是当初我们收了人家那么多的银子,虽然帮他们解决了一件大事,可是宋晋瑶还是有危险啊,难道我们不应该帮人帮到底吗?” “收了人家这么多银子,是应该讲义气一点,可是这已经不是你操心的事情了呀,你现在伤这么严重………” 常愈说到一半,顾恙赶紧把手指伸出来,放在嘴边,做出了嘘声的动作。 “喂,你小声一点啊,大师兄可不知道我身上受伤的事情,他只知道我得了时疫,你别说漏嘴了。” 常愈赶紧压低了声音。 “我想过你们会瞒着,可是你们竟然瞒了这么久吗?到了这个时候,他都没发现,大师兄不是看过你好几次了吗?” “他那么忙,一共才来看了两次呢,而且这马上又要下山去了,你可知道他为何下山去吗?” 常愈摇了摇头。 “我可是才从祠堂出来呢,你们一个个也不知道托人来救救我,还是我自己踹了门出来的,刚好碰上师傅了,他也知道我是被冤枉的嘛。” “什么?” 顾恙惊讶极了。 “你居然是自己把门踹开的?难道爹爹没有发怒吗?这样不守规矩的事情。” “我看师父啊,是被你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的,又想着大师兄都要下山去了,再不放我出来,就真的没人照顾你了,所以才让我去的吧,你看师父,总是第一个想着你的事情。” 顾恙知道爹爹总是最疼爱她的,可是现在,自己总不康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清樽阁去练功。 顾恙正想继续说话呢,突然看见窗户外面,有一个黑影闪过,按理说大师兄在外面站着,应该是光明正大的呀,何必躲躲闪闪的呢? “常愈,你去外头看看,为什么会有人影闪过去?” 常愈也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打开窗户往外头一站,大师兄站在远方的树下,并没有站在门口。 “大师兄,站在对面禅房的树下,并没在外面呢。” 犹琴也走出去,在走廊的两头望了望,也没看见什么,于是又回来说道。 “师姐,是不是在庙里的其他人经过呀?” 犹琴这么一说,顾恙就想到了,会不会是那个嬷嬷,或者是那个和尚。 “算了,管他呢,犹琴小师妹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要是我能赶紧回去,就能天天吃上了。” 顾恙打开食盒,挑了里面的一个面果子。 犹琴虽然只是小姑娘,可是格外懂事,也格外嘴甜。 “师姐要是真喜欢,那说明我的厨艺才是真精进了,等师姐回来呀,想吃的时候,就让我做。” 常愈说道。 “过几天我还是下山一趟,帮你把老先生请来吧,顺便也把客栈里的那些行李给带回来。” “什么?你要下山去吗?那正好,你就去看看宋家吧。” “不用了。” 这时候,岑历回来了,说道。 顾恙,见到师兄不肯为他去打探消息,也不准常玉去,心里有些生气起来,但还是恭敬有礼的对大师兄说道。 “为什么呀?那大师兄,你有事情不能去,我自己要在这里养病,也不能去,常愈要下山去拿行李,就顺便去看一眼,不行吗?” “荣渠公主现在已经回京都,现下形势大好,宋家又受过宁朔王的帮助,现在宁朔王略占上风,荣渠公主在京都,只顾着和他斗,没时间来管宋家,这点子鸡毛蒜皮的小事了。” 顾恙从前本就不太懂政事上的事情,听了大师兄这一长串子话,虽然一时间还不能消化,不过他也能够理解,看样子,卫凌濯现在是已经占了上风了。 现在卫凌濯,达到他想要的效果了,应该很春风得意吧! 宁朔王宁朔王,那是陛下的儿子呀,一个陛下的儿子,怎么会看上自己呢? 再说了,陛下的儿子,怎么可能是真心浪费时间来帮他?一定是有自己的企图,也有自己的野心的啊。 可是,顾恙还是不甘心呀,不甘心自己第一次去做任务,就这样被人家利用,。 也不甘心,就这样被人家背叛,卫凌濯是春风得意了,可是自己呢,却躺在庙里面,想像平常一样动一下,都是难以做到的事情。 不过,既然事已至此,也只能怪自己蠢了,不能让事情闹得更大,更不能让清樽阁因为这件事情,受到伤害。 “既然那个公主,没时间盯着宋家了,那我也算是放心了,那常愈,你把行李带上来就是了,我记得那里,还有宋晋瑶送我的翠鸟珍珠冠呢,你要小心翼翼的拿上来哦。” “翠鸟珍珠冠?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呢?” 常愈问道。 “哎呀,我本来是不打算收的,可是宋晋瑶一定要我收下,我想着,那时候我们关系已经很好了,如果是我一味的拒绝,反而伤了感情,总之那东西,虽然不是俗物,但是好歹也是我们能够还的起的人情吧,你把那珍珠冠带给爹爹看看,让他找个差不多的,我回礼给她就是了。” “行,到时候拿了行李我就先去找师父。” 顾恙,又转头看向大师兄。 “你到底为什么,才刚回来,又要到边关去,爹爹不会让你这么连轴转的吧?是不是你自己有什么急事啊?还是…还是是犹小姐出了什么事情吗?是犹琴的姐姐,怎么了嘛?” 犹琴站在旁边,心里也紧张起来。 “别乱猜,人家才刚刚嫁过去,新妇和新郎两个人,正过着蜜里调油的日子,哪会有什么事情呢?确实是我自己的事情了,你不知道而已,反正我没过多久也就回来了,这次可以不急不慢的,你就当我去外头游山玩水吧。” “大师兄真好啊,你还能去游山玩水呢,可是我连去青成郡都不行了,我感觉我现在,就和宋晋瑶一样,是被关在家里了。” 岑历用手指戳了戳顾恙的脑门,说道。 “哪里就有这么严重了?不过是不准你下山去,可没限制你的自由,这满山遍野,随你上哪儿野去,爹爹都不会管你的。” “好啦好啦,既然大师兄你明天又要走,现在就别在这里陪我了,有他们两个人呢,你还是现在就去休息吧。” 第一百七十章 围床探病 - 拜清樽 - 渐令 岑历最后,走过来轻轻替顾恙掖了掖被角。 “你在这里好好的,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们在清樽阁也不能帮你多少,只能全靠你自己好起来了,不过好在这病有药房子,说不定我明天走了,后天你就能痊愈了。” 顾恙,脸上微笑着,心理却是不孝,自己身上这么多大的想象的伤口,哪能这么快就好了? 但是走过来的时候,顾恙自己还会吓了一跳呢,生怕大师兄发现她身上的伤口。 “好了,我一直挺会照顾自己的,就把这里,当做和在清樽阁一样嘛,反正也没有隔多远,不过就是换了个房间而已。” “你能这样想,就是最好了,心里不要觉得太委屈了,待回去。爹爹会把前些年不肯教的功夫,都教给你的,现在你已经是大有进益,过不了多少年,你也可以收小徒弟了。” 顾恙又惊又喜。 “真的吗?我这样的三角猫功夫,还能带小徒弟,不怕误人子弟吗?要是人家是个小姐,像犹琴这样,那他家里人,能放心的把自己女儿给我嘛,这样不太好吧?” “你大师姐当初,也是在你这样年纪收的徒弟,你怎么就不能了?” “那可是大师姐,我怎么能和大师姐比啊?” “你怎么这样看轻你自己呢?你大师姐纵然天赋好,可是人家后天的努力,也占了很大一部分,你的天赋也很好,只要你再努力一些,再把你平时和常愈玩的时间,再练练你的短板,你就能赶上你的师姐了。” 常愈在一旁嘟囔着躺着也中枪,可是顾恙却在叹息。 “是啊,大师姐本可以有一番大作为,可惜她家里让她下山去,当初爹爹都没答应,还是大师姐家里来人直接把人带走了。” 岑历和他们大师姐,就像是顾恙和常愈那般的关系,从前岑历和他们大师姐是最合的来的,可是,现在她了无音讯。 常愈也想到了这一点。 “喂,你们以后不会也逼着顾恙嫁人吧,那我可是第一个不答应的,顾恙现在还年轻着呢,而且你们也说,顾恙的功夫还没练到火候,你们不会,就舍得让她伺候别人去吧?” 岑历拍了拍他的后脑勺。 “瞎说什么呢,你师父是这种人吗?就算你师父糊涂了,要让顾恙嫁人去,那我也第一个不会答应呢,你当顾恙是谁,送来的女儿吗?她是咱们清樽阁的女儿,怎么可能送去伺候别人?要是谁想娶我们家顾恙,那还不得经过千挑万选,哪能随便。” 顾恙在一旁听的咯咯直笑,常愈却瞥了顾恙一眼。 “她啊,她差点就………” 顾恙听了常愈的这个开头,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于是一个眼神瞪过去。 “常愈啊,你是不是老早盼着我走,你好称霸清樽阁啊,我可告诉你,还有大师兄呢!” 常愈知道顾恙这是急了,于是也不再说。 这时候一旁的犹琴就问了。 “师姐是清樽阁的女儿,那我咧?不会你们把我给嫁了吧?” 三个人都被犹琴这话给逗乐了,岑历更是直接说道。 “小孩子,你想什么呢?除非你家里带了一大帮人,要直接把你绑走了嫁人去,否则我们也不会让你出去了,你这时候还小呢,想这么长远干什么?” 犹琴带着孩童特有的不服气的语气。 “我哪里小了?我可快要十一了,大师兄啊,你还是想想,今年该怎么给我过生辰吧,去年我过生辰,你都和常愈师兄在外头,根本没给过我生辰,也没给我带礼物,还是顾恙师姐给我过的生辰。” 岑历笑着说道。 “小丫头贼精灵,我这刚才把你姐姐送到燕郡去,伺候完你姐姐,这又来伺候你了,你们家两姐妹,可真是让人不放心啊。” 犹琴憨憨的笑道。 “大师兄这都不懂,我的意思是,让你早些回来呢,阁中同门,早就想见到师兄了,偏你又去了这么久,这次好多人都面都没见上,又要下山去了,而且大师父还有顾恙师姐常愈师兄,他们定希望像从前一样,赶紧跟着大师兄练功啊,所以大师兄,你要赶紧把事情办好,就回来。” 听犹琴说要把事情办好,岑历不由得看了顾恙,眼神中隐藏着深深的担忧。 这件事情能不能办好,根本无法保证,他也不知道,多罗家族到底在哪里,又该如何找到,从何找起。 但是,无论是怎样的剪不断理还乱,他都是要走这一趟的。 “好,到时候从西塞给你请一尊大鹤来,载你在天上飞。” 犹琴夸张的作出嫌弃的模样。 “咦,他们的东西,我才不想要呢,那野蛮人处的东西,就是我们家养的猫猫狗狗,也比他们的好些。” “小师妹的嘴巴太刻薄了,看来是要向她顾恙师姐看齐啊。” 常愈指桑骂槐。 顾恙一激动,抄起床上的枕头,就向常愈砸去,这一砸,手上用力,又是有血迹渗透出来。 顾恙心里一沉,赶紧把手臂那处用被子遮挡起来,生怕被大师兄看出破绽。 好在岑历想着去边关找多罗家族的事情,已经没时间注意眼前的情况了。 “你别闹了,我现在吃完了饭,想要休息了,你要不就留在这儿,像小师妹一样乖巧的和我说话,要不就滚下去,以后也少来闹我。” 犹琴一边收拾着顾恙吃剩下来的东西,装进盒子里面,准备带回去清理,一边笑嘻嘻的说道。 “顾恙师姐这是领会了大师父的意思,要离常愈师兄这个大祸害远一些了,否则常愈师兄总是连累顾恙师姐。” 常愈做出痛心疾首状。 “师父就是这么评价我的?都不会吧!他这也太偏心了,疼爱顾恙就疼爱顾恙吧,也没必要说我,我可是天天陪着他女儿做事情了,都快成她女儿的跟班喽啰了,我也是他名下的嫡弟子吧,怎么地位这么低呀?” “你少闹腾些,姐姐省心了,你就能在他跟前讨好了,你要是再这么不靠谱的话,我们天天让你背黑锅。” 顾恙开着玩笑,一边用眼神,示意常愈,让常愈赶紧把大师兄带下山去。 自己带着血迹的手臂,撑在棉被上,已经很痛了,再耽误下去,床单都染脏了,到时候就真的挡不住了。 常愈拉着岑历,先出了房间,而犹琴则坐在床边,关心起了顾恙。 “师姐,你这些伤有没有好一些,怎么还是会有一点点渗透出来?要不要我和大师父说,让那先生上来给你看病,这样子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呀,等天气热了,就更难好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隐约自知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先是感激的一笑,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已经比前几日好多了。 “不会吧,离夏天还有那么久呢,不会拖到那时候的,你看今日,已经比前两日要好很多了,是亏的小师妹你,做好吃的来给我补呢。” 犹琴没有接话,而是往窗户外面看了看大师兄。 “师姐,你说你这么瞒着大师兄,以后他要是知道了,不会生气吧,而且他这一次下山去,不知道又是多久呢。” “为什么你会这么说呀?难道你知道大师兄这次下山去,是干什么吗?” 犹琴犹豫了一会儿,总觉得这个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她也觉得该和顾恙师姐说说,毕竟顾恙师姐是阁中除了大师兄,辈分比较大的弟子了,总该和她说明一下情况。 否则,自己一个人背着这么大的秘密,以后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办呢。 “就是,我其实也不知道,只是我今天在听大师父和大师兄,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说起什么复仇,身份,总之,我想应该是和这次大师兄去边关,有关系吧?” “复仇?” 顾恙百思不得其解,从未听说过青春格与谁有过仇啊?怎么会有什么复仇的事情呢?难道爹爹和大师兄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吗? “你还听见了什么?可有什么别的细节吗?” 犹琴想了想,还是吞吞吐吐的说了出来。 “我还听见了几个字,说是什么认祖归宗,亲生父母,可是后来,我就被发现了,他们好像是不想让我知道似的,总之两个人的表情都很微妙,我也不好再问下去,也许他们是看我太小,不想让我知道这么些事情吧。” 顾恙心里有一股影子,总觉得这个事情和自己有关系,可是认祖归宗,亲生父母? 爹爹不是说过,他不知道自己从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亲生父母是谁,只是大师兄在那一年,从山下把她捡回来的吗? 难道他们是在骗自己? 不会吧,这么重要的事情,就算瞒着自己,总该有些蛛丝马迹才对。 可是从来没听他们提起过,不让自己去京都,也不让自己接触京都的人,难道自己从前也住在京都吗? 或者………是和京都里的人,有什么深仇大恨,所以爹爹才不让自己知道,防止自己去复仇,是吗? 这么一想,仿佛就能够说得通了,但是她又不敢确定,害怕只是自己的臆想。 可是这样重要的事情,怎么不和她说呢? 顾恙又把身子侧过来,然后问小师妹。 “要不你今天晚上,再去打听打听,看看他们能不能和你说些什么?或者是他们在房里面说些什么,你偷偷去听听?” 犹琴赶紧说道。 “这事我可不敢做呀,到时候被发现了,可就完蛋了,而且他们今天下午像是被我吓到了,肯定不会和我说的,再说起这件事情,也会很小心的吧?” 顾恙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转,她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想自己下山去,听他们说。 可是自己要是今晚下去,如果被发现了,可不就会让大师兄知道她受伤的的事情了吗? 可是这件事情,关乎于她的身世,和她的从前,是她这么多年来,最想知道的事情。 这实在是太吸引她了,现在突然仿佛有了一个突破口,顾恙真的很心动。 但是顾恙也明白,现在不能和犹琴说,否则她就会阻拦自己了。 “师妹啊,你去看看你常愈师兄和大师兄,还在不在外头啊?我现在已经有些困乏了,不如你们先下山去吧,我现在就打算歇下了,明天早上清早起来,再活动活动,我就不能去送大师兄了,你们要替我好好的送送他呀,让他赶紧回来。” 看见顾恙师姐不让她去偷听墙角了,犹琴松了一口气,然后开心的说道。 “好的,那我收拾收拾,就下去了,明儿送完大师兄,我再给师姐送早饭上来,师姐好好休息吧!” 顾恙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慢慢的挪到床边,看着他们三个人下山的背影,于是收拾起自己来。 虽然每一步都很艰难,但是那个好奇心,驱使着顾恙要偷偷的下山去。 因为受伤行动不便,等她收拾完所有的东西,夜色也降临了,她在房子四周找了一根木棍子,就打算沿着小路下山去。 可是她才小心翼翼的走了一半,却突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他转头一看,又是那个和尚。 “姑娘,这个时候要去哪里?天都黑了,若是在滑倒在哪?我们又不知道隔住又要怪我们怠慢了姑娘,快些回来吧。” 顾恙没有想到,还没开始,就已经有人阻挠自己,她没听和尚继续在那说,只是转头继续,慢慢地往下山挪着。 自己偏要下去,他总不可能上来拦着自己吧。 可是没想到,那和尚居然还真三步并从两步,走到自己前头,然后双手一伸,把顾恙下山的路拦住了。 “你要干什么呀?我只是在你们这借住,不是让你们囚禁我的,我想去哪就去哪,还用得着你管吗?” “若是白天,姑娘想去周围散步,当然是想去那里,就去那里,可是现在天已经黑了,姑娘这样子又像是又下山,姑娘本来就行动不便,这时候就万一摔倒在哪里,昏迷了,我们也找不着你。”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如果是我自己下山去,找不着了,也不会怪到你们头上了,你们那么着急干什么?还有啊,我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不要再管我的事情了,好好念你的经去吧,和尚。” 和尚听了她的嘲讽,也没有闪开,而是依旧挡在前头。 顾恙越想越急,干脆伸出那棍子,直接戳了戳他,可是这一戳,就感觉这和尚的身子,仿佛并不简单。 看起来他是个瘦瘦弱弱的和尚,可是顾恙这一戳,感觉他的身形很发达,仿佛是日日在山上练功似的。 他们阁中那些天天练晨功的弟子,仿佛也没有这样的强壮呢。 他那素净的袈裟,下面是否掩盖着她的秘密? 看到顾恙看他的眼神,渐渐的不对了,那和尚才稍微退开一步。 “姑娘若真的执意如此,我也不好阻拦,只是夜晚山路陡峭,难以看清,姑娘又受了伤,若想要回去,大可以明天早上再回,而且阁主把姑娘送上山来,不就是为了让姑娘,不把时疫传染给你的师弟师妹吗?姑娘这个时候回去,要是碰上了那些弟子,把病传染给了他们,不就不好了吗?” 这个理由倒是把顾恙说动了,是呀,自己想回去看看,可要是把病传给了师弟师妹,可怎么办呢?于是顾恙便停在原地不动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以假乱真 - 拜清樽 - 渐令 和尚见自己的这个说法起了作用,于是便趁热打铁。 “我们这小庙,收姑娘一个人倒还好,若是再收你们其他弟子,可就要彻底热闹起来了,姑娘也不想,和自家师弟妹在这里见面吧?” 顾恙直接把那拐杖丢了,白他一眼,然后不屑的说道。 “你总是跟着我,管我的事情,你到底想干什么嘛?你直接说就好了,我今天就满足你。” “姑娘说的是什么话?只是姑娘住在这里,我们要负责任,所以才格外注意。” “为什么要注意?我们素未平生,都不认识,我就算真出了事情,也和你不相干。” “姑娘是清樽阁少小姐,清樽阁于我们有恩,我们自然不能忘恩负义。” 顾恙把下巴一抬,高傲的说道。 “这么说,你是特意来讨好我,想从我爹爹那要好处了?” 顾恙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说话开始这么刻薄。 也许是这次下,山被人骗过之后,她就格外的小心,格外注意这种,别人主动接近她的事情,她总觉得,这个人对她有什么图谋。 “姑娘说的未免有些世俗,我们并不想要得到更多,只是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阁主从未收过我们一两银子,阁主在冬天的时候,也会给我们送来炭火,夏天也会送来驱蚊虫的药草,每逢佳节,还会问我们有没有东西过节,这种关心让我们很感激。” 顾恙不知道爹爹还关心着他们的日常起居,于是便缓和了些神色。 “行,既然你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我爹也那么关心你们,那就姑且当做你在报恩吧,可是你那个嬷嬷,显然没有这样想,仿佛对我敌意大的很呢。” 和尚笑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道。 “姑娘尚未痊愈,不想在这崎岖的山路上,站这么久吧,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姑娘好好歇歇着,我们聊聊天吧。” 顾恙侧过脸去。 “大晚上的,我不去休息,为什么和你聊啊?你这个时候,不应该去念经吗。” 和尚挑了挑眉毛,嘴角弯出一抹笑意,因为今日的月光格外的亮汤,顾恙看着他嘴角的那一抹笑,仿佛似曾相识似的。 “难道和尚都是要一天到晚去念经的吗?姑娘对和尚的误解,未免也太大了。” “那,我和你又不认识,也没什么可和你聊的呀。” “姑娘自上山以来,就很少展露笑颜,看起来是有事情郁闷在心里,既然不能对阁里的姊妹说,何不与我这个陌生人说呢?” 顾恙轻轻的抽了抽肩膀,说道。 “你怎么就知道我有心事?再说了,我和我的好朋友都不说,干什么和你这个陌生人说呀。” “正是因为小僧与姑娘素未平生,所以姑娘才可以放心的说与我听啊,因为我既不会评论姑娘的是非,也不会把这件诉别人,更不会引得你爹爹知道你的事情。” 和尚很精准的抓住了顾恙的心理,这么多天来,顾恙已经尽力的克制住自己,不要去想那个人,可是有时候。他的影子还是闪现在自己的眼前。 顾恙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重新捡起那根拐杖,慢慢的往山上走去。 和尚又是一笑,紧跟在顾恙的身后,随后又把她领到了自己的禅房。 顾恙进了她的房间后,发现里头也很肃静,和自己刚收拾出来的那间杂物间,仿佛也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日常用具多些罢了。 顾恙找了一个舒服些的椅子坐下,然后就看着那和尚坐在了对面的一把椅子上,还给自己和她都倒了一杯茶。 “这茶是新沏出来的,肯定没有小姐在阁中喝的名贵茶味道好,但也可以解渴。” 顾恙端起来喝了一口,发现这茶唇齿留香,因为这茶虽然不是名贵品种,可是是山里精心培育种出来的,所以并不比那些名贵的茶味道差。 “姑娘喝了茶,解了口渴,总可以和小僧说说,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吧?” 顾恙双颊微微泛红,想到这件事情,就觉得很气愤很羞愧,怎么会轻易的就和别人说起呢? “你若是问别的,我还能跟你说道上几句,你若是总是问我这件事情,我可就不想和你说了,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才不高兴的嘛?你还问。” 和尚抿了一口茶,作抱歉状。 “那是小僧唐突了,那么姑娘想和小僧说什么,就与小僧说什么吧!” 顾恙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思索了一下,决定把刚刚困扰自己的事情说出来,反正他只是一个和尚,和他说应该没什么的吧。 “你总是小姐小姐的叫我,你可知道,我不是我爹爹的亲生女儿哦。” 和尚早先就怀疑过她的身份,此时听顾恙这么说,心中更加有一个念头闪过,不过他表面上还是做出很惊讶的样子。 “哦?姑娘如此受宠爱,竟然不是阁主亲生的女儿,阁主包容博爱之心,可见一斑啊!” 顾恙不满意的摇了摇头,讽刺道。 “按理说,你应该是个遁入空门,远离红尘的和尚,怎么说起话来这么文邹邹的?像官场上那些假模假样的人,和你说事情,就是和你说事情,别跟我整那些花枪虚样子,要不然,我便不和你说了。” 和尚本是为了客气,不让她发现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没想到顾恙语出惊人,倒是真的把他逗笑了。 “那姑娘觉得我应该怎么和你说话?” 顾恙仿佛在教一个不开窍的弟子般说道。 “你听就是了,不要上外头说去,要是说了,我便和爹爹说,不让你们在这里住了。” 在河上的真挚的点头下,姑娘便把自己的身世他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那和尚心里一惊,时间,地点,还有一些他所知道的小细节都,和顾恙说的吻合了,难道这眼前的人………… 那和尚听着听着,便做出越听越激动的神色,等顾恙说完,更是当即就抱拳,跪在了地上。 顾恙大惊失色,不知道这和尚是怎么了,突然跪拜自己。 “你………你疯了?你们和尚应该跪佛祖,怎么会跪起我来了,你可不要折我的寿啊!” 那和尚竟然在地上一扣头,眼中闪出泪花。 “小姐!小姐!我终于找到你了,原来小姐没有死,而是被好心人家收养了,这下,地下的将军和夫人该安心了。” 顾恙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赶紧慢慢的蹲下来,把脸凑近这个和尚,不可思议地问他。 “你在说什么?什么将军,什么夫人,你为什么叫我小姐?为什么?” 和尚慢慢的抬起头,说出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第一百七十三章 半真半假 - 拜清樽 - 渐令 那和尚慢慢的起来后,端正严肃地看着顾恙,仿佛说起一段尘封的往事。 “若小僧没有猜错的话,小姐便是当年在京都,惨遭灭门的顾家小姐顾姜。” 顾恙一听这话,惊得险些翻倒在地上,她稳住自己,然后瞪大了双眼,甚至不顾礼貌,用手指着和尚。 “你说什么?你你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话吗?” “小僧所以没有十足十的把握,但是根据小僧所掌握的情况,可以说是十有八九了。” 顾恙此时虽然没有发病,可是却仿佛被人扼住喉咙,喘不过气来的感觉,顾恙真的不知道京都的那些陈年旧事,可是她也知道什么是灭门。 “什么是顾家?什么?他们为什么被灭门?和京都……和……和当今陛下,有什么关系?” 顾恙几乎是语无伦次了。 “顾家,当初乃是名门望族,他们的家主,就是当年镇守边关,威风凛凛的将军,顾兆冲,可是因为他们受到陛下的猜忌,所以顾兆冲将军在回京的路上,就被人绞杀,留在京城中的妻女,也被秘密处死,长子被人陷害,幼女逃出京城,据说就被淹死了。” 顾恙一开始脑子全是空白,是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可是她想了想自己的名字,恙和姜。 顾恙曾经纠结过,为什么自己虽然是捡来的,却偏偏姓顾,而不是跟他们姓岑呢,为何又取了一个这样的名字? 爹爹是不是保留了自己的姓氏,还给自己换了名字,而这两个字,是多么的相似啊! 怪不得爹爹不让自己去京都,也不让自己知道任何关于京都的事情,是害怕自己知道了那些陈年旧事,会去复仇吗? 原来自己一直要探寻的真相,竟然是这样血淋淋的真相,而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敌人,竟然是这天下的主人。 可是为什么即使自己听了这和尚说出来的这些事情,自己的脑中还是没有任何的印象,半分也回忆不起来了呢? 顾恙拼命拼命的去回想,可是直到太阳穴发痛,也还是没有任何的记忆。 顾恙猛地吸了几口气,眼睛已经布满了血丝,她慢慢的转过头去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和尚,他然蒙的过去,掐住他的手腕。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你凭什么认定我就是顾家小姐?你快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图谋?你是不是想要利用我?” 和尚被顾恙吓了一跳,但还是迅速稳定下心神。 “小僧曾经是顾家的佣人,因为在小姐幼年的时候见过小姐,看见小姐面熟,又见到小姐脖子间的玉锁,所以认得。” 顾恙低头看了看自己脖子上的玉锁,她几乎想要把那把玉锁扯下来,现在就下山去问问爹爹,爹爹不是说这玉锁,在她来的时候,就带在自己脖子上的吗?可是竟然是顾家将军的东西,爹爹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他就是刻意瞒着自己了。 其实和尚也不知道,这玉锁是在顾兆冲临死,之前才交给顾恙的,根本不可能有人,在顾家见过这东西。 他只是已经察觉到了顾恙的身份,所以才故意这么说。 “你是我从前家里的佣人,那你一定见过我母亲,见过我父亲了,他们是怎样的人呢?你说我父亲是顾兆冲将军,我不知道这个人,那他既然是将军,那样威风凛凛,他驻守边关,又为什么会被猜忌呢?是怎样严重的一件事,要将我们全家人都杀死呢?” “古往今来,坐在那最高宝座上的当权者,也害怕有人掌握更高的权利,顾兆冲将军年年征战,获得了莫大的荣耀和战功,陛下……自然是害怕顾将军居功自傲,获得百姓们的拥戴,可以取而代之。” 顾恙嘴唇颤抖着又说道。 “那我父亲母亲,他们有这样的意思吗?还有顾家长子,那就是我哥哥,我哥哥他?” 和尚听了这一句问话,脸色突然变了,似乎也有一些激动,但他还是压抑住自己的情绪,说道。 “顾家长子被污蔑,与宫中的妃子宜妃私通,已被杖毙,宜妃…………………也被处死,其幼子………流放,永不得回京。” “你的意思是,顾家的长子和宜妃私通,生的那个皇子,也不是陛下的亲生骨血吗?” 和尚听了更加激动,几乎是咬牙切齿,但又注意着自己的情绪。 “小僧已经说过了,是污蔑,即是污蔑,那这些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可是,既然全部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为什么要将这么一大家子人都杀死?陛下就这么狠心,难道他们皇家的人都这样狠心吗?” 和尚拨弄着手闲的佛珠,缓缓说道。 “这天下最是无情之人,便是皇家之人,他们所觉得危险的,皆要一一除掉,他们所想拥有的,皆要收入囊中,这天下都是他们的了,那这天下之人,又有谁不是任他们摆布呢?” “这是凭什么?” 顾恙虽然回忆不起那些事情来,可是一想到这些桩桩件件,想到自己惨死的家人,她就心痛的不能自已。 这样的血海深仇,怪不得爹爹不让自己知道,要是爹爹早就知道。 若是她早知道自己的身世,又怎么会不每时每刻想着,又怎么会不想着复仇呢? 可是现在自己这副残败的身躯,就是知道了,也不能马上行动。 而且那个人,他也是陛下的儿子,果然啊,皇家之人都是冷漠无情之人。 他的陛下父亲,将自己的家害得这么惨,现在他的儿子又来害自己,果然这宿命之仇,是永远也解不开了,亏自己居然还曾经…… 顾恙一想到这件难以启齿的事情,就皱起了眉头,她决定从今以后要彻彻底底的打消这个念头。 “那你告诉我,这件事情是想干什么?是想重症顾家,还是想让我现在就去报仇呢?” 经过此次下山,顾恙已然变得沉稳许多了,即使这和尚说的每一件事情,都和自己曾经的设想有过吻合,也和自己的玉锁和自己的名字,有些解释合理之处,但是她还是要谨慎。 “小僧曾经是顾家的家丁。受过将军和夫人的恩惠,当时好不容易逃出来,只能和嬷嬷一起躲到这山上,避世过日子,也不敢在人前招摇,我们只是惋惜小姐当初逃出府去,后来又传出消息,说是淹死在郊外的河边,今日突然得了小姐的消息,自然是激动万分。” 顾恙冷冷的盯着和尚的眼睛,想从他的眼睛里面,找出不怀好意的蛛丝马迹。 第一百七十四章 别无选择 - 拜清樽 - 渐令 可是那和尚在此蛰伏多年,眼神虽没有刻意回避,也没有对视上来。 顾恙一时之间也分不清楚,他到底是另有所图,还是真的在向自己说明真相,在报答救主的恩惠。 一下子接受了这么多的事情,顾恙有些消化不过来,她也不想现在继续看着这个和尚。 于是她挥挥手,让这个和尚先退下去,然后自己半靠在床边,因为刚刚的动作幅度太大,身上的伤口又疼痛起来了。 现在这个事情,虽然已经有理有据,可是还是不能验明真假,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大师兄明日就要出远门去了,自己又不能偷偷下山,去问问爹爹? 要是等着病好了再去问,顾恙又忍不住,可是爹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上山来。 干脆明天犹琴来送饭的时候,让她把爹爹叫上来吧! 外头现在已经是万籁俱寂,这个时候,按照往常,顾恙应该已经要睡了,可是在听说了这么一件大事之后,顾恙哪里还睡得着呢? 她摸着那个玉锁,想看看上头有什么纹路。 因为日日戴在脖子上,顾恙低头也看不到这玉锁上面的仔细东西,于是只能先取下来,左右翻看以后,才看到底部刻着一个极细的字。 骋。 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刚刚那个和尚提到的一大堆名字,里面仿佛也没有名字里,带这个字的人呢,难道她的哥哥叫顾骋吗? 在左右研究以后,便没发现其它更多的线索了,于是顾恙先把带回去,好好的收进怀里,一边摸着那玉锁,一边眯着眼睛想事情。 那和尚一出顾恙的禅房,就立马去找了嬷嬷,他之前已经从顾恙的嘴里面听说,她不是阁主的亲生女儿。 现在向顾恙说了这些他了解的事情之后,顾恙好像已经有要去问老阁主的意思了,现在就看看,她去问老阁主以后,会有怎样的反应了。 和尚虽然知道这玉锁和多罗家的关系,却不知道那玉锁上会有纹路。 所以这和尚其实根本就不能确定,而实际上,他也根本不是什么顾家的旧人。 他找到嬷嬷以后,便将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了嬷嬷,和尚的这一番话,让嬷嬷大惊失色。 “你怎么这样冲动?你这理由实在是漏洞太多,若是顾恙下山后,同老阁主说了,老阁主本有意瞒她,知道你是和那少小姐的过去有关联的人,岂会不杀你灭口?” “他们这一家子性子都良善,倒也不会杀我,若是我真的坐实了这小姐的身份。我们便可以有一番作为了,至于那阁主嘛,他未必会找上我,安抚她女儿还来不及呢,嬷嬷你不必惊慌。” “我怎么能不惊慌?你这是还没有一点把握,就先把自己暴露出去了,你这兵行险招,也不和我商量一声,我们好不容易在这里归隐多年,这么多年的努力,要是因为你这一次冲动,就打了水漂了,到时候你再上哪去,你可知道,这青成郡早就已经有了荣渠公主的人了,若是我们这个时候被赶下山去,我们哪里还有安身之所?” “嬷嬷,不付出一些,怎么能成大事呢?若是我们唯唯诺诺的,等这小姐好了,下山去了,和我们可就再无交集了,到时候你再想添一把火,或是想从她身上了解些什么,那可就难了。” 嬷嬷看了一口气说道。 “罢了罢了,我从来也不能左右你的思想,既然你这么想,我也只能跟着你,反正这么多年了,俺是日子也过够了,到时候若果真你身死,那我陪你去就是。” “嬷嬷已经陪我吃苦多年,我若是有什么事情,嬷嬷可以走,不必有心理负担,嬷嬷要做的,已经做到了。” 那嬷嬷抹了一把眼角翻出来的泪光,苦心的说道。 “我真的放心,又怎会苟且偷生,到时,地下的娘娘该怎么看我?” “她不会怪你的,嬷嬷已经仁至义尽了,接下来所有的结果,都是我自己选择的,也是我自己承担。” “我是她的奶娘,也是亲自看着你长大的,我不会丢下你,这么多年来,你早已经同我的孩子一般,孩子都已经去了,哪有做母亲的再苟且偷生的道理,所以你不必再说了,那小姐就这两日,大概就会下山去寻问老阁主,到时我去偷听去。” “不,嬷嬷,该由我去,只有我亲自听到了才好应对,嬷嬷你传话,总会有遗漏的地方。” 顾恙在床上,本来只是摸着玉锁,想慢慢的冥想一会儿,谁知道因为刚刚多思多想,又体力不支,竟渐渐地睡着了。 可是梦中,都还是刚刚和尚和她说的那件事情。 虽然顾恙从无以前的记忆,根本梦不见什么具体的事情,可是她能梦见湍急的河流,以及满天的红霞和大火,还有巍峨的皇城流出黑水来,总之不是什么好梦。 所以到后半夜的时候,顾恙就惊醒了,此时屋子里面,已经是一片漆黑,蜡烛早已经燃尽,她只能慢慢的爬起来,摸索着,又点燃了一根新的蜡烛。 爹爹从前不止一次的表示过,要自己以后过新的生活,不要再追寻以前的事情。 那时候,顾恙坚定的想要知道,可是现在真的知道了,却有些害怕。 她要复仇,可是她一个人的力量,怎么能轻易撼动这天下的主人?她也不能拖上清樽阁和她一起去送死。 爹爹对她有养育之恩,阁中上上下下的同门,和自己有兄弟姐妹的情谊,就算自己真的要去报仇,也不能连累他们一根汗毛。 可是只是一个网页就已经让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自己怎么能够面对一整个皇城呢? 父亲当初已经是将军,那么大的家底说倒就倒,那么多的人,说杀就给杀了,自己一个人,仿佛蚍蜉撼树,根本没有的力量,说出来,也只能令人发笑。 顾恙闭着眼睛,眼角流出泪来,从前迫切想要知道的真相,竟然这样沉重。 仿佛一所大山,紧紧压在自己肩膀上,仿佛一双瘦骨嶙峋的手带着尖利指甲,吱呀吱呀发出刺耳的声音。 从前顾恙还能想,自己就过普通人的生活吧,不要再想从前了。 可是现在的顾恙,已经没有选择的权利了,就算她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她也不可能放下这样的血海深仇,也不可能心安理得的去过逍遥的日子。 只要那个人,一天还坐在那宝坐上,顾恙就会想到自己还臣服于他,还是他的子民,而自己的家,就是因为他才家破人亡的。 顾恙头痛欲裂。 第一百七十五章 平地惊雷 - 拜清樽 - 渐令 因为心绪不宁,顾恙第二天早早就醒了,就和那天去黑河所一样早。 她甚至只来得及简单的洗漱,连衣裳,还是披着昨日的,她拿着木棍,一瘸一拐的下山去了。 而在一个角落中,那和尚望着顾恙下山的背影,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待顾恙的背影消失之后,和尚也跟着上去。 因为时辰还太早,清樽阁的大门都还没有开呢,顾恙远远的望见看着那熟悉的院落。和熟悉的大门。 她也是第一次看阁中大门紧闭的模样,这样早的时候,顾恙几乎都还在睡觉呢。 她走上前去,轻轻扣了扣门,暂时还没有弟子来开门,顾恙就继续,不急不缓地敲着门。 而身后跟着她的和尚,跟近以后,发现顾恙还在敲门,并没有进去,便找了一个合适的距离,蹲在一束草丛中,把自己的身影藏好。 顾恙因为起的早,加上昨晚又忧思过度,身子又疲倦,敲了一会儿门后,都没有力气了,等她慢慢的蹲下来,靠着门歇息了一会儿,终于听见有人来开门了。 开门的弟子一打开大门,就看见顾恙蹲在地上,他第一反应都不是躲开,而是凑上前来,关切的问道。 “顾恙师姐?你怎么回来了,你身子不是不好吗,怎么一个人下来了,我这就禀报大师父去,师姐先去自己房间里躺着吧。” 顾恙,这是嘴唇已经有些苍白,她摇了摇头说道。 “不,我还是带病之身,到时候进去,把你们传染了可不好了,我就在这门口等着爹爹,让他出来见我,我有事情要问他。” “大师父不知道这个时候起来没有,也许在和大师兄商量事宜呢,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来。” “大师兄是今天到边关去吧?” “是,所以也不知道起来没有。” 顾恙左右望了望,看哨塔上没有弟子在那里守着,于是就说道。 “那我去哨塔上等着好了,反正那里也能大概半躺下,你就不用去禀报了,我在这里等好了。” “禀报还是要禀报的,否则他们真不知道多久能出来,我待会儿去把院子里的落叶扫了,就去禀报大师父,要不要我给师姐带些吃的来?师姐吃了早饭吗?” “我没吃,可是你也不用给我带了,你别靠我太近,否则把你给传染了,你先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 等那个弟子走后,顾恙顺着小小的木阶梯,爬上了哨所,然后半躺在上面的藤椅上。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清楚清樽阁周围的美景,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子,高处眺望清樽阁附近的美景了。 而且现在她的体力也不允许她翻到房顶上去,从前的日子是多么的美好,可惜现在一切,都好像要改变了。 岑禅本来早早就起了,在为儿子收拾行装,两个人在房间里,简单的收拾东西,交代事宜。 可是这个时候,突然有弟子来报,说是顾恙下山来了,他们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不知道顾恙突然下山来,是来干什么的,但是两个人都已经有预感,一定是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岑历因为手脚快,先到了门口,左右看没人,又抬头望了望哨所,才发现小师妹已经爬到那上头去了。 “顾恙!下来啊,你这病都还没好呢,爬上去,岂不是晕晕乎乎的?你这么早下山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顾恙本来眯着眼睛发着呆,能听到大师兄在下面叫她,于是探出头去看了看,又看见爹爹也在不远处的后头,慢慢的跟上来了,于是自己又慢的爬了下去。 “大师兄!太好了,原来你还没走啊,我以为你出发的早呢,我估计早些下山来,就是怕你走了。” “有什么急事,非得现在下来,不是让你在山上好好的养病了吗?” 这个时候岑禅也过来了。 “爹爹!”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没事别下来嘛,今天你大师兄出远门,我也没空招呼你啊,你赶紧回去吧,我找个人送你上去。” 顾恙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十分严肃认真地对着岑禅说道。 “爹,我听到了一个很难以置信的事情,有人说………我是顾兆冲的女儿。” 顾恙此言一出,如平地惊雷,泰山崩裂,江水倒流,惊的这父子二人神色大变。 苦守了这么多年的秘密,精心保护了这么多年的女儿,这儿子马上就要去边关,找顾恙的外祖家,她的外祖家马上就能保护她了。 怎么这个时候,顾恙会知道这件事情? 难道是顾恙的记忆恢复了吗? 可是顾恙刚刚说,是有人告诉她的,她在后头那破庙里面,会有谁告诉她,还是她在青成郡知道的,现在才来质问他们? 可是在青成郡,那个王爷不就是陛下的儿子,顾恙要复仇,在那王爷身上动手脚,不是很方便吗? “顾恙,你哪里听来的这些话?我知道你迫切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是这样没来由的传说,轻易相信,只会害了自己。” 岑历焦急地劝说道,但是脸上尽力的压制住情绪。 “那我脖子上的玉锁,是哪里来的?” 岑禅又是一惊,他还以为顾恙知道了这玉锁的事情。 “玉锁?不就是当年大师兄带你上山时?就带在你脖子上的吗?怎么你又从这玉锁上面知道了什么吗?” “上头有个驰骋的骋字,谁的名字里面,带有骋字?” “你想说什么?” 岑历问道。 “听说顾家小姐故将有一个哥哥,是不是?这是我哥哥的东西,因为家里突逢变故,所以这东西,才带到我的身上来的?” 岑禅压抑住自己的情绪,这本来是一个离别的早晨,最多也只是带着淡淡的愁绪。 可是因为顾恙的这一来势汹汹的询问,他的整个头脑中,都充满了杂乱和慌张。 “你想多了,虽然你姓顾,名字也同那顾家小姐相似,可是这玉锁,本就是跟在你身上的,顾家的长子名叫顾羌,而那顾家二小姐,也早就淹死了。” 顾恙摸了摸自己身上的玉锁。 “可是那小姐真的死了吗?我听人说她并没有死。” “你究竟是听谁说的?是在青成郡听别人说的吗?民间好传奇闻轶事,顾将军当年死的冤,家里人也惨遭灭门,他们当然为了平复自己的情绪,达到好人有好报的结果自然会传出些故事来,你这样就信了吗?” 顾恙听到大师兄这样坚定地回绝,心中有些有些动摇,但是她还不打算说,是后山那个和尚说的。 因为顾恙现在对两方,都持怀疑的态度,她一定要搞清楚,而不是先把自己的信息来源给掐断。 第一百七十六章 计之深远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低头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她看了看大师兄,一身准备出门的样子,于是问道。 “大师兄到底为什么又急匆匆的出远门去?他才从那么远的地方回来,好不容易能在阁中休息休息,怎么会这样着急的又要出去,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而你们又不告诉我。” “能有什么事情,再说了,从前阁中的诸多事宜,只要你不相关,你也不多问的。” 顾恙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靴子,上面因为这几日的折腾已经沾满了泥巴,她摆弄双脚用地上的石头蹭掉靴子上的泥土。 过了好久,他才轻轻地问道。 “爹,哥哥,我真心想问你们一遍,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你们也知道,我真的很想知道我从前的事情,我并不是……并不是忘恩负义,只是好奇,只是想了解而已,可是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这样大的仇恨压在我的肩膀上,我绝对不可能就此苟且偷生,一定要给他们一个交代的,我不想错过,所以你们能和我说实话吗?” 顾恙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她觉得这件事情,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呢,虽然那个和尚的身份还存疑,但是和尚说的这件事情,是正好符合自己多年来的设想的。 如果自己真的只是乡野之间,随便捡来的一个普通的丫头,像爹爹这样有地位的一阁之主,怎么会随便收个丫头做义女? 看山上其他收养上来的弟子,就知道了,其实爹爹对大家,都一视同仁,可是像对她这样的温情,还是有几分不同的。 而一个乡野间捡上来的孤女,正是需要增长见识的时候,又为什么不让她看那些杂文野史,又为什么不让她知道京都的事情呢? 而且像收养来的孩子,一般都是和养父母姓的,她既然不姓岑,却莫名其妙姓了顾,而自己名字中的恙字,和姜字也是十分相像的。 凭她多年以来,对爹爹和大师兄的了解,也许他们就是为了某些纪念意义,才让自己改掉后的名字,和从前的名字这样相像。 再加上自己脖子上佩戴多年,一看就是传家宝的这玉锁。 顾恙可以大大言不惭的说,自己的身世不简单,但是却不能妄自菲薄的说,自己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野丫头。 只有这种解释,才能符合这么多年来大师兄和爹爹的所作所为,只是顾恙现在还一直疑惑,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她会忘记的一干二净? 按照时间来推算,那么当时的她,大概也有十岁了,那时候不应该已经是六神清醒,什么都已经明白了的年龄吗? 虽然顾恙不知道,当年在顾家究竟发生了怎样惨烈的事情,可是家里的人被杀的一个都不剩,这样惨烈的记忆,怎么会忘? 就算因为太过痛苦,不由自主的忘记了,现在有人旧事重提,也总该有几分印象才是。 正是因为她的全无记忆,顾恙的心思又有些飘渺起来,万一真的是自己想偏了呢? 若本不是自己,却因为多疑而想岔了身世,那岂不是平白给自己添上重担,毁掉自己以后也许会有的幸福? 在顾恙发呆的这一小段时间里,他们父子俩心里,都经过了痛苦的煎熬。 只那一瞬间,两个人都曾经想过,要把事情和盘托出的念头,可是到最后,两个人都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那就是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说。 自己只是因为女儿当场问了出来,所以就要动摇之前的决定吗? 不,从前他不是也已经想过,若是女儿问起来,什么也不能告诉她。 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说过什么风言风语,滑进她的耳朵里,引起顾恙的怀疑,这固然是好事,也让他们省心了很多年。 可是现在有人引起顾恙的怀疑了,本就是正常的事情,更不应该慌张,而是应该把自己从前设想出来的应对法子,拿出来。 刚刚顾恙自己也说了,这样大的仇恨,她不能不管,意思就是说,如果这件事情做实,她定是要去报仇的。 可是顾恙一个人,报得了什么仇?就算以清樽阁所有的力量,甚至连一个宁朔王扳不倒,一个公主都无法撼动半分,又怎么可能去抗击陛下? 不说,最多顾恙以后知道了,会怨恨自己而已,可是那个时候木已成舟,顾恙也无法再做什么了。 可是现在说出来,女儿就很有可能丢掉性命。 再者说,女儿是从清樽阁出去的,他就算再宠爱女儿,也不能不管清樽阁上上下下,这么多弟子的性命。 也不能不管自己亲生儿子的命。 已经收养了顾恙,就要对她负责,到底也要保护她这一世,安安稳稳的度过去。 即使顾恙后悔,顾恙埋怨他,可是要知道,这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尽人意的。 有些遗憾,错过就让它错过了,因为这件事情,也是木已成舟,无法挽回的。 现在京都的局势。已经很混乱了,谁将登上那个宝座,谁也不知道。 他们只等到那天,陛下驾崩,换了新帝上去,顾恙就算知道了,也已经没有办法了。 他们的心里也是很想要宁朔王继位的。 毕竟荣渠公主荒唐,天下人皆知,她的那个不成气候的弟弟,也不是帝王之才。 虽然这一次,卫凌濯伤害了顾恙,但是对于天下百姓来说,卫凌濯是更好的继位人选。 “你不是。” 岑禅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若你是,若你是顾姜,想要报仇,爹爹会倾尽全力帮你,可你不是,想想吧,这么多年来,也有不少人,给你说起过顾家小姐的事情吧,若你真是,可你有想起来哪怕半分,从前的事情吗?” 顾恙听了爹爹如此坚定的回答,心中又有放松,又有绝望,本以为好不容易有了头绪的事情,突然又没有希望了。 “可是……可是爹爹为什么总不让我去京都,可是我到底是谁呢?难道我真的只是一个野丫头吗?难道我真的不能知道,我的亲生父母究竟是谁了吗?也许我在爹爹的庇佑下,获得了少小姐的荣耀,可是这都是爹爹给我的,那我以后怎么办?难道继续让大师兄庇佑我一辈子吗?” “师妹,你说你究竟为什么一直纠结于这个事情,难道是我和爹待你不好吗?难道是证明让你感到不自在了吗?” 两行热泪划过顾恙的脸颊,她颤抖着嘴唇解释道。 “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害怕,我是一个无能的人,如果没有清樽阁,我什么也不是,我的功夫练得不是最好的,我连第一次下山,也会被人陷害……我……” 第一百七十七章 首招败北 - 拜清樽 - 渐令 岑历轻轻拍了拍小师妹的背,安慰道。 “你从前每日都开开心心的,怎么这时候倒想的这么悲观,我们又没人会要求你做什么,也没人会责怪你,你的功还不是练的最好?已经够好了,你就不用担心这些了。” 岑禅也笑说道。 “我看啊,她不是今天才有这个想法,而是老早就有了,我说呢,顾恙怎么总神神叨叨的。想知道自己以前的事情,原来是担心我们不要她呀。” 顾恙低着头,脸微微泛红。 “不是啦,只是有人和我说而已,我觉得他说的,很多地方都很对,所以我才想来问问的,不然我也就在山上好好养病了。” “谁说的?” 岑历和岑禅异口同声,他们很惊讶,这个世界上还有谁知道这件事情,难道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都已经在那年的变乱中死去了吗? 顾恙为了不让他们去找那个和尚的麻烦,于是就遮遮掩掩地说道。 “是我在青成郡的时候,有个人说,他是从前顾家的仆人,当年逃了出来,本以为他们的二小姐逃出去了,后来却听说二小姐淹死的事情,后来一直隐居在一个地方,那时候我刚好碰见他,他看见我脖子上的玉锁,就说从前在府中的时候,见过这玉锁说,我是他们的二小姐,所以我才留了这么一个疑问。” 听了这话,岑禅和岑历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虽然他好像对以前的事情知道个一知半解,但是他竟然说是这样的话来,就说明他并不知道真正的真相。 因为当年可是岑历,亲眼看着顾将军把这玉锁交给顾恙的,从前顾恙根本不可能佩戴这玉锁,是顾将军临死之前,才交给女儿的,那么他顾家的吓人,怎么可能见过这玉锁呢? “那他可就大错特错了,据传说,那玉锁可不是顾家的东西,而是顾家夫人娘家的传家之宝,那东西现在根本就流落在外头,没人知道在哪里,顾二小姐不可能在京都佩戴着这玉锁。” 岑历解释道。 “可是既然是顾夫人的娘家,那就是二小姐的外祖父家,难道这样的好东西,就不能交给孙女吗?” 顾恙疑问道。 “按道理来说过,小姐可不算是孙女儿,而是外孙女,她们娘家,也还有男丁,怎么会把传家的东西交给外孙女?” “可是刚刚大师兄又说了,流落在外头,既然有继承的男丁,为什么流落在外头?” 岑历心里一沉,心道说漏了嘴,于是赶紧弥补道。 “顾夫人的娘家很是神秘,据说他们新一届继承者对此恶不屑一顾,所以究竟是留在本家,还是留落在外,谁也不清楚。” “大师兄,那你这次出远门,是去找这枚玉锁的吗?” 顾恙随口一问,又把岑历问紧张了。 “我好端端的,找他们的东西干什么?自然是有别的事情,不过现在也不好告诉你,以后你就知道了。” “那好吧,既然这样,我就先回去了。” “嗯,清晨风大,仔细得了风寒,加重病情,你赶紧回房去,好好歇息着,你大师兄这次虽然去的久,但若是提前完成了任务,也会很快回来的,我有空的时候,也会上去瞧瞧你,犹琴每天都会去的,常愈那小子,大概也会跟着去,所以你也不必太着急了,等你好了,就可以下来了。” 是啊,不必等着自己身上的伤好全,因为那个时候,大师兄已经出去了。 也不必害怕他看到自己的伤口,只要等身上的时疫好了,就可以回家了,想到这里,顾恙心情又高兴起来。 和爹爹师兄告别后,顾恙自己一个人走了回去,大师兄说要送她,都被顾恙回绝了。 因为顾恙也害怕,自己万一哪个伤口又渗出血来,会被他师兄发现。 等回到后山的庙中,顾恙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那个和尚。 那个和尚仿佛已经知道顾恙会来找他,就那样等在顾恙的禅房门口,顾恙冲上去,就质问道。 “我就知道,你骗我来着呢,我弟弟说了,那玉锁,人家根本就没在顾家带过,是人家母亲,人家外祖父家的东西,是人家外祖父家的传家之宝,你还说什么,看见玉锁,就想到了我是顾二小姐,我看你,根本就不是顾小姐家的仆人吧?” 和尚不慌不忙,不卑不亢的说道。 “看来你还是去问了。” “你和我说这些,心里不就是想让我去问吗?你是不是,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所以才引诱我去问的,比如现在,你就可以知道,那玉锁,是他外祖父家的东西了吧?” 还没得和尚开口解释,姑娘突然紧锁眉头,十分狐疑的说道。 “你是不是,和顾家的事情有什么牵连,怕被人追杀才躲在这里这么久的?” 和尚本来早已准备好了,继续牵着顾恙走的理由,可是顾恙却突然问出了这样的话,这让他心惊肉跳。 嬷嬷说得对,自己的确和她说的太多了,虽然自己想知道的,只知道了一点点,可是,太容易暴露自己了。 毕竟这招棋行险招,实在是太险了,他应该想到,阁主不可能这么轻易承认。 其实他也不能确定,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就是顾二小姐,但是她的身世,实在是太不一般了,所以和尚总觉得,她应该有点什么来头。 难道是自,己一直搞错了方向?难道顾二小姐,真的在当年的追杀之中,淹死在了京郊的河里吗? 如果是这样,怎么多罗家不替自己的女儿女婿,还有外孙女报仇呢,难道是因为他们不敢? 是啊,从来只听说过多罗家的传说,又没有见过他们真正的实力,他们再怎么厉害,总不可能和京都里的陛下抗衡吧。 否则,他们何不早就发动叛乱,自己入主中原,当这个陛下呢? 和尚转动着手中的佛珠,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要回答顾恙的问题。 “我的确是顾家的下人,可是,我也的确是在试探你,也的确是故意,让你去问老阁主的。” 顾恙轻轻一笑。 “这就承认了?所以,你是编好了新的理由吗?我劝你,就别在我身上,再打什么别的主意了,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回去了,等回去以后,我不会和你,再有任何的交集,你既然住在这里这么多年,那就继续住下去吧,不要再想别的什么幺蛾子了,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这是顾恙第一次对别人放狠话,这也是这一次她去青成郡后,对别人的防范和成长。 和尚低着头,没有再继续说话,显然他低估了这个姑娘。 第一百七十八章 日渐明朗 - 拜清樽 - 渐令 在房门口和和尚说完这些以后,顾恙回到了房间,心情很好。 这一次,她总算懂得了猜透别人的阴谋诡计,没想到,自己最近还真是是……… 在青成郡,被别人骗了,到山上养病,又有人想骗自己。 好在自己已经懂得,怎么防范了,倒也没有被那和尚,争取太多的便宜。 这么想着,身上的伤口都仿佛不痛了,她又翻开昨天没看完的话本子,继续看起来。 而山下清樽阁中,岑历和岑禅两父子,又开始了一场严肃的对话。 顾恙今日大清早急匆匆的,就向他们来询问这件事情,顾恙一看就是在心里面想了好久,非问不可了。 有一就有二,要是哪天,顾恙又不小心知道了别的,这样的话,她的怀疑,就会越来越强烈。 可是在岑历没有找到多罗家族前,没有告诉他们,他们的外孙女还流落在外之前,他们绝对不能让顾恙知道自己的身世。 那个告诉顾恙这些事情的人,究竟在哪里? 他们也不相信,那个人会是顾家的下人。 顾将军和顾夫人都很仁慈,对家里的下人也很好,若真是府中的旧人,一定不会这样鲁莽的,就这样告诉他们的小姐,一定会给他们的小姐,带来杀身之祸。 况且当年是陛下下令,灭他们满门,当时在顾家,是真没有一个人能逃出来。 宫里的侍卫,办事还是很利落的,再说了,陛下本来就多疑,要是跑了一个人出去,他定是多少年都睡不着觉了。 所以就连一个小姑娘跑到京郊,也有追兵不肯放过巴巴追上来,若不是碰到儿子,顾恙早就没命了。 可是若是别有用心的人,是怎么知道这段历史的?这已经过去了十年了,怎么还会有人知道? 岑历甚至都想着,先不要去边关了,就在这守着顾恙,看看是不是有别的人在影响她。 可是岑禅这立马拒绝了儿子的这个想法,顾恙才来询问了关于玉锁的事情。 并且怀疑过,他去边关是为了寻找玉锁,这个时候他若是突然说不去,一定会引起顾恙的怀疑。 “你就照常去吧,越早找到不是对他越好吗?这里我看着就行。” “爹,要不我们让常愈上去看着,或者,把这事情告诉常愈吧,让他提防着,别有人教唆了顾恙,让她想岔让别的事情。” 岑禅立马拒绝。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你这个想法,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常愈本来就是个嘴上没把门的,你怎么知道,他不会直接告诉顾恙呢?那你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说完了,老阁主清了清嗓子,又说道。 “而且这么大的秘密,他一定是守不住的,顾恙现在本来就带有怀疑,到时候常愈露出什么马脚,顾恙发觉了,穷追不舍的问,你觉得他会不说?” 岑历才说出口,就觉得这个想法不错,经过爹的一提醒,更是觉得,这种秘密就是要越少人知道,才越好。 可是那个告诉顾恙的人,究竟是谁呢? 岑禅想着。 想想当年的事情,牵连了很多人,宫里的宜妃,顾家的上上下下,顾家的长子甚至根本没来得及回家,就死在宫里了,还有他们宜妃的皇子……… 当年牵连进这件事情的人,除了顾恙,根本就是全都死绝了,到底会是谁呢? 难不成还是荣渠公主他们疯了,自己来告诉顾恙的? 那也不能啊,要是荣渠公主,早知道顾恙就是顾姜,在黑河所的时候,早就直接杀了她了,哪里会还留她一条命呢。 顾羌,顾府人,顾兆冲,宜妃………… !!!! 突然,岑禅想到了一个一直被大家所遗漏的人。 就是宜妃那个被流放的皇子。 那个因为母妃被污蔑和别人私通,因此血统也遭到怀疑的皇子。 当年陛下不是让他流放,不知死在路上没有,可是据传说,早就有人在流放的路上,结果了他了。 可是毕竟只是传说,人们也都说顾恙淹死在郊外的河里了,可是,她不是还活了下来吗? 难道那个出现在青成郡,教唆顾恙的人是那个被流放的皇子? 这可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了,他征服了这么多年,现在突然现身,一定是要有什么动作了。 可是,现在京都的形式偏向于宁朔王,这个时候他要出来活动,难道是因为最近宁朔王风头很大? 当年这件事情,唯一置身事外的就是宁朔王了。 的确,要是他想要东山再起,只能找他的这个哥哥了,他自己一个人在外头,一定也没什么势力,应该是小心翼翼的躲藏,生怕别人找到他吧。 现在要是能和他这个哥哥联合起来,无论是谁坐上皇位,他起码都能回到京都去,继续过他逍遥富贵的生活,并且只要你说我登上了皇位,也不会放过当年陷害他的解家,还有荣妃。 而宁朔王恰好和荣渠公主又是对头。 可是,宁朔王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生性多疑,这样一个人,他和这个弟弟根本没有基础感情培养。 这个时候,一个被怀疑过血统的弟弟,被流放,等于已经是不被承认是皇子的弟弟突然回来,难道他们两个还会合作吗? 难道卫凌濯不会担心,这个弟弟想要抢本来十有八九属于他的皇位吗? 岑历看父亲一言不发,于是就好奇地询问,岑禅也把自己刚刚心中所想和他说了。 岑历仿佛早就有此念想,十分后悔这次去燕郡呆了这么久,没有在青城郡,好好看着顾恙,以至于根本不知道她接触了哪些人,又知道的哪些事。 要是真的是那个卫矢渝,那他一定已经知道了顾恙的身份,顾恙就会成为他的一个机会,他是绝对不会放过顾恙的。 对了,他们不可以直接问顾恙,但是可以疑问常愈呀,他们两个,一直是形影不离的,问问常愈不就知道他们这些天。接触了那些人吗? “那你现在,干脆就不用去边关了,反正多罗家族在边关这件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问过常愈之后,就去青成郡找那些可疑的人,看看究竟是谁。” “是,我也觉得这样更加稳妥些,又不至于引起顾恙的怀疑,但是要把那个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找出来,看看他究竟是好是坏?” “人家们说的顾恙来问我们,自然没什么好念头,当年顾家的人,连一个从来没进过顾家的兰姨娘,最后都死在了郊外。” 岑历又说道。 “可是,兰你俩竟然没有在顾家,他在外头是怎么得知顾家即将被灭门的消息呢?顾二小姐又是怎么被带出顾家的呢?” 这一句话,让岑禅恍然大悟。 第一百七十九章 各自为政 - 拜清樽 - 渐令 难道当年真的有人,逃出过顾家吗? “是不是有人把顾恙带了出来,带她去兰姨娘那里,再带她出京都的?” 看着爹恍然大悟的神色,岑历问道。 岑禅点点头,然后又说道。 “可是现在想要找到这个人,如同大海捞针,而且他一定藏起来了,不会再问世了。” “是啊,既然他当年救出了顾恙,今时今日,应该不会把顾恙的事情说出来,如果现在把事情说出来,不就是等于暴露了自己吗?” “当然不是那个人,他无缘无故,告诉顾恙这个干什么,而且这么多年了,他早不认识顾恙了,也不会知道那什么玉锁。” “所以我们也不必找这个人了。” “不,要找。” “为什么?可是毫无线索,要找一个刻意躲藏起来的人,拿什么找呢?找到他又有什么用呢?” “他也许知道一些,关于顾恙外祖父家的事情。” “那我这几天去青成郡,除了去寻找那个教唆顾恙的人,再去找找当年那个仆人的下落吧。” “好了,顾恙一时半会也不会再回来了,你就先去休息,到了晚上再回来。” “再回来?万一被顾恙发现怎么办?再说了,她的病已经渐渐好转,应该过不了几天,就回来住了吧?我住在这里,岂不是会露馅?还不如我住到青成郡去呢。” 岑历还不知道,顾恙还需要养好满身的伤,才能够下来。 岑禅一时半会也不知道怎么该和她解释才好,只是说了一句,让她住在这里,于是便回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岑历也就回去躺着休息了。 和那个和尚和姑娘周旋一番之后,便回了自己的单房,坐在窗前,仿佛若有所失,过了一会儿,有人掀了门帘进来。 是嬷嬷。 “青鱼,我看见你和那个姑娘吵起来了,你又干什么去了?我说了,你不要轻举妄动,免得引起他的抵触,到时候对自己更加不利。” “嬷嬷,我是应该听你的,但是我低估了他,我本以为他会祝我们打成大事的,可是显然,她对外人有很强的防范。” “当然了,你以为现在的女子都傻傻憨憨的嘛,人家可是清樽阁的少小姐,哪能这么轻易就被你给骗了?” “我以为她这满身的伤,就是出去给人骗了的,结果呢,所以才想试探她一番,而且我看她,倒也不像心机深沉的样子,谁想到竟然能见微知著。” “马有失蹄,人有失手,出去跑江湖,哪有不出问题的时候。” “可是据我所知,这小姐可是第一次下山去,就这样回来了,你瞧她满脸不甘心的神色,和刚上山来时,那郁郁不乐的眼神,一定是有什么别的事情,伤了她的心。” 嬷嬷看了看他房间里的东西,都收拾的整洁干净,也没有别的要为他弄的了,就想着给他做做早饭。 “这大清早的,他就下山去,又急匆匆回来,和你闹闹嚷嚷的,看来是没有中计。” “不但没有中计,还怀疑起我的身份来。” “什么?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我早就和你说过了,无论要做什么事情,都得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否则功亏一篑。” “嬷嬷,不必这么着急上火,他们和外界没有联系,更和京都的人毫无牵连,我们不会被那边的人发现的。” “可是你就不怕,她和她爹,和她师兄说,这事情是你和她说的?” 和尚非常自信的转了转手上的佛珠,然后看着嬷嬷说道。 “不会的,她自己好奇心重,虽然没有全然相信我,可是这次下山,一定没有问到自己想问的东西,也不会全然相信她爹爹师兄,她若是说是我告诉她,那她在我这里的线索,就全部断掉了,她现在只是一时气急败坏而已,以后她还会来找我的。” “那你就这么肆无忌惮,现在京都什么局势,你不知道?” “嬷嬷,现在的局势,我很满意,要是一直这样,将来也只会对我们有利,只要荣渠公主不占上风,我们就还有机会,而卫凌濯,将来说不定也会成为我们的垫脚石。” “你怎么这样痴心妄想?人家盘据京都多年,他的地位和他的势力,是你无法比拟的,你在这里躲藏了这么多年,所忠心者,唯有我一个老婆子罢了,而且宁朔王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多思多疑,你觉得他会帮你吗?” “事在人为,现在不会,说不定以后就会了,嬷嬷你不要太悲观。” 嬷嬷把他的桌子用力用抹布抹了抹,然后没好气的说道。 “我看是你想的太乐观了,每次都觉得,人家就该按照你的计划走,可是这次时疫,你没料到吧,那公主在青成郡搞了这么久的事情,你不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吗?你的消息太不灵通了。” “我的消息不灵通,还不是因为嬷嬷你总是不肯下山去,若嬷嬷肯多替我打听些,我知道的也就多了。” “当年认识我的人不少,与其冒险下山去,给人看到,不如不去,再说了,荣渠公主才在这里败北,宁朔王也才从这里撤走,你知道他们有没有留下的人,在这里查探?有一个两个老人认出我来,你觉得会是怎样?” “嬷嬷,若你不肯下山去,你就不要再管我,接近那个姑娘的事情了,我们现在唯一的落脚点,就在她的身上,若能好好的利用她,我们也就有更快的机会,能够回去了。” “你想从她身上落手,可是她已经怀疑你了,更觉得你的靠近是别有意图,你觉得。还有什么方法能挽回她对你的看法吗?” 和尚自信满满的说道。 “当然是拿她最想知道的事情做交换,只要我对她说的,被验证为真,她就会信任我了。” “真的?你就有这样的把握,能够查明她的身世?她自己找了这么多年,还没找明白呢,说不定她根本就不是顾家的二小姐,那玉锁以就是一个普通的玩意儿而已,多罗家的传家之宝,怎么能随便留落在外?如果她真是多罗家的外孙女,又怎么可能没人来找呢?那么大的深仇大恨,两个女儿和女婿,通通都死在了京都,你觉得多罗家怎么会不报仇呢?” “这我虽然不清楚,但是他们是绝对不会罢休的,只不过是要积攒些力量罢了,虽然他们名声在外,可是他们毕竟是要和陛下抗衡,和天下之主抗衡,哪能这么贸然的就前来呢?” “青鱼啊,我发现你有时候就是太过自信了,这些没边,不靠谱的事情,你自己想的头头是道,可却没想过,究竟是不是真的?” 第一百八十章 反将一军 - 拜清樽 - 渐令 又是一碗不冷不热的草药喝下去,顾恙已经觉得,自己身上的时疫好的差不多了,至少没有再浑身发软,也没有再发热。 那老先生可真是妙手回春,没有叫他上来,而当初。只是轻轻的把把脉,就能开出如此精准的药材。 既不伤自己的身体,又能符合自己的体质,以最快的速度,就治好自己的病。 若不是身上有伤,她此刻便可以下山去,继续自己从前的生活了。 顾恙本来好不容易感觉身子好了些,想出去走走,可是想着待会儿常愈犹琴他们就要来送早饭了,又不能出去,怕他们找不到。 刚刚,在门口和那和尚争辩了一番,当时觉得爽快,可是现在心里又存了疑惑。 虽然弟弟和师兄也说的头头是道,可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而那个和尚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又不像是空口无凭的样子,一定是有依据的,否则样真的事情怎么能全靠编呢? 他一定是知道些什么,或者自己就不当自己是孤儿小姐,就当自己想了解那个可怜的女孩子,那个和自己同姓的可怜的一家。 那个守卫边关的将军,只是因为君主的猜忌,就全家丧命,那样的感觉,一定是天上地下,都无处可申冤的悲怆。 那么,卫凌濯……… 卫凌濯,当时多少岁呢?他知不知道这些事情?这些事情有没有和他有牵连? 他是陛下如今最器重的皇子,说不定当初,也替他的父皇办了几件好事呢。 看来这皇家真是与顾家犯冲,哪个姓顾的,落到他们手上,都没什么好下场。 顾恙深深叹了一口气,话本子也看完了,又无事可做,突然想起当初在宋家时,和宋晋瑶一起开开心心玩的日子。 还有她送给自己的翠鸟珍珠冠,还留在观溪客栈呢,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替自己去拿。 这时候,有人在外面敲门了,本来说好常愈今天要来的,可是站在门口的只有犹琴。 “师妹,你常愈师兄呢?” “他下山去了,和大师兄一起的,说是要替你去取什么东西,大概晌午也就回来吧,等晌午的时候,再让他上山来看你。” 犹琴因为急着下山练功,所以麻烦送了之后就急匆匆下山了,顾恙也没什么胃口,随意动了两筷子就自己出去转悠去了。 虽然大幅度的动作还是会让伤口很痛,可是好歹也能自由行走一些了,也不用再用拐杖了。 也不知道那些伤口会不会留疤,不过老先生上次给宋晋瑶的那祛疤药,似乎很好用,到时候就向他讨要一些吧。 顾恙这次不打算在山上乱转悠了,怕万一自己迷路,又难找回来。 这破庙虽然破,但是却很大,顾恙干脆就在周边转转悠悠的,看了看。 发现除了自己暂时住的这间禅房,和那个嬷嬷那个和尚住的两间的禅房,还有其他很多的房间,但大多都蒙尘上锁。 顾恙先是走马观花的四处看了看,又戳了几个窗户纸玩儿,等走累了,就打算找个干净的地方坐坐。 突然,顾恙想到这座破庙,常年就他们两个人居住,可是那个和尚,看起来却奇奇怪怪的,如果他们有什么秘密,是不是会在这些上锁的房间里的其中一间呢? 他们为什么会单独留在这里?只是因为想要长伴青灯古佛吗? 可是看到和尚眼中的欲望,似乎并不是这样的,而且除了自己刚上山时,常常听到那和尚的念经声,这几日仿佛也听不见了。 那个嬷嬷,更是给顾恙说不出来的感觉,总感觉不是普通的乡野妇人,仿佛到有一种别的气质在里头。 因为那个和尚,告诉了顾恙那些事情,所以顾恙也对他产生了好奇心,她决定主动去探究一下这个和尚的身份。 远远的,她看见厨房正起着炊烟,那和尚仿佛也不在庭院中,大概在自己的禅房里面休息。 这个时候也没人注意她有没有在外头溜达,那她干脆就绕到那几件最偏僻的房间里去,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秘密。 最开始里头只是一些破坏的佛像,有的看起来慈眉善目,有的确看起来慎得慌,里头都是破败的桌椅,还有直了好厚好厚的蜘蛛丝,甚至还有一些老鼠姑样子,单单是站在外头就不想进去,那些说都绣成了一块,不用斧头劈是劈不开的。 可是顾恙不相信,就他们两个人在这里,会不在这些废弃的房间里面藏些什么,毕竟他们两个的房间是不能放东西的,万一有外人来发现了,他们就说不清了。 甚至都不用戳破窗户纸往里头看,只是看那些锁,哪些是新的,不像其他的锁生锈的厉害,就可以知道,他们有没有在近期打开进去看过了。 顾恙一间一间的找着,可是都没有发现什么痕迹,眼看着厨房的炊烟已经停了,那边好像也有木门开关的声音。 若自己在这里走来走去,被他们发现,说不定他们就会防备自己了。 正当顾恙开始慌张之时,她突然看见了一个仿佛是废弃的茅房一般的,十分小的木头搭的房间。 那上面的锁,虽然蒙了些灰尘,却是比旁边所有的锁都要新。 顾恙左右看看,发现四下没人,于是就绕着那间小木屋看了看,那些小木屋却全是木头做的,没有窗户,只有一个小小的缝隙。 顾恙又警惕的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人在盯着自己口才飞快的往缝隙里面看了一眼。 因为缝隙太过狭小,顾恙没看得里头是什么,只是发现有一坨一坨的黑色的东西,还在闪着光。 这个时候,太阳还没完全出来,这些东西却能在阴暗的环境下闪着光,这是什么宝物? 他们若有这样的宝物,何必寄人篱下,过这样清贫的日子,为什么不卖了这些东西,去外头生活呢?不比窝在山野里要好吗? 难道。他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能在外面生活吗? 可是听说,他们已经在这里住了很多年了,就算有仇家追杀他们,这么多年过去,也早该把他们的样子忘了吧? 顾恙已经变得更谨慎妥帖,所以只看了一眼就赶紧离开了,反正多看也是无济于事,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 等顾恙刚好回到自己的房门口时,才看见和尚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 “姑娘,又到哪去散散心去了?” “用不着你管。” “姑娘,可是还在生小僧的气?” “我生不生你的气,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可是姑娘住在我们这里,若是时时丢失笑颜,可就是我们照顾不周了。” “你这和尚好不要脸,听你说这样子的话,倒像一个登徒子,哪里是出家人的模样?那殿里的佛像知道了,不会请个雷来劈你吗?” 顾恙横眉竖目的说道。 第一百八十一章 山水迢迢 - 拜清樽 - 渐令 那和尚失笑。 “我本就是流落在外的一个可怜之人,已经能够做到潜心修佛,可是这些多余的规矩,确实不愿时时坚守,再说了,我也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只是何姑凉多谈论了几句话,怎么姑娘就这样大的反应呢?” 顾恙不屑的撇了他一眼。 “人家出家人,都是规规矩矩的,更不会对人家这样谄媚,也不会这样多话,像你这样,这是失了出家人的水准和气度。” 那和尚轻轻一笑,毫不在意的说道。 “莫非姑娘以为,天下出家人都是良善之辈,既然人都有好坏之分,那出家的和尚,自然也有好坏之分,难道姑娘以为,天下的和尚都是木纳懂礼,只知念佛的吗?殊不知了,那些心术不正的,表面上看起来正人君子,背地里却想着如何害别人。” 顾恙,听了这话,先是若有所思,可是马上又反将他一军。 “哦,是吗?说不定你就是这样的人呢?” 和尚也没有立马就反驳,只是轻轻地笑道。 “姑娘总是牙尖嘴利的和我对应,可是一个人呆在这山上太无聊的原因?若是姑娘实在是无聊,那就让小僧带你去四处逛逛,看看?” 顾恙把下巴一昂。 “你这,只是小小的一个后山,而这山,我早就跑遍了,何须你来介绍?你这破庙四处都是灰尘,我也不想再去看了,由你领着,我心情更加坏了。” “姑娘只以为这里是你家的地盘,觉得每一处你都去过了,可是这山这么大,姑娘哪里就能保证,每个地方都到过呢?小僧不像姑娘那么勤勉,要日日练功,自然有时间四处走走逛逛,怎么姑娘都不信我呢?” 顾恙双手一叉腰。 “你一个和尚,三番五次的接近我,你那嬷嬷,却又时时对我眼露厌恶,你说,你们两个是不是很奇怪?我简直要怀疑你们两个是个怪胎了,我看我得早日回家去。” “那姑娘去还是不去?” 顾恙双手本还叉着腰,就要拒绝,可是转念一想,常愈还要过一好久才能上山来。 而自己现在就回房去,也无事可做,反正料他也不敢对自己做什么。 毕竟这里算是自己的地盘,这地方,也是爹爹施舍给他们住的,若他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就可以禀明爹爹,赶他们下山。 虽然自己受了伤,可若是他心怀不轨,自己还是有把握能够抵挡的,莫不如就信他的,去看看? “我看你三番五次的邀请,那我就赏你的脸,去看看,若是没什么意思?我即刻就要回来,以后也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和尚微微低头,把袖子一拢。 “自然不会平白愚弄姑娘。” 顾恙又说了一句。 “你要是愚弄我,这一次也没关系,大不了就是你们收拾行李走人。” 说完顾恙便昂首走在前面,走着自己熟悉的那些路,但他才走了没多远,却发现这后山因为少来,所以有些鹿晗,他还真是没有去过,在一条岔路口面前便停了下来,然后不得不回头去看和尚。 可上早就知道她会停下来等待,于是便微微一笑走上前去。 “姑娘,这几天心浮气躁,小僧就带你去看一看宁静的泉水,那里也是我们日常用水之处,四周有许多奇花异草,若姑娘幸运,还能看见野生的小鹿,在那里饮水。” “小鹿?” 顾恙眼睛一亮,她虽然总在山上,可是从来没看见过什么大的动物。 “你可不是在骗我吧,野生的鹿都警惕异常,若是看见人去早就跑的没影了,怎么能让你们看见呢?” “的确,可是小僧这么多年,都在那里取水,可能小鹿也知道我并无恶意,这么多鹿一个一个都看我看熟悉了,若是你同着我去,说不定也能一饱眼福,也可聊解你养病之无聊。” 顾恙虽然没有说话,不过心里还是有了期待,对于自己跟他出来玩这件事情,倒没那么抵触了。 “你说,你既然有这么多闲情逸致,这看看,那看看,怎么不知道,和你那嬷嬷下山去,找些生计呢?那样来银子多,你们还能在外头找个自己的地方住着,不比在这里寄人篱下要好,你看刚刚我威胁你,要是真把你赶出去,你们不就没地方住了吗?” 顾恙虽然一开始嘴上对他的态度很抵触,说的话也冰冷难听,可是不经意间,还是透露出自己善良的本性,又为他做起建议来。 和尚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还能这么好好的说话,于是低头,脑中飞快运转起来。 “姑娘从前还牙尖嘴利,根本就是很抵触小僧,怎么现在,倒肯为小僧做打算来了?” 顾恙回答。 “你不要以为我现在对你态度是好了,我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和尚时不时回头看顾恙一眼,心中轻笑,看来养在山上,与世隔绝的小姐,就是不一样,心思也单纯。 本以为顾恙是什么心计深沉的,看来之前只是对别人防备太过而已。 若真是心机深沉的,倒不会对别人说出这样的话来。 “实不相瞒,外头有歹人相逼,我和嬷嬷也不能下山去,只好借贵宝地留宿,后来地久天长,住惯了,觉得这里甚好,不用在世俗里面沉沦,倒可以和佛祖长伴,于是就留在这里吧。” “哦?你之前不是说你是顾家的下人?” “是啊,顾家是当今陛下的禁忌不是外头有人发现了,我毕竟是要杀我灭口的,当年除了我,没有一个活人再留下来。” 顾恙又问道。 “你不是说,我是顾二小姐?怎么,这么快就确定我不是了?” 和尚沉默了一会儿,装作无奈的哀叹的样子,轻轻说道。 “姑娘若不想是,那便不是,做清樽阁的少小姐,可比做罪臣之女,被人追杀要好。” 听了这话,顾恙猛地追上去,把一个不大不小的石子踢上去,砸中和尚的小腿肚子。 “你这话意思,就是说我怕死,因为怕承担责任,才不肯承认我自己是不二小姐的吗?” “小僧没有这么说。” “我看你就是这个意思!你没有证据,凭什么说我是顾二小姐,竟然不能肯定,凭什么说我不肯承担责任?若我真的是,若我真的确定我就是,我拼了命也要为那些死去的亲人报仇,可若不是,我为什么要搭上自己的人生?” “姑娘说的是,既然你爹爹和你大师兄已经搬出了从前的事实,那小僧也不好再说什么,也许是小僧记错了。” “记错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也能记错?”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一泓春水 - 拜清樽 - 渐令 和尚只是一个劲的往前走,不说话。 顾恙看他不说话,心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于是又追问道。 “喂,你说,你把事情远远本本的说清楚,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没有告诉我?” “小僧知道的,都一一告诉姑娘了,又怎么敢有所隐瞒呢?” 顾恙轻轻嘟了嘟嘴说道。 “喂,我可是没有把你在我爹爹和我大师兄那里说出去,如果你还有事情没告诉我,那你可太不厚道了。” 和尚,依旧没有回答,只是欲擒故纵,指着前头远远望去就能望见的泉水。 “姑娘,看,前头就是了,那里的泉眼虽然很小,但真的可以看见小鹿崽在那里喝水,姑娘从来没见过吧?” 顾恙一下子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往那边全眼望去,仿佛真有一对长犄角的东西在那里游荡。 “快快快,我是不是得和你挨着,它们才不会跑走啊?” 于是顾恙,一边眼巴巴的望着那片,一边又慢慢的挪动脚步和和尚走了个并排,然后往前走去。 “它们这样大胆,就不怕这山上有别的猎人,会来杀他们吗?” 和尚,扯了扯旁边的树叶子,弄出一点动静,那两只小肚仔只是往这边望了一眼,似乎看见是他又继续低头喝水。 “这里可是你们清樽阁的地盘,哪里会有猎人,敢来这上头随意猎杀动物?人家都以为这山上的那些东西,都是你们家圈养的呢,怎么会上来猎杀呢?这样子,山上的小动物,也躲过一灾。” 顾恙满心满眼都望着小鹿,一边微微偏过头,好奇道。 “真的吗,怎么我从前不知道这事情?” “这些琐事,怎么会让你全部都知道,你自己仿佛不关心吧?” 等靠近那清泉,看那两只小鹿抬头,看了看顾恙。 小鹿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她,可是竟然一点也不怕,还有一只主动过来用,自己还未长全的又短又可爱的脚蹭了蹭姑娘的衣服。 顾恙的心都要融化了,半蹲下来,轻轻地摸了摸它脸上细小的绒毛,然后又轻轻地摸了摸小鹿的背,然后示意它继续喝水,那小鹿也乖的继续过去了。 “他们真的好乖,好听话呀,真的是野生的鹿吗?” 顾恙这时候已经完全被小鹿吸引,语气也不由得放软,放自然,眼睛里面也闪着光,她这么扁头一问,把和尚都看愣了。 因为在房中躺了几日,她的头发蓬松,却又自然地垂下来,脸上虽然因为病弱而四周苍白,可是脸颊却因为刚用过早膳,又加上爬了山路运动了,而红扑扑的。 她的眼睛不大不小,可是总是炯炯有神,这时候转过头来问他,眼中满是刚刚对小鹿的怜爱与疼惜,眼睛里面流光溢彩。 她每次说话时,都不自觉的弯起嘴角,脸颊两边还有浅浅的梨涡。 他讨厌酒窝,因为这辈子他最痛恨的人,脸上就长着一对酒窝。 可是顾恙的梨窝,却恰到好处衬的她整张脸,都甜美可人。 从前在山下时,卫凌濯总觉顾恙英气而妩媚。 可是因为现在顾恙的身体虚弱,刚山下的意气风发和的兴奋消磨殆尽,只剩下柔软,所以便更加的可爱。 真美啊。 她还是一个不知世事的少女,现在,还是一个什么都不用担心的姑娘,是众星捧月的大小姐,是前途无量的少小姐。 若自己没有那场变故,自己也能配得上这样可爱的姑娘吧,若自己能娶这样的姑娘,在外人看来也是门当户对的亲事。 若是从前别说是清樽阁的少小姐,天下什么样的好女子,自己不能选择? 可是现在自己真的是一个在破庙躲躲藏藏的和尚,稍有亲近之意,便会被她呵斥。 既然这样的女子已经与自己无缘了,那边好好的利用他,让他帮自己成就大师,到时候他这样的女子要多少就有多少,也就不足为惜了。 “你在想什么呀?难道你天天看,看腻烦了吗?你没瞧见那远处的小鹿,伸着舌头望着你吗?” “嗯?” 顾恙见她还是呆呆的模样,于是干脆但起身来,在他的肩膀上锤了一拳。 “你从前,是不是给它们喂东西吃来着?这山上的野鹿,你们可别给它喂东西吃啊,到时候它吃惯了,就不懂得在山上自己找别的吃的,你看它伸着舌头,是不是找你要吃的?” 其实这哪里是什么山上的野路?要真实山上的野路,无论是谁都会带有防备,更不可能在人前喝水和人前亲近。 这是和尚自己喂养的,半年前,嬷嬷从山下带来的家养的鹿。 因为顾恙没见过真正的野生的鹿,所以她也分辨不出来。 再加上这鹿可爱,又亲近人,一下子便被这小鹿迷倒了,哪里还有心思来分辨,它们是野鹿还是家鹿呢? 半年前养这些鹿,本意是为了偶尔取点鹿血,弄些鹿茸,来给嬷嬷补身子,顺便也给自己补补身子,没想到倒是派上了这个用场。 “啊我是有一次给他们喂过一些东西不过只有那一次罢了,估计他们是还想再吃吧。” 顾恙眉头轻皱,然后吩咐道。 “以后千万不能再给他们喂!我们阁里跑出去的家养的小兔子,才出去不到半天,便已经饿得饥肠辘辘,只能自己回来,天天养着他们这样野生的小鹿,你也不能把他拘在房中,你要是给他们喂惯了,他们失去了自己的能力,这个就是你的罪过了。” “小僧是出家人,只懂得慈悲为怀,所以才给它们喂了点吃的,并不知道这事,还是姑娘懂得多,小僧受教了。” 看了一会儿那两只小鹿便跑远了,池子里面的水虽然经过两头鹿的角动,却也没有变得浑浊。 顾恙用双手捧起一把水,喝了一口,只觉得清甜甘冽,非常解渴,喝了几口又拿水擦了擦脸。 “姑娘身上还有伤口,可千万不要碰到水了,不然又该严重了。” 顾恙转过头来,脸上还带着晶莹剔透的水珠,而她的脸虽然不是白到极致,可是还是羊脂玉的暖黄白色。 再加上这几滴画龙点睛的水珠,更显得她的脸像白玉盘一般,又像圆圆的荷叶,还像那未开包的芙蕖花。 微微一笑,带出的两个梨涡,又像是让人窥见春意的颤抖的蜻蜓。 “我只用水捧了捧,哪里就会弄到身上去了?你未免也太唠叨了,真是和尚。” “小僧天天念经,嘴皮子也很利索,自然是唠叨了些,前几日你不还嫌小僧絮絮叨叨的吗?可是这是小僧的习惯,姑娘只能忍耐了。” “看你这么懂得关心人,还不算坏透了。” 顾恙抿了抿嘴,对他做出了评价。 第一百八十三章 卸下防备 - 拜清樽 - 渐令 “姑娘对小僧有着先入为主的念头,自然对小僧的印象坏透了,不过现在,我们能够和谐相处,就是姑娘在这里养病的最大益处,希望姑娘尝试对我改观吧。” “改不改观的,也不必说了,反正我没过几天就回去了。” “姑娘真的这么急着回去?虽然你身上的伤养的半好,可是心里面的疙瘩,确是没有治好呢,这个时候回去,虽然做的是和从前一样的事情,可是心境还能和从前一样吗?” 顾恙这时候警惕的回望,然后说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又听说了什么?” “小僧哪里有渠道,去听说姑娘的事情?只是,姑娘,这样受伤回来,不可能是在阁中弄的,那是就是在外头弄的,那又是谁,把姑娘伤成这个样子?而姑娘这几日又一直郁郁寡欢。” “你每天都在观察我吗?我开不开心和你有什么关系?就算我回去不开心了,我只要把我自己的事情做好了,那我也依旧开心。” “虽然姑娘一直不喜欢小僧,但是小僧还是要劝姑娘几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的时候你身边亲近的人也不能给你正确的建议,反而是不了解你的人才能……” 顾恙把手伸出来,做制止状。 “停停停你给我打住打住,你这意思是让我把事情分享给你听了,可是你只是一个和尚,有多年住在这里,对外面的事情根本不了解,我和你说了,也是白搭,再说了我也不想告诉你。” 和尚有把握的一笑,然后说道。 “姑娘心里,一直在恨一个人,同时是对他又爱又恨,小僧说的对吗?” 顾恙听了,眼睛都放大了一圈,又支支吾吾的,一下子回答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顿巴的说道。 “你你可不要乱猜,若说是把我伤成这个样子的人,我当然恨死他了,可是什么叫又爱又恨了?难不成人家射你这么多箭?你还能爱她,你有病吧?” 和尚又是掩不住的笑意。 “姑娘说这话,不觉得是在说自己吗?” 顾恙把手一指。 “停!我不想再和你讨论这个话题,我爱谁恨谁,不关你的事,你要是带我出来游玩,就好好带路,要是话多,我便要回去了。” 和尚拿出随身准备的水壶,在那小全淹里面把水壶装满,然后又擦了擦脸,就准备往回走。 顾恙,也蹲下来擦了擦脸,就跟着他看,他突然又不说话了,心里又安心又忐忑,怕他待会又问起什么来。 自己会对卫凌濯,又爱又恨吗? 自己在他眼里,大概就是一个笑话,只是一个利用的工具。 当时自己在他面前露出的一丝丝笑容和听他指挥的那副傻傻的模样,人家现在想起来,大概都还津津乐道吧! 可是,如果他最后不是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如果他本来就是那样一个人,没有最后那天在黑河所的所做所为,想必这样一个少年,是真的会让自己心动的吧? 顾恙第一次动心动容,却错付在了那个阴森森的黑河所,从今以后,顾恙都心灰意冷再也不想参与这方面的事情了。 顾恙也不愿意在将来接受爹爹的指婚,随便嫁个人过那些平凡的日子。 她宁愿守在清樽阁一生一世,或是一个人孤独终老,也不想再接触这些心机深沉的人。 而且自私来说,顾恙也不想为人家做牛做马,更不想对人家言听计从。 她做不到三从四德,也做不到安守本分,她只想做她自己。 做一个仗剑天涯的女侠,多么浪漫,多么美好,要是到时候自己真的无处可去,便就这样流浪吧,走到哪里就是哪里。 只要踏遍周边这天下的每一个地方,总有一个地方,是自己的故土。 虽然自己不知道自己从前是谁。但如果在有生之年,还能第二次踏进故土,也算是对过去的自己的一个交代吧。 这么香之后,他的心又放宽了一些,万一以后这和尚再和他说声,她装作不在意,就是了,说不定到那个时候合上才会露出他的真面目呢,自己不要显得太猴急了,才不会轻易上钩。 突然,顾恙又想逗逗这个和尚。 “喂,和尚,我说你念经也念的不好,又不出去找些别的营生,你这一辈子都在山上,像野人一样过吗?” 那和尚的身影一滞,随后传金龟耳朵里的是极其不满的语气。 “姑娘,此言差矣,什么叫做野人小森?虽然稍稍热情些,但也是尊礼守法的合成,像个野人了,我没有茹毛饮血,周身衣物也是整整齐齐的………” “那你说,你怕那些追兵杀你,可是距离顾家被灭门,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当年的追兵,哪里还会记得你一个小小的下人啊?那些追兵早都已经老了,你不肯下山去,是有别的原因吧?” “姑娘觉得外头的世界,又有什么好的呢?过着山上清静的生活,姑娘,第一次下山去,就是这样回来的,姑娘觉得外面的花花世界,真的比山上自由自在的生活要好吗?” 顾恙一愣,是呀,自己这次下山,虽然在大多数的时间,都玩得很开心,可是她在这开心之中,又被人骗过多少次? 不记得碰上过多少次危险,她只记得那些开心的日子,却忽略了那些小小的危险,而最后的那一次危险,差点叫她丢了命,而这只是她第一次下山去而已。 可这话,从这和尚的嘴里说出来,顾恙总是觉得很奇怪,因为像他这样的人,突然接近自己,又总是和自己搭话,难道不是别有目的的吗? 难道他心甘情愿的,在这山上一生一世? 若他真抱有这样平静的心思,又怎么可能告诉自己那些事情?他说这样的话不就是想引着自己去报仇,去查明真相吗? “那你的意思是,你要一辈子都呆在这里,绝不在下山,是吗?” 和尚犹豫了片刻,但还是说道。 “也许是的。” “即使你真的找到了当年的顾二小姐,有了报仇的机会,你也愿意呆在山上?” 和尚没有回答,于是顾恙又问。 “我不明白,你只是顾家的一个普通的下人,就算顾家的两位家主,都很仁慈,可是你的哪个亲人,也在那场动乱中丧生了吗?否则,你为什么关心着那个小姐?她只是你的主子而已,有什么感情可言吗?” 听了顾恙这话,和尚突然眼前一亮。 他之前正愁着,顾恙已经不相信他说的话,好像也认定了,自己不是顾二小姐。 现在她这一番话,倒是让自己又想了一个新理由。 第一百八十四章 虚情假意 - 拜清樽 - 渐令 和尚先是身子一抖,然后慢慢的转过身来,拿袖子微微挡住自己的半张脸,另一只露出来的脸,则轻轻滑下一滴眼泪来。 “姑娘,小僧今日就和你实话实说吧,虽然我当初只是顾家的一个普通的下人,可是当年,因着府中的大人常常有事出去,顾二小姐一个人在家无聊,小姐常常找我们这些下人玩耍,渐渐的,小姐和我玩的时辰越来越多,当时小姐说,要和我定娃娃亲。” 顾恙把头一歪,百思不得其解。 和尚又继续装作悲怆的说道。 “小僧知道自己当时只是一个奴才怎么敢觊觎顾将军的千金,所以当时只是一肖代过可是后来小姐越来越认真了,长到十岁的时候,小姐已经什么都懂了,常常和小僧腻在一起。” 顾恙,眼睛慢慢又睁得圆溜溜的了。 “真的吗?人家一个将军的小姐,怎么会看上你呢?你有什么地方吸引他呀?你一个下人,难道还能逗小姐开心不成?” “姑娘这么说,小僧本没有话反驳,可是当初,小僧家中也不是世代为奴,只是家道中落。没有办法才亲人四散,小僧也是读过书,也通诗文的,所以,一群下人之中,小姐和我谈的最来。” “将军的女儿,竟然喜欢诗词,不是应该喜欢耍那些武器吗?” 和尚呆愣了一下,随即又改口道。 “当时小姐还很小,将军又常年在外驻守边关,所以还没交给小姐那些东西。小姐自然不会喜欢那些舞刀弄枪的玩意。” 两个人都在林荫小道上,顺着四通八达的山间小路,走着走着,也没有固定要去的地方。 “那后来呢?” “后来的事情,小僧不野童小姐说过吗?后来顾家发生变乱,小僧侥幸逃过一劫,可是小姐却在城郊的河中丧生了。” “那个小姐,不是说喜欢你吗?你们不是互通心意吗?怎么遇上危险时?你只顾着一个人跑,你不救她?” 顾恙皱着眉头,疑问道。 和尚反应很快,立马说道。 “姑娘以为,皇家的护卫是什么人?若我当时在府中,怎么会有机会逃出来呢?当日,正好是夫人吩咐我出去买油,我当时出去之后,在回来的路上,就听见人家议论纷纷,说的宫里的人,将顾家团团围住,我当时混在人群里面,亲眼看着夫人被抬出来,还有那些下人们,一个都没有出来。” 顾恙,简直不敢相信宫里的人竟然这么狠心,这么一大家子,说杀就全部杀掉了。 “那……那些下人,他们现在还在里面,那……里面不是成了一座活的荒冢?” “………是,从那次之后,那个地方就被封起来了,没有任何人能够进去,也不会有人进去收拾。” “那那些吓人的亲人们呢?他们就算签了卖身契,也还是有别的亲人的呀。” “当时,没有人愿意和顾家车上半点关系,就算自己的孩子死在了里面,也没有人敢去认领,更没有人敢在那里哭嚎,所以,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可是你现在说起这件事来,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你就不心痛吗?那样一个尊贵的小姐,他说喜欢你,可是他死了,你就像一个懦夫一样,躲在这里,你不应该去给他报仇吗?” 和尚听了顾恙的话,想起了自己的一些过往,心里渐渐的激动起来,完全没有了刚刚编故事的不自然,反倒有了些真情实感, “姑娘未必把天下的事情,都想的太简单了吧?我一个和尚,陪伴我生活的,唯有一个嬷嬷,你觉得,我拿什么去和天下之主对抗?拿山上的那些稻草,还是用那些烧尽了的蜡烛头?” “可是你这十多年来,什么也不做,所以你才只有一些稻草和蜡烛头。” “小僧能够做些什么呢?” “我看你现在的年岁,也不算太老吧,当年你既然能上得山来,为什么不拜入清樽阁呢?那你现在,起码有了一大家子兄弟姐妹也有了一身的武功,不比在这里当一个念经的和尚,还是一个不正经的和尚药好吧!” 和尚瞥了顾样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姑娘是阁主的千金,是阁中地位最高的少小姐,受到阁主和少主的亲自教导,怎么这次下山,也给人骗了呢?姑娘有这样好的家境,有这样好的教导,怎么不去博一博这天下之主呢?” 顾恙被他讽刺一下,心里不快,于是便回嘴道。 “那陛下和我又没仇,我为什么要鸡蛋碰石头?” “话还是不要说的太肯定了吧?姑娘只是听了你爹爹和你师兄说,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是为了不让你去复仇,才否定你的身份的呢?” 顾恙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想到了别的地方。 “要我真的是顾二小姐呀,那我小的时候,定是看不上你的,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像你这样蔫蔫的人,我可不会喜欢。” 和尚一时无语,没想到这小姑娘这么难缠,又这样牙尖嘴利的,自己真是想出了千招万招,一时竟也攻陷不下她来,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可惜的是,自己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不是顾二小姐,只是自己尽力在说服她,让她觉得自己是顾姜。 若她真的是顾姜,自己又有证据,那就好了。 “好了,小僧也不与姑娘在这里多说了,待会儿。想必姑娘的同门又要上山来探望你了,我们还是此刻就回去。” “怎么你急了?你没话说了?” 和尚把身子轻轻地福了一福。 “姑娘不相信的话,也请不要再取笑小僧了,小僧说的都是千真万确的话,过去的那些事情,也是小僧不愿轻易想起的事情,若是能有复仇的机会,小曾经会竭尽全力,若姑娘不是顾二小姐,也希望能祝福小僧,权当是姑娘在这里养病,与小僧的短短几日之缘吧。” 顾恙看他这番话倒是说的真心诚意,放柔了目光,说道。 “行吧行吧,我看你也不容易,无论真假,我还是祝福你能做成自己,想做的事情,毕竟我看你愿意窝在这个鬼地方,也是有自己苦衷的。” 才说完这句话,顾恙又想到了他们藏在茅房里的那些东西,也不知是用来干什么的。 难道,他们已经想好了付出的方法?这些年已经开始在做准备了吗? 可是若他们真要去报复京都里的人,要是刺杀陛下,他们又是从清樽阁的地方出去的,如果他们失败被抓的话,清樽阁会不会受牵连呀? 于是顾恙又不放心的叮嘱道。 “对了,无论你多么想复仇,你们要是有动作,必须得来和我们通风报信,毕竟你们住在我们的地方,要是你们失败了,说不定还要牵连我们的。” 第一百八十五章 月下空庭 - 拜清樽 - 渐令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回走,等回到寺庙,果然发现常愈和犹琴已经等在那里了。 而常愈的手中,还捧了一个木匣子,正是当初宋晋瑶把那顶翠鸟珍珠冠送给自己时,装的木匣子。 和尚看见他们两个人,只是在经过的时候,不经意的行了一个礼,然后就回到自己的禅房中去了,顾恙还是满心欢喜的迎了上去。 “常愈啊,你终于回来了,怎么样,你有没有和宋晋瑶说去?” 常愈只是把那个木匣子先递给了她,然后说道。 “哪有机会呀,我急匆匆收拾了行李,又得上山来给你送东西,我要是去的时间久了,不就会被师父发现了吗?你还是别想着她了,先把自己的伤养好。” 顾恙眼神有些失落,因为她知道,宋晋瑶成天被困在家里,好不容易有了自己这个指望,却突然没了音讯,想必是很难受的一件事吧! 不过顾恙迅速调整好了情绪,又招呼小师妹,捧着食盒,一起进自己房间去。 “犹琴,那些药你有没有好好喝呀?你天天上来给我送饭,要多喝些,才能强身健体,不被我传染这病,虽说已经能治好,可若是得了,还是很难受的。” “师姐放心好了,我每天都喝的,就算我有时候忘记了,大师父也会盯着我喝下,毕竟阁中,就我一个人来给你送饭,大师父总是觉得,让你处在这个偏僻的地方,他也不能上来看你,心中有愧疚。” 顾恙不经意的摇摇头。 “没事的,我从来没有怪过他,而且,这本来就是我应该要做到的,我总不能那么自私,为了我自己的一时快活,把你们都传染上吧?而且这里也很清静,你不知道我不用出晨功,多么爽快呢!” 说到这里,顾恙倒是真心实意的笑弯了眼睛。 犹琴看师姐终于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自己心里也开心起来,毕竟以前顾恙师姐和常愈师兄都是他们的开心果。 可是这一次他们回来以后,两个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却好像总有些地方变了似的,有时候都呆呆愣愣的。 而大师兄回来之后,他们两个又为了隐瞒顾恙的伤势,有时候说起话来,也是遮遮掩掩,阁中的师弟师妹,因为师姐受了伤,说起来也是心痛和愤怒,所以最近这段时间,阁中都没有什么令人高兴的事情发生。 顾恙没有告诉常愈,她从和尚那里得知的那些关于她身世的事情,也没有向他说,自己去问过大师兄和爹爹。 所以三人在房中聊了一会儿天,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为了两人的安全着想,顾恙就让他们下去了,等两个人走后,顾恙又感到了一些空虚漫上心头。 自己在这里的日子,虽然过得清闲,可是有时候太闲了,就会感觉到,一天到晚除了吃小师妹送上来的这三餐,好像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顾恙只能呆在房中,不停地等,或是出去,和那和尚拌几句嘴,仿佛是一事无成,而这么长一段时间,她也的确是一事无成的。 看着窗外的月亮,顾恙又不想呆在这烛火昏暗的房间了。 于是她又走了出去,这一次倒是没有看见那个总是对她心生嫌弃的嬷嬷,也没有看见那个多嘴的和尚,满庭院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身影。 这败落的庙里面,房屋破败,可是庭院里面的小树落,在晚上看起来倒是令人平静。 十年前的那个晚上,在京都的那一大家子究竟遭遇了怎样的巨变? 那个在城郊若隐若现的小女孩,那个早在传言中,就已经死在十年前,被淹死在河里的小女孩,究竟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而自己姓顾,又有什么来由呢? 顾恙眯着眼睛,只让一点点的月光,只让那最纯粹的投白的月光,应尽自己的瞳孔深处,她多么想回忆。 想从自己的脑海中,找出一丝丝蛛丝马迹,找出有关自己在清樽阁之前的任何一点点回忆,可是都徒劳无功,仿佛那是一片浆糊,干净的什么都没有。 顾恙靠着一颗还没有开花的树,虽然没有任何依据,但是她希望那颗树是桂花,并且在不久之后也会到来的秋天,能够金桂飘香。 本来她最喜欢的花,是梅花,无关任何诗句,也无关任何品格,香味。 顾恙只是觉得,梅花映在白雪之中,格外的好看,小小的一朵,就是让她心生欢喜。 虽然自己在山上受尽宠爱,可是有时候,她甚至在想,若自己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姐,甚至是一个贫穷人家的穷丫头。 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想别的,成天只是为自己以后嫁给谁担忧,为家里的生计担忧,是不是也就没有这么多心事杂乱的感觉了? 难得这一次自己站在院子里面,那个和尚没有主动找上门来搭话絮絮叨叨的,顾恙却有些不习惯了,看着那唯一亮着灯的两个房间,她先是猜测了一会儿,和尚住在哪间房,然后就凑过去,远远的看了一眼。 凭借着烛光映在窗户纸上的倒影,顾恙可以看见,其中有一间房子里,明显是一个女子的模样,因为她正拿着梳子在梳自己散落下来的,长长的头发,而且背还有些佝偻。 那么另一间房,肯定就是那和尚的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经过了几天抵触的和尚的情绪之后,她突然觉得,是自己态度有些过激了。 只是因为自己这一次青成郡之旅被别人骗了,所以她才那么抗拒那个和尚的吧? 其实说来,那个和尚借住了自己家的地方,对自己殷勤一些,来取得爹爹的信任,让他们继续在这里长久这住下去,这一个行为,好像也挺合计合理的,那自己那么强硬的态度,是不是也不合理? 今天他那么热情的,要带自己去看看风景,去看那头小鹿,后来自己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很不合情理?所以才弄得人家下不来台,直接走了? 可是在那个茅房里面,发现的那些东西,又怎么说呢? 那些东西看起来不像是旧东西,他们绝不会是放在那里装饰的吧? 所以说,现在顾恙考虑的,不光是自己的问题,如果他们把什么危险的东西藏在那里,以后要出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会连累清樽阁的名声,甚至大家的性命,这是她绝对不允许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 身世重叠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远远的站在他的窗户边,微微躬身,不让影子映进去。 虽然没有听见他在念经,也没有听见他在敲木鱼,可是隔了这么远,也能闻到里头淡淡的香油味道,和仿佛是上好的木头做成的木鱼,传出的淡淡檀香味。 因为从前自己只顾着练功,真的好久都没有如此静下心来,闻这空气中自然的味道了。 再加上这个破庙,她无论是住了多久,都还是有陌生之感,所以顾恙站在这里,心中却对着燃着灯的屋子,产生了莫名的感觉。 顾恙呆愣了好久,才缓过神来,也才发现自己早就已经笔挺挺地站在那里,没有躲藏了。 因为多年练功,要求身形,所以顾恙没有驼背的习惯,等发觉自己已经呆呆站着在这里好久了,之后她立马甩了甩手腕,便打算自己回房了。 顾恙不知道的是,和尚一直坐在床边,因为她的不经意,她的影子早就在窗户上被看的的一清二楚。 和尚也一直看着顾恙,看她站在窗户边一动不动,等她终于转身离去,和尚才开始靠近窗前,微微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看着她进入房间的背影。 按理说,和尚这样蛰伏隐忍多年的人,看见这样牙尖嘴利,心气高傲的小姐,心中应该是十分厌恶才对,再加上顾恙这几天一直在针对他,也没给他好脸色,好语气。 他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来到这里,这么多年来,除了下山去采买一些生活用品,他没有接触过任何其他的女孩子,也不知道女孩子笑起来,是什么样子。 可是今天带她去看那只小鹿,那只小鹿,明明就是自己从前饲养的,可是骗过她之后,顾恙那亮闪闪的眼神,也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女孩子的美好。 而且,今天她的态度也柔和了许多,方才顾恙这样站在自己的房间外,直挺挺的,在那站了这么久。 看着她之前还有所顾忌的身形,慢慢的变得笔直,他就感到有些可笑。 怎么一个大家小姐,做事情这样顾头不顾尾。 怪不得下山去给人骗了,原来根本就不在意这些细节。 不过话说回来,和尚也很好奇,究竟是谁,能把这高傲的小姐伤得遍体鳞伤,还让这老阁主,不急着报复回去。 这小姐自上山以来,每天也是郁郁寡欢的。 和尚早猜测到,也曾经和顾恙说过,也许是因为是她看中意的男子,不过她第一次下山去,就能有喜欢的男子,那男子是有多大的魅力? 其实,嬷嬷总是对他有敌意,是有原因的,因为自打他上山以来,自己的有一些行为就不受控制了,不知是因为向来如此,还是仅仅这一次,如此麽麽,可能是感受到了自己不同寻常的变化,嗅出了危险的气息,才不想让自己接近顾恙的吧? 可是嬷嬷也太低估了自己,自己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了多年以来要做的事情。 那就是亲手杀死解家那一群狗贼,以及荣渠公主,为自己的母妃报仇。 没错,他就是当年被流放,也在传说中死去的那个皇子,卫矢渝。 他在流放途中,不出意料的遭人暗杀,他和嬷嬷好不容易逃了出来,逃到清樽阁的山上,在这里隐居。 现在,他的那个好哥哥已经成长起来,或者说,早就已经成长起来,只是现在才利刃出鞘。 卫凌濯已经狠狠地钳制住了解家,还有荣妃。 所以,他觉得自己也是时候做出一些准备了。 不过,顾恙上山来养病,的确是他计划之外的一步,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顾恙的身上,有这些新发现。 他是不能确定顾恙到底是不是顾二小姐,只是有时候他常常在想。 他和当年的那个小女孩,有着共同的敌人,也有着相似的遭遇,他们都是一样,在别人的传说中死去的人。 若是他们能在这里碰面,自己不仅仅有了回去和哥哥谈合作的资本,他还幻想着,能拥有清樽阁的支持。 若是传言为真,说不定还能获得多罗家的奇兵。 所以,刚刚认识的时候,卫矢渝迫不及待地,想要证明顾恙就是顾姜,也迫不及待的,想让她自己知道从前的身世。 卫矢渝觉得,这是老天爷送到他眼前的一个契机,这是他东山再起的最大支持,也是他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的一个绝妙机会。 可是,后来他又觉得,是因为自己太想做成这件事情,所以才走错了方向。 而且,就算他真的是想让顾恙知道,可是这也是老阁主和她师兄隐藏了多年的一个秘密吧。 看顾恙那日下去,问她家人的样子,若这件事情为真,大概也只有老阁主和她师兄知道。 和她关系最好的那个什么常愈,肯定也不会知道。 若他想这么轻易的,就把人家瞒了这么多年的秘密揭发出来,想必也是不容易的。 而且说不定他们自己对多罗家的事情也不清楚,所以现在,卫矢渝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有什么方法,才能重新回到京都,加入对抗那些狗贼的势力中去。 卫凌濯早就不是当年的那个男孩了,当年自己和这个哥哥关系。也算不错,可是总不算太亲昵。 后来自己出了事,分离了这么多年,更加无从谈起亲情,而且他一定以为,自己早就死掉了。 当初皇后去世,那荣妃就迫不及待地上位了,虽然没有抬她为皇后,甚至也没有升为贵妃,可是她盛宠不衰这么多年,风头也算是出境了吧? 想必卫凌濯也恨死荣妃了。 毕竟当年解家做的那些手段,是怎样间接地促成了皇后的死亡。明眼人都看在眼里。 若是卫凌濯有登基那一日,想必第一个要杀的就是荣妃。 不过。把报仇的担子寄托在别人身上,倒不如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身上。 若自己能够登基,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够做的呢? 也许在别人眼里,自己这个想法就是痴心妄想吧,一个躲藏在庙里的和尚,拿什么去争夺天下呢? 可是他一直对自己很自信,也对,自己一步一步谋划来的局面有把握,虽然他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可是他能大概清楚,自己的每一步要做什么。 而且他现在已经想好了,无论顾恙是不是顾姜,他都要拿下她,让她打出自己最漂亮的一步棋。 若说到时候她能乖乖听话,自己也能让她一辈子衣食无忧,也不算是亏待她了吧? 卫矢渝不知为什么,要把顾恙规划进自己的未来之中,也许,他也只是随意的这么一想。 第一百八十七章 规划返行 - 拜清樽 - 渐令 慎园中,卫凌濯正百无聊赖地坐在自家的金鱼池边,一边靠在貂皮铺着的木摇椅上,一边不经意地往鱼池子里面投着鱼食。 虽然池子里面的锦鲤游来游去,争相抢食,十分赏心悦目,不过,卫凌濯的注意却不在这上头。 最近因为荣渠公主失势,所以也少在外面生事了,常常进宫去看望荣妃,而荣妃十分小心翼翼,根本也不出来,更不让别的外戚进去看她。 这月份越来越大,本是更稳妥的时候,不过格外小心,估计是想又拼一个皇子。 估计是看着自己的宠妃,又怀上一个,而荣渠公主那边,似乎也在偷偷求人,想要一个能生孩子的方子,所以陛下看着卫凌濯孤单单一个人,仿佛也越来越看不顺眼。 所以嘛,那一日卫凌濯好好的坐在慎园之中,便有宫里的工人前来传信,说是陛下下了命令,一定要卫凌濯在夏至之前,起码得迎一个侧妃进府。 卫凌濯内心有些玩味,他这个陛下父亲,平日里自己喜欢招蜂引蝶也就算了,怎么自己洁身自好,反倒还看不惯了呢,难道妻妾成群?他就能满意了吗? 不过让他随便娶个什么侧妃,他是万万不愿意的。 若是从前,他还能随便找个女人来敷衍一下,就当养在外院,不跟外人提起就是了,找个没家世没背景的,养在外院,谅她也不敢走漏什么风声。 可是,现在他却是连敷衍也不想敷衍了,他在青成郡碰见的那个女孩子,已经占据了他的全部心房,他不能再得到她之前,就娶别的女人。 可是他知道,要想娶到那个女孩子,好像也是不可能的了,除非,顾恙忘掉在青城郡的一切。 可是陛下的圣旨又迫在眉睫,自己也不能明目张胆地抗旨不遵,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一次小小的疏忽,又能让他们钻了空子。 卫凌濯思来想去,心里有个想法渐渐的活动。从前他说要去清樽阁拜见阁主。 在黑河所伤她一次之后,卫凌濯打消了这个念头,可是现在,这个念头又重新燃烧起来了。 即使知道这一次去清樽阁拜访,也许会受到冷待,也许会让顾恙更恨他,不过只要有一点机会,他都想去尝试一次。 毕竟如果他不主动去,也许之后自己为了大局,不得不娶另一个女人做侧妃,随后,再因为京都的局势诡谲多变,之后便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她了。 心里有了这个想法之后,他的心情也变得很美妙起来,连身旁何时站了一个婀娜多姿的女人都没有注意。 正当卫凌濯准备从摇椅上起身,去做做行程规划时,一个满身媚香的女人扑进了他的怀里。 卫凌濯下意识的动作,就是往外一推,他从来便没有怜香惜玉之心,从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当闻到那种令人头昏眼花的相识,他就下意识的动作。 哪想用力过猛,那女人竟直直跌进了自己的锦鲤池里,这下,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样浑身劣质香味的女人,可是会脏了自己的鱼池子的,看来,是得把自己的宝贝锦鲤都打捞出来,换个池子了。 可是既然她跌进了池子里,总不能不救吧,要是她死在自己的池子里,那更加晦气。 而且这个时候,不知那引荐他来的人又到哪里去了,四周更是一个家丁也没有。 这明显是在给他留空间和机会。 这让卫凌濯十分的恼火,这些仆人平日里的猪脑子里面,都在想些什么,实在是太没有眼力见了,难道他们觉得,这样的女人,会让自己动心吗? 看着那女人穿了一袭薄薄的青衣,还在水里面扑腾,他不得不忍下自己的反胃,下去把她捞了上来。 等把人拉上来之后,他拽着那女人的胳膊,把她往草地上一推。 “要还想活命,就赶紧滚。” 那女人受了惊吓,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看着卫凌濯一边拧着衣服上的水,一边迅速的走远,她咬着牙,特别的不甘心。 就在卫凌濯的身影即将消失的时候,那女子突然喊出一句。 “王爷!我认识顾恙顾小姐!” 卫凌濯当即就钉在了原地。 这一个名字,卫凌濯深深地放在心里,这一段时间已经很少有人向他提起这个名字,也从来没有听见过。 “是谁让你来的?” “没有谁让奴家来,是奴家自愿的。” 卫凌濯冷哼一声。 “我是说,谁带你进来的,若是没有,就是擅闯宁朔王府,我可以当场就把你扔回去,溺毙在这里,或是乱棍打死,也没人会追究本王。” 那女子眼神骨溜溜四下转了几圈,面色是止不住的慌乱,不过他也算是胆子大,定了定心神,磕一个头便低着头说道。 “王爷,是有人引荐我来的,不过您不必担心,没有人会说什么的,您可以名正言顺。” 这下子卫凌濯可压制不住自己的火气了,迅速到那女子面前,用骨节分明的手,死死的掐住她的下巴。 “我在问最后一次,是谁?” 卫凌濯本就最担心这样的事情发生,她最担心的。就是京都里的这些人知道顾恙的身份,然后会危害到她的性命,或是以此来要挟他。 这个女人看到自己要走了,竟是喊出顾恙的名字来留住他,不知是不是有人在暗示自己,他与顾恙在青成郡的事情已经被知道了。 “我说,我说,是,是宋家小姐让我来的。” “宋晋瑶?” “是?” “她为什么让你来?你是谁?” “我,我是,我宋小姐府上,金哥姐姐找的,说是让我进京来,还给我一白两子,说是让我来找您。” 卫凌濯这下子可百思不得其解了,宋晋瑶为什么派一个女人来京都找自己?她知不知道顾恙的事情呢? 等等,既然宋晋瑶让这个女人来京都找自己,而这个女人又轻而易举的寻到了王府,说明宋晋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么顾恙的事情,她大概也已经知道了? 可是她到底有什么用意呢? 卫凌濯连看也不想看,地上这个女人一眼,只是丢下一句。 “从今以后,你就去外院当一个奴仆,记得不要惹事生非,否则你连死,都是你的解脱。” 那女人早已经吓破了,在地上颤抖着,六神无主,也不知道上哪去。 不过卫凌濯没有管这些,他先是找到怀虚,让他把今日放这个女人进来的管家,好好责罚一顿,然后就开始想着去清樽阁的事情。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外院添员 - 拜清樽 - 渐令 宋晋瑶,在福中带了好多玉,可是从那一次顾样回去之后便再也没有了她的音讯,后来自己也派金哥出去关系客栈看过,说是他们人都走了,可是行李还留在那里,过几日又去打探,发现连行李也搬走了。 这样的不告而别让宋晋瑶,很是慌张,他有预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让顾样这样急匆匆的走,不告而别。 所以,他让金哥想办法,后来,爹爹有一天回来告诉他说那天在家里吃饭的那个男人,是京都的宁朔王。 这可把她吓了一跳。 爹爹想必是在接手盐庄的时候,从别人那里知道了些什么,不过,自从荣渠公主来到青城郡之后,宁朔王来过青城郡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知道了。 观溪客栈因为宁朔王的荣幸下塌,使得更加多宾客前往住宿。 而因为宋家接手了盐庄,所以青成郡其他的商户更是俯首称臣,而那从前气势嚣张的黎家,更是无法再蹦哒了。 所以,宋晋瑶想起了从前那个黎珠燕,还绑走过闰掌柜的女儿闰月,所以宋晋瑶让金哥把黎珠燕请来府上做客。 黎珠燕这个时候自然不能拒绝,再说了,现在形势扭转,它她上巴结还来不及呢。 可是宋晋瑶不是她黎珠燕,不像黎珠燕的那些虚伪的姐妹,宋晋瑶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所以宋晋瑶才把黎珠燕请到府上,就让她在会客厅,没茶没水的枯坐了两个时辰。 人是晌午来的,可是快到落日西沉了,宋晋瑶也还没有去见她。 黎珠燕一开始是不敢走,后来想走是走不掉,因为大门紧闭,她一旦想要走动,府中的家丁就拦住了她。 这也算是报了,当日他们软禁闰月的愁了。 后来,直到这府中的最后一个吓人,也用了晚膳了,宋晋瑶才假装姗姗来迟。 别看宋晋瑶多年在闺房里面,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可是她并不像顾恙那样单纯,那样傻。 看着眼前这个满肚子坏水的黎珠燕,她心里是忍不了的。 而正好,她又想知道顾恙的事情,所以就假装好意,和那黎珠燕说。 说他们家正好和宁朔王有过一面之交,让黎珠燕去京都,去找宁朔王,说不定就能招她为侧妃,从此荣华富贵一生。 黎珠燕和平日里她交的那些虚情假意的姐妹虚以委蛇惯了,所以也竟相信了。 在这里被人骗了一个下午,她本是不高兴的,可是宋晋瑶才和她说了这些,她便傻傻的以为宋静瑶是真的在帮她。 于是第二天便收拾了行囊去了京都。 不过,她显然没有想到自己会是这样的结局,从她被推进水池子里的那一刻,黎珠燕就已经懵了,她以为,自己会死在这个满是鱼的池子里。 等卫凌濯真的把她救上来,她又心存一丝希冀,觉得这下子正好可以装可怜来勾引王爷,她正要使出自己的浑身解数,可是竟被人家毫不留情的丢在草地上。 那个时候黎朱燕十分慌乱,于是便说出,是宋晋瑶让自己来的,本以为可以把祸世引的宋晋瑶的身上。 而她第一句话脱口而出的顾恙,不过是因为那天顾恙闯进他们的宅院,又把人救了,匆匆离开时,他在后门看见了那个男子,悄然隐去的身影。 这一次来到王府,他看见那个男子背对着她坐在摇椅上,他突然觉得这两个人的身形如此相似。 而后她便在心里觉得,那个顾恙,一定是和这个王爷有什么关系的,而顾恙又和宋晋瑶那样要好,所以宋晋瑶才会让她来京都找王爷。 刚进后花园的那个时候,她还以为宋晋瑶真的通过顾恙,有了这层关系,让她来找王爷,也是靠谱的,所以她才满心欢喜的凑了过去。 不过,黎珠燕还没有看到事情的结局,就被发配到外面去做奴仆了。 黎珠燕一开始还不慌不忙,只是心里有些失落,以为自己是青成郡人,好歹也是黎家的一个小姐,也许那个王爷就是吓吓自己罢了。 怎么可能就让自己在这里,真的给人家做奴婢。 不过当她真的到了外院,看到外院的那些奴仆时,她才真正的慌乱了。 那外院的那些下人们,竟都是男子,看到的女子偶尔有一两个,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嬷嬷,在监管那些下人。 没有出去的希望,那些人也只当她是一个贱籍的奴仆。 要怎么样,才能证明自己是青成郡的人呢? 自己也没有证明身份的方法,而那个王爷。是不会再和自己接触了,难道自己真就被困在这里?给人家当一辈子的奴隶了吗? 黎珠燕越来越慌乱,他揪住一个人就向他解释自己的身份,可是那些男子根本就不理会这一套,他们是为面思聪的那些老嬷嬷已经拿着鞭子开始向抽过来了,他既没有表明身份的东西,也不能向别人求助。 而自己是偷偷跑出来的,本以为这次可以一飞冲天,做一个王爷的侧妃,以后等着王爷登了基,自己还能做一个皇妃。 这样,就可以将家里那些庶妹都比下去,可是现在自己被困在了这里,黎家人又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他们大概也不会想到自己来到了京都吧。 也许是当自己被人牙子卖了,或者是猜测自己被宋家报复了,可是家里还有那么多的妹妹,也还有哥哥,若是自己真的不见了,他们也许是不敢招惹宋家,不敢询问自己的去向的吧? 那自己岂不是真的要在这里做一辈子的奴婢吗? 黎珠燕身上那用来魅惑男人的行头,早已被剥下,换了一身粗布的衣裳。 而刚刚到处找人解释,她已经跌跌撞撞了满身的泥土,黎珠燕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不过,她现在满心都充满了仇恨。 宋晋瑶!!! 你我无怨无仇,为什么这样害我?你抢了我家的盐庄不说,现在还害我被困于此地,不能回家。 你不就是仗着你那一张脸! 今日,其实是黎珠燕第一次真正的见到宋晋瑶。 虽然黎珠燕心里充满了疯狂嫉妒,但是她内心深处也不得不承认,宋晋瑶的确是倾国倾城,貌若天仙。 可是,凭什么啊,什么好处都是他的家世好,又有个真情的爹爹,又有一副天生的美貌,还有那么多得力的朋友。 他们家那些掌柜,个个忠心,那些掌柜的后代,一个比一个聪明,把那些产业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宋晋瑶的那些朋友,一个比一个来头大。 可是自己呢? 自己虽然是黎家嫡女,可是混迹在那些小姐当中,那些小姐都在背地嘲笑自己啊!嘲笑自己家只是小商人,透露着穷酸气。 都是因为宋晋瑶!还有那个顾恙! 她一定不会罢休! 第一百八十九章 重新出发 - 拜清樽 - 渐令 卫凌濯坐在书房之中,在他面前的怀虚低头站在一旁,心里想着门外守门的家丁,怎么会放那个女人进内院来? 等过了一会儿,有个家丁来禀报,这才知道是外院的家丁,以为是宫里的人赐进来的女人,所以不敢得罪,这才放了进来。 原来那女人就是打着这样的幌子,才偷偷的进的了内院的,那么这府中的守卫是又松懈了,人家怎么说他们就信什么吗? 怀虚把那家丁遣退之后,低着头,正要卫凌濯请罪,并要请求加强一些安保措施,只见卫凌濯把手一抬,制止了怀虚挂在嘴边的话。 “最近没有其他的变化吧?过两天我去青成郡一游,你就不必跟着了。” 怀虚听了心头一惊,立马双手抱拳,跪下来阻止。 “王爷!这可万万使不得呀,虽说最近京都没有什么异常,可是王爷若是这个时候离开,保不了他们会又生出其他的主意来,而且王爷若要一个人去,是万万不可以的。” “怎么?现在我要去哪里,都要经过你的批准方才可以吗?” “怀虚不敢,只是王爷只身去那个地方,不值得。” “你究竟是担心我一个人,还是担心我往那里去?” “……………怀虚全心全意为王爷着想,为整个慎园着想,自然是担心王爷。” 卫凌濯抿了一口茶,也没有回答他,过了好久才问出一句。 “你知道我要去哪里?” “怀虚跟随王爷这么多年,了解王爷的习性,自然知道王爷要去哪里。” “那你既然知道,就不该阻拦,我有分寸。” 听了这话,怀虚虽然是跪在地上,可是肩背微微颤动,似乎有些情绪激动起来。 “王爷一直觉得自己有分寸,可是此次去青城郡,王爷因为那个顾恙,破坏了自己多少的习惯,还有原本的性子?王爷,实在不是怀虚不让你去,是因为现在情形特殊,况且您若是想护住顾恙,这个时候,就更加不应该去找她才是。” 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之后,卫凌濯深深地出了一口气,语气中是深深的无奈。 “可是宫里,陛下已经催得很急了,他要我夏至之前,迎侧妃入府,你让我去哪里找侧妃入府?” 怀虚在地上重重地叩了一个头,像是在警醒卫凌濯,他十分大声的说道。 “天下的女子那么多,王爷若想要一个侧妃,哪里都是,无数的官家小姐家愿意做宁朔王的侧妃。” “可是我不愿意对着一个不喜欢的女子,也不想害了人家的一生。” “只要王爷把戏份做足,对外隐瞒,对内好好的养着那个侧妃就可以了,本来那些想嫁进慎园的女子,便有趋炎附势,攀附权贵之心只要给她富贵生活,又有什么是不愿意做的呢?” 卫凌濯把茶盖摔在茶碗上,溅出来的水花差点弄湿了他刚刚才作就的一幅丹青。 “你要我迎这样的女人进慎园,你忘了我从前的习惯了吗?我不喜欢我自己的地盘内。有我把握不住的人。” “王爷派遣她去外院即可。” “我让侧妃住外院,别人知道了会如何想?” 怀虚心中又是无奈,又是着急,于是他又放大了声音。 “若是王爷娶清樽阁的少小姐做侧妃,外人知道了,又会如何想?” 怀虚说完这一句话,还没等卫凌濯开口,他又接着说道。 “王爷若是真的喜欢顾恙姑娘,便不应该如此轻视她,王爷明明知道,上一次对不住顾恙姑娘,这一次竟然想让她来做您的侧妃吗?虽然是王爷您的侧妃,可是再怎么说也是为人妾室,王爷觉得老阁主会同意,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做妾室吗?” 卫凌濯还是不死心。 “现在是妾室又如何?倘若有那一天,我自可以自己选择中空皇后。” 怀虚见王爷心内这样笃定,干脆说出了最直白的话。 “王爷,请恕怀虚死罪,怀虚直言,若是王爷真的要走这一步,让顾恙姑娘入府做侧妃,那王爷便永远等不到那一日了。” 卫凌濯听了,果不其然的大怒,直接把那茶碗砸在了怀虚的身边,怀虚没有被着茶碗吓到,可是被自家王爷这罕见的态度吓到了。 他真的慌张了,王爷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这样生气,为了一个女人,这样不顾大局呢? 竟然还想一个人去青成郡,若是被荣渠公主那边,哪怕一个人知道了,派人前去围剿,那个时候该怎么办才好? “王爷,她究竟哪里好?让王爷竟然不顾多年来的筹谋打算。” “若我们的计划,只因为我自己去了一趟青成郡,便会被破坏,那只能说明我们自己经受不住考验,若是我们自身足够强大,那么敌人做什么。都是斗不动我们的,你如何认为我去趟青成郡。就会落下风了?” 怀虚见劝不动王爷,只好妥协一步。 “如果王爷一定要去,至少也多带几个人去,否则怀虚今天就是死在这里,也不会让王爷出慎园的门的。” “好,那你自己找两个可靠的人,我们明日就出发。” 虽然王爷同意带着人去了,可是怀虚心里并没有多么的高兴,王爷虽然肯改变自己的主意,能带着他们去。说明心里早就有了非去不可的决心。 可是这样的决心实在不是什么好的兆头,怀虚苦着脸下去寻找人选去了。 而卫凌濯一个人呆在房里,思考着要怎样才能上山去,将上一次发生在黑河所的事情,向顾恙解释清楚,又如何才能将顾恙带回京都来。 要是她是京都人,或者是京都的哪家小姐,这样的话,要想得到她简直是易如反掌。 可是顾恙偏偏是武功世家的小姐,还是一个自己不能轻易沾染的武功世族。 若她从未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那自己孤独一世,也没有关系。 只要是除掉了那些不顺眼的人,帮母亲争了一口气,给怀生报仇,那这一世,倒也不算辜负。 可是顾恙既然已经出现了,就不该这样从自己的身侧滑落,不留下一丝影子。 所以就算这一次去,再艰难他也要去试一试,纵使卫凌濯知道上一次在黑河所,她一定已经恨自己入骨,而且那天,他不是没有听见顾恙的惨叫,他的心里有多痛,只有她自己知道。 所以,他这次既是去补偿,也是去给自己一个机会,看看自己能不能再重新拥有她的原谅。 从前在青成郡的日子,他只当是普通,可是现在失去了,才知道他们相处的那一段时光,是多么的美好。 第一百九十章 登山之顶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在山上百无聊赖的过了几天,时不时在无聊,没人可说话的时候,还和那和尚说几句话。 渐渐地,两人便也没有那么针锋相对了,只是那和尚有时候不经意奇怪的眼神,还是会让顾恙感到心里有些不适。 也不知道他在打量着3什么。 在空闲的时候,顾恙瞅准他们两个不注意自己的时候,她还是去那个茅房那里看了几次,那里的锁再没有开过的痕迹,可是那里头东西却吸引着她。 顾恙多看了几次之后,只以为是铁之类的东西,但是她之后便也不敢做去了,生怕自己去多了会引起注意,打草惊蛇。 在这里安安逸逸的养了几日,顾恙身上的伤早已经不渗血了,只是还在慢慢的愈合,便有些发痒,她有时候忍不住,隔着衣服拿手指的指尖去蹭蹭。 要是和尚在顾恙的身边,还会提醒他,千万不能随意去碰,否则就会留疤。 和尚白日里仿佛空闲的很,时常邀请她去这看看,那看看。 顾恙渐渐的接受了,因为她实在是很无聊。 每一次小师妹和常愈上山来给她送饭的时候,顾恙都会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小师妹虽然不懂这些,但是常愈总是让她养好再回去。 其实她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现在回去,就算是大师兄在阁中也不会被发现。 只是时疫还有一点点根未清,要等清根之后回家去,才能更加放心的和师弟师妹们接触。 不过,这一次来给她送午膳,常愈倒是说了,明天就可以把东西收起来了,大概后天的傍晚就来接她回去。 顾恙一开始还奇怪呢,为什么选在傍晚回去,那个时候恰好是吃饭的时候,又接近夜晚不上不下的。 后来才知道,爹爹特意找吉祥婆婆给算了时辰,说是那个时辰号回家去,才会在将来无病无灾无痛。 吉祥婆婆住在山下,附近的人家若要办什么大事,都会请吉祥婆婆去算时辰,或是有新生儿出生给算名字,做事有哪些人家结成良缘,定日子的。 自己从后山回去,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爹爹竟然还这样用心的给算时辰。 自己正在房中收拾东西呢,其实本也没有多少东西,只是想叠的整整齐齐的为健健康康的自己,正式回家做一个仪式罢了。 只能自己叠完了,所有的衣物打算靠着墙躺一会儿时,和尚现在外头敲了敲窗框,又掀了门帘进来了。 “出去吗?” “又出去,你可真是没完没了啊?这地方你都待好多年了,怎么还玩不腻呢?” “小僧是在这里呆了很多年,所以知道了很多美景,第一次有别的人来,这才迫不及待想要和姑娘分享。” 顾恙嘴角轻轻上扬,拿低垂着眼瞟着和尚。 “你呀你呀,这几天,我也算是总和你去山上闲逛,可是你别当我忘记了,你第一次就打量着蒙我来着。” 和尚丝毫没有生怯,更加自信地说道。 “小僧看出姑娘是生性良善的人,并不会因为小僧的一点点失误就怪罪小僧,所以小僧也愿意在姑娘离开家养病的时候给姑娘最快乐的体验,听说姑娘马上就要回去了,想必之后你我也没什么交集了,在带姑娘去一次,姑娘难道还拒绝吗?” 顾恙半撑着腰,斜倚在小木桌子上,噙了一块杏仁,小口小口的嚼着。 “要是我下山去,你不习惯了,可怎么办呢?” 顾恙本是说笑,没想到那和尚倒是面色一变。 “若小僧不习惯,姑娘还会来看小僧吗?” 卫矢渝打的算盘是,靠着自己的示弱,来博得顾恙的同情。 卫矢渝虽然比不上他的哥哥卫凌濯,可是也是男子中面色俊秀的娇娇者。 只是他穿着朴素的僧衣,再加上剃了度,所以才显得素净些,若是他能穿上华贵的衣裳,再蓄起一头长发,也是风度翩翩的。 顾恙看着他如此真挚的眼神,内心的纯良本性,让她不忍心再说出伤害人的话。 其实这么多天来,除了一开始的时候她不喜欢这个和尚,后来渐渐地相处多了,他也对她挺好的,不是吗? 而且一开始自己对他态度恶劣的时候,和尚还是阻挡着陪伴了他那么多年的嬷嬷,把钉在门上的木板给取了下来,还给自己主动烧了茶水。 顾恙先是犹豫着僵了僵脖子,然后才微微的点了点头。 “要是我功课没那么忙,权当作故地重游,自然也能来,这后山玩一玩,反正这本就是我家的地方,只是你那嬷嬷,又要瞧不惯我了。” “嬷嬷只是觉得姑娘身份贵重,我身份卑微,不应该和姑娘扯上关系,所以才有意叫我们两个疏远,并不是对姑娘有别的什么看法。” 顾恙抓住他话里的重点,玩味的一笑。 “哦?既然你嬷嬷说,你身份卑微,不应该和我扯上关系,那你怎么还三番五次的来找我呢?” “那么姑娘觉得小僧是否身份卑微呢?姑娘是否也这么想呢?” 不正面回答,反而反将一军是他的惯用语术。 顾恙这下可没了答案,不过他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就起身来甩了甩袖子,昂首挺胸的绕开和尚,走道出去。 “所以呢?去还是不去,要去就赶紧带路吧,可别浪费我的时间。” 卫矢渝一笑,一下子赶上去,走在了顾恙前面,又在顾恙看不见的地方,摸了摸袖子里面的东西,准备起今天最重要的一个计划。 今天卫矢渝要去的,是这座山的山顶,那里地势险峻,几乎没什么树,只有稀稀的两根草。 可是那里视野宽阔,几乎可以看见整个山,还有旁边的群山,甚至还能瞥见整个青成郡。 可是因为那里太过危险,老阁主从来不让女儿去那里,生怕他对自己的轻功太不自信,一不小心跌落下去,摔得粉碎。 顾恙跟在他身后爬到一半,累得气喘吁吁,这才发现她这是去山顶的路。 “喂!你是不是要到山顶去呀?那个地方,我听说根本没什么看头,都是一些石头,还容易掉下去,你带我去那里干什么,我现在还没好全呢,你是想要累死我,还是想要在那里把我推下去?” 卫矢渝早就已经习惯了她说话的方式,不过还是被惊了一惊。 “姑娘又在说笑了,小僧若真把你推下去,自己不也完了吗?” 顾恙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说道。 “可是我这还没有好全,到时候伤口又复发了怎么办?” “若姑娘觉得累,就在路边休息休息,那个山顶可以看见整个青成郡,姑娘不心动吗?” “整个青成郡?” 第一百九十一章 二探清樽 - 拜清樽 - 渐令 卫矢渝和怀虚一干人等来到青城郡后,并没有住之前的那个客栈。 因为之前那边的人都知道了他是宁朔王,也认得他了,所以这次去,必定会暴露身份。 所以他们另寻了一家和清樽阁比较靠近,就在清樽阁山脚下,一个小一些的客栈住下。 卫凌濯想要自己上山去看看,可是被怀虚阻止了,理由是上面,有两个人都认识他们,若是被发现的话,就会引起骚乱,不如派一个,他们都不认识的侍卫上去看着,还妥帖些。 可是卫凌濯却觉得他们若是有一个失误,不小心引起了清樽阁的警觉,说不定他们自己会遇到危险,毕竟清樽阁擅长弓弩射箭,若是发现心怀不轨的刺客,一定会主动攻击,所以坚持一定要自己去。 怀虚是劝不动自家主子,于是只好退了一步,说是让他去。 卫凌濯犹豫了一会儿,也只好答应了。 怀虚才收拾好行囊,便自己主动上山了,在骑马上山的途中,因山路颠簸,出了不少汗。 怀虚心里也想着,本以为京都的局势好不容易稳定了,可以休息一阵子,现在却又被主子拉到这地方来折腾,真是心累。 等怀虚远远的望见了清樽阁的最外层建筑,他就把马牵到一个隐蔽的地方拴好,然后从他们守卫不严的篱笆墙处,爬到一棵高树上望着。 好在现在已经过了日头最毒的晌午。又有庞大的树荫遮蔽,倒也不算是十分炎热。 只是在这上头坐着,还须得防范着那些弟子看过来,要防止着他们射箭过来,又得盯着有没有顾恙,真是心神憔悴。 怀虚在树上蹲守了好久,连顾恙,的影子都没看见,反而是有几次惊险,差点被那些守门的弟子看到。 难道这么多天过去了,她的病还没有养好吗? 看她的体质和功夫,不像是这么脆弱的人啊,难道现在还卧床不起吗? 他都看见了常愈,可是平时与他形影不离的顾恙,却没有出现。 而且他也没有发现其他的什么线索。 其实怀虚发现不了线索是自然的,因为他上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正好错过了常愈和犹琴拎着食盒送饭的时候,所以也不能猜测出顾恙是住在后山了。 而快到傍晚的时候,因为阁中都没有什么人出来活动了,只有厨房里的炊烟渐渐升起。 闻着这味道,怀虚也觉得有些饿了,便又在常愈和犹琴上去送晚膳之前,便离开了。 回去之后,那些跟来的侍卫都已经去用晚膳了,只有自家主子还留在房里,他一进来便拿眼直盯着他。 “主子,我今天在那里守了大半个,下午都没有看见吴漾的影子,倒是看见了尝谕,可是常玉一直在和他的师妹进同出阁中,也没有发现任何顾恙的踪影。” “什么?怎么会这样?难道这么多天过去了?她不用出房门的吗?” “主子别急,再怎么等,我们也最多只能在这呆五天,五天过后就必得回去了,到时候如果顾恙还不出现,也只能走。” “我知道,这才刚来,就催着我回去么?你就这么害怕?” 怀虚低着头。 “我只是害怕,我与怀生的努力会毁于一旦。” 听到怀虚说到怀生,卫凌濯就没话说了。 “行。” 怀虚松了一口气,就关上门出去了。 这一次可能是主子对他总是阻拦自己的行为,不太满意,所以这次也没有让她住在同一间房内。 本来上次,也是因为他们在青成郡人生地不熟,需要加强防范这个特殊原因,才住在一个房间里的,所以这次也就算了。 卫凌濯等怀虚走后,先是叫人传了饭,然后让小二明目张胆地端进来,之后便留意着怀虚的举动,趁怀虚不注意出了客栈,往山上去了。 这个时候已经是傍晚,若是不动作迅速,只怕下山时,天都要黑了,而且也很容易被怀虚发觉。 不过,卫凌濯还是要这么做,反正自己是答应他,五日之内必须回去,可没有和他说,自己不可以亲自去看看。 等到了山上的时候,天色已经是灰蒙蒙的了,到处都点起了烛火,他躲在暗处看了好久,的确没有看到过样的印子,不过这个时候因为是晚上,本来也没有多少弟子活动,他看了看,认了几个人的面孔,记下来,正打算走,突然看见了常愈。 常愈和犹琴小师妹从山上送了饭下来,常愈端着个大食盒走进了厨房,去把碗筷放好。 而犹琴手里还捏着放草药的纸包。 卫凌濯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本来光看那十盒,他还想不到,可是看到身后根着的那个小女孩,手里拿着的东西,便知道那东西是装过药材的了。 现在,她是最需要药材的了。 犹琴见手上的这些纸和草绳没用了,便把它随意丢在一边,然后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卫凌濯等天再暗下来,又正值大门换人看守之时,走过去,把犹琴丢下来的东西捡了起来。 他拿起那些牛皮纸和绳子,闻了闻,大约是一些止血的药物,还有曾经他在青成郡见人熬煮过的治疗时疫的药物。 怎么会出现时疫的药物呢? 难道顾恙还感染了时疫? 可是染上时疫之后,极容易神志不清,高烧不退,严重的还会浑身发痒。 可若是这些症状,同时和她的伤口一同发作起来,那必定是难受极了。 啊,若是顾恙得了时疫,老阁主必会为了不传染给别的弟子,把顾恙带到别的地方养病,怪不得顾恙没有在阁中呢。 可是不在阁中,又能在哪里呢?清樽阁背靠荒山,难道还能把她丢在荒山上养病不成? 算了,明日再来吧,今天天色也黑了,就算上山去,他不知道路,也找不到什么。 而且自己出来久了,怀虚找上来,他也不想和怀虚起争执。 不过,令卫凌濯没有想到的是,等他回去的时候,怀虚并没有再到他房间里来,更没有发现他自己去了清樽阁。 原来,怀虚正和其他几个护卫在喝酒掷骰子。 怀虚和几个侍卫围坐在桌子前,拿着几个下酒小菜和花生米,正在划拳喝酒,满脸通红,不亦乐乎。 看怀虚满脸借酒浇愁的样子,就知道他一定对自己来青成郡找顾恙这件事情非常不满,可是又不敢说太多。 卫凌濯也知道,这个行为十分的不理智,可是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多年来的设防,会因为自己出来几天就毁于一旦。 而且,荣渠公主被上一次吓破了胆,生怕自己再抓有她通敌的证据,这可是足以让她被褫夺公主封号的罪名,所以她更加不敢蹦哒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山风微微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并不知道山脚下发生的这些事情,也不知道,此前常愈和犹琴正吃了她的闭门羹。 在到了晚膳的时候,她还同和尚在山上。 和尚果然没有骗她,这山顶风景绝佳,到了晚上的时候,眺望下去,可以看见整个青城郡的灯火,煞是美丽。 灯火亮起的地方就像一个燕子风筝的形状,显示着此刻家家点灯开火做饭,宁静而又安详。 而刚刚又有一场大的疫病熬了过去,再加上现在中原各地还算安定,大家也算幸福。 就算和青成郡的郡城离了如此之远,她仿佛也能闻到那些柴米油盐的香味,还有那温馨的气息。 “你说他们现在是不是很幸福?都在等着晚膳,想着明天该做些什么。” “姑娘这么想罢了,因为姑娘没有尝试过苦楚,可是有的人,是没有明天的。” 顾恙有些诧异的转过头去,看着和尚。 “为什么总是想那些不好的事情呢?如果真的遇上了不好的事情,就要和它做抗争。” “你说那些染上时疫,无辜死去的百姓,他们想做抗争,可是他们抗争的了吗?最后还不是病死了。” “我…………” “姑娘先别生气,我只是提醒姑娘两句,姑娘现在还年轻,这么像自然没错,可是到了以后再这么想,就会失去斗志,就会被他人所利用。” 顾恙倒是没有注意他这一番话说的是什么,只是突然注意到,他不在以小僧为自称。 “那你觉得,你会有明天吗?” 卫矢渝看着下面的万家灯火,长长久久的沉默,如果没有经历十年前的那场劫难,自己想必能够很淡然的面对这夜晚的温馨场景,好像是身处在盛世繁华之中。 可是自己现在是一个被放逐的人,是在他人眼里已经死去的皇子,是一个憋屈多年,现在还没有达到自己目标的人。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明天,可是他要尽力去争。 所以,即使眼前这个姑娘再美好,再让他感到平静,他也必须要从顾恙身上下手,开始自己十年以来的第一次反攻。 要说才相处这么几天,就喜欢上了顾恙,这也是不可能的,毕竟卫矢渝在这里憋屈多年,内心的阴暗面并不比卫凌濯的少。 可是这个女孩子,的确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就好像你只要和他呆在一起,你心中那些烦心事仿佛都已经烟消云散了似的。 “你上次下山去被人陷害了,你心里有怨吗?” 顾恙本来在欣赏着美景,猝不及防的又听到他问,就有些支支吾吾。 “我……那个人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既然他能做出这样的事情,那我之后再去报仇就是了,何必现在来毁坏我的心情,你就不要再煞风景了。” “那,姑娘可知道那人是谁吗?” 顾恙轻哼一声。 “我也不知道你怎么猜到我被人给害了的,我也不想再问了,只是我告诉你是谁也没有用,难不成,你还能替我去报复他吗?” “怎么姑娘不信任我?” “我为什么信任你呀?我们才认识几天啊,要是你是什么厉害人物,我还能托付你去办事情呢,可是你只是一个和尚而已呀,陪我聊聊天解解闷,就是你最大的用处了,这个时候,你才像一个正经和尚呢。” “姑娘想的也未免太势力了,难道只有我有可用之处,姑娘才愿意同我相处吗?” “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你现在也不能帮我什么,可我现在不是天天陪你聊天了吗?” “那敢问姑娘为何愿意陪我聊天呢?姑娘三番五次说我只是一个和尚而已,难道不应该对我爱搭不理,才是言行一致吗?” 顾恙昂了昂下巴。 “我可不是那样的人,而且我想你们呆在山上那么久,从来没有人陪你们说话什么的,那个嬷嬷,想必也只是陪你住在一起,既然我好不容易能在你们这儿驻足,陪你说几句话,也不损失我什么。” “姑娘真是好心。” 顾恙伸了伸舌头,又双手交叠,摸了摸胳膊。 “你可别再说了,这几天总是时不时说出这些夸人的话,听的我都肉麻死了,你也不必讨好我,这些话我从小到大听得多了。” “姑娘………” “还有都认识这么久了,你就别在姑娘姑娘的叫了,听得我还是很别扭,你应该知道我叫什么了吧?叫我的名字就好了。” “小僧知道。” 过了一会儿,望着被夜风吹动的婆娑的树荫,顾恙又问道。 “那你呢?你叫什么?或者……你没有名字,只有法号?” “小僧法号青鱼。” 听和尚这么说,顾恙就全当他默认自己没有名字了,听他说完之后,自己又想起来,在青成郡的时候和别人交换名字,自己全部和盘托出,可是那个人,却骗自己骗得很彻底。 “喂,你不是在骗我吧?你可别有什么其他的身份,到时候又来算计我,我可是已经被别人算计过一次了,要你再这样,我就杀了你。” 顾恙的语气里既有威胁,又有几分撒娇的意思在里面。 可是顾恙的本意并不是这样,她只是暂时把和尚当成了朋友,所以才威胁威胁他,开开玩笑的,可是在卫矢渝听来就不是这样的感觉了。 听顾恙这样娇嗔命令的语气,和尚心里又轻轻颤动几分。 “你敢杀人,你有这个胆子吗?” “为什么不敢?这一次下山,我可是放倒了好几个西塞人,反正他们十恶不赦,残害我们中原百姓,那他们丢了命,也不算吃亏。” “放倒是个什么标准?” “就是将他们统统胖揍一顿,打跑了的标准呀。” 听着顾恙这话,卫矢渝,仿佛被戳中了什么笑穴,突然捂着肚子笑起来。 “喂,你干什么干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看见一个你不顺眼的人,就要去杀了人家吗?” “哈……不是,只是看你狐假虎威的语气惯了,便有些好笑。” “什么玩意儿?我哪是狐假虎威,你是没看见过我的真功夫吧?哪天我身子好了,在下头和人家比试武功,你给我下来看,就你这小身板,说不定还打不过我呢,小心我也给你揍一顿。” 卫矢渝还是继续笑着。 “哎呀,果然这无忧无虑的小姐说起话来就是天真。” 顾恙见他一直在嘲笑自己,就懒得和他说话了,双手一抱,哼了一声,转头就往山下走。 “怎么了?怎么了?你不看了?好不容易爬上来,就我说了几句话就生气,恼火,就不看了?” “夜深了,风大的很,你要喜欢看,你自己搭个床在那看吧,我可要回去睡觉了。” 卫矢渝一边在后面弯着嘴角,一边跟着她的脚步下山去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恶语伤人 - 拜清樽 - 渐令 等回到了寺庙门口,卫矢渝还没有自己回房去,他先是把门口守夜灯的大蜡烛点上,然后就站在原地,看着顾恙。 顾恙正要抬脚进门了,看着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于是疑惑的问道。 “干什么还不回去?” “看你进去吧。” “三两步路的事情,有什么好看的?” 卫矢渝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想看她慢慢的进屋,自己才好放心的回去。 “姑娘可以不用管小僧,自己只管进去就好了。” 顾恙也只好自顾自的转身,掀开帘子进屋了,直到她在屋里把蜡烛点起来,卫矢渝才慢慢的转身离开。 而角落里,卫矢渝的嬷嬷,正偷偷的看着这一切,等到卫矢渝,进了屋,嬷嬷才从黑暗里走出来,对着顾样烛影摇曳的屋子,嬷嬷吐了一口口水。 “狐媚妖精!” 嬷嬷语出愤怒,可是还是尽力压低了声音。 顾恙在屋里,倒是没听着这些。 她进了屋,才发现留在桌子上已经凉了的晚膳,和犹琴送上来的药材。 顾恙这才想起来,在晚上的时候自己出去了,想必他们两个人没见到自己,就把东西放在这里了。 看到这些吃的东西,自己也有些饿了,于是挑那些自己喜欢的吃了两口,就把那些不容易坏掉的小糕点收起来,而那些汤汤水水,打算一会儿拿出去倒掉。 又看了看旁边的药材,因着刚刚出去玩,药也没有煎。 顾恙走出门去,打算找他们的厨房,把药煎一煎。 她才出门,就看见站在门口的嬷嬷。 “啊呀!嬷嬷,你不声不响,一个人站在这里干什么呀?吓我一跳。” “姑娘怎么老是喜欢上外头去,不是病了在这里养吗,成天上外头玩去,何必来我们这呢?” 顾恙一手拿着药草,一手叉着腰。 “嬷嬷,我不是你们的犯人,没必要成天留在屋子里面,而且我现在的病已经快要好了,你管我上哪去,我上哪去,又碍着你什么了?” “你是不碍着我什么,若姑娘想一个人出去玩,去哪儿我也管不着你,可你别带着别人呀。” 顾恙眼珠子一转,算是明白了这嬷嬷的意思。 “好嘛,嬷嬷是不喜欢你们青鱼师父和我一起出去,可是嬷嬷不知道,每回都是青鱼师父主动要我出去的呢,嬷嬷反倒来问我,不觉得好笑吗?” 嬷嬷又从上到下把顾恙看了一遍,最后瞥着她说道。 “姑娘还是自重些好吧。” 顾恙冷哼一声。 “你又不是那立了万年贞节牌坊的烈妇,也不是尼姑庵里面,削发修行的尼姑,你自己干不干净还不知道呢,反倒来要我自重?” “姑娘未免也太牙尖嘴利了些,我只是提醒提醒你………” 顾恙把声音提高了一个度。 “是嬷嬷先不讲理的,你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明明有意,指我与你们清鱼师父有别的关系,可是明明是青鱼主动来接近我的,也是他天天来招惹我,我不知道你在装什么糊涂,也不知道你把他当作什么宝贝,从前我们阁中有人传你们两个的闲话,我还会制止,现在我看你猴急的模样,怕不是我抢了你的情郎吧?” 顾恙从来没有被别人说过她的清白,现在心中愤怒得很,于是话也越说越难听,说到最后也越来越大声,说的越来越畅快。 那嬷嬷被气了个脸白,拿手指着她一个劲的抖。 “青鱼对你如此上心,你居然这么说他…………” 顾恙因为怒火中烧,所以也就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还青鱼呢?也不知道是谁起的这么个法号,我看是浊鱼才对。” “嬷嬷!” 远处突然出现一声喝斥。 是卫矢渝。 顾恙和嬷嬷刚刚吵的这么大声,卫矢渝当然也听见了,只不过他在一旁,想看看他们两个人到底在吵些什么。 嬷嬷不喜欢顾恙,他也知道,只是没想嬷嬷竟然会直接与她起正面冲突。 可是听到后来顾恙的话,却越说越难听,他心里也生气极了。 虽然一开始他接近她,是没有抱着好心思,可是自己除了第一次想骗她,之后也还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情吧? 怎么就值得顾恙这样侮辱自己了? 顾恙,刚刚本来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畅快,可是突然听见青鱼叫嬷嬷的声音。 顾恙那熊熊燃烧的怒火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她闭上嘴之后,想起自己刚刚说的话,实在是有些难听。 自己怎么会说那样的话呢?平日里阁中有人议论,住在后山的两个人,自己都会制止,之前自己还不认识他们两个呢,为什么现在认识了,反而会说这样的话? 顾恙借着守夜灯看了青鱼,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也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从他拖着嬷嬷,径直离开的背影来看,应该是不会很高兴的。 唉,言多必失,言多必失啊,虽然和人家吵架畅快,虽然用恶言恶语中伤他人痛快,可是最后,还是要自己来承担这份恶果呀。 顾恙,刚出门时,本来还想去找青鱼,让他带自己去厨房给自己煎煎药,看来现在也只能自己动手了。 顾恙,看他们两个的房子里面都燃起了朱火,大概一时半会也是不会出来了,自己便找到了厨房的方向,又摸黑找了着火才把厨房的灯擦亮。 可是顾恙找了好大一圈,都没有看见烧火的柴草,只能看见水缸里的水都是冰冰凉凉的。 难道这个时候还要自己劈柴吗? 若是平时劈个柴,对顾恙来说自然不在话下,可是现在做这么大幅度的动作,她生怕自己才好的伤口,又给弄坏了。 可是又环顾了厨房一周,实在是没有别的可以烧的东西,而这药又不能不喝,要是断了一次,日后又得拖上好多时辰,这样自己回家的日子又得往后拖。 于是,顾恙只好先把药放在灶台上,打算自己剪一个小木枝,去山上捡一些碎柴火过来,只是熬一小碗药,大概不需要那么多的木柴吧? 可是最后她连用做火把的小木制都找不到,只能把那守夜灯的蜡烛暂时给拔下来,拖着上了后头的山坡。 可是现在才是春季,哪有这么多小树枝给她捡啊,地上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的落叶。 要想要小木枝,只能在树上拔下来,可是人家在树上长的好好的,拔它下来烧柴,未免也太浪费了。 所以捡了小半个时辰,顾恙也没有捡到几根,才捡到堪堪手腕粗的一小捆而已。 虽然没有捡到多少,可是她的体力又有些跟不上了,只能坐在山坡上休息一会。 顾恙一边坐在山坡上,一边想,自己这个体力衰减的实在是太厉害了,等病好了回去,要怎么样才能重新恢复起来呢? 第一百九十四章 人人皆知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在小山坡上坐了一会儿,看见手里为数不多的柴火,心里也没有办法,又怕老坐在黑暗的小坡上,会遇见蛇,于是便起身下去了,等她来到厨房的时候,却发现药已经熬好了。 顾恙把手中那些碎柴火放下,她知道,这应该是和尚给她熬的药,可是自己刚刚说的话那么难听,他还愿意给自己熬药吗? 顾恙端着药不声不响地回了房间,把药放在桌子上,却没有要喝的意思。 顾恙想了想今天的一举一动,觉得自己从青成郡回来以后,便更加容易暴躁了,虽然他心里有不平,有愤恨,但是也不应该随意发泄在别人的身上。 顾恙把药碗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打开了窗户,望见和尚房里的灯还没有熄。 顾恙很想上去给他道个歉,可是又想起刚刚嬷嬷说的话,劝她自重自己。 这个时候再主动去找他,不是更应了那个嬷嬷的话了吗? 不行不行,不能去找他,算了,反正过几天自己就要回去了,一个陌生人而已,随便他怎么想吧。 可是,等她躺下来之后,却是翻来覆去的,心中千头万绪都涌了上来。 自己这么多天来的,确实认识了很多的人,也接触了很多的事情,她知道这个世界,不是她从前想象的那么单纯,是很复杂的,可是她还是无所适从。 寻找真相的路,好像越来越渺茫,而想要做自己,都变得越来越困难。 顾恙也不知道谁的话是真,谁的话是假。 比如这个和尚,一开始就用半真半假的谎言来骗他,想要探他的虚实,可是之后却又用心的对待自己。 而爹爹,顾恙心里有预感,其实他心里是知道自己的心思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从来不和自己说起。 而常愈,虽然自己同他较好,这么多年课是弱势,爹爹和他说了什么事情,他也是能瞒自己好久的。 想到这里,顾恙就思忖着,常愈会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呢?也许爹爹告诉他了,他为了不让自己激动,所以才不告诉自己的。 就像那天,她去质问爹爹和大师兄的时候,他们两个神色间的闪躲,顾恙也不是没有看出来。 于是顾恙决定明天大清早,再下山去一次,亲自去问问常愈。 反正自己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如果这次下去,爹爹能让自己回去了,干脆就直接回家好了。 她实在是不想再呆在这里,看着和尚,现在顾恙想要面对他,心里都有些不安。 第二天,顾恙又起了个大清早,天才刚蒙蒙亮,她就下山去了,等她到了清樽阁门口,守夜的师弟,又是热情的拉了她进去,等他敲响了场雨的房门,常愈可是还赖在床上没有起来。 而这个时候,在山下的卫凌濯也趁着这个蒙蒙亮的早晨,偷偷往山上赶。 昨天怀虚同其他的守卫喝多了酒,现在正在床上睡得香甜,也管不着他,凭他昨天喝的那些酒,起码也得睡到晌午才能醒来, 所以卫凌濯打算再去一次清樽阁,就算早上没有蛛丝马迹,中午等怀虚醒来的时候,也可以当做第一次上山去,可以再去一次。 所以当卫凌濯来到他昨天暗中观察的地方,顾恙已经从大家睡觉的后院,把常愈拖到前院来了。 “喂,我的天,你怎么去了?后山也还是不消停呢,我正想着呢,好好睡几天觉,你就你可知道每天一句三餐给你送饭去,多么辛苦嘛。” “什么好好睡几天觉,难不成你不用练晨功了吗?” “这几天师父让我休息休息呢,就你还来打扰我睡觉。” 顾恙双手交叉示意,他先停止抱怨,然后双手叉腰说道。 “好了好了,你先别抱怨,你现在听我说,你要是能好好听我说,不耍嘴皮子,我问完我就回去,你还能继续回去睡,否则我一定要拖的你头痛,后面几日,你也别想睡了,我明儿就搬下来,吵得你别想睡觉。” 常愈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又把自己的腰带扎好,然后又随意的把自己的头发用手指梳了梳,在扎成平时的那种样子。 “得了吧?姑奶奶,只要你来了这儿,我也不用睡什么回笼觉了,你赶紧把事情说完就行,待会我下山玩一趟,去不在这了。” “好,我问你,爹爹,有没有和你说过关于我以前的事情?你不准骗我,如果和你说过,你一定要告诉我,如果你今天骗我,下次你就等着吧。” 常愈挠了挠头皮,摸不着头脑。 “这个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啊?如果师父知道,我不就告诉你了吗?怎么会告诉我呢?你看我平时那守不住秘密的样子,如果我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会不和你说吗?” “你平时里是大嘴巴没错,可是你一向都很听我爹爹的话,如果我爹爹要你不说,你一定会为了尊重他,而不和我说的,而且如果这件事情很严重,你自然也不会和我说” “我的天,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问我呢?你这也太魔怔了吧?你现在身体是这个样子,就不要想着再做其他的事情了,这个事情也不是你一时能搞明白的,我也没爹没妈,不知道我自己是谁,我怎么就没有你这样纠结呢?” 顾恙半信半疑的又问了一遍。 “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真的不知道。” 说完这一大串话,常愈也算是清醒了,他对顾恙说。 “你是不是自己先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才这么来问我的?” 顾恙看他这么问,就想分享这件事情,于是也不打算瞒常愈了,否则自己一个人冥思苦想的,每天都要纠结死了。 顾恙先是拉着常愈,把他拉到角落处,然后对他说了山上和尚给她说的那些事情,还有爹爹和大师兄否认她的想法的事情。 “什么?!!!那个和尚真的这么说的?” “是啊,你看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是不是?而且那些细节也都很详实,除了我的这个玉锁,他说的差了以外。” “的确,要是换做我,我也相信了,所以你那天就冲下来问大师兄和师父?” “是啊,可是他们立马就否认了,而且我回去之后,那个和尚也承认了,是在骗我,意思是,他说的那些事情的确都是真的,可是玉锁的这件事,仿佛他并不确定,他也是为了套我的话。才跟我这么说的,所以我现在也不知道该相信谁才好。” 在常愈沉浸在诧异之中的同时,一旁躲在角落的卫凌濯,却把他们两个的对话全部都听了进去,他内心的震惊,一点都不比常愈的少。 第一百九十五章 跟踪顾恙 - 拜清樽 - 渐令 虽然从前他只是有一瞬间的念头,觉得像顾恙这种不知身世的小女孩,会不会和从前的事情有关系。 不过当时他也只是觉得因为碰见了一个人,刚好姓顾,所以恰好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一桩事情。 可是现在,听到顾恙这么说,他突然觉得,这一切都能够合理地解释出来。 如果他想要了解真相。等过后回京都,他就可以命人着手去查,或者,顾恙口中的那个和尚又是谁呢? 现在卫凌濯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上山的目的。 他原本只是要找顾恙,和她说几句话,和她谈一谈,在黑河所发生的事情,真的是他的疏忽,而并非他故意。 但他现在也不打算出去了,只是想听听,他们接下来还会说什么。 “顾恙啊,那个和尚,我们也不知道他的来头,也不能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呀,说不定是他自己打了什么算盘,看你是清樽阁的少小姐,所以想要利用你,这才特意这么说的,你别忘了在青成郡的事情呀,再说了,师父对你那么好,你完全没有必要再纠结于这件事情。” 顾恙皱着眉头,焦急地在原地小跳了两下。 “我当然不是说爹对我不好,我也不是一定想要找到亲生父母,我害怕的就是这种事情,万一我的家里还有未完成的心愿,等着我去做,可是我却在这里安享少小姐的身份,那我岂不是太对不起我的祖先了吗?你看这件事情,如果是真的,那么我的身上就背负着这样的血海深仇,如果我真的是顾二小姐,你觉得我还能安心的在这里过下去吗?” 常愈给她冷静地分析。 “首先我们来假设,师父和大师兄知道这件事情,那么他们肯定会为了你的安全,而不告诉你,毕竟如果你知道了,你的敌人就是这个天下的主人,就是京都那个危险的地方,还有那个偌大的皇宫。” “可是我不想背负着不作为的愧疚活下去,我也并不想在这里苟且。” “可是当年师父说了,你是大师兄抱上山来的,你要是真想知道,你就好好的去问问大师兄吧,可是我还是觉得,假如你是,他们也不会告诉你,假如你不是,那你岂不是莫名的给自己背负上了一种负担吗?” “那你觉得那个和尚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呢?” “我也不知道,虽然这个故事套在你的身上,仿佛很合适,可是套在任何一个不知来由的孩子身上,也是合适的呀,你觉得你是,仅仅只是因为你姓顾而已,那个和尚也说了,那个玉锁的事情就是他编的,所以你的依据,仅仅只是你姓顾的姓氏而已。” 正当两个人还在认真地研究这件事情的时候,卫凌濯已经在脑中疯狂地运转,想着前几年,自己派人去查顾家的事情的那些蛛丝马迹。 顾兆冲将军的妻子,人们都一直称为顾夫人,再亲近些的女眷都叫她云英。 可是没有人知道她的娘家是谁,她姓什么,连她的那个妹妹,也好像是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 后来他想要着手查查云英和云兰的事情,却都查不到了。 这让卫凌濯很是吃惊,别人都云英这是顾兆冲将军在边塞时收留的西塞女子,所以才没有过往可追查。 可是,有人说云英并不是西塞人的样貌,而且她的言行举止,也不像是路边随意可以遇上的野丫头。 而当年那个把顾二小姐带出去的人,又不知踪迹,最后只在城郊附近发现了那个云兰的尸体,还有顾兆冲将军的尸体罢了。 因为那些追捕的守卫怕负责任,只捡到了顾小姐一只鞋,便说顾姜掉进河里淹死了,可实际上有没有淹死,谁都不知道。 卫凌濯当初觉得顾二小姐可能是淹死,就没有再追查下去。 可是现在听了他们两个人对话,突然惊觉,好像真相就在咫尺之间。 自己应该再好好的查一查了。 可是,如果顾恙真的就是顾姜。 他的脑海中想到这两个名字,他就越来越慌张,这两个名字是多么的相像,只是几个笔画的区别而已。 如果老阁主是知道真相,那么他为女儿起了这个名字,一定也是为了让顾恙和过去有一个根吧。 不行不行,如果顾恙真的就是顾姜,那么她与皇家是,有着再也解不开的仇了,那么自己和她又有什么可能呢? 还有他们说的那个和尚那个和尚究竟是谁?又在哪里?他又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卫凌濯很想去会会那个和尚,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找到他。 要不待会就跟踪顾恙,去她要去的那个地方看看吧。 顾恙和常愈说着说着,心里也很没有底了,是他打算回去再仔细的问问那个和尚。 常愈还打算送她上去,可是顾恙一听他还要洗脸用早膳之后再陪她上去,就等不及了,说是要一个人先上去。 卫凌濯就借此机会,跟在了匆匆往后山赶的顾恙的身后。 顾恙,因为神色匆匆,虽然品有着平时敏锐地觉察,你觉得今天有些不对,可是因为心里有事情存着,所以没有注意身后有什么人到也让魏琳卓跟到了后山的庙里。 卫凌濯,见她停在了后山的寺庙前,便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先躲起来,然后爬到后山坡的一颗树干较厚的树后躲起来隐蔽自己那个地方,正好可以看见寺庙的大多数地方。 顾恙,一回来就直接敲响了和尚的门,也不管昨天是不是得罪他了。 “开门!开门青鱼。” 和尚本人在屋内翻找佛经,听到顾恙的声音,先是一愣,然后也没打算给她开门,只是在房间里,没有发出动静。 “青鱼!我知道你在里面!快给我开门啊!” 卫矢渝心中还对他昨天说的话生气,也不肯给他开门,只是在房内走动两步,表示对顾恙的回应。 “你要是再不开,我就直接下山去了,以后你也别来找我。” 卫矢渝听了,本来想给顾恙开门,可是这样又好像显得自己害怕她的威胁似的,于是又走了两步,也还是没有给她开门。 顾恙心里憋屈,于是又重重的敲了几下。 “你出来,你出来!告诉我,你第一次和我说的事情,究竟是全都是在骗我,还是真的想要告诉我什么事情?” 这下次他就有理由回应了。 “姑娘觉得怎样?那就是怎样吧,反正小僧在姑娘眼中,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不干不净,满口谎言的人。” 顾恙吸了一口气,踹了一脚门。 “这么多天,我们在山上玩,你还不了解我吗?你就不能好好的和我说话,我脾气这么不好,还不是因为这次下山给别人骗了,难道,你没有把我当朋友吗?” 卫凌濯在山上听着,心想,怎么这姑娘还这么容易相信别人呢? 第一百九十六章 兄弟重逢 - 拜清樽 - 渐令 卫矢渝说完这话,已经站在门口,打算待会儿开门了。 顾恙听了这话,心里觉得愧疚,因为昨天的确是自己说的太过火了。 “我真不是那样想你的,只是因为你那个嬷嬷,实在是太过分了,整天针对我,昨天还站在我房门口偷窥我,是她先说我的,我这不是主要为了还击她吗?我又不是真的那么想你,你就不能管管你的嬷嬷,为什么她老是这样针对我呢?” 既然顾恙已经给了他台阶下,卫矢渝也就没有必要再僵着了,况且他还有事情要做。 卫矢渝一下子把门打开,然后站在门口。 远处后山坡上的卫凌濯远远地看着这个开门出来的和尚,有一种莫名的熟悉的感觉。 他的心仿佛被一把木锤狠狠地锤了一下,可是又实在想不起来,为什么看到这个和尚会有这样的感觉。 可是单凭他开门出来一刹那,那种气质,还有她脸上的神色,他可以断定这个人对恶样并不是绝对的单纯。 他那样的神情和表情,仿佛就像当初的自己,对着眼前这个让人无法抗拒的姑娘,即受到吸引,可是又不得不欺骗他,利用他内心万分纠结,所以才会在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 “可是姑娘昨天说出那话的时候,毫不犹豫,差点让小僧误以为真。” “行,那你现在知道我不是真的这么想你的,可是我现在要问你,你究竟是不是真的,是顾家的那个我一存活下来的吓人,如果是的话,那你那个馍馍呢?难不成当初还能跑出来两个?” “…………小僧早就已经说过了,没有骗你,怎么姑娘还在纠结此事?” 顾恙听了先是犹豫了一小会儿,然后还是说道。 “你那个嬷嬷,长的那样显眼,凭她这样子,怎么可能从这么大的动乱里跑出来?” 卫凌濯在山上听着两人声音,这声音不大不小的对话,卫凌濯想着,难道这个和尚就是当初把顾小姐带出来的人吗? 是他把顾二小姐带到了这个山上? 因为整个顾家,除了把顾小姐带出来的那个仆人生还了之外,实在没有其他人活下的。 “姑娘就别对我的馍馍有偏见了,当初就是我和嬷嬷相依为命,跑出来的,至于姑娘,究竟是不是顾家小姐,我现在也不敢确认了。” 卫凌濯在山上听着,真是觉得这个人的话好生奇怪,当初陛下为了保证顾家没有一个活口,所以当时就有提前控制整个顾家人口的通行,为的就是保证没有仆人流落在外,日后有忠仆报仇。 而当时那个走檐郎本就是一个意外,这时候哪里又冒出来一个动乱?当日跑出去的嬷嬷和其他的仆人呢?这个人显然是在说谎。 虽然卫凌濯认定这个和尚在说谎,可是他也没有在心中否认,顾恙有可能就是顾姜的这个说法。 顾恙心有不甘,于是问道。 “我问你,既然你是在顾家干活,那当日顾夫人,让自己的女儿跑出去,她有没有把女儿托付给别呢?她的娘家呢,娘家人在哪里?我知道顾家的娘家没有被牵连,她为什么不让女儿去找外祖?” 顾恙这一番话,便好像点醒了梦中人一般,卫凌濯在山坡上立马想到了要追查的方向。 是的,此刻他看见了顾恙脖子上的玉锁,因为上山时太过匆忙,而悬挂在顾恙的后脖劲处。 但是她还没有发觉,所以没有矫正过去。 多罗家的传说,是整个中原都知道的,而这个玉锁的传说,知道的人却是寥寥无几。 他当初也查到过,可是现在想起来,如果云兰和云英都是多罗家的小姐,后来顾兆冲将军在西塞认识云英,把多罗家的长女取娶来了京都,那么顾兆冲隐瞒此事,也是合情合理的。 毕竟,他就连想把妻女接在身边,就招来了陛下的猜忌,引来了杀身之祸。 若是早年间就有人知道他与多罗家族联姻,那他岂不是早就被弹劾过无数遍了。 卫矢渝第一次编故事的时候,本来也想以此语所之说来欺骗顾样,可是之前顾恙已经拆穿了他的谎言,说这玉锁是他父亲之后给他戴上的,那么它就不敢确定自己能不能够瞒过她了?可是既然他现在又提起一遍,于是他就打算先把那个传说说给他听听。 “传说天下掌握一支骑兵的堕落,家族友谊传家之宝就是一枚玉莎,后来这雨所不知所终,听说是流落到后人手上了,所以我才据此怀疑是你。” “但那是不可能的,若我脖子上的玉锁是多罗家的,那早就应该有人给我才是,怎么能是我大师兄收留我的时候,才给我带上的呢?” “是,所以是我记错了。” “什么记错了呀?你一开始就打算蒙来着呢,你开始可是信誓旦旦的说,顾小姐当初在府中也佩戴着这枚玉锁。” 卫矢渝此刻心中有些尴尬,因为他实在想不通,如果那传家玉锁不在顾二小姐的手上,如果不是一开始就带着,那这玉锁是怎么到她手上的呢? 难不还是那个带他出来的仆人给她的吗? 而她的爹又死在了回京的路上,她从家里出来,到他父亲死去的那条路,虽然隔得很近,却根本没有交集,所以这也根本不可能是顾兆冲将军给她的。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当年岑历为了营造顾恙被淹死的假象,特意提着顾恙的一只鞋,往京都的方向走了几里。 制造出顾恙根本没有见到父亲,就已经掉进河里淹死,就仿佛顾恙是和兰姨娘一起死在那里。 岑历,亲眼看到顾兆冲将军,给女儿带上预缩,把女儿托付给他们,又怎会不知道真相呢? 但是顾恙现在显然已经被搞糊涂了,因为这个不同寻常的玉锁,顾恙甚至觉得爹爹是在骗他。 而山坡上偷听的卫凌濯,心里却在想,这个和尚真的就是骗子。 因为那个玉锁,若是当年就被小小姐带在身上的话,一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也会暴露顾夫人的身份,所以就算当年玉锁在顾家,也不可能让顾二小姐带上。 顾恙满眼失望,内心恍惚,甚至也没有和和尚打招呼,就慢慢转身,打算回禅房好好静一静。 就在顾恙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和尚不经意地瞟到了对面,他一下子就看见了,后山坡上藏着的那个人。 他们两个人突然的对视,两个人的身体都仿佛被雷劈中一般,内心升起了无法言喻的感觉。 而这一刻,卫矢渝和卫凌濯,兄弟相见,一开始谁也还没有认出谁,因为十年,实在是太久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迟到的人 - 拜清樽 - 渐令 卫凌濯知道那个人看到了他,而卫矢渝同样也非常警觉的看到了那个人。 卫矢渝的心里也是同样的感受,不过不同于卫凌濯的是,他仿佛已经猜出来,那是谁了。 他心中猜想到了这可能的一点后,激动的心情掩盖不住,不过卫矢渝还是尽力地忍下了,并且装作没看到一般,转身回了房间。 关上门之后,他迅速地坐在床上,心想着。 怎么他会来这里了? 难道是他发现了自己在这里?他是来和自己谈合作的,还是要来灭自己的口的? 虽然卫矢渝已经这么多年,没有和这个所谓的哥哥见面了,就算从前相处过,也是幼年时候才有的记忆,。 可是看到卫凌濯那张容貌没怎变化,只是气质更凌厉的脸,卫矢渝就知道,那是卫凌濯。 卫矢渝坐立不安,他现在要赶紧想好对策,他现在还没有做好准备,去见那个人,他也不知道,卫凌濯究竟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于是他先平复好心情,然后拿上佛珠,假装若无其事的去到了嬷嬷的房间。 而卫凌濯,因为只看到了他的脸,一瞬从前有对这个弟弟的记忆不深,再加上为什于已经剃光了头发,又穿着素净的衣服,他一时之间还认不出来。 他现在只想着能不能去房间里看看顾恙。 看着那个和尚走出来,又进了别的房间,他打算先去探一探。 顾恙正半躺在房间里,郁闷地思考着,有时候又站起来,收拾收拾东西,打算找日子赶紧回家去。 这时候,顾恙突然感受到后窗那里站着一个人,可是那个窗户已经被钉死了,也看不到外面,她也不知道是谁,可这山上除了她,就只有两个人。 和尚不是才和自己说过话吗,这个时候又钻在自己的窗边做什么?于是她走到了窗边,敲了敲那些木板。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人回话,这个时候顾恙又纳闷起来了,不会又是嬷嬷站在窗边偷窥自己吧? 可是这个木板钉的一丝缝也没有,她站在这里也看不到自己呀。 卫凌濯乍然听到顾恙的声音,还以为是在说自己,一时间还没敢回应,不过后来他就反应过来,顾恙应该不知道是自己,还以为是那个和尚吧。 于是卫凌濯,深吸一口气,隔着窗户轻轻吐出两个字。 “顾恙。” 听这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顾恙仿佛被雷电击中一般,她不敢相信这个让自己又纠结又痛恨的人,居然会重新出现在这里。 此时此刻,隔着这个钉死的木板,顾恙不知道这究竟是自己做的一个梦,还是他真的就站在自己的眼前。 可是他是京都的皇子,是将来有可能要继承皇位的人,。 他利用完了自己,现在应该是旗开得胜,在京都好好享受着自己的胜利成果,继续尔虞我诈的斗下去,怎么会来这个破山上呢?他又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呢? “你是谁?” 顾恙呆愣了好一会儿,又不敢答应,于是明知故问道。 卫凌濯不敢相信,这么快,顾恙就不记得自己了,或者是听不出自己的声音了。 或者自己对顾恙来说,就是一个不愿意想起来的痛苦的回忆,或者是一个彻头彻底的坏人吧。 “你过得好吗?” 卫凌濯知道,这样问很傻,人家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呢,自己没有回答顾恙的问题,却还贸然问人家过的好吗。 被那种带着倒钩的箭扎了这么多下,又染上了时疫,现在有家不能回,被迫呆在这后山的破庙上。 她当然过的不好了,而她过的不好,全都是因为自己,自己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蠢问题呢? 顾恙扶着窗框的手都颤抖了,她的眼角悄然滑落一滴泪,自己这样憋屈的在这里,的确都是因为他,可是要说是恨透了他,却也不是。 可是顾恙最恨的就是自己不能恨透了他,这样心软。 “你是谁?” 顾恙执着的又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从前在青成郡义无反顾陪她胡闹的人,救了她多次的人,调侃她的人,为了她的健康着,想让她去晨跑的人,是凌卓。 而那个在黑河所把自己推出去挡灾的人,是京都的宁朔王。 卫凌濯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如果说自己是凌卓,可是自己不是,因为那个不用顾虑身份问题,可以一心的陪她的人已经没有了。 自己现在只能带着宁朔王的身份重新来找她。 “我是卫凌濯。” 顾恙,听了这句话,又滑下一滴泪来,同时紧咬牙关腮帮子,微微鼓起,就算是隔着厚厚的木板,他也是目光如炬。 “我这小庙容不下您这样大的佛,您若是来此地游玩,请快些离开。” 这已经是她容忍之下,能做出来的最好态度了。 他说他是卫凌濯。 可是一听到这个名字,顾恙心里就火冒三丈。 顾恙最不喜欢别人骗他了,从前若是大师兄下山去,说好要给她带什么回来没有带,她都能生气好久。 可是这个自己下山后很信任,很信任的人,却是这样的利用她,最后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享受自己成功的喜悦,过了这么久才想起她,是吗? “顾恙,你能不能先冷静下来?可以听我说说话。” “我现在很累了,要休息,不想听陌生人讲话,您若是有别的事情就赶紧走吧。” 卫凌濯,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可能是自己站在这里,三言两语就能够说好的,于是她慢慢的绕在前头来。 前头的门还是开着的,想要进入她的房间,只需要轻轻撩开那个布帘子就可以了。 可是站在那布帘子面前,卫凌濯却不忍心掀开,因为他害怕掀开之后,里面的人会彻底将他赶出去,而自己再也没有机会,能和她说话了。 顾恙听他的脚步声,也知道他走到了前门,而那个布帘子下头,露出他乌云滚金边的靴子。 那靴子一看就是质地很好,又坚挺,外头还裹着仿佛价值不菲的软纱。 看来这就是京都最有权势的宁朔王的鞋子了,这样的鞋子,怕是普通百姓半年要用的银子,才能够买到吧。 可是人家就踩在脚底下,而自己从前和这样的贵人常常在一起,居然没有看出来。 “顾恙,我今天来,不仅仅是要和你说在黑河所的事情,从前你说你很想知道自己以前的身世,你就不好奇十年前,顾家的事情嘛?” 顾恙本来一听到黑河所这三个字,太阳穴就直愣愣的疼,几乎就要把他赶出去,可是听到他后半段话,顾恙却立马犹豫了。 这么多人,突然都来和自己讲这件事情,绝不是空穴来风啊。 第一百九十八章 有仇必报 - 拜清樽 - 渐令 虽然顾恙还是没有回答他的话,可是他们两人之间,仅仅只隔着一道薄薄的布帘子,他可以听见顾恙的呼吸声明显变了一个节奏,他知道,顾恙心动了。 “你若是真的想知道,我们可以一起去查,并且,你也知道我的身份,想知道什么,只要拍手底下的人缺一茶,无论是多少年的事情都可以查出来。” 顾恙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先以大事为重。 “所以呢。” “我的意思是,如果,真的是那样,我还可以替你找到你的外祖父。” 顾恙这下子可彻底惊讶了,要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是顾二小姐,那么就等于,当今的陛下杀了她的父亲母亲,而这个仇人的儿子,居然说要帮自己找外祖父。 “卫凌濯。” 顾恙第一次亲口对着他喊他的名字。 “我在。” “你知道你是在干什么吗?” “嗯。” “你既然知道你自己的身份,就应该知道,当年顾家的事情都是谁一手造成的。” “是啊,从前在山下,你不知道现在你怀疑自己的身份,当然也应该了解全了。” “如果我是,那么这件事情就和你的陛下父亲脱不了干系,那么你觉得,作为我仇人的儿子,你会不会成为我复仇的第一个目标呢?” “我知道。” “哼!你知道,既然你知道你现在就是来送死的是吗?” “不是,从前事我对不住你,若你想知道真相,我就可以帮你寻找真相。” 顾恙,大声的冷笑,笑声间尽是凉薄和失望。 “你帮我?你什么时候真心真意的帮过我?从前是,现在也是,你从来都不是要帮我,你是要帮你自己,对吧?如果我真的是顾二小姐,那么我就会仇恨陛下,就会仇恨荣渠公主,那样你就可以利用我,干掉他们。” 卫凌濯听了这话,内心是撕裂般的疼痛,他是从来不是单纯的要利用她,当初也只因为是形势所迫。 虽然是利用她,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她,哪知弄巧成拙,不小心把她牵进了漩涡里面,只恨自己当日为了大局……… “你不说话了?被我说中了,是吗?你是听到了我和那个和尚的对话,才来和我说这些事情的吧,你是不是也通过我和他的对话,知道了多罗家的事情?” “顾恙,我上一次的确是我利用你在先,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我真的没有想到尔玛阿依会把荣渠带来。” “卫凌濯,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呀,以后说不定就是君临天下的陛下了,你何必对我解释呢?你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是吗?你现在想要多罗家的支持,可是你找不到多罗家在哪里,也没有渠道,这个时候你想起了以前利用过的一个野丫头,突然觉得,她好像是多罗的后人,你觉得,你又可以好好的体现我的价值了是吗?” 听着顾恙一句一句。说着这样的话,卫凌濯在心里后悔无比。 当初应该计划周全一点,再谨慎一点,再多查探一点,就不至于这样鲁莽突然的,就让顾恙打头阵了,让顾恙成为了首当其冲的人。 “你先不要再这样说话了,你能不能听我好好说话?或者是你能不能真心回答我一个问题?” 顾恙失望地皱着眉头,这个时候她已经清醒过来了,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当初在黑河所受到的伤害,一一都还回去。 “从前你一直讲,我一直都在听,可是现在我不想听了,你自己知道为什么,我不是那样廉价的一个人,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卫凌濯见止不住住她的情绪,于是便一把掀开布帘子。 那个让她又纠结又恨的人,就这样突然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的脸和之前见到时,还是没有一点变化,甚至更加神采奕奕了。 他那美好曲线的下巴,和他那高挺的鼻骨,还有他那永远变得整整齐齐,束得整整齐齐的头发。 今天卫凌濯穿的衣服,比从前的衣服更加华丽了,他的气质也是一眼就能够分辨出来。 是呀,他一定过的很好,想做的事情都能够做成,还有美好的未来。 可是,卫凌濯掀开了帘子,内心却受到了严重的冲击。 从前那个英气妩媚的小姑娘,脸上永远带着一点点红润的小姑娘,现在干瘦的不成样子。 顾恙整个人的脸色都是苍白的,一进屋子,就能够闻到浓浓的药味,桌上还放着沾染血迹的白色布条。 她的头发也是毛躁躁的,鞋子上也沾满了泥土,嘴唇上没有一点血色,甚至发白起皮。 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现在还强撑着站在那里,而她耷拉下来的眼皮中,光彩也减弱了几分,一看就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顾恙,你不要再伤心了,你知道,如果我真的一开始就打算把你推出去,就不可能和你浪费这么久的时间,现在自然也不会到这里来找你,若你还信我,我就可以帮你找到真相,如果你觉得我是为了多罗家而帮你的,我可以向你承诺,帮你找到真相以后,若你真的是顾将军的女儿,我绝不接受多罗家的任何帮助。” 顾恙冷笑。 “可是如果我真的是,那我好恨你,你的父亲杀掉我母亲,杀掉我父亲,还害死我的哥哥,所以到时候我一定想要杀了你,这样,你要帮我吗?” “到时候若你想杀我,便凭你自己的本事,我自然会防卫,但也不会反击。” 顾恙听到他那一句不会放心,内心大受震撼,但他也不会这样轻易就受到动摇。 “可是你好奇怪呀,愿意签一条条跑到这里来爬那么高的山来找我,就是为了帮我找真相,为什么?” “因为你的家人有可能蒙受冤屈,因为我从前利用了你,现在想补偿回来,这样你也了了一桩心事。” 顾恙又说道。 “可是我爹爹我打师兄他们都不想让我知道真相,他们害怕我知道真相,后续复仇,因为他们关心我,不想让我只身犯险,受到伤害,可是你呢?你说你要帮我找真相,就是引导我去复仇了,你想干什么呢?就算你不想得到多了家的帮助,可你想让我帮你荣渠公主,这是真的吧?” 卫凌濯这个时候端正神奇无比,认真地说道。 “顾恙,虽然说现在你是清樽阁的少小姐,可是话说难听一点,你一个人能办成什么事情呢?我要你去杀?我大可以让我的手下去,而且就你说的,你爹爹和你大师兄担心你的安全,不让你去复仇……” “对。” 顾恙点点头。 “他们之前否定了这件事情,可我知道一定还有哪里不对。” “我不认为他们这样是对你好,这样的血海深仇,不告诉你,真的是为你好吗?若到时候你想起了从前的事情,你快要死去的时候,想起自己还有这么大一个仇,没有报,你能安心吗?” 第一百九十九章 众人皆知 - 拜清樽 - 渐令 “怎么,我爹爹我大师兄他们对我不好,难道你对我好吗?你究竟要想做什么,你就直说吧,不要在这里拐弯抹角的了。” “你真的不想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了吗?” 顾恙强压住自己内心的好奇,坚决的拒绝道。 “我劝你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如果被我爹爹他们看到你,哪怕你是炙手可热的灵寿王,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 “怎么?你还怕我被他们伤害吗?” 顾恙跺了跺脚,没好气的说道。 “我这是警告,可不是提醒,从今以后滚出我的生活,我不想再看见你。” 当两个人在房内争执不下的时候,和尚也躲在外头,听他们两个的对话。 听顾恙说的那些话的意思,看来在青成郡,就是这个人骗了顾恙,把她伤成这个样子。 这么多年没见,这些身在京都站在京都的人,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化,下手还是那样狠心。 不愧是自己的哥哥,就连找下手的对象,也和自己看中了一个,而且突破点也和自己想的一样。 卫凌濯也想要弄清楚她的身世,不过,他是不是要利用多罗家的权势,就不知道了。 只不过他现在说的好听,难道卫凌濯真的只是为了帮顾恙吗?如果真的只是为了帮顾恙,之前又为什么要伤害她呢? “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这个地方本来就不是你呆的,若你一直要来骚扰我,我真的就不客气了。” “好,我给你一时间考虑一下,我现在还不会走,若你想好了,我还会再出现的。” 顾恙心里厌烦,也没有再回答他,等到卫凌濯走了以后,才彻底把东西收拾起来,她觉得这个地方已经太不清静了。 她明天就要立马下山去,反正现在自己的时疫,也好的差不多了,就算有一点点传染性,也不会轻易传给师弟师妹。 毕竟他们都是天天练功,身体好得很,大约不会被轻易传染,自己当初要不是因为受了伤,身体太虚弱,也不会得上这个病。 卫凌濯出去之后,就想找之前看到自己的那个和尚聊聊,可是卫矢渝怎么能现在就让他看到。 既然他现在已经猜出卫凌濯的身份,就算是自己在暗他在明了,说不定,自己的这个哥哥还不知道自己是谁呢吧? 现在自己也算是抢占先机,若策略走得好,自己还能有筹码和条件,和他谈一谈。 卫凌濯找了半天,找不到也就放弃了,可是在下山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这个人,他苦思冥想,却总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他。 不行,这个人知道顾家的事情,一定不是一个简单的和尚,自己一定要找到他,等待会儿把怀虚叫醒,自己再来这里走一圈。 等他回到山下的那个客栈,怀虚也已经醒了,正穿好衣衫,站在大门口迎他,见他过来了,就立马上来问道。 “主子是不是自己偷偷上山了,我说了多少次,这不安全,主子也要为自己的身体安全着想,叫上我一起去又能怎么样呢?” “你自己昨夜宿醉,今天早上叫你许久你不醒,便只有我一个人上去了,否则你还想怎样?” 怀虚一时无语,于是又说道。 “那主子明明可以带其他兄弟上去的。” “行了,你就别在这里唠唠叨叨的了,这些事情我都有分寸,先进去,我要和你说重要的事情。” 怀虚看自家王爷一脸收获颇丰的样子,心里也好奇,这一趟,他偷偷上山,难道不仅仅只是去看顾恙去了吗? 主仆二人进了房间之后,卫凌濯关上门,坐下来长舒了一口气,然后说道。 “你知道我此次上山,得知了一个什么秘密吗?” “什么?” “顾恙,有可能就是当年被灭门的顾家的二小姐,顾兆冲的二女儿顾姜。” 怀虚听了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嘴巴脸都要坐僵了,是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家王爷说的这一句话代表着什么。 “可是……可是不是说,当年那小姐早就已经掉在河里面淹死了吗?顾恙怎么可能是顾姜,她不是清樽阁少小姐吗?不是……” “在青成郡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他不是老阁主的亲生女儿,是后来才上山的。” “可是你又是怎么知道她是顾姜的呢?顾恙自己知道吗?她从前怎么不同我们说呢?” “她自己也不知道,她上一次在黑河所,因为伤势过重,染上了时疫,后来老阁主为了不让她传染给别的弟子,就让她去了后山的一个庙中,庙中的那一个和尚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就和她说了这件事情。” “一个和尚?一个和尚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呢?莫非那个和尚就是当年从顾家跑出去的那个吗?” “不可能,后来我偷偷的跟上了后山,那个和尚看见了我,我也看见了他,我们两个对视一眼,我觉得他好像很熟悉,他仿佛也有点惊讶,不过后来他就不见了,他的年龄不是很大,十年前,他大概只是一个小孩子,怎么能够救顾恙呢?” “十年前的一个小孩子?一个小孩子,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呀?难不成顾将军还有别的私生子吗?” “不可能,当年顾夫人与顾将军十分恩爱,顾将军自从生下长子一女之后,就前往边塞戍守边关,怎么可能在中原留下私生子呢。” “那这件事情要怎么解释呢?他为什么看见王爷会惊讶?” “这些事情都是未解之谜,所以需要我们再上山去一次。” “王爷这一次去,倒是收获颇丰,可是顾姑娘怎么样呢?” “看起来好像恢复的不错,看见我态度很凶,大概已经认定。我是一个利用她的骗子了,总之气色很差。” “是了,那箭锋利无比,削满了倒钩,若只是扎进身体里,也就罢了,偏偏荣渠公主竟还射了几箭,那冲击力扎进肉里面,可真是钻心刺骨的疼痛了,顾姑娘这样能够忍过来,我也真是挺佩服的,不过王爷以后,还是少和顾姑娘来往比较好,若是她仇视王爷,以后做出对王爷不利的事情来,那便不好了。” 卫凌濯摆了摆袖子,没有理他,喝了一杯茶,然后就说道。 “好了,既然你已经知道接下来的任务,就应该好好的去准备准备,不要到时候上了山。再手忙脚乱的,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如果顾恙真的是顾家的后人,我们就应该好好的保护她。” “王爷。保护她?这事情若是被陛下知道了,您这不就是公然在和陛下作对吗?” 第二百章 物色侧妃 - 拜清樽 - 渐令 卫凌濯无奈的抿了一口茶,然后说道。 “我问你,当年陛下灭了顾家满门,你觉得这件事情是对是错?难道你觉得他们的长子,真的会秽乱后宫,监守自盗,公然与一个宫妃苟且吗?” “这件事情是有许多疑点,可是陛下既然这么做了,又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众人早就已经遗忘这件事情,当年也有很多封口的幌子,来应对天下人的疑惑,所以现在在天下人眼里,那顾将军就是有异心的人,那顾家长子就是混乱后宫的人,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而且王爷现在立足不稳,更不应该管这些闲事。” “这真的是闲事吗?我们想要斗败荣渠,斗败荣妃,斗败解家,就应该有一个适当的契机,否则只能是两败俱伤,各自无果。” “王爷是想要通过帮助顾恙,来获得多罗家的支持,是吗?” “我虽有此意,不过若是顾恙到时还怨恨着我在黑河所的事情,我自可以不求助于多罗家。” “什么,王爷你疯了吗?既然你又要帮顾恙,就应该让顾恙付出相应的东西,您就愿意这样白白的帮她吗?” “那次在黑河所,本来就是我们欠顾恙的,帮她一次,又怎么了?” “王爷!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求您清醒一点,若是您登了基,你想娶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只是求你,不要在卫凌濯身上浪费时间了,想让顾恙此刻做您的侧妃是不可能的,您刚刚也说了,顾恙对你没有好脸色,怎么可能愿意去做您的妾呢?” “若是我开出条件,愿意帮她寻找真相,让他先尾声嫁我,等日后我再扶她为正,从此不娶别的女人,不也是一样的吗?” 听到自家王爷已经有了这么疯狂的想法,怀虚已经是生气至极。 “王爷,从前,你已经答应过怀虚,为了怀生,为了我们多年来的努力,要谨慎的走好每一步,可是王爷这个时候任性而为,真的是对大家负责吗?慎园还有那么多的人,等待着王爷的成功,还有那些被解家荼害的百姓,都等着王爷来解救。” 卫凌濯从衣袖里面掏出一把扇子,轻轻地打开扇了扇风,她努力回想起今日看到的那个和尚的面貌,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正是因为在下山的时候,他就有紫菜测,所以现在才和怀虚说出这么疯狂的话。 他有预感,这个时候真的是老天爷给他的一个契机,只不过还需一心着重于晶都没有发现这个玄妙罢了。 “怀虚,你记得卫矢渝吗?” “二皇子?王爷,二皇子早就已经被流放,二皇子血统被怀疑,是不是二皇子还不知道呢,说不定现在,已经做了别人的刀下亡魂了,王爷怎么还想起二皇子?” “我今天在山上看到的那个和尚,我一见他的脸,便有亲切熟稔之感,他见到我,也是震惊的神色,你觉得他会不会是卫矢渝?他会不会当年逃掉了,躲到这里来。” 怀虚在短短的一个上午,已经被震惊了两次了。 “王爷!怎么会这样巧,两个同时被陛下冤屈伤害的人,凑到一个山上去了,王爷莫要因为追功心切。而想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来迷惑自己的视野呀,这样的机会可是少之又少,王爷不要乱想才是。” “可是如果他不是卫矢渝,你觉得,他又怎么会知道顾家的事情呢?” “或许是当年顾家跑出去的,别的下人,或许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传说,也未可知啊。” “可是他的年纪仿佛和卫矢渝相仿,而且他好像已经在那里住了多年,你说一个正值青年的男子,为什么躲在一个山上的破庙中?而不去外头建立一番作为,他是不是在躲着别人呢?” “那只是一个和尚呀,和尚就是要选清净远人的地方修行,难不成还到闹市去?像那些算命神棍一样大摆算命摊吗?” “和尚是要讲究修行的,跟着灵气越久,香火越旺的庙日日诵经,才会有更好的福气和缘分,他一个人在一个破庙之中修行,又能修行出什么来呢?难道你不觉得,这是老天爷给我们的一个机会吗?” “这也许是个机会,可是王爷也要谨慎,等稍后我们上去探视,王爷不要太过于激动了。” “怀虚,是你自己说,我们要为怀生报仇,要早日克服困难,早日把那些人拿下,我们主仆联合,这么多年,今日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时刻,也有了看到希望的时刻,不应该这么畏畏缩缩的不是吗?就因为你对顾恙有偏见,你觉得我会因为她,而放弃我自己的志向,所以你才那么保守。” “因为王爷自从见了顾恙姑娘,认识了顾恙姑娘,性子变得实在是太多了,从前王爷从来不会犹犹豫豫,也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浪费自己的时间,更不会因为那么一点点的好处,而为他人做事。” “可是这一次,正是因为我帮了她,所以才让宋家拿下了盐庄,所以才在青成郡抓到了荣渠公主的把柄,这才能在京都更稳一步,不是吗?” “可是王爷别忘了,王爷在京都中日益稳固,也有庆成大人一直在京都操持的原因,还有庆成安予姑娘入宫为妃,日日在陛下面前定君心,王爷虽然付出了很多,可是也不应该忽略他们为王爷作出努力,王爷真的不应该为了顾恙姑娘,而自己泄气。” “你放心吧,这次,我自有自己的法子,如果那个和尚真的就是卫矢渝,那么我想他在这里这么多年,肯定不是为了躲躲藏藏,而是想着有一天还能够回去,我从前同他的母妃没有结过梁子,和他也只是简单的兄弟之情,若他不做背叛我的事情,我也可以带他回去,若是他能和我联手,这就是两个皇子,就算荣妃这一胎还是皇子,可是他两个幼子怕是也没有我们的力量大。” “可是王爷如果想首先就拿住多罗家的力量,想要既不耽误自己,又能帮顾恙查到顾家的事情,就只能把顾恙姑娘带到京都去,可是府上来了一个女人,顾恙姑娘就会成为别人的众矢之地,不是吗?而且顾恙姑娘这么恨王爷,是觉得不会跟你回去的,更不会当你的侧妃。” “事在人为,若我能带顾恙回去,做我的侧妃,那么这些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了。” “可是王爷,您这么做,不是再一次利用她吗?您想娶她,是因为真心喜欢顾恙姑娘,还是为了………” 卫凌濯心里自然是真心想娶顾恙,就算她没有其他的身份,他也不是闯到青成郡来,想要和她解释。 可是现在,看着怀虚这种是排斥顾恙的样子,他自然不会说真话,否则怀虚还真以为,自己为了爱情不顾一切了。 “喜欢只是一小部分,最重要的是,顾恙能帮我们一个大忙,不是吗?” 第二百零一章 身份暴露 - 拜清樽 - 渐令 怀虚虽然也不知道他这话说的是真是假,但是主子这么说,自己也要相信主子的话,毕竟这么多年来,他还是很了解主子的性格的,就算他是很喜欢很喜欢姑娘姑娘,大概也不会做出太过分的事情,自己一直阻拦,只不过是自己于心不安罢了。 “那你先去吃点东西,确定把自己的酒全部给解了,待会我们就上山去。” “可是主子不是才从山下下来吗?你说顾恙姑娘也拒绝了要通让您帮她找真相,怎么立马又要上去呢?” “我们不仅仅是要找他,我们还得找那个和尚,对不对?总要从多方面下手嘛。” 主仆二人在客栈待了约莫两个时辰,快到中午的时候,两个人在慢慢的上山去。 而顾恙早就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准备下山了。 和尚本来不知道顾恙要提前下山去,等从禅房里出来,才看见顾恙拎着大包小包,一个人吃力的在往外搬。 顾恙其实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那么多东西,她以为自己上山来没住多久,不会有多少东西,可是她低估了犹琴和大师兄他们的关心。 每天上山,除了要给她带必要的正餐,还有各种补品小糕点,以及用的玩的。 常愈知道她的小癖好,已经偷偷的运了好几本书上来,可是后来顾恙和和尚熟了,以后都没时间在房里面看书,天天在山上跑。 那些糕点,吃都是吃到一半就放在那里,后来也放坏了那些补品,她又不每天想着吃,所以现在积累下来,东西真的有一大堆。 所以她一个人打包着这么一大堆东西,突然就显得格外的狼狈。 “顾恙!你一个人在那倒腾什么呢?怎么把东西都搬出来了?” 这是卫矢渝第一次叫顾恙的名字,从前都是叫她姑娘,这让顾恙意识感到很惊讶,不过这个时候,顾恙也顾不上了。 “你来的正好,我要回去了,本来不打算和你说的,既然你看着了,就和你说一声吧!” “回去?姑娘的病不是还没好吗?是阁主让你回去,还是姑娘自己想要回去了?” “我自己想回去的,反正我也好的差不多了,现在我不在这里,你和你的嬷嬷,终于能够回归你们之前正常的生活了,若以后你有事情来找我,就直接下山去吧,就说找我,他们会放你进去的。” 卫矢渝走上前去,替她拎了一个东西。 “你真打算自己一个人拎下去吗?虽然不远,可是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带下去,把身上的伤口又弄伤了,怎么办?” 看着和尚突然不像往常那样客气,而是急着想帮她做些什么,顾恙心里暖洋洋的,也许他是把自己看做一个朋友的吧,而不是一开始就只想着骗自己。 “没事,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卫矢渝没有说别的,只是直接拎着顾恙的东西,往山下的道路中走去,顾恙没办法,也只好跟在他的身后。 “我都说了,我自己一个人可以带下山去的,你怎么这么执拗啊,到时候你嬷嬷还以为,我引的你给我搬东西呢。” “你怎么老是想着我嬷嬷对你怎么看?你不是一开始连我都看不上嘛,按照你的逻辑,你这都要回家了,她怎么看你,你都不应该担心才是。” “好歹在你们这里住了这么久,也不能给人家留下太坏的印象,我好歹也是清樽的少小姐,不能在人家眼里,是个没家教没修养的人吧?” 卫矢渝见她因为怕滑倒落后了许多,于是便把脚步放慢停下来等顾恙。 “你的伤究竟好全了没?你看你,下个山都小心翼翼的,若是这么运动一番,伤口又复发了,怎么办?” “得了吧?这么走两步路就复发了,我早些时候伤还没好,到现在这样的时候,就已经自己下山去过了,今儿早上又下去过一回,再加上前几天,和你满山遍野的走,那个时候,你怎么不担心伤口会复发呀?” 卫矢渝,走在前面没说话,不过过了一会儿,他有犹豫豫地开口了。 “顾恙,今天有个人来找你,那个人是谁呀?看他衣着富贵的样子,怕是不简单呢。” 顾恙见和尚问起这个问题,心内先是一梗,然后反问道。 “你今天怎么突然叫起我的名字来?你从前不都客客气气的唤我做姑娘吗,怎么我现在要回去了,你就直接叫我的名字,算是和我熟起来了?” “既然我们相处了这么多天,也算是朋友,从前是因为你是尊贵的少小姐,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和尚,所以才不能僭越。” “好吧,我一开始听你叫我姑娘,也觉得别别扭扭的,一般和尚,不都是叫施主吗?而且你一开始也很大胆,也没有和尚的样子,不过后来听你叫姑娘叫惯了,也就算了,现在突然叫我的名字,我还有些不习惯呢。” “顾恙,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今天那个来找你的男人是谁呀?” 顾恙啧了啧嘴,然后才不耐烦的回答道。 “你见他衣着富贵,不就猜出来他身份不一般嘛,你自己猜猜就好了,问我干什么呢?那个人呀,和你绝对没有关系的。” “怎么会?若他是京都里来的人,自然同我有关系了,我从前是顾家出来的,若他是京都里的人,要来抓我怎么办?” 顾恙听了他这话,突然停下来没有动,卫矢渝听到后身后没有动静了,于是便传过来,见顾恙停在那里不走了,于是奇怪地问道。 “怎么了?不是要回去吗?舍不得我那小破庙了吗?” 顾恙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 “你是不是又想从我嘴里知道些什么呢?我都已经说了,那个人是来找我的,自然和你没有什么关系,也不会来寻你的仇,若他是来找你的,又怎么可能直奔我而去呢?” “我在那里住了这么多年,一直以来都担惊受怕,这个时候自然多问几句,我………” “别骗我了,你是不是知道他是谁?所以才来套我的话的。” 顾恙说话说得云淡风轻,可又斩钉截铁,这个时候的她突然神清目明,仿佛对什么都了如指掌一般。 卫矢渝本来就被顾恙这一句话说的有点紧张,正打算找个理由为自己解释,突然顾恙说出了一句话,让卫矢渝犹如平地惊雷。 “你不会是当年那个被怀疑血统的皇子,后来流落到这里来的吧?你认出了那个人是宁朔王,那么,卫凌濯就算是你的哥哥,所以你才来套我的话,是不是?” 第二百零二章 精神侮辱 - 拜清樽 - 渐令 卫矢渝和顾恙相处了这么久,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份会被顾恙揭穿。 因为他知道,顾恙虽然聪明,可是对这些心机伎俩仿佛不太熟悉,她大概也不会想到这样的层面上去,否则她也不会被人骗了。 本来送顾恙下山,自己就可以继续在暗中偷偷观察,看到卫凌濯想要做什么,可是偏偏在送她的路上,她这么说了一句。 这让卫矢渝感到害怕,他害怕顾恙下一次再见去卫凌濯,会对卫凌濯说出关于自己的话来。 即使顾恙没有确凿的证据,可是只要是一点点的怀疑,都足够让他致命。 毕竟他现在只是山上的一个小和尚,没有任何的势力,最多能够自保,若是现在被荣渠公主他们盯上,将是灭顶之灾。 他现在唯一能够做的便是失口否认,让顾恙忘记这件事情之后,也绝不向别人提起,可是若想让她不向别人提起,又不让她怀疑自己是在遮遮掩掩,这可就有些难办了,毕竟顾恙也不是傻子。 “你的想象力未免有些太丰富了,我上次同你说的事情,本以为你会觉得复杂,不容易消化,现在你是听别人说起来这些事情,反而举一反三,还怀疑起我来了。” 顾恙听了他的话,并没有削减半分怀疑,反而把手中的行李就那样放在地上,然后随便找了就近的一个小木墩子,坐下来翘上腿,和他说道。 “本来,我是没有想到这些层面上去的,可是你非得总是问我这些事情,既然我都要下山去了,那我们就说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卫矢渝根本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顾恙清了清嗓子,开始说道。 “从一开始,我住到庙里去的时候,你大概就注意到了我脖子上的玉锁吧,那个时候,你只是联想到了多罗家的传说,并没有想那么多,之后你为了试探我,和我说起你的故事,随后我又向你透露了一些,我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你觉得我的身份和顾姜的故事非常的合得来,所以你便心怀希望,想让我亲自去问我的爹爹。” “这只是你自己看来的猜测而已,我早就说过了,我只是一个和尚,当年是顾家的下人,既然你已经确定了,你不是顾家的小姐,何必又来诋毁我呢?” “当年是陛下亲自要灭顾家满门,不准一个活口放出去,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呢?你逃出来的时候,大约还小的很吧,那个时候你就能记得起顾家的小姐如何如何了?” “十二岁早就已经明事理了,又不是全然不知的孩童,怎么就不能想到自家的小姐?” “那也不可能是你把顾姜带出去的,不是吗,你不是说,只有你和你的嬷嬷逃出来了吗?难道还有别的逃出来,然后你不知道啊?”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顾家这么大,哪里有个狗洞,有暗门什么的,跑了几个下人出来,陛下也不会追究那么多。” “哼,那当年不小心逃出来的漏网之鱼未免也太多了,你可知道当年他们家,从来没有在顾家出现过的一个远方的姨娘,最后都被揪出来杀死,所以照你的说法,连远房亲戚都会穷追不舍的那些追兵,会放过你们这些下人?” 眼看着顾样的话越来越有道理,自己的理由也越来越捉襟见肘,卫矢渝有些慌了乱,可是他不可以承认自己就是卫矢渝,因为顾恙已经先认识过卫凌濯。 虽然他现在在心里已经猜测。十有**就是自己这个好哥哥伤害了顾恙。 可是谁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究竟是互相把对方当成仇人,还是由爱生恨,毕竟卫凌濯在房间里面待了那么久,也安然无恙的出来了。 若真是那种你死我活的仇人,两个人早就应该打起来了,可是他只远远的听见有争吵声,就连摔东西的声也没有。 “你知道今天那个人是宁朔王了吧?那么你知道,他是来和我说什么的吗?” “什么?” 此时的卫矢渝内心有些发懵,所以没想道说什么,他就顺着话头说下去。 “他要让我嫁给他。” “什么!” 卫矢渝一双瞳孔放大,不可思议。 卫凌濯怎么能够娶顾恙! 或者说,宁朔王怎么可以娶清樽阁的少小姐? 这样的结合,对于那多疑的陛下来说,也是威胁他高高在上的皇权的,一个危险的事情。 他不会允许自己还没有被立为太子的儿子,选一个有名的武功世家的女儿做妻子。 若真的是这样的话,宁朔王就会受到怀疑,实力也会被打压,而自己,可是在等待着要和他这个好哥哥重新联手,一起斗败荣渠公主。 如果这个时候他出了岔子,自己可怎么办呢? 顾恙就慢慢的欣赏着,和尚脸上的表情变化,看他脸上的表情,从惊讶转到担忧,自己心里的猜测也坐实了七八分。 这是她第一次,猜中别人的大秘招,不禁有些暗爽,果然聪明的感觉就是好,之前自己因为贪玩,还有放松警惕,实在是太傻了。 “你知道,对于你们传说中,那多疑的皇帝陛下来说,他的儿子娶了清樽阁少小姐,这会引起那个皇帝陛下多大的猜忌吗?你是一个被怀疑血统,等待东山再起的皇子,你的如意算盘是依靠你的哥哥,可是,你的哥哥因为要娶我,你的希望破灭了………” “我可没有说,他是我的哥哥,这一切都是你猜测的,而且,做侧妃,你可知道,做侧妃便等同于做妾,像你这样心气高傲的小姐,愿意去做妾吗?” 这一句话倒是让顾恙忘记了要追究他的身份。 “什么?侧妃?你怎么知道的?你还说不知道他的身份,你是不是偷听我们说话了?” “你别管这么多了,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去问问那个口口声声说要娶你的人,为什么要你做妾吗?” 顾恙人都气傻了,虽然她本来就很讨厌卫凌濯,可是顾恙没想到这样被他羞辱。 这个时候顾恙也不想管和尚,究竟知不知道他是谁了,反正顾恙只知道,那个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她的底线,她实在是忍无可忍。 “侧妃?!!想的美!” 顾恙实在是想不通,他怎么有脸向自己提出这样的请求? 明明是他对不起自己在线,他居然还想要自己屈就?自己就算是嫁给一个普通人家。也不愿意嫁给他什么宁朔王,就算之后能够成为宫妃,顾恙也不稀罕,被困在那四方的院子里面生活。 第二百零三章 未来可期 - 拜清樽 - 渐令 顾恙内心有千头万绪掠过,看着眼前的和尚,心中更加厌烦。 “好了,你不要在跟着我了,既然你的身份已经被我猜的七七八八,你也就不要再算计我是了,我知道你的身份,但不代表我会到处去说,我也不会告诉卫凌濯,所以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从今以后各走各的路,你要做什么,只要不威胁到清樽阁,我也不会管你。” 顾恙说完,一把夺过和尚给她提着的那些东西,然后自己慢慢的绕过和尚往前走。 和尚也没有想过,她真的会这么决绝,也没有想过她会猜出自己的身份。 “顾恙,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顾恙连头也没有回。 “是真的。” 在顾恙心里,已经打定了一个主意。 这一次回去,如果卫凌濯再找上门来,提出娶自己的要求,她可以答应卫凌濯,不过她唯一的一个条件,就是她不能做妾,她要做堂堂正正的正妃。 现在她,是不是顾家小姐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心里已经有了计量,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此时去青成郡虽然负重归来,虽然一开始她还是没想明白,不过在后山的庙中待了这么久,又碰见了这个和尚,在加上这一系列的事情,顾恙已经清楚了,自己以后应该做什么。 就算自己不是顾小姐,就算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或者承担其清樽阁少小姐的身份,她都应该为了保护清樽阁以后的安危,或者是为了保护其他百姓,而击碎京都荣渠公主以及其背后的势力。 顾恙回到清樽阁,却远远的看见有一群人围在院子里,大家看到顾恙回来,先是有些微微惊讶,与便有人招手,叫他过去。 那里站着爹爹,犹琴师妹,常愈,还有许久未见的,出门许久的大师兄。 “大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顾恙,扔下手中的许多东西,就像大师兄跑去,而自己走进以后,周围的那一群人都看着他。 “师妹,大师兄,不是说过要去边塞寻找一些人做一件重要的事情吗?现在我找到了,所以回来了。” “是吗?大师兄,你要找谁?” “传说中的多罗家族。” 听到这句话,顾恙脸色一变,连呼吸都凝滞了,这已经是这几天来,顾恙听到过多次的名字。 之前她已经不在意这个家族是否和自己有关,可是现在听大师兄说找到了,他们心中还是有些许期待。 “大师兄,找他们干什么?他们那么神秘,真的会……” “师妹,爹爹保护了你这么多年,之前你来问我和爹爹,我们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是为了害怕你知道真相后,一个人置身危险,现在你有了支持,就不会再害怕受到伤害了,所以,我们决定将真相告诉你。” 听到大师兄说出了这一番话,顾恙简直激动极了,这就意味着,爹爹和大师兄这两个唯一的知情人,都在告诉她。 她之前的那些猜测都是真的,那个和尚和她说的大部分事情,都是真的,自己终于有了清楚的过往,也终于有了未来的目标,可是不让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众人更加的惊讶。 “爹,大师兄,我要嫁人。” 顾恙的这一番话,让大家都惊讶得连忙后退,在大家眼中,师姐年龄还小,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出清樽阁呢? 而且阁主和大师兄那么疼她,肯定要为她精心物色人选的。 “顾恙,这可不是给你开玩笑的,你莫要胡说。” “爹爹,我没有胡说,我要嫁给京都宁朔王,他今天来和我说了,我的意思是,希望爹爹和您说完,好好交涉,我要做他的正室,做他的王妃,而不是给人家做妾。” “怎么?他来见过你了,他要求你做妾,他有没有伤害你?他为什么这么说?你是不是被他威胁的师妹?” 岑历心中着急,抓着顾恙的双臂连忙问道。 “恙儿!难道你的意思是为了以后的复仇计划,你要嫁给那个这么伤害过你的人,以多罗家族的势力,你大可以不必这么做的。” “爹爹就是爹爹,最了解我的就是您了,我一定要十成十的把握,我也不想连累清樽阁,所以我要嫁给卫凌濯,这是我已经打定主意的事情,爹爹就不必再劝说了。” 这时候,卫凌濯和常愈正好上山站在门外,听到了这一番对话,而下山来追赶顾恙的卫矢渝,同样也听见了。 顾恙心中有预感,一回头,正好看见这两个阔别多年的兄弟,站在她的身后。 她露出了祥和的笑容,她现在终于有了可以为之努力的目标,其实说她真的的怨恨卫凌濯,顾恙从来都没有。 嫁给他,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吧? 其实后来回山来疗伤,顾恙不是没有想过他的苦衷,只是自己心中一直有一道坎,没有越过去。 不过现在为了给母亲,还有哥哥,还有父亲,她可以跨过这道坎,大家也会陪着她一起努力的。 从前她对京都的一切一无所知,从此以后,她便要搅入那里的漩涡。 可是顾恙一点都不害怕,多年的学习,多年的栽培就是为了等待今天的这一刻。 虽然她还是要先借助眼前这个男人的力量,不过清樽阁三月的相处,还有多次的伸手救援,以及对她的纵容,顾恙现在能够想起他对自己的好。 只不过,卫矢渝对于她心中的遗憾,顾恙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三个月之后,京都宁朔王在京都大婚,本来一直催促他的陛下,见心爱的儿子,不但听进去了娶亲的劝说,还取了一个正妃回家,心中高兴。 再加上容妃,因为自己不小心,怀中的未出世的皇子意外流产,而身侧又有庆成安予这样的贴心人陪伴,所以陛下心中对解家的器重已经少了大半,陛下的期望,都寄托在了卫凌濯的身上。 多罗家族唯一的后人,清樽阁的少小姐,举世无双的骄傲的顾恙进入京都以后,将在那里掀起一场传奇的故事。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