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送你一门好亲事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母亲我不嫁!” “我看你是昏了头了!那信陵侯府什么门第,天大的馅饼你不要,还想要什么?!” “母亲,那信陵侯府的世子就是一个空有勋爵的草包!” “就是一头猪,那也比你父亲给你找的酸秀才强!” “反正我不嫁!” “由不得你胡闹!两日后侯府的花轿就要上门了,不嫁也得嫁!” 屋里争吵声太大,荣佩兰端着杏仁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尴尬地停在门外。 正当她犹豫着是不是待会儿再来的时候,宋氏气冲冲地大步走出来。 没有看到门外的荣佩兰,差点两人撞上。 “舅母安……”荣佩兰端着杏仁酪屈身行礼。 瞥见舅母宋氏发青的脸色,她很想说她什么都没听到。 “表姐说想吃杏仁酪了,我就……” 宋氏气在头上,本来对寄居在家中的大姑姐遗孤没什么好脸色,现下更不会给什么好脸了。 猩红的长指甲差点戳到荣佩兰脸上,“这么闲不会去给你程文表兄做两件长衫吗?!不知道他科考在即吗?!” 荣佩兰垂着头不语,做些吃食她还会一点,做衣衫她真的不会。 宋氏看着低眉顺眼的容佩兰,大姑姐的遗孤是丈夫当初做主接回来的,小丫头也不是府里的任打任骂的下人,她便是再不喜,不好过多苛责。 闷头葫芦一样的看着就来气,宋氏宽大的袖子一甩,哼了一声就离开了。 荣佩兰端着杏仁酪进到屋里的时候,表姐谢舒宁心情颇好地在挑衣衫,似乎刚才和舅母吵架的那一幕只是幻觉。 “你来了。”谢舒宁随手将衣裙扔在榻上,迫不及待端起她手中的杏仁酪喝了一口。 满足地喟叹,“杏仁酪还得是你的手艺!” “表姐,你已经连吃了三日的杏仁酪了,再吃要腻味了吧?” 荣佩兰靠着就近的凳子坐下,看着谢舒宁脸上尽是满足,心底隐隐一丝异样的感觉。 往日里,表姐可没有和她走得这样近,和舅母一样不多有好颜色,更何况还连着三日央她做杏仁酪。 看着荣佩兰的样子,谢舒宁笑而不答。 她得上天青睐才能重活一世。 这一世,她定要扭转乾坤,荣佩兰一切荣光都是她! 上一世,姐妹俩婚嫁各不相同。 她被信陵侯府相中,这样的功勋侯门,是往日里都不敢肖想的门第。 但偏偏信陵侯只有一个独子,顽劣不堪,信陵侯一辈子的功勋全部耗在这个儿子身上,这才保住独子平安长大。 信陵侯夫人不看门第,只想给唯一的儿子求娶一位贤淑持家的儿媳,他们日后百年才能安心闭眼。 这哪里是娶妻,这是找个“娘”管教儿子。 世家里没有一家敢把女儿嫁去受气,信陵侯夫人只得放低姿态,这才轮上了国子监酒祭谢家。 嫁入高门,远没有想的那样风光。 谢舒宁也是宋氏捧在手心里如珠如宝长大的姑娘,嫁进侯府,她不仅要打理家业,还要管束丈夫。 可混世魔王哪里是能被媳妇儿管束的主儿,两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谢舒宁世子夫人的富贵日子没过几年,便战火四起。 信陵侯战死沙场,侯夫人也郁郁而终。 没人管束的世子成了脱缰的野马,仅两年就败光了家产,最后只得靠着父辈的荫恩做了个守宫门的小卒。 而荣佩兰,被父亲嫁给了他最看好的学生,新科状元康晋堂。 其才华过人,受陛下赏识,做了天子近臣。 后成为东宫赞善大夫,后至太子少师。 先帝薨后,又扶持年幼的太子登基为帝,其官位更是一路高歌猛进,最终位极人臣。 那个曾经寄居在她家的小丫头成了一品诰命夫人,就是长公主见了也需三分讨好。 康家老太太做寿的时候,谢舒宁才第一次登上康府大门。 她第一次见识到一个权臣之家的荣光,便是往日的信陵侯府都望之莫及,那才是真正的无上荣耀。 而昔日借居的落魄表妹,此刻雍容华贵,众星捧月一般被围在中间。 她心里那根嫉妒的藤蔓生了根,发了芽。 在日日的痛苦煎熬中,她终于闭了眼。 再睁眼,她又回到了云英未嫁时。 谢舒宁看着唯唯诺诺的荣佩兰,心中止不住的舒坦。 反正你上辈子已经过了那么久的好日子,这辈子就该轮到她了! “表姐?”见谢舒宁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荣佩兰不自在地摸了下脸,可是她脸上有东西? “无事,就是你的这手艺许久不曾吃了,有些想念得紧,不免多吃了些。” 谢舒宁回过神了,搪塞了两句。 她见荣佩兰现在还是少时一脸天真的模样,忍不住得意,这样的天机只有她一人窥得,她还需好好利用起来才是。 她笑了下,放下手中的碗,“你来我们家也五六年,你也到了适婚议亲的年龄,父亲可有找你谈过?” 荣佩兰轻轻摇了摇头,她和幼弟寄居谢府,本就是寄人篱下,哪里还能奢求舅舅再安排她的婚事。 谢舒宁的眼底含了抹深幽之色,上一世最开始的时候康晋堂是父亲为她相看的,但是母亲不同意,觉得康家太过穷酸。 后来信陵侯府找上门来,母亲便借机推拒了康家。 康家的这门亲这才轮到了荣佩兰的身上。 思及此,谢舒宁笑眯眯地拍了拍荣佩兰的胳膊。 “表妹安心,到时候会有一门极好的亲事给你!到时候飞上枝头可莫忘了姐姐。” “对了,明日我还要吃杏仁酪!” 毕竟荣佩兰是要嫁进侯府的人,她哪里还能劳烦世子夫人给她做杏仁酪呢。 “啊?啊??”荣佩兰错愕,不仅是表姐还要吃杏仁酪,还有表姐那句极好的亲事?什么意思? “好了好了!我要换衣服了,你回去吧!” 谢舒宁不容她再做他想,将她推出了房门。 房门砰地在荣佩兰的身后关上,她狐疑地回头看了下门板。 总觉得这个表姐有些不一样了,但却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 第2章 换亲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挂满红绸,喜气洋洋的谢府,宾客还未散尽,满府的红无不昭示着谢家大姑娘高嫁进了侯府。 宋氏的嘴角都快咧到后耳根了。 回廊下一闪而过的身影,却让她眼皮一跳,唇角的笑瞬间龟裂。 同宋氏说话的吏侍郎夫人疑惑道,“怎么了?” 宋氏唇角僵硬了一下,复而扯起一抹牵强的笑,“无事,姐姐你先去吃酒,我去去就来!” 一个不好的念头涌上心头,宋氏的脚步加快了。 果然在谢舒宁的院子里,看到了本该在花轿上的谢舒宁,却穿着侍女衣裙哼着歌儿吃葡萄。 她就连那双正在欢快地摇晃的双脚,都还穿着未来得及换下来的红绣鞋! 宋氏只觉得天旋地转,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她就说谢舒宁怎么会在上花轿前睡着! “你怎么在这里?!那花轿上的是谁?!” 东华大街上,信陵侯府的迎亲队伍里,大马上端坐着一个面容俊美的青年,后面的八抬大轿稳稳当当从茶潭巷慢悠悠地走出来。 临街的酒楼上,一锦袍公子端着酒杯嗤笑,“哪家不长眼姑娘的竟敢嫁给纪三儿。” 长长的送嫁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围观的百姓无不赞叹,谁家嫁女如此大的手笔,这嫁妆怕不是有一百八十抬吧。 骏马上的新郎官儿纪韫璋漫不经心侧头,就看到茶楼上锦袍公子唇角噙着笑意,手中的酒杯朝他遥遥示意。 新郎官儿却眼皮都不抬一下又回过头去。 茶楼上的锦袍公子还未言语,他旁边的小厮不忿了起来,“公子好心祝贺,他这是目中无人?” 锦袍公子脸色未变,只是淡然地将酒杯里的酒一口饮尽,“今天是纪三儿的大喜日子,新郎官儿最大。” 信陵侯府门口的众人已经翘首以盼。 侯夫人钟氏的心都吊到嗓子眼儿,自家这个混小子什么脾性她是再清楚不过。 就怕他在今日大喜的日子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来了来了!” 大管家连忙让人点上早就挂好的鞭炮。 纪韫璋翻身下马,大管家立刻笑眯眯地上红绸。 “压轿!”花轿旁的喜娘甩着红帕子,高声唱喝。 纪韫璋阔步走向花轿,撩起轿帘,却看到轿内的新娘歪倒在一边,喜扇堪堪搁在腿上。 他微微皱眉,大婚之日还能睡着,看来这谢家姑娘也不是传闻那般温良娴静。 “踢轿!” 纪韫璋用力踹了轿门三脚,喜娘吓了一跳,新郎官儿怎么感觉怒气冲冲? 轿内的新娘子依然纹丝不动,她腿上的喜扇甚至被踢轿震掉了下来。 喜娘眼看着怎么纪世子那张本就不甚和善的脸渐渐不耐,躬身朝轿内一看,吓得魂儿都快飞了,谢大姑娘竟然睡着了! “韫璋,怎么了?”钟氏好不容易安耐下的心又狂跳不止起来。 纪韫璋回头看了眼焦急的母亲,朗声道,“无事。” 他钻进轿内,手刚搭上新娘子的手腕上,便觉察不对。 新娘子被人下药了。 谢家,谢舒宁满不在乎地跪在地上,荣佩兰这会儿已经被抬进侯府了,她的目的就已经达成。 不管荣佩兰会不会被送回来,她都绝无可能再嫁进信陵侯府。 至于荣佩兰若是被送回来,会面临什么遭遇,那便不在她的考虑范畴。 宋氏几度差点昏厥过去,手指颤抖着指着地上的谢舒宁,“你知不知道,你会害死全家!” 谢舒宁扁着嘴,“我嫁过去了才会害死全家。” 上一世信陵侯府倒台,那纪韫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也不会。 父亲跑断了腿给纪韫璋谋的差,他却闯下大祸差点连累谢家。 最后还是靠着老侯爷的荫恩,去崇华门做了个小卒。 那种食不果腹的日子,她再也不想去过了。 谢清德捏着眉心,母女俩的争吵让他烦躁不已,外甥女已经抬进侯府了,现在那边什么情况他们却一概不知。 他不耐烦地拍着桌子,“打探到消息了吗?侯府那边到底什么情况?!” “大人!大人!” 小厮气喘吁吁地从侯府一路跑回来,跑得满头大汗,“侯府照常拜堂,世子是抱着表姑娘行礼的!” 谢清德皱起了眉头,抿紧唇。 完全错了位,侯府却没有人来派人问责,却直接拜堂走完仪式,他现在也摸不清侯府是什么路数。 “完了完了完了!”宋氏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拜了堂可就一点回转余地都没有了。 她开始后悔把女儿娇惯得不成样子,这样大的事竟然敢胡来! 宋氏气得直拍大腿,“你真是蠢笨如猪!这样好的亲事你拱手给了荣佩兰,那你怎么办!” 谢舒宁脑海里却尽是上一世她第一次上门,康老夫人做寿的场景,“女儿觉得康家哥哥就很不错,才华横溢,一表人才。” 宋氏听到她的话,却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信陵侯府,满堂喜庆,就连府里看家护院的狗儿身上都系了红绸。 喜房内,新娘子静静地躺在床榻上,头上的盖头已经不见了,素净的脸和身上繁复的喜服一点也不匹配,新娘子大喜的日子竟然没有上妆? 而钟氏满面怒容,新娘子掉包了,这样闻所未闻的事情,竟然发生在他们家里。 谢家若是瞧不上他们早说便是,这样随便塞过来一个姑娘,是打她的脸吗?! 新娘官儿纪韫璋却满不在乎,于他来说娶谁都一样,或许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还能让他少些不必要的麻烦。 床榻上的荣佩兰还在昏睡,陪嫁的丫头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 钟氏,“说!怎么回事,新娘子怎么换人了。” 玉竹紧张地扣着手指头,大姑娘交代她如果侯府问起来便尽数栽赃给表姑娘。 她垂着头,颤抖着声音道,“是、是表姑娘偷换了衣衫……” 纪韫璋瞥了地上的丫鬟一眼,“大婚之日换人,看来你就是表姑娘的内应了?” 玉竹吓得立刻抖了起来,这话要是传回谢家,莫说她,就是她的老子娘也难逃一死。 “不是!不是!” 纪韫璋的声音凉了起来,“那就怪了,表姑娘如何这样厉害,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下谢大姑娘。” 玉竹结巴了起来,一时找不到应对的话,“是、是……” 纪韫璋不耐,“这点伎俩还想瞒天过海?还不收拾东西滚回谢家去!” 玉竹千恩万谢,忙不迭推出了新房。这事本就漏洞百出,她一个下人如何能左右主子,这个档口被赶回去正合她意,还是早些回谢家的好,左右这事前头还有大姑娘。 钟氏皱眉看向榻上的容佩兰,“这个姑娘送回去?” 纪韫璋抓颗红枣扔进嘴里,“这个送回去了,您觉得您儿子还能娶到媳妇儿吗?” 钟氏喝道,“如何没有?!那谢家就这样摘得干干净净吗?” 他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换回谢姑娘?” 钟氏哼了一声,“谢家的儿媳我可要不起。” 纪韫璋换了个姿势斜躺着,继续剥花生吃,“那就别换了,就这个,堂都拜了。” 语气随意简单得像说“天气怎么样”一样。 侧头看到眉头紧皱的钟氏,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纪韫璋拍了拍手上的花生皮,起身给钟氏按了按肩。 “母亲您看,她身上穿着喜服,头上却没有喜冠,脸上也没有红妆。” 说着他的视线又到了脚踏上的那双绣鞋上,“连鞋都旧得看不出颜色了,一看就是被人迷晕塞进来的。” “刚才儿子也检查过了,送过来的嫁妆都是实打实的,一看就是谢家给嫡女准备的。” “那谢大姑娘不愿嫁给儿子,设计了这么一出,您儿子已经被嫌弃成这样了,就别折腾了。” “更何况,咱们家也不需要岳家的助力,那谢家公子什么样您又不是没打听到过,若咱们真是连襟了,少不了还要为这样的人铺路。” “现在新娘子换了,都不是谢家人,正好了,日后也免得想拿捏咱们。” 钟氏语塞,她降低身段,千挑万选,就是想找个贤淑的儿媳,临了却被个小姑娘算计了。 纪韫璋进一步打消她的顾虑,“您可记得您提过的,惊才艳艳的明石居士?” 钟氏不明所以。 “谢家表姑娘荣佩兰,就是明石居士荣平元的女儿。” 第3章 将错就错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荣佩兰醒来的时候,头是昏昏沉沉的,肚子是咕咕噜噜的。 入眼就是红绸顶,绣着龙凤呈祥,看绣工便就知道是如意坊的手艺,这样的手艺不裁嫁衣,却拿来做床帐,暴殄天物。 窗子外漆黑一片,屋里一对龙凤红烛燃烧着。 屋里的陈设一览无遗,宽敞奢华的拔步床挂满了红绸,桌上还放着花生红枣,到处都贴着红喜字…… 红喜字?! 她猛地坐了起来,原本迷糊的大脑瞬时清明。 “醒了?” 疏离慵懒的男性声音,荣佩兰吓了一跳。 扭头却看到一个只着中衣的年轻男子躺在她的身边,两个人还盖着同一条被子?! “你!!你!!”荣佩兰吓得脸都白了,鞋都来不及穿跳下床,却发现自己也只穿了中衣。 “你……”荣佩兰手忙脚乱地抓起衣架上的外衫披上,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纪韫璋盘腿坐起来,双手抱臂,悠悠然道,“你嫁给我了。” “我……”荣佩兰瞪大了眼。 “我是你丈夫,纪韫璋。”纪世子唇角微微勾起。 “纪韫璋?!纪世子……怎么可能!”荣佩兰满脸不可置信。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脑袋像一团浆糊一样。 明明、明明……只是给表姐添妆,然后因为起得太早,和表姐一起喝了碗银耳羹垫肚子。 再然后,就睡着了? 福至心灵。 瞬时她想到,前两天表姐说有一门极好的亲事给她。 这就是表姐说的极好的亲事? 谢舒宁是吃错药了??明明自知道要高嫁侯府后,尾巴都要翘上天了,怎么临了还她给换上花轿了。 荣佩兰从未觉得这样荒诞过。 “不行!我得回谢家!”荣佩兰俯身就要去榻边找鞋。 表姐行径再是荒唐那也是谢家的嫡女,可她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外甥女,她弟弟还在谢家。 这门亲可是舅母再得意不过的,现在落在她的身上,舅母的怒火恐会尽数落在弟弟的身上。 要回谢家? 纪世子脸都黑了,谢家嫡女都算了,难道连个无父无母的孤女都这么嫌弃他? “你已经昏迷一日了,还有两日才回门,这大半夜的跑回去,是打谢家的脸还是打信陵侯府的脸。” 荣佩兰的手顿了下,又拎起她那双鞋底有些磨损的旧鞋,“我不知道表姐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此事……” 纪韫璋,“此事已无回转余地。” 荣佩兰愣住,“为……为何……” 纪韫璋拉着锦被懒懒地躺了下来,“你已昏迷了一日有余,若是有回旋余地,你醒来还能在这里?” 荣佩兰手中的鞋掉下,靠着床榻滑坐在地上。 对啊,她已经昏迷一日,都没人接她回去,怕已是将错就错。 一股无措感席卷而来,一如母亲离世那日,独留她和三岁幼弟,仿徨,无措。 她自到谢府来小心翼翼,惟恐做错事,行差踏错,到头来还是枉顾她的意愿被表姐当做挡箭牌。 更是丝毫不顾及若是她被侯府退回去后,她要面临怎么样的指摘。 纪韫璋看着荣佩兰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凉凉道,“现在满燕京都知道,谢家的表姑娘走了大运,嫁进了侯府。” 荣佩兰心中慌乱如麻,她没有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婿什么样的,但也绝不是纪世子这样的。 没有得到回应,纪世子瞥了一眼她的后脑勺,将被子一拉,全部裹在自己身上,然后侧身朝内。 荣佩兰抱着双膝不禁悲从中来。 从她有记忆起,她便随着父母游遍山河,父亲会给她讲故事,会带她抓小鱼,会教她世间的人情道理。 母亲手艺很好,就算他们在外风餐露宿,母亲也能变出花样来,也能常常研制出典籍里的美味。 她没有学过针凿女工,却已经随着父母揽阅山河。 她胸有沟壑,却只能困于一方天地。 父母离世后,她带着三岁岁的幼弟寄居在舅舅家,寄人篱下,冷暖自知。 虽说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谢舒宁会把她换过来,但是如今已代她出嫁,也算是全了谢家这六年的恩情。 偌大的天地间她孩提时都走过了,现在她已经长大,这小小一间侯府,她何不能征服? 屋里那对龙凤蜡烛燃了一夜,烛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红蜡油,床榻边的那一抹背影也随着东升的日光逐渐挺立。 天光大亮,丫鬟流烟轻手轻脚地进来,却看见荣佩兰已经穿戴整齐,正拿着梳子梳头。 流烟赶紧上前跪下,“婢子来迟了,夫人恕罪。” 荣佩兰先是一愣,然后将手中的梳子递给她。 “无妨,先梳头。” “是。” 荣佩兰从镜中看着自己,在谢家过了六栽,已经脱离稚气,渐渐显现出少女的模样。 刚到谢家的时候,舅母给她拨过一个丫鬟,但后来舅母因为院里人手不足又将丫鬟调走。 此后她的起居便自己打理,这些年也成了习惯。 流烟的手很巧,梳了个时下很是时兴的团髻,光洁的额头尽数露出,更是显得端方。 纪韫璋醒来,看着床顶的红色幔帐,伸手揉了揉眉心,坐起来才看到荣佩兰已经在束发。 他见过谢舒宁得画像,和荣佩兰的眉眼有两分相似,但荣佩兰的五官更加温婉端方,若是他祖母还在世,冲着荣氏这长相,他祖母就一定十分喜欢。 荣佩兰从铜镜里瞧见纪世子已经起来了,虽然她已经想了一夜,现在却还是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这个原本应该是表姐夫的人。 索性她便装作不知道他已经起了。 从铜镜里,只见纪韫璋伸手拉了下床边的一个小铃铛,不多时,一群丫鬟鱼贯而入。 在荣佩兰的瞠目结舌中,见纪世子伸展着双臂。 一个丫鬟给他穿衣,一个给他喂了一口茶水,另一个立刻端着痰盂接着。 一个给他净面,另一个搬了凳子给他坐下,最后两个一起给他穿鞋,流烟赶忙跟上去束发。 全程他的动作,只需穿衣的时候伸手,穿鞋时坐下。 丫鬟们伺候完世子,快速将新房内打扫一新后又训练有素整齐划一地出去。 流烟临出门前又抬眼望了一眼后掩门退下。 纪韫璋穿戴齐整,瞥了眼新婚妻子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唇角忍不住微微勾起。 “已经迟了一日,今日该敬茶了。” 荣佩兰窘迫地收回视线,“是……” 她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玉徽园是纪韫璋自小就住的院子,侯夫人为了儿子大婚重新休憩了一个大园子新园,奈何世子不想搬,最后新房还是布置在了玉徽园。 侯府比谢府大得多,从玉徽园出去,荣佩兰觉得自己走了快二里地都还没有到,到底是他们的园子偏远,还是侯爷的园子偏远。 纪韫璋身高腿长走得快,她裙下的两只脚都快抡冒烟了才勉强跟上。 纪世子带着荣佩兰绕了小半个侯府后,看时间差不多了才道,“今日我们起得早,带你逛了半个侯府,现在时辰差不多了,可以去敬茶了。” 荣佩兰默默喘着气,“嗯,嗯??” 信陵侯夫妇的园子就在玉徽园的左侧,不过半刻的路程,其实他们出了玉徽园路过的第一个园子就是信陵侯的园子。 花厅里已经坐了一圈人,除了侯爷夫妻,还有纪家两房偏房的夫人子女。 钟氏的脸色说不上差,但也说不上好。 她有些后悔应了儿子的要求了,早知道当初就不求娶谢家了,她还不如舍下老脸去求娶文远伯府的三姑娘。 现在燕京怎么传的,她也懒得去探听了,只希望这个荣氏是个乖觉的。 丫鬟刚给纪家偏房上完茶,纪韫璋就带着荣佩兰到了。 进门前,纪韫璋突然伸手牵住了她的手,她心瞬时漏跳一拍,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拉了进去。 只见纪世子面上一派嬉笑之情,“母亲,儿子带着新妇来给您敬茶了。” 第4章 新妇见礼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新妇荣氏,给父亲敬茶。” 荣佩兰跪拜在信陵侯的面前,双手捧着茶盏举过头顶。 她心底很是慌张,醒来就已经成了他人妇,没有学过新妇礼仪,只在表姐学的时候看到过两次。 信陵侯纪振明乐呵呵地接过儿媳茶,他戎马一生,是个大老粗,他和钟氏不一样,只觉得儿子成家收心就行,不在乎是谁家的女儿。 喝了新媳妇儿茶,笑呵呵地送上了一盒银子。 “谢父亲。”荣佩兰接过一盒沉甸甸的银子,突然发觉嫁人也不错,至少钱多。 钟氏瞧见儿子悄悄给她眨了下眼,就知道这头倔驴算是要认定这个媳妇儿了。 罢了罢了,他能好好过日子,家世差些就差些。 想来明石居士那样的人,他的女儿应当也差不到哪里去。 “新妇荣氏,给母亲敬茶。” 荣佩兰其实见过钟氏,钟氏来谢家给谢舒宁下聘的时候她远远地在花厅外看过一眼。 表姐想知道未来婆母是什么样的,支使她去偷看。 她不敢靠得太近,远远看着只觉得是个贵气的夫人。 现在这般近距离看到了,更真实了几分,贵气多了几分,浑身散发的疏离也更清晰了几分。 钟氏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她身后的丫鬟呈上来一个硕大的锦盒。 锦盒打开,金光闪耀,赤金的头冠上,嵌着数颗血红的宝石,华贵程度令人咋舌。 钟氏摸了下锦盒的边缘,“这是侯爷当年提亲时给我打的红宝石赤金头面,今日便给你了,盼你们能和和美美地过日子,早些生个孩子。” 这……她能拿吗,荣佩兰没想到婆母能送这么贵重的东西。 纪韫璋上前接过锦盒,“母亲,这样的好东西,我怎么没见过。” 钟氏白了他一眼,“给你看见,还能传给你媳妇儿?” “谢母亲。”荣佩兰见状立刻福身。 钟氏挥了挥手,“行了,去见见两房的伯母婶婶和姊妹。” 纪家不算人丁兴旺,旁支只有两家,一是侯爷的堂兄纪大爷,一是堂弟纪三爷。 纪大爷为太常寺少卿,其妻赵氏是继妻,还颇年轻。 纪三爷为兵部员外郎,其妻周氏。 纪韫璋引着荣佩兰走向坐在右侧的一年轻女子,“这是大伯母。” “见过大伯母,大伯母吃茶。”荣佩兰奉茶。 赵氏微笑着接过茶盏,“原是这么标致的侄媳妇,怪不得韫璋要多藏一日。” 赵氏身后的一位清秀标致的姑娘,从他们进门起就一直在打量着荣佩兰,眼底的鄙夷都快掩盖不住。 “韫璋哥哥,你可好几日没有去东阳湖了,昨日遇着忠远伯四公子还问我呢。” 赵氏拍两下那姑娘的手,“胡说些什么,你韫璋哥哥都成婚了,哪里还是瞎玩儿的人。” 钟氏听到她的话,脸都黑了两分,这惯是个没脑袋的,被人当抢使还浑然不觉。 纪韫璋勾起唇角,有些懒懒道,“你还能遇上罗四?” 荣佩兰眼观鼻鼻观心,保持缄默。 她虽然到燕京只有六年,但她还是知道的,那东阳湖是什么地方,花船最多的地方。 那姑娘先是没觉察,然后看到纪韫璋玩味的神情,瞬时一噎,脸颊涨红。 纪韫璋指了下方才说话的姑娘,“这是大伯家的次女,纪慧雯。” “慧雯妹妹。”荣佩兰刚开口,手中就被季世子塞了一物。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季世子光明正大地拿走了,然后扔到季慧雯的怀里,“纪慧雯,这礼先给你,记得下回好好说话。” 纪慧雯旁边的姑娘就乖巧地多,甜甜地自报家门,“哥哥嫂嫂安,我叫赵燕琳。” 赵氏补充道,“是我娘家侄女。” “赵家妹妹。”荣佩兰垂眸间就看到了赵燕琳手中绞成一团的帕子。 这信陵侯府也分外有些意思,看着平和顺遂,旁支的姑娘也不甚安分。 在赵燕琳说话的时候,荣佩兰手中又被悄悄塞了一物。 她已经明了,新人第一天要给族里姐妹见礼。 她被临了塞进花轿,没有人给她说见公婆族亲的礼仪,没想到纪世子已经准备好了。 荣佩兰刚把礼送出去,赵燕琳还想说什么,纪韫璋就拉着她走了。 “这是三婶婶,三叔家的长女纪慧琬,次女纪慧琴。” “三婶婶吃茶。” “慧琬妹妹,慧琴妹妹。” 纪家人口简单,三房才这么点人,好处便是认人倒不费事。 虽然只是头一回见,但是荣佩兰敏锐地察觉到,纪世子似乎不太愿意搭理这两房旁支。 他们见过族亲后,钟氏才继续道,“大伯家还有两个弟弟都在上阳读书,过年才能看到他们,还有敏姐儿是大房的嫡长女,已经出嫁,随夫在封丘上任。三叔家的两个哥哥在西北军历练。” 荣佩兰忍不住侧目,纪家旁支,读书的读书,参军的参军,怎么就这个正房独苗苗无所事事? 感受到她的目光,纪世子幽幽地瞥了她一眼。 她赶紧收敛心神,若无其事勾起一抹笑。 纪世子从鼻孔轻哼了一声,呵,又菜又怂。 丫鬟摆上的早饭,一一落座后,赵氏似有似无的叹了一口气。 “我们韫珩前日里来信了,说不能回来替他三哥贺喜,甚是遗憾,但凑巧溪山居士游学崇阳书院,偏偏他又得了溪山居士的青睐要跟着研习。” “溪山居士只在崇阳书院停留月余的时间,溪山居士云游四海,若是此事错过,那真真是一大憾事!” 明明是纪韫璋的大喜日子,赵氏却故意提起纪韫珩。 纪家一门,嫡房嫡出的纪韫璋是独子,从小溺爱娇宠,文不成,武不就,是个混不吝的主儿。 偏偏庶房的两家子弟,又个个上进,更是衬得纪韫璋是个空有勋爵的大草包。 钟氏的牙都快咬碎了,才皮笑肉不笑道,“是吗,珩哥儿倒是个出息的。” 纪韫璋懒懒洋洋地靠着椅背,眼皮微微掀起,“珩弟出息,大伯母功不可没,若是大伯母自己生一个,定能教得同珩弟一般出色。” 赵氏脸色一僵,嘴角抽了抽,终是抿紧了唇。 无他,赵氏进门十栽,未能诞下一子一女,但是纪韫珩算是她带大的,几个子女中,也只有最小的纪韫珩同她亲厚些。 看到赵氏被怼得哑口无言,钟氏畅快地扬起了唇角,“行了行了,再不吃,饭菜就凉了。” 纪家人这么一大家子人,除了过年过节,鲜少这么聚在一起吃一顿饭。 但纪韫璋随意扒拉了几口,撂下一句“吃饱了”就拉着荣佩兰离开了,丝毫不顾及在场的其他人还没有吃完。 荣佩兰手里的碗被抢了,嘴里的春卷还没有咽下,就被拉走了。 诶诶?你是吃饱了,她还没吃饱啊! 荣佩兰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算是知道侯夫人为什么要放低姿态选谢家了。 她又想到恣意的表姐,似乎谢家也不行,炸弹加炸弹,好像只能“轰轰烈烈”。 第5章 夸人怪别致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夏日蝉鸣,从公婆处一路走回来微微有些汗意,一到玉徽园就凉爽了,屋里的冰就没有断过。 就冲着这一屋子的冰,荣佩兰也觉得这婚结得也算值了。 纪世子早已没有了不耐之色,抓着桌上剩下的红枣就往嘴里扔。 荣佩兰才刚坐下来,早上那群训练有素的丫鬟又带着吃食进来了。 她发现纪世子爱吃肉,桌上好几道肉菜。 “不是没吃饱吗,过来吃。”纪世子已经拿起筷子了,转头就看见她吃惊的表情。 纪世子一边大块儿吃肉一边补充道,“跟那群不相干的人吃饭倒胃口,每次和她们吃饭回来都有再补两口,索性和她们见得不多。” 若是刚才在花厅她还能再吃两口,但放了筷子,这会儿她已经不想吃了。 荣佩兰摇摇头,“不吃了,这会儿吃了,等会儿中午就该吃不下了。” 纪韫璋抬头看了她一眼,喝口茶水清了下嗓子。 “既然我们已经成亲,有些事情,还是需要说清道明。” “世子请说。” “我呢,浑名在外,文武不行,若是你想督促我考个功名,谋个前途,现在便可以告诉你,行不通。” “你做你的少夫人,我做我的世子,我们俩相敬如宾,就能安安稳稳过日子。” “若是我母亲让你督促我,你且一耳朵进一耳朵出就可以了。” 荣佩兰脑海里只浮现四个字,混吃等死。 “若是母亲怪罪呢?”她的担心不无道理,世子是潇洒了,她可不想背负骂名。 纪世子却唇角一勾,“那便是你的事情。” 荣佩兰语结,难怪侯夫人要降低身段求娶,这样一位活祖宗,哪个名门千金愿意受气。 她的好表姐莫不是探听到了世子的什么荒唐事才临上花轿前才把她推了出来? “世子不过是不想让母亲再对你耳提面命,其实这事也不难办,且看世子想要一个什么结果了。” 荣佩兰轻笑着理了下衣裙。 笑话,她嫁进来已经是代人受过了,缘何还要吃亏挨骂。 “哦?”纪韫璋来了兴趣,身子前倾,靠近桌对面的她,“说来听听。” 荣佩兰看着越过桌面,一副洗耳恭听模样的纪世子,忍不住举起团扇掩唇轻笑了一下。 他这样还真像她那个耍赖不想去学堂读书的蠢萌弟弟一样。 她也同样身子前倾,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轻语,手中的扇子也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她在说什么。 流烟双手交握立在门边,见两人凑在一起悄悄说话的样子,心中的酸涩悄然蔓延。 才一日,新夫人就已经占据了世子身边原本属于她的位置。 只见纪世子听完后,一副你耍我吗的表情。 荣佩兰轻轻晃着团扇,“试试又何妨。” 纪世子皱着眉,踌躇半晌后,牙一咬,“现在就去书房!” 说完扔下筷子拽着荣佩兰就往书房跑,越过流烟的时候还丢下一句,“任何人别靠近书房。” “是。”看着远去的两人,流烟觉得像吞了一把莲子心一样苦。 玉徽园的书房离新房不远,宽敞透亮。 荣佩兰一进来就发现问题了,书房非常新,新得跟没人用过一样。 书架上的书非常多,随手拿起一本就是好书,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 纪世子从笔架上拿起笔,他还有些不相信,“你真能模仿我的字迹?” 荣佩兰放下书,“试试又何妨,还没试,怎么知道我不行。” 她父亲是桀骜的文人,她跟着父亲读了不少的书,别的本事没有,读书写字她不在话下,她弟弟荣令宽的启蒙还是她教的呢。 钟氏想着荣佩兰没有衣裙首饰准备着人给她量体做衣衫,等她到了玉徽园,却发现园子里没有琴声也没有嬉闹声。 太不寻常了。 当她寻到书房的时候,看到的画面是,儿子和儿媳在书桌前并排而立,一起在写字。 钟氏忍住泪目的冲动,书房里的砚台还是他十岁的时候生辰礼,已经用了快十年都没用完。 她用尽方法都不能让他在书房安坐,没想到这个才进门一天的儿媳这般轻而易举地办到了。 看来果真是明石先生的女儿有些本事。 钟氏轻手轻脚地走了,这天大的好消息,还是赶紧告诉侯爷去。 她前脚刚后,她眼中有些本事的儿媳就抬头了。 荣佩兰偏头看向认真写字的纪世子,微微一笑。 不得不承认,纪世子虽然不喜读书,但是确实写得一手好字。 估计为了这一手字,少时没少挨揍。 “我写完了,看看你仿得如何了。”纪世子呼出一口浊气,将写完一张扔给荣佩兰。 按照她的说话,他需要多写一些不同的字给她,她才能模仿他的写字习惯来融会贯通。 荣佩兰把刚才写完的字递给他看,“世子看看可还满意?” 不说一模一样,起码八成相似是有的。 纪世子看着荣佩兰的字呼吸都快错乱了,“你这才写了不到一个时辰,竟然这么像!” 想当初,为了他的字,他娘揍他打断了十几根藤条才出来这样一手拿得出来的字。 她一个时辰就抵过了他数年的努力,在她面前衬得他读书写字更像一个草包,纪世子越发地郁闷了。 荣佩兰看着纪世子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微微一笑,“世子何要拿自己的短处和他人的长处比较。” “论写字,至少目前我还难逢敌手,若论打架,世子就是燕京城中的个中高手。” 纪世子,“……” 荣佩兰继续道,“我还有一个弟弟,他喜欢看书,可是喜欢看杂书,各种奇谈怪志,天工水文,涉猎颇深,可就是对本朝的科举文章,作诗填词丝毫不感兴趣。” “这样论起来,读书不如我,打架不如你,岂不是更是废人?” 末了她还煞有其事地加了一句,“写字也不如你。” 纪世子,“……你夸人,还怪别致的。” 正在谢府的荣令宽狠狠地打了两个喷嚏,刚写完的一篇治水方略上满是口水。 第6章 莫负良宵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晚间,钟氏带着几名绣娘来给荣佩兰量体。 偌大的房间只有荣佩兰一人,她正拿着一卷杂记看着。 “璋儿呢?” 钟氏不大相信纪韫璋会自己安安静静在书房看书写字。 荣佩兰放下书起身相迎,“夫君外出了。” 钟氏刚想说为何不拦着些,转念又想到自家那个倔脾气儿子,就连她都难以撼动,更何况这个刚进门的新妇。 钟氏叹了口气,“算了,不说他了。” 她又指了下,“给少夫人量体,多做几身衣衫。” 几名绣娘上前,“见过少夫人。” 荣佩兰在谢家拢共没有几身衣裙,还都在谢家没有带过来。 她的身量比谢舒宁矮一点,表姐的新衣裙她都穿着大,她现在身上的还是玉徽园管事妈妈从成衣铺子买回来的。 “谢母亲。”荣佩兰张开双手让绣娘量体。 她也是真心实意地道谢,除了她爹娘,钟氏算是头一个关心她的衣食住行。 钟氏抄手坐在桌边随手拿起她刚才看的书翻看了两页。 “谢什么,你是我儿媳,还不紧着你些好东西,还能给谁去。” 这屋子钟氏来了无数回,书本是绝无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现下窗边的桌案上好几本书,看样子是荣氏看的。 若是那混小子能在荣氏的影响下能认真读书,日后不要走他父亲的武将老路,做一个小官,安稳一生她也是知足的。 “佩兰。”看着正在量体的容佩兰,钟氏的语气不自觉的放得柔和了些。 “璋儿是我的独子,自小就难免娇惯了些,所以打小他就不爱读书。” “可男儿立于世,如何不能读书。” “你父亲明石居士惊才艳艳,当年你母亲也是京中才女,你也是个好孩子。” “我也希望你们好好过日子,只是璋儿孩子心性,还望你多提点一些,这一生不求他大富大贵,只望他能自己安身立命。” 钟氏的一番话说得情深意肯。 荣佩兰还记得母亲临去前也是这样拉着她的手,放心不下她,放心不下年幼的幼子。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母亲,我会督促相公,只是人各有所长,若是相公他……” 荣佩兰的语气犹豫了一下,若是钟氏的期望过高,她岂不是骑虎难下。 钟氏自是明白她的意思,纪韫璋那臭小子胸无半点墨,自是不指望着他能去考个进士。 “他有几斤几两我自是知晓,只望着他能读书收心,日后靠着他父亲的荫恩做个小官就行。” 末了她又补充道,“若是那混小子忤逆不听,你只管来寻我!” 看着拍着胸脯保证的钟氏,荣佩兰会心地笑了,“儿媳明白了。” 她和钟氏相视一笑,这一刻婆媳间像是达成了某种契约一样,统一了战线。 荫花楼的二楼,头牌曲姑娘正在弹琴,纪韫璋和将军府公子靳少毅,薛太傅家的三公子薛景和对月饮酒。 看着一派公子哥喝酒寻乐的场面。 靳少毅,“纪三儿,少杰昨日已经回来了,线索断了。” 纪韫璋喝酒的手一顿,面上的表情不变,“打草惊蛇了?” 靳少毅皱眉,“并无,很是奇怪,一夜之间,平山县的贩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薛景和斜靠在椅背上,食指和中指夹着酒杯,眉眼上挑,“三儿,哥哥这儿倒有好消息。” 荫花楼的二楼窗户大开,三人推杯换盏,霎时逍遥。 谢舒宁站在楼下,果然从窗口就看到了正在喝酒作乐的纪韫璋。 她轻呵了一声,“纪韫璋,重来一世,莫怪我不顾一世夫妻之情,毕竟咱们也只有夫妻之名。” “纪三儿,你这才成婚两日就跑出来喝花酒,就不怕你家娘子生气?” 靳少毅是燕京出了名的怕媳妇儿的主儿,明明娶的是燕京最具贤名的柳翰林次女,却生生成了一个怕媳妇儿的妻管严。 纪韫璋瞥了他一眼,“看你没出息那样儿,我纪三公子想出来就出来,想喝酒便喝酒,哪里还要看一个女人的脸色?!” “靳大公子若是有这出息,便不是靳少毅了。”薛景和斜靠着椅背,一双桃花眼却瞧着曲姑娘。 三人中唯一没有娶妻的人,人在花丛过,片叶不沾身,说的便是薛三。 曲姑娘一曲毕,正好听到两人的话。 “纪三公子好生无情,奴家可要替纪少夫人难过了。” 曲姑娘眼波流转,声音也如黄莺婉转,“常言道,女子成婚便是第二回投胎,夫君是圆是扁,也得婚后才能得知。” “纪三公子若是平日里给奴捧场,奴自是欢欣鼓舞,若是以另一女子的伤心换公子,恕奴不愿招待。” 说完曲姑娘抱起琴就离开了房间。 “诶!!!” 纪世子伸长的手停留在半空,曲姑娘的裙角消失在门口,第一回有人要赶他纪三公子走! 门口出现一个青衣小厮,靳少毅看到后站了起来,然后拍了拍纪韫璋的肩,“韫璋,新婚燕尔,莫辜负良宵。” 说完便撩开步子赶紧走,“我得走了,不然柳亚茹又要把我锁门外了!” 靳少毅走了,薛景和也站了起来,手中的折扇啪地一下打开,眼中满是戏谑。 “大哥都走了,我就更不能留了,日后弟妹寻麻烦来,我可担待不起。” “!!!” 纪韫璋只能眼睁睁看着好友都跑了。 原本热热闹闹的房间,一下变得空荡荡的。 纪世子张大的嘴还没有合上,不是!他出来喝酒,和成婚有何关系?! 气得他端起桌上的酒壶就往嘴里倒,壶里却连一滴酒都没有了。 不知道是不是曲姑娘特意交代了,叫了半天,也没人来添酒。 原本听曲儿喝酒心情颇好的纪世子,这下带了一肚子的气回到了玉徽园。 荣佩兰将玉徽园的卧房重新布置了一番,将窗子下的桌案换成了一张大桌,屋里的博古架换成了书架。 若不是还有一张拔步床在,纪韫璋都以为自己走错路到书房来了。 他不悦地皱起了眉,本就一肚子气的他,看到这么老些书,更是火上添油。 “谁让你动我房间的。” 荣佩兰却像没有看见他的火气一样,只是将一杯茶放在他手里。 “母亲说要教我管家,账本太多,我想着在这里方便,便都放在这里了。” “书房那么宽敞,还放不下这些玩意儿?!” 荣佩兰又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颗蜜枣塞他手里。 “书房自是能放下,那不是房里方便些么。” 纪世子捏着手中的蜜枣不自觉地扔进嘴里,又喝了杯茶水下肚。 就这样一颗蜜枣一杯茶,再加上三言两句,他像炸毛的狮子似乎被抚平。 眼前的人正笑眯眯地仰头瞧着他,娇俏的人儿还不够他肩高,光洁的额头是莹白色,小小的耳垂上挂着珍珠耳饰,更是衬得她脖颈白皙。 她生得温婉漂亮,像一支带着露珠含苞待放的荷。 不知为何,他的脑海里是靳少毅那句“新婚燕尔,莫辜负良宵”。 眼瞧着纪世子的平顺了下来,荣佩兰唇边点点笑意,顽劣么?也不难搞定。 “世子,你说过我们做相敬如宾的夫妻……呀!!” 盯着眼前人的水润的红唇一张一合,他一把将人横抱起,馨香满怀。 纪世子这会儿才觉得酒意上头,明明只是平日里一半不到的酒量,今日却觉得醉得厉害。 “娘子,你说得对,房里方便。” 第7章 耀武扬威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新人成婚后三日需回门,钟氏备礼颇为丰厚。 可荣佩兰起来时已经辰时了,当她手忙脚乱地起来时差点一头栽到地上。 纪世子眼疾手快将人捞了回来,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个平日自是镇定自若终于破功的小女人。 然后故意长手长脚地揽着她,不让她动弹。 “急什么,再睡会儿。” 荣佩兰努力忽略身子的不适,红着脸撑着手肘抵着他。 “都什么时辰了,今日还要回门!” “那就更别急了,谢家不得好好等着你。” “……” 流烟听着屋里动静,咬着唇敲了敲门,“世子,少夫人,可起了?夫人已经问过三回了。” “!!!” 听到外面流烟的话,荣佩兰想死的心都有了。 两人梳洗完成时,已经快到巳时了。 钟氏早就在侯府门口等着了,方才玉徽园的管事妈妈悄悄呈来了帕子,她一见就立刻笑眯起了眼,两个孩子好事玉成,日后侯府的喜事也就不远了。 一见到小两口,她立刻上前,一掌推开碍眼的纪韫璋,然后笑眯眯地牵起荣佩兰的手。 “佩兰,路上慢些,不急。” 常言道是岳母看女婿越看越欢喜,钟氏却看儿媳越看越觉得欢喜,反倒是这臭小子愈发碍眼。 “今日回门,你且宽心,你是我信陵侯府的儿媳,谁敢多言?” “再者,有韫璋那臭名声,也无人说你。” 纪世子,“???” 荣佩兰红着脸点头称是,门口人多,话虽如此,她却还是没有那么无动于衷的脸皮,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今日回门,荣佩兰的衣裙是钟氏特意请如意坊的绣娘连夜赶制的。 她的儿媳自然要穿新的,谢家既然临门反悔,她就要让他们悔不当初。 钟氏着人送来新衣的时候,荣佩兰都瞪大了眼,这么华贵的衣裙怕不是进宫见贵人都能穿了吧! 这料子她也有印象,谢舒宁备婚的时候,在如意坊见过,她哭闹了甚久,舅母也没有给她买。 衣裙太华丽了,流烟把敬茶时钟氏送的那套赤金头面拿出来才配得上。 待她装办完,纪韫璋都愣住了,还真应了那句,人靠衣装马靠鞍。 一席大红的交领襦裙,外面罩着同样大红描金的大袖衫,头发尽数梳起,露出光洁的额头,红宝石赤金的发冠让她越发显得大气。 “你这是要回谢家立威?”纪世子调侃。 荣佩兰的脸一红,她也不想这么隆重,好像是要专程回谢家找茬似的。 她扯了下衣裙,“母亲说是新婚,应当要隆重些。” 纪韫璋怎么不明白他娘的心思,既然谢姑娘做这么一出,那她就越要让荣佩兰风风光光地回去。 “挺好,配得上我纪三公子。” “……” 燕京城的人都在说两件事。 其一,信陵侯府那样的门第,什么样的儿媳寻不到,放着谢家嫡女不娶,偏偏娶了谢家外甥女。 其二,谢家表姑娘情深义重,回门带了满满一车的礼。 谢家的门房小厮都没有认出荣佩兰,直到流烟扶着荣佩兰叫夫人的时候,才看清这位贵气逼人的年轻夫人是表姑娘。 宋氏见到佩兰时,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是,这是寄居在她家那个灰扑扑的小丫头? “舅母。”荣佩兰福身行礼。 “侄婿见过舅母。” “兰……兰姐儿回来了。”宋氏眼皮跳了跳,僵硬地扯了扯唇角,“纪世子安好,你舅舅已经在书房等着了。” 纪韫璋跟着小厮去了书房,荣佩兰跟着宋氏去了花厅。 花厅里谢家的族亲都在,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成婚的人从谢舒宁变成了荣佩兰,可谢家和侯府没有什么说什么,她们也不便问什么。 谢舒宁正吃着燕窝,她就等着荣佩兰哭着回来。 不对,按照荣佩兰的性子,应该不会当着她们哭,应该是红着眼睛,仪态不佳地回来。 上一世,她一下马车就抱着母亲大哭了一场。 成婚才三日,两人就闹了个天翻地覆,在侯府她有苦不能言,回了娘家,她还不能好好大哭一场吗?! 回门给了纪韫璋一个没脸,连带着侯府都没了脸,传出苛待新妇的名声,倒是让他很是收敛了一段时日。 只是回府后纪韫璋不仅不反思自己的错处,还与她画清界限,直言不会踏进她房门半步,独留她一个人住在新园。 想到上一世,谢舒宁就恨得几欲咬断牙。 她都尚且如此,她倒要看看无父无母没有助力的容佩兰到了侯府,还有没有上一世在康家那么如鱼得水。 “信陵侯府世子夫人到!” 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 举手投足间尽显温婉端庄,哪里还有往日里小丫头的样子。 花厅里的众人看着走进来的荣佩兰时,心中更是犯嘀咕。 这宋氏是怎么想的,信陵侯府这样的姻亲为何就给了荣佩兰一孤女呢? 宋氏看着身侧与往日判若两人的荣佩兰,心中更是忍不住酸水直冒。 这本都是她女儿的荣光,现在全便宜这个小丫头了! 谢舒宁看着着装隆重的荣佩兰则是眼皮一跳,这套红宝石赤金头面钟氏倒是给她了,但是她没有一身衣服能配得上这套头面。 这套头面她放进箱子里从没拿出来戴过,直到后来侯府倒台,入不敷出,她才拿出来当了钱银。 可现在荣佩兰戴着它回门了,身上这一身万福如意金丝的襦裙一看就是如意坊的。 谢舒宁妒恨的眼珠子似乎要在她身上烧了个洞,她穿成这样回来是做什么? 专程回来耀武扬威? 还是告诉她,就是被她算计上了花轿,她也能博侯府上下欢心? 离谢舒宁最近的堂妹,谢舒苒无不艳羡,“果然是信陵侯府,佩兰姐姐这一装扮,我都认不出了。” “兰姐儿这贵气逼人的模样,二舅母也不敢认了。”二舅母张氏也掩着唇笑道,“我就说青萍那样的容姿,她生的丫头怎么灰扑扑的,原来还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荣佩兰笑容得体,一一给花厅里的谢氏族亲见礼。 第8章 回门1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谢舒宁知道荣佩兰现在的一切不过是昙花一现,可她心里还是难掩嫉妒。 她看着荣佩兰心底冷笑,然后像似亲密的姐妹一样拉着她的手。 “妹妹,听说纪世子行事荒唐,日日流连花楼赌坊,昨日还和狐朋狗友去了荫花楼,若你受了委屈,可一定要说出来呀。” 谢氏众人听了真点头,也是,纪世子的为人早就不是一日两日的传言了,也就是纪世子投胎投得好,信陵侯的独子,但凡侯府多一个儿子,哪里还有他的地位。 想着,众人朝荣佩兰投去了怜悯的目光,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在侯府怕是日子不好过。 荣佩兰眨巴了下眼,不回应她的话,却反问道,“表姐如何得知世子行踪?” 谢舒宁脸上的笑一僵,她如何得知,自然上一世发生过的事。 上一世才成婚第二日,纪韫璋就同狐朋狗友上花楼喝酒,才成婚就喝花酒,把她的脸往哪里放,气得她带着人上花楼去寻人,结果两人在花楼前大吵了一架! 纪韫璋更是当着外人的面直言道,若是早知她是悍妇说什么也不会娶她,还说她连花楼的姑娘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可这样的天机自然不能道出。 “是……是玉竹昨日上街采买时,看到世子进了荫花楼。” 说着谢舒宁拿帕子假意抹了抹眼角,“妹妹虽然父母双亡,但是我们谢家也是拿妹妹当亲生的一样,哪里晓得妹妹才进门,玉竹,桃溪几个丫头就都被赶了回来,现在妹妹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妹妹,你要是有苦楚,就要都说出来,他们就算是侯府又如何,我们谢家会给你撑腰的!” 谢家众人连连点头,想知道更多侯府的辛秘,却又不敢吱声,起码她们这群亲眷里,还没有哪一家能和信陵侯抗衡。 谢舒宁又悄悄看了下荣佩兰的脸,却始终不见她被戳穿的窘迫。 她眼神微微一变,又接着添了一把柴。 “纪世子的行径满燕京谁人不知,外头有花楼的相好姑娘,身边还有个解语花流烟,外头的就不说了,流烟那小蹄子怕不是早就是纪世子房中人吧。” 她瞧着花厅里神色各异,又个个伸长脖子等着看戏的众人,捏着帕子假意动辄流泪。 “我妹妹真是苦命人,姑父姑母去得早,以为终于觅得良缘,哪晓得侯府势大欺人,欺我妹妹无人可靠。” 候在花厅外的流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这、这谢家姑娘言行露骨,当着谢氏族亲口无遮拦,好生没脸,哪里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幸好不是她嫁进来! 众人看向荣佩兰的表情又变了,今日来是来对了,今日这侯府的八卦是要听够了。 世家公子成婚前不得纳妾,但是有些却收了通房,这些都是常有的,但若是通房再时时放在身边伺候,那就不一般了。 荣佩兰的脸色有些古怪,“表姐,流烟是侯府的丫鬟不假,可表姐是哪里得知的消息。” 谢家的族亲中几个有些许远见的,此时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兰姐儿才出嫁三日,宁姐儿是如何得知这些,宁姐儿这急匆匆认定的模样,又有几分真心实意? 谢舒宁以为自己撬开了荣佩兰的嘴,不免有些得意起来。 她自然不能说,这些都是她上一世所经历的,虽然流烟此时没有抬姨娘,可后面流烟是大着肚子抬的姨娘,她想压下去都不可能,谁知道是不是一早就被收了房的。 “妹妹,这世家弟子有些通房也是常有的事,你身为主母,还是要有自己的手腕才是!” 说着她又像想到什么似的,惊恐地捂嘴道,“姐姐进门第一天婆子丫鬟就都被赶了出来,身边无一人,也难怪被一个通房踩在头上了。” 周围静默无声,只有细微的抽气声,似乎都觉得是窥得侯府的秘密而感到兴奋刺激。 谢舒宁更加得意了,上一世她嫁人,母亲把身边得力的妈妈都给她了,她都不能在侯府那个泥潭过活好。 她成婚的第一天,从丫鬟嘴里得知侯府其实新修了园子,只是纪韫璋不喜欢就把新房布置在了玉徽园。 她自作主张从玉徽园搬到新园,纪韫璋却发脾气连新园门都不进,新婚夜两人都没圆房,让大房的那几个长舌妇嚼了她几年的舌根。 一些一桩桩一件件的,她就不信,荣佩兰能趟过去。 她莫非有着三头六臂能干出通天的本事不成。 荣佩兰觉得有些无语,谢舒宁怎么变得更蠢了。 当初侯府下定的时候,舅舅告诫她低调行事安心待嫁,可她嚷得人尽皆知,现在新娘子变了人,外头还不知道流言传成什么样了。 只道是,侯府宁愿要一个孤女,都不要谢家嫡女。 现在她回门,回的谢家的门,她与谢家这一生都是斩不断的关系。 若是从回门宴传出什么难听的话,一盆脏水难道就只淋她一个人,谢家就能摘得干干净净了? 荣佩兰好整以暇地看着谢舒宁。 “姐姐,你好像盼着妹妹在侯府生存艰难,举步维艰。” 谢舒宁脸色微变,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的说道出来。 “妹……妹妹,你如何这样想,姐姐只……” 荣佩兰截过话头,“只不过想看看我一介没有靠山没有父兄的孤女是如何在侯府艰难度日的,又是要如何在谢家的回门宴上痛哭流涕的。” 宋氏没有想到荣佩兰这么不留情面,丝毫没有把她的脸放在台面上。 还真真是养了一个白眼狼。 原本只想作壁上观的宋氏忍不住出声了,“兰姐儿这话可就诛心了,你在我们家过活了六年,舅母可是拿你当亲生女儿看的,你姐姐不过是关心你,言辞犀利了些,你却将你姐姐想的如此不堪。” “兰姐儿是好本事,如今飞上了枝头,看不上我们谢家了,不认舅舅家的养育之恩,可真好让舅母伤心。” 呵,用孝道压她? 荣佩兰双手举过头顶,匐下身就要行大礼,“舅舅舅母六栽的养育之恩,兰儿没齿难忘。” 宋氏眼皮一跳,这样的大礼只拜父母祭宗族,这样的场合若是让荣佩兰拜了她,传出去了只会说谢家欺负孤女。 第9章 回门2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宋氏咬着牙托住了荣佩兰的手,“兰姐儿这是做什么,今日好好的回门宴,非要闹毁了才成?” 荣佩兰的眼角挤出泪来,“舅母哪里的话,今日是我的回门宴,也是谢家的回门宴,可是姐姐从进门起,言语辛辣,说是关切,可句句想引导兰儿说出在侯府的难处。” “可这门亲是舅母亲自给兰儿定的,哪有不好的道理,更何况,兰儿是从谢家出嫁的,外人就道是兰儿是谢家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舅母莫不明了?” “况且表姐今日说话倒有些意思,这要传出去,还以为谢家姑娘是个多生口舌的姑娘。” 宋氏这下脸都白了,她只顾着让谢舒宁逞一时口舌之快,好一解她多日的郁结之气。 差点就忘了今日谢府宴客,府里人多口杂。 多口舌的名声要是传了出去,谢舒宁这辈子就别想再嫁人了。 宋氏看着荣佩兰泫然欲泣的模样,心里纵然再恨,面上不显。 今日荣佩兰已经是踩在她女儿的脸面上了,她若不趁此再好好敲打敲打,还真以为自己是飞上枝头的凤凰了。 “兰姐儿,如今你已经嫁人了,侯府可不比谢家,谢家宽容,侯府可容不得你行差踏错。” 宋氏的声音不不轻不重,再是荣华又如何,她一介孤女,还不是要背靠谢家给她撑腰。 荣佩兰却不接宋氏的话,“舅母说得是,侯府不比舅舅家宽容,表姐纵有天大的事有舅舅顶着,我一介孤女只会明哲保身。” 谢舒宁临门换人,那么大的把柄在侯府,还不好好夹着尾巴做人,还想拿捏她,当她还是六年前那个孤立无援的小姑娘吗。 宋氏脸色微变,舒宁的任性妄为侯府隐忍不发,姑且是因为荣佩兰的原因,若谢家和她撕破脸,侯府再无顾及,谢家可还会平静无波? 谢舒宁听了也是脸色一变,也只能隐忍不发。 信陵侯府不过日薄西山,有什么好的得意的,且让她先富贵几年。 看着花厅里神色各异的谢家族亲,荣佩兰突然想到昨日纪韫璋说的那句“和那群人吃饭倒胃口”。 她现在理解了,别说吃饭了,现在就是和她们再多说两句话也倒胃口。 谢府的丫鬟在花厅外道,“夫人,宴席已经准备好了。” 谢舒苒是看明白了,青萍姑姑的这个孤女算是飞上枝头了,就是舒宁堂姐都要看她脸色。 她亲密地挽上荣佩兰的臂弯,和她一同往外走。 “表姐,今日大伯母从盛景楼请来的厨子,特意迎接表姐和表姐夫。” 饭桌上,荣佩兰终于见到了几日未见的弟弟。 她被莫名其妙地塞进花轿嫁进了侯府,还没有和荣令宽说过话,她也不知道舅母是如何跟他说的。 荣令宽却俏皮地同她眨了眨眼。 纪世子揽着他的肩同他说着什么,然后朝荣佩兰挥手示意了一下,一边走向了男宾席。 跟在荣佩兰身边的谢舒苒,这才算是真正见到纪韫璋。 实在贵气难掩,纪世子这样的身份,再是顽劣,也不足为谈。 这谢舒宁的脑袋是有问题吗?这样的亲事竟然被荣佩兰给抢去了。 饭桌上,对荣佩兰的恭维越多,宋氏的心便更难受一分。 谢舒宁等了半晌,纪韫璋没有像上一世一样不顾脸面撂挑子走人。 反而吃完饭后又跟着谢清德去了书房,末了还要接荣令宽去小住。 上一世,回门宴上,纪韫璋耷拉着一张脸,吃饭时更是不给谢氏族亲一丝脸面,吃完就要走人,规矩是同去同回了,纪韫璋直接策马就走了,丝毫不顾及还没上马车正在拉着宋氏寒暄的谢舒宁。 荣佩兰看着收拾好的荣令宽,忍不住侧目,“你确定?” 纪世子大手一挥,“有什么不确定的,现在就走!” 荣佩兰和纪韫璋带着荣令宽浩浩荡荡地走了。 府里的宾客慢慢散去,宋氏才一把拉住谢舒宁,今日一天的火气冲着她宣泄而出。 “看看!现在荣佩兰那丫头这般荣华!你可高兴了?!” 谢舒宁轻声一哼,“这算什么,日后康家哥哥……” 宋氏打断她,“康家那破落户有什么值得你这么惦记!” 谢舒宁皱眉,“娘,我早就说过了,不可同日而语,他日康家哥哥贵极人臣时,纪韫璋给康家哥哥提鞋都不配!” 看着她昏了头的模样,宋氏气不打一处来,“我看你真是昏了头,不管你说出花儿来,我不会同意!” “娘!你怎么就不明白!” “你……你!好好!我不管你了!日后吃糠咽菜的时候别哭着回来!” 宋氏一脸灰败之色,挥开谢舒宁的手,踉踉跄跄地回去了。 谢舒宁看着天边如烈火灼烧的红云,忍不住冷哼,日后她是要做一品诰命夫人的人,吃糠咽菜的这一世只会是荣佩兰。 九岁的荣令宽还有着孩子的小淘气,一上车就挤到了荣佩兰和纪韫璋的中间,抱着姐姐的胳膊就不撒手了。 看着从未如此美丽的姐姐,荣令宽有些星星眼,他姐姐真好看! 舅母跟他说,姐姐嫁人享福去了,以后再难能见到她了。 可只要姐姐过得好,他就替姐姐开心。 纪世子被小屁孩儿一屁股就挤开了,他只得坐到姐弟的对面。 荣令宽献宝似的从怀里拿出前日他写的治水方略给她看。 “姐姐,前朝的周曙光先生的《河防摘要》《河防述言》我都看完了,这是我写的。” 纪世子劈手夺过他手里的东西,“河防?你这个屁大的孩子还想学大禹治水?” 屁大点儿的小孩儿居然写的是治水。 纪韫璋看着眼前这个半大的孩子,昨日荣佩兰说荣令宽对杂记水文有很深的兴趣,还以为只是喜欢看看猎奇书罢了。 荣佩兰有些好笑地看了眼纪世子,“怎么,人小就不能志大?” 纪世子轻哼了一声,“一个小屁孩儿他懂什么叫治水吗?懂大水到底从何而来吗?” 荣令宽原本在谢家时对纪韫璋积攒的那一点好感,全在他那一句小屁孩儿中消散殆尽。 他小小的脸鼓着,一副你连这都不知道的表情。 “水畅则河清,天下河流,多有淤塞,大雨一来,排水不畅,漫过堤坝自然就发大水。” “……” 纪世子对这些确实不懂,他没想到有一日还有被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噎住的一天。 荣佩兰不好让纪世子太过失了颜面,手中的团扇轻轻拍了下荣令宽的头顶。 “纸上得来终觉浅,你也莫太得意。” 她看着肖似父亲的弟弟,只得暗暗叹息。 荣父去世的时候荣令宽还未出生,而荣佩兰是荣父一手教养长大,但最像荣父的人还是宽哥儿。 荣父明石居士的才名远扬,却只做了三年的官就辞了官,此后带着妻女踏遍山河。 他留下的手记《星宿海记札》就是吸引荣令宽沉迷水文记事的启蒙书。 荣令宽自小就展现了不同于别的孩童的天赋,舅舅谢清德还想培养外甥能在科举上有所得,可惜荣令宽的发展却朝着他不能预料的方向狂奔。 明明聪慧过人,却只爱旁门左道,科举正文一概不学。 荣佩兰却觉得人这一生能随心所欲本就不易,若是荣令宽的志向如此,能继承父亲的衣钵,也算是了全父亲未完成的遗志。 第10章 荣令宽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九岁的荣令宽正是坐不住的年龄,不一会儿屁股就像长了刺一样,左摇右摆地凑到马车窗边看稀奇。 天色还不算晚,傍晚的红霞映在天边,已经没有了白日里的暑热,街上的人反而还多了起来。 看着小屁孩儿扭来扭去的样子,纪韫璋伸出两根手指捏着荣令宽头顶的那一个小发髻,将人从窗边拉了回来。 “想出去玩?” 荣令宽眼睛亮晶晶的,小脑袋像小鸡啄米似的。 “走!姐夫带你玩遍燕京城!” 叫停马车后,纪韫璋手臂一伸,将小孩儿揽在胳膊下,又奈何小孩儿太小,纪世子像夹着一个口袋似的夹着荣令宽。 哇哇乱叫的荣令宽就被今日才第一回见面的姐夫夹在胳膊下拖下了马车。 纪韫璋揽着荣令宽如数家珍,这地方从小玩到大,他都快把地皮踩穿了。 这边正是燕京城最为繁华热闹的东市街,各种小吃杂耍,小玩意儿。 这样的景象,荣佩兰也只在父母尚在人世间的时候常见过。 几人只留了两个小厮跟着,流烟和剩余的几个丫头先行跟着马车回府。 荣佩兰慢慢跟在两人的后面。 若说她孩提时是自在的,那荣令宽就是恰好跟她相反。 母亲怀着弟弟时,父亲亡故,母亲生下宽哥儿后也只堪堪将他抚养到三岁便郁郁而终。 三岁的宽哥儿自走进谢家的大门便再难出门,他在那一方小院子渡过了他的垂髫之年。 “姐姐!” 记忆中那个肉乎乎抱着她不肯撒手的小孩儿和现在初具少年模样的孩子渐渐重叠在一起。 他手里举着一根糖葫芦朝她跑来。 “姐夫说,这是全燕京最好吃的糖葫芦!”小少年将糖葫芦塞进她手里。 荣佩兰笑着接过他手中的糖葫芦咬了一口,“真好吃。” 荣令宽得了她的回应,才又高高兴兴地跳着去找前面的纪韫璋。 前面两个人,一个是孩子,一个是长不大的孩子。 纪韫璋手里不知道拿了一个什么,等蹦蹦跳跳的荣令宽靠近,就突然从背后拿出来吓唬他。 一个画着可怖花脸的面具。 荣令宽的小脸甚是无语的表情,看着兴致盎然的纪韫璋,他突然弯腰从小摊位边捡到一片树叶,树叶上还趴着一条肉乎乎的大青虫。 突然被睇到眼前大青虫,纪韫璋吓得一蹦三尺高,反倒惹得荣令宽飘荡出咯咯笑声。 真真应了那句偷鸡不成蚀把米。 荣佩兰的团扇挡住了唇边的笑,但也挡不住笑弯的眉眼。 纪韫璋黑着脸拍了下荣令宽的后脑勺,他才将手里那片趴着青虫的树叶放回原位。 街上的人很多,荣佩兰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 荣令宽也时不时投喂跟在身后的姐姐,几人愣是吃得肚子浑圆。 他身上也挂满了花灯风车香包等小玩意儿。 从糖葫芦到糖人,再到糖画,还有驴打滚儿,煎饼,烧鸡,烤鸭,两人几乎快把这一条街买完了。 杂耍,皮影,戏法,猴戏,也看了个够。 若非天色渐晚,不够尽兴的荣令宽还想再玩一圈。 买的东西太多,身后的两个小厮快拎不动了,纪世子和荣令宽终于玩儿够了。 天色也终于暗了下来,街边挂起了一盏盏灯笼。 荣令宽的小脸玩得通红的,额头浸出层层的细汗,双眼也亮得出奇。 荣佩兰抽出帕子给他细细擦去汗珠,“宽哥儿,可开心?” “姐姐,我今日好开心!”荣令宽笑弯了眉眼。 她能瞧得出宽哥儿今日是真的开心。 “姐姐,那你开心吗?”荣令宽反问。 荣佩兰没想到他会反问她,然后唇边笑意点点,“自然是开心的。” 纪韫璋抱着双臂看着姐弟俩,轻轻啧了一声,“开心也不见得一句感谢。” 荣令宽仰头看了眼一脸戏谑的纪韫璋,突然羞涩的笑了一下,纪世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突然腰身被一双小手抱住。 “谢谢姐夫。”声音如蚊蝇。 看着怀里的小脑袋,纪韫璋反而顿时手脚无措,一抹红晕悄悄爬上他的耳垂。 他本想逗一下有些羞涩的小舅子,哪想到小屁孩儿真情实感。 几人回到信陵侯府的时候,钟氏竟已经等在垂花门了。 “晚辈荣令宽给夫人见礼。” 荣令宽虽然才九岁,但是小大人一般认真的模样还是逗笑了钟氏。 见他这般可爱的模样,她心都融化了。 纪韫璋九岁的时候在干什么,还会上树掏鸟窝,然后被她提着棍子追着打。 “免礼免礼,宽哥儿叫我伯母便好。”钟氏笑得眼缝都快没了。 “伯母安。”荣令宽如善从流。 荣佩兰其实知道带着弟弟到婆家,这本就是一件很玄妙的事情,端看婆家的态度如何了。 “母亲,宽哥儿他……” 她还想解释两句,就被钟氏打断了。 “莫说其他,宽哥儿这孩子我第一眼见就觉得喜欢,这莫约就是眼缘。” 荣令宽悄悄对着姐姐眨了下眼,然后对钟氏羞涩地笑了下,“伯母这算是在夸奖晚辈吧。” 荣佩兰哑然失笑,这小子,还真是乖觉。 钟氏被逗乐了,“对,夸奖你,可比你姐夫小时候讨喜多了。” 一旁放空的纪韫璋,“??” “既然来了,就多住些日子,府里很多年不见小儿笑声了。” 钟氏怜爱地摸了摸荣令宽的发顶,“你这小模样,也着实让伯母喜欢得紧。” 钟氏只得纪韫璋一个独子,若非生纪韫璋时坏了身子,她非得生他个四五个,免得面对这个逆子迟早气死。 纪韫璋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然后将荣令宽推到钟氏的身边。 “娘,这个小东西好玩得紧,你先玩着,我和佩兰先回去了。” 荣令宽,“??”谁是小东西。 不待钟氏说话,也不容荣佩兰和荣令宽交代几句,便拉着荣佩兰穿过垂花门、快步朝玉徽园走去。 开玩笑,今日为了讨好小舅子他出钱出力都算了,还又是陪吃又是陪玩的。 这笔账怎么能不赶紧找姐姐算回来,在这院墙门边浪费时间算什么。 第11章 姐姐最大的倚仗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玉徽园的位置在信陵侯府最好的位置,后面还有一片荷池,夏日的时候是赏荷采莲的好时候。 纪世子最享受的是在布满冰的荷池凉亭里吃肉听琴。 荣佩兰坐在亭边,整个人都透着“生气”两个字。 初识滋味又不知节制的纪韫璋春风得意,荣佩兰反像一朵打了霜的娇花。 凉亭里冰爽沁人,夏日的微风似乎吹散了她一身疲惫,裙角贴着她的脚踝轻轻飞扬。 看着层层叠叠的荷花,脑海深处里的往日记忆渐渐浮现。 儿时她随着父母曾经到过临安府,临安最大的杭湖就是这样层层叠叠的荷花池。 母亲想要莲花,父亲为了给母亲摘花,还一头栽进了池塘里。 那时的父亲一身泥泞地从池塘里爬起来,朝着岸边的母女扬起大大的大大的笑容,手里挥舞着他的战利品,一支盛开的荷,两只莲蓬。 母亲揽着小小的她,笑骂父亲笨手笨脚。 为此父亲还生了一场风寒,他们因而在临安多停留了两个月。 纪世子刚在凉亭里的藤椅躺下,他那群训练有素的丫鬟带着小锅炉和酒水又出现了。 荣佩兰踱步进了凉亭,忍不住道,“世子怕是府里最会享受的人。” 纪韫璋眯着眼勾唇一笑,朝她勾手示意她过来。 荣佩兰却拿着团扇挡住脸假意没看见,脚步一转又钻出去赏荷。 笑话,她再靠近他,就是她傻。 纪韫璋看着那抹杏色的背影,剑眉一挑。 呵,又菜又怂。 不多时,肉片滋滋的炙烤声响起,焦香四溢的肉香慢慢飘散。 侯府里在世子跟前伺候的这群丫鬟,别的不说,这一手炙烤的手艺是顶好的。 纪韫璋靠在躺椅上,“小舅子呢,还在看书?” 荣令宽一到玉徽园的书房,就舍不得离开了,多少年他都没有翻过的书,全部被他那小舅子翻腾了出来。 他娘见到小舅子废寝忘食,转头却踹了他两脚,然后再送了他两个白眼球,就气呼呼地走了。 有种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的感觉。 瞬时他就有些后悔接这个小屁孩儿回来了。 荣佩兰回过头来,唇边是浅浅的笑意,“是,我叫了几次不肯出来。” 她看着看着骄阳下随着微风轻轻摇摆的荷花,顿了顿又继续道。 “谢家的书房他不能随意进,只有程文表兄在的时候,他才能跟着进去。” 纪世子恍然地点点头,“怪不得我说随便看的时候,他两眼放光。” 说着他又啧地一声摇头,“他还是生活太匮乏了,书有什么好看的,明儿带他去打猎去,保证他连书房都不想进!” 荣佩兰唇角上扬,“还想打猎,母亲昨天说什么可还记得?” 纪韫璋的脸色一黑,他更加后悔带荣令宽回来了! 看着小舅子勤奋的模样,他娘亲竟不由分说就要拘着他,哪儿也不准去了! “去!把荣小公子带过来!” 纪韫璋咬牙,这小子,非要让他不痛快,他还不能对他怎么样。 他家小娘子看着柔柔弱弱,掐人可真下死手。 “好香!”荣令宽随着丫鬟来的时候,还有些不情不愿,但他一闻到肉香味,立刻将手里的书抛之脑后,将书塞给最近的丫鬟,就笑嘻嘻地凑到纪韫璋跟前了。 荣佩兰挑开帘子进来,就看到弟弟一脸馋猫样。 “瞧你这馋样,一口肉就把你收买了。” 荣令宽笑嘻嘻道,“昨天姐夫就说了,我们兄弟不分你我,他有的就有我的一份,我只是在馋自己的。” 纪韫璋拿着竹签扎起一块肉就塞进他的嘴里,“你倒是会顺杆爬。” 刚烤好的肉片还冒着热气,烫得荣令宽差点跳了起来。 流烟抱着一把泡桐木的琴走了进来,她将琴搁在琴案上,从袖里抽出丝帕,爱惜地擦了擦琴。 这琴还是世子特意给她寻来的,平日里最是爱惜。 荣佩兰发现流烟的各项技艺一丝也不逊于大家闺秀,这样的妙人儿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 潺潺流水般的琴音缓缓从流烟的指间流淌出来。 纪世子一边享受地打着拍子,一边吃着丫鬟烤好的肉片。 “韫璋哥哥!” 纪慧雯的声音隔老远就传过来了,她的身边还跟着赵燕琳。 荣佩兰远远就看到两个穿得鲜亮的姑娘像两只欢快的花蝴蝶飞奔而来。 “好香啊!”纪慧雯撩起纱帘钻了进来。 荣令宽没有见过她们,在侯府他是客,起身挪到了姐姐身边。 而纪慧雯像是没有看到荣佩兰似的,拉着赵燕琳就自顾坐下了。 自顾地拿起一旁的竹签扎了一片烤肉,笑吟吟道,“还是韫璋哥哥这儿好。” “韫璋哥哥安,嫂嫂安。” 赵燕琳一脸无辜,不是她不行礼,而是纪慧雯拉着她坐下的。 荣佩兰笑着点点头,“赵家妹妹,慧雯妹妹。” 然后赵燕琳又好奇地看向荣令宽,浅笑莹莹,“这是谁家的小公子,生得唇红齿白的,日后必定是个迷倒万千的俊俏公子。” 荣佩兰,“这是胞弟荣令宽,昨日随我们回来小住,还未来得及拜见大伯。” 荣令宽红着耳垂,然后抱拳行礼,“小生荣令宽见过赵姑娘。” 赵燕琳抿唇笑了起来,“你这小公子还怪有趣的。” 纪慧雯瞥了荣佩兰姐弟,一边吃肉,一边嘀咕道,“真是不知所谓,什么人都接来打秋风。” 荣佩兰脸色霎时难看。 荣令宽也有些不知所措的小小后退了一步。 赵燕琳轻轻碰了纪慧雯一下,然后一脸歉意地看向荣佩兰,“嫂嫂,慧雯她不是……” 荣佩兰还未说话,纪韫璋面色阴沉地抓着面前的茶盏掷到纪慧雯的脚边,茶盏应声摔得粉碎。 清脆的茶盏声把流烟给吓了一跳,手下一用力,琴弦也随即断了一根。 纪慧雯则脸色一白,吓得一抖,瞬间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她拉着赵燕琳站了起来,“韫璋哥……” 纪世子的声音冷冽,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嘴这么臭,我该上如意坊寻个女工帮你缝上。” 凉亭里五六个丫鬟垂首而立,静得似乎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到。 纪慧雯眼里瞬时蓄满了泪水,贝齿轻咬着下唇,一股屈辱感席卷而来。 似乎她能察觉到玉徽园里所有人灼热的视线都在她的身上,让她无地自容。 虽然以往纪韫璋都是这样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但是何时这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过她的脸。 纪慧雯白着脸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韫璋哥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纪韫璋轻轻抬起眼皮,嘴里更是冷冽无情的话。 “还不滚吗。” 终是忍不住,纪慧雯掩面跑了出去,赵燕琳只得跟着追了出去。 荣佩兰挥了挥手,亭里的丫鬟才退了出去。 荣佩兰揉了揉荣令宽的发顶,其实这样的事在谢家也多有发生,只是更多的是她不知道。 谢家的前院住着府里公子们,除了荣令宽,嫡长子谢程文,还有两个庶子,谢程宣和谢程兴。 一个和宽哥儿同龄,一个年长三岁。 除了言语的欺凌,有时也会故意栽赃。 待人都走干净了,纪韫璋起身给了荣令宽脑门儿一个栗子。 “今日你来是客,还站着让挨骂,你姐姐日后如何在她们面前自处?” 荣佩兰面露不忍,轻轻拉一下他的手,“他还小……” 没有人教宽哥儿如何做,同在谢家的屋檐下,舅舅规矩严明,所以姐弟见面也少。 一切都是这个小孩儿自己摸索着长大的。 纪韫璋反手拉着荣佩兰把她摁坐在藤椅上,“男儿顶天立地,不论大小。” 荣佩兰伸出的手顿了一下,眼眸轻颤,然后收了回来。 纪韫璋转身将手放在荣令宽的头顶上,盯着他黑亮的眼眸,声音微沉。 “男儿立身需自强。” “宽哥儿,你才是你姐姐最大的倚靠。” 第12章 为夫倒是很想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谢家已经使人来问了两回了,荣令宽何时归家。 还有族亲长辈在,他在姐夫家长住确实只会让人戳谢家的脊梁骨。 荣令宽快十岁了,知道再住下去,尽管纪家没有多言,可好面子的舅舅断断是不会答应的,他也不想让姐姐难做。 荣佩兰将新做的几身衣衫给他细细包好,不舍在心底蔓延。 他的衣衫早就不合身了,只是他总是那个被遗忘的。 昨夜纪韫璋还塞了几张银票给她,让她给他缝在书袋里层。 荣令宽随身不离的也就只有书袋了。 他扬起一抹甜甜的笑,尽显可爱,“多谢伯母多日款待,晚辈已经在姐夫家叨扰许久了,该归家了。” 钟氏的心都快融化了,这么可爱懂事的孩子,却是别人家的,末了又不得不叹息,没爹娘的孩子如何不会看人脸色。 “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以后有事就上府里来,你姐夫这么大高个儿还不是白长的,让他帮你顶着!” “好,谢谢伯母。”荣令宽乖巧地点头。 纪世子,“??” 荣佩兰牵着荣令宽的手往外走,姐弟俩一路静默无言。 直到大门口,荣令宽抬头看着姐姐,然后捏了捏她的手心。 似是安慰她道,“姐姐,我会护好自己的。” 荣佩兰强忍着泪,努力牵扯出一抹笑,喉头间哽咽着让她发不出声来,只能抓着他的手点头。 回去的马车上,被钟氏塞满了她觉得荣令宽吃穿都能用得上的东西。 还有一堆来时和纪韫璋一起买的小玩意儿。 荣令宽随着这一车东西回到谢府,三个小厮才将马车搬空。 他回来舅舅只说了一句“回来了”,打赏了送他回来的侯府管事,便回身去了书房。 平日里从来不正眼瞧他的舅母宋氏却是唇角扯起一抹笑,“真是不得了,高嫁就是不同。” “东西带得着实不少,这是生怕弟弟在舅舅家受到苛待吗。” 荣令宽眼眸微闪,小脸绷得紧紧的,侯府的马车还未走,舅母就迫不及待出言嘲讽,失了姐姐脸面,难道就不是失了谢府的脸面吗。 宋氏恼怒了,这小东西还敢给她脸色瞧,声音不由地有些尖锐,“看什么,你姐姐再是飞上枝头,不也没多留你几日吗,还不是要回谢家来。” 这些本都该是她女儿谢舒宁的,可死丫头偏偏脑子少了根弦,金元宝不要,非要去抱那个康家花馍馍。 说着她翻了个白眼,“真是不知所谓,好好在家里待着,日后莫再凑上人家的门丢人现眼。” 谢府不在主街上,但是也不偏,附近住的都是朝中大臣。 荣令宽虽然年岁小,但是做不出骂街的姿态来。 他憋红了小脸,才对宋氏嚷道,“幸无白刃驱向前,何用将身自弃捐。” 说罢提着自己的东西朝前院走去。 宋氏没有听懂,“诶?你、你什么意思?!别走!” 小少年头一回生长出逆鳞来,小小的背影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式只能看着小身影提着自己的东西走了。 气得她只能将无辜的门童啐了两句。 玉徽园午后的时间,园内静谧悄悄的,炙热的太阳烤得园子里的花儿都蔫儿了。 园里只有零星两个丫鬟在回廊下做针线活儿,偏房门口还有一个坐在门槛边上正昏昏欲睡。 清凉的夏风一过,院里的院墙边的那一丛竹子哗哗作响。 内室里,荣佩兰歪在榻上睡着了,手里的账本垂落在腿上。 暑热难耐,反正无人能见,晌午后她就换了一件薄如蝉翼,轻快凉爽的轻纱褙子。 黝黑的长发尽数梳在头顶,挽了个舒适简单的道髻,只簪了一根白玉簪在发顶固定发髻。 这根发簪还分外眼熟,这不是纪世子常簪的那根吗。 美人斜躺在凉榻上,修长白皙的脖颈似羊脂白玉,月白色的抹胸裙勾勒出纤柔秀美,袅袅婷婷。 纪韫璋进门就看到这两日都躲着他的小娘子这副绰约多姿的模样。 他不自觉放缓了脚步,轻手轻脚走到她的身边。 榻上还放着好几本账册,都摊在脚边,大约是都看完了。 纪韫璋小心将人抱起,怀里人睡得沉,秀白的小脸也只是在他肩头蹭了蹭。 随着他弯腰站起的动作,怀中人的外衫从肩头滑下,玲珑剔透圆浑的肩头,让他眸色又暗了几分。 “哎哟哟!”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纪韫璋差点把怀里的人扔出去。 荣佩兰也被吓醒了,骤然的失重感让她下意识张开双手攀上纪韫璋的脖子避免自己掉下去。 “娘!”看清来人,纪韫璋的脸都黑了。 钟氏双手挡着眼睛,又忍不住悄悄从指缝里偷看。 儿子一早就出去了,明明说了日落才会回来,她要教儿媳管家,只想着多拿些账本给她看,哪里知道一来就撞破儿子的好事。 “诶诶,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继续。” 钟氏也顾不得让丫鬟把带来的账本放下了,领着丫鬟赶紧溜,她踩着欢快的步子,连帕子都快甩飞了。 什么管家中馈,她还有劲儿呢,这事不急,小两口抓紧生个孩子才是正经事。 荣佩兰怔怔地看着婆母离去的背影,又抬头看向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 纪韫璋看着怀里已经睡意全部消散的人儿,唇角一扬,“娘子,还困不困。” 他娘必定已经把玉徽上下交代了,此刻园里定是一个人也没有。 就是惊叫冲破云霄,也不会有人来。 荣佩兰瞪大了眼,“!!” 她一手摁住他的脸,一手抓着他的肩就要挣扎地下来。 她红着脸,声音都不连贯了,“青、青天白日的,你你、你胡沁些什么!” 纪韫璋顺势将人放了下来,揶揄地看着她,“娘子在想什么,为夫只是问你困不困。” 闻言,荣佩兰的脸颊红得更甚,双手无处安放,拢了拢衣领,此刻她无比后悔贪凉穿了这样一件轻纱褙子,“我、我什么也没想。” 纪韫璋弯下腰,朝她逼近,逼得她步步后退,最后退到墙根退无可退。 眸色愈深,缓缓凑近她耳边,“娘子没想吗,为夫倒是很想。” 夏风穿堂吹过,吹起窗边的白纱,盖过了那一双相濡以沫的人影。 园里只有沙沙地竹叶声。 静谧又热烈。 第13章 管家账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流烟。” 荣佩兰将手边的账册归拢整齐,却发现本应在房中伺候的流烟不见了踪影。 “少夫人。”在回廊下做针线活的青檀立刻起身。 荣佩兰抬眼,是玉徽园的二等丫鬟,“流烟呢。” 青檀微微一顿,然后道,“流烟姐姐一早随着世子出门了。” 荣佩兰的动作一滞,眼眸微垂,然后又复抬起头,“既然流烟不在,那你随我去寻母亲。” “是。” 荣佩兰指着桌上的账本,“将这些都带上。” 见青檀手脚麻利,她又道,“今日起,你就到跟前伺候。” 侯府的人口简单,侯爷除了钟氏,还有一位姨娘,无子女 府中的产业大多是御赐,只有城中的几个粮食铺子是钟氏的陪嫁。 虽说钟氏是要教荣佩兰掌家,但是府中的事务也简单,府中大多都是做了多年的老人了。 她一个新妇尽管有婆母的支持,都怕是短时间内难以服众。 所以钟氏将庄子和铺子的账册拿给她先看,先学会看账,再学会管账。 “母亲。” 荣佩兰一进院门就看到,钟氏正带着丫头晒书。 信陵侯虽说是个武将,但是书房里的藏书也不少。 荣佩兰忍不住再次感叹,一个学富五车的父亲缘何就生了一个胸无点墨的儿子。 “这么大的日头,让丫头送来就行了。” 钟氏拿起一旁的绸伞迎了上来,举起伞遮在她的头顶。 荣佩兰也将团扇靠近钟氏,手腕微微用力,将风扇得大了些。 “母亲这些账册我都看完了,想来母亲应该会考验一番,便先过来了。” 婆媳两人一同往花厅走去,钟氏身边的周妈妈使人接过了青檀手里数十本的账册。 侯府的花厅比谢家的花厅大得多,上回过来,还是新妇敬茶的时候。 钟氏拉着荣佩兰坐下,“世家姑娘学着管家都是十二三岁便开始了,你才接触,急不来的,不差这一时。” 荣佩兰眼眸微垂,“儿媳未能及时分忧,没有尽到新妇之责……” 钟氏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新妇之责是早日诞下麟儿。” “璋儿父亲是个重情之人,我早年随侯爷征战时,落过一个孩子,伤了身子,所以只得了璋儿一个孩子。” “璋儿同他父亲一样,所以娘只盼着你们早些开枝散叶。” 荣佩兰的耳尖迅速染红,嗫喏道,“是……” 钟氏笑眯眯地看着荣佩兰羞红的脸,话题终是回到了账本上。 “既然都看完了,可看出什么不同了?” 荣佩兰敛了下心神,“账本是城中五间粮铺近三年的账本。” “这五间粮铺,经营最好的是西城的那一家。西城多有世家贵族,人多,钱也多。” “营生最差的就是北城两间的粮铺,居然不到西城的两成,那边多是普通百姓,可……。” 钟氏点了点头,“可还看出何区别了?” 荣佩兰微微皱起了眉,“因为各铺子的进项和售卖都是写一起的,儿媳看第二遍的时候发现,这五间铺的收的粮量都是差不多的。” “母亲,北城的铺子进多出少,这……儿媳实在没有看透。” 钟氏笑了,“你倒是比那臭小子强。” 然后细细解释道,“西城的粮是精粮,几乎专供世家大族。北城区除了普通百姓,还有难民乞丐。” “信陵侯府每年酷暑和寒冬都会在北城增舍粥棚,而世家皇亲们的粥棚则直接是在北城粮铺购买,糙米和精米价差数十倍,北城自是比不上西城。” “虽说北城铺不赚钱,可若北城没了咱们家的粮铺,多少苦难人能挨过酷暑和严寒呢。” 荣佩兰抿了下唇,她见过哀鸿遍野的饥荒之地。 那年她九岁,一路上都是逃荒的人,有人躺在地上拦他们的马车,有人不顾飞奔的车速直接从树上跳到车顶上。 她害怕得尖叫。 为了保护她和母亲,父亲伤了一条腿。 钟氏以为荣佩兰是吓着了,安抚地拍了下她的手,“莫怕,现在都好了,十年前的那场饥荒才叫人害怕,你也还小,莫约是不记得了。” 一个穿着翠绿衣衫的丫鬟躬身进来了,“夫人,时辰到了。” 钟氏拍了下手,然后对荣佩兰道,“前两日就说好了今日要去西城看看,刚好赶巧了,那便一起去看看?” 燕京城除了位于正中央的皇城,分为东西南北四城,西城离皇城门最近,也是最多皇亲国戚。 燕京城最负盛名的【某某楼】就在西城的西市街。 荣佩兰随着钟氏到了铺子,虽说这只是一间粮铺,但是其奢华程度不亚于一间首饰铺子。 铺子里除了最基本的米油面等。 竟然还有燕窝,红参,冬虫夏草,铁皮石斛等滋补品。 原来钟氏还只给她看了账本的冰山一角,怪不得纪韫璋一看她拿账本就皱眉,可见曾经被“荼毒”过。 铺面很宽敞,没有柜台,只有几座金丝楠的架子。 米都是装在琉璃里放在架子上,碗边还放了一个小木牌,上面写着“荷花稻”。 荣佩兰今日算是开了眼界,原来稻米都有数十种不同的稻米。 更甚至还有有色的稻米。 掌柜已经得了消息,主家会带着少夫人过来。 见荣佩兰眼中闪过的新奇,上前道,“这是外族人的特色,米就是普通的糯米,这些颜色都是菜汁染成的。” “买的人不多,都是图个新鲜。” 荣佩兰点点头,唇角微微勾起道,“儿时曾也见过绿色的饭,只是年岁太小了,还以为是记忆出了偏差,没成想还真有。” 听了她的话,钟氏侧目,这有色米还是掌柜跑贸易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 钟氏这时才想起,荣佩兰生父明石居士,那个“离经叛道”的大才子。 只做了三年的官,弃了一片坦途的官路,带着妻女游历天下,四海为家。 荣佩兰见过有色米便也不稀奇,她的见识只会多不会少。 钟氏突然觉得,这个不懂俗事的儿媳,只怕会是日后璋儿最大的助力。 第14章 误会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粮铺对面就是如意坊。 曾经是谢舒宁最爱去的地方,可惜她的月银不多,往往攒上好几个月的月银,才能买上一根心仪的簪子。 荣佩兰突然一怔,如意坊的门口出现了两条异常眼熟的身影。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青檀眼皮一跳,那不是世子和流烟吗。 荣佩兰心下顿时漏了一拍,垂下眼睑,然后转身朝粮铺内走去。 青檀看了眼荣佩兰的背影,又看了眼跟在世子身后流烟的背影,抿了下唇后转身跟上了少夫人的脚步。 西城的粮铺同普通的粮铺不同,多是精细而昂贵。 也是所有铺子中最赚钱的铺子,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也和世家皇亲的管事多有交集。 虽说是个粮铺,但就单这一个地方,其中的人情交道,都够荣佩兰学了。 钟氏带着荣佩兰从铺子里出来的时候,日头已经渐渐隐了下去。 “兰儿,可要去如意坊看看?”钟氏看着对面如意坊进进出出的都是年轻的小娘子,转头对荣佩兰道。 青檀下意识看向荣佩兰。 荣佩兰侧头看了一眼如意坊,摇摇头道,“不了,母亲上回叫如意坊了不少衣衫首饰,儿媳还有许多不曾用上。” 钟氏点点头,婆媳两人相处也不过月余,只当她是不好意思,下回让璋儿再陪她再去就是。 荣佩兰扶着钟氏上了马车,提着裙角刚想上车,视线恰好撞倒才从如意坊出来的流烟。 流烟换了一身衣裙,此刻更是看不出一丝一个丫鬟的影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一家的官家小姐。 青檀发现了荣佩兰提着衣裙的手指有丝颤抖,微微侧身挡住了她的视线。 轻声道,“少夫人,夫人还等着呢。” 荣佩兰捏着衣裙的手指紧了紧,然后轻声嗯了一声,借着青檀的手蹬上了马车。 钟氏往常来查账都是自己一人来的,许是今日有儿媳陪着,心情颇为轻快。 “兰儿,你莫看这区区一小间铺,这里头的学问也可不比你父亲教给你的少。” 荣佩兰不敢看钟氏,只低声回道,“是,儿媳会跟着母亲好好学。” 钟氏看着低眉顺眼的儿媳,叹了口气,她的儿子是个混不吝,这儿媳又未免太乖过头了。 幸得这个混不吝的儿子是小祸不断,大祸不闯,望着成亲了就好好收收心。 马车摇摇晃晃,日头渐渐没了影。 侯府的膳食都是分开的,钟氏没有拘着儿子晨昏定省,自然也不会让儿媳日日报到。 玉徽园里有小厨房,厨子都是纪韫璋自小吃到大的。 纪韫璋是个爱玩的性子,时常不在府里吃,小厨房的厨子已经习以为常。 所以青檀来报只有少夫人的一人用饭时,厨子应了一声便开始准备膳食。 月上柳梢头。 沐浴过后的荣佩兰,披散着长发,靠坐在凉榻上看今日新带过来的账本。 青檀拔下头上的簪子,拨了拨屋里的几盏灯笼的灯芯,屋里又亮堂了几分。 她将簪子簪回发髻,思索片刻后道,“少夫人,灯光暗了些,仔细眼睛,还是早些歇息的好。” 荣佩兰放下手中的账本,“还有几页,看完就不看了。” 顿了下又道,“你也歇息去,今晚不用值夜。” “是。”青檀福身。 青檀走后,荣佩兰才吐出一口浊气。 看书曾是她消遣郁闷之情的最佳方式。 账本或许没有书本来得有吸引力,荣佩兰看得心烦意乱。 才成婚不过月余,她似乎沉溺其中了。 纪韫璋是信陵侯世子,娶妻纳妾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更何况流烟是跟在他身边最久的丫鬟。 荣佩兰后仰躺下,将账本盖在脸上。 账本上的特有的油墨香才逐渐使她静下来。 慢慢地,她悟出了一个道理,求爱,最苦。 她现在是信陵侯府的世子夫人,求名,最明智。 当下她学着做好一个侯府当家女主人就好。 纪韫璋回来的时候是带着一身酒气,一进门就看到,他心心念念的小娘子脸上盖着账本在凉榻上睡着了。 轻轻拿着账本,账本中间晕湿了两小块。 “啧,居然还流口水。” 纪韫璋将人放置在床榻上,刚想俯身偷一个香吻,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世子,奴婢熬了醒酒汤,您趁热喝。” 流烟端着瓷白的碗轻轻放在桌上。 估摸着是汤水太烫,她还捏着耳垂轻轻搓了搓,然后放在嘴边吹了吹。 纪韫璋站起身来,放低了声音,“这里不需要你伺候。” 流烟悄悄睇了一眼榻上的荣佩兰,然后轻声道,“世子,明日可还是一样。” 纪韫璋嗯了一声,然后不耐地挥了挥手。 “奴婢告退。”流烟福了下身,躬身退了出去。 纪韫璋伸出胳膊闻了闻,似乎酒气是有点重,他家小娘子有点小气性,若是半夜醒来闻到了酒味,怕是会踹他下床。 脱了长衫,就往隔间的净房走去。 榻上一阵淅索声,只见原本平躺的人,抱着薄被向内侧躺了。 —— 日上三竿。 太阳已经晒进了屋里,纪韫璋才醒来。 宿醉的后果便是头昏脑涨,他捏了捏额角,下意识叫了一声,“佩兰。” 一个窈窕的身影走了进来,拿着一方帕子递给了他。 “世子,少夫人一早就出去了。” 纪韫璋擦了把脸,才清醒了些,“出去了?” 然后又看向流烟,微微皱眉,“你怎么没跟着。” 流烟是他成婚前玉徽园调整就安排好伺候少夫人的大丫鬟。 “奴婢不知。”流烟抿了抿唇,然后又道,“少夫人只带了青檀,今日周妈妈来说,青檀晋一等入内室伺候少夫人。” 纪韫璋不做他想,点点头,“原想着谢家会有丫鬟,便只安排了你一人,现在多晋一人也好。” “少夫人去哪儿了?” 流烟刚想开口,纪韫璋突然站起来,“算了,我直接去门房问。” 说着他抓过衣杆上的外衫披上就往外走。 “诶,世子,您还没吃早饭呢。” 流烟连忙道,想出声拦下人。 奈何,纪韫璋脚步又大又急,等她跑到门边,他早就没了影。 第15章 米粮案1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你们芳香源就是个骗子粮铺!” 荣佩兰带着青檀刚从马车上下来,就见有人在粮铺前闹事。 粮铺掌柜周管事是周妈妈的长子,能做上西城粮铺的管事,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素来与粮商世家管事打交道,什么手段没见识过。 只是他没想到,今日的闹事之人油盐不进。 “芳香源店大欺客,竟然用陈米当新米卖!” “这么贵的米竟然是陈米!这就是一家黑店!”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指指点点的人也越来越多。 芳香源的常客几乎都是世家皇亲,高官富商,平头百姓几乎不会有人买芳香的米。 若非住在西城,芳香源的名号其实还不如北城的那两间粮铺响亮。 只是装饰这般奢华一家米粮,有人嚷嚷是家黑店,难免不会引起百姓的围观。 周管事沉下了脸,“这位郎君说话可想过后果。” 那名年轻的男子一手提着一个沉甸甸的白布口袋,另一只手提着一壶酒坛。 他将米袋拎起来晃了晃,大声嚷道,“什么后果,你们卖陈米还要威胁我吗?!” “芳香源管事跑堂一共六人,我朝规定,凡诬告三四人者,杖一百,徒三年;五六人者,杖一百,流三千里。先生若是做好了流放的准备,现在便可大声嚷出去。” 一道清丽的女声。 “谁?”年轻男子环顾四周,“流放?吓唬我吗?你们东家是谁,这么大的口气,大得过我朝律法吗!” “我不管,我要见东家!我倒要看看这家黑店背后是哪一路厉害的神仙!” “自然无人能大过律法。”荣佩兰自人群中上前,“先生的米可否给我看看。” 年轻男子见是一年轻妇人出头,皱起眉,“你是谁,你能做得了主?” 荣佩兰,“如果是芬香的米,我可以做主赔偿,如果不是芬香的米,我可以做主报官。” 年轻男子也是个急性子,听了荣佩兰的话不乐意了。 “什么叫不是芳香源的米,这是我昨日特意买的,今日一早就提到我岳父家去的,结果这米竟然是陈米,让我岳父好一顿骂,说我竟然没有诚心!” “这米自昨日出了芳香源的门,到我提前岳父家为止,这个口袋就没打开过!” 年轻男子将白布口袋扔到她的脚边,“既然你能做主,你自己看看你家的米。” 青檀拾起米袋,打开袋子递给荣佩兰。 她伸手在米袋里面摸了摸,然后直视他的眼睛,“没打开过?谁又知道呢?” 年轻男子腾得就跳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想耍赖了?!” 荣佩兰有些好笑,“到底是谁在耍赖。” 说着她又转头看向围观百姓,“我们双方各执一词,既然谁也说不清,如何才能还我们清白。” “上衙门!” 围观人群中不乏看戏的人,正所谓看热闹不嫌事大。 年轻男子哼了一声,“上衙门就上衙门!” “少夫人……” 周管事有些犹豫,开门做生意和气生财,最忌闹大。 荣佩兰递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去他家查查。” 周管事看了眼镇定自若的少夫人,见她丝毫不慌,原本有些烦躁的心也安定了下来。 轻轻点了点头,“好。” 纪韫璋赶到时,芳香源前的人群走了个精光,都跟着去衙门好戏去了。 铺里的跑堂迎了上来,“世子爷,少夫人去衙门了。” “衙门?” 跑堂将早晨发生的事简略说了一遍,纪韫璋脸色沉了下来,“原来我才知道,芳香源的管事竟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跑堂悄悄抹了一把脑门的汗,“那、那人实在难缠……” 纪韫璋翻身上马,拉着缰绳掉转码头,朝着跑堂轻呵了一声,“呵。” 这声轻呵,跑堂顿时心感不妙,再抬头,世子已经朝着衙门策马而去。 衙门门口时常看热闹的人多,里三层外三层的,燕京城的百姓们茶余饭后谈资除了邻里间传瞎话,还有衙门这个八卦聚集地。 官老爷除了办案判生死,更多的还要处理老百姓之间的鸡毛蒜皮。 留着山羊胡的京兆尹眯着眼拍了下惊堂木,沉声道,“你们二人各执一词,本官该信谁的。” 年轻男子一脸欲哭无泪之情,“大人,小人是做小买卖的,和家中娘子发生些口角,娘子正在孕期,气性大了些,跑回了娘家,这一去就是十几日。” “小人特意买了些好米好酒回去孝敬岳丈好接回娘子,怎么可能做出换陈米的事。” “就因为这陈米,岳丈好一番责骂,娘子更是不理我了!” “若非这黑店,此刻我早已接回娘子,一家和睦团聚了!” 京兆尹捏着胡子点头,一副“你说得有道理”的表情。 年轻男子见了京兆尹的样子,以为自己要胜诉了,立刻指着荣佩兰道,“大人,这家黑店,价高物廉,此前还不知坑害了多少人家,还望大人明察。” 荣佩兰虽然是信陵侯府的少夫人,却身无品级,在堂上也许同百姓一般跪拜。 “大人,芳香源开铺二十余年,其老顾客多为西城各府邸,若芳香源陈米换新米,欺客敛财,恐怕用不着大人出手,芳香源早就被砸了招牌。” 年轻男子不屑地哼了一声,“这番说辞也只能说你们欺软怕硬,差别待客而已。” 跪在一旁的周管事刚想说话,被荣佩兰拦手打断,“各铺子经营的管事东家都有在官府文书登造在册。” “芳香源只是东家经营的其一,而北城两间开源米粮也是东家经营,米价为全燕京最廉米价,没有精粮细面只有裹腹之食。” “开源米粮更是每年在酷暑和严寒都会开设粥棚,只为那些没有营生的老弱病残能安然度日。” 每年雷打不动开设粥棚就是那几家,早在燕京城里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围观的人群中开始淅淅索索的说话声。 “原来开源和芳香源的东家是一个。” “开源何止设粥棚,北城的善堂里收容了几十个孩子,每日的米粮都是开源送的。” “你何以得知?” “我送过好几回货,和善堂的婆子说过好几回话知道的,我扛包的钱银都是开源的掌柜结算。” “嚯,几十张嘴吃饭,还日日送粮,这开源东家还真是善人。” 京兆尹还是捏着胡子点点头,还是一副“你说得有道理”的样子。 但他末了还加了一句。 “此番证词并不足以支撑芳香源没有售卖陈米,可还有其他证词或物证。” 第16章 米粮案2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京兆尹的话,差点让周管事跳起来,他现在觉得这个男人其实就是其他同行安排过来刻意抹黑。 荣佩兰指着地上的白布口袋,“芳香源的米每日售多少,谁售的,什么时辰售的,统统记录在册。” “这位先生于昨日酉时一刻于芳香源购买桃花米三斤。” “这个白布口袋里,除了桃花米,应该还有一个小口袋,是本店给所有购买的顾客增送的本店新品荷香米二两。” “先生来时,便说了,岳家只打开米袋便看出了陈米,并未动过米。” “来时,我家管事便已经打听过了,先生的娘子入门四载才得了孩子,本是喜事一桩。” “奈何贵府上的老夫人做了个猛虎进门的梦,便四处嚼舌根,说儿媳这孩子来得蹊跷,只因您的属相为马。” 荣佩兰抬起眼眸,“民妇认为,不过是这位先生的母亲为了间离儿子和儿媳的感情,掉包了儿子特意买的米而已。” “芳香源只是这一起家庭纷争的无辜受害者。” 说着她又看向米袋边上的那一坛酒,“怕是除了米,就连这酒也被换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酒坛上。 是啊,买了米和酒,若是米和酒都有问题,岂不是太过巧合?! 离年轻男子最近的一个衙役,拎起了酒坛,拍开坛口的泥土。 荣佩兰看到掉在地上的泥块,唇角微微勾了起来。 昨夜才重新封的泥,还没干透,揭开只会成块的掉,如果是买来店家窖藏好的酒,封口泥早就干得酥脆了,揭开只会成渣。 衙役揭开酒坛,一股异常淡的酒味飘了出来,就像是掺了水一样淡。 他伸出手指沾了一点,尝了尝,“大人,掺水了。” 京兆尹,“来人,带孙寿之母前来问话。” 孙寿的脸色白了几分,怎么会…… 骤然之间,他突然想起,昨夜他母亲一直嘀咕,他为什么要这些好东西送给那家人,他媳妇儿这孩子来得蹊跷,为什么就不听她的。 难不成真是他母亲所为。 衙门口的围观的百姓说话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周管事忍不住看了一眼这位一看就是软和性子好说话的少夫人。 昨日夫人带着少夫人来的时候他还不以为意,一个小姑娘而已,哪里能管下这么的大一盘生意。 就是夫人,刚开芬香源的时候,吃了多少亏才把芬香源的名号打到了权贵圈子里去。 没想到她只在铺里待了一个时辰,不仅注意到了铺里的做账习惯,更是连铺里的售卖赠送了什么,都记在了心里。 孙寿的母亲到的时候,没有因为儿子可会她换了米粮而可能遭受刑法而害怕。 反而直接跪在地上砰砰砰磕头,痛哭流涕,“青天大老爷啊,我那不检点的儿媳才是祸害,我儿是被她灌了迷魂汤了!” 荣佩兰微微颦起秀眉。 京兆尹惊堂木一拍,吓得孙母立刻停止了哭声。 “不要说与本案无关之事,本官问什么,你答什么。” “是、是是、是……”孙母吓得连连点头。 京兆尹,“孙寿是否昨日卯时一刻购买了米粮和酒。” 孙母点头,“是,那点东西竟然花了十多两银子,我儿是昏了头才……” 京兆尹不耐烦地又拍了下惊堂木,将孙母没有说出来的话都吓了回去。 京兆尹继续道,“你是否趁孙寿熟睡,将他买东西全部调换。” 孙母缩了缩脖子,“是、是……” “娘!”孙寿不可置信地喊了出来。 “肃静!”京兆尹站了起来,“本案明了,孙寿所购米粮无误,芳香源无罪。孙寿失察,其母掉包,致使芳香源名誉受损,判杖二十,罚银百两。” 京兆尹一宣判,青檀立刻冲上来将荣佩兰扶了起来。 荣佩兰的脚都麻了,借着青檀的手劲儿才站起来。 “少夫人,奴婢背您吧。”青檀轻声道。 荣佩兰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无碍。” 孙母一听要仗二十,立刻哭天抢地,“大人打不得啊!我就这么一根独苗啊!” “都是罗氏那贱皮子,若非她偷人怀上野种,我哪里会换了我儿的米和酒啊!” “我是心疼我儿啊,他辛辛苦苦地挣钱,作甚要便宜那个贱皮子啊!” 孙母的声音细亮,嗓门又高,衙门本来都要走的百姓又围了起来。 这可比米粮案要带劲儿的多啊! 荣佩兰看着又渐渐聚拢的人群,孙母还在叫嚷,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芬香源的案子已经结了,这里便没有她的什么事了。 正准备带着青檀离去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来。 “大人,我要告孙寿之母诬告!” 围观的人群被拨开,走出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 “婉娘……”孙寿伸手想上前扶她,却被孙母拉到了身后。 京兆尹刚判完一个案子,正准备走的时候,又进来一个告状的。 荣佩兰看着这个一脸坚毅的年轻妇人,低声朝周管事道,“管事,还烦你继续留下,若这位夫人有什么需要,尽力帮助。” 周管事不解,但是还是应了下来,“是,少夫人放心。” 荣佩兰带着青檀从衙门里出来的时候,衙门门口已经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 那些不挤进去的人都在问是谁家的儿媳偷人了。 传话也越来越离谱。 这还是第一现场,都已经传得不像样子了。 若是那位夫人今日没有站出来,任由孙母泼脏水,日后就算她的孩子生了出来再像孙寿,也会被说是偷人生下的野孩子。 她让周管事尽力提供帮助,是因为案件的结果衙门会公示十日。 无能为力,只能尽力而为。 纪韫璋脚程比较快,他到的时候,他的小娘子正舌灿莲花地辩驳。 这样的场面下,她丝毫不见慌张。 没想到这个柔柔弱弱的小身板里竟还有这么大的气势。 纪韫璋恍然觉得,这个家似乎又多了一个比他有用的人。 “娘子!” 纪韫璋率先看到了荣佩兰。 他心心念念的小娘子,却只看了他一眼后,直接爬上了一旁早就准备好的侯府马车。 然后,马车直接就走了。 走?走了? 第17章 香满天下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纪韫璋刚想上马追上去,一个小乞丐模样的半大个孩子就气喘喘吁吁地出现了。 “三、三爷,您让我好找!” 小乞丐咽下一口水,狠狠喘了一口气,“三爷,薛爷寻您!” 纪韫璋不再看慢慢走远的马车,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扔给小乞丐。 “去靳府,找靳二爷,要快!” “得嘞!”得了银子,小乞丐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踹好银子,脚步极快地又跑了。 纪韫璋翻身上马,面色硬冷,朝着和荣佩兰马车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 青檀趴在车窗边看了又看,直到纪韫璋起码走了,才放下帘子。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少夫人,却不知道如何说才是。 荣佩兰看穿了青檀的心思,唇角抿了抿,“无事。” 她应当一早就做好准备的,只是一切都来得太过突如其来了。 她的身份能让侯府上下接纳,已经是她之幸事。 青檀,“少夫人,现在回去吗?” 荣佩兰沉吟了下,“暂且不回,今日事必然跑堂已经回府禀报,母亲少不了忧心,待衙门胜诉之事传回去了,母亲冷静些了再回不迟。” “燕京城我也不曾好好逛逛,未嫁前便听说过北城的一家馄饨好吃,我们去试试。” 想到这里,荣佩兰的眼睛亮了些。 青檀也被提起了兴趣,她是府里的家生子,府里没有姑娘,世子身边不要丫鬟,所以她一直都在洗衣房做些缝缝补补的活儿。 后来因为手艺好,被夫人调到了院子里。 直到世子大婚,玉徽园里还只有流烟一个丫鬟,才把她、白榆,还有流萤拨了过来。 青檀今岁也十六了,却一年都未能出几次府。 若非少夫人提起来,她是想也不敢想去别处看看的。 青檀,“奴、奴婢也没去过,不知地方。” 荣佩兰,“这有何?这般出名,到了北城自然就问到了。” 北城大多是普通百姓,这边的小户房子明显区别于西城的高门大户。 这边叫卖的摊贩也更多,熙熙攘攘,嘈杂的人声,荣佩兰才恍然有种真的在人世间的感觉。 侯府宽大的马车反而成了一个有些异样的存在。 北城的街道更窄,马车走走停停的。 荣佩兰干脆带着青檀下车步行。 叫卖的小贩很多,还有学些年轻的妇人也挎着小篮子叫卖。 青檀也很是新鲜四处张望,走上几步就忍不住停下来看看。 那家馄饨铺很也好找,就在街尾,随便寻一个路人问一问都能找到。 若非已经询问过,荣佩兰只怕会错过这个地方。 说是铺子,其实就是一个大油布支的帐篷。 两口土灶,两口大铁锅,摊主夫妇一个配汤底,一个煮馄饨,忙得脚不沾地。 更多的食客更是端着碗,连勺子都不要,吹了吹后,就着碗边,咕嘟咕嘟几大口,连汤带水一起下肚了。 青檀看到这个摊子,犹豫了起来。 几张方桌乌漆嘛黑,四处都是油渍。 来往的食客吃相鲁莽,甚至不远处一个老汉,手指上擤了一把鼻涕,直接擦在裤脚上。 荣佩兰却像没看见一样,拍了拍青檀,“那儿有空位。” 说完便率先坐了过去,青檀只得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荣佩兰的眼中闪着一丝兴奋。 从前,她随父母游历时,便是这样,赶起路来,路边随便对付一口。 常常看着毫不起眼的地方,却能吃到意想不到的美味。 “两碗馄饨!”荣佩兰扬起声音对正在忙碌摊主道。 摊主头也不回地应道,“好咧!” 青檀忍不住侧目,少夫人似乎和她初见时的样子不太一样。 “馄饨来咯!”摊主端着两碗馄饨,看到竟是位衣着华贵的年轻妇人。 “小老儿的馄饨今日竟还得了贵人的光顾。” 荣佩兰抿唇笑了下,“自然是馄饨香名远扬。” 摊主放下馄饨,指了指外边的布幌子,“那是自然,这可是当年一位大人吃了小老儿家的馄饨后写的。” 浑厚苍劲的四个大字,“香满天下”。 看着熟悉的字体,荣佩兰忍不住勾唇笑了下,轻声喃道,“这四个字还真成了他的银子。” 摊主没有听清她的话,只听到了银子,连忙摆摆手,“这可不是花银子买的,那位大人写了这几个字给小老儿,小老儿没钱,送了碗馄饨给那位大人。” 荣佩兰的笑容又大了两分,“我便试试这香满天下的馄饨。” 摊主走后,青檀满脸纠结得看着面前这碗清汤馄饨,“少夫人,这、这……” 青檀虽是丫鬟,但是自小也在侯府长大,生活自是比着寻常百姓家里长大的姑娘好上不少。 荣佩兰取了一把瓷勺塞进青檀的手里,“这样一个香满天下的馄饨不尝尝,说不得写字的是哪位大人物呢。” 青檀视死如归地深吸了一口气,少夫人都吃了,她还有什么不能吃的。 一只裹满汤汁的薄皮馄饨,滑入口中,顿时清香溢满口腔,咬破馄饨后,又是一股鲜肉的鲜香涌了出来。 “嗯!”原本青檀视死如归的脸亮了起来。 荣佩兰心满意足地吃起了馄饨,一如记忆中的好吃。 可却再也没人在她耳边说,小兰儿,爹爹带你吃好吃的去。 吃完馄饨,荣佩兰刚站起来。 一群乞儿蹦蹦跳跳地扬起一片尘土飞扬,手里的破碗敲敲打打,嘴里还念念有词,一声高过一声。 待听清乞儿唱词后,顿时馄饨摊上的议论声大了些。 青檀跟在荣佩兰的身边,想着少夫人才嫁进来,许是不知世子往日里的恩怨,便低声道。 “他们口中的刘三关,就是平昌伯家的三公子,平日里就和世子不对付。” 荣佩兰若有所思,“近日里,世子和这个刘三公子可有恩怨。” 青檀皱着眉,“近日没有,世子和刘三公子的旧纠葛还是去岁时,刘三公子喝大了,差点非礼了流烟……” 说到这里,青檀抿紧了唇。 流烟…… 荣佩兰捏着帕子的指尖捻了捻上面的刺绣纹理。 第18章 灭门旧案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摇摇晃晃的马车上,钟氏替荣佩兰正了正头上的发髻,轻声道。 “长公主是陛下的胞姐,驸马已经去世多年,儿子也于十年前奉旨平叛身亡,只剩一个女儿丹阳郡主在身边。” “丹阳才几个月的时候,驸马因病逝世,因而丹阳的性子张扬跋扈了些。” “长公主是个慈悲的人,至于丹阳,避着些就是了。” 荣佩兰点头。 丹阳郡主,她也早有耳闻。 面首无数,钟爱俊美的男子。 平昌伯家的刘三公子是有名的俊朗,丹阳郡主曾痴缠刘三公子,刘三公子苦不堪言。 丹阳郡主被陛下叫进宫训斥了一番,这事才算了结。 这事在燕京盛传至今,如今在茶楼的闲话,还能听到丹阳郡主的诸多事迹。 今日是长公主的寿诞,丹阳郡主大摆宴席,将朝中邀请了个遍。 朝中大人对这位胆大妄为的郡主避之不及,但碍于长公主的名望,却不得不到。 钟氏带着荣佩兰到时候,公主府的门口已经停了许多马车。 门口的小厮唱喝道,“信陵侯夫人,少夫人到!” 公主府占地宽旷,差不多将有信陵侯府两个大。 府内雕梁画栋,假山流水,就连房梁都是金丝楠木。 抄手游廊下,更是挂着名家画作无数,一路走过,不像寿宴,倒像名家画作的鉴赏宴。 荣佩兰突然想到,儿时随父母云游时,父亲每到一处都会选取最美的风景入画,而每副画里都有母亲的身影。 父亲还无数次抱着她,大言不惭地说他日后可是要“字比王羲之,画比张大千”。 然后总惹来母亲的无情嘲讽入梦比较快,梦里什么都有。 正当荣佩兰看着一张张画神游四方时,一道惊讶又欢快的女声从斜前方传过来。 “呀,钟家妹子。” 一位衣着华贵的中年妇人,身边还跟着一位妙龄少女。 钟氏也一脸惊喜地迎了上去,“裴姐姐!” “姐姐何时到京的,连我都不通知,若不是在公主府遇上,你还继续瞒着我?” “我昨日才到京,连家里都还未整顿好呢。”裴氏的眼睛落到钟氏的身后,“这、就是韫璋媳妇吧。” 钟氏将荣佩兰拉到身边,“兰儿,这是我闺中时的手帕交,是文远伯伯夫人。” 又指着妙龄少女道,“这是三姑娘,徐嘉仪。” 荣佩兰福身,“伯夫人安,徐家妹妹安。” 末了钟氏才指着荣佩兰,笑眯眯道,“璋儿媳妇儿,荣佩兰。” 裴氏见老姐妹的表情就知道,她对这个儿媳十分满意,又想到自家儿子,无不艳羡。 “妹子,韫璋都娶妻了,我们家其峰还不愿相看,真是急死我了!” 钟氏忍不住掩唇笑了笑,“莫急,你才到燕京,好姑娘多着呢,过几日我上你府上,再跟你细说!” 裴氏的眼睛都亮了,“别过几日了,明日我就上你府上寻你!” “行行行。”钟氏乐呵呵地摆手,“我带儿媳去拜见长公主,待会儿我来寻你!” 见了好友,钟氏的脚步都轻快了两分,算起来,她们快十年未见。 过了抄手游廊就到了长公主的院子。 公主府华贵奢靡,而长公主所住的福寿堂反而庄严质朴,没有过多的奢华装饰,只有些朴实无华的字画挂在墙上。 和外面的热闹相比,院子里反而寂静了许多,远远地还能听到前面的欢笑声,更是显得院子的落寞。 就连丫鬟仆人都不多见几人。 屋里铺了厚厚的地毯,走进来不闻一丝脚步声。 桌案上的熏香炉飘散出袅袅青烟,淡雅的清香沁人心脾,进来的那一瞬,似乎都清明了几分。 墙壁上字画非常多,看笔迹应当都是出自一人之手,画风非常成熟,画工却又粗糙无比。 荣佩兰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画作。 想来是长公主极为重要之人画的,应当是那位早逝的驸马。 厚厚的珠帘后隐约只见一个人影斜躺在榻上。 钟氏带着荣佩兰,俯身下拜,“臣妇纪钟氏携儿媳参见长公主,长公主万福金安。” 屋里寂静无声,行动间衣裙的摩擦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若非进门时看到珠帘后的人影,还以为这是间空屋呢。 半晌后,珠帘后才慢慢响起一个低低声音,“起吧。” “谢长公主。” 荣佩兰搀着钟氏站来。 珠帘哗地一声,走出一个嬷嬷,手里端着一个三指宽一尺长的锦盒。 “公主身子不适,世子大婚未能与宴,这是公主送给新人的见面礼。” 钟氏有些诧异,没想到长公主还会惦念着。 接过锦盒再次下拜,“谢长公主赏。” 珠帘后的声音再次响起,“行了,老婆子图安静,你们去玩吧。” “是,臣妇告退。” 两人出去后,已至不惑之年的长公主盯着大门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道,“那孩子可像他?” 嬷嬷自是知道长公主在说什么,叹了口气道,“像,也不像。” 听到嬷嬷的叹气,长公主倏地笑了起来,“怎么,还是觉得我没放下?” 嬷嬷笑了下,然后摇摇头。 屋内又是一段长长的静默,良久才传出一声幽幽的叹息声。 离了长公主的福寿堂,才又算真正的热闹起来。 荣佩兰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根极品的羊脂白玉发簪,是件极为难得的珍品,却是男式的。 簪头雕刻成了两只葫芦,一片葫芦叶子下还刻着两个字。 钟氏望过来,荣佩兰下意识将刻字的那端握在手里。 “这、倒是少见的极品羊脂玉。”钟氏有些诧异,长公主备的礼竟是送给璋儿的。 瞧见儿媳的脸色有些微怔,以为是长公主赐礼让她落了面子,明明是她来拜寿,却是送给璋儿的礼。 她的手搭在荣佩兰的胳膊上,轻声道,“兰儿,昨日如意坊的张娘子使人来说,新到了一批翡翠料子,明儿娘陪你挑些水头好的料子,给打套翡翠头面。” 荣佩兰此刻心中乱如一团麻,只能胡乱点点头。 发簪上刻的两个字。 平元。 她父亲,荣平元。 第19章 赴宴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一排不起眼的民房,巷子口一棵大槐树,树下蹲着两个小乞儿。 纪韫璋刚走到巷口,两个乞儿缠了上来。 “爷,赏些银子吧。” 其中一个高个乞儿趁拉扯间将一张纸条塞进他的手中。 纪韫璋捏着纸条塞进怀里,顺势拿了一把铜钱抛给两个乞儿。 两个乞儿立刻喜笑颜开地跑了,远远的还能听见两个乞儿因为分钱而起的争执。 巷子里是两排再普通不过的民房。 纪韫璋闪进第一家民房。 院内别有洞天,院子极为宽敞,原来这一排五间民房全部打通了。 院子里堆了许多粮食,还有不少乞儿在此歇息。 一个叼着白馒头的小乞儿上前,“三爷,薛爷在里面。” 最里面的房间房门紧闭,薛景和正在里面闭目沉思。 “吱呀”一声开门声,他倏地睁开了眼,看清来人后才又慢慢合上眼。 “人呢。”纪韫璋面色沉静得厉害。 薛景和指了下不远处窗台下桌上的木匣子,“人死了,但是发现些有趣的东西。” “当年平山铁矿,金矿的一干管事,随着钟大人一家被斩后,要么离奇失踪,要么病死。这个人还是彭叔收货时闲聊说漏嘴才知他曾是平山金矿孟管事的账房。” “匣子里是当年平山县金矿的部分来往账目。” “这部分账,基本上证明了当年挖出的金矿外流到了西晋国。” 巴掌大的木匣子,是最寻常的木头做的,做工粗糙得都不会让人多看一眼。 薛景和睁开眼瞥了一眼木匣子,“若非彭叔多留了个心眼儿,这东西也到不了我们手里。” “那人说常和孟管事见面的人常戴着一张花脸面具,他曾偶然间看到过面具人左耳上有一个耳洞,看身形像个书生。” “那人还说,那个面具人听口音,不像外族人,像凤阳府那边的人。” 说着,他看了眼纪韫璋,“当年那个案子相关人员,斩首近千人,你想找这么个人无疑大海捞针。” 纪韫璋打开匣子,里面的纸张已经泛黄,在窗边的阳光下还能看到纸上闪闪的金光,纸上的最后落款的印泥还鲜红如新。 “流烟现在何处。”合上匣子,他又问道。 薛景和站起身来,“流烟现在在我的别庄上。” 纪韫璋的眼睛微微眯起,眼底迸发出丝丝寒意,“去会会这位在我府上屈尊五年的西晋公主。” 已经夏末,炙热的太阳被秋风裹上了外衣,即便是艳阳高照,也没有夏日里那般炎热了。 纪韫璋浑身的寒意,更是给小院儿平添了一份秋意来临的寒冷之感。 —— 纪韫璋已经一连三日未归家了,就连流烟也不在。 荣佩兰在屋里的凉榻上小憩,身边还放着摊开的账本,自米粮案后,钟氏特意将整个燕京铺子的账本都送了过来。 丫鬟在回廊下做着针线活,青檀的手艺最好,少夫人的小衣小了些,她正重新做新的。 琥珀打下手裁片,她是个活泼的小姑娘,总忍不住叽叽喳喳。 “青檀姐姐,世子和流烟已经三日未回来了,流烟姐姐是不是要做姨娘了。” 琥珀有些艳羡,除了流烟是世子带回来的,他们三个都是侯府的里的家生子,等到婚配的年龄,配个府里的管事就嫁了,再生个孩子继续在府里过活,就同她的爹娘一样。 生生世世都摆脱不掉为奴为婢的命运。 若是能得主子看上,将来再生个一儿半女的,莫说主子,就是成为半个主子这一生荣华都不愁了。 青檀回头看了眼半开的窗子,打了下琥珀的手,“瞎说什么,主子的事哪里是你能胡嚼的。” 琥珀缩了下脖子,“流烟姐姐得了好运道,我只是……” 青檀瞪了她一眼,“这么羡慕,那你怎么不去学流烟,我看你老子娘不扒了你的皮!” 琥珀缩了缩脖子闭上嘴,不敢再多说。 琥珀的娘是先老夫人的管事钱妈妈,琥珀是老来女,自小就养得娇气了些。 钱妈妈早就给琥珀想好了出路,钱妈妈老家的一个堂侄去岁中了进士,是个有前途的年轻人,钱妈妈早就给琥珀定了亲,只等明年琥珀及笄了就出嫁。 在这高门大院里做妾,还不如给穷秀才当妻。 若是夫君能有好运道,日后自然是自有造化的官太太。 白榆端着冰镇过的荔枝从长廊那头走来,“少夫人还未醒吗?” “还未。” 青檀从窗棂往里望去,凉榻上的人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未动。 白榆看了下日头,“时辰不早了,再不起就要耽搁了。” 一早夫人就派人来说过了,酉时少夫人要随她去长公主府祝寿。 青檀放下手中的针线,“我去叫少夫人,琥珀去打水准备洗漱。”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凉榻上的人毫无动静。 “少夫人?” 青檀轻手轻脚地踱步到凉榻边,却见她颦蹙着眉,满头大汗,像是陷入噩梦里不能自拔,睡得极不安稳。 荣佩兰极度疲惫,她怎么跑,似乎都跑不过这梦魇的一幕。 母亲躺在血泊之中,她身边还有一个小小的婴孩。 “兰儿……”母亲抱着那个孩子望着她,伸长了双手,想要把那孩子给她。 “娘亲!”小小的荣佩兰不管如何奔跑,明明就近在眼前的母亲,她不管如何尽力都不能靠近这个她思念了许久的人。 “少夫人……” 一声声呼唤似乎由远及近。 荣佩兰费力地睁开眼,她像经历了一场竭力的蹦跑一样满身疲惫。 搭着青檀的手,借力坐了起来,穿堂的凉风一过,才察觉前胸后背都湿透了。 “青檀,什么时辰了。” “快到申时了。” 荣佩兰看着窗棂外照进来的明晃晃的太阳,半晌后才伸出手指揉了揉眉心。 “少夫人,先沐浴吧,酉时还要随夫人去宴客。” 青檀将她扶了起来,见少夫人精神不济,也不敢多言。 世子成婚才一月余,还是新婚燕尔,就如此弃少夫人不顾,忒是过分了些。 第20章 鲜花插在牛粪上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在荣佩兰的记忆中,父亲是个开明之人,尽管在外风餐露宿,他也从不在乎什么文人傲骨的名声。 那副香满天下的字,便是他时常在忍饥挨饿时用来换些吃食招。 八岁那年,母亲有了身孕,父亲母亲的脸上每日都挂着笑颜。 可没笑多久,她们回到燕京才不过三个月,父亲便在送母亲上香的途中遭遇劫匪身亡。 荣佩兰靠着湖边的长亭栏杆边,湖面的暖风吹得她的耳铛轻晃。 簪子光泽厚润,一看便是常被人握在手中擦拭过。 她的眼眸微垂,指尖摩擦着叶片下的两个字,心中的结却怎么也解不开。 父亲是个穷秀才,祖籍凤阳府的赤化县。 母亲和父亲相遇相知的故事,她听过千百遍,可从未有过长公主的影子。 长公主在这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父亲又到底是如何遭遇匪徒。 现在想来,其中的桩桩件件,都满是疑问。 “你,便是荣佩兰。” 背后响起一道轻傲的声音。 荣佩兰回过头,一个年轻的女子,穿着繁复的宫装,头上的朱钗上嵌着硕大的珍珠,面颊上也是时下最兴的珍珠妆。 临来时,钟氏便交代了,全场最要耀眼的姑娘就是丹阳郡主。 “郡主金安。” 荣佩兰将簪子收进袖袋里,福身下拜。 丹阳轻呵了一声,然后上前两步,伸出涂满丹蔻的食指,挑起她的下巴。 荣佩兰屈着膝,却被迫抬起头来。 眼前这张脸娇艳无比,却有一双与之不符的温柔眼眸,可她的眼中尽是高傲,不容一丝侵犯的高傲。 丹阳突然笑了一声,收回手指,满是不屑,“起吧,真是寡淡无趣。” “是。” “好好玩罢。”丹阳就像来时一般悄无声息,走时也无声无息。 远远就瞧见的谢舒宁没有上前,就在她以为荣佩兰会被这个名声极差的郡主为难一番时,丹阳郡主却轻飘飘地放过她了。 谢舒宁有些不甘。 上一世她随钟氏来赴宴,可是被丹阳当众极尽羞辱,过后更是不知廉耻开始纠缠纪韫璋。 直到陛下将郡主赐婚给新科探花,这个荒唐的郡主才消停下来。 后来郡主死于难产,一尸两命。 死得好,真是报应。 为此她还高兴得喝了一壶酒。 眼见着郡主走远了,谢舒宁才上前。 “妹妹,好巧啊。” 谢舒宁带着一脸假笑凑了上来,她这两日在街上碰到了三次纪韫璋,都是同流烟同进同出。 上一世,她早就把流烟打发到了后厨,虽然后面还是让她钻了空子,但此时的纪韫璋虽不着家,可从未与流烟在外同进同出。 荣佩兰的性子软,现在换她到侯府了,日子只会比她过得还要艰难。 “姐姐。” 见是谢舒宁,荣佩兰有些懒得应付她了。 也不知是不是舅母将她呵护得太好,竟越来越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了。 可偏偏她还不自知。 “妹妹,怎么看着有些憔悴啊。” 谢舒宁佯装地有些惊讶,声音又大了些,“妹妹才成婚不过月余,怎得瘦了如此多!” 荣佩兰无语地深吸了一口气,腰又有点紧了。 这边靠近湖边,来的人不多,但是离人群也不算远,若是高声些,总会让人听见些热闹。 “妹妹不过才离家月余,姐姐怎么嗓门儿大了如此多!” 离得近一些的两个姑娘听见了,忍不住掩唇笑了出来。 那两个姑娘身边还有一个大腹便便的年轻美妇人,她倒是饶有兴味地看着谢舒宁和荣佩兰两人。 谢舒宁没想到荣佩兰的嘴变得厉害了,从前在谢府那副伏小做低的样子都是唬人的。 她唇角扯了扯,“姐姐见到妹妹不过是高兴了些。” 转而她又委屈道,“妹妹这火气倒是挺旺盛,妹妹若是受委屈了,姐姐倒不介意给妹妹撒撒气。” 荣佩兰一脸惊喜地看着她,“姐姐说得可是真的?!妹妹就是力气小了些,待妹妹回去练练再找姐姐。” 那位蓝衣姑娘再次毫不客气笑出了声,甚至还差点笑岔气。 谢舒宁准备好的话瞬间僵在嘴里,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以为装疯卖傻就能把她带跑偏吗。 如是想着,又一副为你着想的样子,“妹妹才成婚一个月,妹婿就丝毫不顾及你的脸面带着没名没分的通房同出同进的,妹妹还是需好好管管后院才行。” “你身为侯府主母,如何能让她们踩在你的头上呢!” 谢舒宁这一番“肺腑”之言,四周的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些。 荣佩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看来姐姐很是关心妹妹。” 谢舒宁的笑意更甚,“那是自然的。” 荣佩兰的笑倏地收了起来,声音骤然冷了几分,“姐姐的关心原来是当众让妹妹难堪,这样的关心,妹妹可不敢要。” 谢舒宁的笑僵住,荣佩兰的话像是一记耳光一样抽在她脸上。 刚才笑出声的两个姑娘,其中着蓝色褙子的姑娘出声讥讽道,“今日倒是在公主府开眼了,竟有人比我们府中后厨王婆子的嘴还要碎。” 她旁边的粉衣姑娘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她一下甩开粉衣姑娘的手,干脆走到谢舒宁面前。 “你是哪家的姑娘,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府邸能教养这样的姑娘。” 蓝衣姑娘的话直白又呛人,把谢舒宁的脸呛地一阵青一阵白。 她不认得谢舒宁,但是谢舒宁却认得她。 庆王府的华元郡主。 上一世,她认识华元郡主还是在靳家的喜宴上,华元和靳大少奶奶柳氏是闺中密友。 纪韫璋虽是靳大公子的好友,她却和靳大少奶奶并不相熟。 华元颇为厌弃地看着谢舒宁,“丹阳怎么请你这样的人,真是倒胃口!” 谢舒宁的脸色更难看两分了。 这一世她调换了荣佩兰,到现在她还只是一个四品文官之女,对上华元和丹阳这样的贵女,不管后世她们的处境如何,现在她都无法和她们抗衡。 想到这里,谢舒宁饶是一肚子的火,也只能捏着鼻子灰溜溜地走了。 荣佩兰眨了眨眼,她都做好了火力全开的准备,结果这姑娘三言两句就把谢舒宁解决了! “多谢姑娘仗义执言。” 华元毫不在意地摆摆手,然后围着荣佩兰看了两圈。 “你就是纪三儿的媳妇儿?” 就在荣佩兰一头雾水时。 华元啧啧道,“好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第21章 线索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荣佩兰眨了下眼,“花儿也需肥料沃养。” 华元一愣,然后清脆的笑容飘荡出去,“纪三儿的娘子原来还是一个妙人儿。” “走!带你再认识两个妙人儿!”华元拉着荣佩兰就去找与她一道同来的好友。 荣佩兰猝不及防,一个趔趄差点摔一个跟头。 华元性子跳脱泼辣,是个爱恨分明的姑娘。 与之交好的就是柱国将军靳家的女儿靳文瑶,还有柳翰林家的两姐妹。 她也素来与丹阳不和,本不想来,奈何丹阳打着给姑姑过寿的旗号,让她不得不来。 华元领着荣佩兰到了靳文瑶和柳亚茹的跟前,“纪三媳妇儿,这是靳家大姑娘靳文瑶。” 说着又指着大腹便便的柳亚茹,“这是柳家二姑娘柳亚茹,也是文瑶的大嫂。” 末了又指着自己,“我叫华元。” 柳亚茹补充道,“庆王府的华元郡主。” 荣佩兰看了眼一脸温婉的柳亚茹,福身见礼,“华元郡主金安。” 华元毫不在意地摆摆手,“不要这么多虚礼,安来安去,真没意思,对了,还不知你的闺名。” 荣佩兰笑了下,“荣佩兰。” 靳文瑶也抿着唇笑道,“原来纪韫璋是这样的小娘子降住的。” “昨日我二哥还说,纪三公子都已经许久不曾找过他们了,都成了婚都跟大哥一样成了妻管严。” 荣佩兰有些羞愧,说得好像她已经降服了燕京小霸王纪韫璋似的。 靳家大哥靳少毅她也有耳闻,是靳将军府的嫡长子,子承父业,武功高强,自少时就随将军在边关长大,是个胸无点墨的粗汉子。 明明这样一个不入流的粗糙爷们儿,却娶了柳翰林家的满腹诗书的嫡次女,柳亚茹。 着实震惊了燕京城里的百姓一整年。 更让人震惊的是,靳大公子成婚竟成了妻管严。 柳亚茹一只手托着后腰,另一只拿着团扇的手轻轻拍了下靳文瑶的头顶。 “又忘了规矩。” 靳文瑶缩着脖子,悄悄吐了下舌头。 荣佩兰唇角不自觉弯起,眼珠黑亮。 华元突然悄悄凑近荣佩兰,眼中尽是探究,“我怎么听说纪三儿原本定的是谢家嫡女,怎么又变成谢家外甥女。” “这其中到底是什么变故?” 荣佩兰看着华元眼中尽是闪着兴味,正当她思索该如何应对时。 “什么变故。” 一个懒懒的声音由远及近。 一袭月白长衫的纪韫璋顶着余晖,双手背负,慢悠悠地走过来。 华元见是他,没有好脸色,轻哼了一声,“癞尿蛤蟆……” 她话还没说出来,柳亚茹手中的扇子不轻不重地落到了华元的头上。 柳亚茹神色如常,“华元。” 华元扁了扁嘴,“茹姐姐,看你的面子。” 柳亚茹不理她,转头对荣佩兰道,“纪少夫人莫怪,她还是孩子心性。” 荣佩兰摇头,大方地勾起唇角,“郡主玉雪可爱,如何会怪。” 纪韫璋轻呵了一声,低头对着小娘子道,“娘子,交友需谨慎。” 华元一听,差点跳起来。 纪韫璋却直接揽着自家小娘子离开了。 前院已经开席,钟氏没想到已经消失好几天的儿子出现了,忍不住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今日是长公主的寿诞,只见丹阳郡主花枝招展地在众人之间周旋。 从头到尾却不见长公主现身。 回去的路上,钟氏压不住心中的疑惑,“早就听说长公主的身子欠佳,已许久不曾出来了。” “今日却办了一场没有主角的宴会,这是想给丹阳择婿了吗?” 荣佩兰回想了下今日见长公主时的情景,“长公主虽然没有露面,但是声音有力,不像生病的迹象。” 纪韫璋将车帘拉开一个缝,一直盯着外面,他的眼瞳突然微张,“停车。” 荣佩兰顺着车窗看向外面,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方才在公主府上才认识的华元郡主。 “怎么?”荣佩兰疑惑。 “听说这里的荷花酥好吃,给你买点。”纪韫璋说完撩起衣袍下车。 周记酥点的门口人不多,华元正不高兴地噘着嘴,她的身边还有一个衣着儒雅的中年男子。 男子脸上戴了半块银色的面具,隐约还能看到面具下纵横交错的疤。 华元,“木叔叔,我都吃腻了,我不过说了一次这里的酥点吃好,也用不着天天买吧。” 木春修长的指上拎着一盒荷花酥,手指上的薄茧说明这是个拿笔的读书人。 他唇边是点点笑意,望着华元眼中似乎是浓浓化不开的柔情。 “郡主吃腻了?那木春送给别人。” “诶!别……”华元一把夺过,嘀咕道,“既然是给我买的,哪有送给别人的道理。” 荣佩兰跟着纪韫璋从车上下来,却见到这样一幕。 她抿紧唇,这个木叔叔,很是怪异。 华元转身却看到纪韫璋俩夫妻,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应当、应当是没看见吧…… 她心悦木春,一直,可这并不能对任何人说起。 “好巧。”纪韫璋看着两人。 木春见是信陵侯府的世子,面上已经散去了那一腔柔情,恢复了文人的清冷气息。 “世子也是来买酥点?” 纪韫璋,“自然,听说这里的酥点不错,给内子买一些。” 木春的脸色有一瞬的微顿,细微的表情被纪韫璋准确地捕捉到了。 恰巧荣佩兰走了过来,华元率先发现她,“荣姐姐。” 木春眼神微闪,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华元细致地发现了,立刻慌张起来。 “木春!是不是又毒发了?!” 木春的脸色迅速地灰败下去,唇边溢出丝丝鲜红血迹。 华元顾不得许多,泪眼滂沱地着人带木春赶紧回府,庆王府马车旁的侍卫立刻上前扶住木春。 两名侍卫架着木春上了马车,庆王府的马车急匆匆地离去,扬起地上一片尘土。 纪韫璋看着远去的马车若有所思。 这里便是流烟交代的据点之一,若他刚才没有看错,刚才木春给小二的并不是银子。 而是外观像银子的情报线索。 第22章 疑点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荣佩兰坐在桌案前,双手托腮,她的面前放着那只玉簪。 在幽幽的灯火下,羊脂玉散发出莹润的光辉,常常盘玩玉石的都知道,这只簪子的油性已经出来了,定是主人家尝尝把玩在手的结果。 尤其是叶片下“平元”二字。 长公主知道她是荣平元的女儿,这是长公主特意给她的。 荣佩兰秀丽的眉紧紧蹙起,长公主寓意为何。 纪韫璋从净房出来的时候,看到他的小娘子还是保持着他进去前的一个姿势。 他走上前,却看见她正对着一只男式的玉簪发呆。 待她察觉他的到来后,已经来不及再藏起来了。 荣佩兰深吸了一口气,或许同在燕京的他应该知道些什么吧。 她把玉簪的有字的那头递给他。 纪韫璋才看清上面那两字。 平元? “想爹娘了?”纪韫璋连带着簪子和她的手一起包在手心,手上一用力,将人从太师椅上拉了起来。 荣佩兰拍开他不老实的手,再丢给他一个意想不到的名字,“这簪是长公主特意给的。” 纪韫璋一愣,“长公主?” 她点头,眉头还是浓浓化不开的愁绪,“我自有记忆起便随父母云游,我们一家形影不离,父亲更是从未和母亲红过脸。” “父亲祖籍赤化县,家里最穷时揭不开锅,直到他做官才好些。像这样品相的羊脂玉,断不是他能拥有的。” 说完,她仰头看向纪韫璋,眼中满是不解,“长公主这是寓意何为。” “父亲去世时,宽哥儿都未出生。那日母亲挺着大肚子浑身是血地回家,是舅舅送她回来的。” 荣佩兰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要飘出去了。 “舅舅说,爹爹遇害了,为了保护母亲,他没了。” “爹爹会教我读书,教我画画,会带我去遍天涯海角,他、他就突然那么没了,我连他的遗体都未见到。” “长公主拿这个簪子给我做什么,她想说什么……” 纪韫璋忍不住拥她入怀,紧紧揽着,“娘子,或许,或许只是长公主旧情难忘。” “不可能!” 像是触碰到了她的禁忌一般,荣佩兰突然尖叫。 “我爹爹那般高洁的人,连官都不屑于做,哪里认识什么长公主,又哪里有什么旧情!” “娘子,娘子!”纪韫璋双手捧着她的脸,“娘子!对!岳父高洁!” 荣佩兰握着玉簪的手有些颤抖,在他的声音中渐渐平静下来。 纪韫璋捧着她的脸,“岳父的才名就算到了如今,也是惊才艳艳之人。” “难保不是当年长公主对年轻才俊的一见钟情,旧情难忘。” 她望着他沉寂的眼,混沌的眼眸才渐渐清明,垂眸看着手中的玉簪,“我爹爹一世英名,断不能毁在她的手中。” 纪韫璋,“不会的,长公主寡居多年,现在身边只得一个丹阳郡主,她也鲜少出现,娘子你可当她不在。” “娘子,莫怕,以后你的身后有整个侯府。” 纪韫璋将她揽进怀里,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 北城的街市人声鼎沸,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纪韫璋穿着一身半旧的袍子,隔远看也只道这是谁家儿子,生得这般俊朗。 他闪身进了灰鸽巷的一间民房里。 还是上回的那院子里,只是院里的粮食少了许多。 “狗儿!” 上回给他递消息的那个小乞儿一见他就笑嘻嘻地迎了上来,“三爷。” 纪韫璋从怀里掏出一包还温热的烧鸡扔给他,“昨儿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狗儿接过烧鸡闻了闻,然后心满意足地揣进了怀里。 “那个木先生自进了庆王府就没出来过了,这几日倒是请得大夫不少,买的药材也尽是名贵药材。” “已经打听到了,听说是木先生是中的奇毒。” “还有周记酥点,虫儿夜里已经摸进去几回了,什么都没有。” 狗儿皱起眉,“关在那屋里的女人是不是骗我们的。” 纪韫璋拍了他的脑袋,“不关你的事别瞎管,看好那屋里的人就是了。” “靳二爷来过了吗?” 狗儿的手忍不住从烧鸡上扣了一小块儿下来塞进嘴里,“昨儿过来了,粮食已经悄悄运走了,跟着薛爷的商船走的水运。” 说到这里,狗儿忍不住又多了一句嘴,“三爷,真要打仗了?” 纪韫璋的手还没伸出去,狗儿又缩起了他的狗脖子,小声辩解道,吧“狗儿就是担心这条狗命而已。” “放心,你这条狗命,爷还留着有用。”纪韫璋要被他气笑了。 末了安抚了他一句,“朝廷重文轻武,边关侵扰不断,多些粮,有备无患。” 西晋十五年前遭遇重创后,又遇天灾数年,现在的西晋已经大不如前,只是西晋前年登基的太子手段狠厉,西晋朝内大换血,恐怕在新国君的带领下,西晋重振雄风,指日可待。 民房内被有洞天,最里面的一道暗门推开后,里面是一间极小的屋子,屋子黑得不见五指,只有一抹微弱的豆油灯。 纪韫璋推开暗门,门外刺眼的光线让里面的人睁不开眼,下意识伸手挡住阳光。 流烟还是一身侯府的丫鬟衣衫,只是整个人萎靡不振。 见来人是纪韫璋,抿紧唇侧过脸,“我已经说过了,据点只有周记酥点和长生戏园。” 纪韫璋走到门边的长凳上坐下,“我今日还有些别的事想请教公主。” “五年前,钟家通敌证据确凿,铁矿去向为西晋,可从平山县到西晋,不仅有山路,更有水路。公主是如何神通,能将这些大家伙弄出去的。” 流烟嗤笑了一声,“纪世子如此聪慧,竟还要问我吗?” “世子的粮食源源不断地运送到边关,不也不是神不知鬼不觉吗。” 纪韫璋眼色幽暗,站起身来。 “西晋的探子倒是比我想象的要聪明。” 流烟抬起头来,眼中的神色意味不明,“你杀了我吧,我三哥已经登基了,他的手段想必你已经听说了,我不过是个没用的棋子而已,在哪儿都是一死而已。” 他的脚步一顿,然后抬步,“公主小瞧自己了,公主在纪某手里,还有大用处。” 流烟张了张嘴,嗫喏了半晌,看着那扇暗门再次关上,还是没有问出她心底的那句话。 她自嘲地笑了笑,答案已经明了。 第23章 都打发了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世子回来了,流烟却不见人影,侯府的下人皆是缄默,就像府里没有这个人一样。 底下的人却悄悄传起来了,流烟被世子养在外面的消息。 一度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琥珀气冲冲地提着小水壶走进偏房,“砰”地将水壶放在桌上。 白榆瞥了一眼琥珀,“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 琥珀的脸也不知是晒红的还是气红的,“那群长舌妇,以后下了地府迟早被阎王爷缴了舌头!” “替流烟气的?”白榆有些好笑,“平日也没见你们多好。” 琥珀哼了一声,“谁替她气了,鼻孔朝天,还以为自己是这府里的姑娘,到头来还不是一个爬床的,还不如我们呢!” “那你气什么。” “她、她们传瞎话,说我嫉妒流烟,还嚼舌根嚼到我娘面前去了!”琥珀愤愤。 说着还揉了揉胳膊,“我娘问都不问就上手掐我,信她们的瞎话都不信我。” “行了,别瞎传了。”青檀端着用过的茶碗蝶盏进来,“这么闲就去洗了。” 琥珀有些不情愿,“明明是她们乱嚼舌根。” 青檀瞪了她一眼,“若不是你跟她们瞎聊,能传出这些瞎话,你娘揍得你不冤枉!” 末了,她又警醒了琥珀一句,“琥珀,你老子娘的面子是你老子娘的,不是你的。” “若是你还这么多嘴多舌,这玉徽园怕是要容不下你了。” 琥珀一愣,顿时腾得站起来,“青檀你别在这里假惺惺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夫人准备给世子的通房。” “可惜世子一心在少夫人的身上,以后你也同流烟一样,是个爬床的!” 青檀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她不过是好意提醒,琥珀老子娘送她来少夫人的跟前,就是让她来长长脸,日后出嫁少夫人添一份妆,也是脸面。 日后夫君就算做了官,想着她曾在信陵侯府的少夫人跟前伺候过的关系上,她也不会过得太差。 琥珀不分青红皂白便罢了,居然瞎扯些胡话! 纪韫璋回到园子的时候,三个丫鬟跪在廊下,琥珀和青檀的头发披散着,脸上手臂上也是抓伤。 屋里荣佩兰正伏在桌案上,写着什么,左手边是厚厚一摞账本。 他知道母亲已经开始慢慢在教她打理家业,靠近,清秀的小楷密密麻麻记着入库出货的数量对比。 “娘子。” 荣佩兰头也没抬,“桌上有荔枝,这几日我吃上火了,你吃吧。” 话才落音,头顶那道炙热的视线,愈渐浓烈,她不得不抬起头来。 她好笑地看着眼前的人,然后淡淡道,“葵水。” 眼前的人眼见着眼里的光瞬间熄灭。 荣佩兰侧头看了纪韫璋两眼,朝外努了努嘴,“你不问问?” 纪韫璋剥开一颗润白的荔枝,“问什么,你应当如何就该如何。” 荣佩兰抿唇一笑,然后朝门口扬声道,“都进来。” 三人进来后垂首立在门边。 荣佩兰看也不看她们的,一边继续写自己的东西,一边道,“琥珀,回你的原处,玉徽园不需要一个日日往外传话的传声筒。” 琥珀脸都白了,她被赶了出去,日后管事哪里会再给她安排主子跟前的活儿,若是再被夫人赶到庄子上去,她这一生的前途就没了。 “青檀,同室操戈,回原处。” “白榆,袖手旁边,回原处。” 白榆扑通一下跪下,膝行到纪韫璋的脚边,“世子,奴婢没有袖手旁观,奴婢……” “白榆。”荣佩兰放下手中的狼毫,拿起一旁的湿帕子擦了擦手指,看向匍匐在纪韫璋脚边的人。 “我应该再加一句,火上浇油。” 白榆咬了咬下唇,直起身来,直直地迎上荣佩兰的目光,“少夫人,我和青檀都是夫人给世子挑的通房,待您有孕便会开脸。” “您没有不能赶走我们!” 原本旁观的纪韫璋立刻挪了几步,离白榆远了些,一脸别沾边的神情。 “什么通房,我怎不知!” “我……”原本白榆还想再辩驳几句,抬眼就看到避之不及的世子,就知若是世子不愿保她,她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了。 白榆脸色煞白地瘫坐在地上。 青檀垂着头,始终一言不发。 荣佩兰的声音很轻,“我知道我面嫩,你们都是府里的家生子,老子娘都是在主子面前得脸的老人。” “可若想仗着这点脸面,想在玉徽园里撒泼,趁早些走人。” 青檀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能够服侍少夫人一场,是奴婢之幸。” 荣佩兰自进侯府起,流烟,青檀,白榆,琥珀四个丫头被拨过来。 这个四个丫头是来做什么的不言而喻。 她不介意做个贤淑大气的主母,可若迫不及待就想骑上来了,就别她下面子了。 荣佩兰知道自己一下就打发了四个丫鬟,明天指不定府里会传成什么样。 纪韫璋看着难得发难的小娘子,贴心地给她倒了杯茶,“娘子,果然火气大,消消火。” 荣佩兰端着茶杯睨了他一眼,“舍不得?” 纪韫璋摸了摸鼻子,他爹说得果然没错,来葵水的女人不能惹。 她也不再揪着纪韫璋,他除了两个贴身小厮,玉徽园的丫鬟像训练的士兵似的,一把子力气都有,机灵的却没几个。 流烟是五年前,舅舅家钟家问斩后,他从乞儿堆里救出来的。 因此流烟成了玉徽园里唯一的贴身丫鬟。 荣佩兰翻开那摞账本,最上面的一本,头也不抬道,“你的那两个小厮,吉星最机灵,明日让他帮我去下人堆里走一圈。” “对了,别让他露了风声。”末了,荣佩兰又扭头交代了一句。 纪韫璋哑然,丫鬟都打发走了,她倒是使唤起他来了。 荣佩兰坐在桌案边,脊背挺得直直的,手里写字的速度极快。 钟氏前两日还在说,她是个做买卖的好苗子,脑子活络还勤快。 若是她能早两年嫁进来,现在恐怕已经是一把好手了。 顺带最后还吐槽了一下亲儿子,日后离了媳妇儿恐怕得饿死。 纪韫璋,“……” 他难道就在娘亲的眼中就这么不堪。 第24章 乱成一锅粥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少夫人,现在、现在府里都……” 吉星的话有些结巴,今日一早他就去倒座房和大厨房去走了一圈,说什么的都有。 荣佩兰靠着藤椅,半颌着眼眸,手中的团扇轻轻摇晃。 听到吉星犹犹豫豫只说半截的话,眼睛微微张开,轻笑道。 “都?都说什么,都在说少夫人善妒,眼看着流烟上位了,便把剩下的丫鬟都打发了。” 吉星闭上了嘴。 少夫人什么都知道,还要他去走一圈做什么。 荣佩兰,“从今日起,你就守在玉徽园,看着哪些人探头探脑,哪些讨好你套话的,都记下名儿来。” 吉星挠了挠头,不知道少夫人的用意是是什么,只得点点头应了下来。 接下来侯府像乱了套一样,时时有专门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丫头往玉徽园凑。 守在玉徽园的吉星已经收了不少的礼,这几日被喂得肠肥肚满。 荣佩兰像是看不到这一切一样,日日随着钟氏外出。 钟氏也突然放手,任由府里乱成一团。 —— 侯府的后厨房里,一群婆子围着一起嗑瓜子,扯闲篇。 被赶出玉徽园的三个丫鬟,被管事发配到了大厨房,从主子身边的一等丫鬟跌落到厨房里的粗使丫鬟,白榆的脸上已经好几日不见好颜色。 厨房的王妈妈看着给大缸里添水的白榆,忍不住嘲讽道,“咱们白榆姑娘也来做粗活了,这么金贵的人儿,世子怎么舍得。” 王妈妈曾想给自己女儿在玉徽园安排个轻省的活儿,为此找了青檀两次,青檀铁面无情,她才转而找上白榆。 哪知白榆收了她的绞丝银镯子,却没把事儿办成。 银镯子又被她那赌鬼老爹拿去当了钱银,输了个精光,至今王妈妈还没拿回自己的东西。 现在白榆被贬到自己的地盘上来了,她自然没有什么脸色。 白榆这几日干活,手已经粗了许多,她咬着牙对王妈妈的话充耳不闻。 明明她没有做错,却受到同样的责罚。 她知道少夫人是想借机整顿玉徽园里那些想效仿流烟的女人,想拿她们三个杀鸡儆猴。 没成想,世子身边的吉星,突然在府里走了一圈,是谁吩咐的不言而喻。 哪个府上的老爷们儿没有几个通房,少夫人不过只是谢家的外甥女。 现在府里乱套得连夫人都撒手了。 想到这里,白榆心里止不住地冷笑,现在看她怎么收场。 王妈妈讨了个没趣,翻了个白眼,扭着水桶腰就朝门口去和那群老姐妹扯闲篇儿去了。 —— 婆媳看完北城的铺子后,两人缩在香满天下的馄饨摊,一人抱着一碗馄饨。 钟氏,“兰儿,你要如何做,现在可有章程了?” 其实侯府的问题已经沉疴已久,都是府里的老人,谁都想卖一分面子,事情总是推脱到最后。 荣佩兰将嘴里的馄饨吞了下去,“不破不立,敲山震虎,杀鸡儆猴。” 荣佩兰想借着玉徽园的问题整顿一下侯府上下。 钟氏笑了,这个儿媳她还是没有看错。 “兰儿,娘年轻的时候跟随侯爷南征北伐,燕京的府邸是交给周妈妈,钱妈妈和吴管事照看,就是璋儿奶奶也是两位妈妈伺候得周到。” “两位妈妈难免倚老卖老了些,钱妈妈的女儿琥珀是老来女,年岁比璋儿还要小好几岁。念着钱妈妈的恩情,府里也差不多当半个姑娘养着。” “周妈妈是个老实的,其儿子周管事在西城的芳香源做管事,也是个能干的,她的儿媳是白榆的姐姐。” “你这回发难三个丫鬟,这个侯府却近乎停摆,无外乎是两个妈妈觉得新少夫人没给两位老人脸面罢了。” 荣佩兰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母亲,您还是心太慈了。” 若是在谢府,这样的人早就被舅母发卖了,不论是不是老人还是新人。 荣佩兰想到了从前,“儿时我随爹娘最远到过庆云州,那里天高皇帝远,知府的作用有时候还没有一个村霸来得有用,派出去衙役,常常被打得鼻青脸肿,渐渐衙里已经招募不到衙役,知府大人把自己的俸禄贴补进去加薪都无人敢来。” “知府大人曾和父亲在一个书院读过书,大人对庆云州头疼不已,父亲便给他出了一个招儿,再远村落也不怕无人管制。” 钟氏来了兴趣,“什么招儿?” 荣佩兰抿唇笑了下,“故任能者责成而不劳,任己者事废而无功。” 钟氏,“你父亲还真是个妙人。” 荣佩兰想到父亲,又想到那日从公主府得到的簪子,脸色怔怔,“是啊……” 钟氏想到这样的人才这般早逝,不免觉得有些可惜,“明石先生虽是个读书人却不迂腐,这样的人才只为官三年,属实是朝廷之憾。” 她再转头看到荣佩兰微微出神的样子,以为自己触碰到了她的伤心处。 “兰儿莫伤心,你进了纪家,就是娘的女儿,日后你身边除了璋儿,还有爹娘。” 说着,钟氏伸出手覆在荣佩兰的手上,“放手去做吧,娘信你。” 荣佩兰回过神来,看着钟氏真挚的神色,心底一片柔软,“谢母亲。” 钟氏住持侯府的当家人,每日起得最早,就像一个推磨人,府中的每个下人都是个磨盘,推一下动一下。 当推磨人离开,侯府就成了一个不会转的大磨盘。 钟氏也看出荣佩兰的用心,婆媳俩干脆都心照不宣地任由事态发展。 侯府越发混乱,庭院无人洒扫,马厩里的马儿无人照料,就连厨房里的火都灭了。 侯爷早上上朝一口热乎的都没有吃到,已经发了好大一通火。 荣佩兰看着已经全部乱了套的侯府,叫总管召集了府中所有下人到前庭院来。 因着这几日夫人没有安排,无事可做的婆子竟然在青天白日里喝起了大酒,现在几人还在屋里呼呼大睡,叫都叫不起来。 荣佩兰站在台阶上。 侯府上下二百余人,站了满满一院子。 荣佩兰知道今日自己这一鞭子挥出去,若规矩立不起来,从此她在这个府里就站不起来。 “我知道,这几日府里人心不稳,人心涣散,府里的流言也在满天飞,说什么的都有。” 她的声音清亮,不急不缓。 一袭淡青色襦裙,身形挺立,就是站在那儿都让人不容小觑。 “你们当中许些人今日才算是第一次见到我。” “承蒙母亲疼爱,倾囊相授管家事宜。” “母亲面慈心软,与你们也相处几十载,许多事她不好说,但是我。”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微顿了一下,看着底下神色各异的婆子丫鬟们。 “只讲规矩,不讲情分。” 第25章 杀鸡儆猴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人群中的钱妈妈两只手抱在前胸,听到荣佩兰的话脸色变了,“莫说现在夫人,就是当年老夫人在的时候都会给老婆子两分薄面,如今到了少夫人这儿倒不讲情面了。” 她还未嫁人时就在纪府做事,一路做到老夫人院子里的管事,直到侯爷封侯,也把老夫人伺候走了。 本就是府里的得脸的老人,说句过头的话,就是侯府给她养老那也是使得的。 钱妈妈的声音不小也不大,恰好一众管事妈子都能听到,荣佩兰也能听到。 荣佩兰微微勾起唇,“钱妈妈,在府里做了二十余年,功不可没。” 钱妈妈唇角扬了起来,头颅也微微抬起。 荣佩兰,“西山的庄子风景宜人,山上瓜果也丰盛,适合宜居养老。吉星,明儿叫牙子来买两个伶俐的小丫头伺候钱妈妈。” 钱妈妈心里一突,“什、什么意思。” 荣佩兰,“妈妈劳苦功高,对妈妈自然只能讲情面,哪里能讲规矩。庄子上安静再适合养老不过了,明儿小丫头买来了,就随着妈妈去庄子上养老。” 这话一出,顿时其他人变了脸色,这哪里是养老,是打入“冷宫”。 在府里不仅有月钱,若府上有喜事了,还有丰厚的赏钱。 要是去了庄子,除了府里拨了一点养老钱,哪里还能有进项。 钱妈妈霎时变了脸色,“少夫人好厉害的手段,如此排除异己可问过侯爷夫人了!” “大胆!”荣佩兰秀眉蹙起,原本柔和的目光变得凌厉,“好个刁钻婆子,念你侍奉多年,让你宜居养老,竟如此逾矩,不知好歹!”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少夫人是真的要整顿府里了。 钱妈妈不死心,她不信夫人能让少夫人这样做。 “我、我要见夫人,我要见侯爷!” 荣佩兰睨了一眼钱妈妈,脸上的神色像是睥睨笑话一样,“妈妈怕是年岁大了,时间长了,在这个荣华的府里待得太久了,以至于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钱妈妈涨红了脸,她再是得脸的妈妈,那也是侯府的下人,少夫人是世子明媒正娶抬进来的,是正经的主子。 荣佩兰知道火候差不多了,看向其他人,“府里人多,所以凡事讲个规矩,若是谁都要卖个脸面谋个好处,我想先给各位妈妈管事卖个,这两个月钱不发了,可行?” 原本还看热闹的众人都收回了视线,闭上嘴低下了头。 谁能跟银子过不去,钱妈妈是撞枪口上了,他们是来挣钱的,不是跟主子作对的。 见他们都不说话,荣佩兰眼眸微垂,手中的团扇轻轻转动,“大厨房的王妈妈是谁。” 她已经看完了近五年府里的明细账目,王妈妈是前年接管厨房的,对比上一位厨房管事,王妈妈手脚算干净的,各项采买明细细致明确,算是位尽职尽责之人。 “在这儿在这儿!”王妈妈长着一脸喜庆的脸,加上圆润的身形,离远了些倒像个弥勒佛一般。 “今日早上侯爷为何空着肚子上朝。” 说到这,王妈妈苦了一张脸,“昨日我已经交代了杏儿,晚上值夜时不能把灶膛关紧,炭星子不能灭,早上我一爬起来,灶膛已经冰冷了,再生火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瘦脸丫鬟立刻道,“昨儿夜里不是我当值,是春雨。” 春雨,“今儿才是我,昨儿也不该是我值夜。” 杏儿的眉毛一横,“如何不是你,前儿是我值得夜,昨儿就该是你了。” 春雨也急了,“前儿我……” “行了,别争了。”王妈妈没好气打断她们的争执,“这点事都做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真丢我们大厨房的脸。” 两个丫鬟的争吵停下后,荣佩兰抬眸,看向王妈妈,“王妈妈,今儿第一个规矩,立给大厨房。” 王妈妈擦了下脑门的汗,小心地咽了下口水,少夫人莫不是也要她跟着钱妈妈去养老吧。 “大厨房的值夜不再由吴管家安排,由王妈妈直接安排。” 王妈妈眼睛亮了起来,这、这是要给她放权吗。 厨房一向都是油水重地,不少人削尖脑袋想到厨房来,原先厨房的人都是吴管事定的。 她能到厨房,还亏是前年随夫人一道去庄子上,厨子病了,她顶了上来,手艺得了夫人的首肯,回府才直接调到厨房来。 她在府里的根基薄,没有前头的管事胆子大,不想将如此肥差丢了,一直不敢偷油水。 若是她能定人员,以后在这上头,少不得能收些好处。 看到她的表情,荣佩兰的唇角微勾,莞尔一笑,“往日里厨房里的人员流动大,从今儿起,人员变动三月为期。除了犯事的,生病的,其余的变动由王妈妈做主。” 王妈妈眼睛都快成缝儿了,脸上只差开一朵花儿。 “若是新进的人犯了事儿,王妈妈连带处罚。” 王妈妈脸上的笑瞬间凝固。 “第二个规矩。”荣佩兰的声音微顿,看向下面大气不敢喘的下人们,生怕第二刀再挥到他们头上。 “立给玉徽园。” 一些似有似无的视线到了被贬的几个大丫头身上。 荣佩兰,“玉徽园的二等丫头十名,洒扫丫鬟四名,我会在这些人中挑两个进屋伺候,再在外院挑两个。” 她话刚落音,人群中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尤其是年轻容貌秀丽些的丫鬟,更是眼中隐隐泛着希冀。 荣佩兰走到一旁的藤椅施施然坐下,她料想钱妈妈会发难,一个惯会倚老卖老又年岁大妈妈,用来杀鸡儆猴最适合不过。 而王妈妈是她发现府里为数不多不做手脚的人,用来恩威并施也最为合适。 这两个人的结局高下立判,剩下的人自然会知道怎么做。 吉星上前一步,“谁会梳头。” 一个面容清秀的丫鬟左右看了看,咬了咬唇,举起了手,“奴、奴婢会。” 吉星刚想说,这个丫头就是在玉徽园门口探头探脑次数最多的人,藤椅上闭着眼假寐的人,却连眼都不睁眼一下就将人留了下来。 “留。” 第26章 整顿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少夫人,选好了。” 荣佩兰睁开了眼,看向站在最前方的四个丫鬟。 吉星眼光还不错,四个都算清秀可人。 “既然入了玉徽园,往日的名字都弃了,换个新名字。” 那个第一个举手的丫鬟立刻福身道,“谢少夫人赐名。” 荣佩兰看着她身上胭脂红的衣衫,脑海里突然想到一句诗,“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你就叫海棠。” 海棠如善从流,“海棠谢少夫人。” 海棠左边的丫鬟,脸上两个梨涡,打眼一看就让人心生欢喜,“先前叫什么名儿?” 那丫鬟福身,“回少夫人的话,奴婢先前叫小橘。” 荣佩兰点点头,“橘好,东坡先生曾在《咏橘》里写到,香雾噀人惊半破,清泉流齿怯初尝。你便叫香雾。” 香雾,“香雾谢少夫人赐名。” 海棠右边的丫鬟,穿着梨花白的百迭裙,裙摆还绣着朵朵梨花,端看绣工便知道是个手巧的丫头,就是容貌也是四个中最为秀丽的。 荣佩兰从未拿过绣花针,女工一窍不通。 她指着梨花衣裙的丫鬟的百迭裙道,“自己绣的?” 梨花裙丫鬟看了眼自己的裙子,回道,“回少夫人,是奴婢自个儿绣的,奴婢也就这手针线活儿拿得出手了。” 荣佩兰站了起来,走近了两步,那衣裙上的梨花更活灵活现了些,“手艺不错,日后世子的衣衫便交给你了。” 梨花裙脸上满是溢出来的雀跃,想藏也藏不住,“是,奴婢定会将世子的衣衫做得妥帖。” 她看着那群上的朵朵梨花,沉思了半晌,“东坡先生一首《东栏梨花》,可惜诗中没有适合做名字的。” 梨花裙丫鬟的笑容有些迟疑,她前头的名字不好听,都是进府时牙行婆子叫的,若是少夫人能给个好听的名儿,日后她若得了世子青睐,这名儿才好叫得出口。 “前朝的香山居士有一首著名的《长歌行》,其中有一句,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支春带雨。那你叫玉容可行。” “不行。” 众人回头,就见世子拎着马鞭跨过门槛走进来就把这个名儿给否了。 纪韫璋将马鞭递给身后的魏随,“避讳。” 荣佩兰恍然,她姓荣,“那便叫玉阑。” 纪韫璋面色不改,“玉徽园,避讳。” 荣佩兰,“……” 一个园子有什么好避讳的。 “那叫莫阑。” 纪韫璋双手背负在身后,“一个丫鬟,取个名儿还这么绞尽脑汁。” 荣佩兰偏头看他,“我可不喜欢什么果儿花儿的一堆在屋里,正正经经取个好听多好,叫起来也悦耳些。” “随你。”看着一脸兴致的小娘子,纪韫璋撩起衣袍霸占了荣佩兰的藤椅。 莫阑低着头,不敢看,只能悄悄瞥两眼那双皂靴,她颤抖着声音道,“莫阑,谢少夫人。” 荣佩兰看向最后一个丫鬟,这丫鬟倒是面色沉静,行动间皆是稳健如风,一看便是四人中最稳当的人。 “你先前叫什么?” “奴婢叫三两。” “三两?” “奴婢因力气大些,能干活,被爹娘卖了三两银,比旁的丫头多了一两,所以牙行牙婆便叫奴婢三两。” 三两的话一出,人群中发出隐隐的笑声。 荣佩兰唇角扬起,“前朝诗人罢官的途中写下了《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取首尾二字,叫沉春。” 沉春结结实实跪下叩了一个头,“沉春谢少夫人。” 她不识字也不知道少夫人说得是什么意思,但她直觉少夫人说得是好话,从今儿起她不再是三两,她叫沉春。 荣佩兰看着四个得了新名的丫鬟,“我房里的丫鬟最大的一条规矩,嘴严。” “但凡玉徽园的任何话在府里满天飞,我只寻你们四个。” 四个丫头垂首齐声,“是。” 荣佩兰交代完四个丫头,又看下剩下的人,“府中各项事务繁杂,各位妈妈管事都是做惯了的人。” “若非大错,我不会随意换人。以后,各司其职,出了问题,我只寻各位管事妈妈,事主连带管事一起罚。” “有罚就有赏,府中任何人贪墨,欺凌,都可实报实说。” 丫鬟小厮们面面相觑,往日里,府中能近主子身的人都是大丫鬟和管事,若遇上些霸道婆子,干活儿多不说,月银也可能会被扣押。 吴管事看着看似柔弱,实则雷厉风行的少夫人,颇为感叹,若是老夫人还在,必然对少夫人万般喜爱胜于夫人。 他是当年老夫人陪嫁的总管,老太爷是威远将军,是从一文不识的大头兵一步步走到朝堂,而老夫人是清河崔家的嫡女,属于低嫁。 老夫人一手操办了偌大的纪府,养育一子一女。 还有帮着老太爷那个鸡犬升天的弟弟。 老太爷在淮水一战中身亡,重创西晋,时为副将的侯爷命悬一线,九死一生才从阎王爷手里抢回一条命来。 陛下才赐封了信陵侯给纪家,偌大侯府只有世子一个嫡子,旁支旁系虎视眈眈。 他看得清,少夫人是个有福之人,侯府在少夫人手上必然蒸蒸日上。 纪韫璋抱着双臂看着荣佩兰小小的身板,竟还有如此大的能量,她并不是看上去的那般菟丝花。 荣佩兰站在台阶之上,胸中一股激昂之气涌动着。 偌大的侯府,做个主母并不是一件易事。 从她错嫁进门起,她就已经准备好了做一个侯门主母,一个站在纪韫璋身边也不落下乘的主母。 纪韫璋站了起来,“行了,都散了。若连这点子事儿都做不好,趁早离了侯府。” 待人都散干净了,他才执起那只柔弱无骨的手,“娘子,几个丫鬟费上这般心思,日后你的孩儿要取什么样的名字才配得上娘子惊才艳艳的才能。” 荣佩兰抽回自己的手,牵扯出一抹假笑,“这要问孩儿父亲才行。” 纪韫璋,“……” 这是在嘲讽他没有文学素养吗。 第27章 长嘴了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不知是不是世子的美色当前,还是前日荣佩兰的“大刀阔斧”起了作用。 四个丫鬟中,莫阑和香雾最为勤快,每日少夫人的穿衣洗漱都是她俩伺候,世子还是那套行云流水。 反而最先冒头的海棠却只在主子需要伺候的时候进屋。 沉春是吉星亲自的挑选出来的。 她话少,永远在默默做事,她是四个丫鬟中个头最为娇小的,静静地立在那里,倒有几分静若处子的意味。 就这样一个娇小的小丫头,却很有一把子力气。 往日里需两三个丫鬟才能搬完的账本,沉春一人就能一次搬完。 荣佩兰觉得有点捡到了宝的感觉。 “沉春,把少夫人的那两个樟木箱子搬出来。”海棠指了指屋里的两口箱子。 往日里这些活儿都要去前院叫小厮来,现在院里有了沉春就方便多了。 沉春抓着箱子两边的铜把手,很是轻松就把箱子搬了起来。 饶是已经知道了沉春的力气大,海棠和香雾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香雾撞了下海棠的胳膊,“海棠姐姐,和谁拌嘴可不能和沉春拌嘴,她那一拳,怕是能送我归西。” 海棠瞥了她一眼,“那你还不勤快些,什么事儿都赖给沉春,当心她发怒了也能一拳送你归西。” 香雾撇了撇嘴,“那莫阑才懒呢,少夫人都叫她莫阑莫懒了,还只知道天天描眉画眼的,世子看都不看她一眼,真是自作多情。” 海棠不再搭话,打开樟木箱,将里面的衣衫全部拿出来。 “香雾,把这些都送到浆洗房去。” 香雾有些不情愿,“为何要我去。” “那沉春去,你去库房把暖炉搬出来。” 在库房里放了半年的暖炉莫说重,还灰大,香雾不情不愿地抱起那堆衣衫。 见香雾走了,沉春准备去库房,被海棠一把拉住了,“不用去了,昨儿我已经搬出来。见不得什么都使唤你,她那把懒骨头就该动动。” 说罢她伸出手指点了下沉香的脑门,“你也别总这么实诚,她们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玉徽园的风轻轻拂过,海棠的漂亮的眉舒展着,沉香觉得记忆中总悄悄塞给她馒头的大姐姐也是这样好看的柳叶眉。 “好。” 沉春轻轻的声音飘散开。 荣佩兰回到玉徽园的时候,园子里沉春正卷着袖子修整院儿里的秋千。 婴儿手臂粗的麻绳,在她手里就乖乖地打上了结。 荣佩兰朝她招手,“沉春,你随我出去。” 钟氏已经慢慢放手让她参与经营,每日她都会跑一趟几间铺子。 夏日的艳阳已经慢慢褪去,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街上的人也比往常多了许多。 马车摇摇晃晃的,沉春低着头看着自己有些粗糙的手,似乎有些不相信她现在是少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了。 她卖进府里六七年了,一直都是府里的粗使丫头,因为容貌秀丽,没少受到外院小厮的侵扰,索性有一把力气,等闲小厮几乎都不能近她的身。 年岁大的妈妈婆子又是个嘴碎的,每回见了她都要啐她一口狐媚子。 “沉春。” 沉春抬起来,就见少夫人一脸和煦的笑看着她。 “等会儿你把车里的字画交给周管事,我先去对面的如意坊看看,你随后再来。” “是。”沉春点头。 过几日就是纪韫璋的生辰,荣佩兰还未想好要送些什么生辰礼。 若是宽哥儿,一套文房四宝便能让他高兴许久。 如意坊据说网罗了天下最好的工匠,其工匠手艺不比皇城里的三造司来得差。 荣佩兰还是第一回自己来。 谢舒宁备婚的时候陪她来过两回,上回还是陪钟氏来的,婆母大手一挥,给她定了一块儿水头极好的翡翠,交代工匠给她做一套头面。 她一进门,掌柜就认出了她。 “纪少夫人,正好,翡翠头面已经做了,可要看一眼。” 掌柜富态的脸上挤着憨态可掬的笑容。 “什么翡翠头面,怎么都不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二楼的雅间窗户正对着一楼的大堂,窗子大开,正好谢舒宁站在窗边看到了独自一人的容佩兰。 掌柜赔笑道,“此头面只有一套,不是小老儿不给姑娘看,只是……” “只是什么,怕本姑娘买不起吗?” 窗口又多了一个身影,若用出水芙蓉形容一个姑娘的娇俏美丽,那这个姑娘可以用艳若牡丹来说。 平昌伯府上的嫡长女,据说其容貌肖像其姑姑,宫里的贵妃娘娘。 掌柜擦了下脑门上的汗,这些娇客,他一个都得罪不起,“姑娘岂会买不起,只是这翡翠头面,是侯夫人早就定下的翡翠原石,特意给少夫人打造的头面。” 钟氏特意给荣佩兰打的? 谢舒宁几欲忍不住心中泛滥的妒恨,上一世,她在府里,同纪韫璋闹得不可开交,可她那位婆母就同隐形人一样。 她想管家,钟氏却给了她一大堆账本,府里的大小事务皆由她过问,她累死累活,一日复一日,钟氏却从未真正将钥匙对牌交给她。 直到钟氏逝世,她才知道原来钟氏的那几间不起眼的米铺子,竟这么赚钱! 倘若不是纪韫璋败家如流水,她哪里会艳羡荣佩兰日日折磨受尽煎熬。 刘清婉剜了谢舒宁一眼,别人已经下定的头面,她瞎嚷嚷什么。 谢舒宁心有不甘,上一世荣佩兰享尽荣华富贵,这一世入了侯府,还是享尽荣华。 她就是想让荣佩兰出一次丑,“可我们清婉姐姐可是进宫给贵妃娘娘进献,想必兰妹妹会割爱吧。” 刘清婉皱起眉,什么进献,谢舒宁这是要拿她做筏子吗。 荣佩兰勾起唇角,似笑非笑,“进献贵妃娘娘送别人的头面,这心恐怕不诚。” 谢舒宁的表情微变,她的旁边的刘清婉却变了脸色。 荣佩兰不再看她们,转头对掌柜道,“既然赶巧了,就拿出来看看。” “另外,那块翡翠原石可还剩有石料?” 掌柜,“还有的,还剩好些水头极好的边角料,都是取手镯,蛋面时剩下的。” “还能车些珠子,做个手串吗?” “能,昨儿马师傅还说这料子还能做个手串,扔了可惜。” 掌柜手一伸,“少夫人二楼雅间请。” 荣佩兰顺着掌柜的手势上楼,“待会儿我家丫鬟来了,让她直接上来。” 眼瞧着她彻底无视,谢舒宁差点搅碎了手里的帕子。 荣佩兰能感受到楼上谢舒宁几欲能戳死她的视线。 从前她寄人篱下,谢舒宁高傲蛮横只能忍着,现在她已经嫁人了,还是谢舒宁亲手送给她的。 她有底气有靠山,若还在她面前来那套阴阳怪气,她的嘴可不是白长的。 第28章 愿得一人心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翠绿欲滴的翡翠水润得像一汪碧水,翡翠难得,若非钟氏财大气粗,也不会这么大方地买下来打一套头面了。 如意坊的丫鬟给荣佩兰的手涂抹了些胰子,浓翠的手镯便滑进了腕间。 荣佩兰的手腕纤细,皮肤细腻,更是衬得镯子翠绿。 “您戴这个镯子真好看。”小丫鬟忍不住赞叹。 荣佩兰鲜少戴首饰,就连发饰都只是能固定住长发的长簪,往日在谢府的时候,常常会被谢舒宁入府游玩的姐妹错认成丫鬟。 往往这时谢舒宁只是捂嘴哈哈笑。 “你倒是嘴甜。”荣佩兰抿唇笑了下。 “嘭”地一声,随后楼下传来一阵倒塌碎裂声。 她本不欲多管闲事,可楼下那说话的声音,似乎、似乎是纪韫璋。 推开窗子,就看到楼下大厅堂里,倒了两个博古架,碎了一地的瓷片。 摔倒在地上年轻人,衣着华贵,面容俊美,却满脸轻浮之色。 “纪世子也不过尔尔,这么大的美人儿竟还留在荫花楼,是没钱给美人赎身,还是、还是压根儿就不敢啊!” 纪韫璋的身后站着一个面覆白纱,身姿曼妙的姑娘。 他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狼狈的人,“刘公子,全身上下恐怕也只有嘴最硬。” 刘齐玮脸色一变。 纪韫璋和刘齐玮两人年少时结下的梁子,刘三公子曾当众调戏钟大姑娘,纪世子为了报复更是在刘三公子同花娘欲行好事时带人闯了进去,吓得他差点出了毛病。 此后不知从哪些开始流传,平昌伯家的三公子是个软脚虾。 像是为了打破这些不实的流言,刘齐玮现在不过堪堪二十岁的年纪,还未娶妻,庶出子女却已经五个了。 燕京无人敢嫁,刘齐玮当数第一,纪韫璋也堪屈居第二。 谢舒宁站在窗边,看到纪韫璋身后那抹熟悉的身影,她忍不住冷哼,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世,纪韫璋都是狗改不了吃屎,府里府外女人不断。 上一世这个女人他还只敢去荫花楼相会,这一世竟还把花娘带到如意坊来了。 上一世她打过流烟,砸过荫花楼,她闹得再厉害都不能让纪韫璋回心转意。 而上一世荣佩兰虽然嫁的是个穷书生,可直到康家发际,府里也无一个姨娘,只有一妻一子,甚是让京中众贵夫人羡煞。 这一世换荣佩兰做这个世子夫人,也让她尝尝丈夫花心的滋味。 让她得意,看她得意到几时! 刘清婉眼见自家兄弟吃了亏,连忙出声,“纪韫璋,你莫忘了,我三哥现在是御前行走,你不过只是一介白身,他要是有什么事,闹到御前可难看!” 纪韫璋抬头就看到二楼两个雅间大的窗口,自家小娘子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而另一边谢舒宁和平昌伯家的姑娘刘清婉正在一起。 纪韫璋唇角勾起,露出一丝邪性地微笑,“刘姑娘这不是伱给三哥泼脏水吗,御前侍卫却被一介白身打得满地找牙。” 荣佩兰现在倒是有些明白他这稀烂的名声是怎么来了。 刘清婉还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谢舒宁拉住了。 “纪世子虽然您贵为信陵侯府的世子,但是毕竟也是谢家的甥婿,虽说兰姐儿无力管束夫君,但今日我这个做姐姐的托个大,兰姐儿出嫁从夫,日后皆与谢家无关。” 她记得非常清楚,她出嫁不满半年,纪家被陛下斥责,就连她父亲都受到了连累,她的兄长也因为纪家科举中举后却受官无望。 趁现在,她就要斩断这根线! 纪韫璋看到谢舒宁自行其是的嘴脸,轻哼了一声,“愚不可及。” 刘齐玮站了起来,暗自揉了一把隐隐作痛的腹部。 他看着纪韫璋身后的人,荫花楼的头牌,曲姑娘。 “曲姑娘,老子早就说了,纪三儿不会纳你,跟着老子回去,穿金戴银,吃香喝辣。” 曲姑娘却抬头看向二楼的荣佩兰,“纪少夫人,可容奴家上楼坐坐?” 荣佩兰清晰地听到她身后的小丫鬟吸气的声音,“可,姑娘请上来吧。” 小丫鬟又是一阵吸气声。 曲姑娘朝刘齐玮欠身,“刘三公子,奴家现在有了娇客,失陪。” 荣佩兰第一回见曲姑娘,却觉得十分奇特,明明是红尘中人,却有双无欲无求的眼。 纪韫璋进来就看到荣佩兰面前的小几上,价值不菲的翡翠头面,顿时觉得牙疼。 “还是娘子财大气粗。” 荣佩兰瞥了他一眼,“娘说,你的月银减半。” 纪韫璋,“……” 他的牙更疼了。 曲姑娘看着两人,抑不住的艳羡,“纪三公子,您真有福。” 纪韫璋唇角忍不住勾起,撩起衣袍就坐在荣佩兰身边。 他指了下立在一旁的小丫鬟,“薛相爷府上的薛三公子定的首饰拿过来。” 小丫鬟有些犹豫看着他,薛公子的东西他拿走了,日后薛公子再寻过来怎么办。 曲姑娘,“劳烦姑娘寻掌柜的,便说是曲云袖,掌柜自会知晓。” 待小丫鬟出去后,曲云袖看着面色的平静的荣佩兰,下意识觉得不想多个无辜的伤心女子,轻声道,“纪少夫人,奴家与纪三公子并不……” 荣佩兰笑了,“我知晓。” 曲云袖哑口,然后抿唇笑了,若是寻常的女子怕早就闹了起来,这纪少夫人还真是个妙人。 小丫鬟端着一顶嵌满珍珠的山口冠进来,瞬时满室华光。 冠沿的正中间还有一个硕大的明珠,若是装扮上时下最为流行的珍珠妆,可不知要艳煞多少夫人姑娘。 小丫鬟将发冠放在曲云袖的面前,“姑娘,可要试试?” 曲云袖看着面前华光闪耀的珍珠发冠,却轻轻垂下眼睑,“不用了,你先下去吧。” 纪韫璋斜靠着椅背,突然开口道,“曲姑娘,纪某多句嘴,薛三不值得。” 曲云袖有些意外纪韫璋的话,纪世子和薛三公子是好友,甚至会为了薛三公子打掩护,不惜坏了自己的名声。 他从未在她面前说过什么不当的话,可今日…… 纪韫璋,“薛三儿在议亲,薛家的门楣你进不去,曲姑娘还是为自己做打算的好。” 曲云袖垂下的眼睫轻轻颤了颤,纤细的手指抚上那顶华美的发冠,“奴家不求名分,只求一颗心。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荣佩兰看着眼前这个满目柔情的姑娘,突然觉得纪韫璋交得朋友也不尽都是好人。 她缓声开口道,“曲姑娘,可记得最后一句,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他若有真情,又何需用金银财宝补偿。 求月票,求票票,各位小仙女动动手指(*^▽^*) 第29章 变天了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立秋过后,天地间似乎披上了一抹寒意,日头落下去便刮起了阵阵寒意。 曲云袖抱着双臂,停在如意坊门口的荫花楼马车上立刻下来了一个双丫髻的小丫鬟,手里拿着披风,“姑娘,走吧,迟了妈妈又该说了。” 曲云袖的指尖捏着披风带子,张了张嘴,末了还是只朝台阶上的世子夫妇福了福身。 再抬起头来,面纱后面似乎两行清泪,“谢少夫人提点。” 荫花楼的马车渐渐走远,荣佩兰幽幽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世子的好友确实让人耳目一新。” 纪韫璋心头一紧,拉着小娘子的手道,“娘子,这镯子真好,要不要再买两个?” 二楼雅间的谢舒宁看着门口打情骂俏的两人,几乎咬碎了一口牙。 刘清婉放下手里的簪子,看了眼一直站在窗边的谢舒宁嘲讽地哼了一声。 “眼热?脑子出门没带上吗,也难怪信陵侯府看不上你蠢货,宁愿要你那个孤女表妹。” 谢舒宁回过头来,脸上血色退尽。 她暗暗掐着手,才能勉强让自己面上不那么难看。 上一世信陵侯府倒台后,平昌伯迅速晋爵为平昌侯,纪家的西北军尽数归在了平昌侯世子刘齐瑞手中。 而嫡女刘清婉嫁入庆王府,成为庆王妃,刘三公子刘齐玮则为殿前司副都指挥使。 平昌侯一家荣耀无上。 而荣佩兰上一世的丈夫康晋堂则是小太子的赞善大夫,后扶持幼帝登基,才位极人臣。 现在为时还早,先太子还未逝,而小太子的舅家平昌伯府也还未复起,她要提前把路走好,日后她才是那个匹配得上一品诰命的人。 谢舒宁深吸了一口气,才扯起一抹笑,“我不过是怕店家欺瞒清婉姐姐,后又怕三公子吃亏,才一时情急口不择言。” 刘清婉嗤笑一声,“谁是你姐姐。” “大妹妹无礼了。”刘齐玮却打断了刘清婉的话。 “听说谢姑娘在和新科状元康公子议亲?”他的眼中闪着精光。 谢舒宁羞怯地低下了头,“都是母亲在操办,我、我不知。” 刘齐玮勾起了唇角,“康公子人中龙凤,谢姑娘眼光不错,我倒是觉得,伱妹妹嫁进纪家未必是件好事。” 谢舒宁忍不住微微扬起了头,她上一世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重来一世,哪里会再走那条路。 侯府的花团锦簇不过是昙花一现,那个鬼地方,她如何能再去! 荣佩兰上车后却见沉春已经在车里在等着了。 沉春垂着头,唇色发白,手掌微红还有些颤抖。 就连世子和少夫人上车了她都未察觉。 荣佩兰一眼就瞧出了她的的异样,“沉春?” 沉春回过神来,双手微颤,她第一回跟少夫人出来,就闯了祸事。 她的声音微哑,“少夫人,奴婢,闯祸了。” “怎么回事?” 沉春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下,“奴婢遇到了登徒子,他把奴、奴婢拖到了旁边的巷道里。” 荣佩兰的脸色惊变,“那你……” 沉春摇摇头,“他没得逞,只是、他好像、好像不小心被奴婢打死了……” 荣佩兰和纪韫璋两人相视一眼,纪韫璋扬声道,“魏迟。” 片刻后,车窗外一道低沉的声音,“世子。” “去巷道看看。” “是。” 荣佩兰拉着沉春检查了一番,松了口气,只是发髻乱了些。 她拉着沉春微微发红发烫的手,手背上还有细细的口子和沙土,应当是打人时打到了墙壁。 一边用帕子包住她的手,一边轻声道。 “沉春莫怕,错不在你,万事有世子在,有侯府在,断然不会让你有事。” 沉春张了张嘴,少夫人没有骂她是狐媚子,也没有说她是苍蝇专叮的有缝蛋。 可她好像打死了人,少夫人可还会要她? 不消一会儿,魏迟出现在了马车上,“回世子、少夫人,人没死,是刘三公子的随身小厮。” 纪韫璋,“沉春从芳香源出来,无人不知她是信陵侯府的丫鬟。” “魏迟,把他阉了,扔到平昌伯府门口去。” “是。” 听到世子的吩咐,沉春愕然地抬起头。 纪韫璋却唇角噙着一抹笑,“刘齐玮身边的小厮都是有些拳脚功夫在身上,你居然还能将人打晕。” 沉春看着个头娇小面容秀丽,像个邻家小妹妹似的,却能将一个会拳脚的成年男子打晕,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沉春有些羞赧,“奴婢自小就力气大,寻常男子才能干的活儿,奴婢都能干。” “若非家里遭了难,我爹还说舍不得我这一把子力气的丫头。” 纪韫璋,“沉春,想不想学些拳脚功夫,日后你就贴身保护少夫人。” 沉春抬头,有些愣,拳脚功夫…… “奴、奴婢不聪慧,能学吗?” 纪韫璋笑了,“如何不能,只要你愿意,给你找个师傅。” 沉春用力点了点头,“愿意!” 学了拳脚功夫,以后不怕再被人欺凌,她还能保护少夫人。 她们前脚刚回到府里,魏迟后脚就出现了。 “世子,已经办妥了。” 纪韫璋指着正扶少夫人下马车的沉春道,“给你找了一个徒弟。” 魏迟侧头,看着娇小玲珑的沉春,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府里还有蔡师傅功夫也可。” 荣佩兰搭着沉春的手跳下马车,看到一身黑衣,硬冷的魏迟,忍不住轻声道,“沉春,习武很辛苦。” 沉春仰着头,眼中没有一丝犹豫,“少夫人,沉春不怕苦,就怕学不好不能护着少夫人。” 荣佩兰忍不住轻笑了下,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沉春有时候有两分像宽哥儿一般至纯,所以忍不住对她怜爱了些。 两人刚说完话,就见魏迟黑着脸走下台阶,朝她们走来。 “你,跟我来。”魏迟冷冽的声线,似乎能将空气凝结。 沉春望了一眼少夫人,然后跟着魏迟朝后院的武场走去。 荣佩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忍不住道,“沉春还是小姑娘,让魏迟莫太粗暴。” 纪韫璋牵起小娘子的手,忍不住捏了捏,“沉春是个习武好苗子,可惜晚了些,跟着魏迟学些功夫,日后贴身护着你,我也能安心。” 荣佩兰不解地抬头,“我在燕京,府里的护卫这么多,哪里还需贴身护卫。” 纪韫璋只是笑了下,没再言语。 突然天色变暗,日头躲进了云层里,风变得大了些,卷起地上层层沙土,吹得人眯起了眼来。 荣佩兰望着天拢了拢衣领,“变天了。” “是啊,变天了。” 纪韫璋近似叹气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第30章 谢家有喜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薛三,明日你随商队先去宛平县,昨夜狗儿来说……” 幽暗的民房里,纪韫璋手里拿着一个小纸筒,是昨夜狗儿收到的飞鸽。 “薛三?” 薛景和靠着椅背,却愣愣地看着门口。 纪韫璋微微提高了音量,“薛景和。” 薛景和回过神来,伸手捏了下眉骨,“嗯,去宛平,我待会儿叫彭叔出发。” 片刻后,他又恢复了清明,“去宛平做什么?” 纪韫璋靠向后背,“明儿我叫靳二去,这段时日你先别过来了。” 薛景和不明所以。 纪韫璋眼神幽幽地盯着他,“薛三,这事不容闪失。” 薛景和刚想说什么的时候,房门被扣响,屋里所有的人都拉紧了心弦。 门口狗儿的脑袋探了进来,“薛爷,您的随从寻了过来。” “他、他说……”狗儿小心地看了眼屋里人的反应,“他让我转告您,阮姑娘带着人去荫花楼了。” 薛景和眼色微变,迈开大步就离开了。 纪韫璋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狭长的眼微微眯了起来,“狗儿,来的小厮你可认识?” 狗儿摇头,“没见过。” “告诉从虫儿和驴叔,马上把这儿搬空,别走前门走密道出去,去西城那座宅子里。” 狗儿挠了挠头,不懂为何要突然搬离,“哦,好。” 刚走两步又想起来这里还有一个人,“那屋里的那个女人呢?” “把她迷晕了带走。” “是。” 纪韫璋捻着手中的小纸筒,黑亮的眸子微闪着,“宛平我亲自去,汤大人那明儿伱去知会一声。” “还有,那事儿先不告诉薛三爷。” 狗儿,“是。” 末了狗儿又笑嘻嘻地凑到纪韫璋的眼前,满脸是讨好的笑。 “三爷,带上狗儿吧,前日里贵人见了狗儿,还夸狗儿呢。” 纪韫璋偏头看他,“贵人?你何时见到了贵人?” 狗儿扬起了头,“前日贵人去神机营,狗儿特意摆了个碗在门口,见贵人出来就说吉祥话,贵人说狗儿机灵,还赏了一块金子呢!” 纪韫璋,“……” 他拍了下狗儿的脑门,“别添乱了,还有,以后神机营不许去,坏了事,当心汤大人扒了你的皮。” 狗儿缩了缩脖子,耷拉着脑袋,还真活脱脱地像一个被遗弃的小狗儿。 纪韫璋瞥了眼他那副狗样子,“等你能打得过魏迟了,就带上你。” 狗儿闻言,耷拉着更厉害了,“我、我选吉星可行……” 魏大哥一只手就能他的狗脑袋打爆,可是吉星他还是能单挑一二! 正在侯府后院武场边上满脸桃花笑地看沉春练武的吉星,猝不及防打了一个大大的阿嚏。 惹得魏迟眼风一扫,他立刻捂紧嘴巴,还有喷嚏也只能憋回去。 纪韫璋,“……再多话,你就去和虫儿换换。” 狗儿识趣地抿紧了嘴,灰溜溜地赶紧跑了。 纪韫璋失笑。 狗儿和虫儿是他年少时遇到的两个小乞儿,那时他们还在城外的旗山书院读书,他在山下的镇子上被刘齐玮暗算砸晕了头。 正好狗儿和虫儿路过救了他,两人用讨来的几个铜板给他抓了一副药。 狗儿一副讨好的小狗儿模样,就想从他这儿多得些赏钱,虫儿却与魏迟有两分相似,虽然小脸黢黑,却不甚多言。 后来两个乞儿便一直跟着他到现在,虫儿还是魏迟亲自开口引荐给汤大人的弟子。 —— 海棠拿着帖子走进里屋,少夫人正窝在榻上看书。 “少夫人,谢府来的帖子。” 荣佩兰放下手里的书,看着海棠手里的帖子。 她和谢舒宁针尖对麦芒,谢家还能给她下帖子,不知是她们太大度,还是觉得她还是往日那个可欺的孤女。 “送帖子来的管事说,少夫人在谢家住了六年,还是从谢家出嫁的,到底还算是谢家女。如今谢家姑娘备嫁了,备嫁福人,少夫人去再合适不过了。” 荣佩兰合上帖子,从榻上下来,“盛情难却,舅母叫我去陪表姐备婚,外甥女哪有不从的。” 第二日一早,马房就已经套好了马车,海棠指挥着两个小厮将一抬小箱子搬上了马车。 信陵侯府在西城,而谢府在南城,离得不近,但是也不远。 正好也好些日子没有见到宽哥儿了,现在她贵为侯府的少夫人,宽哥儿的日子应当要比以往好些了,那些看人下菜的人总归还要看看侯府的份量才行。 从马车的小窗里远远地就能看到谢府的喜庆,夏日里才嫁了外甥女,秋日嫡女又要出嫁了。 只是谢家的这两门女婿却让外人看不懂了。 外甥女得了信陵侯府如此好的姻缘,怎么亲生女儿却低嫁,议了个穷书生,虽说康晋堂贵为新科状元,可康家的门楣哪里比得上侯府。 孰轻孰重一瞧便知。 荣佩兰从马车上下来,谢府门口门房小厮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个是表姑娘回来了。 他还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这是表姑娘? 谢家的男丁都在门口,这是昭显新娘子的靠山,让男方知道虽然女儿/妹妹出嫁了,但是娘家的父兄永远是靠山。 平常人家里,男丁少的家里,也会叫上族里的兄弟来帮忙镇场子。 谢家的男儿多,反倒是女儿少,谢家两房,一共只有三个女儿,男丁却有七个。 荣令宽也穿戴一新和谢家的两房兄弟站在一起。 足足八个男丁分站两排,看着也确实气势煞足。 荣令宽正百无聊赖,打眼就瞧见已经快两月未见的姐姐到了。 顿时他脸上立刻笑得灿烂如花,“姐姐!” 荣佩兰自然也瞧见他了,小脸较之以往,确实圆润了些。 她想得对,她若是任人揉搓的软柿子,宽哥儿便被会被人低看,她只有往上爬,那些人才不会苛待他。 “宽哥儿。”她上前,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头顶柔软的发丝。 “兰妹妹安。”二房的谢程栋抱手揖礼。 “二哥哥安。”荣佩兰回礼。 最年长的谢程文和二房的谢程栋同岁,还在读书,后年才会参加科举。 两人同荣佩兰交集不多,她在谢家六年,除了大房的三兄弟,二房的连话都不曾多说过几句。 第31章 福人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开宗祠!” 谢家祠堂挤满了谢家人。 今日还不是谢舒宁出嫁的正式日子,但是会在出嫁前,宴请族亲一次,祭祀祠堂,拜谢父母养育之恩,惜别手足之情。 谢家祠堂开了两次,都是为了谢舒宁。 荣佩兰上次是站在外面看的,这次是站在最里面看的。 谢舒宁穿着吉服跪在蒲团上,族长的头发胡子已经花白,颤颤巍巍地一手拿着天地告书,一手拿着线香,嘴里念着告祖宗谢家有喜。 就是不知道谢家的祖宗再次看到谢舒宁,会不会跳起来。 谢舒宁下了大血本,从头到脚,都比上一次还要隆重,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去当王妃呢。 头上的发冠高耸入云,上面缀满了珠花宝石,两旁的长流苏还随会随着行动间摇晃不止。 每回跪拜起身都要两个丫鬟搀扶才能行礼。 “请福人!” 族长苍老的声音拉长了声音,嘶哑又绵长。 福人的身份最好贵重,且是新婚女子,家庭和睦,夫妻顺遂。 上次给谢舒宁做福人的是宋氏娘家侄女,嫁给了明州府的守令,随夫在任上,为了谢舒宁特意山高路远地赶回来的。 而这次,已经嫁入侯府的荣佩兰来做这个福人就最好不过了。 她上前接过族长手里的线香,走到谢舒宁的旁边。 她拿着线香靠近谢舒宁的额头,只有寸许的距离才停下。 浓烈的线香味直冲谢舒宁的鼻腔,额头都能感觉到再近些就能灼烧到她的皮肤了。 再抬眼却看到荣佩兰似笑非笑的表情,她的心里突地一下,没由来地漏跳了一拍。 她忍不住往后退了寸许。 荣佩兰却灿笑道,“姐姐可不能躲,福人的礼不受,姐姐走出这个门日后到夫家如何福禄双全。” 听到她的话,谢舒宁硬生生地忍住了。 宋氏本不想让荣佩兰来做福人,是她坚持请的。 上一世荣佩兰从一个孤女到一品诰命,而她从堂堂侯府少夫人成为一个民妇,让她如何不信运道。 她不仅要换了荣佩兰的婚事,还要她来做福人,荣佩兰的运道这一世必须全部都是她的! 见谢舒宁隐忍的模样,荣佩兰唇角一勾,心中冷笑不止。 按照族长的示意,手执线香在谢舒宁的头顶上左转三圈,右转三圈,最后将线香递给谢舒宁。 “添福礼!” 一般福人作用是讨好好意头,添礼也是添些银元宝或者玉如意,都取个好意头。 荣佩兰手一挥,海棠领着两个小厮抬上来一个不大不小的木箱子。 “兰儿幸得能做姐姐的福人,特备福礼给姐姐添妆。” 祠堂内外的谢家人皆倒吸一口气,这么般大手笔,真不愧是信陵侯府。 宋氏看到这个箱子却眼皮一跳,这箱子怎么看都像是她的嫁妆。 当初宁儿备嫁侯府时,她把最好的首饰全部给陪嫁进去了。 哪成想这死丫头竟然把荣佩兰给换出去了! 还突然转了性子非说康家那穷小子更好。 她实打实的一百八十抬嫁妆全部便宜给那个小蹄子了! 气得她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看着箱子被打开,里面一件件却全是她最熟悉的东西,宋氏一口牙差点咬碎。 什么大手笔,这全是她的东西! 这小蹄子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拿她的东西来充大头! 今日她走出去,外人只会说什么?说甥女不忘舅恩,表姐大婚添厚礼! 想到这儿宋氏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福人添礼后,主家母亲应该说吉祥话。 谢家人却宋氏愣愣盯着那口箱子,表情甚是扭曲,不免觉得在这样的场合就迫不及待表现出来,吃相是不是难看了些。 就连族长都忍不住出声提醒。 “清德媳妇,该受礼了。” 宋氏回过神来,掐着自己的手背,才勉强让自己不出来。 半晌才挤出来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兰姐儿,这般破费做什么……” 荣佩兰满脸真诚的笑容道,“舅母之恩不敢忘,兰儿只能给表姐多备些福礼浅浅聊表心意。” 宋氏,“……” “福人礼成。” “新人祭祀礼成。” 随着族长的声音,谢舒宁搭着两个丫鬟的手才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宋氏立刻上前扶着女儿,肥硕的臀部一撞就将荣佩兰挤到了一边去。 二房的谢舒苒却眼疾手快凑到了她的身边扶住她,“兰姐姐当心。” 谢舒苒比容佩兰小两岁,是二房的幺女。 荣佩兰看着谢舒苒,“谢谢苒妹妹。” 祠堂挨着谢府,礼成后,谢家人便陆陆续续往外走了。 谢舒苒挽着她迈过祠堂的门槛,一直守在外面的荣令宽立刻上前来,“姐姐,可完事儿了?” 对上荣令宽的脸,她才会心一笑,“已经完事了,只待你宁姐姐的正日子了。” 荣令宽扁着嘴,虽然他小,但是他哪里不清楚,谢家的两门亲事怪得很,难不成他姐姐出嫁,谢舒宁还能替她姐姐拜祠堂不成。 “姐姐,我还想去侯府玩。” 荣佩兰牵起他的手,“现在还不行,你宁姐姐大婚,你跑了舅舅的脸往哪儿搁,伱自小就在舅舅家长大,可不能做忘恩之人。” 谢舒苒捂嘴笑了,“宽哥儿这是想姐姐了,平时看着宽哥儿跟个小大人似的,原来在姐姐面前才是个孩子。” 荣佩兰牵着荣令宽往外走,“等你宁姐姐回门那日,姐姐就接你过府去玩。” 荣令宽立刻笑开了。 忍不住开始跟姐姐念叨起来,“姐姐,舅舅让我去国子监读书了。” “前日已经去见了先生,先生夸了我此子可教。” “姐姐,现在府里还未到秋日,管事已经同其他兄弟一样把炉子搬出来了,今年再也不会跟以前一样要冻生病了才会有炉子。” 年轻的夫人脸上噙着柔柔的笑。 旁边脚步欢快的小孩儿嘴里一直呱唧个不停。 秋风乍起。 吹起荣佩兰的裙角,她坚定地牵着宽哥儿的手。 从她被谢舒宁换上花轿那一刻,她的命运就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她只有淌出一条大道,日后她们姐弟才会立于不败之地。 第32章 谢舒宁大婚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谢府上下张灯结彩,府里里外已经洗刷一新,就连府外的街道也被宋氏着人打扫干净。 新娘子天不亮就要起来梳妆开脸。 上一回荣佩兰早早就被拉起来给谢舒宁添妆,饿得饥肠辘辘才吃下了她那碗下了药的银耳羹。 这回她不用去谢舒宁房里了,也头一回在谢家一夜睡到天明。 窗外的得器乐敲打声从天亮就开始不绝于耳。 这边的客院靠近花厅,关上窗户都能听到谢府的热闹。 她以前在谢府的闺房是离下人房最近的一个偏旧客院里。 地位等同于大丫鬟,只是得了一个表姑娘的称呼而已。 舅舅谢清德是个从骨子里古板守旧的人,从不插手后院之事。 她母亲常说,若舅舅能摈弃他的刚愎自用,官场之路何至于此。 舅母宋氏是前朝没落贵族,到了舅母这一代已经只空有一个延庆宋家的名号了。 母亲临去世前曾告诫她,舅母为人目光短视,气量狭窄,想在她手底下讨得生活,要么伏小做低,要么出人头地。 荣佩兰坐在妆镜前,看着镜子里眉目已经长开的人,温婉的五官,眼中却又含着丝丝凌厉。 她从来就不是柔弱的兰草。 她敢在大逃荒中冷静地用银钱指挥马夫将围堵的难民引开。 她敢在和爹爹走散时去敲衙门的鸣冤鼓。 海棠的手很巧,挽起她的长发,两支拇指大的翠绿翡翠长簪插在发髻上。 海棠还想再簪两朵珠花。 荣佩兰扶了下发髻,“就这样便行了,简单些得好,夺了新娘子的风头可就不妙了。” 身长玉立,她穿着粉紫色芙蓉纹样的褙子,宽大的袖口和衣领还绣了一圈金线绣。 雪白的腕子上还有一个通体碧绿的翡翠镯子。 饶是最为简单的装束,也耀眼得让人无法忽视。 荣佩兰到花厅的时候,女方的宾客已经到得差不多了。 宾客中多对昨日祭祀时出嫁的表姑娘添福礼的大手笔,谈论不已。 这其中不乏为第二次接到谢舒宁成婚的官眷家属。 谢家对外道,都是管事疏忽大意,把府里两位姑娘的名字写错了。 燕京中谁又不是人精,谢舒宁,荣佩兰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名字,还能写错。 心知肚明,不过是说辞而已。 只怕是谢家姑娘是有什么不为外人所道的毛病被信陵侯府知晓了,不然哪有临门换新娘子的。 更何况,这回还如此低嫁找了康家这样的破烂户。 “兰姐姐!”谢舒苒的最先发现她。 “苒妹妹。”荣佩兰打眼就瞧见了谢舒苒和她身后的二舅母。 谢家二房以前,荣佩兰接触不多,在为数不多的年节里,谢舒苒更是难以同她说上两回话。 谢舒苒的热络必然是二舅母的授意,只因谢家男丁皆是科举之路,只有谢四哥谢程安文不通,武还可。 信陵侯手握西北军,西南军两大军权,若是谢程安能在信陵侯手下谋个一官半职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二舅母。”荣佩兰迎上笑吟吟的二舅母。 二舅母曹氏是个小官之女,谢二老爷外放做官时相识,后随着夫家调入燕京,虽无大见识,却是个圆滑之人,倒是比好高骛远的宋氏强上不少。 “哎哟哟,都说女大十八变,我们兰姐儿是出嫁十八变,变得舅母都不敢认了。” 曹氏自是知道什么话好听,更何况她还有求于人。 想到这里,她现在倒还觉得侯府换人换得好,若是宁丫头进了侯府,按照她那性子,哪里会管二房的死活。 兰丫头就不一样了,她看在眼里的,是个敦厚的性子,日后安哥儿能兰姐儿夫家助力,她哪里还用愁安哥儿的出路。 “二舅母莫打趣我了。”荣佩兰捏着帕子轻笑道。 曹氏亲热地拉着她的手,这场面活生生就像一个热切的长辈在关爱后辈。 “今儿外甥女婿怎么未来?” 曹氏是故意的,谁不知道谢舒宁是被侯府退了,她成婚世子能来才怪。 荣佩兰抿了下唇,,“夫君有要事,所以不能前来。” 曹氏还想说什么,被一声高声打断。 “新郎官快到了!” 谢舒苒兴致勃勃,“走,去看看这个宁姐姐时常挂在嘴边的康家公子如何。” 康家公子? 荣佩兰觉得有些耳熟。 哦,是了,康家公子新晋状元,颇有才华,舅舅断言才比明石,是舅舅看好的学生,舅母却觉得康家配不上谢舒宁,正巧信陵侯府伸来橄榄枝,宋氏便赶紧应下了侯府纪家。 现在谢舒宁还是嫁入康家吗?舅母那样眼高于顶的人,怎么会同意? 前院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宾客,新郎官穿着一身大红喜服,前胸带着红绸大花。 清俊的面上是喜气的笑容。 他一个还未受官的学子,能娶到祭酒家的嫡女,谁说不是祖上冒青烟。 昔日同窗无不艳羡,日后他的官途有岳家相助,必然节节高升。 康晋堂一脸喜气地跨进前院大门,他的目光却被人群后一个神情淡然的清丽贵妇人吸引住了。 他觉得似乎认得这名女子。 瞬间他就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他科举前都从未来过燕京,如何会认得这样的贵人。 “新郎官儿不能走了!康公子新科状元,才高八斗,今日不做几首诗,哪里有这么容易接到新娘子。” 谢家的男丁站成一排,将路堵得严严实实的。 一个个都兴致勃勃地为难新郎官,就连最小的谢程兴都绞尽脑汁地出题。 却见荣令宽却打着呵欠百无聊赖地样子杵在一边凑人数。 容佩兰有些无奈,人前这么重要的场合,太没样子了。 像是感应一般,荣令宽回头就看见了自家姐姐正在人群后面盯着他! 他咽了下口水,回过头就看到全军覆没的谢家兄弟,高声道,“我还有一题。” 康晋堂看向这个半高的小孩儿,放柔了声音,“小舅哥还何题?” 荣令宽挠了挠头,只想到那日舅舅领他去见先生时,先生的话。 “《濠梁之辩》庄子和惠子,你觉得谁有理?” 康晋堂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被一小孩儿教考。 第33章 舌战状元郎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任谁也没想到,新郎官儿竟和谢家的表公子在前院就什么鱼不高不高兴的争论了起来。 两人争得面红耳赤,眼看着吉时快到了,谢程文急得汗都快掉下来了。 坐在新房里的谢舒宁迟迟等不到新郎官,心中怦怦直跳,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重生这种玄乎的事她能碰上,难保康晋堂不会碰上,若是他也重来一世发现妻子换人会不会大闹礼堂? 玉竹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姑娘,是表少爷出的题和康公子争论了起来。” “两人在前院谁也不让谁,大公子也拉不住了。” “荣令宽?”谢舒宁没想到绊脚石竟然是荣令宽。 “还不快叫人把他弄走!若出了岔子,你们一个个都别想好过!” 气得她快绞碎了手里的帕子,若非荣佩兰的授意,荣令宽这半大孩子哪里敢故意授难于康晋堂,就是想让她误了吉时! 谢舒宁咬着牙,精致的面容都几欲扭曲。 前院的起哄声一浪高过一浪,谢家何时有这样一个出色的小公子,半大小子竟然能舌战状元郎。 荣佩兰看着婚堂快变成辩堂了,若真误了吉时,只怕宋氏真能要了宽哥儿的命。 鱼之乐本就是个伪命题,哪里能辩出个一二来。 “海棠,去告诉小公子,鱼乐不乐与他们何相干,倒是爱吃鱼的人不乐,不爱吃鱼的人挺乐。” 海棠不明所以,还是钻进人群拉住了小脸争得通红的荣令宽。 荣令宽听了海棠的话,眨了下眼。 他再争下去,他就要变成那条鱼了,舅母爱不爱吃鱼,就看误不误吉时了。 荣令宽拍了拍衣袖,清了下嗓子,小大人似的将双手背在身后。 “再争无意义,反正我就知道饭桌上的那条鱼不乐。” 说完他就让开了道,“姐夫还是快跑两步吧。” 康晋堂发热的头脑冷静了下来,辩得一时兴高竟忘了最重要的事了。 他这会儿已经不把荣令宽当小孩子了,朝他抱拳道,“小舅哥,他日,一定再辩!” 望着康晋堂匆匆离去的背影,荣令宽转身一眼就瞧见了舅母那能杀死人的眼刀,惊得他脖子一缩,赶紧背过身去。 谢程文背着谢舒宁出来的时候,荣佩兰怎么看都觉得怪异得很。 绣工繁复的婚服,头上的凤冠华美无比,葱白的手指上还带了好几个硕大的宝石戒指。 新郎官却是最为普通的婚服,腰带上连一颗玉石都没有,是最为常见的皮革腰带。 荣令宽已经窜到荣佩兰的身边了,抓住她的手就迫不及待道,“姐姐,我们什么时候走?!” 荣佩兰戳了他的脑门,“这么急做什么。” 荣令宽扁了扁嘴,再一转眼又对上宋氏的眼,他立刻收起表情,静静地立在姐姐身边。 瞧着不远处嬉笑的姐弟,宋氏恨不得撕了姐弟俩。 一个抢了她女儿的婚事,一个又要毁了她的婚堂。 “新人拜别!” 司仪一声高呼,惊得宋氏回过了神来。 谢父面前的一对新人,一贯的严父做派,“宁儿,今日你嫁入康家为康家妇,要体贴夫婿,侍奉婆母,勿妒,勿恶,体贴顺从,才是我谢家女儿的家风。” 宋氏看着女儿一脸羞怯笑意的脸,心中却忍不住泛酸,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呵护了十几年,如今却要嫁进这样的一个破落户里。 她忍不住哽咽,“宁儿,若受了委屈,一定要跟娘说。” 康晋堂牵着红绸,朝高堂一拜,“岳父岳母请放心,小婿定然像你们呵护娘子一样呵护她,断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宋氏一边点头一边擦着像断线珠子似的眼泪,“行行,我记下伱的话了!快去吧,莫误了吉时。” 看着谢程文把谢舒宁背进花轿里,管家塞给宋氏一盆水。 上一回宋氏已经泼过一回了,这一次她却怎么也泼不出去了。 “夫人快泼吧,别坏了姑娘的福禄。”宋氏身边的伍妈妈催促道。 宋氏咬着牙,把铜盆里的水泼到了花轿面前。 荣佩兰看着宋氏的侧影,忍不住想到,若是她娘亲还在世,会不会也像宋氏那般殷殷叮嘱,会不会也像宋氏这样念念不舍。 父亲是会像舅舅这样叮嘱她做个好媳妇,还是会告诫新郎官莫负她。 荣令宽察觉到姐姐的情绪,伸手握住姐姐垂在身侧的手。 谢府的喧嚣落幕后,荣佩兰带着弟弟辞别舅舅。 “舅舅,兰儿已许久不见宽哥儿,想接宽哥儿过府小住几日。” 宋氏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被谢清德打断。 “你们姐弟许久未见,舅舅准了,只是宽儿莫误了读书。” 荣令宽立刻笑弯了眉眼,“舅舅放心,宽儿一定不会荒废学业!” 宋氏咬了咬牙,只能目送这对姐弟欢快地离去。 谢清德看着两人的背影,忍不住感叹,“萍姐儿的这两个孩子真肖似其父。” 末了他转头看向宋氏,只能暗叹,当初他父亲就不同意迎娶宋氏,他空看一个延庆宋家的名号,却忽略了宋氏本人的德行。 宋氏被盯得莫名,摸了摸自己的脸,却摸到脸上松垮的皮肤,忍不住嚷道,“瞧什么,还不是操心你这大一家子苍老的!你若看不惯,去听雨轩找你的貌美小妾去!” 谢清德被喷得一脸口水,他黑着脸一甩袖子撂下一句就走了。 “真是无知妇人不知天高地厚!” 宋氏受不了谢清德这样的当面打击,立刻哭天抢地地哭闹了起来。 “你个忘恩负义的狗男人!想我延庆宋家嫡女下嫁于你时你才只是一个刚刚科举的学生!若非我父亲奔走托付朝中老友,你哪里能这么快立起来!” 荣佩兰刚迈出大门就听到后面宋氏的叫骂声。 荣令宽还想回头看看,被姐姐一把拉住了。 “宽哥儿,莫回头,咱们前途一片光亮,身后的乌糟之事就扔他在身后。” 荣令宽仰头看向姐姐,夕阳西下,逆着阳光,他看不清姐姐的表情,只觉得姐姐牵着他依稀像记忆里那只温柔的手。 第34章 内贼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纪韫璋风尘仆仆归家时,脸上的青胡渣已经很深了,门房的小厮差点没有认出来这个虬髯汉是他们平日里玉树临风的世子爷。 玉徽园静悄悄的,平日里常在桂树下躺椅上的人也不在,只有莫阑坐在廊下正在做衣衫。 莫阑猛地一见一个大汉大步流星地朝主屋走来,吓得她手里的绣花针差点扎了指头。 若非大汉开口,她只怕要惊叫了。 “少夫人呢?” 莫阑从未见过世子这副模样,心有余悸地站了起来,“今日是谢府大姑娘大婚的日子,少夫人昨日就回谢家做谢大姑娘的福人去了。” 纪韫璋闻言轻哼了一声,“她倒是清闲。” 莫阑以为世子对少夫人不满,假意体贴道,“少夫人虽然高堂不在,但好歹是谢家出嫁的,去当谢大姑娘的福人无可厚非,只是……” 她故意卖了个关子。 纪韫璋停下步子,皱着眉侧头看她,“只是什么。” 莫阑抓着帕子似是为难的扭捏了两下,“奴婢知道做福人是要添福礼的,给新人讨个好意头。” “可少夫人带了整整一箱子的礼回去,未免也太重的礼了……” “花你的银子了?” “啊?”莫阑没有反过来。 纪韫璋已经回过了脸,声线冷冷的,“管的挺宽,少夫人允许的吗。” 莫阑捏着帕子的手骤然停住,满脸羞怯的表情瞬时凝固。 她张着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纪韫璋进屋前最后一句,却让莫阑脸上血色退尽,摊在原地。 “玉徽园不需要不忠之人,自己走吧。” 莫阑反应过来,快步膝行至门边,“奴婢逾矩了,念在奴婢是初犯,世子饶了奴婢吧!” 纪韫璋有些厌恶,高声喊道,“吉星,把她拉走。处理不好,你跟着一起滚。”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诶诶诶!来了!” 原本猫在一旁躲懒的吉星立刻不知从哪个方向跑了出来。 荣佩兰带着荣令宽回来的时候,吉星正拉着莫阑离开。 莫阑像看到救星一般,一把推开吉星,“扑通”一下就跪到她的面前,“少夫人,求你救救奴婢,奴婢再也不犯了!” 吉星可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哪里还敢让,莫阑求情。 “世子发了话,伱求少夫人也无用,还莫说你告少夫人的状。” 荣佩兰气笑了,告她的状,还想求她的饶。 真当她是面人儿不成?! “那日我说的话才几日就忘得干净了?玉徽园的丫鬟,第一条,嘴严。” 说罢对吉星道,“带去给吴管事,让他安排吧。” “是。” 吉星拖着大哭不已的莫阑渐渐走远,一路上引得婆子丫鬟侧目,见是玉徽园的,又默默垂下头,主子院子里的丫鬟犯了事,莫掺和。 荣佩兰走到屋前,看到一旁掉落在地上的针线篓子,里面还有一件绣了一半的男子外衫。 细密的针脚,丹顶鹤的羽毛都栩栩如生,她摸着绣线忍不住啧啧道,“真是可惜了这好手艺。” 荣令宽从旁边探过头来,“姐姐你羡慕了吗?” 荣佩兰,“……” 跟在两人的身后的海棠垂首缄默,从她们第一日进玉徽园,少夫人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嘴严。 可也是个潜在要求,忠心。 只有忠心的人才不会四处传话,才会做一个目明耳聋的人。 纪韫璋从净房出来的时候,就见姐弟俩正在书桌前看什么。 “回来了?” “嚯!” “嚯!!” 突然的声音吓了姐弟俩一跳,再一回头就见一个虬髯大汉又是吓了两跳。 纪韫璋,“……” 他不过一路风尘未来得及打理,何须这反应! 他有些恼怒地指着立在门口的海棠,“你、就你,叫什么来着,来给爷净面!” 海棠立刻挽起袖子进来给虬髯大汉净面。 荣令宽好奇地凑了上去,他身边都是白面书生,像这样的虬髯大汉还真是第一次见。 “姐夫,你这副模样,若是犯了事儿,通缉令都不管用,完全不认识!” 纪韫璋,“……” 若非怕丫鬟手里的剃刀将他毁容,他非要把这臭小子的肥脸捏爆不可! “世子爷。” 一身黑衣的魏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 惊得海棠手一抖在纪韫璋的下巴留下了一道小口。 海棠看着小伤口迅速渗出的小血珠,大气都不敢喘。 纪韫璋却顾不得许多,顶着才刮了一半的胡子就和魏迟一起出去了。 魏迟看着自家主子的模样,愣在原地欲言又止。 “愣着做什么,难道让贵人等你吗?” 魏迟听话地闭上了嘴,在姐弟俩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匆匆跟上了世子爷的脚步。 海棠和少夫人相视一眼,纷纷都从对方的眼里读到了忍俊不禁。 纪韫璋心里装着事,没发现一路上的异样目光。 直到了地方,贵人一见他却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纪韫璋不明所以地行礼,“纪韫璋参见太子殿下。” 孟玄翊的声音里透着隐忍的笑意,“韫璋这是开始走丑角的路子了?” 纪韫璋下意识摸了一把脸,脸色霎时就黑了。 竟然无人跟他说,他就顶着这么一副鬼样子就出来了。 他眼神锐利地看向后面的魏迟,原本应该在他身后的魏迟,这会儿早就隐到门外去了。 孟玄翊半抚着唇角,对着纪韫璋的这幅模样,实在说不出什么话来。 “高公公,先给纪世子净面。” 门外出现一个白面公公,尖细着嗓子,“纪世子随杂家来。” 待纪韫璋梳洗一新归来,太子正背负着一只手站在窗前,另一只手中拿着一串玉石手串站在盘转着。 “太子殿下。” 孟玄翊回身走到桌案后面,指着桌子“韫璋,你如何看。” 桌上两个小纸条,来自两个探子。 一个写着庆王无异。 一个写着庆王有异。 纪韫璋指着无异的纸条,“无信则安。” 飞鸽易被射杀,往往有事才会飞鸽传书,无事谁会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传书。 夕下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两张字条的上的字都映着光辉泛起了金光。 孟玄翊看向纪韫璋,狭长的眸慢慢眯了起来。 纪韫璋的呼吸也瞬时屏住了,声音低沉,“太子殿下,内贼混进来了。” 第35章 速来,危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突然一柄短刀破窗而入,一个穿着灰色短打的中年男子跳了进来。 纪韫璋率先反应过来,一手将身边的椅子扔向中年男子。 椅子击中中年男子的手臂,手臂脱力他手中的刀差点掉落下来。 中年男子直接直奔桌案后面的太子。 魏迟紧随其后飞身进来,一剑刺向中年男子的背后。 中年男子舍弃后背不顾,直取孟玄翊的门面,不要命的打法,只为能一击即中。 纪韫璋一把掀起长桌案,一把就将孟玄翊推出了房,“殿下先走!” 魏迟和纪韫璋两人一前一后站立,在中间的中年男子双手抓着短刀躬身成防御姿态。 “呵。”中年男子倒三角的眼像毒舌一般盯着纪韫璋,“纪世子竟然替太子办事,真是想不到。” 话未落音,他速度极快地向前,直袭没有趁手武器的纪韫璋。 魏迟自小就和纪韫璋长大,他父亲是侯爷军中的副将,父亲战死后被侯爷收为义子,同世子一同长大。 更是成为世子的贴身护卫。 世子的一个眼神,他就知道世子是怎么想的。 他和世子师出同门,都是汤大人教导出来的,世子的功夫并不他低下。 中年男子的步法极快,手中拿的甚至是没有什么优势的短刀,可他偏偏就能同时接住两人的招式。 这是个硬茬。 缠斗中纪韫璋捡了一根椅子腿,他一边咬着牙接招,一边道,“可是庆王派你来的!” 中男男子并不接他的话,只是盯着他的动作眼中闪着些嗜血兴奋,“纪世子看来也不像传闻中是废物,杀了信陵侯独子,老子也能交差。” 随着打斗,断木的碎渣已经嵌进了纪韫璋的手掌里,丝丝血迹顺着他的手腕流了下来。 就在这时,他的一个空招,中年男子执刀快速扑过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魏迟一个箭步上前,一剑狠狠扎在他的后背。 纪韫璋在魏迟上前时,突然变出一把匕首,姿态刁钻地扎进了中年男子伸过来的右手手肘处。 而中年男子左手也不知何时拿出了一把匕首刺进了纪韫璋的胸膛,他用尽最后力气,左手转动匕首,将刀往里刺得更深。 这一下,纪韫璋似乎听到了,匕首在他胸腔内搅动血肉的声音。 他吸着气抬脚狠狠踢到中年男子的下颌,中年男子向后划数米远,最终趴在地上,费力地抬着头看着纪韫璋胸前迅速染红的地方。 那是心跳的地方,纪韫璋,必死无疑。 “世子!” 魏迟一把将脸上血色尽无的纪韫璋扶起来。 魏迟的剑从中年男子的后背贯穿至前腹,他的脸因为剧烈疼痛正扭曲,右手的短刀也掉落。 “纪世子身手不错,可惜、可惜也是我刀下魂!” 他张狂地大笑,鲜血从他口里喷出,整张脸涨红,嘶哑地喊出了要说的话后气绝。 “太子勾结信陵侯府,欲意谋反!” 纪韫璋捂着胸口,几欲疼得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喘着气道,“我们上当了!” “把这儿烧了!我们去清风阁。” “是!” 魏迟动作很快,小院儿很快燃从屋里还是燃起大火。 这里是纪韫璋见太子的地方,混迹在民房之中,极为隐蔽,所带之人也仅有几人。 世子更是只带了他一人。 魏迟架着纪韫璋下了地道,走了百米后,墙上的机关一摁,地道口轰然毁塌,加之上方房子烧毁,短时间内是寻不出来了。 待魏迟架着已经昏迷的纪韫璋从地道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数百米之外了。 远处的黑色的浓烟滚滚,潜火军已经出动了。 小院子早就经过布置,只需一把火就能烧得干干净净,现在又是天干物燥之时,这火只怕一时难以扑灭。 地道出入口已经尽毁,魏迟扶着围着披风的纪韫璋从一间不起眼的小民房里走出来。 转角就到了南市街上,斜对面就是钟氏的米铺。 而米铺边上就是清风阁,又一个销金窟。 纪韫璋披散着发,身上一股浓烈的酒味,被魏迟扶着还摇摇晃晃的。 “诶哟哟!爷,这是喝了多少!”门口的老鸨甩着能熏死人的帕子上来就要扶人。 纪韫璋藏在袖子里的手还扎着木屑渣,他微微一握拳,掌心的疼痛就能让他清醒三分。 “滚!”他大着舌头的样子活脱脱真的像个喝醉的人,“给老子最、最好的房,最、好的、酒!” 老鸨捂着帕子笑了起来,“行!最好的姑娘要不要?” “必、必须要!” “得了!槐香!快带两位爷去楼上的关山月。” —— 荣佩兰坐在马车上,眉头就未解开过,南城的米铺的伙计只给了她一个信封,里面是一方帕子,上面是用血写的几个字。 “速来,危。” 她就知纪韫璋有事瞒着她。 自从如意坊回来第二日就不见了人,直到谢舒宁大婚那日才归家,却一副风餐露宿好几日的模样。 一个无所事事的侯府世子却总玩消失,一个名声差到无人敢嫁的世子却没有真正的莺莺燕燕。 马车停到了清风阁前。 老鸨一看这通体贵气的马车就知道来大客主了,刚挤起能夹死蚊子的笑。 就见马车上下来的却是一个年轻的夫人。 老鸨脸上的笑一滞,“夫人可是来错地方了,这里……” 荣佩兰面上一派淡然,她拢了下衣襟,“没走错,我来寻人。” 说罢她抬脚就要往里走。 “诶诶诶……”老鸨的脸色都变了。 她这里是什么地方,男人寻乐子的地方,还从未有过谁家夫人上门来寻人的。 跟在少夫人身边的沉春木着脸,轻轻一推就将老鸨推到了门口招揽客主的花娘身上。 随后上来两个龟公就想拦人,都被沉春一把掀翻在地。 荣佩兰畅通无阻地带着沉春寻上楼去。 “这是谁家小娘子,看着温婉,竟这般狠辣!”老鸨揉着腰恨恨道。 门口其中一个花娘认出了门口马车上的标志,指着马车惊呼。 “妈妈,这是信陵侯府的马车。” 老鸨唇角抽了抽,一脸古怪,“原来这就是纪少夫人。” 第36章 变故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荣佩兰一上楼就看到了楼梯口的魏迟。 “少夫人!” 一靠近,她敏锐地闻到了从魏迟身上浓烈酒味中的一丝血腥之气和煤油味。 关山月的房门没有关严实,屋里阵阵琴声和歌声。 纪韫璋盘腿坐在凳子上,一头长发披散着,看不清他的样子。 他嘴里还含含糊糊地点评着,“太、太难听!” 荣佩兰推门而入,屋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都出去。” 屋里花娘看了眼满身酒气的客主,又看了眼一脸冷然的年轻夫人,她身后跟的那位丫鬟还似乎会些拳脚。 就连刚刚扶着客主的随从也恭敬地在她身后。 权衡再三,花娘决定还是远离这里为好。 没了声音,纪韫璋一抬头就模模糊糊看到了门口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惨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放心的笑容,“娘子……” 然后“砰”地一声,栽倒在桌子上。 荣佩兰冷静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她赶紧上前。 纪韫璋已经彻底昏死过去,他伤得极重,披风里的衣衫已经被血浸湿,一靠近就能闻到浓浓的血腥之味。 她的声音里有丝颤抖,“必须赶紧回府。” 魏迟扶着世子,下颌绷得紧紧的,沉声道,“少夫人,世子此番凶险,路上必然会遇上莫名盘查。” 荣佩兰抿紧唇,她环视了下四周,屋子的窗子临街,能将外面看得一清二楚。 从半开的窗外能看到,街上多了许多来时未见到的官兵。 不远处还有一处民居火光冲天。 她看了下屋里的陈设,将椅子上花娘留下的披帛缠在纪韫璋的身上,半掩住他的头,长发加上披帛的掩盖,若非抬起他的头,难以看出他难看苍白的病色。 又抓起桌上的酒壶喷洒在他的披风上,让酒味更浓烈了些。 做完这些,她双手拉着桌布使劲一拽,桌上的饭菜餐碟一应摔碎。 关山月里噼里啪啦的声音,听得楼下的老鸨一阵心惊肉跳,回头看了眼还停在门口的马车,赢硬生生忍住了上楼的冲动。 只能在嘴边念念有词,无事无事,偌大的侯府,难不成会短了她的赔偿。 纪少夫人出现在楼梯口时,楼里有一瞬的静默,只见她一副气狠了的模样。 后面一个随从一个丫鬟分别两边架着纪世子。 不知纪世子是喝醉了还是被打晕了,他的脚拖在地上,下楼时只听到拖行下楼时“咚咚”的声音。 听得人不禁脖子一缩,这双脚估摸着不肿也得青。 荣佩兰走到老鸨身边,从袖袋里拿出一锭银元宝,淡然道,“不小心撞翻了些东西,这是赔偿。” 老鸨嘴角抽了抽,然后扯出笑脸来,“少夫人客气了,一些家什不值什么钱……” 她瞥了老鸨一眼,作势就要收回银子。 老鸨见状赶紧一把抓住银元宝,“世子应当醉得不轻,少夫人还是带世子赶紧回府吧。” 眼见几人上了马车,老鸨掂了下手里的银子嘀咕道,“纪少夫人居然也是一泼辣性子。” 魏迟迅速掀开马车坐凳下面的箱子,里面伤药纱布一应俱全。 掀开纪韫璋身上的披风,荣佩兰发现他的胸口上竟还扎着一把匕首! 魏迟一把撕开世子胸前的衣衫,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白瓷瓶,倒了些药粉在他的伤口上。 纪韫璋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唇上的血色也尽失,额头上层层汗珠。 从马车的车窗缝能看到街上的官兵更多了,除了潜火军,还有城防的人。 魏迟的声音低沉,“少夫人,许些事属下不能对您说,但现在路上出现的官兵多半都是冲世子的,世子警觉脱身快,世子现在……” 他的话未说完,马车骤停。 魏迟迅速将披风重新盖在世子的身上,避开伤口将他侧放倒在坐凳上。 “搜查!” 车外响起一道粗放的声音。 马车车夫回道,“官爷,车里是信陵侯府世子和少夫人。” 那道声音又传来,“我管你什么柿子果子,我等只奉命查看来往车辆,城里西晋探子流窜,谁知是不是冒充的!” 车夫也有些火了,信陵侯府的车子谁不认得,这些大头兵明显是故意的。 主子若是在他的车子上受了冲撞,待回府了少不了总管的挂落。 “你是哪路的兵,也不打听打听,我们主子是干什么的,就敢拦信陵侯府的马车!” 大头兵自然知道信陵侯,手握西北和西南两军,在军中是无可撼动的地位。 他也是受令盘查,若非命令,他哪里还敢拦着不放。 就在双方僵持,车内几人屏住呼吸之时,车外似乎又来了一人。 “怎么回事?” 这声音让荣佩兰恍惚觉得有些耳熟。 大头兵见到来人,立刻松了一口气,提着佩刀拱手道,“木先生,这车是信陵侯府家的,属下无法盘查。” 木春看向马车的紧闭的车门。 他上前两步,手刚伸出来,就听到里面一声惊呼,“少夫人!” 木春的眼色一暗,伸手将车门拉开。 车里一股浓烈的酒味夹杂着血腥味飘散出来。 只见坐在车窗边的年轻妇人脸色惨白,她一手紧紧抓着窗框,一只手按着小腹。 而她的裙下座椅上,脚边都是血。 躺在最里面的世子这时还传来醉醺醺地一声,“拿、拿酒!美、美人呢!” 荣佩兰的额头上已经疼得浸出了汗,“我癸水迟了月余,快叫大夫。” 沉春立马爬出车厢,将车夫一推,“还愣住做什么!赶紧回府!” 说着她又看向车下的两人,“还不快让开,少夫人出了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车夫的脸色都变了,明明出来时是接世子的,少夫人若是在他车上孩子没了,他哪里有命赔,这可是府上第一个世孙! 大头兵也是没料想到这样的变故。 木春看着车上人痛得闭上了眼,额头脸颊上都是汗,他下颌绷得紧紧的,银色面具挡住了他的表情。 只见他往后一步示意放行。 车夫哆哆嗦嗦地拿着马鞭往马儿身上一抽,马儿吃痛,撒开蹄子往前奔去。 第37章 命不久矣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魏迟看着一脸痛色荣佩兰,薄唇抿紧。 若非少夫人当机立断划伤自己的腿,他们定不会轻易躲过木春的查探。 荣佩兰最怕疼,所以她被绣花针扎过一回后再也不肯学女工。 爹爹抱着她一边躲着娘亲的荆条,一边说道,他的女儿无需学什么女工,一个男儿若是连两件衣衫都买不起,还要娘子缝制,何须嫁这样的人。 小腿的疼痛让她有些恍惚。 她吸着气拉着沉春的手,“谁都不要找,找母亲,让她寻信得过的太医过来。” 马车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府里。 府里的下人就见魏迟和沉春两人,一个人背着一个主子,从马车上下来。 世子披头散发满身酒气,少夫人面色苍白,淡青色的裙子上尽是血! 海棠和香雾见沉春背着一身是血的少夫人回来差点吓死她们。 可魏迟将世子放在床榻上后,世子露出的模样更是惊呆了她们。 世子和少夫人是遇上劫匪了吗,怎么如此模样! 钟氏得到吉星的回报时,心里一突,手里的茶盏掉在摔了个粉碎,顾不得许多提着裙角往玉徽园跑。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只望着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荣佩兰已经上好了药,将脏污的衣裙换下,床上的纪韫璋已经开始发热,苍白的脸上出现潮红。 钟氏赶到时却见儿媳此刻正好好的,虽说脸色还有些白。 可转眼就瞧见床榻上儿子悲惨,毫无生气的模样。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眼前一花,差点仰面栽倒。 “母亲!”荣佩宁忍不住高声。 侯爷自世子大婚过后就去了西北军中,现在钟氏才是府里的主心骨。 钟氏哆哆嗦嗦地移到床榻边。 荣佩兰抓着她的手,紧紧握住,咬着牙叮嘱她,“母亲,你不能倒。” 钟氏看着嘴巴一张一合的儿媳,强迫自己清醒几分。 “只能请信得过的太医,也只能说是世子夫人恐怕滑胎过府问诊!夫君重伤的消息只能封死在玉徽园里!” 钟氏的脑袋清明了几分,声音却忍不住哽咽,“周妈妈,拿我的帖子快、快去请汤太医!” 汤太医和汤大人是兄弟,汤大人行伍出身,后入兵部,其弟弟汤太医师从名医张冲,后入太医院。 —— 今日还是谢舒宁回门的日子。 她特意让母亲给荣佩兰下了帖子,让她回家一叙,让她瞧瞧被丈夫独宠是什么样的。 她活了两世,总算是体会到真正的男女之欢。 想到这,她忍不住羞红了脸。 上一世她和纪韫璋在新婚夜就闹翻了场面,一直迟迟未圆房,直到回门后,两人彻底分了园子,她在新园,而他在玉徽园。 后来更是纪韫璋在外不知招惹了什么人,一身重伤关进了大牢,在牢里差点一命呜呼,此后药罐不离身。 若非为了她侯门主母的脸面,她早就嚷出去了,纪韫璋不过是个花头货色。 现在康晋堂虽然穷了些,可她的好日子都在后头! 康晋堂什么都好,唯一让她不满的是,康家竟然还有个父母双亡的表妹住在家里。 这个表妹是什么货色,她一眼便看穿了,竟还妄想在她的新婚夜将她丈夫骗出去。 这点伎俩她还看不穿,她便枉活两世了。 上一世康家未起势之时,她未与荣佩兰打过交道,实在记不得康家什么时候有个表妹了。 但她知道上一世康晋堂就算做了百官之首也是后院干净,这表妹应当是早就嫁出去了。 到时候她早些把表妹嫁出去不就行了! 宋氏看着女儿红润的脸色,媚眼如丝的表情,总算是心里得到些安慰了,好在女婿体贴。 “算了,穷些便穷些,女婿还年轻,你父亲多帮衬一把,不愁日子不好过。” 谢舒宁从来不怀疑康晋堂的能力,“那是当然!到时候母亲你就看夫君给我挣个一品诰命吧!” 宋氏摸了摸女儿的手,“行行行,我女儿将来就是一品诰命夫人!” 离母女近一些的其他谢家家眷,听到谢舒宁的话,不免撇了撇嘴。 “兰姐儿怎么还不来,都快开饭了。”宋氏有些不满。 当婆子又将帖子原封原样的拿回来的时候,宋氏脸色就垮了。 “攀了高枝就请不动了。” 那婆子想到侯府兵荒马乱的样子,门房一看到她的帖子就虎着脸将她赶了出来。 直听到路人议论才知,纪世子花天酒地,喝得烂醉,纪少夫人被纪世子气到滑胎,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人都快成血人了! 那血水一盆接一盆的,太医都过府了。 纪少夫人恐怕命不久矣! 婆子吓得帖子险些拿不稳,赶紧回了谢府。 “什么?荣佩兰快死了?”宋氏显然也被这消息吓到了。 “滑胎?”谢舒宁也未想到,这一世荣佩兰竟然会这么快魂归西处。 那婆子看着自家主母和姑娘的脸色,想到侯府还未传出死讯来,若是先从谢府传言出去什么,她哪能脱得了什么干系。 于是又赶紧道,“老婆子也是听外人说的。” 谢舒宁不耐地摆摆手,“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花厅的谢家其他人相视而看,都静默了下来,今天是谢舒宁回门的喜日子,却得了这么一个消息,实在是…… 宋氏也想到了这事,心中直骂晦气。 面上只能扯出牵强的笑来,“今天是好日子,什么死不死的,瞎说!兰姐儿吉人天相哪里会出事,还有太医不是,死的都能救成活的!” 谢舒宁忍不住想,上一世,荣佩兰直到她死前就是燕京最荣耀的宰辅夫人。 而她在那个狭小冰冷的民房里郁郁寡终。 这一世,两人不仅身份对调,还特意让她做福人,是不是真的把她这一世的运道全部换了过来?! 难怪,昨日夫君的授官得了好消息。 明明她记得上一世,荣佩兰成婚后跟着康晋堂吃了好几年的苦。 想到这儿,谢舒宁忍不住露出些笑容来。 荣佩兰,莫怪姐姐,谁让伱上一世不帮姐姐一把,冷眼看姐姐吃糠咽菜。 第38章 疼死你活该!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没抓到人吗。” 昏暗的书房,没有点灯,一个高大的背影,一双手背负在身后,窗外的月光照映在他手边,隐约能瞧见一只手背上有一道深深的疤。 一只手握着两枚玉石球在手里不停地盘转着,两只玉球时不时发出几声清脆的碰撞声。 在这寂静的黑夜里,格外的刺耳,也一声声砸在人的心上。 另一只手大拇指上带着一枚润得发亮的玳瑁扳指。 “没、没有……”跪在地上的人似乎透不过气一般忍不住身子颤抖。 “老马呢。” “死了……”跪在地上的人头埋得更深了。 “所以,太子到底和谁见了面,现在谁也不知?”那人转过身来,他半张脸隐在黑暗中。 “只、只隐约听到老马喊了什么世子……” 拿人手中盘玉石的速度更快了些,玉石碰撞的声音也更加密集。 “世子?眼线没了,人也没抓到,满城的世子,你都要抓来吗。” 那人声音很轻,却让地上人的心都凉了半截。 地上的人赶紧道,“那个民房里属下发现了个密道,虽然被已经被毁了,但是挖开了应该会有新发现。” “哦?”那人微微侧过头来,“挖开了吗?” 地上的人额头浸出冷汗,“没、没……再多两日,就、就……” “就可以让陛下知道我在调查太子吗。” “不、不是……”地上的人忍不住颤抖起来。 那人又道,“木先生可有什么发现。” 木春双手抱臂站在一旁,想了今日的发现,“倒是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就是遇到信陵侯府的马车,世子喝的烂醉如泥,同车的……” 他抱着手臂的手指忍不住捻了下衣料的纱线,“同车的世子夫人,疑似小产……” 那人轻呵了一声,“纪振明和纪老将军一世英雄,结果到了纪韫璋这儿却是个狗熊儿子。” 木春垂眸,“今时不同往日,陛下忌惮纪侯,想要夺了纪侯的军权,还需添些火候。” 那人手却一摆,“纪侯那边先不急,不过是强弩之末。” 那人又道,“阿吉娜找到了吗?” 跪在地上的人忍不住抖成了筛子,“没、没有……” 那人慢慢转过身去,缓缓地吐出两个字,“杀了。” 不待地上的人求饶,门外闪进两个黑衣人,捂着他的嘴就拖了出去。 木春眼见地上的人被拖出去,眼也没眨一下,“纪侯为人谨慎,阿吉娜在侯府数年也只在世子身边,世子大婚后不久阿吉娜就失去了联系,恐怕已经被纪侯察觉。” 那人的食指慢慢转动着扳指,“都是些废物。” “西晋那边什么动静。” 木春,“前日最新炼化的铁已经运送到了西晋,西晋君主说,爷的梦想指日可待。” 那人的脸上总算有些笑意了,“告诉西晋国君,公主在这儿很好。” “是。” —— 玉徽园像个铁桶一般,谁也进不去,玉徽园的人也出不来。 下人们只能看到每日钟氏愁眉苦脸的进出玉徽园,眼瞧着越发得憔悴起来。 不由地心里开始叨咕,少夫人真的命不久矣? 这样的话甚至于愈传愈烈,甚至传到了钟氏的耳朵里。 钟氏大发雷霆,将几个嘴碎的全部当场发卖了出去。 一时之间侯府噤若寒蝉。 都知道了,少夫人虽然进门才三个多月,但是在夫人心中的地位怕是已经远超世子了。 瞧,世子已经在祠堂五日了,魏迟亲自守着,谁也不进能, 纪韫璋伤得重,若是常人,正中心脏,必死无疑。 可伤他的那人不知,他的心是反的,避开了最要害,命是保住了。 “兰儿,来吃些东西。”钟氏带着燕窝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说着她放下碗,靠近床榻,“烧退了吗?” 纪韫璋是钟氏的独子,从他被血淋淋地送回府起,她就没有闭过眼。 只要闭上眼,就是儿子满身血窟窿的样子。 荣佩兰朝她投去一个安心的眼色,“昨夜已经退了。” 闻言钟氏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看着床上日渐消瘦的儿子,钟氏又忍不住垂泪了,“你个混小子怎么还不醒呢。” 荣佩兰小腿的伤已经结痂了,走路也不疼了。 她拉着钟氏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轻声道,“母亲别心伤了,汤太医昨日已经说了,夫君这两日就能醒来。” 钟氏抓住荣佩兰的手,轻轻捏了捏,“兰儿谢谢你,若没有伱,璋儿只怕……还有你的腿,日后只怕会留疤……” 她满眼歉疚地看着儿媳。 荣佩兰反手覆在钟氏的手背上,安抚道,“母亲,夫君危难我理应出手,昨日汤太医也给了我玉容膏,伤得不深,不会留疤。” 说着她又想起那日纪韫璋那副濒死的模样,时至今日,她愈发看不懂纪韫璋了。 他到底是玩世不恭的世家子弟,还是…… 突然,床上人的手指动了下。 荣佩兰发现了,拉了下钟氏的手,指着纪韫璋缠满纱布的手。 婆媳俩屏住呼吸盯着他的手,他的手指又动了下。 然后他的眼睫毛又动了下,钟氏捂着嘴落下泪来。 纪韫璋睁眼就瞧见他此生最在意的两个女人正泪眼汪汪地在他床边看着他。 “哭什么……” 一开口,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若不是就在眼前,哪里还能听出是他的声音来。 钟氏“唰”的一下眼泪掉得更凶了。 纪韫璋的记忆中,自己这位要强的母亲何时哭得这么厉害过。 纵是他被陛下责罚关进大牢,都不曾掉过眼泪。 “娘……哎哟哟……”纪韫璋下意识想伸手去擦钟氏的眼泪,胳膊一动,却疼得他嗷嗷直叫。 吓得钟氏的眼泪一下就憋回去了,“怎么了怎么了,哪里还疼,娘给你叫御医!” “您哭得我头疼。”纪韫璋忍着疼,朝钟氏咧嘴一笑。 顿时气得钟氏把所有眼泪都收回肚子了,“臭小子,疼死你活该!” 纪韫璋,“……娘,我刚醒。” 钟氏赶紧呸呸了两下,又摸了几下床架子,才重新柳眉倒竖瞪着他道,“你疼你活该!” 纪韫璋,“……” 第39章 傀儡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纪韫璋起床活动了下胳膊,前胸伤口的血痂已经在慢慢脱落了,现在牵扯到伤也没有那么疼了。 而那个被他气到“小产”的人正躺在园子里的藤椅上喝茶呢。 海棠把给他煎药的小炉子搬了出去,将火钳架在上面,几人围着炉子叽叽喳喳烤橘子吃。 若非小娘子告诫,她们的笑声只怕要飘出二里地了。 自谢舒宁大婚就一直没有回去的荣令宽也在。 “姐姐,还是你做的橘子冻好吃。” 荣令宽将一块还冒着热气的橘子扔进嘴里,烫得他差点跳起来。 荣佩兰好笑地看着他,“又没人跟你抢,急什么,明日就做橘子冻。” 荣令宽眼睛一亮,“还有杏仁酪。” 海棠笑道,“小公子可别烫坏嘴了,不然少夫人的好吃食可就进奴婢的肚子了。” 荣佩兰看着弟弟和父亲近似的面容,忍不住想着,这好吃鬼以后会不会像父亲似的拿着“香满天下”吃遍天下。 魏迟匆匆从玉徽园外进来,霎时见到园子里一群莺莺燕燕,脚下的脚步一顿,下意识绕远了些。 已经满地黄叶的季节,这些丫头原来几乎都是待在旁边的耳房,他也难遇上几回。 只是今日天气好,难得有个好太阳,主母带着丫鬟在园子里叽叽喳喳,晒个暖和的太阳。 那清脆的笑声像是有魔咒一般,让他瞬时僵了身子,脸色也变得僵硬,脚步快抡出火星了,快速跑回主子屋里。 海棠早就发现了进来的魏迟,看到他的样子,忍不住抿唇笑了。 香雾敏锐地发现她的变化,一双打眼滴溜溜地转了下,唇边的梨涡若隐若现。 她故意撞了下海棠的胳膊,“海棠姐姐,你说魏迟大哥这么英武的人会娶什么样的女子。” 沉春也忍不住看了一眼海棠。 海棠脸上的笑一僵,“我、我怎会知。” 香雾往前两步顿到少夫人的身边,“少夫人,伱看海棠姐姐配魏迟大哥如何。” 荣佩兰看向海棠,“我可不能乱点鸳鸯谱。” 魏迟虽然是纪韫璋的贴身侍卫,可也是侯爷的义子,魏迟娶亲可不是她和纪韫璋能做主的事情。 “你你、你胡沁什么!”海棠瞬时爆红了脸,手忙脚乱将一个快烤好的橘子掉进了小火炉里。 香雾脸颊边的酒窝更深了些,“海棠姐姐其实来玉徽园是冲着魏迟大哥来的吧!” “上回魏迟大哥来我就发现了,海棠姐姐站在窗边看了好久。” 海棠被捅破藏在最心底的事,就这样被赤裸裸展现在大家面前。 最初的羞涩褪去后,慢慢地巨大的羞耻感扑面而来。 魏迟不是下人,他也是府里的半个主子,不是她一个家生子能妄想的。 突然而来的失落感砸碎了海棠原本还完整的一颗心。 她手指微颤地重新放了一个橘子,“你看错了,我只是在看沉春练武。” “不是,可那日……” 香雾还想说什么,海棠突然站起身来,“少夫人,我、我有些不适,我先歇息会儿。” 说罢,不等少夫人回应,她转身就快步回了耳房。 香雾撅了噘嘴,嘀咕道,“明明就是嘛,我都发现好多次了,之前的莫阑也看见过好几次。” 荣佩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瞥了眼香雾,“我说的规矩不能传玉徽园的话,你就传姐妹的话吗。” 香雾再是迟钝也明白了,方才她的一番“好意”,海棠并没有领情。 她还想着能撮合了海棠和魏迟,这园子里就剩她了,日后才好近水楼台先得月。 沉春望了眼耳房,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正在房里和纪韫璋说话的魏迟不知园子里的事。 “世子,今日太子被陛下责罚,禁足三个月。” 纪韫璋皱起眉,“陛下为何会禁足殿下?” 魏迟,“今日户部参太子殿下,去岁殿下监国半年,蜀地无灾水患,却免了蜀地的杂税三年,今年国库亏损,守边将士的军饷已经拨不出来。” “无灾无患?”纪韫璋轻呵了一声,“蜀地瘟疫难道不是灾吗?” “户部大人还说,侯爷已经上书奏折数封,边关天寒,现在已经进入深秋季节,慢慢西晋的侵扰又会来袭。” 纪韫璋沉声,搁在膝上的手慢慢收紧,“这是要将殿下和父亲同时架上火,庆王这是打算一石二鸟了?” 魏迟摇头,“汤大人说,世子还未暴露,庆王暂时不会对侯爷下手,侯爷手里的军权若是旁落他人,庆王也是竹篮打水。” 纪韫璋站了起来,踱步到窗边,“户部大人和庆王明面上没有关系,这事难以牵扯到庆王。” “陛下这几年沉迷炼丹,不仅不事朝堂,还对太子愈发厌恶。” 魏迟抬头望向世子,“庆王想一步步瓦解陛下的王朝,自己登基为王。” 纪韫璋盯着面前长桌上的笔架,慢慢摇头,“名不正言不顺,庆王应当是想扶持一个傀儡。” 魏迟迟疑道,“可……成年皇子除了太子就只有晟王了,庆王想扶晟王?” 晟王一心向佛,带发修行已经三四年了。 他手指伸向笔架上最细的一支笔,这是荣佩兰作画时的勾线笔。 他举起手中的笔,薄唇抿了下,狭长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平昌伯家三子,长子在父亲麾下,次子在户部,三子在御前,庆王竟不知不觉铺了这么大的网。” 魏迟瞬时明白世子的意思,“庆王想扶贵妃娘娘去年才生的小皇子。” 贵妃娘娘的娘家是平昌伯府。 贵妃本是平民女子,在河边浣衣被微服私访的陛下相中,带回宫中,数年荣宠不衰,诞下三位公主后,去年终于诞下小皇子。 而原本只是一县捕快的平昌伯跟着鸡犬升天,无功无勋,一跃成为燕京城里的伯爷。 这个在燕京中毫无根基的平昌伯府,便是最好的傀儡。 纪韫璋轻轻一抛,小毛笔被扔回桌上,滚了几圈后便掉下了地。 他唇角微微勾了起来,“既然是庆王精挑细选出的人才,还需好好帮他发挥作用才行。” 第40章 纪·背锅侠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玉徽园里的叶子全部落了,荣佩兰的“小月子”坐了两个月。 纪韫璋忍不住摸了一把眼前长了些肉的脸颊,白皙细嫩,吹弹可破,仿佛他一用力就能捏破。 荣佩兰从嫁进门时的一个小豆芽,被侯府喂得终于丰腴了些。 银灰色的短袄,滚了一圈绒毛,愈发衬得她娇俏可人。 他算是在两个月算是终于体会了什么叫,秀色可餐。 荣佩兰毫不客气拍开他作乱的手,给他正了下腰带,“再给自己弄成那副鬼样子,我可不去救你。” “娘子看着,不会。” 纪世子捧着娘子的脸想偷个香,却被她一双手摁在他脸上,硬生生地推开了。 “还磨蹭,快迟了!” 今日是文远伯夫人办的马球会,伯夫人特意邀请钟氏一家去凑个热闹。 说是打马球,其实是伯夫人想给长子选个称心的儿媳。 燕京世家的公子姑娘来了不少,无外乎都是怀抱着一个目的来的。 外围场上,不少世家夫人已经围在一起在说话了。 纪韫璋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园子里走了一个月,地皮都快被他走穿了。 现在被放出来,看着马场上飞奔的马儿,他有些跃跃欲试想上场酣畅淋漓地驰骋一番。 荣佩兰不用看就知,旁边的这个男人又想出什么幺蛾子了。 她淡淡道,“夫君若是今天回府不想被母亲扔到新园还是安分些的好。” 纪韫璋一想到他娘亲那张随时出没的脸,立马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明明他已经生龙活虎了,只要他的爪子伸出去,他娘就不知从何处就冒出来了。 差点就要搬来玉徽园同他和娘子同吃同住。 文远伯夫人裴氏和钟氏是手帕交,在闺中时便是最要好的好友。 两人分别出嫁后,钟氏随夫远赴边关,裴氏随夫上任,自此两人天各一方。 裴氏一眼就瞧见了携着儿子儿媳的钟氏,“月芳!” 钟月芳是钟氏的闺名。 裴氏同周围人赔笑了两句后,快步走了过来。 她瞧见后面的容佩兰竟比上回在长公主府气色还要好上不少,整个人润得白里透红。 她并不知侯府的实情,拉着钟氏的手宽慰了两句,“今日人多,难免有人说难听的话。” “我看韫璋媳妇儿是个有福之人,孩子日后还会有的。” 荣佩兰抿了下唇,轻声道,“谢伯母怜爱。” 说着她又看向纪韫璋,满脸的恨铁不成钢,“你这孩子,成家就该收心,这样好的娘子莫辜负了,日后可别悔不当初。” 纪韫璋,“……” 这锅有点大,背不动。 钟氏怕露馅,连忙挽上裴氏的手往前走,“是是,裴姐姐教训得是,我已经拘了他两个月,今日特意让他带着兰儿来姐姐这儿散散心。” 看着两人走远了,纪韫璋才看向一直憋笑的小娘子。 “我就说怎么今天格外受关注,还以为是因为爷的俊朗,感情都在看这茬!” 荣佩兰捏着帕子抿唇笑下,无辜地眨了眨眼,“为妻也无可奈何。” 一道突兀的女声响起。 “呀!你还活着呢。” 荣佩兰满头黑线地望过去,谢舒宁正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她脑袋有毛病吗,当众说这样的话。 霎时周围传来异样的目光,就算大家再对信陵侯府有什么谈论,也无人敢当着正主的面去说。 嘴比脑子快,谢舒宁才突然反映自己说了什么。 她脸色微红,结巴道,“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都怪府里的婆子,那回说得那样信誓旦旦,后来她回到康家,也听康晋堂说,汤太医日日都在侯府上,此后便再也未听到侯府的动静。 荣佩兰眼色微暗,冷冷道,“原来姐姐这么盼着我早些死。” 纪云章脸色也黑沉,“康夫人是内人的表姐,康夫人是何居心,居然对自己的表妹说出如此恶毒之言。” 华元郡主也来了,她抬着下巴,看向谢舒宁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一般,嫌弃地皱着眉,“康夫人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谢舒宁憋红了脸颊。 她好不容易同平昌伯搭上了线,让康晋堂提前入仕,才迈入的官途,若是因为她的一时嘴快而毁了清誉,那可得不偿失。 上一世,她没有参加过这场马球会,纪韫璋在狱中待了好几天,回来的时候都快没气儿了,好不容易捡回半条命,在床榻上躺了三个多月。 这一世纪韫璋平安无事,只怕是荣佩兰小产,被钟氏拘在府里,才躲过的一劫。 谢舒宁勉强挤出一个笑,“都、都是京中误传,妹妹别放在心上。” 纪韫璋却不打算轻易放过她,“误传?京中有这样的流言?我娘子休养两个月,康夫人都未曾上门看过,竟然还相信误传。” 本来这件事的矛头在纪世子的头上,现在却被他轻而易举地转了风向,纷纷掉转向了康家新妇,谢舒宁。 华元郡主今天难得没有对纪韫璋脸色看,上前两步挽上荣佩兰的手,“兰姐姐,这里太臭了,我们去寻茹姐姐。” 主位场上,除了身怀六甲的柳亚茹,还有一个与她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女子,穿着华丽的宫装,面上是精致的妆容,头冠上垂下的流苏纹丝不动。 端庄又贵气。 “太子殿下不是被禁足了吗,太子妃怎么出来了?” “陛下禁足太子,又不是太子妃,如何不能出来,更何况,太子妃还有个未成婚的弟弟,应当是为柳公子相看来的吧?” 远处有小声的议论。 华元又听到了,跑过去就对那两个嘴碎的妇人骂了几句,那两人见是庆王府的郡主,遮住脸就急匆匆地走了。 荣佩兰轻笑了声,“倒是个赤诚的女子。” 纪韫璋没有接话,只是看着不远处没有动。 “怎么了?” 荣佩兰顺着他的视线却什么都没看到。 “没什么,既然来了,去见见太子妃。”纪韫璋牵起她的手。 太子妃是柳家嫡长女,柳亚茹是次女,姐妹俩的五官长得很像,只是太子妃多了些上位者的气势。 柳亚茹的腹部高耸,看样子应当是快临盆了。 “见过太子妃娘娘。”纪韫璋拱手作揖。 荣佩兰站在他的侧后方,欠身福礼,“太子妃娘娘金安。” 柳亚茹微微朝太子妃倾身,“姐姐,这是信陵侯家的世子和世子夫人。” 太子妃虚抬了下手,声音清亮,“都起吧,虚礼都免了,今日是文远伯夫人的主场,本宫不欲夺了风头。” “是。”纪韫璋带着荣佩兰在一旁落座。 “好球!” 突然场边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荣佩兰未出嫁前,鲜少出门,对燕京中世家公子都不甚熟悉。 倒是有一个身影她认识。 就是上回在如意坊被纪韫璋打趴下的那个。 场上的四个少年纵着马驹,飞奔的马蹄溅起泥泞点点,马背上的人意气风发。 “红方得一旗。” 裁判拿起鼓锤敲了一下身旁的锣鼓。 立马场边的小厮就拔起插在场边的旗子插在红方。 围场边有二十四面旗,红蓝双方对抗,谁将球击进对方的球门,谁就得一旗,旗多者胜。 红方比蓝方多了数面旗,倾倒之势。 第41章 马球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柳亚茹看着场上人,笑了下,“今日这马球可没有以前精彩了。” 靳文瑶赞同地点点头,“去年那场才打得精彩,我大哥第二天都手都抬不起来了。” 华元也回来了,“就是,看得我都瞌睡了。” 说着她看向纪韫璋,“纪三儿你怎么不上场,你虽然讨厌,但是好歹球技还看得过去。” 荣佩兰看向他,眉毛微扬,丝毫未能看出他竟然还会打马球。 太子妃竟然接过了华元的话头,“你这丫头,忘了文远伯夫人办马球会的意图是什么了吗,纪世子若是上场了,那些还未娶妻的公子还如何发挥?” 华元撇撇嘴道,“也是,就他们那些绣花枕头,我都能打过。” 几人说话间,再次看向场上,红方已经大获全胜,夺得十八旗。 一个臂弯上绑着蓝绸带的少年下马后,气呼呼地朝她们这边走过来。 那少年一把扯下额头上的蓝绸扔在地上,“不公平,刘齐玮耍赖!” 太子妃神色不变,声音淡淡,“技不如人,认输便是。” 柳亚茹示意身后的丫鬟将帕子递给少年,“永南,先擦擦汗。” 柳永南抹了把脑门儿的汗,“大姐姐,明明规矩是马匹都是球场提供,刘齐玮却骑自己的马,这怎么不是不公平,我为何要认输!” 说着他上前一把将纪韫璋拉了起来,“纪三哥,伱去帮我找回场子来!” 这下太子妃变了脸,“胡闹!看你的样子成何体统,纪世子打赢了就帮你找面子了吗,别人只会说柳家儿郎骨头是软的!” 柳永南满眼都是不服。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太子妃一个眼色憋了回去,最后只能气鼓鼓地坐下。 纪韫璋看着场上,突然笑了,“莫急,等会儿自会有人收拾他。” 柳永南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马场,靳家二公子,靳少杰上场了。 他立刻眼睛发亮,靳二哥虽然去年才回京,还未在京中打过马球,但是他早就见识过靳二哥的拳脚了! 靳文瑶这下坐不住了,跑到围场边,扯着嗓子就喊,“二哥加油!” 纪韫璋瞥了一眼围场的角落,然后俯身轻声对荣佩兰道,“娘子,为夫去趟恭房。” 荣佩兰头也没回点点头。 场上正激烈着,她一刻不愿错过。 原本场外不乏一些聊天喝茶的妇人,此刻也渐渐安静了下来,全部场上吸引了目光。 “蓝方再得一旗!” 靳少杰上场后,便连得两旗。 场上,四个少年肆意挥洒着汗水。 两方焦灼着互不相让。 柳永南也坐不住了,同靳文瑶一般干脆跑到了场边去助威呐喊。 “靳二哥,让他们一旗都得不到!” 柳亚茹抱着肚子,看着两个小年轻觉得好笑,“这两孩子……” 荣佩兰也看得兴致正好,原来燕京中,还有如此好玩的马球,看得她的心都热了。 一个青衣丫鬟走到她的身边,福身道,“纪少夫人,我家姑娘请您喝杯茶。” 荣佩兰一愣,谁要请她喝茶? 瞥了眼丫鬟陌生的面容,再顺着她的手望过去,是位她从未见过的姑娘,那位姑娘周遭的几位姑娘她也不认识。 她眨眨眼,刚想推拒了,眼睛一直看球没有离开的太子妃娘娘开口了,“阮二姑娘有什么好茶值得纪少夫人不喝本宫的茶,要去喝她的茶。” 说着她端着面前的茶碗喝了一口,幽幽的茶香飘散过来。 望过去,太子妃娘娘还是那个姿势未动过,也不曾抬眼看她们一眼。 太子妃身边的女官将一盏泡好的茶端到了荣佩兰的面前。 “夫人,请。” 茶盖未打开,都能闻到浓郁的茶香味。 荣佩兰轻轻解开茶盖,茶汤色泽清亮,茶香味扑鼻。 这是贡茶。 荣佩兰从善如流地端着茶盏闻了闻,轻呷了一口才抬头看向那个青衣丫鬟。 “请回禀你家姑娘,太子妃娘娘的茶让我爱不释手,恐辜负了姑娘的美意,代我向姑娘赔罪。” 那丫鬟回看了下自家的姑娘,又看了眼荣佩兰。 两相权衡,她咬了下唇,还是回去禀报了。 阮家离这边还有些距离,她看不清那边姑娘的是什么神情,但是她隐约能感受到,那姑娘似乎对她有莫名的敌意。 太子妃朝她温和一笑,“纪少夫人莫担心,有本宫在这儿,谁也不能侵扰你。” 说着她继续解释道,“阮家是太后娘娘的娘家,也是先皇后娘娘的娘家,阮家姑娘的傲气在所难免。” 荣佩兰看向太子妃,太子妃头上发冠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荡。 她莞尔一笑,“谢太子妃娘娘。” 荣佩兰面上不改,心里却已经疑惑重重,她总觉得纪韫璋上一回受伤恐与太子有关。 那日路上莫名多了盘查,那个木先生好像是庆王府的人。 华元贵为庆王的唯一的女儿,又同靳文瑶和柳亚茹走得十分近。 太子殿下被禁足,本该低调处事的太子妃却又莫名地对她关照。 看似没有关联的事,其中却牵连着千丝万缕。 荣佩兰微微蹙眉,看着手中茶盏袅袅腾升的热气,那日还有一处不寻常,那个民房的火。 一切都未免太过于巧合。 突然,围场边传来一阵议论之声。 望过去,不知为何,场内的比试停了下来。 一个身着红衣的姑娘进入场内翻身上马了。 这场马球是四位公子两两对决,如今才进行到一半就停了下来,还换了一位姑娘上场。 那姑娘朗声道,“看男人比试有什么意思,咱们混打!” 围场边上的人笑道,“阮二姑娘,这赢了你不光彩,输了更不光彩,谁敢跟你比啊。” 阮湘莲扬脸一笑,“那简单,蓝队换个女子不就行了。” 荣佩兰眯着眼看了一会儿,才发觉这姑娘不是方才请她去喝茶的那个姑娘吗? 喝茶没有请到,那她不会是想…… 荣佩兰不好的预感刚浮现心头,就只见那姑娘手中的杆子已经指向了她。 只见她唇角上扬,离得远了些,但是声音传过来她还是听见了。 “听闻纪少夫人才色双绝,我观其容貌颜色不过如此,就不知道这马术能不能过得一二了。” “湘莲斗胆邀请纪少夫人比试一二。” 第42章 用兵法马球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荣佩兰微微眯起了眼,这姑娘是打定了她不敢当众拒了她。 太子妃犹豫地看着她,刚想说让她找个由头拒了,就见她慢慢站了起来。 淡绿色的身影挺得笔直,她双手交叠在腹前,“既然姑娘邀约,却之不恭,只是许久不曾骑马,若是闹了笑话,还望海涵。” 当她站了起来,众人才看清,原来纪少夫人是个柔柔弱弱的妇人。 立刻就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道,“阮二姑娘,你这也胜之不武啊,你敢挑靳府的靳姑娘吗?!” 靳文瑶立刻绑上襻膊,“阮湘莲你莫欺负兰姐姐,想打我陪伱!” 阮湘莲不理会其他的人,就只直直地看向荣佩兰,“纪少夫人你敢吗。” 荣佩兰微微笑了一下,侧身对离她最近的华元道,“郡主可带了襻膊,请容一借。” 华元讶异她真的敢应战,让身边的侍女将她新得的如意坊出的襻膊拿给她。 又忍不住道,“兰姐姐,阮湘莲虽然马术不及阿瑶,但在京中贵女中也算是佼佼者。” 荣佩兰系好襻膊,朝华元眨了下眼。 然后抬脚向场内走去。 围场边上的谢舒宁母女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宋氏皱眉道,“兰姐儿会骑马?” “应当……会?” 谢舒宁没有见过她骑马,但是在上一世时,京中流传康首辅夫妻伉俪情深的故事中就有,荣氏千里奔走救夫的故事。 她不知真假,但她觉得荣佩兰应当是会骑,但也只仅仅会骑而已,不然上一世京中那么多宴会中,她却鲜少参与。 比试的都是公子姑娘,都是燕京世家中的宝贝疙瘩,所以围场里的马都是比较温顺的母马。 当荣佩兰走近了才发现,刘齐玮的马确实高大了许多,胜之不武,难怪柳永南气愤不已。 靳二这也是第一回见荣佩兰,他豪气地拱起双手,“嫂子莫怕,就我靳二在,把他们打过他姥姥家去!” 靳少杰去岁才得召,从边关返回京里,说话行动间还是一股边关豪爽风气。 荣佩兰翻身上马,行动间干脆利落。 这下她能清清楚楚看清这个千方百计似乎想找她一点麻烦的额姑娘了。 眉目间带着些英气,满身都是京中贵女特有的傲气,倒是同华元和丹阳如出一二。 阮湘莲看着她的动作轻哼了一声,“纪少夫人可抓紧缰绳,待会儿被吓摔下马了,马儿要是踩上一脚,不死也得残。” 外围场中间的位置,钟氏和裴氏正在说话,也被场上的变化吸引了。 裴氏道,“韫璋媳妇儿还会马球?” 钟氏不知道她会不会,但是她儿媳一直是个稳妥的人,不会就不会逞强。 再者她儿时随父母游历在外数年,会的怕不止是骑马。 若是将他们小两口扔出去,她那好大儿只怕要靠着儿媳才能活下来。 一个侍女端着托盘走上围场,“阮姑娘,纪少夫人,请彩头。” 阮湘莲豪气地拔下头上的两支赤金步摇,“纪少夫人应当不知,赢者一方会拿下所有的彩头。” 说着她瞥见荣佩兰手腕间那只水头极好的翡翠手镯,“这镯子不错,拿来当彩头正好!” 荣佩兰准备拔簪子的手一顿,然后面露难色道,“这恐怕不行,这是婆母特意打造的一番心血,这可不能做彩头了。” 阮湘莲不想她竟会拒绝,有些不高兴地抿起嘴,“我这两只步摇还是太后祖姑母赐的,纪少夫人却连一只小小镯子都不舍。” 荣佩兰没想到,这姑娘竟然将御赐之物拿出来当彩头,若是她将这彩头输了出去,她当如何回去交代? 还是笃定她自己压根就不会输。 荣佩兰垂眸,“既然阮姑娘都敢一搏,那我自然奉陪。” 她纵着马儿小跑了一圈,才慢慢找到曾经熟悉的感觉。 她学会骑马还是随父母走到蒙都的时候,她才知道除了山水,还有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她和父亲是在那会儿特意找了牧民,学会了骑马。 此后许多时候,他们摒弃了马车,骑着马儿在天地之间纵横驰骋。 这些年的燕京生活,收敛了她的棱角,倒是愈发像一个闺秀了。 若是她父亲见了她的样子,定然会说,兰儿可是不开心,爹爹陪你骑马去。 荣佩兰眨了眨眼,才将眼眶的热意又收了回去。 靳少杰惊讶地看着荣佩兰越发熟练的骑姿,不禁感叹道,“若是来场跑马比试,阿瑶都未必是其对手。” 刘齐玮纵着略有些焦躁的马儿,对阮湘莲扬起了痞气十足的笑容,“阮二姑娘,你寻的这对手可不比你差。” 阮湘莲白了他一眼,若非是想赢荣佩兰,她才懒得搭理他。 “刘三公子还是看好自己吧,你未必是靳二公子的对手。” 刘齐玮咬牙,这个靳二竟然力大无比,几次差点将他的球杆震掉,若非他的马快,他哪里还有优势拿旗。 场外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一枚鞠球被人大力掷向场内。 刘齐玮一马当先,像离弦的箭一样朝鞠球奔去。 靳少杰紧随其后,他所骑的母马没有刘齐玮的马速度快,只能在其身后伺机而动。 阮湘莲似乎只盯着荣佩兰似得,紧紧挨着她与其齐驾并驱。 围场边的刘清婉看到这幕都快跳起来了,“阮湘莲你在做什么!去帮我哥接球啊!” 无他,刘齐玮拿到球的那刻,靳少杰就追了上,他只能把球往后打想传给阮湘莲,结果他后面都没有,人家只顾着盯荣佩兰去了。 无人接球,鞠球轻而易举被靳少杰得到。 他大力一挥,将鞠球隔着半场打进对方的球网里。 “蓝方,得一旗!” 气得刘齐玮当场破口大骂起来。 荣佩兰拽着缰绳让马儿慢慢停了下来,朝阮湘莲轻轻勾起唇角,“多谢阮姑娘相让。” 阮湘莲咬紧了下唇,看了荣佩兰的骑术,以为马球技术不凡,她只顾着防着她了。 场边的哨声再次吹响,这回阮湘莲不再追着荣佩兰了。 双方策马,比的不仅是骑术,还有策略。 刘齐玮的马速快,阮湘莲常玩马球,也算是京中姑娘中打马球的佼佼者。 靳少杰自十岁便随父兄在边关,骑术自是不在话下。 荣佩兰已数年不曾骑马,也未打过马球,乍看毫无用处。 这回有了阮湘莲的配合,靳少杰再想从他手中夺得藤鞠球已是不易。 荣佩兰突然高声道,“兵之形避实而击虚!” 第43章 输不起就打人?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靳少杰的眼底一亮,手中的球棍不再去抢鞠球,他微微俯身贴近马背,贴近刘齐玮和阮湘莲的中间。 他们俩的薄弱关节就是阮湘莲,骑术不及他,力气也不如他。 “兵法?”围场角落的一个锦服男子唇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 阮湘莲被迫拉紧缰绳,两人被切断了传球的路径。 荣佩兰瞧准时机,就像阮湘莲盯着她一样,去盯着她。 阮湘莲此刻知道了荣佩兰毫无用武之地,只要她能好好辅助刘齐玮,她就能赢下这场马球。 突然靳少杰奋起一跃将鞠球截断,可他的后方是阮湘莲和荣佩兰。 荣佩兰见状,“兵者诡道也。” 靳少杰皱着眉,但是还是佯装着不力,鞠球脱离球棍。 刘齐玮虽然不知荣佩兰在说什么,但是一见鞠球脱了,立刻驱动马儿。 这时,荣佩兰却突然弯腰以极刁钻的角度挑起,将球朝反方向击打出去。 落后的靳少杰反而顺势而上,将鞠球再次跨半场击进对方的球网里。 围场外立刻爆发起一场欢呼声。 靳少杰忍不住朝荣佩兰拱手,居然想着将兵法用在打马球上。 荣佩兰眼睫微闪,轻笑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靳少杰行军打仗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刘齐玮本来就已经被他领先了两旗,换了人后,又再失两旗,若他再失一旗,他们便方寸大乱,再要赢回来就更加渺茫。 哨声再次吹响,刘齐玮明显已经乱了方寸,他一边担心丢球,又忌惮靳少杰的靠近。 这一局靳少杰轻而易举地将球击进了球网。 “蓝方再得一旗!” 靳少杰得意地看着刘齐玮,“刘三公子,良驹也得良主才行。” 刘齐玮咬牙,“尚早呢。” 裴氏看着场上的对决,不由叹道,“真不愧是明石先生的女儿,竟然将兵法用在这小小的马球场上。” 钟氏与有荣焉,嘴角都快咧到后耳根了,“我这个儿媳真不是我夸,真是顶聪明的。” “日后,侯府在她手中,我放心。” 裴氏多少有些眼热,“明石先生去得早了些,若多生个女儿,我哪里还需办什么马球!” 钟氏又想到荣令宽那聪明的小娃娃,不由得点点头道,“确实如此,兰儿还有一同胞弟弟,才不满十岁,那聪明劲儿哟!” 裴氏见钟氏那稀罕的样子,不由得玩笑道,“那你看那小子配我家嘉仪可使得?” 钟氏还真思索起来,“这孩子日后的定肖像他父亲,了不得,我看可以哦。” —— 离了围场一直未归的纪韫璋,从恭房后边的围墙一跃而上,翻了过去,然后隐身在一众假山后面。 穿过假山便到了各府邸停放马车的地方。 他在一个车辕上刻着莲花的马车前停下,撩开下摆就上了马车。 而乔装成东宫管事的太子赫然在里面。 孟玄翊见他神采奕奕便放下了心,“韫璋你无恙,孤便安心了。” 纪韫璋摇摇头,“没被伤到要害。” 孟玄翊点点头,“那日,除了潜火军,路上出现的人是城防的人,并不是庆王的人。” 纪韫璋也皱起了眉,“城防和潜火军的统领是邵太师的长子,晟王妃的弟弟。” “莫非……晟王投入了庆王的阵营?” 说着他看着太子。 孟玄翊却摇摇头,“晟弟已入空门十年,晟王妃膝下无子,邵太师几欲成了一个隐形人。” “只怕是邵武投入了庆王,或者是城防中已经有了庆王的人。” 纪韫璋抿紧了唇,半晌后沉重道,“若是燕京城防被庆王收入囊中,真的就是岌岌可危。” 孟玄翊深吸了一口气,“这事我会派人去查,还有一事,秦先生何时来京。” 纪韫璋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纸筒,“这是虫儿传回来的消息。” “他们已经上了船,特意寻的商船,船行三日,我已经派人在码头等着了,只待秦先生一下船,立刻带来见我。” 孟玄翊点头,“这事需万分妥当,千万勿亏待了秦先生。” 秦先生应当称一声秦相爷。 十五年前因为变革同陛下产生了分歧,被陛下一气之下贬到了蜀地当了个芝麻小官。 秦相爷一家在蜀地生活了十年,他相继送走妻子,儿子,女儿,孙子。 少了秦相爷的朝堂愈发的腐败,陛下才想起相爷的好,再想让相爷入京,相爷已经没有了为官之心。 他辞了蜀地的官,开始周游天下。 据说辞官那日,蜀地数万名百姓跪地挽留,都没有能留下他那颗已经死寂的心。 纪韫璋点头应了下来。 “上回我去宛平见先生,虽已头发花白,但是精神尚好,先生说他还记我小时候皮得被母亲满街追。” “先生说,太子勤勉,是我朝之福。” 孟玄翊唇边点点笑意,“待迎了先生归京,孤才如神助。” —— 围场边的旗子越来越少,刘齐玮的红方却未得几旗。 几乎全被靳少杰囊括进了口袋。 刘齐玮几乎气歪了脸。 无处发泄的他直接指着一旁像霜打茄子一般的阮湘莲破口大骂。 “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上场,伱他娘的直接脱光了躺纪三床上去就行,来这儿浪费老子的时间!” 这话无异于晴天霹雳一般的巨大羞辱,阮湘莲顿时脸色白得像纸一般。 莫说她从未外道过她的心底的那点小想法,就刘齐玮这一句,不仅是戳穿了她的心事。 更是将阮家的脸面踩在了地上。 靳少杰亦皱起了眉,“刘齐玮,嘴放干净些,阮二姑娘是你能羞辱的吗。” 阮湘莲觉得周围全是看她的视线。 她的脸就是被抽了耳光一样火辣辣地疼。 不远处,阮家的帐篷处,站在帐篷门口的她母亲沉着脸色正看她。 阮湘莲脸色煞白地咬紧了下唇,突然纵马朝外场外跑去。 荣佩兰皱着眉看着这一切,“刘三公子难道不知流言对女子的伤害吗。” 靳少杰颇有些嫌恶,“刘三公子今日真是让某见识了,竟这般输不起,还不若一介小女子。” 场上却突生变故。 刘齐玮竟然一杆子直接挥到了靳少杰的头上! 靳少杰当场从马背上直挺挺地摔了下来。 这一场变故,令全场哗然。 第44章 下套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围场外的人全部聚拢了上去,太子妃皱着眉看着呆呆地被下人从马上拽下来的刘齐玮。 冷声道,“来人,将他捆起来。” 文远伯夫人是主家,她防范了马儿发疯,防范了玩乐的公子姑娘受伤,就是没有防范世家公子会打人。 裴氏的脸色青了又黑,黑了又青,刘齐玮的名声,她回京就听说过了,还没娶妻,家里通房妾室一大堆,庶出子女更是能坐一坐桌子打叶子牌了。 她好不容易组个马球赛,邀了燕京的世子姑娘来玩,就是为了给儿子相看,他来玩玩便算了,竟然还打人! “太子妃娘娘,此子行径恶劣,这样的人竟还在陛下御前行走,臣妇看,还是扭送大理寺为好。” 刘齐玮吓得“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太子妃娘娘,属下不是有意的,是、是靳、靳少杰他激我的!” 太子妃的脸色此时冰凉地吓人,“靳少杰言语激你,你便能打他?!” “本宫看是你跋扈太久了,忘记了我朝律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太子尚且被禁,伱当如何?!” 刘齐玮一下就瘫坐在地上,当时他二哥在朝上参太子一本,王子与庶民同罪,现在这把回旋镖打到他头上了。 “来人,将刘齐玮扭送大理寺!” 刘齐玮的脸色一下灰败下来,大理寺都是关押的什么人。 都是死刑囚。 本该是一场酣畅淋漓的马球会,这才进行不到一半,便发生了这样的事。 太子妃为这场事故的见证人,已经进宫禀报。 其他人皆借口陆陆续续离开。 钟氏找到荣佩兰时,却只见她一人,“璋儿呢?” 荣佩兰皱着眉一边解襻膊,一边四处张望了下,“夫君说去恭房,可这场马球都完了还未回来。” 钟氏一下怒火涌上心头,这哪儿是去恭房,这是借机溜了?才好利索的伤,又给她玩消失! 两人正一筹莫展时,纪世子姗姗来迟。 钟氏一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刚从恭房爬起来吗。” 纪韫璋,“……” 钟氏,“先回家,明日靳家和刘家又得闹了。” 说着钟氏又警告了纪韫璋一句,“这个关头,你就别去添乱了,明日兰儿带些东西去靳府看看。” 荣佩兰,“是,母亲。” 她疑惑地看了眼纪韫璋,这是虽然他不在场,可依着他和靳家的关系,他听说了靳少杰被打的消息,不应当是这样的反应。 纪韫璋回看了眼荣佩兰,顿了一下后,捏着拳头义愤填膺道,“刘齐玮那小子真该千刀万剐!” 荣佩兰,“……” 不要当她傻。 行了,她能断定,靳少杰必定无异,这会儿指不定家里吃肉喝酒呢。 竟然公然给平昌伯家的公子下套,也不怕真的被打得一命呜呼。 一时之间,全燕京的饭后谈资全是平昌伯家。 以往刘三公子的奇闻怪谈,全被翻了出来,甚至于茶楼的说书先生,特意为刘三公子开了一场说书。 刘齐玮在燕京“风头”这会儿已经全面覆盖了纪世子的风头。 第二日朝堂上,据说靳将军和平昌伯吵得不可开交,两人一路从宫门吵到朝堂上。 吉星像个小喇叭一样,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两位年过半百的大人是如何在朝上骂街的。 活脱脱地像他亲眼见到一样。 纪韫璋却听得十分高兴,从怀里摸出一块银子扔给吉星,“比茶楼说得好,不错,赏你了。” 吉星笑眯眯地接过银子,退了出去。 刚走几步他又回来了,有些羞涩地对荣佩兰道,“少夫人,我这好不容易得了赏钱,我想邀沉春去街上玩。” 纪韫璋差点呛到自己,“你、你……” 吉星这样一副羞涩的模样,俨然一副情窦初开的样子。 沉春正在院子里扎庄,每日她早上随着魏迟在武场练武,回来后把她分内的事情做完,她就开始扎庄练武。 纪韫璋不止一次说过,若是沉春从小开始练童子功,到现在她的身手不会比魏迟差。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吉星,调笑道,“吉星,你怕是连沉春一只手都打不过,你就不怕挨揍吗。” 那日少夫人选玉徽园大丫鬟的时候,他一眼就瞧见了站在角落里的沉春。 瓜子小脸上两颗葡萄眼,柳叶眉,樱桃口。 那一刻,他在说书人口中听到的美人,有了具象的认识。 吉星不在乎沉春不同寻常的大力,“沉春才不会像世子,动不动就动手。” 纪韫璋,“……” 他手又痒了。 荣佩兰拍了下他的手,“别逗他了。” 又对吉星缓声道,“沉春虽然是丫鬟,但是她愿不愿意,你得去问她自己。” 吉星脸上的笑立刻大了两圈,“得嘞!谢谢少夫人!” 看着他雀跃的背影,纪韫璋轻轻啧了一声,“吉星都开花了,魏迟这颗老铁树是打算要枯死在地了吗?” 魏迟比他还要大三岁,今年已经二十四了。 在燕京,这个年岁的男子,孩子都已经会跑了。 荣佩兰挑了下眉,“世子想转行做媒婆了?” 纪韫璋手慢慢爬上桌面,桌上那只带白净的小手,腕间那只翡翠手镯衬得她更加白皙。 他立起两根手指像走路一样,爬到那只小手上,“娘子,做媒不感兴趣,做爹挺感兴趣的。” 荣佩兰脑海的那根弦“腾”地绷紧,动作更快,在纪世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到门口了,再一转眼,人已经不见了。 他在说笑吗,她腰现在还隐隐疼呢。 纪世子看着小娘子跑得飞快的身影,他不由啧了一声。 荣佩兰刚到玉徽园的门口,就见刚刚还一脸雀跃的吉星默默地独自背着蹲在围墙根儿下。 “吉星?” 吉星听到少夫人的声音,下意识抬头望去。 他稚气还未褪尽脸上尽是泪,还有一个大鼻涕泡不小心吹了出来。 荣佩兰见他这副模样,忍俊不禁。 吉星更加崩溃了。 “少夫人,沉春不理我都算了,您还笑话我!” “以后我吉星怎么在府里做人啊!” “以后我怎么接吴大总管的班啊!” 第45章 看谁会哭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第二日一早,荣佩兰带着沉春到靳家的时候,靳家门口站满了人。 靳文瑶叉着腰站在台阶上,指着台阶下的几人嚷道,“我二哥要是醒不过来,我一把火烧你们平昌伯府!” 台阶下的几个人被骂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本来就是刘齐玮有错在先,昨日早朝之上,平昌伯受不了靳将军的辱骂,和靳将军对骂了起来。 这下更是成了僵死之局。 刘清婉被骂得受不了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二哥,我们回家吧。” 刘齐珲闭了闭眼,咬牙道,“忍着。” 若这回忍不回去,他们家将彻底成为弃子,从此在燕京再无立锥之地。 平昌伯家,三子两女,除了犯事儿的刘齐玮,远在边关的长子刘齐瑞,剩下的刘齐珲和两个妹妹连带着府中的下人都在这里站着。 随着围观的人越多,荣佩兰的眉头就越深。 “沉春,我们从侧门进。” 荣佩兰进府后,找到柳亚茹时,她正在苦口婆心的劝靳夫人马氏。 “母亲,不能骂了。” 马氏一直以为非常看重大儿媳,知书达理,贤惠持家。 可在这件大事儿上,大儿媳竟然叫他们让步。 马氏也气上了头,“若是刘齐玮打了你家南哥儿的头,你会劝家里让步吗?!” 柳亚茹脸色露出痛苦之色,她的肚子很大了,走几步都会喘气,更何况是现在这样费心费力的事。 荣佩兰赶紧上前搀扶住她,转头言辞恳切道。 “伯母,若是您觉得茹姐姐说得没有道理,派两个婆子去外面听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这是荣佩兰第一次来靳府,马氏也算是第一回见到她。 “伯母,我是纪韫璋的娘子,夫君与靳大公子二公子都是至交好友,这件事若是靳家想要占得上风,必须做好苦主。” 马氏微微皱着眉,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小娘子,指了身边的两个婆子。 “伱们俩从小门出去,看看外面怎么回事。” “是。” 那两个婆子脚步极快,转眼便消失在拐角。 荣佩兰扶着柳亚茹慢慢坐下,帮她顺了顺气,“茹姐姐莫激动。” 上门是客,马氏不好落面子,只是面色还是不虞,“那请纪少夫人好好告诉老身,什么叫苦主,难道我儿昏迷不醒还不叫苦吗。” “伯母,二公子昏迷是苦主,可刘家上下老小上门请罪,全被挡在了门外,任由府中人谩骂。” 马氏忍不住插嘴,“骂几句就受不了了?那他打我儿的时候,可想过?!” “可陛下不会这样想,百姓不会这样想。” 荣佩兰轻声道,“流言杀人,也能救人。” 马氏皱眉,“什么意思。” 她看着半掩的大门,外面熙熙攘攘,刘家几十号人都站在门外。 “若是刘家倒下几个,谁是苦主就说不清了。贵妃娘娘能吹陛下的耳边风,我们只能吹燕京百姓的耳边风。” 柳亚茹讶异地看向荣佩兰。 这时两个婆子也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 “夫人,外面的人说咱们得理不饶人!” “还说咱们府咄咄逼人,刘家上下都来了,诚心赔罪,靳府还要如何。” “还说,已经发生了,刘家主动认错,我们还揪住不放,是、是想……” 那婆子不敢说了。 马氏的脸色越来越黑,“想什么。” 那婆子看了眼自家夫人,咽了下口水后才继续道,“说是想狭怨图报,让平昌伯给二公子谋个好官职。” 婆子说完后,立马低下头,不再敢看。 马氏一口气上不来,差点倒下。 “母亲!”柳亚茹惊呼。 两个婆子手忙脚乱地扶起马氏。 马氏颤抖着手指着门口,“让她们赶紧回来!” 荣佩兰连忙拦着马氏的手,轻声道,“伯母,您得哭,当着大家的面儿哭。” 马氏的面色有些难看,她贵为一府主母,什么时候像这样难看过。 荣佩兰继续道,“我对朝堂不明,但是靳将军那样铁骨铮铮的英雄为何不等上朝参刘侍卫持械伤人,偏偏要在朝前找平昌伯骂街。” 说着她垂下眼睑,“我只能猜测……要么是想搅浑一池水,要么是借机发难。” “所以。”她抬头又复看向马氏,“伯母您现在就是靳将军的助力。” “您要去哭,哭将军守边几十年的不易,哭二公子自小离家随父守边的苦,哭靳家汉子竟然不是倒在敌军刀下,而是世家弟子的棍棒之下。” 柳亚茹看着荣佩兰的背影,心中千回百转。 马氏已经冷静下来了,她拉着荣佩兰的手,声音颤抖,“孩子,伯母短视,伯母知道怎么做了。” 荣佩兰点头,“晚辈不知靳将军的具体用意,但是晚辈知道,现在万不能让平昌伯家占了上风。” 马氏已经哭过两日了,本就憔悴不堪,当昔日里雍容华贵的高门主母,此刻却一副支离破碎的模样出现的时候,原本指着靳府议论纷纷的百姓都慢慢停止了讨论。 靳家一门都是武将,从靳家曾祖开始便随着元帝开疆辟土。 靳家的家祠里尽是为国捐躯的靳家儿郎。 这样的功勋一家,却没有封候拜将,而平昌仅仅只是因为是贵妃娘娘的娘家,便从一县捕快一跃成为伯爵。 马氏不笨,只是常年在燕京,被燕京的繁荣迷了眼。 哪里来的繁荣,不过是沙场上的儿郎用血肉换回来的罢了。 马氏声泪俱下,在场围观的人无不为之动容。 “我家大郞还未能见到他孩儿出生就已经远赴边关,他若是知妻儿老母被这样一群专事权贵之主欺辱,可会心寒!” 人群中渐渐骚动起来,不少人看着衣着华贵的平昌伯家人露出了鄙夷之色。 原本忍不了的刘清婉更是受不住得崩溃大哭起来。 刘齐珲更是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只要靳家人继续骂,他们继续忍,不管靳少杰是死还是活,刘齐玮都有回转之机。 可现在马氏一腔大义,将他的意图击得粉碎。 柳亚茹看着松了一口的荣佩兰,轻声道,“谢谢。” 荣佩兰摇了下头,然后轻声问,“靳二公子呢。” 柳亚茹朝院内扬头示意了下,她顿时心里就明白了,靳二公子当时无事了。 荣佩兰透过门缝,看着外面的人,知道这事闹到如此之大,必然需要一个结果。 她回想起前面的点点滴滴,纪韫璋的伤,太子殿下的禁足,那日在马场去了恭房许久的纪韫璋,从未见过的太子妃关照。 再到现在靳二公子的伤。 她对朝堂不了解,但是她父亲曾说过一句,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 太子乃国之根本,现在看似是纪韫璋之难,靳家之祸,其实都在动摇太子的根本。 她俯身靠近柳亚茹。 柳亚茹讶异地看向她,“这样可行?” 荣佩兰摇摇头,“我不知可不可行,这事牵扯广,可拉扯太大会得不偿失,茹姐姐可同靳将军商议。” 靳府门口围观的人越多,议论声越大。 一个身形瘦小的男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左右看了下后,拐弯跑了一条巷道里。 “如何了?” 巷道里一个白衣书生的背对而立。 瘦小男子跪了下来,“先生,靳夫人哭晕了过去,我们的话都不起作用了。” 书生转了过来,银色的面具反射着光一闪而过,他垂在前额的发看不清他的表情。 木春垂在身侧的手指捻了捻,“靳家得人指点了。” 第46章 哭出来的爵位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月光从枝丫间撒下星星点点,院子里两排刀枪剑戟的把手被摸得光亮。 书房里的灯火,幽幽暗暗。 “纪家侄媳真这样说的?” 靳将军的头发已经半白,他走来走去的步伐,昭示着他现在心中的焦躁不安。 柳亚茹费力地靠坐在凳子上,久坐就会让她不适,她撑着扶手才缓解两分。 “是,兰妹妹说靳家如今如困兽斗,结局只能看上面是什么心情,这样被动接受,不如釜底抽薪。” 靳少杰忍不住抢白,“父亲,我觉得纪少夫人说得有道理。” “如今陛下沉迷炼丹,庆王多方围剿太子,若我们家倒了,接下来就是纪侯,然后就是御史台,那这个朝堂就要成庆王的一言堂了。” 靳将军如何不知道现在朝堂的局势,除了首辅阁老,现在无人能朝堂之外见到陛下。 如果铤而走险…… 靳将军看着次子年轻的面庞,眼中闪着熠熠光辉。 玉徽园里,主屋的灯火亮着。 纪韫璋看着眼前这个胆大的小娘子,瞪大了眼,“这就是你给靳家出的主意?!” 荣佩兰缩了下脖子,然后道,“陛下如今沉迷炼丹,信俸教士,可他究其根本还是一个帝王,一个觉得天下尽在他掌握的帝王,若这个帝王知道天下并不在他的掌握,他自然……。” 没等她说完,纪韫璋忍不住捏住她的脸颊,咬牙道,“那你知不知道伴君如伴虎,你想让靳少杰去送死吗。” “哎哟!”荣佩兰拍开他的手,朝他翻了个白眼,“等伱们想到万全之策,那个刘齐玮都要放出来了,他日日在御前,再一吹风,哪里还有你们的地方!” “你们也知道陛下迷恋丹药,日日想着长生,若是此刻告诉他,他的功绩正在消散,是不论如何他的长生之愿都不能上达天听,陛下哪里还能要杀靳二公子。” 末了她又补了一句,“只怕要供着呢……” 纪韫璋她的无辜样的小脸只觉得牙疼。 荣佩兰继续道,“虽然我不知道要对付你们的人是谁,但是依照他们现在的围追堵截,如果你们不能寻找到突破,只能慢慢被围剿死。” “你们设计了刘齐玮,若是不能从这件事上一击必中,事后他们的反扑只会更加激烈,双拳难敌四手。” 纪韫璋讶异她的敏锐,他从未在她面前说过什么。 不是不信任,而是害怕她担忧。 可现在。 她哪里会担忧,她只会提出更加刺激的对策! 荣佩兰定定地看着他,“我爹爹说过,投之亡地而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 纪韫璋,“岳父还说了什么,你都告诉我吧……” 荣佩兰瞥了他一眼,“我爹还说了,人要有自知之明。” 纪世子,“……” 纪韫璋想到每次都臭骂他的父亲,突然觉得以后他爹肯定更看不上他了…… 几日后的朝会上,发生了一件怪事。 一件满燕京都在议论的怪事,还与前几日的靳家有关。 陛下亲封的天师在引天雷的时候,引燃了城墙边上的一顶青棚马车。 就在太监要去救火的时候,从马车里跑出一个披头散发的人。 正当天师拿着桃木剑指着那人的时候,那人只是手一抬,天师就昏了过去。 当这人被领上朝堂上时,却被人发现是靳二公子靳少杰。 陛下顷刻大怒。 靳二公子却一脸淡然,称自己是游方术士,刚刚得道,路过燕京时,见到这位青年一身正气,且有功德深厚的祖宗庇护,可却三魂正在消散。 他不忍青年的魂飞魄散,决定帮青年固魂护体。 陛下将信将疑,问他游方都去了何处。 游方术士感叹了一番陛下的大好山河,民风质朴。 陛下很高兴,觉得自己功德圆满,上天定会听到自己的长生之愿。 游方术士却摇头,陛下没有功德,功德簿是将士用血肉做的,从元帝开始,丰功伟绩,可自数十前开始,功德开始消散。 饥荒,瘟疫,水患,天灾。 陛下没有帮百姓渡过难关,却在用功德簿抵消。 最后游方术士说,功德簿现在太薄了,无法上达天听。 陛下大惊,留下游方术士,数夜晚。 吉星说得绘声绘色,唾沫横飞。 “世子,现在大家都说这次是真的神仙显灵附身了,靳二公子不仅好了,神仙离体那日,靳公子元气大损,却身体无恙,第二日就活蹦乱跳了。” 吉星继续道,“我还听说,现在许多百姓去靳家祠堂烧香求庇佑呢!” 纪韫璋,“……” 魏迟,“陛下解了太子的禁足,还彻查了去岁蜀地瘟疫的贪污。” “刘三公子贬为庶人,刘家归还昔年在平昌老家霸占的田产。” “平昌伯教子不力,回府思过一个月。” 纪韫璋点点头,“只要陛下彻查蜀地贪污,庆王的那些事自然要浮出水面。” 魏迟继续,“还有,靳将军封卫国公,赐靳夫人一品诰命。” 纪韫璋,“!!” 他转头就抓住小娘子的手,一脸的迫切,“娘子快告诉为夫用什么姿势哭,才能出人头地!” 荣佩兰,“……” 魏迟,“……” 吉星,“??“ 吉星不解,偏着头道,“世子你挺有出息的呀。” 纪世子,“……” —— “废物!都是废物!” “砰”地一声,一个前朝粉彩瓷花瓶被摔得个粉碎! 飞溅的瓷瓶划伤了地上人的脸,他却一动都不敢动。 这人正是陛下最信任的天师。 “说,你怎么晕的。” 天师吓得手掌微抖,他本来只是一个靠戏法游走江湖的手艺人,却被贵人带进了宫,从此他就过上了人上人的生活。 “小、小人被下药了……” “被下药了?”那人慢慢侧过头来。 “是、是!” 那人回过头去,“那药便喂少了,带下去多喂点。” “不、不!”天师惊恐地抬头,“求贵人饶恕!” 突然出现的两个黑衣人将人迅速拖了下去,瞬时屋子里陷入静默。 那人慢慢坐下,他整个人隐在黑暗之中,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手中的玉石球时不时碰出清脆的声音。 片刻后,一个黑衣人躬身进来,“主子,查清了,是信陵侯府少夫人给靳家出的对策。” “纪家?”那人眯起了眼。 第47章 木春之计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几日前。 京郊临水江。 冰凉萧瑟的江水边上,风大得似乎能吹进人的骨头缝里。 远处三条货船静静地飘荡在江面上。 若是走近了,才能瞧见货船之上的可怖场景。 不论是耄耋之年的老者,还是嗷嗷待哺的婴孩,统统被残忍杀害。 血流成河,深不见底的江水都被染成了暗红色。 一袭黑衣的杀手,手中的长刀上血迹未擦净,刀刃都缺了好几个口。 黑衣杀手跳下小船,来到早就等待在岸边的人身后,“先生,已经全部处理干净。” 那人没有回头,只是背负着手站在江边。 良久后,他才缓缓回过头,“让你留下的东西留了吗。” “留了。” 那帕子是先生让他故意落在船上的,帕子上明晃晃有一句带着先生名字诗句。 病树前头万木春。 木春拢了下身上的披风,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两声。 他瞥了一眼他刀上血迹,“你们先走,处理干净些。” “是。” 黑衣杀手返回小船,船上还有五名同样装束的杀手。 几人划着小船,很快便消失在河岸线边。 木春回到马车上的时候,车上的华元都快等睡着了。 听到上车的动静,她才惊醒过来。 华元揉了揉眼,“木叔叔,你怎么去这么久。” 木春的的唇角挂着和煦的笑,“木春昨日吃坏了肚子,闹肚子时间长了些,让郡主久等了。” 华元有些愧疚地抿了抿唇,“不知木叔叔今日身子不适,不然我们就迟两日再去了。 木春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无事,庄子山上才有温泉,郡主也是想给木春治病才这样急匆匆出发。” 华元见他进秋日以来,愈发单薄的身形,焦急地拍了拍马车壁,“快走。” 木春的右脸覆着银色的面具,左脸又被额前长长的头发挡住,看不清他的长相和神色。 他到庆王府做幕僚也不过三年的时间,却陪伴了华元最为重要的三年。 时至今日,比起庆王,华元更加依赖木春。 华元不知道木春的过往,只知道木春满腹学问,她常想,若是木春是个正常人,应该是个意气风发的儒雅读书人。 她曾悄悄见到过木春的样子,除了右边的疤痕,左脸明明是一张俊美的脸,可他日日用额前的长发挡住,让人不得窥见其真颜。 华元不知木春的来历,只知道他是父亲带回来的。 木春一直住在庆王府,有时会坐在花园边的长廊下,一待就是一整天。 后来她才知道,木春从她的身上看到了他女儿的影子。 木春的身上总有股淡淡的疏离感,只有在和她说话的时候才会和煦如风。 华元知晓木春不过是在她的身上寄托对女儿的思念之情。 可她就是在木春的关照和温柔中,慢慢沦陷。 木春靠着车壁闭目养神,华元却只想这样马车就这样永久的行走下去。 突然车外一阵短暂的鸟鸣声。 木春倏地睁开了眼,他掀起车帘,窗外的急速而过的小树林什么也没有。 华元也瞟了一眼窗外,“木叔叔,怎么?” “没什么。”木春放下了窗帘,状似无意道,“郡主昨日马球玩得开心吗?” 华元想到昨天的马球,扁了扁嘴,有些不高兴,“若不是那个刘齐玮打人,好好的马球会那般早结束?我都还没来得及上场呢!” 木春又道,“这其中空有什么误会,刘三公子已经下了大狱,靳二公子还未醒来,一切都还未有定数。” 华元不赞同他的话,“什么定数,刘齐玮众目睽睽之下打人,难道还是靳二哥让他打的不成?” 木春垂下眼眸,“若是两人私下有怨,靳二公子又在赛场上言语刺激,如果不会令刘三公子做出过激之事。” 说着他话音又转,“郡主平日中与靳姑娘交好,言语偏颇,也是再正常不过。” 华元皱起了眉,“木叔叔,伱今日怎么了?” 平日木春就像一个能包容华元任何错处的长辈,不论她做了何事,庆王责备的话刚出口,木春已经替她找好了理由,总能让她逃脱责罚。 今日木春却像换了个人,从不关心别人的他,不仅追问,还破天荒地反驳了她。 木春低头轻咳了几声,“无事,只是想到一件旧事。” 华元抿了抿唇,以为是自己的话触碰到木春心底的伤心旧事。 她缓和了语气,“那日那么多人在,就是我一个人有失偏颇,其他人总不会,况且当时太子妃娘娘立马就回宫禀报了。” 木春状似无意道,“太子妃娘娘?太子殿下禁足,娘娘如何出了东宫?” “太子妃没有禁足,文远伯夫人办这个马球是为了文远伯世子的相看,京中大多的姑娘公子都去了,她也应该是为了柳永南吧。” 木春点了点头,突然话头一转,“去岁踏春时,太子妃娘娘的那辆精巧的小马车郡主还赞不绝口,木春说要给郡主打造一辆,奈何身子骨时好时坏,这事便一直拖了下来。” 华元瞬时眼中流露出些心疼,“一辆马车而已,好看是好看,应当是装不了什么东西,此后都没再见太子妃坐过了,昨日太子妃还是乘了一辆大马车呢,就和府里父亲那辆车不多。” “不打紧,我不要了,木叔叔日后别再把这事放心上了!” 木春敛下心神,点了点头。 太子悄悄出宫了。 太子的羽翼被拔了个七七八八,可他总觉着太子身后应当还有人。 这时他脑海里浮现的是,那日西城民房失火,那辆青棚马车上,那个一身血迹却满面的坚毅的姑娘。 他捻了捻指尖,纪家。 —— “世子。” 魏迟自外面进来,脸色是少见的凝重,“秦先生死了。” “死了?!”纪韫璋听到这个消息,目眦欲裂,“虫儿呢!我给他留了那么多人!” 魏迟抿紧了唇,“都死了,回来的船上。” “秦先生和虫儿乔装的父子特意乘坐的货船,同时出港的三条货船,无一幸免,所有的平民,船工上下两百多条人命全部被残忍杀害。” 纪韫璋的眼眶微红,身侧的拳头攥得紧紧的,半晌才从牙关里挤出一句话,“有线索吗。” 他心中明白是谁做的,可空口白牙,就不能奈他何。 “其中一条船上,我们的人捡到这块帕子,已经查过了,是如意坊出来的帕子。” 一条白色的方帕,边角上绣了一株兰花,边上还有一行小字。 病树前头万木春。 纪韫璋牙槽几欲咬碎,“木春!庆王!” 第48章 生病就找大夫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少夫人。”海棠拿着一张名帖走了进来。 荣佩兰放下手中的勾线的毛笔,抬起头来,就见海棠手里的那种帖子眼熟得很。 “谢家?” 海棠点点头,“谢家来人说,谢大人病倒,请少夫人回去侍疾。” 沉春端着清洗干净的香炉进来了,鲜少差最多的她都忍不住说了一句,“生病了不叫大夫,叫少夫人去做什么。” 荣佩兰接过帖子,轻笑道,“这么快就寻上门了。” “昨日世子就说贪污案牵扯甚广,蜀地的一个官员还是舅舅举荐的学生,舅舅也在朝堂上受到了牵连,被陛下斥责回府思过。” 海棠道,“这明显是鸿门宴,少夫人去了若是叫少夫人在侯爷面前说项,少夫人如何能推拒。” 荣佩兰摇头,“侯爷远在边关,世子和新晋的卫国公家的公子最为要好,他们府又是新晋红人,他们开口再合适不过了。” 她将帖子放下,唇角勾起,“不过谢府收留了我六年,若是舅舅生病都不回府探望,燕京的百姓只怕要戳碎我的脊梁骨。” “用母亲的帖子给汤太医下个贴,既然舅舅病了,外甥女去看看也是应当应分的。” 海棠瞬时就明白了,她笑道,“是,奴婢现在就去。” 荣佩兰知道这应该是舅母的主意,舅舅虽然为人古板,但是却不是一个趋炎附势之人。 况且这事陛下只是迁怒,待这事风头过去了,舅舅自然不会有任何事。 若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四处求爷爷告奶奶的,那陛下才会真的盛怒发作。 谢家花厅。 宋氏来回踱步,谢舒宁被她走的心烦意乱的,“娘,能不能别走了。” 她皱着眉头,莫非是时间太长她的记忆出了问题,明明她记得是纪和靳家受到了斥责,信陵侯被紧急召回燕京。 为了独子,纪侯交出了西北军权才将纪韫璋救了回来,后由平昌伯世子刘齐瑞接管了西北军。 自此平昌伯家开始平步青云。 宋氏忍不住抱怨,“又不是你父亲贪污,陛下却把你父亲停了,这不是有失公允吗。” “那平昌伯家的三子平日里欺男霸女,才贬为庶民,陛下未免太过偏颇。” 谢舒宁,“刘三公子是贵妃娘娘最疼爱的侄子,他在大理狱三进三出都有贵妃娘娘关照着,还不是被陛下封了御前侍卫,不然他那刘三关的称号怎么来的,这次等风头过了,自然就会没事了。” 看到她还在关心别人家,宋氏的手指忍不住戳到她的脑门上,“你还有心思关心别的死活,伱爹都快被革职了!” “你爹要是没有官职,明年你大哥授官就别想了!没有了父兄的支持,你还算什么谢家大姑娘。” 说着她又想到现在还要去求荣佩兰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说说你,当初若不是你一意孤行,现在为娘哪里还须舍下脸来去求那个小蹄子。” “你说康晋堂日后会有出息,现在呢,攀上平昌伯家,他家立马就倒霉。” “真是有福不知享,就会挑些烂芝麻臭菜叶!” 谢舒宁被宋氏说得有些心烦意乱,她上一世本就是苦不堪言,和荣佩兰交集不多,只知道信侯夫妇去世后,侯府没落,那时康晋堂已为东宫小太子的太子赞善大夫。 这一世她只想到了未来康晋堂官途顺遂,可未想到还未踏上官途竟会这般难。 她不满道,“什么立马倒霉,明明是刘齐玮动手伤人才被陛下责罚。” “夫君已经去户部好几日了,也没听说他受到牵连。” 听到这话,宋氏立刻就火了,“康晋堂无事,你便安心了吗?你父亲若是倒下了,没有你父兄的帮衬,日后他康晋堂封侯拜相的第一件就是打发你回家!” 谢舒宁见她娘生气了,也不敢再顶嘴,只能嘟起嘴嘀咕道,“才不会呢,那荣佩兰还是孤女呢,还不是一样封了一品诰命。” 宋氏没听清,“什么命?” 谢舒宁端起茶盏坐直了身体,“没什么。” 若不是她娘火急火燎地把她叫回来,她今日可要收拾林颂雪那个贱蹄子。 好吃好喝供着她,她竟然还要寻死腻活,既然想死,死个痛快便是,做什么样子还非得等康晋堂回家了才把脖子往那圈里套。 想到这里,谢舒宁又是一肚子的气。 在上一世,虽然婆母像个隐形人,但是园子里她做什么钟氏从来不插手。 康家的老太太,大字不识两个,一进京便摆了婆母的范儿来,竟然还想让她晨昏定省,站着布菜侍候她! 她两辈子都未做过的事,现在一村妇老太就想拿捏她,她这两世便白过了。 明明上一世听母亲说过,荣佩兰是个有福气的,丈夫上进,婆母慈爱,后院干净。 怎么这一世尽数不同了? 婆子回禀表姑娘到的时候,宋氏一改愁容,立刻脸上浮现出笑来,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荣佩兰刚跨进门槛,宋氏就迎了上来,热络地抓着她的手,“兰姐儿回来了,快给表姑娘上茶。” 她热切关心道,“兰姐儿身子可养好了?你还年轻,孩子缘还未到,日后会有的。” 荣佩兰,“……” 舅母你还是那副睥睨四方的嘴脸她比较习惯。 “舅母安。”荣佩兰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她的手,然后花厅张望了下,只有谢舒宁在。 “姐姐也是回来给舅舅侍疾吗。” 宋氏这才看到荣佩兰身后的太医,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是……” “哦。”荣佩兰回过身来,指着身后带着小药童的汤太医道,“这是汤太医,医术是太医院里顶好的。” “兰儿想着舅母都着人来叫兰儿了,舅舅必定病得不轻,特意让婆母下了帖子叫上汤太医一同来给舅舅好好瞧瞧。” 宋氏脸都黑了,谢清德哪里有病,不过是她想的一个让荣佩兰无法拒绝回谢家的理由罢了。 汤太医上前,“谢大人现在何处?” 宋氏面露难色。 就在她准备找个由头将汤太医打发走时,花厅外传来一个声音。 “兰儿?汤太医?” 谢清德拿着一支笔,另一手端着一盆菊,看到荣佩兰和汤太医时,也是一脸懵。 第49章 留一手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咦?舅舅你……”荣佩兰故意停顿了语气,面上一副惊讶的样子。 “真是儿戏!”见到谢清德完好的样子,汤太医一脸怒容。 若非同僚在场,他恨不得给宋氏一巴掌。 “胡闹!”谢清德修的面红耳赤。 汤太医自然知道是什么事情,贪污案牵扯甚大,谢清德也受到了牵连。 汤太医轻哼了一声,“ 柳续业骑马落崖而亡,此讯不胫而走,瞬间传遍柳泉镇。柳聚财将儿尸寻至,已摔成肉饼矣,购棺重装殓之,并请广化寺僧人为其儿超度。 接下来的话让冰兰难以启齿,她嗫嚅着说:“那……那其实不是预知梦,而是……”冰兰从她梦见娜兰开始,将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她头一次不敢看妹妹的眼睛。 山路虽然不平整,好在坡度不大,行走并不吃力。沿路的山坡密林中依稀都能看到一座座坟包和用青石板垒立的墓碑。 随手拿起一颗聚气丹,仔细感受起来,同时神念放出细细体会起它形成的过程。 更别说寿王还带回了前朝金蝉,在夏商周三朝认知中,蝉和蛹不断转化周而复始的乃世间最神秘的现象之一,无疑象征着生命的延续不断。对于寿元将近身体日益虚弱的帝乙而言,这绝对是超远一切的宝物。 朱月影听得此言,脸上笑容戛然而止,当下本想出言辩驳,但寻思了片刻便一句话也不说,随即勒了一下马,双腿一夹,那马便蹄哒蹄哒地向前走去。 也正是因为他的吸收运转,才能使白茯苓和黎洛华稳定下来吸收这些黑影,同样也是因为他的吸灵漩涡才导致白茯苓他们不能吸收这些黑影魔元气。 江河不息与费劲的蛛网相击,七御浮屠之第二御和桑秋的血羽扇相碰,顿时两声轰鸣传出。 听到竺捷的话,余筱雨的脸又涨红了三分,原本她脸上略微有点黑的皮肤此刻只剩下红色了。 “没事没事。”浩岚看了看千岛,是个16岁穿着休闲服的中国人,哪能和爱丽丝称为兄妹? “不过什么?”嘉儿的支支吾吾让阿治觉察到事情有所不妙,赶紧询问缘由。 傍晚时分,所有的首席百夫长都回来了,他们已经互相宣誓不得说谎:确实有条隘道,从此可以穿过精锐兵力,去与穆蒂纳城取得联系,里应外合打破安东尼。 随着秦天这番话出来,场中顿时陷入了一个诡异的宁静,那些恶魔之翼的人,都你看我。我看你的,谁也不肯动一下,谁都不想死,秦天已经用行动。证明了他的手段。 看着秦天那个满不在乎的表情,张天雷的眉毛顿时挑了挑,手指向左边平移了一下,指着那足有半人高,最起码有百十斤重的一块巨石说道。 随着时间的流逝,对面的枪声渐渐稀疏,后面紧追不舍的大量敌人速度似乎是变得慢了下来,好像是被他们给打怕了。 德国在欧洲战场之中停滞不前,甚至出现皮软,而美国人终于下定决定加入欧战,而他们的理由是德国人的无限制潜艇战使得大批美国商船沉没、美国人死亡。国会授权威尔逊总统对德宣战。 秦天心里感到憋屈,但那个被他耍了一道,路上丢了五十三名战士的生命,到最后却连毛都没捞着一根的杰克森,现在更是憋屈的想杀人,他那脸黑的简直能滴出水来了。 第50章 上一世覆灭的秘密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谢舒宁忍住心中的激荡,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上一世信陵侯府会走向覆灭了。 府中那个小蹄子林颂雪最近越发的大胆。 除了每日对着窗户念她那些酸诗,现在竟然还故意喝醉走错房。 若不是她的陪嫁丫鬟玉竹发现,还真就让她得逞。 她想给这小蹄子一些教训,准备寻些闲汉先坏了她的名声,看她还能不能在府里作妖。 结果她在北城的巷道听到了一些不得了的话。 上一世,纪韫璋不知招惹了何人,被陛下责罚,好不容易休养好身子,又为靳少杰再次出头被下了大狱,纪侯被卸了军权后,纪韫璋才得以归家。 这一世,虽然平昌伯家受了些打击,她父亲也因此受到了牵连,而靳少杰不仅安然无恙,靳家还封了国公,纪韫璋也未受到影响。 可这些事并不会影响纪侯的轨迹,就因为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纪侯的权柄都一样,陛下忌惮了,陛下想要收回军权。 就算没了纪韫璋做借口,也阻止不了陛下想收回军权的决心。 纪侯是一个在军中有极高威望的人,在没了军权后,将只会面临着和上一世一样的下场。 谢舒宁紧紧攥着拳,现在就是极大的机会,不用再等上数年小太子上来才有出头的机会。 她要让康晋堂制造一个陛下喜闻乐见的借口。 若是康晋堂写一篇檄文散播燕京,批判纪侯的权柄,推动这事,康晋堂便能从一个小小的员外郎直接走到陛下的面前。 倘若他现在就是陛下面前的红人,日后小太子上位,他便能扶着小太子青云直上。 莫说做个百官之首,就是封侯拜相,封个异姓王,那也不是不能肖想。 思及此。 谢舒宁顾不上再找人寻林颂雪的麻烦,手脚并用地爬上青棚马车。 她颤抖着声音对车辕上的玉竹道,“快,赶紧回府!” 纪侯还未到京,她得抓紧时间,这转瞬的机会,她必须抓住! —— 巷道里的女人匆匆离去后,二楼的窗子才打开,赫然是一张带着银色面具的脸,他的身边还有一面相凶恶的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见人走远后才道,“木先生,这招可管用?殿下可是已经等不及了。” 不等木春回应,他又道,“前几日,平昌伯家的公子姑娘可是脸面丢尽了,不仅没能给刘齐玮换来生机,还把靳家抬上了国公的位置。” 木春双手负在身后,面上的神色淡漠,“我早就告诉了二公子,只要他安心待着,宫中自有贵妃娘娘周旋。” “若非平昌伯家还有些用处,我何须费力做这些事。” “只是她们不走运,若无人指定,按靳家人的性子必定痛骂,他们只需挨上两三日的骂,刘三公子自然安然归家。” 木春回到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康晋堂是新科状元,是个人才,偏偏娶了个急功近利的妻子,这种能直达御前的好机会,她哪里不会去抓。” 说着他又瞟了一眼窗前的人,“只要你们不自作主张,康状元写出来的檄文,自然就是一把好用的刀。” 末了他又道,“那群追查钟家旧案的人现在已经全然牵到庆王这头了,那群人是谁不重要,只需看着他们自动冒头狗咬狗。” “殿下的筹划已经数年,现在是紧要关头,若你只想在我这儿抓些细枝末节,你趁早回禀了殿下,换个上峰即可。” 年轻男子不甘地咬紧了牙关,他跟随殿下数十年,可木春只来两年多,便迅速成为殿下的左膀右臂,甚至于成为自己的上峰,不得不听命于他。 木春仰头饮下一杯酒,也不等他的回答,“盯着些康家的动向,走时避着些人,莫让庆王府的人瞧见。” “……是。” 半晌后,他还是低下了头,离开时他的脚步极轻,飞快地隐于人群之中,转眼从窗外就瞧不见人了。 街对面的二楼茶楼上,半掩地窗子后,纪韫璋和魏迟正靠着窗边喝茶。 从这边正好能看到对面半个窗子的里面。 纪韫璋将喝光的茶盏倒扣在窗台上,“那人可有印象?” 魏迟摇头,“未见过。” “木春为人警觉,属下跟丢过数次,若非今日之巧合,恐难以察觉他的踪迹。” 纪韫璋皱着眉,木春是庆王府的幕僚,缘何在这地方见人,“木春刻意避着庆王?” “难道秦先生不是庆王下令杀害的?” 魏迟摇头,“属下不知。” 纪韫璋将窗台上的茶盏又拿了起来,握在手心,“木春手无缚鸡之力,身上还带毒,他的帕子何以出现在江心的遇害的船上。” “这两年,我们查的所有事情,都指向庆王,似乎顺利得出奇,木春如此明目张胆,是否太过刻意?” 一旦心中起了怀疑,过往的种种串起来,似乎有人刻意在往一个方向指引着他走。 纪韫璋盯着对面的窗子,眼眸微闪,半晌后道,“让狗儿注意木春,我倒要看看,这个木春还有几幅面孔。” “是。”魏迟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还有一事,侯爷来信了,雁回府的郑管事寄来的。” “雁回府?”纪韫璋接过信,信封面上落款画了一个圈儿,这是给他的信才这样落款。 雁回府是离边关最近的一个城府,粮铺的郑管事早年跟着纪侯打仗,断了一只手后便被纪侯安排在了雁回府的粮铺做管事。 信封外落着粮铺的款,撕开后,里面还装着一封信,这才是纪侯的笔迹。 纪韫璋拆开信,一目十行,看完后立刻拿出火折子烧了个干净。 “父亲说陛下的密令已经到了边关,他已启程归京,军中大权一应由副将刘齐瑞暂代。” 魏迟皱眉,“陛下召侯爷回京?” 纪韫璋将火折子慢条斯理地收好,“父亲还截获了一封西晋的密信,西晋公主吃了我们这么久的粮,终于有些作用了。” 末了,他看了眼对面的窗子,声音微沉,“有人还是沉不住气。” 第51章 康家表妹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康府非常小只有一进,原先就住了康晋堂和他的母亲,还有一个表妹,家里只请了一个做杂役的粗使丫头。 还是康晋堂考上状元后,康母蔡氏觉得家里以后就是官老爷的府邸了,需要一个丫鬟才像话,才从牙行买了一个长相不佳,却非常便宜的丫鬟回来。 谢舒宁嫁进来后,才看到康家竟然比谢家的下人房还要小。 最后还是宋氏看不得女儿受苦,又买下了康家后面的宅子,将两间宅子打通,新宅院做小两口的新房,前面的旧宅就让蔡氏和表妹林颂雪居住。 谢舒宁回到家的时候,康晋堂今日休沐,正在书房看书。 林颂雪端着亲手煮好的莲子羹送到了表哥的书房。 她的母亲小蔡氏和康母蔡氏是亲姐妹,小蔡氏去得早,她自小便就住到了康家。 她一直以为自己以后会是表哥的妻子,姨母也有这个意思,不然她不会已经十七了还未许人家,就是等着高中了两人成婚。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表哥高中,可一表人才未娶妻的他,也得到了达官贵人的青睐。 更是将府中唯一的嫡女嫁给了他。 这自然是姨母喜闻乐见之事,她的事姨母也不再提起。 她已经在康家蹉跎了岁月,在燕京城里,她举目无亲,便是再相看,无外乎是做些小买卖的年轻人。 表哥的仕途一片光明,就算不能当明媒正娶的妻,那就是做个妾也要比嫁入寻常人家来得好。 只是新进门的表嫂是个厉害人物,才进门第一日就看出了她的想法。 更是在第二日便在她的面前将话挑明,她说表哥是个始终如一的人,他不会纳妾,让她趁早死了心。 呵,这位燕京的小姐,怕是太高看康晋堂了。 “表哥,我今日煮了些莲子羹,昨日在集市上买到了蜜枣,煮的时候搁了两个,有些我们在老家时的味道,表哥你试试。” 康晋堂放下手中的书,看了眼愈发明艳的表妹,赶紧移开了眼,“现在家里有丫鬟婆子,哪里还需你亲自动手。” 林颂雪在老家时,还需要帮着蔡氏做些绣品补贴家用,常常熬夜赶制绣品,即便是个小姑娘也常常憔悴又无神。 自到了京后,他入了仕,每月俸禄多了些,家里也不需像往日那般需要女眷卖绣品贴补家用,林颂雪慢慢将精气神儿养了回来,整个人也愈发的美艳。 康晋堂的反应林颂雪都看在眼里,她端着白瓷碗轻轻叹了口气,“小梅做了家中诸多的活儿,雪儿实在不忍再使唤她了。” 家中的丫鬟自然不止小梅一人,那谢大姑娘嫁过来的时候,婆子丫鬟带了数十人,只是她一个都使唤不动。 这时候自然少不了上上眼药。 果然康晋堂听了这话皱起了眉来,“小梅是杂役本就不管这事,厨房不是卢妈妈和白翠在看着吗?怎么让你亲自动手。” 林颂雪忍不住委屈的表情转瞬即逝,拿捏的极好,让男人看见她的委屈,又看见她的隐忍。 康晋堂面露不悦,谢舒宁骄纵,他成婚前就知道了,只当是小女儿的脾性。 自成婚两个多月,她为了他的仕途四处奔走,不感动是假的,可也架不住她日日的娇蛮。 到这时,他反而还愈发想念成婚前表妹的温柔小意。 若非他毫无根基,日后还需仰仗岳丈的提携和人脉关系,他早有心想纳表妹了。 看着有苦难言的表妹,康晋堂此时也只是恨自己无权无势。 末了,他瞧了下窗边,确定无人经过,才从笔筒里倒出几块碎银,这都是他悄悄积攒的。 “雪儿,伱表嫂出生名门,家里又只得一女,养得是骄纵了些,你且担待些,这银子你拿去,买些自己喜欢的胭脂水粉。” 林颂雪眼底极快地闪过一抹光,然后她摇了摇头,“表哥,雪儿在家里有吃有喝,现在的日子比起老家来已经是极好的了,雪儿很满足,不需要什么胭脂水粉。” 听到这里,康晋堂的更加心疼了,想当初家里最难的时候,林颂雪熬夜赶制绣品,只为了能帮着贴补家用。 明明还是一个小姑娘,一双手却像妇人一般粗糙。 如今如说将养了些回来,可是和谢舒宁一比,那才知什么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康晋堂将莲子羹接了过来,又将笔筒里仅剩的两块碎银一股脑地全倒了出来。 “表哥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自己存着做私房也是行的!”说着,他一把将银子塞进她的手中。 指尖肌肤的触碰,让林颂雪羞红了耳尖,她收拢手心攥紧银子,羞涩地抿唇一笑。 “那……那雪儿帮表哥存着吧!若日后表哥需要了,再寻雪儿要!” 就在两人相视一笑,气氛逐渐暧昧之时,院门“吱呀”一声地被推开。 林颂雪瞬间警觉地退后了一步,手中的银子悄悄收进袖袋中。 谢舒宁一见到林颂雪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小蹄子真让她是泥捏的吗,又是端茶送水,嘘寒问暖,只差要直接爬上康晋堂的床了。 “呵,原来是颂雪妹妹。”谢舒宁忍不住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来。 “和夫君是商议什么大事,还要关着院门才能说。” 林颂雪低着头撩了下耳边的发,“雪儿只是给表哥送莲子羹,想着在老家常吃,便自作主张送来一些。” 谢舒宁微微仰着头,“既知是自作主张,表妹还留在这儿,是想等我亲自送你吗。” 林颂雪咬紧了下唇,一副柔弱的模样尽落入康晋堂的眼底。 他张了张嘴,最终斥责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来,他才得了谢舒宁的门路,才授官进了户部,若是此时就不把妻子的脸当回事,似乎显得太小人了。 “打扰表哥了,雪儿先回去了。”林颂雪才不在意有没有人为她说话,只要确保她的做的该看的人都看到,这些点滴日后就能起作用。 谢舒宁看着康晋堂屁都不敢放一个的模样,心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 见林颂雪走了,她才将将在巷道中听到的事告诉康晋堂。 康晋堂不是庸才,所以上一世他才走得那么远。 她的话,他自会知道可贵之处。 谢舒宁看着眼前还年轻的康晋堂,心中一团火灼烧着,她现在想的不仅仅是上一世的一品诰命这么简单,她要得到的比上一世的荣佩兰还要多! 第52章 棋高一招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康晋堂微微皱了眉,眼底却闪着晦暗不明的光。 “信陵侯府不是你表妹的婆家?这样做,岳父可会受到牵连?” 现在谢清德已经因为贪污案受到了斥责。 若是这样大的事,怕不止是谢家,就连他们只是连襟的康家也可能会岌岌可危。 谢舒宁走到书桌前,随手抓起一只散落在桌子上的毛笔把玩着。 “哪里会,陛下想要的是军权,又不是查贪污,更何况我父亲只是无辜受了牵连,待案件尘埃落定,他就会官复原职。” 康晋堂心底活络了起来,此事若是成了他便一步登天,可若是败了…… 他看向谢舒宁,“娘子,为何你会觉得这事对旁的没有牵连?” 谢舒宁骄纵,甚至不甚聪慧,可她做的事无一例外不是有用之事,她说不出个所以然,可总能选对方向,难道这就是被神明眷顾之人? 谢舒宁一顿,她如何知道对旁的没有牵连?那自然是上一世已经发生过的事…… 她自是不能这样说,她顿了半晌后,轻声道,“纪侯的军权太大,陛下怕纪侯谋反?” 康晋堂没有反驳,但他知绝无这样可能。 纪侯若是个醉心权柄之人,他手握两军,数二十万人,早就荡平燕京了,陛下哪里还能安心寻什么长生术。 夺军权这事儿,若不是陛下,便就是某位王…… 谢舒宁见他不说话,以为自己说对了,便放松了语气,下巴微微扬起,“这事儿,你放心去做,日后伱可是会感激我的!” “现在陛下想卸纪侯的军权,我们递刀,陛下杀人,这样喜闻乐见的事,陛下事后必定重重嘉奖!” —— 燕京的坊间突然传起了信陵侯府的谣言。 信陵侯位高权重,虽远在边关,燕京的粮铺却近乎垄断了百姓的口粮。 若是纪侯举兵燕京,只需围困燕京城,城中陛下和他的臣子百姓,无粮能支撑几日? 纪侯便能不费吹灰之力颠覆王朝。 钟氏听到这样的传言的时候,满燕京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她气得已经两日未吃得下饭了。 “简直就是无稽之谈!粮铺是我的陪嫁!北城和南城的铺子在我外祖手中便已经开始经营。” 荣佩兰也皱着眉,流言已经流传起来,就无人再在乎真相是什么。 公爹还未到京,就已经开始架锅烧火了。 信陵侯府这次必然伤筋动骨。 “母亲,这几日城防每日都有人上门查账查货,城中也悄然开起了数家粮铺,铺子中的生意一落千丈。” 荣佩兰顿了,“以防燕京城中的百姓暴起,伤了铺子的伙计,先关门吧。” 钟氏咬着牙,一双眼红着眼眶,“每年府中都会设粥棚,派冬衣,年年如此,难道这些都是居心叵测吗?” 荣佩兰知道钟氏心中难平,她只能端着燕窝放在她的面前,“母亲,强加之罪,做什么都是错,说什么都是错。” 她安抚地牵起钟氏的手,“我想着今年冬必定不会太平,就想着提前做些准备,所以我早已召集了铺子的管事筹备,只是没想到这一日来得这般快。” 钟氏看向她,不知她竟已经着手布局后续。 荣佩兰睇给钟氏一个安心的眼神,“府中的铺子最长的时间已经经营了几十年,我们的收货,储存,运输,销售,都是最完善的。” “既然前路不给我们留了,后路我们要铺好。” “儿媳已经自作主张,让周管事提前收购了燕京附近村子和庄子的所有粮食。” 钟氏的嘴微张,她这几日陷入愤怒之中,加之在此之前已经由儿媳日常打理,她都已经忘记了粮铺的后路。 她欣慰地握着儿媳的手,“不,你不是自作主张,你就是当家主子。” 荣佩兰松了口气,婆母没有责备她擅自做主,她深吸了口气继续道。 “我们家的粮铺没了后,必然燕京会开起多家铺子,他们空有铺子却无粮食可卖,我们便做幕后大粮商。” 钟氏捏了捏她的手,心中的郁结之气消散了一些,她扯起一抹笑。 “兰儿,你且放手去做。” 说着钟氏让周妈妈从内室的箱子里拿出了一枚玉印,一枚漆印和一串钥匙。 “兰儿,咱们府不仅燕京有粮,边关的雁回府,凤阳府,锦川府,成州府,还有金安府,都有粮。” “这是侯府的最后的退路,侯爷一心为民,他的那点家底全部垫给了底下的将士,这些不仅往年是侯爷在军中的保障,也是日后我们的底气。” 荣佩兰知道她现在更深一层的考虑,钟氏想和侯爷共进退,所以她现在就把家底交了出来。 荣佩兰将东西推回给了钟氏,“母亲,粮铺一直都是您在打理,我不过是您的一个帮手而已,这些您交给我,我只会难当大任。” “现在不过是一些坊间莫须有的流言,一切还未尘埃落定。” “咱们多做一手准备,不是留后路,而是打一场有准备的仗而已。” 末了,她定定地看着钟氏,“您是家里的主心骨,您好,我们全家都好。” 周妈妈也微微俯身道,“夫人,少夫人说得没错,天还没塌,您得站得立正的,才好顶起我们侯府一片天。” 说着周妈妈又笑眯眯地看了眼少夫人,“况且世子才成婚,您还得抱孙子不是,前日卫国公夫人还说靳大奶奶快生了,您还羡慕不已吗。” 钟氏拍了下周妈妈的手,脸上的表情也终于转晴,“你这老货,就会寻我开心!” 钟氏又看了下荣佩兰,半晌后还是叹了口气,将玉印钥匙还是塞进了她的手中。 “兰儿,娘已经力不从心,侯爷此番回来定不太平,我若还走动着,只怕太过招人口舌。” “索性现在全部都交于给你,燕京的管事都是娘当年陪嫁过来的管事,都是得用之人,你且放心用。” 钟氏又想现在外面不知从何所起的流言,又补充道,“今时不同往年,若是你发现了谁有背叛之心,都报与我来,我亲自处理。” 荣佩兰看着手中的东西,心中似是被塞得沉甸甸的,钟氏几乎算是无条件地在信任她。 她眨了眨有些热的眼,笑道,“好。” 第53章 扑朔的真相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正如荣佩兰所料,信陵侯府的传言愈演愈烈,城中粮铺如雨后春笋一般,遍地开花。 光是南城就新开了五家。 周管事比从前更加忙碌,原有的仓库不够用,钟氏又拨了一笔款让他们修建新的粮仓。 周管事的从芳香源的管事,摇身一变,成了神秘粮商的总管。 明明是秋收之际,新开的粮铺却无人能买到多少粮。 有人另辟蹊径,收买了钟氏粮铺的管事,找到了一个凤阳籍的粮商。 这时开铺卖粮想分一杯羹的东家才知道,整个燕京的粮都被他收了! 难怪他们跑遍了燕京周遭都没有收到粮! 周管事抱着账册回来的时候,脸上的褶子笑开了花儿。 “少夫人,这几日出的粮比咱们自己卖的还要多!” 纵然渐渐进了深秋,他还是忙出了一头的汗,他顾不得擦汗,一脸兴奋地将册子放在少夫人的面前。 “少夫人决策明智!我估摸着,今年的秋季比去年要多卖两番!” 荣佩兰翻开册子,虽然利润薄了,但是铺子收粮比较多,多销多利,自然就比往年要卖得多了。 她将册子合上,“周管事,今年冬,我们还需留些粮派粮发粥。” 周管事脸上的笑容消了下去,“少夫人,现在城里将咱们府都骂成什么样了,老周我宁愿把这粮喂狗,也不给这些白眼狼!” 荣佩兰端起茶盏,看了眼义愤填膺的周管事,“周管事,侯府现在什么名声?” 周管事顿了一下,想到那些莫须有的传言,他便黑了脸,“他们现在都在传侯府……徒有虚名,我们垄断了米粮,赚尽百姓心头血,做善事也不过是掩盖唯利是图的真相……” 她垂眸,看着茶盏里沉沉浮浮的茶叶,“他们是谁,燕京城的百姓,现在不过是某些人手中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 “这把刀,可以伤人,也可以自伤。” 她又复看向周管事不明所以的脸,唇角微微弯起,“我们侯府始终如一,若今年断了施粥发衣,那不就坐实了流言,我们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 “你先安排下去,这些刀子迟早会落在他们身上的。” 周管事看着一脸从容淡定的少夫人,终是点了点头,“少夫人,老周服您,不管是前几月在京兆尹的米粮案,还是现在的大肆采购做粮商,都让老周佩服的五体投地,您说得派,我就留!” 荣佩兰被周管事突然的一腔热忱逗笑了,“周管事,这些日子,铺子的弟兄伙计都辛苦了,这是二百两银票,你给伙计们买点酒肉犒劳犒劳他们。” 一直立在一旁的海棠立刻从袖袋里抽出两张银票递了上去。 “这……”周管事有些不好意思,他不是没拿过赏钱,而是从未拿这么多,少夫人连底下的伙计都照顾到了。 “少夫人给的,就拿着吧,又不是给你一人的。”海棠将银票塞进周管事的手中。 周管事看着手中的银票,爽朗一笑,“行,那我就替伙计们收下少夫人的心意了!” 周管事走后,荣佩兰站起身来,微微仰头,看着屋檐上青天白日,一群鸟儿排着队往南飞去,鸟儿都懂得趋利避害,更何况是人呢。 她声音轻轻的,“该见见日光了。” 她收回视线,转眼就瞧见了门边正探头探脑的吉星。 吉星见花厅没人,立刻窜了进来,“少夫人,世子说现在天日好,要带您去相国寺看红枫。” “相国寺?”荣佩兰的脸色微变。 吉星未察觉,“对啊,相国寺的红枫每年这时就是最好看的。” 她的眸色微变,当年她父亲母亲就是去相国寺上香,返回的路上,遭遇了劫匪,为了保护母亲,父亲坠入深崖,尸骨难寻。 吉星还在喋喋不休,“京中的贵人大多都是在这个时候去看红枫,就是鲜少出门的长公主,也会每年都是相国寺看红枫呢!” “长公主?”荣佩兰想到那支被她收进匣子里的羊脂玉簪。 吉星点点头,“是呢,长公主还给那片红枫林题了字,叫梦元林。” “元……”荣佩兰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垂下的眼睑掩盖住中了眸中那缕强烈的情绪。 吉星抬眼却见少夫人脸色不虞,脸上的欢快的表情瞬时就收了起来,“少夫人?” 荣佩兰强忍住情绪,抬眼瞬间又恢复了一片清明。 “既然这样,就早些走吧,不然到地方该黑了。” …… 自侯府的留言四起,钟氏便再也未出过门,纪韫璋怕他娘心积郁结,带着一家子去相国寺游玩。 从侯府到相国寺不甚远,坐马车也不过一个时辰。 只是上山的路不好走,有一段儿是悬崖峭壁,稍有不慎就会摔个粉身碎骨。 荣佩兰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心中像是压了一块石头一般沉。 可直到直到相国寺山前了,她都未见到那一段极为险峻的山路。 她皱起了眉,“不是说相国寺山路险峻,这一路好像都未见到。” 钟氏揉了下坐得有些酸的膝盖,“这边的路数十年前修好后,那段山路就近乎荒废了。” 纪韫璋侧头看她,“伱还知道哪条路?” 荣佩兰唇角牵起一抹勉强的笑,“我也是道听途说。” 钟氏难得心情好了一些,继续给她解释道,“十五年前相国寺叫鸣山寺,是个小寺庙,只有山下的村民供奉。” “后来来了一个善为法师,在这里开坛讲法,逐渐吸引了些香客。” “这里鼎盛起来后,陛下微服出巡到了鸣山寺,才下旨大兴土木重建,并赐名相国寺。” “这条路便是那时候修建的,上山便利多了,山中景色好,多有贵人逗留,这个寺庙便繁盛了起来。” 荣佩兰看着眼前的嘴巴一张一合的钟氏,只觉得恍惚得厉害,她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十、十年前便荒废了……” 钟氏反应过来,看到脸色煞白的荣佩兰,下意识伸手扶住她,“兰儿?!” 荣佩兰恍惚间,看到母亲大着肚子,衣衫上尽是血污,发髻上那根她日日戴的木簪不见了踪影,小小的她,吓得惊叫起来。 那六年前,他们为何要走那条荒废的路。 “娘子!” 荣佩兰眼前一黑,便倒进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里,就像儿时她爹爹的怀抱一般。 第54章 有孕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相国寺的占地极为宽广,山前是寺庙,山后是茶园,这里的茶据说吸收了天地灵气,又受着万民的香火,茶香味别具一格,相国寺的茶叶甚是难求。 挨着茶园的地方就是相国寺的厢房西院,纵然现在不是采茶季,也有一股似有似无的茶香味。 荣佩兰醒来的时候,朦胧间瞧见窗边有个人影,正在煮水烹茶,逆着光似乎都能看到她唇角微微的上扬。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奇异的茶香和,药香? “母亲?”荣佩兰慢慢从罗汉床坐起来。 “兰儿醒了?”窗边的钟氏回过头就见她要起来,立刻上前扶住她。 “哎哟,好孩子,你莫动了,好好躺着。” 钟氏的眼中有些心疼,“你这孩子,月事迟了也知多注意些,这么山高水远地跑来,你晕倒那下,娘这个心都快吓出来了。” 荣佩兰停下了动作,有些迷茫地眨了下眼,“啊?” 钟氏见她这迷糊的样子,忍着笑意拍了下她的手,“伱现在是双身子人了。” 说着她扶着荣佩兰躺了下去,“方才慧全师傅来看过了,日子还尚浅,只有月余,你就是这些日子有些劳累才会晕倒。” 说着她又有些自责,“为娘没有考虑周全,将这一摊子事儿都放在了你身上,才让你劳累晕倒。” 荣佩兰的脑子算是过了神来,她忍不住抚上小腹,语气中尽是难以置信,“我、我有孩子了?” 她从未想过她会有个孩子,可他就这样不经意地来了。 钟氏将手中的一个小香囊塞进她的手中,“兰儿,娘早就说过,你是个有福的孩子。” “娘希望你们和和美美,现在也希望你能平平安安,这是娘昨儿夜里在佛祖面前求来的,娘的一片诚心都在这里了,希望能护你周全。” 荣佩兰看着钟氏眼底的乌青,心底无不动容,“母亲……” 婆媳俩差点抱头痛哭的时候,纪韫璋端着一个粗瓷大碗进来。 “娘子醒了,寺院不杀生,我从小师傅那儿弄了碗菌汤。” 海棠和周妈妈跟在他的身后进来,手中还提着两个食盒。 周妈妈笑道,“世子到底是做了父亲,知道心疼人了,这碗菌汤还是他央着斋房的小师傅给他现熬的。” 海棠接过周妈妈手中的食盒,一起提到窗台边的桌子上。 她揭开桌上的用小炭炉正在煮着什么的小陶罐,方才若隐若现的茶香和药香味,现在更加浓郁了。 像药又不像,像茶又不像。 这扑面而来的清香倒让荣佩兰食欲大开,肚皮“咕噜咕噜”地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声音响亮得所有人都听见了。 荣佩兰瞬间羞红了脸,她差点掩面钻到地下去。 钟氏赶紧让周妈妈把慧全师傅开的药端过来,“慧全师傅说了,这不算是药,但是比较温补,此时你吃最好。” “既然咱们已经到这里来了,就先住下,等你安稳些了咱们再回府。” “相国寺的风景宜人,让璋儿带你多玩几日。” 纪韫璋端着菌汤坐到荣佩兰的身边,嘴角的笑容就没有下去过。 他一手将荣佩兰扶了起来,“昨天晚上就没有吃,空了一夜的肚子,饿坏了吧。” 平日里总是有些痞气的公子突然间柔得能滴水出,荣佩兰一边坐起来,一边忍不住侧目。 被看得发毛的纪世子终是黑了脸,“娘说你现在有孕要我柔情些,我就说了不管用!” 荣佩兰就着他的手从罗汉床上下来,抬手戳了下他的脸,笑道,“世子还是变回去吧,为妻看着怪害怕的。” 纪韫璋,“……” 小两口打情骂俏,钟氏拉着周妈妈早就离开了,远了还能听到两人的说话声。 “等会儿你去叫吴总管买些料子来,我要亲自给兰儿和孩子缝两身衣裳。” 周妈妈犹豫地声音传来,“世子呢?” “去年才做了好几身,他又不长个儿,要什么新衣。” 纪世子,“……”他就知道从他娘的嘴里听不到好话了。 别人家都是有人媳妇儿就忘娘,他们家倒好,有了儿媳,儿子就不要了。 海棠端着一碗汤色像茶一样的药放在她的面前,“少夫人,慧全师傅说在饭前喝最好。” 见惯了黑乎乎,苦出二里地的药,这样的药还是第一回见。 荣佩兰一口气饮尽,竟意外的清冽。 见到她的疑惑,海棠一边收碗一边道,“慧全师傅的药同城里的大夫不同,颜色清亮不苦涩,所以这一块儿的孩子都是慧全师傅看的病。” “奴婢第一回见也是惊奇不已呢。” 见她喝完了药,纪韫璋马上把手中的菌汤凑了上去,“娘子,喝点儿,为夫特意为你熬的” 已经喝了一肚子汤水的荣佩兰刚想着如何拒绝,魏迟适时出现在门口。 “世子。” 纪韫璋的手一顿,看向魏迟,却见他的面色不虞。 他将手中的碗塞进海棠的手中,就随魏迟匆匆离去。 海棠有些不满,“少夫人都怀了身孕,这还未待上半日呢,什么事非要这时去。” “世子自是有事才离去,我现在有你在旁,也用不上他什么事。” 桌子上菜色丰盛,虽然都是素食,但也色香味俱全。 海棠净手了后,拿起筷子布菜,“慧全师傅说,您的身体底子不甚牢固,索性孩提时身子康健,未伤基底。” “让咱们回府后给你多做些肉吃,夫人还说让庄子上的庄头去抓两头野猪回来给您食补呢。” 荣佩兰,“……” 她见过进补燕窝鱼翅的,哪见过用猪肉进补的。 “香雾呢?”荣佩兰发现一直没见香雾,只有海棠在这忙前忙后。 “香雾犯了错,被夫人罚去洗衣房帮僧人洗衣去了。” 海棠布菜的动作一顿,“少夫人,奴婢不该多话,但是香雾心思不纯,您还是把她放出去吧。” “怎么了?”荣佩兰看了一眼她。 海棠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从来只会默默自己的做事,在玉徽园从不会多嘴多舌,这么多丫鬟中,除了沉春和以前的青檀,她算是最可靠谱的人了。 “香、香雾……昨日得知您有孕,奴婢就瞧见她私下去找了世子。” 海棠又连忙道,“世子让魏迟把她扔了出来,香雾被夫人看到,罚去了洗衣房。” 荣佩兰轻笑道,“难为咱们海棠了,这事儿还这么记挂于心。” “这事我记下了,这里是寺庙总不易打杀,当是再给她一回机会,若是再无改正,回府就调往别处吧。” 求月票,求票票,各位小仙女动动手指(*^▽^*) 第55章 交个朋友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荣佩兰在厢房躺了大半日,终是忍不住要出去走走。 相国寺是十年前陛下下令修建的,具是皇家工匠,规模宏伟,饶是行宫也比不上相国寺的辉煌。 前殿香火旺盛,纵然已经是日头西斜,还有不少人上山烧香。 后殿此时有师傅正在讲经,钟氏遇上了手帕交裴氏,两人相约一起听经。 大殿旁还有一个罗汉殿,里面供奉的是十八罗汉和观世音。 大殿的斜后面,是斋房,除了僧人和下榻的香客在这儿吃饭,还有会有特意来吃斋饭的香客。 大殿后还有一个小殿,里面有七八个小师傅在打坐念经。 坐在最后面的一个大约五岁摸样的小师傅,忍不住扭来扭去,侧头就看到荣佩兰,不仅没有好好坐好,竟还调皮地朝她吐了吐舌头。 荣佩兰忍俊不禁,指了指他手中的经书,示意他拿反了。 小师傅这才发现,他拿半天的书是反的。 “三空!” 一声怒吼,让三空小师傅一抖,然后立刻露出讨好的笑来,“三师叔,莫气,师傅说了,要戒燥!” 路过的大师傅瞧见小和尚又在摸鱼,差点冲上去拧他的耳朵。 荣佩兰觉得好笑,“这孩子机敏可爱,可惜不能在平常人家长大,小小年纪便来吃这清修的苦。” 海棠叹了口气,“若不是养不活了,谁又愿意把孩子送到寺庙里来。” 三空最终还是被大师傅叫去站桩罚站,他路过荣佩兰的时候,又朝她吐了吐舌头。 小殿再过去就是僧人的厢房和练功房。 这边的后面就是游玩众多的红枫林,现在就有不少的游人从红枫林里出来。 甚有些手巧的小姑娘,捡了些落叶做成发冠戴在头上。 红火的颜色,霎时亮眼好看。 海棠指了下路口的一个小木牌,“少夫人你看,还真有长公主提的字。” 那熟悉的字迹,让荣佩兰手指颤抖起来。 那只大手曾包着她的小手,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带着她提笔画横,一点一捺都曾那般饱含深情一般跃然于纸上。 走近了她才发现,这字,像,又不像。 刻意的模仿,却又不得其神。 “咦?”海棠咦了一声,“少夫人,这字和您的字有几分相似呢。” 荣佩兰扯了下唇角,“可能我和长公主一样,模仿哪位书法大家的字体吧。” 枫林里的游人,渐渐都往外走。 秋风吹动着树林里的树叶沙沙作响,一片片红枫叶离开树梢,缓缓飘下。 地面像铺一块红地毯似的松软。 站在一处巨石伸出来的平台之上,能从这一处俯瞰整个相国寺。 山风吹动着荣佩兰的裙角翻飞。 她拢了下身边的披风,细细的手指紧紧拽着披风的带子。 在这里,似乎能看到山边的那条蜿蜒小路,一边是陡峭的山壁,一边是万丈的悬崖。 那条路窄得似乎都不容马车通过。 大腹便便的母亲和文弱书生的父亲,为何要走那样一条险峻的山路。 “纪少夫人。” 一道年轻的女声在背后响起。 荣佩兰回过头,一眼便认出这是那日在马球场上的对手,阮二姑娘。 “阮二姑娘。”荣佩兰走下巨石。 阮湘莲不若打马球时的那般意气风发,多了几分娴静,倒不若之前那般耀眼了。 她身后跟着一个小丫鬟,就是上回来请她喝茶的丫头。 “纪少夫人也是来求佛吗?”阮湘莲已经没有先前的盛气傲人,整个人透着些,了无生趣? 荣佩兰看着她的样子,抿了下唇,“求佛不过是求个安心,相国寺的风景不错,看看风景也不错。” 阮湘莲眼眸微垂,“是啊,不过是求个心安而已。” 说着她抬头一笑,“纪少夫人,马球那日我不是故意针对你。” “我永远记得,我八岁那年,一个从天而降的大哥哥将我从牙子手中救了出来,那便此后就是我的一道光,不管别人如何说他是纨绔子弟。” 她看着荣佩兰,惨淡一笑,“当我得知他要娶妻之时,其实我雀跃的,因为我从未嫌弃过他。” “只是没想到,信陵侯夫人最后选的是祭酒家的姑娘。” 荣佩兰唇角微勾起,“也是我没有想到的。” 阮湘莲,“现在我已经放下了,只是我还未跟世子说声谢谢,还麻烦纪少夫人替我说一下。” 荣佩兰从她的话中听出了画外音,“难道世子不知他曾救过你?” 阮湘莲摇头,“他不知,可能他都不记得这么一件小事了吧。” 说着她看着荣佩兰自嘲地笑了笑,“是不是发现其实我在自作多情。” 荣佩兰摇头,“不,算是年少时对英雄少年的心动。” 她说得云淡风轻,似乎这不是她的丈夫,而是别人的丈夫一样。 说着她又补了一句,“毕竟谁也不会对一个脑满肥肠的人心动。” 阮湘莲失笑,“纪少夫人倒是出人意料地豁达。” “我阿爹说过一句话,人生短短几十载,若难豁达地活着,这一生倒是白来了。” 阮湘莲突然眨了下眼,“那纪少夫人难道就不怕我把世子抢走?” 听到她的话,荣佩兰笑了,“伱不会。” “阮二姑娘这么骄傲的人,如何会稀罕从别人口中夺食。” 阮湘莲失笑,“你倒比我娘还了解我一些。” 荣佩兰顺时就想到了那日打马球时,刘齐玮口不择言。 若非他们的事闹得太大,风声太大,不知阮二姑娘会因为刘齐玮说的胡话,而遭遇什么样的境遇。 荣佩兰只能轻声道,“恶人自有天收,阮姑娘且放宽心。” 晚间的秋风吹过两个年轻的面庞,一时之间一些惺惺相惜在两人间慢慢弥散。 阮湘莲唇角扬起点点笑意,“纪少夫人,谢谢。” 荣佩兰轻声道,“何须言谢,姑娘若是烦闷,可来厢房寻我。” 秋日的暖阳西斜,照在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光,阮湘莲心中像是被融化一般暖暖的。 回去的路上,荣佩兰回想起连日来发生的种种事,阮湘莲不敬在先,今日虽是偶遇,却也是故意来说这样一番话。 荣佩兰看了看不远处树梢上将要掉落的叶子,她本不是爱交友的性子,只是现在燕京暗流涌动,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来得好。 阮家在朝中虽无要职,却是真正的天子近臣,阮太傅几乎是伴着陛下长大的,在陛下面子总比他人多几分薄面。 第56章 阿爹还活着?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寺庙中,暮鼓晨钟,天才蒙蒙亮,便已经隐约能听到僧人早课念经的声音。 大殿前已经有香客来了,都想赶着上头柱香。 厢房的廊下挂着随风轻晃的灯笼,厢房院这边只有零星几家的下人仆从醒来开始洒扫干活。 许是昨日睡多了,荣佩兰早早就醒来了,她看着窗台上蒙蒙的晨雾,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出了厢房,寺庙的钟声越发的清晰,薄雾中的相国寺,显得更加肃穆凝神。 荣佩兰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脑袋清明了几分。 厢房院出来拐角一段路就是斋房,斋房里的师傅们已经开始在准备斋饭了。 斋房里也有零星几个各府里自己带的厨子借了灶台在烧菜。 长长的鹅卵石小路的另一头是一处休憩的廊亭。 白日里,烧完香的香客,大多会在这边休息吃干粮。 廊亭比昨日红枫林的地势要低一些,毗邻大殿。 从这处能更清楚地看到相国寺废弃的小路。 荣佩兰心中装着事,她最为重要的两个人都已经离她而去,她却无法解开心中疑惑。 远远的,她却骤然停下了脚步,她眼眸微颤。 廊亭下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负手背立,他未束发,左手拿着毛笔正对着锦绣山河挥洒。 荣佩兰有些恍惚,好似她阿爹。 常常披头散发地作画,他总说,束发禁锢了他,让他无法自在作画。 她回过神来,不是阿爹,他不会用左手作画。 “木叔叔。” 华元拎着裙角自大殿那边跑了过来,荣佩兰离得远远的,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能看到她欢愉雀跃。 小姑娘欢快地跑到木春的身边,脸上是邀功的表情。 “我上到了头柱香,我给佛祖许愿,希望木叔叔这次能将体内的余毒尽数清除!” 木春和煦的声音传来,“多谢郡主。” 华元有些不高兴,“木叔叔,你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就唤我兰儿吗?” 华元郡主闺名,孟君兰。 荣佩兰转身想走,却听到木春传来的声音却透着悲凉,“木春的兰儿此生无见。” 不知为何,她听到这话,心底却一阵抽疼。 “郡主是皇室中的君子兰,自是高贵,却不是木春的兰儿。” 荣佩兰拢紧了身上的披风,心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抓紧了一样,她加快了步伐,好似这样,她的心疼才能缓解一样。 她的眼眶微热,那个在她心中曾是最伟岸的身影,她已多年不曾梦见。 阿爹带着她和阿娘回京的那一年,他们住在城郊的小院儿里,院儿里有一架秋千,阿爹换了新的麻绳,会让她抓紧绳子,将她推得高高。 她便在越荡越高的秋千中,将舅母那句让她伤心的话抛去脑后,兰姐儿九岁了还不会女红,将来如何寻婆家。 阿爹会说,“我的兰儿,聪慧机敏,不输天下男儿,阿爹家永远是兰儿的家!” 如今这个相似的背影猝不及防地撞进她眼中,还是让她不能平静。 海棠醒来,在厢房没见到人,寻了过来,却看到少夫人面色苍白,“少夫人!” 荣佩兰扯了下唇角,眨了下眼才让泛泪的目光清明了两分,“我无事,应当是饿了的缘由。” 海棠扶着她,“香雾已经取了斋饭,咱们府没带厨子,文远伯府带了,夫人昨儿特意去央了伯夫人,每日给您做一份。” 荣佩兰胡乱点点头,又忍不住回头去看廊亭下的那个背影。 人已经没了影,只留华元郡主生气地撕碎了他方才的画作。 一阵晨间的山风,吹起地上的碎纸片,一片飘到了她的面前。 画工不那么精细,山下一座小桥,桥上寥寥两笔却画出了一个人影。 荣佩兰抓着碎纸片,眼眶瞬时就红了。 她转身就朝廊亭跑去。 “诶?少夫人!”海棠猝不及防。 廊下已经空无一人,地上的碎片被吹地四处飘散,只剩地上一张碎片,上面只剩了半句诗。 一寸相思一寸灰。 荣佩兰捏着两张纸片,蹲在地上终是忍不住呜咽出声来。 “少夫人……”海棠慢慢走进长廊亭。 “娘子!” 一道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片刻后,她落入了一个微凉的怀抱。 纪韫璋将她揽进怀里,把身上的披风尽数拢在她的身上。 荣佩兰不敢抬头,只能颤抖着声音道,“我想我阿爹阿娘了……” 纪韫璋这是第一回见她这样流泪。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兰儿,我记得你说过阿爹阿娘带你去过草原骑马,等我们孩子生下来了,我带伱们娘俩去。” “不仅是草原,还有广袤的沙丘,去踏遍你曾走过的山河。” 荣佩兰揪着他的衣襟哭得不能自已,似乎要把这多年的委屈全部哭出来。 她年少丧父又丧母,虽说得了舅舅的庇护不愁吃穿,可谢家后宅的磋磨和冷眼,她生生为了二两米饭,全部咽下肚里。 曾她也是个无忧无虑的姑娘,只是一夜之间,她的天就塌了。 她只能为自己撑起一片天,为宽哥儿撑起一片天。 荣佩兰抬起泪眼婆娑的小脸,忍不住希冀地望着他,“我阿爹会不会其实还活着。” 纪韫璋捧着她哭红的脸,双手大拇指轻轻拭去她的泪,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劝说。 半晌后他才轻声道,“娘子,你幼时有阿爹护你,以后有我护你,以后不论何种境地,我都不会弃你不顾!” 荣佩兰抿紧了唇,心中的希冀一点点落空。 她垂眸看向手中的碎纸片,画工粗糙,字迹潦草,这一点一滴都没有阿爹的影子。 单凭一个背影,半句诗,她却生出那样不可能发现的希望。 她将纸片团成团,沙哑着声音道,“我们回吧。” 纪韫璋一把将她横抱起,坚实的臂膀收紧,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就像他许下的护她一生的承诺一般。 几人走后,又一阵山风,吹动着被荣佩兰弃下的纸团。 那团纸团滚落在一双白月色的软靴旁。 一双修长的手拾起这个纸团,展开正是桥上那抹寥寥两笔的人影,手指怜爱地抚了抚纸上的那个人影。 然后是一声轻轻的叹息,一句轻喃飘散在山风中。 求月票,求票票,各位小仙女动动手指(*^▽^*) 第57章 美人计?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纪韫璋轻手轻脚地走出厢房,魏迟迎了上来,“世子,殿下那边已经来信了。” “和您料想得不差,汤大人放了西晋公主后,她在城南转了三天,后被邵武派人接走了。” “邵武。”纪韫璋眼眸微沉,“果然是他。” “派人跟上了吗?” “已经盯上了,邵武将人接去了他府上。” 纪韫璋捻了下指尖,“绝不是将人接到他府上这么简单,让狗儿机灵些,我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多年藏得这般滴水不漏。” “是。” 魏迟走后,钟氏带着燕窝羹来了,她一看到门口的纪韫璋,上来就给他后脑勺一巴掌。 纪韫璋一脸懵地看着她,“你打我做什么?!” 钟氏本来已经越过他准备进门了,听到他这话,回身又是一巴掌。 “为什么都不知道,欠打。” 纪世子,“……” 屋内,荣佩兰还未醒,但她睡得极不安稳,一片白雾茫茫,一个男子披散着发,手中还拿着一支画笔。 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却就知道那就是她的阿爹。 阿爹拿着画给她看,赫然是那副相国寺山景图。 她哭着追了过去,“阿爹!” 这条路像是无穷无尽一样,不管她如何跑,都不能触及明明就是眼前的人。 钟氏听到动静,却见榻上的儿媳满头大汗,一脸的菜色。 “快!周妈妈!去叫慧全师傅!” 钟氏坐在榻边,抓起她的手,心中具是一惊,竟然如同寒冰一般冰凉。 纪韫璋赶紧跑了进来,方才他出去前还好好的,怎就突然要叫慧全师傅了。 钟氏搓了搓她的手,心底的担忧溢出眼眸,“兰儿,醒醒,娘央着老姐妹给你做了燕窝羹,她家厨子燕窝羹可是一绝。” 说着她的眼眶忍不住泛泪,抬手又是给了那个不靠谱的小子一巴掌。 “让你跑!一夜未归,都到相国寺了伱还这么不安分!若是兰儿有什么不对,这个家你也别回了!” 纪韫璋有苦难言,许多事他不能对任何人说,唯一知晓内情的也只有魏迟和他爹。 就连靳家两兄弟和薛三也只一知半解,只认为他所做不过是为了纪家。 “夫人,慧全师傅来了!” 一个清瘦的年轻僧人提着药箱进来了,“阿弥陀佛。” 钟氏赶紧推着纪韫璋让开了位置,“慧全师傅,还请您看看。” 慧全伸出手指探了探荣佩兰的额头,再搭上她的脉搏。 片刻后,他站起来身来,“施主忧思过重,无大碍,我施一针让她先安稳睡一觉。” “施主有孕在身,还是不宜忧虑,大人尚可,胎儿难以承受。” 钟氏点点头,“大抵是兰儿第一回怀身子,她多有不适,还请师傅施针。” 纪韫璋抿紧了唇,荣佩兰是个平和的人,就算是院里丫鬟打闹她也不曾动怒。 上回情绪激动,还是从长公主府回来,长公主给了她一根玉簪。 这一回呢。 早晨他回到相国寺时,刚走上大殿的台阶,便听见廊亭边的哭泣,转头却见是他的小娘子。 廊亭再无他人,除了哭泣的小娘子,还有、一地的碎纸片? 好似是一副画作。 莫非那是一副岳父的画? 纪韫璋又暗自摇头,明石先生的画作市面上极为稀少,多数留存在谢家。 所以明石先生的画千金难求,若是岳父的画作,又怎会撕毁。 慧全收回银针,再探了下脉搏,才将东西都收进随身的医箱里,“无碍了。” 钟氏见荣佩兰平静的睡颜,松了一口气“多谢慧全师傅,阿弥陀佛。” 说着,她站起身来,亲自送慧全出去。 山间的日子似乎总比燕京走得更快,跟着庙里的师傅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荣佩兰不再去红枫林,也不去廊亭,她日日陪着钟氏听经,抄写经文。 就连裴氏见了都说,这哪里是儿媳,简直比女儿还要贴心。 钟氏都怕把她憋坏了,天天拎着纪韫璋的耳朵,让他带儿媳下山去镇上看看杂耍,听听戏文。 纪韫璋捂着耳朵,一脸的郁闷之色,“娘,好像我才是你生吧!” 钟氏听了这话没好气道,“老娘后悔了,可惜没有后悔药,不然我非得买个十斤,八斤的回来。” 纪世子,“……” 荣佩兰捂着嘴笑了起来。 相国寺的山下有个小镇,叫鸣山镇,因着山上的相国寺的缘由,镇上的居多以制蜡烛香纸为生。 再者,因为相国寺的声名远播,远道而来上香祈福的也不在少数,所以镇上的客栈也多。 临近晚上的时候,小镇长街的灯笼全部亮起,也煞是一番美景。 现在还是白日里,又正逢十五,小镇街上的人比往常要多。 纪韫璋紧紧牵着荣佩兰,坚实的臂弯护着她,免被人群冲散。 荣佩兰侧头看着肩上这只骨节分明的手,明明应是公子哥细嫩的手指,他的肤色并不白皙,甚至并不比魏迟的好多少。 指关节粗粝,甚至能隐隐看见指腹下的薄茧。 两人走上一座小桥,远离了主街道才松了一口气。 “娘子你看。”纪韫璋突然指着某处给她看。 荣佩兰顺着他的手望去,只见河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就像穿了一件金缕衣。 河岸边,还有不少的年轻男女,买上一盏莲花灯,携手同进,将灯小心放入河中。 同祈生生世世的爱恋。 “啊!” 突然岸边一处爆出尖叫,一个粉色衣衫的姑娘掉进了河中。 “救、救命……” 落水处正离他们不远,若是纪韫璋此时从桥边跳下去,就能最快救人。 纪韫璋刚一动,荣佩兰就拉住了他,并朝岸边怒了努嘴,“不急,你看。” 岸边一个疑似姑娘丫鬟的女子岸边跳来跳去的大叫,“救人啊,我家姑娘落水了!” 可她就是挡住了唯一的下水口不让。 而河边的女子沉沉浮浮,看似溺水呼救,可她的脚却异常娴熟地在水下踢着。 站在岸边或许看不清,但他们在桥面上,仔细看,便能看出端倪。 岸边的那女子瞥了眼桥上无动于衷的两人,暗自咬牙,呼救的声音更卖力了。 纪韫璋微微眯起眼,若非他娘子心细,他就已经落入圈套。 岸边呼救的女子,脚盘稳当,一步一手,都有章法,显然是个练家子。 岸边看热闹的人多,一个绿豆眼的男子从另一边跳了下去,想来个英雄救美,恰巧来了一搜小船,船上的紫衣公子“救”下了这姑娘。 船上的人抬头,“纪世子,原来还是个见死不救的冷血之人。” 纪韫璋勾起唇角,说曹操,曹操就到,他这嘴莫约被相国寺的主持开光了。 船上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燕京城防都统,邵武。 求月票,求票票,各位小仙女动动手指(*^▽^*) 第58章 画个圈圈等我跳?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荣佩兰和纪韫璋被请上了船,游船不大,只有一层,船舱内,一张小桌摆着一壶酒,两个小菜。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两个姑娘,还有这个“恰好”路过的邵公子。 她所知不多,但是燕京的城防和宫中的禁军一样重要,都是由陛下直接管辖,不归属任何机构。 城防下分别还有潜火军和巡防营。 而城防都统虽然官职不高,但都是直接面圣,也算是天子近臣。 燕京是皇城的最后一道防护,所以尤为重要,都统不得令一般不允许随意离京。 狭小的游船一头是小桌,另一头又两张长凳分放船舱两边。 才堪堪五人,这小船舱都快满了,邵武随身侍从无处安坐,便去了船尾吹风。 荣佩兰和纪韫璋坐在落水姑娘的对面。 落水的姑娘围着披风瑟瑟发抖,拿着帕子帮她擦拭头发的丫鬟,对“见死不救”的两人怒目相视。 纪韫璋靠坐在长凳上,朝那丫鬟呲牙,“再看就把你们俩扔下去。” 那丫鬟才不情愿地收回视线,末了还悄悄瞪了一眼他俩。 邵武的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纪世子,大可不必这般吓唬两个小姑娘。” “小姑娘?”纪韫璋挠了下头,“你不说,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老妇呢。” 粉衣姑娘长着一双秋水似的眼瞳,此时一番楚楚可怜的模样,瞧着就叫人心生怜悯。 她眼含着热泪,戚戚然,“这位公子,我与你素不相识,伱何以如此欺辱我。” 呵,好大一顶帽子。 纪韫璋又是那副世家公子玩世不恭的模样,“你都说与我素不相识了,我懒得救你,就是欺辱你了?” 那姑娘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上天有好生之地,我以为这佛门圣地之下……” 纪韫璋有些不耐烦听这些大道理,小指头伸进耳洞里钻了钻,他打断那姑娘准备长篇大论的发言。 “佛门圣地之下姑娘有幸遇见邵公子,这莫大的恩德,佛祖必然已经看见了,姑娘打算如何回报邵公子呢。” 那粉衣姑娘似是没想到他如此不按常理出牌,一时说不出话来。 邵武见状接话道,“不过是举手之劳,何须回报。” 说着他又继续道,“姑娘是哪里人士,邵某派人送姑娘回去,免得家人担忧。” 那粉衣姑娘低下了头,“我、我是通州人士,父母双亡,前来投奔姨母,到了燕京才知姨母也已经去世,姨夫已经续娶了新人,给了我些盘缠让我回通州。” “离京时听闻相国寺的香火鼎盛,便想来这儿给父母点一盏长明灯。” “哪成想刚到这小镇上,盘缠就被偷了个干净。” 说着,那粉衣姑娘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般掉落了下来,边上的丫鬟连忙拿出帕子安抚。 “姑娘莫哭了,大不了您将奴婢卖了,得些盘缠回老家吧,虽说舅老爷苛刻,但是好歹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纪韫璋听完后摸着下巴点点头,“这丫鬟还能卖点钱,我府上常合作的牙婆还算是个公道人,不欺价,可以介绍给姑娘。” 丫鬟,“……” 粉衣姑娘的眼泪落得更凶了,“翠儿,我如何能卖了你,你现在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说着她朝荣佩兰看了过来,“这位夫人一看就是菩萨心肠,婉儿愿意卖身为婢,只为一口饭活着。” 荣佩兰眸瞳微闪,一个会功夫的丫鬟,一个楚楚可怜的姑娘,这个美人自然不会是给她设的。 看着对面一对主仆希冀的眼,她唇角勾起浅笑,“我家夫君已经说了,我家与牙行合作多年,丫鬟来历背景皆是干净可查,姑娘要越过牙行卖身,怕是不妥。” 婉儿咬紧了下唇不说话,似是被羞辱地无地自容。 她旁边的丫鬟翠儿反倒义愤填膺道,“都说燕京的贵人都是菩萨心肠,原来都是见死不救的主。” 荣佩兰觉得有些好笑,“你们不是被救了吗,姑娘这样说话,怕不会伤了救命恩人的一片赤诚之心。” 主仆俩被说得哑口,相视无言。 丫鬟翠儿咬了咬唇,“若是我过了牙行,夫人是不是就会收了我。” 荣佩兰有些莫名得看着她,“姑娘为何非要卖进我家,牙行自有牙行的规矩,姑娘卖身后,去处自有牙婆安排。” 纪韫璋冷哼了一声,“这两人来路可疑,明明是你们自己说无处可去要卖身为婢,我们不过是给你们指了条明路,还赖上我们了。” “邵大人,您身为城防都统,燕京来了身份可疑之人,是不是应该抓起来审查一番。” 说着他眯起来眼,“落水可疑,说辞也可疑,我看分明就是敌国探子,想要潜进朝廷大员的官邸中,好窃取我朝机密!” 邵武闻言眼眸一眯,看向那主仆二人,“你们二人到底从何而来。” 婉儿和翠儿“扑通”一下就跪倒地上,“大人,小女子真的是通州人士,文书路引俱全,大人一查便知。” 两人说得泪如雨下,闻着无不伤心落泪。 纪韫璋打了一个呵欠,朝外探头一看,小船竟然游了一个折返,又划到了他们上船的地方。 他直接叫停了船家,“停船,我们就在这处下。” 他下船前朝着船内的邵武拱手,“邵大人好生审问,纪某就先带着娘子去别处游玩了。” 纪韫璋便在剩下三人的目光中,牵着小娘子直接下船了。 邵武看着两人湮没在人海中,直到再也看不见身影。 他才低声道,“这纪世子倒是有点意思。” 纪韫璋牵着小娘子在河边寻了个茶楼,两人刚才窗边坐下,刚好看到邵武的小船离开。 小船的两头已经放下了纱帘,瞧不见里面是什么情况。 纪韫璋挂着一脸讨好的笑看着自家娘子,“今日若非是娘子,为夫今天就要掉进坑里了。” 荣佩兰摸了摸有些饿意的肚子,撇了他一眼,“看来夫君难过美人关呢。” 纪世子,“……” 他为何要给自己挖个坑。 第59章 《治水赋》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纪韫璋和荣佩兰回到相国寺时,她见到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青檀和白榆。 周妈妈正在房里等他们,见世子和少夫人回来了,才上前指着两个丫鬟道。 “少夫人还需将养几日,我们带来的人不多,夫人知这两人虽犯了错,但却是之前伺候惯了的人。” “夫人交代过了,这两人先将就用着,若是不行,回府就打发了。” 白榆立刻跪了下来,连叩了两个头,“少夫人,奴婢已经知错了,奴婢不会再肖想奴婢不该得的,奴婢一定好好伺候少夫人。” 青檀跪地叩头,只轻轻说了一句,“奴婢青檀,见过少夫人。” 荣佩兰让两人起来,“既然母亲叫你们过来,便是给你们二次机会,你们去寻海棠,她会安排伱们的去处。” “是。”青檀行礼后率先出了门。 白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瞥见周妈妈警告的眼神,闭上嘴立刻跟着青檀出去。 周妈妈见两人走了,才继续道,“夫人说,慧全师傅妙手神医,让少夫人在此培固元气,身体康健,日后生产也能少受些罪。” “还是母亲考虑得周全,多谢周妈妈还特意跑一趟。” 周妈妈眼尾的褶子笑了出来,“哪里的话,老婆子腿脚还利索跑得动,这都是应当的!” “何况,若不是少夫人的远见,老婆子那大儿子现在只怕已经闲在家中了。” 周妈妈又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纪韫璋,“世子,这是我儿说要交给您的。” 纪韫璋接过信封,“嗯。” 周妈妈走后,他才打开信封,快速看完信件,拿出火折子将信件烧了个干净。 荣佩兰看他若有所思的模样,走到窗台边,桌上的小炉子上,是海棠一直温在这里的银耳羹。 她的手指刚触碰在小陶炉的把手上,纪世子已经抓紧了把手,倒进边上的瓷碗里。 他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双手捧着碗递到她的眼前,“有为夫在,哪里需要娘子动手。” 荣佩兰看着他脸上的笑,有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下一瞬她就知道了。 “娘子,为夫还需求娘子一事。” 荣佩兰,“……” —— 燕京近来怪事多。 靳家哭出来的爵位。 纪家假善来的名声。 邵家横空来的奇才。 横空出世的奇才邵家公子无人认识,可晟王妃邵氏却多有耳闻。 晟王一心向佛,已经皈依佛门十年,晟王妃独守空房十年,一人住在偌大的晟王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燕京城里宴会几乎都不会给晟王妃下帖子了,她既不会来,这些年也逐渐查无此人的状态。 若非宫里每年的宫宴还能见到她,怕是满燕京已经没有几个人能记得这个王妃了。 连同邵家也在燕京世家中逐渐湮没。 邵家嫡出子女中,长女为晟王妃,长子为城防都统,次女云英未嫁,次子就是这回突然冒头的奇才。 年仅九岁的邵泽。 为何这次邵泽能名声大噪,只因国子监的博士在邵公子的书里发现了一篇精彩绝伦的《治水赋》。 本朝自立朝以来,广纳贤才,更是对治理水患,山洪,地震等灾害的人才宽宏录用。 百年来的这样的人才也不过只在前朝出了一个周曙光。 如今本朝的出了这样的天纵之才,虽然还只是纸上浅谈,但此子只有九岁,如此看,前途不可限量! 一时之间,邵泽的《治水赋》手抄本已经传遍了燕京的大街小巷。 甚至惊动了宫中的陛下。 邵府。 邵继业拿着《治水赋》的手抄本看着跪在祖宗牌位前的幼子。 “这真的不是你写的?” 邵泽微胖的身子在父亲威严的声音下,瑟瑟发抖,“不、不是……” “那为何,现在满京都在传我邵家出了一个天纵之才!”邵继业瞪圆了眼。 这事已经传进了宫中,若不是方才公公来下旨,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好儿子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儿、儿子不、不知……” “你不知?你不知这东西是怎么传到宫里去的?!” 邵继业将手中厚厚的一沓丢在他的头上,“欺君之罪你知不知道!” “满门抄斩你知不知道!” “株连九族你知不知道!” 他的怒吼一声高过一声。 邵泽颤抖着身子,声音已经带了哭腔,“儿子真不知为何会误传成这样……” 听了他的话,邵继业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明日就要面圣了,你现在跟我说是误传?!” 说着他手中的棍子就要落了下去。 “我现在就打死你,免得牵扯全家!” 邵泽将头埋得更低了,身子忍不住颤栗起来,小脸已经吓得惨白。 邵武匆匆从营地赶了回来,一踏进家祠就听到父亲的怒吼,和将要落在弟弟身上的家法。 “父亲。”他上前拦住了邵继业的棍子,“现在是谁写的已经不重要了。” 邵继业看向长子,“可……” 邵武捡起地上的《治水赋》看了两眼,“既然这天纵之才已经人尽皆知,那泽弟就是。” 邵继业皱起了眉头,“明日面圣……” “乔松。”邵武头也不回喊道。 门口出现一个黑衣年轻人,“公子。” 邵武,“带二公子去淋冷水浴。” 邵泽头也不敢抬,他现在只能当一个提线木偶。 “是。”乔松跨进祠堂内,两只手就轻松捞起趴在地上的邵泽。 邵武看着宗祠里的先祖牌位,沉吟半晌后道,“瞌睡来了递枕头,父亲明日你陪泽弟进宫,如果陛下让泽弟进宫读书,您便推拒了。” “这、这如何推拒,抗旨可是要……”邵继业对长子的要求犯了难。 邵武朝他招手,附在他耳边轻语了两句。 邵继业忍不住低声呵斥道,“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邵武冷下了脸,“父亲,你总说这是大罪,那要处斩。当年尊您一声邵大人的人早已跻身内阁,而您呢,还在原地转悠。” “怕东又怕西,您没死,他们也没死,所以您到底还在怕什么!” 邵继业看着长子,嘴唇张了又张,片刻后牙一咬心一横,应承了下来,“好,我去!” 第60章 画个圈圈还给你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荣佩兰在相国寺住了十日才和钟氏回府。 明明一个时辰的路硬生生走了快两个时辰才到。 她们前脚刚到,周管事后脚就带着一大堆的账本就上门了。 他看到少夫人的那一刻,都快哭了。 “少夫人,您总算回来了!!” 说罢他立刻招手,后面的两个小厮立刻将手中的账本搬了上来。 周管事此刻满面红光,“少夫人,金安欠收,那边的粮铺供不应求,我已经调了好几车粮过去了。” “彭州挨着金安,一样不容乐观,我本想趁机在彭州开铺,但您不在府,这事还是得您拿主意。” 荣佩兰撑着额角思索了一番,扭头对边上的海棠道,“书房有一卷疆域图,你拿过来。” “是。” 书房里的东西,纪世子唯一会看的东西就是疆域图。 这副疆域图还是侯爷带回来的,图已经是旧图了,军中用不上,她拿来还能用用。 有些泛黄的图在桌面徐徐展开。 图中的山河绘制得十分详细,图上边境的雁回府还有不少的针眼,边上甚至还有用毛笔圈起来的一块草地。 纪韫璋曾说过,这就是十五年前,祖父纪老将军打下来的,有了这块缓冲之地,才有了这些的太平。 从地图上看,燕京到金安也不过半指的距离。 荣佩兰指着金安旁的彭州,“彭州山势多,从燕京运粮必遭劫匪,现在不是好时机。” “倒是这边的全州,虽然只有一条分支河流,却与燕京的临江相通,且全州地势开阔,当是个种粮的好地方。” 周管事点了点头,然后皱眉道,“全州的粮多,但是咱们现在去毫无优势吧?” 荣佩兰站直了身子,“谁说开粮铺非要去赚钱?” “啊?”不赚钱开铺做什么? 她笑眯眯地看向周管事,“全州粮丰,收粮可行?” 周管事张大了嘴,他看着少夫人,不知为何,一张宏图却在他的眼前展现。 粮商。 大粮商。 荣令宽从国子监回来的时候,身上背着一个轻飘飘的布袋子,他从学堂回来,不带一支笔不带一本书。 他一进玉徽园的院墙,就闻到了一股焦香的肉香味。 他遁着香味,直接寻到了凉亭边。 走近了,香味才愈加浓烈。 和往常不一样,这次居然有五个炭炉。 除了猪肉,还有一条鱼,一只鸡,还有一个炭炉上,还烤了些菜,上面不知撒了些什么东西,红彤彤的,看着色泽倒是诱人。 亭子里,他的好姐姐竟然在这么香的地方还能睡这么沉。 他的姐夫正在坐在炭炉边大快朵颐,丝毫不顾世子形象,活脱脱像一个饿了十天半个月的人。 “来来,宽弟,你正好赶上了!” 纪世子一边大口吃肉,一边还不忘招呼小舅子。 他夹起一大筷子肥瘦相间的肉片,塞进嘴里,满足的喟叹出声,“就是这个味儿!” 他还不忘朝小舅子大吐苦水,“宽弟你是不知,这寺里的饭菜中看不中用,花样挺多,没一样能饱肚的。” 末了他还煞有其事警告他,“日后可莫想不开去出什么家,何事不是几块炙肉片能抚慰的!” 荣令宽,“……” 纪韫璋将海棠刚烤好的一把肉片,递给小舅子。 他刚想说什么,见亭子里的五个丫鬟都还杵在这里。 将人都赶走后,他才对小舅子道,“邵家那小子怎么样了。” 荣令宽接过肉片串,在他旁边的小几坐下。 “邵泽今日没来学堂,听说他感染了严重的风寒,昨日面圣时,差点晕倒在殿前。” 纪韫璋啧啧两声还未出声,荣令宽话音一转,“姐夫,伱为何要给邵家下套。” 纪世子,“……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 荣令宽却哼了一声,“姐夫,你这火烧得不够旺。” 纪世子,“……” “邵泽进国子监比我还晚,据说还是当王妃的姐姐舍了脸面才将他送进来。” “你这么声势浩大地给他弄了个天纵之才的名头,不是上赶着给他正名吗。” 说着,他一手翻开随身的布兜,从里面摸出几张纸递给他,“呐,给你,确保万无一失。” 《地龙篇》《江海篇》居然还有《火药篇》。 纪韫璋瞪大了眼,“这都是你自己写的?!” 荣令宽吃了两口肉片,“我哪有这么大的能耐,都是从书上抄来的。” 他摇头晃脑道,“《治水赋》就是奇才,这三个再加上,才会有出奇的效果,柴多才能烧猛火。” 纪韫璋瞬间就明白小舅子的意思了。 邵家本就不出挑,若只是一篇《治水赋》,只是让邵家重新走进陛下的眼中而已。 若再加上这三篇,才能达到他的目的。 在疑心本就重的陛下眼中,就是一个急功近利的臣子在利用孩子哄骗他。 而陛下就会觉得皇城最后的一道防护,若是交到这样的人手中,就会一点蝇头小利便弃他于不顾。 纪韫璋扬起大大的笑来,两只手捧着他的脸搓了搓。 “宽弟这小脑袋瓜,和你姐姐相比,不遑多让。” 荣令宽红着脸摆脱姐夫的钳制,他快十岁了,已经不是小孩儿了。 他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为何要给邵家下套,还没告诉我呢!” 纪韫璋站了起来,却朝他嘿嘿一笑,“小舅子这般聪明的脑袋瓜,还何须纪某相告。” 然后,他转身拿起一旁一串烤好的土豆塞进他手中。 他瞟了一眼还侧躺在藤椅上没醒的荣佩兰,然后神秘兮兮压低声音道,“这是我一朋友从番南那边得的香料,辛辣过瘾,宽弟可一试!” 荣令宽拿着这串红彤彤的已经看不出是土豆模样的东西,闻了一闻,一个大大的喷嚏,把熟睡的荣佩兰惊醒了。 荣佩兰一脸的迷茫,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的弟弟,小炭炉上说要给她弄的炙烤肉片,现在不仅一片狼藉,肉片还所剩无几。 纪韫璋已经没有踪影。 荣令宽看着手里的从未见过的东西,一大口就塞进了嘴里。 荣佩兰一个“别”还没出口,某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直接塞了满满一大口番南的椒粉。 一声尖叫穿破云层。 “辣!——” 第61章 买个丫鬟送给你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钟氏的粮铺已经只剩下了北城一家,剩下的都已经关门歇业。 谢舒宁站在如衣坊的二楼,瞧着对面昔日辉煌无比的芳香源心底无比的舒畅。 上一世她直到钟氏去世,她才知道粮铺有多赚钱,尤其是对面这家。 可是钟氏并没有彻底将铺子交给她,而是让纪韫璋拿去接济什么兄弟,花钱如流水。 现在钟氏的铺子早早的就倒了,荣佩兰的身后没有娘家的支持,她看这回坐吃山空的信陵侯家能支撑多久。 上一世的现在荣佩兰还在跟着没有官职的康晋唐吃糠咽菜。 而这一世,康晋堂的步伐更快了,现在是陛下跟前最年轻的康翰林。 这些都是她的功劳,若非是她,康晋堂哪有现在的坦途官路。 现在她只需等着康晋堂走上那个高位,她便能高枕无忧。 想到这里谢舒宁微微扬起了头,现在谁不尊她一声翰林康夫人。 日后,她不仅是首辅夫人,还会有更高的地位等着她。 就在她准备回身去看首饰的时候,一辆青棚马车停在了芳香源的门口,从车上下来一个熟悉的背影。 一直蹲在门口的中年男人站了起来。 只见两人在文书上签字摁印了手印后,各自收好文书。 谢舒宁轻呵了一声。 “看来她在侯府也不好过,钟氏还未死,把着中馈,宁愿卖铺也不愿意将钱拿出来。” 她转念一想,又轻声道,“也是,钱还留着大用呢,等信陵侯回来,还需不少的打点钱。” 信陵侯的事,可大可小,就看康晋堂的文书怎么写。 她就且等着荣佩兰和钟氏捧着钱银求上门就是了。 谢舒宁的心情大好,抬头摸了下头上的一对赤金蝶形簪,对身后的丫鬟吩咐。 “玉竹,方才掌柜不是说还有个赤金珐琅镯子吗,你去让掌柜的拿过来瞧瞧。” “是。” 荣佩兰收好东西,就感受到了背后一道灼热的视线。 转身就瞧见对面如意坊的二楼上,谢舒宁正噙着笑看她。 不用靠近,荣佩兰就能瞧见她身上那股得意洋洋。 她勾着唇角朝她点了下头,搭着海棠的手就要上车。 刚迈开腿,一个身着孝衣,头戴白花的姑娘就冲了过来。 嘴里还一边叫着,“夫人请救救我!” 马车边上的沉春动作很快,眼看人要撞上来了,她一只手就把那姑娘给拦住了。 那姑娘猝不及防,撞上一只细长却十分有力的胳膊,一个趔趄,差点摔个四仰八叉。 后面两个穿着黑衣短打的男子追了上来。 那两个男子看样子不算是穷凶极恶之人,身上的衣领处还绣了个“赌”字。 那姑娘见状立刻跪了下来,“夫人救救我,我愿卖身为仆。” 荣佩兰看着眼前清秀的姑娘,眼眸微闪。 还真是有趣,短短一月时间,已经让她遇上两回了,都要卖身给她。 海棠上前一步,“姑娘,我们府不缺奴仆,你去找别家吧。” 那两个男子上前就要拉她,“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爹的赌债自然由伱这个当女儿的来还。” 那姑娘吓得惊叫,“夫人,求求您了!我不想被卖去花楼!我什么都会!我什么都能做!” “夫人!求您大发慈悲!” 眼看着那姑娘要被那两名男子拽走了,一直在二楼的谢舒宁开口了。 “兰妹妹什么时候如此铁血心肠了,这姑娘这般可怜,都求到你跟前了。” “偌大的侯府,难道还多一个丫鬟不成?!” “何况,看样子这姑娘已无亲人,不然讨债的何苦为难她一个小姑娘。” 谢舒宁的声音非常大,本是这条街上不起眼的一件小事,现在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再说——”她的唇角一勾,眼神却像刀子一般盯着楼下的那抹身影。 “兰妹妹不应该更能感同身受吗,毕竟当年还是我爹大发善心才能让你们姐弟得一个庇身之所。” 荣佩兰瞥了一眼二楼的谢舒宁,声音清冷的,“宁姐姐倒是心善。” 她唇角一抿,看向那两个男子,“这姑娘欠多少银两?” 两名男子相视一眼,松开了那姑娘,“不多,一百两。”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嗯,是不多。” 那姑娘大喜过望,刚要开口道谢,眼前的年轻夫人却抬头朝二楼说道,“不贵,一百两,宁姐姐给钱吧。” 谢舒宁脸上笑容差点绷不住,“我给钱?我给什么钱。” 荣佩兰一脸的惊讶,“姐姐头上的赤金簪怕是没三百两买不下来,都可以买这姑娘三回了!” “舅舅良善,姐姐必然和舅舅一般良善。” 眼看着越来越的路人看了过来,谢舒宁的脸扭曲了一下。 “妹妹还真是左顾而言他,人家明明求的是你,你却偏偏要攀扯我来,真不知妹妹的良知何在。” “若是我遇上了,莫说一百,二百都使得,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荣佩兰唇角微扬,看着谢舒宁,“瞧姐姐这话说得,这般功德事,妹妹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观。” 她眼眸微垂,“海棠,拿一百两。” 那姑娘已经不哭了,眼中迸发出欣喜。 海棠咬了下唇角,从荷包里拿出一百两。 谢舒宁从心中吐出一口浊气,没想到不过三言两语就让荣佩兰败下阵来。 她不再看楼下的人,心情畅快地继续去看首饰。 荣佩兰看了眼欠条,将欠条递给海棠。 那姑娘作势又要跪下,“桃玲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荣佩兰抬眼看了眼二楼,看戏搅局的人已经不在了。 唇角微扬,“别谢我,待会儿到地方了你再谢。” —— 一辆小车停在康家门口。 康家没有小厮,沉春敲了半晌的门后,一个长得人高马大的丫鬟打开了门。 她衣袖挽得高高的,手还是湿的,应当还在洗衣。 沉春指了指身后的桃玲,“这是你们夫人买回来的丫鬟,说是伺候老夫人的。” 桃玲还在四处看,刚想说这里好像不是侯府。 她就被一双有力的手拉了进去。 第62章 防不胜防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又卖身?” “邵武是没新招了吗,还玩这一手。”纪韫璋啧啧出声。 荣佩兰却摇了摇头,“未必是邵武。” “在外人看来,侯府现在正是风雨飘摇之际,想来分一杯羹的人有多少。” “公爹行军几十年,从祖父就开始统领三军,军中威望甚高,如今陛下想寻点侯府的麻烦,现在怕多是人想来找茬。” “现在信陵侯府就是一块香饽饽,你差不多就是他们眼中的肥肉。” 纪·肥肉·世子,“……” 说着她又凉凉地瞥了他一眼,“夫君,近来还需当心,桃花艳遇会不断。” 纪·桃花·世子,“……” 他忍不住将手放在荣佩兰还平坦的小腹上。 他感受着手掌下的温暖,忍不住惊奇,“这般小娃,不知日后是何模样。” 荣佩兰抿唇笑了下,“大约是个孩子模样。” 纪韫璋睨了她一眼,“娘子,近来学坏了,学什么不好,非学娘那套不着四六的话。” 她弯起了眉眼,“那就莫约同他爹一个模样,上房揭瓦,爬树摘果,追鸡撵狗。” 纪韫璋踌躇了半刻,“……娘子,还是生个女儿吧。” 他的话刚落音,门边就探出一个头来。 是纪家大房的纪慧雯和她那个便宜表姐赵燕琳。 “韫璋哥哥。”纪慧雯扯起一个讨好的笑来。 荣佩兰看向纪韫璋,眉毛微扬。 纪韫璋,“……” 他头都懒得回一个,“今日不便,回吧。” 纪慧雯刚踏进门槛一只脚,一脸尴尬地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赵燕琳见状赶紧屈身行礼,“纪三哥安,三嫂安。” 她看了眼纪慧雯,声音略带委屈,“我们不是有意叨扰,是属实无奈了,才来寻纪三哥的。” “先进来吧。”荣佩兰把垂眸出声,还真是防不胜防,连大房都动员起来了。 纪慧雯小心地走了进来,“韫璋哥哥,明日蹴鞠,我与平昌伯家的二姑娘约好了,她有刘三公子帮忙,我还未找到人。” 纪韫璋眉头一皱,“不去。” 纪慧雯没想到会被拒绝的如此干脆,她咬了咬唇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来,“韫璋哥哥,明日就三局两胜,不会耽误。” 纪韫璋再次重复了两个字,“不去。” 赵燕琳一听急了,“慧雯若是不去,便视为自动认输,输的人要在城门口挂牌子站三日。” 他嗤笑了一声,“和人家吹牛的时候没想过后果,现在倒开始急了。” 纪慧雯降低了声音,“不是有韫璋哥哥你在吗……” 纪韫璋微微侧头,“我做了什么事竟让你生出了我是个热心肠的错觉,我立刻改正。” 纪慧雯咬紧了下唇,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原以为自己撒娇就能让纪韫璋同意,却不想他拒得这般果断。 赵燕琳也是一脸为难,她还想说什么,“纪三哥,慧雯她……” 钟氏带着燕窝出现在门口,打断几人的说话,“去什么去,谁都不许去。” 纪慧雯和赵燕琳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就见是二婶婶,立刻低下了头。 赵燕琳收了声音,低声道,“二婶婶安。” 钟氏看了眼两个姑娘,没好气道,“现在府里什么情况伱们还不够清楚吗,人家挖好了坑,你们自己跳就算了,还想拉着你三哥去?” 纪慧雯立刻摆手,“不,不是,我是一早就……” 钟氏打断她的话,不听她的辩解,“你自己应下的,自己去寻人就是。” 末了还瞥了她一眼,“三言两句就上钩,莫祸害了家里人。” 纪慧雯的脸色煞白,一双眼红了眼眶,泪水差点就要掉落下来,“我、我不是……” 她咬紧了下唇,被奚落的毫无脸面可言。 荣佩兰好心出声道,“这不过是刘家设局等着夫君,请君入瓮。” 钟氏看了眼还杵在这里的纪慧文,没好气道,“一个儿戏赌约,活像上刑一样,回去让你母亲去一封帖子,就说伤寒不去了。” 纪慧雯低垂着头,声音微哑,“是……” 待两人都走后。 钟氏看着赵燕琳安慰纪慧文越走越远的样子,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丫头算是被赵氏给养废了,气性大,还不知所谓。” 钟氏摇摇头,将不相干的人甩出脑后,将纪韫璋挤到旁边,自己挨着荣佩兰坐下。 “兰儿,这两日胃口可好。” 纪世子在旁边插话,“可不要太好,都快赶上我的饭量了。” 钟氏瞥了他一眼,“你也知道你吃得多,干吃饭不干事,还好意思说?!” 纪世子,“……”这家一天也呆不了了。 荣佩兰好笑地看着他们母子斗法,“母亲,我好得很。” “您也不用日日来送燕窝,青檀的手艺不错,儿媳在小厨房吃也行的。” 钟氏自铺子都关了门后,清闲了许多,现在粮铺生意都转做粮商,没有以前零碎,大多周管事能做好。 她现在只想着如何照顾好儿媳便行。 钟氏一拍大腿,“对了,奶妈子得事先备下,这事儿是顶重要的!” “前些日子,靳家儿媳柳氏生了个胖小子,奶娃子食量大得很,一个奶妈子都不够,幸好柳氏愿意自己亲喂,不然上哪儿临时临了去寻个可靠的奶妈子。” 荣佩兰脸上微微窘迫,“这、这怕是太早了吧……” 纪韫璋将钟氏扶起来,一边应承一边将她推了出去,“娘,这事确实非常重要,您去忙吧。” 见人走了,他迫不及待奔向小娘子。 “纪韫璋,还未满三个月,你别乱来。”门边钟氏凉凉的声音,惊得他差点栽了一个跟头。 纪世子咬牙回头道,“娘,你儿子不是禽兽——” 钟氏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谁知道呢——” 纪世子,“……”不行了,他要离家出走。 荣佩兰抱着肚子,忍不住大笑出声来。 “夫君,大约你是桥洞下被娘捡回来的吧。” 笑着笑着,她笑出了眼泪来。 她大约是用光了十辈子的好运吧,孩提时有父母双亲的庇护,成亲了还遇到了愿意爱护她的夫君和婆母。 其他那些不愉快和小心酸,往后都将不值一提。 第63章 纪·家丑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大门处的小厮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一脸的焦急之色。 “不好了!” 钟氏皱眉呵斥,“什么不好了。” 小厮大口喘着粗气,“国子监来人了,荣小公子被人打了!” 荣佩兰腾得一下站起来,碰倒了桌上的茶盏,还散着热气的茶水洒在她的手背上都恍然不觉。 她心底漏跳了一拍,指尖微颤,唇色褪尽,“快、套马车,去国子监!” 钟氏牵住荣佩兰的手,两人一同往外走,“兰儿别急,太医署离国子监近,必然已经叫过太医了。” “国子监都是些皮孩子,想来也不会多大狠手,别着急,我们先去看看。” 荣佩兰已经听不进安慰的话了,她只能胡乱点点头。 脑海里尽是那张原本言笑晏晏的小脸却双眼紧闭的样子。 荣令宽是个非常机灵的孩子,大约是自小便寄人篱下的缘故,他比寻常的孩子要会看人眼色。 他唯一一次打架,还是她没有出嫁时。 和他同岁的谢程宣说她是府中的丫鬟,荣令宽才气鼓鼓地和谢程宣扭打在了一起。 几人赶到国子监的时候,已经有好几家的马车都已经到了。 这次打架,看来牵扯的人多。 国子监的偏厅已经空了出来,一群涉事的学子站了一排。 荣令宽却包着额头正一脸无辜地坐在一边。 国子监祭酒谢清德正在训斥涉事的学子,家中人一律在偏厅外等候。 钟氏瞧着荣令宽虽然包着额头,但是精神不错,他还能饶有兴致地看其他人被训斥。 她松了一口气,然后拍了拍荣佩兰的手,“现在可以安心了,宽哥儿无碍。” 荣佩兰点点头,心底里一路的紧张才悄然消失。 舅舅谢清德正板着脸站在偏厅中间,指着邵泽道,“你来说,为何打人。” 邵泽一脸不服气,“是孟玉成先说我的!” 孟玉成梗着脖子不说话。 谢清德冷着脸看他们,“看看你们什么样子,打架是君子行径吗?!” “口舌是非,是你们应该有的吗?!” 说着他又指着边上坐着的荣令宽,“他是如何受伤的?” 邵泽扁了扁嘴,“谁让他站这么近,我又不是故意要打他的。” “伱还有理了?!”谢清德横眉竖眼地看着面前几个半大的孩子。 他指着几个孩子,“今日之事,你们全部有责,勒令回家思过,五日后千字悔过书上交给我后才能回来读书。” 邵泽颇为不服气地嘀咕道,“他们就是嫉妒我得了陛下的青睐,我才不要写什么悔过书,陛下还让我去宫中跟着翰林学士们读书呢!我才不稀罕这个破国子监!” 孟玉成一听这话就炸了起来,“不稀罕就赶紧滚!” “什么奇才!字写得那么丑!我看你就是抄的!你这是欺君之罪!” 邵泽像被踩了尾巴一般,立刻就跳了起来,冲上去就是一拳,正好打中孟玉成的鼻子。 两条鲜红的血从孟玉成的鼻子里流了出来。 本来等候在偏厅外的庆王府管事妈妈坐不住了,冲进去就推倒了邵泽。 “你这小公子好歹毒,当着祭酒的面还打我们世子!” 厅外的几家人都跟着进去了,荣令宽一眼就瞧见了姐姐,他指了指自己的头,然后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问题。 谢清德原本对这个虽然才入学不久,但是横空出世的天纵之才,给予了厚望。 让博士对邵泽多有关照,博士却说这孩子心浮气躁,对所学一知半解,却不愿花时间去钻研。 他本打算寻个时间找邵大人谈谈邵泽的问题,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必要了。 谢清德对邵泽冷下了脸来,“既然邵公子看不上我这小小国子监,邵公子就请回吧!” 邵泽的头一仰,不等府里的管家说什么,转身就跑了。 荣佩兰带着荣令宽回府的路上知晓了原委。 天纵之才的邵泽除了《治水赋》后面又写了好几篇文章流传于市井。 几乎把他夸赞上了天,孟玉成本就是小霸王性子,哪里能看得惯邵泽不可一世的样子。 故意言辞激怒了邵泽,几人才打了起来。 孟玉成人多势众,邵泽打不过,抓起茶盏没打中他们,倒是到到了一旁无辜的荣令宽。 这才惊动了博士和祭酒。 荣佩兰看着他,“你不是一个喜欢凑热闹的人,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荣令宽捂着脸,“我不知道,你去问姐夫。” 闻言,荣佩兰微微眯起了眼。 刚跨进家门的纪韫璋打了大大两个喷嚏。 吉星迎了上来,“世子,您风寒了?” 纪韫璋伸手将身上的披风解了扔到他头上,没好气白了他一眼,“你家世子壮如牛,怎么会风寒!” 吉星又道,“世子,国子监刚来人说,荣小公子被打了,少夫人和夫人火急火燎地赶过去了。” “被打了?!”纪韫璋的脚步一顿,心中又是免不了有些懊悔让一个孩子搅合了进来。 他刚想着是在家等他们回来,还是现在跟着去国子监看看什么情况时。 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荣佩兰率先下了车。 跟在她后面的荣令宽虽然包着额头,但是活蹦乱跳的,应当是没什么大事。 他刚松一口气,想迎上去嘘寒问暖一番。 小娘子的手却直接招呼上了他的耳朵。 纪韫璋半弯着腰被拧着耳朵往回走,他只能唉唉地叫唤,“唉?唉??” 然后在侯府下人的目瞪口呆中,纪世子就这样被少夫人拧着耳朵带走了。 钟氏视而不见,只牵着荣令宽朝着相反的方向走。 她一边走还一边轻声问道,“宽哥儿想吃什么,伯母叫厨房的妈子给你做!” 走了几步后,她察觉到什么,回过见大门口的小厮还是一脸目瞪口呆的样子。 指着大门口道,“还愣着做什么,关门,家丑不外扬不知道吗?” 小厮回过神来,七手八脚地把门赶紧关上。 家丑世子已经被少夫人带走了,远远的还能听到世子的声音。 “娘子,我错了!!——” 求月票,求票票,各位小仙女动动手指(*^▽^*) 第64章 不容小觑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少夫人,世子可在?” 魏迟在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荣佩兰将手中的橘子剥开,橘红的的果肉清爽诱人。 她抬头就见魏迟唇边似有似无的笑,“魏迟今日心情倒是不错。” 她将果盘往前推了推,招呼他,“庄子上新下来的,来吃些果子吧。” 魏迟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脸颊,今日难得脸上带些许的笑容,就连少夫人都看出来了。 他按耐住脸上的笑容,摆了摆手,“不了,属下是来寻世子的。” 荣佩兰也不强求,朝旁指了指,忍不住抿唇笑了,“今日倒是破天荒的,世子在书房呢。” 茶水还没端上来魏迟就已经走了。 海棠端着茶水看着魏迟离去的背影,忍不住问道,“魏迟大哥怎么就走了,茶水都没喝。” 荣佩兰看着海棠忍不住回头看的样子,唇角勾起一抹意味的笑。 海棠回头就见少夫人嘴角噙着笑的样子,她被少夫人看得心里发毛,正准备落荒而逃的时候,少夫人终于开口了。 “他们在书房谈话,你去准备些水果茶点吧。” 海棠有种被少夫人看破心底的窘迫感,她胡乱点了下头,红着脸端着茶水飞快地钻出了屋子。 “少夫人。” 海棠出去后,青檀拿着一封红色的帖子推门而入。 荣佩兰抬头就见她手中拿着一张红色的信笺。 “卫国公府上弥月之喜。”青檀将信笺递给她。 靳家长媳柳亚茹生下了一个六斤八两的胖小子,当日还送来了红鸡蛋。 荣佩兰接过帖子,看着上面娟秀的字体,唇边漾起点点笑意,“时间真快,都满月了。” 青檀,“少夫人要备些什么礼?” 荣佩兰思索片刻后道,“我记得上次母亲给我拿了一块雪蚕丝的料子,这料子最为难得,还是她特意使人从余杭带回燕京的,这料子贴身穿是最好不过,给孩子做衣衫刚好。” “斗柜里还有一些小金元宝和小如意,小巧可爱,寓意也不错。” 说着她又想了下,“妆匣里,月前的时候如意坊送来了一对儿粉彩掐丝对簪,也给带上,茹姐姐气质温婉,出了月子穿戴得鲜亮些,佩戴这个应当不错。” “还有世子早就准备好的那块长命金锁。” 礼不算贵重,但也不失心意,小儿和大人都照顾到了。 书房内,纪韫璋鲜见地正在书房里写写画画。 宽大的书桌上铺开了巨大的疆图,书上一角还摆着一册《山海志》。 他仔细地看着疆图,又比对着《山海志》,在一旁纸上写着些什么。 魏迟一见到纪韫璋,冷峻的脸上都忍住溢出笑容来。 “世子,陛下撤了邵武的城防都统一职,任命汤大人兼任城防一职。” 纪韫璋诧异地抬起头来,“这般快?!” 很快他便反应过来,然后脸上也忍不住溢出笑来,“我以为还需些时日才能让陛下引起注意。” 魏迟大步走到书桌边,“本没有这般快,荣小公子寻的那几本书书籍存世稀少,一时难以发觉。” “是邵家小公子拿了陛下给他的令牌,进宫告了庆王世子和祭酒大人的状,陛下知晓后令人彻查此事前后。” “邵小公子那几篇便破了事儿,陛下大发雷霆,削了邵家父子的职。” 纪韫璋面上一派轻松,忍不住勾起了唇,“若非邵武忍不住了,木春还将我们遛得团团转。” “只是,我怎么也不会想到邵武竟也牵扯其中,就是不知他背后之人到底是晟王还是他已经投了庆王的阵营。” 说着,他又微微皱起了眉来,“还有流烟,她贵为一国公主,却在燕京做探子,况且的她的举止言行,丝毫看不出西晋的痕迹。” 魏也皱紧了眉头,“狗儿日日守在邵府门口,流烟被带进去后,再也没有出来。” 纪韫璋抬手轻摆了一下,“邵武既然能隐藏这么久,说明他也不全然是个莽撞之人,让狗儿先守着。” 说着他又皱起了眉,“其实这个木春才是最为棘手的,他为人狡诈,且来历不明,殿下查不到木春任何过往,这人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 “他看着像个无根的浮萍一般,其实这种人倒是最为危险,不知其弱点。” 魏迟也点点头,“这个木春还是要找个机会除了才行。” 纪韫璋将桌子上的东西拿给魏迟看,“先不说木春了,你先看这个。” 魏迟迟疑道,“这是……” 纪韫璋指了下《山河志》,“这书还是昨日宽弟买回来的,我偶然发现,里面竟然详尽地描绘了我朝的各州府的风情山貌。” “我将这些东西加注在疆图上,其他地方不管,但是这块,与图上的差别非常大。” 这块地方紧邻西晋,若是按照《山河志》的描绘,这一处有个天然的峡谷屏障,可这个峡谷却不在境内。 处于三国交界处。 出了峡谷就是一马平川的草地,这里应当要布置重兵把守,设置哨卡才行。 魏迟抿紧了唇,“这里属于西北军,侯爷的管辖。” 他又立即斩钉截铁道,“侯爷不可能出这么大的纰漏。” 纪韫璋沉吟半晌后,“我爹大约后日就能到京,这事若是披露大了,就不是削官夺爵这么简单的事了。” 他爹这次回京,唯独西北军没有交于亲近人之手,反而是陛下亲自下旨的平昌伯世子刘齐瑞。 纪韫璋手指抚摸上疆图的坑坑洼洼,这张图曾随着祖父南征北战,平定江山后,父亲又带着这图,安定西北,才换来如今的太平盛世。 只是这些事已经太过久远,久远到京里的人都忘记了,现在的日子,都是先辈尸山血海里趟过来的。 “西晋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魏迟摇摇头,“西晋自新国君登基后,鲜少再干扰边关,若是往年,这时候早就开始掠夺粮食过冬了,今年时至今日,还未听闻边关的扰乱。” 纪韫璋看着疆图边上的西晋,声音微沉,“西晋近年已经壮大,这个新国君不容小觑,只怕他们不是颓废以待,而是蓄势待发,一发即中。”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何况,这一别,已经十五年了。” 第65章 弥月之喜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入秋以来,这是靳家的第二场喜事了。 加官进爵。 新生之喜。 荣佩兰和纪韫璋到靳家的时候,已经不少的人已经到了。 靳家还在原来的地方,陛下把旁边空置的一块地赐给了靳家,因着柳亚茹还未生产,便一直没有动工,还空置在那儿。 靳家现在算是新贵,燕京城里愿意锦上添花的还是大多数。 如今纪家的处境和靳家恰恰相反。 往日里,钟氏每个月少不了要参加两次宴会,自市井的流言传出后,钟氏再也未去过任何宴会。 就连时常爱叫她去打叶子牌的文远伯伯夫人也不再来帖子了。 靳门口的婆子一见信陵侯府的马车,立刻去喊了国公夫人马氏。 马氏同正在说话的旁人说了两句后,亲自迎了上来。 “钟家姐姐。”马氏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怕是这段时间笑得太多,眼尾都笑得多了两条细纹。 钟氏往日里也只是因着两家的孩子交好才走得近些。 她过了大半辈子,也只在近日才看清什么人才是真的朋友。 “哎哟,马家妹妹,恭喜恭喜!” 荣佩兰搭着纪韫璋的手慢慢从车上下来。 “卫国公夫人安。”荣佩兰屈膝福礼。 纪韫璋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 马氏一见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因为还满三个月不便多说,她笑眯眯地对几人道,“快些进去,屋里暖和。” 客人基本上都在靳家的花厅。 几人到了柳亚茹的院子的时候,靳文瑶和柳永南正在争着要抱小娃娃呢。 柳亚茹和太子妃娘娘正在说话,坐躺在榻上的她最先看到荣佩兰一行人。 “侯夫人,兰妹妹,纪世子。” 说着她就要站起来。 钟氏赶紧上前两步,搭住她的手,“好孩子,别起来了。” 荣佩兰和纪韫璋跟着后面进来,“太子妃娘娘安。” 太子妃摆摆手,“今日家宴,是我妹妹的喜事,无需多礼。” 钟氏转头就去看孩子了,满脸都是稀罕得不得了,“哎哟哟,这孩子长得真好!” 她从乳母的怀里接过孩子,软乎乎的小身子,让她差点都不会抱了。 纪韫璋则掏出一块硕大的金锁,“侄儿,伯伯第一回见你,送你个见面礼。” 说着他就要把金锁放在孩子身上,被钟氏转身一躲,落了空,差点摔地上。 钟氏没好气白了他一眼,“孩子这般小,哪里能放这么重的东西。” 纪韫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侧身将金锁放进孩子小摇篮里,“这不是没经验嘛。” 荣佩兰则先去了柳亚茹的身边。 她瞧着柳亚茹气色极好,比着怀孕时的辛苦,现在的精神头要好上不少。 “茹姐姐辛苦了。” 柳亚茹唇角蕴着笑,“不幸苦,孩子不闹人,听话呢。” 太子妃站了起来,“太子今日也来了,在隔壁书房呢。” 纪韫璋一听就明了了,他朝屋里的人拱手,临走时还不放心地对荣佩兰低声道,“我去去就来,你莫累着了。” 走到了门边,还回头又补了一句,“若是有事,着人唤我。” 荣佩兰闹了个大红脸,恨不得寻个地洞钻进去。 “母亲伯母都在,我能有什么事,伱赶紧去吧。” 柳亚茹看着她的眼睛一亮,刚想开口问,又看到她依然平坦的小腹,便知道还未满三个月呢。 纪韫璋走后,她刚松了一口气,转头就见柳亚茹正一脸兴味地望着她。 她红着脸颊,转身从海棠手中接过一个小盒子,急忙岔开话题。 “我也给姐姐备了一份礼。” 柳亚茹有些讶异,今日送金送银的不少,但都是送给孩子的,贺他的新生之喜。 荣佩兰打开盒子,拿出那对粉彩掐丝赤金对簪,笑道,“佩兰贺姐姐新生之喜,新生母亲也是喜。” 柳亚茹接过簪子,忍不住眼眶泛红,“这款式哪里还适合我,小姑娘戴才好看。” 荣佩兰抿唇不赞同,“姐姐不过双十光景,哪里不合适。” 太子妃直接上手从柳亚茹手中拿过簪子,替她簪进发髻。 “我看纪少夫人说得对,这戴上同未出阁时无二般模样!” 柳亚茹破涕笑出了声,“姐姐尽会打趣我。” 荣佩兰又出准备好的料子,“这个就不值当什么钱,是余杭那边过来的,给孩子做两身贴身的衣物。” 柳亚茹一触碰到料子,就知这是难得的好料子,“这料子比千纺阁的那批料子还要好呢!” 太子妃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料子是余杭上供的,雪蚕数量少,最后能成上供的更是少,去年宫宴上我才得了一匹。” “坊间能得这一块已是难得。” 柳亚茹没想到这料子这般珍贵,她将料子推了回去,“妹妹还是自己留着吧,日后自己能用得上。” 荣佩兰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不过一块料子,给我侄儿做衣衫怎么就不行了,况且今日已经过了侄儿的眼,我要带回去了,晚上侄儿哭闹可该如何?!” 柳亚茹哭笑不得,“他哭,我还能赖你不成。” “妹妹既然盛情,那姐姐就收下了。” 柳亚茹拉着她的手,低声问她,“妹妹如今是喜酸还是喜辣。” 荣佩兰想到那日被辣哭的荣令宽,她倒是觉得番南来的香料倒是辛香开胃得很,“应当是辣吧。” 柳亚茹的眼睛一亮,笑道,“那这亲家我可提前定了。” 荣佩兰捂唇笑了起来,“姐姐这提议可行。” 纪韫璋自那回说要生女儿后,每日趴在她肚子边叫女儿。 若是他知道女儿还未出生便被人家定了,是何表情。 隔壁书房里一脸肃杀之气纪世子,猝不及防打了两个大喷嚏,他心底隐隐有股不好的预感。 孟玄翊看向他,“韫璋风寒了?” 纪韫璋摆摆手,“没有的事。” 他指着《山河志》继续道,“若是这处正如书上所言,那五年前钟家的冤案便有了突破口。” “平山县的铁走水路南下再绕上来,虽然兜了个圈子,但是免去了山路被发现的危险,这里必有暗道通往西晋。” 第66章 纪侯回京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燕京城外,三百人的军部在十里外的郊地安营扎寨。 动作神速,悄无声息,这个营地仿佛一夜之间长起来一般。 这都是纪侯带回来的亲兵,玄甲军。 一行骑兵数十人,自营地而出,马蹄飞奔,尘土飞扬,策马行至城门前。 其中一人手中高举着一面红黑色大旗,上书一个大大的“纪”字,苍劲有力,力透纸背! 为首的将领,身上的玄色的铠甲泛着幽冷之光,身后的长刀经过岁月的洗礼随着主人征战沙场,仿佛有着劈山之势。 他的眼锋锐如刀刃,如一头伺机而动的狼,仿佛下一秒他就能出其不意取下敌人的首级。 纪振明单手将长刀从身后卸下,一片光影之后,长刀被倒插在地面上,长长的刀柄生生没入地面三寸,地面仿佛承受不住这长刀之势,自刀柄之处生出几道裂缝来。 长刀上那只黝黑粗粝的手松开了,那柄长刀,竟完好地立在了地上。 他身后数十名骑兵,随着下马时动作的盔甲声响,整齐划一,黑压压的一片,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末将纪振明领旨回京述职!” “玄甲军已于城外十里安营扎寨。” 钟氏站在城门头上,她的手微微颤抖着,眼角溢出一滴泪来。 荣佩兰这是第一次见公爹,话本子里的英武将领,这一刻她有了具象的认识。 身形瘦长的白面公公,甩了下尘佛,双手交叠在腹前。 他站在城门之上,自上而下,面无多的表情。 “侯爷日夜兼程,舟车劳顿,陛下已在宫中设下宴席为侯爷接风洗尘。” 纪振明翻身下马,双手抱拳,宽厚洪亮的声音自城下传了上来。 “末将谢陛下!” 城头上现任城防都统的汤大人,一脸络腮胡,微红着眼眶,右手紧紧攥着长枪,嘶声喊道。 “开!城!门!——” 钟氏颤抖着双手提着裙角飞奔下城门,下楼梯时脚步错位点将自己绊倒。 荣佩兰下意识伸手要去拉,纪韫璋牵住她的手,暗自摇了摇头。 两人缄默不言,相携随着钟氏走下城门。 厚重的城门大开,纪振明手持长刀大步走进城门。 纪家人站在城门这头。 公爹的样子,荣佩兰看得更清了,五官同纪韫璋极像,却没有他身上那股痞气,皮肤虽然晒得黝黑,气质却更像一个儒将。 纪振明缓步走到钟氏的面前,唇角溢着笑,低沉的声音有些微不可闻的颤抖。 “月芳,我回来了。” 钟氏的眼角悄然滑下两滴泪来,她想抬手摸一摸眼前这张她梦了千百回的脸。 可她却只能隐忍地点点头,声音嘶哑道,“回来就好。” 纪韫璋带着荣佩兰上前两步,伏跪在地行大礼,“不孝儿子纪韫璋见过父亲。” 荣佩兰,“儿媳荣佩兰见过父亲。” 纪振明看着儿子挺拔的脊背,心中一时难以言说。 他弯腰将两人扶了起来,声音微微哽咽,“好孩子,都起来。” 荣佩兰和纪韫璋并肩而立,眼前的人同流言中大杀四方的嗜血将军不同,却莫名有些安心的意味。 纪振明看着眼前清丽的儿媳,容貌与记忆中的那人有五分相似。 他唇角浮现温和的笑容,“孩子,我和你父亲有过一酒之缘。” 荣佩兰没想到才第一次见面的公爹曾还和父亲还有过渊源。 她浅笑道,“父亲和您定是把酒言欢。” 纪振明点点头,回忆仿佛拉回了二十年前,他面色有一丝的伤感。 “我们相谈甚欢,酒过三巡后再约来年,只是没有想到那日一别,却是今生不复见。” 曹公公吊着嗓子打断几人的叙旧,“侯爷进宫吧,陛下还等着咱家的复命呢。” 钟氏牵着儿子儿媳后退一步,“侯爷先进宫,我们在家中等你回来。” 纪振明看了眼公公,再看了一眼家人,从怀中摸出一个破旧的平安香囊,“月芳,这是十年前我走的时候你亲手给我缝的,破损的严重了些。” 他郑重地塞进钟氏的手中,“还请娘子给为夫做一个新的。” 平安香囊的针脚不甚整齐,却缝制得细密,主人应当是时常拿在手中摩擦,香囊已经破旧不堪。 钟氏捏着香囊,声音有些哽咽,“好。” 一个小太监牵着一辆宽大的马车停在纪振明的身边。 曹公公的手一抬。 “侯爷,请吧。” 纪振明再看向曹公公时,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冽。 “劳烦公公了。” 他抬手将长刀一抛,凌冽的长刀在空中转了一圈后,身后的亲兵伸手稳稳托住,“伱们先随夫人回府,待我面圣后回来再与弟兄们把酒言欢!” 数十个亲兵齐整的回应,响彻上空,“令!” 宽阔的马车上挂着宫中的令牌,慢慢悠悠驶上官道。 待马车走远后,汤大人才抱拳对钟氏道,“夫人,末将是从侯爷麾下走出来的,明日末将……” 钟氏捏着香囊的指尖微微泛白,她看向眼前高大的汤啸,抬手打断他的话,“汤啸,现在京中舆情不利,未免牵连无辜,你不必上门了。” 汤啸一双眼瞪得像铜铃,虎背熊腰的汉子竟像孩子一般有些急了,“夫人,我汤啸不是……” “汤师傅。” 纪韫璋截断他的话,“来日方长,不在这一时,若——” 说着他顿了下,“还需汤师傅斡旋一二。” 汤啸十岁便跟着从了纪侯的军,十五年前因伤回京,也不过二十岁的年纪。 伤好后,天下大定,汤啸考了武状元,后得了纪侯相助,走了武官的路子。 他感怀于心,即便是少时顽劣的世子,他也能倾囊相授,匡扶左右。 汤啸冷静了下来,他看着面前的一家人,郑重地抱拳道,“夫人,汤啸,随时待命。” 钟氏点头应下了,汤啸才提着长枪回到城门上。 秋风乍起,吹落了道路边的一树黄叶。 官道上已经看不到马车的背影了。 钟氏的手中还紧紧攥着香囊,她的面色有些凝重。 “先回府。” 第67章 纪家之难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这是虎头令!” 纪韫璋惊呼。 虎符统领三军,属于朝廷规制。 但虎头令是玄甲军的的令,是纪老将军偶然得了一块红白相间的玉,请工匠雕刻了这枚虎头令。 烈焰般的火红恰好在虎头毛发上,独一无二,无法复刻。 而玄甲军是纪老将军培植的亲兵卫队,行动迅速,作战勇猛。 并入西北军后,为西北军最为忠勇的前锋军。 刚刚到京的纪振明却把虎头令特意留给钟氏。 他做了最坏的打算,玄甲军就是他留给纪家人最后的一道防线。 钟氏的脸色褪尽血色,她腾地站起来,“我现在进宫去找太后!” “不!”荣佩兰拦住钟氏,“父亲前脚进宫,您后脚去寻太后,只会让父亲陷入不利之地。” “陛下只会认为父亲功高慑主。” 钟氏一脸灰白之色,踉跄两步后瘫坐下来。 她望着荣佩兰喃喃道,“我们就这样等着宫中的消息吗?” 荣佩兰垂着眼眸,“不,不能坐以待毙。” 她抬头,眼眸黑亮,“夫君,我知时常见到的那个小乞儿是你的人,让他叫些人去崇华门和西大街的附近唱戏。” “就唱《宦杀三臣》!” 纪韫璋的嘴张了张,最后应道,“好。” 《宦杀三臣》不是什么大戏,却是一出彻头彻尾的悲戏,闻着落泪,听着伤心。 戏文中的皇帝听信宦官之言,杀了忠贞的三个大臣,这三人一生挚友,到死没能见到彼此最后一面。 荣佩兰握住钟氏冰凉的手,将虎头令塞进她的手中。 “母亲,陛下权衡一生,既想利,又想名,所以他现在没有足够的理由对父亲下杀手。” “陛下能在父亲没有回京时制造舆情,我们也能在父亲回京后制造舆情。” “群情激奋不过一时,纪家的流言翻来覆去已经说烂了。” 说着,她看向花厅外的天井,声音微沉,“现在,该说说纪家的丰功伟绩了。” “是功,是过,自有分说。” —— 一群乞儿,走街串巷,手里拿着破碗敲敲打打。 一曲悲苦的《宦杀三臣》被他们唱得荒腔走板。 却又莫名有一股凄凉,荒谬之感。 乞儿的声音响彻西城大街,御史台大人庄克兴庄大人站在府邸的门后,听着街上的《宦杀三臣》,幽幽吐了一口气。 陛下自沉迷炼丹以来,越发的信任平昌伯一家。 虽然刘三公子受到了斥责,但其长子,刘齐瑞一无战功,二无将领之才,陛下却将最为重要的西北军交于他手。 前朝有刘家,后宫有贵妃。 内应外合,迟早刘家坐大,祸患无穷。 皇宫内,庄严肃穆的勤元殿。 高位之上,正值壮年的陛下,身子却无比精瘦,两颊的颧骨高耸,脸颊还有两团不正常的红晕。 明明是给纪侯的接风洗尘宴,君臣共饮的时刻。 偏偏还多了一个贵妃。 贵妃风姿卓越,身着贵品制宫装,端坐在陛下的下首。 陛下端起酒杯,对纪振明遥遥举杯,“爱卿辛苦了。” 纪振明站起身来,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面上尽是肃穆的表情。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都是臣子分内之事,臣不敢言苦。” 陛下盯着下面身着铠甲的纪振明,这张脸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是他们都老了。 半晌后,他朗笑出声,“振明,朕都说了今日给你接风,不论君臣。” 陛下大笑过后,思绪似是被拉到年少之时,不由感慨道。 “爱卿,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在阮太傅手下读书,伱是朕的伴读,却最为实诚,每每朕和老三偷遛出宫,总是你最先露馅。” “害得朕挨了太傅多少板子。” 纪振明的唇角也漾出笑意来,“臣愚笨,太傅三言两语就能探出破绽来。” 陛下唇角的笑更深了些,眼底却透着一丝寒光。 “爱卿谦虚了,太傅曾赞爱卿可当肱股之臣。” 纪振明想到往事,也是无奈一笑,“臣到底还是负了太傅的栽培,现在不过一介莽夫,替陛下守好边关就已是臣最大的宏愿。” 陛下握起酒杯,身边的曹公公立刻端着酒壶上前满上。 “守得好,有你在,朕才放心。” “来,纪爱卿,朕再敬你一杯。” 君臣两人举杯对饮。 下首的贵妃嗔道,“陛下,您喝得太多了。” 陛下仰头哈哈一笑,“爱妃,你是不知,今日朕高兴!朕与纪爱卿已十年未见,如何不能畅饮。” 说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往事一般,往前微微探身。 “纪爱卿,咱们俩年少的时候还打过一架,那时你说过一句话,朕到现在都记得。” 纪振明眼睑微垂,眼眸中的情绪被掩盖不见,“臣老了,记性不如从前,已经记不得了。” “朕记得,你说,燕雀焉知鸿鹄之志。” “你这只鸟儿啊,飞到了边关,真的长成了一只大鹏,振翅高飞的大鹏!” “而朕,一生都困顿在这个四方城中。” 说到激动之处,陛下站了起来,“你说可笑吗,太傅说朕是个不安于室的皇子,你是个能安天下的肱股文臣。” “偏偏现在我们掉了个儿,我日日在这勤元殿门口看日升日落。” “你在边关大漠,看长河落日。” 纪振明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复又松开,片刻后他道,“陛下是天子,万民的天子,您在庙堂之高,万民才能平安和乐。” 陛下迈着步子,一步一步走下高位,嘴里吐出的话,却让在场的人为之一惊,皆是惊恐匍匐一地。 “有人说朕是昏君,爱卿如何看?” 纪振明盘坐在矮凳上,脊背直挺,身形巍然不动。 “陛下登基二十载,改革科举,选贤任能,清污去浊;大兴运漕,南下一带,商贸兴盛;而雁回之战,西晋更是萎靡至今。” “陛下是勤政爱民,是百姓之福。” 陛下慢慢走到纪振明的桌案前,缓缓蹲下,声音里透漏着不容质疑的帝王威严。 “是吗,宫外都在唱《宦杀三臣》,朕还以为,这是在说朕昏庸无能呢。” 纪振明抬起头来,直视陛下的眼,唇边漾着笑。 “可陛下身边并没有官臣小人,不是吗。” 君臣两人相视,片刻后。 陛下复笑出声,“爱卿说得对,朕身边如何会有官臣小人呢。” 第68章 《宦杀三臣》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纪振明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一家人等到直至夜深。 曹公公将纪振明交给侯府小厮,同白日不一样,他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儿。 “侯爷和陛下忆往昔,喝得多了些,让夫人久等了。” 钟氏拿出一袋银子塞进曹公公的手里。 “我家侯爷酒量不好,劳烦公公的照拂了。” 曹公公暗自掂了下钱袋子,眼尾的褶子更深了些。 他靠近钟氏,轻声道,“侯爷和陛下的情谊哪里是旁的能比的。” “陛下的心思咱家猜不透,但是咱家就知道一点,落叶归根,阖家团圆。” “侯爷在外戍守边关这么多年,如今世子也成婚了,侯爷该回家含饴弄孙了,前线那些打打杀杀就交给那些年轻哥儿去!” 钟氏扯起一抹笑来,“公公说得是,我家侯爷就是操心命,把我们娘俩扔在这京中十几年,儿子成婚都不回来。” “他心中有他的家国天下,我也只能在这后宅做好分内之事。” 曹公公站直了身,“纪夫人,咱家不说看尽这朝中起起伏伏,起码内阁三换,咱家是看的清楚的。” “当年秦相爷多么光风霁月的一个人,后头是个什么下场。” “陛下毕竟是天子,我们做臣子奴才的,顺着龙须摸就是了。” “何况以侯爷的丰功伟绩,日后荫封个实实在在的官职给世子那也是使得的。” 曹公公将银子收进袖袋中,意味深长说了最后一句。 “纪夫人,咱家最后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最难琢磨帝王心,侯爷同陛下的情分已经比旁的多了几分殊待,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毕竟世子还年轻着不是。” 曹公公走了。 荣佩兰站在钟氏的身后,她看得分明,钟氏的隐忍。 伴君如伴虎。 陛下一句,臣子便要冲锋陷阵。 四方平定了,陛下一个眼神,兵权又要收回中央。 直到看不到马车了,钟氏才缓缓回身。 而原本醉得不省人事的纪振明,忽得睁开了眼。 虽是满身酒气,眼中却分外清明。 他的面色不虞,“陛下要拿西北军开刀。” 钟氏面色微变,“陛下想收兵权了。” 荣佩兰的眼眸微闪,她看向公爹,“儿媳有不同的见解。” 纪振明看向这个年轻的面庞,并不因她是女子便斥责她妄议朝政。 “你说。” 荣佩兰抿了下唇,“儿媳愚见,陛下的年岁不复年轻,同您一般,夫君在外名声不好,已经成家却还无一官半职,这样的纪家不应该是个威胁。” “可这些年陛下沉迷长生炼丹,更是为了打压太子,任由朝中势力疯长。” “父亲您手中,西北和西南两大兵权,尤以西北大军为重,二十万。” “陛下想要培植新的势力,就需要你的兵权为诱饵。” 纪振明皱起了眉,“太子是陛下的嫡长子,如何会是眼中钉。” 荣佩兰眉目肃然,她深吸了一口气,“正是因为太子是嫡长子,陛下一日日老去,祖宗礼法,纲常礼教,百官舆情都在太子一方,陛下想做千古一帝,必然先废太子。” 她这话一出,在场人具是一惊。 她秀眉微蹙,“靳家的爵位来得莫名,战功赫赫的时候不赐,就因为靳二公子伤了头,便赔了一个公爵,太过儿戏。” “时至今日,儿媳终于想明白了,陛下不过是给您看的,若您随陛下所想,莫说国公,就是郡公,怕是陛下都舍得。” “您要回京的消息一回来,京中流言甚嚣尘上,若您明日准时上朝,陛下必定大加赞扬,一个巴掌一个甜枣才是陛下的权术之道。” 这番言论属实大胆了些,一时之间,静默无言。 纪韫璋抿紧了唇,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纪振明看了眼这个儿媳,他才回京一日,他已经见识到了她不同于一般闺阁女子的眼界。 —— 早朝,天还刚蒙蒙亮,百官已经在殿外等候。 随着曹公公一声尖细高亢的声音,勤政殿的门被缓缓打开。 百官手执朝笏,缓步走进大殿。 高位上的人原本还打着呵欠,却见前排之中还有纪振明,一下就来了精神。 陛下笑眯眯道,“纪爱卿何不多休几日。” 纪振明平举着朝笏,“臣同陛下一样,牵挂惦念,无法安坐家中。” 陛下抚掌大笑,“纪爱卿忧国忧民,实乃朕之幸事。” 下面的百官一时摸不着头脑,前头不是纪家要倒霉了吗,现在怎么又开始抬举纪家了。 离纪振明不远的康晋堂却心中警铃大作,额角忍不住浸出些汗来。 陛下又继续道,“爱卿在边关多年,呕心沥血半生,实应嘉奖!纪爱卿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说着他又似是在认真思索道,“爱卿之功,国公都小了,朕给给爱卿封个郡公如何?” 底下的百官跪了一地,“陛下圣明。” 陛下笑容更甚了些,“大家伙儿都满意,纪爱卿伱看怎么样?” 纪振明举着朝笏出列,行了个跪拜大礼。 “臣不需嘉奖,但臣有另一事相求。” 陛下脸上的笑容一滞。 纪振明,“臣已老,万事已力不从心,得陛下恩宠才得以重用。” “西北军是我朝之重,行军迅捷,作战勇猛。好刀都在刃上,臣想推举个将士,他能发挥西北军最大的作战能力。” 陛下松了一口气,缓声道,“是谁值得纪爱卿连郡公都不要了,都要举荐到朕的面前来。” 纪振明盯着手中的朝笏,掷地有声地吐出三个字来。 “秦安江。” 秋风乍起,吹得窗子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外面早已天光大亮。 宫女太监有序地站在墙边,待上朝的大人们走过之后,才又躬着身子继续前进。 含光殿,地上一地的碎瓷片。 殿内外的宫人匍匐跪了一地,谁也无法能承受陛下的盛怒。 “纪振明这是什么意思?!还以为他是个老实乖觉的!” 陛下脸上的红晕更深了些,有些枯槁的手指着门外。 “他真当朕是怕了他手中的那三十万兵了吗?!” “昨日《宦杀三臣》,今日就举荐秦安江,秦家双杰还不够,现在上来给朕送个三杰吗?!” 曹公公跟在陛下身后大气都不敢喘,心中已对纪振明痛骂三百遍,昨日已经说得那边清楚了,还上赶着惹陛下的不痛快。 好好的接个郡公回去,不就万事大吉,何苦还来这么一出。 秦安江是谁,秦延的侄子!秦均的儿子! 秦延被贬,秦均撞柱而亡,陛下怎么可能再用秦家人。 陛下随手又推翻了一个墙边的花瓶,他激动地声音都哑了。 “真当朕不敢杀他是吗?!” “反正朕已经杀了秦均,再多他一个不多,最好连庄克兴那个老匹夫一起带上!不是要唱《宦杀三臣》吗?!都去底下唱好了!” 求月票,求票票,各位小仙女动动手指(*^▽^*) 第69章 顺水推舟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纪振明这个老匹夫居然还留了个后手,果然咬人的狗都不会叫。” 宽敞明亮的书房,桌后的主人闭着眼,手指却按耐不住地敲击着桌面。 书桌前还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从后背看,身量不高,却大腹便便。 “谁说不是呢,纪家那竖子本就是扶不起的阿斗,原以为拿西北军如囊中取物,半道却杀出个秦安江。” “我儿在西北军摸爬滚打数年,那纪匹夫从未我儿放在眼中过。” “若非我妹妹在宫中周旋,这回那老匹夫哪里能将西北军交给我儿。” 那人睁开眼,嗤笑了一声,“你那么多儿子,除了次子刘齐珲还有点脑子,剩下的都是些什么货色,你自己不清楚吗。” 平昌伯讪笑了一声。 次子刘齐珲是他最出息的孩子,三子虽然荒唐,但是最得他心,甚至陛下都偏爱他几分。 只有长子最为愚钝。 这时从外门走进来一个侍卫。 “殿下,木先生到了。” 庆王手一挥,“让他进来。” 木春还是那一袭白衣,平昌伯往边上退了两步,他也算是和木先生打了三年的交道。 这个木春出现的神秘,就连长得也神秘,至此他都不清楚木春长什么样子。 “木春见过庆王殿下。” 庆王孟靖川微微抬手,“先生免礼。” 木春微微垂着头,“新的一批铁矿已经安全送到了西晋。” 庆王点了点头,“现在纪振明已经回京了,与西晋一战,免不了伤筋动骨。” “写信告诉你儿子,这一仗他要是赢了,西北军就是他的了。” 木春微微抬起眼眸,“西晋国君说,一场败仗,只有铁不够。” 庆王脸色一变,“这黄毛小儿好大的口气,只有铁?本王这些年给了他多少铁,怕是造个铁皇宫都够了!” 他冷静下来后,冷声问,“他还要什么。” 木春平静道,“火器。” —— “将军,密信!” 纪振明刚踏进家门,玄甲军的队长仇锐就递过来一个布口袋。 纪璋韫迎了上来,“爹。” 纪振明看了他一眼,面色有些沉,“去书房。” 一个大瓷盆,装了半缸的水,布口袋打开,里面竟是一袋黄豆。 将黄豆尽数倒进水中,有十几颗豆子浮在水面上,一一捞起来后放在桌子上。 纪韫璋趴在桌边上才看清,黄豆上竟然还有字! 纪振明,“是何处处来的?” 仇锐,“回将军,是随粮队回京的消息,雁回的粮铺管事传来的。” 仇锐将豆子排列齐整,“是秦将军的密信,他说刘齐瑞动作可疑,疑与西晋勾结。” 纪振明将布口袋扔回桌案上,叹了口气,“这孩子就是沉不住气,幸亏仇欢在边上看着。” 纪韫璋想到之前自己的发现,从架子上拿出那卷疆图,还有《山河志》 “爹,伱看。” 纪振明没到儿子还能发现这一处。 纪振明道,“这里叫百鬼叫,三国交界,唯二的两个出口,一个在我朝,一个在西晋,西晋那头就是千魂河,急湍汹涌。” “你可知刘齐瑞了西北军,要求去的地方是哪里?” 纪韫璋惊道,“这儿!” 仇锐忍不住嗤笑道,“刘齐瑞参军,丫鬟小厮,家私家什带了一大堆,差点将平昌伯府搬。” “这儿地处偏远,离西北大营远,更是离雁回更远,他一个身娇肉贵的公子却自请这里,是何居心。” 纪韫璋不甚明白,既然这么大的漏洞父亲知道,怎么疆图上错得这般离谱,“那这儿……” 纪振明笑道,“这是一副旧图,这副疆图,是出自一个叫张世立的人之手,那时天下未定,这处本就多端争议。” “你祖父将西晋打回去后,这处已经划进了我朝版图,这里自是天然屏障。” “怕是旧图流了出去,刘齐瑞才会自请去百鬼叫。” 仇锐,“世子放心,百鬼叫重兵把守,附近无百姓无牲畜,闲杂人等无法靠近,我们玄甲军,无战之时,便在这处。” 纪韫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舅舅那桩案子就是悬案了,除了那些信件和金银,铁矿到底是怎么运到西晋,无人知晓。” 纪振明也抿紧了唇。 “你们父子还在说什么。” 钟氏和荣佩兰带着些吃食进来了。 “侯爷下朝就钻进书房,连口热乎饭都还没吃。” 钟氏让人将饭菜布在八角桌上,都是往年纪振明在家时,爱吃的东西。 荣佩兰让海棠将酒放下,让丫鬟婆子们都下去了。 纪振明看着这个儿媳,突然想到庄大人跟他说的昨日街上乞儿唱的《宦杀三臣》。 他对荣佩兰道,“《宦杀三臣》可是你的主意?” 荣佩兰抿了下唇,点点应道,“是儿媳的主意。” 纪振明笑了,“你还颇有你父亲的风范,悠悠众口不好堵。” 荣佩兰,“我爹倒是曾说过一句话,什么都不会不要紧,嘴上功夫了得就行。” 纪振明仰头大笑,“果然是荣平元的女儿。” “那我问你,如果你当这个信陵侯,你该如何做?” 荣佩兰的眉宇间闪过一丝迟疑,片刻后道,“顺水推舟。” 纪振明来了兴致,“哦?如何个推法?” 她抬起头来,帕子在手指上转了两圈,“兵权是最大的牌面,陛下是天子,他想收回兵权却不能硬收,父亲是臣子,也不能不交。” “父亲只需推一个信任的后辈上去,日后无论陛下再安插谁在西北军,都绕不过您。” 纪振明的眼中闪着欣赏,面前的儿媳,镇定自若,自是一派轻松,倘若是她是个男儿,这番眼界和见识,当有多的作为。 他突然对纪韫璋道,“璋儿,你自小到大都不靠谱,如今靠谱了一回。” 纪韫璋一脸懵,“啊?” 钟氏和纪振明相视一笑,都不说话了。 纪世子,“???” 纪振明拿起筷子,尝了一口久违的味道,一切烦恼暂时都抛之脑后。 “嗯,就是这个味儿!” 纪世子看向小娘子,为什么他看不懂了。 荣佩兰抿唇笑了下,“快吃菜吧!” 第70章 鸿门宴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近来燕京氛围诡异。 明明还未到冬季,却已经觉得冷得刺骨了。 荣佩兰近来十分嗜睡,钟氏早早就让人在玉徽园烧了地龙,屋里暖烘烘的,让人昏昏欲睡。 海棠拿着帖子进来的时候,少夫人在美人榻上正睡着,世子正罕见地在看书。 纪韫璋将手中的书一放,接过帖子。 长公主的游园宴。 呵,陛下的说客来了。 他纪家多大的脸面,还能让长公主特意办个宴会。 纪韫璋将帖子扔回桌上,“去回了公主府管事,准时赴约。” 昨日钟氏便和纪侯去庄子上了,燕京诸事,眼不见为净。 第二日一早,荣佩兰被纪韫璋从被子里挖出的时候,眼睛都没睁开。 屋里的地龙烧得暖,她脸上的红晕像打了胭脂一般。 许是侯府的风水养人,荣佩兰比着刚进门时,圆润了许多,原本干瘪的身材现在丰腴了不少。 显得愈发娇艳动人,就像一朵盛开的牡丹。 纪韫璋叹了口气,什么叫活受罪,现在就就是。 只能看,不能吃。 西城的凤仪巷只有公主府一个座宅子,巷道宽敞,两辆马车并行都不是问题。 荣佩兰推开车窗一隅,瞧见公主府门口已经有不少的马车了。 隐隐还能听见院墙内的丝竹之声。 她轻声道,“长公主的鸿门宴还真是声势浩大。” 还有她心底的那团迷雾。 上一回,长公主给了她一枚玉簪,这一回,还会给她什么,或,让她知道些什么。 纪韫璋微微睁开眼,“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沛公今日未到,沛公的儿子来会会,看是长公主想当这个项庄,还是另有其人。” 荣佩兰转头看他,“长公主若是当众施压,你当如何?” 纪韫璋睁开了眼,听到她的话,唇角只是一勾,“我连娘子都能气‘小产’,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 荣佩兰,“……” 世子在外人面前,惯是一副混不吝的模样,何事能做,何事不能做,都与他无多大关系。 “世子,少夫人,到了。” 马车骤停,车门被打开,公主府门口的小厮立刻搬来脚凳。 纪韫璋伸了个懒腰,拍了下衣袍才起身下车。 荣佩兰搭着海棠的手下来的时候,纪世子已经大摇大摆地走到前面去了。 若不是知道他在摆谱,她现在就能掉头回去。 穿过层层回廊,丝竹之声愈渐清晰,厅堂内笑语盈盈。 公主府的地龙烧得旺盛,进门身上的披风和厚袄子就都可以褪去了。 厅堂中央一群舞女正在跳舞,两边的案上摆放着各式珍馐美味,香气四溢,侍女们穿梭其间。 纪韫璋和荣佩兰跨进门槛,有一瞬的安静,似乎厅堂内所有的视线都在两人的身上。 门口的丫鬟一见来两人,直接将他们引到了离长公主最近的位置坐下来。 丹阳郡主坐在长公主下首的位置,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桌案上。 主位上的长公主正慵懒地斜靠在椅背上。 上次荣佩兰来没有见到过长公主,今日,总算是真真切切地见到了。 明明已经是和钟氏差不多的年岁,长公主却像被岁月遗忘的美人一样。 月光似的面颊看不见一根细纹,魅惑的丹凤眼似乎摄人心魄。 似是柔若无骨的手端着一盏火红色的酒杯,愈发衬得她肤若凝脂。 长公主的五官和丹阳郡主很像,两人若站在一起,即便说两人是姐妹也不为过。 荣佩兰按耐下心中的异样。 燕京都说长公主慈爱,还有长公主府的那个简朴的小院。 若非亲眼瞧见,很难与眼前的长公主联系上。 丫鬟轻手轻脚地走到长公主旁边,“公主,信陵侯府世子,少夫人到了。” 长公主这才轻轻抬起眼皮。 她呵气如兰,“居然派了两个小的来。” 长公主微微向前倾身,唇角微挑,“何不见纪侯和夫人到,是本宫的帖子没有送到吗?” 旁边的丫鬟立刻跪了下来,“奴婢已经送了,侯府管事回奴婢说,定会准时赴约。” 纪韫璋刚在矮凳上坐下,长公主就发难了。 他脸色不变,站起身过来,双手交叠作揖。 “回长公主话,父亲多年不在家中,对母亲多有亏欠,前日他就向朝堂告了假,带母亲去庄子上游玩小住,没能来赴约,属实是不巧。” 长公主的眼尾微挑,“确实不巧,本宫也多年未见侯爷,甚是念想,还以为今日能把酒言欢。” 荣佩兰清楚得看见纪韫璋的下颌瞬间就绷紧了。 她微微侧头,就看见长公主掩唇轻笑,似乎对自己的话并无不妥。 她的眼皮一跳,长公主和传言中慈爱的长公主似乎不是一个人。 纪韫璋的身形纹丝不动,“晚辈也能陪长公主畅所欲言。” “你?”长公主将酒杯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才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才嗤笑了一声,“本宫对小毛孩儿不感兴趣。” 纪韫璋交叠在前的双手,差点捏成拳。 荣佩兰站了起来,“荣氏见过长公主。” “父亲母亲伉俪情深,晚辈唯有羡矣,公主之宴,岂敢不从,只是此番前去知会,已是路途遥远,不能亲自前来,还请长公主见谅。” “所以,晚辈和夫君斗胆来替父母与宴。” 长公主抬眼,只见她捏着酒杯的手指微顿,而后才将杯子放下,“算了,暂且放过你们。” 纪韫璋垂下双臂,回到桌案边。 荣佩兰悄悄拉住他紧绷的手。 直到他放松了,才悄悄低声道,“看来长公主要做项庄。” 纪韫璋微微偏头看她,无奈地抿了下唇,“幸亏不是我爹来,不然咱们府上又要新买搓衣板了。” 厅堂中央的舞女一曲舞毕,丝竹声渐停,原本有些熙攘的厅堂静了下来。 长公主袅袅起身,手中执起一盏酒杯,“今日,各位能前来,实乃本宫之幸。” 厅堂的众人也站了起来,摇摇举起酒杯,“是臣/臣妇之幸。” 长公主,“今日是本宫的女儿丹阳的十七岁生辰。” “本宫有意为其择一夫婿。” 纪韫璋和荣佩兰相视一眼,郡主择婿? 可为什么要给信陵侯府下帖子呢。 第71章 和阿爹太像了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厅堂里的声音或多或少小了一些。 无他。 丹阳的名声属实太差了。 就是混不吝出了名的纪韫璋都甘拜下风。 荣佩兰抬眼望去,却见丹阳杏眼微瞪,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看来这宴会确实是给公爹准备的,只是没成想,公爹并未来。 所以这宴会的名目就转到丹阳身上来了。 长公主像是看不见厅堂的异常,继续道,“本宫膝下只有丹阳一个女儿了,别无所求,只要她能平平顺顺就好。” 说着长公主的眼角还溢出i滴泪来。 此番倒是真的像一个慈爱为女儿操心的母亲了。 离得最近的平昌伯夫人脸上挂着些讨好笑容,“以丹阳郡主的容姿,满燕京的男儿不是随意挑选嘛!” 平昌伯家三个儿子,都没有娶亲。 待价而沽。 长公主看了他一眼,唇角一抿,却道,“本宫记得,你家长子在纪侯的军中。” 平昌伯夫人一瞬就明白了长公主的意思。 “是,长子在纪侯军中,已经好几年了,如今是纪侯麾下的副将。” 长公主,“纪侯戎马半生,任人唯才,实属我朝之幸。” 长公主说这话的时候,厅堂内的视线若有若无地看向纪韫璋。 若是纪侯后继有人,长公主哪会有这番话。 纪韫璋却浑然不觉地抱着双臂。 平昌伯夫人见了免不了嗤笑一声。 长公主接下来的话一转,却又让她的脸色一变。 “本宫记得你家长子长得肥头圆耳的,竟能吃下军中诸多苦楚,也倒是让本宫刮目相看。” 见着平昌伯夫人的脸色不好了,长公的话又是一转。 “想也当是令公子才能多干,不若纪侯哪会将西北军这般重要的兵权交到令公子手中。” 平昌伯夫人的脸上都冒出了冷汗,长公主说话这大喘气,九转十八弯的样子,让她心都差点停跳了。 她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哪里,还是纪侯的教导和提携。” 荣佩兰的脸色微变,长公主这是想让纪家哑巴吃黄连吗。 纪韫璋在一旁幽幽地开口,“平昌伯世子别的才干我倒不知,就是这床上功夫应该了得,据说边关雁回城的宅子里,孩子已经满地跑了。” “你胡说八道!”平昌伯夫人的呼吸一滞,差点跳起来。 “世子没带回来两个给夫人瞧瞧么?”纪韫璋一脸讶异的模样。 “最大的孩子莫约——” 他伸手比画了一下,最后将手放在腰间,“莫约这么高了!” 平昌伯夫人差点晕过去,那远在边关的事他是如何得知的! 纪韫璋当初害得三子差点不能人道,所以三子后来才无尽荒唐,闹满京城人尽皆知。 现在他还要害她的长子!未娶妻便有了庶出子女,日后谁还嫁给他! 平昌伯夫人旁边的刘清婉立刻道,“伱胡说些什么,我大哥远在边关,你在京城,他的事你如何得知。” “别以为你是信陵侯世子,就能信口雌黄污蔑我大哥!” 说着她轻蔑一笑,“呵,我知道了,纪侯爷宁愿培养我大哥,也不愿培养你这个亲儿子,所以你欺我大哥不在京中,造谣中伤他!” 纪韫璋呵了一声,“刘大姑娘怕是不知道,什么叫做军录吧。” 刘清婉没反应过来,“什、什么军录。” 厅堂里的其他人,知道的军录的人,皆是脸色恍然。 纪韫璋却不说话了。 离刘清婉不远的靳文瑶自是愿意给她解疑答惑,“这军录是军中专门的执笔人,记录军中将领言行品德的卷录,军中的晋升考核,这就是依据之一。” “刘世子的品行如何,一查军录便知,还何须纪三哥造谣。” 说着她的眼睛一转,“信陵侯家本就是纪三哥一个独子,陛下开天恩护纪三哥周全,让纪家香火不断,你们倒倒好,陛下的天恩让你们说成什么了。” 靳文瑶的话,让在场其他人皆是脸色一变。 陛下的恩典,若是让他们曲解了意思,日后纪侯追究起来谁也脱不了干系。 一时之间,厅堂内更加的静了。 见厅堂内的人都争执完了,长公主才又悠悠道,“这又不是朝堂,说这些做什么。” 这时侧边的帘子后闪过一个人影。 荣佩兰眨眼间,便不见了。 长公主饮下最后一杯酒,“行了行了,我也乏了,你们玩乐吧。” 说着她便摇摇晃晃地搭着丫鬟的手离开了。 荣佩兰盯着那边的帘子有些恍惚,刚才那是…… 纪韫璋发现了她的异样,轻声道,“怎么了?” 她回过神来,轻轻摇摇头,“无事。” 说着她又忍不住看了一眼。 那人真的像极了阿爹,可他又那样年轻…… 长公主到底和阿爹到底有何渊源,公主府为什么还有那么像阿爹的人。 荣佩兰秀眉颦蹙,心中的那团疑云更深了几分。 靳文瑶撇开马氏跑到了过来。 她一凑到荣佩兰的身边就皱起了小脸,“华元没有来,嫂嫂又离不开身也没来。” “我、我——” 一贯大大咧咧的姑娘这时还扭捏了起来。 荣佩兰见她悄悄捂着肚子的模样,便知道是何事了。 她拉了下纪韫璋的衣袖,“夫君,我陪瑶妹妹更衣去,去去就来。” 纪韫璋点头,转头对沉春交代,“护着些少夫人。” 靳文瑶的脚步有些急,想来也是憋得够久了。 沉春一手稳稳得托着少夫人,脚下的步伐不乱。 她日日跟着魏迟习武,倒也是颇见成效。 厅堂后有专门留给宾客的更衣室,除了换弄脏的衣物,后面还有恭房解决一些急事。 靳文瑶飞快得冲进更衣室,惊得门口的丫鬟,差点打翻手中的熏香。 荣佩兰好笑地抿了抿唇,怕也只有靳家才能养出这边快言快语又跳脱的姑娘了。 “佩兰妹妹。” 一道年轻的男声在她身后响起。 荣佩兰回头,却整个人像被雷电劈中一般,怔怔在原地。 太像了。 和她阿爹太像。 就像年轻时的荣平元活过来了一样。 一袭长衫,一只玉簪随意挽起的长发,满身文人风骨的模样,和年轻时的阿爹一个模样。 第72章 替身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阿爹”有些痞气地勾起唇来,眼中似是打量。 “佩兰妹妹看来是不认得我了。” 荣佩兰的意识渐渐回笼,这不是阿爹,阿爹不是这番模样。 更不会叫她佩兰妹妹。 电光火石间,荣佩兰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稚嫩的脸面。 他、他—— 凤阳老家的堂兄!荣令高! 荣令高看着她震惊的模样,便知她已经想起来了。 他得意地挽着胸前的长发,“当年二叔当官时,我爹那般求他,都不肯带我们上京。” “每年也不过是寄三十两银回家,到后来竟连三两银都没有了,却只说我好好读书这样的空话。” “现在我得了贵人的青眼,我们不需要二叔的助力了!” 说着他又恍然道,“二叔已经死了,不然我哪里能替他得贵人的青眼。” 荣佩兰看着他这一身极像阿爹的装束,忍不住胃里翻腾恶心。 她捂着嘴大退了一步,皱眉道,“你可知这是哪里?” 荣令高哼了一声,眼中是止不住的狂热,“我当然知道这里是公主府,我攀附上了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我们荣家日后只能靠着我扶摇直上!” 荣佩兰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你这是与虎谋皮,哪里会有什么好结果!” 荣令高脸色变了,“佩兰妹妹不愧是二叔的女儿,与二叔说的话都一样。” 他还想说什么,更衣室里却传来靳文瑶的声音。 “兰姐姐,我好了。” 荣令高最后看了眼荣佩兰,冷哼一声,极快地离开了这里。 荣佩兰再也忍不住,扶着旁边的假山石哇哇大吐。 靳文瑶出来,却见她一副快把肝都吐出来的模样,吓坏了。 “兰姐姐你怎么了!” 沉春从腰间解下小水囊递给少夫人,却没有说话。 靳文瑶知道她身边的这个丫鬟是个据嘴葫芦,什么也问不出来。 她脚一跺就要去寻人。 转身的瞬间,她突然想起嫂嫂刚刚诊断出有孕时也是这般模样,她立刻张大了嘴,一脸惊喜地凑到她的身边。 想问又想起来,未满三个月不能说的规矩。 她喜得又蹦又跳,见荣佩兰缓过来后,指了指她的肚子,然后期待地望着她。 荣佩兰小口地喝了一口水,才堪堪将那股恶心感压了回去。 她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无奈地点了点头。 靳文瑶惊喜得差点尖叫出声,她立刻双手捂住了嘴,露在外面的眉眼弯弯的,能看出她的高兴来。 荣佩兰觉得这姑娘有些可爱,纪韫璋当时怕都没那么兴奋。 不过那会儿她还没有醒,她也不知道孩子爹到底什么样。 靳文瑶冷静下来后,后知后觉地认为,是不是自己在恭房有味儿,才让兰姐姐吐成这样。 她心虚地拍了拍胸口,然后小心地扶着她,“兰姐姐,我们赶紧回去吧。” 荣佩兰点点头。 临走时,还是忍不住往荣令高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长公主竟将荣令高养在府中,还将他打扮成阿爹的模样。 莫非,阿爹的死真的和长公主有关。 荣佩兰垂下眼睑,看不清情绪,只有袖子下攥紧的拳,才显现出她的几分愤怒。 荣佩兰落座后,纪韫璋明显感受到了身边人的异样。 他侧头就见她脸上是妆容都掩盖不住的惨白。 伸手牵起她放在膝上的手,却冰凉一片,“娘子,是哪里不适?” 荣佩兰看着他关切的脸,唇角扯起一抹笑,“无事,就是吐了,现在好了一些。” 纪韫璋从袖袋里拿出一个小香囊,香囊的做工不怎么好看,一看就知道出自谁手。 “这是娘给伱做的,她说不好看不好意思亲自给你。” 荣佩兰手指摩擦着上面绣得有些歪歪扭扭的兰草,心底滑过暖流。 凑进鼻端,橘皮的清香透过香囊慢慢传了过来。 心下那股跃跃欲试的恶心彻底被压了下去。 纪韫璋见她面色缓和了些,剥了一片橘子递给她。 “娘说,看你这段时日爱吃橘,她就晒了些橘皮,做了个橘皮香囊给你。” 荣佩兰有些心不在焉地接过橘瓣。 荣令高比她大五岁,她也只见过两回。 一回是她四岁时,她随父母云游路过凤阳时回去了一次,那时阿爹一路讲学一路带着她们母女四海为家。 阿爹的声名远播,她总是不愁吃穿,就算在外,也能过得不差。 那时的荣令高是个小少年,捧着书读得摇头晃脑的。 二回是她八岁时,阿爹要带着她和娘亲回京,特意绕回老家看看。 阿爹一路上的善心散尽家财,此时已经身无二两银。 十三岁的荣令高早早就过了童试,他却再无法静心读书。 她没有进屋,只是趴在马车的窗口边,看到身形玉立的堂兄央着阿爹带他一起上京。 阿爹说,“高儿,燕京不是凤阳,你一无功名二无才名,一心只想结交权贵走捷径,不过是与虎谋皮,又哪里能有什么好下场。” 阿爹始终没有答应。 燕京这个吃人的地方,还是不来的为好。 只是她没有想到,再见到他,竟然是在长公主府上。 被权势迷了眼,竟然不惜模仿起了阿爹。 想到阿爹一身傲骨,即便是再多人劝他做官,他也不曾动摇,如今却被他曾经爱惜的后辈如此践踏…… 荣佩兰又忍不住要呕吐出来。 她赶忙将香囊放在鼻端,清新的橘皮味,才让她稍微平复。 —— 荣令高刚走进那个小院儿里,就被一抹身影挡住了去路。 “去哪儿了。” 他的眼神躲闪着,“哪、哪儿也没去……” “可是见着熟人了?” 他的脖子瑟缩了一下,“没、没……” “真不乖,本宫可说过你哪儿也不能去。” “说、说过……” 长公主微微仰着下巴,纤细的手指慢慢抚上他的脸,猩红的长指甲慢慢落到下颌时,突然狠狠钳住他的下巴。 魅惑狭长的凤眼,迸发出狠戾,嫣红的唇轻启。 说出的话却让荣令高的后背冷汗一片。 “如果还学不会,本宫不介意把你这身皮剥下来!” “死人,总归比活人听话。” 第73章 打死人了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荣佩兰回到玉徽园,待她反应过来,她已经坐在梳妆台前。 面前摆着就是第一次去长公主府赴约时,长公主以新婚礼为名义给她的那枚羊脂玉簪。 她拿起簪子,突然发觉,这枚簪子像极了荣令高头上的那枚簪子。 她瞳孔微缩,阿爹从来不会带这样的簪子!都是他自己亲手刻的木簪。 荣佩兰猛的站起来,手中的簪子脱力被甩了出去,磕到小几上,掉到地上,断成了两截。 青檀在隔壁耳房听到动静,快步走进来。 少夫人的脸色不好,地上是摔断的簪子。 青檀上前,上前扶着她,“少夫人,要请大夫来看看吗?” 荣佩兰有些僵硬地将视线从那两截簪子上移开。 “不、没事、” 青檀将她扶到榻上,才去将那截簪子拾起来。 “扔了!” 少夫人突然激动道。 青檀一愣,转身准备出去。 荣佩兰看着盯着青檀手中的簪子,又突然出声叫住她,“等一下。” 现在不仅侯府是风雨飘摇之际,这般惹人注目的东西,就这样扔出去只怕会招惹来无端的猜忌。 她叹了口气,“找个帕子包起来,收到衣橱里面去吧。” 青檀,“是。” 纪韫璋从书房和魏迟仪事完回来时。 却见她两眼无神,正望着虚无。 “娘子?” 纪韫璋发觉小娘子自陪着靳文瑶离席回来后,一直魂不守舍的样子。 上一回从长公主府回来也是这样。 他翻开梳妆桌上的几个妆匣,那支他亲眼瞧见被收在这里的簪子已经不见了。 他走到荣佩兰的身边,弯腰捧着她的脸。 “娘子,我早就说过,我会护你一生。” “若是你有什么事,你的前面,还有我替伱挡着。” 荣佩兰嘴唇微颤,再抬眼已经是满眼的泪,“我阿爹会不会真是是被爱而不得的长公主害死的。” 纪韫璋一愣,双手将她整个人揽在怀中。 “自驸马和郡王去后,长公主,鲜少在外走动。” “许是年轻时的遗憾,才让长公主打了这样的一个簪子。” 荣佩兰将脸埋在他的怀中,轻轻摇了摇头。 “我今日在长公主府遇到了凤阳老家的堂兄。” “堂兄?” 纪韫璋只知道小娘子,有两个舅舅在燕京,从未听说过还有别的亲属。 他在她的身边坐下,“我还从未听你提起过。” 荣佩兰摇摇头,“我也所知不多。” “我只知道阿爹老家凤阳,家中只有兄弟两个,大伯务农一直在凤阳,阿爹高中后就留在了京中。” “阿爹辞官时曾带我和娘亲回过凤阳,那时才第一回见堂兄。” “后来我八岁那年,我们返京时,特意绕道凤阳,那是我第二回见堂兄。” “他们央着阿爹带他们进京,被阿爹拒了。” “今日,我遇到他,他说他攀上了最尊贵的女子……” “夫君,可他打扮得和阿爹一模一样。” “若非他开口说话,我真的以为是年轻的阿爹踏破时光回来寻我了。” 纪韫璋皱紧看眉,若是因为娘子堂兄肖似岳父,就被长公主收入府中,太过匪夷所思。 也未听闻长公主有何癖好。 他抿了抿唇,然后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娘子,这事牵扯皇家,难以分说,你万不能在外随意说出。” “我会让人去查查,你堂兄是如何上京被收进公主府的。” 荣佩兰心烦意乱地点了点头。 她本以为她是像舅母说的那般命中带煞,所以阿爹娘亲相继去世。 阿爹的离去有内情,那阿娘呢。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她的阿爹会卷入这些斗争中,他明明是个宁愿四海为家,连官都不愿做的人,他怎么可能攀附权贵呢。 往事太过扑朔迷离,就像一团浓雾一般,明知前面有山,却如何也绕不过去。 —— “不得了了,大头兵打死人了!” “什么大头兵,那是信陵侯的玄甲军。” “玄甲军打死人了!” 信陵侯府的门口,一个老妇坐在地上涕泗横流。 她的身边还有一个人,躺在门板上,身上盖着白布。 旁的人无不指指点点。 纪家行军几十年,玄甲军更是战功赫赫,那西晋就是当年纪老将军亲自率领玄甲军打出去的。 若非没有纪家的浴血奋战,哪里有现在的太平好日子。 老妇人激动地追着胸口,“我的大孙子啊!你才十七岁啊!你都还没成过亲,你怎么这么命苦啊!” 旁人见老妇又这般伤心不似作假的模样,又有些犹豫。 旁边有好事之人,掀开白布的一角。 只见白布之下的人,鼻子都被打歪了,从鼻子下还有干涸的血迹。 这人整张脸都成了灰色,这真的是一个死人! 好事者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一边向后爬,一边念叨,“真的是个死人!” 周围离得近的人都看见了,无不脸色大变。 玄甲军真的打死人了。 信陵侯府的大门,吱呀一声推开,纪振明和纪韫璋带着仇锐出来了。 荣佩兰和钟氏远远的站在门内。 玄甲军每日事都会事无巨细上报侯爷。 这事也不例外,不过是仇锐昨天为一良家女子出头,打了一登徒子一拳。 绝无可能打死人。 荣佩兰就见那个老妇一到仇锐就冲了上来。 “就是你!就是你打死了我大孙子!” “你杀千刀的!还我孙子啊!!” 仇锐冰冷的脸布满寒霜,他站着一动也不动,任由老妇在他身上捶打。 “我没打死他,昨日赌坊门口围观的百姓可以作证,他走的时候还是大摇大摆的。” 老妇人哭得声嘶力竭。 “就是你打死他的!他回家就吐血,吐了那么多血啊!!” “都来不及送医馆,他就死了!他才十七岁啊!!!” 围观者愈来愈多,都在侯府门口指指点点。 纪韫璋的脸色不虞,忍不住低声呵斥,“不是已经报官了吗,怎么还不来!” “来了来了。”小厮指着前方。 京兆尹带着仵作和官兵匆匆赶来。 “下官来迟,还望侯爷……” 京兆尹摸着脑门的汗,还想先行礼,被不耐烦的纪韫璋一把就提溜起来了。 “知道迟还快点不开始。” “这人回家了才死,却赖给玄甲军,给我好好验一验,他到底怎么死的。” 那老妇却一把扑到地上人的身上,不准任何人靠近。 “做什么!谁敢动我孙子!” 第74章 泼脏水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耽误本官办案,抓你下大狱!” 京兆尹有些恼了。 那老妇哭得更厉害了,颤抖着双手指着京兆尹,“你们都是狗官!” “我孙儿已经死了,还要将他开膛破肚!” “你这是让他永世不得超生啊!!” 京兆尹不耐烦和老妇掰扯,让两个衙役直接将人拉开。 仵作掀开白布,开始尸检。 老妇看着自己孙子的尸体不保,头一偏,直接昏死过去。 京兆尹上前两步,“侯爷,下官一定会彻查此事,还玄甲军一个清白。” “此仵作,是下官特意从大理寺借调过来的,就没有他查验不了的尸体。” 纪振明沉着脸点点头。 纪韫璋却眼尖在人群的最后面看见了平昌伯家的次子刘齐珲。 他微微眯起眼来,刘齐瑞现在在军中等着接手西北军,他父亲却举荐了秦安江。 若是刘家策划了这一出,直接最大的获益者就是刘家。 他微微偏头,对身后的魏迟道,“去查查刘家这两日的动向。” 魏迟应道,“是。” 围观的人群被京兆尹带来的官兵驱散开了,还有想看热闹的,远远地站在二十步开外,不愿离去。 荣佩兰走了出来,她手中捏着钟氏给她的香囊捂着口鼻。 “夫君,这事自有蹊跷。” 纪韫璋点头,“我方才在人群中看到了刘齐珲,这事怕是少不了刘家的手笔。” “怕没这么简单。”荣佩兰颦蹙着眉,“这事只怕还有陛下的首肯。” “刘家本就是既得利益者,他没必要在这样的关头做出这事来,必然有陛下的担保,不然他不会在现在容易落下话柄时出头。” 纪韫璋皱起了眉,“西北军是我祖父一手建立起来的,若是交到刘家手中,以后京中哪里还会有纪家的立足之地。” 荣佩兰深吸了一口气,满口的橘香让她稍微舒服了一些。 “今日这事就算仵作查清了,陛下也会斥责公爹,约束不力。” 纪韫璋咬紧了牙关。 “当年,我祖父西晋一战,最后连个全尸都没拼凑出来,我娘若非那次,怎么会只得我一个。” “纪家三代,已经牺牲如此,陛下还要逼迫我们到何境地!” 为了纪家,他不惜自小就当一个混不吝的公子哥。 即便他有远大的抱负,不能显露出来。 他和娘亲更是困顿在这个燕京不得出。 他们只是陛下手中的人质罢了。 让父亲为其卖命的人质。 荣佩兰伸手悄悄牵住他的手,两人挨在一起,宽大的衣袖挡住了两人的手。 她也只能紧紧握着他的手。 “大人,初步查断,此人死于马上风。” 仵作站了起来,摘下面部的口巾。 一旁的老妇立刻清醒过来,跳起来就指着仵作破口大骂,“伱休要污蔑我大孙子!” “他还是童子身,什么马上风!” “我看你们就是官官相护!” 仵作板起了脸,“你可以说我技艺不精,但你不能说我人品不佳!” “更何况,是你自己说他回去后天黑了才在家中死亡。” “他的尸体僵化程度,绝无可能只有这么短的时间,除非他在死前同过房,不然他尸体不会僵化成这样。” 老妇的眼神微闪。 仵作冷声一哼,“何况你孙子还有心悸的毛病,难道你们不知道吗?” “心悸还敢弄得如此激烈,真是嫌命长。” 说着他掀开死者的衣襟,只见他的胸膛上,肩胛上还有许多指甲印。 京兆尹松了一口气,转身又虎着脸对那老妇说,“他自己不检点,死在了女人的床上,还敢污蔑玄甲军。” “你可知我朝规定,凡诬告三四人者,杖一百,徒三年;五六人者,杖一百,流三千里。” “玄甲军三百余人,你有几条命去流放!” 那老妇的手瑟缩了一下,后又想到那人说的话,又立刻挺起胸膛。 “你们都是当官的,我不懂这些!” “我只知道,我大孙子白日里出去还是好好的,他被打了后当天晚上就死了,你们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老妇索性耍起赖来,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走。 纪韫璋忍着脾气上前道,“仵作已经检验,此人的死与玄甲军无关,更与侯府无关。” “若是你这么冥顽不灵,你大可再去大理寺去状告。” 老妇不理会纪韫璋,只躺在地上又骂又滚的,“你们还我大的孙子!” “我可怜的孩子啊!你连媳妇儿都没娶,后代都没留一个啊!” “这些天杀的害死了你!!” 荣佩兰皱着眉,这妇人滚刀肉的模样,若非有人授意,她怎么会敢在信陵侯和京兆尹的面前这般撒泼。 她盯着那老妇冷声道,“刘公子给了你多少银子来让你闹事。” 那老妇有一瞬的呆愣,然后继续道,“什么刘公子马公子的,我不认识!” 纪韫璋轻哼了一声,现在还有什么不明了的。 他刚想叫人将这老妇扔出去的时候,纪振明上前了两步。 他锐利的眼盯着眼前这个哭天做戏的老妇人。 “老妪,官府查验,不会出错。” “你若是授人以柄,京兆尹大人在此,自然会给你公道。” “你若继续冥顽不灵,纪某在军中的手段,边关的人倒是清楚,燕京的人不知,纪某倒不介意拿老妪你来开刀。” 纪振明常年在军中,身上自是一股常人难以直视的威慑感。 老妇不敢正眼瞧他。 只能嗫喏着,最后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西城大街的茶楼上。 二楼的窗子边,一抹白色的背影伫立在窗边,从这里能隐隐看到信陵侯府的一角。 方才还在人群中的刘二公子刘齐珲推门进来了。 “木先生。” 木春微微侧头,银色面具的上的光亮一闪而过。 “这件事漏洞百出,纪家不会被泼上脏水,木先生何须多此一举。” 刘齐珲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皱眉道。 木春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道,“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陛下乐见其成。” 说着他微微侧过头来,“最重要的是,你们能玉成其事。” 第75章 卸兵权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侯爷,接旨吧。” 荣佩兰随着众人匍匐在地。 一早陛下身边的内侍就来宣旨了,陛下果然还是借题发挥了,不再顾及脸面,只想最快方式达成目的。 “臣,接旨。” 纪振明沉沉的声音传了过来。 荣佩兰搭着纪韫璋的手慢慢站了起来。 她看着前面的公爹,此刻没有第一回在城墙上见到的意气风发。 此刻倒真的像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 曹公公叹了一口气,“侯爷,陛下也不想如此,若是当初,您听了咱家的劝告,现在已经是郡公了,您老也算是荣归。” “现在倒好,弄得这番境地,您这大半辈子的功绩全折了,值当吗。” 纪振明没有说话。 曹公公最后看了眼纪振明,转身走时才悠悠道,“这天下毕竟还是陛下的天下。” 直到曹公公的轿子不见了影。 纪振明似是幽幽的叹息声传了过来,“陛下终归是变了样。” 荣佩兰垂下眼睑,公爹做了一生耿直的武将,他不属于朝堂党争中的任何一方,本就是异类。 阿爹曾经说过,朝堂之腐不变,十年之内,必生异端。 现在连兵权都成了争权夺利,拉拢党争的工具,西晋之战,只会卷土重来。 可到时候还会有一个当年的纪老将军吗。 曹公公前脚刚走,后脚平昌伯和刚升上来的城守将军蔡得胜上门了。 平昌伯看着杵在门口的纪振明,脸上褶子都笑开了花儿。 “哎呀呀,纪侯怎么知道老夫要上门,还烦纪侯亲自出门迎接。” “老夫倍感荣幸!!” 纪振明看着顶着大肚子的平昌伯,下颌崩的紧紧的。 平昌伯却瞧不见他的神色,只伸出双手,“纪侯,虎符呢。” 纪振明沉着声音,“仇锐,给他。” 仇锐从怀中摸出半枚已经摩擦得光亮的黄铜制成的虎符。 平昌伯看到虎符,更是激动得手都在颤抖了。 他小心地将虎符捧在手心,声音都颤抖了起来,“这就是能调动二十万西北大军的虎符。” 他看了个够才将虎符小心地交给蔡得胜,“即刻启程,交给世子……不对,现在是刘大将军!” 平昌伯依依不舍地目送蔡将军离开。 他回头看了眼纪振明,挑起他那粗眉笑了两声,“纪侯爷,不是我老刘说你,白头发都出来了,回京享受享受京中的富贵就成了。” “那边关的风沙之苦,还是让他们年轻人去吃就是。” 纪振明不理会惺惺作态的平昌伯,握着圣旨转身就回了府。 平昌伯没说完话,想追上去继续说时。 纪韫璋拦住了他。 他的脚步一顿,看着面前脸色不善的年轻人,“呵呵,纪贤侄,都这个时辰了,你怎么还在家中,今日休沐吗?” 说着他一副顿然大悟的样子,又接着道,“我都忘了,纪贤侄现在还是白身,现在还闲赋在家中。” 说着他已经敛去了笑意,轻哼了一声,“这番也挺好,在家多陪陪老父。” “反正以朝堂发放给侯爷的俸禄,还不至于会饿死一家人。” 纪韫璋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 片刻后他突然唇角上扬,脸上再看不到半分阴郁。 正当平昌伯一头雾水之际,他冰冷的话一字一句从嘴里吐出,气得平昌伯差点昏倒。 “战场刀剑无眼,刘大人还是给儿子打一副结实的铠甲为好。” “你!——” 平昌伯目眦欲裂,才拿到虎符,他就说这样的话,不是咒他儿子快点去死是什么! 荣佩兰上前两步,“夫君,伱和靳二公子约好的时辰快到。” 纪韫璋一愣,然后对平昌伯轻哼了一声,“晚辈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因为贵妃娘娘的关系,平昌伯从未受到如此的冷待。 气得他脸青一阵白一阵的。 纪韫璋牵着荣佩兰的手慢慢回到玉徽园。 荣佩兰看着他沉静的脸,深知他的难过,也只能握着他的手捏了捏,以示她的安慰。 纪韫璋将荣佩兰圈在怀中,深吸了一口气,才慢慢道,“娘子,我只是替父亲不值。” “替纪家不值。” 听到他的话,荣佩兰下意识就想到阿爹。 阿爹为何只当了三年的官,是否也是因为这个朝堂不值。 她拍了拍他的胳膊,“那是父亲自己的选择,他是为黎明百姓,也不全然是为了陛下,他觉得不悔就好。” 纪韫璋突然抬起头来,轻声道,“娘子,家里还有多少银子?” “啊?” 纪世子的话题转变太快,她没有反应过来。 纪韫璋剥了一只橘子,一瓣一瓣的喂进荣佩兰的嘴里。 “这世间要大乱了,我们找个深山老林,闲云野鹤,让他们打去吧!等他们打完了,我们再出来。” 他看着她疑惑的眼神,继续道。 “父亲回京的途中,截获过一封密信,西晋国君的密信。” 荣佩兰瞪大了眼,她艰难地咽下嘴里的橘瓣,“叛国通敌!!” 纪韫璋轻轻点了点头,“只是我们还不知是谁。” “有人勾结西晋,让其假意进攻,然后被刘齐锐率兵打败,以巩固刘家在军中的威望。” 荣佩兰,眼皮一跳,“假意进攻……打仗还能这么儿戏?那西晋国君能这般听话?” 纪韫璋轻哼了一声,“有人觉得西晋这只小猫还没长大,西晋怕是早就伸出獠牙等着了。” 说着他轻叹了一声,“枉费老头子守了那么多年的边关。” “吃尽了风沙和苦楚,连儿子都不能管教,到头来得到的不过是猜忌和防备,甚至会是杀戮。” 荣佩兰看着他的眼睛,然后轻声问道,“那你跟随太子殿下呢。” 纪韫璋看着眼前这个心思如发的小娘子,他什么都没说,但是她又什么都知道。 太子…… “若是太子同陛下一般,我会果断抽身,就如同,当年岳父辞官一样。” “岳父能带着岳母和你,走遍天下,四海为家。” “我何尝不能。” 看着眼前这个说着豪言壮语的男人,荣佩兰抿唇笑了。 他和阿爹不一样。 他和公爹才是一类人。 求月票,求票票,各位小仙女动动手指(*^▽^*) 第76章 脑子有问题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仇锐,让彭大带二十人,快马返回边关,让彭大告诉安江,注意刘齐瑞的动向。” “西北军若是断送在那个竖子手中,我到时唯他是问。” “是。”仇锐身着夜行衣,身形极快地掠过高墙,瞬间隐于黑暗之中。 见仇锐走了,纪韫璋上前两步。 “父亲,汤师傅今日让狗儿来报,这几日,出城的车辆中庆王府有五辆马车,且都是大车。” “下面的守城官兵说,往日邵都统都是放过,并无仔细查看。” 说他顿了一下,“这背后之人是不是就是庆王,我们之前的搜集的罪证其实没有错。” “五年前,舅舅家的冤案,就是庆王收买不成,栽赃陷害的。” 纪振明慢慢在书桌前坐下,“你舅舅的案子牵连甚广,包括钟家在内,斩杀五百多人。” “这件案子由陛下盖棺定论,当朝之人更是三缄其口。” “现任工部尚书曾是你舅舅手下的侍郎,他倒是个清贫之人,到现在住的还只是一座一进的小宅子。” “是不是庆王,还需从其他地方入手看看。” 纪振明的眼睛在昏黄的烛火下映出光亮,“别忘了,庆王还有一庶子在通州。” 说着他看了一眼儿子,“陛下和庆王是手足,若非一击毙命,切勿打草惊蛇。” 纪韫璋微张的嘴抿紧,深深吐出一口气来。 —— 燕京隆冬,第一场大雪,就下得极大,北城郊区的民居,屋棚都被压塌了不少。 北城一夜的哭喊声,犹如深夜里的鬼嚎声。 更是惊得其他人不敢出门。 直到汤啸带着城防军赶到,才避免了更多人的伤亡。 荣佩兰穿着厚厚的袄子,织金的斗篷上有个帽兜,将她整个人包裹住,帽沿上的一圈绒毛更是衬托得她娇俏。 这样一看,哪里像一个还怀着身孕的妇人,明明就是哪家还未出门子的俏姑娘。 今日大雪,纪家派衣发米。 还在老位置,每年纪家都会做的事情,今年还不例外。 粥棚的外面已经排了很长的队伍了。 荣佩兰坐着马车一路行驶过来,亲眼见到了,才发现北城的情况非常糟糕。 为了来帮忙,她将玉徽园的五个丫鬟都带上了。 香雾忍不住扁了扁嘴,“夫人做了这么多年,都没念到陛下一声好,现在为何要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海棠看了眼车外,警告地瞥了一眼香雾,“慎言。” 香雾猛的缩起脖子,闭紧了嘴。 白榆睨了一眼香雾,又默默垂下眼睑。 纪家的棚子搭得很大,还在外生了好些火堆,让他们烤火取暖。 粮铺已经只剩下了北城一家,之前的跑堂管事都去了新的粮仓。 今日几乎都来了北城帮忙。 荣佩兰搭着沉春的手慢慢下了车。 路上的积雪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不少的官兵正在修补房顶,抢建新的收容场所。 周管事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侯府的马车。 “少夫人,今日这么冷,您怎么出来了。” 前几日,夫人才发了赏钱,府中要得小世孙了。 现在少夫人就出现在这里,周管事在这大雪天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儿人多口杂的,您回去吧,粮食和衣服都准备的够够的,一早吉星就过来了,您就放心。” 荣佩兰看着有条不紊的场面,点了点头。 “我不给你们添乱,给伱们带了几个丫头,打打下手。” 说着她指了指后身的几人。 周管事拍了大腿,指了指不远处城防修起来的一个收容堂。 “刚才汤都统还来借人,那里头都是些老弱妇孺的,甚至还有好几个快临产的孕妇,我们都是些老爷们儿,哪里能帮得上忙。” “正好少夫人来得及时,几位姑娘不用吹风受冻的,去收容堂里面帮忙即可。” 荣佩兰,“除了沉春,你们几个都是麻利人,去吧,别忘了,你们从侯府出来,我身边的人,就是代表了侯府的脸面。” “是。”海棠领着几个丫鬟直接朝收容堂走去。 见几个丫头进了收容堂,荣佩兰见周管事还是一副提心吊胆的模样,才对他摆摆手,“行了,你去忙吧,我马上就回府了。” 她刚抬步,又想到什么,转身对准备离去的周管事交代道。 “我那几个丫鬟都是我园子里伺候的,你可得给我护好,待忙完了,叫辆马车全须全尾的给我送回来。” 周管事见状,立刻拍着脑门儿保证。 “是是,您放心,几位姑娘解了燃眉之急,莫说送回去了,待忙完了,老周还请几位姑娘上酒楼好好吃一顿。” 每年的救济之事,纪家都在做,早就有了自己的一套规矩流程,无需多加插手,周管事就能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 荣佩兰提着裙角,刚准备上车时,身后传来一道久违的声音、 “兰妹妹怎么就走了。” 回身,就看到一辆青棚马车停了下来,打扮得雍容华贵的谢舒宁从车上下来了。 荣佩兰已经大约两个多月没有见到谢舒宁了,上一回见,她还大方的送了一个价值百两的丫鬟给康家呢。 算起来,自她出嫁,谢舒宁应当在她这儿吃了不少瘪,怎么还这么爱往上凑呢。 想到这儿,荣佩兰微微眯起了眼来。 难不成谢舒宁还有受虐癖好? 谢舒宁扶了下发髻上的鎏金流苏簪,这可是前日里,贵妃娘娘赏下来的,什么如意坊,哪里比得上宫中三造司的手艺。 她看着荣佩兰素净的打扮,她怎么养得愈发地动人了,和以前那副豆芽菜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不过她头上竟然连一朵绢花都没有,不由地有些得意起来。 上一世时,她好歹也在侯府过了几年富贵日子。 这一世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推动,康晋堂入仕早了,纪家削兵夺权也快了,就连钟氏的米铺也关得更快了。 想到这儿,她轻哼了一声,“信陵侯府娶了你还真是倒霉,怎么自从你进了门,这侯府怎么接二连三地开始倒霉。” 荣佩兰颦蹙着秀眉,“表姐若是脑子有什么毛病,还是早早地去寻大夫为好,免得哪日突然疯疯癫癫地冲上街,丢的可是谢康两家的脸面。” 第77章 当心有诈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和当初在谢家不同,也和上一世有所不同,荣佩兰何时说话这般刺耳。 谢舒宁眼皮微微跳动,“你还真以为入了侯府嫁了世子,就真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贵人了?” 荣佩兰抬眼轻轻瞥了她一眼,“不若呢?” 谢舒宁冷哼了一声,“纪家注定的死路一条,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荣佩兰皱着眉上下将谢舒宁打量了一番,“舅舅曾经告诫表姐的温顺敦厚,表姐怕是早就忘到后脑勺了。” “侯府是何模样,又与表姐何干系,表姐又是什么身份来断言侯府的将来。” 说着她登上了马车,站在车辕上,她俯视着谢舒宁。 “妹妹早说过了,表姐还是寻个大夫瞧瞧吧,万不可讳疾忌医,耽误了病情可就不妙了。” 说着她不再理会谢舒宁,弯腰就进了车内。 谢舒宁气得脸上的肉都抽动了起来,几欲咬碎了一口牙。 胸口像堵着一口气一般,上不来也下不去。 眼看马车就要走了,她突然对着窗口那嚷了出来,“你别得意,待纪侯战死,伱的日子就到头了!” 片刻后,窗子被推开,荣佩兰那张带着寒意的脸就出现了。 “你说什么。” 谢舒宁话出了口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 但是转念一想,按照上一世的轨迹,纪侯卸了兵权闲赋在家,然后西晋假意进攻,刘齐瑞上书请纪侯出战,不过是一泄纪侯往日不重用他的愤。 纪侯中计陨身,自此信陵侯府一落千丈。 这一世只是按照上一世的发展,这是命中注定的轨迹。 想到这儿,她又唇角一扬,“侯爷能在战场以身殉国,这是作为一个将领的无上荣光……” “沉春,打她嘴。” 荣佩兰的脸色越来越黑,冷声吩咐还未上车的沉春。 沉春的力气大,尤其跟着魏迟习武后,更是两三个寻常男子都不能奈她何。 谢舒宁脸色大变,她没想过到荣佩兰敢叫下人当街打她,“我看谁敢……” 她大退两步,话还没落音。 沉春一巴掌扇在她脸上,直接让她翻了个面,摔趴在地上。 上头那根让她自是得意的流苏簪子也不知甩到哪儿去了。 “敢打我?!” 谢舒宁再抬起头来,眼底溢出阴毒的光来,她一边脸已经肿了起来,嘴角溢出鲜血来。 荣佩兰坐在车内,冷冷地望着她。 “打你?表姐回家后记得问问康大人,表姐刚才的那些话,可以给康家招来什么灾祸。” “表姐若是再学不会说话,下回就不是一巴掌。” “沉春,走。” 沉春跳上马车,驾着车就走,还差点碾到地上的谢舒宁。 谢舒宁吓得往旁爬了两步,才堪堪避过。 她一身精心妆扮的衣裙已经毁了,发髻也松了,贵妃赐的簪子也掉了。 就连脸,此刻也肿得像发面馒头一样高。 她看着远走的马车,长指甲陷入深深抓进地面。 眼底泛着红,像淬满了毒液一般。 “荣佩兰,两世了,你还是想踩在我头上。” 因为下过雪,马车走得很慢。 荣佩兰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这些日子她跟着钟氏见了不少好东西,谢舒宁头上那只鎏金流苏簪,一看就是宫中三造司出来的。 康晋堂这才短短不过两个月,已经晋升到了正四品,这是前所未有的。 谢舒宁那话什么意思,虎符已经不在公爹手中了,难道他们要设套置公爹于死地。 她的手指将帕子绞成一团,想到上前月韫璋跟她说的话。 “叛国,战死,为国捐——” 她瞬时瞪大了眼,“西晋佯攻,刘败退,公爹请旨,必中圈套!” 她立刻拍了拍车壁,“沉春,快一点!” 荣佩兰前脚着急忙慌地赶回府中时,后脚曹公公就到了。 她恍然间被纪韫璋拉着跪了下来。 她听不清曹公公说什么了,只知道刘齐瑞节节败退,已经连失两城! 没想到这么快,虎符交出去不过月余。 刘齐瑞不可能二十万西北军撑不过一个月,即便是一头猪,手握二十万兵,以肉身相搏,抵挡三个月也是绰绰有余。 “臣,接旨。” 曹公公从怀里拿出一只毛笔递给纪振明。 “侯爷,这是您少时和陛下一同读书时,您亲手做的。” 最为简单的竹子笔身,已经用得光亮。 “这笔毛,一直都是咱家亲自换的,陛下用了这么多年,咱家也换了无数次。” 纪振明攥着笔,大拇指摩擦了两遍笔身。 他将笔收进怀中,“劳烦公公回去转告陛下,振明必幸不辱命。” 曹公公点点头,又看了眼他身后的纪家老小。 “侯爷好好和夫人话别,一个时辰后,咱家城外等侯爷。” 曹公公走后,钟氏终于忍不住泪水决堤。 “你个冤家,这么多年了,才回来一个多月又要走了!” “你已经卖了一辈子的命了,好不容易留着一条老命把你盼回来了,你又要走。” “你已经老了,难道非要你去吗,朝中那么多武将,就非要你吗。” 纪振明将钟氏揽在怀里,声音低哑,“月芳,这一辈子你嫁给我辛苦你了。” “西北军是爹的心血,也是我对先帝的承诺。” 钟氏忍不住扬起拳砸在他身上,“那我承诺呢,我的呢。” 纪振明狠心,轻轻将的将钟氏一推,他的手抬了抬,像摸孩子一般,摸了下纪韫璋的头顶。 “孩子,原谅父亲。” 纪韫璋咬了咬唇,他想点点头,最终还是侧过头去。 荣佩兰看着公爹眼眶微红的模样,捏着帕子的手,紧了又紧,最终只能轻声提醒道。 “当心有诈。” 公爹看向这个儿媳,片刻后,他轻轻点头,“我将仇锐留在家中,以护你们安全。” 纪韫纪上前一步摇头,“不行,京中我自会护她们周全。” 荣佩兰也摇头,“公爹,以西北军之姿,不可能这般节节败退,您此番前去,定是陷阱重重。” “仇锐只能跟着您,护您周全!” 钟氏这会儿泪也擦干了,上前两步,“知道你担忧我们,铺子已经关了,我们在府中什么也不缺,我会安心再等你回来。” 纪振明看着家中的老小,最后将他们深深看在眼中。 最后果断的翻身上马,策马离去。 第78章 危机四伏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入夜后,园子里愈发的冷清。 荣佩兰带着海棠走到院子门口时,天下已经开始下起了小雪花。 钟氏的院子里有一颗高大的梧桐,叶子已经掉光,只剩下光秃的树干立在那里,凄凄凉凉。 钟氏曾说过,这棵树是他们成婚那年种下的。 树陪伴了她的年年岁岁,人却岁岁年年不相见。 屋子里的没有点灯笼,只燃着一盏微弱昏黄的油灯。 人影印在窗棂上,随着火光的晃动而微微晃动着,不知她这样枯坐多久了。 荣佩兰推门而入,屋里很是暖和,她将披风脱下递给门边的丫鬟。 她走到钟氏身边,钟氏都未发觉。 海棠打开怀中用小棉被包着的食盒,里面的燕窝还温着。 “母亲。” 钟氏六神回笼,转头就见儿媳的关切的眼神,她唇角扯起一抹笑来。 “兰儿。” 荣佩兰将燕窝推到钟氏的面前,“您今日还未吃两口东西呢。” 钟氏眨了下眼,将眼眶中将要溢出的泪水憋了回去。 她拍了拍儿媳的手,声音有些嘶哑了,不知自己偷偷躲在一边已经流了多少眼泪。 “娘没事,只是娘私心以为,兵符交了出去,以后你父亲就能安心留在京中了。” “明年春你也生了,总归到了我们含饴弄孙的时候。” 荣佩兰牵住她的手,“会的,明年春暖花开,您就抱着孩子在城门口等他回来。” “公爹正直,心中装着他的天下,我们就在这一方小院安心等他凯旋。” 钟氏勾唇笑了下,“你公爹的性子,我是再清楚不过了。” “若他不是这幅大男儿的英勇模样,我当年又怎么会看上她。” 说着她又看向儿媳,“这么冷,伱还跑过来,当心身子。” 荣佩兰揽着钟氏的胳膊,半是撒娇道,“既然这样,今夜我就不走了,母亲别撵我。” 钟氏从未体会女儿的贴心,这会儿被儿媳一个滚烫的心熨烫得妥妥贴贴。 她阴霾的心算是消散了大半。 以前每每分别的时候,都是她自己消解,纪韫璋何时这样来安慰过她。 她忍不住骂道,“纪韫璋那臭小子,何曾管过老娘的死活,吃了那么多大米,一点都不顶用!” 正在和太子孟玄翊议事的纪韫璋打了大大的两个喷嚏。 孟玄翊关切道,“最近风雪大,韫璋兄可是风寒了?” 纪韫璋揉了下鼻子,“应当是家中娘子想念了。” 一旁的汤太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孟玄翊见了笑道,“小汤大人比韫璋还要大上好几岁,也该娶妻了。” 汤岳咳嗽了一声,正色道,“殿下,成家先立业,下官的业未成,还不想成家。” 纪韫璋也翻了个白眼,“没人嫁就没人嫁,说这么冠冕堂皇做什么。” 汤岳,“……” 纪韫璋正色道,“庆王庶子孟玉之少年时被嫡母赶到了通州,可通州紧邻平山县。” “探子回报,孟玉之生活极其规律,每日读书写字,每日也会去通州江边钓鱼。” 孟玄翊颦蹙着眉,“府中管事呢。” 纪韫璋摇头,“目前没有异样。” 汤岳双手抱臂,“刘齐瑞才拿到虎符不过月余,就等不及要给侯爷下套了,套必定不止一个,下官觉得殿下近日也要小心谨慎。” “还有陛下的脉一直都是太医院张院使请的,昨天下官翻了张院使的脉案,并无异常。” “可今早,下官去给宫中贵人请脉,路过御花园时瞥见了陛下。” 说着他皱起了眉,面色凝重,“若是按照张院使的脉案,陛下应当声如洪钟,气色上佳。” “可陛下不过只是走过御花园,便气喘吁吁,面上还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还有,这大雪天,陛下竟连披风都不用,实在——不寻常。” 孟玄翊抿紧了唇,“小汤大人可有破解之法?” 汤岳摇了摇头,“望闻问切,缺一不可,下官没有诊脉不能断言。” 孟玄翊皱紧了眉,“现在后宫贵妃把持,孤已经多日未见到父皇了。” “父皇现在越发沉迷炼丹,现在就连临朝都是敷衍了事,朝臣就算说破嘴皮,也不及贵妃的两句耳旁风。” “孤也感觉,近来愈发受到牵制。” 汤岳从怀中拿出一个香囊,从里面倒出两粒黄豆大小的丹药。 “这是我师傅做的救心丹,关键时候能救命。” 说着他又顿了下,“若是病入膏肓,回天乏力,也只能吊着一口气。” 汤岳将丹药装回香囊,放在桌案上,“还未穷途末路之时,但是陛下带上,防范于未然。” 他的话刚落音,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伸到了他的眼前。 汤岳看向纪韫璋,“??” 纪韫璋朝桌案方向点了点下巴,“这样的好东西,好兄弟怎么能不分一点?” “我娘子还有几个月就要生了,你是大夫应该知道,妇人生产犹如鬼门关走一趟,分我一颗就好。” 汤岳额角忍不住跳了跳,“分一点?你当是肉丸子吗?!” 他恢复了那般冷静自持的模样,“若是妇人生产——” 说着他又从怀中摸出一个白瓷瓶。 纪韫璋一手就拿过来了,晃了晃,里面的好东西似乎还不少。 他咧着大牙朝汤岳笑了笑,“谢了!” 顺手他就揣进自己怀中,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末了还轻轻拍了拍,确保收妥当了。 汤岳空荡荡的手,紧了紧复又松开,最后咬牙站起身来。 “殿下,若无其他事,下官先回去了。” 孟玄翊颔首。 纪韫璋望着汤岳开门离去的背影,“小汤大人,回去再多做点啊,什么跌打损伤,止咳化痰,我都要。” 汤岳迈过门槛时,步伐一乱,差点一头栽倒在外面的雪地里。 —— 昏暗的书房中。 月光从窗外照进了进来,那双修长的双手盘转着玉石球,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手背上的那道疤在月光下,显得越发狰狞。 书桌的对面,还坐着一人,白衣,木簪,银面具。 书桌上,写着几个字。 上面的纪字,赫然已经画了一个红圈。 第79章 薛三有异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窗外风雪交加,屋子里烧得暖烘烘的,厚袄子都不需要穿,只需穿一件薄袄子就够了。 钟氏脸上是难得的笑意,“昨儿侯爷来家书了。” 荣佩兰抱着汤婆子,见她脸上的笑,就知公爹必然是说了好消息。 “儿媳早就说了,公爹是话本子里的英雄人物,只待开春,我们还在城门迎接他便好了。” 钟氏点点头,“陛下应了他的,待这一战完,提拔秦家那孩子,让他安心回京。” 说着她深深呼出一口气,“盼了一辈子,终于快盼到头了。” 荣佩兰听着钟氏略伤感的话,将今早如意坊送来的首饰和花样,推到她的面前,岔开话道。 “娘,你瞧瞧,这如意坊的掌柜,还真是见缝插针,明明只是要了画样,竟还送来这么多首饰。” 钟氏拿起画样,笑了下,“首饰你看着好就留着,娘现在只一心想着将你和孩子照顾好。” 这时,海棠和青檀抱着两卷绢布走了进来,后面的白榆手中还端着一个竹筐,里面都是一些针线,剪子。 海棠,“夫人,少夫人,新料子来了。” 周妈妈上前接过布料摸了摸,“是这料子。” 荣佩兰目瞪口呆,“娘,也用不着买这么多!” 钟氏翻看着画样,头也没抬,“哪里多,孩子长得快,贴身衣物得多做些!” “伱是没见到靳家那小胖子,像个小秤砣一样,之前备下的衣衫早就不能穿了!” 周妈妈笑吟吟道,“少夫人,这料子好,小世孙贴身穿最好。” “世子小时候的衣衫就是老奴做的,少夫人就且放心吧。” 荣佩兰抿唇笑道,“周妈妈做事,哪里有不放心的。” 海棠和青檀两人帮着周妈妈裁布料。 周妈妈熟练地将布匹摊开,裁成需要大大小,再印着模子裁样。 她一边麻利得干活,一边道,“世子小时候皮,衣衫都比旁的孩子更费,一天下来多的时候得换七八身衣服。” 钟氏想起纪韫璋小时候就头疼,她不知道赔了多少笑脸,一张老脸早就丢得个干干净净了。 想着她又看向儿媳的肚子,只能默默祈祷,生个孙女。 荣佩兰摸了下还不怎么显怀的肚子,恍然道,“怪不得夫君日日对着她叫女儿呢。” 钟氏好笑道,“看来他还很有自知之明。” 她将看好的画样递给儿媳,“兰儿,你看这身好看吗。” 画样上,一件鹅黄色的小裙子,裙摆边和袖边都还绣了几只毛绒可爱的小兔,身上还有小兔形状的小包。 好看是好看,就是…… 荣佩兰将画样还给钟氏,“这得好几岁才能穿吧。” 钟氏不在意地摆摆手,“无碍,做小些就行,学走路时穿,一摇一摆的多好看呐!” “到时候我再给她梳两个小发包,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宝贝就是我的掌心宝!” 钟氏又指着画样的下面的小鞋子。 “看看多好看,到时候让如意坊多做一些,上午换一身,下午换一身,日日不同样!” 说着她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穿着小小的裙装,头上两个小发包,还缀铃铃响的小铃铛,一摇一摆地走到她的跟前,张手就要抱。 “什么你的掌心宝,我女儿自然是我的掌心宝。” 小姑娘应该是奶声奶气的宝宝,怎么声音这么粗,还这么耳熟。 纪韫璋连披风上的雪都懒得抖一抖,迈着急匆匆的步子就进来了。 钟氏脑海里的画面被破坏了,那张可爱的小脸,瞬间就变成了纪韫璋的嬉皮笑脸。 她瞬间就睁开了眼,却看到纪韫璋的一张大脸杵在她的眼前。 钟氏,“……” 她没好气地将他那张大脸推开。 “你不是说今日有要紧事要出门吗,怎么就回来了,天都没黑呢。” 纪韫璋,“……”没黑他就不能回来了吗?! 钟氏朝他摆摆手,“你忙去吧。” 看也不看他,继续翻看画样。 翻了两页后,抬头见他在站在那儿,“是不是钱不够?” 说着她将身上的钱袋拿了出来,数了几块银子后,干脆将钱袋整个都塞到纪韫璋的怀里。 “算了算了,全给你!行了,你去忙吧。” 说罢她不再看他,又匍在桌上继续研究画样。 纪韫璋捏着钱袋站到门口时,看了看手中的钱袋,又看了看身后“砰”地一声关紧的门。 他忍不住嘟囔道,“是我错觉吗,我怎么感觉我被嫌弃了?” 临近年关,街上张灯结彩的,四处都是喜庆的红。 街上多了不少写对联,卖灯笼的摊儿。 就连吃食也比常日里的多得多了。 狗儿靠在街边墙角,手里端着一个破碗,曲起一条腿在另一条腿上蹭了蹭。 他一边打量着来往的行人,一边再看两眼对面的邵府。 还时不时对着路过的人叫唤两句,“施舍一点吧。” 狗儿的身量又拔高了不少,他的棉裤都短了一截。 身上的棉衣也小了。 纪韫璋也给他一些新棉衣,狗儿嫌穿着讨不到钱,只留了一件薄袄子穿在里面,新衣裳都送给旁的小乞儿了。 斜对面的邵府,突然一个带着帷帽的女人走了出来。 一阵风吹起帽帘,只是一眼,狗儿就确定了,这个女人就是当初关在那个小屋里的女人! 这个女人是三爷交代的,他盯了好几个月了,今日终于把她盯出来了! 狗儿将碗揣进怀中,远远的跟了上去。 一路上狗儿都留了记号。 一直到了西城的三生湖边上的亭子。 狗儿只能远远地看到亭子里有一个黑色的背影。 两人在亭子中交谈了一番,那个人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只见他伸出手,流烟放在她手心里一个什么东西。 流烟拢了下身上的披风,再将头上的帷帽往下拉了拉,才匆匆步出亭子。 狗儿一个闪身,躲到了一棵大树后。 当他再从树后探出头的时,流烟已经不见了踪影。 但是亭子里的那个男人,侧过了身。 望着那人的侧脸,狗儿瞪大了眼,薛三爷! 狗儿捂着狂跳不止的心,瘫坐在地上。 他捡起石头刚在树干上刻下一个“三”字,身后就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 “狗儿。” 第80章 年岁宫宴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天才微微亮,经过一夜的雪,街上早已积满了厚厚的雪。 信邻侯府的两个小厮拿着铁锹推开大门时,冷风灌了进来,两人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还有些瞌睡的脑袋瞬间就清醒了。 吉星拢了下身上的披风,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拍了拍挡在他前面的两个小厮。 “让开让开,去迟了,那老张头的包子又卖完了。” 那两个小厮赶忙让开。 却见侯府的门口聚拢了好几个看热闹的人。 “怎么了,都一个个拢在这里干什么。” 吉星上前,人群让开了一条口,只见一个小乞丐躺在地上,脸上冻得青紫,身体已经僵硬。 这一看就是冻了一夜,冻死的。 人群有些唏嘘,临近年关,欢庆的好日子,却有人冻死在街头。 还是在有良善美名的信陵侯府门口。 有人悄悄呸了一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吉星却瞳孔一缩,狗儿! 玉徽园已经清扫一净,积雪全部堆在围墙的墙根底下。 荣佩兰已经醒了,被憋醒的,这两天开始,如厕较比往常频繁得多。 边上的人早就没影了,她现在也习惯了纪世子的神出鬼没。 从净房里出来,她摸了摸松解的小肚子。 竟发现原本平坦的小腹如今有了一点起伏。 一种奇异之情,从指尖传达到四肢百骸。 海棠进来的时候,就见少夫人仅着中衣立在那儿。 她放下手中的铜盆,一边取衣衫一边絮叨道,“少夫人现在大雪天呢,您怎么只穿件中衣就站这儿呢!” “若是冻着了,莫说夫人,就是周妈妈也得扒了奴婢的皮。” 荣佩兰笑了下,“这屋子被你们烧得太旺了,被子若是厚一些还要冒汗呢,又如何会冻着。” 青檀也进来了,“夫人那边已经着人来说了,未时要进宫,时间还充足着,让咱们先慢慢准备着。” 说着她又拿出一个绣着兰花的小袋子,“这是奴婢昨晚做的。” “少夫人现在正是容易饿的时候,奴婢给您装些果脯,在宫中饿了还可以垫垫肚子,到时不至于肚子叫起来失了礼数。” 荣佩兰一边任由海棠帮着把衣裙穿戴好,一边接过青檀做的小袋子。 巴掌大的小袋子玲珑可爱,针脚整齐,又细密。 “难得你有心,等会儿周管事会送些府里采购的节礼,你待会多拿一份,给伱老子娘送回去。” “谢少夫人。” 宫中年岁宴会,凡四品以上官员都将携家眷入宫参宴。 钟氏是一品诰命,有规制制服,穿戴起来复杂又繁重。 荣佩兰没有诰命,是随行家属,穿着得体大方便行。 青檀替她将发挽好,佩戴上翡翠头面,镜中人显愈发端方大气。 妆扮一新后,荣佩兰发现快到入宫的时间了了,纪韫璋却还未回来。 “世子还没有回来吗?”荣佩兰微微皱起眉来。 “回来了!回来了!” 白榆提着裙角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然后就见纪韫璋面色不虞地大步走了进来。 他抬头就见荣佩兰关忧的眼神,勉强挤出了一个笑。 一见他这样子,荣佩兰就知道怕是有事发生。 现下马上要进宫,公爹本就在外,年岁本就是个君臣同庆的日子,若他这幅颜面进宫,怕又是闲言碎语。 她牵住他的手,“莫大的事都会过去,今晚之宴最为要紧,进了宫可就不能这幅颜面了。” 纪韫璋嗤笑一声,“二十万将士浴血奋战,陛下还有心思举办什么宴会。” 荣佩兰捏了捏他的手,“这个关头,陛下更要与民同庆,才能稳定民心,彰显大国风范。” “我也知这些话你都不爱听,但是君臣关系的天堑永远也无法跨过。” “不然公爹那颗纯臣之心又如何坚守?” 西城的长街已经亮起了灯笼,崇华门的宫门大开。 所有的官员及其家眷都在此下车,再步行入宫。 只有皇室中人才能特需乘车入宫。 崇华门,已经有不少的马车停在这里了。 都是身娇肉贵的富贵人,往日里何时走过这么多路,今日怕是把这一年的路都走完了。 荣佩兰随着钟氏刚一下车,就有小太监上前来了。 “小的给纪夫人请安,曹公公已经交代小的了,陛下特赐轿撵给信陵侯一家。” “纪侯夫人这边请,轿撵已经备好。” 钟氏颔首,“臣妇谢陛下恩赐。” 轿撵也是一种小马车,只是没有车厢,只有两层纱帘挂在四周,不防风不挡雨,但是一目了然,防止宫外之人夹带携私。 这是荣佩兰第一次进宫。 她见惯了外面的天地山河,皇城里的奢华富贵也是另外一番风景。 长长的宫道上,红墙琉璃瓦,除了车轮声,脚步声,再不能听到任何声音。 两旁总有宫女太监,手中端着器物,或者提着灯笼,匆匆走过。 宫里的宫女太监永远含胸垂首,脚步急匆,却队形丝毫不乱,就连宫人说话时,头摆动的幅度都一模一样。 只消一眼,荣佩兰便觉这皇城也不过就是一个华贵的大笼子而已。 宴会设在永乐宫,和御花园遥遥相望。 马车总是比步行的快,他们到的时候,大殿里只有太子及晟王在。 陛下成年的皇子只有太子和晟王,余下的皇子会随着母妃一起到。 太子是先皇后的嫡长子,晟王的母妃只是一个宫女,据说是陛下当年一夜风流留下的。 生晟王时难产而亡。 太子和晟王有几分相似,太子温谦却又有着上位者的气势。 晟王便截然不同,总有一股超脱于世之感。 钟氏带着荣佩兰和纪韫璋上前,“臣妇钟氏携儿纪韫璋,儿媳荣氏,见过太子殿下,晟王殿下,太子妃娘娘,晟王妃。” 太子与太子妃起身上前虚扶,“夫人快起,今日是年岁之宴,不设虚礼。” 晟王同晟王妃只是站起身来朝他们微微颔首。 太子妃看着愈发亮眼的荣佩兰,柔声道,“上回见纪少夫人还是在卫国公府的洗三宴上。” “那日我便看出来,纪少夫人有喜事了,现在可好?有几个月了?可还吐?” 荣佩兰屈身行礼正要回应,却被太子妃拉住,“太子方才才说不设虚礼。” 她一愣,然后抿唇笑了,“回太子妃的话,母亲把我照顾得十分得当,已经不吐了。” 说着她忍不住摸了下小腹,脸上溢出光亮来,“算起来,已经四个月了。” 不远的晟王妃,原本古井无波的眼,听到荣佩兰的话,此刻却有了些变化。 第81章 给个官要不要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华灯初上,此刻还未全然天黑,但是大殿已经被照得灯火通明。 若是在府中,这时荣佩兰早已吃饱了饭,开始迷糊小憩了。 此刻,陛下还未到,桌上的珍馐美味早已冰凉,碗底的猪油凝结成块,已然没了刚上桌时的诱人之色。 她摸了摸腰间的小袋子,被青檀装得鼓鼓囊囊的,起先她还觉得太多了,偌大的一个皇城,还能把她饿着不成? 现在看,青檀是对的。 一份年礼赏她都太少了。 荣佩兰像个小老鼠一样,时不时偷偷从荷包里摸出一个果脯。 钟氏忍俊不禁,她靠近儿媳,轻声道,“宫里的吃食中看不中用,兰儿且忍一会儿,娘已经吩咐周妈妈把你最爱的菜备好了,我们回家就能吃了。” 她看到钟氏的略带笑意的眼,偷偷红了耳尖,停止咀嚼,悄悄咽下嘴里的果脯。 在宫宴上偷吃果脯,她怕是第一人了。 纪韫璋从进宫起就心不在焉的,一直看着斜对面的某处。 只见对面薛景和的右手缠着白布条,还不耽误他举起酒杯遥遥举杯。 纪韫璋搁在桌上的手瞬间攥紧成拳。 就这一瞬息的变化,荣佩兰就察觉了,她伸手抚上他的拳。 纪韫璋反手覆上她的手。 再看,他的面上轻松一派,举起酒杯与之遥遥相对。 “陛下到!” “贵妃娘娘到!” “贤妃娘娘到!” 殿内瞬时安静,所有人站起身来,匍身行礼。 “臣参见陛下,贵妃娘娘,贤妃娘娘。” 陛下张开双手虚空抬了抬,“平身,平身,今日年岁之宴,君臣同乐。” “谢陛下。” 曹公公手中的尘佛往半空中一扬,“进!” 这时一排宫女端着小炭炉鱼贯而入,每个桌案上放置两个。 将已经凉透的菜,连菜带盘子一起放上小炭炉上,慢慢加热已经冷掉的吃食。 陛下指着小炭炉笑道,“这还是贵妃的巧儿,天寒地冻,菜凉得快,她就想出这样一个小妙招。” 贵妃娘娘用帕子掩着唇轻笑道,“臣妾可不敢居功,这是臣妾的侄女,清婉的巧思。” 陛下微微扬眉,“哦?巧思不错,该赏!” “就赏余杭进贡的雪缎两匹,八宝累丝发冠一顶,赤金累丝手钏一对。” 刘清婉袅袅起身,捏着裙角盈盈下拜,“臣女谢陛下赏。” 陛下摆摆手,望向信陵侯府一家的位置,“朕今日还有一人要赏。” 众人目光若有若无地顺着视线看向纪家。 现在纪侯在外领兵打仗,家眷在京,陛下必然要好好安顿。 陛下显然很高兴,“边关捷报,纪侯连追两城!现在已经打到雁回了。” “姜还是老的辣!朕甚是欣慰!” 说着他又轻哼了一声,“刘齐瑞的罪,朕过后再问,今日是好日子,朕不愿提起这废物。” 刘家人面上的笑瞬间凝固在脸上,刚得了赏赐,脸上的笑意还未褪去,陛下的斥责就下来了。 陛下看着纪韫璋,“纪韫璋,你成婚已有半年,你那混不吝的性子可有一改?” 纪韫璋站了起来,躬身行礼,“回陛下,草民如今成家,才知父母不易,草民儿时少不知事,给陛下惹了许多麻烦,望陛下海涵!” 陛下仰头笑了起来,“朕现在十分好奇,是谁收服了伱这匹野马。” “草民妻子,荣氏。” 荣佩兰顺势站了起来,“民妇荣氏,参见陛下。” 陛下见到荣佩兰的脸,微微皱起了眉,“荣……朕怎么觉得似乎在哪儿见过。” 纪韫璋道,“草民岳父是前翰林学士承旨,荣平元。” 陛下的脑中立刻浮现那张意气风发的年轻面庞,与眼前这个荣氏有五六分的相像。 他的眼神微闪,“竟是荣爱卿的女儿……” 现在就算是在陛下面前,纪韫璋也毫不吝啬对小娘子的夸奖。 “草民虽无缘得见岳父,但是草民能在妻子身上得见岳父之风采!” 荣佩兰,“……” 若非场合不对,她现在就想上去把他的嘴给缝上。 陛下听了无有不妥,只是微微勾起唇角,“荣爱卿当年才绝天下,他的女儿嫁给你,你不亏。” 纪韫璋朗声道,“草民从未觉得亏,只会心生欢喜!” 陛下笑了笑,“草民,对,你现在还是白身一个,纪韫璋,与你同岁的靳少毅已经在虎贲军中历练四载。” 说着他的眼皮微抬,“朕赏赐个差事给你如何?” “朕的禁卫军缺个都统,你可要来?” 纪韫璋双手抱拳,他的声音极大,“臣纪韫璋,叩谢陛下!” 陛下手指指着他,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地摇摇头,“纪振明到老了都是闷葫芦一个,生个儿子倒是个跳脱的。” 瞬时底下的人心中无不震惊,禁卫军是陛下亲领,都是千挑万选才上来的。 此前刘齐玮再得贵妃娘娘的偏疼,也只谋了个御前侍卫一职,此后再无精进。 如今,纪韫璋一上来便是都统一职,再往上可就是顺威将军了。 这一下众人有些摸不准陛下的意图了。 明明之前要夺纪侯的兵权,闹得都不好看。 如此却又优待纪侯独子。 陛下到底对信陵侯是扶还是贬呢。 坐在刘家最后头的刘齐玮几欲要捏碎手中的酒杯,他在陛下跟前三年,莫说都统,就是一个队长都没捞到。 纪韫璋却从一介草民一跃成为禁军都统。 高台上的陛下举起酒杯,“今日年岁,愿众爱卿,阖家顺遂,身康体健。” 底下所有人高举酒杯,“愿陛下江山永固,国泰民安!” 酒过三杯,陛下脸上的潮红更深了些,他靠着曹公公喘了一口,“奏乐!” 曹公公立刻朝下面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小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奏!乐!” 欢快的丝竹之乐在大殿一侧响起。 一群舞女从大殿的两旁,翩翩起舞,一步一生花,慢慢到大殿的中央聚拢。 小碳炉也起了作用,盘子里原本冰凉的吃食又慢慢冒出热气。 一旁还有专门的宫人将菜夹到御瓷碗中。 纪韫璋抬手夹菜时,手肘不小心撞到旁边正准备倒酒的宫女。 一壶酒打翻全部淋在了他的胳膊上。 宫女立马惊慌失措地跪下。 “纪都统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第82章 秽乱后宫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纪都统,这边请。” 那宫女将纪韫璋引到偏殿的更衣室。 “嗯。”纪韫璋一边甩着浸满酒渍的袖子,一脚跨进有些幽暗又隐隐有着异香的侧殿。 那宫女在他进去后没有离去,而是跟着一起进去了,回身关门时朝着长廊的某一处点了点头。 刘齐玮的半张脸隐在黑暗中,他的唇角勾起一个渗人的笑。 “纪世子,都统可没有这么好当,秽乱后宫,其罪当诛。” 片刻后,大殿内传来一声声令人遐想的娇喘声。 直到那声音愈发高亢,偶尔路过的宫女太监都忍不住侧目。 刘齐玮才慢慢走出黑暗,对着身后的宫女道,“去叫贵妃娘娘,就说胜雪被纪都统强虏进了侧殿。” 胜雪是贵妃宫中得宠的宫女,一手梳头的手艺最得贵妃的心。 其地位在贵妃娘娘的含元殿,算得上和管事姑姑齐头了。 “是,三公子。”那宫女低着头退下,脚步匆匆朝永乐宫大殿走去。 钟氏放下筷子,才发现,纪韫璋去了许久都未回来。 她望了望大殿门口,不免心中有些忐忑。 她拍了拍狂跳不止的胸口,“璋儿为何还没回来。” 荣佩兰颦蹙起秀眉,捏着帕子的手指紧了紧,还是来了,只怕有异。 她身子微微前倾,询问正在布菜的宫女,“更衣室在何处。” 布菜宫女道,“回夫人,就在旁边的偏殿。” 荣佩兰和钟氏相视一眼。 这时一个宫女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娘娘不好了!” 贵妃娘娘拧着眉斥责道,“什么不好了,不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胜雪姐姐她……” 那宫女突然停住了嘴,一脸焦急,又似是难以说出口。 贵妃娘娘的脸色难看了起来,“说个话吞吞吐吐的,胜雪怎么了!” 那宫女小心瞥了一眼荣佩兰那边,红着脸,声音如蝇。 “胜雪姐姐被、被纪都统强、强虏了……” “什么?!” 贵妃娘娘没听清,“谁被虏了?!” 那宫女眼一闭,立刻匍匐跪在地上,声音高亮了起来,“胜雪姐姐被纪都虏进偏殿了!” 大殿里一瞬时除了没有停下的丝竹之声,静得只能呼吸之声。 贵妃娘娘站了起来,望向钟氏满面的嘲讽,“世子若是喜欢胜雪,本宫也不是吝啬之人,何须在宫中做出这般下作之事。” 钟氏有什么看不出来,设给她儿子的局而已! 贵妃娘娘近身伺候的宫女什么时候沦落到上大殿给官眷家属做布菜倒酒的活儿了。 荣佩兰站了起来,“娘娘,此中定有误会,我家世子虽说没有什么……” “但定然不是一个强人所难的人。” 贵妃娘娘显然没有想到荣佩兰会当众反驳她。 她冷笑了一声,“本来本宫还想给纪少夫人留一个脸面,既然如此,本宫今日就要当着众大臣夫人的面给胜雪讨个公道了!” “捉奸在床,纪少夫人想看个明白就一起前去吧!” 贵妃娘娘缓步走下台阶,倨傲地看着荣佩兰,“待纪少夫人眼见为实后,择日将胜雪抬入侯府。” 唇角微勾,缓慢地吐出几个字,“为世子平妻。” 其他人具是一惊,燕京世家哪有娶平妻的。 平妻不过是在外游走的商贾不甘寂寞,在外娶的二妻。 只是我朝明令停妻再娶者流放千里,所以他们便弄了个什么平妻的名头规避律法。 现在贵妃娘娘金口玉言让胜雪做世子的平妻,这不过是羞辱纪少夫人而已。 荣佩兰却唇角含着淡然的笑,“臣妇自然是相信夫君不是这等下作行径的小人。” 贵妃娘娘冷哼一声,“不见棺材不落泪。” 转身她扬声道,“本宫现在烦请各位夫人移步,帮本宫做个见证。” 说着她语气顿了一下,“以免纪少夫人空口白牙,说本宫污蔑了她。” 殿内顿时议论之声四起。 坐在末尾的谢舒宁跟在康晋堂的身边。 她远远得看着荣佩兰的背影,不免冷哼了一声,信陵侯府的世子夫人可没这么好当。 上一世,纪振明还没有这么快出征,所以年岁宴上,陛下也没有给纪韫璋赏封禁卫都统。 也没有现在的这一出捉奸大戏。 想这里,她忍不住露出快意一笑,天要你亡,这一世无论车轮如何滚,都逃脱不掉上一世的命运。 贵妃娘娘带着一群怀揣着看热闹之心的夫人们,浩浩荡荡去偏殿捉奸。 刚走到长廊上,就隐隐听到高亢的尖叫声。 都是成了家的妇人,谁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事。 这时大家再看荣佩兰的眼神,难免带了些同情之色。 越走近,那秽乱的声音便越发的清晰。 纵是身经百战的夫人们,也都老脸一红。 “来人,把门打开!” 贵妃娘娘大手一挥,一个小太监上前,几下就把门给撞开了。 一刹那,一股甜腻的香味飘散开来。 阵阵糜烂之音也在耳边乍起。 为首的小太监脸色一变,立刻捂住了口鼻,“六情香!” 夫人们纷纷变了脸色,大退两步,用帕子捂住了口鼻。 片刻后,香味散去,众人上前才看清。 偏殿内,放置衣物的两个架子早就倒在地上了,屋里各女眷自带的备用衣裙尽数散落在地上。 层层叠叠的衣裙之上,就是两条白花花的人影。 画面太过淫秽,荣佩兰微微皱着眉偏过头去。 贵妃娘娘却轻哼了一声,“将他们拉开!” 两个小太监赶紧上前。 可两人像是陷入了迷情一般,眼神涣散,只凭着感觉攀附着对方,进行着最原始的冲动。 “诶?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这时众人身后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嗯?这什么奇怪声音……” 众人回头。 只见纪世子双手抱臂,一副闲逛的模样。 嗯?! 纪世子在这里,那里面的人是谁? 贵妃娘娘在看到纪韫璋的那一瞬,脸都黑了。 屋里的两个人还在情动。 纪韫璋挤了过来,看到屋里的情况,倒吸一口凉气,伸手就把荣佩兰的眼睛捂住。 “你上这儿来干什么!也不怕我女儿长针眼!” 说着他便不由分说,就把小娘子给推了出去。 这时,屋里的那个男人抱着胜雪低吼一声,片刻后,两人相拥双双昏死过去。 这时,大家伙儿才看清。 这人竟是—— 贵妃娘娘的侄子,刘齐玮。 第83章 自食其果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含元殿。 贵妃娘娘第一次气得甩了刘齐玮一巴掌,“不是你说的,让纪韫璋从此抬不起头吗?!信陵侯府永无翻身之日!” 刘齐玮眼中的欲色还未褪尽,瘫软地跪在地上,竟被贵妃娘娘一巴掌扇倒在地。 他脑袋还有些混沌,他捂着脸慢慢爬起来,脸上还是有些茫然的表情。 “姑姑,明明我看见他进去了,胜雪叫了起来,我才去查看的。” “哪知道我一开门,纪韫璋就把我拉了进去——” 贵妃娘娘恨铁不成钢地戳着他的脑袋,“那偏殿只有一个出口,你若将他们锁住,就是铁打的人也会中招!” “你别忘了,除了西北军,纪家还有西南军!” 刘齐玮清醒了两分,听到贵妃娘娘的话,不由得哼了一声,“这一战不过是诱——” 贵妃娘娘冷着脸又给了刘齐玮一巴掌。 “伱若是还学不会谨言慎行,你就带着你那一屋子莺莺燕燕回平昌老家吧!” 刘齐玮的头脑这回彻底被打清醒了,他捂着脸低垂着脑袋,“是,姑姑。” 纪家的马车慢慢悠悠行驶在回去的路上。 钟氏还是一脸懵得看着小两口。 “到底怎么回事?” 纪韫璋看了眼一脸淡然的小娘子,从怀中抽出一条帕子,递给钟氏。 “娘,您闻闻。” 钟氏疑惑得凑近帕子,一股刺鼻的味道直冲天灵盖,差点没把钟氏熏晕过去。 她嫌恶地捂住口鼻,身子后仰离得远远的,“这是什么东西!” 荣佩兰将帕子扔给纪韫璋,解释道,“这是当初汤太医给夫君治病时,让他清醒过来的药。” “儿媳想着,在宫里若是有人要陷害,大概就是迷药,所以专门用汤太医上回剩下的药熏制了两条帕子带着。” 纪韫璋拿着帕子又忍不住闻了一下,两眼一翻差点呕出来,“汤岳这药还真……霸道!” 钟氏回想大殿发生的事,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幸亏兰儿有先见,往重了深究,秽乱后宫可是死罪。” 荣佩兰摇了摇头,“现在局势不明朗,陛下的心思难以揣测,皇城后宫又是贵妃娘娘的地方,多些防备总是好的。” 回到玉徽园,纪韫璋就直奔书房。 “魏迟,去查查薛景和。” 魏迟不甚明了,“薛三公子?” 纪韫璋将手中的一枚玉扣放在桌上,“这是狗儿手里的。” “狗儿一直在邵府那边盯流烟,这枚玉扣却是薛景和的。” 说着他蹲了一下,“今日,他的手还有伤,我不得不怀疑,狗儿的死与他有关系。” 魏迟皱起眉,“薛三公子杀了狗儿?” 纪韫璋摇头,“我不确定,你去查查,还有薛景和的商队。” “是!” 魏迟走后,荣佩兰就推门进来了。 她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挂在一旁,她回头看了眼沉思的纪韫璋。 “夫君,你可记得,我之前给你说过的,买了个丫鬟送到康府那事?” 纪韫璋抬头看她,不明所以,“记得。” 荣佩兰走到书桌旁,“今日我在薛家的马车旁见到了这个丫鬟。” “你没看错?”纪韫璋面色沉了下来。 她摇了摇头,“不会,那日那姑娘纠缠得厉害,我不会记错。” 纪韫璋看向桌上的那枚玉扣,低声喃道,“邵武想塞人,薛景和也想往纪家塞人。” “还有今日的刘家,他们到底图纪家什么东西?” 荣佩兰抿紧了唇,半刻后她想到了那个曾经在身边伺候过几日的那个不像丫鬟的丫鬟。 “夫君,流烟在府中这么多年,她可曾有过异常举动?” “流烟一直在玉徽园伺候,未去过别的园子——” 说着这儿,纪韫璋的话一顿,他看向小娘子,“只有一回,她走到了父亲的藏书楼。” “她说她迷了路,不知方向了。” “藏书楼?”荣佩兰已经入府半年多了,从未听过这地方。 纪韫璋,“藏书楼中的书,其实近半数都是祖母嫁过来的时候,从清河崔家带过的,剩下便是祖父和父亲搜罗的书。” “藏书楼在西南角,我也只在儿时去那儿玩过。” 荣佩兰突然眼睛瞪大,她看着纪韫璋的眼睛,“藏书楼修建得这般远,公爹手中难道没有什么东西是……” “啊,这——”纪韫璋嘴巴微张,眼珠一转,伸手抚上她微微凸起的小腹,“这、这孩子会动了吗……” 荣佩兰微微挑眉,拍开他作乱的手,压低了声音道。 “前朝开国时,元帝为了朝堂稳固给亲近的臣子留了一样东西,可这东西最后落入了奸人之手,所以导致天下开始四分五裂。” “公爹他也……” 纪韫璋一把捂住她的嘴,“不要命了。” 荣佩兰挑了挑眉,还真让她猜对了。 说着她又忍不住道,“明明前朝血的教训,还弄这么一个东西做什么,害人害己。” 纪韫璋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想什么呢你。” “前朝教训自然不会重蹈覆辙,前朝当党争严重,我朝的亲王权力架空,自然是避免了这个问题。” “晟王遁入空门十年,庆王野心再大,他也只能做些小动作,扶持顺应他的皇子。” 荣佩兰点头,“所以这东西比前朝还厉害,能威胁上面的人,不然哪里会有这么多人想要。” 纪韫璋,“……” “不是什么稀奇东西,他们想要的应该是元帝赐给纪家的铁券丹书。” 荣佩兰张大了嘴,铁券丹书?要这个做什么?这不是感念世家功勋特赐的吗? 纪韫璋,“纪家的丹书不一样,有一块赦免令。” “不论陛下了什么命令,纪家都能用赦免令。” “元帝的本意也是念在纪家人的功勋上,给纪家后人一次豁免的机会。” 荣佩兰了然的点头。 现在陛下沉迷长生,炼丹,正是和纪家离心之时,纪家却有先帝的赦免令,不论什么命令都能赦免。 所以他们担心他们的谋划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脸的叹息,“孩子,你真不会选,还未出生便头悬一把剑。” 纪韫璋,“……” 他也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小腹,叹声道。 “陛下暂时还不能打破平衡,所以今日他给了我一个禁军都统之职。” 第84章 危在旦夕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荣佩兰是被外墙的鞭炮声叫醒的。 园子里早就装扮一新,四处都喜庆之色,府中的几个妈妈,剪纸也颇是一番好手,除了窗花,还专门剪了个小胖娃娃放在她的床头。 估计现在小娃娃正是长个儿的时候,她的肚子一日日就像吹气一般。 现在像一个小小的盆儿倒扣在小腹上。 就连周妈妈都感叹这个孩子长得好,旁的妇人有孕四个月都还不大显怀呢! 玉徽园的丫鬟们也焕然一新,都换上了红袄子,下面是梨花白百迭裙。 少夫人身边的丫鬟都花容月貌的,若是将来放出去嫁人,不知道多少人家要踏破门槛了。 就是府中的妈妈家中若还有没成婚的小子,都几次在少夫人若有若无的面前探口风。 青檀伺候少夫人梳洗穿戴时,园子里就传来阵阵笑声。 几个丫鬟在雪地间就像一朵朵娇艳傲雪的红梅,留下一串串欢笑声。 几人在园子里堆了一个大雪人,还给雪人身上插了两串糖葫芦当手臂。 此刻她们褪去平日里的谨小慎微,脸上大大笑容煞是可爱。 就连少言寡语的沉春也被感染了。 荣佩兰扶了下头上的簪子,“行了,你也随她们去玩罢。” 青檀将少夫人慢慢扶起来,听着外面的欢笑声,她也只是轻笑道。 “她们还小,喜欢玩乐,奴婢已经过了爱玩闹的年纪了,还是在屋里陪着少夫人吧。” 她比其他几人要大一些,马上快双十年华了。 纪韫璋进来的时候,前面不知怀抱着什么东西,披风挡着鼓囊囊的。 他一边抖落着身上的雪,一边笑道,“猜猜我给你买的什么?” 他的鼻子冻的红红的,眉毛上还有未化的雪花。 将怀里的东西拿了出来,一个还冒着热气的油纸包。 “昨儿晚上,你说想吃油饼,满京也就是北城的一个老头做得最地道了。” “今日年关,竟然也还有那么多人排队买油饼,幸亏去得早,不然哪里还能买到。” 他将油纸打开,献宝似的捧到她的面前,“下面人哪有夫君仔细,看看还热着呢,吃吧,趁热吃才好吃。” 看着眼前的油饼,荣佩兰没想到她随口的一句话,他竟然一大早冒着雪亲自去买。 不知是不是孕期的缘故,她近日总能轻易就落泪了。 她微微红着眼眶,轻声道。 “着人去就行了,哪里还要伱一大早亲自去跑一趟。” 纪韫璋一手将披风解下,随手扔在一旁。 荣佩兰其实这会儿早已过了昨晚那股想吃油饼的劲儿了,但她还是捧场得咬了一大口。 热乎乎的油饼,焦香四溢,看似普通的饼子里面却放了花椒叶,有一股独特的香气。 这时吉星跌跌撞撞得跑了进来,“世子,不好了!” 纪韫璋脸色不好的回头,“什么不好了,大过年的……” “魏、魏大哥!”吉星喘着气,一团团白雾从他嘴里吐出来,他的鼻子耳朵都冻红了,脑门却又有细密的汗珠。 纪韫璋脸色绷紧,“魏迟怎么了,他现在在哪里?” “刚才是汤大人家的小公子亲自来说的,魏大哥伤得很重,现在在汤府。” 荣佩兰看了一眼纪韫璋和逐渐紧绷的脸,就知道是出大事了。 这几天魏迟都不在府中,自那日从宫中回来后就不见了人影。 那日她说了什么? ——“今日我在薛家的马车旁见到了这个丫鬟。” 那个丫鬟桃玲,狗儿,魏迟。 都和薛家脱不了干系。 怕是不仅仅是丹书,当还有更深的事,只是她不知,不若为何杀害一个小乞儿,魏迟又查到了什么被下杀手。 荣佩兰将油饼放下,拿起披风给他披上,“你快去看看。” 今日是除夕,若非有事,今日都在家中阖家团圆。 她牵着他的手捏了捏,“娘那儿有我在,你先去,有事回来说一声就行。” 纪韫璋点了点头,拢了下身上的披风,跟着吉星一头钻进风雪之中。 —— 汤府。 两个汤大人没有分家,还是一个汤府,只是两座宅子并成了一个大宅子。 躺在榻上的魏迟紧闭着眼,他除了身上的皮外伤,他的嘴唇乌黑,整张脸都透着黑。 就连手指都变成了乌黑色。 今日若非汤啸亲自巡逻,城墙根儿下的魏迟就要冻死在这个年关了。 “怎么样?” 汤啸皱着眉看向一脸严肃的弟弟。 魏迟和纪韫璋一样,都是他一手教出来的,虽然他大不了他们多少岁,但是从情感上,也与亲子无异。 汤岳的手中的银针拔出来,却无丝毫变化。 魏迟这绝非常见的毒! 他一向冷淡的脸难得沉了下来,“这毒非比寻常,他今日怕是难过这一关。” 听到汤岳的话,汤啸的脸色瞬间灰败下来。 —— 外面的街道鞭炮声隐隐传了过来。 薛府却没有一丝年关的喜庆之色。 薛家三子,长子早逝,次子薛景易现任通州州府令,三子薛景和却干起了最低等的商人。 除了三子,薛家还有两庶出的女儿。 薛相一早就进了书房不再出来,就连下人的送的饭都没有吃,饭菜在门外冻的硬邦邦的,那扇门也不曾开过。 薛景和站在回廊下,直到手脚冰冻麻木。 彭叔一过来就看到三公子直挺挺的背影。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上前道,“三公子,那魏迟被汤啸带回去了。” 薛景和动了,他冻的发白的唇角上扬了两分,“汤啸?呵,也好,魏迟和汤啸也算半场父子情了,让他死在汤府,也不算辱没了本公子和纪世子的兄弟朋友一场。” 彭叔看了眼紧闭的书房门,犹豫了半刻后道,“今日年关,要不老奴叫相爷出来,一家人吃顿团年饭?” 薛景和自嘲得笑了下,“不必了,他这一生都不会原谅我,他寄予希望的长子为了救我这个废人而身陨。” 彭叔垂下了头,不再说话。 当年大公子素有小明石先生的美名,相爷更是格外看重大公子。 若非意外,现在相府哪里会是现在这番冷清没有人气的模样。 第85章 解药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纪韫璋赶到汤府的时候,汤岳正在给魏迟放血,乌黑的血滴在白瓷碗中,愈发显得诡异。 只见他拿起一个黑色瓷瓶,从中倒出一条千足虫,那条虫跌落进血碗中,片刻后,千足虫竟扭动着身躯开始吃碗中的血。 汤岳的脸色更加凝重了,“这是七日断,断人性命,却养百虫。” 纪韫璋白着脸上前,“可有解药?” 汤岳看了他一眼,“七日断的花有剧毒,但其根却是良药,不仅能解七日断的毒,还能解大部分蛇毒。” 纪韫璋立刻急急道,“哪里有七日断?” 汤岳摇摇头,“七日断是西晋特有,且千金难寻。” 这话无异于给魏迟判了死刑。 纪韫璋看着床榻上已经快看不出原本模样的魏迟,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来。 除了太子的事,他万事未曾避过薛景和,就连他给边关送粮食都是走的他的商队。 他的信任却给了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若非那次薛府来的人是他不认识的人,他也不会心生警惕。 就算如此,他也没有质疑过薛景和。 纪韫璋低沉着声音,强忍着颤抖,“小汤大人,还烦请您尽力,我一定给他拿回解药来!” 汤啸抬头,“你要去哪儿?” 纪韫璋取下墙上的佩剑,头也不回的钻进风雪之中。 “去薛家。” 薛府不同于旁的府邸,不挂红灯,不贴春联,甚至连府中下人都没有换上新衣。 就像是薛家被这个年关忘记一般。 薛府门口的小厮自是认得纪世子,往日里常和三公子吃喝玩乐。 可今日的纪世子一身肃杀之气。 惊得小厮手中的扫把都掉了。 “纪、纪世子……” 纪韫璋翻身下马,他的眉眼像是比这大雪还要冷冽,仿佛下一刻他就能拔剑将相府夷为平地。 小厮吞了吞口水,这大过年的,纪世子为什么这么可怕的一副表情。 “薛景和在何处。” 纪世子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小厮刚想壮着胆子说两句推脱之词。 彭叔却站在门内道,“纪世子,我家公子已经在等着世子了。” 薛景和的园子纪韫璋来了无数次。 头一回他是觉得如此的陌生。 相比其他的院落,薛景和的园子偏远,却最为奢华。 波斯的地毯,嵌满宝石的花瓶,做得华丽无比的弓箭,千金难求的仙女图。 就连地板都是金丝楠木做的。 薛景和的园子若是当出去,怕是能换万金不止。 纪韫璋踏进园子,就看到薛景和喝茶的茶桌上放着一个木盒子。 薛景和微微抬眼,“来了。” 说着他倒了一杯茶,往前推了下,语气还像老朋友一般,“来尝尝,这是余杭来的雪芽,千金一两,我专程给你留了一盒。” 纪韫璋握着佩剑的手紧了紧,半刻后,他才从牙关中挤出一句话,“七日断的解药呢。” 薛景和的冲茶的手一顿,然后笑了笑,“急什么,连杯茶都不喝了吗。” 纪韫璋手中的剑往前,剑鞘一动,那杯茶就倒了,茶水立刻四流,再沿着桌边滴滴答答浸湿地上昂贵的波斯地毯。 唇角勾起嘲讽一笑,“当年魏迟救你险些丧命,真是不值当。” 薛景和却挑眉,“怎么不值,不然他哪里还能留着一口气来等着伱寻药。” 说着他晃了晃手背上还未痊愈的伤,“看见了吗,不然他的下场就和那死狗一样。” 纪韫璋眸色渐深,手中的剑没有出鞘,只是剑鞘抵着他的眉心,“药。” 薛景和却一点也不急,丝毫不怕纪韫璋会杀了他。 他将手中的玉瓷壶轻轻放在被纪韫璋打翻的那个茶杯边上,“现在给纪世子一个机会,二选一。” “边关的纪侯,中毒的魏迟。” 说着他抬起笑意盈盈的脸,还一如往常的风流潇洒的模样,“好歹兄弟一场,薛某自是给纪世子一个充分考虑的机会。” —— 荣佩兰坐立难安,总觉得要出事。 纪韫璋已经出去一个多时辰了,却没有着吉星回来报个平安。 “沉春,海棠,走,我们去一趟汤府。” 海棠皱着眉回过神来,“是!” 年关的雪越下越大,马车都跑不起来了,只能靠马儿奋力的拖拽才能前行。 路上放鞭炮的小孩儿都少了,早上都还能听到四处的鞭炮声,这会儿已经很难听到炮声了。 吉星正在回廊下焦急的走来走去,世子不让他跟着,魏大哥又昏迷不醒,这会儿他只恨自己为什么就帮不上忙。 “吉星。” 回廊尽头的声音唤醒了他。 “少夫人?” 吉星迎了上去。 荣佩兰搭着沉春的,一手护着肚子,“到底怎么回事,魏迟呢。” 吉星的脸难看了好几分,“魏大哥中毒了。” 几人快步进走房中。 汤岳一头的汗正在施针,而床榻上的魏迟已经认不出了,这哪里还能看出这个曾经那个潇洒冷俊的魏迟。 海棠一见魏迟的模样,脚步晃了晃,她的声音忍不住颤抖起来,“怎么、怎么会这样……” 荣佩兰看到魏迟的模样却皱着眉,半刻后,才对汤岳询问道,“七日断?” 汤岳讶异的回头,七日断只有西晋才有,纪少夫人如何一眼就得知是七日断? 荣佩兰瞧着魏迟的逐渐黝黑的肤色,怕是没有多久时日了,幸好她赶了过来,“解毒要七日断的根!我有!” 汤啸一下就站起来了,眼眸中迸发出惊喜,“当真?!” 荣佩兰立刻转头对沉春道,“你脚程快!你去,就在妆匣的最下层,有一只木簪,快去拿来!” 海棠回过神立刻道,“让我去,少夫人的妆匣子都是我收拾的,我知道地方。” 汤啸也顾不得为什么纪少夫人会有七日断的根,立刻拽着海棠就往外走,“快快,我送你!” 两人急匆匆的走了,汤岳才松下一口气来。 他看着这个柔柔弱弱的纪少夫人,忍不住询问道,“少夫人如何会有七日断的根?” 荣佩兰抿了下唇,眼眸微垂,像是陷入了回忆一般,“其实大祁也有七日断,只是太难采了。” “这是我阿爹送给我娘亲的簪子。” “七日断,还有一个说法,生生世世的恋人。” 第86章 双胎之喜!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薛家小厮看着门口带着礼的年轻妇人,台阶下的马车是信陵侯府的马车没有错。 这纪家人怎么了,喜欢大过年的来上门? 前脚世子来带着杀气,后脚夫人来带着节礼? 荣佩兰脸上挂着和煦的笑,“还烦小哥通传。” “宫中来了赏赐,阖家等着世子回去接旨呢。” 小厮一听立刻耽误不得,赶紧跑去通传,若是误了宫中的旨意,这事要是算在他的头上,他哪有小命来担这个责。 荣佩兰沉静着脸色,薛府的门庭清冷,不像是过年,倒像是无人的空居。 相府占地不比侯府小,薛三公子身为嫡子却住得偏远,仅临着侧门。 若非有小厮的领路,怕是很难知道薛景和会住这么偏的院子。 荣佩兰带着沉春抱着一堆的礼到和野居时,纪韫璋正和彭叔打得难舍难分。 沉春见状捡起一颗石子,指尖发力,击中了彭叔的膝盖。 彭叔的脚脱力,从半空中跌落。 纪韫璋乘势,挥剑刺了过来,彭叔只能双手抓刀劈开他的剑。 剑尖偏了方向,最后没入彭叔的肩头。 “好、好、好。”薛景和拍着手从廊下走了出来,唇角勾着薄凉的笑。 “纪世子好身手,谁说纪侯后继无人,他们都被纪世子蒙骗了,不对,是他们有眼无珠。” 说着他顿了一下,“就连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也是不知。” 他摆弄了一下手指间那个硕大的祖母绿戒指,轻抬眼皮,看着院子中手持长剑,身形挺拔的老友。 “纪世子考虑好了吗。” 荣佩兰知道他们聊的什么,但是隐隐知道薛景和应当是抓住什么来威胁纪韫璋了。 狗儿惨死,魏迟身中七日断,他的手段残忍,什么能威胁纪韫璋。 沙场上的纪振明! “夫君!” 思及此,荣佩兰急急地出声。 “宫中来赏赐了,母亲等着你回去接旨呢。” 纪韫璋回头,荣佩兰身上系着一件月白色的披风,帽兜软塌塌的在身后,小脸被风吹得通红。 薛景和也看向她,唇角上扬,“看来纪少夫人已经替你选择了。” 纪韫璋猛得回头看他,“薛景和!” 薛景和却轻轻晃了晃手指,“宫中有赏,纪世子还是快快回家,莫误了贵人的恩赏。” 说着他背着双手返回屋内,茶桌上的那个木盒子被薛景和打开,拿出一截枯黄色的根,隔着窗子朝纪韫璋晃了晃,然后随手被他抛进火盆之中。 纪韫璋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眼眶都红了。 荣佩兰上前轻轻拉着他的手,微不可闻的声音道,“魏迟毒已解。” 声音很轻,轻得像羽毛一样飘过他的耳边。 纪韫璋愕然地回头,那句轻得风吹就散的话,明明晃晃的在他的耳边。 小娘子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他按耐下心中的困惑,牵着她快步走出薛府。 直到上了马车,从车窗再也看不到薛府的影子。 纪韫璋才急急地问了出来,“你说魏迟的毒已经解了?” 荣佩兰从袖袋中摸出只是光秃秃的簪杆,枯黄色,与薛景和扔掉的那个并无二样。 “这就是七日断的根,是我阿爹为娘亲去亲手雕制的簪子。” 发簪曾是阿爹送给娘亲的。 只因为七日断还有个许终生的说法,生生世世。 发簪是枯黄色,簪干被打磨得光滑,簪头是阿爹拙劣的雕工,刻了一朵不甚美丽的花。 汤岳将簪头的花掰断给魏迟下药了,参差不齐的断截处还有幽幽的清苦之味。 纪韫璋看着垂眸摩擦着只剩光秃秃的簪杆,嘴张了张,末了轻声道,“这是岳母的遗物……” 荣佩兰抬眸,微微勾起唇角,“簪子只是一件死物,魏迟性命在旦夕,自是要救他。” 纪韫璋激荡的心已经逐渐平复下来,认真的看着她的眼,“娘子,我定会为伱再寻七日断的根!” 荣佩兰笑了笑,“七日断难寻,且生长周期极长,没有五年不成形,不成形的根没有解毒功效,但花却又是每年年开花年年毒。” “所以莫说大祁了,就是在西晋,七日断的毒易得,根却千金难寻。” 荣佩兰摩擦着手中光滑的簪杆。 曾经娘亲嫌弃了这簪子许久,她却在他们路途中当完所有家财后,将这个发簪挽上发髻后再未取下。 荣佩兰和纪韫璋再次赶到汤府时,汤岳刚给魏迟针灸完。 七日断也给他喂服了下去。 魏迟没有初见那般吓人了,纪韫璋松了一口气。 不知是不是方才奔走得急了些,现在歇口气后,荣佩兰觉得肚子有些微微绞痛。 她颦蹙着眉,护着肚子,慢慢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 纪韫璋像是有所感应一般,回头就见她白着脸抱着肚子斜靠在椅背。 “汤岳!”他惊叫出声,两步就奔了过来,扶着她的胳膊。 汤岳见状,三步并两步上前。 顾不上许多,他手指搭在荣佩兰的脉搏之处。 片刻后,他怪异地看了一眼一脸焦急的纪韫璋。 “纪世子,你这……” 纪韫璋不耐烦他的磨磨唧唧,声音忍不住大了些,“这时候还吞吞吐吐,到底什么问题?!” 荣佩兰也紧张了起来,莫非是她来的时候在马车太过颠簸,还是在薛府时小跑了几步。 她抓住纪韫璋的手忍不住慢慢收紧。 这段时日,肚子大了些,她才感受到为人母的奇妙。 莫不是这孩子…… 汤岳慢慢站起来,“无碍,纪少夫人已经四个多月了,胎已经坐稳了,不过是走得急了些,颠簸了些,不打紧。” 末了他又补一句,“双胎,还是需注意些的好。” “什、什么?双胎?” 小两口被汤岳的话震晕了。 荣佩兰难以置信得抚上小腹,难怪周妈妈说她的肚子比旁的妇人要大,原来这里头装了两个小家伙。 纪韫璋一股难以言说的喜悦弥漫上心头,他颤抖地伸出两根手指,一脸还需要再确定一下的表情望着汤岳。 “两?个?” 再次得到汤岳的肯定后。 纪韫璋瞬间惊喜挂在脸上,他憋了半天后,蹦出一句,惹得汤岳直翻白眼。 “我可太厉害了!” 第87章 暗流涌动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夜幕降临,细小的雪花慢慢飘洒落下。 吃过年关饭后,钟氏喝了些酒,早早的回去睡了。 玉徽园的几个丫鬟拉着吉星要放烟火。 自知道小娘子怀的是双胎后,纪韫璋几乎连路都不让她再多走动一步了。 园子里一阵白光亮起,园子里,几个丫鬟正在放烟火。 纪韫璋将小娘子裹得严严实实后,才牵着她坐在廊下的凳子上。 一旁青檀早就点好了火盆,暖手的汤婆子也已经备好了。 荣佩兰看着园子中的嬉笑玩乐的小丫鬟们,忍不住叹道。 “宽哥儿喜欢这些,可惜白日里青檀没能把他接过。” 纪韫璋拍了下她的手,“明日我去接。” 她轻轻摇了摇头,“起码要出了十五,你才接得过来,舅舅古板,不会让宽哥儿来的。” 他侧头看着她的平静的脸,“宽弟,还有几年就能参考了,待他考上,我便给他买个宅子,让他自己独立门户,日后想来就来,想住便住!” 荣佩兰低低的笑了声来,“都说长兄如父,你这是什么,姐夫如父吗。” 纪韫璋挑了下眉,“如何使不得,往后,你若不准我喝酒,我还有个藏身之处。” 园中挂了不少的灯笼,空中细小的雪花,打着转儿得慢慢落在,在灯笼暖暖的灯下,显现没有那么寒冷了。 荣佩兰呼出一口热气,想到白日里,薛景和的话。 “夫君,那薛三公子让伱选什么?” 纪韫璋想到薛景和,面色沉了下来,“不知薛景和什么时候入了庆王的阵营。” “我前去拿解药,他却让我在魏迟和我爹中间选。” 说着他的手紧紧攥起拳来,“我爹在前线殊死搏杀,他却拿我爹当筹码!” 荣佩兰抿了抿唇,“公爹天高水远,他为何这般笃定?” 纪韫璋皱起眉来,“薛景和有商队,我曾多次托他的商队,帮忙把粮食运往边关。” “朝廷饷粮总是拖欠,我爹不愿亏待底下的将士,都是自己先垫粮又垫钱,所以薛景和的商队帮忙运送过多次粮。” 荣佩兰垂下眼眸,瞬时就想到了,上次周管事提议开铺时,她在那张大疆图上将钟氏的米铺都标记了出来。 明明晃晃就是一条从京到边关的路。 公爹和祖父都是武将出身,这么多年的经营,不会没有自己的网。 如果说这张网让薛景和入侵了,他何尝没有能力将千里之外的纪振明暗杀。 想到这里,她面色沉重的开口的道,“怕是不妙,公爹身边估摸着混进了奸细。” 纪韫璋沉思了片刻,又摇了摇头,“我爹身边有玄甲军,他们不是那么轻易得手。” “玄甲军是从我祖父就开始训练的,选拔苛刻,校考也苛刻,汤大人就是玄甲军出来的,若非他伤了腿,他也不会回京。” 荣佩兰不赞同的摇头,“若是按照你说的,薛景和早已开始帮忙送粮,他的人就极有可能早已安插其中,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她将手中的汤婆子举了起来,“夫君莫忘了还有个刘齐瑞。” “公爹千里迢迢地回京,刘家人费尽心思拿了虎符。” 说着她揭开汤婆子的盖子,里面的炭火慢慢被吹灭,“明明得偿所愿,朝中那么多武将,却只叫公爹,这无异于重新烧灶,图什么呢?” 说着她的眼眸暗了下来,“无非就是惧怕公爹在军中的威望,虎符哪有真人管用。” “可若这个人不在了呢。” 纪韫璋黑了脸,“他们敢!” 荣佩兰将彻底冷掉的汤婆子放进他的手中,“你莫忘了,公爹在哪里,他在边关,沙场无情,刀剑无眼。” “若是他们里应外合,公爹又有几分胜算呢。” 纪韫璋抬头看着她,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形,“那我是要去一趟边关才行了。” 她立刻坐起身抓住他的手,“你不能去。” “陛下才封了你禁军都统,还未上任便跑去边关,是对陛下的不信任,无法交代。” 荣佩兰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影。 今日她在汤府看到的那个年轻人。 想着她抬起头来,“汤大人的长子,汤大人说他的身手在你之上,去年已经自己一个人跑过通州。” “他无官职,鲜少露过脸,此行他去最为合适。” 纪韫璋不算是个自大之人,玄甲军的战力他毋庸置疑,可若真按小娘子说的这般,小人无孔不入,他爹不仅要对付外敌,还要应对内奸。 他爹纵是有三头六臂,怕也难以招架! 思及此,他就坐不住了。 站起来就要前往汤府去。 “诶!你现在就去?!” 荣佩兰一下没拉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火急火燎的在年关之时又一次往别人府上跑。 —— 汤府。 “我去!” 汤叙朝气蓬勃的脸上尽是兴奋。 汤啸看着长子的模样,自是知道他的性子。 长子最像他,也是最待不住京城之人。 汤啸最后叹息了一声,雏鹰已大,到了离巢的时候了。 “明日你便启程,切莫大意!” 末了他又交代了一句,“走之前,给你娘上一柱香。” —— “先生,薛公子失手了。” 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窗边。 可屋内的人没有丝毫惊讶,左手挥洒泼墨。 “薛景和心浮气躁,白白浪费了一个机会,他想一箭双雕,哪有那么多好事让他做成。” “成事不足的东西而已。” 他将笔随意丢弃在桌案上,桌上的画纸被砸了好大一团墨点,好不容易画好的画,生生被破坏了。 他将桌角的干橘皮扔进火盆中,几声噼啪轻微的响声过后,就是一缕幽幽的橘子清香。 黑衣人没有动,“殿下问先生,这个年关可还有好消息?” 木春微微侧头,“好消息?” 他笑了下,“自然有好消息,还是一个震惊朝野的好消息。” 黑衣人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木春又拿起一片干橘皮,放在鼻端闻了闻,才扔进火盆中。 他盯着橘红色的碳火,半刻后,才轻声道。 “钟家那案子,总该有人背了,薛景和既然这么积极,就让他去办。” 黑衣人,“是。” 第88章 捉贼要拿脏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勤政殿。 下面匍匐在地的百官大气都不敢喘。 陛下举着手中的奏报,在御座前已经转了好几个圈。 “这是刘齐瑞给朕发的八百里急报。” “开年第一喜,竟然是你们给朕的。” 他的脸上的潮红也愈发明显,只差连脸珠子也要溢出血来了。 “西晋那蛮荒之地,除了牛羊和草还有什么?” 他激动得挥舞着手中的奏报,“十几年前,他们骁勇善战,兵强马壮,纪老将军一战将他打回了姥姥家!那一战的惨烈难道你们都忘了吗!!” 他大大得喘了一口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手指颤抖得指着孟玄翊。 “朝堂每年拨了多少银两来造火药,现在神机营中能用的也不过堪堪二十门!” “前线的奏报写的什么,武器精良,战马骁勇,还有大炮五门!!” 他将揍报大力掷到孟玄翊的身上。 “五门!现在奏报说西晋有五门!” “这就是你神机营给朕的惊喜吗!什么时候竟然还将大炮给人家送上门了?!” “伱怎么不将所有的城门都打开,让人家走进来呢?!” 说到这里,陛下气急,撑着高台上的栏杆,指着太子怒吼道,“忽然如此,你还做什么太子!朕要废了!” 孟玄翊跪在地上,奏报摊开掉落在地。 上面还有纪侯重伤,疑太子泄露神机营炮图,等字眼刺激着他的眼。 下面的百官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此时,谁也不敢说上一句,‘请陛下收回成命’。 明明过年的时候还是一片祥和。 怎么只转个年关,就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每个人都匍匐在地上颤抖着,年岁大些的官员,如何不知十几年的惨烈,若非如此,陛下又怎么能大力拨款就要造大炮。 —— 纪韫璋下值回来时,面色不虞。 就是荣佩兰叫他的两声,他都没有听到。 吉星迈着小步跑进来,将世子的佩剑和官帽归置好。 荣佩兰拦下他,“怎么了?世子今日第一天当值,怎么脸色就这般难看?” 吉星小心看了眼世子,低声道,“今日朝堂上,陛下要废太子。” 荣佩兰皱起了眉头,陛下要废太子,什么样的事情,能让陛下气成这样。 这些事情吉星自是不知了,他只是在去接世子时,在宫门口听到下值的侍卫们议论的。 “他们就这么蠢!为了争权夺利,竟然连炮图都送到西晋手中!” 纪韫璋气得将桌子拍得梆梆响。 “他们就真的当那西晋国君是三岁的小儿吗?!” “大炮都送了,人家就会再乖乖得听其摆布吗?!就不怕那炮弹掉他的头上吗?!” 荣佩兰上前在他对面坐下,一下就听明白了,神机营的炮图被泄露出去了。 “这么大的事,不可能是太子泄出去的,可有抓事主?” 纪韫璋抿紧了唇,“神机营内外都审查一遍,只有一个曾经在火药房干过的小主簿,在年关时在家中悬梁而亡。” 荣佩兰不可置信得摇摇头,“这太扯了,一个小主簿就要掩掉这样大的事!” “若是这样,真的就像阿爹说的那样,气数将尽。” 纪韫璋摇摇头,“太子已经被禁,陛下杀了所有驻守在神机营的守卫,靳少毅将带领虎贲军奔赴边关。” “刘齐珲任命监军,携炮十门赶往沙场。” 说着他捏了捏眉心,“伤敌八百,自损一千,明日,我要去揭发庆王!” 荣佩兰握住他的手,“捉贼拿赃,庆王你可有证据?” 纪韫璋抬眼看她,“庆王买卖官位,科考受贿,正是贪污军饷,甚至连修坝固堤的钱都要吃!” “这哪一条不是死罪!” 荣佩兰摇头,“若是随意换了一个官员,都是满门的罪。” “但是在庆王身上就行不通了,阿爹很少跟我说朝堂,但我阿爹说过一句,当年陛下是愿意和庆王同坐大宝。” 纪韫璋皱眉,“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庆王——” “自然不。” 荣佩兰打断他的话,“打蛇七寸,你们追查了庆王这般久了,难道就没有别的发现?” “兵权,财权,民生,庆王无非是想架空陛下。” 说着她盯着纪韫璋的眼,轻轻眨了眨,“你现在近水楼台,不若你换个方式告诉陛下。” “似有若无,才能令人心生恐惧。” 纪韫璋慢慢抬头看向她,只见她微微勾起唇角,似乎将这轻易要掉头的事看得无比轻。 —— 御书房中,满桌子堆积如山的奏折,陛下从未感觉这样力不从心。 自翻过年后,没有一件是称心的消息。 纪振明守了那么多年的边关,不曾出过任何变故,他一走就出了这么大的篓子。 是不是他老了,他的决策真的出错了。 纪振明还是那个纪振明,其实从头到尾变了的人,是他。 曹公公端着醒神茶迈着轻巧的步子,躬身走了进来。 “陛下,喝点茶水吧,您已经看了一个时辰的奏折了。” 陛下揉了揉太阳穴,慢慢站起身来,“这茶喝多了,晚上睡不着,陪朕出去走走吧。” 曹公公连忙拿起狐皮大氅,“陛下,外面虽说雪已经停了,但也是冻得很。” 陛下毫不在意摆摆手,“正好清醒下脑子,朕都觉得朕快要老糊涂了。” 曹公公扶着陛下的手,“陛下哪里老,七殿下才三岁,您正当壮年!” 陛下看了眼自己有些枯瘦的手,“朕明明只比那纪呆子大三岁,上回一见,朕好像要比他老了十几岁。” 曹公公扶持着陛下慢慢走出御书房,迎面的冷风直袭面颊,他缓了一缓后道。 “陛下忧心国事,为天下黎民操劳,如何能不沧桑。” 陛下笑了,“纪呆子管着几十万的兵,而朕管着天下,所以朕才如此苍老,你是这意思?” 曹公公连声应道,“是。” 陛下看着不远处的飞檐,喃喃道,“纪呆子重伤,朕都没有勇气将这个消息送回信陵侯府。” 曹公公语结,末了也只能安慰道,“军中的军医都是跟着纪侯身经百战,有着能起死回生的本事,纪侯定会吉人天相。” 御书房离勤政殿近,也离观星台也近,每日钦天监就在此观天象算四季。 观星台下面有一池睡莲,夏日的时候,若是宴请官员,大多都选在这儿,夏风凉爽。 冬日就没几个人来这边了,冬日寒冷,湖面已经结了厚厚的冰。 湖面上传来欢乐的嬉笑之声。 远远看,好像是几个孩子玩乐。 “那都是谁?”陛下看不清人。 曹公公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好像是庆王世子和七殿下还有六殿下在玩冰车。” “岸边的那人好像是庆王殿下。” 开始搞事了,求票票,求收藏,爱你们!! 第89章 兄弟阋墙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听到庆王两个字陛下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又想到桌上庄克兴的折子就头疼,“这个庄克兴啊庄克兴,还真是朕的克星!” 曹公公自然知道陛下有多恼怒庄克兴。 庄大人原是先帝提拔到了内阁的大臣,是个直言不讳的主。 一个秦相爷,一个庄大人,都是先帝给陛下留下的言官能臣。 陛下没有忍住气,流放了秦相爷,至今生死未卜。 现在只剩庄大人,一降再降,已经坐到御史台。 陛下也知,若是再杀了庄克兴,这个朝堂上就真的再也没人说真话了。 曹公公好言劝慰道,“庄大人也是为了社稷,您瞧朝堂上,有谁敢和庄大人为伍的,不都怕您一怒之下受到牵连。” 陛下没好气道,“庄克兴天天那几个老折子都写烂了吧!” “庆王的错再多,朕已经罚了他,他一无权二无兵的,就贪点钱而已,朕已经罚过了,他为何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揪着不放!” “庆王这般爱财,也不过是年轻时跟朕一起吃过苦,这点小事朕都能谅解!” 冰面上两辆木制的小车,庆王世子孟玉成抱着三岁的七殿下,哈哈大笑得叫前面拉车的小太监再跑快一点。 后面的六殿下也七岁了,自己一个人抓着小车的把手,也急吼吼的要追上他们。 小孩的欢笑声划破皇城冰冷肃静的长空。 陛下远远看着,最后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庄克兴也好,庆王也罢,还不都是朕在兜着,都没一个省心的。” 回去的路上,陛下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曹公公想着前日里贤妃娘娘塞的银子,现在陛下心情不错,应当是个好时机。 “陛下,奴才前日里遇到贤妃娘娘了,娘娘让宫女采了好些梅花,说现在梅花正好,做些梅花饼,到时候给您送过来,到时候也让奴才沾沾口福。” 陛下瞥了曹公公一眼,“你到底是惦记贤妃的梅花饼还是贤妃的银子?” 曹公公嘿嘿一笑,“那自然是娘娘的梅花饼。” 曹公公心中有秤,什么钱能收什么钱不能收,他自然有个衡量。 陛下搓了下微凉的手心,“行了,走吧,贤妃的梅花饼去年就没吃到,今年去尝尝鲜去。” 曹公公笑眯起了眼,贤妃娘娘这回出手大方,办成了事,他能放心的把钱收下了。 贤妃娘娘是陛下还是肃王时,府里的侧妃,算得上是跟陛下的少时夫妻了。 贤妃容貌老去,虽然比不上艳冠群芳的贵妃,但是这份亲谊,是谁也比不上的。 宫道上的雪已经扫得干净,贤妃的寝宫比贵妃的含元殿稍远了些。 陛下没有坐轿子,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慢慢走过了。 这里的路他已经走了几十年,这个皇城似乎已经融进了他的骨血之中。 不论是年少之时的兄弟之争,还是充满荆棘的登基之路。 转角一个小门,门后似乎有人在闲谈。 “这就是兄弟阋墙呀!” 曹公公刚想上前呵斥,却被陛下制止。 后面有两个年轻的声音,听着不是太监,倒像两个侍卫。 另一人声音低了些,“你小声些,难道要让人知道我们在这儿偷懒吗?!” 那人再说话的声音就小了些,“纪统领又不给告假,我还不是烦闷才到这里来的。” “我是家中老幺,大哥二哥想挣财产,我都不管,可那日明明舅舅都欺上门了,他俩居然躲着不出来了。” 另一人嗯嗯了两声,然后反应了过来,“你舅舅上门?又关伱舅舅什么事。” 那人的声音郁闷了起来,“大哥是前夫人生的,我和二哥是亲兄弟,舅舅上门按道理说是帮二哥,我一个人挨了舅舅两巴掌,他们倒好,头都不冒,只派了两个小厮叫唤!” “昨日我才知道,是二哥故计叫舅舅上门的,按我一个不敬长辈,日后再给大哥按一个不事嫡母。” 另一人啧啧了两声,“你这个二哥心眼子可够多的,多少财产竟兄弟之情都不顾了。” 那人声的声音再次传来,“我父亲名下的铺子虽然杂,但是衣食住行都有,算是囊括了民生。” 另一人咋舌的声音响起,“这么富,你就不想挣上一挣?回家做财主,哪里还用在这里拼死拼活!” 那人叹息的声音再度传来,“我不懂经营,挣了也只会败光家产,还不如交给懂经营的大哥。” 似乎是通道的另一头有人发现两人的偷懒。 “你们俩在这儿干嘛,纪统领要点名操练了!” 一阵细嗦之声后,就是佩刀撞到墙面的声音,“快快!来了来了!” 陛下站在宫道上,眸色晦暗不明。 曹公公小心地看了眼陛下,“陛下,不过是小侍卫家里的家长里短……” “可要奴才将偷懒那两人寻出来?” 陛下面色微沉,摆了摆手,“不必了。” 他看了眼不远处的贤妃宫殿,他朝曹公公挥了挥手,“你去贤妃宫里拿些梅花饼,朕累了,朕先回宫。” 曹公公,“奴才去给你叫步撵来!” 陛下慢慢抬起脚步,“朕自己走走。” —— 纪韫璋看着回来的两人,唇角微扬起,“都发泄完了?” 那个家中烦事的小侍卫点点头,“说出来轻松多了。” 另一人也道,“都统,我们俩是好友,我不会把他的事随便乱说的。” 烦事小侍卫摇头,“没事,反正都是鸡毛蒜皮,我已经打定主意不理了!” 纪韫璋挥挥手,两人赶紧归队。 他看着整齐的队伍,脑海中却是那日小娘子说的话。 ——“万要确保一环不掉,才能完美闭环。” ——“如何不掉?” 他从太子处得知,陛下还是肃王时,一位正妃,两位侧妃,只剩贤妃在身边。 贤妃的梅花饼是最为拿手的点心。 所以他在贤妃宫女出宫时,故意说,陛下不满意御膳房的梅花饼。 贤妃自然会贿赂曹公公让其在陛下面前美言。 而他只需观察,陛下若是走向去往贤妃的宫道,他就去故意提点烦事小侍卫。 再顺势让其去人少的偏巷诉苦。 这几条路他走了多次,甚至数了步数,就为了让陛下一起‘巧合’的遇上闲言碎语的侍卫。 ——“如果陛下没有按照既定路线走呢?” ——“那就在陛下面前演一出兄弟阋墙。” 第90章 婚事之变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兰儿你怎么来!” 钟氏赶紧迎了上来,荣佩兰还不到五个月的肚子,已经看着像六个月的肚子了。 幸亏汤太医早早诊断了出来,才让她有足够多的时间,再多寻两个奶妈子。 荣佩兰手里拿着一个帖子,笑道,“汤太医让我适当走走,到时候两个孩子才好生。” 她身后的海棠手里提着一个麻布小口袋。 钟氏一看小口袋,就知道是什么了。 她已经多年没见过这小口袋了,还是十多年前时,纪老将军还在的时候,用来传递信息的。 她让周妈妈打了一盆水,熟练的捞出带字的黄豆。 她将黄豆一一排列,仔细辨认后才看清。 ——伤好,勿念,心安。 钟氏皱着眉抬头,“什么意思?侯爷受伤了?为何没有消息传来?” 眼见她要慌了神。 荣佩兰忙拉起她的手,“母亲别慌乱,公爹既然用这样的方式来告诉您,他就是安然无恙。” “只是现在朝堂局势紧张,太子被禁,朝廷派去监军又是平昌伯次子刘齐珲,保不齐,不知道他们会传回什么消息来扰乱您,所以公爹先来消息报平安。” “您在京中安然,公爹在边关才会放心。” 钟氏摸着心口深呼吸了两番,才慢慢坐下,“对,现在边关京中都有刘家那样的货色,我不能乱,我站稳了,侯爷才能一心对外!” 荣佩兰见她平静了下来,才将手中的帖子递了过去,“阮家的喜帖。” 钟氏翻开帖子,“阮大姑娘要嫁给薛二公子?” “那薛二公子薛景易不是在通州做州府令吗?” 荣佩兰扶着桌子也慢慢坐了下来,钟氏见状,立刻让周妈妈拿来一个软枕让她靠着。 “这是周妈妈前日里刚好的麦枕,靠着舒服些。” 她将长形的麦枕搁在腰后,顿时就觉得腰部轻松了许多。 调整好坐姿后才继续道。 “听说年后就升迁调回京了,两人自小便有婚约,阮家老太太近来身体不好,阮家希望两家趁早成婚,不然怕阮大姑娘又要多耽误两年。” “这才没传出什么风声,就这般急急的准备出嫁了。” 阮太傅中年丧妻后续娶了年轻的阮夫人,所以阮家两位公子已经而立之年,甚至大公子去年已经添了第一个孙辈,而两个老来女却还未出嫁。 阮家的老太太更是京中少有的老寿星,已经四世同堂。 也怪不得阮太傅这般着急要将女儿嫁出去呢。 钟氏叹了口气,“阮大姑娘被留到这般大才出嫁,也真是苦了这姑娘。” “当年阮太傅为了太子妃的位置,没少给柳家使绊子。” “阮太傅出尔反尔,也没想到薛相还能继续同意两人的婚事。” 荣佩兰想起年关那日,冷清到诡异的薛府,不知这个曾经被寄予厚望的姑娘,嫁入这样一个冷清的府邸会是一番何等模样。 街道的雪开始化了,难得一个大晴天,万里无云。 阮大姑娘阮湘芸的出嫁虽然匆忙,但是办得也算是宏大,阮薛两府都在西城,阮家的花轿硬是在西、南两城转了整整一大圈。 阮湘芸已经被送出了门子,阮夫人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身边小女儿阮湘莲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 荣佩兰的肚子大,自踏进阮家大门后,她寻了个角落待着,就没再挪过窝。 在得知她怀的双胎后,不少贵妇夫人都上来和钟氏攀关系,想要一件纪少夫人的物品。 她这才知道,原来得了怀身子妇人的东西后,日日带在身上,会帮没有孩子的妇人招孩子。 怪不得出门时,钟氏让青檀一股脑将一些随身小玩意儿都带上呢。 荣佩兰将最后一个香囊递给一个笑眯了眼的夫人时。 阮家的一个满脸满身都是血小厮跌跌撞撞得跑了进来,他跨过门槛时脚下一软,一头栽倒在台阶上,边上的两个门子立刻将他搀扶了起来。 “不好了,夫人!” 这小厮是送嫁的小厮,腰间还系着红绸。 阮夫人一口气没上来,一头朝后倒去,幸好阮湘莲在身后,及时接住。 那小厮瘫软着手脚,他的半张脸是血,身上的衣衫也破了,仔细看才发现,右手的手指竟也少了两根! “大姑娘的送嫁队伍被、被抢了!” 周围的宾客无不哗然。 是何人敢公然在燕京城中行凶! 是故意奔着阮家来的,还是阮大姑娘实在运气不好,就这样被撞上了! 阮大姑娘在出嫁这日被抢,若是流言四起,要是要阮大姑娘的命啊! 荣佩兰也在海棠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 阮太傅从花厅里出来了,一听到小厮的话,也是脚下一软。 他强撑着侍从站了起来,颤抖着声音道,“大姑娘现在在哪儿!” 那小厮撑着最后一口气道,“南、南市街。” 阮大公子将小孙子往旁边乳母身边一塞,捏着袍角就往外奔。 阮二公子一边跑一边喊,“牵两匹快马来!!” —— 冷清的薛府难得一派喜气洋洋的场景,府中穿红挂绿,门口燃放的烟火的炮竹,给府里平添了一丝热闹。 自家二哥成婚,薛景和却没有出去,甚至都没有挪动屁股的意思。 顶级的雪芽茶泡了两壶,将面前的茶杯倒满又倒掉,倒满又倒掉,直到第四杯才自己端起来喝。 他轻轻晃动着茶杯,“大哥,爹憎恨了我这么多年,我今日就要让他看看,我薛景和不比你薛景从差!” 彭叔一边擦着自己的手,一边跨进书房来。 “三公子,已经办好了。” 薛景和将桌子上一匣子金子往前推了推,“这是给他们的赏钱,让他们拿着钱远点滚。” “是。” 彭叔上前抱起匣子,却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熟悉味道。 薛景和看着彭叔离开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疯狂。 将泡好的那壶雪芽尽数全倒在地上。 昨日才刚换的地毯再次被茶水打湿,一片片舒展开的茶叶七零八零的散落在地上。 他看着空空的壶茶,出神喃喃道,“快了,待我助君成就大业,我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 第91章 连环套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阮家的事震惊朝野,不仅是公然行凶,打杀了阮家的送嫁队伍。 更是有人高喊阮太傅卖国,就是借女儿出嫁之机,将罪证转移到薛家藏匿! 平日里燕京城中只有城防的官兵,自阮家出事后开始戒严,四个城门紧闭,只留一个城门进出。 因为丫鬟的拼死相护,阮湘芸只受了一点皮外伤。 但是阮家送嫁的队伍,死了丫鬟小厮十几人,还有无辜的路人十几人。 为了安全,钟氏更是连夜叫了工匠,将侯府围墙上插满了碎瓷片,防止贼人翻墙入院。 —— 御书房。 “为何死的全是我阮家人,你薛家接亲队伍却毫发未伤。” 阮太傅对着薛相怒目而视。 薛相却冷笑一声,“太傅到底是嫁女还是嫁祸,这事儿还没个分说,莫要牵扯这些莫须有的。” 陛下看着书案上从阮大姑娘嫁妆箱中翻出来的东西,他搁置在桌上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原来他自以为坚固的王朝已经这般千疮百孔。 这东西竟是和西晋的来往通敌信件,这里面还有半张炮图,最新研制出来的更小体量威力却更大的炮图。 这群蛀虫已经把手伸进了神机营,那还有什么地方是没有被蛀过的!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们怎么敢……” 阮太傅和薛相,双双匍匐叩头。 这些东西太过骇人,任意一件都足以满门抄斩! 五年前的钟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阮太傅诚惶诚恐道,“陛下,臣对此一无所……” 他的话还没有落音,殿前司副都指挥使关景宏捧着一卷画轴进来。 “陛下,这是臣从阮太傅书房中搜寻得来。” 阮太傅心下紧张,现在任何捕风捉影都足以要了阮家满门的性命! 曹公公立刻上前接过画卷,解开上面的绳结后,徐徐展开。 一副秀美的草原图。 图上一男一女,女子衣着端庄,男子却是一副牧民的打扮。 女子将手中的正在燃烧的烟火递给男子,男子则做了一顶花冠要给女子戴上。 陛下抬眼看向阮太傅,“太傅把火器给了西晋,是想换什么?地位?还是钱财?” 阮太傅立刻一头结结实实叩在地上,“陛下,这是蓄意栽赃!臣伴随陛下三十余年,臣之心日月可鉴!!” 陛下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继续轻声道。 “太子如果被废了,你是打算扶晟王,还是庆王?还是最小的皇子,干脆自己把持朝政?” 阮太傅头上冒出豆大汗,不知这是谁要把这样的满门之罪嫁祸在他的头上,他今日若是含冤坐实这罪名,他阮家满门九族都要含冤九泉。 “陛下,臣若有反贼之心,何要等到白发苍苍!臣垂垂老矣,臣忠于陛下几十年,至死不会变!” 说着他抵着地面,眼泪从满是皱纹的眼角滑落,末了,他激动道。 “陛下!臣无实权,于谁都没有益处!这就是赤裸裸的加害!” 陛下将那通敌的信件丢到阮太傅的身边,“伱说的对,你无实权,谁要加害一个无权的老臣!加害你有何益处!” 说着他气得将桌子拍得砰砰响,“西晋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你要将火器图出卖!!” “朕守了半生的江山,就这么被你们卖了!!” 阮太傅脸都白了,“陛下,臣冤枉啊!” “臣妻和柳太师夫人是亲姐妹,太子妃又是柳家女,我们两家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连襟,我如何会做出背刺太子殿下的事啊!” 这时门外传来纪韫璋的声音,“臣,禁军都统纪韫璋求见。” “宣。” 纪韫璋的手中捧着一个白布包躬身进来。 他将白布包放置在地上打开,里面是一个匣子。 曹公公上前就要拿,却被他制止,“公公莫动,这东西有毒。” 闻言,曹公公捂着口鼻大退两步。 纪韫璋掏出随身的帕子,包住手后才将盒子打开,里面是数十锭金子。 “陛下,臣在郊外破庙发现了数十人的尸体和这匣子金子,经过城防汤都统的辨认,这伙人就是那日抢杀阮家送亲队伍之人,大理寺仵作验尸,全部中毒身亡。” “金子上的银庄拓印已经被磨掉了,臣已经查了燕京的所有银庄,没有人近期兑换这么大笔金子。” 阮太傅立刻抬起头来,急急道,“陛下,这就是诬陷的证据!若是臣的罪证,这群来无影去无踪的杀手又为何被毒杀!” 陛下捏了捏眉心,“来人,将阮太傅押下去,无昭不得探视。” 阮太傅这下彻底慌了神,“陛下臣真的是冤枉的啊!!!” 头上的官帽被摘去,两个侍卫将面若死灰的阮太傅押了下去。 看着桌上画卷陛下一脸厌烦地扔到地上,他的声音充满疲惫,“还有什么发现?” 纪韫璋和关景宏双手抱拳,齐声道,“回陛下,还无新发现。” 一旁的曹公公捡起地上的画卷卷起来,绑绳子的时候,发现画轴裂开了,里面似乎有东西。 他这才注意到,这卷轴比旁的轴要大。 他急忙将东西呈上去,“陛下,这里头还有东西!” “拆开!” 曹公公应声,将画轴取下,两只手指沿着裂缝使劲,画轴应声裂开,一个折得极小的白色纸卷掉落了出来。 他赶忙将纸卷上呈。 陛下打开纸条,极短的几个字却看得他脸色大变。 他颤抖着将纸条攥成团,话都像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将柳太师府上下全部羁押,一个也别放走了!” 纪韫璋心下骇然,这怎么又牵扯到了柳家,柳家是太子殿下的岳家,这怕是冲着太子而来的连环套! “是。” 两人双双退下。 陛下脸色极其难看,他想再看看那纸条,却如何都举不起手来。 他的手颓然垂落,那个纸团掉落地上,在地上翻滚两圈,落到了离曹公公更近的地方。 曹公公却不敢去捡,他的心跳如雷。 他陪着陛下批了几十年的奏折,那字迹他再熟悉不过了,柳太师的字! 柳太师这是要借西晋打下陛下,再助太子登基吗。 那字条上十二个字。 朝堂荒废,顺应天道,嫡长大统。 第92章 抄家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荣佩兰侧卧在床榻上,辗转难眠,纪韫璋还没有回来,这一夜燕京注定是个不眠夜。 她扶着肚子慢慢坐了起来,愈发觉得白日里阮家送嫁队伍被强杀得过分诡异。 前脚前线刚传过来炮图泄露的消息,西晋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大祁倾尽财力才研制出来的大炮,陛下震怒,软禁太子。 后脚通敌的证据就送上了陛下的宫中,还在软禁中的太子立刻坐实罪名。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像是有人特意将证据刨开公之于众。 这场风暴看似阮太傅是中心。 可阮太傅在朝中并无实权,他伴随陛下几十年,得了陛下的恩宠,才有了如今阮家的地位。 他只需抱好陛下这一棵大树,他阮家就能安然。 今后不管是谁继承大统,他作为先帝的帝师,他都会有一番荣耀在。 所以,阮家必然是无辜的。 荣佩兰慢慢从床榻上起来,书桌边的灯笼还没有吹,幽暗的灯火给漆黑的屋子一丝暖意。 她随手扯了一件袄子披上,慢慢走在书桌前坐下,她看着桌上的毛笔陷入沉思。 她低声喃喃,“阮家不是目标,背后之人的目标是什么?” 抬眼她看到桌上一对紫湖笔,纪韫璋说这是他孩提时,舅舅送的,已经很有些年头了。 荣佩兰突然福至心灵。 钟氏曾说过,阮家夫人和柳家夫人是亲姐妹,当年柳夫人嫁的青年才俊,阮夫人却嫁入阮家做继弦,这事当年也很是一番谈资。 若是背后之人借着这一层关系,故意将证据放进阮家,再从阮家得到更多更直白相关柳家的证据。 这便是直指太子,柳太师是太子的师傅,更是太子岳家,只有这层关系,才能伤及太子根本! 想到这儿,荣佩兰皱起了眉,“背后之人想给予重击,只要太子坐实窃国,他便永世不得翻身。” —— 薛家的红绸还未撤下,一场盛大的婚事为导火索引爆了燕京城中最大的炸弹。 薛相从宫中出来,扶着侍从的手,腿都还在打颤。 他看着屋檐还挂着红,“还挂着干什么!都拆了!” 从外面回来的薛景和大步跨进门槛,对前脚回家的薛相视而不见。 薛相看着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段日子别出去鬼混了,给我安心在家呆着!” 说着他就想到了,在宫中见到的,以前常和三子厮混的纪家世子。 薛相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嘲讽道,“和你厮混的兄弟呢?人家纪韫璋现在是宫中禁军都统,你看看你,还是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烂泥扶不上墙!” 薛景和的脚步一顿,他没回头,只是淡淡讥讽道,“爹生娘养,我一个没爹没娘的野种而已,如何能扶上墙,薛相爷不会以为我在这府中住几年就能成才吧,相爷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薛景和!”薛相的额头青筋暴跳。 薛景和对他怒吼充耳不闻,抬脚就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他不是薛相的嫡子,是庶子,原本他是一个不敢带回家的庶子,只因嫡母的三子出生当天就夭了,薛相才把已经出生半个月的他悄悄带回家充作了嫡子。 而随着他长大,他越来越像曾经短暂借居的生母,嫡母一气之下,郁结而亡。 自此薛相对他不闻不问。 而嫡母的长子更是人中龙凤,却在九年前回乡祭祖时遭遇饥荒逃难,被流民暴徒抢劫,大哥为了护着他,身中数刀,不治身亡。 大哥生辰大年初一,薛家再也没有过过年关。 此后他就是整个薛家的罪人。 薛景和回到和野居的时候,他已经神色如常。 彭叔迎了上来,“三公子,柳家已经被查封了。” 薛景和抚掌大笑,“今日查封,明日斩首!” 他的笑声渐低,眼中闪过一丝阴郁,“还不够呢,还要再送我们的太子殿下一记重礼才行!” —— 纪韫璋站在柳家书房的门口,官兵已经将里面翻得满地狼藉,柳太师最喜爱的古籍全被无情扫落在地,来来去去的官兵将脆弱的书籍踩得残破不堪。 关景宏抱着双臂斜靠在门框边,他瞥了一眼面色沉静的纪韫璋。 “谁也没有想到,德高望重的柳太师,居然还有谋朝篡位之心。” 纪韫璋闭口不言,只是默默的看着书房。 “大人,什么都没有。” 几个官兵差不多将书房的地皮都翻起来三层了。 关景宏摸了摸下巴,“都能把罪证藏到薛家去的主儿,不会轻易放书房里。” “其他房间都要搜搜,下人房也不要放过,检查仔细些。” “是。” 那几个官兵又在外面点了几队人马,兵分两路,势必要把柳家的地皮都翻过来。 “纪大人,咱们去前厅等着吧,这活儿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干完的。” 他一边走一边说,“本来这种抄家的脏活儿用不上禁卫军,阮府和东宫已经调光了指挥司的人马,这才厚着脸皮找上纪大人借点禁卫军帮忙。” 纪韫璋心不在焉地摆摆手。 原本雅致清幽的柳府,现在一片狼藉,园子里柳夫人曾经精心养护的花儿,现在全部零落在地。 这时围墙边骚动起来。 “谁!” 几名官兵抽出长刀慢慢靠近墙根下的灌木丛。 一个精瘦的男子从里面滚了出来,“大人别杀小的!” 关景宏眯起了眼,“竟然还有漏网之鱼。” “伱是什么人!” 为首的官兵呵斥道。 精瘦的男子跪在地上,猛不住得磕头,浑身都在颤抖着。 “小的是柳家庄子上的庄头,前几日家主说昨日要去庄子,从前家主若是不去都会知会小的一声,这会却没有,小的才进城来看看。” 为首的官兵将佩刀收回,“把他捆起来。” 精瘦的男子被押到关景宏和纪韫璋跟前。 关景宏却微微眯起了眼,“庄子……” 纪韫璋回头看他。 他勾起唇角,“柳府翻不出什么花儿了,去庄子上看看,估计有收获。” 说着他踢了踢跪在面前的精瘦男子,“你,带路。” 第93章 破局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纪韫璋回府时,整张脸都是白的。 荣佩兰担忧得迎了上来,“夫君。” 他看到她眼底的担忧,一把将他拥进怀里,他的声音哽咽,“娘子,我查了那么久的舅舅案子,昨日在柳家庄子发现了舅舅的绝笔信和平山矿场的底账。” “舅舅就是被冤枉的,他没有通敌。” 荣佩兰双手环着他的后背,轻轻拍了拍。 他隐忍着声音的颤抖,“原来舅舅早就发现了问题,他安排了自己人下矿,每日偷偷记录开采量。” “可最后呈上来的开采账本和他偷偷记下的差了至少一倍之多!” “他明明已经察觉了,为什么不先想着自保。” 荣佩兰轻声安抚道,“舅舅已经沉冤昭雪,九泉之下,他们会安息的。” 纪韫璋咬着牙抬头,眼底闪着寒光,“这次我一定要把庆王绳之以法!” 荣佩兰拉住他,“莫冲动,这是从柳太师庄子上得到,你如何能指证庆王。” “这是对方有备而来的连环套,不论是炮图,还是矿山,这些事只要打上太子篡位反叛的谋划,再难翻案。” 纪韫璋皱眉,“你说捉贼要拿赃,这么多脏了,还不够吗?” 荣佩兰摇头,“可这赃在柳家,笔迹可仿,信可造假,庆王完全可以反口这是柳太师的捏造。” 纪韫璋垂下了眼眸,“难道陛下就糊涂如斯。” 荣佩兰,“陛下一念之间就可左右庆王生死,还记得那出兄弟阋墙?” 纪韫璋点头。 她笑道,“怀疑的种子现在可以开花了,可你还要再给陛下一剂猛药才成。” 纪韫璋看向她,她的眸光微闪,眼底满是坚毅。 她轻声道,“只有这样才能破局。” —— 曹公公领着小太监从御膳房出来,托盘上是用炭火温着的宵夜。 他刚跨过宫门就看到靠在门边假寐的纪韫璋。 纪韫璋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小时候还经常随着钟氏进宫看望先皇后。 自先皇后走后,母子再也鲜少进宫。 昔日能气得让钟氏跳脚的少年郎也终于长大了。 曹公公走近了,才发现他眼下的乌青。 也是,这几日,燕京像变了天一样,被指挥司和禁卫军翻了底朝天,他作为长官,哪里能轻松。 他上前拍了拍纪韫璋的胳膊,“纪大人。” 纪韫璋倏得张开了眼,手也下意识抽出佩剑。 他的眼底尽是血丝,见是曹公公才放松下来,“是曹公公啊,可是下值了?” 曹公公挥了下手,“害,咱家哪里有什么下值,这不,陛下一声,咱们就要跑一趟御膳房。” 纪韫璋忍不住拉了一个呵欠,“公公真是辛苦了。” 他活动了下胳膊,“公公要去何处,我送送公公。” 曹公公,“咱家去御书房送些宵夜。” 纪韫璋的肚子适时得叫了起来,他颇为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肚子。 曹公公笑了笑,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包子递给纪韫璋,“大晚上御膳房也无多的吃食了,纪大人垫吧一口。” 包子还是热乎的,“多谢公公了,纪某就却之不恭了。” 纪韫璋像是狠狠饿了数日一样,一个大肉包,他两口就吃完了。 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曹公公将手揣进袖子中,“纪大人这些日子才是真的辛苦了,今日还要夜值,怎么不告假?” 一个肉包虽然还不能解决饥饿,但是纪韫璋没有那种ing腹中空空的感觉了。 他忍不住伸了一个懒腰,“本是要告假的,近两日府中烦闷,还不如就留在宫中当值。” “哦?”曹公公好奇得看向他,“可是和纪少夫人拌嘴了?” 纪韫璋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没有,我家娘子最为温柔解意,哪里能和她拌嘴。” 说着他顿了下,“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乌糟事儿,说了也不怕公公笑话,我是同家中长辈大伯闹得不快。” 曹公公无法评介别人的家事,也只能安抚道,“纪少卿大人年龄也不小了,总有糊涂的时候,纪大人还年轻,切莫放在心上” 纪家大伯,太常寺少卿,朝姓纪的大人包括信陵侯父子就有五个,曹公公便以官职相称。 纪韫璋无奈地摆摆手,“我若真是那计较的人,怕早就气升了天。” 曹公公呵呵笑了两声,“纪大人前途无量,朝前看自然心胸开阔。” 听到这里,纪韫璋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我那好大伯可不会觉得我前途无量,不过是靠着父亲的功勋得了陛下的青睐,才封了这么个都统。” “他在我爹娘面前吹了多少风,想要把他那聪慧无比的小儿子过继到我家来,我自是清楚他打的什么主意。” 纪韫璋越说越上头,直接打开了话匣子。 “这么多年,侯府没有分家,我爹娘大度纵着他们,他就妄想爬我头上了!” “我家娘子还劝我,大丈夫国事为重,勿被家中琐事牵绊,我这才避了他们。” 末了他又哼了一声,“现在想来,我儿时遇上的危险怕都和他脱不了干系!” 曹公公没有搭话,但是他心中门儿清,发生这样的事不稀奇。 纪侯只有一个儿子,若是这个儿子出了意外,可不就要从旁的过继了嘛! 到时候这爵位可就做他人嫁衣了。 几人脚步快,前面拐个弯儿就是御书房了。 纪韫璋停住脚步,“公公,纪某就不送您了,到时间了,该去查岗位了。” 曹公公,“多谢纪大人。” 曹公公带着吃食轻手轻脚得走进御书房。 陛下还皱着眉,看着面前的奏章,自阮太傅,柳太师下了大狱后,弹劾的帖子就像雪花一样飘来。 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批折子到深夜了,他的丹房也多日未进了。 “弹劾弹劾!都叫朕废太子,太子废了他们又要拥立谁!” 陛下将手中的奏章直接扔进一旁的火盆之中。 他抬头看向曹公公,“曹达伱说,这几日,朕后宫里的这些娘娘有没有出宫!” 曹公公垂头道,“贵妃娘娘和丽妃娘娘昨日出宫回了娘家。” 陛下冷声呵呵了两声,“都好得很。” 曹公公突然想到方才纪韫璋说的家事,“陛下,今日奴才倒从纪都统那儿听到一件事。” 他将纪韫璋的苦闷之言,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末了他道,“奴才最后没有回答纪都统的,但是奴才深知高门宅院里的龌龊,一个侯爵尚且如何,更何况是一国储君,太子之位呢。” “太子殿下是奴才看着长大的,殿下的品性如何,陛下您也是最清楚不过了。” “奴才不能劝说陛下什么,但是废太子,还请陛下三思。” 陛下有些浑浊的眼,看向躬着身子的曹公公。 废太子的折子像雪花片,请他三思的,曹公公反而还是第一人。 陛下微微眯起眼,他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那日听到的兄弟阋墙。 他的儿子不算多,成年的只有太子和晟王,剩下的都是小毛孩儿。 太子若是钉在了耻辱柱上,就只剩清修多年的晟王。 还有,昨日出宫的只有贵妃和丽妃,一个是七皇子生母,一个四皇子生母。 而这些年,庆王结交甚广,买卖官位,他都选择了睁一眼闭一只眼。 若是这些点滴全部在今日串接上,朝堂庆王关系网密集,打倒太子,然后扶持幼帝。 然后,这个天下可就是庆王的天下。 第94章 篡位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吴总管喘着粗气小跑进来,“夫人夫人,不好了,外面来了很多官兵!” 钟氏手中的茶盏一颤,茶水就撒了出来。 荣佩兰放下手中青檀做好的虎头帽,看着吴总管一脸大难临头的样子,慢慢皱紧了眉头。 她的面上闪过一丝慌张,“璋儿呢,快去通知世子!” 吴总管一脸菜色,“街上都是官兵,我派出去的小厮都被抓了回来。” “我刚从围墙边上看了,西市的官宅都被包围了!” 荣佩兰面色凝重,“官兵穿的哪个营的衣服?” 吴总管摇头,“我没有见过。” 她的眉头更深了些,“带头的统领可瞧见了?能认得出吗?” 吴总管皱着眉继续摇头,“也不认识,但是我看见了庆王府的总管和那统领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荣佩兰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宫中怕是出事了。” 钟氏的手有些颤抖,“昨天璋儿白日里当值,傍晚就该回来了。” “他只遣了吉星回来说要夜值,可到如今都没有消息……” 荣佩兰抿紧了唇,“府中可有暗道?” 吴总管看了一眼夫人后,朝少夫人点了点头,“有的,在藏书楼里,地道可从侯府到西街一处民居。” 她点了点头,“你带两个信得过的人从地道出去,若是街上戒备森严,官兵众多,你就回来。” “若是只有官宅被包围,你就去西城门找汤大人。” 说着她顿了一下,“若是城门处也有异,汤大人遭了难,伱就去庆王府。” “告诉传话的小厮,麻烦传句话给府里的木先生,乘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明易木否?” 钟氏不明所以地看着荣佩兰,“庆王府?” 荣佩兰轻轻对钟氏摇头,“我也不知我的猜想是否对,若这个宫中有异,也算搏一个生机吧。” 钟氏心知现在不是聊天询问的时候,她对吴总管点点头,“去吧。” 可还不等吴主管走一趟。 关景宏就带着十几个官兵走了进来,他的身上还有丝丝血腥之气。 “下官关景宏,见过侯夫人,纪少夫人。” 钟氏将荣佩兰护在身后,一脸防备得看着他,“关大人不在殿前司当值,来我信陵侯府做什么。” 关景宏勾唇一笑,“自然是来请夫人去做客。” 信陵侯府的男人都不在家,看着面前这一群妇孺,他抬手轻轻一挥,身后的十几名官兵冲上来将她们团团围住。 荣佩兰看着四周冒着森森寒气的十几把大刀,发凉的指尖紧紧握成拳。 她看向关景宏,她的声音里是微不可闻的颤抖,“你可知诛杀朝廷命妇是死罪!” 关景宏慢慢抽出长刀,似是在借着刀身上的反光揽镜自照,“下官自然知道,朝廷命妇自然不能杀,可旁的——” 说着他的语气一冷,寒光一闪,噗呲一声,鲜血四溅,甚至喷了他一身一脸。 长刀贯穿吴主管的身子,他甚至还来不及呼喊一声。 花厅里的几个丫鬟被吓得如鹌鹑一般,瑟瑟发抖。 就只有沉春和青檀勉强镇定一点点。 钟氏紧紧牵着荣佩兰的手,愤怒的火光从眸子里喷出,“我夫君信陵在边关搏杀西晋蛮子,你们就在燕京这般欺辱官眷!” 关景宏只是嗤笑了一声,没有回答她的话,身子一侧,“带走!” 几个官兵上来就推搡,沉春和青檀立刻上来一左一右护着少夫人。 白榆却颤抖着身子,膝行至关景宏的跟前。 “大人,奴婢只是一个丫鬟,什么不懂,求大人放过奴婢!” 玉徽园的丫鬟相貌都不差,白榆哭起来甚至还有些梨花带雨的美。 关景宏血染着半张脸,慢慢弯下腰,勾起白榆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眼底尽是嗜血的光。 “送上门的如何不要,这个留下。” 站在白榆身后的官兵收起了抵在她后颈的长刀,“是。” 走出了信陵侯府才看到,街上没有一个行人,只有零星几个马车路过,驾车的都是和这群官兵穿着一样。 这些马车里的应当都是官眷。 几人簇拥在一起,身后的官兵凶神恶煞。 这时,府内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惊得还在门口的几人猛的回头。 香雾更是白着脸,哆嗦道,“白榆姐姐是不是被杀了……” 沉春冷着脸,“咎由自取。” 那几个官兵见她们停滞不前,拔出佩刀来,“看什么看,赶紧上车!” “难不成你们也想让小爷几个开开荤?!” 这话,让几个丫鬟脸色更加难看了。 白榆怕是要没命了。 小马车很是拥挤,两婆媳,还有三个丫鬟一个婆子,才堪堪挤下。 马车开动起来,车帘随着马车的晃动而晃动,隐约能看到车外的境况。 这条路分外熟悉,荣佩兰和钟氏两人相视一眼。 这竟是进宫的路! 她们没有下车,马车直接驶入宫门。 直到马车停下后,荣佩兰从车帘缝处还看到了好几辆马车。 车门被打开,一个官兵不耐烦得用刀柄磕了磕车辕,“赶紧下来!” 下了车,她才看到,宽广雄伟的大殿上挂着“勤政殿”的匾额。 马车不是几辆,而是几十辆! 从车上下来的都是官眷,被官兵推搡着全部赶进了勤政殿。 大殿里,高台之处放着一张床榻,榻上之人紧闭着眼,一脸的安详。 荣佩兰心中大骇,陛下! 下面的百官一个个席地而坐,两旁还有许多凳子,有好几个官员都坐在凳子上。 地上的官员在看到家眷一个个被驱逐进来时,脸上尽是愤慨之色。 “庆王,你这此举于谋朝篡位无异!” 高台只有四步梯,寓意四季轮换,庆王坐在台阶上,双手向后撑着,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略低沉的声音。 “本王篡位?篡什么位?本王当年能扶皇兄登基,今儿就不能扶侄儿登基了吗?” 说着他慢慢坐了起来,他朝下方招招手,一个三岁的小娃娃一摇一摆地爬上台阶。 他的声音奶声奶气的,两只小手交叠放在腹前,小小的身子弯腰行礼。 “庆王叔安好。” 庆王哈哈大笑两声,将小人儿抱起来,对着下面的百官道。 “我大祁的帝王,知礼行文,难道你们还有更好的人选吗?!” 第95章 兵败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这时一个士兵躬身进来,“殿下,纪都统还未寻到。” 庆王倏地变了脸色,“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赶紧给本王去找!” “是!” 钟氏的手悄悄捏了下儿媳的手,荣佩兰会意。 纪韫璋为宫中禁军都统,他若没被他若没有被抓住,就还有一线生机。 庆王这是看向信陵侯一家,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侯夫人应当还不知道吧,侯爷已经殉国沙场。” 闻言,钟氏的身子一晃,脸色瞬时惨白下来, 荣佩兰搭着她的手,不着痕迹的捏了两下。 钟氏才看过去,看到儿媳的口型,豆子。 她瞬时反应过来,侯爷已经提前来了信息,提前来了密信,告知他的安然无恙。 钟氏稳了稳身心,厉声道,“休要胡言!扰乱群臣!侯爷在外杀敌,殿下您却在皇城中谋朝篡位,天下之人皆为之唾弃!” 庆王并不恼怒,“侯爷虽死,却居功至伟,他杀外敌,我安内乱,待我拥护新帝登基后,定给夫人大封护国夫人。” 说着,他的手一挥,大殿一旁,一个老妇人被推了出来。 他慢慢转过头去,“这是谁家母亲,年事至高,不能安享晚年,却被胁至此地,我想大人身为人子,定不忍母亲受苦。” 坐在中间的一个中年官员颤颤巍巍站了起来,从他身上的朝服能看出是个三品大员。 他的声音微颤,“欺辱妇孺,这就是你来要挟我们的招数吗?” 这时庆王却不说话了,他微微皱起眉头,他只轻轻啧了一声。 老夫人身后的官兵手起刀落,那老妇的头,手首分离,她的脸上都甚至来不及做出痛苦的表情。 鲜血喷洒了一地,两旁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女人孩子们纷纷尖叫起来。 胆小的甚至当场昏死过去。 “你,你——” 中年官员忽地捂住心口,脸上尽是痛苦之色,片刻后。身子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立马有上有官兵上前查看,“殿下,他已经死了。” 庆王嫌恶的皱起眉头,“真是不中用的老东西。” 官兵迅速将两人的尸体抬了出去,庆王才继续开口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高官厚禄,荣华富贵,我相信各位大人知道怎么选才是最正确。” 和其他官眷站在一起的谢舒宁心中涌起一团莫名的情绪。 上一世没有这一场宫变,太子是在她嫁入侯府的第二年病死的,除了清修的晟王,剩下年岁稍大一点的四皇子、六皇子都死于天花。 最后年龄年仅四岁的七皇子被封为太子,两年后,六岁的七皇子登基为帝。 而康晋堂和荣佩兰正式踏入青云之路。 这一世,不知为何提前了这么久,甚至太子都没死,陛下却先死了。 可她也看得分明,不管这一世的车轮如何滚动,必然同上一世一样,康家会走入最后的辉煌,而她,谢舒宁,就是康晋堂身边最荣耀的一品诰命夫人。 庆王的一席话,中间的官员没有动,谢舒宁倒主动站了出来。 她的声音清亮,整个大店的人都能听得清楚。 “殿下,臣妇不懂治国,但知道国不可一日无君。” “太子已经犯下滔天大罪,晟王清修数十年,而七皇子生母为贵妃娘娘,不论是出生还是品行都是上乘人选。” 这一席话简直说到庆王的心坎里了,他面上笑容逐渐加深,将手中的七皇子交给旁边的宫人。 “好!这是谁家的夫人,见地不错!” 谢舒宁的唇角忍不住上扬,“臣妇夫君乃康翰林康晋堂!” 庆王抚掌,“原来是康大人家的!怪不得呢!日后必定少不得一个一品诰命封给康夫人!” 说着他走下台阶,亲自将康晋堂搀扶了起来,“康大人的家风,本王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既然康大人如此多才,便封为少师!日后七殿下的课业可就交给康大人了!” 一顶高帽子当头带上,康晋汤被赶鸭子上架得被人搀扶到一边的凳子上坐下。 谢舒宁喜滋滋地在康晋堂身后站好,这一时不管过程如何发展,结局还是朝着一样的方向在前行。 康晋堂没有她这么好的心态,他忍不住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今日出了这个宫门,他身上的奸臣烙印再也无法再洗净了。 庆王围着地上的百官走了两圈,“本王的耐心快没有了。” 他指着两旁的老弱妇孺,“若是诸位大人们想逼着本王血洗勤政殿,不妨试试!” 说着他古怪一笑,“索性杀光了再重新选拔,我大祁别的不多,就人多。” 地上的百官皆是一脸菜色,除了妻儿,还有老夫老母,只要他们一句话就就能换回他们的一线生机。 这时。 荣佩兰发现,大殿角落的一根圆柱的后面,一块地砖被缓缓移开。 他们死活都寻不到的纪韫璋灵巧地跳了上来,他的身后还有魏迟和汤啸。 庆王还在满意得看着百官们的丑态。 就在他要无意识地转头看向别处之时,荣佩兰捧着大肚急急大叫起来。 “我的肚子!” 瞬时,全程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钟氏吓了一下,她紧张地扶着她,“兰儿,可是刚才走急了?” 荣佩兰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她的眼泪才从眼角飙了出来。 庆王不耐地皱着眉,“把她弄出去,今日谁要阻挠新帝登基——” “哪个新帝登基?” 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他的话。 庆王抬头望去,高台的床榻上,原本已经没了气息的人,此刻面色红润地坐了起来。 他瞪大了眼,“伱、你——” 陛下掀开被子站了起来,暗红色的里衣在他身上空荡荡的。 他嗤笑一声,“怎么,庆王很是失望?” 庆王的唇角抖了抖,还不待他有所动作,突然凭空冒出了十几个禁军卫,齐齐冲上高台,将陛下挡了个严严实实。 十几个禁卫军整齐划一地从身后拿出弓箭,搭箭,拉弓,一气呵成。 顿时,中间的官员和旁边的官眷四散开来。 庆王看着这十几个人,唇角勾出嘲讽一笑,“皇兄这是想靠着这十几个人杀出生天吗?” 陛下的声音微微叹了两息,“皇弟,回头是岸。” 庆王张狂得笑了两声,“回头是岸?哪里是岸!” 第96章 畏罪自杀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庆王看着高台之上的纪韫璋,眼底尽是嗜血的光芒,“纪世子,你怕是还不知道,纪侯已经死了。” “你还要给这样的昏君卖命吗?” “现在皇城尽在我的掌握!现在本王还能给你一个机会,弃暗投明。” “日后伱的荣光不会比你父亲少!” 纪韫璋不说话,只是目光如炬地看着他。 听到庆王的话,陛下见他还是死不悔改,心中泛出无限的苦涩。 他这辈子,最为信任的人,庆王若是排第二,就没有能排第一。 先帝子嗣众多,兄弟党争最为严重,才十几岁的孩子就开始学会下毒排除异己。 他的出生不显,母妃只是一个小小的美人,在生下他后才晋了嫔位。 母妃一生不争不抢,却也落了个被陷害至死的地步。 庆王的母妃是背靠当年声名显赫的吉安侯的辰妃娘娘,小他十岁的庆王每日带好吃的给他,在其他兄弟欺负他的时候,还会护着他。 吉安侯倒台的时候,辰妃娘娘也在宫闱斗争中身陨。 两个失去庇护的孩子,自此开始相依为命。 他们一起挨过饿,被其他兄弟欺负过,甚至在去往封地时,还被暗杀过。 他们相携走过那些昏暗无光的日子,躲过了党争的暗杀,识破了通房舞女的下毒。 他们的情谊无人能比。 明明他们的曙光到了,他登基为帝,给了这个相持一生的兄弟无上的荣耀。 他做错任何事,他都能原谅,就算庄克兴把折子甩到他的脸上了,他也不曾理会过。 他以为这是能信任一生的兄弟。 现在却…… 陛下喃呢的声音是无尽的悲凉,“十三弟,我们为何会成这样……” “为何会这样?”庆王勾起嘲讽一笑。 “五哥。”庆王没有称呼陛下,“曾经你说过你为君,我为臣,我们一起共创山河盛世。” “可你登基后,文臣重用秦延兄弟,武臣重用纪振明,靳继伍,甚至连庄克兴那个老匹夫你都能重用!” “我呢!我呢!” “你别忘了,若非是我母妃出手,当年你如何能逃过大哥之手!” “还有!当年我们去泗阳封地之时,若非我替你挡了一刀,你怕是早已魂归西天!” “我陪着你荡平了荆棘路,淌过了暗流漩涡。” 庆王的表情愈发的癫狂,“我把你捧上了帝位,你却将我弃之不用!” “你的王位又何尝不是我的骨血做的!!” 陛下的声音传了过来,“所以你迫害忠良,只是因为朕没有重用你?” “迫害?”庆王嗤笑一声,“这不是陛下您亲自下的旨意吗,如何是我迫害。” 陛下语结,他听信他言,才至使秦家兄弟的家破人亡,还有钟家的冤案,还有汴州大坝的垮塌,数以万计百姓流离失所。 他浑浊的眼角滑下两滴清泪。 “是朕的错,是朕的错……” 庆王慢慢后退两步,他张狂笑出声来,“五哥,整个皇城都被我控制了,你既然那么妄想炼丹修仙,弟弟今日不妨早点送你一程,早登极乐,早日成仙!” 说着他拍了两下手,原本安排在外面的士兵应该在听到他的信号后一起冲进来。 静默半刻后,庆王却连一个鬼影子都没有看到,他猛然回头,殿外空荡荡! 他心下便知不好! 他再度看向高台,纪韫璋手中的弓箭始终对准着他,不曾移动过半分。 他的唇角抽了抽,“本王倒是忽略了你,原以为不过是一只不足为惧的蠢狗,没想到竟还是一只狼崽子。” 纪韫璋淡漠得开口,“多谢庆王殿下赏识。” 这时,太子一身轻甲,领着十几个东宫守卫进来了。 他看了一眼大势已去的庆王,抱拳单膝跪地,“启禀父皇,崇华门,崇武门的叛贼已经全部缉拿。” “昭和门和熙和门的叛军也不战而降。” “殿前司副指挥使关景宏在西大街被活捉,顺威将军庞克,禁军卫副都统庞立已经畏罪自杀。” “请父皇定夺。” 庆王看着太子的发顶,想起今日木春说的话,“太子未死,隐患未除,一击不中,后患无穷。” 只是他接到贵妃的传话,便迫不及待进了宫,陛下薨逝,这般千载难回的机会,他如何不能抓住! 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这只是陛下的一场戏而已。 他一把拔出他身边亲卫的刀,“我谋划了这么多年,就深知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陛下微低的声音从拉满弓箭的侍卫身后传出。 “庆王,通敌叛国,贪赃枉法,残害忠良,数罪并罚。” “判,斩立决。” 庆王唇角勾起,他看不到曾经的五哥的样子,那十几个侍卫始终拉满弓箭对着他。 他目光欲裂,双手握刀,大喝一声,“呀!!!” 手中的刀狠狠扎向自己,长长的刀身贯穿他的身子。 他双眼瞪圆,牙关紧紧咬住。 鲜血四溅,他的双手渐渐松开刀柄,视线始终盯着高台的方向,慢慢向后倒去。 原本在庆王身边的数十个侍卫,纷纷扔下手中的刀,双手抱头,跪在地上。 陛下始终没有再出来再见庆王一面,他默默坐在床榻边,耳边似乎还是庆王对他一字一句的控诉。 纪韫璋慢慢放下手中的弓箭,看着地上已经断气的庆王,他回身,“陛下,叛贼庆王,已经畏罪自杀。” 陛下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挥了挥。 纪韫璋站起身来,立刻有几个侍卫跑下去,抬起庆王的尸体。 刚走了两步,一个小身影从旁边冲了出来,他拉着庆王的衣摆就大哭。 “庆王叔别走,庆王叔别走。” 照顾他的宫人战战兢兢地上来就要抱起七皇子,宫人的手上还有两排深深的牙印,一看就是七皇子咬的,他才能逃脱桎梏。 陛下慢慢转头,看向下面那个哭得万分伤心的小人儿。 宫人将七皇子抱起,七皇子却抱着宫人的脖子,抽答答地问,“阿爹要去哪里啊,他明明答应我要带我放风筝呢。” 宫人吓得脸色都白了,放下七皇子,匍匐跪在地上。 陛下微微眯起了眼,他慢慢站了起来,看着七皇子,慢慢道,“琮儿,你叫他什么?” 七皇子孟玄琮被陛下威严的面色吓得哭得更大声了。 一边哭一边嚷,“我要阿爹,我要阿爹。” 第97章 国丧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陛下!陛下!” 陛下望着底下哭喊的幼子,竟毫无征兆得仰面倒下! 大殿两旁的百官及其家眷们无不心惊肉跳地看着这一场场惊天变故。 谢舒宁更是心中千回百转,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像上一世一样的发展呢! 她更在七皇子那一声声阿爹之中,惊得犹如五雷轰顶。 上一世七皇子能得庆王的扶持登基,竟因为庆王才是生父吗?! 康晋堂也是哆哆嗦嗦的,他已经恨不得把谢舒宁千刀万剐了。 日后他哪里还有仕途,全被谢舒宁毁了! 钟氏和荣佩兰相互搀扶着,两人面面相觑,任谁也没想到,临了,还看了这么一桩皇室辛秘。 —— 荣佩兰和钟氏回到家中时,已经下午了。 府中也是乱糟糟的一团,府中的下人战战兢兢正不知所措。 两个门子一看到夫人和少夫人回来了,顿时泪流满面,“夫人,你们终于回来啦。” 钟氏的脚有些软,她还是勉强撑着。 荣佩兰想着离去前吴总管和白榆的遭遇,纵然她心中还是不愿相信,但府中这般巨大的变故,还是需要人来处理。 她轻声道,“吴总管和白榆呢?” 两个门子的表情暗淡了下来,“吴总管已经没有气了,白榆姐姐她……” 吴总管在花厅外被杀,尸身还没来得及处理,只盖了一块白布在他身上。 白榆被关景宏当着所有人的面就地凌辱,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了。 缩在墙角的白榆,她身上的衣衫破碎不堪,双眼呆滞。 时不时尖叫大哭,任谁都无法靠近。 荣佩兰看着她的样子,只是微微叹息了一口气。 朝沉春挥了一下手,“把她敲晕了,再让府医给她看看。” 沉春手刀利落,一下砍到她的后颈,白榆昏死了过。 吉星从外面小跑了进来,“夫人,少夫人!陛下薨了!” 荣佩兰和钟氏面面相觑,这回是真薨了? 吉星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宫里的丧钟都响了!” 钟氏最先反应过来,“快,先把白挂出来,吴总管——” 她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回头却见地上盖着白布的人,心中不禁悲从中来。 “吴总管一生无儿无女,咱们庄子后的山风水好,好好厚葬吴总管。” 吉星慢慢垂下了头,“是……” 天色渐暗,府在传来沉闷的钟声。 这是报国丧的丧钟。 宫中的报丧小太监穿着丧服,抬着丧钟开始走街串巷的报丧。 一夜之间,全京城挂起了白。 只听说贵妃伤心欲绝,已经随陛下去了。 贵妃殉情不过是一块遮羞布。 不止贵妃,那个三岁小娃怕是也没有活命的机会了。 国丧期间,禁饮酒宴乐,禁走亲访友。 纪韫璋已经多日没有归家,荣佩兰没有想到先上门的是宋氏和谢舒宁。 荣佩兰听海棠来报时候,还以为海棠看错了人。 国丧期,她们还敢来,是真的不怕死吗?! 看着穿着下人粗布衣的宋氏和谢舒宁,荣佩兰皱起了眉。 “舅母和表姐难道不知现在是国丧期?” 宋氏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兰姐儿,若非有天大的事,舅母也不敢在这个时候上门呀!” 她坐在凳子上的屁股忍不住往前挪了两分,离荣佩兰稍微近了一些。 “外甥女婿现在是贵人跟前的大红人了,兰姐儿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谢舒宁不同宋氏的讨好,从进门就神情恍惚,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不一样,不一样的。 就连宋氏叫她都恍然无觉。 荣佩兰不理会宋氏的恭维,只是看着谢舒宁的异常模样,淡然道,“我府中没有大夫,舅母想给表姐看病,还是去医馆为好。” 宋氏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她只能瞥了一眼自宫变那日就变得神神叨叨的女儿。 “无事,你姐姐没事,就是太害怕了。” “害怕?”荣佩兰嗤笑一声,“表姐现在知道害怕?早给反王表忠心时怎么就没想着害怕呢!” 宋氏的脸终是挂不住了,“兰姐儿到底现在是嫁入高门了,舅母从进门起,还不过说三句话,兰姐儿这开口就夹枪带棒的,是嫌养你长大的舅母上门叨扰了吗?!” 荣佩兰看着变脸似的宋氏,冷哼了一声,“舅母命大不怕死,兰儿可胆小的很,现在是什么光景,伱们乔装成这样上门,舅舅可知道?” 宋氏的脸抽了抽,谢清德自然是不知道的,他本来就为人古板,若是让他知道,她乔装出门,坏了礼法,怕是真的要休了她了! 荣佩兰一看宋氏的脸色就知道,她们是偷偷出门的。 虽不知她们为什么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上门,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想到这里儿,荣佩兰扶着肚子站起身来,“舅母还是赶紧回去吧,舅舅和宫里怪罪下来,兰儿都无法担待。” 谢舒宁的视线被荣佩兰浑圆的肚子吸引了目光,她突然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突然就站起来,直冲冲得撞了过来。 嘴里还大声嚷着,“为什么还是这样!为什么还是这样!” 突然的变故,荣佩兰来不及躲闪,只能堪堪侧过身子护着肚子。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来,只听到一声哀嚎之声。 再睁开眼,就见沉春一拳就把谢舒宁打倒了。 谢舒宁的鼻子下,两条鲜红的血迹从鼻腔里蜿蜒而下。 宋氏自己都舍不得动女儿一根手指头,现在却被一个下人打出血了。 她现在也顾不得来侯府的目的了,看到女儿受伤的样子就昏了头,也管不了什么贵夫人礼仪,冲上去就对着沉春一顿撕打。 “你哪里来的贱东西竟然敢打我女儿,老娘撕了你!” 沉春只是伸出一只手,轻轻一推,宋氏就退了好几步,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上。 宋氏又开始操练起她那熟悉的一套,坐在地上就开始拍大腿。 “造孽哦!想我辛辛苦苦抚养大了大姑姐的女儿……” “舅母。” 荣佩兰打断她,小脸上尽是怒容,“要哭就出去哭得大声些!” “去把满燕京的人都哭过来,看看我这个外甥女是如何欺负你这个舅母的!” 宋氏猛然止住哭喊,现在什么时候,她还是特意乔装了一番才出门的,她又哪里敢出去哭。 受伤的谢舒宁浑然不觉鼻血已经流到了下巴,衣服的前襟都被血浸湿了,看起来甚是骇人。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荣佩兰的肚子,嘴里时不时发出些古怪的笑来。 沉春看着谢舒宁渗人的样子,不待少夫人吩咐,上前就抓着她的前襟和腰带,直接一把就举了起来! 在前厅众人错愕的目光中,直接将人扔了出去! 第98章 谢舒宁疯了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康翰林的夫人,国子监祭酒谢大人的长女,谢舒宁疯了! 她趴在信陵侯府的门口,又是哭又是喊的。 “我才是侯府少夫人!我才是侯府少夫人!” 沉春敢动手打她,但是门子可不敢。 只能将人驱离,可不一会儿又上门了。 钟氏已经气眼睛都红了,“这就是谢家教出来的好女儿!” 换亲是她,现在发疯的还是她! 荣佩兰想上前安抚一番,钟氏已经撩起袖子冲出门去了! 钟氏刚抬起手,谢舒宁却眼冒精光得冲了上,一把就抱住了钟氏的腰身。 “婆母!儿媳日后再也不敢了,那新园我不住了,我好好安心跟夫君过日子!” 钟氏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嫌恶地一把把谢舒宁推开。 “呸呸呸!谁是你婆母,这里可不是你康府,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里是信陵侯府!” 谢舒宁被推倒在地,手掌手肘都被磨破了,却浑然不觉。 她颇为委屈地低下了头,“婆母,那流烟的事儿,我再也不管了,夫君若是实在喜欢,纳了也行。” “伱们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荣佩兰跨过门槛,看着谢舒宁的委屈巴巴的表情。 她微微皱起了眉,表姐这是得了癔症了不成?! 钟氏大概也想到了这一层,她大退两步,指着边上的门子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康府和谢府叫人!” 荣佩兰看到谢舒宁的目光突然看了过来,还竟然在她的眼底看到了一丝怨毒。 可只是恍然一瞬,她又是那副可怜兮兮的表情,“你是谁,你为何在我家。” 荣佩兰皱起了眉,她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谢家人和康家人来得很快,京兆尹也来得快。 若是其他常人还好说,面对谢舒宁这样的疯婆子,他们也只能通知家属。 谢家宋氏没有来,谢清德估摸着怕丢人也没有来,来的人是谢程文。 康家是康晋堂亲自来的。 谢程文看着昔日里高傲地像只孔雀一般的妹妹,现在却像一个疯婆子一般赖在人家门口不走,那小厮手中的大扫把就差要挥舞到她的头上了。 他颇为不耐烦地上来拉她,“要疯回家疯去,现在是国丧,你不要命了吗?!” 谢舒宁却一把推开他,“大哥你做什么!我已经嫁人了,这里就是我家!” 谢程文的脸都黑了,得亏现在国丧期,街上的人不多,不然日后他哪里还有脸出门! 谢舒宁还想往台阶上爬,小厮手中的大扫把手疾眼快地挡住了她的去路。 康晋堂的脸色已经不仅是黑了,可以说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大步上前,一手拉住谢舒宁的手腕,一把就将她从台阶拖了下来。 谢舒宁的眼底闪过一丝害怕,她剧烈地挣扎起来,“我不认识你,你放开我!” 康晋堂再也没有往日谦谦君子的模样,他一甩,就把谢舒宁甩到马车边上,她的肚子撞到车辕把手上。 就见她脸色瞬间煞白,豆大的汗滴落了下来。 她捂着肚子倒在地上,一时连话都话都说不出来了。 康晋堂没想到会让她受伤,大舅哥还在呢,他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刚想上前查看时,他又瞬时反应过来,是谢舒宁发疯在先,丢尽了他的脸,他才动手。 想到这儿,他的脚步不动了,一脸不耐地对地上的谢舒宁道,“刚才装疯,现在装死吗?赶紧滚起来回家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谢程文眼底闪过一抹不快,他刚想上前,地上的谢舒宁却叫出来声,“婆母救救我……” 他的脚步生生止住,谢家几十年的清誉毁于一旦,父亲怕是会打断他的腿。 他转头对康晋堂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谢舒宁生是康家的人,死是谢家的鬼,妹婿还是赶紧将人带回去,寻个大夫好好瞧瞧。” 说罢,他又匆匆得走了。 见谢程文迫不及待离去的背影,康晋堂轻哼了一声,上前一把就将谢舒宁提了起来。 “还装,还不赶紧给我回——” 他的话猛然收声,只见谢舒宁脸色痛苦,双手捂着小腹,裙摆上是鲜血开得点点梅花。 他心下讶异,难不成这疯婆子怀孕了? 康晋堂抿紧了唇,只是片刻后,他道,“癸水来了还在外面吓跑,赶紧给我回家!” 说着他把谢舒宁往马车上一推,将人塞进了马车里。 他自己却只坐在车辕上,叫小厮直接驾车离去了。 看着一场闹剧落幕,荣佩兰却盯着康家离去的马车皱眉道,“谢舒宁那看着不像癸水……” 钟氏拉住了她,“别提那疯子,晦气!” 她又想到当初成婚时,发现不是谢家女儿,她幸好听了儿子的话,不然这么一个疯婆子在家,她哪里受得了! 想到这里,她拉着儿媳赶紧回府,“兰儿,你快去洗洗,去去晦气,我看日后那谢家你也别回去了。” “母亲国丧犯忌,女儿发疯卖傻,儿子冷血无情,一家子脑袋不正常。” 荣佩兰回想着刚才似乎已经疯癫的谢舒宁。 那一瞬间的眼神她绝对没有看错。 就像是…… 看世仇一般! 荣佩兰回想不起来,她们还有什么过节能让谢舒宁如此仇视她。 她在谢家六年,她犹如半个丫鬟的存在,还能让她心生怨怼? 难道就是因为,她谢舒宁不要的这桩婚事,她却越过越好? 可她装疯的目的…… 荣佩兰微微眯起了眼来。 那日宫变,谢舒宁当着百官的面,对反王示好,康晋堂的仕途算是要毁了。 那她谢舒宁装疯就能逃脱罪罚了? 小小的青棚马车上。 马车一摇一晃,车内的谢舒宁痛苦地闭着眼,她能感受到肚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慢慢在流逝。 她双手抓着肚子,却怎么也抓不住。 她咬着牙。 上一世荣佩兰嫁给康晋堂,康晋堂能平步青云。 这一世荣佩兰嫁给纪韫璋,纪韫璋能一步登天。 为什么重来一世还是她。 为什么什么都是她的! 谢舒宁微微张开眼,眼底却满是怨毒。 第99章 斩草不除根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宫中挂白已经十日,纪韫璋也已经十日未回家。 不仅要准备陛下的丧事,还要准备太子的登基。 因为反王的宫变,现在皇城的守卫更加严苛,他这才一连好几日都不得回家。 明日起,是百官的朝拜仪式,他这才被允许回家。 府中素缟,府邸门口摆着香案长明灯,意为先帝在人间最后的时刻,吃尽子民供奉的香火,才能得以升天。 纪韫璋回到玉徽园,一副身心俱疲的样子,就连魏迟也是一脸的疲态,刚毒解就是宫变,还未给他丝毫的喘息。 “你先回去,这几日好好歇息。”纪韫璋朝魏迟摆摆手。 “是。” 海棠接过世子手中的配剑和官帽,就退了出去。 她望着已经走到园子门口的背影,慢慢垂下了眼眸。 青檀见她发呆,“海棠?多烧些水,世子已经十多日没有回府,待会儿让世子松解松解。” 海棠点头应下,然后快步朝小厨房走去。 青檀看了眼海棠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早已空无一人的园子,然后摇摇头去了耳房。 荣佩兰起身迎了上来,“夫君辛苦了,现在禁卫军诸事还有皇城协领,现在全数落在你的肩上,这也不是长久之事。” 原先还有副都统和殿前司副指挥使,现在只剩下指挥使温志武和纪韫璋两人。 纪韫璋摇头,“现在事态紧急,朝中朝外,太子殿下所信任之人不多,尤其现在边关外,刘齐瑞和刘齐珲还在西北军中,都是大隐患。” “太子已去密信,父亲这两日应该就要收到了。” “靳少杰前日里也进宫了,暂时代领禁卫军副都统。” “估摸着短时间内,殿下还难以选出合适的人选。” 说着这里,纪韫璋又皱起了眉头,“还有一事……” 荣佩兰一边帮他卸下身上的软甲,一边认真聆听。 “何事?” 纪韫璋轻声道,“贵妃的所生的七皇子,现在还在西所囚禁着。” “殿下心慈,不忍对这样小的孩子动手。” 听了他的话,荣佩兰的手一顿,垂下眸,轻声回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先帝到底豢养出了几个‘反王’谁也不得知,殿下这位置将来能不能坐稳也未知,一个三岁孩子自然无需惧怕,到时就怕有人会拿这孩子做文章。” “倒不如现在让这孩子,悄无声息得去了,免得日后多生事端。” 纪韫璋卸了一身繁重,才叹了一口气。 “我想也是如此,现在局势不明,虽说反王已经死了,但是他到底还留下多少残毒,还需多久才能拔除干净,这些还还未知。” “只是,想让太子殿下动杀念,怕是难了……” 荣佩兰轻轻摇了摇头,“太子仁慈,太过悲天悯人,也不知对国运到底是福还是祸……” 纪韫璋回过身来,扶着她慢慢坐下,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肚皮,“殿下生了心思将这孩子送到相国寺去,一辈子青灯古佛。” 荣佩兰抬眸看向他,“咱们家和殿下已经在同一条船上,但是自殿下登基那日后,你和殿下的关系将不复从前。” “所以,贵妃之子这事,还是要在殿下登基之前多番劝诫。” “日后不管这孩子是沦为别人的棋子还是自己立山为王,伱都是首当其冲。” “这样的事,还是扼杀在摇篮中为好。” 纪韫璋却想到前几日时,他陪着太子殿下去了西所,小小的孩子,哭得眼睛跟核桃似的,西所的昏暗让他不能适应。 殿下本想让孩子去得没有痛苦,特意让汤太医调配了药剂。 可一开门,暖黄的光线照在小孩儿肉乎乎的小脸上,他一见是大皇兄,便迈着小短腿扑了过来。 “大皇兄,琮儿害怕,带琮儿去寻母妃好不好。” 小小的身子抱着孟玄翊的腿,那一刻他就心软了。 太子也曾有过一个长子,可在两岁多时死于天花,没能熬过那个夜晚,这是他心底永远的痛。 长子也同孟玄琮一样,喜欢抱着他的腿。 纪韫璋那一刻看到太子殿下松动的表情,就知道这个祸患怕是要埋下了。 —— 一艘乌篷船,绳子还系在岸边的大树上,水浪一波波拍打过来,船身轻轻摇晃着。 木春坐在船头,手里还拿着一壶烧酒。 小小乌篷船的船篷内,华元郡主抱着一个小包袱,一脸的倔强。 木春头也没回,声音有些飘散。 “郡主还是回去吧,太子同你父亲不一样,他不会迁怒你的。” 华元摇摇头,语气还满是向往,“不,我不回了,以后天涯海角,我都要跟着……”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从船尾钻进船篷,她的话还没落音,后颈一疼,她就昏了过去。 那个黑衣人慢悠悠得从船篷里出来,“木先生还是风采不减,就连华元郡主都这么死心塌地。” 木春未回头,仰面喝了一口烧酒,“把她送回去。” 黑衣人打了响指,岸边的大树上飞身下来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她钻进船篷,一把扛起华元。 几息之间,她们的身影便消失不见。 那黑衣人在木春身边坐下,“木先生,你从未失手的,这回可是出了大篓子。” “邵武可是吹了不少的耳旁风。” 木春轻轻一笑,“他又沉不住气了。” “太子不是先帝,帝王最忌仁慈,无畏庆王先死还是太子先死,反正都是一死。” 黑衣人,“按照先生最开始的计划,是庆王残害太子,再协小皇帝登基,然后我们再清君侧。” “现在庆王一死,计划全乱,接下来该如何?” 木春喝完最后一滴酒,将酒壶抛进水中。 “如何?”他看着酒壶在水中浮浮沉沉,轻哼了声。 “太子根基不稳,朝中冗沉未除,这个新帝王可不好做,不用我做什么就是一池浑水。” “现在等着争名夺利的世家,可都伸出了獠牙等着呢。” 他微微抬起眼,看向水面上的夕阳,“去信告诉西晋王,该和亲了,公主也该派上用场了。” “还有那个小皇子,太子应当不会对他下手,也注意些动向。” 第100章 新帝登基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太子玄翊,顺应宗礼,继承大统,登基为帝。 太子妃柳氏,庄静聪慧,敬慎贤德,册封为后。 皇城洗刷一新,百官早已在宫门口等候,随着低沉的号角声响起,宫门缓缓被推开。 宫女太监从宫门口一直到祭祀高台都举着黑红色的旗帜。 朝阳缓缓升起,黑红色的大旗在风中飘扬,似乎在迎接这个王朝新的一章。 百官手持朝笏分别立在高台的两侧。 新帝一袭黑色的祭祀礼袍,宽大的衣袖上用金线滚绣了一圈“卐”字符,衣衫的前襟和前摆上有九条金龙,满身威仪。 新后一袭红色礼袍,外面罩着宝蓝色的坎肩,上面绣着金凤凰,头上的六凤珍珠冠,更是让她端庄大气。 帝后携手慢慢步上高台。 高台上的苍天碑前的香案早已备好。 台上的高公公尖细的嗓音喊道,“告天听!” 年轻的帝王和皇后从高公公手中接过三炷香,双双跪在软垫上。 新帝朗声道,“告天听,今日大祁新帝登基,上告苍天,朕祈国泰明安,风调雨顺。” 皇后清亮的声音随后传来,“妾祈安居乐业,海晏河清。” 帝后三叩,再将香插在香案上。 高公公再度扬声,“奠玉帛!” 一旁小太监,呈上一块圆盆大小,雕琢极为漂亮的龙凤玉佩,上面还系了两根织锦,上面各用金线绣了金龙和金凤。 新帝捧起龙凤佩,举过头顶。 帝后再次三叩,将龙凤佩呈上香案。 皇后的祭祀规制袍服要复杂得多,衣服都有八层,还有身上沉甸甸的霞帔和凤冠。 一番跪拜下来,皇后的额头已经隐隐沁出了汗来。 新帝伸手稳稳牵住皇后的手,将她拉了起来。 两人并肩而立,高公公才喊道,“兴!” 下面的百官齐声跪拜,“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丽日当空,年轻的帝王立于高台之上,细密的阳光撒在他的礼袍上,上面的金龙几欲乘风之势要仰啸九天。 他看着底下匍匐跪拜的百官,他深深呼出了一口气,清朗的声音慢慢穿过百官。 “众爱卿平身。” —— 新帝登基,改国号至观。 至观元年。 纠察叛贼七百余人,平反冤案,三百余件。 查没的赃款,甚至国库都装不下。 孟玄翊看着桌案上像雪花一样的弹劾奏折,一时之间,愤懑之情无以抒发。 最终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朝中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反王竟然已经将手伸到了内阁。” 公公添了一杯新茶,“陛下,反王同圣人情同手足,圣人才无以防范。” 说着他又想了想说,“陛下,容老奴多嘴一句,前车之鉴,后事之师,西所的那位,如今虽然年纪尚小,可日后是否为一大患还尚未可知,何不斩草除根。” “更何况他的身份如何又不是圣人之耻,陛下还是三思。” 孟玄翊看向一旁躬身垂首的人,“是纪韫璋让你来游说的吧。” 他将手中的朱砂笔放下,拿起一旁的湿帕子擦了擦手指,看着殿外的余晖,轻叹了一声。 “小小孩童,不足为惧,朕的天下还不需杀个孩子来稳固。” “更何况,稚子何辜。” 皇后带着女官到御书房的时候,孟玄翊已经批完了所有的奏章。 “臣妾参见陛下。” 东宫的规制同宫里差不离,只是东宫的规制小一些,皇后自是信手拈来,十余日就已经将后宫安排妥当。 圣人的嫔妃皆晋了太妃的位分,有子的,可随子封王后出宫居住,无子的,便在宫中慈安宫养老。 “快快起来。”孟玄翊连忙上前亲自将皇后扶了起来。 前日太医诊出皇后已经有了月余的身孕,这是孟玄翊登基后的第一个嫡子,自然是最为珍贵。 现在宫里还只有两位公主,皇后得赶紧生下嫡子,才能坐稳中宫之位。 皇后笑了笑,“陛下无需担心,今日汤太医已经诊过脉了,臣妾好得很!” “现在宫里除了臣妾,就只有良妃和贞淑妃,按祖宗规矩,陛下该选秀了。” 孟玄翊将她扶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 “现在前朝的事,朕都恨不得无眠无休,哪里还有时间选秀,这事先缓缓。” “你也别先操心这些有得没得,安心养胎才是正当事。” “何况现在后宫后宫空悬,朝中多少人盯着,到时多少乌七八糟的事又要扰得你心神不宁。” 皇后的手下意识抚上小腹,似乎觉得她的昌儿又回来了,她的唇角溢出慈爱的笑来。 “选秀之事可是陛下自己推辞的,若是朝臣的炮火对准臣妾了,臣妾可是要扯陛下这面大旗了。” 孟玄翊牵着她的手,大笑了一声,“无需伱扯大旗,明日朕就在朝上宣旨暂缓选秀!” —— “消失了?一个大活人如何消失?” 禁卫军衙,纪韫璋摘下官帽,回头看了一眼魏迟。 魏迟也皱着眉头,“属下已经审问了所有叛贼,谁也不知木春的去向。” “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其实一人说,木春曾跟他提过凤阳炊饼,属下猜测他可能是凤阳人士,已经派人去凤阳了。” 纪韫璋摇了摇头,“木春不是他的真名,这样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将官帽放在桌案上,沉吟了半刻后道,“这个木春,狡诈得很,从叛贼的供词中得知,他是反王的幕僚,几乎反王所有的谋划都是出自他之手。” “这样一个野心勃勃之人,不可能会心甘情愿得消失。” 魏迟,“属下也盘问了华元郡主和庆世子,他们也对木春一无所知。” “就连华元都无法得知其去向?” 纪韫璋突然想到华元多次情不自禁对木春流露出的异样情愫,“盯着些华元,看看能不能从她那儿得到些突破。” “还有,庆王和西晋的通信也是木春在联系,也要注意他是不是逃往西晋去了。” 末了,他眼眸微闪,“还有一人我们可不能忘记了。” “薛三公子。” 第101章 仙子下凡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少夫人。” 海棠拿着一沓帖子撩开帘子就进来了,“这是今日收到的帖子。” 荣佩兰接过帖子翻看了一下,都是从前几乎没来往的人家。 “海棠,挑一下,避开那些曾经参与过党争的官员,现在新帝登基,朝廷势必要洗牌,一些不必要的麻烦都规避了。” 沉春的双手给少夫人按着后背,她看着这些帖子,突然憋出了一句,“无事献殷勤。” 荣佩兰因为怀着双胎,现在肚子愈发得不得劲,翻身困难,睡一觉起来就腰酸背痛的。 现在沉春每日都会帮她按一会儿背,松解松解。 她看到沉春的表情,但是也能想像出她那张嫉恶如仇的小脸,“看看,我们沉春都能看出来她们的算盘,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海棠一边将这几日收到的帖子规整进小框子里,一边接口道,“那是,我们沉春妹妹,现在也是出口成章的才女了呢。” 沉春闹了个大红脸,吱吱唔唔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她的嘴笨,但是在少夫人身边久了,偶尔也能蹦出两句话来。 青檀拎着洗净的水果进来,伸手拍了下海棠的胳膊,“沉春不理她,她这是嫉妒你跟着少夫人长了见识。” 荣佩兰捻起一块苹果,酸甜可口,满口生津。 “母亲前些日子在如意坊做了些首饰,等会儿我们去取,顺便走动走动,在家闷了这么久,骨头都懒了。” “正好过两日去赏春,也给你们换身新行头!” 现在正是踏春的好时候,过两日文远伯夫人又弄了个赏春宴。 去年马球会被刘齐玮毁了后,她一直没有物色到合适的人家,索性趁着天气好,也趁着新帝登基的好兆头,又办了个赏春宴。 春日暖阳,身上的厚衣衫都褪了,换上颜色鲜亮的春衫,人都显得精神多了。 荣佩兰带着几个丫鬟一进门,掌柜就迎了上来,“纪少夫人。” 说着他一脸的无奈,“属实不巧,小店今日人多,厢房已经满了,明日小店的绣娘可以带着花样和新出的饰品上贵府登门服侍。” 荣佩兰环视了一圈,店内没什么人,应当都在二楼的厢房。 一楼也有供休息的地方,有屏风遮挡。 只是京中的贵夫人,姑娘们,鲜少会在这儿,大多都是在厢房或是直接让如意坊的人送上门。 她不在意地摆摆手,她本意就是出来走走的,无畏又没有厢房。 “在那儿就行,”她睨了一眼屏风。 “有没有小巧鲜亮些的珠花发钗?” “有的有的!”掌柜将荣佩兰引向屏风后,再让丫头将新出的珠花和发钗拿了出来。 如意坊的发饰不仅贵夫人们喜欢,就是小丫头也喜欢。 一般大户人家都会准备些鲜亮好看的又实用的珠花簪子作为赏赐,但像纪少夫人这样专门来买的,还真是头一回见着。 玉徽园的丫鬟,只有青檀快十九了,海棠比荣佩兰小一岁,沉春就更小了,才十四。 精致漂亮的珠花发钗端上来的时候,几个丫鬟的目光都被吸引了。 青檀却只看了一眼,就垂下了眼眸。 青檀曾经订过亲,是府中以前老太太院子里陈妈妈的儿子,只是四年前,陈妈妈一家子,夜里蜡烛倒了,被打更人发现时已经火光冲天,一家子都葬身了火海。 后来钟氏又做主配了吴总管的一个远房侄子,也是个老实人,在京中做了点小买卖,过日子不成问题。 两人刚定亲第二个月,这小伙儿身患急症没几日人就没了。 此后青檀也歇了嫁人的心思,一心在府里伺候主子。 当初夫人选她去玉徽园时,就是看少夫人孑然一身没个近身伺候的人。 可府里其他人却传起了玉徽园的丫鬟是夫人给世子准备的通房,她只觉得好笑,但白榆却当了真。 荣佩兰看到其中有一支花苞形状的发簪,簪头有两朵粉白色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儿,精细打眼一瞧,还以为是真花儿,似乎花香味都要飘出来了。 她拿起簪子递给一旁的青檀,“青檀,你戴这个好看。” 青檀五官柔和,就犹如花骨朵儿一样,只是她平日里只簪了一根半旧的银簪,好好一个漂亮丫头,非打扮得那么老气横秋。 青檀一愣,“少夫人我、我不用……” 荣佩兰干脆将簪子塞进海棠的手中,“伱给她簪上!” “是!”海棠笑眯眯将青檀头上的旧银簪拔了下,换上新簪子,“这多漂亮,日后青檀姐姐可不要妄自菲薄了!” 沉春也抬头看她,也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好看。” 这时门口传来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 “掌柜的,听说你们新到了颗东珠,拿出来。” 荣佩兰侧头,透过半透的屏风,就见薛景和带着曲姑娘进来了。 “薛三公子,实在不巧,东珠前几日已经被信陵侯府的纪世子定下了,给纪少夫人打了一顶华冠。” 给她打的? 海棠见世子准备的惊喜被戳破了,弯腰对少夫人轻声道,“您的生辰快到了,上次如意坊送的春衫来的时候,您在小憩,恰好世子回来了,便当场给您定了顶华冠。” 荣佩兰点点头,刚想说什么,薛景和的声音传了过来。 “纪韫璋多少钱买的,我出双倍,不,三倍买下来。” 接着就是曲姑娘的声音,“三郎,没有了就算了,你的衣衫首饰够多了。” 薛景和,“五倍。” 曲姑娘,“三郎……” 掌柜无奈道,“三公子,小老儿开门做生意,断没有将生意往外赶的,东珠没有了,小店还有一块上好的南红……” 薛景和,“十倍。” 许是楼上听不下去了,二楼的一个窗户打开了。 一个十岁模样的小姑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是听不懂话吗?人家都已经说了卖掉了!” 荣佩兰抬头,是文元伯徐家的那个小姑娘。 接着一个姑娘露了脸,她轻轻拍了下徐嘉仪,“休得无礼。” 看着这张脸,荣佩兰都差点晃了神,她的脑海里只有四个字。 仙子下凡。 第102章 自欺欺人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外间一片静默,屏风挡着,荣佩兰看不清外面的情景。 她只能看到徐嘉仪凶巴巴地抬起小手指着,“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这回徐嘉仪是真的无礼,仙子却袖手旁观了。 荣佩兰抿唇笑了下,看来,薛景和还就是要徐家小姑娘这样的小辣椒来治一治。 再抬头,她却对上仙子那双含笑的眼。 像是偷听被抓包一般,她不好意思地弯了弯唇角。 楼上的仙子却突然俏皮得朝她眨了下右眼,唇角还向同一方向扯了一下。 猝不及防。 煞是……破坏美感! 荣佩兰还没反应过来,屏风外的薛景和声音带了些兴味的探究。 “小生唐突了,并非小生夺人所爱,只是好友生辰,寻了许久才寻了这样一个称心的生辰礼。” “这才不加多想加钱想买下这东珠。” 楼上的仙子似乎对他的话题不感兴趣,只淡然得回应了一声“哦”。 然后伸手将做鬼脸的徐嘉仪推了回去,窗子便被无情的关上了。 啧,仙子原来也会变脸。 这位仙子似的姑娘,荣佩兰没有见过,在她还在想这是不是徐家另外她没见过的姑娘时,外间又传来薛景和探究的声音。 这下荣佩兰都觉得厌烦了,如此堂而皇之打探,真是令人作呕。 “掌柜,方才那是谁家姑娘,我也常来如意坊,怎么从未见过?” “这……” 荣佩兰撑着椅子扶手,施施然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掌柜正是一脸纠结无奈的模样。 “掌柜的,这些都包起来。” “好的!好的!”掌柜回头就瞧见,纪少夫人带着丫鬟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他一副解放的表情,甚至不等小丫头动,他亲自跑过来接东西。 打包的事儿,早就不用掌柜的亲自动手,他却像一副被狗追的模样,端着首饰盘,一溜烟得跑了。 薛景和没想到荣佩兰竟然也在。 想到方才他自己的样子,顿时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荣佩兰却像才刚看到他一样,“原来薛公子也在,真是巧了。” 曲姑娘还一如上次见到的那样,轻纱覆面,她的眼眸中似乎没有了上次所见的流光溢彩。 她身上穿着的,头上戴的,都是如意坊新出的,当下最为时兴的,只是再多的华服也无法掩盖她的落寞。 她说只求一心人,似乎,她没有求到。 薛景和皮笑肉不笑道,“是巧,如何不见纪兄,纪兄也是,怎能让有孕的妻子独自上街。” 荣佩兰像是听不出他话中话似的,只是淡淡一笑。 “薛公子说得是,想来我还是羡慕曲姑娘的,得薛公子日日相伴,不像我们家纪都统,整日不着家,都快把家安在军衙了。” “再这样下去,怕是肚子里的孩子出来,都听不出父亲的声音了。” 她话里话外挤兑薛景和,一副看不懂脸色的模样。 说着她又道,“诶?何时可以喝到薛公子和曲姑娘的喜酒呀?” 这话一落音,曲姑娘忍不住看向薛景和。 薛景和却是变了脸色,他可以给曲梦儿买珠宝首饰,买绫罗绸缎,也可以花些时间陪她。 就是不能抬她进门,莫说妾,就是做个暖床丫头都不行。 曲梦儿出身秦楼楚馆,哪个男人会把青楼的花娘抬回家的。 见薛景和这模样,荣佩兰愈发在心里吐槽纪韫璋的眼光,怎么和这种人做了朋友的? 曲梦儿看到他的模样,心中又暗淡了几分。 去岁,纪少夫人提醒她的那句“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时,她就该梦醒了。 他若真的有情义,又何须钱财补偿她? 他只想把她当成一只漂亮的笼中金丝雀,并不想当她是真正的枕边人。 看着一脸浅笑淡然的荣佩兰,薛景和咬紧了牙关,这个女人…… 魏迟的毒是她解的,他的连环计也是她解的,现在他和曲梦儿的关系,她也要解吗? 想到这儿,他唇角勾了勾。 “纪兄现在风生水起,薛某确实只有嫉妒的份儿,不过——” “老话说得好,爬得越高,摔的越惨。” “纪少夫人还是提醒纪兄还是小心谨慎为好,毕竟,高处不胜寒。” 荣佩兰瞧着掌柜已经打包好了,她让青檀付钱拿东西。 听到了薛景和的话,她没有立即回应,只是搭着沉春的手朝外走去,走了两步后才转头对他道。 “薛公子这话说得对,高处不胜寒,确实不是常人能做到。” 她的两句话说的薛景和一愣,这就败下阵了? 没等他做出别的表情,已经走到门口的荣佩兰又回过头,朝他嘲讽一笑,“可有人无缘高处,不过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这又何尝不是自欺欺人,你说是吗,薛三公子?” 薛景和的表情瞬时龟裂。 他涨红着脸,也不知是是气愤还是羞愤,。 他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刚才二楼的仙子领着那个无礼的小姑娘下了楼。 他一副欲言又止,要发火又不能发火的模样,差点把他憋的撅了过去。 仙子像是没看到他一样,径直走过。 反倒是那个小姑娘,竟然又回头翻了一个白眼。 仙子看都不看,伸手精准得抓住小姑娘头顶的发包,直接将她牵出了门。 “徐嘉仪,看路。” “哎哎哎,二姐姐饶命……” 站在马车旁,荣佩兰摸了摸肚子,本来买点东西,散散心是为了好心情。 现在倒好,一肚子气。 可不知是不是肚子里的娃娃也气到了,这活儿活泼得很,东一拳,西一脚。 仙子领着徐嘉仪上前,“嘉倩多谢夫人解围。” 徐嘉倩,文远伯庶出次女,虽是庶出,但是自小就养在大夫人裴氏膝下,正式记在了裴氏的名下,和嫡女无异。 荣佩兰回头,见是仙女,下意识浮现出笑容来,“徐二姑娘,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现在近距离看了,真是美如谪仙,她若不是出现在如意坊,而是在高楼上,见过的人怕不是都要以为是仙子下凡了。 荣佩兰瞬间觉得心情好多了。 果然还是美的事物,还是让人心情舒爽畅通。 第103章 另有其人?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马车上,海棠和青檀正在小声说着这些珠花发饰可以穿什么颜色的衣衫。 荣佩兰却在想方才薛景和的话。 纵然他有故意气她的成分,可是他的语气太过笃定,就像是他已经预见了纪韫璋将来会倒霉的那一天。 自陛下登基后,已经彻查了所有与反王相关的人员。 只有木春不见踪影,薛景和却查不出丝毫的关联。 他就像表面上的那样,是相府里扶不上墙的相爷嫡三子,文武不通,只爱和黄白物打交道。 走南闯北的商队生意遍布全国,就连出海的商船都有。 可明明年关那日,薛景和针对的不仅是魏迟,而更是纪家,那又正好是反王逼宫的那段时日。 一环扣一环。 荣佩兰捏了捏眉心,这个朝廷或者比想象中的还要腐烂,纪韫璋现在入局,做好了,就是名垂青史的功臣,做砸了,就是祸国殃民的奸臣。 纪韫璋从军衙回来,刚在门口下马,就见府中小娘子常用的那辆马车就到了。 他上前迎上前,荣佩兰正弯着腰费力得从车厢中钻了出来。 荣佩兰刚钻出车厢,一双有力的大手就将她抱了下来。 “今日你倒是稀奇,成日里闷在屋里的,怎么想着出门逛了逛?” 纪蕴璋将她小心的放了下来。 荣佩兰双手搭在圆滚滚的肚皮上,自从褪了冬衣,愈发显得肚子大了。 “许是这两个调皮的小东西想要出去了吧。” 这会儿肚里小东西没有方才那么闹腾了。 纪韫璋搀扶着荣佩兰,两人慢慢朝玉徽园走去。 荣佩兰将在如意坊所遇到的事都说了一遍。 末了才道,“我总觉得反王的逼宫不止是表面看这样。” 纪韫璋也眉头凝重,“其实还有非常重要的一个人,木春至今都未找到,这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木春?”荣佩兰的眉头一动。 突然她问到,“可有人见过木春的真实面目?” 纪韫璋摇摇头,“没有,就是反王的侍从都没见过,也不知他是从何而来。” “出京要路引,虽说这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只要他出京,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我已经摸排了整个燕京,什么都没有,干净得就像这人曾经的出现只是我们的幻觉一样。” 荣佩兰也皱起了眉头,“这么诡异?” 纪韫璋点点头,“还有狗儿的死。” “狗儿一直都在邵府门口,他留下的痕迹,我们一路追踪过去,一直到西城的三生湖边上就断了踪迹。” “狗儿手中一直死死抓着的玉扣我只在薛景和的身上见到过。” “所以我推断,狗儿应当是见到流烟和薛景和见面了,湖边大树被抹去的那个字应该是个‘三’字,薛三爷,薛景和。” 荣佩兰抿了下唇,突然一个念头浮上心头。 “会不会其实反王也只是其中一步棋?” 纪韫璋倏得停下脚步,他望向她。 “你是说,另有其人?” 荣佩兰轻声道,“我不知,但是我一直都觉有些事太过匪夷所思,就好像所有的流程就已经摆好了,就等着让你们去发现一样。” 她又道,“我不知是不是伱给圣人提醒的兄弟阋墙和夺爵起了作用,但若是起了效果才发展成如今的局面……” 她顿了下,“若是没有提醒,会不会当初太……被废,甚至毒杀。” “待圣人亡故后,再出现新的争权夺利。” “亦或者,待反王成功,肃清朝堂,拔除世家,这人再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坐收渔翁之利。” 说着这儿,她轻轻摇了摇头,“若是这样,这人就太可怕了……” 荣佩兰再抬眼,纪韫璋的表情过于震惊,她的手搭在他的臂弯上,“我也是一猜测……” 纪韫璋回过神来,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不,你的猜测很有必要。” “若是真的另有其人,我们在明,他们不止在暗,还神不知鬼不觉,我们恐怕什么时候走向灭亡都不自知。” 说到这儿,他的面色微沉,“这事儿,你万不能向外再说,便是娘都不行。” 荣佩兰点头,“这事早已在我心中憋了良久,上回宫变我就觉得不对。” 纪韫璋抬头望向天空,青天白日,万里无云,他却觉得压沉沉的。 他低下头,摸了摸小娘子的肚皮。 “他们还没见过大好河山,他们应该生在太平盛世!我断不会让这些害虫毁了大祁。” 荣佩兰看着面前男人刚毅的面颊,心中一片柔软。 她头一次对谢舒宁生出了感谢。 这么好的姻缘双手捧着给她,也不知谢舒宁现在有没有悔到肠青。 —— 文远伯府的后花园。 春日鲜花盛开,伯夫人裴氏为了这个赏春宴,还特意买多许些稀少的名贵花儿。 明明应是各府夫人携子女争相赴宴的宴会。 一出好好的赏春宴,却鲜少有几家适龄的姑娘来赴宴。 裴氏怕是又要郁闷了,为了给儿子相看,费尽心思,却都不尽人意。 上回被刘齐玮毁了马球会。 这回…… 竟然是陛下。 虽说陛下已经下旨暂时不会选秀,可按照宗训,陛下登基三年之内会大选。 家中有适龄的姑娘,怕都是要等着这次的大选。 除了荣佩兰,钟氏还带了纪大伯家的纪慧雯和赵燕琳。 纪慧雯和赵燕琳都到了适婚的年纪。 按照纪大伯的心气儿,纪慧雯应该会参选,这赏春应当重点在赵燕琳。 钟氏领着三人见过裴氏后,纪慧雯就拉着赵燕琳去玩儿了。 荣佩兰现在六个月的肚子快和别人八个月的一般大了。 她哪儿也去不了,只能陪着钟氏和裴氏聊天。 裴氏看着荣佩兰的肚子,又是羡慕,又是担惊受怕的。 “钟妹子,韫璋媳妇儿这么大的肚子,这么舟车劳顿……” 荣佩兰摸了摸肚子,“伯母,是我自己要跟着的,太医也说了,现在抓紧动一动,到时候才好生。” 钟氏,“太医天天来看的,现在还能动动让她散一散也好,到时生了,要吃一番苦头,怕是双月子才能弥补过来。” “到时候闷上两个月,够她闷的了。” 裴氏只能艳羡得冒酸水,她儿子和纪韫璋同岁,徐其峰还大上几个月,人家孩子都快生了,她儿子到现在还没有着落。 第104章 铁器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母亲。” 这一道身影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荣佩兰看了过去,唇角也不自觉得浮现出笑容。 真美! 钟氏也看呆了,半天她才反应过来,她看向裴氏,“这是……” 裴氏拉过徐嘉倩的手,笑眯眯道,“这是我们家的小二,倩姐儿。” 钟氏一下就明了了,不免啧啧出声,“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倩姐儿这是变成天仙了!” 去年文远伯一家回京,除了已经嫁人的徐嘉伊,就是徐嘉倩和次子徐其峋没有回来。 她上回见徐嘉倩还是十年前,小美人胚子已初具雏形,她知道这小姑娘长大是个了不得的小美人。 没想到会这么了不得! 今日来赴宴的夫人大多带的都是未成婚的小子。 夫人们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这徐家的门槛怕是要被踩破了! 徐嘉倩就像她看起来的样子一样,举手投足间都是一股仙气缥缈的样子。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钟氏忍不住靠近儿媳,轻声道,“徐家把女儿藏到现在,怕也存了进宫的心思,这样美人,怕是又一个刘贵妃……” 荣佩兰想起昨日徐嘉倩朝她那样俏皮眨眼的一幕,这样鲜活的姑娘…… 她不敢想。 徐嘉倩进来的时候,已经露了相貌,现在不少丫鬟进来寻自家夫人。 怕都是公子哥儿一见倾心,特意使丫鬟来问了。 坐在钟氏旁的卫国公府靳夫人马氏笑道,“裴姐姐还有这样一位标致的姑娘,竟然藏到现在!” 裴氏笑道,“哪里是我要藏,倩儿自小便跟着奢香夫人学琴艺,师徒感情深厚,我们回京时她还舍不得走,索性让多待了几个月,陪她师傅过个年关再回京,这才耽误到现在。” 奢香夫人,一个传奇的奇闻女子,一生未嫁,一手高超的琴技闻名天下! 不少世家想请还寻不到人,徐家姑娘竟然还已经跟着习琴多年! 这时一个丫鬟抱着一把琴进来了,“姑娘,琴已经修好了。” 有懂琴的夫人颇为有些激动道,“这可是焦尾?” 徐嘉倩上前抱起琴,葱白晶莹的指尖划过琴弦,如潺潺流水般的琴音流了出来。 她这才回应道,“正是焦尾,是临行前,师傅赠予我的。” 说着她颇为心疼的摸了摸琴,“只是我太莽了,琴弦被弹断了一根。” “也是寻了许久才寻到能修焦尾的匠人。” 荣佩兰看着抱着琴的美人,她的眉头一跳。 接下来怕不是要献艺了吧,奢香夫人的徒弟,徐家天仙般的美人,一曲震惊燕京。 那位夫人有些心痒难耐得看着焦尾。 “徐姑娘莫怪伯母唐突,好琴天下难寻,更何况这样的名琴,姑娘可否奏一曲让我们饱饱耳福。” 徐嘉倩看向裴氏,只见裴氏微微颔首,她才应道,“小女琴艺拙略,还望夫人们海涵。” 立马就有丫鬟端来净手的铜盆。 荣佩兰微微挑起眉头,她觉得她可以出去支一个算命摊子了。 徐嘉倩端坐在琴桌前,她本就美得不似凡人,她轻抬双手,神情肃穆,缥缈的衣裙轻扬,这一刻,她更像是九天之上的神女。 十指轻抚,琴音响起的那一刻,就将所有人拉进了她的琴曲之中。 琴音醇厚,就像深山里的潺潺山泉,干净低沉。 轻轻闭上眼,犹如身临其境,鼻端还有些清幽的香味。 荣佩兰微微睁开眼,就看见一个小丫鬟点了一根线香,裴氏像是很满意的样子点点头。 她突然觉得,其实文远伯府的这场赏春宴的主角应当不是徐家长子,而是徐家次女。 花厅里夫人皆是一脸享受的模样。 她再朝花厅外望去,就见窗边能看见好几个脑袋顶,时不时还互相挤一下。 美女,才女,还是名师之徒。 裴夫人这是想把徐嘉倩捧上什么样的地位呢? 一曲毕。 花厅里的众位夫人皆是久久不能回神的模样。 荣佩兰突然对上一双眼,徐嘉倩再次俏皮得朝她眨了下眼。 她一愣,再回过神,她又是那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美人……还挺多面。 “真是好曲!” 那位首先认出焦尾的夫人颇为激动,甚至还擦了擦眼角的泪。 “我自诩燕京之中,琴艺再难逢对手,今日听徐姑娘一曲,我甘拜下风,日后恐再难奏琴。” 徐嘉倩站起来,“夫人谬赞,小女惶恐。” 荣佩兰和钟氏相视一眼,裴氏今日的目的算是达到了,明日就会有,徐家出了一个才貌双绝的姑娘。 先入为主的名声先打了出去,日后徐嘉倩若是要进宫,怕是头一份的恩宠就是她的。 纪韫璋来接几人的时候,恰好在门口遇上才刚刚下值的徐其峰。 文远伯上任离京前,两人儿时还是好友。 “诶?今日你这主角怎么还来得这般晚?” “我?”徐其峰指着自己,而后他反应过来,苦笑了一声,然后他拍了下纪韫璋的胳膊。 “这都得怪你!我娘天天念叨,你还比我小几个月,孩子都快落地了。” 纪韫璋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 “伱回来几个月了,一直不得空,改日我叫上少杰,我们一起去喝酒。” “行!” 徐其峰应了之后才反应过来,“薛三儿呢?” 纪韫璋微微变了脸色,“别提他了。” 徐其峰耸了下肩,“说实话,打小我最不待见的就是他。” “每每咱们闯祸了,都是咱们背锅,他溜得最快!” 纪韫璋想起儿时的事儿,最终也只能化为一丝苦笑,“都过去了,也都变了。” 徐其峰认同得点点头,“前年,我还在桐山书院读书的时候,在溧阳府还看到了他,那时我才知他竟然去做了商人。” “我还是第一回见到那么多的铁器,也不知他要卖到……” 纪韫璋一愣,打断他,“你说什么?铁器?” 徐其峰不明所以地点头,“是啊,什么铁锹,铁铲,铁锅,什么都有!” 铁器…… 纪韫璋的面色瞬时沉了下来。 薛景和的商队遍布全国,不仅有走南闯北的商队,还有商船。 狗儿若是看到的流烟见的是薛景和,那帮西晋运送铁的就是他! 第105章 男人,没有不偷腥的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荣佩兰和钟氏出来的时候,夫人们几乎谈论的都是徐嘉倩。 纪慧雯神色轻快,倒是一向以老好人示人的赵燕琳的脸色不多好。 侯府的马车旁多了个魏迟,却不见纪韫璋的身影。 荣佩兰问道,“世子呢?” 魏迟牵着有些躁动的马儿,“世子回军衙了,他还有些事,晚些回府,世子嘱咐属下护送夫人,少夫人回府。” 钟氏轻哼了一声,“他倒是会假手于人。” 荣佩兰刚想说话,赵燕琳却接过了话头。 “夫人,琳儿觉得,纪三哥公务繁忙,我们在家宅后院的,哪能事事麻烦三哥,府中的仆从小厮众多,我们可以自己回去的。” 荣佩兰看过去,赵燕琳很是一副为人着想的贤惠模样。 不知是不是孕期的原因,她现在的气性比以往大了。 她淡淡瞥了一眼赵燕琳,嘴比脑子快,“既然如此,赵姑娘就自己回去吧。” 嗯? 赵燕琳没有反应过来,荣佩兰就搭着沉春的手上了马车。 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上车了,就只剩赵燕琳和纪慧雯两人。 纪慧雯再是迟钝,这也知道了表姐得罪了三嫂。 她现在已经看得分明,三嫂的出身虽然不高,但是已经得了二伯母和三哥的认可,更何况三嫂现在还怀着身孕,一向谨慎的表姐如何是敢说出如此没有头脑的话。 眼看着马车要走了,纪慧雯赶紧爬上马车。 又没有叫她走回去,她可不会傻傻地陪表姐走回去。 更何况又不是她的亲表姐,这是父亲的继室赵氏的亲侄女。 赵燕琳看着远走的马车,她懵了,怎么、怎么就都走了…… 文远伯府离信陵侯府不算太远,但是走回来也要费上一番功夫。 更何况,自赵燕琳投奔姑母后,日子和以前天差地别,和府里的姑娘没有二样了。 进进出出都是马车或者轿子,哪里还能走上这么远的路。 回去的路上,钟氏面含笑意地看着儿媳。 荣佩兰被看得直发毛,“母亲……” 钟氏,“你一直跟个面团似的,虽然有主意,却总是迂回不够直接。” “你现在不仅是信陵侯府的少夫人,还是都统夫人,往后就该像现在这样该拿出些气势来。” “那些心思不纯的女人,该打发就打发掉,没道理留在身边碍眼。” 荣佩兰抿了下唇,钟氏是她的婆母不是身生母亲,她却能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来跟她说这样的话。 她轻轻勾起唇角,笑道,“是,儿媳知晓了。” —— 赵燕琳回到府里时候,都快黑了,丫鬟也没给她留一个,她更是没有随身带着钱银的习惯,连叫个轿子的钱都没有。 赵燕琳梨花带雨得直奔赵氏的院子。 赵氏颇为有些心烦的对她摆了摆手,“哭什么哭,做出这幅样子,还以为怎么着你了,别人怎么看姑母。” 赵氏为了子嗣看了不少大夫,吃了不少的药,她已经三十多岁了,再不生就真的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她吃完药,本就心情不好,侄女还哭成这样触她霉头。 看赵燕琳没出息的样子,她忍不住呵斥了她两句,“要哭回去哭,省的在这儿碍我的眼!” 赵燕琳立马收住了声儿。 她在这儿已经住了三四年,就是想借信陵侯府的路子,嫁个高门大户。 可姑母赵氏很少能有宴会给她下帖子。 而钟氏更不会带她这个没有干系的客居表姑娘。 今日还是姑母央求来的,她才能跟着去文远伯府的赏春宴。 想着能去伯爵府上赴宴的都是高门大户,这么多人,她总能选一个称心如意的郎君。 可文远伯府的二姑娘一出来,那些公子哥儿全被勾了魂儿似的,莫说想认识了,她就是啊摔一跤,别人都不带瞧一眼的。 “姑姑,怎么办,琳儿今岁要十七了,再不出嫁,可就成老姑娘了。” 赵氏白了她一眼,“伱什么心思我能不知道?去岁你姑父给相看的那个,我看就挺好,人家前些时日还升官儿了,是你自己不要的。” 赵燕琳忍不住腹诽,姑姑自己倒是宁愿熬到二十多岁嫁入高门做继弦,为何她就要嫁个芝麻小官。 她现在还能在信陵侯府倚靠的就是姑姑,再如何她暂时还不能和姑姑翻脸。 她只能讪笑两分,“姑姑,那人跟个应声虫一样,琳儿嫁人可是要过一辈子的,自是还想找个知冷知热的。” 赵氏还是觉得嘴里有浓浓的苦味,又吃了一颗酸甜的枣子。 “你也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搪塞你姑姑,你就说说,今日你去文远伯的赏春宴如何?” 赵燕琳扁了扁嘴,“那伯夫人哪里是给儿子相看,我们都快回家了,那徐大公子才回家呢。” “倒是徐家二姑娘出尽了风头,今日去的的姑娘本就少,我还以为能多两分机会呢,哪想到,徐二姑娘就弹奏了一曲,这些男人像被勾了魂儿一样!” “徐二姑娘?”赵氏想不明白,只得对赵燕琳道,“你也管不了这么多,看上徐家人自是看不上你的,你还不在其他方向下下功夫。” 说着她瞥了一眼门口,低声道,“与其去外面抓大鱼,还不如吊一吊这府里的大鱼。” 赵燕琳自然明白姑姑说的是谁。 她也只能无奈地扁扁嘴,“侯夫人不喜欢我,再加上姑父以前总有意无意地提过继,她又怎么会待见我们。” 赵氏恨铁不成钢得拍了下她的脑袋,“平日里小心思这么多,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就不灵光了。” “若是世子心仪你,你还用管她喜不喜欢?” “现在世子可是陛下身边的红人,他现在还这么年轻,日后荣华是你现在想象不到的。” 赵燕琳何尝不心动,只是她一想到就连纪慧雯都能碰钉子,她就不敢迈步子了。 赵氏微微向后靠,幽幽道,“现在荣氏大着肚子,还是双胎,太医日日上门看诊,钟氏自然是最为重视。” 说着,她靠近赵燕琳的耳边,轻声道。 “男人,没有不偷腥的。” 第106章 泼皮无赖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纪韫璋又是一连好几日没有归家,吉星来报了一声后就匆匆离开了。 海棠朝门口望了两眼,忍不住嘀咕了两句,“世子已经已经好几日没有回来了。” 香雾悄悄靠近她,“海棠姐姐什么时候关心过世子了,是魏大哥好几日没有回来了吧。” 自世子入仕后,魏迟每日都会到玉徽园报道,两人都要在书房议事,每回上茶送点心这事,海棠就跑得最积极。 海棠被香雾吓了一跳,回身白了她一眼。 “还嬉皮笑脸的,白日里夫人说的就是你,再不收起你的嘴,省的少夫人把你打发出去。” 香雾抿紧了唇,半刻后她嘟起嘴道,“我那是替伱们趟过泥坑了,世子这块骨头不好啃,我放弃了。” 海棠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香雾立马抱紧了海棠的手臂,“海棠姐姐,我是想飞上枝头不假,可我又不傻,什么枝头能飞,什么枝头不能飞,我还是看得清的!” 海棠刚想说让她去耳房把少夫人白日里看过的书拿出来,一抹倩影就出现在了门口。 见到她来,海棠皱起了眉头。 香雾见了也忍不住呸了一句,“什么表小姐,说的好听,和咱们府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往常没见她来过,怎么现在开始献殷勤了!” “还日日挑晚上来,她那什么心思,你们不清楚,我可门儿清!” 海棠当做没有看见一样,转身就去了耳房。 香雾却插着手挡在了门口,待赵燕琳走近了,她唇角的梨涡浮现,“原来是表姑娘啊,奴婢给表姑娘见礼了。” 赵燕琳端着燕窝,微微偏头朝她后头的屋子看了看,屋里灯火通明。 “三嫂睡了吗。” “睡了!”香雾盯她眼也不眨。 赵燕琳没想到香雾会这样回她,她前几来,都是青檀或者沉春,她都能厚着脸皮进去。 今日香雾一上来就是笑脸相迎,反而让她无法再说其他了。 香雾唇角的笑意不减,“表姑娘,妇人孕期觉多,我们少夫人现在睡得早。” “您也别总挑这么晚的时间来,我们能等得了,少夫人如何等得了,肚子里的小世孙如何等得了,您说是不?” 赵燕琳的眼角跳了跳,最后只能干笑两声,“是我不周到,没有想到这么多。” 香雾的脸上的笑更深了两分,“不碍事,我们少夫人最是心善了!” “表姑娘日日大晚上送燕窝,奴婢也是觉得万分感动,明日奴婢一定将此事告知夫人还有世子,让您在府上多住两年!” 听到最后一句,赵燕琳脸上的表情倏地就变了。 她的父母俱在,她却在侯府客居了好几年,去年她就及笄后,本就该回家待嫁了,姑姑一句舍不得又把她留到了现在。 这事,侯府必然多有口舌,只是从未有人在她的面前嚼过舌根,她索性也就当做不知道一般。 哪晓得,今日就被香雾这样赤裸裸得摆上了台面来。 好像就差点直白地在说她赖在别人家不走。 香雾含笑的脸往前靠近了两分,似乎没有看到她难看的脸色,轻声道,“表姑娘,还不回去吗?路要看不见了,若是掉进哪个池子里就可就不好了。” 赵燕琳唇角抽了抽,她咬紧牙关,艰难得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既然如此,就不打扰三嫂休息了。” 香雾站直了身子,声音微微抬高了些,“表姑娘慢走,奴婢送送表姑娘!” 青檀看着窗外没了人影,才继续拿起针线来,“这香雾嘴皮利索,今日倒是发挥她最大的用处了。” 荣佩兰拿起一只小袜套,“咱们院子里的嘴都笨,也就香雾能说会道些。” 青檀,“哪里是能说会道,是泼皮无赖才对。” 香雾挑开帘子恰好听到青檀这句话,她也不生气,笑嘻嘻凑近青檀,“泼皮如何不好,你是没有看到那个劳什子表小姐的脸色,比吃了苦瓜还要苦!” “这种泼皮无赖只会顺杆儿爬,你给她一点好脸,她就能开染坊。” 荣佩兰好笑地看着她,“她都能染坊,你岂不是能开好几个?!” 香雾嘿嘿一笑,“那哪儿能啊,我这么有自知之明,开不了染坊,顶多只能算是个染缸。” 荣佩兰将手中的小袜套放下,“行啊,那日后你这染缸就专门放在门口吧。” 海棠抱着几本书进来了,“对,再来些乌七八糟的人,就泼她一瓢凉水!” 荣佩兰双手抻着腰左右摇了摇,“行了,要泼凉水明日再泼,你们也都休息去吧。” —— 军衙,魏迟一身风尘仆仆,脸上的胡茬已经蓄得非常深了,都没有时间打理。 “世子,溧阳没有薛景和的产业,但是属下打听到薛家商队,每年会到溧阳采购四五次铁器。” “而且溧阳的铁匠铺非常多,每隔三个多月的样子,铁匠铺的生意都会爆满。” “溧阳铁器?”纪韫璋轻哼了一声,“溧阳没有铁矿,居然铁匠铺生意爆满。” “若是有人把铁矿提炼好后运到溧阳,再由铁匠铺打造成各种铁器,然后薛景和出门购买铁器,最后由商队运往西晋。” 他慢慢的站起身来,踱步到窗前,“怪不得当年那么多铁不翼而飞,这些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他转过身看向魏迟,“薛景和的商队走南闯北,且已经行商多年,这可能还只是冰山一角。” “这其中矿场的管事,官员,不能都干干净净,铁是如何运到溧阳的,陆路目标太大,还要再查查河道!” “是。” 魏迟想到还有一事,“世子,还有一事。” 纪韫璋抬头,“何事?” “属下在溧阳遇见晟王了。” “晟王?他不是在相国寺清修吗?” 魏迟皱眉,“晟王装扮得隐秘,属下是在他下车时,帽兜被风吹落了才认出来。” 纪韫璋双手抱着手臂,突然想到那日荣佩兰说的那句‘另有其人’。 圣人当年成年的皇子只有太子和晟王,三皇子早夭,四皇子才不过志学之年,更不遑其他年岁更小的皇子。 那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晟王。 清修礼佛,不过是他的伪装色而已。 第107章 朝堂之争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勤政殿。 “陛下还请三思!” 纪韫璋跪拜在殿前。 百官之列,静默无声,无一人说话。 高台之上的年轻帝王此刻满面愠怒,“纪韫璋别以为你有护驾之功,就可以为所欲为。” “臣不敢。” 纪韫璋双手持着朝笏,眼眸微垂,“我朝与西晋之争,由来已久,两国之间本就不可避免战争。” “西晋新任国君,杀伐果断,断不是那折腰求和之人。” “现在边关战事吃紧,西晋武器精良,不见疲态,如今却突然求和,恐怕有诈!” 孟玄翊踱了几步,愈发显得急躁,他指着纪韫璋的手指点了点,“你爹,你祖父打了一辈子仗,伱可知打仗要花费多少银钱!” “去年松阳的蝗灾,汉水的大坝,阜塘的干旱,哪一样不是要钱支出!” “昨日还有礼部上奏,先帝的皇陵,石行台的祖陵!” “还有你爹上奏要的军饷,军粮!” “莫非还要再抄一个反王来填充国库不成?!” 孟玄翊激荡的声音响彻勤政殿,下头百官却连气都不敢出出,出了问题就往上报,却无法拿出一个章程来。 已经提进内阁的庄克星出列,“陛下,臣觉得,天下百姓为先。” “去年灾情频发,已经免除了各地赋税三年,库中粮食也尽数拨给了地方。” “这几个的仗,已经消耗白银百万两,那神机营更是一个花钱流水的地方。” “今年新气象,正是休整生息,万物复苏的时候。” “西晋的主动来降,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纪韫璋侧头,看着比自己父亲年纪还要大的庄大人,皱眉道,“庄老,无国何来家……”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后面的康晋堂也出列了,“陛下,臣附议庄大人之言。” 说着他微微抬头瞥了一眼前头的纪韫璋,“纪大人的话差异,我国兵强马壮,幅员辽阔,何来纪大人说的无国之说。” “还是说,纪大人害怕放马南山,兵刃归库的那一日,你信陵侯府无用武之地,地位不保?” 纪韫璋抓着朝笏的手微微收紧,“康大人如此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把我纪家这几十年在边关的付出视为笑话吗?” 康晋堂轻呵了一声,“纪大人此言差矣,纪老将军和纪侯自然是我等仰望的英雄之辈,只是纪大人现在还想站在先辈的功勋上发动战争,是我等所不齿!” 纪韫璋猛得站了起来,手中的朝笏都几欲被捏碎,双目愈渐赤红。 康晋堂见他这副下一秒就要冲过来揍他一顿的样子,他咽了两下口水,小心后退了两步。 “你、你……你要做什么,这里可是朝堂!” 纪韫璋看他一脸怕死的怂样,突然嗤笑了一声,手中的朝笏也垂下身侧。 “康大人究竟有几颗忠心,居然还有脸来质喙我纪某!” 此言一出康晋堂的脸色的都变了,那日宫变,表了忠心的几个朝廷现在或贬或退,只有他一个年轻官员,暂时还没有动。 他侥幸认为是谢舒宁逼迫他站出来,并非他自愿,所以陛下才没有动他。 可现在被纪韫璋在朝堂之上这样明晃晃的提出来,就变了味儿。 康晋堂立刻一头磕在地上,就开始嚎,“陛下,是臣妻愚昧无知,臣这才遭了无妄之灾!” “可臣妻现在已经犯了疯病,臣还是白身无功名之时,谢氏就嫁与了臣,现在谢氏无论犯了何错,臣都不能弃糟糠之妻不顾啊!” 康晋堂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闻者无不动容。 那日的情景却确实如众人所见,是谢舒宁向反王表了忠心,康晋堂才被拉了出来的。 纪韫璋呵了一声,“康大人今日倒是让我开了眼,竟然拿一个女人挡刀。” “既然谢氏这般厉害,我看康大人这官帽也给谢氏戴上算了。” 康晋堂直起身来,他的脸色涨红,竟然一时寻不到反驳之言,“你、你你……” “行了!” 孟玄翊安坐高位,他看着下面争得面红耳赤的两人。 “这里是朝堂,不是杂货铺子,两个朝臣竟然像市井妇人一般争吵,像什么样子!” 说着他站起身来,宽大的袖袍一甩,最后对着底下百官哼了一声。 “退朝!” 纪韫璋握着朝笏慢慢跨过勤政殿的门槛,从前他能跟着太子时,因为太子礼贤下士,他能畅所欲言,不计对与错。 勤政殿前百步梯,两侧是持刀的侍卫,官员们已经大多走下了长梯。 他站在阶梯上,抬头望着头上的青天白日,轻叹了一声。 他轻声喃呢,“娘子,你说得对,不复从前。” 纪韫璋刚走下台阶,从一边巡逻的禁卫队的队尾跑来一个人。 他将纪韫璋拉到一侧,“纪三儿,你傻了!你才刚升的司使,你就在殿前不敬,你这官儿还想不想做了!” 靳少杰现在是禁卫军副都统,他今日当值,身上穿着禁卫军服。 纪韫璋摘下头上的官帽,看了看这顶崭新的乌纱帽,最终涌上一股浓浓的无奈之感。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靳少杰的肩膀,“你去巡逻吧。” 靳少杰看着慢慢走远的纪韫璋,也只能皱了皱眉。 宫门口吉星窝在车辕边上还在睡回笼觉,鼾声四起,差点宫门口一条街都能听到了。 纪韫璋轻咳了一声,吉星一下就坐了起来,还差点从车辕上掉下来。 “世子您出来了!” 说着他立刻回身从马车里提出一个食盒,“还热乎着,您先吃一口!” 食盒是府里的。 吉星揭开食盒,将里面的东西一一端了出来,“这是少夫人吩咐沉春送过来的。” “您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吃早食了,少夫人带话了,必须盯着您吃完。” 食盒里,是最为家常的清粥小菜,还有一碟点心,是小娘子最为喜欢的那一家,每日早上都会送些不同的进府。 他看着盘盘碟碟,忍不住会心一笑。 纪韫璋撩起袍子刚准备爬上马车时,身后的声音叫住了他。 “纪大人留步。” 第108章 纪韫璋之难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入夜时分,两个小太监出现在信陵侯府的门口。 “陛下口谕,诏殿前司使纪韫璋入宫觐见!” 荣佩兰将革带替纪韫璋带好,她轻声道,“陛下现在宣你进宫,定与今日朝堂之事有关。” “夫君,你现在是臣子,不是以前的幕僚了,万事三思,切莫再像今日一般。” 纪韫璋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捧着她的脸,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我知道,我会好好和陛下说的,我跟你说过,我们的孩子应当生在一个太平盛世,我会办到的!” 荣佩兰倾身向前,隔着大肚子环住他的腰身。 “万事不由人,伱尽力就行,切莫以性命相搏。” 一旁的海棠递上乌纱帽。 纪韫璋戴好帽子,最后牵着她的手落下一吻,“你早些歇息,我会早点回来的。” 月色凉如水,均匀地撒在庭院里。 纪韫璋沐浴着月光,阔步走出玉徽园。 “少夫人,夜里凉,我们回去吧!” 直到看不到背影了,海棠才扶着少夫人慢慢返回屋里。 香雾将灯笼罩摘开,将灯芯挑得更亮了些。 她拍了拍有些怦怦跳的心口,“我怎么觉得跳得慌,该不会要……” “呸呸呸!”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海棠就晦气得连呸了三声,甚至还上前给了她脑门一个栗子。 “你这小蹄子,好的不说净说些坏的!” 荣佩兰秀眉颦蹙,只觉得心烦意乱,“别瞎想,都赶紧睡觉去。” 几个丫鬟走后,她望着幽幽跳动的灯火才长长喘了一口气。 荣佩兰一夜心神不宁,她也不知她是何时睡着的。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她却像没睡一般,十分的疲累。 她坐起来就见青檀端着一盆清水进来了。 “世子回来了?” 青檀轻轻摇了摇头,“少夫人莫担心,夫人说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先来吃些东西吧!” 荣佩兰扶着肚子慢慢站了起来,她的眼皮直跳,总觉得心慌得厉害。 “靳家公子现在在宫中当差,你拿着我的帖子去卫国公府问问!” “是!” 青檀走后,荣佩兰只简单挽了个发髻,只吃了两口就再也没有胃口吃了。 信陵侯府和卫国公府离得不远,一去一来两刻钟足矣。 前脚青檀刚回来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宫里的圣旨就下来了。 荣佩兰和钟氏跪在地,面前的高公公将手中的合拢,往前递了递。 “接旨吧。” 钟氏白着脸,颤抖着双手接过圣旨,“臣妇接旨。” 荣佩兰慢慢抬起脸,“公公,夫君和陛下共事已久,他断不是那忤逆之人……” 高公公打断她,“小纪夫人,陛下是天子,只有犯错的人,没有下错的圣旨。” 说着他瞥了一眼荣佩兰的肚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陛下为江山为社稷,小纪大人出言顶撞,自然惹了陛下盛怒。” “待陛下消气了,小纪大人自然就回来了,小纪夫人还是安心养胎,静待麟儿的出生。” 高公公最后交代完,尘佛一甩,“回宫。” 沉春和海棠赶紧将少夫人搀扶起来。 青檀这才寻到了机会开口,“奴婢见到了靳二公子,靳二公子说,世子和陛下在御书房中彻谈一夜。” “未有争吵,未有摔打声。第二日清早却有侍卫见到世子说、说……” 钟氏,“说什么,什么时候了,还吞吞吐吐的!” “世子状若癫狂,从御书房出来就扔了乌纱帽,说大祁危矣……” 荣佩兰险些站不住,她倚着沉春才堪堪站稳,她望着宫中远去的马车,脸色煞白。 “怎么会……走时我再三叮嘱三思,莫以性命相搏,他怎么就……” 钟氏看着肚子硕大的儿媳,只能强定心神。 “陛下只是恼怒,若是真的降罪就不会只把他关在大牢里了。” 她搓着手,走了两圈,“这事……这事我去给侯爷写封信!” “不行!” 荣佩兰立刻抬起头来,她看着人来人往,还时不时投来探究视线的路人。 “先回府,今日谢绝所有访客,一律不见。” 信陵侯府慢慢关上大门,将一切嘈杂隔绝在外。 玉徽园中。 荣佩兰,“夫君昨日在朝堂之上就打不打西晋和陛下分歧,公爹在边关是主帅,他现在不宜插手,只会让陛下盛怒,纪家以兵权压人。” 钟氏这下彻底失了心神,“那该如何?放任璋儿就在那大牢里吗?” 荣佩兰抿紧了唇,“这事要探,昨日夫君和陛下到底说了些什么。” 她慢慢站起来,“去给我拿件有帽兜的披风,我再去一趟卫国公府。” 钟氏拉住她,“兰儿,你现在肚子这么大,如何能奔波,让娘去吧!” 荣佩兰摇摇头,“母亲,这事只能我去。” “若是顺利,今日就能进宫见到皇后娘娘。” 说着她安抚得拍了下钟氏的手,“您在家安心得等着吧,我会顾惜自己的。” 钟氏招手,周妈妈拿出一个木盒子,“少不了要打点,不怕花钱,若是能见到璋儿,问问他为何惹怒陛下。” “好。” 一辆青棚马车自信陵侯府的后门悄悄的离开。 马车在西城绕了一圈后,才慢慢驶入卫国公府的那条路上。 马车最终在卫国公府的侧门停下,不消一会儿,侧门出来一个婆子将两人引了进去。 进去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两人又出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女官。 三人上了马车,这回直接朝皇城驶去。 荣佩兰扶着肚子,轻轻喘了一口气,那名女官出示了宫牌,立刻就有小太监驾着一辆轿撵过来了。 “夫人莫约只有两三个就要临盆了,皇后娘娘特赐了轿撵,夫人上车吧。” “臣妇多谢娘娘恩典。” 海棠扶着荣佩兰上车,轿撵还是那个轿撵,皇城还是这个皇城。 只是人不同了,心境也不同了,境遇也不同了。 皇后娘娘住在凤仪殿,和前刘贵妃的含元殿倒是不远,只是更为威仪。 “到了,夫人下车吧。” 荣佩兰站在凤仪殿的门口,将身上的披风解下递给一旁的海棠。 海棠想跟进去的时候,却被女官拦住。 “姑娘还请偏殿等候,娘娘只召见夫人一人。” 第109章 狡兔死,走狗烹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少夫人!” 海棠搀扶着她。 自少夫人从皇后宫中出来后,就是这个样子,面色惨白,目光呆滞,就像是一副天塌的样子。 女官安排给她的轿撵她也不理会,扶着硕大的孕肚,一步一步地慢慢往宫外走去。 巡逻值守的靳少杰看到了她。 他面露不忍,离了巡逻的队伍,迎上前,“纪三嫂……” 她就像看不到他一般,只是麻木的朝前走。 她的双手抱着肚子,好像能支撑她走下去的就是这肚里的两个孩子。 靳少杰看着荣佩兰一步一摇晃渐渐走远的背影,心中只能一阵酸涩。 昨日下值就已经向高公公探听了,高公公是陛下还是皇子时就在身边伺候的人。 高公公都说不出什么,那纪韫璋就真的是犯了圣怒。 陛下刚登基,朝中都是旧臣,更何况先圣人留下了不少的烂摊子。 民生,贪污,官员冗沉,都是压着陛下的几座大山。 莫说侯爵,就是一个伯爵,都能荫封后嗣二十人,且况燕京因旧年之因,伯爵多达十几人。 朝中官员冗沉,早已是积弊。 陛下已经提出了世家荫封的问题,不过两人,凡世家子弟,不论是干活儿的还是不干活儿,通通告了假,各职能部门一度停摆。 朝中本就花费繁重,现在边关战事吃紧,恰逢西晋主动来降,正是一缓燃眉之急。 陛下如果不能答应,偏偏这个时候纪韫璋跳出来反对。 这不就是往枪口上撞吗?! 靳少杰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 他们都是一起长大的朋友,纪韫璋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了,他们这一群人中,最为赤诚的就是他。 他们纪家人一脉相承的纯臣。 靳少杰看着慢慢走远的几人,在后面远远跟着的女官也是皇后娘娘多年的心腹女官。 看样子是今日见了皇后娘娘出来的,她这这个样子恐怕…… 靳少杰见状也只能暗暗叹息一声。 宫外钟氏早就等在门口了,她在家无法安坐,待她随后赶去卫国公府,儿媳已经进宫了。 “出来了!” 周妈妈的声音拉回了钟氏的思绪。 钟氏转身看去,却见儿媳一副零落成泥的模样,心中顿时一紧。 荣佩兰的双手托着肚子,面白如纸,她看向钟氏,那眼中似乎有着深深的伤。 “兰儿……” 钟氏纵是心中再痛,现在儿媳身怀六甲,稍有不慎都会早产,她如何能当着儿媳的面倒下。 荣佩兰看着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婆母。 她毫无血色的唇却难扯出一个弧度,“母亲,世道险恶。” 钟氏红着眼眶,声音有些微哑,她颤抖着伸出手来牵住她,“莫说了,咱们先回家。” 荣佩兰任由钟氏牵着,临上车前,她回望那森森的红墙,嘲讽一笑。 她的声音像破碎的碎纸片一般,飘散在风中。 “狡兔死,走狗烹,好一个过河拆桥。” 信陵侯府的马车渐行渐远,慢慢消失在长街上。 从宫里走出一人,身着素色锦袍,头上的簪子也只是一支寻常的玉簪。 宫门口的侍卫似乎对这人十分熟悉,他走出来,也只是抱拳以礼。 那人手中握着一串上好的玉石佛珠,转动间,还有玉珠清脆的撞击声。 宽大的袖袍下似乎还能看见他曾受过伤的手。 那人只是望着信陵侯府的马车越走越远,只字未言。 —— “你可知燕京的红人是谁?” “那自然是信侯侯府的纪世子,现在殿前司纪司使,反王宫变时,护驾之功!” “你这是哪个年月的消息了!纪韫璋早就被下了大狱了!” “啊?被下了大狱?犯了什么事?” “我倒是觉得是因为纪世子娶了个女煞星!” 这话转得有些快,这人一时没摸着头脑。 “这又是何种说法?” 长得贼眉鼠眼的中年男子一脸的高深莫测,“你们还记得去年夏时纪谢两家的那场婚事吗?明明是谢家嫡女,第二日就莫名变成了谢家外甥女。” 路人如何对人家娶亲嫁女是谁知道个明白,反正只知道是纪谢两家的喜事。 但若是新娘掉包这样的事,那就是茶后谈资了。 那人来了兴致,“兄台快说!” 中年男子,“那谢家外甥女是谢家老爷的妹妹的女儿,一直寄居在谢家。” “此女命硬得很,父母双亡,若不能找个能压制她的命格,恐怕命不久矣!” “这纪家就刚刚好,从纪老将军起就是威名赫赫的大将军,沙场将领,自然是命格宏大!” “这谢家外甥女就动了歪心思,换了谢家嫡女的亲!” 路人了然地点点头,“所谓她为了活命就进了信陵侯府!” 中年男子一拍大腿,“可不是,从去年夏到现在发生了多少事,我看就是这个煞女惹得祸!” “煞女还生了两个小煞星,这可是极煞!” 人群中立刻爆出一阵唏嘘,都为信陵侯府的几代人累积的基业感到惋惜。 好好偌大一个侯府即将毁于一旦! 这桌谈论得热火朝天,突然凌空出现一脚,将这一群人的茶桌踢翻了。 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单手提着刀,脚还保持着踢翻桌子的姿势。 那群人不过是群闲客,自称是读圣贤书的读书人,却每日游手好闲,东家长西家短,妇人都没有他们的嘴长! 为首挑起话头的中年人立刻站起身来,退了两步,连咽了几口口水,才战战兢兢开口道,“伱、你你谁啊……” 丹阳从领桌站了起来,精致的小脸尽是嘲讽。 “嘴上骂着人家是煞星,手里却拿着人家父亲的书崇为至圣,明石先生九泉之下听到你们这么编排他女儿,怕是棺材板儿都压不住了!” “对一个刚刚产子的妇人如此大的恶意,真不知道你们娘当初为何要生出你们这样的玩意儿!” 这群自诩读书人的闲汉,身无二两银,不谋正事,倒是统一惯有一副欺软怕硬的模子。 他们只见这姑娘通身贵气,就是头上冠子上那颗硕大的明珠,怕是将他们所有人买下都绰绰有余! 出行甚至还有一名带刀侍卫,只怕不是哪家高门就哪家贵胄。 几人就像鹌鹑一般瑟缩在一旁,谁也不敢再说话。 丹阳见他们一个个抖得像要尿裤子的模样,嗤笑一声后,甩着袖子就走人了。 第110章 鬼门关生子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汤太医和陈太医一脸的疲累。 一个怀着双生子的产妇急产,这无异就是在和阎王爷抢人! 荣佩兰前脚宫里出来,后脚下了马车就在自己门口晕倒了。 汤太医本就和信陵侯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却并不擅妇经。 倒是陈太医家的女儿颇善妇经,在京中的贵夫人圈中小有名气。 只是现在信陵侯府的境况,京中众人避之不及,更何况还是一个品级本就不高的太医。 钟氏为了能请到陈家姑娘,当夜敲门,并双手奉上纪家功勋换来的铁券丹书上的赦免令。 只为能救下急产的儿媳。 陈家父女赶到的时候,荣佩兰已经没有多少反应了,气息只出不进,就连时不时那拳打脚踢的大肚皮也渐渐安静。 玉徽园的丫头哭成了一片。 一片阴霾笼罩在上空,似乎就是不肯放过床榻上这个死死拽着床绳,苦苦求生的年轻妇人。 “爹,快救人!” 陈姑娘自进门起面色沉着,将一屋子哭哭啼啼的人全部赶了出去。 两个太医留在外间,陈姑娘带着两个医女,两个稳婆在里间接生。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原本都快叫不醒的荣佩兰,突得爆发一声凄厉的叫声。 园子里的众人顿时心中一紧。 老话说,七活八不活,少夫人不过堪堪才八个月的身孕,还是怀的双子,这怕是…… 不到半个时辰,两个皱巴巴的小娃娃被陆续抱了出来。 “恭喜夫人,少夫人生了一个小公子,一个小千金。” 钟氏看着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顿时泪如雨下。 她顿时又警觉起来,似乎就那一声惨叫后,荣佩兰似乎没再有过任何声音。 “兰儿呢?兰儿如何了?!” 钟氏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儿,她无暇再顾及两个才出生的孩子,脖子有些僵硬得转动,想从窗缝看看里面的人到底怎么样了。 闻言两个稳婆的脸色也不多好,她们接生过这么多妇人,这般凶险的生产自也是见过的,只是那些妇人都…… 稳婆看着瞬时煞白的侯夫人,惊叹侯夫人对儿媳的疼惜。 两人相视一眼,然后连忙宽慰道,“陈姑娘还在医治,少夫人福泽深厚,定会逢凶化吉!” 钟氏不知在屋外等了多久,直到天边破晓,一缕晨光从天边泛出鱼肚白。 她挪动着有些僵硬的脚步,那房门才被陈太医拉开。 他见到在外守了一夜的钟氏有些意外,瞬时又调整过来道,“侯夫人,少夫人暂无性命之忧,可以进来看看了。” 倚在栏杆边的青檀和海棠瞬间就清醒了。 三人进去,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屋里生产时惨烈状况似乎尤在眼前,一盆盆往外端的血水。 床榻边被血染红的一团团白巾,还有床榻上那几欲被血染透的褥子! 床榻上的人,面白如纸,似乎透明的风一吹便要散了。 陈姑娘解下身上沾了血的罩衣,才对钟氏施礼道,“夫人,少夫人本就体弱,身怀双子也更比寻常妇人消耗血气,此番难产也是必然,所以孩子还是一个一个生为好。” “待会儿可以给少夫人换身干净的衣衫,帮她用温水擦拭干净。” “留两个机灵的丫鬟随时观察,现在恶露期,可能随时会有血崩之凶,三日后无事,便过了这道坎儿。” “我留了三张方子,上面已经写好了,早中晚,各煎服一碗。” 钟氏从周妈妈手中接过一个沉甸甸的木箱子,“陈姑娘,你的大恩,纪家铭记在心。” 说着她就把箱子塞进陈姑娘的怀里。 陈姑娘不以为意接过箱子,却不成想箱子这么重,差点没接稳掉地上砸她脚。 她忍住开箱子的冲动,抱着箱子,笑容都真诚了好几分,“医者本心,都是应该的。” “若有事可随时来陈家唤我。” 陈姑娘临走时,又像想到什么一样,将怀里的赦免令又还给了钟氏。 她笑眯眯地拍了拍怀里的木箱子,“我有这个就够了!” 陈家父女都远了都还能听到两人的声音,“你这死丫头,掉钱眼儿里了?!那可是赦免令!” 钟氏忍不住失笑,连日的阴霾,才算是有了些生机。 海棠将隔壁的耳房收了出来,乳娘就带着两个孩子住在隔壁。 才不过几个时辰,两个孩子原本皱得像小猴一般的模样就已经舒展开了些。 没有足月的两个孩子小小的,一块澡巾就能将他们抱个囫囵个儿。 钟氏现在才将两个孩子看了个仔细,两个孩子的五官十分像。 哥哥的个儿头比妹妹要大些,哥哥吃得多睡得足,妹妹却像小猫一样,吃得费劲,也吃得少,乳娘还需每隔半个时辰就要把妹妹抱起来再喂一次。 钟氏将早就准备好的两个平安金镯带上两人小小的手腕上,又将长命金锁塞进两人的小被子里,她怜爱地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小手,“你们好好的,伱们爹娘才会好好的。” 荣佩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晌午。 她只觉得眼皮沉得很,下腹也疼得似刀刮一般。 她瞬间就清醒了几分,孩子! 她双手下意识抚上小腹,原本高高耸起的肚子不见了! 她刚费力坐起来,就听见隔间小猫儿似的哭声。 孩子…… 沉春端着一盆热水进来,看到少夫人终于醒了,她眼眶一红,连忙上前,“少夫人……” 却见少夫人望着耳房的方向,此刻正是大姑娘吃奶的时间。 “少夫人,是大姑娘正在吃奶。” 荣佩兰没有动,她虽还没有见到孩子,那一声声小猫儿似的哭声却牵动着她的心。 她看向沉春,眼眶有些红,声音有些嘶哑,“她为何哭呀!” 沉春将少夫人垂在脸颊边的长发撩到她耳后,“大姑娘应当是想她母亲了,奴婢让乳母把大姑娘抱过来。” 乳母把小小的孩子抱过来的时候,乳母的汗都下来了,今日不知大姑娘怎么了,本就吃得少,今日更是一口不吃,急得她像热锅上的蚂蚁。 荣佩兰将小小的人儿慢慢抱进怀里,小丫头扯着嗓子的哭声渐渐安静了下来。 小脸埋进母亲的怀中,似乎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小嘴儿急不可耐地开始拱。 乳母见状弓着身子道,“大姑娘应当是闻到了您的……大姑娘这是饿了。” 荣佩兰抬头看她,“该怎么做?” 乳母,“您、您要亲喂?” 大户人家少有亲喂的,都是专门养了乳母在府中喂养孩子。 荣佩兰看着怀中闭着眼还在拱的小脸,脸上浮上些暖意。 “是,我要亲喂。” 第111章 祺安、岁安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屋里亮堂堂的,榻上的妇人头戴着宽带头巾,脸色过白还没有恢复回来气色。 她半倚靠在床头,衣衫半解,怀抱里的小娃娃吃得满头大汗。 一旁的乳母立在一旁战战兢兢的,奶妈子挣的就是这一分钱,如果把孩子照看得好,将来公子姑娘只想要乳母,那她就是真正的一生吃喝不愁了。 可现在大姑娘都不吃她的奶,恐怕府里不会要她了。 钟氏进来就看到这一幕。 海棠迎上前接过周妈妈手里的食盒,轻声解释道,“大姑娘不吃乳母,少夫人听到哭声心疼就抱过来了,大姑娘一到少夫人的怀里就立马不哭了,吃的也比昨儿多多了。” 钟氏上前,摸了摸小娃娃的小手,“母女连心,这孩子念娘。” 她摸了摸儿媳纤细的手臂,叹声道,“养这么些时日,这才两三日就气血亏损成这般模样,兰儿你受苦了。” 怀里的小娃娃终于吃饱喝足,酣然睡着。 荣佩兰伸出食指摸了摸怀中小人儿的小脸,唇边漾着点点笑意,“看到她就不觉得苦了。” 钟氏见孩子也睡着了,放低了声音,“兰儿,孩子小,吃得频繁,亲喂太辛苦了。” 荣佩兰摇摇头,“不打紧,屋里这么多丫头呢,还有乳母也在,这孩子先天本就不足,她若喜欢吃,我便喂着,等大些了身子壮实了乳母再接着喂。” 说着她才想起来还有一个没有见着,是男是女她都不知晓。 “还有一个呢?” 海棠已经去耳房唤另一个曹乳母了。 “少夫人,还有一个睡得正香着呢。” 海棠撩起帘子,曹乳母就抱着还在呼呼大睡的小公子就进来了。 两个孩子放在一起真的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就是能吃能睡的小公子要大一些。 虽说还不满月,但是小公子的劲头足,一点也不比满月的孩子差。 但大姑娘要弱得多,出来时哭声也小,吃得也不多。 陈姑娘接生时就说了,日后大姑娘还要精心养护才能弥补先天的不足。 荣佩兰看着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心里顿时被塞得满满的,顿时觉得身上的疲累也消散了不少。 “他们两个谁大?” 钟氏摸了摸大了一圈儿的小公子,忍不住笑道,“哥哥先出来,这孩子一看就是没心眼儿的,跟他爹一个样。” 说着她将已经睡熟的小丫头从荣佩兰的怀里抱了过来。 “小丫头让人心疼得紧,生下来这么小一点点。” 她点点小丫头的额头,“快些长大,祖母可是给你买了不少的好东西呢。” 荣佩兰的唇角上扬,“公爹和夫君都不在家,娘,你给两个孩子取个名字吧。” 钟氏将孩子递给乳母,从袖袋中取出一张纸来。 “上回伱公爹来信时就已经取了好些名字,你看看,挑两个喜欢的。” 她将纸展开递给儿媳,“若是不喜欢,咱们再重新取!” 纸张上男孩女孩名字各有十来个,都是纪振明精心翻阅了书籍得来的。 荣佩兰指尖抚摸着落款的一个“安”字,轻声道,“顺遂即安,从祺字,便叫祺安。” 说着她又看着乳母怀中的小女儿,“年年岁岁皆顺安,妹妹便从了哥哥的安字,叫岁安吧。” 说着她抬头看向钟氏,“娘,您看可好?” “祺安,岁安。”钟氏点点头,说着她又空了眼眶,“好,都平平安安的。” 荣佩兰知她是在想还在大牢里生死未知的纪韫璋。 她轻轻垂下眼睑,“娘,陛下登基伊始,改制推行艰难,夫君却在朝堂上公然反和,陛下心意坚决,夫君怕是要吃些苦头。” 钟氏一颗悬吊的心终于落地。 她从接到圣旨起,每日辗转难眠,儿媳还这般风险的急产,若非陈姑娘妙手回春,她该、她该如何是好…… 她又想到那日在宫门口儿媳说的那句话,心又有些砰砰跳。 “那日,你说的,狡兔死,走狗烹……” 荣佩兰安抚得拍了拍钟氏的手,“是我激进了,陛下生性仁慈,就连七皇子都能放过的人,又如何会因为夫君一句反和,便痛下杀手。” 钟氏彻底放下心来,她拍了拍胸膛,“无事就就好,无事就好!” “让他吃些苦头也行,免得他不知天高地厚,朝堂是什么地方,他说不和就不和?” 荣佩兰抿唇没有说话。 那日凤仪宫中—— 皇后娘娘穿着常服,还未显怀,但来之不易的孩子也让她小心翼翼。 “纪夫人,纪大人跟随陛下多年,满朝文武之中,无人再比他更了解陛下。” “纪大人同陛下一样,都有一颗成就一番大业的野心。” 说着她看向荣佩兰高高的腹部,“此事兹事体大,本不宜多一人知晓,是纪大人特意向本宫求了恩典,他说你聪慧捷敏,你又在孕期,未免扰你心神,让本宫专程告诉你。” 皇后娘娘轻轻叹息了一声,她透着窗子望着外面园子的盎然生机。 “陛下登基以来,财政紧凑,朝堂官员问题积弊,陛下早就改制之心,奈何世家抱团,要想动世家,还需借外力,西晋来降自然是幌子,余孽未清,陛下终日不安。” 话落音,她又看向荣佩兰,“请君入瓮,这是纪大人自己提出来的,纪大人在监牢之中,要遇见的凶险不比外头少。” “但是纪大人还是想让你安心,让你安心等他回去,安心等着孩子的降世。” “纪夫人,这一场戏,不仅要唱得大,还要唱得响,该如何做,本宫知道纪夫人应不需要再多提点。” 荣佩兰叹了一口气,不止公爹是个纯臣,纪韫璋也是一样。 她摸了摸现在已经消失的小腹看向两个乳母怀里的小娃娃,暗暗叹息一声,让你们配合演出戏就成了,没让你们现在就出生啊。 幸亏汤太医早就提醒过双胎易早产,府里的乳母和接生婆都准备得充分。 只是没有想到妇人生产这般凶险,孩子降生前,有一瞬她都觉得自己恐怕要闯不过这一难关了。 第112章 西晋公主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月里的孩子一天一个样,祺安的个头窜得快,软软的像个小团子一样,岁安被精细喂养着,可总也追不上哥哥的个头。 小小的姑娘,总是比哥哥多得了一份怜爱。 荣佩兰已经二十多天没有出门了,她也二十多天没有得到纪韫璋的消息。 不同别家添子的喜庆。 信陵侯府只在门口挂了两盏示意添子灯笼,再无别的花帖和红蛋了。 现在府里闭门不见,也无人再上门递拜帖。 和陛下刚登基那会儿鲜明对比。 海棠提着食盒撩帘子进来,“今日街上好生热闹,街上的百姓都是城门口去接西晋公主了。” “西晋公主?”青檀两耳不闻窗外事,京中有什么流言,若是无人对她说起,她会一概不知。 荣佩兰手里拿着一只拨浪鼓趴在小摇篮边上正在逗孩子。 闻言她也坐直身子,看向海棠。 海棠把食盒打开,“对啊,今日一早,就从宫里出来好多太监,把从城门到宫门那一条路全部打扫干净了,甚至还挂了红绸呢!” “红绸?”青檀摇了摇头,“我只知嫁娶要红绸,添喜,年关要红绸。” “莫非这西晋公主要嫁给陛下?” 海棠笑了,“青檀姐姐这会是猜对了,听说西晋主和,就是要把公主嫁给咱们大祁的陛下。” 荣佩兰却皱起了眉头,引狼入室,瓮中捉鳖,太过凶险,稍有不慎,怕是会有覆国之险。 “我刚还听门子听说那西晋公主是个天仙样的女子呢!” 海棠的语气中满是好奇。 荣佩兰听着两个丫鬟的话,一边思索着这些时日的桩桩件件。 摇篮里的女儿伸出白嫩嫩的小手,一晃一晃的,手腕间的小镯子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荣佩兰回过神来,轻笑道,“现下还是你们最无忧。” 说着她将食指塞进她的小手中。 青檀对西晋的公主不感兴趣,倒是想到了其他的事,“那现在大祁和西晋不打了,是不是侯爷可以回来了,公子和姑娘出生了,府里却一点也不热闹。” 两个小主子的出生,夫人给阖府上下都赏了银钱和红蛋。 荣佩兰头也没抬,只盯着小姑娘圆呼呼的小脸。 “今日还只是西晋来的朝贺,要不要打还要看和谈,和谈怕是没有个一年半载也难成。” 海棠将食盒里的碟子一一摆好,“管他什么西晋公主,东晋公主的,现在少夫人吃饭最大!” 说着她把少夫人推到桌边,“今日有乳羊羹,是庄子上新送来的。” 沉春抱着一摞洗干净的衣衫走了进来,“少夫人,小公子和姑娘的衣衫小了,这些都是周妈妈新做的。” 哥哥都是蓝色和湖绿色的春衫,妹妹都是些粉色、鹅黄色。 荣佩兰摸了摸衣衫上细密的针脚,“祺安的衣衫妹妹都能穿,让妈妈下回别做这么多了,仔细眼睛。” 沉春将衣裳分别放进两个小箱笼里,“奴婢和周妈妈说了,周妈妈说大姑娘是娇俏姑娘还是穿得粉嫩些好看。” 荣佩兰笑了,“我们岁安还是个万千宠爱的小姑娘呢。” —— 凤仪宫。 皇后娘娘亲自将一件软甲帮陛下穿上,再在外面套上龙袍。 孟玄翊伸手摸了摸皇后还未显怀的肚子,“这些日子,莫让素商离你太远。” “俪茹,辛苦你了,还要把伱拉入这个漩涡之中。” 柳俪茹轻轻摇了摇头,“陛下是天子,为万民,为社稷,臣妾是陛下的妻,同舟与共,臣妾不觉得辛苦,只觉得能和陛下共进退万分荣幸。” 孟玄翊,“韫璋的那一双儿女快满月了吧。” 柳俪茹将一枚龙纹玉佩挂在陛下的腰间,抬头看他,“是,还有两日就要满月了。” “可要赐些什么给纪家?” 孟玄翊伸出手,一旁的宫女立刻将托盘中的一枚玉扳指带进他的大拇指中。 他转了下玉扳指,“听说那个小姑娘先天不足?” “是,一对双生子,生得极像,妹妹却比哥哥小了一圈。” 孟玄翊,“兄妹俩都带了个安字,就赐封一个寿安郡主。” 柳俪茹讶异得看着陛下。 孟玄翊轻叹了一声,“这是我和父皇欠纪家的。” 柳俪茹,“是,臣妾这就让人去备赏封礼。” —— 相国寺。 一袭白衣,黑发如墨,脸上那半张面具闪着银光。 他在一盏长明灯前已经站了许久。 直到夕阳西斜,他才慢慢挪动了已经毫无知觉的脚步。 他刚从大殿出来,就有一个黑衣人上前。 “先生,公主已经进宫。” “嗯。” 黑衣人微微抬头,“先生可要去观礼?” 木春轻轻抬起眼皮,“何时进行朝贺仪式。” “戌时。” 木春抬起手朝他招了招手,“你来,我还有一事交于你。” 那黑衣人刚上前两步,一柄短刀已经没入了他的心口。 “先、先生!” 木春漠然得看着那黑衣人倒地,渐渐没了气息。 另一个黑衣人从梁上翻了下来。 木春看也没看他,“把这里清理干净,别污了我的地方。” 他走下台阶两步,头也没回,只是声音中不带一丝感情,“你们该纠察一番了。” 那个黑衣才惊觉,蹲下来拉开地上黑衣人的前襟,光滑无物。 那黑衣人立刻单膝跪地,“属下疏忽,先生责罚。” 木春没有回应,双手背负在身后,头也不回得离了偏殿。 —— 城外十里。 宽大豪华的马车,数百人的军队。 和大祁不同,西晋人生得十分高大,每个人的手背上都有一个牛头的图腾。 马车的四周还有十几名婢女,每个人都轻纱覆面,谁也瞧不见这些女子长得是何模样。 康晋堂垂首立在高公公的身侧。 高公公选完圣旨后,他才站直身子。 西晋的使臣上前接过圣旨,“我们公主长途跋涉,终于到了贵都城,听说大祁的能人颇多,公主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了。” 康晋堂上前两步,“陛下已经备好美酒和佳肴,恭候公主的大驾。” 马车内却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 “谁是纪韫璋。” 第113章 阿吉娜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康晋堂和高公公面面相觑,这西晋公主何以认得纪韫璋? 马车里再次传来那道轻柔的声音,“不管是现在的纪将军还是老纪将军都是我们西晋战场的强大对手,听说纪韫璋是纪将军唯一的儿子,我倒要看看这纪家的男人是否真有传言般勇猛。” 康晋堂了然,他上前道,“回公主,纪将军确实英武,可其子纪韫璋却不见得继承了其父的英姿。” “他现在只是阶下之囚,不宜面见公主圣颜。” “阶下囚?”马车里的公主轻哼一声,“既然如此那就不见了,免得污了本宫的眼睛。” “是是。” 康晋堂往旁边退了一步,“起轿!” 大开的城门两侧站满了来看热闹的百姓。 他们终其一生都未出过远门,更是没有见过外族人士,听说今日西晋朝贡,便都出来凑热闹看看外族人是不是一样两个眼睛一个嘴巴。 大祁崇尚读书,所以男子多为文人雅士,身形都如翠竹般修长。 西晋人士不同,在马背上的民族,善骑射,善狩猎,男子皆是人高马大,虎背熊腰。 马车被挡的严严实实,根本看不见这个异国公主的模样。 倒是跟在马车周围的是十几个婢女,脸倒是遮盖得严严实实,只能看到一双眼睛。 身上的衣服却又短又小,腰上那一寸白晃晃的肌肤,勾得街上这些看热闹的男人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她们身上的裤子不像裤子,裙子不像裙子的,还很是怪异。 头上编着无数小辫子,上面还串着各色的串珠。 这些人像是对围观的路人惶然不觉,步子整齐划一得朝皇城前进。 “这就是西晋人啊。” “啧啧,这衣服真是伤风败俗,那衣衫子都少截布料!” “听说这个公主是西晋国主进献给咱们陛下的。” “年前还大肆进攻,现在就送公主?” “这你就不懂了,那西晋贫瘠,听说除了草就没有东西了,打仗多贵,本来就没什么钱,这一打仗就更穷了,这不现在就送公主求和了。” “一个公主,十几个婢女,看着个个貌美如花,陛下刚登基,还没有选秀,这下后宫就要被塞满了。” 马车缓慢得行至皇城前。 车上的纱帘被缓缓拉开,一个身着洁白纱裙的女子从车上翩然下来。 宫门已经大开,所有的西晋士兵和侍女留守宫外。 只有公主和使臣一同入宫。 永乐宫,殿前殿后都种满了绣球花,大片大片的粉紫色,煞是好看。 这还是前贵妃娘娘命人种的,宫人精心养护了多年,才在春日里开出这一番景色。 西晋使臣早已看呆了,不论是都城,还是皇城,就连这一个小小的宫殿都这么美轮美奂。 使臣回过神来,他靠近公主轻声道,“公主,繁华迷眼,大祁人最为狡诈,您不要忘了此行的目的。” 公主双手交叠在腹前,站在宫门口目不斜视,“图格大人请放心,阿吉娜知道自己的使命。” 进去通传的宫人出来了。 “请公主,使者觐见。” 阿吉娜将纱巾半掩面颊,迈着小步缓缓走进大殿。 晚照如辉,在她周身像镀了一层金光。 犹如从霞光中走来的圣洁仙子。 大殿中的官员全部都看呆了,一时之间静得连根针都能听见。 “啪嗒”一声。 不知谁手中的筷子掉了。 瞬间其他人都反应了过来,这是和亲公主,如何能这般大喇喇地盯着。 阿吉娜将双手交叠在胸前,“阿吉娜参见陛下。” 她身后的使臣毕力图格则是右手握拳放在左肩,半躬着身子,“西晋使臣,毕力图格参见陛下。” 孟玄翊右手虚空一抬,“公主请起。” 毕力图格放下手,站直了身子,“陛下,我们不远万里来到贵都城,带来了良驹千匹,只为两国百姓谋求一个和平。” 孟玄翊道,“公主和使臣辛苦了,今日宴会就是特意给公主备下的。” “朕御膳房的御厨们,可是煞费苦心,拿出了他们的看家本领来招待公主。” “若有不周到,还望公主海涵。” 阿吉娜环顾了下四周,“早就听闻了大祁地大物博,物产富饶,从餐桌上就可见一斑。” 孟玄翊突然往前倾了些许,“朕发现公主的大祁话说得倒十分标准,使者倒还有些口音。” “若是不见公主,只闻声音,朕还以为,是哪里寻来冒出的假公主呢。” 阿吉娜的眼皮轻轻抬起,“我儿时常常乔装溜到边关玩耍,在那儿结识了一个牧羊的少年,他是大祁人士,我的大祁话都是跟他学的。” “哦,原来如此。” 孟玄翊又坐了回来。 旁边的皇后柳俪茹开口道,“陛下,公主一路舟车劳顿,您还是让公主先落座,再聊也不迟。” “是是,朕的疏忽!”孟玄翊一拍脑门,“还是皇后提醒得对。” “来人,看坐。” 阿吉娜和毕力图格坐在孟玄翊下首的位置。 这一桌的餐食尤为丰盛,地上跑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 还有许多毕力图格从未见过的东西。 两人却坐的端正,谁也没有伸手动筷子。 “对了,还有一样东西,是为你们特意准备的。”孟玄翊手指点着脑门,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 “来人,上乳茶。” 一个宫人端着两碗褐色的乳茶上来,放到两人的身前。 孟玄翊指着乳茶道,“这乳茶,还是朕特意问了信陵侯世子后吩咐御膳房的人做的,也只有信陵侯常年在边境才会这些。” “这一口故乡的味道,是朕对两位远道而来的贵客最崇高的敬意。” 毕力图格看着面前的乳茶,倏得抬头璨然一笑,“陛下有心了,但是图格不远万里都到了大祁,哪里还有继续喝乳茶的道理,自是要尝尝西晋没有的美味才行。” 说着他就看到坐在斜对面的一个官员,夹了一块什么黑乎乎的东西吃进嘴里。 毕力图格很快在满桌的餐盘中找到了同样的食物,依葫芦画瓢夹了一大块。 可这味道实在不怎么好,有一股让他作呕的味道直冲鼻腔。 “呸!呕!” 毕力图格有些黒的脸色,都被恶心红了。 他一脸的菜色,“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如此难吃,比我们西晋的酸疙瘩还要难吃。” 他正对面的晟王放下手中的筷子,解惑道,“这是大祁特有的松花蛋,使者从未吃过,应当是吃不惯。” 第114章 金蝉脱壳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一大早,门子刚开门,就看到宫中的高公公带着一群人抬着礼箱浩浩荡荡地过来了。 门子立刻手忙脚乱地跑去禀报。 同上回不同,这一回,高公公是满脸堆着笑意来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信陵侯府又要娶亲了。 高公公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多了两层,将手中的圣旨递给钟氏,“陛下开恩,赐封郡主还是新朝新历头一遭。” “皇后娘娘也赏赐了不少的东西,寿安郡主还小,再加上近日西晋朝贺,宫中人多眼杂,皇后娘娘特设不用谢恩。” 说着,他将郡主的宗册和象征身份的玉佩一并交到钟氏的手中。 钟氏指尖摸着宗册上的烫金字,自开国以来,除了宗室女,还没有一个刚满月的奶娃娃被册封为郡主的。 陛下现在能册封小岁安为郡主,是不是意味着璋儿也能早日回来。 孩子满月了,她也有一个月没有见到儿子了。 钟氏拿出一个钱袋塞进高公公的手中,刚想开口问问纪韫璋的境况,就被荣佩兰拉住她的手。 荣佩兰唇边漾着点点的笑意,“劳烦公公,宫中还有那么多事儿,还给我们家小岁安亲自跑一趟,这是一点茶水钱,公公辛苦了。” 高公公顺手将钱袋子揣进怀中,笑眯眯道,“不辛苦,能给寿安郡主专程跑这一趟,老奴与有荣焉。” “这事咱家算是办得圆满了,咱家就先回宫回禀陛下了。” 见高公公走了,钟氏才道,“陛下已经赏封了岁儿,为何还不能问璋儿的近况。” 荣佩兰引着钟氏回了府里才轻声道,“岁儿的郡主,是看了公爹的面子,而夫君是因为反和才被陛下下了大狱,现在正是西晋公主和使者进宫的时候,这时候哪里能问。” 她怕钟氏焦心,又继续道,“陛下还不想要了夫君的性命,不然不会只是关着了。” 钟氏想着那两个玉团似的孩子,就心绞似的阵阵疼,璋儿身为父亲,已经期盼了这般久,却没能见到孩子的出生。 和谈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璋儿何时才能出来。 —— 纪韫璋一脸胡茬,灰头土脸的模样。 边关的风沙极大,他早已没了燕京时的潇洒公子哥的模样。 一身粗布麻衣,手中的佩剑也被破烂布条包裹得严实。 任谁也想不到,大牢中的纪韫璋金蝉脱壳到了边关雁回府。 魏迟望着儿时熟悉的场景,胸中一股畅快。 他指着不不远处的一棵树,“世子,那棵树就是我爹教我骑马时常去的地方,他还在给我在那儿做了架秋千。” “这儿以前没有这么多风沙,绿草满地,牛羊成群,边关也没有战争,雁回的羊蝎镇还能遇到不少的西晋人,都是过来卖羊的。” “西晋崇尚神牛,所以不能杀牛,但是牧民手中拮据的时候也会偷偷杀牛拉到镇上来卖。” 一向话少的魏迟在这儿话都多了起来。 边关纪韫璋从未来过,这是他第一次来,路引上甚至还不是他的名字。 毕竟“纪韫璋”还在京中大牢呢。 纪韫璋咬了一口已经开始发硬的馒头,“从这儿到格勒要多久?” 格勒,西晋都城。 魏迟摇头,“草原没有方向,容易迷了方向,鲜少有人知道格勒在哪儿。” 纪韫璋站起身过来,深吸了一口气,“草原退化,西晋人赖以生存的东西快没了,所以他们不是真的想投降,他们或许肖想的是整个大祁。” “十五年前他们野心勃勃,现在他们依然野心勃勃。” 魏迟眼中情绪不明,他爹和侯爷都曾是纪老将军的副将,十五年的战死,他才随着侯爷去了燕京,自此和世子一起在汤师傅手下习武。 两人还在啃馒头,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回头就见,一个穿着常服劲装的年轻男子策马而来。 纪韫璋刚想拔出佩剑,那年轻男子还未停下马,远远得就叫出声了,“纪韫璋。” 那人拉紧缰绳,马儿一声嘶啸,前蹄高高扬起。 这人看着年岁和纪韫璋差不多,他将纪韫璋上下打量了两番后才道,“走吧,将军已经在等你了。” 说着他又道,“我是秦安江。” 雁回府的房屋同京城大有不同,都是平顶屋,百姓也多以棉麻衣衫为主。 这里也多见肖似西晋模样的人,都是旧时两国成亲的人生下的后代,既像西晋又像大祁。 这类人在和平时还好,有份谋生的力气就能养活自己。 但战时,他们就里外不是人,在哪一边都叛徒的象征! 一间宽大气派的宅子,牌匾上还挂着“刘府”。 三人翻身下马,立刻就有人上前来牵马。 秦安江领着两人一边往里走一边说,“将军可舍不得住这么好的宅子,这钱他能给遗孤买多少米粮了,这宅子是当初刘齐瑞买的宅子。” “刘齐瑞刘齐珲两兄弟被带走的时候,地契也一并被抄走了,没有地契卖不掉,现在将军让一些将士的遗孤住在这里。” 跨过前院的门,隐约就能听到孩子的嬉笑声。 再穿过回廊,一片大空地上,有十几个孩子,大的莫约十几岁,小的还被抱在怀里。 秦安江看他们看着那群孩子,叹息一声道,“将军在这里驻扎十几年,有许多将士也在这里安了家,一场兵祸夺走了多少条性命。” “那刘齐瑞故意放西晋军进来,连失两城,西晋就连屠了两城。” “现在雁回和松阳十室九空,街上哪里还有什么人烟。” 说着他回头看一直紧凑着眉头的纪韫璋,他嘲讽一笑,“这就是你们燕京权贵的权利游戏,你们争权夺利,无所不用其极,苦的就是边关的百姓,还有那些以肉身相搏的将士。” 纪韫璋看着那些孩子,甚至还有两个孩子还被两个大孩子抱在怀里。 算算时日,他的孩子也快要出生了,汤岳说,双胎易早产,一般等不到足月,所以有可能也已经出生了。 两个孩子从娘子那小身板儿里生出来,她得遭多大的罪啊。 这么多孩子,这么多百姓,这么多家,他们还这么小就因为战争没了爹娘。 纪韫璋第一次对自己的主张产生了动摇。 他反和,真的是错的吗。 第115章 深入敌腹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书房是一个由花厅改成的大书房,布置陈设极为简单,不能算是布置,两侧有一边是一个大书架,上面都是兵书和札子,另一边还有两排武器,两件盔甲。 最里边还有一张书桌,纪振明正伏案写着什么。 中间有一个大沙盘,捏制了雁回的主城区,与西晋接壤的羊蝎镇,还有城外的沙丘及草地。 草原一望无际,似乎这里是个无人之地。 “纪将军。”纪韫璋的目光越过大大的沙盘,就看见父亲已经半白的头顶。 明明和他同岁的靳国公才只有几根白发。 他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只能称呼生疏的纪将军。 纪振明抬头,“你过来。” 纪韫璋将手中的佩剑递给一旁的魏迟,走到书桌旁时才看到父亲正在写奏章。 纪振明将一本明黄色的折子递给他,“这是陛下今日八百里加急送来来谕令,叫我们收兵。” 秦安江双手抱臂,斜靠在门框边,嗤笑了一声,“又一个庸……” “安江。”纪振明没有看他,只是唤了他的名字。 秦安将抿了下唇,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纪韫璋眸光微闪,他伸手压住父亲递过来的折子,“爹,陛下的谕令遵从便是。” 纪振明微微皱起眉,他抬头却见儿子一脸笃定的神情。 他微微侧头,“安江,让外头的人先去吃饭,待会儿校场操练。” “是。” 秦安江走后,院子里外瞬时被清空。 纪振明才放下手中的毛笔,身子向后,靠在椅靠上。 “别打哑谜了,说罢。” 纪韫璋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打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绸布,是一个巴掌大小漆黑四四方方的方块,上面还雕刻了东西南北的方位。 “这是什么?” 纪韫璋只是神秘一笑,又拿出一个寸余长的东西,打开居然是一个同样黑漆的勺子。 他将勺子放在方盘上,勺子竟然慢慢转动,最后停在了刻着南字的一边。 他解惑道,“此为司南,是钦天司尹大人所制。” “不论如何转动,这个勺柄都会指着南方。” 纪振明的眼瞳微动,面色微沉,“所以,陛下是想派你只身前往西晋,深入敌腹?” 纪韫璋将司南放下,“爹,您在边关,我在京城,不止边关腥风血雨,就连京城也是。” “陛下推行新政,满朝一半的官员罢工,内忧外患,如果不能逐个击破,国将不国,家再无家。” 纪振明看着儿子朝气年轻的面庞,叹了一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书信。 “这是你娘寄来的家属,伱看看。” 纪韫璋福至心灵,惊喜得瞪大了眼,“娘子生了?!” 他展开书信快速浏览了一遍,嘴里喃呢着两个孩子的名字,“祺安,岁安。” 他的眉眼处溢出笑,将孩子的名字又看了好几遍。 纪振明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放低了声道,“璋儿,此去危险重重,你可知?” 纪韫璋放下信件,“爹,我知。” 说着他勾唇一笑,“或许咱们纪家男儿天生就是该奔赴沙场的命。” 纪振明唇角勉强扯出了一个笑,“你若想好了,为父便不拦着你。” —— 钟氏抱着已经两个月的祺安哄着,他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钟氏头上一摇一晃的步摇,好奇得歪了下头,然后无声得咧出了一个笑来。 “祺哥儿笑了!”钟氏立刻笑弯了眉眼。 荣佩兰将喂睡着的女儿交给乳母,她一边拉好衣衫一边道,“祺儿精神头足,方才已经哭了好一会儿了,祖母一来就不哭了,看来还是喜欢祖母。” 钟氏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两个孩子,反倒还在大牢里的儿子现在也不怎么想了。 索性陛下现在也只是怕儿子出来当着西晋公主的面跟他唱反调,等这一阵吹过,自然也就放出来了。 远在边关的纪韫璋打了大大的两个喷嚏,唾沫星子喷了秦安江一脸,他一边拿出帕子一边讪笑道,“定是京中娘子和两个孩子念叨了。” 周妈妈和海棠自屋外进来,“夫人,少夫人,马车已经安置好了。” 钟氏回头看两人,“先把两个孩子的东西搬上去,尿介子多带些。” 荣佩兰站起身来,“娘,算了,别去了,这么兴师动众的。” 钟氏不赞同,“陛下又没有不准咱们出门,孩子已经两个月了,再不去捡福就迟了。” “再说,当初是慧全师傅给你诊出的孕来的,咱们也理应带着孩子去添些香油钱。” 祺安张着小嘴打了呵欠,钟氏把他递给了侯在一旁的乳母。 “你坐了双月子,也有两个月没有出门透透气了,这京的热闹咱们不去参合,咱们自家的热闹,还不允许去吗。” 荣佩兰看着钟氏坚持的样子,最终点了点头,“也行,过两日就是我母亲的祭日,我在相国寺给她供奉了长明灯,去一趟告诉她,两个外孙出生了。” 现在是春日最舒服时候,过了寒冬,又还没有到炎热的夏日,孩子穿得也清爽不怕燥热。 丫鬟婆子,孩子乳母,装了整整三大车! 等马车晃晃悠悠到相国寺的时候,众多香客已经开始下山了。 小沙弥引着钟氏和荣佩兰进山门,“两位施主,现在大殿长公主正在参拜,还请两位施主稍候。” 正大殿的门口,四个孔武有力的仆妇守在门口。 大殿前的空地还站着正百无聊赖的丹阳郡主。 看不清长公主的样子,只能看到其背后,今日长公主倒没有上次宴会上那么张扬,若不说,只以为是哪家的贵妇人。 丹阳转头就看到信陵侯府的婆媳俩,当她看到后面两个乳母抱着孩子就知道,这是带孩子来捡福了。 大祁有俗,出生满月的孩子要捡福,有专程去寺庙的,也有办福宴的。 寓意孩子捡到福祉,平安长大。 她迎上前,“侯夫人,纪夫人。” 两人还礼,“郡主安好。” 丹阳点点头,从怀里只摸出了一块玉佩和一个香囊,她放在两个孩子的身上,“福寿康宁,顺心随意。” 钟氏连忙将准备好的红封递给丹阳,“多谢郡主。” 丹阳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大殿门口传来一个声音。 “丹阳。” 第116章 长公主遇袭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长公主保养得极好,若不是知道,还以为才是三十岁的美妇。 今日虽说没有装扮得奢华,却还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魅惑,就是和长公主有三分相似的丹阳郡主都比拟不上。 长公主狭长的丹凤眼轻轻抬起,半晌后她唇角一勾,“小模样倒是长得好,就是没有挑个好时候出生。” 钟氏颦蹙起眉,纵是对方是长公主,她也忍不住露出不悦之色。 “长公主殿下,两个孩子的出生是天赐的福分,就是陛下都赐封了我家小岁安为寿安郡主,长公主这话是何意思。” 旁边的仆妇立刻上前一步,“放肆!哪里来的刁民竟对公主如此无礼!” 钟氏面色一冷,“我乃先圣亲封的一品诰命,朝廷命妇。” 长公主手一扬,那仆妇退了下去。 “夫人莫气,现在境况也只有远在边关的纪侯知晓,其他本宫便不多言了。” 说着她就领着丹阳和仆妇朝偏殿走了去。 钟氏看着长公主的背影,眉头一跳,“长公主这是何意思?” “陛下不是在和西晋和谈吗?莫非没有谈拢,还是要打仗?” 荣佩兰上前两步拍了拍钟氏的后背,“不会的,您前几日不是才收到了公爹的家书吗?” “况且现在西晋公主正在燕京,若是打起来,公主就是最大的人质,您安心,顾好祺安和岁安便好。” 钟氏拍了拍噗通噗通跳的心口,听了她的话,连连点头,“对,兰儿你说得对,公主又不是官员,如何能知朝堂的情况。” 荣佩兰看向隐入偏殿门后的长公主背影,慢慢皱起了眉头。 她一直想不通一个关节。 当初引西晋入关的是反王还是另有其人。 若是反王,他的目的是公爹手里兵权,先圣还在世时,就已经被夺了兵权。 引西晋入关又有什么目的?刘齐瑞没有领兵打仗之能,连失两城后,还是不得不再派公爹上阵杀敌,兵权再次回拢公爹手中。 这一进一出是为何? 还是说,这其中何处关节出了差错? 钟氏回头见还愣在原地的荣佩兰,出声道,“兰儿?” 荣佩兰回过神,立刻应了一声,“来了。” 大殿中,钟氏供奉了香火,一旁就有僧人围着两个孩子开始念佛经。 钟氏和荣佩兰虔诚地跪在佛像金身前,双手合十放于唇鼻前端。 一轮佛经念下来,钟氏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荣佩兰搀扶着钟氏站起来,突然,外面爆出一声尖叫。 殿内的几人都吓了一跳,几人面面相觑。 出了大殿就见方才长公主府的几个仆妇,扶着浑身是血的长公主和丹阳郡主从偏殿出来。 主持的脸色都变了,“怎么回事,何人伤人?!” 立刻就有数十个武僧提着棍子闪身进了偏殿,片刻后,几个武僧都出来了。 “主持,什么都没有发现,甚至没有打斗的痕迹。” 公主府的管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公主和郡主在相国寺重伤,与你们脱不了干系!” “封了山门,前后山搜!” 十几名武僧分别散开后,主持才双手合十道,“相国寺一直香火旺盛,来往人多手杂,更有借宿的香客繁多。” “方才偏殿长公主拒了小沙弥相伴,只和郡主两人进入偏殿,里面是何情景谁也不能得知。” 钟氏看着那边熙熙攘攘的状况,轻哼了一声,“公主又如何,佛门净地,口出秽言,自然有天收。” 荣佩兰轻轻拍了下钟氏,钟氏这才闭上口。 她看了眼偏殿,那边基本上都是供奉长明灯的地方,长公主供奉应该也就是驸马和长子。 没有打斗痕迹,熟人作案? 是长公主约了什么人见面才遭了难? 一个僧人上前,“阿弥陀佛,寺庙现在不甚安全,不宜留宿,施主还带着两个孩子,你们还是早早地回家罢!” 钟氏忙不迭点头,“对对,我们现在就回家!” 她本是想着在相国寺留宿两晚,相国寺的烟火旺,想让两个孩子多沾些福气。 长公主都能遇上这样凶险的事,她们这一群老的老,小的小,哪儿是恶人对手! 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荣佩兰朝沉春道,“沉春伱腿脚快,你去告诉吉星,将卸下来的东西赶紧装上车。” “是!” 荣佩兰望着偏殿的方向,这次回去,定然短时间不会再有机会回相国寺了。 她看向钟氏,“娘,我想去跟我娘说一声。” 钟氏有些犹豫,“那地方刚刚长公主才……” 荣佩兰摇头,“没事的,现在歹人避之不及,偏殿不会出事了。” 钟氏皱着眉,“可万一……” 海棠上前两步,“夫人别急,奴婢陪少夫人去,若是有险,我会挡着!” 钟氏笑了,“你这细胳膊细腿儿的,沉春的身手我还放心些。” 说着她又看向荣佩兰,“要不,你等沉春来了再去吧。” 荣佩兰牵着钟氏的手,“娘,咱们刚才在大殿那么长的时间,吉星定然已经卸了大半的东西,沉春这会儿肯定帮忙搬东西装车呢。” “现在相国寺的所有武僧都出动了,暂时不会再有事了,我就和娘说两句话就出来,今日不会耽搁很久。” 钟氏看她的样子,也知她心里惦念母亲了,就像每到钟家祭日时她自己的心情一样。 “行吧,你注意些安全,那个门别关了。” 荣佩兰看着殷切嘱托的钟氏,心中一股暖流。 “是,儿媳知晓了。” 偏殿不大,供奉全是长明灯,给寺庙中捐奉了香油钱,就会有僧人定时来添油。 荣佩兰没有想到发生了长公主遇袭的事情,没想到偏殿还会有人。 白衣,银面具。 “木先生?” 木春手中擦拭长明灯的手一顿,他没有回头,只是默默放下手中的帕子,再把一旁的油盏的油倒入长明灯中。 荣佩兰皱眉,她记得纪韫璋说过,木春没有了踪影,谁都找不到其踪影。 想到这儿,她的眉头一紧,方才长公主的重伤,莫不是与他有关! “木先生你……” 荣佩兰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见木春转了过来,那半边完好的脸毫无遮挡。 她倏然瞪大了眼,“你!” 第117章 纪韫璋、巴彦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边关,雁回。 纪韫璋已经换了一身最为普通的平民牧羊装束,脸上的胡须也蓄了起来。 路过的看过也不过认为是个卖力气的汉子,任谁也想不到这曾是京中混不吝的纪世子。 秦安江也蓄上了胡子,两人带了些干粮工具,装着绘图工具。 纪韫璋挑了下眉,“秦将军,此去危险重重,你可想好了?” 秦安江理了下腰带撇了他一眼,“你不会西晋话,走不出二里地就要被射杀,若不是如此,老子才不陪你走这一趟呢。” 纪韫璋拿赶羊鞭的手一顿,抬眸幽幽道,“昨日半夜跑了我爹房里三趟的人是谁。” 听到他的话秦安江一愣,然后头一扭,“我哪儿知道是谁!” 说完他跨上一只羊皮斜包,梗着脖子就匆匆离去了。 雁回府管辖范围的羊蝎镇是距离西晋最近的一个镇子。 这边的风俗习惯是西晋差不多,但西晋主要是游牧为主,牧民分散,靠近大祁的普通牧民会到羊蝎镇卖羊换些生活用品。 经过几十年的发展羊蝎镇已经成了一个贸易小镇,没有多少居民,大多都是来做生意的。 每日酉时开始拉闸,只出不进,戌时清场,夜间羊蝎镇就是一个无人的空镇子。 虽说羊蝎镇只是一个镇子,却非常大,除了西晋,往北还有大金国。 大金和西晋中间有一条天然的山脉阻挡,所以多年来相安无事,倒是西晋和大祁倒是摩擦不断。 现在还是白日,羊蝎镇的人非常多,进入羊蝎镇需要雁回府出具的官府文书,三日为期,过期就需重新补办。 正因为羊蝎镇极为严苛的管辖,所以多年来虽然小摩擦不断,但这里生意却一直红火。 秦安江熟稔地和守闸士兵打招呼。 纪韫璋发现这里闸口的将士每十人一组巡逻,每过三刻就又有人巡查一圈。 “来来!上好的羊皮!” “宝石,宝石!无暇宝石!来看看!” 秦安江一边走一边给纪韫璋做解释。 “这里的羊皮一张才不过一两银,经过清洗染制,辗转到了燕京就要几百两。” “西晋近些年来大力开采,开出了不少宝石矿,许多牧民在枯草期就卖宝石。” “这里大金的商人最多,大金富庶,从这里买各种皮制品和宝石,还有大祁的药材,回去倒手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说着他停下脚步朝边上的摊子努嘴,“喏,看到没,那边摊子上的鸽子蛋大的宝石,这里也不过四五十两,到了京城,没有一千两哪里能买到这么大的红宝石。” 纪韫璋看着那颗无暇透亮的宝石,突然心中一动,娘子的首饰大多素净典雅,鲜少有这般鲜亮耀眼的,这颗宝石买回去,到时候请如意阁的师傅打一只独一无二的簪子送给她。 他的脚步刚动,就被秦安江拦下了,“伱干嘛?” “买下啊!” 他一脸无语得看着纪韫璋,“你是来干活儿的,还是买东西的?!” 后者咧嘴一笑,“不耽误!” 秦安江看着他雀跃的背影,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酉时羊蝎镇的闸口开始落闸,所有人只出不进,直至戌时。 秦安江和纪韫璋两人混迹在西晋牧民人群中,身上扛着数张羊皮,佯装成没有卖出羊皮的贩子。 “你记着,你现在是我弟弟巴彦,不会说话是个哑巴。” 秦安江低沉着声音交代着。 纪韫璋微微点头,当他的脚跨过闸门的那一刻,他不再是燕京信陵侯府的世子纪韫璋。 他是,巴彦。 —— 毕力图格在驿馆有些恼怒得走来走去。 阿吉娜斜靠在椅子上,手里还端着一杯上好的雪顶茶。 他讥讽一笑,“公主这些年倒是把大祁人的这些儒酸臭学了个十成十。” “别以为我不知道公主想得些什么,若是公主还这般感情用事,我必定禀报汗主!” 阿吉娜握着茶碗的手一紧,抬眼转瞬间又是一片淡然,“本公主早就说过,图格大人放心,本公主自是知道使命。” 这时一个小二模样的汉子轻手轻脚得进来了,“图格大人,现在整个燕京戒备森严,进出皆有多番盘查。” 毕力图格咬紧牙关,手握成拳,一拳砸在桌面上,“我就知道这大祁的皇帝不是真心接待。” 阿吉娜撇了他一眼,“图格大人别忘了,我们是西晋人,大大小小带了近百号人进京,大祁皇帝若是不防备,今夜他就能死在他的皇城里。” 那汉子看了眼公主又看了眼毕力图格,最终是默默低下头。 毕力图格慢慢走到公主的面前,“公主,你知道我们此行要拿到什么,汗主想要一击即中我们就不能有闪失,十五年的那场战争几乎让西晋灭国,您别忘了,大妃就是在那场战争没的。” 阿吉娜慢慢垂下了眼睑,半刻后,“明日清早进宫,和谈。” “和谈?”毕力图格眯起了眼,“公主,和谈只是幌子,我们是来……” “我知道!”阿吉娜猛的抬起头来,“难道大祁就不知道我们只是幌子吗?!” 她晃了晃茶杯中起起伏伏的茶叶。 “大祁聪明人多,可是聪明人多了就容易乱套。” “他们和平太久了,他们忘记了什么叫居安思危。” 毕力图格皱起眉,“什么意思?” 阿吉娜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假和谈也要变成真和谈。” “让那些愚蠢的官员和我们站在同一条线上去对抗他们的皇帝。” 毕力图格还是没有想明白是什么意思,“然后呢?” 阿吉娜看着他,嗤笑了一声,“我哥哥为何会派图格大人来?只是因为力气大?” 毕力图格脸上的肉抽了抽,他还没说话,阿吉娜看不看他,继续说道。 “只有刮起真和谈的风,有些东西才会忽略,毕竟一个自认强大的人是不会时时刻刻防范一个弱小的人的。” 阿吉娜坐在窗子下,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只堪堪照到她的头顶。 毕力图格迎着窗外的阳光,看着逆着阳光的阿吉娜,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希望公主能做到您所说的。” 第118章 真的是阿爹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相国寺。 大殿前的嘈杂不是香客的人声鼎沸,而是公主府的管事和姗姗来迟的衙门官差。 因为相国寺的旺盛,山下的小镇来往人多,所以也有官府驻扎。 香客已经逐渐清空,只剩来来往往的武僧和官兵。 方才来祝福的僧人又来了,“施主怎么还未离去,庙中已经不接待香客了。” 钟氏指着偏殿道,“我儿媳给她母亲供奉了长明灯,她去说两句话……” 那僧人皱起了眉,佛号都忘记说了,“怎么可能!刚刚寺院的武僧又勘察了一遍,里面没有人!” 钟氏耳朵“轰”得一下,顿时觉得什么都听不到了,只能看到僧人嘴巴的一张一合。 那僧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他跑去同主持说了什么,指了指她们,又指了指偏殿。 钟氏面色惨白得摇摇头,“不可能,我看着她进去的,才不过一盏茶的时候。” “就那么巴掌大点的屋子,你们怎么连个人都看不到!” “我自己去找!” 偏殿不大,比大殿的一半还要小,殿内一览无遗,四面墙都是方格架子,整整齐齐的都是长明灯。 正对殿门的还有一尊普渡佛祖的金身,桌案上瓜果香炉一应俱全。 地上除了一摊香油,莫说打斗痕迹,就是燃尽的香都还完好得立在上面,此时一阵风过来,才将那一炷燃尽的香灰吹落在香炉之中。 钟氏茫然得回头,怎么会呢,她明明就是看着儿媳进来的,她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 不对,衙门的官兵来的时候,她看了一眼,就一眼! 可就那一眼,她把儿媳弄丢了。 “哇哇哇……” 突然小岁安爆发出的哭声,让钟氏回过神来。 她看着在乳母怀里扭动着小手小脚,哭得小脸通红的岁安。 钟氏突然喉间一甜,整个人直直得向后倒去。 —— 荣佩兰只觉得自己像在一叶孤舟之上,摇摇晃晃,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就像她刚怀上祁安岁安时那般几欲作呕。 她小时候随爹娘游历时,几乎都是走的陆路,鲜少走水路,只坐过三四回船。 她和娘亲回回都吐得昏天暗地的。 此后阿爹带着她们娘俩,宁愿多绕点远路,也不再坐船了。 荣佩兰费力得睁开眼,只瞧见一个逼仄的小房间,房里昏暗得差点看不清全貌,墙上挂着一只摇摇晃晃的灯笼,灯火时明时暗。 窗外还有极大的浪潮声。 处处都在昭示着,这是在船上! 荣佩兰一瞬间就清醒了,她刚想费力得坐起来,就有一只胳膊托着她的后背把她扶了起来。 一个极为瘦弱的小姑娘,脸上瘦得没有二两肉,面颊上的颧骨都突起来了,头发也是稀疏枯黄。 荣佩兰皱着眉扫了一眼小房间,那姑娘再要伸手扶她的时候,她皱着眉避开,“你是谁。” “啊、啊……” 那姑娘张着嘴啊啊了两声,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再摆了摆手。 她颦蹙起眉头,“你不会说话?” 哑姑娘点了点头。 她回想起大殿里的事,她急切地抓住这个哑姑娘,“我……木先生呢?” 哑姑娘只是摆摆手。 “木春?” 哑姑娘看着她,一脸听不懂的样子,还是摆摆手。 荣佩兰呼吸渐重,海棠和她一起进的偏殿,长公主遇害后,相国寺出动了不少的武僧,也必定报了官府。 她被完好的带走,必定不能引起动机,海棠定也是一齐被带出来了。 她急急道,“那和我一起的那个姑娘呢?” 哑姑娘双手刚打了一个手势,一个大浪打过来,船身随着大浪翻涌,荣佩兰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哑姑娘眼疾手快得将她稳稳扶住,才免了她滚下来之苦。 荣佩兰白着脸,死死抓着床沿。 这般大浪,必定是大江大河,燕京只有一条临江,河流平缓,绝对不会有这么大的浪。 她现在必定已经远离了燕京。 她抬起头,苍白着面色,虚弱问道,“我昏迷几日了。” 这回哑姑娘不摆手了,伸出一只手,整整齐齐伸出五根手指。 五日,已经五日了! 荣佩兰心口跳动如擂鼓,祁安,岁安怎么办。 婆母是个脆弱易落泪的人,公爹不在,纪韫璋在大牢,她被抓走了。 现在府里真的是老的老,小的小。 想到这儿,她猛的站起来,摇摇晃晃去开门。 刚摸到门把手,又一大浪翻过来,荣佩兰没站稳,整个人向后倒去。 哑姑娘再次精准得接住了她。 几个浪翻打过来,她终于压制不住心口的那股翻涌的恶心之感。 趴在床边的小木桶哇哇大吐。 吐完之后,船平稳了许多,似乎外面的风浪也小了许多。 荣佩兰此刻没有一丝气力,她瘫坐在床边,“这船要去哪儿。” 哑姑娘打了个手势,但是她看不懂,她只能绝望闭上眼摇摇头。 过往像走马灯一般在她的脑海中闪现。 肚子高高隆起的母亲在缝制小衣服,她在院子里荡秋千,阿爹说寻了昔日朝中旧友,托了人要给她寻个好先生。 前一日还好好的,第二日就彻底变了天。 母亲浑身是血的回来了,当夜弟弟荣令宽就出生了。 在月子中的母亲和她只知道了一个消息。 阿爹尸骨无存。 娘亲在宽哥儿三岁时郁郁而终,她和宽哥儿离了那座简陋却温情的小院儿。 住进了谢家那高高的院墙之中。 她以为她的这一生就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然后越长大才越发觉那场祸事不过是人为! 富有盛名的相国寺哪里会有匪徒!偏偏就将爹娘逼上那条小路,偏偏身强力壮的阿爹尸骨无存,身怀六甲的娘亲毫发无损。 直到那日相国寺偏殿—— 白衣,银质面具,擦拭完长明灯后,他慢慢转了过来,那半边完好的脸毫无遮挡。 “伱……”荣佩兰倏然瞪大了眼。 “兰儿。” 这熟悉的半张脸不再严实,似陌生又似乎熟悉的声音就像从远古传来的声音一般。 她就像遭了雷击一般,小退了一步。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你、你真的是阿爹……” 第119章 你是恶魔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船不知行了几日,荣佩兰除了那个哑姑娘谁也没有见过。 直到船靠了岸,她腿脚瘫软得从船舱走出来的时候,听到一声虚弱又惊喜的声音。 “少夫人!” 海棠从隔壁船舱跌跌撞撞跑过来,此刻也顾不上什么主仆之礼,她抱着少夫人就嚎啕大哭,似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恐惧。 “太好了,奴婢还能活着见到少夫人!” 荣佩兰揽着海棠,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 船停靠的地方不是港口,而是一个荒芜的小码头。 码头上似乎能看到曾经这里的繁华。 岸边有许多的破旧都是泥沙的小渔船,还有渔具。 海棠搀扶着少夫人,也看到了码头的场景,同样苍白的脸也慢慢皱起眉头来,“这是哪里?” 码头的不远处有一座瞭望塔,塔上还系着红蓝相间的丝带。 因为时间久远,瞭望台已经破旧不堪,上面的丝带也褪色得看不出原样了。 这座塔似乎见过…… “还记得这塔吗?” 荣佩兰侧头,就见阿爹……不,木春双手负背从二楼走了下来。 只一眼,她就低下了头。 她阿爹不是这副模样。 阿爹骄傲,洒脱,他会散尽家财接济穷人。 他有文人傲骨却不清高,画作可以送给一个乡间夫子,不会卖给捧着金银求上门的富绅。 明明是这样一个怀瑾握瑜之人。 现在却告诉她,阿爹变成了木春这样滥杀无辜,舞弄权术之人。 木春在三步开外的地方站定,荣佩兰没有回答,他自顾继续说道。 “这里叫三船码头,我带着你和你阿娘第一次坐船就是在这里上船的。” “你那时候莫约五六岁,前一晚伱高兴得一晚上都没有睡着,早早得就让我和你阿娘带着你来了码头。” “那座塔,那会儿刚刚修建好,你没让我抱,自己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你阿娘那会儿……” 荣佩兰扭头低喊道,“你别提我阿娘!” “你‘死了’三年,阿娘就念了你三年,你为何不早出现,连阿娘最后一面都不见!” “你现在变成了这副模样,出现见我做什么,还把我带到这么远的地方,我两个孩儿才、才刚出生……” 说到这儿,她死咬着下唇也忍不住呜咽出声。 木春看着面前女儿那张和妻子像极的侧颜,心中忍不住阵阵疼痛。 他的声音微哑,“兰儿,阿爹没能护住你阿娘,不能再护不住你。” 荣佩兰猛得抬头,“什么意思?” 她急切得往前一步,“相国寺那么多人,你冒着这么大的险都要把我带出来,燕京是不是要不保?” 木春抿紧了唇,只是看着不远处岸边的那颗大树上的一个鸟窝,一只鸟儿从外面抓了虫子,飞回巢穴,将虫子给了窝里母鸟和一只小鸟。 “祁安和岁安怎么办?宽哥儿怎么办?还有婆母,舅舅家!” 荣佩兰看着面前这个除了这半张脸,一切都让她陌生得不认识的人,双手颤抖得握紧成拳。 “你在反王身后将朝堂搅得天翻地覆,引狼入室,视百姓为草芥!” “现在你说你要护着我,这算什么?自我感动吗?!” “你不是我阿爹,我阿爹叫荣平元,他心系苍生,绝不是你这样的恶魔!” 木春慢慢抬头,“兰儿,荣平元已经死了,早在九年前那个雨夜就死了!我就是木春,你说得对!恶魔木春!” “来人!先带姑娘回去!” “是!” 立刻就有两个黑衣人不知从什么地方闪身出现,两人将荣佩兰和海棠推搡下了船,直接塞进码头上的一架马车上。 —— 汤啸和汤岳站在信陵侯府的花厅,钟氏无力靠在周妈妈的身上,她已经昏倒两回了,手上和头上都是汤岳施的针。 两个乳母抱着孩子就在一侧,钟氏现在一眼也不敢离开两个孩子。 周妈妈紧紧拦着钟氏,眼底也尽是担忧和害怕。 汤啸朝汤岳道,“夫人如何了?” 汤岳轻轻摇头,看一眼钟氏,侧头对哥哥轻语道,“不能再受刺激了。” 汤啸皱紧了眉头,大理寺的官员已经去了,他刚从大理寺回来,暂时还没有新的进展。 长公主也伤得极重,身上刀刀致命,到现在都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伤长公主和挟走纪少夫人的,估计会是同一个人。 长公主都能下这么重的杀手,纪少夫人恐怕也难保平安! 他又看向一旁母乳抱着的两个孩子,孩子已经安静得睡着,一脸香甜的睡颜,他们还不知道他们的母亲可能已经遭了难。 汤岳轻叹道,“现在这偌大的侯府竟然……” 他话还没有说完,汤啸伸手一撞,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汤啸转身对钟氏道,“夫人莫急,现在大理寺已经去查看了,宋大人是探案神手,很快就能寻出线索来。” 钟氏木然的眼睛转了转,才看向岳啸,然后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他。 她的眼泪像开闸的洪水一般,“汤啸!你跟着侯爷年头也不少,如今我没有别的法子了,你能不能去跟陛下求情,放了璋儿吧,现在只剩我一个老婆子和两个孩子怎么办……” 汤啸和汤岳两人面面相觑,不是他不想求情,只是现在世子怕是已经出了关了。 钟氏捂着心口,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又撅了过去。 汤岳立刻上前将她头顶上的针拔了出来,“夫人别急,孩子还小,他们现在只能靠您了,您可不能倒下!” 钟氏抓着周妈妈的手,大口喘着气,“对对,我不能倒下,祁安岁安现在只能靠我。” “信陵侯府当年我都撑过来了,现在哪里还不能跨过去!” “相国寺那么多僧人,那歹人还能飞了不成!我现在不能倒,我还要和两个孩子等着兰儿回来!” 周妈妈拍了拍钟氏的手,“对对,夫人莫焦心,您现在把小公子和姑娘照看好,剩下的就交给两位大人!” 钟氏点点头,又看向两个孩子,“岁安可是有半个时辰没有吃了。” “还有,两个孩子今日换下的衣衫都洗了吗。” 汤啸和汤岳看着她忙忙叨叨在花厅里转着。 末了,也只能幽幽得叹一口气。 第120章 既定的命运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西晋,边关。 越过几座沙丘后,就是一个湖泊,傍晚的余晖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像一件华丽的衣裙。 湖泊岸边还有许多燃烬的纸灰,还有两个木雕的牛头图腾,像是刚进行完某种仪式。 秦安江将手中的缰绳扯了扯,坐下的马儿停了下来。 “再往前走就是库勒蒙,我们仅知道的一个镇子,过了库勒蒙,我们对西晋再一无所知。” 纪韫璋从怀里拿出司南递给秦安江,拿出一卷羊皮卷一只碳笔,“看看,这个湖泊在大祁的哪一方。” 秦安江将司南捧在手中,仔细盯着它的变化,“西北方。” 纪韫璋将地图在羊皮卷上标注出了这个湖泊,他看着湖面的倒影的一片霞光,在羊皮卷上标注上了“霞光湖”。 他望着远处小得似蚂蚁一般的小城镇,收好羊皮卷和司南。 “走!” 两人纵着马儿朝前飞驰。 —— 荣佩兰看着马车外,萧条至极,燕京沿街都是小摊贩的叫卖声,热闹又有烟火气。 这里的人却是一副面黄肌瘦之象,莫说叫卖的小贩,就是临街的铺子都没有几个开门的。 进城的时候她看见了,城门口上书“广阳府”。 广阳府她已经记不清了,但是小时候在码头那股高兴劲儿是没有忘记了。 那时码头上人头攒动,渔船多,鱼获也多,也常有商船停靠补给。 这样看来,广阳不算是个富庶的大地方,但也不是至于是现在这样的贫瘠! 马车行了不过一刻钟就停了下来。 车门被打开,在船上照顾过她的哑姑娘出现在马车边上。 她要伸手扶,被荣佩兰避开了。 海棠率先跳下马车,再搀扶着少夫人下了马车。 这里只是一个极为普通的民居,似乎屋内屋外都没有人。 海棠紧紧得挨着少夫人,她也发现了这里的不寻常,她不是燕京人士,是彭州人,这里哪里像是格府城她们哪儿小镇子的人都比这里要多! 赶车的黑衣人,将几人送进门口,转身出去就将大门锁了。 “诶?!”海棠急得上前拍门,“把我们锁在这里做什么!” “海棠别拍了,没用。”荣佩兰有些脱力得靠在柱子边上。 她生两个孩子时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本就亏了气血,在船上又昏迷了五日,醒来后又因为晕船,没有吃什么东西。 她现在不仅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前胸也硬得同石块一般涨疼,似乎要将她撕裂成两半。 之前每每她涨疼之时,都要把小时岁安抱起来喂一顿,才能缓解。 荣佩兰微微抬起头来,恍恍惚惚间,她似乎看见了小岁安挥舞着小手,手腕间的小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就像小岁安雀跃的心情。 她闭上眼那一刻,似乎听到了海棠的声音,“少夫人!” —— “大姑娘!”桃溪从外间进来,“夫人来帖子了,接您回去!” 谢舒宁披散着头发,身上穿着素净的湖青色的襦裙,坐在书桌前写字。 往日她何时穿过这么素净的颜色,从侧面看,倒有三分和荣佩兰的相似。 桃溪面露不忍,自从大姑娘从落了孩子后就有些疯疯癫癫了,后来听说表姑娘生了一对儿双生子,她就成了如今的模样。 姑爷也不再理大姑娘了,那个林颂雪也越发的大胆。 前几日是突然呕吐,居然诊出了喜脉! 真是不要脸的下贱胚子,和姑爷珠胎暗结! 那康老婆子也是个不要脸的,现在用着谢家的丫鬟,住着谢家买的房子,现在还要抬林颂雪做姨娘,说什么康家骨血不能无名无分! 呸,谁家姨娘没进门就怀孕的,谁家姨娘在主母没有生下嫡子时就在前头怀孕的! 现在都借着她家大姑娘生病的时候来欺负她! 什么斯文读书人,在她看来!都是斯文败类! 想到这儿,桃溪上前,夺过谢舒宁手中的笔,“大姑娘!” 她慢慢转头,看向桃溪,“桃溪,你回来了,夫君下值了?” “夫君?”谢舒宁又一脸的茫然,“什么夫君,世子呢?” 桃溪抿了抿唇,现在大姑娘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清醒时能将康家上下骂得狗血淋头,糊涂的时候,又温柔得不像她。 “大姑娘,我们回家吧,夫人来接我们了!” 谢书宁看向小院儿紧闭的门,“娘来接我了?桃溪我好像好久好久没有看到我娘了。” “走,大姑娘我们回家!” 这座前后院儿,后院儿是谢舒宁的嫁妆,开始只有谢舒宁同康晋堂住在这里。 现在,又多了个林颂雪。 她住在内院最边上的屋子里,她站在窗边,看着谢舒宁任由桃溪牵着出了门。 “呵,官家姑娘也不过如此。” 她摸了摸还未显怀的肚子,“儿啊,你一定争气,做你爹的长子!” 只要她生下了长子,她多的是法子,让主母生不下孩子! 她的儿子不仅是长子,还要是嫡子! 宋氏早就在门口抻着脖子张望了。 直到那顶青棚小车出现在视线中,她那颗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她娇宠了十几年的女儿,她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现在进了那个康家虎狼窝,好好的一个娇娇女,被糟践成什么模样了! “娘!”谢舒宁一下车就扑进了宋氏的怀里。 宋氏抱着女儿纤瘦的身子,泪水就止不住的流,她的娇娇何时这么瘦弱过。 谢舒宁抬头,却看见宋氏不再年轻的面庞,伸手摸了摸她的眼尾,“娘,伱怎么老了。” 宋氏捧着她的脸,“你都嫁人了,娘怎么能不老。” 嫁人了?谢舒宁眉头微皱起,瞬时,脑海中两种人生似走马灯一般在她的脑子交替闪现。 她是世子夫人,可和世子相看两厌。 她是康家夫人,可是和康表妹争斗不休。 她是世子夫人,侯府走向落败,她惨死破败民房。 她是康家夫人,夫君仕途艰难,她痛失腹中孩儿。 谢舒宁痛苦得抱着头,她到底是谁。 为什么她在哪儿都过得这么艰难!为什么她的人生要这么痛苦! “宁儿,你怎么了!”宋氏一脸焦急无措得看着女儿。 这时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名字。 “荣佩兰……” “兰儿?”宋氏看着女儿,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提起了她。 谢舒宁抬起头来,“娘,荣佩兰现在在哪儿?” “她……”宋氏抿了下唇,“听说在相国寺被贼人虏走了,可怜那两个孩子了……” 谢舒宁瞬时清明了两分,她现在是康家妇。 这是她重来一世,她自己求来的。 上一世她的世子夫人,她凄惨一生,今生换荣佩兰做这个世子夫人。 她竟然被贼人虏去了吗?!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还不是逃不了既定的命运!” 第121章 相国寺密道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凤仪宫。 高公公脚步匆匆,陛下正靠坐在榻上,双眼紧闭,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他的步子刚跨进门槛,皇后娘娘放下手中的针线篓子,朝他轻声嘘了一下。 这些日子各地的折子堆积如山,孟玄翊已经接连好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今日稍微得了空隙来看看皇后,进门才说了不过三句话,就靠着软垫睡着了。 高公公心下一横,上前几步,附在皇后娘娘的耳边轻声道。 “皇后娘娘,大理寺的官员在外候着了。” 柳俪茹回头看了一眼还没有醒来的陛下,知道这是紧急,可他已经许久没有好好休息了,好不容易闭眼休息,她不忍心叫醒他。 她也放低了声音,“可是有进展了?” 高公公摇摇头,“相国寺的偏殿有个暗道,直通半山腰的山神庙。” “宋大人已经查探过了,暗道里都是陈土,这个暗道已经修建多年!大理寺已经将方丈等人收监关押,现在特来向陛下禀报。” 柳俪茹也皱起了眉,“相国寺有暗道?!” 相国寺的修建是圣人当年主持修建的,这等密道大事,若不是圣人嘱咐的,哪是谁修的。 “当年主持修建相国寺的是晟王。” 充满疲惫的声音响起来。 皇后和高公公望过去,陛下捏着鼻梁骨慢慢坐了起来,双肘撑着双膝,半晌后才发出一声叹息。 “当年修建相国寺,本来圣人是让朕去做这事,但当时昌儿病重,是晟王主动请缨担了这差事。” 晟王…… 柳俪茹微微垂下眼睑,昌儿是她和时为太子的陛下第一个嫡子,才两岁的孩子突发恶疾,他们不眠不休照看了几日,明明有了好转,才刚刚松下一口气,当夜急转直下。 这才没能去监修相国寺。 可昌儿最后还是没能留下来。 孟玄翊睁开双眼,眼中的血丝还分外明显,他站了起来,“去御书房,莫让宋大人等久了。” 走出凤仪宫,初夏的凉风轻轻吹过。 孟玄翊的有些混沌的头脑才清明了些。 “西晋公主那边怎么样了?” 小太监将步撵下压,陛下撩起衣袍坐了上去。 “起。” 高公公一边看着步撵慢慢抬起,一边回复道,“今日庄大人没有和西晋使者吵起来,反而和康大人吵起来了。” 孟玄翊微微侧头,“和康晋堂吵起来?” 高公公微不可闻地摇了摇头,“西晋和谈,不仅要求开放羊蝎镇的闸口,还有赤度镇和奉青镇。” “庄大人不同意,但康大人认为开放贸易,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两人当着众多官员的面大吵了起来。” 孟玄翊冷哼一声,“一千匹马就想换三个口岸,这康状元的脑袋里面装的是浆糊吗?” “西晋狼子野心,他倒好,打开大门让人家进来。” “跟刘家那群豺狼没什么两样,一个坏,一个蠢,都是祸国殃民的好苗子。” 高公公抬眼看了下陛下,“这拼嘴皮子的差事,咱家倒是知道徐家公子有两分当年秦公的风采。” 孟玄翊深吸了一口气,“暂时先不用,还需让那个毕力图格以为朕的官员如此好拿下,他们才能露出尾巴来。” 说着他又伸出一根手指,“告诉庄老,功力收两成,韫璋没有传信回来之前,还要和他们耗上一耗。” 高公公垂首道,“是。” 御书房。 宋大人跪在地上,额头上汗涔涔的。 已经六日了,不仅没有寻到凶手,就连蛛丝马迹都没有寻到。 这处密道,还是晚上,门窗紧闭时,屋里的烛火却又吹动才发现可能有密道的存在,在偏殿摸排了半夜才寻到密道的入口。 长公主重伤不醒,纪夫人失踪,贼人毫无踪迹。 一切都昭示着大理寺的办事不力。 “宋大人素有神探之称,朕不说破案,就是连一丝蛛丝马迹都不曾发现吗?” 陛下的声音没有起伏,宋大人的心却更像擂鼓一般,垂着的头更低了些,“臣已经将主持收押……” “那宋大人可审问出什么了?” 宋大人悄悄用袖口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主持说不知……” “臣也查过了那座山神庙,除了地道口的那一处把手被摸得光亮,其他地方皆是布满灰尘和蛛网,从外面看,难以发觉此地还有一个地道。” 孟玄翊靠着椅背,深呼了一口气,“宋大人去查查晟王。” “晟王?”宋大人诧异得抬起头来。 瞬时他就反应过来了,当年相国寺是晟王主持修建的。 宋大人的心里愈发的苦涩,他一个办案的,现在怎么干上皇城司的活儿了。 “是……” “退下吧。” 宋大人慢慢慢慢退了出去,他的脚刚跨过门槛,御桌后的陛下又出声了。 “宋大人莫打草惊蛇。” “是,臣谨记……” 宋大人悄悄抬眼飞快得看了一眼陛下。 年轻的帝王眉头就没有松开过,这一大堆的烂摊子,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真正的海晏河清。 —— 质朴的小院,屋里只有最为简单的家什。 荣佩兰躺在床榻上,双眼紧闭,眉头紧蹙。 山羊胡须的老大夫伸出枯瘦的手指搭扣在她的手腕上,眼眸微微闭起,一手捻着山羊胡,一手诊脉。 “大夫,我家少夫人怎么样了?” “夫人生子多久了?”大夫看向一脸焦急的海棠。 “莫约两月半了。” 大夫环视一周,没有看到孩子的身影,他站了起来,“妇人哺乳乃天理循环,如今夫人不能哺乳了,堆积成疾,这才高热起来。” “只能给夫人开一副退乳的方子,吃上两天便好了。” 说着,他走到方桌前,洋洒洒写了一张方子。 “哪位姑娘随老夫去抓药?” 哑姑娘立刻站了出来,指了指自己。 那大夫犹豫得看了一眼哑姑娘,“老夫的医馆可不赊账,现在天道不好,老夫也当不起那大善人了。” 哑姑娘立刻从腰间摸出一颗碎银子递给大夫。 那大夫收了银子才放心得收起药箱,带着哑姑娘去抓药。 第122章 陷阱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先生,靳将军的队伍快要进城了。” 常跟在木春身边的黑衣人已经换上了最为普通的平民布衣。 木春收起手中的密信,抬起头来,“靳少毅?” “是。” “他带了多少人?” “莫约两万往上。” 木春将手中的信置于烛火之上,火苗瞬间吞噬了密信。 “靳家的虎贲军一直在东南方,这里是前往京城的必经之地。” “陛下倒是比先圣,要警觉多了。” 说着他又取了一只极细的毫笔,在一张新的纸条上写下几个字。 不消片刻,那纸条上的字便消失不见。 “传回京。” 木春看着跳动的火苗,叫住了准备出门的侍从。 “万烈。” 万烈回头,“属下在。” “广阳城守已经见过我了,虽未透漏身份,未免打草惊蛇,悄悄处理了。” “是。” 万烈走后,木春才慢慢摘下脸上的面具。 那半张脸,若是胆小的人见了,怕是会立刻尖叫得昏死过去。 疤痕交错的脸,那一只眼更是连眼球都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幽幽的黑洞。 不难想象,木春是曾遭遇了何种折磨才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他看着这副已经带了数年的面具,想着白日里曾朝思夕想想相认的女儿,却是满面是泪。 ——“现在你说你要护着我,这算什么?自我感动吗?!” ——“你不是我阿爹,我阿爹叫荣平元,他心系苍生,绝不是伱这样的恶魔!” 对,他现在是恶魔,杀人不眨眼,视人命如草芥。 那个光风霁月明石先生早就死了。 “先生。” 木春迅速将面具带上,脸上又恢复了那一片淡漠之色。 “何事。” “哑姑来报,姑娘病了。” “可严重?”木春一下就站了起来。 仇益微微抬起头来,他这是第一回见木先生这般失态。 “哑姑说已经叫过大夫了,问题不大,吃两日的药便好了。” 闻言木春的眉头松懈了下来,“那就迟两日再走。” 仇益抬起头来,“先生,已经不能耽误……” 木春的眼眸微微眯起,“自己下去领五鞭子。” 仇益的嘴唇抿紧,半晌才从牙关中挤出一个字,“是。” —— 西晋,库勒蒙 和大祁的城镇不一样,西晋的城地称之为蒙城。 库勒蒙,是离大祁最近的一个蒙城,蒙城里还有许多从大祁和大金淘换来的货物,再在这里倒手。 这里的人也不少,许多其他蒙城的人也会在这里淘换必需品,再倒手卖。 估摸着同大祁一样,在非常便宜的地方,待倒几手后就是天价了。 西晋卖得最贵的就是大祁丝绸,西晋没有养蚕桑织的技术,不论平民还是商贾,穿的都是最为简单易得的棉麻。 丝绸这样细腻又多样的布料,就是有钱也难买到的东西。 秦安江的口袋里装着西晋特有的刀币,还是他从羊蝎镇上用两袋盐换来的。 纪韫璋暗暗记着库勒蒙的城区图。 他发现,城里只有商铺摊子,吃食铺子,书斋,鲜少有客栈,也没有民居。 所以这里也同羊蝎镇一样,到了晚上是个无人城? 蒙城没有人把守,只有官邸才有几个兵。 城中的人,几乎每个人都牵着马,马背上都是好几个鼓囊囊的行囊,都是采购的东西。 纪韫璋瞥了一眼秦安江。 就这? 这也太轻松了,只要司南在手,他们很快就能在这广袤的草原上绘出图来。 蒙城不大,若是真的大军来袭,就算把这满城塞满人,三百人就能把这里踩平! 两人在城中转了一圈,才找到一家客栈。 斜靠在柜台后面的店小二正在打盹儿,纪韫璋刚准备抬步进去,却被秦安江一把拉走了。 打盹儿的小二一头栽到柜台上,一下就惊醒了,睁开只看到两个年轻人牵着路过。 他拉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又继续打盹儿。 纪韫璋没有忘记他现在是个哑巴,只能询问地看向秦安江。 秦安江一手牵着马缰,一手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小手臂在他肩上压了压,然后从街角走走过三个西晋士兵。 纪韫璋忍不住转头,就见那三个士兵进了刚刚的客栈。 他瞬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若刚才进去了,怕是很难不被认出来。 秦安江带着纪韫璋买了些干粮,趁日落之前出了城。 出了城,两人继续往西,远远的在一个山丘上停下歇脚。 这时能看到,城中的人都陆陆续续的出来了,每人的马上都或多或少装了些行囊。 纪韫长回想起刚刚在城中那个客栈。 “秦将军,你是如何知道那个客栈不能进的?” 秦安江啃了一口干粮,“那个客栈太脏了。” “啊?” “一座城,只有一家客栈已经很奇怪了,可偏偏这唯一的客栈却脏得像从来没有人住过一样,房梁,楼梯扶手都是蛛网。” “唯独店中小二打盹儿的那个柜台,被摸得发亮。” 纪韫璋抿紧了唇,“那只是一个陷阱?” “差不多。” “西晋本就是游牧民族,哪儿有草就在哪儿安家,他们的家都是随时带着走的,所以来库勒蒙城里的人都是就近来补给的。” “所以这里的人没有住店的需求,这个店是开给大祁人的。” “只要进店了就是探子。” 纪韫璋就地坐了下来,侧头对他道,“今日幸亏有秦将军!” 秦安江有些不自然的转了下脖子。 “你我如今一体,我若不提点你,我可是会被你连累!” 纪韫璋不在意他的语气,他向后躺倒在地上,“去年的这时候我还在和我娘抗争不想成亲,现在我却站在了西晋的国土之上。” “我如今当了爹,才明白我祖父和我爹的选择,他们为什么在这个贫瘠的地方一守就是几十年。” “他们的坚守,才换来我的平安长大。” “我娘子生了一对双生子,他们才刚刚出生,他们的人生还没有开始。” “我想让他们同我一样,能平安长大。” 秦安江转头看着双手枕着头的纪韫璋,半晌后才道。 “如果你追随的那个帝王并不是明君,也没有关系吗?” 纪韫璋微愣,他回看眸光沉静的秦安江,嗫喏了半晌,才说不什么话来。 第123章 去西晋?!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城外的队伍整齐划一,十人一支火把,就像一条长长的火龙一样。 副将卫硕驱动着马儿上前,“将军,前面就是广阳了。” 靳少毅拽着缰绳,坐下的马儿听话的停了下来。 “就地扎营。” “卫副将去递个帖子,打声招呼,咱们这么多人在城外驻扎,别吓坏明日出城的百姓了。” “是。” 靳少毅翻身下马,后方的队伍迅速分散开来,按部就班的开始安营扎寨。 广阳城的城门半旧,城门上只有一名士兵站岗。 卫硕拿出令旗示明身份后才得以开门进城。 靳少毅将头上的头盔摘了下来。 他去年在纪三儿成婚后,他老爹退了下来,子从夫业接替了上来。 离家这么久,还只在去年柳氏生孩子回去了一次,现在孩子已经在蹒跚学步了吧。 之前便听说了纪三儿从龙有功,已经是殿前司的指挥使了。 这回回去了,还不得找他好好喝一顿大酒。 伙头军将锅架了起来,他拎着大勺突然想到广阳的一美味。 “弟兄们,听说广阳的凌阳鱼天下一鲜,会抓鱼的兄弟去抓些来尝尝鲜啊!” 广阳靠水,天然的河域优势,渔业船船运发达,曾是一富庶之城。 数十年前,运河开凿后,船运大多走了更为便捷的运河,广阳也逐渐衰落。 在得了靳少毅的首肯后,一行十几个熟悉水性的大头兵拿着火把带着渔具去抓鱼了。 不一会儿,那十几个兵提着网兜里个个都是肥硕的大鱼。 其中一伙头军一边给乐呵呵的鱼开膛破肚,一边道,“竟然还有这么大的鱼,这里的人都不捕鱼吗?” 另一人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广阳临水,怎么可能不捕鱼呢。” “那就大约是广阳的水好,所以鱼都肥美又长得快。” “别管了,今晚有加餐就行!蔡师傅那道酸汤鱼,我可是到现在都忘不了!” 晚饭熟之前,卫硕回来了。 “将军,城守府的朱大人还没回来,属下等了半个多时辰不见人,便把帖子留给了府中的笔帖式,先回来复命了。” 靳少毅点点头,指了指后面的火头军,“今日有口福了,他们抓了不少的鱼。” 卫硕却皱着眉头,还想着城中的事儿。 “将军,属下觉得奇怪,城中没有几个人。” “属下问了才知,广阳去年饥荒,冬日又是雪灾,这个城的人都跑了大半,可按理说现在春分时节,正是万物生长的时候,那些逃往他乡的人,应当会回来一些,不能都不回来。” “属下再继续追问,那人就再也不肯说了。” 说着他抬头看向靳少毅,“属下估摸着,这城守定然是一方之害,所以城中百姓才有苦难言。” 靳少毅回头看了一眼,煮了二十口锅的鱼。 才又回头看向卫硕,“你是说现在城中没有人?” “那城守府中的其他人是何样子?” 卫硕摇了摇头,“我只见到那个笔帖式,并未见到其他人。” 靳少毅沉吟了片刻,目光看向此刻已经空无一人的城门头,“你两个人再去一趟城守府,进去看看,还有什么是不能让我们瞧的。” “是。” —— 明月高悬,院子中空无一物,月光撒了一地。 院子中只有一个房间亮点了灯。 房间中,海棠摸了摸少夫人的额头,已经退了热。 她一颗空悬的心也落了地。 那日,她随着夫人少夫人带着两个小主子特意到相国寺捡福。 哪成想,相国寺还能遭贼! 她们一进去,就看到地上一滩香油。 屋里还有一个白衣男人,手里拿着帕子正在擦拭一盏长明灯。 她自当以为是这人不小心打翻了长明灯。 他才这么小心翼翼的擦灯添油。 这人不过刚转个身,她还没有看清是什么情况,就突然后脖颈一疼,彻底昏死了过去。 等再次醒过来,她就在船上了,她一个人被关在那个小屋里。 当船到了地方后,出了船舱她才看到少夫人也被一起虏了过来。 那个白衣面具人又出来了,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那人说了什么? 怎么好像少夫人和那人认识? 现在她们被关在这个小院儿里。 海棠拍了拍胸口,她现在能肯定的是,她们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 只是不知道这人要她们去往哪里。 两个小主子才刚出生,都还不认识少夫人,现在他们天各一方,不知何时才能再回京。 也不知,她们还有没有命回去。 白日里,帮少夫人请了大夫的哑姑娘回来了,她还带着一些吃食,一些衣物。 她放下东西就要离开,被海棠伸手拦了下来。 “你们虏了我们要去哪里?” 海棠看她一副犹豫的样子,“伱比划,我看得懂。” 她祖母也不会说话,她从小会手语。 哑姑双手比划了一下,海棠却瞪大了眼。 “西晋?!” 她的声音陡然升高,哑姑吓得赶紧伸手捂住她的嘴。 见她安静后,才又继续比划。 ——我是他们开船前雇来的,我偷听到,他们要去西晋,你们找机会逃了吧。 海棠瞥了一眼门外,那个白日里的黑衣人没有在。 但她也不敢再说话,也同哑姑一样比划了起来。 ——他们有几个人你知道吗? 哑姑回头看了一眼大门,抿着唇比划着。 ——在船上的时候,我看到有大约四五个人,看着模样都是非常凶,你们要小心。 看到这里,海棠的脸色都白了。 难不成她们真的没命回去了吗…… 突然一个黑影从屋顶上跳了下来,正好落在没有关门的门口。 将屋里还在比划的两人吓了一跳。 仇益看着两人,眼中迸发狠戾的光来,他伸出手拍了拍。 “想不到两位还有这等传话的本事。” 说着他脸色突然一变,手中不知何时摸出了一把短刀,脚步极快,就到了两人的跟前。 “姑娘老子杀不得,你们两个老子还是能杀。” 他的话还没有落音,那把短刀向前,只听见“噗呲”一声。 哑姑瞪大了眼,她的喉管被仇益割开了。她痛苦的张大了嘴,却因为她哑,所以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 她喉间喷溅出的血撒了站在对面的海棠一脸。 还是温热的血喷溅在海棠的脸上,眉上,眼上。 海棠只是眼球猩红一片,她就像被冻住了一般,发不出声音,也动不了。 仇益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哑姑,唇角一勾,又看向海棠。 已经吓傻的海棠惊恐得看着地上已经没了气息的哑姑。 仇益看着海棠秀美的容貌,突然生了别样的心思。 他的手刚伸出来,外面就传来一个声音。 “仇益,你过了。” 第124章 思归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仇益猛然回头,手中的短刀立刻收了起来。 “先生。” 木春背负双手,慢慢走了过来,那半张银面具在明灭的灯火中,显得更加的诡异。 海棠哆哆嗦嗦得后退了几步。 木春像是没有看到的样子一般,只是轻轻瞥了一眼地上的哑姑。 然后头也不回得吩咐道,“处理干净。” “是。”仇益立刻扛起地上的哑姑,几个闪身就不见了踪影。 木春微微侧头,已经不见了仇益的身影。 “万烈。” 万烈从门后闪身出现。 “城守大人的锅总要有人背着,你去处理。” 万烈微抬眼皮,“是……” 屋里又恢复了一片寂静,海棠已经退到了墙角,她紧紧抓着一旁的凳子,她的眼中尽是恐惧。 荣佩兰还没有醒,静静的躺在床榻上。 她从正面看,有七八分同其父肖似,但是侧颜,同其母谢青萍,真的是十成十的相似。 木春轻叹了一口气,“姑娘如何了?” “退、退烧了……” “嗯。”木春站起身来,头微侧,看着瑟缩在墙角的海棠,“你好好伺候姑娘,你就不会死。” “是……” —— 纪韫璋和秦安江已经在西晋走了三日,未见一人一城。 西晋因为地势的原因,到夜晚大雾笼罩,十米开外看不见任何东西。 他们只能在白日里赶路。 可这西晋就像是空的一般,只能偶尔见到一两只落单的羊。 两人啃着最后一点干粮,秦安江看着纪韫璋在羊皮卷上画着他们所在的方位,又摆弄着手里那个黑漆漆的,说的能带着他们找到方向的东西。 “纪大世子,伱这玩意儿到底能不能顶用!” 纪韫璋此刻也有些怀疑了,就是在大祁,就算三日不能走到下一个城府,但是镇子或是村子还是能到的。 现在这西晋,莫说村子了,就是人毛都没看到一根。 他咽下嘴里的饼子,看了下头顶的日头,“管用,这玩意儿已经在海上试过了。” 两人刚将东西收拾好,一群羊就闯入了两人的视线。 羊群的后面还追着一个莫约七八岁的小男孩,他手里头拿着长长的鞭子。 他伸直手臂,将鞭子在头顶扬了起来,然后精准得甩到羊群的边上。 纪韫璋和秦安江眉头一挑。 秦安江操着一口地道的西晋话问道,“小孩儿,下个蒙城在哪里。” 那小孩儿开口,却让秦安江和纪韫璋均是面色一变。 那小孩儿开口就是一口大祁话,“你们不是西晋人。” 纪韫璋的额角忍不住跳动起来,不会连这个小孩儿也是陷阱吧。 那小孩儿将长鞭利落得卷了起来。 “你们俩破绽太多了。” 秦安江不为所动,坚持用西晋话说道,“孩子,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那小孩儿嗤笑了一声,“别装了,拙劣。” 说着他指着西南方,“往那边走半日就能到都力蒙城。” 他又回头打量了两人一眼,“但是你们俩估计一进城就要被抓起来,谁出远门什么都不带。” 纪韫璋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最为正统的西晋人打扮。 秦安江悄悄从后腰拔出短刀,他的眼眸微眯。 那小孩儿见两人还是不相信,从脖子里取出一物,“那你们应该认得这东西吧。” 玄甲徽! 纪韫璋自是认得这东西,自小就在书房中见到。 那小孩儿一见两人的脸色就知道,这两个人确定是大祁人无异了。 “你们真的大祁人!” 他将玄甲徽又重新戴回脖子,“我的大祁名字叫程思归。” 思归…… 纪韫璋和秦安江两人相视一眼。 程思归又继续道,“我爹叫程立斌,你们认识吗?” 说着,他的眼中还透漏着一股希冀。 纪韫璋隐隐皱起眉,程立斌,这名字有些耳熟。 见两人还是不信他,程思归有些急了,“我爹叫程立斌,他是大祁西北大营中玄甲军的顺威将军!” 西北大营是十年的旧称了,自玄甲军和黑狼军合并后,就一直叫西北军了。 秦安将手中的刀已经拔了出来,话也换成了大祁话,“小孩儿,你最好说实话,你爹怎么会是程将军。” 程思归无视秦安江手中的刀,原地就蹦了起来,“终于等到大祁人了。” 他高兴劲儿过头,眼睛亮晶晶得看着两人,“你们带我爹回去吧!” 纪韫璋看着这孩子略显秀气的面庞,“你爹在哪儿?” 他指着一方道,“在哪儿,看到那个白色包毡了吗,那儿就是我家,我爹的脚坏了,现在都是我在放羊。” 秦安江的的警惕之心还是没有放下,哪里会这么巧,在他们没有方向的时候就有这么个小孩儿出现了。 “你娘呢?程将军又怎么会在西晋。” 程思归如实回答,“我娘前年就病死了,我爹跟我说,他十年前自动请缨来西晋打探,结果被发现,被酷刑折磨得半死,是我娘救了他,他也不能走路了,就从此留了下来。” “我所有的大祁话,写字,都是我爹教我的!我知道我爹有多想回去,你们带他回去吧!” 纪韫璋看向秦安江,“可信吗?” 秦安江眼眸微微眯起,“去看看,西晋的风俗特殊,常常十里八荒见不到人,因此他们也常常不知道国主是谁,情怀淡泊,崇尚神明。” “所以干脆去牧民家或许还有还能更好的隐藏行踪。” 一路上程思归叨叨叨的,话特别多,最后干脆他连羊群都不管了,飞快得朝包毡跑去。 走近了才发现,包毡不大,门口拴着两匹马,其中一匹上固定着一个简易的凳子。 包毡里的人一听到外面的声音,就是一口西晋话,“这么快就放完羊了吗?” 秦安江的刀还没拔出来,程思归兴奋得用大祁话回道,“爹!我真的遇到大祁人了!” 下一刻,一个只有一条腿的中年男人跌跌撞撞得跳了出来,他还差点摔了一跤。 当他看到纪韫璋那张熟悉的脸时,满是岁月沉淀的眼眶立刻红了。 “大将军……” 第125章 逃出的机会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夜半时分,三条身影自城墙上而下,那身影极快得就消失在街角。 夜里打更的,都以为是自己花了眼,忍不住揉了揉眼。 待他再定睛一看,街道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三个人影出现在城守府的后门。 这里一般都是下人居住的地方。 可这里也没有几个下人在休息。 他们自启程行军,也走了好几个城府,这些城府或穷或富,但是没有哪一个是像广阳这样人烟罕见。 就连城守府都没有什么人的。 三人跃上房顶,卫硕留在原地,剩下的两人立刻分散查探。 一盏茶后,两人回来了。 “卫将军,下人房只有三个人,客院住的是那个笔帖式。” “这城守竟然没有妻妾子女,太过奇怪了。” 卫硕皱起了眉头,“走!去城守的书房看看。” 三人在城守府寻了一圈,别说城守大人,就是连城守大人的一件衣衫都没有看到。 卫硕回禀靳少毅的时候,靳少毅的面色也是难解。 “我们奉旨上京,不能耽误,明日一早,你与我再走一趟城守府。” “若是这般有异,上折子给户部。” “是。” 第二日天刚蒙亮,靳少毅同卫硕再次到了城守府。 笔帖式没有想到,这个将军会这么执着再来第二次。 不是领旨上京吗,怎么还有这闲工夫在这儿浪费时间。 笔帖式面上捧了笑容,“将军,大人确实是一夜未归,小的也真不知大人在何处!” 靳少毅大喇喇的在一旁坐下。 卫硕道,“这城中甚是古怪,我们将军既然遇见了,自然不能坐视不管,若是城守大人有何难处,尽可提出来,我们将军面见了陛下,自然会替城守大人说道一二。” 笔帖式眼珠一转,想到城守大人为了升迁之事跑了多少关系,现在这个现成的关系不就在眼前吗? 他要是把这事给牵成了,大人日后高就如何会忘了他啊! 想到这儿,笔帖式立刻堆满了笑意。 “小的方才想起,大人还在城中有一处宅子,有时大人不在官邸住的时候,就在那处宅院里住。” 卫硕回头看了一眼靳少毅,对那笔帖式道,“那你带路吧。” 那处宅子离官邸不远,就在正街的一条巷子里。 从外面看也就是一座普通的二进宅院。 靳少毅一进门就隐隐闻到一股异香之味。 笔帖式将两人引到前厅入座后,他就直奔后宅院。 卫硕只见将军一个眼神就悄悄跟了上去。 靳少毅发现这宅子虽老旧,可东西都不差。 他的在座椅把手上摸了摸,这可是上好的梨花木。 这个前厅目之所及,可都是整套整件的梨花木。 还有墙上的那副画,若是他没有认错,可是明石先生存世极少的画作之一,千金难求! 不肖片刻后,卫硕就迈着急促的步子走了出来,“将军,城守大人死了!” 靳少毅错愕得转过身来,“死了?” “是!”卫硕双手捧着一把用白布包裹着的短刀,“这是从案发现场发现的。” 短刀的刀柄还有司造处的钢印。 “这是宫里的东西?” 两人相视一眼,这个城府穷困得人都不愿意回来了,而这个城守的小宅子,就这样待客的前厅却都是梨花木。 这广阳的不仅仅是临水之城,怕是正泡在水里呢。 靳少毅看了一眼逐渐逐渐明朗的天色。 “卫硕,我们上京之事不能耽搁,我带着大军继续出发,你去跑一趟泗阳的州府,这事必须紧急上报。” “是。” —— 小院儿的门儿被锁得严严实实的,一日三餐都是之前在船山看到的那个黑衣男人送过来的。 海棠经过一夜的战战兢兢已经有些反应过来了。 这些人要带她和少夫人要去西晋。 她虽然没有见过西晋,但是听说过,西晋非常穷,有的人没有吃食就会吃人! 想到这儿,海棠的脸色都白了。 天色还没有亮,海棠瞧见围墙角有两块大石头,她刚爬上围墙边上,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策马奔过。 卫国公府世子靳大公子! 她刚想张嘴叫,马儿飞快得已经跑进了斜对面的那条巷子中。 这是唯一的生机! 海棠立马飞快得跑回屋里,将还虚弱的少夫人直接拉了起来。 “少夫人,快走!” “奴婢刚看到卫国公世子了!咱们有救了!” 荣佩兰忍受着眩晕,“靳大公子怎么会在广阳?伱不会看错吧?” 海棠坚毅的眼神熠熠发光,“靳家小公子满月的时候,奴婢见过世子,奴婢绝对对不会认错!” “他们要带咱们去西晋,这是唯一的一次机会!” “西晋?!” 荣佩兰咬着牙,闭上眼缓了片刻,撑着海棠的手站了起来。 “走!” 两人费力得翻过上围墙,海棠看了下围墙的高度,心口又砰砰跳了起来。 她低头看到衣衫上血点子,是昨晚那个哑女的血。 若是现在没有勇气逃出去,她们只会迟早没命。 荣佩兰看着边上脸色苍白的海棠,她抬头看着天边泛着鱼肚白。 木春在庆王蛰伏这么久,不论他是为什么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但是她不能放任不管她刚生的两个孩子,还有疼惜她的婆母,她牵挂的宽哥儿,还有养育她六年的舅舅。 她必须要回京去。 她看了下围墙的高度,她牙齿一咬,毅然跳了下去。 墙外的地面并不平整,她只感觉她的脚踝轻轻一声“咔嚓”,紧接着就是一股钻心的疼。 她哆嗦着唇站了起来,“海棠你下来,我接着你。” 海棠牙一咬,眼一闭,跳了下去。 两个年轻的深宅女子在这个晨曦微光的时候,相携着朝着对面的巷子一瘸一拐得走去。 万烈抱着双臂默默得跟在两人的身后。 他一直睡在房顶,海棠第一次爬上围墙的时候,他就已经醒来了。 小巷子里有三户人家,只有最里面的那家是开着门点着灯。 隐隐还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荣佩兰和海棠相视一笑,她忍着脚踝处钻心的疼,加快了脚步。 这时巷子口传来“梆梆”两声锣鼓声,是打更人最后一趟打更。 荣佩兰还未来得及回头看,突然眼一花,被人直接扛在肩头,她的发髻一松,头上的簪子掉了下来。 几个起落,她和海棠便又回到了这个她们尽心力翻出去的小院子。 那打更人再次揉了揉眼,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不禁搓了搓手臂,反正已经最后一道已经打完,今晚总是有些古怪,他还是早早回去的好! 小巷子。 靳少毅和卫硕走了出来。 靳少毅看着天边的泛白,“大军应当拔营整装待发了。” 说着他策马速快离去。 卫硕刚准备上马时,不经意间眼尾扫到了不远处的一抹翠绿。 他上前两步,竟是一只水头极好的翡翠簪子! 这样极品的簪子怎么会掉在这外面? 莫不是宅子里的下人偷了东西悄悄溜走的时候掉落的? 他捡起簪子拿在手里看了看,心里越发对城守的唾弃。 “真是个大贪官,这簪子都够一家五六口的普通百姓吃几年了!” 他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他鬼使神差得将簪子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第126章 商女不知亡国恨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荣佩兰跌坐在地上,她看着面无表情的万烈,咬着牙撑着膝站了起来。这时围墙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然后隐隐传来一句,“卫硕,快些跟上。” 真的是靳少毅的声音。 荣佩兰有些绝望得闭了闭眼。 木春身边之人都是高手,靠她们两个女流之辈,如何能逃出去。 万烈冷然得开口了,“姑娘,您还是安心养伤,先生为了您,才在广阳停留数日。” 荣佩兰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从某些时候看,她和木春还是很像。 就像现在,就算是再糟糕的境况,都是冷静自持到让人以为现在这是在自家的院子一般。 “你转告木先生,他若是想自逃升天,我管不了,我要回京。” 万烈只是抬眼看了一眼她,“现在燕京只是一只囚笼,进去就出不来了,必死无疑。” 他的这句话无疑像一把利刃一般划开了她的心。 燕京中有那么多她牵挂的人。 荣佩兰红着眼眶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木先生倒是清楚得很,隔江都不够,迫不及待要逃往西晋唱一曲儿了。” 说着她嗤笑了一声,“西晋人可能听懂木先生的曲儿?” 万烈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就朝大门走去。 临关门前,他看着狼狈的两人,淡然道。 “姑娘若是不想让这个丫鬟此刻就没有性命,还是安心在此养伤。” 话说完,也不看两人的反应,径直出门落锁。 海棠白着脸看着少夫人,嘴唇忍不住颤抖起来。 “少夫人怎么办,我们真的要去西晋吗?” 荣佩兰伸手牵着海棠的手,捏了捏。 此刻境况,她反而头脑清明了些。 大祁和西晋设立了闸口的三个口岸,羊蝎镇,赤度镇和奉青镇。 羊蝎镇是最近的,人也是最多的。 若是木春已经提前打点好,或是西晋有人接应,必然不会走羊蝎镇。 只能是赤度和奉青。 荣佩兰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气,不管是还赤度还是奉青。 她们在过关前,都要寻了机会逃走。 她最爱的人都是燕京,她不愿苟且。 她不想成为“木佩兰”,她永远只是荣佩兰。 —— 西晋。 一声大将军,让秦安江默默收回了短刀。 程立斌反应过来,大将军不会这么年轻。 “你们是……”他有些犹豫的开口。 秦安江上前抱拳,“西北玄甲军,秦安江。” 纪韫璋抱拳,“纪韫璋。” 再次听到熟悉的字眼,程立斌顿时老泪纵横。 几人挤在小小的包毡房里。 程思归熟练得给两人倒了羊奶。 程立斌从床铺上的扯过一个极其破旧的枕头,他两下就将枕头拆了。 从里面摸出一卷小羊皮卷来。 “这是当年我绘制的西晋都城。” 秦安将讶异,“您都到了都城了?!” 程立斌唇角勾了一下,“当年,我刚到西晋就遇到思归他娘,恰好她们家那块儿的草吃完了,要搬离,我随着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得到了都城。” “西晋牧民逐草而居,常常搬迁,因此流动大,可能有人西晋国主都换了人,他们也不知。” “我那日恰好遇到了骑马摔伤的思归舅舅,给他正了骨,这才得到了他们的信任,才愿意带着我去了都城。” “可我在最后一日被识破了身份。” 说着他指了指纪韫璋的领口,“里衣,大祁最为寻常的丝织里衣,在西晋却是非贵族不能穿的贵族之物。” “你们二人若还要往前,这里衣要脱。” 秦安江和纪韫璋两人相视一眼,任谁也没有想到,一件里衣竟然是识破的关键。 “我是靠着大将军给的一颗假死药才逃脱一命,最后还是被思归娘救了,我也废了一条腿。” 他拍了拍仅剩的一条腿,“我此生还能再见到同袍,已经死而无憾。” 程思归上前搂着程立斌的脖子,“爹,我们和他们一起去大祁吧!” 纪韫璋看着程思归希冀的小脸,他却无法能应承下来。 现在大祁和西晋水火不容,程思归这样两国的后代,在哪里都只能是叛变的象征,一生都寻不到一处安生之地。 程立斌如何又想不明白这境况,他拍了拍儿子的后脑勺,“这儿也挺好的,在这儿还能陪陪伱娘。” 纪韫璋看着手中已经陈旧的小羊皮卷,上面仔细绘制了都城。 程立斌道,“都城因为是不搬迁的,所以都城周围草场退化,风沙大得很,我已经数年没有去都城了,现在只会更加严重。” 纪韫璋点头,“我也发现了,库勒蒙城的周围就没了草,方圆更是没有人烟。” “所以他们想要换个地方。” “换个地方?”程立斌看向他,瞬时他就明了了,“西晋想吞并大祁?!” 纪韫璋将羊皮卷收了起来,“这些年大祁朝堂党争严重,庆王更是私通西晋,将大量的铁器私贩给西晋。” “西晋这些年壮大不少,他们图谋的不是边关的那几个小城,他们想要整个大祁。” 程立斌皱起了眉,“怪不得近些年,蒙城的士兵武器精良了不少,就连普通牧民的工具都用上了铁制品。” 纪韫璋道,“所以,刻不容缓,西晋要出兵大祁,我们就要出其不意,直接杀到他们的都城。” “只是西晋的地形气候特殊,边关把持严谨,所以至今没有西晋的详尽地图。” 程立斌道,“当年我是跟着迁徙直接到的都城,只绘制了一条迁徙之路。” “这条路并不是最近的,从羊蝎镇到都城,如何走还需定制个详尽方案才行。” 秦安江这时开口了,“虽然有了程将军的都城图,我和世子还是需要亲自走一趟都城才行。” 程立斌点了点头,“对,行军打仗不容丝毫错误,这条路,还需将军和世子亲自走过才行。” 纪韫璋站了起来,“今日得幸遇到程将军,让我们大大减少了浪费的时间。” “时间紧迫,我们还是尽快赶路的为好。” 第127章 晟王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御书房。 孟玄翊看着桌案上一本薄薄的折子。 晟王还真是干净。 大理寺宋大人跪在地上,“陛下,臣多方查探,晟王深居简出,与之联系的人不多,其生活更是一成不变。” 说着他顿了一下,“晟王府,可以说,用一潭死水来形容都不过。” 孟玄翊合上折子,“这么说,相国寺一案,是没有丝毫的线索了?” “那贼人和纪少夫人就如此凭空消失了?” 宋大人垂着头一言不发。 他办案多年,不是没有遇到过悬案,只是像相国寺这样的还真是头一回。 相国寺算是隶属皇家寺庙,能在偏殿修建这样完好且隐蔽的密道,若非在建成时就在山体中打通密道,后期再建,怕是很难再掩人耳目。 可监管修建的晟王又属实太过干净。 干净得就连府中的下人都没有几个。 就连晟王妃的娘家,邵家,因为罪被夺了官职,至今还没能复起。 这事的进展就像一个鱼刺一样,卡着不上不下。 就算发现了密道又如何,还是丝毫线索都没有。 高公公躬身出现在门口,“陛下,晟王到了。” 宋大人更是一动不敢动,他前脚刚查了晟王,后脚晟王就进宫了。 孟玄翊放下折子,“宋爱卿退下吧。” “是。”宋大人立刻麻溜得站起身退了出去。 晟王目不斜视,和宋大人擦肩而过。 他迈着方步进来,“臣弟,参见陛下。” 晟王孟玄晟只比太子小几个月。 生母为淑太妃,母子性子如出一辙,都是不争不抢的安静性子。 也正是如此,没有家世背景的淑太妃才能在如此吃人的皇城中存活至今。 孟玄晟和陛下有三分相似,但其五官更像先圣人,凌厉。 可不知是不是他常年吃斋念佛的缘故,中和了他的凌厉,倒是显得没有先圣人那般盛气凌人之势。 孟玄翊眼也未抬,“近来晟弟可好。” 晟王站直了身,手中的玉佛珠不自主得盘转起来。 他的唇边是轻缓的笑,“王妃这段时日身子不好,臣弟一直在府中。” 孟玄翊抬起头看他,他眼眸微敛,“可朕怎么听说,朕登基的那段时日,有人在溧阳见到了晟王殿下,莫不是眼花了?” 孟玄晟听到此,脸色并无变化,只是抬眸大方得迎上陛下的视线。 “那段时日,清泉法师在溧阳的佛光寺讲经,臣弟是追随法师而去。” “法师讲经的时间恰好是京中诸事皆完,臣弟想着不误事儿,便去了。” 说着他又顿了一下,一脸疑惑地看向陛下,“可是臣弟误了什么事儿?” 孟玄翊倏然唇角扯起一抹笑来,“没有。” “只是现在一桩命案,直指晟弟,晟弟是朕的手足,更是清修佛门数十年,朕自是要了解一番。” “命案?”孟玄晟惊呼,然后连声道了好几声佛号。 “可是姑姑重伤案?”然后他又是一副了然的样子。 “相国寺当年是臣弟主持修建。” 孟玄翊,“那相国寺有密道,晟弟,可知道?” 这回,孟玄晟直直得迎上他的目光,坦然道,“知晓。” 孟玄翊皱起眉来,“你知晓?” “是,知晓,当年父皇下旨修相国寺的时候,就在相国寺下秘密修建了数条密道。” “工人都是蒙脸进去的,劳作完再蒙脸出来送到统一的住所。” “密道图就收在宫中。” 相国寺下不止一条密道,而是数条! 孟玄翊对此却一无所知。 “晟弟可进去过?” 孟玄晟笑了,“这密道最后的验收是父皇亲自来的,我不曾进过密道。” —— 广阳府。 广阳现在正处于三不管的时候,城守已经死了,新的官员还没有派遣。 城守府和私宅的钱财首饰,这两天都被下人和妻妾偷盗了个干净。 两辆马车晃晃悠悠得驾出城。 木春坐在后面的一辆马车上,手中握着一卷书。 “京城回信了吗。” 下一刻万烈的声音出现在车窗边,“还没有。” 万烈犹豫片刻后道,“先生,还需要再去一封信吗?” 木春翻了一页书,“不用了,戏台子上的人少了,晟王看了这么久的戏,该上台了。” “日后晟王的信不必再收了。” “是。” 前两的那辆青棚马车里,荣佩兰的脚踝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那日从墙头上跳下来扭了脚,现在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疼。 海棠看着少夫人紧锁的眉头,她却不敢再说什么。 自那日被抓了回来,她就知道,她们的时刻有人盯着。 她就是到门口拿一个食盒,都有人从院子中的那颗大树上下来检查一番,食盒里面装的是什么。 荣佩兰皱着眉头,口岸的三个镇子。 她还是在孩子的时候去过奉青,只是时间太过久远,她只记得那条急湍汹涌的河水,再也不记得其他了。 不多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执着一个小箱子从门帘处递了进来。 悄无声息突然多了一只药箱,海棠吓了一跳。 荣佩兰的鼻端闻到一股苦涩的药味,是昨晚海棠涂在她脚上的药膏味。 海棠也闻到了,她接过箱子打开,里面果然是药膏纱布。 她再掀开车帘,外面除了驾车的马夫就再也没有别人了。 海棠看向少夫人,“少夫人,这药……” 荣佩兰将肿得像发面馒头似的脚抬了起来,“换吧,没毒。” 她看着海棠小心得将她脚上的纱布拆开,昨晚涂上去的药已经吸收得差不多了。 海棠取出一个小竹片,将瓷罐里的药挑了出来。 再小心得涂在伤处。 药膏冰凉凉得接触到脚踝。 荣佩兰的思绪被拉远了。 她被带出京的这些时日,她只在船上见过一次木春。 其实她心中有太多的疑问想要问出来了。 只是一听到她要远离了燕京,她的愤怒就占了上风。 她阿爹为何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当年他们遭遇了什么,为什么会在雨夜驶上那条小路。 当年他跌下悬崖,是谁救了他,他为何不回去找她和阿娘。 他在隐藏什么,阿娘在隐藏什么。 第128章 欲意灭国!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西晋。 程立斌给两人装上了真正的西晋远行行囊,两人的模样才像真的要出远门的西晋汉子。 自离京起,纪韫璋便没再剃过胡子。 一脸的胡子像横生的杂草,现在就是钟氏站他的面前也认不出来。 这样一副糙汉的模样,任谁还认得出这还是曾经的俊俏郎君,纪世子。 按照程立斌的说法,其实西晋的版图不大。 只是草原广袤,牧民随时搬迁,人员流动极大。 而在都城的世家同大祁一样,都是个根深蒂固的百年世家。 西晋的内战一点也不比大祁少。 只是现在西晋新登位的汗主,是个心狠手辣之人,更不是什么罔顾伦理之人。 连他父亲的后宫都被他尽数送了大臣,以便拉拢。 纪韫璋和秦安江听到这里的时候,两人的下巴都快惊掉了。 这样一个没有开化的地方,若是被这样的地方攻打了下来。 整个大祁将礼乐崩坏。 纪韫璋看着指挥着儿子帮他们搬东西的程立斌,“程大哥,可愿同我们一同前往?” 程立斌拄着拐,拍了下仅剩的一条腿,“我只会拖你们的后腿。” 秦安江上前,“程将军,我同世子已经商议过了。” “与其我们鬼打墙似的转悠,不如带上您,反而行得更快些。” 一旁的程思归立刻双眼放光。 “爹,答应吧,你是大祁人,我就是大祁人,我们一起回去。” 程立斌看着满脸希冀的儿子,知道自己这些年的执念已经深深影响了他。 自儿子学会放羊开始,他们搬迁不再远离库勒蒙。 只为了能遇上悄悄潜伏进来的大祁人。 他的喉头有些哽咽,半晌后才道了那个字。 “好。” —— 马车整整走了五日,荣佩兰在马车上休息了五日,她的脚反而得到了充分的休养。 脚踝已经差不多恢复如初,只是还不能自如活动。 自出了广阳,一直都是走的陆路。 他们尽量避开了城府,只在村镇补给。 荣佩兰和海棠再没有寻到丝毫得以逃脱的机会。 窗外的景色越走越荒凉。 她就知道这里离边关越来越近了。 荣佩兰微微闭上眼。 大祁的军队,纪家的西北军在雁回,驻守最为容易攻陷的羊蝎镇。 靳家的虎贲军,驻守奉青和赤度。 奉青有一条湍急翻滚的大作为天然的屏障,虎贲军的军力倾斜几乎都在赤度。 羊蝎是信陵侯府的大本营,他们不会去那儿。 而兵力最为薄弱的奉青,应当会是他们的选择之一。 只是那条河汹涌可怕,几乎没人能生还过河。 剩下就是赤度,赤度过闸就是西晋的一片沼地。 当地熟悉这片地的人还能在沼地里抓鱼,若是他们寻了人走这儿,能过去可能性倒是最大的。 马车驾进一座高大雄伟的府城时,马车被拦了下来。 荣佩兰和海棠两人相视一眼。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边关的城府都有重兵把守,只要她们冲出这个辆马车,她们就能获救! 她刚站起半个身子,只听到外面那士兵道。 “先生,汗主已经等候多时。” 荣佩兰顿时只觉得心中惊涛骇浪。 汗主?西晋的国君?! 悄悄撩开车帘一隅,居然看到城门口的那两个士兵朝着木春行了一礼。 她再抬眼朝上看,奉青。 看来奉青已经被偷梁换柱了! 木春点点头,然后指着后面的马车道,“里面是我女儿,她的脚受伤了,还请给她寻个住处。” “这是自然,汗主早已备好一切。” 荣佩兰心中大惊,她跌坐回凳子上。 西晋国主不在西晋,反而已经到了奉青。 那西晋公主的和谈就是一个幌子。 因为奉青有一条天然的湍急大河屏障,所以奉青的兵力没有羊蝎重。 因而离奉青最近的虎贲军,却被靳少毅抽调了兵力去了此时最不该去的燕京! 荣佩兰此时的心跳如擂鼓一般。 纪韫璋釜底抽薪岂不是要扑个空了! 待西北大军直压西晋,而西晋已经调转兵力直扑大祁,没有防线的大祁又能经受住西晋铁骑的几轮攻击呢! 大祁内斗党争,买官卖爵,早已腐蚀多年,下面那些官那些兵,又能如何抵挡! 如垂垂老矣的大祁被踏破燕京岂不是近在眼前! 所以,木春在庆王身边蛰伏,出谋划策,让党争愈发严重,他的目的不是让庆王上位。 而是崩坏朝堂! 他要让大祁灭国! 瞬时她后背的冷汗都下来了! 为何。 明明儿时游山玩水时,阿爹画了那么多大祁山水图。 美丽壮阔,平安和乐。 现在他要费尽心思,就是要亲手毁了这些画! 木春突然回头对了她的眼。 她却只看到他仅剩的那一只眼如古井无波,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 城门的士兵掀开车帘看到荣佩兰那张和木春肖似的脸,便不再多查看。 小马车晃晃悠悠得驶进了城。 一座干净简单的民居前,马车停下了。 车帘被掀开,万烈那张冷然的脸出现在马车边。 “姑娘请下车。” 荣佩兰下车后才大发现,明明是日光高悬的时候,街道却安静得像没有活人一样。 她心中升起一丝恐惧,西晋人莫不是把城镇里的人都屠杀殆尽了吧! 海棠紧紧得挨着她。 万烈看到她的样子,难得又多说了一句。 “你是姑娘的丫鬟,暂时不会让伱死。” 海棠听了他的话,小脸瞬时吓得惨白。 现在已经到了边关,暂时不会让她死,等他们过关的时候,她的死期就到了吗。 木春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了。 还是他年轻时喜欢穿的那一袭白衣。 荣佩兰从他背后隐约看到了那个年轻时光风霁月,潇洒不羁的阿爹。 此时她顾不上许多,冲到木春的面前,看着这张夜晚做梦都在回想的脸,声音忍不住哽咽。 “你要毁了大祁。” “这不是你该管的。” 木春不看她,径直越过她,朝小院儿走去。 “那宽哥儿呢!” “荣令宽的名字还是你给他取!宽哥儿还在京中,你可想过他!” 木春的脚步一顿,他的头微垂,半晌后他才低低道。 “他就不该出生,若是没有他,我和你阿娘就不会回京,更不会遇上后面那么多事。” 第129章 转机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夜色将临,整个屋子静得连一根针都能听见。 荣佩兰已经在此枯坐了一个多时辰了。 海棠抱着膝头坐在一旁,泪水已经流干了。 仿佛,时间在此刻已经凝结不动。 突然间,一声细微的“吱呀”一声。 海棠立刻像受惊的刺猬一般惊跳起来。 门窗关得好好的,没有人,也没有风。 荣佩兰和海棠相视一眼。 海棠立刻汗毛倒竖,“少夫人,是不是那人要来杀我了……” 荣佩兰安抚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 然后一声“嘭”的一声闷哼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摔到地上的声音。 这下两人敏锐地捕捉到了声音的来源。 这间屋子通向后面还有一个小厨房,中间仅隔着一个小门帘。 边关同燕京不同,边关少于水,冬日也干燥寒冷,所以这边的房子都是室内相通的。 就是为了在冬日里能聚热保暖。 方才的声音就是从后面的厨房传过来的。 荣佩兰站起身来,她刚迈出一步,就被海棠拉住。 海棠一脸害怕的摇摇头,“少夫人别去。” “别怕。” 荣佩兰反手拍了拍的她的胳膊,“我去看看。” 她一直觉得奇怪,镇子安静得像没有人烟一般。 西晋占领了一个边陲小镇,竟丝毫没有声音,也没有惊动虎贲军,属实太过怪异了! 厨房不大,但是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后面还有一个后门,已经从外面上了锁。 荣佩兰在厨房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海棠从门边探出了个脑袋,“少夫人,什么都没有,您快出来吧,这地方古怪得很,奴婢害怕。” “嗯。”荣佩兰轻声嗯了一声,转身之际却被灶膛边上的一块木板吸引了注意。 这块木板是挡灶眼的,现在木板严严实实得挡着灶眼。 就像是被人刻意挡着一样。 她上前揭开木板,灶膛里是柴火燃烧殆尽的灰烬。 荣佩兰去谢家之前,曾和阿娘在京郊的小院儿生活了三年,虽说有两三个仆从,但厨房里这样生活的事,她也是会的。 灶膛里烧完的灰烬,应该像一座小山一样堆积在一起。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是平的。 荣佩兰慢慢站了起来,这个灶比寻常的灶要大,上面有三口锅。 若是这里面弄好了,藏上两三个成年男子都不是问题。 荣佩兰上手将中间的那口大锅掀开了一隅,下面竟然有一个地窖口! 她扭头对海棠道,“海棠,有地窖!” 海棠快步快步走上前来,果然看到一个将将能容纳一人下去的一个小窖口。 “这里定然还藏着当地的百姓。” 海棠已经经过这一路的心惊胆战,小命像随时攥在手中似的,稍有不慎,就会一命呜呼。 “少夫人,万一不是呢……” “不会,只有手无寸铁的百姓才会躲在这里。” 荣佩兰上手抓起一边的锅耳朵,“来,我们先把这个锅搬开。” 两个女子费力得将锅挪开时,两人都气喘吁吁的,身上的衣裙也蹭上了锅灰。 荣佩兰捡起烧火棍戳了戳那个地窖盖,“里面可有人?” “我们不是坏人,可否告知,奉青发生了什么事。” 厨房中安静如鸡。 海棠看向少夫人,“是不是我们刚才听错了?” 不论论刚才是不是听错了,这个地方可能真的是她们最后的机会了。 “姑娘可在?” 外间传来万烈的声音。 荣佩兰和海棠两人迅速对视一眼,纷纷屏住了呼吸。 万烈在门外等了半刻后,逐渐皱起眉头来,他刚准备推开门,门就自里面打开了。 海棠换上了之前在广阳给她们准备的衣衫,头发有点湿,在一侧拧成了个辫子。 肩膀上的衣衫都被头发洇湿了一小片。 屋里没有人,只是海棠一人开门。 万烈皱眉瞥了她一眼,“姑娘呢?” 海棠深吸一口,鼓起勇气白了他一眼,“自然是在洗漱。” 厨房没有门,只有一个布帘子。 万烈突然变得耳目灵敏,似乎厨房里的水声就近在眼前。 他迅速红了耳垂,大退了两步。 食盒里的碗碟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才回过神来。 他立刻将食盒往地上一放,“我、我明日来收!” 说完他像逃命似的飞快的走了。 海棠望着万烈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她才提着食盒返回屋内。 她将大门拴上,又拖了一张桌子抵住大门。 “少夫人……” 海棠提着食盒回到厨房的时候,少夫人正将手中的水瓢放下,然后将卷在手肘的衣袖放下来。 而灶口钻出了一个八九岁的少年,紧接着他转身又抱出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这地窖还真藏了人,怎么是两个孩子…… 荣佩兰看着两个小孩,“这里面就你们两个吗?” 男孩儿紧紧搂着妹妹,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问道,“你们也是被抓来的?” 荣佩兰看着他防备的脸,点了点头,“是,我们进城的时候,城里一个人都没有,这里发生了什么?” 男孩儿还是不做回答,继续追问道,“他们为什么抓你。” 荣佩兰抿了下唇,“可能因为我长得像他的女儿吧。” 女儿?这是什么回答? 男孩儿皱着眉头,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 他还准备问什么的时候,衣摆被妹妹轻轻晃了晃。 小女孩儿鼻子灵敏,海棠提着食盒进来的时候,她就已经闻到了香味。 她小心得咽了咽口水,紧紧的抓着哥哥的衣衫。 “哥哥,我饿……” 海棠立刻上前两步,打开食盒。 整整三层的大食盒,装了五个菜,菜色漂亮,竟是边关的特有的菜色。 小女孩儿小小的鼻子动了动,圆溜溜的眼睛亮亮的,“哥哥,好像是阿爹的烧羊腿。” 男孩儿闻言眼睛一亮,“阿爹没有死,被他们抓去做饭了!” 荣佩兰让海棠将饭菜都拿了出来,“伱们应该是饿坏了吧,先吃了再说。” 男孩儿警惕得看了眼荣佩兰,又看了下妹妹。 最后他弯腰对妹妹道,“阿秀,你闻闻,是不是阿爹做的。” 得了哥哥的首肯,阿秀立刻咽着口水凑上前闻了闻,“是阿爹做的!” 第130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两个孩子吃得狼吞虎咽的,像是饿了好些天。 阿秀的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她一边吃一边说。 “哥哥,以后我再也不把阿爹留给我的羊腿给小狗了。” 男孩儿艰难得咽下一口饭菜后,抬眼亮晶晶得看向荣佩兰,“姐姐,你知道我阿爹在哪里吗?” 荣佩兰看着两个孩子希冀的眼神,只能摇摇头,“我不知道,这饭菜是别人送过来的。” 听到她的话,两个孩子吃饭的速度都慢了。 荣佩兰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天无绝人之路,你们能遇到我们吃顿饱饭,我们就还会有机会出去。” 小男孩儿白着脸低下了头,“怎么出去呢。” “那日,是镇子里的黑节,城门被关了,然后不知从哪里出来一群奇怪的人,我看见隔壁的任叔叔闻了一下那个白烟就口吐白沫的倒下了。” “然后镇子开始混乱起来,阿爹将我们放进地窖里,就再也没有声音了。” “直到昨日上午,我在地窖里听到声音,悄悄爬上来看,就看到了童姐姐正在打扫我们屋子,我想问她阿爹在哪里,她什么都没说,只慌张得把我摁了回去。” 说着他的眼眶中隐隐出现泪,“然后我就听见了童姐姐的惨叫声,童姐姐肯定被他们杀害了。” 荣佩兰抿紧了唇,满城这么多民众,没有监牢,没有关押之所,只怕已经…… 眼看着小女孩儿要哭出声来,海棠一把捂住她的嘴,“好阿秀,千万不可以哭,外面的贼子多得很。” 荣佩兰垂着眼眸,“还需想法子传消息到虎贲军才行!” “传消息……”小男孩儿抬头道,“我阿爹的羊腿远近闻名,虎贲军的将军们都喜欢来吃,我阿爹跟着他们学会了虎贲军的鸟鸣。” “你阿爹会虎贲军的鸟鸣?能传讯息的鸟鸣?” 小男孩挠了下头,“那日我没有仔细听,好像是可以。” 荣佩兰垂眸看着盘子中的羊腿骨,眼眸微亮。 “伱说这是你阿爹做的?” 阿秀十分肯定的点头,“就是阿爹做的,他们都说我是狗鼻子,人的味道都能闻出来是谁。” 荣佩兰伸手摸向发髻,才想起来簪子在广阳的时候就已经掉了。 海棠明了,立刻将自己的银簪递了过来。 她接过簪子,抬头看向男孩,“你叫什么名字。” “阿木,司真木。” 荣佩兰手执簪子在盘子底下刻了一个小小的木字。 海棠看着那个小小的木字,不确定道,“少夫人,他们不会检查吗?” “不会。” 她斩钉截铁道,“我们是外来人,本就不认识奉青的人,这些残羹剩菜,不会有人翻。” “阿木爹既然能做饭,也极有可能是镇子上的人在做涮洗的活计。” “只要有人洗碗,就能发现这个‘木’字。” 荣佩兰摸了摸兄妹俩的小脑袋,“我们会的得救的。” 她这话还是说得斩钉截铁,不仅是说给两个小孩儿说的,也更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第二日一早。 万烈来取食盒的时候没有像往常一样冷着脸要将屋里屋外都查看一遍,而是放下早点,又提着昨晚她们吃剩的食盒飞快得又走了。 就像这屋子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追着他跑一样。 中午时再来人送餐食,就换了一个人。 一个中年汉子,这回居然提了两个食盒。 他拎着两个食盒,眼神时不时朝屋内瞟。 “姑娘,今日做了烤全羊,先生说今日羊腿味美,同以前一样,让姑娘尝尝。” 门口还有送中年汉子来的西晋士兵把守。 荣佩兰侧身,“提进来吧。” 门口的西晋士兵转头朝院内看了看。 紧接是中年男子的声音,“姑娘这里可有厨具,这羊腿还需连皮带肉的片下来,才好吃。” 荣佩兰的声音传了出来,“里面有厨房,你自己去看看。” 门口的西晋士兵打了个饱嗝,这大祁人做饭还怪好吃的,辛辣爽口,吃得他都困了。 屋里厨房里,中年汉子,将两个食盒放下,冲上前紧紧抱着两个孩子。 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眼眶瞬时就红了,“你们没事就好,你们没事就好!” 荣佩兰站在厨房的门口,“司大哥,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有办法传消息出去吗?” 司大哥回头看了眼荣佩兰,这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夫人。 他纵有千万问题,现在也不是问的时候。 “这群西晋人日日要吃好的,镇子上的菜已经快没有,估摸着这两日会要去师丘府购置。” “他们都是西晋人,伪装得再像也是假的,到时候定然会带上我。” “只要到了师丘,我就有办法传递!” “就看夫人要传递些什么了。” —— 西晋。 纪韫璋几人,一连走了几个蒙城,几乎都与库勒大差不大。 只有程立斌的眉头越来越深。 “不对头!”他坐在特制的马鞍上,思索着这几个城。 “怎么了?”秦安江回头看他。 程立斌,“西晋虽然兵制同大祁不同,但西晋的兵也是拿饷钱的,每城千兵制,除了库勒是个诱饵城,其他的城都不会没有士兵把守。” “可我们现在一路走过来的,几个城几乎都没有士兵。” 秦安江手中的缰绳一紧,马儿停了下来。 “程将军的意思是,西晋的所有兵力都抽走了?!” 除了纪韫璋,秦安江和程立斌都是沙场经验丰富的老将了。 两人一下就警觉了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程立斌看向都城的方向,“西晋汗主调集这么多兵力……” 说着他回头看向大祁的方向,“上一回还是十五年前那场大战。” 纪韫璋也回头看向大祁的方向,“羊蝎有我爹,有西北军。” “他们调集这么多兵力,举全国之力,若是被打回来了,岂不是有覆灭之危,西晋汗主这么没有后顾之忧吗?” 秦安江瞥了他一眼,“两国的闸口可不止羊蝎镇,还有赤化和奉青。” 纪韫璋不在意的摆摆手,“那边有虎贲军。” 秦安江,“你到雁回的前几日,西晋公主已经到了燕京,带了使者要和谈。” “而陛下,让靳将军抽调了三万精兵直赴燕京。” 纪韫璋猛的抬眼看向他。 虎贲军六万人,直接抽了一半。 第131章 激将法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自那日后,阿木爹又连着送了两天的餐食。 荣佩兰知道了,不仅西晋人侵占了奉青,西晋的大部队早已在奉青河对岸整装待发。 只要这边的信号发出,那边的浮桥马上就能做好。 迫在眉睫,若是消息不能及时传出。 大祁只会被打个措手不及,狼狈应对之下,只会节节败退。 荣佩兰摸了下跳的有些快的心口,今日已经过了午时半个多时辰还没有来送餐食,阿木爹应当已经去师丘了吧。 海棠悄悄扒着门看了下,这两日,外面走动的西晋士兵多了起来。 不一会万烈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海棠立刻跑回屋内。 “少夫人,今日是万烈送的。” 她的话刚落音,万烈就推开小院子的门进来了。 他看了眼屋里坐在桌边的两人。 他将食盒放置在桌子上,“过两日,先生会带您去西晋,大祁往后不会太平了。” 荣佩兰抬头看他,“他只会用传声筒说话吗?” “你让他自己来跟我说。” 万烈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将饭菜摆好就离开了。 海棠在确定他走了之后,分了些饭菜送到厨房给两个孩子。 荣佩兰却看着餐盘出了神。 阿娘喜欢吃卤花生,做起来却比较麻烦。 尤其他们在外,常常风餐露宿的,更是不便。 但阿爹若是惹了阿娘生气,他就会想办法去附近的村镇买一些。 或者自己做一点。 一盘卤花生,就是阿爹给阿娘的道歉了。 往往阿娘吃完一盘花生后,便也原谅了阿爹。 现在她的面前正是一盘卤花生。 这时没有关严实的小院儿门口恰好路过了几个西晋士兵。 “今日这卤花生也不知是谁做的,没有那个大祁厨子做的好吃,味儿淡了些。” “何止淡,还少,没几个人吃到,我连闻都没闻到就没了。” “哎,不怎么好,不用惦记了。” 几人的声音越来越远。 荣佩兰的思绪才又回到这盘花生上来。 道歉吗? 呵,她不想接受。 她随手端着那盘卤花生,就连花生带盘子一起倒进了食盒中。 卤花生的汤汁溅在食盒的周围,汤汁四溢。 还有一颗花生蹦到了地上,滚了两圈儿,沾满了灰尘。 脏污狼籍。 就像这可笑的道歉一样。 红日西沉。 荣佩兰坐在窗子前,隔着院中的那个大树,她还能隐隐看到落日的轮廓。 视线下移。 小院儿门口出现了一只燕子风筝。 荣佩兰看着那只风筝,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 小小女孩儿扭伤了脚,正坐在凳子上生闷气。 年轻的男人宠溺得捏了捏小女孩儿头上的发包,“过两日爹爹给你买风筝可好?” 小女孩的脸上立刻放了晴。 旁边的年轻妇人挺着大肚子拍了他一下,“还玩风筝,要把另一只脚扭了吗。” 听了母亲的话,小女孩儿刚刚放晴的脸立刻又垮了下去。 年轻男人立刻扶着妻子的肩推门,一边走一边道,“不会不会。” 说着他又回头朝小女孩眨了眨眼。 小女孩立刻意会,捂着嘴笑弯了眉眼。 可小女孩没有等到她的风筝,因为她那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家已经塌了。 荣佩兰意识回笼。 那只风筝越来越近,直到窗前。 木春常年遮挡在脸上的长发已经尽数梳起,露出了那张任谁见了都要感叹一句的貌比潘安的容颜。 若不是眼尾的细纹,怕是谁想到不到他已到中年。 木春提着风筝,眼底隐隐是讨好。 “兰儿,今日阿爹到师丘,看到一个老汉扎得风筝十分漂亮,便给你买了一个。” “西晋草原广袤,最是适合踏青放风筝,到时……” 荣佩兰突然抬头打断他。 “伱为什么不回去找阿娘。” “阿娘日日在流泪,大夫说她郁结于心,她哭了三年,她是哭着走的。” “阿娘病重的时候你怎么不出现。” “宽哥三岁就没了爹娘,我们在谢府寄人篱下的时候你怎么不出现。” “宽哥儿被谢程兴打得眼睛差点瞎的时候你怎么不出现。” “我被谢舒宁下药强塞进花轿的时候你怎么不出现。” 说着她满眼讽刺得看着他手中的风筝。 “一盘花生,一个风筝。” “还有你那自作聪明的拯救。” “我通通不稀罕。” 荣佩兰的声音不高,她的声音却越说越沙哑。 再抬头,她的眼眶充血,额头的青筋都快凸起了。 她咬着牙隐忍着才没有怒吼出来。 “我宁愿陪着他们死在大祁,我也不愿跟你去西晋。” 木春看着眼前情绪暴涨的女儿,眼中的希冀一点点堙灭下去。 他手中的风筝轻轻垂落。 荣佩兰看着他那双早已没有洒脱,尽是算计的眼。 冷冷的吐出一句。 “因为我嫌脏。” 木春的面色迅速灰白下来。 他看着已经淡漠侧过脸的女儿,只能磕磕绊绊道,“兰儿……阿爹,阿爹有苦衷……” 荣佩兰扭头怒视他,“木先生,您的苦衷可是信陵侯府造成的?” “可是宽哥儿造成的?” “可是大祁万千百姓造成的?” 她看着这个自小就抱着她读书识字人,再也抑制不住地怒吼了出来。 “你的苦衷要用整个大祁来填,那我们的苦衷又要用什么来填!” 木春退了两步,苍白着脸轻轻摇了下头。 “兰儿你还小,你不明白……” 荣佩兰冷冷的看着他,“我已经不是那个九岁的孩子了。” “我一直认为我阿爹是这个世上最为良善之人。” “现在我想,我错了。” “不过是一只欲壑难填的饕餮兽!” 木春这下彻底是面如死灰的样子了。 “你、你觉得我是在贪恋西晋的权势?!” 荣佩兰垂下眼睑,不再看他。 “难道不是吗,西晋的汗主到底许诺了什么,让先生您放下曾经的骄傲,把大祁搅得昏天暗地。” “呵呵……”木春低笑了两声后,他突然抬起脸大笑了起来。 “兰儿啊兰儿,你在激怒阿爹。” “你是用了什么法子传递了讯息?” “你是阿爹一手教出来的,你和我太像了。” 第132章 潜伏西晋军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荣佩兰咬着牙,没有应声。 她在赌。 赌虎贲军今夜就会来袭。 她现在就要激怒木春,让他方寸大乱,人只有在情绪激动的时候才会做出错误的判断,才能让他在夜里遇袭的时候不及应对。 只有木春这个军师乱了,西晋军才会乱。 可现在木春哪里还有刚刚的伤心之色。 他一脸平静地将地上的风筝捡了起来,“阿爹曾经答应你的风筝,阿爹做到了。” “阿爹也答应过你阿娘,护你一生无忧,阿爹也会做到。” 荣佩兰冷哼了一声,又是这句话。 “那宽哥儿呢,阿娘难道就没有给伱托梦让你也护着他。” “还是谢家那一大家子,难道也没有给你托梦吗?” 木春将风筝搁在窗台上,抬眼看了一眼荣佩兰。 “宽儿,到时候自会有人送他到西晋,届时,你们姐弟会团聚的。” 说完他转身就准备离开。 走之前他想到什么又回头对她说了一句。 “兰儿,和阿爹斗法你还嫩了些,别白费力气了,过两日,安安心心跟阿爹去西晋。” 荣佩兰几欲咬碎了一口牙。 只能看着木春的背影消失在小院儿的门口。 木春走出小院儿,心底像密密的刺一样扎得疼,他没有眼珠的那只眼却悄然滑落了一滴泪。 只是面具的遮挡,谁也不知道,只有他自己知道。 万烈迎了上来,“先生,来信了。” “谁的信?” “薛公子。” 木春冷哼了一声,“墙头草,他竟然还活着?” 万烈低着头没有回答。 “走,去看看。” —— 燕京。 薛景和站在一边垂首站立,“殿下,属下飞出去的信鸽没有回来。” “木先生那边应该是接了。” 晟王微微阖着眼,“你之前是庆王的幕僚,现在能安然无恙的给木春传信,不就让他知道了你投奔了我吗。” 薛景和毫不在意,“木春一人事二主,不,事三主,属下如何又不能弃暗投明。” “木春心在留下这么大烂摊子一走了之,殿下可不能轻饶了他。” “饶?”晟王睁开了眼,“人家现在远在天边,你能把他如何?” 薛景和皱起眉,“木春明着是帮着庆王夺位,实则是在为您做事,现在眼看着要成了,他怎么就走了。” 晟王没有回答他。 木春还是孟玄晟捡回来的。 他一早就知道木春是荣平元。 荣平元能活着从她姑姑那个疯子手下走出来也是个奇迹。 若非他的救治,荣平元在出公主府的那日就死了。 他们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荣平元有相公之才,却遇到先圣这样的帝王。 纵有盖世之才,却只能游寄于山河之间。 荣平元有潘安之貌,又遇上姑姑这样的疯子。 纵是甘于平静,却逃脱不掉权者的手心。 所以,他们两个。 一个需要对方的才,助他夺位。 一个需要对方的权,助他复仇。 想到这儿,孟玄晟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只是有没有想到,木春竟然连他都算计! 他们的计划,是让西晋公主入宫。 现在却变成了和谈。 当他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木春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木春回信,再再报。” “是。” —— 西晋,穆勒河。 纪韫璋和秦安江两人趴在一个小山坳边上。 此时正值深夜,大雾笼罩。 穆勒河又叫奉青河,河的对面就是大祁的奉青镇。 河岸边,数十万的大军驻扎,火把照亮了营地。 纪韫璋咬牙道,“他们果然在这儿,准备从奉青突袭。” 秦安江的面色不多好,“不知西晋大军已经在这里多久了,会不会随时发起突袭。” “算算日子,西晋公主到燕京应当已经两个多月了。” “若是公主死在燕京,西晋就有正当的理由发兵。” 纪韫璋将怀里的司南塞进秦安江的手中。 “秦将军,咱们兵分两路,你快马回雁回,我潜进西晋军里。” 秦安江侧头看他,“你怎么潜,你连西晋话都不会说,你……” 纪韫璋拍了拍他的肩,打断他道,“秦将军在边关多年,弄不好有人认识你,我是生脸,再说,不是秦将军说的吗,我现在是哑巴巴彦。” 秦安江踌躇了半刻后,不再多言。 从怀里拿出一支存余长的竹管,“这是玄甲军的信号,若是西晋军打到了奉青,就放这个,虎贲军自然能看懂。” 纪韫璋将东西收进怀里,拍了拍,“放心,我会小心的。” 秦安江咬了咬牙,最后说了一句就毅然转身离去。 “等回了大祁,我一定请你喝酒吃烤羊!” 纪韫璋回身,看到秦安江的背影消失在雾茫茫中。 他才起身回到山坳中,牵起程立斌给他准备的马和背囊,寻了个不太显眼,但是又能被发现的地方,将行囊卸下来,安置睡觉。 他要让西晋军发现他。 打仗缺什么,缺人。 一个送上门的人,他们如何不收呢。 第二日一早,纪韫璋还没醒,就被人踢醒了。 背着长弓的西晋军头,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 “你来这儿做什么?” 纪韫璋到西晋已经一个来月,虽然不会说,但是大致能听懂了。 他“啊啊”了两声,然后摆摆手。 军头虎背熊腰,长得甚是吓人,“哑巴?” 纪韫璋佯装得害怕得退了两步,然后点点头。 另一个西晋士兵踢了他一脚,不耐烦得道,“问你来这儿做什么,不会比划吗,啊什么啊。” 纪韫璋赶紧做了个羊角的手势,然后四处张望,再做了个急得拍大腿的姿势。 军头这下明白了,“你的羊丢了?” 西晋牧民的财产就是牛羊,每日都要数,丢了就要找,走再远也要找。 只有实在找不着了才会放弃。 西晋士兵用手肘撞了下军头,“头儿,这小子年轻力壮,这不就是送上门的劳力吗?” 军头还是谨慎得看着他,“你叫什么。” 纪韫璋从身上的羊皮包里翻出一条蓝色的布条,系在头上。 上门有针线缝着西晋文字“巴彦”二字。 军头看着布条,“巴彦?” 纪韫璋指了指额头,然后咧着嘴点了点头。 第133章 运送火药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纪韫璋刚换好衣服走出营帐,营地的士兵就跑动了起来。 他被军头推去收拾兵器。 营地的最后一个大帐中,除了成箱的兵刃,还有五门大炮!弹药数箱。 纪韫璋的眸色暗了暗,大祁花费数年精力,若干钱财,才制出的大炮,现在却被西晋轻而易举的仿制了出来。 西晋没铁没火药,这些都是哪儿来的,都是庆王双手奉上来的! 另两个士兵看到他盯着大炮出了神,“巴彦,这大家伙你没见过吧。” 纪韫璋回过神,再转头看向他们,眼中已是一片迷茫,他摇了摇头。 一个脸长一点的士兵,一边将散落在地上的兵器收进箱子中,一边道,“大祁人是真聪明,这么厉害的大家伙都能造出来。” 另一个大胡子士兵嗤笑了一声,“有什么用,还不是乖乖得把东西给我送上门来。” “那个什么木先生还帮我们调试过几天,那天汗主试炸的时候,就是我操作的。” “那大炮打出去,耳朵都快聋了,也是真的厉害,那三百只羊,炸得干干净净!” 纪韫璋瞳孔瞪圆,难怪木春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原来已经躲到西晋了! 那个脸长士兵嘿嘿笑了两声,“汗主说以后大祁就是我们的国土了,我要娶两个大祁女人回家给我放羊,我听图格大人说过,大祁女人最是漂亮,那说话的声音都能让你痒到骨头里去!” 另一个大胡子士兵看着长脸士兵也嘿嘿地笑了起来。 许是两人的笑声太大,引来了军头。 军头冷着脸一脚就踹在还恍然未觉的大胡子身上。 大胡子一把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老子的话听不懂吗?赶紧走!若是误了事儿,自己拎着脑袋去见汗主!” 长脸立刻噤若寒蝉。 军头的手一挥,立刻就有士兵提着一堆像皮又不像皮的东西过来。 军头指着这些东西道,“把东西都收好了,就把这些气囊都吹起来。” 军头说完就离开了营帐,只留下一脸菜色的两个士兵,和若有所思的纪韫璋。 气囊是取完整牛皮,去毛去油脂,鞣制后晒干。 将牛皮的肚皮缝制起来,四脚和脖颈都扎紧实,只留尾部一个口用来吹气。 将牛皮气囊吹起来后,再将口子扎好,四五个牛皮气囊捆在一起,就是一个能载人载物的气囊筏子。 若是按照大祁的规制,一个营地一千人,这里少说也有七八十个营地。 这么一点儿气囊筏子定然不是栽人的。 他的目光落在大炮上,气囊筏子是用来栽大炮的。 夜幕降临,西晋的大地上慢慢笼罩上大雾。 各个营地都点上了火把。 若是站在奉青,就能清楚看到这边的异象。 可河对岸的奉青却寂静无声。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西晋已经侵占了奉青。 军头带百人小队将营帐里的兵器和大炮都抬了出来。 河岸边,水浪极大,要是瘦小的些的人,只怕能将人给吹走。 走近了,纪韫璋才发现不知何时,河面上已经牵起了一条婴儿手臂粗的绳索。 下午他们吹好的气囊被绑在了一起,上下两层。 筏子被推进水里,一头系在筏子上,一头系在绳索上。 几人合力将大炮抬上筏子,筏子慢慢下沉,刚刚好将一个大炮承载起。 将大炮固定在筏子上,军头一声令下,那百人小队,同时将绳索拉紧,那载着大炮的筏子竟然自动朝前走了。 纪韫璋仔细看过去,才发现那绳索上还有一根稍微细一点的绳索。 细绳索的拉动才带动了筏子的游动。 军头立刻指着长脸和大胡子,让他们俩跳上筏子,护送大炮过河。 纪韫璋见状也要跟上去。 军头却一把拦下了他,“巴彦你没过去过,伱就看好火药。” 纪韫璋咬了咬牙,暂时只能应承下来。 将一门大炮送过花了近一个时辰,待五门大炮都送过去了,天都快亮。 坐着筏子回来的长脸和大胡子已经累得精疲力尽。 从筏子上下来的时候,腿脚一软,双双栽倒在水里。 两人被七手八脚的拖了上来。 还剩一箱火药和几箱兵器没有运送过去。 一群士兵拉了一夜的缆绳,所有人都累瘫了,军头皱着眉头,“来不及了,今日大军就要过河,兵器分发下去还能背过去,火药不行,现在就必须要送过去。” 一直守在火药箱旁边的纪韫璋立刻站起来了身来。 他指了指自己。 军头皱眉,“你不会游泳,不行。” 西晋本来就少湖泊,所以几乎没有什么人会游泳。 纪韫璋立刻比划了一个游泳的姿势表示自己会。 军头立刻皱起了眉头,“你会?” 纪韫璋记得程将军说过西晋库勒蒙城边的那个湖叫赛尔湖,他立刻装作着急的样子,做了几次赛尔湖的口型。 军头这下看明白了,“你在赛尔湖学会了游泳。” 纪韫璋的胡子很厚了,军头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一双非常亮。 “行,你去。” 说着他又郑重的交代了一句,“火药千万不能打湿!” —— 阿秀小小的鼻子皱了皱,“有味道。” 海棠咬了一口羊腿,“没有啊,你阿爹的手艺还是一样的好。” 小阿秀摇头,指了指外面,“是外面的味道。” 荣佩兰眼色一凛,阿秀的鼻子不同寻常的灵敏,就是来人是谁都能闻得出来。 “阿秀,那些味道你闻过吗?” 阿秀两只小手捂着鼻子,皱眉道,“没有,好臭!” “比镇子上养羊的阿爷还要臭!” 荣佩兰按下心底的不安,将碗筷放下,催促着两个孩子赶紧回到地道下去。 “快,阿木带着妹妹躲下去。” 阿木眼中闪过慌乱,他一把抓住荣佩兰的手,“兰姐姐,我们一起躲下去吧,下面非常很宽。” 他怕。 他怕和童姐姐一样好的兰姐姐也被坏人杀害。 荣佩兰摸了下阿木的头顶,“乖,他们不会伤害我们的,你们先躲下去,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了。” 两个孩子刚安置好,房门就被敲响了。 万烈面色冷静,“姑娘请收拾好细软,情况有变,先生今夜就带您过河去西晋。” 第134章 擒贼先擒王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纪韫璋到奉青岸边的时候,他抱着木箱子气喘吁吁的,几乎半个身子都是湿的。 筏子一到岸边,立刻就有人上来将他拖了起来。 其中一个军头皱着眉道,“怎么是个生脸,斯格呢?” 纪韫璋张着嘴啊啊了两下,然后做了昏厥的姿势。 “哑巴?”那人先是惊了一下,然后又明了他的手势,长脸和大胡子已经累趴下了。 “检查一下,看看火药打湿了吗?” 一道耳熟的声音。 纪韫璋的眼瞳一凛,是木春。 他立刻佯装脱力摔倒,糊了一脸的泥。 木春走过来恰好看到他摔倒。 “怎么回事?” 军头道,“先生,他们是运送火器的士兵,已经劳作了一夜,应当是累的。” 木春淡淡得瞥了一眼那个摔了满脸泥的西晋士兵。 “让他下去休息。” “是。”说着那军头转头又用西晋话对纪韫璋复数了一遍。 他才点点头,慢慢走向河岸。 当他走上河岸后,他才惊讶地发现河岸边挖了五个巨大的坑,里面灌满了水,坑里沾满了人,坑上罩着木质的栅栏。 若非他的脸上有泥和胡子遮挡,他的震惊之情定浮于面上。 奉青的所有百姓成了西晋的人质。 奉青只是一个镇子,没有监牢,所以他们挖了大坑,专门关押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 每个地坑的边上都有五六个西晋士兵看守着。 这事,其中一个士兵指着地坑道,“头,这个倒了。” 地坑军头立刻上前,“拉上来。” 一个老妇被拖了上来,军头蹲下身一探鼻息,“装死?” 他脸上脸上是狰狞的笑,“竟敢装死,老子大可以成全你!” 那老妇人已经虚弱得气若游丝,就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地牢的一个年轻女儿忍不住出声,“不要杀我阿奶……” 旁边的妇人立刻惊恐得捂住了女孩儿的嘴。 地坑军头看着女孩惊慌的眼神,眼中释放出兴奋的光芒。 他手中长刀慢慢抽出,然后在女孩儿惊恐的眼神中,长刀狠狠得扎在老妇的心口上。 那老妇只惨叫一声,便气绝身亡。 顿时地坑里老弱妇孺立刻传来压抑的哭声,谁也不敢放声大哭。 地坑军头操着蹩脚的大祁话道,“老子今儿心烦,别让老子听到哭声。” “谁哭了,谁就和这老太婆的下场一样。” 地坑里的哭声立刻小了,只能听到隐忍的抽泣声。 地坑军头站起身看到一身狼狈的纪韫璋,就知道他是运送火药的兄弟。 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眼中的兴奋还没有消散。 “新兵?” 纪韫璋定定的看着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地坑军头只当他是吓傻了,他嘿嘿笑了几声,“兄弟,大祁马上就要是我们西晋的天下了。” “不敢杀人可不行。”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地上的那几个地坑。 “这些都是牛和羊,跟宰杀牛羊没有区别。” 说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你送来的火器更厉害,若是把这群人放在一起,只要一个火药……” “嘭!——” “这里就能成为一片焦土!” 地坑军头的神情更为兴奋了,他脸上没有擦干净的血此刻显得他更为渗人。 纪韫璋咬紧了牙关,他的眼瞳更亮了些。 他现在还不能轻举妄动。 擒贼先擒王,他必须尽快寻到西晋汗王! 奉青的街道几乎没有人,就连巡查的西晋士兵都非常少。 他的眼色忍不住暗了暗,奉青隶属师丘的管辖,还有驻军虎贲军。 竟让西晋人悄无声息得将奉青拿了下来。 六万虎贲军,却让这些几个西晋人悄悄在眼皮子底下筑起了贼窝! 难道他们就没有发现一丝的异常吗?! 都是一群群酒囊饭袋! 一间民居前守着两个懒洋洋的西晋士兵。 两人抱着长刀,盘腿瘫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街上这么多屋子,没有守卫,就偏偏这一间有守卫。 纪韫璋默不作声得看了几眼,这般与众不同,莫不是西晋汗主藏身在这儿…… —— 燕京。 卫硕单人快马,和靳少毅前后脚赶到京城。 和边关的截然不同,燕京的百姓还是安居乐业。 靳少毅从宫里复命回到府中,听到第一件惊讶的事,就是信陵侯府的惨状。 纪世子被下狱好几个月了,纪少夫人被掳走凭空消失,生死未卜。 府中现在就剩信陵侯夫人和两个稚子。 卫硕听了也是嘘唏不已。 他摸了摸心口,心道,还是在官差的眼皮子底下不见的,只怕是已经尸骨无存了。 他手摸到一个细长之物,他这才想起来,他在广阳捡了一个极好的簪子。 一个贪官的东西,本来他想昧下的,但是他跑了这一趟,知道这个贪官和京中牵扯上了关系。 这么贵重的东西就是赃物,若是事后查起来,他可吃不了兜着走。 想着,他将簪子从怀里拿了出来。 “将军,这是那日属下在广阳捡的,属下鬼迷心窍想自个儿昧下……” 一旁的柳亚茹抱着扭来扭去的儿子,却皱起了眉,这簪子怎么这么眼熟。 “这簪子怎么……” 靳少毅接过簪子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柳亚茹将儿子递给乳母,又将下人都赶了出去才道。 “这簪子我见纪少夫人戴过。” 说着她接过靳少毅手中的簪子,“夫君你看,这里还有如意坊的印和纪家的标识。” 靳少毅将簪子转到底部,果然看到了标识。 “伱是说纪少夫人被虏到了广阳?” 柳亚茹没有回他,只是皱着眉道,“这事不能宣扬出去,就算纪少夫人还活着,这京中的流言也能将她淹死。” “能在相国寺大庭广众之下,费这九牛二虎之力将她带走,定然不是简单的为财色。” 靳少毅点点头,“夫人你说得是。” 柳亚茹抬头看他,“夫君,现在纪家经不起风吹草动了,你寻个可靠之人去广阳悄悄打探一番。” 说着她沉吟了一番,“从燕京到广阳,除了比较近的陆路,还有水路可以走。” “或许从这边下手,能查探到些东西。” 第135章 西晋汗主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一座不大的民居改成了一个露天的大厨房。 围墙边有两个大铁锅,正在熬煮羊肉,羊肉的香味弥漫开来,肚子里的馋虫都快被勾出来了。 一个精壮的中年男人带着两个年轻男子正在垒建新的大灶台。 听到动静,那个中年男人和两个年轻男子抬头看了他一眼,未有多的动作,也未有多的言语。 只是眼底迸发出隐隐的恨意。 从屋里走出两个打着饱嗝的西晋士兵,一看到纪韫璋满身泥泞的样子,立刻不悦道,“你是哪个营的!” 纪韫璋回过神来,手舞足蹈得比划了一番。 “哑巴?”那个西晋士兵没有看懂他的比划,只能不耐烦得让身边的士兵先带他去洗漱。 “等会儿要献祭,他这个鬼样子亵渎了牛神怎么办。” 厨房的后面就有浴房,浴房的门口还站着两个几乎衣不蔽体瑟瑟发抖的姑娘。 那西晋士兵一伸手就拉过两个姑娘往浴房走。 两个姑娘立刻吓得瑟瑟发抖。 纪韫璋看着那西晋士兵的背影,眼色暗了暗。 他悄声跟了进去。 那西晋士兵刚坐下就发现他也跟了进来,立刻发出几声淫邪的笑声。 “兄弟想一起玩?” 纪韫璋的身法极快,迅速将他放倒,手臂勒上他的脖子。 西晋士兵的脸瞬间成了猪肝色,双脚像一条濒死的鱼一样动弹着。 他的手死死扣着纪韫璋的手臂也不能使其松手。 旁边的两个姑娘吓傻了。 纪韫璋的手臂渐渐收紧,那西晋士兵的脸色逐渐变深,两只眼球也充血凸出。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这个西晋士兵窒息而亡。 纪韫璋喘着气对两个姑娘道,“还不赶紧寻个地方藏起来。” 两个姑娘相视一眼,拿起浴房架子上的衣衫直接冲向后窗。 后窗后的房子原先也是普通民居,奉青的地道修得七弯八拐,除了奉青人,谁也不知道。 纪韫璋将西晋士兵拔了个干干净净,将他直接抛进了大浴池中。 他看了眼浮在水面上的西晋士兵,他的左手臂上有着西晋人的图腾,若是跟他一起洗浴,必然立刻露出破绽。 西晋人并没有经常洗浴的习惯,所以浴房鲜少有人来。 就算被发现,也是不会水的西晋人溺水而亡。 待大军过河,还能还记得一个小士兵的死。 纪韫璋胡乱擦了一把脸后,直接走后门朝小巷子去了。 刚才的那个有人把守的地方,到底是不是汗主,他要去探个究竟。 —— 木春站在一副简易却画得十分齐全的疆图前。 “西晋军不擅水战,在迅速拿下师丘后,不能给西北军正面迎击的机会,直接一路北伐。” “只要拿下燕京城,汗主就拿下了整个大祁。” 年轻的西晋汗主斜坐在凳子上,他的眼底闪着意味不明的眸光。 莫勒的单手支着下巴,一张脸俊美的完美无缺。 任谁也想不到,粗旷的西晋人,国君竟如此的俊俏。 木春慢慢转过身,“在下谋划数年,现在只需汗主重拳出击即可。” “木春在此提前恭祝汗主一统天下,如愿以偿。” 莫勒坐直了身子,唇角挂着笑意,伸出双手拍了几下。 立刻就有一个西晋士兵抱着一件黑金色袍子和一支权杖进来了。 木春看着那个西晋士兵,微微皱起了眉。 莫勒站起身来,慢慢踱步到士兵的身边,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摸了摸那件袍子。 “木先生确实是一个百年难遇的人才。” 他说得一口纯正的大祁话,若不是在这里,很难将这个俊美的年轻人和西晋暴戾的新国君联系在一起。 “我身边还缺一个国师,先生倒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说着他侧头看向木春,“西晋国师大约同大祁的宰相差不多?反正是一个足智多谋的角色,与先生十分的契合。” 木春眸光微垂,闪过一抹肃杀之气,“西晋国师能占吉凶,能测未知,木春不是……” “不,不,不。” 莫勒打断他。 “那都是骗一骗愚蠢的牧民的,天知地知,我知你也知。” “先生只要……” 他看着木春的眼睛,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只要这颗聪明的脑袋,助本汗成就大业即可。” 木春袖子中的左手逐渐握紧,他抬起眼,“汗主答应我,只要计划完美落成那日,就是我脱身前往西晋之日。” 莫勒伸手摸了下权杖上那个硕大的红宝石,那就像权利的象征一样。 “先生想岔了,不论是大祁还是西晋,哪儿又有我身边安全,先生您说是吗?” 说着他勾唇一笑,“我知道木先生有个女儿,你做的这一切除了为了自己,还也是为了她。” “先生应该知道我西晋的习俗,我不在乎您的女儿是否嫁过人,生过孩子,只要先生助我一统天下,大妃之位,就是您女儿的。” “不行!” 木春猛的抬头,脱口而出。 莫勒危险的眯起了眼,那个抱着袍子的士兵见状立刻低下了头,这是危险的讯号,惹怒汗主的人,没有能走出帐子的。 片刻后,莫勒突然神情一松,唇角又复起笑来。 “先生没有考虑好,不妨多考虑考虑。” “北上路途遥远,先生可以慢慢考虑。” 说着他袖袍一甩,双手背负在身后出去了。 那西晋士兵不禁松了一口气,连忙将手中的东西放下。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下木春,至高无双的国师都能拒绝,在西晋,除了汗主就是国师的地位最为高尚。 片刻后,万烈进来了,“先生,已经嘱咐过姑娘了。” 木春抿紧了唇,眸色晦暗不明。 “情况有变,今夜西晋大军就要过河,奉青容纳不下这么多人,他们今夜就会夜袭师丘,到时伱紧跟着我女儿,护她去金彭。” “金彭?”万烈皱眉不解。 金彭离燕京不过三日的车程,这般费劲千辛万苦得到了奉青,现在又要回去? 木春微微抬起头,看向那张简易的大祁疆图。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威胁我?” “呵——” 第136章 相遇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前面那个,站住。” 西晋话,却带着大祁的口音。 纪韫璋的脚步一顿,他慢慢转身,却见一个年轻俊美,却穿着大祁长衫的年轻人。 他身边跟着一个恭敬的西晋士兵。 士兵见纪韫璋肆无忌惮得打量汗主,立刻出声呵斥道,“见了汗主还不跪下!” 莫勒伸手止住了士兵的呵斥,眼见纪韫璋慌忙得要行礼,他只是唇角一勾,“绑起来。” 纪韫璋猛得抬头。 昏暗的房间。 没有多少东西,也没有什么刑具,只有一个十字木桩是用来绑人的。 纪韫璋被绑在桩子上,西晋汗主没有对他用刑,也没有审讯。 只是围着他转了好几圈。 莫勒眼中闪着一些光芒,“你这半张脸我倒觉得非常眼熟。” 说着他的手一挥,立刻就就有上来给他刮胡子。 纪韫璋的头一扭,立刻就有人从后面死死摁住他的头。 随着茂盛的胡子被刮了下来,他最为真实的容貌一点一点的展现了出来。 莫勒的的笑容更大了些。 “你和纪振明是什么关系。” 纪韫璋抿着唇不说话。 莫勒不以为意,“听说大祁最勇猛的将士是纪振明和他的父亲纪定中,所以我父汗被打得没有还手之力。” “我父汗是个懦夫,到死都不敢再出西晋。” “可我不一样,我不喜欢乖乖的绵羊,我喜欢和狼做游戏。” 说着他慢慢靠近纪韫璋,盯着他黑亮的眸子,邪气得勾起唇角,“你是羊还是狼。”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一个西晋士兵恭敬得立在门边,“汗主,献祭可以开始了。” 纪韫璋微微侧头,就看窗外一支极为亮眼的烟花放上了天空。 他的唇角勾起—— “还不赶紧寻个地方藏起来。” “谢、谢谢……” “等下。” 两个姑娘瑟缩地回头。 他将怀里的信号烟花递给两人。 “等西晋人献祭的时候,就这放出去,很快虎贲军就回来救伱们了。” “真的?”两人眼中迸发出希冀。 “当真,我是西北军的,我叫纪、纪三。” “多谢纪公子大恩!”说完两个姑娘翻过窗外,隐入后面的民居。 纪韫璋收回思绪,那两个姑娘应当是安然了。 西晋献祭,会声势浩大的宰杀活羊。 这样小的信号烟花,就基本不会有人注意到。 莫勒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纪韫璋抬起眼皮,“我是羊还是狼不重要,西晋汗主带着一群小兔子窝在这小小的奉青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倒是比我大祁的闺秀还要忸怩几分。” 莫勒唇角邪气的笑容更深了两分,“你们大祁人还真喜欢用激将法,可惜对我没有用。” “我这辈子最难听的话都已经听过了,大祁人,你还是想想怎么保命吧。” 说罢,他转身便离去。 路坛的中间,数百只羊被绑在桩子上。 按照西晋的习俗应该是把活羊扔进火坑的,但是镇子上存有火药,谨慎起见避免火药提前炸毁,改为了人为屠宰。 随着莫勒一声令下,“献祭” 一时之间,奉青镇上羊的惨叫声响彻高空。 街道被羊的血染红,鲜红刺目的红,羊羔全部东倒西歪的倒在血泊中。 这些西晋士兵杀戮的情绪空前高涨。 “踏平大祁!” “踏平大祁!!” “踏平大祁!!!” 纪韫璋听着外面隐隐的动静,动了动手腕,被绑得很紧,没有丝毫转动的空隙。 “恩人。” 一道细弱的声音从门边响起。 是两个被他救下的姑娘。 两人一看到被刮了胡子的恩人,都愣了一下,若不是他被绑在这里,她们都不敢确认这就是恩人。 纪韫璋皱眉,“你们来做什么,赶紧去躲起来。” 两个姑娘拔出小刀,快速将绳子割断,“他们都是看献祭了,这里没人。” “恩人,你跟我们躲到地道去,我们的地道没有被西晋人发现。” 纪韫璋得了自由,将两人推了出去,“晚上必有恶战,刀剑无眼,你们快去藏起来!” 纪韫璋走出屋子,果然一个人都没有。 他刚离去,就立刻有西晋士兵去报告了莫勒。 莫勒摸了下鬓角,邪笑起来,“狩猎游戏开始。” 这毛骨悚然的笑让西晋士兵低下了头,“汗主,那两个逃走的女人要抓回来吗。” 莫勒眯着眼看着满地血腥的羔羊,“不用,去将地坑里的人处理了,一个个的来,惨叫声越大越好。” “是。” —— 荣佩兰和海棠将两个孩子抱在怀里,双手捂着他们的耳朵。 街上羔羊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还未安宁片刻,又开始人的惨叫声,一声赛过一声的凄厉。 阿木的脸色都白了,“兰姐姐,我阿爹他……” 荣佩兰摇头,带着两人返回厨房。 阿木的眼泪已经止不住的在流了,“我要去和他们拼了!” 荣佩兰从被子里抠出了几坨棉花,她将两个棉花递给阿木。 “阿木,你和阿秀是你们爹拼尽全力才护下来的,你现在出去不过是多了一条枉死的人命而已。” “你要活下来,才能投身军旅,才能替族亲复仇。” 阿木咬紧牙关,眼含热泪,将棉花塞进自己的耳朵里。 他带着还一脸懵懂的妹妹下了地道,大锅最后扣上之前,他叫住了荣佩兰。 “兰姐姐。” “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荣佩兰笑了一下,扯下腰间的香囊,这是婆母钟氏给她做的护身符。 她将香囊递给阿木,“你带妹妹乖乖躲好,我没有来叫你,你不要出来。” “这是护身符,它会保护你和妹妹平安。” 阿木最后望了一眼兰姐姐脸上柔柔的笑容,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抱着妹妹躲了下去。 海棠忐忑地搅了搅手指,“少夫人,我们该怎么……” 她的话还没说完,从外面闯进来一个人。 吓得海棠惊叫出声,待她看清来人的脸,尖叫声又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世子?!” 纪韫璋没有想到这宅子里竟然是荣佩兰。 “娘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137章 局变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荣佩兰看着穿着西晋士兵装的纪韫璋,突然一股委屈涌上心头。 颠簸流离这么久,她也只在质问木春之时才哭过。 她已经坦然接受了父母双亡,也接受了被换嫁。 她的一切美好画卷才不过徐徐展开,一双手就将她从这些美好的幻境中拉了出来。 她以为高洁的阿爹是大祁的大罪人。 她就是罪人之女。 还有何颜面面对把她捧在手心里的纪家人。 纪韫璋回头看了一眼院门,立刻闪身进了小厨房。 “娘子,今夜虎贲军就会攻进来,你寻个地方躲着。” “还有,木春竟然早就和西晋判结在了一起!” “这里离西北大营虽然不近,但是终有一战,他们虏了你做人质……” “夫君。”荣佩兰打断他。 她看着一脸关切的纪韫璋,抿紧了唇,片刻后才低声轻语道,“木春就是阿爹,荣平元。” “什么?!”纪韫璋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 “岳父不是早已……”早已亡故了吗…… 外面的惨叫声不绝于耳,纪韫璋回过神来。 不管木春曾经是谁,但是他部署了一切。 纪韫璋皱起眉,“从一开始,就不单纯是谋权篡位,木春部署多年,就是想毁灭大祁。” “或许,庆王都是算计的其中一枚棋子。” 说着他抬眼看向荣佩兰,面色有些复杂,“木春这么多年没有联系过你?” “没有。”荣佩兰摇头。 “他已经变成了我不认识的样子。” 荣佩兰知道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她无暇再解释过多。 “夫君,现在最要紧的是燕京的安危,木春和西晋狼子野心,他们想吞并大祁。” “我不知晓他们在燕京部署了些什么,他们现在称燕京为飞不出来的牢笼。” 纪韫璋上前两步,轻轻将她拥进怀中。 “娘子,不要怕,有我在,奉青一战结束,我先送伱去雁回。” “这一仗,必定伤筋动骨,到时我想办法将你们送到金彭。” “金彭?”荣佩兰抬起头,“为什么?” “金彭地形特殊,易守难攻,当年大祁建国,金彭呈包围之势,才得以收复。” “你们去金彭,我和爹才能安心上战杀敌。” “到时候,你和孩子在金彭等我们回来。” 荣佩兰点点头。 突然一阵沉闷的号角声响彻上空。 是攻城的信号。 “虎贲军攻城了,娘子你们有地方躲藏吗?” “有,这屋里有地道!” 纪韫璋最后看了一眼荣佩兰,“娘子,我一定会来接你的!” 说完他闪身出了屋子,两息之间便越过了围墙消失不见。 纪韫璋瞬间就没了身影。 海棠见了世子便安心了不少,她转身急切的拉住少夫人道,“少夫人,我们快下地道吧!” 两人刚准备搬开大锅,万烈背着一个小包袱冲了进来。 “姑娘跟我走!” “万烈!” 海棠不知是从哪里生出的勇气,面对万烈不再是战战兢兢。 她一脸愤慨地挡在少夫人的面前。 “要跑你们自己跑吧!” “已经从燕京都跑到边关,都是一条死路!这群西晋人杀人不眨眼,大祁的军队马上就要打进来了,你们想去西晋你们自己去,我们少夫人才不做那叛国贼!” 荣佩兰看着万烈,“海棠说得没有错,我们在西晋汗主的眼中就是待宰的羔羊。” “若是西晋早有安排,不会将我们扣在这儿这么久。” “木春先生以为自己寻到了良主,其实也不过是跟了一个利用人心的豺狼而已。” “现在大难临头,我不需要你护着,你也自去寻别的出路。” 说着她瞥了一眼窗台前那只一直未动的风筝,“总好过追随木春,还要随时担心哪天就丢了小命。” 低沉的号角声再次吹响,然后大地隐隐得在颤抖,犹如千军万马在奔腾。 万烈看了眼眼前忠心护主的海棠,伸手一个手刀就将她打晕了。 他沉着脸色,只说了一句,“先生之苦,您不知道,姑娘,得罪了。” 荣佩兰失色,后退了两步,“你!——” 话还没有落音,她的脖颈一痛,彻底昏死过去。 万烈轻松将两人扛在肩头,几个呼吸间,他已经落在了西南角的祠堂。 木春已经赫然在此处等候了。 城墙处的叫阵声不绝于耳,两军正是对垒。 此时无人能关注到西南角的这个小祠堂的境况。 “快!” 木春反身进了祠堂,将墙角的一个蜡烛架挪开,摸到了一个小铁环,拉开赫然是一个地道口。 奉青并不是没有出口,只是知道的人不多。 十几年前奉青重建之时,荣平元携妻女到师丘,师丘的城守正是他的同窗。 同窗知晓他精通八卦奇阵,让他参与建造了奉青地下这样一条四通八达的密道。 所以木春让莫勒拿奉青时,不强攻,只用药。 这才让他们没有机会遁入地下,抓住了大多数的奉青平民。 平民是威胁虎贲军的一大利器。 只是莫勒太过自大,随性而为,所有平民全部诛杀。 万烈将昏过去的海棠放在了奉青祠堂的地道口。 转身伸手准备扶他,木春将一块令牌递塞进万烈的手中。 “这是金彭城守的手令,你带着兰儿先走,我自会寻机会上金彭。” “先生?” 木春朝他摆摆手,“你们先走,我还有有事。” 万烈知道先生多智,他们只有先行离开,才能让他无后顾之忧,他只得道,“先生当心。” “嗯,快走吧。” 万烈接过令牌,最后看了一眼木春,背上荣佩兰就消失在地道口。 木春深吸一口气,将地道口盖上,将祠堂恢复了原样才走出祠堂。 万烈不知走了多久,才走出地道。 再重见天日的那一刻,奉青已经十分得远了。 那厮杀声似乎就在耳边一样。 虎贲军的人数和西晋大军人数悬殊。 西北军的增援最快也要明日早上,一夜的时间,西晋怕是要踏平师丘了。 先生之前就说过,西晋不擅战术,莫勒避其锋芒,暂时不会正面迎击西北军,只会让其在身后疲惫追逐。 所以他要先去雁回,那里是西北军的大营。 他再寻机会带着姑娘北上金彭。 第138章 破城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纪韫璋站在屋顶上,西晋军已经开始涉水过河。 昨日还汹涌异常的水流,现在竟异常的平缓。 这条河水的上游源头在西晋,蜿蜒流下来,成了两国之界。 今日的河水平缓,定是西晋筑坝截断,此时大军再浩浩荡荡过河,西北军再察觉异常,已经为时过晚。 不远处,虎贲军的大旗飞扬,千军万马之势,尘土飞扬。 突然,一道破风而来的劲道,直逼他的门面。 转头就见一支箭羽凌厉破空而来。 纪韫璋面色一变,仓皇转身,箭羽擦着他的脸颊而过,留下一道血痕。 他望过去,莫勒拉紧弓弦再次对准了他。 莫勒似乎对虎贲军千军万马的来袭丝毫不在乎,现在只想像狩猎一般就他射杀于此。 纪韫璋矮身翻下房顶,下面立刻就有十几个西晋士兵围堵了上来。 莫勒将手中的长弓交给一旁的人。 “纪世子还是有三分本事在身上,竟然能摸到这里来。” “你说你在我手中,纪大将军是会退敌呢,还是会不顾你的死活呢。” 说着他又恍然一般,“哦,对了,还有伱的妻子。” “儿子儿媳都在我手里……” 他的话还没落音,一个西晋士兵跌跌撞撞跑过来,“不好了,汗主,那个女人逃跑了。” 莫勒的面色一冷,“什么叫逃跑了,连个女人都看不住。” 纪韫璋勾唇一笑,趁就近的一个士兵愣神之际,劈手夺过他手中的长枪。 十几个士兵闻风而动,抬枪就朝他刺来。 纪韫璋单手持枪,一己之力抵挡住十几把长枪。 一拨一挑,横扫千军之势,不过一招一式,十几个士兵便被震飞。 莫勒单手横在胸前,抵挡这这股杀气,才稳住身子不动。 他放下手臂,看向纪韫璋,唇角再次勾起兴味的笑容。 “你们大祁人有一句话,虎父无犬子。” “看来我的情报也有不准的时候,纪世子很是让本汗感到意外的惊喜。” 纪韫璋双手握紧长枪,提着枪杆对准了莫勒,他脖子转动了一下,唇角的笑意加深。 “是吗,汗主也让本世子感到分外意外。” “一口大祁话说得倒是十分地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祁的叛贼呢。” 这话让莫勒的面色一变,也不知是哪句话刺激到了他。 他阴沉着脸色,双手抽出腰间的双刃,身法极快得欺身上前。 动作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长枪的优势是远战,双刃的优势是近战。 若是让莫勒近身,纪韫璋手中的长枪就是废物了。 他手执长枪自下而上,截断莫勒的来势。 莫勒宽大的袖袍一卷,裹住纪韫璋的长枪,反手贴住枪头,左手顺势往前。 长枪被卷住,纪韫璋双掌发力,顺势往前一推,近在眼前的短刃,连刀带人后退了几步。 这边两人打的如火如荼。 奉青河的河边边,数十万大军,陆续上岸。 而虎贲军的大军也兵临城下,城头头西晋军数百的弓箭手已经就位。 五门大炮也蓄势待发。 领头的副将看到五门大炮时,脸色一变再变。 西晋不仅悄无声息得占领了奉青,竟然连大炮都弄来了。 大炮的威力无人抵挡,只要西晋能死守城门,他们就一时难以攻打进去。 现在主将已经领旨上京,他现在就虎贲军最高将领。 若是大祁一分一厘的国土在他的手中丢失,他就是最大罪人。 副将领着长刀,手腕抓动,阳光照射在刀面上,反射出一道金光。 他将长刀举过头顶,发出震慑人心的怒吼。 “杀!!!” 手持盾牌的先潜队顶着剑雨,快速奔到城下,将火药迅速掷于城门口。 一声巨响后,城门被炸得摇晃。 城门之上的西晋军头,见此立刻命人装弹。 城中兵力不足,他们要顶到大部队到来之前! “点火!” 一颗火药被精准得投放在虎贲军中。 虎贲军副将大惊失色,立马趴下。 可等了半刻,那颗弹药居然没有炸。 “报!” 纪韫璋和莫勒打得难舍难分,一声冲破耳膜的“报”让莫勒分心。 长枪挑破他的袖袍,刺中了他的左肩。 莫勒面色一沉,退身收起双刃,已然没了猎杀的兴致,“杀了他。” 顿时涌出数十个弓箭手。 一时之间,箭羽像下雨一般纷纷射向纪韫璋。 原来早就有人数十人埋伏于此。 那个呈报的西晋士兵,跪在地,“汗主,大炮的火药全部有问题,投掷出去不炸,大祁的兵已经攀上城墙了!” 莫勒再也顾不上同纪韫璋戏耍,沉着脸转身离去。 纪韫璋听到西晋士兵的呈报,轻呵了一声,他运送火药过河,如何能让火药完好无损。 他看着呈包围之势弓手,咬紧牙关,趁万箭齐发之时,提气腾空,双手提枪横扫,数名西晋士兵血溅当场。 杀气凌冽,剩下的几人心生怯意。 纪韫璋一鼓作气,速战速决。 他将长枪立在地上,喘着气,眼底微红,逐渐染上锋利肃杀。 打杀声越来越大,隐隐有推倒城墙之势。 纪韫璋的脸上身上都是喷溅的血迹,他攥紧了长枪,一把扯掉身上的西晋铠甲,只着一身粗布麻衣,提着枪,飞身上了屋顶。 河岸的西晋士兵呈长龙冲进奉青镇。 虎贲军已经攻下了城门头,打开城门,震天的呼喊声直冲奉青的上空。 浓烈的血腥之味,在小小的奉青弥漫开来。 双方人马悬殊,虎贲军只剩三万人。 西晋数十万的大军,源源不断输送着新的战力。 纪韫璋深知这一战的重要性。 若是这一道口子开了,以西晋之势,像一把利剑直插大祁的心脏,那才是真的完了。 他看着源源不断倒下的人,眼底泛起一片猩红。 大喝一声,提枪飞身杀入人群。 以一杀百,将一杆最普通的缨枪杀出了名将之势。 虎贲军副将看着突然出现的年轻人,先是一惊,再看他以一敌百的枪法。 汤家枪! 他咬牙砍倒近身的敌军,再转头就看清了那年轻人的容貌。 “纪世子?!” 第139章 逃难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火红的太阳悬挂在高空之上,边关萧瑟,一阵夏风一阵沙。 从奉青到雁回,没有任何骑乘工具,需要走上整整五日。 逃避战乱的人的就像一条长龙一样,涌入前面那座高耸的城池。 雁回城里挤满了逃难的百姓。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惊魂未定,甚至是经历战火的恐惧。 虎贲军不敌庞大人数的西晋,已经死了数个副将,节节败退。 西晋一路打到了师丘,现在师丘的百姓,还有距离师丘最近的隆回,三沙,全部都涌入了雁回。 荣佩兰被晒得唇干舌燥,她刚踏进雁回的大门,身后的城门便关了起来。 还没能进来的百姓在城门外发出了绝望的哭喊声。 目之所及,都是携家带口,逃难而来的百姓。 “我孙儿还在外面啊!” “开门啊!!” “娘!我要娘!” 城内城外哭声一片,战乱之时,稍有不慎就会命丧黄泉。 只会有在这时,才觉察到人命不过蝼蚁一般。 荣佩兰看着身边抿紧了唇的万烈,冷哼了一声。 “木春的苦我是不知道,但是百姓的苦我现在看得十分分明。” “难道这就是木春先生想要的结果吗?” 万烈侧头看了一下她,没有言语。 “为什么关城门!” 一道沉声怒吼,让关城门的官兵吓得手中的武器都掉了。 小兵结巴道,“大、大将军,是城守大人下的命令……” “城中已经人满为患了,这么多人,明日吃饭都是问题……” 城府的守卫由城守令来管辖。 西北大营虽然驻扎于此,但是不互相干扰,各司其职。 纪振明沉声道,“开门,任何事我来担着!” “这……”小兵还是有些犹豫。 纪振明将手中的大刀递给身边的随从,亲自上手。 两人才能关上的城门,他双手抓住大门拴,双臂的肌肉迸发,一声低沉的怒吼后,城门缓缓打开。 城门外的百姓纷纷涌进城里。 猝不及防,荣佩兰和万烈被冲散了。 “姑娘!”万烈伸出手奋力得朝前挤,却被人潮冲到了边上。 再眨眼,哪里还有荣佩兰的身影。 —— 虎贲军已经被逼到了师丘,纪韫璋的后背一条长长的刀伤。 军医将他身上的旧衣撕开,不同于行军人的皮糙肉厚,他的伤显得更是触目惊心。 虎贲军副将涂平对这个燕京大名鼎鼎的纨绔子弟有了另眼相待。 他这才知道了,他瞒着所有人,探察西晋,还能适时放出讯号。 若是没有纪世子,西晋大军若是在半夜悄悄来袭,虎贲军怕是要在睡梦中魂归西天。 涂平看了眼纪韫璋背后的伤,果然是富贵窝里长大的子弟。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瓷瓶递给军医,“给他用这个。” “报!” 这时,一个小兵立于营帐门口。 “将军,西北大营玄甲军已经到了!” “快,请进来!” 魏迟同秦安江带着玄甲军已经快马加鞭得赶到了师丘。 两人一进来首先看到的就是受伤的纪韫璋。 魏迟在燕京时就一直跟在纪世子的身边,他什么模样他都见过。 就是去年同太子伤得那么重时,都没有过他狼狈成这样子过。 双眼有些茫茫然,脸上的青胡渣显得更加的沧桑。 涂平上前抱拳见礼,“已经给京中八百里加急送去了急报。” “现在西北大营还不能动,大将军能让秦将军调来玄甲军涂某已经是感激不尽。” 说着,涂平拉着秦安江就去一旁商讨战术。 魏迟上前两步刚想说些什么,两个小兵搀扶着一个姑娘进来了。 她的脸已经脏污的看不出原来的容貌,身上的衣裙也分辨不出原有的颜色。 “回禀世子,只寻到一个。” 两个小兵将海棠放下,抱拳禀报道。 海棠看到一身伤的世子,早已流干的眼泪,瞬间又蓄满了眼眶。 她瘸着一条腿跌跌撞撞跪倒在地上,“世子,奴婢该死,奴婢没有护好少夫人。” “少夫人被那个木春的手下带走了!” 木春? 魏迟一惊,少夫人被木春抓走了?! 海棠声泪雨下,“我们是在相国寺被掳走的,一路坐船到了广阳,恰好遇到带兵的靳大公子,我们差点就可以求救成功了。” “却被木春的人又抓了回去,然后就一路到了奉青,被关在世子看到的那个小院子里。” “之前他们寻了一个哑女伺候少夫人,那个哑女告诉奴婢,我们要被带到西晋去。” “虎贲军攻城的时候,世子前脚刚走,我们还没来得及躲起来,木春的那个手下就来了,他打晕了奴婢,是奴婢没有护住少夫人啊!” “少夫人是不是已经被带到西晋去了,世子您快去救救少夫人吧!” “姑娘和小公子还那么小,他们连少夫人都还不认得呢!” 海棠匍匐在地上嚎啕大哭。 纪韫璋听了海棠的话,脸色却白了又白。 他前脚刚走,他的娘子就又被人掳走了。 明明他已经找到她了!只要他看着她藏好,他晚走那么一刻。 娘子现在就能同海棠一起安然出现在这里。 纪韫璋抬起头来,眼底是猩红一片,“是不是你们没找到,我自己再去找。” 海棠摇了摇头,“镇子的族长带着几个大哥已经将奉青的里里外外都搜寻了好几遍。” 纪韫璋不顾背上的伤,提着长枪就要出去。 秦安江上前两步将他拦住,“你干什么去,现在大战当前,你一个人单枪匹马是去送死吗?” “那我娘子怎么办?!” “她一个弱女子,面对那么一个豺狼似的父亲,若是在西晋,木春若是卖女求荣呢?!” 父亲? 木春是少夫人的父亲? 魏迟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若是他没有记错,少夫人的父亲好像叫荣平元,大名鼎鼎的明石先生。 秦安江沉声道,“木春这个人我有所耳闻,还有西晋汗主莫勒,虽然我没有同莫勒打过交道,但是他生性残暴,没有伦理纲常,不按常理出牌,是个阴晴不定的人。” “木春这人极为聪明,能帮莫勒谋划到这个地步,莫勒不可能现在放他去西晋,他现在需要的就是木春的脑子。” “伱娘子若是木春的女儿,那她现在就安全的。” 第140章 你是纪家儿媳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纪振明的衣袖被攥住,他下意识扬手抽回袖子。 却见到了一张有些熟悉又陌生的脸,一身风尘仆仆,脸上也脏乱得不成样子。 荣佩兰先出了声,“公爹!” 纪振明皱着眉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任何仆从。 “你怎么在这儿?” 荣佩兰回头看了一下,万烈已经被冲到边上去了。 她赶紧躲到了纪振明的边上,利用他的身高优势,将她挡得严严实实。 “公爹,我是被我爹虏到奉青的,他的手下把我带到这里的。” “你爹?”纪振明皱眉,还没有反应过来。 但是涌进城的百姓越来越多,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候。 “走,你先跟我回去。” 雁回府上的那个小宅子,已经聚集了不少的老弱妇孺。 纪振明刚带着荣佩兰进来,就有一个年岁和他差不多的老伯迎了上来老伯的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孩儿。 这孩子赫然是程思归。 “诶,老纪,这姑娘是?” 纪振明,“这是韫璋媳妇儿荣氏。” 那老伯瞪大了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边关战事爆发的时候来,但还是道,“原来是侄媳妇儿。” 纪振明指着那老伯道,“这是程将军。” 荣佩兰屈膝行礼,“侄媳荣氏见过程将军。” 一旁的程思归立刻机灵道,“婶子好!” 看到这么天真的笑颜,荣佩兰这么多连日的奔波,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颜,“真乖。” 纪振明回头看了眼人满为患的街头,“老程,燕京可来令了?” 程将军摇头,“还未,按照脚程,应当明日或者后日就能到。” 话刚落音,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人就喘着粗气跑了进来,身上的官服都挤歪了。 他一看到纪振明就气得眼冒金光。 “大将军!您是做好人了,我这雁回都要炸了!” “现在雁回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了!” 雁回的城守令是个圆滑的人,纪振明在就能巴结纪振明,刘齐瑞在就能巴结刘齐瑞。 反正谁也不得罪。 只要西北大营还在雁回,他这个城守令就能当的安稳。 打仗有大头兵在,不打仗也有大头兵在。 朝廷也关照得多,万事都到不了他的头上。 眼看着快要升迁了,又开始打仗,他接纳一部分难民,就是他的功绩。 可若是难民饿死在雁回了,莫说升迁,他这身官服都要被拔了! 也不怪他这样火急火燎得赶过来! 反正,谁捅的篓子,谁来担! 纪振明对这个城守令一向看不上,此刻也没有好言语。 “伱身为城守令,不放百姓进城,难道看着他们死在城外吗?” 城守令苦着脸,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大将军啊,下官官职低微,这个身板儿单薄,放一部分的难民进来,就是能力之内了。” “城中存粮本就不多,接纳难民本就勉强。” “去岁,刘反贼一战,我这粮库到现在都还是空的呢!现在这么多嘴巴!怎么吃饭!” “关了城门,让他们早点上路去别的城府,也比在这里饿死的强!” “您现在放了这么多进来,可、可如何是好!” 纪振明眉头舒展,突然侧头对身边的荣佩兰道,“荣氏,你母亲的粮铺早就交给你打理了,现在雁回粮铺的粮还有多少。” 荣佩兰回头,看着公爹一脸认真的表情,瞬间就明白了。 城府令没有粮,但是纪家却还有私粮,若是他直接说有粮不大好。 她眨了眨眼点点头,“回公爹,有!去岁秋,金安和成州大丰收,母亲命人收了两地所有的粮,分派各地的铺子,铺子的粮都是充足的。” 城府令原本愁眉苦脸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纪家粮铺他自然也是知道的,已经是开是几十年的老粮铺了。 他原本打也就是粮铺的主意,他本没有想好怎么开口。 纪大将军将城门一开,他现在就有足够的理由来哭穷了。 原本他还想着是不是还要打个欠条。 现在这样一来,连欠条都省了。 “这就多谢纪大将军,还有……” 他一时没有弄清楚,这个有些狼狈的年轻女子是谁。 荣佩兰立刻开口解惑,“边关战事,定然难民众多,婆母特令小女子来雁回助公爹放粮。” “哦哦!原来是纪少夫人!” 说着他又挂着讨好的笑道,“还是纪侯夫人深明大义!下官铭感五内!” “现在城中人多,杂事繁多,下官就先行告退!” 城守令又提着官服的下摆急匆匆的走了。 程将军才没好气道,“老油条子,这么紧要的时候还在耍滑头。” “大将军,您的粮又要成他的功绩了。” 纪振明摆手,“无碍,老程,等会儿你带点儿兄弟去粮库卸粮。” 程将军抱拳,“是。” 荣佩兰看着门外的人潮,又出声叫住程将军。 “程将军,今日先不卸粮库的粮,铺子的粮今日应该是够的。” “今夜叫上城守令一起去粮库,现在人多眼杂,怕引起哄抢。” “西北军只能打仗,不能镇压难民,城守身为府令,这事只能让他的府兵去做,没道理只拿功绩不干活儿。” 程将军脸上浮现了然的笑容,“侄媳说的在理!” 花厅改的大书房,还有许多茶盏没有来得及收。 应该是商议到了一半的时候,纪振明听到了拒收难民的消息,才中断会议,匆匆赶去了城门。 到了书房,纪振明这才转过身来,一双利眼探究得看向荣佩兰。 他没有过问儿媳的身世,他父亲荣平元,两人有过一杯酒的缘分。 现在她又说她父亲是木春? “现在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荣佩兰跪了下,“公爹,我父亲在我九岁便去世,这是我阿娘到死都伤痛的事情。” “可他突然出现了,除了那半张脸,他已经变得完全不像阿爹了。” 纪振明微微眯起眼来,“你是说,你爹死而复生,改名换姓,摇身成了木春?” 荣佩兰摇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变成这样。” “他是在相国寺把我迷晕带走的,他还伤了长公主。” 说着她匐身叩头,“我爹勾结外贼,将大祁搅了个天翻地覆,我自知已经没有脸再留在纪家……” 纪振明两根手指抬着荣佩兰的手肘将她扶了起来。 “你是你,他是他。” “你是我纪家的儿媳,璋儿的妻子,祺安和岁安的母亲。” “荣平元舍弃了他的名字,改名木春叛国作乱,你与他毫无瓜葛,你不必忧心。” 他看向沙盘,“只是现在,战局紧张,大军随时要出动,我暂时不能先送你回京。” 第141章 战火无情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少夫人!” 海棠的一只脚绑上的木板,魏迟黑着脸把她抱进小院儿的时候,荣佩兰正在给小院儿里那个最小的孩子喂饭。 荣佩兰将小碗交给一旁,一个专门请来照顾孩子的婶子手里。 “海棠!”她迎了上去。 奉青是初始战场,其惨烈的状况,万烈又只带了她一个人出来。 在赶往雁回的路上,不管她如何问,他就像一个哑巴一样什么都不说。 现在看到海棠完好的出现在她的眼前,她的泪就忍不住蓄满眼眶。 魏迟将海棠放了下来,海棠单脚往前蹦了蹦,差点摔倒。 荣佩兰还没来得及伸手扶住,魏迟眼疾手快已经将他扶稳了。 海棠的脸一红,挽上少夫人的胳膊,像避嫌似的又往一旁蹦了两蹦。 “谢、谢谢魏大哥……” “世子那、那儿应该还需要你,你、你去忙吧!” 荣佩兰看了一眼有些害羞的海棠。 抬眼对魏迟道,“虽然公爹已经给世子去过信了,但还请转告世子,我现在一切都很好,在西北大营我非常安全。” “让他安心,我会等他回来的。” “还有……战场刀剑无眼,务必小心。” “是。”魏迟抱拳,他将身上的一个小包袱递给海棠。 “这是军医开的药,海棠姑娘记得每日换药。” 荣佩兰笑着看海棠小声道谢,魏迟点点头转身离去。 她一直都知道海棠心思,妾有情,郎有没有意她不知道,但是现在看来应当是有那么一丝意思的。 荣佩兰将她扶在凳子上坐好,“阿木和阿秀怎么样,有没有躲过一劫?” 海棠点点头,“他们没事,阿木的爹娘也没事。” “只是……现在整个奉青只剩下百来口人了。” 她抬起头想问问少夫人的爹和大祁有什么仇怨,要这样做。 可她又知道少夫人也是在谢家孤苦伶仃地长大的。 恐怕她也不知道她那早已亡故的父亲为何又突然复生。 荣佩兰垂下了眼睑。 她是木春的女儿是不争的事实,木春犯下的恶事,虽然公爹说她是她,木春是木春。 可她心底是难以跨过自己的难关。 一个两岁多的小女孩儿摇摇晃晃得走到荣佩兰的身边,小手拽了拽她的衣裙,奶声奶气道,“抱抱~” 小姑娘肉乎乎的小脸,就像一个小太阳一样。 荣佩兰侧身将孩子抱了起来。 一个只有两岁的孩子,原本生活在一个殷实温暖的家中长大。 家里做着茶楼的生意,一朝战火,什么都没有了。 护着她的老奴,在将她放在西北大营的门口后,也没了气息。 孩子刚送来的时候,一直哭闹不安稳,荣佩兰抱着了她好几个时辰才慢慢安稳下来。 现在最黏她。 宝儿的两只小手捧着她的脸,她的小眉毛皱起,撅着小嘴往前凑了凑,“呼呼~” 小小的口水点子都呼在了荣佩兰的脸上。 一旁边正在喂饭的婶子见了惊吓了一跳,连忙上前要把宝儿抱下来。 荣佩兰一手揽着宝儿,一手拦住了她,“无事的婶子,先给孩子喂饭吧。” 海棠掏出帕子递给少夫人,“少夫人,孩子这是在心疼您呢。” 荣佩兰看着院子的孩子,幽幽叹了一口气。 “这场灾难毁了孩子们的家。” “我、我难辞其咎……” 她来的那日,这里还只有十几个孩子,还有一部分是阵亡士兵的孩子。 才不过短短几日,已经多了三十多个孩子了。 全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这仗若是不能早早结束,这样的孩子只会越来越多。 —— 西晋的营帐。 莫勒的眼底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西晋大军一路压制出来,他从未这样畅快过。 现在他十分有理由怀疑,他的父汗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竟然被大祁这样军队,打得不敢出都城十几年! 木春看着地图微微沉思。 莫勒没有得到回应,有些不耐烦道,“虎贲军损失惨重,为何要停止追击!伱已经浪费了三日,你是在等什么?” 木春回头看了一眼莫勒,“西北大营二十万,汗主还有什么把握对抗。” 莫勒抬眼,“木大人可是在问我?” “西晋十万,西北大营二十万,如何能用这十万人去抗击二十万人。” “本汗想看的可是大人的本事。” 木春垂下眼睑,再又复抬起。 “新的火药已经完好送到,奉青到西晋的木桥也开始动工了,汗主可做好了一场长期仗的准备?” 莫勒低声笑了起来,“本汗最不怕的就是等,只怕木大人不能给本汗一个值得等待的惊喜。” 木春看向地图。 “今夜,兵分两路,一路干扰师丘,一路直接去成州。” 莫勒微微皱起眉头,他有些不明白,“去成州?” 离师丘最近的两个城府,一个隆回,一个三沙。 现在木春却要去成州? 木春“假意干扰,他们才会不假思索,火急火燎地追击。” “等师丘孤立无援之际,假意干扰变成立马攻城!拿下师丘后,马上进攻隆回!” “此刻再等西北军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连失两城。” 说着他慢慢走到沙盘边上,拿起一黑一红两个小旗。 “汗主就需亲自带队留守师丘,木某就领另一队去成州。” 莫勒看了看木春,片刻后,唇角勾起笑容,“本汗觉得还是木大人适合留在师丘。” “跑腿儿的活儿就让本汗去。” “本汗就等着看木大人的好消息,将西晋的旗插在师丘和隆回的城头了!” 木春垂下眼睑轻笑了下,“既然汗主要把功劳送给木某,那木某就却之不恭了。” 莫勒看着木春似笑非笑的脸。 “木大人,若是西北军不随我而去,只在师丘抗衡呢?” 木春轻呵了一声,“如此就更好。” “汗主可直接拿成州和金安,西北军再进行支援时,我走隆回直上金安同汗主汇合。” “不过,我想,西北军的纪大将军不会这么做。” “所以,汗主前往成州的路上会遇到不少埋伏,这是纪大将军最为擅长的长线打法。” 第142章 纪侯战亡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至观元年,西晋渡河涉水来犯,藏匿奉青,攻下师丘,隆回两城。 恰逢旱灾,颗粒无收,民不聊生。 官僚压迫,税收繁重,百姓苦不堪言。 朝堂上,孟玄翊疲惫得搓了搓脸。 户部官员还在哭穷,没有税收,神机营又花钱如流水。 “陛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去年打了两个月的仗,今年又打了三四个月,军费暴涨。” “今年多地断收,地方也收不上来税。” 说着户部官员,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高台上的帝王,“下官、下官真的已经无能为力了。” 这话,孟玄翊已经听了无数次了。 明明从庆王府抄了那么多的钱财,硕大的窟窿却还是不够补。 底下的陈相爷朝微微抬眼,他手中的朝笏一动,他后面的康晋堂就出列上前一步。 “陛下,下官有奏。” 听到是他的声音,孟玄翊连头都懒得抬,只抬手点了点。 身边的高公公立刻道,“奏。” 康晋堂低垂着脑袋,额头抵着朝笏,“现在已经是金秋十月,丰收之际,正是陛下广纳后宫的好时候,陛下已经登基数……”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孟玄翊就站起来拿起一旁小太监盘子里的折子,悉数都扔了下去。 “朕是你们的提线木偶吗?!” “广纳后宫!广纳后宫!!你们除了盯着朕后宫的那一亩三分地,你们还会做什么?!” “改制改了吗?!” “冗沉改了吗?!” “大祁千疮百孔了!伱们还在干什么!!” 孟玄翊疼心疾首,这个朝堂就像一颗生病的大树,根儿已经烂了,树已经不能开花结果了。 它除了树干高大,已经没有别的用处了。 现在这些人,不想着给树治病,还想趁着树还有价值,纷纷砍了做柴烧。 “八百里急报!!!” 一匹快马,直接驶进皇城,所有的守宫门的官兵纷纷避让开来。 “八百里急报!!!” 士兵的衣服还有缝补的痕迹,还有未洗净的血污痕迹。 他在殿前下了马,手里是前线的急奏。 朝上所有的官员都看着他,心中纷纷涌上不好的预感。 他双手呈报殿前,脸上的悲痛欲绝。 “陛下,大将军战亡了!” 百官顿时一惊,纷纷跪了下来。 纪振明就是战神一般的存在,有他在的边关,远在京中的众人才会安心。 可现在这个驻守国门的战神陨落了…… 高公公接折子的手一顿,然后颤颤巍巍接过折子。 他抬头看向陛下的时候,陛下一脸不可置信得望着那个小兵。 “你、你说什么?!” 小兵垂着脑袋,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他的声音嘶哑却又掷地有声。 “虎草坡一战,世子中了埋伏,大将军一人之力杀入重围,带出了重伤的世子,大将军却……” 孟玄翊白着脸猛的后退了两步,“怎、怎么会……” 陈相抬起头来,“陛下,纪侯战亡,臣深感痛心,可现在大战当前,没有主帅,军心涣散,还请陛下钦定主帅。” “请陛下钦定主帅!” 百官的声音响彻大殿。 —— “哈哈哈哈哈——” 西晋的大营上空是一串的笑声,许多士兵围着火堆而坐。 每个人手中都有肉,立了大功,就会有酒有肉! “这大祁的厨子就是会做饭,在奉青那厨子做的羊腿好吃,隆回的这个厨子做的烧鸡好吃!” 西晋士兵吃得油光满面的。 另一个西晋士兵嘿嘿一笑,“何止厨子,大祁的女人也漂亮,那白得跟那牛乳豆腐似的!” 坐在一起的一个挨个儿士兵看了看主帐的方向,放低了声音。 “你这么大声,当心当木大人听去了。” “他下了禁令,不许奸淫掳掠!” 油光满面的西晋士兵轻蔑得“切”了一声。 “若不是汗主,老子一个拳头就能把他的脑袋捶爆!” 小个子西晋士兵不敢说话了。 木大人现在是国师,除了汗主,就属他最大。 莫说拳头,木大人现在一根手指都能把他们碾碎。 木春没有和他们一起吃肉喝酒。 他的脑海里都是那一幕。 纪韫璋一杆长枪舞得震天动地,无一人能近他的身。 他一个人硬是斩杀了几十个人。 就在他的体力不支时,纪振明挥舞着一把偃月刀大刀,策马冲了进来。 一把刀便砍飞了数十人! 木春喝了一口烈酒,脸上却没有高兴之色。 局是他设的,人是他引来的,他本可以痛快得杀了纪韫璋。 他想到了兰儿那张泪水涟涟的脸,质问他为何。 那一刻他犹豫了。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纪振明冲了进来。 他一把就捞起了濒临倒下的纪韫璋。 他还未反应过来,他身边的副将已经双眼放光的叫人拉弓放箭。 纪振明以一人之力挑了他足足百余人,才杀出重围! 他身边的副将望着离去的二人,射出最后一箭,正中纪振明的后心口的位置。 一向对木春不多有好脸色的副将,这次满心满眼都是佩服。 “大人好计谋!我们西晋诱捕野马的时候,都会用幼马。” “如此简单的道理,我竟然现在才明白!” “以后,属下唯大人马首是瞻!” 营帐外的欢笑声打断了木春的思绪。 手边的烈酒却没了味道。 他第一次和纪振明见面的时候,两人喝的是果酒,酒不烈,却喝得酣畅淋漓。 两人喝了整整一日,直到纪府的下人来报,小世子出生了,他才匆匆收拾要走了。 临走前,纪振明那满是笑意得脸回头对他说了一句。 “荣兄,今日我得了麟儿,待弥月之喜一定要来再吃酒!日后你若得了孩儿,是男孩就结拜兄弟,是女儿,咱们就结个亲家!” 他笑着应了下来。 酒他没有喝成,恩师病重,他回了凤阳。 他再度回京时,纪振明已经远赴边关。 这一别就是二十几年。 他们真的成为了亲家。 可也是真的仇敌。 从他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那个光风霁月的荣平元。 而是一个阴险,见不得光的小人,木春。 第143章 信陵郡王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报丧的小兵胳膊上系着白布条,满是风沙的脸上,被泪水冲出了两条蜿蜒的痕迹。 荣佩兰面色苍白得跌坐在地。 海棠立刻将她扶起来,“少夫人!” 小兵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他嘶哑着声音,“请少夫人接灵。” 荣佩兰一身白孝带着宅子的人走向城门。 所见的百姓见到她一身白孝顿时一惊,这是纪大将军的儿媳,她都穿了白,可、可是大将军他…… 得了消息的百姓纷纷自发去了城门。 城门缓缓打开,一把白色的纸钱零零星星飘散进来。 两个举着魂幡小兵一脚踏进雁回城时,他们似乎再也忍不住悲伤。 悲伤的呜咽声小声的传来。 数十个士兵抬着纪振明的棺木慢慢前进,棺木上覆盖着纪家军的旗。 棺木前头正书写着一个大大的纪字。 “大将军啊!!” 一声悲鸣的哭喊从人群中爆发出来。 城中的百姓心中一痛,纷纷跪拜下来,这个曾经为他们挡着一片天的纪大将军已经陨了! “大将军!” “大将军!!” 看见棺木的那一刻,恍然间,荣佩兰似乎还能听到,公爹含着笑同她说的话。 ——“孩子,你是你,你永远我们纪家的儿媳。” 她苍白着脸看着秦安江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 他的眼底猩红,嘴唇干裂,将纪振明的头盔递给她。 “世子还在昏迷中,请少夫人引灵路。” 荣佩兰看着这顶被用得光亮的头盔,这顶头盔跟了纪振明二十几年,浴血奋战,见证了纪大将军的这戍守的半生。 她颤抖着伸出双手,慢慢接过头盔。 此刻再也绷住不,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滴滴颗颗砸在头盔之上。 秦安江再也忍不住,别过脸去,嘶哑的声音带着哭腔。 “请少夫人引灵路,大将军该回去了。” 一把纸钱在荣佩兰的头上散开,又打着旋儿地慢慢落下。 秦安江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嘶哑地低吼道。 “大将军回家了!!!” 悲怆的声音响彻雁回府的长街。 荣佩兰双手捧着头盔,踩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朝前走着。 身后一声声带着哭腔的声音,似乎这天地间都悲伤了起来。 纪大将军不仅是一方将领,他驻守雁回二十余年,他已然是雁回的一尊神。 程老将军站在小宅子的门口,看着远远而来的送灵队伍,他扑通一下就跪了下。 他已是头发半白,却哭得同孩子一般的悲怆。 “大将军啊,伱说了还要带我上燕京吃你埋的梨花酒,你这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谁再带老弟去喝梨花酒啊!” 他和纪大将军已经共事二十余年,两人几乎已经成了异姓兄弟。 他同纪大将军不一样,他最开始只是伙房的一个小兵。 偶然间他看到了练武的大将军,此后他时常偷看。 一次演武比试的时候,他打败了大将军身边的随从小将。 大将军不嫌弃他是伙房出生的穷小子,不仅提携他,更是亲自带着他。 他跟随着大将军的脚步,一步一步才走到了现在的顺威将军一职。 他一个目不识丁的庄稼粗汉能有今天,全仰仗大将军。 —— 皇城。 孟玄翊双手捧着还沾着点点血迹的奏章。 眼前是模糊一片。 高公公看着一脸悲伤的陛下,小心翼翼道,“陛下,还未给信陵侯府报丧呢。” 孟玄翊慢慢抬起头来,眨了眨眼,才将眼中的泪收了回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纪家两代,历经三朝,追封纪侯为信陵郡王,其妻钟氏为护国夫人,食邑两千户。” “擢升其子纪韫璋袭承爵位为信陵郡王,其儿媳荣氏敕封一品诰命。” 高公公沉痛地点点头,“奴才去让承旨大人去拟旨。” 一行人从皇城中浩浩荡荡得出来了,几十担的赐封礼,可上面缠得不是红花,竟是白花! 谁家赏赐扎白花。 从未见过的,具是一惊。 一行人直奔信陵侯府。 接到消息的钟氏跌跌撞撞得奔到门口,只见,为首的小太监一身白衣,手里拿着魂幡,还有那封边关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报丧奏章。 “丧!信陵侯纪振明!” 钟氏只觉得只听到那个丧字,便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随后赶来的纪大爷和纪三爷,也是脸色一白,双双差点跌倒。 纪振明不止是边关雁回的神,何尝又不是纪家的神呢。 青檀和沉春一把就把钟氏扶了起来。 高公公看着这一门仅剩的妇孺,也只能暗暗叹息。 他徐徐展开圣旨宣读。 围观的百姓算是明白了,为何赐礼系着白花。 异姓郡王是开国头一遭,这是纪大将军以一门军功换来了门楣荣光。 纪大爷的继妻赵氏,跪在地上,当她听到纪韫璋袭承爵位为郡王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荣佩兰被虏走的,就算封了诰命也是看在侯爷的面子上。 日后就是一个摆在府中的面子。 若是她的侄女燕琳能入了纪韫璋的眼,再生上两个孩子,日后她何愁不能再在这府里抬起头来。 她没有孩子如何,她侄女能生下纪韫璋的儿子!再谋划郡王之位也不迟! 几个丫鬟匆匆掐了人中,钟氏才悠悠转醒。 她张开眼就看到那只在风中慢慢飘荡的魂幡,顿时泪如雨下。 似乎能看到纪振明正在对着她招手。 “纪振明,你让我等了一辈子,这就是你给我的结果吗?!” 钟氏颤抖着双唇,“年关的时候,你明明说了,你会回来的。” “你这就是这样回来的吗?!” 纪家门口的众人不禁都红了眼眶。 纪大爷突然想到纪韫璋还在大牢之中,连忙急急问道,“公公,侄儿还在牢中……” 高公公摇了摇头,“世子没有在监牢,他奉陛下密令早就前往了边关。” “世子他……” 他看了一眼一脸悲怆的钟氏,不忍心道出实情。 “世子他、他中了埋伏,至今昏迷。” 这下,钟氏彻底昏死了过去。 一个战亡,一个昏迷。 纪大爷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才几个月的祺安和岁安。 心思却慢慢活络了起来…… 第144章 父亲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玄甲军百余人的队伍,皆是胳膊上和额头上系着白布。 百人骑兵,一辆马车,飞驰在官道之上。 纪将军已经在边关下葬,现在只能带着衣冠冢上京。 纪韫璋还在深深的昏迷之中,原本健硕的胳膊,已经消瘦得不成样了。 随行的大夫忧心忡忡道,“少夫人,世子若是再不醒来,性命堪忧。” 海棠几乎哭干了泪,听到大夫的这句话,又是泪流满面。 纪韫璋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荣佩兰将沾湿的帕子小心擦了擦他的手心。 “他会醒来的,他是最像公爹的人,他还要继承公爹的遗志,西晋那群贼子还没有赶出去呢。” 秦安江说,公爹一只手牵着缰绳,一手护着纪韫璋。 一直到追风自己回到大营,公爹都是一个姿势没有变过。 他早已断气,他到死都是护着儿子的动作。 望着马背上僵着双手的大将军,大营哭成一片。 秦安江看见了,昏迷的世子眼角滑下两滴泪。 荣佩兰有些哽咽,“夫君,你和公爹都是英雄,说你要给祺儿和岁儿一个太平盛世,他们现在还小,不记事儿,你还来得及呢。” “伱要快些醒来,你才能兑现诺言啊。”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就像在耳边的低语轻喃。 纪韫璋觉得自己头有些昏昏沉沉,什么东西忽近忽远,又似乎在一个似梦似幻的地方。 远远的一处,一个倔强的小孩儿,还有一个双手背负的年轻男人。 有些像父亲年轻时候的样子。 可他的记忆中鲜少有父亲的出现。 只有每年父亲回京述职时,母亲带着他在城门口翘首以盼。 父亲就像一个家中的过客,就是家中的客人对他都比父亲对他要熟悉。 迷雾之中,父亲还是记忆中的那般高大年轻。 “为何打架。” 父亲的声音非常的威严。 他不仅对父亲陌生,还对他有些害怕。 小小的男孩儿身上的衣衫尽是脏污,脸上还有青一块,花一块的伤,他扭着脸就是不看面前的父亲。 “那侍郎家的小公子,牙都掉了,你还不认错吗?” “我没有!”小男孩儿倔强得梗着脖子。 一个高一些的男孩儿,远远的看到了。 他走上前来,“侯爷,侍郎公子的牙不是世子打的,是他自己摔的。” 年轻的纪振明回头看向个男孩。 “迟儿,你可看见了?” 小魏迟点点头,“看见了,是侍郎公子想要偷袭世子,结果不小心踢到了石头,自己把牙摔掉的。” 小纪韫璋此刻委屈得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 纪振明叹了口气,蹲下来想抱抱眼前这个倔强的儿子。 小小孩子却一扭头就跑了。 小纪韫璋躲在玉徽园围墙边上的一棵树上,委屈的眼泪怎么也擦不干净。 小小的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就不能信他。 为什么别人要骂他是杀神的儿子。 为什么比尔要说他是没有父亲教养的混小子。 他不喜欢这个父亲,他有母亲就够了,他不需要父亲! 小魏迟寻了过来,他有一些拳脚功夫在身上,身手敏捷得爬上了树。 他见了小纪韫璋的第一句话就是,“侯爷的军功都替你道歉了。” 小纪韫璋一听就怒了,“我没错!道什么歉!” 小魏迟在他对面的枝桠上坐下,“因为侍郎大人参侯爷贪墨军饷。” 小纪韫璋皱着眉头,他听不懂。 小魏迟道,“侯爷战功太大了,有人害怕。” 他见小世子还是一脸迷茫的样子道,“你犯错没有问题,但是世子千万不能让人拿住把柄。” “不管侍郎公子的牙是不是你打断的,但是你们打过架了,大家都看到了,这就是对方的把柄。” “他们就能以此闹大,正好就是钳制侯爷的一个借口。” 小纪韫璋还是似懂非懂,但是他看着前面沉静的小魏迟,终于不再臭着脸不看他。 这是纪韫璋第一回知道了,原来他其实和远在远边的父亲是紧紧相连的。 父亲功绩过高,为了做一个不被皇权忌惮的功臣,他就需要做一个世人眼中纨绔。 他是世人眼中的权贵,也是混不吝的纪世子。 长大后,他理解父亲,但是不希望成为父亲,所以他暗地里追随太子。 可当他妻子生子,他又慢慢希望成为父亲,那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 虎草坡,敌军的补给粮草会路过此地。 他太着急了,他没有多的应对方案,便带着人去截杀。 他掉进了敌军的圈套之中。 没有粮草,只有精良的军队数千人。 他只带了堪堪两百人。 拼杀嘶喊,血溅肉飞,他咬着牙挥舞着长枪。 却只有看着身边跟随他的兄弟一个一个倒下。 只剩他一人的时候,父亲骑着追风马,冲了进来,他的偃月刀一刀就砍翻了离他最近的数个敌兵。 父亲护着他,带他冲出了重重包围。 他听见了父亲闷哼一声,他想问问父亲是不是受伤了。 父亲一手拽着缰绳策马,一手护着他。 他听见,父亲的声音。 “璋儿,为父身为大祁的将领,上对得起陛下,下对得起百姓,独独对不起你娘和你。” “你虽然是爹的独子,但是爹为你高兴,你是爹最骄傲的孩子。” 父亲的声音有些喘,又有些弱了。 他很想告诉父亲,累了就放他下来歇一会儿吧。 “璋儿,替爹捎个话。” 他想说他不要捎话,自己回京自己说! “月芳,为夫又食言了,下辈子吧,下辈子咱们做一对儿寻常百姓夫妻,不为国,不为民,只为自己过一生。” 他想说,他已经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儿了,他可以替父分忧,不需要什么下辈子,这辈子就可以和娘开开心心过日子去。 可他不能得到父亲的回应了,他听见了。 听见了大营里悲怆的哭声。 听见了父亲那匹追风马的呜呜低鸣。 他还没告诉父亲,他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他已经到了边关,他以为一切都来得及,可现在真的来不及了,他什么都没有说。 他什么都没有说啊!! 纪韫璋忽然觉得自己痛得快要呼吸不过来。 眼角滑下一滴热泪。 第145章 陛下扶灵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燕京的城门大开,一地的圆形方孔纸钱,铺成了一条白花花的引魂路。 纪韫璋消瘦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他自醒来后,不和任何人说话,只是整日看着纪大将军的偃月刀发呆。 只能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背影,无能为力。 城门口,纪家人一身孝衣站在城门口。 孟玄翊带着快临盆的皇后穿着常服也在城门边上等候。 当清瘦一脸病容的纪韫璋捧着纪振明的牌位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时。 在场所有人无不动容。 钟氏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挣脱周妈妈的手,哭喊着朝棺木冲了过来。 “纪振明,你给我起来啊!!” “你为何要扔下我,你为何又食言了!” 纪韫璋看着抱着棺木痛哭的母亲,干裂的嘴唇慢慢张开,他嘶哑着说了这么多日子以来的第一句话。 “娘,对不起,我把爹弄丢了。” 庄克兴看着这一幕老泪纵横,纪振明走了,是纪家的伤痛。 又何尝不是大祁的伤痛。 朝堂重文轻武,除了武将家的几个子弟,又有谁将孩子送去满是风沙的边关呢。 没有纪振明,这个边关日后谁又能去守。 荣佩兰上前搀扶着钟氏,“娘,我们先带公爹回家吧。” 钟氏靠在儿媳的肩头上,哭得几欲失声,最终只能点点头。 纪韫璋看着钟氏和荣佩兰,他的嘴张了张,嗫喏了半刻最终什么都没说。 乳母抱着穿着两个穿着孝服的孩子,跟在荣佩兰的身后。 祺安和岁安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是薨。 也不知道什么是生离死别,两人只能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 他转身缓缓踏上白纸铺成的引魂路。 纪家的一众人立刻跪了下来,隐隐的哭泣声,瞬间就传染了在场的所有人。 纪家的男丁都聚拢了过来扶灵。 经过孟玄翊的时候,他上前两步,将手搭在棺木上。 高公公的眼色一变,“陛下……” 陛下亲自扶灵。 这是历朝历代从未有过之事! 从城门直至纪家,每一家的门口都摆上了引灵的香案。 就算是小铺子都摆了。 纪韫璋带着纪家人,每走几步便要停下答谢。 这一条路,纪韫璋从未觉得有这么远过,甚至远到,他父亲一辈子都没能走到。 康家的门口,康晋堂早已在香案边等着了。 谢舒宁虽然是他的正妻,但是她时如正常,又时若癫狂,为了不冲撞郡王的灵路,今日站在他身侧的是已经怀了身子的妾室,表妹林颂雪。 远远他看到捧着牌位的纪韫璋,心中忍不住不屑,一个靠父亲的军功才袭承爵位的郡王。 待纪家人走到了跟前,他已经换了一副悲痛的面孔。 “还请郡王,郡王夫人,老夫人节哀,纪大将军的陨落不仅是纪家之痛,也是下官之痛。” 荣佩兰搀扶着钟氏还礼,“多谢康大人惦念。” 康晋堂作揖还礼。 直到纪家人离去了,他望着纪家人的背影忍不住信心道。 郡王夫人和谢舒宁明明是一个家里长大的,怎么差别这么大。 他犹记得,当时好像和纪家说亲的是谢舒宁,不知道为何嫁过去的却是荣佩兰。 若是当初谢舒宁如约嫁去了纪府,而表姑娘嫁来了康家。 不知又是怎么一番光景。 纪府上原本的信陵侯府的匾牌已经换成了郡王府。 府中的葬礼仪式全部由内务府按照郡王的规制安排妥当。 府中的下人跪迎在门口。 玄甲军抬着棺木一步步走进灵堂之中。 其实棺木之中只有一身纪振明的盔甲。 可他们走得却异常的沉重。 他们都是将军亲自在西北大营中挑选出来的,他们追随将军也是最久的! 早已视将军如亲父一般。 棺木在灵堂之中安置好。 数百人的玄甲军又在灵堂外整整齐齐跪在道路的两旁。 前来吊唁的众人,进来后都被这样的阵仗吓了一跳。 孟玄翊上了香后,走向站在一旁的纪韫璋。 年初他离开的前一晚,脸上皆是坚毅与势在必得。 现在却是一脸的疲废,了无生机。 纪韫璋带着一家老小跪拜行礼,“多谢陛下。” 陛下亲自扶灵,就是对纪振明在边关这一生最大的肯定。 孟玄翊弯腰将他搀扶了起来。 他看着纪韫璋消瘦的脸庞,知道纪侯的离世对他是最大的打击。 “韫璋,存亡之际……” 纪韫璋头也没抬,“陛下,臣无能。” 孟玄翊剩下的话卡在喉间,纪韫璋是唯一成年的男丁,他身后的两个孩子还是年幼稚子。 纪家两代都是在边关牺牲,他现在又还有什么颜面再说出让纪韫璋奔赴沙场的话来。 最终他只能悠悠一叹,拍了拍纪韫璋的肩。 荣佩兰望着陛下离去的背影,她又看了看纪韫璋垂着脑袋的背影。 伸手拉了下他的衣袖。 “夫君……” 纪韫璋没有回应,也没有回头,只是将自己的袖子一点点拉了回来。 荣佩兰看着空落落的手心,心不禁一阵揪疼。 自他醒来后,他不看,不应,不理。 纪家的仇敌是西晋,也是木春。 可木春却是她的父亲…… 这一幕恰好落在了踏进灵堂的赵氏眼中。 她心中不禁发笑,荣氏果然不干净了。 这样想着,她侧头看了眼身边的侄女,女要俏,一身孝。 赵燕琳平日中勉强算个小家碧玉的姑娘,但是现在一身白衣的打扮,头上只簪了,一朵白花,一支白玉簪,意外得有了一股脱俗出尘的味道。 只要侄女能坐稳枕边人的位置。 她就能让嫡长子纪祺安悄无声息得去了。 一个不洁之人所生的孩子,想来也没人在意。 她带着大房的子女上了香,才一脸悲切得走到几人的跟前。 “璋儿,节哀……” 纪韫璋眼也不抬,带着家人还礼。 “多谢大伯母。” 赵氏还想哭两声,攀个亲热关系,还只说了四个字,就被打断。 现在她想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今天陛下亲自扶灵的消息震惊了整个燕京。 现在灵堂外排起了前来吊唁的长队。 所以,赵氏嘴角微微抽动了两下,只能带着大房的后辈退了出去。 第146章 荐举主帅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纪振明风光大葬那日,原本晴朗无云的天,刮起了阵阵秋风。 随着内务司礼官的那一句,“合!” 玄甲军一铲一铲将土填回时,天色都暗了半分。 看着棺木一点点被黄土掩盖。 钟氏捂着眼又呜咽得低声哭泣了起来。 她孤苦得等了半生,现在真的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纪韫璋看着面色无波,只是定定得看着那个坟包逐渐成形。 司礼官手中端着一碗麦麸,高高的撒向空中,“避!” 秋风一吹,麦麸飘散,除了前排的纪韫璋几人,后面的纪家人没有一人接到一粒麦麸。 赵氏低着头,脸都黑了。 麦麸的说法是辟邪,因为灵堂阴气重,容易招惹阴邪,而守灵的亲人多都留于灵堂,比吊唁的人更容易侵扰阴邪。 所以,在下葬后,会撒麦麸驱邪。 可现在没有一颗麦麸落在她的身上! 回去的路上,祺安和岁安两人坐在厚厚的垫子上。 两人已经七个月大,坐得非常稳当了,祺安甚至还能侧身拿旁边的东西。 纪韫璋默然的看着两个孩子。 他没有看到孩子的出生,第一回见他们,他们就已经这么大了。 在边关时他时常思念的孩子,原来是这样的模样。 纪祺安伸手抓住父亲腰间的穗结,然后撅着小屁股,手脚并用得爬向纪韫璋。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亲近父亲。 纪韫璋的脸色一直不太好,乳母见状惊了一身冷汗,想把祺安抱起来。 小祺安肉乎乎的小胳膊,却被父亲一把稳稳得捉住扶了起来。 这一下,小祺安,高兴得踩着步子,小嘴咧着大大的笑容,露出两颗玉米粒似的小牙。 看着这一幕,荣佩兰轻轻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短时间内,纪韫璋恐怕都难以再接受她。 可她不想,才这么小的孩子被父亲心生间隙。 纪岁安看着哥哥被扶了起来,也抓住一旁母亲的衣袖,咿呀了两声。 荣佩兰回过神过来,看着和祺安十分相像的小岁安。 也将她抱了起来。 这一幕若是被外人看到,只道是一派祥和。 可只有两人知道,现在两人之间的隔阂。 可隔山海。 —— 孟玄翊背负着双手,站在御花园的凉亭之中。 高公公小跑上前,“陛下,纪大将军已经下葬了。” 他没有回头,只是望着角落里的那一颗丹桂,默默的点了点头。 高公公望着陛下的背影,“陛下,陈相和庄相求见。” 孟玄翊这才动了动,“走吧。” 陈相和庄相两人分站两侧,一个望着天,一个看着地,就是不看对方。 现在西晋已经率军继续朝成州出发。 西晋军行军诡异,琢磨不透的打法。 今日出现在了西北大营门口叫嚣,大军刚出动,他们又跑了。 明日又出现在某个村子掠夺,大军刚到,他们又跑了。 反复几次,疲惫不堪。 没了主帅,现在大营里,意见分歧,没人能拍板定案。 陈相知道,庄相想荐举曾经纪侯提过的秦安江。 而庄相又知道,陈相想荐举禁卫军的尹冈,曾经也是虎贲军出来的将才。 那抹黑红色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两位相爷齐齐行礼,“臣,给陛下请安。” 孟玄翊在书案后坐下,桌子上又堆满了新的折子。 “两位相爷,请起。” 陈相看了一眼庄克兴,立刻上前一步,抢先道,“陛下,纪侯如今已经安葬。” “但是边关大军无主,群龙无首,还请陛下裁定主帅,以稳军心。” 孟玄翊想到那日纪韫璋那句,臣无能。 西北大营是纪家军的阵营,他本想让纪韫璋同秦安江,再由朝中荐举一人,三人三足鼎立。 可纪韫璋已经拒了此事。 他看向陈相,“陈相可有好的人选?” 陈相,“臣觉得禁卫军的尹冈也是可造之材。” “尹冈?”孟玄翊微微皱眉,他是如何都没有想到这个透明似的人身上。 陈相继续道,“尹冈最初也是纪侯的部下,后调入了虎贲军为帅。” “前几年才调回京任职禁军。” “只是禁军都统这些年多为世家子弟的跳板,尹冈本有功勋,进了京却一再被耽搁下来。” “陛下,尹冈为人沉稳,也有行军打仗的经验。” “可为副帅。”说着他瞥了一眼庄可兴。 孟玄翊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庄克兴,“庄相认为呢?” 庄克兴抬眼,“陛下,臣想荐举一位年轻人。” “哦?”孟玄翊知道他想举荐的是谁。 当初同纪韫璋演了被捕下狱的戏,便是庄老。 “纪侯曾荐举过的秦安江。” “秦将军虽然年轻,但其十几岁便跟着纪侯,至今已有十年以久,已然是一位沙场老将。” “纪侯悉心栽培,臣认为,秦将军堪当大用。” —— 西晋军营。 木春站在疆图前,大帐中,数十个将领都看着他,谁也没有说话。 大帐中静得掉一根针都能听到。 莫勒斜靠在椅子上,眼睛却盯着沙盘中的燕京。 其中一个将领忍不住了,“木大人,我们这段时间,带着兄弟东奔西跑的,虽然把纪家军耍得团团转。” “但是再跑下去,莫说弟兄了,就是我也厌烦了!” “就是!”有人说话了,就立刻有人提出抗议。 木春看向他们,“那将军觉得接下来打哪里好?” “那自然是打成州!!” “不对,打金安!大人上回不是说了金安是大祁的粮仓,快要入冬了,肯定要先拿粮仓!” 木春重新将目光放在疆图上,没有回应他们的话。 片刻后,他再度看向他们,才慢慢开口道,“打雁回。” 这三个字,立刻让大帐炸开了锅。 “怎么又掉头去打雁回?” “现在大祁正是群龙无首之际,当然要直接杀进他们的燕京,杀了那小皇帝,整个大祁不就是我们的了?!” 木春看向莫勒,“汗主认为呢?” 莫勒拍了拍手,“本汗认为先生有理。” 其他将领摸不着头脑了,怎么又有理了。 木春,“我们现在是在大祁的国土之上,我们如泛海孤舟。” “一味游进大海,只会沉船。” 第147章 愧疚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在儿子和儿媳都不在时候,两个孩子和乳母都是宿在钟氏的奉若轩里。 两个孩子更是习惯了有祖母在,才能睡着。 祺安今日无意间的一句“阿嚒。” 更是让连日忧愁的钟氏舒展了一丝笑颜。 荣佩兰看着,被两个孩子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钟氏,心中有一瞬的放松。 祺安已经能手脚并用得爬得非常好了,小岁安还不会爬,只会等着让人抱。 看着祖孙三人的欢愉的模样,荣佩兰悄悄站起身来。 “兰儿。” 钟氏抱着小岁安站了起来,岁安肉乎乎的小手紧紧得揪着她的衣襟。 “兰儿,娘近来心情不好,璋儿又是这般变化,让你忧心了。” 荣佩兰看着钟氏眼中的歉疚,垂下了眼睑。 钟氏不知道,纪振明和纪韫璋是中了木春的圈套,更是不知木春就是荣佩兰的父亲。 就连她被掳走,都是纪振明亲自写信给了家里加油朝中。 她是被纪振明的旧属搭救了,又为了不误战机,才将她带到了雁回。 纪家人一切一切都在为她所思所虑。 可…… “娘……” 荣佩兰再抬眼,就见岁安满是口水的小嘴凑到了钟氏的脸颊旁,钟氏笑眯眯得一边替她擦口水,一边回头应她。 “嗯?怎么了兰儿?” 钟氏以为是儿媳怕孩子闹着她。 “没事,孩子就放在这里吧,我也习惯了,有他们在也热闹一些。” “这些日子,你辛苦了,你回去歇息吧。” 荣佩兰此时再也没有说出真相的勇气。 她就一个窃贼一样,想偷走这些她已失去多年的温馨。 “好……谢谢娘。” 钟氏会心一笑,点了点岁安的小脸,“娘要谢谢伱,给我们家生了这么两个让人怜爱的小宝贝。” 钟氏真心实意的道谢,荣佩兰却心中一片酸涩。 她强忍着点点头后,就匆匆离开了。 海棠看着少夫人落寞的背影,只有她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同少夫人在边关走了这么一遭,见惯了生生死死。 她也知道,少夫人只是被无辜受累…… 任谁也想不到,那个给西晋出谋划策的大祁人竟是少夫人的父亲。 少夫人年少双亲双亡,在年少时自己长大。 明明有了一个真心关爱她的家,可冲出来打破这一切的却是她的父亲。 侯爷还因此…… 想到这里,海棠只能暗叹了一口气。 玉徽园里,屋里还留着一盏微弱的灯。 荣佩兰让海棠先去休息,她慢慢踱步到门口时,里面传来的了一道轻柔的女声。 “纪三哥,这是我娘特意从来家捎来的,燕京都吃不到这样的口味。” 她抬起的步子生生止住了。 “纪三哥,我知道你伤心,但是人死不能复生,还要往前看。” “现在偌大的郡王府可要靠着三哥了。” 荣佩兰吐出了一口浊气,抬步进屋。 已经是深秋时节,赵燕琳却一身袅袅的春衫,飘逸柔美。 屋里已经铺上了厚厚的地毯,背对着门口的赵燕琳并没有发现有人进来了。 她还在继续关心道,“纪三哥,这些日子你都消瘦了这么多,嫂嫂都没有给你补一补吗?” 纪韫璋斜靠在宽大的椅子上,合着眼,没有看她,也没有理她。 赵燕琳轻咬下唇,今日姑母是同意请了如意坊的师傅给她装扮的。 趁现在郡王伤心之际,她时常嘘寒问暖,慢慢占据一席之地。 日后时间长了,郡王自然会嗅弃了荣氏这个不洁之人。 郡王夫人的位置,她便唾手可得! 可纪韫璋就像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不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看她一眼,也不理会她。 这样下去,她什么时候才能走进他的心里。 赵燕琳看着阖眼假寐的纪韫璋,轻抬脚步,右手摸进袖袋之中,指尖刚触碰到那微凉的瓷瓶,她的身后就响起了一道声音,吓得她倏然出了一身冷汗。 “赵家妹妹,这是来寻我的吗?” 赵燕琳猛得回头,就见荣佩兰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挽在臂弯间。 现在已经是天色渐晚,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此时和一个男子同处一室,若是让别人看去了,不用等着明日,马上就会流言满天飞。 可现在是当着荣佩兰的面,不论她到底是来找谁的,现在都只能说是来找她的。 “嫂嫂回来了,刚青檀说您去奉若轩了,我便等了一会儿。” 纪韫璋这时已经睁开了眼。 荣佩兰上前两步,“这么晚了,赵家妹妹找我可是什么急事?” 赵燕琳,“慧雯妹妹不是已经及笄了吗,明日姑母要带着她去相看,姑母说来请嫂嫂掌掌眼。” 闻言,纪韫璋皱起了眉来。 荣佩兰脸色不变,她知道她就是随意寻的一个借口而已,旁系的无畏,但是她现在孝期,如何能去别人家的宴会上。 “恐怕不妥,让大伯母去寻三婶婶罢。” 赵燕琳点点头,“那行,我这就去回了姑母。” 她一袭轻纱春衫,刚走到门口,一阵深秋的风吹来,冷得她打了个寒颤。 她转头就看向纪韫璋,“纪三哥,可以将你的披风借与我吗?明日我洗干净了着人给你送过来。” 纪韫璋的披风就挂在门口的架子上,她伸手就能拿到。 这时海棠从耳房冲了出来,利落得抖开手里的披风,麻利得将披风给赵燕琳系上。 “表姑娘,这披风奴婢刚刚烤过了,暖着呢!” 海棠笑眯眯得望着她。 赵燕琳伸向纪韫璋披风的那只手僵在半空,身上暖烘烘的暖意席卷全身,她却恨不得将海棠撕碎。 海棠继续道,“天色已经晚了,二门都快落锁了,奴婢送送您吧!” 说着她朝耳房扬声道,“沉春,拿灯笼!” 话刚落音,沉春就提着一只灯笼出来了。 两人不由分说,一人架着一边胳膊,“路不好走,奴婢送您!” “诶?”赵燕琳只觉得自己双脚离地,飞快得被带离了玉徽园。 荣佩兰看着三人离开的背影,对两个丫鬟的行为有些失笑。 她将手中的披风挂在架子上,再侧头时,纪韫璋上了床榻,朝内和衣而卧。 第148章 杀父之仇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虎贲军并入西南军,改名西南大营。” “任程洪昌,秦安江,为西北大营副帅,靳少毅,尹冈为西南大营副帅。” “四人共同暂代主帅,统一率领。” 高公公宣读完后,朝堂上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 程洪昌和秦安江都是纪振明曾经的老部下,此刻都在西北大营之中。 剩下的两人都在京中,下跪接旨。 “臣,尹冈接旨!” “臣,靳少毅接旨!” 两人齐声道,“臣定不堕圣恩,收复失地!” 有不少大臣似有似无的视线望向站在队列前端的纪韫璋。 西南军和西北大营,曾经都是纪家的军队,现在西南军合并剥离了出来。 而西北大营更是纪家军的大本营,虽然没有任命主帅,但是任了两个副帅统一率领。 纪侯走了,属于纪家权柄的时代也走了。 就算纪韫璋现在是郡王又如何,那也是一个没有任何实权的空爵位。 花架子,好看。 没了纪侯的纪家,果然果然辉煌不再。 站在队列中的纪韫璋对此充耳不闻。 似乎这一切都同他没有关系。 站在后边的康晋堂若有所思,他想到了以前谢舒宁的疯言疯语。 纪侯战亡,纪家倒台,康家宰辅,荣耀门楣。 他那时候没有把她的话当成一回事。 纪侯军权在握,纪韫璋殿前司司使一职,得陛下器重。 但是现在,纪侯已经战亡,纪韫璋自从边关回来后一蹶不振,已经半月余没有值守,现在是副司使暂代他的职位。 长此以往,纪家也确实离倒台不远了。 至于剩下的话…… 康家宰辅,荣耀门楣。 康晋堂忍不住心中的激动,如果也能成真的话…… 他看向前面的两位相爷,陈相和庄相,都已年近花甲,两人必然都需要培植自己的势力。 日后才好接替他们的位置。 陈相一向谨小慎微,听说他和秦相几乎同期入阁,他身边的位置,换了一个又一个,只有他屹立不倒。 而庄相,曾经接替了秦相的位置,也不过短短三五年的时间,就被先圣不喜,一贬再贬,最后去了御史台。 直到新帝登基,他又才重新被提了上来。 庄相为人刚直,就算是现在温谦的新帝,也时有争吵。 跟着他,若是又被陛下贬了,只会遭到连累。 可跟着陈相,他这般谨慎,又如何轻易退位? 这一下,着实让他犯了难。 “退朝!” 一声高呼,康晋堂回了神,他抬眼就看到陈相悠悠转身,抬步就上前了。 纪韫璋双手握着朝笏的姿势不变,一言不发得转身出了大殿。 靳少毅拿着圣旨追了出来。 “纪三儿!” 他看着不复往日容发的纪韫璋,只能暗叹一口气。 “你的功夫在我之上,我亦知你的志向和……” 纪韫璋不待他说完,脚下的步伐加快,直接钻进了马车里。 靳少毅看着慢慢走远的马车,抿了抿唇。 他抬头看了眼万里无云的晴空,眼睛眨了眨,才将眼眶中的泪逼了回去。 纪韫璋回到府的时候,赵燕琳手中拿着什么东西,正在门口踱步,似乎在等什么人。 她一见到马车,立刻扬起笑脸迎了上去,“纪三哥,这是……” 她的话是没有说完,纪韫璋却像看不到她一样径直越过她。 赵燕琳张着嘴像一个跳梁小丑一般,愣愣得杵在门口。 半晌后,她咬了咬下唇,她眼尾扫到门子似乎在憋笑,她狠狠瞪了眼两个门子,气闷得跺着脚就回了姑母的院子。 她一见到赵氏就开始哭诉,以前纪韫璋再是甩脸,起码也长了一张嘴,会说话。 哪里像现在一样,跟一块木头一样,不说,不笑,不看,不应。 她怕是在他面前摔一跤,他都会当做空气。 赵氏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冷哼了一声,“这就受不了了?” “你以为解语花这么好当的吗,不然纪韫璋的后院早就人满为患了,哪里还轮得上伱去献殷勤。” 赵燕琳有些委屈,“这什么时候是个头。” 赵氏忍不住戳了下她的头,“你要这幅鬼样子,就趁早嫁出去了,莫说捂化纪韫璋,你就是连一句话都不能同他说。” “真是笨,你也不想想,若是你能撬开纪韫璋,就算是一丝缝隙,那你也是不同的。” “若是你熬到年岁大了,他纪韫璋难道会好意思不给你一个名分吗?!” 赵燕琳扁了扁嘴,“熬这么久,就熬个侍妾……” 赵氏恨铁不成钢道,“什么妾,侧夫人!纪韫璋现在是郡王。” “给我争气些,别在这儿哭哭啼啼的!烦!” —— 荣佩兰抱着岁安,给她喂了些碎肉粥。 桌子上饭菜已经热过一回了。 海棠将吃饱的岁安抱了起来,“夫人,您还是自己吃吧,郡王已经去书房了。” 荣佩兰伸手拿调羹的手一顿,轻笑了一下,“无事,我去给他送去。” 她夹了一些纪韫璋爱吃的菜,青檀想要上前帮忙端过去。 她伸手拦住了,“我自己去。” 书房门半掩着,里面只有窸窣的翻书声。 若是以前,钟氏一定欢天喜地。 现在,她应该只想他开颜一些。 荣佩兰手肘推开门,她换上了轻快些的表情,“夫君,吃些食菜,今日青檀做了你爱吃的。” 纪韫璋头也没抬,似乎他的心思全然专注在书里。 荣佩兰瞥见了书封,是一本兵书。 陡然间,她的心中一痛。 是啊,杀父之仇,哪里能不在意呢,又哪里能忘却呢。 只是他已经给了她最大的体面,他才不说,不应。 荣佩兰的手微微颤抖,碗碟之间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这回,纪韫璋终于抬头,只是她没有看到,他望着她时,眼底闪过的那一丝挣扎的伤痛。 荣佩兰将盘子放在小几上,头也不敢抬,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正常一些。 “饭菜还温着,莫放凉了,我、我去看看祺安,岁安。” 她的话语最后一个字都颤抖了起来。 她怕他看见她狼狈的样子,放下东西就脚步慌乱地出去了。 第149章 肃清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府里不知从何时起,谣传起了郡王要纳新人的流言。 纪韫璋还在孝期,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就不单是治罪这么简单了。 陛下亲自扶灵的纪大将军,恐怕就是抄家夺爵的大罪了。 这是纪振明在边关几十年,最后连人带命都留在边关,才换来了荣耀,纪家祖坟里,也只是一个衣冠冢。 荣佩兰在二门听到婆子的闲话时,当场就发了难。 头一次,大房,二房,三房的主子,下人齐聚一堂。 就连正在当值的纪大爷和纪三爷都叫回来了。 纪大爷看着站了满院子的人,纪韫璋和钟氏不在,只有荣氏抄着手站在前面,有些不悦道,“侄媳,后宅之事,你自去寻你大伯母便是。” 荣佩兰只是轻抬了一下眼皮,“大伯放心,若不是天大的事,侄媳不会着人叫您回来。” 纪三爷就不说话了,荣氏虽然是晚辈,但现在也是郡王府的女主人,他们还没有分家,三房不过是依附郡王府在过活,更何况他的两个儿子在西北大营都是得了锻炼和提携。 所以,他不能像大哥那样趾高气扬摆长辈架子。 荣佩兰看着底下的人,纪家没有分家,三房加在一起,拢共下人就有近三四百人。 “人都都齐了吗?” 青檀上前两步,“夫人,除了门子,都到齐了。” “把大门落锁了,门子也叫进来。” “是。” 赵氏已经得了风声,自然是知道荣佩兰为什么这么兴师动众。 现在人多口杂,若是此刻在私下里,她定要唾两句。 自己守不住男人,难不成要把满院子的女人都打一遍不成? 且不论外头的,就她院里的那几个貌美丫鬟,难道都是个个干净? 荣佩兰看着青檀领了两个门子进来。 她才慢慢抬头,“最近府中的流言四起,郑妈妈,刚才你说这些话都是伱从别处听来的,现在人都到齐了,你去,把人揪出来。” 郑妈妈早已冷汗都流下来了。 她被夫人抓住时,推脱是从别的地方听来的。 没想到转头,夫人竟然把府里的所有人都叫了过来。 她慢慢走了出来,她是在大厨房听来的,她也是匆匆路过时,听了一耳朵。 她闲来无事,才在二门同人闲聊了起来。 郑妈妈站了出来,抬手颤颤巍巍得指向大厨房的那群人,“夫人,我那日去大厨房取餐食时,听到大厨房的人在谈论听到的。” 大厨房的王妈妈一惊,立刻就跪了下来,她知道夫人的规矩,出了事就寻她这个管事。 在大厨房的几个月,她不敢明着拿,但是暗地里多多少少还有一些油水,可比往日时要好过活得多了。 家里的几个小子也跟着长得牛高马大了。 所以她时常谨慎又谨慎,就是害怕丢了这肥差。 “夫人!我王婆子的嘴是出了名的严实,从来不传瞎话。” 荣佩兰眼皮轻抬,“找不出来?” “郑妈妈,王妈妈,连同大厨房所有的下人全部发卖。” 此话一出,这些人立刻吓得跪了下来,从世家大族里发卖赶出去的丫鬟婆子,都没什么好下场,一个犯错被赶出的奴婢,好的人家都不会要。 立刻就有一个小丫鬟指着两个年岁稍微大一点的丫鬟道,“夫人,我听到过两位姐姐说的,郡王要纳侧夫人,到时不知老夫人会不会从府里挑几个伶俐些也一并送到玉徽园。” 纪大爷皱着眉看着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侄媳,就这些事,你特意把我叫了回来?” 荣佩兰屈膝行礼,“侄媳先给大伯赔个不是,但此事不仅关系到纪家声望,更是关系到纪家生死。” “陛下仁慈,可怜公爹一生戍守边关的辛苦,不仅亲自扶灵,还越级赐封了郡王。” “可现在,公爹才下葬,还在孝期,府中竟然开始传话郡王要纳妾,这是要告诉外人,纪家藐视皇威吗?视纲常为无物吗?” “不用我说,大伯身为太仆寺司卿,应当比侄媳知道这事的严重之处。” “今日若是不肃清不正之风,纪家也禁不起风雨打击。” 纪大爷的脸色立马黑沉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他还知道的。 不论纪韫璋出了什么事,他这个当大伯的都脱不了干系。 赵氏瞥见夫君的脸色,就知道这事严重了。 她时常有在自己的院子里大放厥词,可也仅仅只在自己院子里。 难不成是她院子里的几个丫鬟嘴不严实了? 这么想着,她看向身边的大丫鬟,大丫鬟立刻抿紧了唇摇摇头。 她刚松了一口气,眼尾却瞥见侄女赵燕琳眼底的慌乱。 她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儿,难不成这些话都是她传出去的?! 荣佩兰见纪大爷不说话了,她才继续看向小丫鬟指认的那两个人。 “自己交代,这话是谁让你们说的。” 那两个丫鬟脸色都白了,“夫人,我、我是在花房去找管事妈妈时,听到絮飞阁的紫竹姑娘和紫烟姑娘说的。” 絮飞阁,是大房二姑娘纪慧雯的院子。 紫竹和紫烟的吓得脸都白了,两人立刻就跪了下来。 纪慧雯也是一副惊吓住的模样。 “我、我没有……” 她自三番两次被纪韫璋赶了出来后,再也不敢随意说话了。 她别的不知,但是现在还在孝期,她怎么不知忌嫁娶纳妾,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纪慧雯转眼瞧见父亲的满是怒火的眼神,瞬间就打了个激灵。 她白着脸气急败坏道,“你们俩是在哪里听来的传言!赶快老实交代!” 紫竹和紫烟已经吓得像筛子一样了。 “奴婢,是、是那日,听到二姑娘和表姑娘在聊天。” “二姑娘说表姑娘又、又去玉徽园献殷勤……” 两个丫鬟刚说到这里,赵燕琳立刻哭哭啼啼的打断两个丫鬟的话。 “我不活了,我那日只是有事去寻嫂嫂,却被下人传成这样……” 赵氏立刻帮腔道,“你这丫头也是,口无遮拦,怎么什么都说,不知道你表姐还没出嫁吗。” 纪慧雯都快晕过去了,这事怎么兜兜转转到她的头上了。 “不是的,那日我同表姐说的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少去玉徽园。” 赵燕琳扑身边丫鬟的肩头上,哭得好不伤心,“慧雯妹妹,自我进了这个府里,我就视你为亲妹妹一般,原来妹妹就是这样纵容丫鬟编排我的……” 第150章 分家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我没有!” 纪慧雯急了,赵燕琳到底是什么心思她是清楚,但是她也从未在外人面前说过什么。 可现在这事,显然赵燕琳急匆匆得就想把脏水泼在她的身上。 纪大爷知道自己的这个小女儿没有什么脑子,他却不知道竟然是这样的没有脑子! 现在陛下对纪家还有几分怜悯之心,他此刻正是晋职的关键时候,若是出了什么差池,莫说晋职,就是乌纱帽都要不保了! 想到这儿,纪大爷“啪”的一巴掌扇在了纪慧雯的脸上。 纪慧雯猝不及防被打了一巴掌,跌坐在地上。 她不可置信得看着她这个并不亲近的父亲,豆大的泪从眼眶滑落。 “我没有,为什么不信我。” 赵燕琳慢慢止住了哭声,她抬起头,看到纪慧雯委屈的模样,心中闪过片刻的不忍。 可过后她觉得,这件事最好的结果,就是纪慧雯背下。 纪慧雯是大房的嫡出姑娘,她只是表姑娘,她姑母还只是继室,没有一儿一女傍身,她这个表姑娘更加的名不言顺。 纪家不会拿纪慧雯怎么样,但是她会被赶出去,甚至永远不得进京。 女子到十六七岁就许了人家,而她如今都已经十八了,现在已经入冬,翻了年就是十九。 她在纪家住了这么多,岂不是都白费了。 她不要回去,她要留在燕京,她要留在纪府。 纪大爷看着女儿一脸委屈的模样,心有不忍,这个小女儿是长得最像她母亲的,偏偏就没有继承她母亲的半分聪明。 他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台阶上的荣佩兰,“侄媳,慧雯年龄还小,她确实不懂事,这事索性发现得早,还没有传扬出去。” “现在人已经打了,这事是不是可以看在大伯的面子上,大事化小。” “这两个嘴碎的丫头,拖出去打死。” 那两个丫鬟吓得涕泗横流,额头在地上都快磕出血了。 “饶了奴婢吧!” “奴婢再也不敢了!” “大爷饶了奴婢吧!” 荣佩兰站在台阶之上看得分明。 她嫁进来已经一年半,府中的几人都了解得七七八八,纪慧雯脑子是不太灵光,但是大的错误她不会犯。 倒是常常与她一起的表姑娘,看着是个柔柔弱弱的,却是个主意大的,纪慧雯往常那些事儿怕是不少都是她撺掇的。 荣佩兰看着那两个丫鬟冷声道。 “你们俩就听了姑娘的聊天就开始传姑娘闲话吗。” 紫烟哭哭啼啼地抬起头来,“夫人,奴婢没有传姑娘的闲话,是那日表姑娘……” 赵燕琳轻声抽泣着,声音不大不小地打断紫烟,“嫂嫂,我是经常同慧雯妹妹说些小女儿的话,有时候不过脑子的饿话可能是不太适合。” “你们不传慧雯妹妹,那也不能传我的啊。” “我常和妹妹在一起,你们难道不知,我名声受损,妹妹难道就不会吗。” 纪大爷虎着脸,再次看了眼还坐在地上泪眼滂沱的女儿,“真是没脑子,若是坏了家里,伱就给我去家庙念经!” 荣佩兰看着赵燕琳拭泪的动作,“大伯别急,让这这丫头先说完。” 紫烟悄悄抬眼看了眼大爷,郡王府夫人才是女主人,夫人要给她一条生路,大爷就不能打死她。 “回夫人,那日我和紫竹听了姑娘和表姑娘聊天,我们知道不妥便出去了。” “我们出去后,表姑娘身边的杏花和杏雨坐在廊下说话……” 赵燕琳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你们俩不能为了活命就随意攀咬!” 胆小的紫竹也抬起头来,“表姑娘,从头到尾我们照实了说,我们该不该死,主子自有定断!” 紫烟继续道,“杏花和杏雨说,表姑娘日日嘘寒问暖,郡王就是铁石心肠也捂化了。” “她们说跟对了主子,日后表姑娘成这府里正经的主子,定不会忘了她们。” “奴婢心中大受震惊,拉着紫竹就都走另一边了。” 紫烟的话刚落音,杏花和杏雨惨白着脸就跪了下来。 “隔日我们去花房的时候,在二门处看到了杏雨,她手里抱着一大盒如意坊的盒子,朝着大房那边去了。” “我们姑娘也喜欢如意坊的首饰,时常去看,奴婢知道定是价值不菲,到花房时,奴婢就同紫竹说了一嘴,紫竹呵斥奴婢不能传话,奴婢吓得闭了嘴。 说着她又磕了一个头,“夫人,奴婢说的声音很小,真的不知被人听了去。” 话到这儿已经明了了,就是被偷听了话,又被别的偷听者传了出去。 紫烟紫竹纵然没有传话,但是在背后编排主子是非也是不能要的丫头。 赵燕琳一个借居的表姑娘,不安分,心思多,连带着身边的丫鬟也上梁不正下梁歪。 荣佩兰微微抬起头,“咱们府这个郡王是公爹的荣耀,我不允许有人在这个时候惹是生非。” 说着她指了指头上的白花,“这是什么,这是孝,大祁律法你们不懂,但是纲常应当都知道。” “祸从口出,今日这事,若是我不严办,明天就会传出门,后日就会传到陛下耳中。” 她看了看下面,神色各异的几人。 “紫烟紫竹,多口舌,打发到庄子上去。” “杏花杏雨,多是非,发卖。” “厨房的那两个,还有郑妈妈,发卖。” 四个丫头都瘫坐在地上,那庄子上同被发卖出去又有什么区别。 她们都是府中姑娘的贴身丫鬟,干的都是贴身伺候的活儿。 那庄子上都是粗使婆子,干的都是力气活儿。 荣佩兰又看向此时已经慌乱的赵燕琳。 “赵姑娘是大伯母的客人,还请大伯母大伯多加管教。” 纪大爷和赵氏两人的脸色铁青。 这话无疑就像当场抽在二人脸上的鞭子。 一场后宅下人的口舌之争,竟然是从自己这房出来的,还是这么个便宜侄女。 纪大爷瞪了一眼赵氏,袖子一甩就要离开。 “慢着。” 周妈妈扶着钟氏从人群后走了过来。 钟氏看着这满院子的人,“大哥,三弟,今日就一并把分家这事办了吧。” “什么?” “分家?” 第151章祖产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钟氏走上台阶,看着纪大爷和纪二爷两人。 “侯爷已经走了,现在是璋儿和兰儿当家,我老了,以后带带祺儿和岁儿。” 纪大爷的脸色不太好,勉强扯了抹笑容,“弟妹……” 钟氏没有看他,只是抬起手摆了摆。 “现在家里人多了,心也散了,我还能喘两口气,我能做的不多,第一件事,就先把这个家分了吧。” “现在时局不稳,咱们家武将出身,以后会发生什么都不好说,早些分了也免得到时候说是璋儿连累了大伯和三叔。” 纪大爷的脸色不太好。 侯爷还在世的时候,纪家也不是没有经历过风雨。 每回颇有怨言都是他。 只是钟氏没有去计较,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罢了。 纪三爷缄默不言,背靠大树自然好乘凉,可他没什么资格说话。 他和纪大爷是亲兄弟,他是庶出,纪侯是纪老将军将军的独子,成婚后生了纪韫璋也是独子,索性一直没有分家。 但是他大哥一直以来有什么主意,他再清楚不过了。 纪韫璋崇武,他的两个儿子也送进来大营,独独只有大哥的两个儿子费尽心力要读书走仕途。 尤其是最小的纪韫珩,天资聪颖。 他不止一回听到风声,大哥想把纪韫珩过继给纪侯。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纪大爷勉强笑了一下,“弟妹这是说得什么话,一笔写不出两个纪字。” “明年珩儿也要科考了,先生也说他将来必有益进。” “到时候,他和璋儿在朝堂之上,一武一文,扶持共进。” 钟氏抬眼看向纪大爷,“大伯,前方有战,纪家人是要冲在前面的。” 这话一出,纪大爷的脸色就变了。 十几年的那场大战,他是参与了的,就像钟氏说的那样,招兵买马,纪家人先上。 他是囫囵个儿地回来了,但是纪家死了好几个远房,还有他的三弟,还没来得及成家留个后。 也正是因为这个弟弟,他连晋了两职。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刀剑无眼还伤亡无双。 现在已经有了大炮,一个炮弹就能血肉横飞,连个全尸都拼不起来。 更何况,他家的两个小子都是读书人,哪里适合去那个地方。 钟氏见他不说话了,才又看向下面的众人。 “这些年,府中的支出都是庄子上收成,侯爷不计较这些,我也就没有同你们算得清楚了。” “府中下人,除了部分是各房自己的人,其他都是府中买来的。” “庄子除了圣人和陛下御赐的,我娘家陪嫁的,只剩四个庄子,都是老太爷当年当官后置办的。” “侯爷是老太爷的独子,也本应是璋儿继承,但是这事侯爷早年也有交代过,这四处庄子在分家的时候给大伯和三叔。” 赵氏有些坐不住了,“这么说,我们就分两个庄子……” 她自嫁了进来,中馈就是钟氏的,她用公中的,花公中的,每个月还有例银可以拿。 纪大爷的那点私产她是清楚的,也只够他自己平时请上峰吃酒送礼。 现在分家只分得两个庄子,这怎么够花销。 钟氏看着她不满的样子,轻呵了一声,“当年大伯非要娶你,聘礼都凑不出来,还是侯爷掏了私房借给大伯的。” “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大伯还给侯爷了吗?” “这事侯爷没有与我说,我也不知。” 赵氏愕然地看向纪大爷。 纪大爷的脸色变了变,才磕磕绊绊道,“还、还了……” 钟氏不再看他们,“在老家还有几百亩的良田,都是当年老太爷给太祖爷买的。” “现在都是在给族里的人在种,租赁出去的地,租子也都返给族里的孩子读书了。” “这些都算是祖产,侯爷没有说怎么分,但是我不想分,这些地是族里那些贫苦人家远亲赖以生存的地,也是族里孩子的一份希望。” 纪大爷的神色不太好,纪太爷也只是他的叔叔,太爷虽然是买给太祖爷的,但是人家出的钱,现在又都是放在族里给亲族用了,他也不好再开口。 若是以往,他哪里能看得上这一点田地,但是现在要分家了,自然是多分一点是一点好。 想到这里,他朝赵氏使了个眼色。 赵氏意会,上前两步,“弟妹,虽然我年轻,但是我托个大。” “我们家爷自是没有侯爷来得出息,不像侯爷能圣人和陛下赏赐,自然是看不上那三瓜两枣的。” “我娘家也不是个得力的,不拖累我就够了。” “我们大房,还只有大姑娘慧敏出嫁了,韫璟,韫珩,还有慧雯,都没有成家,这都是大头。” “现在我也怀了,这日后哪哪儿都要花钱。” “可能老家那点田产,可能您财大气粗的看不上,但是挤吧挤吧,也够家里几个孩子的口粮了。” “也莫怪大嫂在这个时候计较这么多,一分钱难倒一个英雄汉,家里的嘴太多,我也是没有办法。” 周氏是纪三爷的发妻,也是个老实人。 若不是过年过节的,也难得在钟氏面前露一面。 周氏这样双耳闭塞,隐性一样的人,都忍不住侧目看向赵氏。 钟氏没有打断她,只是静静得看着她。 直到把赵氏看的不自然了,她方才一堆歪道理时候的气势瞬间矮了半截。 她快落荒而逃之时,钟氏才开口。 “大嫂急什么。” 钟氏从来不喊她大嫂,都是赵妹子,或者赵氏。 “老家的祖田,虽然是老太爷买的,但是落到了太祖爷的名下,我也不会急赤白脸得去争。” “既然来家的族亲正在种着,我便用京郊的那二百亩水田换了,分与你们两房。” 京郊的水田自然要比老家的田值钱得多。 这还是钟氏的陪嫁,这并不在公中的账上。 钟氏能这么做,周氏一点也不意外,她和纪侯是同一类人。 只要他们能安分守己,他们就能在纪侯,甚至是现在郡王的庇护下继续过活。 但是有人就是过了几十年的太平日子,就会认为这些东西就是理所当然的自己口袋里的了。 现在人家不过是分走本属自己的东西,他们便觉得这是从他们口袋里拿东西了。 第152章进宫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当所有人都散去的时候,荣佩兰侧头就看到刚刚挡在她前面的钟氏,此刻瞬间落寞的样子。 她上前搀扶着她,“娘……” 钟氏回过神来,唇角勉强勾起一笑。 “无事,只是感概,以后这府里就只剩我们一家五个人了。” 荣佩兰知道,这到底是一起生活几十年。 “娘,其实现在不必……” 钟氏侧头看了她一眼,笑着摇摇头道,“你大伯这人,你不了解,从前有侯爷压制着,他翻不出什么浪来。” “长辈为尊,他是璋儿的大伯,许多事他不好说什么。” “他家的那个表姑娘当初住进府里来的时候,他们存了什么心思,我就知道了。” “既然当众翻了出来,就借着此事为契机,分了算了,省的夜长梦多。” 荣佩兰知道钟氏也是怕她难做。 “娘,委屈你做这个恶人了。” 钟氏拍了拍她的手,“算不得什么恶人,我早就想分家了,但是伱公爹是独子,璋儿也是独子,他总觉得家里人多一些,也热闹些。” “免得我一人带着璋儿在京,府里也没个人气儿。” “侯爷也走了,他们也不值得惦记,分了好,以后我们一家关起门来好好过日子。” 她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吉星跌跌撞撞得跑了进来,脸色煞白。 “夫人,老夫人!来、来报丧了……” 又报丧…… 现在在战场的纪家人,只有纪三爷家中的两个儿子。 钟氏的脸色很难看。 荣佩兰搀扶着钟氏赶到门口的时候,三房的周氏已经昏了过去。 纪韫瑀是纪三爷的长子,也是最早跟着纪振明去从军的纪家孩子。 为了避嫌,纪振明鲜少给纪韫瑀晋职,若是在别的大将手下,现在起码也是个副帅了,不至于到现在还只是一个顺威将军。 同报丧人来的还有高公公。 高公公的脸色也不多好,“怎么不见郡王。” 荣佩兰和钟氏两人面面相觑。 钟氏上前两步,“不瞒公公,韫璋现在是什么样子,他每日上朝都如行尸走肉,他现在……” 高公公叹了一口气,末了只对钟氏说了一句就走了。 “雁回城破了。” 纪太爷和纪振明守了几十年的雁回没有了。 钟氏的手抖了一下,她看着高公公的背影有些恍然。 半晌后,她摇了摇头,嘴里忍不住喃喃,“朝中那么多征战有功的大将,璋儿只是一个在京中长大的孩子,不能因为他父亲和爷爷是将军,就还要再送他去……” 转身的瞬间,两人就看到不不远处的纪韫璋。 他还是那副消瘦的模样,就算已经回来这么久了,钟氏已经尽力在进补,还是不能回到以前的那副精神抖擞,插干打浑的模样。 钟氏的心头突然一颤,她赶忙迎了上去。 她的手颤抖着握着他的手,她的声音也有一丝的颤抖。 眼睛尽是祈求,“璋儿,你不能……” 纪韫璋看着大门的某处,眼中尽是虚无。 他的声音很轻,“可是爹就葬在雁回。” 钟氏剩下的话咽下了肚子。 荣佩兰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收紧。 玉徽园。 她送走了终于平复了心情的钟氏。 再返回屋里,又不见了纪韫璋的身影。 荣佩兰深吸了一口气,她慢慢走到书房外,只隔着门缝,她就看到了他的背影。 伸手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传来一道压抑的抽泣声。 门缝里的背影轻轻颤抖着。 荣佩兰的手一下就僵硬在半空中了。 “爹,雁回没了……” “儿子没有用,儿子胆怯。” “雁回您和爷爷守了那么多年……” 荣佩兰慢慢低下了头,她的心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一样,堵得慌。 “爹,木春是佩兰的爹……” “我知道你接纳了她,但是我过不去啊。” “如果没有木春……” “如果我当初在京就杀了他……” “如果我没有同佩兰成亲……” “爹,我到底该怎么办……” 荣佩兰手指颤抖了几分。 对啊,如果他们没有成亲,木春是不是就不会给纪韫璋设套了。 是不是就能堂堂正正得打一仗,公爹此刻已经胜利回京,同一家人团聚了。 书房里低低的哭声,就像一根根钢针扎在她的心上。 荣佩兰始终还记得那句。 ——“孩子,你是你,你永远我们纪家的儿媳。” 纪家给她带来了她一直渴望的温情。 她给纪家带来了什么? 灾难。 一滴热泪从眼眶滑落,门缝的那个背影瞬间就模糊了。 荣佩兰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回了主屋。 海棠和青檀还在收拾秋衫。 这场雪来得太快,一些冬衣还没有拿出来。 荣佩兰已经恢复如常,“青檀,诰命吉服呢?” 青檀回头看了一眼她,没有进宫的旨意下来,她不知道夫人要吉服做什么,“在里面的樟木箱子里呢。” 荣佩兰点点头,坐在了妆台前,“梳妆吧,我等会儿要进宫。” 青檀和海棠相视了一眼,“是。” —— 引荣佩兰进宫的还是上回那个女官。 这回没有轿撵,她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到凤仪宫的。 她刚在宫门口站定,一片雪花便打着璇儿慢慢落了下来。 她摊开手掌,那片冰凉的雪花便落在了掌心。 女官叹息了一声,“今年的冬来得比往年早。” 通报的宫女出来了,“郡王夫人请。” 凤仪宫已经烧了地龙,进门就是一片暖意。 脱下身上的披风,荣佩兰露出了身上的一品诰命规制吉服。 赐封后,她还没有进宫谢恩。 陛下体恤纪家的伤痛,免了繁复的谢恩礼。 这回是她第一回穿着诰命吉服进宫。 刚出月子的皇后娘娘比上回见到的丰腴了不少。 荣佩兰俯身下拜,“臣妇荣氏,参见皇后娘娘。” “起吧。” “今日,你一人进宫,可是有所求?” 荣佩兰慢慢抬头,“回娘娘,是。” 燕京北城闭城前,一辆马车冲破风雪驶出了城外。 驾车的汤啸,紧紧攥着缰绳,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车里面容清俊的年轻公子。 年轻公子随身只带了简单的行囊,手里拿着一道御令。 他看了两眼后,塞进了随身的包袱里。 第153章 裴澜,佩兰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越往边关走,地势越开阔,气候也越冷。 若是说燕京冷得发抖,边关就是冷得刺骨。 莫约还有三日就能到同昌,这里是离雁回最近的城府。 西晋的大部队在隆回,西北大营和西南大营刚领命到三沙,西晋再次出动数万人从羊蝎镇攻下了雁回。 西南大营再次长线迎击,已经来不及了。 现在西南大营退守同昌。 天刚蒙蒙亮,汤啸起来的时候,那道年轻笔挺的背影已经在客栈楼下的大堂等着了。 他张嘴刚想喊他,一个字在嘴边转了两圈后又咽了下去,片刻后才喊道,“裴公子。” 裴公子转身,一手将包袱挂在肩上,“汤大人早,今日我们早些出发,争取两日到同昌。”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同他清俊的外表不甚相符。 原本因为早起还有些昏昏欲睡的掌柜在听到他的话后,瞬间就清醒了。 掌柜瞪大了眼,“你们要去同昌?” “所有人都在往铜川和宁州跑,你们倒好,要去同昌?” 裴公子笑了下,“我们去同昌,自然是要把西晋人赶出去。” 掌柜讶异了,“你是当兵的?” 他看着这年轻公子不像当兵的,倒像一个读书人。 还不等公子回应,他自己又否定得摇摇头,“我开客栈这么多年,南来北往的,这双眼睛看人出不了错。” “公子哪里像个大头兵,倒像是进京赶考的书生。” 就是这书生的个头不太高,估摸着也就同他家丫头差不多。 说话间,汤啸已经走下了楼,他没有心思闲聊,“掌柜得,弄上两份早食,我们吃了还要赶路。” 掌柜的也不再猜测,转身去后厨去叫还在打盹儿的厨子。 见掌柜的已经走了,汤啸才在裴公子的身边落座。 裴公子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汤大人想说什么?” 汤啸的嘴张了又张,半晌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裴公子知道他想说什么,或者想问什么。 只是许多事情,其中的纠葛和复杂他也不知道。 但是,他现在只知道,他想要守护的东西是什么就够了。 客栈的厨房都是通宵不熄火的,很快小二就端上来了一些清粥小菜。 两人静默无言得吃完早食。 “掌柜的,结账。” 掌柜从后厨转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油纸包。 “一些清粥小菜,不值钱,就算了,当我给两位公子的践行。” 说着他又将油纸包拿了出来,“这里面是些烙饼,别着急拒。” “从这儿过去一路都是逃亡的,莫说住店打尖儿,就是茶摊儿都没有了。” “伱们是英雄,把西晋匪贼赶出去,以后到通州来,小老儿再请公子喝酒吃肉!” 裴公子看着那包还从封口处冒着热气的油纸包,里面隐约还传来肉香味。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接受到陌生的好意了。 但凡知道他们要去同昌从军,无一不是热泪盈眶。 他的心里却有些堵得慌。 汤啸接下油纸包,“多谢掌柜的提醒,但是钱您还是收下。” 掌柜摆摆手,“英雄,十几年前,小老儿有幸遇上纪大将军,将军走的时候尝了小老儿的烙饼,将军说打了胜仗就再来吃。” “小老儿觉得这就是胜仗烙饼,这饼不一样,我不能收钱!” 汤啸抿了下唇,最后点点头道,“多谢掌柜的,等我们打胜了,再来您这儿下榻吃饼!” —— 纪韫璋在书房醒来的时候,身上的毯子滑落。 他转了转有些酸疼的脖子,桌子上那本他年少时父亲送的兵书,里面加了一封信。 他皱了皱眉头,抽出信就是那一手熟悉的簪花小楷。 陡然之间,他有一股不安感涌上心头。 信不长,寥寥十几字,却让他骇然。 吾父之过,寝食难安,边关之乱,父债女偿。 她要做什么?! 纪韫璋跌跌撞撞跑出书房,正好遇见,着急上火的海棠。 “海棠,夫人呢?” 海棠看到纪韫璋都快哭了,近日来府中情况微妙,谁也不敢上前去触霉头。 “夫人昨晚就进宫了,一夜未归!” 海棠不敢猜测,是不是宫里知道了夫人的父亲是叛贼木春,才把夫人抓了起来。 纪韫璋的面色一愣,她、她进宫做什么,难道她以为她一条命就能抵得掉木春的所作所为吗? “让吉星备马,更衣进宫。” “是!” 临近上朝的时间,纪韫璋直奔凤仪宫。 凤仪宫的宫门前高公公正指挥着太监宫女捧着朝服进去更衣。 高公公身边的小太监率先发现了他,赶紧在高公公的耳边提醒了一句。 纪韫璋喘着粗气,自口中呼出的都是白气。 高公公看着他,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 轻叹了一声,“老奴见过郡王,陛下已经在等着您了。” 纪韫璋按耐下心中的百转千回,“谢公公。” 他踏进凤仪宫,扑面而来的暖意,让他瞬时想到了,去年夏日蝉鸣时。 他从花轿里把她抱出来时,觉得异常清减。 那场拜堂仪式,他是抱着她进行的,后来也是他遗憾的一处。 她被下了过量的迷药,昏睡了整整两日。 醒来如惊慌失措的小兔一般,连句囫囵话儿都说不完整。 孟玄翊微微抬眼,只是轻轻道了两字,“来了。” 皇后娘娘穿着常服,正在给陛下系上革带。 她慢慢转过身,手一挥,“拿给郡王吧。” 一旁的女官将圣旨递给纪韫璋。 纪韫璋有些不明所以,他展开圣旨,看着上面的内容,眉头越发的深。 “裴澜?这、这为何要给微臣看。” 裴澜领西南军行军参谋一职。 皇后娘娘只是微微一笑,“别急,还有一道呢。” 说着,女官又将一道圣旨递给纪韫璋。 任纪韫璋为西南军副帅。 孟玄翊已经穿戴整齐,“韫璋,这个裴澜昨夜已经连夜赶往同昌。” “这圣旨朕还没有颁下去,就端看爱卿如何做了。” 裴澜…… 佩兰…… 纪韫璋攥着圣旨的手紧了几分,所以她进宫就是请旨化名去边关? 高公公这时躬身进来来,“陛下,时辰到了。” 孟玄翊临走前回头看了眼纪韫璋,“韫璋,下朝前若还没考虑好,朕就发第一道圣旨了。” 纪韫璋猛的抬头,“臣考虑好了。” 第154章 探子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同昌已经戒严,城门口层层关口,只准进不准出。 汤啸和裴澜风尘仆仆赶到时,一个粗犷的汉子正被官兵驱赶。 “我娘子在城里快生了!你们让我进去!” 士兵此刻显然已经没了耐心,“我已经多次告诉你了,同昌户籍上找不到你的名字,伱又没有路引,我不能放你进去!” 汤啸和裴澜的路引是燕京开具的,还有陛下的御令,呈交上去后,就有队头带着他们的东西出来了。 “请大人见谅,现在特殊时期,还请您稍后,待我禀报后,虞侯查看后就可带您去见靳将军和尹将军。” 裴澜摆摆手,“无事。” 那汉子见他磨破了嘴皮,这两人却不费吹灰之力就进去了,差点跳了起来。 “他们怎么就能进去,我为什么不能进!我娘子要是出什么事,我跟你们拼了!” 那士兵有些头疼样子,“你这人怎么好赖话听不明白!” “现在探子那么多,你进去要是出问题了,可是杀头大罪!” 那汉子苦着一张脸,“我真不是什么探子,我就想去把我娘子接出来,你们可以跟着我,我把娘子接出来就行了!” 这边的动静,裴澜从下车时就注意到了。 很是典型的边关牧民。 大祁的牧民同西晋不一样,大祁的牧民并不是以畜牧为主,更多的是养羊和种田。 裴澜出声道,“大哥,你娘子都快生了,你把她接出去,去哪里呢?” 那汉子立马转头回道,“去梧山,我大哥在梧山安家了,我去投奔我大哥。” 梧山在同昌和通州的交界处,若是同昌没了,梧山就是最快沦陷的,因为通州多山,而梧山则地势平坦得多。 裴澜没有再继续说话。 那汉子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大人,您一看就是大人,您能不能让他们通融通融,我真的要接我娘子,我娘子快生产了,只有她一个人在家,若是要生了,我不在她身边,她该怎么办!” 方才一直被纠缠的士兵松了一口气,并递过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这人看着是个狂放不羁的汉子,实则难缠得很! 裴澜却不在意,只能给那汉子递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我也没有办法,军令如山,违者杖杀。” “人人都惜命,无人敢为了你违抗军令。” 裴澜看着他,“要不这样,你家娘子在哪里,我若进去了,倒是可以替她寻个大夫。” 那汉子一脸为难的样子,“恐怕不行,我家娘子前年生了一场病,生人都近不了她的身……” 方才那士兵都恼怒了,“你这人怎么回事,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这么想进去,我看你就是探子!再不走,别怪我要将你抓起来了!” 那汉子急得都快哭了,“我不想劳烦你们任何人,我自己去接就行了,我都说了,你们派个人跟着不就行了!” 这时虞侯和靳少毅都来了。 靳少毅自是认识汤啸,但当他看到旁边的裴澜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裴澜抱拳作揖,“裴澜见过靳将军。” 这一把雌雄难辨的嗓音,属实让他不能适应。 半晌后,他才干笑两声,“裴公子,请。汤大人,请。” 那汉子眼看着人要走了,立刻就要往前冲,被几个士兵拦住。 “大人!大人!!” 靳少毅回头,“怎么回事!” 那士兵立刻单膝跪下,“回禀将军,这人户籍上没有名字,也没有路引。” “声称其妻子在城中快临盆了,要进去接妻。” 靳少毅面露不悦,“这点事都办不好?叫几个人,去把他妻子接出来。” 那士兵心中忍不住腹诽,若真这么好办,他还能在门口跟他耗这么久? “将军,这人不说住处,属下实在难办。” 靳少毅的眼慢慢眯了起来。 裴澜却背着双手开口道,“患难真情,将军甚是感动,将军已经答应了,让他进来。” “啊?”那士兵目瞪口呆。 那汉子眼中立刻迸发出欣喜之情,“谢谢大人!谢谢将军!” 靳少毅错愕得看着他,“???” 裴澜转过身,低声道,“让他完好地进来,完好地出去。” 说完便抬步往里走。 靳少毅指着虞侯,“你亲自去盯着。” “是。”虞侯也是一头雾水,这个朝廷派来的军师这是要做什么? 靳少毅跟了上来,他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张了张嘴,决定还是先问眼前的问题。 “你这么放他进来,就不怕他是西晋探子?” 裴澜的脚步没停,也没回头,只回了他三个字,“他就是。” 靳少毅听了他的话,却差点摔了一跟头。 “不是!那你、你……他、他……” 裴澜这时回头了,“就是让他们把情报带回去。” “啊?” 裴澜抬头,声音不大,眼中却有什么在波动。 “没有诱饵,怎么引狼。” 靳少毅的嘴微张,刚思索过味儿来,裴澜已经走远了,他立刻跟了上去。 一直跟在身边的汤啸,却忍不住心中的惊骇。 方才,不过三言两语,他就断定了探子的身份,还在短时间里就已经定下了诱狼之计。 他早年跟着纪侯的时候,纪侯随了父志从军,明明是一名书生,没有童子功,生生练成了偃月刀高手。 纪侯最擅长的就是谋略,所以西北大营没有行军参谋,都是纪侯一人兼任。 而纪侯的大营中,最多的就是兵书,和行兵布阵图。 他刚才,竟然在裴澜的身上隐约看到到了纪侯年轻时的风骨。 夜里下起了大雪。 一人一骑,顶着风雪在通州的一家客栈前停下了。 纪韫璋翻身下马,立刻就有小二迎了上来接过马缰。 他喘着粗气跨进门槛,抖了抖身上的雪,从怀里摸出两块碎银放在柜台上。 “来间上房,再来一壶热酒,一盘牛肉,一个肘子。” 掌柜抬起头来,将银子收拢好,“上房一间!” “您是在这儿吃,还是回房吃?” “就在这儿。” 纪韫璋将披风脱下,掌柜这才看清他的脸,虽然风尘仆仆,满脸的青胡渣,但是他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第二日一早,那青年走了好久,掌柜才想起来,这不就是年轻时候的纪侯吗! 第155章 部署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大营中,靳少毅和尹冈两位副帅,还有各路参将,守备三十余人。 营帐被塞得满满登登的。 几乎所有人对这个朝廷派来的军师参谋持怀疑态度。 尹冈更是皱紧了眉头,皇后娘娘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个表弟,还这般委以重任。 裴澜看着沙盘中原定的计划标识,“原定计划不动,游击营伺机埋伏。” 他才刚说一句话,就有一个小兵撩开帘子进来了。 小兵看了眼帐内大大小小十几个将军,吞了下口水,递上手中的东西,“禀将军,城门前又来了一个人,说是朝中派来的。” 又派一个? 朝廷派人还一个一个来吗? “呈上来。”尹冈开口道。 他打开小兵呈上来的路引文书,一脸的古怪,“纪韫璋?” “陛下任命信陵郡王为副帅。” 顿时帐中窃窃私语起来,一个大营,主帅空缺,却有三个副帅。 裴澜抬头,惊讶的模样,靳少毅看到了。 他心中的疑问恰好还没有问出来呢。 这两口子怎么回事。 一个女扮男装来当军师,另一个还前后脚得追上来。 靳少毅甩开这些念头,反正现在人都在这里,等会儿再问就是。 “快快,将人请进来。” 尹冈的脸色不太好,他是陈相举荐上来的。 靳少毅是陛下的连襟,而纪韫璋则在陛下还未登基时就是太子党。 陛下前脚封了他副帅,后脚就把皇后娘娘的表弟塞过来当军师,又让纪韫璋来任命副帅。 这是要将他排挤出西南大营吗。 纪韫璋一身风雪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站在沙盘边上的娇小身影。 靳少毅咧着大大的笑容,上前一拳捶到他的胸口,“纪三儿啊纪三啊,老子差点以为你真的就这么意志消沉下去了。” 纪韫璋收回视线,捂着胸口,暗暗咳了两声。 自他在回京路上醒来后,他就像被封闭在这具身体里面了,不想面对任何人。 身体也迅速消瘦,以前靳少毅是他的手下败将,现在靳少毅就是让他十招,他恐怕都打不赢。 尹冈勉强扯出一抹笑来,“见过郡王。” 虽然现在两人的官职是平级,但是纪韫璋是大祁朝第一个异姓王,是超一品。 纪韫璋摆摆手,“军中只论官职,不论爵位。” “叫我韫璋就好,尹将军年长于我,资历经验比我要深,此后共事,还请多指教。” 尹冈在京数年,不是没有见过纪韫璋,都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哪里是如今现在的这幅沉稳样子。 纪韫璋双手抱拳,一脸的真诚恳切,倒显得他开始的猜想,小家子了一般。 靳少毅将纪韫璋拉到沙盘边上,“你来得正好,我们正在商量布阵。” “这个弟……” 他一张口就差点‘弟妹’就出来了,险些咬着自己的舌头,“第一点,刚说了第一点,裴澜刚刚才说第一点你就到了。” 纪韫璋看向裴澜,轻声嗯了一下。 “继续继续,这是现下紧要的大事。” 裴澜点点头,也不再看纪韫璋,将视线再次投向沙盘,“原定计划不变,不走空,西晋才会走进圈套里来。” “靳将军给我看了西南大营的规制,伏击营两千,出动五百人。” “现在白雪皑皑,走出去太过显眼,每人身上必须披一块白布。” 裴澜的话还没有说完,游击营的的守备马将军便忍不住出声了。 “裴大人,只出五百?前儿,我们游击营出动两个营,都被西晋耍得团团转,五百人可够他们塞牙缝,这是让我五百兄弟去送死吗?” 这还没有开始,就已经有人质疑他了,这是行军大忌。 裴澜冷冷得看向他,“兵者,诡道也。” “马将军若是觉得人数就能取胜,西北二十万,西南十万,西晋才二十万不到,怎么将军还没有将西晋人赶出去呢,城池却丢了一个又一个。” “对方不需要许多人,一百个人就挖好坑,伱们两个营排着队一个个跳就行了。” 马将军面色有些尴尬,自西晋入侵以来,他们处处受制,不管什么战术,还是干脆上人数,都打不赢他们。 接二连三,疲态尽显,大祁的士气越打越低。 裴澜不再看他,继续道,“对方善用诱敌之道,第一场无需复杂,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说着他又看向马将军,“还请将军寻五百个最能跑的。” 马将军下意识又想反驳的时候,眼尾扫到刚刚新到的副帅的眼睛,明明他没什么情绪波动,他却下意识闭上了嘴。 他心中忍不住犯嘀咕,都是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他为何心里还犯怵啊…… 裴澜指着沙盘的一处道,“雁回是边城,粮食多依赖于成州和金安。” “现在的大部队已经拿下了隆回,而雁回和师丘的中间就是下沙。” “现在是隆冬时节,西晋不会有很多军粮供给,而他们夺取的三个城池都没有多的备粮。” “下沙离成州最近……” 尹冈这时候皱着眉,他摇了摇头,“不对,隆回也离成州不远,我们现在远在同昌,若是照先生的说法,西晋应该是大部队直接拿成周,不会用小部队,从雁回走下沙,再拿成州。” 裴澜抬起头来,“将军是说得没有错,但是将军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西晋人要费尽心力走奉青进攻?” “大祁的地形,一半山水,一半平原,从梧山开始是山地,从广阳开始是水路,这些都不是西晋人擅长的。” “只有走,师丘,隆回,三沙,广陵,锦川,荔江,最后到燕京,这条道虽然在疆图上看似是边上的远路,但是全是平坦地势,这是他们能最快打到燕京的路径。” “他们要打的是速战速决,所以才能大部队才在牵扯了大祁所有的兵力之后,才趁机走羊蝎镇拿了雁回。” “西晋大部队主要速战速决拿城池,小部队就要解决物资和粮草的运输之路。” 尹冈抿紧了唇,他不是没有分析过西晋分在两地的军队,他一直以为,西晋会将两股合成一股。 而裴澜的分析虽然有几分道理,但他一个从未经历过战场的毛头小子,何以如此笃定。 第156章 我更了解他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马将军已经凑到了尹冈的身边,一边看着裴澜布阵,一边低声道,“将军,这都是没有见识过战场的毛头小子,一场偷袭而已,让他们玩玩。” “等他们亲眼看到了什么叫血肉横飞,就知道了他到底有没有金刚钻。” 尹冈和马将军两人曾都是虎贲军的守备。 只是尹冈是燕京人士,家中在京中有些人脉,眼见没有战事,升迁渺茫,将他调进京中。 而他从军前只是一个平头百姓,好不容爬上守备这一位置上,现在年岁也快到了,晋职之路怕是已经到头了。 没想到,临老了,又打起仗来了。 还和昔日同为守备的尹冈又见面了,不同的是,人家已经副帅,他还是一个守备。 现在是最后的机会,要么一捧黄土,要么得胜回朝,晋个参将或者赐封个顺威将军。 主帅之位既然空悬,陛下应当还是想选一个能人。 现在三个副帅,他下意识就朝尹冈靠拢了,毕竟剩下的两个都太过年轻。 打仗这事光靠功夫好可是行不通的。 尹冈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抹光,“这事,你看着办。” 说着又顿了下,“京中禁卫军还有空缺,我倒觉得需要些经验丰富的人接任。” 马将军听了,立刻喜笑颜开得点点头。 若是能到燕京上任就已经是光宗耀祖了,更何况还是任职皇城的禁军。 “尹将军可还有异议?” 裴澜特有的沙哑声传来,尹冈抬眼对上他黑亮的眼,片刻后,勾起唇角摇摇头。 “没有。” 部署完一切,外面的雪都停了,已经是亥时了。 不远处的同昌城静谧无声,营地也只能听到噼里啪的烧柴声。 大帐里只剩下三人。 靳少毅看着两人,最终一肚子的话,就化成了一句。 “你们俩这是文武结合?” 纪韫璋没有说话。 裴澜也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就着方才的部署继续说。 “现在已经没有人,还有一些话没有说完,我才到西南大营,一切人和事都不了解。” “若是营中没有奸细,刚才的部署就够了。” “若是有奸细,刚才部署就是送死。” “啊???” 靳少毅和纪韫璋同时看向他。 “白日里的那个汉子,接走的那个人,若是他的身上有近日的作战情报,那到底是谁去接触她的,这件事也是个隐患。”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你的意思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么多日子了,这是纪韫璋对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裴澜一愣,然后点点头,“对,他为人谨慎,他自是要做那只黄雀,我们要当那捉雀的捕手。” “若是营中有人泄露,明日西晋必有后援。” 靳少毅有些了然,“伱还想乘机将奸细一并拔除?这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裴澜摇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只有这一仗胜了,士气才能起来,后面才能一鼓作气杀回雁回城。” 说着他走到沙盘前,将一面红色的旗插在某处。 “这儿,带人埋伏在此地,任何动静都不能出来,只有西晋后援到了,才能上前包抄。” “最常见简单的回字阵,西晋便能一个不留。” 靳少毅的嘴微张,片刻后,问出了心底最大的疑问,“弟妹,你何以如此笃定?” 荣佩兰,不,现在是裴澜。 裴澜下意识看了一眼纪韫璋,眼眸微垂,片刻后道。 “因为,我了解他。” “啊?谁?” 靳少毅没有听懂,也没有弄清楚,再想继续问的时候,人家已经出去了。 他转头再想问纪韫璋的时候,他也跟着出去了。 副帅的营帐是单独的,但是其他人就不是了。 靳少毅特意吩咐给裴澜一个单独的营帐,士兵带着裴澜到了营帐后,又指了下旁边挨着的营帐。 “纪将军,这边就是您的营帐了。” 纪韫璋点了点头,直到那士兵走远了后,才负手走进营里。 裴澜正在收拾带来的小包袱。 他听到声音没有回头,知道是纪韫璋进来了。 纪韫璋看着营帐的门口看了半晌后,才慢慢开口道,“明日我让人送你回京。” “我已经把娘,祺儿和岁儿,还有宽弟送去了金彭,你直接去金彭的桃花巷……” 裴澜转过身打断他的话,“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此刻他的声音不再再像白日里那般沙哑,逐渐恢复些了清亮。 汤岳给他的药,快失效了,只能维持一个白日的功夫。 纪韫璋皱起眉来,“战场上刀剑无眼……” 裴澜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柔柔的模样,“所以我来只是做一个军师谋士,不是上阵杀敌。” 他低着头从包袱拿出一本棋谱,有些旧了。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来,“我学尽了他一身的本领,从未想到会是用来对付他的。” “我的兵法都是下棋时他教我的,打仗我确实不会。” 说着他抬起来了头来,“同他博弈,我八岁时就能偶尔胜他了,虽然多年未见,但,最了解他的只有我。” 纪韫璋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西晋人打仗好不好,十几年前的纪家已经给出了答案。 木春的投奔,确实让莫勒有如神助。 木春的计谋,他在燕京也早就领略,若非佩兰的诸多提醒,他也不能在庆王动作前提前有所准备。 单凭这一句,没有比她更了解木春,他就没有法再说出让她回去的话来。 裴澜见自己已经说服了他,轻轻弯起唇角,“祁儿和岁儿还小,他们还没有睁眼看看这世间。” “不止你想给他们太平盛世,我也想。” 纪韫璋垂下眼眸,点了点头,“我知道,你睡吧。” 说着他就在外间行军床上和衣躺下。 裴澜错愕,“你、你就在这儿睡?你不回自己的营帐?” 纪韫璋已经闭上了眼,“军中大多都是粗汉子,许多都会光着膀子就进来,你没见过,怕你吓着。” 怕她吓着? 裴澜听着外面呼啸的风雪声,这节气,身上恨不得裹三层棉被,谁会光膀子?! 第157章 奸细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纪韫璋已经换上了铠甲,靳少毅从营帐出来,看着整装待发的士兵已经排好了一列列。 伺机而动的游击营两个时辰前就已经提前去埋伏了。 裴澜拿着一面小旗子出来,站在两人的中间,手中的小旗子举起来,“你们谁去。” 两人同时伸手,抓住旗子。 靳少毅轻轻啧了一声,“纪三儿,今儿你就别和我争了,你先把伱那小身板儿养回来再再说。” 纪韫璋没作声。 裴澜垂眸思索了一下,“虽然只是一场小仗,但与士气相关,靳将军已经和士兵配合多次,还是让靳将军去去吧。” 这下纪韫璋松了手。 原本每日都是到了辰时才起来的尹冈,今日竟然刚到卯时不到就起来了。 尹冈看着靳少毅手中的令旗,眉头微皱,老马带着游击营不是丑时就已经出去了吗。 莫非军师还有什么私下部署没让他这个副帅知晓? 想到这里,尹冈的脸色瞬间就不好了。 他上前上前几步,“靳将军这是要做什么去?” 靳少毅回头,一脸惊讶的模样,“尹将军今日真早。” 他又看了下自己手中的令旗,“我觉得昨日马将军说得有道理,人数还是要跟上,等会儿我去支援马将军。” 支援老马?尹冈皱眉,他怎么都觉得不太对。 还不容他思索,游击二营的备守就小跑上前,“禀将军,一切已经准备完毕!” 靳少毅将头盔戴上,面上的神情瞬间就肃穆了。 “步兵兄弟按照原计划进行,护甲都穿戴好了吗?” “都穿戴好了!” “出发!” “是!” 裴澜微微侧头就看到尹冈目光灼灼得看着靳少毅骑着大马离去。 纪韫璋察觉他的目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恰好与尹冈的视线相撞。 两人只是相互点了下头。 待尹冈走后,他才朝裴澜靠近了两步,“可是发现了什么?” 裴澜摇摇头,“没有。” 说着他又将视线投到了跟在尹冈身后的小兵身上。 他若有所思地转了下头,“大营中,配给主将副帅的随从,是军中士兵,还是自己带?” 纪韫璋,“看什么地方,以前我爹是驻扎在雁回,身边的侍从可以从家中带。” “现在这里是战场,以防人员混杂,都是不允许带的,军营中的人都是军籍上有名字的。” 他明白了些什么,再回头,只看见尹冈大帐的门帘飘动了两下,人已经进去了。 他又回头看了下他,“你觉得尹冈有问题?还是他的侍从有问题?” 裴澜抿唇思索了半晌,“尹将军没有问题,那个侍从有问题。” 纪韫璋思索,昨日他们是前后脚到的。 这个大营都还没有来得及了解。 他还只察觉尹冈的敌意,还未发现其他的异样。 她是如何知道的? 裴澜,“等会儿你去问尹将军粮草存放的方位,那侍从应该会有异动。” 他再抬头就看向纪韫璋,“那侍从是西晋人,虽然他的大祁话说得很好,但是他昨夜进门的时候,他的手悄悄打了个手势。” “食指中指交叠,这是西晋人祭拜牛神的时候手势,我小时候在赤度见到过西晋人看到了屠牛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手势跪地祭拜。” “而昨日的大帐中,有一把牛角弓。” “刚刚那个侍从跟着尹将军进他的大帐的时候,也悄悄打了个手势。” “等会儿你就可以看看,尹将军的大帐中是不是也有牛制品。” 纪韫璋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头盔换了一只手拿着,抬步就朝尹冈的大帐走去。 裴澜见他走了,返回营帐中。 他的营帐不大,放了一张屏风分隔内外,这应当是靳少毅吩咐的。 里面一张简易的行军床,一张书桌。 书桌上是一本已经半久的棋谱。 棋谱的中间夹了一张纸条,他上前拿起棋谱,平举到眼前,他昨夜随着纸条夹在一起的一根发丝已经没了。 裴澜将纸条抽了出来,纸条上写着六字。 近而示之远。 这是他昨夜随意写下的。 这六字是阿爹教给她的第一条兵法,本来要去近处,就要假装去远处。 就这一条计策,她在下棋时连输了五盘,才看出阿爹的意图。 被牵着鼻子跑远了,才发现她的城池已经被吞噬了。 后来这也成为了她下棋的习惯。 荣令宽学下棋的时候,她用同样的方法生生杀了他十几盘,差点把宽哥儿杀到郁闷。 巳时,昨日在城门口拦截裴澜的那个小士兵撩了门帘进来,却被中间的屏风惊到了。 军营中何时出现这样的东西了。 “裴大人,纪将军抓了一个奸细,唤您过去。” 昨日的议事营帐中,尹冈的侍从被五花大绑。 尹冈在一旁脸色铁青,从昨日他们到了同昌开始,裴澜议事留一半,靳少毅清拿着令旗出去不说实话,纪韫璋上来就抓了他的侍从。 侍从还比较年轻,他此时一脸的惊恐,“我不是奸细!” 纪韫璋坐在营帐的主座上,“很是不巧,本将军五个月前才潜进你们的西晋勘察了月余,甚至还潜进了你们汗主躲藏的奉青。” “你是不是奸细,你觉得我到底清楚吗?” 侍从的眼神一闪,转眼就看到尹冈看着纪韫璋差点快冒火的眼神。 瞬间他就转过味儿来了,尹冈和纪韫璋不对付,只要尹冈认他,他就不是奸细! 侍从立刻朝尹冈的方向跪行了几步,“将军!您到西南大营已经快两个月了,我也跟着您两个月了。” “我到底是哪里人,您是最清楚不过了。” 尹冈憋着一肚子的火,“郡王,小张跟了我这么久,您一来就说他是奸细。” “您是觉得我们这西南大营是纸糊的,谁都能来,还是觉得我尹冈是个瞎子,西晋人和大祁人都认不出来了。” 他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牙关中挤出来的。 “还是,您就是在针对我,觉得这大营里三个副帅太多了。” 说完最后一句,尹冈眼中火几乎喷射到了纪韫璋的身上。 一时之间,营帐中的氛围剑拔弩张。 “两位将军,我寻了些好东西,来试试。” 一道沙哑的声音撩开帐帘传了进来,紧随着就是肉香味。 第158章 打胜战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裴澜手中端着一盘还冒着热气的肉片,上面还淋了一圈油蒜蘸料。 尹冈的怒火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眼神就这么放在了裴澜端进来这一盘肉片上。 裴澜呵呵笑了两声,“尹大人这是怎么了,不爱吃肉吗?这可少了一大爱好。” 尹冈的嘴角抽了抽,“裴大人,我们现在还有正事!这里不是儿戏的地方。” “我也没打扰你们,你们继续,我饿了先吃一点。”裴澜一手拿着筷子,三两下就将盘子中的肉片和蘸料拌匀了。 这下,肉香味更加明显了。 侍从的鼻子忍不住动了动,这味道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裴澜大口将肉片塞进口中,一脸的满足喟叹。 尹冈努力忽略坐在他正对面吃的正香的裴澜,转头再次看向纪韫璋,他的情绪被打断,这一下就衔接不上方才的怒气了,说话的气势都小了好几分。 “纪大人,凡事讲究一个证据,小张是我的人,没有我的点头,谁也不能动他分毫。” 纪韫璋却不接他的话,他看向吃的香的裴澜。 “裴大人这肉不错,是哪里来的?” 尹冈直接被无视,怒火瞬间被点燃。 裴澜又吃了几块,一脸享受的模样,“自然是伙房里的蔡师傅做的,蔡师傅是凤阳人,卤牛肉可是凤阳名菜,这做得真地道!” 卤牛肉…… 侍从的眼色暗了暗,忍不住偏过了头去。 裴澜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她朝前倾身了两分,“听说,尹将军侍从也是凤阳人,等会儿可也要好好尝尝蔡师傅的卤牛肉!” “游子在外,想念的就是这一口家乡的味道!” 侍从侧着身子,低着头不敢看她,只能胡乱的点点头,连嗯了好几声。 纪韫璋站了起来,将裴澜正在吃的卤牛肉端了过来,径直走到侍从的面前。 一手端着怕盘子,一手捏着他的肩,强迫他转过来。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来,“怎么,裴大人请你吃牛肉,伱就这么不领情?” 尹冈看着纪韫璋的动作,一头雾水,这是做什么,先是污蔑他的随从,现在又是让他吃肉?? 侍从被迫看向纪韫璋,他手中的那盘牛肉就被凑到眼前,近到能看到肉片上的纹路,近到能清晰得闻到味道,就连浓重的蒜味都掩盖不住。 侍从紧紧得咬着牙,努力让自己的五感尽失。 纪韫璋的唇角一挑,用筷子夹起一片肉递到他的唇边,“不尝尝?” “还是说,你就是不食牛肉的西晋人。” 侍从的眼底微红,僵硬得微微张开了嘴,那片牛肉立马就被塞进了嘴里。 他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坚硬了,被捆在背后的双手,食指和中指交叠,两手交互结成手势。 尹冈看着侍从的样子皱着眉慢慢站了起来。 不过片刻,那侍从便哇哇大吐。 纪韫璋眼疾手快,撤退及时,污秽之物没有沾染到他的衣角。 而离他最近的尹冈,黑色的皂靴上一团不明的污秽,那片牛肉还斜斜得搭在他的脚面上。 裴澜忍住一脸的难色,偏过头去。 今天蔡师傅的卤牛肉再香,她也不想吃了。 纪韫璋皱着眉,“来人,带下去关起来。” 进来的两个士兵也是一脸嫌恶的将侍从拖了下去。 人是走了,但是这让人恶心的味道久久不能散去。 裴澜是第一个忍不了,捏着鼻子出去的。 脸色变了又变的尹冈,手一甩也跟着出去了。 跟在身边两三个月,他竟然没有发现身边的侍从是西晋的奸细。 才来第一天的纪韫璋发现了,这不是把他的脸扔在地上碾吗?! 纪韫璋走出营帐就看到裴澜双手插着腰,大口呼气。 “好点了吗。” 裴澜转头看到他眼底的关切,唇角勾了一下,“好多了。” “当初……” 说着她看了一下周围的人没有注意到这边,才压低声音道,“当初怀着祺儿岁儿时都鲜少这么恶心过。” 纪韫璋的思绪一下就被拉回了去年,那时他还特意问了汤岳,汤岳说怀着身子的妇人常会感觉到恶心,并会食欲改变。 食欲他倒是领会过了,上一刻想吃这个,下一刻想吃那个。 恶心他是少见到她犯恶心。 两人的话还没有说完,隔得老远就听到了欢呼声。 瞭望塔上的士兵,见状立刻朝下面喊道,“赢了!” “靳将军回来了!” 纪韫璋和裴澜两人对视一眼,快步朝大营的门口走去。 靳少毅翻身下马,身上还有血污。 他的脸上的笑简直比天上的灿阳还要灿烂。 “裴先生果然料想不错,西晋有两波援兵!” 此刻他真将谋士裴澜当成了男人,准备上前勾搭她的肩膀。 手刚伸过来就被纪韫璋一巴掌拍开了。 靳少毅在他警告的眼神中才反应过来,他差点就习惯她的男装,真的就当个男人了。 他嘿嘿一笑,反手勾住纪韫璋的肩,继续道。 “你们说巧不巧,裴先生交代我趁胜追击,这群蠢贼把我们带到了他们的粮草库!” “我一把火就烧了他们的粮草!!” 裴澜抿着唇偷笑了下,连忙伸手给了他个大拇指,她来第一战就有意外之喜。 —— 莫勒接到雁回的传信时,攥着羊皮卷儿的手一拳捶在矮桌上。 “咔嚓”一声。 矮桌应声而裂。 木春微微皱着眉,营帐中的火盆映着他的面具熠熠生光。 “好不容打散了大祁的士气。” 莫勒看着疆图,眼睛微微眯起,“都是废物。” 木春抬眼,“汗主,天寒地冻,粮草为重,雁回必须增派……” 莫勒不看他,“木大人,明日就出动打成州。” “成州就在附近,本汗当初就不应该听先生,再分小部分去那雁回,简直就是在浪费本汗的兵力!” 木春,“成州有山,广阳有水,汗主是想走山路还是水路。” “西晋兵既不擅山林,也不擅水战,三沙,广陵,锦川才是最好的路线。” 木春上前将一只小旗插在下沙,“下沙的边关镇是赤度,我拿雁回,打下沙,除了打通粮草路,还有这三个口岸全部占领,日后才好辐射西沿,溧阳。” 莫勒抬头看他,“大人思虑周全,但本汗只想最快速打进燕京。” 木春深吸一口气,“这就是最快。” 莫勒点点头,“既然木大人坚持,那雁回就交给木大人了,粮草道就看木大人的本事,本汗就等着好消息传来。” 木春抬起头来,只见莫勒唇角勾起笑,“今夜就请木大人启程。” 第159章 埋伏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木春乘坐着马车,从隆回返回奉青,原先的大河上架起了一座简易的桥。 桥面摇摇晃晃,桥下的河水波涛汹涌,若是掉下去便尸骨无存。 万烈搀扶着木春,两人走过摇摇晃晃的吊桥,对面已经准备好了两匹快马。 两人不待多喘一口气,就策马向羊蝎镇狂奔。 等木春两人赶到的时候,已经是五日后了。 雁回西晋大营中,主帅图格里木才将一个探路士兵活活打死。 回传的情报不准,害得他损失了几百人! 粮草被烧了,反击全被轻而易举得打了回来。 西晋士兵的士气现在越打越低。 让他很是发了几次火。 汗主的飞鹰传来消息说要把国师木大人派过来,他才稍稍缓解。 这个聪明的大祁人,他早有耳闻,只是没有见过。 汗主没有让他去主战场,只是把他派来打雁回,他靠着木春的三个锦囊将雁回轻松拿下时,他就对这个叛离大祁的聪明人产生了浓厚的好奇。 “帅主,国师大人到了。” “快请进来。”图格里木手一挥,立刻就有人上来把这个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士兵带下去了。 木春进来就看到一个极为年轻的年轻人,看着莫约只有有十八九岁,但是他的眼中有着不符合他年龄的沉稳及、野心。 “木大人,请上座!” 图格里木,手一伸,就要把木春推上主位。 木春反手压住了他的手,“图大人是主帅,木春不会僭越,图大人请上座。” 图格里木勾唇一笑,“行,用你们大祁人的话说,就是恭敬不如从命。” “对了,有一物给大人瞧。”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小纸条递给木春。 “这是我们的探子传回的最后一条讯息,已经多日没有动静了,恐怕是已经被发现了。” 木春展开纸条,纸条上赫然写着。 军师裴澜所书,近而示之远。 图格里木,“这个裴澜我没听说过,应该是大祁朝廷新派过来的人。” 一旁的将领提醒道,“都力上回说,是有个小个子男人进城,还是大祁将军靳少毅亲自接的他,那个小个子男人开了口才放了他进城的。” “这个小个子男人估摸着就是这个军师裴澜。” 木春看着纸条上的后面几个字,近而示之远。 裴澜…… 这军师恐怕不是别人,就是他的女儿,荣佩兰。 父女俩终究还是站在了对立的两端。 他的女儿是他教出来的,她自小便正直,聪慧,果敢。 所以他为了避免今天的局面,才不远万里要将她带到西晋。 命运捉弄,他们还是这样。 图格里木抬眼看了下木春,“还请国师大人告诉我,这纸条上是什么意思?” 木春回过神来,捏着纸条的慢慢放在,“意思是,想要打近的地方,就要假装去打远的地方,用以迷惑敌方。” 一旁的将领皱起了眉,“他们是想反击?” 木春轻笑了一声,“图大人,大祁有一句话,叫做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看着图格里木疑惑的表情,他解释道,“我们先动手,争取主动权。” “不用他们示远了,我们直接攻下沙,图大人准备准备吧。” “送两道菜给他们尝尝。” 图格里木,“两道菜?” —— “报!” 探查的士兵身上的伪装都来不及卸,就着急忙慌的跑进来了。 “西晋攻打下沙了。” 靳少毅和尹冈站了起来,“下沙?” 纪韫璋站了起来,“西晋并不是兵分两路进攻,他们的目标是成州和金安的粮道。” 尹冈,“快,发兵下沙!” “不。” 一道沙哑的声音制止了他们。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军师,裴澜的身上。 裴澜的眼睛盯着沙盘,“打了这么久,下沙早有防范,他们打下沙只是吸引我方追逐战而已。” 说着她抬起头,“难道将军们忘了大祁三城是怎么丢的吗?” “追逐战,大祁没有西晋的矫健,没有西晋的快马,追逐战只会疲于奔走。” “这样的陷阱还要踩,大祁的记性未免太短!” 靳少毅冷静了下来,“那我们应当如何?” 当初就是他们追着西晋的屁股,从师丘到成州,结果人家回头就把师丘和隆回打了下来。 他们再追逐到隆回,这头的雁回没了。 一下丢失三城,前所未闻。 若是现在还跟着别人屁股跑,就真的不长记性了。 裴澜指着几处,“我们打埋伏战。” “想要扰乱我们的心神,我们就越发不能自乱阵脚!” 尹冈皱着眉头道,“既然他们去打下沙,我们不能跟着打追逐战,我们何不直接将雁回抢回来?!” 立刻大帐中其他人附和,“对啊,若是他们佯攻,我们直接去端他们老巢不就好了?!” 裴澜直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尹将军焉知他们没有在雁回设陷吗?” “若是我以城池为诱,我一定会布置最强劲的兵力,等着敌人的自投罗网。” 自投罗网四个字,就像一个巴掌一样扇在尹冈的脸上火辣辣得疼。 纪韫璋看了一眼尹冈,再次将目光投在沙盘上。 “你继续。” 裴澜微微弯腰,双手撑在沙盘的边缘,思绪再次投在沙盘中。 “追逐战和雁回城,都是对方布置好的,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所以,我们就打埋伏战。” “等他们同下沙一战后,在返回的路上,让他们掉进我们的陷阱。” “他们擅长追逐,我们擅长,五阵图!” 说着她慢慢勾起了唇角,她眼前的沙盘似乎成了儿时学棋时的棋盘。 白子和黑子的碰撞,计谋在上,以观全局。 她伸出手指,指着几处道,“五阵图中的莲花阵在这里,可是再合适不过了。” 纪韫璋不由得将目光顺着她的手看向她。 边关的风沙,没有丫鬟精心伺候,她没有在燕京时那般白皙美丽。 可他觉得她此刻站在沙盘边挥斥方遒,就是满身光辉! 原来她在这里亦能璀璨夺目。 原来她也是心有沟壑。 原来,她不做那深宅贵妇,也能熠熠发光。 第160章 战马有问题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天地间都是白雪茫茫,走在雪地中,都是嘎吱的声音。 西南军已经兵分两路埋伏好,这里的地形开阔,只有形成包围包围之势,才能将敌军控制在攻击范围。 纪韫璋从头到脚裹着一块白布,只露出一双眼睛。 若不是离得近了,谁也不能发现这里的异样。 突然远处做哨察的士兵打了个手势,所有人慢慢抽出了身侧的武器。 西晋军为首的图格里木,一脸的肃杀。 木春让他佯攻下沙,但是他是存了真打下沙的心思。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下沙竟然这般难啃。 这次让带了三千兵力,直接在攻城时就损失了近千人。 若非想着木春说的两道菜,他定然带着人直接把下沙的门冲破! 图格里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一带比去时多了些小“山丘”。 奔腾的马儿疾驰。 突然数条麻绳自雪地中拉起! 将疾驰在前的马儿拌倒,马背上的人翻滚下来。 后方来不及停下,瞬时惨叫声不绝于耳,大祁还未费一兵一卒,已经重伤近百人! 后方的西晋士兵纷纷下马。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两旁的林子里又射出无数的箭羽! 细密的箭雨之下,惨叫声此起彼伏,血腥味蔓延。 片刻后,箭雨停了,突然之间,除了西晋士兵的哀嚎声,安静得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图格里木满眼血红地慢慢得站了起来,他慢慢地站起来,他身上的血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突然他身后一阵破风而来的声音。 他抽出已经断气的爱马背上的双捶,大喝一声迎上! 纪韫璋提气腾空,手中的长枪带着凌冽破空而来。 长枪,铁锤,电光火石,“锵锵”相撞。 纪韫璋勾起唇角,“铁器,偷来的东西挺好的吧?” 图格里木没有见过纪韫璋,但就这一下,他就知道这人的枪法极好,可惜人瘦弱了些。 瘦点好,于他是好事。 图格里木的大祁话有些别扭,但大致还是能听懂。 “是挺好用的,我们还做了许多铁镣铐和铁笼,都是回馈给大祁的礼物。” 纪韫璋手中的长枪再度挥舞起来,“做少了,毕竟西晋十五万的俘虏,本将军怕不够用!” 他的话刚落音,两旁突然拔地而起无数的大祁士兵。 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冲向已经折损近半数的西晋士兵。 图格里木看着突然出现的无数大祁人,目次欲裂。 “你们早就埋伏在这里了!” 纪韫璋没有回应他,手中的枪法更快了! 图格里木的目光一沉,双手大力挑起长枪,突然他左手的铁锤脱手而出,铁锤的手柄处抽出三尺余长的铁链。 他抓着铁链将铁锤甩起来,三尺的距离范围,无人能近他的身! —— 木春坐在大帐之中,心中盘算着距离和时间。 一名西晋士兵撩开帘子进来,“大人,已经过了时间,但是没有人来。” 木春睁开了眼,再次看向沙盘,突然他的眼在沙盘某处看定。 “他们定是遭遇埋伏了!” 他这话一出,大帐里的两个将领坐不住了。 两人走出大帐就要去前线支援。 其中一人,眯着眼回头看向木春,“这一趟,还劳烦大人随我们走一趟。” 数千人的支援从雁回城倾巢而出。 半路上就听到远远的厮杀声,他们刚刚看到自己人惨烈的模样,雪地里突然出现数十条绳索将他们绊倒。 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惨叫声此起彼伏,似乎要和前面的厮杀声拼个高低! 然后,同前面一样,又是一阵箭雨。 只是此时西晋已经有了准备,立马两侧手持盾牌的士兵将所有人围挡住。 这一番的伤亡竟然只有几十人! 靳少毅果断放弃弓箭手,手中的令旗挥舞几下,两侧的雪地和林子里冲出无数的大祁士兵。 看似杂乱无章,但木春看懂了旗语。 “莲花阵!” “散开!别聚拢!” 可是能听懂大祁话的只是少数人。 两头大祁士兵乱中有序,逐渐收拢。 西晋兵被打得节节败退,似乎感觉大祁人数是他们的几倍! 怎么前后左右都是大祁兵! 靳少毅拍了下尹冈的肩,“尹将军看见那个头儿了吗,交给你了!” 说完,他将手中的令旗高举,“列阵!” 莲花阵,顾名思义。 阵型像莲花一般,多瓣,多层。 敌方被圈在层层叠叠的莲花花瓣中,只会觉得前后左右都是人,腹背受敌! 最后阵中的敌方难以逃脱,围攻而死! 木春随手抓住一旁一个西晋士兵,用蹩脚的西晋话说道,“快!昨日我教你们的,一字长蛇阵!” 那士兵急急得高声喊起来。 西晋人不懂阵法,大祁打仗讲就谋略阵法,大祁练兵除了本身的功夫以外,还常常练习各种阵法的组合和旗语。 所以西晋士兵的临时抱佛脚效果不是很好,看着损失愈发惨重,将领节节败退。 他靠近杀红眼的图格里木,“将主!再耗下去,我们所有人都要死!” 图格里木咬着牙,将纪韫璋击退了好几步。 纪韫璋已经气喘吁吁,身上不慎也挨了两锤。 他看了纪韫璋一眼,“今天先干过伱,下次一定杀了你!” “撤!” 仅存的几百人,迅速从战中撤离。 一声声尖锐的哨声,竟然所有的马都随着西晋兵逃跑的方向跑去。 大祁的骑兵将士纷纷被马儿掀翻在地! 突然其来的变故,让纪韫璋和靳少毅都皱起了眉头。 两人面面相觑,怎么他们的马也都跑了! 纪韫璋沉声道,“他们有马,我们追不上了,先回营。” 裴澜在大营中一直等着他们的好消息。 好消息是传回来了,大获全胜。 但是他们的脸上似乎没有多少笑容。 “怎么回事?” 靳少毅将头盔摘了,“他们最后只剩几百个人了,最后逃走的时候,几声哨声,我们的马都跟着他们跑了!” 马跑了? 裴澜从未听过这样的事。 “这些马都是哪里的?” 尹冈道,“我们大祁自己马场的马全部供给了西北军,我们大营的马都是这些年从西晋买来的。” 裴澜皱眉,“有多少?” 尹冈沉吟了两番,“整个大营都是。” 第161章 燃眉之急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西南营的马棚在大营的西侧,数个简易的大棚,四周围上干草以挡风雪。 所有的马儿拴在栏杆上,一排排体态矫健的马儿正吃吃草喝水。 靳少毅,“这些都是西晋过来的马。” 最边上还有几匹体态娇小的马儿,“那几匹马是我们从燕京骑过来的,只有这几匹马昨天没有被唤走。” 一共有五个棚,总共有三千多匹马,全部都是西晋进来的马。 西晋马的优点,更加的矫健灵活,骑兵战的优势更加的大。 大祁马,体型小,耐力好,更适合长线战场。 在这样的开阔平坦的地形上,自然就是西晋的马更为有优势。 但是西晋的马,一个哨声就能全跑了,这就是最严重的问题。 若是大型的战场,或者西晋处于劣势时,一个哨声就能扭转局面,就能让大祁伤亡惨重。 像这样隐秘的招数,若非西晋兵的失误,他们永远不会发现! 裴澜摸了下最近的马儿油光水滑的皮毛,“当务之急,马的问题要解决。” 尹冈的脸色也不好,“现在哪里还能有这么多马送来前线。” 靳少毅,“我舅父家有两个马场,我现在去写信。” 裴澜摇头,“来不及的,投入军营的马首先要经过朝廷马政筛选,还要勘受马场……” 靳少毅此时都忍不住骂到,“马政那帮狗东西,吃拿卡要!我这马就是我舅父给我的,多好的马,非要花那银子送给西晋!” 裴澜不说话了,朝廷腐败早已不是一日两日了。 纪韫璋看着马棚里的马,“现买来不及,就算能买到,磨合也是一个问题。” 他扫视了一圈马棚里的马,“只有一个法子,下药,全部弄成聋子,马听不见哨令,全靠自己的操纵和驾驭。” 靳少毅叹了口气,颇为怜惜得摸了摸离他最近的一匹马儿。 “解燃眉之急,只能这样了,多好的马,真是可惜。” 尹冈抿唇,片刻后低声道,“马政近半数都是陈相的人。” 听到这话,纪韫璋侧头看向他,“那你知道陈相是谁的人吗?” 尹冈看向纪韫璋,“为君之臣,自然是陛下的臣子。” 纪韫璋勾起唇角轻呵了一声,“晟王妃并非邵家女,而是陈相的私生女。” 靳少毅眼睛瞪大了,这是什么京中秘闻! 裴澜也吞了下口水,所以陈相做了个好买卖,一个私生女换个晟王,若是晟王日后胜了,他赌对了,没赢,他也只损失一个私生女而已。 纪韫璋摆摆手,“让军医配药,明日起,所有的骑兵要开始操练马术。” 西南大营的西侧,紧邻着马棚就是一大片空地。 空地上的积雪都已经被大祁训练的士兵踩踏得得严严实实,站在上面人都会打滑。 —— 西晋大营,那个吹错口哨的士兵已经被打死了。 战马就是西晋在大祁布下的第一步棋。 所有的运往大祁的战马都是经过训练的马,不论在什么地方,只要听到西晋独有的鹰骨笛哨声都会回来。 刺探情报的士兵进来了,“将主,大祁没有杀马,这些日子一直在训练马术。” 图格里木闻言抚掌大笑,“也不过如此,以为训练几天,马儿就会听话了?” 木春却皱起眉,不容乐观,“战马跟着敌方跑了,不可能还没有警觉。” 图格里木唇角勾起,“汗主说,您是最聪明的大祁人,最聪明的已经在这里了,剩下的又能聪明到什么地方?” 木春再次问了那小兵,“你可没有看错?” 刺探情报的士兵点点头,“属下绝对没有弄错。” 图格里木站了起来,“木大人,若是这事你遇上了,伱会怎么做?” 木春抬头看他,“那自然是将所有的马都杀了。” 老马识途,马不仅认路,也认主。 一般战场的用马,都是朝廷自己养的马。 但是大祁的朝廷已经多年马政入不敷出,豢养不出好马,这才将马场经营转向民间。 只是马政那群人不换,还是照样吃拿卡要,更加的腐败奢靡。 这才让西晋钻了大空子,既能收钱,又能将训练过的马送往大祁,大祁最终会投放进战场。 只要战场上都是西晋的马,西晋就能在关键时候,最快速取得胜利! 但是现在明显已经发觉了马的问题,为什么还在用西晋的马? 难道他们真的没有发现? 图格里木拍了下木春的肩膀,“木大人,大祁有个词,谨小慎微,但是我觉得用另外一个词更为合适。” “胆小如鼠。” 说着他抿了下唇,“现在木大人考虑的应该是把下沙攻下来。” “上次去攻下沙,除去遭遇的埋伏,在下沙城门至少损失五六百人!” “先生还要制定一条详尽的计划才行。” “损失这么多人?”木春从沙盘中抬起头来。 图格里木走到沙盘前,“下沙的城门材质不同,城墙平整,难以攀爬。” “还有。” “本将不希望上次遭遇埋伏之事再次上演。” 木春没有看他,只是慢慢将双手背负在身后,“图大人年轻,还未经历多少战场。” “战场局势变化之快,莫说是我,就是孙膑在世,也无法保证一定不会遭遇埋伏,一定会打胜仗。” 图格里木有些不满,“既然这样,那要你有什么用。” 他傲气得哼了两哼,“没有你,我也拿下了雁回。” 木春,“既然将军这般勇猛,下沙就还请将军自己打吧。” 这话像是戳到了图格里木的痛处,他的脸色一变。 “木春,你是大祁人,我没有像汗主那样对你放心,若非你是汗主亲自交代的客人,今日你就没有命走出这个大营。” 木春面色不改,“图大人,我是不是大祁人,都改不了一个事实,没有我,西晋不可能走到现在。” 图格里木皮笑肉不笑,“是吗,西晋今非昔比,大祁也日薄西山,木大人还以为自己是一盘子菜了吗?” 木春不恼,只是往旁边的凳子一坐,“木某,恭候图大人的好消息!” 第162章 家书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天色已经晚了,入夜后更加寒冷,天上又开始飘洒漫天飞雪。 除了营地的火把,门口的哨兵,也就只有议事大帐的灯还亮着。 裴澜已经围着沙盘看了快两个时辰了。 纪韫璋进来的时候,她还在沉迷着沙盘。 大帐里的炭火早就熄了,她一边搓着双手,一边围着沙盘转悠着。 时而皱眉,时而舒展。 纪韫璋从怀里拿出一份泥黄色的信封。 裴澜正皱着眉看沙盘,突然一封未拆的信递到了她的眼前。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得抬起头来。 在油灯下,纪韫璋面容若隐若现,看不真切。 纪韫璋,“娘寄来的。” 裴澜再度垂眸,信封上写着兰儿,这是给她的家书。 她的心底有些触动。 那日,她进宫请旨存了一个人上边关的心思,她若不能把西晋赶回去,她这一生都无法面对他们。 她将一辈子都在愧疚中度过余生。 所以,她只给纪韫璋留了一封信,便匆匆离了京。 裴澜清了下嗓子,“你怎么不看?” 纪韫璋就着最近的一张凳子坐了下来,“我有,已经看完了,这是你的。” 他不能说,他的就三个字。 好,勿念。 裴澜将有些微凉的双手捧在嘴边哈了一口气,搓了搓,有了些暖意,才接过信封拆开。 里面不仅写了满满好几页,甚至还画了两个孩子的小像。 她的指尖忍不住摸了摸画得传神的孩子,看得心满意足后才将小像递给纪韫璋。 “母亲说,这是宽哥儿画的。” 纪韫璋接过小像,嘴角微微有些抽搐,幸好灯火不够亮堂,她没有看见。 若是他娘在这跟前,他很想对他娘说。 没话不用找话,三个字就别浪费一张纸了。 裴澜看得看仔细,这里面不止有娘的信,还有宽哥儿的信,都在一起。 厚厚的一叠信纸,都是殷切关心。 “娘说,现在祺安和岁安,还有宽哥儿都陪着她,她很好,让我们不用担心。” 她将信细细展开,又多看了一遍。 “娘说还给我们带了些厚实的衣衫。走驿站会慢一些,估摸着还有几日就能到了吧。” 看完信后,裴澜的眼角泛着隐隐的泪花。 “祺儿已经能自己站起来了,安儿也终于学会爬了。” “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他们,他们应当已经不认识我了……” 说到最后一句时,她的声音忍不住哽咽。 两个孩子还在襁褓时,她就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掳走,和两个孩子分隔两端。 好不容易回了京,孩子都已经会坐了。 初见她的时候,两个孩子都不要她,不让她抱,也不让她碰。 好不容易熟悉了一些,现在又到了边关。 纪韫璋垂着眼眸,看向小像,“很快了,很快我们就能回去了,余生还很长,这世间安定了,就能陪着他们慢慢长大了。” “你说得对!”她抬起头来,眨了下眼,仔细将信叠好重新塞进信封里。 “所以我们得快些!” 裴澜站了起来,指着沙盘道,“今日下午议事后,我一直在思索,能不能另辟蹊径。” “我们要拿回雁回,都忽略了一个地方。” “西沿。” “雁回在西沿和下沙的中间,但是现在西晋的重点全部放在了下沙,他们的目的,是下沙,成州,打通粮道,给前面的西晋大部分供给和增援。” 纪韫璋看着沙盘那角落上的小城,“伱是说,我们直接从西沿这边走?” 裴澜摇摇头,“绕路太远,我们要和西沿夹击!” 纪韫璋慢慢站直腰背,“西沿在边角上,且有一道天然屏障,西沿山,所以西沿的兵力并不强盛。” “以城墙守一方安宁还行,若是行军打仗,恐怕难以出手。” 裴澜皱起了眉头。 纪韫璋,“我们的目的不仅仅只是拿回雁回,我们要把西晋人从大祁赶走。” “不能只为拿城池而打。” 纪韫璋看着她的样子,低声询问道,“你说,只有你最了解他。” “那你设身处地得想一想,若是你是西晋的军师,你会怎么做?” “或者说,以他的谋略,他会怎么做?” 纪韫璋一直忌于在她的面前提起木春。 他不知道她该去怎么面对。 但当他看到她留下的那十二字时,他就知道了她的抉择。 现在他淡然得提起他,似乎两人之间的那一点隔阂瞬间消散殆尽。 —— 西晋大营。 万烈的右肩包着厚厚的纱布,他撩开帐帘进来,恰好图格里木黑着脸离开。 木春神色如常地看看他,“手怎么样了?” 万烈活动了下右肩,“已经换了几天的药了,好多了。” 他是遇袭那日,为了护着不会功夫的先生,生生受了两刀,正中他的肩胛和肩背。 他回头看了眼因为图格里木的怒火而飘动的门帘。 “先生,这群西晋人不识好歹,您要报仇不一定给西晋人卖命。” “燕京的晟王不是……” 木春慢慢坐了下来,眼底无波,“再换一个人卖命吗?” “所有的孟家人都该死。” “天命所归?呵,我就毁了他们的天命。” 万烈垂下眼睑,“那、那姑娘呢……” 木春想到奉青时,兰儿倔强又愤恨的小脸。 “她什么都不知道,她长于谢家,如今又是纪家妇,我们的立场早已不同。” “改朝换代就好了,到时候我再同她说,她、她会理解我的……” 万烈没有回应。 那日在从奉青到雁回,一路上,姑娘看了太多的民间疾苦,因为战争而家破人亡。 姑娘是先生亲自教出来的,还没有经历过伤痛,所以过于正直。 大义与小义,在姑娘心中界限分明。 可先生是经过痛苦与磨难走出来的,那是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 姑娘无法理解,是因为她没有经历过。 木春叹了口气,“现在兰儿就在同昌的西南大营。” “兰儿聪慧,可惜是女儿身,如果她是男儿,我如何不会告诉她所有。” 万烈抿了抿唇,他隐隐觉得,先生一定会失望。 第163章 瓮中捉鳖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夜色沉沉,一人一骑悄然出了城。 第二日,下沙的城头上没有了巡逻的影子,就连哨岗都没了人。 图格里木听到探子报来消息,兴奋得直拍掌。 副将却微微皱着眉,“将主这是大祁人的陷阱。” 在谋略上,西晋人比不上大祁,但也不代表他们会乖乖上当。 图格里木侧目瞥了一眼副将,“西达,难道你玛汗小时候没告诉过你吗,遇到水坑可以饶过去,而不是回去。” 西达沉吟了片刻,“属下觉得此事应当同木大人商议……” 图格里木的脸迅速黑沉了下来,“上次的教训吃得还不够多吗。” “木大人?哼,我看他只是一个徒有虚名的骗子而已。” “迟早我会在汗主面前揭穿他的真面目!” 西达只能默默叹了一口气。 临近年关,同昌府的家家户户都挂了红。 尽管这样在战线上,还是有百姓放烟花,吃年菜,热闹欢庆的声音,就是十里之外都能隐隐约约听到。 西晋的察子匍匐在小山丘后,看了小半个时辰后,猫着跑进了附近的林地里。 和另一个察子汇合后,两人直奔雁回城。 这一切都落在大祁察子的眼中。 议事大帐中,裴澜正在看棋谱,纪韫璋正在闭目养神,靳少毅按耐不住得走来走去。 “裴弟,你这空城计未免太低级了点,西晋有那么傻吗?!” 裴澜抬起眼来,“谁说这是空城计。” “我这是诱狼计。” “城门紧闭,只是没人放哨,这表象只是吸引注意。” “西晋这支队伍的主要目的是粮道,我们得给他们造个粮道。” 靳少毅皱着眉,听了半晌,他还是不明白。 纪韫璋张开了眼,缓声道,“别解释了,他傻,已经议事两天了,狗都明白了,他还不懂。” 靳少毅,“……” 汤啸步履匆匆得掀开门帘进来,将怀里的令牌递给纪韫璋,“将军,所有的粮已经准备好了。” 尹冈眯起了眼,“伱动军粮?” 纪韫璋瞥了他一眼,“尹将军是觉得我有几个脑袋可以砍?” 裴澜轻咳一声,“这都是纪将军的私粮……” 尹冈,“……” 那日,裴澜只说需要足够多的诱惑,三军都够吃的粮,纪韫璋只说了一句,交给他。 这才几日,三军的粮就已经备齐了。 还是私粮?! 这还真应了那句,跟着大人有饭吃…… 裴澜朝几人招招手,“他们的目的是粮道,难道我们的目的就不能是粮道了?” “这是在大祁的国土上,他们想打‘粮道’,我们就护‘粮道’。” “只要他们到下沙,他们就能发现‘大祁粮道’。” “西晋人要猎捕” 说着她看了看围着沙盘的几人,“一定要将他们往这儿引。” 这是一片下沙与同昌交界处,一片山林。 大祁最为擅长的山地战地形。 这时,靳少毅才恍然道,“瓮中捉鳖啊。” 大帐中所有的将士都忍不住朝他扔了一个白眼。 裴澜抿唇,“这一计,我要让他们折损近半!” —— 年关这一天,寂静无声的下沙,西侧门悄然打开城门,一辆辆装载得满满当当的板车被推出下沙。 西晋的两个察子面面相觑,下沙安静了这么多,现在终于有动静了。 只是这一车车的是什么。 莫约上百辆车推出城,其中一辆车的轮子陷进了一个坑里,推车的士兵几次没有推出来,他一使劲儿,竟然将车推翻了。 十来个麻袋掉了出来,其中一个袋子还破了,里面白花花的粮食散落了出来! 这竟然都是粮食! 还都是大米这样的精粮! 两人不多做停留马上回去禀报。 “都是精粮?!” 图格里木腾的站了起来。 西达却皱起眉,“如果下沙有这么多的粮,怎么城门没有人守?” 西晋察子道,“不是没有人,是全部隐蔽了。” “今天属下在西侧的高地上,看到了巡查的人,巡查非常密集,每半个时辰就会换一班岗。” “城中似乎没有百姓,今天是大祁的年关,一年中最为重要的节庆。” “同昌早就开始庆贺了,下沙至今没有动静。” 图格里木背负着双手往沙盘走了两步,“你查探了这么久,你说说,他们到底是什么意图。” 那察子皱眉思索了一番,“属下可以确定的是,城中没有百姓了,城中有许多粮。” “属下曾听过大祁的一个故事,空城计,伪装成没有人的空城来引诱敌人。” “大祁应该也是这个计划,只是我们没有上当。” 图格里木点点头,“那这粮食呢,他们准备运往何处。” 那察子继续道,“属下觉得城中必然粮不少,下沙紧邻赤度,距离羊蝎和奉青距离近似,从个地图上看,几乎是边关储粮好地方。” “我们的目标是下沙和成州,打通我们的粮道,或许,下沙其实就是大祁的粮道呢。” 说着他上前两步,指着沙盘道,“他们是从西侧出来,走的这个方向,这边可是同昌的方向。” 图格里木点了点头,沉吟了半刻后,“先不急,明日再探!” 察子,“是。” 第二日,天不亮察子就已经到了隐蔽之处。 不消一会儿,西侧城门再度打开,还是粮车! 今日的粮车比昨日还要多,大祁的兵头的表情也似乎更加急切。 这、这是要转运? 察子一时拿不准,悄声回了大营。 察子,“将主,属下拿不准他们是要转运还是给别处补给。” “但是属下觉得,这么多粮,咱们不抢白不抢!” 西达总觉得心底有丝异样,“将主,还是同木大人商议……” 图格里木,一把抽出腰间长刀。 一阵刀光剑影,西达侧耳的辫子就已经落地了。 他慢慢收回长刀,“我不想再听到那个大祁人的名字。” 西达的背后侵出了一层冷汗,图格里木的刀再偏一点点,他的头就掉了。 图格里木手挥了挥,“去把骑兵营的阿克大人和苏木大人叫来。” 察子,“是。” 第164章 大获全胜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至观二年,元月初。 西南大军与西晋军于下沙九峰林交战,酣战二十余日,最终歼灭西晋军两万余人。 副将靳少毅一剑刺穿西晋主将图格里木的心口。 大祁西南军,大获全胜! 这是西晋入侵以来,最为振奋人心的消息。 西南大营彻夜庆贺,载歌载舞。 伙房准备了好酒与好肉。 几十个士兵勾肩搭背在火堆边围了一个圈,欢笑声几乎冲破天际。 纪韫璋微微侧头,就看到,橘红色的火光映在裴澜的脸上。 她挂着暖暖的浅笑,眼底似乎因为烈酒,而带着些水雾。 若说燕京的她像一坛清香的果酒。 那边关的她就像一坛女儿红,不烈,却后劲十足。 裴澜到同昌那日,拦着她的那个小兵,现在已经晋升了虞侯,手下有着五百人的士兵管辖。 他已经喝得醉醺醺了,提着一个酒壶摇摇晃晃得走到裴澜的跟前。 “裴大人!我、我、我……敬佩您!!” “我要、要我要、跟、跟您,道、道歉!!” 裴澜今日也喝了一点酒,还没有醉,但是脸上两团绯红更是衬得她唇红齿白。 “我、我私下说、说您、娘们唧唧的!我老梁嘴贱!” 不知是不是裴澜也醉了,她竟也咧着唇笑道,“你说得也没错……” 这一笑,又把老梁笑迷糊了,又看了两眼裴澜,再咽了下口水。 末了又补了一句,“不过,您确实好、好看……” 站在一旁的纪韫璋面无表情,却默默伸出脚,原本就醉醺醺站不稳的老梁一头就栽倒在地上。 彻底睡了过去。 纪韫璋将她手中的酒杯拿开,“别喝了。” “军中酒烈,不比家中的果酒。” 不知她是不是已经醉了,难得露出一副小女儿的姿态。 “好久没有这么畅快了,你就让我再喝一口吧。” “一口酒,一口肉,这才是边关最畅快的时刻。” 靳少毅半举着酒坛靠了过来。 “你们俩赶紧走,再不走,明日就要传纪将军和裴军师有龙阳之好,伱们不嫌丢人,我嫌丢人。” 纪韫璋,“……” —— 雁回城只剩一万人不到,主将被斩,群龙无首。 消息传到隆回时,莫勒直接杀了就近的一个副将。 还温热的血喷洒在他的脸上,眼底都是嗜血的红。 “都是废物!” “那个木春不是已经派去了吗?!” 来报的人战战兢兢道,“图大人一个月前中了埋伏,同木大人生了嫌隙。” “图大人议事都不让木大人参与,此次的作战计划是图大人定制的……” 莫勒咧着森白的牙,“我不是说过木春的愤怒与智谋足胜半个师,不论胜败与伤亡,一切听令于他吗?!” “怎么了,我的话都是耳旁风??” 来报的士兵将头深深得埋在地上,生怕汗主的怒火发泄在他的身上,生怕下一秒就身首异处。 “西达大人劝过了……图大人说、说木大人是骗子……” “你回去告诉西达,从今往后,他任将主,若是这粮道还是打不开,自己提头来见。” 来报的士兵忙不迭的点头,“是!”赶紧退出了大帐。 —— 燕京。 八百里急报传回了朝堂上。 孟玄翊难得面上有了笑容。 “靳少毅斩杀主将有功,该赏!” 靳少毅没有在朝上,但是其父卫国公在。 卫国公双手握着朝笏出列了。 “这并非犬子一人之功,没有将士的拼杀,就没有今日的捷报。” “靳家无需赏赐,陛下将赏赐抚恤给战亡将士的家人吧。” 孟玄翊会心得点点头,“国公大义,战亡将士要抚恤,有功之人也要奖赏。” “最近好消息多,前日秦将军也传来捷报,莫勒身边的得力大将斩杀了一个。” “收复三城,指日可待!” 百官纷纷朝贺,“恭贺陛下。” 下朝后。 陈相走在晟王的身后,只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尹冈已经月余没有来信了。” 晟王双手背负在身后,“看来他还是想做陛下的臣子。” 陈相没有回应。 原本他觉得太子和庆王相争,最后晟王会渔翁得利。 所以他舍个私生女儿不亏。 没想到庆王谋划这么多年,最后竟然蠢到逼宫。 现在看来,陛下这位置越坐越稳了。 西北军,程将军,秦将军都是纪侯的老部下。 西南军,靳少毅是卫国公世子,尹冈是他的人,结果陛下将纪韫璋塞了进去。 现在就连尹冈都没有音信了。 西北军,西南军,禁卫军。 这一仗一打,反而让陛下军权集中。 待边关事完,朝中怕是要大洗牌了。 陈相默默叹了口气,他能稳坐钓鱼台这么多年,就是靠着多方谋划制衡。 他家已经没有适龄的女儿适合送进宫了。 文远伯府徐家的那个次女,倒是个天仙般的人儿。 听说求亲的门槛都踩破了,都没有听说徐夫人松口。 想到这儿,陈相呵了一口气,他如何不知徐家的心思,这是给陛下准备的。 陈相看了眼走在前面的晟王背影后,这棵歪脖子树恐怕不中用了。 陛下这边他再不布置,恐怕朝堂日后就没有他的位置了。 陈相,抬头就看到了前面的人,他急急上前几步,越过晟王,追上了已经快走到宫门口的文远伯。 晟王看到陈相的背影,脚步一顿。 他的面色不变,但是手中的佛珠握紧,玉石甚至还发出了难听的摩擦声。 —— 议事大帐中,所有人都在眉头紧皱。 全然已经没有了昨夜的欢喜。 大祁的察子不曾间断过,对雁回的监察。 西晋战败的前两日开始,城门口便吊着几十个百姓,每天准时准点更换。 彻底灭杀了西南军乘胜杀进雁回的念头。 靳少毅是个粗人,却从不说粗话,这次都忍不住粗言暴怒。 “他娘的!有种跟老子真刀真枪的干,拿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当挡箭牌算怎么回事!” 裴澜的脸色不太好。 她知道这是木春的计策,他就是在赌西南军的人心。 攻人先攻心,这是他常说的。 现在他拿百姓的性命来攻心。 裴澜身侧的手有些颤抖。 求月票,求票票,各位小仙女动动手指(*^▽^*) 第165章 人心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大祁的哨点上,今日多了一个人。 裴澜趴在隐蔽点,隔得远远得就能看到雁回的城门门口,城墙自上往下,挂了几十个百姓。 中间竟然还有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儿。 城墙上数十个西晋士兵正在巡逻。 那几十个人在风中轻轻晃荡着,无力反抗,也无法反抗。 过了片刻,又是一群百姓被推推搡搡送上了城墙头。 裴澜身边的察子轻声解释道,“每日申时,这些百姓就会被拉上去,再换一批新的人。” “我探查了这多日,送上来的都是十岁以上,四十以下的男丁。” “这西晋的军师真是险恶,每日都是活人,任谁看了都揪心,这还如何攻城?!” 到了时间,这几十个百姓被拉了上去,再又重新换了几十个下来。 一时之间,城墙上的叫骂声不绝于耳。 这么远,就连她都能听见。 “纪大将军,您快显灵吧,将这些恶魔都收了吧!” “你们这群西晋蛮子,不得好死!!” “我大祁的将士迟早会将你们全部杀光!” “有种你们现在就杀了我!!” 大祁察子抹了一把眼角的泪,咬着牙恨恨道,“天杀的西晋……” “裴先生您一定要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裴澜不忍再看,她翻过身躺在土丘上。 眼底一片绯红。 您说您饱读诗书,不为君,不为臣,只是为了利于天下之民。 这就是您说的利于民吗? 这就是您说的,圣贤书之途吗? …… 裴澜回到大营的时候,眼睛鼻头都是红的。 一个人钻进议事大帐再也没有出来过了,就连伙房的蔡师傅叫她吃饭都没有回应。 纪韫璋进来寻她的时候,她还在伏案看书。 地上,桌上,还有凌乱的书架上。 全部都是她翻阅过的书。 裴澜将最后一本放下,脸上是苍白的颓色。 “为什么没有一本书说该如何反制?” 纪韫璋将地上的书一一拾起。 “行军打仗,瞬息万变,从来没有一本兵书能告诉我们迎接所有的战局。” 裴澜有些痛苦,“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谁知道接下去又会是什么招数。” 纪韫璋在她身边坐下,“兰儿,伱被焦急蒙蔽了双眼。” “以你的聪慧,你不会想不到木春此举的目的是什么。” 她看着纪韫璋平静的脸,慢慢冷静了下来。 西晋本就人稀,此次十万大军在隆回,雁回的少部分只有三万余人,目的只为打通粮道,为后继供给便捷。 上一战,主将战亡,绞杀两万余人。 雁回城的西晋兵力现下必定是不足。 每日定时定点的吊挂几十人,目的不是要百姓的命,也不是为了刺激大祁士兵。 “用百姓铸成一道屏障,是为了拖延时间。” “大祁不攻城,他们才有足够的时间重新筹集兵力。” 纪韫璋看着她的侧脸,轻声道,“木春用的人不多,几十个,他就是赌西南军的人心。” “我们打了失的是民心,不打,失的是军心。”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如何才能军民一心。” “唯有一致,才能破敌。” —— 雁回城。 西达皱着眉看着城墙上被换下来的人。 “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这不过几十条命而已,西南军若是打过来,不出两日就能拿下雁回。” 木春双手背负在身后,“还没有到必须攻城的时候,大祁是不会这样做的。” “明日有多少人到?” 副将道,“只有六千人。” 木春皱眉,“只有这么点儿?” 副将摇头,“西晋现在难以再征集到人员。” 西晋本就是游牧族,民众居无定所。 而西晋人又有极强的家族意识,一般不会脱离家族。 一旦参与打仗,恐怕此生都无法再见! 所以征兵难度越来越难。 木春回头看了眼雁回空无一人的街道,“城里有多少青壮年?” 副将看了一眼木春,“要征大祁人?” “恐怕不会听话吧……” 他有顾虑,打仗是拼生死的时候,大祁人怎么会愿意替西晋人上场拼生死呢? 木春道,“是人都有软肋,囚住妻儿老小,不怕不会听话。” 听了他的话,副将都打了个寒战。 这样的人太可怕,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副将,“城中人,青年壮年估摸着万余人。” 城墙头上又放了几十人下去,顿时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木春抬头看了眼城墙头上,被带下来几乎没了半条命的人,“今日开始,抓丁。” 副将看着木春离去的背影,慢慢靠近西达。 “西达大人,木大人是大祁人,日后他的这些手段会不会对付在我们的身上。” 西达皱着眉,“汗主信任他,他就是西晋的国师大人。” “生长的母国都能叛变的人,现在还能利用他的智谋,等汗主打下了大祁……” “这人是万万不能留下。” “他就是最大的祸患。” 木春回到营地的时候,万烈正在换药。 他救过万烈,万烈也将他带出了地狱,本就该两不相欠。 万烈却甘愿开始跟随,至今已整整七年。 木春从营帐的行军床下的包袱里,翻出一叠银票。 “万烈,你走吧。” 万烈愣愣得抬头,“先生……” 木春慢慢就近的凳子坐下,“或许庆王身死的那日起,我就注定失败了。” “现在的一切早已偏离了当初的计划。” “我痛恨孟家人,我以为他们的天道,会在孟家人的自相残杀中失去。” “无需一兵一卒,这天下就会大乱。” 说着他将银票卷了卷,塞进他的怀里,“这银票不多,但也够你娶妻生子了。” “寻个地方好好生活吧。” 万烈皱眉,“先生,你后悔了吗?” “后悔了我们一起走,以我的身手,带您完好地离开不成问题。” “后悔?”木春深吸了一口气。 “或许吧,我唯一后悔,就是当年不该回京。” 说着他自嘲得笑了下,“我现在不过只是一枚还有些用处的棋子,不论大祁还是西晋,日后都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你还年轻,我这路你已经不适合再跟着走下去了。” “你走吧。” 第166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春回大地,冰雪消融。 两军交战应是剑拔弩张之时。 此刻却静谧得就像没有人在一样。 纪韫璋端坐在马上,手中握着长枪,枪上的红缨随风而动。 尹冈坐下的马儿有些躁动,时不时喷出粗气。 西晋人最善骑兵,这回骑兵却在最后面。 前面全是步兵。 这些步兵的双手皆是劳作的厚茧,神情麻木。 这些就是西晋为了出兵人数,而在雁回抓的丁。 所有人的妻儿老小,全部被囚禁了起来。 十岁以上的男丁全部充军。 这些娃娃兵穿着宽大的铠甲,头盔也歪歪扭扭得戴在头上。 整个人还没有手中的武器高。 这是行军打仗吗? 这是西晋骑兵的肉盾而已! 大祁军中,不乏有雁回人。 若是仔细寻起来,定能在西晋肉盾步兵中寻到自己的亲人。 何时能想到亲人还能在这样的地方相见呢? 纪韫璋驱动着马儿朝前走了几步。 他举起了手中的长枪,“战前叫阵,在下西南军纪韫璋。” 西达纵着马出列,“纪?纪振明是你什么人?” 纪韫璋的握着长枪的右手在空中一转,长枪再落地的时候,整个枪头连带着那截红缨,全部没入了地里。 他缓缓吐出两个字,“家父。” 仅仅这两个字,就让西晋军阵中的步兵大祁人流露出了欣喜。 西达的唇角微勾起,“在下有幸同纪将军交战。” 说着他甩了甩右手,“纪将军确实神勇,几乎废了我的右手。” 他伸出左手,旁边的副将立刻递上一杆长枪。 “今日看看纪小将军的功夫,比之纪将军如何。” 纪韫璋将长枪拔了出来,带出泥土飞溅。 他微微偏头看了看枪头,“有些脏了,还望您不介意!” 最后一个刚落音,他双腿一夹马腹,马儿便向前奔跑起来。 西达的身子微微前倾,马儿便奔跑了起来,他左手执枪,似乎还能听到长枪划破风的声音。 西晋马的优势,此刻显示了出来。 矫健敏捷,速度要比大祁马要快得多! 纪韫璋的长枪眼看着要刺到西达的马,西达一拉缰绳,马儿急转避开。 西达回身就是一枪! 纪韫璋提枪抵挡。 “锵”的一声,将两人都震得后仰。 纪韫璋微微眯起了眼,这人的左手竟然不比他的右手差。 就只一招,尹冈就看出来了。 这两人都是用枪的高手。 西晋的这个主帅还有用鞭的影子,以前定是用鞭的高手,自被纪大将军伤了右手后,左手才改了长枪。 靳少毅在侧处,他看不清阵前较量。 他今天就一个任务,围困西晋骑兵! 裴澜出发前就对他说了一句,不战而屈人之兵。 纪韫璋腾空而起,双手执枪。 他已经看明白了,西达以力量取胜,怕是被他父亲的偃月刀差点废了右手,才特意练了左手的力量。 可他现在用的是枪,枪取巧。 以力量用枪,可就失了枪法的精髓! 西达左手握着枪尾,甩过来的时候,纪韫璋瞅准时机,直取他的门面! 西达大惊,连忙收枪回挡。 纪韫璋的枪尖,寒光森森,停在西达的眼前。 只差分毫。 他就要成瞎子了。 “阵前较量,点到为止。” 纪韫璋的唇角微微勾起,将长枪收了回来。 西达的脸色不太好。 在西晋军中,几乎无人能敌得过他。 他却两次败在纪家父子的面前。 回到阵列中,他看着大祁军,又看了看西晋骑兵前方的肉盾步兵。 沉声喊道,“步兵!列!” 随着令下,西晋阵列中的步兵手挽着手,齐步向前。 直到距离大祁阵列只有一尺的距离才停下。 这下,更能看清双方的表情了。 西晋的肉盾步军,眼底含着泪,唇角翕动着。 这不是对手,这都是兄弟姐妹。 大祁阵方,将领还未下令,他们还未动。 但是他们手中的武器纷纷攥紧。 他们此刻只恨自己没有生出一双翅膀,飞过自己的兄弟姐妹,直接杀到后面的骑兵里去! 只恨自己的双手能更长一些,越过自己的兄弟姐妹,直接斩杀了西晋的主帅将领! 西达看着两军的情景,终于畅快得呼出了一口气。 先看你们自相残杀,消耗够了,就到了西晋的精锐骑兵上场! 此刻他不得不佩服,这个木春确实有两把刷子。 这样阴损的招数都能想出来。 他确实也对大祁恨之入骨,不然汗主如何会这么信任他。 突然大祁阵营中有人唱起了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这两句一出,顿时就有人呜咽了起来。 他们都有共同的敌人,是西晋,现在却分站在两个阵营。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他们都是大祁的子民,理应一起出发,现在却分站两个阵营。 大祁阵列中,随着一起唱的人越来越多。 一时之间激愤的情绪在两军中渲染开来!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他们是最亲的兄弟姐妹,本该一起抵御外敌,现在却分站两个阵营。 西晋阵列中,一个汉子扔了手中的武器,“大不了一死!老子为什么要给西晋卖命!!” “对!大不了一死!老子在城墙上挂了三回,早就不怕死了!” “不怕!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扔武器的人越来越多。 西达怎么也没有想到一首歌竟然让所有人都抛却了生死! 战况急转直下,西晋步兵全部扔了武器,扔了头盔。 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像人潮一般涌向西晋骑兵。 西达紧紧得皱起眉来,他座下的马儿开始急躁起来。 本来人数相当的两方阵营,现在瞬间成了压倒性的局面。 时候到了! 靳少毅带着大祁的骑兵团将西晋骑兵团团围住! “西达,投降吧,放下武器,善待战俘。” 西达紧紧咬着牙关,看着已经逆转的局势,“别高兴太早……” 他右手大拇指食指捏成一个圆环,放进嘴里。 一声尖锐又长的哨声自他嘴里吹了出来。 声音太刺耳。 靳少毅忍不住伸出小手指钻了钻耳朵,“这么大声干什么,耳朵都快聋了!” 西达满脸不可置信,明明上回马儿都跟着跑了,怎么现在没有丝毫的反应。 大祁的骑兵团明明都是西晋马! 靳少毅轻呵了一声,“行了,别玩花招了,投降吧!” 出自《诗经》国风《秦风·无衣》,这是一首激昂慷慨、同仇敌忾的战歌,表现了秦国军民团结互助、共御外侮的高昂士气和乐观精神。 第167章 木春1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纪韫璋提着长枪走进西晋营帐的时,一个身着白色长衫的背影正盘腿坐在地毯上。 他的脊背挺得笔直,身前还有一盆烧得火热的炭火,橘红的火苗窜得高高的,将昏暗的营帐都照成了暖色。 他的身边散落着许多的画。 都是山水画,画风成熟,笔工却又生涩。 山水画中,无一例外,都有一个人。 看不清脸,却能从张张画作中,看出做画人的心血和爱慕。 他动作缓慢,正将一张张将画扔进火盆中。 木春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没有回头,只是继续慢条斯理地将画扔进火盆。 门帘掀开带进来的风吹起灰烬,争先恐后得飞向上空。 没了风的鼓动后,又慢慢旋转落下。 “等会儿吧,等我把这些画烧完。” 木春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纪韫璋没有说话,只是手中的长枪缓缓提起,锋利的枪尖抵着他的后颈。 他的面色没有什么变化,似乎看着这个让他恨之入骨的人,他以平淡视之。 可他的手紧紧的攥着枪杆,指尖泛白,手背青筋爆起,手上的动作已经出卖了他的情绪。 只要他的手再往前寸许,这个挑起两国纷争,让天下生灵涂炭的男人就会死在他的枪下。 “孩子,我知道你想杀了我。” “这些画,我怕会让她伤心,让我烧干净吧。” 纪韫璋自然知道木春说的她是谁。 “她是我带大的,九岁之前,她一天也没有离开过我的身边,我们走过山山水水,这不仅是我的回忆,也是她的回忆。” “我已经是罪大恶极之人,她这一生中没能有个好父亲,仅剩的最后一点念想,我不想再破坏了。” 纪韫璋没有应他的话,只是将手中的长枪后退了寸许。 木春拿起一张画,画中满池的荷,九曲长廊下,一抹身影娉婷袅袅。 不知道他是否回忆了往昔,竟还低低的轻笑出声。 “我记得这是在临安,这是一处私人的园林,我用了两张画才换了一日游园。” “兰儿还只有五岁,小小的一个,看见莲子就馋了,摘不到就哭鼻子。” “我便舍下没有画完的画作,去给她摘莲蓬,一个还不行,非要三个。” “我一头就栽进了荷池里,我满身泥泞地给她们娘俩摘了莲蓬和荷花。” “为此我得了风寒,在临安停留了整整两个月。” “后来兰儿再大些了,回忆起这事来,非说是我给她娘采莲花才跌下去的,将自己撇了个干干净净。” 说着这里,木春又低低的笑了起来。 “孩子,她性子隐忍,心中便是再有伤痛,也不愿说出来。” “我知晓她在舅舅家受了委屈,我没有别的东西,受伤前,那点画作好歹还受人追捧,一张能值个千金。” “所有的画都在她舅舅家中,想着她舅母能看在这些画作上对他们姐弟宽宥些。” 他的声音絮絮叨叨。 营帐外的裴澜定定得立在门口。 里面的人。 在他不是木春的时候,那是她心底的怀念。 他没有死,他还活着。 可他又已经死了。 她想问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为什么不早些出现! 为什么…… “为什么?” 纪韫璋的声音低低的。 他知道这是她心中最大的谜团,她最为敬重的父亲到底是真的另有隐情,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为什么?”木春这回动了,他回头看了眼还手执着长枪指着他的纪韫璋。 他慢慢回过身屈腿坐在地上,似乎看不见近在眼前的长枪,将手中画放在火盆的上方。 瞬间火苗卷噬了画作,化成灰烬。 “因为这张脸,我没有活路。” 说着,他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失去眼珠的眼眶黑洞洞的似乎能将人吸进去。 纵横交错的旧伤,犹如地狱恶鬼一般可怖!只消一眼,就能让人退避三舍。 若是懂器刃便知道,这是并不锋利的器物所伤,发簪之列等器物。 “这张脸的祸,长公主孟运英无视我已娶妻生子的事实,三番五次的侵扰,甚至派杀手至我家中。” “我只做了三年官,我们夫妻便带着只有一岁的兰儿辞官远走。” “我们风餐露宿,生活困顿,我也不敢带着妻女回京冒险。” “一直到兰儿九岁,有了宽儿我们才回京。” 他将手中的面具扔在地上,冷笑了两声。 “我以为时过境迁,可孟运英这么多年,还是不放过我们。” “她约我们上相国寺扯谈,此后便过放过我们。” “我还带着还怀着身子的兰儿娘去了相国寺。” “可笑,我竟然信了孟运英这个蛇蝎心肠女人的话,这不过是陷阱而已,她还是想杀了青萍,我察觉不对,带着妻子驾车逃离。” “大路上早有人堵着,我们走了那条小路,我把青萍藏在了山神庙中,我独自一人驾车离开。” 说到这儿,他一顿,“小路上也有人。” “没有生路,只有死路。” “我知道,我若活着,孟运英永远不会放过青萍和兰儿,还有未出生的宽儿。” “所以我自己跳了下去,只有我一死才能换来她们娘仨的活路。” 纪韫璋抿着唇,手松了两分。 木春侧着头,望着橘红色跳跃的火光,一张一张的将画扔进火盆中。 “可惜我没死,不仅没死,还落到了孟运英的手中。” “我在公主府饱受折磨,那时候荣平元就已经死了。” “公主府三年,我尝过了所有的酷刑,怕是天牢都没有公主府的刑具多。” 说着这里,他头回看向纪韫璋,“在此期间,太子,当今陛下在公主府见到了我,你知道陛下是何反应?” 他仰头笑了三声,“他没有反应,他走了。” “不知是不是太子告诉了先圣,先圣派人告诫孟运英,莫将此事捅出去了。” “他们都见死不救。” “他们是高高在上的天家贵胄,我们都是命如蝼蚁的贱民。” “我是多想死去,公主府的大夫随时候着,我死不了,我必须清醒地痛苦着。” “孟运英说,这是反抗天家公主的代价。” “我若死了,她们娘仨也就没命了。” “你说,这样的天家,我为什么不反?” 纪韫璋的手慢慢垂了下来,“伱……” 木春没有看他,继续将画作扔进火盆中,“公主府一场大火,我逃了出来,孟运英以为我死在那场火里了。” “兰儿一直以为我没有去找她娘亲,我逃脱的当夜就去了。” “青萍是在我怀里断气的,她是中毒而亡,孟运英一直没有放过她,她身边的婆子是公主府的人。” 说着他慢慢垂下了头,声音颤抖着。 “我如何不恨,我能如何不恨啊……” 第168章 木春2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裴澜双手捂着嘴早已泪流满面。 里面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的传来。 “先圣,庆王,孟运英,一路货色而已。” “我挑起庆王朝堂党争,就是狗咬狗,可惜我的计划失败了,庆王竟然逼宫死了。” “本就岌岌可危的朝廷,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坍塌。” “庆王还是太蠢了,明明他已经给先圣下毒,病入膏肓,只需再等待数日,杀了太子,他就能一手遮天。” “可他竟然去逼宫了。” 说着,木春顿了一下,“你就是在那场宫变中,出了头。” “现在你可知道了,你忠于的是什么样的人了吗?” 纪韫璋沉声道,“陛下不是先圣。” 木春摇了摇头,“先圣有手段,陛下连手段都没有,一个太子尚且坐得摇摇晃晃,何况一个帝王之位。” 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 “其实那时我就已经败了,只是我心有不甘。” “为何这样的天家,这样的朝堂,为何还要这样苟活着。” “所以我往西走,我要助西晋一臂之力。” “西晋其实也不过是另一段朽木而已。” “不破不立,浴火重生,干脆全部打碎重来吧。” 说着他看向纪韫璋,“孩子,时局催生,现在伱面前有两条路可以走。” 纪韫璋抿紧了唇,微微皱着眉。 木春轻笑了一声,看了看手里的三张画,手里的三张画都扔了进去。 瞬间火盆里的火苗窜起。 “你和你父亲很像,是这个污浊朝堂中,难得一股清流。” 纪韫璋微微垂下眼睑,没有说话。 “你父亲是个纯臣,满朝百官,贪官污吏千千万万,就是没有你父亲。” “你父亲戎马一生,到老了,这军权说剥就剥,外敌来了,又说给就给,如同儿戏一样可笑又可悲。” “先圣为人刻薄,锱铢必较,良言逆耳,所以秦相一贬再贬,圣祖留下的内阁,如今也只剩陈相一个墙头草而已。” “我外游历近十年,你见过人头税吗,生孩子就要交税,还分男女,女重男轻,你可知为何?县师爷说,男儿可做劳力,女儿可能会嫁到别处。” “堤坝已经千疮百孔,河工没有工钱,河道官的宅子修得一个比一个富丽堂皇。” “甚至还有一个,一字千金求我墨宝,四个字,源远流长。” 他唇角扯出讽刺一笑,“也不知他是不是想让他的银子源远流长些。” “庙堂之高,百官无不神往,庆王买官卖官,上行下效,早就养了一窝蛀虫,朝上还有几个实干的官员?” “当年我带着满腔志诚到燕京,先圣却让我看到一个什么叫糜费腐败的朝廷。” “先圣无法束之百官,也无法束之兄弟姊妹。” “我之苦,亦是日后百姓之苦。” “贪国必乱,乱国必弱,弱国必欺!” “陛下登基后推行的改制,可有成效?” “腐败之深,无药可救。” “这样的朝堂早就该反了!” 木春将最后一张画拾起。 这张画没有人,只是一张简单的运河行船图,没有署名,也没有落款。 旁边还书写着两行诗。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这张就赠与你吧。” 他将画递给纪韫璋,“现在还是大祁的天下,我是罪人,罪孽深重。” “画已经烧完了,现在可以动手了。” 火盆里的所有画已经燃烧殆尽,只剩点点星火,还有一盆的灰烬。 就像繁华背后的满目苍夷。 纪韫璋看着被进怀里的画,木春两个字是他自己给自己的希冀。 他抬头看向眼前的人,他已经闭上了眼,脸上还挂着轻松的笑容。 扔在地上的那个面具倒扣在地上,似乎那不堪的过往,终于要全部消散,随着他的离去而消散。 似乎这是他一直所求之事,今日终于得到了。 “慢!” 门帘一把就被掀开了。 裴澜站在门口,她伸手揪下脖子上贴的假喉结,拔掉头顶的发簪。 一头乌发披散下来,声音虽然还是沙哑的,但一眼就能认出了这是荣佩兰。 她沙哑着声音问道,“为何你不同我说?” 木春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到这里来。 他望着这个曾经他呵护在掌心的女儿,像是要深深将她的模样刻下来一般望着她。 “兰儿,阿爹曾经说若你身为男儿必有一番作为。” “阿爹这话错了,阿爹已经尝遍了男儿挣脱不得的苦楚。” “韫璋是个好孩子,他心思纯净,你嫁与他,阿爹放心。”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暖笑。 “兰儿,阿爹想你娘亲了,已经七年了,你娘亲说会等我,她已经等了这么久,你是知道她的,再等下去,她该生气了。” “阿爹没能呵护你长大,是阿爹过错。” “下辈子吧,下辈子咱们再做父女。” 荣佩兰的心中涌一股悲痛,什么东西似乎要走了,却又抓不住。 她急急得上前两步,“阿爹……” 木春却已经拔出一把短刀,狠狠的扎在自己的心口上。 “不!”荣佩兰的脚步陡然停住,她看着阿爹的胸前慢慢开出了一朵红色的花。 她慢慢走上前,颤抖着伸出手拉住他。 纪韫璋的瞳孔一震,只能堪堪托住他下滑的身体。 木春吸着气,紧紧捏着纪韫璋的手臂,像是在用尽最后的气力说话。 “孩子啊,我欠你的,下辈子再还吧……只是求求你了,莫负了我女儿……” “她只是生错了地方……” 他伸手紧紧牵住荣佩兰的手。 “兰儿……阿爹教了你许多……就是没有教你……生出锋芒,世道艰险,良善有度,万事己为先……” 荣佩兰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不行阿爹,明明你说了,你和娘亲上香回来会带我放风筝的。” “我等了这么久了,你不能再扔下我。” “还有宽哥儿,你还没有见过他!” 木春的手慢慢抬起,看着上空的虚无,似乎他看到了什么人一样。 双手作揖,唇角含笑。 “在下……荣平元,凤阳人士……敢问……敢问姑娘、芳名……” 一抹青色的侧影站在三生湖边,发髻上簪着一朵珠花,秋水潋眸,琼鼻朱唇。 她慢慢转过身,展颜一笑,如隆冬暖阳,融化了白雪。 ——“谢青萍。” 好了,反派挂了,求票票求月票>. 第169章 死了好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木春的尸体被拖出去的时候,纪韫璋死死得扣着荣佩兰的胳膊。 他颤抖着声音在她耳边低语,“兰儿,他只能是木春,不能是荣平元。” 光风霁月的明石先生,谁又能想到他就是木春呢。 荣佩兰死死得咬着下唇,眼中的泪无声得滑落。 为什么呀…… 阿爹没有做错什么,他都逃得那么远了。 阿娘也没有做错什么,从宽哥儿一岁起,她的身体越来越差,原来是中毒了。 这么多视若无睹的人,明明只要有一人伸出手拉他一把。 她的阿爹都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王法是什么,公道是什么。 不过是天家手中的枷锁而已,戴在众生身上的枷锁! 帐外传来百姓的欢呼声。 这一声声像是打在荣佩兰的心上一样。 善恶两分。 于百姓而言,木春是恶。 于荣平元而言,孟远英是恶,先圣是恶,陛下是恶。 那个早就没有希望的朝堂,日薄西山的大祁。 阿爹到底是希望它灭亡,还是浴火重生。 她不知,她也不想知了。 荣佩兰慢慢站了起来,她看到地上那副运河行船图。 边上的两行字是她最为熟悉的字体。 她嘶哑着声音,“阿爹是靠着什么支撑走了这么多年,我在奉青还伤了他的心。” “我竟然对他说了那么狠的话。” 纪韫璋张了张嘴,他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靳少毅见到木春的脸时,一时的惊诧。 那半张同荣家姐弟如出一辙的脸。 尹冈望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将木春的长发覆在他的脸上。 荣佩兰摇摇晃晃的走出营帐。 边关刺骨的风吹起她如墨的长发,任谁也看不清她的脸。 尹冈讶异得看着,营帐里居然走出了一个女人?! 她身上的衣衫,不是军师裴澜吗? 老梁甚至揉了揉眼睛,裴大人真的变成了女人…… 她像是看不见其他人讶异的目光,慢慢走到城墙边上。 城墙头上,群情激奋的百姓,将木春的尸体吊在了城墙上。 一时之间,所有的烂菜叶,污秽之物自城墙上往下,全部倾倒在木春的身上。 她嘶哑着声音问旁边的人,“他吊了这么多人在城墙上,死过人吗?” 旁边的人一愣,“没有。” 那人以为她是在为这恶人说话,立刻激愤起来,“西晋打进来,死了多少人……” “死了好。” “啊?”那人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她嘴里慢慢吐出三个字。 明明是最畅快的三个字,为什么在她的嘴里却有一股苦涩的味道。 荣佩兰的心底蔓延起无边苦涩。 她转身之际,自人群中飞起一个黑色的身影。 他直越上城墙,丝毫不在意污秽,一剑斩断木春身上的绳索,抱着木春的尸体落在城墙下的马背上。 “有西晋蛮子!!” 城墙上的士兵立刻架起弓箭。 一切发生得太快。 才吊挂上去的木春就被人救走了。 黑衣人面覆黑巾,他望过来的时候。 荣佩兰知道那双冰冷的眸子正在看她。 万烈带走了阿爹的尸首。 马蹄如飞,泥泞飞溅,箭羽如细密的雨一般,落在他的身后。 —— 燕京,皇城。 孟玄翊还在伏案批奏折,不仅边关的战事让他烦闷,还有朝中那群树大根深的世家及文官党群。 “陛下,边关捷报,雁回大胜!” 高公公呈上来边关捷报,同时还有一封密折。 只有孟玄翊才能看得懂的密折。 木春,荣平元。 上面短短的五个字,他眼瞳震了震,他捏着密折边缘的指尖微微一颤。 荣平元,一个他不敢触碰的名字。 他十三岁那年第一次见他,他第一回觉得,翩翩公子这个词就是为他而生。 那时他还不懂,他只瞧见姑姑福英公主无数次眼珠子黏荣平元的身上。 甚至为了招他为驸马,同父皇大吵大闹。 本朝有令,驸马不得入朝为官。 十三岁的他已经开始学习帝王之术,他知道父皇舍不得这样的人才为驸马。 后来荣平元入东宫讲学,姑姑便往东宫跑得更勤了。 甚至自己偷偷潜进了他小憩的隔间想要生米煮成熟饭。 那是他第一回瞧见荣夫子大发雷霆,甚至将他的姑姑贬得一文不值。 此后姑姑再也没有出现过东宫,而荣夫子也娶了户部司谢家的嫡女谢青萍。 郎才女貌,燕京盛传的一段佳话。 本以为这事就此了断,姑姑也该死心了。 可在年关夜,姑姑竟然派了杀手潜入荣府,想要杀了荣夫人。 荣夫子连夜敲了登闻鼓,状告福英公主谋杀朝廷命官。 姑姑被父皇禁足了,禁足了一年。 他在公主府看到了许许多多肖似荣夫子的男子。 几乎每一个都受尽折磨死去。 后来,荣夫子辞官了,他只做了三年的官,带着妻儿离开了燕京,一走就是八年。 再见到荣夫子的时候,他的身边跟着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和他非常像。 他想再请夫子入东宫,夫子拒了,他只待到麟儿降生后,孩子能走了就会带着妻儿再次踏上游历的路途。 可惜夫子没能等到那个孩子的降生,就出了事。 都是姑姑做的。 他以为是姑姑的因爱生恨,余恨未消。 他错了。 姑姑制造了荣夫子死亡的假象,她要囚禁独占荣夫子。 他在公主府瞧见了连死都成了奢望的荣夫子。 夫子向他求救了,他却胆怯了。 事后他告诉了父皇,父皇却只是告诫了姑姑一番。 他不解,父皇不是爱惜荣夫子之才吗? 父皇说,姑姑救过他一命,所以他要护姑姑一生无忧。 一个不做官的才子于他就是一枚没有用的棋子。 他震惊于父皇的无情,更是震惊于对姑姑的纵容。 他很想问问父皇,姑姑有人护了。 可是荣夫子呢,荣夫人呢,那个小姑娘呢,那个才刚刚出世的稚子呢。 可有人能护着他们? 他发誓要做一个不同于父皇的帝王。 孟玄翊看着密信上木春两个字,心底翻起波涛汹涌。 木春就是夫子,他见了那么多次木春。 夫子是不是也曾看着他,恨不得食肉啖血。 第170章 辞官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至观四年夏,西晋大败。 陛下大肆封赏,五位副帅一时风头无两。 燕京长街上,谈论的无疑不是这几人。 论功行赏时,却独独少了一个皇后娘娘的表弟,裴澜裴军师。 金彭,纪府。 已经三岁的祺安和岁安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进厅堂。 两个孩子身后的青檀和海棠两人弯着腰,伸着手,随时防止两个孩子摔跟头。 钟氏早早就伸着胳膊等着了,“哎哟哎哟慢点!” 岁安委屈得扁着小嘴,“祖祖,哥哥抢葫芦。” 小岁安最喜欢吃糖葫芦,每日都会缠着祖祖买糖葫芦。 祺安长得比岁安高,也比岁安壮。 明明是一对双生子,现在长得却像隔了一年的兄妹。 祺安口齿伶俐,立刻告状,“不是,妹妹吃我糖糕!我就吃了妹妹糖葫芦!” 钟氏刮了岁安的小鼻子,“你个小馋猫,再吃牙可要坏了!” 祺安立刻附和,“对!妹妹牙坏的,不能吃哥哥糖糕!” 岁安的口齿没有祺安的伶俐,急得叽里咕噜说了一长串,钟氏听了半天也只能听清一个“没有”。 “祺儿,安儿。” 一个身长玉立的少年拎着一个布袋子大步跨进厅堂。 两个小鬼看到少年,立刻两眼放光,冲上来一人抱着他一条腿。 “舅舅!” “舅舅!” 青檀上前接过他的布袋子,“宽少爷。” 马上十五岁的荣令宽,个头如雨后春笋一般,现在已经是家中最高的人了。 他如大人一般将两个小鬼抱了起来。 “今日可有听祖祖的话。” 两个小鬼头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荣令宽笑了下,“今日可吃糖了?” 祺安一本正经道,“我没有吃糖糕!” 岁安两只小手捂住了嘴,她滴溜溜的大眼睛看了看哥哥,然后也决定跟随哥哥,奶声奶气道,“没吃葫芦。” 两个孩子是家中的开心果,看着两个小鬼头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荣令宽将两个孩子弯腰放下来。 他蹲在他们身边,变戏法似的变出一只草编蚱蜢。 两个孩子立刻两眼冒光,伸出小手就想拿。 荣令宽的手一扬,高高的,谁也拿不到。 “现在告诉舅舅,谁吃糖了,不说谎的孩子舅舅才给。” 祺安立刻将手举得高高的,短短小腿儿忍不住蹦了起来,“我!我吃了!” 荣令宽伸手点了点他的小鼻子,“明日可不能吃了。” 祺安得了草蚱蜢高兴得一蹦一跳得跑了。 岁安见草蚱蜢没了,小嘴扁了起来,“舅舅,岁岁要。” 荣令宽将小丫头抱了起来,从袖袋里又拿出一个草编蚱蜢,“岁儿,上回大夫是如何说的?” 小岁安的眼睛立刻被吸引了去,一边伸出小肉手要去抓,一边敷衍道,“岁岁不吃。” 两个双生子,出生的时候是一个模子,现在长来了些,倒一个有点像父亲,一个有点像母亲。 岁安自小就体弱,钟氏捧在手心里才呵护到这么大,对她总忍不住多了一分纵容。 往往这时舅舅就出来扮了黑脸。 虽然爹娘不在家,但磕磕绊绊长大,总算是见了成效,俏皮又乖巧。 总能把钟氏一颗心融化。 钟氏把小岁安抱过来交给海棠,“先出去玩吧。” 她笑眯眯得同两个孩子挥挥手后,才从桌上拿起一封信递给荣令宽。 “宽儿,你姐姐来信了,伯母近来眼睛越来越看不清字了,像蚂蚁在爬一样,看一会儿就头昏脑胀。” “伯母干脆就等着你来看。” 荣令宽接过书信,这次的信没有往日里的厚,只有薄薄的一张,短短的几行字。 他一眼就看完了。 “姐姐和姐夫要回来了。” “要、要回来了??” 钟氏愣住了。 而后,眼眶就红了。 儿子儿媳皆在边关,她等一辈子的丈夫,又接着等儿子儿媳。 她不敢问归期,不敢问前线的一切。 只是在每一封发往前线的家书上,写满了拳拳叮嘱。 “朝廷论功行赏,可、可是姐夫辞官了。” 说完这一句,荣令宽抬头看向钟氏。 纪家是武将起家,几代人都是从战场上拼杀过来,才有了今日的荣耀。 姐夫一朝辞官,往过的荣耀一切皆化为泡影! 钟氏垂下了眼睑,半晌后,她点了点头,唇边噙着浅浅的笑意。 “辞了也好,辞了也好。” 荣令宽抿了抿唇,或许对于平头百姓来说,高官厚禄是读书人最高的目标。 对于钟氏来说,家人的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钟氏已经调整好了心情,甚至开始雀跃地期待一家人团聚的日子。 “伱姐姐什么时候到,我得赶紧把玉徽园给他们收拾出来!” 金彭的宅子没有京城的宅子大,但是钟氏还是把小两口的院子题上了玉徽园。 “前日动身的,算算时间,应该明日就能到了。” “明日就到了!”钟氏顿时雀跃了起来。 “哎哟哟,要来不及了,我现在就去安排,玉徽园的卫生要打扫,被褥纱帐都要换上新的!” “对了!周妈妈,你去叫厨房把呼肘子和八宝鸭都做上,他们俩爱吃!这两个费时间,现在就炖上,让他们明日一进家门就能吃到!” 钟氏在厅堂转了几圈,嘴里一直念叨着,他们在燕京惯用什么东西,怎么就没带过来。 “对了,宽儿,你姐姐常常会写字画画,你去买些笔墨纸砚!她最喜欢用金安的沉香墨,还有吉房斋的宣纸……” “哦对,这里没有吉房斋,那就好些的纸都买一点,到时候再看她喜欢哪种。” “沉春,去叫绣云坊的当家娘子送些布料和花样来,还有时兴的首饰!” 荣令宽看着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的钟氏,心底涌起一股暖意。 两年前,他随着钟氏带着两个孩子来到金彭。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来金彭,但是他在这里第一回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他能读书,能看书,伯母从衣食住行给他安排得妥妥贴贴。 这是除了姐姐在,第一个这样真心实意关心他的人。 他时常在想,这就是母亲的样子。 第171章 祖祖,有坏人!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小两口到得比想象中的要快。 夜半时分就到了。 两年的军旅生活,两人都已经不似当年在燕京中那样的世家公子夫人的模样了。 金彭的家中,除了自愿跟来的几个旧仆,其余都是在金彭重新买来的。 两个门子都没有见过两个主子。 当他们看到一个满身肃杀之气的人,半夜出现纪府门口,吓得吞了吞口水。 旁边那个衣着朴素的妇人拍了拍他的胳膊,“大半夜的,莫吓到人家了。” 那夫人温和的笑了笑。 “管事可叫吉星,叫管事出来就行。” 另一门子立刻跑进去叫吉星。 不多会儿,一个年轻人跌跌撞撞的跑出来了。 两分门子第一回看到平日严肃的管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世子!少夫人!你终于回来了!” 吉星叫了二十年的世子,已经习惯了,就是当初在燕京已经是郡王了,他还是会错叫世子。 纪韫璋上前拍了拍吉星的胳膊,“都是大人了,还这幅模样。” 荣佩兰嫁进来的时候,吉星比她还要小一岁,就是一个天真少年的模样。 现在已经是独揽大权的总管了。 吉星抹了把眼泪,伸长脖子往后看了看,“魏大哥呢?” 纪韫璋,“魏迟受封了顺威将军,现在在殿前司任职,他留在了燕京。” 吉星张大了嘴一噎,当初世子身边就只有他和魏迟两人。 现在他是总管,魏迟是将军。 他不禁悲从中来,又开始抹眼泪了。 荣佩兰轻声笑了一下,“莫哭了,下个月魏迟休沐会来金彭的。” 啊? 吉星更伤心了。 听说这事已经够扎心了,还要在他面前扎一次吗。 钟氏已经起来了。 她披着外衫走出来的时候,儿子和儿媳已经相携到了花厅。 儿子黑了,也壮实多了, 儿媳也更沉稳了,比之以往,更为大气了。 已经是这个家里真正的当家人了。 “娘。” “母亲。” 钟氏泪眼婆娑的牵住两人的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荣佩兰上前揽住钟氏,“母亲,谢谢您,照看两个孩子,还有宽儿。” 钟氏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娘要谢谢你,因为你,咱们这个家才没有散。” 说着她就拉着荣佩兰跨进花厅,又一边让周妈妈去弄些饭菜。 “去厨房弄些吃的来,白日里叫厨房做的呼肘子和八宝鸭这会子应当都好了,都可以端上来。” 荣佩兰连忙制止,“太晚了,厨房都已经熄火了,明日吧。” 钟氏坚持,“熄了能再生火,伱们赶了这么久的路,怕早就饥肠辘辘了,周妈妈……” 荣佩兰无奈,拉过钟氏的手放在腹部上,“不用了,吃不下。” 钟氏的眼瞪大了,唇角是抑制不住的上扬,掌心下的小腹微微隆起,“有了?” 纪韫璋在一旁坐下,“弄些清粥吧,兰儿吐了一路,荤腥沾不得,吃了一路的干饼子。” 钟氏的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就吃干饼子?” 她一脚踢到纪韫璋的小腿上,方才的激动瞬间化为怒目而视,“吃不下你就不能想些法子?” 周妈妈去厨房弄了些清淡食物。 荣佩兰才总算饱餐了一顿。 纪韫璋,“娘,陛下准了我的辞呈,咱们家的爵位还留着,宅子也留着的。” 钟氏摇了摇头,“娘现在已经看开了,什么爵不爵的,都没有你们来得重要。” 说着她又拍了拍荣佩兰的手,“咱们家又要添口了,你们也都在我的身边,这就是娘最好的日子。” 钟氏看了下外面渐渐泛了鱼肚白的天色,“吃完了快些休息去,好好睡上一睡,玉徽园已经让丫头们收拾出来了。” 纪韫璋扶起荣佩兰,“娘你也歇息去。” “嗯。”钟氏点点头。 望着两个相携离去的人影,钟氏捂着唇终是轻声哭了出来。 “纪振明,你若在多好……” 周妈妈安抚地拍了拍钟氏的肩。 金彭是离燕京最近距离的一个城,但是其地形特殊,三面环山,一面临水,是个风水宝地,也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没有京城炎热,早晚皆是凉爽的时候。 纪府的早晨一如往常的静谧。 突然。 “不要!!!” 一阵小孩儿的尖叫声冲破屋顶,屋外还在说话的几人腾得一下就冲进了里屋。 小床上才刚刚醒来的小孩,脸上的睡意还未全消,就带着惊恐看着趴在他小床边的这个彪形大汉。 祺安一手指着面前的黑脸陌生人,一面扯着嗓子就开始嚎,“祖祖,有坏人!” 旁边的小岁安还没有醒,但是被吵得不耐烦了,翻身飞起一脚,小小的脚丫就塞进了哥哥张大的嘴里。 祺安,“……” 小床边的彪形大汉,“……” 门边的荣家姐弟,“……” 钟氏见怪不怪的走进来了,熟练得将岁安的小脚丫拿出来,再把祺安抱起来,拍了拍他的小屁股。 “自己去净房。” 祺安吸着小鼻子一步一回头的去了净房。 等他从净房出来,岁安已经睁着好奇的大眼窝在彪形大汉的怀里了。 纪韫璋看着女儿肉乎乎的小脸,心里已经软成了一团。 他们还没有出生,他已经远赴他国。 第一回见,他陷入自己的悲伤,都没有抱过两回。 再见时,他们已经三岁了。 他已经错过了三年。 想到这儿,他的眼眶就红了。 一双软乎乎的小手覆上他的眼,“不哭,岁岁吹吹。” 小嘴撅起吧唧印在他脸上,连呼了好几口气,吹了一脸的口水印。 一看妹妹居然在亲陌生人,祺安当场就跳了起来。 “祖祖,祖祖,快把妹妹抱回来!” 钟氏乐了,“祖祖不敢,祺儿去吧。” 祺安着急得憋红了小脸,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样子,逗乐了在场所有人。 突然一双大手从他后面将他抱起来。 然后他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祺儿,我是娘亲。” 面前的女人脸上是柔柔的笑,同岁安一样漂亮的大眼温柔得望着他。 “娘亲……” 祺安觉得这次词好陌生,祖祖教过他许多次,每次都拿着不同的信告诉他,这是娘亲寄来的。 祖祖说了这么久的娘亲原来是长这样。 第172章 莫非是外室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我告诉你,我娘亲可漂亮了!” “你吹牛!” 纪家的对门是金彭有名的富庶人家,老爷姓李,膝下三子,大儿子在同昌做官,二儿子在燕京读书,三儿子在身边,妻妾成群,孩子一堆。 祺安和岁安两兄妹最喜欢和对门的李五姑娘玩耍。 李五姑娘是庶出,但是年长两岁,总会让着小的。 祺安最不喜欢李三公子,和五姑娘还同岁,却霸道得很,经常揪五姑娘的头发,还抢五姑娘的零嘴。 “我才没有吹牛!” 祺安气鼓鼓得看着比他高了一个头的李再文。 已经五岁的李再文是李老爷身边孙辈中唯一的男丁,平日里上下都娇惯着,说一不二。 偏偏对门的纪家兄妹都不怕他,还只喜欢和李菀若这个贱丫头玩! 李再文看着纪祺安,恶劣一笑,伸手就想拉他的裤子。 手才刚挨着裤腿,就被人提着后领拎了起来。 猛然被提这么高,吓得他哇哇大叫起来,手脚也只能腾空扑腾着。 “啊啊!救命啊!爹!祖父!” 纪韫璋是沙场下来的将领,本就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严。 他将李再文又提高了两分,平视他的脸。 “欺负人?” 李再文已经吓得不行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没有,没有,没有……” 祺安抬着头,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瞬间觉得他一点也不可怕了。 就连最最可恶的李再文都哭了。 小岁安高兴得拍起手来,“阿爹厉害!” “坏哥哥拉裤裤!” 岁安只记得那回,恶劣的李再文拉了哥哥的裤子,把祺安弄得哇哇大哭,岁安被李菀若护着回了家。 岁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舅舅荣令宽拿着藤条追到了李家。 一顿大道理把李老爷说得一愣一愣的,然后直愣愣得看着自己的宝贝孙子被荣令宽揍得屁股开了花。 听到女儿的话,纪韫璋以为是女儿被欺负了,立刻黑了脸。 李再文问顿时被吓得打起了嗝儿。 天不怕地不怕的李再文就怕纪家的荣令宽,现在又多了一个人了。 恰好荣令宽下学回来,纪韫璋弄清了原委,才把李再文放了下去。 此后李再文见了纪韫璋就绕着走。 荣令宽抱起小岁安,现在小丫头十分有眼色,伸手就要阿爹抱。 软软糯糯的小姑娘伸着小手,“阿爹抱抱。” 纪韫璋抱过女儿,却见荣令宽皱着眉。 少年藏不住心事,任何心思都写在脸上。 “怎么了?” 两人一个抱着一个小娃娃朝家的方向走。 荣令宽一边将带回来的小碗糕分别递给两个孩子,一边踌躇着如何开口。 姐夫才辞了官,今日夫子便问他可要下场一试。 他虽然对当官没有什么兴趣,但是读书人都想去试试一试高低。 看着他一脸纠结模样,纪韫璋也不着急。 一直走到了家门口。 荣令宽才开口道,“今年秋闱,我想去试试。” 准备出门去粮库的荣佩兰恰好听到他的话。 她皱着眉刚想说什么的时候。 纪韫璋道,“你准备好了就去吧。” 荣令宽脚步停了下来,“伱、你同意我去?” “为何不同意?”纪韫璋一脸平静得看着他。 “辞官是我的选择,秋闱是你的选择,你也快十五了,日后你记得,这里还有一个你的家就是了。” 荣令宽雀跃的心情还没来得及浮现在脸上,转头就看到了姐姐的黑脸。 “姐姐……” 他的脚步都慢了下来。 纪韫璋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把岁安递给荣佩兰身边的沉春。 “送到老夫人那儿去。” 又拍了拍荣令宽的肩让他先回去。 待人都走干净了,他才上前牵起她的手。 “宽弟长大了,他的路应该他自己来选。” 荣佩兰偏过头去,“我不同意。” 她现在只想偏安一隅。 她不希望她,乃至她亲近的人都不再踏足那一处一步。 纪韫璋扶着她的胳膊,外面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自从燕京的粮铺关了后,纪家就开始做了粮商。 现在更是将粮库转移到了金彭,现在金彭周围七城最大的粮商就是纪家。 就连着金彭不少的庄子田地都是纪家的合作农户。 若是真到了天下大乱之时,天底下恐怕只有金彭是个不缺粮不少衣的地儿。 荣佩兰刚抬起一只脚准备上马车。 一道尖锐的声音便自对门传了过来。 “谁欺负我儿子!!” 两人望过去,对门的一个女子一手插着腰,一手牵着哭哭啼啼的李再文。 李再文一接触到纪韫璋的眼神,吓得立刻躲到了那女子的背后。 只伸出一只肥嘟嘟的小手指着他,“娘,就、就是他!” 赵氏打眼望过去,就看到一个气宇轩昂的男人,眉眼疏朗,面部线条分明,硬朗而英俊,双眸更是透着一股凌厉之色。 一想到家里的那个酒囊饭袋,再看到这个男人,她就有一瞬的心跳。 忍不住收了声音,矫揉造作一番。 “定是误会,公子这样人怎么会欺负一个小孩子。” 李再文停止了哭泣,从她娘的背后探出脑袋来,晃了晃她的衣袖。 “娘,你说你要给我做主的,上回纪祺安的舅舅打了我屁股,这回又是他家人欺……”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赵氏摁了回去。 纪韫璋眸光冷冷得看着对面的母子,“以后若是再欺负纪祺安,我就把你倒挂在树上做鸟食。” 恰好巷子口的一个大树上,飞来一群鸟儿,叽叽喳喳。 吓得李再文哇的一声跑回去了,他娘也靠不住,他要去找祖父。 赵氏的脸一下就僵住了,她没想到,这么一个大男人还真的同一个孩子计较…… 纪韫璋扶着荣佩兰上了马车,再也不看对面的那女人,跃上马车。 赵氏看着远去的马车,不由啧啧了两声。 李家已经够是富庶了,对面这家三年前搬来,府里只有老的老,少的少。 平时不显山不显水的,但是时日长了就知道,这家吃穿用度都是顶好的。 她捧了好几箱金子,都没能请到的张先生,那两臭崽子的舅舅到这里的第二个月就入了张先生的门下了。 现在对门的男人回来了,她现在明白了,这男人是外面当大官的。 可一个当大官的怎么会住在金彭? 想到这里她的眼珠转了转,就像是嗅到了什么辛秘一般双眼放出精光。 莫非,这是养的外室一家子养在了金彭,金彭可是离京城最近的一个府城! 求月票,求票票,谢谢小仙女(*^▽^*) 第173章 寻衅滋事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马车上,荣佩兰侧头不看那个面上带了些讨好的男人。 “你不用说什么了,我是不会同意宽儿去秋闱的。” 过往的伤痛两人都没有再提及。 不过都是皇权下的牺牲品而已。 纪韫璋急流勇退,在所有人的错愕中递交了辞呈。 最高兴的莫过于陈相爷一党,他已经熬走了所有的对手,内阁之中也只剩下一个一条腿已经迈进棺材里的庄克兴。 现在仗也打完了,军权集中,靳少毅,秦安江等新秀也不过是昙花一现而已。 治国还是需要靠文臣,以后陛下亲近的还是文臣。 纪韫璋的行径在陈相一党的眼中,不过是识时务。 而识时务的纪郡王还在哄孕妻。 “宽儿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吗?自小便对四书五经没有兴趣,水文杂记倒是涉猎不少。” “天下读书人都一样,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无不想下场一较高下。” 荣佩兰垂着眼,那么一个污浊的地方,既然已经离了,她就不想再走回头路了。 “糖葫芦哟~~” 纪韫璋的视线一下就被吸引过了。 他女儿喜欢糖葫芦他早就在他娘来的家书里知道了。 娘不让她吃太多,但是每每看女儿渴求的小眼神,他就会忍不住心软。 荣佩兰拉住想要下车的纪韫璋,“还吃,你会害了岁儿,一个小姑娘日后一口烂牙如何嫁人?” “嫁什么嫁,我养!” 纪韫璋的思绪被拉偏了,他一想到好不容易娇养长大的姑娘要被别人带走,就忍不住要跳脚了。 荣佩兰看着他夸张的动作瞬间就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手一松,将他的袖子一甩,撇过头去不理他。 纪韫璋换了位置坐到了她的对面。 “宽儿也快长大了,没几年,他或选择游历,或选择做夫子,亦或想学个手艺活儿。” “不论他想做什么,都是他想做的,不是我们强加给他的。” “虽然我同宽儿接触满打满算不过两年不到,但他是个心思通透的孩子,就算我们不说,他也知晓我们的抉择。” “伱应该信宽儿的,而不是一直将他圈在身侧。” 荣佩兰还是没有回头,就这样定定的望着窗外。 金彭府不算大,人远远没有燕京那么多。 街上的叫卖也更为自由,没有像燕京那样分了许多行市。 虽然她没有回应,但是纪韫璋知道,他已经说动她了。 两人从粮库回到家中,眼尖的小岁安第一个发现。 挣扎着从海棠的身上下来了。 两眼放光得迈着小短腿儿直接冲到阿爹的面前,小嘴只差没流出哈喇子了。 “葫芦,葫芦!” 纪韫璋背负在身后的双手拿了出来。 两手空空,双手一摊,直接将皮球踢给孩子她娘,“亲娘不允许阿爹买糖葫芦。” 小妞立刻撅起小嘴,侧过身子,小眼睛还时不时瞟一瞟阿爹和娘亲。 “岁岁生气。” 荣佩兰气笑了,黑脸都让她唱,好人让他做了。 戏都开锣了,就得唱。 “昨天你吃了两个糖葫芦,今日不能吃了。” 小岁安转头看了看娘亲的脸色,小脚丫踩着小步子挪到阿爹的身边。 “阿爹,葫芦,岁岁要葫芦~” 纪韫璋觉得自己成亲后被娘子拿捏,有了孩子又被女儿拿捏。 小丫头一撒娇,他就忍不住投降。 像变戏法一样,他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 小岁安小鼻子灵的很,立刻欢呼起来,“葫芦~” 荣佩兰的眉毛都快竖起来了,“你什么时候去买的?!” 纪韫璋神秘一笑,“你猜。” 打开油纸包,里面几块糕点。 小岁安立刻不满意了,撅着小嘴嘟囔着“坏爹爹。” 纪韫璋举着粉嘟嘟糕点蹲在女儿的面前,“岁儿,你闻闻,和糖葫芦一样的味道。” 说着他把糕点凑到了岁安的小鼻子旁。 岁安的小鼻子皱了皱,小小咬了一口。 尝到味道后,她的小脸立刻阴转晴亮了起来。 立刻抱着阿爹的脸吧唧一口,拿着糕点就跑去还没有醒的哥哥。 看着女儿雀跃的小背影,荣佩兰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就你会讨好,我个当娘的就里外不是人。” 纪韫璋立刻不满道,“这两个小东西,还枉我买那么多好东西讨好他们,一到晚上就把我往外赶,主屋你们仨占了,我已经睡了好几个夜晚的隔间了。” 两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吉星急匆匆的进来,就看到两人打情骂俏。 他连忙捂着眼睛后退了几步,没有注意后面的台阶。 一跟头就摔了出去。 “哎呀!!” 紧接着就是“咚”的一声。 两人齐齐回头,就见吉星皱着一张脸站了起来。 “老爷,夫人,小的还年轻没娶妻,你们就不怕小的长针眼吗!” 在纪韫璋的要求下,吉星已经改口叫老爷了。 用他的话来说,不在燕京了,这么大一口子在外,还是要低调些的好。 纪韫璋没好气道,“谁让你这么没用,天天见,天天见,都没把沉春娶回去。” 吉星闭上了嘴,片刻后又忍不住嘀咕,“谁说的,我比以前抗揍多了!沉春两拳就能把那些登徒子打趴,我还能抗四拳呢。” 见两人彻底跑偏,荣佩兰制止道,“行了,有的没的,日后再说,你这么急匆匆的到底什么事。” 吉星一拍脑门,“那伙人又来了。” 荣佩兰,“那伙人?又?” 吉星,“金彭也有一家粮商多年了,因为燕京是咱们在供,所以这家粮商主做南边儿的生意。” “本来咱们是没有冲突的。” “咱们府的粮库建好后,对方就多方打听,周管事一直嘴严没有透露过。” “去年开始,金彭当地不少的粮铺开始转收咱们家的粮。” “我听掌柜的说,对方不守诚信,卖陈粮,这才转买我们家的粮。” “今年初的时候,对方专门找人跟踪周管事,就寻到了府上。” “那群人来势汹汹,把公子和姑娘吓得不轻,哭了好几个晚上。” “沉春把他们打了出去,这事还闹上了公堂,最后是掌柜们出面作证,他们卖陈米,寻衅滋事,这事才了结,没想到今日又来了。” 第174章 贪军粮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今日对方没有带上回那么多人,只来了一个管事和一个账房先生,还有两个练家子。 管事是个年轻小伙儿,手里把玩着一枚玉石。 他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你到底弄清楚了没有?” 身边精瘦的账房,立刻附耳过来。 “绝对没有弄错,是男是女,小的眼睛还是不会看错的。” “这纪家粮库的当家人是个俏娘子,那模样周正的。” 账房一边边出大拇指,一边还啧啧了两声。 管事是东家的小儿子,东家嫌小儿子太过游手好闲,特意放到粮库来历练历练。 说是历练,其实也就是混混日子。 小东家有一癖好,喜好已经嫁人生子的妇人。 听说因为这一癖好,东家把小东家院子里的所有人都换成了男人,就连只蚊子都是公的,妥妥儿的和尚庙。 他本不想做这种折寿的阴损事,奈何上个月他在赌坊输得太多了,窟窿眼看堵不上了。 他恰好听到了小东家对随身侍从说,谁能给他弄到他满意的女人,他就给谁十锭金子。 瞌睡来了递枕头,今日他就在粮库附近看到了纪家粮库的当家娘子。 正好东家一直想收了纪家粮库,何不正好,让小东家来威胁一番,再骗身骗心玉好成事。 小东家的心愿了结了,他的燃眉之急也结了。 如果能收了纪家粮库,那他更是大功一件! 小东家耐着性子,将玉石手把件上的穗子绕在手指上又松开,绕上又松开。 “若是真如你所说的那么好,小爷只要事成,给你十个金锭!” 账房顿时喜笑颜开。 “若是没成,老子剁了伱一根手指!” 账房只顾着十个金锭几个字了,连忙点头应道,“小东家你放心,满金彭再也找不出一个了!” 纪韫璋和荣佩兰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和一个一脸纵欲过度,被吸干了阳气的年轻人,身后还有两个一看就是江湖骗子的打手。 纪韫璋双手背负在身后,一双厉眼扫过几人。 “何人寻我。” 小东家第一眼看到纪韫璋就傻眼了,对方不仅高大,那粗壮的胳膊,恐怕一拳就能把他打出去! 他有些后悔听了账房一面之词只带两个人就来了。 但当他第二眼看到其身后的年轻妇人后,立马眼睛都直了。 真让账房说对了,满金彭再也找不出了。 黑发如云,明眸似水,关键是身上那股子似蜜桃成熟的香甜甚是勾人! 他好妇人的秘密无几人知晓,让他得了手的妇人更是无人敢声张。 他尝过的花不说几百,几十也是有的。 他一眼就能看出这妇人已经有了身孕。 有了身孕的妇人是何滋味。 他此刻忍不住心痒难耐了起来。 纪韫璋皱着眉挪动一步,将娘子挡了个严实。 若不是要搞清楚这伙人到底是什么人,他现在就能一拳打死他。 “我我,我是董家粮坊的管事,鄙人姓董,董正学。” “咱们两家是同行,经营地方不同,本没有交集。” “现在董家有一笔大买卖,奈何盘子不够大吃不下,放弃又太可惜,便上门来寻个合作。” 账房听着听着就不对味了。 他忍不住看向董正学,这可是东家看得比命根子还重的大事,小东家这是……拿这事让钓饵?! “哦?” 纪韫璋不坐也不动,就独独站在这里都有股强大的压迫感。 账房咽了咽口水,只望着小东家别玩儿脱了。 比起十锭金,还是他的小命更为重要。 董正学站直了身子,忍不住往对方身后瞟了瞟,奈何挡的太严实。 就是刚刚惊鸿一瞥,也足以让他回味无穷。 “纪先生可知西南军,西北军。” “说起来,西南军的郡王和您还是本家。” 纪韫璋没有接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看着他。 董正学忍着那股让人心底直发毛的奇异感。 “这两支军队在编人数三十二万,仅每日的粮食约九百石。” “现在还没到秋收的时候,却要一次性交上去一季粮……” 纪韫璋恰似好心得打断他,“令尊恐怕被骗了,军粮可不会直接在商户手中收。” 董正学一脸,你这就不懂了吧的表情。 他伸手指了指上头,“咱必须有路子啊!” “现在仗也打完了,这军粮就不在乎什么新米陈米了,那帮大头兵吃不死就不会出事。” “现在也正是腾仓库的好时候,到时候秋收的时候好收新米不是?!” 纪韫璋刚准备说什么的时候,身后的人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衫。 接着就是一道轻软的声音从他身后传了出来。 “夫君,这样好事怎么会从天而降,这怕不是骗子。” 侧身之际,董正学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头顶。 他急急得上前两步,“我董家粮坊在金彭已经二十多年了,这是铁打的招牌!” 纪韫璋转过身,就看着近在眼前的人,他的双眸微微眯起。 面前的男人就瑟缩的退回了原处。 董正学忍不住腹诽。 这么大的诱饵,就不信你不上钩。 只要上钩,你自然乖乖把人给他交出来。 纪韫璋双手抱臂,“我夫人说得没错,俗话说民不与官斗,若是我粮被骗走了,却没收到钱,岂不是得不偿失。” 董正学几乎快咬碎了后牙槽。 若不是他知道纪家已经到金彭三年,出入简单,他都快要怀疑,这是对手来套他的话了。 “大可放心,我可以做主将钱先结给你,一手钱一手货,绝不拖延。” 纪韫璋眯起了眼,“董公子,这么眼巴巴得上来送钱,纪某可是得好好谨慎谨慎了。” “毕竟纪某一没权,二没势,仅有的也是一点点粮食,这东西董家也多得是。” 董正学心虚的干笑了几声,生怕被发现他是另有所图。 “瞧纪先生说的,若是能吃得下,谁还把钱往外头推不是!” 说着他似乎很是苦恼得叹了口气。 “实话告诉先生,这是我爹交给我的任务,这也事关家产之分,小弟再怎么着也必须上心,把这事办漂亮了。” 纪韫璋恍然得点点头,“原来如此……” “那……”董正学瞪大了眼。 “我考虑一下。” 董正学,“……” 纪韫璋笑了笑,“家中还有长辈,兹事体大,这事也不是我一人能拍板的。” 董正学的嘴角扯了扯,这人人高马大看着样子挺唬人,原来不过是只纸老虎。 “那行,在下就恭候纪先生的消息了。” 那几人走后,荣佩兰才从纪韫璋的身后走出来。 她一脸的漠然,“呵,军粮都贪,王法只是摆设,不,是无权无势人的牢笼” 纪韫璋却微微眯起了眼,“董家粮坊……” 求月票,求票票(*^▽^*) 第175章 合作军粮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三日后纪韫璋如实赴约,金彭最大的销金窟,仙月坊。 董正学包了最大的厢房,准备了满桌的美酒佳肴,还叫了头牌行首作陪。 这架势像是知道了她的身份要贿赂他一样。 但是他现在已经没有了官职,只空有一个爵位,从他这儿可捞不到好处。 只能说这人另有目的。 纪韫璋似笑非笑得看着他,“董公子这么大的阵仗,纪某有些受宠若惊呢。” 今天他穿了一身玄色的窄袖斜领锦袍,气势没有那日看着渗人,但也一看就是惹不起的练家子。 董正学一看到他就像看到亲兄弟一样。 “纪兄来了!正好,饭菜都是热的,咱们趁热,边吃边聊!” 仙月坊的行首袒露着前胸白晃晃的深渊,摇摇晃晃的上来就要攀上他的臂膀。 纪韫璋大步向前,让行首扑了个空。 “家有悍妻,姑娘还是董公子自己留着吧。” 董正学笑了下,“纪兄说笑了,嫂夫人一看就温柔可人,怎么会是悍妻呢。” 纪韫璋没有接话,只是双眸瞬间冷淡下来。 董正学心中一紧,生怕被他发现自己真正的目的。 “小弟的意思是,嫂夫人一看就是大度的人,男人应酬在外,哪有不喝酒不玩玩儿的。” 纪韫璋撩开衣袍四平八稳的坐下。 “那日同家慈已经商议过了,既然董家粮坊能做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局我们纪家粮库入了。” 董正学今日还准备了满肚子的话,没想到还没开口鱼儿就上钩了。 他就说呢,这么大的诱饵,怎么可能钓不到鱼。 董正学坐了下来,端起酒杯,“那就预先祝咱们合作愉快!” 看着这么一桌子的菜,董正学心里有些滴血。 早知这么轻松,他还花这钱做什么。 纪韫璋两指轻轻捏着酒杯,眼也不抬,“董公子倒越发让纪某看不懂了。” “什、什么意思……”董正学的眼皮一跳。 “董公子找上门要寻合作,纪家也考虑好了。” “董公子一不谈价格,二不谈交货时间,三不谈花红,这是做的哪门子的生意?” “董家做生意都是嘴上买卖吗?” 董正学呼吸一滞,他一个消磨时间的公子哥,哪里真的懂这些。 “这、这价格,明日我带账房上门与您商议!” “今日就是请纪兄喝酒的!” “是吗?” 纪韫璋睨了他一眼。 “是、是……” 董正学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这人怎么这么难缠。 —— 荣佩兰牵着祺安走进绣云坊时,她就察觉到了,自她进门起,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 她望过去的时候,人家又若无其事得转过去了。 海棠皱着眉,“这些人怎么回事,我陪着老夫人来过多次,从没有……” 荣佩兰,“眼睛长在别人身上,无需理会。” 绣云坊的当家娘子骆娘子看到荣佩兰的那一瞬,脸上的笑容一滞,复又堆起笑迎了上来。 “夫人今日可要看些什么?” 绣云坊自然比不上燕京的如意坊,但也是整个金彭最好的铺子了。 荣佩兰,“给孩子们量几身衣衫,顺便看看首饰。” “前两日刚好到了一批成色极好的珍珠,夫人气质非凡,最适合夫人了。” 骆娘子引着几人往里走。 几人的背影一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立马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响起来。 铺子的后面有个小院儿,小院儿里白色的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圆形的青石踏步直接引到各个厢房里。 小院儿中间还种了好些翠竹,还有一池子的锦鲤。 地方虽小,但是景致不错。 骆娘子将几人带到一个厢房前,“夫人还请稍事休息,待会儿丫头会把您要的东西送上来。” 厢房的大小同燕京的如意坊二楼厢房差不多。 不一会儿就有丫头送上来了茶点,还有两串糖葫芦。 小岁安立刻两眼放光,“岁岁的葫芦!” 海棠解释道,“老夫人也来过几次,每次姑娘都拿着糖葫芦,骆娘子应该记得了。” 荣佩兰点点头,“倒是个有巧思的。” 小院的别致,如果不是放在这首饰铺子里,放在茶社里品茗也是雅致的景色。 祺安趴在小桌边,像个小老鼠一样,吃满嘴都是糕点。 兄妹俩虽然是一起出生的双生子,但是长到现在,两人的口味,习惯都相差甚远了,就连长相也逐渐一个像母亲,一个像父亲了。 荣佩兰拿着帕子替两人擦了擦嘴,“今日你们两个都吃过了,回去可不能再闹着要糖葫芦和糖糕了。” 两个小孩儿吃得嘴里鼓鼓囊囊的,同时看着娘亲,忙不迭的点头应下。 骆娘子带着两个丫鬟进来。 “夫人,这些都是新到的,您看看。” “这些是样布,都是夏日适合孩子的料子,透气,舒适。” 两个丫鬟将手中的大托盘放在小桌子。 骆娘子的笑容得体,“夫人您慢慢看,有事可拉一拉这根绳。” 门边坠着一根系了穗儿的绳子。 “好,麻烦骆娘子了。”海棠起身将骆娘子送了出去。 骆娘子走出小院儿前回头看了一眼厢房,这位夫人这几天已经在金彭传得有鼻子有眼了。 她之所以能认出来,还是因为她身边的那几个丫鬟和那一对儿好看得像瓷娃娃似的双生子。 这位夫人看着通身的气派可不像个外室,就是金彭的城守夫人都没有这位夫人来得气派。 转身之际,差点撞到前头铺子过来的客人。 “哎哟,骆娘子,吓我一跳!” 骆娘子屈膝行礼,“李少夫人安好,今日还想看看什么首饰?” 赵氏没有回答她,反而朝小院儿探头探脑的望去。 “我听外头的夫人们说,那个燕京大官儿的外室来了,我来瞧瞧热闹!” 骆娘子看着她尽是兴味与探究的双眸,微微侧身,挡住了她的视线。 “李少夫人,开店做生意,讲究个和气生财,您这样,小店可就没法儿做生意了。” 赵氏站起了身,“知道骆娘子做生意,我不坏你生意,我就悄悄看一眼。” “我娘家一个姑姑也嫁到了燕京,还是高门大户,说不得还认识!” 第176章 纪家是什么人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骆娘子的脸色不太好,这个李少夫人赵氏,是个长嘴妇。 东家长西家短,没少撺掇她铺子里的客人争吵。 东西没买几样,生意倒是被她毁了好几桩。 这纪家夫人虽然第一次来,但是纪老夫人是她的财神娘娘,换季就会来做新衣衫打首饰,只管好看,多少钱都买,这可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 孰轻孰重,她心中还是明了的。 想到这里,骆娘子挡的更严实了。 “李少夫人,若是您还是妨碍小店的生意,日后这门便要择人进店了。” 赵氏踮着脚尖使劲往后的动作一愣,慢慢后退了几步。 “骆娘子,你这是要赶客了?!” “你宁愿把东西卖给一个外室,都要与我撕破脸?!” “你这店在这里开了这么多年,我买了多少东西了?!” “现在伱把一外室当座上宾一样对待,把我们这些正头夫人放在哪里?!” “骆娘子,我看你这绣云坊是不想在金彭开下去了吧?!” 赵氏的声音尖锐,正常说话的时候还不觉得,一旦同她吵了起来,就像在同三百只母鸡吵架一样。 她的声音瞬间就吸引了前头铺子里的注意,就连小院儿里,十几间厢房,有不少都打开了门探头探脑。 外面尖锐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厢房里。 荣佩兰本不欲多管闲事,但小岁安一听到这声音,就害怕的缩到了她的怀里。 “娘亲,岁岁怕怕。” 祺安立马上前安慰她,“妹妹不怕,哥哥去打坏人!” 小岁安立马从娘亲的怀里抬起头来,“好!” 荣佩兰摸了摸岁安的发顶,“海棠,你去看看,若是店家的纠纷,咱们就回去,若不是,让店家把争吵的人请出去。” “是。” 厢房的门打开的瞬间,剧烈的争吵声传了进来。 小岁安立刻将脸埋进娘亲的怀抱里。 祺安一眼就看到争吵的人,“是李再文的坏娘亲!” 李再文的坏娘亲? 荣佩兰看向几个丫鬟。 青檀道,“刚搬来那会儿,老夫人说咱们远道而来,邻里邻居的关系要处好。” “老夫人送了些我们燕京带的点心和布料给对面,再加上对面也有孩子,老夫人便未多想。” “哪里想到那赵氏是个无赖,年纪轻轻的,净想着贪便宜!” 说这儿,就是寡言少语的沉春也不忿了,“那女人还拿了姑娘的发带,是姑娘出生前您在如意坊特意做的!” “老夫人以为弄丢了,还很是自责了数日,结果转月就出现了李家小姑娘的头上,一个才一岁的奶娃娃,头发都没有几根,扎什么发带!” “老夫人说发带不值几个钱,但是对她是个念想。” 青檀点了点头,“海棠特意去要,被赵氏赶了出来,说咱们污蔑,一根小小的发带就冤枉了她!” 荣佩兰皱起眉,她没想到对门竟然是这样的一户人家。 外面的争吵声越来越大,就连厢房门都挡不住了。 荣佩兰将岁安递给青檀,“沉春,走,去看看。” 两人刚出来,恰好就看到海棠被狠狠打了一巴掌! “你什么身份来跟我说话!” “叫你主子来!” 荣佩兰眼色暗了下去,海棠当年陪着她出生入死,早就没当她是丫鬟了。 看热闹的人不少,当她出现的时候,周围有一瞬的静默。 赵氏是个长舌妇不假,但她也没有傻到当着别人面嚼舌根。 所以当荣佩兰出来的时候,她还是有一瞬的挂不住脸。 转念一想,做外室的又不是她,丢脸的也不是她,她有什么好怕的! 想到这儿,她便挺起了胸脯。 她刚准备趾高气昂地开口时——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 周围都安静了。 海棠抬起头来,夫人竟然,竟然亲自打了赵氏。 赵氏不敢置信地抬头,“你敢打我?!” 荣佩兰面色不改地转了下手腕,“海棠,报官。” “你还要报官?!” 赵氏的脸都扭曲了,她想不通一个外室哪里来的胆色,不仅打了她,现在居然还要报官。 骆娘子的脸色更难看了,她就知道赵氏是个灾星,她应该一开始就把她赶出去的! 荣佩兰的面色淡淡的,“你打了我丫鬟,我自然要报官。” 赵氏尖叫了起来,“你打了我还要报官,我撕了你个狐媚子!!” 沉春的脚动都没动,抬手一拳就打到了她的脸上。 赵氏嗷呜得一声就倒地了。 脆弱的鼻子下两行鲜红的鲜血。 因为夫家有些权势,所以赵氏从未吃过这种亏,当场就放声哭了出来。 状若一个疯婆。 荣佩兰转身对骆娘子道,“贵店东西不错,就是闲杂人太多。” “明日上门去量体,今日首饰也可,我几个丫鬟带着好看,都包起来。” 丫鬟戴着好看? 给丫鬟买绣云坊的首饰,在场的夫人无不变脸的。 惊讶于她花这么大手笔结果是给丫鬟的。 也变脸日后她们竟然和丫鬟带一家铺子出来的首饰。 骆娘子此刻的脸色比苦胆还要苦,今日之事要是传了出去,她还怎么做生意。 纪夫人此举也不过是,因为她没有把赵氏妥善处理好,而不满的举措。 而赵氏的言语本就是没有影的事。 得罪财神娘娘她得不偿失,退一万步就算是外室,这么大手笔的也定然非富即贵,她更得罪不起。 思来想去,骆娘子牙一咬,脚一跺,“今日是小店不不是。” “昨儿才到了一只燕京如意坊的累丝镶嵌宝石赤金手镯,今日送给夫人赔罪!” 荣佩兰侧目,“如意坊?骆娘子这赔得有点大啊。” 骆娘子招手,立刻就有人把东西取了过来。 木匣子打开,里面的手镯精美细致,也只有如意坊的工匠才有这样的手艺了。 沉春看着这镯子“咦”了一声。 骆娘子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莫非她这东西也赔错了? 荣佩兰拿起手镯看了看,心中了然,又将镯子放了回去。 “骆娘子怕是被如意坊的管事骗了,卖了个残次品给你。” “什、什么?残次品?” 沉春道,“我家老爷给夫人在如意坊打了一套头面,这镯子没做好,如意坊又重新做了一只,这只残次品就流到骆娘子这里了。” 说着她指着了下镯子的红宝石下面,还有一处镂空花的旁边,“这两处的累丝是断的。” “这镯子的里面原本是刻了纪字的,现在应当是融掉了,对着光应当能看出字来。” 骆娘子闻言,立刻拿起镯子对着阳光,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纪’字。 周围顿时哗然,绣云坊的首饰已经是金彭最好的了。 能在燕京如意坊做一套头面的是什么人家。 非富即贵? 不! 富都不一定能买到! 躺在地上的赵氏都安静,她眼底闪过一丝后怕。 这纪家到底是什么人? 求月票,求票票, 第177章 不悔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一抹黑色身影从一处满是莺莺燕燕的楼坊里出来。 眼眸向上,仙月坊。 青檀将怀里的岁安放在祺安的身边,犹豫了半晌才开口道。 “夫人……” 荣佩兰收回视线,回头看她。 “我、我老子娘来信了……” 青檀慢慢垂下了头,她是家生子,老爹在庄子上,老娘在花房,还有两个兄弟在外院。 三年前自临时仓促要搬到金彭来,不愿意离京的下人,一律都给钱放了契书。 她的爹娘兄弟都乘机脱了奴籍出去谋生了。 她的爹和兄弟都是烂赌鬼,往日里,她在玉徽园,例钱高,又是的脸的人,爹娘都不敢打她。 后来有机会远离这群吸血虫,她便自愿随着到了金彭。 爹娘兄弟找不到她,这几年她的钱也全都自己攒了起来。 前日里,她老子娘竟然把信寄到了纪家粮库。 周管事这才辗转把信给她。 荣佩兰从来没有听过青檀提过她家里的事,知道花房的吴妈妈虽然嘴巴不多干净,但是还算是个老实人。 “怎么了,想家里了?” “不!”青檀猛得抬头。 “我娘说、说她给我寻了个人家,让我去嫁人。” 青檀比荣佩兰还要大两岁,已经是二十二岁,马上二十三的姑娘了。 已经是大龄未嫁的女子,放出去也寻不到太好的人家。 青檀的模样不错,性子又是个本分的姑娘。 原先钟氏是准备给纪韫璋做通房的,后来此事被搁置,青檀也就成了玉徽园的大丫鬟。 青檀的婚事,钟氏也问了许多次,青檀自己不松口,钟氏也没办法将她强嫁出去,她的年岁也就此耽搁了下来。 现在旧事重提,荣佩兰放柔了声音,“青檀,你若是想回去嫁人,我会给你准备一些嫁妆……” “我不想!夫人我不想!” 青檀忍不住掉下来眼泪。 “我好不容易离了那群吸血虫,我不想再回去了。” 本和哥哥玩着正开心的小岁安揪着青檀的衣襟站了起来,“不哭不哭,岁岁吹吹。” 青檀揽着岁安小小的身子,抬起泪眼婆娑的脸,“夫人,奴婢愿意照顾姑娘一辈子。” 沉春这时适时开口,“夫人,我也不想嫁人。” 海棠拍了下她的手,“你别瞎掺合。” 吉星心仪沉春几乎这是人尽皆知的事了。 荣佩兰没好气道,“伱们一个个都不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这个做夫人的,拘着丫鬟不放人呢。” 马车在纪府门前停下,荣佩兰拍了下青檀的手,“不愿回去就不回去,府里永远都会护着你。” “但是若是你有了心仪之人,一定要告诉我,我会替你把关,老夫人也会替你把关。” 青檀抱着小岁安,擦了下眼泪,嗡声回答,“是。” 她顿了下后又道,“奴婢没有心仪的人。” 荣佩兰笑了笑,没有说话。 下车的时候,恰好纪韫璋回来了。 两人前后脚。 “阿爹!” 两个小朋友挣扎着要下来,齐齐跑向那个高大的黑影。 纪韫璋也早早得蹲了下来,张开双臂准备迎接兄妹俩。 刚到跟前,两人就急急得刹住了车。 两人捂着口鼻步调统一得后退了好几步。 “臭臭!” “阿爹好臭!” 纪韫璋脸上的笑容僵了几分,看着两个孩子嫌弃的样子。 忍不住抬手闻了闻胳膊,“没有汗味儿,怎么会臭呢?” 祺安已经跑开了,“娘亲娘亲,阿爹好臭,今晚你同我睡,别同他睡了吧~” 荣佩兰黑着脸一把捂住了祺安的小嘴,“别瞎说,快去寻祖祖去。” 海棠抿着唇角的笑意牵着祺安赶紧走了。 快看不见人影的时候,祺安还回头喊了一句,“娘亲,记得要和祺儿睡,不要和阿爹……” 剩下的话听不见了,被海棠提着一溜烟的跑了。 哥哥走了,岁安也扭着小身子跟着后面跑了。 热闹的门口一下就走空了。 荣佩兰瞥了一眼还在看自己身上的纪韫璋,抬脚就朝府内走去。 纪韫璋再抬眼,门口哪里还有人? 看着娘子的背影,他快步走上去,“兰……” 纪韫璋一靠近,那股浓郁的香味,掺杂着酒味,还有几缕荤腥之味,通通钻进了荣佩兰的鼻子里。 胃里那股翻江倒海便涌了上来。 “呕……” 纪韫璋,“……” 荣佩兰捂着口鼻离他远远的,才放下手来。 “祺儿说得没有错,很臭!你离我远点儿。” 等纪韫璋再次梳洗过后回到屋里,荣佩兰正坐在桌案前看荣令宽新写的文章。 纪韫璋这个肚里无二两墨水的人,都对小舅子荣令宽佩服不已。 文章没有华丽绚烂的词藻,也没有空想的繁华。 只有对世间的思考,以及对前人的反思。 若是他入朝为官,必有一大番作为。 纪韫璋慢慢靠了进来,见荣佩兰没有孕吐反应了才挨着她的身边坐下。 “兰儿,我是去为了董家粮坊的军粮,才去仙……” “我知道。” 荣佩兰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她将手中的文章放进桌案上的一只木匣子里,匣子里已经装了不少的文章,都是荣令宽写的。 荣佩兰全部帮他收了起来。 “就算你现在已经没有一官半职,你还是会人忍不住查看。” 纪韫璋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他是会忍不住去查探,不管是西北军还是西南军。 都是同生入死的兄弟,仗打完了,这些兄弟的就不值钱了,军粮都有人染指了。 荣佩兰低着头,摸了摸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 “可我现在只想看着孩子平安长大。” 纪韫璋看着她的侧脸,半晌后,才轻声道。 “过些时日,魏迟会来,我将金彭的事情查清楚后,会转交给他,算是给他的仕途添砖加瓦吧。” 荣佩兰抬起头来,眸光闪闪得看着他。 “你、你不悔吗?” 纪韫璋唇角浮起笑来,“不悔。” “母亲,娘子,祺儿,安儿,都在这里,日后还有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家伙。” 静谧的园子,半开的窗子能看到两夫妻相对而望。 窗内再次传来男主人的声音。 “娘子,咱们家开枝散叶可就要靠……” 一句话没有说完,就听见一声—— “嗷嗷——” “轻点掐、轻点掐——” 第178章 军粮案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董正学前脚把纪韫璋从家中约了出来,后脚就寻了个理由走了。 纪韫璋看着面前大摞大摞的账本,皱紧了眉头。 “这是什么?” “董公子把我约来谈花红,他人呢?” 账房抹了把脑门上的汗,他总不能说,小东家是故意引开你,再去诓骗你夫人吧。 “小东家他、他有点事去了,等会儿就来。” 纪韫璋随手拿起一本账本递给周管事,“看看。” 账房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只知是小东家特意着人搬过来,让他托住纪家粮库的东家。 “这是小东家拿过来的,说是您看了就知道了。” 周管事翻看着账册,越看眉头越紧。 这是假帐。 若他不是收粮,存粮,运粮等一干事他都了如指掌,还一时不能发现这里头的问题。 军中的粮食供给,一般有来两种,屯田和转运。 有土地的地方,军用囤田,无战之时都是自给自足。 但像驻扎的边关的西北军,荒漠无地,只能依赖朝廷的转运。 朝廷的转运粮就会从民间收购,这就有了做粮食生意的粮商。 从而就会铸就贪污军粮的贪官污吏和黑心粮商,最终吃亏的还是边关将士。 周管事侧过身子靠近纪韫璋,用气声道,“假帐。” 纪韫璋眸光微闪,唇角勾起似有似无的笑,他第一回体会到什么叫得来全不费工夫。 以前他替陛下办了那么多,见到的人和事也不少。 但是,这么蠢的还是第一回见。 “账本太多,既然董公子有事,我们先带回去看。” 假帐有多少,真账就有多少。 这一撂的假帐,可想而知,有人在这中间贪污了多少。 “不行!”账房急急呵道。 “怎么?”纪韫璋不悦地眯起眼来,“董公子这一而再,再而三,是在戏耍纪某吗?” “是你们寻上门的,纪家也答应了合作,现在和农户的收购契约都签订好了,纪某的定金都已经给了出去。” “董公子可到现在连分成,定价都没有谈。” 周管事也将账本一摔,“就是,价也不谈,人也不在,现在连账本也不能带走看,到底是不是诚心。” 账房也是一脑门的汗,早知道他就不干这样的事了,好处还没有捞到,净惹一身骚。 “小东家交代了,账本不能带走,您二位在这里看着,小东家很快就能回来了。” “小东家也说了,为了聊表他的歉意,到时候利润他再让您三成。” “三成?”纪韫璋笑了,“伱们小东家可真大方,你是做账房的,你可知三成是多少钱?” 账房自然知道是多少钱,十几万两白银,东家平日里拿价一成都舍不得,小东家为了能诓骗住纪公子,开口就是三成。 只希望小东家能快点。 这个三年里从未出现在粮库的纪家公子也不好哄! 账房绞尽脑汁想着再用什么话拖延时间的时候,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闯了进来。 为首的中年男人怒容满面,到看到那堆账本还有两个生人的时候,脸色比戏台上变戏法的还要精彩。 账房在看到中年男人那一刻,脸色瞬间惨白,双腿一软,扑通就跪了下去。 “东家……” 纪韫璋面不改色看着怒气冲冲的中年男人。 “小东家不出面,大东家也行。” 董昌宏忍着怒火看向账房,“怎么回事?” “是、是小东家……” 董昌宏听到是董正学的名堂后,胸膛剧烈起伏了好几次,若不是他身子还硬朗,迟早要被这小儿子气死。 “把东西搬回去,小心些。” 立刻就上来两个大汉要把这一大摞的账本搬走。 纪韫璋伸手摁在账本上,“搬走?董家这是在戏耍纪某吗?” “纪?”董昌宏抬眼看向眼前这个面容俊朗又沉静贵气的年轻人。 金彭三年前搬来一户人家,也是做粮食生意的,都是些周边散户,去年他小儿子办了蠢事,将陈米卖给了金彭的商户,几乎所有的商户都换了纪家粮。 失了商户不算,还带人闹上门去,最后还闹上了公堂! 他一直告诫,最重要的生意不在这里头,商户丢了就丢了,不能闹出大篓子来,因小失大。 这才安分多久,怎么又和纪家牵扯上了?! 董昌宏扯了扯唇角,才算挤出一个笑容,“纪公子,我家小儿不懂事,若是有得罪的地方,董某替小儿给公子道歉。” 纪韫璋轻呵了一声,“道歉?道歉能挽回纪某的损失,纪某也可以给董老板道歉。” 董昌宏深吸了一口气,才对跪在一旁的账房呵斥道,“那败家子到底又给我惹出了什么事来?!” 账房瑟瑟缩缩的不敢说话。 纪韫璋微微抬起眼眸看向董昌宏,“令公子说,要和纪家合作贩卖军粮。” 董昌宏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昏死过去。 他定了定心神,才继续道“纪公子,小儿说笑呢,军粮是朝廷战资,国之重器,董家怎么会有通天的本事染指呢。” 纪韫璋轻呵了一声,“那这么说,董公子这么三番五次的诓骗纪某就为了好玩儿?” “还是说——” “董公子去年公堂之事,还余怒未消?” 董昌宏的眼眸一亮,“对,就是去年之事。” “小儿被他母亲宠坏了,睚眦必报。” “若是小儿给纪家带了损失,董家一力承担!” 董昌宏的手抬了抬,后面的一个长随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叠给他。 “纪公子,这里是三万两,老夫先给你。” “还请纪公子回去请点下损失,若是够了,董某下次一定再请公子喝酒赔罪。” “若是不够,纪公子带上凭据,董某一并补齐!” 纪韫璋收回按压在账册上的手,“董老板果然大气。” 说着他又状似无意道,“虽然董公子是诓骗纪某,但是纪某还是得到了些不一样的消息——” “说起来,燕京纪侯同我们家也是远亲,我也是跟着燕京钟氏粮行才开始做粮食生意的。” 董昌宏的眼皮一跳,再次正视起这个年轻人。 纪家率领西北军征收边关几十年,钟氏粮行又在燕京十几年。 他若真是纪侯的远亲,能得到些只言片语的消息也不是不可能。 “公子、有什么消息……” 第179章 让他残了余生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荣佩兰到小厅的时候,只有董正学一人在。 董正学正在厅内走来走去,似是十分得焦急。 直到看到她来了,竟然不由分说上手就要拉她,“嫂夫人快随我走,纪兄出大事了!” 他的咸猪手才刚伸出来,就被沉春一巴掌打开了。 清脆一声响,一定肿了。 董正学疼得脸都扭曲了,若不是人还没有到手,他一定杀了这个婊子。 荣佩兰唇角含着笑,她最喜欢沉春的地方就是这样出其不意。 片刻后她收起唇角的幅度,正色道,“我夫君出什么事了?” 董正学捂着发烫的手,几个呼吸后,才咬着牙道。 “纪兄醉酒砸了仙月坊,嫂夫人快随我去救人。” 荣佩兰轻呵了一声,“原来是砸了仙乐坊,海棠取银票,让董公子去赎人。” 董正学的唇角抽了抽,这招他屡试不爽,没有女子在听到夫君在花楼喝酒闹事还这么不慌不忙的。 这个纪家公子不好糊弄,他夫人也是个不好糊弄的主。 他的眼珠一转,“嫂夫人有所不知,那仙月坊是城守大人小舅子的产业!” “那人是金彭一霸,若是钱能解决,小弟便不会跑这一趟了。” 听到这里,荣佩兰更加不急了,反而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既然如此,就让他去大牢里多蹲几日。” “要喝花酒,就要担得起喝花酒还闹事的代价。” 董学正,“……” 这怎么就跟他所想不一样? “多谢董公子相告,此事都莫管,让他吃些苦头才好,董公子请回吧。” 董正学的眼角一抽,“不、不管?!” 荣佩兰已经站起了身,末了她又看了一眼董正学。 “我都不管,董公子也不用管了。” 这人从第一次上本寻合作就不是正常路子。 这样隐晦的事,谁又不是捂得死死的,还这样大肆宣扬。 就算是粮不够,也只会想方设法去收粮,而不是上门求合作。 毕竟这样掉脑袋的事情,谁摆在面明上了,谁就是全家抄斩的主谋。 只能说,董家粮坊有这么一个儿子,也不知不幸还是厄运。 至于他为什么要诓骗她出去,她不得而已。 反正绝无好事就是了。 现在这还是在纪家,董正学不能用强,莫非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次机会流失? 守军粮的事情,他爹早就交代了,睡也不能透露出去。 那日他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说了这样的一个理由。 今日他带过的账本,也是他爹做的假帐,说是给外人看的假帐,他才带去的。 今日他没有时间耽搁太久,他还要悄悄放回去,要是被他爹发现,恐怕要打死他了。 但是军粮这样的谎话也不能诓骗太久。 听那纪公子的意思,他已经开始签了收粮契书,若是让他亏了太多,到时候篓子捅到公堂上去,他爹还是要打死他…… 董正学有些不甘心,只要她能走出这座宅子,他就能有无数的法子让她叫天不灵叫地不应。 “娘亲~”小岁安奶呼呼的小声音自大门外传来。 接着小小的人儿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过来。 小岁安没能扑到娘亲香香的怀抱,就被沉香一把提溜了起来。 “岁岁要娘亲~”小岁安的小腿儿在空中扑腾着。 沉春抱起她,刮了下她的小鼻子,“夫人的肚子里有宝宝,姑娘不能这样扑了。” 紧接着就是钟氏气喘吁吁的声音,“这小丫头,跑得飞快,娘这把身子骨追不动了。” 董正学看到钟氏时,眼一亮,儿媳不管,老夫人总该要发话吧。 “老夫人……” 钟氏一看到他,立刻就皱起眉来,“你又来做什么!” 董正学立刻弯腰哈背,“老夫人您误会了,我不是来生事的。” “近日我正和纪兄谈生意呢,今日纪兄在仙月坊喝多了砸了人家的楼坊。” “那仙月坊是城守小舅子的产业,惹上他麻烦就大了。” “我这才着急忙慌得来告诉嫂夫人,可……” 说着他抬眼看了一眼荣佩兰,“可嫂夫人说,不用管……” 钟氏皱眉,“谈生意?仙月坊?” 董正学连忙点头,“是是,也不知是不是今日的酒后劲儿太大,纪兄喝醉了,这才闹出了事。” 说着他又似是很着急一样看了下外面的日头。 “这时候,纪兄可能已经被抓到衙门大牢去了。” “我有马车我送嫂夫人去赎人吧!” 荣佩兰似笑非笑得看着他,“董公子对夫君还真是上心。” 董正学干笑了下,生怕被人发现他暗藏的那个颗让人所不齿的心。 “在下毕竟正在和纪兄合作,若是因小失大,岂不是得不偿失。” 钟氏上前从沉春的怀里抱着小岁安。 “兰儿,你去买逛铺子买首饰。” “啊?” 逛铺子?买首饰?董正学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钟氏气呼呼得哼了好几声,“这臭小子简直无法无天了。” “他爹从不去花楼,不喝花酒,也不知是像了谁!” “还让你去赎人?就让他以后住大牢里残了余生吧!” 说着她又瞥了一眼董正学,“现在还和一些不找四六的人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事!” 董正学,“……”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一家子都不正常。 小岁安听不懂这些大人在说什么,但是看着近在咫尺的娘亲,两只小手挥舞着。 “抱~娘亲抱~” 荣佩兰结果小丫头,转头对着还愣在原地的董正学道。 “董公子请回吧,我说了不用管他。” 董正学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他回头看了眼纪府的招牌,牙龈几乎咬碎。 这么多次,他从未失手过,没有像这次这样让他狼狈不堪。 门口的小厮看到只有小东家一人出来。 “小东家人呢?” 董正学拍了下他的头,“人什么人,走,去粮库。” 感到粮库的董正学,看到空无一人的粮库时,心都凉了半截。 人不见了,账本也不见了! “董公子找什么呢?” 他的身边响起一道微凉的声音。 董正学猛然回头。 纪韫璋唇角噙着浅笑,他身边那个一脸怒色的人不是他爹吗…… 第180章 魏迟求娶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回城的路上,周管事看了看正在闭目养神的纪韫璋。 “老爷。” 年纪轻轻,却顶着这样一个老气横秋的称呼,周管事也很是适应了一番,才能这样自如得叫出口。 “那假帐上,我看了许多名字,都不认识。” 纪韫璋没有动,“假帐,那是做给别人看的,自然没有真名。” “十几本假帐,真账本就是十几本,军粮之事已经旧弊了。” 周管事点了点头,“当年钟氏粮行就是因为西北大营没有饭吃,才慢慢做起来的。” “朝廷那帮人,只管吃,不干事,每回要粮都踢球,谁也不解决。” “年年垫,府里垫了多少粮,自三年前打仗,这才没有垫粮了。” 说他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您可知,咱们府多了多少利?” 纪韫璋睁开眼看他,“多多少?” 府里的粮行生意,最开始是钟氏在打理,他成亲后就是荣佩兰在打理。 他既不清楚一年盈利多少,也不清楚一年支出多少。 周管事伸出三根手指,“三成!” “嘶!”纪韫璋坐直了身体,“这么多?!” 这一瞬他有些心疼了。 周管事点了点头,“那可不是!府里还年年派粥发衣,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纪韫璋瞬间不想说话了,他瞬时体会了一句,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 周管事摇晃着脑袋继续道,“看样子,这董家也不是第一次掺合军粮了,他们能这么轻易信任咱们?” 纪韫璋轻哼了一声,“自然不会。” “过几日,魏迟会来,这不是现成的劳力吗。” 夏风拂面。 一黑影骑着快马直至城门前。 守城的士兵看了来人的路引后,微微惊讶,双手抱拳,“大人,城守大人此刻正在衙内,小的引您……” “不用了。” “我来金彭不是公事,只访旧友。” 守城士兵摸了摸后脑勺,燕京来的大人,只是来访友的,他还需要报告吗? 魏迟到的时候,纪韫璋正在给女儿当大马。 小岁安骑在阿爹的背上,两只小手紧紧得揪着大马的衣衫,两只小脚欢快得摇晃着。 头上发带缀着的小铃铛跟着摇晃,发出清脆的铃铃声。 “阿爹快~” “驾驾~” 一旁的祺安看得心痒难耐,两只小脚不停得在跺脚。 “妹妹,到我了!到我了!” 这是魏迟第一回见两个小孩。 两个双生子明明是一模一样,分开看,又能看得出一人肖其父,一人肖其母。 纪韫璋四肢着地转过来,就看到吉星正叽叽喳喳得领着魏迟而来。 没有人说过魏迟会来,海棠在看到他的那一瞬愣了片刻,似是没有想到,她还能在金彭再遇到他。 荣佩兰上前把岁安抱了起来。 “魏迟。” 说着又抱着岁安轻晃了一下,“岁岁,叫魏伯伯。” 小岁安的嘴很甜,立刻咧着嘴笑眯眯叫道,“伯伯~” 魏迟局促得应了一声,“诶。” 他又连忙从后背的包袱拿出一个圆形的锦盒,和一个长形锦盒。 上前递给荣佩兰,“少夫人,第一次见两个孩子,我也不知道买些什么,上如意坊让掌柜的帮忙选的。” 她示意海棠接下东西,转头又笑道,“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 纪韫璋也将祺安抱了起来,“来,祺儿,叫伯伯。” 祺安忸怩了一下,才小声叫道,“伯伯。” 纪韫璋拍了下他的小拍屁股,“你不是说你是小小男子汉吗?怎么声音这么小。” 祺安撅起了嘴,“我不认识他……” 荣佩兰失笑,“青檀,沉春,你们带他们俩下去玩。” 两个小孩儿依依不舍的对着娘亲摇了摇手。 青檀难得笑海棠一番,临走之前还撞了下她的胳膊,海棠别着脸不看她。 荣佩兰回头看了下低着头的海棠。 又回头看向魏迟,“魏迟,来了就多留几日,金彭气候凉爽,比燕京要舒服得多。” 魏迟摇了摇头,“我只能留三日,陛下近来正在清理冗官,京中多有冲突,等京中事宜完,再告假多留几日。” 他停顿了片刻,又抬头道,“我来金彭还有一事——” 他飞快得看了一眼海棠,“我、我想求娶海棠姑娘……” 荣佩兰和纪韫璋两人相视一笑,铁树终于开花了。 海棠错愕的抬头,恰好与他四目相对。 海棠的脸瞬间就涨红了,“伱、你、胡胡说、胡说些什么!” 魏迟认真的摇头道,“我没有胡说,我是认真的。” 纪韫璋,“娶妻是一辈子的事,你可想清楚了。” “海棠已经放了籍,现是良家女子。” “而你现在是官身,日后就是娶一个官家女子也是使得。” “这其中的关系你可想清楚了,莫要日后后悔了,拿这事伤害海棠。” 海棠原本狂跳不止的心瞬间平息了下来。 是了,以前他们就并不相配,现在更是天壤之别。 魏迟是侯爷的义子,现在也是六品武官。 前途无量,哪里是她一个小小的丫鬟能肖想的。 荣佩兰点头,“对,魏迟,海棠与我同生共死已经不是一般的情谊了,若你负她,我可不会饶了你。” 魏迟郑重的点头,“我已经想好了,早就想好了。” 纪韫璋咧嘴笑了起来,一拳砸在他的肩头上,“你这铁树终于开花了,我娘前些日子还念叨,说你翻过年就三十了,还没能成个家。” 魏迟笑了下,“让老夫人担忧了,到时还请老夫人来坐高堂。” 荣佩兰回身朝海棠招招手,“海棠,来。” “你们几个丫头,我早就给你们备了嫁妆。” “钱银,首饰,凤冠霞帔,老夫人还备了京郊的小宅子,不大,一家三口住也是够的,别嫌弃。” 海棠瞬间豆大的眼泪就掉了下来,“怎么会嫌弃呢,这是从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荣佩兰捏着帕子擦去她的泪,“行了,这事你们俩都同意就行,是件大喜事,莫哭了。” “赶紧定下日子,早日诞下麟儿,祺安岁安可喜欢和弟弟妹妹玩呢。” 海棠闹了个大红脸,“夫人就别笑话我了……” 第181章 试探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纪韫璋转头看向落后半步的魏迟,愣了半刻后,将他推到了前面。 “魏大人走前面,草民落后半步。” 魏迟,“……” 纪韫璋拍了拍他的肩,“这个董昌宏应该只是其中一个小粮商。” “与其接触到的人,他没有透露。” “但据我所知,朝廷中协管军粮的是郑立庆,当初在西南营中,没少听靳少毅骂娘。” 魏迟摇了摇头,“郑立庆已经调到我手下了,所以贪墨军粮之人不会是他。” 纪韫璋,“当然不是他,一个七品芝麻官,给他一个胆子也不够。” “他只是个小官,承受着两头的怒火,现在离了那么一个虎狼窝,现在只怕天天高兴得睡不着觉。” 魏迟回想了下郑立庆每日发自内心的笑容,点点头道。 “那倒是的。” 醉仙居莅临在湖边,往日里客源不断的醉仙居现在空无一人。 站在门口的账房认识纪韫璋。 “纪公子,东家已经在二楼雅间等您了。” 说着他又看向魏迟,“这位大人?” 纪韫璋立刻道,“这位是魏大人,在燕京殿前司行走。” 账房立刻双手抱拳,“魏大人,请。” 几人随即走进醉仙居。 落在后面的账房,看着前面双手背负在身后的纪公子,单手握着长剑的魏大人。 虽然纪公子都在后面,但是他为什么觉得,魏大人倒像是一个侍从一样。 账房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的这个念头很是不可思议。 假冒朝廷命官可是死罪。 定是昨儿他吃酒吃多了,今儿还有些不清醒了。 早知道昨儿就不喝那二两黄尿了,若是被东家知道,定然又是一顿责罚。 二楼的一间房很是巧妙,竟然在一处尖角做了间厢房。 大祁讲究方方正正,这样的尖角房子冲煞,没有人会做。 但这尖角的好处便是,两边没有可以藏身之处。 窗子打开,还能对前街和湖边的情况一览无遗。 倒是个密谋大事的好地方。 屋里只有两个人,董昌宏和另一个中年男人。 这个人纪韫璋没有见过,但是这人也同董昌宏一样。 官和民不一样,商和民也不一样。 所以纪韫璋猜测这也是个粮商。 现在有两个粮商,加上他这个知道些“内幕”的粮商。 只怕是贪粮人已经不满足了,开始对粮商压价了。 纪韫璋进门先是一愣,“董老板,这是……” 说着他还往魏迟身前挡了挡,“董老板你这坏规矩了啊。” 董昌宏连忙起身,“诶诶,纪老板,这是我的老伙计,也是粮商,朱老板。” 董昌宏自然不敢轻易相信纪韫璋,但是今年上面那位压价太狠,他都几乎没有什么赚头了。 他想了几日,决定还是拉上老伙计看看,可不可靠。 当刚才这位年轻的大人进来的一瞬他就相信了。 一股肃杀之气不会作假。 纪老板那日说,陛下现在肃清官场,所以上头那位压价是为了捞最后一波。 朱福上前两步,“在下姓朱,单名一个福字,同老董一样是做粮食生意的,生意基本上在东边儿。” 纪韫璋松了一口气的模样,“那就坐。” 他环顾了下四周,“诶?怎么不见董公子?” 董昌宏笑容一窒,干笑了两声,“犬子犯了点错,拘在家中了。” 他自然不敢说,他那小儿子见不光的怪癖。 更不敢说,董正学接近纪老板,是惦记上纪夫人了。 儿子阴差阳错的让他知道了朝廷肃清,压粮的原因。 怕事情再出岔子,他哪里还敢让他来。 董昌宏立马给两人倒上酒,“这位大人是……” 纪韫璋介绍道,“这是魏大人,曾是西北大营,秦将军麾下的副手。” 当年在纪韫璋受伤回京后,魏迟就留在了西北大营跟着秦安江。 纪韫璋后受令于西南大营,也未将他调离。 董昌宏立刻拱手道,“魏将军!” 说着他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叠厚厚的银票,推在酒杯旁,朱福也立刻跟上。 “魏将军请喝酒。” 两叠厚厚的银票,估摸着怕是有一万两。 这是普通百姓一辈子也没有见过的钱。 也是百姓交税后,才购置的军粮,现在全被奸商和贪官中饱私囊了。 魏迟皱着眉,纪韫璋伸手将酒杯放在银票上,连钱带酒杯一起塞进魏迟的手中。 “两位老板没别的,就是酒好,魏大人喝酒!” 魏迟看眼纪韫璋,嘴唇抿了抿,手中的银票似乎烫得他要颤抖了。 他知道世子这是想要抓贪污军粮之人。 他爹曾经是侯爷的副将,朝廷总是少粮,都是老夫人的粮行出的粮。 他爹就是护粮的时候,被偷袭丢了性命。 若是朝廷粮能准时到,他爹就不会走这一趟本不属于他的任务。 他爹也不会死。 魏迟捏紧了银票,握着酒杯,一口饮尽! 董昌宏松了口气,只要收钱就好办了。 “魏将军……” 魏迟的手抬起,“我现在没有军职了。” 他觉得,从这些人嘴里出来的将军二字,都侮辱了将军。 董昌宏一愣,然后连连点头,“是是是,魏大人。” “我和纪老板也是不打不相识,草民这才从纪老板处得了些消息。” 说着他的脸色变成了一脸菜色,“草民也只是一介平民,赚得也只是些辛苦钱。” “价也压得太狠了……” 魏迟的脸色不变,只是淡淡道,“我不知谁在给你收粮。” “但是陛下现在正肃清官场,军粮权据说是要归到各营地自管。” 董昌宏和朱福两人面面相觑,“自管?” 魏迟点头,“有地的屯田,没有地的自购,朝廷拨款。” “那、那……那现在如果我把粮交上去了,还能得到钱款吗?” 魏迟瞥了他一眼,“你们这样贩军粮本就不合规,若是在其此期间,同伱们接触的那人革职了,或者调离了,你们的账后面的会不会接管,要看后面的人愿不愿意接烂摊子。” 董昌宏的面色不好,“我已经交了两万石。” 纪韫璋唇角噙着笑,“纪侯刚正不阿,我们是远亲,有些事不好做。” “在下还以为董老板有更好的路子呢。” 董昌宏顾不了纪韫璋的风凉话,急得在屋里团团转。 第182章 断尾求生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魏迟看了眼两个脸色都不多好的粮商老板。 眼眸微垂,他伸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半晌后,董昌宏才看向魏迟,“草民斗胆问,魏大人现在在何处高就。” 魏迟抬眼看了他一眼,“殿前司。” 董昌宏倒吸了一口凉气,以为是个副手,就算到燕京也不算是个多大的官职。 可殿前司是直面陛下的,直接听命于陛下。 董昌宏立马跪在魏迟跟前,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头。 “大人,俗话说得好,民不与官斗,草民这也是属于刀口讨饭吃。” “上头的大人与草民说了,要交粮十万石,可定钱迟迟没下来。” “所以草民还只送了两万石过去,昨日,燕京的大人已经来信了,又催粮了。” “草民这粮送了过去,肯定拿不回来钱了!” 说着,他急急得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这是上头大人来的信。” 魏迟接过信封。 内容不长,只是简单几句催粮的话,最后还有一个落款。 奉山居士。 不是真名。 魏迟想收起来的时候,董昌宏又伸出了手来。 “大人,这信可以给您看,但是不能给您。” “这信若是流露出去了,草民一家老小的性命可就没了。” 纪韫璋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魏迟才将信又还了回去。 魏迟,“董老板可见过上头大人?” 董昌宏苦着脸摇头,“没有。” 纪韫璋呵了一声,“董老板胆子挺大,没见人就敢将粮给人送去。” 董昌宏嘴快,“从前都是先给钱的……” 纪韫璋袖袍下面的手瞬间就攥紧了拳,果然已经很久了。 只怕这董老板就是贩军粮起家的。 纪韫璋不动声色道,“既然已经合作了这么多年,董老板,怎么就突然警觉了。” 董昌宏叹了口气,干脆一股脑儿得都说了,“从前是没得说,只要我粮不差,就是顶赚的。” “后来价越来越低,但是量大,草民也能赚钱。” “大概五六年前价低了,草民才开始做散户的生意,这才松快些。” “只是,草民到底是做生意的,不能往里面贴钱呀,储藏,运输,人力,这些可都是草民的本钱。” “今年的价格外低,还不给定钱了。” “草民心里也有疑惑,只是咱也不敢问呀!” 魏迟,“这么说,董老板没见过人,也不知道名字。” 他摇了摇头,“我没法儿帮你。” “若是你想要西北军的自采权,我更没法儿帮你,我现在已经不在军中了。” 纪韫璋忍不住拍额,魏迟就是太正直了,不给人家留一点希望,人家怎么能把证据呈上来! 董昌宏的脸色白了白。 他给粮,会赔的倾家荡产。 不给粮,上头定会要了他的命。 他早已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无人能救,无人可救。 朱福一直没有说话,他沉默了半晌后,“魏大人,老朱只是一介平民。” “这么多年与虎谋皮,惊心胆战的日子也够了。” “这么多年,虽然没有上头人的真名,但是出粮的时间,重量,运往何地,全部都记录在案。” 他深吸了一口气,“十日后,我会让人将所有的东西都送在这里来。” “介时,我会隐姓埋名带着家人远走他乡。” “陛下既然肃清官场,这些贪官必然没有好下场。” “草民也没那个胆色继续了。” “断尾求生,是唯一的出路。” 说着他朝几人抱拳,走之前,顿了顿,最后还是将怀里的信给了魏迟。 最后匆匆离去。 董昌宏愣愣得看着朱老板果敢的身影,半晌后才转过头道。 “草民,也想断尾求生……” “草民知道殿前司里大人的本事,草民也愿奉上所有的账本,为大人的仕途添砖加瓦。” “但求大人介时不要追查草民家人的下落。” 说着他慢慢站了起来,“草民一样,十日,所有的账本会完好的出现在这里。” 朱福最后给他的眼神他明白了。 求财,还要有命求才行。 董昌宏最后看了眼两人,转身便匆匆离去。 二楼房间里一桌丰盛的饭菜,未动一筷,就只剩下两人了。 纪韫璋和魏迟两人面面相觑,今日的顺利,是他没有想到的。 魏迟看了看手里的银票,一把就扔在了桌子上。 银票散落,掉了好几张掉在地上。 纪韫璋吸了一口,“这么多钱,伱扔了干什么!” “拿去做好事也是行的!” 以前从来不知道愁滋味的纪郡王,在金彭的这段时间,终于认识到钱的重要性了。 魏迟呼出了一口气,拆开了朱福留下的信。 一样的内容,一样的笔迹,一样的落款。 纪韫璋哼了一声,“奉山居士,我倒要看看是奉的哪个山头,胆子竟然这么大,贪墨军粮。” 但是军粮这一案的庞大,也是他没有想到的。 从他祖父开始,西北营就一直都是朝廷的转运粮。 这么多年,喂饱了多少贪官,喂饱了多少奸商。 种粮食的百姓还是穷。 打仗的将士还是吃不饱。 都喂了中间的蝗虫了。 这么庞大的军费,这中间的贪污人数只怕庞大得他不敢想象。 魏迟,“我现在就进京。” 纪韫璋回头看他,“现在?海棠怎么办?” 魏迟,“等这事儿完,我给她请封诰命,风风光光得娶她进门!” 纪韫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得快点,海棠可是等你很久了。” 魏迟从怀里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锦盒,“这是我娘临终前给我的,说是要给儿媳。” “本来我打算是后日走之前亲手交给海棠的,现在请世子帮我转交吧。” 纪韫璋纠正他,“别世子了,叫老爷!” 魏迟,“……公子。” 纪韫璋,“也不差这一会儿半会儿的,自己去给吧。” 魏迟一把将锦盒塞进纪韫璋的怀里,深色脸颊似乎有一抹红晕。 “你、你帮我给吧!” 说完他收起桌上的两封信,就匆匆的离去了。 纪韫璋一脸的惊奇。 “他刚才脸红了?” 铁树不仅开花了,还会脸红了。 第183章 回京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纪韫璋翻动着从醉仙居搬回来的两大摞账本,越看越心惊。 时间之久远,数额之庞大。 从开始的一成,直至后面的五成。 贪官压榨粮商,粮商压榨农户。 难怪明明他们才来金彭三年,却与农户签订收购契约时异常顺利。 原来是他们的价高,不知这些年农户被压榨得还剩什么。 都是血汗,全部喂饱了中间的贪官污吏。 荣佩兰和海棠端着晚食进来的时候,纪韫璋正在桌案前奋笔疾书。 “吃些东西吧。” 荣佩兰走到桌边边才看到他正在写密折。 纪韫璋阁下狼毫,捏了捏鼻梁,才轻呼了一口气。 “不算不知,原来这么多年已经贪墨了这么多粮饷。” “真是可悲可叹。” “下面的百姓在哀嚎,前线的将士在厮杀。” “他们这些富贵人,窝在燕京做什么?大肆掠夺!” 荣佩兰微垂眼眸,“吃饭吧。” 纪韫璋抬头,荣佩兰扶着腰走到小桌几旁,慢慢拿起碗筷。 他知道,她心里过不过这一道道的坎儿。 不论是皇室孟家,还是无辜的百姓,亦或者边关的将士。 她无处安放,她只能离得远远的,才能假装看不见。 纪韫璋合上写了一半的折子,上前拥她,“兰儿……” 荣佩兰在他的怀中,声音有些闷闷的。 “夫妻一体,你的抱负若是在他处,你自去就是,我和娘同孩子们在金彭等着你回来。” 她知他正直,一如公爹一般,纪家男人一脉相承血性。 纪韫璋弯腰,温热的吻落在她的发间。 “兰儿,千万将士是我爹的牵挂,也曾是伱我并肩而战的兄弟。” “我无法坐视不管,理完这一摊子事,我会马不停蹄得赶回来。” 荣佩兰慢慢抬起双手,轻轻环住他的腰身。 眼尾的泪悄悄洇湿了他的衣衫,“好。” 燕京的玉徽园里有一颗桂树,一到秋日,金桂飘香。 站在院儿里,感觉人都沾染了香气。 金彭的院子里没有桂树,倒是花厅旁有一颗大大的银杏。 钟氏说,当初看宅子时就看中了这颗银杏树。 夏日遮阴,秋日结果,孩子大了,还能在粗壮的树干上系个秋千玩耍。 两个孩子银铃般的笑声传进屋里。 海棠和青檀两人整理着祺安和岁安两人小时候的衣衫。 不理不知道,全部理出来,竟然有整整三个大箱子。 “娘,这都还是新的呢,他们俩怕是没穿过两回吧!” 荣佩兰摸着小衣衫上细密的针脚,这拿出来和新衣衫没有二样。 钟氏将小岁安的首饰盒整理了一番,各色发带十几条,还有许多精致可爱的小珠花。 全是她给小岁安精心挑选的。 海棠的手腕上带着魏迟留给她的那只湖绿色的镯子,在手腕间轻晃,越发衬得她手腕纤细。 “夫人,老夫人,你们知不知道,去岁上门闹事的那个董家粮坊的小东家,被赌坊打死了。” 荣佩兰也只见过他两回,对他印象不深,只觉得不是什么好人。 钟氏倒是印象深刻得很,“死得好!” 去岁闹事,不仅上了公堂,竟然还公然拿两个孩子的安危威胁她。 青檀,“董家连夜搬走,在外厮混了三日的董正学回家时,已经人去楼空。” “没了父兄的庇护,他什么也不是了。” 海棠,“我还听说,没能带走的粮库里还有不少的粮食,他也没能守住,全部贱卖进了赌坊。” “若是卖了粮,安安生生过日子,那些钱够他一人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了。” “偏偏要赌,输光了粮库,铺子,最后连祖宅也输了。” 钟氏摇了摇头,“相由心生,那后生一看就不是好人,少不得被他祸害了多少的姑娘,死了好,死了倒安生了。” “娘亲!”一道清脆的小声音蹦蹦跳跳的。 小岁安手里举着一片黄灿灿的叶子进来了。 “大树掉下来的,掉在岁岁头上了。” 荣佩兰接过树叶,摸了摸岁安的小脸,“很漂亮,谢谢岁儿。” 岁安上前两步,摸了摸娘亲硕大的肚皮,满眼的好奇,“娘亲,宝宝什么时候出来?” 小岁安现在已经知道了,娘亲的肚子里有小宝宝,她是姐姐了,她不能让娘亲抱了。 钟氏摸了摸小岁安的发顶,“快了,日后岁儿就是姐姐了。” “若是妹妹,你便和妹妹一起玩耍,若是弟弟,到时候哥哥和弟弟两个男子汉保护你。” 小岁安仰起小脸,“我才不用小宝宝的保护呢,我会保护小宝宝的。” 钟氏笑了,“对,我们岁儿最厉害了。” —— 路边一大汉,一脸大胡子,一身旧衣衫,头发也不甚整洁。 远远看就像一个靠苦力吃饭的粗汉子。 他斜靠在墙边,身旁还放了一根扁担,扁担已经磨得光亮了,一看就是长期做苦力的。 大汉蹲在墙角正在同旁的聊天。 “看你也就是三十啷当岁,正是一把子好力气的时候,一个月能挣多少个子儿?” 大汉憨厚一笑,“挣个温饱,俺媳妇儿快生了,勤快点儿,挣钱了给媳妇儿买肉吃。” 旁边的一老头儿笑得眼都快没了,“还是个疼媳妇儿的。” 这时旁边的大宅子里出来一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手里还提着一只鸟笼。 他出来就看到拐弯墙角的几人,“嘿!你们几个来!” 那老头拍了下大汉,“新来的,这家老爷大方,等会儿进去别看,别说,管事叫做什么就做什么就是了。” 大汉立刻点头,“多谢老爹,等会儿请您吃酒。” 老头晃了晃头,“这年月挣点钱不容易,你还是攒给你媳妇儿买肉吃吧。” 几人自小门进了宅子,从外头看就是一二进的宅子,进来了才知道,后面还有一处三进的宅子全部打通了! 宅院里的下人皆是垂着头,步履匆匆的模样。 过了垂花门,路过一处花园的时候,花园里欢声笑语,似是有许多的姑娘在花园里嬉笑玩乐。 大汉忍不住侧头看过去,却被眼尖的管事瞧见了。 那年轻管事冷冷呵斥道,“看什么看,当心有命看,没命出去。” 大汉吓得立刻低下了头去。 唯唯诺诺得直点头哈腰。 第184章 窑子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十几个木箱子整齐得堆放在后门处。 箱子上贴了白条,还上了两把锁。 年轻的管事,指着那堆木箱子指了指前面的院子,“抬到那儿去。” 几个劳力将各自的扁担卸下,熟练得将麻绳穿在箱子上。 两人一个箱子,几个闷声齐齐使劲儿,扁担发出吱呀呀的声音。 沉甸甸的箱子才被抬了起来。 前面的院子不远,但是箱子十分得沉,若不是他们这些干惯了劳力的人,换了其他小厮,估摸着得四个人才能抬动这箱子。 他们一共四个人,十二口大箱子,抬了六趟才将箱子抬完。 院子里静悄悄的,所有的房间都上了锁。 窗子也糊上了好几层的纸,没人能看到里面是什么东西。 箱子全部抬到院子里后,那年轻的管事才拿着一串钥匙过来。 开打了其中一间屋子,屋里也有这样的箱子有十几口。 “都抬进来吧,手脚轻点儿。” “若是碰坏了,碰倒了,你们的小命也就留在这了。” 几人连连称是。 明明秋高气声的时节,一通忙活下来,已经是近一个时辰没有了,几人是汗流浃背。 年轻的管事进门检查一番后,颇为满意的点点头。 “事儿干得不错,安静,利索。” “给钱。” 他身边的一个小厮立刻从怀里掏出几块小碎银分发给几人。 几人立刻眉开眼笑得抱拳道谢。 大汉仔细得将银子放进胸膛里的小袋子里。 这家确实大方,给的钱可以抵得过别处四五天了。 那年轻的管事将手中的鸟笼递给身后的小厮,才转身对几人道。 “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吧。” “是。” 大汉再次路过那花园的时候,花园里却没有人了。 当他们走到垂花门时,却从那花园里传出一个女子的惨叫声。 惊得几人脚步一顿。 那大汉还想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老头一把拉住大汉,对着他摇了摇头。 几人匆匆得离了那奇怪的宅子后,剩下的几人才大口喘着气。 大汉还好奇得回头看了看那紧闭的小门。 老头拉着几人走远了好一些,才悄摸摸的对几人道。 “那里面就是个窑子,不能看,不能说,动作麻利,就有赏钱,否则小命可就没了。” “以前同咱们一起扛大包的大牛就是看了几眼里面的窑姐儿,被管事杀了。” 大汉不信,“哪有窑子开在官宅边上的。” 老头拍了下他,“你声音小一些。” “这窑子可不是外面的那些窑子,这是给那些大官儿开的。” 另一人笑道,“毛叔,你咋知道的?” 老头摇着头道,“以前同族的一后生看到过,看到同他定过亲的姑娘在里面。” “他要带姑娘走,差点被里面的人打死。” “命是保下了,回村儿后就疯了。” 老头叹息的摇了摇头。 “走吧走吧,近段时间,这里不会儿再有活儿了。” 大汉想到了什么,一脸的菜色,“那箱子里不会是被拐来的姑娘吧。” 另一人拍了下他的后脑勺,“伱想什么呢?哪个姑娘沉到咱们两个人都差点儿抬不动?!” 大汉想不明白了,“啥玩意儿,死沉死沉的,扁担都快压折了。” 老头慢悠悠得转身了,“你想不明白的,挣点辛苦钱,给你媳妇儿买肉去吧。” 另外几人也都走了。 大汉看着几人的背影,挠了挠后脑勺。 从胸口摸出碎银,去肉铺割了点儿肉,又去果脯斋,称了点最便宜的桃干儿。 才慢悠悠得朝京郊走去。 远远跟着大汉的小厮在跟了一路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回去了。 年轻的管事躺在廊下的躺椅上,手里拿着他的宝贝雀儿。 那小厮回来禀报了,“回公子,今天新来的那个没什么问题。” “得了工钱,割了点儿肉,买了点果脯。” 年轻人眼睛瞟了过来,“果脯?居然还有闲钱买果脯?” 小厮,“听老杨头儿说,那新来的,有个媳妇儿快生了。” “小的也去问过了,那桃干是最便宜的,贫穷些的人家都买这个给解馋的小孩儿或者怀子的妇人。” 小厮从怀里掏出一小包,“小的买了一点。” 年轻管事颇为嫌弃的拿起一个尝了尝。 “呸呸呸!什么玩意儿!酸不拉唧的!” “行,这个可以,老实木讷,告诉老杨头儿,以后可以找他。” “咱们这宅子,不能找熟人,也不能找全生的人。” “再让那老杨头来两次就解决了,他已经摸得够透的了,知道得多了就不听话了。” “让那个什么什么龅牙孙带着,让他再寻个靠谱的来。” 没了人尾随的大汉,转弯进了一条小巷子里,再一转眼,人已经不见。 屋顶上轻轻的“咔咔”砖瓦碰撞声。 那大汉竟然上了屋顶,只见他步履轻巧,如履平地一般。 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 信陵郡王府。 人去楼空,已经空置了三年多。 门口破败,曾经显赫的士族,现在也是凄凉落寞之景。 一个人影熟练得自侧门进入。 他无视回廊下的蜘蛛网,无视已经长满水草的池塘。 径直走向玉徽园。 玉徽园中金桂飘香,只是已无人打理。 更无人再摘花做花蜜。 “魏迟。” 大汉进门就将手里的肉给他看。 还睡眼惺忪的魏迟,揉了揉眼,“公子,我才下夜值……” 纪韫璋嘿嘿一笑,“我今儿挣钱了,给你开开荤。” 魏迟睁眼,“您就不能带熟的吗?” “烤烤不就熟了?!” 魏迟,“……” “公子,您可会再……。” 纪韫璋摆手,“不,我已经答应佩兰了,这事完,我就回去。” “还有你,回去赶紧把海棠给娶了!” “海棠这么痴心待你的女子,你可再也寻不到第二了。” “我知晓……” 魏迟的耳朵一动,突然坐了起来,“不行,我们得离开这儿!” 西城街市上,突然人头攒动。 一队整齐划一的士兵将信陵郡王府团团围了起来。 街上的百姓惊慌散开。 这是怎么回事,纪郡王一家不是已经搬走了吗。 为首的官兵大手一挥,“搜!” 第185章 中招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纪韫璋和魏迟趴在街对面的屋顶上,屋脊后只露出两双眼睛。 “这不是殿前司的人吗?” 纪韫璋碰了下魏迟的胳膊。 魏迟抿唇,“现在殿前司指挥使是温志武,副指挥使是靳少杰。” “两人不合,殿前司早已分成两派。” “为首的那人叫余舟,是温志武的小舅子。” 纪韫璋抱着自己的扁担,翻身躺下,“他们是冲我来的?莫非我暴露了?” 魏迟看着那群官兵包围了郡王府,也同纪韫璋一样翻身躺下。 “陛下肃清朝堂,但是朝中的党派却分得更加的泾渭分明。” “军粮的那两个老板已经跑了,其实已经打草惊蛇了,只是还不能肯定是你。” “毕竟当初陛下还是龙潜时,你就是太子党,虽然你已经辞官,但也不能打消他们的疑虑。” 纪韫璋望着天,深深叹了一口,“党争,贪污,马政,祸患,哪一样不是要命的,难道大祁真的已经气数已尽?” 魏迟闭上了眼,将佩剑枕在脑后,“陛下,力不从心。” 一个没有铁血手腕的帝王,怎么能够挽救一个病入膏肓的王朝。 若是先圣能有陛下的仁慈,不会造成朝堂的极速衰退。 若是陛下能有先圣的手腕,不会造成朝堂的激烈党争。 紧握着大刀的余舟,双眼紧盯着正大门上布满蛛丝的牌匾。 整个府邸已经空了,不需要多久,就能将整个府邸搜完。 一人一骑从长街疾驰而来。 还来不得等马儿停下,马上的人,抓着马缰,翻身下马。 “余舟!没有御令,谁允许伱包围郡王府的!” 余舟没有回头,只是双手抱拳,朝侧边随意摆了两下。 “靳大人,属下自然是秉公理事。” “陛下肃清朝野,虽然这郡王已空,但位于西城,并不妨碍成为党贼的窝点。” “温大人命我彻查,自然是谨遵陛下御令。” 靳少杰上前几步,一手就拧着余舟的衣襟拽了过来。 余舟脸上的笑似笑非笑,“怎么,靳大人想打人?” 他咬牙切齿得盯着余舟,“马上叫你的人出来。” “大人,寻到了这些!” 几个士兵提着一些器具走了出来。 还有一人手里提着一块鲜肉。 靳少杰看着这些东西,手上的动作不禁松了几分。 余舟看向靳少毅,脸上的笑更浓了几分,“看样子来的时间已经不短了,还有肉呢,生活不错。” 靳少杰,“你什么意思?想要把屎盆子扣郡王府头上?” 余舟拍了拍他的肩膀,“总要有人背个锅,郡王偌大的战功都不要,你觉得难道陛下没有疑心?” “靳大人难道不知道什么叫旧案吗,旧案就要旧人来背。” 纪韫璋差点跳起来,什么意思,他不在,就能随意栽赃他了? 魏迟也皱着眉,“我没听说过什么案子?” 纪韫璋恨铁不成钢得瞥了他一眼,“案子都不知道,你天天在殿前司打坐吗?!” 魏迟,“若是他们有意栽赃,我从前是世子护卫,侯爷的义子,自然要避着我。” 信陵郡王府的官兵很快就收兵了。 余舟走之前,笑眯眯地对靳少杰道,“靳大人最好回去问一下国公大人,相信大人会有惊喜。” 靳少杰皱着眉,看着余舟翻身上马趾高气扬得走了。 纪韫璋和魏迟两人,悄然消失于房顶。 是夜,那座民宅里,静谧得像是没有人一样。 只有最中间的一个大院子,还灯火通明着。 院墙边种着高大的树,不仅隔绝了夜晚的灯光。 也隔绝了院子里的丝竹之声和女子的欢声笑语。 一道黑色的人影,极快得越过。 白日里那个静谧的小院儿,没有人看守,若非白日来过,只会以为是个废弃的小院落。 纪韫璋在房顶揭下几块瓦片,几个屋子里全是白日那那样的大箱子。 这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纪韫璋迅速将瓦片盖好,一跃跃到了临近的一棵树上,完美得隐入了黑暗之中。 还是白日里的那个年轻管事。 他的身后还跟着个小厮,小厮的手里抱着大约七八个小匣子。 袁丁的手里现在没有提着他那个宝贝鸟笼。 他从腰间摸出钥匙,打开其中一间屋子。 只见他解开封条,又打开两把锁。 箱子揭开的那一刹那,纪韫璋的眉头紧紧得皱起。 那里面居然是满满一箱子的金块! 小厮守在门口,袁丁将那七八个小匣子一一全部装满。 才把小厮唤进去搬匣子。 袁丁重新用封条将箱子封上,锁好门还检查了好几番,才和小厮两人抱着小匣子离去。 纪韫璋没有动。 这里绝不是简单的暗窑,还存放了这么的金条。 今日那老头儿是怎么说的? 这里是当官的窑子,官场的声色犬马。 若是有人权色交易,或者收受贿赂,暗中勾结,陛下的肃清只会艰难无比。 纪韫璋再次落在房顶上,一共五间房,其中有三间是满的,一间屋起码有两百口箱子。 若这都是某一个官员的贪污,这比庆王的数额还要大! 两座宅子合二为一。 从外看,谁也不知道这里面别有洞天。 层层的院落,将最中心的地方,围挡得严严实实。 若不是天黑后的灯火,白日进来,难以发现这个院落的不同之处。 纪韫璋将面上的黑色面巾带好,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 越近,那院子里的丝竹之声,越清晰,欢笑声和调笑声也越清晰。 他落在屋脊处,迅速矮身藏身进转角的檐下。 纪韫璋揭开一条瓦缝,软榻上一个女子被绑了四肢,一中年男子正驰骋。 “相爷从何处搜罗了那么多处子,老夫都想住在这地方了。” 纪韫璋忍着怒气将瓦片盖了回去。 一扭着腰的徐老板娘,摔着帕子,她身后还跟着两个男子,两男子一人扛着一个奋力挣扎的女子。 “得贵人看中,是你们的福气!” “到了这燕京城来,这里妈妈我这里才是富贵窝。” “能不能飞上枝头,且看你们俩今天的造化了!” 第186章 破水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信陵侯府已经不能住了,纪韫璋回到了当初在北城的那座小宅子里。 宅子里的那群乞儿还在这里。 他出现的时候,那群乞儿半晌没反应过来。 直到他叫了一声,“狗儿。” 他才反应过来狗儿已经没了。 其他乞儿也才反应过来,这是纪三爷回来了。 “三爷!” 当初狗儿常常投喂的小石头也变了样儿了,似乎就像以前的狗儿一样,小小少年。 纪韫璋摸了摸他们的头,从怀里拿出还热乎的包子,准备分给他们时。 小院儿的门一脚被踹开。 火光冲天的火把照亮了小院儿。 为首的余舟拔出佩刀,看着纪韫璋,冷哼了一声,“都是西晋探子,一个不留,都给我杀!” 纪韫璋将身边的乞儿一推,“快进屋!” 他一脚踢中冲在最前面的一士兵心口,那士兵飞起砸倒了后面的数个士兵。 余舟,“这个人头价值百两!” 一瞬间所有的士兵都对上了他! 纪韫璋咬着牙,夺了一杆红缨枪。 枪到之处,一枪见血! 余舟带的人不多,他没有想到他的功夫竟然这么高! 纪韫璋是从真战场上历练下来的,手中没有花架子,都是枪枪见血的真功夫。 这十几个人,他一个人对付绰绰有余! 眼看着倒下的人越来越多,余舟脸上的笑也消失不见。 “都他娘的是废物!” 余舟除了狐假虎威,没有别的真本事。 当他面对着已经杀红了眼的纪韫璋,胆怯得退后了好几步。 仅剩的几个士兵也不敢再上了,百两再重要,也没有小命重要! 挣钱也要有命花才行! 纪韫璋握着长枪一步步逼近,身上,脸上都是血污,踩着尸体,犹如一个从地狱里来的恶鬼。 “西城的那个宅子是谁的。” 余舟当然知道是哪个宅子,他沾姐夫的光也去了两回。 “什、什么宅子……” 纪韫璋举着长枪对准了他的下跨,“不知道?大人的宝贝可就别想要了。” 余舟看着那还正滴着血的长枪,吓得裤子都尿湿了,瞬间一股尿骚味飘散开来。 纪韫璋,“这就尿了?还不知道吗?” 说着他又往前进了一步。 “我、我、我说……” 突然从天而降,一把长刀挑开纪韫璋的枪。 温志武冷着脸落在余舟的面前。 “还不快束手就擒?!这是大祁的都城,可不是你们西晋!” 纪韫璋笑了,“什么莫须有的罪名,还要找西晋来背锅。” 温志武不回他,“你们的公主已经下了大狱,还不快将火器图交出来!” 纪韫璋,“火器图?到底是丢了还是卖了?大祁还够你们折腾吗?” 温志武,“既然不从,就别本官出手了!” 温志武的功夫不错,曾是陛下登基前亲兵卫的。 纪韫璋持枪接招,“温大人看来也入了党争。” 温志武这个手持长枪的背影就知道了,他是纪韫璋。 曾经他也佩服于他的果敢,功夫够高,决心够大,不怕死,不怕拼。 可惜,现在他们也早已不是他们。 纪韫璋的身上,手上,还有枪杆上都是血迹。 他握着有些黏腻的枪杆,手中一使劲,温志武后退了几步。 他咬着牙,步步都是杀招。 他不知道纪韫璋为什么会出现在燕京,但是已经中了他,他就不能活着。 两人在小宅子里打得昏天暗地,谁也杀不了谁。 只能看谁最先显现疲态。 余舟心有余悸的赶紧退到一边,他一拍胸脯,才发现胸口有一包药粉。 他抓一把药粉,看了看斗得难舍难分的两人。 “姐夫让开!!” 温志武心一惊,闪身离开战局,一把白色的粉末迎面而来。 纪韫璋躲闪不及,迅速闭气,可也来不及了。 他陷入黑暗前,只看到温志武皱着眉,余舟一脸得意。 —— 荣佩兰已经到了临产的时间,纪韫璋已经快一个月没有来信了。 就连魏迟也没有信了。 她摸着正拳打脚踢的肚子,轻轻叹了一口气。 总觉得心神不宁的。 海棠将她搀扶了起来,“夫人,大夫说,就这两日您就要生产了,多走几步吧。” 荣佩兰撑着桌子费力得站了起来。 她摸了摸大肚皮,“前些时候安静得像个小姑娘,现在又闹腾得像个皮小子!” 海棠抿唇笑了笑,“那大概就又像您又像老爷?!” “魏迟大哥来了!” 吉星在门口高声喊道。 海棠迅速红了脸,眼睛却忍不住朝门口瞧去。 荣佩兰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走,我们看看去。” 魏迟的身上没有任何的包袱,他下马的时候,腿脚一软,若不是旁边的吉星,他就一头摔地上了。 他一脸的风霜,脸色非常不好,就像一个病了很久的人。 荣佩兰的眼皮忍不住跳了跳,“纪韫璋呢?” 魏迟看着她硕大的肚子,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海棠的心下一紧,“先、先回屋,魏大哥可能是路上生病了。” 荣佩兰被扶着回了花厅。 魏迟站在花厅的门口,“属下想去见见老夫人。” 荣佩兰木讷得点点头。 肚里的小家伙踹得更勤快了,左一拳,右一脚,似乎大有冲破这肚皮的架势! 荣佩兰却看着魏迟的背影,心里狂跳不止。 他为什么欲言又止。 纪韫璋为什么这么久没有来信。 为什么只有魏迟一人回来。 为什么魏迟的脸色这么难看。 荣佩兰的心里就像一团麻花一样的乱。 她就好像一下穿到了在雁回的那日。 她的手颤抖着握成拳,慢慢靠近心口。 为什么她的心会这么的疼…… 海棠一下就发现了荣佩兰的异样,她握着她的手。 “夫人,您别急!老爷过段时日就回来了!” “他答应过您的!” 荣佩兰的思绪一下被拉了回来,她僵硬的脖子慢慢转头。 “对段时日就回来?” 海棠狠狠的点头,“是!” 荣佩兰喘着气,突然腹部一紧,下身一热。 羊水破了。 荣佩兰紧紧得抓着桌子边缘,脸色煞白。 海棠大惊,“青檀!快叫产婆!!” 第187章 刺杀陛下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北市口的一只高高的杆子上,挂着一具男尸。 裸露的皮肤已经是灰色了,衣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成了黑色。 杆子旁还立着一支满是血污的长枪。 周围守了好些官兵。 围观的百姓无不指指点点的,“西晋的探子还敢来,死有余辜。” “西晋的公主不是还在大牢吗?” “西晋莫不是还要打仗吧?” 站在人群中的靳少杰看着那具在空中飘荡的尸体。 眼睛渐渐被雾花了眼,脑海中却是他父亲说的话。 ——“爹也不想战队,但是靳家上下几百人的性命,爹不得不做选择。” ——“若是纪韫璋从此不再入京沾染朝堂,一个空有爵位的郡王,他会安然一生。” ——“可一个被陛下惦念,还想委以重任的忠臣,不是他们想看到的。” ——“今非昔比,陛下已经失去了对朝堂的掌控,太子才三岁,谁在这时能独揽大权,谁就是日后的一言堂。” ——“他一头撞了进来,探到了许多见不得光的东西,便多得是人想要杀了他。” 他被拘到现在才被放了出来,见到的却是这幅场景。 儿时还嬉笑怒骂的人,却在被套上了耻辱的外衣挂在了高杆上。 谁人也不知这是信陵郡王。 替死鬼,纪韫璋。 —— “今儿,有贵客临门,都看严实点儿,出了岔子,人头掉地。” “是!” 数十个打手整齐划一的应着。 宅子的灯已经亮了起来。 丝竹之声已经响起,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欢声笑语的传来。 后门一小轿停下,一带着黑色帷帽的男人下来了。 抬手间能看到其手背的疤。 手腕间还有一串玉珠。 身上的料子是极为珍贵的云锦。 确实非富即贵。 进门后,立刻就有抬椅停在门门。 贵人无需多走一步,就能到内院。 内院除了花娘,客人,其余的人,极少数能进。 花娘的宅子更大,但是简单,没有多余的花哨。 打手巡逻完后,其中一人悄悄去了花娘院子外。 那处已经有了一个打扮好的花娘等候了。 花娘一见他,立刻将准备好的银子塞给他,“三哥!” 三哥一脸的大胡子,头上带着打手统一佩戴的帽子。 三哥将银子收好,左右看一下,“贵客,左手玉串,手背有疤。” 花娘追问,“三哥可知贵客是谁?” 三哥瞥了她一眼,“你问管事去最清楚。” 花娘捂着嘴不敢多话了。 三哥走之前还是多说了一句,“贵客戴着帷帽,身份应该不低。” 听到他这么说,花娘的眼睛都亮了。 立刻小跑回院子重新再装扮。 三哥赌钱输了不少,便可是打起了客人的主意,每天把看到的贵客的特征卖给花娘。 花娘在献媚时就能找准目标。 本来三哥的价不高的,上个月,芍药被侯府的世子带走了。 瞬时,所有的花娘都找上了三哥,三哥的价格开始水涨船高。 她今天的运气不错,居然等到了一个贵客! 马三摸了下怀里的银子,转身走向小路。 小路上,管事拎着他的鸟笼正在看着他。 “搜。” 管事身边的两个打手,立刻上前,搜出了马三身上的钱袋子。 管事打开钱袋子一看,“哟呵,还不少。” “说说吧,这钱准备用来干什么?” 马三垂着头,“还赌债。” “赌债?”管事抬头看他。“欠了哪儿的钱。” “万事赌坊。” 旁边立刻就是打手道,“公子,马三在万事赌坊欠了一千两。” “一千?”管事勾起唇角,“还有多少没还完?” “还有一半。” 另一和他相熟的打手皱眉,“前儿你还说只剩三百了,今儿怎么又一半了?” 马三不敢抬头,“是只剩三百了,想翻本一次性还清的……” 管事笑了,“结果又输了。” “小爷有桩差事给你,干好了一千两,干不好,小命就搭进去了。” 一千两?马三不想去。 为了一千就丢了性命,实在是不值。 管事继续道,“一千两黄金。” 马三立马抬头了。 不止是他,其他的打手也心动了。 “什、什么事?” 管事的嘴里慢慢吐出四个字,却令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刺杀陛下。” 马三反应过来,声音都颤抖了,“公、公子说笑吧……” 管事从怀里抽出一叠银票,“这里是一两黄金,伱先收着。” “丑时,后门有车等你。” “事成后,不管陛下死没死,只要你活着回来了,还有一千两黄金给你。” 马三看着手中的银票,牙齿都在打颤。 有人心动,也有人忐忑。 皇城刺杀,被抓就是死路,就算没被抓,如何出来? 马三捏着那把银票,下定了决心。 “我去!” 管事笑着点点头,“有胆色!” 丑时。 宅子的后门,一辆青棚马车已经在等候了。 车上还备上了一套侍卫服。 马上跳上马车,利落得将衣服就换好了。 皇城拐弯的一条巷道里,驾车的老黄交代,“寅时在这儿等你,若是迟了,过时不侯。” 马三看着皇城的城墙,吞了吞口水。 他有些后悔答应了。 这里,可是有命来,没命去的地方。 胸前鼓囊囊的银票滚烫着,他当十辈子的护院也挣不了这么多的钱! 拼了! 皇城正值交班之时。 马三拿着准备好的令牌,轻而易举地就进去了。 没有人查看,也没有盘问,更没有人问他是哪个营的。 原来只要有令牌,进皇城是这么轻松?! 陛下的御书房很好找。 这时候还亮着灯的,大约就是了。 门口竟然连个值守的小太监都没有。 马三透过窗缝,还能看到正奋笔疾书的年轻陛下。 他发现,明明才登基不过四年的陛下,竟然有白发! 明明才三十多岁的年纪,却像五十多岁一样的沧桑。 马三的心里泛起一阵阵的酸涩。 “来了,就进来吧。” 屋里的陛下没有停下手中的笔。 马三深吸了一口气,抬步进去了。 陛下听到脚步声,抬头看着来人。 半晌后竟然笑了起来,笑得眼角的泪都下来了。 第188章 没死就好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朕还以为你真的死了。” 陛下抹着眼尾的泪,片刻后又接着喃呢一句,“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马三,不,纪韫璋不仅是大胡子,脸上更有一条鼻翼到眼眶的刀疤。 他在金彭的家也不是密不透风,所以他让魏迟惊慌失措得先回去,他还需要埋藏得更深一些才是。 所以他在宅子两个多月,谁也没有认出他来。 看着陛下的样子,纪韫璋觉得恍若隔世,曾经都是年少的模样。 现在却…… 他皱着眉头,“陛下,为何、为何……” 明明已经打了胜仗,明明已经集中了兵权,明明已经在推行新政改革了。 为何还是这样的下场。 他进宫以来,不管是门口的侍卫,还是宫中巡逻的侍卫,没有一副是熟悉的面孔。 孟玄翊仰面,“韫璋啊,朕是昏君,是昏君呐。” “你说后世史书会如何评价朕?” “秦相没了,庄老也没了。” “大祁离了秦庄二相,真的要走向覆灭了。” “朕没有用,当年对老师袖手旁观,今也护不住庄老。” “老臣倒戈,朕竟到了孤立无援的地步。” 孟玄翊抓起桌上一本还没有写完的奏折扔了出去。 折子在地上翻在地上。 户部侍郎上折,善堂修缮。 他又扔了许许多多的折子。 京兆尹上折,京中大牢同大理寺大牢合并,以便管理。 火器营上折,火药司司善,引咎辞官。 文远伯上折,为长子徐其峰请封世子。 …… 全是一些不痛不痒的小事。 纪韫璋知道,陛下被架在这高阁之上了。 他成了一个提线木头。 这个人人向往的皇城,现在成了陛下的牢笼。 孟玄站了起来,慢慢走到御书房的门口,在高高的门槛上坐下。 他望着没有一颗星子的夜空。 “他们给你的任务可是要刺杀朕?” 纪韫璋愣了下,半晌后才道出一个字,“是。” 听到背后确定的消息,孟玄翊笑了一下。 “他们还是等不及了。” “就算是把朕囚在这巴掌的御书房里,他们也等不及了。” “一个个狼子野心的东西,西晋再度卷土重来,他们还能自如应对吗?!” 倏得天空飘散起雪花,细碎的小白点自天上慢慢飘落下来。 他的声音就像这场初到的雪一样,寒冷,落寞。 “一步错,步步错。” “韫璋伱走吧,自你辞官起,这里你就不该再掺和进来了。” “至观四年,冬,朕这个皇帝也当到尽头了。” 突然一阵急速的马蹄声,皇城的护卫队竟然直接骑着马冲了进来。 “臣,救驾来迟!” 奔到边上了才看到,还安然坐在门口的陛下。 纪韫璋皱着眉,外面骑兵几十人,看着不像是救人的,倒是来杀人的。 为首的晟王看着坐在门槛上的孟玄翊先是一愣。 然后侧头瞪他身侧的宅子管事。 那管事看到还活着的陛下,要有陛下身后他派来的杀手。 管事皱着眉,“你怎么回事!” 不管陛下是死了还是重伤,他都见不到明日的朝阳了,而他们来了都是名正言顺的救驾。 孟玄翊慢慢站了起来,“当初晟弟打的是,渔翁得利的主意吧。” “只是庆王叔没按常理出牌,率先杀到了宫里逼宫。” 晟王坐在高马上,看着哥哥没有说话。 孟玄翊从怀里拿出了那枚玉印。 “放了皇后和福儿,从此她们就是庶民。” “晟弟你应是知晓的,福儿只有三岁,她不是皇子只是一个女孩儿。” 孟玄晟的唇角扯了扯,“陛下在说什么呢,臣弟只是听闻有刺客混入了宫中,特来救驾。” 管事悄悄朝后做了个手势,队伍中的一人悄悄出去了。 不多时对面的宫墙上攀上了一个黑影,他手中的袖剑对准了那抹白色的身影。 孟玄翊知道他所想,他不想背上一个弑兄夺位的骂名。 只是现在这样的一个王朝,就是当了帝王又如何。 难道换了他孟玄晟,就能成为千古一帝了? 一支利箭,破空而来。 “小心!”纪韫璋的面色倏得就变了。 他的手刚拉上孟玄翊的袖子,那枚短箭正中他的胸口。 孟玄翊中的那枚大祁的开国玉印自他的手中脱落,在地上直接摔成了两半。 似乎也预示着,这个王朝的落败。 “有刺客!!” 那管事大叫起来,顿时骑兵队伍乱了起来。 只有孟玄晟巍然不动。 纪韫璋接下孟玄翊后仰的身子,“陛、陛下……” 孟玄翊却唇角含笑,“相逢……既相知……,俪茹呀,将你……拽入深渊……我对、对不起你……” 纪韫璋被人一把拉开。 他愣愣的看着,他们等到孟玄翊闭上了眼,才去叫太医。 管事一脸恶狠狠地盯着他,“你为什么不动手?!” 纪韫璋转头看向管事,半晌才喃喃道,“陛下是好人……” 管事松开了他,“老子本来还觉得你是个人才,现在看,不过是一个有着妇人之仁的烂赌鬼。” 纪韫璋张着嘴,却不知再说什么了。 他一直以为将西晋赶出去就好了。 到了金彭,他觉得把贪官揪出来就行了。 现在他才发现,其实一切都只是徒劳。 相逢既相知。 陛下这话不是说给皇后的,是给他的。 他和陛下初见还是少年,太子还没有太子妃,他也还未长大。 信陵侯府的庄子上,有一片桃林。 两个少年,为一片桃林而争执。 那里,除了有信陵侯府的庄子,还有一个皇家庄子。 “报!凤仪宫没有人!” 管事咬着牙,表情狰狞了一瞬,“搜!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晟王坐在马上的表情终于松动了几分,“别找了,随她们去吧。” 管事的表情不变,“殿下难道忘了相爷的交代吗?” “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殿下难道想担上一个弑君的名号坐上那个位置吗?!” 纪韫璋看着晟王坐骑脚下的那两块开国玉印。 心中冷笑不止。 一个傀儡帝王,他只会步陛下的后尘而已。 若当一日,他这个帝王让相爷不满意了。 他的死只会比陛下更为凄惨! 第189章 崇光帝薨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至观四年,冬。 崇光帝在宫内遇刺,不治身亡。 同月,凤仪宫,守夜的宫女失职,致使炭火点燃了宫中的帷帐。 一场大火带走了,皇后娘娘和太子的命。 燕京城所有的宅院街道都挂上了白。 就连宅子都关上了门。 这个交易场所,似乎随着目的的达成,也要闭门谢客了。 对新帝不满之时,这里就是重启之日。 纪韫璋去了城外的那座皇庄。 血流满地,庄内庄外都是尸体。 纪韫璋里里外外找了三圈,都没有找到皇后和太子。 在他以为两人已经被护送逃离时,他的目光倏然落在了后面的柴房之中。 他轻轻推开那半掩的门。 他不忍心得闭上了眼。 皇后娘娘死状极惨。 纪韫璋脱下外衫披在其身上。 脚下吱呀一声,他附身才看到,皇后娘娘的身下是地窖的门。 他将皇后的尸体挪到柴垛上,打开地窖就看到了满脸是泪,两只小手死死得捂住嘴巴的小女孩。 “太子”不是太子,其实是公主。 比祺安和岁安还小几个月,才两岁多的孩子。 纪韫璋一把将她抱起。 她要回头找母亲的时候,被他一手捂住了眼睛。 他抱着福儿走出柴房,侧头看了一眼还正在烧的灶膛。 从灶膛里抽出两根正燃着的柴禾,一把扬进了柴房。 福儿看着火光冲天的房子。 火光映在她的眼瞳之中,将她的小脸都照成了橘黄色。 打马回城一小队,骤然回头,却见了那处已经火光冲天。 “头儿,那儿着了!” 为首的中年男子面色一凛,“定是那小东西被人救走了。” 待几人赶到时,整个儿庄子都烧了起来。 纪韫璋抱着福儿躲在密林。 两岁的孩子话还说不利索,但是已经知道找爹娘了。 “父王,母后。” 纪韫璋看着那队人马越走越远,才摸着她的头轻声说。 “日后,我就是阿爹。” 福儿生来就被教导父王和母后,她不知道阿爹是什么意思。 但是眼前这个叫‘阿爹’的人,有个温暖的怀抱。 就算她找不到母后,她也不会害怕。 “阿爹。” 小小的声音,和岁儿不同。 岁儿会大声哭,大声笑,见到她,便什么忧愁也没有了。 —— 至兴元年,新帝登基。 至兴三年,西晋来犯。 至兴五年,大祁大败,割地下沙,师丘,成州。 至兴六年,天灾,颗粒无收,赋税徭役加重。 至兴七年,同川,荔平两地起义。 至此,昔日强盛的大祁,历经六朝,四分五裂。 —— 兆丰城,荣府。 “爹!” “爹!” “爹!” “爹!” 四个身影,同时跑进来,正仰着头还在椅子上睡觉的人,腾得一下就跳了起来。 四人,两个大的拉手,两个小的挂脚。 “芙儿和嵘儿生辰的时候,你答应了我们,开春就去城外放风筝的!!” “就是就是,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带我们去嘛!” 纪韫璋正头疼不已的时候,门口悄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纪祺安,你书背完了吗?” “纪岁安,伱琴弹了吗?” “纪芙安,你字写了吗?” “纪嵘安,你昨日夫子罚的书抄了吗?” 四个身影瞬间就萎了。 四人同时回头,只见母亲双手抱臂,靠在门框处,斜看他们。 纪岁安是最乖觉的,已经十岁的小姑娘,慢慢脱离了孩童的稚气。 “女儿已经就觉得熟练多了,明日就能给娘亲过目!” 荣佩兰不去看她讨好的脸,“明日?还不去练?” 纪祺安是最聪明的,但也是最懒的,总要有人盯着才行。 他嘿嘿笑了两声,“马上去!” 纪芙安就是福儿,其实已经九岁,但随着纪嵘安的个子拔高追上福儿,纪韫璋为了不让人察觉,干脆把两个孩子也当做双胎来养。 纪芙安和纪嵘安见哥哥姐姐已经走了,两人也一溜烟儿的跑了。 看着四人打打闹闹的背影,荣佩兰好笑得摇了摇头。 “现在不太平,你日后别带他们出去了。” “听说同川的起义军已经打了江都,到处都是逃难的人,孩子都还小,不懂这些,他们都黏你,你没事多同他们说说吧。” 纪韫璋朝她伸手,“行,我知道了。” “娘今儿怎么样了。” 荣佩兰顺势在他的怀里窝下,“几个皮猴才闹完她,就过来了,这会儿应该已经睡下了。” 纪韫璋叹了一口气,“老样子,慢慢将养着吧。” 自生纪嵘安的那一天,钟氏被惊吓后,此后每年,身子每况愈下。 索性家里孩子多,欢声笑语多。 钟氏心情舒畅,每日汤药不断,身子这么多年也还算过得去。 荣佩兰从袖袋里抽出一个信封,“这是靳少毅寄到粮行的,刚老周给拿过来的。” 靳少毅以为纪韫璋已经死了,她们又搬离了金彭。 每年都会寄信和钱到粮行。 纪韫璋不看,“没什么好看的,钱你收下就行,给芙儿攒着。” 荣佩兰拆开信封,信还是那几句。 “今年钱都少了,估摸着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我们日子好过就行。” 说着他的手捏捏了荣佩兰腰间的肉,“娘子,你不会又怀了吧。” “咱家都成孩子窝了!” 海棠同魏迟成亲后,生了两个,青檀嫁给了周管事,也生了两个。 去年沉春和吉星也成婚了,现在肚子里还装着一个呢。 荣佩兰一把拍开他的手,没好气道,“想的美,我才不生了。” “要生自己去外面找去。” 说着她起身就离了书房。 她摸了摸有些幅度的小肚子,然后吸了吸气。 这几年舒坦日子过惯了,人也圆润富贵了。 海棠双手挽着袖子风风火火得进来了,“夫人不好了,咱们的粮,被起义军截了!” “起义军进城了?” “马管事骑马回来说的,咱们的人也被关押了。” 荣佩兰皱起了眉,“快,简单收拾收拾,去山里!” 兆丰多山地,荣佩兰几年前就山里修了个小庄子,庄子上有一应用具,还有粮食,就是怕有一日遇上战事。 “药粉全带上,马上开春,山里蛇虫多!” 第190章 匪盗进城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落日时分,一家人进了山。 不能用明火做饭,怕烟火引来麻烦,钟氏的药都只能用小火慢慢煎着。 一家人就着凉水吃饼子,纪芙安从身侧的小包里摸出早上没有吃完的鸡蛋饼,走向靠在竹塌上的钟氏。 “祖母,你吃这个吧,这个软和。” 钟氏看着小姑娘给她捧来的饼子,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谢谢芙儿,芙儿自己吃吧。” 纪芙安坚持得将鸡蛋饼往前递了两分,“您的饼子太硬了,鸡蛋饼软和,吃鸡蛋饼。” 纪韫璋见了,“娘,孩子一片孝心,收下吧。” 钟氏接下鸡蛋饼,“那祖母吃咯。” “嗯嗯!”纪芙安用力的点点头。 一阵鸟鸣声,纪韫璋开门,魏迟钻了进来。 魏迟满头的汗,脸上尽是凝重之色,“进城的不是起义军,是江都的那群匪盗,为首的是那个刀疤!” 荣佩兰皱着眉,“你没有看错?” 魏迟看向她,“没有,去年,我护粮遇到的就是那群匪盗。” 钟氏的脸色也不好,也只能叹息道,“现在世道这么乱,还有匪盗乘机打劫,这日子怎么过啊!” 纪岁安从小就喜欢舅舅,“娘亲,舅舅怎么办?” 荣令宽现在已经十九岁了,在宁州读书。 纪岁安,“舅舅上个月就来信,说他这个月会回家的,要是他遇上这群坏人怎么办?” 荣佩兰说不但是假的,但是现在一家老小,老的动不了,最小的是海棠的儿子才三岁,还有一个大着肚子的沉春。 纪祺安拍了拍胸脯,“我跟着魏叔习武,魏叔还夸我,我乔装成小叫花子去探听情况。” “不行!” 所有的大人异口同声。 魏迟摸了摸他的头,“乖,你要留在这里保护弟弟妹妹,还有祖祖,魏叔叔去看。” “咱们府还有地道,当初起宅子的时候,还是夫人高瞻远瞩。” 海棠拉着他的手捏了捏,“伱当心,万不可逞强。” 魏迟,“好。” 从山里出来,魏迟尽量都是绕着走的,以免被人搜山察觉出痕迹。 山脚有个村子,暂时还未波及到村子,里长已经得了消息,所有的人家都躲进了山里自家的窖洞里。 在这里已经隐隐约约能听到城里的哭喊声了。 魏迟从河边绕了半个城,到了贫穷最多的一个城区,土匪伪装成起义军,实则为打劫,必然已经提前踩好了点。 率先遭殃的就是城中的富户。 还有他们在城中的两个粮铺。 魏迟悄悄潜进城中,一进城就遇上了乔装打扮的城守大人。 城守大人认识他,不知他的过往,但是只知道他的功夫好! 城守家的小公子学习大人调戏荣府的大姑娘,就是被魏迟直接扔上了三米高的大树上,他儿子哭了三天三夜。 他夫人差点跪下,最后还是荣府大姑娘开口了,他儿才被放下来。 城守大人一看到魏迟就像看到亲爹一般。 “魏先生!您功夫好,您一定要救救兆丰!” 魏迟皱着眉,若是兆丰没了,府上那一家老小都得在山里过活。 大人还受得住,老夫人怎么办,小孩儿怎么办,沉春还没有生,她该怎么办。 魏迟沉吟一番,“府兵有多少?” 城守,“规制三百人。” 规制三百,但是还剩多少,他也不知道。 魏迟,“匪盗有多少?” 城守,“估计有百来号人。” 魏迟皱眉,“这么多。” 匪盗干的就是打家劫舍的活儿,手上没什么功夫,但是比普通百姓强,也比没什么作战经验的府兵强。 魏迟一咬牙,“令牌给我。” 城守大人大喜过望,立刻将手中的令牌递了出去。 他垂眸,看向城守大人另一只手的佩剑,“剑也给我。” 城守大人弱声道,“这是我防身的……” 魏迟冷眼看他,“大人的意思是,让我以肉身相搏?” 城守闭嘴了,双手奉上佩剑。 魏迟牵过城守随从手中的马,翻身上马疾驰而去,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城守大人的视线中。 城守大人回过神,将身侧的几个孩子往随从身边一推,“去南营房躲着!” 随从,“那大人你……” 城守一拍大腿,“魏先生都去了,我一城之首,现在能做个缩头乌龟吗?” 魏迟的马很快,一个匪盗当街虏了一个姑娘。 他举起剑,一剑就刺穿了他的后心。 匪盗常年盘踞在山头,现在进了城,就是硕鼠进了米缸。 匪盗就像砍瓜切菜一般简单的烧杀抢掠。 魏迟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刀疤,他倚在门框抱着一坛酒正在喝,他身侧的刀已经沾满了无辜之人的血。 他提着剑自马背上一跃而起,直刺刀疤。 刀疤迅速反应过来,将手中的酒坛掷向魏迟。 他也认出魏迟了。 他上山为匪这么多年,遇到功夫最好的就是这个男人了,他还差点被这男人费了宝贝。 新仇旧恨,今日一起来报了。 魏迟剑势未盖,剑尖触到酒坛的那一瞬间,酒坛碎裂,酒水撒了一地。 刀疤持刀迎战。 魏迟抛出令牌,令牌的穗子恰好挂在酒坊的招牌上。 “城守大人,有令,杀盗匪一人赏银百两!战死者,赏银不变,抚恤老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本来打得心灰意冷的府兵立刻就像被注了力量一样,勇气都陡然升高了好几分! 魏迟手中的力不小,压着刀疤的刀身向下,“世道艰难,你上山为匪就算了,现在趁火打劫,掠夺百姓!” “你有这么高的本事,怎么上燕京,砍了那群狗官!” 刀疤不听他的念,“老子是匪盗,不打劫吃什么?!” 魏迟,“上次让你跑了,这次就看你能不能过了我这把剑!” 刀疤知道他的功夫高,不敢掉以轻心。 魏迟当年跟着汤大人习武时候,他已经得了他父亲的剑法真传。 只有纪韫璋才学了汤大人的汤家枪。 他便跟着汤大人将汤家枪和剑法合二为一,取其长处。 所以他的打法,似剑又似枪。 刀疤上山为匪之前,是镖局的镖师,因被诬陷偷镖,他这才被逼上山。 虽然他的功夫没有魏迟高。 但他走镖时,也是身经百战。 他一个人打不赢,但是他可以喊帮手。 刀疤扬声,“杨大,杨二!” 第191章 起义军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应对一人,魏迟游刃有余。 三人从不同的方向同时攻击,他稍显吃力了些。 若是手中的剑化作长枪便有优势了。 刀疤也能感觉到到他的吃力,他嘿嘿一笑,“弟兄们,杀了他!老子重重有赏!” 魏迟抿紧了唇,心中默默回想着,从前在西北大营,跟着秦安江上阵杀敌的场景。 秦安江将自己的剑换成了侯爷的偃月刀。 两人一同练功时,秦安江说。 ——“取长补短,才是道。” 剑是近,枪是远。 剑是少,枪是多。 魏迟握着剑,化剑为枪,剑刺变横扫! 剑锋划过三人的脸颊。 毛发散落了一地。 三人的胡子都被削掉了半截,露出了光洁的下巴。 刀疤一愣,微风一过,下巴凉飕飕的。 顿时火冒三丈,举起长刀就砍过去! 魏迟冷笑,一剑挑飞刀疤手中的刀。 他身后的杨大杨二,两人摸着下巴相视一眼,举刀就来砍过来。 魏迟刚要还手,一杆长枪从天而降,将两人挑飞得老远! 纪韫璋稳稳的落在魏迟的身后。 “公子怎么来了?” 魏迟还是叫不习惯老爷。 纪韫璋也不管他了,“我去了一趟城外,匪盗没有带多少人,想着以咱俩的功夫能解决这些小毛贼。” 姗姗来迟的城守都快感动得哭了,以后他再也不卡着荣富粮行收税了! 刀疤气恼,怎么又来了一个。 这小小兆丰城怎么这么多高手! 一个人他都打不赢,这俩,他更不是对手。 今日失策了,只带了百来个兄弟。 “刀下留人!” 三骑三人自城门处疾驰而来。 近了,纪韫璋才发现,这三人中,竟然还有荣令宽。 还有一人,他不认得,但是荣佩兰认得。 木春的随侍,万烈。 荣令宽骑马的技术还不甚熟悉,马儿骤停的时候,他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纪韫璋出手替他拽住马缰,才让他安然下马。 已经十九岁的荣令宽,已经同十几岁的模样完全不同了。 一身青衫,虽然狼狈,他身姿挺拔,眉目如画,每每书院放假,他同同窗出门采买时,都会被投掷许多香囊。 他皱眉后头,看着另外两人,“宽弟,你宁州读书,怎么认得这些人的?” 荣令宽,“我回来的途中,遇到了匪盗,是万大哥救了我。” 说着他指向另一蓄满胡子的男子。 纪韫璋觉得他有些眼熟,却没能将他与记忆中的人对应起来。 荣令宽继续道,“姐夫,起义军不伤百姓,不掠夺民脂民膏,我想加入起义军。” 纪韫璋沉下了脸,“不行,莫说你姐姐,我也不会答应。” 荣令宽并不意外他的回答,只是抿了下唇。 “姐姐伯母,还有孩子们呢?” “他们……”纪韫璋瞬间就闭上嘴。 “现在城中匪盗横行,她们藏起来了。” 另一个谁也不认识的中年男人,翻身下马,直接走向刀疤。 刀疤在见到他后,低着头一动也不动。 那中年男人一巴掌就将刀疤掀翻了,“下山就忘了规矩!” 纪韫璋看向那中年男人,微微眯起眼,“在下不认识阁下,但是若阁下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今日我这长枪头一个不答应。” 魏迟侧身,指着长街的惨烈的状况,“是否应该给个交代。” 那中年男人捡起地上的刀递给刀疤,“你自己了结吧。” 刀疤不可置信得看向他,“大哥?!” “伱要杀了我?就为了他们这些不值钱的贱命?!” “我上山十年,跟你做了十年的兄弟!” 中年男人侧头不看他,“你上山的时候,我就已经给你说了规矩。” “我的山头,不杀妇孺,不杀百姓,劫财不劫命,抢钱不抢色,劫富不劫贫,” “可自你独自下山起,屡次坏我规矩,我已经给了你最大的脸面,你却阳奉阴违,这兄弟不要也罢!” 刀疤见中年男人的话已经说在这份上了。 他捡起刀,眼底闪过一抹狠戾,挥刀看向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避之不及,一旁的万烈一脚踢在他的手腕上。 刀疤的手腕一痛,长刀应声而落。 魏迟抄起剑,一剑刺向刀疤的心口。 刀疤眼底的恨还没有消散,他不明白,他已经落草为寇,他就是十恶不赦的贼,他已经有了骂名,为什么还要守这么多规矩。 刀疤死了,剩下的匪贼知道了大哥这是来真的来了,纷纷跪了下来。 城守大人骇然,这竟然是起义军的人,还是独身前来。 他若是抓了,就是大功一件。 但是现在的朝堂真的值得他这么做吗? 这几年,赋税一年比一年的重,兆丰多山,本就耕地稀少。 朝廷不察民情,一概而论,对兆丰本就不公,为了税,他日日抓破了头。 只能从富户身上多征些税,才能让百姓摊得少些。 如果起义军能换一片天地,他也愿意当做看不见。 想到这里,城守仰着头转过了身。 指着一旁还发呆的府兵道,“还愣着做什么,走啊。” 一反应过来的士兵立刻跟上,“大人,您说的杀一个匪盗赏银百两,小的刚才杀了四个!” 已经穷得叮当响的城守眉毛都竖起来了,“我何时说了?!” 跟上的府兵立刻七嘴八舌起来,“说了!就刚刚那魏先生说是您说的!” “还有您的令牌呢!” “对对!令牌还挂在酒坊的牌匾上呢!大人,我杀了两个,你可不能赖账!” “大人大人,我也有一个!” “我我、我有五个!!” 顿时府兵争吵起来谁多。 城守头大如斗,男人吵起来,也同三百只鸭子一样! 他拎起碍事的下摆,拔腿就跑。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 万烈看着长街上惨烈的状况,还有一群跪在地上的匪盗。 他转头对中年男人道,“罗大哥的思想与起义军不谋而合,但是您的手下……” 罗大哥立刻抱拳,“万兄弟,你放心,我山头的人,我自己先清理一遍,我们入编的时候,您再清理一遍!” 万烈看了一眼荣令宽,又看了一眼纪韫璋。 “既然已经把小兄弟送到了,我也该走了。” 第192章 又要打仗了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天色漆黑不见五指,只有天上的星辉洒落点点星辉。 若是往日,几个孩子话还能拉着爹爹在院子里玩上好一会儿才会睡觉去。 但是今日一天的心惊肉跳,让大大小小的萝卜头都安安分分得回屋歇息去了。 “你说送回来的人叫万烈?” 荣佩兰皱着眉头,看着荣令宽那和父亲年轻时如出一辙的脸。 荣令宽点点头,“我是在出了宁州后遇上的。” “起义军刚和朝廷军打完,恰好遇上趁火打劫的匪盗。” “我身上的钱财都被抢光了,是万大哥救了我。” 荣佩兰有些紧张,“他跟你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没有。”荣令宽摇摇头,然后抿唇思索了一下,“但是他有时总盯着我看。” “我问了他,他说看到就会想到他一个很久没见过的朋友了。” 荣佩兰微垂的眼眸,已经近三十的年龄,眼角也悄悄生出了两条细纹。 “宽儿,姐姐知道你的抱负,但是现在的世道,三方割据,稍有不慎的选选择可能就会永远覆灭。” “兵戎相见,刀剑无眼,我们现在只是普通人,随波逐流就好。”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后,伱再去科考还是教书,姐姐都不会再有异议。” 说着她抬起头来,“但是现在不行。” 荣令宽从十岁就跟着他们从燕京到金彭,再又搬到了兆丰。 最后他十六岁独自前往宁州读书。 虽说他没有行万里路,但是比起只在家中一心读圣贤书的学子不一样。 他见过繁华,也见过落寞;见过高官,也见过贱民。 他越长大,他越知道自己想的是什么。 他对官场无兴趣,但是他也想用自己的一份力去做些什么。 西晋野蛮,朝堂荒芜。 他觉得起义军,就是希望。 荣令宽看着姐姐深深皱起的眉头,“姐姐,你说要许几个孩子,太平盛世,你……” 荣佩兰偏过头,“姐姐好高骛远,那番狂放自大的言语,早已随风而逝,以后莫提了。” 荣令宽看着姐姐的样子,嘴张了张,最后还是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荣佩兰默默叹了口气,“你一路舟车劳顿,早些休息吧。” 她慢慢走出荣令宽的房间。 抬头看向夜空,眼睛有些干涩得发疼。 她早已流干了泪水,她就像一只丢了刺的刺猬,将自己蜷缩在一起。 她回到房里的时候,床上床下都铺满了人。 纪岁安和纪芙安两个小姑娘搂在一起,已经在里侧睡着了。 地上还铺了两层被子,纪韫璋的两边是纪祺安和纪嵘安,两人一人抱了他一只胳膊,让他无法动弹。 就家里的孩子们早就有了各自的房间,也只有在雷雨天时,纪芙安才会跑过来要搂着她睡。 听着交错的呼吸声,荣佩兰那颗干涸的心仿佛才又活了过来。 次日。 荣佩兰觉得脸颊上一阵湿热,睁开眼就看到纪芙安那张放大的小脸,正巧偷亲被抓了现行。 纪芙安笑弯了眉眼,“娘亲真漂亮!” 屋里已经没有别人了,只有纪芙安一人。 荣佩兰摸了摸她的小脸,“他们几个呢?” 纪芙安依偎到她的身边,“昨儿晚上下了雨,哥哥说要去捡菇子,舅舅和阿爹,还有海棠姨带着他们都去了。” 纪祺安的心大,昨儿才心惊胆战的,今儿就有心情去捡菇子。 “你怎么不去呢。”荣佩兰揽着小姑娘起床。 纪芙安皱着小鼻子,“不要,我要陪着娘亲。” 荣佩兰笑了笑,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嗯,芙儿最乖。” 纪芙安被抱回来时,就格外的听话,但是非常的粘人。 小时候基本上都是挂在纪韫璋身上的,走哪儿带哪儿。 大一些了,再挂父亲不合适了,就开始粘着母亲。 不管是荣佩兰去查账,还是采买,身后总跟着一个小尾巴。 兆丰城里,别人可能不知道荣富粮行的大姑娘长什么模样,但是一定认识二姑娘。 府里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似乎昨日那场惊心动魄的匪盗猎杀,只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天亮后,就烟消云散了。 沉春扶着硕大的肚子正在院子里消食,她走得飞快,吉星提醒吊胆得在后面追。 一边追,一边念,“慢点慢点……” 算算时间,还剩不到一个月就要生了。 荣佩兰心底有些忧愁,也不知道这样的和平日子还能维持多少的时间。 沉春被追烦了,“别追着我了,你干活儿去,夫人给你发钱不是让你盯着我的。” 吉星站着不动,“前个月,你摔一跤动了胎气,现在都快生了,我不放心!” 沉春气得直锤他。 他俩在一起,一个越来越抗揍,一个话也越来越多。 荣佩兰带着纪芙安吃完朝食后,先去了街上铺子看看。 街上已经恢复如初,若非人少了许多,又有许多烂掉的门窗,哪儿能知道昨天城中发生那也惨烈的一幕。 粮行的门口正在请点粮食。 荣佩兰将手中的食盒递给周管事,“青檀给你备的。” 她看着门口的摞得高高的粮食,“今日怎么出了这么多粮。” 周管事抹了把额头的汗,接过食盒,“这都是昨日被抢的粮,都送回来了。” “都送回来了?” 荣佩兰接管粮行这么多年,什么突发状况都遇上过,被盗,被抢。 但是抢走后,还送回来的,还真是第一回遇到。 小伙计点完数来报,“东家,少三袋。” “不要紧,写进损耗,待会儿我和周管事签字就行。” “东家,少了粮,自然是我罗胜来赔。” 一道粗旷的声音,身后传来。 罗胜和另一满脸胡子的男子翻身下马。 荣佩兰一眼就认出了满脸胡子的人是万烈,她转过身了,现在她不想再与任何人有瓜葛。 “不用了,铺子每个月都有自然损耗,无需赔偿。” “你们走吧,我不会寻麻烦。” 万烈看着她的后脑勺,自那年,在雁回后,他再也未见过她。 他以为她是燕京里的富贵闲人,直到他遇到了与那半张脸相似至极的年轻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我们是来跟东家做生意的。” 第193章 朝廷驻军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谈生意,荣佩兰已经很老派了。 她的面前放了一把算盘,“先生需要多少粮。” 粮铺的最里面有一张方桌,万烈坐在她的对面,“看东家有多少粮。” 通常对家都谁试探或者估测对手还有多少粮,以便于定价。 但是荣富粮行的价格非常稳定,就算是大雪封路的天气,也不曾涨过价。 所以他们举家搬迁到兆丰的第二年,荣富粮行就一跃成了兆丰的最大粮行。 “我们的粮,多到先生买不起。” 罗胜的眼睛都亮了,“我们要十万石!” 荣佩兰抬起眼,“白银二十万两。” 万烈一顿,“我们现在还没有这么多钱,可否打张借条。” 荣佩兰站起来了,嗤笑一声,“先生真是说笑了,现在兵荒马乱的,这欠条已经行不通了,自然是真金白银来得实在。” 罗胜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这里有五万两,万兄弟,你带了多少?” 万烈看了下荣佩兰,“七万……” 罗胜皱了下眉,“只够买六万石……” “东家可否便宜些,二两银一石有些贵了,以前最便宜的时候还只要七百钱一石……” 荣佩兰,“七百?先生说的是十年前的价格吧。” “先生应该知道,现在粮食已经涨到了,两千五到三千钱了。” “我们家做生意一直都很公道,都是远低于别的粮行。” “除了我家,现在先生若是还能找到两千钱一石的粮食,我白送你们十万石。” 现在到处都在打仗,很多的地都荒废了。 自新帝登基后,赋税一年比一年高,粮食一年比一年贵,稍不留神,小命还不保。 所以近几年,落草为寇的人越来越多。 就罗胜的山头上都有小几千人! 罗胜知道现在的粮食贵,但他们这也不是为了掀翻那个狗皇帝吗。 他说话的语气不由有些急了,“东家,您这么多粮食不卖,到时候打起仗来,一粒米都保不住,还不如现在就换些钱!” “现在的起义军已经到了江都,过了贺州可就是兆丰了,最快也就一个月的事。” 荣佩兰笑了,“先生这是在威胁我吗?” “我不卖了,你们走吧。” 她不再理会两人,牵着纪芙安就走。 真是笑话,她已经经历了这么多,如果连安身立命的东西都护不了,她还怎么护这一家子。 回到府里的时候,院子里已经铺了一地的菇子。 钟氏坐在石凳上,一边慢慢清理着菇子上的枯枝烂叶,一边同海棠说话。 海棠三岁的儿子正是调皮的时候,一边跑,一边拿着父亲做的小木剑唰唰唰。 还时不时踩烂几个菇子,海棠直接拧着他的耳朵,把他提到石凳上坐好。 “再不老实,等会儿就伱一个人没得吃!” “采了这么多菇子!”荣佩兰拍拍纪芙安的后背让她跟哥哥姐姐去玩儿,她才上前看着地上的菇子道。 小石头立刻接话道,“夫人,小石头没有踩这么多!” 童言童语惹得人一阵发笑。 荣佩兰想到刚才铺子里,罗胜说的话,最快可能一个月就会打到兆丰。 “这些菇子,把这两日吃的分出来,其余的都晒干。” “明日再去上山采些菇子回来,多采些。” 得早些做准备才行,不然到时候天天吃饼子,大人、还行,孩子可受不了。 还有衣服,药品,到时候若是有个什么头疼脑热,蛇虫叮咬,都需要用药。 除了这些,最重要的还有水! 山上有山泉水,但是打水太麻烦了,也太危险了。 最好是这几日能让魏迟多砍几根竹,把水引下来。 想到这儿,荣佩兰就起身去忙活了。 纪韫璋站起身来,锤了几下腰,刚想同荣佩兰说话,转头就看不到人了。 “芙儿,你娘呢?” 纪芙安比另外三个更加粘着母亲,他们人不知道,但是问她,就一定知道。 纪芙安指了指厨房,“娘去哪儿了。” 荣佩兰刚同魏迟交代完,走出来迎面就撞上纪韫璋。 他皱着眉,“你说兆丰要打仗了?” 他一到门口就听到她嘱咐魏迟这两日把,山里小屋子的水引下来,一个月后就要打仗,不抓紧来不及了。” 荣佩兰非常不想跟他提打仗的这些字眼。 她胡乱点了下脑袋,绕开他就要往外走,“对,院子的东西还算齐全,就是没有水,接上水就好了。” 纪韫璋叹了口气,“现在世道不安稳,说不定,哪天我们熟睡的时候,战火就烧到咱们家了。” 纵是他们准备的充足,他们也没有想到,朝廷的驻军到了兆丰。 还是纪韫璋的老熟人,秦安江。 四个孩子,两个大的拉手,两个小的挂在小腿上。 “阿爹,买嘛!” “阿爹,糖葫芦!” “阿爹,快点!” “阿爹,就剩四个了,再不买,等会儿我们四个就不够分了!” 秦安江目瞪口呆得看着这一幕。 纪韫璋都已经四个娃了! 他不仅没有娃,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纪韫璋无奈得妥协,“买买买!!” 四个小孩儿立刻欢天喜地得松开他,纪岁安两只手捧着,眼睛亮晶晶看着阿爹从荷包里倒出十几个铜板。 数了数,竟然还差两个。 秦安江看不下去了,他在身上抹了半天没有铜板,只得将一锭银元宝放进纪岁安的小手里。 纪岁安只觉得头上的突然飘来一片阴影,然后一只黑黝黝的手抓着一锭银元宝,最后落在了她的手上。 她忍不住瞪大了眼,仰头就看见,给钱的人,正一脸鄙夷得看着她阿爹。 秦安江,“纪韫璋,你这也混得太次了,连买糖葫芦的钱都没有了?!” 纪韫璋看着突然出现的秦安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片刻后,他才吐出一句,“你也被赶出京了?” 秦安江脸色一黑,然后笑了笑,“也差不多,起义军现在队伍日益庞大,现在估计有七八万人了,但是朝廷给我两万人,就让我奔赴战场。” 纪韫璋垂下眼眸,“朝廷现在已经不顾死活了?” 秦安将冷笑一声,“你是不知道,邵皇后被废了,封了个陈皇后,前年生了个儿子,现在陈相又想鼓捣把皇帝搞下去,立自己的外孙为帝。” “皇帝登基前,和邵皇后,十几年都没有孩子,陈皇后入宫两个月就怀孕了,谁知道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第194章 所有人被掳走了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纪韫璋和秦安江两人躺在城外的草坡上,不远处就是朝廷军安营扎寨的营地。 秦安江扭头一脸新奇得看着他,“你小子不声不响,居然两对双胎!” “你家两代单传,到你这儿居然一下得了四个!” 纪韫璋抿唇笑了下,没有说话。 片刻后才道,“我记得我们差不多大,伱就一直孤家寡人?” 秦安江沉默一会儿,“也不是,我与程老将军的小女儿成亲了,难产,一尸两命。” “现在的年月不好,我又是个武将,搞不好哪天就丢了性命。” “还是别祸害了别人家姑娘了,索性就歇了再成亲的心思。” 纪韫璋叹了一口气,将话题转移,“你这两万人就要真的打算迎头上?” 秦安江看着漫天的白云,微风吹拂,吹起一朵朵蒲公英飘散远方。 “真是出了燕京才能看到什么是满目疮痍。” “迎头上就是送死,朝廷不顾我们死活,但是我不能不顾我兄弟的死活。” 纪韫璋侧头看他,曾经他在雁回第一眼见到秦安江的时候。 傲气凌然。 这是他见到他的时候,脑袋里蹦出的第一个词。 现在的他眼底的傲气消散殆尽,有的只有浓浓的无奈感。 秦安将自嘲得笑了下,“我父亲和伯父都是刚正不阿的人,一直教导我的大将军也是君子。” “到了我秦安江身上,居然要做降将。” 纪韫璋,“秦将军,纪某是佩服你的,你不是降将,你是救万民于水火。” 秦安江大笑了起来,“能得郡王这一句话,秦某倒是降得安心了。” 纪韫璋,“什么狗屁郡王,大祁都要亡了,大祁的郡王还管什么用。” 一小兵拿着一信封跑来,“将军,有一人求见。” 说着他把信封递给秦安江。 纪韫璋和秦安江坐了起来,信展开,里面只有一个字,义。 两人相视一眼,秦安江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扭头对纪韫璋道,“走吧,去见见?” 纪韫璋摇头,“你们军中的事,我就不去了。” 看着秦安江走了,纪韫璋才吐出一口浊气,“还是做个本本分分的平头百姓吧。” 回到家中,一片安静。 院子里还晒着菇子,厨房里隐约还有香味,纪韫璋走进厨房,饭菜扑鼻香,却没有人。 纪韫璋一股不好预感涌上心头。 屋前屋后,房子里,全部都寻遍了,什么都没有! 屋里没有一丝的打斗痕迹,不可能一家子出去得这么干净! 沉春都快临产了,吉星不可能让她出门。 他倏得抬头,房顶上的瓦片被揭了一个洞。 再低头,地上一小截被摔得四分五裂的香灰,上面还有鞋子踩在上面的鞋底印。 人都是被迷晕带走的! 今日他出门的时候所有人都还在,他出门也不过一个半时辰! 纪韫璋立刻去找秦安江。 草坡上,秦安江和万烈正席地而坐,看神情应当是聊得轻松愉快。 纪韫璋一头大汗得跑上来,“家中老小全部被迷晕掳走了!” 万烈和秦安江全部站了起来,“被掳走了?谁掳走的?” 纪韫璋喘着气,眉头紧锁,“不知!现在当务之急,分别五个城门出去追击!” 秦安江立刻着人下去安排。 纪韫璋这时看向万烈,冲上去一把就揪住了他的衣领。 “是不是你们掳走的!我娘子早就跟我说了,你们想买粮,钱不够要赊账!” “是不是我娘子拒了你们,你们怀恨在心?!” 万烈皱着眉头,“买粮我们正在筹钱,虏了你娘子,以后谁还敢买粮给我们?!” 秦安江按住他的手,“别冲动,我已经让骑兵配合着兆丰府兵分开去追了。” 另一小兵快步跑过来,“将军将军!监军大人不见了!所有的行李,随从全都不见了。” 秦安江的面色一下就沉了下去,“我知道是谁掳了!” “快,牵几匹快马来!” 几匹快马从西门疾驰而出,昨夜才下过雨的,马蹄飞快,溅起一地的泥泞。 纪韫璋的心头跳到嗓子眼儿上。 秦安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此人是陈相一远房侄子,一心想立功升官。” “陈相以为几年前那个替罪羊死的人是你,其他不知情的大人,在朝堂上提过许多次,纪家世代守护边关,应该把你寻回去。” “陈监军应该是看到昨日我们在街上相遇了。” “这才被他误打误撞,要虏了你一家老小,好逼迫你现身回京。” 纪韫璋忍不住爆了粗口,“想要老子回去,老子第一个要了他的狗命!” —— 一辆不大的马车里面挤了八个孩子,三个年轻女人,一个老妇人,还有一个快生的女人。 本来还有两个迷昏了一起带过来的男子,实在带不动了,半道上扔了。 陈玉才坐在车辕上,看着跑不起来的马车,忍不住啐了一口。 “真他娘的能生!” 旁边的小厮立刻道,“要不把那老太婆扔了吧,这么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京!” 陈玉才拍了下他的后脑勺,“那是纪韫璋的老娘,这能扔吗?” 小厮揉了揉后脑勺,“小孩儿还轻,要不把扔两个女的也行!” 陈玉才,“你以为我不想扔?万一扔错了怎么办?” 那小厮嘿嘿一笑,“不会认错的,小的在房顶上时,就听到了另外几个女的,喊那个穿青褂子的女人为夫人。” 陈玉才白了他一眼,“哪个最得宠你看出来了吗?” 小厮为难了,“这小的哪里能看出来?!” “看不出来就别瞎出主意,赶紧赶路!” 陈玉才迎着夕阳,觉得自己实在运气太好了。 来兆丰个小小的监军,竟然能遇到满朝都已经呼唤了好几年的纪韫璋! 他没有见过纪韫璋。 若非昨日在街上,秦将军那一声叫喊。 升官发财的机会可就与他失之交臂了! 只是他实在没有想到,纪韫璋在这小小的兆丰,竟然过得还是潇洒日子。 妻妾成群,个个貌美。 孩子还生了一窝又一窝。 “站住!” 一阵马蹄疾驰声,一声怒吼。 陈玉才差点从车辕上摔下去。 第195章 木春原本计划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纪韫璋打开车门,一家老小,全部昏迷在这里! “魏迟吉星,还有宽弟呢?” 秦安江立刻一脚踩在陈玉才的脸颊上,“还少三个人!” 陈玉才哀嚎一声,才断断续续道,“秦安江,你等着,我表叔是不会放过你的!” 秦安江咧着森白的牙道,“还能让你回京报信,都是我秦某人无用!” 说着,他的脚尖用力,陈玉才的脸都被踩变形了。 “秦、秦安、江,殴打朝廷命官……” 秦安江打断他,“伱算哪门子的朝廷命官!” “别再废话了!还有三个人在哪里!” 陈玉才眼泪都下来了,他觉得嘴里一股咸腥味。 “我、我出城的、时、时候、扔了……” 秦安江立刻翻身上马,“把这几个人捆了!” “是!”仇锐抱拳,让彭大将几人捆了,一把扔上马背。 马鞍的边缘硌在陈玉才的肚子上,他的脸都疼得变形了。 这一下还不算什么,奔跑起来才叫受罪! 一连串的惨叫声回荡在空旷的官道上。 幸好赶到及时,魏迟吉星和荣令宽被扔在了河道边,兆丰这个时节多雨,若是晚上下起了大雨,河里的水涨了起来。 他们三个可就被淹死了! 陈玉才把几人迷昏后,怕路上醒了生事,又灌下了过量的迷药。 其他人还好,就是沉春,已经快临产了,却还没有醒来。 纪韫璋请了三个稳婆看护沉春。 三个稳婆面面相觑,谁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快要生产产妇还在昏迷。 玄甲军现在在秦安江的麾下,他特意带了二十人来给纪韫璋护宅。 纪韫璋,“我爹今夜会不会入你梦中,骂你一顿。” 秦安江搭着他的肩往里面走,“只要入我梦里,骂十顿都管!” 纪韫璋瞥了他一眼,“欠骂。” 最先醒来的是沉春,不知是母子连心的缘故。 她刚破水,就醒来了。 沉春还一脸的懵,但是肚子一阵剧烈的疼痛,让她的脸色一白,额角的汗瞬间就下来了! 她这会儿清醒了,她要生了!! 沉春生了个女儿。 她生的第二天,其余的人才陆续醒来。 吉星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看着怀里眉眼如画的小姑娘,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沉春的脸色立马难看了,“不喜欢女儿就给我。” 吉星立马抱着女儿凑到她的身边,“怎么可能不喜欢!我女儿真漂亮!以后我怕她被哪个臭小子拐走了!” 沉春生得好,但是她的女儿生得更好! 三个稳婆都直夸,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初生儿。 荣佩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长命锁塞进小姑娘的襁褓里。 “是个有福气的好姑娘,你要出来你娘就醒了。” 海棠和青檀一人准备了一只小银镯。 青檀笑道,“真漂亮,我家两个小子,吉星要不你现在先选一个?” 海棠也凑热闹,“我家小石头也可以,选小石头吧!” 吉星侧过身,“你们别打主意!” 他的话刚落音,一群小屁孩儿一窝蜂得进来了。 “小妹妹呢!妹妹在哪?” “我要看妹妹!” “我第一个看!” “给我看看!” “春姨春姨,妹妹呢!” 这群孩子,叽叽喳喳得差点要把房顶掀翻了! 荣佩兰转身对着他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一群小孩儿才捂着嘴巴点点头。 秦安江站在屋外,看着屋里热闹的一派,唇角微微勾起,“孩子多,热闹,挺好的。” 仇锐脱下铠甲,换了常服,但是行动举止间还是一股浓浓的军营味。 他站的笔直,双手抱臂,“秦将军,世子都已经成家这么多年,孩子都有了四个。” “您也老大不小了……” 秦安江烦躁了挠一挠脑勺,“仇叔,你干脆叫仇婶儿算了!” 离得不远的彭大,听的一清二楚,忍不住噗嗤出了声。 仇锐,“……” 秦安江率先回了营里,他和万烈商议的事还没有完事。 他知道万烈还想招安纪韫璋。 只是现下,恐怕难以实现。 —— 万烈站在窗子边上,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他无法忘记,在看到荣令宽第一眼的震撼。 他都快忘记了,先生容颜完好时的模样了。 他是在公主府认识的先生,他只是一个普通护卫,先生被关在地笼里。 他是在先生自杀的那一晚,才第一次见到先生。 地牢的护卫队,都被长公主惩罚得杀害了。 当着先生的面,十几个人头一个个落地。 这是他第一回见识到长公主的残忍手段。 先生面色苍白得看着一颗颗掉地的人头,他默默无声得流泪。 长公主就像抓住了先生的软肋一样,先生不顺从,就会死一个周围伺候的人。 直到先生再无知觉,死谁也没有用了。 偶然一次,长公主打伤了先生,先生波澜无惊的脸迸发出了恨意。 长公主就像寻到了什么乐趣一样,自此以折磨先生为乐。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他们逃离的那日,公主府走水。 是他放的,他攒了足足一年的灯油。 先生叫荣平元,大祁最耀眼的明石先生。 满腹才华,本要做个潇洒游历山河的讲课先生。 现在却流落成贵族的玩物。 逃脱的先生,满心欢喜得寻去了那个京郊外的小院儿。 却已经杂草纵生。 他们寻了许久,才找到夫人在京中的小宅子。 他守在院子里,听着里面压抑的哭声。 他也不明白,天下为何如此不公。 姑娘牵着弟弟的手冒着雨请来了谢家人,他扶着先生藏身在院子里的大树上。 他们看着谢家人从房里抬出了,七窍流血的夫人。 雨水落下,冲刷干净了夫人脸上的血,灰白的脸色透着丝丝黑气。 这是中毒之兆。 此后,先生化名木春。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先生说,荣平元腐烂的肉体生出了新的木春,他要搅翻天地,颠覆王朝! 先生的一步一个计策,游走在庆王,西晋,还有晟王的中间。 可惜庆王没能沉住气,竟然去逼宫了。 一切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起来。 按照先生的计划,夺纪家军权,太子薨,先帝病发,庆王扶持幼帝登基,晟王清君侧,。 至此,孟家王朝,天翻地覆,一片混战。 西晋进攻,内外夹击,土崩瓦解。 纪家起兵,平定安邦。 最后,扶—— 纪振明登基。 这里不要管纪振明死没死,他一开始计划就是这样的 他认为,满朝文武,就纪振明适合当皇帝 第196章 贴心的芙儿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纪韫璋坐在屋顶上,看着兆丰城进进出出的人。 兆丰多雨,所以屋顶与燕京不同,与边关更是不同。 房屋矮一些,屋檐也更加的延长,就像戴着一顶四四方方的大草帽。 刚下过小雨的城镇湿漉漉的,呼吸间似乎都觉得喝了一大口水。 他们已经到兆丰六年了,除了祺安和岁安,还有芙安,其余的孩子都是在兆丰出生长大的。 他一个自小在燕京长大的人,也慢慢适应了兆丰的气候。 “阿爹。” 一个轻轻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 纪芙安自己一个人爬上了阁楼,从天窗爬了出来。 纪韫璋侧过身子,伸手将她稳稳的牵住。 纪芙安除了小时候老挂在他的身上,慢慢长成小姑娘后,就变成了荣佩兰的小尾巴。 “你娘呢?今日怎么来寻阿爹了?” 不知是不是他们带大的原因,纪芙安现在不太像孟家人了。 但是仔细看,还是有些像其母亲。 纪芙安在阿爹身边坐下,从身边的小包里拿出一块桃酥递给他。 “阿爹不开心,芙儿陪陪阿爹。” 这么多的孩子中,就是纪芙安的心思最为敏感。 纪韫璋带她走的时候,她才两岁,现在的她已经是个小姑娘了,对儿时的记忆几乎已经没有了。 在她的心中,他们就是她的家人。 他也早已当她为亲生的孩子。 纪韫璋接过她手中的桃酥,“谢谢芙儿,阿爹没有不开心。” 纪芙安两只小手托腮,“阿爹今日都没有黏着娘亲,也没有在书房睡觉。” “阿爹的不开心,都在脸上写着呢。” 纪韫璋轻笑了一下,摸了摸她发顶。 “还是阿爹的芙儿最贴心,看你哥哥姐姐没心没肺的样子。” 纪芙安小小的年纪已经有了自己的一番见解。 “才不是呢,哥哥跟着舅舅读书,可厉害了。姐姐也会跟着祖祖看账,也非常厉害。” “芙儿还什么都不会,就只能每天看看大家的表情。” “吉星叔最开心了,每天盯着妹妹,眼睛都不转。” “娘亲很忙,她看着我们的时候很开心,但是到外面了似乎就不怎么开心。” “祖祖好像一直都不太开心,但是看到我们玩的时候,也会开心。” 说着,她指了指城外大营的地方。 “阿爹,你想去那儿是不是。” 纪韫璋惊讶于纪芙安小小年纪,就心思这么敏感。 他抬手将她小小的肩搂紧,“阿爹的朋友在那儿。” 小小人儿抬起脸来,“芙儿也有朋友,叫周周,但是我不知道他在哪儿,我也不太记得他了。” 纪韫璋也不知道周周是谁,可能是宫里的某个小宫女或是小太监。 纪芙安扬起笑脸,“不过没事,姐姐还有小玉儿也是我的朋友。” 小玉儿是海棠的大女儿,比纪嵘安小一岁,是个六岁的小姑娘。 纪韫璋看着小嘴说个不停的小女儿,听着屋檐下的说话声,闻着烟火气。 他揽着小女儿,喃喃问道,“芙儿觉得现在的日子快乐吗?” “当然快乐了!”纪芙安是使劲儿点头。 “娘亲昨儿跟我们说了,今儿从铺子回来的时候,会给我们带糖葫芦呢!” 纪韫璋捏了下她的小脸,“快乐就好,阿爹就哪儿也不去了。” 纪芙安好奇得抬头看了眼阿爹,“阿爹要去哪儿呢?” “没有哪儿。” 说着他拍了拍纪芙安的小肩膀,“伱闻闻,什么味道。” 她的小鼻子动了动,然后立刻笑开了颜,“熏肉炖菇子!” “芙儿想不想飞?”纪韫璋懒得爬了,想带着她直接飞下去。 他刚站起来,就看到荣佩兰挎着一个小篮子从大门口进来。 只见她一抬眼就看到站在天窗边上的父女俩。 荣佩兰插着腰,指着房檐上的两人,“你们要是敢直接跳下来,今天你们两个都给我房梁上挂着!” 纪芙安立刻捂着小脸大叫,“我不要挂房梁上!” 上回阿爹带着哥哥弟弟去下河抓鱼,三个人湿漉漉得回来的。 娘亲让他们在房梁上待了一夜。 娘亲还说了,再有下一次,就去角楼上待一夜。 纪韫璋老老实实的带着小女儿下来了。 熏肉是兆丰的特有的,每到了吃菇子的季节,街上都是卖熏肉和菇子的。 家里的几个孩子,在前年体会了采菇子的乐趣后,家里的菇子再也不用买了。 多到需要做成干货。 秦安江吃饭的时候准备报道。 屋里屋外摆了整整五桌,所有的人才堪堪坐下。 秦安江站在门口看着满满当当的桌子,他竟然连个缝儿都插不进去了。 彭大塞了一口暖呼呼的菇子,抬头道,“将军,现在营里正是开饭的时候,您还是赶快回去吧,不然等会儿连菜汤都没有了。” 秦安江,“……” 荣佩兰站起身来,对着看在院门口的秦安江叫道。 “秦将军,还没有吃吧。” “桌子有点小,进来挤挤吧!” 秦安江不好意思得笑道,“没事,不用挤,我站着就行,在营里都是站着的。” 纪韫璋重新拿了个干净的碗给他,“进来吧,赶在饭点来,还真能让你站着吃不成!” 钟氏以前在侯爷的信里知道他收了个小徒弟,和璋儿差不多大,是秦相爷的侄子。 如今到了兆丰,才第一回见到这孩子。 “师母。” 秦安江双手抱拳。 钟氏点点头,“吃饭吃饭,上次没能留成,今日正好赶巧。” “来尝尝兆丰特有的美食,别处都是吃不到的。” 秦安江依言坐下。 一家人刚坐下,门口又来了一人。 彭大也认识,这几日都是在营帐里和秦安将议事的万烈。 他还没有说话,最先迎上去的是荣令宽。 他一脸的惊喜,“万大哥!你还没有走啊!” “来来来,来吃饭!” 荣佩兰的脸色不是很好,“宽儿,今儿家里的客人太多了,招待万先生,只怕会不周。” “下次你再单独招待吧。” 纪韫璋看向她,知道她一向妥帖,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 荣令宽皱起了眉来,“姐姐,你今日是怎么了,招待了这么多人你没有嫌麻烦,怎么独独到了万先生这里就不行了。” 第197章 荣令宽从军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万烈拍了拍荣令宽的手,从怀里掏出一叠的银票,上前放在荣佩兰的手边。 “东家,这是二十万两的银票,我们要的粮食暂时存放在东家这儿。” “一个月后,我自会来取。” 荣佩兰看着手边的银票,几个呼吸后,她拿起银票数了数。 然后抬起一抹公事公办的笑脸道,“银票已经收到了,先生的粮食我会单独存放于粮仓,到时您带着人来拉就是了。” 万烈点点头,“今日上门冒昧了,主要是万某马上要离城,铺子没有管事,只能寻上门。” 荣令宽皱着眉,“万大哥可是要去江都?” 万烈摇摇头,“我要去荔平。” 荣令宽回头看了眼姐姐,姐姐却脊背笔直得端坐在桌前,正条斯慢理得吃饭,并不看他们。 钟氏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事,只知道来者是客,更何况是做生意的客。 钟氏站了起来,“万先生是吧,要走也不急于一顿饭,现在吃饭了再走吧。” 万烈抱拳朝着老夫人作揖,“多谢老夫人款待,路过商队已经要启程了,万某不能再耽误了。” 钟氏只好作罢,“那便下次吧,来家里一定吃顿饭再走。” 万烈,“好。” 万烈走了,只是他走后,氛围有些微妙。 纪韫璋看了眼脸色没什么变化的荣佩兰,他不知道他们是否认识。 但多年的夫妻让他知道,妻子定然心中有事。 饭后,荣佩兰没有如往常一样,去陪钟氏说会儿话,反倒是直接回房了。 反常的举动,让钟氏都察觉了不同。 钟氏,“兰儿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纪韫璋安抚得拍了拍她的手,“没事,我去看看,您和周妈妈消消食后,就去小憩一会儿。” “我没事,你去吧。” 纪芙安擦干净小嘴,上前扶住钟氏,“祖祖,芙儿陪您去消食。” 钟氏笑了,摸着她的小脸,“行,芙儿陪祖祖去。” 她知道这是崇光皇帝的唯一血脉,若是被人知道了,定然是灭满门的罪行。 可是养了这么多年,小姑娘贴心得像冬日的袄子似的。 慢慢长大,这长相也不似崇光皇帝了,慢慢的,她也放了心防。 钟氏牵着纪芙安,一老一小,朝着小园子走去。 纪韫璋到房里的时候,荣佩兰正在算账。 “怎么了?” 他慢慢靠了过去,“可是曾和这个万先生生意上有过过节?” 荣佩兰翻账本的手一顿,翻页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 纪韫璋不着急,只要他问了,他娘子就一定会告诉他。 片刻后,荣佩兰才放下账本,慢慢转过身来。 “万烈是木春的随侍。” 这个早就已经随风消散的名字,陡然间出现在耳边,纪韫璋有一瞬的恍惚。 “我不知他现在在起义军是做什么的,但我知道他想让宽儿入起义军。” 纪韫璋默然。 他知道,荣令宽同木春有多像! 万烈加入起义军,恐怕是想完成木春未完成的遗愿。 现在民声怨道,起义就是一呼百应的事。 推翻孟氏王朝,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 他想让宽儿入起义军,难道是想…… 纪韫璋皱起眉头来。 荣佩兰知道他想到了其中的关节,轻轻叹了口气道,“宽儿不是能登高的人,他不适合。” “起义军,现在大祁还在,说来就是叛军,若是没有打过,就是诛灭的死罪。” “我们这一家子,风雨飘摇走了这么多年,娘这些年过得也很好,不再思虑往事。” “我现在不想让任何人沾染战争的血腥。” “宽儿他什么都不知道,那处漩涡,我怕他若是知道了真相,他会……” 末了,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她把万烈给的二十万两银票拿了出来。 “这十万石粮,我愿意白送给他,但是就求他别再上门。” 纪韫璋拍了拍她的手,“他说去荔平了,就一定是去荔平了,荔平也在打仗,短时间他不会到兆丰来了。” 荣佩兰轻轻呼出了一口气,“但愿吧。” 小两口谁也不知道,入夜后,一抹颀长的身影悄悄离了家。 偏偏下午,他们才将护宅的玄甲军请了回去。 直到第二日早上都没人发觉他不见了。 荣佩兰早早就去了铺子,万烈留了二十万两,她还是要依言把粮食准备好,她一直忙到中午才回来。 纪韫璋分别送了几个孩子去了夫子处,才回来,他没有看到荣令宽,却也完全没有想到这个胆大的小舅子已经走了。 今日春粮入仓,魏迟去了仓库, 剩下的人,围着家里大大小小一摊子的事谁也没发现少了人。 直到中午吃饭,所有的人落座,还是纪芙安最先说话,“舅舅呢?” 荣佩兰心一惊,“他今日都不在吗?” 这时候,所有人才反应过来,整整一个上午,谁也没有见过他。 荣佩兰猛地起身,还不小心摔碎了一个碗。 瓷碗碎裂的声音,在她心底炸响。 她有个不好的预感蔓延全身,她顾不得许多,直接朝荣令宽的房间跑去。 她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喃喃,“不会的,不会的……” 荣令宽的房间大,但是书很多,外间五六个书架挤的满满登登的,里间小得只有一张床。 这房间是他们搬到兆丰后,他自己改造的。 房间小得跟点心盒子似的,他却十分得满足。 钟氏提过多次,把她的大房间换给他,他都拒了。 后来他去了宁州读书,一年也才年关回来,鲜少能住上两回了,钟氏这才作罢。 靠窗的书桌上,镇纸压着一封信。 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 荣佩兰看完了信,她一下就瘫坐了书桌前的凳子上。 她就知道拦不住她的。 就在他回来的第一日,他亲口说了,他要加入起义军时,她就知道了。 纪韫璋拿起信来,这个算是他看着想到的孩子,他的字里行间言之有物。 若是他能生在盛世,他和他的父亲,定然一门双杰,国之重器。 末尾短短八个字,苍劲有力。 倾国之乱,匹夫有责。 第198章 靳家兄弟来了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一月之余,荣佩兰收到了荣令宽的信,除了短短的几句问候,再无他言。 除了荣令宽的信,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登门。 兆丰已经连续下了好几日的雨。 现在起义军和朝廷军的战争,还有西晋的骚扰。 周管事游走了多处,在岳州的一处山中,发现了傍山开垦的田地。 周管事与山中所有的农户签订了春耕的契约,现在住在了山里,叮嘱一切事宜。 铺子的事,现在就几乎都是荣佩兰亲力亲为了。 尤其现在连天的大雨,万一发了大水,粮仓可就完了。 几个孩子正在排排坐在花厅写字,钟氏和周妈妈坐在一边看着给几个孩子缝袜套,做新鞋。 孩子见风长,现在春日的鞋也只能凑合穿了,到了夏日,就会又穿不上了。 海棠打着伞,手中拿着一张帖子进来了。 她的脸色有些奇怪,钟氏还一时没有察觉。 “老夫人,京中来人了。” “什么?”钟氏的手一顿。 “是卫国公府的两位公子。” 钟氏将手中的东西放下,“青檀,将孩子们带去书房写吧。” “海棠将人请进来,再让吉星去跑一趟,把璋儿和兰儿叫回来。” “是。” 靳少毅和靳少杰两兄弟都是纪韫璋年少时的好友。 靳家兄弟自小随父在师丘,初到京城时,三人不打不相识。 璋儿继薛家公子后,又多了两位好友。 靳家兄弟进来后,海棠奉上茶盏。 靳少毅皱着眉,纪家现在居然过得如此清贫了。 院子除了两个做洒扫粗活的粗使丫鬟,剩下的几个都是当初燕京府里的旧人。 宅子又矮又小,还没有当初信陵侯府的一个院子大。 纪韫璋辞了官,带着一家老小,就是躲到了这么一个鸟都不拉屎的地方? 靳少杰还一直没有从纪韫璋没死消息中缓过来。 当初那个被挂在菜市口的,替罪羊不是纪韫璋。 当初他悄悄回京,就是想替崇光帝再做个左右手。 只是一切都已经迟了,朝堂没了庄老,没了秦相,没了纪侯,没了几个当年的支柱。 蛰伏多年的陈相就像迅速蓬发的荆棘,迅速长满朝堂。 崇光帝被陈相架在高阁之上,成了一个真正的傀儡皇帝。 现在的大祁,君不君,臣不臣。 陈相在皇城内居然还有一座常住的宫殿。 据说陛下的妃嫔,宫侍,他都能享用。 海棠斟上了两杯热茶,“公子请用,兆丰现在多雨,寒气重,喝点热茶驱驱寒。” 钟氏,“这是兆丰有名的雨岩茶,这是新下的,味道再好不过了。” 靳家兄弟端起茶盏,“谢伯母。” 纪韫璋和荣佩兰回来得很快。 纪韫璋在进门看到靳家兄弟的瞬间,脚步一顿,才复抬起脚步走向花厅。 隔着厚厚的雨幕,靳家兄弟已经不复往日的年轻。 似乎年少时,几人的嬉笑打闹,还在昨日。 在廊下收起油纸伞,三人才算是这么多年真正的见上一面了。 荣佩兰对两人福身行礼后,搀扶着钟氏回了房。 花厅一下就静了,只有屋外哗啦哗啦的下雨声。 靳少杰唇角翕动着,半晌后,才慢慢吐出几个字,“对不起。” 纪韫璋一愣,“何为对不起?” 他们也有许多年没有见了。 靳少杰自嘲得垂下了头,“崇光帝薨逝的前两个月,你被当做替罪羊……” 纪韫璋将油纸伞立在门口,“那不是我,温大人把我放了。” 他只记得温志武说的那一句—— ——“满朝皆醉,唯你独醒。投了晟王又如何,另一个陛下而已。” 可惜都太迟了,已经不是弄死两个贪官就能解决的事情了。 靳少杰点点头,半晌后才轻声道,“去年,温大人被陈相党杀害了。” 纪韫璋跨进花厅的脚步一顿,没有应他的话。 “你们都寻到这儿来了,是有什么事?” 靳少毅,“陈相差使我们来的。” 纪韫璋猛然抬头,“所以,伱们说了这么多,还是做了陈相的看门犬?” 靳少毅不恼,“陈相知道了你的行踪,他让我们兄弟来,我也知晓他的意思。” “与其他人来,不如我们兄弟亲自来。” “现在乱世当道,妖相祸国,想要冲出一条杀路,韫璋,我们只能寻你。” 纪韫璋抿紧了唇。 靳少毅继续道,“朝堂怨声载道,却无人敢抗,现在西南军已经围紧了燕京。” “朝内朝外,都是陈相的人。” “起义军再迅猛,也只是一群手无缚鸡的民众,因为民愤而起。” “西晋为什么只拿三城就不拿了,因为他要坐收渔翁之利。” 说着他抬起了头来,“韫璋,你我的父辈,祖辈,都是武将,我们为什么而战。” “不仅仅是孟家江山,还有那万千子民。” “雁回的将军庙,如今香火鼎盛,你可知是为何?” “他们为什么要给纪侯塑金身,孟家六朝,那么多皇帝却不塑。” 纪韫璋看着他们俩的脸,两人的眉间上都有了深深的皱纹。 半晌后才慢慢道,“家里老小颇多,我现在只能过点普通的安稳日子。” 靳少杰有些急了,“天下谁不想过安稳日子,可是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你纪家三代镇守边关,他们积怨已深!你觉得若是真让他们得逞了,莫说将军庙,就是将军的坟墓,他们都不会放过!” 纪韫璋在身侧的手紧了又紧。 “璋儿,娘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 钟氏一只手撑着门框,一只手扶着荣佩兰的手腕。 “食君之禄,这禄也是百姓的税,咱们家食百户,千户,都是百姓的钱。” “咱们不能忘了根儿。” 荣佩兰望着钟氏的侧耳,慢慢垂下了眼眸。 她也知道,纪韫璋有一份原因是因为她才蜗居在此。 舍弃了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身份。 她也承认她是自私的。 以前不让宽儿科举,现在不让宽儿从军。 从燕京到金彭。 又从金彭到兆丰。 宅子越换越小,纪韫璋也常常在书房发呆睡觉。 就连那杆红缨枪也在房间角落里生了锈。 第199章 回京当人质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纪韫璋在书房个靳家兄弟商议了整整一夜。 第二日一早,纪韫璋叫来了纪祺安荣佩兰和钟氏。 纪韫璋摸了摸大儿子的脸,十岁的孩子已经是半个小大人了。 纪祺安不知道为什么只叫了他一个人,其他弟弟妹妹不叫。 但他还是谨记礼仪,对着在场的大人行礼。 纪韫璋,“要让陈相相信,祺儿要跟着去燕京。” 荣佩兰的不字还未出口,钟氏将纪祺安拉了过来。 “不行!他才十岁,什么都不懂,如何走这一趟浑水。” 纪祺安和纪岁安两个孩子是她一手带大的,都是她心尖尖上的肉。 现在要将纪祺安送到燕京那个龙潭虎穴里,无疑是在剜她的肉! 钟氏,“我去吧,反正我这把老骨头,已经是土埋半截的人,这些年也是拿药在熬着的。” “我也活够本了,能看到孩子们长大已经十分知足了,孩子也被兰儿教得很好。” “我对你们都放心!” 纪祺安仰着头,不是很明白大人在说的什么。 但是他知道他要去的地方不是一个好地方,祖母舍不得他去受苦。 纪祺安小大人一般得站了出来,“祖母,祺儿已经是男子汉了,怎么能让祖母涉险呢?” 荣佩兰摸了下长子的发顶,“祁儿说得对,怎么能让祖母涉险,这一趟就我陪着祺儿去吧。” 钟氏拍了下她的手,“你也不能去,家里这么大一摊子事,少了你还怎么转。” “咱们家的粮行,现在现在可是香饽饽,伱觉得我这个老婆子可还有精力来护着?” “兰儿,这些年,不论是家里的事,还是家外的事,你都做得很好。” “你进门的第一天起,璋儿认定了你,娘也就认定了你。” 荣佩兰摇头,“娘,咱们搬了两次家才搬来兆丰,这里安乐平稳。” “你说您就要在这儿度过余生,您的身子不适合再舟车劳顿。” “家里有海棠和青檀,铺子里有周……” 钟氏抬手制止了她的话,手里的拐杖往地上跺了跺,“顶天立地的不止是男子,我老太婆也可以。” “咱们都清楚,这一去意味着什么。” “娘的脑瓜子还不糊涂,兰儿你还年轻,地方你去不得,娘希望你和璋儿能白头,这中途就别出什么岔子了。” “祺安不能去,他还小,是你们的长子,除了他,岁儿,芙儿,嵘儿,这些还没长大的孩子,才是后世之望。” 钟氏叹了一口气,“娘这一辈子,过得是再随心不过了。” “未出嫁时,在家中有父兄,出嫁后,你爹虽然不在京,但是给了我无上的荣光,年纪轻轻便做了侯夫人。” “老了,身边还有这么多的孩子围在我的身边嬉笑打闹。” 说着,她唇角漾出了笑容来,“我钟月芳这辈子是活够本了,若我先下去找你父亲了,我也有许多见闻同他说了。” “他守了一辈子边关,除了雁回和燕京,可哪儿也没去过!” 靳少毅和靳少杰两人都红了眼眶。 若是纪侯还在,大祁恐怕不会成现在这样吧。 纪韫璋的声音有些嘶哑,“娘……儿子怎么能、怎么能看着您……” 谁都知道那里现在就是龙潭虎穴,回去就是做人质的。 纪韫璋现在是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 他做什么样的选择都是他心底的痛,无法权衡,无法取舍。 纪韫璋甚至有些动摇,这天下的安危又与他何干!现在他连自己的一家老小都护不了了! 靳少杰知道纪韫璋难以取舍,这事昨晚在商议的商议的时候,他就沉默了良久。 甚至提出,他去花重金买个乞儿伪装成纪祺安。 陈相多疑,若能万无一失,他何须让他们这般难受,他自己就办妥了。 钟氏随着他们踏上了回京的路了。 所有人都泪眼滂沱,只有钟氏唇角挂着轻松的笑。 她的手里攥着四只长命锁,是四个孩子塞给她的。 为了不让四个孩子失望,她也得争取做个长命百岁的祖祖不是。 —— 荣令宽接到了纪韫璋的来信。 第三日,他在村口就接到了风尘仆仆的姐夫。 起义军不是正规军,都是一群揭竿而起的农家人。 他们没有正统的军队管理和训练,也没有多少趁手的兵器和马匹。 现在凭着一腔热血,打了近两年,拿了两个城。 他们能打赢朝廷军吗? 能,恐怕要十年之久,甚至于二十年。 这期间,四分五裂的大祁,可能会成为若干个小朝廷,各自为政,又拧成一股麻绳对抗“叛贼”。 现在他们都知道,当初的木春也知道。 所以木春最开始的计划,并不是反叛起义,而是从内部分裂大祁。 纪韫璋没有想到,起义军的领头人就是万烈。 是他操纵了这近十万人的起义。 纪韫璋深吸了一口气,将怀中的银票拿了出来,递给万烈。 万烈倒茶的动作一顿,“这是……” 纪韫璋,“钱退给你,粮也不少你的。” 万烈倒了三碗茶,没有接,“都是些粗茶,虽说有些涩,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他自顾喝了一口后,才道,“这钱本就是先生的,我本不想动用先生的财物,只是起义军的人越来越多。” “农家人就认一个道理,有饭吃,所以我饿自己也不能饿他们。” “我这才动用了先生的钱财。” “您带回去吧,这就是先生之物,我充其量不过是空手套白狼。” 荣令宽到现在都不知道木春这样的一个人,更不知道木春就是曾经他姐姐口中那个光风霁月的阿爹。 所以,他们俩的这几句话,让他有些听不明白。 “你们在说什么?” 万烈和纪韫璋同时一顿,两人相视一眼,后又同时摇头。 “没什么。” 荣令宽还想说什么,纪韫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她,“你姐姐给你的。” 纪韫璋看了眼拆信的小舅子,才转头对万烈道,“今日还有别的事寻先生。” 万烈抬起头来,捏着粗瓷碗的手在碗边摩擦了两遍。 唇角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来。 第200章 闹事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起义军基本上都是驻扎在村落中,最缺乏的就是武器和行军布阵,靠着一股子的蛮力打了到了现在。 和朝廷军最大的不同,就是不服管教。 没官的想做官,做官的想要钱。 万烈现在连吃饭的钱都快没有了,又哪里来的钱当做军饷呢。 朝廷腐败,这仗能打赢,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些都够起义军消耗许多年了。 有可能十年,也有可能二十年。 万烈去兆丰,是偶尔遇上了荣令宽,但是却是刻意去寻找纪韫璋。 纪家的消息也是他传出去的。 他就是要逼着纪韫璋站出来,里应外合,用最短时间,打一把必胜的仗。 他只想完成先生所想。 荣令宽看完信就出门了,每天他和万大哥都要巡视好几遍,以防有人生事。 起义军中,除了普通的农民,还有许多乞丐,小混混,匪盗。 都是趁着天下大乱,洗牌的时候,想掺合进来,天下大定时,能捞上一笔军功。 这样的人,打仗的时候溜得最快,吃饭时抢得最多。 平时也是闹得最凶的。 万烈和纪韫璋还在屋里正在商议,屋外就传来了吵闹声。 两人冲出屋外,就看到一个独眼的壮汉,一把就推倒了荣令宽。 “干什么干什么!” “张老三!你看清楚,这是荣先生!” 拉架的不少,看热闹的最多。 张老三啐一口,“他娘的先生!没钱不说,现在连肚子都吃不饱!” 还不等万烈和纪韫璋出手,一旁已经有一人抄起墙边的锄头抡了上去。 瞬间周围看热闹的人,就做鸟兽般散开了。 张老三年轻的时候就是村里的闲汉,后来染上了赌瘾,将家里的田地房子都输了出去,最后连几岁的小女儿都抵押给了别人。 最后张老三的爹娘死的时候,不仅没棺木,就连一张草席都没有。 被张老三在山里挖了个坑随便就埋了,别说碑了,木牌子都没有。 真正的是死后化成了一捧黄土。 村里没有不骂他的,张老三就这样自顾的过活着。 直到最后,他媳妇儿受不了跑了,他才开始像回人做了一点事。 那一年恰好收成不好,勤快的人都没有多少,更何况这样的懒汉。 这下,张老三彻底自堕泥潭了。 什么都干过,只有有钱,但钱最后全部进了赌坊。 最后连赌坊都不让他进去了。 他便回村当起了恶霸,村里人都痛恨他,却又打不过他。 闹上过几回衙门,最后官爷都烦了,也不乐意管他们这一摊子事儿了。 直到,天下大乱了,起义军揭竿而起了。 这时有人跟张老三说,现在加入起义军,等待天大大定,凭着立国的功勋,必然能弄个县太爷当当! 大祁的开国皇帝,起初也只是前朝某大将营中的一个伙夫而已! 他张老三,当不得皇帝,当个县太爷也是够的! 张老三发现,入了起义军居然还管饭,后来他还发现,有官儿的人还有钱拿。 慢慢的,张老三又不满了起来,闹事最凶的人就是他。 请神容易,送神难。 荣令宽是个读书人,他的心中一直都是理想国度。 就算一家逃似的般到了兆丰,也不曾吃过苦,比贫苦人家好上太多了。 一直到了这里,他才算是看明白了,什么叫民风未开化,什么叫愚不可及。 “打什么!” 荣令宽捡起地上的一泥,就摔到了张老三的身上。 一块烂泥将张老三砸了个满身,他顿时暴跳起来,一把推开同他扭打在一起的汉子。 “老子锤死你!” 张老三捏着砂锅大的拳头,直接冲着荣令宽就来了。 纪韫璋的眼微微眯起,手中的缨枪一使劲。 越过看热闹的人群,直直得插在张老三的脚边。 枪尾因为枪鸣而震动,直接打在张老三身子向前倾时的脸上。 起义军的武器不是人人都有,许多人都是简简单单的工具。 而现在插在地上的红缨枪却一看就是一把上好的武器。 这样的武器,要是大官儿,要么是万先生拉拢的朝廷军。 都是比他厉害有本事的人。 张老三不动了,他还是怕死的。 纪韫璋和万烈越过人群走了过来。 张老三最先看到的就是纪韫璋,这人虽然看起来没什么表情,但是气势却要比旁边的万烈还要足。 只一个眼神,就足够让他胆寒。 这人瞬间就让他想到了以前在赌坊时的吴老大。 荣令宽不顾身上的脏污,“闹什么!前天就是你带头闹事,今天又闹!” “是短伱们吃的了,还是少你们衣穿了!” “哪一样不是紧着你们先来!别说你们才喝两天稀饭!我和万大哥已经喝了六七天了!” “这么不乐意就赶紧走!我们不缺你一个!” 纪韫璋看着义愤填膺的小舅子,轻轻叹了口气。 怪不得兰儿那么不放心他来,他还确实只适合读书。 同一群农工讲道理,不,这人连农工都不如,明显就是一个地痞无赖,也就他才想的出来。 起义军没有完善的军规,要么看自觉,要么看领头人。 没有规矩的时候,拳头才是硬道理。 规矩是讲给听话的人的。 张老三看着站在荣令宽后面的纪韫璋和万烈,明显气弱了不少。 “老子……不,我也不想闹,喝了两天的米汤,这心里闹的慌!” “昨天问什么时候有饭没给准信儿,今天去问,还是没个准信儿。” “咱们都是卖命的,死了就是一捧黄土,又不像朝廷军那样,死了还有抚恤可以留给家里人。” “咱们是起义军,这些咱们都不计较,但是这肚子得让咱们填饱啊!” 说着,他还侧身手一扬,“大伙儿说是不是!” “是!”人群中还真有附和的。 张老三说得更带劲儿了,“现在正是春耕时候,咱们舍了家里的田地,到这儿来了,上了战场,死了也就死了,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但是咱就图一条,起码做个饱死鬼!” 这下附和的人更多了。 “就是!” “我们要吃饱饭!” 第201章 杀鸡儆猴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附和的人越来越多,一声声高声附和盖住了说话人的声音。 已经没有人在乎荣令宽在说什么了。 他们现在就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我跟着你出生入死,你却不让我吃饭。 纪韫璋靠近万烈,“这就是你带兵?” 万烈一脸无奈得耸耸肩,“从前跟着先生也只学了点皮毛,现在看来,在下并不是这一块料。” 纪韫璋睨了他一眼。 这种小事镇压无需多言,杀鸡儆猴,把闹事的那一个揪出来就成。 万烈这是什么意思,让他来? 为日后树威做准备? 万烈朝他轻轻一倾头,脸上就两个字,去吧。 荣令宽满头大汗得看着情绪越来越高涨的人,他的声音都嘶哑了,也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张老三一脸得意的看着他们。 闹事? 那就让所有人都闹事,看他们怎办! 不然还能杀了他们不成?! 他才这样想着,就见纪韫璋腾空越过人群,拔起插在地上的红缨枪。 一道亮光闪过后。 原本还情绪高涨的哄闹声,瞬间就安静了! 张老三张大着嘴,慢慢低头,才看清自己身上的那杆扎了个对穿的缨枪。 他的嘴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伱还真的杀了他。 但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砰得一下仰面摔倒在地。 周围起哄的人,看到倒地的张老三,这才开始后怕起来。 都不由自主得后退了几步,生怕这枪下一秒就扎在他们的身上了。 荣令宽这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姐夫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杀死。 这人前一秒还跳着鼓动其他的情绪,这一秒就已经无声无息得躺在地上了。 荣令宽不受控制的脸色白了白,他知道姐夫是武将,曾经在西南大营为副将,和西晋打了三年,手下的亡魂不计其数。 但知道和亲眼看到是两回事。 他也知道,起义军没有几个人是开化的,他刚来的时候,做人员统计时,就发现许多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只有从小叫到大的诨名。 这时候他就隐约知道了,起义军现在就是一盘可能随时会散的沙。 若是后续支持没有跟上,米粮,衣衫,鞋,战马,武器,军规,策略等。 等他们的一时因为民愤而凝结的气势,便瞬间就能击破。 纪韫璋双手抱臂,看着周围这些人。 “想要军饷?” 他的声音不高,但是每个人都能听到。 不同刚才张老三的呼应,没有人敢应他。 纪韫璋的眼眸扫过这一张张的脸,同他见过的农户没有什么区别。 他以前是燕京的世子爷,后来是将军。 再后来是粮商,他上见过帝王,下见过乞丐。 中间还同农户打了多年的交道。 这些人都有一个追求,都求的就是一个海晏河清。 但这天底下最难的也是海晏河清。 “你们知道你们为什么没有军饷吗?” “因为没有钱!” “你们知道朝廷军为什么有军饷?” 人群中有人说了一句,“朝廷发的。” 纪韫璋看向说话的方向,说话的是一个小个子,他点点头,“对,朝廷发的。” “朝廷哪里来的钱?!” 这时没人说话了,朝廷有没有钱,谁知道,钱哪里来的,谁知道。 纪韫璋眼眸微抬,“因为税,你们交的税。” “朝廷把地给你们种,村里有里长,县里县官,为你们鸣不平之事,所以你们要交税。” “税,就是军饷,也是灾难过后的朝廷的赈灾,也是架桥修梁的专款。” “你们给万烈交税了吗?没有税,他哪里来的钱给你们军饷?” 荣令宽看着一脸凌然的姐夫,似乎有道理,似乎又哪里不对。 这下周围的人面面相觑了。 还要交税?! 难道舍了性命来打仗,没钱就算了,还要给钱?! 万烈站在人群的后面,看着满口歪理,瞬间把所有人带偏的纪韫璋,唇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轻笑来。 先生还是没有看错人,够果断,也挺会胡说八道…… —— 钟氏站在花厅,看着正在洒扫的五六个奴仆,这几个人,她走到哪里,这些人就跟在哪里。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来人。” 立刻就有一个中年男子出来了,毕恭毕敬得站在她的跟前。 “老夫人,有何吩咐。” 钟氏挺直了脊背,“备车,我要去文远伯徐家。” 中年男子知道,文远伯夫人裴氏是钟氏的手帕交,两人有几十年的交情了。 但他被派是监视钟氏的,可钟氏能否外出他也不知道行不行。 钟氏看出了他的犹豫,哼了一声,“那你回去问问你的主子,请我回京是做什么的。” 中年男子抬头瞥了一眼钟氏,片刻后,道了一句,“请老夫人稍等。” 钟氏就坐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花厅里。 桌上的茶不是她最喜欢的茶,墙角以前还有两个小木马,祺安岁安半岁时,是汤啸亲自做好送来的。 后来带去了金彭,不仅祺安岁安玩儿了,芙儿和嵘儿也玩了。 现在在兆丰,是海棠的小儿子小石头的玩具。 墙上原本还有好几副画,都是没有带走的。 但她回来的时候,一片荒芜,屋里什么都没有了。 她直接去了陈相的家门口,坐着不走了。 这才有人将郡王府收拾了出来。 钟氏没有等太久,那个中年男人很快就回来了。 中年男人原来是陈相府上的管事,陈克。 陈想现在在宫里常住,他自然是没有见到陈相,他请示了大公子。 大公子只说了一句。 ——“一个老妇而已,还能从燕京消失了不成。” 陈克回来的时候,钟氏还在花厅气定神闲地喝茶。 “老夫人请,马车已经备好了。” 钟氏慢慢站起身来,抚了抚衣衫上的褶子。 “今日不用给我备晚饭,我老姐妹自然会给我留饭。” 她越过陈克时,像想到什么似的,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还有,让你的人手脚干净些,若是再让我发现我少了东西,别怪我不客气了。” 陈克垂头,“是。” 他再抬起头的时候,钟氏恰好抬脚跨过大门。 第202章 假消息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文远伯徐家。 钟氏和裴氏两人,正在园子里慢悠悠得闲逛着,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两人年少时分就是闺中密友,手帕交。 曾经无话不谈的人,现在人老了,却相看无语凝噎。 钟氏知道,她现在是人质,多少人对她避之不及,裴氏能见她,已经是往日的情份了。 陈相给璋儿开出的条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璋儿需要做的就是潜入起义军,替陈相瓦解这个迅速壮大的反叛军。 所以靳家兄弟才到了兆丰寻找璋儿。 靳家兄弟和璋儿的密谋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他们想合力将陈相拉下来。 将大祁匡扶过来。 钟氏不想在燕京坐以待毙,她在燕京这么多年。 她见不到当官儿的,难道还见不到这些夫人吗? 她就笃定,这些人也早已对陈相积怨已深。 不远处,一个小孩童正抱着藤球咯咯咯得笑。 小孩童的头上绑着两个小啾,跑起来一颤一颤的,煞是可爱。 钟氏突然想到,两人年轻的时候,裴氏最先出嫁,两人在房里抱头痛哭。 两人甚至约好,就是出嫁了,两人都是形影不离的好友,老了还要一起带孙子。 可是钟氏出嫁的那一年,裴氏就随着夫家到任上去了。 一走就是一二十年。 这一晃神儿,孙子都这么大了。 “时间真快呀。”钟氏忍不住坦叹息道。 裴氏侧头看了一眼,这个一辈子的好友,现在两鬓斑白,身子也佝偻了,再也没有年少的挺拔英姿。 “是,好似昨儿你还在给我送嫁,我们两个在屋里抱头哭,还差点误了吉时。” 钟氏仰面笑了下,“你还好意思说,明明是你,非要拽着我,不肯上花轿,这才险些误了吉时。” 裴氏笑着摇摇头,“哪里,明明是伱非要替我梳头,练习了许久的发式,结果在关键时候,偏偏又不会了!这才耽误了许多时间!” 两人笑着争辩了会儿后,两人面面相觑,然后看着对方都大笑起来。 不远处一直跟着的婆子听着她们的百无聊赖的忆往昔,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一个老妇寻找年少时的手帕交还能有什么事?!陈克还非让她跟着。 钟氏在徐府留了到了傍晚,吃了晚饭才起身回府。 陈克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钟氏,一下就感受到了她的开心。 这是钟氏回京这几日中,最为开心的时候。 陈克见钟氏进去后,拦住还在打呵欠的婆子,“柴妈妈,老夫人和徐老夫人可说了什么?” 柴妈妈又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两个一辈子好友的老夫人,见面能说什么,她们年轻时对谁倾心过这种辛密我都知道。” 陈克点点头,“柴妈妈辛苦了,去休息会儿吧。” 第二日,钟氏去了户部尚书府上。 户部尚书的夫人也姓钟,是钟氏的堂亲。 小钟氏儿时曾在大伯家住了好几年,和钟氏也是无话不谈的姐妹。 柴妈妈又听了一一次钟氏和小钟氏的忆往昔。 第三日,钟氏又去了参知政事宋大人家。 宋大人的夫人姓马,是钟氏的同窗。 两人曾是学堂里最为较真的对手,两人既相看不顺,又惺惺相惜。 柴妈妈再次被迫听了两人的当初的学堂趣事,更是知道了,原来陈相是学堂里学得最不好的,还总被夫子罚。 第四日…… 柴妈妈不愿意再听了,钟氏进门后,她就躲在了马车里偷懒。 她知道,钟氏这一开始忆往昔,没有两个时辰不会出来。 所以她不知道,钟氏从后门悄悄乔装离开了。 —— 纪韫璋收到钟氏的密信的时候,整个人是震惊的。 似乎他从小到大,他和母亲都是在庇护下长大的。 父亲初到边关,不放心家里只有母子两人,便把本来要分家的事搁置了下来。 只为了府里人多一些,能给母子两个更多的关照。 他成家后,他和兰儿两人自然开始接过家里的担子。 除了他的亲事,母亲几乎没有为家中担忧过。 现在这个为了这个家而奔赴燕京的母亲,独自一人,暗中为他做了这么多! 荣令宽这几日跟着姐夫,学会了黑脸。 对待人数众多的起义军,他除了劝导,还要学会手段。 说道不管用的时候,手段一定管用。 只有上下一心,这样的队伍在战场上,才能成为一把最好用的武器! 自那日张老三死后,起义军的氛围好多了。 纪韫璋一边突击练兵,一边同荣令宽制定战策。 万烈将新的一封信给纪韫璋带来的时候,起义军已经差不多像模像样了。 “姑爷。” 万烈自诩是荣佩兰的娘家人,并不再叫纪韫璋为公子,而是称其姑爷。 纪韫璋接过信,这次的信明显厚一些了,语气也焦急了。 万烈,“这是老妖怪的第几封信了。” 纪韫璋,“第五封吧。” 万烈,“还不回吗,万一将他惹怒了,他对老夫人下手该怎办?!” 纪韫璋看着手中的信件。 字迹潦草,力透纸背,可见写的时候,有多愤怒。 只怕有些后悔寻上他了。 “今日就回,过几日不是有兆丰的粮车到吗?” “就把这个消息回过去。” “给他们留几车,让他们尝到甜头,也开始撒迷魂药。” 万烈看着侃侃而谈的纪韫璋,片刻后,唇角浮起笑来,然后低头摇了摇头。 纪韫璋以为他有不同的意见,“怎么了?” 万烈笑道,“没有,这些迷惑人的招数,先生曾最爱用了。” 纪韫璋一顿,然后点点头头,“这是我跟兰儿学的。” “一个小女子精通兵法就算了,用兵之诡,营里没有人不服她的。” “只是没有人知道她是女子,只能化名裴澜。” “就连天大的功劳,她也只能拱手相让。” “她一直都很聪明,心细如发,思虑甚远,若她是男儿……” “这天下名士,必定有她一席之位。” 荣令宽推门而入,“那就让姐姐也来!” “不乔装,不化名,她就是荣佩兰!” 第203章 以女子之身上战场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荣佩兰赶到荔平的时候,朝廷军刚刚“大获全胜”。 起义军缩回小村子里疗伤。 正闲聊无事的人,对一身女装打扮的荣佩兰都感到惊奇万分。 居然还有女人敢出现在这样的战场前线。 还是一个漂亮女人。 虽然看着没有十七八岁的姑娘年轻,但是却比他们村子里那些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漂亮多了! 荣佩兰跨进院子的时候,院墙外已经站满了人。 似乎她是一个什么奇异没有见过的物种一样。 荣令宽将姐姐推进屋子后,反手将门关上。 他看着还伸长脖子朝院子里看的人,皱着眉就开始驱赶。 “有什么好看的!赶紧走!” 有人舍不得走,于是起哄道,“那必须好看啊!荣先生这谁啊?” “来找谁的?看着像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哦。” “大户人家的夫人能上咱们这地方来?” “狗蛋,老子看,你是想女人吧!” 顿时周围的人开始哄堂大笑。 眼看着他们说话越来越没边儿,荣令宽上前将那个起哄的人推了一把。 “再胡说八道!” 起哄的人猝不及防被推了一把,幸好他身后有人,不然可就是一个屁股蹲儿。 他刚想对骂起来,他旁边的人将他拉了一把。 “你别昏了头了,刚才那女人和荣先生长得这么像,你没看见吗?” 他确实没有看见,只顾着看人漂不漂亮了,哪里能想到是荣先生的家人。 荣令宽现在在军中已经有了些威望了。 所有人一听,那女人是荣先生的家人,就都不敢造次了。 有人大胆问,“荣先生,应该是令姐吧!令姐到这个地方来做什么?” 又不知有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句,“姐姐成家了吗?” 人群又爆出一阵笑声,但是没人敢大笑了,只能噗嗤出声来。 荣令宽唇角一勾,“自然有姐夫,难道伱们没有听过我叫纪先生姐夫吗?” 姐夫…… 确实有,只是还真没有人往这上头想。 纪先生的功夫很高,纪先生脾气不是很好,纪先生操练还很严厉。 想到这里,围在院墙边的众人立刻默默的转身离去。 看别的女人没有问题,但是看纪先生的女人,那是不要命。 到后面,他们才知道这个一开始让他们有错觉的女人,其实…… 比纪先生还要狠! 荣佩兰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再次亲临战场,还是以女子之身! 这一回,她想做一些不一样的。 她不止要自己来,还要发动其他的女子也加入进来! 她要做,就要做一件史无前例的事情! —— 荔平城,起义军贴了告示。 招女子行伍,每日管三顿口粮,若能做到管队,每月还有二两银的月钱! 女子能干的活儿,通常就是浆洗缝补。 从未听说过女人还能上战场! 围观指指点点的人有许多,却没有一个人能报名。 甚至有女子以袖遮面,急匆匆得离去了,似乎看了这告示就不干净了。 挎着篮子的老妪不认识字,只能请旁人读出来。 当她知道这是招女子入行伍时,一边哎哟叫唤,一边直拍大腿。 “老婆子当这起义军是个好的呢!没想到是这儿憋着坏招儿呢!” “哪有女人当兵的,这是把女人拐进那山沟沟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老妪一叫唤,原本只是在看看热闹的女子,瞬间作鸟兽散。 似乎只要离这告示近了,都会被人误解为不洁! 告示贴出去五天,没有一个人来。 纪韫璋看着在院子里正在做沙盘的荣佩兰,此刻他对她的认识更进了一步。 荣佩兰当年在西南大营,做了三年的行军军师,她竟然将大祁的疆图记了下来! 就是纪韫璋看了那么久的图,若是让他指出来某个地方在哪儿,他能知道。 但是让他画出来,或者做出来。 他不会。 纪韫璋踌躇半晌后,“兰儿,这告示已经贴了五日了……” 荣佩兰抬头看了他一眼,“我知道。” 她小心用手指修出小山丘出来,“我估计会很长时间都没有人来。” “那你……” 荣佩兰不在意得摇摇头,“女子从出生起就被禁锢在家中,要迈出这一步,本来就很难!” “若非我有儿时行万里路的经历,现在又有你们的鼓舞。” “我也不敢踏出这一步。” “就像之前那样,功绩只能是裴澜,而不是荣佩兰。” 纪韫璋将袖子挽起来,开始帮她和泥,“你很好,我娘也很好。” “所以我想,这世间,还有很多很好的女子。” “虽然我也不知道她们来了营里能做什么……” 荣佩兰拿起地上的树枝将一团分开,摊成一条河。 “能做什么?那自然男人做什么,她们也能做什么。” “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的,还能有什么差别吗?” 纪韫璋将和好的泥,用小桶全部给她提到右手边。 “行,那咱们就看看,谁敢第一个来。” 他的话才刚落音,就有人来报。 真的有女人来了! 只是…… 看着一副快要死的样子,真的能行? 荣佩兰把人接进来的时候,眉头都能夹死蚊子了! 这女人的脸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甚至一只眼睛都成一条缝了。 “怎么被打成这样?!” 那女人细得几乎能折断的手不安的搅动着。 纪韫璋看出她的不安,轻声安抚道,“这是我夫人,你同她说,我们都出去,你别害怕。” 说着,他将所有看热闹的人都轰了出去。 荣佩兰见外面没了动静,才从袖子里抽出一条帕子,将她手上和脸上的泥污擦拭干净。 半晌后,那女子才开口,“这都是被我相公打的。” “我买绣品的钱被偷子给偷了,他说是我私藏了,就把我打成了这样。” “我从进门就打我,喝酒就打,孩子都已经打掉三个。” “大夫说我伤了身子,以后再难有孕,他就说我是不下蛋的鸡。” “我听别人说这里招女行伍,管饭。” 说着她抬起了头,“我知道我来这里就没了名声,但是命都没了,还要这破名声做什么?!” 第204章 他娶了个财神奶奶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起义军现在发生了怪异的一幕,纪先生再带着他们操练,几乎没人逃避了。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细小身后,把裙装换下了更为方便的男装,披肩的长发挽在头顶。 她脸上的伤还没有好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跟着操练了。 她比所有人都起来得早,比所有人都睡得迟。 闲暇时间,还会帮伙房劈柴。 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个一开始柔弱的妇人,眼神开始变得坚毅,肤色渐渐变黑,甚至力气开始变大。 一开始众人无外乎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但现在,多多少少对她有些佩服了。 荣令宽从荔平回来的时候,衣衫和头发都乱了,胳膊还有几道抓伤。 万烈看到他的模样,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怎么回事?” 荣令宽一脸的狼狈,“别提了,回来的时候,莫名冲出一个老妇人对我又打又抓,非说我抓了她的儿媳妇儿。” 他的话刚落音,两人同时一愣,然后和万烈同时看向正在看沙盘的荣佩兰。 荣佩兰头也没抬,“看我做什么,人家的家事,我又不能掺合。” “这儿也没门,我们又没有拦着,他们自己不敢来,我还非得把人给他送回去吗?” 说着她慢慢站直了身子,“慧娘是个人,不是个物件儿。” “等哪天慧娘有自保的能力的时候,她若想留就留下,想走我也不拦着。” 万烈从没有听先生说过过去的事,他知道先生有女儿,都是庆王逼宫,他们临走时,他才知道。 先生和姑娘,现在看,有时候真的很像。 荣令宽从怀里拿出一叠信,不小心碰到胳膊上的伤,还轻声‘嘶’了一下。 “这是那边来的信。” 万烈接过信,“你先去上点药。” 万烈将几封信都拆开来,“估计,咱们可以动了。” 看完信,万烈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 他将信递给荣佩兰,“我去叫姑爷。” 说完,他就急匆匆的走了。 当夜,起义军从荔平拔营,直扑南安。 若金彭是离燕京最近的一座城,那南安就是第二近的。 靳家兄弟来信。 朝廷军遣派西南营剿灭叛贼,让纪韫璋率领起义军迎击,配合朝廷军一举剿灭起义军。 陈相本打算让纪韫璋把起义军消耗到秋收之际。 他为何现在坐不住? 还是钟氏来信说道的。 她的信夹在靳家兄弟的信中,才得以带出来。 孟玄晟已经同陈相翻了脸,陈相已经容不下他了。 陈相想尽快一统天下,才好扶他的小外孙上位。 万烈有些兴奋,先生之愿就快实现了,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在整理行装。 慧娘也在房里默默地收拾。 她同荣佩兰住一屋。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这个荣姐姐,曾是燕京的贵夫人。 荣佩兰倚在门口,“你想好了?” 慧娘的夫家人来了好几次,最后一次慧娘直接一拳把她丈夫打倒了。 她那个酒鬼丈夫不仅不敢再来闹事了,还让他娘送来了和离书。 慧娘愣了一下,然后坚定得点点头,“想好了!” 荣佩兰会心一笑,“那有个任务给你,伱敢不敢?” 慧娘也笑了,“敢!” —— 南安城,大暴雨。 起义军刚到城外就下起了大暴雨,城外的河水迅速上涨。 荣令宽看了下雨势,“赶紧去高地!” 起义军如一条悠长的长龙,迅速朝高地集结。 荣令宽看着下面的南安城,抹了一把飘散在脸上的雨水。 万烈皱着眉,“不会发水吧?” 荣令宽摇头,“这里不会,但是荔江就不好说了。” 从南安下去就是荔江。 这雨下了有整整五六天,原本的攻城计划也搁置了。 正如荣令宽所料,荔江大水,已经有人陆陆续续从荔江往南安逃难了。 拖家带口,饥肠辘辘。 南安大开城门,接纳逃难而来的人。 城内城外都增设了粥棚。 “南安的城守还算是个好官。” 起义军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确实还算个好官,人收进来了,可是要管饭的。 多少城守为了自己的政绩,拒收难民,导致因天灾而亡的人成倍的增加。 荣佩兰看着越来越多的灾民,扬声道,“熬粥,发粮。” 啊?他们? 发粮? 他们不是起义军吗? 发粮不是朝廷的活儿吗? 荣佩兰,“有时候舆情也是一把好用的武器。” 众人不解,舆情是什么? 但是万烈和纪韫璋明白了。 朝廷不是说他们是叛军吗? 就让他们来做朝廷该干的活儿,让剩下还摇摆不定的人,都站在起义军这边。 墙倒众人推,便可不费兵马取得胜利。 纪韫璋到现在才明白粮食的重要性,不仅在打仗的时候至关重要,就是在普通民生之中,也是最重要的。 他不知道现在家里有多有粮铺,有多少粮食可以来赈灾。 纪韫璋凑到荣佩兰的身边,“兰儿,咱们家到底有多少铺子。” 荣佩兰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几间铺子。” 纪韫璋瞪大了眼,“没几间了?” 那她怎么还这么财大气粗地发粮?就起义军的嘴都喂不饱了! 荣佩兰头也不回得继续道,“但是有好几间粮行。” 她侧头,见他还是不太明白的样子,笑道,“一间粮行大约可供三十到四十家粮铺。” “一座城大概需要……呐,就比如南安城,需要大约十到十五间粮铺,可满足全城人的用粮。” 所以,好几间粮行,岂不是可以供半个大祁吃饭了? 纪韫璋懵了,他是娶了个财神奶奶吗?! 纪韫璋只知道,原来还在燕京的时候,大约,从燕京到雁回的沿途城城镇都有粮铺。 现在粮铺都升级成粮行了。 周管事自搬到兆丰后,越来越忙,连两个儿子都快不认识他了。 而荣佩兰看的账本也越来越多。 原来,家虽然越搬越小。 但,其实越来越富有?! 诶? 不对! 既然越来越富有,为何,他身上连块碎银子都没有! 他比在燕京时还要穷! 连给孩子买个糖葫芦都还少两个铜板! 这件事,恐怕秦安江要嘲笑他一辈子了! 第205章 民心所向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这次的灾情要比想象的还要严重,随着逃难的人越来越多,纪韫璋知道现在事情的严重性。 荔江,锦川,金安,广阳,梧山,平山,溧阳。 水淹七城,灭顶之灾。 纪韫璋,“救民,攻城,如何取舍。” 荣令宽毫不犹豫,“那自然是救民!” “民都没有了,哪里还来的国?” 万烈摇摇头,“攻城,我们的物资不足,不足以解救万民。” “只有将昏君妖相赶下来,你才能开库救民。” 荣佩兰慢慢站了起来,看着遍地席地而坐的难民,“为什么要取舍?” 几人同时看她。 荣佩兰唇角一勾,“难道难民就不能成为起义军了吗?” 荣令宽张大了嘴,这是要就地招兵了吗? 万烈的表情没有多意外,先生已经给过他很多意外了,他都已经习惯了。 这对父女,不同于寻常人的想法。 荣佩兰看着他们几个人,“谁说我们是反叛军,明明是朝廷不管我们,我们才组团自救。” 纪韫璋本要说话的嘴,才刚刚张开就变成了圆形。 万烈点点头,“这事,有利就有弊。” “临时招募的难民可没有训练良久的士兵听话,稍有不慎,可就变成刺向自己的利剑。” 荣佩兰,“极端情况自然只能往极端论。” “咱们训练了这么久,百夫长,千夫长,都可以用起来。” “速战速决,用好了,就是一把好武器。” 荣令宽,“人这么多,进了城,该怎么办?” 荣佩兰,“他们不进城,只要开了城门就行。” “靳少杰和靳少毅已经准备好了药品和粮食,等安顿好难民后,就可启程回乡。” 纪韫璋眉头皱了皱,“他们会回去吗?” 万烈,“会。” “有粮,有药,且太平了,为什么不回去。” 荣佩兰继续道,“宽儿,写篇通俗上口的打油诗,寻些口才好的,传唱出去。” 荣令宽眨了眨眼,“怎么写……” 荣佩兰撇了他一眼,“昏君无能,妖相祸国,天降洪灾,民不聊生,走投无路,奋起自救。” 末了,她轻抬眼皮,轻声道,“天道大乱,紫薇星生。” 万烈看着她的侧颜,似乎看到了曾经冷静自持的先生。 他与荣家姐弟相处得越久,他越清楚,其实最像先生的还是她。 荣令宽太过纯粹,远没有先生的复杂。 或许,他还是更像先生年轻时的样子吧,只是他没有见过。 涌入南安的人越多,荣令宽写得那首打油诗传得越广。 甚至于许多孩童之间还传起了陈相的童谣。 尤其那句。 ——美人夜半卧榻惊起,但见肥耳魑魅鼾声四起,耶呼,相爷是也! 陈相自大权独揽,一改往日谨小慎微之色,大肆搜刮美人。 这已经是个人尽皆知的秘密了。 达官贵人妻妾成群不是稀罕事,但若被百姓大肆传唱,就成了另一回事了。 纪韫璋笑了好久,最后他甚至还靠在荣佩兰的肩头道。 “为夫一定勤学苦练,不让自己变成肥耳魑魅,不然娘子夜半惊起怎么办。” 荣佩兰知道他是故意揶揄她,她看着他轻呵一声, “换一个岂不更好?” 纪韫璋,“……” 万烈和荣令宽带着部分起义军和难民自救队,顺着难民而来的方向,直接南下。 纪韫璋和荣佩兰广纳灾民,等待时机。 —— 至兴七年,盛夏,洪灾后,瘟疫肆虐。 一路从洪区蔓延,逃难的人纷纷涌向燕京。 民众对朝廷早已积怨已深,如见天灾在前,朝廷不派粮,不发药,更是连紧闭城门。 “开门!打开城门!” “狗官开门!” 守在城门口的西北军面面相觑。 百姓,自然是不能杀。 但是,暴动的百姓呢? 又为何暴动,若是被逼不得已呢? 一个蓬头垢面的年轻人愤怒得冲到前方。 “收税的时候,我是大祁子民!” “受灾的时候,我是大祁难民!” “现在,没人管,没人问,我们就是暴民了!” “狗皇帝出来!狗官出来!” 一时之间,这个年轻人的话就像一颗火炮一般,在人群中炸响! “对!收了钱却不管我们!狗皇帝出来!” 民众的愤怒越来越高,所有人开始朝前涌,西北营的官兵无可奈何,齐齐往后退。 —— 皇城。 陈相看着来报的侍卫,气得摔碎了好几个花瓶。 “居然让他们堵到门口了!” “你们是不是和纪韫璋串通好了?!” 侍卫低着头不说话。 宫里已经有人开始悄悄收拾东西了,自陈相开始住在宫里开始,他们就已经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了。 “纪韫璋的娘呢,把她推到城墙上去!” 侍卫,“您府上的人来报,纪老夫人不见了。” 陈相终于有些慌神了,“怎么会不见了??” “还有那么多武将呢!让他们出去迎战!” 侍卫慢慢站了起来,他扔掉手中的佩剑。 “都跑了,属下觉得您以前说的那句话很对,识时务者为俊杰!” 陈相看着他扔了佩剑,脱了铠甲,“你要做什么??” 那侍卫仅着中衣,“自然是保命。” 陈相一屁股就坐在地上了,明明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变天了。 他不是已经许诺了纪韫璋摄政王之位。 为什么一切发展成这样?! 为什么? 一个穿着中衣的身影自门外走了进来,披头散发。 看管的宫人闻风而动,全都已经跑了。 陈相抬头看他,呵呵笑一声,“亡国皇帝。” 孟玄晟的眼中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自他登基开始,他就开始被灌药,早就已经是木就将行的活死人了。 今日他突然清醒了片刻,宫人都是逃窜,原来要灭国了。 敌人已经打到了城门口了。 孟玄晟突然嘿嘿笑了一声,亮出手中的匕首,扑上去,一刀就扎在了陈相的眼睛上。 城门缓缓打开。 宽阔的街道,一个人都没有。 门开了,所有的难民却不进去了,全都止步于城门之前。 纪韫璋和荣佩兰两人一身的疲倦和狼狈,不复曾经的光鲜。 就连汤啸差点都没有认出他们! 不动一兵一卒,破了燕京城。 史书评:民心所向。 第206章 荣佩兰(上世番外)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谢家两场婚宴先后举行,前一场十里红妆的盛大,嫡女出嫁, 后一场一顶小轿抬出了门,外甥女出嫁。 她叫荣佩兰,是谢家外甥女,九年前父亲逝世,六年前母亲逝世。 舅舅带着十一岁的她和三岁的弟弟,回到了谢家。 谢家的孩子四个孩子,加上他们俩六个。 舅母不算是一个心慈之人,也只在初初半年还当是自家孩子。 她一直以为她和弟弟是白吃白住在舅舅家,所以她需要忍受来自所有人的白眼。 直到有一回,表兄的朋友到家中做客,她路过榭台时,看到表兄和其朋友,拿着她阿爹的几幅画正在欣赏。 表兄道,“明石先生是我姑父,我家还有明石先生的画作二三十副!” 其朋友惊叹,“现在明石先生的画千金难求,谢兄家居然还有二三十副!谢兄卖我一副吧,钱不是问题!” 此时她就知道了,她和弟弟不是摇尾乞怜的可怜儿,只是一对没有庇护,守不住家财的姐弟。 舅舅把她许给了他最为看好的学子,康晋堂。 舅母没有给她多少嫁妆,就将库房里的淘换下来的家具和几床被子让她带到了康家。 舅舅悄悄塞了两百两银票给她,这就算是她压箱底的钱了。 康家人口简单,一个寡母,一个表妹,还有一个粗使丫头小红。 新婚第一夜,她才看第一次见到这个夫君。 听舅舅说,是新科状元,还在等着授官。 康晋堂五官不算出色,但是看起来是个温和之人。 她看到他眼中的惊艳之色,她羞赧得垂下了头。 那一刻,她是觉得,他们是能到白头的。 她想到表姐谢舒宁回门那日,纪世子是她见过最为俊美的男子,但是也是脾性最坏的男子。 在回门宴上不谢家亲眷,摔筷子就走。 后来,她听说表姐在侯府的种种,她也只能轻哼一声活该。 在谢家,表姐是唯一的嫡女,舅舅舅母都宠着她。 表姐活得恣意,不会看脸色,也不会见色行事,这样性子,到了那样的门第里,谁又还能像舅母那般忍让呢? 其实表姐高嫁侯门过得不好,她也不见得就好了,只是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罢了。 康家表妹,林颂雪。 林颂雪她自小便就住到了康家,和康晋堂自小就感情深厚。 听说,林颂雪的名字,都是康晋堂改的。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其实两人早已互定了终生,康母也觉得肥水不流外人田,只等着康晋堂考完了就成婚。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一朝高中,得了舅舅的青睐。 康母觉得娶了她,自然要比娶了林颂雪要强! 这样,康晋堂就算是攀上高官的枝了。 可她没有想到,这个才掀了盖头的新郎儿,下一刻就被小红叫了去。 康家表姑娘,林颂雪昏倒了。 这一夜,荣佩兰独守了一夜的空房。 第二日,她见到这个能让新郎官儿撇下新婚妻子的,表妹。 林颂雪不算白皙漂亮,但是五官秀气,稍微打扮一番,还能算个清秀佳人。 她没有忽略林颂雪眼底的那一抹得意。 也对,本该为妻,现在她后来者居上,而她林颂雪只能屈居为妾,如何能不气恼。 她没有计较,可她也没有想到林颂雪的花样百出。 第二日,断断续续的痛苦呻吟断断续续传来,坐不住的新郎官儿又走了。 第三日,干脆来了个大的,烛台倒了,差点烧了康宅。 成婚三日,不仅没有圆房,婆母也开始对她多有微词。 ——“自此娶了你,这家里,大事小事就没停过。” 看着得意的林颂雪,嫌弃的婆母,眉头紧皱的丈夫。 她知道,这里也不过是另一个谢家。 康晋堂迟迟没有授官,逐渐的,她不仅有了克父母,还有了克夫的名声。 康母勒令康晋堂不准进她的房。 他们新婚不到一个月,康晋堂收了林颂雪。 康母要脸面,怕被人戳脊梁骨,便说,等两年再办个纳妾仪式。 林颂雪,最终无名无分得跟着康晋堂了。 荣佩兰冷眼着这一家子,她终于知道了书上的道貌岸然写的是谁了。 康晋堂没有授官,林颂雪不知从哪儿寻了门路,说奉上些买路财,届时康晋堂就会出现在第一批授官名单上。 康家凑钱,要把她那为数不多的嫁妆卖掉。 她制止了,不仅是不同意卖她的嫁妆,更是因为买路财,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林颂雪冷笑,“姐姐舍不得这些嫁妆,是怕堂郎做官老爷吗?” 荣佩兰不看她,“妹妹自乡下来,自然是不知道,授官由吏部主持,若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还有可能受贿,天子脚下谁敢收钱。” “若要收钱授官,应当准时开始才不会引人瞩目,这已经延期几个月了,这时候收钱,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康母将信将疑,康晋堂选择相信了她,更多还是怕自己的仕途受损,不愿涉险。 她想的没有错,受贿案,牵连了多人,授官再次延迟。 康家逐渐见底,没有产业铺子,没有俸禄薪酬,家里几张嘴等着吃饭。 康母和林颂雪捡起了卖刺绣的活儿。 她开始卖画,所有的画都是康晋堂帮她卖的。 明明每次卖画回来,他脸上的笑意不减,可拿回来的钱却不多。 直到他宴请朋友吃饭,席间,她听到…… “康兄,你那副松下对弈,真是太妙了。” “哪有上次那副仕女浣溪图绝!现在外面可都称康兄为,上溪先生。” “来来来,敬上溪先生一杯!” 这时,她才知道,他拿着她的画去结交朋友了,他带回来的钱,是他自己抄书卖的钱。 他因画结识了许多名士,所以他对她的和颜悦色,只是想让她再多画一些画而已。 荣佩兰靠在门口,握着盘子的手指紧了紧。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既然想走结交的路子,她便成全他! 她要看看,他爬上去了,到底能不能站稳。 到时候莫摔得浑身碎骨才是! 第207章 荣佩兰(上世番外)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荣佩兰出嫁的第二年,一直“倒霉”的康晋堂不被康母允许靠近。 谁家妇人成婚一年,居然连房都没有圆。 这么可笑又可悲的事,就发生在她的身上。 康家母子,害怕“克夫”想休妻,又害怕谢家寻麻烦,又不敢休妻。 所以,干脆就把她放在家里当个门面,更何况,康晋堂还发现,她的字画还能成为结交利器。 林颂雪怀孕了,康母很高兴。 康晋堂却不是很高兴,他现在才通过结交的好友,参加了陈相的幕僚宴会。 昨日陈相还赞他,家简和睦,名士学子都应向他学习。 现在林颂雪却告诉他怀孕了,这要是传到陈相的耳朵里,这是在打陈相的脸吗? 荣佩兰悠哉得喝了口茶,她现在知道了,什么山盟海誓,都比不上,男人的仕途脸面重要,甚至是所谓贵人的一句话重要。 就这样,林颂雪的第一个孩子没有。 可笑的是,林颂雪居然憎恨上她了。 林颂雪,“你别得意,我好歹已经坏上过夫君的孩子了,你呢,夫君母亲到现在都不愿碰你!” 对,就连同桌吃饭都不愿。 她看着林颂雪惨白的脸,恨不起来,也同情不起来。 “所以呢,这么喜欢伱,却连名分都不给你,甚至为了贵人一句‘家简和睦’连你还未成型的孩子都打了。” 她早就看清了,康家母子面甜心苦,又当又立,表面做派的这套把戏玩得不比高门贵族差。 她不仅要助康晋堂登上高位,还要成为这个家里唯一的掌权人,康晋堂就是她的提线木偶。 虽然她不在朝堂,但是她知道现在朝上官员饱和。 大祁崇文,想要出人头地的都会去读书,不止穷人富人,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人人都读书。 可大祁还有一个旧患,荫恩令,父终子递,无子侄继。 这是她阿爹告诉她的,这是开国之初,圣祖为了新旧朝堂衔接,抚慰旧朝人的政策。 当时是好政策,时间长就是重大隐患了。 荫恩的人没有能力,朝廷就要重新增设职位招揽能人。 朝上的人越来越多,每次大朝会,一开就是两个多时辰。 荫恩令,崇文,层层叠叠的原因,现在看看街上有多少学子就知晓了。 授官推迟,就是因为没有位置了。 这就是历任帝王的心病。 她将这些掰碎了告诉康晋堂,康晋堂白了脸,他也清楚了,他的仕途之路,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容易。 他,“我该怎么办?” 她,“等。” 成婚第二年冬,相国寺的大殿一侧的长廊下。 一条长绳上挂了好几幅画。 她忍受着刺骨的风,陪着康晋堂演了好几天的戏。 陛下每年冬都会相国寺进香,只是日期不定。 她找人看了入冬后的所有适合上香的好日子。 两人已经扑空四次了。 为此康晋堂风寒了两次,康母知道后,对着她破口大骂了好一顿。 吃了好几日药才刚好,又被她拉来了相国寺。 康晋堂已经不耐烦了,“今日若是又扑空了呢?” 她抬头看向他,冷冷道,“那就趁早回你的老家,别在这里耗了。” 康晋堂是去年的新科状元,喜报送到老家的时候,县太爷都特意亲自上门,给他送上了路资。 若是他就这样灰溜溜得回去了,他在老家将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康晋堂语气软了两分,“偶遇陛下这事实在太……陈相那边,听说在招募幕僚了……” 她将所有的画笔,颜料熟练得摆放,“原来康状元就想当一个永无出头之日的幕僚。” 康晋堂闭嘴了,他自然不是。 这次他们没有白等,她刚提笔,就有人来驱赶了。 她就知道,她等的人来了。 康晋堂下意识看向荣佩兰,他知道陛下没那么好见,打前站的太监侍卫会清场。 他们提前被清走了,就是白忙活一场。 她不慌不忙福身施礼,“还请大人容我们夫妻一点时间,我们这就收拾好。” 康晋堂只在殿时的时候远远地见过两眼陛下,现在他们却故意做戏,他扔不住手脚颤抖起来。 她面色沉静得一边慢慢收拾,一边警告康晋堂,“当你要走这条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 “若你就这么点儿胆色,就走小道下山。” “富贵在前,端看你有没有本事去拿。” 康晋堂看着她秀美的脸庞没有一丝的慌乱,眼底只有沉静如水。 他一大男人难道还不如一个小女子吗?! 他咬着牙道,“男子汉大丈夫,如不能出人头地,这二十多年的书就是白读了!” 她看了一眼他,没有说话。 她提着藤编的画篓,里面都这她这两日画的画。 她站在长长的台阶上,深吸了一口气。 民间传陛下是个和蔼之人,若是好运能遇上,不仅能见天颜,还能说上两句话。 她赌得就是这一份渺茫的希望。 她摔了,漫天飞舞的画。 画上,没有诗情画意,没有美人如玉。 只有,画市井,画民生,画天下。 画上没有真名,只有上溪先生。 一道圣旨到了康家,全家喜极而泣。 只有她,代价是扭伤了一只脚。 她是为了康晋康的仕途吗? 不是。 她是为了自己,她没有忘记,弟弟荣令宽还在谢家呢。 至此,康晋堂从籍籍无名的学子一跃成了天子近臣。 两年期到,林颂雪再度怀孕,她的名分却遥遥无期。 林颂雪怀孕的事,所有人不知道,只有她知道。 因为康晋康仕途才刚刚走上正轨,他不会容许任何差错。 他在陛下心中就是一个完美的臣子。 家简和睦,后宅干净。 这就是他在陛下面前的面子。 直到林颂雪的肚子藏不住了,康晋堂看着林颂雪的眼神,哪里还有当初的柔情蜜意,只有嗜血的光芒。 她说,“生下来吧,康家该有长子了。” 林颂雪生了一个儿子,还没有看一眼,就被抱到了她的怀里。 她还在“坐月子”,就接到了康晋堂被庆王扣留的消息。 庆王同太子党争,入局就是死。 庆王知晓康晋堂是陛下跟前的新晋红人,他自然要拉拢。 威逼不成,就利诱。 康晋堂上贼船,下不来了。 她不顾身体千里奔赴,这才有了后面的“千里救夫”的美名。 第208章 荣佩兰(上世番外)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康晋堂的仕途路上,她出谋划策,后来,甚至连折子都是她替他写的。 她成婚的第三年,西晋来犯,纪侯战亡。 她那高家侯门的表姐,开始频繁回娘家,她也经常被叫回谢家。 曾经不多有好颜色的舅母,开始和颜悦色。 话里话外的,让她请康晋堂帮忙给还没有一官半职的纪世子,谋一个职位。 她只觉得好笑,人家堂堂侯府,还轮的上她来帮忙?! 尽管纪侯战亡了,只要纪世子一句话,陛下难道不给他一官半职? 侯府开始落寞。 与之相反,康家步步高升。 陛下甚至赐了新的宅子给康家。 康母开始对她另眼相待,开始催促两人圆房,生个孩子。 说来可笑,她成婚四年,仍是处子之身。 林颂雪生的儿子已经会叫她娘了。 而林颂雪只能以乳母的身份将孩子奶大。 这一些都是她自己奋力挣扎而来,她的荣光不是康晋堂给的,是她自己谋来的。 康晋堂说,“娘子,这些年都是你在背后操劳,为夫都看在眼里……” 她嗤笑了一声,“康大人不会觉得现在我还需要等待着您的荣宠吧?” 康晋堂知道她的能力,她是女子,却有着不输他的才学。 还有着他没有的眼界,就连那十几岁的小舅子都能写出一篇民生实用的治水论章。 他的位置,现在已经离不开荣家姐弟。 因为能坐上来,不是他一人之功。 他已经在她的面前失去了话语权。 康晋堂灰头土脸的走了。 清廉的康大人,为了脸面,不敢纳妾,也不敢上花楼。 林颂雪就如她所愿,她就是康晋堂唯一的女人。 只是没有名分而已,甚至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能认。 成婚第四年,康晋堂开始平步青云。 太子薨了。 康晋堂瞒着她,上了庆王的船。 她知道,他现在想急于摆脱她的钳制了。 呵,庆王的船就这么好上吗? 他想要送死,她自然也不能拦着。 但她自然也不能捆绑着康家一起去死。 太子薨逝不久后,陛下伤心过度,一度垂危。 庆王监国。 最年幼的七皇子立为皇储。 康晋堂调往东宫,明降暗升,为赞善大夫。 她成婚第五年,康晋堂晋升为太子少师,一时成为朝堂上最为炙手可热的人物。 太子年幼,登基就是幼帝,康晋堂为帝师,已然是朝堂的权力中心。 她成婚第六年。 陛下薨逝,举国之丧。 小太子继位,贵妃娘娘为太后,垂帘听政。 康晋堂入阁拜相,位极人臣,成为历朝以来,最为年轻的相爷。 一时之间,康家风头无两。 一品诰命的制服,头冠,一应物品,被摆放在桌案上。 康有清,康晋堂唯一的孩子,四岁的孩子,正是什么都好奇的时候。 她对康有清没有多亲近,但是也从未苛待过。 小孩儿看到了桌上亮闪闪的头冠,他好奇得爬上了凳子想要去够,却忽略了凳子和桌子的距离,摔了下来。 尖锐的哭声,引来了康家人。 林颂雪心疼得抱起儿子,“姐姐,就算清儿不是你亲生的,他也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你有什么冲我来就行了!” 康有清是康母的心尖肉,康母第一次想要扬手打她。 她不闪不避,现在不闹得大一点儿,后面分开的时候才理由足够呢。 康晋堂却拦住了康母,“娘,荣氏不是这样的人。” 林颂雪眼底迸发着愤恨,“这屋里只有她和清儿,不是她是谁!” 康晋堂到底是浸淫官场好几年了,早已不是以前的康晋堂了。 他眼含警告得看着林颂雪,“有清是嫡子,荣氏所生的嫡子。” 林颂雪心有不甘,却只能带着大哭的康有清先离去。 康晋堂一步步走向,这个他看了五六年,却从来没有碰的妻子。 她还是如他新婚夜初见的那一般的美丽,似乎这几年的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迹。 “荣氏,伱确实很聪明,但是我康晋堂也不差!” “今日的地位与荣光都是我自己得来的!我没有靠你!” “我不是只能靠你才能做官!我配上你!” 说着,康晋堂上来猛得一把抱住她,“娘子,我们圆房吧!我们生自己的孩子!” “林颂雪和康有清,你不喜欢,我都会送走!” “日后,我只会有你一人,我不会纳妾,也不会养通房,就只有你一个人!” 这一瞬,荣佩兰是有害怕的。 从嫁进康家起,她从期待,到心死,再到现在嫌恶。 她已经走过了六年。 她不是没有想过同他白头到老,但是他回馈给她的是什么呢? 她没有动,任由那张让她恶心反胃的嘴在她的脖子上游移啃噬。 她看着窗外的光,才慢慢开口道,“若不是我后来出谋划策,才有了那么一点点的用处,否则你早就想把我休了。” “甚至,你和娘都已经看好了休妻的日子。” 康晋堂的动作一顿,他喘着气松开了,解腰带的手。 他退了一步,眼中的情欲迅速消散,“你什么都知道,所以你高高在上的,看着我如小丑一般在你面前惺惺作态。” 她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原来康大人知道自己是惺惺作态,我还以为康大人对自己的认识还不到位呢。” 康晋堂鼻翼翕动着,身侧的手握成拳,又松开。 半晌后,他才扯了扯唇角,眼角微红得上前替她拢好已经凌乱的衣襟。 “娘子,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属于我们的时候来了,你如今是丞相夫人,日后伯夫人,侯夫人,甚至国公夫人,为夫都可以给你挣回来。” 她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如今是内阁最年轻的丞相,朝中最炙手可热的人。 对啊,在世人眼中,她一介孤女压对了宝。 康晋堂一路高升,却对这个糟糠之妻却并不鄙弃。 甚至后宅除了她,连一个女人都没有。 说起来,谁人不羡慕她呢。 谁又不道一声,命好。 就连今日上门的表姐谢舒宁,这个曾经的天之娇女,竟然也在说羡慕她。 谢舒宁,“你可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你只有一个孩子,康大人为了你空置后宅。” “荣佩兰,若非是我,你哪里有今天的好日子。” “你要知道,这门亲,当初是父亲给我相看的!” 第209章 荣佩兰(上世番外)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康晋堂这个风光的相爷没有当两年,外戚刘家的权势在朝堂根深蒂固。 康刘两派,斗争不断。 相府越来越气派,越来越富贵。 表姐谢舒宁死后,舅母时常上门,看见她就流眼泪。 舅母责怪自己只看到了信陵侯府的高门显贵,没有看到纪世子的烂泥扶不上墙。 才替女儿拒了康家这一门绝好的亲事。 她斜躺在软靠上,回想起初嫁人时,她鲜少能看到表姐,但能从舅母的口中得知些。 舅母常骂纪世子没有正形,已经成亲了,二十郎当岁,却没个一官半职。 幸亏出生在侯门,不然谁敢把姑娘嫁给他。 她看着现在喋喋不休,抹着眼泪的舅母。 心道,您不是敢嫁了吗。 这地方,她早就不稀罕了。 她喂大了康晋堂的狼子野心,这相府的笼子迟早关不住。 荣令宽已经被她送去了宁州读书。 快了,她也快要离开这里了。 新买进来的丫鬟,低垂着头进来,“夫人,相爷回来了,相爷说,今晚就在兰芳斋歇息。” 她头也不抬,“让他滚。” 丫鬟丹枫暗自撇了撇嘴,这夫人好不识趣,府中莫说姨娘,就是一个通房都没有,满燕京能做到这地步的男人除了康相爷,再无一人! 这已经是她连续拒了七次。 康晋堂如今已经是上位者,他会给她耐心,但是不会再给更多的耐心。 他觉得,这是他施舍给她的。 他已经忘了,当年他们是如何嫌弃她的。 她为了自保,又是如何替他谋划的。 明明都是泥潭里的人,谁又比谁更高贵? 现在却反过来说她不识好歹。 这一夜,康相爷破天荒的去了最大的花楼,大张旗鼓,明目张胆。 林颂雪高兴得在园子里唱歌。 康有清怯懦得最后叫了她一声‘娘亲’。 她想,若是她真的有了孩子,她一定让他做个最快乐的小孩儿,大人间的这些尔虞我诈不适合。 康府走水了,烧得最严重的是兰芳斋。 没人跟康晋堂说,林颂雪不允许,康母也不允许。 毕竟,一个作天作地的糟糠之妻死了倒干净。 她死了吗? 没有,她如此惜命,当初自己才会扶持康晋堂。 今日也只是为了自己才会假死遁逃。 所以她不知道,康相爷流着悔恨的泪水,得看着地上几具焦尸,却辨认不出谁才是妻。 她在宁州落脚了。 早上目送弟弟上学,下午泡上一壶茶。 日出而起,日落而憩。 偶尔还能上街买点小玩意儿。 她随便挑了根银钗,就有人替她付了钱。 “兰儿。” 陌生,似乎又有些熟悉的声音。 她慢慢转身,五个男人,她一个都不认识。 不,有一个她认识。 早在燕京消失了好几年的纪世子。 自纪侯战亡后,母亲病亡,家财败尽,发妻亡故,曾经荣耀至极的信陵侯府就此消亡。 为首的男人,带着半张面具,另一半长发遮面,他将遮面的长发撩起。 她瞪大了眼。 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是阿爹。 阿爹说,“燕京要乱了,本想寻个法子带你出来,没想到你自己出来了。” 她看着阿爹含笑的眼,立刻就猜到了,“晟王要反了吗?” 阿爹点头,“晟王清君侧,西晋借机入局想分一杯羹。” 她了然得点点头,看着阿爹身后的几个年轻人,“所以,你们想,起义。” 阿爹的笑容更大了,“兰儿还是如小时候一般的聪慧。” 燕京乱了,天下也乱了。 天灾,人祸,战乱。 各地起义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她知道了阿爹对孟氏皇室的仇恨。 也知道纪侯原来是被刘家人算计了才战亡的。 不论是孟氏王朝,还是外戚刘家。 阿爹和纪世子因为统一的敌人,而走到了一起。 她有了新的去处,她时常去阿爹的营地。 和阿爹下棋,看阿爹布阵。 她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和阿爹在外游历的样子。 最令她不解的,是沉默寡言的纪世子。 若是她认识这张脸,她如何都不能把眼前这个勤奋练兵的人,和表姐舅母口中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世子联系起来。 燕京大乱,起义军乘机练兵。 只待天下大乱,即刻发兵,匡扶天道。 这一仗打了三年。 纪世子散尽家财,练了三年的兵。 大军临出发前,她站在城门口举目相送。 队伍中的纪韫璋回头看了看,又策马回来了。 他说,“待天下大定,我就娶伱。” 她说,“我都已经三十了,天下大定,我都什么岁月了,嫁人?别羞死人了。” 他了然,“那现在就定下,等我从荔平回来就成亲!” 她,“……” “别发梦了,赶紧走,这么多人等着呢!” 荔平只打了三个月就打下来了。 一人一骑连夜赶了回来。 此时她正在小院儿和荣令宽小酌,下棋。 荣令宽被她下套杀了个片甲不留,气得直接回屋了。 独留她在院子里笑得不能自已。 “宽儿再来一盘!姐姐这回一定让你!” 回应她的是,直接熄灭的油灯。 风尘仆仆的某个人,骑在墙头,“纪某来陪姑娘下一盘。” 她双颊酡红,看着他勾唇一笑,“你?让你十子!” 棋盘上,她把他杀的片甲不留。 软榻上,他把她吃得一干二净。 翌日清晨,纪韫璋是被一个大嘴巴扇醒的。 他猛的惊醒过来。 昨夜,两人喝上兴头了,擦枪走火,出了大事。 纪韫璋手忙脚乱得穿衣服,他看着披着薄被一脸艳色的荣佩兰,被褥上还有一滩血迹。 他顿时手脚无措起来,“你、你是不是受伤了……” 她,“……滚!” “我、我一定负责!我马上就提亲!” 第二日,纪韫璋就带了一个小木箱又回来。 他将木箱子打开放在桌上,“这是我所有的钱。” 本来不想搭理他,听到钱字,她回过头了。 “有多少?” “一百万。” 她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你不是散尽家财了吗?!” 谢舒宁还是在那样的小房子死去了,她要知道,还有这么多钱,不得诈尸起来?! 纪韫璋,“是散尽了,这是我娘给单独给我存银庄的,我也是去年才知道的。” 钱拿了,钥匙给了,家底儿交了。 还没来得及定日子,又打仗了。 人走了。 她的肚子吹气球得大了起来。 荣令宽知道这是纪韫璋的孩子,差点冲上战场去。 她却悠哉悠哉得摸了摸肚子,“你小还不懂,姐姐现在才是神仙日子。” “有钱,有孩儿,没男人。” 第210章 纪韫璋(上世番外)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今日,纪谢两家大喜,人是他娘亲钟氏物色的。 只道谢大人为人清正,谢夫人宋氏出生名流延庆宋家,这样人家教养出来的姑娘又怎么会差呢。 他也是这样想的。 可也仅仅只能是想想而已。 他还未从酒桌上回去,就从玉徽园传来消息。 新娘子砸了婚房,直接搬去了新园。 满堂的宾客还没有走,这一巴掌就像是扇在纪家的脸上一样。 他看到母亲的脸色瞬间变差了,他只能撇下满堂的宾客。 新园里,流烟正跪在院子里默默流泪。 这才进门第一日,连盖头都没有揭开,就已经开始搅得天翻地覆。 这就是谢家培养的女儿。 他把流烟叫走了,他还有满屋子的宾客等着他。 他甩了一句,好自为之,就走了。 两人还没有见面,他已经对谢舒宁没有了期待。 骄纵,无礼,不知大局。 这是他对谢舒宁的第一印象。 第二日新人敬茶,他本想同谢舒宁好好说说。 新人给小辈们的礼,他娘明明准备的都是首饰,全被谢舒宁换成了绢花。 当着一众的长辈,她竟然如此小家子气。 他也低估了谢舒宁的作天作地的能力。 狗儿来消息说,靳少毅得了新消息。 他在荫花楼刚和靳少毅碰面,靳少毅姗姗来迟,两人才刚说了一句话,楼下就传来了叫骂声,隐约间还能听到他的名字。 他皱着眉刚站起来身来,花楼的花娘们便惊慌失措得逃上了二楼。 他才知道,谢舒宁派了丫鬟跟踪他。 现在谢舒宁带了人打杀了上来。 这就是他新婚妻子吗? 就是府中,骄纵的纪慧雯都比她懂事得多! 这才两日,昨日在家中闹,今日就直接闹上了花楼! 他是纨绔,从未在意过名声,但谢舒宁大闹花楼,无异是把他的脸面踩在了地上。 他头一次和母亲吵了起来。 “这是什么新妇?她在做什么?!” “反正还没有圆房,连人带聘礼,退回去!” 钟氏的脸色白了白,她知道谢家姑娘骄纵了些,她以为莫约就同纪慧雯那般,偶尔耍点小女儿情绪。 哪里知道这番模样。 可已经成亲了,哪里还有退回去的道理,圆不圆房的外人又如何知道呢。 第三日回门。 谢舒宁一下车就抱着宋氏大哭。 丝毫不顾及他的脸面,新妇回门就哭,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他如何她了。 岳父谢大人虽未出言责骂,可话里话外,都说得他家门第高,万不可因此而欺辱他的女儿。 他从从未如此气恼过。 反正他是纨绔,又不是谦谦君子。 你谢舒宁既然不想要脸,那他还何须给她脸! 回门宴没有结束,他吃了一肚子的气,撂挑子就走人了。 新婚三日,再次不欢而散。 自此,两人的关系降低到了冰点。 他不去新园,她也不来玉徽园。 他娘亲为此安然伤神了许久,她挑选来挑选去,竟然选了这样的一个儿媳。 他不是没有事情做,只是不能放在明面上来而已。 流烟是五年前舅舅全家被抄斩时,他遇到的一个小乞儿。 那双明亮的打眼睛,像极了舅舅家的小表妹。 所以他将她带了回来,成了玉徽园的大丫鬟。 没成想,谢舒宁在府里和一个小丫鬟较上劲儿了,事事找茬都算了,最后还将她扔去了没人的藏书楼。 谢舒宁无理取闹,娘也拿她没有办法。 最后他只能把流烟送到了娘的院子。 估计是老天看他前半生过得太容易了,所以他的后半生注定受尽煎熬。 太子殿下身边混进了细作。 虽然他奋力反杀了,但也身受重伤,被城防队的发现。 木春明明看到了他,却又放过了他。 他来不及思索为什么,只能让魏迟带着他转移。 可他运气不好,还是被邵武发现了。 邵武说怀疑他与西晋细作有勾结,将他下了大狱。 他第一回体会濒死的感觉,他在狱中渡过了最艰难的几日。 陛下看在他爹的面子上,把他给放了。 呵,什么他爹的面子,压根儿就没有证据,他们不过是想要他爹手里的西北二十万兵权而已。 这一伤,他养了三个多月,才将养回来。 他刚出门,就听说了靳少杰在马场上,被刘齐玮出言挑衅,一杆子打伤了对方的手臂。 贵妃娘娘天天在宫里哭,陛下竟然要将其全家流放。 这么重的刑罚,简直前所未有。 他冲动之下,直奔宫里。 陛下斥责他藐视法规,抗旨不尊,屡教不改,数罪并罚再次将他下了大狱。 要将他与靳家上下一同流放。 他爹特意从边关赶了回来。 这回,陛下卸了爹的兵权,也卸了靳家的兵权。 他没事儿了,刘齐玮好了,同样的靳家也没事儿了。 一箭双雕。 爹回来了,最高兴的莫过于娘了。 他们都高兴,只有谢舒宁不高兴,似乎听说是康家入了陛下的青眼。 而他们家却被陛下剥了兵权。 家里正是多事之秋,谢舒宁却在家中冷言冷语,令他娘伤心不已。 他知道谢舒宁不喜欢流烟,他一气之下把流烟纳进了门。 进了门才知道流烟已经有了身孕。 她不知道是谁的,他更不知道是谁的。 他的心中堵着一口气,这事谁也没有声张,将她放到了另外的园子里。 流烟的命也不好,孩子还没生下来,就落水而亡。 爹在家闲赋了两年,这是娘最高兴的两年。 他没有停止过奔走过,他还要查清舅舅家的冤案。 可是,似乎他感觉总到关键的时候,线索就会莫名的断掉。 西晋进犯,得了兵权刘齐瑞却从马上摔了下来。 满朝奏请他爹出战。 家里最不高兴的就是,她也让爹装病,推拒掉。 可爹说,他守了一辈子的边关,他不能看着边关丢失。 他就打这最后一次的仗,日后再也不打了。 这是这一仗,他爹没回来。 这个家最大的支柱没有了,爹的头七过后,娘也倒下了。 他知道,信陵侯府开始走下坡路了。 没有兵权,没有官职,只空有一个爵位。 可他没有想到,他爹去世的第二年,不仅娘也跟着去了。 太子也暴病身亡。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将他击得粉碎。 他知道,他爹死得不正常,太子也死得不正常。 舅舅家的也是冤案。 他却无能为力。 他消沉得像一只被人抽了髓了的精怪。 谢舒宁日日的谩骂,他也不放在心上了。 回想这一生。 他在爹娘的羽翼下长大,他却没能力给爹娘遮蔽风雨。 或许,谢舒宁说得对。 他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第211章 纪韫璋(上世番外)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岳父给他在潜火队寻了个差事,他每日如行尸走肉。 他是谁,纪韫璋。 曾经是信陵侯府的世子,现在沦落到潜火队。 议论声从他的背后,直接到了他的面前。 他同人打了一架。 他被潜火队的管头踢了出来。 醉酒,赌场,就是他的常态。 谢舒宁日日在家谩骂,他也听不见了,反正哪里都有人骂,他已经习惯了。 直到有一日,他路过一户人家时。 灯火通明,车水马龙。 哦,是康相爷府上。 这些上门庆贺的人,他都认识。 站在门口却连一张笑脸都没有女主人,他也认识。 谢舒宁的表妹。 她看到他了,也认出他了。 她的眼中没有鄙夷,没有嫌弃,甚至没有情绪,只如枯井一般,无波无痕。 她不开心吗,可谢舒宁已经羡慕得快发疯了。 日日在家中念叨,这本是她的姻缘,这本是她的姻缘。 就好似魔怔了一般。 看在夫妻一场的份儿上,他给她请了大夫。 多少药下去都没有用,只有一个游方术士说,心病还需心药医。 他还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 谢舒宁当夜就死了,死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笑。 纪家人本就少,现在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大祁开始腐烂,他似乎看见了它衰亡的样子,也看见了自己灭亡的样子。 就当他以为他这一辈子都是这样子的时候 木春找上了他。 他不是庆王身边的谋士吗。 他这才知道,木春的秘密,木春的计划。 他看着眼前这个儒雅的男人,他的痛苦不比他的少。 木春却能潜心谋划这么长的时间。 他为什么也不能这样做?! 还有父亲的徒弟,秦安江。 几人,一拍即合,这天下,反了。 他将所有的家财拿了出来,买粮,买兵器,造战车。 面对着一群只会农耕的农户,他摸索出了一套自己的训练方法。 他从来没有去过边关,也没有见过父亲练兵的样子。 大约也就像他现在这样吧。 燕京内乱,西晋犯边。 起义军的旗号打响,响应的人众多。 他们在前往宁州的时候,路边的集市上,他一眼就看到了。 仅是一只银钗,她都满眼欢喜。 木先生也看到。 原来她就是木先生说的女儿,她也离开了燕京。 这才是他第一回真正的认识她,而不是从别人的口中了解。 她会和木先生一起下棋,一起讨论战略。 她很聪明,许多时候,就连木先生都不是她的对手,父女俩也经常玩得哈哈大笑。 营中更是无人敢与之对战,都会被杀得灰溜溜得逃走。 他第一次在一个女子身上看到发光的样子。 他在宁州度过了三年,也看了她三年。 他想,若非乱世,他一定会向木先生求亲吧。 终于要打了,荔平开战。 他们发兵荔平,大军出发在即,他瞧见她在城门挥手的样子。 他对她心动是真,想娶也是真。 这一生何其的短暂,若明明已经碰到了相守之人,却又胆怯的不能说,余生只会在遗憾中渡过。 他策马回头,他说天下大定,他就会娶她。 她却说,天下大定,她已经年岁几何,成亲?莫要羞死人了。 他明白了,“平了荔平我就回来!” 荔平打了三个月,收兵的当夜,他打了一声招呼,就立刻回了宁州。 他的心跳得很快。 他和谢舒宁成亲的那日,他都没有这样的感觉。 那座小院儿里,姐弟两人对饮对弈,好不惬意。 不对,惬意的只有她一个人。 荣令宽被杀得扔了酒杯,气呼呼的回去了。 独留她一人哈哈大笑。 他骑在墙头上,明明已经三十几岁的人了,却还在干十几岁小伙儿干的事儿。 他说,“纪某来陪姑娘下一盘。” 她双颊酡红,眼波迷离,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 “你?让你十子!” 他的棋艺不好,自然不是她的对手,她赢得太轻松,满脸不悦。 棋艺不行,但是喝酒他行。 两人不知喝了多少酒,她醉到开始放声大骂。 骂康晋堂是个不知好歹的狗东西,骂舅母黑心肠,明明拿了她爹那么多值钱的画儿,却对他们姐弟缺衣少食。 也骂她自己,为什么这么不争气,让自己沦落到这样的境地,非要假死才能脱身。 最后连他都骂上了,她说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怎么会呢,他就是好人,他一定会待她好。 她醉倒在他怀里,他醉倒在她的呢喃细语里。 第二日,他是一巴掌被扇醒的,还外加一脚。 地上的衣衫已经撕裂得不成样了,她披着薄被,对着他怒目横对。 好似他是登徒子……也对,无媒无聘的,不是登徒子是什么。 她让他滚。 他看到血迹以为她受伤了,却不敢再上前。 他回家的第一件事,拿钱! 这笔钱是他娘单独给他留的,他去年整理爹娘遗物的时候,才看到这张存条。 娶妻等能没有钱呢,全部带上。 他匆忙采买好了全部的东西,第二日一早就去了小院儿。 她不愿搭理他。 当他说这些银票都是聘礼时,她转过来了。 他的心里忍不住偷笑,原来还是个小财迷。 他的满心欢喜,还没有定下日子来,前线就来了消息,他必须要走了。 他们两面夹击,西晋说他们是大祁军,大祁说他们是反叛军。 这一仗打的艰辛也漫长。 后备军需一直都是荣令宽在管。 每逢军资送来,都有平安信。 他知道她很好就行了。 可可可…… 他终于回到宁州的时候。 那个站在门口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怎么那么像她! 他被木先生,秦安江合起来揍了一顿。 她不仅没帮忙,还站在门口笑得直不起腰。 算了算了,他该,没能来得及给娶进门,就先有了孩子,木先生没把他打死,就是仁慈了。 她还没笑完,笑声嘎然而止。 “要生了!” “快快快!叫大夫!叫稳婆!” 他一瘸一拐得去旁边的房间把还在打盹儿的稳婆叫醒。 他有孩子了。 她早就取好了名字。 祺安,岁安。 第212章 谢疯子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国号,盛。 寓意天下盛世太平。 荣佩兰牵着纪岁安和纪芙安的手站在信陵郡王府的门口。 “这是你们父亲自小长大的地方。” 祺安和岁安离开的时候还太小,没有印象。 这里还是以前的样子,只是已经尽显苍松。 “娘亲,阿爹说,他还在家里的大树上藏了好玩意儿呢!是不是就在这里!” 纪嵘安满头大汗得跑过来, “应该是吧。”荣佩兰笑道,“你去问问你爹吧。” 纪嵘安欢呼一声得跑进去了。 府里面年久失修,里面不少的匠人还在修缮。 荣佩兰怕小儿子捣乱,赶忙嘱咐长子,“祺儿,去看着弟弟!” 纪岁安好奇道,“娘亲,那伱是在哪里长大的?” 荣佩兰低头看了小姑娘一眼,笑道,“娘长大的地方就多了,下次好好再给你说吧。” 纪芙安却皱着眉头道,“娘亲,我可以和海棠姨一起住在这里吗,我不想住在宫里。” 荣佩兰揽着纪芙安的肩拍了拍,“别怕,有娘亲陪着你。” 她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纪芙安真正的身世除了她和纪韫璋还有钟氏,谁也不知道。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但她自踏入皇城起,小脸就皱得像小老太太似的。 晚上甚至被荣佩兰抱在怀里都睡得不安稳。 纪韫璋这才叫人把旧宅邸修缮出来。 纪岁安抱了抱妹妹,安抚道,“芙儿别怕,你要不喜欢,姐姐也在这儿陪着你!” 到处好奇的小石头也窜了过来,“二姑娘别怕,小石头陪您!” 荣佩兰摸了摸纪芙安的小脸,“以前芙儿在兆丰是二姑娘,自是自在无忧的,现在不行了……” 纪芙安不明白,“为什么,可我还是爹娘的孩子,我还是二姑娘啊,只是从兆丰搬到了燕京了而已。” 一白面公公躬身走了过来,“娘娘,府里已经大致修缮好了,这牌匾要换吗?” 荣佩兰看着“信陵郡王”四个字,“后面两个字去掉,只留前两个字。” “是。” 那公公又走了,她才低头解释道,“因为你阿爹登基了,他现在是天下的陛下,你就是天下的公主。” 纪岁安和纪芙安同时摇头,“不懂。” 荣佩兰失笑,“没事,以后就会懂了。” 她带着两个女儿走进大门。 沉春抱着不到一岁的小女儿迎了上来,“夫人,当年若不是您,沉春还只是那个不值钱的洒扫丫头三两。” 荣佩兰侧头看向沉春,“若是这样论,若非你在我们搬去兆丰的路途中护着,我也不是早赴黄泉了?” “呸呸呸!”海棠拉着随时想要到处跑的小石头。 “现在都是我们的好日子,好好的,还提过去做什么!” 青檀笑道,“老爷……不、陛下说,过两年,大皇子就该封王出宫住了,这信陵府便给他。” “我和海棠还在留在这儿,日后还……” 荣佩兰打断她,“你就好好带着你的儿女回去住吧,伺候人的活儿还没干够吗。” “周管事可是拿出了全部的身家盘了我两间粮行,你不回去帮他,别到时候血本无归。” 青檀心里清楚得很,她家那口子哪里来的这么多的钱盘粮行呢,自然是夫人半买半送。 她心里一直过不去,她本是奴籍,夫人不仅放了她的籍书,现在得了夫人这么大的照拂。 日后她的孩子也能读书科举,不再生生世世的奴仆。 沉春笑了笑,“姐姐们都放心,日后,我会照看好他们的。” 吉星跳脱,纪韫璋给他安排了两个差事,都只干了一日就回来了。 两口子都不要另立新府,最后索性随他们的了。 纪祺安和纪嵘安带着青檀家的两个小子满汗得跑来。 “岁儿,芙儿,我们找到爹藏起来的宝贝!” 两个小姑娘瞪圆了眼,“在哪儿呢?!” 一群孩子又风风火火得跑了。 沉春抱着女儿颠了颠,“都已经收拾出来了,等会儿您就在这儿吃饭吧。” “吉星把兆丰的熏肉和干菇子都带来了。” “今儿芙公主一见到就开始念叨熏肉炖菇子了。” “行。”荣佩兰一边点头,一边朝她怀里的小姑娘伸出手。 “让我抱抱吧,后面还有祭祀典礼,要好些日子见不到了。” 沉春家的小女儿,生得漂亮,没有见到不夸的。 纪嵘安和小石头已经争了不下十回了,将来长大了谁能娶乐儿为妻。 吉星被卖进侯府的时候年龄还小,已经不记得从哪儿来的了。 只有卖身契上写着张大树。 钟氏把吉星收了义子,改姓钟,钟吉星。 沉春的女儿便有了名字,钟钰乐。 荣佩兰伸出手指摸了摸乐儿的小脸,“将来就给姨姨做儿媳!” “这么快就想儿媳了?” 纪韫璋双手背负在身后,“乐儿只有一个,儿子可有两个,你是做大儿媳还是小儿媳?” 乐儿伸出肉乎乎的小手一把抓住她的手,咯咯得笑了出来,玉米粒的小牙,快软化了两人的心。 荣佩兰眉毛微扬,“那自然是嵘儿,待乐儿长大,祺儿都多少岁了,不行,太老了。” 还在同小伙伴玩耍的纪祺安莫名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阿嚏!” 纪嵘安往后仰了仰,一脸的嫌弃,“大哥,你口水喷我脸上了!” 突然门口一阵吵闹。 “你是谁,这里不能进!” “哪里来的狗奴才!这里是我家!” 尖叫嘶吼的女声,有点耳熟。 荣佩兰将乐儿交给纪韫璋,“我去看看。” 门口,一穿着简朴的妇人坐在大门口,又是哭闹,又是尖叫。 燕京的百姓都认识,这是谢疯子。 每天出门的时候都是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都在说,若非她还有娘家管着,只怕早就死在外面了。 谢舒宁自信陵侯府纪家搬走后,精神恍惚得越来越厉害。 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嘴里时常念叨着,“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谁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荣佩兰一出来就认出了这个背影是谢舒宁。 记忆中那个骄傲的谢舒宁竟然成了这番模样。 谢舒宁像是有感应一般,立刻回头。 她一脸的惊喜,“表妹!” 她站了起来,惊喜过后,是疑惑,“你怎么从我家出来的?” 第213章 纳妾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荣佩兰狐疑得看着她,“表姐,你可还记得这里是哪儿?” 谢舒宁摇晃着脑袋,脸上是灿烂的笑容,“我家我怎么会不记得,表妹你糊涂了吧!” “咦,妹夫怎么没来,你家康书生是不是欺负伱了,告诉姐姐,姐姐让你姐夫揍他!” 荣佩兰看着她十分清明的眸子,竟恍然觉得她是正常的。 “怎么回事?”纪韫璋抱着乐儿过来了。 谢舒宁听到声音,瞬间眉目舒展,“夫君!” 门口的小太监惊得眉毛都快竖起来了,陛下才刚刚定国,后宫都是空的,上来就喊陛下夫君,也不怕掉脑袋! 纪韫璋皱紧了眉头,“哪里来的疯婆!” 荣佩兰看了眼纪韫璋,朝他摇了摇头,“早就听说,康晋堂苛待发妻,估计是受了刺激了。” 一个疯子,纪韫璋自是不好计较,“去叫谢家来领人,既然病了就让人好好看着,别平白的出来吓人。” 乐儿睁着忽闪的大眼睛好奇得看着这一切。 谢舒宁被软嫩的孩子吸引,盯着乐儿看了半天,突然她皱起眉头来,“这是哪儿来的孩子!” “纪韫璋你哪儿来的孩子!!” 她尖锐的叫声,吓到了乐儿,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眼看着她想要冲上来,吓得门口的两个小太监将她一把摁在地上。 谢舒宁还在叫,“我是信陵侯府的世子夫人,你们竟敢动我!” “放开我!啊!!” 纪韫璋将乐儿交给乳母带了下去。 他黑着脸看着这荒唐的闹剧,“把汤太医叫来。” 谢家人来得比汤太医还要快一步。 “放开我女儿!” 宋氏一下车就惊叫起来,谢程文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母亲。 “娘!圣颜面前,如何失礼!” 宋氏一下就白了脸色,脚步立刻收了回来。 谢清德没有来,他不承认大祁已经改名换姓,不愿意见纪韫璋,也嫌女儿疯疯癫癫丢了他的脸面。 宋氏只敢抬眼飞快得看了一眼纪韫璋。 当年谢家来求娶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女儿的好日子要来了。 可这死丫头猪油蒙了心,竟然把这大好的姻缘拱手让了荣佩兰。 若非她一意孤行,现在可不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了,哪里还能被康家那个破落户磋磨至此。 谢程文飞快得看了一眼,这个在他家住了六年的表妹。 一个孤女,竟然如此的机缘,飞升成凤。 怕是天生凤命,不然他妹妹当年为何执意要只要康家,凭白得将侯府这样的门第拱手相让? 不,不是拱手相让。 还是强塞出去的。 “臣,谢程文,参见陛下,娘娘。” 他现在是礼部七品员外郎。 就是陛下娶的不是他妹妹,娶的也是他表妹,他姑姑唯一的女儿。 就是这层关系,他现在也是不一样的。 他也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人。 “起吧。” 纪韫璋双手背负在身后,他从前就与谢家没有什么交集,以后更不会因为那一层虚无缥缈的关系而有所不同。 谢程文刚想说什么,汤太医就到了。 纪韫璋朝他摆摆手,“先看人。” 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谢舒宁一看到提着药箱的汤岳,开始激动得尖叫起来。 “不要!不要!走开!” 两个太监差点摁不住她。 许是,请了太多的大夫,所以她现在见到提着药箱的大夫就害怕。 “娘!娘!” 荣佩兰从来没有想到,谢舒宁会真的疯癫成现在的这幅模样。 宋氏听到女儿的尖叫声才从沉思中清醒过来,满脸焦急得上前。 “宁儿!” 汤岳让身后的药童摁住她的手,三指并拢把脉。 他眉头紧锁,脉象明明没有问题,莫非是装疯卖傻? 可她眼底的惊恐又不似作假。 谢舒宁癫狂的模样,汤岳也不敢将他当做正常人。 汤岳看着宋氏,“她这样多久了。” 宋氏抬头看了一眼纪韫璋,“许多年了,前祁朝的崇光帝登基的那年,开始有些恍恍惚惚。” “自、自陛下,皇后娘娘搬走后,就愈发的严重了。” 谢程文看着纪韫璋的脸色,连忙找补道,“皇后娘娘待字闺中时,和宁儿是姐妹,姐妹情深,宁儿应当是舍不得受刺激了。” “康晋堂也是那年休了妹妹,臣觉得,罪在康家,康晋堂就是小人行径,宠妾灭妻,才致使妹妹发病。” 荣佩兰,“汤太医,可还有治?” 汤岳踌躇半晌后才道,“可能哪一日,她自己想明白了,也可能就清醒了。” 宋氏已经给谢舒宁看了许多的大夫,这么多年了,她早就不抱希望了。 每个人都说的是没救了。 汤太医的话像是一丝光,她心中突然泛起一个可怕的想法。 她膝行至荣佩兰的跟前,“皇后娘娘,您也是臣妇看着长大的,您不能看着宁儿去死吧。” 荣佩兰拉她,“舅母这是做什么。” 宋氏眼底泛着红,“皇后娘娘,当年本来就是错嫁!” “如非宁儿,您何来现在的荣光……” 纪韫璋的脸更黑了,“宋氏,你当朕是什么。” 当年拜堂还是他抱着兰儿拜堂的,兰儿昏迷了整整两日才醒来。 谢舒宁算什么东西,她不要就不要,她想要就要。 且不说当年,现在她更是不够格! “娘!!” 谢程文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这些年,我娘为了妹妹的病已经魔怔了,她胡言乱语,还请陛下恕罪!” “我没有胡言乱语!”宋氏几乎快哭得泣不成声了。 “这死丫头非说做了什么梦,说康晋堂才是良人,她一意孤行害了她自己。” “若是、若是,我能发现她异常,若是我能阻止那场错嫁,是不是她现在不会疯!” 宋氏的话在荣佩兰的心底激起了千层浪。 她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侯府了,她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世子夫人了。 可若当年,舅母阻止了表姐呢,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不是就是表姐。 而躺在地上疯疯癫癫的,就是她。 她眸子微抬,看向面前的已经两鬓斑白的舅母。 “所以,舅母想说什么。” 宋氏的鼻翼翕动着,“纳了宁儿。” 第214章 开国登基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谢程文就像被惊雷劈过一样,眼底写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他娘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是想要全家的命吧! 荣佩兰也震惊得看着宋氏,“舅母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以为宋氏会给谢舒宁求一个封号,求一个庇护。 没想到,她竟然想让谢舒宁进宫为妃。 宋氏回头看了一眼被摁在地上的女儿。 一旦心底那个疯狂的念头形成,就像是被过往的不甘所浇灌一样,如藤蔓一般恣意生长。 她没有说错。 明明宁儿出嫁前已经说过了,她不要嫁。 她若是更警觉一些,亲自盯着女儿出嫁,现在母仪天下的是不是就是她的女儿了! 她哪里还需要像现在这样,跪在荣佩兰的面前摇尾乞怜。 “娘娘,我没有疯,我只是想救自己的女儿。” “早就错了,错了这么多年,现在不过是纠正错误而已!” 纪韫璋上前一步,将荣佩兰揽着后退了一步。 “朕看,这疯病会传染!谢夫人怕是现在不知道这天下姓什么了,不然怎么还敢说出这样大不敬的话来!” “魏迟!把这两个疯子羁押下去!让谢清德亲自来领!” “是。” 魏迟现在是禁卫都统,只要帝后出宫,他就随从左右。 宋氏紧紧揪住荣佩兰的裙角,眼底猩红,“娘娘,您别忘了,当年您和荣国舅两个人孤苦无依的时候,是谁给您遮风避雨!又是谁让您风光出嫁!” 纪韫璋沉下了脸,“谢夫人这是在威胁皇后了。” 几个侍卫将宋氏和谢舒宁捆了个结结实实。 宋氏的眼底越发的癫狂,“当年之误!皇后娘娘窃夺姐妹姻缘,您可心安……”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将她的嘴堵上!” 匆匆赶过来的钱公公脸都白了,迅速呵斥。 钱公公原本是前朝御书房伺候的,随着前朝皇帝的落败,御书房的职能被摈弃,他也成了皇城里弃子。 他是前朝崇光皇帝的时候提拔上去的,自然也见过现在的陛下。 他见过陛下为臣子的过往,他以为自己要被处死的时候,陛下竟然重新用了他。 皇后娘娘的事情他没有听说过,但是只知道,娘娘少时父母皆亡,住在舅舅家。 一介孤女怎么有能力掉包了舅舅家嫡女的姻缘。 更何况这么多年没有闹出来,现在陛下登基了却要闹出来。 谁又知道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帝后恩爱,若是让她人因嫉妒诋毁,可就是他的失职! 荣佩兰有些愣愣得看着看着宋氏和谢舒宁离去的背影。 舅母说得对,这一切本就不属于她,当初纪家下重聘要娶的是谢家女,谢舒宁。 她是表姐瞒着所有人塞过来的。 若是当时,有人发现并阻止了谢舒宁,那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不是就不是她了。 纪韫璋侧头就看到她有些白的脸色。 “娘子,不要乱想。” 就像以前那样,他叫她娘子。 “我们风风雨雨这些年走来,有哪一天是安稳日子?” “你表姐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是这也能吃苦的人吗?” 荣佩兰慢慢抬起头来,心底百转千回,她的心乱如麻,她不知如何才是对的。 她不知道,如果真的是表姐嫁给他,现在是何模样…… —— 帝后祭祀历朝都是在圣坛进行的。 大盛朝的帝后却不祭祀,只有一个登基仪式。 大红的制服是四司局赶制出来的。 纪韫璋和荣佩兰两人,相对而立,都互相看着对方里三层外三层的穿着朝服。 荣佩兰,“这身上……比挂个孩子还要重。” 纪韫璋笑道,“伱身上何时挂过孩子,他们可都是在阿爹身上长大的。” 荣佩兰拍了拍肚皮,“不挂在身上,他们哪儿来的,捡来的吗?” “什么东西捡的?” 纪嵘安跑得最快,一溜烟就跑进来了,小炮弹似的,差点儿把荣佩兰冲摔倒。 纪韫璋一把就把不知轻重的小崽子提开了,“要伤着你母亲,小心你屁股开花。” 纪嵘安皱着小鼻子哼哼了几声,“阿爹偏心,最喜欢娘亲和姐姐,我和哥哥就是小可怜。” 在后面来的,纪祺安领着两个妹妹规规矩矩得进来就行礼。 “儿臣参见,父王,母后。” 纪韫璋点了点纪嵘安的额头,“就你话最多,你的礼仪呢?” 纪嵘安缩了缩脖子,教养嬷嬷才气喘吁吁得跑进来。 “奴、奴婢参、参陛下、娘娘!” “二殿下跑得太快了!” 纪嵘安一看到教养嬷嬷就直接缩到了娘亲的身后,“娘亲,什么时候回兆丰啊!” 荣佩兰牵着他,“嵘儿不喜欢这儿?” 纪嵘安挠了挠头,“也不是不喜欢,就是……这里没有菇子!” 荣佩兰,“……” 纪韫璋拍了下他的后脑勺,“那你好好读书,长大了,阿爹把兆丰给你当封地。” 纪嵘安欢呼一声,“好诶!” 然后他又眨着好奇的大眼,“封地是什么。” 纪韫璋,“……” 四个孩子盛装跟在父母的身后。 长长的阶梯,要自己走上去。 皇权无上,也注定孤寂。 两旁的朝臣大多都是前朝官员,只有极少数的顽固派还在做无畏的抗争。 其中最为顽固的就是皇后娘娘的舅舅谢清德谢大人。 其妻女冒犯皇后娘娘被下了大狱,谢大人都不露面。 帝后携手站在高台之上,底下的官员也换上了新的朝服。 “参见陛下圣安,娘娘金安。” “起。” “谢陛下,娘娘。” 纪韫璋看着底下垂着头百官,这其中不乏他的老熟人。 或恩,或怨。 现在一切都烟消云散。 站在一旁的钱公公还在宣读登基诏书,宣布新朝新纪年。 纪韫璋微微侧头,对着身侧的荣佩兰轻声道。 “远在站这里是这感觉,下面哪些老匹夫告过状,哪些儿时和我打过架,我记得一清二楚,现在可以慢慢算帐了。” 荣佩兰忍不住勾起唇角,被他一逗,倒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陛下也记得给臣妾出出气。” “谁?” “你。” 纪韫璋,“……” 第215章 御驾亲征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纪韫璋看着下面乌央乌央的头顶,声如洪钟,“各位大人,相信对朕已经很是熟悉。” “既然都是熟人,余下的话便好说了。” 底下不少的官员悄悄抬头看看这个年少时无人看好,现在却一举推翻了前朝的君王。 “西晋未除,坐立难安,西晋这一隐患自前朝开始,已经忧扰几十年之久!” 底下的户部官员低下了头,他就知道,武将出身的陛下推翻了祁朝,怎么可能不去打西晋! 只是这打仗的钱从哪里来,国库早已亏空,这几年,多地连赋税都收不上来了。 这新朝才建立,莫非就要被战事拖垮? “朕之祖父,父亲,都在雁回守了一辈子。” “这几十年的和平安稳都是他们用血肉之躯换过来的,现在已经换不到了,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下面诸多官员,却没有应和的。 这些都是燕京的富贵闲人,前朝累计的世家大族。 每天花着大把大把的银子养着的人。 前祁崇光帝,曾经推行改制,却被世家钳制脖颈,改制不仅草草收场,还丧了性命。 纪韫璋怎么能不知道这些人是如何想的,升官发财跑得最快,做事拿人,一声不吭。 他看着底下的人冷哼了一声,“废丞相之职,分权六部。” 顿时底下热议起来,谁也没想到,丞相废了。 前朝妖相祸国,皇权被相权挤压。 这样的前车之鉴,自然要实行新制。 最高兴的莫过于六部官员,丞相的权柄下放六部,其实就是抬高了六部的权利地位。 现在没了丞相,便是六部为首。 纪坐在宽大的椅子上,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官员。 “谁是苗少亮。” 一个没有听过的名字。 众人面面相觑,又看向高台上的君王。 一个身穿绿色官服的中年人从队伍的末尾走了出来。 “臣,苗少亮参见陛下。” 纪韫璋眯起眼睛也看不到他的样子,“你上前来,朕看不到。” 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直接走上跟前。 纪韫璋打量了他一番,“朕翻阅了前朝历年以来,在朝为官的所有考生考卷。” “你的考卷让朕最为印象深刻,其他人还在空谈,你已经能写出治国十八论。” “虽然这些年,伱似乎也没什么长进,但朕还是给你一个机会。” 苗少亮愣愣得抬头,他都忘了谢恩。 “怎么?不想要?” “不、不是!”苗少亮立刻伏地叩谢,“臣,定万死不辞!” 纪韫璋,“不用你万死不辞,发挥所长就行。” “擢立文华殿,赐封苗少亮正五品大学士,专司法度司制。” 七品升到五品,这官职也不高。 这到底是还提拔重用,还是……做个样子。 苗少亮却不在意,他年少高中,曾以荣先生为标杆,只是入了仕后,才发现远没有他想想的那样容易。 他已经坐了二十多年的冷板凳了,现在能被新帝提携,他不在意品级,就像陛下所说的,发挥他的所长就好。 纪韫璋心中还有一事,当年的军粮案,这样蛀虫,他不能继续留着。 “户部尚书何在。” 被点到名字的户部尚书,立马做出了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来。 他以为陛下开口是想让他拿钱打仗,却没想到下一句开口,直接让他吓得瘫坐在地上。 “拖出去斩了。” “陛、陛下……” 他不明白,为什么拿他开刀! “陛下,臣、臣犯了何事!” 纪韫璋的手一挥,钱公公身边的太监立刻端着抬着几口大箱子放在了户部尚书的身边。 “这是前祁崇光帝期间的贪污账册,大人自己看看吧。” 户部尚书的手一抖,他不是主案人员,但是主案人已经死了,他现在就是大的那一个。 他粗粗扫了几眼账本,可这里面根本就没有指名道姓,他心里又立马升起了一股勇气。 “陛下,这账本无名无姓……” 纪韫璋不等他说完就大笑了几声,“大人不会觉得现在还是大祁吧,和你们这样的蛀虫杂碎,朕想杀就杀了,还想威胁朕?” 现在是还新朝,陛下还是一个滑不溜求的新帝,不像前朝那样,还能拿捏。 纪韫璋站了起来,伸着手指了指底下的人,“告诉你们,你们这里面,要死一半。” “有罪的,有贿的,给你们个机会,检举他人,到时候苗大人排个顺序,罪重的杀了,罪轻的,留下待查看。” 说着他又看向苗少亮,“苗大人,这事可能办好?” 苗少亮垂首,“臣定不负陛下重恩!” 陛下这招高明,新朝伊始,所有的文臣都是旧朝的,能不能得到新帝的信任。 检举他人,意味着所有人都有罪,且就看是谁轻谁重。 为了活命,这些人只会是疯狂的互相讨伐。 纪韫璋轻呵了一声,“魏迟,万烈。” 两个穿着铠甲的男子进来了。 “臣在。” 纪韫璋,“交代你们办的事,如何了?” 两人单膝跪地,“回陛下,已经办好了。” 魏迟从怀里拿出一张名单,“这都是前朝丞相陈四文的府中抄来的。” “臣已经以上上面所写,抄了中书,枢密院,三司,六部大小官员,一百四十二人的家。” “抄得黄金总计六百万两,白银九千万两。” 底下的人稀稀拉拉得跪了满地。 纪韫璋知道会有大量贪污的钱财,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 五个国库都装不满! 前祁如何不亡,这么多的贪官污吏,哪个朝堂养得起! 纪韫璋的面色沉了下来,“国库原来都在各位大人的家中呢。” “看来朕不仅有钱打仗了,当年的火器也有钱继续开工了。” 打仗和造火器,这是前祁大臣反对最重的两件事,因为花费重大,且收效甚微。 刚才没有人说话现在就更是没人敢说话了。 现在所有的武将都是陛下的亲信,谁敢说不,下一个就是掉脑袋的人。 纪韫璋深吸了一口气,余下的他该大展拳脚了。 “荣令宽。” “臣在。”一张过分年轻的面庞,与皇后娘娘长得极为相似。 “将所有抄没所得,登造入册。” “盘点军用所需,朕要御驾亲征!” 第216章 后宫干政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一个新王朝,陛下却要御驾亲征,谁监国? 皇子太小,中书丞相已废,监察,三司,六部尚书可都在大牢里蹲着呢。 剩下的人可都岌岌可危。 现在的朝堂一盘散沙,谁也不敢像前朝似的,说不干就不干,说请假就请假。 陛下已经让人把历年来所有的科考卷翻了出来,里面不乏郁郁不得志的有才之士,这些人可都等着填补缺呢! 以前都有丞相在前面斡旋调停,现在前面没有了大伞,雷霆之击直接抽打在他们的身上。 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多嘴。 这个他们并不陌生的新帝,手段可是比他们想象的要厉害。 下了朝,几乎所有的官员都低垂脑袋。 纪韫璋揉着发酸的脖颈,将头上的冠帽摘了下来递给旁边的太监。 前朝的消息已经传到荣佩兰的耳朵里了。 现在后宫空置,多少人等着给宫里里唯二的主子卖个好。 荣佩兰微微皱着眉头没有说什么。 今日陛下在朝堂忙,她也在后宫忙着。 不仅朝堂上要缩减人员用度,后宫也是一样。 剪个烛心还要专司一人,一个宫殿差不多就要三四十个人了。 这后宫也要消减起码一半的人员。 她这边的事儿还没消化完,就传来了御驾亲征的消息。 他不是自己评价前朝的那群人是酒囊饭袋吗,他这是要将朝堂再次交在这样的人手中? 这事才刚在她的心里转了个圈儿,某个胆大妄为的人就来了。 纪韫璋进门就将身上的袍子脱了下来。 “叫尚服司的人把这衣衫改改,又厚又难穿!” 钱公公七手八脚得接过一件一件抛过来朝服,一边汗如雨下得回应。 “是。” 只剩一件雪白的中衣的时候,他又从这中间抽了一件蓝色圆领衫套上。 有些不伦不类,但是轻减多了。 “兰儿。” 他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大大的桌案上堆着一大摞大螺的账本。 地上还跪着一群的女官。 嗬,他在朝堂上整顿,他的兰儿就在后宫发威。 挺好,这才是同进退的夫妻两口。 荣佩兰瞥了一眼一脸看好戏的某个人。 “凡年满二十五的宫女,可领一笔银子出宫,有品阶官职的,可自行斟酌。” 现在跪在这里的都是后宫中品阶最高的女官。 其中不乏往年世家中的贵女。 都是在前朝的时候想瓜分一杯羹的人,不想一朝国破。 可喜的是,新帝年轻。 若是能在新帝后宫中占据一席之地,如何不能成为这燕京中的新贵。 “还有,别以为能糊弄本宫,这里面过半都是假帐。” 荣佩兰有些头疼,没想到,后宫这些年龄不大的姑娘一个个玩心眼子比外头的奸商还要厉害。 “这些虚的都不要,把采办,收支的登记拿过来就行。” “是。” 底下的女官各自心思活络,这位后宫的新主子确实不好糊弄,可就这样轻轻放过了,看来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主儿。 今夜就可以给家里递信了,朝堂水深火热不要紧,后宫可是有空子可以钻的。 “行了都下去吧。” “是。” 看着女官鱼贯而出,纪韫璋才站起身来,给她捏了捏肩,“娘子,你这雷声大,雨点小啊。” 一个人都没有发落,全部轻轻落下。 荣佩兰微微扭了下脖子,“后宫现在的宫人高达数万人,这些管事的女官砍了,谁去办事。” “这些人都要秋后算帐的,你让魏迟今晚多注意下东西,我估计不少的人要传消息出宫了。” 纪韫璋不以为意,“现在能有什么消息。” 荣佩兰拍了下他的手,“这后宫漏得跟筛子一样,历朝历代,后宫干政的不都是从后宫开始的吗。” 后宫干政。 纪韫璋摸了摸鼻子,“娘子,你是如何知晓想为夫想让伱来监国。” 荣佩兰猛然的回头,“什么?” 现在后宫一摊子事儿还没有理顺,他还想把朝堂的事儿给她?! 她认真的想了想,“我觉得这样好,我替您去出征,您留下来朝堂后宫两手抓。” 纪韫璋,“……” —— 谢清德黑着脸将宋氏母女领了回来,他知道这是新帝给的他最后的机会了。 他在前朝就一直是国子监祭酒,只是国子监一直都是京中达官贵人家中子弟,启蒙入学的地方。 因为荫恩令,但这些子弟中,能认真读书的又是寥寥。 国子监便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地方。 现在新帝有意推行学子制改,按会试录用成绩收录学子。 国子监不再成为权贵专属。 他对这项措施十分心动,但是一想到这个侄女婿谋划多年,为了是登基,并不是为了百姓民生,他便不齿。 宋氏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整个都恍恍惚惚的,似乎真的就像新帝所说的,疯病被传染了。 谢清德知道她就是不甘心。 明明当年纪家上门提亲的宁儿,现在却成了这样一副光景。 她就是心有不甘。 可是不甘又有什么用,谢舒宁是什么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了。 当年纪世子是什么风评口碑,又是谁人不知。 就算是谢舒宁嫁过去了,她会安心过日子吗,她就不会惦记康晋堂了吗。 “回来了,就不要再肖想其他的了。” 谢清德叹了一口气。 他刚跨过大门,一辆马车就在谢府的门前停下了。 从车上下来一个年轻人。 谢清德觉得自己看到了第一次上门提亲的荣平元。 清风俊朗,意气风发。 “舅舅。” 荣令宽双手交叠,躬身。 谢清德回过神,双手抱拳还礼,“荣国舅。” 荣令宽上前托起他的胳膊,唇边的是浅浅的笑意,“舅舅,外甥今日来,还是为了国子监之事。” 谢清德的脸一下就垮下去了,转身就要走。 荣令宽眼疾手快,一下就拉住了他,“舅舅留步。” 谢清德从骨子就是一个古板的人,可他有个优点,绝不趋炎附势,也是难得的清流。 现在这样新朝建立的时候,就是需要的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站在新规制的国子监,才能源源不断的选拔贤能。 “舅舅做了一辈子的祭酒,难道就只想教京中这些扶不上墙的子弟?” 第217章 长公主的报应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谢清德看着这个已经比他还要高的侄子,却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 他自己在国子监任职,家里但凡读书的孩子,都只在国子监开蒙,长大后,但凡要走科举路子的,都不远万里去了外面的书院。 明明国子监的博士,不乏历年来科举出来的饱学之士。 却只能屈就顽劣不堪的世子子弟。 荣令宽继续道,“制改势在必行,国之重在文,陛下能认识到前朝的积弊,又如何不是一件造福百姓的事?” 谢清德哑然。 宋氏看着身形颀长的荣令宽,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因为她姐姐,他现在倒成了燕京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但凡想乘上船的世家,哪一个不想把家中的贵女嫁给他。 若是她的女儿没有这一遭,现飞黄腾达的就是谢家,她儿子怎么可能现在还尚不到一个媳妇儿。 她向前两步,谢清德发现了她的动作。 一手钳制住她的胳膊,然后转头对荣令宽道,“这事儿舅舅应下了,家中还有事,就不留国舅大人了。” 荣令宽一愣,没想到舅舅这么快就答应。 但看舅舅颇为疏离的眼神,还是躬身行礼,“明日便恭候舅舅。” 说着,他手一扬,站在马车边上的小厮将新的官服送了上来。 谢清德看着荣令宽的马车走后,才拖着宋氏的手肘往回走了几步,“你想做什么?!” “你想当开国第一个被满门抄斩的家族吗?” 宋氏惊叫起来,“她敢!我是她舅母!” 谢清德看着她,“你现在还知道伱是个舅母了?他们姐弟小时候,你怎么就不知道你是个舅母呢?” “你为了你那一口不甘心你去吧,谢家上下几百口,宋家上下几百口,这些人都没有谢舒宁的一口气重要,你就去。” 宋氏泄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忍不住开始泪流。 是啊,现在已经成了定局,她不论做什么,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她的女儿是重要,但是家里还有这么多人。 她儿子在前朝没等到重要,难道就不会在新朝得到重用吗。 她再不甘,也只能吞了这口气。 谢舒宁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衣衫也脏得不成样子了,看着确实与疯子无异。 可她知道自己没有疯,她只是觉得不公平。 为什么。 上一世她嫁入了侯府,侯府没两年就落败了。 康晋堂却开始平步青云。 他明明最后做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康相爷。 这一世为什么就不一样了。 难道是她换了亲事,所以造成后面所有的事都不一样了吗。 可又有什么区别! 她荣佩兰能做的事,她难道就不能做了吗? 她不服气,她就是不服气。 难不成她还要再重来一世吗?! —— 荣令宽掀开马车上的窗帘,恰好看到糖人的摊位。 “停车。” 摊主看从马车上下来一个年轻公子,立刻起身招呼,“公子要什么?” 他看了下插在木架子上活灵活现的糖人。 “能做一只老虎吗?” “能!” 摊主立刻坐下来,开始捏糖。 小时候,他和姐姐在谢家是没有月银的,和他同岁的谢程宣是个酷爱吃糖的小胖子。 谢程宣的姨娘总给他买糖吃。 他馋得很,却不能表现出来。 有一回他在前院捡到了一个铜板,他欢天喜地得找到了糖人的摊位。 但是最小的糖人都要三个铜板。 摊主最后拿了一个做歪了的小猴子给他,只收了一个铜板。 他舍不得吃,想带回去和姐姐一起吃。 结果被谢程宣看到了,谢程宣扔了他的糖,说他是小偷。 舅母罚跪他,他只觉得委屈,他明明没有偷钱。 姐姐安慰他,说她长大自己挣钱了,就给他买个老虎。 舅舅没有说他,只是交代舅母一视同仁,他和姐姐也要发月银。 自那以后,舅母虽然总是忘记,但是他偶尔也有月银了。 “做好了。” 摊主的声音唤回了荣令宽的思绪。 他将铜放进摊主桌子上的小竹筒里,一手接过摊主递过来的糖老虎。 “荣平元!” 荣令宽还没有反应过来,胳膊就被人大力一拉。 手中的糖人不稳,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他皱着眉头抬头望去,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女子,披头散发的。 她看着他大笑不止,“真的是你!你等着,我让皇兄给我们赐婚!” 说着她又疯疯癫癫得跑了。 而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一男子却定定的看着他。 半晌后才道,“你就是二叔的儿子,荣令宽。” 荣令宽自出生起就是在燕京,没见过其他亲族,父亲的事也只是在姐姐的口中听说过。 只知道是祖籍凤阳。 这人看着比姐姐还年长几岁,五官也与他们姐弟有些相似。 莫非是老家的人? “你是?” 荣令高立刻脸上扬起了笑容,“堂弟,我是堂兄啊!” 堂兄? 荣令宽从来没有听姐姐说过,他微微皱着眉头,“我从未听说有过什么堂兄。” 荣令高急急得上前两步,“宽弟,为兄的名字都是二叔取的,志存高远,所以为兄叫荣令高。” “你没去过凤阳,不认识也正常。” “兰……不!皇后娘娘儿时去过两回,只要为兄见了皇后娘娘,自然就认识为兄了!” 荣令高抑制不住的兴奋,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在公主府蜗居了这么多年,受尽耻辱,后来长公主自相国寺受伤回来后,就开始迷迷糊糊。 不停得说见鬼了,鬼来了。 他没能出人头地,却在公主府过了十多年的富贵日子,他舍不得离开。 这几年,公主府的钱财,他能翻出来的,都找了出来,几乎被他挥霍一空。 他知道现在改天换地了,但是他嫡亲的堂妹当皇后了! 他的翻身日子要来了! 可他进不去宫里,宫门口的侍卫将他赶了出来。 他正愁没有门路,天降荣令宽到了他跟前! 突然一阵尖叫声响起,荣令高皱紧了眉头,侧头就看到几个猥琐的老头儿拉着长公主、不,孟运英,将孟运英拉进了无人的巷道。 荣令宽就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被荣令高一把拉住了。 “一个自食恶果的人而已,不用管。” 无人的巷道里,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孟运英,曾经高高在上的长公主。 因为自己的癖好而残害年轻俊美的男子无数。 现在这样的报应又回到她自己的身上了。 第218章 秋后算账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荣令高拉着他就想往马车上走。 荣令宽一把甩开他的钳制,冷下了脸来,“近来攀关系的人多了。” “什么叔叔伯伯婶婶的,一大堆,但凡姓荣的,我都要带进宫里吗?!” 恰好这时吉星寻到了荣令宽,“公子!可算找到你了!” “现在家门口围满了寻亲的荣家人,今日二殿下出宫来寻你,差点被他们拉伤!现在还吓得在哭呢!” 荣令宽当机立断,“去找魏大哥,将这些闹事之人,统统驱离燕京!不听劝者,直接抓起来!” 说着他就要上车回家看看纪嵘安,刚走一步,袖子就被拉扯住了。 “我和那些冒牌货不一样,我是真的荣家人,我叫荣令高,你叫荣令宽,都是二叔取的名字!” 荣令高没想到,还真的有人竟敢冒充皇后娘娘的亲属。 可他是真的! 他爹说了,当年二叔进京赶考,还是他给凑的路费! 荣令宽一想纪嵘安就是被他这样的人吓坏的,一把就扯回了自己的衣袖。 “前两日有个叫荣令窄的,今儿就来个荣令高,明儿是不是还有荣令矮,我都得认?!” 吉星天天在府里,天天应对这样的人。 开始他还怕真的是皇后娘娘的族亲,他好吃好喝的招待。 结果,这“族亲”越来越多! 进宫禀报后,全是骗子! 幸亏几个小主子没有住在外面,不然,都要像今日二殿下一样被吓坏了! 荣令高还想说什么,荣令宽和吉星已经上了马车走了! 他只能看着远去的马车咬了咬牙,他明明还和荣令宽有两分的相似!不然当年长公主为什么要把他当做二叔留在公主府! 对!孟运英! 现在孟运英虽然不是公主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偶尔清醒的时候,还能拿个一两千两的银子出来给他! 只要他找到她藏身的银子,他立刻离开! 可他翻遍了都没有找到! 想到这儿,他还是满脸嫌恶的朝巷道走去,起码他没找到钱之前,她还是不能死。 当他走进巷道的时候,那几个猥琐的老头已经走了。 而孟运英衣不蔽体的瘫在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微张。 好像没气儿了。 荣令高心道不好,将手探在她鼻子,果然已经没气了! 他惊跳起来。 他刚走出巷道,恰好遇到巡逻的巡防。 荣令高慌张的神色被巡防发现了,“伱做什么的?!” 荣令高心底一惊,拔腿就跑。 “站住!” 两个巡防迅速上前制服住他,另外的两个巡防面色难看得从巷道走了出来。 “前朝公主孟运英死了。” 为首的头领看向荣令高,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轻呵了一声,“想不到你还有这本事。” 荣令高就像感觉他在长公主府十多年的生活被窥探了一般,恼羞成怒道,“不是我!这么恶心的老女人我才不要!” 头领才不听他说什么,“带走!” 荣令高立刻高声喊道,“你们谁敢动我,皇后娘娘是我堂妹!” 为首的头领直接将刀柄戳进他的肚子,“又一个认亲的!老子让你见识下皇后娘娘的亲是不是这么好攀的!” —— 后宫遣散了半数多的宫女,几乎都是年龄大了,无望晋升的,还不如拿了银子回乡买两块田,当个地主婆,也能过日子。 或者地方上的县官也会请人教养子女,像从宫里出去的嬷嬷就是抢手货了。 怎么着都比留在宫里强。 剩下的就是已经没了家人的,或者年轻貌美,希望能爬上龙床飞上枝头的。 荣佩兰看着历年来的采买登基,和各宫领取份例。 她做了这么多年的账,一看就知道,这里面有多少的水分。 “前朝的事儿我管不着。” “现在还糊弄本宫,就怪本宫不留情面了。” 她指了指新的账本,“现在宫里拢共就七个主子,才一个月的时间,竟然吃掉了五石大米!” 其中一个年轻的女官扑通就跪了下来,“许、许是写、写错了……” “写错了?”荣佩兰将账本扔在桌上,看着那女官的发顶。 “应该是一、一石!” 荣佩兰气笑了,“本宫记得第一天见你们的时候,就说过,不要糊弄本宫。” “来人,拖下去杖责二十,赶出皇城!” 那女官惊得抬起头来,“娘娘您不能这么对我!” “我、我爹是户部尚书!陛下初建新朝,如何不能需要百官支持,您这样做,不就是在寒了百官之心!” 荣佩兰微微眯起眼来,“你这是在威胁本宫?” “户部尚书?”一道冷冽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一袭深蓝色交领袍的身影自门口走了进来。 他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改良了,新的常服既不失威仪,又轻便。 纪韫璋轻呵了一声,“前朝为什么没了,就是你们这样的魑魅魍魉太多了。” “钱公公,告诉魏大人,户部尚书不用放了,这个户部尚书之女……” “贪污,造假,以下犯上,扔进去跟她那个贪污爹关一起。” 其他的女官低下了头。 皇后娘娘不是不处理,而是,要秋后算帐。 荣佩兰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一个个的都有八百个心眼子,全部都用来对她了。 纪韫璋看到她有些疲惫的面容,想着,曾经不管是在金彭还是兆丰。 她极少露出这样的疲态来。 他看着地上跪着的女官,声音更冷了几分,“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好,不想做趁现在还有银子拿赶紧滚!” 女官磕头磕了一地,“奴婢不敢。” 这些女官或多或少沾了些背景,钱公公只是御书房的管事太监,从前没少受气。 他躬身轻声呵斥道,“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快滚。” 一个个女官才连忙躬身逃似的出去了。 纪韫璋上前,熟练得将手搭在她的肩捏推揉拿。 “娘子,下个月,所有大军整装待发。” 荣佩兰回头看他,“这么快吗。” 她知道这是他心头的一块心病,不仅是西晋的侵扰。 纪韫璋点头,“我已经等了很多年了,我不仅要拿下丢失的城池。” 他的眼中熠熠生光,“还要将西晋吞并!” 第219章 拨乱反正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大盛,元贞元年,秋,开国元祖,御驾亲征。 中宫皇后,垂帘听政。 史上最大的君臣夺权,正式拉开序幕。 康晋堂站在廊下,林颂雪牵着已经六岁的儿子康有清走了过来。 林颂雪拍了拍康有清的后背,康有清胆怯得看了一眼父亲。 半晌后才踱着小步子蹭到父亲的面前,“父亲……” 康晋堂目光闪烁得看着面前的母子,心底却千回百转。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长到让他觉得十分的真实。 梦里他还是那个穷书生康晋堂,但是他娶的不是谢舒宁,而是谢家表姑娘荣佩兰。 荣佩兰和张扬的谢舒宁不同,就是两个极端。 一个极端的跋扈强势,一个极端的贤淑温婉。 一个自以为是,一个博学聪慧。 梦里他坐了两年的冷板凳,最后他却在荣裴佩兰的计谋下崭露头角。 甚至后来,都是在她的谋划下,步步高升。 可现在,他不仅还在坐冷板凳。 还连朝堂都进不去了。 他寒窗苦读二十载,现在竟然一无是处。 他不知道他什么会做什么这样的梦,梦中是助他登高的妻,现在却是高高在上的新朝皇后。 明明梦里,谢舒宁嫁给纪韫璋,纪家落败,纪韫璋最后在燕京都是查无此人的状态。 而他扶持幼帝登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其中的差别就是,娶的人有所不同吗?! 梦里,他娶了荣佩兰,所以官拜宰辅。 现在,纪韫璋娶了荣佩兰,所以开辟了新的朝代吗?! 林颂雪看着不说话的康晋堂,心里不免有些发怵。 这几年,他愈发的不得志,愈发的喜怒无常。 原本的父子情,现在清儿也越发的害怕。 她到现在都还是一个妾室,明明当初说好了,休了谢舒宁就将她扶正的。 她好不容易等到了谢舒宁被休了,姨母却说这事放一放。 才休妻马上就扶正妾室,对康晋堂的仕途有影响。 可现在一放就是好几年,她已经岁月不再,还能等到什么时候呢? 她等不了了,现在已经是新朝了,再等下去只会再等出一个主母来。 林颂雪看他没有反应,又推了推儿子。 这会儿康有清却直接缩到母亲的身后。 林颂雪没好气,只能自己上,“夫君,听说之前与您有过交往的苗大人已经得了陛下的重用。” “妾身觉得,您可以邀苗大人作诗谈琴,若能搭上这条线,您复起不是问题!” 这下,康晋堂终于有反应了,他似笑非笑得看了她一眼,“复起?” “你可知道,陛下和咱们家是什么关系。” 林颂雪只知道,谢舒宁的父亲是皇后娘娘的舅舅。 若是没有将谢舒宁休弃,自然没有现在的问题,但是谢舒宁有了这么大的靠山,她绝无翻身之日,就连她的儿子可能都会命悬一线。 她干笑了两声,“妾、妾不知。” 康晋堂的眼中意味不明,“曾经要嫁进门的是现在的皇后娘娘。” “当年谢大人同我说的是,若我未婚娶,他还有个性情娴静的外甥女,与我相得益彰。” “可谢舒宁出嫁的那一日,莫名得换了皇后娘娘嫁去了信陵侯府。” “而谢舒宁在皇后娘娘出嫁后,便开始与我接触。” “我以为我走了运,现在来看,这一切都是蓄意谋划。” “只怕早有人给皇后娘娘批了命,富贵至极,旺夫旺家。” 林颂雪却惊得合不拢嘴了,半晌才慢慢回过神来,煞白着脸焦急得上前两步。 “夫君,话可不能乱说!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康晋堂冷哼了一声,“我就说为什么我会这么倒霉,原来命中注定的姻缘已经被人换走了!” “若非如此,现在只怕那九五至尊的位置……” 剩下的他没有说,但是他心底的怨恨已经生根发芽。 林颂雪看着他的神情变得可怕,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夫君,妾知道你郁郁不得志,但……” 康晋堂只是轻轻扫了她一眼,“你好歹跟着我好几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我给伱一笔钱,你带着康有清回老家去。” 林颂雪瞬间就呆愣住了,“夫君,你现在是要赶我们母子走吗。” “清儿是你唯一的儿子,你怎么能赶他走呢……” 康晋堂的眼微微米了起来,“林颂雪,你想什么,以为我不知道吗,前些年你给谢舒宁的饭菜里下药,你以为你神不知鬼不觉吗?” “让你回老家才是救你,若是让谢家知道是你害得谢舒宁如此,你觉得宋氏会放过你吗。” 林颂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 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现在他却用这一切来威胁她。 她就是一枚弃之无用的弃子。 —— 谢舒宁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正在发呆,这里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谢家的嫡女,高门显贵,现在却是这样的一副光景。 一个人影站在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光,她慢慢抬头,逆着光。 看到了一张久违的脸。 尽管同在燕京,但是她已经好几年没有看到他了。 谢舒宁没有理他,又慢慢收回了她的视线。 “谢舒宁,我知道你没有疯。” 头顶传来那道她今生很是熟悉的声音。 “你这只是不甘,明明那是你的姻缘,现在坐上后位的却是别人。” “你还挺想真的就这样疯了,可惜,你没有,你很清醒。” 谢舒宁玩手指的动作一顿,她还是不理他。 不甘又怎么样。 康晋堂看不到她的表情,他看着她的发顶继续道,“难道你就不想正道归位,拨乱反正?!” 谢舒宁这下终于抬头了。 她隐约看到康晋堂唇边的笑容,恍惚间似乎又看到了上一世那个权势滔天的康相爷的模样。 她的声音微哑,“你想做什么……” 康晋堂慢慢俯身在她的耳边。 谢舒宁的眼慢慢眯了起来,眼底流动着不明的情绪。 康晋堂站直了身子,唇边的笑意更甚,“这事就交给谢姑娘了。” 谢舒宁眼眸轻抬,唇边同样漾着笑容。 慢慢道,“好啊。” 第220章 乱党余孽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纪嵘安又跑出宫了,哥哥现在已经到了稳重的年纪,不会再跟着乱跑了。 他不能叫上大姐姐,大姐姐昨儿突然肚子疼,脸色煞白了,母亲却笑着说没事,休息两日就好了。 他也叫不动二姐姐,二姐姐一直都是全家都喜爱的人,母亲说他和二姐姐需要读书明事理。 二姐姐就真的在看那些像小蝌蚪一样的字。 无人能陪伴他,他就只有自己悄悄跑出来了。 宫里很无聊,他殿里的嬷嬷神出鬼没的,他悄悄吃个果子,都能被发现。 在宫里,吃饭有时间规定,吃果子有时间规定,就连睡觉都有时间规定。 他烦透这样的生活了。 他只想回兆丰去!阿爹会给他买糖葫芦,雨季会带他采菇子。 兆丰才是最好的地方! 驾车的小太监也是个活泼的小孩儿,比纪嵘安大五岁。 他回头看了眼瞬身都透着兴奋的二殿下,“殿下,等会儿是不是去买糖葫芦。” 纪嵘安点头,“先去买糖葫芦,还要去福记点心,多买一点。” “我已经好久没有看到小石头,小玉儿,还是有周家弟弟,最重要的是钟钰乐!” 他想了想,“米才,等会儿,你先送东西进去,我在马车上等着,等着给他们一个惊喜!” 米才笑眯眯道,“行,等会儿,奴就说,二殿下惦记大家了,特意买了礼送回来的。” “等二殿下下回课休的时候,就会回来了。” 纪嵘安立刻笑了,“好,就这么办!” 马车上堆满了大包小包,全是曾今他和弟弟妹妹们都喜欢吃的东西。 很多兆丰的小零嘴,燕京都没有,他只能买了些差不多的。 纪嵘安拍了拍堆成小山的油纸包,满足得笑了起来。 马车停在信陵府的门口,米才拎着大包小包的下车。 门子早就认识了,这是宫里的马车。 两个门子连忙上前帮忙拎东西,将米才引了进去。 纪嵘安从车窗缝处看到,米才悄悄在背后比了大拇指。 他捂着嘴笑了笑,想着等会儿怎么样出现,才能给春姨她们一个惊喜! 突然马车动了,纪嵘安皱着眉头,“米才,现在不回宫,不是说了要给春姨他们惊喜吗。” 外面没有回应。 “米才?” 他拉开车门,却是一个他没有见过的女人。 “你是谁啊?” 驾车的人回头了,露出森森白牙,“你就是我那好妹妹的儿子。” 纪嵘安瑟缩了一下,“伱、你要干什么!我不认识你!” 前面的人却不再理他。 纪嵘安再是迟钝现在也知道了,这个女人要绑了他! 这个马车除了车门,就只有车窗了。 按照他现在的个头,他能从车窗钻出去。 外面的人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一样,幽幽传进来一句话,“二殿下可没有机会跑出去了。” 她的话刚落音,就扔进来一个东西。 那截小手指一般长的东西冒出一缕青烟,他还没有看清,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米才忍住雀跃的心情,刚才魏夫人他们失望的表情,等会儿二殿下定然非常高兴。 他走到门口傻眼了,马车呢?! 二殿下呢?! 难道二殿下自己先回宫了? 不对!二殿下不会驾车!他是专程出宫来看魏夫人她们的,不会先走的! 一股凉意从脚心上窜,米才吓得差点瘫软在地上。 寻殿下要紧,他又哆哆嗦嗦得返回去。 —— 燕京城戒严了,只准进,不准出。 魏迟一地时间封锁了各路的出口,只在南城的一个民居巷道里找到了马车。 马车里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血迹。 只有一股极淡的迷烟味。 二殿下被人掳走了。 荣佩兰出宫了,她连朝服都来不及换下来,一路上她的面色黑沉得厉害。 宫人们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米才跪在信陵府的花厅,眼睛肿成了核桃。 荣佩兰第一回对一个人起了杀心。 “你是谁的人,为何掳走嵘儿。” 米才已经哭得声音都哑得说不出话来了。 魏迟皱紧了眉头,“娘娘,米才臣已经查过了,过往很干净,只怕……”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一个士兵匆忙得跑了进来,“大人!外面突然围了前祁的士兵!” “是圈套!” “陛下出战,燕京中独剩娘娘,他们就是故意引娘娘出宫的!” 荣佩兰深吸了一口气,“走,出去看看。” 魏迟拦住了她,“不行,您不能出去,现在陛下不在京,您若是倒了,这燕京就真的又要沦陷了。” 荣佩兰的黑亮的眸子微闪,头上的衔珠凤凰轻颤着,“该来的逃不掉,我若不出去,他们恐会伤害嵘儿。” “我记得陛下说过,公爹书房的桌案底下有一个暗格,里面有一件金丝甲,去取来。” 纪嵘安觉得自己的头有些疼,他慢慢睁开了眼。 诶?他又回到信陵府的门口了?! 但是不对。 这么这么多人围着。 他悄悄看了眼绑在他手上的绳子。 这个绳结他早就会自己脱开了。 他身后半搂着他的人,右手的指节上有茧,这是读书人才有的。 他娘亲和舅舅的手上就有,这是常年写字出来的茧。 他的娘亲一身大红的朝服出来了。 和她在粮库中戴着围衣盘点的商人模样不一样。 和她陪着祖母聊天吃饭的媳妇模样不一样。 和陪着他们玩耍时温婉模样的模样也不一样。 和她拧着阿爹耳朵时的妻子模样也不一样。 现在的她如同阿爹一样有威仪。 她一出来,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年轻男人就挥着刀,叫嚣了起来。 “反贼!窃国贼!今日想不到会丧命在我陈书利的手中吧!” 纪嵘安一边悄悄地解绳结,一边观察着两边的动静。 绳结一松,他立刻将绳头藏在手心中。 娘亲站在台阶上,冷着脸道,“尔等乱党余孽,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陈书利扬着手中的刀,指了指后方。 “反贼,看看那是谁!” 纪嵘安立刻装作一副还没有醒来的样子,一动也不动。 他爹早就说过,打不过就装弱,弱到让人直接忽视。 他现在还是“昏迷”的状态,够弱了吧! 第221章 挟持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街道上已经空了,这样的场面,在大祁国破的那一天,已经出现过了。 大盛朝的军队不伤民,不伤人。 比起没有作为的大祁军,土皇帝陈家。 大盛朝要好得多。 改天换地,才会有好日子。 荣佩兰一眼就看到了马上的儿子。 纪嵘安的年龄最小,也是最像纪韫璋的,机灵,鬼点子多,不喜欢读书。 同样他的骑射也是最好的。 再过两年,祺安都会比不过他了。 她皱着眉,“胁迫一个小儿,算什么君子行径。” 陈书利轻哼了一声,“大祁都已经被你们覆灭了,还谈什么君子行径。” 荣佩兰冷冷道,“大祁?不是被你们陈家人自己推翻的吗?” 陈书利的脸一红,立刻高声道,“就是你们这群暴民反贼!大祁才会灭亡的!” 荣佩兰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仰天大笑了几声。 她满脸讥讽得看着他。 “庄子上的龙椅龙袍,藏得还不够深,应当让天下人都看看大祁陈家的做派。” “从陈家的庄子里,缴获白银五千万两,黄金两千万两,龙袍一件,流光溢彩珍珠翡翠凤冠一顶。” “还有珠宝几十箱,历朝名士字画无数。” “陈书利,伱们陈家已经不能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了。” “已经富得能买下三个大祁了!!” 荣佩兰的声音越发的高亢激动,“这些难道不是你们从大祁的民众身上刮下来的民脂民膏吗?!” “还有那座如同皇家园林一般的庄子,里面那数百名少女。” “我们是反贼,那你们是什么?” “你们是地狱恶鬼!!” 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一颗鸡蛋,精准得砸在陈书利的头上。 立刻谩骂声从一侧传来,“陈狗贼去死!” 像是被这句话响应了一般,许多居民爬上了房顶,开始丢菜叶鸡蛋。 荣佩兰后退了两步,就看着陈书利及其百余人被笼罩在鸡蛋菜叶之中。 陈书利气急败坏地拉着旁边的士兵挡在自己的身边。 “快点把这些暴民给小爷射下来!” 弓箭手拉弓射箭对准周围房顶上的百姓。 房顶的百姓还不等箭羽射过来,又全部溜了回去。 趁机混乱,荣佩兰伸手在身后打了一个手势。 只听见一声极短的笛哨声,好几队的士兵从各个巷道快速得冲了出来。 魏迟同时从房顶一跃而下,直接扑向纪嵘安。 这一瞬息的变化太快。 康晋堂没有想到,荣佩兰的一番慷慨陈词能引起百姓的激愤。 他手里还有纪嵘安,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刚要伸手去抓缰绳。 一双小手比他更快,迅速拽紧缰绳,马儿的前蹄高高扬起,坐在后面的康晋堂措手不及,被甩下马背。 康晋堂重重得摔下马背,后背咔嚓一声,剧烈的疼痛传遍四肢百骸。 纪嵘安拽紧缰绳,兴奋的目光紧紧得盯着前面的陈书利。 他看的分明,这个人就是头目。 他只要抓了这个头目,他就能证明,他也是男子汉了,下回也能让阿爹带着他去边关了! 纪嵘安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拎着那条绑着他的长绳子。 荣佩兰站在台阶上,一眼就看穿了纪嵘安的意图。 “嵘儿!不可冒险!” 魏迟没想到二殿下竟然自己挣脱了钳制,眼看着他就要落在马背上,高扬马儿将康晋堂甩了下来。 他只能脚尖点在康晋堂的头顶,借力一跃而起,落在旁边。 他再抬头,纪嵘安已经策马朝陈书利冲去了。 纪嵘安的眼中此刻只有的他的“功绩”,哪里还能注意到其他地方是否还有危险。 随着皇后娘娘的声音,魏迟的余光扫到一侧拿着弓箭的士兵正对着纪嵘安。 他提气运功,手中的长剑脱手,直直得朝那士兵刺去。 可那枚箭羽更快,离弦的箭疾速朝纪嵘安射去! 荣佩兰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她想要替儿子挡着这箭,可是鞭长莫及。 她的眼眶瞬间充满血,“躲开!” 纪嵘安拎着绳子,听到母亲的声音,他转头的瞬间,看到了飞驰的箭羽。 他的瞳孔微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箭羽自房顶破空而来。 生生得将这一支箭羽拦腰截断。 是万烈。 纪嵘安后怕的瞳孔一缩。 陈书利此时也反应过来了,他将身边的士兵一推,上前两步,反手就把近在咫尺的纪嵘安一把抓了过来。 纪嵘安猝不及防,被人从马上拉了下去。 “都住手!”陈书利大喊。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陈书利手中的匕首抵着纪嵘安的脖子,“不想这小兔崽子丧命的,统统散开!” 魏迟抿紧了唇,他张开双臂,后退了两步,“所有禁卫听令,退!” 纪嵘荣只觉得自己的脖子一凉,然后就觉得脖子处一丝像水滴似的东西,自脖颈处蜿蜒而下,直接没入了他的衣襟。 他看到母亲脸上的慌乱,他的勇气自心底油然而生。 “要挟算什么好汉,有本事杀了我!” 他生来就是乱世,他的爹娘为了他们几兄妹的安稳,远离祸乱,远离战争。 祖母经常说,他和阿爹是最像的。 初生牛犊不怕虎,年纪最小,也是最冲动的。 他经常听阿爹说祖夫和太祖的故事,那都是他心中的大英豪,比话本子里的故事还要好。 不管是大祁还是大盛,这都是他纪家人守护的天下。 他也是纪家的男子汉,骨子里流着大英豪的血脉。 他不怕死,只怕他阿爹的心血因为他而付诸东流。 纪嵘安不顾脖颈上的刀,低头就死死咬着陈书利的手臂,很快一股血腥味在他的口中蔓延。 “啊!!!” 陈书利一声惨叫响彻上空。 他面容扭曲,抬手就要砍在纪嵘安的身上。 荣佩兰不知从何生出的力量,竟然比其他还要快两步。 “嵘儿!”她一手拉过纪嵘安,反手将他推向禁卫军。 繁复的朝服限制了她的动作,她没能夺过陈利安的刀。 这一刀扎在她的后背。 纪嵘安一股巨大的恐惧袭上他的心头,“娘亲!” 第222章 谢舒宁疯了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娘娘!” 荣佩兰只觉得后背被砸得钻心地顿疼,她没有拳脚功夫,本身朝服就重,这一下更是让她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倒地的那一刻,她想的是,幸亏她穿了金丝甲。 魏迟的反应很快,他抄起地上掉落的佩刀,瞬时欺身上前。 瞬时两方的人马再次缠斗在一起。 躲藏在角落里的谢舒宁,看着这一切,眼中透着疯狂的兴奋。 两世为人,她都落得这么悲惨。 上一世荣佩兰是一品诰命相爷夫人,这一世倒好,直接当上皇后了。 她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 她不稀罕康晋堂的什么翻身计划,她只要荣佩兰的命! 这一世她就是死,也要拉上荣佩兰垫背! 一生俱生,一损俱亡! 只要荣佩兰死了就行,死了就行! 谢舒宁忍不住发出癫狂的笑声,诡异又阴寒。 就是这青天白日的,听了都让人胆寒。 陈书利发现了她,他忍着手疼怒吼道,“你怎么在这儿?!” “你不是去带人去西城门了吗?!” 他们谋划了多日。 他们踩点勘察发现,荣佩兰是不会出宫。 时常出宫的就只有两个皇子和两个公主,这四人中,尤其最小的二皇子出宫最勤。 几乎三天两头就要出来一次。 且基本只会带一个小太监。 他们这才制定了周密的计划,俘虏了纪嵘安。 用纪嵘安引出荣佩兰。 他们赌的就是一个母亲的爱子之心。 用纪嵘安换荣佩兰,她必然会答应。 再往最近的西城门,不管谢舒宁能不能拿下西城门,他手里有他们的皇后,不怕不会开门放人。 只是没有没想到,这事的突变这么多! 纪嵘安不仅醒来,还自己解开了绳索。 还居然是个不怕死的狼崽子! 现在大盛的皇后娘娘是倒在这地上了,生死未卜。 但是谢舒宁怎么在这儿?! 她难道是故意的?她是故意引他出来殊死一搏? 谢舒宁见被发现了,干脆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 “我为什么在这儿?当然是来看好戏的啊!” “我怎么能错过这么好的戏!” “荣佩兰啊荣佩兰,两世为人,不论我是否掌握先机,为什么我都赢不了伱。” 说着她的眼底如淬了毒液一般阴狠,“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 没人听得懂她说什么。 只有躺在地上已经疼白了脸的康晋堂听懂了。 两世为人,掌握先机。 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明明是说给他荣佩兰怎么去了纪家。 明明眼高于顶的谢舒宁却对他另眼相待。 原来都是,谢舒宁已经经历过上一世的一遭。 她在纪家过得不如意,对荣佩兰嫉妒于怀。 所以她重来一世,她抢了荣佩兰的姻缘,只想把上一世的荣光加在她自己的身上。 哈哈哈。 可惜她没有荣佩兰的聪慧与才华。 她这一世的先知却把他的所有路子都走进了死胡同。 他明明是将相之才,才沦落至此! 康晋堂愤恨,此刻盯着谢舒宁的眼神尽是怨毒。 若是他的眼能化成刀子,此刻恨不得把谢舒宁的身上扎了一百零八个洞,都不够他泄愤的。 康晋堂不知道他的梦并没有做完。 就算是上一世,他最后也不会不比现在凄惨。 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 不论他娶的是荣佩兰还是谢舒宁,他都在靠女人。 不论是成功还是失败,他最后都要归咎于女人。 上一世他一路青云,怕被人诟病依靠的女人。 这一世他官途坎坷,又责难给他铺路寻门的女人。 两个人真是可怜又可恨。 谢舒宁望着打成一团的双方人马,她兴奋得直拍手。 “打!打!嘿嘿嘿,快打!” “打死!都打死!嘿嘿嘿……” 陈书利几乎咬碎了牙,他就怎么能相信一个疯子的话! 他本打算乔装出城的,若非康晋堂和谢舒宁两人找上门来,这会儿他已经出城了! 他有钱,就算是隐姓埋名,也能过一辈子的富贵日子。 他怎么就能相信他们说的,纪韫璋不在京城,只要挟持了皇后,就能反杀燕京! 他被利益熏了眼。 现在他几乎插翅难逃! 禁卫军人多势众,陈书利只有百来号人。 随着进攻圈越来越小,陈书利眼中的希望也越来越小。 他只能困死在这儿了。 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人突然动了。 谢舒宁鼓掌拍手的手停了下来,她有些愣愣的看着地上的荣佩兰。 陈书利也是一愣,他瞬间反应过来,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希冀。 他再想要挟持的时候,已经没有机会了。 魏迟一刀挥过来,直接削掉了他半个手掌。 他顿时疼得倒在地上打滚儿。 他原本是陈相的幺子,城破那一日,他还在别庄享乐。 所以,陈家上下,只有他一条漏网之鱼。 他回城的时候,已经晚了,起义军已经占领了整个燕京。 可喜的是,起义军没有盘剥燕京。 所以他躲过了盘查。 朝廷的搜捕令是第二日才下的,前祁的所有高官都下了大狱。 他藏了些钱银,虽然是他往日的花销九牛一毛。 但也能让他安安稳稳过上一辈子。 他父亲的旧部寻到了他,他们打算乔装出城。 康晋堂就是这时候寻上门来的…… 陈书利看着只剩一点皮肉连着的半只手掌,他心底是无比的悔恨。 大局已定,他为何还没有看清时局。 以为他这百余人,就能翻了天。 荣佩兰慢慢站了起来,她的后背已经没有这么疼了。 多亏了金丝甲,不然她也不敢在这里装死这么久。 她回头看了一眼眼睛哭得通红的纪嵘安。 “娘亲!” 他的声音有些哑了。 荣佩兰向他睇去一个安心的眼神。 才冷着脸转头看向陈书利,“乱党余孽,一个不留!” 一旁的谢舒宁已经跌坐在地上了。 她呆呆着看着荣佩兰,半晌后发出古怪的笑死,“嘿嘿,没死。” “嘿嘿嘿嘿……没死没死。” 她的眼神变得迷茫,她看了下正在打打杀杀的许多人。 然后视线被地上的蚂蚁吸引。 她抓起一个捏了一下,“死了?没死!” 蚂蚁还在动,她直接塞进嘴里吃了。 才又拍着肚子笑起来,“没死没死。” 谢舒宁—— 这下是真的疯了。 第223章 她还是她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纪嵘安紧紧得抱着娘亲的腰身,他心底的那一抹恐惧,到现在还让他颤栗不止。 荣佩兰拍了拍儿子的发顶,轻声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 陈书利和康晋堂被捆了个结结实实。 康晋堂双脚瘫软无力,一个士兵一把就将他提了起来。 “大人,这人好像瘸了。” 魏迟看了眼瘫软得像一滩烂泥一样的康晋堂,“去弄个拖车来。” 康晋堂被人粗鲁得扔在拖车上,他的下肢无力,根本坐不起。 只能侧躺着看着,看着荣佩兰揽着儿子的画面。 似乎这样的画面他也见过。 燕京城破,昏暗无光的地牢里。 最里面的牢房里有个衣衫褴褛,手脚带着镣铐的人。 当他被人拉出地牢时。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个身着凤袍,手里还牵着两个才三四岁模样的小孩儿。 当他的眼睛适应了刺眼的光线后,便满脸的惊喜。 “荣佩兰?你没死?!你来救我了!” 一旁的士兵,一脚就将他踹翻在地,“大胆!竟敢直呼皇后娘娘名讳!” “皇后娘娘?”他一脸的震惊与疑惑。 这个明明是他成亲六七载的妻,她明明已经在那场大火里面丧生。 现在怎么摇身一变成了皇后? 不等他想清楚,一个身穿铠甲的人拿着一份厚厚的名单过来。 “娘娘,所有的人已经核对过了,这个牢里的都是死囚。” 荣佩兰的脸色不改,“就按陛下说的,轻犯赦免,重犯斩首。” “是。” 一个士兵上前,就把他连同身边的所有犯人押上囚车。 他反应过来,只能挣扎大叫,“荣佩兰!荣佩兰!难道你就这样看着我去死吗?” “难道伱就这般心如磐石吗?” 荣佩兰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有她身边的小姑娘好奇得望着他。 见他被拖走了,小姑娘才扬起小脸来,“娘亲,他为什么哭呀?” 荣佩兰将小姑娘抱了起来,“一个薄凉之人,鳄鱼的眼泪罢了。” 那副画面越来越远,似乎越来越远,远到越来越模糊。 再一眨眼,他又回到了现在的画面。 他躺在拖车上,侧卧着看着荣佩兰轻声哄着哭泣不住的纪嵘安。 康晋堂的嘴张了张,他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良人。 上一世,他还是逃不了一死的命运。 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还是那个她,脱离了他,原来她还能拥有更好的一片天。 从始至终,他和谢舒宁都是一路人。 像是感受到视线,荣佩兰回头看了一眼,被拉走的拖车。 只能看到被拖车被拉走的背影。 谢舒宁还在疯笑,捡蚂蚁吃。 她的力气大得惊人,谁也拉不走她。 荣佩兰看着疯疯癫癫,胡言乱语的表姐,轻轻叹了口气,“魏迟,打晕了送回谢府。” “是。” —— 到了熄灯的时候,殿外的嬷嬷还在等着各自的小主子出来。 殿内的几个小孩儿还黏着母亲不肯离开。 “娘亲,自从到了燕京,我已经很久没有和您一起睡过了。” 纪芙安抱着她抱得最紧。 纪岁安有些吃味了,“怀芙儿,亏得姐姐每日还专门等你睡着了才走的。” 纪芙安立刻空出一只手来,牵住姐姐,“姐姐自然很重要,但是娘亲也很重要!” 纪嵘安缩在纪芙安的身后,“二姐姐,你抱得够久了,该轮到我了……” 纪祺安伸手拍了下纪嵘安的后脑勺,“没出息,还是男子汉呢?!” “今日若不是母亲,你现在已经在下面和阎王爷喝茶聊天了。” “天天喊着要和父亲去边关,就你这小身板还需要母亲保护,如何能去边关。” “明日汤师傅再叫你扎桩,看你还跑不跑。” 纪嵘安瑟缩了脖子,不敢看大哥嘲讽的脸色,“不跑了……” 荣佩兰好笑得伸出手摸了下纪嵘安的发顶,“嵘儿今儿很勇敢了,还有几个月才七岁呢,现在都能稳稳得驭马了。” “娘亲记得,你大哥八岁的时候才开始跟着你爹骑马。” 纪嵘安抬起有些沮丧的小脸,“真的吗?” “自是。” 纪嵘安小脸崩的紧紧的,“娘亲,我一定会好好习武,变得像阿爹一样的厉害!” “和阿爹一样,能保护好娘亲!” 荣佩兰唇边挂着轻笑,“会的。” 纪芙安仰着头看着荣佩兰,“娘亲,羡慧皇后是谁啊。” 荣佩兰唇边的笑容一窒,羡慧皇后,柳俪茹,芙儿的亲生母亲。 纪芙安没有察觉到母亲的异样,“芙儿已经听到宫里的嬷嬷说了好几次,羡慧皇后,她是谁啊?” 纪岁安已经板起了小脸,“是你宫里的哪个嬷嬷乱嚼舌根?” 纪嵘安也才进宫不过两个月,还不是很明白其中的关键,“皇后?不是娘亲吗?” 纪祺安已经开始在跟着柳太傅在读书了。 他见到柳太傅多次呆愣得看着芙儿,有时候,芙儿叫太傅好几声,太傅都没有反应,过一会儿他能看到太傅发红的眼眶。 他看过大祁的前史后,发现大祁的崇光帝的原配,就是柳太傅的女儿柳俪茹。 而这个柳俪茹就是羡慧皇后。 他隐隐的觉得,应当有其他的内情。 但是芙儿是他妹妹,他们兄妹四人从小一起长大,从未分开过。 芙儿又是最为贴心的妹妹。 芙儿在他心中的位置永不会动摇。 荣佩兰摸了摸芙儿的小脸,“羡慧皇后呀,是娘亲的好友。” 纪嵘安现在已经忘记了白日里的后怕,满脸都是好奇,“娘亲的好友,也是皇后?” 荣佩兰看着纪芙安眨巴的大眼睛,似乎就看到了那场马球上肃穆的太子妃。 芙儿的眉眼很像她。 “是啊,羡慧皇后是前祁崇光皇帝的发妻,一个很温柔漂亮的皇后。” 纪芙安歪着脑袋,“所以,她们说我像羡慧皇后,是在说我漂亮吗?” 纪岁安笑嘻嘻得上手挠她的痒痒,“芙儿羞羞,爱俏了!” 两个小姑娘瞬间笑倒在榻上。 这个话题也就揭过了。 荣佩兰看着笑得开怀的芙儿,轻轻叹了口气。 但凡熟悉羡慧皇后的人,都会看得出芙儿有多像她。 看来,她该去一趟柳家了。 她侧头,目光又落在窗外几个唠嗑的嬷嬷的身上。 这后宫污秽还是太多,该进行第二次清理了。 第224章 纪芙安的身世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几个孩子跟着师傅上课去了,他们不知道,他们的寝殿上下都进行了大换血。 现在朝内朝外,都在传,陛下为什么那么放心的御驾亲征。 因为,皇后的软刀子不比陛下的大铡刀威力差。 常常在你不经意间,已经狼狈见血了。 陛下已经出征一个多月,皇后已经发落的官员高达三四十人,大到二品大员,小到芝麻小官儿。 这其中不乏,前朝功勋之后。 彻底肃清朝堂这件事,几乎都是皇后娘娘在唱这个黑脸了。 莫说其他,自从消减官员后,人数大大的减少了,效能反而提升了。 所有人的脖子上都悬着一把剑,说不定什么时候这把剑就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出宫的马车宽大华丽……又质朴? 这是前祁妖相斥巨资打造的。 原本旁边还有几个小车厢连在旁边,就像一座移动的房子似的,车厢内外,珠宝无数,就连门帘都是千金难得的杭丝。 荣佩兰让人把旁边的几个小的车厢拆了下来,装上车辕,又是几辆奢华的小马车。 这辆大车,荣佩兰让人把能扣下来的全部都扣了下来,该入库的入库,全部留给陛下开疆拓土。 剩下坑坑洼洼的地方,她就让工匠再加钉了一层厚板子。 结实质朴。 四个孩子坐在马车上,狐疑得望着娘亲。 自入了燕京,父亲很忙,母亲也很忙。 只有吃幕食的时候才能看到她。 可。 今日,娘亲主动带着他们出宫了! 最兴奋的就是纪嵘安了。 自上次的事情后,他已经有十几日没有出来了,早就憋坏了。 他两眼冒着亮光,一边伸着手掰着手指。 “等会儿,我们先去聚樊楼买烧鸡,再去南街市买肉烧饼,那条街上还有梅子饮!西街市的那个白胡子老头的糖葫芦最好吃!” 说着,他还咽下一口大大的口水。 要是较考纪嵘安跟着太傅学了些什么,他怕是答不上来。 但是这燕京哪儿有什么好吃的,估计他知道的一点也不比他阿爹这个土生土长的燕京人士少。 纪芙安听着他念叨着,眼睛亮亮的,慢慢笑成了弯月,“每回嵘弟出宫都会给我带糖葫芦,和兆丰的一样好吃。” 纪岁安抿唇笑了,“嵘弟,也只有二妹捧你的场了,隔两日就是一样的东西,已经吃了一个月了,大哥哥现在看到你送来东西,脸都吃绿了。” 纪祺安点头,“幸亏最近伱没有出宫了。” 纪岁安立刻补充道,“待会儿你想吃自己买就成,我不要了!” 纪祺安,“我也不要” 纪嵘安看向二姐姐。 纪芙安咧嘴一笑,“我也不要了,我倒是想春姨的炖的菇子了。” 荣佩兰看着几个孩子聊得开心,心思却飞得老远了。 他们早就把芙儿当成了自家的孩子。 可现在在燕京,旧人很多,旧事也很多。 随着芙儿长大,只会越来越像她的身生父母。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若是此后有人拿这事大做文章,只会后患无穷。 更何况,她在请柳太傅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被柳家人知道的准备。 既然宫中的传言已经满天飞,她还不如就现在带上孩子上门。 马车停在柳府的门口时,门口的小厮门子几乎吓得腿软了。 管家几乎是跌跌撞撞得跑进去报信的。 柳太傅和柳夫人张氏慌慌张张的出来的时候,荣佩兰恰好带着几个孩子下了马车。 后面匆匆赶过来的是,柳永南和他的妻子,靳文瑶。 靳文瑶的肚子不小了。 这是她入京后,第一次见靳文瑶,阔别十年,当年的小姑娘,现在也当母亲了。 “臣,柳连仲,参见皇后皇后娘娘,皇子殿下,公主殿下。” 荣佩兰示意,身边的女官立刻上前扶住柳太傅。 “太傅不必多礼,今日本宫也只是学生的母亲。” 柳连仲不知皇后娘娘为何而来,“娘娘大驾,臣无准备……” 荣佩兰轻轻摇头道,“太傅莫担心,本宫说了今日只是学生的母亲,没有别的身份。” 张氏侧开身子,“娘娘请。” 待荣佩兰带着几个孩子进去后,她才连忙拉着管家,“快快,让腿脚快的,手麻利的,赶紧去将花厅收拾出来。” 管家立刻从旁边的长廊跑开了。 荣佩兰本意就是不想太过于轰动,才没有提前打招呼。 但现在来看,还是免不了一顿鸡飞狗跳。 她回头看了一眼,靳文瑶,“靳家妹妹。” 靳文瑶立刻抱着肚子欠身福礼,“娘娘。” 荣佩兰看着她现在成熟稳重的样子,似乎从前那个跳脱的姑娘,还是还昨日之事。 “只是突然想到,咱们似乎也多年未见了。” “是,应当有十年吧。” 那时候,她还是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现在都已经要生第二个孩子了。 荣佩兰道,“本宫事先不知,你有孕在身,不然给你带些滋补品了。” 靳文瑶道,“多谢娘娘,夫君已经请了陈……” 说着这个姓氏她怕皇后误会,立刻解释,“是陈太医家,与……同姓不同宗。” 荣佩兰知道她说的是谁,当初她生祁安和岁安的时候,多亏了陈姑娘的帮忙。 “知晓,陈姑娘,当初多亏了她,不然本宫现在也不能好好的站在这里。” 靳文瑶始终低着头,纵是从前再亲厚,今时也不同往日了,“娘娘洪福齐天。” 荣佩兰一早就知晓,得到些什么,必然就将失去些什么。 她垂眸无奈得笑了笑,想着这会儿,柳家的下人应当洒扫得差不多了,才抬脚继续往前走。 纪嵘安从开始看到是太傅的府上时,一脸的郁闷,到现在已经是一脸的好奇了。 在燕京,他除了宫里和信陵府,他还未去过任何人的家中。 纪芙安则皱着眉紧紧得靠着母亲。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从她进门起,她总觉得有人一直在盯着她看。 等她寻过去的时候,那视线又消失了。 一行人到花厅的时候,花厅里已经洒扫一新。 荣佩兰看向柳永南,“柳公子,以前就听柳姐姐说过,府上有颗枇杷树,现在应该正是成熟的时候。” “他们几个都是在兆丰长大,还未见过枇杷树,也未摘过。” “还请柳公子带他们去玩会儿吧。” 纪嵘安已经双眼放光,“快走快走!” 柳太傅知道皇后娘娘这是特意将孩子们支开。 “南儿,去吧,多叫些下人,看着些,别摔着了。” 纪嵘安现在已经不怕太傅了,笑嘻嘻道,“太傅放心,我身子骨结实着呢,摔不坏!” 话落音,就一溜烟儿的跑了。 荣佩兰见几个孩子已经没影儿了,才对柳太傅和张氏,开门见山道,“芙儿就是羡慧皇后,柳姐姐的孩子。” 第225章 芙儿就是福儿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柳太傅也只是微微惊讶一下,他的心中早就有了诸多,只是没有人戳穿这层窗户纸。 他也没有同家中的任何人说过。 当初崇光皇帝无子,朝中广纳后宫的声音颇多。 他的女儿贵为皇后,却被朝臣架在火上。 生了福儿后,明明是女儿,崇光皇帝迫于朝臣压力,只能说福儿是男孩儿。 小姑娘生生被当成了男孩子来养育。 当年的事,他也悄悄派了人去追寻踪迹,他的人赶到皇庄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一片火海。 里面尸骨无数,就是没有两岁小孩儿的。 他抱过侥幸,是不是崇光皇帝的亲信已经把孩子带走了。 可这么多年过去,他一丝踪迹都没有寻到,他只能把这一丁点的希望压在心底。 直到他进宫,芙安公主第一次同他问好。 他似乎看到了长女儿时的模样。 第一回,他心底的念想发芽疯长。 可是芙安公主才六岁,年龄对不上,他只能安慰自己,这是女儿投生投了个好地方。 现在皇后来亲自捅破这层窗户纸,她、她是把芙安送回来吗? 张氏已经张大了嘴。 她这是第一回见新朝的四位皇子皇女,她见到芙安公主的第一眼,就惊叹这张同她大女儿小时候如出一辙的小脸。 原来,芙安公主是福儿! 可、可福儿不是男孩儿吗?! 荣佩兰看着两人的表情,“宫里的老人不少,芙儿越来越大,她始终会知道的。” “我来告诉你们,并不是不要芙儿了,只是希望日后芙儿不要误会你们不要她这个外孙女了。” “陛下带芙儿回去的时候,嵘儿才刚刚出生,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芙儿原来是个小姑娘。” 说着,她脸色泛着轻柔的笑意,“芙儿小时候最黏着陛下,几乎是在陛下的肩头上长大的,后来嵘儿大了,个头也追上芙儿了,我们干脆把他们当做双生子来养。” “芙儿心思细腻,是他们四个中最贴心的,我已经当她是亲生的女儿了。” “若是能瞒着,我自是希望能瞒她一辈子。” 六七年的相处,除了血缘,哪一处不是亲生的孩子了? 张氏张大了嘴,眼泪夺眶而出,颤颤巍巍得跪了下来,“臣妇多谢娘娘,臣妇多谢娘娘……” 当年的事,若非陛下冒死救走芙儿,她如何能长成现在这样乖巧美好的模样。 当年别说崇光帝的私产,就是柳家上下也被围得严严实实。 若是他们把芙儿带回来,真的未必就能护住她…… 荣佩兰将张氏扶了起来,“柳夫人不用这样。” “芙儿是个乖孩子,她带给我们的欢笑,早已远超其他的意义了。” “我告诉你们,是想让伱们明白是怎么回事,你们待她好,我不会拦着,但是芙儿那边我还想继续瞒着她。” “若是她有一天真的知道了,她也能知道,我们所有人都是真心的欢喜她。” 张氏点点头,“是,臣妇明白。” “臣妇看得出,芙安公主被娘娘教养得有多好。” “她现在有兄弟姐妹,有陛下有您,还有太后娘娘。” “她是个幸福的孩子,她比她爹娘要幸运。” “这样就够了,我们能在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俪儿的女儿,平安长大,已经全了我们最大的心愿了。” 柳太傅起身行了一个大礼。 “娘娘,不论是皇子殿下还是公主殿下,臣定当竭尽全力,尽心教导。” “不仅仅是芙安公主,更为您和陛下的诸多举措和改制。” 荣佩兰起身将柳太傅扶了起来,“太傅,您留在宫里的《时论》,本宫和陛下都已经看过了。” “所以请您来,也是知道您的能力。” “前朝的积弊您也是知道,余瘤一时拔除不干净。” “陛下的心愿算是人尽皆知,不仅仅是失地,还有西晋。” “这打仗也不是还一时半会儿的能打完,但是朝堂之事不能等。” “海晏河清也不能只是嘴上说说,君、臣、民齐心,希望有朝一日能再亲眼看见。” 柳太傅慢慢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得看着这个年轻的一国之母。 他的女儿曾经也是皇后。 他的长女,贤惠,识大局。 可是远没有皇后娘娘的见识和胸襟。 崇光皇帝和羡慧皇后,若是一个盛世太平,他们自然守得祖宗基业。 可当年在那样的时局之下,他们只能艰难前行,最终命丧黄泉。 “娘亲!” 纪嵘安跑得最快,手里拧着一大串儿的枇杷,膝盖手肘全是泥印子。 柳太傅和张氏连忙擦了擦眼角的泪,退到一旁。 “娘亲,太傅家的枇杷真甜!” 她献宝似的将那一大串枇杷捧到荣佩兰的面前。 荣佩兰摸了摸他的头,“谢谢嵘儿。” 剩下的三个孩子走在后面,纪芙安似乎不太高兴,一直撅着小嘴儿。 纪岁安牵着她,一直都在安抚,似乎效果不是很好。 “怎么了?”荣佩兰迎上前。 纪芙安一把扑进母亲的怀里,瓮声瓮气道,“娘亲,我不要像别人,我要像娘亲阿爹,芙儿只喜欢娘亲阿爹。” 柳太傅和张氏一怔,定是府里有不知情的人乱说了什么。 纪岁安继续安慰她,“芙儿和娘亲一样的漂亮,聪明,就是我们四个中最像娘亲的人。” “芙儿难道忘了,祖母也是这般说的吗?” 张氏虽然明白芙安公主现在已经全身心都是纪家人了,但是看着明明是外孙女,却不能相认,明明和女儿那么像却只能极力得否认。 她忍住心头的酸涩,扯起唇角的轻笑,“殿下莫伤心,府里人嘴笨,没有见过娘娘的天颜,便拿您和府中的大姑娘做了比较。” “您是娘娘的女儿,自然是最像的。” 纪芙安还是不高兴,她抬头看着娘亲,吸着鼻子道,“娘亲,我们回去吧,芙儿想去找祖母说话。” 荣佩兰抱着纪芙安拍了拍她的后背,“行,等会儿你把你摘的枇杷给祖母带些去,她肯定很高兴。” 纪芙安这会儿笑了起来,“是,祖母以前还说过燕京的状元糕,我们等会儿也去买一点儿给祖母吧。” 第226章 就是芙安公主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马车上,纪芙安小脸上已经没有了来时的高兴。 满篮子的枇杷也让她兴致缺缺。 纪芙安的心里有着隐隐的不安,从到燕京起,她就有这样的感觉。 她还是更喜欢兆丰。 荣佩兰一路上都牵着她的小手,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纪芙安自小就心思敏感,常常家中谁的情绪不高,她是最快察觉的。 现在宫里宫外,若是有流言起来了,她便是最难受的。 恐怕还是难受得走不出来。 抛开皇后的身份不说,她还是一个母亲。 她有四个孩子,她希望每个孩子都能平安顺遂的长大。 随心而活。 晚上纪芙安从慈安殿回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了白日里的难过之色。 估计祖母已经把她安慰好了。 荣佩兰难得晚上把折子都推到了一边,晚上专程到了纪芙安的寝殿陪她。 嬷嬷宫女全部已经换了人,这批人做事利落干净,还算得她的心。 纪芙安没想到娘亲专程来陪她了。 她立刻张开双手,立刻就扑了上去,“娘亲!” 荣佩兰接住她,笑道,“娘亲都快抱不动芙儿了。” 纪芙安抬起小脸,脸上的笑容亮晶晶的,“娘亲,您今日是不是来陪芙儿睡的?!” 荣佩兰有心逗她,故意捏了下她的小鼻子,“娘亲是后宫之主,自然是查看查看来的,芙儿的宫里已经查看过了,该去弟弟宫里了。” 纪芙安立马紧紧得抱着她的腰身,“嵘弟最厉害了,不哭也不闹,吃得好睡得香,娘亲就陪陪芙儿嘛!” 荣佩兰伸手在她的额头上点了点,“行,今日就依了芙儿!” 纪芙安欢呼一声,立刻笑弯了眉眼。 小姑娘几乎从来没有这样强烈外漏的情绪。 母女俩躺在榻上,纪芙安窝在娘亲的咯吱窝下,仿佛这样她是最安全的。 荣佩兰觉得有些好笑,“芙儿这样不热吗?” 纪芙安笑眯眯的摇头,“不热。” 荣佩兰踌躇了片刻,“芙儿今日和祖母说了些什么?” 纪芙安,“没什么,就和在兆丰时一样。” “我同祖母说,我喜欢兆丰,和想念当初我们所有人都在兆丰时的样子。” “皇城虽然大,伺候的人也多,但是空落落的。” “春姨,青姨,还有小玉儿他们都是宫外,就算想要见祖母,也要每日完成课业后才能去,那时候也差不多快到暮食了。” “也玩不了多久,就要落锁回寝殿了。” 荣佩兰侧过身轻轻安抚得拍了拍她的后背,“那芙儿可知道,问我们为什么要来燕京?” 纪芙安点点头,“知道,阿爹要当陛下。” “祖母说,天下祸乱,阿爹是平祸乱的人,所以阿爹很忙。” 荣佩兰一手支着脑袋,一手轻轻将她额前的发抚在耳后。 “今日,娘亲带着你们去太傅府上,芙儿玩得可开心?” 纪芙安抿着唇想了想,“和哥哥姐姐还有弟弟,摘枇杷很好玩。” “但是,那些奇奇怪怪的视线,我不喜欢。” “我知道她们是什么意思,她们说我不是娘亲的亲生孩子。” 听到这话,荣佩兰的心里漏跳了一拍。 纪芙安皱着小鼻子哼了一声,“我就是娘亲的女儿,她们都是坏人,祖母说了,我是芙安公主,日后若是还有乱嚼舌根,直接发落了就是!” 荣佩兰失笑,“对,芙安公主。” “可是芙儿听了这些话,还是还不开心对吗?” 纪芙安眨了下眼,“不高兴。” “可是,我还是芙安公主!” “祖母说,以前还和阿爹打过架的人,现在都要老老实实跪着叫陛下。” “我觉得祖母说得对,不论别人说什么,我都是芙安公主,都是娘亲的小女儿!” 荣佩兰松了一口气,“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你祖母真厉害。” 她的话刚落音,内寝的房门悄悄被推开了。 “芙儿。” 很轻的声音,是纪岁安。 纪岁安照例想要扑上去挠她的痒痒,上手怎么感觉不一样。 她抬头却对上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呀!”她轻呼一声,差点摔下床榻。 借着墙角微弱的灯光,才看清楚是谁。 “娘亲?!” 纪岁安直接在纪芙安的另一边躺下,“亏我还担心,芙儿暗自神伤呢,娘亲来得倒是比我还要快。” 纪芙安直接牵着姐姐的手,“姐姐最好的了,进宫这么多日子,娘亲才来这么一回,但是姐姐天天都在,自然是姐姐最重要了。” 纪岁安这才傲娇得抬了抬小脸。 荣佩兰看着这对姐妹,现在就知道她多虑了。 芙儿自小便是被他们包围着长大的,就是她心思细腻敏感。 但是她已经拥有很多了,她被包围暖暖的,又何惧外面严寒。 荣佩兰难得今日睡得早,她听着姐俩东拉西扯,嬉笑玩闹的,倒是美美得睡了一觉。 —— 次年刚刚开春,柳家传来了好消息,靳文瑶生了个女儿,也算是儿女双全了。 前线也也传来了好消息,才不过短短三个月已经顺利收回了一城。 荣佩兰坐在高台上的侧椅上,她的面前有一块纱帘。 朝臣只能看到纱帘后面隐约的人影。 现在朝堂上的人已经较之前朝,已经少了大半。 原本满满当当的朝堂现在也变得空落落的。 荣佩兰的声音飘荡在朝堂之上,“雪灾之地已经熬过了最难的日子,受灾最严重的几个地方,现在什么情况?” 朝臣们低垂着脑袋,现在什么情况?不是已经度过灾难期了?他们还要做什么? 荣佩兰看着底下一个个低着头的庙堂之高的老爷们,穿得暖吃得好,没有贫苦百姓的切身体会,怎么能拿出真正的应对之策。 “没有知道情况吗?” “娘娘,臣知晓。” 最末尾一个绿色官服的年轻人站了出来。 他是前祁最后的一个状元,没有派官,在燕京熬了一年多,本来要回老家了,结果大祁亡了。 他一个前朝的状元,想要为官就更难了。 他人都已经出城了,结果官差追出了城,他就在路边授了官。 “娘娘,臣的老家就在受灾地之一。” “臣的爹娘都是种地为生的农户,看天吃饭,雪灾压塌了房子,毁了庄稼。” “爹来信说,州里县里都发了赈灾粮,也安顿了地方,他们安好。” 朝臣们静静得听着,这不是挺好的吗,还有什么问题。 那年轻人继续道,“前两日,爹娘又来了信,让臣寄钱回去修房子。” “臣尚且有俸禄能接济,其他的百姓呢,现在开春了,正是万物生长的好时节。” “万不能让他们因为生计,而浪费现在的好时候。” 第227章 应对之策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各位大人可有应对之策?” 底下的朝臣低着头互相看了一眼,应对之策?又发钱吗? 现在陛下在外征战,花钱如流水,就算从各个贪官家中抄了钱银无数,但也不是这样的花法。 女人果然就是女人,纵是再聪慧又如何,还是没有长远的目光。 但是这话谁也不敢说出来。 “嗯?” 轻轻的一声嗯,就像敲击在朝臣心尖上的重锤。 户部尚书出列,“娘娘,现在春耕时分,朝廷可分派房屋修葺转款和春种种子,既可保证百姓的安居还可保证秋收的问题。” 立马就有后面的人就开始附和,“臣附议。” 荣佩兰隔着帘子,看不清下面的人的表情。 “难道就只有严大人一人之言吗?” 还是队伍末尾的那个年轻人,“娘娘,臣有一言。” “说。” 他沉吟了片刻后道,“娘娘,百姓十之八九都是没有读书识字的普通人。” “他们所知晓的事情便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靠着自己的勤劳为自己一家老小丰衣足食。” “若是天灾年祸的,朝廷多有接济度过难关。” “可现在无灾无祸,朝廷若还是大肆发钱放粮,只会滋生蛀虫,然后无人再会辛勤劳作,届时秋收才会大受影响。” 荣佩兰点了点头,在这个坐得越久,她越发的清楚,不同门第教养出的人想法不同,适合的官职也不同。 寒门学子,更多真正知道百姓的疾苦和切实的难处。 世家子弟,多学圣贤书,多为史学典籍,从前人学习治国经验之道。 一个适合实事,一个适合选贤任能。 不是共同的利益体,这样又容易造成两派分化,一个觉得德不配位,一个觉得位不配德。 刚登基的时候,纪韫璋还和荣佩兰担心过这样的会造成新的朝堂党争。 现在荣佩兰觉得,适当的较量与制衡,这样是才是朝堂上的良性发展。 若不然,底下的人沆瀣一气,她还能如何知道真正的民情。 荣佩兰看着下面的这个年轻人,一时没有想起来他的名字。 “这位大人说得在理,你叫什么?” “臣,樊沛。” “本宫记住了,樊大人。” “这事儿尽快得商量出个章程出来,明日早朝要有对策,不若,严大人你这顶帽子也不用戴了。” 户部尚书立刻低下头去,后背都惊出一层汗来,“是……” —— 国子监改制,下面分别立了,太学,算学,律学,医学。 招收的皆是从各地州学选拔上来的学子。 通过选拔考试,质优者便可入朝为官。 万里挑一,优中择优。 这是读书人的路径之一。 剩下的便是十年寒窗,四年一制的科举考试。 百废待兴。 荣令宽没有官职,自一开始被姐姐姐夫抓壮丁当了一段时间的劳力,朝堂运行正常后,他便功成身退。 第一批从州学选拔上来的学子已经在安坐在学堂了。 学里还缺算学博士,常以此为道的荣令宽又被舅舅抓壮丁了。 荣令宽的读书期间,走得不算是平常路子。 一般孩童两三岁开始启蒙。 但他是三岁才到了舅舅家,四岁才开始启蒙。 在燕京中算是比较晚了。 他在宗学读了三年的书,七岁的时候才被舅舅带到了国子监。 九岁那年姐姐出嫁,十岁的时候,姐姐姐夫上战场前,姐夫把家安去了金彭,他也一起跟着到了金彭。 十一岁在金彭师从名师张顺先生。 十四岁又到了兆丰,这里已经没有适合他的先生了,多番考察后,他背着行囊到了宁州求学。 宁州六年,度过了他的弱冠之年。 先生说,他生错了时代,不然他早就是最年轻的少年状元了。 曾经他有心下场一试,可随着战乱和流乱。 这样的心思他也慢慢歇下了。 兜兜转转,现在他竟然还上国子监当了个临时先生。 算学的学生不多,只有十几个。 看着年龄莫约都他差不多,这些学子在国子监学满七载,只要考试优异都能当官,这其中又是百里挑一。 不过者,又还能继续科举,算是还留足了后路。 荣令宽走进去的时候,都还在小声地说话。 看到他的那一瞬,有一息的静默,过后又开始转头自己的交流。 其中一人还朝他招手,“兄台,这里还有空位,快来!” 荣令宽默默走到那个位置上坐好。 默默听着前后座的的聊天。 “这算学到底是学什么的?” “听出除了医学,其他都是按名次分配的。” “听说医学的学习,好多都是医馆里的小学徒,都看过读过几天的书,听说有这样一个读书契机,这才来钻了空子。” “医?都是伺候人的活儿,要不是穷,谁去学。” 荣令宽抱着臂膀,大约知道了这些人的身份。 家中富庶,或者地方官员,才会有钱给家中的孩子送去更好的私塾,甚至延请名师。 所以从这堆学子中,还是难有寒门子弟。 光是国子监制改还不行,官学推行,还是重中之重。 周围的人见他不说话,“兄台,你是何地人士。” 荣令宽想了想,“凤阳。”虽然他没有去过。 方才朝他招手的人道,“好像咱们这一班,没有燕京人。” 前面的人转过身来,哼了一声,“我隔壁住了个燕京人,鼻子都朝天了,我家地方上的怎么了,他爹的品级还没我大哥的高。” 这一下,议论声更大了一些。 许是声音太大,谢清德虎着脸出现在了门口。 学子们不认识荣令宽,但是都认识祭酒大人。 吵吵嚷嚷的学堂里,瞬间鸦雀无声。 谢清德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学子中间的荣令宽,“为何还不上课。” “先生还没……” 来。 接话的学子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眼睛的余光就看见荣令宽站了起来。 他刚在心里道了一声,兄台好勇,就看到他开口了。 “第一天还不认识,先和学子们认识一下,现在就开始上课。” 谢清德看了下呆若木鸡的学子,和笑吟吟的荣令宽。 丢了一句,“莫误了时间。” 便转身就走了。 第228章 一劳永逸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第二日上朝,户部拿出了决策。 “娘娘,臣发现受灾地均有河工,可让河工拿工钱修房,百姓也不会耽误春种。” 荣佩兰皱起了眉头,“这就是户部的对策?将球踢给河道?” 严大人一下就怔住了。 他是从户部侍郎提拔上来的,往年的时候,户部决策都是解决问题。 没有像现在这样,灾情已经过去了,还要管修房子的事! 可上头提了要求,他们只能照搬,就算他觉得这是在没事找事儿…… 荣佩兰想到昨天个年轻的官员。 “樊大人可有何见解?” 队伍末尾的樊沛出列,“回娘娘,臣有一策,但昨日已经被户部大人否了。” 严大人弓着身子,听着后面的声音,眉头微微皱起。 “娘娘,樊大人的法子不妥,若是有人拿钱不办事儿,岂不是得不偿失。” 荣佩兰来了点兴趣,“哦?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严大人,“现在陛下征战在外,粮食现在是最大战资,樊大人提议提前给百姓支付够粮钱的一部分,既能度过难关,又能解决春种和秋收。” “樊大人的的法子很好,一计解决三个问题,但是这法子最大的问题就是缺乏长期监管,更何况秋收到底好不好,谁也不能保证。” 荣佩兰,“这只能算是策一,还有没有策二?” 这下朝堂是彻底没有声音了。 荣佩兰,“本宫樊大人的法子很好。” “但是少了点儿东西,所以,严大人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 “和百姓要签订契约,秋收按价收购,有多少收多少。” “就像严大人说的这样,为了防止拿钱不干活儿的人出现,这部分定钱,若是不能按时出粮,要么双倍还定钱,要么徭役。” “这事就让樊大人去办吧。” 樊沛行礼,“是,臣定不辱使命。” “后续监管,不论是县里还是州里,这都是要写进政绩案中的。” 荣佩兰顿了一下,“这件事,不仅仅是地方的事,也是户部的事,下面的事儿办不好,本宫和陛下的手没有那么长,但是揪住户部的几个人还是很方便的。” “是……” 严大人噎了一下,这下不仅逃不掉了,还落了下这么大一摊子的事儿在他的头上。 现在是春耕,库里的钱出去了,若是秋收不如意,到时候还不得要责问他。 还以为升官是好事,现在上头了没了中书丞相,直面上面的怒火,尚书也不好做了。 —— 夏至将来的时候,又传来到了好消息,再夺一城。 至此,丢失的三城已经回来了两城。 连片的营地上,飘扬着大盛朝的旗帜。 纪韫璋满脸的青胡渣得看着空地上操练的士兵。 这块儿营地,他已经是第二次来了。 第一次来,还是西晋入侵的时候。 短短的时间,连占四城。 这回,他要一劳永逸。 “陛下。”秦安江的手里握着一只信鸽走了过来。 “思归的信。” 程思归,当年的那个小男孩儿,已经是十八岁的大小伙子了,现在是纪韫璋的探子。 聪明直爽,且不胆怯。 虽然小时候是在西晋长大的,但是八九时回到了大祁,一直都在程老将军的身边长大。 姑姑也嫁给了秦安江,虽然姑姑福薄已经去世了,但是秦将军一直还和程家同住在一起。 一家子的武将,程思归自然从小也是个热血的男儿。 去年纪韫璋要征战西晋时,这小孩儿就自己跟着姑父偷偷潜进了队伍里,愣是没有让任何人发现。 直到需要探子去往西晋的时候,他这才冒了出来。 他小时候在西晋长大,口音,习性,方向,他都是最为合适。 程思归是程立斌的独子,纪韫璋本不想用他。 但是现在,西晋和大盛的仗打得如火如荼,双方都会派遣探子。 要论谁装扮起来像西晋人,长得牛高马大的程思归是最像。 纪韫璋问他,打胜仗的那天,他要什么奖励。 程思归挠着脑袋说想娶公主。 纪韫璋猝不及防一口茶喷了出来,差点拔刀。 岁儿才十岁,芙儿才七岁,严格来说也才九岁。 程思归,“小子没见过公主,但是听茶楼的说书人说,公主就是天下最美的人,小子就想娶天下最美的人。” 纪韫璋,“……” 现在就有人当着他的面开始惦记他的女儿了,他好想刀人怎么办! 出了营帐,秦安江一巴掌拍在程思归的后脑勺。 “让你多读点书你不读!西晋那套还在用,还当着陛下的面说要娶公主,活得不耐烦了!” 程思归不在意得笑了笑,“陛下气归气,也没想真要杀了我。” 秦安江知道程思归是个爽利性子,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知道拐弯转角。 也得亏得陛下自小就认识他,知道他的性子。 秦安江想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发现他现在已经比他还要高了。 他只能双手背负在身后,“你知不知道大公主现在多少岁?” 程思归浓黑的眉毛扬了扬,说得干脆,“不知道。” 秦安江,“十岁,二公主七岁。” 程思归,“……” 他的心里立刻浮现出一个拿着糖人糖葫芦还想要抱抱的小丫头的形象。 他忍不住抖了抖,这么小,当他女儿都够了吧! 怪不得陛下刚才那副想剁了他的表情呢。 远在燕京纪岁安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她刚画好,只差落印的春景画上,星星点点的口水点子。 程思归,“那我还是跟陛下说一声,我不要公主了,给我点赏钱就够了。” 秦安江黑着脸一把就把他拽了回来。 “你这根直脑筋能不能转个弯儿,公主是物件儿吗,你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 “还是说,公主竟然比不上些金银?” 程思归皱了皱眉头,“姑父,我不是这意思!” 秦安江拽着他,“行了行了,越描越黑,你这张嘴还是闭上吧。” 程思归还有些不服气。 但是他不知道,未来,他这直脑筋笨嘴巴,差点错过他真正最重要的人。 第229章 女扮男装的学生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前线的好消息时不时得传过来。 朝内朝外,各项事务基本上都走上正轨。 荣令宽在国子监已经小半年了,他已经快要受不了了,严格来说,他自己都还是一个学生,他如何能管住这样一帮的学生。 别的还好,就是他不小心发现了其中一个学生的秘密。 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就是女扮男装来读书。 第一回是在街上看到穿回女装的学生,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反倒是她一副老鼠见了猫似的就躲着。 他想不注意都不行,还以为是学生的妹妹,便没放在心上。 第二回,庄子上的果子熟了,他带着几个外甥、外甥女去庄子上玩儿。 结果早上醒来的时候,他的榻上多了一个人。 男士的发型,确黑的小脸,脖子上假喉结是歪的。 他才知道,这学生是女扮男装瞒着家里人来读书的。 出现在庄子上,是和同窗到游玩迷了方向,寻到庄子上,出钱下榻。 出现在他的房间,是不胜酒力,走错了房。 这个乌龙之后,他们两人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就算是国子监课后的时间,遇上了也当做没有看到一样。 荣令宽以为这事儿就这样过去了。 结果有了一二,就有三。 第三回,大雨滂沱,他路过一家赌坊的时候,被从里面冲出来的学生,撞了个人仰马翻。 荣令宽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写的水患治理策略,瞬间无数个夜晚的成果被冲散在雨水中。 他还来不得生气,赌坊里冲出来两三个大汉,不由分说得挥舞着手中的棍棒就要朝她的身上招呼。 为师者,不可能袖手旁观,虽然他只是暂时的。 问清楚了缘由才知道,她居然赌博出老千。 荣令宽看着一地的心血付诸东流,又看了一眼站在雨里瑟瑟发抖学生。 他上去交涉,“这是打坏的桌椅钱,还有几个小哥的酒钱。” 其中一人刚想说没这么容易的事,却被一旁的管事拉住了。 “念在小兄弟是初犯,今日便算了,钱就不收了,人公子带走吧。” 打手不明白,一毛不拔的管事怎么今日这么好说话了。 待人走后,他才不得上前问道,“张哥今儿怎么这么好说话?” 张哥才把目光瞥向一张飘散在屋檐下的纸上,还有半截没有打湿,上面正是署名,荣令宽。 张哥只有一句话,“皇后娘娘娘家姓什么。” 打手顺着张哥的视线见到那个名字。 皇后娘娘的娘家姓荣。 两个打手恍然。 燕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随便掉下一块儿砖也能砸中好几个官儿。 在这样的地方,发财的机会更大,得罪人的机会也更大。 若非张哥警觉,谁又能知道这个下雨天连马车都不坐,看起就像是个文弱书生的年轻男子,和皇后娘娘有关呢。 荣令宽将人带回了府里。 官家好奇得瞥了几眼主子爷带回来的客人。 这人好生奇怪,怎么脸上还淌黑汤? “王叔,成衣铺子按照小六子的身形买身儿衣衫回来。” “是。” 人都走了,荣令宽才拿出一块帕子给她,“颜进于,现在可以说,为什么去赌坊了?” 颜进于看着帕子,这才发现她手背上被涂黑的肌肤,已经被雨水冲刷得一块黑一块白了。 手都成这样了,脸上更不用说了。 她接过帕子往脸上一抹,果然,白色的帕子成了一团黑。 她看着老师的脸色,捏诺了半晌后才道,“没钱了……我是偷偷出来的,被家里知道了,我哥都是每月初给我寄钱寄东西。” “我已经两个月没有收到我哥的信了,我去了信才知道,我爹已经把我哥的所有私房都已经没收了,他现在没有钱再接济我了。” “我知道我爹这是想逼我回去,我不想回去,我就是想证明,我也不比哥哥差!” 荣令宽没有看她,“国子监最少要学六年,你可想过,六年之后,你该如何?” “当官还是从政?你一样也做不了,为何要和父母抵抗,将时间浪费在这里。” 颜进于没有想过以后,她只是一时气上了头,才留信连夜离家。 原本她去的是连州的州学,恰好州学颁了国子监的招考信息,连州只有两个名额。 抱着一试的心态,结果她就选上了。 这像是一计强心针,她谁也没有商量,收拾了包袱就直接到燕京来了。 纸终究是保不住火,她爹娘专程去州学看她,结果扑了个空。 这才知道,她都已经到燕京三个多月了。 她大哥被骂得狗血淋头的,不仅断了大哥的花销,也断了她的花销,只为逼她回去嫁人。 这都是她自己的私事儿,她自然不能同先生说。 “怎么就不能做了,现在每天上朝的不就是皇后娘娘吗?” “娘娘就是我们女子的表率,日后朝堂上如何不能有女子的一席之地?!” 荣令宽哑然,陛下在外征战,现在垂帘听政的确实是他姐姐。 但若是陛下没有出去,他姐姐又如何能进得朝堂呢? 新朝伊始,满朝文武,陛下能信任的人又有谁呢? 姐姐是很优秀,不输任何的男儿,但这确实也是不得已的法子而已。 “女子为官?前所未闻,满朝文武谁又能答应?” 颜进于不服气,“前所未闻?皇后监国也是前所未闻,现在不挺好的?” “官员选拔,难道不是选贤任能?!” “难道女子就没有贤能之士?!” “连州州学,一百三十人,进国子监的名额也才堪堪两个,我一样不是将他们甩在身后来了燕京?!” 荣令宽决计没有看不起女子,只是他知道,这世道对女子的设限太多。 若非如此,前祁的时候,她姐姐也不能化名裴澜才能当这个参军。 明明是能写进史书的功绩,却只能安在一个查无此人的莫须有的人名上。 不敢认,也不能认。 因为一个女子从军,还是三年。 光是唾沫,就能淹死他姐姐了。 莫说他,就是当时身为副帅的姐夫都无能为力。 第230章 女学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荣令宽看着她发亮的眼,“可是,天下悠悠众口呢?” 颜进于有些失望得看着他,“先生,我们相处小半年,我一直以为您和那些迂腐之人不一样。” “现在看来,没什么两样。” “生而为人,你我都是娘亲所生,继为学子,都是学着大家巨作,名士之论。” “您又比我高尚在何处呢?只是因为您是男子,而我是女子?” “我钦佩皇后娘娘,一己之力,辅佐整个国度的运转,她的功劳,史书可记。” “您是名家之后,还是皇后娘娘的胞弟,我以为您有不同,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 不等管家回来,颜进于又顶着一身湿漉漉的衣衫走了。 荣令宽看着颜进于的背影,慢慢垂下了眼睑。 他知道,他的姐姐很厉害。 他的姐姐不仅仅得益于父亲的亲自教导,还有母亲。 这个没有留下任何姓名的女人。 在谢家的书房里,所有的没有署名的诗集和画作,都是出自他母亲谢青萍之手。 一个拥有才气,却没有才名的女人。 就像她不能署名的作品一样,无名。 他现在还记得,再若干年之后呢,只会消散在岁慢洪流之中。 “主子爷。” 官家将雨伞立在门边,手里还抱着一个大油纸包。 荣令宽愣愣得看着这个油纸包,突然觉得这件衣衫就像一个枷锁一般。 有才有名的女子只能改头换面才能出来。 为什么要这样呢? 他姐姐那么聪慧,都已经做上了中宫皇后,她监国就是下乘之举,为何就不能是只有她最合适呢? 他娘亲也那么聪慧,书房中那么多惊艳之作,只能束之高阁。 颜进于也是个十分聪明的姑娘,算学这般枯燥的东西,她却能学得津津有味。 户部掌管天下的田地、户籍、赋税、俸饷。 自从朝堂减员后,常常来国子监的算学求助,颜进于总是完成得最快最好的。 这样的她,假以时日,又如何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户部官员? “主子爷?”管家不明白为什么主子这么定定得看着他。 他看了下身手,又看下手里油包纸,都没有淋湿啊。 荣令宽回过神来,“没事,她已经回去了,这衣服就给小六子了吧。” “是。”管家拿起雨伞准备出去。 “王叔等等。” 管家撑着半撑开的雨伞回头。 荣令宽,“算了,还是先给我吧。” 往后的多日,荣令宽都没有看到颜进于,这人就像在国子监消失了一般。 他慢慢皱起了眉头,她好不容易进了国子监,难不成不学了? 典学路过他身边的时候,他下意识一把拉住了典学。 典学回头,“荣博士,可有何事?” 荣令宽,“算学部的颜进于已经多日没有见人了,落下了太多的课……” “您还不知道吗?颜进于已经回乡了。” “回、回去了?” 典学,“是啊,他爹来接他的。” 说着他还叹息得摇摇头,“祭酒大人还说呢,真的可惜了,户部的严大人夸赞了他好几次。” “若是在国子监能读完,不说封侯拜相,进户部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他爹好像油盐不进,听了祭酒大人的这话,反而脸色更难看了。” “若我家的那两个小子能有颜进于一半儿,我就阿弥陀佛烧高香了!可颜家……家里孩子出息,能光宗耀祖还不行?真是想不通。” 荣令宽的脸色白了白,回去了…… 她回去了能做什么? 嫁人?生子? 然后就像他娘那样,才学淹没,成为一个冠上夫姓的后宅妇人。 “荣博士怎么了?” 典学看他的脸色不太好。 “没什么,我想去找祭酒大人。”荣令宽回过神来。 典学,“在呢,我刚从祭酒的书房里出来。” 谢清德的书房在海为院的旁边。 本来国子监有一个专门的院子,他自己搬到了这边,方便他随时去看。 “祭酒大人。”荣令宽敲了下门。 在国子监里,谢清德不允许叫辈分,只能叫官职。 除开的别的身份,谢清德真的算得上是一个好官。 “进来。” 谢清德头也没抬,手里正在看前两日试考的卷子。 自从国子监制改后,他比以前干劲更足了,这才是一个学子应有的水准,以前那些东西都是些什么鬼画桃符。 他瞥一眼都不想再看第二眼。 现在封恩令也没了,有这些人在,他倒要看看燕京中这些好吃懒做的子弟还知不知道进取! 荣令宽看着舅舅上扬的唇角,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他最是清楚不过了,舅舅最是迂腐。 “怎么了?”谢清德抽空抬头看了一眼他。 荣令宽踌躇半晌后道,“祭酒大人,我觉得,国子监可以开设一个女学部。” 谢清德的手一顿,唇角的笑一下就收敛了,他皱着眉头慢慢抬起头来。 “你说什么?” 荣令宽深吸了一口气,“天下同姐姐一般优秀的女子也应当有入学的机会。” “胡闹!” 谢清德的手往桌子上重重一拍,“那能一样?你姐姐是一国之后!” “再者,你姐姐也没有入学。” “我开这个先例,你是要让天下都耻笑吗?!” 荣令宽,“姐姐虽然没有入学,但是也父亲亲自教导!” “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能做先生的父亲,男子能入学,为何女子不能入学?” 谢清德,“女子入学?然后呢?做官还是封侯?” 荣令宽有些愣愣的,这一问也是那日,他问颜进于的。 荣令宽摇头,“舅舅,女子入学不仅仅是明事理,不能封侯拜相,难道就不能育后了吗?” “舅母明明是名门之后,为什么表姐被教导成那样。” “舅母的成长虽是在大家族里,她耳濡目染只有后宅争斗,所以她教给表姐的是什么?” “我没见过父亲,也对母亲也没了印象,我的处事道理都是姐姐教给我的,我日日同谢程宣,谢程兴在一起,我沾染的所有错误行径都是姐姐在矫正。” “难道女学不重要吗?” 第231章 我娶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荣令宽没能争得过舅舅,甚至于连现在的算学部让不他再去了。 舅舅指着他破口大骂,“你自己都未功成名就,倒是尽想些些旁门左道!女子这一生,最重要的就是成家生子。” 他站在国子监的门口,回头望去,这里头都是未来的朝之栋梁。 可这些朝之栋梁,没有一个女子。 这个门口已经有了高高的门槛。 若是姐姐不是中宫皇后,她的日子便就是围绕着祺安岁安他们四个。 未来还会像伯母那样,围绕着孙辈。 荣令宽突然觉得,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颜进于就像一颗石子落在平静的湖水里,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这一圈圈涟漪,终有一日都要变成波涛汹涌的浪潮。 他决定去找颜进于。 他走的那日,城门口,四个他看着长大的小孩儿抱着他的腰哭得眼泪鼻涕一把。 路过的行人皆是侧目。 直到海棠青檀她们把几人抱住,他才得以脱身。 荣令宽对颜进于所知不多,恐怕颜进于的这个名字都是假的。 连州人士,从连州的州学考进的国子监。 只有两个连州学子,应当很好找。 天不遂人愿,连州州学是很好找,但是人却不好找。 颜进于原来还只在连州州学上了十天的学堂,她便超越一百多个学子考进了国子监。 所以州学里对颜进于也不甚了解。 荣令宽再次陷入了沉思。 这些学子都是苦读多年,自小便在私塾学堂里开始读书的男子。 颜进于呢? 她是女子,她只能自己在家里自己看书,或者偶尔偷穿兄长的衣衫,跑到附近的学堂偷偷瞧上几眼。 若她是男子,她一定会被父亲敲锣打鼓送进燕京。 可她是女子,所以她尽管有不输任何男子的优秀,她也只能被父亲押回去嫁人。 连州州学先生一脸的惋惜,“老夫虽然只和颜进于见了三次,但是这个学生老夫终生难忘。” 荣令宽没有说颜进于是女子,若是老先生知道了,会不会只是惋惜这样的才学没有生在一个男儿的身上。 他从州学出来的时候,一群人乌央乌央得往东头跑去。 路人一边跑一边说,“颜家招婿了,去看看。” “颜家那丫头离经叛道的,谁敢娶!” “就是,听说都已经十九岁了,哪家的姑娘十九岁还不出嫁的?!” “听说颜家陪嫁丰厚呢,冲着这些娶了也不妨,大不了日后再纳些漂亮的!” 颜? 荣令宽走到一处富庶之家时,门口的官家道,“但凡符合条件者,皆可进府相看。” 管家说话间,已经有两个男子从府里出来了。 立刻就有好事者上去问,“怎么样?” 那两人笑嘻嘻道,“纵是颜家的条件优越,可是娶妻也是娶贤,在下也不能随意将就。” 这就是故意进去取笑颜姑娘的。 颜老爷不顾自己的脸面了,也不要女儿的脸面了。 这样张贴告示一般的行径,是招婿吗?这是让全城的男儿看笑话! 一男子骑马而来,推开围观的众人,一把就撕下了告示,“走!都给我滚开!” 官家的脸色有些为难,“少爷……” 一旁看好戏的一年轻男子道,“进于兄,颜伯这可都是为了你啊,你妹妹都快双十了还不出嫁,你打算养着你妹妹一辈子吗?” 另一个嘴碎的开口了,“就是,进于兄,莫不是你妹妹是有什么隐疾才嫁不出去?” 荣令宽抬头,进于兄? 他是真正的颜进于? 他的个头和他差不多,五官和“颜进于”的五官很相似,但是更加深邃些,更加黝黑些。 她用了兄长的名字,那她叫什么? 颜进于怒从中来,一拳打在那个嘴碎的男子脸上,“你他娘的才有隐疾!老子打死你!” 眼看着越来越混乱,管家立马将人拉开。 一个青绿色的身影从里面跑了出来,“别打了!” 她的眼睛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 在燕京时那般牙尖嘴利的模样,现在却像一朵即将枯萎的花儿。 她两下就拆了头上的簪子发钗,一头乌发散落了下来。 不知何时她摸出了一把剪子,“我不妨着你们任何人,我出家做姑子去!” “瑶儿不可!” 颜进于怒吼出声,他和妹妹是双生,从小妹妹就比他聪慧。 所有人都说,是妹妹在娘胎里的时候抢了他的聪慧,所以他才这么愚笨。 但这是他的妹妹,他们一起长大,妹妹聪明,什么都让着他,更是花费大量的时间帮他学习课业,从来不会像书院的先生那样骂他笨。 妹妹只会说,哥哥很勤勉,船行的蔡叔都说哥哥适合跑船做生意呢! 他这么聪慧,这么好的妹妹,为什么要逼她。 不嫁就不嫁,他愿意养着妹妹。 父亲要逼着她,不相干的人也要逼着她,难道就这么一块儿地方都容不下妹妹吗? “瑶儿不可啊,你这是要剜娘的心啊!” 另一个妇人红着眼跑了出来,一把就夺下她手中的剪子。 “你就听了你父亲的吧……” “那孙家虽然不是读书人,也是老实本分之人,也……也好过这样自取其辱……”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颜姑娘年岁已大,但长得不错,愿迎进门做妾!” 立马人群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的声音。 颜进于立刻挣脱下人的钳制,“谁!给老子出来!” 颜明瑶看着一个个看戏的脸,她回头就看到父亲那张黑若锅灰的脸。 她是心气高,她看不上连州的这些脑满肥肠的所谓读书人。 她也不屑于嫁人生子,她只想与书为伍。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都对她像无恶不作的恶人一样。 天下之大,却无她的容身之处。 她只是十九岁了,不是杀人了。 她不是一个爱哭的,自从燕京回来,她几乎每日以泪洗面。 恍然间,她和一双清明的眼对上了。 这双眼睛的主人那日的话现在还犹在她的耳旁。 ——当官还是从政?你一样也做不了,为何要和父母抵抗,将时间浪费在这里。 对啊,她一直都是浪费时间。 若是她早听了父亲的劝告,恐怕她的孩子现在都能跑了。 如何还会在这里被这么多人当笑话看! “我娶。” 第232章 心悦姑娘已久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所有人看向人群后面。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连州什么时候有这么清俊的公子了?这是谁家公子怎么没有见过! 颜明瑶错愕得看着他,他说什么?他可知道他说什么? 慢慢的,一条路让了出来,荣令宽背着包袱慢慢走上前。 他看着她,“在下荣令宽,燕京人士,无妻,心悦姑娘已久,现下求取。” 颜进于率先反应过来,他一直都记得妹妹的第一要求,“可是读书人?” “是。” “可有科举功名?” “无。”他转过头看向颜进于,脸色尽是认真之色,“我可以考。” 底下的人听到的燕京人士顿时小声议论开了,当听到他要考科举的时候,先前几个嘴碎的人立刻嗤笑了起来。 “兄台真是敢说大话,现在可不是大祁,大盛科举制改,早就不是背两篇文章就能去考试的时候。” “就是,颜家姑娘妄想嫁个官老爷,你就以为自己能做官老爷吗?” “颜夫人,还是擦亮眼睛,莫被骗子骗光了家产!” 荣令宽没理他,他没有功名在身是事实,无需辩驳。 他也不屑与这样的小人浪费口舌。 他打开随身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个油包纸递给颜夫人,“在下是诚心求娶。” 颜夫人不知道这是什么,打开纸包的一角,惊得差点脚软。 竟然是厚厚的一叠银票! 她连忙将纸包包好,这里这么多人,万不能漏了财,不然这年轻人还能不能走出连州都是一回事。 她刚想开口问女儿,女儿已经抹干了泪,“他不行。” 颜明瑶将厚厚的纸包重新塞进荣令宽的怀里,“热闹看够了,先生就请回吧。” 荣令宽看着手中的纸包,“我不是看热闹……” 但人已经进去了。 只留颜进于和颜夫人两人面面相觑。 荣令宽上前两步,双手抱拳行礼,“在下没有说笑,也没有戏耍颜姑娘,今日当着连州诸多百姓的面,言出必行。” 一句言出必行,像是扇在这些专门看热闹的人的脸上。 “让他进来。” 这应当是颜老爷。 颜家的宅子不算太大,但是在连州也算是富庶的人家。 前厅的颜老爷看着一脸的严肃,荣令宽一眼就能断定,颜老爷的迂腐同他舅舅不相上下。 颜老爷看着这个跟着长子进来的年轻人。 五官清俊,身形颀长,还是燕京人士,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还没有娶妻? 颜老爷,“多少年岁?” 荣令宽,“小子二十有三。” 颜老爷,“家里还有何人?” 荣令宽,“只有小子一人,父母早逝,姐姐出嫁。” 颜老爷,“只有你一个人?你独身一人如何娶妻?!” 荣令宽,“娶妻不是问题,长辈还有舅舅。” 颜老爷,“以何谋生?” 荣令宽想了下,不仅姐姐给他留了产业,还有钟伯母也给了他好几个庄子和铺子。 他好像还没有什么正式的事儿,但是吃喝倒是不愁。 “家中留有产业,吃喝不愁。” 颜老爷,“所言可有凭证,老夫该如何信你。” 荣令宽拿出路引,“这是路引,还请老爷查看。” 大盛的路引和大祁的不一样。 上面除了姓名籍贯,从哪里出来,到了什么地方,还有婚配否。 就是避免有人远途骗婚。 颜老爷看了眼妻子,这么多人,确实这个年轻人是最好的。 颜夫人点了点头,这个就真的是,过了这村儿就没这个店儿了。 颜进于却皱着眉,“照你这般条件,怎么会没有娶妻,莫不是有什么隐疾?” 荣令宽,“……” 别人说他妹妹有隐疾他就要打人,现在他转头就问他有没有隐疾…… “颜兄若是不放心,现在便可寻大夫来检查一番。” 颜进于当然不能找大夫来检查,他又问道。 “你是燕京人士,为何来连州?” 荣令宽微微垂下了眼睑,半晌后抬头,“我来寻颜进于。” 颜进于摸不着头脑,“我?” “国子监颜进于。” 颜老爷还想问些什么,颜明瑶来了,“他不行。” 所有人看向她。 颜老爷原本已经缓和的脸色,瞬间又黑沉了下来。 “告示是你要贴的,现在人来了你还要做什么?!” 颜明瑶冷呵了一声,“他是荣国舅,宁远侯,姐姐是当朝皇后,这样的女婿,您要得起吗?” 颜老爷一下就站了起来,他只是连州的一介商人,就是连大行商都算不上。 贴个招婿告示,竟然招来了国舅?! 荣令宽看向她,“娶颜姑娘需要什么条件。” 颜明瑶迎上他的目光,“普通人。” 荣令宽勾唇一笑,“巧了,我也想当个普通人,今日就可以写折子辞了爵位。” 颜老爷的冷汗都流下了,他不敢大声说话,只能瞪了女儿一眼。 “侯爷,小女胡说的……” 颜明瑶不看她爹,“先生,我早就说过了,热闹看完了,您可以回您的燕京了。” 荣令宽,“我不是来看热闹的,就是专程来寻你的。” “求娶虽然是一时兴起,但是也是深思熟虑。” “我觉得余生漫漫,若是与颜姑娘相伴走下去,倒也是一件趣事。”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来,“这是在下的求娶诚意。” 颜明瑶接过那张纸,最上面的两个字便叫她热泪盈眶。 女学。 荣令宽,“虽然在下的力量渺小,但余生愿为之努力。” 颜进于目瞪口呆得看着一边笑一边流泪的妹妹,又看了眼他原本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的国舅,侯爷…… 他妹妹去燕京是去读书了吗? 是去找夫婿了吧?! 要么不找,一找还是皇亲国戚?! 连州的大事,颜家女儿出嫁!一个小小的颜家嫁女不仅知州来了,就连通判都来了。 什么情况?没听说颜家还有什么亲戚当官,竟然让这么多高官都来捧场。 知情者道,“你们可知颜家女儿嫁的谁?” “谁啊?” “皇后娘娘娘的亲弟弟,宁远侯,荣国舅!” 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那日几个看热闹的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那日他们那么羞辱,若是被颜家秋后算起账来…… 剩下的人,“走走走,吃喜酒去!看看国舅长什么样去!” 知情者,“那你们迟了,现在颜家只有流水席了,新人早就游山玩水去了!” 第233章 明瑶算学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官道的路边,一处歇脚的小差摊儿,一对老夫妇正在煮茶煎饼。 饼子的焦香味飘散得老远。 别看这里简陋,这对老夫妇已经经营几十年了,靠着这个小小茶摊儿供了两个儿子读书科举。 女儿也嫁得不错。 现在正是享福的时候,两老却是个闲不住的人。 小茶摊儿不起眼,但是来往的路人都会在这里歇歇脚。 一对年轻夫妇将马车栓在路边,男的丰神俊朗,女的盛若幽兰。 看这马车和衣着,应该都殷实人家的公子夫人。 像这样的茶摊儿基本上都是穷苦的赶路人才吃的。 粗茶,粗饼,没什么太多的味道,但是量大管饱! 一个铜板的素饼子比一个成人的脸还要大。 若是饭量小的孩子或者妇人,这一个饼子能吃一天! 男子朝正在煮茶的老汉道,“老爹,来两碗茶,两个肉饼!” “好咧!” 茶摊儿卖得最多的就是素饼子,肉饼子也有人会买,也只是少数人解解馋。 一个肉饼三个铜板,还只巴掌大小,若要吃饱,一个孩子都能吃两个! 只见那男子拿出帕子将桌椅板凳都擦了个干净,才让妻子坐下。 “这里的肉饼一绝!” 颜明瑶回头看了眼动作娴熟,正在揉面团的来妇,“先生倒是清楚得很,你不也是第一回来吗?” 荣令宽笑了下,“那自然是有秘籍。” 他父亲荣平元留下来的手记不仅绘画了山河风俗,也记录了所到之处的美食好味。 甚至还记了些他们喜爱的美食做法。 算得上是一本大祁山河志了,现在是大盛了,待姐夫将版图扩大,他要把剩下的地方走完。 老汉将茶和酥香的肉饼子端了上来,“公子夫人请慢用。” “多谢老爹。”颜明瑶笑眯眯道。 肉饼子外壳烤得焦黄,肉汁从层层酥脆的面饼中渗透了出来,勾人的肉香味引得旁边孩子的馋虫都出来了。 “爹,我也想吃!” 那黝黑的汉子将小孩儿一拉,脸色更深了些,不知道是羞还是愤,“忘了老子出门的时候怎么警告你了?” 不盯着看,不伸手讨,是汉子对自己孩子的要求。 颜明瑶直接掰了一半递给那小孩儿,“来,给你一半。” 那小孩儿看了看泛着油光的饼子,又看了看自己的父亲。 他不敢要,“多谢夫人,小子不饿。” 夫人再次将饼子朝他递了递,“拿着吧,我也吃不完。” 小孩儿不解,这么小的饼子,一个大人怎么可能吃不完呢? 只见拿夫人另一手摸了摸肚子,“最近害口,吃不下是真的,你拿着吧,算是帮我分担了。” 小孩儿迷糊了,他爹娘常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也说过,该帮忙的时候也要尽所能的帮忙。 可现在,他是拿还是不拿呢?是帮还是不帮呢? “帮帮我吧。” 小孩儿看了看笑眯眯的夫人,又看了看父亲。 “帮……还是不帮……” 汉子有些羞涩,“多谢夫人。” 他拍了拍小孩儿的屁股,提醒他道,“记得双手。” 小孩儿立刻笑意爬上脸颊,两只小手小心得接过饼子,躬身致谢,“小子多谢夫人。” 荣令宽喝了一口茶,没有宫中御茶的淡雅清香,一个铜板一碗的粗茶入口的涩味比较重,但是入喉后,开始慢慢回甘。 他咬了一口肉饼子,肉香四溢,唇齿留香。 颜明瑶看着他的吃相,难得今日没有反胃,小口得咬了一点。 肉沫不腥不柴,咸香刚刚好,合着酥脆的外皮一起下肚,她不仅没有吐,反而还引出了肚子里的馋虫。 荣令宽一直看着她的动作,见她的眼睛一亮,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饼子还是我娘怀着我的时候,吃喝不下,我爹带着她吃的,我娘一口气吃了三个!” 颜明瑶大大的咬了一口饼子,她已经许久没有饱餐一顿了。 明明饿得咕咕叫,却什么都吃不下。 “那这小家伙便是随了父亲的馋嘴!” 荣令宽,“那也挺好,到时候咱们带着他吃尽天下美味!” 两人自成亲后,便开始沿着父亲曾经的足迹行走。 已经过了二十多年,斗转星移,他发现父亲留下的手稿已经有一些变了样,他重新测绘了各地的山川河流,记录的手稿已经装了半辆马车! 颜明瑶虽然没有入过学堂,但是测算方面竟然天赋极高。 她甚至改良前人的算法,写了一套更加简便的算法。 一路走来,两人不仅见到了各地的风俗,更是见到了各地的学子。 女学一直都是藏在颜明瑶心底的事儿。 所以两人打算趁着回京生子,她要写一本属于她自己的《算学》,荣令宽将更新父亲的稿件,写一本《大盛山河志》 当他们走走停停回到燕京的时候,颜明瑶已经快生了。 时至如今,荣令宽已经离京五年。 燕京的繁华一如既往,城门口站着翘首以盼的一群人。 十五岁的祺安已经快和身边的侍卫一般高了,岁安看着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出落得与姐姐年轻时一般美丽。 十二岁的嵘安也稳重多了,芙安则娴静得也愈发像姐姐年轻时的模样。 荣令宽扶着颜明瑶下车的时候,一群人呼啦的围了上来。 “舅舅骗子!!!” 纪嵘安率先控诉,“明明说的寄好玩的东西回来的呢?!” 荣令宽一把掀开车帘,“这一车都是好东西!” 几个引头往过去,只见半车的书稿什么也没看见。 “这可都是宝贝!” 纪嵘安刚想说这算什么宝贝的时候,被大哥一巴掌拍在后脑勺,“明天不想被太傅责罚,现在就闭嘴。” 纪祺安这是第一次见颜明瑶,“侄儿见过舅母。” 颜明瑶立刻还礼,“太子殿下。” 荣令宽赶紧将她扶起来,“他小时候没少撒尿在我身上,他这一个礼,你还受得起。” 纪祺安,“……”舅舅他不要面子的吗…… 其他几个立刻跟上,“见过舅母。” 海棠上前两步,“别闲聊了,夫人现在可不能受累,先回府再说,娘娘早就交代了,太医,稳婆,奶娘都已经备齐了,只等着你们到了。” 颜明瑶刚要上车,她的脸色一变,双手抱着肚子。 “好像、要生了……” 第234章 荣氏夫妇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大盛,元贞六年秋。 宁远侯与其妻回京的这一日,长女出生,陛下长达六年的西征也传来了捷报。 大获全胜,西晋正式纳入大盛的版图! 荣令宽抱着还未睁眼的女儿,“你的到来,全了所有人的心愿,便叫荃儿吧。” 大盛朝科举制改,官学推行,让穷苦人多了更多的读书的机会。 皇后娘娘临朝垂帘六载,海晏河清,天下女子之典范。 明瑶夫人的《明瑶算学》问世,更是革新了国子监算学部的课程。 越来越多的女子开始乔装出现在书院。 燕京的第一间女子书院正式挂牌启航,剪彩的当日,皇后娘娘更是亲临,提笔写下了,女子为己而学,敬天地,敬父母,爱己者,而后爱后矣。 陛下不仅没有斥责,更是大家赞赏。 甚至两个公主都成为了该女子书院的第一批学生。 滚滚浪潮向前,也总有迂腐之人的折子如雪花一般飞向陛下的御案。 侄子侄女太过离经叛道,听说谢大人已经数日没有进食了。 甚至连国子监都不去了。 颜明瑶听到这话的时候,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家也有个老顽固。 自知道她要写书,要开女学,老顽固已经给她写了无数封信。 开始她还回信,现在她看都懒得看了,直接让下人拿去烧了。 她大哥颜进于跑船走商,现在已经连州首富。 为了支持亲妹子,颜进于更是在连州开设了第二家女子书院。 颜老爷如同谢大人一样,气得好几日都没有吃饭。 颜进于请了三个大夫围着颜老爷转,颜老爷只要骂昏过去了就用参汤吊着。 荣令宽看到大舅子的来信时,和妻子笑得前翻后仰的。 “娘子,后人会不会骂我们狼心狗肺。” 颜明瑶呵呵一笑,“不要紧,要骂也是我哥。” 远在连州的颜进于靠着门槛看着自己老爹面色红润得喷口水,一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边打了大大的两个喷嚏。 不论世人如何说,荣家这小两口自回京后,女子书院和家中书房两点一线。 甚至还有书院伸来讲学的橄榄枝。 两人一一婉拒,这些年的游历,让两人都寻到了人生的方向。 与其在书院讲学教授这百十来个学生,还不如踏遍山河,遍访天下学者,寻求更高的突破。 留下一点有用的文字,惠及后世子孙。 宁远侯府与别家不一样,只有三个主子,府里的下人却要伺候一堆的“主子”。 两人的手稿装了七八口樟木大箱子,纸张容易损坏,书房有专门的人洒扫,就是为了保护这些珍贵的手稿。 两人的书房里,两张大书桌拼接成的一张巨大书桌,上面堆满了书籍手稿。 荣令宽的《大盛山河志》已经写了过半,这还只是半个大盛,里面不仅有各地的风貌民俗,饮食习性,还有风味各异的美景美食。 已经三十八岁,快四十岁的纪韫璋,戎马半生,他双手微微颤抖着翻看着初成的《大盛山河志》,眼泪忍不住从眼角溢出。 他知道这本不厚的书里面是多少人的血肉筑成的。 千秋万代,才书写了这片土地上的神奇。 第一页上写着,荣平元,著于大祁建武十四年春;荣令宽,修于大盛元贞六年秋。 两代人的心血,两个王朝的见证。 纪韫璋,“宽弟,此书之辉煌,后世可传!” 底下的朝臣立刻附声道,“恭贺陛下。” 这些人不乏对荣令宽的嗤之以鼻,一阵吃喝玩乐,写了本书便成了传世之作。 当太监将手抄本一一发下来后,翻看了内容才惊讶于里面的内容。 原来大盛这么大,大盛的民俗这么不一样。 原来大盛还有这么多高的山,这么宽的湖,这么长的海,这么大的草地。 若是没有人一步步丈量,他们的疆图又从何而来呢?他们又依据什么来治国呢? 这都是一代代人的心血而凝结的结晶。 荣令宽,“此书还不完善,陛下收复的西晋版图,臣还未踏足,臣不仅要绘制新的版图,还要重访星宿海,绘制我朝最完善的山川河流,写出《大盛河防要记》,臣的有生之年必要寻出水患之法。” 纪韫璋擦了下眼角的泪,“可要精兵随从?” 荣令宽抬起头来,唇边是点点笑意,“臣不需要,只求陛下一件事。” 纪韫璋,“何事?” 荣令宽咧嘴一笑,“荃儿便托付给陛下了。” 荃儿一岁半时,已经会抱着娘亲的小腿甜甜得叫娘了。 小小的她还不知道,她最喜欢的香香软软的娘亲要将她扔在燕京了。 颜明瑶抱着女儿有些不舍,只能抱着她亲了又亲,直到荃儿嫌弃得扭着身子要去找奶娘。 高高的城门之上,谢清德手里握着那本《大盛山河志》,他的两鬓已经斑白。 不远处,马车前年轻的夫妇和亲友依依惜别。 这样的场景他并不是第一次见。 二十多年前,他也这样送过妹妹谢青萍和妹夫荣平元。 他极力反对妹夫辞官,妹妹却义无反顾得随夫踏上漫漫征程。 两个身影似乎慢慢重叠在一起。 侄儿就像其父母一样聪慧,也像其父一样性子爽直。 他深深呼出了一口气,“平元,宽儿还真像你。” 谢清德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晴空,“我们都老了,现在是他们的天下了。” 大盛,元贞九年,荣令宽完成《大盛山河志》全册。 大盛,元贞十八年,荣令宽著《大盛河防要记》,详细记录了大盛的所有水源支脉,途径之地,水况水情。 大盛,元贞二十年,颜明瑶著《大盛星算》,提出了更复杂的体系。 大盛,元贞二十七年,荣令宽著《水利摘记》,绘制了大盛最为险峻的水段,记录了河道改造的历年全变化。 大盛,元贞三十五年,颜明瑶提出了“天体无尽说”。 史记,荣令宽,颜明瑶,推动了大盛朝最为重要的学术进程。 荣氏夫妻,只育一女,一生与书相伴,一生与山河天际相伴,一生相互为伴。 第235章 宫斗?本宫不屑!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元贞六年秋,荣令宽的女儿出生了,纪韫璋打了六年的仗终于大获全胜,西晋正式纳入大盛的版图! 与此同时,西晋战败的进贡也随着陛下的大军归朝。 这里面便有一个老熟人。 “臣女阿吉娜参见娘娘。” 荣佩兰好整以暇得看着身着异服的西晋公主阿吉娜。 “本宫是不是应该叫你,流烟。” 阿吉娜抬头,没有想到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她还能被一眼认出来。 她摘下面纱,目光直视这个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的老熟人。 “娘娘想叫什么都可以。” 荣佩兰看着她略微挑衅的眼神,只觉得好笑。 这几年的朝堂浸淫,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侯府圆滑处事的少夫人了。 她唇角勾起丝丝浅笑,说出的话却直接了当,“公主对燕京已经分外熟悉了,这次来是作为投降使者还是投降进贡呢?” 阿吉娜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西晋是战败国,她哥哥推出的第一个人就是她。 理由便是,她在纪韫璋的身边跟了五年。 可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当初的少夫人了。 能够执掌一国整整六年的,又怎么可能是个软弱之人。 阿吉娜迎上她的目光,“陛下愿意给阿吉娜什么身份,阿吉娜便是什么身份。” 荣佩兰身侧的女官皱着眉厉声道,“放肆!一个小小的战俘国女使,竟然对娘娘无礼!” 阿吉娜抿紧了唇,垂下头,“臣女无意。” 荣佩兰的身子微微后仰,“礼本宫收下了,人可以走了。” 阿吉娜抬起头来,让她走? 她哥哥让她跟着进贡来是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了,竟然让她走? 阿吉娜看着她突然就笑了,然后慢慢站了起来,“娘娘这是怕了。” 女官,“娘娘还未让你起……” 荣佩兰抬手打断女官的话,她一脸兴味得看着阿吉娜。 似乎这个三十多岁的公主比十几年前倒还要自信得多呢。 阿吉娜,“娘娘想不到您也学会了自作镇定这一套了。” “从前在侯府,我第一回见您,觉得您很普通,和燕京的那些大家闺秀没什么区别。” “甚至还不如您的表姐谢姑娘来得生动有趣。” 大殿里的宫女太监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皇后娘娘看着是最好说话的,但是她就能不经意间让你尝尽苦头。 现在是大盛,可不是前祁了。 这个西晋公主还以为她现在还是同前祁一样,把她当做座上宾一样吗? 国家都灭亡了,还看不清现实吗? 阿吉娜似乎又想到了往事,有些不甘得咬了咬牙,“但是臣女发现您有个本事,是燕京那些世家贵女没有的。” 荣佩兰眉毛一扬,“哦?本宫还有什么本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阿吉娜,“俘获人心。” “您才嫁进来两日,就俘获了世子和夫人的心。” “当初我进府整整两个月才同夫人说上一句话!” 荣佩兰的右手撑着侧额,“阿吉娜公主似乎没有弄清楚……” 阿吉娜不明所以的看向她。 “我嫁进府是主子,你卖进府是奴仆。” “就好像现在一样——” 她的声音陡然降低,“我让你说话,你就能说话,本宫不耐烦听了,你现在就能人头落地。” 阿吉娜一愣,然后呵呵笑了两声,“娘娘,臣女这是说在您的心坎上了吗?” “曾经的您也只是曾经而已,现在您也需要靠着杀尽潜在的一切对手,才能维持您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吗?” 荣佩兰一脸的失望得站了起来,“原来十几年没见,阿吉娜公主还真是一点没变。” “本宫还以为公主能说出些什么话呢。” “你哥哥派你来当这个降使,还真是个愚蠢的举动。” “后宫争斗?本宫不屑,本宫还是高看公主了。” 荣佩兰刚走出大殿,纪韫璋便下朝直奔凤仪殿。 两人迎面遇上。 纪韫璋一眼就看到了大殿里的阿吉娜,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直接凑到荣佩兰的跟前。 “娘子,为夫可是把西晋的家底儿都掏出来了!” 荣佩兰似笑非笑撇了他一眼,“挺好的,陛下自己收下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得走了。 纪韫璋一头的雾水,怎么回事,他何时得罪她了? 钱公公一眼就看出了端倪,“陛下,西晋公主该去往何处?” “何处?”纪韫璋冷哼了一声,“怎么来的怎么送回去。” 怎么来的? 自然是坐着囚车来的。 “陛下。” 阿吉娜急急得叫住他,“奴婢还愿意做流烟。” 纪韫璋的脚步一顿,回头淡漠得看了她一眼,“你若是流烟,早该去见阎王了。” “你以为你为什么还活着吗?” “因为作为战俘国的公主,你就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只是你这件商品不值钱。” 阿吉娜看着纪韫璋追随荣佩兰离去的身影,心里也只是觉得有些麻木。 也是呢,从前她只是侯府的丫鬟。 身份戳穿了,她也只是一颗棋子他们搅动风云的棋子而已。 她早就不该奢求什么了。 纪韫璋是陛下,不是以前世子了。 以前的世子愿意给她一个栖息之地,现在的陛下可不会。 或许十五年前就应该死心了。 纪韫璋快步追上荣佩兰,“娘子,阿吉娜可不是我带回来的,是坐着囚车来的降使。” 荣佩兰没看他,“陛下在心虚什么?” 纪韫璋一愣,“我?我心虚什么?!” 他的底气不是很足,最近他总是做些莫名的梦。 梦里他娘子竟然是谢舒宁?! 还纳了流烟?! 不仅家破人亡,最后还去潜火队浇水?!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 若非他醒来时身边的人没有变,这噩梦真实得让人觉得害怕。 这些梦他可不敢同娘子说,生怕得一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然后将他赶出凤仪殿。 走在前面的皇后娘娘突然回头。 她看了一眼已经人到中年的陛下,“陛下,臣妾近来总做梦。” “什、什么梦……” 他有不好的预感…… 荣佩兰靠近他,“臣妾梦见,您当初娶的是表姐。” 纪韫璋,“……” “而臣妾,嫁给了康晋堂。” 纪韫璋,“??!!” 第236章 始终都是你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娘子,你这是……” 纪韫璋危险得眯了眯眼。 荣佩兰不理会他的醋意,伸手将他靠近的脸推到一边,“就是这近几日的梦,我才想明白一些事儿。” 纪韫璋不是很明白,不就是梦吗?还这么较真儿做什么。 荣佩兰,“当年的事儿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我早已模糊,甚至都记不清你是如何轻而接受了换亲这样离谱的事情。” “但这几日的梦境,又让我记起了当年的事儿,就好像还发生在昨日一样。” “母后当年提亲是提的谢家,这样天大的馅饼落在谢舒宁的头上,你可知羡煞了多少同族姐妹?!” 纪韫璋却是不信的,他可还记得,昏迷了一天醒来的她是何种震惊的神情,仿佛嫁给他是天塌了一般。 “娘子别欺负为夫老了,记性不好,当初是谁醒来就要回谢府的,怎么就没有羡煞你?” 荣佩兰瞪了他一眼,“别打岔。” 纪韫璋摸了摸鼻子,他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仪仗都离得远远的,所有人低垂着脑袋。 还好,他的帝王威仪没有坏。 荣佩兰皱着眉头努力的回想着当年的情景。 “出嫁的前两日,表姐却和舅母吵了起来,死活不肯嫁,表姐这才将主意打在了我的身上。” 说着她抬起了头,“您说,当年名声赫赫的信陵侯府,表姐为什么要将我塞进花轿呢?” 纪韫璋一手将她揽进怀里,“娘子,你现在才追究,是不是迟了些?” 荣佩兰拍了下搭在她肩头的手,“我只是奇怪为什么表姐心气儿这么高的人要选一穷二白的康晋堂。” 纪韫璋不想去探寻那个可怕的噩梦,“行了,没什么好想的,你表姐眼瞎。” 荣佩兰皱着眉头回想着这几日零零碎碎的梦境,“陛下可信前世今生?” 纪韫璋生来不信鬼神,更不信什么前世今生。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你都是我娘子,毋庸置疑!” 荣佩兰抿了下唇,若说那个梦真的就是上一世。 两世似乎结果都是一样的,孟氏王朝的糜烂,衰败是迟早的事儿,不论如何挣扎。 那棋局中的人呢? 上一世,阿爹搅动风云,晟王清君侧,发动前所未有的宫变,血洗燕京城,死伤惨重。 这一世,阿爹搅动风云,她和纪韫璋提前发现,催动了庆王的警觉,提前逼宫,引发西晋大规模的进攻,比上一世的死伤还要惨烈。 若是她和谢舒宁是这一世的异变,这些到底是该算在阿爹的头上,还是她们俩的头上呢? 表姐常常挂在嘴边上的,康晋堂官途青云,她知道,表姐或许是天道机缘重获新生。 但她如若不插手纪韫璋的事儿,任由他发展。 是不是阿爹就不会死了,也不会制造出这么大战争,死伤这么多的人。 纪韫璋拍了下荣佩兰的手,这些年,她帮忙打理朝堂,手指上都有了厚茧,“天灾人祸,娘子不要忽略了人的选择。” “就像你表姐,她有天道机缘能重来一生,选择了她认为上一世的好男人。” “可结果呢?不论她是嫁纪家,还是嫁康家,都是她自己的选择结果,她还是她,所以结果不会变。” “你还是你,结果也不会变。” “娘子,咱们是天定的姻缘,你也别探求了,就老老实实地和朕一辈子绑在一起吧!” 说不尽,理不清。 王朝的迭代总是免不了牺牲流血。 纪韫璋牵着荣佩兰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尽头是皇城那一个小小的拱门。 几十个宫人太监跟在后面抬着步撵。 纪韫璋感叹道,“这个皇城已经几百年了,见证了多少权力更迭。” “前周宦权亡国,前祁相权亡国。” “所有人都在唾骂官臣和妖相,前周皇室和前祁皇室难道就是无辜受难?” “若梦境真的是上一世,那上一世没有妖相,有的只有孟家人的自相残杀,权利相夺。” “无视朝堂法度,漠视百姓生机,朝代更迭也只是必然的结果。” 末了他牵着荣佩兰的手,“大盛最后会是什么结局,这回来个后宫专政?” 荣佩兰微微起眼看向他。 纪韫璋拍了拍她的手,“不是说你。” “我们现在是无奈的选择。” “但你是开国皇后,临朝六年,开办女学,这都是惠及后代的事儿。” “但若是到了不轨之人的心中,皇后参政便成了先例。” “届时会不会又成为后宫专政,外戚霸权的局面?” 荣佩兰还没想过这么远,“陛下既然早已想到,为何……” 纪韫璋,“想到又如何,眼下都自顾不暇,我还管后世。” 他看着将天空染得橘黄的余晖,喃喃道,“但愿,后世子孙聪明些。” 大片的夜幕一点点吞噬着那最后的一点光亮,身后的仪仗也早已点亮手中的灯笼。 就像才冉冉新生的大盛朝,虽然星光闪闪,但也灯火连片。 纪韫璋朝身侧的人道,“走吧,娘子。” 私下里,他还是喜欢叫娘子。 就像两人还像往常一样,不论是侯府还是兆丰隐姓埋名的粮商。 两人一如既往。 即使是庙堂之高的帝后,也是寻常夫妻。 天边的明月隐入云层。 相拥而眠的两人像是同时进入一个梦境中,能看到对方前世。 似乎这是要对上一世的结局来一个完美的落幕。 娶亲,祸变,战争,国乱。 朝代的衰落和更迭就像大的轮子拖着两个人不得不朝前。 两条不相交的线在各自的轨迹里历经洗髓一般的巨变。 直到起义军发起政变,两人从各自的轨迹在宁州交汇。 他还是那个他,她还是她。 祺安和岁安,不论早生还是晚生,还都是他们的孩子。 而他们,不论前面是多宽的两条平行线,总有交汇的时候。 不论前世还是今生,他们始终都是夫妻。 纪韫璋醒来的时候,荣佩兰已经醒了。 他就像新婚夜那般,盘腿坐起。 他看着面容已经不再年轻的娘子,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幸好,前世今生,始终都是你。” 第237章 三元及第(荣父)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建武四年,秋。 一身洗得得发白的蓝色棉质长衫,身后背着一个沉甸甸的书箱。 头上挽发的簪子是磨得发亮的木枝,后领口还能看到磨起的毛边,脚上的鞋跟也打了补丁。 “平元啊,大娘没别的东西,这些鸡蛋你带着!” “还有这件衣衫,是去年给我家铁蛋儿做的,还只穿了两回,你也拿着!” “平元兄弟,这都是俺媳妇儿烙的饼子,你带着吃。” “荣大哥,这里双鞋是我娘给我做的,京城这么远,你带着。” 小小的村口,男女老少,将这个年轻的书生团团围住。 荣平元的怀里被乡亲塞满了东西,都是并不富裕的乡亲能拿出来的所有好东西。 一个与他有三分相似的男子将一个蓝布小包放进他的手中。 “二弟,钱不多,你拿着。” 荣平元捏了捏,蓝布包里是一些碎银角。 他抬头看向这个满面苍霜的同胞大哥,“大哥,你哪儿来的钱?” 荣大哥抿唇一笑,“我把咱们家的地卖了。” 荣平元眉头微皱,“你卖地做什么,我说了县里有路资。” 荣大哥,“县里有路资,但你吃饭还是要钱,总不能吃喝都管人家要。” “你放心,我在县里找了个扛包的活儿,收入不比家里种地差,还方便高儿上学堂。” 荣平元捏紧了手中这几块碎银,“大哥,我一定把咱们家的地赎回来。” 宋大哥拍拍他的肩,“不打紧,大哥没别的本事,就只有一把子的力气,你好好考,剩下的不用多想。” 给鸡蛋的大娘看了看日头,“别耽误了,早些走,别误了正事儿!” 荣平元拎着一兜子乡亲塞的吃食,坐上了老张头儿的牛车。 “张叔,给。” 他掏出一个铜板递给老张头。 村里的老张头是家中少有的有牛的农户,没有农忙的时候,都会赶车赚点儿铜子儿补贴家用。 老张头儿笑呵呵地将他的手推了回去。 “最后一回坐张叔的车,不收钱了,钱留着,爽爽利利得上京去。” 荣平元的出身不高,只是凤阳下的一个县。 祖祖辈辈面朝黄土的庄稼人,只有他,自小就喜欢跟在村里的算命老瞎子转悠,听他说奇门异志,五经八怪。 村里没有私塾,他没有开蒙过,他在放牛的时候遇到了逃学的乡绅少爷,小少爷扔了袋子里的书笔纸,他如获至宝。 这是他第一次歪歪扭扭的按照老瞎子的幡上的字比划着写下了‘算命’二字。 老瞎子的隔壁邻里见了调笑说,老瞎子什么收徒弟了。 老瞎子虽然瞎,可是会在沙地上写字。 每写有一个字就会告诉他,这是什么字。 就这样,他在老瞎子的‘教导’下,他学会了认字写字。 算命比种地赚钱,荣大哥干脆让他拜师。 此后,他成了老瞎子身边的眼睛。 他知道,算命,不过是忽悠人的手段而已,一个绝路人的最后安慰罢了。 他长到九岁,老瞎子死了。 他又遇到了年少的时的那个少爷,少爷雇他替他去学堂,这是他第一次走进学堂。 第一次接触五行八卦之外的书。 他几乎过目不忘,尽管他进学堂的时候比别人晚了好几年,他却只花了一年的时间,就追赶上来。 他以为他会一直拿钱替富家公子上学堂。 天不遂人愿,富家少爷的爹被土匪杀了,他继承了家里的财富,也无人再逼迫他去读书,富家少爷也不需要他去帮忙应付学堂先生。 荣平元抱着书依依不舍得走出了学堂,荣大哥给他寻了个粮铺记账的活儿。 白日里他在粮铺记账,晚上偷偷溜进学堂,借着月光偷看先生的书,偶尔遇上不懂的,他直接上粮铺隔壁的茶楼询问聚集在这里的书生。 靠着自己,他硬生生得学完学堂里先生的书。 当他学无可学的时候,他第一次写了一篇文章《问世》,他把这篇文章给了先生,算是给他偷偷看了这么多书的一个交代。 现在看来,一篇自大狂妄到令人发笑的文。 可是先生却满脸惊讶,问他是从何人。 他指了指书架上的书,月光为伴,徜徉书海。 他在学堂偷学了三年。 十三岁时,先生把他引荐到了州学,此时,他这一生才是关键的转折。 十九岁,他靠着县里的路资和村里乡亲准备的吃食衣衫,从贫瘠的山村到繁华的燕京,站在了金碧辉煌的大殿上。 他是一无所有的荣平元,也是满盈的荣平元。 他虽穷困,可也是一路贵人相持。 他从满是泥泞的小山村里来,他背负了所有人的希望。 他本是身无一物的穷小子,不论是老瞎子,还是先生,还是州学,还是村里的大家伙儿,是这些人把他一步步托举到了陛下的跟前。 他想要一番作为,想要回馈他人生中所遇到的所有贵人。 “谁是荣平元。” 高台上的帝王声音不高,却一股无形的威压。 跪在地上的三人,两侧的两个人都已经人到中年,而中间的人年轻到令人侧目。 中间的年轻人双手平举在胸前,“草民荣平元,参见陛下。” 孟治成没有想到这么一篇精彩绝伦的赋是出自这个年轻人之手。 他看了眼台下的满面意气风发的年轻,又将目光投在手中的长卷上的最后一句,万殊混一理,安复觉彭殇? 年纪轻轻,居然还是个狂放之人。 身上却也难得少了朝堂老臣的油头滑脑。 孟治成看了下手中的三份试卷,这三个人,除了这个年轻人,剩下的两个,一个是左相焦兆国的远房侄子,一个是太后娘家的表兄。 这些人,肚子里有什么蛔虫,他怎么还能不清楚? 两个学富五车的贵子,一个狂妄无尘的寒子。 哼,他登基四年,这些人难道还不清楚他的脾性吗? 孟治成将手中的长卷递给旁边的漕公公。 “钦定荣平元为建武四年殿闱,头名状元。” 底下的几个老臣眼皮一跳,谁也没动,半刻后才稀稀拉拉得下跪,“恭贺陛下,喜获麟凤。” 荣平元的心尖一颤,心头突然被填充的满满的。 他忍着激动,“谢陛下!” 从穷得连衣衫都穿不起的贫苦学子,到名震凤阳的三元及第,他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出自谢安的《兰亭诗·其二》,意思是万事万物道理都是一样的,早死晚死没什么区别 麟凤:比喻才智出众的人 剩下的故事都是荣平元 我知道这个人很有争议,有宝宝觉得他突破了底线就不可原谅,有的宝宝认为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改变时局。 因为我们现在处于现代法治社会,我们从小都是受过法治教育的,所以很多宝宝对于荣父的做法情绪很高 所以,我想把荣父的前半生写出来。 他的好不能覆盖他的恶,但是我并不想让人觉得荣平元是个扁平的恶人,他的好值得赞颂,他的恶也由世人唾骂 所以,看故事的宝宝心平气和,每个人的看法都不一样,保持自己的观点就行了。 至于作者的看法,我也喜欢荣父,不喜欢木春,我且当他是两个人吧。 第238章 一把尖刀(荣父)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荣平元站在北城城郊的一个小房子前,房子不大,只有两间房,一间睡房,一间厨房。 要想如厕,还要一早提着提着恭桶倒在一里之外的积粪池。 陛下钦点,他被授予六品官衔准进翰林院。 他以为他能开始一番大展拳脚,他错了。 三甲之中,只有他坐了冷板凳。 每日他准时准点的到了官衙,上峰却什么事儿都不给他。 看着官衙里进进出出的人,他第一次油然而生的无力感。 这张错综复杂的关系网里,他只是一个外来者,他没有门路,也没有人脉。 他就好像在儿时,大哥第一回带着他去县里,他走丢后,站在路口茫然无措的样子。 他做着六品的官职,拿着陛下的俸禄,现在却无所事事。 没有人教他做什么,没事,他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没教他就自己学。 他开始翻阅卷宗,建武年的看完了,他就看昌元年的。 他自殿试后再也没有见过陛下,但是他从卷宗上了解了陛下。 昌元年间,皇子之间争权夺利,时为定王的陛下被边缘化。 韬光养晦,隐忍蛰伏,他一举拔除盘踞在户部税收上的蛀虫,顺便牵引出了打着太后外戚的名义的宗亲。 荣平元看到这里的时候,他还不明白,明明外戚之根已经去除,为什么现在还在朝堂扎根。 直到后来,他才明白,其实他们所有的人都是陛下手中的棋子而已。 只看执棋人如何下棋罢了。 昌元年间,所有的人斗得如火如荼,只有被边缘的定王蓬勃发展,直到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存在。 定王登基,当年的人死的死,疯的疯。 最后存活下来的,只有太妃的亲儿子,庆王。 登基后的陛下,大刀阔斧,恩威并施。 时至如此,荣平元才明白,建武四年第一次科举,他一个什么都没有学子能三元及第,如何不是陛下和老臣斗争的结果。 而现在他是状元,却比榜眼和探花更加清闲,又如何不是老臣和陛下斗争的结果。 朝会并不是所有的官员都参加,只有四品以上的官员参加。 他没有上过朝,只有在官衙时,他才能从朝堂相争的时候知道些朝会的事儿。 他自认为不聪慧,但他一定是一个勤奋且愿意学习的人。 所以他写的第一个折子,分相权,便得罪了一干根深蒂固的老臣。 以秦相为首的守旧派,打压他一个没有丝毫背景的小官,便是轻而易举之事。 可第二日,他就被陛下召进宫了。 陛下身边的曹公公亲自在宫门口接的。 若是其他人,定然在这时候已经准备好红封了,但他现在拮据,除了给老家寄回去的钱银,也只刚刚够他在京中生活而已。 曹公公不仅没有对他的“吝啬”变脸,还笑眯眯得对他道,“荣大人,陛下能在这个时候召见的,除了相爷,也就只有大人了。” 荣平元垂首,“幸苦公公亲自接引,届时公公得空了请公公喝茶。” 曹公公知道这个年轻的新科状元出身贫困,哪里还有多余的钱财送礼,他也不在意这一点儿钱财,更在意的是能在这个人成为陛下左膀右臂之前结下善缘。 他在宫里这么多年,能在陛下还只登基四年,就能当上陛下身边的大总管,他看重的自然不是那一点蝇头小利。 曹公公提点道,“荣大人在这燕京孑然一身,没有多的牵绊,倒是能爽爽利利得给陛下排忧解难。” 荣平元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曹公公。 曹公公这话并不是无缘无故的说给他听的,现在朝堂上秦相和相都是先帝时期的两位相爷。 也是先帝留给陛下的能臣。 可是能臣也有一个问题,就是权柄过大,和皇权相抵。 身为老臣,在官场浸淫这么多年,已经在朝堂上形成了自己的圈子。 若是老臣的圈子对陛下产生了威胁,陛下如何能不提心吊胆?! 他从凤阳来,干干净净的进京,身上没有任何的利益牵扯。 陛下想要选一把刀,他就是最好的用的。 荣平元垂下了眼睑,“多谢公公的提点。” 曹公公会心一笑,“提点算不上,机会稍纵即逝,大人自己把握。” 他站在御书房前,深深吸了一口气,踏进这个门,以后他便站在了朝臣的对立面。 他抬步跨进门槛的那一瞬间,御案后面的帝王便抬头了。 孟治成看着他逆着阳光进来的身影,背后像是一圈儿光晕在他身边散开。 这个年轻人出乎他意料的松弛和坚韧。 对付那帮老匹夫,倒是需要这样的人,聪明,冷静,还没有牵扯。 荣平元,“臣,荣平元参见陛下。” 孟治成将手中的朱砂笔搁下,“朕看到一个很有意思的折子,虽然被中书拦了下来,但是最终还是到了朕的跟前。” 荣平元低垂着头没有说话,昨儿他才在官衙被为难,今儿就被宣进了宫里,还有曹公公的提点。 他知道,他的折子入了陛下的眼。 孟治成向后靠了靠,“朕觉得,荣大人在翰林院与那一帮书呆子在一起屈才了。” 荣平元,“食君禄,担君忧。臣在何处,都愿为陛下排忧解难。” 孟治成的唇角勾了勾,“朕倒是有个好去处,适合荣大人发挥所长。” 荣平元的一口气慢慢吊了起来,他最想去的就是中书,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言谏官。 但中书在两位相爷的掌控之下,他若是进去,只会比翰林院更加的举步维艰。 半晌后,他听见御案后面的帝王道,“朕觉得,荣大人虽然年轻,但是为人清正,不拘小节,适合去御史台。” “你才入朝,若是让你做中丞,朕怕你的肩膀太窄压不住,先做个侍御史吧。” 陛下的意思非常明显,中丞的位置给他留着的。 荣平元的心啪得一下就摔在了地上。 他想为苍生,为黎明,但是现在陛下想让他磨刀向朝臣。 跪在地上人没有反应,孟治成的眼微微眯了起来,“怎么,荣大人不愿意?” 荣平元的眸光微闪,瞬间想到了曹公公的话。 ——提点算不上,机会稍纵即逝,大人自己把握。 他需要出头的机会。 仅此一次。 他便只能当一把尖刀。 “臣,愿意。” 第239章 风起云涌(荣父)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建武四年,科举落下帷幕后的第二个月,荣平元调往御史台。 成了唯一不参加朝会,还能直面陛下的六品官员。 荣平元的笔杆子很厉害,不亚于武将的刀剑。 一时之间,除了朝中元老,现在御史台的荣大人也成了香饽饽。 别看荣大人年纪轻,一支笔便掌握了朝臣的生死! 朝中人现在都知道,陛下给了荣大人不一样的优待。 荣平元的小宅子现在天天都有不同的马车将巷子堵得水泄不通。 房东知道租主是当官儿的,他不敢直接赶人,只能上门说房子要收回,家里孩子都成家了要分家另住。 这下更是不得了了,除了送钱的,还有送宅子,送美人的,应有尽有。 荣平元一改往日拒人千里的风范,扬着笑脸一口气全部照单全收了。 第二日,就有荣平元巨额受贿的折子到了陛下的御案。 当朝堂之上,陛下将折子拿出来问他是怎么回事的时候。 荣平元从怀里拿出了一本厚厚的名单。 “陛下依照我朝律法,房屋购买大小需按照缴纳税额大小所决定。” “臣收了一堆大小不一的宅子地契,臣就顺手去查了一下,臣发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儿,这些宅院不仅全部都没有缴税。” “还全部都在其年迈的父母名下,甚至许多的房主其实已经去世多年。” “都是因为燕京当年开国建都时的普惠政策,本来这都是给百姓安家的好政策,现在全被当官的钻了空子。” “现在燕京的房屋被他们几番倒手,已经价高到离谱!” “一座一进院的宅子,臣要在侍御史这个位置上不吃不喝干满六十年才能买得起!” 说着他微微抬头环视了一眼两侧的朝臣。 “可是咱们这些大老爷们,不仅仅个个都有大宅子住,还宅院不不少。” “若都是自己财富买的,臣无话可说,可这些宅子自开国以来,多次易手,南城桂花巷子的两处两进的宅子,七买七卖,有意思的是买家和卖家都是同一个人。” “房价高溢的背后,是趁机敛财,是在动摇根本!” 几顶大帽子盖上去,送了东西的官员有些坐不住。 其中不少的人并不是真的想要送东西,而是一个不能拉进自己阵营的人,当然想要拉他下水! 可是没有想到,这人不走寻常路,不是想着怎么躲避受贿,而是去查贿赂背后的关系! 他手上那么厚的一叠东西,只怕不止是简单的宅子,估计这后面的关系网全部拉了个干净。 秦相爷和庄相如何能不知道,荣平元一个才刚刚进京的毛头小子,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能力查出来这么多东西。 还不都是陛下拉出来,荣平元才能轻而易举得去查到。 陛下这是找到了一把好用的刀了。 孟治成唇角的笑意压制不住得微微扬了起来,这个新科状元不仅聪明,还十分得上道,这样的人,他还是十分得愿意把他往丞相之位拉一把。 他状似惊讶得看向他,“居然是这样?” 曹公公立刻半躬着腰小跑下了台阶,将荣平元手中的名单接了过来。 曹公公飞快的瞥了一眼这个恭敬得垂着脑袋的年轻人。 就像他说的,机会转瞬即逝。 这个年轻的状元就抓住了,聪明人就是聪明人,陛下应该会很开心。 底下的官员都悄悄抬起头,看着陛下徐徐展开名单。 其实其实这样的事情,可大可小,罚没贿赂,再罚俸一个半载的,这事也能过去。 就看陛下想不想放过他们。 孟治成看了下名单,他从小就看兄长之间的斗争,知道这些朝臣,没有一个是干干净净的。 就是他最不喜欢的秦相,其实并不是贪得最多的,更多的也只是下头的孝敬,水至清无鱼,秦相做到如今的位置,许多的事,就算不是他想做的,也摘不干净了。 他经历过争权夺利的暗杀,大祁走到现在,相权已经能抗衡皇权。 他若无所动作,他什么时候死在这个皇位上都不知道。 所以他从先帝的手中接过皇位的第一件事,便就是借力打力,让朝中的势力分裂。 分裂完成了,他就需要一把好用的刀。 这不就巧了,第一场科举就给他送来这么一个人才。 说起来,底下这一群酒囊饭袋,有时候也还有点儿用处。 “各位大人都是在先帝时的老臣了。” 孟治成的语气有些缅怀的意味。 “君子爱财,大人们也都不是圣人,朕也明白大人们的那点心思。” 底下的朝臣呼吸一漏,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礼部尚书咬着牙看了一眼一脸平静之色的荣平元,握着朝笏出列。 “陛下,臣有罪。” 几乎是所有的人都悄悄朝礼部尚书看去。 他在做什么?! 陛下还什么话都没有说,他这么快就跑上去认罪,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孟治成似笑非笑得看着礼部尚书,“大人认什么罪。” 礼部尚书低着头,“臣和陛下一样欣赏荣大人的才华。” “所以,当臣得知荣大人没有住所后,才让人给荣大人送去了一座二进的宅子暂时借住。” “这宅子是臣的父亲当年在先圣人颁发下条例后,借钱买的。” 这话一出,便把荣平元变成一个不识好歹的人。 荣平元的唇角一勾,又从怀里拿出一个折子,“陛下,既然尚书大人已经开始认罪了,臣的这个折子也不用等到下朝再给您了。” “虽然这折子和尚书大人的宅子没太大的关系,但好歹也有些关系。” 说着他瞥了一眼身侧脸色都已经开始发白的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范衡,利用职务之便,在皇陵和行宫建立之初,侵吞钱财,替换了皇陵和行宫原本所用材料。” “所以皇陵和行宫每年雨季过后都要修缮,这么多年,修缮的钱早已可以新建一个了!” “而当年给尚书大人的父亲范老借钱的人,似乎和当年皇陵和行宫修建的匠人总管,是一个人呐。” 礼部尚书腾的一下抬起头,一瞬又反应过来,立刻低下头去。 他的声音有些轻颤,“陛下,当年的事儿,臣还年、年少,这些事都是家父做主,臣、臣不知……” 旁边却响起荣平元微凉的声音。 “不知?不知那为何大人还娶了田石峰的长女田氏为继室。” 第240章 御前红人(荣父)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建武四年,新官上任的使御史殿前大胆谏言,掀翻了尸位素餐的礼部尚书。 陛下震怒,彻查满朝上下。 建武年间朝堂上下第一次洗牌,重职,要职,被换下去了一大批。 荣平元知道,他作为身先士卒的第一人,已经成为了朝中老臣的眼中钉。 他也知道,陛下有自己的私心。 但是能借机换下大批没有作为的官员,他也感觉是值得的。 建武六年,洪江堤坝固坝,朝廷拨了白银二百三十万两白银,完工不到半年,一个雨季过后,刚加固完成的堤坝被冲毁了。 造成了数十万人死亡,数百万人流离失所。 陛下震怒,整个工部,吏部,河道,城府令,全部被下了大狱。 最终十几个官员被斩首,流放三千多人。 时隔两年,朝中第二次洗牌。 荣平元早就发现了河道的贪污,河工没有钱饷,怨声载道,河工代表进京告状找到了他。 他收集罪证,寻找证人,上书折子。 可全被压在了御案的案头,他三番两次的进宫,都被陛下避开。 本朝没有大朝会,上朝每隔三日一次,他只是一个六品的小官员,见陛下只有进宫请奏这一条路。 可是陛下不见他,直到提拔溃决。 他连越三级,从六品使御史一跃成为三品御史中丞。 同时,还有一件大事,秦相被剥职位,贬为边蜀小县的小县官。 荣平元这才明白,陛下想要除了秦相,他拿了数十万的百姓之命做筏子! 河道是秦相的学生,也是秦相推荐到河道的。 就这一条,秦相被贬了。 罚没家产,抄没白银十万两。 与当初礼部尚书家抄没的白银一千二百万两相比,已经是清廉。 归根结底,陛下已经开始担心了,相权过重,所以他不惜牺牲数十万人的性命,只为扳倒秦相。 秦相一辆小马车,两个小包袱,带着妻儿老小。 荣平元在城门口,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秦相下了车,看着这个年轻的小伙儿,似乎看到了当年年轻的自己,他儿时也是住着漏风的茅草房长大的。 他微微叹了一口,“陛下的野心,自登基的那日起老夫就知道了。” “陛下就是一把尖锐的利剑,若是没有鞘,不仅伤人,更伤国。” “先帝嘱咐老夫当好一把剑鞘,可惜老夫这把剑鞘已经风化了,盖不住陛下的锋芒了。” 秦相从袖袋里拿出一只紫狼毫递给荣平元,“这是先帝给老夫的,现在老夫用不上了,给荣大人吧。” “荣大人是言官,不仅当陛下的刀,规范百官,也要当百姓的刀,规范陛下。” 秦相越过荣平元的肩头,看向高高的城墙,“荣大人,陛下拔除世家,洗牌朝堂,这些都没有问题,但是没有想过,绝对的皇权下,难道就不会滋生更多只会拍马屁的庸臣吗?” “陛下想把荣大人当做一把刀,已经得罪了满朝上下,老夫最后给荣大人一句话。” “刀用多了就会钝,荣大人若不能时时保持锋利,便给自己织个套子吧。” 荣平元看着已经年过半百的秦相,攥紧了手中的笔,半晌后点点头。 “多谢秦相,下官记住了。” 秦相点点头,转身上了小马车,“走吧,边蜀遥远,莫误了时辰。” 小马车载着摇摇晃晃的一家人,慢慢走远。 荣平元握着笔,似乎觉得自己的身上的担子越发的不一样。 他开始游走在民间,去的最多的便是北城,百姓更多,穷苦人更多,学子也更多。 他写字,作画,赋诗。 荣平元的名字越来越多让人熟知。 他酷爱画山石,便得了个明石先生的雅号。 四品官员开始上朝,他站在末尾,说的话却比站在前头的人说得还要多。 他成了名副其实的御前红人,才弱冠之龄,已是朝中三品大员。 说媒的人,几乎快将他家的门槛都踩破了! 每日,他都需小厮先行回家看看有没有人堵门,他才能回去。 青棚马车停在路边上,从马车上跳下一个灰衣短打的小厮。 他脚步飞快得朝前面的巷道走去,这条巷子的宅子都不大,但住的都是官员。 右手边的第二家门口,聚着七八个叽叽喳喳的妇人,手中还抱着不少的画卷。 小厮吞了吞口水,这阵仗比昨天的人还要多! 他家大人,要是出现她们的面前,怕不是要被生吞活剥了呀! 小厮拍拍胸脯,又赶紧回去了。 只有还在门口等着的媒婆们,一边顶着越来越烈的太阳,一边还在翘首以盼。 “荣大人怎么还不回来呢?” “按照时辰,应该下朝了。” “你们懂什么,荣大人是陛下跟前的红人重臣,自然不能跟别人比,应该下朝还有重要的事要和陛下商议,再等等吧。” “诶,你们都是给谁家说媒啊……” 小厮回到马车边,荣平元已经在马车里把朝服换了下来。 “大人,今儿门口的人比昨儿还要多!” 荣平元跳下马车,“那你把空车驾回去,我去别处看看。” 现在他常去的几个地方也差不多沦陷了,总能遇上想给他说媒的人。 那几个地方不能去,今日他便换个地方。 如今大祁尚文,入京的学子越来越多,对应的,书斋,茶舍,酒楼都少不了文人的身影。 不少的学子虽然还没有科举入仕,但是已经才名远扬。 他就想南城的泰安酒楼瞧一瞧,近来声名鹊起的狂书生。 他觉得,陛下想要新人才,而秦相担忧出现一批只会拍马屁的庸才。 他便从学子中就开始物色真正的人才。 泰安酒楼和北城的酒楼不一样的地方在于,这边的学子家境颇丰,自小接触名师传教。 而这个狂书生不知其名讳,但是已闻其名号。 文章更是言辞犀利,狂妄上了天,如此便得了一个狂书生的名号。 前几年的荣平元也很狂,浊世之下,唯吾清醒。 荣平元这是第一次来泰安楼,无人认识他。 小二上前,“客官几位?” 荣平元环视了一圈,大堂的采光最好的东面开辟了出来,挂了许多的字画,还有两张大长桌,上面摆着笔墨纸砚。 一个蓝色布衣长衫的书生斜躺在桌案后面的圈椅上,手里还抱着一坛酒壶 小二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笑道,“客官也想写一副?” “东家说了,谁的字能打败戴玉全,便可送餐十日!” 对于前面,木春杀害秦相的事儿,在这里,还是要分开看,在经过长公主的折磨,陛下的漠视,太子的胆怯,所以太子要请秦相回来,木春便起了杀心。 宝宝们,分开看,分开看,心境已经不一样了,价值观也不一样了,木春是将仇恨排在第一位的。 第241章 她姓谢 - 换亲后,表姑娘被侯府全家宠翻了 - 之桉 荣平元寻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饭菜还没有上来,一个脸上覆着面巾的一个姑娘进来了,她一把就扯掉了挂在正中间,写得龙飞凤舞的一首诗。 她拿着那张被她扯破的纸,“敢问阁下,为何拿着我的诗作在此炫耀。” 戴玉全放下酒坛看向来人是個姑娘,不由嗤笑一声,“姑娘的诗作?哪儿来的小女子捣乱!姑娘还是赶紧回 他俩一边呼吸久违的新鲜空气,一边驻足极目远眺,又自看到高空之上,久不久便会升起一架大中型飞舟,朝着外太空急急远去,不禁感到有些奇怪。 蓝龙来到这片沙漠已经一周,自从踏入这里后他就就失去了方向感,仿佛这个地方有一种神秘的力量阻挡了他的感官,让他彻底失去了方向感。 为了得到这至阳命数,欧阳靖付出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先不说耗费了五年时间,光是钱财,就砸了不少于上百亿进去。 前方山云相间,多有几分妖异。二人走在路上,有说有笑。不觉多时,只见道路变得开阔起来。在大道上,零星地出现三个行人,竟然都是人类。 她是现代人,有超前思维,可一味停滞不进,不能融入这里的生活,她还会再次死亡。 他说得对。沈雁出手整理好自己的西服外套,生气地对薛一彤“哼”了一声便离开了。 云清风闻言,目光一闪,开始思索对方话语的真实性。玄机子师叔祖可是亲口说过血袍就隐藏在玄天宗之中,而云清风之所以对玄机子的话如此相信可不是因为玄机子是其祖师那么简单。 “没事吧。”唐宁安摇了摇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事实上她也是真的没有事,看唐宁静如此简单的就帮唐宁安把出院手续办好就知道了。而且医生也说了,她只是受了一点的皮外伤,最多一个星期就好的差不多了。 她动了动,发现自己被捆了很紧,身边又沒有什么利器,可以把身上的绳子给割断。但是就这么让她坐以待毙,她又实在是觉得不甘心,发也的生命怎么可能交给别人來主导呢。她实在是觉得不甘心。 庹店家自打近距离见到阿黄,神色始终有些畏缩,又听到双方如此对答,心想自己指认麦大师也没甚证据,真是掉进鬼愁涧也洗不清。 XX路,是这座城市最著名,也是最繁华的商业街。因为距离比较远,之前他还没探索到这里。 听见莫蒙尘的吩咐,梅黛拉如蒙大赦,立即从他面前消失,一溜烟飘向了客房。 这是刚才金闪闪攻击兰斯洛特的宝具之一,兰斯洛特一眼看出了这件宝具的不凡,自然强行将它拿了过来并且同化成了自己的宝具。为此,他还受了一些轻伤。 “哥,你不会让我从此以后伺候一日三餐,洗洗涮涮吧?”江丽远真是怀疑听错了。 虽然苏青也知道,既然开始上班了,就会遇到各行各业的业主,但让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他竟然会遇到一个刚从监狱出来的业主。 “真是不可思议……”罗德里克有点不敢相信,可事实就是如此。 不过他也能够理解张通为什么羡慕,锦瑟装饰在南京装修界是龙头公司之一,能与它抗衡的也没几家装饰公司了,而且单说成为首席设计师的助理就足够让他们这些将要毕业的学生羡慕了。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