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还魂 狼心狗肺,什么东西? - 换心攻略 - 瑞者 沈碧空在疼痛中醒来,盯着昏暗的屋顶发了一会儿呆,混沌的脑子里才蓦然划过一道明光。 他没死? 怎么可能,口中还残存着苦涩的药味……等等,药味?明明是一杯鸩酒,断送生机,他甚至还清晰的记得那杯鸩酒的滋味,甘醇香厚,酒气清洌,就像他对赵昊的情,那么真,那么纯,那么烈。可是他忘了,酒是断肠药,色是刮骨刀,他为赵昊倾尽所有,赵昊却送他鸩酒一杯。 那个人在他毒发倒地时,附在他的耳边,一字一字的说:“朕厌憎你,已不能再忍受一时一刻。” 字字如针刺骨,他是怎么回应的呢? 想到这里,沈碧空控制不住的低低笑了起来,他当时一边吐血,一边道:“帝王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心口蓦然抽痛,几乎令人窒息,笑声嘎然而止,按住胸口,沈碧空深深的抽气,还能感觉到疼痛,看来他没有做成风流鬼,不过,鸩酒入腹,疼的明明是肚子,为什么变成了心口? 眼前突然光明大绽,愣了一下,沈碧空才发现门被推开了,有人走进来,逆着光,看不清模样,只能略微看出那人佝偻着身子,向他看了一眼,四目相对,那人一惊,然后转头又走了,速度不快,似有千斤重担压身。 “兄台,请问……” 沈碧空估摸着是否是这人救了自己,才要唤住相问,却被自己的声音给惊住,这声音虽然中气不足,低弱无力,可声线却分明清亮如磬,还夹杂着一缕金玉质感,所谓金声玉振,莫不如是。 这不是他的声音,哪怕是鸩酒破坏了他的喉咙,也不可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什么情况?饶是沈碧空以谋略著称天下,此时也不由得惊呆了。好一会儿,他才渐渐恢复了思考的能力,想撑起身体,然后心口抽痛不已,全身没有丝毫力气,只能勉强举起一只手,借着门口射进来的光,他仔细看着。 这只手,五指修长,劲瘦有力,虎口及掌心皆结有茧,分明是长年习武所致,肌肤略显麦色,质感细腻,闪动着蜂蜜般的光泽,只这一眼就可以看出,拥有这样的肤质的身躯极为年轻,十六七,或是十八九,绝对不会超过二十。 可是沈碧空很清楚自己的年纪,他都三十六了,刚过的生辰,那杯鸩酒,就是赵昊以为他贺生辰这个理由所赐,他以为是庆生酒,结果,却是亡命酒。 一念及此,沈碧空不由得又低低的笑了起来。是笑自己真情错付,还是笑赵昊兔死狗烹做得不够干脆,他也分不太清楚,总之,他不想哭,只想笑。 “醒了?不愧是百脉贯通之人,天生的九命怪猫,不死小强……” 苍老又尖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随着声音一起出现的,是个不修边幅的老头,发须皆白,动作却很快速,几步就走到了床边,没有逆光刺耳,沈碧空也看清了老头的模样,独眼,勾鼻,手如鸡爪,一身的药味,浓重得几乎将他熏得闭过气去。 事实上,沈碧空真的闭过气去了,只是被老头在虎口上一掐,片刻后又清醒过来。 “桀桀桀桀……” 就这么会功夫,老头已经将他全身检查了一遍,口中发出了声声怪笑。 “给你换上的这颗心虽然不大合适,但勉强能撑几年,百脉贯通不但是练武奇才,也最适合当老夫的活体试验品,挖了你的心,又给你换了一颗,这么折腾居然也还活着,下次换什么好呢?桀桀桀……常言说狼心狗肺,你的心暂时不能动了,待老夫去寻条体壮的狗,给你换上一副狗肺……” 老头手中拿着纸笔,一边记录一边自言自语,沈碧空却听得脸色煞白。换心?什么意思?狗肺?等等,独眼勾鼻,活人做试验品,他曾经听人提过在大楚西南陲有个天绝谷,谷中有怪人,常拿活人当药人,因此被称做屠郎中,屠并非姓,而是屠夫之意。莫非就是眼前这个老头? “请教老先生,莫非就是天绝我继的屠郎中?” 屠郎中曾经扬言天绝尔路我继之,意思是说他医术无双,哪怕老天爷都不让你活,只要他出手,就能从老天爷手里抢人,甚至还把这句话刻在了天绝谷的谷口,天绝谷亦是因此得名。 老头被他问得愣了,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怪声道:“你在老夫这里已有两个月……嗯……莫非是脑子出了问题?顾己千,你知道你是谁吗?” 沈碧空:“……” 他终于明白了,不是他没死,而是一朝魂断,却在另一具年轻的身躯中醒来,顾己千,就是这具身体原本的名字,而那个老头,果然就是屠郎中。 顾己千是屠郎中的药人,可悲的是,顾己千不是自愿来当药人,也不是被屠郎中掳来,他是被自己的亲族卖给了屠郎中,原因是,有位贵人受了重伤,伤及心脉,本来必死无疑,但这位贵人找到了屠郎中,屠郎中不负他的狂言,别人治不了的伤,他能治,只是要换心。 换心风险太大,为确保万无一失,最好是找到一个百脉贯通之人,屠郎中放出风声,消息传到了顾家人的耳中,一杯掺了迷药的酒,放倒了顾己千这个练武奇才,他被自己的亲族卖到了天绝谷,以一颗肌息丹的价格。 顾家人要肌息丹,是为了送进楚皇宫中,帮被封为玉妃的顾家女固宠,据说服用了肌息丹的女子,可保青春不老,哪怕半百之年,也如二八年华般娇嫩,不施脂粉便可容光焕发,更能身带奇香,任何男人闻了也会心神摇曳,把持不住。 靠着裙带关系而起家的顾家人,不仅急功近利,目光也短浅得可笑,放弃家族中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而力保一个女人圣眷不衰,这样的风光又能维持多久?哦,对了,他们的算盘可不止如此,皇后无子,玉妃盛宠,只要能生下一子,将来必登大位,做下一任皇帝的外家,才是顾家人野心之所在。顾己千又算什么,靠他出人投地振兴家族,那不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何况不过是一个旁支庶子,让他出了头,又将本家嫡脉置于何地? 屠郎中觉得沈碧空肯定是换心之后发了一场高热给烧坏了脑子,又给他做了一次细致检查,这些话就是他在检查的时候,咕咕叨叨的说出来的,不是好心给沈碧空解惑,而是幸灾乐祸的口吻。屠郎中医术高绝,不过人品显然就不怎么样了,不然也不会用活人当试验,他说这些,就是想看沈碧空痛苦的表情,可惜,身体还是这具身体,里面的魂却换了人,不是当事人又怎么会有太多的情绪,沈碧空不过是皱了皱眉,并不是觉得顾己千太悲惨,而是心口抽痛得厉害。 顾己千的心被换给了别人,本来是必死无疑,是屠郎中舍不得这么好的实验体没了,将另一个药人的心换给了他,但那个药人不是百脉贯通之体,这颗心与顾己千的身体并不十分契合,虽然能保他不死,但想和常人一样康健,那是做梦。 虽然屠郎中不是什么好人,不过对他的医术,沈碧空不由得叹绝,天绝尔路我继之,这话还真不是吹牛,连换心之术都能想出来,恐怕人体内的其他零碎也没什么不能换的了。 有了这个认知,沈碧空顿时危机感空前强烈,屠郎中下一步就是打算给他换一副狗肺了吧,原来的顾己千怎么想他不知道,但沈碧空是绝对不允许自己的身体被人这么作践,哪怕这具身体严格来说并不是他的,甚至没几年好活,但既然老天爷让他在这具身体里醒来,只要他还活在这具身体里一日,就绝不允许出现这样的情形。 现在的他,手无缚鸡之力,能动的,只有脑子,当然,还有嘴。 屠郎中出去找狗了,一去就是好几日,沈碧空躺在床上不能动,吃喝拉撒都是当日看到的那个逆光中的佝偻药人照应,只是从来没有听那人说过话,也不知是不是哑巴。 几天后,屠郎中牵回了三条身体强壮的狗,用药喂养了几日就死光了,于是又出去了好几日,陆续带了七八只狗,终于有一只挺过了喂药一关,顽强的活了下来,并且越长越粗壮,皮毛油光发亮。 这之后,屠郎中就时不时瞄着沈碧空的右胸口,眼里发着绿光,鸡爪凌空时不时划拉几下,仿佛已经割开了那块地方的皮肉。 沈碧空毛骨悚然,知道不能再迟疑,这一日,佝偻药人来喂他药,喂完要走,他突然出声,问道:“想死吗?” 佝偻药人仿佛没听,缓缓走出去。 “我不想死。” 沈碧空的声音追着他的脚步传出来,很微弱,却清晰如在耳旁。 走出十几丈远,佝偻药人才缓缓转身,深深的看了身后那栋房屋一眼。 第二章 三年后 马蹄声声,来者何为? - 换心攻略 - 瑞者 三年后。 天绝谷内火光冲天,将里面所有的草木、屋舍、尸骨都烧得干干净净。 马车静静的停在谷外上风口,车门半开,沈碧空斜倚在门边,看着这场大火从无到有,烧了整整一个时辰,然后被预计中如期而来的一场雨扑灭。时间计算得刚刚好,谷中已烧尽,而火势并没有蔓延到外。 看了看天色,这场雨大约要落半日,雨中赶路不是什么舒服的事,不过天绝谷都烧了,方圆十余里内,也什么地方可以躲雨,赶快些,还能到十几里外的小镇上过宿,不然,不但要雨中赶路,还要野地里露宿,现在这副孱弱的身子,可禁不起风寒露重。 “走吧。” 冲着车前架上的罗锋说了一句,沈碧空被身旁的童儿扶进车内,倚着车壁坐下,身下是灰狐皮拼的褥子,腿上盖了一条薄被。待他坐稳,马鞭挥响,车轱辘转动,行得虽快,却极为稳当。 罗锋就是那个佝偻药人,当然,他现在不佝偻了,腰背挺直,健壮如牛。童儿名叫白玦,十一二岁的年纪,生得眉目如画,梳着一根朝天辫,添了许多活泼,白嫩嫩的像观音座下的善财童子。 他们都是屠郎中的药人,当初谷中一共有十七个药人,沈碧空用一张嘴策反了罗锋,又以罗锋为中介,把药人们全部策反,然后设谋合力杀了屠郎中。没有人想死,这些药人也一样,沈碧空自身也会医术,虽然不像屠郎中那么卓绝无双,但如果他愿意,完全可以撑起一座医馆。他年少读书时的志向,便是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后来遇上赵昊,情动志往,他就一路奔着良相的道路去了,以为此生不会再有机会当良医,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要靠着年少时学来的医术自救。 他许诺药人们,杀了屠郎中,夺取屠郎中的医经手札,他会尽全力为药人们化解体内的药力。还好屠郎中有记录医经手札的习惯,不然这一计还真不好用。 药人们并不信他的许诺,但他们没有选择,继续做药人,早晚是条死路,屠郎中的药人们,从来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天绝谷里,有半座山谷都堆着死去的药人尸体,没有将这些尸体火化或埋葬,因为屠郎中要用这些尸体培养一种剧毒草药,药人们只要一出屋子,就可以看到那些皑皑白骨,以及生长在白骨堆中的红血草,那草通体血红,就像是从人体内流出来的血液。 如果顾氏玉妃知道肌息丹的一味药材,就是这红血草,不知那丹药,她可还吃得下去。沈碧空在看肌息丹的药方时,脑中便闪过这个念头。 他给了药人们一线希望,药人们就毫不犹豫的帮他杀了屠郎中,屠郎中医术卓绝,武功也不弱,如果不是药人中还有罗锋这样武功高强的人,这次造反恐怕还真没有什么成功的机会。 可惜,十七个药人,最终只活下了两个,罗峰和白玦,其中有些死在了那场造反中,有些却是药力冲突最终被药力胀破经脉死去,罗峰能活下来,是因为他会武,有内力护住经脉,最终撑了下来,白玦能活,是因为他那时刚成为药人不久,体内还没有积存太多的药力,药力冲突也比较微弱。这少年也是个运道不好的,三四岁的时候被拐子拐走,几年里,几经转手,最后被卖进了小倌馆,好不容易逃了出去,结果才出狼窝,又入虎穴,正撞着屠郎中。屠郎中无意中发现他的身体与常人不同,心脏没生在左边,而是长反了,就顺手把他抓回了天绝谷。 被拐的时候还小,白玦早已经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家在哪里,父母是谁,就连这名字,还是沈碧空发现自己身上有块羊脂白玉雕的玉玦,便送给白玦,并以之为名。 白玦老大不乐意,他想随顾己千的姓,叫顾玦,沈碧空直接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道:“我没你这么大的儿子。”这才作罢。其实沈碧空并不介意白玦随自己的姓,只是借尸还魂这种事不怎么好说,他能说他不是顾己千吗? 化解了体内的药力,罗锋曾经离开过天绝谷一段时间,回来之后,就认沈碧空为主,道是救命之恩,以身相抵,白玦也跟着凑了个热闹,以仆童自居,整天盯着沈碧空喝药吃饭,米不能少吃一粒,药不能少喝一口,定时作息,晚一刻睡觉都不行,坚决不许沈碧空没日没夜的研究屠郎中留下的医经手札。 沈碧空常常笑言白玦这哪里是做仆童,分明比他爹管得还宽。虽然白玦管得紧,但他还是在三年里将屠郎中的医经手札给研究了个遍,全赖他本就精通医术,很多地方不看不懂,一看就知所以然,完全不必皓首穷经整日费脑。 屠郎中的医术与寻常医术不同,常有异想天开却被证明有效的手段,只是都免不了用活人当试验,未免太过残忍,从屠郎中的医经手札上看,他医治过的人,不到百人,可死在他手中的试验药人,却不下数万。沈碧空辅助赵昊十二年,从一个不得宠的皇子到登上北秦帝位,也是踩着一路尸骨血肉而行,本也不是慈悲之人,但这医经手札里有些内容实在过于残忍,若流传出去,一旦有人仿效,只怕太伤天和,所以最后他决定将这些医经手札和天绝谷一起,付之一炬。 害无数命而救一人,真正的医术不应如此,屠郎中的医术虽然效果卓绝,走的却是邪道,而非正道。理念不合,沈碧空即使学了他的医术,也只是吸取其医理,以完善自身所学,并不全盘接收。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雨中诵南华,自是一派风雅,只是蹄声太急,将车厢内传出的声音震得七零八碎。罗锋赶车,快而不乱,蹄声得得,极有节奏感,而且能与诵经声应和,这急促蹄声,自然不是拉车的马发出,而是另有他处。 沈碧空放下手中的南华经卷,侧耳听了听,声音是自前方传来,不止一骑,听声音至少也有七八骑,急而不乱,骑术精湛。这里并非官道,这条路只通往一个方向,就是天绝谷,屠郎中恶名在外,医术虽然卓绝,但要价太高,一般人付不起,所以来找他治病的人并不多,一两年未必有一个来求医的,但有一个算一个,绝对都不是善茬。这三年里,只有一人来求医,沈碧空正好想验证一下自己融汇了屠郎中的医术之后提升有多大,费了一番心思给治好了,没想到这才离开天绝谷,就遇上了第二个来求医的。问题是,天绝谷已经烧了,这世间再没有屠郎中,他也不想继续冒屠郎中的名。 “有麻烦了。” 他对白玦笑了笑,童儿顿时嘟嘴,道:“我讨厌麻烦。”然后敲了敲前面的车壁,“罗叔,快点。” 罗锋未答,但马车的行速明显比先前快了一倍。 蹄声与马车擦肩而过,为首之人看了马车一眼,并没有多想,依然在风雨中疾驰,转眼间便远去了,不过两刻钟,远去的疾蹄就又回来了。 马车被拦住了去路,七八骑将马车团团围住。罗锋一向沉默寡言,面对此景,他也没说话,只是握紧了马鞭。 “在下姬言,冒昧拦车,实是有事相询,不得已之处,望请海涵。”为首之人驱马上前几步,拱手高声道。 “何事?” 白玦撅嘴,很是懊恼还是没甩掉那些人,沈碧空笑着拍拍他的头,然后提声回问。 听到车厢内传出一道清朗男声,如金声玉振,直入人心底,姬言怔了怔,他原本还抱有一线希望,盼着车中人正是那屠郎中,此时一听声音,就知道绝计不是,这声音虽然好听,却中气不足,不是有伤,就是带病。 “请问阁下,可曾到过天绝谷?” “到过。” “可曾见到屠郎中?” “见过。” “不知屠郎中现在何处?” “杀了。” “什么?”姬言惊呼,虽然在看到天绝谷变成一片废墟时,他是怀疑屠郎中已死,可是现在到听车中人直认不讳,依然忍不住心头一震。 “本人顽疾在身,求医于天绝谷,不料屠郎中束手无策,又或是要价太高,本人一怒之下,索其命,焚其谷,阁下心中,岂不正是如此所想。我不过是如阁下所愿,如此,阁下回转也能向贵主有个交待。”沈碧空低低的笑了起来。 姬言目瞠口呆的瞪着车厢,那人怎么知道他心中所想,虽说此时雨落如注,但天绝谷中灰烬犹温,显然是刚烧不久,屠郎中若活着,岂能容人烧他居处,所以多半是死了。出入天绝谷,仅此一道,他从前方来,一路所遇,别无他人,只这一车,所以他才暗暗推测是车中人杀了屠郎中,焚了天绝谷。 第三章 入楚都 楚都物贵,居大不易。 - 换心攻略 - 瑞者 “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半晌,姬言才回过神来,语气比先前越发客气了几分,不管车中人所言是真是假,但凭他能猜出自己心中所想,便不是凡俗之流。 “顾己千。” “顾公子……” “我若说我也是来天绝谷求医,谁知赶到时,天绝谷已付之一炬,因此只得回转,天绝谷之事,我并不知晓,你信么?” “这……” 姬言一时不知如何回应,迟疑片刻,才道:“信或不信,需得我家主上定夺,顾公子请随我一行。” “我若不肯呢?” “那么……姬言只能得罪了。” 姬言到底也不是蠢钝之人,意识到话说到这里,自己一直被车中人压制,索性不再废话,手一挥,身后七骑便下马冲上前,去夺马车。 罗峰冷哼一声,马鞭挥出,七道身影来时有多快,退时便也有多快,每人胸前皆烙下一道鞭痕,衣破,却不见血。 高手! 姬言倒抽一口气,觉得牙根疼得厉害,他带来的人,自然个个是精锐好手,就是他自己亲自出手,也不能一鞭逼退七人,可这个马车不但做到了,而且只破衣,不伤人,游刃有余,知道车中人不凡,可是没想到一个马夫居然也是这等高手。 “顾某此行,将往楚都,若要求医,你可带着求医之人来楚都寻我,我虽不是屠郎中,倒也久病成医,颇有心得。” 沈碧空的声音不疾不缓的自车中传出,话中余音,已是弱不可闻。马车在他话音落下,又开始前行,亦是不疾不缓。 姬言深吸一口气,按奈下想要再度出手的心思,高声道:“不知顾公子落脚何处,还请明示?” 楚都之大,人口没有百万,也有八十万,那么大的一座城池,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以梅花卫的能力,若寻不到我们的落脚之处,那便是求医之人天命该绝,非我家公子之过。” 这回应声的,却是白玦,马车已行出一段距离,沈碧空中气不足,语声传不远,所以让白玦代为应答。 却不知姬言此时脸色剧变,他并没有表明身份,车中人更是从始至终都没有露面,只不过几句对话,竟然就知道他出自梅花卫。 梅花卫是西楚密卫,专私跟踪刺探潜伏暗杀之职,同时兼职情报收集,这天下凡是稍有名气才干之人,都录在梅花卫的老梅卷上,姬言敢肯定,老梅卷上绝对没有顾己千这个人。 顾己千,这个名字分明藉藉无名,可却如此不凡,此人究竟是何来历? “公子,这些人很讨厌,又麻烦,你干嘛招惹他们?” 车中,白玦又开始撅嘴,不满沈碧空的决定。别看他年纪小,这三年里,也被沈碧空教导了不少知识和常识,梅花卫、东、西镇抚司、飞鹰卫、千鳞卫这五大分属五国又臭名昭著的皇家密卫组织,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南越国的梅花卫敢跑到楚国的地盘上来,就不怕被楚国东镇抚司的人扒皮抽筋吗? 沈碧空平复了一下气息,才淡淡笑道:“我不说,他们也能知道咱们去了哪里,与其到时候被人寻上门来,不如主动相邀,结个善缘。” 顿了顿,又叹道:“楚都物贵,居大不易啊。” 有人求上门,才好要价不是,坐吃山空,养不起他这多愁多病身啊,光是他每天要服的药,就够普通三口之家半年衣食无缺了。 白玦眼睛一亮,道:“公子,我们要定居楚都吗?”少年人爱热闹,早就受够了冷冷清清的山野生活。 “也不一定,且看看再说。” 沈碧空微微抬眼,目光仿佛穿透车厢,望向了遥远的西北方向,那是北秦国都秦邑所在。 赵昊,既然我没有做了风流鬼,那么就轮到你当亡国君了。你负我一腔真情,我毁你万丈雄心。且等着,我沈碧空能辅你成皇,亦能让你国破身亡。世人言,姹紫嫣红,不如碧空万里,却不知,碧空之上,不容污浊半点。 经过一个月的奔波,楚都邺城已遥遥在望。 城头王旗摇曳,城下人流如织,五国都城,不论人口、面积还是繁荣程度,邺城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百年前,大楚坐拥天下九郡十六州,邺城亦是万邦来朝,其繁华昌盛,无以描述,远非今日可比。 可惜祸起于萧墙,为一张龙椅,兄弟反目,一人如愿坐上龙椅,君临天下,一人逃往封地,扯起反旗,也将国号定为楚,便是如今的西楚国。两兄弟一仗打了二十年,彼此耗尽国力,野心勃勃之辈趁势而起,于是北边多了一个秦国,南边多了一个越国,东边多了一个吴国。 楚帝和西楚帝眼看着再这样下去,自家江山就要彻底不保了,迫于形势,握手言和,一致对外,可惜打了二十年,血仇已成,不是一朝一夕能缓和的,虽说罢战稳住了两国岌岌可危的形势,但终究拿北秦、南越和东吴无可奈何,自此,天下五分,彼此之间,或是合纵,或是连衡,你打我,我打我,今天是同盟,明天就翻脸,着实是热闹极了。 而就在这热闹中,五大密卫组织趁势而起,手握重权,生杀予夺,各自雄踞一国,这其间的明争暗斗,更是日日上演大戏,场场异常精彩。 “找个好点的客栈,租个干净的院落。” 虽然每到一处城镇都会休息个一天半日再上路,但一个月的奔波,对沈碧空现在这具身体来说,依然是极大的负荷,抵达楚都时,他已是神情怏怏,精力不济,别的什么都不想,就想好好洗个澡,睡一觉到天荒地老。 罗峰的办事能力没得说,他似乎来过邺城,对邺城很熟悉,直接就把马车赶到了富春山庄的大门前。富春山庄位于洛河畔,面街的是一座三层酒楼,占地极广,足可容纳千人同时就餐,沿河则是一排排独门的院落,专门供人租宿,位置最不好的西南角上,则是普通的单人客房,差不多也有上百间。 “上等院落,饭食,热水。” 罗峰不喜多言,伴着话音的是一锭成色十足的雪花银,落在了迎客的伙计手中。 “这……客官,上等院落已经满了,只有甲等房还空着两间。”伙计训练有素,恭敬的把雪花银送回来,垂着眼皮努力将眼中的不舍遮住。 罗峰沉默的看了看他,又递过去一锭雪花银,直到递了五锭雪花银,伙计的手才终于微微抖了起来,纠结的挣扎了好一会儿,才道:“有一栋院子被人包了一年,但是一直没人来住,请容小的去请示大掌柜。” 罗峰点了点头,没有收回那五锭雪花银,反而又加了一把匕首,伙计的脸色都白了,他在富春山庄长年迎来送往,什么样的人都见过,眼前这人虽然话不多,却沉默得可怕。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事成,这些银子除了房费和酒水之外,剩下的都是他的赏钱,事不成,这些钱就是他的丧葬钱。 伙计一溜烟的跑了,就是把嗓子给说哑了,他也要说服大掌柜,让出一栋院子来,其实外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虽然那些院子不愁租,但大掌柜总会空出一栋来不租,就怕哪天来了不讲道理又惹不起的人,做生意,两大原则,除了和气生财,另一个则是财不可赚尽,总得留点余地,才能保得长久平安。 罗峰并不怀疑伙计的能力,他转身出了富春山庄,站在车厢外,低声道:“公子,办妥了。” 须臾,车门打开,白玦扶着沈碧空从车中走出来,抬头看了一眼富春山庄的大门,顿时啧舌。 “好气派。” 这么富丽堂皇的大门,居然只是个酒楼兼客栈。 沈碧空没想到罗峰会直接来富春山庄,当然,也没那么意外,富春山庄在五国国都有分店,规模大,服务好,名声在外,罗峰能一下子就找过来,也很正常。 “这地方,日进斗金啊。” 低低的感叹了一声,沈碧空步履不稳的迈进富春山庄。如果被人知道富春山庄的东家柳金池出身北秦千鳞卫,不知道白玦会是怎样的表情。 十八年前,他遇见了还是个小小少年的赵昊,当时的赵昊,也就跟白玦一般的年纪,是个明月般的剔透人儿,他一见就喜欢上了,一步步的接近,诱惑,苦心谋划。赵昊是不得宠的皇子,无外家扶持,无母妃保护,无钱无权无势,连小命都朝不保夕,要建立势力,要拉拢朝臣,要争那张高高在上的龙椅,怎么能没钱?富春山庄的出现,是他一手策划布置,不仅可以为赵昊收拢金钱,也成了获取各国情报的最佳来源。 他的谋划无疑是完美的,十几年来,富春山庄依然是赵昊的聚宝盆,情报源,而四国密卫竟始终没有察觉,富春山庄蒸蒸日上,继续着日进斗金的美好生涯,如今不仅是聚宝盆,情报源,同时还是赵昊一统五国君临天下的一把利刃。 想到这里,沈碧空低低的笑了起来,像春日里的细雨,极轻,极柔,又绵绵不绝。 为了保住小命而使出吃奶的力气的伙计终于带着成功的喜悦跑了回来,一抬头,正好看到沈碧空的那抹笑容,顿时惊艳。 第四章 客至 有客自来,不亦乐乎。 - 换心攻略 - 瑞者 这世间竟然如此绝色美人? 原谅伙计言辞不当,因为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形容。其实沈碧空,不,应该说顾己千这具身体,并不是俊美型的,当然,也不丑,如果不是因换心而导致了孱弱,原本的顾己千,应该是阳光俊朗的好少年,很正气,很禀直的那种气质。 可惜,换心让他变得孱弱,阳光顿时变成了月光,虽然都是光,但一个炽烈,一个阴柔,显然完全相反,当然,这并不是让伙计惊艳的主要原因,真正的理由是,这具身体里的魂,换了。 不一样的魂,自然有着不一样的气度风采,沈碧空本就是风华绝代之辈,硬生生将那份正气禀直的俊朗给歪扭成邪魅妖美,这美,美在骨,不在皮。三年来隐居山谷,又不能练武,麦色的肌肤早就变得莹白如雪,甚至因孱弱而变得近乎透明,嘴瓣微微泛着淡紫,与常人不同,却别有一种妖异的美感。可偏偏他的瞳孔也比寻常人更黑,又黑又深,笑起来时,眼睛半眯,会让人无端的想到某种最擅长化身美人勾引人的妖精。 至少在伙计眼里,眼前的沈碧空,一身莹白冷洌,似传说中山中雪魅,又邪美如妖,简直和传说中吸人精血的狐狸精没什么区别。 可是,再怎么如魅似妖,也架不住实在好看啊,伙计看得眼都直了,明明心里知道不对,就是移不开眼。直到脚趾被恼怒的白玦踩了又踩,拧了又拧,才终于疼得抱脚乱跑。 “疼疼疼疼……” 白玦冷哼,活该,敢盯着公子一直看,没挖眼就算小爷今天心情好。 “顽皮!”沈碧空抿唇而笑。 伙计哭丧着脸,再也不敢抬眼,低头哈腰的在前面引路。 美美的泡了个澡,又吃了半碗白粥,沈碧空就再也支撑不住,蹬鞋上床,临睡着嘱咐了一句“若有人寻来,等我睡醒再说”。 他这一路行来极缓,梅花卫如果动作快,恐怕他还没到邺城,梅花卫的人就已经在城门口盯上了。却不想他这回还真是料错了,梅花卫的人没来,倒是东镇抚司的人先登门了,可惜来的时间不巧,沈碧空还睡着没醒,罗峰连院门都没让人进。东镇抚司可不是姬言那群人,邺都是大本营,就连楚国皇宫都能进,居然有人敢不让他们进院子?还有什么可说的,踹门,打! 结果嘛,不必多言,敢踹门的,有一个算一个,全让罗峰给扔了出去,来多少扔多少,扔了小卒,来了小旗,扔了小旗,来了总旗,扔了总旗,来了百户。 一个百户手底下少说也有百号人,将这独门小院给团团围住,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了院门,可惜,罗峰的武力值实在过于惊人,百号人加一块儿,也没够他扔的。 第二天一早,来了位千户大人,倒是比手下人斯文多了,客客气气送上拜贴,罗峰收了,但是沈碧空还在睡,所以千户大人还得等着。富春山庄的大掌柜可不敢让千户大人就在院门口干等,恭恭敬敬的把人请到前面酒楼的雅间里,送上美酒佳肴。 沈碧空一直睡到将近午时才醒来,梳洗进食喝药,看到那张拜帖时,时辰已经过了晌午。 东镇抚司千户范九斤。 沈碧空侧了侧头,这个名字有些掉价,不过在五大密卫组织里,范九斤的名气可不小,祖上八代都是本分良民,到了他这儿却转了个弯,良民不当,非要加入名气极臭的东镇抚司,从小卒做起,短短八年,就窜到了千户一职,虽然千户也不算多大的官职,正五品而已,在楚都这个地方,四品多如狗,五品遍地走,六品以下连坐个官轿的资格都没有,刮风下雨都得走着去衙门办公。但是范九斤没家世没背景没人脉,全靠自己的本事,在八年里从无品小卒到五品千户,能力可见一斑,手腕足见高明。 沈碧空没干过密卫,他之所以知道范九斤这个人,是因为北秦千鳞卫指挥使刘晖曾经拍着桌子大骂过这个人,当时他找刘晖有事相商,正好听了那么一耳朵。 当然,他知道姬言是梅花卫,也是同样的原因,论名气,姬言在五大密卫组织里还要高于范九斤,姬言错就错在不该报出真名。 才到楚都,就招来了这么位人物,沈碧空不知道该说自己倒霉,还是天遂人愿,给他送了位最需要的人过来。他在天绝谷三年,已不知如今天下大势如何,要最快的速度得到自己想知道的情报,没有比五大密卫组织更适合的选择,本来他是打着姬言的主意,却没想到东镇抚司来得更快,这也不错,毕竟这里楚都,想要知道楚国的近况,还是找东镇抚司这条地头蛇更好。 “去请。” 范九斤一直没离开,所以很快就来了,一进门,就嗅到了浓浓的药味,下意识的脚步一顿,干他这一行的,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小心,药味重,可以说是这院里刚刚熬过药,也可以说是有人想借药味掩盖别的气息,比如迷香什么的。不过眼角一撇罗峰,他又排除了后者,有这等少见的高手护卫,此间主人完全没有必要用迷香这种下三烂的手段,再联想到手下人从伙计那里问出的此间主人的形貌,他断定,此间主人有顽疾在身,院中有药味再是正常不过。 “大人请进,我家公子已久候多时了。”白玦将门帘掀开,一板一眼的绷着俊俏的脸蛋。 范九斤啼笑皆非,到底是谁久候多时?这童子年纪不大,这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不差。不过他也没在意,从一介小卒爬到今天这位置,除了能力强悍,手腕高明,靠的就是圆滑变通能屈能伸的性格,此间主人明显不凡,服侍他的童子有些小小性格也不足为奇,与之计较,反而显得自己气量狭隘。 进了屋,药味就淡了,屋点燃着香,很是清淡,却奇异的中和了药味,使之变成了令人舒适的香气,有兰之馨,桂之甜,梅之冷,范九斤哪怕对香没什么品味,也知道这香绝非凡品,恰如靠坐在屋中美人榻上的那人,唇泛淡紫,肤白胜雪,气质如妖似魅,怎么看着都不像凡人。 “顾己千。”沈碧空没有起身相迎,只是欠了欠身,主动报名,而后又道,“顾某身有不适,未能远迎,还请千户大人见谅。” “无妨,昨日手下人与贵仆有些冲突,因贵仆武艺高强,范某有些好奇,所以冒昧来访。”范九斤这段话说得磕磕碰碰,不是很流利,可见他平日与人说话,并不曾这么文质彬彬,很不习惯。 沈碧空笑了笑,他已经听罗峰说了冲突的经过,无非是东镇抚司要招待一位客人,看中了富春山庄的院子,可偏偏大掌柜预留的一间被他占了,能租这地方的人,都有来头,独他是没有身份背景只靠武力才占了一栋院子,东镇抚司最不怕的就是武力,因此寻上门想让他让出院子,哪知却偏踢了铁板。 “东镇抚司办事,我等小民自该避让,先前我因病昏睡不醒,家人性情刚硬莽撞,千户大人不怪罪就好了,不知可否宽限我半日,另觅他处容身。” “顾公子不必如此。” 仆从、童子那样强硬,主人却态度谦和忍让,范九斤微微吃了一惊,只觉得这样的低姿态十分不衬眼前人的风采,摆了摆手,才又道:“邺城地广,哪里寻不到合适的院落,顾公子体弱多病,范某岂忍心让公子再奔波受累,今日来,只是拜访,并无他意。” 说话间,白玦已沏了茶来,正听到范九斤这话,绷紧的小脸顿时就缓和了许多,还煞有其事的道:“多谢大人对我家公子的体谅。” 范九斤瞅着他明明只是个童子却偏要装出老成的表情,不由得轻笑一声,结果不出意外又招来白玦一个白眼。 “不可对千户大人无理。”沈碧空也觉得白玦这样的表情十分可爱,以前在谷中,没有外人,白玦可不会故意装老成,“这是童儿白玦,被我惯坏了。” 范九斤觉得白玦这个名字相当不错,道:“公子非凡流,高手相护,美童相伴,教人羡慕。不知顾公子是从何处来,来邺城所为是寻亲还是访友?” 这就开始探听来历了,沈碧空轻轻一笑,道:“我是旁支庶子,此次入京,是往本家探望长辈。” 顾己千这个身份,还是相当好用的,相信很快范九斤就能把顾己千这个人从小到大的经历全部查个底朝天。 第五章 夜入 拜帖一张,阎王夜敲 - 换心攻略 - 瑞者 “不知贵亲府上是哪家?” 范九斤已经在排除邺城里有哪几家姓顾的名门,想来想去,名门没有,暴发户倒是有一家,就是宫中顾氏玉妃的娘家,因玉妃盛宠,其父顾平被楚帝封了长安伯,兼詹事府少史,眼下楚帝未立太子,所以这詹事府少史只是个虚职。 应该不会是这个顾家吧,眼前这位顾公子虽然身边只有一仆一童,没什么排场,可言行气度,绝对是名门公子,暴发户顾家没有五代以上的沉淀积累,绝对培养不出这样的子弟来。 不想沈碧空却偏偏道:“不是别家,正是长安伯府。我初入邺城,不知长安伯府落于何处,还未及派人打听,正想请千户大人赐教。” 范九斤:“……” 虽然怀疑这话的真假,千户大人还是给指了路,玉妃得宠,长安伯府风头正盛,每天上门巴结的人不知有多少,哪怕不知道长安伯府在哪里,只要看到街上有人带着一车两车的礼,跟在后头走,多半就不会错。 话到这里,便聊不下去了,千户大人也是大忙人,已经在这里白耗了快大半天的时间,还想赶着去查实眼前这位顾公子的身份到底是不是真的,因此指完路,范九斤就痛快的起身告辞,走得干脆利落,只在出院门的时候,才回头对正要关门的罗峰说道:“我观阁下身手一流,不知可有建功立业之心?”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其实范九斤就是冲着罗峰来的,看中的就是罗峰的身手。 罗峰的回应很简单,砰,关门。 沈碧空虽然没有看到外面的情形,不过关门声音那么重,他听得清楚,猜也猜得出是怎么回事,不由失笑。这个范九斤,放得下身段,装得出斯文,耐得住性子,是个人才,若是给他机会,恐怕比梅花卫的那个姬言还要能干几分,如果能收拢此人,无翼于如虎添翼。 不急,这才是头回见面,彼此都还在试探中,能不能将此人收为己用,还得看看再说。 “入了夜,把这张拜帖送到长安伯府。” 让白玦研磨,须臾,沈碧空将一张拜帖交给罗峰。有来历有身份的人才能叫人放心接触,他需要顾家的人来证明顾己千这个身份的真实性,所以去长安伯府一趟是必须的,至于顾家的人会不会被他吓得半死,就不关他的事了。想来是不会的,连亲族子弟都能出卖,那一家子的人不用屠郎中出手,也是一腔的狼心狗肺。 就在罗峰趁着月黑风高时把拜帖悄无声息的送进了顾平的书房时,范九斤也拿到了关于顾己千其人的详细资料,顾己千,年十九,顾家旁支庶子,为老来子,甚受父宠,与长安伯顾平为五服之内堂兄弟,年十六,父死,被其大兄卖与顾平,又被顾平送去天绝谷为药人,换取肌息丹。 再后面,则附着沈碧空三人这一个月来的行程路线,他最初出现的地方,确实就是离天绝谷最近的一处小镇。 范九斤看完之后,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总觉得这份资料上描述的人,与他见到的那个,完全格格不入,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人,但是资料上画的顾己千的小像,眉眼五官确确实实是他今天见到的那个人,只是气度不一样,不过任谁经历了被亲族出卖的事情,性情大变什么的,也很正常。 名为探亲,其实根本就是回来复仇的吧,范九斤在心中暗暗下了定论,只是还有疑惑,顾己千身边的高手和小童,又是什么来历,莫非也是药人?能从屠郎中手中活下来的药人,都不简单。当下连夜派了人手,兵分两路,一路前往天绝谷调查,一路则盯着长安伯府,等着欣赏一出复仇大戏。 可惜范九斤派出去的人稍稍晚了些,并没有看到罗峰送拜帖的一幕,当然,就算他们到早了,以罗峰的身手也不会被他们察觉。 “四月初五,前来探望兄长。弟己千拜上。” 顾平看到这张放在书房桌案上的拜帖时,已经是次日清晨。己千,顾己千是谁?还有,这张拜帖是谁送进来的? 一时间没有想起顾己千这个人,顾平唤过掌管书房的心腹管家李明宝,狠狠发了一通脾气。 李明宝被骂得一头雾水,捡起被在地上的拜帖一看,脸色顿时变了。 “老爷,是是是他……他竟然活着回来了!” 顾平骂得嘴干,端起茶饮了一口,没好气道:“谁啊?” “顾己千啊,您的远房堂弟……老爷,就是被送进天绝谷的……” 噗,顾平一口茶喷了李明宝一头一脸。他想起来了,竟然是他?他他他怎么没死?不是说进了天绝谷的药人,没有能活着出来的吗? “他是回来报仇的?”将茶盏用力摔在地上,顾平冷笑,“去查,昨天谁把拜帖送进来的,乱棍打死。再去查,顾己千现在何处,找到人……” 他把手在脖子间一横一扯,意思不言而喻。 李明宝脸色更白了,道:“老爷,昨日您的书房是我最后整理的,绝对绝对没有拜帖。”顿了顿,又小心道,“当年屠郎中说顾己千百脉贯通,是天生的练武奇才,这拜帖只怕是他自己半夜三更飞檐走壁送进来的。” 今天能悄无声息的把拜帖送进来,明天就能不知不觉的割下顾平的人头。李明宝没有明说,但话中的意思,顾平听得懂。 “府里的护院都他妈的是群废物狗屎。拿我的拜帖,带上一百两银子,你去东镇抚司一趟,让翁成焕派一些好手过来。” 翁成焕,就是东镇抚司现任指挥使,正二品大员,重权在握,在顾平嘴里,却像家奴这一般,可见他仗着玉妃,素日是多么跋扈骄横。 “区区一百两,就想请动东镇抚司的好手去给他看安家护院……” 果然,翁成焕收到李明宝送过去的一百两后,脸色阴沉极了。 “大人,卑下愿往。” 范九斤笑嘻嘻的凑上前,瞌睡有人送枕头,这下子不用让人在长安伯府外盯着,直接登堂入室。 “嗯?”翁成焕斜眼看他,不信这个得力干将是被区区一百两打动。 范九斤也不隐瞒,把顾己千的事情说了,然后才笑道:“顾平目中无人,大人莫非不想看他吃亏?” “还有这种事?”翁成焕冷哼,出卖亲族子弟为女儿固宠,这等人渣天理不容,“你去吧,其他不用多管,火烧上浇油亦无不可,只一点要记住,保住顾平一命,他要是死了,麻烦的还是我们。” 到时候玉妃在楚帝跟前撒娇卖泼,还不是要东镇抚司的人追捕凶手,翁成焕没那个兴趣为一个人渣浪费人力物力。 范九斤领命而去,才走出东镇抚司就有手下人来报,长安伯府有人去了夜楼。夜楼是干杀手一行的,杀一人起步价就是五百两,和五大密卫组织素有积怨,因为五大密卫组织有时候也会私下干兼职赚外块,所谓同行是冤家嘛。 花一百两找东镇抚司看安护院,却肯出五百两找夜楼杀人,顾平真心不拿东镇抚司当人看,这是活腻歪了,范九斤冷笑一声,捏了捏拳头。 “去,给富春山庄顾公子送个信,让他留神门户,别进了不该进的人。” 以罗峰的身手,夜楼除非出动金衣级别的杀手,否则来一个死一个,他不提醒也无所谓,提醒了就是份人情。范九斤很看好顾己千,能从屠郎中手中活下来的,就算没有罗峰这个高手护卫,也绝不是轻易能被人杀死的善茬儿 第六章 上街 童儿游街,诸事入耳 - 换心攻略 - 瑞者 “代我多谢千户大人。” 范九斤的人情,沈碧空毫不客气的收下了,人情这东西,有来就有往,慢慢的关系就会亲近起来。他既然欣赏范九斤的性情能力和处事手段,自然要与他多多亲近。 今天是三月二十八,沈碧空在拜帖上写的时间是四月初五,足足隔了七天,就是想看顾平怎么应对,没想到,顾平的应对居然如此简单粗暴,该说这人是粗鄙无谋呢,还是自大愚蠢?顾己千虽然死得冤枉,倒也不用发愁仇人日子过得太好,似顾平这样的,早晚会带着整个顾家一起下地狱,有一个算一个,谁也跑不掉。 “明儿起,你到街上转转,见着喜欢的玩意儿买些回来玩。”扔给白玦一个荷包,里面鼓囊囊的装满了碎银,沈碧空如是吩咐。 白玦眼珠子转了转,迅速领会他的意思,笑嘻嘻的掂掂,道:“公子,楚都物贵,这点碎银还不够买个零嘴。” “你那零嘴是金子做的不成。”沈碧空失笑,屈指在他脑门上一弹,“小小年纪如此财迷,与谁学的,只这么多,不许乱花,用完了再来我这里拿。” “明明是公子自己说楚都物贵的。”白玦揉着脑门,一脸委屈,见沈碧空又要弹他,连忙抱头鼠窜,“不给就不给,不许弹我脑门,会变笨的。” 这小子溜得极快,话音落时,人已经到了院中,隔窗对着沈碧空做鬼脸,引人发笑。 第二天一大早,白玦果然就依言出门去了,只是临出门前,拉着罗峰叮嘱了一大通,如不许公子饮茶,嫌白水无味可加小勺百花蜜,如药不可久煎,一定要盯着公子服下云云,罗峰听了还未嫌烦,沈碧空却是抚额,他这里哪是找了个侍童,分明是个小管家,管里管外管东管西,小小年纪便如此操心,岂不老得很快。 想想白玦变成个小老儿的模样儿,沈碧空只觉得不忍目睹,他还是最喜欢玲珑剔透如明月般的少年,如果少年能永远不长大,也许后来赵昊就不会变得那么狠辣无情。 让罗峰将美人榻搬到院中,就着春日暖暖的阳光,沈碧空读了半日南华,又小眯了半个时辰,然后白玦左手糖葫芦右手竹蜻蜓的回来了,肩后还背了个大风筝。 “公子,您不出门都没瞧见,街上可热闹了,斗鸡的,耍猴的,对了,还有人在出售兽皮,好多的兽皮,都堆成了小山,其中有张虎皮,上下完整,要价十金,我想给公子买回来当褥子,可惜钱不够,只能眼巴巴的看别人买去了……” 白玦一脸的遗憾,同时也怨怼的看着沈碧空,公子要是肯多给银子,他再杀杀价卖卖萌,这虎皮就该姓顾了。 沈碧空对虎皮不感兴趣,斜眼看他,道:“你出去转了一日,就看了这些?” 白玦顿时撇嘴,道:“我还在书铺、茶楼、酒肆、花巷附近转了转。” 沈碧空忍不住又抚额,道:“花巷?”这小子居然敢跑到花巷去,不怕再被人拐进小倌馆里去啊。 白玦哼哼两声,道:“我这么大了,怎么就去不得花巷,告诉你,我还进去叫了两个姑娘陪我吃酒,结交了两个志同道合的酒肉朋友。要不是公子小气给的钱少,不够请客,我还能再多结识几个。” “说正事。”连双手抱胸倚在门边的罗峰都听不下去。 白玦冲他扮了个鬼脸,才道:“楚国令尹三年前因谋反被楚帝下令抄家灭族,府中门客或是同罪而死,或是发配流放,公子您让我打听的那个方隐之,据说是楚国令尹被抓时,就自尽身亡了。” 沈碧空沉默了片刻,方隐之是他的心腹,当年被派遣到楚国为间,潜伏在楚国令尹的身边。他一死,楚国令尹就出了事,方隐之也跟着死了,毫无疑问,是赵昊做的手脚,连远在楚国的方隐之都不放过,恐怕当年他倚重的那些心腹,能活下来的不多,真活下来了,也投靠了赵昊。 “继任的令尹是谁?” 楚国设左尹右尉以辅朝政,左为文,右为武,故令尹为文官之首,太尉为武官之首,前任楚国令尹是三朝老臣,辅佐三代帝王,同时还是当今楚帝的帝师,说他谋反,简直可笑,楚帝竟然还信了,也不知是天生蠢才,还是借刀杀人。应该是后者吧,当今楚帝可不是省油的灯,当年他登上帝位,也是踏着兄弟子侄的尸骨,好像楚国皇室如今已经没剩下什么人了,就算有,血脉也远了。三朝老臣,大权在握,朝堂上一呼百应,甚至几次驳回了楚帝想要修园造林的圣意,岂能不招来楚帝的忌惮与杀意。 也不知是不是杀戮太过,上天不容,所以楚帝在子嗣上十分困难,三年前他被赵昊赐鸩酒的时候,这位帝王膝下只有一女,六宫粉黛三千美人,竟无一人为他诞下皇儿。说来玉妃盛宠不衰,连带顾家都敢在邺城骄横跋扈,不就是因为那位公主是玉妃所生。只是玉妃生产后,身材发福,容貌减退,这才有了顾家人为求肌息丹而出卖了顾己千的事情。 “是老令尹的门生叶亚贤,三年前老令尹抄家灭族,牵连门生无数,偏就此人步步高升,还取而代之。”白玦不屑的冷笑,他年纪虽小,但自幼被拐,也算经事无数,人情冷暖,更是经过不知多少,哪里看不出这其中的问题,这叶令尹名字倒是起得极好,可惜却是个欺师灭祖不仁不义之徒,老令尹的倒台,如果没有他在背后阴了一把,白玦敢把自己的舌头割下来下酒。 原来是他。 沈碧空有些意外,又似乎是在意料之中,他跟叶亚贤打过交道,此人才学不错,只是不走正道,好诡计,善狡言,不为老令尹所喜,但老令尹知人善用,将叶亚贤放在理蕃院里,每每出使他国,着实是将那些出使之国给坑害得不轻,占了不少便宜。叶亚贤唯一一次失手,就是出使北秦时,被沈碧空将计就计狠狠坑了一把,最后狼狈逃离秦国,想来他死的消息传到叶亚贤耳中,应该会让叶亚贤痛饮几大杯酒吧。 交好范九斤的决定果然是对的,老令尹一死,叶亚贤当权,这楚国的形势恐怕与他记忆中已经完全不同,白玦游走于市井,只能打听一些明面上的消息,还是真假掺杂,范九斤那里,大有真材实料可挖。 沈碧空沉吟了许久,他到楚都来的目的,是想看看楚国值不值得他暗中扶持,赵昊此人薄情寡义,狠辣无情,早晚会自取灭亡,可惜他这具身体撑不了几年,等不到赵昊自取灭亡的那一天,想要在活着时看着赵昊成为亡国君,靠他一人之力自然不行,必须寻到一个强大的合作者。楚帝既然踏着兄弟子侄的尸骨上位,狠辣不弱于赵昊,倒称得上是棋逢对手,可惜擅杀老令尹,重用叶亚贤,短短三年,已露昏君之相,而且还暴露了没有识人之明的弱点,并不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 罢了,等他从范九斤那里掏到想要的情报,就去别国看看,楚国不行,还有西楚、越国和吴国。 天一黑,白玦就早早的把沈碧空赶上了床,比平时还早了半个时辰,小小少年振振有辞,公子今日思虑太多,费了心神,必须早些休息。 沈碧空好气又好笑,他前后也不过沉吟了两刻钟而已,不过确实有些困意,也就没在这种小事上与少年斗嘴,早早安歇,不想半夜三更,却被院中的动静吵醒。 其实院中的动静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极为低微,只是他因心疾的缘故而睡得浅,稍有动静就被吵醒了,仔细听去,却是衣袂破空的声音,显然有人在院中交手,因速度太快,致使衣袂拂动时,发出了破空之音。 第七章 紫衣侯 不速客至,原是旧识 - 换心攻略 - 瑞者 “白玦,掌灯。” 白玦也已经醒了,正趴在窗边往外探看,蓦然听到沈碧空的声音,顿时懊恼道:“公子不必理会,您接着睡。” “来者是客,不好失礼。”沈碧空笑笑,院中并无杀气,来的应该不是夜楼的杀手,多半是梅花卫。比他预计的迟来两日,不过无妨,只要来了就行。 白玦见他语气坚决,只好不甘不愿点灯桌上的灯烛,过来扶他起身,穿戴好衣裳,又扶着他在桌案边坐下,方才冲着窗外吆喝了一嗓子。 “罗叔,公子吩咐,请客人进来。” 院中动静瞬间静止,片刻后,罗峰掀起帘子,进来了两个人。走在前面的,就是姬言,跟在后面的,则是个身着紫袍的男子,外面罩着件宽大连帽披风,脸被垂下的帽沿遮住,看不清楚模样,然而一身矜贵的气度,却自骨子里散发出来,怎么也遮挡不住。 沈碧空盯着那身熟悉的紫衣,瞳孔微微缩了一下。虽然看不清那人的容貌,不过这身紫衣,他见过多次,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一位故人。 世人言,姹紫嫣红,不如碧空万里。这句话中的紫,就是指的眼前之人,南越紫衣侯谢谨言。虽则有不如之说,但事实上,谢谨言在南越的地位,与当年沈碧空在北秦的地位相差无二,甚至还要更高一些。 沈碧空在秦国高居大司空一职,总揽朝政,名为辅政,实质上形同摄政,可手中却无兵权,而谢谨言在南越虽然没有明面上的官职,只有一个爵位,但南越太后是他的亲姐姐,皇帝是他的亲外甥,才只刚满八岁,不能亲政,全赖太后临朝听政,但真正决策的人却是谢谨言。他不仅实际摄政,而且手握十万重兵,文武百官无一敢有二言。 这样的人,竟然会为了求医而不惜冒险来到楚国,可见这病患非同寻常,数数其实不外两个人,要么就是越国太后,要么就是越国那位小皇帝。其他人也不够资格让谢谨言甘冒这样大的风险。 “你我认识?”挥了挥手,让姬言到门外守着,谢谨言凝视着眼前的人。 沈碧空不过是眼神微缩,谢谨言就已经察觉,此时抬起头来,烛光下,凤眼如刀,长眉入鬓,真真是极好的相貌。 只可惜不曾见过这位紫衣侯的少年模样,定当也是个皎皎如明月的少年。 “未曾有幸识得侯爷面。” 沈碧空欠了欠身,心中惋惜,每每见到紫衣侯,他都会在心中如是感慨,恨不相逢少年时,否则在赵昊和谢谨言之间,他会选择谁还真说不准。 谢谨言眯了眯眼,道:“顾公子认得本侯?” 他既然来了,自然是将眼前人的底细都打探得一清二楚,屠郎中已死,眼前的人能以一个药人身份活下来,想必是有些本事的,不管他能不能解自己之患,都值得他走这一趟。 沈碧空微微一笑,道:“虽不曾识得侯爷面,但却听过侯爷的赫赫威名,这身紫衣,十分好认。” 紫衣侯,便是由此而来,因谢谨言喜着紫衣,故而越国小皇帝登基之后,就封了这位小舅舅为紫衣侯,紫者,极贵极重。 “既知本侯身份,为何端坐不动?”谢谨言眉目含威。 “不速之客,夜半登门,实无准备,未能全礼,侯爷见谅。”沈碧空不动如山。 谢谨言冷冷看了他半晌,方道:“是本侯来得唐突。”语毕,就在沈碧空旁边坐下,然后伸出手腕。 沈碧空愣了一下,须臾反应过来,原来竟不是越国太后或是小皇帝有病,而谢谨言自己身子有问题。倒也没有迟疑,搭上了谢谨言的脉。 片刻后,沈碧空惊诧的看了谢谨言一眼,不出意外的看到一张阴沉并且杀机毕露的脸,那双凤目尤其狠厉。 “请问侯爷,你杀了多少个为你诊过脉的郎中?” 面对这露骨的杀机,沈碧空云淡风清的收回手。 “你可以猜猜你会不会成为第四十七个。”谢谨言冷冷的看着他。 “杀了我,侯爷的病就无人可医。”沈碧空淡淡一笑,“侯爷的病,乃是误服药物所致,此药阴损,乃是后宅妇人假孕争宠所用,一旦服用,一个月便有孕吐之症,三个月便会显怀,此后腹部日渐壮大,待到十月期满,便有生产之兆……” 看了看谢谨言身上宽大的披风,虽然腹部被挡得严严实实,不过从脉相上看,谢谨言误服这药至少也超过四个月了。也不知道谢谨言是怎么中的招,这人生性谨慎,很难被人暗算到,尤其还是这种妇人所用的阴损药物,居然被人用在了谢谨言的身上,传扬出去都是大笑话。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药并不要人性命,暗算谢谨言的人,恐怕就是要谢谨言名声扫地,身败名裂,否则,直接下毒更好。 “世间竟有此药?”谢谨言狐疑,后宅妇人争宠假孕的药物,他自然知道,只是这种药物多半只能在怀胎初期脉象不十分稳定的时候才会让郎中误判,一旦超过三个月,随便哪个郎中都能看出不对来。 “准确的说,这其实并不是药,而是一种尸虫,依靠血肉精华为生,一旦入口,则附于腹壁,形成类似于妇人胎盘一样的组织,依靠组织外膜摄取人体血肉精华,与妇人怀胎一般无二,故而被寄生之人会出现类似于妇人怀孕的症状,且脉象也看不出异常。若侯爷是个女子,便是我也看不出这脉象有什么不对,可侯爷分明是男子,自然不可能真的有了身孕。” 沈碧空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已有些气力不继,心口发闷,接过白玦递来的温水,抿了一口,歇歇气才继续道:“若是别的郎中,即使明知侯爷不可能有身孕,也寻不出病因来,因为这药乃是屠郎中所制,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一共就售出去两丸,想不到其中一丸竟在侯爷腹中。” “何人所购?”谢谨言此时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沈碧空摇了摇头,道:“屠郎中的手札中只记载售出两颗,并未记载购者何人。” 屠郎中虽然不是好人,却是典型的医痴,他的医经手札中,除了记载跟医理、药物有关的内容,其他什么都没有。 “可有治法?”谢谨言又问道。 “千两黄金,外加侯爷一个人情。”说了半天,等的就是这句话,沈碧空一刀狠宰。 “本侯的人情不易得。”谢谨言冷哼,真是狮子大开口。 “千两黄金是诊费,人情是封口费。”沈碧空轻轻一笑,烛光下,妖魅如狐。 谢谨言眉一挑,盯着他看了半晌,道:“成交。” 此人聪明绝顶。明着是索要人情,其实是防他杀人灭口。他的人情不易得,得了谁不紧紧抓着,只要此人有一日要用到这份人情,就绝不会把今日事说出去,一旦泄漏,这份人情就没了。所以,是为封口费。 只是……这种得了便宜还要卖乖的作风,怎么跟他认识的一个人那么像?忍不住又深深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如妖似魅,不是那人,也不可能是那人,那人三年前就死了,死得那么出人意料 第八章 药方 药方一剂,人情一份。 - 换心攻略 - 瑞者 “侯爷请回吧。” 沈碧空知道谢谨言在看他,也知道谢谨言眼中一瞬间闪过的疑惑是由何而来,心中暗暗想笑,面上却打了个哈欠,露出几分疲累,果然,心脉之损不能受累,不过是熬会儿夜,就受不住了。 “药方。”谢谨言愠怒,价码都说好了,这时候让他走人?哪这么便宜。 沈碧空又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道:“病症都说得清楚了,侯爷自去药铺抓一副落胎药就是,对了,顺便再抓一副补药,回头像妇人一样关在屋里坐个小月就行了,千万别吹风,免得落了病根。” 谢谨言全身僵住,他这辈子,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么想杀一个人。当然,沈碧空没给他机会,直接扶着脸色绷成一块铁板的白玦摇摇晃晃的绕过屏风,连衣裳都没脱就直接躺尸了。 这副弱不禁风仿佛下一刻就会断气的孱弱模样,让谢谨言的杀气奇迹般的褪去。等白玦给沈碧空盖好薄被,再探头往屏风外一望,早没人了,小小少年铁板一样的面容顿时就开了裂,抱着肚子笑得在地上打滚,一边滚还一边捶地。 不过白玦被没有笑几声,就被一声惨叫打断,愣了一下,他连忙窜到门边,叫道:“罗叔……” 须臾,罗峰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没事,顾家派来的杀手,被客人宰了,扔到了院子里,我去处理干净。” 谢谨言的杀气,没落到沈碧空的身上,落到了夜楼的杀手身上,怪只怪,这个杀手来得实在太不巧了。 沈碧空听得清楚,失笑一声,闭上眼,一夜好眠,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过了晌午,富春山庄的大掌柜过来拜访,这位大掌柜姓丘,生得白白胖胖,一身铜臭味掩都掩不住,一看就是个和气生财的生意人。 “听说昨夜这栋院中有些不安宁,这是小店的疏忽,区区薄礼,还望公子笑纳。” 沈碧空笑了笑,道:“丘掌柜言重了,顾某与长安伯府有些误会,给贵处带了麻烦来,掌柜不赶我离开,便是我的荣幸,这礼万万不敢收。” 昨夜谢谨言来的时候,或许瞒得过富春山庄,但离开时泄愤杀人,夜楼杀手那一声惨叫,在寂夜里分外的凄厉,听不见才有鬼,丘掌柜此来,送礼是假,探底是真。 丘掌柜笑着把礼又推回去,道:“公子入住小店,是信得过小店,小店自然要保证公子住得开心,住得自在,请公子放心,昨夜之事,不会再有。” 这话倒是很有可信度,有千鳞卫在背后撑腰,富春山庄的安全程度无疑是很高的,昨夜会让夜楼杀手潜进来,那是富春山庄不曾防备,再加上那杀手本身潜匿的功夫也不错。当然,要是换成姬言和谢谨言这个级别的人物,富春山庄的护院就不够看了,得从千鳞卫调好手过来还差不多。 “那就多谢掌柜了。” 沈碧空客客气气的送走了丘掌柜,他暂时还不想引来千鳞卫,千鳞卫指挥使刘晖和他接触得太多,恐怕除了赵昊之外,对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最熟悉的人就是刘晖,即使换了一个身体,也难保不会被认出来。 刘晖是赵昊的一条狗,被刘晖盯上了,就等于自己已经暴露在赵昊的眼皮底下,这种事,当然不能让它发生,总有一天,沈碧空会自己走到赵昊的面前,但不是现在。 接下来几日,果然就风平浪静了,除了谢谨言让人送来了千两黄金的兑票,再没有人登过这栋小院的门,就连夜楼杀手也再没有出现过。 转眼就到了四月初五,这天不适合出门做客,因为一大早就飘起了雨,不大,细细密密的带着几分凉意。临出门时,白玦给沈碧空多加了一件雀羽斗篷,斗篷底下是浅蓝色月绫袍,绣着暗纹,透着一股低调的奢华,腰间束藏青色镶银边腰带,一侧垂着一块色泽温润的碧玉玉环,未作任何雕琢,只打磨光滑,如一眼深潭,就是不懂得鉴赏美玉的人,也能一眼看出这块玉的不凡。头发束起来,束冠上缀着和腰上那块玉环同出一源的碧玉,只是稍小些,一看就是玉环中心掏出来的那块。 给沈碧空作此打扮,白玦是费了大心思的,长安伯府不就是仗着家大业大欺负公子这个旁支庶子么,他就要把公子装扮得即华贵又有内涵,活生生去打顾家那暴发户的脸。就为了整出这套装扮,这几日他可没少往那些达官贵人常去的绸缎庄、成衣铺子跑,仗着一张讨人喜欢的脸和一张骗死人不偿命的嘴,才从那些掌柜、绣娘口中掏出了这么一身搭配。当然,这一身也着实不便宜,好在公子刚宰了一只肥羊,不差银子。 别说,还真是太适合公子了。就是这斗篷有些逊色,原本给配的是从南越来的锦缎做面的绣苍鹰斗篷,大气张扬,华贵无双,可惜天公不作美,偏飘起了雨,公子身子孱弱,吹不得风,受不得寒,白玦急得火上墙,只好临时换了雀羽斗篷,颜色看着鲜亮,关键是能挡水汽,就算雨丝飘到了斗篷上,也渗不到里面去。 白玦心里有遗憾,可着劲儿把自己和罗锋也折腾了一番,青衣小帽玉面仙童,说的就是他了,至于罗锋,一身黑色劲装,配着把明晃晃的宝剑,让那顾家人瞧瞧,就是给公子赶车的马夫,那也叫一个气宇轩昂。 沈碧空由着白玦折腾,本来白玦不肯他今日出门,他偏坚持,白玦拿他没法子,心里只憋着一股气,折腾出来就好了,不然他今日休想耳根清静。 马车停在了离长安伯府还有二三十丈远的街边,不是不想再靠近些,而是根本过不去,即便是这样的天气里,居然还有人整车整车的给顾平送礼,而且送礼的还不止一家,十七八车的礼,将长安伯府门前这一段路给堵得严严实实。 “我记得你前儿从街上回来说,长安伯私下里卖官鬻爵?”沈碧空看向白玦。 白玦用力点头,道:“反正我在茶楼里是听人这么说的。” 没有实权,只有一个虚职在身,顾平居然还敢卖官鬻爵?他有这个能耐吗?沈碧空嗤笑一笑,顾平当然没这个能力,所以真正卖官鬻爵的并不是他,他不过是出面收钱罢了。眼下不出事便罢,一旦出事,第一个死的就是顾平,背后之人反倒可以借机脱身。 不过话说回来,顾平做得这么张扬,丝毫不掩人耳目,早晚定会出事,恐怕宫中那位玉妃也未必能保得住他。背后之人既然有这样的手段,为什么不警告顾平做得隐秘些?该不会那人其实也跟顾平有仇,巴不得顾家死得更快些。 罗锋跳下马车,几下跃过那些拦路的车,对着长安伯府的门房报上名,须臾,便回来了。 “门房说,不知道有公子您这位远亲。”罗锋的声音平板得毫无起伏。 沈碧空轻笑一声,顾平这是早就交待了门上不让他进门啊。 “打进去。” 顾平太蠢,对这样的人,用心计那是对牛弹琴,媚眼抛给瞎子看,远不如武力来得直接有效。 于是长安伯府的墙直接塌了半边,罗锋根本就没有从大门打进去,嫌弃那边车多人多,动手不方便,所以他直接破墙,把墙面破坏出足够马车出入的宽度,然后不紧不慢的赶着马车进了长安伯府 第九章 下注 一纸赌票,套中有套。 - 换心攻略 - 瑞者 热闹的长安伯府门前顿时为之一静,不管是正在报礼单名的,还是正在卸礼的,又或是正在往门里搬礼的,以及路过的,都目瞪口呆的看着那辆施施然从破墙处进入的马车,完全忘了反应。 马车停在了开阔的庭院里,被终于反应过来的长安伯府的护院们团团围住。 “什么人如此大胆,给我拿下!” 来得最快的是顾家三爷,顾平的弟弟,这位顾三爷正在前厅清点礼单,门上一出事,他自然第一个知道。 砰砰砰……护院们倒了一地,连一个回合都没能在罗锋的手下走过。顾三爷顿时吓得脸色发白,一边后退一边指着罗峰道:“你你你要做什么?你可知这是长安伯府,是玉妃娘娘的娘家,你……” “数年未见,三爷还是这般的胆小。”沈碧空嗤笑出声,隔着车厢,语气的嘲弄也明明白白。 顾三爷听到这如金声玉振的声音,愣了片刻,才想起前两日顾平将他叫过去说的事,脸色再次一变,道:“你……你是顾己千?” 不,不对,顾己千怎么可能用这样的语气说话,那个少年……印象里就是个呆蠢的货色,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你不可能是顾己千,到底是谁?出来!” “不过是区区三年,想来三爷不会认不出我这个远房堂弟。” 车门缓缓打开,顾三爷眼神微缩,不料出来的并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愚蠢单纯的少年,而是一个年纪更小、眉目如画的青衣小童,手中提着一把桐油伞,将伞撑开,随后,车中才又走出一人,拢着雀羽斗篷,站在伞下,身形孱弱似将随风飞去。 “你……你……你……真的是顾己千!” 和记忆中一样的眉眼,却迥然不同的气质,令顾三爷瞠目结舌,怎么会变化这么大?过于苍白透明的肌肤,却从骨子里透出一抹难言的邪气,如妖似魅。 “托大爷和三爷的福,三年后,我自地狱归来。” 沈碧空弯下眉眼,唇角上扬,露出了一个绝对称不上善意的笑容,却邪美至极,令人惊艳。 顾三爷顾不上惊艳,只觉得在这样的笑容下,全身阴寒刺骨,如坠冰窟。 地狱?难道是鬼魂回来报仇……他是回来报仇的……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不断的徘徊,顾三爷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豆大的汗珠一颗颗的从脑门上滑落。 砰! 顾三爷生生吓晕,一头栽倒在地上,惊得家丁们连忙围了过去,抬手抬脚的往里走。 沈碧空敛住笑容,微微挑眉,这么不经吓?旋即,一个更加邪魅的笑容绽放。平生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就这点胆量,也敢做亏心事,早晚也是被人吓死的份儿。 “今日已来过,顾三爷既然身体不适,顾某就不多打扰了,改日风和日丽,再来拜望顾家大兄。” 只在顾家的庭院里站了片刻,一步未走,沈碧空就登车回转,等马车出了院子,白玦才自车窗扔出一小锭金子。 “我家公子交待,今日不小心弄坏了墙,理当赔偿,他日再登门时,还望贵府的门上好生洗一洗眼睛,莫要得了富贵,就六亲不认,只将远亲当陌路。” 顾平得了消息,赶到前院时,正听着这话的最后两句,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奈何马车已经行出一段距离,他也不好追上去跳脚大骂,只得命家丁驱散了那些看热闹的人,再安排人来修墙不提。 这件事很快就经由围观者的嘴传播出去,迅速成为整个邺城人口中的新话题,对于那些不知内情的人来说,有人敢光天化日之下砸了长安伯府半面墙,委实是胆大包天,就是不知道这人还能活蹦乱跳多久,有好事者甚至开了赌局,赌这人能活几天。 白玦在街上溜达,很快就听说了消息,乐呵呵的回来禀报给沈碧空,沈碧空沉吟许久,将刚入手不久的千两黄金兑票交给他。 “买我不死。” “啊?” 饶是白玦一贯胆大,也不禁为自家公子的大手笔给吓得小脸儿发青,当然,这一手同样也把庄家吓得不轻,长安伯府仗着玉妃,一向骄横跋扈,行事无忌,连皇后娘家承恩侯府都要退避三舍,从来没有人招惹了长安伯府还能好端端的,所以几乎没什么人认为顾己千能活着离开邺城,赌他不死的赔率当然就高,一赔十一,这要是赢了,庄家砸锅卖铁都赔不起,可是如果不接注,庄家也丢不起那脸。 “接。” 权衡利益,庄家咬着牙接了,他还就不信那个什么顾己千真能逃过这一劫,就算这人真是长安伯府的远亲,顾家不打算要这人的命,庄家也不介意暗中下下黑手,千两黄金,不要白不要,而且这不光是钱的问题,还是面子问题,他要是不接,以后还怎么在邺城混,怎么开赌局。 于是白玦眉开眼笑的回去了,喜滋滋的跟沈碧空表示,庄家接了,他们马上就要大赚一笔了。他对自家公子信心满满,既然公子下了注,那就一定稳赚不赔。自家公子是什么人,拖着这副破败的身子,连屠郎中都搞死了,还搞不定一个顾平,开什么玩笑。 沈碧空啼笑皆非,斜眼睨他,道:“你就不怕庄家赖帐?”千两黄金,一赔十一,除非庄家富可敌国,否则要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来,还真不如买凶杀人来得划算。 “有罗叔呢。”白玦对罗峰的武力值也是信心满满。 “双拳难敌四手,咱们加在一块儿才仨。”沉默寡言如罗峰,也忍不住想把少年的脑袋瓜子扒开来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水。他武功是高,但也不是万人敌,能开赌局坐庄的,哪个背后没有势力背景。公子刚惹了一个长安伯府,这个时候,不宜再树敌。 不过既然是公子是的决定,那么公子定然有别的想法,罗峰嘴上没说,心下还是挺期待公子出手。 白玦眨巴眨巴眼睛,迟疑道:“庄家不会这么输不起吧?那现在该怎么办?” 他虽然机灵无比,但毕竟涉世不深,只看到沈碧空千两黄金来得轻易,并没有意识到这是多么巨大的一笔财富,足以让财大气粗的庄家也会生出赖帐杀人的黑心。 “撤注。”罗锋利落的扔下两个字。天还没黑,现在撤消赌注还来得及。 “那我这就去。”白玦没听出罗锋语气的戏谑,虽然撤注有点没面子,他还小,不知道什么叫面子。 “你就别逗他了。”沈碧空失笑,捏了捏掌心,活动了一下五指,道,“白玦,研墨。” “啊?好勒。”白玦先是疑惑,转而却眼神发亮,举冲冲的开始研墨,顺带还给了罗锋一记白眼。 沈碧空书信一封,交给罗峰,道:“给千户大人送去。” 罗峰怔了一下,没有多问,拿了信转身就走了。 白玦眼神亮晶晶的道:“公子,您是想借东镇抚司之势……” 话还没说完,就让沈碧空在脑门上敲了一记,道:“你以为东镇抚司是什么?那是头凶狠的狼,不被咬一口就是幸运,还借势?” “那您给范千户写信干什么?”白玦一脸茫然。 “合作,分钱。”沈碧空微微一笑,把狼喂饱了,那也和狗没什么区别,就是不知道东镇抚司的胃口有多大。 第十章 下注2 一纸赌票,套中有套。 - 换心攻略 - 瑞者 ​​​ 范九斤很快就来了,财可通神,何况是人,关键是沈碧空的手笔太大,这一注赢了,赌资对半分。一赔十一,就是一万一千两黄金,除去本金,还有一万,对半分就是五千两黄金,楚国一郡之地的赋税是多少?粮赋盐税还有各种七七八八的税收加在一起,合计五十万两白银。 如今金贵银贱,不算黑市价,就是官方兑率,也是一两黄金兑五十两白银,沈碧空一出手,就相当于半个州郡一年的赋税,换了谁有求于人,也不可能开出这个价码,没看那位长安伯支使东镇抚司的好手当护院,也不过才出了一百两银子。价码太低,范九斤也是应付了事,沈碧空让罗峰拆长安伯府的墙的时候,他就趴不远处的屋顶上看得津津有味,一点也没有拿人手软的意思。 “顾公子可知道宝通赌坊的背后是什么人?”一进门,范九斤就直入主题。 沈碧空笑笑,道:“还请千户大人赐教。” “叶令尹的小舅子。”范九斤轻哼一声,有叶亚贤在后面撑着,宝通赌坊连东镇抚司也没放在眼里,保护费也不交,要不是翁成焕不想得罪叶亚贤,早把宝通赌坊给端了。 也是结怨在前,所以范九斤才来得这么快,他倒是要看看,这位顾公子有没有胆子在拆了长安伯府的墙后,再去挖令尹府的墙角。 沈碧空想了想,问道:“范千户,您说叶令尹的小舅子敢不敢赖长安伯府的帐?” 范九斤一愣,道:“怎么说?” “顾某以长安伯府的名义下注。”沈碧空扬了扬手中的赌票。 白玦眼珠子突了出来,咦?有吗?抢过赌票一看,果然押着顾平的名字,顿时满脸愕然。 “刘林茂那小子又不蠢,怎么会接注?”范九斤看得清楚,也是大愕。 刘林茂就是庄家,这小子仗着叶亚贤撑腰,最喜欢捞偏门,邺城吃喝嫖赌一条龙全都有他的影子,别人没他的背景,也捞不过他,不过捞归捞,刘林茂还是很有眼色的,知道不能捞得太过,有些会给叶亚贤招麻烦的偏门,他绝不伸手,像千两黄金的赌注,如果以顾平的名字来押,那可真是赢不起也输不得,毕竟顾平身后有玉妃,枕头风厉害,叶亚贤再是权倾朝野,也不会轻易去得罪后宫宠妃。 顾平下注,那输赢不得全由他一手掌握,再傻的庄家也不会接这一注,这不等着赔钱么。 “赌票上面做了点小手脚而已,见笑。”沈碧空一脸惭愧。 范九斤已经是听得眼都直了,赌票上还能做手脚,怎么做的?求拜师。当然,这种手段肯定是不传之秘,就是再想学,范九斤也开不了口,手指在大腿上轻叩数下,道:“叶令尹多谋,长安伯未必是其对手。” “东镇抚司加上长安伯府,也怕了叶令尹?”沈碧空侧了侧眼,看穿了范九斤的小心思,略带嘲讽之意。狼就是狼,贪得无厌,五千两黄金还嫌不够。 范九斤脸皮也厚,笑道:“那得看公子想让东镇抚司出几分力了,得罪叶令尹可不是小事,翁指挥使也得掂量掂量值不值。” “五成,加上在赌票上做手脚的方法。”沈碧空不打算在钱上让步,天知道下一只肥羊在哪里等着让他宰,当然是多多益善。 “这个……顾公子,你得知道,东镇抚司上下有很多兄弟。” 沈碧空淡淡一笑,道:“我相信翁指挥使对赌票上做手脚的方法更感兴趣。” 东镇抚司是干什么吃的,有了这个方法,以后想构陷栽赃炮制个证据什么的,简直不要太容易,有了这一手绝活,那位叶令尹只怕也不放在翁成焕的眼里了,真心是想陷害谁就陷害谁的节奏。 范九斤愣了一下,迅速醒悟过来,他之前也是被黄金动摇了心神,否则反应不会慢了一拍,立刻起身道:“我马上去见翁指挥使。” “天黑之前,若无回复,顾某就要撤注了。”沈碧空没有给他太多时间。 范九斤点点头,走了。 他这里前脚走,沈碧空后脚就让罗锋把赌票给长安伯府送去,白玦顿时又脑袋转不过弯来了,茫然道:“公子,您还真白送金子给那个人渣啊?” “你罗叔说了,双拳难敌四手。”沈碧空轻笑起来,“与其等着杀手夜夜上门,不如让顾平主动来保护我们。” 白玦两眼瞪圆,脱口道:“公子,你这一招太损了。” 顾平是最恨不得公子死的人,可是现在这样一来,顾平恐怕还得保护公子不死,千两黄金,不对,万两黄金谁不眼红,尤其顾平还是极其贪得无厌的人。 明晃晃的一个局,要破也容易,只要两个字,不贪,可顾平能做得到吗?反正白玦不信他能,卖官鬻爵都做得明目张胆的人,既蠢又贪。 “只是……公子,万一东镇抚司不淌这浑水呢?” 赌票是不是送得太早了,起码等东镇抚司给个回头啊,不然,赚不到钱是小事,本金也得折进去。 “不过是顺手钱,不捞白不捞,翁成焕要是连这点魄力都没有,趁早下台吧。”沈碧空淡淡一笑,东镇抚司就是一群狼,能做稳指挥使的位置,翁成焕妥妥的是一头狼王,窥着机会就会一口咬死。 白玦愣了好一会儿,仿佛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呼,道:“公子,您宰紫衣侯的那一刀,是不是太狠了?” 直到现在,他似乎才刚刚意识到千两黄金的价值,更别提还有紫衣侯的一个人情,亏得紫衣侯没有讨价还价,之前还不觉得,现在回想起来,小小少年有竖拇指的冲动,真大气,不愧是紫衣侯。 沈碧空听着他激动的语气,眉眼中的笑意越发浓重,这一刀是宰得狠了点,不过正因为对方是谢谨言,他才没手下留情,谢谨言不差钱。 眼下,谢谨言应该已经在坐小月了吧?那么谨慎的男人,居然会中这么阴损的毒招,身边必是出了叛徒,只是背后下手的人会是谁?恨谢谨言恨到要他活着身败名裂,男子有孕,那可是天大的丑闻,同时也是不祥之兆啊,一旦泄漏出去,谢谨言转眼就会被打成祸国妖孽,前途尽毁不说,小命保不保住还有得商榷。 一时间沈碧空的思绪岔得有些远,却不知,此时谢谨言也正与人说起他。 第十一章 秘案 二十年前,一桩秘案 - 换心攻略 - 瑞者 相比前几日,谢谨言此时的面色苍白得多,一记打胎药下去,腹中绞痛,身下出血,原本微微凸起腹部,确实恢复了平坦。眼见这几乎如妇人小产完全一样的反应症状,饶是谢谨言生性谨慎沉稳,也不由得脸色黑沉,数日不散,一人独处时,更是气得双手发颤。 对他下药之人,实在是恶毒之极,若不将此人揪出来碎尸万段,他誓不为人。 阴着脸坐在梅花卫的秘密据点里,谢谨言冷冷的问姬言:“他还没有招吗?” 没有等回到南越,谢谨言就服了打胎药,敌人就在南越,暗中窥伺着他,只怕他一回到南越,就会被揭破,毕竟凸起的肚子完全无法瞒得过人眼,楚国虽然也危险,但这处秘密据点里的人全是他的心腹,忠心可靠,所以他决定在这里把身体养好再回南越追查幕后之人。当然,现在也没闲着,幕后之人眼下抓不到,身边的叛徒却在沈碧空告诉他是被人下了药之后,就第一时间排查揪出,交由刑讯好手严刑拷问。 “没招。”姬言脸色疲累,他亲自出马接连审讯了三日三夜,却没想到那叛徒竟然是条硬汉,身体都快被打成烂肉一堆了,嘴却咬得死紧,就是不开口。 谢谨言重重哼了一声,脸色更加难看。 “不必再审了,保住他的命,等回到南越……谁?” 话音没落下,窗外就传出几声刀剑相交的动静,但又迅速平息。姬言脸色一凝,立刻走到门边探看,不等他伸手拉门,那门就被人推开了,姬言待要动手,冷不丁鼻中隐约嗅到一股冷香,凝重的表情顿时一松,大喜道:“凌指挥使,您怎么亲自赶到了?” 来者正是梅花卫指挥使凌寒。 “姬言,你太大意了。” 凌寒一身红色锦袍,双手背在身后,施施然走进屋中,只见他面具覆脸,露出双眼与鼻唇,虽不见真容,然而一身气度却高华如月,清贵难言。他在谢谨言的对面坐下,上下打量几眼,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叛徒不止一个,这处据点不可靠了,跟我转移。” 姬言脸色一变,这处据点的人手都是他一手布置,凌寒此言,既是说他手底下也有人叛变。 谢谨言安抚的看了他一眼,并不多问,只起身往身上披了件大氅,四月天气,虽夜不寒,但他谨尊医嘱,既然他的症状与妇人坐小月无异,那么自然受不得风,他从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哪怕心中再觉得屈辱。 凌寒见他已准备妥当,仍是背着双手,施施然往屋外走。外面早已经备好马车,姬言拉过披风上的帽子,掩了面容,带着人护卫在车外。 上了车,谢谨言闭目养神,凌寒却好整以暇的打开车中暗格,取出一壶酒,自斟自饮。 “信中言语不清,你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次暗亏吃得大发了,背后是谁下手,你心里有没有数?” 谢谨言沉默半晌,才睁开眼睛,凤目中暗芒如锋,不答反问道:“你怎么想?” “你的仇家太多了,不好判断。”凌寒摇晃着酒盏,漫不经心道。 “我中的是一种尸虫,为屠郎中所制,仅有两丸售出。”谢谨言继续道。 凌寒目光一闪,而后低头轻笑,道:“如此说来,我建议你求医屠郎中,竟是歪打正着。” 谢谨言轻哼一声,道:“屠郎中已经死了,死在他的一个药人手中,我这症状,还是那个药人给看出来的。” 凌寒顿时来了几分兴趣,道:“你没杀人灭口吧?” “他索要了千金诊费和我的一个人情。”谢谨言淡淡道。 “是个聪明人。”凌寒赞道。 谢谨言斜眼看他,突然道:“你到楚国来做什么?别说是为了我。”他与凌寒,不熟。 凌寒眸光一转,似笑非笑,道:“这回你猜错了,我还真是为了你而来。” 谢谨言皱眉。 “二十七年前,越国有位公主嫁到西楚,被西楚皇帝赐婚给当时的二皇子,不久之后,这位公主怀有身孕,十月分娩,产下的却是妖孽。” “妖孽?” “是啊,妖孽,据西镇抚司秘档记载,那位公主生下的,是一个虫首人身的怪胎。”凌寒看着谢谨言,目光中含有几分戏谑。 “虫首人身?”谢谨言蓦然挺身,一字一顿。 “我接到你的信,就突然想起这桩秘案来。”凌寒目光转冷,“为了掩盖这桩丑闻,西楚国葬送了一位皇后两名皇子和一位公主,其余被灭口者难以计数。” 谢谨言倒抽一口冷气,道:“这件事我隐约听说过,竟不知其中的缘由却是如此。” 二十七年前,他不过是二三岁的年纪,远没有今日的权势,哪里会接触到这等秘闻。不过西楚国那场惊天惨剧却是人尽皆知,西楚国皇室成员不多,当时的西楚皇帝膝下仅有三位皇子和一位公主,一下子就死了大半,更不要说连皇后都牵扯进去,而仅剩的那名皇子,还是因为在楚国为质才得以存活,后来被接回西楚国立为太子,就是如今的西楚皇帝芈靖。 这场惨剧的内情一直不为人知,外界猜测纷云,什么说法都有,但猜测的中心,都与皇权之争脱不开关系,做为最大的得益者,芈靖也就成了最大的嫌疑人,不过没有证据,猜测始终是猜测,芈靖的皇位也坐得稳当当的,只是无论是在西楚国内,还是其他四国,这位皇帝的名声都不那么好而已。 想到这里,谢谨言不由得又继续道:“你突然提起这桩秘档,莫非是怀疑当年那位南越公主也是被人下了药?” 凌寒神色冷凝,道:“是不是,等我见了那位药人再说。” 谢谨言点点头,明白他的谨慎缘由,道:“那人叫顾己千,住在富春山居。” 随口把梅花卫查到的关于顾己千的事情说了一遍,凌寒冷凝的眼神蓦然为之一变,百脉贯通之人?他下意识的按住左胸口,不会那么巧吧? 第十二章 入府 黄金动人,横祸入府 - 换心攻略 - 瑞者 安顿好谢谨言,当凌寒赶到富春山居的时候,却已是迟了一步,顾己千三人已被顾平派了人接进了长安伯府,黄金动人心,明明忌惮得要死,可是顾平还是被金灿灿的黄金给迷了眼,顾己千当然要死,但绝对不能是现在,等赌票到期,黄金到手,就是这臭小子的死期。 顾平的如意算盘打得咣当响,人是接进来了,看那副孱弱得随时都会咽气的模样,还得日日好食好药好衣的供着,万一赌票还没到期就病死了,那他得多肉疼啊,至于跟着顾己千的那个高手,怕个毛,再多请几个东镇抚司的好手来盯着不就行了。 所谓人为财死,大抵就是说的顾平这种人。 沈碧空半点没跟顾平这位远房堂兄客气,进了长安伯府就挑了芳菲阁这处采光好、景致佳的院子,什么,这是那位玉妃大侄女以前的秀阁,大侄女回娘家省亲时要住的,不能给?那就还回富春山居去。看在黄金的面子上,顾平死活拦着,硬着头皮把玉妃未入宫前住的秀阁给了这位远房堂弟,里面的装饰通通换了新的,就是顾己千不嫌弃那些是玉妃当年用过的,顾平也不能让他用女儿的旧物。 这一笔开销可也不小,顾己千要求高,样样得精致上乘,顾平咬着牙,认了,看在黄金的面上,这点开销不算啥。 长安伯府里折腾得厉害,外头的人却看得稀奇,这是什么情况,赌局都开了,注也下了,你长安伯府再闹这么一出,难道是跟顾己千还有庄家联合演了一出戏,等着骗大家伙儿的钱? 赌徒们不干了,闹到庄家那里,却不知庄家这会儿也是如热锅上的蚂蚁,掀了桌子大骂顾平不地道,然后把那千两黄金的赌注一笔抹消,做好了赖帐的准备,甚至还派了人出去寻下注的小童,打算抢回赌票,谁知派出去的人回来禀报,那下注的小童就是顾己千身边的侍童,已经随着顾己千一起入了长安伯府,刘茂林顿时就觉得自己是被顾平坑了,怒不可遏。 掀了桌子后,刘茂林就直奔令尹府,找叶亚贤去了,凭叶亚贤的权势和手段,还怕了他顾平不成,刘茂林信心满满。 “蠢货!” 叶亚贤坐在桌案后,手中把玩着一只玉马,漫不经心的听小舅子说明经过,当场就斥骂一声,千两黄金的巨额赌注,不调查清楚下注人的来历就敢接,不是蠢货又是什么。 “姐夫,你可一定要救救我,赌坊里都闹开了,我的人都快弹压不住……”刘茂林在这个表面君子内里阴狠的姐夫面前从来都硬气不起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抱大腿哀求。 当然,只哀求是不够的,刘茂林一边哭,一边将千两黄金的兑票塞进了叶亚贤的靴子里。他这姐夫,是婊子也当,牌坊也要,最最不要脸的人,刘茂林早就摸得透透的。 果然,叶亚贤冷哼一声,一脚踹开了他,道:“三日后沐休,你准备上厚礼,与我一道去长安伯府。” 刘茂林顿时转涕为笑,连连应着,看叶亚贤面上已有不耐烦,他识趣的麻利滚蛋。出了令尹府的门,才回过头,对着门前的石狮子狠狠吐了一口唾沫。 却说刘茂林前脚一走,叶亚贤后脚就把夫人刘氏叫了来,对她淡淡道:“明日你递了牌子,入宫去求见玉妃。” 刘氏怔了一下,也不问为什么,低低应了一声,自去准备不提。 叶亚贤带着刘茂林迈进长安伯府的大门时,沈碧空正在喝参茶,参是上好的老山参,他这身子破败,经不得大补,只能用几根参须略提提味,不过跟顾平开口的时候,可是一点没客气,要足了一整根,参须他自用了,剩下的,全进了白玦和罗峰的肚子。 这几日白玦可是痛快的很,吃着仇人的,住着仇人的,用着仇人的,穿着仇人的,虽然顾平和他没仇,但跟公子有仇,那就是跟他有仇,再没有看仇人憋屈更让人痛快的事了。 沈碧空见他形色外露,失笑之余,也告诫了几句,白玦是个极聪明的,很快就收敛了情绪,仗了一张讨人喜欢的脸,很快就与长安伯府长随小厮仆妇丫环们打成一片,混了个里外皆熟。顾平虽然防沈碧空防得紧,但也没太在意一个小小侍童,哪里知道就那么几日功夫,白玦就已经把长安伯府给打探得七七八八,许多顾平都不知道阴私小事,白玦都门儿清,当笑话一样学舌给沈碧空听。 叶亚贤登门的消息,顾平还没有得报,白玦就已经从门房上得了消息,火急火燎的告诉了沈碧空。 “呵呵,来了啊。”沈碧空闻言,只是笑笑,浑不以为意。其时,他正半躺在芳菲阁院中的蔷薇花架下,手执南华,半沐春阳,惬意得差点睡着。 “公子,快想个招儿,顾平那老家伙蠢到家了,万一被叶令尹套了进去,咱们的金子就打水漂了。” 正是公子不急小童急,白玦跳着脚围着沈碧空团团转。 “急的该是顾平,你急什么?”沈碧空好笑的看着自家小小少年。 “也对哦。” 白玦脑子转过弯来,就顾平那见钱眼开的性子,怎么肯轻易对叶亚贤服软,恐怕根本就不会见叶亚贤。按说叶亚贤来访,应该先有拜帖送来,估计叶亚贤也知道顾平多半会避而不见,所以今日是突然来访,根本就不给顾平躲开的机会。 小小少年想通这一点,麻溜的又去打听消息,隔不多时,嘻嘻哈哈的回来,对沈碧空道:“公子,那顾平为了钱也够拼的,竟然自己跳进了荷池里,然后就昏迷不醒了。” “没直接跟叶令尹对上,他也不算蠢到家。”沈碧空略有意外,从他的观察来看,顾平不像有这种急智的人,谁给他出的主意? “哪里是不蠢,顾平都出来亲迎了,跑得那叫一个快,我在暗中瞧得清楚,是有人使坏,拿石子打了顾平的腿弯,直接让他滚进了荷池里。”白玦嘻嘻哈哈道,可惜他眼力不够,只看到了石子,却没有看到是谁出的手。 一转念,突然想到范九斤,顾家的人没这种急智,这位千户大人可不是省油的灯,他替东镇抚司惦记着那一半的赌金,自然不会眼看着顾平跑到叶亚贤跟前犯蠢。 不过这却会给自己招了麻烦,沈碧空轻吐一口气,对白玦道:“去烧水。” “啊?” 白玦一头雾水的去了,等他把水烧开,提了一壶回到了蔷薇架下,看到公子面前,正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他认得,是刘茂林,另一个虽然面生,却是用脚趾头也能猜出是谁了。 叶亚贤没见到顾平,所以,他来见顾己千了。 第十三章 选择 以子换父,一报一报 - 换心攻略 - 瑞者 白玦手脚麻俐的泡好茶,送了上去,顺带悄悄打量了叶亚贤这位楚国令尹几眼。听说这位叶令尹已经四十了,不过保养得好,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的模样,面如冠玉,下巴上蓄着三寸神仙须,身着常服,一派的山中隐士清矍之相,完全不像是权倾朝野的楚国令尹。 “是你!” 叶亚贤没注意到白玦,倒是刘茂林一眼认出了他,当场跳了起来。 “姐夫,当时来下注的,就是这小子。” 叶亚贤先瞪了他一眼,瞪得刘茂林不敢再作声,这才将目光转过来,白玦就冲着他露齿一笑,神色恭敬道:“大人请喝茶。” 然后一转身,给沈碧空送上的却是白水一盏。 叶亚贤的目光也随之而至,沈碧空欠身一笑,道:“顾某身有顽疾,不沾茶酒。” “顾公子保重身子。”叶亚贤抚了抚茶叶,略一沾唇,便将茶盏放下,“不知公子意欲何为?” 这话问得有些蠢,沈碧空挑眉,明显叶亚贤是没把他……没把他这个顾己千放在眼里,连多费点心思都不肯。 “若令尹是我,该当何为?” 如果是叶亚贤,他会生吞活剥了顾平。沈碧空的反问,几乎是带着讽刺的味道,叶亚贤就不该问他想干什么,而是问他怎么干,才能把顾平连骨带肉给吞得一干二净,而这其中,叶亚贤又准备站在哪个位置,才能顺带着也咬一口大块血肉,以满足他的贪婪。 叶亚贤立刻知道自己遇上聪明人了,他也一向自诩聪明,聪明人遇上聪明人,似乎就不用说得太多,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仿佛就已是心照不宣。 “顾氏……人才辈出啊……” 捋着神仙须,叶亚贤笑得意味深长,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不是人才他不知道,但宫中那个,绝对是讨好男人的绝世尤物,不搞定那位玉妃,他怎么会轻易张开血盆大口呢。 老狐狸! 沈碧空并不意外叶亚贤的缩头缩尾,此人要是胆量雄壮之辈,当年就不会被他坑得抱头逃出北秦。哪怕钻上了天,鼠辈永远都是鼠辈。 “屠郎中……呵呵……”沈碧空抿了一口白水,见叶亚贤虽然神情不变,但握着茶盏的手明显僵了一下,这才满意的扬起轻笑,“有一剂生子秘方,曾有人持万金来求,灵验无比……” 儿子和父亲,那位顾氏玉妃会选择谁?皇子与家主,顾氏一族又会放弃谁? 这一计,是在见过紫衣侯之后,沈碧空才想出来的,那种尸虫他是没有,早随着那把火一起烧光了。不过培养尸虫的草药,恰恰好,肌息丹里就有,只要善加利用,没有尸虫,他也可以用其他药物配合肌息丹,营造出怀孕的假象,唯一的区别,就是十月期满,自然流产,不会产下虫首人身的怪胎。 从一开始,沈碧空的目标就不在赌金上,他的目的,只是引出一个够分量献药的人而已,唯一意外的就是,他没想到宝通赌坊的后台是叶亚贤。 顾平不就仗着他是玉妃的亲爹,他倒要看看,当顾平被自己的亲族儿女出卖以谋取荣华富贵之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这一招,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想来真正的顾己千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呵呵……呵呵呵……” 叶亚贤的眼睛眯了起来,狭长的眸子里透出莫测的暗光,喉中传出低低的长笑。眼前的年轻人,当真令他刮目相看,这一计釜底抽薪,算计人心,狠辣歹毒,手段老道,竟不在他这千年老妖之下。 劲敌! “顾公子年轻有为,想来必定志存高远啊!” 收起了之前的轻视之心,叶亚贤慎重了很多,如果顾己千有意出仕,当为他生平之劲敌,不可不慎。 “惭愧!”沈碧空掩唇轻咳一声,气息比之前稍弱,“我虽有奇志,可惜这身子却是不争气,正是应了那句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如今也只能好药好食的将养着,或还能多活几年,若是案牍劳形,世事纷扰,只怕连几个月都撑不过去。” 一句话,将叶亚贤隐隐升起的敌意消去,让这位叶令尹记起,眼前这个年轻人被剜了心去,能活着回来报仇已是奇迹,哪还能去想什么志向前程。 “可惜了……”放下茶盏,叶亚贤起身,拂一拂衣襟,“老夫兴尽,便不打扰公子休养,告辞!” 刘茂林从头至尾插不上话,准确的说,其实他压根儿就没听懂,见叶亚贤起身就走,他一脸懵逼的跟在后面。 “恕不远送!” 沈碧空欠了欠身,对白玦一抬下巴,童儿屁颠颠的去送客,然后顺手不着痕迹的将一张药方塞进了叶亚贤的袖中。 童儿送客未归,蔷薇架下,便又有不速之客,范九斤。 “你给那只黑心狐狸许了什么条件?” 范千户大人笑嘻嘻的,一屁股在叶亚贤之前的位子上坐下,也不嫌弃那剩下的半盏茶是喝过的,一口气灌下去,咂咂嘴,评价道:“苦了。”然后一飘眼刀,狐疑道,“长安伯府里的茶挺香的啊,顾平故意给你苦茶?” 那个蠢货有这样的心眼儿?范千户大人自顾自的又摇了摇头,顾平要是有这心眼儿,还能被耍得跟猴儿似的,分明是眼前这年轻人故意涮了叶亚贤吧,难为那从来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老狐狸,竟然还能面不改色的吃下半盏。 沈碧空微微一笑,这苦茶是白玦的手笔吧,童儿有点小心眼儿,反正他喝的是白水,里头还掺了百花蜜,苦不苦的,跟他有什么干系。 “顾平倒了,顾家会推谁上位?” 没有正面回答范九斤,不过这里头的意思,却是一目了然。 范千户大人顿时惊叹了,就这么半盏茶的工夫,顾己千就说服了叶亚贤那个老狐狸?厉害!他最喜欢的厉害的年轻人了,因为他范千户大人就是一个厉害的年轻人,惺惺相惜嘛。 “顾氏除了你之外,一窝子的蠢货,谁上位都一样。” 说这话的时候,范九斤忍不住深深的看了顾己千一眼,这段时间他把整个顾氏一族祖宗八辈儿都查了个遍,不论是本家旁支,全是平庸之徒,也就出了玉妃那么个美人儿和顾己千这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女人就算了,无非祸害一下男人,可顾己千却是真的可惜了,生生被自己的族人给毁了。 嗯,范千户大人说这话,大抵是觉得顾己千有心染指顾氏家主之位了。 沈碧空失笑,觉得范九斤实在是个有趣的人儿,心眼儿也多,虽然还没有到九曲十八弯的地步,但也称得上七窍玲珑了。其实,如果他有心扶持楚皇,借楚灭秦,那么成为顾氏家主,还真就是最好的一步棋,有宫中那位玉妃在,他完全可以借其势而步步谋算,可惜,仅他入楚都这短短时间,便已看清楚皇不是明主,要是自己再重新扶持一位楚皇,时日过久,他撑不到那时候,所以,这顾氏嘛,完全没有值得他图谋的地方。 “顾某无用之身,岂能担当重任,千户大人谬赞了。倒是大人见多识广,想来有所见教。” 范九斤眨巴了一下眼睛,也觉得这年轻人真真是有趣之极,这是想拿顾家来巴结东镇抚司,让东镇抚司来决定顾家的下一任家主人选,这奉承巴结的手段,可真是高竿得教人喜欢,嗯,值得学习。 “范某哪有什么见识,倒是我家指挥使大人,才是知人善用,明察秋毫。” 这事儿哪有范九斤拍板的道理,当然得去请求翁成焕,至于翁成焕拿这个人选的决定权去玉妃那里怎么巴结卖好,就不关千户大人的事了,他就是个中间人,递个话儿,反正该他的功劳,指挥使大人总不会忘了他这一份儿。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沈碧空满意的以白水代酒,敬了范九斤一盏,千户大人也满意的以茶代酒,回敬了一番。 第十四章 不速之客 夜凉雨急,不速客至。 - 换心攻略 - 瑞者 “酒”过三巡,话越投机,别看范千户大人起于微末,却也知道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的道理,将顾氏本家那些不成器的子弟一个个拎出来点评,顺带再捋一捋他们的姻亲关系以及这些人家的阴私八卦。玉妃盛宠不衰,长安伯府风光甚至压过了皇后娘家,与顾氏结亲的人家,自然不会是普通人家,不是楚都名门,就是朝中新贵,有的是八卦可以瞎掰。 这听上去有点长舌妇的潜质,不过东镇抚司嘛,本来就是刺探这些消息的,本职工作,千户大人当然不会觉得自己长舌。别看说的都是家长里短,但楚都的大致情况,基本上就全在这些家长里短里了,换了别人未必能琢磨出多少,但沈碧空嘛,那真真是个九曲十八弯的心肠,范九斤说的,他一听就懂,没说的,经过那九曲十八弯的心肠那么一琢磨,也能摸出个七八分来。以微见著,楚国的情况,也就更能揣出个三四分。 所以说嘛,结交好这位千户大人,费多少心思都值! 等到一壶茶全进了范九斤的肚子,嗯,白玦送客回来,见这位千户大人说得口沫横飞,很是嫌弃的撇撇嘴,又去烧水,足足烧了三回,沏了四壶茶,都见了底,才算完事儿。 当然,不是没词儿了,而是千户大人的肚皮,实在灌不下更多的水了,胀胀的下腹用一种极为激烈的方式提醒范千户,吃喝之后,就该进入拉撤的步骤,不然后果会很严重很严重。 于是,范千户一抹嘴,咧出一口白牙,道:“老弟啊……” 嗯,这位不但长舌,而且还很自来熟,长谈之后,沈碧空在他口中,直接就从“公子”变成“老弟”,“老弟初来乍到,还是小心为上,莫被某些道貌岸然之辈所欺,与虎谋皮,无非挨一爪子,与蛇为伍,怕是最后连肉渣儿剩不下。” 沈碧空听得想笑,范九斤这是拐着弯儿骂叶亚贤呢,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可见叶亚贤之贪到了何等地步,当然,骂人不是千户大人的本意,范九斤的本意,是提醒他赌金一分不能少,否则,后果会比他憋不住尿更严重。 “大人放心,顾某一诺,不止千金!” 说是五千金,就是五千金,不打折。叶亚贤赖不掉那些赌金,不然,那张价值万金的药方也塞不进他的袖子,只是可怜他那小舅子,大抵是真要破产了。 终于,范千户心满意足的走了,今天这一趟没白来。 至于沈碧空,就没那么惬意了,接连应付了两个人,一个是老狐狸,说的每个字都要在脑子里过三遍,一个是话唠,偏偏唠叨的每句话,都要费他一番思量,以揣摩隐藏在这些话后面的信息量,这心力耗得不轻,范九斤一走,他也就有些撑不住,让白玦扶着回屋就躺下了,直把童儿心疼得两眼都发红。 沈碧空倒是有心安慰他两句,只是实在没那个精神了,索性闭眼休息,只是心口发闷,隐隐有些抽痛,连呼吸都有些不畅,最后服了白玦煎的药,又硬给灌了半盏参须汤,这才缓了过来,渐渐睡着。 夜半忽起惊雷,生生将他惊醒,按住跳得过快的心口,有规律的深吸几口气,再徐徐吐出,方将这因惊而致的心悸给平复下去,然后沈碧空就觉得有些不对,若是往常,惊雷一起,白玦这小管家就该来掀帐探看了,今日却没有丝毫动静。 窗外雨声落地,敲碎了夜色里的寂静,带着湿气的风,透过门缝窗隙钻入屋中,掀动了垂下的床帐,一缕冷冷的香,渗入了沈碧空的鼻中,清清浅浅,寒寒肃肃。 “非请擅入,莫非君子姓梁?” 静默了片刻,沈碧空披衣掀帐,黑暗中摸索到桌案边,拿起火折子,点起烛光,照出了负手临窗而立的颀长身影。 凌寒缓缓转身,银色的面罩在烛光下,透着寒冽的光芒,一身清贵气,却被这雨夜衬得如皑皑皎月,分外夺目。 “未告而至,情非得已,顾公子海涵。” 烛光下的沈碧空,苍白的肌肤,泛紫的唇瓣,衬着直垂而下的漆黑长发,看上去更像行走在山林夜色中的妖魅,令人惊惧不安,却更令人神迷目炫。 仿佛没有想到眼前人会是这副模样,凌寒的声音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我不姓梁,也非君子,在下梅花卫凌寒!” 从从容容的举止,不急不缓的语气,这位梅花卫指挥使看上去,更像是从千年门阀里走出的世家子,处处显贵高洁。 沈碧空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不经意的挑了一下眉,就像叶亚贤看到他时的感觉一样,面对凌寒,他的脑海中不期然的也浮现出了“劲敌”二字。 梅花卫凌寒。 这个名字很陌生,可是观其人,却绝非无名之辈,是这三年里新崛起的后起之秀? 一瞬间,沈碧空竟然有了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感慨,如果他还是北秦大司空,在见到凌寒的第一时间,就是想方设法杀死这个后起之秀,因为他有直觉,眼前这个清贵从容的人,会给他、给北秦带来前所未有的危机。 但现在嘛……正应了那句老话,此一时,彼一时也,陌路相逢,不一定是敌人,也未必不能成为朋友。 “凌大人,夜半无人,招待不周,请坐。” 白玦就睡在外间,这会儿还没有动静,显然是凌寒动了手脚,不过未见敌意,童儿性命应是无忧,只是会一觉睡到天大亮罢了。 凌寒听他说出“夜半无人”四字,便知是怪他对外间的小童儿动了手脚,话无嗔怪之意,可语气到底有些不满,人有弱不胜衣之态,脾气却如绵里藏针,甚是有趣。面具下,他的唇角不由得微翘,顺势而坐。 “顾公子,今日得罪,改日凌寒定当赔罪。” 赔罪当场就可以,他偏说改日,自然是诚意满满,空手赔罪和持礼赔罪毕竟不一样,随口一说和正式登门,自然更是天上地下。 沈碧空听出诚意,心里对凌寒更加高看一眼,虽看不清此人真面,但听声音年岁绝对不大,行事却这般周到圆润,体贴细致,厉害! “凌大人夜半登门,必有缘故,不知有何见教?” 你来我往,有了些许默契,接下来便是开门见山,直入正题。 “这是三颗天王护心丹,买顾公子一个消息。”凌寒翻开手掌,露出一只小巧玲珑的白玉瓶。 沈碧空微惊,天王护心丹是养护心疾最好的丹药,他早有心炼制,可惜此方中用药珍奇,不但需要千年人参、百年雪莲这等贵重药材,更有砂髓、玉精等极其罕见的灵珍异药,人参、雪莲也就罢了,屠郎中谷中还有收藏,可砂髓、玉精却可遇不可求,无处去寻,所以纵是他才智满腹,却也只能望而兴叹。 “凌大人想知道什么,在下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根本就没有推却,不管凌寒要问什么,沈碧空都不会放过这三颗天王护心丹。眼下还用不上,可等到他的心疾发作救无可救之时,这就是延命药,一颗天王护心丹,足可为他延命一年,凌寒这是大手笔,一出手就延了他三年寿数。 慷慨豪气,令人欢喜! “尸虫!”凌寒抿起了唇,面具后的容颜,透出了丝丝肃杀。 沈碧空微愕,转而就明白,凌寒应该是从谢谨言那里得到的消息,唔,连这种事谢谨言都肯让他知道,显然,凌寒必然是紫衣侯的心腹。 南越主幼国弱,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这种格局最容易出只手遮天的重臣了,也适合他去翻云覆雨。可惜就是与北秦隔得太远,尤其是中间还夹着楚国和西楚,不然,凭这番善缘,倒不失是个选择。 第十五章 改日 天王补心,一丸一命。 - 换心攻略 - 瑞者 稍稍转了一下思绪,沈碧空很快就又将注意力都放到凌寒身上,思忖片刻,才道:“尸虫之事,我与俱告于紫衣侯,不知凌大人还想知道什么?” “另一枚尸虫的下落,以及,这种尸虫,可还有?”凌寒声音冷洌,衬着他身上透出的丝丝冷香,仿佛落雪泌入寒夜,令人不自觉的瑟缩。 沈碧空更觉意外,虽然谢谨言被人这么暗算是挺下作的,不依不饶也在情理之中,不过以谢谨言的为人,不至于想要拿尸虫去害人,难道是这位凌大人自作主张?仔细观察凌寒透露出来的气息,他若有所思,这里面,怕是有别的缘故。 “尸虫早已被烧光,培养之法倒是有,只是没有尸山血海数年培育之功,难以见效。至于另一枚尸虫的下落……” 沈碧空摇了摇头,继续道:“屠郎中不曾留下记载,不过手札中其后便记载了屠郎中得奇药五味,其中一味“青蝶衣”,是北秦特产,据我推测,购尸虫之人,多半应是来自北秦。” 实打实的谎话,屠郎中的医经手札中根本就没有记录,沈碧空拿人也不手软,一记黑锅实打实的栽到了北秦。为北秦竖敌,多多益善!即使凌寒察觉有假,也与他不相干,他也只是推测而已。 沈碧空从来就不是一个君子,是君子就不会干出为了一个赵昊而硬生生让北秦改天换地的事,如今他自地狱而归,是活在人世间的恶鬼,披着一张美好的人皮,想要做的,就是以血还血,所以曾经有过的操守底限,也早就打破了,这谎言在他嘴里,透着十万分的真实。 凌寒凝视着沈碧空,眼前的年轻人,孱弱得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分明弱不胜衣,但有那么一瞬间,他却从此人的身上,感受到了尸山血海般的暴虐凶戾,若说如妖似魅,却更像厉鬼怨魂。 心上的一根弦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拨了一下,重重一跳,然后熟悉的窒息感涌上来,凌寒下意识的按住心口,质疑真假的话,就这么咽在了喉咙里。 “顾公子身有不适,还是卧床休养为好,不宜再操心他事,凌寒告辞,改日再来拜访!” 又是改日?沈碧空不意他说走就走,正在愕然,就看着凌寒身形一晃,已是推门出屋,廊下一名老仆,躬腰撑伞,遮住了漫天风雨。 伞下,凌寒回身对沈碧空微微颔首。风裹着湿气自敞开的门帘外长驱直入,吹得烛光摇晃不已,沈碧空略一恍神,再看去,门外已无人影。 “公子!” 罗锋一步迈入屋中,顺手带上了门,将风雨阻隔。 沈碧空徐徐吐出一口气,直到此刻,他才觉得身上轻松了些,当然,疲累也更甚。 “来人身手极高,我发现时,已迟了。” 罗锋扶他至床边,低声解释,心中也是余悸不已。虽说今夜风雨大作,让他很难察觉外面的动静,但是那主仆二人的身手,也足够高明,尤其是那老仆,看着不起眼,却死死盯住了罗锋,让他无法进屋一步,当然,罗锋投鼠忌器,怕屋中人伤害沈碧空,也是他不敢硬来的原因。 “梅花卫……出人才了!” 沈碧空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了一句,罗锋本身武功就不弱,屠郎中拿他当药人,害他不浅,却也成就了他,罗锋吸收了那些药力,内力之强,当世已是少有,不过少有不是独有,终究还是有人比他强的。倒是梅花卫,以前在五大密卫组织中,排名垫底儿,如今出了凌寒这样的人才,假以时日,这排名恐怕就得变一变了。 “得得得……” 长安伯府外,马车声有规律的响起,又被风雨声所掩盖。 范九斤在床上翻了个身,眼睛闭上,鼾声大作。他隐隐感觉到今夜发生了什么,不过却没有探看的心思,风雨太大,犯不着费那事儿,反正,都跟他没关系,干他这一行的,对危险的预知最是灵敏和精准,想要升官发财,最重要的不是立功,而是得活着,活着才一切皆有可能,死了,连个屁都不是。 雨到黎明便开始稀疏起来,待天大亮时,天地间便只剩下弥漫的水汽和一洗如新的青枝翠叶红墙碧瓦。 沈碧空不出意料的卧床了三日,才算是缓过了劲儿,劳心之事,果然最是伤身,好在有了天王护心丹,他便又多了几分底气,那只白玉瓶儿,用根红绳拴着,挂在了脖子上。 “公子,叶夫人今日进宫了。” 白玦见他好转,小脸蛋儿上也是喜气洋洋,一边替沈碧空更衣穿鞋,一边禀报着最新消息。 小童儿当然没这么灵通的消息,这消息是范九斤没事儿跑来逗弄白玦,把小童儿气得跳脚时,才安抚性的随口说出来。 沈碧空微微一笑,叶亚贤倒是谨慎,不过到底还是贪了些,三日,比他预计的还早了两日。 顾平还能蹦达几日,就看宫中那位玉妃的心有多狠了!沈碧空没去追问结果,叶亚贤要是连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也当不上令尹,之后的事情甚至都用不上他出力,有利可图,叶亚贤会比他更积极。 傍晚时分,范九斤拎了只香喷喷的烤鸡过来,没进院子,就趴在院墙上,笑眯眯的扯了半只鸡扔给罗峰,然后将鸡头鸡胸骨鸡屁股这点儿杂碎扔给白玦,自己叼根鸡腿,一边大口吃,一边对着在蔷薇架下用晚膳的沈碧空竖一竖大拇指。 “顾公子,好手段!” 沈碧空笑了笑,接过罗峰递过来的鸡翅膀,对范九斤颔首致谢,才道:“范大人消息真灵通。” 显然,叶夫人进宫后的举动,已经一丝不漏的传入了这位千户大人的耳朵里,沈碧空这一招釜底抽薪的狠辣,自然暴露无疑。 “以后可不敢得罪顾公子了。” 范九斤对拿着鸡杂碎龇牙咧嘴的白玦扮了个鬼脸,拿儿子换老子,让至亲血脉自相残杀,能想出这样狠辣毒计的人,当然不是善茬儿,他一个小小的千户,真心不敢惹,也就只能招惹招惹这一逗就气急跳脚的小童儿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在下所奉行的,便是“公道”二字!”沈碧空笑如春花,他付出多少,便要得到多少,没有人可以欠他,包括赵昊。 范九斤暗地里咂咂舌,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占眼前这妖孽的便宜,然后才道:“我们家指挥使说了,顾三爷为人谦逊有节,行事廉明自守,顾氏若有他掌舵,便是娘娘之幸,顾氏之幸,更是圣上之幸。” 噗哧! 任是白玦被范九斤气得跳脚不已,听了这番话,也笑得直打跌。那位顾三爷……噗哈哈哈,当他没见过吗?胆小无能,眼里就剩下钱了,听这府里的下人说,那顾三还是顾平的跟屁虫,应声虫,挑这么个玩意儿上位,顾平还不得活活被气死。 沈碧空瞥了童儿一眼,叹道:“翁大人慧眼识人啊!” 见沈碧空对这个人选没有异议,范九斤拱拱手,笑得见眉不见眼,道:“只是宫里的意思,却好像觉得顾二公子更名正言顺些。” 所谓宫里,就是玉妃,顾二公子是玉妃的嫡亲弟弟,上头还有个兄长,却是庶出长子,以亲疏远近而论,玉妃为了能得儿子,狠心舍了亲爹,但娘家助力也不愿失去,当然更希望她的亲弟弟上位。 沈碧这挑了挑眉,翁成焕这人太不家子气,得了便宜,却不想出大力气,这可不好。当下便笑道:“死人哪里来的名正言顺,顾二公子成婚不足一载,尚未有子嗣,他好像还有个嫡亲幼弟排行在六?” 卧槽,这是要将顾平两个嫡子都斩尽杀绝的意思啊!范九斤不咂舌了,直接缩头,跳下了院墙后,声音方隔墙传来。 “顾氏一群蠢货,顾公子您随意!” 这事儿,东镇抚司不管了。 第十六章 顾三爷 顾家上下,无一男儿。 - 换心攻略 - 瑞者 沈碧空咬了一口鸡翅膀,细细嚼咽,觉得味儿不错,方才满意的对罗锋,道:“明儿晌午后,请顾三爷过来一趟。” 罗锋点点头,应了。 至于顾三爷敢不敢来,谁管呢,反正罗锋出马,就是揪也会把人揪来。 事实上,次日午后,顾三爷也确实是被罗锋揪过来的,老大一个人,吓得满面流涕的,一见到沈碧空,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己千堂弟,饶命……饶命啊,当初不是我害的你,要找……你找我大哥去……” 沈碧空:“……” 翁成焕看中这么个货色,到底是为什么啊?难道就因为顾三这人就是这么上不了台面,想抬举都抬举不起? 当然,沈碧空犯不着替翁成焕去操心,他只需要有个人替换下顾平,至于是谁,他真心不在乎,他要做的,只是挑起顾三爷的野心罢了。于是他面露微笑,示意罗峰把顾三爷扶起来。 “三兄何故如此?起来,坐。白玦,给三爷沏盏茶来,压压惊!” 顾三爷一脸懵逼,战战兢兢的坐下,一眼都不敢看沈碧空,这张脸……总有让他看到了厉鬼的感觉,再怎么好看,在他眼里也是青面獠牙。打从这位旁支堂弟入住长安伯府,他就再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几次劝说顾平把人送走,可顾平就是不听。 顾三爷就是不明白,顾平就不怕吗?好吧,顾平不怕,可是他怕,怕极了,他就是做了亏心事,所以特别的怕见鬼。 “当年的事,冤有头,债有主,这顾家又不是三堂兄做主,得了好处的,也不是三堂兄,己千这点儿事还是看得明白的,今儿寻三堂兄来,不过是吃吃茶,述述旧,三堂兄勿要惊慌才是。” 沈碧空很是好心的安抚着,只是这安抚有多管用就不知道了,反正,顾三爷始终是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儿。沈碧空留了他小半日,日落前终于放他走了,这位顾三爷几乎是逃一样的窜出了这座曾经的大侄女的闺院,看得沈碧空哂然失笑,也不知道他这一下午的挑拨离间,顾三爷能听进去几句。 “真不是个男人……”白玦来收拾茶盏,嘴里小声咕囔,“他怎么不进宫?” 男人进宫,当然是做太监,童儿年纪不大,这嘴巴够毒,连罗锋听了,都有些龇牙。 沈碧空笑笑,以他所见,这顾家,还真没一个真男儿,于是越发显得真正的顾己千是可惜了。 送走了顾三爷没多久,门房上就送来一张拜帖,沈碧空一看,拜帖上只留了一句话:闻邺城有鱼名牡丹,清鲜胜于龙肝凤髓,愿与君共品。 没留款,却有暗香存留,清冷如梅。 沈碧空眨了一下眼睛,牡丹鱼是邺城千金楼的招牌菜,凌寒这是要请客?原因何在?难道这位梅花卫新秀还有什么事要向他打听。心思深的人,难免会想得多,反正他绝对不会认为凌寒是在结交他,那人,看上去就不像是会做折节下交这种事的人,尽管,那位的身份是梅花卫。 “告诉来人,我准时到。” 没有拒绝凌寒突兀的相邀,沈碧空不在乎什么梅花卫不梅花卫,有利可图,他必图之,如果凌寒能再给他几颗天王护心丹就好了,当然,这是做梦,天王护心丹要是那么好得,他也不至于这么稀罕了。唔……从这点来说,他和顾平、顾三爷也没什么不同,只不过他脑子比这些人清明,知道什么利能图,什么利不能图,这辈子唯一栽过的跟头,也就在赵昊身上了,为情所迷,脑子就失去了清明,这样致命的错误,他余生必不再犯。 知道沈碧空要出门,白玦就又忙活开了,穿什么衣,佩什么饰,务必要显得出格调来,要知道公子的格调就是他白玦的脸面,这脸怎么也不能丢到外头去不是。 得亏白玦还不知那夜的事情,沈碧空和罗锋谁都没告诉他,不然这童儿恐怕拼死都不会让沈碧空出这个门。 这边还没有穿戴好,那边顾家已经有人屁颠颠的来报,说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沈碧空听了,顿时就笑了起来。顾平还躺在床上不能起身,落个水就得了严重的风寒,看来这些年早就在酒色中掏空了身子,不过就算顾平能起来,也不可能主动准备马车给自己,这府里,会这么巴结他的人,大概就只有一个顾三爷了。 看来,他的话,顾三爷是听进去了,一个跟屁虫、应声虫,突然有了野心,便恰如星火落枯堆,瞬间便可燎原。越是卑贱的人,爆发时就越激烈,何况顾三爷并不卑贱,论出身,他也是嫡子,凭什么他就不能上位,凭什么他就要一直巴结着大兄,才能保住现在的荣华富贵?正所谓家主轮流做,如今轮也该轮到他了。 人心如厮,惯是如此,礼法伦理,总是大不过眼前之利,可悲可叹。 对于人心,沈碧空很是感慨了一番,直到登上马车,才算结束,至于懂得操弄人心的人,那是必须赞赏的,总不能自己唾弃自己。在心中默默的为自己点了赞,再见到凌寒的时候,沈碧空的心情就很好了。 好心情也带来了好气色,相比那夜的孱弱苍白,今天被白玦特意装扮过的沈碧空,顾盼生辉,更显出了魅惑世间的绝代风华,举手投足都是风景。 凌寒就坐在千金楼的临窗雅间里看着风景,漆黑的眼眸里,闪动着与寻常不一样的光芒。 顾己千,是怎样的人? 他不是好奇心重的人,但这一刻,却禁不住起了心思。这个顾己千,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究竟是他的想象力太匮乏,还是那个人太精彩? “主人,有东狗。”老仆站在角落的阴影里,声音阴沉。东狗是四大密卫组织对东镇抚司的人的蔑称,就像其他密卫组织喜欢把梅花卫的人称作梅奴一样。 凌寒撑着下巴,低低的笑了,不以为意道:“随他去。” 他神情闲适,完全不放在心上,这里是邺城,有东狗再正常不过了。 于是老仆又往阴影里退了一步,越发显不出存在感。但尾随着沈碧空正走进千金楼的罗锋,却抬头往临窗雅间的方向看了一眼,隔得这么远,他却又一次感受到了危险,比那夜更深重。 会是敌人还是朋友? 罗锋眼神沉了下去,讳莫如深。 第十七章 相谈甚欢 - 换心攻略 - 瑞者 进了雅间,看到凌寒露在面具外的唇角扬起的丝丝浅笑,沈碧空也露出笑意,罗锋的紧张和警惕他看在眼里,不过,他与凌寒,或许会成为对手,但应该没有成为敌人的机会,至少目前如此。 “我来迟了,凌大人勿怪。” 翩翩一礼,沈碧空将优雅和倜傥表达得淋漓尽致,所谓世家公子,进退从容,山崩于前,不惊其色,不改其行。 “哪里,是我早至。顾公子,请入座。” 凌寒起身还礼,垂下的眼眸里闪过一抹疑惑。顾己千身为顾氏旁支庶子,那顾氏不过是暴发户,毫无底蕴可言,他这一身世家风华,何处而来? 交浅难言深,固然心中疑惑,但以凌寒的城府,自然不会直接探问,各自落座后,他笑盈盈的亲手执壶,将沈碧空面前的茶碗斟满。 沈碧空愣了一下,忙欠身道:“凌大人客气了。” 以顾己千的身份,还不够资格让凌寒亲手执壶,除非是关系亲密,亲情深厚,但他和凌寒才见第二面,显然也谈不上交情。 凌寒此人,怪之! 第一次见面,是交易,彼此满心计算警惕,自然没有精力观察更多,尤其是沈碧空,当时他是真的心力不济,能应付到凌寒离开就算不错了。而这一次见面,才算是真正的正面接触,彼此都有余力暗自观察,这一观察,也算是心有灵犀,各自都觉得对方奇怪。 都是千年的狐狸,所以碰到一块儿,难免就玩起了聊斋,不论是凌寒,还是沈碧空,不约而同的把疑惑埋在了心底,面上笑意盈盈,仿佛多年的至交好友相逢。 “我知道顾公子身有心疾,不宜茶酒,且尝尝我这琼华浆,乃是采百花之露,兑百果之汁,稍加枣蜜以调其口感,饮之泌人心脾,效能定心安神,对心疾大有补益。” 凌寒伸手作请,动作看似舒缓,其中的热情却喷薄欲出。 沈碧空端起茶盏,先是轻嗅,转而舒眉,道:“花果之香融汇,确是泌人心脾。”再饮一口,凝神品之,顿时展颜,“甘甜爽口,微带凉意,正宜此时饮用,琼浆玉露,莫过于此。” 凌寒见他喜形于面,显是真心喜欢,唇角越发扬起,道:“回头我命人将方子与你,日日常饮,对你自有裨益。” 沈碧空哈哈一笑,摆手道:“这便罢了,忒麻烦。” 不说其他,光是每日里去采百花之露,就很是麻烦,何况他眼下居无定所,在顾府还不知能待上几日,哪有那闲工夫去采露。 凌寒怔了一下,哑然失笑,道:“是我失策。”正好店伙计送上热食,新鲜出锅的牡丹鱼香气扑鼻,勾得人食指大动,凌寒顺势便转过话题,为沈碧空介绍这鱼的来历典故。 沈碧空知道楚都牡丹鱼味鲜,对其来历典故却并不熟悉,毕竟他并非土生土长的楚国人,此时见凌寒信口道来,如数家珍,且语声抑扬顿挫,极具感染之力,不觉便听入了神,就着鲜美鱼肉连饮了三盏琼华浆,也未察觉有什么不对,只是隐于阴影中的那老仆已是目瞠口呆多时。 主人竟亲手为那顾己千挑鱼刺……老仆虽不语,眼却已瞎。唯独白玦一脸的不高兴,怒瞪着凌寒,这人要不要脸,竟抢他的活儿干。 一个童儿的瞪视凌寒当然不会在意,嗯,他也没觉得自己抢了童儿的活计有些自降身份,心所愿之,不以为贱,他高兴,眼前人也开心,这便是好。 待到饭残菜冷,沈碧空才后知后觉,好像吃得太饱了,人一饱腹,气血自满,偏偏他的心脏负荷不了太多气血运行,往日都只食七分饱,今日却是兴致高昂,忘了自觉,一贯管东管西的白玦也没有提醒他,放下象箸,顿时便昏昏欲睡,眼皮子快要睁不开了。 白玦只顾与凌寒生气,此时才反应过来,惊道:“不好,公子吃太多了。”赶紧从怀里摸出一瓶药,正是沈碧空平时救急用的护心丹,喂了两粒下去。 罗锋守在门口,他的注意力从头到尾都在那老仆身上,此时听到白玦惊呼,立刻一掠而来,伸手便要抱起沈碧空,却不想凌寒一拂袖,劲风将他逼退两步,罗锋顿时一怒,再要扑来,老仆却已挡在了他前面。 雅间内顿时拳风脚影一片,砰砰声不绝于耳。凌寒视若未见,已是一把将沈碧空拦腰抱起。沈碧空挣扎了一下便不动了,他此时神智还有几分,但眼皮却实在睁不开了,倚在凌寒胸膛里,感受砰砰跳动的心脏,莫名有些亲切感,索性就放任神智彻底陷入黑暗。 “你做什么?”白玦一把扯住凌寒的衣袖,秀美的面容上一片怒色。 凌寒也不气,歉然道:“是我失误,忘了你家公子不宜多食,他此时需平复气血,不宜颠簸,下处较近,让他到我那里好生歇息,睡一觉便无事了。” 白玦自然知道自家公子此时不宜颠簸,听凌寒说得在理,便不好再拦,只努力装出凶相,威胁道:“你休要打公子的坏主意,不然……” 童儿秀秀拳头,表示他年纪虽小,却也不是好惹的。 凌寒失笑,抱着沈碧空转身出了雅间。他这一走,罗锋和老仆也就打不下去了,收手各退一步,罗锋对着老仆冷冷一哼,今日交手顾忌太多,没能放开手脚,他日总要再讨教一番。 老仆理也不理他,身影一晃,已是紧贴在凌寒的身后。罗锋慢了一步,脸色又难看几分,见白玦追着出去,这才赶上几步,一把提起白玦的衣领,拎着他紧追在凌寒身后。 别看凌寒步履从容,但速度其实极快,出了千金楼,几步间就转入了紧邻千金楼的一栋宅院,立时便有几名梅花卫现身,待看清凌寒模样,连忙行礼。 凌寒理也没理,径直往主院去了。老仆挥挥手,几名梅花卫便各回各位,隐于暗中。 罗锋默默扫了他们隐身处一眼,心中凛然,只看他们选择的隐身处,便知这几名梅花卫都是精锐好手。他面上不动声色,却已是在默默盘算,若与凌寒翻了脸,怎么才能带着公子与白玦这个小拖油瓶避开这些暗桩逃出这宅院。 第十八章 选择 - 换心攻略 - 瑞者 凌寒直接将沈碧空带到了自己的卧房,才将人放下,白玦就挤了上前,替沈碧空解衣脱鞋盖被,凌寒笑了笑,这回没抢这童儿的活计,不然他怕这小童会忍不住扑上来咬他两口。 盯着沈碧空平静的睡颜看了片刻,凌寒转身走到窗边,往临窗放置的香炉里添了一把香,然后出了屋,罗锋和老仆都在门外,一个亦步亦趋的跟着,一个门神样的守在了门口。 绕廊走过拐角,凌寒停下脚步,吩咐道:“让灶上备着燕窝粥,用上等血燕。” 老仆没动,树后却人影一动,有人低低应了一声,便再无声息。相邻不远的另一处院落里,却有人低呼:“他把人带回来了?” 声音惊动了在屋里做“小月”的谢谨言,出声道:“姬言,什么事?” 惊呼的人正是姬言,闻声他掀帘入屋,把底下人刚才禀报的事低声说了,然后才道:“指挥使把顾己千带回来干什么,难道是担忧侯爷的身体?” 言下之意,大是不解,他们秘密至楚,最怕走漏身份,指挥使实在不该把外人带过来。 “凌寒做事,自有道理。”谢谨言神色淡淡,瞥了姬言一眼,“些许小事,你就心浮气躁,难怪凌霄走后,你却落人一步。” 凌霄就是前任梅花卫指挥使,一般来说,这个职位从来没有人能活着退下去,要么是在这个位子上被人杀死,要么是要在这个位子上鞠躬尽粹死而后己,但凌霄却是个例外,以年老体弱百病缠身为由,直接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了。 姬言是凌霄的徒弟,也是左右手,依惯例,凌霄一去,姬言上位,但是凌霄去前,却举荐了自己的侄子凌寒,姬言自然不服气,私下里跟凌寒比斗了三场,具体过程谢谨言不太清楚,他虽是南越一手遮天的紫衣侯,但梅花卫内部的事情,自有章程,他也插不了手,反正比斗之后,姬言对凌寒就心服口不服,基本上每每对凌寒有意见,他都忍不住要嚷嚷出来,听上去好像是在告凌寒的黑状,但其实却是在拐着弯的替凌寒找理由洗白。 就比如现在,好像是他在谢谨言面前发泄不满,事实上,他是在告诉谢谨言,凌寒这样做肯定有理由,然后还顺带把谢谨言给拉出来当了理由。 谢谨言是什么人,这点话外音还听不出来,他就不是紫衣侯,好气又好笑之余,顺带也挖苦了姬言一把,凌寒可是踩着姬言上位的,这还拼命替人洗白,一辈子就是个小弟的命。 姬言也不恼,笑着应了一声“侯爷教训的是”,千年老二又怎么了,他乐意,在凌寒手下做事,他服,被挖苦两句不算个事儿,反正,只要侯爷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就行。 看他这模样,谢谨言也是服了,心里暗暗佩服凌寒笼络人心的手段,姬言这人,虽然不属于心高气傲之辈,但也是一方干将,自有沟壑,凌霄还在位的时候,基本上已经很少管事,大多数事情都是从姬言手上过的,能力可见一斑,能降服这样的干将,凌寒自然不是易与之辈。 其实谢谨言对凌寒了解得并不多,凌寒自从接任梅花卫之后,这三年里很少露面,梅花卫大部分的事情,都还在姬言的手里,直到两个多月前,谢谨言察觉到自己中了暗算,身体不对劲之后,到处求医,同时找姬言来调查此事,这才惊动了凌寒,之后两人的接触渐渐多了起来,不过对于凌寒的能力,谢谨言还是雾里看花,模模糊糊,更多的印象,都是从姬言身上得来的。 凌寒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那么他为什么刻意要去接近顾己千呢?难道只因为尸虫? 谢谨言沉思起来,他敏锐的察觉到,凌寒对尸虫好像特别的在意。 沈碧空这一觉睡得极好,醒来时天色已暗,白玦拿了热毛巾来替他擦脸,顺口说了他们会在这里的原因。 毛巾的热气扑在脸上,过了片刻沈碧空才算彻底清醒,在白玦去端漱口水的工夫,他倚着床打量了一下凌寒的这间卧房。 清一色的紫檀木家什,式样却并不繁复,简洁大气中透着低调的奢华,制作这些家什的人应该是大匠级别的高人,化简为繁容易,化繁为简却极难,能做到的天下没几个,稍差点水平,就会沦落为平庸。 窗纱用的是透光性极佳的雨过天青纱,即使外面天色已暗,但依然有微光能透过纱眼射入屋内,使屋内光线不至于太过暗沉。临窗的小几上摆着一只透雕蟠龙纹的白玉香炉,正燃着安魂香,丝丝清甜,若有似无,沈碧空顿时了然,怪不得他这一觉睡得这么好,这安魂香中另添了几味有助于定心安神的香料,合香之人亦是高手,添加的香料不但没有改变安魂香原本的香味,反而使之更上层楼。 这屋中处处可见精心,应该不是凌寒临时落脚之处,反而应是他在邺城的固定住所。 此人……是不是太心大了,固定住所竟然带他一个外人过来,这是信任他呢,还是别有所图? “睡得可好?” 就在白玦去倒漱口水时,凌寒掐着点儿来了,眼色含柔,语声带笑。 沈碧空揉了一下脸,虽然觉得凌寒似是别有所图,但图未穷,匕未现,他也不好翻脸,且面对凌寒的温柔以待,任是谁也没办法冷脸相对,于是笑道:“自然极好,只怪我不知节制,倒是叨扰凌大人了。” “哪里,你我一见如故,何必见外,眼下天色渐晚……” 沈碧空没待他说下去,凌寒留客的意图太明显,但他没摸透此人心思之前,不想过于亲近,于是截住了话头,道:“正是该回了,今日日迟,改日再来拜谢凌大人。” 凌寒见他执意要归,便也不强留,道:“既如此,便随你心意。”当下命人去备车。 沈碧空来时,用的是顾府的马车,以顾平对他的态度,自然别想车内布置有多好,能用上顾府的马车,还得亏了顾三出力。当然,他自己也有一辆,从天绝谷里带出来的,简陋之处就不提了,以沈碧空的享受之性,自然早就弃之不用。凌寒并不管顾府那辆车,径自送了一辆马车给沈碧空,拉车的马矫健神俊,百里挑一,不说车厢大了一倍,光是乘坐的舒适度,就提升了一大截。 礼下于人,必有蹊跷,沈碧空疑惑更深,却是没跟凌寒客气,照单全收。有被人图谋的地方,便证明他活着还有意义,否则,与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走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去,车厢四角都挂上了避风灯笼,火光随着马车的前行而一摇一晃,渐渐的,变成了点点火芒。凌寒站在门口,一直目送马车,直到连点点火芒也消失,他才一甩袖,转身而回,厚重的大门在他身后缓慢关闭,发出了一声沉闷的低响。 几乎同时,天际边也隐隐有闷雷传来,到了半夜,邺城上空风云突变,落下了雨来。 大雨连落了三日,邺城许多地方都被淹了,百姓生活大受影响,沈碧空让白玦出去跑了两趟,结果只是让他对楚皇更失望而已,百姓们抱怨连天,几乎家家进水,全靠自救。往来的商贾很多都因仓库被淹而大受损失,官府却拿不出有效的救灾方案和安抚办法,皇城内却还在大摆宴席。 相比三年前,现在的楚皇已经明显展现出了亡国之君的气象,眼下楚国看似繁华,其实民怨渐积,外强中干,若没有中兴之主取而代之,恐怕至多十年八年,楚国的国运便要被楚皇耗尽了。反观北秦,尽管沈碧空不知北秦近三年的状况,但他担任大司空时,却为北秦打好了良好的底子,只要赵昊没有憎厌他到废弃他推行的各项兴国之政的地步,北秦只会越来越强大。 楚、西楚、东吴、南越,这四国之中,究竟谁能阻遏北秦一统中原的野心? 原本沈碧空对楚国是寄予厚望的,毕竟楚国占据了最富饶的土地,又占据了中主之国的大义,从历史来说,西楚、东吴、南越、北秦都是楚国的叛臣之国,以楚国名义不说收复四国,起码灭一个北秦,那绝对是大义所在,名正言顺。当年的楚皇,不说英明神武,那也当得狠辣果决的评价,可惜,人是会变的,正如当年对他千依百顺言听计从的赵昊,谁能想得到有一天会憎厌他到亲手毒杀他,所以曾经狠辣果决的楚皇,终究还在是权利与声色中堕落,也就不足为奇。 南越离北秦最远,且地理位置注定了他只能坐拥天险,偏安一隅,想攻打南越不容易,可南越想主动进击中原,进而逐鹿天下,却也缺乏先天条件,自然不可取。 西楚……虽然与楚国同出一源,但西楚皇登位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自身才干也不足,压制不住朝中重臣,被迫与西楚几家世族联手,才堪堪保住了皇位,可是没本事就是没本事,驱狼逐虎用不好,结果虎没有逐走,反而被狼乘机咬住了咽喉,现在的西楚,是权臣与世家共掌,西楚皇只是个坐在龙椅上的傀儡。沈碧空想要借助西楚灭了北秦,首当其冲就会卷入权臣与世家的争斗,等他步步筹谋,真正能掌握西楚大权,没有十年之功休想有所建树,更不要说之后还要费至少十年之功让西楚日渐强大,直到能与北秦相抗衡。 沈碧空不缺谋略,可他最缺的就是时间,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耗在西楚,剩下的只有东吴,唯一的选择。 第十九章 看热闹 - 换心攻略 - 瑞者 东吴滨江临海,拥有强大的水师和发达的水上航运能力,可以说,除了楚国底蕴过于雄厚足可让楚皇败上三代之外,东吴之富,冠于其他诸国,沈碧空曾经出使过吴国,吴国给他留下的最深的印象,不是其国富,而是其民风之开放,当时的吴皇是个极为开明的皇帝,他不禁言论,对诸子百家也没有偏好,哪家于治国有益,就取哪家之长,曾经沈碧空就将吴国视为北秦一统天下的最强对手。 除了在名义上不占据正统之外,其实吴国比楚国更适合他,只是吴国有个致命的弱点,百家争鸣,重点不在“鸣”上,而在于“争”,吴国因“鸣”而兴,却必将因“争”而亡,眼下吴国兴兴向荣,那是因为吴皇英武,抑“争”而重“鸣”,可惜的是,那位英明的吴皇大业未成已驭龙而去,对于登位的新皇,沈碧空并不了解,当年他出使吴国时,并未见过当时还只是一名寻常皇子的新皇,唯一令人担忧的是,新皇一旦压制不住百家之争,那么吴国距离灭亡之期也就不远了。 当然,如果新皇是雄才大略之辈,那么北秦才算是真正遇到强劲对手了。或许,他可以去东吴看看那位新皇,有乃之父雄风也说不定。就算没有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他还可以见见新皇的皇子们,看有能继祖辈壮志者没有,改天换日这一套,沈碧空称第二,天下就没人敢称第一。 决定了下一站的行程,但想要离开楚国却没那么容易,赌票的期限很快就要到了,眼看着沈碧空还好端端的躲在长安伯府里享清闲,那些赌他在顾平手下活不过几天的人急红了眼,就在这当头,不知是谁,忒坏心肠的把顾平下了千金重注赌沈碧空平安无事的事情给传扬出去,这下子,无异于一滴水落进了油锅里,瞬间激起了千重浪。 “骗赌,这是骗赌!” 出了这种事,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庄家,刘茂林吓得连门都不敢出,结果当晚他家的大门被人泼了粪,还差点被烧了,吓得他连夜躲到了叶亚贤的府上。令尹府的门,当然没人敢堵,也没人敢泼粪,自觉受骗的赌徒们涌去了长安伯府,相比实权在握在令尹大人,顾平这个靠女人裙带爬起来的人,自然就不那么被人忌惮,虽然没受到泼粪的待遇,但是前门后院被堵得严严实实,长安伯府里的人根本就无法进出,直吓得下人们人心惶惶,更气得顾平在书房里拍桌大骂。 “刁民,一群刁民,反了天了……” 骂完了刁民,又指着一脸无辜之色的范九斤的鼻尖骂道:“你们东镇抚司是干什么吃的,让一群刁民围了我的府笫……看,看什么看,还不滚出去赶走那些刁民……” 范九斤浑不在意的挖挖鼻孔,屈指一弹,道:“我若出去赶走刁民,顾伯爷的安全怎么办?东镇抚司收了银子,自然不敢离开伯爷半步。” 说完,还把嘴一呶,直指芳菲院,配着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得顾平一阵火大,自然没察觉范九斤把什么弹到了他的头顶上,怒道:“他敢!吃老子的,喝老子的,住老子的,他……他……” 他什么,顾平没说下去,因为沈碧空正在白玦的搀扶下走进来,身后跟着脸色冷漠、一手按剑的罗峰,看着那张苍白孱弱的面孔,顾平顿时心虚了。 “你来干什么?” 明显色厉内荏的语气,惹得范九斤低头闷笑。 沈碧空也笑了一声,不用顾平请,自己找了张椅子舒服的坐下,惬意的舒了一口气,才缓缓道:“外头闹得厉害,我来瞧瞧伯爷打算怎么处理。” 分明就是看好戏来了,顾平再蠢,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气得火冒三丈,怒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当场宰了这混蛋,外头自然平息。 沈碧空一本正经的点点头,道:“自然不敢。”他就吃定了顾平不敢。 顾平被他噎得差点憋死。他怎么就不敢了,他只是不舍得那张眼看就要到期的赌票而已,千两黄金,一赔十,就足足万两,他就是把全大楚的官位都给卖了……算了,白说,他也不可能把全大楚的官位都给卖了,总归,他这几年卖官鬻爵得的钱,加一块儿,也就这个数的三成。 换了谁来,都他妈的舍不得。 “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一腔怒火冲着沈碧空发作不得,顾平转头又对着范九斤怒斥。 范九斤眨眨眼皮,看看顾平,又看看一副死人脸单手按剑的罗峰,最后目光又转回顾平身上,好心好意的道:“伯爷,真要我去赶走那些人?” 罗峰冰冷的目光同时也转了过来,顾平被他的目光刺得顿时一个哆嗦,“滚”字噎在了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别提多难受了。 沈碧空目光流转过范九斤的身上,满是赞赏,不提范九斤办事的能力如何,反正给人添堵的本事,那是掌握得炉火纯青。 顾平一筹莫展,又被沈碧空和范九斤联手气得够呛,不过这局面并没有僵持多久,便有人来报,堵门的人被武丁司的人驱散了。顾平一听大喜,道:“许猛那人还有些眼色,改日请他吃酒。” 许猛是武丁司指挥使,没有他点头,武丁司的人哪会出这个头。 来人面色尴尬,道:“是三爷亲自去请的许大人,这会儿三爷正在粉花轩设宴招待。” 顾平顿时脸色一变,恼怒道:“他竟有胆子出去?” 前后门都被堵了,那顾三平日里最是胆小如鼠的一个人,怎么就有胆子敢顶着这么多人围堵出门?最重要的是,顾三居然说都没说一声,自作主张去找许猛,而许猛竟然真的来了,顾三哪来这么大的面子? 顾平一拍桌案,甩袖就往粉花阁去了。 范九斤噗哈哈的大笑起来,这俩兄弟是打算开始撕逼了吗,好戏,不可不看。 走了两步,千户大人又回头,对沈碧空伸手一请,道:“一起?” 沈碧空含笑拒绝,道:“我不好热闹,范大人自便。” 范九斤一翻眼皮,道:“假了假了。”还说不好热闹,紧巴巴的跑到顾平的书房是来干什么的? 沈碧空轻咳一声,道:“范大人派人护送顾三爷出府,很是辛苦,不如去我哪里一坐,吃吃茶,聊聊人生。” 范九斤又哈哈一声,毫不犹豫的拒绝道:“我是武夫,只懂喝酒,不懂吃茶。” 跟个病殃子吃茶,忒没意思,还是个心眼儿特别多的病殃子,吃他一口茶,不知道要被套多少话去,太吃亏了,不干。 第二十章 招揽 - 换心攻略 - 瑞者 罗峰眼神一眯,拇指一动,剑身弹出半寸,闪闪生寒。 范九斤脸色一变,拳头下意识的捏紧,跃跃欲试。知道罗峰武功厉害,他早就想掂量掂量究竟厉害到哪个程序。 “砸了谁赔?” 沈碧空淡然起身,环视了一下顾平的书房,人是蠢,但搜罗东西的眼光很不错,都是值钱货,等到这里被人搬空的时候,顾平大概会很心疼。 范九斤轻咳一声,松开了拳头,笑道:“偶尔吃吃茶也不错。”这里的东西,将来少不得有一部分归东镇抚司所有,打坏了多可惜。 罗峰垂下眼皮,长剑回鞘,掩去了锋芒。 “请!” 沈碧空在白玦的搀扶下,走出了顾平的书房,阳光透过庭院里茂盛的树叶,洒落在他的身上,形成了斑驳的光影。跟在后面的范九斤眯了眯眼,仿佛看到了这世上最诡异的一幕,那道孱弱的身影,一半身处阳光,一半堕落永夜。 “顾公子……你对顾三说了什么?” 顾三爷就是个无用的纨绔,许猛此人,出身大楚世家,最是高傲,连顾平这身有爵位的长安伯,他都看不上,何况顾三。没点儿底牌,顾三哪来的脸面能请出许猛,范九斤对这底牌特别感兴趣,其实他更感兴趣的是,顾己千又是哪里来的底牌,还大大方方的交给了顾三,别以为他不知道,顾三爷出府前,沈碧空让身边的童儿去找过顾三。 当然,顾三就是个废物点心,得了底牌还在那里犹豫徘徊,范九斤看不过去,直接命手下人“护送”顾三出府。 沈碧空回眸一笑,不答。 范九斤捏捏鼻子,暗骂了一声“妖孽”,也就不问了。 白玦沏茶的手艺相当不错,虽然沈碧空不能喝茶,并不需要他有多精通茶道,但白玦却坚定的认为,要让别人知道自家公子的举世无双,不能靠嘴,而要靠做。嘴上说出来的,别人只当你姓王名婆,只有手上拿得出来绝活来,才能让别人心服口服,所以他一直以琴棋书画诗酒茶这七样作为侍童的基本修养。 沈碧空知道这童儿居然还有这心气时,笑得肚子都抽筋了,自我要求这么高的侍童,有几个人能培养得起来,也亏是遇上他了,这七样论哪样都不怵,不说多精通,自问调教个小童儿还是足够用了。 一个能教,一个肯学,于是这对主仆正应了那句话,王八和绿豆,对上眼了。可惜范九斤是个平民出身,骨子里没什么底蕴,还是进了东镇抚司之后才学认了字,把自己和白丁拉开了距离,至于什么琴棋书画诗酒茶,非职业所需,自然不会往里面下工夫。所以白玦沏的再好的茶,进了他的嘴,也是牛嚼牡丹白瞎了童儿一番工夫。 待客的地方仍在蔷薇花架下,只是此时芳菲已尽,徒留一墙浓绿,依旧殷勤的替坐在花架下的人遮阴。 “我敬范大人一杯。” 按茶代酒,沈碧空举起茶盏,当然,他杯中的,是掺了百花蜜的白水。 “不敢当。”范九斤摆摆手,客气的抿了一口茶,虽然茶味甚佳,但碰上不懂品鉴的人,也只落得兴趣缺缺四字。 沈碧空伸手虚托了一把,没让范九斤放下茶盏,仍是道:“当得的,我这一盏,敬的是范大人升官发财,前途无量。” 范九斤已经是正五品千户,再升一级就是从四品,虽然武官升官容易,但二十几岁的四品官,手里还掌着实权,又没有勋贵世家背景出身的,放眼五国都是极少见的,年轻有为四个字冠在范九斤的头上,绝对是名至实归。 “哎哟,顾公子这话说的,这一杯还真不能不喝。”范九斤笑眯眯的,一口饮干了茶水,然后脸一抽,吃茶跟吞黄连水似的。习惯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人,真心喝不惯这苦淡无味的茶水。 白玦瞪着他,嘴巴撅起,心里只悔沏茶的时候,没往范九斤的茶里真的加一把黄连。 千户大人自然没注意到童儿的心情,放下空空的茶盏,这才笑道:“都是托顾公子的福,礼当回敬。”说完,不见白玦有动静,他眼角一挑,斜睨着童儿。 “小哥儿,愣什么呢,斟满啊!” 白玦:“……” 斟你大爷!骂归骂,手上却老实,把空空的茶盏里斟满了茶。 沈碧空也不客气,理所当然的受了范九斤这一敬。而后,蔷薇架下便是一片沉默,只有风吹动枝叶发出的沙沙声,混着不知何处传来的三两声鸟啼,宛如天籁。 隔了足足一柱香的时间,范九斤才苦笑起来,拱拱手道:“顾公子,有事请明言。”却是他耐不住性子,先开了口。先出声者势弱,心理上输了一着。 沈碧空这才微微一笑,抬眸道:“范大人养气的工夫还要多练练。” 跟一个平民出身的武夫比养气工夫,嗯,算他以强欺弱,胜之亦不武。 范九斤几乎想翻白眼了,不过看着沈碧空微笑的表情,他又强行把这冲动压了下去,在这妖孽面前做任何粗鲁的动作,似乎都是一种亵渎。 “顾公子,范某都认输了,你就别拿我开心了。明人不说暗话,咱开门见山行不行,总不能光让我吃这苦苦的茶水吧。” “范大人直爽。”沈碧空失笑,指尖轻轻敲了两下石桌,略微沉吟片刻,才道:“恕我冒昧相问,范大人志向何在?” 范九斤怎么也料不到他竟然有此一问,愣了半晌,才眨巴着眼睛,嘻嘻笑道:“自然是升官发财。”不然他好好一介良民,干嘛要进东镇抚司过那刀头舔血的日子。 “升多大官,发多少财,才算志得意满?”沈碧空目光灼灼。 范九斤眼中精光一闪,缓缓道:“官至一品,富可敌国,此世上无人不愿者也。” 这话一说完,他眼中的精光便渐渐收敛,于眼眸深处,化作两团名为野心的火苗。 “好,有大志。”沈碧空抚掌而笑,他最喜欢晶莹剔透如明月的少年,第二喜欢的就是有能力有野心的人,前者可娱心,后者可为助臂。 范九斤看着他若有所思,目光也变得晦暗不明,反问道:“不知顾公子志向何在?” “你猜?”沈碧空侧头微笑,苍白透明的皮肤,此时泛起了丝丝红晕,如霞染碧空,灿然生色。 妈的,妖孽! 范九斤被这霞色刺得晃眼,忍不住暗骂一句,转过脸去,一把抓起茶壶,仰着头咕噜灌了一气,然后卷着袖子一擦嘴,愤愤道:“自相识起,顾公子便对范某一意亲近,所图者,总不会就是一个顾平吧。” 起初,范九斤还真以为沈碧空就是想弄死顾平,才刻意亲近他,但随着接触渐多,才慢慢察觉,这顾家,根本就没在沈碧空的眼中,摆弄顾家跟猫戏老鼠似的,不是报仇,就是好玩儿。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不是报仇,这妖孽究竟目的何在? 沈碧空被范九斤的表情逗乐了,半晌,才笑道:“我看这天下,杂草野蔓遍布,使得良谷难生,欲烧出一片沃土,只缺一点燎原之火。” 野心就是火苗,范九斤不缺野心,能不能成为火苗,就得看他怎么选择了。 范九斤虽然才华横溢之辈,但这点隐喻还是能听出几分意思的,明明白白的招揽之意嘛,整个人顿时目瞪口呆,脱口道:“你逗老子呢!” 招揽是什么?有权有势者,那才叫招揽,这妖孽……虽然很妖孽,但论地位,不过是暴发户家的旁支子弟,还是个白身,在他这正儿八经的五品武官面前,怎么都跟有权有势搭不上。他凭什么招揽,更可笑的是,招揽的还是东镇抚司的人。 这世上居然有人敢挖东镇抚司的墙角?太可笑了!可范九斤笑不出来,面对着沈碧空投来的目光,幽深如海,辽远如空,他只感到阵阵心悸,仿佛对面之人给出的,是一个将会影响他一生的重大选择。 “我在邺城还会停留十日,范大人不妨好好考虑,即使一时不能定断,也无甚要紧,咱们,来日方长!” 说完,沈碧空端起了茶盏,却不饮,只拂了拂上面的热气,然后又放下。这就是端茶送客的意思了。 范九斤还当他要长谈大论的摆出种种好处来诱人,招揽嘛,不给好处叫什么招揽,哪里料到沈碧空屁的好处都没给出来,就这么赶人了,愣了半晌,才拱拱手,起身就走,走出两步,又蓦然回身,沉声道:“顾公子底气何在?” 一介白身,凭什么招揽他这五品武官。范九斤想来想去,觉得这不是沈碧空自己在招揽人,而是替人出面吧,他问底气,其实就是问沈碧空背后的人。 “你想知道?” 沈碧空又笑了,问得好啊,问了,就代表心动了,这就是他的机会。 “十日后,你带人到富春山庄来,我再送你一功,助你平步青云。” 范九斤眦了一下牙,没答应去还是不去,只又问道:“为什么是我?” 这天底下,想收卖他的人多的是,但招揽他的,眼前之人是头一个,也许,也是最后一个。东镇抚司权重势大,然而名声狼藉,看不起他们的人,比畏惧他们的人还多。 沈碧空眉尖微挑,眸色流光,露出了一个再真诚不过的笑容。 “因为……我喜欢你呀!” 卧槽!范九斤脚底下一崴,差点摔倒,亏得身边正好是座假山石,他撑住了还没真摔下去。顾不得狼狈,他匆匆一揖手算作告辞,离开时步履略乱,最醒目的是耳根子,红透了。 沈碧空禁不住大笑起来。 “公子……”白玦委屈的声音在旁边幽幽的响起,“您下次调戏人的时候,能不能品味高一点?” 笑声戛然而止,沈碧空:“……” 第二十一章 看戏 - 换心攻略 - 瑞者 范九斤走了没多久,顾三爷就一脸委委屈屈的来了,坐在沈碧空面前,欲言又止,心不在焉的举起茶盏,都没注意到那是用过的,一口饮尽,热气散尽的半盏茶水直接凉到了心里。 “被赶出来了?”沈碧空表情似笑非笑。顾三此时本应在招待许猛,却一脸委屈的跑到他这里来,不用说,是让后赶去的顾平给支开了。 烂泥就是烂泥,怎么都扶不上墙。 顾三爷脸涨得通红,再被沈碧空语气中那若有似无的讥讽一刺激,猛的将茶盏往地上一摔,道:“大哥太过分了,不是我请了许大人来,他还躲在书房里发抖,凭什么连个陪客的资格他都不肯给我,他竟然让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坐陪,也不给我出头的机会。” 沈碧空也不接口,就看着他在那里发泄。 “平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使唤我跟使唤龟孙子似的,我吭过一声嘛,为什么?就因为他是我大哥,所以我听他的,但是他呢,在外人面前一点儿颜面也不给我留,我……我再没本事,他妈的也是要脸的!” 茶壶落地,碎片四溅。 “还有他那宝贝儿子,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我是他叔,他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仗的是谁的势?我呸,他顾平平时倒是横,怎么刚才被人堵门的时候,没见他吭一声啊,说白了,也是个废物!” 顾三爷骂得激动,再要拿什么东西摔下去以壮声势,偏偏手边没了可以摔的东西,石桌上倒是还有一只茶盏,却摆在沈碧空的面前,他没那胆子去拿。 白玦小童儿多有眼力劲儿啊,连忙把手中的茶盘递了过去。反正都是顾家的东西,全摔光了他也不心疼。 顾三爷接过茶盘,用力一摔,没碎,茶盘是竹制的,当然比瓷器耐摔,也就裂了几条缝,捡起来还能继续用。没达到想要的效果,顾三爷好不容易攒起的气势,一下子就泄了个一干二净,跟落水狗一样,垂头丧气的又一屁股坐下来。 “己千堂弟……你上次说的,我……我……老子他妈的干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是一条吃屎的狗,本就被沈碧空有意无意撩拨起来的野心,在今日被彻底激发出来。 送走顾三爷之后,沈碧空就离开了顾府,又住回了富春山庄,对外嘛,自然是宣称顾三爷把他赶了出来,把这一记黑锅结结实实的扣在了顾三爷的头上,赌徒们可高兴了,绞尽脑汁要利用这个机会把沈碧空弄死,再栽到顾平头上去。 这一出把顾平气得够呛,眼看再有两天那巨额赌金就能拿到手了,沈碧空偏偏脱离了他的眼皮,谁能保证这两天不出意外? 据说,顾平和顾三爷大吵了一架,有没有动手不知道,反正结果是顾三爷摔门而去,直接跑到登闻鼓前,敲鼓状告顾平卖官鬻爵,惊动了楚皇,还没等楚皇着有司查问,长安伯府就乱了套,说是顾平听说顾三爷去告了他,直接气了个半身不遂,中风了。 这一幕发展直转急下,看呆了许多人的眼,连楚皇都懵了,玉妃这时候跳出来哀哀哭求,楚皇都心软了,偏顾三爷是敲登闻鼓靠的状,闹得太大,御史们一个个跳出来非逼着楚皇要彻查到底,楚皇想把这一状按下去不理都不行,没奈何,只能一狠心把玉妃暂时禁足了。 也就在这时候,赌票到期,赌徒们输红了眼,不是跳脚就是叫骂,而却沈碧空还好端端的在富春山庄待着,与凌寒隔案对坐,气氛融洽的闲聊。从顾府一出来,他就向谢谨言讨人情了,有梅花卫在侧相护,那些赌徒们想暗里害他,门儿都没有,他唯一没料到的是,凌寒会亲自来,而且陪了他整整两日一步未离。 深情厚意,自然令人感激,不过沈碧空自问他和凌寒之间只有交易,没有情意,所以凌寒这般抬举维护,倒真让他越发看不透了。不过他向来不怵与人勾心斗角,两天来,闲聊对奕,外加看戏,日子倒是过得一点儿也不寂寞。只是拼心眼儿却没拼得起来,凌寒根本不与他斗,话题但凡斗起了机锋,就被硬扯到了风花雪月上,倒教沈碧空一腔斗志无处洒,都付了落花流水。 外间风起云涌,而这小小的雅院里,却是一派风流,温暖的阳光穿透树荫洒落一地,几株月月红花开正艳,引得蜂蝶徘徊飞舞,小童儿客串了一回乐师,不知从哪里寻来一只竹箫,一曲杏花天影吹得似模似样,就是按剑立在庭间的死人脸罗峰,稍稍有些刹风景。 一名梅花卫匆匆从外间奔来,并没有注意到这刹风景的存在,而是一眼被坐在花间对饮的两人吸引过来,一个白衣无染,妖孽天成,一个青衫飘飘,清贵无双,竟是各有风华,俱为绝世。 呆了片刻,这名梅花卫才反应过来,面红耳赤的伏身下拜,高声道:“报……顾平卖官鬻爵的罪证,已被呈送楚皇案前,群臣激愤,逼楚皇下旨问罪……” 这边话音未落,便又有一名梅花卫急急而来,伏地拜道:“报……一柱香前,赌徒们打破长安伯府大门,闯入府中,将顾平活活打死在床上,几处库房皆遭哄抢。” 沈碧空和凌寒看足了两天好戏,只是他们一步未出小院,又没长了千里眼,顺风耳,这好戏自然都是通过梅花卫的嘴来看的,刺探消息,没有比五大密卫更擅长的,虽然邺城不是梅花卫的地盘,但这些消息,也不是什么机密,自然是想怎么打探就怎么打探,唯一要小心的,就是别被东镇抚司逮着尾巴而已。 一前一后两个消息,里头是满满的因果关系,前脚群臣逼着楚皇下旨问顾平的罪,后脚赌徒们就打进了长安伯府的大门,一群赌徒,哪来的这么灵通的消息,知道顾平马上就要倒台了,又哪来的胆子,敢把顾平活活打死在床上,要知道楚皇一刻未下旨,他就一刻还是长安伯。 这里头不用说,有人通风报信,有人暗里教唆,有人暗下黑手,至于这些个人是谁,别人沈碧空不知道,但叶亚贤和翁成焕两个,肯定跑不掉。没有叶亚贤在后头撑着,顾平的罪证能这么快就送到楚皇案前?群臣们又怎么敢一致逼楚皇下旨问罪。至于翁成焕,不说顾平往日里早就得罪他不轻,就冲那顾府库房里的收藏,他也得暗下黑手啊,迟了岂不是便宜别人。反正,最后背黑锅的,肯定是那群赌徒。当然,敢冲进长安伯府的赌徒,也多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这黑锅也背得不冤。 第二十二章 落幕 - 换心攻略 - 瑞者 “这些……你早料到了?” 凌寒目光灼灼的看着沈碧空,不是早就料到,又怎么会先一步离开长安伯府,如果沈碧空此时还住在长安伯府里,难保不会被人一并暗下黑手,毕竟,罗峰再厉害,也就一个人,一片混乱中,未必真能护得住沈碧空,所以早早躲开是最明智的。 “墙倒众人推,人之常情。” 沈碧空抿一口蜜水,表情平淡。就是顾平死得这么快,让他有些意外,还以为有一场活罪好受,这背后下黑手的人,恐怕就是卖官鬻爵的真正幕后人了,杀顾平,是为灭口。 “世情人心冷!”凌寒忍不住轻叹一声,感慨万分,目光落在沈碧空的脸上,竟是又多了几分温柔怜惜。若不经历人心叵测,又如何懂得世情冷暖,拖着残破之身,这般辛苦谋算,怎能不使人生怜。 面对凌寒这突如其来的感慨,沈碧空只觉得莫名其妙,大家不熟好吧,你一个梅花卫,又不是什么活菩萨,至于这么感怀他人的艰辛吗? 有病吧! “报……” 又有梅花卫来报,一场好戏,正进入了最高潮。 消息是从宫里传出来的,玉妃听说顾平身死的消息,一下子就晕倒了,请了太医问脉,诊出了喜脉。这消息像一道轰雷,瞬间炸得整个楚皇宫都翻了天,激愤的群臣集体失音,只楚皇一人欣喜若狂,直接抛下那群臣子,就从议政殿上跑了。 顾平算是又翻了身,可惜晚了一步,命都没了,还能翻什么身,楚皇强硬的把那群逼他下旨彻查顾平卖官鬻爵的臣子给压了下去,嗯,借胎压臣这种事儿干得挺不要脸的,可那群激愤的臣子也没有办法,谁让楚皇膝下无子,谁让楚皇后宫三千佳丽除了玉妃谁都没能怀过胎,哪怕是有个流产史也好啊,可偏就是没有,于是玉妃这一胎就显得特别的珍贵,这可是事关国祚延续的问题,别说一个顾平,一百个顾平加起来都不如这一胎重要,万一玉妃因为此事而动了胎气,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当然,查还是要查的,只是这回要查的,不是顾平的罪状,而是到底哪个王八糕子把楚皇的便宜老岳丈给活活打死在床上。 于是,那群被人利用教唆的赌徒首当其冲倒了大霉,逃的逃,抓的抓,不管是逃是抓,都被抄了家,抄来的家产,直接填补了顾家被抢的库房,虽然不够数,但好歹对玉妃也是个安慰。 再查下去,爆出的真相却让所有人目瞪口呆,赌徒们一个个喊冤,信誓旦旦的说顾平根本就不是被他们打死的,他们闯进去的时候,顾平躺在床上已经是个死人了,分明是被那顾三爷给活活气死的。 脏水泼到了顾三爷头上,这怂货顿时就吓瘫了,死活不认帐,还准备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结果那边又爆了个猛料,顾平不是被气死的,而是被人活活毒死的,毒药都查出来了,是鹤顶红,这可是宫中秘药,外面哪儿有,事涉宫中,外头的衙门就不好查了,案子转到了东镇抚司手里,这可是一群饿狗,鼻子比谁都尖,没用半天时间,那鹤顶红是怎么来的,就查得一清二楚,竟然是顾平的嫡子、玉妃的亲弟,买通了玉妃身边的宫婢,从宫中给偷出去的。 于是事情风向一变,从赌徒杀人到顾三爷杀兄又变成了顾家公子杀父,急转直下让一众看官们看得是目不暇接,太他妈的一波三折、高潮迭起了,精彩无比。 随后顾家公子被抓进了东镇抚司的刑狱,审问这种事儿还轮不到范九斤,不过他还是喜滋滋的凑了过去,给负责审问的同僚出了个主意,不用动刑,就领着这公子哥儿在各个刑室里转了一圈,顺便介绍了一下每种刑具的用法,再把受过刑的囚犯拉过来让顾公子欣赏,然后这位顾公子就哭天抹泪的招供了,杀父嘛,理由不要太简单,他就是不想当顾公子,他想当顾伯爷。至于这是不是顾公子的真话,谁管呢,反正,这是某些人想听的话。 供状往楚皇案上一摆,楚皇就一脸黑青色,心下暗叹这便宜小舅子是保不住了,考虑到玉妃的心情,到底没有判极刑,只轻轻勾了个流刑。便是这样,玉妃还又晕了一回,吓得楚皇脸又绿了,几乎是连滚带趴的跑到玉妃宫里,好在没动胎气,又把楚皇给高兴得不行,宝贝儿子生下来,一定是个皮实的。 玉妃醒来后,就召见了顾三爷,据说,那日下午,玉妃宫里没有别的动静,就剩下啪啪啪的耳光声了,最后一只猪头被抬出了宫,扔回了长安伯府,当然,顾三爷这番苦头没白吃,脸上的肿还没消呢,承爵的旨意就下来了。 没办法,玉妃不能没有娘家支持,未来的楚太子不能没有母族,而顾家经此一难,嫡支嫡脉就剩下一个顾三爷了,哪怕玉妃再恨他没事挑事,也不愿意把爵位让给庶支,顾氏嫡支一向打压庶支,爵位一旦让庶支得了去,这些人能真心实意的听她的?还不如交给顾三爷,起码玉妃自问这窝囊废拿捏起来不要太容易,等日后她腹中这一胎生出来,再从她弟的子嗣中挑个能干的出来承爵入仕,辅助小太子,也免得将来小太子没有得力的母族扶持。 一场风云,转眼间就变换得面目全非,多少人大跌眼镜,不过玉妃的种种作为,倒是没多少人在乎,在真正的权贵眼里,长安伯府算个屁,尤其是那顾三爷,出了名的废物点心,把实权送到他手上,用不了多久都能把他架空,至少十年内,长安伯府别想出头,至于十年后如何,不用急着想,先让玉妃保证这一胎生出来的是太子再说。 所以大家关注的都是玉妃的肚子,这其中,除了楚皇之外,最上心的恐怕就是凌寒了。 “玉妃有孕的时机太巧了!” 说这话时,凌寒的目光落在沈碧空的身上,满是探究。 沈碧空耸耸肩,坦诚道:“是我干的,方子我已送予凌大人,想来凌大人不用再验证其效了。” 能独宠后宫的女人,果然比顾家那一家子窝囊废强,那鹤顶红岂是一个宫婢能偷出来的,没有玉妃私下首肯,宫婢上哪儿找鹤顶红去。这女人够狠心,说坑爹就坑爹,眼都不带眨一下的,又抓准了时机,借有孕脱身,否则,顾平获罪,她这个女儿少不得也要在楚皇那里吃挂落,哪怕不失宠,也指不定有多少狐狸精冒出来分宠。不过她唯一没料到的,大概是坑爹的同时,还坑了她弟,这里头的机关,怕是也少不了叶亚贤和翁成焕的手脚,要不然,那鹤顶红能落到顾公子手里?要不然,那顾公子能轻易就招供划押? 这件事里,最最冤枉的,恐怕就是顾公子了。摊上了这样的爹、姐、叔,他不认倒霉都不行,能保住一条小命,已经算是运气了。 凌寒沉默不语,这方子虽初见其效,不过要彻底验证,还得等胎落之时,他一时出神,静默半晌,才渐渐收回心思,忽又问道:“你何时离开邺城?” “后日。”沈碧空也不瞒他,当然,也瞒不住,梅花卫要盯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真巧,我也是后日动身,不知顾公子欲往何方,若是顺路,不如且同行一段。”凌寒抚掌而笑。 沈碧空眯了眯眼,算时间,谢谨言也该出“小月”了,梅花卫要护送他回南越,凌寒自然是要随行的,只是也定了后日动身,似乎有些巧了。 “想来是不同路的。”他不动声色的拒绝了。 这段时日相处,凌寒知他表面不羁,实则防备心甚重,也不以为意,只淡淡笑道:“那便罢了。南越虽偏于一隅,却是山清水秀,他日顾公子得便,我必将尽地主之谊。” “好说。”沈碧空微笑起来,马上就能摆脱眼前这莫名其妙对他无限温柔的家伙,他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凌寒一下子就看穿了他的心思,眼中闪过一抹无奈的神色,然而眼神却越发柔和了,道:“虽是后日就走,但也要提防玉妃回过神来拿你开刀,这两日,我多派人手在这里,你可随意使唤。” 一场风云变色,而最先的刮起这风的,却是沈碧空,眼下是大家的目光都盯在玉妃的肚子上,导致玉妃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要她得了机会,定然是要将一腔怒火发泄在沈碧空的身上,而且其他人也会跟着将目光移过来。他不希望沈碧空落入险境,虽然,以眼前之人的能力,未必不能安然渡过,但那毕竟劳心劳力,于身体最为无益。 平平安安,便是最好。 沈碧空抽了一下嘴角,摆摆手,道:“不必。” 有东镇抚司在,他短时间内无忧,不然,他何必舍那么大的本钱去拉拢翁成焕,五千金,买的就是今日之安然无恙,不管是玉妃,还是这邺城里其他人,要对他动手,都得先绕过东镇抚司。 第二十三章 挖墙角 - 换心攻略 - 瑞者 凌寒大抵也猜得出他有自保之道,遂不复言,欠了欠身便识趣的告辞。已经在这小院里赖了好几日,再不主动走人,便要被赶出去,索性,还是他自己走,好歹留点儿颜面。何况返回南越,还有不少准备,也容不得他再赖下去了。 虽只短短数日,已是浮生偷来,纵然不舍,也只能断然离去,所以凌寒离开富春山庄的时候,心情是有些低落的。他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只能在登车前,无意识的按了一下左胸口,掌心下砰砰跳动的心脏,似乎在给他答案。 一骑如风,自马车一侧窜过,凌寒乍然醒神,抬目却只望了个背影,然后微微皱眉,是东镇抚司的范九斤。作为东镇抚司近年来崛起的新秀之一,梅花卫自然对这位范千户多有关注,也知道范九斤跟小院中人走得似乎有些近。 看着背影,凌寒的目光蓦然由清冷变为深沉。和东镇抚司的人套近乎,顾己千绝不只是为了报仇,他究竟想做什么? 因为车厢阻挡,范九斤之前并没有注意到凌寒,才刚刚下马,将手里的缰绳甩给迎上前的店伙计,就猛然有芒刺在背的感觉,一瞬便又消失了,下意识的回头,却只看到马车缓缓前行,疑惑的挑了一下眉,想到今日来的目的,范九斤收回目光,转身大步走入富春山庄。 小院里,白玦才将凌寒用过的茶具收走,沈碧空懒散无状的靠在门廊一侧,这个角度斜对着小院的门,门是半掩的,没关实,漏了胳膊粗的一条缝,正好从缝里看到范九斤抬手准备拍门环,而范九斤却看不到他。 “范大人,请进吧。” 没等范九斤的手拍上门环,沈碧空就主动出声相邀,范九斤愣了一下,应声推门而入,先入眼的是一脸死人相守在门内不远的罗峰,然后才看到懒散无状的沈碧空,忍不住就笑了。 往日看这妖孽,似吸人精血的妖魅,今日见了,却像是只懒猫儿,守在太阳底下不肯动弹。范九斤有些移不开眼,就算是懒猫儿,那也是毛发梳得油润光滑、品种珍奇的绝世妖猫。 “哼!” 一张秀美的小脸蛋怒气冲中的挡住了视线,白玦不知从哪儿窜出来,努力刷了一把存在感,吸引住了范九斤肆无忌惮的视线,小童儿虽然只哼了一声,但满脸都写着“再看就挖眼”的字样。 这也是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儿,范九斤心情大好,对着小猫儿嗨了一声算招呼,然后笑眯眯走上前,一屁股坐在院中妆点景色的假山石上,道:“顾公子今日可闲?” “好戏落幕,自然闲着。”沈碧空懒洋洋道,对范九斤不拘小节的模样儿就当没看见。 “落幕?”范九斤笑得咧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怕是顾公子对自己的处境还不太清楚,如今想弄死你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 且不提玉妃如何,光是那顾三,接手了长安伯府这个烂摊子,第一件要干的事,不是如何安抚府内散乱的人心,而是忙不迭的收买杀手,要干掉沈碧空这个怂恿他卖兄夺爵的知情者,当然,这其中有没有玉妃的意思就不知道了,反正一向废物点心的顾三爷,现在都敢买凶杀人了。 “东镇抚司要是这点本事都没有,那些黄金,我只当喂了狗。”沈碧空直接揭了范九斤的脸皮。 范九斤顿时笑不下去了,被人骂狗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本来还想吓吓这妖孽,得,自取其辱了。 “算你狠,这事儿东镇抚司自然替你拦了,不过令尹府那边你自己当心,那老家伙精得很,我在外面虽然给你弄了点障眼法,也只是挡君子不挡小人。” 过河拆桥是叶亚贤的拿手好戏,这回他暗搓搓的捞了不少好处,连自己的小舅子都坑得倾家荡产,可想而知到底捞得有多狠,尤其是玉妃那里还让他落了个把柄,以后这一对儿狼狈为奸,还不知道在前朝后宫要搞出多少风雨,于是沈碧空这个始作俑者,当然就有那么点儿眼中钉、肉中刺的味道,以叶亚贤那狭窄得针都穿不过去的心胸,肯让沈碧空活下去才怪。 “看你这么尽心,想来是考虑好了。” 沈碧空似笑非笑。他跟叶亚贤交过手,别说范九斤在外头设了迷魂阵让叶亚贤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他这里来,就算找来了,他也有应对的手段,并不放在心上,与之相比,他还是更看重范九斤些,人才难得啊,尤其是能为自己所用的。 范九斤的表情严肃起来,搓了搓手指,道:“常言道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事二夫,只怕要让顾公子失望了。” 沈碧空斜睨了他一眼,那上挑的眼角,荡出了惊世的风华,只是嘴里吐出的话,却是十足的讥讽。 “你是忠臣,还是烈女?” 摆着正儿八经的表情,做着讨要好处的动作,典型的当婊子还要竖牌坊,臭不要脸。 范九斤:“……” 沈碧空冷冷一哼,道:“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范九斤脸都绿了,别以为跟他拽文他就听不懂,这是屁的好处都不给,还要他尽去干那些劳心苦力的活儿,妈的,哪家主上招揽人是这么个用法儿的,就这用法儿,狗都不甩,好赖得扔两根骨头吧。 他这里腹诽不断,不想沈碧空拽了一段文,话峰突然一转,道:“千鳞卫在大邺的据点,要不要?” 范九斤眼都直了,脱口道:“啥?要!”要完了,他才反应过来,惊道,“你知道千鳞卫的据点?你怎么知道千鳞卫的据点?” 事实上,五大密卫组织在哪国的皇城都有据点,甚至不止一个,东镇抚司差不多每年都能捣掉一两个,真心不稀奇,不过以顾己千的身份,没可能接触到这些,所以范九斤很是吃惊。 沈碧空笑而不语。 范九斤收敛了惊容,神色真正凝重起来,他在沈碧空面前,一贯的吊儿郎当,今次却是终于露出了精明干练的本色,从假山石上跃起,身姿直挺如一竿标枪,透着一丝仿佛要将天捅破的干劲。 第二十四章 成交 - 换心攻略 - 瑞者 “为什么是千鳞卫?你跟千鳞卫有仇?” 千户大人思绪百转,敏锐的察觉到,沈碧空在对待千鳞卫的态度上,所露出杀机可比对顾平要深得多,纵然将长安伯府给坑得惨不忍睹,可范九斤从来没有在沈碧空的身上感受到这妖孽的杀机,反而是在提起千鳞卫的时候,尽管沈碧空一派的云淡风清,可是那隐隐透露的杀机,却如锥在囊中,那锋芒怎么都藏不住。 “无仇。” 沈碧空笑意更浓,阳光洒在脸上,将他苍白的双颊映出一抹红晕,艳不可视。 “有人欠了我,我这个人呢,一向不喜欢被人欠债,给出去多少,我就要收回多少,连本……带利!” 千鳞卫与他无怨无仇,但富春山庄的建立,却是出于他的谋划,是他为了赵昊有朝一日能剑指天下而谋,所以,他要收回,连本带利一文都不能少。 范九斤被他脸上的笑意吓得一哆噎,忍不住以手挡眼,道:“别笑了,跟鬼似的。” 明明艳若桃李,却又如见青面獠牙,可不吓人。 沈碧空:“……” 所以他特别特别的喜欢范九斤,特别特别想挖了这块墙角,天下这么大,人才多的是,可是能直接看穿人心的人才,真心太少,以前他手底下人才济济,心腹良多,却无一人,能从他脸上看到他的心。 这样的人才,可遇,不可求,遇上了,那就只能变着法儿的坑蒙拐骗了。 “那什么……”范九斤依然用手挡着眼睛,虽然站在太阳底下,身上却凉飕飕的,踌躇了片刻,才小心问道,“真给我啊?” 沈碧空看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禁不住又笑,道:“我敢给,你敢要么?” 卧槽,这可是门缝里看人,活生生要把人看扁啊。 范九斤忍不了,嘿嘿两声,放下手,捶一捶胸,道:“要,当然要,我范九斤可不是被吓大的。不过跟你混可以,但我有个条件,我手下几个过命的兄弟,你得一块儿包圆了。” 他是有良心的人,叛了东镇抚司,手底下的兄弟还能讨着好,当然得一块儿兜着,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风光要在一处,死也得死在一起。这么想着,范九斤都快被自己感动得哭了。 这是挖一块墙角还得带上几根缠在墙缝里的草,不过沈碧空并不在意,就算是草,用得好了,也一样能拌人跟头。 “成交!” 没要什么投名状,沈碧空与范九斤互击一掌,便算是订了盟约。瞧着像儿戏,只有缓缓收回手掌的二人,才明白这一掌的意义。 “呐,现在能告诉我,你是替谁招揽我吧?”范九斤揉了揉发麻的掌心,笑得吊儿郎当。 沈碧空双手负在身后,宽大的袖袍下,整条胳膊都因刚才一掌而疼得微微颤抖,面上却丝毫不漏,只是挑起眉头,双目幽深如海,不急不徐的道:“这世上,谁有资格令我臣服。” 他是沈碧空,万里碧空,高高在上,俯视众生,一生,只为情字低头。 范九斤浑身一震,整个人都呆了,半晌,突然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喃喃自语道:“九斤啊九斤,你眼睛得多瞎,才跟了这么一个要权没权,要财没财,要出生没出生的主儿混,还搭上了几个兄弟……” 沈碧空:“……” “你想反悔?” 罗峰不知什么时候逼近到范九斤的身后,阴恻恻的声音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根子响起。 范九斤抹了一把不存在的泪水,道:“不敢,我这人最怕欠帐了。” 尤其是这妖孽的帐,他不敢欠啊,真心还不起。想想这妖孽把长安伯府玩得跟什么似的,还顺带把翁成焕和叶亚贤给搂了一把,眼下更是递着刀子的要去捅千鳞卫,他这不存在的泪水,都是掬给那欠了妖孽帐的人。 “算你识相。” 秀美童儿傲娇的轻哼着从范九斤身边走过,顺带狠狠踩了他一脚。 “跟我来。” 范九斤看看沈碧空,被这妖孽脸上浅淡的笑意吓得一哆嗦,回头再看看罗峰,被那死人脸冷得一哆嗦,只觉得多事之地不宜久留,赶紧追在白玦屁股后面,殷勤谄媚的问道:“白小哥儿,你领我去哪儿?” 白玦没给他好脸色,冷冷道:“跟着,别废话。” 他领着范九斤直接从小院的前庭转到了后院,说是后院,其实不过就种了几竿竹,倚着一块状如弥猴假山石,难得的是那猴子抓耳挠腮,神态栩栩如生。石下就摆着石桌石椅,白玦跳上桌面,掂着脚尖,要摸那猴子突出的眉骨,却总差那么一点儿,急得他都要跳起来,却被范九斤抢先一步按了上去,口中还笑问道:“是这儿么?有什么好摸的,改日我送你只真猴儿……” 话音没落下,便见猴子蓦然动了,整个猴身都转了过去,范九斤的声音噎在了喉咙里,两眼睁大,只看到猴子上身与下身分离,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垂直往下,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只有阵阵寒气从洞里直往外冒。 职业本能,让范九斤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这他妈的……是暗道,还是密室?这是富春山庄啊,怎么会有暗道或密室。蓦然间,他一个哆嗦,想起沈碧空的话,千鳞卫的秘密据点,莫非就是——富春山庄? 想到这里,范九斤的脸色阴沉下来,富春山庄建立已经至少超过十五年,这十五年来,东镇抚司竟然一丝味儿都没有嗅到,更关键的是,富春山庄遍布天下,各国的都城重镇,都有富春山庄的分号,这意味着,富春山庄不但可掌握天下消息,而且还是个日进斗金的聚宝盆,怪不得北秦这些年越来越强盛,光是一个富春山庄的收益,就可以供养出一支装备精良的大军,何况还有源源不断的情报消息。 千鳞卫,竟然有这么厉害的人,在十几年前就布局天下?要知道,五大密卫组织,都是仿着镇抚司建立的。虽然镇抚司因楚国分裂而一剖两半,变成了东、西镇抚司,但是两司都没能弄出富春山庄这样的庞然巨物来,往往是稍有布局,就被其他密卫组织给嗅出味儿来,彻底捣毁了。而现在,就是东镇抚司的眼皮子底下,居然出现了这么一处地方,这简直就是几百个大耳刮子,拍在了东镇抚司的脸上,不,是所有密卫组织的脸上。 第二十五章 密室 - 换心攻略 - 瑞者 一想到那谋局之人是千鳞卫的,范九斤的脸色更差了,那妖孽到底哪根筋不对劲,竟然敢跟这等人物交手,毁人谋局,比杀人父母还不供戴天,这是活腻了吧。 想着未来一片黑暗的前途,千户大人整个人都不好了。左右挣扎了半晌,范千户还是一咬牙,抬脚跳入了洞口。 一股夹着潮湿的土腥味与霉味的寒凉气息涌入了鼻腔里,范九斤熟练的从怀里摸出两撮棉花塞了鼻孔,又一抖手,火折子亮起,驱离了黑暗。 是暗道,两边的土壁都湿漉漉,手一扪全是水汽,不少地方还生着青苔。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范九斤回头看了一眼,是白玦跟着下来了。 “请你吃糖葫芦,透个底儿吧。” 千户大人习惯性的撩起了小童儿,毫无意外换来了一个大白眼。 “我说……咱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再这么藏藏掖掖的,小心我翻脸啊。”利诱不成,范九斤改行威胁。 白玦冲他一睚牙,鄙视道:“你打得过罗叔吗?” 暴击致命,范九斤被噎得哑口无言,虽然他总想跟罗峰试试身手,不过他心里有数,除非是暗杀突袭,正面交手,两个他估计也不够罗峰打的。 虽然是压低了声音,但暗道里隐隐有回声荡漾,白玦到底胆子小点,鄙视了一句后,就死死咬着牙闭上了嘴。 贼船难上更难下,怪他犯抽,自己搭了块跳板自己跳上来,范九斤按住抽自己两巴掌的冲动,索性也光棍起来,借着火折子的光芒,脚下暗暗加了力,越走越快,听着身后白玦的脚步声落得越来越远,他才又放缓了速度,没有火光,那小童儿指不定吓得要掉眼泪呢。 没一会儿白玦就追了上来,秀美的小脸蛋板得死紧,没有露出范九斤想像中的惊惶恐惧。 小样儿,还装,就这功力,比外头那妖孽差得远了,就那妖孽,都没瞒得过他的火眼金睛。范九斤心情大好,没拆穿白玦的死撑,免得小童儿保不住脸面要急得跳脚。 暗道曲曲折折,也不知拐了几个弯儿,火光照着便没了路,只有一道石门关得死死的。范九斤试着推了一把,石门没动,就知道有机关,这也难不倒他,左右寻摸了片刻,他就在石门下方找到了被隐藏起来的机关,用脚一踩,那处地面凹下一寸,石门便无声无息的往一侧移开。 卧槽! 门内的情形直接闪瞎了范九斤一双火眼金睛,他下意识的抬手挡眼,心中瞬间涌上的,只有一连串的骂声。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范九斤和白玦才回到了小院中,小童儿仍是学着罗峰的死人脸,努力装得深沉稳重,只有紧绷的身体,显出他正拼命压抑着什么。 至于范九斤,到底老练,早就平复心绪,只是看着沈碧空的眼神,比往常复杂了几分。 “你只有一天的时间。”沈碧空斜过眼,神态一如往日般悠闲,“需要我教你怎么做吗?” 范九斤搓了搓双手,一副腼腆之色,憨憨笑道:“这点儿小事,我要是做不来,岂不愧对顾公子的青睐有加。”说着,擂擂胸膛发出咚咚声响,“交给我吧,您瞧好儿!” 千户大人兴冲冲的走了,时间有限,他要尽快行动。 瞅着范九斤的身影消失在小院门外,白玦终于端不住了,一跳老高,扑到沈碧空身前,结结巴巴道:“公子……好多……好多的……” 金子! 不但是金子,还是成色最足的赤金,在火折子的光芒映照下,折射出光彩,简直比头顶的那轮红日还要光芒万丈,他当时都以为自己要瞎了,久久不能回神。 沈碧空好笑的捏捏他的鼻尖,道:“你只瞧见了金子?” 白玦顿时发呆,除了金子还有什么,那光芒闪的,除了金子,他再瞧不见其他了。 “真是个小财迷。”沈碧空大笑起来,摆摆手,也不多说,起身回了屋。 是天命要绝北秦,否则,怎会让他入住这栋小院。像这样的小院,每座富春山庄都有,一条暗道直通秘室,那秘室就是用来存放富春山庄的盈利以及千鳞卫利用各种手段或偷或抢或骗得来的珍宝,另外还有足够装备数百人的盔甲兵刃,一旦千鳞卫有什么大行动,这些盔甲兵刃立时就能派上大用场,比自行携带刀兵入城的风险要低得多。 邺城里的这座富春山庄,秘室的规模更大,因为它是一个中转站,分布在楚国其他城镇的富春山庄,每隔半年就会把盈利上交到邺城,邺城收拢齐了,又会将这些金子秘密转运回北秦,成为赵昊手中强兵富国的资本。 当然,金银汇总只是一部分,更重要的是情报汇总,从楚国各地收集来的情报,除了特别重要和紧急的,会第一时间送回北秦之外,其他的情报,也都会汇集到邺都,由专门的人员整理分析,从中找出有利于北秦的情报,再统一送回北秦。 三年前,负责分析这些情报的人,就是沈碧空的心腹方隐之,他来到楚国,隐于前任老令尹的门下,不但可以刺探楚国朝中的风向,同时也是辅助千鳞卫整理情报,当时千鳞卫缺乏能够分析情报的人才,还是赵昊亲自来找他,把方隐之借调到了千鳞卫,并派遣到楚国来。 方隐之已经死了,接替他的人显然心思不够细腻,否则,早该堵死这条暗道,并将秘室转移,这样,就不会被沈碧空抓到这个空子。这暗道秘室,还是当年方隐之告诉他的。 没有他,赵昊竟是连知人善用都做不到了吗?沈碧空冷冷的笑了起来。这就是天命,赵昊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沈碧空还能活过来,更不会想到,这栋平日不会让人住进来的小院,他沈碧空偏偏就是机缘巧合的住进来了。 富春山庄没了,赵昊会怎么的焦头额烂,光是想像,他就觉得心意舒畅,自还魂以来,这是他最快活的时刻。 咱们,慢慢玩儿! 第二十六章 秦宫 - 换心攻略 - 瑞者 北秦皇宫,勤政殿。 一股凉风透窗而入,为初夏的午后,带来阵阵凉爽。 赵昊搁下朱笔,合上刚刚批阅完毕的疏呈,起身走到窗前。天色一片昏暗,不久前还算晴朗的天空,突然聚集了许多乌云,即便不懂天象的人,也看得这是风雨欲来的征兆。 眼下已然入夏,正是雨多之时,每每午后,必然风云变色,风雨之后,便是乍晴,云破天青,碧空如洗,分外明朗。那是赵昊年少时,最爱的风景。 自从三年前,鸩杀沈碧空之后,他就再没有抬头看过一眼头顶那片朗朗碧空,只有乌云漫天之时,他才会仰头看向天空。 天空阴霾,一如他的心情,照不进半分光亮。 卡嚓! 一道电蛇游走于云层,照亮天地的瞬间,炸雷声震耳欲聋,大地随之颤动,整个勤政殿似乎都抖了一下,赵昊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然后又牢牢站定。 凉风再次透窗而来,这一次,挟裹着浓浓的湿气,扑了赵昊一头一脸,那种感觉,就好像一只潮湿的手,在抚摸他的面颊,又似一瓣温润的唇,亲吻他的眉眼。 几乎不可自抑的,他又想起了沈碧空,那个从他还是柔弱无知的少年时,就扶持着他,一路将他扶上这至高之上的人。 “咳……咳……” 喉咙里仿佛堵了什么,令他难以透气。侍立在一侧的内侍,赶紧递上一杯冷热正好的药汤。 “陛下,您这几日火气重,喝碗清热汤润一润。” 内侍很年轻,面相至多只有十八九岁的模样,但在赵昊身边已经服侍了七八年,他本姓裘,名字是赵昊所赐,叫苍夜,宫里头都尊一声夜公公。赵昊在勤政殿批阅疏呈的时候,不喜人多,只有裘苍夜和另一个内侍夏悯可以在内侍奉,二人轮值,很少有照面的时候。 赵昊眼也没抬,接过汤碗一气灌尽,动作不够优雅,但却一派舒朗,自然而然的透出身为帝王的狂放无拘。 裘苍夜接住被赵昊扔开的汤碗,悄无声息的要退回阴影中,却被赵昊随手捏住了下巴,抬起了他的脸。 夜公公的五官生得极好,细眉长眼,有种精致的华美,他现在的年纪,正是从少年向着男人转变的时候,脸上有着还没有褪尽的青涩气息,同进又兼具着青年的朝气蓬勃,只是毕竟是内侍,过于滑顺白皙的肌肤,以及习惯于低眉垂眼,使他的气质显得卑弱阴柔。 仿佛预感到会发生什么,裘苍夜闭上了一惯低垂的眉眼,柔顺得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无助柔弱的气息,似哀求垂怜,却更能引起人心暴虐。 赵昊的指尖在他的唇上划过,温暖柔润的触感,令他的身体里陡然升起一团火。手臂一勾,将裘苍夜拽到了御案前,另一只手拂袖一扫,那些疏呈不管是批阅过的,还是没批阅过的,全都洒落一地。 裘苍夜被拽得踉跄几步,还没站稳,就被按在了御案上,下巴搁在了坚硬的桌面上,生生的疼,他忍下脱口的痛呼,将之化为隐忍的抽气,甚至还努力撑了一下身体,不着痕迹的松了松腰带。下一刻,身上一凉,内侍外袍就被扯下,随即中衣内裤,纷纷被扯落,他被剥得就像一只褪光了毛的小羊羔,雪白滑嫩的肌肤衬着深紫近黑的御案,仿佛能映出光晕来。 殿外,雨声大作,伴着狂风惊雷,将整个北秦皇城带入了一片飘摇,殿内暧昧的呻吟喘息渐渐湮灭其中。 夏日午后的雨,来得快,停得也快,勤政殿内外几乎同时云收雨住,赵昊微带喘息的从裘苍夜的身上爬起时,一缕阳光破开云层,透窗射在了他的脚下,明晃晃的,刺目之极。 裘苍夜顾不上身上的不适,赤着身体跪地为赵昊整理好下身的衣裳,这才抓过自己的衣裳一件一件往身上套。套好了衣裳,才走到殿门口,低声交待侍立在殿外的内侍送来一盆清水,他把御案仔仔细细擦拭干净,又将洒落一地的疏呈捡起来,分门别类的放好。 “你下去歇着,唤夏悯来。”赵昊眼也不抬,声音冰冷。 裘苍夜动作顿了顿,轻声道:“奴才不累。” “下去!” 裘苍夜双颊上的小小红晕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微带委屈的垂下头,轻手轻脚的退出了勤政殿。 夏悯来得迟了些,原不是他当值的时间,临时被叫过来,自然就慢。一进勤政殿,他就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交/欢后的味道,向来清冷无波的面容,越发变得木然了,脚步无声的走到角落里的梅花高几边,往几上的博山炉里添了一把香粉,龙涎香清绝的味道在香炭的熏炙下,渐渐散发,将那些令人不舒服的味道驱散。 “茶。” 赵昊的声音响起,在空荡的殿内显得分外的冷肃。 夏悯转身出了殿,就在廊下烧起了热水。那廊下摆着红泥火炉,显然是常用的,旁边一瓮清液,是宫人们清晨方从荷叶上采集的露水,还透着淡淡的荷香。 就在荷露初沸时,一名内侍脚步匆匆的奔来,原是直奔殿门,却一眼看到夏悯在廊下烧水,脚步立时一转,俯身在夏悯耳边轻声道:“刘指挥使在宫外求见陛下,看脸色,怕不是什么好事。” 夏悯神情仍是木然,慢吞吞的等水滚到第二沸,方提了银壶,往殿内去了,润杯洗盏,倒去了前两泡茶水,捧着滋味最好的第三泡茶水,呈上了御案,待赵昊饮过几嘬,方哑着声音将方才那内侍的话一字未变的转述了一遍。 他的声音不如裘苍夜那般清朗动听,却有着令人着迷的磁性。 赵昊手一顿,过了片刻,道:“宣。” 刘晖来得很快,几乎是带着急促的喘息扑进了勤政殿,还没有开口,赵昊就已经沉下了脸色。能让堂堂千鳞卫指挥使露出这等急切狼狈之相的,绝对不是什么不好的事,而是十万分不好的事。 “陛下,楚国……富春山庄被东镇抚司抄了。” 啪!朱笔在指间断成了两截,赵昊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夏悯垂下了头,清冷木然的脸上,却是一抹悲伤之色,又奇异的掺杂了几分快意。 第二十七章 离开 - 换心攻略 - 瑞者 消息通过千鳞卫的秘密渠道紧急送到北秦时,距离富春山庄被抄,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天,其时,沈碧空已经坐在前往吴国的马车上,这马车还是凌寒送他的那辆,乘着真正的舒服极了。 “公子,您不是说出城不容易,这都五天了,怎么还没有人追来?” 白玦很狗腿的半跪在车厢内,不轻不重的替沈碧空捶着腿,一边问出心中的疑惑,他可是跃跃欲试的就等着看罗峰大展身手,结果这一路风平浪静,别说有人追来,连个拦路的小蟊贼都没有。 确实有些不正常,沈碧空放下手中的南华经,微微蹙起眉头。他是趁着范九斤带人抄了富春山庄的时候离开了邺城,那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东镇抚司的大动作给吸引住了,包括那些暗里在盯他的人,所以出城的时候非常顺利。 在沈碧空的预想中,他大概能获得三天的平静,三天后,那些发现他不见的人,肯定会四下寻找,他也做好了被找到的的心理准备,连脱身之计都计划了好几个方案,毕竟他身子不行,受不得颠簸,马车的行进速度并不快,最迟第四天就会被追上。 结果现在都第五天了,追兵迟迟不见,倒让沈碧空忍不住怀疑起东镇抚司的能力来,要论追踪寻人,毫无疑问东镇抚司最擅长,他和翁成焕之间的交易已经结束,这位指挥使不可能再替他遮掩。 难道是范九斤又做了什么?若真是如此,此人可就比他所见的更能干。但转而他又摇摇头,范九斤现在还陷在富春山庄的案子里不能脱身,不可能有精力再替他遮掩周旋,必不是他做的,应该另有其人。能做到这一点的,不仅熟知东镇抚司的行事风格,还必须抛出比沈碧空更有吸引力的诱饵。 不期然的,沈碧空想起了凌寒,想起这个人莫名其妙对他的温柔善意。 说不定,还真有可能是凌寒出手,他手下的梅花卫都是精锐,何况还有紫衣侯在侧,只要抛出谢谨言身在邺城的消息,这诱饵足够强大到让翁成焕无暇他顾。 只是风险极高,他沈碧空何德何能,让一个初识之人为他甘冒奇险?尽管沈碧空下意识的想要否认这个可能,但理智上的分析,却告诉他这个可能的存在,比范九斤替他遮掩周旋的可能性更高。 甘冒奇险,所图就越大。可这个人,到底在图谋什么?以顾己千的身份,实在没有可令人图谋的地方。沈碧空眉头蹙得更深,他很少有这般疑惑的时候,而凌寒更是他所遇的人中,最令人看不透、难以捉摸的一个。 对于沈碧空这样的人来说,他习惯于掌握,也容许意外,毕竟他是人,不是神,不可能真的掌握一切,可是这意外,也必须是在他意料中的意外。他唯一一次没有意料到的,就是赵昊对他憎厌,所以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看不透,捉摸不定,就代表着危险,而且还是最高级别的危险。而他,纵然是上天眷顾,也不会再有第三条命来总结曾经犯过的错误了。 所以,这样的危险,必须杜绝。 此时,正带着梅花卫和东镇抚司捉迷藏的凌寒,绝计想不到,他甘冒风险想要保护的人,正坐在他赠送的舒适马车,盘算着下一次见面要怎么把他坑死。 “这次还真要多谢翁成焕,不然,我都不知道富春山庄是秦国的暗桩。” 暂时甩脱了紧追不舍的东镇抚司,一行人寻了避风处歇脚进食,咬了两口淡而无味的干粮,谢谨言突然感慨了一声。南越也有富春山庄,梅花卫却没有发现蛛丝马迹,要不是东镇抚司抄了富春山庄的动静太大,而凌寒一直派人盯着富春山庄,他们也不会第一时间就收到消息。 “是我等失职。”姬言解下水囊递过去,然后半跪请罪。 谢谨言抿了一口水润了润被干粮噎得发疼的喉咙,看看姬言,再看看坐在野地里也像郊外踏青般舒适闲逸的凌寒,笑着摆摆手,道:“秦皇野心勃勃,志在天下,有这等手段布局不足为奇,倒是富春山庄能做到遍布五国而多年不漏丝毫风声,实在厉害,这谋划之人,恐怕除沈碧空之外,别无他人了。” 语气中都是庆幸之意,幸亏,那人死了,秦帝自毁长城还不自知,以朱代碧,差之千里啊。付赤川那蠢货,哪里及得上沈碧空一半,跟他同列“姹紫嫣红”,谢谨言都觉得是种羞辱。 他这里连连感慨,却见凌寒手里拽着根野草,似乎心不在焉,忍不住伸手拽过那根野草,道:“凌大人,梅花卫办事能力不行啊,这么多年查不出富春山庄的底就算了,连暗中窥伺都能被东镇抚司抓个正着,导致咱们暴露身份,你身为指挥使,也该反思反思。” 连姬言这个副指挥使都知道说一句“失职”,凌寒却一点儿表示也没有,谢谨言心里难免有些不爽。当然,像他这样的人物,不至于为这一点小小的不爽而直接问责,真正让谢谨言的恼怒的,是凌寒故意让梅花卫暴露行踪的行为。 梅花卫纵然在五大密卫组织之中垫底,也不至于差到暗中窥伺都被抓个正着的地步,何况,当时暗中盯着富春山庄的,还是最精锐的梅花卫。 只有一个可能,梅花卫是故意的,而能对梅花卫直接下达这个命令的人,当然只有凌寒。 好不容易甩开了紧追不舍的东镇抚司,谢谨言借机发难,就是要凌寒给他一个解释,否则,以后这位指挥使,是拉拢,还是干掉,对谢谨言来说,还真是个不得不考虑的难题。 “侯爷说得极是,梅花卫先天不足,后天难补,我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凌寒淡然哂笑,只是脸上的面具遮掩了他大部分表情,使谢谨言无法真正看清他的想法,不过那种不值一哂的轻描淡写,却实在是有些气人。 第二十八章 入吴 - 换心攻略 - 瑞者 梅花卫确实是先天不足,五大密卫组织中,东、西镇抚司的前身镇抚司,仿照的是前朝仪鸾台的建制,千鳞卫有高人谋划,虽然那高人已经成了死人,可当初沈碧空为千鳞卫规划的各种布置都保留了下来,使得千鳞卫后来居上,发展飞快。飞鹰卫的初任指挥使,是初代吴皇从东镇抚司挖过去的高手,继承了东镇抚司大部分的传承和格局,纵然比东西镇抚司稍有不如,也差之不太远。只有梅花卫,不但建立得最晚,而且还是白手起家,全靠自己摸索,能有现在的局面,不知付出了多少血泪与失败。 虽是事实,但凌寒说出这样的话,总是让人那么的不得劲,谢谨言被他噎得不轻,想再说点什么,探一探凌寒对梅花卫究竟是什么想法,身后却有放风的梅花卫吹起了急哨。 该死的,东镇抚司的狗又追上来了。 跳马狂奔前,凌寒淡淡的说了一句:“侯爷的事,回到南越,我会全力追查。” 谢谨言微微一怔,反应过来,狠声道:“给我查个水落石出,一个也别放过。” 用那种阴损手段来害他,无论是谁,都要付出代价。谢谨言对凌寒的那点不满,也随着这个承诺而烟消云散。从凌寒接任梅花指挥使以来,就极少露面,几乎不管事,此次承诺,也意味着他在向谢谨言示好。 谢谨言接受了他的示好,也就不好计较凌寒让梅花卫故意暴露身份的事。 差不多二十来天后,沈碧空才隐约察觉到东镇抚司的动作,似乎是有人跟上来了,然而没等他确认,那些人就又失去了踪迹,起先沈碧空还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其实东镇抚司的人并没有追来,但连番数次,皆是如此,他才猛然醒悟,东镇抚司的人不是没有追来,而是没等靠近他,就被截住了。 难道又是梅花卫? 沈碧空摇了摇头,不可能是梅花卫,凌寒能护着谢谨言平安返回南越就不错了,不可能再分出精力顾及他这里,难道还有别的势力在暗中跟东镇抚司作对? 西镇抚司,还是飞鹰卫?反正不会是千鳞卫,眼下千鳞卫应该正忙着从富春山庄里脱身呢。 “公子,过了前面的五林关,就是吴国地界了。” 马车外,罗峰的声音传过来,此时天色已近黄昏,是直接出关,还是在五林关内留宿一晚,当然要沈碧空拿主意。 沈碧空沉吟片刻,果断道:“出关。” 此时出关,想在天黑前找到宿头,基本上是不可能了,以他的身体状况,当然是在关内宿一晚更好。但眼下情况不明,阻截东镇抚司的势力不明,更不知道这股不明势力目的何在,还是早早出关为妙,否则,一旦让东镇抚司和守关将联络上了,恐怕他就出不了五林关了。 罗峰扬起马鞭,驱着马车,毫不迟疑的直奔关口而去,没费什么工夫,就顺利的离开五林关,向着野外一路直行,待到天将黑,方才寻了避风之地,将马车停靠过去。 眼下正是盛夏,夜晚虽比白日要凉快些,但天气仍是闷热,在野外过夜倒也不算十分难受的事,唯一令人困扰的,大抵只有蚊虫罢了。沈碧空对此早有准备,自然随身配置了不少驱虫药粉,绕着马车洒了一圈,连同车顶车底都没放过。 罗峰捡了枯枝,堆了火,沈碧空又往火中投了两块特制的药炭,一股说不上难闻但又很怪异的味道便随着火光溢出,又被风带着散开。这是驱兽的,嗅着味儿的野兽都会远远避开。野外的夜晚很危险,罗峰武功再高,也得睡觉,所以沈碧空在这方面多花了点心思,至于以马车为中心,方圆一里内全洒了蒙汗药以防有人夜袭,或是碰着了鼻子不通的野兽这种事,就不必再多说了。 结果一夜无事,倒是让沈碧空有些失望,他原想着东镇抚司或者暗中不明来历的那股势力会不会追出五林关的,关外野地没有人烟,要干什么都便宜,可惜,这两方人马竟然都没有出手。 既然第一夜没来,那么估计以后也不会来了,沈碧空安下心,又捧起了南华经,口中虽在默诵,其实心思已经飞到了吴国头上。 吴国富饶,这是天下人对吴国公认的印象,事实上,吴国也确实富饶,它东临大海,南北两大平原最适宜栽植稻米,是出了名的鱼米水乡,整个国境又横跨两江,直通入海,发达的水运带来了发达的商贸,同时还拥有大片的渔场和位置极好的深水港,原本就是大楚皇朝的粮仓兼赋税重地,大楚皇朝的分裂内战,导致了这块富饶之地被齐冠窃夺。 齐冠,就是吴国开国之君,他本是大楚皇朝的上将军,奉命镇守东南道,抵御沿海掠贼,结果大楚皇朝一分裂,他竟头一个竖起反旗,割地自据为皇。时近百年,齐国已历四任君主,如今在位的,是齐冠的重孙齐冶。 沈碧空决定往吴国时,就在楚都稍稍打听过这位吴皇,人都说这位吴皇并不是一位英明神武君主,他性情温和宽厚,没有皇者的霸道,却具备君主的仁和,颇喜诗词书画,更像一个流连山林的文士。齐治登基二十载,于政事并无太大的建树,但却极善讷谏,朝中良臣颇多,奸佞……亦不少。可偏偏,吴国朝庭却是一片平和,这是相对其他四国而言,能将良臣和奸佞之间的斗争控制得这么平和,这大概就是齐治这位仁和皇帝的独到之处。 但是人所乐道的,并不是吴皇这种平衡朝庭争斗的手段,而是他的多情。对于吴皇的多情,楚都差不多人人都能说上那么几句,多是艳羡,也偶有鄙夷者。 好色者未必多情,但多情者嘛,身边的美人定然是多多的,齐治的志向里肯定没有种马这一条,但现实是,他对吴国皇室最大的贡献,就是生下了二十六个儿子十九个女儿,齐治如今还不到四十,正值壮年,照这样下去,大概再生十个八个也只是小意思。 只这一条,估计楚皇和西楚皇俩兄弟能羡慕死吴皇,二十几个皇子啊,匀俩给他们……当然不成,美人是别人家的好,儿子还是自家的好。 第二十九章 郑复 - 换心攻略 - 瑞者 沈碧空来到吴国的时候,正碰上三年一次的选秀,鉴于吴皇喜爱美人,且受他宠爱的美人大多能惠及家人,所以吴国百姓很乐意献女入宫,就算不能侍奉在吴皇身边,那不还有二十来个皇子嘛,这出头的机会可比在别国大多了。当然,也有不愿的,毕竟心疼女儿的人家也大有人在,但吴皇身边不缺美人,且性情宽厚仁和,也不会强逼百姓送女入宫,派出来的选秀使,自然也不会做那黑脸恶人,只要那人家送上点孝敬,选秀使就大笔一划,给那人家的女儿报个恶疾什么的不要太容易,根本就不会有人追查。 沈碧空直往吴都的时候,就正好遇上了一队秀女,他因身体缘故,车行不快,这些秀女也是娇娇弱质,选秀使怕赶路急了,又病倒几个,反为不美,所以行进亦是缓缓,倒是意外的一起同行了。 这一队秀女的选秀使是个名叫的郑复的内监舍人,虽是内侍,却生得眉眼清秀,左眼角上有一颗红痣,透着十二分的妩媚,乍看去,倒像是个身着男装的清秀女儿。 但沈碧空并没有小看郑复,选秀使是个肥差,不说收到的孝敬,一旦他们选得的美人得了皇帝的宠幸,光是赏赐就够他们吃喝几年了,如果这个美人有幸生下皇子封了妃,选秀使更能一步登天,直接成为妃子身边的总管太监,“钱”途无量啊。所以每逢选秀年,内侍监的舍人们为了这个职位能打破脑袋,一般都是那些年长的舍人抢得,因为在宫中的时间长,资历厚,人脉广,年轻的舍人们除非找到了大靠山,否则很少有抢得过那些年长舍人的。 郑复看着最多只有十六七岁,这个年纪就能混到舍人的地位,还抢到了选秀使一职,就不光是背后有靠山那么简单了,至少他本人必然是机敏伶俐、手腕灵活。 沈碧空爱才的毛病犯了,他在当大司空的时候,选用人才便以不拘一格名闻天下,虽然郑复只是个小太监,但太监也是人,是人就有才可用,何况他现在手底下严重缺人使唤,如果吴国能成为他重新翻云覆雨的地点,那么宫中有个能力出众的太监当自己人,再好不过。 所以当郑复主动提出与他同行的时候,沈碧空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了,虽然他隐隐看出,这个眉眼清秀的内监舍人,暗里别有所图。 “顾公子,前面就是小泽了,等到了那儿,咱们好好歇上两天,换了水路,要比坐车舒服多了。” 郑复骑着一匹枣红马,跟在沈碧空的马车边,一边走一边擦汗,细嫩的肌肤都被擦红了,映着眼角上的那粒红痣,越发显得妩媚可人。 沈碧空笑笑,道:“那我就沾了郑舍人的光了。” 秀女乘坐的船只,当然是又大又稳,这辆马车再舒服,行于途中,总难免有些颠簸,不比行船舒适。何况还有郑复这样妩媚可人的小太监同行,虽然他不是沈碧空喜好的皎皎若明月的那一款,但也观之赏心悦目。 所以沈碧空的心情挺不错的,即使郑复的刻意亲近明显是有所图的姿态,不过这世上真正一见如故的知交能有多少,陌路之人初逢,必然是对方身上有值得去图一图的地方,才会彼此相识相交,就像他对郑复,不一样是看到了这个年少的内侍舍人的身上有可以被利用的地方吗。 “哈哈哈,什么沾光不沾光的,顾公子真是见外,咱们是朋友啊……” 虽然生得女相,虽然是个太监,虽然很怕热,但郑复还是半个男儿身,所以有时候的言行,还是挺大气的。这一点让沈碧空尤其欣赏,他一向不喜欢扭扭捏捏没了睾子就真当自己是人妖的那些内侍。 小泽城虽有个小字,但事实上,却是吴国有数的繁华大城,处于水陆交通之要地,故而人口众多,货运频繁,光是入城时,看着排队等着进城的那人群长龙,便知此地是如何的昌盛。 郑复说要在小泽歇上两天,自然不是虚言,安置好那些秀女之后,他就拖着沈碧空在小泽城里到处转,也不往别处,只往那些酒楼食馆,竟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 这让沈碧空越发觉得这位内监舍人很有意思,横看竖看,都没有一丝阉人身上那股抹之不去却又藏得极深的戾意,他更像是个邻家的少年儿郎,爱笑爱闹还贪嘴儿,瞧着都还没有年纪更小的白玦老成。 “快尝尝这家点心铺的莲子酥,里头还洒了荷花粉,味道真心不错,比宫里头的还好吃些。” 郑复拿了一块莲子酥逗着白玦,一副你不吃就错过了这世上最好吃的点心的模样儿。 白玦才不理他,自打路上遇到这个郑复后,这人没事儿就围着公子打转,老把白玦这个正儿八经的侍童往边上挤,早看他不顺眼了,偏郑复是个热情的性子,白玦越是不给他好脸色,他就越爱逗这童儿,得了多少白眼也不气馁。 沈碧空随手拈着一块玉露糕吃着,含笑望着这一幕。大抵是白玦自幼被拐,经历坎坷的缘故,因此常爱故作老成,偏他的年纪又在最该天真浪漫的时候,面相又生得如金童般秀美可爱,强烈的反差带来的矛盾感,让遇见他的人都忍不住要生出逗弄之心,如范九斤,如郑复,皆是如此。 每到这时,沈碧空都会任由之,白玦只在他和罗峰面前,还存着几分小儿纯真之态,对外人却是防心甚重,这样下去,于日后不利,亦入歧途,男儿还是要放开胸怀,种种坎坷,是为磨砺,若因之而固步自封,将自己拘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终难有所成。 如果是范九斤,逗白玦几下,见他快要到生气的边缘,也就不逗了,对于分寸,这位千户大人是拿捏得极好的,但郑复却是典型的少年人脾气,白玦越不理他,他就越凑上前,一定要把白玦逗得气爆失态才觉得过瘾,此时见白玦不理会他,便笑嘻嘻的自顾自掰了一块酥,强往白玦的嘴里塞去。 白玦本来就不耐烦郑复,见他举止轻浮,顿时就真恼了,一挥手拍掉了那小块酥,顺手还推了郑复一把,怒道:“你若再无礼,我就……哎哟,我的玉玦!” 却是郑复被推得站立不稳,下意识的要抓住什么稳住身体,结果把白玦挂在胸口的那块玉玦给扯下了,然后连人带玉玦一起摔坐在地上,结果那块玉玦又脱手飞出去,直接从点心铺的窗口飞到窗外去了。 白玦顿时眼都红了,攀着窗沿就往外跳,却不见地上有玉玦,连块碎片都没有,只道被人捡了去,眼泪顿时就掉了下来。这可是公子送他的,连他的名字也是由此而来,他向来爱惜有加,特地挂在了胸前,就为了时时抚摸。 第三十章 剑客 - 换心攻略 - 瑞者 郑复从窗口探出半个身来,见白玦竟然掉了泪,不由笑道:“哭什么,若是碎了,我赔你还不成。” 那玉玦虽有羊脂色,但润度不算顶尖,是块好玉,却非极品,他还是赔得出的,因此也不觉得算什么事儿。 “谁要你赔。”白玦的声音带着哭音,恶狠狠的瞪着郑复,“你混蛋,我……我……” “白玦,莫哭,回头我再送你一块。”沈碧空倒是知道白玦有多重视这块玉玦,白玦的名字都是从这上头来的,此时见白玦如此伤心,好笑之余,也有些感动。 白玦这才一抹眼泪,心里好受了些,却忽听到旁边传来声音。 “小哥儿,这玉玦是你掉的?” 一只手斜伸过来,掌心中躺着的,可不正是那块玉玦,完好无缺,连个边都没磕着。 白玦一见大喜,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忍不住欢呼一声,扑过去一把抓回玉玦,死死捂在胸口,再不肯放手。 沈碧空看着他又哭又笑变化急速的表情,不由得失笑,绕门出了点心铺,对那送还玉玦的汉子揖了一礼,道:“多谢兄台拾回我这小童儿的玉玦。” 那汉子身材高大,留着一脸的络腮胡,看着有些凶相,但双眸明亮清澄,毫无戾气,捡到玉玦,并不贪没,可见心胸坦荡,品格高尚,是可结交之人。 “哈哈哈,小事一桩,这玉玦飞出来,正好砸在我的胡子上了。”那汉子哈哈大笑,顺手还捋了一把胡子,很是豪爽。 白玦这时也反应过来,举着袖子抹了抹脸,道:“大叔的胡子真好看!” 小脸蛋上全是羡慕之色,显然这小童儿认为胡子浓密才是男子汉大气概,可惜公子嫌弃喝药时总要弄湿胡子,不肯蓄须,而罗峰不知是不是因为当药人时被某种药物损了身体,毛发生长缓慢,三年来,唇上才只生了一层薄薄的绒毛,又细又浅,若不仔细看,还难以察觉,这让一心想长副大胡子好增加自己的男子气概的白玦私下里惶恐不已,他也是药人,眼下是未到长须之龄,可将来长大了,不会永远都是这副玉面小仙童的模样了吧? 所以此时他瞧清那汉子的模样,一时情难自禁,忍不住就脱口赞起那副大胡子来。 那汉子显然也是得意于自己的这一把大胡子,闻赞顿时眯起双眼,眼神中透出说不出的愉悦欢喜。 “哈哈,小哥儿……谬赞了!” 那边,郑复还趴在窗沿上,对着那汉子上上下下的打量,见汉子一身灰色劲装,打理得却是干净整齐,身后还背着用黑布包裹的长状物,他估摸了一下长度和形状,便开口问道:“壮士可是剑客?” 吴国有两样东西最富盛名,一是东山玉,其色青,其质透润,据说,当年有人献了齐冠一方极品东山青玉,玉面上天然生成了“命天”二字的纹路,齐冠着匠人依这纹路雕琢成字,又添了“受于”二字,是为“受命于天”,这一方东山青玉就成了吴国国玺,齐冠也是凭此自立称帝,聚拢民心。 第二样便是剑客,吴国西北之地,今称豫阳,古称燕赵,自来燕赵多义士,人皆悍勇,好武成风,所用兵刃,多为剑,故而燕赵剑客名闻天下,齐冠称帝后,便在燕赵古地设立了剑兵府,同时在各县下设剑学,延请剑师教授剑技,择其出类拔粹者收入剑兵府,成为吴国供奉的剑师。 这些剑师的出路有四条,一是成为吴皇的近卫,护卫吴皇安全,二是接受权贵招揽,成为门下客,主要负责的,也是权贵们的安全,或是教授权贵子弟剑技,三是进入军中,依靠军功出将入相,四是接受剑兵府的派遣,前往剑学充当教头。 要说第一条出路肯定最好的,天子近卫,干得好了,便能一步登天,晋升容易、危险性小还受人尊敬,可以说,每逢天子近卫军招人时,剑兵府里的供奉剑师们几乎要打破头抢名额。 第二条出路,论前途肯定不如第一条和第三条,但第一条名额有限,不是谁都能抢得到的,而第三条出路虽然前途无量,危险性也高,一旦出战,那真是脑袋搁在裤腰带上,有没有命回来还不知道,所以相对而言,还是第二条出路更安稳,钱途也不错,机会也多。 至于第四条出路,那是前三条路都走不通的倒霉蛋们才会走的路,一般都是没靠山背景、又不懂得做人、还穷逼逼的拿不出钱来通门路的剑师们的出路。 而眼前这汉子,却不像是剑兵府出来的剑师,因为他没有穿宽袍广袖的罩衣。剑客当然不适合穿宽袍广袖,但自齐冠之后,吴国接下来的三任皇帝都喜文厌武,到了齐治,更是把读书人宠上天,读书人喜爱宽袍广袖,觉得穿着倍儿有风度,齐治也就跟着喜欢,上有所好,下必效焉,于是吴国从上到下,都流行宽袍广袖。 剑师们为了抢天子近卫这条出路,争得都能打破头了,为了能得吴皇的眼缘,自然也穿,只是他们靠本事吃饭,宽袍广袖又不适宜活动身手,因此都是内穿劲装,外罩一件宽袍,动手时,只要把外袍一甩,不但不会影响身手,在甩袍子的时候,还特别显出风度来,以至于很多剑师光是为了甩袍子好看,都得苦练许久。 所以剑兵府出来的剑师,最典型的打扮,就是内劲外袍,长剑都是挎在外袍内的。但在吴国还有另一种剑客,为了与供奉剑师区别开来,一般被人称为古派剑客,这群人的剑技,不是从剑学里学来,要么是家族传承,要么就是师徒传承,他们推崇的是燕赵古时的剑客侠风,喜欢作布衣劲装打扮,长剑不挎腰,而是缚于背后,为防风沙水汽侵蚀,还常用黑布裹剑。 这些剑客行走天下时,以侠义为先,且多有傲骨,不愿向权贵折腰,所以很难被招揽,而且在民间的声誉也很好,吴国人在提到古派剑客时,第一印象就是讲义气,有本事,守承诺,淡名利,当然,还少不了固执不懂变通和目无法纪的负面评价,因为那些劫富济贫的事儿,大多也是古派剑客干的,让吴国的地方官们很是头疼不已,古派剑客们干一票就远遁千里,查都没法儿查。 那汉子一身打扮,就是典型的古派剑客,所以郑复才有此一问,其实心里已是有八九分肯定了。 “哈哈,小哥儿好眼力。在下赫连楼芳。” 郑复眼睛一亮,惊道:“原县连氏?” 第三十一章 赫连庭芳 - 换心攻略 - 瑞者 连氏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吴国存在最久远、同时也是最兴盛的剑客家族了,剑兵府初建时,首任府主就是连氏的族长连双原,此人当初辅助齐冠建国,深得齐冠倚重,以原公呼之,就连连双原的出生地,都被改成了原县。 不过也是因为连双原出任剑兵府,导致了连氏一族千年来最大的一次分裂,这分裂,就是连氏族内对于供奉剑师和古派剑客的不同态度,有人认为供奉剑师就是权贵手中的剑,为了权势富贵而甘被人驱使,有违剑道精神,但反对者则认为古派剑客高傲自守,不肯对权贵低头,早晚也会被权贵所忌,不能被掌握在手中的剑,哪个权贵会不忌惮,尤其是古派剑客还老干些劫富济贫、杀贪官、诛奸佞的事儿,活脱脱就是侠以武犯禁的典型,早晚是个死。 两方人马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连氏分裂,以连双原为首的供奉派留在了原县,另一派则远走南地赫县,自称赫连氏。不过不管是原县连氏,还是赫县连氏,外人可不会区分,依然一律称为原县连氏,实在是连双原名气太大的缘故。 赫连楼芳听了也不生气,只是笑呵呵的更正道:“是赫县连氏。” 沈碧空听着他们一问一答,摸摸下巴,觉得很是稀奇,赫连氏的剑客,他见过,还曾经合作过,记得那位赫连氏剑客为人很死板,对自身也很苛刻,穿葛衣,吃粗饭,少言笑,简直就跟佛门的苦行僧一样,而眼前这位赫连氏剑客,却好像极爱笑,这才说了几句话,每句差不多都要笑两声。 郑复大概见惯了供奉剑师,却很少见到古派剑客,对赫连楼芳很是好奇,凑过去笑着问东问西,看时间又快到饭点,就很是慷慨的邀请赫连楼芳去酒肆。 郝连楼芳也是个性情豪爽的,受不住郑复的殷勤,就点头答应了,一行人就往最近的酒肆走去,要了临窗的席面,踞案围坐,郑复拍下一袋子钱,就让店家拿最好的酒菜送上。 沈碧空不能吃酒,就要了一杯温水,倚窗含笑听着郑复和赫连楼芳侃大山,古派剑客用双脚丈量天下,自然是见多识广,难得的是,郑复这个内监舍人居然也能跟他天南海北的聊起来,小小年纪,见识竟然也不浅。 白玦虽然很想跟赫连楼芳接上话,但他到底没有那些见识,只能乖乖听着,算是跟着长见识,手脚倒是麻利的添酒布菜,也算忙了个心满意足。 郑复虽然对赫连楼芳热情,也没忘了拉上沈碧空,待到见沈碧空虽不多话,但不管他什么时候拉上沈碧空,这位年轻公子都能轻描淡写的把话题拉到更深入的地方,也忍不住暗暗惊骇起来。 这趟出来,竟是随便路遇个人,都是不凡,果然是他久在吴都,眼界都浅了,出来后才知天下有多大。 此时已是酒过三巡,郑复酒量浅,有了七八分醉意,便扯了沈碧空的袖子道:“顾公子,你……你实是我见过的最有见识的人,返都后,你随我入宫吧,我将你举荐给陛下,定……定不负你才学。” 能轻易把话题带到更深入的层次,便证明沈碧空的见识还在他之上,郑复真心是佩服了。 “嘁,你以为你是谁?” 沈碧空还没应答,白玦就先嘁了郑复一脸,一个小小的内监舍人,居然敢大言不惭的说举荐,笑死人了好吧。 郑复一拍桌子,道:“我说能就能,去去去,我和你家公子说话,你插什么嘴。” 说完了,还对赫连楼芳直叹气,要不是这位是古派剑客,他也就一并替自家陛下招揽了。 “咳咳,舍人喝醉了,说糊话呢。” 两个跟着郑复出来的随从满脸尴尬的上前,一个扶着郑复悄悄的掐他的腰肉,一个则忙不迭的解释着。 沈碧空笑笑,摆手道:“我知道他醉了,眼神都迷得看不清人,也罢,你们先扶郑舍人回驿馆歇息。” 两个随从如蒙大赦,赶紧左右扶着郑复走了。 郑复一走,白玦就得了机会,双眼亮晶晶的缠上赫连楼芳,问道:“赫连大叔,你是剑客,剑术精吗?和罗叔哪个强?” 赫连楼芳看了一眼板着死人脸站在沈碧空身后的罗峰,笑道:“剑客不言胜负,只论生死。” 沈碧空挑了挑眉,这种言论到是与他认识的那位赫连氏的剑客很是相似,古派剑客轻易不被人所用,一旦用了,便是最好的死士,这些人虽被称为剑客,事实上,他们更像刺客列传中慷慨赴悲歌的人物,这是一群心中有信念的剑客,为信念,百死无悔。 “请问兄台可认得赫连庭芳?” 名字这么相似,要说这两位赫连氏剑客没有关系,谁也不信。 赫连楼芳怔了一下,被大胡子挡住的面容瞬间变得肃穆,道:“正是家兄!” 沈碧空微微呆滞,狐疑的看了一眼赫连楼芳,这一脸的大胡子,看着像快四十岁的模样,竟然是赫连庭芳的弟弟?当年他认识赫连庭芳时,那位苦行僧一样的古派剑客才刚满二十岁,年轻得很,如今算来,赫连庭芳也不过刚过而立,换句话说,眼前看着像大胡子中年人的赫连楼芳,其实才只有二十几岁,真是……人不可貌相。 感慨了一下赫连楼芳的老相,沈碧空才整整心情,又问道:“久闻令兄之名,不知他如今可在赫县?” 如果在,他倒是要抽个工夫去看望老友,哪怕不能相认,也是安慰。他曾经的那些心腹、故交,恐怕不剩多少了。 赫连楼芳吃惊道:“公子既然听过家兄之名,怎不知他已不在人世?”语毕,眼中又有悲愤之色一闪而过,继续道,“三年前,家兄欲刺秦皇,不想遭人出卖,被秦皇派千鳞卫围杀于秦都郊外。” 沈碧空身体一颤,双掌下意识的捏紧,只觉得心口阵阵憋闷,呼吸迟滞,半晌方吃力道:“欲刺秦皇?” 赫连楼芳见他真的不知,忍不住叹了口气,道:“秦皇鸩杀沈司空,连诛王、童、崔三族,牵连者近万人,家兄曾受沈司空之恩,崔家崔三郎于他又有师徒之义,便生了匹夫之怒,可惜功亏一篑,反而被千鳞卫设计围杀。” 沈碧空脸色瞬间难看极了,王、童、崔三族,是他当初一手栽培出来的亲信,他让他们成为赵昊手中的剑盾,结果却被赵昊亲手折断,只因为,他们是他一手栽培出来的。 还有赫连庭芳……那个古板苛刻的剑客,虽说他曾救过赫连庭芳一命,但赫连庭芳后来也救过他,还为他训练出一批剑技高手充当护卫,早就还清了恩情,是赫连庭芳自己说的,古派剑客不欠恩情,不奉权贵,至于与崔三郎的师徒之义,那更是玩笑,是崔三郎一直缠着赫连庭芳想拜师,赫连庭芳根本连理都没理他。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第三十二章 义士 - 换心攻略 - 瑞者 自还魂以来,沈碧空一直没有刻意去打听昔日的亲信、故交的下落,就连方隐之,也是因为同在楚国才让白玦去探听。对于赵昊的心狠手辣,他太明白了,既然赵昊决然的鸩杀了他,就不会留下那些可能会为他报仇的人,不打听,是因为他知道,那些人的下场会是多惨。可是,在他预料中的那些人里,不包括赫连庭芳啊,那个特立独行的剑客,从来就不是会匹夫一怒的人,他是个冷静得如冰山一样剑客,即使是命危垂死之时,都不曾有过半点失态。 还是他从来就没有真正看清过赫连庭芳? “呃……顾、顾公子?” 看着沈碧空过于苍白的面上,乍然垂下泪来,赫连楼芳诧异的瞪大双眼。 沈碧空举袖拭去泪,对赫连楼芳微微欠身,道:“我少时便闻令兄之名,是为当世英雄,立志效仿,可惜未曾蒙面,英雄便已不在人世,而我亦损身减寿,少志难寻,故而一时悲难自抑,让兄台见笑了。” “哦哦……” 赫连楼芳一脸迷茫,赫连庭芳名动天下,是从他刺杀秦皇失败后才有的,在那之前,赫连庭芳有个屁的名声,这位顾公子到底是从哪儿听说了赫连庭芳的名字,还以之为榜样? “不知令兄葬在何处?”沈碧空深深的吸了一口长气,他心脉受损,最忌突来的喜怒悲恸,这也是他一直不去打听亲信故旧现状的原因,他担心他承受不了那么多的噩耗。 “家兄身死后,尸骨无存,族中也只能为他建了衣冠冢,顾公子若要凭吊,江边洒水酒一杯即可,想来家兄冥冥中自能感受。”赫连楼芳叹息道。 沈碧空的神色低落下去,沉默了片刻,他起身,稽手向赫连楼芳深深一拜,道:“多谢赫连兄告知此事,乍闻英雄壮烈,顾某心绪难宁,欲独静片刻,失陪了!” 语毕,扶着白玦的手,他起身出了酒肆。 赫连楼芳自然没有挽留,只是望着沈碧空离去的背影,清亮有神的双眸中,闪过一抹疑惑。不是至交,何至于悲伤至此,这位顾公子,真的不曾见过赫连庭芳吗? 沈碧空没有踏上迎送秀女的船,因为回到驿馆后,他就病了一场,起了高热,接连数日不曾清醒,郑复很是可惜,出面替沈碧空请了小泽最有名气的郎中之后,还是带着秀女们先行了。 郎中摸了沈碧空的脉相,惊得连连摇头叹息,道是悲怒攻心,心脉一损再损,无方可治,只留下一张尽人事听天命的药方后就走了,沈碧空昏迷不醒,白玦被郎中的话吓坏了,不知所措的一直哭,还是罗峰想起了沈碧空当宝贝一样的收藏在身的天王保心丹,让白玦取了温水,喂了一粒下去。 这药果然奇效,不过半个多时辰,沈碧空就醒了,重新给自己把了把脉,又看过那位郎中开的方子,略加改动,让白玦去抓药,服了两剂就退了热,然后又重新开了一张养心安神的方子,在床上将养了整十日,才算缓了过来,将将能下地行走了,便让罗峰驾车带他来了江边。 今日天阴,江边风大,吹得沈碧空衣襟猎猎,身形于风中微晃,病过之后而迅速削瘦的身体,越发显得弱不胜衣。白玦看着担忧,赶紧从车里抱出事先准备好的披风,小心翼翼的给沈碧空披上。 罗峰手里提了一坛子酒,破开泥封,将里面的酒水洒入了江中。沈碧空则中怀中取出昨日写好的祭文,亲自点火焚于江岸,望着被风吹得翻翻滚滚落下后又随着江水东流的纸灰,他深深一礼。 他与赫连庭芳虽互有救命之恩,但他当年事多且忙,赫连庭芳却是个性情冷傲难以结交的人,彼此之间的交流并不多,称不上至交,顶多只能说一句有旧,可就是这样的人,竟然因为赵昊鸩杀他而匹夫一怒,实在是让他心惊又心颤。 人间有义士,当世真英雄,燕赵古风,唯庭芳一人。 对于那些因他的栽培而遭了赵昊清算的人,沈碧空心中并无多少歉疚,世间一饮一啄皆天定,他们因他而直上云霄,又因他而落入泥沼,只能说时也命也,在选择踏上他这条船的时候,所有人就应该都有随船而翻的准备,如果没有做好准备,那也只是自身眼力不够长远的问题,怪不到船翻了上头,这世间,又有哪艘船能保证一定不会翻?风浪太大了。 只有赫连庭芳,令他震动的同时,也真心惭愧,士为知己者死,赫连庭芳当得“义士”之名,只是他却承担不起“知己”二字,正是这份由衷的惭愧,几乎要了他的性命,如果不是有天王保心丹,他这次也许真就挺不过去了。 “原来顾公子当真来祭家兄了。” 赫连楼芳的声音自江面传来,沈碧空循声回眸,却见这汉子背负双手,立于孤舟之上,疾风拍浪,使得舟身颠簸晃动得厉害,但他却身如劲松,脚下稳如平地,从容不迫,泰然自如,令人一望而不觉心折。 “赫连兄是在随波逐流么?” 沈碧空扬声问道,这样的风浪下,一艘孤舟在江面是很难控制的,能不翻船就算是船夫的本事,想要逆流而上根本不可能。不过这赫县连氏真是英雄辈出,赫连庭芳已是人中英杰,而这赫连楼芳的气度看上去还要更胜一筹。却不知这世间,又是什么样的风流人物,才堪可为赫连楼芳的知己。 “大泽旧友相邀,共赏别样红花,顾公子若有闲暇,不妨同去。”赫连楼芳大笑着发出邀请。 大泽就在小泽的下游,乘舟顺流而下,不用两个时辰就能到,比快马加鞭还快些。别样红花说的是莲,大泽莲花之美,天下闻名,以至于有人将大泽称为莲泽。眼下已入七月,莲花开尽,但仍有花期较晚的莲种可赏。 不过沈碧空要去大泽,只能乘坐高大楼船,这种如同风中飘叶的小舟,他可无福消受,光这颠簸就能要了他半条命去,只好拱拱手谢绝赫连楼芳的邀请。 赫连楼芳也不意外,大笑道:“那下次有缘再聚。” 语毕,那小舟已如箭一般,自沈碧空身前的江面一晃而过,往着下游飘去。 第三十三章 癞子刘 - 换心攻略 - 瑞者 “公子,有血腥气。” 赫连楼芳的小舟过去不到片刻,罗峰就眉头一皱,紧张的上前两步,将沈碧空护在身后。 沈碧空眼神一沉,闭目感受着风中传来的气息,约摸过了数息之后,才隐约嗅到了淡淡的铁锈味。 “公子……江中……有人!”白玦惊呼起来。 沈碧空睁开眼,向着江面望去,果然有几具浮尸随着江水浮浮沉沉,周围的水面上,依稀可见血丝,显见这几人方死不过片刻。联想到赫连楼芳正是从那个方向而来,离开也不过片刻,沈碧空的眼神越发的深沉起来。 不待吩咐,罗峰就已经从马车上取下一根绳索,一端系着飞爪,扬手一甩,飞爪直扑江面,勾起一具浮尸便往岸上落下,如是几番,除了有两具尸体离江岸太远,绳索长度不够之外,剩下的五具尸体全部被罗峰勾了上来。 这些人方死不久,虽然尸身浸泡在水中,但并没有变形,临死前面上流露出的惊惧之色清晰可见。罗峰蹲下身检查了片刻,便确定了死因。 “公子,都是一剑割喉,出手的人剑技非常高明,所有的伤口深浅一致,对力道的控制游刃有余,显然还未出全力。”说着,他语声又顿了顿,接着道,“这五人身上都有鳞纹,他们是千鳞卫。” 沈碧空拧起了眉,这些人是赫连楼芳杀的?他杀这些人做什么?千鳞卫是秦国密卫,自有吴国的飞鹰卫对付,就算赫连楼芳看破了这些人的身份,也不必亲手杀人,古派剑客虽然经常侠以武犯禁,但淌浑水的事儿一般不干,尤其是牵涉到密卫组织的事。 还有,这些千鳞卫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这里还在思索,罗峰却蓦然趴下听地,然后一跃而起,道:“约有十余骑正往这里奔来,人壮马劲,蹄声齐整,不是出自密卫,就是来自军中。” 沈碧空眯了眯眼,道:“把尸体扔回江中,我们……去大泽!” 反正行李都在马车中,驿馆里只有几件衣物用具,扔了就扔了,这事涉及到密卫之争,又跟赫连楼芳隐隐扯上了,他虽然也想从飞鹰卫打听楚国的情况,但可不是在这种情况下与飞鹰卫接触上,还是先走为上。 就在沈碧空走后不久,急促的马蹄声回荡在江岸边,马上人服色相同,扬风飘起的黑披风上,绣着银翼金眼的飞鹰,正是五大密卫组织之一的飞鹰卫。他们都随身带着适宜打捞的飞爪,马不停蹄沿岸继续往下游追去。今日风急浪大,被抛回江中的尸体此时已经飘远了,有些还被浪头推到了江心方向,想要将这些尸体全部捞回,没有小半日工夫根本不可能。 马车不比舟快,何况还是缓缓而行,好在沈碧空走的是官道,那些追过来打捞尸体的人则是沿岸而行,自然是错过了,不曾相遇。抵达大泽时,已是次日。 大泽依江而建,又开渠引水入城,可以说整个城池几乎大半是飘浮在水面上的,水中又多植莲荷,此时虽说早荷已败,但晚荷却正在盛放,故而入城后,不闻人声,倒先嗅到荷香阵阵,令人心情舒畅。 “赫连楼芳倒是推荐了一个好地方。” 看着这样充满了诗情画意的城池,沈碧空整个人都有种松泛的快感,如果不是赫连楼芳,他不会来到大泽,从水路走,只会一路东去不停留,从陆路走,往吴都会绕过大泽直接从大泽旁边的云郡走。 “公子,您看,有飞鹰卫。” 白玦趴在车窗口观望,一眼就看到了前方纵马过桥的两名飞鹰卫。 沈碧空挑了一下眉,道:“恐怕是追着赫连楼芳来的。” 如果那些千鳞卫真的是赫连楼芳杀的,飞鹰卫会追过来再正常不过,就算不是,他一个剑客出现在死过人的地方,飞鹰卫也会追过来查问,和密卫扯上了,这一身泥水就别想擦干净。 “去查一查赫连楼芳现在在哪里?” 飞鹰卫还在大泽城里到处跑,就证明他们还没有找到赫连楼芳的下落,沈碧空打算试试东镇抚司的能力。范九斤几年前安插了几个心腹探子到吴国,其中有一个正好就在大泽,联络方式范九斤私下里已经告诉了他,现在正好用得上。 罗峰立时马鞭一扬,掉过方向,往着西城方向而去。 大泽城西,为商贾聚集之地,多是商铺货行,南来北往的商品货物,尽汇在此,因此船多码头多,货仓也多,范九斤派来的那个心腹探子,也是有些手段的人,短短几年,竟然就在码头上拉了一批人,专门以帮着商贩卸货、租仓为生,混得很是不错。 此人姓刘,名富贵,不过天生是个癞子头,因此得了个癞子刘的外号,倒是没人喊他的大名了,偏这人心性豁达,也不介意这个外号难听,整天乐呵呵让人喊来喊去,甚至连初识之人,他都主动让人这么喊他,让人哭笑不得。好在癞子刘混于市井,结识交好的也不会有什么方正古板之人,因此人人都喊得开心,时间一长,倒是没什么人知道他的大名了,可问起癞子刘,大泽城西却是无人不知。 罗峰没费什么劲,就在一处码头上找到了癞子刘。这人此时穿了一身金晃晃得刺眼的衣服,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左手捏着一只精巧的鼻烟壶,右手托着一只紫泥茶壶,一时嗅几下通鼻,一时嘬几口润喉,更多的时候,是指挥着他手下的扛夫们来来去去的搬货。 活脱脱一个包工头的模样,还是那种暴发户型的。 “听说阁下是西城码头上信誉最好的扛把子,我有九箱金子,不知阁下敢不敢搭把手?” 罗峰在码头上一出现,癞子刘就已经注意到他,黑衣带剑,还板着死人脸,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家伙,换了谁会不注意,尤其是这家伙还直直的朝自己走过来,除非是瞎子,看不到才怪。 在罗峰开口前,癞子刘就已经放下了茶壶,待听到他说有“九箱金子”,却又拿起茶壶,狠狠灌了一大口,然后一抹嘴,哈哈大笑道:“搭,怎么不搭,老子就是混这口饭的,说个时间地点吧,少了一两,不,哪怕是一钱,老子这脑袋随你取。” 九金,就是九斤,这是范九斤跟癞子刘约好的暗号切口,所以他一听就知道范九斤派的人来了。 罗峰没什么表情,只是道:“此时此刻,跟我来。” 第三十四章 易容 - 换心攻略 - 瑞者 癞子刘也没什么废话,招招手让身后一人过来代他指挥搬运,然后很是光棍的一个人也没带,跟在罗峰的身后走出码头,来到一辆停靠在路边的马车前。 “癞子刘,我听范九斤说,你在他手下时,有个雅号叫‘帝听’?”车厢内,传出了沈碧空轻缓的声音。 帝听是传说中地藏菩萨身边的神兽,能听到世间一切悲苦之声,癞子刘是别人给起的外号,在东镇抚司里,像他这样的潜伏在别国的细作,都有一个代号,癞子刘的代号就是帝听,之所以有这个代号,就是因为他善打听。 癞子刘被这声音震了一把,他在这码头上,也算是阅人无数了,可光是声音就能听得人心头砰砰跳的,还真是头回见,真是活见鬼,男人居然也有这么好听的声音,那让女人们怎么活? 心里虽然乱七八糟的吐着槽,脸上却没有显露,癞子刘将鼻烟壶放在鼻子下用力嗅了一嗅,才嘿嘿笑道:“都是兄弟们抬爱,给起了个浑号,当不得真。这位公子要是信得过我癞子刘,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 说是当不得真,可那语气,却是自信得很。 沈碧空轻笑起来,道:“九斤的兄弟,自然值得信任。我要打听两件事,其一,赫连楼芳现在何处?其二,上游死了不少千鳞卫,是什么情况?” 癞子刘左右看看,码头上往来的人多,不过这辆马车停靠的位置极佳,正好是处拐角,再过去就是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因此没什么人往这边走,也就不怕有人听壁角,便爽快道:“赫县的古派剑客?这人就藏身在西城的含雪楼,公子说的那些千鳞卫,是从富春山庄逃出来的,飞鹰卫一路截杀,哈哈,这些小鸡崽一个个没用得很,竟然把人追丢了,至于千鳞卫是怎么惹上那位古派剑客的,就不太清楚了。” 帝听毕竟不是全知全能,能一下子说出这么多,已经是本事了。 “富春山庄?”沈碧空一挑眉,“吴国的富春山庄也被抄了?” 癞子刘哈哈大笑,道:“鸡崽子虽然没用,好赖还会打个鸣儿,东镇抚司那么大的动作,哪里能瞒得了人,别说是吴国,西楚、南越那边的,恐怕动作都不比鸡崽子们慢,胖头鱼们这回还不得哭死。” 沈碧空听他把飞鹰卫叫鸡崽,把千鳞卫叫胖头鱼,不由得哑然失笑,再想想东狗、梅奴,还有被叫成西猫儿的西镇抚司,这五大密卫组织还真是不把对手贬到泥巴里不罢休。 “西城有可什么清静落脚的地方?”好笑之余,沈碧空又问道。 癞子刘笑嘻嘻的取出一把钥匙,道:“您要是不介意,我倒是有栋小院儿正空着,往日都是租出的,上任租客前两日刚搬走,里头正空的,一应家什俱全。” “那就叨扰了。” 沈碧空点了头,罗峰就接过了钥匙。 “那含雪楼在何处?” 听他这样问,癞子刘顿时笑了起来,很是猥琐的模样。 “那是西城最有名的花楼。” 沈碧空:“……” 赫连楼芳说的旧友,莫非是个伎子?不过,必须说,赫连楼芳挑了个极好的藏身地,难怪以飞鹰卫的能力,一时都没有能查出他的下落。因为,众所周知,古派剑客不涉秦楼楚馆,这是铁律。 那么问题来了,赫连楼芳真的是古派剑客?还是说,他其实是古派剑客里的叛逆? 癞子刘人看着挺粗俗,但他的这间小院却并不粗俗,恰相反,可能是特地请人打理布置过,一石一木,造型古拙,一檐一柱,自有闲趣,整体来说相当的清幽雅致,尤其是这小院位置偏僻,在这商来货往整日喧闹不已的西城里,竟是一处难得的清静所在。 “有心了。” 对这小院颇为满意的沈碧空对白玦抬了抬下巴,小童会意的给癞子刘塞了两锭婴儿拳大的银锭。 “哟,公子客气,这可不敢收。”癞子刘忙不迭的推拒。 沈碧空轻笑道:“收下吧,与兄弟们买酒吃,我在大泽这几日,还要你与兄弟们多照应。” 癞子刘原也不是真心推拒,只是作个姿态罢了,听沈碧空如此说,便笑嘻嘻的顺势收下,殷勤道:“好说,好说,别的我癞子刘不敢打包票,只要探听消息什么的,包在我身上。” 癞子刘是很有眼色的人,该说的话差不多都说清楚了,又见沈碧空面上有些疲色,便很是利落的告辞离去。 他一走,白玦就和罗峰一起把卧室打扫出来,说是打扫,其实也只是从马车上取出被褥替换了床上的旧物,因为卧室里挺干净的,显然,前任租客是个极好洁的人,即便是退租,也是把这间小院给整理干净了才走。 沈碧空在小院里小歇的时候,含雪楼里,赫连楼芳正在听人报告他的行踪。 “是吗?已经抵达大泽,去了西城……”捋了捋脸上的大胡子,赫连楼芳若有所思,“比我预计的快了两日。” 沈碧空身体太弱,每到一地都要休养一两日再上路,何况在小泽又病了一场,江祭时,他就看出沈碧空身子还虚,并不意外沈碧空会回绝他的邀请,估算着恐怕沈碧空还要再养两日才会到大泽,不想今日便到了,显然他们在江边分别后,沈碧空就出发了。 走得这么急,他看到那些尸体了?不错,一定是,所以才走得急,迟了,就会被飞鹰卫撞个正着,那样敏锐多思的人,怎么可能会将自己置于险地。 “大人为何对此人如此关心?” &nbs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三十四章易容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三十五章 与我何干 - 换心攻略 - 瑞者 > 罗峰冷着脸没答话,沈碧空在屋里面却听见了,这小院实在是名副其实,真不大,从门到屋,不过二十来步,赫连楼芳的声音虽然不响亮,穿透力却强,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贵客临门,恕我不能远迎,罗峰,请客人到小厅,上茶。” 沈碧空不知道来的人是赫连楼芳,但是他认得这个声音,独特得令人听过一次就会永远记得的声线,不是属于赫连楼芳,而是属于凌寒。 他才刚到大泽,凌寒居然就找上门了,这速度……恐怕凌寒回到南越没待上几天,就已经往吴国赶了。沈碧空走的速度慢,所以还没有抵达吴都,就先让凌寒追上了。 只是这人……阴魂不散的,究竟想干什么?强打起精神,沈碧空在白玦的服侍下,换了一身得体的衣裳,不急不徐的来到小厅。 “凌大人……” 和罗峰一样,在看到凌寒面容的瞬间,沈碧空也不可避免的滞了一滞,他没有想到,取下了面具的凌寒,居然生得……怎么说呢,恰恰就是他最喜欢的那种类型,他喜欢皎皎如明月般的少年,而凌寒深具秋月之神,令人观之便觉赏心悦目,就是年纪大了些,及冠的男儿,早就褪去了少年人独有的青涩,不是盈透可爱的皎皎月牙,而是清辉下暗藏无垠丘壑的圆月。 要命了,这凌寒是打算来色诱他的吗?沈碧空心里犯起了嘀咕,连美人计都用上了,所图甚伟啊。 “……别来无恙!” 赫连……不,凌寒转过身,微笑道:“自别后,一切都好。”顿一顿,又道,“顾公子的面色倒是比别时还差些,定是一路跋涉辛苦,又犯病了。” 语气温柔,竟还隐隐有着对沈碧空不爱惜自己身体的无奈。 沈碧空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偏偏对着凌寒那张赏心悦目、最对胃口的脸又说不出讥讽的话来,只好一脸惭愧的道:“有劳大人关爱。” 凌寒没在意他的冷淡,依然笑如春花,道:“顾公子能明白在下的心意就好,往后还是要多保重身子,什么事情都比不得自己的身子重要,纵是顾公子心中有万千向往,也要活着才能一一体会不是。” 沈碧空抽了抽嘴角,顺竿儿爬的,是不是太理所当然了,这梅奴是不是忘了其实他们之间根本就不熟? “不想凌大人竟比我自个儿还关心我的性命,您放心,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总不会心愿未尽便先去死的。”沈碧空在主位上坐下,微微抬手,请茶。 凌寒被噎了一噎,随即在下首位也坐了,低头拂了拂了茶沫,眼中含了笑意,哪有人自称为祸害的,真是不拘于礼,浑然无忌啊。 “凌大人今日登门,不知有何见教?”沈碧空不打算玩虚的,直接开门见山,实在是被凌寒的阴魂不散给惊到了,被这么个摸不着深浅的人物盯上不放,纵使是他,也有些寒毛倒竖啊。 凌寒有些无奈了,眼前这人的防备心怎么就这么重呢?好吧,他理解,有过那样的经历,换了谁都不会再轻易予人以信任。好吧,既然眼前人喜欢直接些的,那他就直言吧,希望自己的坦率能打破坚硬的心防。 “郑复是飞鹰卫。” 沈碧空怔了怔,并不惊讶于郑复的真实身份,他早看出这个小小的内监舍人不对劲,他惊讶的是,凌寒竟然一口道出,这证明凌寒早就盯上他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三十五章与我何干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三十六章 奇货可居 - 换心攻略 - 瑞者 沈碧空在小泽养病的时候,郑复先行一步,自然不是赶着送秀女入宫,而是忙着去追查千鳞卫了,被凌寒截胡之后,郑复气急败坏,又收到消息说截胡之人已入大泽,于是他也停留在大泽指挥飞鹰卫追捕“赫连楼芳”。 虽然凌寒只说了一句,但沈碧空已经明白他的言外之意,斜睨冷笑,道:“原来凌大人是想让我给你做内应。” 虽然还不知道郑复为什么刻意接近他,但如果他现在主动去接近郑复,想来郑复是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凌寒倒是打的一手如意算盘。 “倒也不用如此麻烦。”凌寒被他斜眼一睨,分明是在冷笑,却是眸光流转,说不尽的魅惑妖娆,只觉得心脏重重一滞,简直就是要停止跳动的趋势,顿时连呼吸都不稳了,忍不住低头嘬了一口已然温凉的茶水,才勉强稳住了心绪,继续道,“我这童儿,名唤流星,留与公子使唤,若公子再遇郑复,倒也不用做别的,只管让流星随侍在旁便是帮了我的大忙。” 沈碧空几乎要气笑了,这是让他当内应不算,还在他身边插了颗钉子,好随时随地的盯着他。 “凌大人,您好走,不送。” 当场就翻了脸,连端茶送客的礼仪都省了,直接拂袖逐客。 凌寒料不到他说翻脸就翻脸,一时也是呆了,待回神时,沈碧空已经拂袖走人,小厅里就剩下他和那盏未曾凉透的茶水,哦,还有个从头到尾目睹他被人防备嫌弃的流星。 “公子,您何必……” 此时流星已是一改倨傲之色,替自家公子委屈得都快哭了。 凌寒摆摆手,道:“罢了,是我太心急。” 其实他留下流星,依然是保护的意味更多些,郑复其人,可没有外表那么简单,他盯上了沈碧空,必有图谋,虽然罗峰也算个高手,但毕竟只手难敌双拳,防不胜防。他虽是一片好意,却不好直说,寻了个借口,反而更惹得沈碧空不悦,也实是无奈之极。 如果告诉沈碧空真相……凌寒轻叹,只怕会更拒他于千里之外了,这样倔强的脾性,实是令人又恼又怜,全然拿他没有办法。 凌寒前脚一走,沈碧空后脚就对罗峰吩咐道:“去找癞子刘,让他查一查郑复。另外,提醒他关注梅花卫,多观察,少做事。” 千鳞卫能察觉到梅花卫据点的存在,飞鹰卫身为地头蛇,不可能不知道,如今局势有些混乱,尤其是梅花卫,恐怕会有不小的动作,东、西镇抚司在吴国的细作指不定就会在里头再搅搅事,癞子刘是范九斤的人,也就等于是他的人了,他不希望癞子刘折进去。 罗峰应了一声,出去了不多会儿就回来了,原来癞子刘一直派人守在小院外不远处,罗峰径直找了那人传话,半分不费事。隔日癞子刘就传回了消息,原来郑复那人还真不简单,看着是个面嫩的少年,其实真实年纪已近三十,飞鹰卫有两位副指挥使,他就是其一,上面虽然还有个指挥使压着,但是论圣眷,他却是独一份儿,所以即使是飞鹰卫指挥使也要让他七分,至于另一位副指挥使,就更是退避三舍,只当自己是隐形人了。 郑复能在飞鹰卫里拥有近乎一言九鼎的权势,除了他本身精明能干、手段凌厉之外,自然在于圣眷深厚,至于吴皇为什么这么喜爱他,癞子刘表示不知道,但却提供了一个小道消息,据说,吴皇爱美人,喜雅士,而郑复呢,经常隔三岔五的,不是进献美人,就是举荐雅士,完完全全是投了吴皇的喜好。 嗯,这小道消息似乎也解释了郑复为什么会刻意接近沈碧空的原因,既美且雅,沈碧空两样占全了,还多添了一个“魅”,还是病弱型的,吴皇身边各种类型的美人雅士都有,就缺这么一型的,郑复一见之下,又岂能不以为奇货可居。 想到自己居然被郑复当成了奇货,沈碧空冷冷一笑,转而又用指腹摩挲着腰间垂下的玉佩沉思,虽然郑复其心可诛,但倒是不失为一个快速接近吴皇的途径,他时间宝贵,没得浪费,亲眼看一看吴皇如今是否值得扶持,看看吴国朝中上下有没有能对抗秦国的凝聚力,才是他眼下最要紧的事。 既然这样,还真少不得要借重凌寒一番,范九斤还陷在楚国一时不能脱身,癞子刘等人他也不打算暴露,要达成目的同时保全自身,自然就得借助外力,除了凌寒,他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打定了主意,沈碧空就对白玦招了招手,道:“你去含雪楼,告诉凌大人,他欠我一个人情。” 白玦眨了眨眼睛,?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三十六章奇货可居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三十七章 郑复登门 - 换心攻略 - 瑞者 砰! 流星来得有多快,被踹飞的时候就有多快,还是罗峰脚下留情,用了巧劲,所以摔是重,但其实没伤到筋骨,顶多就是落地的时候有些擦伤。 流星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后就气急败坏了,指着白玦的鼻尖道:“小人,你说要过两招的。” 白玦哼哼两声,不屑道:“我又没说是我跟你过招,罗叔跟你过招,也叫过招,怎么着,你还看不上我罗叔?” “无耻小人!”流星被说得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恨恨的骂着。 “哈哈……”白玦仰天笑了两声,拱拱小手,故作老成道,“阁下谬赞了。” 流星:“……” 这么不要脸的小家伙到底是谁教出来的,肯定也是一般的不要脸。再看看罗峰,以大打小,还玩偷袭,也是个不要脸的,感情这一窝子,全都是无耻之徒。 这一刻,流星深深感觉到自己掉进了贼窝,前途无亮。 虽然答应了跟凌寒合作,不过沈碧空也没有料到,他和郑复的再遇,会那么快,不过再想一想,倒也不是那么出人意料,飞鹰卫满大泽的在搜查,既然郑复把他当成了奇货,那么肯定不会轻易放弃,搜查赫连楼芳的同时,顺带捞了一把他的消息,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更何况,沈碧空还让罗峰有意无意的跟飞鹰卫撞了几面,郑复要是再收不到消息,那这飞鹰卫还不如改名叫鸡崽卫好了。 于是在这个风和日丽的午后,郑复提了几样点心果脯和补气养身的药材,乐呵呵的登门拜访。 “郑大人,别来无恙。” 见客的地点还是在小厅内,北面窗沿下摆着两盆碧绿可爱的玉簪,正值花开,幽幽清香使小厅越发显得清幽雅致。 郑复笑呵呵的,把带来的礼物交给白玦,道:“顾公子身子可大安了?” “已然康复,只还需调养几日。”沈碧空欠了欠身,算是谢过郑复的关心,才又笑道,“郑大人身为选秀使,怎么还在大泽,不怕误了选秀的时日吗?” 郑复耸耸肩,道:“不怕的,那些秀女,我已经交给副使带着返回京中,眼下怕是都已入宫了。” “咦?这又是为何?”沈碧空虽心知肚明,面上却故作诧异。 郑复轻咳一声,道:“因为前几日,我也病了一场,恐传染于秀女,故而滞留大泽,不想却是与公子缘分未尽,竟又无意间得知公子也到了大泽,想来这便是天意,哈哈哈!” “天意岂能贵乎于人心,还是郑大人对我有心了。” 沈碧空小小的捧了一句,不是郑复有心,又哪来的这一场“病”呢,郑复一得到他的消息,立刻就登门,可见对他这奇货,还是相当看重的。 这就奇怪了,郑复身为堂堂的飞鹰卫副指挥使,还是掌握实权的,有什么必要在这当口如此重视一个奇货?追捕千鳞卫,追捕赫连楼兰这个截胡者,分明是建功立业的事,这是郑复的本职,也是他晋身的根本,进献奇货这种事,只能算是锦上添花,再重要也重不过建功立业,这才是人之常情。 进献是为了博得圣眷,郑复如此重视,是不是意味着,他的圣眷已经摇摇欲坠,不再像癞子刘打听的那样,简在帝心了呢?换句话说,有人威胁到郑复在吴皇心中的地位,这种威胁已经大到连飞鹰卫副指挥使这个身份都保不住郑复的地步,或者说,郑复手中的权势也都快保不住了呢? 有这么个人物,癞子刘怎么没打探到?是这个人物名声不显,还是身份很特别?沈碧空轻轻拂了一下袖口,觉得或许可以向凌寒再打探打探,资源共享是合作的基础,癞子刘再有本事,他所处的地位也限制了他的消息渠道,而凌寒,手下可掌握着梅花卫的精锐,起码从消息面来说,比癞子刘要广得多。 郑复岂知沈碧空一转念间已经想了那么多,目光一转,在侍茶的流星身上打量片刻,道:“多日不见,顾公子又收了个侍童?” 流星低眉垂眼,倨傲之色早已敛尽,倒是将一个侍童扮演得极好,手上的茧子也在润手膏的遮掩下,几乎看不大出来。 沈碧空随口道:“养病多日,白玦到底年纪还小,照应不过来,我便找中人临时又雇了一名年纪稍长的侍童,他叫流星,手脚麻利,泡茶研墨的火候尚和人意。” &n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三十七章郑复登门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三十八章 狂生 - 换心攻略 - 瑞者 于是郑复适时的又命人送过来一张房契,位于东城,一栋三进大宅,房间加起来有二十余间,雕梁画栋,美不胜收,洒扫、看门、粗使的下人一应俱全。大泽繁华,这样的地段,这样的宅子,少说也值好几百两,这还只是明面上的价值,无形的价值更多,因为这栋宅子临近青艾书院,左邻右舍,不是受人尊重的大儒,就是文采风流的名士,有这样的邻居,这栋宅子还不得让人抢破头,别说几百两,就是上千两也是有价无市,恐怕郑复不是用了点飞鹰卫的手段,还拿不到这张房契呢。 这礼送的,可比那对儿姐妹花还要重得多。沈碧空随手掂了掂自己在郑复眼中的斤两,估摸着郑复下的本已经足够厚,这两日大概就该过来收利息了。 等了两日,郑复却没来,沈碧空挠挠下巴,刚生的胡碴子有些毛刺刺的,触感很不舒服,便支使刚得手不久的两个美婢去打水取剃刀,留了流星在身边,随口问道:“这两日你家大人干了些什么?” 郑复并不是耐性极佳的人,否则,下本钱也不会下得又厚又明显,既然他没来,那显然是有事拖住了他。 “不知。大人交待,我只要跟紧公子、服侍好公子便可。”流星一板一眼的答。 这是不想说呢,还是流星自来后就没有与凌寒联系过?沈碧空也不深究,反正,郑复早晚会来,他不急。至于凌寒,早晚也会来,他更不急。 倒是癞子刘偷摸着又来了一趟,因为知道这宅子背后有飞鹰卫的影子,他没敢进门,就在罗峰出门的时候,塞了一张纸条过来,把这几日飞鹰卫的动向大致交待了一下,也让沈碧空明白郑复究竟在忙什么。 马失前蹄,在自个儿的大本营里,飞鹰卫被千鳞卫给反扑了,损失了十几个好手,把郑复气得够呛,当然,这其中,也有凌寒的手笔,虽然癞子刘不知道凌寒的存在,但他察觉到千鳞卫的反扑中,有第三股势力在暗中推波助澜,总之,飞鹰卫这暗亏吃得有点狠了,而且还大丢颜面,所以郑复急了,展开了更加凌厉的搜捕,自然一时半会儿就顾不上“奇货”了。 宅子临街,街临河,河中种的恰是晚荷,因此日破云岫洒下第一缕光辉映照荷瓣时,便是一日之中最美之时。沈碧空特地早起了一日,携美带琴,乘舟泛于河上,迎着初阳肆意的抚琴一曲,稍稍寻回了几分前世时的洒脱与狂放。 吴皇看重文人雅士,因此吴国文风鼎盛,文风一盛,自然难免就向着率真任诞、清俊通脱的方向发展,饮酒清谈、纵情山水俱受时人推崇,像沈碧空这种大清早的扰人清梦之举,咳咳,绝对没人会怪罪,遇上知音之人,少不得还要携酒过来清谈一场。 不过沈碧空没遇上携酒而来的人,倒是听得几声鼓掌,抬头时,却见岸边垂柳下,立着一名作白衣文士打扮的男子,头戴孔明冠,颌下三寸长须,形容清矍,气度洒然,一派风流名士之态。 岑焉。 沈碧空眼睛微微一眯,一眼就认出了来人。吴国有一座天下首屈一指的学宫,名为稷下,世间名士,十之七八皆出自此间,二十年前,稷下学政孔方大儒曾与人道“国士有双,姹紫嫣红”,言中志得意满,意思便是常言道国士无双,可稷下学宫如今能教导出两双国士,便是姹紫嫣红四人。 姹指的是西楚当朝太宰韩察,紫,便是紫衣侯谢谨言,红指的是付赤川,赵昊在鸩杀沈碧空之后,三顾茅庐,请得付赤川出山接替了沈碧空的大司空之位,而嫣,便是眼前这白衣文士岑焉。 当时这四人同在稷下学宫求学,年纪不过在十一二至十七八之间,青葱少年,风华正茂,再有才华,也仍是稚嫩,孔方大儒却已言之凿凿,这四人日后必成国士,而事实上,倒也差之不远,至少,除了岑焉之外,其他三人,都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们推行的法令政条,足以安定一国,国士之名,当之无愧。 只有岑焉,吴皇屡次下召,皆不肯奉召,狂言“不让浮名换了海阔天空”,将吴国文人的率真任诞、狂放不羁给表现了个彻彻底底,后来实在烦了吴皇,干脆带着一车一剑一仆周游列国,不干别的,每到一地就与当地的文魁名儒清淡,或是天文、或是地理、或是风土人情、或是政令条策、或是治学育人,将岑焉的博学多识给展现得淋漓尽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三十八章狂生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三十九章 不欢而散 - 换心攻略 - 瑞者 沈碧空垂眸,无声一笑,十余年未见,岑焉还是原来的脾性,做什么事都爱求个完满无缺,否则,当年那一败,他就不会立即返回吴国,从此再没有踏出吴国半步,可是,这世上哪有什么事是完满无缺的。 “岑先生,再美的花,亦有凋零日,再圆的月,终有半缺时,与其追求完美的结果,不如欣赏它残败零落的过程,只有过程,才是真正的美。” 因为这是自然规律,是世间所有事物必然要走过的生命路途,人力不可更改,所以这个过程才是完美的,一切人力能够干预的,都是缺憾,其实缺憾也是一种美,只是有些人并不认同罢了。 岑焉眉头微扬,深深的凝视了沈碧空一眼,道:“重视过程甚于结果,公子之言倒让我想起一人来,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顾己千。”沈碧空语调轻扬,轻快得像一曲小调。他知道岑焉想起了谁,因为类似的话,他曾经跟岑焉说过,在岑焉败过之后。 “以一己之功过,换千秋青史名。”岑焉怔然片刻,忽笑道,“顾公子莫非是秦司空的信徒?” 这回却轮到沈碧空一呆,秦司空,曾经是别人对他的尊称,秦国出过好几位大司空,但司空之前都只挂着姓,只有他,能以秦国的秦字连着官职,一起被人尊称。 半晌,他才恍惚的想起,以一已之功过,换千秋青史名,这话,竟是他说过的,在岑焉败后,他曾经试图替赵昊招揽岑焉,岑焉却看不上他的手段,说他“文章有正气,行事无节操,”,于是“不与共谋”,沈碧空气笑着回了这么一句话。 当时岑焉败得口不服心也不服,以沈碧空只会做表面文章,实际上行事无下限,与他道不同不相谋为理由,拒绝了他的招揽,沈碧空则嘲笑岑焉目光不够长远,看不到秦国一统天下的潜力,错失了成为治世名臣的机会,于是牛气轰轰的表示,没有岑焉,他也能以一己之力,为秦国打下一统天下的坚实基础,青史之上,他必然能名垂千秋,而岑焉却只能作为手下败将,永远都要低他一头。 现在回想起来,嗯,当时真是太年轻了,还有,年轻真好,什么样的雄心壮志都敢有,什么样的豪言壮语都能说。 不过,顾己千的名字,竟然与他当时的话无意中契合了,还真是个令人意外的巧合,那样的豪言壮语,原来连说的人,竟也渐渐淡忘了,就连助秦国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如果回过头去看,竟也是一场笑话,他全心全力辅佐的人,没有等到大业功成就已经先兔死狗烹了。 “秦司空啊……” 沈碧空低低的笑着,似乎觉得阳光开始刺眼,他垂下了头,用力闭了闭眼,才看向岑焉,缓缓道:“功未成,身先死,还死得那么的不名誉,我又怎么会是他的信徒,岑先生说笑了。” 赵昊鸩杀了他,又怎么会不给天下一个合理的交待,少不得要数出七八九十条不可赦的大罪,抹杀他的一切功业,身后名,大抵都已付诸流水,身前事,却是他准备着一一亲手推翻的。 还剩下什么呢? 只有他这一个从地狱爬回人世间、无意中占据了一具人躯的残魂罢了。 “此言差矣。”岑焉大袖一拂,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秦司空虽死,然其功业却无人可抹杀,秦国之强,始于司空,但并未终于司空,秦司空在位之时,所立政令,所推治策,秦皇依旧延用,不改分毫,纵然是我那师弟付赤川,亦不过是沈规付随,不能改动一策一令,纵是秦皇颁其三罪,罪罪不可赦,但在天下人眼中,不过是功高震主而已,千秋青史,不改其名。” 沈碧空听得有些目瞪口呆,这岑焉居然在说他的好话,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不成,当年岑焉被他计败,就差没直接骂他是阴险小人了。还有,赵昊竟然只在他头上压了三条罪,比他估计的少多了。 “岑先生……咱们打个赌吧。” 沉默了片刻,沈碧空盎然兴起,觉得岑焉这个人很有意思,以前,他以为岑焉虽有才学,但性格放诞狷狂了点,不受约束,尤其是心里固守着那一套君子不欺暗室的作风,不知变通,并不适合在官场沉浮,所以那时候他其实也不是真心招揽,不过是走个过场,让世人都知道赵昊求贤若渴罢了,现在倒是有些改观,或许,这十几年来,岑焉的想法早已经不同于年轻时?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三十九章不欢而散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四十章 相约 - 换心攻略 - 瑞者 “好剑法!” 凌寒的声音突兀的传来,却不知他是怎么进来的,竟是施施然直接从抄手游廊上过来,一身吴国文人最流行的宽袍大袖,又不知从哪里弄了把雀羽扇,一摇一晃,鼓起了袖袍,仿佛谪仙自天而降,道不尽的飘逸风流。 “凌公子今日好闲兴,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 因多了两个美婢,沈碧空也就换了称呼,否则一口一个凌大人,该招人疑了。 “忙了几日,偷得半日闲,便想来瞧瞧顾公子身子可好些了。”凌寒很是自来熟,亲亲热热的打量沈碧空的脸色,神色越发喜悦,“气色果然比前时更佳,定是你这几日安养无忧,我便说了,你呀,大不必常思常忧,身子自然便好。” 这语气,听得沈碧空只想给他几个白眼儿,他们不熟不熟不熟,重要的事必须强调强调再强调。当然,顾及形象,这个白眼也只能在心里翻翻,不过身为一个合格的侍童,必须急公子所急,想公子所想,所以白玦很不客气的替沈碧空给了凌寒一个大大的白眼儿。可惜架不住流星见了旧主心中欢喜,脸上虽未表露,行动上却是积极的从屋里搬了张椅子,摆在了离沈碧空只有三步远的树荫底下,待凌寒举止优雅的坐下,又手脚麻利的奉了茶。 罗峰已停了舞剑,目光冷不丁的在几处阴影里扫了扫,只扫得随凌寒而来的几个梅花卫全身都发寒,他们藏得这么好,总不能第一时间就被人察觉了吧。 凌寒微微挑眉,对沈碧空笑道:“我看你这护卫剑招大开大阖,气势磅厚,不似寻常剑法,应是从刀法中化来的吧。” 沈碧空不通武功,他这样问,其实就是问的罗峰。 罗峰板着脸,并不搭理,只搭着剑把,挺直的立在沈碧空的身后。见他如此怠慢自家公子,流星背着人偷偷瞪了他几眼,小刀子在指尖来因打了几个转,最后还是不甘不愿的收了回去。没办法,他打不过罗锋。 沈碧空笑着打了个哈哈,道:“罗峰的武功是家传的,他祖上确实是使刀的。” 至于后来怎么改使剑了,两个字解释:避祸。罗家祖上,嗯,也不姓罗,连姓都改了,改使个剑算毛事。 凌寒掀了茶盖,拂了拂茶沫,随口道:“有几招且看着眼熟……我想想……” 顿一顿,后面的话就噎回了喉咙里。他想起来了,东、西镇抚司里的精锐,用的都是刀,这两家密卫同出一源,虽然各自分家后,都进行了重组改良,以免得自家在对手的眼里就跟白纸一样,啥都看得清清楚楚,但从根子上来说,还是一样的,比如培养精锐密卫的方法,几乎是大同小异,这两家的密卫在外头,互相冒充对家是最容易的,梅花卫抓到这两家的密卫细作,往往很难从他们的行事手段以及功夫上分辨出他们到底是哪家的,只能从他们的行动目标上去反推对哪家更有利,才能确定自家抓到的,到底是哪家的密卫。 这罗峰的祖上,莫非与东、西镇抚司有关联?到底是干密卫一行的,凌寒的思维一下子就发散出去,倒是把今日来的目的都忘了,心不在焉的跟沈碧空拉扯了几句,就走人了。 沈碧空目送他施施然离开,好气又好笑,这家伙究竟是来干嘛的?对流星挥挥手,示意他去送客,流星就等着这一遭儿呢,忙不迭的就追着凌寒去了,一路直送到大门外。好在凌寒也没分神太久,半路就回了神,一路走一路就对流星交待了几句,待走到大门口时也就交待完了。 等凌寒走出十几步远,白玦又一溜小跑的追了上来,却是把沈碧空要查一查郑复圣眷不稳的缘故的事交待了,凌寒一听就笑了,道:“这事儿恰好我知道。”却不肯立时就说,只又道,“过两日我得闲,约你家公子一游,到时再细说。” 几句话就能说完的事儿,非要留待细说,沈碧空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也让凌寒这泥泥妈妈的脾气给弄得郁闷不已,做事挺利落,做人怎么就别扭得不行,要不是有用人处,他非得坑那家伙一回不可。 当然,他也就是想想,真让人去坑凌寒,唔,有点舍不得,人命好,长相偏合了他的胃口,坑一把舍不得,调戏一把倒是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四十章相约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四十一章 含雪 - 换心攻略 - 瑞者 七月流火,热中有凉,旁人还是轻纱细衫,但沈碧空出门却必须多加一件薄罩,坐在车上一路打闹市中过,竟是连丝儿汗都没出。 秦楼楚馆大白天是不开门的,但不是不接待客人,偏就有人喜欢大白天的逛馆子,图的就是这份清静,反倒是那些白日里营业的酒肆茶楼,太闹腾。 凌寒把地点定在这里,不是因为含雪楼是他的地盘儿,而是怕沈碧空受不住那份闹腾,回头才养好的身体别又闹病了,就是不病,只气色稍落些,他也心里不舒服,可谓是用心良苦,只可惜,旁人体会不到他这份心思罢了。 秦楼楚馆,虽是风尘之地,自有风流之处,沈碧空年少时,倒也去过,彼时年少轻狂,也就是贪个新鲜,去个几次就没意思了,来来去去都是同一套,换汤不换药的,洞悉其中的本质之后就只剩下无聊,后来辅佐赵昊,应酬往来,更是走个过场。 含雪楼坐落于市井之地,往来商贾居多,格调自然是往华丽富贵的方向走,流于庸俗,但大泽城文风鼎盛,对居于其间的百姓自然影响也深,崇尚的便是风雅二字,不少得又要俗中求雅,所谓大俗大雅,这当中的界限实是微妙,稍不留神,就变成了俗不可耐。 所以能用金金红红这等俗气色调布置出富贵华雅的气象,便可见这含雪楼的鸨娘子在审美一道,已堪称大家。若苏怜还在,必可引为知交。 想到苏怜,不免又想起夏悯,他们俩个原是沈碧空的侍童,名为侍童,实为弟子,都是打小儿就到了沈碧空的身边,天资心性,不说万里挑一,也是千人里面方能挑出这么一个机灵伶俐的人儿,至于长相,更不肖说,面目可憎之徒也近不了他的身,倒不是他以貌取人,贴身之人,自然长得好才赏心悦目,否则天天对着一张丑陋的面孔,哪里来的好心情。 夏悯性子沉些,素不喜言,苏怜却是活泼好动,且和沈碧空一样,从不亏待自己的眼睛,尤其是在色调搭配上,简直堪称苛求,沈碧空要是哪日在身上挂个与衣裳不搭的配饰,都能被他念叨几天,那唠叨劲儿,比白玦这个小管家公还磨人,至于居室里的布置,更别提了,谁敢改动一丝一毫,他能当头骂得人不敢出门。就连赵昊也曾招过苏怜的数落,要不是沈碧空护着,恐怕早落不得好。 想到这里,沈碧空心口微微一痛,便不敢再想下去,赵昊连他都杀,夏悯苏怜身为他的心腹,尤其是苏怜还得罪过赵昊,只怕早就都没了活路,他不敢想,也不能想,心疾一旦发作,便无可挽回,上回打听赫连庭芳就是个教训,本以为赫连庭芳与他不过是泛泛之交,打听一下也无妨,却不想剑客竟因他而死,实在是令他措手不及,以至于激动感怀之下心疾发作,要不是有天王补心丹,也不知道当时救不救得回。 可天王补心丹毕竟是有数的,用一颗少一颗,用完了,神仙也救不得,所以他只能去想以后,不能再想以前,那些人,那些事,不能想,不能打听,待到秦国破灭之时,有仇报仇,有恨血恨,方是对得起这些因他而受牵连之人。 沈碧空即使曾有些儿女情长,也被赵昊给消磨得干净,再世为人,心性只比曾经更加坚毅,说不想,当下便真不想了,心口的痛楚顿时便减弱,他徐徐吐了口气,搭着白玦的肩膀缓缓前行,流星在前面引路,罗峰板着脸尾随,至于那对儿姐妹儿,自然理所当然的留在宅子里了。 “原来是个病公子……难怪约了白日,若夜间来,只怕要被楼里的姐儿们生吞活剥,呵呵呵……” 才到拐角处,便听得一个婉转多娇的声音响起,沈碧空循声望去,便见到了站在廊下的陆含雪,正堵着石阶,一身银红襦裙,外罩着紫纱袍,领口压得极低,肌肤莹白若雪,俨然酥胸半露几欲跳脱,换个人来,只怕看得眼神一时都移不开,只是遇上沈碧空,却只有枉费了这无边春色。 “若是在下夜间来,只怕妈妈手底下的姐儿们,一个个便都要茶饭不思,平白耽误了妈妈的好生意。”沈碧空含笑道,刻意压沉了声音,越发显得嗓音迷人,金声玉振般动人。 要说顾己千这具身躯,最最得上天得厚的,便是这把声音了,便是他天生的百脉贯通都要往后排。 &nb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四十一章含雪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四十二章 搬石砸脚 - 换心攻略 - 瑞者 真是什么话都教他说尽了,沈碧空一时也是无语,只坐在棋枰边上,随手往上头摆了一颗黑子,嘿嘿冷笑,道:“那今日我便与凌大人随便摆弄摆弄。” 不让凌寒输得底朝天,他就不叫沈碧空。 “顾公子难得有闲情,那我必然要奉陪的,且玩玩。”凌寒仿佛没有听出他语气背后隐藏的恶意,抱以如沐春风般的微笑,顺手也捻了颗白子,倚着黑子的边,随意的落下去。 落子便如争霸,抢占地盘最是要紧,哪有一开始就倚着别人的子儿落棋的,这般个下法儿,要么就是如凌寒所说的,且玩玩,全不当回事儿,要么就是从一开始就直接进入争霸模式,宁可我不占地盘,也绝不让你把地盘儿给占好了,典型的损人不利己。 沈碧空被气得一佛出世,嗯,二佛没能升天,因为他此时的身体万万不能大喜大悲大怒大嗔,所以只能强按下去这一口气,狠狠瞪了凌寒一眼,又落下一子。他原还真不上心的,现下嘛,哼,抢就抢,谁还怕谁了。 凌寒却是不接他的招儿,随意与他纠缠了十几子儿,便耍了无赖,投子认输,笑道:“今儿寻你来是有正事要谈,不与你玩了,我认输。” 沈碧空捏着黑子儿的手半天没动,一双漆黑眼眸只盯着凌寒,好歹要瞧清楚这人的面皮究竟是怎么长的,怎生的这般厚颜无耻。 凌寒忙亲手斟了一盏花果茶来,讨好的道:“莫生气,都是我的不是。” 朗朗若明月的如玉公子这般的放下身段伏低认小,纵是怒目金刚,也要柔了心肠,何况沈碧空原就爱这般颜色,到底接过茶盏,没好气道:“有事儿便说事儿,这么多的花招儿,哄着外头的姐儿们去,尽在我身上使,作什么呢。” 他这乍怒还休,面上与往日相比,便多了十二分的生动鲜活,越发显得眉目宛然,风华雅致,看得凌寒心里怦怦作跳,直如怀揣了只不安分的兔子,好容易才按捺下来,自己给自己也斟了花果茶,润了润莫名干涩的喉咙,才终于进入正题。 “千鳞卫在吴国的档头很不简单,如今这般四面楚歌的境地下,竟然还杀了飞鹰卫一记回马枪,折损了飞鹰卫不少人手,这回郑复得急得跳墙了。” 凌寒绝口没提他以自身作饵,把飞鹰卫引入了千鳞卫的包围圈,梅花卫势弱,也只能用些借刀杀人、见缝插针这等不入流的小手段了,说出来,他怕被沈碧空笑话。 沈碧空挑了挑眉,原来郑复吃了这样的大亏,怪不得行事越发显得急切了,不过他感兴趣的是另一件事。 “千鳞卫在吴国的档头是谁?”这么阴险能干,指不定是熟人哟。 “真名还没的探得,只知道他的代号叫‘鳄头’。”凌寒随口道。每个潜伏他国的密卫,资料都被列为绝密,能探出代号已经不容易。 果然是熟人,沈碧空弯了弯眉眼,漫不经心的模样,道:“刘荣一,千鳞卫指挥使刘晖的义子,为人阴险狡诈,行事胆大,手段慎密。” 凌寒露出了惊讶之色,梅花卫都没有探得的情报,眼前之人怎么会了如指掌? 不待凌寒发问,沈碧空又猛的一拍大腿,道:“差点忘了,此人有个极大的弱点,性好渔色……”又上上下下打量凌寒几眼,语气加重几分,“尤其是男色。” 凌寒:“……” 他这是被调戏了,还是真的?顾己千,顾己千,这个被家族卖了的顾氏子弟,有什么理由会知道千鳞卫的绝密资料?从何而知?有意无意的又看了一眼守立在沈碧空身后的罗峰,凌寒陷入了沉思。 “你若能取其人头,我再附送你一份情报。” 沈碧空闲闲的道,他不在乎凌寒会不会对他起疑,刘荣一这个人,必须死,当年刘荣一没少打苏怜的主意,也就是刘晖忌惮他的权势,所以严令刘荣一不许动他身边的人,况且刘荣一还是刘晖手底下的头号干将,去其一臂,对千鳞卫也是个打击。 按说左膀右臂,片刻不可离身,只是刘荣一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派到吴国当细作,难道是做了什么事惹得刘晖不高兴了? 却不知他这一句顿时让凌寒警醒,不由得想歪了,看着沈碧空即便是病弱之身也掩之不住的一身风华,那“性好渔色”四个字就在他的脑子里不断的盘旋,突然其来的怒火怎么也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四十二章搬石砸脚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四十三章 各怀鬼胎 - 换心攻略 - 瑞者 凌寒摇了摇头,道:“还没有查到,只知道郑复把他献给吴皇的时候,用的是‘梅君公子’这个名号,后来吴皇赐名梅骨,他自己又给自己起了个号,自称‘红梅山人’,那些奉承他的人,便以‘红先生’尊之。” 沈碧空大奇,道:“何以不尊为‘梅先生’?”以常理论,梅当是姓吧。 “惜不出身稷下宫,姹紫嫣红取其尾。”凌寒笑着解释,“红先生曾当众如是豪言。” 沈碧空拍案喷笑,道:“这是巧合,还是他与付赤川有仇?” 姹紫嫣红的“红”,就是指付赤川,赤者红也,孔大儒虽然是称赞褒扬,但直道其名未免有些不尊重,因此或取其音,或取其意,才凑成了姹紫嫣红的美誉,这红先生却是大咧咧的直接取了那个“红”字,还当众感慨自己不是稷下学宫出身,不然孔大儒口中的有双国士,就没付赤川什么事了,当真是狂妄之极,如果不是巧合,那就真是仇深难解了,也不知付赤川听了这话,会是什么反应。 “我已着人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或许能查出红先生的一二来历。”凌寒亦笑道。 不管是梅君公子,梅骨,还是红先生,都不是真名,郑复虽然搬石砸脚显得蠢了些,但还是把红先生的来历按得死死的,凌寒怀疑郑复有什么把柄被红先生给捏死了,想从郑复这里查出红先生的来历,可能性不大,还不如顺着付赤川那条线好查。 “不管是什么来历,我却是想结识这位红先生。” 沈碧空爱才的毛病又犯了,对吴国的期待也增强不少,吴皇风流多情不算大毛病,他能起用娈宠,便足见其用人不拘一格的魄力及讷谏之能,这样的皇帝在位,才有沈碧空发挥的空间,且吴国富庶,有钱,才有强兵兴战的底气,唯一的不足就是吴国重文轻武,喜欢以道德文章服人,而不是以武力平干戈,又有诸子百家相争,图耗国力,这风气行成已久,要改变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这对朝夕毕争的沈碧空来说,是个大问题。 但不管怎么说,相比暮气沉沉、积弊已深而且是从上烂到下连根子都烂了的楚国来说,吴国,大有可为! 不过从郑复这条线走到吴皇的面前……唔,沈碧空下意识的挠了挠下巴,难道他也要走从娈宠到权臣这条路?还未曾见到那位红先生,但他心中已是有些惺惺相惜。 这条路,于名声有差,但胜在速度快,直接就能一步登天,而且有先例在前,可以省却他多少工夫和时间,只凭这一点,他就得好好谢一谢红先生。既然没有更好的选择,沈碧空也就把自己的节操与风骨顺手剁烂喂了狗,嗯,假如他有的话。 “还是提防为上。”凌寒淡淡提醒,语气中泛着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酸意。 沈碧空没听出来,他虽然欣赏红先生,不过既然要走同一条路,红先生恐怕会将他视为对手,若是心胸再狭窄些,指不定还会从中阻挠。 所以凌寒的提醒,在他听来,还真是好意居多,于是浅笑着致谢,道:“我晓得。” 凌寒微感气闷,半晌,方道:“文会那日,我……会让人暗里捧一捧你……” “不必。”沈碧空摆摆手,“郑复不是傻子,别让他瞧出来。”虽然,郑复的行为,看着是挺蠢的。 “岑焉此人,虽然狂狷,却是眼高于顶,只靠郑复收卖的那人……”凌寒摇了摇头,怕不是行啊。既然要造名,必要往天上捧,半拉不搭的,恐怕是敌不过那位红先生的。 沈碧空冷笑着沉下脸,将茶盏往案上一丢,道:“凌大人,莫小瞧天下英雄!” 语毕,拂袖便走,竟是闹了个不欢而散的架势,倒是白玦在追着出去之前,冲着凌寒一抬下巴,傲然道:“我家公子,学富五车,区区狂士,且去提鞋。” 那小模样儿,比流星的倨傲还要傲上几分。 凌寒:“……” 百脉贯通的顾己千,只听说是练武奇才,没听说学富五车,出身也就是普通乡绅而已,顾己千自幼就被顾老爷子送出家门去习武,直到顾老爷子病逝,才回家奔丧,能识几个字就不错了,哪来的文才? 看着沈碧空离去的背影,凌寒的眼眸瞬间深沉如海。 每个人都秘密,沈碧空最大的秘密,就是他是借尸还魂之身,那么凌寒呢?以沈碧空的阅历,当然看得出凌寒藏着秘密,而且还是很大的秘密,他有些好奇,想探究,师出无名,两个人关系还没有亲近到那份上,就算成了至交,也没有贸然探究别人秘密的道理。 那么,怎么办呢? 好办,让凌寒主动来探究他好了,以秘密换秘密,一点点的挖,总有一天,他能倒过来把凌寒的秘密挖得明明白白。 看着是不欢而散,其实嘛……各怀鬼胎,也说不上谁算计了谁,眼下看着是凌寒有求于沈碧空,事实上,是沈碧空对凌寒的依赖更大,谁让他手底下无人可用呢,虽然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四十三章各怀鬼胎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四十四章 座位 - 换心攻略 - 瑞者 随着席间人数渐渐,便不时私语传了出来,除了旧识之间的寒暄,大抵便都是在议论沈碧空,互相打听有没有人认得他,间获还赞几声形貌难得,恨不得一亲芳泽,倒是并无猥琐之色,反以为风雅,盖因吴国风气如此,上行下效罢了。 只是罗峰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虽是私语,也听得一清二楚,当下按剑的手便是一紧,却看到沈碧空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心中怒火便不由得压住,仍是守护神一般的立在原地未曾动弹。 倒不是沈碧空听到什么,而是罗峰那一瞬间杀气外露被他感觉到了,那杀气直冲着后排那些人去的,沈碧空就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原因,一点污言秽语……嗯,在吴国这种风气下,恐怕连污言秽语都不算不上,芝麻大的小事犯不着动气,再说了,沈碧空也不是小肚鸡肠容不得别人议论的人,当年在秦国,他对赵昊,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行得光明,做得正大,从来就不怕人当他的面吐唾沫的。 眼下这点议论,连毛毛雨都算不上,想想他正准备走的路吧,以后多的是被人非议的时候,怕什么呢,他不在乎活着的时候被人说,更不在乎死后再被人骂一青史的黑话,他只在乎结果,只在乎他要做的事,有没有做成。 做成了,百死无悔,做不成,化成厉鬼也要再从地狱里爬回来,继续去做。或许,就是这点执念,成就了他的借尸还魂。 沈碧空阖上眼皮,无声冷笑。 这时候,前排终于来人了。 胡文一眼就看到了沈碧空,他并不是与会的文人才子,而是青艾书院的学子,也是山长庆鹤先生的门徒,两重身份加在一块儿,便得了个荷泽园社讲的帽子。 这社讲是怎么回事呢?说白了,就是个发言人,庆鹤先生名望在外,可这名望是怎么来的呢?自然要著书立说,讲经传道。先有著书立说,然后才有讲经传道,讲的传的自然就是书中的道理。可是庆鹤先生毕竟年纪大了,写得出,却讲不动,一次讲学少则三五日,长则三五月,每日至少都要讲上两三个时辰,不定期还要与人辩论,哪里是一个精力日衰的老人能应付下来。 因此庆鹤先生在教徒弟的时候,才会讲道,而他门下的弟子们则自发的组织了文社,名字就叫做荷泽园社,这荷泽园社呢,除了替庆鹤先生讲学宣道之外,就是管理荷泽园的日常,算是荷泽园真正的管理者。 也是因这个缘故,荷泽园每逢大型文会,不管发起方是谁,按规矩荷泽园社必定要出人出力参与主持,更不要说青艾书院本身就是辞荷文会的发起方之一,所以庆鹤先生理所当然的会作会评委出席文会,而荷泽园社更是名正言顺的文会管理方。 胡文这些天为了辞荷文会的事情都快忙疯了,场地需要他来设计布置,评委需要他一家家上门邀请,请哪些人都是有讲究的,请柬也需要他一一填写发出,间隙还要应付那些拿钱来买席位的,卖给谁不卖给谁,都需要他斟酌掂量,等到了今日,他还要处理突发状况,就在半个时辰前,有位说定了来当评委的大儒家中来人,说昨夜里大儒不留神受了风,早上躺床上起不来了。 斯斯文文的胡文差点就骂了脏话,早不受风,晚不受风,偏赶着今天不能来,这不是涮人玩嘛,四位评委少了一人,连一桌叶子戏都凑不上……啊呸,这时候还提什么叶子戏,火急火燎的,让他上哪儿赶着再去请一位够分量的评委,请了人家也不来啊,有名有望的大家,谁不要点面子,肯来充当火龙队的人专门负责救火。 没辙儿,只能赶着向庆鹤先生禀报,希望借着自家师父的脸面,救位火龙队员来。好在庆鹤先生的名望和辈分摆在那里,这大泽城里,还没几个人敢不卖庆鹤先生的脸面,毕竟,辈分跟他一样的没他名望高,名望比他高的,辈分却没他大。 事情解决了,胡文才松了一口气,结果,就有人来报,说会场上有人坐了首排首座,顿时,这位斯文君子又想脱口说脏话了,谁他妈的那么没眼色,不知道会场上的席位虽然明里没有标明,但实际上暗里早就定好了,请柬上将与会的时辰都标得清清楚楚,得多眼瞎才会看不到。除了后排的末席可以随便坐,前排与中排,都是这么安排的。 “是柳如晦吗?” &nbs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四十四章座位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四十五章 治河论 - 换心攻略 - 瑞者 /> 胡文迟疑了片刻,道:“寻山问水论河工。” 沈碧空顿时又嗤笑一声,吴国横跨两江,年年皆有水患,这主题倒也有些实际意义,但意义真心不大,因为两江源头不在吴国,甚至吴国只占据两江下游的大片平原,河工之事,若不从中上游便开始治理,任是吴国之士计策百出,也只能治标不治本,若是他来出题,便当是“寻山问水论一统”。 不夺天下,何以治本清源,眼界决定高度,高度不到,终归是鼠目寸光,只能偏安,早晚便是那案板上的羔羊,任人宰割。 心有经纬,下笔如神,吸饱墨汁的笔在纸上疾书,洋洋洒洒千余言,不消一刻,便是一篇锦绣文章,连个腹稿都用不着打。前世,沈碧空还是秦国大司空的时候,就已经放眼天下,吴国两江沿岸的大片平原,就是将来大一统的秦国治下的最大粮仓,欲获丰收,自然就要考虑好如何治理旱涝两灾,深思熟虑,早有成竹,唯一要转换的,只是角度,把大一统的秦,换成吴而已。 “胡社讲,我以此文章,换这首排首席,若是不值,只管让原主来打我的脸。” 最后一字写毕,签上“顾己千”的大名,沈碧空搁笔揉了揉手腕,白玦小心的将纸上墨迹吹干,千余言凝成二十余页纸,叠起来以针线订成册,还特意用黄页封了面,方递向胡文。 胡文颤着双手接过,他就站在沈碧空身侧,一字一句,早已尽览全文,起先他还只是赞赏沈碧空的笔力过人,一手行草,看似潦乱,其实章法天成,极尽风骨,有大家风范,待到看出这篇文章的中心之论竟然是“欲治河,先争霸”时,他脑子顿时一轰,整个人都像被雷劈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吴国富庶偏安,国人享受安逸,虽则有识之士不免会有天下倾覆的担忧,但总觉得纯以国力而论,吴国富强,不惧其他诸国,因此并没有多少危机意识,即便时不时有人发声,也不过是禀着居安思危的态度,警醒一下国人罢了,真正在明面上提出“不争霸则国必亡”的,竟然只有岑焉一人,而这,也因为岑焉没有出仕,不过是被大多数人当成了狂生的狂言罢了。 吴国的主流思想就是“我富所以我强,我强所以我无忧”,争霸不是必要的,毕竟打战死人又流血,空耗国力,还违背了王道之治的仁义,只要我够强,够富,够仁德,自然便会天下归心,何必去争去抢,失了大义所在,抢来了也会名臭千古,这对爱惜名声的文人来说,死也不能干。像岑焉那样的少数派,自然是要被人侧目的,也就是岑焉出身好,名气大,才学又真的是力压同代,所以主流派不敢对他怎么样,否则,早就拿了岑焉当典型给镇压了。 于是,沈碧空这一篇名为“治河”实为“争霸”的文章一出来,就把胡文吓得够呛,他被吓,不是因为沈碧空居然也是个“争霸派”,而是被文章中提到的天下大势给吓到,不过区区数十言,却是将诸国间的强弱优劣道尽,只要是识字的人,就能从中看出吴国的处境其实已到了一个极危险的境地。  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四十五章治河论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四十六章 你信吗 - 换心攻略 - 瑞者 当然,其实沈碧空的这篇文章还是有些过分夸大,问题是,胡文看不出来啊,他的眼界与阅历达不到沈碧空曾经的高度,所以,差点就被这篇文章吓破了胆。 胡文很想跟沈碧空辩论一番,他要让这个明显是外来人的家伙知道吴国究竟有多强,但眼见沈碧空露出了一副“夏虫不可语冰”的姿态,仿佛自己就只是一个没有去过边关、只会死读书、除了会空谈就一无是处的书呆子,强烈的耻辱感让胡文气得全身都发抖。 “胡社讲。” 有人在唤,却令胡文如冷水浇头,及时忆起了自己的身份,今日他是主持方,维持文会正常进行才是他的职责,下场辩论自然有与会文人学子,他这就去找柳如晦,哼,柳如晦脾气虽不好,但见识才学却是年轻一代中最高的,他没去过边关,但柳如晦去过。 “顾公子……如你所愿,小生这便将这篇高论送与柳如晦公子,只要柳公子同意,这首排首席,便没有人与公子争抢了。” 胡文拂袖便走,连唤他的人也无暇理会,沈碧空却是淡然一哂。柳如晦?没听过,想也是这三年内才声名鹊起的后辈,唔,就算三年前已有了名声,没达到岑焉这等声望的,大抵也难以入他的耳。 希望,不要让他太过失望才好。 “小弟李宗浦,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胡文前脚走,后脚便有主动往沈碧空的坐席靠了过来,此人名叫李宗浦,好巧不巧,手上持的是和沈碧空一样的人情柬,在这前三排也据了一席之地,当然,从柬上的时辰来看,他是最末的那一席。 李宗浦是准时准点到的,正好看到胡文被沈碧空气得全身发抖的那一幕,他摸不清情况,也对沈碧空这个面生的人好奇,所以就唤了胡文一声,没想到胡文竟然全不理会,径自拂袖去了,这下子,李宗浦就更好奇了,他原就是个自来熟的脾性,又见沈碧空形容妖娆,风姿卓绝,心里头便似进了只小老鼠,东窜西拱痒痒得狠,情不自禁的腆着脸皮凑过来套近乎。 沈碧空写完一篇文,正好乏了,抬眼见这李宗浦个头中等,生得微胖,却是皮肤细白,双颊肉感十足,偏又是个细眉小眼,冷不丁看着还以为这不是脸,而是肉呼呼的包子,喜感十足,不由逗弄心起,拿这白包子就当解解乏了,于是笑道:“小生复姓岑焉,名他哥。” 岑焉他哥? 李宗浦眨了眨小眼睛,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涮了,顿时哈哈大笑,并不生气,反而对沈碧空竖了竖大拇指,道:“兄台,真猛士也!” 才气跑了胡文,就又拿岑狂开涮,尤其是他坐的这位置,还是自诩岑狂第二的柳如晦的,简直就是一下子得罪了三个大泽城重量级人物,可不是猛么。 沈碧空被李宗浦那副崇拜死了恨不得五体投地的表情给逗得莞尔,本来不算太好的心情,瞬间就愉悦了许多,便招招手,道:“李兄若不嫌弃,不如与我同席而坐,许是能混个‘岑焉他弟’的名号。” 李宗浦顿时大为意动,只是看看左右,还是遗憾的叹了一口气,道:“出名非我愿,罢了罢了,吊个尾巴看看热闹,小弟我还是很能胜任的。” 典型的怕丢脸啊,话还说得很逗趣儿,沈碧空禁不住绽出笑颜,道:“也罢,那就不勉强了。”说完,又指指自己,“顾己千,从楚国来。” “顾兄。”李宗浦知道自己这是得了认可,更是乐得见眉不见眼的,稽稽手,“今日不便,待文会结束后,咱们一醉方休。” 说完,很是留恋的又多看了一眼沈碧空的笑颜,才老老实实的坐回自己的席位上去了。 “公子,这家伙不老实。”白玦很不高兴,逗公子开心从来都是他的活儿,怎么又来一个跟他抢活儿的,不开心。 “懂得欣赏美的人,都有可取之处。”沈碧空颇为自恋的摸摸脸,比他前世的容颜是要差了些,不过顾己千的底子不差,换了魂,更是脱胎换骨。 色不迷人人自迷,关键不在于眼神,而在于心思是不是龌龊,这李宗浦眼神是不老实,但心思却是老实的。这样的人,沈碧空乐意让他看,看得越多,便越是对他的夸赞,谁又不爱被人夸赞来着,纵是沈碧空,也不能免俗啊。 白玦嘟起了嘴,公子难得夸奖人,却不是他,不开心不开心。 “小心眼儿,你天天看我看不腻,别人多看一眼就不乐意,羞不羞。”沈碧空又乐了,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刮了刮白玦的脸颊。 白玦顿时害羞红了脸,但脖子却往前伸了伸,巴不得让沈碧空再刮几下。 “你怎么在这里?” 正在沈碧空调戏着小童儿的时候,一道阴影遮过来,峨冠博带,大袖飘飘,不是别人,正是不按常理走的岑焉,身为四大文会评委之一,他明显来早了。 大名鼎鼎的岑狂一路走进会堂,那些已经入席的文人学子们纷纷起身致礼,但岑焉理也未理,直接走到了沈碧空的席前。妖魅公子调戏秀美小童儿,这一幕实在太戳眼睛,由不得人不一眼就看到。 “岑先生,几日未见,风采依旧。”沈碧空懒洋洋的收回手指,只欠了欠身,这个十分无礼的举动,顿时惹得先前那些起身行礼的文人学子们一阵怒目。 &nb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四十六章你信吗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四十七章 信你个邪 - 换心攻略 - 瑞者 我信你个邪! 岑焉第一次觉得自己在这么多年的蹉跎中练就的养气功夫破功了,恶狠狠的一把拽起沈碧空,横眉怒目道:“岑某诚心请教,你却虚言敷衍,真真是不当人子,跟我走!” 罗峰拇指一弹,剑欲出鞘,却被沈碧空摇手制止,整个人被岑焉拽离席中,踉跄两步,方才站稳,面上仍是风清云淡,道:“先生欲携我往何处去?” 岑焉咬牙切齿,恨恨道:“去哪里都比在这里跟一群只知道风花雪月的废物点心厮混好。” 这声音大了点,会场中大多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早就见岑焉与那面生之人起了争执,可在说什么,听到的人却是不多,此时方才明白,顿时满场哗然。 他们在岑狂眼里居然就是一群只知道风花雪月的废物点心?卧槽,名气大学问高也不能随便上人参公鸡啊,是可忍孰不可忍,不行,必须让岑狂给个说法,他们这些人,哪里废啦? 当下就有人站出来想要拦住岑焉,结果才说了一句“岑先生,请恕晚生不恭……” 后面的话就被那本薄薄的纸册给打了回去,岑狂一点儿也不给人面子,直接把沈碧空的那篇文章甩在了人脸上。 “看懂了,再来与我说话,看不懂的,滚回去再读十年书。” 那人一脸懵逼,抓着薄纸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这么被岑焉毫无风度的一把推开,拽走了沈碧空。 “跟这群废物争锋,是耻辱……” 人走远了,可岑焉的咆哮声仍遥遥传来,直听得场中诸生一个个全都脸色发青,心中有火却不知道冲着谁发。 “我倒要看看……”将薄纸册狠狠按在手中,那人一脸狰狞之色,“是什么惊世之文,竟教岑狂将我等诸生鄙如微尘……” “我亦欲一观!” “我也……” 一群人围了上来,就凑在那人身边,犹有人隔得远看不到,便大呼道:“勿独享,请朗之与我等共享奇文!” 生气归生气,到底是好奇心更占上风,岑焉性情狷狂,虽然一句话把在场诸生都给得罪死,但其人的学识才华却是世所公认,能令岑狂都不顾风度而发狂的文章,怎不教人欲一览为快,就算要挑刺,也得先观文不是。 “哼,通篇狂妄之词!观止兄,你上当了,此无非是哗众取宠之文,你阅历太浅,一时不察,被人蒙蔽而已。” 观止,是胡文的字,比之文会上的那些人,倒是柳如晦先看到文,原本被岑焉抢了,但胡文却有过目不忘之能,他一字不漏原样给柳如晦诵读了一遍。 但是这位号称“岑狂第二”的才子,对这篇文章的评价,却与岑焉完全相反。 胡文一脸深思,道:“请柳兄指点。” “此文论调,乍观之,十分新意,用词亦是精妙,烘出指点江山之磅礴气势,只是这些都是障眼法,其文中之基,皆是胡编乱造,如无根之木,无源之水,经不得推敲琢磨。”柳如晦冷笑着,语气不屑一顾。 胡文并不愚钝,柳如晦这么一说,他顿时就醒悟过来,一拍大腿,道:“你是说……” 柳如晦摆摆手,没让他说完,实在是无稽之谈,听一遍就污了耳朵,不想再听第二遍,只冷声道:“我游遍诸国,怎不知天下大势,此人通篇妄想胡言,也就是吓吓像观止兄这等埋头学问、少有远行的人罢了。” 胡文顿时眼前一亮,待要细问,柳如晦却是大袖一拂,长声笑道:“且去荷泽园,待我当面将这狂徒之言一条条驳斥,教他颜面无光,再不敢于我等面前放肆。” 胡文“诶”了一声,待要想告诉他岑焉抢了文稿,只怕此时那人已经被驳斥得羞面而去时,柳如晦已经走得连背影都看不见了。 “他竟有如此大才?” 也就在柳如晦往荷泽园赶去的时候,郑复也拿到了文章的抄本,会场上当然有他的暗子,或许郑复本身没有那么高的学识和眼光看懂这篇文章,但对岑焉的学识和眼光,郑复却是深信不疑,既然岑焉说好,那就是真的好。 一时间,郑复心肝儿都颤起来了,他这是无意间挖到宝了,还是又一个如梅骨那样的白眼儿狼?不行,他要再思量思量,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四十七章信你个邪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四十八章 卿本佳人 - 换心攻略 - 瑞者 “呵呵……” 岑焉冷笑,他把沈碧空揪到了晚爱亭,这亭子不在别处,还在荷泽园内,只是位于荷泽园深处,是庆鹤先生招待至交好友之处,寻常人进不来,所以十分的清静,柳如晦在会场上大放厥词时,便有人过来学舌。 身为被攻击的重心,这位有狂士之称的名士,却只是不时冷笑,并无气恼之色,别的不说,这份涵养便无负他名士身份了。 看到岑焉这样的反应,沈碧空头疼的揉了一下额角,把他拉到这里后,岑焉就慢条斯理的取来一方红泥小火炉,烧水烹茶,间或停下,听一听从文会那边赶来的仆从学舌,却没有对沈碧空再说一句话。 沈碧空当然知道岑焉是在等他的答案,问题还是那句“你要什么”,他答了,可惜,岑焉不信。 现在,岑焉就是在等他真正的答案,除此之外,不管沈碧空说什么,他都置之不理,顶多,就是“呵呵”一笑,说不尽的狷狂放诞,肆意洒然。 真的是,比年轻的时候更死心眼儿啊,沈碧空头更疼了,当年,他就是抓着岑焉认死理的性格,以疲兵之计算计了此人,不想,今天,就硬生生又砸回自己头上了,简直就是因果轮回,早晚必报啊。 眼看着那边文会都散场了,天色也渐渐暗了下去,而岑焉依然不慌不忙的煮着第五壶热水,沈碧空觉得不认输不行,他现在这副破败身子,真心跟这狂人耗不起,算了算了,以前算计了你一次,这次,就当还给你了。 “人生在世,当有所为,方不负天予的七尺之躯与我多年之苦学。”沈碧空轻咳了两声,换上一副挥斥方遒的姿态。 岑焉斜眼睨来,口中依旧是“呵呵”两声。 沈碧空急了,道:“此言当真。” 半点儿不哄人,要不然他跑到秦国当什么大司空,呼朋唤友游山玩山不要太潇洒,虽然,赵昊也是原因之一,不过柔情与壮志并不冲突。 岑焉冷笑,终于开口,道:“我左脸不写傻,右脸不写蠢,虽你我只有两面之缘,但顾公子的才学,岑某已深有领教,却是不信,五国之中,顾公子偏要选中吴国来一展抱负。” 或许在寻常人眼中,吴国富庶,当有可为,但在真正的明眼人里,吴国绝非良木,否则,岑焉也不会蹉跎至今。沈碧空文中一句“富而不强”,简直是一针见血,直接戳破了很多人营造出来的吴国富强的假象。 沈碧空捧着心口,一脸虚弱,无奈道:“先生以为我有得选?时不我待啊!” 岑焉简直被他这副西子捧心之态给戳瞎了眼,扭过头狠吸了一口气,才恢复平静,没好气道:“何意?” “我要死了啊。”沈碧空一口大白话的卖惨,“大楚国已如朽木,无力回天,越、西楚、秦皆有梁柱,与之争锋太耗精力,不如吴国,虽如捧金幼儿行于闹市,处处危机,可到底还有可为之处。” 岑焉是什么人,岂有听不懂他话外之意的道理,当即拍案而起,怒道:“你以为我吴国朝中无栋梁?” 简直可笑,这顾己千的口气未免太大了,竟是暗示只要他登得吴国庙堂,便可纵横无敌了。 “事昏君以佞,事明主以贤。”沈碧空笑了笑,微微露齿。 吴国朝中或许有良臣名将,可那位吴皇嘛,真心比其他君王好操纵多了,只要投其脾胃,便可操之如提线木偶,那位红先生便是前例。有成功的例子在前,沈碧空就有自信能做得更好,挟天子以令诸侯这种事,史书上亦是多有记载,真心不是什么稀罕事。 如果范九斤在这里,看着沈碧空此时的笑容,大抵又会在心中生出“青面獠牙莫过如是”的感慨。可惜岑焉没有这份观察入微的本事,被沈碧空的笑容晃了晃眼,慢了半拍才听懂这句话背后隐藏的含义,顿时火冒三丈,怒发冲冠。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岑某与你,道不同不相为谋!” 简直就是明晃晃的把“我要当奸佞”几个字刻在脸上,严重挑衅了岑焉的三观,一声怒吼后,这位狂士再度被沈碧空气得拂袖而去。 总算把这死心眼的家伙给打发了,沈碧空全身上下都为之一松,感到了无比的轻快。 “好歹是名士,你不怕他撰文骂你个遗臭万年?”文人最厉害的,就是口诛笔伐啊。 凌寒的身影自亭柱后面转出来,一袭宽袍大袖,飘飘似仙,隐在袍下的身躯,却挺如松柏。 沈碧空挑起眼角看了看守在亭外的罗峰,见罗峰一脸警觉之色,心下便对凌寒的潜行能力大加惊叹,能瞒得过罗峰的耳目,这家伙,当真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四十八章卿本佳人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四十九章 后续 - 换心攻略 - 瑞者 r /> 红先生就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郑复想干什么,更别说他一直让人盯着郑复,现在郑复用的手段,和当初对他用的一模一样,连点儿长进都没有,这篇文章,没准儿就是郑复找人给捉的刀。 想到这里,红先生连看一眼的心情都没有,懒洋洋的吐出口里的石榴籽儿,吩咐左右:“给咱们圣上送过去,别白费了郑副指挥使的一片心意。” 他还指着郑复去追杀刘荣一,这回,就算给郑复一个面子,不暗地里使绊子了,好歹得给郑复一点儿希望不是,免得有人狗急跳墙。至于郑复捧出来的这位……哈哈哈,争宠夺势,他怕过谁? 红先生舔了舔唇瓣上沾染的石榴汁,舌尖沾了红色的汁液,艳若桃李,衬着比桃李还要艳丽的面容,竟教人满目生灿,难以直视,左右服侍的人都看呆了,直到红先生斜眼冷冷瞪过去,才回过神,赶紧弯着腰,捧起那篇文章抄本,一溜小跑的送进宫中。 就在吴皇看到抄本的同时,同样的抄本,也通过各种不同的渠道,分别到了楚国和秦国,准确的说,秦国比楚国还更早了几天看到抄本,虽然从国土接壤面积来说,楚国占的更大,位置也更靠近,但比起效率,欣欣向荣的秦国比日暮西山的楚国,高了不是一丁点。 楚皇看到抄本,只是随手一扔,冷笑一声,说了四个字:“危言耸听”。 守着雄厚的家底,难免妄自尊大,在楚皇看来,诸国之中,以国力而论,楚国仍是第一,泱泱大楚,鼎定中原,雄关坚城,岂是跳梁小丑可以妄想的。 但秦皇赵昊将抄本从头到尾反反复复看了三遍,越看,脸色就越难看。 “谁写的?” 呈上抄本的是付赤川,虽然他如今身为秦国大司空,但曾求学于吴国的稷下学宫,因此有不少身在吴国的旧友同窗,这份抄本,就是其中一位派了下人送过来请他点评的,毕竟文中提到了秦国,还隐隐点出了秦国的野心,其中颇有一些不是秦国重臣根本就不可能知道的东西,别人不知是真是假,但付赤川身为秦国大司空,岂有不知之理,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把抄本送进了秦宫,并且暗示赵昊,朝中有重臣通敌,否则,那些机密的东西根本不可能被外人所知。 “不知名,只知道撰文之人年纪不大,在吴国大泽辞荷文会上,因座次之争,才有此文出现。” 付赤川也是无奈,如果不是潜伏在外的千鳞卫因为富春山庄的事而陷入混乱,早把撰文之人的祖宗八代都查清楚了,如今要查,还得从刘晖手底下派人前往吴国,这一去一返,不知要瞎耽搁多少工夫。当然,这并不妨碍付赤川实行自己的计划。 “陛下,文中提到的两处河防大营,便是微臣也不知其中具体底细,这撰文之人却一清二楚,只怕兵部那边,要好好查一查。” 谁都知道,兵部侍郎与付赤川有些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四十九章后续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五十章 捞空 - 换心攻略 - 瑞者 转过身,付赤川面无表情的大步踏出勤政殿。他等了整整三年,才终于等到这一次从天上掉下来的机会,他就是要借着这篇文章,拿兵部开刀,大动干戈,竖立起他付大司空在秦国的无上权威,哪怕还是不能超过沈碧空当年,至少,也让赵昊从此不再拿他当应声虫,他来到秦国,不是了为当一个傀儡司空,他要在秦国发声,要在秦国推行他制定的国策,要让秦国成为他手中可以被任意烹饪的小鲜。 “宣千鳞卫指挥使。” 付赤川走后,赵昊拿起抄本,又反复看了数遍,越看,脸色就越奇怪,隐隐约约甚至有些扭曲,比之前脸色难看时,还更显得阴沉。 扔下抄本,他立刻就让人去宣刘晖,待到传旨的小太监急急忙忙去了,他才突然侧目,深深的凝视着垂手立在不远处,安静得仿佛隐形人一样的夏悯。 今天,正好轮到夏悯在殿内当值。 赵昊凝视了他片刻,突然伸手抓起抄本,向夏悯扔过去。 “你,看看。” 抄本落在了夏悯的脚下,纸页散落,夏悯蹲下身,将之一张张捡起,整理好,方才慢慢翻动,直到看完最后一个字,他才将抄本送回案上,低眉垂手道:“回陛下,奴才看完了。” 谁也没有发现,在他垂下手任衣袖遮住手掌的瞬间,双手情不自禁的抖动了数下。 “你……”赵昊看着他,眼神幽深,“有没有觉得此文有些熟悉?” 字里行间,隐隐约约,有一丝熟悉的味道,不是行文风格,也不是遣词用句,而是在这些文字背后藏着的一种气质,挥斥方酋,指点江山,仿佛撰文之人此时此刻,正站在世间至高绝顶之上,冷眼看着脚下名来利往的庸碌凡人。 只有一个人,曾经给过赵昊这样的感觉,但是,不可能是他,绝不可能! “回陛下,奴才不曾看过此文。”夏悯一板一眼的回答。 赵昊瞬间暴怒,一把攫住他的脖颈,狠狠掐住,冷声道:“你知道朕在问什么。” 夏悯顿时呼吸艰难,白皙俊朗的面容也因气息不畅而憋得渐渐发紫,但他仍是从齿缝中挤出一句:“奴才确实不曾看过此文。” 赵昊冷冷的看着他,手掌越收越紧,夏悯在他手中像垂死的鱼,张大了嘴却吸不到丁点儿空气,神智渐渐模糊,就在眼皮垂拢的瞬间,赵昊猛然一甩手,夏悯被甩出了好几步远,重重的摔在地面。 这一摔,将他模糊的神智给甩醒过来,身体本能的大口喘气,脸色渐渐恢复正常的同时,耳边也听到了赵昊隐含怒气的声音。 “今夜,你侍奉西极殿。” 那是赵昊的寝宫。 夏悯默默的爬起身,退到了原处,就像一个隐形人,失去了存在感。 然而他越是古井无波,赵昊的眼神就越是暴怒,就在此时,殿外有人禀报:“刘指挥使奉召殿外候命。” 赵昊捏了捏手指,坐回案后,冷冷道:“宣。” 当夜,就有一队千鳞卫乔装改扮,由刘晖亲自带队,秘密出了秦都,直奔吴国。 这一切,沈碧空当然不知道,但是,他大致可以推测出赵昊看到这篇文章后的反应,从相遇到相杀,他和赵昊相处了整整十六年,赵昊恨他入骨,也知他入骨,虽然他刻意改变了行文风格,也改变了遣词造句的习惯,但有些骨子里的东西,是怎么也改不掉的,沈碧空确信,赵昊一定能看出来。 然后呢?大概会被狠吓一跳。再然后,就是追根究底,说不定还会把他的尸骨从地下挖出来,看看他到底死了没有。 想着赵昊可能会有的反应,沈碧空觉得心里很畅快,心里畅快,“病”当然就好得快,在范九斤鬼鬼祟祟的摸进小院的时候,沈碧空已经完全“康复”。 “怎么挂了彩?” 沈碧空看到范九斤进来,并没有吃惊,他吃惊的是,范九斤脖子上有一道血痕,分明是剑伤,只差半寸,就割到大动脉了。 范九斤一脸委屈,没好气道:“东主,能不能让你的手下悠着点,看看,看看,就差那么一丁点,我就死在他剑下了。” 罗峰守在门口,闻言,冷冷哼了一声,作贼的喊抓贼,真不要脸。 沈碧空失笑道:“你要是大大方方进来,就不用受这罪了。” 范九斤更委屈了,四下一顾,道:“你这小院,外头鹰哨七八头,里头还有仨,我倒是想大方呢,行吗?” 他避?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五十章捞空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五十一章 密档 - 换心攻略 - 瑞者 “嗯?”沈碧空挑了挑眉,有些惊讶。 富春山庄的运作方式,是他当初一手设计的,所以除了千鳞卫中的重要人物,没几个人能知道密室的存在,红先生竟然能这么快就搬空密室,只有两个可能,要么他和沈碧空一样,早知道密室的存在,要么,就是撞大运了。他能在郑复的眼皮子底下瞒过去,显然,早有谋划,所以不可能是后者。 红先生竟然能知道密室的存在,那他,究竟是什么来历,和千鳞卫又有什么关系? 沈碧空走神了,他只是在天绝谷沉寂了三年,这世间却已是人才辈出,一个凌寒,就让他有捉摸不透之感,现在又冒出一个从未听说过的红先生,神秘莫测。 范九斤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润润喉,又道:“你让我查的事情……” 沈碧空回神,仔细倾听。 范九斤却一摊手,道:“没查到。” 沈碧空惊讶的挑了一下眉,他离开楚都前,最后叮嘱范九斤的事情,就是帮他查一下东镇抚司的密档里,有没有记录关于尸虫的事情,屠郎中售出了两丸尸虫,售价不菲,寻常人家受用不起,其中一丸的受害者是紫衣侯,另一丸除非没有被使用,否则,受害人的身份地位怎么也不会差紫衣侯太多,五大密卫组织无孔不入,只要有些蛛丝马迹,怎么也该有所记录才是。尤其是凌寒为此还用了三颗天王补心丹来换,更证明,另一丸尸虫必定已有了受害者,既然梅花卫都能掌握些消息,东镇抚司没道理查不到密档。 范九斤一脸的为难:“当初答应东主时,以为是小事一桩,不曾想……”他又一摊手,惭愧道,“我的级别不够啊!” 沈碧空又惊讶的挑了挑眉,范九斤在东镇抚司的级别虽然不算高,但却是实权千户,什么难手的案子都是他经手在办,可谓是翁成焕的得力干将,虽然没有升级到心腹干将的层次,但是办案需要,所以范九斤在查阅秘档的时候,比他的实际官品高两级,也就是说他有权查阅东镇抚司同知一级的密档,依照沈碧空的推测,这个级别足以查阅东镇抚司绝大部分密档了。 “只是级别不够,而不是没有这份密档?”沈碧空表情凝重几分,确认的问道。 范九斤摸摸下巴,道:“翁指挥使知道我在调查密档,特地把我叫过去骂了一顿。” 所以密档肯定有,只是,范九斤没资格查阅,不但没资格查阅,甚至还有可能会为之掉脑袋,如果不是他真的很能干,而且当时翁成焕也忙着清剿富春山庄残余的千鳞卫,说不定就不只是骂一顿那么简单了。 沈碧空的手指不自觉的伸了伸,似乎是想弹桌面,但又及时缩回去,这是他以前思考时的小习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还是改了好。 “这件事……比我想像的还要重要啊……” 沈碧空觉得,他和凌寒的合作,大概可以更紧密一点,他相信,凌寒肯定知道什么,不一定非得从东镇抚司里查。 凌寒这段时间不知道在干什么,自己“病”了这几日,都不见他露个面,沈碧空打算干脆自己主动一点,和这位“盟友”热乎一下,于是范九斤走后,他就让流星给凌寒送了讯。 当夜,凌寒就来了,如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屋里,连守夜的罗峰都没能及时察觉,当然,凌寒推门的时候,他还是过来了,只是守在窗下,并没有阻拦,因为沈碧空提前就交待过了。 沈碧空倒是估摸凌寒天黑后会过来,只是自己精力不济,等着等着就倚着美人榻迷迷糊糊,半睡不睡,门开风至,鼻尖突然嗅到了冷冷的梅香,整个人顿时就清醒了。 “你杀人了?” 冷冷的梅香下,是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凌寒挑了挑桌上那盏昏暗的小烛灯,将火光挑明,才笑道:“嗯,刚宰了几只鸡崽儿,怕你闻了不舒服,特意熏了衣裳,没想到还是让你嗅出来了。” 沈碧空掀开盖在腿上的薄毯,没好气道:“我又不是小娘子。”何至于一点血气都闻不得,他心里不禁又开始窝火,凌寒这分明是不把他当男人看是吧。 凌寒见他面色不善,顿时苦笑,也不知怎么,每每想讨他欢喜时,似乎总是与期望相反,轻咳一声,道:“说正事。” &nb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五十一章密档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五十二章 活泼 - 换心攻略 - 瑞者 “尸虫?”沈碧空一惊,他回想屠郎中的记载,那两枚尸虫的出售记录果然差不多在二十多年前,时间卡得刚刚好,尸虫的成长和妇人怀胎的时间一致,都是九个月多一点。 “所以,那两枚尸虫,真的是秦国的人买去的吗?”凌寒冷不丁抛出一问。 沈碧空:“哈哈……” 打完了哈哈,他就不吭声了,凌寒一看,就知道自己被坑了,之前的追查,全拧了方向,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转而却挑眉狐疑起来。 “你与秦国有仇?” 瞧这心思敏锐的,不愧是梅花卫啊。沈碧空在心中感慨了一番,起身倒了盏茶来,双手捧起,道:“那是我信口胡说,其实屠郎中的手札中并没有记载,赔罪赔罪了。” 凌寒碰了碰杯壁,挑剔道:“冷的啊。” “就是个意思,凌大人还真想喝啊。”沈碧空随手把茶盏放回了茶几上。 “元春。”凌寒纠正道。 沈碧空瞪眼。 凌寒抬眸看他,目如夜星,亮得有些令人目炫。 沈碧空晃了晃眼,无奈道:“是,元春兄。”好吧,是他不对在先,被人当场逮到,他认栽。 “礼尚往来啊,己千兄的字是?”凌寒笑了,笑容如秋夜之月,带着几分高冷,几分皎洁,几分温柔。 沈碧空当场就想撸袖管了,这人真不能让他半分,真真是得寸进尺的典型。 “凤寻。” 这两个字,是他嘴里挤出来的。 凌寒心思一动,吟道:“碧空人已去,沧海凤难寻。” 沈碧空一呆,道:“这是什么?” 凌寒狐疑道:“你竟不知吗,三年前,秦司空故去,不知何人送了一幅挽联,传出后,世人皆是大叹。以凤喻才,倒也是名副其实。” 沈碧空又呆了片刻,才干笑一声,道:“竟是巧了。” 凤寻本来就是他的字,只是他离家之后,就再也没有用过,连赵昊都不知道,这副挽联,应是家中人所赠,不然不可能同时嵌了他的号与字。 “果然极巧。”凌寒竟也点头认同,“沈碧空已去,顾凤寻当出,大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 沈碧空:“……” 虽然这话听着像是在褒他,可是怎么就那么的想让人撸袖管呢,这后浪前浪新人旧人,全他妈的都是自己啊。 凌寒瞅着他的神色,心里也犯嘀咕,怎么又瞧着好像不高兴了,刚才的话,哪里不对? “夜深了,元春兄事多人忙,我不耽搁你的杀鸡大业,回吧。” 这边还在犯思量,那边沈碧空已经开始轰人。 凌寒还想多赖一会儿,但看着沈碧空已经开始打哈欠,虽然明显是装出来的,但他还是心中生怵,只好苦笑着被扫地出门,对着守在窗下的罗峰一揖手,道了声“辛苦”才施施然离去。 罗峰板着脸瞪眼,几乎冲动的想给这家伙的后背心来一剑,他辛苦不辛苦,犯得着这家伙来说。 凌寒走了,沈碧空还是睡不着,从美人榻移到床上,吹了灯,一个人盯着床帐顶上幽幽出神。凌寒带来的消息,确实让他意外,任他怎么想,也料不到“西京二月红”案的起因,竟会是尸虫。 当年屠郎中售出的两枚尸虫,一枚被人用在了西楚的二皇子妃身上,然后事隔二十多年,另一枚却被用在了越国紫衣侯身上,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如果说,西楚皇帝是当年的幕后黑手,那么他为什么要对付紫衣侯? 争霸?如果是这个理由,那么紫衣侯绝对不是最适合的人选,再者,没必要用尸虫,西楚皇有这个手段,用见血封喉的毒药更能达到目的。 私仇?那就更不对了,紫衣侯和西楚皇恐怕都没有见过面,哪来的私仇。无论从哪个角度去想,这事都很没有道理。 还有凌寒,为什么对尸虫这么有兴趣,难道只是单纯因为紫衣侯,所以他才要深查?总觉得这家伙还有什么更重要的关键没有说出来。 既然不说,自然有不说的道理,沈碧空也不会再问,想知道答案,让范九斤去查。之前查不到,是因为没有方向,现在已经知道了“西京二月红”案,再查就容易得多,虽然事隔二十多年,但凭范九斤的本事,怎么着也能挖出点东西来。 &nbs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五十二章活泼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五十三章 看热闹 - 换心攻略 - 瑞者 顾凤寻当然没有吃错药,他只是解开了一个心结,去掉了一块在他心里已经压得太久太久的石头,整个人都轻松了。路是往前走的,人是往前看的,过去的无法挽回,不可留恋,至于将来,且走着看吧。他可是顾凤寻啊,那个“生来立天地”的顾凤寻。 “活泼”了一下午,到夜里好好的补了个觉,睡到大天亮,顾凤寻就恢复正常了,理由嘛,实在是身边人一个个都是“你吃错药了”的眼神,让他哭笑不得。 做人嘛,偶尔放荡一回,有什么可奇怪的,以后见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隔日,范九斤又来了,挑的时间刚刚好,正是饭点,顾凤寻才发打了姐妹花和流星各自回房去,他进食时,身边从来只留白玦一个人。 当然,这回范九斤没去挑衅罗峰的剑,先在罗峰跟前晃了晃,等罗峰进去通报之后,才笑嘻嘻的跟过去。 顾凤寻抬起眼眸,笑道:“你这是蹭饭来了。”一边说笑,一边就让白玦去添副碗筷。 白玦老大不乐意,磨磨蹭蹭一步三挪。 范九斤哈哈一笑,探头往桌上瞧了瞧,哟呵一声道:“可别,您这点儿猫食留着自个儿用,我带着呢。” 说着,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伸出来,捏着个荷叶包,打开来,却是一只香喷喷的烧鸡,又从腰间摘下一只巴掌大小的葫芦,拔开葫塞,浓郁的酒香就溢满屋中。范九斤老实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来,扯了只鸡腿,一口肉一口酒的,吃着别提多香。 白玦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偏偏范九斤又对他坏笑了一声,那模样,说有多气人,就有多气人,气得小童儿脸蛋儿都涨红了,这人什么意思啊,什么意思啊,这副得瑟劲儿,有意思吗? 可范九斤觉得有意思啊,他还有更有意思的事儿要说呢,三下五除二把整只烧鸡啃得只剩下鸡骨架,顺手捞了片衣角擦擦手,一抬眼,见顾凤寻也吃得差不多了,这才一口气把葫芦里剩下的酒液一口喝尽,舒爽的呼了一大口气,笑道:“这两日,大泽城夜里可热闹了,尤其是今夜,正是夜黑风高好办事,我说东家啊,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去看热闹?” 夜黑风高,杀人放火,有什么好看的。白玦在旁边腹诽,没吭声儿,他知道这是说正事儿呢。于是几步出了房,和罗峰一起守门望风去了。 “你掺和了?” 顾凤寻知道他说的是飞鹰卫和千鳞卫的事儿,还有个暗搓搓在里面搞风搞雨的梅花卫,至于东、西镇抚司,看着是没有动静,但要说他们没有浑水摸鱼暗下黑手,鬼都不信。 “哪儿能呢,我现在就是个光杆儿,可不能瞎掺和,几条命都不够丢的。”范九斤连连摆手,一副“我好害怕”的姿态,他顶多就是提溜着酒葫芦挑个好位置,一边欣赏夜晚的星空,一边观看星空下的鸡飞狗跳,真真是好不热闹,过瘾极了。 看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顾凤寻有些无语,就范九斤这脾气,没掺和才怪,要不然,这么兴冲冲的来找他一起看热闹,摆明了是要在他这个东家面前请功呢。 不过熬夜这种事,对顾凤寻的身体来说,是个不小的负担,沉吟片刻,他道:“子时前得回来。” “这个自然,我也不敢拖您太晚,外头那只小辣椒还不得把我生啃了啊。”范九斤依旧没个正形儿,他有分寸,可不想才刚从东镇抚司脱身,马上就死了新东家。 顾凤寻听他把白玦叫成小辣椒,不由得乐了。得亏范九斤这话是掐低了声音说的,要不然白玦听进了,两人准得再闹一场。 事情说定,范九斤就识趣的走人,走之前,用荷叶包着鸡骨架一并带走,屋里肉香酒味,也都开窗散了个干净,总之,没留下丝毫他来过的痕迹。 戌时过了两刻,范九斤就麻溜的又来了,熟门熟路的放倒了那对姐妹花和流星,然后一挥手,道:“走吧,我保证子时前他们醒不过来。” “外头的鹰哨呢?”白玦显然很不信任这个家伙。 “叫人引开了。”范九斤拍拍胸脯,“我办事,你放心。” 顾凤寻又笑,之前还说是自己个光杆儿呢,虚虚实实的,让人摸不清底,不愧是密卫中的骨干。 “不过东家啊,您可得悠着点,别划船反把自己给翻水里了,外头盯着您的,可不止鹰哨啊,除了千鳞卫暂时顾不上,其他四家密卫,您这院外头,全齐活儿了。” 顾凤寻一愣,梅花卫有人盯着不奇怪,凌?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五十三章看热闹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五十四章 醉汉 - 换心攻略 - 瑞者 这边闹成一团,顾凤寻的视线却已经顺着范九斤先前的指引,看到了一个踉踉跄跄在街上走的醉汉。观察了片刻,顾凤寻挑了挑眉头,看向范九斤,笑道:“恕我眼拙,没瞧出这醉汉哪里不对。” 范九斤一拍大腿,道:“对呀,就是哪里都对,所以哪里都不对。” 顾凤寻:“……” 罗峰却是微微动容,凝视了醉汉片刻,道:“不错。” 哪里都对,所以哪里都不对,这话太对了。这几天不太平,整个西城的酒肆夜里都关张了,只有花街柳巷仍然艳旗高帜,灯红酒绿。如果这醉汉是从青楼里出来,很正常,但他现在踉踉跄跄的往青楼走,这就很不对,他哪里去喝的酒?可别说是从家里喝醉了出来的,喝到这份上,家中人哪个会放他出来。 装的?顾凤寻笑了起来,这演技可演得太好了,活脱脱就是一个醉得不分东西南北的醉汉啊,瞧,路都看不清,一头撞树上,倒地上就不动了,也不知是装晕呢,还是装睡。 白玦也顾不得和范九斤掐架了,探长脖子盯着那醉汉,道:“他要干什么?” 范九斤伸手在脖子一横,切了切。 白玦一惊,道:“杀人啊!” 醉卧道边,这是光明正大的埋伏。小童儿算是长见识了,原来埋伏不一定非得躲着人。 “不如猜猜谁杀谁?”范九斤灌了一口酒,从袖袋里摸出一枚铜钱,在小童儿眼前晃了晃,“猜中了,这文钱算我输你。” 白玦翻了白眼,啐,他稀罕那一文钱吗。不过心里跟猫爪儿挠似的,好奇得不行,忍不住就暗搓搓的猜了起来,五大密卫,可不就这么一小撮儿,除了他们,还能是谁,还能有谁? 不过到底是谁呢?千鳞卫,丧家之犬,排除。梅花卫,哼,那位凌大人虽然看上去很能干的样子,但是也很精,这种人,要么不出手,要么就是出重手,不大不小的闹腾,不是他的风格,也排除。飞鹰卫是地头蛇,人多势众,要杀人好像没有必要偷偷摸摸的。 那就只剩下东、西镇抚司了,这两家互相知根知底,掐得也最厉害,东镇抚司是范九斤的老东家,西镇抚司应该算是他的老对手,这家伙性格这么恶劣,这回这么兴冲冲的带着人来看热闹,嗯,一定是看老东家的热闹。 白玦这么想着,嘴里却道:“应是西镇抚司吧,你带着我们来看老对手的热闹,可真不厚道。” 范九斤哈哈一笑,把铜板放回袖袋里,道:“猜错了,可没有奖励了。” “千鳞卫。”顾凤寻笑眯眯的把手伸到范九斤的面前。 范九斤的笑容僵在脸上,道:“东家,你揣着几千金,岂将一文钱放在眼里。” “白来的,一文我也不嫌少。”顾凤寻眼中的笑意越发的深长。 这时候范九斤看他不像青面獠牙的恶鬼,却是像只盯上了鸡的黄鼠狼,嗯,黄鼠狼长得没这么好看,狐狸吧,活脱脱的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精。 “怎么会是千鳞卫?”白玦吃惊道。 范九斤心不甘情不愿的把那枚铜钱重新摸出来,放入顾凤寻的掌心里,悻悻的灌了一大口酒,道:“怎么不能是千鳞卫,你真当他是案板上的鱼,等着人宰啊,这可是一尾食人鲨,随时随地都会吃人的。” 白玦期艾道:“可是……可是他们不是正在被追杀?” “所以,这是反击!”范九斤又摸出一文钱,“你再猜猜,谁是目标?” “当然是飞鹰卫。”这回,白玦想都没想道。 “理由呢?”范九斤故意考校。 白玦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看着这位曾经的千户大人,道:“这还要问?不把飞鹰卫搞乱,他们怎么逃。” 对于潜伏在吴国的千鳞卫来说,身为地头蛇的飞鹰卫才是心腹大患,至于其他浑水摸鱼的势力,不过是芥癣之患,算不上个大事儿。只有飞鹰卫乱了,这些如丧家之犬的千鳞卫才能有更大的机会逃出吴国。 “错了。”范九斤把铜板又收回袖袋里,嘻哈笑道,“奖励没了。” 白玦顿时又急又不服气道:“哪里错了?” 话是冲着范九斤去的,眼神却看向顾凤寻,范九斤的话,他才不信,得?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五十四章醉汉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五十五章 放线 - 换心攻略 - 瑞者 “看见了?”范九斤笑嘻嘻的,“这家伙动作很快,把落在最后头的那个人一把扭断了脖子,尸体塞在那棵树后面,他剥了外衣,披在身上,蹑在这群人后面,直到现在这群人都没一个发现。” 连同行的人都没有发现,可见动手的这个醉汉动作有多迅速轻巧,典型的密卫精英,也就范九斤这个行家里手才能不错过丝毫风吹草动,看似一直在逗着白玦玩儿,其实他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那个醉汉。 “这群人……”顾凤寻眯了眯眼,“是往含雪楼的方向去的?” 含雪楼的位置在醉红楼的偏西北方,隔着一条街,要说光亮,那肯定是含雪楼那块最亮,从这里可以清晰的看到含雪楼的鎏金匾额,在光线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门匾下,进进出出的人极多,似乎西城这几日的血雨腥风,一点儿也没有影响到含雪楼的生意,人气高得这醉红楼的老鸨牙齿都快咬出血来。 既有醉红,何必含雪,何必啊! 嗯,对比之下,这醉红楼有点冷清,当然,要不是这样,他们这些人也没有这么容易就爬上醉红楼的屋顶就是了。 顾凤寻并不在乎醉红楼的老鸨是怎么想的,他只是印证了自己了的猜想,既然醉汉冲着含雪楼去了,那么幕后下套的人是凌寒,也就八九没跑了。 从整个大环境来说,整个吴国都是飞鹰卫的主场,但在这小小的含雪楼,却是梅花卫的主场,是凌寒的主战,在这里,他想算计谁,胜率都不是一般的大,何况,刘荣一还不是飞鹰卫,这里不但不是刘荣一的主场,恰相反,这是一个会令他陷足的泥沼,想挣出去都要拼了命,何况旁边还有无数的手要把他推得更深。 即便是以顾凤寻的才智,一时半会儿都想不出刘荣一要怎么挣脱才能挣脱这个困局,肘枕于膝,一手托腮,他寻思着,是不是明天一早,凌寒就会兴冲冲的把刘荣一的人头当礼物送来。 一个美好的清晨,小童儿唧唧喳喳,姐妹花奉上刚烹饪好的佳肴,巧笑嫣然的围在一边看罗峰晨起练剑,多美妙的风景啊,这时候突然冒出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好像……有点恶心啊! 顾凤寻皱着眉,再去看那醉汉,已经连背影都看不到了,醉汉跟着那群人,已经进了含雪楼,醉红楼的位置虽然高,但含雪楼的飞檐建得特别的宽,很难让人看到里面的情形,能看到的,最多也只有飞檐投下的暗影中,那些或来或去的影影绰绰。 他看向范九斤,什么都看不到的话,那待下去就没意思了。 范九斤一摊手,道:“别看我,含雪楼我可不敢进去。” 顾凤寻挑了挑眉,没想到范九斤才来几日,就已经看出含雪楼的不对劲。 “咱们大大方方进去就成,白玦,身上带钱了吗?” 进含雪楼用不着爬屋顶,钱袋子是鼓的就行。 “带了。”小童儿晃了晃钱袋,光当当响。 秦楼楚馆,门禁大开,有钱就能进,一行人不紧不慢的潜出了醉红楼,晃晃悠悠的往含雪楼走时,陆含雪穿着一身大红牡丹纹软烟纱裳,酥胸半露,烟视媚行的飘进了那处幽静小苑,半身趴在窗沿处,丝毫不在意春光已泄,飞了个媚眼到屋中,笑道:“鱼儿已咬钩,凌大人,该收网了。” “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陆裆头应明白才是。”凌寒倚在一张美人榻上,手里捧了一卷书册,慢慢翻过一页,眼都没抬,“让他走。” 这姿势是顾凤寻常用的,凌寒见的次数多了,今儿心情好,不自觉的就跟着学了,竟是觉得十分舒坦惬意。 陆含雪泄尽春光,没换来一个眼神,心有不甘,咬唇嗲声发浪,道:“这可是条难得一见的大鱼,凌大人倒是心宽,竟是不怕他脱钩断线跑了。” “跑了就跑了,一条鱼而已,还怕它上天入海,跑得再远,也只在江湖中。”凌寒漫不经心。 能上天入海的,只有真龙,杂鱼可没那本事。 陆含雪见不得他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又得不到他一个眼神,索性媚态一收,冷笑道:“好大方的指挥使,竟是要拿我含雪楼上下近百条性命来玩笑不成。” 鱼被钓到了含雪楼,她这里不算完全暴露,也暴露了一?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五十五章放线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五十六章 愧疚 - 换心攻略 - 瑞者 顾凤寻从高高挑起的红笼灯下走来,红色的光芒照在他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上,散发出鬼魅邪异的光彩,非人非神,似鬼似妖,这副诡魅风姿,将凌寒的思绪硬生生从那一方碧空拉回了人间。 纵为鬼妖,亦是艳鬼魅妖。不是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无垠碧空,而是祸乱人间的绝世祸害。但于凌寒而言,不是鬼妖,不是祸害,眼前风姿绝魅的少年,却是他的现世活佛,没有眼前人,纵有屠郎中,也拉不回当时一只脚已经迈入阎罗殿的他。 起初,是隐隐的愧疚,但相识日久,凌寒已说不清对眼前的少年是什么样的感觉,每次见到,他的心都跳得异常的厉害,仿佛随时都会从胸腔中跃出,扑回到顾凤寻的体内。 这种感觉,他说不出口,若顾凤寻知道他被剜走的心,就在自己的身体里,是会勃然大怒与他不死不休,还是割袍断义与他不共戴天?愧疚之外,又隐隐担忧,隐隐欢喜。 担忧的,是有一天顾凤寻会知道真相,与他相诀绝;欢喜的是,他得到了顾凤寻的心,这一世,无论顾凤寻身边来来去去多少人,都不会有人比得上他们之间的羁绊,连唯一可以斩断这羁绊的屠郎中,也被顾凤寻亲手除去了。 这是天命注定的羁绊,怎不教人无限欢喜。 顾凤寻一直走到了凌寒的面前,起初还没觉得有异,直到发现凌寒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有些发直,分明是神游天外,不禁好气又好笑,伸手作招魂状,在凌寒眼前晃了晃,道:“我有这么可怕,竟把凌大人吓成了傻子?” 语中不乏调侃之意,倒是不曾真生气,他还是沈碧空时,看着他发呆的人多了去,早已习惯,只是没想到如今这副病弱之躯,竟然也有让人看得发呆的能力。 凌寒一惊醒神,耳根子不自觉的有些烫热起来,别过身,作了个请的姿势,道:“这边太乱,咱们里面说话。” “乱有乱的好。”顾凤寻边走,边语意深长。 “小乱而已。”凌寒护着他不被人冲撞,口中漫不经心,“大热闹还在后头,实是不值得你这么晚了还出来。” 范九斤跟在七八步外,听得清楚,暗忖这是说他瞎起哄呢,顿时就给凌寒暗暗记了一笔。 顾凤寻却了然,明白过来,套是凌寒设的,却不是为了网大鱼,而是放长线,今天这热闹果然是看不成了,却并不问脱钩不脱钩的话,凌寒这鱼钓着也好,钓不着也好,与他并无太大的干系,刘荣一已是丧家之犬,今日不死,早晚也有死的一日,他不急的,何况于他而言,刘荣一只能算个虾米,属于撒网搂鱼的时候,顺便搂一下的那种,并不值得他多费心思,如果换成是刘晖亲来,那他倒是必须尽全力,把这个赵昊的另一条臂膀给留在这大泽城中。 一忖及此,他就兴趣缺缺,脚步也慢了下来。 凌寒心思敏锐,立刻察觉,哪里放心让顾凤寻此时回去,这夜,可不太平,于是连忙又道:“大热闹没有,小热闹总还是有的,我新得了一卷《异海奇闻录》,不知著者是谁,但文墨极佳,所录海外风情亦是令人耳目一新,颇是有趣。如此良夜美景,不如你我共赏妙文,顺带听一听外头的动静,一举两得,也不枉你特意跑这一趟。” 顾凤寻脚步一顿,诧异道:“异海奇闻录?” 凌寒听他语气,不由也诧异道:“莫非凤寻你也看过?”论常理,顾凤寻不可能读过,甚至连接触到这卷书的机会也没有。 这卷书是刚从南木岛上传过来的,西楚有河道直通入海,商人觅得商机,与海外诸岛多有贸易,其中南木岛便是往来最多的一处,这卷《异海奇闻录》便是从更远的岛屿上传到南木岛,又被商人带回,总共也就十余卷抄本,全被人珍藏起来,轻易不与示人。凌寒也只得了一卷,据说还是其中唯一的真本,也不知真假,却是他休养身体的两年中,拿来打发时间的读物,虽已读过八九遍,却仍觉新鲜,只要得闲,总还要拿出来再读一段,文墨佳处,实是令人口齿生香,回味无穷。 “不曾读过。”顾凤寻惊诧之余,重新迈步,随口?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五十六章愧疚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五十七章 易容 - 换心攻略 - 瑞者 这个疑问没有答案,顾凤寻一生也没有勇气去追寻真相,他愧对七叔,亏欠纪玉人,又无力去弥补,只能不听不问不想,时间长了,加上公务繁重,后来,他也就真的再不曾想过。 从凌寒口中听到《异海奇闻录》,实在是出人意料,也令顾凤寻心潮起伏,脚步已渐渐有些迫不及待。当年七叔没有拿出来的《异海奇闻录》,为什么突然出现了?又或者,是他想多了,只是恰好同名? 急切归急切,以顾凤寻的城府,自不会露在面上,笑盈盈的和凌寒分席对坐,又看着凌寒慢条斯理的取了红泥小炉烹水,相互扯了一会儿哪里的泉水好不好的问题,待到凌寒烹好泉水,静置至半温,调入百花蜜和梨片儿,饮了半盏,才状似不在意的取过那本被凌寒随手搁在美人榻边上的《异海奇闻录》,一入目,心中便是一颤。 真的是七叔所著,原本亲笔,七叔的字迹,他认得再真不过。这事儿不对啊,即使七叔将《异海奇闻录》散布出来,那也该是抄本或拓本,原本亲笔,不该出现在外头,除非,这事儿七叔不知道,又或是知道却不能拦阻。 他岔了心思,目光盯在一页纸上未免时间就长了点,被凌寒瞧出端倪,问道:“怎么了?” 顾凤寻回神,合上书页,笑道:“这会儿心思不宁,读不进去,我瞧起首几句倒是有些意思,可许我带回去慢慢赏阅。” 凌寒多敏锐的人,一下子就知道顾凤寻对这卷书册看似不上心,事实上,极为在意,虽不知为什么,却也暗暗记在心里,面上也不显露,只道:“我就知道你必会喜欢,这一卷我已看过几遍,还让人抄录了两册以备不患,这卷原本便送给你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顾凤寻笑着将书卷交到白玦手上,又一招手,让和罗峰一起守在窗下的范九斤进来。 凌寒早就注意到范九斤,只是顾凤寻不说,他也就没问,这时见了顾凤寻的动作,便知道这里头有事儿,目光便落在范九斤的面上,隐隐有些面善,然后想起来,在邺城的富春山庄外,见过此人。 “你不认得他,但一定听过他的名字。”顾凤寻笑道。 范九斤多机灵圆滑,上前一揖,道:“在下范九斤,见过凌公子。” 他当初在富春山庄外见到凌寒去寻顾凤寻,就私下里调查过,当然,凌寒到底是什么身份,他没查出来,不过却知道这位看着风姿卓绝的公子哥儿,却跟梅花卫有脱不开的关系。当时他就觉得,自己这位东主,图谋绝对不小,不然,谁乐意跟他们这些名声不好的密卫打交道,避之唯恐不及还差不多。 “东镇抚司翁成焕的得力干将。”凌寒果然诧异,“前些时候听说在追剿千鳞卫的时候落入大江,尸体七日后才捞上来,已然被鱼鳖啃得面目全非,原来竟是借死脱身,改换门庭了。” 潜伏在楚国的梅花卫把这个情报送回来的,雀跃之情几乎掩盖不住,这位范千户手上,也沾过梅花卫的血,当然,不多,毕竟东镇抚司的头号大敌,是西镇抚司,对梅花卫,范九斤不过是搂草打兔子的时候,有机会就顺手撸一把,并不是专门对付,被他撸到的梅花卫,说句真心话,那得多蠢多没眼色才会凑过去让他撸,死了凌寒也不会心疼。 但不管怎么说,这么位猛虎般的人物死了,对除了东镇抚司以外的任何一家密卫,都是大好消息,只是如今看来,他们是白高兴一场了。顾凤寻能从东镇抚司挖墙角,还挖到了这么位狠人,凌寒竟然平生一股子与有荣焉的欢喜感。 顾凤寻轻敲了一下桌面,将凌寒这股莫名所以的欢喜感打断,道:“你那赫连楼芳的面具做得极不错,梅花卫里有擅长易容的高人,给他也弄一个。” 要是让翁成焕知道范九斤是假死,虽然顾凤寻不怕翁成焕发飙,不过能避免的麻烦,还是避了吧,他没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范九斤挑了一下眉,赫连楼芳啊,这位的名儿,他听过,只是没想到,竟然是眼前这风姿翩翩如玉人儿般的公子哥儿扮的,这么说来,飞鹰卫之前追捕的……就是这位公子哥儿,好家伙,真是大隐隐于秦楼啊,一股子肆意自在的风流之气,扑面而来。 “好说,只不知你可怎么谢我。”凌寒一口应下,却又不忘讨要好处。 顾凤寻弯了弯眉眼,身体前倾,凑近几分,道:“元春兄想我如何谢你?” 屋中点足灯火,火光明亮跃动,映着他苍白的面容,凭添了几分鬼魅之气,然而灯下观美人,自然是美人更美,几不似人间应有,以凌寒的定力,也禁不住心口大大的跳动了几下,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有力,更悸动。 要命的妖精。 凌寒深吸了一口长气,伸手替顾凤寻把茶盏加满,口中只求饶道:“咱们之间,就不用见外了,一时戏言,你别当真。”说着,转头便唤了一声,“老万。” 那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老仆站了出来。 顾凤寻瞥了一眼,举起茶盏饮了一口,淡笑道:“可别,咱们一归一,二归二,交情是交情,事儿是事儿,眼下是我求着你办事儿,可?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五十七章易容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五十八章 三吕之地 - 换心攻略 - 瑞者 范九斤之前没有易容,虽然有改装,但也难保一路上留下什么痕迹,现在他易了容,正好在这鱼龙混杂之地彻底隐去踪迹,以后只要范九斤自己不跑到人前大喊“我是范九斤”,大抵是没认能认出他现在这副尊容了。 “是。” 范九斤一下子就明白了顾凤寻的用意,身形往后一退,没入了阴影,很快就从含雪楼的嫖客里挑人扒了一身衣裳,从里换到外,把自己的旧衣塞进了厨房的灶间,亲眼看着烧成了灰,这才神不知鬼不觉……不对,是大大方方的离开了含雪楼,然后很快又缀在了顾凤寻的后头,暗地里护送。 一路回去,并不太平,但老仆是个真正的高手,不声不响的就把过来试探的几路人马给扫平了,范九斤在暗地还想查漏补缺,结果发现老仆出手,干净利落,毫无痕迹,真正的密卫老将,让人不服都不行。 范九斤瞧着这是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一琢磨,又溜回了含雪楼,还没靠近,隔老远就听到了撕杀声,顿时一咂舌,自家东主走得太是时候,再晚会儿,恐怕是想走都走不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但范九斤不是君子,就算是,那也多半跟梁上君子是一挂的,于是他兴致勃勃的拎着从某间关了门的食肆里顺来的一包卤茶干,提着他那只小酒葫芦,看热闹去了。 好一场热闹大戏,待到落幕时,天边都开始露鱼肚白了,范九斤还有些意犹未尽,缀着其中散场的一队人马后头,发挥他密卫干将的特长去了,刚投靠了新东主,怎么着,也得多捧点功劳上去,才能站稳脚跟。 那厢顾凤寻回到小院中,想着有话要吩咐范九斤,就没立时上床休息,等了一刻钟,不见范九斤潜回来,知道这家伙铁定又蹲守热闹去了,顾凤寻也就让白玦服侍着他上床了。 一觉睡到近午,简单梳洗过后正好是饭点,进食后,他就在临窗的美人榻上倚着,让白玦点了安神香,类似于红枣的甜香气弥漫在屋中,能让人心神安宁。 然后,顾凤寻打开了从凌寒那里带回来的《异海奇闻录》,一字一句,细细研读。他读得慢,时不时还会被字里行间熟悉的气息给勾起幼时的回忆,偶尔会心一笑,偶尔怅然若失,整整一下午,竟是才只翻过了七八页。 最后看着看着,还看睡着了,似乎做了个梦,只是记不清了,醒来时,正好又赶着饭点,用了晚食,被白玦撵着在院子里溜了几圈消食,躺到床上时还捧着书卷又看了半个多时辰,才安睡下来。 这一夜,却是无梦,早上醒来,在白玦服侍他穿衣的时候,顾凤寻叫了罗峰,让他往癞子刘那里跑了一趟。范九斤是四脚猫,窜东窜西的,他总不能被动的等人来,有事交待,也只能主动些了。 到了夜间,范九斤就又摸进了小院里,没急着去见顾凤寻,先扯了小童儿逗弄道:“可知道那夜后来有多热闹?”一副“快来求我告诉你”的得意劲儿。 白玦被他逗弄了多次,早不吃他这一套了,甩了他一个白眼儿,小鼻子一扭,轻哼着扭头就走。 范九斤得了个没趣儿,只好摸摸鼻子,暗自嘀咕小孩子越来越不好哄,下次得带串糖葫芦进来,然后一头钻进了顾凤寻的屋里。 顾凤寻今日泡了药浴,于是屋中又点了能中和药味的香,与安神香的香气截然不同,别有一股子的清冷雅绝,倒是让范九斤想起了与东主初见时的情景,然后咂咂舌,其实他与顾凤寻相识并不久,怎么就混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呢? 他是怎么被忽悠的?范九斤仿佛直到现在才回过味来,深深的为自己的智商忧伤了一把。 “你在东南有没有路子?” 往常这个时间,顾凤寻已经睡下了,但得了《异海奇闻录》后,他就比往常晚睡了半个多时辰,范九斤来得恰好,他刚放下书卷,正要准备更衣。 “东南?” 范九斤本以为他指的是吴国东南,但目光在顾凤寻手边的《异海奇闻录》上一扫,他就反应过来,不是吴国,是吴国更往东南的诸岛,顿时摇头,道:“海上之地,与楚国离得太远。” 楚国是中原上国,内陆之地,与海边隔着大半个吴国和小半个南越,东镇抚司或许有密卫往海上去过,但他从来没有,他在东镇抚司,毕竟只干了八年,手脚还没伸得那么长。 想也是这样,顾凤寻并不意外,毕竟楚国的正统思想浓重到近乎迂腐,一向看不起海外之地,别说海上了,就是吴国近海之地,在楚国的眼里,也是不知礼仪,唯知取利的东夷贱类,别看楚国上下贪腐成风,可这些人对重利的商贾豪富却又极为鄙夷,同样是取利,贪污受贿的竟然看不起用正当生意赚钱的,也真是好笑之极。 “三吕之地你可知道?” 这范九斤倒是知道,无他,三吕之地太有名了,早在前朝的前朝的前朝,也就是差不多五百多年前,那时候别说大楚了,就是大楚之前的大魏,都还没影儿,当时的天下,是大晋王朝的,三吕之地之所以有名,是因为出了一个姓吕的豪商。 这位豪商呢,起于微末,据说最开始的时候,他就是在码头上讨食吃的苦力,后来呢,不知怎的,跟船出了海,结果他跟的那艘船上的人,都因一场疫病死光了,只活了他一个,他就借着那艘船和船上的货物,干起了跑海的买卖,不到三年,一艘船变成了三艘船,又三年,三艘船变成了十艘船,他给原来的船主家中赔了一半,整整五艘船,又将一艘船卖了,折成银两分给了当年那些病死的那些船工的家人。 因着这事,这位吕姓豪商就出名了,名闻整个大晋,连当时的晋皇都下旨表彰他的仁义,吕姓豪商得了嘉奖,高兴得不行,就把跑海时得到的一颗足有婴儿拳大的金色珍珠作为祥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五十八章三吕之地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五十九章 正坑着 - 换心攻略 - 瑞者 r /> “飞鹰卫?”顾凤寻侧了侧头,凌寒这段日子没少干浑水摸鱼的事儿,搞得郑复焦头烂额,这回是反被雁啄了眼,让郑复报复回来了? “可不是。”范九斤一拍大腿,“郑复这人没什么骨气,本事还是有些的,吃了那么多亏还不长记性,那就不是他了,也亏他竟然出手这么准,倒是让千鳞卫的那个家伙走了大运,愣是在重重包围中溜了。” “聪明人做事,从来都是两手准备。”顾凤寻扫了他一眼,给范九斤这股兴灾乐祸的劲头泼了盆冷水。 事成,是一手准备,事败,是一手准备,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百分百成功的,再有把握的事情,指不准一个意料不到的意外就会给破坏了,所以凌寒不可能没有后招。 范九斤脸上的笑容果然僵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蠢。 “不过到底折了人手,可惜了,你走之前,替我去看看,有什么能帮的,就顺手帮一把。” 顾凤寻打人一棒子,顺手又给了颗甜枣,梅花卫素质不行,到底还是前千户大人更能干,顺便还凌寒一个人情,算是谢他把书卷送给自己。 范九斤吃了他这句哄,高高兴兴的领命而去,走到半路上才回过神来,自己给了自己一巴掌,凌寒那边有位高深莫测的老仆在,什么时候轮得到他帮手了,这摆明是送上门给人使唤当苦力的。但应都应了,怎么都不能回头,他只好唉声叹气的走完了后半路。 又过了两天,凌寒那边终于得了闲,换了身新衣,翩翩公子就登门来报喜了,当然,没有提着血淋淋的人头,但也没差多少,他带上了代表刘荣一身份的腰牌,千鳞卫的腰牌特别好认,整个牌面刻成了鲤鱼状,鱼身上就阴刻着刘荣一的大名。 密卫的腰牌就是命,没了腰牌,连自己人都不认,所以凌寒拿到了刘荣一的腰牌,自然就要了他的命。 “不是断线了吗?” 顾凤寻只看了一眼,就很是嫌弃的转过了头,虽然腰牌被洗得干干净净,但他还是能嗅到那股子糜烂的臭味,刘荣一这个人,就是从烂泥里滚出来的东西,天生带着臭味。 凌寒好笑的挥挥手,流星过来,手脚麻利的把腰牌拿出去埋进了树根底下,埋得深深的。 “你跟刘荣一有仇?” 要不哪来这么大的反应,凌寒探究的问道。 顾凤寻轻哼一声,道:“你不必套我的话,我的仇家多了,难道还要一一向你交待。” 凌寒被怼得毫无怨气,只是稀奇道:“你竟是没将仇家们一一坑死?” 就这小心眼儿,是仇不过夜的典型吧。 顾凤寻嗤笑一声,漫不经心道:“这不正坑着嘛。” 凌寒惊叹道:“可真没瞧出来。” 虽然顾家被坑得非常惨,刘荣一连命都送了,还有个屠郎中,死得连渣都没剩下,但他真没瞧出顾凤寻怎么出手,被坑的这些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五十九章正坑着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六十章 怒斥 - 换心攻略 - 瑞者 “巧合吗?” 顾凤寻垂目沉吟,他从来不信巧合,所有的巧合,都是有心人精心安排的布局,只是这件事,目前他还看不出,谁能把局布得这么天衣无缝,布局的人,必须对刘荣一和郑复都相当了解,而且还明了大泽城如今的局势。 这样的人存在吗? “怎么,哪里不对?”凌寒听出了他的置疑。 顾凤寻摇了摇头,道:“只是太巧了。” 凌寒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本也是心思极深之人,顿时也觉得,这事儿确实巧得有点太过,当下便道:“我会多留意。”顿一顿,又道,“如无意外,郑复这两日便要过来,你趁机探探他的口风。” 才建一功,郑复正是得意之时,注意力必然又会回到顾凤寻的身上,想到这里,凌寒脸色沉了两分,很不愉快。眼下,在他能提供更大更广阔的舞台之前,他没有资格阻止顾凤寻去寻找舞台。 只是不爽,只是不值,明明可以用才华惊艳天下,却偏偏要靠脸去媚献君王,如此急功近利……可是一想到顾凤寻为什么如此急功近利,凌寒就无言以对。谁都能指责顾凤寻,只有他不能。 顾凤寻又横了一眼,这种话不用凌寒说他也有数,又瞧着凌寒欲言又止,一副有话要说又说不出口的模样,他瞧着就烦,很不是客气的端茶送客了。 凌寒摸摸鼻子,很识趣的告辞,他来顾凤寻这里,从来就没能坐足两盏茶的时间,还不如在楚国的时候,那时他们还不熟悉,反而能多处些时间。 “对了。”走了两步,他又回首,“范九斤这人很不错,你没事儿差遣他的时候,能不能借我用几日?” 范九斤就在他那里当了两天的苦力,老仆使唤得非常顺手,难得赞了一句“有潜力”,老仆从来不多话,能被他赞的人,至今为止在梅花卫里只有一个姬言,评价还是“还成能用”。虽然前者的赞语少了一个字,但档次明显比后者还高,凌寒当时就眼热了,对于上位者来说,钱财或许有多得用不完的时候,但人才嘛,永远都是缺的。 回应他的,是顾凤寻的一记冷哼,挖墙角挖到他这里来了,他真是低估了凌寒的脸皮,下回别想再登他的门,至少晾他两三回再说。 凌寒一看他这态度,就知道没戏,叹着气走了。算了,回头他在梅花卫里再挖挖,那么多人,不信找不出一个有潜力的来。 过了几日,郑复果然来了,意气风发的,一来就道:“我找人算过,后日是黄道吉日,咱们启程回京。”说完,还特意看了看顾凤寻的脸色,见他脸色比前时见要红润些,顿时就更满意了。 顾凤寻笑意盈盈的亲手沏了茶奉上,道:“吴都风貌,冠甲东南,在下心慕已久,恨不得一日便至,这一路便多承郑大人照应了。” 郑复哈哈大笑,道:“东南形胜之地,必能使君流连忘返,顾公子不妨定居京中。”反正以后想走也走不了。 顾凤寻微露赞同之意,道:“繁华之都,自然有他处不能及的妙处,若能死在这等热闹之所,倒也不怕黄泉寂寞了。”再强调一下他活不了几年,以便瓦解郑复的戒心,然后又道,“郑大人红光满面,想是近来有好事儿,在下就以水代酒,预祝大人步步高升。” 这话正骚到郑复心痒处,不禁纵声大笑,道:“借你吉言,日后在京中,有我一日,便有你一日。” 立功又献美,可不得步步高升。 “全赖大人照应。”顾凤寻又敬了他一盏,才笑道,“只不知大人何日高升,我得早早的准备好贺礼才是。” 郑复得意洋洋,道:“待回到京中,不日便有消息。” “只怕有那等无能巧言之辈,眼红大人,要从中作梗。”顾凤寻一副担忧之态。 “可不是,梅骨那贱人,往时处处与我作对,不知坏我多少好事,不过今次嘛,哈哈,他得求着我,哈哈哈,痛快!”郑复一时又骂,一时又笑,忘形之态,令人侧目。 顾凤寻眼神一闪,红先生?竟是他!心中颇为意外,面上却不显,只笑道:“谄媚之辈,色衰而爱迟,不足为虑,大人且宽心。” “说得好。”郑复一拍大腿,“贱人忘恩负义,没有我,哪有他的今日,早晚让他知道,马王爷的第三只眼长在哪里。” 说完,还看了顾凤寻一眼,意有所指,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六十章怒斥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六十一章 开放 - 换心攻略 - 瑞者 顾凤寻也不动气,跟死心眼儿没什么好气的,他就是把岑焉的心肝剜了出来,这狂生也还是个死心眼儿的狂生,只好笑的给岑焉又添了一盏凉开水,好让他抿在嘴里缓解一下被烫的伤痛。 “先生说的有理。” 他赞同岑焉的道理,只是,不能奉行罢了。 岑焉怒瞪他,半晌,见顾凤寻只是笑意盈盈,简直就是死不悔改的典范,当下一拍桌案,怫然而起,道:“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说罢,转身就走。 顾凤寻也不留他,只道:“先生慢走,童儿,代我送客。” 白玦赶紧屁颠颠的把岑焉送出了门,然后用力关上门,蹬蹬蹬跑回来,抱怨道:“公子您对这狂生也太客气了。” “他也是为了我好。” 虽然好得自以为是,不管他是沈碧空的时候,还是现在的顾凤寻,对岑焉这样的有才有貌有见识有不同于一般人的脾气的人,都是心存喜爱的,他就是喜欢收罗这样的刺儿头在自己的麾下,看着他们吵吵闹闹之余,还得通力合作为自己排忧解难、出谋划策的样子。 可惜,当初的那些人,如今都已风流云散,死死活活,他都不太想知道结果,他负责不了别人的人生,只能在自己最后的时光,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择手段,不计代价。 因此,岑焉的一片好意,他终究只能辜负了。 “给你家大人传个信,让他再查查红先生。” 叫来流星,吩咐了一句,算是给今日这一天划下了圆满的句号,顾凤寻挺满意,从郑复的嘴里,他收获不小。 启程的日子,是郑复找人算的,特地挑了个日朗风清的好日子,天高气爽,万里无云,路边野菊丛开,弥漫着阵阵香气,满目金黄看着特别的舒爽。 顾凤寻坐在车内,倚着小案,就着茶水点心,缓缓翻看《异海奇闻录》,忽听到车厢外马蹄声响,他略抬了抬眼,白玦会意,掀开了车帘,就见郑复脸色铁青的坐在马上,迅速向车边靠近。 “真是晦气,那狂生跟在后头,赶也赶不走,不知所谓。” 狂生?岑焉? 顾凤寻哑然半晌,轻笑道:“随他去罢。” 郑复也是拿岑焉没办法,虽然是个一指头就能摁死的书生,可奈何人家名气大,声望高,还特别得吴皇的敬重,三宣四请求而不得,如今岑焉主动入京,吴皇恐怕做梦都能笑醒,郑复又哪真的敢赶人走。起先发现岑焉跟在后头的时候,郑复还高兴了一阵,巴巴的去问要不要跟着一起走,结果被岑焉一口一个鹰犬骂了个狗血淋头,所谓热脸贴着冷屁股,大概就是这样了。 放下帘子,白玦的小脸蛋上布满困惑,道:“公子,岑狂打的什么主意?” 顾凤寻放下书卷,屈指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道:“要叫先生。” 白玦揉着脑门儿,撅嘴道:“是。” 顾凤寻被他的小表情逗笑,捏了块糕点给他,道:“无非是想要阻止我罢了。” 岑焉那心思,都不用猜,就差没写在脸上了。 白玦瞪目结舌,这也太多管闲事了,忍不住道:“岑先生莫非是属狗的?” 顾凤寻失笑,低头算了算岑焉的岁数,道:“竟还真是属狗的。” 白玦:“……” 为了照应顾凤寻的身体,马车行得极慢,偏郑复又不肯走水路,宁可慢些,于是从大泽到吴都,竟是走了足足半个多月,才终于遥望到了吴都城墙上飘荡的旗帜。 曾有诗人赞吴都“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又说吴都“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竟豪奢”,由此可见吴都繁华富裕到何等程度。 当年顾凤寻作为秦司空出使吴国,已是见识过吴都的风貌,事隔多年,再次来到吴都,竟是比他记忆中的吴都,越发的奢靡了,离城还有四五里,已是处处可见围起的帐幔,那都是出城游玩的豪贵权宦子弟,仆从成群,穿戴俱比顾凤寻在他处所见更华丽,就连围起的帐幔,用的都是寻常人家连制衣都舍不得用的绸缎花锦。 欢声笑语沿途可闻,丝竹曲唱俱都曼妙,风中送来佳肴美酒的香气,其中还夹裹着脂粉香,将这飒爽的秋日,变成了明媚的春光。 童儿好热闹,趴在车窗口看了一路,忍不住对自家公子道:“外面可真热闹。” 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六十一章开放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六十二章 再拒 - 换心攻略 - 瑞者 这骨头一旦软了,再想硬起来,便不是一时一日之功。唯一还留有古风的,恐怕只有那些古派剑客了,可惜相比供奉剑客,一则人数太少,二则修行太过艰苦,在吴国的奢靡之气影响下,恐怕已经没有多少人能吃得了这苦头,以后的古派剑客人数只会越来越少。 行路难,行事更难啊,像赫连庭芳那样的人才,不知在吴国还能挖出几个,回头,还得让范九斤再去赫县打听打听,只要能挖出一个,他再仔细谋划一番,总还能有些作为。 正沉吟间,行在前面的郑复忽停了下来,却是有人看到这队车马,过来招呼,交谈了几句,郑复便打马往顾凤寻的马车靠了过来,笑道:“前头是豫阳侯的帐幔,我去招呼一声,顾公子可愿同往?” 顾凤寻微微颔首,让白玦给他加了件锦绣披风,这才缓步下车,与郑复一同来到帐幔前,才靠近围口,便已听到里面传出大笑声,旋即有人掀了帐幔出来。 “郑老弟,你可算回京了,这京中没了你,真他娘的没有滋味儿。” 郑复也抱拳大笑,道:“侯爷,我这可不是回来了,改日我摆酒,咱们一块儿乐乐。” 来人一身宽袖广裳,身材粗壮,声音粗犷,语气粗豪,顾凤寻倒没想到这纸醉金迷的吴都,还有这种带着北地味儿的人,侧着头多打量了一眼。 豫阳位于吴国西北,与秦国相接,可以说是边关重地,此人封爵豫阳……顾凤寻微微挑了一下眉头,当年他出使吴国的时候,可没什么豫阳侯,是近几年才封的?以边关重地为封号,明显应是重兵在握的武将,瞧着这位豫阳侯的言行姿态,也有几分武将的意思,但看着更像是被酒色所误的武将。 鹰犬与握有兵权的武将结交,这可是大忌啊,郑复不会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吧,或许,这里头还有他不知道的内情。 豫阳侯和郑复打过招呼,一眼就看到了顾凤寻,眼神顿时暧昧,上上下下看了好几眼,对着郑复一竖大拇指,怪笑道:“郑老弟,别的且不提,你挑人的眼光,老哥我服气!” 郑复表情得意,介绍道:“这位是顾己千顾公子,大才,岑狂都赞过的。” 提到岑狂,他顿时脸色一变,回头张望,路尽头隐约可见岑焉的马车正晃悠悠的过来,立刻一拱手,道:“侯爷,我先进城,咱们容后再叙。” 说完,赶紧带着顾凤寻就走,若让岑焉赶到近前看到这一幕,只怕又要招来一顿狗血淋头,对于那种惹不起、骂不过、打不得的家伙,任郑复再狠辣嚣张,也得退避三舍。 顾凤寻知道郑复顾忌什么,忍不住微微泛起笑意,瞧吧,碰上岑焉这样的,谁都没辙。他向豫阳侯微微一揖,跟着郑复走了。 原地徒留一脸莫名所以的豫阳侯,诶诶了几声,待人走远了,豫阳侯才反应过来,一招手,唤来随侍小厮,道:“去瞧瞧后面来的那辆车里是什么人。” 待知道后面来的是大名鼎鼎的岑狂时,豫阳侯禁不住瞠目结舌,道:“他怎么进京了?” 当初吴皇几次下诏,岑焉就是死活不肯入京,这是哪里吹来一股歪风,竟然把他给刮过来了。想到这里,豫阳侯顿时一拍大腿,道:“怪不得郑复跑得比兔子都快,这是赶着给圣上报喜呢,操,来人,备马,备马,本侯要也赶这趟儿凑个趣,可不能让他独占了好处。” 这一通动静闹得不小,很快,岑狂入京的消息就不径而走,吴都为之震动,岑狂才刚下榻在友人的府邸里,那府邸就里里外外被慕名而来的文人士子给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可把岑焉烦得差点没拍桌子骂娘。 这都是后话,却说顾凤寻进了吴都,衣食住行自不用他操心,早有郑复一力给安排好,他只安心享用,这是公平交易,郑复要借他献媚于吴皇,当然就得处处给他安置妥当了。 好吃好喝好睡的休整了三四日,顾凤寻万事不理,只管调理自己的身体,接下来他要面对的将是一场硬仗的序幕,演到一半身体却垮了,这不是玩笑嘛。 到了第五日,在外头瞎跑乱转体验吴都风貌的白玦带回来一个消息,吴皇下旨宣召岑狂入宫晋见,结果被岑狂给拒了。 “哈哈哈,外头都说吴皇这回可傻眼了,人都入了京,就是不见,好没面子。” 童儿幸灾乐祸的描述着外头的流言,吴皇表错了情,以为岑狂入京是终于想通了,肯出仕了,兴冲冲的宣召,结果被一盆冷水,不,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六十二章再拒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六十三章 互坑 - 换心攻略 - 瑞者 /> 吴皇要宴请岑焉的消息很快就在吴都传扬开来,为示隆重,吴皇特地把地点安排解忧林苑,这是皇家园林,种植无数奇花异草,珍木怪石,面朝明湖,背倚丽山,集山水之秀美,得天地之造化,堪称天下第一园,天下人……尤其是天下文人,莫不期望能得一游,为之赋诗唱和,以传佳名,可惜,那是皇家园林,等闲人是进不去的。 今次吴皇宴请岑焉,这位是文林大儒,名望遍及天下,于是但凡有点关系的文人士子,都眼巴巴的想从岑焉这里打通关系,哪怕以小厮随侍的身份被带进去,那也不负此生啊。 岑焉这脾气,哪是那么好说话的,先是闭门谢客,谁也不理,后来被友人劝了几句,这般下去,岂不是要把吴都的文人士子都给得罪了。要说得罪人,岑焉还真不怕,不就嘴炮一场么,他还就不信谁在笔诛口伐上比他还强,不过友人的面子要给,何况……反正岑焉出了个焉坏儿的主意,把顾凤寻给推出来挡箭,声称谁得到了顾小友的青睐,那他肯定要给顾小友面子的。 听听,这就称上“小友”了,简直是忒不要脸,谁跟他是“小友”。顾凤寻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半晌无言,心里暗忖:这么些年过去,岑焉到底长进了,也知道使心眼子了,这一手把他捧得高高的,让他怎么下台,要知道,岑焉可是连吴皇的面子说不给就不给的,他这要是不端着身份,那是下岑焉的面子,更是连吴皇也顺带踩了一脚,这让他一心想走佞臣路线的计划,简直是还没开始,就碰上了巨石拦路。 现在顾凤寻总算是体会到郑复被岑焉骂得狗血淋头却还无可奈何的那种心情了,当然,郑复是恨得牙痒,他却是好气又好笑,他预想过自己会面临多少困难,但其中绝对不包括这一出。 “得想个法子让岑焉离开吴都……” 在宅子被人围得连出门都挤不出脚的境况下,顾凤寻闷在屋里,也开始憋起了坏主意。照这样下去,岑焉真能搅了他的大局。 “公子,您还是先想办法把外头那些人给解决了。”白玦比谁都郁闷,现在他都出不了门,也打听不到外面的消息了。这些人也真是疯了,为了一个进入解忧林苑的名额,里子面子都不要,甚至连看守在外面的鹰犬都不怕了。 “这容易。”顾凤寻斜了他一眼,“笔墨伺候。” “嗳!” 白玦顿时兴奋了,手脚麻利的取了笔墨纸砚来。流星与那一对姐妹花见了,纷纷凑过来瞧。 顾凤寻活动一下手腕,提笔沾墨,在纸上写了一幅上联,让罗峰贴到门外去,道:“凡对上下联者,可入门一叙。” 白玦看了上联,捧着肚子哈哈大笑,道:“公子您可真是坏透了。”然后兴奋的跟着罗峰一块儿去贴上联,他得看看那些人怎么对。 别人要怎么对上下联且不提,却说岑焉很快就知道了,让人把上联抄了来,一看之下,也是气笑不得,骂了句“竖子刁钻”。 &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六十三章互坑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六十四章 故人依旧 - 换心攻略 - 瑞者 岑焉把顾凤寻推出来当挡箭牌的时候,吴皇才算真正对他起了几分兴趣,至少,能被岑狂看上眼,起码是真正有才的人,只凭这一点,吴皇的收集癖就犯得有些严重。再到后来,顾凤寻出了一联,真正挡住了那些纷涌而来的文人士子,完美的充当了挡箭牌的同时,还将了岑焉一军,吴皇才真正兴奋起来。 居然有人能正面跟岑焉硬碰硬,关键是,还没落下风,绝世人才啊,当浮一大白。到这个时候,吴皇已经不再把顾凤寻当添头了,立刻就吩咐人,在宴请的时候,把顾凤寻的座次往前提了好几档。 “这人有点焉儿坏。” 红先生对顾凤寻生出了警惕心,看来这次郑复真的给他找了个强敌,但这样的人,凭什么会被郑复摆弄?来者不善,必有所图。 “去请仇先生来。” 他吩咐随侍,不再小视顾凤寻,有这等才华,只靠他在吴皇那里时不时上点眼药,恐怕是不够的,他太了解吴皇的收集癖了,一旦犯瘾,谁也按不下去。仇先生是他的幕僚,摆弄人心是他所长,而挑拨离间,则是仇先生所长,正是有仇先生相佐,他才能在吴皇身边独领风骚,自他来后,吴皇往日宠幸的那些谄媚之徒,早已掀不起风浪。 这一次,务必不能给顾凤寻上位的机会,吴皇的身边,有他一个就足够了,没有多余的位置让别人占。不能怪红先生太小心,他能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只有他自己知道,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 仇先生来得极快,头一句话就是:“红先生可能对上那对子?”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们对那个人了解太少,起码,先混进去见一见。 红先生十指交握,道:“这对子委实刁钻,容我细思。” 连岑焉一时都没有对出下联,红先生自然要细思再细思,细思了整整半日,倒还真让他思了副下联出来。 “三教儒在前,三才人在后,小子本儒人,不敢居前,不敢居后。” 仇先生看了,拍案笑道:“这对子虽然韵律有欠,不算全对,但意思到了,岑狂却是绝对对不出。” 这话不说岑焉对不出这样的下联,而是岑焉那副狷狂的脾气,让他这样低声下气,谦恭卑微,绝对不可能。 红先生笑笑,他低头的时候多了去,从来不觉得退让是耻,终归,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仇先生就拿着这副对子,自称吴都士子仇学,登了顾凤寻的门。 顾凤寻并不奇怪有人能对出来,这对子虽然刁钻,但并不是什么绝对,当然,也不是那么容易对的,能对出来的,肯定也是人才,他也有那么点人才收集癖,只要有人能对出来,他肯定是要见一见,叙一叙,若真对了胃口,少不得就要花心思用手段挖墙角了。 “请客人至西花厅。” 顿一顿,他又招来那对姐妹花,命她们前往待客。在吴都,他的一言一行,郑复必是要盯紧了的,与其等他上门来,不如让姐妹花主动通风报信,也省了许多事。 “公子,您还真要给他名额啊?”白玦捧了一身新衣过来,一边替顾凤寻换上,一边问道。 顾凤寻笑了,道:“我只见一见人,给不给名额,是岑焉的事啊。” 他现在哪有什么资格给名额,这事儿,说到底,还在岑焉的身上。且看来人究竟如何,是真的想入解忧林苑的士子呢,还是别家来的探子,总归,是骡子是马,还是先拉出来溜溜才知道啊。 换好见客的衣裳,顾凤寻左右一瞧,道:“流星呢?” 这种时候,这小密卫正该跟在他身边,回头还得让他去查来人的底子,没办法,范九斤不在,吴都这里又没有范九斤的人,他现在要查什么,只能靠梅花卫了。 白玦一撇嘴,道:“他去迎客了。” 小密卫本职工作干得不赖,仇学一登门,他就充当迎客小厮,抢着去干活了,除了迎客,当然也是暗中观察掂量一下对方的身份来意,从密卫的角度。 顾凤寻满意的点头,一甩宽袖,往西花厅去了。所谓入乡随俗,自入吴都,郑复就命人送了不少衣物来,都是时下最流行的宽袖广衫,以顾凤寻的身姿气度,穿着越发显得弱不胜衣,别具风流。 西花厅下摆着几盆金菊,秋风送爽,金菊傲霜,仇学坐在右首的椅中,目光已是在厅中来回打量了几番,看的不是人,也不是景,而是气象。每个人都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六十四章故人依旧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六十五章 戏弄 - 换心攻略 - 瑞者 “仇先生,请坐。” 入座时,顾凤寻已完全调适好了情绪,眉眼带笑,似春风入山林,充满了鲜活的生气,将这间小巧的西花厅熏染得一片生机勃勃。 仇学仿佛被感染了,面上露出轻松自在之色,揖一揖手谢了座,然后撩袍坐下,道:“今日冒昧登门,叨扰公子休息了。” “哪里,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顾凤寻含笑道。 他是真的乐啊。 仇学却眉角一跳,远方?他自称吴都士子,可不是什么“自远方来”,是有意,还是无意?又联想到顾凤寻方才流露的意外之色,他不由得开始怀疑,此人是不是见过他? 心中狐疑更甚,面上却一点儿也不表露,亦是笑呵呵道:“不知为何,仇某对公子,却是有些一见如故之感,心中好生亲近,古人曾言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大抵便是这般了吧。” 顾凤寻笑弯了双眼,道:“真是巧,我对仇先生亦是同感,却似早已相识一生,亲近如故人。” 鬼才信。仇学抽了一下嘴角,总觉得顾凤寻这话颇有些打蛇随竿上的味道,接下来该不会就想仿效古人桃园结义吧。 正这样想着,就听顾凤寻继续道:“今日良辰美景,选日不如撞日,仇先生,你我撮土为香,不如就作个八拜之交如何?” 一滴冷汗从仇学的背心渗了出来,他是来替红先生探底的,这要是搞个八拜之交回去,他日后如何自处? “顾公子玩笑了……你我今日才初见……”仇学有些艰难的开口,他已经很久没体会过被人用言语逼得难以进退的境地,还真是不习惯。 “白首如新,倾盖如故,莫非先生诓我?”顾凤寻一副惊诧的模样,甚至还有些委屈,不带这样骗人的。 他这副弱不胜衣的姿态,配上惊诧委屈的表情,成功的堵得仇学说不出话来,只想给自己两巴掌,让你乱说话,教人给堵瓷实了吧,上哪儿找台阶下去。 最后仇学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离开的,只知道走出这宅院后,迎风一吹,遍体生寒,他才察觉到背心已经湿透了。 太可怕了! 回头看了一眼那宅院,仇学心有余悸,忍不住加快了脚步,他必须尽快去见红先生,这回,他们遇到了大敌,此人不但气象如虹,掌握人心的能力,更只在红先生之上,不除之,红先生必败。 他错了,那根本就不是隐于山间不染凡尘的神人,那是注定要祸乱世间,千年一出的妖孽。 仇学却并不知道,在他离开后,顾凤寻瘫倒在椅中,几乎笑抽。三年未见,方隐之一如以往,太好玩了。 “公子,您怎么这么高兴?” 白玦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家公子,虽然看着自家公子挤兑那个仇学是挺好玩的,但用得着笑成这样? “今天天气好啊。”顾凤寻笑得喘息不已,给了个离题万里的回答。 “啊?” “白玦,今儿我高兴,赏盏酒喝吧。” “您休想!” 小管家公瞬间就翻了脸,别的都好说,事关公子的身体,没得通融。 笑够了,顾凤寻也乏了,懒懒的躺到美人榻上,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暗自琢磨着方隐之到底是来干嘛的。自己曾经的麾下心腹,还有谁比自己更了解,方隐之有谋士之才,但无善断之能,小处极精,大局却不足,所以不管他来到吴都是什么目的,都不可能自己出面做什么,此番前来,应该还是为别人来探底了,也就是说,这家伙在自己死后,又找到东主,还混得十分不错。 那么问题来了,方隐之的新东主是谁? 还能是谁呢,只有那位红先生,毕竟,他的到来,最直接威胁到的,就是红先生了。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能收服方隐之,这位红先生果然和他想像的一样,不可小视啊。 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也该探探红先生的底,可惜,眼下没什么可使的人手。 顾凤寻叹了口气,他开始有些想念凌寒了,多好用的苦力啊,还不用花钱,虽然人情债更难还,但对于不知道哪天就会蹬腿闭眼的人来说,人情债嘛,赖就赖了,谁还能找死人算帐。 不知道凌寒什么时候能来。 想曹操,曹操到,就在顾凤寻怀念着凌寒时,这家伙打扮成士子模样,带着一副下联来了。 五音宫为尊,五常师亦父,我本生宫师,也是至尊,也是君父。 五音便是宫商角徵羽,宫居首为尊,五常便是天地君亲师,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之说,乍听上去倒也像那么回事。。 顾凤寻被这副下联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六十五章戏弄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六十六章 非人 - 换心攻略 - 瑞者 “那倒不是。”凌寒望了他一眼,“天王补心丹中有一味沙髓,据配置此方的郎中说,那味沙髓便是从赤色砂石中取得。” 顾凤寻顿时一惊,道:“你是说那鹿型赤石就是?” “尚不确定,总要敲碎了才知。”凌寒笑道。 顾凤寻嘴角一抽,要在解忧林苑里敲碎一方奇石,怎么可能不惊动人,这不是开玩笑嘛。 “事在人为。”凌寒倒是颇有自信。 顾凤寻摩了摩掌心,赞同道:“确是挑战。” 两人互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跃跃欲试。他们这样的人,天生就不会畏难,越是不可能,那就越是值得去挑战,尤其是,对顾凤寻来说,关攸性命。玉精、沙髓两味奇药,找不到也就罢了,但有一丝可能,他都不会错过。解忧林苑而已,又不是皇宫大内,就算是是皇宫大内,他也会拼尽全力,偷蒙拐骗抢,换着花样来,总能搞到手。 达成一致后,凌寒还想留下来蹭一顿饭,却被顾凤寻毫不留情的赶走了,他这里一天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见一面就差不多了,还想留饭,怕别人不知道这家伙有问题吗。 凌寒只好灰溜溜的走了。 他走得容易,却给顾凤寻留了难题,要带人进解忧林苑,还得去找岑焉。自打他出了上联,岑焉就没什么动静,他可不认为以岑焉的才学,会对不出下联,偏偏迟迟不回应,这家伙……顾凤寻忽然惊觉,见鬼,他好像让那死心眼儿给坑了一把。 岑焉不回应,就等于变相的认输,这不是把顾凤寻往风头浪尖上又推了一把么,可真舍得下本钱,竟然拿自己的声望给他架梯子,架得那么高,回头他可怎么下来? 想到这里,顾凤寻也是哭笑不得,真不能以老眼光看人啊,现在的岑焉,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死心眼儿了,这家伙,终于学会了使心眼子,真他娘的……难对付了。 难对付,也要对付,因为,现在是顾凤寻有求于人,于是,他挑了风和日丽的好日子,携婢带童,去拜访岑焉了。论声势,当然不能与吴皇来时相提并论,但论待遇,他可比吴皇高多了,岑焉一听他来了,说是倒屐相迎,那肯定夸张,但也差不多了,岑焉差点跑丢了鞋,只不过跑了十几步,这狂生又兜着手溜达达的回来了。 这举止看得友人一阵好笑,道:“你盼星盼月盼人来,如今人真来了,怎不相迎?” 友人姓溪,亦是名闻天下的大儒,只是不好名利,一心埋首学问,也不出仕,倒是喜好指点后进,广收门徒,称得上桃李众多,人皆尊一声溪师。 “小子机滑,不可惯他。”岑焉仰着下巴,恨恨道。 溪师又是一阵拍案爆笑,能让岑焉这般又爱又恨的人,他倒是想认识认识。 顾凤寻自然不知道自己差一点就享受到了连吴皇都没能享受到的超高待遇,当然,就算知道了,他也不在意,什么待遇都是虚的,只有真切在岑焉这里拿到了好处,那才是真的。 溪宅占地不大,却别具精巧,里外不过小三进,却带着一个占地半亩的园子,以石为主,间或植竹,不见其他花木,唯草藤点缀,虽是时近深秋,然而一眼望去,却是满目绿意,清幽雅致,实是顾凤寻生平仅见,由此亦可见此间主人志趣高逸,不流于俗。 溪家下人,将顾凤寻引入了园中一处竹亭中。 “后学末进顾己千,拜见溪师。拜见岑先生。” 在溪师面前,顾凤寻很是谦恭,大儒就是大儒,与名气无关,只看学问。他一向敬重有真学问却又淡泊名利之人,因为人多有抱负之心,没有学问的尚且还想整日想着出人投地,何况是胸中有点墨的,真正能淡泊名利埋头学问的,少之又少,所谓物以稀为贵,人亦如此,因为少,所以稀罕,因为稀罕,所以顾凤寻就觉得应该敬重,应该提倡,否则,人人都奔着名利去,这天下,也未免太浑浊了,总该有一股清流存在,让人觉得这世间,还是很好很好的。 只有在名利场中打过滚的人,才能体会到顾凤寻的想法。至于岑焉,呃……这是个例外,这家伙有真学问,也淡泊名利,就是那脾气,让人觉得不坑他都对不起自己,对不起天下人,真心是敬重不起来。 好吧,顾凤寻这就是心存偏见了,谁让岑焉焉儿坏焉儿坏的先坑他的。 溪师打量?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六十六章非人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六十七章 家师 - 换心攻略 - 瑞者 岑焉顿时傻眼,这翻脸如翻书的脾气,跟谁学的,明明是来求人的,这么硬气是几个意思?喂喂,还真走啊。 眼瞅着顾凤寻连背影都快看不到了,岑焉坐不住了,一拍桌案,吼道:“你站住!” 顾凤寻转身,遥遥一揖手,道:“先生还有何指教?” 岑焉指着他,气得不知说什么好。溪师则是无奈抚额,从头到尾,他就看着岑焉被人耍着玩儿还不自知,他这忘年交啊,年纪越长,便越是心如赤子,亏得他不入仕,不然早被人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了。 “小友既然来了,岂不坐坐再走。老夫这里有上好的竹雪茶,正须品鉴。” 溪师给岑焉解了围,他也还想再好好看看这个名叫顾己千的年轻人,究竟是自己看错,还是真是祸害。 “溪师盛情,后学却之不恭。” 顾凤寻笑眯眯的又走了回来,很有眼色的主动来到茶炉边,正好水沸,他执勺舀水,将茶具一一清洗,又添了新水,待到水开二沸,正好沏茶。 溪师见他动作举止,从始至终,都是从容不迫,优雅自然,眼中惊色再起,这等气度,他见过多少年轻人,无一能及。 所有的年轻人,不论性情才学如何,都有个通病,就是少历练,欠磨砺。但此子身上,全无年轻人的浮躁与锋芒,如江中磐石,已历千万年风雕水琢,圆润内敛,不见棱角,然而内里却依然坚硬不可摧。 “不知小友自哪方而来,又欲往哪方而去?”定了定神,溪师敛去心思,笑问道,如闲话家常。 “溪师,小子字凤寻,若蒙不弃,您直唤便是。” 小友之称,顾凤寻不爱听,岑焉也这么称过,结果坑得他不轻。 “凤寻世居楚地,可惜家门见弃,如今飘泊无依,也只想寻处不弃不之地,安居此生而已。” 岑焉冷哼一声,装可怜,蒙谁呢。 溪师抿了一口茶水,略一回味,方笑道:“原来是楚人,不过老夫见你这沏茶手法,颇有古意,想来必是家学渊源,传承已久。” 顾凤寻眼神微缩,知道这回是遇见行家了,这位溪师,真是人不可貌相,老狐狸啊。万没想到,自他成为顾己千以来,竟会在这里露了馅儿。 孟家千年世家,许多传承皆源自上古,顾凤寻自幼就被孟家当成了继承人培养,久熏其中,这些传承早已成了本能,尽管后来在秦国,为了融入秦国的环境,他有意识的作出改变,可有些根子上的东西,不是他不想改,而是他自身也没有意识到。而能观察到这一点的人,也是少之又少,这些年来,没有人点出来过,所以顾凤寻也没有想到,他身上的孟家烙印,并没有完全被抹去。 可这传承,绝对不可能是顾家所有的,顾己千不过是个地主乡绅之家出来的庶子。这,就是他身上最大的破绽。 “您老目光如炬,小子出身普通,不敢言传承,这行茶之礼,沏茶之法,是家师所授。” 有破绽,只能找补,顾凤寻杜撰出一位老师来。 溪师顿时来了兴趣,道:“不知令师是哪方奇士?” 能雕琢出这等妖孽的年轻人,一向爱好指点后进的溪师禁不住心头痒痒,比起教授弟子,他真不如也。 顾凤寻敢杜撰出老师来,自然有了腹案,笑着向北方稽了一个大礼,以示对恩师的恭敬,道:“家师姓沈,讳字上碧下空。” “噗……” 正喝茶顺气的岑焉一下子喷了茶,一脸错愕的看着顾凤寻,嘴巴张张合合,愣是没说出一个字来。 沈碧空……沈碧空……信了你个邪,当年他在沈碧空手下吃了大亏,现在又被他的弟子气得上窜下跳,他他他是不是得罪老天爷了。 溪师淡定的擦去被喷了一脸的茶水,低头看了看茶盏,好像也被溅到些,干脆倒空。 “秦司空大才,老夫神往已久,可惜英年早逝……” 他话还没有说完,回过神来的岑焉插口道:“没听说沈碧空有弟子。” “家师并非名儒大家,小子拜师之时,也不曾邀人观礼。”所以没人知道是正常的,要是有人知道了,嗯,那人一定是神仙,因为没死之前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以后会有一个叫顾己千的弟子,就连夏悯和苏怜两个,于他虽有弟子之实,但其实并无弟子之名。 顾凤寻对溪师的气度也很敬服,他要是被人喷了一脸茶,肯定得赶紧找地儿洗脸去,绝对不可能还这么气定神闲?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六十七章家师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六十八章 召见 - 换心攻略 - 瑞者 “如此,那就罢了。”顾凤寻一副很无奈的表情,把名单一点点从岑焉的指尖抽出来,一边道,“家师生前曾教导过小子,凡事宁求小人,不求君子,小人喻于利,君子喻于义,故而可与小人互惠互利,但求无妨。然君子则不然,事出于义,不求也帮。” 岑焉瞪眼,小人喻于利,君子喻于义是这么解释的吗?沈碧空那个混球,死了也不干好事。等等,这臭小子是什么意思?合着他要是不帮这个忙,就不是君子?他是硬逼着这小子求他,那就成小人了。这是挤兑他呢还是挤兑他呢? “溪师,小子改日再来聆听教诲。” 顾凤寻起身告辞,这回是真走人了,任岑焉怎么吹胡子瞪眼,他也只当没瞧见。反正,岑焉帮不帮的,他不是很在乎,那不是还有郑复么,就算郑复也帮不了,他还可以通过仇学去试着接触一下红先生,就算他要走的路,注定和红先生为敌,可谁又说敌人就不能合作了,关键还是那句话,有没有互惠互利的可能,只要有,合作就不是不可能的。 当然,岑焉要是肯帮,那最好了,因为找岑焉帮忙,他几乎不用付出代价,唯一的麻烦,就是得防着岑焉再坑他一把。君子坑人,坑得光明正大,总强过小人的笑里藏刀,让人防不甚防。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岑焉没留下顾凤寻,反而又被气得差点掀桌子,他在溪师面前来回踱步,时不时就吼一句“气煞我也”,脸色因激动而胀得通红,胡子也差点没扯下几根来。 “少焉,冷静些。”溪师无奈,被岑焉来回晃得眼花,“此子心志坚定,非你能力改,罢了吧,天下英才有的是,你又何必强拉他回头。” 关键是,此子太妖孽,他更担心的是岑焉不但拉不住人,反而还要被顾凤寻给带进沟里去。今天这一出就能看得出,岑焉根本就玩儿不过顾凤寻。 “我就是不认这个理。”岑焉不服。 溪师差点为老不尊的想翻白眼,这哪里是不认这个理,分明是认死理的毛病犯了。罢了,此时岑焉正在气头上,说什么也听不进去,回头,慢慢再劝吧,妖孽生祸,还是敬而远之为好。 “我倒要会会这妖孽!” 与溪师相反,红先生听了仇学的回报后,对顾凤寻却是兴趣大增,他不怕妖孽,因为他自己走的就是祸世妖孽的路子,这是妖孽遇见了妖孽,岂能不惺惺相惜。 仇学看着红先生因为起了兴趣而变得分外有光彩的面容,忍不住揉了一下额角,道:“东主,莫要节外生枝,咱们还是要查一查此人的底细,我觉得这顾己千不是谄媚惑上之辈,他欲行此道,必然别有所图。” 红先生托着下巴,无所谓道:“这世上谁不是有所图,百姓奔波,图的是温饱,商人贩卖,图的是获利,读书人头悬梁椎刺骨,图的是当官,我卖了自己,图的是复仇,哈哈,仇先生,你从楚国逃出来,隐姓埋名,跟我这样的人混在一起,又图的是什么?” 这话说的,让仇学无从辩驳,他图什么?只图一个公道,他要看着那忘恩负义之人,会落到什么下场。 “仇先生啊,这世间,没有什么是绝对的,敌人可以成为朋友,恩人也可以变成仇人,郑复以为找到了一个能对付我的人,又焉知不是为我寻来了一位盟友。”红先生弯起眉眼,露出了妩媚生姿的笑容,“事在人为!” 若是顾凤寻听到这番对话,怕是要击节而赞,这位红先生果然大才啊,行事作风竟是跟他一样一样的,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这么说,东主是想先会一会他了。”仇学对红先生还是挺了解的。 “郑复把他看得紧。”红先生确实有心,不过这机会可不好找,郑复毕竟是鹰犬,盯人最是拿手。想见人,恐怕还是只有在解忧林苑的宴会上才有机会。 仇学笑了起来,道:“郑复盯人盯得再紧,还能拦着圣上召见吗?” 红先生心中一动,这倒是个办法,只是也不能真让吴皇提前见到了人,总得自己先过过眼,能合作,万事好说,若不能,也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摆布一个已经被自己迷得神魂颠倒的吴皇,对红先生来说,再是容易不过,唯一要费些心思,不过是寻个合适的理由,不让吴皇起疑罢了。而这理由也不难寻,红先生只需要摆个吃醋的模样儿,闹一闹小脾气,吴皇不但不起疑,只怕还更欢喜。 顾凤寻接过吴皇宣召时,起先还以为是郑复做了什么,让吴皇起了念头要提前见他,但再一转念,若真是如此,郑复不可能不通知他,而他这两日里除了见过岑焉,就再也没有出过门,岑焉也不可能主动把?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六十八章召见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六十九章 小像 - 换心攻略 - 瑞者 这话倒也是,顾凤寻也就不再坚持,懒懒的倚着榻上的靠枕,道:“你这么急着赶来,该不会是送这张图的吧。” 若要送图,直接塞给流星带回来就行。 凌寒神色一正,径自在顾凤寻身边坐下,道:“这几日我命人全力去查红先生,并无所获,红先生的底细,已经被人刻意抹去,这人简直就像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全无痕迹可寻。” “然后呢?”顾凤寻问道。 “倒是在千鳞卫那里,有点线索。你知道刘荣一为什么会被发落到吴国当暗桩吗?” 刘荣一死后,残余的千鳞卫群龙无首,作鸟兽散,被飞鹰卫杀了大半,有几条漏网之鱼,却让梅花卫捡了个便宜,生擒活捉,严刑拷打,本来是想查问富春山庄的藏宝密室,谁知道却意外知道了刘荣一作为千鳞卫指挥使的得力干将,却被发落到吴国当暗桩的原因。 “这倒有点意思,说来听听。”顾凤寻来了兴致,他一直很奇怪,以刘荣一的地位和刘晖对他的看重,没道理会把自己的左膀右臂发落到这么远的地方。 “因为一个人。”凌寒也不卖关子,“被抓的那个千鳞卫,不知道那是什么人,只知道刘荣一李代桃僵,用一具尸体替换了那个人,这事被刘晖发现,大发雷霆,后来不知道刘荣一是怎么应付的,总之结果就是他被发落到吴国当暗桩裆头,将功补罪,而那个人也被他带到了吴国,成了刘荣一的禁宠。” 顾凤寻一挑眉,插口问道:“男人?女人?”刘荣一荦素不禁,男人女人都有可能。 “说是作女子打扮,生得异常美貌。”凌寒笑了起来,“但奇怪的是,那个千鳞卫说那女子生有喉结。” 顾凤寻闻言,顿时也笑了,掩人耳目的功夫都没做好,该说是刘荣一被美色给迷得没了分寸,还是化妆功夫不到位,连喉结都没遮挡好。但笑到一半,他突然心中一动,猛的坐直了身体,脱口道:“红先生?” 凌寒点头道:“大有可能,据那千鳞卫交待,来到吴国后不久,刘荣一一时失察,竟然让那女子……”他在女子上头加重了音,才继续道,“逃了出去,人没抓到,刘荣一为此发了很大的脾气,还错手杀了当时看守那人的两名千鳞卫。我查过,这件事发生后不过两个月,红梅公子就冒了出来,随后,就被郑复搭上,献给了吴皇,这才有了现在的红先生。” “只是时间接近罢了,若硬要联系起来,有些牵强。”顾凤寻皱了皱眉,不大想认可这个可能性,虽然,这个时间点确实巧合得令人无法不联系起来。 “还有巧合之处,千鳞卫说那‘女子’异常美貌,迷得刘荣一神魂颠倒,而红先生据说也是貌若好女,曾经扮女装作天魔舞以取悦吴皇,吴皇赞他媚骨天然,惜作男儿,若为女子,倾国无怨。” 顾凤寻嘴角一抽,这吴皇还真是风流多情,倾国无怨,有本事你倾一个试试啊,嘴炮而已,红先生要是真的颠覆了吴国,不被打成祸国妖人就怪了,恐怕到时候吴皇第一个要杀的就是红先生,当然,真到那时候,吴皇能不能杀了红先生,那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如果红先生真的就是被刘荣一带到吴国的那人,那么他生生坑死刘荣一也就没什么好奇怪了,顾凤寻倒是隐隐有些佩服此人,从被禁到宠佞,这条路多不容易啊,竟然就走出来了,这其中多少隐忍,多少谋算,多少不甘屈辱和着血泪吞,想想也觉得艰难万分,至少,异地而处,顾凤寻觉得自己是做不到的,他再没有节操和底限,也有自己的骄傲,有些屈辱,他宁死不受,正如当初他如果在赵昊面前肯退一退,肯软一软,肯将身段放低到尘埃里,也许赵昊未必就舍得鸩杀他,赵昊会起杀心,想也是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了。 想到这里,他禁不住叹道:“我越发想见一见红先生了。” 这等人物,只可为友啊,若是为敌,那他得多头疼,又得耗费多少心力,才有把握能胜过此人。 凌寒又推过来一张纸。 顾凤寻低头一瞧,却是一张画像。 “我依着那千鳞卫的形容,画的‘女子’小像,虽不敢说十分相似,但也应有五六分,你见了红先生,若与这小像有相似之处,千万千万小心!”凌寒郑重道。 “原来元春兄竟还有这一手绝活儿,可真是……”顾凤寻的声音,在看到‘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六十九章小像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七十章 少年 - 换心攻略 - 瑞者 但不管小童儿怎么担忧,顾凤寻都不会改变决定,他要去见红先生,尤其是在看到那张小像之后,他的决心就更坚定了。那张小像,虽是女子装扮,但是他从那张面容上,看出了几分苏怜的影子。 夏悯和苏怜,名为他的书童,实为他的弟子,他以为他们早已罹难,可是如果……如果真的是苏怜,那他该有多心痛,多心痛啊!只是一张小像,不过几分神似,他已被刺激得心疾发作,若真是苏怜……或许,他该高兴,无论受过多少苦难,至少,人还活着,活着,就拥有无限可能,就可以把失去的一切,都再拿回来。 但,依然心痛得厉害! 所以进宫的时候,顾凤寻提前服下了一颗天王补心丹,再珍贵的救命药,也珍贵不过相见的那一刻。 海风中带着重重的腥味,这让生平第一次来到海边的范九斤很不习惯,几乎是捏着鼻子走进了三吕之地。临海之地,民风开放,范九斤曾经听人说过,海女多情,当时不以为然,真到了此地,他才知道,这里的姑娘是真多情啊,他一路走过来,不知道收到了多少秋波。 如果只是秋波也就算了,身为男人,暗爽一番很是不错,可随同秋波而来的,还有各种投掷。瓜果盈车,看杀卫介,这待遇应该是极美的,但海女们投掷的不是香喷喷的瓜果花枝,而是臭哄哄的各种海货,这就……应了那句话,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范九斤几乎是逃进了安顺客栈,脑袋上还顶着一只硕大的海中特产梭子蟹,任他身手再高,躲不开如雨的海货,差一点就毁容了有没有。 客栈中的伙计看到他狼狈而来的模样,哈哈大笑,道:“客人是第一次来三吕之地。” “清蒸。”范九斤把梭子蟹扔给伙计,抹了把脸,“这你也看得出来?” “咱们这里的姑娘,最喜欢像客人这样生得高大又白净的男人,客人若是无意,该把脸抹黑了出来。”伙计把梭子蟹拎在手上掂了掂,一咂舌,足有好几两重,可见扔蟹的姑娘有多中意这位客人了。 范九斤却真黑了脸,哭笑不得道:“即使我不懂风俗,她们也不能往我身上扔海货啊,换个文弱书生,指不定就被砸死了。”被扔过来的海货里面,可还有不少海胆,那威力,堪比暗器。 伙计笑道:“白面书生恁的无趣,姑娘们才瞧不上,必要像客人这样英武不凡的才行。” 虽然这是好话,但范九斤还是高兴不起来,合着他被白砸了啊。再一看梭子蟹,心情又好了点,嗯,也不算白砸,好歹能饱一顿口福。想到这里,他又警觉,问道:“我吃了这蟹,不会一定要娶那姑娘吧?” 长得漂亮他还勉强能接受,要是个无艳女,那他不如死一死,话说,刚才光顾着逃了,也没看清这只蟹是哪个豪放女扔的。 “那倒不用,只是客人若是有意,给那姑娘送一件身上的物什,便算是好事成了。” 听了伙计这话,范九斤赶紧把身上的零碎都收拢好,免得万一掉了哪样,被那姑娘捡去,他这辈子就交待了。这动作,直把伙计看得乐不可支,走路差点儿撞到墙。 向伙计要了一间房,又要热水,范九斤痛痛快快的洗掉了一身海腥味,又饱餐一顿,才招来伙计,打听道:“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个叫吕炎的伙计?” 伙计一呆,道:“客人认得我们二掌柜?” 范九斤来了兴致,道:“他做二掌柜了?” 顾凤寻让他来的时候,说得分明,是个伙计,这都成二掌柜了,看来是个能人,升得够快。 “去年就升了,客人来得不巧,二掌柜出去收帐了,得要明日才回来。”伙计道。 “那我等他一日。”范九斤也不着急,多付了一天的房钱,就出去闲逛,这三吕之地的民风,与楚国大不相同,着实是有意思,他还打算带些特产回去,讨东主的欢心,当然,这次,他记着把脸给抹黑了,连走路的姿势都做了改变,腰微弯下,显得背有些弓,看着不再那么英武不凡了走在人群中,泯然众人。 逛了半日,范九斤在一个出售海螺的摊子前停下脚步,捡着几个颜色好看的,打算带回去逗逗白玦那小童,才刚付钱,忽听到身后一阵混乱,转头看去,就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倒骑在一只罕见的白毛驴背上,在人群中得得得的横冲直撞,身后,一群人紧追不舍,眼瞅着快要追上了,那白毛驴猛然一记撩阴腿,踢得那人哭爹喊娘,周围一大片?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七十章少年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七十一章 吕炎 - 换心攻略 - 瑞者 范九斤乐了,道:“小兄弟身上有什么值得我打主意的?” 少年冷笑一声,道:“看上我的天痕儿了吧,少装蒜,你也不是第一个打天痕儿主意的人。” 还真不蠢。 天痕儿是那头白毛驴的名字?这名字起得可真是……一言难尽,总之范九斤是不会欣赏这种名字的,不过他却越发觉得这少年有意思起来,也不否认,道:“稀罕之物,自然人人喜欢。你若愿卖,皆大欢喜,你若不愿,咱们再各凭手段。” 少年听他竟然说“各凭手段”,不由得有些意外,道:“你倒也坦诚。”总比以前那些打天痕儿主意的人假惺惺的说不会强买强卖强,实际上却坑蒙拐骗什么下三烂的手段都使尽强多了。 范九斤笑讷了这句话,做人坦诚,做事机巧,他就是这样的人啊。 “既然你坦诚,我也不是小气的人,给你三次机会,你尽出手段,能把天痕儿从我手中带走,算你本事,我不讨回,若是不能……”少年冷笑着龇牙,“你给我为奴三年。” “不干。”范九斤干净利落的回绝,开玩笑,难道他范九斤的身价,才只值一头白毛驴。 少年嗤笑一声,道:“不干?是不敢吧,亏我方才还觉得你有些胆气。” “激将法?”范九斤轻摇手指,“小兄弟,你还太嫩了。”这么简单直白的手段就想让他入毂,天真。 少年的脸顿时胀得通红,怒道:“我过了年就十四啦。”他最恨别人说他小了。 范九斤愣了一下,哈哈大笑,少年啊,重点错了,他说的嫩,不是指年纪啊。 少年这时也反应过来,脸上挂不住,红得几乎要冒烟,将筷子往桌上一拍,帐也没结,一溜烟的跑了。 范九斤乐得不行,招手唤来伙计,一指桌上,道:“这桌的帐,我一并结了。” 伙计纠结的看着他,道:“客人,吕公子的帐一向是挂着的,到月底,统一由吕侯府上的管家来结帐。” 范九斤顿时笑容一收,道:“他是吕侯府上的公子?” 三吕之地,只有一个吕侯府,就是当年出了三位吕相的那个吕府,这吕府虽未称帝,但却是三吕之地实际上的土皇帝。他看那少年面容黝黑,衣着也是寻常,除了那头白毛驴比较稀罕之外,其他地方任是怎么看,也只是个寻常的海边人家的子弟。 “这倒不是。”伙计忙解释道,“是投奔吕侯府的远房子侄,早就出了五服的,因得了老吕侯的喜欢,所以里外都称一声吕公子,读书不成,学做生意也不成,素日里游手好闲的,就爱在街上乱转,今天招猫明天逗狗的,颇是惹了些嫌事,只大家看在老吕侯的面子上,不与他一般见识罢了。” 伙计没好意思说,因那头白毛驴太打眼,那些被这小子招惹过又没法儿报复的人,私底下都叫他驴公子,总归驴吕音近,即使是被吕侯府的人听到了,也不好说什么。 “赏你的。” 扔了一个银角子到伙计的怀里,范九斤琢磨开了,这白毛驴不好搞啊,差点儿就惹事了,这要换在楚国,他就相当于打了楚国宗室的主意,虽然论起来有点儿远,但谁晓得那小子竟然讨了老吕侯的喜欢。 罢了罢了,他这次出来,只传口信,少惹事,万一被缠住了脱不了身,东主那边可就掉份儿了。 权衡了一下利弊,范九斤就收回了心思,打算明天见了吕炎,传了口信后就离开三吕之地。 到了次日,差不过晌午之后,吕炎才回了安顺客栈,听到伙计说有个姓范的客人找他,不由得诧异,他可不认识姓范的人,于是主动来敲了范九斤的门。 范九斤把人迎了时来,将门一关,别的话不说,先上下打量吕炎,见此人约摸三十八九的年纪,面色也是黝黑的,似乎海边生活的人,大多都是这样的肤色,双目有神,颌下有须,穿了一身浆洗得极干净的青布长袍,俨然是一副精明干练的掌柜模样。 不是密卫。 范九斤确定了,他自己就是密卫,对密卫有天生的直觉,无论掩饰得有多好,也能嗅出味儿来。既然不是密卫,东主让他千里迢迢的带个口信来,究竟想做什么呢? 见范九斤打量他却不说话,吕炎心中疑惑更甚,揖揖手,主动道:“在下吕炎,不知客人怎么称呼,为何要见我?” 范九斤摸摸鼻子,笑道:“称呼就不必了,我也是受东主之托,给你带句话。” 吕炎一愣,道:“请说。”面上却更加茫然了。 范九斤清了清喉咙,道:“东主让我告诉你,天还没黑,不要急着打烊。” “你说什么?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七十一章吕炎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七十二章 风景独好 - 换心攻略 - 瑞者 走到宫墙尽头,转过弯角,便是一道宫门,小内侍在宫门前停下,躬腰道:“过去便是宏泰殿,上头有交待,请顾公子独自进去。” “有劳小公公了。” 顾凤寻微一颔首,举步迈入了宫门,却听小内侍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宏泰殿西侧殿后有一株老梅树,顾公子若有心,不妨一观。” 顾凤寻脚步微顿,老梅树?梅花卫罢。他不由得哂然而笑,凌寒可真是煞费苦心了,也不知他做了什么,竟然连引路的小内侍,都安排了暗桩,真是可惜了,这样的暗桩只能用一次,用过了就再也无用,之前费的多少功夫都付之东流,值得吗? 值不值得,这不是顾凤寻需要考虑的事情,只要凌寒觉得值得,那就是值得。那个家伙啊……顾凤寻不是雏儿,凌寒的表现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只是他不想回应,因为凌寒的身上,有太多的谜团,让人看不透。而顾凤寻现在也没有余力再去用心的琢磨一个人,把人琢磨得透透的。 琢磨透了又如何,他把赵昊琢磨得够透了,到最后,还是控制不住赵昊日益膨胀的憎恨。人心易弄,可人心也最易失去控制,一个不小心,就玩火自焚了,他曾经付出的一切,曾经给予的恩情,都成了罪过。 宏泰殿占地相当广,一眼望不到头,顾凤寻回忆了一下凌寒给他的吴宫地形图,里面对宏泰殿的标注很详细,一正两侧四偏总共七间宫室,宫室之间以山廊相连,形成回环之势,内里多植松柏,四季常有青色,因此吴皇又把这里称作长青殿,每至秋冬时节,吴皇闲暇时,便多在此处与宠佞们歌舞取乐,欢饮达旦。 方才宫墙内欢声笑语不断,丝竹管弦不绝,显然,吴皇确实正在这里寻欢。顾凤寻一边走一边寻思着,小内侍没有说明让他进哪处宫室,这显然是个考验,如果他寻着声音而去,那必然就走到了吴皇跟前,想必红先生是不愿的,当然,他也不愿。 于是顾凤寻脚下一转,往反方向而去,微微辨别了一下方向,就来到了离西侧殿最近的一处宫室外,一路遇到了不少宫女内侍,但显然都得到过嘱咐,见了他也不惊奇,也不询问,只侧身而过,自顾去了。 顾凤寻笑了笑,也不进去,就在宫室外的山廊边坐下,看着来来去去的宫女内侍,都是正当年华的年轻男女,容颜俏的俏,俊的俊,身上的宫衣都是浅淡的嫩色,衬着这秋日里的青松绿柏,说不尽的赏心悦目。 约摸过了半柱香,山廊的尽头,飘来的一抹红艳,如同一枝红杏,带来了满枝的春意,连这秋日的萧瑟,也因之而变得温柔妩媚。 红先生,不必人说,顾凤寻便知道红先生来了,山廊有起伏,因此红先生在他的视线里,便时隐时现,看不清面容,却能看到那一身红衣上,绣制的大片梅花,无言的展示着来自于主人的张扬艳美。 居然把梅花,穿出了牡丹的感觉,大气,霸道,国色无双。顾凤寻觉得自己的心跳还算平稳,然后,便有些想笑。 如果是苏怜的话,还真是毫不意外呢,那孩子,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啊。 笑着笑着,眼眶就有些湿,他转过头,将脸迎着风,待到眼眶里干了,再转回来时,那一抹红艳离他已经只有十来步远,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正脸,秀美的眉眼,画着夸张的艳妆,直飞入鬓的长眉,又带出一抹刀削般的寒厉,既美又煞,偏偏身姿却透着入骨的妩媚。 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但这不是苏怜,又能是谁呢。三年来,他已面目全非,苏怜自然也变化不小,可再怎么变,苏怜,依然还是苏怜。 红先生也在打量顾凤寻,有些惊讶于此人的苍白病弱,却更被病弱之躯散发的风彩所惊诧。他确信自己从来没有见过此人,眉眼是那么的陌生,可是偏偏却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仿佛,前生已识,今生再聚,在这样幽美的景致下,无花,无酒,却欢喜如溢,胜过人间无数。 一时间,红先生也怔怔起来,彼此相顾无言,却觉岁月静谧,安好如昨。 直到远处忽起鼓点,震醒了二人,红先生定了定神,率先笑了起来,妩媚得如百花绽放,艳丽无边。 “早知顾公子之名,不想竟是这般……这般风采人物,外头风大,顾公子怎不在宫室内等候?” “此间,风景独好。”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七十二章风景独好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七十三章 吴皇 - 换心攻略 - 瑞者 顾凤寻见他没有接自己的话,就知道他不信,也不气馁,苏怜走到今日这个地步,步步惊心,哪里就会轻信于人,当下轻笑道:“那是岑先生惜弱怜才,让着我。”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就想凌寒对的那副乱七八糟的下联,望这着布置奢华清雅的宫室,灵光忽的一闪,便有些怔忡。那句“我本生宫师”,宫师无此地名,他还笑凌寒胡诌,但若不是“宫师”,而是“宫室”呢? “我本生宫室”,谁能生于宫室之中?自然是龙子凤孙,所以后面那句“也是至尊,也是君父”,接得顺理成章,龙子凤孙一朝登上大宝,便是一国之至尊,万民之君父。 凌寒,是不是有意想告诉他什么?若他真的生在宫室内,那么,他也是越国皇子?所以,他才有底气说他能帮自己如愿。 红先生见他说着话,突然失神,不由得冷哼一声,这一声冷哼将顾凤寻惊醒,收回思绪,在座中微微欠身,道:“想起岑先生对我的关爱,不由感激万分,一时走神,红先生勿怪。” 红先生又冷哼一声,正要说话,忽然有个小内侍在宫室外探头探脑,他面色一紧,喝道:“看什么看,有话进来说。” 小内侍急匆匆进来,看了顾凤寻一眼,禀道:“岑先生叩宫求见陛下,已被陛下迎入雁宾台,陛下有旨,命红先生陪座待客。” 顾凤寻顿生抚额的冲动,这个岑焉,盯得真紧,等等,谁给他通的消息?莫非是郑复,也是,郑复此人性情优柔寡断,这宫中又是红先生一手遮天的地盘,他不敢进宫跟红先生当面顶,就推了岑焉出来。 这时红先生挥退了小内侍,看着顾凤寻,表情似笑非笑,道:“岑先生对你果然是关爱之极,顾公子,一道请吧。” 不见到顾凤寻完好无缺的出现,岑焉那狂生岂肯罢休,若闹将起来,最丢面子的是吴皇,而出了这主意的红先生,少不得也要落个罪名。 顾凤寻苦笑着起身,原没打算今日就能见到吴皇,不想岑焉乱入,倒是把他的计划也打乱了。 出去时,就没人再扶他一把了,好在顾凤寻歇了这半晌,体力恢复了不少,雁宾台离此也不算远,走不久便到了。 雁宾台周围,亦种植了不少松柏,不过更多的却是高大的梧桐树,将整个雁宾台团团围拱,似鸟巢一样凸出整个树海间。 顾凤寻瞧着这风水,倒似是“有凤来仪”的格局,偏偏起了个“雁宾台”之名,雁岂能与凤相提并论,空有格局/> 岑焉却是满意极了,难得的给了吴皇一个好脸色,道:“多谢陛下,如今天色不早,焉不敢久留宫中,先请告退。” 他不想顾凤寻在吴皇跟前多露脸,见到了人,就想着速撤。 吴皇看了看天色,分明还早,不过他素来不是会强人所难的帝王,岑焉想走,那就走吧,因而大手一挥,准了。岑焉二话不说,扯起顾凤寻就走,可怜顾凤寻好不容易?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七十三章吴皇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七十四章 奇怪之处 - 换心攻略 - 瑞者 进宫一趟,平安而回,除了体力消耗得多了些,余者,便只剩下欢喜,纵是累点,也不算什么了。只是顾凤寻才回屋躺下,郑复就来了,他不得不挣扎起身,应付了一通。 郑复已经在宫中打听过了,知道顾凤寻没有引起吴皇的兴趣,很是心烦气躁,来回踱着步,一见顾凤寻来了,就斥道:“你怎么敢随随便便就进宫?” 顾凤寻实在看不上他的性子,淡淡答道:“圣上宣召,我岂敢不去。” 郑复被噎得一阵气闷,也知道自己责怪得没有道理,恨恨道:“今次便算了,解忧林苑还有一次机会,我会好好安排,你不可再任意妄为。” 今日有红先生在场,不能成事也就罢了,情有可原,下次,他定会想法子调开红先生,让吴皇与顾凤寻独处,再要不成,哼,算他看走眼。 顾凤寻笑了笑,随意敷衍了郑复,将人送走,才又躺回房中,沉吟了一阵,到底抵不过困意,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半夜,醒来时,就见到凌寒,正倚在窗前的榻上,点了一盏油灯,翻看书卷。 “白玦竟没赶你出去?”顾凤寻坐了起来,对于凌寒这不请自来的行为,早已习惯。 “我让他睡着了。”凌寒笑道,放下书卷,伸手搭了搭顾凤寻的脉相,除了虚弱些,倒也没有其他症状,这比他想象的要好上许多。 秋夜有凉意,顾凤寻披上了外袍,和凌寒隔着几案对坐下来,顺手将油灯调亮了些,罗峰的影子便隔窗照了进来。 顾凤寻心中一暖,敲了敲窗,道:“无事,你歇着去吧。” 凌寒要来,罗峰一人拦不住,也只能在窗外守着,这份忠心耿耿实在是厚重。罗峰应了一声,但身影未动,顾凤寻也只得由他去了。 “今日,谢了。” 许是夜色太好,顾凤寻看凌寒的目光,有些柔和,虽然没有用上,但是他知道,凌寒暴露了梅花卫在吴宫里的暗桩,牺牲有多大。 凌寒笑了笑,道:“对你,我不想有意外。”哪怕知道有意外的可能性极低,但他还是不肯让那个极低的可能性变成必然,防患于未然,在任何时候都是正确的,无论为此要牺牲多少。 顾凤寻对他一稽手,承了他这份情。 “此行如何?”凌寒笑问道。吴宫中虽然有梅花卫的暗桩,但还没有神通广大到什么都能探到,比如顾凤寻和红先生见面时,周围伺候的都是红先生的人,他们说了什么,凌寒是一点儿也不知道。 “大有收获。”顾凤寻意味深长的道。 凌寒一呆,实在听不出这话背后的意思。 顾凤寻却不肯再多说,转而问道:“你半夜三更的来,只想问这个?” 凌寒摆摆手,当然不能承认他真担心顾凤寻陷在了吴宫里,道:“你在奚府……自称沈碧空弟子?” 老实说,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还真的大吃一惊,顾己千的生平,他了如指掌,根本就没去过秦国,怎么可能会是沈碧空的弟子,凭直觉,他觉得这是唬人的,反正沈碧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但是,顾己千的才学又是从何而来,这也是凌寒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你手下的密卫平时没事儿干,只盯着我?”顾凤寻翻了个白眼,他在奚府自报师承的时候,除了奚师和岑焉在场,也只两个伺候的小厮了,当时小厮站得远,未必听得到他们说话,凌寒却还能收到消息,估摸着,是事后岑焉泄了口风,多半是在背后骂他的时候被身边人听了去,这才被梅花卫给查到了。 当然,顾凤寻敢把沈碧空的名号拿出来唬人,也就没打算保密,泄露不泄露的,无所谓,传开来,说不定还能有很多意外收获呢。 凌寒轻咳一声,知道这个话题更不好继续下去,连忙顾左而言他,道:“岑焉盯你盯得紧,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说到这个,他还真得感谢岑焉,好人啊,做了他想做而不能做的事。 顾凤寻沉吟了片刻,道:“红先生那边,你不必再查了,若是方便,给我收集些秦国的消息,不管是哪方面的,尤其是家师曾经的门生故旧,如今的下落。”顿一顿,继续道,“还活着的那些,将我的消息透露给他们。” 名利场上,因利而合,因势而盟,他曾经收罗的那些人,要说忠心耿耿的,不是没有,但更多的,只是利益结合,他也不指望还有多少人可用,但只要有一个,他都会尽力寻回来,就像方隐之那样的,之前,他可没有想过,这家伙居然会去帮苏怜。 &nb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七十四章奇怪之处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七十五章 谁干的 - 换心攻略 - 瑞者 那种亲切的感觉,每每想起,都觉得温暖,然而温暖之后,却是彻骨的冰寒,因为这是假的,真正的温暖,早已离他远去,再也回不来了。可哪怕明知是假的,他也觉得眷恋不已,很想再见一见那人。 这是可怕的迹象,因为红先生已经很久很久不受情绪影响,哪怕他在别人面前会喜会怒,但他的头脑永远都冷静如三尺之冰,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真正的牵动他的情绪,他的一切表现,都是精心计算而来,绝不涉及任何情感。 在询问仇学的时候,其实他的心里,已经隐隐生了杀心。怎么能放任一个会牵动他的情绪的陌生人活在这世上呢,还是死了好。 仇学不知红先生的思绪,倒是被红先生的话吓了一跳,仿佛被他敲了一棒似的,猛的一拍大腿,道:“东主不说,我尚不觉得,这么一说,仿佛还真似乎在哪里见过。” 其势如虹,这等气象十分少见,他生平所见这人中,也只有……仇学的脸突然微微发白,颤声道:“东、东主?” 此东主,非彼东主,他下意识呼出来的,是前任东主沈碧空。当然,两者还是有区别的,沈碧空的气象,在仇学眼中,真正是人如其名,煌煌天日,高悬于空,有纳天下万物而善用之的广阔深辽。 但这只是表象,究其本质,却是一样的,都是不动则已,一动则雷霆万均翻云覆雨的气象。 仇学被吓着了,难道,那顾己千,竟然能成为另一个沈碧空不成?这可要命了,若红先生与之为敌,他他他……恐怕很难看好红先生。 当然,人之一生,终究要讲个时、运、命,气象只能算在“命”之一项里,还是要时运相济,才能成就风云,只观个“命”,并不能定论最后的胜负。 可问题是,红先生的时运都他妈的差到家了,他能走到今天,真正完全是靠了骨子里的一股子狠劲与坚韧,嗯,还有老天爷赏赐的一副出众容貌。 想到这里,仇学都想抚额长叹了,老东主短命,新东主恐怕也不像是个能长命的,他这投东主的眼光,简直就没好过。 红先生听了仇学的话,却是轻笑起来,道:“原来你也如此。”伸手拿起请柬,轻轻一弹,“既然给了你,你就去吧。” 仇学一愣,道:“东主的意思是?” “有机会的话……”红先生笑容妩媚,“送他一死。” 仇学:“……” 他只是幕僚,不是杀手好不好。算了,他比较擅长挑拨离间,这也算借刀杀人的一种手段吧。那人是郑复找来的,嗯,这就是最佳的挑拨离间的人选,以郑复的心狠手辣,一旦认定那人背叛,嘿嘿…… 不管各方是如何反应,解忧林苑的盛宴,却没能如期而至,而是被推迟了。推迟的原因,是吴都发生了一桩惊人的灭门惨案,死的是豫阳侯府上下一百来口,一夜之间,鸡犬未留。 吴皇震怒,整个吴都都被震动了,皇城重地,就在眼皮子底子,一个勋贵之家,就这么死得干干净净,这是在抽整个吴国的脸啊,吴皇下令彻查,京兆府与五城兵马司在明,飞鹰卫在暗,短短三天里,就有近千人被抓捕审讯,一时间,吴都人心惶惶,繁荣的街市一下子就显出了凋零气象。 顾凤寻还记得自己在入吴都的路上,曾经见过豫阳侯爷,没想到这才多久,人就没了,不由有些唏吁。 “谁干的?” 他问的是来串门的凌寒,密卫头子消息最灵通了,郑复这段时间全力去查这桩案子,也顾不上顾凤寻这头了,于是凌寒来串门都串得光明正大,当然,他用的是米元春的身份,易了容而来。 “五大密卫,除了我家,你随便猜。”凌寒晃了晃手掌,又收起一根手指,“我看过尸体,典型的密卫手段,但痕迹遮掩得很好,没办法判断是哪方动的手。” 反正,不是梅花卫干的,这点,凌寒能担保。 顾凤寻摸摸下巴,疑惑道:“豫阳侯府掌握的兵权谁接了手?” 他想不出豫阳侯府除了兵权之外,还有什么值得人图谋的,看看得利方是谁,或许能有所推断。唔,他记得郑复跟豫阳侯似乎交情不错,这里面,有内情啊。 “在吴皇手里。”凌寒一听就知道顾凤寻对豫阳侯不了解,“此人原是镇守西北的广成将军,手握十万重兵,前年时,他突然将兵权上交,换了个侯爵,自此就在吴都过上了纸醉金迷的荒唐日子,混迹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七十五章谁干的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七十六章 推测 - 换心攻略 - 瑞者 顾凤寻轻笑一声,伸出杯盏,让凌寒替他满上,嘬了一口,才道:“酒色财权,人之所欲,为之甘冒奇险,你说豫阳侯能是为了什么?” 凌寒若有所思,道:“身为守关大将,豫阳侯不缺酒色,兵权在握,俨然一方霸王,那就只能是为了财。” 要让手下将士听命效死,缺什么都行,就是不能缺军饷,吴国富有,肯定不缺军饷,但吴国官员上下贪污受贿,也是蔚然成风,足额的军饷发到边关,还能剩下几成,就看经手的官员,良心还剩下几多了。 “你让人查查,吴秦两国交界之地,是不是有什么矿藏,尤其是金银矿。” 顾凤寻又道,能让守关大将甘冒奇险的财,那肯定不是小财,金银矿藏的可能性相当高。 凌寒觉得这推测极有道理,当即匆匆离去,让人依着这条线索去查,约摸隔了十几日,果然就有消息。 “你这脑子,真是厉害,这也能想到,吴秦交界之地,在几十年前曾经流传着一则童谣,说什么白山白,黄山黄,白山底下埋白银,黄山底下埋黄金,找出来,发大财,大娘买衣娃戴花,爹爹牵着小娘笑。” 凌寒一边说一边笑,也不知谁编出来的童谣,够接地气的。 “这童谣只传了一阵子,就没什么消息了,前年不知怎的,又被人翻了出来,也是只传了一阵子,就像石头打了水花来,转眼没了痕迹。” “这么说来,是有人利用这则童谣,引豫阳侯入毂。” 几十年前就有的童谣,当然不可能是现编的,只能说是被人利用了,这人心计够深,居然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引出守关大将。 “恐怕还舍了大笔的金银,不然,豫阳侯又不是傻子,哪那么容易上当。”凌寒叹道,也觉得想出此计的人不简单。 “不,金银与金银矿不一样,金银太招眼,矿藏要隐秘得多。”顾凤寻挑眉,“我怀疑,恐怕真的有这么一处矿藏,被秦国率先发现了,然后才有人顺便利用这处矿藏做个了套,把豫阳侯给套了进去。” 私自出关,被敌所俘,这个把柄足以将豫阳侯捏得死死的,一旦被秦国泄露出去,吴皇能将他一族上下全部抄斩,豫阳侯想活命,想保住一家老小,这个内鬼他不做也得做,可惜,最后还是落了个被灭门的下场。 难道是吴皇发现了,让飞鹰卫干的?秘密处死了豫阳侯全府上下,然后再演一出震怒的戏,把黑锅扣给别家?顾凤寻摇了摇头,吴皇是个纯然的才子式帝王,只爱风花雪月,有没有这等心机且不说,便是发现了豫阳侯是秦国内鬼,杀人的法子也有百百千,何至于用这等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手段。 不是飞鹰卫干的,莫非是千鳞卫?这叫杀人灭口。等等,刘荣一被发落到吴国来,除了戴罪立功,恐怕也是为了跟豫阳侯接头吧。这么重要且级别够高的内应,当然要有足够分量的人来盯着。但刘荣一已死,千鳞卫又损失惨重,恐怕整个吴都里没剩下多少暗桩,有也都藏头缩脑保命为主,不可能有余力去灭豫阳侯满门,毕竟侯府护卫也不是吃素的。 以上排除,那就只剩下东、西镇抚司,情报不够,顾凤寻实在想不出,东、西镇抚司有什么理由要对豫阳侯下手。 凌寒不知顾凤寻已想了这么多,只是听了他的推测,顿时忧虑,眉头轻皱,道:“秦国秣兵厉马多年,早有征战诸国之心,只是处于北地,气候严酷,粮产物资有限,困于粮草才不得不暂收爪牙,一旦发掘出藏量高的金银矿……” 有钱就能购买到足够的粮草,他长叹一声,仿佛已经看到了烽火连天的景象。秦国在沈碧空当政的十几年里,休养生息,已是积累了足够的征战资本,如今人虽去,但资本已经积累起来,只要时机一到,秦皇随时都可能挥师南下。 “天下之势,分久必合,逐鹿之战,早晚会在五国中爆发,但凡是有远见的帝王,便该早做准备。”顾凤寻对凌寒的忧心很鄙视,他就不信,凌寒看不清这一点。 “言之有理,只是,百姓何辜。”凌寒很是悲天悯人。 对此,顾凤寻只送了他两个字,矫情。 凌寒想了想,也觉得自己当得这两个字的评价,纵然怜悯百姓,可是战事一起,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参与其中,但愿能以一时之硝烟离乱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七十六章推测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七十七章 夜袭 - 换心攻略 - 瑞者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千鳞卫又派了人潜入了吴都,会是谁?刘晖的另一条臂膀宋成恩,还是他亲自来了?不管是谁,都不是善茬儿,尤其是刘晖,老奸巨滑。 千鳞卫是专程来杀豫阳侯的? 这种时候,冒这么大的风险也要潜入吴都灭人满门,莫非豫阳侯做了什么惹怒了秦国,又或是,这个内应又反水了?否则,千鳞卫有什么理由要杀自己的内应。 可惜了,追踪刺探这活儿,非罗锋所长,要是范九斤回来了就好了,正可以让他去查这批千鳞卫的藏身地。难道,还要便宜了凌寒?顾凤寻有些郁闷,他能用的人手,还是太少了。 琢磨了两日,顾凤寻放弃了给凌寒通风报信的想法,有好事,当然得便宜自己人,凌寒嘛,于他而言,只能算熟人,还不是自己人,于是他手书一封,让罗锋送给了仇学。 送给仇学,也等于送给了红先生,这份功劳让红先生领了,也能稳固他在吴皇跟前的地位,一个能取悦于己又能办事妥当的宠臣,总比只会卖笑干不了实事的宠物,要好得多。至于红先生能不能办了这批千鳞卫,顾凤寻就不太操心了,一则,自己教出来的弟子,有几斤几两重他还是清楚的,二则,罗锋暗中出入了几次监察司,发现了几个不错的供奉剑师,据罗锋说,比当初在豫阳侯身边看到那两个只会耍花架子的要强不少,身上铁血气十足,多半在军中历练过。 手上握着这份力量,顾凤寻对红先生,已经是相当放心了。正面对千鳞卫,可能是有些困难,但红先生毕竟算地头蛇,强龙不压地头蛇,在吴都,红先生的优势比千鳞卫占优,足以补其不足。 这,也算是他对曾经的弟子的一场历练吧。 顾凤寻大有当先生的使命感,可惜,红先生体会不到,和仇学对坐着分析着顾凤寻此举的用意,大有此人居心叵测,意图不明,总归不是什么好事的味道。 “东主,须防这是个圈套。”仇学很是尽职尽责的提醒红先生。 能拿下这批新潜入吴都犯下大案的千鳞卫,对红先生来说,当然好处极大,不说在吴皇心里地位又重了几分,就是朝中一直对红先生极有微词的朝臣们,也要多掂量掂量,他们可以看不起红先生献媚晋身的行为,但绝对不能看低红先生的能力手段。 不管怎么说,此事成功,红先生向着权臣的行进的道路都会迈进一大步。但问题是,这事靠谱吗? “小网套不住大鱼,圈套也可以变成机会,不管这是不是个饵,只要实力够强,自然就可以进退自如。” 红先生沉吟了许久,方才缓缓道。 仇先生一惊,道:“您的意思是?” “豫阳侯生前经常出入富春山庄,还在那里包了座独门庭院,那庭院,离秘室不远吧。”红先生道。 仇学顿时恍然,道:“您是想把秘室里的珍宝不翼而飞的事栽到豫阳侯的头上,再让千鳞卫背上抢回珍宝杀人灭口的黑锅……”想了想,他又一拍大腿,“最好再放出风,说珍宝就藏在什么什么地方,引蛇出洞,咱们正好来个瓮中捉鳖。” 至于引出来的蛇,是不是真的千鳞卫有什么要紧,反正,只要有蛇探头,一刀宰下,不是千鳞卫,也可以说成是千鳞卫,反正死无对证,正好就坐实了红先生的功劳。 “此计可行?”红先生含笑问道。 仇学又仔细想了一下,道:“筹谋得宜,可行。” “那就请仇先生总领此事,监察司的人,任你调用。”红先生递出一块令牌。 仇学接过,向红先生长施一礼,道:“必不负所托,请东主敬候佳音。” 红先生微微一颔首,又道:“顾己千那里,你且先放放,我需再看看此人。” 因这一事,红先生“送他一死”的心,淡了几分,至少,得先摸清那人究竟想做什么。 仇学应了一声。 “若真的是千鳞卫……”红先生握了握手指,眉眼带煞,“格杀勿论。” “东主放心。”仇学躬了躬,见红先生再无吩咐,这才捏紧令牌,匆匆而去。 红先生这边的动静,顾凤寻一直让罗峰盯着,见很快就有了动作,不由得暗自?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七十七章夜袭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七十八章 联手 - 换心攻略 - 瑞者 “你确定是千鳞卫?” 千鳞卫夜袭,自然遮掩了身份,不会让人一眼就认出来,但罗峰既然能从尸体上找出千鳞卫的手段,碰上大活人当然更不会认错。 见罗峰给了肯定的答复,顾凤寻皱眉,又问道:“你确定他们是冲着我来的?”这一带住的又不止他一人。 罗峰道:“梅花卫都出了手,自然不会错。” 如果不是冲着顾凤寻来的,梅花卫何苦出来招这个事儿。 顾凤寻沉吟,难道他判断错了这批千鳞卫潜入吴都的目的?如果这样,之前的推断恐怕得推翻重来了。想到这里,他忽然玩味的笑了,那篇《治河论》,原是扬名之举,现在看来,怕是把赵昊给吓坏了吧。 手痒痒了,要不要再写一篇文章,他在这里苦心筹谋,怎么能让赵昊在秦国安安稳稳的当他的君王,虽是不能即刻就毁掉秦国基业,但时不时的写点什么,让赵昊坐立难安,永无宁日,想想也觉痛快。 但是一转念,又想到这样做只能给自己带来麻烦,却不伤赵昊的根本,并没有太大的意义,终归要有人相信他写的内容,才能真正对赵昊造成威胁,可这天下像岑焉这样的明眼人又能有几个,偏偏,岑焉只有名望,没有实权,想指望他做点什么都不行。 要不然,把岑焉推入仕途中去? 顾凤寻的脑子里转悠着焉儿坏焉儿坏的主意,岑焉屡屡破坏他的计划,如今他又碍于红先生,不好去抢吴皇的恩宠,怎么着也得找点补偿吧。 用完早食没多久,凌寒就来了,俊逸的面容上有些疲乏,显然昨夜的突发事件,让他没有休息好。 “这里不安全了。”凌寒叹息着看着顾凤寻,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你做了什么,竟然惹得千鳞卫的注意?” 顾凤寻不答反问,道:“你抓到活口了?问出什么了。” 凌寒摇了摇头,道:“这批千鳞卫天一亮就撤到了城外,我带人追踪跟断后的打了一场,没抓到活口。”顿一顿,又道,“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比大泽城的那批丧家之犬狠辣多了。” 他没告诉顾凤寻,那些断后的千鳞卫不是一般的狠决,不但死战到底,而且几乎每个人都带走了一到两名梅花卫的性命。这次,千鳞卫固然损失不小,梅花卫亦是伤亡惨重,得亏了当时是凌寒亲自带队追踪,又有老仆这个高手压阵,不然,恐怕结果更加不堪。 这次交手,清晰的将梅花卫与千鳞卫之间的差距显露出来,要知道,凌寒带出来的人,也都是梅花卫中的精锐啊。 虽然凌寒没说,但顾凤寻之前已经听罗锋详述了昨夜的战况,再加上凌寒这副疲乏之态,自然能听得出凌寒言语中的未尽之意,想到这次梅花卫也算是无妄之灾,全是为了保护他才损失这般惨重,顾凤寻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按你说的,这批千鳞卫竟有死士之风……”顾凤寻迟疑片刻,终于吐出真言,“刘晖来了。” 他原以为来的多半是刘晖的另一条臂膀赵成恩,可是没想到,竟然是刘晖亲自来了,只有刘晖的直系麾下,才受过除密卫之外的死士训练,看来那篇《治河论》带给赵昊的惊吓,比他想像的还要严重。 凌寒一惊,蓦然起身,来回踱了两步,才深深的凝视着顾凤寻,道:“你确定?” 密卫指挥使亲自出动,这绝对不是小事,当然,凌寒是个例外,他并不是纯然的梅花卫指挥使,而且他接手梅花卫不久,对梅花卫的控制力比较弱,所以有些事,只能他亲自出动,但刘晖则不然,他可是千鳞卫的绝对首领,一般情况下,他应该坐镇秦都,轻易不能擅离。 顾凤寻轻哼一声,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回答的必然,他只是抬了抬下巴,含笑问道:“有没有兴趣,咱们联手,留下他?” 明明笑着,却如藏刀,透出了丝丝阴冷杀气,他再一次展露出了“青面獠牙”的负面属性。刘荣一算什么,刘晖才是真正的大鱼,足以让赵昊真正感到肉痛。 凌寒微讶,迟疑片刻,才用力一握拳,道:“你的安危更重要。” 顾凤寻的提议让他心动极了,杀了刘晖的好处,不用细细去想也能列出一大堆,但是,一旦他全力去追杀刘晖,顾凤寻这边的就无法顾及了,他的人手本就有些不足,何况这次还伤亡惨重,他甚至已经决定这几日就以米元春的身份赖在顾凤寻身边亲自保护他,哪里还有余力去对付刘晖这条大鱼。  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七十八章联手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七十九章 剑客 - 换心攻略 - 瑞者 “愿闻其详。” 凌寒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明亮起来,他为顾凤寻此的神采而倾倒,仿佛看到了一把藏锋的利刃,正慢慢的亮出其芒,这份期待,让他全身都生出了血脉贲张的感觉,背心、掌心隐隐生出汗意。 但顾凤寻这时却笑得高深莫测,道:“不能告诉你。”他怎么会把自己的底牌告诉别人呢。 凌寒:“……” 好吧,他也没想过顾凤寻一下子就会对他坦诚相待,肯透露一些已经是前所未有的进步了,只纠结了些许,他就率坦的放下,迅速摆正自己的位置,不再具体的计划,一揖手,道:“那么,我就随时听候凤言兄的吩咐。” 保证指哪打哪,绝不含糊。 顾凤寻见他如此识趣,微微诧异,要知道以凌寒的身份,绝不是肯听人调遣的,现下竟然毫无二话,倒让他有些心潮浮动,长吸一口气才强自平复下来。再一转念,就有些过意不去了,人投以木瓜,报之以琼瑶,总不能让人寒了心啊。 思绪一起,眉眼不自觉的就柔和起来,再无方才的锋芒毕露,对凌寒笑道:“我这里有张伤药方子,你拿回去配了,想来要比你原有的好些。” 梅花卫这次伤亡惨重,伤药用量必然极大,他从屠郎中的医札里找到几张药方,其中有一张方子专治外伤,效果远胜他所知的医方,此时正好借花献佛。 凌寒也不与他客气,伸手拿了药方,往怀中一塞,然后便与顾凤寻商量道:“这几日怕仍不安全,我且搬来与你同住。” 顾凤寻笑了起来,摆摆手道:“不必,我有事托你,只怕你得忙得连落枕的工夫都没有。” 凌寒顿时迟疑,顾凤寻知他不放心,便又道:“吴国多剑师,我已教罗锋去打听了,招些供奉剑师来,足以震慑他人。” 凌寒的脸色顿时松缓起来,摇头笑道:“供奉剑师啊……依我看,还是古派剑师更可靠些。” 现如今的供奉剑师,华而不实者多,万一有事,指望他们怕是不行的。 “虽是如此,但古派剑师不好寻啊。”顾凤寻也是没办法,能找到古派剑师,他也不指着供奉剑师了,而且古派剑师性情多是桀骜,找到了也未必能使人为我所用,反而不如供奉剑师听话好使。 凌寒笑了,道:“这事容易,我请了赫连楼芳来,再让他替你寻摸几位靠得住的古派剑师。” 顾凤寻一呆,原来还真有赫连楼芳这个人? 凌寒见他神色疑惑,解释道:“我与赫连楼芳相识于越国,算是不打不相识吧,自此便相交莫逆。” 却不知顾凤寻疑惑的并不是真有赫连楼芳这个人,又问道:“他与赫连庭芳,确是同族兄弟?” 凌寒不想他竟问这个,怔了片刻才道:“自然是同族。” “那就拜托了。” 顾凤寻再不迟疑,既然是赫连庭芳的同族,那么必然可信可靠。 赫连楼芳来得特别快,不过半日工夫,就到了顾凤寻面前,快得顾凤寻都吃了一惊,待知道赫连楼芳之前就在大泽城时,这才明白过来,此人是来给凌寒收尾的,凌寒假扮赫连楼芳在大泽城出没过,不能突然就没了声息,否则,有心人一查就知道这里头有问题,因此在凌寒离开大泽城前,就已经把真正的赫连楼芳请了来,继续追杀刘荣一死之后作了鱼鸟散的千鳞卫。 说来也是巧合,刘晖带人潜入吴都,一路留下暗记,命逃窜中的千鳞卫见之则往吴都郊外汇合,而赫连楼芳正好跟踪着几名千鳞卫,一路跟到了吴都郊外,然后再再巧不过的正好撞上刘晖摔人撤出吴都,他一个不慎被发现了踪迹,好在他本就是吴人,熟悉环境,有地利之便,加之本身又是剑术高手,受了点不轻不重的伤就顺利逃脱了。 赫连楼芳逃脱之后,径直进了吴都,寻了处落脚点养伤,因知道凌寒就在吴都,所以顺手让人给凌寒捎了口信,不想凌寒正好也要捎信给他,两下里一撞,可不就正正好了。 由此亦可见,凌寒说他与赫连楼芳相交莫逆,还真没夸张,不是莫逆之交,特立独行的古派剑客,怎么可能为凌寒卖死命,这让顾凤寻忍不住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七十九章剑客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八十章 受惊 - 换心攻略 - 瑞者 “这人怎的如此无礼?”小管家公照例要发牢骚,很是看不惯赫连楼芳的模样,当然,除了自家公子和罗锋,到目前为止,小管家公似乎就没看得惯过谁。 不过,他发牢骚也都是背着人发,当面发牢骚他还没那么傻,那不是替公子得罪人嘛。 “剑客只对自己的剑讲礼,对人,一向随心所欲。”顾凤寻笑着告诉白玦。 在不了解古派剑客之前,确实都会生出这人十分无礼极其讨厌的感觉,只有真正相处过,才会知道古派剑客只是太过醉心于剑了,因极于剑,故而难免疏忽了人情世故,并不是真的为人疏狂无礼。 白玦听了,只是眨眼睛,还是不解,他不能理解为什么醉心于剑就会疏忽人情世故,有那么沉迷吗? 顾凤寻就提醒他,道:“你想想屠郎中。” 白玦顿时一个哆嗦,悟了。可不就是,屠郎中就是痴迷于医道,连做人最基本的良心底限都没有了,完全就是丧心病狂到毫无人性。 看他害怕的样子,顾凤寻顿时又笑,道:“古派剑客信奉的是剑道,剑者,一往无前,宁折不弯,与屠郎中又不同。” 剑性通人性,信剑的剑客,是不会沦落到连人性都没有的地步,不通人情世故大概就是极限了。 只要理解了古派剑客的行事风格,就不会真的觉得这些家伙是无礼之人,他们只不过是把礼给用在了剑上,顾凤寻就曾经见过,赫连庭芳每次用剑之后,必然要给剑身做一套全面的护理,那认真劲儿,跟祭祀祖宗似的,错一步都不行。还有,你口里贬他损他到尘埃里都没关系,敢说剑道一句不好,他当场能跟你决斗到至死方休。 想着赫连楼芳多半也是同样的脾性,顾凤寻赶紧把几个人通通叫来,告诫了几句,免得他们谁一个不留神嘴上没把门,得罪了剑客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里差不多安排好,仇学就登门了,提了两盒茶点,一副串门做客的姿态。 顾凤寻见了他,笑意盈盈道:“怎的这样客气,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 “就是些小点心,不费什么。”仇学也笑,一边笑一边偷眼看,越看越觉得真的是似曾相识。 顾凤寻并不在这上头与他废话,随便说了几句就算走了过场,然后开门见山,道:“贵人无事不登门,仇先生有事就直言吧。” 仇学收起心思,神色一正,也不问顾凤寻怎么知道他是红先生的人,很干脆的接着顾凤寻的话头进入正题。 “此来便是想请教顾公子,上回信中之言,确实否?” 顾凤寻一听就明白过来,红先生已经行动了,但没有逮到千鳞卫,这也是自然,刘晖奸滑,和梅花卫一战就知道隐藏不住行踪,立刻就潜到了城外去,红先生这边洒了鱼饵,可鱼却溜了,当然没效果,仇学这不是来串门的,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当然,他不能说因为自己这个意外,而搅了红先生的好事,低头嘬一口百花蜜水,又拈了一块仇学带来的点心,慢吞吞吃完,才擦了擦手,道:“我既敢给仇先生通了消息,自然是有把握的,只是不曾料到,仇先生的消息却是这么不灵通,连鱼都游到城外的河中去了,竟也不知道。” 仇学两眼发直的看着他,心里直犯嘀咕,他怎么就敢吃外面带来的来历不明的点心,若自己在里面下了毒,这可立刻就能“送他一死”了。但听清了顾凤寻的话,顿时面色一凛,眼底有了深深的疑惑。 此人的消息,竟然比监察司和飞鹰卫都灵通?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深深的攫住了仇学的心,令他的心情忐忑难安,越发觉得若是为敌,只怕红先生也未必是其敌手,“送他一死”,竟是最好的选择,唯有将其扼于萌牙,方可永绝后患。 顾凤言瞧着仇学阴晴不定的脸,眉头微微挑了一下,这是起了杀心不成?一时好笑,一时又好气,将茶盏往几案上一放,声音略重,似有铁锤,敲击在人心上。 “仇先生,信念不可无,妄念不可有,你可要小心了。” 仇学闻言,惊骇欲绝,差点没跳起来,口中只道:“你你你……” 这话,是前任东主沈碧空说过的啊。当年他受命潜往楚国老令尹身边,沈碧空送行前,就送了他这一句话,以告诫他在楚国要万事小心,不可受人诱惑而忘却初心,不可图生妄念而坏了大事。 “我又如何?”顾凤寻微微侧头,眼角挑起,斜睨着他,说不尽的肆意。 &nbs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八十章受惊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八十一章 误导 - 换心攻略 - 瑞者 两个小鬼都是机灵之辈,自然不可能透露完整的消息,至少,梅花卫就不能被提起,于是一场夜袭血拼,在他们嘴里,就成了一两个千鳞卫试图夜闯,让罗锋一人就给埋了一双。 郑复隔日就得了密报,正被豫阳侯府灭门案给弄得焦头烂额的他,一听说居然有千鳞卫要夜闯顾凤寻的宅子,当时就心里一咯登,感到了蹊跷,纵是百忙,也要分身抽空过来跑一趟。 于是这日顾凤寻才用过了午食,正打算小憩时,就看到郑复连声通报也没有,大踏步的直闯进来。罗锋冷冷的瞪着他,剑欲出鞘,但见顾凤寻冲他摇了摇头,这才按耐下来。 “郑大人,稀客啊。”顾凤寻浅笑相迎,郑复这都多少天没来对他明里暗里的拉拢兼警告了。 郑复心情不佳,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大马金刀的在花厅的主位上坐下,道:“前几日,有人夜闯此宅了?” 顾凤寻笑意盈盈,道:“两个小蟊贼罢了,罗锋一只手就收拾了他们。” “哼!”郑复重哼一声,“千鳞卫也算小蟊贼?” 那在顾凤寻的眼里,飞鹰卫是不是也如鸡崽儿一般好杀?身为飞鹰卫副指挥使,郑复当然大感不爽。 “郑大人若是不信,可与罗锋比一比。”顾凤寻信心百倍的模样,“罗锋可是我重金聘来的护卫。” 郑复冷笑,道:“你倒是不差钱,听说你还聘了几位剑客。” 顾凤寻点头,道:“正是,毕竟罗锋只一人,难敌四掌,自被蟊贼夜闯,我便有些不安,多几个剑客防一防总没有坏处。” 赫连楼芳说话算话,果然又邀了几个古派剑客过来,只是顾凤寻这里又不够住了,因在左近租了一处地方养着。 说着,他又意味深长道,“说是千鳞卫,也不知真假呢,谁做贼还自揭身份的,我总想着,千鳞卫有什么由头要来寻我的麻烦,怕只怕,是我碍了别人的眼,故意要收拾我呢。” 这矛头,直指红先生,他还能碍谁的眼,红先生呗。至少,在郑复的眼里,是这么回事没错。 一想到这个,郑复的脸色就缓和下来,轻咳一声,道:“原来如此,也是,这段时日我极忙,竟是忽略了你这边。” 嘴上说着,心中却是暗恨,那红先生真是彻彻底底的白眼狼,可恶之极。 顾凤寻适机换上了一副担忧之色,道:“大人可是为了豫阳侯府灭门案而忙碌?都这么久了,竟是一点儿线索也没有么?” “下手之人手脚太干净了。” 郑复一拍桌几,神色郁郁。他也算是身经百战了,还真没有见过犯案的手脚能干净到这等程度,真心是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就是查不到一丝儿半点的线索。为这,他在吴皇面前不知吃了多少挂落,也亏得吴皇念着他往日的功劳,才没有太苛责,不然,他郑复里子面子全丢光了,说不定连官帽儿都保不住。 “若是寻常查案的法子不行,大人不妨换个思路。”顾凤寻开始充当起智囊来。 郑复狐疑的看他,道:“换个思路?” “寻常查案,无非是从被害之人周围的关系、最近的行事开始查起,有没有得罪人?有没有一反常态的行事?钱财或是人情往来有没有异常?哦,这案发生得突然,又一个活口都没有,恐怕还有内应,还得查一查府中人的来历身家,是不是有可疑之处,诸如此类,事多且杂,真心是不好查啊。”顾凤寻一点一点的替郑复分析着。 “是又如何?”郑复来了几分兴致,颇为兴味的问道。 “不如何。”顾凤寻拂了拂宽大的袖摆,神情悠然,“只是我有一点小小的浅见,豫阳侯是新晋侯爵,又上交了兵权,可见是极识时务之人,定居京中才不过二三年,要得罪人至满门灭绝的程度,怎么想他也不至于这么蠢才是。大人何不往豫阳去查,豫阳侯为守边大将之时,才是真正最有可能得罪人的时候,说起来,是不是他也知道自己得罪人得罪得太狠,心里怕极了,这才宁可上交兵权以换取躲身京都,只是万料不到,躲入了京中也还是被人灭了满门。” 郑复沉吟,这推测倒是不无可能,否则,堂堂兵权在握的守边大将,怎么会干出拿兵权换虚爵的蠢事。 顾凤寻见郑复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微笑着又添了一把火。  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八十一章误导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八十二章 极乐 - 换心攻略 - 瑞者 一切,都可以顺理成章的往千鳞卫身上推,飞鹰卫身为地头蛇,在眼皮子底下被千鳞卫给狠甩了一巴掌,能不发疯的死咬住千鳞卫,刘晖再老奸巨滑,恐怕也要被从泥渠里给挖出来,无处藏身。 飞鹰卫已入局,监察司呢? 顾凤寻在等着红先生的反应,但红先生却迟迟没有动作。这孩子,比过去沉得住气了。顾凤寻感慨的叹了一声,他不能等了,刘晖太精太奸,时机稍纵既逝,不把握好时机,一旦郑复那里动作大了些,被刘晖嗅到了什么,他就该跑了。 山不来就我,我就山也行。 于是这一日,顾凤寻请了红先生去金风楼一聚,至于红先生能不能瞒过郑复的耳目,这一点,他不担心,自己一手教出来的人,连这点本事也没有,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到了约定的日子,顾凤寻以拜访岑焉为名出了门,到了奚宅,扑了个空,岑焉跟着奚师出门参加一场诗文雅集干他的老本行,当评委去了。 当然,这情况也是早就打听好了的,扑了个空的顾凤寻顺理成章的就到金风楼散心。金风楼何许去处?就和含雪楼一样,只是格调上更高些,这里的女伎们,都是清倌人,号称卖艺不卖身,至于真假,顾凤寻没兴趣知道,他来此处,图的就是个赏心悦目以及清静雅致,这里不作歌舞场,真心清静,清倌人们卖的可不是色,虽然她们没有生得丑的,她们卖的是琴棋书画诗酒茶,凡是能提高格调的技艺,在她们眼中,皆为商品。 这里最适合附庸风雅者,就连最最道貌岸然的卫道士,也不会指责把琴棋书画诗香茶视为商品的她们是有辱斯文,反而觉得有情调,风雅,浪漫,是顶顶好的休闲散心之所。 原因嘛,无他,吴皇曾经来过,盛赞金风楼是“古今风雅第一”,其后,追捧效仿者可不就如潮了嘛。 但金风楼是有格调的地方,可不会什么人都招待,任你是达官贵胄,富豪巨贾,再有权有势,想入此门,都得先吟诗一首,或留墨宝一幅,或操琴一曲,或点评一款香,或品出一味茶、酒的真味,或与楼中人对弈一局胜之,总之,欲入此门者,琴棋书画诗酒茶,总得有一样拿得出手,否则,盖不接待。 硬闯?呵呵,来来来,抬头看一看“金玉楼”三个大字,吴皇墨宝,连吴皇进门都留下了墨宝,在吴都里,还有谁敢比吴皇横? 显然,这样的人是不会有的,所以金风楼尽可以把腰板儿挺得直直的,身价抬得高高的,谁来都不认怂。 顾凤寻把地点定在这里,也是觉得这金风楼怪有意思,不知是东家是谁,还真有那么点手段和心计,竟然能拉到吴皇当大旗。 一进门,就有两个青衣侍女迎上前来,容貌称不上美丽,只五官清秀而已,但气质却娟秀婉约,隔了老远都能嗅到她们身上的书香气息。 顾凤寻暗自点头,只看这两个侍女,但知这金风楼调教人有一手,要知道容貌妍美者易得,但气质如华者,却没有几年乃至十几年的功夫,根本就培养不出来。 “婢子落英。” “婢子如华。” 两个侍女优雅的行礼,将顾凤寻引到了影壁下。影壁雕刻的是一座九曲桥,左右是柳岸花堤,尽头隐约一片人家,鸟飞蝶绕,雨雾氤氲。影璧上方搭了天棚,一则保护影璧上的雕刻不受风雨侵蚀,二则在天棚下还放了条案笔墨,香炉棋枰,酒瓮茶缸,当然,最醒目的,是一床瑶琴,不知出自哪位制琴大师之手,琴身朱漆,红艳如血,丝弦皎白,如月色撩人,极致的反差,造就了极致的美,使得顾凤寻一时没控制住,指尖轻抚在弦上。 “公子要操琴么?”落英语气柔婉的问。 “多年未曾抚琴,技艺早已生疏。”顾凤寻有些遗憾,自他成为秦司空之后,国事繁忙,除了偶尔跟赵昊一起喝酒论天下,指点江山,他极少有闲情逸志之时。 两个侍女面面相觑,这位公子瞧着年岁也不大,这“多年”二字,听着如斯怪异,该不会其实并不会操琴,为了颜面故意装着技艺生疏吧。不懂装懂的人,她们见得多了,不懂却装着技艺生疏的,还真是……开了眼界。 顾凤寻一看她们的表情,便知其所思,不由得哑然失笑,撩袍坐下,笑道:“虽是生疏,但勉强亦能操之,有污尊耳,万莫见怪。” 两个侍女顿时面上一红,知晓心思被看穿,心中惶恐,连忙曲膝福礼,道:“不敢,是婢子冒犯了,公子万望海涵。” 试了试音,不必?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八十二章极乐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八十三章 不气 - 换心攻略 - 瑞者 顾凤寻落后红先生三步远,迈进幽兰间时,就看到里面早有一个女子候立在内,身旁就是琴桌。容貌不算绝美,却胜在气质悠然,令人有幽谷间乍见孤芳的惊喜感。 这便是兰娘子了,幽兰间的主人。 “兰儿见过红先生,见过公子。”兰娘子翩然施礼,姿态悠然,似一朵幽兰悄然垂首。 红先生却是看都没看她一眼,抬脚直接往里间走。 顾凤寻冲着兰娘子展颜一笑,那如妖似魅的气息,令兰娘子微微一呆,还没回过神,顾凤寻和红先生一前一后已经进了里间。 都是少见的人中俊彦,可惜,竟是不能攀谈一句,兰娘子怅然落失,于琴桌后落座,纤白指尖于琴弦上一拂,清越优美的琴音,隐隐约约的传入了里间,似有若无。 这音量,只要里间的人声音压得略低些,倒是不虞被外间的人听见。顾凤寻心中暗暗点头,红先生选择这里会面,既不瞒人,也不担心被人听到谈话,也算用心了。 里间的布置与外间相差不大,只多了一道纱幔,将里间隔成了卧室与会客两处,透过纱幔隐约可见里面挂着红帐的拔步床,为这雅致之所凭添了几许旖旎与暧昧。可惜,今日来的两位,却都不是风月中人,因此这份旖旎与暧昧也就只能空自付诸东流了。 临窗的茶案上,已经摆好了热茶,正袅袅透着香气。顾凤寻和红先生隔着茶案相对而坐,略嗅了嗅茶香,不由得一挑眉,这茶香中有兰香,堪为极品,恐是这幽兰间独有的,故而才有幽兰之名。 “凡利,皆所需也,各得所需,何乐而不为?” 话入正题,却是顾凤寻接了红先生之前的话,做渔翁又有什么不好,无事时于青山绿水间悠然自得,有事时坐看鹬蚌相争,得渔翁之利,还有比这现好的事吗? “我不与来历不明之人合作。”红先生目光陡然锐利,“你,究竟是谁?” 顾凤寻低头又嗅了嗅茶香,方放下茶盏,微笑道:“那日宫中初见,我便与先生说过,或可为至交兄弟。” 宽袖下,红先生的指掌捏成了拳,目光越发冷煞,道:“理由呢?” “先师姓沈,名讳上碧下空。”顾凤寻双手举起,深深一稽,“凤寻见过苏师兄。” 红先生猛然惊起,将茶案掀翻,脸色又惊又怒,道:“你再说一次。” 茶案落地,发出巨大的声响,外间的琴音顿时就停顿了。 红先生横眉吼道:“继续弹。” 琴音很快又响起来。 “你再说一次。”红先生死死盯着顾凤寻,将话又重复了一遍,只是声音比先前低沉,甚至还带出几分沙哑。他的眼睛,变得通红,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绝望而又无力。 顾凤寻有些心疼,自己的死,是这孩子心中最深的疤,他无意揭了这疤,但别无选择。 “苏师兄,你看看这些信。” 要让红先生相信,不拿出点有力的证据当然是不行的,顾凤寻早有准备,他以自己的名义写了一些信,信中内容,都是教导顾己千学问,引导他思考和分析一些时事,布置一些课业,偶尔还说些生活琐事。唯一的问题是要做旧这些信,连赌票都能作假,这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当然,这是罗锋的功劳。 红先生盯着这些信看了许久,才拿起最上面的一封,打开,熟悉的字迹一入目,他的双手就颤抖起来。 是先生的字迹,绝对不是他人模仿,先生的字迹,他就瞎了双眼也不会看错。一封接着一封,他看得慢,也看得仔细,信中有些课业,甚至都是沈碧空曾经布置过给他的,一字都未差。其中涉及到学问的讲解,也都是先生给他讲解过的。 足足一个时辰,红先生才看完这些信,他眼中的血色渐渐退去,却因为看得太久,而微微有些干涩。闭了闭眼,他终于寻回了几分冷静。 “我九岁即被先生收养,一直跟随在先生身边,为何从未听先生提起过你?” 疑点还是存在,但红先生的语气,已经比之前缓和了许多。 “我生来天赋禀异,百脉贯通,是练武奇才,父亲盼我以武晋身立业,自小将我送到吴国习剑,那时,老师正好出使吴国……” 顾凤寻说到这里刻意停顿了一下,好?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八十三章不气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八十四章 一叶障目 - 换心攻略 - 瑞者 明明是气得快要炸毛了,顾凤寻低头又嗅了嗅茶香,借这个动作遮掩住已经完全控制不住的笑意。 红先生又冷哼一声,道:“想笑就笑吧。”顿一顿,又问道,“那篇治河论……是先生教给你的吧?” 仇学见了鬼一样的跑到他面前,说顾凤寻竟然能说出和沈碧空说过的一模一样的话,他当时也吃了一惊,和仇学的想法一样,他也想顾凤寻是不是和先生有什么关系,第一时间就找到了顾凤寻写的治河论的抄本,一看之下,就又肯定了七八分。连赵昊都能从中看出熟悉的感觉,何况红先生还是沈碧空一手教导出来的。 所以,才有了今日之行,否则,红先生哪会理睬顾凤寻,不过红先生自问跟了先生那么多年,也写不出这等文章,他不信顾凤寻才被先生通过书信教导了几年,就能这般学识眼界,他笃定,这篇文章有先生的手笔。 顾凤寻当然不会否认这一点,事实嘛,只是话得说得婉转些,道:“是先生出的课业,我作了好几篇,老师都不满意,又亲手作了一篇范文供我揣摩。”说着,他故作不好意思的笑笑,“这篇治河论,就是我依着老师的范文模仿而成。” 所以有些被他刻意遮掩的地方,看着似是而非,行文风格也与沈碧空当年完全不同,但是隐藏在这些文字背后的眼界格局,却完完全全是沈碧空才能具备的。 有些东西可以作假,比如字迹,这世上总有高手能临摹得以假乱真,但有些东西却是再不能作假的,比如隐藏在那篇治河论背后的眼界格局,红先生即使是再不愿相信,也不得不信,没有先生的范文在前,他不信,还有人能写出这篇治河论,最重要的是,他初见顾凤寻时所感觉的那股子亲切感,有了来处。 重新打量顾凤寻时,他终于恍悟,是言行,是举止,是眼中透出的光彩,是眉宇间所展露的风华,是那浅言轻笑时的一颦一蹙,分明与先生是一脉相承。 红先生简直就是有些嫉妒了,深深的嫉妒,他受先生言传身教多年,也未能学得先生三分真传,而眼前这位小师弟,只得先生书信相教,却是已将先生的风采刻入了骨髓里。 妈的,难怪说什么天赋禀异,这何止是一个练武奇才,更是个活生生的人间妖孽,怨不得先生迫不及待要吃了他的拜师茶,这是怕有人捷足先登抢了好弟子去。 这一刻,红先生深深的感觉到了老天爷对他的恶意,即便当年他落到了那么绝望的境地里,都不曾像现在这般怨恨老天爷的不公平。 看着红先生转瞬间就从一个烟视媚行的人间尤物变成了如深闺怨妇一般,顾凤寻:“……” 虽然不知道红先生想到了什么,不过有一点他肯定,这孩子,一定误会了什么。 “苏师兄……” 正考虑着要不要再说几句话安慰一下这可怜的孩子,红先生却已经从自怨自艾的情绪中走出来,重新恢复成眉眼带煞的模样,目光在顾凤寻的身上来回一扫,声音比刚才还要冰冷。 “你这副弱得风吹就倒的身子是怎么回事?” 不是练武奇才吗?就练成这副弱鸡样,一根手指就能戳得半死。 “说来话长……”顾凤寻觉得还是先说正题为好。 红先生冷冷的打断他,道:“那就长话短说。” 顾凤寻嘴角一抽,这孩子越大是越不如少时可爱了,什么时候养成的这么一副追根究底的毛病,瞧着红先生一副不说清楚就不肯罢休的模样,他无奈的抚了抚额角,将顾己千的经历简略的说了一遍。 红先生见了他抚额角的动作,眼神瞬间就柔软了,当年先生还在时,每每拿他没办法,就是这个动作。旋即又咬牙齿切,这个妖孽小师弟,竟然连先生这个下意识的动作都学过去了吗? 然后当他听完顾凤寻的话,脸色顿时又变了,眉目间的煞气几乎能将整个房间都笼罩起来。 砰! 没有茶案可以掀,他直接一脚将倒在地上的茶案踢飞出去,然后在顾凤寻面前来回踱步,怒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要活扒了那顾家人的皮。” 顾凤寻轻咳一声,道:“我已经报仇了。” “扒皮了吗?”红先生冷瞪着他。 顾凤寻:“……”太血腥了。 “没用,窝囊。”红先生冷斥。 顾凤寻咬牙,这孩子长胆量了啊,竟然敢指着他的鼻子骂窝囊。 &nbs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八十四章一叶障目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八十五章 底气 - 换心攻略 - 瑞者 是他天真了一回,以为赵昊对他还是有感情的。哪怕最后他们会分道扬镳,也应该是在秦国一统天下之后,那至少还有好几年的时间,甚至是十几、二十年后,他真的没有想到,赵昊憎恶他,已经到了必杀他的地步,更想不到赵昊会清洗他麾下的人手,这些人,各有其才,原本都是为赵昊征伐、治理天下而培养的。 聪睿如他,到底,还是败在了自己的私情之上,可谓是天底下最大的讽刺了。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红先生轻声重复,泪已尽,唯有惨笑,“原来先生也会错。” 一错,就万劫不复。 “老师不是圣人……” 顾凤寻试图替自己辩解一句,然而红先生的惨笑入目,却是令他一片心悸,蓦然及呼吸如滞,心痛如绞,竟是再也不能说一个字。 终究,是他错了。 红先生见他蓦然间面无人色,唇瓣越发的变得深紫,身体摇摇欲坠,反而被惊回了神智,立刻伸手扶住顾凤寻,急问道:“药呢?” “让……我的……童儿……进来……”顾凤寻吃力的说着,天王补心丹已经只有一颗了,不能再浪费,而且这次心疾发作没有严重到必须用天王补心丹。 红先生立刻低喝一声:“红一,将顾公子的童儿带进来。” 窗外有一道身影应声闪过。 顾凤寻眯了一下眼,这孩子还带了暗卫,不过并不奇怪,他相信自己身边也有暗卫,当然,那是凌寒派来的。 “能移动吗?”红先生看着只说了一句话脸色就变得更差的顾凤寻,眼神中露出了几分急色。 顾凤寻勉强点了一下头,下一刻,身体就腾空,红先生抱起他,一脚踢开帘幔,将他小心的放到了床上。 “公子?” 白玦很快就被那个叫红一的暗卫给拎了进来,一看到顾凤寻的模样,小脸儿顿时一变,立刻从随身的搭囊里取出了一瓶药,倒了两粒塞进顾凤寻的口中,却难以吞咽。 “水……” 白玦冲过去打开茶壶,一看里泡的是茶,连忙扔开,冲着红一叫道。 红一去了外间,兰娘子早停止了抚琴,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乍见红一,吓得一声惊叫。红一用手在脖颈间划了划,兰娘子的尖叫声就戛然而止子。 外间有温水,红一倒了一盏,送了进去。 有温水送服,药丸顺利的被顾凤寻吞咽下去,白玦这才松了口气,看了看红先生,道:“有药炉吗?还需替公子煎一副药。” 红先生挥挥手,事儿又落到红一头上,很快,红一就找来了煎药工具,一套齐全,连清水和木柴都备好了。白玦就在外间开始煎药。 药香渐渐弥漫时,蓦然,门帘外冷香袭来。 “谁?” 红一立时惊觉,握住刀的手才刚要动,便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力降临,全身的肌肤都因此而寒颤阵阵。他瞬间就面如土色,来了高手? “先生,小心!” 身体无法动弹,但红一还是发出了示警。 坐在床边正盯着顾凤寻的红先生一怔,回身望去,就见帘幔飘起,一个身着白袍、面戴银色面具的人急步迈了进来,人未至,冷香已袭。 红先生眼神一凝,冷冷道:“你是谁?意欲何为?” 顾凤寻吃了药丸,心口疼痛稍缓,只是一时还难以开声,就扯了一下红先生的衣袖。嗅着冷香,他已知是凌寒来了,目前,是友非敌。 红先生回首看了他一眼,轻轻一哼,让开了两步。 凌寒已走到床边,二话不说,伸手就搭在了顾凤寻的脉上,眉间微蹙,一股平和舒缓的内力探入了他的体内。不过片刻间,顾凤寻的脸色已是好转了许多,唇上的紫色也浅了些,整个人看着有了些生气。 “这才几日,竟又发病。”凌寒戴着面具,但隐隐的怒意几乎从面具后面喷薄而出,“你为何就不能爱惜些自己,徒耗心力……” 红先生挑了挑眉,目光在凌寒与顾凤寻之间来回的转,仿佛发现了什么,嘴角边噙着一抹暧昧的笑。 顾凤寻长吸几口气,没有注意到红先生的表情,撇了一下嘴角,道:“你来得到快。” 这家伙放在他身边的暗卫,那不是暗卫,是耳报神吧。 凌寒无奈苦笑,这种时候,居然还计较这个,只得道:“是巧合,我正好在附近。” 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八十五章底气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八十六章 联手 - 换心攻略 - 瑞者 > “还是请凌大人先说说为什么没按计划行事吧。” 凌寒:“……” 红先生却扭头对着帘幔后冷喝道:“没你什么事,睡觉。” 顾凤寻:“……” 他是这给自己找了个师兄?分明是找了个比白玦大号了好多的管家公吧。 白玦小心翼翼的端了药碗探头进来,服侍顾凤寻服了药就守在床边不走了,顾凤寻看着他瞪大了小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再想到外面还有个比这更大号的管家公,心里顿时一阵气馁,早知道就想别的法子拉拢红先生,不认这个冒牌师兄了。 药劲儿涌上来,不知不觉,他就睡去了,并不知红先生和凌寒谈了多久,又谈了些什么,总之他醒来时,天都黑了,人也回到了宅院里,一切平平静静的,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如何了?”他问的是白玦,小家伙全程听了个遍,也许未必能全听明白,但原话复述不成问题,白玦的记性一向是极好的。 白玦给他端了一碗熬得很久的白粥,配了几样小菜,然后一边看着顾凤寻喝粥,一边将自己听到的复述出来,一字不差,一字未漏。 嗯,那是因为白玦只复述了一句:“若你告诉师弟半个字,惹得师弟劳神,就打断你的腿,割了你的舌,挖了你的眼,破了你的耳,我是红先生,一言如金。” 顾凤寻一呆,半晌才哭笑不得的道:“还有呢?”以红先生的性子,不可能只有这一句交待。 白玦笑了起来,眉开眼笑的道:“红先生还说,要说也行,等上三日,公子先把身子养好。” 看,这才是苏怜,纵然风霜为他的眉眼添上了冷煞之色,骨子里却从来没有变过。 “那就等上三日吧。” 顾凤寻喝完最后一口白粥,惬意的舒了一口气,他不急。本来他是很急的,一直都很急,所以他做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急功近利,但自从认出红先生就是苏怜之后,他就不急了,因为他知道,如果有一天,他没能完成自己的心愿,还有人会接着做下去。 后继有人,他还急什么呢?不急了,一点也不急。 三日后,大事已定。 监察司和飞鹰卫联手,把刘晖堵在了京郊一处碧潭前,凌寒在暗中往潭面倾倒了数吨桐油,油浮在水面上,再点了一把火,熊熊烈火瞬间将潭面封死。前有敌,后无路,刘晖除了背水一战,别无选择。 “没想到,监察司和飞鹰卫居然会联手!” 面对坐在软轿中的红先生,刘晖目色十分阴森,他认出了那张脸,自然就不会怀疑红先生对他的杀心。只是监察司与飞鹰卫分明是死对头,为何会联手? “你想不到的事情多着呢,比如说,你想过会死在今天吗?死在我的手中吗?”红先生微笑着,漫不经心的剔着指甲。 郑复被顾凤寻哄去了豫阳调查豫阳侯灭门案,飞鹰卫群龙无首,他借着吴皇的号令狐假虎威,要调动飞鹰卫并不难,郑复不在,飞鹰卫里便没有谁敢拖红先生的后腿,至少,明面上是没有了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八十六章联手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八十七章 拼斗 - 换心攻略 - 瑞者 凌寒叹了口气,道:“我们需要一位真正的指挥使。”他是不合格的。 老仆淡淡道:“一将难求。”强兵是可以练出来的,但问题是,能练出强兵的将才,不好找。 “范九斤怎么样?”凌寒琢磨着挖墙角,反正,这墙角,也是顾凤寻从别的地方挖来的。 老仆笑了起来,道:“不够,加个罗锋就差不多了。” 范九斤不缺本事,行事稳得住,为人却圆滑,做梅花卫指挥使是够了,只缺威望,要建立威望,靠的还是本事,所以这个缺陷也就不算缺陷了。但只是这样还不够,因为凌寒想要的是一个能比东、西镇抚司还要厉害的梅花卫,所以老仆认为,应该再加上一个罗锋。 在顾凤寻的身边,罗锋并不起眼,他的存在感甚至还不如那个小小的童儿,但是老仆却看得很清楚,在楚都,顾凤寻弄出来的那张假赌票,是出自罗锋之手。在吴都,也是罗锋走了一趟义庄,从豫阳侯府的那些尸体上,找出了千鳞卫出手的痕迹。 这是什么手段?也是密卫手段。密卫,并非只有追踪、刺探、潜伏这些手段,还有刑讯、构陷、炮制证据,可惜,后者的精髓在前朝陷落的时候,都失传了,谁也没料到会在一个这么不起眼的人身上重现。 老仆认为,范九斤加上罗锋,才能真正重现密卫组织的前身仪鸾台曾有过的辉煌,那是一个鸾卫一出,天下无声的时代。 凌寒再次长叹一声,他要是把两个墙角都挖了,顾凤寻会不会找他拼命?所以啊,还是直接把顾凤寻拐走才最划算。 叹声中,他抬起了手,手中有一把弓,老仆递过一支箭,月色下,箭尖寒芒闪烁。 嗖! 一支冷箭,插在了一名突破了围剿,正向红先生扑去的千鳞卫精锐身上,正中咽喉,一箭毙命。 刘晖身上染血,刀尖斜指红先生,寒声道:“原来你还有埋伏。” 他眯着眼睛,四下扫视,影影幢幢的野草丛中,危机四伏。但是,红先生哪里还有帮手?是谁,在背后帮着红先生设伏? 刘晖想到了这段时日一直缀着千鳞卫的那些人,行踪诡异,其中还有令他忌惮不已的高手。那些人,什么时候和红先生联手了? 红先生嘲讽的看着刘晖,有埋伏不是很正常吗,这都想不到?他这次是铁了心要留下刘晖的命,别说埋伏,光是后手他就准备了三道,绝不会让刘晖有机会逃出吴国去。 刘晖已经顾不上红先生的眼神,隐在暗中的弓箭,威胁太大,他挥刀逼退两名监察司的供奉剑师,脚下一挑,一柄落在地上的刀向着凌寒藏身的树冠疾射而去,同时身形爆起,紧随其后。 老仆身形微动,却被凌寒拦住,将弓挂在树枝上,淡然道:“我来会会他。” 语毕,手在腰间一抹,一柄软剑自腰带中抽出,剑身寒光如水,倒映着潭面上冲天的火光,整个剑身都仿佛燃烧起来。 铛! 一剑格开了疾飞而来的刀,下一瞬,凌寒面对的就是刘晖手中的刀,刀身有着鱼鳞般的纹路,刀身厚,利于砍劈,一侧开着血槽,是明晃晃的杀人利器,透着无尽凶威。 凌寒的软剑剑身薄透,虽然锋利无匹,但也不能这样直接跟刀身硬扛,否则剑身必然断裂,他手腕一抖,软剑如同绸带一般,瞬间缠绕在刀身上,一抽一挥,直直向着他砍过来的刀就偏向了一侧。 刘晖整个人被刀上传来的力道给带偏,半空中与凌寒擦身而过,同时落地。 “好一式四两拔千金。”刘晖转过身来,盯着凌寒脸上的银色面具看了片刻,“原来是梅花卫指挥使,幸会!” 凌寒淡淡道:“今日初见,便是永绝,何来幸会。” 刘晖冷道:“阁下倒是自信,刘某的命可不是那么容易拿的。” “阎王叫人三更死,何曾留人到五更。刘指挥使,你运气不好,生死卷上已有名,凌某今夜送你一程,不必言谢。” “哈哈哈……那就来吧。”刘晖不怒反笑,刀身凌空一挥,发出了凌厉的尖啸。 “请!”凌寒微微伸手作请,姿态优雅,胜如闲庭漫步,刘晖凌厉的杀气,于他只如春风轻拂,全然不受影响。 “领教!” 刘晖冷喝一声,下一刻,刀光剑影战成一团,漫天的刀啸与剑气,逼得周围混战中的几方人马不得不退避三舍,硬是给这两位指挥使留出了大片的空地。 “没想到还是个高手!” 红先生的软轿早已经退出极远,以免受到波及,他眯眼观战了片刻,对凌寒的武力值有了更深刻的认识,看着像翩翩佳公子,浑身贵气,仿佛不染凡尘,动起手来,却是扎实得很,刘晖凌厉凶猛的刀法,在密不透风的剑光下,未建寸功。 &n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八十七章拼斗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八十八章 混入 - 换心攻略 - 瑞者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悄然向着起火的潭边摸去,将将靠近一片芦苇丛时,范九斤就停下了,观看片刻,拉了吕子川绕行。 “诶,为何不藏身芦苇丛中?”吕子川莫名所以,在他看来,这片芦苇从临近潭边,正好可以藏身观战。 范九斤没好气道:“你都知道这里宜于藏身,别人不知道?” 芦苇从中杀气阵阵,旁人看着寻常,但在范九斤的眼中,与夜中烛火无异,太招眼了,分明已藏了人,这时候靠近,等于找死。 吕子川也不蠢,他只是阅历不足,一时没想到而已,范九斤这么一说,他顿时就醒悟过来,惊叹道:“这可真是一场必杀之局,我越发好奇了。” 嘴上这么说,脚下却越发轻了,就怕惊动了藏在芦苇丛里的人,被他牵在手里的白毛驴也跟成了精似的,驴随主人形,四足轻放,蹑手蹑脚,贼滑之极。 范九斤看得一阵好笑,对这白毛驴实是眼热之极,这驴不但通人性,而且日行千里不在话下,比之传说中的千里马,只差在个头上,最最稀奇的是鼻子还特别灵,范九斤走到哪里,它竟都能嗅着味儿追上来,更可气的是,范九斤骑的马还没有它跑得快,怎么甩都甩不掉,否则,他怎么会让少年跟着一直到吴都来,实是在甩不掉这一人一驴啊。 转了两圈,硬是没有找到一处适合藏身观战的地点,有也早就藏了人,迎着吕子川一副“你到底行不行啊”的怀疑目光,范九斤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的笑道:“有意思,都是同行啊,这局布的水泄不通,里面的人杀不出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什么仇什么怨,这么不给人留余地,围三缺一的道理也不懂吗?” 把人围死,只会激起拼死一战的凶性,不划算啊。 吕子川听了他的话,又听到潭边不住有惨叫声传来,风中火油气味浓重,又夹杂着血腥气,味道闻了教人心上阵阵不舒服,忍不住道:“同行?你到底干什么的,专门杀人的杀手吗?” 范九斤怪笑一声,故意道:“是啊,你才知道你的脑袋提溜在脖子上,随时都会掉吗。” 吕子川顿时一缩脖子,摸摸脖颈间,只觉得凉嗖嗖的。 便也只在这时,凌寒和刘晖斗了起来,银色面具在火光映照下极为显眼,哪怕隔了一段距离,范九斤也瞧得清楚,顿时一挑眉,道:“原来是他。” 梅花卫呀,怪不得……此人与东主往来亲密,今夜这事儿,不会也有自家东主的手笔吧? 一念及此,本已生了退心的范九斤顿时又心痒痒,对吕子川道:“这些人行事周密,我顾不上你了,牵着驴退远些,不然掉了脑袋,可别说我不救你。” “哎哟,你也有不行的时候?” 吕子川调侃了一句,这回倒是没有死缠活缠,很有眼色的牵着白毛驴往原路退回去,绕了这两圈,他也看清了形势,果然是相当的危险。小坡隔得虽然有些远,看不清火潭边上的情形,但大致还是能看到一点,还安全,有什么不对,他骑上白毛驴就跑,估摸着也没人追得上他。 范九斤看他走得利索,不由得好气又好笑,这小子虽然缠人烦人,但是关键的时候,还是极机灵极有眼色,要不然,他也不会由着这小子跟了一路,早就手起刀落了,咳……这只能想想,不说吕侯府得罪不起,光是凭着东主与吕家那不知道是什么关系的关系,他也不能随便处置了这小子,反正人都带来了,交给东主他就不必再管。 估摸着吕子川已经退出足够远,范九斤这才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的摸进了芦苇丛中,窥了机会,一掌切在了一名埋伏的梅花卫后颈上。他选的时机极好,恰是一阵风吹过,刮得芦苇丛中沙沙作响,遮掩了他剥人衣裳时的轻微响动,其他梅花卫只全神贯注的盯着火潭边,哪里想得到有人在后面轻松搞事,竟是全没察觉。 范九斤换上了梅花卫的衣裳,随手抓了把泥巴在脸上抹了抹,只作不经意时蹭上的,却绝对能让人瞧不清他的五官,再把昏迷中的那名梅花卫往芦苇丛边缘一扔,范九斤就这么混进了埋伏的梅花卫中。 啧啧,这是梅花卫大战千鳞卫啊,精彩! 观察了片刻,范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八十八章混入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八十九章 大胜 - 换心攻略 - 瑞者 箭矢带着尖啸入水,便不见了动静,片刻后,才见有五人陆续浮上水面,却是正被火光围住,瞬间惨叫翻滚,不多时便没了声息。都是被箭矢射中,虽不致命,然而到底憋不住气,不得不浮上水来,却又被火活活烧死。 “还有二人!” 老仆轻声道,总共七人跳入水潭,只浮上来五人,其中也不知是否有刘晖。 凌寒放下弓箭,叹了口气,道:“可惜人手不够。” 火油封潭,动静极大,并不合适,他与红先生商议良久也没有更好的主意,才只能如此行事,全是因为人手不足的缘故,靠火油封潭足以围住一面不教千鳞卫逃脱,他们只需堵住三面就够了,然而万料不到刘晖竟然还有这一手,以刀气挑起一小片潭水,硬是破开了火光跳入了潭中。 “老奴亲自去追。” 老仆躬了躬身,得到凌寒许可后,身形一飘,人如鬼魅,瞬间远去。 凌寒盯着潭面又看了片刻,方打出一记手势,隐藏的梅花卫瞬间倾巢而出,将还在负隅顽抗的千鳞卫一网打尽,全数诛杀,只是混乱中,竟无人察觉少了一人,却是范九斤看到刘晖跳水后,就暗道不好,立刻退出芦苇丛,绕行往潭水对岸潜去,行不多远,忽心生警兆,忙潜入草丛,不过几个呼吸间,就见老仆的身影如鬼魅般疾行而去,顿时只觉得背心一湿。 好险,若不是他直觉敏锐,就被撞上了,再想缀在老仆身后,又觉不妥,思忖片刻,却是径自寻吕子川去了,不知道跟那小子借白毛驴骑一回,得付出什么代价。唉,不愧是姓吕的,天生就知道怎么扒人皮。 等到潭上火油燃尽,红先生再命人打捞潭中的尸体,却是一共捞上了六具,原来其中有一人中箭正好在要害上,当时就毙了命,浮上来也没有动静,因此不曾察觉,只是六具尸体全被烧得面目全非,也不知道其中有没有刘晖。 凌寒没有参与打捞尸体,千鳞卫被诛尽之后,他就带着梅花卫先行撤走,继续去追查逃走之人,倒是红先生留下来善了后,京城近郊,火光冲天,少不得会惊动京中守军,赶来时,正好红先生叫人打捞尸体,平白被当了一回苦力,一通忙活下来,天都大亮了。 一具具尸体被抬了回去,千鳞卫死伤惨重,飞鹰卫也没好到哪里去,面对千鳞卫的拼死相搏,飞鹰卫是抵抗的主力,毕竟监察司的供奉剑士人数不足,而梅花卫又是最后才出场收割的,面对这么严重的损伤,红先生也要有足够的理由向吴皇交代,这些千鳞卫的尸体就是最好的交代,虽然付出的代价很大,但千鳞卫精锐这一次几乎被一网打尽,怎么看也是值得的。 当然,这是对吴皇而言,于红先生来说,他几乎没有什么损失,死的大多是飞鹰卫又不是供奉剑师,监察司这边只是伤了几人,功劳却占了大头,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只是等郑复从豫阳赶回来,大概会气得跳脚,但红先生在乎吗? 当然在乎,郑复是条疯狗,没有把握一棒子打死的时候,还是不能招惹太过,否则,疯狗咬人,不死也疼。于是红先生很大方的分了些功劳给飞鹰卫,并向吴皇表示,飞鹰卫该有位名副其实的指挥使了。打一棒子给颗甜枣,虽然飞鹰卫的大权基本上全在郑复的手中,但到底还缺个名正言顺不是,原来那位总是养病的指挥使,可以退位让贤了。 吴皇却对不贪功的红先生更加的喜爱和欣赏了,私底下少不得又大加赏赐,红先生没要别的,就是向吴皇讨了解忧林苑里的几座假山石,说要布置园子,于是被凌寒和顾凤寻觊觎了许久的那座鹿型奇石,就这么轻松到手了。 之后红先生高高兴兴的带着沙髓去找顾凤寻,表功的同时,顺带解惑,而亲手从鹿角上挖出沙髓的凌寒则负手翩然随之在后。 这是老天爷都不想看他早死吗?传说中的药材摆在眼前,顾凤寻也只能感叹,到底是凌寒神通广大,又或是是运气太好,别人如屠郎中一辈子也找不到的药材,他好像随便就能找到,之前的天王补心丹已经用到过沙髓,现在竟然又让他找到了沙髓,所以遇到凌寒之后,自己的运气也跟着变好了吗。 感慨后,再听红先生眉飞色舞的说起那夜的经过,顾凤寻忍不住又长叹了一声,道:“可惜了,逃脱之人必是刘晖无疑。” 他了解刘晖,此人的水性之佳,恐怕天下无出其右者,又是第一个跳入潭底的,凌寒出箭之时,他恐怕已经游出了射程之外。 &nbs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八十九章大胜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九十章 抢功 - 换心攻略 - 瑞者 竟是一头十分罕见的白毛驴,若换在平时,刘晖少不得要抢过来瞧个新鲜,但此时却是逃命中,哪里还有这闲兴,不想节外生枝,更不能暴露行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人骑着白毛驴从草丛前跑过。 白毛驴得得得的,四蹄跑得飞快,转眼就已经从刘晖面前跑过去,然而就在刘晖微微松了一口气时,突然听到一声“噗”,一股恶臭传来。 他呆了呆,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那驴跑过去的时候,居然放了一个屁……一个屁!妈的,这驴吃了什么,屁这么臭? 臭得刘晖神智都恍惚了,昏昏沉沉差点一头栽倒在草丛中,还是被草叶划过皮肤上溃烂的伤处,剧烈的刺痛才让他昏沉的神智猛然一清。 不好,中计了! 这臭味中混了迷药,非常强劲,身为千鳞卫指挥使,刘晖受过药物训练,绝大多数迷药对他都没有作用,就连毒药,除非是见血封喉,不然他也能暂时压制不使毒发。这种迷药能让他神智开始昏沉,明显不是凡品,还好,痛感能减轻迷药的作用,他用刀柄狠狠在皮肤溃烂处捣了几下,剧烈的痛楚让他的神智彻底恢复清明。 “去死!” 恢复了神智,刘晖再不迟疑,挥刀冲向骑驴的人。 这个人当然就是……吕子川,想也知道,他怎么可能把白毛驴借给范九斤,就范九斤那臭不要脸的德性,那还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到时候他是人驴两失,岂不亏大了,三吕世家号称计相天下,他在吕侯府住了这么多年,深受熏陶,怎么可能干这种亏本的买卖,所以吕子川让范九斤寻了辆小板车,套在白毛驴身上,两个人一起坐在小板车上赶着驴追了过来。 虽然拉了两个人拖累了白毛驴的速度,但这头驴也不愧是天生异种,愣是赶在了刘晖的前面,堵在了前往寻阳城的必经之路上。 当然,会堵得这么准,自然是范九斤判断准确,只要把自己代入刘晖的处境,稍稍那么一推测,就不难猜出刘晖会往哪里逃。 丧家之犬最疯狂,范九斤不打算硬啃这根骨头,他又不是那位高深莫测的老仆,对上拼命的刘晖,不敢说自己一定就有胜算,所以他决定来阴的,于是从怀中摸出了一小包迷药,出家旅行必备良品,还是东家亲自出手改良过的加强版,专门针对受过药物训练的密卫使用。 吕子川人小脸嫩,一脸无害的表情很有迷惑性,最适合成为接近刘晖的人选,换成范九斤,嘿嘿,一身密卫的气息,哪怕隔了十丈远,刘晖都能察觉出来。 事实证明,计划非常成功,连白毛驴都很配合,那迷药就是它从屁股里喷出来的,也不知道吕子川是怎么跟它沟通的,硬让它把迷药在屁眼憋了这么一路,直到吕子川拍了它脑门一下,才喷了出来,那么臭,憋得挺狠的,当然喷得也很准。 只是刘晖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居然没有当场倒下,吕子川被他挥刀凶狠扑来的样子吓了一跳,二话不说,双腿一夹驴腹,白毛驴撒开蹄子就狂奔,那速度……扬起沙尘无数,愣是让刘晖吃了一嘴泥。 “呸呸呸……” 刘晖吐出嘴里的沙尘,眼中透着绝望,那头驴……是他逃出生天的唯一希望了,竟然跑得那么快,这么一会儿,连驴毛都没捞着半根。 他的身体晃了晃,剧痛的刺激褪去,脑子又开始昏沉,咬咬牙,他倒转刀柄,再次捅向溃烂伤口,但刀柄还没碰到伤口,后脑勺上就挨了一下重的。 扑通! 刘晖直接倒下了,后脑勺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一个大包。 范九斤扔掉捡来的石头,拍拍手,笑道:“药不倒你,还砸不晕你,活捉大鱼一只,东主这回可得好好奖赏我了吧。” 嘴上说着,手上的动作可不慢,直接把刘晖捆成了粽子,顺便还往他嘴里又倒了两包迷药,以防中途清醒过来。范九斤可不敢小视这位千鳞卫指使挥,天知道有多少手段能逃脱,总之,在他到东主跟前领功之前,这条大鱼还是一直晕着的好。 得得得得……吕子川骑着白毛驴又回来了,后面还拖着板车,把刘晖往车上一扔,范九斤大手一挥,道:“走大道。” 为什么要走大道?当然是为了甩开老仆,范九斤很清楚,一旦遇上老仆,他的功劳就飞了,但他更清楚,老仆追上来只是时间问题,而他唯一的优势,就是拥有一头跑得比马快的驴。避不开怎么办,那就让人追不上,等他从东主那里把功劳领了,?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九十章抢功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九十一章 姓孟 - 换心攻略 - 瑞者 吕子川额头微微冒汗的谢了座,脸上的表情倒还好,但心里却是惊涛骇浪,只觉得全身的手脚都有点僵麻,这是紧张所致。从小到大,除了面对族中几个积威日久的长者之外,他还从来没有在谁面前这样的紧张过。 为什么?眼前之人,看年纪,也没比他大几岁,怎么竟会让他有了见族中长者的感觉? “琴庵公可还好?”顾凤寻轻描淡写的问,眼波却隐有微澜。 吕子川一呆,然后整个人从椅子上摔下去,半晌才爬起来,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怎么知道?” 琴庵公,是他的祖父啊。琴庵是祖父的号,公是敬称,自祖父上了年纪,威重德高,就少有人能直呼其名姓,每每提起,都是尊一声琴庵公。 “我不但知道琴庵公,我还知道,你不姓吕,你姓孟,孟海桐,孟子川。” 顾凤寻站起身,伸出手,将跌坐在地上的少年拉起,替他拍了拍衣衫,按回椅子里。 吕子川瞠目结舌,已经说不出话来。眼前这个人,他什么都知道,他竟然……什么都知道! 顾凤寻轻轻的笑了,拂了拂衣袖,缓缓道:“从千年前起,吕家就一直是在孟家在外的代表,孟家子弟出行游历,一般都用吕家的身份,而且……” 他凝视着少年的面容,虽然黑了点,但五官脸形,都极其的熟悉。 “我认识你的父母……你长得有三分肖父两分似母……” 剩下的五分,像顾凤寻自己,不,应该说,像重生前的沈碧空。 在看到少年的第一眼,顾凤寻的心就猛的跳了一下,太熟悉了,这少年浑然就像年少时的自己,容貌像,气质不像,他的气质更像七叔。 没错,这就是七叔的儿子,排木字辈,大海是七叔一生之向往,当年七叔就对他说过,若生子,名中必有海,后一字则随了他,他是青梧,那七叔之子则为海桐,他们兄弟相扶,必能撑起孟族一片天空。那时,顾凤寻听得心中欢喜,乐颠颠的替那个还没有影儿的孟海桐取了字,就是子川二字,取“子在川上曰”之意,叹的并不是“逝者如斯夫”,而是望川之尽,便是入海之门,盼这孩子能继承七叔的志向,走向大海,征服它。 他派范九斤往三吕之地送了口信,招回的是昔年安排在那里的暗子,想打探七叔的消息,万没想到,来的不是暗子,却是七叔的儿子。 “你认得我爹娘?”吕子川两眼发直,怎么认识的?从他记事起,他娘就没离开过家,至于他爹,更是守着他娘寸步未离,尤其是这两年,连他都几乎见不着一面。 顾凤寻没有理会他探寻的眼神,垂了垂眼皮,道:“既然来了,就住下吧,一路风尘,我教人先带你去梳洗,回头再慢慢聊。” 说着,就叫了流星进来,带吕子川去客房安置。 吕子川“哎”了一声,跟着流星走了几步,才蓦然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这么听话?忍不住回头看了顾凤寻一眼,却见那人此时正一只手支着额头,不知在想什么,只露了侧脸,那表情令吕子川的心头莫名的不是滋味,那刚刚升起的要跟人对着干的念头也就随之散去。 算了,是得梳洗一下,为了赶路,他都不知道多少天没洗过澡,也没吃过一顿好的,哎呀呀,不能想,这一想,就觉得身上痒痒得难受,肚子好饿啊。 吕子川前脚才离开,范九斤后脚就在门口探头探脑,顾凤寻收起微澜的心绪,正好看到他,不由笑道:“想进就进,莫非还要我请。” 范九斤笑嘻嘻的窜进来,手里还真提了一只大包,全是他从三吕之地带回来的,当着顾凤寻的面打开,道:“原是想给东主寻些稀罕物件儿,只是手头紧了点,就在海边随便捡了点……” 顾凤寻打眼一瞧,被他气乐了,都是些贝壳、石头之类的,倒还真是海边常见的,放在三吕之地当然不稀奇,不过在吴都,倒还真够让人看个稀罕。 “你从富春山庄捞了多少,跑这儿给我哭穷,嗯?”顾凤寻将尾音拖得很长,配上斜睨的眼神,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妖魅诡异的气息。 “东主啊,咱训练人手,不得花钱啊,收买暗线,不得花钱啊,才那么点,够用什么。”范九斤打着哈哈,死命的哭穷。 顾凤寻轻哼一声,道:“刘晖是条大鱼,你就没从他身上捞些好处?” 身为千鳞卫指挥使,刘晖的身家可不少,不过他怀疑以范九斤的手段,能不能从刘晖?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九十一章姓孟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九十二章 亲传的 - 换心攻略 - 瑞者 范九斤顿时就想起了他在三吕之地差点被热情的姑娘们用海货给砸死的经历,一脑门的细汗,不由得道:“你能活这么大,真不容易。” 顾凤寻失笑,孟家的人天生皮肤白,常年生活在海岛上,也并不被晒黑,为免麻烦,出门时都会抹黑皮肤。至于范九斤,这家伙第一次去三吕之地,少不得要吃些亏了。 吕子川才不理会范九斤的调侃,只看着顾凤寻,道:“还没有请教兄台怎么称呼?” 兄台?顾凤寻哑然,半晌方道:“我比你痴长几岁,你唤我一声顾大哥便是。” 大哥也是随便认的吗?吕子川瞪了瞪眼,撇过头,道:“咱们不熟,我称你一声顾兄便是。”顿了顿,他又转过头来,目光炯炯,“你怎么知道那句暗语?你找炎叔想干什么?” 顾凤寻沉默了片刻,既然吕子川都知道了,显然,吕炎早就暴露了身份,也是,三吕之地有什么能瞒得过吕家,吕家知道了,孟家也就知道了,他当年在三吕之地安排的几处暗子,恐怕早就全被发现了。只是他不去动用那些暗子,孟家也不管他,他这里一动,可不就惊动了孟家,结果派了吕子川来。 “你先告诉我,谁让你来的?” 孟家子弟年满十六才允许出外游历,平日除了在岛上学习,至多也就是去三吕之地散散心,吕子川看样子才十三四岁的模样,根本就没到出外游历的年纪,按理来说,谁来,都不会是他来。 吕子川恼道:“我先问的。” 顾凤寻眯了眯眼,不出声,只看着他。 吕子川被他看得心虚,左张右望了一会儿,见顾凤寻还是盯着他看,那微眯的眼神内有种说不出的教人心颤的光芒,他顿时更心虚了,没好气道:“好吧好吧,告诉你就是了,没谁让我来,我偷跑的,行了吧。” 偷跑? 顾凤寻怔了片刻,道:“没人追你?” “那也得能追上啊。”吕子川得意了,天痕儿跑得多快啊。 范九斤哼了一声,戳破了他的得意,插话道:“是有人追来,让我带着这小子给甩了。” 吕子川怒目。 范九斤没理他,甩了所有人就是没甩掉这小子,这么一想……也很怄啊。 顾凤寻却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皱眉道:“吕炎呢?你们什么时候发现他的身份?” 范九斤也是极为敏锐,顾凤寻的几个问题,已经让他想到了什么,尤其是最后一个,再明显不过,脱口道:“吕炎不是吕侯府的人?等等,我见到的,是真的吕炎?” 别是被人调包过的。 吕子川抿着嘴不说话,哼哼,他的问题还没人回答呢,想再从他嘴里掏话,门儿都没有。 顾凤寻看着他倔强的表情,不由得一笑,走上前,双手按住吕子川的肩膀,微微低头,道:“你不必防备我。家师是沈碧空。” 卧槽,大秘密啊。范九斤掏了掏耳朵,他就说嘛,这位东主肯定不是凡人,原来竟是那人的弟子。这回他算是明白了,东主为什么总跟千鳞卫过不去,报仇呢这是。 吕子川又一次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 顾凤寻摊开他的手掌,指尖在少年柔软中带着坚韧的掌心里轻轻画了一个图案。 “孟家标识,传承千年,这是家师告诉我的。” 吕子川身体微微颤抖起来,真的是……真的是……这是只有孟家子弟才知道的秘密。 “你你你……”少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半晌,蓦然用力一挣,挣脱了顾凤寻的手,后退两步,恼怒道,“你占我便宜。” 顾凤寻一呆,就听少年又道:“还让我叫你大哥,哼,按辈份,你该是我大侄子才对。” 顾凤寻:“……” 这莫名就降了一辈的感觉,在红先生面前还不觉得,可在吕子川面前,就真不那么让人舒服了。 “大侄子,叫声叔来听听!”吕子川眉开眼笑,同辈里他年纪最小,生平最高兴的事,就是长辈份,又多了一个大侄子,这感觉,美啊。 “噗……”范九斤没忍住笑。 “我又不姓孟,各论各。”顾凤寻咬牙切齿,转身就走。 他这一辈子,不,活了两辈子,他就没吃过这种亏,还好,还好,他当初没有选择恢复孟姓,眼下竟也成了理由。 吕子川追在他身后,叫道:“你得了我孟家标识,就是我孟家嫡传,必须论辈儿啊……” 七叔的儿子真讨厌,太讨厌了!这一刻,顾凤寻无比的思念七叔,赶紧来管管儿子吧。 好不容易把兴奋过度的?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九十二章亲传的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九十三章 偷 - 换心攻略 - 瑞者 吕子川被气跑了。 “记得天黑前回来吃饭。”顾凤寻在后面追了一句,话音没落,吕子川已经跑没了影儿。 “东主,你真不怕他负气跑了啊。”范九斤神出鬼没的冒了出来。 顾凤寻点点关不,笃定道:“当然,他没钱。” 没钱是什么滋味,顾凤寻很清楚,毕竟,他也是从吕子川这个年纪过来的。 范九斤奇道:“这小子跑出来可没少带钱,怎么没的?” “你偷的。”顾凤寻认真道。 “我偷的?”范九斤一脸错愕。 顾凤寻点头,肯定道:“就是你偷的。” 范九斤回过味儿来,脸都绿了,道:“东主啊,我可是前东镇抚司千户,不带您这么埋汰人的。” 让密卫去当偷儿,也太降逼格了。 顾凤寻看着他,微微一笑。 范九斤顿时捂脸,无力道:“好吧,我知道我现在是您的人了,您吩咐,我办事。” 偷就偷呗,偷回来继续跟东主邀功,看他多能干,上可翻天,下可覆地,中间还能偷,东主,记得给我加俸禄啊。 吕子川跑了出去三天,到第四天回来了,嗯,是被范九斤捡回来的,这小子已经饿晕在外头了。 “脾气挺倔的。” 范九斤把他丢给流星,得了一个白眼。流星也挺郁闷的,他好歹也是梅花卫,候补的那种,好容易单独出一回任务,结果一个个的,真把他当小厮使唤了。想爆发一回吧,没底气,眼前这位,正儿八经的前东镇抚司千户大人,还不是被顾凤寻当偷儿使唤了,人家都还没使脾气呢。 流星认命了。 “孟族人,都是这个脾气。”顾凤寻却觉得亲切,当年七叔也这么倔来着,为了学习造船术,差点被祖父拿家法打成血人,最后祖父都没办法了,学就学吧,反正孟族中经世治学的人多了去,不差这么一个离经叛道的。 在这一点上,顾凤寻也是自愧不如的,他虽被剥名夺姓赶出孟族,但他行的事,却还是孟族传统,在朝则济民生,在野则启民智,尽管最后他未能落个好死,可秦国在他的治理下,日渐富强,却是无愧于孟族对子弟的要求。 “等他醒了,吃饱喝足,把这些课业交给他。”唤来白玦,顾凤寻递过去厚厚一叠纸页。 白玦带着一脸的同情之色,一溜烟的去了,先生布置的课业,那是无边地狱来着,一天的课业就够人头疼的,何况还是积累了三天,呃,连今天,是整整四天的课业啊。 “你可别把那小子又吓跑了。”范九斤取笑道。 “玉不琢不成器。”顾凤寻缓缓道,吕子川自小就被扔在吕侯府,等于是放养长大的,与其他孟族子弟相比,就缺了一份精心雕琢,换成大白话,就是两个字:欠抽。 范九斤觉得这个回答驴唇不对马嘴,抬扛道:“那小子天生一块顽石。” 他跟吕子川同行了一路,整天除了斗嘴,还是斗嘴,他很清楚,吕子川不蠢,就是性子天生就不受拘束,顾凤寻越是拘着他,恐怕反弹就越大,这种琢法,只怕琢出来的不是玉,而是破罐子。 “孟族人都是石中玉,不惧雕琢。”顾凤寻很有信心,只要吕子川的身体里流着的是孟族的血脉,那就不会被琢坏了。 范九斤听他又一次提到孟族,无奈道:“东主,这样的大秘密让我知道了,合适吗?” 他可是密卫啊,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的道理他懂。 顾凤寻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你还能下了我这条船?”一条船上,自然是同舟共济,知道了又如何?敢反水,真以为他没有办法收拾背叛者。 范九斤最怕他这副表情,看着是笑,其实青面獠牙,拍拍胸口压惊,叹气道:“东主说得是。” 看吧,这就是上错了船的下场,呃……就目前而言,他还不算上错了船,想着东主和那位大名鼎鼎的秦司空的关系,想着东主和三吕之地若有若无的联系,再想着那个所谓的孟族,范九斤摸摸下巴,眼中兴味盎然。 越来越有意思了,不是吗? 当然,更有意思的事情发生在隔日,红先生来了,进门就叫顾凤寻师弟,直把正躺在屋顶上剥花生就酒的范九斤听懵了。 红先生是东主的师兄,那他也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秦司空的弟子?卧槽! &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九十三章偷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九十四章 国书 - 换心攻略 - 瑞者 因提到了叶小凡的缘故,顾凤寻便想起了凌寒,这位梅花卫指挥使的名声……嗯,没听过,实在是太低调了,也不知在越国,凌寒这两个字,有没有小儿止夜啼的效果。存了几分好奇心,凌寒又来的时候,他不免就打趣般的问起。 凌寒教他问得有几分哭笑不得,道:“我哪有什么名声,接任三年,倒有两年在养病,真正接手梅花卫,也才大半年,还多在外奔波,管不了卫属里太多的事情,要说凶名,那也是姬言那家伙的。” 在越国,姬言的凶名的可比他大多了,恐怕直到现在,知道姬言的人都比知道他的人多。 又是三年? 听了凌寒的话,顾凤寻若有所思,撇开三年这个与他切身相关的时间节点之外,梅花卫的情形,在不知内情的人眼里,跟飞鹰卫其实有几分相似,指挥使不掌权,副指挥使权柄滔天。 如果说凌寒对梅花卫的控制力不足,是因为他上位时间短,又时常在外,没有一心留在越国全力去掌控梅花卫,那么叶小凡又是为了什么,才会给人以如此窝囊无能的印象? “你把我找来,就为了问这个?” 见顾凤寻问了一句就不理人了,凌寒心下暗自纳闷,所认识的顾凤寻,可不是这么无聊的人,竟还关心起他的名声来了。 顾凤寻回神,好笑道:“自然不是。你近来忙什么,竟也不见你到我这里来?” “想我了?”凌寒眼神一亮,但见顾凤寻神色如常,并无什么特殊之处,又不由得黯淡下去,“也没忙什么,只把梅花卫在吴都的暗桩疏理一通,又与你师兄合作,替他拔了几颗钉子……” 说着,忍不住就抱怨道:“你也劝劝你师兄,他结仇太多,再不收敛,早晚得出事。” 这次为了逮住了刘晖,梅花卫露了痕迹,自然已经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凌寒不得不将梅花卫在吴都的那些暗桩重新疏理一遍,该撤走的撤走,该隐藏的隐藏,顺带还重新布下了几处暗桩,这个过程,也是凌寒收拢人手、排除异己的过程,不听话的暗桩,自然就被悄悄的处理了,重要的据点,全换上了自己人。 这些细节他自然不会告诉顾凤寻,就让顾凤寻当他是个无能的梅花卫指挥使好了,说不定还能骗得点同情。 “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肯替他卖命?”顾凤寻好奇道。至于凌寒的抱怨,想想红先生平素行事的风格,还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凌寒顿时就哼哼两声,道:“无非是利益交换罢了。” 至于真正的原因,他就不方便说了,总不能告诉顾凤寻,红先生跟他私下暗搓搓的协议了,过段时间就把顾凤寻送出吴都。 顾凤寻要借吴国之势,去破秦国的野心,想法挺好,但红先生在吴皇身边待了两三年,对吴国上下看得比顾凤寻更清楚,吴国之势不好借,一不留神,连命都赔上,不值得。红先生觉得越国远离秦国,进取不足,但有险可据,自守足以,以顾凤寻的身体状况,待在越国最好,不必劳神费心,定能多活些年。至于顾凤寻想做的事情,红先生觉得有自己就够了,毕竟,他也是先生的弟子,如果什么事情都教顾凤寻做了,那他自己将置于何地。 有这样的想法,加上又瞧出了凌寒的几分心思,红先生稍一暗示,两下里自然一拍即合,达成了默契。不过两人也知道,这事儿要是挑明了,顾凤寻不会同意,唯一的办法,只能造势,造出一场顾凤寻不得不离开吴国的大势,所以两人只能私下里步步经营,却不敢让顾凤寻知道丁点儿风声。 顾凤寻听凌寒这样说,倒也没有怀疑,不是利益交换还能是什么,他可不信就因为他和红先生是师兄弟,凌寒就肯白给红先生当苦力使唤,他没那么大的面子,也不觉得凌寒会因为个人原因就置梅花卫的利益于不顾。 两下里说着话,罗锋来了,这几日他都没出现过,一直都待在关押刘晖的那间屋子里,听不到什么响动,就仿佛那屋子是空的一样,只有流星给罗锋送饭进去过一回,那次出来,他的脸蛋都白得有些过分,打那之后,流星就再没进去,送饭也只送到窗沿上。白玦倒是好奇的过去探了探头,然后……然后就没出来,被罗锋留下了,一大一小两个人也不知道在里面怎么折腾刘晖,反正流星再看到白玦时,眼神都带了几分活见鬼的感觉。 当然,这都是后话,总之此时的罗锋,因几日没出屋,胡子拉碴,显得脸色都有些憔悴。 “坐下歇会儿。” 罗锋既然出来了,自然是刑讯有了结果,顾凤寻也不忙问他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九十四章国书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九十五章 破坏 - 换心攻略 - 瑞者 凌寒悚然而惊,眼神微沉,道:“秦皇有这等魄力?” 豫东就是秦国与吴国相邻的边境,原本也属于豫阳,百年前,秦、吴两国大战,吴国战败,豫阳被一分两半,一半归属吴国,一半归属秦国,近百年来,吴国历代国君都念念不忘要将豫东夺回,以雪百年之耻,若能在吴皇手中实现这百年夙愿,足以告慰列祖列宗,作为一个没有什么雄心壮志的君王,这等于是从天掉下一座金山来,吴皇能忍得住这样的诱惑? 更何况,还有皇子为质,天下人谁不知道,秦皇膝下,仅有一子,若秦皇将唯一的儿子送到吴国为质,谁又能不相信他结盟的诚意。 如果秦皇真有这等魄力,凌寒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觉得背心都有点渗冷汗的感觉。 “他有多大的野心,就有多大的魄力。” 顾凤寻缓缓道,赵昊的狠绝,他已经领教过了,从此再也不相信赵昊会为私情而迟疑犹豫,一个儿子而已,算得了什么,只可笑秦国这位小皇子,还是他当年不忍看赵昊绝后,才默许了的,而赵昊呢?如果真的必须牺牲这个儿子才能实现他的野心,想来赵昊是不会有一丁点儿的犹豫的。 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他更了解赵昊了。 凌寒皱起眉头,看着顾凤寻身上一闪而逝的沉痛,他是想起了被秦皇鸩杀的恩师了吗?只是这沉痛中又透着几分凄然,却也不像是想起恩师时应有的情感。 顾凤寻和秦皇之间……究竟还有什么?凌寒很想深入探究,但又不太想知道真相。 “既然……刘晖是来密送国书的,他杀豫阳侯满门做什么?这岂不是节外生枝!” 收回偏离的思绪,凌寒沉声提出疑问,如果不是豫阳侯灭门案,恐怕没人知道刘晖潜入了吴都,总不该是杀豫阳侯满门,比这封国书更重要吧。 顾凤寻轻笑,道:“正是因为国书更重要,所以才要杀人……灭口吧。” 凌寒反应过来,道:“豫阳侯会影响到秦国的联吴大计……不对,是金矿,豫阳侯知道金矿的存在……” 豫阳侯的把柄被秦国捏死了,不可能影响秦国的联吴大计,恰相反,说不定还是推力,但问题是,豫阳侯知道金银矿的存在,而如果推测不错的话,金银矿应该就在豫东之地,一旦秦国将豫东之地作为联吴的代价,必然会暂时失去对金银矿的控制,而这就是豫阳侯的机会,他在豫阳经营多年,势力仍然极大,豫东一旦回归吴国,吴皇为了尽快控制豫东,多半会启用豫阳侯。秦国要征伐天下,绝不能失去金银矿,豫阳侯只要控制住金银矿的开采和运送渠道,就能反过来钳制秦国,到时候秦国说不定偷鸡不成还得蚀把米,这如何能忍,所以递送国书之前,豫阳侯必须死,只要豫阳侯死了,金银矿的秘密就能被掩盖下去。 “这只是其一。”顾凤寻竖起两根手指,“豫阳侯的死,还有另一个作用,那就是投名状。” 豫阳侯是秦国好不容易才收买的吴国内鬼,在吴都里混得风生水起,分量不轻,赵昊要联吴,当然得先表明一下诚意,这个时候杀了豫阳侯,正好一举两得。 计划很好,唯一的意外,就是吴都有个顾凤寻,而顾凤寻手下又有个罗锋,从豫阳侯府上下的尸体上,查出了千鳞卫的存在,从而暴露了刘晖潜入吴都的事实。而更大的败笔,就是刘晖不该夜袭顾凤寻,惊动了凌寒安排的梅花卫,彻底暴露了行踪。 这之后,刘晖就被一路追出了吴都,再没有机会潜入吴都来,最终,被红先生和凌寒联手逼入绝境,又让范九斤给捡了个漏。 这封国书,始终没能送出去。 凌寒目光闪动片刻,忽问道:“你有什么计划?” 顾凤寻微笑的看着他,道:“能易容吗?” “谁?”凌寒反问道。 “刘晖。” 凌寒一呆,惊道:“你想把这封国书送到吴皇手上?” 顾凤寻漫不经心道:“不送过去,怎么破坏秦吴结盟?” 刘晖失了手,赵昊难道不会再派人过来,这之间的时间差,才是他可以作为的地方,要破坏秦吴结盟,不在于赵昊能给出什么样的代价,而在于,吴皇肯不肯相信赵昊,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吴皇怀疑赵昊结盟的诚意,比如说,明为送国书,暗为刺杀吴皇,那么等到下一次赵昊再派人来时,吴皇还会相信他吗? 凌寒终于明白他要做什么,想了想,笑道:“易容是小事,只是还缺了一副地图。” 一副豫东三百里之地的地形图,正可以上演一场图穷匕现的好戏。 “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九十五章破坏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九十六章 不可能 - 换心攻略 - 瑞者 “为什么?” 连一个孩子的心思,他都不能完全摸清楚,顾凤寻有些自嘲的心想,以前他是有多自负,才相信自己能完全把握住赵昊。 人心,是这世间最不可测的东西,任是再怎么运筹帷幄,也不可能完全算尽。 白玦笑嘻嘻道:“我喜欢啊。” 喜欢而已,需要什么道理吗?白玦在天绝谷里,没少见到屠郎中剖尸挖心,换成普通孩子,不被吓死,也得吓得半疯半傻,可他没有,不但没有,他还看得津津有味,尤其是屠郎中后来真的给人换了心,白玦就觉得,人被换了心都还能活,这很神奇,也很神秘,对他很有吸引力,只是白玦对医术没兴趣,他只是想了解人的身体究竟还有哪些神奇,可惜,屠郎中死得太快,而顾凤寻又将那些歪门邪路的医书手札给毁了,白玦没了继续了解的途径,而罗锋这一回却给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所以,他想抓住这次机会,当然,还得公子同意才行,他不会做违背公子意愿的事情。 顾凤寻看着童儿的眼神,那是真心的向往与欢喜,想了想,他道:“只要罗峰同意收你为徒……” 白玦大喜,道:“罗叔当然同意了,不然他怎么会让我进去,公子您点头了,我这就告诉罗叔去。” 话音未落,人已经一溜烟的跑了。 还没说完呢,顾凤寻哑然失笑,也不着急,站起来,双手负在身后,慢吞吞的跟着白玦走到了罗锋刑讯刘晖的房间。 还在门外,就听到白玦兴冲冲的,对着罗锋一口一个“师父”,改称呼改得飞快。 罗锋没搭理这个兴奋过头的童儿,他听到了顾凤寻的脚步声,第一时间就打开门。 没有什么血腥气传出来,这是罗锋高明的地方,寻常的刑讯,对刘晖这种密卫头子也不管用,顾凤寻无心打探罗锋的手段,只是笑了笑,道:“歇会儿吧,有得闹呢。” 他说的是白玦,小童儿太兴奋了,闹得罗锋都安静不下来,顾凤寻索性让他和白玦都休息一阵。 罗锋应了一声,没动。 顾凤寻就摆了摆手,道:“你们先出去,我和刘晖单独聊聊。”顿一顿,他又问道,“刘晖能开口吗?” 罗锋点了一下头,板着脸道:“除了嘴能动,其他地方都不能动。” 顾凤寻失笑,也是,刑讯要是弄动人都不能说话的地步,那还叫刑讯。 “不太好看。”罗锋提醒道。 “无妨。”顾凤寻挥挥手,他还没那么脆弱,能让他的心情失控的,永远都不会是敌人。 罗锋见他坚持,也就不再挡着门,让开了身,顺手把白玦给提走。 这房间处处窗明几净,窗沿上还摆了一盆五针松,挺拔坚直又不失虬劲,像书房多过像刑房。顾凤寻眯了眯眼,没想到罗锋还挺有品味。 往里走几步,他就看到了刘晖,坐在一把大师椅里,姿势很奇怪,整个人都是瘫着呢,不是那种全身无力的瘫倒,而是好像全身的骨头都被抽了出来,肌肉没有了支撑,像一团和得太稀的泥一样的瘫着,只有头是挺着的,被绳子固定在椅背上,眼睛闭着,不知是昏迷,还是不想睁开。 不血腥,只是,很难看,很诡异。 顾凤寻想了一下,伸手在刘晖的身上按了按,似乎听到了沙沙声,旋即就反应过来,不是骨头被抽出来,而是他全身的骨头,已经被捏得粉碎,像沙碴一样。那枚蜡丸,想必就是在捏骨的时候,被罗锋发现的。 没有流血,也不见伤口,但这其中的痛楚,恐怕只有刘晖自己的才知道。 粉身碎骨啊,不过如此。 刘晖睁开了眼睛,那样的痛楚,让他的眼神都变得扭曲狰狞,看上去,已经不像是个人,而像一只没有神智的兽。 顾凤寻轻笑起来,自己搬来一张圆墩,就在刘晖的对面坐下,与那兽一样的眼神对视半晌,才缓缓的问道:“憋屈吗,北冥兄?” 刘晖的瞳孔突然狠缩了一下,吃力的道:“你……怎么……知……知道……” 北冥,是他给自己起的号,只有极少的人知道,而能称他一声北冥兄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顾凤寻翘起腿,拂一拂衣襟,眼皮微抬,表情似笑非笑道:“北冥兄贵人多事,竟连故人也认不得了。” 这个拂衣的动作,眼熟若斯……刘晖的瞳孔再度狠狠收缩,眼瞳看上去竟如同一个小黑点。 “你……沈沈沈……不可能……” 这不可能,那个人已经死了,他亲眼看着那个人在剧毒的侵蚀下,身体几乎缩成了一团,他永远都记得,明明已经痛得五官都扭曲了,那个人却还露出了笑容,一字一顿的说着“帝王花下死,做?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九十六章不可能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九十七章 随意 - 换心攻略 - 瑞者 罗锋再进来的时候,发现刘晖已经断了气,他死板的面容上没有露出任何诧异之色,随手抽出了剑,一剑插进了刘晖的胸口,绞了绞,确认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才一把抓起他的尸身,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范九斤第一个发现刘晖没了,顿时暗暗咂舌,自家东主够狠绝啊,这么一条有大用处的大鱼,说摁死就摁死了,想想他的前任顶头上司翁成焕,对刘晖这个死对头的评价,那是能有多高就有多高,万没有料到,竟然会死得这般的憋气屈辱。堂堂千鳞卫指挥使,是让一头驴给坑了,说出去也得有人信啊。 第二个发现的赫连楼芳,虽然此人自从到了顾凤寻身边就没见他露过面,不过顾凤寻身边发生的事情,他全看在眼里,暗中不知咂了几回舌,凌寒要他保护的这个人,可真是个狠角色啊,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流星是最后一个,直到白玦告诉他不用再往那屋里送饭了,他才察觉,顿时感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他可是梅花卫啊,少年心里无限的屈辱,蔫答答的把消息给凌寒传了过去。 凌寒正忙着布置“刺杀吴皇”的计划,这可不是找个人易容成刘晖那么简单的事,怎么让这个冒牌货见到吴皇,事后又要怎么收场,最最关键的是,还必须让吴皇对这个冒牌货是秦皇派来的刺客这一点深信不疑,每一个细节都要安排得恰到好处,否则,吴国又不是没有聪明人了,难道看不出栽赃嫁祸的可能?所以他还要安排一些蛛丝马迹的证据,最好是能得到刘晖的配合,再挖出点千鳞卫藏得比较深的暗桩来。 正忙得晕头转向的时候,忽然接到刘晖死了的消息,凌寒赶紧就跑来了,一见到顾凤寻,不由得抱怨道:“怎么就让他死了?” 顾凤寻轻哼一声,道:“没钱,养不起无用之人。” 他这几日也没闲着,凌寒把配置天王补心丹的药材送了来,他正全力研究丹方,至于其他事,外有凌寒,内有红先生,全不用他操心,就是他想操心,人家也不要他啊。 凌寒一呆,脱口道:“你跟我哭穷?” 扫了富春山庄的人是谁啊,竟然还有脸哭穷。 顾凤寻一副莫名其妙的神色,道:“有钱也不能养仇人。” 凌寒顿时语塞,好吧,这个理儿说起来也没错,只是……最后他只能苦笑道:“算了,还想观察观察他的言行举止,让易容之人装得更像点儿。” 五官是可以易成刘晖的模/> 顾凤寻若有所思,半晌,方问那人道:“怎么称呼?” “您随意。”那人恭敬道。 顾凤寻哑然,没有名字啊,看来此人不是普通密卫,而是密卫中的死士了。死士培养不易,以梅花卫的底蕴,像这样的密卫死士,至多不会超过三人,他倒也舍得就这么派出一位来。 &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九十七章随意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九十八章 劝离 - 换心攻略 - 瑞者 眼下已经入了十二月,正是隆冬,吴都的冬日不像秦都那么千里雪封,寒风如刀,直到现在,顾凤寻都没有见到吴都飘雪,然而空气中蕴藏的浓重水汽,令冬日里的寒冷中夹带了丝丝阴湿,却是入骨入髓,若以刀比,这却是一把把软刀子,割得人都叫不出痛来。 顾凤寻不是没有经过这样的冬日,然而那时候他是沈碧空,身强体健,现在却是弱不经风,风都经不住,何况是软刀子。自从天气渐寒以来,他几乎就没出过门。 但现在却不得不出门了,因为要搬家。解忧林宴之前,他还有一关要过,郑复终于回来了。红先生和凌寒都希望他避开郑复这条疯狗,顾凤寻不想听他们唠叨,就依了他们的意思。 本来郑复还要早半个月回到吴都,只是半路上,不知被什么人偷袭,好像是受了不轻的伤,他躲起来养伤,这才不得不延迟了半个月回京。 这倒是给了顾凤寻更多的时间,可以从容不迫的安排新住处,至于郑复是被谁给袭击了,这就不好说了,有可能是吴都里有人不想让他回来,也有可能是他在豫阳查到了什么要紧的东西,落了某些人的眼,顾凤寻不是很关心这个,因此也就没费什么心力去思考,红先生倒是觉得多半是叶小凡出了手,毕竟,最不想看郑复回到吴都的人,就是叶小凡了。 顾凤寻还没有见过叶小凡其人,因此不予置评,且等着看吧,如果真是叶小凡出手,那么必定还有后手。如果不是叶小凡出手,也难保这位飞鹰卫指挥使不会落井下石,郑复就算是回了吴都,也未必能腾出手来寻顾凤寻的麻烦,搬不搬家的,他是真心无所谓,只是红先生和凌寒坚持要他搬走,看出他们是真切的关心自己的安危,顾凤寻就也随他们去安排了。 地点是红先生提供的,他身为吴皇身边的红人,每天不知道被多少谄媚之徒巴结,手上自然攒了大笔的好处,其中不乏位置不错的宅产,随便挑一处出来,安置顾凤寻就绰绰有余了。 宅子里外的防卫,自然是凌寒的手笔,不管是谁拖住了郑复半个月的时间,都足够他把这处宅子里外翻新了个遍,翻新的同时,在宅子各处都布置了机关,还挖了一条可以用来秘密脱逃的地道。 顾凤寻对此很是无语,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但红先生却觉得凌寒干得很好,还饶有兴致的试了试机关,回头就在自己的府里,也照样子装了好几处。 顾凤寻管不着他们,由得他们乱折腾去了,总之,在郑复正式回到吴都的前三日,他就搬进了新宅子,给郑复留下了一处空院子。 红先生替他挑的这处宅子,算是极用心了,地方不算太大,但前后有三进,纵向极深,还带了一处后花园,假山连着游廊,环抱一池锦鲤,白墙黛瓦,嵌着雕花窗格,几乎是一步一景,精巧雅致之极。 顾凤寻搬了新家,就给岑焉下了帖子,请他吃乔迁酒。有段时间没见着岑狂了,怪想的。 到了日子,岑焉拿了一幅字画来了,扔给顾凤寻,话没说一句,坐入席中就倒酒吃。 顾凤寻看了看他,感觉到这位岑先生今日的心情似乎不大好,就没触这个楣头,只示意白玦过来给岑焉斟酒,自己则打了开了那幅字画。 先瞧了题跋,写的是“贺顾小友乔迁之喜”,下面是年月和印章,用的是“东吴狂生”的号,再看画,却是一幅孤帆远影碧空尽的景象,画面上只有水与帆,以大片的留白代表了无垠碧空,聊聊几笔,意象无穷。 顾凤寻看了,却是一阵哭笑不得,这到底是贺他乔迁呢,还是劝他远走,孤帆远影,这是别离之景啊。岑焉就是岑焉,不管什么时候,都别扭得可爱。 岑焉连吃了几杯酒,才舒坦了,一抬头,见顾凤寻仍捧着那幅字画,便敲敲桌面,道:“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画儿么,你要喜欢,回头我送你十幅八幅。” 顾凤寻被他噎得无语,论学问,岑焉堪称一代大家,但在书画上,嗯,不是说造诣不高,而是跟他的学问比起来,书画便是真正的小道了,只能说,画得不错,笔法、意境都到位,独缺了一点多年浸淫出来的苦心,所以不能给他冠上“书圣”、“画圣”这样的高名。以顾凤寻的鉴赏眼光,这样的画,看看也就是了,没有丝毫收藏价值,嗯,这幅画最有价值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九十八章劝离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九十九章 矛盾 - 换心攻略 - 瑞者 狠狠的灌了一大口酒,岑焉把酒盏用力拍在桌案上,气道:“你请我来,就是为了气我的?” “当然……”顾凤寻拖长了音,眼见着岑焉都要怒发冲冠了,才缓缓把后面的话带了出来,“不是,只是请您吃酒而已,别无他意。” 他很真诚的表情,却让岑焉嗤之以鼻。 “老夫信你……”同样拖长了音,有样儿学样儿,“才怪!沈碧空一脉的传人,就跟沈碧空一样,嘴里没一句话是能信的。” 顾凤寻又被噎得不轻,喂喂喂,对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要口下留德啊。 岑焉又给自己倒了盏酒,晃了晃所剩无几的酒壶,道:“你说不说,不说的话,喝完这点酒,老夫就走了,如今老夫人不是闲人了,事多且杂,难得有闲工夫,下回你再想请老夫吃酒,还不知要到何时何日。” 顾凤寻长叹了一口气,看看,看看,老实人啊,才入了官场几天,这就懂得威胁人了,近墨者黑,官场果然黑暗得令人绝望。 “给我个官儿当当呗,哪怕在您手底下当个书记官也行啊。” 岑焉愕然,盯着顾凤寻好半晌,不可思议道:“你向老夫讨官做?” 有没有搞错?他自己都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还没放利索了,这就要他开后门。 顾凤寻摊了摊手,很是无赖道:“我入吴都,原就是求官而来,您老可轻巧,硬生生把我的盘算给搅和了,莫不是就想这样算了?” 威胁人谁还不会啊,你要不是给官,他还找红先生要去,虽然红先生咬死了也不会给,但问题是,岑焉不知道啊,岑焉最怕的,就是他不以才能入仕,而以谄媚君上得势,变成又一个红先生。 岑焉气结,指着顾凤寻的鼻尖,指头颤啊颤,怒道:“老夫爱才是不假,可不是被你拿来利用的。” “酒喝完了,您请自便。”顾凤寻摆摆手,这不是求人的态度,但是,岑焉也不是被人一求就肯开后门的人,当然,也不是被人一气就会上套的人,顾凤寻这一招都用了几回了,哪能回回管用,至少,在原则问题上,岑焉是不会让步的。 走就走,一口饮干最后一点酒,岑焉拂袖就走。 顾凤寻笑眯眯的看着,一点儿也不着急,心里默默数到十,岑焉就又转了回来。官场果然锻炼人,要是换成以前,数到三就该回头了。 “沈碧空的本事,你学了几成?” 岑焉黑着脸,他需要一个帮手,来帮他应付官场上的阴私手段,雷霆手段只能震慑一时,不能震慑一世,岑焉清楚自己的斤两,比起跟人玩心眼儿,他还是更擅长干实事,如果整天陷在各种争斗中,他哪里还有余力去做真正想做的事情。 顾凤寻不是他唯一的选择,岑焉名声在外,交游不说广阔,几个帮手还是能寻得到的,何况他也有门人弟子,其中不乏能替他打理身边事的,但问题是,不管是结交的友人,还是门人弟子,都和岑焉一样,是光明磊落之辈,能做事,但对付阴私手段,都没啥经验。这么一比较,顾凤寻可不就是最合适的选择,岑焉对他要求也不高,只要学到沈碧空一成的坏心眼儿就行。 “这个嘛……”顾凤寻微笑,“不能告诉您。” 又是这么一句,可就是这么一句,硬是套得岑焉不能不回头。 岑焉很想骂娘,因为他突然意识到,搞了半天,原来不是顾凤寻要向他求官,而是他要求着顾凤寻去帮他啊。 “你准备准备,三日后,到衙中来。” 岑焉这回真的走了,拂袖而去,也不必再追究答案,就冲这满肚子的坏水,至少也学到了沈碧空三分。 沈碧空一脉,都他妈的不是东西。虽然那家伙已经死了,但岑焉还是决定,回到家中,他要画一万个圈圈诅咒那个家伙再死一万次。 岑焉来了又走,总共坐了不过喝完一壶酒的时间,留下了一幅画,一句话,画与话,是矛盾的,画中流露出的是劝顾凤寻远离的意思,说的话,却是留下了他。 顾凤寻坐在原处,琢磨了很久,越琢磨就越觉得有意思。岑焉这一回,是真心想在吴国的朝堂上大展拳脚,所以才这样的求贤若渴,可是他又打从心底怜惜顾凤寻,这样孱弱的身体,怎么经得案牍劳形,所以他又劝着顾凤寻离开。 最终的选择权,却留给了顾凤寻自己,是走是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九十九章矛盾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章 着急 - 换心攻略 - 瑞者 吴皇没有立太子,可是他已经有十六个儿子,夭折的不算,没有成年的也不算,只说成年皇子,就有五位,以前,吴皇不立太子,这些成年皇子们虽然争着表现,但也没有太着急,因为吴皇刚到四十,身体也一向健朗,可以说正值壮年,往少了算也还有十几二十年的时间,还不到必须考虑立储事宜的时候,皇子们也就良性竞争,反正,有的是时间,犯不着现在就撕破脸,争个你死我活,最后万一搞个两败俱伤的,谁知道会便宜哪一个。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吴皇突然让岑焉领了太子少傅的衔,总领詹事府大小事宜,这就意味着,空得可以跑马的詹事府,要正式开始运转了,所有空缺的职位,都要填补官员。 而詹事府一旦开始运转,那就证明了另一件事,吴皇有立太子之意了。 对于吴国朝堂来说,这简直就是平地惊雷起,八方骤风云,前一时还歌舞升平的吴国朝堂,转眼间就陷入了风雨欲来的紧张气氛中。 最在意的,当然就是那五位成年皇子以及暗搓搓的已经站了队的官员们,首要之急,当然是打听吴皇究竟意属哪位皇子,吴国可没有立长立嫡的传统,一向是立贤立能的,问题是,在吴皇眼中,哪位皇子才是贤是能呢?要打听这个,自然得向吴皇最信任、最亲近的人打听。 谁呢? 一个是太监总管黄景,一个,自然就是红先生。黄景差不多日日都伺候在吴皇身边,很难有机会靠近,而红先生却是出入宫禁自由自在,最容易被皇子们巧遇了。往日都不大瞧得上红先生的皇子们,能屈能伸的就亲自挤出了笑容,拉不下面子的就派了亲信之人过去点头哈腰。 红先生得多蠢才去插手这种事,一问三不知,打个哈哈就走,可走归走,到底还是关心了一下,总得心里有点数,于是就这么不经意的在吴皇的龙案上看到了岑焉列出的詹事府补职人员的名单,顾凤寻的名字赫然在列。 红先生当场脸都绿了,生撕了岑焉的心都有。只是岑焉那臭脾气,连吴皇都不敢保证能从他手中捞出人来,事实上,对这份名单,吴皇几乎没有改动就批了,好不容易才把岑焉请出山,吴皇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在他眼里看来并不重要的人而让岑焉不高兴,狂生脾性,那是说甩脸子不干,就能挥袖子走人的主儿。 红先生在吴皇这里无功而返,只能去劝顾凤寻,顾凤寻自己不乐意去詹人府,岑焉又能如之奈何? 可问题是,这是顾凤寻自己求来的,怎么可能如红先生的愿,于是这对“师兄弟”就僵住了。 “你到是怎么想的?” 红先生本想以师兄的身份威胁他,说一句“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师兄,就自己去找岑焉把官儿辞了”,但看着顾凤寻眉目间那宛如先生在世时一般的气质神情,他终究没有说出这句话。万一,这小子犟起来,真不认他这个师兄了怎么办?说到底,红先生自己底气不足,他没有正式行过拜师礼,他这个师兄啊,顾凤寻想认就认,不想认,那也是能不认的。 可红先生却不能不认这个师弟,不说顾凤寻那与先生神似的气质,就凭他是正式行过拜师礼的,说顾凤寻是他半个少主子,那也没什么不对的。 所以面对顾凤寻,红先生就像面对一只无处下手的刺猬,只能围着团团转,却没法儿强行下手拔刺。 顾凤寻看着失去了往日气度的红先生,像看一个孩子,好吧,红先生在他眼里,本就是个孩子,还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因而不由得微笑起来。 “你还笑?”红先生恼怒起来,妩媚的面容,因之而显得越发的生动鲜活,香艳如锦上添花。 顾凤寻笑得越发的温柔,缓缓道:“人活着,总要寻些事做,死人,才一了百了。” 他还有事要做,所以他从死亡深渊里重回了世间,若只为苟活,那又何必,还不如一了百了。 红先生呆了呆,气道:“你这样的身体,能做什么?” 他理解顾凤寻的话,但不认同,拖着这样孱弱得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呜呼的身体,再折腾,事未成,身先死,又有什么意义。有些事,交给别人来做就好了,比如说,师兄。 “饭要自己吃才能饱腹,水要自己喝才能解渴。”顾凤寻微笑着向红先生解释,“有些事,自己做,才痛快。” 他要是好好保养,寻个山青水秀宜于养生之所,多活个十年八年不是问题,再寻几个资质出众的少年,好生教导,或许出不了一个沈碧空,但出几个红先生这样儿的,还是不难的。把他们放到秦国,当个败事有余的角色,绝对能胜任,再过个十年八年的,秦国必然大乱,也算是一种报复赵昊的方法,既稳妥,又轻松,可不比现在到处钻营来?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章着急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零一章 民心 - 换心攻略 - 瑞者 还真是这个……姓啊!顾凤寻直了直腰身,意料之中,却又十分意外。他是猜出凌寒多半出身皇族,虽然从外表来看,凌寒一身清贵气度,更像是那种大世家出来的子弟,但气度是可以培养的,尊贵却是天生的,那是只有居于天下至尊至贵之地,才能耳濡目染出来的本能,传承再悠久的世家,到不了那个位置,就不可能培养出那样的子弟。 只有顾凤寻才能区分出这里面的不同,因为,他就是根正苗红的世家子弟,又曾经辅助赵昊登上了秦国至尊之位,即便是赵昊,也比凌寒要少了几分尊贵,毕竟,秦国不是正统,不过是趁着大楚皇朝内乱,窃居宝地而自立,时不过百年余。 起初,他觉得凌寒与越国皇室有关,但越国比之秦国还不如,赵昊都比凌寒要略差一筹,何况越国,唯有两楚皇室,才可能出现凌寒这样的皇族子弟。而且凌寒那么关心尸虫的事情,再加上他自己胡诌的那副对子,还有素日相处时一些不经意的细节,都能应证他的推测,大抵,是跟西楚皇室有关系吧。 只是,结果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大楚皇朝时,芈是国姓,而米则是宗室,大楚皇朝有例,凡出五服者,一律以米为姓,取同音而不同字,这是为了防止皇朝日久,皇族子弟不思进取成为吸血食髓的米虫,这米,既是姓,也是警戒。 只是后来大楚皇朝兄弟阋墙,别说是芈姓皇族,就是米姓宗室,也在那场内乱中死得七七八八,侥幸活下来的,大多隐姓埋名只当自己是平民百姓。这也直接导致了两楚皇族直到现在都人丁不旺的后果,眼看着竟是要绝后的境况。 现在冷不丁的,冒出凌寒这么一个根正苗红的芈姓皇族,顾凤寻真心没料到,他一直以为这家伙多半是当年侥幸逃生的米姓宗室,幼年时曾经被西楚皇秘密寻回着力培养,就算姓了米,好赖也是同一个祖宗,同一条血脉,只是凌寒是怎么成为梅花卫指挥使的,这里头自然充满了阴谋诡计,利益交换之类的,细节他是不知道,但用脚趾头想,也能大致推测出凌寒曾经有过一段多么坎坷惊险的潜伏生涯,万幸这家伙成功了,不然,恐怕骨头都化成灰渣了吧。 可现在这家伙一本正经的告诉他,他推测错了,姓芈,不是姓米,这家伙居然是正儿八经的芈姓皇族。 顾凤寻忍不住掰了一下手指,算了算,迟疑道:“西楚皇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 西楚皇今年还不到四十岁,怎么算也生不出二十七八的儿子来。 凌寒好笑的瞥了他一眼,道:“你忘了尸虫的事?” 顾凤寻一呆,从时间上算,也不对啊,那还差了两三年。 凌寒轻叹道:“那位生下虫胎的越国皇子妃,前头还生过一个儿子。” “就是你?”顾凤寻想了想,“我记得看过记载那桩血案的千鳞卫秘档,当时西楚皇子连同皇子妃还有其他子嗣,全都死了。” 凌寒眼神一闪,看过千鳞卫秘档?怎么看到的?现在他越发的确信,顾凤寻绝对不止是沈碧空的弟子这么简单了。这个新发现疑点他没有追问,因为他相信,早晚有一天,顾凤寻会告诉他。 “是死了,死得精光,那位皇子……”凌寒苦笑了一下,“就是我父亲,因为看到母亲生下了个人首虫身的怪胎,惊吓之下得了失心疯,提剑杀了皇子府上下所有人,包括他的那些庶出子女,还有一位我的姑母崇安公主,她原本是替我母亲坐镇府中,以防我母亲生产时有人暗中使坏,没想到……我……那天我被人偷换了出去,才逃得一劫。” “偷换?”顾凤寻挑眉,时机挑得这么巧,就是说,有人早知道会出事,那位西楚皇子的失心疯……呵呵,真是失心疯?据他所知,会让人神智错乱、狂性大发的药物,可不止一种,光是屠郎中研制出来的,就有三种。 “是我皇叔父。”既然已经说了个头,凌寒索性也就不藏着掖着,“皇叔父用一个和我长相相似的替身,把我替了出来。” 是当今的西楚皇,顾凤寻有些惊讶,又觉得理所当然,能坐上皇位的人,除了运气使然,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城府的,尤其是这位还在楚国当了多年的质子,小心求活,没点心机怎么成,不但要有心机,还得有足够的手段。 “那事……西楚皇是知情者?”  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零一章民心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零二章 都很无耻 - 换心攻略 - 瑞者 古有明君,以水喻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民心二字,便也如此,民心一旦可用,便如山洪倾泄,势无可挡。所为难者,是怎么个用法。 “怎么个用法?”顾凤寻想了想,又问了一句。 “说起来很简单。”凌寒放下茶盏,竖了竖手指,“民心如此,唯一逆民心者,唯皇帝而已。” 是的,皇帝就是唯一与民心相逆的,或者说皇权。至于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只能算是阻力,而且这阻力还是随时能变化的,总有人见风使舵,随波逐流,风往哪儿吹,就往哪儿飘,左不过是换个东家而已,也许新东家没有旧东家好说话,但归根到底,看的还是能力,有能力的人,在哪个皇帝手底下都能混出头来,只有皇帝,登上了那个位置,就没法儿下来了,就算是死,都只能死在那个位置上。 所以,察觉到民心可用的那位,就想出了一条绝户计,如果,西楚的皇室断子绝孙了呢?不管是皇家,还是民间百姓,为了香火传承,都有继嗣的规矩和传统,西楚皇室断子绝孙,那就得从血缘最近的亲族里挑一个来继承香火,那么,西楚皇室血缘最近的亲族是谁呢? 当然就是楚皇室,百余年前大楚皇朝兄弟阋墙,那可是一对儿同母的亲兄弟,再亲也没有比这更亲的了。这一条绝户计,简直可以说兵不血刃,几乎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两楚合流了。 顾凤寻很快就想明了其中的道理,“哈”的一声笑,乐不可支道:“这么缺德的法子也想得出来?”顿一顿,又道,“倒是绝妙,也只对你们芈姓皇族管用,是楚皇所为么?难道他竟没有想到,这绝户计也是双刃剑,一不留神,便伤了他自己。” 说实话,绝户计用在任何一国皇族都不管什么用,因为吴、秦、越三国,哪国不是宗室众多,皇室死光了,还能从宗室里挑,随便挑,管够,绝户计再怎么用,也不能把一国的皇族宗室全都杀光,只有两楚皇族,当年兄弟阋墙的时候,杀了一批,活着的无不四散奔逃,结果又被那些割据一方后来自立为帝的强豪们,又杀得七七八八,侥幸还有些漏网之鱼,哪里敢说自己是姓芈还是姓米,纷纷更名改姓,当了平头百姓,如今一晃百多年,就算他们的后人再跳出来说自己是姓芈还是姓米,谁又敢认他是真的,只能是有也当做无。可偏偏,那阋墙的一对儿兄弟,不知道是不是遗传的缘故,后代子嗣都不旺,同代男丁最多的时候都没超过四个,还在夺嫡的争斗中又死了不少,结果就造成了今日两楚皇族的尴尬境地,没有继任者了。 楚皇就不说了,除了玉妃给他生了位公主,再没有其他子嗣。 西楚皇大抵是在楚国为质子的时候就中了阴招,至今膝下没有一子半女,只有一个侄儿听说还在当年的血案中被吓疯了,被西楚皇封了韩王,听说每年都往韩王府塞美人儿,明显是把韩王当种马用了。 呃……等等,韩王?凌寒?同音不同字,韩王该不会就是眼前这家伙吧。 凌寒见他沉思着,突然看过来的眼神就不对了,不由得轻咳一声,道:“怎么?” 顾凤寻似笑非笑的弯起眉眼,道:“韩王?” 凌寒的脸色顿时有了几分尴尬,轻咳变成了连续不断的猛咳,好一会儿才平息,道:“那只是个幌子,我十六岁时就去了越国,每年才回去一两趟。” 倒是没有否认他就韩王,当然,西楚皇每年塞进韩王府的那些美人儿,就同他没有关系了。 “越国?”顾凤寻笑意越发的深长,西楚和越国紧邻,一直以来,两国关系紧密,越国每代都有公主嫁入西楚皇族,凌寒的生母,就是越国公主,可以说凌寒身上,同时具备了西楚皇族和越国皇族的血脉,想来这也是他能藏身在越国梅花卫里多年而无事的根源所在,有他生母一脉的皇族势力在暗地里帮着他吧。 反正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凌寒也不介意全都说清楚,继续道:“越国国弱民寡,一向依附西楚,从百年前开始,两国就有联姻,大多是越国公主嫁给西楚皇子……” “韩王的正妃,就是越国公主吧。”顾凤寻冷不丁又插了一句。他又想起来,十年前,西楚皇族就和越国又联姻了,如今西楚皇族只剩下西楚皇和韩王两个,联姻的对象是谁不用想也知道。 凌寒:“……”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说正事儿呢,别总提些不相干的事啊,那位韩王正妃,他就没见过面。 顾凤寻哈哈一笑,摊摊手,道:“你接着说。”  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零二章都很无耻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零三章 真心的 - 换心攻略 - 瑞者 “人才啊!” 顾凤寻击节赞叹,密卫出人才,他以为范九斤就已经是难得的人才了,没想到强中更有强中手,一个潜伏的暗探,居然就在另一个密卫组织中干到了顶端,强悍,太强悍了。 凌寒的表情已经十分无奈了,重重咳了一声,示意顾凤寻别再为不相干的人打断他的话,才又道:“楚皇再阴毒,也绝计想不到我躲在梅花卫里,这些年倒也平安,但我其实一直在追查当年的血案,虽然知道多半是楚皇下的手,然而却并不知道他是怎么得手的,皇叔父告诉我,西楚有楚皇的内应,一天不查出此人,我就绝不能以韩王身份现身人前。可是当年那场血案里死的人太多了,皇叔父初登大宝,又忙于应对朝中的流言蜚语,等他腾出手来调查时,所有的线索要么断了,要么被人抹平了,根本查无可查。你,是我找到的第一个与当年血案有关的线索。” 顾凤寻恍然,怪不得凌寒一知道紫衣侯的症状,就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楚国,最初他还以为凌寒与紫衣侯关系密切,可后来为了给他打掩护,凌寒不惜暴露紫衣侯在楚国的行踪以引开东镇抚司的注意力,又可见凌寒其实根本就不在意紫衣侯,当时他还觉得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很奇怪,亲近不像,不亲近也不像,原来根子在这儿呢。 “谢谨言不知道你的身份?嗯,他一定不知道,若是知道了,以他的城府,不会任由你掌管梅花卫,凌瓒……哎,他怎么了,竟不替你出面挡着,将你冒出了水面来。对了,越国要诛权臣,清君侧,目标岂不正是谢太后和谢谨言,我怎么瞧着你像是在保他的样子,这样对西楚可没有好处啊。” 知道得越多,冒出来的问题也就越多,顾凤寻越想越觉得,哎哟,这事儿好玩儿,太好玩儿了。 他只是不说和那血案有关的事,凌寒也拿他没办法,只得顺着他的话答道:“三年前,我从越至吴,绕道秦国,准备从秦楚边境那里潜入楚国,再从楚国的一条隐秘之道返回西楚,在秦楚边境,被人伏击,一箭穿心,凌瓒为了救我,也受了重伤……” 说到这里,他语气微顿,小心的看了顾凤寻一眼。 顾凤寻看了看他的心口,调侃道:“一箭穿心都没死,你这心是长偏了……呃……” 他突然心里一咯噔,等等,三年前?伏击?一箭穿心?怎么听着那么耳顺眼熟,这事儿……好像是他亲手谋划、亲自带人干的。 那时候,他还是沈碧空,是秦司空。 凌寒见他神情突然变得怪异,只当他想到了关节处,眉眼间越发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轻声道:“后来,皇叔父秘密将我送到天绝谷,求医于屠郎中……” 他的语气,比他的眉眼还要小心翼翼,就仿佛是一阵轻柔的风,唯恐惊了停落在枝叶上的蝶儿,刮得慢些,再慢些。 有些事,终归是瞒不久的,正好今日是个坦诚的机会,错过今日,这话,便不好再说了。 顾凤寻的眼神明显的茫然起来,愣了一会儿,忽的问道:“你被伏击之时,是不是在一个大雨如注的夜里?” 凌寒愕然:“你怎知?” 还真是啊……半晌,顾凤寻徐徐长吐出一口气,忽笑道:“越国与西楚相邻,你由越至西楚,何至于绕那么大一个圈子,必是别有所图吧。” 老天爷真是会开玩笑,他亲手布下的杀局,几乎要了凌寒的性命,而一转眼,他死而复生,借得的这具身体,却又是被屠郎中剜了心,救了被一箭穿心的凌寒,这是怎样的巧合啊。 凌寒全然料不到他出神了这许久,竟是这个反应,一时也摸不清顾凤寻究竟是想到了,还是没想到,只得一边斟酌一边忐忑道:“自然是有意图,当时梅花卫在秦国的暗桩突然折损了大半,凌瓒认为卫所内出了叛徒,所以带着我试图引蛇出洞。” 结果蛇没引出来,自己一行人差点栽在了秦国,幸得皇叔父谨慎,及时派了人手在秦国接应,否则,他恐怕就真的葬身秦国了,也就是那一回的教训,让凌寒从此再也不敢有任何轻忽大意。 顾凤寻又有些走神了,那时候,他认为争霸时机已近,为了能让秦国在争霸的战争中抢得先机,他亲自主持了对整个秦国的大清扫,清扫的就是各国密卫组织安插在秦国的各处暗桩钉子,当时的行动极为机密,成果也显著非凡,在行动的尾声,他顺手布置了几个杀局,针对的就是各国密卫组织的来探查之人,无非是抱着搂草打兔子的心态,能捞一个是一个,没想到,竟然还捞了这么只肥得流油的兔子,而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之后,赵昊就顺手把他也清理了。 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凌寒彻底摸不清顾凤寻的思绪,这一时出神,一时狂笑的模样,竟教他有了几分如坐针毡的错觉。 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零三章真心的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零四章 心动 - 换心攻略 - 瑞者 这几日里,顾凤寻倒是静下了心,抛开了凌寒很认真的那句话,说什么真心不真心,岂不知人心易变,类似的话,赵昊当年也曾说过,结果又如何,当时的真心,到后来,只剩下恶心,终归,不到盖棺时,谁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 他把西楚和大楚两国之间的关系又捋了捋,越捋越觉得有趣。楚皇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已经察觉民心可用,还想出了那么一条毒计,并付诸实行,如果不是当时还是质子的西楚皇及时派人赶回楚国在最紧要的关头把凌寒换了出来,楚皇的绝户计就成功了。 当初他觉得楚皇是颇有雄心的君主,然而死而复生后他在天绝谷里隐居三年,再出来时,却发现楚皇已然不复往日的雄心,变得昏庸无能,只知道宠幸玉妃,原还以为是纸醉金迷消磨的楚皇的雄心大志,现在看来,并不是这么回事。 三年前,他在秦国的清扫行动,意外捞着凌寒这条大鱼,不管凌寒最后是怎么捡回一条性命,反正当时差点儿就死了,那段时间,西楚皇的表现肯定有变化,这一点被楚皇安插的西楚的内应察觉,其中不知出了什么差错,总之,那位内应大概是判断真正的韩王死了,留在韩王府的只是个替身,于是楚皇就觉得大计已定,西楚后继无人,西楚皇死后,两楚必定能合流,重归一统,于是整个人都松懈了,难免就开始有了江山美人两手抓两手硬的趋势,然而料不到的是,这大计中另一环却出了差错,楚皇膝下,除了一位公主,竟是多年无所出。 楚皇傻眼了,他把兄弟杀光了,自己却一直没有儿子,怎么办?大楚也面临了后继无人的境况,再多的雄心壮志,也抵不上现实的凄凉惨况,没有子嗣,所谓的绝户计就是个大笑话。所以楚皇萎了,终日流连后宫,盛宠唯一给他诞下过公主的玉妃,所求的,无非一子而已。 楚皇蠢就蠢在,他没等自己多生几个儿子出来,再施绝户计,这绝户计可不止是针对西楚,连他自己的兄弟都没放过,等到把兄弟都砍光了才发现自己不能生儿子,这样的奇葩事儿,说给谁听谁不得笑死,但顾凤寻却觉得更奇葩的是越国,楚皇好歹也是无限的向成功接近了,越国却是君臣离心,不,准确一点的说,就连宗室都不看好皇室,一心想巴着西楚。 西楚就那么好? 换个说法,是西楚展示给南越的印象,就是那么好,而这应该也是近十几年的事,也就是那位西楚皇登基之后才有的,不然,以顾凤寻的出身,早该知道这种情况,他出生的那处海岛,离南越不远,对南越的情况是最了解的,也就是十几年前他离家游历,对南越后来的变化才掌握得不那么全面。 想到这里,顾凤寻对那位做过质子的西楚皇起了深深的好奇心,这位君王,真的不简单啊,能识破楚皇的绝户计,能在关键时刻保下凌寒,能忽悠得南越宗室一心想投楚,嗯,不知道楚皇生不出儿子这事儿,跟他有没有关系,楚皇膝下能有一位公主,证明楚皇并不是不能生,可偏偏就是生不出,排除掉楚皇头顶很绿这种可能性,这不是很奇怪的现象吗? 不过话说回来,眼下的局面,两楚的皇帝都没有儿子,宗室也死光光了,唯一剩下的一个,就是西楚韩王凌寒,唔,这不是真名,应该叫他芈元春才对,元春是他的字,这字应该是西楚皇所赐,元为气之始,春为年之初,两个字通通都表达出一个意思,就是正统,很明显,只等凌寒一回到西楚,他就是板上钉钉的西楚太子。楚国没有皇子,楚皇若是一直都不能生出儿子,嗯,至多十五年,楚皇年过五十,大楚就会面临严重的立储问题,没有皇子,连宗室子都死光了,血脉最近的就是西楚太子,那么,两楚合流几乎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假如,民心真的可用的话。 民心可用吗? 这一点顾凤寻绝无怀疑,任何时候民心都是可用的,关键是看怎么个用法。若此事交给他来主持,甚至都不用十五年,八年,或者只要五年,他就能让两楚合流成为大势所趋,让楚国提前面临立储之危。 两楚合流,再加上一个主动来投的南越,转瞬间,天下大势就会剧变,合流后的大楚,只需要几年时间休养生息,整合各方力量,就会成为第一强国,毕竟两楚的底蕴摆在那里,到那时,吞吴灭秦,横扫六合,又岂在话下。 &nb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零四章心动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零五章 登门 - 换心攻略 - 瑞者 临近年关,吴都终于落了一场还算有点样子的雪,将道路屋顶都覆盖成了一片琼楼玉宇,吴皇就雅兴大发的召集了一众文人雅士,在雁宾台上吟诗作画,煮酒烤肉,岑焉也接到了吴皇宣召,没搭理,吴皇也不在意,他身边召之即来挥之则去的人太多了,有这么一位狂生在,也是另一番风景嘛,吴皇自觉心胸广阔,不但没怪罪,反而把那些诗词画作,叫人临摹了一份,请岑焉品评,岑焉一见吴皇居然自己送上门来找骂,也没客气,随便翻了翻那些诗词画作,然后就叫童儿研磨铺纸,上了一道奏疏,先将那些诗词画作斥为无病呻吟,然后又说有那些文人雅士从雁宾台上回来就病倒十之三四,吴皇得负全责,应下罪己诏才是。 雁宾台在高处,光吹风就能吹倒一批四体不勤的,那些文人雅士又不是个个富甲一方,能穿得起厚裘毛氅,虽然吴皇教人在四周围起了幔帐挡风,但还是冻倒了一批人。 吴皇先有些生气,觉得岑焉是故意挑他的刺儿,让人出去一查,果然病了不少人,顿时就感到灰溜溜的不是滋味儿。吴皇心情一不好,才刚见眉目的立储之事就没了动静,可把几个正跃跃欲试要大展身手表现一番的皇子们给弄傻眼了,父皇这是几个意思?他们是争着表现,还是继续安如鸡,给个准话儿啊,这要是会错了意,会死得很惨的,爹啊,亲爹啊,不带这么坑儿子的。 于是刚热闹起来的詹事府,又安静了,当然,和吴皇的不开心无关,主要是要过年了,衙门里各处主官都封笔了,詹事府当然也一样,刚走马上任不久的东宫属官们,一个个都回家过年去了,可不得冷清下来么。 年三十的时候,红先生撇下吴皇,猫到顾凤寻这里混了大半日,直到顾凤寻困得不行了,他才把顾凤寻赶去睡觉,自己却在外屋里一直守到了子夜,才趁着夜色回了自己的府上。 初五那日,顾凤寻去岑焉的府上拜年,如今岑焉有了正经的事儿,也不好再借住在奚师府上,吴皇对他是大方的,在最好的地段儿赐了一座极好的大宅,还给了一大笔安家费,现在的岑焉,富得流油,所以那些捧着金银珠宝这等子俗物来巴结他的人,通通教他赏了闭门羹,倒是有些心思机灵的,捧了字画孤本来的,得了一碗茶吃。 但也仅此而已,只有靠真本事的人,才有机会得岑焉忙里偷闲的一见,虽说这官儿没当多久,但岑焉轻利重才的名声的已经打了出去,人人皆知在岑焉这里,真正有才能的人是不会被埋没的,没瞧见有个标竿竖在那儿么。 这标竿,自然就是顾凤寻了,不是得了岑焉的赏识,他一个没背景没人脉只有那么点子才华的外乡人,怎么就从白身一跃就混进了詹事府了呢。 所以即使是大过年的,来给岑焉拜年的人也是络绎不绝,都堵着门了。顾凤寻到了岑府,还是靠着罗锋的武力,才终于得以挤进岑府的大门里去。 “这人是谁?” 见顾凤寻递上了拜帖就立刻被迎进去,不像旁人,还要等通传,就有人好奇的问道。 顾凤寻自到吴都,就没怎么露过面,认得他的人没几个,倒是人群中有几位从大泽城来的学子,却是曾经在辞荷文会上远远见过他,容貌出众的人,总会给人留下极深的印象,何况顾凤寻的体貌气质又是特别的令人瞩目,再加上他那一篇《治河论》,在柳如晦的大力打击下,作为反面典型流传得极广,因此不多会儿,那些不认得顾凤寻的人,便都已知他是谁了。 一时议论纷纷,这可是活生生的典型,那些有才而不得施展的人,分外眼红者有,羡慕嫉妒者有,暗生比较之心者有,也有钦慕顾凤寻风姿文才者想着若有机会倒要结识一番的,总之种种形态,尽皆有之,更有好事者将当初那篇惹出好大风波的《治河论》诵了出来,惹得许多人参与探讨,或有击节赞叹者,又或有如柳如晦一般以为是危言悚听哗众取宠者,总之,岑府门前已是热闹得比菜市场还喧嘈,更有岑府管家也是个脾气怪怪的,竟还好心的搬出不少桌椅,送了笔墨,取了围幔围出一片空地遮风,还格外大方的搬进去好几盆火盆,让这些人取暖的同时?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零五章登门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零六章 事发 - 换心攻略 - 瑞者 顾凤寻看的时候,岑焉就已经坐下来誊抄,结果一直到他抄完,也没见顾凤寻说什么,这位岑狂,嗯,岑少傅很不满意的瞪他,道:“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我有个建议。”顾凤寻认真的道。 “说。” “我建议这份疏呈等过了上元节再呈给陛下。” 岑焉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冷笑道:“没了?” “没了。”顾凤寻很肯定的点头。 岑焉就把刚誊抄好的疏呈扔给他,没好气道:“那就署上你的名字。” “啊?”顾凤寻愣了半晌,这才明白岑焉的用意,好笑道:“那就不用了吧。” “你要是不署名,今天就别想出我岑府的大门。”岑焉冷冷道。 顾凤寻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道:“何必呢。” 如果没有岑焉,他也会上这样的疏呈给吴皇,当然,用词肯定更委婉一点,对事实也肯定会更夸大一点,最好让吴皇看了,能惊出一身冷汗,而不是像岑焉这样,太过实事求是了。 而现在有了岑焉,且他又有了其他打算,那么就不适合太过于出风头了,如果可以,他更想隐在岑焉的身后,暗搓搓的搞点不引人注目的小事情,埋几个钉子,以待将来或许能起到作用。 所以顾凤寻不想署名,但他知道岑焉的用意,这是要把他这个标杆竖得更高,让更多的怀才不遇的人看到。岑焉既然出仕,就不会只满足于区区一个太子少傅,他的目标,最低也是宰执一国,否则何以称国士,一个光杆儿当然没办法宰执一国,岑焉要培养自己的班底,要给吴皇举荐更多的人才,要用这些人去推行和实现自己的策令,但是首先,他得发现这些人才,自己一个个的去找,未免太没有效率了,得让这些人才自己来投,所以,岑焉不遗余力的要把顾凤寻这个标杆给推上去。 当然,也不能否认,岑焉是真的看好顾凤寻,希望顾凤寻能成为他的第一个帮手,也是最倚重的。但顾凤寻虚弱的身体却是致命的硬伤,岑焉是想用他,又不敢太过劳累他,对他装病躲事更是无可奈何,连指责都没法儿指责。好在,顾凤寻有一篇《治河论》,与岑焉的观点不谋而合,这就给了岑焉机会。 所以,顾凤寻不想署名,但这可能吗? 岑焉抬起了头,已经收起了之前那种冷冷的神色,道:“这是一个机会,你来到吴国的目的,不就是想要一个这样的机会,现在,你想要拒绝它,理由呢?” 当初,那么不择手段也想要上位,这才多久,为什么就变了? 岑焉的眼神,渐渐变得深沉。认识这么久,他依然看不懂眼前这个人,沈碧空的弟子吗?不是没有怀疑,但岑焉估且认可。一个人的身份是不是真的并不重要,重要的,他要做什么?他要以这个身份做什么? 顾凤寻长叹了一口气,表情有些忧伤的看着岑焉,柔声道:“这个问题,难道少傅大人竟不知道答案吗?” 岑焉:“……” 本来不懂,但顾凤寻的这个表情,这个语气,他突然间,秒懂。是因为……自己?一瞬间,岑焉脑子里闪过了诸如“一山不容二虎”、“既生瑜,何生亮”等等让人既高兴又无奈的俗语。 因为吴国已有了一个岑焉,所以,不会再有一个顾凤寻。就是这么简单。 多么骄傲自信啊,但岑焉只想破口骂娘,这竖子哪来那么强大的自信,小小年纪,竟就敢与自己这个成名多年的狂生国士相提并论,还他妈的不能共存了,怎么着,给老夫当手下就那么丢人? “感情还是老夫挡了你的路了?”岑少傅咬牙切齿,瞧瞧,这就是沈碧空一脉,都那么的可恶。 顾凤寻长叹一声,没应答,但脸上的表情,总归是让人不那么愉快的。 岑焉将那一叠底稿往他身上用力一甩,怒道:“滚!”纸稿轻飘,根本就没碰到顾凤寻就已经洒落一地。 于是顾凤寻就麻溜的滚了,从后门滚的,所以那些还围在岑府门外,等着他出来以便“讨教”一番的人才们,根本就不知道人已经走了,一直到天将将要黑下去,才大失所望的散去。除了顾凤寻,这一日,岑焉就没有再见过别人。 一转眼,便是解忧林宴,顾凤寻没去参加,他“病”着嘛,闭门谢客,自然不可能出去参加宴会,只知道宴会进行到一半,解林忧苑就乱了起来,然后就是满城封闭,马蹄声从街头传到街尾,热闹的吴都一下子就安静下来,除了搜捕寻查的响动,就再也听不到别的声响。  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零六章事发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零七章 志向 - 换心攻略 - 瑞者 吕子川这回真被噎得不轻,无可奈何的咕囔道:“你也没比我长几岁,怎么竟是一点儿意思也没有,无趣,无趣极了!” 顾凤寻笑了起来,道:“你的好奇心这样重……大抵是闲的。” 吕子川瞬间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跳三步远,道:“你想干什么?”声调都上扬了八度。 顾凤寻对白玦挥挥手,小童儿就欢快的从榻上跳下来,几步跑到书案边,捧来了一卷书,书页中,已用纸条夹了好几处地方。 “有纸条处,便是我给你出的题,这些功课做完了,我便许你出去玩儿。” 吕子川脸都绿了,那纸条目测也有七八张,依他做文章的那破尿性,这七八题他得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个月以上才能出来,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哪里还有热闹可看。 “我要回家!”少年哽咽了,往日被吕公抓着做题,他以为是暗无天日,如今才知道,原来还有比暗无天日更可怕的无间地狱啊,不是他怕做,实在是顾凤寻出的题,太有水平,太刁钻,太他妈的广泛了,看着是一道简单的题目,但要答出来,那必然涉及经史子集,无所不包,那哪里是题,根本就是一深不见底的巨坑,专坑他这种有着追求完美的破尿性的可爱少年。 “真的?”顾凤寻侧目,“我派人送你回去。” 吕子川:“……” 喂喂喂,他就是随口说说,别当真啊,回去有什么意思,三吕之地的边边角角都教他踏遍了,早看腻了那里的风光,人也没意思,就因为他挂了个吕姓,人人对他忍让三分,由着他胡闹还笑呵呵的,然后背地里又叫他“驴公子”,真当他不知道啊。 “所以呢……做人还是诚实点好。”顾凤寻被他纠结的面色逗乐了,笑了几声,指尖凌空虚点了点他的额头,“你不想做题,也不想回家,热闹看不了,闲得又难受,那就且说说你能做些什么,我与你寻些正经的事儿让你历练历练,也不算你白出来一场。” 吕子川顿时一呆,他能做什么?这个问题倒真教他脑子一乱,有种乱麻团里寻不着线头的错觉。不是他什么也不会做,而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在三吕之地的时候,他什么也不需要去做,只要好好的跟着吕公学习各家各派的典籍文章,学会用自己的方式/> 欺负人谁还不会啊,这臭小子背后有罗峰,可他吕子川也使得一嘴的好炮,他的嘴炮功力,那是轰遍吕公府无敌手的。 顾凤寻以手抚额,小孩子吵架,重点在哪里? 重点是,吕子川的要求,很符合孟家人的一贯风格。詹人府听上去是东宫属衙,好像比朝堂上站着的那些臣子要矮一头,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零七章志向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零八章 冒牌的 - 换心攻略 - 瑞者 但吕子川是个特例,他没有长在孟家,而是长在吕府,自然没人问他这个问题。他也没想过,因为这个问题对他没有意义,尽管没人对他直白的说,但吕子川自己却隐隐察觉到,他是被孟族放养的,所谓放养,大概也和放弃是一个意思,他不知道为什么,却能感受到老吕侯有时候看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惋惜之色。 有什么关系呢?孟家放养了他,也意味着他不用像寻常孟家子弟那样,恪守孟家千年传承下的那些死板家规,他是自由的,这是吕子川觉得最开心最幸运的地方,他甚至还暗搓搓的想过,他那位无缘相见的、已经死了的,被孟族上下一度视为骄傲的大兄,是不是就是被那些死板家规给逼得爆发了,最后一脚踹了孟族,成了族中至今不愿提起的叛逆。 如果换成吕子川,光是想想他就觉得,那位大兄真是太厉害,太有勇气了,反正,他是没有胆子与整个孟族反目的,因为吕子川本质上就是个怂包,他做过的最有勇气的事,就是跟着范九斤跑出来,他跑出来,也绝对不是为了证明他有多厉害,更不是为了干出一番惊天动地比大兄还要更有成就的事情,来让孟族那些老顽固知道放养他是多么错误的一件事。 少年的心没那么大,也没那么野,如果真要说志向的话,那就是到处走走看看,反正,这也是父亲让他做的,三吕之地已经看遍了,没什么可看的,那就扩大范围,看看这个天下。都说天底下无新鲜事,可在少年人的眼里,却是处处新鲜,如果能像父亲那样,以后再写上一本游记,那就是吕子川人生最大的目标了。 顾凤寻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想了片刻,忽笑道:“我明白了,胸无大志,哈哈,好个胸无大志。” 吕子川呆滞,这有什么好笑的?少年忽有些惭愧,局促不安了片刻,道:“若说短期的目标,倒是……倒是可以帮你……帮你给我大兄报仇。” 顾凤寻斜眼睨他,道:“仇?什么仇?” 吕子川忽的涨红了脸,道:“顾大哥,你别把我当小孩子,你在做什么,我……我自然都是明白的,你说你是我大兄的弟子,拖着这样的身子到处跑,我……我……” 他又不傻,因为明白顾凤寻在做什么,所以他才乖乖的在书房里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功课,这要是换在三吕之地的时候,他哪有这等耐性,早寻机会跑了。 想去詹人府,不是他想长什么见识,他只是单纯的想帮帮顾凤寻而已,这点能力,他还是有的。毕竟,沈碧空也是他大兄,他们兄弟俩虽从未谋过面,可吕子川心里,却颇有同病相怜的感觉,一个,是被家族驱逐的人,一个,是被家族放养的人,沈碧空被剥夺/> “尽快吧,我也只这几日里,有些闲工夫了。”顾凤寻长叹了一口气,眼神有些索然。 说是尽快,但眼下吴都戒严得厉害,吕子川哪里出得去,又过了三五日,才算是能出门,他倒是想去探听一下那刺客到底有没有抓着,只是脑子里装着正事儿,到底要先办成了才好,只得忍着好奇心,去了早就约定好的地方,等了足足小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零八章冒牌的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零九章 不信你 - 换心攻略 - 瑞者 他一边揉鼻子,一边抬头,这才发现,原来前面有人堵了路。那人脸上笑嘻嘻,浓眉大眼,瞧着忠厚,不是别人,正是范九斤。 “哎呀呀,这是急着去见我家东主么,走得可真快。”范九斤的目光在吕炎的脸上打转,这易容……哈,这也叫易容,一眼就能瞧出不对来,跟老仆比差远了。 吕子川两眼瞪圆,指着他,恼道:“你跟踪我!” 范九斤冲他挤挤眼睛,道:“小孩子就是不会说话,九爷这是在保护你,懂么。” 呃……真的?吕子川茫然,转而回过味儿来,道:“还不是一样。” 跟踪或是保护,反正,事实是一样的。 吕炎沉默着,半晌,才道:“请带路。” 范九斤竖了竖大拇指,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兄弟,你很好。” 就是有些古怪,东主明显知道这个人,也打算用这个人,而这个人却不知道东主,甚至还要脚底抹油,这情况……太古怪了。 范九斤觉得,自从认识顾凤寻之后,他的智商有直线下降的趋势,凡是涉及东主的事情,他都看不明白,看不明白啊。 “谬赞了。”吕炎拱拱手,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一派的云淡风清。 范九斤眯了眯眼,他本是忠厚之相,浓眉大眼,五官端正,甚至有几分俊朗,但这一眯眼,便显出了些城府来。 “你这人,真是有趣极了,我喜欢。” 他慢吞吞的说了一句,然后作了个请的姿势。相比起那个极会演戏的假吕炎,倒是这真吕炎,更让范九斤高看几分。 顾凤寻看到吕炎的时候,也差点没认出来,直到他看到吕炎那双极力表现出平静的眼神时,方哑然失笑,终于从吕炎的身上,找回了曾经的熟悉感。 “把伪装卸了吧,你这样,我瞧着别扭。” 熟络的语气让吕炎也有些懵,迟疑了片刻,他才道:“我需要清水。” 流星打来了一盆水,吕炎埋头洗了把脸,又撕掉了贴在从腮边一直延到下额的胡子,再抬起头来时,已是恢复了真貌,却是个年近不惑的中年,相貌清奇,文质彬彬,若是换身吴国流行的广袖长袍,手里再捏把折扇轻摇,活脱脱就是个风流雅士。 范九斤轻啧了一声,没瞧出来啊,这位,相貌还真不错。 “这些年……委屈你了。” 顾凤寻瞧着这再熟悉不过的面容,禁不住长叹了一声。吕炎,是他的奶兄,也是他身边的伴读书童,从小他们便是一处吃,一处玩,后来又一处读书,他所学,吕炎皆随他而学,学得还不错,只是被他的光芒掩盖,显不出来。后来他游历天下,吕炎也一路跟随,直到他听说七叔回来,迎娶了纪玉人,他才觉得有些不安,将吕炎遣回了三吕之地,潜在安顺客栈,不为别的,就只盯着七叔夫妻俩,以防万一。 也实在是这件事只能吕炎去办,换了别人,他都无法全然信任,更不放心,否则以吕炎的能力和对他的忠心,早就该被他委以重任,成为他在秦国的左膀右臂了。但也是因此,才让吕炎得以逃过一劫,不然,三年前赵昊鸩杀他后,头一个要除去的,就该是吕炎。 这一句“委屈你了”,说的人理所当然,然而听的人却莫名所以,所以吕炎没有接话,只是深深的注视着顾凤寻,默默的观察着。 但吕子川却没有他这样沉得住气,已经懵了一路的少年,这时终于忍不住,盯着顾凤寻,大声道:“你是不是在稷下学宫待过?”一顿,眼中泛起了几分水光,又道,“你是不是骗我的?” 顾凤寻也被他问得一愣,反问道:“什么?” 他在稷下……不,顾己千在稷下学宫里待过?这事儿,没人说过啊。事实上,也不会有人对他说,真正的顾己千,已不知上哪里投胎去了,长安伯府那个顾家,恐怕也没人知道顾凤寻在稷下学宫待过,不然,他们怎么敢卖了顾己千,当然,也不排除长安伯府里的人就是蠢到了家,完全不顾忌稷下学宫了。 总之,顾凤寻是真的吃惊了。顾己千被顾老爷子送出来学剑的事他是知道的,可怎么会是稷下学宫?吴国这么多的剑学,甚至还有古派剑师,怎么就会是稷下学宫呢?不过话说回来,稷下学宫有杂学一门,而剑术便是杂学之一,只是那多是给学子们强身练体的,极少有人为了精研剑术而入稷下学宫。 “你还装傻?”苏子川气得几乎跳脚,“我……我再也不信你了。” 顾凤寻叹了口气,不看他,目光落在吕炎身上,道:“你查出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零九章不信你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一十章 相认 - 换心攻略 - 瑞者 “你要与我说什么?”吕炎警惕的看着他,正是因为顾凤寻太像大公子,所以他才格外的警觉。即使是他,自小与大公子一处吃,一处玩,相伴了二十多年,也绝计模仿不得这样的相像。 顾凤寻站起身,双手背于身后,慢慢踱到吕炎身前三步远方站定,然后上身微微前倾,声音放缓道:“子篱,你我相伴二十余年,一朝死别,竟真认不出我了吗?” 吕炎脸色剧变,猛的往前一步,几乎与顾凤寻面贴面,但下一瞬,他又后退数步,拉开了距离,双眼像粘着一般的盯在顾凤寻的身上,迟疑不定的道:“你、你说什么?你连我的字都知道?” 身为一个书童,吕炎本来是没有字的,他的字,是沈碧空给起的,那时候沈碧空笑着对他道:“赠尔一字,以后你就不是书童啦。” 不是书童,而是兄弟,更是并肩前行者。 他这里话音才落,便听顾凤寻又笑道:“赠尔一字,以后你就不是书童啦。”那语气,与当日沈碧空说此话时一模一样,就连那微微上勾的尾音,带出的丝丝调侃、丝丝喜欢,都别无二致。 吕炎深吸了一口气,也是震惊太过,反而让他平静下来,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可能,但又不敢置信,那太离奇了,但……但民间野史,却是不乏传说。莫非,传说都有其根源? 他又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好似找回了声音,只是带了点沙哑。 “大公子赠我的字,我从未用过,赠字之时,亦无第三人在场,你……你…………” 他语声迟滞,终究道不出那个传说中的可能性,万一……万一不是呢,他承受不起那等的空欢喜。 顾凤寻又笑了,带了几分恶趣味,不紧不慢道:“你三岁的时候还吃奶,六岁的时候还尿床,十四岁第一次……咳咳……那什么……,吓得抱着我哭了一夜,以为得了重病要死了……” 听到第一句时,吕炎神色只是微变,到第二句时,面皮已然有了些红晕,再听到最后,脸色已中涨得比猴屁股还红,惨叫一声,道:“大公子,别说了……” 这么丢脸的事,除了大公子,谁会记得这么清楚啊。 顾凤寻笑弯了腰,几乎站不住,退后几步,扶着椅手坐下,瘫在椅子里又笑了好一会儿,方渐渐止住,冲着吕炎招招手,道:“子篱,我还活着啊!” 这话说着,他眼中却淌出了泪,他死得不甘,所以活得也辛苦,有些话对谁都不能说,只有吕炎,才可得他全部的信任,才让他有依赖之心。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吕炎不敢置信的冲上前,摸摸顾凤寻的脸,感受到了掌心中的温暖润滑,摸摸他的胸口,感受到了急促的心跳,这才似乎醒悟过来,这不是梦,这是真的,这是真的。 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抱住顾凤寻的双腿,吕炎放声大哭,再也没有丝毫形象可言,他哭得就像一个孩子,就像三年前,乍然听闻沈碧空死去时那样,放纵着心里的情绪。 “莫哭。”顾凤寻见他哭得号啕,心绪反倒平静下来,面上甚至有了些笑意,“这有什么好哭的,我又活了,事儿就不算完,你有这工夫哭的,不如打起精神帮我。” 吕炎听了这话,果然收敛了情绪,拿袖子抹了一把脸,羞愧道:“我白长大公子两岁,每每激动,便控制不住情绪,若不是如此,若不是……” 顾凤寻取笑道:“若不是如此,也不会教我那七叔看破了你的行迹,将你挖了出来。” 吕炎越发羞愧了。 “此乃真性情,你若不是这样的性情,连我都要怕了你呢。”顾凤寻笑得越发开心。 与岑焉、紫衣侯这些人比起来,吕炎哪儿哪儿都不差,唯一所差的,只是出身而已。因为出身,吕炎只能是他的书童,也因为是他的书童,所以吕炎倒不用谋算太多,反而保留了一片赤子之心,倒是比岑焉还更纯粹得多。岑焉也有赤子之心,只是这份赤子之心里头,又夹杂了几分为国为民的大志壮情,终究,免不得是要变的。 听顾凤寻提起孟浩,吕炎先是一怔,而后却是神色凝重起来,再顾不得儿女情长,急声道:“大公子,七爷他?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一十章相认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一十一章 决定 - 换心攻略 - 瑞者 r /> 吕炎长叹了一声,道:“自小公子出生后,她从未养育过小公子一日,甚至连到吕侯府看望小公子也不曾……” 顾凤寻闭了闭眼,然后蓦然起身,唤道:“罗锋,白玦,收拾行囊。” 此时白玦、罗锋还有流星都还在门外守着,听到他的声音,都吃了一惊,白玦立刻就冲了进来,道:“公子,怎么了?您身子刚发作了一场,最是要休养的时候,怎么能出行?” “我意已决。”顾凤寻摆了摆手,不让这童儿多言,只对罗锋道:“最迟明日一早,就动身。” “是。”罗锋很干脆的应了,并不问为什么,也不提身体如何之类的,他会将马车安置得平稳无颠,不教顾凤寻受半点颠簸之苦。 顾凤寻又看向流星,道:“你回去吧。” 流星咬了咬牙,道:“不,我已经是公子的人了。” “罗锋。”顾凤寻唤道。 罗锋会意,一抬手,切在了流星的后颈上。流星警觉,正欲闪避,冷不防腰间被白玦按了一下,瞬间半身麻痹,不能动弹,教罗锋一掌给击晕过去。昏迷前,他还掩不住眼中的惊讶,什么时候,白玦竟学会了认穴。 “叫范九斤寻两个人,将他送回含雪楼。”顾凤寻吩咐道。 罗锋点点头,拎起流星,转身出去了。 “你带着子川先行一步,今日就走,我们在安顺客栈汇合。”顾凤寻又对吕炎道。至于怎么走,他没叮嘱,相信吕炎自己早就有安排。如果不是被他截住,恐怕吕炎此时已经带着吕子川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吴都了。 顿了一下,又道:“还有,给我安排一艘船,我从海路走。” 吕炎迟疑了一下,见顾凤寻双眸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目光光芒莫测,一如往时,心中百感交加,终于低头道:“是。” 嘱咐了这么一堆,顾凤寻疲累的按了一下额角,道:“你们各自去吧,我睡会儿。”顿一顿,又嘱咐白玦,“范九斤回来了,立刻叫醒我。” 白玦咬着唇,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范九斤回来得极快,顾凤寻仿佛才闭上眼睛,就听到了他的脚步声。这家伙是故意的,将脚步声踩得又重又急,一边走一边抱怨道:“东主,您这是闹哪出啊,说要走就要走,让人措手不及连个准备都没有。您的满腹大计都到哪里去了,吴都里好不容易才立住的脚跟,您这是说不要就不要了?” “有些事,比什么大计都重要。”顾凤寻睁开眼,勉强撑坐起来,白玦眼明手快的拿了只软枕让他倚着。 范九斤以手抚额,道:“东主,您这样是不能成大事的,成大事者,无一不是目标目确,要么不干,干了就一条路走到黑。啊啊啊,我现在想下船行不行?” “行啊。”顾凤寻嘴角微翘?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一十一章决定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一十二章 弃官 - 换心攻略 - 瑞者 “东主,这样下来,咱们的人手可不够用啊。”范九斤愁眉苦脸,方方面面,要防的,要安排的,要盯住的,太多了,他哪里有那么多人手可用。 “必要之时,向梅花卫救助吧。”顾凤寻沉默了片刻,凌寒一去无踪,连个消息也没送过来,问流星又是一问三不知,这段时日也不知道死哪儿去了,不过,留在吴都的梅花卫暗桩们,应该还是可以被他所用的,否则,凌寒离去前与他的那番推心置腹,岂不都是白说。 “啊哈……”范九斤一脸暧昧的笑了起来,“东主这样说了,那我这儿就没什么问题了。” 顾凤寻看着他的脸,有种踩上一脚的冲动,但到底没有付诸行动,只是淡淡道:“第三件事,红先生府上,你尽量抽出点工夫走一趟,告诉他,防着点吴皇,若是有机会,还是想法子脱身吧。” 他有心想带红先生一起走,但却知道眼下这情形根本不可能,只能提醒一下罢了。红先生能从泥污里爬出来,本身并非弱者,纵然他这一去,多少会牵连到红先生,但以红先生的聪明,摆脱牵连也不难,倒是不必他再多操心了。 范九斤呆了呆,道:“啊?” 顾凤寻冷冷的斜眼睨他,道:“还不快去。” 范九斤一猫腰,窜到门边上,到底没忍住,又回了头,一脚门外,一脚门里,半个身子拧过来,道:“东主,那个好色……咳咳,风流吴皇,您看着不妥当?” 五国君皇,楚皇被评为最昏庸,西楚皇是公认的阴险毒辣,秦皇被评为最野心,越皇就是个毛孩子,没人提,独吴皇是公认的风流种子,书生皇帝,性情最是温和无害。 顾凤寻撇动唇角,似笑非笑的道:“我只知道,明帝在位时,现下这位吴皇,还只是个默默无名的皇子。” 明帝,就是上一任吴皇,以一个明字为谥,可见这位吴皇确是位英明的皇帝,而且明帝在世时,是有几位皇子极为出众,沈碧空当年作秦国使节出使吴国时,都见过的,而如今,那些皇子们又在哪里?反正,顾凤寻来到吴都这几个月,从未听人提起过他们,恐怕不是死了,就是被圈禁了,成了吴都的禁忌,才让人们茶余饭后都不敢提及。 作为一个一手导演了改天换日戏码的秦国大司空,皇族间的倾轧,夺嫡时的六亲不认,其中又有多少阴谋,多少算计,他再清楚不过。作为最后的成功者,顾凤寻不相信吴皇是凭运气登顶。 既然不是运气,那么这位皇帝真的像他展现出来的这么温和无害吗?如果是装出来的,那么这位皇帝也算是位杰出的戏子了,可比赵昊还更会演啊。 吃过赵昊的大亏,顾凤寻对皇帝这种存在,近乎本能的抱有警惕之心。有些人,人前人后一张脸,而皇帝,简直就是天生就具备了无数张脸,在面对不同的人时,根据需要来选择摆出什么样的脸,没人知道这张脸是真的还是假的,或许,连皇帝自己都已经忘记了真正的脸。 或许,这也是他对凌寒的推心置腹不置可否的根源,那个清冷如月、从容不迫得如同世家子一样的梅花卫指挥使,一旦回到了西楚,会不会也变出另外一副面孔? 最无情无义者,莫过于人间帝王。 顾凤寻突然离开吴都,确实教许多人措手不及,红先生几乎是一收到范九斤的传信,就立刻赶了过来,但为时已晚,顾凤寻已出了吴都,只气得红先生几乎没立刻就打马追去,还是仇先生几番相劝,才忍耐下来,悻悻而回,只在心里发狠,下回再见了顾凤寻,必要与他好看。 他这还是得了消息早的,其他各路有心人,派来盯着顾凤寻的暗哨,都被范九斤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平,等到察觉时,都是次日的晌午后了,那时候,顾凤寻已经离吴都七八里。 岑焉更是最后一个知道,他还一直以为顾凤寻在家里继续“装病”,直到他有事儿想寻顾凤寻说道,才察觉到那宅子已经人去楼空。 “竖子不足与谋。” 岑少傅气坏了,这是他竖立的标竿,才要重用起来,人跑了……人跑了……人跑了……这三个字在他的脑海里无限循环,就在岑焉气得脑门上的官帽都要被头发给顶出三尺高的时候,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靠近。 “岑先生,这是顾公子给您留的信。” 那人离了岑焉七八步远就停下了,手里提了只匣子,往地上一扔,然后转身就溜得无影无踪,岑焉连他的样貌都没看清。 因岑焉是最后得了消息的,此时顾凤寻的这处宅子外头早就无人盯着,挑此时送信,也算是那送信之人心眼灵活。岑焉盯着脚下那匣子半晌,才恨恨的让童儿捡起,当场拆了。 里面装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一十二章弃官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一十三章 提防 - 换心攻略 - 瑞者 养尊处优的风流皇帝,哪里追得上气冲冲而去的岑少傅,眼瞅着人走远了,吴皇也是不知说什么好,满心的委屈,他就是问问,问问而已,晓得你岑狂护短,要不要护成这样啊,问一下也不成? 连皇帝都一脚踢了铁板,詹人府赞善一职的空缺儿,自然也就没人再敢打主意了,空着就空着吧,反正,这不是还没有太子么,等有了太子,大家再变着法儿去谋算那位子也还不迟,岑焉再一手遮天,也不能一直护着那位子不动。 所以,吴皇到底什么时候才立太子呢? 这个问题人人关心,人人都不敢问,最后竟还有人求到了红先生的跟前,红先生此时又哪有心情理睬这等与他毫无干系的小事,他只关心顾凤寻究竟跑哪里去了,暗地里派了仇学出去打听,仇学在外奔波了一连数日,都无所得,却带回了一个令红先生脸色发白的惊人消息。 “你说什么?叶小凡七八日前出东门去了?他做什么去了?” 飞鹰卫指挥使出了吴都,这事儿居然没人知道,仇学能打听到,也是个意外,东城的城门官儿,与他是酒肉之交,他与那城门官儿连吃了几日的酒,不过是想打听顾凤寻有没有从东门走,谁知城门官儿吃醉了酒,竟吐露出这么惊人的消息,说起来,因叶小凡不常露面的缘故,吴都里认得他的人并不多,偏巧,这城门官儿当年却是见过吴小凡的,因此认了出来,只是此人晓得轻重,根本就不敢与人说道,要不是吃醉了酒,也不会吐出真言来。 “不知道,但顾公子有可能便是从东门走的。”仇学沉着声音道。 “可能?”红先生猛的瞪向他,双目通红,如将噬人的艳鬼,“什么叫可能?” 仇学无可奈何道:“顾公子离开那日,并不是我认得的那人当值,我托他打听,也只能打听出那日一大早,确实有辆马车从东门出城,只是不能确定是否是顾公子。” “若是他从东门走了……”红先生来回的踱步,口中念念有辞,“叶小凡也从东门出城,巧合吗?不不不,我不信什么巧合,叶小凡是追着师弟去的……不好,师弟危险了!” 说着就要往外冲,仇学连忙拦下他,道:“东主这般推论,未免武断。顾公子无足轻重,即便弃官而去,也不必叶指挥使亲自出马去追,即便要追,也该是郑副指挥使的可能性更大……依我之见,只怕叶指挥使是冲着刺客去的才是,东主莫要关心则乱。” 道理上是不错,但红先生却更相信自己的直觉,他从来就不信叶小凡真是个窝囊废,无论此人这几年里被郑复怎么压制,红先生初见此人时,就暗生忌惮,如今叶小凡突然出动,在红先生眼中,恰如毒蛇吐信,必有目标。而这个目标,在这个关口上,除了顾凤寻,还能是谁? 刺客?好吧,有些道理,但红先生还是不信,没有那么巧的。 仇学见红先生还是要往外冲,他拦之不住,只得追在后面,继续相劝道:“东主不要冲动,您好生想想,叶指挥使着实没有道理要冲着顾公子去,顾公子一不曾犯案,二不曾犯忌,三不招人眼……咳咳,好吧,他是招人眼了些,但岑先生那般护短,连吴皇陛下都不追究了,谁还会冲着顾公子不利?叶指挥使更加没必要了。” 红先生脚步顿了顿,忽对仇学道:“你知道顾师弟走前让人给我带了句什么话?” 仇学一愣,下意识的接口道:“什么?” “他让我提防陛下。”红先生的神色冷静了几分,但脚下的速度不减,反而越走越快,眼底的燥乱,已经化为一片冷凝,“我不知他为何这般警告我,但我知晓,叶小凡就是陛下的一条狗,最忠心的那种。” 在吴皇身边两年多,红先生不觉得吴皇是那种野心勃勃心机深沉之辈,至少跟那个忘恩负义的赵昊比起来,吴皇要可爱得多了,但顾凤寻的警告,他也放在了心上,对于这位师弟,虽说相识的日子还浅,但接触得越多,他就越感觉到,在顾师弟的身上,与沈先生相似的地方太多太多,若不是年纪形貌完全对不上,他几乎要怀疑先生还活在这世上。 他相信,顾师弟不会无端端的说这句话,必然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一十三章提防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一十四章 动手 - 换心攻略 - 瑞者 一路顺风顺水,不出七八日,一行人已是离吴都二三百里,眼瞅着就要换乘大船,出江入海,从海路直抵三吕之地那处最著名的三吕港,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唯有顾凤寻略感不安。 这一路,太顺了,顺得让人不可思议,没人追,没人堵,这在他看来,是很没有道理的事情,毕竟,他在吴都时,虽不大露面,可暗里没少搅风搅水,别人且不提,光一个郑复就能恨他入骨,当然,郑复也有可能是被红先生使绊子拦下了,但其他人呢?飞鹰卫可不是只有一个郑复,更不用提,还有潜伏在暗中的其他密卫暗桩,范九斤再是故布疑阵,也不可能瞒得太久,怎么可能连一点儿风吹草动也没有。 莫非是他高估了自己在别人眼里的重要性? 这个念头在顾凤寻的脑海里交没有停留多久,就被打破了,他们一行人,被拦在了码头上,十几名飞鹰卫带着五百名不知从何处抽调来的轻骑,将他们准备换船的那处码头围得严严实实。 这才对嘛,如果真的一路顺风顺水的离开了吴国,顾凤寻反而要怀疑飞鹰卫是不是有别的阴谋了。 心里安定下来,然后顾凤寻就看到了领头的那个人,普普通通的面容,毫不起眼的打扮,看上去就像个寻常百姓,但却被飞鹰卫和一众轻骑拱簇在中心。然而即使如此,他依然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顾凤寻一眼扫过去的时候,差点儿就将他忽略了。 “啧啧,东主,麻烦了啊。” 范九斤站在顾凤寻的身后,努力将身体缩了缩,最好让对面的人看不见他,这样他就能趁乱溜之大吉了,当然,他这想法,只能是徒劳的。 “有点骨气行不行?”白玦努力用眼白瞅着这人,将小腰板儿又挺了挺,他虽年少,但绝不给公子丢人。 范九斤叹气道:“骨头没有刀硬,又怎么硬气得起来。”再多的骨气,别人大刀一挥,就什么也没有了。他干的是刀口舔血的行当,却比任何人都惜命。 这厢里还在斗嘴,那厢里,叶小凡已策马上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站在码头上的这群人,唇边散逸出无害温和的笑容。 “顾公子,幸会。” 顾凤寻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气定神闲的微微颔首,道:“叶指挥使,幸会。”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顾公子好胆色。”叶小凡又道。 顾凤寻浅浅一笑,道:“叶指挥使自吴都一路疾驰,日夜未休,也是辛苦。” 听着像是在互相吹捧,但仔细一琢磨,又语带杀机,教人冷汗涔涔。 叶小凡眼神幽暗了几分,马鞭在掌心里轻敲数下,又笑道:“顾公子,你是明白人,现下这情形,你看是你自己走呢,还是由我请了你走?” 顾凤寻眉角微扬,亦笑道:“不知我身犯何罪,竟劳动了指挥使大人亲自出动?”挂冠而去虽然有点过分,但还不至于让飞鹰卫指挥使亲自出马拿人。 叶小凡哈哈大笑,道:“这话问得好。”笑了半晌方歇,却答道,“我也不知道啊,圣命如此,我等鹰犬,只知领命行事,从不问缘由,顾公子若想知晓,待回了京中,你可以慢慢打探。” “那就没办法了。”顾凤寻叹了口气,很认真的道,“我是认死理的人,若有罪,自缚相从,若无罪,刀斧加身亦不折腰。” 范九斤听了这话,瞥瞥顾凤寻的后脑勺,暗忖:东主这脸皮怕是全长在后面了,真真是不要脸之极。 叶小凡也觉得顾凤寻这话有趣之极,他身为飞鹰卫指挥使,虽说这几年已经不大出来了,但前些年时,他也是威名赫赫,在吴都能止小儿夜啼的,抓过的人,见过的事,不知多少,似顾凤寻这等临危不惧者的,亦有不少,只是那等人物,多是傲骨凛然,义正辞言,不折腰也有不折腰的气度,全不似顾凤寻这般,说话心平气和,就似与人讨论待会儿该吃点什么酒菜似的。 “听说顾公子身子不大好……”叶小凡眯起了眼,原本普普通通的模样,瞬间已是气势凌人,“一会儿动起手来,别伤了自个儿的身子。” “哦……”顾凤寻慢吞吞的应了一声,身体往后退了两步,让罗峰挡在了他的身前。 叶小凡几乎要笑出声来,一摆手,身后跃出二十余骑,全是腰跨马刀,身缚长弓,此时解弓搭箭,箭尖直指顾凤寻等人,首当其冲的,当然就是站在了最前面的罗峰。 &nbs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一十四章动手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远去 - 换心攻略 - 瑞者 剑气如虹,其势如电,此时叶小凡正好下令放箭,话音未落,人亦抽刀拍马,向前冲出,这一冲,就正好看到罗峰扔出的那物件正好到了他头顶,已瞧得清,又是一只玉瓶,他略一顿,刀身一侧,将之拍得飞回去,这玉瓶便正好迎着罗峰的剑,还未碰触,瓶身已被剑气震碎。 这一回,从里面飞溅出来的,却不是液体,而是一蓬药粉,这药粉随着剑气倒卷而去,叶小凡顿觉不好,此时想勒马后退已不是及,只能在马背上一拍,弃马飞身倒纵,但仍是迟了一步,被药粉溅了半身。 说起来是一大段话,其实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叶小凡还落未地,弓箭手们的箭,已是射出,此时罗峰去势用老,回转不及,整个人都暴露在箭支下,眼瞅着就要被射成刺猬,范九斤出手了,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把船上的船索给解了下来,凌空一抡,长索便像风火轮一样飞速转动,形成了一道屏障,将箭支全部格飞,其中又有三四箭是射向顾凤寻的,却被不吭不响的赫连楼芳给一剑拍飞。 “这是万蚊噬心毒,想来叶指挥使应是听说过,你看咱们是不是重新谈谈?”顾凤寻拍拍白着小脸儿挡在他身前的童儿,笑着看向面色时青时白的叶小凡。 叶小凡已经感受到沾着药粉的皮肤上,那如蚊爬一样的微痒感,而且越来越强烈,强忍着去挠的冲动,他黑着脸冷声道:“好,好一位顾公子。” 这一招声东击西,令他也上了当,算不上多高明的手段,却是将人心利用到了极致。再是重视,还是小看了他。 “不敢当大人一句好,我也只是自保而已,一点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比不得大人前呼后拥,威风八面。”顾凤寻恭维了一句。 当然,他这句恭维,在眼下这情形看来,更像是讽刺,前呼后拥威风八面又如何,还不是被迎面兜了一蓬毒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叶小凡的脸上实是有些挂不住了。 但他城府极深,心中恼怒已极,面上却丝毫不露,冷笑一声,道:“你莫非以为我飞鹰卫就没有能压制此毒的解药?凭此就想要挟我,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顾凤寻笑道:“此毒又不是什么稀罕难解之毒,飞鹰卫中自然能寻到解药,只是我闲来无事,将此毒稍作改良,令其发作时效缩短,叶指挥使不觉得身上痒得难受吗?这是毒已入肌理,再过半柱香时间,便入血肉之内,此时毒尚可解,但若让毒入脏腑,便是屠郎中复生,只怕也救不得了。” 就算叶小凡快马加鞭不眠不休的赶回飞鹰卫大本营,也要两日的工夫,飞鹰卫中的解药再多,远水难救近火,亦是无用。 “半柱香,足以拿下你等。”叶小凡挥刀欲指,令麾下拿人,然后半身奇痒,竟就在这三两句话间更加剧数倍,他一时竟抬不起手来。 顾凤寻不紧不慢的又从袖袋中摸出一只玉瓶,从中倒出一粒药丸来,笑道:“解药在此,仅此一份,叶指挥使,不知是你手下的动作快,还是我将之投入水中的速度快?” 他们一行人原就准备在这里换船,自然距离江岸极近,说白了,不过七八步远,顾凤寻的臂力再弱,这点儿距离还是能扔过去的。 叶小凡的脸色顿时黑得比墨还浓。 “叶指挥使,若没其他指教,那么我等便登船了。”顾凤寻客客气气的又问了一声,在他的身后,一艘巨大的海船正缓缓向岸边靠来。 叶小凡没动,也没有说话,脸色依然难看之极。 “是了,还要借弓箭一副,船离岸后,这解药我便给大人射上岸来,大人应是信得过我的吧。”顾凤寻又道。 这种时候,信得过还是信不过重要吗?除非叶小凡不怕死,否则,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罗峰从一名弓箭手身上夺过一副弓箭,然后堂而皇之的登船而去。 海船没有在岸口停留,顾凤寻等人一登船,便扬帆而去,离岸约百余步时,罗峰开弓搭箭,将玉瓶系在箭尾,向着叶小凡射出。 嗖! 这一箭,直接插在了叶小凡身前三步远的地方,玉瓶在箭尾上晃荡来去。一名飞鹰卫飞快的取下玉瓶,打开瓶塞,然而里面却并没有药丸,只有一张字条。 叶大人明鉴,顾某虽非君子,亦不屑用毒,大人所中者,痒痒粉也,以陈年老醋兑水泡洗,即可止痒。小小玩笑,望大人海涵。顾某此去,破浪乘风,他日山水相逢,再与大人斟酒赔罪。 叶小凡看着字条,气得狠了,竟大笑起来,将字条攒在掌心里,道:“好,好一位顾公子,真是极好,山水有相逢,我—?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一十五章远去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一十六章 周旋 - 换心攻略 - 瑞者 吴皇爱他这副姿态,语气越发和缓,道:“你既知晓,何不与朕分说一二,也好教朕安心。你可知,朕心胸广阔,凡事不与人计较,唯一不可容忍的,便是朕之爱卿,辜负圣恩,朕之心意,被卿践踏。” 红先生笑了,对吴皇勾了勾指头,待吴皇情不自禁的靠近,他一把抱住吴皇的脖子,凑近耳旁,柔声道:“梅骨过往,陛下一清二楚,梅骨能有今日,全都仰仗陛下,陛下的深情厚意,我并非草木,如何不感激涕淋,纵负天下,梅骨亦绝不负陛下一人。这话,我只与陛下说一回,陛下信或不信,皆不要紧,只要陛下一日不曾见弃于我,我便一日伴随陛下,天地相合,此志不改。” 他一边说,一边却舔着吴皇的耳垂,不过二三下,便已见吴皇气息不稳起来。红先生便笑着使坏,将吴皇生生推了出去,一只手抵着吴皇的胸口,不教他再靠近。 吴皇听他一番剖白,不管真假,语气却真真是十分的情真意切,心头早已软了七分,又被红先生这般的逗弄挑顽,哪里还记得其他,只气笑不得的捉住红先生的手,道:“大胆,放肆!” 语声荡漾得比春水还柔。 “臣冒犯了,请陛下责罚。”红先生大笑起来,他晓得,危机已然过去。然而,顾凤寻托人带给他的那句话,却一直在他的脑海里盘旋。 有些事,既然发生了,那么就永远也回不去了。红先生的心,莫名的怅惘起来。同样是帝王,他以为,吴皇和秦皇是不一样的。 或许,他错了。是帝王,必多疑,必寡情,无论面儿上做得有多好,话说得有多动听,恩典施加有多少,皆为——帝王心术。沈先生前车之鉴,他不该忘,不可忘,不敢忘。 这一点,小师弟看得比他清楚。红先生心下不无惭愧,更是打起了精神,与吴皇周旋起来,道:“陛下宽宏,我自与陛下坦诚,其实有一事我不曾告知陛下,却非是有意相瞒,只是心有不甘,耻于提起罢了。陛下道我与顾赞善过从甚密,确是实情,只是陛下有所不知,他本是沈先生弟子,我曾是先生书童,想当年,先生在世之时,任我如何服侍,也不肯松口吃我的拜师茶,却偏让那小子行了拜师礼,我心下不服,自要多与之相交,瞧瞧他究竟好在何处,竟得了先生青睐。只不想他竟是这般任性之人,想来便来,想去便去,实是不堪大用,可怜先生英明一世,竟也有犯了糊涂之时。” 说坦诚,他就真坦诚,把顾凤寻卖给了吴皇,把自己那点小心思交待得清清楚楚,反正,他的来历,吴皇早就清楚。 吴皇知红先生对沈碧空有多敬重,如今竟听他禁不住说出先生犯糊涂的话来,可见这话是出自真心,并非诓他,想红先生到底对他是坦诚的,心中那疙瘩便解了大半,神情越发的柔和。 “你如何就认定那顾己千真是秦司空的弟子?”吴皇漫不经心的问,“据朕所知,顾己千与秦司空,应是没有相见的机会。” 说着,又从案头取出一册秘卷,交给红先生。 “这是朕命叶卿所查,你且瞧瞧。” 连吕炎都能查出破绽来,何况吴皇,他可是吴国最大的地头蛇,顾凤寻不知道顾己千被顾家老爷子送出来学武,竟是送进了稷下学宫,但吴皇想查,又岂能查不出来,恐怕连真正的顾己千记得的都未必有秘卷上记载的清楚。 秘卷上,从顾己千入吴学武,直到顾老爷子身死,他回家奔丧,再到被自家人出卖给屠郎中,时间线查得明明白白,连来去的路线都写得清清楚楚,红先生从头看到尾,脸色已然是变了又变。 依着秘卷上的记载,当年沈碧空出使吴国时,顾己千在稷下学宫随师学剑,一步都不曾踏出过,两人全无见面的可能,何论拜师。那么顾凤寻与他说的那些,竟都是骗他的不成? 可是这又说不通啊,素日相处时的,从顾凤寻言语中透出的那些小细节,还有他偶尔流露出的举止神态,不是受过沈先生的教导,绝无可能。 一时间,红先生都有些混乱了。不对,不对劲,可是到底哪里不对? 吴皇见他看了秘卷后就神思不属,便又道:“朕命叶卿拿他,一路追至建州口岸,他却登上自三吕之地而来的海船扬帆远去,你可知,他与吕侯府有什么关系?”  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一十六章周旋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一十七章 拐 - 换心攻略 - 瑞者 凌寒无可奈何道:“真是不曾来得及支会你。”说着,又伏身凑近顾凤寻的耳边,压低声音道,“那日西楚传来消息,我皇叔父遭人刺杀,受了重伤,血流不止,御医束手无策,身子恐有些不好了,皇叔父怕熬不了多少时日,命我立时赶回去,亏得有你给的外伤方子,我连夜千里急归,给皇叔父用了,好容易让他熬过了鬼门关。” 说完这些,他微吁了一口气,又继续道,“我心里还挂着你,不待皇叔父身子大愈,便又赶回吴都,才赶到半路,便听说你自吴都挂冠而去,心知不好,赶紧追来接应,我这番苦心,你即便是不领情,也要容我解释苦衷,不能将我一捧子打死,再不得起身。” “刺杀?”顾凤寻心中一震,倒是顾不上跟凌寒计较了,撑起身体,寻思片刻,方皱眉道,“楚皇所为?” 凌寒面色凝重,道:“西镇抚司正全力调查,暂时还没有具体的指向,不过……”他翘了一下嘴角,像是微笑,但表情却有些冷,“楚国埋在西楚的内鬼,这回许是有些眉目了。” 顾凤寻松开眉头,又懒懒的躺了下去,漫不经心道:“那你回来找我做什么,不留在西京顺藤摸瓜么?” 凌寒拿他这副模样儿毫无办法,只得道:“我虽是梅花卫指挥使,但这只个掩饰,并不十分精通密卫手段,梅花卫又先天不足,挑不出绝顶的密卫来,我留在西京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还要西镇抚司分出人力来保护我。” “瞧得出来,你果然是不行的,留在西京也只能拖西镇抚司的后腿。” 顾凤寻嗤笑,凌寒确实一点儿密卫指挥使的风范也没有,初识之时,他就觉得奇怪,凌寒从头到脚看着都是贵公子的派头,没有点底蕴,根本就培养不出来,这样的世家公子,又怎么可能跑去当密卫,完全不搭。 凌寒并不介意被他看低,他是西楚国唯一的皇嗣,哪怕是潜藏在越国,自小学的也是帝王之术,在梅花卫内并不能发挥他所长,他能做的,只是整合梅花卫的力量,将那些不服他的人压制下去,稳定住越国国中的暗涌激流,在西楚和楚国相争之时,越国作为西楚的大后方,越稳定对西楚就越有利,否则,西楚就要两面为战,压力太大了。 “凤寻……随我归西楚吧,从此往后,我与你同仇敌恺,你想要做的,我帮你……” 顾凤寻又嗤笑了一声,打断他的话,道:“那么,我要付出什么,才能得你全力相助,西楚的韩王殿下?” 凌寒沉默了片刻,才道:“凤寻兄,我西楚皇室历代先辈,唯一的志向,就是——复我山河,安我黎民!” 顾凤寻“哈”了一声,道:“想必楚国皇室亦是这般。” 越国偏安一地,倒是个没什么志向的,纵有志向,也是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应,志向负担不起现实的残酷沉重,要说越国宗室也有些聪明,晓得天下分久必合,五国必有大战,懂得在战乱兴起之前,先抱紧西楚大腿,算得明智。 吴国奢靡成风,那志向倒是让顾凤寻有些看不懂,吴皇此人,究竟是安于太平,还是志向藏得太深,且再看吧。终归,他对为帝王者,是信不过的。 至于秦国,秦皇赵昊野心勃勃,志在天下,那还用从说么,再有沈碧空多年辅助,只为了征战一统,早就有无数人嗅到了战争的硝烟。 偏眼看着秦国野心勃勃,两楚之间却还在彼此相争,绝嗣毒计,暗杀不断,这般耗损下去,早晚都是被秦国一口吞下的命。 想着这个,顾凤寻又遗憾的长叹了口气,当年他选择了秦国,也不全是因赵昊,实在是纵观诸国,唯秦国上下有奋进之心,可惜,可惜啊。 他这里还在可惜不已,凌寒却是已啼笑皆非,抓着他的袖子摇了摇,道:“凤寻,咱们说正事儿呢。”顾凤寻那全不当一回事的态度,着实是有些令他难受了。 顾凤寻撇撇嘴角,道:“我又不是胸怀济世之志的人,你与我说志向有什么用。” 要说志向,孟族倒是有的,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千年来,历朝历代的朝堂上皆有孟族子弟隐隐约约的身影,顾凤寻生在孟族,自然也被洗脑过,但他生来就是有着叛逆之心,走出孟族,见过了许多世情人心,便放纵了自己,凭心而行,依性从事,他没想过兼济天下,也不在乎独善其身,他只做他高兴做的事,和赵昊在一起时,他高兴,所以什么都可以为赵昊做。现在他不高兴了,那就要收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一十七章拐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一十八章 贼船难下 - 换心攻略 - 瑞者 赫连楼芳睁开眼,眼中精芒闪现,道:“船到三吕之地,我便走了。” 凌寒想了想,也不留他,只深稽了一礼,道:“这段时日,劳烦赫连兄了。” 赫连楼芳侧了侧身,不受他这一礼,只道:“原也没做什么。” 说完,径直去了,倒是不再跟凌寒废话。 凌寒笑了起来,怎么可能没做什么,自从赫连楼芳到了顾凤寻身边,便是风平浪静,要说没人想掀风浪,那是假的,至少郑复就没少派人暗暗潜进顾凤寻的宅子,只是都被赫连楼芳不声不响的收拾了,连靠近都不能,更别说潜进去了。 他身份特殊,本来结交的朋友便不多,赫连楼芳算是最可交之人,所谓肝胆相照,莫过于此,下回再要谢,只管提了酒与他痛饮便是了。只此时实在困乏了,凌寒自去寻了间空舱房,倒下来好生睡了一觉,醒来时,舱中一片漆黑,竟已是深夜了。 漫天的星光托着一轮明月,格外的明朗,凌寒仰头欣赏了片刻,想着这会儿若是能与顾凤寻共赏明月,亦不失为人间乐事,只是又想着顾凤寻也是一路劳顿,此时应睡得正熟,便又打消了念头,总归人已答应与他共往西楚,日后有的是机会,不必急在一时。于是他又摸去了厨房,先随便寻了点东西祭了五脏庙,然后就提了一坛子酒,去寻赫连楼芳了。 赫连楼芳似乎早预料到他会来,舱房中灯未灭,他正拿着布细细的擦拭着剑身,那剑身光寒如水,冷焰照人,竟似乎比烛光还更明亮些。 凌寒敲了门,他也未动,只道了一声“无酒便不必进了”。 “早知你会这么说。”凌寒失笑一声,推了门进来,“十年陈的花雕,你看可够?” 赫连楼芳将剑身缓缓入鞘,上前拍开泥封,取了桌上的茶盏,径自倒了一盏,一仰头,一口扪了,方长出一口气,道:“不错,你有心了。” 凌寒与他陪饮了一盏,笑道:“今夜一醉方休。” 赫连楼芳看了他两眼,道:“那可不必,你千里急驰,早已疲惫不堪,才只睡了几个时辰,又能恢复几分,此时爆饮,必伤身体,今夜你我小酌便可。” 凌寒笑了起来,道:“也好,听你的。”又给自己和赫连楼芳各倒了一盏酒,然后推开舱房的窗户,迎入了江风与明月。 “赫连兄,以此佐酒,方是人间美事。” 赫连楼芳迎着明月,垂在脸侧的发丝被江风扬起,他的表情冷凝,握紧了手中的剑,道:“你决定回西楚了?” 凌寒也不瞒他,道:“是,皇叔父这次遇刺,虽捡回了一条命,但身体也垮了,皇叔父已经没有精力控制西楚的局势,我若不回去帮他,西楚会出大事的。以后再想和你像这样两两对坐着喝酒闲聊,怕是不易,唯珍惜今夜而已。” 赫连楼芳冷着脸,道:“你回去了,也一样会成刺杀目标。” 凌寒晃了晃茶盏,看着倒映在琥珀色酒液里的明月,轻笑一声,道:“我已非柔弱少年,不再需要依靠逃避来求得生存。”顿一顿,神色渐转为凌厉,“楚皇步步紧逼,若不反击,岂不教他以为我西楚皇室无人。” 当年的“西京二月红”惨剧,必须有人为此付出代价,这些年,他也历练够了,终归会有走上台面的一日,或早或晚。 “那你怎么不求我?”赫连楼芳抱剑看他,脸色古井无波,只有些冷意。古派剑客,从来都是当权者手中的一柄暗剑,十步杀一人,事了拂衣去,再没有比古派剑客更擅长此道的。 凌寒笑了起来,道:“暂且还不到时候,若有必要时,我必来请你出马。” 赫连楼芳的神色这才稍缓,道:“只要不是来求我保护什么人,无有不应。” 凌寒一呆。 赫连楼芳又冷眼看他,道:“比起保护,我更擅杀人。” “是是,我知道了。”凌寒抚额,这家伙……拿他没办法。 浅酌慢饮,终有尽时,天色微微泛白的时候,凌寒离去,经过一间舱房外,看到范九斤缩在门缝后面冲他招手,凌寒不由得笑了。 “你做贼呢?” 范九斤将他请进舱房内,叹了口气,愁眉苦脸道:“可不是上了贼船下不去了么。” &nbs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一十八章贼船难下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一十九章 快风 - 换心攻略 - 瑞者 “我是哪里又得罪他了?”凌寒走到顾凤寻身边,见他正捧着一卷书,一边问一边伸头看了两眼,却还是那卷《海外异闻录》。 “你都要挖我的墙角了,还想他给你好脸色?”顾凤寻眼也未抬,翻过一页,仍是看得入神。 凌寒这才恍然,原来是范九斤的话教这对儿主仆听见了,不禁大笑起来,便将范九斤这等谄媚的缘故说了,顾凤寻听了,亦不禁失笑。 “他顾虑的原也是正理儿,我本不打算让他随我去西楚,你既打了包票,那我便信你一回,若让他在你的地盘上出了事,我不问他是否活该,只唯你是问。” 凌寒顿时无限感慨道:“让你信我一回,真是难得。” 这话听着味儿不大对,于是顾凤寻总算将目光从书卷上移开,瞧了他一眼,表情似笑非笑。 凌寒略感不妙,轻咳一声,连忙转移话题,道:“你倒是极爱这书,这么久了,却还捧着它。” 心中不免自得,这书可是他赠予顾凤寻的,顾凤寻手不释卷,岂不是对他最好的赞扬。 顾凤寻看穿他的意图,却并不戳破,淡淡道:“这书中有许多极有意思的东西,须细细品味。” “无非事奇人奇事。”凌寒翻阅此卷不下十数遍,都快能背下了。 “非也。”顾凤寻摇了摇头,“我指的不是这个。” “愿闻其说。”凌寒来了兴致。 顾凤寻对他招了招手,凌寒忙凑过去,两人并肩靠头,便正好瞧着顾凤寻翻过的那一页。 “你看这里写的,西行三日,有七数处露出海面的礁石,或大或小,恰呈七星之状,星柄所指,再行半日,便有一座大岛,草木繁盛,鸟兽成群,有野人居之,树皮裹身,胸垂骷髅,疑有食人之俗。” 凌寒瞧着这一段,道:“化外之地,野蛮者众,原不为奇。” 顾凤寻又往前翻了数页,又指着其中一段道:“你再瞧这里,入港休整,遇一老渔人,道是每逢春夏之交,七星所指,约百里有岛,绕岛南行,约十里处,有鱼群经过,凡此时捕,必满载而回。” “这又说明什么?”凌寒问完,才反应过来,在七星二字下面划了划,“你认为七星是指那七处露出水面的礁石?” 寻常见到七星这样的字眼,一般人都是想到天上的北斗七星,毕竟夜间行路,以北斗指明方向再是方便不过。 “为何不能是?书卷中接下来所载,便是西行三日,遇七星礁石,此七星为何不能就是彼七星?”顾凤寻反问。 凌寒摇了摇头,道:“老渔人说七星所指约百里处有岛,后面所载的西行三日遇七星礁石,又半日至岛,哈哈,百里之遥,半日即到,怎么可能?便是顺风而行,也不能那么快。” “那是因为你不知此船之速。”顾凤寻笑道。 凌寒一呆,看了看脚下,道:“此船?” “此船名为快风号,到了海上,顺风时,半日行百余里,不足为奇。”顾凤寻道。 凌寒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忽的又听出了这话中真正的意思,惊道:“你的意思是,此书著者,便是乘此船出海游历?” 顾凤寻合上书卷,眼中透出笑意,道:“然也。” “何以见得?”凌寒追问道,这只是推测,有什么证据? 顾凤寻用脚轻踏着船板,道:“你当这样的船很容易造么?若是如此容易,早教人学了去,据我所知,此船世间仅只有一艘……”顿一顿,又改口道,“许是两艘也不定,但另一艘必然未曾下过水,权当于无也行。” 这一艘船,就是当初七叔亲手设计打造出来的,那时候,年纪还小的顾凤寻没少在里头掺和,也帮着七叔做了不少计算,查了不少资料,除了七叔,没人比他更熟悉这艘船,在看到来迎接他的竟然是这艘船的时候,他心里也是惊讶的。 吕炎带着吕子川走时,他便已经计划从海路上直抵三吕之地,因此让吕炎想法子弄艘海船,在这处港口接应,却没想到,吕炎竟弄来了快风号。所以叶小凡率众追来时,顾凤寻全无慌张,他心中清楚,只要让他登上这艘船,从此乘风破浪,再无人能追得上。 这船,应是七叔留给了吕子川。意识到这一点,顾凤寻就越发觉得七叔一定是出事了,否则,不?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一十九章快风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二十章 帝王 心术 - 换心攻略 - 瑞者 r /> 凌寒看了看他,笑道:“此地我来过,不必了。” 范九斤才又想再撺掇两句,顾凤寻开了门,看了他一眼,范九斤顿时又萎了,怏怏道:“那便算了。”然后一转身,溜达着去了。 “元春兄真有闲情,竟不急着赶回西楚,若是乘船南下,可直至越国,由越返西楚,路途最近。”顾凤寻把凌寒让到了屋中,随口说道。 “朝中有韩令尹镇着,内里又有西镇抚司强势镇压,我暂离一时并不要紧。”凌寒解释道。 韩令尹就是韩察,“姹紫嫣红”中的“姹”,指的就是他。 “韩令尹虽德高望重,能够把持朝局平衡,然名不正则言不顺,到底不能持久,日久人心必疑。密卫强势镇压,虽可令人心一时惶恐,但久之亦必然反弹,恐生大乱。西楚皇若不能伤势早复,那么你身为西楚唯一的皇室血脉,当是越早返回越好。迟则生变。” 顾凤寻不曾见过韩察,但却知道韩察自从稷下学宫出来之后,直接就在西楚出仕了,颇得西楚皇信重,一出仕便身居高位,不到十年就取老令尹而代之,差不多就是顾凤寻成为秦司空的同时,韩察也成了西楚的韩令尹。说实话,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西楚当成目标,正是因为韩察,一山不容二虎,韩察还是头积威已久的占山虎,他此时跑去西楚,形势于己并不利,只不过看中了如今的时机微妙,还有一搏的机会罢了。 这所谓的时机,便正是西楚皇遇刺伤重,韩察能有今日,少了西楚皇的信重可不成,而凌寒却久潜于外,与韩察并不相熟,甚至可以说,凌寒在西楚朝堂上几乎就没有根基。现实是,韩察是西楚皇的重臣,却不是凌寒的人,一旦西楚皇有个万一,凌寒登位,新皇立足未稳时,权臣便是大忌,若韩察不知进退,君臣相疑,那后果可想而知。所以凌寒迫切需要一个自己人,一个能在朝堂上制衡韩察的人,他选择了顾凤寻,说不准是他看人的眼光独到,还是他病急乱投医,别无选择。 这就是赤裸裸的帝王心术,无论凌寒表现出来有多情深意重,顾凤寻都不信他这份情意能有三分真。哪怕现在是真的,将来又怎知不会变成赵昊口中的“厌憎”。 人心,善变。帝王之心,犹甚。 但不管怎么说,凌寒押对了宝,若是连曾经的秦司空都抗衡不了韩察,那西楚国还是早日改姓好了。对于顾凤寻来说,关键是,凌寒能给他多少支持,什么情意都是假的,只有切实的权利和利益才是真实的。一旦凌寒成为新皇,只要凌寒肯给他最大的支持,顾凤寻有把握把韩察一脚踢走,否则,面对一个盘踞西楚朝堂多年的占山虎,顾凤寻真心不想费那劲儿,因为他费不起,一个病弱到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嗝屁的身子,是他的致命弱点,他做一切的前提,都得保证他能活着看到秦国完蛋的那一天。 所以,趁着还没去西楚之前,先培养一下未来君臣之间的信任感,就是顾凤寻当前必须做的一件事。 &nbs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二十章帝王心术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二十一章 老吕侯 - 换心攻略 - 瑞者 和预计的差不多,吕炎和吕子川迟了两天才抵达三吕之地,没有回吕侯府,而是直奔安顺客栈。 “给你们一天时间休息,后天一早,我们去明月岛。”顾凤寻看着两个人满是疲惫的面容,很是宽容。 吕炎向他行了一礼,道:“大公子不必为我们考虑,我们随时都能跟随你出发。” 明月岛距离三吕之地差不多五十里,乘坐快风号出行,半日的工夫就能到,他们在船上休息也是一样。 吕子川吃惊的看着他们,忍不住插嘴道:“你不是孟族人,怎么能去明月岛?” 孟族控制着海上十三处岛屿,其中宜居的有九处,最远的离三吕之地有七百里之遥,最近的就是明月岛。但还有一座嘉木岛更近些,离三吕之地只有不到三十里,名义上嘉木岛受吕侯府控制,事实上,那里是一处开放给各国商人的货物集散地,从陆地上过来的货物,大多从三吕港流向海外,而从海上过来的货物,则在嘉木岛上完成交易,然后再分成三路,一路北上,一路南下,还有一路则通过三吕港进入内陆。 只靠三吕港是无法完成这样巨大的吞吐量的,嘉木岛成了必须存在的中转站。与此同时,孟族人所需的一切生存物资,也是通过三吕港转入嘉木岛,再从嘉木岛运送至前哨站明月岛。 之所以多转一道手,是为了掩盖三吕之地和孟族之间的关系,当然,这也只是骗骗世人罢了,遇上真正的有心人,还是能从历史中窥出一丝真相的。孟族人并没有真心要湮灭这些痕迹,只是尽力减少某些人的打扰,否则,孟族十三岛还不得跟稷下学宫一样,每年都挤满了来求学的学子。孟族的族训中,从来没有广收门徒、有教无类的教条,他们的底蕴和知识,只传给孟族子弟以及依附孟族的族属,比如说吕家。 说了这么多,主要只是一条,孟族十三岛,非孟族人及其所属之族不得入。所以顾凤寻说要去明月岛,知晓真相的吕炎自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吕子川就觉得这是在开玩笑。 “去休息吧。” 没人理会少年的问题,顾凤寻神情温和的对吕炎道。 这是吕炎无法抗拒的声音,从他还是孩童时起就如此,于是他拉走了还在疑惑中的少年。 “炎叔,是你说他不是我大兄的弟子。”吕子川愤怒的甩手,所谓的欺骗呢,就这么消失了?吕炎前后的态度也改变得太快了,这里头一定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一路上他都没停止疑惑,只是急于赶路,让他无暇追问。 “嗯,我搞错了。”吕炎给了少年解释,至少真相,吕炎觉得还是等少年自己去察觉吧。 “啊?” 还可以这样的?一句搞错就算了?要不要这样儿戏。 “等等,炎叔,就算他是大兄的弟子,也一样没资格进明月岛,孟族早就不认大兄了,别说是大兄的弟子,就是大兄还活着,也踏不进孟族之地,炎叔……炎叔你慢点走……你是不是还瞒着我什么……炎叔……炎叔……” 到底没休息得成,就在吕子川追在吕炎的身后纠缠不休时,一个跨刀男子身后跟着几个劲装男子走进了安顺客栈,齐唰唰的往二人身前一杵。 “见过九公子!” 吕子川一看到他们,脸色顿时一变,道:“吕全,你来干什么?” 跨刀男子上前一步,拱手道:“侯爷请九公子回侯府。”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吕子川掏了掏耳朵,很是无赖的模样。 吕全早知道这位九公子是什么性情,见怪不怪,仍是拱手作恭敬状,道:“侯爷说,九公子在外头玩得开心了,也该记得回府看看老侯爷,老侯爷惦记九公子,已是思之成疾……” 吕子川吃了一惊,打断他,道:“吕爷爷病了?” 然后不等吕全回答,拔腿就往外跑。吕全毫不意外,带着人紧跟过去。 吕炎在原地迟疑片刻,转身又去了顾凤寻屋中。 “老侯爷病了?”顾凤寻挑了一下眉,“装病吧。” 吕炎笑了一声,道:“九公子打小顽皮,吕侯府里无人能制得住他,只有老侯爷,打小一手将他带大,说的话他还听上几分。只是后来九公子日渐长大,性子越发的野了,连老侯爷的话都不管用了,每每没奈何,老侯爷便出装病这一招儿,九公子虽然顽劣,但孝心还是重的,同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二十一章老吕侯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人老 - 换心攻略 - 瑞者 />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老吕侯望着窗外,感叹的道,又看向顾凤寻,“大公子应是来过海王阁。” “未曾,老侯爷口中的明月,不在此处罢。” 知道这头老狐疑心重,至此时还在试探,顾凤寻不由得轻笑起来。他不曾来过海王阁,因为明月岛上,有比海王阁更适宜赏月的地方,明月岛亦是因此而得名。以顾凤寻少年时候的脾气,自然只往最佳处去,这海王阁么,真的不曾来过。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这两句,是顾凤寻第一次去明月岛赏月时题下的,诗虽古人所作,却在当时,再没有比这两句更应景的。 老吕侯挺了挺身,神情比方才郑重了些,道:“既不在此处,又在何处?” “将去处。”顾凤寻直言不讳,这事儿也无须瞒着老吕侯,因为瞒不过。 老吕侯深吸了一口气,脸色越发的郑重了,道:“老夫观此时星象,恐近日将生风浪,大公子若要出海,须小心浪急船颠,不如暂避些为好。” “避无可避时,也唯有乘风破浪。”顾凤寻坚定道。 老吕侯见劝不动他,只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毫不犹豫的道:“不知大公子的船上,可否给老夫留一立足之地?” 舍命相陪,豁了这张老脸,老吕侯也是决心够大的。 顾凤寻微微震动,半晌方道:“老侯爷年迈体衰,岂能远涉风浪。” 老吕侯却道:“大公子可知老夫何时卸下吕侯府的重任,将之交托到小儿手中?” 顾凤寻又是一震,竟无言以对。当年他被孟族逐离,老吕侯也是那时,从吕侯爷变成了老吕侯,原因无他,忠臣不事二主,吕氏一脉向来只附庸于孟族的嫡脉宗嗣,老吕侯在任时,顾凤寻是嫡脉中唯一的宗嗣,后来孟族将他逐出族中,宗嗣自然也换了人,老吕侯不愿事二主,于是自动请辞。 话到这份上,他是再说不出拒绝的理由,沉默许久,只能长叹一声,道:“那就依老侯爷所愿。” 老吕侯站了起来,身形有些颤颤,却没有要人搀扶,而是就这么一颤一步的走到了顾凤寻的身前。 “大公子,老夫时日无多,只想着在死之前,完成最后的心愿,七爷,与老夫是忘年之交。” “我不知道……”顾凤寻低低的自语了一声,这应该是七叔从海外回来后才发生的,“那么,老侯爷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呢?” “七爷被软禁了。”老吕侯伸出手,将旁边临海的窗户推得更大,“在这片山崖下,有一处山洞,里面藏着一艘船,七叔将之称为‘青梧’。有人向族里告了密,族里要七爷将船交给族中,七爷拒绝了,我帮着七爷把船藏在此处,然后想送七爷远走他乡,但七爷不肯,他坚持要回族里,后来,族老们把七爷关入孟族祠堂,做出此生不得出的判决。” &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二十二章人老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二十三章 默契 - 换心攻略 - 瑞者 “哇……好大!” 白玦以手搭眉,看着停靠在洞中央的庞然大物,忍不住惊呼出声。这船,可比他们来时乘坐的那艘快风号大多了,足足有三倍大,猛一眼看过去简直就像一头静静潜伏的巨兽。 “七叔呵……” 顾凤寻喃喃的低唤了一声,眼中微微发热,平静无澜的心,在这一刻,不顾他刻意的克制,狠狠的跳动了一下,送出一股热流,顺着血脉经络涌遍全身。 “能下水吗?能下水吗?”白玦已经忍不住,揪了老吕侯的衣角,急切的问道。 老吕侯笑呵呵的,道:“老夫可不懂这个。” 白玦立刻松开他的衣角,转头眼巴巴的看着顾凤寻。 顾凤寻用力眨了几下眼,将眼中的热意逼得消散,方轻笑道:“稍做修葺,定然可以扬帆远航。” 七叔造的船,怎么可能下不了水,只是藏了两年,得检查一下船体各处,修葺一番。 “可、可怎么推它下水?”白玦又犯愁了,这庞然大物,得出多少人力?还不见得能推得动。 顾凤寻失笑,道:“等到涨潮时自然可行。”顿一顿,估算了一下能让船身浮起的水位,又道,“每月十八日,此地必涨大潮,想要让它下水,还需等上……” “七天!”白玦记日子比谁都准,今日是十一,自然还需七日。 “我需要一些人。”顾凤寻看着老吕侯,“有海上航行经验的,最好是,当年随着七叔一起出过海的那些人,或者是他们的子嗣。” 只有那些人,绝对的忠诚可信,且经验丰富。 老吕侯微微躬下身,道:“这些人,七爷都给您留着。” 从见面以来,他第一次用上了敬称,因为这一刻,顾凤寻的神态气势,乃至于语气声调,都活脱脱就是老吕侯记忆中的那位孟家青梧子,人间麒麟儿。 这不是请求,这是命令! “那么,七天后,它可以离开这个束缚它的山洞,对吧。”顾凤寻道。 这同样不是确认,而是命令。 所以老吕侯以同样恭敬的姿态,应道:“是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顾凤寻心中满意的离去了,他的身体不适合熬夜,否则,更想就在那个山洞里,陪着那艘青梧号渡过这一夜。 凌寒在石阶起始处迎接他,看了看顾凤寻的神色,诧异道:“怎么,你与老吕侯相谈甚欢?” 他本以为这是一场勾心斗角的谈判,要不是顾凤寻坚决不同意,他甚至会事先带着梅花卫潜伏到海王阁中。谁知此时见到的顾凤寻,完全没有与人勾心斗角后的心力耗损的虚弱之态,反而一向苍白的双颊上微微泛着红晕,精神极为振奋的模样,气色竟比平日还好些。 凌寒有些疑惑了,这与他想像的完全不一样。 “是,相谈甚欢。”顾凤寻笑了起来,“明日我们的船上,要多一位重要的客人,你可别太失礼了。” 他这是提醒凌寒,让船上的梅花卫们少露面,老吕侯虽老,可那双眼还没有混浊,一眼就能识破密卫,反倒是凌寒,这位梅花卫指挥使真心的不合格。当然,他身边有梅花卫的事情,老吕侯指不定心中也有数,但在少在老吕侯面前晃总是不错的,这头老狐,生平最厌恶密卫。 凌寒一听就明白这位重要的客人指的是谁,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着顾凤寻竖起了拇指。 顾凤寻哂然一笑,他知道凌寒的意思,但这一次,却并非他多厉害,多有谋略,纯然是身份所带来的,只是他暂时还不想对凌寒说明,由着他误会罢。 “上车吧,这里风大。” 凌寒一拍手,一辆内里布置得极为舒适的马车无声无息的从黑暗中驶来,只有挂在车厢四角的气死风灯,闪动着温暖的光芒。 驾车的是罗峰。 上去的时候,顾凤寻只带了白玦,是为了向老吕侯表明他的诚意,只是他没料到,老吕侯早对他的身份有所猜测,身边也只带了两个童儿。从某个角度来说,这也是一次极为默契的相见了。 结果嘛,暂时还谈不上好坏,只能说,顾凤寻和老吕侯恰好目标一致,他们都想救出孟七爷,至于之后,就像老吕侯说的,他已经时日无多,无论顾凤寻想做什么,老吕侯都插不上手了,也无能为力,因为三吕之地已经交到了他的儿子现任吕侯的手中,而现任吕侯的忠诚,属于孟族现在的那位嫡支宗嗣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二十三章默契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二十四章 李三儿 - 换心攻略 - 瑞者 船停在了明月岛东南角的一处突出的崖壁下,那里有个天然的港湾,十分适宜停泊,只是前往那里的航道下布满危险的暗礁,不是航行经验极其丰富并且熟悉暗礁的分布,没人能将船驶进去并安全的停靠在这里。 这就是老吕侯提到的,不惊动明月岛上的人悄然潜入岛中的途径。顾凤寻也知道这条途径,只是他没那个技术,能平安通过暗礁群抵达港湾的,只有七叔和他手下的那些人。这些人,七叔分明留给了老吕侯,但老吕侯却说,这些人是七叔留给他的。 明明,他已经“死”了啊!七叔,是抱着什么心态才留下了这些人,还有青梧号的?只要想到这个,顾凤寻就心潮起伏,难以平静。 他亏欠七叔的,远比他以为的多。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先把七叔从族中接出来,不计代价,不择手段。 “登岛吧。” 斩断了心中泛起的儿女情长,顾凤寻的面容坚毅起来,率先走下了船。不可能将所有人都带上岛去,那太招人眼,尤其是凌寒这种面容太过出众的。 老仆这次没有跟过来,他被凌寒留在了西楚皇身边,没有老仆,凌寒这张脸,只有用面具遮挡,可他那张面具,银制的,亮闪闪的,戴了比不戴还招人眼。在顾凤寻似笑非笑的表情下,他只好委委屈屈的留在了船上,看着罗锋和范九斤的背影,满心的嫉妒。 什么时候,长得太好,竟也成了障碍,真真是岂有此理! 到最后,他还是只能勾勾手指,几名仆从打扮的梅花卫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老吕侯注意到这些人,但没有理会。顾凤寻没有特意向他介绍这些人,就意味着,这是不想双方有所接触,老吕侯多精,自然顺着顾凤寻的意思,对他们视而不见。 老吕侯识趣,梅花卫自然不会不识趣,于是再老实不过的冒充仆从,不着痕迹以扇形方位跟随在顾凤寻的身后。 登岛未行多远,就遇见了人,他们这一行有老有小,人数众多,即使没有凌寒这种极招人眼的存在,也依然还是招人多看了两眼,然后那人便惊呼了一声,道:“吕翁何时登岛?” 老吕侯朝那人一瞧,笑道:“原来是李三儿,你小子这是打哪儿来?” 他们登岛的地方极为偏僻,寻常可没人会来。 李三儿顿时满脸尴尬,左看右望不敢看老吕侯。 老吕侯哈哈大笑,道:“你又做了什么事儿怕被你爹揍,才往这没人的地儿躲的?” 显然老吕侯早晓得这李三儿是个什么性子,而李三儿做错了事就找个没什么人的地方猫几天再回去也不是第一次了。 李三儿被老吕侯一语戳穿,面上更窘迫,哪里还顾得上问老吕侯的问题,扭头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哀求道:“吕翁,可千万莫说见过我,拜托,拜托……” 话音未落,人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顾凤寻笑问道:“他是李翁的儿子吗?” 对李三儿他隐约有些印象,当年也是他的书童候选人之一,只是性子过于跳脱,最后落选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人都三十好几快四十了,这性子竟然还是如此的跳脱。 “大公子还记得?就是他,年纪越长,人活越小,越来越没个正形,把个老李头整天给气得活蹦乱跳,一天照着三顿饭的揍,也没将这小子揍出个人样儿来。”老吕侯道。 顾凤寻又回忆了片刻,道:“我记得……他当年也想上七叔的船?” 当然,没成功,理由和顾凤寻当年被孟七爷送回来一样,年纪太小了。 老吕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李三儿自己折腾了条船,出海半里就沉了,亏得没走远,他自己又游回来,捡回一条命。” 顾凤寻哈的一声笑,笑完了,又看了范九斤一眼。 得,又到了显身手的时候了。范九斤摸摸鼻子,脚步越走越慢,落到了所有人的身后,然后,一转身,猫着腰往李三儿离开的方向去了。 “李翁的身子可还健朗?” &nbs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二十四章李三儿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二十五章 闯关 - 换心攻略 - 瑞者 范九斤还在到处找那个不知道跑哪儿猫起来的李三儿时,顾凤寻一行人,已经在老吕侯的带领下,来到了李宅。 这岛上共有一百五十七户人家,近千数的人口,大半姓李,李翁是李姓族长,说到李宅,便默认是族长之宅。已是近午时分,家家炊烟升起,忙着煮饭烧水的人们没注意到岛上来了客人,直到李宅的门被叩响。 “吕、吕翁?” 来迎门的是李翁的长子李大。李翁有五子,没有分家,祖孙四代同居一宅,按说,谁来迎门都不可能是李大来,可偏偏来的是李大。 别说李大看到来的客人是老吕侯吃了一惊,就是老吕侯,看到来迎门的是李大,也是微讶。 “可是李翁让大郎来迎门的?” 李大忙道:“正是。” 老吕侯于是转头对顾凤寻笑道:“这个老李头,早得了耳报神,别看他年纪大了,耳聪目明呢。” 他这是隐晦的提醒顾凤寻,他们登岛的那处地点,怕是瞒不过李翁。也是,那处港湾虽然隐秘,哪瞒得过谁,也瞒不过地头蛇,不然,李翁也不会被孟族委以守门之责了。 顾凤寻撇了一下嘴角,早猜着了,要不然他怎么会有强行闯岛的念头,全是看老吕侯的面子,他才打算先礼后兵。凌寒留在船上,就是作为“后兵”,可不是真的因为他长相太出众,论长相,顾凤寻自己又差到哪里去。 “吕翁请,客人请。”李大客气有礼的将众人迎了进去。 绕过影壁,走过穿堂,便是正堂大厅,李宅的屋宇修建得比寻常屋舍还要高几分,人在屋中,便显得极其渺小。李翁身材不高,体型干瘦,然而通身气势惊人,硬生生撑起了这高大屋宇,竟全无渺小之感。 老吕侯跟李翁是多年的旧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对李翁这副模样早就没什么稀奇了,自顾自的在一旁坐下,道:“老李头你这是干什么,收收你的气势,别吓着孩子。” 在场能被称作孩子的,只有白玦和老吕侯身边的童儿。但李翁的目光却落在顾凤寻的身上,声音嗡嗡道:“我瞧这孩子可不曾怕过。” 顾凤寻微微一笑,揖手为礼,道:“晚辈顾凤寻,见过李翁。” 李翁目光一闪,冷冷道:“凭你也配叫凤寻。” 顾凤寻面色不变,道:“总胜过被逐族剥姓之人。” 老吕侯不忍侧目,大公子这张面皮,在外头历练了十几年,真是厚比城墙。 “放肆!”李翁暴喝,双目眦裂,明明干瘦一老儿,却如狂狮怒虎。 顾凤寻嗤笑道:“莫不是还替前主子出头?李翁这气派,啧啧,晚辈倒是佩服得很。” 只佩服这身气派,至于气节风骨什么的,李翁有吗?当年李翁和老吕侯一样,都是他的麾下之属,他被逐族,老吕侯就退居幕后,而李翁呢?投靠新主,养出了他这身越来越盛的气派。 李翁何等老辣之人,岂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怒极反笑,道:“好好好,好个后生晚辈。”转头却冲着老吕侯道,“你带着这狂妄小子来我岛上,就是为了讽刺老夫么?” 老吕侯悠然自得的一摆手,道:“非也。老夫来岛上,是为了借道。” 李翁冷着脸,并不问老吕侯想去哪座岛,只道:“你可以去,但他不行。” 被指着的顾凤寻眨了一下眼睛,缓缓伸出手,道:“凭什么我不行?” 袖管被拉起,露出了一段和脸色一样,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臂。小臂外侧,纹着一段花纹,正是当日顾凤寻拿来取信于吕子川的孟族标识。凡有此标记者,皆视为孟族子弟。是孟族子弟,海上诸岛便皆可去。 李翁看了一眼那标识,依然冷硬道:“不行。你未入族册。” 有标识不能证明一切,入了孟族族册,才算真正得到认可。 “这是李翁订下的规矩?”顾凤寻轻声细语,“我竟不知李翁成了孟族族长了。” 有标识虽然不能证明一切,但登岛的资格还是有的,李翁以未入族册为由拒绝,摆明是私心。 李翁冷眼瞪他,道:“老夫订下的规矩又如何?在这明月岛上,即使是孟族嫡脉宗嗣,亦要遵守老夫的规矩。” “过了啊……”老吕侯轻咳一声,插了一句。 李翁理也不理他,目光炯炯,仍是盯着顾凤寻。 顾凤寻轻笑了一声,道:“李翁,可有人对你说过,规矩这东西……便是用来打破的。” 所以说,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二十五章闯关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二十六章 闯关 - 换心攻略 - 瑞者 明月楼三关,确实是岛上的一道关卡,专门针对想要登岛的外人而设,通过这三关的人,便可得到深入孟族的一个机会。老李头气归气,做人却讲原则,哪怕儿子被绑了,也不肯放水。不过……明月楼三关,大公子十二岁的时候,就玩也似的过了,如今再让大公子去闯明月楼三关,这跟放水又有什么区别,老李头要是知道眼前人是谁,只怕会悔青了肠子。 顾凤寻笑眯眯的揖了揖手,道:“您老划下的道,晚辈接着了。” 这是最好的结果,如果李翁真的软硬不吃,连儿子性命也不顾惜,那除了硬闯,他还真没什么其他办法。不过,李翁竟比十几年前好说话多了,顾凤寻原以为这老头是死也不肯退半步的,他让范九斤去追李三儿,可不是绑人来威胁李翁的,而是让范九斤套话去的,李三儿那么喜欢造船航行,不可能对七叔漠不关心,说不准就能从李三儿口中知道七叔的近况,可没料到范九斤竟然把人绑了回来,更没有料到,李翁居然会为了李三儿退了一步。 也许人老了,对儿孙的顾念就多了一些,顾凤寻看了一眼范九斤,表示记他一功。 范九斤眼神一亮,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岛上偏西的位置,有一处水潭,形如弯月,岛便因此而得名明月,潭边伫立一座三层小楼,便是明月楼,其实这是一座藏书楼,三层小楼共藏书千卷,所谓的过三关从每层楼所藏的书卷中,任捡一卷,由守关人从中出题,答题即可过关。 一般来说,这种考校并不难,因为守关人不会出太过偏僻的题目,否则就不是考校,而是故意为难人了。但这并不代表明月楼三关没有难度,因为这千卷藏书,不但包含了儒家的经史子集,更有佛道经典以及搜奇杂记,不是满腹学识、博闻强记之人,想要过关,那真得撞运气了。 李翁不是守关人,他的长子才是,顾凤寻对着李大揖揖手,表示让李大先请。李大也没客气,率先进了明月楼。 顾凤寻这才又对李翁揖揖手,笑道:“晚辈去去就来。” 李翁理都没理他,这小子太狂妄了,去去就来,当明月楼三关是小孩子过家家吗。 等顾凤寻也进了明月楼,老吕侯才一扯李翁的袖子,道:“你这老头儿,故意放水的吧。” 和顾凤寻不一样,老吕侯跟李翁认识了几十年,再清楚李翁的性子不过,这老头是年纪越大,性子越拗,尤其是受不得威胁之人,哪可能因为顾念儿孙就退让,反而更要铁面无私才是,等李翁说出“明月楼三关”的话来,老吕侯就知道这老李头是故意放水了。 李翁用力甩开他的手,冷哼一声,道:“胡扯八道。” 老吕侯却是“哈”了一声,道:“老夫与七爷相交莫逆,倒是忘了,你这老头儿与七爷相交还在老夫之前。” 七爷那样豪爽朗阔的性子,只要是往来过的人,哪个不敬之爱之,只可惜,这样的性子,却也与孟族格格不入,不然,如今的孟族嫡传,还不知是谁呢。 “不知所云。”李翁扭过头,一副不屑与老吕侯交谈的态度。 老吕侯才不计较他的态度,又哈哈笑道:“你既然敬重七爷,为何总拘着你家三儿,可怜这孩子长这么大,见你如鼠见猫,忒可怜了。” 李翁走开几步,连搭理都懒了。他家三儿要是有七爷十分之一,不,哪怕是百分之一的本事,他何苦拘着这孩子,问题是,这孩子空有志向,没有才能,志大才疏四个字简直就是贴在他身上的,李翁纵是恨铁不成钢,也是莫之奈何,他不拘紧了李三儿,这孩子只怕早不知淹在海里多少回了,不是每回都有那个运气能游回来的。 老吕侯难得有压着李翁调侃的时候,还没尽兴呢,又跟了过去。一旁,李三儿蹦到范九斤身边,拿屁股拱了拱了他,道:“兄弟,我都这么配合了,该给我松绑了吧,绑着难受。” 要说范九斤把人绑了来,倒不是用的硬手段,事先也是跟李三儿好言好语的商量着的,这李三儿也是个妙人,一听说顾凤寻等人登岛,是为了救孟七爷出来,可配合了,问什么说什么,连绑起来去要挟李翁都是他的主意,绑他的绳子还是他自己寻来的。没办法,谁让他生平最敬仰的人,就是孟七爷呢。 范九斤也觉得李三儿这人挺一言难尽的,笑着给他松了绑,低声道:“你出了这馊主意,不怕你老子揍死你?” 李三儿嘘了一声,鬼鬼祟祟的往李翁的方向看了好几眼,才低声道:“兄弟,千万保密啊,哥给你作揖了。” 还当真对着范九斤揖了又揖,一副痞子相。 范九斤心中一阵好笑,隔了半晌才突然回过味儿来,妈的,让这小子占便宜了,他是谁哥? 偏李三?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二十六章闯关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二十七章 醋一口 - 换心攻略 - 瑞者 在明月岛停留了不到半日,顾凤寻一行人便又登船启行,这让完全没派上用场的凌寒很是沮丧,说好的“后兵”的呢?他都磨刀霍霍了,结果明月岛却怂了,让想在顾凤寻面前好好表现一把的凌寒,像吃了苍蝇一样的郁闷,偏还不能表现出来,于是又捧了棋枰放在甲板上,打算跟顾凤寻手谈几局散心兼解闷。 但海上忽起风浪,船身颠簸得厉害,甲板上根本就不能待人,让凌寒的如意算盘又泡了汤。本以为这风浪刮一阵便停,却不想竟是越刮越厉害,船在海上随着风浪起起伏伏,颠簸得最厉害时,竟有仿佛要被抛上天的错觉。 顾凤寻撑不住了,他错估了自己身体的承受力,竟又忘了,如今这破败身体,已不是当年的沈碧空,没办法,只得让白玦煎了一剂安神汤,喝完之后,一觉直睡到风浪停歇。 然而风浪只停歇了一个时辰,就又开始了,于是顾凤寻继续喝安神汤,喝了三剂,时间也才过去两天。 “不能再喝了。” 当风浪第四次袭来时,白玦死活不肯再煎药了,他不通医术,但知道药性,这安神汤对身子是有损伤的,不过偶尔喝上几剂无有大碍,寻常人连喝七八剂问题也不大,但顾凤寻不行,他本身心脉有损,体弱难支,连喝三剂就是极限,绝对不能再喝。 可是不磕药的话,他的身体一样受不住过于剧烈的颠簸,顾凤寻勉强又开了几剂别的药,但效果都一般,最后还是凌寒将他半抱在怀里,以内力渡入他的体内,助他平稳气血,又以千斤鼎的功夫定住身形,使得被他抱在怀中的顾凤寻感觉不到颠簸。 效果极佳,只是累了凌寒,唯有风浪停歇之时才能歇上一歇,然而他甘之如怡,竟也不觉得苦累。 顾凤寻轻松了许多,便也有心情多看凌寒几眼,瞧着这张赏心悦目的脸,倒比服了汤药还令他舒畅,少不得伸手摸了一把,笑道:“瞧你驾轻就熟的样子,换心之后,没少以内力调养身体吧。” 罗峰内力深厚,恐怕还在凌寒之上,但走的是刚猛的路子,根本就不能用来调养,范九斤出身密卫,密卫所习,一向阴柔诡异为主,内力中自带一股阴寒之气,一旦入体,便极难驱除。只有凌寒的内力,刚柔相济,又走的是温和的路子,而且温养心脉时十分熟练,可见换心后他也经常给自己调养。 凌寒被他摸得面上生热,听他提到换心,顿又觉心虚,半晌,才低声道:“此事,你不怪我?” 自坦白之后,他就一直心虚至今,连赶回西楚都没敢过来跟顾凤寻说一声,不想再相见后,顾凤寻态度与往常无异,生气也只气他不告而别,对换心之事却仿佛没这回事儿一样,好容易今儿听他主动提起,凌寒就忍不住问了,不问清楚,他永远都心虚。 “啊,你还记着这事儿?”顾凤寻轻咳一声,想了想,“你说……如果那支穿心箭是我射的,这事儿,咱俩谁该记恨谁?” 凌寒:“……” 好一会儿他才无可奈何道:“别开玩笑了,我……是真的很担心你会恨我。” 为什么他认真对待的,在顾凤寻眼里,都是无足轻重的呢? 顾凤寻轻笑了两声,扯扯他的袖子,道:“别在这儿扎马步了,我已经好多了,将我放下,你也歇会儿。” 凌寒瞧他这是有话要说的样子,又感受船身的摇晃比先前轻了不少,想是外头的风浪正在减弱,这才起身将顾凤寻安置在榻上,自己则在榻沿边坐下。 顾凤寻调整了一下姿势,以便让自己倚着软枕更舒服些,又从榻边的小几上倒了两盏蜜水,一盏递给凌寒,一盏自己拿了,吃了小半盏,方舒了一口气,道:“元春,你何时见我与你玩笑过?” 凌寒手一颤,茶水溅到手上,他也没察觉,呆怔片刻,他蓦然将杯中蜜水一口饮尽,方道:“真的是你?” 顾凤寻笑了笑,道:“这事儿扯的,除了天意二字,竟是寻不出别的话来形容这巧合,如今你说,咱俩谁该怨恨谁?” 凌寒觉得思绪有些乱,理了理,才道:“不对,那个时候你才多大,不可能!” “那个时候的我,并不是现在的我啊。”顾凤寻放下茶盏,斜过眼睛看着他,“你是聪明人,大概心里头早察觉出我身上的不对,现在我又带你过了明月岛,再说你猜不出什么,就是故意装傻了。” 以前这家伙总嫌他不坦白,现在他打算说了,这家伙要是还想装傻,那干脆一拍两散好了。 凌寒这才意识到顾凤寻这回是真要跟他交底了,惊喜来得太突然,以至于他一时间都反应不过来,忍不住自己又倒了一盏蜜水,吃了定神片刻,方道:“是,我是心里有许多想不通的,只是你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二十七章醋一口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二十八章 抵达 - 换心攻略 - 瑞者 “好了,咱们说回正题,你确定还要跟我翻旧帐吗?”顾凤寻笑了一场,苍白的面颊上升出了红晕,目中波光潋滟,倒是将这几日海上风浪带来的憔悴一扫而空,整个人像能放出光来。 凌寒看得心痒难耐,脑子都快糊了,哪里还记得什么旧帐不旧帐的,凑过去抓住他的手,紧紧握了,低声道:“罢了,咱们不翻旧帐啊,以前的事儿,我不问,你也不许再想了,咱们只看以后,可好?” “你确定你我之间,有以后?”顾凤寻想糊他一脸,自信过度就是自负,他可不记得自己应承过凌寒什么。 凌寒握着他的手紧了几分,道:“有没有,你拭目以待。” 顾凤寻定定看了他片刻,轻笑道:“我不期待以后,倒是要提醒你一句,别只看以后,也得看看以前,千万……别做了第二个秦皇。” 最无情无义者,莫过人间帝王啊。他已经错过一回,绝不会再犯第二回。 凌寒定定看了他片刻,强忍住想拥他入怀的冲动,闭目轻叹一声,没有回应。怎么回应呢?无论他怎么回应,曾经的秦司空、现在的顾凤寻,都不会相信。 秦皇,可恶至极! “咱们……盖棺定论吧!” 最终,他还是说了一句,暗暗的期许着,他能与眼前之人,白头偕老,到那时,便也不必他说什么。 顾凤寻想了想,觉得这话还能入耳,凌寒是个真正的聪明人,所以他不会轻许承诺,反而是“盖棺定论”四个字,却能让人生出些莫名的期待。 风雨没有再来,于是想趁机再亲近一些的凌寒被顾凤寻一脚踹下了榻,只能悻悻的回了自己的舱房。 一夜好眠,顾凤寻恢复大半的精神,才在白玦的服侍下用了半碗白粥,范九斤兴冲冲的闯进来,道:“看到岛了。” 顾凤寻没搭理他,不慢不紧的就着爽口小菜,用完剩下的半碗粥,从白玦手里接过湿巾擦拭一番,这才缓缓起身,道:“看看吧。” 范九斤咂咂舌,道:“东家果然沉得住气。” 顾凤寻还是没搭理他,走上船头甲板,迎着风,他眯起眼睛望向前方,果然隐隐约约有个黑影,看不大清楚,但应是岛屿无疑。 “多久能到?”他问掌舵的人,这也是七叔手下的人呢。 舵手沉着声音道:“半个时辰左右。” “碎玉岛是孟族祠堂所在,绝不会容外人登岛,大公子预备着怎么办?”老吕侯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顾凤寻低笑了一声,道:“自然是兵贵神速。” 他容许凌寒跟过来,就是要借用梅花卫这把利刀登岛抢人,只要把七叔从祠堂里抢出来,上了船扬帆远去,谁能追得上? 这也是他一定要先搞定明月岛上的李翁的缘故,因为抢到了人回转,必须还得在明月岛上进行补给,然后直接挂帆南下,往越国去。 孟族不会追到越国来,就算来了,也不管用,越国,可是梅花卫的地盘儿,他的船上,正蹲着梅花卫指挥使,孟族不追来则罢,追来了,只怕会连北都找不着。 老吕侯听懂了,失笑一声,道:“大公子还是那么的果断决然。” 这是要跟孟族彻底决裂啊,好吧,二十年前已经决裂过了,不差这一回。 顾凤寻无谓的笑了笑,道:“我们要在图鱼岛上补给,还要劳烦吕公出面。” 他的目标是孟族祠堂所在的飞琼岛,为免节外生枝,就不打算在图鱼岛上耗时间了。 “好说,老夫也只能帮上这点小帮而已。” 顾凤寻点头,道:“正是,等抵达飞琼岛,吕公就莫要露面了” 吕家毕竟是孟族的附庸,老吕侯不管不顾的跟着他走了这一遭,已经尽了忠义,其他的,就不必了,已经年近八旬的老人,还是应安养天年。 老吕侯笑道:“这是自然,老夫的老胳膊老腿儿,只能在一边看着,想掺和却是有心无力。” 他的作用不在飞琼岛,因此,无须强出头。 补给很顺利,老吕侯出面,图鱼岛上的人自然不疑有他,痛快的给了补给,还额外送了老吕侯几坛子酒。再往飞琼岛去的时候,就是一帆风顺,没有遇到太大的风浪,以这艘快风号的速度,八九日的航程竟缩短到了六日。 顾凤寻计算了一下船上剩余的补给,只需稍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二十八章抵达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七爷 - 换心攻略 - 瑞者 绕过几处屋舍,凌寒带着人一路长驱直入,已逼近了孟族祠堂。祠堂夜不灭灯,长年供奉着香火,正中是供奉孟族历代祖先的正堂,左右还有两处偏堂,也全都是供奉的灵位,孟族是传承千年的世家,族中先辈何其多,不是有大贡献的,还入不了正堂。 祠堂后面,还有几处屋舍,按照顾凤寻在地形图的标示,孟七爷应当就被关在其中一处。 凌寒本还以为要一处处搜过去,但他一眼就看到了其中一处屋舍亮着灯火。 是孟七爷! 直觉的认定,他毫不犹豫的潜行过去,那屋子的窗户没关,选好角度就可以直接看到屋里大半的情形,凌寒看到了一个男子正伏案忙活着,手里写写画画,全神贯注到连凌寒穿窗而入都没有察觉。 直到烛光将凌寒的影子压在了男子写画的纸上。 “阁下……请坐!抱歉,没有茶水相待。” 男子抬起头,模样果然和顾凤寻画的小像有七八分像,只是这男子的面容更成熟沧桑些,毕竟,顾凤寻记忆里的孟七叔,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而如今的孟七叔,已然经历风霜。 没问来者是谁,孟七叔就像看到了一个熟人,一个老友,语气很是自然爽朗。 凌寒有些错愕,面上却没有露出来,他想,他明白顾凤寻为什么不惜一切也要来救这位七叔,因为孟七爷是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人,初见之人尚且如此,何况是身为亲人,关系又是那么的亲近,顾凤寻与孟七爷之间的感情,恐怕远远超过了寻常的亲族。 “未告而至,是晚辈失礼了。” 凌寒揖手行了一礼,风度翩翩,优雅得像绽放在月色下的白昙花。 孟七叔也怔了一下,没想到这不速之客竟有如斯风采,却教他想起了自己那有人间玉树儿之称的大侄儿。纯以风姿而论,竟是不相伯仲。 “阁下风姿如月,又是踏月而来,虽是不速,也是教人惊喜,还要请阁下海涵孟某招待不周才是。” 凌寒哑然,今夜……有月吗?张嘴就胡扯,偏却让听的人觉得很真诚,孟七爷还真是个妙人。 “在下凌寒,受人之托,来向七爷取一物,这是信物,还请七爷一观。” 他把书卷递了过去。 封面正对着孟七爷,顾凤寻写下的“西行寻凤记”五字,在烛光的映照下,就这么直直的刺入了孟七爷的眼里。 “他还活着?” 良久,孟七爷抬起眼,脸上的表情亦常的扭曲,似笑,似哭,又似怒。 凌寒收起书卷,笑道:“七爷何不与我走一趟,亲眼去看。” “若我不呢?”孟七爷皱起眼。 凌寒叹了口气,道:“受人所托,在下也就只有得罪了。” 孟七爷冷哼一声,眉目怒张,一股凛然无惧的气势向凌寒压来,但下一刻,却是纵声大笑。 “臭小子,还是那么任性。” 凌寒愕然,这变脸的速度也太快了。 孟七爷转身将桌案上的东西都收起来,打了个包袱,随手往后背上一甩,又将脚上的软底鞋甩开,套上宜于行走的厚底皂鞋,然后大手一扬,豪气干云道:“走!” 凌寒哑然半晌,终于笑了起来,他想,他也有些喜欢这位七叔了。 返程比预想的还要顺利,孟七爷对岛上的路径比凌寒熟得多,虽然没有受过密卫训练,但跑起来速度完全没有丁点落后,不到半个时辰,就跟着凌寒登上了船。 “七爷!” 孟七爷脚下还没站稳,被老吕侯带上船的那些旧属,就惊喜的抢上前来,争先向孟七爷行礼。 “鲁老七……刘大眼……赵大胡子……哈哈哈,你们都来了!” 孟七爷见了这些人,心情大畅,走过去一人胸前拍了一掌,一时间长笑不绝。 “七爷身陷囹圄,却是豪情不改,今日一朝脱困,可喜可贺。”老吕侯从人群后走上前。 孟七爷眼神一闪,面上的笑意越发的畅快,大笑道:“吕公老当益壮,风采如旧啊。” “老夫略备薄酒,替七爷洗尘,咱们舱中叙话。”老吕侯作请。 孟七爷却道:“不忙,凤寻呢?” 老吕侯神色一顿,道:“大公子已经睡下了。” 孟七爷讶然道:“他倒是学会了修身养性了。”以前读书不至三更不入眠,不读书也要混闹到三更后的大侄儿,现在居然早睡早起了不成。 老吕侯一时不知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二十九章七爷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三十章 制住 - 换心攻略 - 瑞者 这也太离奇了。 顾凤寻听得目瞪口呆,道:“《海外异闻录》里怎不曾记载?” 七叔在海上飘的那些年,果然是经历非凡啊。 孟七爷没好气道:“你看的那是上卷,记载多是海上所见的风土人情,还有下卷,才是记载这些奇闻异事的。” 顾凤寻点点头,道:“七叔的亲笔著本,不知如何流落在外?” 孟七爷瞬间沉默,眉目间透出一股阴郁之气,虽是转瞬即逝,但却仍教顾凤寻看了个明白。 “可是七婶所为?” 能教胸襟广阔豪气干云的孟七爷都生出阴郁来,除了纪玉人,顾凤寻再想不出其他的可能,只有对这个被他辜负了的女子,孟七爷才会投鼠忌器,全无办法。 “男子汉大丈夫,提个女人做什么。走走走,回舱房去,船头风大,别把你吹飞了。” 孟七爷一甩袖,把顾凤寻赶猫儿一样赶回了船舱里。 顾凤寻最后也只能叹了一口气,七叔不愿说,他便不好逼问,罢了,这事儿他本就尴尬,反而没有立场插手,只能等七叔什么时候自己想通了。 别的不提,孟七爷航海那绝对是一等一的好手,自他登船后,观水看风,亲自操舵,这快风号航行起来,速度竟又快了一分,即使又遇风浪,船随浪起浪伏,竟也比之前要平稳不少。 这一日,顾凤寻正在舱中,忽听到外头有弓弦响,又有水声响起,便走出来,就看到凌寒正在收弓。 “七叔让我射下一只灰鸽。”凌寒笑着解释。这家伙脸皮练得一天比一天,旁人都尊一声七爷,只有他,自打孟七爷登船,他就一口一个七叔,叫得可亲热。 孟七爷是什么,能受他的哄,一眼就瞧出这是头彻头彻尾的狼崽子,对他家大侄子没安好心的,就招呼了凌寒吃了一夜的酒,二人直灌了整整三大坛子烈酒,结果凌寒没倒下,孟七爷倒下了,自那之后,孟七爷就默认了这个称呼。喝酒喝不过人,也要在辈分上压住人,这样才不吃亏。孟七爷一向信奉的就是,男子汉大丈夫,吃什么都不能吃亏。 事后顾凤寻问他怎么不醉,凌寒当时就笑道:“我有内劲化解酒气,七叔虽也有些拳脚工夫,但内劲却不曾入门,自然喝不过我。” 这是习武之人天生的优势,孟七爷虽是豪爽汉子,但出身孟族这等经义传世的千年世家,注定不可能在习武一道上有多大的成就,学些拳脚工夫,也是强身,真要论打斗,他手底下那帮子人不定比他还强些。 那一夜吃酒,孟七爷问了凌寒不少事,知道凌寒擅长剑术和弓箭后,就交待凌寒随身带着弓箭,只待他招呼。凌寒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从事,不想今日孟七爷突然便让他射上空飞过的一只灰鸽。凌寒一箭射出,孟七爷也跳入了海中,在水面上一个翻身,便如浪里白条,游得飞快,不多时,孟七爷就又游回来了,手里抓着被射下的那只灰鸽。 “是孟族信使。”顾凤寻上前瞧了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孟族驭养的,孟族控制着十四岛,彼此距离有远有近,想要迅速传递信息,自然不能只靠人力,这种灰鸽身形灵巧,飞行速度又快,船行三日的海程,灰鸽一日便可往返,而且它能自行在海上辨别方向,经过驯养之后,传递信息又快又准,从无错漏。 孟七爷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从鸽脚下取下信筒,打开一看,就哈哈笑道:“如我所料,族里察觉到我跑了,追了两日夜没追上,猜到来救我的是快风号,就想用信使通知图鱼岛和明月岛拦截我们。哈哈哈,我早就摸清了信使的飞行路线,故意将航道靠拢,果然让我先一步拦截下信使。” 无论快风号有多快,总是要补给的,孟族这样应对,可算是稳准狠,可偏偏,碰上的却是孟七爷这种对海上比对陆地还熟悉的怪胎。 孟七爷说完,又大力的凌寒的肩膀,赞道:“好小子,你这箭法够绝的,就那么一瞬,换了别人怕是连瞄准的时间都不够。” 以灰鸽的速度,只要一瞬,便足以飞出弓箭的射程之外,偏偏,凌寒就是没有给灰鸽这一瞬的工夫,直接一箭中的,把它射了下来。 凌寒谦虚的道:“七叔过奖。” 他曾被一箭穿心,深知一名能在雨夜中狙击杀人的神弓手是多么的可怕,后来休养期间,闲来无事,除了修炼内劲调养身体之外,就是练习弓箭,倒是把箭术给练出来了。 顾凤寻从孟七爷手中拿过信筒,看了几眼,讶然道:“是三叔和九叔带着人追过来……” 孟三爷掌着族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三十章制住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三十一章 玉玦 - 换心攻略 - 瑞者 顾凤寻和凌寒凑到一块儿,把孟七爷的那包东西给理了理,差不多全是图纸,有造船图纸,有航海的路线图,还有一叠子没有来得及整理成册的海上见闻,全都是零零散散的记录,看得人头疼。 好在海上航行单调无趣,二人索性就拿这个当乐子,一边整理,一边顺带着闲聊,竟也不觉得疲累。唯一让顾凤寻颇有微词的,就是每隔两个时辰,凌寒坚持要用内劲替他调养心脉一刻钟,以免他耗费心力太过导致病发。 这个理由在顾凤寻看来极为好笑,整理些资料,能耗费多少心力,虽然这些资料杂乱了点,不过于他而言,不算什么难事。可惜,他身边一圈人,白玦、罗锋、范九斤全都支持凌寒,顾凤寻没奈何,只得顺了他们。 如是过了两三日,他倒觉得身上确实轻便了许多,胸口隐痛发闷的次数也减少了。 “看来我要是想多活几年,还真离不得你了。” 凌寒笑道:“这便是天意使然。” 这话顾凤寻也认同,不是天意使然,他和凌寒之间,怎会有这等离奇的牵扯。 “这些图纸都是无价之宝,七叔就这么扔给我们了?” 凌寒手上正在整理是航路图纸,在图纸的正上方,孟七爷划了个圈,旁边标注着四个字“盛产海珠”,左下方则画了个黑点,表示是一座岛屿,旁边也标注四个字“产金银石”,这何止是航路图,根本就是一张寻宝图啊。 海珠就是珍珠,一向是海上贸易的抢手货,至于金银石,其实指的是金银矿原石,那哪里是岛,分明是座金山啊。 凌寒起先还以为那些造船图纸的价值最高,等看到航海路线,才知道他错了,真正的宝藏,该是这些才对。若是能用造船图纸,打造出一支海上商船群,就顺着这些航路跑线一圈,那将带来多么惊人的财富啊。 没人会对这样的宝藏不心动,但孟七爷就这么跟扔垃圾一样的,扔给了顾凤寻。凌寒越发的觉得,这位七叔,不但是妙人,也是奇人。 “他给了就给了,你得了便宜就偷着乐吧。” 顾凤寻也是叹为观止,怪不得七叔会生出要打造海上雄师的念头,完全是不差钱啊,没钱了,跳上船往海上转一圈,就什么都有了。 凌寒闻言,惊喜道:“凤寻,你愿意这些为我所用?” 顾凤寻斜睨他一眼,转过头,拒绝回答这个太过白痴的问题。 凌寒却半分不放在心上,笑眯眯的继续在那些图纸中寻宝,凡是有可能用得上,他都另外做了记录,虽说事情繁琐,却真正是乐在其中。 如是又过了两日,这些图纸也整理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收尾的事儿,自然用不着顾凤寻再动手,凌寒大手一挥,全包了。 顾凤寻见他劲头十足,便也没拂了他的好意,懒洋洋的半倚到榻上,吩咐白玦去沏蜜水。 白玦也跟着打了这几日的下手,看图纸看得眼都花了,得了吩咐就一溜烟的去了厨房,热水是现成的,但沏蜜水却得用温水,要先舀些出来放置散热片刻,于是他拿了只水瓮,舀起热水往里灌,不想才舀起一瓢,船身猛然一颠,这一瓢热水就全洒在他胸前了,虽是隔了一层衣物,但也烫得他龇牙咧嘴,哇哇痛叫,一路哭了回去。 “这是怎么了?” 见小童儿哭着回来,顾凤寻还没来得及相询,凌寒就先关心上了。 白玦哭得抽气,一时答不上话。 顾凤寻眼尖,已是瞧见他胸前湿了一片,衣襟又被扯开了,再想起方才船身上颠了一下,便道:“必是让水烫着了。” 说着,招手让白玦过去,替他察看胸前的皮肤,但只见有些红,并未起泡,才笑道:“没什么大碍,幸亏你知道扯开衣襟及时将热气散去,没捂着,不然可就麻烦了。” 船上虽备有一些药材,但多是给顾凤寻用的,外伤也只备了些止血消肿的药,可没有能治烫伤的。 “疼!”白玦抽着气,委屈道。 “只能暂用凉水敷一敷。” 顾凤寻正要唤人去取凉水,孟七爷哈哈大笑着跑过来,道:“方才让一只大鲨撞了一下,让爷一标枪给弄死了,正好弄鱼翅……咦?” 话没说完,他的眼神已直直落在白玦赤裸的胸前,惊疑中,快步上前,一把扯下了悬在白玦胸口的那块玉玦。 白玦吓了一跳,才要往后退,肩膀已被孟七爷死死按住。 “这是哪里来的?” 白玦想说话,结果方哭狠了,这会儿却猛打了一个嗝,声音就噎回了肚子里。 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三十一章玉玦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三十二章 报复 - 换心攻略 - 瑞者 顾凤寻叹了口气,道:“这话七叔也信?” 孟七爷噎了一下,又道:“当时我太震惊了,一时也不曾细想,加上纪玉人把那孩子推给我之后,转身便撞柱寻死,我又急着救她,便更没有心思去细想。” 那时纪玉人言辞哀切,又说是她为了拉顾凤寻回头,悄悄在顾凤寻喝的茶里下了药,才有了一夜之欢,可谁知顾凤寻心如铁石,哪怕大错已铸,也不肯回头,她那时已是珠胎暗结,无颜回到家中,便只得买了这处偏僻庄子独居。这话中没有明显的破绽,也难怪孟七爷当时没有生出疑心。 “她是吃准了七叔的性子,不会见死不救。”顾凤寻皱眉,纪玉人恨他,他可以理解,但她弄个孩子来栽到他头上做什么? 孟七爷苦笑了一下,道:“那时我恐她死志不改,只得日夜守着她寸步不离,难免……难免就有些逾矩的地方,再加上那孩子……我真以为他是纪玉人与你所生,我熟知你的性子,与族中闹翻便不会回头,这孩子总不能流落在外,就动了娶她的心思,如此,既可化解她的死志,又能让这个孩子回到族中。这玉玦,就是我与她初成婚时雕琢,我将之悬在那孩子的身上……” 说到这里,他才顿了顿,再度苦笑道:“也就是那时,我才仔细观察那孩子的眉眼,见与你并无生得相似之处,心中开始生疑,就让人暗中去查访。” 顾凤寻心念一动,问道:“可查出真相来了?” 孟七爷长叹一声,道:“那孩子,确实是纪玉人给人下药之后,一夜之欢所得,只是那人不是你,而是来自稷下学宫。” 顾凤寻一怔,脱口道:“孔族人?” 一瞬间,他忽然就明白了纪玉人的心思,她这是要报复他,孔、孟两族理念不和,从来是王不见王,孔族人不踏孟族之地,孟族人不入孔族之门,若在外相遇,必定会有一场大道之争,纪玉人生下孔族人的血脉,谎称是他之子,将之混入孟族,等到将来揭开真相,孟族一族势必沦为笑柄,到那时,把那孩子带入孟族的七叔,势必不容于族人,以七叔的脾气,一旦揭开真相,定会以死向族人谢罪。 她知道整个孟族中,与他最为亲厚的就是七叔,她报复不了他,就算计到七叔身上,因为她知道,毁了七叔,他才会痛彻心扉。 这心思,实在太毒,太狠。 “不错,就是孔族人。”孟七爷的声音,沉痛之极,一字一顿道,“我查出,那人叫孔逑。” 顾凤寻的牙根一疼,从齿缝里挤出四个字:“稷下君子剑。” 如果说孟七爷是孟族的异类,那么孔逑就是孔族的奇葩,这家伙打小就不爱读书,只爱剑术,从十二岁起到十五岁,四年间就一人一剑踏遍了吴国境内所有的剑兵府,最后又跑去原县连氏挑战当时的连氏的最强剑客连九渊,败得那叫一个惨,据说孔逑当时是爬着离开了原县。然而八年后这家伙又卷土重来,和连九渊三战三平,大笑而去。据说……嗯,还是据说,事后连九渊曾对人言,其实那三战他都输了,只是孔逑每次都收回了能赢的那一剑,能胜而不求胜,大有君子之风,于是稷下君子剑之名就不胫而走。 当然,这个据说没有实证,谁也不知道连九渊是不是真的说过那话,所谓的稷下君子剑,不过是因为孔逑,字君子。这家伙的另一个名字,就叫孔君子。 这位另类的孔君子,不是别人,正是执掌稷下学宫杂学一道中的剑学的人,顾凤寻虽然没有顾己千的记忆,但如果吕炎没有调查错,顾己千真的在稷下学宫学过剑术,那么毫无疑问,教授他剑术的人,就是孔逑孔君子。 “七叔,那孩子……就是我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他是怎么变成顾家子的?” 孟七爷摇了摇头,道:“当年我查出真相,就与玉人挑明了,当时我虽恼她的所作所为,但又想她也是被你所负一时想不开才走了极端,且那时还没有将那孩子带回族中,未酿大祸,便有心宽宥她一回,她也是追悔莫及,道是一念之差,铸成大错,以后定然痛改前非,与我好生过日子。之后,那孩子就被她送走了,我问过她把孩子送到哪里去,她只说,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三十二章报复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三十三章 离开 - 换心攻略 - 瑞者 闹腾中,明月岛终于到了。 没见到李翁,据说是病倒了,人上了年纪,难免百病缠身,虽然就顾凤寻上回见到李翁时的那股精气神,完全不像是会百病缠身的那种人。 “人老成精啊!” 老吕侯感叹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李翁这是借病避开了与孟七爷见面,不然依着李翁那股子对孟族的忠心耿耿,怎么可能放孟七爷离开明月岛。偏他又和孟七爷私交极佳,孟族上中下三辈儿里,李翁最看好的就是孟七爷,实是不忍大好男儿就这么被关在祠堂里一辈子,那太可悲了。 于是,李翁只能“百病缠身”了。 李翁不出面,其他族人自然都睁只眼闭只眼,看着孟七爷在明月岛这里转转,那里转转,搜刮了一大批物资全都搬上了快风号,眼瞅着快风号都要超载成慢风号了,孟七爷才收手,遗憾的对顾凤寻道:“怎么没把青梧号驶出来,那艘船我专门设计了大舱,可装更多的补给,若是有它在,咱们完全不必在明月岛补给了。” 顾凤寻就看向老吕侯,青梧号的修葺是老吕侯一手安排的。 老吕侯便笑道:“七爷不必心急,想来青梧号此时应已出了海,七爷乘快风号继续南行,不出一日便能与青梧号汇合,小公子也在青梧号上,老夫提前恭喜七爷父子团聚。” 孟七爷想到了儿子,便对老吕侯揖了揖手,道:“这些年,小儿给您老添了不少麻烦。” 老吕侯笑道:“子川聪颖活络,有他相伴,也解了老夫许多寂寞,七爷莫要记挂在心,只是日后,还要七爷多多教导子川,这两年,子川也是十分想念七爷。” 孟七爷点了点头,正要再说什么,李三儿却不知哪里窜了出来,一个猛扑,死死抱住了孟七爷的大腿,叫道:“七爷,七爷啊,带我一起走吧……” 孟七爷:“……” 谁把这牛皮糖放出来了,赶紧拉走啊。 本来还打算在明月岛上再多停留一天的孟七爷,为了甩脱这块牛皮糖,不得不提前登上了快风号,一走了之。 顾凤寻还从没有见过孟七爷被人逼到这份儿上过,笑了好半晌,才问道:“我瞧李三儿也是诚心诚意的,七叔何不收下他?” 孟七爷一脸青黑色,道:“别提了,这小子就是扫把星投胎的,我带他上了三次船,就没一次顺利出海成功过。” 还有这事儿?顾凤寻忙追问,才知道早几年的时候,孟七爷被李三儿缠不过,就让这家伙登了船,结果第一次出海,没行出一里去,就突然遇上了海龙卷,要不是孟七爷这帮子人运气好,恐怕连人带船都被卷飞了。好容易把船修好了,准备第二次出海,结果临出海的前一夜,船底舱居然渗水,明明是刚大修过的,居然还会发生渗水这种离谱的事儿,简直没天理。 至于第三次,那更是不堪回首,孟七爷连提都不想提,总之那之后他一脚把李三儿踹下了船,就再没发生过这种离谱的事儿了。 顾凤寻听得叹为观止,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居然还有李三儿这种奇葩,亏得他上回没让李三儿登船,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就在快风号离开明月岛后的第三天,孟三爷和孟九爷也终于赶了过来,得知李翁因为“百病缠身”而放任孟七爷离去,孟三爷冷哼一声,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孟九爷却是笑眯眯的,站在明月岛最高的一处山崖,对着长空大海挥了挥手,无声的道了一句:七哥,珍重!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孟七爷这一去,龙归大海,此生都不可能再回归孟族了。 但孟七爷也没有跟顾凤寻往西楚去,在汇合了青梧号后,孟七爷就把顾凤寻一行通通赶上了青梧号,留了一批人给顾凤寻,然后自己带着手下另一帮人,乘着快风号,向着茫茫大海驶去。 顾凤寻也没强求,征服这片茫茫大海,是七叔一直以来从未改变过的志向,而今,七叔终于无牵无挂了,他自然不会阻止七叔。 “我为什么不能跟着父亲……” 可怜的吕子川又一次被扔下了,少年可怜兮兮的看着远去的快风号,几乎快哭了。 “七叔希望你跟着我长长见识,并不是不要你了,所以……千万别哭。”顾凤寻笑着安慰了他一句。 吕子川顿时炸毛了,道?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三十三章离开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三十四章 舍不得 - 换心攻略 - 瑞者 与其第一个被灭,不如第一个投靠,以获取最大的利益,这差不多就是越国朝中诸臣与宗室之间的默契,唯一反对的,恐怕只有小皇帝,准确的说,是代表了小皇帝的谢太后和紫衣侯一派势力,毕竟,小皇帝还没有亲政,真正掌握大权的,是这对亲姐弟。 说回正题,当青梧号停靠在越国海港的时候,这庞然巨船直接将码头上的越国人给震住了,甚至有人腿软得站都站不住。 这样的船,是人能造出来的? 很多人听说以后,想来看个稀奇,但老远就瞅见了飘在船头的梅花旗帜,于是稀奇就没人敢看了。 在越国,打出梅花卫的旗帜,虽不能像东、西镇抚司那样,起到能止小儿夜啼的效果,但也差之不远了。没人愿意跟密卫打交道,也没人想被密卫寻上门来,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总归,都不是好事。 清场的效果特别的好,以至于顾凤寻走出青梧号时,整个码头几乎空了,没有一个闲杂人等还停留在这里。 似笑非笑的看了凌寒一眼,他登上了凌寒让人安排过来的马车,车厢内的布置无疑是异常舒适的,在船上一个时辰的时间没有白等,足以让凌寒安排得面面俱到,马车行驶了不过两刻钟,就停在一处大宅前。 他们这一行人,暂时会在这里休整两日,再行出发,当然,事实上,真正需要休息两日的人,只有顾凤寻一个。临近越国的前一个晚上,海上又起了风浪,将他颠得不轻。好在青梧号庞大的体型,在抵抗风浪上比快风号优异,让他不至于难受到必须靠着凌寒才能渡过,只是精神上到底有些不足。 顾凤寻睡足了一觉醒来,就听说凌寒在招待客人,就顺口多问了一句,才知来的人是当地太守,一方父母,暗忖这必是送瘟神来了,没有哪个地方官愿意看到密卫头子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滞留不去。 果然,没多会儿凌寒送了客,过来看顾凤寻醒没醒,顺手还拿了一盒子山珍海味过来,道:“一会儿教人烹制了,让你也尝尝这越国的特产。” 顾凤寻哈哈大笑,道:“怎么着,堂堂一方太守,竟只送你这一盒子吃食?” 凌寒双手负在身后,悠然道:“曾经有人送我一座银山,后来,我把他埋在了银山下,自那之后,便再无人敢以金银辱我。” 顾凤寻略一寻思,又笑道:“你这是拒受贿赂呢,还是整肃梅花卫?” 前者是表明态度,后者是以身作则,梅花卫是密卫,若是贿赂成风,人人都落进钱眼里,这所谓的密卫组织也就废了。 凌寒笑道:“就知道瞒不过你,那时候我刚接手梅花卫,威信未立,威望不足,有人送上门来,顺手就拿他祭了旗,一是教人知道我不是好收买的,二则也是如你所说,震慑一下梅花卫里那些心思蠢蠢欲动的人。” “一直没问你的打算,眼下这情形,你是必要回西楚的,梅花卫你打算怎么办?”顾凤寻问道。 “这是个棘手的问题,我原是打算将梅花卫交给姬言,然后留下老万以牵制他,但这回皇叔遇刺,足以证明西楚内鬼,已经将黑手伸进了宫中,虽说这内鬼也因此露出痕迹,但要寻出他来,还是要费很大的力气,而且老万也觉得,西镇抚司恐怕也有些不妥当了,所以他打算坐镇西镇抚司,梅花卫这边……” 凌寒说到这里,苦笑了一声,道:“恐怕只有放弃了。” 他接手梅花卫的时间毕竟太短,根本就来不及培养心腹,前任梅花卫指挥使倒是给他留了一些心腹,但人心隔肚皮,凌寒和那些心腹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培养起彼此之间的信任,与其任用不能信任之人,还不如索性大方点,将梅花卫拱手相让,还能落点儿人情。 “梅花卫虽是密卫垫底,但也不失为一把好刀,你就甘心将刀交到别人的手上,而这人也许会成为你的敌人?” 顾凤寻嗤笑一声,觉得凌寒这个打算,蠢透了。 当然不甘心,但这不是没有办法么,好歹还卖了份儿人情。凌寒看了看顾凤寻的脸色,倒是精神一振,含笑道:“想必你有什么好法子,快说来听听。” 顾凤寻却冷笑道:“你连我的墙角都挖了,竟也有脸说没有法子。” 凌寒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是范九斤,顿时喜道:“你肯把他给我?”  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三十四章舍不得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三十五章 利益 - 换心攻略 - 瑞者 凌寒一瞧不对劲,顿时苦笑连连,快走几步,挡在顾凤寻的面前,双手作稽,道:“凤寻,是我错了。” 曾经的秦司空,怎么可能被人供起来,如果他不需要秦司空的才智与谋划,那么又有什么理由留人。 顾凤寻站定不动,负手看天,没有理会他。 凌寒深吸了一口气,越发将姿态摆得端正,道:“还请凤寻兄为我谋划周全。” 顾凤寻的目光终于落到了他的身上,久久未语,凌寒便也维持着这个姿势,久久未动。 风将树叶吹得哗哗作响,终于,当阳光投射下的影子,由长变短,最后缩成了一团安静的匍匐在人脚下时,顾凤寻的声音才终于响起。 “下不为例!” 回到屋里,白玦殷勤的给顾凤寻奉上了蜜水,至于凌寒,抱歉,若公子生气的人,什么也得不到。 凌寒只能自己动手,混到这份儿上,他都觉得自己有些可怜了,偏偏,心甘情愿。 “说说,你有什么想法?” 吃了半盏蜜水,凌寒终于甩开了心中最后一丝顾虑,既然顾凤寻有心要玩一场大的,他有什么理由不奉陪? 他的心情,如海上的风浪一般,开始飞扬激荡。长久的躲避在外,他几乎快要忘记,他是西楚的皇子,但这一刻,他突然感受到了血液里,身为皇族,与生俱来的野望。 不,不能说是野望,而是格局,不是一城一地一国,身为皇族,眼中的看到的,只能是……天下!所以,他之前还在纠结着放弃不放弃梅花卫,简直就是可笑,与天下相比,区区一个梅花卫,算什么。 直到这一刻,凌寒才真正的意识到,坐在他对面的人,是曾经的秦司空,是那个被秦皇赞誉为“姹紫嫣红,不如碧空万里”的沈碧空。 无论是什么身份,无论用的是哪个名字,哪怕形貌皆已改变,人,却始终还是那独一无二的那一个,他的眼界,他的格局,他的高度,都注定远高于庸碌世人。 问出这句话后,凌寒就抹了一把脸,低头哂笑,他是真的错了,竟然打算把顾凤寻当成金丝雀一样的呵护,难怪顾凤寻当场就要翻脸。雄鹰,怎么可能放弃天空而甘心臣服在笼中。 顾凤寻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蜜水,没有说话,直到范九斤溜溜达达的进来,在两人中间的几案上,摊开了一张地图。 &nbs> 摇头又点头,到底是什么意思?范九斤缩在阴影里,犯着嘀咕。 但顾凤寻显然明白,于是笑容变得十分的温柔,当然,看在范九斤眼里,那就是又变得“青面獠牙”了,太可怕了,前千户大人又往阴影深处缩了缩。 “没钱,没粮,没地,除了人越国什么都没有,所以越国从上到下,都渴望着能抱上一条大腿,让越国摆脱这种什么都没有的境地,西楚紧邻越国,就成了越国唯一的选择,但是这些年,越国投靠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三十五章利益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三十六章 冒充 - 换心攻略 - 瑞者 “第一步,撤走你留下看守青梧号的梅花卫,让那些人……让那些好奇心重的人,去看一看,青梧号在海上能跑得多快,在风浪中能行驶得多么的平衡,它的舱腹中,一次能装多少人或货。” 顾凤寻又一次露出了那种堪称无限温柔的微笑。 “然后,放出风声,梅花卫指挥使在海上巧遇西楚的韩王殿下,接受韩王殿下的请托,护送他返回西楚,作为回报,韩王殿下会让他手底下的匠师,为越国建造一艘和青梧号一样的巨大海船。” 凌寒愣了一下,道:“谁是韩王殿下?” 顾凤寻指了指自己的鼻尖,道:“我想,元春兄不会介意我借用一下你的名字吧?” 凌寒思考了片刻,才道:“你确定,谢谨言会让‘韩王殿下’回到西楚?” 如果“韩王殿下”被扣押在越国,那西楚就等着被敲竹竿吧。 顾凤寻悠悠道:“谢谨言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越国的地理位置和衰弱的国力,注定了它只能抱着西楚的大腿,除非谢谨言打算彻底激怒西楚,打一场国战,否则,他应该巴望着“韩王殿下”越快离开越国越好。以顾凤寻对谢谨言的了解,这位紫衣侯绝对不是好高骛远、刚愎自用的好战分子,没有利益的战,他不会打,得不偿失的战,他也不会打。 凌寒寻思了片刻,不得不承认顾凤寻说的有道理,事实上,不仅是谢谨言不会轻启战端,就是西楚,也一样不希望发生战争,越国是弱,却难啃,入越之路,除非是从海上走,否则,真是难比登天,西楚军若要攻越,路上就先得饿死一半,因为入越之路太难走,粮饷补给跟不上,要不然西楚何必制造这么多年的舆论攻势,早把越国打下来了。 当然,相对的,越军想要出越也不容易,整个越国,从建国起一直都处于只能守不能攻的状态下,万一守不住,背后就是海,连退都没地方退,越国根本就没有造大船的技术,只靠寻常船只,又能航行多远,万一遇上大点的风浪,指不定就翻了。 所以,青梧号的出现,对于越国而言,不仅是能开拓海上商贸的问题,更是一条退路。那些反对越投西楚的人,无非是因为退无可退,又不甘心放弃权利,所以才死硬到底,可一旦有了退路,他们还会死硬到底吗?当他们看到西楚建造的大船,可以从海上得到海量的财富,他们还能坐得住吗?只要人心浮动,那么离瓦解他们还有多远? 凌寒闭了闭眼,第一次感觉到,他可以完成一件西楚历代帝王都没能成功做到的、伟大的功绩,挟此功绩回到西京,朝野上下,又有谁敢轻忽他、置疑他,动摇他的地位。 迎接他的,将是整个西京、乃至于整个西楚的狂热与臣服,这样的诱惑,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抗拒,但是…… “为什么是你来做‘韩王’?”凌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那强大的诱惑从脑海中剔除。 “因为,我们需要梅花卫的力量。”顾凤寻扬了一下眉,“如果你恢复了真正的身份,那么就不再是梅花卫指挥使。” 现成的刀,放着不用,过期就作废了。 凌寒迟疑着道:“你的意思是……” “楚皇安插在西楚的内鬼啊……”顾凤寻笑着问,“打草搂兔子,顺手捞一把,说不定就能捞只肥的。” 西楚韩王在越国现身,那个内鬼怎么可能不出手,明杀、暗杀、借刀杀,无论是怎么杀,只要出了手,就必定会留下痕迹,顺藤摸瓜之下,他又还能隐藏多久? “不行,太危险了。” 凌寒立刻否定,他不会用顾凤寻去当诱饵,绝对不会。 “殿下,你是在拒绝采纳我的献策吗?”顾凤寻收起了笑容,不冷不热的问。 凌寒背心一寒,无奈道:“我只是不想让你犯险。换个人选如何,比如说罗锋,他武功高,内力强,就算当了诱饵,也足以自保。” 顾凤寻斜眼看他,好笑道:“你让一个三天都能不说一句话的人冒充皇子?” 凌寒语塞,马上又道:“范九斤也行啊,能说会道,灵活机变,武功也好,还精通追踪。” 阴影里,范九斤又往后缩了缩,这位西楚皇子不是好人,把人往火坑推啊。这事儿不是明摆着,谁当“韩王”,谁就是现成的靶子,他才不干。 顾凤寻哂笑,道:“你看他全身上下,哪里像一位皇子?”遇上越国贵族,说不上三句话就得露馅儿。 范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三十六章冒充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三十七章 流行 - 换心攻略 - 瑞者 “胡文敬,在海安州已经当了五年太守,他是崇明侯的第二子,也是忠王之婿。” 在胡太守登门之前,凌寒正向顾凤寻介绍这位海安州太守,能坐拥一州之地,胡太守当然是有着深厚的背景,毫无疑问,他是越国贵族出身,同时,还是宗室王爷的女婿。 顾凤寻挑了一下眉角,道:“是投楚派?” 越国宗室就是最大的投楚派,身为宗室王爷的女婿,想必立场应该是一致的。 凌寒苦笑了一声,道:“不,他是反对派,因此十分不得忠王所喜,而且因为他对紫衣侯十分的崇拜景仰,导致一直在与紫衣侯争权的崇明侯恨不得没生过这个儿子,否则,以他的出身,何致于被发落到海安州当太守。” 别人当太守是荣升,但胡文敬这个太守,跟流放也差不了多少。 “这人倒有些意思。”顾凤寻的手指不自觉的敲击着桌面,“他当太守这几年,政绩如何?” “治下安定,海晏河清。”凌寒以八个字表达他出对胡文敬的赞誉,这八个字,几乎是对一方父母官最高的称赞。 “就是穷了点。” 顾凤寻回想路上所见,这里的人行走在路上,虽是难见绫罗,但人们的面上确实没有苦大愁深的表情,显然这是日子还能过得下去的象征,而且过得还不错,但是看他们的穿戴,别说是像吴国那样满大街的绫罗绸缎了,就是穿着细布衣裳的人也不多,常见的是粗布麻葛,这已经算是不错的,还有更穷的人,连粗布麻葛都穿不起,身上罩着的是跟鱼网差不多的洞洞装,看着倒像是树皮制成的,又穿得时间久了,磨损得不像样子。嗯,越国多山多树,倒是不缺树皮。 凌寒失笑,道:“海安州没有什么特产,除了从海里捕到的鱼,但鱼一出水,便不耐久存,越国的路又不好走,想要贩售也运不出海安州去,倒是有些海虾、海蟹能腌制起来,风味极佳,胡文敬自任太守后,就时不时往越都送点腌制物当节礼,有一次谢谨言尝过后,评价颇高,还把此物点为贡品,每年往宫中送上几百斤,然后再由宫里作为赏赐,赏给勋贵官员,于是倒也引起了一些风潮,再后来不知怎么的,又流传到了西楚,很受欢迎,如今这腌制的海虾、海蟹,在越国和西楚可算是供不应求,不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家中富裕的平民百姓,都希望在餐桌上每天能摆上这么一碟子下酒菜,海安州靠这一项,就差不多能应付每年上交的赋税。” “人才啊!” 顾凤寻长叹一声,觉得他的人才收集癖又有蠢蠢欲动的趋势。 “那么,他为什么成为反对派?是他自己不认同越投西楚,还是纯粹的为了反对而反对,只因为他最崇敬景仰的人,是个反对派?” “这我就不知道了。”凌寒摊了摊手,谁能看得穿人心呢 “那么,就见见他好了,我想,他也该坐不住了。”顾凤寻懒懒的伸了个腰。 就在他说出这句话不过半个时辰,胡文敬果然来了。 凌寒去见胡文敬,而顾凤寻则由白玦服侍着,换了一身符合“西楚韩王”身份的装扮,西楚和楚国一样,一向是自诩正统,所以西楚的服饰,不像秦国那么粗野狂放,不像吴国那么精致风雅,不像越国这么朴实无华,西楚的华服,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庄严肃穆,不说衣裳上的饰纹,就是一个不起眼的扣袢,都极其的讲究,挺直的长袍穿在身上,连一个褶子都不能有。不是起行坐卧都受过特别的训练,根本就做不到。 这也是凌寒最终没能说服顾凤寻的原因之一,除了顾凤寻,谁还能撑得起这样的衣裳,千年世家孟族出身的人,打从学会走路起,这些礼仪就融进了日常生活里,就是凌寒自己,都不敢说能装得比顾凤寻更像一位西楚皇子,虽然他确实是西楚皇子,但毕竟在外十来年,有些地方没那么讲究了。 “公子,脸上扑点粉吧,听说西楚贵族最流行了。” 服侍顾凤寻穿戴完毕,白玦又摸出一盒脂粉来,被顾凤寻瞥了一眼,小童儿顿时讪讪的补了一句:“您脸色不大好,补补气色。” 这才是真话,顾凤寻的脸色确实过于苍白了,他素日里穿着浅色衣裳尚不觉得,这西楚服饰尚黑,整体都是黑色主调,这一衬,那脸色真心是不能看。 &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三十七章流行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三十八章 见到 - 换心攻略 - 瑞者 /> 胡太守眼神微微一缩,身体靠向椅背,袖口遮掩下的指尖狠狠抽动数下。 “古书有载,国中有大鸟,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凌大人,您这可真是有大鸟之相啊。” 出任梅花卫指挥使三年,默默无闻,这一下子就闹个大新闻出来,真是能吓死不少人啊。 “您过奖。”凌寒的唇边绽出一抹笑意。 胡太守盯着那抹笑意,有种想撕掉的冲动,这人究竟知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西楚韩王现身越国意味着什么?更重要的,还这么大张旗鼓。 凌寒究竟想干什么?或者说,是那位韩王殿下究竟想干什么? “凌大人,本官请见那位殿下,还请……代为通传。” 心中暗暗权衡半晌,胡太守咬牙有了决断。不管来者善或不善,总要先探一探。 意料之中,凌寒玩味的看了胡太守片刻,方起身道:“胡大人,您稍候。” 顾凤寻已经准备得差不多,见凌寒进来,便侧了侧头,笑问道:“胡太守想见我?” 凌寒一撩袍角,坐下来,道:“不让他见‘韩王’一面,他是不会死心的,你小心些,胡文敬此人有些门道,别被他套了话。” 顾凤寻摆了摆手,道:“你担心太多,我不愁他来套话,就怕他不替我传话啊。” 区区一个海安州,怎么够他搞事的,要把更多的人卷进来,才能搞大。 凌寒被噎了一下,转而失笑,也是,他在这里平白操心,但顾凤寻又何须他来叮嘱这些,眼前的人,是秦司空啊,胡文敬比他比段数,还差得远。 “那么……我就让胡文敬过来。” 看了看顾凤寻此时的气色,凌寒垂下眼帘,遮去了眼中的担忧,这不是需要他来担忧的人,但他依然时刻担忧着,抹了脂粉的脸色,比平时看起来要好看得多,但每日都不忘替顾凤寻以内劲调养心脉的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耗心劳力,对顾凤寻的心脉负荷有多重,纵有天王补心丹可救命,终究是不能治了根本。 “不急,晾他半个时辰。” 因顾凤寻这一句话,胡文敬就在厅里足足多坐了半个时辰,极善于与人打交道的胡太守心里明白,这是那位“韩王殿下”给他的下马威,一国皇子,岂是那么轻易好见的,没晾他个三五日,已经算是不错了。 当然,这很可能是那位“韩王殿下”没有那么多时间晾他,按理来说,如果那位真的是“韩王殿下”,不是应该尽快赶回西楚吗,居然还浪费时间在海安州搞这么一场,说背后没图谋,胡文敬绝不会信。 “胡大人,殿下有请。” 一个眉清目秀的童儿走了过来,脸蛋绷得很紧,眉头蹙得很深,仿佛对胡太守很不满。 胡文敬看了一眼小童儿,虽然态度?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三十八章见到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三十九章 见外 - 换心攻略 - 瑞者 胡文敬这时才看清这张脸,白得过分的面容,透着淡淡的粉色,看上去气色很好,但他闻到了脂粉的香气,听说西楚韩王曾多次受到刺杀,有几次身受重伤几乎垂死,因此损害了身体的康健,那么用脂粉来提升气色以维护一国皇子的颜面,似乎也不是不可理解的事情。只是那泛着淡紫色的唇,还沾着几分水色,却显出了无端的妖异,再配上那双目中透出的深遂晦暗之色,胡文敬莫名的感觉到一阵心惊肉跳。 那不是臣属面对皇者时的惶恐敬畏,而是凡人面对鬼魅山精时的未知恐惧。这也不是活在人间享受无边富贵与无尽权力的皇子,而是从地狱的深渊爬回人间的恶孽。 胡文敬想到了那场曾经震惊了诸国的“西京二月红”惨案,想起了那场惨案中唯一的幸存者,就是西楚如今的韩王。然后,他对眼前人再无置疑。在那样的惨剧中活下来的唯一皇子,不是从地狱的深渊爬回人间的恶孽,又是什么? “下官胡文敬,见过西楚——韩王殿下,愿殿下长乐未央。” 以相互交好的邻国的外交礼节,胡文敬恭敬的向眼前人,行了一记大礼。 “免礼!” 顾凤寻的声音里,透着几分笑意。一个聪明又爱脑补的越国官员,操纵的难度比遇上一个蠢钝的、脑子里全是水的越国官员,要容易多了,他从来就不怕遇上聪明人,聪明人懂得进退取舍,懂得权衡利弊,所以无论是多聪明的人,他都摸得到他们的想法,推测得出他们的行为,反而是蠢货的行为,更难预测,因为他永远也无法探知到一个蠢货的愚蠢底限究竟在哪里,每一个蠢货都个有个的蠢法,花样百出,没有最愚蠢,只有更愚蠢。 所以遇到蠢货时,顾凤寻一般不与他们多计较,直接用强权或武力搌压,就像对付顾平一样,一张伪造的赌票就借来了叶亚贤的权和翁成焕的刀,将顾平送进了地狱里,多简单,完全不必他耗费多少心思。 “胡大人,请坐。” 这一声客气的相请,让胡文敬有些犯难,因为坐在哪里是很有讲究的,按理来说,凌寒坐在了左上首的位置,以胡文敬的身份,当然得坐到右上首才不失身份,但问题是,这里身份最尊贵的“韩王殿下”没有坐在主位上,如果胡文敬坐在右上首,就等于背对着“韩王殿下”,这是何等的大不敬,胡文敬当然不会犯这种外交礼节上的错。可如果他选择坐在左下首,那不是平白低了凌寒一等,虽然一州太守的品级,确实比梅花卫指挥使低了一品,但前者是是文官,后者是武官,文官见武官,天生高一品,所以二人应以同品而论,胡文敬又怎么肯自降身份。 好在顾凤寻已经给过了下马威,并没有打算让胡文敬再吃一记下马威,因此没有让胡太守为难太久,他从美人榻上起身,缓步走了过来,在主位上落座。 胡文敬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深深感受到了那种仿佛自骨子里透出来的优雅与高贵,尤其转身落座时,那瞬间弥漫的强大气场,令他几乎有想要五体投地跪拜的冲动。这就是西楚皇子,如果从大楚皇朝开国的年代算起,至少传承了近四百年的底蕴,才能培养出来的皇族啊,与之相比,越国庙堂上的那位小皇帝,他的存在感,还不如垂帘听政隐在幕后的谢太后……胡文敬闭了闭眼,不可对陛下不敬,他的主君,只是年纪还小而已,是的,年纪还小。 凌寒隐藏在面具后的眼神,流露出一抹惊艳与痴迷,认识这么久,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终于看到了秦司空真正的风采,透过这具孱弱的身躯,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风华绝代的身影,隐隐绰绰,站在这世间最高的峰顶,俯视着整个天下,那样的气魄,那样的格局,才能写得《治河论》这等洞若观火、直击人心的文章。 砰!砰!砰! 那颗本不属于他的心脏,一下一下,跳动得比初见时更剧烈! 相见恨晚,相见恨晚啊! 凌寒收紧了五指,强忍着去按心口的冲动,然后用力闭上眼。不,不晚,他在最好的时候,遇到了最对的人,这就是他的幸运,也是注定的天命。 秦皇赵昊,你何其蠢也,他日,西楚大军破秦之时,我……孤王芈正,愿敬你一杯水酒,谢你之蠢。 “胡大人,请坐!” 顾凤寻的又一声相请,终于惊醒了沉?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三十九章见外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四十章 意义 - 换心攻略 - 瑞者 深吸一口气,胡文敬强自定了定神,道:“殿下说笑了,这等巨大的船只,越国上下前所未见,岂有不稀罕的,若这也叫寒酸,那下臣真不知什么叫豪阔了。恕下臣冒昧,敢问殿下,这船只建造耗费几何?若是下臣愿出资多购置几艘,不知可否?” 顾凤寻轻笑一声,道:“海安州一年的赋税……”顿了顿,他看向胡文敬。 胡文敬眼神微亮,一艘还是两艘,这个价格,越国咬咬牙也能凑出一支船队了。 “大抵只够买个半个船头。”顾凤寻悠然的说出下半句。 胡文敬喉咙里咯咯两声,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恨不能立刻拍案而起,妈的,这是敲诈!扒皮都没有这么狠的。 青衣小帽的小厮又奉上茶来,胡文敬接过一饮而尽,借以平复心头的怒火,结果却被烫得差点吐舌头,打眼一瞧,卧槽,又是那个人,什么时候从管事又变回小厮的?这茶,故意的吧,一定是故意的吧。 好吧,虽然被烫得不轻,但也算让胡文敬冷静下来,把那口老血硬生生咽回肚子里,然后才意识到,这位“韩王殿下”并不是在敲诈,而是在暗示他,这船不是用钱能买的,但可以用别的来换。 那么,这位殿下想要的是什么?胡文敬沉默了,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这位殿下不急着赶回西楚,反而滞留在海安州还搞出这么一场的意图。 皇子就是皇子,所图……甚大啊!而这,并不是他区区一位海安州太守能做出承诺或是决定的事情。他,就是一个传话的人。 彻底想明白了,胡文敬在心底长吁了一口气,再抬起头时,面上恢复了正常,笑道:“殿下,越国虽然贫瘠,但山河秀丽,景色怡人,尤其是海安州,依山临海,风貌更是另具一格,殿下不妨多留几日,好好观赏一番,亦不负来此一行。” 传话嘛,没问题,保证做到,麻烦给点时间啊。 “太守大人之言,正合孤王之心,孤王也打算在海安州多留五日,好生体验此地的风土人情。”顾凤寻笑道。 他时间不多,请抓紧,别磨唧。 胡文敬嘴角一僵,才五日,这样的话,他必须动用八百里加急,才能在两日内将消息送进京中,再等回复,也要两日,也就是说,这位“韩王殿下”,只给了越国一日的时间考虑决定。 被咽回肚子里的那口老血,又有喷出来的趋势,太过份了,实在太过份了,才一日……竟然只给了一日的时间,就要让越国做出一个几十年都没有达成一致的决定,胡文敬忍不住深深的看了一眼顾凤寻,这位“韩王殿下”,强势得令他有种毛骨悚然的错觉。 “那么……下臣就告辞了,改日再来叨扰殿下。” “太守大人慢走不送。” 从这座外表看起来并不太起眼的宅子里走出来,胡文敬抬起头,看了一眼已经渐渐偏往西边的太阳,竟有一种日薄西山的凄凉感。他有预感,朝中投楚派和反对派僵持了几十年的平衡,将为那艘停靠在港口的大船所打破,越国究竟将何去何从,竟已经到了连争论的时间都只有一日的窘迫状态,而这急转直下的形势,竟只在那位皇子的寥寥数言间。 胡太守一直挺直的腰背,在此时,在此刻,渐渐佝偻下来,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了鸡皮疙瘩,只有阵阵不寒而栗所带来的颤抖。 “大人!” 留在宅子外的幕僚迎上前来,意外的察觉到了胡文敬的颤抖,不由得惊叫一声。 胡文敬回过神来,抹了把脸,重重的一甩袖,道:“走,回去再说。” 宅子里,目送着胡文敬离去,顾凤寻满意的眯起了眼,然后斜睨了凌寒一眼。 “我说……凌大人,谈正事的时候,你还神游天外,这合适吗?” 这家伙从头到尾别说搭话,连个动作都没有,不知道的人,大概会以为坐在那里的不是活人,就是一尊人像。 凌寒徐徐吐出一口长气,道:“我在畅想秦司空曾经的风采。” 区区一个胡太守,怎么可能让顾凤寻展示出全部的风华,他看着眼前的人,遥想的,却是曾经站在秦国朝堂的秦司空,宽阔的大殿,文武群臣,济济一堂,但无论是悍将,还是名臣,在秦司空面前,只能伏首,那时的秦司空,是何等的?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四十章意义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取舍 - 换心攻略 - 瑞者 然而凌寒却体会不到顾凤寻此时的情绪,正妃,嫡子,这两个词令他阵阵心烦意乱,尤其是当他注意到,顾凤寻在说起这些的时候,全然没有半分的勉强与介意。 他不愿意去想他的存在对越国意味着什么,这一刻,他只想知道,他的存在,对顾凤寻究竟意味着什么。然而,这个问题他问不出口。 “有些闷……我出去走走。” 没有去看顾凤寻的神色,凌寒落寞的快步离开,他想,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也需要想一想。 顾凤寻怔了一下,然后微微眯起了眼。作为过来人,他大致能猜出凌寒此时的心情,毕竟,这家伙一直以来,表现得都挺直白的,也挺幼稚。一生一世一双人,想得很美好,然而当年他那么的喜欢赵昊,到最后也还是退了一步,没有阻止赵昊去接近女人,生下嫡子。对凌寒,他就更不会强硬的去控制强求,尤其是西楚只剩下他这个唯一的独苗的情况下,西楚皇没直接把他绑在床上给他塞上百八十个女人,就已经算是对他十分宽容了。 现实,有时候格外的残酷,残酷到顾凤寻都不会去奢望更多。现在的凌寒,无非是没有改掉那股子幼稚的毛病,还抱着一些天真的想法,等到他回到西楚,真正的面对现实时,这些幼稚和天真,都会渐渐被抹去,就像赵昊一样,从一个皎皎若明月的少年皇子,变成凉薄多疑的无情帝王。 顾凤寻想喝酒了,然而,也只能想想,就像有些事情,永远都是,只能想想。 快马带着八百里加急的公文,在太阳落山前,冲出了海安州的城门,一路向着越都急驰。 而这个时候,姬言已经集结了梅花卫大部分精锐,整装待发,收到了凌寒的紧急调令,这位副指挥使大人决定,亲自率队前往,临行前,他来到了紫衣侯府。 谢谨言正在宴客,水榭里,红幔飞扬,艳伎漫舞,靡靡之音不绝于耳,夹杂着饮酒作乐的欢歌声,渲染出一派的歌舞升平。 姬言身着一身宜于夜行的黑衣,在这夜色中并不显眼,更与这场歌舞升平格格不入。 在离水榭不远处站定,片刻后,谢谨言手里拿着一壶酒,推开两个挨过来的舞伎,脚步轻飘的走出来,看了看姬言,轻笑一声,背往身后的树干上一靠,将酒壶递了过去。 姬言微微躬身,接过酒壶,打开壶盖,将酒一股脑儿的灌入口中,灌得急了,从唇角溢出一些,顺着脖颈打湿了衣领。 “侯爷,我等今夜便赶赴海安州,特来向侯爷辞行,不知侯爷可有什么话要嘱咐?” “把人活着带到越都来。”谢谨言目光迷离,一身的酒意。 姬言迟疑了一下,问道:“若那位‘韩王’是假的……” “不论真假,本侯,要他活着来到越都。”谢谨言轻哼一声,迷离的目光瞬间变得犀利如刀。 姬言再无迟疑,应了一声“是”,再深深一稽,转身大步离去。 谢谨言看着他的身影没入深深的夜色,眼神也转入幽深。 天上掉下来个西楚韩王,在这种时候,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到了越都,就是他掌心里的孙猴子,再怎么翻腾也翻不出他的五指山去,无论这位“殿下”的出现有什么目的,到了越都,一切都会明了。 “东主,您这回……搞得是不是太大了?” 趴在城头上,看着那封公文被人带出了海安州,范九斤只觉得心肝儿都颤得快要碎了,尽管他不知道自家东主究竟在谋划什么,但他知道,绝对绝对不会是像在楚都整治顾平那样的小事儿。 溜达达的回来,向顾凤寻禀报的同时,范九斤也觉得应该向东主讨一句实在话,好歹,让他心里有点儿底气,毕竟,冒充西楚韩王这种事,太严重了,万一在越国就被人识破了,他不觉得凌寒挺身出来承认他才是真正的韩王就能化解得了这场危机。搞不好,会变成另一场更大的危机也说不定。 顾凤寻一瞧他的表情,就知道这是有点怂了,当然,这也是范九斤的精明之处,没点把握的事,傻子都不会去干,身为密卫干将,范九斤从来就不是一个赌徒,尽管,他跟了顾凤寻,就是人生中一场最大的下注。 “你下过棋没有?”他缓缓的问。 范九斤“哈”了一声,果断道:“没有。”不好意思,泥腿子出身的人,能认几个字就不错了,琴棋书画那些陶冶情操的玩意儿,有工夫去摆弄,还不如多练几趟刀法更有用。 “在一场棋局里,每一个棋子都有自己的作用,进或退,取或舍,每一步都惜惜相关,胜负便在其中。”顾凤寻笑着看他,“你可明白?” &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四十一章取舍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下不为例 - 换心攻略 - 瑞者 “当年,你教导秦皇取舍权衡的时候,有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他鸩杀吗?” 随着凌寒不带语气的一句质问,屋中的气氛瞬间冷凝。 顾凤寻的脸色,比寻常更白了些,甚至隐隐有些发青,眼底更有一道厉色闪过。 凌寒忽的后悔起来,他不该问出这么尖锐的问题,去捅那个鲜血淋漓的伤口。离开窗外,转入屋中,他走到顾凤寻的身前,双手撑着椅子扶手,微微伏下身,与坐着的顾凤寻面对面,四目相对。 “别把我看成秦皇,纵然今日我依着你的意思做出了取舍权衡,我也不会……变成他。” 顾凤寻看着他比平时要幽深许多的黑眸,还有那双紧紧抿起的唇,片刻,忽而微笑起来,驱散了眼底的冷厉。他探出一根手指,缓缓抵在了凌寒欲张的唇上,道:“你说的,那么,证明给我看,按照我的教导,走我给你的铺就的路,让我看看,你会不会变成第二个赵昊。” 究竟,是他将赵昊从一个皎皎少年变成了凉薄多疑的无情帝王,还是赵昊本就注定会成为一个凉薄多疑的无情帝王。 凌寒:“……” 半晌,他挫败的拧过头去,明明,不该是这样的,但怎么一句话的工夫就把他自己给绕进去了?唇瓣上,似乎还留着那根手指的温度,将他一肚子的话,全都锁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顾凤寻的眼睛再度眯起,只是这一次,眼底泛起的不再是冷厉,而是微微的笑意。 “你已经让梅花卫精锐赶过来,我猜姬言多半会亲自带队,最迟四日,必至,你要在他来之前就离开,对外,就宣称有人窥探西楚韩王的行踪,疑似刺客,你带人亲自追查,这里的守卫,你可以交给胡文敬。我们还有三天的时间,来商量你潜返西楚后的行动,以保万无一失。” 说到这里,顾凤寻的语气顿了顿,看着依然拧着头的凌寒,道:“所以,你确定要在这里跟我拧着浪费时间吗?” 凌寒身体一僵,终于转回脸,道:“你怎么确定谢谨言一定会保你性命?” “不是我。”顾凤寻摇了摇手指,“是韩王殿下。” 说着,他笑了起来。 “你以为,西楚韩王死在了越国,不论是真韩王还是假韩王,这种事情,谢谨言会让它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只要有这样的消息传开,西楚和越国,就会变成死仇,哪怕凌寒跳出来说死在越国的那个是假的,也不能掩盖越国放任刺客刺杀西楚皇子的事实,毕竟,刺杀发生时越国又不知道这个皇子是假的,西楚和越国之间保持了多少年的默契,会被这个事实撕扯得一点儿遮羞布都不剩下,全变成了笑话。 可以说,现在的谢谨言,恐怕比凌寒还要更在乎顾凤寻的安危,至少,在冒牌韩王的身份暴露之前是如此。 凌寒闭了闭眼,彻底明白了顾凤寻的信心所在,是的,最大的危险,不在越国,而在顾凤寻这位“韩王殿下”离开越国进入西楚境内的时候,他只有提前潜返西楚,做出足够的防范和安排,才能有机会在西楚边境接应顾凤寻。 但是,这并不能保证,顾凤寻在越国的时候,不会出现意外,谢谨言不是易与之辈,何况他是见过顾凤寻的,清楚顾凤寻的底细,顾凤寻纵然能骗过整个越国,恐怕也骗不过谢谨言。 谁知道谢谨言会怎么对付一个假韩王。 “别忘了,谢谨言还欠我一个人情。”顾凤寻看透他的心思,“人情”二字在唇齿间滚动,透着说不出的味道。 是人情,也是把柄啊。 凌寒抿了抿唇,终于道:“好,这回我听你的,但我也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顾凤寻微笑起来,道:“你说。” 凌寒深深的看着他,道:“下不为例。” 四个字,一个字一个字的从他的嘴里蹦出来。把顾凤寻一个人留在险地与人周旋这种事,只此一次,此生,只此一次。 事实上,姬言来得比顾凤寻预计的还早了一日,他在路上就碰上了海安州派出来送公文的人,直接就截了下来,一看到公文的内容,姬言的脸色就变了,当时就命两名梅花卫护送那人,将公文一路直接送进了紫衣侯府,而姬言一行人,则在马驿换上了快马,同样是八百里加急不眠不休的赶往海安州,如果不是之前在路上耽搁了一日,姬言率领的梅花卫,完全能在两日内赶到海安州。 好在范九斤没事儿就在城门口蹲着,老远看到官道上尘烟滚滚,耳朵贴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四十二章下不为例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四十三章 扯蛋 - 换心攻略 - 瑞者 “姬副指挥使?” 看清姬言的样子,这几名梅花卫对视一眼,放弃了反抗,开始配合姬言。 胡文敬终于回过神来,苦笑道:“姬大人,你这样……未免太不敬了。” 里面那位,可是西楚韩王啊,明明可以叩门请入,偏偏撞门直闯,姬言这是打算给韩王殿下一个下马威吗?如果没有见过西楚韩王,胡文敬大抵不会觉得姬言这么做没有什么不对,韩王再尊贵,但这里是越国,让那位准西楚皇知道越国并不是什么软柿子,不是什么坏事,但是,只要一想到跨院里,那位韩王殿下似笑非笑的模样…… 胡文敬的心肝颤了颤,姬言虽凶名赫赫,但终归不是阎王,如何能揭制得住那来自地狱的恶孽。 姬言看不上文臣软趴趴的顾虑这个顾忌那个的模样,看也不看胡文敬一眼,两名梅花卫从门房内搬出一张靠椅,他一挥身后的披风,大马金刀的坐下,目光狠戾的盯着那几名已经放弃抵抗的梅花卫。 “我想知道,凌指挥使是怎么遇上韩王殿下的,你们谁能告诉我?” 被完全无视的胡文敬:“……” 凌寒留下的几个梅花卫里,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拱手道:“指挥使大人之前有过交待,不论姬副指挥使有什么问题,拜见过韩王殿下之后,便一切明了。” 姬言,也是见过顾凤寻的人之一。 “我现在问的是你……还有你们。”姬言冷笑一声,目光在这几个梅花卫的脸上一一扫过,这些人,他记得,都才跟了凌寒不久。 没人敢与姬言对视,只有先前那名梅花卫,硬着头皮,又道:“副指挥使,规矩……您都是懂的,吾等身为下属,惟命是从,万不敢违逆上峰之命。” “凌寒是你们的上峰,我姬言就什么都不是,你是这个意思?”姬言轻抚手中的马鞭,声音拖得极长。 “属下……不敢!”那名梅花卫立刻跪下,不敢抬头。 “敢不敢的,你不都做了。”姬言冷笑,手一扬,一鞭抽在了那人的肩上,瞬间衣破血浸。 那名梅花卫吃痛,却不敢闪避,也不求饶,只仍是低头不语。 “既然你说规矩,那么,咱们就按规矩办,密卫拷问的手段,你都懂,我也就不一一施展了。” 一把刀扔在了那名梅花卫面前。 “说,或者死。” 梅花卫身体微微一颤,紧紧攒起的手透露出他内心的挣扎,最后,终于还是缓缓伸手抓住了刀柄。 “头儿……” 后面,那几名被刀架住的梅花卫禁不住惊呼出声。 姬言的眼神,冷漠又幽深,好,很好,他真是有些小瞧了他们的指挥使大人了,或者,他该庆幸凌寒在梅花卫待的时间不长么。 一块石子打过来,将那名梅花卫手中的刀击飞,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惊,不待姬言下令,就有一队梅花卫往石子飞来的方向扑去。 一道剑气卷着地上的落叶,将为首的梅花卫一击轰飞,撞在了身后的人身上,一下子就倒下了一片。 姬言眼神一缩,手掌重重拍在扶手上,站了起来。 落叶飘飞中,罗锋手中执剑,一步一步的逼近,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在距离姬言十余步外的地方,停下,举剑,剑尖直指姬言。 高手! 全身寒毛倒竖,姬言的眼神几乎缩成了一点,手掌慢慢按在腰间的刀柄上,紧紧握住。 眼看情势一触即发,胡文敬冷汗都下来了,连忙上前打圆场,道:“误会,都是误会,姬大人,这位是韩王殿下身边的罗护卫。” 又转头面向罗峰,道:“罗护卫,这位是梅花卫姬副指挥使,凌大人不在,从现在起,殿下的安危,可就都交给姬大人了。” 姬言的目光,从罗峰的剑上,渐渐移到他的脸上,眉头忽然一皱,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罗峰手腕一转,长剑回鞘,面无表情道:“殿下要见你。” 转身走出两步,又蓦然回首,目光缓缓扫过场中所有的梅花卫,冷冷道:“安静点。” 那目光刺在所有梅花卫的身上,仿如实质,竟能生痛,有些人受不住,竟是忍不住后退了好几步,而后才反应过来,他们面对的,不过是一道目光,而不是森森寒剑。 姬言面沉如水,直到胡文敬又上前来说了一句“姬大人,请吧,不可让韩王殿下久候”,方松开刀柄,一振衣袖,大步跟了上去。 &nbs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四十三章扯蛋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四十四章 离开 - 换心攻略 - 瑞者 姬言想来想去,竟想不出其中的破绽,原本的十分不信,倒是变成了七分疑了。嗯,再加上顾凤寻手中那枚作不得假的玉指环,七分疑也变成了五分真。 难道……真是西楚韩王?想起当初紫衣侯被人暗算,求医求到顾凤寻的头上,姬言的脸色,顿时是时红时青时白时紫时黑,绽了个五彩缤纷。 偏顾凤寻这时又笑问道:“楚都一别,已是经年,不知侯爷的身子可好些了?” 姬言五彩缤纷的脸,瞬间就绿了下去,一拱手,道:“侯爷闻得殿下至越,十分欣喜,下臣临出发前,侯爷还殷殷叮嘱下臣一定要护卫好殿下。” 才怪,谢谨言要是知道这位韩王殿下是谁,是杀人灭口呢还是杀人灭口?罢了,不管侯爷有什么想法,他都只能先遵从侯爷的吩咐,把这位韩王殿下活着带回京中。 “殿下安危为重,下臣初来,要立刻着手安排殿下身边的防卫,且先告退。” “姬大人去忙吧,孤王的安危,就全托给大人了。” 胡文敬根本就没走远,就在跨院外待着,见不过片刻工夫,姬言就从里面出来,那脸色……嘿嘿,真教一个阴沉啊,就知道这位来势汹汹的梅花卫副指挥使在韩王殿下面前,没讨着丁点儿好,只怕是三言两语就被打发了。 虽然明知道自己和姬言才是一方的人,但这会儿,胡文敬真的是心中痛快啊,大有出了一口恶气的感觉。 想到这里,他又是“嘿”的一声笑,负手在身后,大摇大摆的离开。这位韩王殿下……若真成了西楚皇,越国的将来,真是令人无比的期待。 姬言在海安州一共待了三天,第一天,他着手调查了韩王遇刺的事情,从一些蛛丝马迹里,察觉到了东镇抚司若有似无的存在,当然,这也正常,范九斤亲自出手,可不就是用的都是东镇抚司惯用的手法,又故意留下了一些看似被抹去却偏偏没抹干净的线索,误导了姬言不说,还又变相的再一次证明了韩王这个身份的真实性,毕竟,楚国派人暗杀韩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倒是姬言调查得心惊不已,韩王在海安州现身才几日,楚国的刺客就动了手,这绝对不是才刚从楚国赶来,飞都没这么快的,只能证明,东镇抚司在海安州,本就有暗桩存在。 妈的,这根本就是没把梅花卫放在眼里,姬言气得一刀砍断一棵树,想到凌寒已经亲自去追捕刺客,这才忍下了这口恶气,无论如何,他现在最重要的事,还是保证韩王的安全,追查的事情,只能交给凌寒了。 第二天,胡文敬就拖着姬言,在得了韩王殿下的首肯之后,登上了青梧号,亲自享受了一番海上一日游的高级待遇,同时,担心姬言这个武夫见识短浅,胡文敬详细又详细的为他描述了越国拥有这样的大船、以及建造这样的大船的技术之后,整个越国会因之获得什么样的好处以及改变。同样的话,他在公文里也进行了详细的阐述,但再多的描写,也不如亲眼所见带给人的震撼。 整整一天,姬言几乎就没有说过话,只是盯着那些驾船的糙汉子,泛着狼一样的绿光,差点儿没直接下令把这些人都扣起来,如果,那位韩王殿下不是旧识,手里没有握着紫衣侯的人情(把柄)的话,姬言可能真就这么干了。 第三天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做出行准备,到第四日,百余名梅花卫加上胡太守友情提供的三百名当地守备军,护卫着韩王殿下的车架,离开了海安州。 不过吕子川和吕炎却没有跟着一起走,顾凤寻把他们留在了海安州,一则,守着青梧号和船上那群缺心眼儿,别被人诓了去,二则,也让吕子川好好的看一看,胡文敬这个人,是如何的治理海安州的,这也是孟族子弟在外游历时,必须学习的一堂课。 至于他们的安危,顾凤寻并不是很担心,吕炎本就是心细缜密之人,那些缺心眼儿也不是真的缺心眼儿,都是经过大风大浪的,手底下也有真功夫,万一有什么事儿,只要他们往青梧号上一跑,然后乘风出海,凭越国的能力,那是死也追不上的。 越国的路不大好走,尤其是离开海安州约三十余里后,就要不断的翻山过岭,快马而过,倒还罢了,但马车要过去,却并不十分容易,遇到崎岖的地方,更是颠簸得不行,饶是顾凤寻乘坐的车架,是凌寒精心布置过的,也有些吃不消了。白玦想让姬言停下来,让公子休息一两日再行上路,被顾凤寻拦住。 “无妨,再往前走上十余里,路便好走些了。” 范九斤找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四十四章离开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四十五章 来客 - 换心攻略 - 瑞者 顾凤寻的话才说了一半,冷不防外面突然阵阵嘈杂,又有人大喝道:“什么人,站住!” 姬言脸色一变,立刻起身,道:“殿下请回车内,下臣去看看。” 顾凤寻转身蹬上马车,放下车帘时,他抬眼向着姬言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夜色中火光跃动,如同游蛇一般,显见来的人不少。 虽不知是哪方的人马,不过,应该不是刺客,也没见过哪家的刺客,会闹出这么大动静的。 “公子,要不要我去看看?”罗峰上前一步,沉声道。 顾凤寻摇了摇头,道:“不必,没打起来,就不是敌人。” 如果来者不善,此时就该有刀剑相击之声传来了。 “白玦,沏蜜水,恐怕,咱们有客人了。” 白玦愣了一下,忙从篝火边提出烧好的热水,倒在一旁晾着,又另外取了一口盆,往里兑了些凉水,打湿了巾帕,服侍顾凤寻擦了手脸,最后才替自家公子整理衣襟。 这边方打理好,那边,便有一人被簇拥着而至,旁边跟着引路的,正是姬言。火光跃动中,那人一身的紫袍,显出极至的暗沉。 顾凤寻眯了眯眼,无声而笑,有点意外啊。 “谢侯爷,别来无恙啊!” 扶着白玦的肩,他缓缓站起身,迎着夜风,也迎着谢谨言犀利审视的目光,篝火里,柴声爆响,成为了此时此刻,唯一的动静。 许久,谢谨言摆了摆手,身后的人如潮水般退去,就连姬言,也退出了十余步外。 顾凤寻低头笑了一下,然后对白玦和罗峰点点头,二人便也退出了十余步外,和姬言站到了一处。 谢谨言这才大步向前,一掀袍子,就在顾凤寻对面的一处山石上坐了下来。 “顾公子,一年不见,风采更胜啊。” 相比当初在富春山庄里所见的,那个宛如从地狱里爬回人间的苍白少年,眼前的人……当真是判若两人,除了眉眼间变得成熟,气质、神态,大有变化,有如脱胎换骨,唯一不变的,就是那似妖如魅的感觉。 顾凤寻笑意不减,将面前小几上白玦沏好的蜜水,一盏推至谢谨言的面前,一盏取在手中,慢慢抿了一口,方道:“孤王与侯爷有私交,私下里,侯爷称我一声顾公子,也是无妨,若在人前,侯爷还是恭敬些为好。” 谢谨言嗤笑了一声,取盏在手中,置于鼻前嗅了嗅,低声道:“喝蜜水的韩王……”然后抬眼,目色如穿透乌云的电光,炯炯逼人,“谁能证明你是真的?” 顾凤寻放下茶盏,转动指间的玉指环,轻声道:“侯爷,谁能证明我是假的?” 韩王现身越国的消息,此时应该已经传遍诸国,也许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但该知道的,一定都知道了。对于顾凤寻而言,他不需要有谁来证明他是真的,恰相反,是谢谨言需要有人来证明他是假的,这样,他若在越国出了什么事,谢谨言……不,越国才洗得脱坐视韩王被刺杀的罪名,不至于和西楚闹到反目。 问题是,谁能证明他是假的,凌寒远避在外多年,恐怕就是西楚都没几个人知道他的真面目,何况是越国,难道谢谨言还能拉了西楚皇来证明他这个“韩王”是假的? 所以第一个回合的交锋,谢谨言注定失败,因为他选错了交锋的内容,纠结顾凤寻这个“韩王”身份的真假没有任何意义,就算明知道是假的,谢谨言也只能当成真的来对待。 谢谨言也明白这一点,胜负不是一时的事,一个回合的失利不算什么,他选择这个话题,不过是诈一诈顾凤寻,诈不出来也在意料之中。 “那么,失敬了,殿下!”举了举盏,谢谨言一口饮尽。 来日方长,不管这位“殿下”有什么目的,总有图穷匕现之时,他不急,剩下的路,还长着呢。 “接下来的行程,还要侯爷多关照。”顾凤寻也是一口饮尽盏中蜜水,抬起头,与谢谨言相视而笑。 “夜凉,本侯就不打扰殿下歇息。” 谢谨言起身,大步而去。 姬言深深的看了顾凤寻一眼,紧走几步跟上,待到确认已足够远,方道:“侯爷,您怎么看?” 看到谢谨言竟然亲至,姬言有那么一瞬间,真以为谢谨言是收到了他的紧急密报而来杀人灭口的,按时间算,侯爷是一接到他的密报,就立刻出发赶来了,这速度,纵然不是八百里加急,也没比八百里加急慢多少,不是杀人灭口,何至于如此急迫,但再看方才那样子,显然,他猜错了。 “他没跟本侯讨要人情。”谢谨言低笑一声。 姬言一愣,道:“什么?” 谢谨言负手身后,道:?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四十五章来客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四十六章 破绽 - 换心攻略 - 瑞者 谢谨言很是感慨的叹息了一声,然后,就没然后了,反正他还是没让任何人见到顾凤寻,当然,顾凤寻其实也不是那么想见,没有用处的人见一个也嫌多,他只是表个态而已。 这一局,算平手,谢谨言和顾凤寻,都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算双赢。 十余日后,一行人终于抵达越都。整个越都依山而建,或许不够宏伟,或许不够华美,但奇巧险绝,冠于诸国之都,天然就是一座险关,若论攻打难度,越都绝对是最难的。 顾凤寻撩起车帘,远远的,便可望见越宫。没错,就是越宫。整个越都里,地势最高处,就是越宫,人在城外,便可看到越皇临朝理政的奉运殿那高高飞起的檐角和醒目的琉璃瓦。想必此时,越宫中的人,站在高处,也能将整个越都尽收眼底。 马车跟在谢谨言的身后入城,一路向前,无人敢拦下盘查,反倒是纷纷避让,没有一个人,一辆车敢拦在谢谨言前进的道路上。 不知行进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 “殿下,请下车吧,一路跋涉,今日可算能让殿下好生歇息了。” 谢谨言的声音在车外响起,顾凤寻挑了一下眉,搭着白玦的手,缓缓下车,一抬头,却发现这里竟然不是驿馆,而是紫衣侯府的大门前。 “侯爷这是?”他侧目抬眉,有些不解。 谢谨言轻笑道:“驿馆简陋,岂能让殿下下榻。纵观越都,除了越宫,便只有本侯的侯府,才配得上殿下的千金之躯,还望殿下不要嫌弃,请!” 顾凤寻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才迈开脚步,走进了这座越国权臣的府邸。 “这是商园,本侯府中最为清静雅致之处,殿下身子孱弱,不耐喧嚣,再没有比商园更适合休养的。” 谢谨言引着顾凤寻来到东南角上一处自带花园的庭院,一共三进,前庭大气,中庭朗阔,落在最后面的小园子则格外的精致清雅,整个建筑的地势却是前低后高,因此沿着院墙而建的抄手游廊,便呈现出蜿蜒而上、游龙入云之状,又别具壮美。 就是对顾凤寻不太友好,这种步步向上时不时就要爬几级石阶的路,对他的身体负担太大了,所以谢谨言很体贴的早就让人安排好软轿,软轿旁边站着一名管事打扮的中年男子。 “他是洪福,商园的管事,利落干练,殿下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他去办,必是妥帖的。” 顾凤寻看了洪福一眼,目光高高在上,这一眼看了却仿佛没看一样,然后便上了软轿。 “侯爷初回府里,想必还有事情要忙,便不必陪着孤王。”说着,顾凤寻便又打了个哈欠,“孤王一路辛苦,要多歇会儿,今日,不必再来相扰。” 这话极是不客气,打发谢谨言,便和打发一个管事没什么区别,洪福面上虽是恭敬有加,眼中却有了丝怒色,但谢谨言却并不生气,微笑道:“那殿下好生歇息,待明日,本侯再设宴为殿下接风洗尘。” “这些小事,侯爷看着办吧。”顾凤寻随意的摆摆手,全然不将这些放在心上。 谢谨言退开几步,洪福便一挥手,立时有八名健仆上前,抬起软轿,稳稳的走入商园。 “好生服侍殿下。” 望着软轿远去的方向,谢谨言收敛了面上的笑意,那双神光迫人的凤眸横扫了洪福一眼,惊得这位管事立刻躬身应是。 “侯爷。”姬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梅花卫的暗哨都已布置妥当,保证让商园里外,连只苍蝇都不能悄无声息的进出。” 谢谨言对他点点头,走了几步,忽又站定,道:“你说……咱们这一路为什么平平静静?” 姬言愣了一下,道:“侯爷的意思是?” 谢谨言凤目微斜,冷笑道:“你手底下的梅花卫,就没察觉到点儿风吹草动?” “没有。”姬言听得有点心惊,“侯爷觉得这不正常?” “东镇抚司既然敢在海安州就对韩王下手,你觉得他们会轻易退缩?” 姬言迟疑了片刻,果断道:“不可能,一击不中,必有二击,三击。只是这一路,咱们人多势众,防范又森严,他们纵是想下手,也寻不着机会。” 谢谨言冷笑起来,道:“寻不到机会?连个跟踪窥探也没有?” 说完,一拂袖,大步远去。 姬言又愣了片刻,才蓦然一拍额头,对呀,怎么连个跟踪窥探的也没有?梅花卫再不济,也不至于连被人跟踪窥探也察觉不了……侯爷这意思是,根本就没有人跟踪窥探。 可是,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四十六章破绽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四十七章 沧浪 - 换心攻略 - 瑞者 服侍顾凤寻用完早食,白玦就把这些侍女通通叫到一边,挨个儿训话去了,充分显露了一把自己小管家公的地位和权力。 没过多会儿,洪福来了,正好顾凤寻在后面的园子里消食,他跟前跟后的,一副随时等候吩咐的姿态,顾凤寻走得脚底生热,就在园中一处凉亭里坐下,对他招了招手。 “殿下有什么吩咐?”洪福恭恭敬敬的上前。 “今日的接风洗尘宴,侯爷请了哪些宾客?”顾凤寻问道。 洪福半躬着身子,道:“小人只管商园的事儿,委实不知侯爷的安排,还请殿下稍候片刻,小人这便着人请侯爷示下,再来告知殿下。” 顾凤寻哂然一笑,道:“洪管事果然是本分周到,尽职尽责。” “殿下过奖,小人不敢当。”洪福等了一会儿,见顾凤寻再无吩咐,便退了出去,隔了半个时辰,果然送来了一份宴客名单。 顾凤寻瞧了几眼,约摸有二十余人,其中一半是大行司的官员,为首的是大行令,也姓顾,叫顾常,越国大行司专职于两国邦交往来,一应的礼仪接待,都属大行司管辖范畴,虽然没有正式递交国书,但顾凤寻顶着韩王的名义,在越国境内大摇大摆的现身,从礼节上应视为西楚使节,所以这接风洗尘宴,大行司官员出席是应有之意,不足为奇。其实如果不是谢谨言强势的将顾凤寻留在商园,接待顾凤寻的,本就该是大行司。 剩下的人中,姬言算一个,他是谢谨言的心腹,又负责顾凤寻护卫(监视)之职,这种场合自然少不了他。 再一个引起顾凤寻注意的,是徐房,一个存在感近乎为零的越国相国,谢氏姐弟在越国一手遮天,这位本应宰执一国的相国爷,日子过得大概是十分憋屈的。但从官位上来说,身为相国,当然是有资格、也有必要出席西楚韩王的接待宴。 不过,只有这些人的话,规格上还差了一点,接待皇子,是必须有同为皇族的人出面的,越皇年纪还小,没有儿子,出面的肯定是宗室皇亲,所以顾凤寻不出意外的,在名单上还看到了忠王的名号,据说,这位就是胡太守的老泰山。嗯,从辈分上算,应该也是凌寒的堂舅吧。 堂舅,投楚派……顾凤寻眯起眼,觉得有些意思了,谢谨言倒是一点儿也不介意他跟投楚派接触啊。 晌午后,谢谨言又命人送来了一套礼服,顾凤寻随身并没有带多少行装,连那套当初用来蒙胡太守的西楚贵族服饰都是临时置办的,谢谨言与他同行一路,自然早看得分明,让人送了礼服过来,也算是细心了。 不过这礼服却并不是西楚皇子的服饰,越国也不可能有西楚的皇子服饰,所以谢谨言是按照越国皇子的服饰给准备的,只不过是纹饰和配饰上,用的是西楚风格,西楚风格自然是严谨保守,越国服饰却色彩明丽,自由奔放,明明是相反的风格,竟也意外的挺搭,并不显得突兀。 然而这并不是衣服设计的高明,而是顾凤寻自身的气质中和了两种截然相反的风格,他的眉眼中,带有山精野魅的邪魅气息,与越国服饰的风格,十分的相衬,然而身为千年世家出身的子弟,举手投中又带着浑然天成的优雅与经年身居高位的强大气场,与西楚风格的配饰恰到好处的相融,明明处处是矛盾,却又处处和谐,这样的衣饰,也只有顾凤寻这样的人,才能穿得出别具一格的风采。 正宴订在酉时一刻,但从申时开始,紫衣侯府就陆续有客登门,虽然谢谨言正式宴请的,只有名单上列的那些人,不过自然有不请自来者打着想拜见韩王的名义来凑热闹,还带来了不少要献给韩王的礼物,其中不乏在越国有头有脸的世家贵族,就算是谢谨言,也不能像在路上一样,把人全都拒之门外,最教人哭笑不得的,是不少人还带了女眷,个个都是年纪在十六、七岁,又生得美貌的,打的是什么主意,不用想也知道。越国公主嫁给韩王为正妃多年,膝下无出,如今眼看着韩王就快要变成西楚皇了,这时候给他塞女人,将来指不定就发达了。 当然,这些美貌少女也不全是给韩王准备的,谢谨言也有份儿,紫衣侯侯夫人的位置,至今空悬,盯着这个位子的人,更多。 林沧浪就是这些美貌少女中的一个。 她是跟着舅父来的,她的舅父崔兆金是大行司里的行人,品级不高,不过是能干实事的,而且特别的能喝酒,所以这次韩王接待宴,大行令顾?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四十七章沧浪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四十八章 客至 - 换心攻略 - 瑞者 擦了一把脸,林沧浪顾不上此时自己的模样有多么的狼狈,小心的对着软轿行了一礼,道:“小女子林沧浪,随舅父前来参加韩王殿下的接待宴,先前只顾赏花,不慎迷途,冲撞了大人,多谢大人不计较小女子冒失之过。” 轿中传来一声轻笑,道:“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林沧浪,好名字。”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人用这么好听的声音念出来,林沧浪不由得面上红透,心砰砰跳,软声道:“大人谬赞。” “相遇便是有缘,我也正要赴宴,你便跟在我轿后吧,夜色渐深,路不好走,姑娘千万小心脚下。” “多谢大人。” 林沧浪喜不自甚,忙转到轿后,才发现轿后竟还跟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童儿和一个怀中抱剑的冷面男子,因才被两柄刀架过,林沧浪对这些凶器心中生畏,不敢靠近,便绕到了小童儿的身边,跟着软轿走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低声道:“敢问小哥儿,你家大人如何称呼?” 今日来赴宴的达官贵人还真不少,却不知是哪家府上的大人,声音好听,心肠也好。正值花期的少女心里跳得跟只小鹿似的,想起来时舅父的嘱咐。韩王、紫衣侯的身边是不敢想的,她身份太低,相貌又不是顶顶出众,只笑的时候特别讨喜而已,还有就是歌喉出众,今次舅父也是利用了手中的权利谋私,安排她在宴席上献曲,指望她能凭歌喉得入贵人的眼,随便哪位贵人都好,得一笔赏赐,舅父说,这种规格的宴请,一般赏赐都是很丰厚的,他一分不取,全都留给她当嫁妆,这样小山哥哥的娘就不会嫌弃她没有嫁妆,肯让她嫁给小山哥哥了。 只是她自己没用,没听舅父的话,在不熟悉的地方乱跑,眼看是已经误了正宴的时辰,只怕也要耽搁献曲,却不想被她冲撞的这位大人心肠这般好,让她心中又生起希望。 可惜那小童儿看着面善,却并不是真和善的,对林沧浪的问话并不答,只斜着眼睛看看她,没好气道:“别瞎打听,看着脚下。” “哦!” 林沧浪乖乖的低头,暗暗咂舌,不愧大人身边的童儿,竟也是这般的有气势。 正宴安排在位于紫衣侯府正中的正远堂,左右还有两个偏厅,将相隔的木质墙板全部抽出,一堂二厅连成一片,侥是如此,也没有能让今日的来客全部坐进去,好在堂外的庭院也极为开阔,铺上红毯,摆上桌案,才算堪堪够数。 因主客、正宾都还没有到来,紫衣侯也没有现身,所以酒菜未曾上席,来客们或坐或站,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处谈笑风声,气氛热烈而美好,只除了崔兆金,四下寻了一圈,不见外甥女,差点没急死。 “这死丫头,教她不要乱跑,不要乱跑,这里可是紫衣侯府啊……” 崔兆金急得团团转,偏他有职在身,又不能离开宴厅去找,心里担心得不行,献曲不献曲的,他都不敢想了,就怕林沧浪没有眼色,冲撞了哪位贵人,那才是大祸临头。 大概是他急过头,一时忘了遮掩,被刚刚到来的大行令顾常看到了,抬手一招,把人叫了过去。 “崔行人,看你的脸色,可是出什么事了?” 不怪顾常特别的关心,这接待宴可出不得岔子,别人不明白韩王的到来意味着什么,他身为大行令,平素与西楚打的交道不要太多,也很清楚越国朝中对西楚的态度,总之,绝对绝对不能出事。 崔兆金被问得背心都汗湿了,连忙调整脸色,恭敬道:“回大人,宴席安排没有问题,下官脸色不好,只是……只是有些内急。” 顾常被这个答案逗笑了,摆摆手,道:“人有三急,岂能死憋,快去快去。” 崔兆金如蒙大赦,立刻就出了宴厅,打算趁这会儿工夫,先在附近找找,兴许就找着了他那个不省心的外甥女儿了。 “什么时辰了?”顾常问身后的小厮。 小厮忙答道:“酉时三刻刚过。” 顾常眉头一皱,都这个点儿了,主客正宾没到也就罢了,怎么连紫衣侯这个东道主也不见人影?莫不是去迎韩王殿下了,却不知这位韩王殿下究竟是怎样的人。 正想着,便听远处一声唱报:“徐相国到。” 顾常精神一振,主客之一终于到了,连忙抢上前去,率领大行司诸官员迎了出去。 徐房一路行来,两旁许多人都向他行礼,这位没什么存在感的越国相国含着笑向两边致意,一副极其平易近人的模样,怎么看都像个好好先生,从头到脚全无半点相国的派头。 “徐相国,您可来了,快请入席。”顾常迎上前来,热情相请。紫衣侯不在,也只他这个大行令临时充当半个东道主了。 徐相国看了看空空如也的主客席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四十八章客至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四十九章 献唱 - 换心攻略 - 瑞者 这会儿顾凤寻乘坐的软轿才刚走了半道,大概是一人坐在软轿上无趣,他把林沧浪叫到了轿边,与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小姑娘的声音动听,有如山中百灵婉转清丽,偏又没什么心机,不过几句话,倒是把自个儿的底细通通让顾凤寻掏了底朝天,晓得她是来献曲的,顾凤寻便笑道:“紫衣侯府里有的是歌姬,你能得了这个机会,除了崔行人相助,定是唱得极好,不若先唱一曲我听听。” 越国在五国之中,国力最弱,风土人情也与他国不同,便比如说女子,地位远较他国的女子来得高,当然,也是为生计之故,女子抛头露面能撑起半边天,但女子天生的弱势让她们无法从事那些重体力的活计,只能尽量选择女子的优势来讨生计,而越国女子最大的优势,就是她们生于山林,天生就具有矫健婀娜的身姿和如同山中鸟雀一般婉转动人的歌喉,所以很多越国女子都会在出嫁之前,成为歌舞姬,靠给达官贵人卖艺来赚取家用,以及积攒自己的嫁妆。这种事,在越国不但不是下贱行当,反而是极受人追捧的,连一些下层官员家中的女儿,只要自己有这个本事,都热衷于去达官贵人的宴席上献歌献舞,有时候甚至是打破头都要抢这个机会。 也因此,越国的歌舞姬,在诸国中都是出了名的好,不会让人觉得她们低人一等。 可以想见,今晚在紫衣侯府举办的宴席,暗中定然又是抢破了头,林沧浪虽说是靠了舅父走了后门,但她也肯定歌喉出众,不然,也没胆子走这个后门。顾凤寻想着,待会儿的宴席,他定然是轻松不了的,趁这会儿听支小曲儿放松一下倒是极好。 “不知大人想听什么曲儿?”林沧浪答应得欢快,眼睛弯成了月牙儿一般。 “不拘什么,捡你喜欢的唱来。”顾凤寻柔声笑道。 听着这般温柔的声音,林沧浪的脸上又泛起了红,暗忖大人的声音如此的好听,若是唱起曲儿来,只怕听的人都要醉了。 “那我就唱今晚上的献曲,原是要献给韩王殿下,可惜误了时辰,唱不成了,就转献给大人。” 林沧浪清了清嗓子,蕴藏了一下情绪,方启唇唱道:“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袅袅兮……秋风……” 顾凤寻闭目倾耳,这小姑娘的声音果真不赖,脆若珠落玉盘,清若风过竹梢,最难得的是还有一抹空灵的韵味,仿佛自天外云霄而来。 这曲词及转调……他微微动了一下眉,是楚辞啊,大楚皇朝早期流行过的一种文体,迤逦风流、文辞华美,而且极具想象力,在当时极受人追捧,只是后来大楚皇朝开科取士,所取的文章讲究文辞严谨,典故真实,严禁夸张想象,导致楚辞渐渐没落,其唱腔与转调也渐渐失传,后来只有在各种祭典、国宴这等场合,才有人献唱楚辞,以至于民间能唱楚辞者几乎绝迹,只有楚宫乐坊司才有传承。再后来,大楚皇朝因兄弟阋墙而分裂,乐坊司中的宫人四散民间,连这最后的传承也没有了。 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能唱楚辞,她的名字也是出自楚辞,只怕是家中长辈有人是当年从乐坊司中散落到民间的宫人,也难怪一个小小的行人,就敢为她开后门,今日宴席的正宾,是西楚韩王,可不是没有比献唱楚辞更好的开场。 还有,这小姑娘恐怕是被人算计了,说什么献曲得赏就能嫁给她喜欢的小山哥哥,怎么可能,若她真当席献唱了,韩王是必然要把她收在身边的,能唱楚辞的人,连西楚如今都未必寻得到一个,既遇上了,又怎么会放她走。 也算是有心了,顾凤寻唇边逸出一抹极具兴味的笑,把这小姑娘推出来的幕后之人不知是谁,当真是费了不少心思,只不知单纯是为了在韩王身边插根钉子,还是另有图谋。他是不是顺水推舟,将林沧浪留在身边,等着幕后之人自己现身呢?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荒忽兮远望,观流水兮潺湲……” 瑟瑟秋风中,飘忽空灵的歌声仿佛来自天外,听得人心摇神曳。 谢谨言的脚步猛然顿住,谁在此处唱曲? “侯爷,我去探查。”姬言上前一步道。 谢谨言摆了摆手,道:“不必,来了。” 夜色下,引路的红灯笼异常的醒目,隔得很远就能瞧得见。那歌声,便随着红灯笼的靠近,而越发的清晰可辨。 “侯爷!” 护卫在软轿前后梅花卫看到了负手而立的谢谨言,立刻止步行礼,软轿也就停下了,那歌声也乍然而止,一张怯生生的脸蛋在轿边一闪,就躲到了轿后去。怀中抱剑的罗锋和板着小脸的白玦,却是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四十九章献唱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五十章 这样的人 - 换心攻略 - 瑞者 喧嚣瞬间变成了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顾凤寻和谢谨言,准确的说,是投向顾凤寻的人更多,毕竟,这些人可都是头一回见到传说中的西楚韩王,怎么能不好奇。 “殿下,请。” 谢谨言退了一步,将为首的位置让给了顾凤寻。 顾凤寻也没谦让,他顶着韩王的身份,又是今日的正宾,压着东道走在第一个完全说得过去。向谢谨言微微颔首后,他便缓步向前,自昏暗处,一步一步走向了那灯火通明的正远堂,脚下踩的是铺地的红毯,眼中看到的,却是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其中不乏惊诧狐疑。 西楚韩王……竟是这样的人吗? 眉目温柔,眼波似水,看似温和无害,然而薄唇泛着淡淡的紫色,又让人感觉到丝丝妖冶之气,将眉目间的温柔熏染成艳魅之色,教人看得有窒息之感,更教人情不自禁的想起山林中的妖魅精怪,最是能惑人心智,迷人心窍。然而举手投足的优雅大气,却又高高在上,不可侵犯,令人有五体投地拜服的冲动。 真的是人吗? 很多人脑子里都盘旋着这样一个疑问,如果眼前这位,真的是人,为什么在他的身上,他们感受不到半点儿人气? 西楚韩王,甫一露面,却是教人且惊,且疑,且惧。 顾常赶紧又带着大行司的官员迎出来,就连忠王,也暂且收起了对韩王姗姗来迟的不满,一双虎目炯炯望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这位殿下,于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徐相国那张一直都带着笑意的脸,突兀的僵直了片刻,直到忠王蓦然起身,大步走向已经迈入了宴堂的韩王,才蓦然惊觉失态,连忙趁着无人注意,伸手抹了一把脸,终于恢复了原本的一脸笑容,随在忠王身后,一起迎向那位尊贵的来客。 “韩王。” 忠王站在顾凤寻的面前,虎目中充满了审视,从他那不甚满意的目光中,就可以看出,他对眼前的韩王并不满意,未来的西楚皇,怎么能是这么一个山精野魅一样的人,哪怕忠王是坚定的投楚派,不满意,就是不满意,毫不掩饰。 越皇就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被强势的谢太后和更强势的紫衣侯养得像只没毛的小鹌鹑,忠王就满眼的瞧不上,这更坚定了他投楚的信念,一个国家,若要强大,必要有一个强大的帝王,越皇已经被养废了,所以忠王寄念于同样有着越国皇族血脉的韩王,可是今日一见,到底还是让他失望了,韩王当然看着比越皇强得多,但在忠王眼里,还是太弱。 “忠王……舅父!”顾凤寻眼含浅笑,没有拿架子,以小辈的身份,向忠王见礼。 这声音……忠王心头火热了起来,舅父呢,这小子居然喊他舅父,先前的不满,退去了一些,炯炯的目光,也不再那么刺人。 “好好好!” 忠王一把拉住顾凤寻,转身正好看到徐相国,顿时哈哈一笑,道:“好外甥,这是徐相国。” 顾凤寻含笑的眼落在徐相国的身上,颔首致意。 “徐房拜见韩王殿下。”感受到他的目光,徐相国心里头重重的颤了一下,稽手大礼参拜。 “徐相国免礼。”顾凤寻抬手虚抚了一下。 看着那只虚拦在身前的手,还有套在指间的代表着西楚皇族的玉指环,徐相国眼神闪烁了几下,才终于直起腰,依稀间,他仿佛听到了一身老骨头发出的咯吱声,然而颤得厉害的心,却渐渐平静下来。 “殿下,请上坐!”谢谨言从后面缓步行来,走到顾凤寻的身边,大袖一甩,抬手作请。袖管拂过了忠王的身边,逼得忠王不得不松开抓着顾凤寻的手。 “哼!” 忠王重重哼了一声,拂袖回到自己的席间。 顾凤寻微微一笑,缓步上前。这宴厅是按照典型的主、宾、客格局布置的,正上首并排摆了两席,一席是主位,一席是宾位,谢谨言是东道主,自然占据主位,顾凤寻是正宾,位次本应比主位略下些,但韩王身份高贵,为示尊重,所以宾席就与主席并列了。 剩下的左右席位,全是客席,坐的都是谢谨言请来的陪客,其中最上首的两席,就是陪客中的主客,便是忠王和徐相国了,再往下,那些不请自来的客人中,除了身份地位比较高的都被安排进了左右两厅的席面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五十章这样的人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五十一章 秘密返回 - 换心攻略 - 瑞者 这头老狐狸……恐怕是感觉到了什么。人老成精啊,比如老吕侯,当初见他不也是一眼就猜出了什么,当年他还是秦司空时,徐房曾经代表越国出使过秦国好几回,每一回都是顾凤寻出面接待的,这老狐狸对他是很熟悉的,而今日为了瞻显韩王的威势,他更是气场全开,气势之凛人,不在当年的秦司空之下,徐房一定是被这种熟悉感给惊着了,只怕这会儿心里不知怎么的翻腾迟疑呢。 徐相国借坡下驴,欠身道:“多谢殿下体谅,老夫便先失陪了。” 出了宴堂,迎面被夜风一吹,徐相国打了个寒颤,果然感觉到阵阵凉意,尤其是背心处,更是寒意直往身体里渗,被人领着去了一间客房,换了衣裳出来,忽听有人道:“相国大人。” 徐相国抬头一瞧,却是忠王的另一个女婿。此人名叫郭千山,无官无职,一介白身,也并非出身名门贵族,反而是商贾之身,纯以身份来说,他跟胡文敬差了十万八千里,给人提鞋都不配,岂能成为忠王之婿。但是,郭千山的祖父郭城,却是个极有远见且运气也极好的豪商,在世时,曾经干过一件在当时看来极为愚蠢的买卖,就是拿出九成家财,买下了越国西南的十二处山地,那十二处山地,自来荒芜,寸草不生,从来都是没人肯去的地方。 但是数年之后,郭家就在其中一处山地中发现了矿脉,挖出了铁原石,自古盐铁皆属官有,只凭此一处,郭家就一下子鱼跃龙门,成了向越国提供铁矿的专属皇商,更遭人眼红的是,其余十一处山地中,又陆续有七处被挖掘出矿脉来,不但有铁矿,还有一处铜矿。 郭家自此飞黄腾达,家中儿郎大多入了了将作司为官,郭千山的父亲郭蔼,就是将作司的大监令,为官之人自然不能再行商事,于是郭家的生意就都落入了郭千山的手里,所以郭千山虽然无官无职一介白衣,却没人敢将他视为布衣,忠王招了他为婿,而紫衣侯也与他过从甚密,拉拢之意可见一斑。今夜的招待宴,郭千山便是一众陪客中的一位,只是这位郭公子一贯低调,人也生得普通,虽身家豪富却从不奢靡,在人多的场合,真心是显不出他来。 “原来是郭大公子。”徐相国和和气气,也客客气气,虽为越国相国,但徐相国似乎从来都是一个没有架子的人,哪怕是对着一介白衣。 “郭某有一事,欲向相国请教,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郭千山轻轻笑道。 徐相国愣了一下,方转身,推开身后的门,道:“请。” 咯……吱! 门开了,发出了轻微的响动,立刻就引起了室内人的惊觉。 “谁?” 黄德望恼怒的看向门口,门外的风吹了进来,吹得烛火摇动不已,让本就昏暗的室内,越发的黑暗起来。有人走了进来,但一时却看不清面容,只有阵阵冷香随风而至,遍布屋中。 原本心中生怒的黄德望嗅着这香气,顿时一怔,转而大喜过望,颤声道:“殿下……是殿下回来了吗?” 来人解下蒙头罩脸的斗篷,随手一抛,老仆的身影悄然闪现,接过斗篷,又悄然消失在暗影中。 门关上了,风止住,摇晃不已的烛光恢复了正常,昏黄的光线下,映照出一张银白的面具,摘下面具,露出的是凌寒那张不是皎月却胜似的皎月的清俊面容。 “黄公公。” 凌寒走了几步就停下了,没有往里更深入,只探头看了看被重重围幔掩住的寝室,压着声音问道:“皇叔父的身体可好些了?” 黄德望脸上的喜色顿时消退下去,难受的抹了一下眼角,道:“陛下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若不是挂念着殿下硬撑着,只怕早就……” 凌寒的神色黯了黯,道:“辛苦黄公公了,今夜你且歇着,我来陪皇叔父。” 黄德望迟疑了一下,他身为西楚皇身边的总管太监,别的本事没有,眼力却是一等一的,如何看不出凌寒脸上的风尘之色,只怕殿下这一路是不眠不休的赶回来的,有心想劝凌寒去歇一歇,但话在喉中却迟迟说不出口,殿下这一片孝心诚意,若是拦了,会遭天谴的。 “那……老奴就多谢殿下体谅了。” 黄德望退出了寝宫,但并未走远,就在寝宫旁边的一间小偏殿里暂时歇下。 凌寒掀起帷幔,慢慢走了进去,因帷幔的阻挡,寝室内的光线比外面要昏暗得多,若不是他内力浑厚,又练过箭术,眼力远胜寻常,只怕很难?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五十一章秘密返回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五十二章 郭氏 - 换心攻略 - 瑞者 陆芙蓉这个名字有点女气,但却是个纯汉子,只是他出生的时候是早产,请了多少郎中来都说活不过三岁,后来他爹寻了个道士来,那道士看了他的生辰八字,一掐指,说这娃娃命犯破军,既是百年一遇的绝世将星出世,又是凶气滔天的杀星降世,天道难容,要让他平安长大,只有一个办法,起个贱名,有道是人贱天不收,如此方可避过早夭之命。 陆家长辈信了这话,又或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忙不迭的挖空心思想贱名。在民间,起贱名嘛,一般都是狗剩、猪娃、牛宝之类,可陆芙蓉是堂堂郑侯府嫡长子,起个这样的名字怎么能叫得出去,会被人笑话一辈子的,最后长辈们一合计,干脆起了个女名,俗话说男生女相是大贵,男起女名是大贱,虽然陆芙蓉这个名字也一样会招人笑话,但怎么着也比陆狗剩、陆猪娃、陆牛宝好听一百倍不是。 果然,自从有了这个分明是女子所用的大名之后,陆芙蓉的身体就一日日的好起来,不但好了,还比寻常人更康健,习武练拳更是天赋过人,八岁的时候,竟然就能打翻两个成人汉子,而且这两个汉子还不是寻常人,而是军中的士卒,可以想见,这小子长大后,必然会接过他爹郑侯的班,成为西楚一员悍将。 西楚皇听说郑侯府出了这么个娃娃,一时兴起,把人召到宫中见了见,随后一道旨意下来,陆芙蓉就成了韩王的伴读。再后来,凌寒远避越国,而陆芙蓉则进了玄甲卫,从一个小卒子当起,步步高升,直到成为西楚最年轻的卫军大统领,而这些年中,除了在玄甲卫中打磨历练,陆芙蓉同时也是凌寒和西楚皇暗中联络的中间人,很多消息都是经他的手传递的,连西镇抚司都不能沾手,如今的西楚,除了黄德望之外,最可信的人,就是他了。 顾凤寻和凌寒在商量返回西楚的各种安排时,其中的重中之重,就是一定要确保玄甲卫在任何时候,都能成为了凌寒手中的刀,身前的盾。所以凌寒必须往洪城大营走一趟,将一些安排部署和陆芙蓉达成默契,允许陆芙蓉便宜行事,否则,关键时候要用到玄甲卫,结果调令到不了洪城大营,那岂不成了笑话。 更重要的是,想让顾凤寻平安的从越国进入西楚境内,再没有比大军护送更好的法子,凌寒打算通过陆芙蓉的手,想办法拿到郑侯手里的军令虎符,调动郑侯麾下的大军,万一谢谨言识破顾凤寻是假韩王扣人不放,凌寒甚至做好了大军压境的打算。当然,这也是最坏的打算。 从宫中秘道出来,凌寒和范九斤各自换了一身衣裳,又作了易容,抵达城门的时候,刚好赶上城门大开,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出了西京,快马一路直奔洪城大营。 陆芙蓉自从升任玄甲卫大统领之后,绝大多数时间就宿在大营中,每日清晨,都会亲自带着士卒晨训,今日才刚训练了一刻钟,就有亲兵急匆匆的过来,禀报有人在营外请见,还递过来一块刻着“玄甲”二字的铁牌,这种铁牌是玄甲卫的身份证明,正面是“玄甲”二字,背面则是职位和姓名,但这块铁牌的背面却是空无一字,只刻着一朵芙蓉花。 陆芙蓉一看到这块铁牌,脸色顿时就变了,道:“快,把人请进大帐中。” 这块铁牌他当然认得,后面那朵芙蓉花,还是他亲手刻的。这是当年他进入玄甲卫时,和凌寒一个约定,当这块铁牌再次回到他的手中时,他就是凌寒的刀与盾。 “殿下!” 当看到负手站在大帐中央,即使一身布衣也掩盖不了气度风华的凌寒,陆芙蓉热泪盈眶,十几年了,他效忠的殿下,终于回到了他应该待的地方。 紫衣侯府的接待宴结束时,天都快亮了,顾凤寻当然撑不到那时候,子时到来前,就退了席,当然,林沧浪被他顺手也给拎走了,可怜的小姑娘连想跟舅父说上一句话的机会也没有。 他一走,忠王也就走了,只剩下谢谨言和徐相国,推杯换盏的打了一夜的太极。待到天亮后,谢谨言就去了商园,虽是一夜未眠,但他的精神相当的好,面上也没有丝毫疲累之色,尤其是那双凤目,精光闪烁,比任何时候都更有神。 “侯爷这么早来,可是有事?”顾凤寻却有点精神不济,他昨儿还是睡得晚了。 谢谨言看了看他的脸色,道:“打扰殿下休息了。关于林沧浪之事,本侯已有些消息。” 顾凤寻扬了扬眉,道:“侯爷果然消息灵通。”这才一夜,就已经有消息了。  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五十二章郭氏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五十三章 底线 - 换心攻略 - 瑞者 “一艘船而已,孤王给得起。”顾凤寻弯起嘴角,“但若是想打造船图纸的主意,区区一个郭家,只怕是出不起价。” 所以说,这件事背后的根本,还是越国,郭氏不过是被推出来的一个幌子而已,目的无非是探一探顾凤寻的底线,顺便看看有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顾凤寻直截了当的告诉谢谨言,没有,他下了这么重的饵,一个将作司就想打发他,谢谨言这是小看他呢,还是小看西楚。 谢谨言哈哈一笑,也不意外,道:“本侯只是猜猜,猜猜而已,殿下也不必当真。那么郭千山所请之事,殿下以为如何?” 顾凤寻眯了眯,然后哂然一笑,道:“礼太轻了。” 想见他,不,想见西楚韩王,再多下点本钱吧,谁说只许越国来探他的底线,他也一样,可以反过来借着郭家,探一探越国的底线。 谢谨言凤目微微一敛,而后不动声色的点点头,道:“本侯会将殿下的意思转达郭家。” 顾凤寻笑着举起茶盏,在面前嗅了嗅,就又放下了,送客之意已经显露无疑。 谢谨言于是起身告辞,离开商园,就径直去了他平日常待的议事厅,徐相国,郭千山,还有姬言,此时都在厅中等候。 看到谢谨言踩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进议事厅,姬言最先迎上前,却没有说话,而是不声不吭的站到了谢谨言的身后。 徐相国坐在椅子里,手里端着茶,对着谢谨言欠了欠身,然后老神在在的继续品茗。郭千山则是站起身,对着谢谨言行了一礼,等谢谨言走到主位上坐下后,才重回座中。 “侯爷,不知韩王殿下怎么说?”郭千山率先出声。 谢谨言斜睨了他一眼,道:“他嫌价码太低。” 郭千山轻哼一声,不满道:“这位殿下的胃口可够大的,怎么着,真打算就用一艘船就将越国整个儿吞了?他吞得下吗?” 徐相国端着茶盏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如果韩王殿下是像秦司空那样的人物,别说一个越国,就是整个天下,恐怕要吞下也是在于想或是不想。 谢谨言的目光在徐相国的手腕上打了个转儿,抿唇轻笑道:“吞不吞得下是一回事,想不想吞下,是另一回事。郭兄,你又不是韩王,就不必操心韩王殿下能不能吞下了。” 郭千山讪讪,知道自己一时激动,言语失当,轻咳一声,道:“那么侯爷现下该如何打算?” 谢谨言举起茶盏,慢慢饮了一口,道:“我们在试探韩王的底线,韩王也在试探我们的底线,他的时间不多,所以不会跟我们纠缠太久,这事有些难办。” 郭千山有些不解,道:“照侯爷这么说,应该是我们掌握主动。” 主动权在手,还有什么难办的,拖呗,拖到韩王急了,开出的价码自然就会降低。 徐相国轻笑了一声,道:“郭公子,你说反了,主动权在韩王殿下手里。” 郭千山越发不解了,揖揖手,道:“还请相国指点。” “造船需要图纸,但并不是有了图纸就一定能造出船来,郭公子应当很清楚将作司的能力,这是其一,还有其二,越国的现状,并非几艘大船就能改变,纵然是造出了船来,海上航行也是一门学问,海上贸易更是学问中的学问,越国无此人才,想要弄通这些,十年时间只怕也是不够。而这些,通通都是韩王手中的筹码,我们开出多少价,他便放出多少筹码,机会只此一次,若等到韩王回到西楚后,我们再想要这些,怕便是多出十倍、二十倍的价,韩王也未必肯给,需知道,锦上添花,莫如雪中送碳。” 徐相国一边说一边暗自叹息,其实韩王的底线是早就摆明了的,想要全部筹码,那就肯定是赔上整个越国来换,而且只有这一次机会,韩王需要挟收越之功返回西楚以立威信,但是需要和必须是两回事,需要只是需要,必须则是必须,前者成则是幸,不成是命,无非是回西楚后更花费更多的精力来稳住地位而已。后者才会成为限制韩王、让韩王失去主动权的把柄。 因为韩王不是必须得到收越入楚这份功绩,仅仅只是需要而已,所以他牢牢的攫住了主动权,拖时间,拖的不是韩王的大业,而是越国的命运啊。 说到底,韩王确实是急,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五十三章底线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五十四章 冲突 - 换心攻略 - 瑞者 最让顾凤寻慎重对待的,是谢太后的请帖,请帖里说得极清楚,请西楚韩王赴的是……家宴。不是国宴,而是家宴,这是又要打感情牌? 顾凤寻拿感情牌去对付忠王,转头谢太后就以同样的手段来对他,他是该说这女人拾人牙慧呢,还是赞她顺水推舟推得好? 这张请帖是无法推拒的,问题是,什么样的利益才能打动谢太后,毕竟,收越归楚,损失最大的,就是越太后和小皇帝了。 女人的心思很难琢磨,即使是秦司空,当年不也没琢磨透纪玉人,女人的报复也掐住了稳准狠的精要,虽然纪玉人的报复没有完全成功,但她终究在孟七爷的身上烙下了无法抹去的伤痕,成为顾凤寻人生中的挥之不去的愧疚和遗憾,更让顾凤寻和她有了永远也无法摆脱的关系。 所以顾凤寻不会轻视谢太后,能垂帘听政的女人,只会比纪玉人更狠更强更有手段。 谢太后,想要什么呢?或许谢谨言会知道,毕竟是相依为命的亲姐弟呢。 “洪管事,备轿。” 这种时候,应当主动出击,不然,谢谨言怕是没有时间过来见他,但西楚韩王主动去见谢谨言,就算再忙,谢谨言也得抽出时间来。 谢谨言不在府里,此时此刻,他正在宫中,与谢太后面对面坐着。 谢太后十五岁进宫,十九岁生子,二十三岁守寡,短短的八年,她就像走过了一个女人的一生,现今已经三十岁的女人,明明风韵犹存,可气色却如一汪死水,如同垂老妇人,只有那双和谢谨言一模一样的凤眸中,还闪烁着由权力燃烧而成的火焰。 “……所以说,你已经做出了决定,要卖了我和你的外甥。” 一只精美的描金漆盏狠狠的砸在谢谨言的脚下,谢太后眼中的火焰,燃烧得比任何时候都更旺盛,她就像沐浴在火焰中的凤凰,要么化为灰烬,要么,凤鸣九天。 朝堂上争论了几日,终究渐渐向一个方向汇拢,虽然暂时还没有达成一致,但谢太后已经感受到大势所趋的凄凉,最让她失望的是,本该坚定的站在她一边的谢谨言,竟然未置一辞,只是冷眼旁观着朝堂的争论,看着形势越来越偏向投楚派。不少反对派,都闭了嘴,变成了中立方,这导致了投楚派的气焰越来越高涨,朝堂上渐渐的,只剩下投楚派的声音。 谢谨言捡回描金漆盏,拿在手里抚了抚,道:“长姐,戒躁戒怒。” “你别跟我说,目前的局面不是你操纵的。”谢太后一巴掌拍在他的面前,震得桌上另一只描金漆盏跳了跳,几乎也摔下地去。 “那么,长姐又想如何?”谢谨言扶了那只描金漆盏一把,凤眸斜睨,“早在韩王显露身份的时候,长姐就该料到会有今日的局面。” 宗室们等韩王已经等了很久,现在韩王捧着肉眼可见的利益出现,谁不想啃这块肉?而这也是反对派们无法拒绝的,肉太肥,肥得流油。谢谨言没有操纵局面,他只是放任而已,只有这样,才能看得清楚,究竟有多少人在垂涎欲滴。 谢太后冷笑,道:“我当然知道,待价而沽嘛,你们这些人,不管是投楚派,还是反对派,就等着西楚开出一个好价钱,哦,这话是不是难听了点,用个好听的词儿,叫做大势所趋对不对?” 砰!她又一巴掌拍在案几上。 “谢谨言,你连跟西楚打一仗的勇气也没有?” 只有把西楚打疼了,才能拿到最高的价钱,不是吗?被人用一块肥肉就吊住的,只能是狗。 谢谨言的目光沉了沉,缓缓道:“我想过,但放弃了。” 在韩王捧出那块肥肉之前,他确实考虑过先跟西楚打一仗,然后再坐到谈判桌前,为越国争取最大的利益。 “为什么?你怕了?胆怯了?”谢太后咄咄逼人。 谢谨言抬起头,目色坚定,道:“用将士鲜血去换来的利益,未必能比韩王如今捧出的肥肉更肥,长姐,这个饵,我无法拒绝,越国也无法拒绝,你应该认清这一点,所以,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你还是放弃吧。” 谢太后冷冷瞪着他,谢谨言平静的回望,两双一模一样的凤眸,一双盈满怒火,一双莫测如海。 半晌,谢太后突然垂下眼皮,唇边绽出一个美艳如罂粟的笑容。 “哀家已经给韩王下了请贴,以家宴之礼宴请他。” 谢谨言脸色微微一变,转而又恢复正常,闭了闭眼,道:“长姐,听我一句劝,韩王……不是先皇,他不是你可以魅惑操纵的对象,千万不要弄巧成拙。” 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姐姐,变得这样的野心勃勃?品尝过权力的滋味的女子,终究被权力所诱惑,再也变不回当初那个为了自保、也为了保护他的善良单纯的谢谨环。 “弟弟,你知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五十四章冲突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五十五章 应约 - 换心攻略 - 瑞者 被觊觎的“韩王”在紫衣侯府的花厅里坐了半个时辰,终于等到了回府的紫衣侯。 看到悠闲悠哉的喝着蜜水吃着点心手里还捧了一卷书,坐在别人家的花厅里自在得跟坐在自己家的卧室里一样的顾凤寻,谢谨言本来就有些阴沉的脸色,更加的乌云密布了。 “谁招你了?”顾凤寻将书卷一丢,他现在是韩王呢,不惯谢谨言这臭德性,“有脸色也不用摆到孤王面前来。” 谢谨言凤眸一闪,狠狠瞪着他,半晌,才渐渐收敛眼中的凶光,掀袍坐下,冷冷道:“劳殿下久候了,不知殿下寻本侯有何要事?” “要事没有,孤王……就是闲的。”顾凤寻捻了一块点心,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顺便消遣了谢谨言一把。这世上,能让他甘受脸色的人,还没出生呢。 谢谨言想拂袖,但还是忍了,目光上上下下审视了顾凤寻许久,才道:“太后以家宴之礼给殿下下了帖子。”说出这句话,他的脸色又臭了几分。 原来是为了这事儿,顾凤寻看了看他的脸色,若有所思,道:“侯爷不想孤王应约?” 谢谨言闭了闭眼,道:“不,我希望殿下应约。” 顾凤寻挑了一下眉。 “但……不要答应她的任何要求。” 这可真有意思,顾凤寻笑了起来,道:“不知谢太后所求为何?” 谢谨言沉默片刻,道:“殿下见到她就知道了。” 顾凤寻又挑了一下眉,什么样的要求,竟然令紫衣侯不愿言? “殿下若能如本侯之愿,本侯……亦能如殿下之愿。” 说出这句话,谢谨言呼出一口长气,深深的看了顾凤寻一眼,走出了花厅。他不在乎生前身后名,十多年前,他面对长姐的牺牲,无能为力,十多年后,他已经有了筹码和力量,就绝不会再让长姐为他牺牲。 顾凤寻微微愕然,这个承诺有点太重了,谢太后究竟想提什么要求,竟然把谢谨言逼到了这份儿上?对女人,他不是太了解,他的生母走得早,几个姐妹都是隔房的,与他从来不亲近,生命中接触得最多的女人,就是纪玉人,但他对纪玉人一向不上心,对她的印象一直都只是流于表面的知书达礼,温柔可人,而知道七叔的事后,又觉得她心性阴毒,但这也是因自己有负在先,他心中无法怪责她,也只能叹息一声,都是造化弄人。 谢太后,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呢?顾凤寻搜刮了一下自己还是秦司空时的回忆,嗯,有了,记得曾经在一次应酬宴会上,听人提过,据说生得极美,又极擅长魅惑男人,自她入越宫后,硬是将阅尽美色的越皇迷得神魂颠倒,为她遣尽六宫嫔妃,为她贬尽诸子,皆废为庶人,逐出越都,永世不得返,立她所生之子为太子,当时的宴上还有一位擅长丹青的风流子,凭着臆想,画了一幅君王享乐图,图中为君王献舞的女子,就是他臆想中的谢太后,其笔下极尽妩媚风流,令观者无不倾倒。 但那只是臆想,谁也没有见过真正的谢太后,不知她的容貌,不知她的性情,唯一能确定的,大概就是她应该确实是一个十分美丽并且很懂得讨男人欢心的女人。 这样一个女人,会对韩王提出什么要求呢?想到谢谨言的不愿明言,顾凤寻有了些猜测,至于猜得准不准,那就只有见到谢太后才知道了。 回到商园,顾凤寻提笔分别给忠王和谢太后写了回帖,应了这两份邀约,同时定下了时间,忠王在明日,谢太后在后日。至于丰宁公主府,则以事忙为由,婉言回绝,同时送了一份礼物表示歉意。 他决定,先见见忠王。 忠王将宴请的地点安排在越都最有名的武丰楼,大手笔将整个武丰楼都包下了。不仅包楼,甚至连武丰楼前后的街巷也提前清了场,忠王看起来是个粗人,但实则心思细腻,分明是担心有人会趁机刺杀韩王,提前清场,刺客就没有机会浑水摸鱼靠近武丰楼。 顾凤寻来的时候,就看到忠王府的亲卫和梅花卫混杂着站在街巷两边,一个比一个腰背挺得更直,刀剑虽未出鞘,但那目光之间的刀光剑影却没一刻停歇。 “姬大人,不会打起来吧?”他好笑的问陪同随行的姬言,梅花卫负责他的护卫,不管顾凤寻去哪里,姬言都会寸步不离,而忠王府的亲卫在清场的时候,梅花卫自然也插了一脚。只是这两方立场相对,自然也就谁看谁都不顺眼。 姬言淡淡道:“殿下放心,我的下属,都是守规矩的人。”言下之意,忠王府的亲卫守不守规矩,他管不了。 “放屁!” 忠王从武丰楼里出来,正好听到这一句,当场就爆了粗口。 “一群只晓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五十五章应约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五十六章 漫天要价 - 换心攻略 - 瑞者 顾凤寻轻笑,道:“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这是孤王送给外家的,另外半幅图,还未来得及画好,待孤王返回西楚时,再给舅父送来。” 不是送给越国的,而是只给越国宗室,所谓的外家,可不就是宗室么。不过想要拿到另外半幅图,越国宗室也得表示点诚意出来,在他返回西楚前。 于是忠王的手又是一抖,只给宗室,而不是投楚派、反对派还有些摇来摆去的中立派们利益均分?这意味着,顾凤寻手上还有别的肉用来满足反对派和中立派,其中的好处绝对不下于他手中的这些,这何止是大手笔,简直就是捧着金山银海来砸,不信砸不下一个越国。 “元春啊,那船……” “这是将作司的事,舅父怕是插不上手。” 将作司跟谢谨言是穿一条裤子的,忠王顿时明白过来,自己这个外甥不简单啊,抛出一块大肥肉,但让人看得见吃不着。要吃到这块肥肉,投楚派和反对派就得合作,而要达成合作,两派在投楚还是不投楚这一点上,就必须达成一致,现在的形势很明显,西楚韩王就是奔着收越入楚来的,达不成目的,大肥肉就飞了,到时候越国都得暴动,反对派是抗不住这份压力的,除非动用武力,直接跟西楚开战,强逼西楚留下这块大肥肉,但那又得不偿失,明明可以不流一滴血就能吃下的肉,而且更肥更香,为什么要打仗。 瞧,这就是大势所趋,但这个势是需要积累的,本来还能再拖上好多年才能达到不得不趋的地步,但自己这外甥却是短短几日就将这“势”推到了极致,不给越国拖延的机会。 忠王的手抖动了片刻,终于渐渐平息下来,因为震惊而有些混乱的脑子,也开始恢复清明。 投楚派得到了一块肉,足以吃得流油,反对派也得到了一块肉,收获不会比投楚派少,中立派大多是墙头草,哪边有利哪边投,可以忽略不计,那么,越国呢?那些百姓呢,能从中得到什么?若是越国投楚,只肥了他们这些宗室权贵,又有什么意义。 “元春,本王的封号,是为忠王,你可知,忠字何解?”忠王恢复了冷静,沉着声音问道。 顾凤寻微微一笑,道:“中正在上,诚心在下,是为忠,故不偏即是忠,赤诚即是忠,忠者,不徇私利,顾全大局,心怀……万民!” 说完,他已经明白了忠王的意思,虽然这块肉很让人心动,但忠王不是那等为利益而出卖家国的人,他约顾凤寻出来,求的不是个人私利,而是为了整个越国的利益,如果顾凤寻只是想收买宗室,收买投楚派,忠王未必会答应,哪怕眼前的利益能让他心颤手抖。 能心怀百姓者,便有可敬之处,顾凤寻虽是心中生出几分敬意,但面上未显,只淡淡的继续道:“舅父深体一个‘忠’字本意,但也该明白另一个道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越国一旦归楚,那时候就该称越地了,越地的百姓如何,越地要怎么才能兴盛,那是西楚皇的事,是西楚朝堂的事,除非忠王受到西楚皇的重用,并将治理越地的责任交给他,否则,便不关忠王什么事儿。 凌寒曾经跟他提过,越国如果投楚成功,西楚是打算封越国宗室为越王的,而以忠王在宗室的地位和名望,多半就是他了。但是一个忠于越地的越王,未见得就是对西楚有利的越王,忠王如果想成为越王,首先就要认清,他该忠于谁。 忠王将航线图和清单缓缓放回匣中,掌心一按,重重扣上,双眼炯炯的看着顾凤寻,道:“殿下此言确实有理。” 他敲了敲匣子,声如洪钟。 “此匣中,尚少一物,殿下什么时候能补上,再来寻本王吧。” 先前一口一个元春,现在,却又口称殿下,一是私,一是公,再是分明不过。 语毕,忠王起身,大步离去,竟是率先退了席。那匣子,便留在了酒案之上。 顾凤寻没动,只是看了看那匣子,然后一只手撑住额角,无声低笑。真是意外啊,他本以为投楚派会比较好搞,反对派要难搞些,却没想到,一个谢太后就让谢谨言说出“如殿下所愿”的话,而忠王却漫天要价。 想要治理越地的权力,哪有这么容易,忠王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五十六章漫天要价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五十七章 小皇帝 - 换心攻略 - 瑞者 回到商园时,身体已经有疲累了感觉,顾凤寻遣了白玦出去,自个儿半倚在榻上,微阖双眸,让身体休息,但脑子却没有休息,将眼下的局面又仔细分析了一遍,然后反复推敲,看看能不能从中再寻出一丝破局的机会。 不知想了多久,耳中忽听到林沧浪的歌声,由远及近,空灵又忧伤,顾凤寻从中听出了思念之情,这姑娘大抵是在想念她的小山哥哥了。 睁开眼,透过窗望去,正好看林沧浪折了一捧醉颜花,正沿着抄手游廊边唱边走,进入屋中,将醉颜花插入花瓶,放上花几,又仔细调整了一下,满意的笑出声,然后才察觉到顾凤寻正看着她。 对上那双幽深如海仿佛藏了无数风浪的双眸,少女不自觉的红了脸颊,屈膝福礼,道:“沧浪打扰殿下了。” 顾凤寻微微一笑,道:“想家了?” 林沧浪红着脸点点头。她是挺想念舅父的,也想表弟表妹们,自然不好意思说更想念小山哥哥。自那日被带回商园后,殿下就告诉她,要带她回西楚,让她入乐坊司当女官,教授宫人学唱楚辞。这是天大的好事儿,林沧浪一点儿拒绝的念头也没有,当女官啊,做梦都没有想过,不,准确的说,这几日她就好像活在梦中,一点儿真实感都没有。 “明日孤王入宫赴宴,你让洪管事给你准备衣裳配饰,到时候与孤王一道入宫随侍,宴毕,你就不必跟孤王回商园了,放你几日假,回家看看。”顾凤寻很是宽和大方,他从来就不是苛刻的东主。 林沧浪呆了呆,那一瞬间的惊喜眼神,就像夜空中绽放的绚丽烟花,灿烂得令人迷醉。 顾凤寻托着腮,在这片灿烂中将脑子渐渐放空。林沧浪不是什么绝世美人,但心思纯净,声音空灵,有她在身边,他竟更容易让自己放松。只冲这一点,他不介意对她更好些。 不知不觉中,他睡着了。 林沧浪高兴完回过神,才发现顾凤寻睡得沉,连忙抱出一床被褥,小心的给他盖上,又关上窗叶,挡住外面的风,这才蹑手蹑脚的离开,欢欢喜喜的找洪福去讨要衣裳配饰。 天公不作美,次日,竟落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令晨起醒来推开窗的顾凤寻微微错愕。他略通天象,原是看准了这几日都是好天,却不料竟是看走眼了。转过念来,又是释然,越国多山,整个越都都是依山而建,山中晴雨本就难测,他只是略通天象,又不是精通天象,看走眼也实是寻常事。只是雨天路滑,怕是不好走了。 谢太后派出来迎接西楚韩王的轿辇,准时的停在了商园前。顾凤寻出了软轿,就登了轿辇,转身坐下的时候,他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谢谨言,一身紫袍,在微雨中随风翻飞。 彼此对视一眼,顾凤寻放下帘子,谢谨言转身离去,都是聪明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轿辇出了紫衣侯府,渐渐没入了雨雾中。哒哒哒哒,一阵急驰的马蹄声,又撞破了雨雾,停在了紫衣侯府的大门前。 “报……快禀报侯爷……西楚……西楚……” 马上的人翻身滚下了马,几日夜不停歇的骑行,早已经耗干了他的力气,几乎是爬进了紫衣侯府的大门,早有人看见,快步上前,一把将他架起往里走。 西楚派出了三千玄甲卫,由大统领陆芙蓉亲自率领,星夜奔赴越国,迎接韩王归楚,如今,已经快要抵达楚越边界了。 顾凤寻还没有抵达越宫,这个消息已经迅速飞遍了整个越都,谢谨言是第一个收到消息的,然后宗室、朝臣、勋贵……凡是该知道的,就都知道了。 怎么办?三千玄甲卫,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放不放他们进入越境?若是放进来,万一玄甲卫心怀不轨,岂不等于引狼入室。若是不放进来,等同于拒绝让玄甲卫迎接韩王,简直就给西楚白送一个开战的理由。 所以拒绝是不可能的,但应该有折中的法子,比如说,只允许最多不超过三百玄甲军进入越国境内,一路直达越都,剩下的就请安静的待在越国边境等待越国将韩王恭敬的送过来。 顾凤寻走在越宫那特别曲折的木建回廊时,谢谨言就已经定下了折中的方案,取得了宗室、朝臣的一致认同,然后,谢谨言麾下的十万大军中,有一万人被临时调到了越楚边境。西楚开战的可能性极低,但谁都怕有个万一,为了不让那个万一变成现实,所以这一万人就要辛苦些了。 厚厚的鞋底踩在木建回廊的地面上,发出了空洞的回响,顾凤寻一边走,一边侧耳倾听。越国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木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五十七章小皇帝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五十八章 直觉 - 换心攻略 - 瑞者 顾凤寻微微眯了眼,他看不见谢太后的容貌,因为,一道轻纱遮住了脸,但那双凤目,却是像极了谢谨言,只是,眼神不同,一双眉目含娇,一双眼眸冷肃,仿佛是多情与无情的两个极端。 “劳娘娘久候,是孤王的不是。” 微微躬身,顾凤寻以楚礼敬谢太后。 谢太后眼中透出了淡淡笑意,如丝如线,缠绵交织的落在顾凤寻的身上。 “殿下,请坐。” 顾凤寻又谢了一声,方才入座,再抬眼,却见谢太后并没有落坐于主位,而是半歪到了窗下的玉榻,这情形,倒仿佛当初他见胡太守似的,想到这里,顾凤寻面上亦浮出丝丝浅笑。 谢太后,果然是个懂得操弄人心的人。只是当时他是故意营造气氛以增加他就是韩王的可信度,而谢太后却是……用曼妙身姿来引诱男人心中的魔鬼。 “殿下既然称忠王一声舅父……”谢太后侧过脸,眼波横盈,“那么也称哀家一声舅母便是。” 韩王的舅舅可不是只有忠王一人,若论血缘远近,先越皇才是韩王正儿八经的舅舅。 “或者,岳母也行。” 韩王的正妃是越国公主,虽然这位公主不是从谢太后的肚皮里生出来的,但名义上,她是嫡母,所以,舅母或者岳母,都可以。 舅母?岳母? 顾凤寻垂下了眼眸,难道他想错了,这舅母或者岳母名义一定,谢太后再想打别的主意恐怕就不成了。 “或是论私,这般称呼娘娘也是应当。” 说是应当,但顾凤寻仍是口称娘娘,有些决定他可替凌寒做,但有些,还是等凌寒自己来决定吧。 谢太后笑了起来,身体颤动,曼妙的身姿越发的多一股活色生香的味道。 “殿下,哀家略备薄酒,还望殿下赏光。” “能与娘娘同饮尽欢,是孤王的荣幸。”顾凤寻风度翩翩的微微欠身。 “摆宴听涛轩!”谢太后吩咐左右,然后向顾凤寻笑道,“今日微雨,正宜云海听涛。” 云海……听涛?顾凤寻眼角微挑,云聚云散,何曾有声,这涛是如何一个听法儿?不得不说,谢太后还真是引起他几分兴趣了。 殿外早已准备好肩舆,微雨中行了半刻余,便来到一处山间凸崖,远远望去,便如巨鹰的喙,听涛轩便建在喙上,明暗三间,小而精致,宴席就摆在明间的正堂。 “呜……轰……” 一进正堂,顾凤寻就听到了从山崖方向传来的声音,初时呜咽,如泣如诉,转而却又雄壮,似雷霆怒吼,再细细听,仿佛又有惊涛拍岸之声。 “果然是云海听涛啊!” 顾凤寻叹为观止,这应该是风声,在穿过崖谷时,因急缓不同、又或是遇到障碍时,发出的不同声响。 正对山崖方向的是一扇落地梅花窗,垂挂着竹帘,早有宫女上前将竹帘拉起,一瞬间,山风挟裹着湿气扑面而来。顾凤寻略略抬手,用宽大的袖管挡住了这股风,待适应了之后,才放下手,入目所及,是一片无尽云海,或者说,是山雾,只是聚集得太过浓厚,便看似云海,灰蒙蒙的,给人以一股沉重阴霾之感,再衬着那时呜时轰的风声,足以教人心生颤意,为这天地之威而后退躲避,但若是雄心勃发之辈,却非但不退,反而更会被激起心中豪情,生出驱散阴霾撕裂天地的野心。 “我要我眼中,从此只有碧空万里。” 不期然的,赵昊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就这么突兀的闯进了顾凤寻的脑海中,那时候,也是这样的一个乌云汇聚、风雨将倾的天气,还是个少年的赵昊第一次表达出了他的野心,只是那时的沈碧空,却当成了情话,把自己当成了少年头顶上的一方碧空,从此为之呕心泣血,鞠躬尽瘁,最终,得到的却只有一杯鸩酒。 “殿下在想什么?” 谢太后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离得很近,那声音几乎就贴在顾凤寻的耳边,呼吸拂在他的后颈上。 顾凤寻闭上眼,不着痕迹的按了一下心口,这种时候,回忆往事没有任何意义。往前走了两步,他才缓缓转过身。宫女们不知何时已经全部退了出去,就连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林沧浪,也被拉走了。 谢太后就在两步外站着,蒙面的轻纱被她捏在手里,指尖微松,轻纱便随着窗外吹来的风,飘然而去。凤眸琼鼻,朱唇若血,艳若桃李,亦炽烈如火,果然美艳动人世所难寻。 顾凤寻看着这张脸,看得很仔细,在这张脸上,他看到谢谨言的影子,除了眼睛,脸型五官都很像,只是谢太后脸上的线条更柔和,没有谢谨言那般刚硬。然而纵使面容相似,这对姐弟的气质却是完全不同,火与?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五十八章直觉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五十九章 诚意 - 换心攻略 - 瑞者 顾凤寻不为所动的看着她,眼睛渐渐眯起,忽而垂眸一笑,不紧不慢的斟了第四杯酒,在鼻端前嗅了嗅,然后,一饮而尽。 “娘娘此言差矣,其实谢侯爷也从未相信过孤王是韩王。” 他说过,这件事的关键点,从来就不在于他是真是假,他是真的也罢,假的也罢,越国面临的选择,是西楚这些年孜孜不倦的渗透和舆论引导造成的,他的出现,不过是将进行缓慢的局面一下子推到了极致。谢谨言心知肚明,所以从来就没有在他的身份上做过文章,更是要借他的口,向西楚传递诉求。 谢太后笑声渐止,眸中带冷,道:“哀家的弟弟,哀家了解,他什么都好,就是顾忌太多,想得太多,却是不明白,他越是要处处周全,就越是容易处处制肘。所以……你究竟是谁?” 前面还在说谢谨言,后面就转了个大弯,这弯转得太急,让顾凤寻怔了一下,才哑然失笑。 “重要么?”他又斟了一杯酒,只这一回,却是浅酌慢饮,细细品尝。 “不重要么?”谢太后反问,“哀家总得知道,你能否代表韩王。” 顾凤寻眉目含笑,道:“谢侯爷从未探究过。娘娘,恕孤王直言,您久在深宫,见识还是浅了。” 他仍是自称孤王,对于真假,根本就不作分辩。 “对于越国来说,孤王的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孤王能给越国带来什么。谢侯爷、徐相国、忠王……无论在朝堂上,他们彼此有多敌对,也无论他们各自有多少私心。但对于整个越国,他们想要的,想谋的,都是一样的。” 谢太后冷冷的笑了起来,似乎有些生气,但又迅速冷静,不嗔不恼,道:“身为越国臣子,自当谋国,而哀家是女人,哀家在这深宫中,谋的是人,无关见识。” 这不是见识长短的问题,而是身处的位置、立场,决定了她的行事,谢太后至少有一个清醒的脑子,知道自己的长处在哪里,知道哪些事是她能做的,哪些事她插不了手。 顾凤寻想了想,这话真真是有道理极了,竟是他小看了谢太后,于是举杯一敬,道:“是孤王失言。” 谢太后受了这一敬,然后亲手执壶,给顾凤寻又添满了酒。 “哀家从未恋慕过富贵皇权,年少时入宫,是情势所逼,不得已才走出这一步,世人皆道哀家妖媚惑君,哀家也认,哀家自小便是这脾气,要么不做,要做便要做到最好。到如今,哀家虽看不明白这天下的形势,却知道,西楚不会放过越国,而越国上下,虽有争议,却无人能抗得过大势,哀家别无所求,但只想保住皇儿一命,保住弟弟的前程,你……能帮到哀家么?” 顾凤寻捏着酒盏,垂眸未语。他在心中衡量谢太后的价值,这样一个女人,这样一个懂得操弄人心、又放得下身段的女人,无论把她放任何环境中,都必能脱颖而出。他若想在凌寒继位之后,在朝堂上和位高权重、根深叶茂的韩察抗衡,就必须有自己的班底,知谋略擅兵事的谢谨言毫无疑问就是最值得拉拢的对象,但这个人不会轻易为他所用,如果顾凤寻看得不错,越国一旦归楚,谢谨言很可能会带着谢太后和越皇遁走,他手中有兵,西楚不想伤筋动骨就不大可能咬死他不放,只要谋划得当,成功归隐的可能性极高。 这显然不符合顾凤寻的利益,所以对于他个人来说,谢太后的价值无疑大大提高,因为,她就是谢谨言的弱点,抓住她,就等于将谢谨言牢牢的控制在手中。更何况,谢太后本身,也有可以利用的价值,把她放到韩王后宫中,就相当于他在后宫中也埋下了一颗钉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大用,至少,如果凌寒也学了赵昊,他大概就能提前收到消息了。 最美妙的是,这对姐弟可以互为牵制。 但是,想起每次有人提到韩王正妃时,凌寒那欲言又止、复杂到极点的表情,顾凤寻就有些犹豫。如果他给凌寒塞女人,那家伙……不会委屈得哭出来吧? 但……拧合一切能够拧合的力量,不管是盟友,还是敌人,男人或者女人,掌握他们,制衡他们,利用他们,激发他们的欲望,逼出他们的力量,最后把他们的力量凝聚在一处转化为凌驾于一切的至高权力,独掌一手,这就是皇权,这就是帝王之道。 也许现在的凌寒不愿意,但只要他站到了西楚皇这个位置上,不管他愿意,还是不愿意,终归是要踏上这条无法回头的路,从此后,要么叱咤九天,要么烟消云散。 见顾凤寻垂眸久久未语,谢太后的神情越见凄婉。 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五十九章诚意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六十章 还是诚意 - 换心攻略 - 瑞者 “娘娘说,合则两利,谢侯爷,你不妨多想想吧。” 留下这一句话,顾凤寻进了商园,白玦不在,小童儿这会儿还在外头走街串巷的探听消息,林沧浪从越宫里出来后,就高高兴兴的回了家,说好三日后归,只有罗锋,由始至终,不声不响,不离他左右。 行至无人处,罗锋才突然近前,一把抱起顾凤寻,快步疾走,将他送进了卧室床榻上。 “只是吃了几杯酒而已……” 不知何时,顾凤寻身上的衣裳已经被冷汗湿透,心口更是闷堵得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如果不是他意志坚毅,恐怕早就撑不住了。 罗锋不语,只是要了温水,拧了巾子过来替他擦拭。 “用细盐沏了水来让我漱口。” 顾凤寻从床头摸出药瓶,吃了两粒他自己配的护心药。 “备热水。” 得在白玦回来之前,把他身上沾的酒气都洗净,不然,小家伙能念叨到死。 罗锋动作利索,没一会儿就抬了热水进来,顾凤寻泡了个澡,换了一身衣裳,整个人已是昏昏欲睡,但还是强撑着写了一张药方,交给罗锋。 “先将药备齐了,等我醒了再煎,文火足水,煎至一碗。” 罗锋面无表情的收下药方,将被褥铺开,扶顾凤寻躺下,几乎是一沾枕头,顾凤寻就睡了过去。 这一睡,睡了整整一日一夜。白玦回来后,就守在榻边一直没离开,谢谨言来过两次,都被罗锋挡了回去,惹得姬言大怒,差点没动起手来。之所以没打成,是因为罗锋来了帮手,从西楚来的一队悍卒,为首的人叫黄定,自称韩王府亲卫统领,这些人一来,就接手了商园的防卫,把姬言安排的梅花卫统统赶到了外围。 谢谨言没拦着这些人,任由他们接管商园。 “大人,他们太嚣张了。”姬言忍不下这口气,手按刀柄,只要谢谨言一句话,他就能大开杀戒。 “他们是真的。”谢谨言淡淡道。 “什么?”姬言没反应过来。 谢谨言看了他一眼,道:“本侯见过黄定。” 所以这些人确实是韩王府亲卫,姬言愣了一会儿,终于听出谢谨言的言外之意,亲卫是真的,那韩王……是假的?西楚这是几个意思,真亲卫掩形藏迹的匆匆跑来保护假韩王? 外有玄甲卫大军压境,内有韩王府亲卫千里疾至,若不是姬言一向对谢谨言信服,几乎就要怀疑侯爷是不是判断错了。不是真韩王,西楚摆出这架势干什么? 谢谨言没有再为姬言释疑,因为他也有些疑惑,西楚的行为是出自谁的授意?真韩王,还是西楚皇?目的呢?从表象上来看,西楚显然是在为商园里的人造势,将韩王的身份钉死下来,就算谢谨言明知道那是个假的,只怕现在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 见不到顾凤寻,于是谢谨言又去了一趟越宫,见了谢太后。 “目的?” 对于弟弟的疑问,谢太后嗤笑了一声,翘起涂满丹蔻的指甲,亲昵的点了点谢谨言的额角。 “傻弟弟,人家钓鱼呢,你管不着,也别管。” 谢谨言偏了偏头,神色冷凝,道:“鱼不是这么钓的。” 用假韩王作饵引出内鬼这种可能,他是想过的,但还是隐隐觉得不对,可是哪里不对,他没有想明白。 “你又知道他想钓的是哪条鱼?”谢太后给了他一记白眼,“宗室是鱼,咱们姐弟,也是鱼,越国,是一条更大的鱼,傻弟弟,你的眼睛别只盯着西楚,灯下黑的道理你不懂?” 谢谨言怔了一下,沉默了,过了片刻,起身就走。谢太后一言惊醒梦中人,他确实是将目光放得太远了。 西楚的目的,是震慑,震慑那些心怀鬼胎的人,也是给越国施加压力,促使越国内部以更快的速度做出那个至关重要的决定。 大势已蓄至顶峰,而西楚,则在上头又添了一把火,明日的朝会,恐怕会吵得非常厉害。而在这之前,他必须见到商园里的那个人。 谢谨言第三次来到商园,此时,天色已黑,顾凤寻才刚刚从沉睡中醒来,正在听白玦一边念叨一边向他汇报这一日一夜里发生的事。 才听了一半,外头黄定求见。顾凤寻就让黄定先去花厅稍坐,等白玦替他穿戴好衣裳,又吃了一碗粥祭了一下已经空了一日夜的五脏庙,正要去花厅,结果谢谨言就到了。 顾?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六十章还是诚意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六十一章 踩死的 - 换心攻略 - 瑞者 顾凤寻沉默了片刻,终于重又露出几分笑意,道:“这就是侯爷想要的诚意?那么……”他轻挑眼角,“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凌寒就是韩王,既然猜到了,那么,谢谨言又要如何选择? 谢谨言深吸了一口气,道:“本侯,要与韩王亲自谈。” 既然他没有办法改变长姐的决定,那么至少他要跟真韩王达成协议,而不是一个冒牌货。 顾凤寻沉吟片刻,点点头,道:“那么侯爷恐怕得秘密入西楚一趟了。” 凌寒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再离开西楚,谢谨言想见他,就只有自己去西楚,顾凤寻可以替他牵这条线。 “不过有件事我要提醒侯爷,韩王殿下开出的条件,未必能比我给出的强。” 凌寒虽然是准西楚皇,但他能给越国的,还真未必有顾凤寻能给的多,旁的不说,孟七爷留下的航海图,可不止只有一幅,而且孟七爷现在还在海上瞎转呢,天知道还能找出什么好东西来,海上的宝藏,是掘之不尽的。 谢谨言眼神闪烁起来,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他问的是,不是顾凤寻的来历,而是和韩王之间的关系。 顾凤寻轻笑一声,道:“幕僚。”他还没到西楚,无官无职的,当然只能算是凌寒的幕僚,但想了一下,又补上两个字,“第一。” 第一幕僚,凌寒要是连这个身份都不认,他马上翻脸,一拍两散。 谢谨言抽了一下嘴角,找个半死不活的人当第一幕僚?他是该说韩王用人不拘一格呢,还是压根就无人可用。但一转念,想想顾凤寻这些天的所行所为,把越国搅成这副样子,这第一幕僚倒也是名副其实。 不过这个身份的话,很多事就能说得通了,派出亲卫来护,又搞出玄甲卫压境的动静,除了向越国施压,也是韩王担心顾凤寻出事。既然韩王这么看重第一幕僚,那么他自然能帮谢谨言见到韩王。 “本侯……就静候你的消息。” 目的达到,谢谨言走得毫不犹豫,要去西楚,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提前安排。 顾凤寻倚在榻上养了一会神,才对白玦道:“请黄统领过来。” 不过片刻,黄定就来了。此人身材高大,昂首阔步,进来就带着一阵风,看到倚在榻上的顾凤寻,当场行礼。 “黄定见过顾先生。” 顾凤寻懒懒的摆手,道:“黄统领不必多礼,请坐。” 黄定又谢了一声,才衣袍一撩,大马金刀的坐下。 顾凤寻抬眼打量他,离开海安州之前,凌寒向他提过黄定,此人明面上是孤儿出身,无亲无故,全靠一身勇武,才在郑侯的麾下混出了头,后来又在一次军中演武时被西楚皇看中,亲手提拔为韩王府亲卫统领,但事实上,他是太监总管黄德望的亲侄子,打小就被过继给黄德望,十一岁的时候黄德望将他秘密送到郑侯的军中历练,是西楚皇为凌寒培养的班底之一,虽然名义上是韩王府亲卫统领,但这些年凌寒根本就不在西楚,这位统领自然就是个摆设,实际上黄定大半的时间还是在郑侯麾下练兵。 “黄统领带了多少人来?”顾凤寻问道。 “明里一百,暗里一百。”黄定没有一句废话。 统兵之人从来不会把自己的底牌全部摆出来,虚虚实实才是用兵之道,表面上他只带来了一百名亲卫,还有一百名则隐在暗处。 “有没有能做黑活的?”顾凤寻又问。 亲卫,也有明卫和暗卫之分,他问的,是暗里的那一百,是不是暗卫。明卫守护为主,暗卫自然多是干黑活,比如说暗杀,刺探,跟踪什么的,职能跟密卫很接近,不过没有密卫那么诡密阴毒,无孔不入,前者是临时性的,后者才是专业的,普通的打探消息、杀人灭口,暗卫足以胜任。 黄定顿了顿,道:“有三十人。” 顾凤寻想了想,这个人数够用,满意道:“让他们这几日暗里盯着忠王,不必靠近,盯着就行,有什么异常立刻来报。” 盯着忠王,一来可以观察一下忠王近几日的行踪,判断忠王跟谁走得近,二则看看谢太后有没有动作,如果有,他倒可以从一些蛛丝马迹里推测一下谢太后会用什么手段来搞定忠王。 对谢太后,顾凤寻很有兴趣。 黄定没想到和这位顾先生第一次见面,得到的指令居然就是这个,迟疑了一下,想起来时得到的命令,无条件听从顾凤寻的指挥,才终于应道:“是,先生可还有别的吩咐?” “我睡了一日一夜的事儿,就别往回报了。”顾凤寻道。 黄定又是一呆,才道:“是。”虽然不明所以,但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六十一章踩死的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六十二章 哭忠王 - 换心攻略 - 瑞者 /> 这样的谢太后,送进韩王后宫,实在是暴殄天物,顾凤寻屈指在床沿上轻敲,径自陷入沉思,竟完全忘了黄定还在眼巴巴的看着他。 黄定等了许久也不见顾凤寻,忍不住重重咳了一声。 顾凤寻回过神来,见黄定还等着,不由笑道:“让洪管事准备几身素服,明日,还要劳烦黄统领陪我一起去忠王府吊唁。” 别的暂且不提,哭忠王这场戏他是必须演好的。 “是。”黄定应道,然后大步离开。 顾凤寻又沉思了片刻,对白玦道:“去请谢侯爷。”一顿,又摆手,“罢了,不急。” 眼下谢谨言恐怕也没工夫到他这里来,忠王一死,对越国的影响太大了,方方面面都要顾及安抚,谢谨言有得忙呢。 然后他接着睡,明日吊唁是重头戏,他得养精蓄锐。 一日间,忠王府已经布置好了灵堂,素缟遍裹,白幡高悬,整个府邸里一片哭声,哀泣不绝,忠王妃夜里哭晕了三回,到了白日,根本就起不来身,只能卧床。到有人来吊唁时,灵堂上只有诸子痛哭流涕,跪拜谢礼。 从辰时中便有人来灵前吊唁,其后络绎不绝,到巳时末,谢谨言护卫着谢太后和越皇亲临吊唁,忠王妃闻讯,强拖着病体,来到灵堂前,待谢太后亲手点了一支香在灵前道了一声“节哀”后,她上前一把抱住谢太后的腿,哀嚎哭泣道:“请太后、陛下为王爷报仇血恨,我要生剐了害死王爷之人。” 几乎是踩着谢太后的后脚跟来到忠王府的顾凤寻觉得后背心直发寒,因为忠王妃的话是对着谢太后说的,但那双透着无尽怨毒的眼睛,却死死盯着他。 瞧,这就是黑锅的威力,明明真凶就在面前,偏偏,所有人都只看得到黑锅。 “舅父啊……” 顾凤寻提了一口气,音量提得比忠王妃还高,但他心脉有疾,中气不足,后劲乏力,于是尾音就拖得断断续续,完全是气若游丝,显得比忠王妃的哀泣还要更加的哀伤欲绝。 “舅父啊……你怎么就去了……” 扑到棺木前,顾凤寻用力拍打着棺板,悲痛欲绝,声音也是高高低低,时而痛嚎,时而泣饮。 谢太后原要扶起忠王妃,冷不防瞧见这一幕,竟是双目微滞,一时忘了动作,才被扶起半身的忠王妃失了支撑,膝盖撞地,一下子疼得竟起不了身。 更不用说其他前来吊唁一时还没有离去的越国官员、宗室等,都被顾凤寻突兀而又惊人的举止给震得呆若木鸡。 西楚韩王,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舅父啊,前日你我才在武丰楼痛饮欢谈,相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六十二章哭忠王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六十三章 剑拔弩张 - 换心攻略 - 瑞者 “多谢娘娘垂怜。”顾凤寻顺势坐了下来,缓过一口气来,以袖半掩面,一副悲痛难忍又不想让人瞧见的模样,“只是孤王实是痛心,忠王乃是当世人杰,那日在武丰楼相见,他仍不忘讨孤王一诺,想要孤王善待越国百姓,其待君上之忠,待百姓之悯,真正是忠臣良相,越失忠王,如子失母,孤失忠王,如虎失翼……” 说着,他忍不住又痛嚎一声:“舅父啊,你魂如有灵,应鉴孤心,孤王……痛也!” 语毕,伏身在椅背上,泣不成声。 瞧着不像作戏啊……围观者中,已经有人在心里犯嘀咕,莫非忠王遇刺,不是这位韩王干的,那又会是谁? 谢太后垂下凤眸,强忍住眼中的泪水,道:“忠王在天有灵,听得‘忠臣良相’之评,足以瞑目,殿下与忠王虽是初识,却堪为知己。” 越皇站在谢太后的身侧,狭长的双眸看看顾凤寻,又看看谢太后,然后冷漠的转过头去,无声冷哼。都是作戏,蒙谁呢。 不过此时也没人注意到小皇帝,无论小皇帝甘心不甘心,在所有人眼中,他都是个几乎透明的存在,明明站在谢太后身边,个头在同龄人也算是高的,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只会集中在谢太后的身上。 当然,现在多了个顾凤寻,这位冒牌韩王甚至比身着素服的谢太后,还要更引人注意。因为他招来了那位韩王府亲卫统领,从黄定的手上,接过了一只匣子。 “舅父啊,当日在武丰楼,孤王将此图赠你,你为越国百姓计,忍痛推拒,孤王知你之意,你放心,孤王今日便在灵前允诺,日后当视越国百姓为孤王之子民,凡我西楚子民之所有,越国子民必亦有,一视同仁,绝无偏颇。” 这话顿时又让一些越国官员面上动容,灵前一诺,还是当着这么多的人的面,日后韩王要是做不到,是要受千夫所指的。 谢太后则死死盯着那只匣子,目色异样,这就是冒牌韩王原本承诺给宗室的好处?若是能落到她手中,足以助她吞下更多的宗室势力。 她正这样想着,却见顾凤寻打开匣子,从中取出一幅图,甩手一扔,便落到了烧着纸钱的火盆里。 “舅父,孤王已应你当日之请,这份礼,便请舅父收下。” 谢太后眼中几乎迸射出火花来,竟然跟她来这一手,好,好一个冒牌货! 旁边几个知道那匣子装的是什么的越国宗室,更是脸都绿了,要不是众目睽睽,他们都想掀翻火盆,把图给抢出来。 但有人替他们出了手,是忠王妃,谢太后光顾着和顾凤寻唱对手戏,倒是把忠王妃给忽略了,还是跪在一侧谢礼的忠王世子和次子过来,把忠王妃给扶了起来。忠王妃也是夜里哭得狠了,身体实在虚弱,倚在两个儿子身上好一会儿才缓过气,眼看着顾凤寻唱作俱佳,她却是丁点儿不信,这时候一脚踢翻了火盆,对着那幅才只烧了一角的图连踩几脚,尖嚎道:“我家王爷不收你的礼,韩王,你这贼子,害了我家王爷,我与你不死不休……” 说着便要扑上来,却被忠王二子死死拉住。 “母亲……不可……不可啊……” 虽然怀疑是韩王害了忠王,但没有证据,谁敢在灵前当堂撕打韩王,忠王妃是哀痛蒙心,失了神智,但忠王二子还是理智的。 “放开,你们放开,我要生剐了这贼子……” 顾凤寻面露震惊之色,道:“舅母何出此言?”蓦然面上哀色一收,目露威势,四下环顾,又道,“可是有人进了馋言离间孤王与忠王府?” 周围那些宗室、官员都为顾凤寻自然升起的强大气场而震慑,一时竟无人敢与他对视。 顾凤寻目光环视一周,冷冷的收回,道:“孤王与忠王当日在武丰楼相谈甚欢,虽是忠王不曾收下孤王的礼,但也各有默契,这等大好局面,孤王为什么要破坏。刺杀忠王,与孤王又有什么好处。” 说着,他又对黄定一抬下巴,道:“黄统领,你把那图给大家看看。” 黄定几步上前,将只烧了一角的图拾起,拍去上面的尘灰,双手拉开图卷,示于人前。 “这是孤王为越国准备的礼物,当日只来得及画了半幅,故而忠王未收,昨日方得补全,正打算择日再与忠王相约,不想却闻噩耗。诸位请好生细看,孤王这等重礼都肯舍下,忠王一死,孤王前功尽弃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六十三章剑拔弩张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夜访 - 换心攻略 - 瑞者 “是孤王管教无方,惊扰了舅父灵堂,还望太后娘娘、陛下恕罪。”顾凤寻对着忠王的灵位微微欠身,然后看向忠王妃,“舅母,你哀恸过度,心智被蒙,误会孤王之事,孤王不会放在心上。今日孤王是真心前来吊唁,唉……罢了罢了,孤王再待下去,怕是舅母越发的要误会……先告辞了。” 扶着白玦,顾凤寻站起身,向谢太后颔首致意,又向越皇微微躬身,最后看了谢谨言一眼,才缓步走出灵堂。 忠王妃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却是拦都不能阻拦,气恨恼怨之下,身子一歪,竟是又要晕过去。然而就在她将晕未晕之时,灵堂外头却传来几声惊呼。 “韩王殿下晕过去了!” 谢太后:“……” 好一个冒牌韩王,她将了他一军,他就反过来在忠王灵堂上唱念作打,演了一出好戏,直接打破了她大半的如意算盘。好好好,真是极好,这才叫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顾凤寻确实晕了一会儿,不过被抬上马车就清醒了,但一想到白玦就跟在身边,他果断的闭着眼睛继续装晕,脑子里却将灵堂上的一幕幕倒放回映。 忠王妃的反应很奇怪,她凭什么一口咬定是韩王刺杀的忠王?虽然谢太后扣过来的黑锅是挺黑的,但没凭没证的,所有人都只有猜测,连忠王的两个儿子都没在这上头吭声,忠王妃怎么就一副跟他不死不休的样子?究竟是她因为悲伤过度蒙蔽了心智,还是她手里头有什么证据?若是前者,那么在顾凤寻一番唱念作打之后,她多少应该清醒过来些,起码心中该有了不少疑惑,没理由继续死咬着要跟他不死不休。 如果是后者,也不大对,忠王妃有证据,忠王二子会不知道?有证据,她不会当堂甩出来?有证据,只怕他还没进忠王府的大门,就被刀斧手给砍了吧。 既然两者都不是,那就是还有第三可能了。 第三种可能啊……顾凤寻寻思着,忠王妃莫不是被谢太后给收买了,想把这记黑锅死死的扣在他……不对,是扣在韩王的身上,一旦黑锅扣实了,韩王在越国就成了过街老鼠,再想收越归楚,不但难度大增,只怕还更要依赖谢太后和谢谨言这对姐弟,到时候无论这对姐弟提出什么条件,韩王恐怕都只有一再让步。 不过忠王妃又为什么要帮谢太后,死的可是她的夫主,是她儿子的父亲,没了忠王,对忠王妃又有什么好处? 如果没有见过谢太后,顾凤寻可能会怀疑这第三种可能,是不是真的有可能,但知道了谢太后是什么样的人,他倒是觉得,这第三种可能的真实性,只怕是极高的,谢太后手里掌握的把柄,未必是与宗室和忠王有关,说不定,她拿住的是忠王妃的把柄,逼得忠王妃不得不与她合作,在灵堂上咬死忠王是死于韩王之手。 但不管谢太后算计得有多好,这一场,是顾凤寻略胜一筹,不但掀翻了大半的黑锅,还反将了谢太后一军,那幅航海图当众展示,里面的利益说得清清楚楚,偏偏,那图又被烧缺了一角,不是完整的。 有多少眼红这幅图里的利益,就会有多少人向谢太后施加压力,谢太后要安抚住这些人,就一定要得到那幅图的完整版,得到了还不算,又因为忠王的死,她对其中的利益还要重新进行分配,让所有人都满意,呵呵,接下来,有得她焦头烂额的时候。 至于黑锅,顾凤寻只甩了一大半,到底还是会有人疑心是他真凶,所以剩下的一小半,就靠谢太后来为他澄清了,不然,谢太后又怎么能得到完整的航海图呢。当然,只是这样还是不够的,黑锅本来就是谢太后甩过来,澄清是她应做的,所以另外还要是加点利息的。 盘算了一番,顾凤寻对这个结果挺满意的,不枉他耗神费力的演上一出哭忠王。 回到商园的时候,顾凤寻就不打算装晕了,正硬着头皮准备应付白玦接下来的念叨时,冷不丁林沧浪一路哭着跑过来。 “殿下……” 她跪在地上,抱着顾凤寻的双腿呜哇大哭,眼泪全抹在了顾凤寻的下袍摆上。她才从舅父家里来,就听说了这件事,六神无主的,好容易才挨到顾凤寻回来。 “听说您在忠王灵堂被人冤枉,气晕过去了,呜呜呜……太过分了,殿下您人这么好……呜呜呜……” 顾凤寻:“……” 白玦瞧着自家公子一脸嫌弃又无可奈何的表情,转过头去,假装没看见,该,让公子不顾身子乱来。 等顾凤寻好不容易把衣袍下摆从林沧浪的?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六十四章夜访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六十五章 达成 - 换心攻略 - 瑞者 谢太后终于笑了,伸手撩了一下鬓角,妩媚娇艳如水般流泄,映照得只点了一盏灯的室内光彩横溢。 “称呼只是小事,顾公子,这番交手,哀家与你算是平局,如今哀家亲至,便算是哀家先退一步,到底是合则两利的事情,哀家已经给出了你要的诚意,那么哀家想要的呢?” 顾凤寻以手圈唇,轻咳一声,道:“娘娘夜入商园,至天将明方离,这消息大概很快就会传开。” 不就是想入韩王后宫么,这个消息够劲爆吧,只要他不否认,就相当于承认谢太后是韩王的女人了,消息一旦传开,以后想不认帐都不行。 谢太后趁夜闯入商园,自然就是抱有这个目的,不过并不是主要目的,因此听了顾凤寻的话,她只冷冷的翘了一下唇角,道:“顾公子,哀家的来意你心知肚明,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你要什么条件?” 顾凤寻低低的笑了,道:“孤王想要在荣登大宝之日,娘娘能带着越皇陛下亲临西京,为孤王献上越国为贺礼,这个条件,娘娘肯否?” 肯否?谢太后娇艳的面容上,绽开一个如同月色般高高在上的笑容。 “越国在韩王的心中,只值一幅图?” “自然不是。”顾凤寻认真的道,“纯以钱财来衡量,越国连这幅图的价值的一半都没有,给孤王足够的时间和人手,利用这幅图中的资源,至多只要二十年,孤王可以赚出两个越国来。” 谢太后:“……” 要是这样谈下去,那就是没得谈了,谢太后知道自己在灵堂上输了一招,夜闯商园,又制造了“生米煮熟饭”的事实,少不得在别处就得退一步,于是一阵沉默后,她才缓缓开口。 “哀家需要一件信物,一份韩王允诺保我儿性命的手书。” 顾凤寻微微的笑了,道:“可以,谢侯爷护送孤王前往越境,与玄甲军相会之日,信物与韩王亲笔手书,会交由侯爷带回。” “甚好。” 谢太后满意了,她最担心的无非是两件事,其一,归楚之后,谢谨言会被剥夺兵权,运气好点,继续当他的紫衣侯,然后在被监视中碌碌无为一生,运气不好,就是不明不白的“病死”;其二,就是西楚容不下一个曾经的越皇,在归楚之后,她的儿子莫名其妙的夭折,然后西楚从宗室中选出一个越王来。 现在,她与眼前这人达成协议,他保她入韩王后宫,就意味着他也同样会保住谢谨言,凭弟弟的一身本事,只要保得他一时,便足以谋一世,她无须再操心太多,唯一忧虑者,便是儿子的性命,只要拿到韩王的信物和亲笔手书,便如一颗定心丸,他日若西楚食言,这信物与亲笔手书便可让韩王遗臭万年,为帝王者,金口玉言,是不会让自己留下如此证据确凿的把柄的。 顾凤寻听到“甚好”二字,心情已是微微松懈,半阖了目,道:“娘娘只这一个要求便满足了么?” 谢太后淡淡道:“哀家是女人,目光短浅,太远的事情看不到,能谋的,便只有眼下,只有身边最亲的人,旁的,又与哀家何干。” 说完,便起身。 “不打扰顾公子安歇,哀家告辞。” 谢太后说走就走,全无半分迟疑,却是在幽暗的室中带出了一阵香风,人已渺然,香气却迟迟不散。 白玦沏了蜜水进来时,见人已不在,忙便打开半扇窗,让夜风涌入,好将这讨厌的香气吹散,却听到了床榻间传来了一声轻叹。 “公子?”小童儿疑惑的望去。 顾凤寻缓缓躺下,轻声道:“忠王……真是可惜了。” 他至越国到现在,只有一个忠王,问过他,越归楚后,西楚将如何待越民。谢太后的心中未必没有越民,只是她比忠王聪明,比忠王识时务,所以她不问,提也不提。又或者,她确实如她自己说的,只在意眼下,只在意身边的至亲。 “白玦,做好准备,我们……很快就会启程了……”说完这一句,顾凤寻陷入了沉睡中。 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六十五章达成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六十六章 人情 - 换心攻略 - 瑞者 顾凤寻寻思了一阵,提笔在纸上写道:元春兄,见字如面…… 他觉得信中要写的事儿,凌寒肯定不会高兴,所以开头先道了几句思念之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类的话,如洪水倾泄,写满了整张纸,估摸着凌寒看着会乐得找不着边儿,顾凤寻才取过第二张纸,开始写正事儿。 无论凌寒会不会高兴,事情就摆在这里,总归是他要面对的,决择的。顾凤寻手不停,书写的速度越来越快,却仍是字字清晰。 信当日就送出去了,也是这一日,外出探听消息的白玦带伤而回,小童儿的后背被砍了一刀,衣裳被血浸透,顾凤寻替他检查伤口,发现伤口并不太深,而且已经洒了止血药,才松了一口气,重新替他清洗上药。 罗锋站在不远处,脸色比平时更僵更冷。 “我没事……” 小童儿疼得龇牙咧嘴,却还对顾凤寻和罗锋挤出一个很是得意的笑容,竖起四根手指,道:“四个人前后夹击,被我用迷药放倒两个,偷袭刺伤了一个。” 还有一个没能搞定,所以才有了后背这一刀,但白玦已经很满足很骄傲很自豪了,只可惜当时风向不对,没能用迷药把四个人都放倒,不然他连这一刀都不用挨。 顾凤寻瞧着他小得意的模样儿,好气又好笑,伤成这样子,差点儿运气就回不来了,居然还有心炫耀。 这时候黄定来了,看了看白玦,才道:“人都死了,没有活口。” 白玦上街,身后有两名暗卫跟着,不然就他这样子,怎么可能逃得回来。只是当时事发突然,那两名暗卫离他又有一段距离,等暗卫赶到时,白玦已经放倒其中三人,背上也挨了一刀,当时就有一名暗卫赶紧把他送回,另一名暗卫则留在原地试图抓活口,却没料到砍了白玦一刀的那人功夫相当的好,暗卫一时拿不下,缠斗许久,直到黄定这边收到暗卫传来的讯号,带人赶到围堵,那人见突围无望,直接将被白玦放倒的那三人一刀一个捅了心窝,然后自己也抹了脖子。 居然都是死士,顾凤寻诧异了,难道是密卫,不对,如果是密卫,不可能连个小童儿都搞不定,应该是某些权贵世家自己培养的死士,能力比密卫死士要差好大一截,但又比寻常暗卫稍强出一些,得亏白玦跟罗锋学了些保命反击的功夫,身上又带了迷药,不然这回还真危险了。 问题是,死士袭击白玦做什么?顾凤寻知道这些人肯定是冲着自己来的,只是白玦不过是个小童儿,他们就算抓了人,又能如何,总不会为了杀鸡敬猴吧,在这种时候再做这种事,毫无意义。 又或者,还是有人相信忠王是他杀的?有人要给忠王报仇,可偏偏顾凤寻平素不出商园半步,仅有的两次出行,还是护卫重重,也只有一个白玦,这几日时常外出探听消息,容易被人盯上。 “告诉谢侯爷,离开越国前,孤王……要见到幕后之人的人头。” 只要不是密卫,那么凭谢谨言的能力,这应该不难查出来。顾凤寻低头转了转指间的玉指环,他自来越都,一直都是好声好色好性子的示人,想来有些人是真把他当猫了,虽然他不是真正的韩王,但也不妨让人知道,君王一怒的后果。 “再告诉谢侯爷,现在,孤王要的是只一个人的人头,若是他日再来讨,那便是一座京观。” 京观者,聚敌之尸,封土为冢,那是一座白骨垒成的高台。 要么,交出一人,要么,屠其一族。这就是顾凤寻的意思。 这话很快就传到了谢谨言的耳朵里。 “真把自个儿当韩王了。” 谢谨言这几日都配合着谢太后行事,朝堂上的大事小事也累得不轻,私下里还要对宗室、勋贵各处安抚兼谈判,进行一轮新的利益分配,头都大了几圈,所以对于有人在这节骨眼上搞事,心中十分愤怒,顾凤寻太过强势的姿态,自然就让他怒上加怒。 姬言快步走了过来,道:“侯爷,已经查明了,是忠王世子主使,那四名死士出自崇明侯府。” “蠢货!”谢谨言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 忠王妃一场戏,没骗到别人,竟然把自己的儿子给骗了十成十,简直就是讽刺。忠王妃本就不是个聪明人,不然岂能被谢太后拿捏摆布,她生的儿子,没有继承忠王的忠勇正直,却是把她的愚蠢发扬光大,也难怪忠王一死,宗室就分崩离析,忠王世子根本没有那个能力接过忠王留下的人脉势力,唯一能使唤得动的只有一个崇明侯,那是忠王的死忠。 眼下正是谢太后彻底吞下宗室势力的关键时期,忠王世子绝不能动,虽然是个蠢货,但也是个标杆,而崇明?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六十六章人情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六十七章 辞行 - 换心攻略 - 瑞者 谢谨言深吸了一口气,又徐徐吐出,道:“还请殿下看在忠王的面儿上……” 说到底,忠王的死还是跟顾凤寻有些关系的。 “原来是忠王世子啊……拿死人说事儿,侯爷,这可不是你的作风。”顾凤寻语气里的讽刺味道更浓了,谢太后刺杀忠王,背后靠的是谁?忠王武勇过人,那射向忠王的一箭,竟然能让忠王摔下马后不能立时起身,可见箭劲之强,虽然没有射穿护心镜,却定然伤到了忠王的内脏,这等强弓,这等神弓手,必只有军中才有。 杀人的人,这会儿居然跟他说看在忠王的面儿上,岂不是最大的讽刺。 谢谨言握紧了五指,凤眸里,几乎透出了凶光,但在触及顾凤寻那张妖冶邪魅的面容时,眼中的凶光终是一点点褪去。 “越国归楚后,本侯……愿在公子帐下听遣。” 顾凤寻哈哈一笑,道:“侯爷言重了,在下不过韩王身边区区幕僚而已。” 谢谨言牙根一紧,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他信了才有鬼,一个幕僚能有这样的手段,这样的气魄,这样不要脸? “也罢,就看在侯爷的面儿上,孤王再退一步,忠王世子可以不必来商园跪地赔罪,但动手之人,必须来。” 顾凤寻在忠王灵堂上见过忠王的两个儿子,从头到尾就没吭过几声,尤其在冲突的时候,身为主人,连冒头都不敢,可见性情懦弱毫无担当,绝对没有亲自派人动手的魄力。 谢谨言点了一下头,然后起身就走。崇明侯……他尽力了,能保住命就好。 当日,忠王妃、忠王世子和崇明侯就一起被谢太后召入了宫中,不久之后,崇明侯独自就出了宫,而忠王妃和忠王世子却被留在了宫中。 崇明侯脸色黑沉的回到府里,进了书房,将随侍的人通通打发了,双眼赤红的在书房一通乱砸,直砸得气喘吁吁,待到天色将黑未黑之时,他独自纵马进了紫衣侯府,直挺挺的跪在了商园外。 很快就有人报给了顾凤寻知道。 “动作还挺快。”顾凤寻轻笑一声,“待他跪足了一个时辰,就让他回吧。” &nb> 其实……跟当年的自己还挺像的。 顾凤寻想着想着,就笑了,明明是该生气凌寒没听他的嘱咐,留在西京暗中主持大局,等到他临近西京时,二人再悄然换回身份,让韩王殿下风风光光的正式在西京露面。可偏偏,又有点气不起来。 又隔数日,三百名玄甲卫终于赶到越都,暂时归于黄定麾下,顾凤寻随时都可以启程,但因凌寒这一封回信,谢谨言决意与他同行,因此不得不又耽搁了五六日,谢谨言才将手中的事大致安排妥当,可以动身。 &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六十七章辞行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六十八章 误中副车 - 换心攻略 - 瑞者 次日,谢谨言带了一千人,浩浩荡荡的护送“西楚韩王”离开越都,来时无人相迎,走时,倒是百官相送,风光无比。 路途无趣,所幸顾凤寻随身带了几本杂书,歪在车上时不时翻阅,翻上几页腻味了,就让林沧浪唱上一支越国的小俚调,出行前,这小姑娘跟她的小山哥哥的婚事终说定了,原本有些嫌弃她没嫁妆的小山娘,听说她会跟着韩王去西京当乐坊女官,态度立时转变,趁着林沧浪回家的几日,上赶着求她舅父做主给两个孩子定了亲,婚期则在三年后,林沧浪心想事成,高兴得不行,只要开口唱曲儿,必定是轻松欢快的调子,倒也颇能解闷。 这日路过一处山坳,顾凤寻掀了车帘看风景,忽见高处有一丛绿,这时节已至初冬,天气转寒,草木皆枯黄,这乍然入眼的绿色便显得殊为可爱,顾凤寻叫停了车,亲自往高处走了几步,仔细观察那丛绿色,却是几株长在石边的野兰,叶条细长,疏密有间,极富意趣,他便叫人挖出其中两株。 谢谨言在前方带队,忽听顾凤寻叫停,就驱马赶了过来,正见他叫人挖兰,便道:“这种野兰山间极多,并不稀罕,且移栽存活不易,何必挖它。” 顾凤寻笑道:“你认错了,这并非寻常野兰,你看它叶色虽绿,叶脉却赤,还有根茎,亦是赤色,这乃是一味药材,学名叫做绛仙兰,还有个通俗的名儿,叫做红血草,所生之地,必有尸骸白骨,莫看它现在葱绿可爱,待到春来之后,叶色便会转红,殷殷若血。” 谢谨言顿时皱眉,看一眼这山坳,然后想了起来,十年前,这山坳里确实死过不少人,先越皇为了谢太后散尽六宫,贬尽诸子,其中有一个被贬的皇子不服气,联合外家意欲起兵谋反,结果事败,最后就是被围杀在这处山坳中,后来清扫战场的时候,突降大雨,导致一处山头坍塌,其中不少尸体还没有来得收走就被埋在了下方。 想到这里,他示意手底下的过来,在那些草的下方挖了挖,没挖几下,果然露出了白骨。 这时顾凤寻已经收好那两株草,用绳子系住,挂在车边晾晒,见谢谨言盯着挖出来的白骨看,便又笑道:“侯爷大概还不知道,炼制尸虫丹的草药中,便有一味红血草。” 谢谨言的脸色瞬间变了,目光看向那丛绿,大有将之斩草除根的意思。 顾凤寻又道:“天生之物,何其无辜,错的是人,侯爷又何必迁怒于一丛草。” 谢谨言深吸一口气,移开目光,神情冷淡道:“此地不吉,还是早些上路,莫再耽搁了。” 顾凤寻知道他是想起旧事,心情不爽,也不与他计较,登了车继续前行。不想没过多会儿,谢谨言过来敲了敲车门。 顾凤寻掀了车帘看他,谁知谢谨言只是盯着他挂在车上的红血草看了两眼,然后一言不发,打马而去。 看来今晚上得晚些时候歇息了,顾凤寻轻笑一声,不甚在意的放下车帘。 果然,晚间到了驿馆,顾凤寻才刚用过饭食,正擦手净脸时,谢谨言就过来了。 “侯爷来得到早。”顾凤寻放下湿巾,笑着请谢谨言入座。他还以为谢谨言搁不下面子,得等到夜深人静时才会过来。 谢谨言看了他一眼,没接这话茬儿,这一路行来,顾凤寻白日里在车里,不是看书听曲儿,就是看风景,到了晚间早早便睡,过得这样闲适,却还是肉眼可见的病容难消,每天吃的药紧跟着饭点儿,一顿不带少的,他也不是不识趣的人,又怎么会等到夜深人静再来扰人。 “多谢侯爷体谅。” 虽然谢谨言没有说话,但顾凤寻已是看出几分,自然要真诚的道一声谢。 谢谨言转过眼,又看到了那两株红血草,就挂在窗边。 “为什么?” 顾凤寻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微微一笑,道:“我本以为天绝谷一把火,红血草从此世间绝迹,却没想到,竟又发现了它。这或许便是天意,所以我采摘了两株,将来或有用到之时。” 一株可配肌息丹,一株可养尸虫。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谢谨言若有所思,沉吟了片刻才道:“这红血草只能生于尸骸血肉之上,除非刻意栽培,若是天生野长,自只有机缘巧合才能得之,屠郎中当年,从何处得来这红血草?” 顾凤寻眼角一挑,有些意外道:“你的意思是,屠郎中来过越国?” 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六十八章误中副车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六十九章 埋伏 - 换心攻略 - 瑞者 谢谨言的话也间接证实顾凤寻的这个猜测,那叛徒与宫中有些关系,宫中是谢太后的地盘,但并不是只有谢太后,若宫中有人想对谢太后动手,在宫中却找不到机会,那么只有从和谢太后关系最亲密的谢谨言这边下手,也算合理。那叛徒下手的时候,是不是谢谨言正好跟谢太后在一处,只是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才导致谢谨言误中副车。 谢谨言听到这四个字,身体猛的一震,瞳孔不自觉的涨大,呼吸也急促了许多,好一会儿他才控制住情绪,渐渐恢复平静。 “多谢顾公子提醒,此事,本侯会继续查。” 说完,谢谨言起身就走,原本这桩旧案已经陷入绝境,查不下去,但若事涉谢太后,那就可以从另一个方向调查。 顾凤寻看着他如风而去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脑中却浮现出越皇的眼神来。越宫里,除了谢太后,便只有越皇了,谢谨言又知不知道他这个外甥,有着一颗不甘寂寞的心呢? 原想提醒一句,但还是罢了,顾凤寻想到了越皇,却想不出越皇做这件事的动机,谢太后和谢谨言是他的保护伞,谁都有可能害谢氏姐弟,只有越皇,可能性最小。一则,害了这对姐弟对此时的越皇并没有好处,二则越皇年纪太小,说他在宫中秘密收买几个人有可能,甚至往谢谨言身边安插奸细也能做到,但他绝对没有机会接触到尸虫丹,若此事真与他有关系,那他背后必定还有别人,但问题是,谁能比谢氏姐弟更能让越皇信任和放心,甚至甘心去暗害自己的至亲? 尸虫丹的事儿,不能细想,若细想,这里头实在是千头万绪,很难理出个头来,到底还是线索太少,就看谢谨言这回找对了方向,能查出什么来。 次日,继续前行,登车前,顾凤寻看到谢谨言,只是一夜,这位紫衣侯的眸光更深沉,更阴冷,下巴上也多了些青色的胡渣。 垂下眼眸,顾凤寻缓缓登上车,这一夜谢谨言恐怕是没睡得着,多半是想起了什么曾经被忽略的细节,这一次,或许真的能查出点有用的东西来。 凌寒应该会很想知道,谢谨言这边若有了突破,那么当年他的母妃是怎么中了尸虫丹,就会水落石出。毕竟,那桩惨案隔得太久,当事人又差不多死光了,西楚皇和凌寒查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查清楚,也只有看谢谨言这边能有什么进展了。现在能肯定的是,那两枚尸虫丹必为一人所有,当年的西京惨案和谢谨言被人暗算这件事,幕后之人若不是同一个,那就必有联系,越国与楚国之间,多半是暗中有勾连。 这可就有意思了啊,西楚变着法儿的要把越国收入囊中,越国也觉得这是大势所趋,不可改变,但楚国却还往里掺了一脚,目的无非是搞破坏,奇怪的是,顾凤寻在越都冒充了这么多天的西楚韩王,怎么就没见到楚国的人出现呢?又或者是已经出现了,但顾凤寻却没有察觉得到。 想到这里,顾凤寻越发觉得有意思起来。越国那个与楚国有勾连的人,会是谁?他又为什么要跟楚国勾连,楚国能给他什么好处? “罗峰,去问问谢侯爷,前途可有什么易于伏击之地?” 轻轻敲了一下车壁,顾凤寻对坐在车辕上的罗峰吩咐了一句。他在越都这些天,搞得越都一团乱,然而乱归乱,越投西楚却几已成定局,这局面,与楚国勾连的那人不会想看到,楚国也不会想看,既然在越都的时候他们没有从中搅和,那么危机自然便藏在这归途之中,谢谨言和“韩王”,只要死一个,这定局就成了变局。 不可不防。 谢谨言是聪明人,顾凤寻这么一问,他就明白了这话中隐藏的意思,之后行路就越发的仔细小心,尤其是经过一些险要之地时,必定先派探马,探明了没有埋伏才通过。 就是这份仔细谨慎,让他们避开一场危机,果然有人埋伏,在一处叫做白羊谷的地方。埋伏的人不可谓之不小心,但在有了防备的谢谨言面前,还是不够看。 前面打成一团的时候,顾凤寻的马车被护着退到一旁,黄定带着韩王府亲卫,执遁绕车一圈,将马车牢牢的护住。 顾凤寻耳中听着远处的击战声,鼻中嗅着风带来的血腥气,仿佛预见到了乱世的到来。越投西楚,并不只影响越国和西楚,这件事最大的意义,在于五国格局的变化,这是天下一统之战的序曲,也是生灵涂炭的开幕,无可避免。 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六十九章埋伏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七十章 干将 - 换心攻略 - 瑞者 “东镇抚司,还是西镇抚司?” 谢谨言脸色难看的来寻顾凤寻,希望借助顾凤寻的头脑来帮他判断是哪一方的密卫出手。如果是东镇抚司,那就多半与那些私军是一路的,若是西镇抚司,那就是西楚内鬼终于出手了。 这些手段险恶阴毒,又很难探查得到,防不胜防,几天带来的伤亡,竟然不在白羊谷一战之下,谢谨言带来的军中精锐,已经折损了将近三分之一,再这样下去,等抵达楚越边境,他的手下还能剩下几个? “只怕是双方联手了。”顾凤寻寻思了一阵道,忽的笑了起来。他摸到了西楚那个内鬼的尾巴了。 谢谨言一愣,然后脸色更难看。只其中一方,梅花卫就对付不了,若是双方联手,就更加无可奈何了。 “你竟还笑得出来?” 若双方联手,那第一目标,就是顾凤寻这位“冒牌韩王”了。 “这正是我想要看到的,为何不能笑。”顾凤寻当然开心,他不怕别人不出手,只要出手了,就能揪住。 谢谨言面色更不好看了,冷冷道:“眼下这局面,你有什么主意就赶快说,别等我手下的人死光了,到时候你也自身难保。” “再坚持一日,范九斤就该到了,你身边那些梅花卫,暂时交给他调遣。”顾凤寻道。 对付密卫,当然只有密卫,早在第一天遭遇到疑似密卫手段的时候,顾凤寻就让黄定给凌寒传了消息,以范九斤的能力,多的不敢说,找出点蛛丝马迹不是问题,最次也能将那些防不胜防的陷阱提前找出来。只要能抓到一个活口,罗峰就能让那人把他知道的全部吐出来,到时候,将这些密卫一网打尽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你确信?”谢谨言有些狐疑,他不是很清楚范九斤这个人的能力。 “东镇抚司的前千户,翁成焕手下的得力干将,西镇抚司前任指挥大人的徒弟,侯爷觉得他不行吗?”顾凤寻以反问的语气,向谢谨言得瑟了一下自己挖来的墙角。 他让范九斤跟着凌寒去了西楚,可不止是为了保护凌寒,更多的,还是让范九斤从老仆那里,多学点西镇抚司的手段,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范九斤身为东镇抚司的前千户,又学了西镇抚司的手段,身集两家之长,这要是还什么都查不到,干脆找块豆腐把自己撞死得了。 谢谨言果然呆了呆,然后拂袖便走,等了一日,范九斤果然来了,没空着手,带着人呢,绑成了个粽子,直接扔给了罗峰,然后巴巴的到顾凤寻跟前表功。前千户大人精明着呢,来见东主,从不空手而来。 “昨儿夜里就到了,想着不好来打扰公子安眠,要是被当刺客给宰了,属下得多冤呢,就打算寻个山洞先窝上一晚,好容易才寻到干净合意的,不想有人捷足先登,占了宝地,属下蹲在暗处偷偷一瞧,好家伙,二十来个人呢,属下身单影孤,双拳敌不过众手,只好认了怂,找了棵树先蹲着,谁知道这人出来解手,好死不死就在属下蹲着的那棵树下,这自个儿送上门的,属下觉得不笑纳多不好意思,就给绑了来……” 前千户大人表功也表得挺含蓄的,没说他是特地追着踪迹追到了山洞,也没说他守株待兔守了多久才终于逮着了一只兔子,更没说逮这只兔子的时候他用了顾凤寻的特制迷香,尤其是最后一点,坚决不能说,这要是说出来,他的功劳不是瞬间就少了一半,打死也不说。 白玦很鄙视的瞪着范九斤,每次来都要向公子表功,跟谁不知道他立了功似的,真不要脸。 顾凤寻早知范九斤的德性,好笑的道:“想讨什么赏?” 不是讨赏,这么卖力表功做什么。 范九斤搓着手靠了过来,道:“这回东镇抚司里来的人,其中有两个与我昔日有些交情,能不能请东主开个恩,放他们一马?” 顾凤寻斜睨他一眼,指了指他的鼻尖,道:“晓得你忠心耿耿,但也不必处处表现,需知过犹不及的道理。” 范九斤根本就不是来给过去的同僚说情的,他悄悄的放了人,谁还能知道,何须特地过来跟顾凤寻讨这个恩情,这家伙就是过来表忠心的。也不知道这家伙哪来的危机感,生恐随着顾凤寻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他的地位就越来越低,真心是时刻不忘表功兼表忠心。 “东主说得是。”范九斤点头哈腰,却还是眼巴巴的瞅着顾凤寻,要讨一句准话儿。 顾凤寻失笑,道:“我瞧你这面皮实是比寻常人厚,称一称也够分量。” 这话的意思,就是看在范九斤的面儿上应了。反正他也没指望范九斤一个人能全灭那些密卫,总归是有人能活着逃出去,再多逃两个也没差别。  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七十章干将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七十一章 照面 - 换心攻略 - 瑞者 r /> 谢谨言决定先往林治县安顿,明日再联络玄甲卫,然后登上连城山。 “为何不一鼓作气,直接赶到界碑处?”顾凤寻看看天色,时辰还早,界碑离得又不远,完全可以在天黑前赶到。 谢谨言解释道:“距离虽不远,但这最后一段路处于连城山两峰之间,其间山路七扭八拐,不是常行之人,连辨认方向都难,一不留神就容易迷失,我们需要到林治县寻个熟悉路途的向导。再者,赶了这么些天的路,大家都需要休息补给。” 其实这个所谓的大家,指的只是顾凤寻一个人,这一路,侥是谢谨言照顾他的身体,选了相对最平坦的一条路走,但这么多天的路途跋涉,路上又赶得急,顾凤寻看着悠闲自得,待在马车里不是听曲儿就是看闲书,其实身体早熬到了极限,正需要有个舒适的地方好生歇上一歇。林治县地方虽然不大,但作为边境重镇,并不是什么穷困之地,至少驿馆修建得挺不错的,很适合暂歇。 黄定派了几名亲卫连夜离开,入了楚境,往玄甲卫的驻地送信去了。当夜,身在玄甲卫营中的凌寒就接到了信,知道顾凤寻已经到了林治县,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强自按下赶往林治县的冲动。 越国这一路不好走,顾凤寻身带心疾,本就不经劳累,在林治县先歇上两三日正好,等他这里和谢谨言交涉过了,再带了顾凤寻回返西京。 次日,谢谨言派了人登上了连城山,上上下下检查了三遍,确认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才终于又通过黄定给凌寒送了信,约定了面谈的时间,到第三日晌午后,真正的西楚韩王和紫衣侯终于站在了连城山的两峰之间,隔着百丈深崖,正式照面。 山上风大,吹得衣裳猎猎作响,但时辰挑得好,山中常有的薄雾在日头的照耀下都散尽了,两崖之间隔着十几丈,能看清彼此的容颜。 谢谨言依旧是惯常的一身紫袍,与平日的模样没有什么变化,只神情比任何时候都更冷肃,眼神也更深沉些,尤其是在看清凌寒的容貌之后,那深沉中就更多一抹复杂。 “果然是你。” 山风将他的声音送过崖谷,吹散。 凌寒轻笑一声,道:“瞒了侯爷许久,对不住了。”说着,他大袖一翻,手中托出一只匣子。 “信物,手书,皆在此匣,侯爷稍候可派人来取。” 他将匣子放在身旁一块半人高的山石上,然后负手而立。往日凌寒常作世家公子的装扮,长身玉立,总给人以清贵无端之感,然今日他以西楚韩王的身份出现,自然是作皇子装扮,一身玄色锦袍,饰以玉带朱缨,昔年大楚皇朝以凤鸟为尊,故而皇袍之上不饰龙纹,而饰凤纹,绣线呈朱砂之色,衬于玄袍之上,如浴火之凤,腾于夜空之上,冲破黑暗,洒下光明。无端端的,便教人有种无法逼视的错觉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七十一章照面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七十二章 疑惑 - 换心攻略 - 瑞者 谢谨言冷笑了一声,道:“天下乱象,已呈征兆,殿下想独善一国,怕是太天真了。” 凌寒正色道:“王道不兴无义之兵。” 天下再乱,他也不会让西楚率先出兵掀起乱世之战。这并非天真,而是义之所在,无道之师,纵然所向无敌,也终会失败。 谢谨言却听出了另一层含义,王道不兴无义之兵,那占据了大义呢,那时再兴兵,就是王道之师了吧。 这就是帝王,哪怕他没有长于王庭,行事之间,本能的就是帝王之道。 对着山崖对面,谢谨言深深一稽,紫袍在风中翻飞,再抬首时,山崖上已空无一人,只留下了那只匣子。 匣子里果然装着一件信物,一封手书,打开匣子的时候,谢谨言已经回到了林治县驿馆里。 他先取出信物,仔细观察,倒是又吃了一惊,居然是一件凤璜。西楚以凤为瑞,这凤璜自然也只有皇族能佩,尤其是上面还刻有韩王府的字样,凌寒给出这等能证明身份的信物,够有诚意。 信物都这么有诚意,那么那封手书的内容自然也是谢太后所期望的,是越皇的保命符,只是谢谨言打开手书的同时,里面还掉落了一封信,封了口,上面写着“谢太后亲启”五个字,倒是让谢谨言颇为意外。 西楚韩王竟然还另外写了一封私信给谢太后,信里会说些什么?谢谨言没有私拆这封信,而是将它单独收了起来,贴身藏好,然后去见了顾凤寻。 “明日我送你入西楚境。” 顾凤寻正被白玦盯着喝药,听得谢谨言这句话,便知道谢谨言和凌寒之间已经交涉完毕,大事抵定,因此笑道:“那么我便在西京恭候侯爷。”还有谢太后和越皇。 谢谨言撇了一下唇角,淡然道:“想来那一日不会太远。” 西楚皇撑不了多久,凌寒登位之日,便是再见之时,对此,谢谨言既有期待之心,又其实不是那么期待。他毕竟生于越国,当了这么多年的越臣,有朝一日,越国不存在了,哪怕他在这其中也推了一把,但心里终究不是那么痛快。 顾凤寻体谅他的心情,便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只微笑谢道:“这一路,多谢侯爷关照了。” 谢谨言嗤笑一声,道:“这却不必了,你既是‘韩王’,我自当关照。” 这话够伤人的,不过顾凤寻没在意,不管怎么说,他受了关照是事实,谢谨言替他的身体着想,宁可费事也不改道,这份人情他记。 于是他道:“他日西京再会,我自当关照侯爷。”为了保住忠王世子和崇明侯的性命,谢谨言用自己当了交换,顾凤寻这话,自然是意在提醒谢谨言别忘了这事。 谢谨言顿时黑了脸,拂袖而去。 顾凤寻哈哈一笑,笑完了,一抚额,事儿没谈完呢,得,还得自己跑一趟,去见谢谨言。 谢谨言却没工夫见他了,就在刚刚,姬言赶来了,将作司军器外流的事情和谢谨言安排的路线泄密的事情,调查出不少情况,二人关上门谈事,闲人不得靠近,这闲人自然也包括顾凤寻。 顾凤寻白跑一趟,倒也不着急,索性就在驿馆的院中坐了一会儿,欣赏了一下远处的山景,待明日后,这越国的秀山丽水,他便瞧不见了。 结果坐了不到半刻钟,就被黑着脸寻来的白玦给拖回了屋中,顺便给他又灌了一碗姜汤。时近隆冬,连件斗篷都不披就坐在院子里吹风,虽说越国的气候相对温暖一些,没那么寒冷,但顾凤寻的身子也比常人孱弱,稍不注意,就容易受了风寒。 入夜前,谢谨言又来了一趟,神色很阴沉,对顾凤寻道:“我要连夜赶回越都,明日不能亲自护送你了,由我的副将率军相送,玄甲卫会在界碑处接应。” 顾凤寻闻言,心念一动,道:“你查出幕后之人了?” 若非如此,谢谨言不至于走得这样急。 谢谨言的神情更加阴冷了,点了一下头,才道:“有些眉目,此事我会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一个交待。” 顾凤寻了然,笑道:“交待就不必了,有了结果,告知我一声便是,也好让我知道,谁这么大胆子,竟然敢在你的眼皮底下挖了将作司的墙角。” 也算是人才了,要是能从谢谨言的手底下活下来,说不定还有为他所用的机会,他是真挺感兴趣的。不过更要紧的事,还是谢谨言身边居然还有叛徒,不然路线是怎么泄漏的,必定是身边亲近之人才能知道。还以为经过尸虫丹的事,谢谨言身边的人已经清洗过了,现在看来还是有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七十二章疑惑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七十三章 杀招 - 换心攻略 - 瑞者 第一百七十四章 任性 - 换心攻略 - 瑞者 那校尉不知道是不是起了疑心,有意无意的往前跑了一圈,没看到向导,转头就带了几个人去求见顾凤寻,说是听说“韩王殿下”身体不适,特来问安。 范九斤嗤笑一声,道:“这家伙很敏锐啊。” 这是偷袭不成,打算刺杀了。 罗峰表情冰冷,一只手已经按上了剑柄。 “让他来。”顾凤寻懒懒的摆手,捉贼拿赃,捉奸成双。 “以身为饵,东主够胆色。”范九斤用力拍马屁。 罗峰却是一脸的不赞同,直接拿下就好,何必冒险。 “要活口。” 顾凤寻看向罗峰,敢来刺杀,多半就是死士,那校尉能吐出的东西肯定比向导要多得多,杀人容易,抓活口却难,尤其是抓一个活的死士,难上加难,只有顾凤寻以身为饵,才能制造出最合适的机会。 罗峰板着脸,点了点头。 范九斤嘿嘿笑了一声,凑到白玦身边,道:“迷药没了,再给点啊。” 白玦白了他一眼,从药囊里翻出一包迷药,扔进了他怀里。 范九斤小心挑了一点藏进指甲里,只要那校尉没有第一时间自己抹脖子,抓活口,不难,东主的迷药,药效太好了,就算是受过药物训练的死士,也挡不住。 副将听说校尉去给“韩王殿下”问安时就有不好的预感,打马飞快的过来,还是没赶上,只看到了被捆得跟个粽子似的几个人,都是昏迷不醒。 黄定拦下了副将,表情杀气腾腾。 “黄校尉刺杀殿下,此事将军逃脱不了嫌疑,还是暂时不要靠近为好。”那校尉居然也姓黄,黄定很不爽。 副将的脸色黑得不能再黑。 黄定又道:“将军若是闲着,最好往后头去瞧瞧,万一起了哗变,想必将军也有办法安抚,是不是?” 副将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打马往林治县驻军的方向去了,虽然黄定的话很气人,但也是实话,万一哗变,此刻也只有他能镇压得住,这也是他自证清白的唯一途径,否则,今日这事就难善了了。 黄校尉是个精明人,果然留了几个心腹在后面,只要刺杀失败,这几个心腹就会鼓动林治县驻军搞哗变,借口都找好了,就打算假装跟韩王府亲卫起冲突,弄死几个己方的人,再栽到韩王府亲卫头上,到时候哗变就理所当然。 可惜,副将来了,正好撞上两方冲突,直接就被副将压了下来,哗变失败,那几个心腹又被副将派了人暂时押了起来,至此,一场危机才算是暂时解除了。 再次启程的时候,带路的人就成了范九斤,副将不是很信任他,但向导早就奄奄一息,命都快没了半条,哪里还有精力认路。再说了,天知道这向导会不会又把他们带到别的路上去,叛徒的标签一旦打上去,就再也不可能摘下来。相比之下,不可信的范九斤,也比向导的可信度要高一些。 副将也是别无选择,只能小心再小心,这要是再出了事,他都没脸去见交托重任给他的谢谨言,可以直接抹脖子以死谢罪了。再加上副将还要盯着林治县那五百名驻军,以防生变,这一路行来,当真是如龟行一般,眼看天都快黑了,才堪堪赶到界碑附近。 界碑后面,西楚的地界上,黑鸦鸦一片,是列队整齐的玄甲军,沉默站立带来的肃杀,让这隆冬的季节,仿佛又寒瑟几分。 副将抬手,停止了前行,目光落在界碑边,被那道身着凤纹玄袍的身影给震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身为谢谨言的副将,也是心腹,他当然知道后面马车里的那位不是真正的韩王,但怎么也想不到,西楚韩王会亲自来到界碑处迎接。 马车里的那个人,有这么重要? 副将想出这里,出了一身冷汗,这亏了是路上没出事,万一……万一他们中了计,被引入九重坳,后果不堪设想啊。 “末将魏明,奉紫衣侯爷之命,如约将……” 副将下马,向凌寒行礼,但凌寒对他的话充耳未闻,目光只看着渐渐逼近的马车。 马车里,顾凤寻已经透过掀开的车帘看到了凌寒,禁不住一手抚额,这么招摇,干什么呢?说好了偷偷换回身份的呢,穿这一身出来,怕人不知道他才是西楚韩王? 所以说,这家伙还是这么的任性啊。 顾凤寻不打算下车,只让罗峰将马车赶了过去,一直过了界碑,才又停下来。凌寒登上车,黄定带着韩王府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七十四章任性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七十五章 内情 - 换心攻略 - 瑞者 凌寒用下巴在他的肩膀上蹭了一下,才松开手,在顾凤寻的对面正襟危坐,凛然高贵的姿态,完全看不出刚才那副耍赖的模样。 “凤寻,谢谢!” 高抬手,凌寒深深一稽,在顾凤寻前往越都的时候,他是真的没有想到,眼前人能拖着这孱弱的身体做到这一步。他在梅花卫隐藏多年,太了解越国的情况,哪怕在海安州时,顾凤寻详细讲解过他的谋划,但其中的难处,又岂是语言能表述得清楚的,看似顾凤寻不过是见了几个人,抛出了几处利益,但这其中对人心的揣摩,对关窍的琢磨,对时机的把握,不知要耗费多少心思才能一一揣透。只要细细一想,凌寒就觉得惭愧又心疼,一个突兀的拥抱,是他难以控制的冲动,心头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郑重道一声谢,谢他的殚精竭虑,谢他的万般筹谋。 更多的,尽在不言中。 顾凤寻瞥了他两眼,仿佛从凌寒的眼中看到了他没有说出口的千言万语,沉默了片刻,抬手虚扶,道:“元春兄,西京如今的状况怎样?” 他跟凌寒商议了不少事,希望凌寒别事事都任性才好。 “还好,你当初叮嘱的几件事都办妥了。”凌寒道,只除了他没有坐镇西京亲自跑来楚越边境接人这桩事儿,他没有依从顾凤寻的吩咐。 这还好,顾凤寻松了口气,能办成他嘱咐的那几件事,凌寒也就差不多控制了大半个西京,万一有什么事,手里也有足够的筹码应对,不过…… “你既然到了这里,谁坐镇西京?” 凌寒微微翘唇,道:“你知道的,我别的不多,就是替身多。”找个人冒充他还不如容易,何况还有陆芙蓉在旁打掩护,而且明面上他还没回西楚,不用在公开场合露面,骗人是很容易的。 顾凤寻:“……” 替身多这种事,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吗?好吧,对于一个“任性”的人来说,替身多就意味着,他想“任性”的时候,确实是有条件任性一把的。 想到这里,顾凤寻也就彻底湮了说教的心思,索性就把他在越国的那些事跟凌寒细细说了一遍,只是没提谢太后的事,所以凌寒也没跟他说给谢太后写了一封私信的事,颇有点各行各事、互不干涉的意思,最后谁如愿、谁落空,就看各自的手段罢了,挑明了,就伤感情了。 转眼便到了桐花州,这是西楚边境第一大州,虽然邻近越国,却是个被群山包围的大盆地,有着大片宜于种植的良田,越国眼馋桐花州,只要占了这里,越国就可以一举摆脱粮食匮乏的窘境,所以在最初立国的时候,就和西楚狠狠干了一战,可惜,没打赢,越国不得不退入山林中,在山间立国,而西楚当时也正跟楚国狠干,两面为战,压力也很大,打退越国之后,为防越国再次侵占桐花州,于是不得不和越国签订了协议,将桐花州每年产的粮食送出三分之一给越国,这一送,就连送了十八年。 再后来,西楚和楚国终于休战,也就不怕越国闹妖蛾子了,于是协议作废。越国为了粮食,跟西楚又打了一战,还是输了。可是输归输,没饭吃了能怎么办,该打的时候还得打。 于是越国和西楚边境差不多每隔个两三年,就会爆发一次战争,规模有大有小,越国也是输多赢少,但最后一算帐,亏大了的却是西楚,无他,越国发动战争一般挑两个时间,一个是春播时,一个是秋收时,春播是骚扰战,秋收是抢粮战,越国不管打输打赢,反正是光脚不怕穿鞋的,抢到就是赚到,抢不到我也不让你能丰收,可桐花州当年必定粮食减产,最后算算损失,还不如把这些粮白送给越国呢,至少军费上的开支能省下不少,还能少死些人。 西楚对越国的粮食补助以及舆论攻势最初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产生的,效果显著,在顾凤寻进入越都之前,西楚和越国之间已经有二三十年没有开过战。最初想出这个策略的人简直就是天才,在桐花州驿馆歇脚了两日,闲着无事,了解了这段内情后,顾凤寻就问凌寒知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不想凌寒竟然也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 顾凤寻非常惊讶,这算是西楚对越国的国策了,其重要性不用多说,凌寒身为西楚皇子怎么可能不知道。 凌寒叹了口气,道:“因为知道的人都死在‘西京二月红’惨案里了。” 顾凤寻又吃了一惊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七十五章内情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七十六章 白头时 - 换心攻略 - 瑞者 在桐花州歇脚的两日并不安宁,当地前来拜望韩王殿下的官员络绎不绝,哪怕凌寒并不见他们,官员们还是每日要来请见,把驿馆的门堵得严严实实的。 “你故意晾着人干什么?”顾凤寻没瞧出凌寒抱的是什么心思,按例来说,凌寒是应该见一见这些官员的,哪怕他嫌烦,少见几个也是必须的。 凌寒轻哼一声,道:“暗中早见过了。” 他亲往边境迎接顾凤寻,怎么可能不见一见这边境第一州的封疆之吏——太守关凌之,以及镇守边关的镇将——平南将军陆威,顺带一提,陆威是陆芙蓉的叔父。 顾凤寻见他话里有未尽之意,便也不追问,转头叫了范九斤暗里去打听。 范九斤出去溜了一圈,回来便对顾凤寻挤眉弄眼的笑,道:“东主可知这桐花州出名的是什么?” 顾凤寻看着他,不语。 范九斤见东主无意搭他的花腔,也就不卖关子了,道:“桐花美人。” 桐花州之所以叫做桐花州,是因为这里生长着一种别处没有白桐树,此树之皮为良药,树身为良材,果实能炼油,可谓全身是宝,然而最为人所乐道的,是其花,纯白若雪,大片大片的盛放时,远远望去,积雪堆云,圣洁高雅,所以每年三四月间,桐花盛放之时,往来赏花的达官贵人多不胜数。桐花州的女子,其闺名之中,也多有桐字,大街上唤一声桐娘子,十个里头怕是回头者占其六七,若是有生得美貌者,名中又带个桐字,好事者便多以桐花美人称之。 范九斤解释了一下桐花美人的由来,然后又冲顾凤寻挤挤眼睛,道:“桐花州每年都有一项盛事,三四月间赏花之时,评出花中魁首,东主可知去年的花中魁首是谁?哈哈,正是关太守的长女,关凤桐。据说此女出生时,院中的桐花树上,落下一只形如鸾凤的彩色大鸟,于是关太守便将此女取名凤桐,既应了她出生时的景象,又有凤栖梧桐之意。” 顾凤寻嗤笑了一声,道:“看来关太守对这个女儿,期望极深啊。” 怪不得凌寒话不说实,这是又碰上想给他塞女人的。不过也难怪,西楚皇室就剩下他一根独苗,又到现在还没有嫡子出生,盯着他的人可不就多么。 不过顾凤寻也没资格笑话关太守,他可也是给凌寒塞女人的那么多人中的一个。倒是凌寒的态度,让他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感觉。真要强行说点什么,大概也还是只有“任性”二字吧。 “可不是。”范九斤附和着,又顺带着扒了一段他探听来的秘闻,“这位关太守能耐大着呢,他有个妹妹,早些年就选入宫中当女官,西楚皇没有立后,后宫里连个嫔妃也没有,只有先皇的几名太妃,被他奉养在凌霄宫内,后宫事务也基本上是这几名太妃轮流管着,后来太妃们一个个故去,只剩下一位刘太妃,也年事已高,没有精力管事了,因这位关女官一直侍奉在刘太妃身边,被刘太妃视为左膀右臂,西楚皇就封了她为凌霄宫尚宫,由她代替刘太妃掌管后宫事宜。三年前,关尚宫就以思念侄女为名,将关凤桐领着在刘太妃面前过了眼,又在西楚皇跟前挂了号,和韩王妃也是姐姐妹妹的十分亲热。” 有眼睛的人都瞧得出,关凤桐差不多就是内定的韩王侧妃了。 要不是第二天凌寒就决定启程,顾凤寻都想找个机会见见这位桐花美人,韩王妃,谢太后,关凤桐,这就三个了,他几乎可以想见,凌寒登上西楚皇的宝座之后,后宫之中会有多热闹。 然而凌寒跑得太快,顾凤寻也只能道一声可惜,桐花州内,更是留下了一地的惋惜,很多没能见到凌寒的官员心里不知道有多扼腕叹息,不过最扼腕的还是关太守,他还想用送女儿入宫探望姑母的借口,让关凤桐和凌寒一路同行回返西京,搏个近水楼台先得月,谁知他这里还没准备好,那边堂堂的韩王殿下就跑了。 跑了……就跑了吧,反正,西京就在那里,关太守扼腕了一阵就安下心来,继续打点女儿入京事宜,总归韩王殿下回了西京,就再也跑不了了,他不急。 凌寒这一跑,之后就不大乐意在驿馆停留太久,往往是一宿之后就立刻上路,杜绝地方官员给他送礼送女人的所有可能。 “何必如此,莫非西京便没有人给你塞女人了?”顾凤寻觉得凌寒大可不必这样防范,只要他一日是西楚韩王,这样的事情就绝不可避免,等他成了西楚皇,三年一选秀,再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七十六章白头时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七十七章 人才啊 - 换心攻略 - 瑞者 凌寒听出了这话中的潜在之意,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略过了前半句,眼神灼灼若桃花盛放。 “凤寻,你既这样说,我便只当你……许我白头,此言在心,我永世不忘,不负。” 顾凤寻啼笑皆非,这是又开始“任性”了。好吧,往好了想,至少凌寒现在已经有了几分帝王的独断专行,也不是坏事,只希望这份独断专行,别只用在这种儿女情长的事情就好。 于是这段对话,以顾凤寻的退让而告终,他没有接下凌寒的承诺,但也没有拒绝到底,免得凌寒耿耿于怀,这心思从儿女情长里就拔不出来了,眼下,真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接下来的路程,在凌寒的安排下,还算顺利,赶得虽然快,但逢城过镇,他必定是要在驿馆歇上一日,然后用内劲替顾凤寻调养心脉,如是下来,顾凤寻竟全无跋涉之苦,气色也比之前好看了些,每日三顿不间断的药,也改成了二顿。 眼看着离西京越来越近,天气也越发的寒冷,跟越国比起来,西楚的气候要寒凉些,尤其是冬日,越国有山,能挡住寒风,既使是冬日里,也能有红血草这样的绿苗生长,而西楚腹地却相对苦寒,一场大雪落下,茫茫野地天地皆白,道边除了枯草,还是枯草。 既使是坐在四面封闭的马车里,摆上了两个火盆,顾凤寻还是不得不裹上了一件貂毛大氅,手里托着只小巧的暖炉。 凌寒坐在他的对面,将一份密信摊在中间的矮几上,这是昨日陆芙蓉秘密派人送来的,顶着玄甲卫军中急件的名义,其实是关于西镇抚司千户袁镇楼的调查结果。 “此人是世袭西镇抚司千户,从他祖父起,袁家一门就都在西镇抚司效力,袁镇楼还有个弟弟袁镇宇,从小就作为西镇抚司的暗子,被送入楚国潜伏,后来身份暴露,被东镇抚司抓住,从此生死不明。” 这份调查结果是老仆亲自出手,绝不会出错,像这种世代为西镇抚司效力的人,背叛的可能性极低,如果袁镇楼真的投向那个内鬼,那么多半就是为了他那个生死不明的弟弟袁镇宇。 “范九斤。” 顾凤寻敲了敲车壁,下一刻,范九斤就窜了上来,笑眯眯道:“东主有什么吩咐?” 顾凤寻没动,倒是凌寒将密信移到他眼前,指着袁镇宇被抓的那段,道:“此事,你可听闻过?” 范九斤一眼扫过,道:“殿下这可为难我了,只有个名字,怎么想得出来,哪个暗子会用真名潜伏的,好歹也说一句他潜伏在什么地方,哪年被抓的。” 太过详细的信息还真没有,老仆再能干,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到楚国去,袁镇宇是在哪里、怎么被抓的,暂时还不得而知。 “像袁镇宇这个级别的暗子,不可能只是简单的潜伏,依他的身份,多半是陆含雪这样的。”顾凤寻插了一句,顿一顿又道,“被抓的时间不会太早,应该是近二三年里的事。” 袁镇楼身为西镇抚司千户,手里掌握的东西太多,如果更早之前就被内鬼控制,西楚皇被刺杀的事会发生得更早,毕竟刺杀一位帝王不是简单的事情,怎么着也要准备个一年半载的,所以顾凤寻把袁镇楼被控制的时间往前一推,大致应该就在二三年内。 范九斤一拍大腿,道:“要是这样说的话,我就有头绪了……呃……”他突然又面色古怪起来,后面的话噎回了肚子里。 凌寒和顾凤寻同时斜眼看他,表情相当的一致。 范九斤憋红了脸,半晌才道:“二三年内,东镇抚司确实抓到两个铛头级别的密卫,咳咳咳……都是我抓到的。” 要不然,他怎么年纪轻轻就成了东镇抚司千户呢,立功多啊。 顾凤寻:“……” 现在他特别能理解范九斤为什么死抱着凌寒和老仆的大腿不放了。 凌寒则是击掌赞叹:“人才啊。” 范九斤一副“我是老实人殿下您千万别晃悠我”的表情,人什么才啊,让西镇抚司知道他这过江龙跑到了地头蛇的地盘儿上,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顾凤寻忍下笑意,道:“世袭的千户,袁镇楼的年纪不会太大,绝超不出四十,至多在三十六七上下,他的弟弟,应该不会小他太多。” 像范九斤这种没靠山没人脉从小卒干起,只用了八年时间就成为东镇抚司千户的人,一百年也未必能出一个,?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七十七章人才啊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七十八章 弥留 - 换心攻略 - 瑞者 看着这漫天的飞雪,顾凤寻呼出一口白气,建议凌寒快马先返西京。天象变化未有预兆,这不是寻常之事,他觉得,西京怕是要出事儿了,他们一行人好容易走到了这里,只差临门一脚就能到西京,偏在这时飞雪阻路,这绝不是吉兆。 凌寒却是不肯,他坚持要和顾凤寻一同返京。 顾凤寻抚了抚怀中的暖炉,看着又开始“任性”的西楚韩王,冷笑一声,道:“殿下这是又要不听我的话了。” “我让玄甲卫去清雪。”凌寒寻了个借口开溜,一边清雪一边前行,虽然速度慢些,但总比被飞雪困上几日要强,也不算他不听话吧。 顾凤寻在后面抚额轻叹。 临近晌午,数骑飞驰,带来了令凌寒不得不独自返京的消息,西楚皇伤势突然恶化,已近弥留。这一下,再由不得凌寒“任性”了。 凌寒走的时候,眼都红了,看着顾凤寻的目光,特别的沉痛,顾凤寻本不想搭理他,但到底还是心里软了软,替他披了件挡雪的斗篷,又塞给他一瓶回阳救逆的药,道:“生死有命,纵然是千古帝王,也终归是黄土一堆,这药能救逆延命三日,你就多陪陪你叔父吧。” 凌寒动了动唇,想问顾凤寻他当初是怎么还魂的,但到底还是没问,只接了药,翻身上马,携众而去。生死有命,还魂之事,亦是天命注定,又岂是人力能干涉,叔父半生操劳,一世命苦,与其盼他还魂,不如轮回,再世投个安享富贵清闲的好人家。 雪停的时候,凌寒终于赶回了西京,玄甲卫随行护卫,黑鸦鸦的抵至西京城郊外,这是西楚韩王第一次正式在西京露面,凤纹玄袍翻飞于直抵西楚皇宫的朱雀大道,两侧的文武百官跪地相迎,只是他无暇相顾,纵骑直入宫门,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西楚皇的寝宫。 宫室内的药味,比他上次从密道入宫来探望时更浓重,甚至夹裹了一丝死气。 西楚皇斜倚在软枕上,面容枯瘦灰白,只双目中还有些微光彩,看到凌寒大步疾入,他的唇角生出了一抹欣慰的笑意。 “元春,来!” “叔父……” 凌寒扑至龙榻边,紧紧握住了西楚皇伸出的手,顾凤寻给的药瓶滚落一旁。看着西楚皇明显与气色不符的精神,他知道,叔父为了等到他,已经服用过回阳救逆的汤药。这种药,一副足矣,多服也不管用了。 西楚皇轻轻拍他的手,道:“回来就好。”然后容颜一肃,看向侍立在一旁的黄德望,“宣韩令尹、郑侯、宋阁老、林阁老。” 黄德望躬身应诺,快步而去。 凌寒却是心中一凉,紧紧抓着西楚皇,不愿松手。韩令尹是文臣之首,郑侯是武将之首,宋、林二位阁老是三朝元老,德高望众,西楚皇此时宣召他们,分明是要留遗诏托后事。 西楚皇反手握住他的手,道:“这段时间,你做得很好。” 除了任性的跑到楚越边境去之外,凌寒在这段日子里干的每一件事,都挠在了西楚皇的心头上,这个长年在外的侄儿,没有长于王庭,没有像寻常皇子那样接受帝王之术的教导,虽然保住了性命,但也错失了很多,西楚皇遇刺之后,就一直担心凌寒不能担起西楚的大任,但是现在,他却放心了,能在西楚皇伤病之时,不声不吭的控制住西京四处城门以及出入宫墙的宫禁,纵然有人想借机生乱,也绝对没有机会掀起太大的波澜。 西楚皇很欣慰,纵然是死,他也能瞑目了,当然,在这之前,他还得把后事交待清楚,不会留下丁点儿隐患。 “叔父,越国已经同意归楚,您再撑一撑,就能亲眼看到越国归楚的盛景。”凌寒心头像塞了一块巨石,沉得厉害,眼圈不自觉的红了,声音哽咽。 西楚皇精神一振,状态竟然比刚才又更好了些,眼中满含着欣喜,道:“真的?你是怎么做到的,说说。” 虽然面上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事实上,西楚皇并不是很相信,他只当是侄儿为了让他振作挺过这一关而扯出的大话,弥留之际,为了让侄儿不过于悲伤,他愿意配合一把。 凌寒惭愧的抹了把脸,道:“不是我做到的。” 西楚皇笑了起来,道:“是你不惜一切去接回来的人?” “嗯。”凌寒的眼神透出几分柔和与骄傲,“叔父,他有旷世之才。” 西楚皇眼神微?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七十八章弥留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七十九章 那一夜 - 换心攻略 - 瑞者 韩察也在观察凌寒,这位一向只闻其名而未见其人的西楚韩王,他想见已经很久了,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如今一见,不论胸襟才能,只说这相貌,倒真是令人眼前一亮,尤其是冷肃着脸的样子,与半倚在龙榻上的西楚皇有七八分相似,虽然还不是帝王,但眉宇间已隐隐有帝王之威。 听说韩王殿下归楚之前,在越国逗留,将越都搅得很是热闹,忠王死了,谢太后留宿商园,谢谨言亲自护送殿下离越返楚,这里面透露出来的信息太多太多,多得令西楚上上下都很震惊。 垂下眉眼,韩察如玉的脸上,是不动如山的沉稳。 权臣与新君之间,注定会有一场费时耗力的磨合,快则数年,慢则十余年,要么铸就君臣相得的千古佳话,要么就是成王败寇的你死我活。 慢慢来吧,他不急。 “诸卿平身。”西楚皇的声音一如往常般威严,只是微颤的尾音,显出了气息难继的虚弱,目光落在了凌寒的身上,他缓了一口气,才又道,“韩王归楚,诸卿上前拜见。” 这一句话,是两个意思,其一,西楚皇在重臣的面前,确定了凌寒的身份,毕竟,西楚见过韩王的人不多,西楚皇不会给人机会,在他死后拿凌寒的身份来做文章;其二,则是确立凌寒王储的身份。 “臣等参见韩王殿下。” 以韩察为首,四臣上前向凌寒见礼。 “免礼。” 凌寒抬手虚扶了一把,没有故作谦逊,也没有高高在上,只是淡然平静,待四臣起身后,他才上前一步,向宋、林二位阁老执弟子之礼。 “元春向宋阁老、林阁老问安,一别多年,二位老大人风采依旧。” 宋阁老和林阁老相视一笑,道:“我等老矣,殿下却正当年,展鸿图,撑天阙,指日可待。” 西楚皇也笑了,道:“元春久在外面,朝事一无所知,待朕大行之后,还要诸卿尽心教导辅佐,安我黎民,护我山河。” 四臣齐齐躬身,道:“陛下重托,臣等不敢有负。” “元春。”西楚皇向凌寒伸出手。 凌寒上前一步,半跪在榻前,西楚皇的手重重的落在他的肩上。 “韩卿有治国之才,你日后若有内事不决,可倚之信之。郑侯有谋伐之能,他日若有强敌犯我山河侵我百姓,当委以兵事,勿要疑之。宋、林二位阁老与你有师徒之名,又是三朝元老,你当敬之重之。” 多说了几句,西楚皇的声音越发的透出了虚弱,回阳救逆的汤药,终归是有时效的,显然,药效已经在渐渐减弱,只是这片刻的工夫,西楚皇的面色,已然又灰败了几分。 凌寒心中惶然,声音微颤,道:“叔父教诲,元春都记下了,您别说话了,躺下歇歇。” 西楚皇宠溺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仿佛看出了凌寒心中的惶然,于是微笑道:“好,叔父听你的。” 反正,该交待的后事,早几日前,他已经都交待下去了,遗诏也已写好,今日最重要的事,就是让凌寒见一见四臣而已。 凌寒替西楚皇按了按被角,看着西楚皇缓缓闭上双目,他眼里一酸,终是落下泪来。 西楚皇这一闭眼,便再也没有睁开过,酉时三刻,他于睡梦中停止了呼吸。 那一夜,落雪如被,扑天盖地。 因为积雪太厚,马车实在无法前行,顾凤寻被阻了足足七日才赶到西京,那时,西楚皇已出殡,凌寒在宫中诸事缠身,没能出来,只能让顾凤寻挂着幕僚的名义先住进了韩王府的客院里。 韩王多年不归楚,韩王府自然不会有宾客盈门,更没有养着许多幕僚清客,客院自然都是空的,乏人打理,但顾凤寻入住的客院,却是打理得干净整洁,因近年节,墙漆都是刚刷过的,朱墙碧瓦,映着那多日都不曾化开的皑皑白雪,十分的清雅幽致。 这应是韩王妃的功劳,这么多年,这韩王府也只她一人打理。只是顾凤寻来时候,韩王妃也在宫中帮衬着刘太妃打理西楚皇殡天之后的后宫事宜,因此顾凤寻并未见到韩王妃,负责接待并安置他的,是韩王府长史闵怀孝,这位长史?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七十九章那一夜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八十章 献山玉参 - 换心攻略 - 瑞者 闵怀孝也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殿下挂念先生的身体,方才还遣人来问,我这便打发他去回话……” 顾凤寻放下药碗,微微摆手,道:“别说实话,只说我还昏睡着。” 闵怀孝一呆。 顾凤寻勾了勾唇角,道:“长史大人总不想看到殿下又溜出宫来。” 要是知道他醒过来了,凌寒多半又要偷跑一回。 闵怀孝:“……”这算是欺君吗? “殿下若是怪罪,我担着。”顾凤寻冲他微笑,乍然绽开的容颜,如雪地里生出一朵妖冶的花,眩得人眼花瞭乱。 闵怀孝一个晃神就点了头,等他回过神来,已经将宫中来人打发回去了。愣了半晌,他才又后知后觉的苦笑起来,不说实话,难道殿下就不偷溜回来了吗?这位顾先生可真是……惑乱人心啊。 事实证明,凌寒“任性”如故。哪怕不知道顾凤寻已经醒过来了,当夜,他还是溜出了楚宫,又摸进了韩王府,只是这回他学聪明了,做贼一样的悄来悄去,没惊动任何人,除了浅睡的顾凤寻。 这几日睡得多,所以醒来后,顾凤寻反而不大睡得着了,躺着脑子也是半清醒半迷糊,而当他鼻中嗅到一股熟悉的寒香时,那点儿迷糊就都散了,只剩下清醒。 睁开眼,借着昏暗的灯烛,他与凌寒四目相对,把弯下腰正要探一探他的额头的凌寒吓了一跳,旋而惊喜道:“凤寻,你醒了!” 顾凤寻冲他勾起唇,微笑道:“元春可觉惊喜?” 不让闵怀孝说实话,自然不是防着凌寒偷溜回来,无论他醒不醒,这个“任性”的家伙,都一定会偷溜回来。顾凤寻想要的,不过是这一份惊喜而已。 凌寒点头,唇角含笑,清俊的眉眼就像寒夜里照进屋间的月,柔和到了极点。 但顾凤寻却看到了他眼里的红丝,和下巴上冒出来的胡渣,还有隐藏在眼底深处的一丝哀伤。 “上来睡吧。” 往里挪了挪,顾凤寻让出了半张床。这家伙,明着来不成,暗里不知道偷溜了多少回,占用的都是他自己的休息时间,只怕已不知是几夜未眠了。凌寒现在需要的,不是无用的安慰,也不是苦心的筹谋,更不是凛然的说教。 他要的,只是一张床,半张也行。 凌寒有些迟疑,他才从外头进来,一身的寒气,然而眼前的诱惑实在无力抗拒,就着火盆烤了烤手脚,焐得热烘烘的,这才解了外袍,躺在了顾凤寻的身侧。几乎是沾枕就睡,让还想和他说两句的顾凤寻顿时哑然失笑。 许是凌寒睡得太沉,那浓浓的睡意感染了顾凤寻,原本昏睡三日早就睡够了的他,竟也生出了几分睡意,伴着耳畔轻浅均匀的呼吸,他终于也陷入了梦中。 倒是一觉好眠,醒来时天光大亮,身侧已空,顾凤寻探手一摸,凌寒躺过的地方,连一丝儿余温也没有,应是趁着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已经走了。 闵怀孝又来了一趟,带来一支百年老山参。 “这是王妃的陪嫁之物,王妃听说先生清醒了,特地赏下来给先生补身子。” 顾凤寻看了一眼那根须分明近于人形的老山参,含笑道:“请长史大人代我谢过王妃。” 说着,便让白玦收下了老山参,等闵怀孝走了,他才拿起那支颇有分量的老山参,凝视了半晌,忽凑近在鼻端间嗅了嗅。 参味浓重,却夹杂着一丝异样的药香,整支参白皮红顶,他用指甲扒开一点外皮,里面的参肉呈罕见的玉色。 这是献山玉参,产于献山北麓的山林中,数量稀少,但药效却比寻常山参强出不少,尤其是百年以上的老参,药性更是惊人,生死人肉白骨,绝不夸张,因形状已近人形,民间又俗称它为“人丹”。 韩王妃拿出献山玉参来,当真是大手笔,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献山位于楚国和秦国的交界,献山南麓属楚,献山北麓则归秦,这献山玉参,历来就是秦国的贡参,献山北麓下就驻守着一支军队,守住了进山口,寻常百姓不得入,只有秦国派出的采参人才能进山,采到的玉参全部进贡到秦宫中。 所以,韩王妃的陪嫁之物里,为什么会有献山玉参?而且看起她似乎并不识货,否则,绝对不会舍得拿出来。西楚也产山参,不缺好参,韩王妃就算要对他这个韩王第一幕僚示好,送一支西楚的本地参也足够表示了,?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八十章献山玉参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八十一章 没问题 - 换心攻略 - 瑞者 “这就怪了。”顾凤寻示意白玦把献山玉参取过来,将装参的锦匣往闵怀孝手边推了推,“此物,若非国礼,却不知韩王妃是从何处得来。” 闵怀孝愣了愣,盯着打开的匣子,心道这不是他早上才送来的那支参?再一看参身上被扒开的一小块参皮,露出来的参肉呈玉色,这才惊得脸色一变。 献山玉参!怎么可能是献山玉参? 献山玉参的外表,与寻常山参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参肉呈玉色,这也是献山玉参不可能被仿冒的最大特征,只要是知道献山玉参的人,就没有认不出来的。 见闵怀孝愣着不说话,顾凤寻笑着合上匣子,让白玦拿下去,道:“东西是好东西,我也舍不得还回去,恕我小气了。只是韩王妃仿佛也不知此物,长史大人最好的还是提醒一下王妃,查一查此物的来历。” 闵怀孝心中千思万绪,也不知说什么好,最后只对顾凤寻稽了稽手,然后火烧眉毛一般大步离去。 韩王妃此时在后宫里,闵怀孝自然进不去,他只能先进宫见了凌寒。 凌寒昨夜睡了几日来最好的一觉,今日特别的精神焕发,这会儿正被韩察抱来的一堆足有半人高的折子荼毒,没办法,西楚皇伤病这段时日,朝政本来就积压了不少,等到西楚皇殡天,举国大丧,朝会也暂时停掉了,但从楚国各地送来的待处理的事情却一件不少,尤其是那场数日不化的大雪,更是造成了不少灾害,地方上禀报灾情的折子并着哀悼西楚皇的折子一起源源不断的送入西京,韩察抱来的这些,已经是经过筛选后的。 凌寒没接触过朝政,但身为梅花卫指挥使,他很清楚地方上的猫腻,不管这些折子的表面文章做得有多好,他顶多看上两遍,就能看出其中的门道来,这让已经做好为他讲解这些折子应该怎么批复、折子里暗藏了什么玄机的韩察大感意外,也颇有些安慰,这位韩王,有明君英主之相啊。 折子看了没几本,林阁老就抱着厚厚的一堆卷宗来了,身后跟着太常寺卿曹纯和光禄寺卿贺寿泉。再落后几步,是宗正寺卿陶华平。 凌寒看到陶华平的时候,差点儿没忍住,扭头就想走,没走成是因为身后无路,他被堵死在勤政殿里。 “臣等参见殿下。” “免礼。”凌寒抓着朱笔,一连摊开了五本折子,一副很忙很忙的样子,“孤王正忙着,诸卿先到侧殿稍坐片刻,待孤王忙过这一段就来。” 林阁老捋捋胡子,笑道:“殿下先忙着,老臣手中的是大行皇帝的皇陵修造图,还有殿下的登基大典一应事仪安排,殿下空时再看也不迟。” 凌寒:“……” 赶紧把那叠卷宗接了过来,别的可以不看,但叔父的皇陵修造图怎么能不看,不但要看,还要细细的看。西楚皇的陵寝早就修造好了,现在要修的是地上的部分,事死如生,叔父生前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少年时就被送到了楚国为质子,活得艰难,好容易保住了命,但是在楚皇的算计下,又失去了绵延子嗣的能力,再后来就是西京二月红惨案,一夜间失去了几乎所有的亲人的人,何止是凌寒一个,西楚皇亦是一样,整个西楚皇室,最后就只剩下他们叔侄二人。 那时候,整个西楚都人心惶惶,叔父为了保住西楚百年基业,为了安抚民心,不知费了多少精力,呕心沥血,莫过如是。于私,叔父为了不让宫中多出几个守活寡的女人,不立后,不纳妃,这些年来,竟是连个体贴他的人都没有。虽为皇,却寂寞孤单,连唯一的至亲也被远远的送离。 每每思及此处,凌寒就心中沉痛,因此叔父的陵寝,他一定要修得热热闹闹的,绝不能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山头,几处清冷的宫殿。他要让那里,青山绿水,鸟语花香,人烟繁盛,他想让叔父看到一个太平盛世。 太常寺卿曹纯自发自动的上前,等着凌寒对皇陵修造图提出要求,他好一一记录,然后回太常寺召集下属进行修改。 青山绿水没问题,鸟语花香也容易,人烟繁盛?曹纯懵了,哪家皇室的皇陵,会是人烟繁盛的,人一多就容易发生冲撞皇陵的事情,这是死罪好不好,平民百姓再无知,也不敢在皇陵附近聚居。再说了,阴宅的风水,那肯定不适合建阳宅?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八十一章没问题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八十二章 偏题 - 换心攻略 - 瑞者 可惜好景不长,三个月一到,玉妃的孕象就消失了,没碰着没撞着,消失得莫名其妙,楚皇从天上落到地上,整个人变得更疯狂残暴,因为诊不出玉妃的孕象是怎么消失的,太医院几乎被他屠戮一空,然后就是那些比较有名气的郎中,诊不出原因就杀,到后来邺城的郎中不管是坐堂的,还是游方的,吓得几乎逃了个精光。再后来,楚皇甚至命人把玉妃的肚子刨开,非要从里面找出一个胎儿来。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什么都没找出来,玉妃也惨死当场。楚皇让人把这个自己最宠爱的妃子的尸体扔进了猪圈里,玉妃的娘家也就是长安伯府被抄家灭门。杀够了人,见够了血,楚皇终于冷静下来,第一道旨意就是全国选秀,不选那些玉洁冰清的处子,只选祖孙三代都生养过儿子的妇人,年纪在二十至二十五之间,不管是守寡和离的,还是夫君安好的,只要符合他的条件,一率要参选。 由此可见楚皇为了儿子,真是疯了,就这一道旨意,就弄得民怨沸腾,哀声一片,民间不知多少妇人为了不被选中,不得不毁容自残。 凌寒甚至觉得,楚皇要是再这样下去,都不用别人去攻打,自个儿就得玩儿完。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所以对于楚国没有送来悼表,他完全不在意,想必叔父在地下,也是不想看见楚国的悼表的,更不会想看见楚皇那张充满了阴毒与疯狂的脸。 他伸手撕下越国悼表上的封条,从里面取出白绢封面的表章,才刚打开,里面掉出一封信来,封面上的字迹十分的娟秀典雅,写的是:韩王亲启。下面的落款,却是“谢氏谨环”四个字。 凌寒:“……” 在场诸臣:“……” 凌寒的一封私信,夹在信物和手书里给了谢太后,谢太后的一封私信,如今就夹在了悼表中,明晃晃的落在了众人眼前。 这是郎情妾意,互通款曲?林阁老对着宗正寺卿陶华平眨眨眼睛,很是为老不尊的样子。陶华平一脸正直,只当没看到,轻拂一下衣襟,他上前一步,正要开口,却被打断。 “殿下,闵长史在宫外求见。” 前来通报的小内侍拯救了尴尬中的凌寒,他轻咳一声,道:“宣。”然后不着痕迹的把那封私信藏进了宽大的袖袍里,神色坦然的看向殿中诸人,“闵长史进宫,为的当是韩王府里的私事,诸卿且先到偏殿中回避片刻。” 林阁老率先起身,韩察随后,贺寿泉和陶华平走在最后,出了大殿,林阁老才笑出声来,指指陶华平,道:“我等可是受你牵累。” 不然,殿下哪里用得着寻借口把他们全部轰出来。 陶华平一脸的无辜,关他什么事,都是先皇留下的遗旨给闹的。没错,陶华平就是来催凌寒进行选秀的,西楚皇的遗旨里,有一条就是要求在自己驾崩后的三个月内,必须选秀,不要求把后宫填满,但选入后宫的女子,不能少于十人。这是真把凌寒当种马用了,不过西楚诸臣都能理解,皇家就剩下韩王这么一根独苗了,最最要紧的,可不就是留嗣么。三个月,那可是热孝期,西楚皇连三年都等不得,可见有多看重此事。 但凌寒对西楚皇遗旨说的事全都无条件遵从,唯独这一条,死活不肯松口,理由可多了,全国选秀,劳民伤财,此其一不可;叔父叔父,亦叔亦父,他不能陵前结庐三年已是大不孝,又岂能叔父方逝就行喜庆之事,此其二不可;然后其三其四其五……不善言辞的陶华平直接被堵得哑口无声,只好用了笨办法,每天都进宫跟凌寒提一提,指不定哪日这位殿下就突然松口了呢。 凌寒当然不可能松口,但他也不能禁止陶华平入宫,因为陶华平不但是宗正寺卿,还是他的姑父。宗正寺卿一职,历来都是皇室宗亲担任,但西楚皇室没人了,数来数去,就只有尚了公主的陶华平还沾得上那么点关系,这位公主,也死在了当年的“西京二月红”惨案里,凌寒对这位姑父心存愧疚,因为当年这位公主是为了帮他的母妃才会惨遭了毒手,公主死后,陶华平就一直没有再娶,西楚皇怜他情深,将公主死后本该收回的公主府赐给他,又把宗正寺交给他打理,差不多就是认可陶华平的宗亲身份了。 从这方面来说,陶华平是凌寒仅有的长辈了,有没有血缘关系不要紧,关键是西楚皇承认了他,所以凌寒也认,并予之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八十二章偏题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八十三章  来路 - 换心攻略 - 瑞者 说白了,这还是兰女官没把顾凤寻当一回事儿,一个幕僚而已,纵然是韩王再重视,也还是个白身,因此韩王妃吩咐她寻支好参送过去,兰女官就在药库里随便翻了翻。 说是随便,真是非常随便,因为韩王妃的药库里没什么好翻的,当年韩王妃的陪嫁里,确实有四支年份都在百年以上的极品好参,还有十几支年份不足百年的上等参。前年刘太妃六十大寿,韩王妃送了一支百年参作为寿礼,西楚皇遇刺后,韩王妃为表孝心,一下子就拿出了两支百年参交给太医院为西楚皇补身子,如今药库里就剩下一支百年极品参,那是留着救命用的,兰女官才不舍得给一个幕僚送去,就在剩下的那些几十年份的上等参里挑挑捡捡,最后觉得这支压箱底的参卖相不错,因为是新出土不久,参肉相对饱满一些,而且须根完整,对于不识货的人来说,都会把它当成极品好参,谁又会知道这支参在韩王妃的药库里,只能算中等偏下。 可是兰再女官再想不到这支参竟然是参中圣品献山玉参,更没想到那位幕僚居然就是个识货的,她心里沉了沉,有些懊悔,觉得自己这回多半是办差了事,要吃挂落了。 韩王妃性情宽和,听兰女官语气不稳,晓得她是心中不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不怪你,那献山玉参若不剥开外皮看到参肉,与寻常山参无异,你认不出来也是正常。” 兰女官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惭愧,只道:“终究是奴婢不够仔细,还请王妃责罚。” 韩王妃笑道:“那就罚你把药库再整理一遍。” 这哪里叫罚,本就是兰女官的职责。 安抚过兰女官,韩王妃就把这话让黄德望带出了后宫,黄德望一字不漏的告知闵怀孝,闵怀孝再回禀给凌寒,这弯子绕的,除了凌寒之外,其他几个当事人都心里犯嘀咕,何苦如此,明明只要凌寒往后宫走一趟就能解决的事,偏要转了这么多手。 宁可让人把话带来带去的,韩王殿下就是坚决不踏入后宫半步,这态度实在是让不少人侧目。 韩王妃心中更是黯然,自凌寒返回西楚,她就只在百官哭灵的时候,见过凌寒,话都没说上几句。这是她的夫主,本该至亲,然而她看到的,却只有至疏。 凌寒没去关心韩王妃的心情,他自己的心情倒是很高兴,因为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回韩王府了,毕竟这事儿关系到韩王妃,旁人都不好插手,自然得他亲自走一趟。 顾凤寻看到凌寒光明正大的回到韩王府,倒是没怎么意外,这家伙没机会都要溜出来,有机会当然绝不会放过。 “这就是献山玉参?” 凌寒特地围观了一下被顾凤寻昧下的圣药,从扒开的外皮处看过去,果然肉质呈玉色,他一下子就黯然了。 “若是早知有此物,叔父……” 也许就还有救,后面的话他咽回了肚子里,有些假设是不能有的,否则,他会怨,会恨,但这并不是韩王妃的错,她也并不知道自己有这等珍品圣药。 顾凤寻更是直接戳破了他的“若是早知”,道:“知道也不能用,这是出土不超两年的新参,若是当时给你叔父用了,比毒药还更要命。” 凌寒揉了一下脸,道:“你怎么认出来的?”不扒外皮,根本就看不出这参与寻常山参有什么不同。 “我服用过不少献山玉参,这味道一闻便知。”顾凤寻淡淡道。别人只知道献山玉参的肉质呈玉色是最大的特征,而他却知道,献山玉参的气味也与寻常山参稍有差异,除了参本身的药气之外,献山玉参还有一股极淡的异香,只有吃过的人才会察觉得到。 他是沈碧空的时候,为了辅佐赵昊,当真用得上是呕心沥血来形容,若不服用献山玉参来补养身体,必然是英年之时便油尽灯枯的命,那时候赵昊也大方,这难得的圣药,不要钱一样的往他府上送,恐怕秦宫里收藏的献山玉参,有一半是进了他的肚子,然而那又如何,他到底没有活得长。 凌寒又心塞,感觉好像又被灌了一口陈年老干醋,酸得他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禁不住用力又揉了一下脸,让表情自然些,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这参来路不对,否则顾凤寻不会追究到底。 顾凤寻定定看着他,看得凌寒都有些不自在了,方才勾唇一笑,道:“献山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八十三章来路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八十四章  动机 - 换心攻略 - 瑞者 顾凤寻低头开始推算,当年西楚使节团是来贺寿的,抵达西京肯定也是在八月里,就算提前来了,也不会早于七月末,丰宁公主怀胎七月便早产,加上坐月子,是八个月,她返回越国时应已是来年四月前后,而“西京二月红”惨案发生在在她返回越国后的第二年的二月,当时她已经有了身孕,那肯定是当年就改嫁了,并不是一年后才改嫁,再算一算丰宁公主返回越国到惨案发生的这段时间,不多不少,正好十个月左右。 女子怀胎瓜熟蒂落是十个月,尸虫丹假孕到寄生者产下虫胎,也是十个月,这个时间段完全对应得上,未免也太过巧合了。 这个时间一推算出来,凌寒的脸色也变了,猛然站起身,在顾凤寻面前来回走了两步,迟疑的道:“你该不会怀疑是丰宁姨母带来了尸虫丹?” 只用“带来”二字,亲族几乎死绝的凌寒,实在不愿意用那样的恶意去揣测自己的亲姨母,何况,理由呢?丰宁公主有什么理由要去害自己的亲姐姐,要去害西楚皇室? 顾凤寻笑了笑,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取过纸笔,在上头列了几条能够被肯定的事。 其一,谢谨言身边出了叛徒,被人暗中下了尸虫丹,那叛徒与越宫中有联系。 其二,谢谨言会中招,很有可能是代姐受过,下手的人,目的多半在谢太后身上。 其三,谢谨言清除了叛徒后,又将身边人重新清洗了一遍,结果,依然还是出了叛徒,盗走了他的路线图,使得谢谨言护送顾凤寻前往西楚的路上,几度遭遇埋伏。 在这三条下面,顾凤寻又写了“越皇”二字,重点圈出。 凌寒眉头一挑,道:“我那个跟鹌鹑一样的小表弟?” 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但再一细想,除了越皇,谁还能让谢谨言不设防,除了越皇,谁能在谢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除了越皇,谁能在谢谨言的身边一再的安插耳目?但还是那个问题,动机呢?越皇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凤寻不答,只在越皇二字的下面,又写上“忠王”和“丰宁公主”。 “什么意思?”凌寒一时没想通。 顾凤寻点点纸上的字,道:“越皇平日里能接触到什么人?除了谢太后和紫衣侯,就只有……” 凌寒眼神一寒,脱口接道:“宗室。” 谢谨言手握大权,素日里肯定没有多少工夫教导越皇,谢太后垂帘听政,对儿子也难免疏忽,越皇除了必要的功课之外,唯一能接触的,就只有可以出入越宫的宗室了,而宗室里,忠王是明处的一派,人人都看得到,他和越皇的接触太过显眼,谢太后和谢谨言不可能不盯紧了,而丰宁公主是女流之辈,就算和越皇接触再多,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当然,越国宗室并不只有这二人,不过就目前而言,这二人却是浮出水面的那一角。 “那么你再猜猜,谢谨言中的那枚尸虫丹,又是从哪里来的呢?”顾凤寻微笑着又问了凌寒了一句。 凌寒的脸色变了,他终于听懂了顾凤寻要说的是什么。二十年前,丰宁公主离开了西楚,十个月后,就发生了“西京二月红”。二十年后,谢谨言又中了招,嫌疑最大的是越皇,但越皇的年纪摆在那里,他不可能接触得到尸虫丹,那么谁给了他接触尸虫丹的机会?只可能是有机会出入越宫并且接近越皇的人。 丰宁公主恰好就是有这个机会的人之一,而且相比忠王,她的存在更隐蔽。一次是巧合,两次也是巧合吗?纵然是凌寒再怎么天真,也知道不可能有那么的巧,尸虫丹出现了两次,两次都能和丰宁公主扯得上关系。 “我在越都的时候,丰宁公主给我下了帖子,当时我就觉得有些蹊跷。”顾凤寻淡淡的说着,“她一个没有实权、深居简出的公主,怎么敢把帖子夹在谢太后和忠王的帖子中间。” 一个是垂帘听政的一国之母,一个是大权在握的宗室之柱,丰宁公主凭什么敢和这二位一起下帖子,就算她挂念着亲姐唯一的儿子,这帖子也该往后挪两日再递过来。 解释只有一个,丰宁公主有足够的底气,然而她一个手中没有什么权力的越国公主,哪来的底气?如果她的背后还有一个越皇的话,倒是可以解释得通了。越皇再弱,也是名正言顺的一国之君,当时,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八十四章动机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八十五章  生气 - 换心攻略 - 瑞者 所以这不会是赵昊的手笔,赵昊再怎么薄情寡义,也是顾凤寻一手教出来的帝王,不可能连这点眼光也没有,以那只献山玉参的出土年份来看,秦国掺和越国的事,只在这二、三年内才开始,十有八九,是付赤川的手笔。 付赤川这个人,顾凤寻没接触过,并不了解,但既然他能排在“姹紫嫣红”之列,自然不是泛泛之辈,按说也该是有眼光的,但他运气不大好,偏偏在他之前,有一位秦司空横亘在前,如泰山压顶笼罩在秦国上方。当年的沈碧空,威望太高,导致继任者想要真正把大司空这个位子坐稳,付赤川就必须对秦国有更大的贡献,必须是连秦司空都没能做到的,比如说,收越归秦? 这么一想,顾凤寻倒是能理解付赤川为什么要掺和越国的事,在争霸之战爆发前,秦国若能先收下一国,自然是开门红,大吉大利,付赤川也就能借之来竖立自己的威信,彻底融入秦国,成为一位名副其实的秦国大司空。 凌寒没有顾凤寻想得这么透彻,被问得愣了一下,才讶然道:“你是说秦国和吴国?” 楚国会掺和越国的事,在他意料之中,但秦国和吴国,有什么必要掺和? 顾凤寻失笑,道:“你这个梅花卫指挥使当得太失职了。”连越国的情形都没有摸得透。 不过也能理解,秦国掺和越国只在这二三年里,偏这二三年里,凌寒大半的时间都躺在病榻上养伤,伤愈也不过才一年,还追着顾凤寻到处跑,这样他要是还能把越国摸得透透的,那就不是人,是神仙。 凌寒惭愧的揉了一下额角,道:“让你见笑了。”顿一顿,才恍然道,“这只献山玉参是丰宁公主送给王妃……丰宁公主和秦国有牵连?” “有牵连也该是近两年的事。”顾凤寻随口道,若是之前丰宁公主就与秦国勾勾搭搭,他不可能不知道。 尸虫丹和楚皇有关,献山玉参是秦国贡参,丰宁公主在这其中倒是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倒是真让人有些看不透。 顾凤寻决定尽快给谢谨言去封信,就看谢谨言那边能查出什么来。 “此事必须细查。”凌寒心里沉沉的,一支献山玉参,牵出多少事来,“梅花卫能力还是弱了点,我让老万从西镇抚司挑几个可信的去越国。” 举国欢腾,翘首以盼……咳,在西楚皇七七未过的情况下这么说似乎很不厚道,不过西楚,不论是群臣,还是百姓,真的是很关心西楚皇室的后宫,没办法,西楚皇室太惨了,就剩下凌寒这一根独苗,他要是没有后嗣,西楚怎么办?再说了,连西楚皇的遗诏里都特地写了要在三月之内选秀,可见连西楚皇本人,也非常非常的关心此事,群臣和百姓们,自然就放心大胆的跟着关注了。 只有一个人摔了杯。  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八十五章生气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八十六章 偷闲 - 换心攻略 - 瑞者 凌寒知道这事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不是他迟钝,实在是没人跟他说啊,知道的人总不能跑到他跟前问他为什么会喜欢谢太后那一型的美人,又或是跟他讨论谢太后究竟有多妩媚吧。 所以他想跟人澄清他对谢太后没想法,也不喜欢谢太后这一型的美人,都找不着人去说。哑巴吃黄连,大抵说的就是他现在的心情。 顾凤寻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把他钉死在谢太后这株美人花上,顺带还给将来谢太后入宫造势,等到他日谢太后带着越皇还有整个越国来归楚,恐怕西楚上下所有人,都巴不得直接把谢太后塞他床上去。 凌寒对此毫无办法,他总不能见个人就抓着他的手说“我跟谢太后是清白的”,说了也得有人信呢,谢太后夜宿商园的事,越国传得纷纷扬扬,西楚也早有人知道了,问题是,没人知道当时在商园的那个韩王是冒牌货啊,然后他一时不慎又让谢太后给他的私信当着众人的面掉出来,简直就是雪上加霜,让这桩风流韵事铁板钉钉。 怎么办? 解铃还须系铃人,凌寒挑了个月黑风高的日子,偷摸着又溜出宫来,把谢太后的私信老老实实的上交到顾凤寻的手里。 顾凤寻接了信,没看,随手塞在枕头底下,又让出半个床位。 凌寒心虚气短,却也没错过这个又能跟顾凤寻亲近的机会,谁知一上床,沾枕便睡,导致他一肚子的话,半个字都没有说出来。直到次日醒来,他才反应过来,顾凤寻在枕头上洒了迷药。 这是根本就不听他解释啊。 赶在西楚皇七七日之前,秦国和吴国的悼表陆续送了来,楚国的却依然迟迟不见踪迹,西楚举朝上下对此怀有深深的警惕之心,郑侯干脆上书建议在两楚边境陈兵五万,防的是在韩王登基的时候楚国发兵捣乱,要知道新皇登基,普天同庆,楚皇那疯子要是为了恶心新皇一把,在两楚边境屠个城什么的,不是干不出来。 大军调度不是寻常事,凌寒很是慎重,问了问韩察的意见,又把国库的帐目扒拉了一遍,然后二话没说,准了。 然后凌寒就又陷入了水深火热中,因为接下来他面临的是三场大祭,宗庙祭祀,国之大事,恰又赶上西楚皇殡天,七七之日,作为芈族承嗣之子,凌寒要先为叔父大祭一场,然后没几天就赶上翻年,要祭天祭地祭祖宗。这两场祭完了,接下来就是凌寒的登基大典,新皇登基,又得祭告宗庙。 总之,凌寒现在一听到“祭祀”两个字,就满眼的圈圈,他甚至连这两个字都不会写了。如果说有什么能安慰他的话,就是顾凤寻给他送来的乐坊司女官林沧浪了。 小姑娘年纪不大,但楚辞是唱得真好,为着这三场大祭,小姑娘日夜熬在乐坊司里,挑了整整两百名歌喉出众的少女,分成了两组,一组学唱迎神曲,一组学唱送神曲,这二曲都是大祭上的祭曲,早已失传,如今失而复得,以之告慰祖宗,也算是凌寒这个后世子孙的孝心了。 于是凌寒又开始想念顾凤寻,自那夜后,他就再没有寻出机会溜回韩王府,忙起来时候,昏天黑地,倒也觉不出思念有多深重,但今日他和光禄寺卿贺寿泉一起到乐坊司视察林沧浪的祭曲传授进度,看着这个顾凤寻给他寻来的小姑娘,凌寒才觉出思念已泛滥。 旁边跟随的众人见韩王走着走着,眼睛就盯在那名正在传授祭曲的乐坊司女官身上拔都拔不出来,顿时私下里彼此交换眼神。 这个女官好像也是从越国带回来的,莫非韩王殿下特别中意越女? 消息传出宫去,陶正华就特地跑来看了看林沧浪,觉得这小姑娘说不上多美丽,但小模样儿特别的清纯,与谢太后是截然相反的两个类型,于是他闷不吭声的在待选秀女里,又挑了几名清纯模样的当备选,不过这几个美人都是楚女,毕竟,未来西楚皇的后宫里,总不能大半都是越女吧。 顾凤寻听说后,竟是笑了许久,看到凌寒被身边的人逼娶,看着他挣扎推脱,他的心情却反而极佳,眼下他还在休养身体,凌寒也不拿朝中的大小事来烦他,其实也犯不上烦他,韩察作为宰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八十六章偷闲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八十七章 再坑 - 换心攻略 - 瑞者 祭祀不可能延期,宗庙前的广场上,林沧浪已经带着人在献请神曲了,凌寒接到楚国的悼表时,已经换上了凤纹皇子袍,头戴垂缨冠,脚登青云靴,身后是西楚众臣,左右是天子亲卫,无数人浩浩荡荡的走在铺向宗庙的红毯上。这时候回头说不祭祀了,天地神灵饶得了他,他自个儿都饶不了自个儿。 所以,凌寒只当没看到悼表,该怎样还是怎样,认认真真的将这场大祭进行到底。但事儿始终还是事儿,不会因为他假装没看到就消弥,大祭完成后,凌寒遣散诸臣,只留了四顾命在宫中,连夜商量对策。 这事儿,一个不好,就是两国开战的导火索。楚皇是恶心,但凌寒也确实丁点儿面子没给他留,换个心胸宽广点的皇帝,也许哈哈一笑就过了,但楚皇显然绝对不是这种海纳百川的帝王,他送来这样一份悼表,估摸着就是等着一个跟西楚开战的借口了。 但西楚正值新旧交替,真心不宜开战,所以怎么把这事儿给抹平了,就是他们商量的中心内容。就算要开战,也要拖到至少一年后,好歹得让凌寒在西楚皇的宝座上稳住脚跟。 然而四人商量了大半夜,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无论他们出多少招儿,都架不住楚皇是个疯子,疯子他不跟人讲道理啊。最后凌寒看林阁老和宋阁老都快撑不住了,怜惜他们年迈,结束了这场商讨。 林阁老和宋阁老先出了宫,韩察落在后面,和郑侯碰了一下头。 “边关要当心了。”韩察叹息了一声。 郑侯沉默了片刻,才道:“你也没有办法?” 韩察也沉默了,最后,摇了摇头。不是没有办法,而是这办法行不通,楚皇是个疯子,但并不是一个完全失去理智的疯子,韩王殿下如果肯伏低作小,献上两座城池满足一下楚皇那颗疯狂的心,再通过种种笼络的手段,他就有把握让楚皇三年内不开战。但这段时间的相处,让韩察看得清楚,凌寒不是那种能屈能伸的人,这位殿下有英主明君之相,然而到底年轻,心怀锐气,是低不下头的。 郑侯捏紧了拳,如果没有办法,那就只有尽早准备好辎重粮草,边关一战,不可避免。 “我再想想办法吧。”韩察叹了口气,是人都有弱点,要遏制楚皇的疯狂,只有找准他的弱点,问题是,谁都知道楚皇的弱点是什么,谁都没办法。 两楚最大的问题,是同一个,后继无人,当然,相比之下,西楚还好一点,有根独苗,还很年轻,楚皇却年逾不惑,三千后宫也挽救不了他膝下悬虚的残酷现实,儿子就是楚皇最大的弱点,可这个弱点谁也利用不了,难道他还能给楚皇塞个私生子过去? 别说,还真可以,只是时间上来不及,安排美人与楚皇春风一度,不知道需要费多少人力心力和时间,现在才着手进行,实在是太迟了。 这一夜,多少人都未能成眠,楚皇实在太恶心人了,恶心人不算,还留下这么一个天大的难题。最睡不着当然就是凌寒,简直就像被塞了一大把狗屎,恨不得直接就点齐兵将往楚国杀过去,可惜,他不是冲动的少年。 于是,凌寒又偷摸着溜去了韩王府找顾凤寻安慰他。顾凤寻睡得迷迷糊糊时又嗅到那股熟悉的冷香,一下子就睁开了眼。 “怎么醒了?”凌寒凑过来,有些不安,“我没有吵你啊。” 顾凤寻定定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指指凌寒的身后,道:“药瓶。” 凌寒扭头一看,原来身后的多宝阁上,有一只白釉药瓶,连忙就取了过来,紧张兮兮道:“哪里不舒服?” 一边说,一边伸手就搭上了顾凤寻的腕脉,正打算用内劲帮他调养心脉,却被顾凤寻随手拍开,将药瓶又塞回凌寒的手里。 “加了红血草的肌息丹,我花了三天工夫才调配出来,行了,拿去吧,别吵我。” 说完,顾凤寻躺下继续睡。 凌寒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卧槽,那不就是顾凤寻拿来坑长安伯府和玉妃的那玩意儿,顺带还把楚皇也给坑得不轻,这是……又打算坑楚皇了? 给顾凤寻按了按被角,凌寒捏着药瓶又偷溜回楚宫,一路上那翘起来的嘴角就没有落下去过。 最关键的道具都有了,他要是再报不了这一箭之仇,把楚皇塞给他的狗屎再塞回去,他就不姓凌。哦对了,他本来就不姓凌,他姓芈。 于是天还没亮,韩、陆、宋、林四顾命就又被凌寒召入了宫中,对着凌寒拿出来药瓶大眼瞪小眼。 “这药……?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八十七章再坑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八十八章 自荐 - 换心攻略 - 瑞者 除了忠心耿耿,苏如由还有什么呢?凌寒看着他,迟疑着,事关重大,甚至要牺牲掉西镇抚司在楚国的整整一条暗线上所有的暗子,万一出了差错,所有的牺牲就都白费了。 苏如由直起身来,迟迟不见凌寒开声,不由得心中狐疑,只得主动道:“不知殿下宣召臣,有何吩咐?” 凌寒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终于有了决断,沉声道:“孤王有一件要事须交给西镇抚司去办,事关重大,不可外泄,孤王另有人选直接负责此事,你全力配合。” 这话一出,不但苏如由脸色微变,四顾命也是大感意外。 “不知殿下属意何人,臣定然尽心竭力配合。”苏如由压下心中的狐疑,躬身道。 凌寒转动着指间的玉指环,神色未动,道:“孤王会将此指环交给那人,到时候他自会去见你,苏卿见此环,当如见孤王,不必多问,不必多管,只管配合。” 苏如由看着他指间的玉环,眼神微缩,深吸了一口气,再度躬身,道:“臣,遵命。” 曾经跟凌寒形影不离数年,他如何会认不出那玉指环是西楚皇族的标志,环面上的雕纹,就是韩王的私人印签。连私印都动用了,可见韩王殿下有多看重此事,苏如由不能不应,亦不敢不应。 凌寒这才挥挥手,让苏如由下去,看着苏如由毫不迟疑的背影,他忍不住轻叹了一声,忠心,听话,这就是苏如由最大的优点,可是,他需要的西镇抚司指挥使,不能只有这两个优点,能力,也至关重要啊。 “殿下为何不信任苏指挥使?”林阁老轻咳一声,问出了在场诸人都瞧出的问题。 “阁老多虑了。”凌寒不动声色,轻描淡写,“此事还须仔细筹谋,未定之前,不宜太多人知晓。” 说到底,还是不信任苏如由,但不是不信任苏如由这个人,而是不信任苏如由掌管下的西镇抚司。 四顾命私底下互换了一个眼神,隐约猜出是因为西楚皇遇刺的事情而让韩王殿下对西镇抚司大感不满,失去了信任。现在韩王殿下摆明了不肯让西镇抚司直接负责此事,反而另外派人接手,只让西镇抚司出人出力,只怕这会让很多密卫心寒吧,万一引起反弹,岂不是弄巧成拙? 于是作为四顾命之首,韩察轻咳一声,道:“不知殿下心中属意何人?” 这个人选,至少得让苏如由服气,莫非是……韩察不由得也往阴影处看了一眼,若是此人,倒是极为合适,只是若用了他,谁来贴身保护韩王殿下? 凌寒微微一笑,目中神色高深莫测,道:“韩卿放心,孤王心中有数,此人能力出众,与苏指挥使也有渊源。”所以四顾命的担心可以暂时放下了。 见他言之灼灼,韩察倒是不好再追问,看了看面色自若的宋、林二位阁老,见这二位全没有帮腔的意思,他就更熄了心思。 凌寒这才在心里悄悄给自己抹了把冷汗,看样子是唬弄过去,其实不是他不说,而是这人选……不是他的人啊,还得等他去挖呢。范九斤熟悉楚国,本身又是绝对的干将,还抱住了老仆的大腿,名份上他已经算是苏如由的师弟了,不说有凌寒的命令,就是看老仆的面子,苏如由也不会不配合他。思来想去,凌寒都认定,这件事交给范九斤去做,成功率最高,哪怕换了老仆,都未必能比他做得更好,毕竟,老仆并不熟悉楚国的情形。 一念及此,他就迫不及待的想回韩王府了,只是一看四顾命抱来的那些折子卷宗,凌寒深吸了一口气,罢了,现在多努力一点,夜里早点去爬墙。 苦逼的韩王殿下,为了夜里能爬自家王府的墙,苦逼的开始伏案埋首,积极性比往日高了至少十倍,看得四顾命都有些目瞪口呆。 殿下这是吃错药了? 不管是不是吃错药,反正今天凌寒的效率极高,天还没黑,就把案几上那厚厚一堆的折子卷宗全都处理完毕,然后苦口婆心的把还想留下再商议几件不是十分紧急的大事的四顾命给劝了回去,说是大家都劳累了许久,也该松快一点,趁着今日能早点回府就赶紧回去吧,再不回去,家里的儿孙们怕是都不认得他们了。 这话说得四顾命都是哑然失笑,也罢,就领了殿下的好意,于是纷纷告辞出宫,回头一打探凌寒的?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八十八章自荐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八十九章 拿下 - 换心攻略 - 瑞者 好在楚皇够疯也够恶心人,终于让顾凤寻从韩察的指缝下捡了漏,唯一可惜的是,时间不足,他来不及用红血草培养尸虫,只能用肌息丹配合红血草,制造出简化版的尸虫效果,就管用十个月,否则,来日楚皇的后宫里,也生出一个虫首人身的怪胎来,那才叫恶有恶报。 凌寒想了想,又问道:“范九斤什么时候能回来?” 时间有些紧迫,这件事必须在他的登基大典之前就办成,因为楚皇必定是会在他登基的时候发难的,算算日子,也就两个来月。 “他不回来,我已经给他去了信,让他就在楚国待命。”顾凤寻随口道。 凌寒讶然,道:“你早就知道……”料敌于先,这本事也太惊人了。 顾凤寻笑眯眯的抿一口蜜水,道:“楚皇的悼表还没有送出来,我就已收到了他送出来的密信,悼表的内容,我比你知道得早。” 范九斤大部分的人脉,都在楚国,只要防着别被翁成焕抓到他诈死,这家伙在楚国完全能混得如鱼得水,西楚皇的死讯一传到楚国,他就敏锐的盯紧了楚皇,别人都只当楚皇对西楚皇的死无动于衷,但范九斤的职业本能已经感知到楚皇在憋大招,悼表还在撰写的阶段时,他就探知了内容,连夜给顾凤寻送了密信,这信还是通过东镇抚司在西楚的暗线渠道给递送过来的,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瞒天过海骗过了暗线,反正他在密信里乐滋滋的给自己又表了一功,把这一条暗线上的暗子全都卖给了顾凤寻。 凌寒哑然半晌,才失笑道:“怪不得你这么及时能拿出那瓶药来。” 所谓的料敌于先,其实说到底,还是掌握的消息比别人快一步而已。想必顾凤寻在配制那瓶药的时候,心中已是早有全盘计划。 想到这里,凌寒就特别的安心,秦司空到底是秦司空,名不虚传。从指间退下那枚玉指环,又一次放到顾凤寻的掌心里。 “凤寻,此为信物,你可以随意调用西镇抚司的人脉与渠道,若是不太费事的话,你就顺便帮我把内鬼一起揪出来吧。” 这副给人加担子的嘴脸,可真不像往日的凌寒,但顾凤寻这会儿看他却特别的顺眼。这玉指环在他手上戴过一段时日,来到西楚后,他就还给了凌寒,不想没过多久,竟又回到了他的手上,也是缘份。 顾凤寻笑意盈盈的将玉指环套在指间,摩挲几下,方道:“一石二鸟,也不费什么事。” 强大的自信形成的气场,化作令人目眩的魅力,使人窒息。凌寒死死的按着胸口,似乎这样就能让这颗心跳动得轻一些,慢一些。 顾凤寻见他盯着自己发呆,不由得失笑,道:“殿下今夜要留在王府里歇息吗?” 凌寒想了想,道:“可还能让我半张床?” 顾凤寻挑了挑眼角,可怜了这家伙两回,如今倒是得寸进尺了,当下冷冷道:“想是殿下的后宫还太空虚了,这才纵得殿下在外头找床。” 凌寒顿时一个哆嗦,跳起来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玩笑,玩笑,还有好多事儿待办,我先回宫中去。” “殿下得闲,也该往王妃处坐坐。”顾凤寻的声音不紧不慢的追了过来。 凌寒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扔下一句“再说再说”,脚底抹油跑得飞快,这回倒是走了正门,大大方方从韩王府出来,结果却教正好回公主府的陶华平看到了,当街招呼了一声“殿下”。 “认错人了。”凌寒脚下一拐,打另一个方向溜了。 陶华平好气又好笑,却还是叫了随身的护卫追了上去。殿下出宫,身边居然没带几个人,也太大意了,虽然他知道老仆必定在暗中保护,但总得防个万一。 凌寒没走出多远,就察觉到有人跟了上来,见只是陶华平身边的护卫,其本人并没有追来,心下松了口气,其实要甩开也容易,只是甩开了这些护卫,回头招来了陶华平,反而麻烦,遂不在意,任由他们跟着。 这会儿天色已经黑了,又是数九寒天,夜风冷得出奇,是个人都不想这会儿出门,但西京作为都城,繁华热闹却不比别处,大街上的商铺依然开着门,门匾下的灯笼一盏盏的点亮,将整条街都照得通亮,凌寒一拉缰绳,让座下的马放缓脚步。 自回西京,他还没有时间好好看一眼这座匍匐在自己脚下的城池,难得今日略有了些空闲,何必匆匆而过。 只是凌寒有了闲心,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八十九章拿下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九十章 表功 - 换心攻略 - 瑞者 卖皮毛的和挑担子的都死了,只有被迷晕的老婆子是生擒,有一名玄甲卫将她手里攒着的胭脂盒拿出来,找了两条狗试了一下,果然一盒是迷药,一盒是毒药。 “殿下,您怎么知道他们有问题?” 这下子,护卫们看凌寒的眼神,几乎能放出光来。 “靠眼力和嗅觉,以及最重要的直觉和经验。” 凌寒微微一笑,虽然他这个梅花卫指挥使当得不是很用心,但很多密卫手段他都能看破,这些年老仆一直跟在他身边,还有一个能力出众的前梅花卫指挥使凌瓒亲自教他如何防范被密卫近身,防范的前提首先就是要能看破,针对性训练,再加上凌寒被层出不穷的各种手段刺杀的次数多了,在这方面从小就养出了别人所没有的经验和直觉,所以论起自保的本事,他认第二,估摸着这世上就没人能任第一了。 眼力和嗅觉?直觉和经验?后者也就罢了,前者却令人心动,护卫们很想再问一句这是怎么练出来的,不过街尾处马蹄声响彻夜空,竟然是陆芙蓉领着一队玄甲卫赶到了。 凌寒往街尾的方向看了一眼,来得还挺快。 和陆芙蓉一起来的是韩察,这位西楚令尹勒住马缰,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但迅速就收敛了,翻身下马,几步走到凌寒的身边,道:“殿下,您这样太危险了。” 凌寒淡淡一笑,道:“反正你们四顾命都派了人暗中跟着我,能有什么危险呢。” 天知道他还得从这些暗中跟着的人里面分辨哪些是自己人,哪些是别有用心的人,挺麻烦的。 韩察心中讪讪,他没有想到殿下竟然察觉到了,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们四顾命,实在是殿下太爱溜出宫来了,不过今日这一出,倒是让韩察心中暗暗震惊,殿下不过在街上随便走走,就揪出了三名暗桩,这份本事,恐怕苏如由都不如他。 殿下这些年在外头,到底都学了些什么? “殿下,这名暗桩怎么处置?”陆芙蓉大步走过来。按惯例,这些暗桩应该交由西镇抚司接手审讯,不过凌寒对苏如由的态度有些暧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陆芙蓉自然就舍不得到手的功劳,玄甲卫也是有些审讯手段的。 不过凌寒没有如他的愿,淡然道:“送进韩王府,交给……”他微微勾起了唇,眉眼瞬间柔和如月色,于隆冬中悄然绽出了一缕春意来,“交给顾先生。” 陆芙蓉一呆,没有多问,只道:“是。” 韩察微微蹙眉,这位顾先生他虽未见过,但却早就知道此人,因为韩王殿下几次溜出宫,都是为了这位顾先生。他只道是殿下看重幕僚,但此时细观殿下的神情,却并不仅仅只是看重而已。 找机会,他倒是要见见这位顾先生了。 在离韩王府最近的这处街市小展身手,凌寒这才心满意足的在重重护卫下返回了宫中,其实这也是他打了暗桩们一个出奇不意,虽然那三个暗桩不是藏着利刃就是带着迷药毒药,不过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们的任务不是行刺,在那个位置蹲着,除了盯着韩王府还能有什么理由,之所以把他们揪出来,纯粹是凌寒也学了范九斤一把,在顾凤寻跟前表功呢。 顾凤寻既然从他手中接了差事,就不可能再整天宅在韩王府的客院了,总是要走出韩王府的,一想到顾凤寻出入韩王府的举动,会被这些暗桩看得一清二楚,然后事无巨细的传递到他们身后的势力中,再被人满怀恶意的揣摩、针对,凌寒就不能忍。 打草惊蛇算什么,暴露自己的底细算什么,哈哈,他芈元春就是这样一个“任性”的人。 消息传回韩王府,闵怀孝脸都绿了,差点儿没让黄定点齐府里的护卫冲出去护卫韩王,咳,主要是他收到消息迟了点,那时候凌寒已经在韩察和陆芙蓉的护卫下回了宫中,他再冲出去也是马后炮,屁用没有。 最后憋得不行的闵怀孝只能无奈的去找顾凤寻。 “殿下真是太冲动了,他这脾性全不似小时候……顾先生,您帮着劝劝殿下吧。” 小时候的韩王殿下,经历了“西京二月红”惨案,又时刻面临着被人暗杀的境地,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对丁点儿风吹草动都警惕不行,更不要说以身涉险了。真心想不到在外头躲了这么多年,殿下反而就“任性”起来,全不顾身边人被他吓?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九十章表功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九十一章 故交 - 换心攻略 - 瑞者 这件事迟了好些天才传开来,原因自然是多方面的,一来是罗峰的行动太快,无声无息就解决了这条暗线上大半的暗子,导致消息传递的渠道中断;二来是时间卡得太巧,正好是过年了,原本这条暗线一连好些天没跟内鬼联络,那肯定是出事了,可偏偏卡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就算是暗子,那也是要过节的,按惯例,年节前后半个月不通消息很正常;三来凌寒在街市上亲手挑了三处暗桩,惊着了那些潜伏在西京的各国暗子,摸不准这位西楚韩王是不是打算在登基大典前先来一场血洗西京以清除隐患,因此一个个都缩头缩尾,也不敢再暗搓搓的到处探消息,安分得不行,哪怕有人察觉到些微动静,也没那胆子去追根究底。 于是等到边关的巡关将士一锅端了几个楚国暗子的消息传回西京时,凌寒的登基大典已经近在眼前,只剩下三天时间而已。 也就是这三天,西京城里热闹极了,原因很简单,除了楚国之外,秦、吴、越三国派出来的使节团,像是约好了一样,今天来一个,明天来一个,后天来一个,三天里,三国的使节团陆续都赶到了西京,带着国书贺表,恭贺新帝登基。 也是因为太热闹了,结果楚国暗线被清除的消息,连个水花儿都没有激起,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淹没在热闹喧嚣里了。只有极少数的人,对此事十分关注。 内鬼如何震动惊惧自然无人能知,不过苏如由差点儿拍烂了一张老檀木几却是有好几个人看到的。也难怪他反应激烈,自从那日凌寒当着四顾命的面,在大殿上对他吩咐要配合的事之后,他就一直在等凌寒说的那个人拿着信物玉指环来找他。 结果这一等,等过了年尾,等到了年头,眼看着殿下的登基大典就要到了,可那个人就是不来。好吧,不来就不来,坏了殿下的事,那也不是他的责任。苏如由也是忙得很,哪有工夫天天等一个人,哪里料得到最后人是没出现,却爆了这么一个惊天新闻来,虽然这新闻因为各国使节团的到来而没有闹出大动静来,但身为西镇抚司指挥使,苏如由又怎么会不知道这里头的困难程度,如果暗线是这么容易清除的,那他早把整个西京都清理得干干净净了。 最后苏如由到底没有忍得住,在登基大典的前一日,到宫中求见凌寒。 凌寒正在试穿明日大典上的冕服衮袍,就在寝殿里见了他,等到苏如由说明来意,他方失笑道:“你已配合了他,又何必一定要见到人?” 苏如由茫然不解,凌寒却没有再解释,挥手让他退下。其实此事凌寒起先也是极为不解,玉指环都给了顾凤寻,为什么一直不见动静?只是他心中对顾凤寻全然信任,认定顾凤寻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因此忍着没有去问。等到楚国暗线全灭的消息传来,凌寒才恍然大悟。 要让苏如由配合行动,根本就不需要见面,顾凤寻故意不去找苏如由,苏如由等得不耐烦了,肯定会在言行中露出几分来,那内鬼既然能将手伸进西镇抚司,平时自然是盯死了苏如由的,苏如由稍有反常,又岂能不吸引了内鬼全部的注意力。 人嘛,就是这样,专注于一方面,那肯定对另一方面就会有所疏忽,顾凤寻的目的,就是把苏如由当作诱饵摆在那里,这一招,应当叫做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眼下那内鬼失去了和暗线的联络,就算他能耐再大,也是没牙的老虎。 想通这一点,凌寒几乎没拍案叫绝,恨不得立刻就去找顾凤寻再问问他后头还有什么手段,可惜,这回却是真一点儿摸鱼的工夫也找不出来了。 吴国使节团到的那日,正是登基大典的前一日,自打来了西京就没有出过韩王府大门的顾凤寻,终于出了门,目的地正是吴国使节团下榻的驿馆。 这次吴国的正使是三皇子齐冲,副使嘛……就是顾凤寻的老熟人岑焉。所以一听说吴国使节团的成员名单后,顾凤寻就不得不走上这一趟。当初他在吴国说走就走,到底,欠了岑焉一个解释。 使节团初至,正是安顿之时,正使三皇子当然不可能管这些琐碎之事,所以使节团里真正管事的人就是副使岑焉,正忙得不可开交时,忽听人来报说有故人来访,岑焉大感讶异,初时还道是当年他游学诸国时所结交的旧友,等见了面,岑焉顿时没了好脸色。 “你还敢来见我?” 看着笑意盈盈的坐在大厅里若无其事的烤着火的人,岑焉就有揍人的冲动。他对吴皇夸下的口言犹在耳,而这被他言之凿凿“回乡探亲”的家伙,居然已经跑到了西楚。从吴国到西楚,这也跑得太远了,怎么就没把那弱得随时能升天的小身板给跑死。 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九十一章故交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九十二章 放人 - 换心攻略 - 瑞者 顾凤寻笑了一下,随手拿起茶盏拂了拂上面的热气,轻嗅茶香,而后才道:“算是运气吧,我也不瞒少傅大人,秦皇派出来联络吴皇的人,被我截住了,我看到了秦皇的国书,为了两国联盟,秦皇竟然肯舍出皇子,若我是吴皇,没有理由不心动。” 当初他还一手导演了刺吴的戏码,给两国联盟制造事端,可惜后来他离开得急,后续的事情并没有跟上,有些细节处没有处理妥当,想来吴皇不用多久就能反应过来,行刺的刺客,绝对不可能是秦皇派出来的。而赵昊派出刘晖,迟迟不见归去,还闹出一场刺吴的事来,肯定也会反应过来,重新派人往吴国去,两下里一接头,就什么都清楚了。想必他在越国风生水起的时候,秦、吴也就联盟之事达成了默契。 不管是越投西楚,还是秦吴联盟,两件大事都足以改变五国分立的格局,说到底都是天下大乱的前兆,一旦这两件事爆发出来,最先倒霉的,毫无疑问就是楚国了。 “你截获了秦皇的……”岑焉惊愕非常,到底有国士之才,这话在他脑子里转了两圈,就立刻反应过来,“当日陛下遇刺,是你所为?” 顾凤寻既然开了口,自然没有什么不能承认的,淡然道:“可惜我遇急事不得不离开吴国,事半而功废,否则,两国联盟必不能成。” “你你你……”岑焉指着他,气得浑身发颤,“你好大的胆子。” 顾凤寻放下茶盏,轻笑道:“莫非少傅大人要治我谋逆之罪不成?可惜,我已非吴臣。” 岑焉也知此时是办不了他的,恨恨一拂袖,骂了一声“竖子”,而后才冷不丁道:“刺杀之事,绝非你一人所为,谁帮的你?” 这个帮手不找出来,岂不是顾凤寻想刺杀陛下就能刺杀陛下。食君之禄,此事,他绝不容忍。 顾凤寻这回却是笑而不语了。 岑焉也知道他不可能告诉自己,冷哼一声,道:“你不说,我自己查,你在吴国能认识几个人……”说到这里,他语气一顿,“红先生?” 然而不等顾凤寻有所反应,他自个儿又摇头否决了。“一个佞幸,没那等本事。” 顾凤寻心中暗笑,面上却不露,起身拱了拱手,道:“少傅初抵,必定琐事繁多,便不多扰了,改日得闲,再与少傅大人把酒言欢。” 岑焉的思绪被打断,冷笑道:“等你能饮酒时再说此话吧。来人,送客。” 这是说顾凤寻“把酒言欢”之语毫无诚意,送客都不忘讥讽一把,虽说面儿上比往日老辣了许多,但骨子里,岑焉还是那个真性情的岑狂啊。 顾凤寻哈哈大笑而去,岑焉面色不豫的又坐了一会儿,挥手招来人,吩咐道:“跟着他,看他往何处去了。” 舍吴而就西楚,他倒要看看,这小子如今落在了哪根高枝上。 顾凤寻出了驿馆没多久,罗锋就发现身后有人跟踪,但见顾凤寻不以为意,他便没有动手,不过行到半路,跟踪的人又没了踪迹,显然被人悄无声息给截了去,在西京里有这能耐的,大抵就是西镇抚司的人了,连忙说给顾凤寻听。 顾凤寻顿时乐了,猜出西镇抚司多半是盯着驿馆,结果发现驿馆里居然有人来盯韩王幕僚的梢,于是就把人给截走了,想着岑焉大概又得吹胡子瞪眼,于是就在路边寻店家借了纸笔,写了两个字,又印上了凌寒的那枚玉指环上的印记。 “随便找个人,把这张条子送到苏如由的手上。” 若不把人给放了,回头岑焉准得大闹鸿胪寺。 罗峰虽是沉默寡言,但办事老辣,接了转身就去敲了一个正在街上欺负人的、明显是某家权贵的纨绔子弟一记闷棍,把字条帖在人脑门上,套进麻袋里。然后绕到西镇抚司的后墙处,把人扔了进去,等西镇抚司里的密卫反应过来,追出来时,他已经走得无影无踪。 追击无果的密卫回过头来打开麻烦,一眼认出这人是西京里出名的纨绔子,不敢忽视,赶紧将事情报到了苏如由处,那张纸条自然也一并送了过去。 也是赶巧了,这个时间正好卡在苏如由才一头雾水的从凌寒那里回来,脑子里还盘旋着“他什么时候配合过那人行事了”的疑问,结果这纸条就到了他眼前。 “放人。” 当头两个字,没头没尾的,让他摸不着头脑,再一看后面的印记,卧槽,之前一直不出现,他才跟殿下告了黑状,结果这印记就?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九十二章放人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九十三章 佳话 - 换心攻略 - 瑞者 问题是,岑焉他不是寻常的吴臣,他脑门儿上顶着太子少傅四个字,谁才够资格让他保驾护航,谁才能让他主动去背那个黑锅?扣掉少傅两个字,只剩下太子。 三皇子齐冲现在可不是太子,但谁能保证他将来不是太子?吴皇这一举动,简直就像直接拿笔在齐冲的脑门儿写上“准太子”三个大字,吴国上下能不翻了天吗? 然后再回头来看吴皇钦点三皇子为正使的用意,简直是直白得不能再直白,这就是让三皇子到西楚转一圈,领个出使成功的功劳回来,吴皇才好越过占了长位的大皇子和占了贤名的二皇子,把三皇子送上太子的宝座。 吴皇莫不是眼瞎了,怎么就瞧上这么个走狗斗鸡、眠花宿柳的货色?那么多的儿子,哪怕成年的里头挑不出,那年幼的里头还不能挑个出个资质上佳的用心栽培吗? 吴国很多人心里都有这样的疑问,自然,没人敢当面去问吴皇,少不得暗里琢磨三皇子这个人,这一琢磨,还真琢磨出味儿来了。 相比其他几个成年皇子,三皇子是其中最不出众的一个,才能平庸、志气疏寡,搁谁眼里这都是个不成器的家伙,所以呢,朝中大臣,没几个与他往来,倒是宫中内侍,都挺喜欢他,因为每次去三皇子府上办事,三皇子待他们都和气可亲,出手大方,不像其他皇子,目下无尘,眼里可没他们这些伺候人的。 这么一看,怎么怎么的眼熟,再细细一想,吴皇没有登基之前,可不就是跟三皇子的行事作派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时候的吴皇,在一众皇子中,也是查无此人的存在。 不过还是有所区别的,自打吴皇在立太子的事上虚晃了一枪后,这位三皇子的存在感反而变得强多了,虽然走狗斗鸡、眠花宿柳并不是什么好名声,但名声就是名声,不管好坏,都会让人津津乐道的当成谈资,这谈的次数多了,存在感就蹭蹭蹭的往上涨,然后不知道是谁走露了口风,说三皇子跟红先生在花楼里一起饮过酒。 于是很多人都长长的“哦”了一声,更有人激动的拍大腿,瞧,根源找着了,原来三皇子巴上了红先生,给吴皇吹了枕边风啊。 听着像是说反了,堂堂皇子还用得巴结一介佞幸,可偏偏就是有人信。也就是这传言传遍吴国大街小巷的时候,齐冲领着使节团已经出发了,不然保不准得有人冲动得当街要朝他扔破鞋臭鸡蛋。使节团还在路上的时候,吴国已经有大臣上了十几道折子,死活劝吴皇立谁都不能立三皇子。 当然,弹劾红先生结交皇子意图不轨的人更多。为这事,红先生气得甩袖子走人,带了几个随从,架一辆豪华马车出了吴都,说是要出去散散心。 吴皇二话不说,把那些奏折全给批了朱字驳回,巴巴的让飞鹰卫快马给红先生送去,希望劝得红先生回转吴都。 不想却只得红先生的一封信,里头就一句话:兴起而游,兴尽而回。 吴皇看着这八个字,哑然失笑,倒也不再催了,只又加派了一队飞鹰卫去保护红先生,然后就让人把这八个字给裱了起来,日日欣赏。 后来的这些事岑焉现在还不知道,只说他这一路上和齐冲同行,对这位三皇子的为人行事也有了些观之模糊的感觉,说他不纨绔,干的尽是些纨绔勾当,说他纨绔,偏偏他又极有分寸,纨绔都纨绔得不出格,简直就像是事先画好了一个格子,齐冲的一举一动全框在这格子里头,让人看得明明白白,也让人看得模模糊糊。 出了格子,齐冲是个什么样的人,岑焉全无头绪。这时候他对顾凤寻就更加气恼起来,昔年的沈碧空,擅操人心,这小子若能得其一二,也能帮帮他了,可惜,良禽没瞧得上吴国这根东南枝,赶着西楚国这根西南枝挂上了,怎不教他扼腕叹息。 顾凤寻回到韩王府时,闵怀孝已经等了他好一会儿。 “长史大人这时候来,有何要事?” 顾凤寻有些奇怪,按说明日就是登基大典,凌寒登位之后,必定会大封韩王府旧臣,闵怀孝身为长史,那是第一个受封的旧臣,提前不知要做多少准备,怎么还有工夫在这里等他? 闵怀孝也是一肚子的奇怪,明天就是殿下的登基大典,顾凤寻身为幕僚,不是应该最最紧张的时候吗?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九十三章佳话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九十四章 坦白 - 换心攻略 - 瑞者 但还有更多的人,却将目光投向了令尹府。三请三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奔着宰辅之位去的,如果韩察年已老迈,韩王殿下这样做就完全没有问题,那位幕僚在朝堂上历练几年,只要确实有能力,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接班。 但现实是,韩察正值盛年,他在令尹之位上还可以再干至少二十年,就算韩王殿下忌惮韩察掌权太久,权柄太盛,要培植其他能臣来抗衡他,那也该在登基之后,在皇位上站稳了脚跟才能着手布局。 从来没有这样在刚登基的头一日就这样打辅国重臣的脸的,哪怕是疑心再重的君王,也不能这么干啊。殿下也不怕他看重的那位幕僚能力不够,一开始就被韩令尹给压得翻不了身吗? 千古佳话要是变成了千古笑话,那可就不能看了。 这一夜,不知多少人伸长脖子等着看韩察的反应,然而韩察并没有任何反应,令尹府一直都静悄悄的,连个出入的人都没有。直到次日,韩令尹的专用马车也没有从令尹府的大门里出来,才有人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昨夜,韩察根本就没有回府,他被凌寒留宿在宫内了,准确的说,是促膝夜谈。当然,后者就没什么人知道了,知道的人也不会瞎往外传。 凌寒一夜没睡,韩察也没睡,谈的是什么呢?除了一些国之要事之外,就是关于这则千古佳话了。 “孤王知晓,此举会令韩卿面上无光……” 凌寒很坦白,直接就向韩察半稽为礼,其实他是一稽到底的,只不过韩察反应快,抬手立刻就扶住了。 “殿下万万不可,您为君王之身,岂可向臣下施礼。” 凌寒微微一笑,道:“明日孤王才可以朕自称,今夜,孤王仍是皇子,韩卿乃是顾命之臣,这一礼,自当受得。” 说完,仍是坚持施完这一礼,韩察是文臣,到底没挡得下,生受了这一礼,无奈之下,只得回拜。 “既然殿下把话与臣说开,那么恕臣冒昧,便要请问殿下,为何要行此事?” 被人打了脸,总得知道是为什么。韩察也不是没有心气的人,如果凌寒不跟他提,他便也不会问,自古君臣有别,又有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之说,他既承了先皇的雨露,便必然要面对新皇的雷霆,一饮一啄皆有前因,他也是能理解的。 只是,千古佳话,什么时候不能制造,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 凌寒将他扶起,而后负手身后,微微侧首,望向大殿的宝顶,落地有声道:“因为,孤王……心有野望。” 韩察身体微微一震,这个答案,既出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韩卿,今夜孤王留你在宫中,便是有一事要告知于你。” 韩察微微躬身,道:“臣洗耳恭听。” “明日,登基大典之上,越国谢太后与越皇,将献《归楚书》,从此,楚越归一,我西楚后方将再无隐患。” 凌寒的目光从宝顶之上,缓缓移到了韩察的身上,目光灼灼,声音却平静得如无风的海面,无人能察觉得到其下的波澜暗流。 “那日卿等所见的私信,便是言说此事。” 如果凌寒不补上这一句,韩察或许当场便要失态了,然而听了这句,他却是面色古怪起来,寻思的重点也偏离了正轨。 殿下这是在解释那封私信不是情书吗? 好在韩察到底不是八卦之人,思绪一偏就又立刻拉回了正轨,开始思考越国献上《归楚书》这件事将会产生的影响与后果。 一考虑清楚,他就惊出了一身冷汗,怪不得当初郑侯建议往两楚边境陈兵五万的时候,殿下扒拉着国库帐目,宁可削减登基大典的费用,也要把五万兵马的粮草备足半年以上,毫无疑问,《归楚书》一出,楚皇必定发狂。 “殿下,臣以为边境陈兵五万,恐有不足。” 反应过来之后,韩察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往两楚边境加派兵马。 凌寒:“……” 喂,偏题了。 “殿下?”见凌寒迟迟不语,韩察疑惑的看过来。 “咳……”轻咳一声,凌寒郑重的道,“此事改日到朝上再议。” 兵权在郑侯手上呢,韩察说了也不算,凌寒说了也只能算一半,两楚边境的情形,郑侯心里最明白,要不要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九十四章坦白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九十五章 轮回 - 换心攻略 - 瑞者 韩王府里,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已经是灯火通明,上至长史大人,下至粮仓里的一只猫,都忙着打扮一新,做为潜邸旧人,今日通通都要入宫去,府臣们当然是要参加登基大典的,仆役们则可以去鹿台观礼,日后少不得个个都有一个好前程,包括那只猫,以后也将是宫中御猫,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便是鲜明写照。 只有客院里还黑着,顾凤寻仍睡着,外头的动静也闹不到他这里,当初安排的这栋客院,便是所有客院中最偏僻安静宜于休养的。 闵怀孝是在清点入宫人数的时候,才发觉少了最最重要的那一位,一拍大腿,急急的往客院赶来,只觉得昨儿个差点跑断的腿,这会儿又酸疼起来。 结果被罗峰拦在了外头。 “公子起身的时辰还没到,不可相扰。” 闵怀孝急得跳脚,偏罗峰又是惜字如金的,还是白玦今儿个起得早,正好听到动静,出来解释了一句。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你们不知道?”闵怀孝气结,“快将顾先生叫起来,早些准备好,别误了吉时。” “急什么,再过半个时辰,公子自然就醒了。”白玦全不当一回事,再重要的日子,也没有公子的身子重要。 闵怀孝:“……” 连身边一个侍童都这么拽,这位顾先生可够嚣张的,这还没有授官呢,等官袍加身,官印在手,可不得眼睛长到天上去。 闵怀孝气得不行,倒是黄定跑过来解围了,道:“我在院外等着,闵长史带其他人先入宫去。” 和闵怀孝不同,黄定可是知道越归西楚最大的功臣是谁,自然晓得顾凤寻前途无量,又亲眼看到顾凤寻上演哭忠王的戏码,生生把身上的黑锅给掀翻,翻云覆雨皆在掌心,这等能人此时多巴结些准没错。只是这番心思,却是不好对外人言了。 闵怀孝一想也行,总不能为了顾凤寻一个人耽误了一堆人,何况误了吉时的罪名,他们也承担不起,于是感激的对黄定拱拱手,走人了。 黄定和罗锋、白玦也算是熟人了,闵怀孝一走,他便笑着道:“让我进去坐坐,放心,我不吵顾先生。” 白玦看看罗锋,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就将黄定请了进去,还给泡了盏热乎的茶来。 黄定抱着茶盏暖暖了手,好声好气道:“若是方便,还是让顾先生早些起身,陛下登基,这辈子只这一回,若是错过了,顾先生怕也要是可惜的。” 这话倒还听得入耳,可比闵怀孝那强硬的态度好多了,白玦便道:“黄统领稍坐,我瞧瞧公子去。” 其实顾凤寻已经醒了,隐约也听到了外面的说话声,尤其是闵怀孝气急之下声音还提高了不少,只是他没有理会。 因为顾凤寻在算日子。 他的睡眠浅,但若不被吵着,醒来也有固定的时间,往常他醒来的时间应该在差不多半个时辰后,而今天会提前醒来,并不是因为闵怀孝弄出的动静,在那之前,他就醒了,被一场梦惊醒。 梦里,也是这样的一个寒冷的日子,他天没亮就起身,穿着一身庄重的官服,意气风发的走入秦宫,去见证赵昊的登基大典,国宴上,他与赵昊举杯对饮,放下杯盏时,熟悉的绞痛让他想到了那杯鸩酒。 惊醒后,他才察觉到,那痛是真的,只是并不是来自腹中,而是心口微微刺痛。 然后顾凤寻才猛然记起,今天是二月初八,一个黄道吉日。十二年前的今天,也同样是一个黄道吉日,赵昊成为了秦皇。 整整一个轮回,他活过又死过,死过又活过。十二年前,他亲手将一个少年扶上了那至尊之位,十二年后,他竟然又走上了同一条路。一时间,顾凤寻失神了,所以没有理会闵怀孝。 白玦进了屋,就看到顾凤寻拥被而坐,目光却是涣散着,明显心不在焉,忙便唤了声“公子”。 顾凤寻回过神来,见小童儿一脸的担心,不由失笑,揉揉他的头顶,道:“想起了一些旧事而已,去打热水吧,再把那套礼服拿来。” 梳洗进食穿衣,有条不妥,直到将最后一件外袍披上身时,顾凤寻才发现了凌寒在这套衣袍上做的手脚。这家伙,居然让人悄悄在袖子内衬上绣了一个小小的凤纹,哦,说错了,不是一个,是一对,左右袖子各有一个。 &nb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九十五章轮回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九十六章 封赏 - 换心攻略 - 瑞者 这些吸气声汇聚到一处,俨然便是阵阵声浪,顾凤寻自然听到了,却浑不在意,施施然登轿。从宫门走到大典所在的承天殿,能累死他,这软轿自然是凌寒给他的优待,他笑纳了。 抵达承天殿的时辰正正好,吉时到,典仪司官员高声唱辞,声音洪亮有力,为这一场普天同庆的大典拉开了序幕。 承天殿前共有八十一级石阶,九级为一重,九重便登天,便也有九重天梯之称,天梯正中唯帝王能行于其上,臣子上朝,便只有从左右小梯走,左文右武,便又称之为文梯和武梯。 凌寒身着凤纹皇袍,冕冠加身,从九重天梯之尾,昂首阔步,步步登天。随身仪仗,旌旗飞扬,文武众臣,左右相随,恰如一双凤翼,遮天蔽日,威不可挡。 这一刻,百官伏首,天地寂然,唯日昭昭。 顾凤寻就站在韩王府旧臣之末,这位置站着的,都是等着随后授官的人,离天梯之尾不远,正好能看到凌寒迈上天梯的第一步。 仿佛有所感应,凌寒一步迈出后,脚下顿了顿,然后侧头看向人群。旁人不知他看的是谁,纷纷弯腰躬身,不敢与新皇对视。 于是,一动未动的顾凤寻就从人群中显露出来,如玉树,似青竹,坚中有韧,灿灿之姿,妖魅之态,于天日之下,旷古绝伦。 凌寒的袖袍动了动,似乎是想伸出手,拉着顾凤寻一起登上那九重天梯,然而他到底还是控制住了这股突如其来的冲动,冲着顾凤寻翘起了唇角,露出一个比天日还要温暖的笑容,然后,脚下的步伐,变得更加的坚定而有力。 步步登天,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承诺,他答应过叔父,要让西楚国泰民安,也答应过顾凤寻,会给他一个舞台。 就从今日开始,就从他脚下的这一步开始。这一步,踏出去便永不后退。 登上了九重天梯的顶端,凌寒转过身,站在了承天殿的殿匾之下,双目一扫,一一掠过人群,然后对着四顾命站立的方向微微颔首。 典仪司官员高声唱道:“大行皇帝遗诏……” 韩察手托先皇遗诏,上前几步,向凌寒深深一稽,然后直起身,打开诏书,将先皇的遗诏当众念了出来。 这头一步,是证明凌寒继位的合法性,先皇遗诏早就广示天下,此时再念一遍,只算是走个过程,诏书念完之后,以四顾命为首,请凌寒“继皇帝位”,按照惯例,凌寒得谦辞一番,然后被簇拥进承天殿下,登龙阙,坐龙椅,在百官山呼万岁,三拜九叩中,正式成为西楚皇。 不过凌寒没有进承天殿,直接就在这九重天梯之上,受了这“继皇帝位”的百官所请,然后把这场登基大典的进程直接推进了下一道环节。 也是所有人最为关注的环节,那就是颁布新皇登基诏书,诏书写得挺长,歌颂了老天爷,对历代祖宗们也歌功颂德了一番,再表示一下凌寒这个不肖子孙肯定会继承祖宗们的大业,让西楚更加富强云云,最重要的内容则放在了最后,无非是两个,一个是大赦天下,一个是封赏旧臣。 两件事都是新皇登基必做的事,所谓的普天同庆,意义就在此处,否则,老百姓才不管你谁当皇帝,给好处他们才认,没好处一天换十个皇帝他们也不在乎。 被封赏的第一个人,就是顾凤寻。当这个名字被典仪司官员念出来的时候,很多人都是茫然的。人人都知道新皇有个极看重的幕僚,不过知道这个幕僚的名字的人却不多,见过他的人就更少了。 “官授弘文阁舍人,赏金鱼袋,特准入宫乘轿……” 比被封赏的第一人不是韩王府长史更令人吃惊的,就是这个官职了。弘文阁舍人一职,官阶不高,才七品,还不是正的,是从七品,这个官职的重点不在于舍人,而在于弘文阁,那是皇帝的私人书房,很多不适合在大朝会讨论的国事,都是皇帝召了臣子在弘文阁私下商量。弘文阁舍人名义上只是个整理书房的,事实上,代表了他可以参与国事,在很多国事上都有旁听权。只有深受皇帝信重的人,才会得到这个官职,很多情况下,弘文阁舍人一职都是空缺的,比如先皇时期,就是如此。 而这还?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九十六章封赏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九十七章 晋见 - 换心攻略 - 瑞者 顾凤寻站回了人群里,只是这一回,不会有人挡在他身前。封赏继续,但显然不会再让人有所意外。闵怀孝入了光禄寺,黄定则入了禁军,掌管宫禁。闵怀孝满不满意自己的新官职顾凤寻不知道,但黄定显然是不满意的,功名马上取,待在禁军里可没有多少沙场立功的机会,不过他还是谢了恩,然后坚定的站到了顾凤寻的身边,哪怕黄定的品级比一个从七品的舍人高了好几级,他也决定要巴结好这条大腿,能不能从禁军调入边军,就看顾舍人的了。 这一微不足道的细节,落入有心人的眼里,自然对顾凤寻更加高看一眼。 封赏旧臣之后,就该大封后宫了,这一出宗正寺卿陶华平最是关心,前几日他就已经将选秀名单送到了新皇手中,但鉴于新皇在这件事上的不作为,保险起见,他也同时送了一份名单给刘太妃,无论如何,也得封上几个美人充盈后宫,先皇的遗诏,可是刚刚才念过的。 然而……登基诏书在封赏完旧臣之后,就没有了……没有了……没有了……典仪司官员直接唱入了下一个环节。 “陛下宣召,吴国使节团晋见!” 大殿之上,百官面面相觑。什么情况?新皇不选美人就算了,怎么连封后诏书都没有?还有刘太妃,也该长一辈儿了,总不能还让人顶着太妃的名号吧,怎么着也该是太皇太妃了。 “陛下……”陶华平急了,上前一步,正要打断,却被林阁老一把拦下了。 “容后再议。”林阁老小声道。 陶华平顿了顿,只能又退回队列中。今日是陛下的登基大典,这个过程是不容打断的,他有再多的话,也要等到大典之后再议。否则,就是当众打新皇的脸。 三国的使节团此刻都在鹿台观礼。鹿台就建在承天殿前广场外侧的宫墙之上,位置足够高,专用于各种大典时供人观礼。如果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第一个晋见的应该是越国使节团。秦国使节团没什么意见,反正不管怎么排他们都在第二位,而吴国使节团则本应在最后晋见。 但越国使节团并无异议,也没有闹场,虽然鹿台之上,很多人都在观望,但越国使节团的人老神在在的坐着不动,别人也就没有热闹可看,只好转过头去看吴国使节团。 吴国使节团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打头的齐冲还左右致意,意气风发的样子倒像他不是来贺的宾客,而是此间的主人,高座在承天殿里的西楚皇。 这个纨绔皇子! 看的人倒是没什么,只是吴国使节团里的其他反而看不下去,跟在这么一位皇子身后,太丢脸了。 岑焉轻咳一声,低声提醒道:“三殿下,庄重些。” 齐冲:“……” 发冠没歪,衣裳没乱,他哪里不庄重了? 岑焉深吸了一口气,再度提醒:“殿下走慢些儿。” 其实齐冲走得不快,只是脚步过于轻浮,显得吊儿郎当,教人一看,还以为他夜里不知怎么浑天黑地的胡混了一通。别的时候也就算了,可现在,齐冲代表的可是吴国的脸面,这副样儿教人瞧见了,委实是……不雅。 “少傅大人,我这不是担心西楚皇等急了,一会儿不搭理我们。”齐冲虽然仪态不雅观,但挺听得进人言的,脚下果然放慢了些,看上去没那么吊儿郎当了,但嘴上还是没个把门儿的。 岑焉没搭理他,正使不靠谱,吴国的颜面就靠他这个副使来撑了,昂首阔步,倒是比正使更有范儿。至少,当吴国使节团走到大殿之上,凌寒和文武百官第一眼看到的,都是岑焉,还真没注意到走在岑焉前面的齐冲。 不过齐冲也不在意就是了,他以吴国的礼节,向新皇见礼道贺,并送上吴国的贺礼。 这时,凌寒的目光才从岑焉的身上,转到齐冲的身上,面对齐冲的道贺,他微笑着颔首,道:“三皇子免礼,赐座。” 有内侍搬来椅子,齐冲老实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岑焉带着其他人站到了他的身后,目光一转,却正好看到对面斜上角坐着的韩察。 两人是旧识了,也是同窗,“姹紫嫣红”四人里,谢谨言的年纪最小,进学的时间最晚,所以与前三人并不相熟,付赤川性子孤傲,极不合群,素喜独来独往。因此只有岑焉和韩察二人,因年纪相近,倒反而是四人中最相熟的,只不过他们从稷下学宫出师之后,一个直接被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九十七章晋见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九十八章 献书 - 换心攻略 - 瑞者 但岑焉也是大惑不解,一时想不明白,西楚还有什么样的大事,竟然需要一国来使来做见证,只好回了齐冲一个稍安勿燥的眼神,默不作声的静观其变。 随后被宣见的是秦国来使。虽然秦皇并没有派出皇子来,不过也算给面子,秦国正使是吉王赵汶庆,按辈份儿,他算是皇叔。副使名叫乌征,是秦国近两年冒出来的官场新秀,当然,他能成为副使,是因为他还有另一个身份,付赤川的得意弟子。 顾凤寻在知道秦国来使是这二人时,就让人给凌寒带了一句话,总共就五个字:秦国要搞事。常言道爱屋及乌,自然恨屋也及乌,所以凌寒对秦国来使要冷淡得多了,防备心也重得多只在礼节上客气的寒暄了几句,然后同样让秦国来使留在大殿下当见证。 赵汶庆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见西楚新皇对他淡淡,重哼一声,道:“本王观礼半日,已是疲累,作不了什么见证,告辞!” 西楚众臣齐齐变色,这秦国吉王也太张狂了。 郑侯冷冷喝道:“放肆!” 随着他这一喝,陆芙蓉率领一队玄甲卫冲入大殿,刀出半鞘,将秦国使节团一行人团团围住。 “你们西楚的登基大典倒是别开生面,竟是要见血的不成?”赵汶庆丝毫不惧,虎目一瞪,冷笑,“想是当年西京二月红得还不够,竟是要再上演一次。” 也不知他哪来的底气,竟然大刺刺的揭了西楚最大的伤疤,尤其是如今正好也是二月。凌寒面沉如水,秦国强大,但西楚也不弱小,秦国来使这等嚣张,他若是容忍了,岂不教人小瞧,只是今日吉时良辰,普天同庆,也确实不宜见血。 “吉王这等作态,莫非不是来道贺的,而是来下战书的?” 说话的是谢谨言,身为越国正使,他并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在鹿台等候晋见,反而先一步到了承天殿外,正好接上了赵汶庆那句形同挑衅的话。 赵汶庆冷笑道:“紫衣侯未等宣召便擅自而来,将这西楚朝堂当成越国朝堂,怕也不比本王好到哪里,莫非也是来下战书的?” 谢谨言听出他一语双关,也不与他作口舌之辩,只道:“今日我越国确实要向西楚皇献书,故而请吴使与秦使当个见证,若是吉王过于疲累,倒也不好强留,此事本属西楚与我越国之事,于外人倒是无干的。” 他这样一说,赵汶庆反倒不走了,双手抱怀,轻蔑道:“小国寡民,既不是下战书,莫非献的是降书?” 这话本是羞辱,然而谁也没有料到,赵汶庆这回是一语中的,虽然不是降书,但所谓的《归楚书》和降书,在本质上并没有区别,只是说出来好听些而已。 “若是秦使愿意在场见证,便先请坐下吧。”韩察开口,然后又对凌寒道,“陛下,该宣见越使了。” 这话说得不知内情的人都是一头雾水,越使不就让在大殿下,怎么还要宣见? 凌寒抬眼缓缓环视殿内,才道:“宣。” 谢谨言后退几步,来到大殿入口,肃目垂手,这姿态又看得殿中众臣大讶,什么情况? 看看就知道了,一时间,承天殿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入口处。 礼乐声中,最先入眼的是一抹红,如烈火炽灼,刺得人眼痛,待到近了,才看出那是一个穿着大红宫装的女子,踩在铺设在地面的红毯之上,走得极慢,却又摇曳生姿。她的手里还牵着一个少年,那少年低着头,看不到脸,身形也有些瑟缩,大半个身体都被女子挡住了,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嘶……是谢、谢太后啊……” 有曾经出使过越国的西楚臣子倒抽了一口凉气,低声呢喃,然而承天殿内鸦雀无声,哪怕是低喃,也有不少人听见了。 谢太后?越国谢太后?大殿内掉了一地的眼珠子,竟还有人不知怀了什么心思,偷偷瞄了凌寒一眼。陛下好厉害,竟让谢太后追到西楚来不成? 当然,这般心思歪得没边儿的也是少数,绝大多数人则在默默的思索谢太后亲自来到西楚的用意。 至于被谢太后牵在手里的那个少年……虽然有人看到了,但又毫无例外的被忽略了。 只有知道真相的韩察,注意力大半放在了少年的身上。这就是越皇?也实在是太……他微不可察的摇了一下头,目光下意识的去看岑焉,旁人可能一下子看不透谢太后亲?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九十八章献书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一百九十九章 怎么可以 - 换心攻略 - 瑞者 不管信不信,反正这会儿没人敢上去尝试一把,那些心里打着小九九想趁新皇根基不稳的时候谋好处的人,更是把脑袋缩到了裤裆底下去,打死不冒头。 楚国进犯?来呀来呀,打就打啊,谁怕谁啊。 这些个念头在西楚众臣的脑子里一一转过,不管是想得够通透的,还是想得半透不透的,都难以抑制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兴奋与自豪,一时间,承天殿内气势高涨,哪怕没有人高声笑语,却也能让人感觉得到气氛的热烈。 与之相对的,是秦国使节团的阴沉冰冷,是吴国使节团的错愕茫然。 凌寒的目光,在两国使节的身上缓缓掠过,最后才落在了谢太后和缩在她身后的越皇的身上,清俊的眉眼透出温和的笑意。 “舅母平身,表弟平身。赐座。” 然后他对韩察微微一颔首,示意由令尹大人亲自接过《归楚书》。 韩察呆了一下,倒不是因为新皇让他去接《归楚书》,而是因为新皇对谢太后和越皇的称呼。 舅母?表弟? 这称呼太亲近,也透露出许多信息。 当着文武众臣和两国使节团的面,新皇这一声舅母,敲定了辈分,也算是认了亲,所以他是不打算纳谢太后入后宫了?那之前那些纷纷扬扬的传闻,岂不全都打了水漂。 最着急的当属陶华平,新皇这是几个意思?几个意思啊?说好了喜欢谢太后这一型的美人,不带这么诓人的。只这一着,他费心挑选的那几个风情万种的美人就全白费了。 韩察从谢太后……不,现在该称为谢谨环了,他从谢谨环的手里接过那只装了《归楚书》的匣子时,也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她一眼。 第一印象,果然是个风姿绰约的美人,一颦一笑,莫不引人销魂。第二个念头则是,顾舍人究竟是怎么拿下这样的美人的?商园夜宿,是真还是假? 好吧,作为少数知道真相的人之一,令尹大人忍不住也八卦了一下。只可惜,顾舍人此时不在殿内,否则…… “宣读吧。” 凌寒的声音响起,打断了韩察飘得没边儿的思绪,清了清喉咙,令尹大人打开匣子,取出《归楚书》,当众展开,声音洪亮的开始宣读。 官面上的文章没什么可多说的,无非是一通歌功颂德,倒是宣读完《归楚书》之后,凌寒的又一道封赏诏书,引起了波澜无数。 谢谨环被封为越国夫人,享食邑三千户。这没什么可说的,人家一国太后,如今归楚,封国夫人,享列侯等级的食邑,是应有之例。 问题是,越皇被封为晋王,还赏赐了一座晋王府。 要知道,新皇登基之前,封号是韩王。韩和晋,都是西楚地名,西楚境内,有四大郡地,这四郡便分别是韩西郡、晋南郡、燕东郡和卫北郡,按照西楚惯例,被封王的皇子,如果是以这四郡之名为封号,就代表有成为储君的资格。 凌寒一直没有被封为太子,但他的封号是韩王,所以作为西楚皇室唯一的独苗,他就是内定的继承人,并不需要有太子的封号才能登上皇位。而眼下,他成为了西楚新皇,膝下无子的情况下,越皇直接被封为晋王,简直就是在告诉别人,这就是新皇的继承人,万一凌寒此时突然暴毙,越皇就能直接变成西楚皇了。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以! 连韩察都惊愕了,昨夜新皇可以没有跟他提这一茬儿,若是提了,无论如何,他都是要反对的。只是眼下新皇当众封赏,却是不容人反驳了,也不能反驳,否则,新皇威仪何在? 四顾命彼此交换了几个眼神,瞬间达成一致,不管他们心里怎么反对,此时,唯有沉默。见四顾命都不说话,哗然的文武众臣也渐渐消停了。 还有秦、吴两国的外人在呢,也罢,容后再议,总不能让外人看了自家的笑话。 于是,对于越皇被封为晋王的事情,西楚表现出诡异的平静,没有丝毫异议,这一幕倒是让谢谨环和谢谨言都有些惊呆。这对姐弟对于当初凌寒在私信里,以给予越皇继承权为条件,让谢谨环放弃入宫的打算,他们是不大相信的,也不觉得能成为现实。 先不说凌寒有没有那么大方,就算是西楚臣子,也不可能会同意的,新皇刚登基,就招来群臣反对,这可是大忌,哪个新皇敢犯这种蠢。 可凌寒偏偏就这么干了,居然……没人反对?谢谨环悄悄的和谢谨言对视了一眼,然后也随之沉默。 这对姐弟可不是蠢人,现在没人反对,不代表真的不反对,以后的日子,怕是谁都不得安宁了。西楚新皇还年轻,以后如何不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一百九十九章怎么可以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二百章 意图 - 换心攻略 - 瑞者 待到行出老远,齐冲才对赵汶庆顿足叹气道:“吉王,你啊……唉……你啊……” 赵汶庆冷冷看着他,不屑道:“三皇子有何见教?” “不敢不敢。”齐冲被他气势所摄,顿时怂得不行,只能嚅嚅道,“吉王事先为何不与我商量一下就公布两国联盟之事?” 这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这联盟不该是秘密的吗? 赵汶庆瞧不上他这窝囊之色,冷笑道:“本王做事,从来便不与人商量。” 真是蠢货,两国联盟,虽是秘密进行,但联盟既成,便无须保密,西楚新皇精心安排了一出越国归楚的大戏,在登基之日上演,若没有与之等同的大事来抗衡,西楚新皇的威望势必空前高涨,也必将吸引无数有志之士来投,壮大西楚国势,若不在此时进行压制,更待何时? 齐冲被噎得半晌无声,最后还是岑焉暗里叹了一声,道:“此时离国宴时辰还早,吉王若有空闲,不妨到我等下榻处消磨时间。” 今日这一出实在是太过出人意料,既然两国已公布联盟,那么便该商量下一步的应对,最起码,要敲定一下吴国使节团的回国路线。越归西楚,秦吴联盟,两则消息一经爆出,孤立当中的楚国明显处于最不利的位置,谁知道楚皇会做出什么反应,吴国使节团原本预订的返回路线,是擦着秦楚边界走的,但眼下这条路已经极不安全了,楚皇一怒之下,保不准就会干出截杀吴国使节团的事来,所以对于他们来说,要平安返回吴国,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一个是从横穿越国,从海路返回,一个就是从秦国绕道返回吴国。 秦吴联盟,绕道秦国自然就成为吴国使节团的首选,毕竟越国的路一来不好走,二来得绕一个大圈子,太耽搁时间。 赵汶庆虽然看不上齐冲的窝囊,不过对于岑焉的提议倒也没有拒绝,他当众公布两国联盟的事,自然并不完全是一时冲动,也是有考量在内的,这考量也还需和吴国达成默契,然后才好进行下一步,详谈是必须的。 两国使节团的动向,当然瞒不过西镇抚司,消息很快就传递到了凌寒耳里,此时,他这位西楚新皇已经在前往宗庙的路上,收到消息,立刻就召了四顾命过来,当然,还有顾凤寻。 不过顾凤寻并不是和四顾命一起被召过来,从一开始,作为弘文阁舍人,他就被凌寒带在了身边,以替新皇捧拿祭告宗庙的祭文的名义,事实上,凌寒是将承天殿内的事情一一告知顾凤寻,当时顾凤寻不在殿内,关于赵汶庆当众公布秦吴联盟的事情,他想听听顾凤寻的看法。 毕竟,整个西楚境内,恐怕再没有人比顾凤寻更了解秦国,还有那位秦皇。赵汶庆突然公布两国联盟,究竟是此人一时起意,还是秦皇早有嘱咐?若是后者,用意何在? “这还用问?” 对于凌寒的疑问,顾凤寻嗤笑了一声,歪在车里早就准备好的软枕上,那份祭文被他随意的放在膝边。 “当然是赵昊授意,你看赵汶庆此人行事颇有霸道之风,其实他就是个纸老虎,贪生怕死,不知道的人,会被他装出来的样子唬住,轻易不敢与他交锋,事实上只要你一硬,他就软了,没有赵昊的授意,你当他就敢在承天殿这般作态。” 此时,顾凤寻看不上赵汶庆的样子,倒是与赵汶庆看不上齐冲的样子,颇有几分相似。 凌寒见顾凤寻一口一个赵昊,语气丝毫没有变化,心下微喜,面色便越发柔和,温声道:“那么赵昊用意何在呢?” 顾凤寻沉吟片刻,方轻笑一声,道:“大概……是想让西楚当马前卒吧。” “嗯?”凌寒一时没听明白,什么马前卒? “要打战了啊。”顾凤寻又轻叹一声,“秦吴联盟,意指楚国,若我所料不差,赵昊的用意,应该是想与西楚也结成联盟,三面夹击楚国。” 此事本应秘密进行,才好打楚国一个措手不及,但偏偏出了越国归楚这个意外,赵汶庆虽然是纸老虎,但也是极有决断的人,否则,当年也不会当机立断的成为秦国宗室里第一个拥戴赵昊的人,那时候的赵汶庆只是个落魄宗室,就是凭着这份拥戴之功,给他换来了吉王的铁帽子,一跃而成为宗室第一人。所以越国归楚这事一出,赵汶庆就果断的将此事公开,其目的,并不只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章意图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二百零一章 容易 - 换心攻略 - 瑞者 换成别人,被四顾命齐齐这样看一眼,恐怕小腿都要打颤,但顾凤寻是谁,这点阵仗对他来说毛毛雨而已,因此面对四顾命的打量,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生受了。 好! 若不是地方不对,林阁老几乎要击节赞叹了,顾舍人有什么本事值得新皇如此看重他是不知道,但只凭这份镇定自若,就是万中无一了,哪怕是当年韩察初至西楚时,似乎也略逊一二。 不过宋阁老不像林阁老这么欣赏后辈,看了顾凤寻一眼后,就移开了目光,出声道:“不知陛下宣召臣等,所为何事?” 凌寒正心中荡漾,于是不加思索,直接就将顾凤寻之前对他的分析都告知了四顾命,然后才道:“赵汶庆这一招十分阴毒,若楚皇中计,只怕我西楚真要沦为秦吴的马前卒,诸卿可有法子破他此计?” 宋阁老虽看出赵汶庆当众公布秦吴联盟,绝非善者,但万没有料到此人竟有这等城府,明面上是为了抗衡越国归楚,暗地里却是意在楚国,当即便道:“此子可恨。” “若教他计成,边关五万兵马,恐是挡不住,至少还需再增兵五万。”郑侯眉头紧皱。 “增兵并非上策。” 韩察立刻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这新年头上,正是国库财力最薄之时,且又因去年底那一场雪灾,更是掏得国库都快空了,之前在边关陈兵五万,所花费用已经是削减了新皇的登基大典,如今又要往哪里削减去? “要破赵汶庆此计,倒也不难,只管教他秦吴联盟破裂,此计必败。” “如何破他联盟?”凌寒问道。 韩察垂下眼帘,右手握拳,狠狠击在左掌心里,道:“秦吴联盟之事一经传出,吴国来使返回时,必定从秦国绕道,陛下可派出西镇抚司高手,尾随至秦境,刺杀吴使。” 吴使若死在秦国境内,那就是黄泥落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秦国在这上头是说不清的。 “然后再想法子让人到吴皇跟前挑拨几句,两国联盟便有破裂的可能。” “令尹大人说得容易,只怕做起来未免太难。”宋阁老缓缓道。 “确实很难,但总胜过什么也不做。不知宋阁老是否有更容易的法子,本官洗耳恭听。”韩察也不生气,没什么事是容易的,只看肯不肯去做而已。 宋阁/> 秦皇膝下可就只有一位皇子,他狠得下心把这独子送到吴国为质,又岂能不重重保护,而且吴皇也绝对不会让这位秦国皇子在吴都里出事的,刺杀?这只怕比刺杀吴皇本人都难了吧。 顾凤寻轻笑一声,道:“自然是容易些,我们想破坏秦吴联盟,秦吴又不是傻子,岂能不防着,秦国千鳞卫可不比东、西镇抚司弱多少,且秦国风气彪悍,秦人也极为排外,刺客入秦境,要保全自身就已是极难,何况还要行刺?且吴国使节团一入秦,必定有秦军重重相护,这种情况下,刺客根本不可能接近使节团,何论刺杀?” 凌寒摸了摸鼻子,这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零一章容易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二百零二章 猜到 - 换心攻略 - 瑞者 将这其中的因果想得通透之后,凌寒禁不住又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四顾命,问道:“诸卿有何看法?” “若能成事,自然是顾舍人所言于我西楚更为有利。”韩察毫不犹豫道。 宋阁老接口道:“既是顾舍人所献之策,想必心中早有定谋,陛下,臣建议就由顾舍人负责此事。”既然说容易,他倒要看看,这年轻人要怎么办成这容易之事。 凌寒神色微变。 顾凤寻从他身后走出来,微微躬身,道:“若是陛下与四位大人愿托重任,臣……绝不辱命。” 宋阁老也脸色微变,他没有想到这年轻人竟有如此胆气,主动请命。 林阁老捋了一把胡子,目露赞赏,他果然没看错,这位顾舍人胆气非凡,只是……林阁老的心中也微有迟疑,毕竟,太年轻了,瞧模样,比陛下还小呢。陛下年轻气盛,敢于任用年轻人,但像他这样的老臣,仍是维稳为上。 郑侯闭目不语,这种谋略上的事,他身为武将,一般不发言,若是战事相关,他开口,便不容旁人置疑。 只有韩察轻笑起来,道:“顾舍人若能功成,本官替你请封。” 让越国归楚的最大功臣,在能力上,他毫不怀疑,甚至容许顾凤寻与他抢功。如果西楚朝堂上只有一个韩令尹,未免有些寂寞了。 新皇想要在朝堂上扶持一个能制衡他这个大权独揽的令尹的人,韩察对此也乐见其成,他是权臣,但并不是权欲熏心之辈,他明白君臣之间的度在哪里,新皇并不是先皇,对他没有足够的信任是理所当然的,新皇要用他,但也要制衡他,这是帝王天性,如果说扶持一个能制衡他的臣子,能让新皇对他更放心一些,韩察自然肯让这一步,以使他和新皇之间的那个度,能达到平衡的状态。他正值盛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如果将精力损耗在新皇与权臣之间的争斗上,也太不值了。 当然,这个臣子能不能被扶持起来,却要看他自己的本事,韩察可以给新皇和顾凤寻这个立功的机会,但能不能抓住,却不是他能左右的。 一切,拭目以待。 听到韩察此话,瞬间就察觉到他的心思,顾凤寻这时才看向这位西楚令尹,向他微微一笑,而后才道:“多谢令尹大人。” 韩察心中微微一跳,此人的笑容,妖冶之极,目光却又太过清透,仿佛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底,令他忍不住生出悸动之感。 若有此人成为将来在朝堂上的对手,倒也……倒也值得期待,不,是非常期待。 凌寒深吸了一口气,顾凤寻主动请命,四顾命里,宋阁老是提议之人,自然不好反口打自己的脸,韩察明确表示了赞同,林阁老虽有疑虑,但却并未出声反对,郑侯保持中立的态度,现在,就等着他一锤定音。 前行的马车开始减速,黄定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陛下,朝天坛到了。” 凌寒将这一口长气徐徐吐出,道:“此事,待祭祀之后再作定论。” “臣等告退。”四顾命躬身一礼,退出了天子皇辇。 凌寒一动未动,等四顾命都下了车,他才看向顾凤寻,迟疑了一下,道:“你……要回吴国去吗?” 刺杀秦国皇子绝对没有顾凤寻说的这么容易,若将此事交给顾凤寻,他就必须亲赴吴国,从中周旋谋划,随机应变,绝对不可能远在西楚遥控指挥。 而这,正是凌寒迟疑犹豫的地方,且不说顾凤寻的身体能否经受得住这等奔波,更重要的是,他不希望顾凤寻离开自己的羽翼,他不想有朝一日,顾凤寻遇到危险,而他却伸手莫及。 顾凤寻看出他的忧虑,轻笑起来,道:“我不去。”舞台已在他的脚下,若还要他事事亲为,那也太蠢了,何况他的身体也不容许他事事亲为。 凌寒眼睛一亮,旋即又怔然,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顾凤寻将祭文认真仔细的捧在掌中,侧头挑眉,道:“你和越国夫人的交换条件,除了给越皇以继承权,应该还有对谢谨言的重用吧?” 凌寒一呆,道:“你看了越国夫人的那封信?” “没有。”顾凤寻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你封越皇为晋王时,我就猜到了,越国夫人又不蠢,继承权也要有保障才能守得住,否则,这继承权也只是空有一个名义而已。她想要的保障,除了紫衣侯依旧能掌着兵权,还能有什么。” 凌寒顿时讪讪,他早该知道,顾凤寻根本就不会看那封私信。 “西楚的兵权没那么容易得到,谢谨言想要,也得先送份投名状过来,此事,我来谋划,由紫衣侯执行,陛下您看可成?”顾凤寻道。 “妙啊!”凌寒一拍大腿,“就依顾卿之言。” 没有外人在场,这“顾?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零二章猜到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二百零三章 安排 - 换心攻略 - 瑞者 凌寒松了一口气,忽然左右张望,道:“怪不得今日罗峰没有跟在你身边。” 今日事多,他本没有注意,此时却猛的发现了这一点。 顾凤寻也没有否认,道:“能不能抓出内鬼,就看他了。” 如果范九斤在,他的把握会更大一点,不过罗峰也不差,二人各有所长。 凌寒笑了起来,突然想到什么,笑声一敛,道:“为什么越国夫人和晋王没有被刺杀?” 如果他是西楚内鬼,首要的刺杀目标一定是这二人,因为越国刚归楚,一旦这二人死了,越国必定疑神疑鬼,再被人挑拨一下,多半就会以为西楚卸磨杀驴,到时候,越国归楚就是笑话一场。 顾凤寻笑道:“因为谢谨言守在驿馆啊。” 越国夫人和晋王在受封之后,并没有回驿馆,而是去了凌寒赏赐的晋王府,按理,谢谨言也该跟着去,保护他们二人,可是谢谨言却偏偏回了驿馆。 这一反常的举动,必定让内鬼疑心生暗鬼,怀疑晋王府就是一个针对他安排的陷阱,他傻了才跳进去,所以才退而求其次,去刺杀秦吴来使。内鬼怎么也不会料到,谢谨言居然会去保护秦吴来使,所以必然失手。 凌寒反应过来,顿时哈哈大笑,道:“顾卿,揣磨人心,世上可有能胜过你?” 顾凤寻轻哼一声,道:“不用给我戴高帽子,我若真能算尽人心,便也不会有今日的顾凤寻了。” 凌寒笑容一僵,顿时讪讪的转过眼,道:“其实我也不愿你算尽人心,那样太累,你只要算准一人的心就可无往不利了。” 顾凤寻斜眼睨他,眼尾上挑的模样,极尽妖冶。 凌寒禁不住心神摇曳,厚着脸皮指着自己的鼻子尖,道:“就是朕啊。” “我不记得我教过你怎么把脸皮磨厚。”顾凤寻好气又好笑,一巴掌按在他的脸上,遮住了凌寒的眉眼。 “无师自通。”凌寒也不挣扎,自豪的表示这是他的天赋。 “这也是一名合格的君王的基本素质啊。”顾凤寻感慨了一声,“现在我倒觉得,也许你生来就是一位王者。” 凌寒一呆,一时间竟然没听懂,顾凤寻这话倒底是说真的,还是在讽刺他。不过没关系了,不管顾凤寻说什么,他都可以当成是对他的赞赏,于是他继续厚着脸皮,蹭到了顾凤寻的身边。 “让我靠一会儿,回头国宴上我还要对秦吴来使多加安慰,好累啊。” 顾凤寻瞪了他一眼,明知这家伙是故意的,到底还是没有推开。 凌寒唇角勾起,偷偷一笑,然后闭上眼,嗅着鼻尖处萦绕的药香,不知不觉的,精神放松,竟在回程的路途上真的睡着了。 虽然不过只小眯了两刻钟,但醒来的凌寒,眼中疲色尽去,恢复了神采奕奕。 “晚上的宫宴你就别参加了,早点回韩王府休息。” 凌寒倒是想在宫里给顾凤寻专门安排一处院子,但也知道此举太过于冒失,会招人非议,他自己不在乎,却不能不替顾凤寻在乎,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容忍一顶佞幸的帽子被人扣到顾凤寻的头上,所以无奈取消了这打算,只能让顾凤寻暂时先回韩王府客院,等过两日腾出手来,再寻一处离宫中较近的府宅让顾凤寻搬出来。 “不必。”顾凤寻拒绝了,宫宴他是一定要去的。 凌寒一怔,道:“你的身体……” 顾凤寻摆了摆手,道:“还撑得住。”然后不等凌寒再劝,又道,“内鬼刺杀秦吴来使未能得手,我又让罗峰追着刺客去了,不管他能不能抓到刺客,只怕那内鬼都要狗急跳墙,宫宴之上,必生事端。” 所以他必须在场,若许能在内鬼生出事端之前,就把人揪出来。 凌寒神色一肃,道:“你怎么不早说?” 此时再作安排,也不知是否来得及。 顾凤寻摇了摇头,道:“便是不能早作安排,内鬼并非蠢人,你若早有安排,他必有察觉。” 连西镇抚司都能伸进手去,不管凌寒怎么安排,也难保内鬼不会也插一手,与其如此,还不如不安排,随机应变更有效率。 凌寒一想也是道理,便不反对,只道:“宫宴上,你务必要紧随在我身侧。” “好。” 顾凤寻一口应下,宫宴上,凌寒所在的位置,也是最适宜观察的位置。  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零三章安排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二百零四章 擦肩 - 换心攻略 - 瑞者 顾凤寻哂然而笑,那么第一个可能就可以排除了,罗峰追了刺客一路,刺客应该已经清楚他的武力有多强,韩王府里既然没有能威胁得到罗峰的人,所谓的反杀只能是无稽之谈。 唯一的可能,就是混淆视听,那内鬼绝对不在韩王府里,但是,韩王府里却多半有内鬼安排的替罪羊,若到万不得已之时,内鬼很可能将这个替罪羊抛出来。 顾凤寻轻轻搓摩了一下胸口位置,那里悬着一枚玉指环。凌寒给他的信物,自然不能当众戴在手指间,所以他找了根红绳悬在了颈间,藏在衣裳内。每当他思考时,轻摩玉指环就成了他的新习惯。 “顾舍人。” 一个沉稳的声音打断了顾凤寻的思索,循声望去,只见宫灯下,韩察正将双手拢在袖中,向他这边走来。一国宰辅,自然万众瞩目,韩察的到来,也将许多目光吸引到了顾凤寻的身上。 “令尹大人。”顾凤寻躬身稽首,看似行礼,但却丝毫不见卑微。 韩察将手从袖中抽出,一把扶住了他,笑道:“顾舍人到得挺早,怎么不进去?这外头风大,怕是顾舍人的身子撑不住吧。” 明明已经过了隆冬时节,这已经是二月里了,气温渐暖,但顾凤寻在官服之外,仍披了一件厚厚的大氅,简直就是弱不胜衣的鲜明写照。但就是这样一个弱不胜衣的人,干出了连他都不敢说能做成的事。他无法想像,一个如此气魄的人,怎么会被困于一具如此孱弱的身体。是否是每一个惊才绝艳之人,天都不使其长久? 哪怕注定将来会是对手,韩察此时心中都不免生出一丝怜惜之意。 顾凤寻直起身,微笑道:“下官官微职小,怎敢先于大人,大人先请,下官迟些再进殿。” 官场尊卑啊,韩察瞬间明了顾凤寻的用意,官场上,最注重的就是规矩二字,不管是明面上的,还是暗里的,顾凤寻明明圣眷在身,却不肯坏了规矩,这是在向西楚官场宣告他的行事风格,竖立他的形象。 收回手,韩察微微颔首,笑道:“也好,只是顾舍人也不必太过谦让,莫让陛下久等了。” 若单纯以官品论,顾凤寻怕是要到最后才能进殿。但算上圣眷,早些进去也不为过。 “是。”顾凤寻领受了韩察的好意。 韩察进了九州同煦殿后没多会儿,其他三位顾命也陆续进了殿,其后,差不多是按照官品高低,有资格参加这次宫宴的文武百官们,也都进了殿,但顾凤寻依然在殿外站着,直到谢谨言护着今日刚出炉的晋王到来,他才走前几步,对着谢谨言和晋王微微一笑。 宫灯下,他的笑容比白日里更添魅色,谢谨言脚下一顿,转头对晋王道:“你先进殿。” 少年定定的看着顾凤寻,眼神里小小的火苗闪烁着,但很快就被他垂下的眼睑挡住。 “舅舅早知他不是韩王?” 白日里,在承天殿上,看到西楚新皇的那一瞬间,少年就明白了很多他在越国时不知道的事情,只是当时,并没有人注意到少年的反应。 谢谨言没想到晋王会有此一问,顿了顿,方道:“这些事,已经与你无关。” “是。” 晋王应了一声,走向殿门。宽大的袖袍下,他的手紧紧握住。这些事,不是已经与他无关,而是从来就与他无关,在越国时如此,在西楚,依然如此。 从顾凤寻的身前走过时,少年看都没看他一眼,脚下不停,轻而无声的过去了。 这让顾凤寻想到了在越宫中的那次擦肩而过,那时的少年,眼中的火苗烧得烈,挡也挡不住,而如今,少年却学会了垂下眼睑,把火苗牢牢的收敛在眼底深处。 于是他对着少年的背影,躬身致意。如果说,他是凌寒在朝堂上给韩察竖立的对手,那么这个少年,就是凌寒给自己找的对手。 挺有意思的,有时候,凌寒的想法,让人难以捉摸,估摸着除了顾凤寻能咂出几分意思之外,西楚的臣子们,恐怕全都摸不着头脑,看不懂新皇玩的是什么套路。 看不懂就对了,如果新皇的心思和行事让臣子给摸得透透的,这样的君王,与傀儡又有何异? “别来无恙,顾公子……不,顾舍人。” 谢谨言走近几步,目光在顾凤寻的身上扫了一眼,然后转而望向九州同煦殿的上方,那片无垠星空。 &nbs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零四章擦肩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二百零五章 刺杀 - 换心攻略 - 瑞者 韩察什么也没说,只是面无表情的听着,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往心里去,又或是心里正仔细分析着、盘算着,在顾凤寻看向他的那一刻,他似有所觉,突然也抬眼往顾凤寻这边看来。 于是顾凤寻轻眨了一下眼睛,露出几分同情了然。那几个言官多半是别人扔出来的问路石,在晋王这个封号的问题上,就算整个西楚官场都不赞同,也绝不能在明日的大朝会上就提出来,这是打新皇的脸,也是动摇越国归楚的基石,在没有把整个越国都吞下肚前,晋王的封号和地位都是绝对不能碰的,否则,今天越国能归楚,明天越国就能叛楚,必须让越国上下所有人都看到西楚对越国的厚待和宽容,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把越国完全吞下。 韩察估计已经被这几个没有丁点儿大局观的言道官员给烦得不行了。 看到顾凤寻了然同情的眼神,韩察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勾了勾嘴角,扯出一抹无奈的笑容,最后又微微点了点头。既是回应顾凤寻的眼神,也是几分提醒,来日顾凤寻若真能在朝堂上与他分庭抗礼,那么他现在的烦恼,也会是顾凤寻的。 顾凤寻看懂了韩察的回应,轻声失笑,转头对罗峰低声道:“你去找黄定,让他派几名宫中侍卫盯住那些言官,再去找苏如由,问问他知不知这些言官背后都有谁?” 既然是问路石,那么投石的那只手属于谁,就相当的重要了。 内鬼,多半就在里面,没有谁比他更想破坏眼下这大好的局面,当然,对西楚大好的局面,对楚国自然就是最不利的局面。 顾凤寻轻轻又搓摩了一下胸口,接下来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他也没有更多的精力在一个内鬼身上浪费,这场宫宴就是最好的机会,要么把内鬼一把揪出来,要么,就斩断内鬼伸出来的那些鬼爪子,让内鬼变成笼中的雀鸟,空有尖喙,却飞不出去,只能作一只困兽空自嘶吼。 罗峰前脚才离开,凌寒后脚就到了,一声声“陛下驾到”的通传,像阵阵惊雷,压得九州同煦殿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站回了自己的位置,韩察的耳根也终于清静。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跪拜中,凌寒一步步的走上了最高处,在那张宝座上缓缓坐下。 “诸卿平身。” 看到顾凤寻站在一侧的身影,凌寒微有不满,他明明在旁边的角落里,单独给顾凤寻安排了一席,只此时并不是计较这种微末小事的时候,他抬手让众人平身的时候,顺带着,多看了顾凤寻一眼。 顾凤寻低着头行礼,假装没看到。那一席正好被一道垂幔挡住,坐在那里,他只能看凌寒一个人,根本就观察不到大殿里的情形。 凌寒看着他装模作样的样子,心里又痒痒起来,懒得再与人废话,叫起之后,双掌一拍,直接命乐坊司献上歌舞。 第一个登场的,自然是乐坊司女官林沧浪,小姑娘一身祭女装扮,在舞姬的相伴上,当殿献唱楚辞。看到顾凤寻的一瞬间,小姑娘原本神圣的表情,突然就变得欢快起来,歌声也越发的灵动飘逸。 顾凤寻微笑起来。 小姑娘一步一步,向前走着,每一步都轻盈得像山间的灵雀,又像无邪的少女,她的歌声也越来越空灵,令人的思绪不由自主随着歌声一起飘飞,飘向遥远的夜空。 大殿里又一次安静下来,每个人都不由自主的被歌声所吸引,忘却了他们先前的争论烦恼,喧嚣的心境像是被水洗过一般,清澄得仿佛能照见自己的影子。 就连因被刺杀的心情欠佳的赵汶庆和齐冲,脸上的表情也随着歌声而渐渐舒缓,尤其是齐冲,看着小姑娘的目光,竟然还流露出了几分痴迷之意。 不知不觉中,林沧浪已经走到了凌寒的面前,抬起手,斟了一杯酒,口中唱着的楚辞,恰也到了祝酒的一段,小姑娘跪伏在地,双手高高捧起酒盏,将这盏美酒,呈给了楚辞中的天神,她的君王。 凌寒对这小姑娘的印象不错,虽然对她刚才和顾凤寻相视而笑有些小小的不满意,不过他还不至于吃这种飞醋。于是微微一顿后,他抬手去接那盏酒。 便在这一瞬间,惊变突生,一声尖叫从殿外传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凌寒下意识的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在他的目光离开了酒盏的那一刻,林沧浪的袖中,飞出了一只短短的袖箭,对准了凌寒的心口。 这么近的距离,又被牵引了注意力,任是凌寒武功再高,也根本来不及反应。那只袖箭,准准的射中了他的胸口。 铛! 袖箭射中了目标,?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零五章刺杀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二百零六章 要脸吗? - 换心攻略 - 瑞者 顾凤寻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林沧浪只是一个单纯的越国小姑娘。如果是,她的背后也绝对另有一只推手,把她推到了自己面前。否则,哪有那么巧合的事,冒牌韩王一到越国,就出来一个能唱楚辞的小姑娘。尤其是他顶着韩王的名号,在越国搞得风声水起,楚国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怎么可能?东镇抚司也绝对不是无能之辈。事实只能是,东镇抚司已经出手了,而且成功了。想通这一点,林沧浪在他眼里,便宛如透明人一般,看得再清楚不过。 “当时你来到我身边,是想刺杀我,对不对?”在小姑娘的身边缓缓俯下身,顾凤寻压低了声音,“只是当时你发现我不是真正的韩王,所以没有动手,而是跟着我来到西楚,伺机想杀真正的韩王,不,应该说是西楚陛下。” “早知你能……能……”林沧浪低喘了一声,“我该先杀你。” 那时候,她不知道越国真的会投向西楚,若早知此人能办成这样的事,哪怕他不是韩王,她也该下手的。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就不该活着,他太危险了。 “千金难买早知道。”顾凤寻轻叹了一声,“你小小年纪,又能唱楚辞,可惜了。” 林沧浪盯着他,一字一顿道:“你活不了多久的,我……在地下等着。” 此时的小姑娘,再也没有丝毫纯真之色,她的眼里只有无尽的怨毒。 “我知道我不是命长之人。”顾凤寻微微一笑,“不过总还能撑上几年,在那之前,我会先把那个内鬼给你送下去,你走慢些,或还能与他同饮忘川水。” 林沧浪脸色一变,道:“你抓不到他的……绝对抓不到!” 说完,她又喷出了一口血,只是这一回喷出来的血,却是黑色的。那是毒血,在刺杀失败的那一刻,小姑娘就知道她活不成了,她咬破了藏在齿间的毒囊。她已经失败了,但内鬼还在,只要他在,楚国就仍有可为。 凌寒抓着顾凤寻的把人扯到身后,以免占染到毒血,低头看着已然气绝的小姑娘,他皱起眉头,道:“居然是死士。” 当初顾凤寻把小姑娘送到他手上时,只暗里提醒他小心这个小姑娘,他还当这小姑娘可能是哪方的暗子,万没料到,竟然是死士。想到顾凤寻竟然就这么把一个死士带在身边,从越国一直到西楚,他顿时就觉得全身都不大好了,抓着顾凤寻的手也不由得紧了紧。 顾凤寻轻轻拍了他一下,凌寒才慢慢松开手,对黄定道:“收拾干净。” 黄定立刻带人把林沧浪的尸体搬走,又命侍卫将地面的血渍都清理干净。 凌寒转身坐回到椅中,目光一一扫过殿中,道:“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诸卿受惊了,是朕准备不周。来人,上酒,替诸卿压惊。” 说完,手一扬,便有宫娥鱼贯而入,为每一席上添酒。 明明被刺杀的是西楚新皇,若说受惊,也该是新皇受惊,结果新皇跟没事儿人一样,倒是频频举杯劝酒,给臣子压惊。 这一幕教人着实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新皇这般的镇定冷静,倒是确实安了不少人心,一轮酒过后,乐声再起,又一批舞姬在殿中翩翩起舞,云鬓香衣,教人迷醉,宫宴的气氛一下子就起来了,仿佛先前的刺杀,当真只是如同摔了杯盏一样微不足道的意外。 “吉王,三皇子。” 凌寒举起酒盏,转向赵汶庆和齐冲的方向,笑道:“今日二位来使也受惊了,此皆朕未能尽到地主之谊的过错。” 齐冲忙举盏还敬,道:“不敢,不敢,实是楚贼太过可恨,岂与陛下相干。” 赵汶庆嘴角撇了一下,也举起酒盏,道:“楚贼太过嚣张跋扈,在西京肆无忌惮,依本王看来,当为世间公敌,万不可姑息纵容。” “正是,正是,大家同仇敌忾……”齐冲立刻附和。 这二人一唱一合的,果然是想制造出西楚和秦吴联盟要一起出手对付楚国的形势来。 看来,他们在驿馆的时候,已经商量好了。凌寒想起顾凤寻分析的那些话,可以说是料得准准的。 “那么,不知三皇子想要如何同仇敌忾?是吴国要出兵攻楚以报今日之仇,还是秦国?又或是秦吴与西楚联手呢?” “呃……啊?” 万料不到凌寒不但一眼识破了他们的打算,而且还?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零六章要脸吗?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二百零七章 敬酒 - 换心攻略 - 瑞者 难道,西楚皇还真有完成两楚归一的雄心大志?想起临行前秦皇的嘱咐,赵汶庆的眼神渐渐阴狠下来,也举起酒盏,冷笑道:“本王敬西楚陛下。” 说完,也不待凌寒反应,他就将盏中酒一饮而尽,随手摔了杯,在席案上重重一拍,高声道:“成皇帝尸骨未寒,西楚陛下便是满口的兄弟之邦,当真是好肚量,本王佩服!” 这诛心之语一出,西楚之臣顿时骇然变色。 “吉王,你放肆!”陶正华拍案而起,指着赵汶庆的鼻尖怒喝。 齐冲缩了缩脖子,悄悄的离赵汶庆远了点。他实在料不到赵汶庆竟然敢说这样的话,真是要命啊,他可不想受牵连。 赵汶庆冷冷道:“怎么,西楚陛下做得,本王竟说不得?可笑尔等,一朝天子一朝臣,竟已是无人将成皇帝放在心上了。” 成皇帝,就是西楚先皇,他死后,谥号为成,这个谥号还是先皇自己定下来的,西楚先皇自认能力未足,承接大宝之后,进取无能,唯守成做得还算不错,不想在死后被溢美,所以临终之前,就与四顾命商量过,要定“成”字为谥号,最后,四顾命还是依从了先皇遗愿。 赵汶庆抬出了成皇帝,拿成皇帝之死来说事,不但是要挑起两楚之间的仇恨,更是在打击凌寒的威望,回敬那句“兄弟之邦”。先皇血仇都可以不报,西楚新皇还有什么脸面坐在那高高的龙椅之上。 所以赵汶庆这番话,是实实在在的诛心之语,也无怪乎陶正华要忍不住拍案。 凌寒目中亦有怒色,这赵汶庆还真是没完没了,想起顾凤寻对赵汶庆的评语,纸老虎一只,只是惯会装出凛然之态,教人摸不清底细,于是他收敛了目中的怒色,一只手把玩着方才用来敬酒的金盏,一只手对陶正华按了按,将这位怒火万丈的宗正寺卿给按了下去,而后才面色平静的看向赵汶庆。 “吉王可是认定,两国相交,不斩来使?”所以才这等的张狂无忌。 齐冲立刻又悄悄移开了一个身位。 凌寒注意到齐冲的小动作,唇角勾了勾,道:“朕今日在登基大典上册封田旒为晋王,但凡是长眼之人,便都该瞧得出,朕可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连西楚继承权他都可能拿出来交易,坏了西楚皇统承继的规矩,两国相交,不斩来使,又算个什么破规矩,他想坏了这规矩,那就能坏了这规矩。 “嘶……” 大殿之上,很多抽气声同时响起,西楚众臣都被凌寒这摆明了就是不讲道理的态度给惊呆了,有人皱眉,新皇这性子,是不是太过刚愎自用了?也有人暗觉喜欢,新皇如此霸气,必将能带领西楚更上层楼。 赵汶庆紧紧绷着脸,虽然仍是一派凛然的姿态,但眼神却不自觉的闪动了好几下。 果然是只纸老虎,凌寒暗暗冷笑一声,不过一句威胁,马上就怂了。不过此人倒也确实会装,若不是晓得他的底细,这细微之处还真难以观察得到,寻常人便会被他装出来的样子骗过去,真当他是什么凛然无畏之士。 “吉王如此关心西楚之事,倒是教朕感动呢,来,朕再敬吉王一杯。” 喝了这杯敬酒,若还不闭嘴老老实实的将宫宴这一场程序走完,那下一杯,就是罚酒了。 话没有说透,但这背后意思,是个人都听得出来,所有人都看着赵汶庆。 赵汶庆紧紧攒起了拳,此刻,他已是骑虎难下,喝了这杯敬酒,就表示他认了怂,平时也罢了,但现在他是秦使,他若认怂,就等于秦国认怂,回国之后,秦皇岂能轻饶了他。 若是不喝这杯敬酒,西楚新皇至少有一句话说对了,这位新皇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两国相交,斩了来使这种事,未必就做不出。 “怎么,吉王不想接朕这杯敬酒?”凌寒轻笑一声,透着无尽的讥讽。越是装得凛然的人,就越是惜命啊。 这一下子,但凡是心思比较机敏的人,都瞧出赵汶庆的态度有几分不对了。若真如赵汶庆先前所表现的那样,这该又摔一次盏了吧。 “本王……”赵汶庆心知不好,只得咬着牙根,“不胜酒力。” 无论如何,这杯敬酒他都不能喝,秦皇……他那好侄儿,心狠手辣,薄情寡义,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眼前这西楚新皇,虽然行事让人看得不明不白,很有些高深莫测的样子,但他总还能周旋几分。 凌寒哈哈大笑,道:“原来吉王方才说的都是醉话啊!”这一句话,就把那几句诛心之语,统统归结为醉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零七章敬酒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二百零八章 嫌疑 - 换心攻略 - 瑞者 凌寒想了一下,点头道:“不错。林沧浪是死士,但内鬼肯定不是,他们不可能是一条线上的,应该是最近才互相勾连上,刺杀之事,二人一拍即合。” 林沧浪本就是奔着凌寒来的,在越国没有下手,是因为她发现顾凤寻不是真正的韩王,而内鬼潜伏在西楚已有多年,好不容易才抓到了机会刺杀了先皇,短时间内,他没有余力对凌寒再下手,尤其是他刚策划了对两国来使的刺杀行动,就更没有余力再对护卫森严、本身又身手出众的凌寒下手,所以他不得不和林沧浪合作,由林沧浪来动手,他则让人暗中策应配合。 换句话说,宫宴上的刺杀,是林沧浪自己的行动,是她找了内鬼来配合,也就是说林沧浪知道内鬼是谁,但内鬼多半是在她找上门之后,才知道她的存在。而那时楚国暗线已经被顾凤寻斩断,内鬼联络不上楚国,林沧浪就成了他唯一的希望,也由不得他不配合。 想到这里,凌寒目色发沉,又道:“林沧浪近日可曾与什么人见过面?” 自顾凤寻提醒他小心此女之后,林沧浪的身边,就一直有人暗中盯着,此事是老仆负责,所以,他问的是隐在暗处的老仆。 只是黄定并不知道,还以为新皇在问他,顿时就一愣,才要说“臣立刻去查”,就见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影,顿时惊得他连退三步,差点拔刀。 “除了祭祀大典,此女未曾出过乐坊司半步。”老仆的声音有些飘忽,“不过,陛下曾经到过乐坊司,那之后,宗正寺卿曾召此女问过话。” 凌寒一怔。陶正华,他的姑父? “那几个言官有什么动静?”见凌寒有些走神,顾凤寻开了口,他问的自然是黄定。 黄定立刻答道:“有二人曾经中途出殿,一前一后,都是去的恭房。陛下遇刺时,这二人也都还没有回殿。” “名字?”顾凤寻追问。 “先出去的叫苏同,随后不到半刻,出去的叫李沐青。”黄定毫不迟疑道。 顾凤寻的目光移向罗峰。 “李沐青是宋阁老的人,苏同背后没有明确的靠山,但他的妻妹,是陶正方的继室夫人。”罗峰言简意赅,把从苏如由那里探来的消息直接说出来。 顾凤寻一挑眉,道:“陶正方和陶正华是兄弟?” “同族不同支,已出五服。”老仆接口。 “陶寺卿啊……”顾凤寻眯了眯眼,开始回忆凌寒遇刺时,陶正华当时的反应。 他当时站的位置好,一眼能看清大殿上所有的情形,何况又是早有准备,内鬼能把手伸进西镇抚司里去,官位绝对不低,四顾命、六寺卿都在他的观察名单之内,都是重点观察对象,此时回忆起来,自然没什么困难,稍稍一想,顾凤寻就记起来,陶正华的反应确实有些不对头。 林沧浪献唱祭曲之时,殿中大多数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但陶正华却是少数没有看她的人之一,待到林沧浪给凌寒献酒之时,一些人的目光已是有些暧昧了,但陶正华当时却不为所动,反而举盏饮了一口酒。 作为最关心凌寒后宫生活的人,陶正华这样的反应显然不对,他难道不该以最为殷切的目光去看凌寒和林沧浪吗?毕竟,他可是照着林沧浪的样子,给凌寒选了好几位样貌清纯的秀女,此时林沧浪如此明显的亲近凌寒,他反而漠不关心了,这岂不是极不正常? 想到这里,顾凤寻看了凌寒一眼,皱起眉来。如果真是陶正华,对他的打击也太大了。不过也未必作准,万一陶正华当时只是心情不好,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呢? 凌寒深吸了一口气,对老仆道:“查,老万,你亲自去。” 老仆躬了躬身,然后一退,身影就没入了黑暗里,再也瞧不见。 “你下去吧,守好宫禁。”凌寒又对黄定道。 黄定应声而退。 罗峰则是一声不吭的站到了顾凤寻的身后,只是没办法做到像老仆那样毫无存在感,他就像一杆枪竖在那里,让人无法不注意到他。 凌寒瞥了一眼,有些嫌他站得太近,拉着顾凤寻走开几步,才道:“你觉得姑父的嫌疑有多大?” 虽然两桩事都能扯到陶正华身上去,但并不能说陶正华就一定是内鬼,最重要的是,凌寒想不出,陶正华有什么理由给楚国当内鬼,要知道,陶家在西楚也算是世家大族了,整个家族的利益都与西楚的命运息息相关,他没理由这么做。 &n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零八章嫌疑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二百零九章 直言 - 换心攻略 - 瑞者 “顾卿……顾卿……” 凌寒追了两步,身后便又传来美人们混在一处的“陛下”声,听得他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有心便追着顾凤寻去了,只是一转念,也知是跑得了今晚跑不了明晚,后宫之事,早晚是要解决的,索性咬牙发狠,停下脚步,转身面对这些美人,面色温和道:“夜色寒凉,你们在外头闲逛,可小心别着凉了。” 说完,他看了韩王妃一眼,又道:“王妃留下,朕有些话要与你商量,其他美人,且先退下。” 这些美人都是陶正华替他选进宫来的,眼下既然陶正华身上有了内鬼的嫌疑,凌寒自然不会亲近这些美人,虽然,他本来就没打算亲近这些美人。 美人们就罢了,好打发,只是韩王妃毕竟是他明媒正娶的发妻,虽然只是名义上的,今日他的登基诏书里,没有大封后宫,总归是要给韩王妃一个交待的,择日不如撞日,既然撞上了,凌寒便也有面对的勇气。 韩王妃简直就是惊喜了,打从陛下回到西京,她见到陛下的次数,不用五根手指,三根手指就能数出来了,要说心中不黯然那肯定是假的,她只道是自己不中陛下的意,因此陶正华选出来的美人,她照单全收,都接进了宫中,防的就是万一陛下真如外头传言一般,中意的是谢谨环那贱妇,再把那贱妇接进宫来,那她日后怕是在这宫里要无立足之地。 却不想,今日的登基大典上,峰回路转,陛下认了舅母,封了晋王,虽然对于封晋王这件事,韩王妃也十分不满,但陛下没有纳谢谨环入宫一事,却又让她意外惊喜。 待到她听说陛下提前离了宫宴,韩王妃二话不说,立刻拉拢了这群美人趁夜闲逛,想碰一碰运气,看能不能遇上陛下,不管是谁,只要能拢住陛下,她绝不吃味儿。可不想,竟真让她撞上了陛下,更不想陛下遣散了美人们,独独留下了她。 这一瞬间,韩王妃简直是心如擂鼓,面红耳赤,好半晌才敛住情绪,道:“陛下,夜风寒凉,不如到妾身的宫室里坐坐?” “不必,前头有处小亭,叫人放下围幔挡了夜风就能坐着说话了。” 凌寒一口拒了,他拉着顾凤寻走的时候没注意,此时才发觉竟是到了御花园附近,也难怪会碰到韩王妃这群人,她们又不能去外殿,可不就只能在御花园里闲逛么,怪只怪他自己没注意,跑到这里让她们逮来了。 韩王妃顿时心里一凉,晓得是自己会错了意,双颊上的热度一点点的褪去,她只能低声道:“是。” 他们这里说话,自然有那机灵的人,手脚麻俐的去了亭子里,把四面的围幔解了下来,那围幔用的是厚厚的毛毯,一放下来,那是一丝儿风也不透,若是白日里,再掀起一角,还可以顺带观赏亭外的景色,不过眼下这夜色深重的,自然没什么景可赏。 凌寒率先走进了小亭里,将随行的侍卫和内侍都挥退,韩王妃见状,便让兰女官带着宫娥们留在了亭外。 “坐。”凌寒见她进来后只站在一边,默而无语,便示意她坐下。 韩王妃福了福身,这才在凌寒对面的石椅上坐了下来。椅面上铺了软垫,自然不冷也不硬,坐着也舒坦,只是她的心中却怎么也舒坦不起来。 “咳……”凌寒一只手攒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你是朕的表妹,这些年来,朕不在西京,韩王府全亏了表妹打理,朕心中自是感激,要多谢于你。” 没有外人在,他干脆连王妃不也叫了。 韩王妃轻声道:“这是妾身应做的,不敢担陛下的谢。” “这段时日,朕过于繁忙,也没抽得空来与你好生说说话。”凌寒又道,旁人也就罢了,都好打发,唯独韩王妃,却是让他十分的为难,后头的那些话,他也有些说不出口。 韩王妃却并不是蠢笨的,细观凌寒的神色,她深吸了一口气,竟有几分壮士断腕的决断,道:“陛下有什么心里话,只管与妾身说来,妾身虽然只是女流,却并不懦弱无主见,纵然是陛下觉得为难,妾身或也能帮衬一二。” 凌寒有些意外,没想到韩王妃竟是如此爽利的一个人,心下不由得生出几分欣赏之意,道:“那朕就直言了。” &n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零九章直言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二百一十章 不甘 - 换心攻略 - 瑞者 只是谁也不曾想到,回到晋王府后,那几个输得好似连爹妈都不认得的越臣却是换了一副笑脸,倒是与楚臣一般,都是有些意犹未足的样子。 晋王冷眼看着,竟是理也未理,径直回了屋里去。里头一个侍婢听见动静,赶紧迎了上来,正待替他解了外袍,换上舒适的家常衣裳,却被晋王甩手给推到一旁,气哼哼的坐到了桌边,伸手抓了茶壶,结果倒出来的茶又是冷的,顿时便恼得又掀了茶案。 那侍女名叫岚色,是自小照顾晋王长大的,好容易站稳了,忙便去捡地上的碎片,口中只道:“哪个又惹你了,可小心些,别踩了脚底下。” 她这样说着,倒是自己一个没留神,让碎片在手指上给划了道口子,那血顿时就渗了出来。 晋王一眼瞥见,连忙道:“你别捡了,这屋里没旁人了,怎的就让你做这事儿。” 岚色将手指放在口中吮了吮,道:“没事儿,这口子比被针扎一下也大不了多少。”顿一顿,又道,“你一进屋子就摔了茶案,是人便晓得你不高兴,怎好教别人进来收拾,怕不传出闲话去教人疑心。待我悄悄的拾掇干净,拿布裹了这些碎片到屋后埋起来。” 说着,她便又叹了一口气,道:“陛下,如今咱们是人在屋檐下,您且就低一低头吧。” “我已是一声不吭,还不够低头吗?”晋王恨声道,“你是不曾瞧见,今日大朝会上,我便是那案版上的鱼,随着人宰割,最可恨的是王略等人,瞧着是在与楚臣相争,其实全未尽力,只拿我越国去换他们自身的富贵荣华,卖我越国卖得那是一个高兴,我只恨……只恨……” 晋王说到这里,眼圈已是红了大半,他只恨他手无缚鸡之力,他只恨他年少无能,空自看着却全无回天之力,他甚至恨他母亲和舅父,就这么轻易把越国给卖了。那是他的越国,是他田旒的,不是谢家的,凭什么,凭什么问都不问他一声,就这么卖了他的越国。只可笑他们还以为西楚皇给了他一个晋王的封号,就一厢情愿的以为他也会心满意足。 不,他绝不。 岚色心疼的看着少年,道:“那又能怎么样呢?陛下,事已至此,您就认了吧,总归如今能保得性命,已是……已是……” 迎着少年突然瞪起的血红双眸,她惊得心中一跳,后面的话就说不下去了。 “你也当我是怕死苟活之人?”晋王的眼中,此时沸腾着再也藏不住的火苗,烧得极烈。 岚色立刻眼泪就流了出来,道:“奴婢如何会这样想,陛下是奴婢看着长大的,如何不知陛下心里的苦与恨,只是,奴婢无能,委实帮不到陛下,除了心疼陛下,奴婢又能如何。” 晋王的怒火被她的眼泪一浇,稍稍退去了些,半晌,他才道:“你莫哭,无能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 少年人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别看晋王在外头不怎么出声,其实心里是个明白的,他是越皇的时候,内有太后,外有权臣,连宗室都被压得死死的,忠王那样强悍的一个人,最后也落个死得不明不白的下场,他若是早早就显露出真性情来,只怕死得比忠王还早。 如今事已至此,他除了在自小伴他长大的岚色面前发一发火,又能如何。 岚色擦了眼泪,找了块旧布出来,将那些碎片包好,暂时先搁在角落里藏着,又出去重新给晋王沏了茶进来。 “陛下,您先润润喉,一会儿奴婢去厨房做您最爱吃的几样小菜。” “我已经不是越皇,这称呼也该改了,若被人听去,我是不怕的,只是你却是担不起。”晋王饮了茶,心里又舒坦了些。 “是。”岚色应了一声,又轻声道,“以后奴婢就称您为王爷,但在奴婢心里,您永远都是奴婢的陛下。” 这话教少年十分受用,可怜他身为越皇时,纵然臣民无数,却没几个人真正将他看在眼里,便是身边伺候的人,大多也是只听谢太后的,独有岚色,是真正把他当成君王来敬爱侍奉,也是因此,此番前来西楚,别的人也就罢了,唯岚色他是一定要带在身边的。 “岚色,这世上,只你是我最信任亲近的人了。” 岚色抿唇笑了,道:“奴婢可不敢当,陛……王爷可别忘了太后……奴婢打嘴,又叫错了称呼。越国夫人是王爷的生母,侯爷是王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一十章不甘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二百一十一章 没有选择 - 换心攻略 - 瑞者 红花亭算来也是西京一景,位于一池荷塘的中心,被九曲回廊拱卫着,春观水,夏观荷,秋赏月,冬赏雪,一年四季皆有可赏玩之处。只是位置尴尬了点,夹在西京最有名的两处花楼中间,常常成为花楼里的姑娘们斗艺的场所。所谓的红花,并不是真的指花,而是指的这些花楼里的姑娘们。 顾凤寻约谢谨言的时候,说“红花亭处红花绽,月下观花更添几分朦胧”,纯属戏言,国丧期间,禁婚嫁庆贺,也禁了这些烟花柳巷的营生,红花亭自然也就无“花”可观,清静得很,倒确实挺适合谈事情的。 谢谨言来得比顾凤寻晚了半刻,所以当他到时,就看到天上水中两轮月交相辉映,顾凤寻身披大氅,凭栏而立,风姿卓绝,眉目间的妖冶,夹在两轮明洁月色之间,倒真有几分红花的艳色。 “怎么偏约在这地方?”谢谨言走过九曲回廊,来到亭中,夜风吹拂在他的脸上,有几分寒凉,于他当然无碍,但看着顾凤寻这模样,他倒是觉出冷来了。 顾凤寻缓缓回转身来,笑道:“四面皆水,当中一亭,人皆可见,却声不可闻,在此处说话,自然是最最方便。” 他不可能去晋王府,谢谨言也不可能去韩王府,茶楼酒肆倒是能谈话,但保密性近乎于零,而且他和谢谨言相见,不可能瞒得过有心人,与其闪闪躲躲,不如大大方方,就让所有人都看得到,但偏偏却听不到他和谢谨言说了什么,气死他们。 “那就长话短说吧。”谢谨言看向水面上的那轮月,对顾凤寻的身体,他是敬谢不敏,怕在这里吹风的时间长了,回头人又病在床上。眼下这局面,他需要顾凤寻的帮衬,可不想把人弄病了坏他大事。 “也好。”顾凤寻并不介意他的态度,开门见山道,“你应该知道,西楚不会轻易把兵权交给你,今日的大朝会上,恐怕第一桩议事,就是要你交出越国兵权吧。” 谢谨言眼神一闪,道:“不错。” 虽然谢谨环和西楚新皇的交换条件里,有保留他的兵权这一条,但姐弟俩都知道,这很困难。所以谢谨言也早有心理准备,他没指望十万大军能全部保留,最后能有两万留在他手上,就是最好的结果。 好在西楚的吃相并不难看,今日的大朝会上,暂时只收走了他一半的兵权,剩下的一半,估计在后头还会以各种名目要走,谢谨言也不会坐以待毙,同样留有后手,到时候,恐怕仍有一番较量。 “我在陛下跟前为你保了一桩差事,事成之后,陛下许你兵权。”顾凤寻看向他,淡淡笑道,“这叫投名状,谢侯爷该是懂的。” 谢谨言凤眸微眯,沉吟片刻才道:“只怕这投名状不是那么容易办得到的。” “那是自然,没有点够分量的,陛下也不好去堵群臣的嘴,你总要做得让人无可置疑才行。”顾凤寻理所当然的道。 谢谨言沉默了片刻,又道:“全部兵权?” “全部兵权。”顾凤寻肯定的道,但下一刻又给倒了一盆凉水,“但不可能让你率领你原本的兵马,这一点你必须明白。” 谢谨言又一次陷入了沉默。十万兵马和两万兵马,孰优孰劣自然不言而喻,但十万新兵和两万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老兵,这就又是另一回事了。纵然是谢谨言,亦不免要权衡三思。 “如果我是你,就不必三思。谢侯爷,其实你没得选。”顾凤寻站累了,依着栏杆处坐下,拢了拢大氅。 谢谨言心一沉,道:“怎么说?” “越国太小太弱,你待得久了,限制了你的眼界。姹紫嫣红,国士有双,身为紫衣侯的你,莫非还看不出这天下要乱了?”顾凤寻探出一根手指,“至多一年,或是两楚,或是秦吴与楚国之间,必有战事,值此变局之际,战事一起,则争霸之势必成,到那时,硝烟滚滚,群雄倍出。以你紫衣侯的本事,将十万新兵在一年内训练成可战之兵,又有何难?有十万兵马在手,争霸之战中才有你紫衣侯一展所长的机会。如此,你、令姐,还有晋王,在西楚才算真正能够安身立命,甚至更进一步也不无可能。” 谢谨言身体微微一震,抬眼看向更遥远的夜空。这是西楚的夜空,比越国的夜空要广阔得多,然而在西楚之外,还有更加辽远空阔的夜空。是啊,他已经多久没有用这双眼睛去看一看越国之外的天空,在越国这些年,他竟已有忘了,这天下很大很大。 &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一十一章没有选择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二百一十二章 提醒 - 换心攻略 - 瑞者 自从宫宴上被凌寒威胁了之后,赵汶庆安分了不少,龟缩在驿馆里,倒是不见他再有什么狂妄之行,反而是齐冲,不再大街小巷的转,大概是被刺杀吓着了,闷在驿馆里无聊了,居然主动去找赵汶庆喝了两回酒。至于说了些什么,也被人传到了凌寒的耳朵里,无非是催促赵汶庆早点启程回秦国,顺带把吴国使节团给捎回去。 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赵汶庆酒照喝,话却不应,也没说什么时候返回秦国,齐冲纵是急得上窜下跳,也是无可奈何。 其间,顾凤寻去探望了岑焉一回,当然,没得什么好脸色,岑焉伤得不重,只是胳膊一时半会儿是不管用了,因伤的是右手,吃饭穿衣都得要人服侍,顾凤寻来的时候,他正半倚在榻上让人换药,看到顾凤寻也没起身。 顾凤寻晓得他的脾气,自不放在心上,先瞧了一眼他的伤口,确认只是皮外伤,并未伤筋动骨,养上一段时日就能好利索,便彻底放下心来。 “听说遇刺那日,岑太傅好生英勇,一人独挡两名刺客,对着明晃晃的刀子,面不改色,凤寻佩服。” 有耳朵的人都听得出这是调侃,不是赞赏,岑焉本来就不太美好的心情,自然就更差了,冷哼一声,转过头不理会。 顾凤寻自己动手搬了张矮墩,坐到他的榻边,笑道:“这便生气了?可不像是岑狂的心胸啊。” 岑焉吃不住他这一激,转回身来,没好气道:“你我如今各为其主,不好再有亲近之举,你今日若是来探望,礼已尽到。若为公事而来,那就有事说事,无事请回。” 顾凤寻一听,就挪了挪矮墩,离他远了些,然后正色道:“我听说三皇子近日正闹着要回吴国,吉王却是不肯应他,你可知是为何?” 岑焉轻哼一声,道:“我怎知。”知道也不能告诉顾凤寻。 “知不知的倒也不要紧。”顾凤寻也没指望岑焉能说出什么,“只是有一句话,于公于私,我都得说,秦皇狼子野心,意在天下,吴国与其结盟,无异于与虎谋皮,不可不防。” “此乃我吴国之事,不劳你操心。”岑焉冷冷道。 顾凤寻叹了口气,道:“我在吴国时,太傅待我不薄,吴皇也是宽厚之君,我虽择了西楚,却也记着吴国之好,所以这些话我必得告知太傅。《治河论》太傅也看过,虽是我所写,其中的许多观点,却是当年先师所言,太傅是明眼人,应能看出,相对楚国来说,吴国才是秦国最可口的一块肥肉,秦皇大可以与楚国联盟,先吞吴国,得吴国鱼米之利,转头再对付楚国,方是上策。” 岑焉神色一动,低头寻思。《治河论》里,他确实看出几分门道,顾凤寻说得一点也没错,至少在沈碧空还是秦司空的时候,秦国确实是有吞吴之意,一旦吞下吴国,秦国就绝无粮草不足之患,到那时,再转头与楚国争霸,秦国是占尽便宜的。而与吴国结盟,虽然看似也能得到吴国的钱粮支持,但绝不如直接吞下吴国得的多,而且还要防着吴国拖后腿,秦国根本就不可能全力与楚国相争。 所以,秦皇为什么要与吴国结盟呢?甚至不惜送上唯一的儿子为质。 此时,岑焉脑中便只有顾凤寻刚才说的那句“秦皇狼子野心”这一句话了。 “我有一推测,只是随便说说,太傅姑妄听之,信不信的,相信太傅也自有判断。”顾凤寻仔细观察岑焉的脸色,就知道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于是略理了理思路,继续道,“当年秦皇大业未始,便先杀了秦司空,可谓是生平第一败笔,想先师辅他登上皇位,殚精竭虑助他强国强兵,更为他搜罗了不知多少人才,狡免未死,便烹……哼哼,岂能不失尽人心。” 觉得“走狗”二字说出来太对不住自己,顾凤寻“哼哼”了两声以代替。 岑焉倒是没在这上头计较,只琢磨着顾凤寻的话,已是听出几分苗头,道:“你的意思是,沈碧空死后,他手底下那些人对秦皇不满……”顿一顿,他有些惊骇的深吸一口气,“毁了沈碧空当年为秦皇布置的争霸之路?” 所以,秦皇才没有办法伐吴,只能转而与吴国结盟。 这个推测着实是有些惊人,但却并非不可能,沈碧空本身就是一代雄才,被他看得上眼的人,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一十二章提醒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二百一十三章 飞醋 - 换心攻略 - 瑞者 赵昊这样的人,牺牲一个儿子算得了什么,沈碧空在时,他只得了一个儿子,那是因为沈碧空只肯让他得一子,沈碧空一死,他不信这三四年里,赵昊会没有子嗣出生。送到吴国为质的那个秦国皇子,只怕早就是弃子了。 这话实是诛心,岑焉的脸色彻底变了,凝重得如同裹着寒冰的巨石,冷冷的瞪着顾凤寻,道:“此为无稽之言,顾舍人,你说话要慎重三思。” 空口白话的,就要强行挑拨了秦吴两国的关系,未免也把他岑焉想得太蠢了吧。 “我估妄言之,你估妄听之,至于是不是事实,相信太傅大人自有判断。是了,我看三皇子的意思,是要跟着秦国使节团,由秦返吴,途经秦国时,太傅大人也可以暗暗调查,想必必有所收获。” 顾凤寻轻笑着起身,稽一稽手,道:“今日打扰已久,我便先告辞了。” 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道:“对了,太傅大人回吴国之后,可千万要让吴皇保护好秦国皇子,若有万一,只怕……勿谓言之不豫啊!” 说完,也不看岑焉的反应,径自便走了。 这番对话毫无意外,很快又传到凌寒的耳朵里,心下奇怪的凌寒二话不说,赶紧就去了弘文阁,一直等到顾凤寻来当值。 “凤寻,你又打什么主意?一会儿说刺杀秦国皇子,一会儿提醒岑焉保护秦国皇子?” 折腾什么呢? 顾凤寻轻笑一声,道:“我当日说刺杀秦国皇子容易,重点在刺杀二字上,可并不是说真要将他杀死啊。” 刺杀容易,杀死难,在不追求成功率的情况下,随便朝质子府放一箭,那也是刺杀么,真心不要太容易啊。 凌寒顿时就听得一呆,半晌才反应过来,“啊”了一声,才道:“你是说要行刺杀之事,但并不在乎结果?” 说完一顿,然后才又领悟到第二层意思。 “嫁祸秦皇?” 可不就是嫁祸秦皇么,顾凤寻才对岑焉点出了秦皇的狼子野心,狠辣无情,一旦有人真的刺杀秦国皇子,岂能不疑到秦皇的身上去。最好是岑焉在途经秦国的时候,真的查出秦皇有别的皇子,也不必证据确凿,只要有那么点蛛丝马迹就行。 到那时侯,哪怕秦吴表面上还结着盟,只怕暗地里就要反目成仇了。吴皇那人啊,看着开明宽厚,但骨子里,可是个极多疑的主儿。 所以说,当时顾凤寻一本正经的说刺杀秦国皇子,其实是晃点四顾命的,连凌寒都给骗了过去。 见顾凤寻含笑点头,凌寒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握住他的手,道:“凤寻,你这离间之计……还好还好,你我并非敌人。” 虽然对赵昊此人他是极不爽的,但此时也忍不住有拘一把同情泪的念头,得罪了顾凤寻,真心是有朝一日,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顾凤寻瞥了他一眼,道:“那你可小心了,千万别某日得罪了我却不自知。” 凌寒立刻摇头,道:“朕从此唯尔命是从。”打死不得罪,不是怕顾凤寻报复,而是气着了顾凤寻,他自个儿心疼不是。 说笑几句,凌寒便又转了念,有些不爽道:“若是这样,谢谨言这投名状也未免太过容易了。” 他狐疑的看着顾凤寻,该不是舍不得谢谨言涉险,所以顾凤寻才没有立心要真的杀死的秦国皇子吧。 顾凤寻瞧出他的想法,冷笑一声,把手抽出来,收入袖下,道:“便是如你所想,我舍不得谢谨言涉险,似他这样的人才,天下总共才有几个,若折在了吴国,你哪里再赔我一个。” 估计谢谨言看完他那封信后,心情应该是极复杂的吧。以为是去吴国搏命的,结果却是吴国几日游,顺带演一场刺杀的戏,这大起大落的,纵是金刚也扛不住。当然,他还另有要事要让谢谨言去办,这个暂时就不跟凌寒说明了。 凌寒被噎得无话可说,半晌才半酸不酸的道:“这么容易的事儿,朕也做得。”肯定做得比谢谨言还好。 顾凤寻被他气乐了,道:“想必西楚皇这位子,谢谨言也能坐得。” 瞧瞧这心眼儿,什么时候变得比针眼还小了,居然吃这等没来由的飞醋。 凌寒摸了摸下巴,从善如流道:“那朕封他为卫王,哈哈,日后看他舅甥相争,也是热闹。” &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一十三章飞醋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二百一十四章 搞事 - 换心攻略 - 瑞者 “等秦皇的消息?”凌寒问道。 顾凤寻点了点头,赵汶庆跑了这一趟,什么收获都没有,就这么回去,只怕他自己都不甘心,何况秦皇还有把西楚当马前卒的意思,事不成便要改变策略,利用不成也可以合作,总归秦皇多半是想把西楚绑上秦国的战车的,所谓远交近攻,秦国和楚、吴相邻,却和西楚之间隔着一条岷江,此江水流湍急,往来全靠索道,人、马可过,而车不可行,想从这里小股人马尚可,大军通过根本不可能。所以在没有打下楚国前,秦国是打不到西楚的,既然一时半会儿打不到,自然是宜交不宜攻。 “不过……也兴许是在等楚国的消息。” 顾凤寻点头之后,又补充了一句。西楚新皇登基,楚皇没什么反应,这显然不寻常,郑侯这些日子一直盯着两楚边境,防楚甚于防火,前日还有消息传来,好像楚境有兵马异动,把西楚朝堂上给惊了一把,连瓜分越国都不那么积极了,好在不到半日,后续消息又传来,只是楚境的两处守军互调,并没有粮草调度的迹象,显然,楚皇没打算开战。 既然不开战,楚皇调动两处守军又是为什么?为此,郑侯昨日就亲往两楚边境去了,暂时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顾凤寻有些怀疑,赵汶庆就是在等最新的消息,若是楚皇有对西楚不利的盘算,他便又大有可为,怎么着也要煽动两楚大战一场。 这事儿一时没有定论,不管是哪一方,显然目前都是观望为主,因此凌寒便没有再细究,只是就秦皇有可能想与西楚“远交”这个可能性仔细考虑了许久。 从他本心来说,当然是拒绝,但从眼下的局面来说,与秦国相交,是典型的合则两利。如果秦国和吴国结盟,真如顾凤寻推测的那样,其实不过谋的是一个师出有名,那么秦国和西楚结盟之心就会更迫切,到时候利用西楚牵制楚国,秦国只需要留下小部分兵力在秦楚边境搞搞骚扰战,就大可以放心的去攻打吴国了。 而西楚也可以趁着秦国骚扰秦楚边境的时候,出兵攻打楚国,楚国两面受敌,必定不能全力抵挡西楚,到最后,不说全部吞下楚国,起码也能吃下几处重镇要隘,在战略上占据最有利的形势,只要坚持到秦国打下吴国,再回兵攻打楚国,两面夹击,最后楚国极有可能被两国瓜分,而且西楚还能吃到最大的一块肉,毕竟,两楚本一家,两楚归一的舆论在和平时只是嘴炮,在/> 凌寒借此机会,大发雷霆,把苏如由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说,顺手还把姬言给塞进了西镇抚司。这样说或许不正确,事实上,他是借这个机会,打算把梅花卫和西镇抚司整合,这也是顾凤寻那一日提醒了他,白放着梅花卫不用未免太浪费了,除了将几个心腹人手调到了身边,剩下的那些,凌寒通通都要塞进西镇抚司去,正好因为谢谨言遇刺的事情,这些梅花卫肯定是憋足了劲要找出刺客来,绝对是会卖上十二分的力气,在目前的情况下,用他们比用西镇抚司的人更顺手。 &nbs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一十四章搞事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二百一十五章 妖蛾子 - 换心攻略 - 瑞者 文慧太后是凌寒对生母的追封,不管晋王是不是真的吃错药,从身份上来说,他确实有资格发出质问。但谁都知道,这件事绝不可能如此单纯。 晋王不可能吃错药,一向隐藏了真性情的他,突然在祭典上义正辞严,是他自己一时冲动,还是有人在背后怂恿? 这个问题不但凌寒在想,顾凤寻也在想,只是此时此景,是容不得他们细想的,凌寒如果不立刻化解掉晋王的质问,他的威严和名誉,都将受到莫大的置疑,尤其是,他的身后,还有一排排的灵位。 “晋王!” 凌寒走前几步,他比晋王年岁长,身材颀长,晋王的个头虽然在同龄人中是属于高挑的,但比他却还是矮了许多。 居高临下的俯视的少年,凌寒的目光,少有的透着冷冽之色。 “父母至亲之仇,不共戴天,为父母至亲报仇雪恨,天经地义。然此乃楚皇个人所为,朕虽时刻不忘,日日铭记,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但两楚本为一家,两楚子民本是同胞,朕岂能因私仇,而置家国同胞于不顾,楚皇所做所为,又与两楚子民何干?轻启战端,伤的是两楚子民,而非楚皇。晋王,你少年气盛,朕知你是伤心亲人之死,但也要记着,为君者,生民为重,私仇为轻,勿要本末倒置。” 说完,他又举目四顾,高声道:“他日,若有手刃楚皇之机,朕身为人子,绝不放过,若违此言,天诛地绝。” 好! 这一番话,连顾凤寻都忍不住要击节赞叹,好一个生民为重,私仇为轻,只凭此一言,只怕民间两楚归一的言论就要沸反盈天了,为百姓者,谁不愿头顶上有位仁君明主,再对比一下楚皇为了求子逼得楚国百姓哀声载道的暴行,简直就是鲜明的反照。 相比顾凤寻在心中暗赞,韩察身为百官表率,当仁不让的站了出来,道:“陛下仁爱宽容,心怀苍生,是我西楚之福,亦是天下万民之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歌功颂德,是为人臣子者自带天赋,这种时候,群臣自然是紧跟韩察的脚步,齐齐躬身山呼万岁,一时间,竟把凌寒捧得高高的。 晋王万没料到自己瞅准时机发出的诛心之问,就这么被凌寒三言两语轻易化解,还给自己扣上了个本末倒置、因私仇而不顾苍生的黑帽子,气得眼中冒火,有心再呛几句,只是胸中无词,也想不出有什么能比“天下苍生”这顶帽子更重的,只憋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凌寒见好就收,也没再对晋王步步紧逼,和颜悦色的道:“紫衣侯为护你而身受重伤,晋王上过香后,就赶紧回去看看吧。” 堂上的灵位,是没见过面的姑母,晋王都如此义愤填膺了,那边躺着的可是亲舅父,还是为了护着晋王才重伤的,不赶紧回去看看,晋王刚才的义正辞严就成了一场笑话。 凌寒这话一说,晋王不回也得回,少年只能强忍住心中的愤慨,依言敬了香,然后愤愤离去。 “玄甲卫,护送晋王,严防刺客再度行刺。” 凌寒立刻派出了玄甲卫,名为护送,实为押送,晋王这一去,短时间内,是别想再出晋王府了。 忙完这一出,他才又对左右吩咐道:“去查,晋王近日可曾见过什么人?”没有人教唆怂恿,他不信少年能想得到在祭典上闹事,鹌鹑了这么久的人,不可能没来由的突然就开声。 立时就有人领命而去,却不是别人,正是凌寒刚从梅花卫调出来的那几名心腹中的一个。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祭典结束后,西楚臣子们都感觉到了山雨欲来,新皇才刚登基不久,就接二连三的出事,实在是让人不安。 然而,对于凌寒来说,山雨欲来是以后的事,眼下却又是一记晴天霹雳轰了过来,因为搞事的不止晋王一个,韩王妃也掺和一脚,就在祭典结束后不久,刘太妃派了宫娥来禀报,说韩王妃在后宫自缢了,幸而发现得早,及时救了下来,但人还昏迷着,让凌寒赶紧去看一看。 凌寒:“……” 这对姐弟是成心不让他安生的拜祭父母至亲吗?但还是不能不走这一趟,毕竟,对韩王妃他是真心有愧,逼人至此,也是始料未及,他本以为韩王妃是越女,越女地位高,国中女子婚姻不幸,一嫁二嫁三嫁都不是什么稀奇事,他那日把话说得那么绝,和韩王妃之间也没什么至死不渝的感情,缓上几日,韩王妃必定能想通,便是想不通,也不至于要死要活。 &n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一十五章妖蛾子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二百一十六章 好说 - 换心攻略 - 瑞者 “可恶!” 凌寒面色黯然,说不难过是假的,陶正华身上的嫌疑还没有洗清,永宁公主的嫌疑却已经被证实,这些人,都是他的亲人,一个是姑父,一个姨母。 为什么?西楚有哪里对不起他们,西楚皇室又有哪里亏待了他们? “人心叵测,至亲反目并非稀奇事,何况你生在皇室。”顾凤寻安慰了他一句,顺手从弘文阁的书架上拿下一本史册塞进凌寒的手里。 其实这话也说不上是安慰,不过在凌寒翻开史册看了两眼之后,就顿时真安慰到了他。相比史册上记载的,历代皇族间的兄弟成仇,父子反目,他遇上的这些事儿,还算是好的,至少,姑父和姨母还不算是他的至亲。 也罢,事情已经发生,应对比感伤更重要,凌寒收拾了一下心情,皱眉道:“我担心越国要生变。” 越国夫人和谢谨言都不在越国,但永宁公主却在,若她在越国暗地里兴风作浪,势必会令越国投楚这件事生出不可预测的变化,至少,西楚想在最短的时间里把越国消化掉是绝不可能了。 顾凤寻也有同样的担心,道:“我们需要一个足够可信、又有足够手腕和威望的人坐镇越国。” 凌寒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谢谨言,但转而又摇头,道:“紫衣侯很合适,但他去了吴国……”等谢谨言从吴国回来,再让他去越国,怕就是迟了。 “越国夫人也可以。”顾凤寻提出另一个人选,他觉得越国夫人比谢谨言合适得多,毕竟,谢谨言他还有大用,哪能轻易放走,何况以谢谨言之才,只镇守区区一个越国,也太大材小用了。 凌寒一呆,道:“她只是女子。”关键是,这女人野心可不小,放她归越,等于放虎归山。 顾凤寻道:“她和谢谨言这些年一里一外,把持了越国朝政,压制了宗室,能力眼光手腕都没有问题,再有晋王留在西京,暗里为质,就不必担心她反水,放她回越国,陛下再派一老成持重之臣辅助兼辖制,另调两万兵马替她掠阵,足以稳住越国。” 这法子当然不能说万无一失,但也算是眼下最可行的一策。 凌寒想了想,这办法确实可行,当下便唤了内侍进来,道:“宣召四顾命。” 办法可行,但具体的事情,还得和四顾命商议。四顾命来的时候,顾凤寻就自动充当了背景,再未置一辞。 不过在凌寒抛出让越国夫人回越的议题后,韩察却看了顾凤寻好几眼,猜测这主意是不是此人给出的。不管是不是,在眼下而言,却当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只是只派一名辅臣未免太少了,若不借此机会让西楚的势力深入越国,岂非可惜。 “陛下,依臣之见,越国既然归楚,从此便是一家,越国夫人回越,咱们当多派些臣子去辅助越国治理,也让越国遣一批臣子到我西楚来为官,大家彼此交流,沟通越多,误会越少,日后楚越一家亲,这才是上上之策。” 凌寒听得眼前一亮,当即拍板,道:“就依韩卿之言,只是在人选上,还要韩卿多费心了。” 韩察稽稽手,道:“陛下放心,臣必挑选精干之才。”说完,又看向林、宋两位阁老,笑道,“二位阁老大人座下门徒济济,英才如云,若有合适的人选,还望阁老大人鼎力支持。” 林阁老略一沉吟,便道:“老夫倒是有几个人选,只不知令尹大人能给老夫几个名额?” 此时前往越国,自然是机会与风险并存,弄不好会丢命,但若是命大,不出数年,这些前往越国的人,只要不出岔子,便绝对会青云直上。林阁老也吃不准自己座下的门生有几个是敢拼敢搏的,但此时多要几个名额准差不了,他用不完,也可以做人情,这世上,从来就不缺敢拼敢搏的人。 林阁老既这样说了,宋阁老也不落人后,道:“怎么也得有七八个名额,再少,怕是不够分啊。” 郑侯倒是不着急,反正要派两万大军入驻越国,他安置几个偏将校尉进去是轻飘飘的,所以就不跟文臣抢名额了。 韩察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 好说个鬼,两位阁老一人七八个名额,他这里少说也得七八个,这就二十好几,真要让这么多人去越国,那越国朝堂干脆就改成楚国朝堂好了,至多不能超过十人。只是这讨价还价的,不能当着新皇的面儿,否则未免太难看相,私下里,再商量好了。 于是议定之后,四顾命就向凌寒告退,换个地方私下商量去了。这边人才走,那边就有内侍来禀报,鸿胪寺卿求见。 凌寒一挑眉,莫不是赵汶庆又有什么花招,这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的,烦不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一十六章好说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二百一十七章 夜邀 - 换心攻略 - 瑞者 /> “陛下。” 正在凌寒琢磨着怎么甩掉身后跟着的一群人的时候,一名女官拦住了他的去路。 凌寒抬眼一瞧,有些面熟,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自回西楚后,除了给刘太皇太妃请过两回安,还有今日这一回,就没踏足过后宫,自然对后宫的人不熟。只是这女官既然给他面熟之感,又不是刚才伺候在韩王妃跟前的那个,那么就只可能是在刘太皇太妃那里见过。 于是他驻足看着那女官走到近前来。 女官屈膝见礼,道:“奴婢泰安宫女官关雎,拜见陛下。” 果然是刘太皇太妃身边的,泰安宫就是刘太皇太妃所住之处。 “这么晚了,关女官来见朕,所为何事?”听到这女官姓关,凌寒突然就想到了那位“桐花美人”,顿时就警惕起来,心想此事绝不能让顾凤寻知道,不然,怕又是要拿“桐花美人”来打趣他。 关女官道:“太皇太妃命奴婢来请陛下,望请陛下拔冗一见。” 凌寒听得是刘太皇太妃命她来的,心情一松,道:“夜深了,太皇太妃上了年纪,还是早些安歇,待朕有空时,再去泰安宫给她老人家请安。” 说着便要走,关女官连忙又拦上前,道:“陛下国事繁忙,向来少入后宫,太皇太妃说了,平日里绝不敢打扰陛下,只是今日陛下既来了,就顺便就有些心里话想与陛下说说,不然……太皇太妃说,也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这话说得凌寒心有戚戚,虽说刘太皇太妃只是他祖父的一个妃子,还是不怎么受宠的,但因育有一女,所以祖父死后,叔父就将她和其他几位曾生养过的宫妃一起赡养在泰安宫中,这些年下来,那几位宫妃陆续死去,泰安宫里也只剩下了刘太皇太妃一人,尽管和凌寒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但怎么也算是他的庶祖母,面子还是要给几分的。 想到这里,他便道:“也好,走吧。” 泰安宫是宫妃养老之所,而韩王妃的寝宫则是选在东宫里,两处离得着实是有点远,这黑天瞎火的,凌寒也不想兴师动众教人抬龙辇来,干脆就自己快走了。结果他这一走,除了几个宫卫能跟上,其他内侍都被甩出去老远,更不要提关女官了,她就是不顾形象飞奔,也断是追不上的,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凌寒几下就消失在夜色,一脸的哭笑不得。 翻墙越檐走直线,老远的距离被缩到了最短,不过半刻,凌寒已经到了泰安宫前,停下来整理了一下被风拂乱的衣襟,宫卫们才气喘喘的赶到,脸上的表情和关女官差不多,都是有些哭笑不得的样子,他们这位新皇,当真是与众不同。 “陛下驾到。” 虽说心里头对新皇的行为有些不敢苟同,但宫卫们总算没忘记职责,总不能让新皇亲自上前叫门吧,略喘了几下平复了呼吸,立刻便有一名嗓门儿比较洪亮的宫卫上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一十七章夜邀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二百一十八章 坏水 - 换心攻略 - 瑞者 凌寒立刻道:“太皇太妃还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却是想到这几日韩王妃都陪在刘太皇太妃身边,指不定刘太皇太妃有什么发现呢。 刘太皇太妃迟疑片刻,终是下定决心,道:“这些年,韩王妃时常入宫陪伴老身,老身自问是了解她的性子的,最是痛快爽利的一个人,哪怕一时受了委屈,也不会那般没志气的要死要活。” 凌寒点点头,认可这话。他那日跟韩王妃摊牌,她虽大受打击,但也没有闹什么,确实是痛快爽利的性子。 “但前日不知是谁与她说了些什么,老身就见她神情有些不对,总是发怔,有时说着话便不知心思飘到哪里去。今日之事发生后,老身思来想去,总觉得这里头有些蹊跷,便查了一下前日有谁见过韩王妃。” 凌寒立刻神色凝重起来,问道:“谁?” “是新入宫的几位美人。”刘太皇太妃道,“这几位美人自入宫后,就时常来寻韩王妃说话,只是独前日她们来过之后,韩王妃便神态不对。只是老身能力有限,实在查不出她们究竟与韩王妃说了些什么。” 凌寒深吸了一口气,道:“多谢太皇太妃提醒,朕知道怎么做了。” 这个提醒太重要了,顾凤寻先前只和他说,让他查宫外有没有人来见过韩王妃,却是谁都没有想过后宫里面。那些美人,可都是陶正华给选的,如果陶正华真是那个内鬼,这些美人里面,有没有他的暗子? 也是凌寒从来就没打算亲近那些美人,所以脑子里压根儿就没有她们的存在。而顾凤寻想是也没在意过后宫里的事儿,结果两人就同时疏忽了这一点。反倒是刘太皇太妃,一辈子都在宫里,什么明明暗暗的事儿没见过,韩王妃一出事,她首先就在后宫里排查了一通。也是她担心凌寒会迁怒,因此一查出点眉目,就赶紧给凌寒表功,却没想到凌寒当真是性情温和宽厚,心里极明白的一个人,半点儿也没有迁怒之意,倒是让刘太皇太妃好生意外。 从泰安宫里出来,凌寒蠢蠢欲动的心思也沉静了下去,打消了半夜溜出去见顾凤寻的念头,径直回了寝宫,让人通知黄德望去查那几个美人的底细,又将这一日发生的事情在脑海里重新又捋了一遍,方才睡下。 次日没有大朝会,但四顾命和六寺卿还是早早就到了弘文阁,没等多久,凌寒也就到了。其实在没有大朝会的日子,新皇处理政事,应该是在承天殿旁边的侧殿,但凌寒改成了弘文阁,这点儿私心自是不足为外人道。 韩察目光微不可察的转了一圈,没看到顾凤寻这位理应在此刻当值的弘文阁舍人,便又垂下了目光。好像从来没有在这个时辰看到顾凤寻出现在弘文阁,陛下对他,未免太过迁就了。这个念头让韩察有些不安,但很快就撇开了。 君臣几人有条不紊的先将一些不是很重要但却比较急切的政事处理掉,然后才将当下最重要的几桩事拿出来商讨,这其中,首当其充的就是对晋王的处置。 尽管祭典上,凌寒冷静化解了晋王的质问指责,但终归还是留下了一些坏影响,西楚众臣本就对凌寒封田旒为晋王有很大的意见,只是顾全大局,一时不能发难,晋王明显是冲着凌寒而来,要败坏新皇名声与威望的行为,彻底激化了西楚众臣的不满,如果不是今日没有大朝会,恐怕凌寒收到的弹劾奏章能堆得有一人多高。 韩察身为群臣之首,岂能不知道此事的严重性,新皇只是把晋王拘在晋王府里,根本就不能让群臣满意,不趁早安抚群臣,恐怕等到三日后大朝会时,那弹劾奏章就不是堆得一人多高,而是能把整个承天殿给铺满了。 这倒确实是个问题,凌寒沉吟片刻,才道:“韩卿可有什么想法?” “最好的办法自是夺其王爵。”韩察说完,看了一下凌寒的脸色,就知道新皇拒绝这个提议,心下叹了一口气,其实如果不是要用到越国夫人去稳住越国,韩察倒是要尽力说服新皇褫夺了晋王封号,但眼下确实是不宜,罢了,算晋王运气好。 于是他又转口道:“晋王的年纪,正是进学之时,越国也没什么名儒大家,想是这些年也没人能好好教导晋王,使其明是非,辨善恶,知进退,有人在他耳边挑衅几句,便令他不知天高地厚了。依臣之见,不如陛下择良师教导晋王,使晋王能修身养性,明礼晓事,以后什么事能做得,什么事不能做得,他自个儿能有个分寸,不被人教唆怂恿,脑子一热就冲动行事。” 郑侯听了,撇了一下嘴角,转过头去。这些文臣,一个个肚子里憋的都是坏水,嘴上说得倒是好听,其实就是想把晋王给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一十八章坏水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二百一十九章 算计 - 换心攻略 - 瑞者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凌寒才结束了议事,将四顾命和六寺卿全都打发走,示意顾凤寻到他身边坐下,问道:“你今日晚来了一刻钟,可是路上耽搁了?” 说着这个,他就又心心念念的想起给顾凤寻另寻宅邸的事情,不是有心拖着不办,实在是没寻到理想的宅子。 “那倒没有。”顾凤寻站了这么长时间,也确实脚软,不客气的坐下后,才道,“只是临出门前,收到了范九斤送回来的消息,所以迟了点时间才出来。” 凌寒顿时精神一振,道:“快说。” “两件事,其一,背黑锅的那家伙他已经成功生擒活捉了,但他没办法送回来,需要我们派人去楚国接应。” “这好办,就让梅花卫去接应。”凌寒立刻道。 “其二,他发现楚皇临幸过的女人里面,有二人已有了身孕,他如今正盯着那两个女人,所以下药之事,他想暂缓,观察一下情形再说。” 凌寒一呆,道:“有身孕了?怎么可能?” 楚皇后宫里那么多女人,除了玉妃,一个都没能给他诞下一男半女,这从民间近乎是强抢来的妇人,竟然一下子就有两个怀上了?蹊跷啊。 顾凤寻当然也知道这很蹊跷,但没有更多的消息前,也不能确定什么,他只是继续道:“前几日两楚边境发现楚国有驻军调动的迹象,是楚皇故意搞出来吸引注意力的,他就怕有人盯上他的后宫,尤其是你。” 说到这里,顾凤寻不屑的扯了一下嘴角,楚皇这是亏心事干多了,当别人的眼睛也都盯在他的子嗣上呢,也不想想两国争势,不堂堂正正的争,反而想着让对方绝嗣,这等阴毒的妇人手段,也不知道楚皇是跟谁学的,当真是教人看不起。 凌寒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回过味儿来,嗤笑一声,道:“目光短浅,我若要绝他楚国皇族,只管大军压境踏破他楚国山河,他纵是生了一百个儿子,我也能杀个干净,何置于时刻盯着他的后宫。” 说到这里,他又语气一顿,迟疑道:“该不会真有人盯上他的后宫了吧?” 那两个怀孕的妇人,怎么想怎么可疑。她们怀的,真是楚皇的种儿? 顾凤寻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道:“不会弄错的,你真当楚皇是傻的,在他临幸那两个妇人前,肯定能确定她们没有身孕。” 凌寒轻咳一声,道:“不,我是在想,会不会有人和你想到了一处,用的也是类似于尸虫丹的药物?” 屠郎中能研究这种害人的丹药,焉知别人不能,何况前有西楚这个前车之鉴,后有玉妃这个倒霉鬼现身说法,尸虫丹的存在肯定不是秘密了,若是有人存心,难保不会真的给搞出来了,如今未必只有顾凤寻才能制出这样的药丸来。 顾凤寻想了想,轻笑道:“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只是若真是如此,岂不是要把楚皇活活逼疯。” 现在的楚皇就够疯的了,凌寒想像了一下,也禁不住心里发毛,道:“该不会有人想故意逼疯他。” “不,是稳住他,不让他疯。”顾凤寻轻挑了一下眉,“如果那两个妇人的孕相真的是人为的,不管是用的类似尸虫丹的方法,还是别的什么方法,这人的目的,肯定不是为了让楚皇发疯。” 凌寒奇道:“为什么这么说?” “争取时间。”顾凤寻看了他一眼,“我们派了范九斤去楚国,又是为了什么?” 凌寒一下子反应过来,道:“对啊。” 范九斤去楚国,可不就是为了给楚皇弄个孩子出来,好让楚皇至少一年内腾不出手折腾事儿,给凌寒这个新皇争取稳住西楚朝堂的时间。 而事实也证明,楚皇这会儿的全部精力,还真就全放在那两个妇人身上了,连凌寒登基这个最适合搞事的时机,他都没顾得上给西楚找事儿。 “所以,这件事有可能是秦国,或是吴国,又或者是两国联手,一起算计了楚皇一把。”顾凤寻下了定论。能算计楚皇的没几个,西楚还没来得及动手,那么就只有秦国和吴国了。 凌寒嗤笑了一声,道:“楚皇一辈子都在算计我西楚皇嗣,临了,倒教人算计到他的头上,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老天爷果然是长眼的。” 顾凤寻摇了摇头,道:“陛下不必急着幸灾乐祸,这只是可能,还有另一个可能,万一,那两个妇人所孕的真是楚皇的血脉呢?” 楚皇一旦真有了子嗣,这天下的局势可就越发的复杂了。要知道,楚皇登基前,也是野心勃勃不下于赵昊之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全是因为没有子嗣给闹的,解决了这个根本问题,楚皇雄心再燃,值此天下变局之时,只?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一十九章算计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二百二十章 不懂 - 换心攻略 - 瑞者 顾凤寻正寻思着这事儿,就听凌寒又道:“还有一事,韩王妃她……” 却是把昨日韩王妃与他的对话都原本告诉了顾凤寻。 “隐情?” 顾凤寻轻哂一声,这些小女人的心思,总是让他搞不懂,像纪玉人,他纵是知道她都做了些什么,却还是不懂,为什么她就不能放下,去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执着于报复,毁了自己,毁了七叔,也对不起吕子川这孩子。反而是像越国夫人这样的女子,才更教他欣赏,也能摸得清她的套路,相处起来,轻松自如。 韩王妃口口声声有隐情,却又不肯直言,有事情不摊开了说,自己为难自己,也为难别人,实在是教他摇头。 凌寒轻咳了一声,道:“朕虽与韩王妃不曾相处过,但仅就二三面的印象来说,却觉得她性情爽利,不是那等拎不清的性子,所以她口中的隐情,必是对她打击极大,甚至令她难以在西楚立足,这才有口难言,坚决要回越地去。凤寻你脑子活,帮我想想,是什么样的隐情,才会令她如此?” 因说到了私事,话到后面,他也不自称朕了,语气也亲密了许多。 顾凤寻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事关韩王妃,外臣还是避嫌为好。” 凌寒忍不住又轻咳一声,一只手揪住顾凤寻的袖子,轻轻晃了两下,道:“凤寻,你我之间,她才是外人。” 顾凤寻被他晃出一身鸡皮疙瘩,没好气的瞪他一眼,道:“放手。” “朕不好常去后宫,也不能逼迫韩王妃太过,此事,又不可拿去与四顾命等外臣商议,凤寻你不帮我,还有谁能帮我?” 凌寒依言松手,放开了顾凤寻的衣袖,但却顺势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这家伙耍起无赖来,也着实教人没脾气,顾凤寻叹了口气,道:“我不是不帮你想,只怕真相会让你伤心。” 有时候,糊涂一些也不是坏事。 凌寒呆了呆,道:“伤心?” 旋即,他不知想到了什么,骇然色变。 顾凤寻见他不过因自己一句提点就反应过来,不由得又叹了一声,道:“之前你说韩王妃已是同意留在太皇太妃宫中,待到将来时机合适时,她再认太皇太妃为义祖母,可见她并不是个执着认死理的女子,性情也确实如你所说的爽利痛快。这样的女子,又怎会轻言生死,又怎会无颜在西楚待下去,除非是她做了极大的错事,而这错事无可挽回,错得令她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女人犯错,无非是男女之事。”凌寒接了一句,但一转念,又觉得不对,“但我与她把话说分明了,哪怕她做了什么蒙羞之事,也不是不可挽回,何至于寻死?” “越女视再嫁为寻常之事,又岂会在这上头生出寻死之念,莫说你与她之间并无夫妻之实,便是有了,她若生了二心,也不是没有法子可想。”顾凤寻附和了一句,转而神情便凝重起来,“不是私情,便唯有国事了,她必是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而此事有可能破坏如今越国与西楚的关系,甚至兴起兵祸乱事,她身为越国公主,一旦成为祸乱之源,导致越国生灵涂炭,你说,她可会因此寻死?” 凌寒的手微微发颤起来,他方才骇然色变,正是想到了有这个可能,而顾凤寻此时清晰的把话点明,让他连一点侥幸的念头都没有。 韩王妃身在后宫,又一向不涉政事,她能做出什么错事,而致两国反目? 只有一个,那就是……叔父之死! 如果叔父遇刺,不仅是楚国内鬼所为,韩王妃也在其中掺了一脚呢?韩王妃也许不是有意的,可能她是被人利用,当时并不知情,但有人在祭典之前让她知道了真相,韩王妃大受打击,一时想不开,结果又被那人狠狠利用了一把,在祭典之日给了凌寒一个大大的难堪,甚至日后无论怎么洗白,此事都将成为凌寒一个抹不去污点,会被有心人拎出来攻击他,摧毁他的名望。 想到这里,凌寒的手颤得更厉害了,究竟是谁,竟如此狠毒?此事,到底是楚国内鬼所为,还是永宁公主所为?又或是,二者相互勾连,共同为之? 顾凤寻反过来握住他的手,轻拍两下算作安抚,道:“陛下……元春,真相早晚有一天会水落石出,你要振作。” 凌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终于将心绪勉强平复下来,道:“叔父这些年……太难了。” 他这才当了几天西楚皇,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二十章不懂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更新通知 - 换心攻略 - 瑞者 第二百二十一章 死志 - 换心攻略 - 瑞者 虽然不知道凌寒为什么一定要拉他入后宫,但见这家伙说得可怜,倒是让顾凤寻一时有些心软,迟疑片刻,到底还是让凌寒拉着他往后宫去了。 外臣不能入后宫,但若是跟随在新皇身侧,倒也不会让人诟病,等到一路行来,光是意外遇上的美人就有七八个,顾凤寻才搞明白凌寒的用心。 这家伙,是怕被美人们缠上啊,有个外臣在侧,美人们便不好做得太过份,怎么着也要维持一份矜持,也就不用享受到被凌寒严词拒绝的残酷待遇了。 “陛下倒是怜香惜玉。”他取笑道。 凌寒瞥了他一眼,道:“你想哪儿去了,这些美人里,不定就有内鬼的眼线,我是让顾卿你帮着我掌掌眼,看谁最可疑。”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看两眼就看出来,顾凤寻也不戳穿他的强辞夺理,只道:“其实臣也不懂女人心。” 凌寒哼哼了一声,道:“早晚都要打发了她们。” 顾凤寻劝道:“陛下好歹留下一两个,也能堵堵旁人的嘴。” 真要把人全打发出去了,西楚群臣能活活急死。 凌寒又瞥了他一眼,气闷的不说话了。 到了韩王妃的寝殿,未进门,便听到里头传来幽幽琴音,琴声如诉如泣,有杜鹃啼血之哀。顾凤寻伸手一拦凌寒,仔细倾听了片刻,轻叹一声,道:“陛下且慢。” “怎么?”凌寒一呆。 顾凤寻叹息道:“琴音便是心音,她的心事,臣听出来了。” 心事付瑶琴,他不懂女人心,可却听得懂琴音,这琴声哀泣之中,又有痛悔,又有切恨,还怀着一股死志,怕只怕,韩王妃坚决要归越,非是逃避,而是要与什么人同归于尽啊。 凌寒听顾凤寻解说琴音所蕴之意,便侧耳也听了一会儿,实在没听出这琴音里暗藏的心事,晓得自己没有这天份,便也罢休,只是道:“既然如此,你便更要与朕一道进去了,朕与她虽无夫妻之缘,但也盼她能好好的,万不可让她行了极端,顾卿你帮朕多劝劝她。” “那就依陛下的意思。”顾凤寻听了琴音后,倒是对韩王妃又有了新的印象,这女子既然怀有死志,是真要好好劝一劝。 说话间,已有宫人望见了他们,赶忙上前行礼,正要往内通报,凌寒一摆手,道:“不必闹出动静。” 宫人不敢违逆,退到了一旁。 往内走去,循着琴音,凌寒和顾凤寻很快就看到了韩王妃。 她正坐在一株桃树下,桃花开在三月里,眼下正是二月往三月进的时候,那满树是都是花骨朵儿,欲绽未绽,虽欠了落英缤纷的美丽,却有生机勃勃的迸发向上,与神情凄哀的韩王妃与凄婉的琴音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乍一眼望去,倒是让人生不出忍卒睹之感。 凌寒和顾凤寻来得毫无动静,韩王妃沉醉在琴声中,只顾发泄自己的情绪,自然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到来,倒是侍立在一旁、目含忧色的兰女官先看到了,身体一动,正要见礼,却见凌寒摆了摆手,兰女官半福的身体便又站直了,轻巧无声的退了几步,然后绕过那株桃树,来到凌寒面前。 “陛下,恕奴婢冒昧,想与陛下借一步相谈。”她将声音压得极低,显然是不想被韩王妃察觉到。 凌寒和顾凤寻对视一眼,心中皆道,这女官是韩王妃心腹,莫不是知道些什么。于是顾凤寻退后一步,凌寒则对兰女官点点头,转身走开数十步,确认在这里交谈不会惊扰到韩王妃之后,才停下了脚步。 兰女官紧走几步,跟了上来,话未出口,便先跪了下来,道:“求陛下救救王妃,千万莫让她归越。” 凌寒皱起眉头,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把话说清楚。” “奴婢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奴婢了解王妃,看得出王妃决意归越,绝非为了求活,陛下,您救救王妃。”兰女官泣声道。 凌寒眉头皱得更紧,道:“王妃自缢前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竟全不知晓?” 兰女官道:“恰是那时候永宁公主派人从宫外给公主送了许多礼物,此事一向是奴婢负责,因此那两日奴婢一直在清点造册,整理库房,实在不知王妃因何会突然生出轻生之念。” 凌寒不由得又想起刘太皇太妃的话,看来这宫里果然是潜伏着别有企图的人,怕就是在那时候钻了空子,问题是这些美人他已经让黄德望查过了,都是身家清白来历无疑的。 “你起来吧,朕会好好劝着表妹。” &nb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二十一章死志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二百二十二章 坦白 - 换心攻略 - 瑞者 顾凤寻微微一笑,道:“王妃欲归越地,陛下心有不舍,却也愿意依从王妃的心意。正好,如今朝中有一桩极重要的事,关系到西楚与越地的大局,不知王妃可愿为陛下、为越地无数百姓,尽一份心力,助陛下安定越地,给越地百姓谋个一世太平?” 韩王妃蓦然抬头,目光直直的看向顾凤寻,旋即又转向凌寒,那目光,有惊,有疑,却又有许多的期盼,复杂得难以言述。 凌寒看了顾凤寻一眼,含笑对她点了点头。 韩王妃深吸了一口气,道:“请陛下吩咐。”纵然是她勉力保持表情的平静,但微颤的声音还是透露出她内心的挣扎。 “顾卿你来说。”凌寒知道有些话他是不太好出口的,干脆就当了甩手掌柜。 顾凤寻瞪了他一眼,至此是彻底明白了凌寒死活把他拖到后宫来的险恶用心,合着就是给他当挡箭牌,一路上替他挡那些送上门的美人,见了韩王妃后,还得当他的传声筒,把他能说不能说的话,都倒给韩王妃。 润了润喉,顾凤寻才看向韩王妃,道:“王妃虽身在后宫,却并非不明理的女子,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想必王妃也瞧得出来,是有人想挑拨西楚与越地之间的关系,不仅拼命往陛下身上泼脏水,更欲让陛下对王妃姐弟生出嫌隙,幸而这回王妃平安无事,否则,陛下真是跳入黄河也洗不清逼死王妃的恶名。” 这话说得韩王妃心中一凛,旋即又无比愧疚,垂首道:“是妾身冲动,差点儿置陛下于不仁不义,妾身罪该万死。” “朕不怪表妹。”凌寒立刻插了一句。 “王妃既然晓得这里头的关窍,那便好办了,亦是因此,王妃万万不可再有轻生之念,须知王妃的生死,可不仅仅只关乎王妃自身,更与陛下的清名相连,也牵系着越地无数百姓。” 话到这里,顾凤寻语气一顿,见韩王妃面上微微动容,知道她的死志已是动摇,于是加了把劲,继续道: “眼下正是越地融入西楚的关键时期,却偏偏有人不愿这大好局面顺利进行,要从中作梗,偏越地又离得远,陛下鞭长莫及,因此与四位顾命大人商议之后,陛下决定让越国夫人归返越地,借她的威望与能力稳定越地,防止屑小之辈从中作乱,只是越国夫人的性情为人,想必王妃是清楚的,委实不是能让陛下放心的,纵她归越,便必要有心腹之人从旁辖制于她,思来想去,陛下以为,王妃便是最合适、亦是最能让陛下放心的人选,只不知,王妃可愿否?” 韩王妃先听她提到越国夫人,表情瞬间沉了下去,然后听到后面,沉下去的表情又柔和起来,眼中不知觉的,已是含了泪,声音微颤道:“陛下信……信得过妾身?” 凌寒道:“朕信不过表妹,又能信得过谁?虽说朕与表妹不曾真正亲近过,但这些年,若无表妹在韩王府里替朕遮掩,朕不在西楚的消息,又哪里能瞒得这样好。叔父那里,亦是表妹代朕尽了孝心,这些话,朕虽不曾同表妹说过,却是早将表妹的恩德记在心里。” “可是……可是妾身犯下大错……”韩王妃再也忍不住,双手掩面失声痛哭,“当日,先皇遇刺,是妾身无意中失口透露了先皇的行踪……” 一语惊得凌寒猛的站起,侥是先前顾凤寻已经推测过,韩王妃的失常可能与叔父遇刺有关,但真从韩王妃口中得到证实,凌寒还是心神剧震,一时间目眦欲裂。 “陛下,妾身……”韩王妃伏身在地,哭得不能自抑,“妾身实在是无颜苟活……妾身对不起先皇,他一向视妾身为亲女,妾身亦视先皇如父……” “如此,王妃便更不该生出轻生之念,而纵了暗地里那居心叵测之人。”顾凤寻道。 韩王妃哭声一止,含恨道:“所以我要回越地,我要问一问她,为何要骗我,为何要陷我于不义,我……我宁可与她同归于尽,也绝不……绝不再教她害了陛下!” 凌寒眼神一凛,喝道:“她是谁?” “我的姑母,陛下的姨母。” 韩王妃咬紧了牙根,一字一顿,字字如刀。她本不愿当面向陛下道明这一切,但今日既然已把话说开了,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二十二章坦白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二百二十三章 出宫 - 换心攻略 - 瑞者 凌寒沉默了许久,突然起身,向韩王妃施了一记大礼。韩王妃正沉浸在悔恨的情绪中,反应不及,结结实实的受了这一礼,才惊骇的退后避让,道:“陛下,您何故……何故如此?” “若非表妹,叔父遇刺的真相,只怕朕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一礼,表妹受得。” 凌寒沉着声音,虽然他早知叔父遇刺是内鬼下的手,也知内鬼来自楚国,但他万万没有料到,永宁公主竟然也掺了一脚。这个女人委实奇怪,与秦国有勾连,又和楚国内鬼勾结,她究竟目的何在? 韩王妃怔怔道:“陛下……陛下不怪妾身泄露先皇行踪?” 凌寒怜惜的看着她,道:“朕不怪你,表妹非是有意,朕纵是心怀愤怒,亦只对那心怀叵测之人,何况永宁公主乃是你我之亲人,又一向对你我关怀,哪里能料得到她竟是别有企图。” 是永宁公主藏得太深了。 “陛下……”韩王妃控制不住,跪伏在地,膝行数步,一把抱住凌寒的腿,放声大哭。 陛下不怪她,不怪她啊! 顾凤寻见她哭得全无仪态,真正是号啕大哭的模样,晓得她是近来压力太大,却被凌寒一句“不怪”,释放了她心中的自责与悲痛,忘却了她身为一国公主与韩王妃的尊荣,忘却了还有外人在场,恐她事后回想起来,心中羞恼,于是他轻走几步,出了门。 凌寒注意到顾凤寻的举动,只是他被韩王妃抱住了腿,一时走不开,只得任由韩王妃发泄情绪,过了片刻,听韩王妃哭声渐渐嘶哑微弱,晓得她的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这才扶起她,让她坐好。 “表妹心里可舒坦些了?” 韩王妃哭得声嘶力竭,加上喉咙本就没有完全恢复,一时回不了声,心中却又有话想说,情急之下,她顺手端起搁在旁边的茶盏,连饮数口。 凌寒的脸色顿时变了,那是顾凤寻刚才喝过的茶,他都没跟顾凤寻共过杯盏,伸手想抢回来,但看到韩王妃哭花的那张脸,着实是可怜,到底还是忍住了。 韩王妃没注意到凌寒突变的脸色,茶水润过了喉,她总算是恢复了声音,嘶哑着嗓子道:“陛下待妾身赤诚一片,妾身若是再妄为乱行,辜负陛下,那便真是万死难辞其咎。陛下之所愿,便是妾身之所向,妾身愿与越国夫人同返越地,替陛下盯住她,为陛下安定越地,效微薄之力。” 凌寒心中一宽,却又有些不放心,道:“朕知道,你与越国夫人之间素有嫌隙,此事事关两国相融,你若是无法捐弃私怨……” 韩王妃神情坚毅道:“陛下放心,妾身并非不知大局之人,私怨在家国面前,又算得什么。” 凌寒见她又恢复了原本爽利痛快的性情,心下大慰,道:“表妹,朕果然没有看错你。此事还在筹备中,这几日表妹就好生养一养身子。” 韩王妃却道:“陛下,妾身打算搬入晋王府,住到归越之前。” 凌寒一怔。 “晋王之事,必也有永宁公主的影子,他身边,定然也有永宁公主的人,她既然想用妾身的性命来毁掉陛下的威名,一计未成,难保不会另生一计,晋王若是死在晋王府,陛下一样洗不清。” 这话一说出来,凌寒就心中一凛。不错,晋王想必也如韩王妃一样,对永宁公主全不设防,永宁公主之所以没有对晋王下杀手,一则是她需要晋王在祭典上发难,二则,晋王身边有谢谨言和越国夫人盯着,想下手也不容易。但是,若是有心算无心,总也防不甚防,何况眼下谢谨言还不在,永宁公主若在此时下手,可比平时要容易许多。 “那就……有劳表妹,朕立刻安排人送你往晋王府去。” 此事紧急,凌寒便不再多说什么,起步便走,出门后便见顾凤寻正站在廊下。 “臣都听到了。”顾凤寻冲着他微微一笑,“王妃果然不是寻常女子,果断坚毅,不让须眉,陛下舍了她,是陛下的损失。” 成皇帝的眼光非常不错,替凌寒挑选的韩王妃,足以当得一国之母,可惜,凌寒辜负了他们。 凌寒听得有些不是滋味,扯了一下嘴角,道:“不舍她,是顾卿的损失。”说着,他凑近顾凤寻,在耳边轻声道呢喃,“凤寻,你怎舍得将朕分与别人?” 顾凤寻挑了挑眉,转身便走。 凌寒?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二十三章出宫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二百二十四章 宣旨 - 换心攻略 - 瑞者 此时的晋王,哪里有一丝像鹌鹑的样子,目中的怒火几乎能化成实质扑出来,表情中再没有一丝瑟缩之态。 小骗子遇上大骗子,谁骗谁呢。 晋王一噎,一身气势陡然就降去了三分。 “殿下,韩王妃搬入晋王府,您不去瞧瞧?”顾凤寻又道。 晋王咬着牙,道:“她是韩王妃,搬入晋王府做什么?”说着,用力一甩袖,“不成体统。” “姐弟之间,何以如此计较。王妃是为了殿下好,殿下千万莫要不领情,寒了王妃一片心。” 顾凤寻也就是顺口那么一说,不指望晋王能听得进去。不提韩王妃和越国夫人之间的恩怨,只说韩王妃嫁到西楚来的时候,晋王才三四岁呢,还没怎么开始记事,指望他和韩王妃之间有什么姐弟情,那是笑话。 韩王妃肯费心来帮这个弟弟一把,除了因为他是她的弟弟,更多的,还是为了越地的未来,为了大局。但晋王显然就没这份心胸,只怕在他眼里,韩王妃此来,必是不怀好意。 果然,晋王一听这话,就恼道:“谁要她猫哭耗子假慈悲,说什么为我好,哼,别是她自个儿在宫里过不下去,才想到了还有我这个弟弟。” 前脚自缢,后脚出宫,任谁都觉得韩王妃这是被西楚皇厌弃,把人打发到晋王府,凑个难姐难弟一堆儿。 顾凤寻从袖中捧出圣旨,道:“殿下误解了,稍候圣旨一下,殿下自然分晓,未明事实前,殿下还是要慎言三思。” 晋王先前见他不见礼,还当是他是瞧不起自己,这时见顾凤寻捧出圣旨来,才晓得顾凤寻是来宣旨的,表情一滞,然后才冷笑道:“怎么,你那位陛下终于也不伪装了,这是要下旨惩戒于我?” 前头还传出风声,说西楚皇要给他延师进学,他压根儿就没信,这会儿倒是露出真面目来了。 “殿下对陛下可是误解极深啊。” 顾凤寻深深的看了晋王一眼,心中暗忖:晋王在越国时,是只鹌鹑,到了西楚,又成了爆竹,稍一点燃就炸,分明不合常理,怕是自己想错了,这也不是晋王的真性情,皇族出身的人,不论年纪多小,都有一颗深沉的心。只怕是晋王窥破了延师进学的真正用意,故意装出易怒易燥的样子,好让人以为他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以此蒙蔽视听。 狼就是狼,不管披的是什么皮,骨子里,野心炽烈,难驯难养。 晋王一听“误解”二字,顿时发出嘲讽的冷笑,才要说什么,越国夫人的声音自厅外传来。 “旒儿,圣旨之前,不可放肆。” 话音落下,越国夫人已迈入厅中,此时她换了一身品级大妆,西楚的风格本就是以庄严肃穆为主,就连衣饰也是如此,这一身国夫人的礼服,穿在旁人身上,只会显出威严,然而越国夫人却硬是穿出了妩媚感,只能说,美人就是美人,无论穿什么,都掩不了她的天生丽质。 晋王脸色难看,拂袖欲去。 “旒儿!”越国夫人冷喝了一声,“你要去何处?还不随为娘一起接旨。” 晋王胸口起伏,双眼阴霾,几乎便要压抑不住心中的恶言,却被那跟在他身后的侍婢轻扯了一下衣袖。晋王看着侍婢哀求的双眼,忍了又忍,最后用力吐出一口气,站在原地不动了。 须臾,便有人抬入香案。 顾凤寻便打开圣旨,扬声宣读。他身带恶疾,音量自然提不上去,但也足以让越国夫人和晋王听得清楚,只是听是听得清楚,可圣旨的内容,却实在是教人难以置信。 “陛下让妾身归越?” 这是惊喜,还是惊吓?越国夫人一时间竟分不出其中的区别,但她是何等聪慧的人,沉下心稍一想,便已经想明了其中的缘故,禁不住看了晋王一眼。 想不到,旒儿的妄为胡闹,竟然给了她一线机会。 顾凤寻含笑将圣旨交到她手中,道:“您是越国夫人,不归越,又当往何处?” 越国夫人双手托着圣旨,五指合拢,又渐渐放松,问道:“妾身归越,那么旒儿他……” “晋王年纪尚幼,正是进学之时,西京名师济济,陛下已命人为殿下挑选合适的良师,夫人只管放心归越。” 果然,是拿旒儿当人质。越国夫人心下了然,又问道:“那么韩王妃是来代替妾身照顾旒儿的?” “不,她会与夫人一道返回越地,除韩王妃之外,还有西楚之臣十人、大军两万,辅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二十四章宣旨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二百二十五章 查实 - 换心攻略 - 瑞者 就在这道旨意下达后不久,已经在西楚耽搁了许久的秦、吴使节团终于动身了。来时西京人人争相夹道围观,走时却是悄无声息。 凌寒没有露面,只让韩察和鸿胪寺卿送使节团至七里亭。顾凤寻倒是跟着走了一趟,算是出于私谊,送了岑焉一段路,只是岑焉大概真恼了他,对他爱搭不理的。 但就是他这态度,让顾凤寻确信,岑焉是真的将他的话听进了心里去。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能不能长成参天巨木,就看老天爷成不成全了。 数日后,梅花卫将范九斤擒下的替死鬼秘密押入了西京,暂时关进了玄甲卫驻地。时机已至,凌寒二话不说,命人诱捕袁镇楼,为防万一,他还跟顾凤寻借了罗峰前去压阵。 事实证明,凌寒并不是多此一举,袁镇楼此人极其精明,又是西镇抚司里的干将,早隐隐察觉自己被人暗中盯上了,他有心防范,梅花卫又岂能是他的对手,诱捕不成,差点让袁镇楼逃脱,亏得罗峰一力降十会,才拿下了此人。 审讯这种人物不是容易的事,纵然拿住了他的弱点,也必然要费一番工夫,玄甲军虽然也有些刑讯手段,但用在密卫身上,那就跟玩儿似的,屁用没有,凌寒很清楚密卫手段,也就不浪费那工夫,直接让罗峰负责审讯。 罗峰领命,前脚才走,老仆后脚就无声无息的来了,把正准备趁着无人伸个懒腰的凌寒吓了一跳。 “老万?” 惊讶过后,他迅速沉住了气,缓缓坐直身体,整个人像一块坚硬的岩石,雨打风吹,不能摧其心志。 老仆眼见他神情气势转变只在瞬息之间就完成,心中也是十分感慨,他的主君,越来越成熟了。垂下眼皮,老仆躬身道:“陛下,经多日调查,老奴……幸不辱命。” 凌寒面无表情,沉声道:“细说。” 既是细说,那肯定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但老仆却不是个擅长口舌的人,明明该是惊心动魄的事情,被他说得干巴巴的,总结出来,无非就是三件事。 其一,陶正华有个女儿。 凌寒:“……” 自从姑母在“西京二月红”一案中惨死之后,陶正华就没有再娶,公主没有子嗣,但陶家不能不传承香火,所以虽然没有再娶,但是陶正华纳了公主身边的两个侍婢为妾,倒是给他添了二子一女,所以陶正华有个女儿,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不明白,老仆专挑这件事说有什么用意。 老仆没有解释,他又说了第二件事。 陶正华在公主府里设了一间密室,密室里挂着一幅画,画中是位年华正茂的女子,乍一眼看去,这女子有几分像公主生前的模样,但老仆是密卫出身,最擅观察细微,他确认这画中女子绝不是公主,于是他顺手临摹了一幅画像出来,呈给凌寒。 凌寒对自己那位姑母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了,不过宫中似乎留有姑母未出阁时的画像,便吩咐黄德望去找。 黄德望果然不愧是总管太监,这皇宫里就没有他不知道的,很快他就把公主的画像给找了出来。 两幅画像搁在一处对比,果然就显出了差别来。神韵略似,但眉目其实并不一样,只是因为画中女子也是身着宫装,作公主装扮,再加上神韵上的相似,就让人不自觉的忽略了五官。 “这女子……总不会是姑父因着思念姑母,但又记不清姑母的模样,所以才画成了只有衣裳与神韵相似,五官却不相同的样子?” 凌寒看着两幅画像,语气像是调侃,又像是苦中作乐。 可惜,老仆没有幽默细胞,禀上了第三件事。 “陶姑娘与这画中女子,生得倒是有七分相似。” 说着,他又呈上一幅小像,画的却正是陶正华的女儿陶宛如。 凌寒骇然色变,盯着陶宛如的小像看了许久。这下子,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说什么陶正华对公主旧情难忘,事实摆在眼前,根本就是扯蛋。 “只查到这些?” 陶正华另有所爱,却骗了所有人,以为他和公主当真是夫妻情深,这事虽然让凌寒生气,但到底跟楚国内鬼没有关系。 老仆躬身道:“陶寺卿每日作息正常,除了官场上必要的交际,平时都待在公主府里,或是看书,或是作画,或是抚琴弄箫,若不是每到十五月圆之夜,他必定要往密室里去,便是连这点异常也查不出。” “那这画中女子,究竟是何人?”凌寒心念微动,问道。 如果陶正华真的是楚国内鬼,这段时间发生这么多事,他不可能没有丝毫异动,偏偏除了去密室看这女子画像,他便再没有其他动作,那么只有两个可能,一是陶正华不是内鬼,二就是这女子画像有问题。 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二十五章查实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二百二十六章 脱身 - 换心攻略 - 瑞者 顾凤寻正坐在书房里,抱着一卷卷宗看,手边摆着一盏蜜水,已经凉了。他看得入神,连凌寒进来也没察觉。 凌寒也不扰他,轻手轻脚将那盏蜜水拿了出去,换了一盏温热的进来,放下时,茶托搁在几上,发出了一声轻响,顾凤寻才被惊动,抬眼看向他,轻笑道:“怎么敢劳动陛下替臣换茶。”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凌寒笑问道。 “这是陛下帮臣收集的关于秦国近几年的情报,臣整理得差不多了,录成卷宗待查。”顾凤寻道。 这种事情,他以前做来,一两个月便能完成,如今却是耗了大半年,固然是因为这大半年来他从吴到越又至西楚,事多且难有几日安定的时候,却也有他不敢太过消耗心力的缘故,有时候,情报上不过一两句话,他却要琢磨上三五日才能吃透其背后的意义和牵扯。 凌寒一手压在卷宗上,道:“这种事太过劳心耗神,你以后啊……还是少做吧。” 他一边说,一边已经在心里琢磨开来,得给凤寻再配几个幕僚才行,这种分析情报、整理成卷的事情,便不必他再亲力亲为。问题是人才难得,他眼下自己的人手都不够用,哪里还寻摸得出可靠的人手来帮顾凤寻。 于是凌寒的脑子转啊转的,就转到了红先生和方从隐的身上去了。这不就是现成的人手,而且还绝对可靠,就是离得有点远,方从隐倒还好说,可红先生就不好办了,吴皇绝不会放人的。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问道:“凤寻,你当年麾下的人,应当没有都死了吧?” 顾凤寻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道:“自然有活着的,还狠坑了赵昊一把。不过若要寻他们,怕是不容易,便是寻到了,他们也未必服我。” 沈碧空的弟子,这个头衔不见得处处好用,当年他收拢的那些人,没一个是善茬儿,即使当初秦司空大权在握,也不过是能驱其为所用,未必是真正收服,这也是沈碧空死后,那些人立刻就反水的根源所在,并非是他们对沈碧空有多忠心,而是赵昊根本就驾驭不了他们,只不过双方交手,都借用了沈碧空之死的名义,以谋一个师出有名。 当然,真正忠心于沈碧空的人也还有不少,但越是忠心的人,就越是活不下来,这些人差不多都死在赵昊后来的清洗中了,逃走的恰恰就是那些不是真心臣服、只是因为利益而被沈碧空驱使的人。红先生算是个例,方从隐则是因为身在楚国而逃得一难,吕炎亦是。 还魂于世一年多来,顾凤寻再想起那些人,已经可以相对平静,至少,不会激得他心疾复发,然而倒底还是心情沉重,回应了凌寒之后,少不得长叹了一声。 凌寒见不得他叹气,有些后悔提这个话题,便又道:“不说这个,我让黄德望从内侍里挑几个识字又可信的过来帮你,你若有看得顺眼的,挑两个出来,当成心腹栽培。”说到这里,他语气一顿,“白玦呢,好些日子没见他跟在你身边了,像这些整理抄录的小事情,以前不都是他帮你做的吗?” 不怪凌寒迟钝,实在是这些日子他自己都是政事繁多焦头烂额,竟然都没有注意那个经常给他白眼儿的小童儿好久都没跟在顾凤寻身边了。 “他啊……我让他办事去了。”顾凤寻随口道。 凌寒失笑,道:“他一个小孩子,能办什么事?亏得你也放心他……不对啊,办什么事要这么久?” “我让他去找红先生了。”顾凤寻道。 “嗯?”凌寒意外的瞪起眼眸,“什么意思?” 顾凤寻笑道:“你都想到找人来帮我,难道我就想不到?” “但是红先生身份特殊,吴皇怎肯放他?”凌寒皱眉,别到时候人找不回来,还搭进去一个小童儿。 “不要紧,他是跟着吴国使节团走的,有岑焉在,保个小孩子还是能保下的。”顾凤寻不甚在意道。 凌寒一脸茫然:“他怎么又跟着吴国使节团了?” 顾凤寻失笑,见凌寒表情迷糊,便大略解释了一下,却是罗峰追刺客那日,一路追到了韩王府,把人给追丢了,后来怕白玦一人留在韩王府里不安全,就把他顺手丢到了驿馆,让谢谨言暂时看着。但谢谨言并不是个闲人,自有他的事情要忙,白玦一个人待着无趣,恰好岑焉又受了伤,他干脆就一个人滴溜到岑焉那里照?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二十六章脱身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二百二十七章 遇故 - 换心攻略 - 瑞者 这是一出早就安排好的戏,事实上,红先生按照顾凤寻信里面的嘱咐,一到大泽,就暗中联系上了癞子刘,特意安排了这一场金蝉脱壳的好戏。红先生当年在沈碧空身边时,也学过一些观测天气的本事,为了等这一场风雨,他变着法儿的在大泽城里到处转,就是为了瞒过这些飞鹰卫。 只是这金蝉脱壳的法子,到底险了点,哪怕是早有准备,红先生也还是差点就真的被浪头给卷走,好在癞子刘也是准备周全,派出来接应红先生的人水性没得说,总算在他被浪头卷走之前,牢牢拽住了他,并将一只气囊交给红先生。就是靠着气囊,红先生勉强在水里保住了命,被接应的人拖着一路游出一里多地,最后爬上了另一艘假装是游湖的船,迅速靠岸遁走。 这一遁,就遁入秦国境内。 红先生本就是生在秦国,长在秦国,一入秦国,不说如鱼得水,也差不了多远,况且他又是舍得下脸、吃得了苦的,华服一脱,破衣一罩,脸上抹点泥,装成乞儿混迹人群,不用几日,就彻底掩去了自己的行踪,纵然是飞鹰卫嗅觉灵敏,也再不可能抓到他丁点儿踪迹。 红先生就这样一边乞讨一边东游西荡混了一段日子,见没什么意外之事出现,身后也没被人盯上,就一路来到了一处名为风亭的小城,意外见到了一个叫郭暖的人。 这郭暖在城中开了个点心铺子,一手做点心的手艺,在风亭城里数一数二,因此生意挺红火的。只是点心这东西,经不得放的,若是做得多了,当日卖不完,剩下的便都要丢掉,可丢掉又太可惜了,郭暖也慷慨,每到打烊时,就在店后面的巷子口摆了张桌子,将点心分给城中的乞儿,当然,若是有那贪小便宜的,把自己打扮成乞儿来冒领,郭暖也是不管的,只是这等厚脸皮的人到底是少数。 红先生就是来领点心的时候,见到的郭暖。 郭暖没有认出红先生,但红先生却认出了郭暖,早年间,秦司空府上有个做点心一绝的灶间师傅,红先生年少的时候,没少从这位灶间师傅手里骗吃骗喝。后来秦司空一死,司空府树倒猢狲散,有些人死了,有些人逃了,死的大多是秦司空重用过的心腹,逃的则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杂役仆从,灶间师傅虽然名气不小,但说到底,还就是个厨子,不是什么牌面上的人物,因此侥幸逃得一命,回了家乡开了这么间点心铺子。 从郭暖手里接过点心的时候,红先生用指尖在他的掌心里轻轻划了三下,两轻一重,郭暖手一顿,面上没什么变化,把点心发完就收摊走人。 两天后,一更时分,点心铺子的后门悄然开启,红先生悄无声息的闪身进去。 郭暖提着灯走在面前,领着他一路进了间小屋,扔给他一身衣裳,道:“先洗干净了再说话。” 红先生哈哈一笑,接了衣裳跳进了早就准备好的浴桶里,足足洗了半个时辰,出来时,又是颠倒众生的美男子。 郭暖嫌弃的看他,道:“小的时候就生得跟姑娘一般,这倒好,长大了,直接就成了姑娘。” 红先生也嫌弃的看他,道:“就说你是老眼昏花,小时候我就生得英俊不凡,长大了更是英姿过人,像我这样堂堂正正的英气男儿,你愣是能看成姑娘,该不是老光棍打久了,看谁都是姑娘吧。” 郭暖长叹了一声,道:“当年你被刘守一那条狗掳走,我以为依你那傲到骨子里的脾气,必死无疑,没想到这才几年,不但活着回来了,还学会了贫嘴和自欺欺人。” 红先生冷笑一声,道:“我以为你盗出了秦国兵防图,必然要被赵昊那狗东西大卸八块,挫骨扬灰,没想到你不但活着逃出来了,还正大光明的开起了铺子。” “中隐隐于市,这道理你也不懂,司空大人当年白教你了。”郭暖不客气的道。 红先生掸掸袍子,道:“这你却是不如我了,我是大隐隐于朝。” 语毕,两人对视了片刻,终于同声哈哈大笑起来。 “小子,你逃都逃出去了,混得还不差的样子,为什么想不开,又回来了?” 笑完了,郭暖才一正脸色,严肃的问道。 红先生也一正脸色,道:“老头儿,你盗了兵防图,犯下何等滔天之罪,又为什么不逃出秦国,反而隐在这小城里?” 郭暖笑道?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二十七章遇故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二百二十八章 造谣 - 换心攻略 - 瑞者 这一招金蝉脱壳谈不上多高明,风险还极高,但侥天之幸,让红先生成功了。明知道潜入秦国恐怕会让他陷入更危险的境地,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来了。 红先生并不是十分清楚顾凤寻让他传递谣言的用意,但却坚信,这是坑死赵昊的一步计划,这种事,他必要亲手而为才甘心,无论为此需要冒多大的风险,他都乐意。 “谣言?什么谣言?”郭暖讶异看着他。 “就是制造赵昊的一些风流韵事,编点假故事,让人以为他的后宫百花盛开。” 郭暖越发讶异道:“编这样的谣言有何用?皇帝风流些,也不算是丑事,就算是想抹黑赵昊,男女之事也无伤大雅……除非……”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顿,击掌道:“莫不是要编点君夺臣妻、子占父妾的事?” 唯有乱了纲常人伦,才能将赵昊狠狠抹黑一把。 “不可。”红先生连忙否决,“郭老头儿,你偷东西、做点心是一把好手,但说到使坏,你就差远了,谣言的真谛是什么?四个字,虚虚实实。得让人听了觉得可信,去查又似乎有那么个苗头,但是千千万万不能落到实处。你说的君夺臣妻、子占父妾这事,可经不住查,谣言若被查明白了,那就不叫谣言了。” 郭暖哼了一声,道:“照你这么说,这谣言管啥用?” 论动心眼儿的事,他确实不擅长。不过郭暖当年是受过秦司空恩惠的,他本是一名独行大盗,一辈子没干过什么好事,也没干出什么天诛地灭的恶事,就喜欢抢些为富不仁之辈,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他又是独行侠,连个帮手都没有,后来果然栽了,被赫连庭芳那个独行剑客追杀了大半年,走投无路的时候,遇上秦司空出巡,见他虽是大盗,但并无大恶,就捞了他一把,把他带回司空府,安置在了灶间,郭暖做点心的本事,也是那时候学的。打那之后,世间就少了一名大盗,多了一个灶间师傅。 要说最初的时候,郭暖也未必甘心当个灶间师傅,从大盗到厨子,这落差也太大了,只是赫连庭芳一直对他不肯放手,几次独闯司空府要拿他,都是被秦司空给化解的,到后来,连赫连庭芳都被秦司空收伏了,郭暖渐渐的就对秦司空心服口服起来。本来,以他一身的本事,是想给秦司空当个心腹打手的,谁知他才有这个念头,就被赫连庭芳找上门来,狠揍了一顿,连挨了三顿揍,郭暖终于明白过来,心腹打手这一职有人比他更合适,他敢抢就得挨捧,顿时就打消了这念头,后来就安心当起了厨子。 不过秦司空并不是浪费人才的人,过了一段时间,见郭暖是可信可用之人,又爱惜他一身本事,便在私底下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交给他去办,以郭暖独行大盗的一身本事,也最适合去办这些事的。 既然是见不得光的事,自然不会大肆宣扬,因此司空府里,没人知道一个灶间师傅居然也混成了秦司空的心腹,这也是郭暖后来能逃出一命的根源所在。 再后来,赫连庭芳不知怎么找到了他,和他商量替秦司空报仇,两人分头行事,赫连庭芳去刺杀秦皇,不论成不成功,都能起到转移视线的作用,而郭暖就秘密潜入秦宫盗兵防图,破坏秦国的雄图霸业。结果,他成功的盗出了兵防图,但赫连庭芳却刺杀失败,被围身死。 虽说郭暖和赫连庭芳是对头,但也不能不为之唏嘘,后来,他就心灰意冷,回了这风亭城继续卖他的手艺了,这其间千鳞卫也曾经暗中盯过他一段时间,后来见他当真只是个做点心的,就撤了回去。如果不是红先生突然到来,郭暖大概就这样养老过日子一直到寿终正寝了。 红先生不知道郭暖在这一瞬间已是回忆了许多往事,只听他问这谣言有什么用,便摇头道:“我自然不知,但小师弟行事有先生的章法,绝不做无用之功,他既然给我留信嘱咐,便必有用意,我只需照办就好。只是这事还要你帮我一把。” 郭暖收回思绪,笑道:“好说,只要是给赵昊狗贼添堵的事儿,我分文不收,免费帮忙。” “就是让你打听点消息,你还想收费呢。”红先生白了他一眼,“你帮我打听打听,这几年里,赵昊有没有选秀,有没有出巡什么的。?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二十八章造谣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二百二十九章 结伴而行 - 换心攻略 - 瑞者 “好个秦皇,果然是狼子野心,图谋不轨。” 这个结果让三皇子齐冲暴跳如雷,只是声音却压得极低。他们现在身处秦国驿馆,难保无人听壁角,哪里敢大声说话。 虽说是借道秦国,但毕竟两国如今处于联盟之中,吴国使节团在礼节上,还是要拜会一下秦皇的,然后才能由秦境返吴。 岑焉对这位殿下的城府一点儿也不放心,提醒道:“三殿下,此事你心中明白,万勿宣之于口。此事,我们还需返回国中呈报给陛下,再作计较。” 齐冲哼了一声,道:“我又不傻。” 岑焉道:“三皇子晓得严重性就好。”说着,他语气一顿,又道,“秦皇要三日后才见我们,此事非同小可,必须尽早告知陛下,为防有变,臣建议,殿下明日开始装病。” “装病?”齐冲没听明白,“为什么要装病?” 岑焉脸色沉重,道:“殿下装病,便可闭门谢客,到时候另寻一人代替殿下病卧在床,殿下则连夜返回国中,将西楚之情形、还有我们在秦国调查出的消息呈禀陛下。若不如此,臣担心,我等恐怕一时回不去了。” 齐冲被这话吓了一跳,惊道:“太傅这话,从何说起?秦皇纵然居心叵测,但也不至于要对我们下手吧。” “臣只怕,我们私下调查的行为,瞒不过秦皇,若教秦皇猜出我们的用意,纵然他不杀我们,也绝不会让我们回到国中。”岑焉冷静的分析道。 齐冲这下子脸色都发白了,道:“不、不至于吧。” 至不至于的,眼下无定论,但齐冲怕死的性子跟赵汶庆如出一辙,还不如赵汶庆会装,他把岑焉的话翻来覆去的琢磨了半夜,然后果断决定,装死,哦不,装病。 像齐冲这等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让他干别的不成,装个病却是小意思,吴皇是个风雅性子,规定皇子们除了要学治国之术,在诗书琴画上也要专精,而齐冲却是个喜欢走狗斗鸡的性子,让他去学诗书琴画简直就是要他的命,为这,他没少装病逃学过,连吴国的御医都能骗过去,可谓是装出一门病学问来了。 岑焉也是知道他装病有一套,这才有此建议,不然,秦皇随便派个御医过来就戳穿了,那还装个毛啊。 三皇子病了,这事报上去,秦皇果然派了御医来诊治,得了个水土不服、又兼染风寒的结果,不是什么大病,但一个不好,也是能要人命的病,岑焉就顺水推舟的向秦皇请求封闭驿馆,拒绝见客,以便让三皇子能安心静养。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赵昊自然不能拒绝,虽是一口答应了,但他生性多疑,还是召了宋成功进宫,命他盯死了驿馆。 宋成功就是新任的千鳞卫指挥使,他就是刘晖的得力手下之一,刘晖死后,消息传来,赵昊如何震怒且不说,千鳞卫却不能一日无主,内部一番撕杀暗争之后,宋成功不负他的名字,成功上位。 但成功上位只能算是一小步,得到秦皇的信任才是一大步,宋成功这个人,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知道自己在什么位置上该干什么事,没有上位前,他只要尽心干好刘晖交待下来的事就行,而上位后,他下要镇得住千鳞卫里的牛鬼蛇神,上要获取秦皇的信任,哪怕不能像信任刘晖那样信任他,至少也要让秦皇相信,他绝对是一把好刀。 所以,秦皇吩咐下来的每一件事,不管大小,他都当成天大的事,全力去办,于是他亲自去驿馆盯上了。 岑焉倒是早料到千鳞卫会盯着驿馆,只是万没有想到是新任指挥使亲自来盯,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计划,因为齐冲已经不在驿馆了,秦皇派来的御医前脚走,齐冲后脚就伪装成去抓药的随从溜了。 跟他一起走的,还有白玦,这是岑焉特地拜托的,因为白玦懂药理,万一二人被截下,有白玦在兴许还能蒙混过去。 白玦要赶着去跟红先生汇合,本不愿多生枝节,但想岑焉这一路把他带到秦国来,不知省去了多少麻烦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倒也没有拒绝。 于是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就这么结伴上路了。路过一间药堂时,白玦把齐冲拖了进去。 “喂喂,干什么,你怎么敢对我动手动脚的?”齐冲一看手腕,都被拉青了,顿时着恼。 白玦直接翻他一个白眼儿,道:“我们是出来抓药,过药堂而不入,你就不怕后面的尾巴看出破绽来。” 一句话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二十九章结伴而行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二百三十章 做不做 - 换心攻略 - 瑞者 就在这一大一小坐在牛车上慢吞吞的东去之时,红先生和郭暖骑着快马飞速的西来。 “你确定,你那小师弟真的会派人来接应你?”郭暖对传说中的秦司空并不十分放心,眼看着越来越接近秦都,他这心里就格外的不安稳。 虽说这几年红先生随着年纪渐长,容貌变化颇大,但变化再大,根子在那里,秦都里当年认得他的人可不少,更不用说,千鳞卫里肯定有红先生年少时的画像,万一被人认出来,他这一身老骨头不惧死,但红先生若折在这里,就太可惜了。 “我信他。”红先生眉目流转,容色在阳光下,分外的夺目。“即使不信他,在你告诉我夏悯还活着时,我也一定要往秦都去。” 夏悯还活着,当郭暖告诉他,盗兵防图的时候,在秦宫中曾见过夏悯,红先生就激动得几乎哭出来。当年出事时,原本夏悯是有机会逃走的,可是他没有走,而是把机会让给了红先生。 如今知道夏悯还活着,他怎么能不来,哪怕没有小师弟的安排,他也一定要来。 活着,没有比活着更美好的事情,只要活着,就还有未来,就还有希望。他要把夏悯救出来,哪怕他做不到,也要弄清楚夏悯的近况,让有能力的人去救,比如说,他的小师弟。 他坚信,小师弟不会让他失望,他坚信,先生教出来的弟子,绝对不会辜负先生,也绝对不会饶过赵昊狗贼。 岑焉的瞒天过海之计,瞒了整整四天,到第五天,还是被宋成功给识破了。 被识破并不是岑焉露出了什么破绽,而是宋成功这人太过小心,竟然去查了整个吴国使节团的排泄物,也就是粪便。按说水土不服的症状,必少不了上吐下泄,他查的就是这个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到这一茬儿的,总之,这一查,就查出问题来了,粪便之中,没有拉稀的痕迹。 宋成功心中警觉,当夜就潜入了驿馆,闯进了三皇子的房中,一把将那个假冒的三皇子从床上给扯落在地,这下子,彻底露了馅儿。 宋成功也是个狠人,一见床上的是个冒牌货,当场就弄死此人,又把他放回床上,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连夜入宫禀报。 这个时辰,赵昊还没有睡,他的寝宫里灯火通明,桌案上摆的是秦国各地呈上来的公文呈报,而这些只占了一小部分,更多的,是潜伏在其他诸国的千鳞卫送来的各种各样的重要情报。 原本,这些情报应该先在刘晖手上过一遍才会送到赵昊/> 秦国征伐的大道上,不需要拌脚石,像岑焉这等能强国的人才,无论放在哪里,对秦国来说,便只有两个结局,要么被秦国铁骑踏成肉泥,要么就成为秦国一份子,怪就怪,岑焉不该来到秦国,让赵昊有了提前出手的机会,就算没有冒牌三皇子这件事,赵昊也不会放他回到吴国。 “明日一早,宣付赤川到勤政殿。” 黑暗中,有人应了一声,但见灯火闪动,却根本看不到人影,这本事,比老仆也不差了,甚至犹有过之。 &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三十章做不做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更新相关 - 换心攻略 - 瑞者 第二百三十一章 逃 - 换心攻略 - 瑞者 夏悯并不挣扎,只是道:“陛下信得过我?”他的声音平淡得毫无起伏,但却是透着说不出的讥讽。 赵昊冷笑,道:“朕信不过你,背叛过朕一次的人,就会背叛朕两次,三次。但是,朕信得过你对那些该死的家伙的重视,只要他们在朕手里一天,你就得乖乖的听朕的话。否则,朕不会让你死,但朕会让你看着他们是怎么悲惨的死去。” 夏悯身体微震,平静的眼中,蓦然有了一丝波动,但很快又隐去。 “让我见他们一面。” 赵昊阴狠道:“你只有做或者不做的选择。” 夏悯低沉着声音,道:“陛下要用他们来牵制我,至少得让我知道,他们真的还活着。”说着,他语气顿了顿,“陛下知道这些情报的重要性,若不能让我心甘情愿,只需在分析情报的时候稍做隐瞒,或是有心误导,陛下的损失,纵然是杀了他们一百次也未必能补回来。” “你敢要挟朕!”赵昊一字一顿,眼神如淬毒。 “不敢。”夏悯低低的笑了,“奴才是体谅陛下一向多疑,若不让奴才见他们一面,陛下岂能放心用奴才。” “你在朕身边几年,朕第一次知道你这么会说话,而且,还会笑。” 赵昊松开了桎梏他的手,转过身,推开了一扇窗,看着头顶那片黑沉沉的只有几颗星子在闪烁的夜空。 “朕答应了。” 夏悯慢慢起身,整理一下衣领,淡淡道:“若陛下能让奴才日后常常见到他们,那么陛下想奴才怎么说话,奴才就怎么说话,想奴才怎么笑,奴才就怎么笑。” 赵昊嗤笑一声,走到桌案前,屈指在上面敲了敲,冷冷道:“那就先证明,朕离不开你。” 是夜,宋成功带着一队千鳞卫追出秦都,完全不知道危机已经降临的白玦和齐冲,坐在慢吞吞的牛车上,走了四天都还没有走出百里地。 原因出在齐冲身上,这家伙,娇气得不行,头天走得脚起泡,有了牛车坐也没安生,一个劲儿的喊脚疼,白玦不得不暂时停下来,帮他把脚上的泡挑破,又费了半天工夫挖了草药给他敷上。 这也就罢了,偏偏齐冲在吃喝上又挑剔,啃了一顿干粮后噎得嗓子都哑了,灌了一通凉水,结果又上吐泄,然后他就死活不肯再吃干粮,喝凉水了。这一天走下来,光是给他张罗吃食,又得耽搁不少时间,这还亏得白玦后来烦了他,干脆赏了他一把迷药,然后全力赶路,这才能赶出百里去,不然,能不能走出五十里都是未知数。 就他们这样的走法和速度,哪里逃得过宋成功的追捕,不到半日,宋成功就摸到了他们的行踪,连夜快马加鞭,一天后,就追了上来。 此时,白玦犹不知危机已至,正跟路边一个农人打听去鼓山县的路,那就是顾凤寻交待的地方,说红先生会在那里等着他。 不过可不能让齐冲看到红先生,所以问到了路后,白玦就很不客气的又赏了齐冲一把迷药,然后高高兴兴赶着牛车往前走。按这个速度,太阳落山前,他就能赶到鼓山县了。至于赶到鼓山县后,齐冲要怎么办,白玦就不管了,他把人带出这么远,仁至义尽,纵然岑焉来质问,他都无愧于心的。 可惜,太阳还没有落山,小童儿就感觉到了地面的震动。他和范九斤学过一点儿听音辨马的本事,耳朵贴地面上一听,吓得整个人差点没跳起来。 有多少匹马他没听出来,但总不会少于五十骑,声音齐整,不是军中骑兵,就是千鳞卫。 多半就是千鳞卫了,白玦惊得魂飞魄散,对齐冲更是恨得牙痒痒,若不是这娇气皇子,他早到鼓山县了。 怎么办?从地面震动的强度来看,不消半刻,千鳞卫就追到了,拉车的牛就是再长四个蹄子,也绝对跑不过马,要是吕小公子的驴,倒还有能让千鳞卫吃一吃驴屁。 白玦拍了拍脑袋,什么时候了,他还胡思乱想,驴是没有了,但腿还有两只,这荒郊野地里,他往草丛里一钻,千鳞卫一时半会儿也发现不了他,但齐冲这家伙怎么办? 可恶的,拖后腿的家伙。白玦心里恨得不行,但让他就这么丢下齐冲就跑,他又做不出来,虽然这一路齐冲是招人恨,但这位吴国三皇子的脾气还是不错的,被白玦挖苦也不生气,就是一点儿也吃不了苦。 试着拖了一下齐冲,没拖动,毕竟齐冲是成年人的身量,白玦才多大,就算跟罗锋学了几手剑法,手腕儿上有劲,也拖不动一个成年人。 “哎呀,真是蠢了,有解药啊。” &nbs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三十一章逃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二百三十二章 杀 - 换心攻略 - 瑞者 > 嘶! 顷刻间,马嘶人摔,追来的三名千鳞卫,顿时摔了两个,剩下一个运气好,落在后面,及时勒住了马缰,立刻拔刀下马,四面扫视。 白玦一招得手,根本就没敢停留,转身猫着腰就跑。 “什么人,站住!” 那个千鳞卫没看到白玦的身影,但却注意到草叶的异常摇动,大喝一声,立刻追了过来。 白玦回头一看,跑得更快,绕了半个圈子,被那个千鳞卫追上。 “小子,还敢跑。”千鳞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狞笑着举起刀。 白玦回过头,冲他扮了鬼脸。 千鳞卫一愣,手里的刀落下得就慢了一拍,就在这空档里,白玦右手一扬,一把迷药洒了出来。连刘晖中了这迷药,都没能吭出一声就倒下了,何况是他,当场就手一松,人和刀一起倒下。 搞定一个,白玦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到先前摔下马的两个千鳞卫已是一前一后的赶了上来,竟是毫发无伤的样子,顿时吓了一跳,二话不说,立刻拔腿继续跑。 那名叫刘四的千鳞卫见状,冷哼一声,对身后的千鳞卫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两头包抄,那名千鳞卫会意,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绕了过去。 白玦虽然很滑溜,但哪里能是两名经验丰富的密卫的对手,没一会儿,他就被两头堵了,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仿佛害怕到了极致,突然就脚一软,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刘四见这小孩子先前还用药粉放倒了一名密卫,奸滑奸滑的,这会儿眼见跑不了了,就露出了孩子本色,只会哭闹,心下一松,只道他是没了手段,当即冷笑道:“臭小子,挺能跑啊,一会儿老子不杀你,就砍断你的两条腿,看你还往哪儿跑。” 在这荒郊野外,一个孩子被砍掉腿,别说跑了,光是失血就能要了他的命去,死前还要受尽痛苦,感受到生命一点儿一点儿的离开,刘四这法子,对一个孩子来说,当真算是极恶毒了。 白玦果然被吓得不轻,哭叫道:“别杀我……别砍我的腿……我很听话的……呜呜……” “哼,臭小子,你闭嘴,哭得老子头疼……” 刘四不提防他的哭声突然尖锐了起来,只觉得耳膜都被刺痛了,恼怒的大步上前,正要一把提起白玦,就觉得脚上突然剧痛无比,痛得他站不住,一屁股坐了下来,结果屁股比脚还痛。 “啊啊啊……什么鬼东西……” 一边惨叫,一边低头,刘四才看清,脚上原来套着个捕兽夹子,用竹子做的,尖锐的竹尖深深的扎进了小腿里,屁股上不用说,肯定也夹了一个。 “混蛋,抓住他,老子要活剥了他的皮……” 另一名千鳞卫正要提刀上前,白玦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道:“别过来,小心夹子。” 那名千鳞卫一怔,下意识的停下脚,观察脚下,等他察觉到上当时,白玦已经拔腿又跑出好一段距离了。 “你蠢啊,他一个毛孩子,哪来那么多的捕兽夹子。” 刘四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三十二章杀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二百三十三章 新宅 - 换心攻略 - 瑞者 连夜赶路,绝对不是什么好体验,尤其是,还有威胁在后,白玦总觉得那三个千鳞卫会随时承地的就从他身边跳出来,拿着大刀一把砍向他的脑袋。 “呜呜……” 直到听到了哭声,白玦才知道原来自己真的被吓哭了,赶紧抹了一把脸,擦掉眼泪。真是没用,面对那些坏人的时候,他都没哭,这会儿竟然自己吓哭了自己,公子和罗叔要是知道了,非笑死不可。 呜呜,他想公子了,也想罗叔,就连那个爱逗他的范九斤,他也开始想了。 夜色里,孩子的哭声随风飘得很远很远,得亏得没人路过,不然,这荒郊野外马上就能多出一个闹鬼的传闻。也得亏刘四那三人跑到他前头去了,不然,循着声音大抵就能把他堵在夜色里了。 同样的夜色,在笼罩在西京的上空,难得的,到了这个点儿,顾凤寻还没有睡,他正站在窗边,看着夜空里勾的着那轮弯月,有一缕云雾飘过,将月儿笼得半明半晦,一如他此时眼中的神色,亦是半明半晦。 罗锋抱剑立在窗外倚着墙,听着从顾凤寻口中发出的轻微叹息,许久,才低声道:“公子可是在想白玦?” “若非无人可用,也不必他一个孩子去冒险。”顾凤寻又叹息了一声,“今夜我心中不安,怕是他遇到了什么危险。” “公子不必为他担忧,这孩子吃过的苦头多,最是机变,他跟我、跟范九斤都学了不少保命逃生的小手段,身上带常着迷药自保,您也别小看了他。”罗峰道。 顾凤寻轻笑了一声,道:“今夜你可够话长的。” 平时想罗峰说长这么一段话,除非是遇着正事儿,否则,一天下来,他能从嘴里蹦出超过十个以上的字就算是话多了。 罗峰换了个站姿,也仰起头,看向天上的弯月,又变回了沉默寡言的样子,就这样保持了半柱香的时间,他才轻声道:“公子,已经晚了一个多时辰,您还是早些睡吧。” “还好你不像白玦那样管得死紧。”顾凤寻失笑。 罗峰默默的看着他。 顾凤寻与他对视了片刻,抬手关窗,道:“听你的。” 须臾,屋内的灯火便熄了。 罗峰侧耳听了听,没多会儿,便听到顾凤寻的呼吸变得悠长平稳,他才离开,回了自己的房间,点起灯,从枕下翻出一本书来,慢慢的翻看。 次日一早,凌寒就把顾凤寻召入了宫中。因昨日睡得晚了些,顾凤寻也就醒得晚了些,凌寒在宫里足足等了他半个多时辰,才等来了他。 “走,跟朕出宫。” 顾凤寻诧异道:“陛下欲带臣去何处?” 凌寒笑道:“给你寻了一处宅子,带你去看看,你若是喜欢,赶早就能搬了。” “陛下有心了。” 对于住处,顾凤寻无可无不可,他有讲究,但不挑剔,韩王府的客院也不错,不过他既然已经授了官,再住下去也确实不合适,早就该搬了。 凌寒寻的宅子,确实是离皇宫很近,出了宫门,驱车直行一段,然后左拐又行一段,入巷第一家就是,前后用的时间堪堪一刻。 顾凤寻下了车,见门里门外都是焕然一新的样子,就知道凌寒寻到这处宅子已不是一日两日,里头是彻底翻新过了。 推门进去,抬眼便是一面照壁,绕过照壁,便是前院中庭,挺宽敞的。 前前后后绕了一圈,顾凤寻对凌寒笑道:“陛下有心了,臣喜欢这宅子。” 地方不大,但格局极佳,布置又相当雅致,正符合他的喜好。 凌寒得他一句“喜欢”,心中自然也跟着喜欢,笑道:“这宅子没别的好处,只是离宫中近些,方便你当值。等将来……朕自然会给你一座比当年的司空府更加恢宏的宅第,让你门下无白衣,车马日不绝。” 顾凤寻轻笑一声,道:“臣又不怀念司空府,陛下也不必处处比照,秦国是秦国,西楚是西楚。”说着,他又凝望着凌寒,继续道,“秦皇是秦皇,陛下……是陛下。” 凌寒听得心神摇曳,这并非情话,但是听在他的耳中,却比任何情话都动听。往日,顾凤寻提起秦皇时,总是有意无意的,仿佛怀疑他也会变成另一个秦皇似的,而这一次,却是真正把秦皇和他分割开来。秦皇是秦皇,他是他,他不会变成第二个秦皇,顾凤寻终于……相信他了。 “凤寻,我……” “陛下。”顾凤寻打断了他,“有些话,不适合现在?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三十三章新宅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二百三十四章 千金买马骨 - 换心攻略 - 瑞者 “把替死鬼交给他。”顾凤寻果断道,“他既然因为袁镇宇而被内鬼利用,证明他兄弟之间的感情确实不能做假,陛下给他报杀弟之仇的机会,他替陛下查出内鬼真正的身份,更可以戴罪立功,何乐而不为?” 凌寒沉吟了片刻,毅然道:“好,就这样办。” 顾凤寻抬眼看他,道:“陛下不怕他一条路走到黑,出来后依然跟内鬼勾连?” 凌寒坚定道,“朕相信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是真挚的,内鬼如此利用愚弄于他,袁镇楼是绝对不会再替内鬼做事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朕不介意做先托付信任的那一个,袁镇楼若是条汉子,便必不负朕。” “陛下好气魄。” 顾凤寻弯下了眉眼,他喜欢这一刻的凌寒,强大的自信,令这位年轻帝王的面容仿佛能绽放出光芒来,这一刻的凌寒,再不是初见时,那个风姿朗朗若明月入怀的贵公子,而是仿佛初生的朝阳,肆无忌惮的放射着光芒与热量。 令人心动。 凌寒也弯起了眉眼,笑容温暖道:“是顾卿教导有功。” 臣君间互相吹捧了一句,然后四目相对,同声而笑。 “陛下既然有不拘一格降人才的气魄,那么何必只拘泥于一个袁镇楼,他虽是西镇抚司的一员干将,但也只能替陛下查些阴私秘事,政事上却无什么帮助,陛下需要更多的人才。” 从宅子里出来,跟着凌寒回到宫中,顾凤寻泡了两盏蜜水,和凌寒相对而坐,继续就用人一事,跟凌寒商量。 “政事上,有韩卿总领,两位阁老监督,六寺卿相辅,各司各部各尽其职,西楚朝中,不缺人才。”凌寒道。 “臣说的,是依附于陛下的人才,不是韩令尹的,也不是两位阁老的,更不是六寺卿的。”顾凤寻点出其中的分别。 “他们的,与朕的,又有什么区别。”凌寒饮了一口蜜水,含笑道,“连他们都是朕的。” “哈哈……”顾凤寻笑了起来,“陛下说得是,是臣狭隘了。” “人才从来没有嫌多的,朕还是想听听顾卿的想法。”凌寒道。 顾凤寻起身,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缓缓翻开,道:“前人有千金买马骨,传为千古佳话,陛下何不仿效之?” “如何仿效?”凌寒接过书,看了两眼,却是哈哈笑了起来。 这书上写的并不是千金买马骨的那则千古佳话,而是大楚皇朝开国皇帝的召贤榜。 “顾卿,你也要朕颁布召贤榜?” “颁布召贤榜,那是千金买千里马,臣说的是千金买马骨。”顾凤寻轻轻一笑,“秦强吴富,又拦着一个楚国,若陛下要千金买千里马,怕是很难竞争得过秦、吴二国。” 千金买马骨,重点不是千金,也不是马骨,而是信誉,是决心,是让那些千里马们相信,只要是投奔西楚的人才,就一定会得到重用,不计出身,不计师承,只要有才,便能得用。对于心怀大志、有心成就一番事业的人来说,被重用的吸引力,比千金更大更强。 凌寒稍一琢磨就想通了关键处,向前倾了倾身,道:“果然是良策,那么,顾卿以为,谁可当这马骨?” “红先生。”顾凤寻侧过头,一副询问之态,“陛下以为如何?” 凌寒怔了怔,旋即哈哈大笑,道:“顾卿,你啊……成,此事,就由顾卿来操持,可别累着啊,慢慢来,朕不着急。” 顾凤寻含笑应允。他提出千金买马骨,固然是要为凌寒搜罗一批可用的人才,又何尝不是为了充实自己的实力,西楚朝中确实人才济济,但那些人才都不是他的,他也没兴趣去挖韩察、二阁老、六寺卿的墙角。 再者,他让白玦去接应红先生,肯定不是为了让红先生给他继续当书童的,而红先生之前的经历,又太过特殊,很容易受人诟病,想通过正常途径让红先生登上西楚的舞台,那肯定是行不通的,只有千金买马骨这一招,既能让红先生顺理成章的得到任用的机会,又能吸引那些希望一展所长却又自身带着劣势很难在别的地方得到机会的人才。 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凌寒正是看破了他的用心,才哈哈大笑,其实若顾凤寻让他给红先生一个机会,他怎么都会给的,何必拐弯抹角的,那一句“顾卿,你啊……”,既是无奈,又是赞赏。 谋私都谋得这样的大公无私,怎么不教人击节赞叹,又无限喜欢呢。凌寒自认为自己是一个任性的帝王,可他的任性在顾凤寻面前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三十四章千金买马骨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二百三十五章 相求 - 换心攻略 - 瑞者 抵达令尹府的时候,天都黑了。 “下官迟了,令尹大人海涵。”顾凤寻向韩察一礼,真心致歉。 “无妨。顾舍人,请。” 韩察在书房隔壁的花轩里招待了他,窗外植了几株花树,夜色下看不清是什么品种,但却能闻得到阵阵幽香,很是怡人。 韩察亲手沏了两盏茶来,笑道:“顾舍人,别客气,请坐。” 顾凤寻谢了一声,坐下后,端起茶盏,一嗅,却不是茶香,也是花香,与窗外传来的幽香如出一辙。 “下官来迟,未能与令尹大人赏花,唯有共饮花茶,虽是雅事,总有缺憾。” 韩察嗅了嗅花香,笑道:“非也。雾里看花,灯下看美人,顾舍人来得正当其时,是韩某之眼福。” “憔悴病容,不敢当美人之誉。”顾凤寻含笑道。 韩察见他全无介意之色,当下举起杯盏,道:“顾舍人坦然自若,倒显得是韩某轻浮了。以茶代酒,自罚一盏。” “下官只是谦虚一句,其实令尹大人的话,下官心里美得很。”顾凤寻眼角微挑,目色在灯光的映衬下,格外的深沉。 韩察哈哈大笑,道:“好,好,顾舍人真情真性,在西楚官场上倒是一股清流。” “水在山中,才是清流,出了山,不浊也浊。”顾凤寻放下茶盏,“令尹大人邀下官来此,想必不是为了品茗观美人吧?” “千金买马骨,顾舍人,你这是要自立门户啊,不觉得时机尚嫌太早吗?”韩察立刻入了正题。 “早晚要做的事,自然是宜早不宜迟。” “顾舍人官才七品,却打着陛下的旗号,为自己招揽门下,这么做……”韩察看着他,目光渐渐冷凝,“怕是犯了大忌。” 才七品,就敢行宰执之事,若到了有朝一日,此人真成了西楚宰执,只怕连天都能掀翻了。 顾凤寻一哂,挑眉道:“令尹大人忌惮了?” 韩察盯着他看了半晌,见自己的气势完全压不下顾凤寻的这一哂一挑眉,心下暗暗惊诧之余,却又有几分惺惺相惜。 “顾舍人说笑了,韩某还没那么不堪。”韩察执起壶,添了添茶,抿了一口,方道,“这是好心的提醒,我虽然不介意,但不代表别人不介意。顾舍人初入官场,正当稳求稳打之时,可不能急功近利啊。” “多谢令尹大人教诲,下官有分寸。”顾凤寻举茶当酒一敬。 “顾舍人打着陛下的旗号,自然不怕旁人的忌惮,不过韩某也要提醒一句,伴君如伴虎,陛下的旗号不是那么好用的,身为近臣,但也要时刻谨记要与陛下保持距离,这才是保身之道。”韩察又道。 “这道理,下官明白。”顾凤寻欠了欠身,韩察这几句话倒是至理明言。 “那就好。”韩察换了个更舒适的坐姿,“那么,顾舍人不妨说说,这马骨是什么人?你打算怎么用他作幌子,招揽来英才为你所用呢?” “令尹大人可知道红先生?” 韩察诧异道:“付赤川?” 听到红先生三个字,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付赤川,如果付赤川是马骨,那么同为“姹紫嫣红”的他,又是什么? 顾凤寻轻笑一声,眉目生辉,道:“令尹大人,下官说的,是吴国的红先生。” 不怪韩察想不到,以韩察的身份地位,自然只能看得到同一层面的人物,红先生在吴国是混得不错,但离韩察这个层面还差得远,韩察未必不知道吴国有个红先生,只是从未放在眼里罢了。 韩察果然想了一会儿,才从记忆的角落里找出关于吴国的红先生的信息,神色越发的诧异了,道:“此人……应是佞幸之臣吧?” 以色侍君之辈,哪里当得马骨二字,顶多,就是个马屁吧。 顾凤寻淡淡道:“英雄莫问出处,下官择人,唯才是举。” “顾舍人此言,倒是有些耳熟。”韩察想了想,“是了,这是昔年秦司空曾说过的,唯才是举,不问出处,此八字曾高悬于府门前,于是司空府搜罗门客八百,声势盛极一时,天下英才纷纷赴秦,秦国之强盛,亦是由此而起。” 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三十五章相求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二百三十六章 碰头 - 换心攻略 - 瑞者 就在西楚高举千金买马骨的旗帜时,白玦在鼓山县外头已经蹲了整整五天。这五天,干粮吃完了,水也喝完了,他不得不靠着挖草根,摘野果,饮露水才没饿死渴死,愣是把自己从一个小童儿给整成了小叫化子的模样,也还是没敢踏入城中一步。 虽然年纪不大,但白玦是极小心机灵的一个人,那日连夜赶到鼓山县城外,他就多了一个心眼儿,没急着进城,而是躲在远处观察,发现进出城门的人中,但凡是带着小孩儿的,都被盘查得格外的严格,他当时就心里一咯登,知道必定是那三个千鳞卫先他一步截在了前头。 眼见情形如此,他自然不敢进城,徘徊在城外暗中寻找着进城的机会,可惜,盘查实在太严,他愣是没能找到一丝儿机会。 没奈何,他只能继续在野地里蹲着守着,希望那三名千鳞卫迟迟找不到他,自行退去,又或者是红先生等得不耐烦,自己出城来。 大抵是心诚则灵,虽然千鳞卫没有退去,不过红先生却真的出城来了。 红先生不知道来接应的人是谁,不过他抵达鼓山县已有三四日,郭暖以往是独行大盗,每到一地,必有个习惯,就是要把当地的情况摸得透透的,三四日的工夫,已经足够他把鼓山县里里外外踩了七八遍了,所以稍有异常,他立刻就能察觉到。 王四那三个千鳞卫一到鼓山县,就在城门处安排了人排查,这动静自然瞒不过郭暖,在城门口观察了半个时辰,郭暖就回了客栈,和红先生提了这事。 “千鳞卫也是越活越回去了,我还以为是咱们俩个露了行迹让他们侦知,封了城门要拿我们,谁知竟是在排查一个十岁上下的童子,要死不要活,连稚子都不放过,够狠。” 红先生听得心头一跳,猛然想起顾凤寻身边跟着的童儿,顿时就坐不住了,一拉郭暖,道:“我们出城。” 他怀疑那童子就是白玦,但也不能确定,打算出城去找,不过他面相过于出众,城门口又有千鳞卫守着,自然不能就这么出去,少不得又是一番乔装打扮,出城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 出城半里多,郭暖突然勒住马缰,道:“前面有人疾驰,避一避。” 红先生愣了一下,连忙和郭暖一起牵马避到旁边的密林里,须臾,便见一队千鳞卫从官道疾奔而过,往鼓山县去了。 “情况不对,抓个童子,要这么多千鳞卫出马?”红先生神色凝重起来。想了想,他开始卸下伪装。 郭暖狐疑的看他,道:“你干什么?” “此地不宜久留,如果那童子真的是来接应我的人,必在城外徘徊,我们在明处,他在暗处,只有/> 本想说是吴国三皇子拖他的后腿,但想到人已死,再说他什么不是未免不够厚道,只能悻悻的收了声。 红先生眼尾一挑,道:“出了什么事?” 白玦叹了口气,神色黯然道:“吴国三皇子死了。”说着,他把前因后果细细说了一遍。 红先生骇然色变,蓦然起身,将树枝狠狠甩入火堆里,道:“好好好,赵昊狗贼,果然够狠!” 他在火堆前面来回踱了几步,又猛然一震,惊道:?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三十六章碰头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二百三十七章 相见 - 换心攻略 - 瑞者 白玦吃了一惊,道:“不成,公子让我来接你,我岂能独回。” 郭暖也道:“你这模样儿,到了秦都不用三天,就能被千鳞卫盯上。” “那我也要去。”红先生固执道,他一定要打听到夏悯的消息,无论多大的风险,都必须冒。 郭暖皱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道:“我替你去。”然后不等红先生反驳,他便又道,“听我的,不然,我将打晕了直接绑到西楚去。” “太危险了。”红先生摇头,这是他自己的事,岂能让别人替他去冒险。 郭暖长笑一声,道:“臭小子,你当我是什么人,想当年,我大盗郭暖纵横诸国,来去如风,从来就没有被人逮到过,打听个消息算什么,只要准备周全,把夏悯从秦宫里偷出来都不算个事儿。” 白玦眨眨眼睛,很配合的“哇”了一声,给郭暖捧了个人场。 郭暖立刻对他竖起了大拇指,虽是初见,可这小童儿当真是对他的胃口得很。 侥是红先生此时心事重重,都差点被这爷儿俩的一唱一和给逗乐。 “可是……” “没有可是。”郭暖一只手在红先生背上重重一拍,“要么你听我的,要么你被我打晕送走,二选一。” 红先生的身板儿哪里吃得住他这一拍,差点一头栽进火堆里去,更是被他拍岔了气,猛咳了好几声,才无可奈何道:“那……老郭头,你千万小心!” “放心。”郭暖傲然一笑,“老头子我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还多,又最是惜命的,打听消息而已,这点儿小事要是还干不了,干脆卖口棺材自己挖坑自己埋算了。” “呸呸呸,一把年纪的人,还说这么不吉利的话。”红先生没好气的连呸了好几声。 不管怎么说,有郭暖这个昔日的独行大盗在,接下来的行程,确实是一帆风顺,千鳞卫连他们的影子都没摸到,不过七八天的工夫,三人两骑就已经赶到了秦楚边界。 “从这里过去,就是西楚地界,想必就安全了,我就送你们到这里。”郭暖勒住马沉声道。 红先生回首道:“你说过,要见一见先生的弟子,老郭头,你一向一言九鼎,别食言。” 郭暖哈哈大笑,道:“苏怜小子,你不必激我,放心,我绝对不会冒险,一定留着命见一见沈碧空的弟子,能得他几分风采,才教你这心高气傲的小子也心服口服。” 说完,打马回转,一路便直奔秦都而去。 红先生遥望他的背影,直到再也不见,他才在马上深深一稽,然后带着白玦,头也不回向着西楚飞驰而去。 行了半日,便到了一处城镇,落脚休息的时候,红先生先是听到了西楚正在招贤纳士,不计出身,不计来历,只看本事。 他当时便笑了,对白玦道:“定是你家的公子的手笔,当年先生也曾这么干过。” 然而另一个消息却在两天后爆发,秦国,果然对吴国出兵了,时间就在七天前,这消息一传到西楚,就迅速压下了招贤纳士的消息,成为了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 红先生特地细心探听了半日,但并没有更多的消息,只知道秦国奇袭吴国,叩关而入时,没有防备的吴国直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更具体的消息,恐怕只有到了西京才能知道,民间流传的只言片语不足以勾勒出实际的战况,红先生再不迟疑,带着白玦日夜兼程,又过了七八日,才终于赶到西京。 白玦不知顾凤寻已经搬了新住处,带着红先生直奔韩王府,到了门上才知道顾凤寻已经搬了新居,赶紧又打马往新居而去,又吃了个闭门羹。 原来顾凤寻这个时候正在弘文阁当值,罗峰跟着一起去了,新宅里只有搬家后新买的两个干杂活的仆役,并不认得白玦,偏偏顾凤寻也忘了没交待门上一声,守门的仆役自然不肯让他进门,把白玦气得几乎跳脚。 红先生倒是不介意,笑道:“正好,这一路风尘仆仆的,带着一身灰见师弟也不好,干脆先找个客栈,咱们痛快洗个澡,换身衣裳,再来就是。” 白玦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手掌都黑了,原来自己都脏成这样了,顿时嫌弃得不行,想着这副脏样儿绝对不让公子见着,赶紧就催着红先生去找客栈。 他们入城时已经过了晌午,跑来跑去,又在客栈待了半日,再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反正都晚了,红先生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三十七章相见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二百三十八章 仰仗 - 换心攻略 - 瑞者 “这话当年先生也说过。”红先生出神了一会儿,提起笔就在纸上龙飞凤舞,一段简短的自我介绍一蹴而就。在写到近年经历那段,他近乎恶意的写下“落魄江湖,投身于吴,献宠媚上”,然后斜眼睨向顾凤寻,十足一副挑衅之色。 眼巴巴的把他接过来,但就凭这一条,西楚皇敢用他吗?师弟打算得很好,但也要看西楚皇有没有这个气魄和度量。 顾凤寻失笑,红先生这副姿态,让他想起了这孩子少年之时,看了一眼红先生的自我介绍,他提笔,在出身那里,把“秦司空书童”,改成了“秦司空弟子”。 红先生一眼瞥见,道:“咱们私底下师兄师弟的叫着没关系,明面上,先生当年可没有真的收下我,你这样改,不怕惹上欺君之罪?” “师兄何必妄自菲薄,你是不是恩师的弟子,我比你清楚。”顾凤寻将那三个人的资料又塞回红先生的手里,独收起了红先生的那份,然后道,“这三个人,就交到师兄手下,虽说他们没有过人的才华,但敢在此时来投我,胆气和眼光倒是不差,我欣赏的,就是他们敢于一搏的勇气,用好了,也不失为臂助。” 红先生嗤笑了一声,道:“你倒是跟先生一个脾气,是个人就敢用,也罢,同出一门,我又怎会差了。” 说完,又叹了口气,道:“可惜我手底下那些人,却是都散了去。” 他是诈死从吴国脱身的,自然不敢泄漏,哪怕是自己人,他也不十分信得过,但凡有一人向吴皇告密,他都走脱不了。 “仇先生也不曾跟你来?”顾凤寻诧异道。 红先生摇了摇头,道:“他是我的心腹之人,我怕吴皇会因我而迁怒于他,所以诈死之前,就遣了他去办别的事,待到我‘死’了的消息传出,他必是不敢回吴国的,如今也不知哪里去寻他。” “倒也无妨,待你在西楚闯出名头,仇先生自会寻来。”顾凤寻笑道。 红先生瞪起眼睛,道:“你还真让我恢复红先生的身份?” 不说吴皇会不会气死,天下人也得笑死吧。 “恩师当年在秦国千金买马,应者如云。”顾凤寻笑得意味深长,“我远不如恩师,只好千金买马骨了。” 红先生被他这笑容所惑,依稀竟有如见先生之感,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气结道:“合着我就是马骨啊。” 顾凤寻侧头望他,微笑颔首,这姿态实是让人气不得,恨不得,更兼像足了先生当年,教人喜欢到了骨子里。 红先生憋了好一会儿,才泄气道:“算你狠!” “我身带恶疾,精力不济,以后,很多事情都要仰仗师兄了。”顾凤寻放低姿态,哄着他道。 红先生指了指他,然后一拍桌面,放声道:“放马过来。” 顾凤寻喜欢他这意气飞扬的姿态,可比在吴国时,那副魅惑众生的模样看得顺眼多了,当下便笑道:“我让人领师兄去客房,今晚好生歇足,明日随我入宫面圣。” 红先生吃了一惊,道:“这么快?” “相信我,陛下对你,早就望穿秋水了。”顾凤寻轻笑出声。 凌寒确实早就眼巴巴的盼着红先生赶紧来,他安排给顾凤寻的几名内侍,用起来并不顺手,只能做些最简单的抄抄写写,那些需要分析整理的事,尤其是政事相关的,还是得顾凤寻自己来,难免耗了许多精神,偏偏他又不能不让顾凤寻做这些事,有顾凤寻事先帮他分析准备,他在朝堂上才能越发的如鱼得水,不至于教人唬了去。等到听顾凤寻说,这些事红先生也能做的时候,凌寒就天天盼着红先生早日赶到。 红先生并不信顾凤寻的话,不过对于明日就去见西楚皇并没有什么异议,只是他心里还记挂着夏悯的事,想和顾凤寻商量,但又见顾凤寻神情语气虽然轻松,但眉目间难掩倦色,心知这几日必是劳累得很,竟也不忍心再拿夏悯的事去费他心思,话到嘴边也忍了下去,只想着等见过了西楚皇,自己有了替师弟分担的资格,再与师弟一起商量救出夏悯的法子,因此便依从顾凤寻的话,去了客房,打算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养精蓄锐,以取得西楚皇的重视。 却不想他这里一片心思替顾凤寻着想,那里白玦却是个嘴快的,次日一早就恢复了他的小管家公的职责,服侍顾凤寻梳洗穿衣的时候,嘴里已经嘀嘀咕咕的把他到了吴国后发生的事通通都告诉顾凤寻了。 听到吴国三皇子死在赵昊的手上,顾凤寻并没有意外之色,从秦国出兵吴国的消息传到西京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吴国使节团一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三十八章仰仗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二百三十九章 相请 - 换心攻略 - 瑞者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那人抬起头来,侧首斜望,修眉凤眸,自带无限风情,哪里是顾凤寻,根本就是红先生。凌寒顿时就噎了一下,目光下意识的左右搜寻,就见顾凤寻正倚在窗边的榻上,一手抱书,一手托盏,沐着从窗口斜射进来的阳光,好不悠闲。 “原来你就是西楚皇……” 红先生搁下笔,从书案后面走出来,目光似笑非笑的在顾凤寻和凌寒之间来回打了个转儿,才一本正经的向凌寒行礼。 “草民苏怜,见过陛下。” 凌寒轻咳一声,将双手负于身后,道:“红先生请起。” 顾凤寻这时也放下书卷和茶盏,上前道:“臣遵陛下旨意,将抄抄写写的事都让红先生来做,陛下可还满意?” 凌寒哈哈一笑,道:“朕盼这一日久矣。”说完,又对红先生道,“日后就要多烦劳先生了。” 红先生轻笑道:“能者多劳,原不为过,但陛下也要赏罚分明才好。” “这是自然,岂能委屈了先生。”凌寒沉吟了一下,“这几日先生暂且就跟着顾卿以随侍之身进出弘文阁,先熟悉一下日常事务,待朕寻个合适的时机,晋顾卿为侍读学士,到时候先生正可补上舍人一职。” “不妥不妥。” 红先生来了弘文阁这半日,早已经弄清楚弘文阁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一个顾凤寻能入弘文阁,已经是破格,那还是因为凌寒初登大宝封赏的第一个官职,西楚众臣不好反对,如今再想破格一次,却是绝对不成的。 “我对刑律十分有兴趣,若是陛下愿意用我,便在大理寺给我寻个地儿吧。” 本来红先生对西楚皇还有些忐忑,但如今既然知道西楚皇就是凌寒,那真心是一点儿也不见外了。 凌寒顿生迟疑,他是指望着红先生替顾凤寻分担的,若红先生不入弘文阁,岂不是依然无人能帮得了顾凤寻。 顾凤寻轻笑一声,道:“大理寺可不是容易去的,你先在弘文阁给我当三个月的随侍,先把西楚律背熟了再说其他。” “顺便还给师弟你当苦力,是吧。”红先生长叹一声,然后欣然应允。他信得过师弟,既然给出了三个月的期限,那么三个月后,就一定能让他如愿。 “那倒不必,你有闲暇时,把外头伺候的几个内侍给调教到能被我使唤的程度就行了。”顾凤寻冲着红先生挑了挑眼角,很是心照不宣的样子。 “这也太简单了。”红先生哈哈一笑,“那就这么定了,陛下以为如何?” 凌寒见他们俩人一唱一和,已经定下了章程,他又哪里有什么话可说,无奈道:“你们啊……成,朕准了。” 西楚的刑律基本上都是沿用的大楚皇朝的,大楚皇朝存世三百年,刑律几乎可以说是相当的齐全,所有的刑律书累在一处,能摆满五张桌子,红先生夸口三个月背熟,那是扯淡,三个月顶多只够他把这些刑律翻看几遍,想要全部背熟,除非他有过目不忘之能。 但显然,红先生没有这个天赋。所以这三个月的期限,不是让他背书的,而是让他调教出几个能用的人手的。当然,刑律也还是要看的,天赋不够不是问题,总有捷径可走,重要的是用对方法,大理寺的官员,也不是人人都能把西楚律倒背如流,红先生只需要将一些重要律条分门别类的拎出来,先记总纲,再大略的将一些细条看过去,大致有个印象就行,真到要用时,临时翻书抱一下佛脚也够用了。 韩察消息灵通,顾凤寻带着红先生在弘文阁待了两天,他就知道红先生到了,隔日就又给顾凤寻和红先生同时下了帖子。 要知道,红先生出仕西楚,是韩察出面弹压了反对声,如今红先生来了,他自然要掂量掂量,秦司空的弟子,是否名副其实,不说比得过顾凤寻,有其三分本事,韩察就当是过关了。 红先生见了请帖,眉尖一挑,顺手扔到桌上,道:“师弟,你才对我说要去拜见韩令尹,他的帖子倒是先到了,如此性急,不像是宰辅之风啊。” 他天生骨子里带着傲,从他给自己起号为红先生就能看得出,名闻天下的“姹紫嫣红”,是全不放在心上的,他既然敢踩付赤川一脚,自然就不会惧怕韩察,哪怕韩察如今是西楚令尹,百官之首。 除了沈碧空,这天下,哪里有能让苏怜心服口服的人呢,再也没有了,哪怕是他这师弟,苏怜也只服他一半,那还是看在他是先生正式收的弟子的份儿上。 “他不是性急,是忙里偷闲。” 顾凤寻摇了摇头,秦吴之间掀起战事?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三十九章相请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二百四十章 合适 - 换心攻略 - 瑞者 顾凤寻抿了一口韩察特地交待人给他准备的蜜水,微笑道:“令尹大人不必担忧,师兄他对弘文阁没有兴趣,这几日只是我请师兄过去替我调教出几个得用的人手。” 韩察心头一松,目光又转回红先生的身上,再次感叹了一声此人的风姿仪态,方道:“那么不知红先生意在何方?” 红先生又欠了欠身,道:“苏某正在通读西楚律。” 韩察顿时了然,沉吟半晌,道:“刑律之道,非朝夕之功,红先生既有此心,本官可举荐先生出任录事,掌文书、记档之务,当可有助于先生尽早熟悉刑律。” 说完,他便双目紧落在红先生的面上,细观神情。 红先生却是毫无勉强之色,笑着起身深深一稽手道:“多谢令尹大人。” 韩察收回目光,道:“至多三五日,任命书便可送到先生手中。” 录事一职,不过是八品小官,他先前见红先生大有傲色,怕是不肯屈就,故意拿这微末之职来试探,不想红先生的表现却是大出意外,身带傲骨,却屈伸有度,好,极好。 红先生道:“既然得受令尹大人举荐之恩,自是大人的门生,不敢再担‘先生’二字,我名苏怜,字垂柳,大人唤我垂柳便是。” “好。”正事谈完,韩察就端了茶,“本官还有事务要处置,就不送二位了。” 顾凤寻和红先生便起身告辞,一路出了令尹府,登上马车后,红先生才突然噗哧一声笑开了。 “师兄笑什么?”顾凤寻斜眼望来,月色下,眸色生辉,映得脸色越发的白,如幻似魅。 “我笑师弟果然学到了先生的十分本事,算计人时,一算一个准儿。”红先生心情极好,说话都比平时痛快。 “此话怎讲?”顾凤寻只当不懂。 红先生指指他,道:“休装傻,你让我跟着你去弘文阁,哪里是让我帮你调教人手,分明是在这里等着韩察呢。” 千金买马骨嘛,按惯常思维,这马骨肯定要被高高捧起来,不然怎么能起到招牌的作用,弘文阁可不就是一个十分合适的地方,红先生跟着顾凤寻日日进出弘文阁,换了谁都会以为他将入职弘文阁,而这又是西楚臣子不愿意看到的。于是以韩察为首的一众西楚臣子,自然便要在凌寒给红先生封授官职之前,先把红先生给挪到别处去,也免得为这么点小事跟新皇闹得不愉快。 所以,韩察再是忙碌,也一定要挤出时间来见他们,红先生想去大理寺,他更是想都不想就答应了,大理寺怎么都比弘文阁合适得多,何况才是个八品微末之职。 顾凤寻见红先生已经识破他的算计,顿时笑了起来,没承认,也没否认,道:“韩察主动开口,就是让你要价的,你为何一口应下?” 以八品来衬“马骨”,委屈了,韩察是做好了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的准备,所以他故意先说了个八品录事,等红先生表示出不悦,再抬个七品主薄,如果顾凤寻帮腔,六品寺丞就是韩察的底线。 哪料到红先生居然一口应了,倒是真让韩察相当意外。顾凤寻也有些意外,他算计韩察一场,原本是想替红先生搏个更高的起点的。 “因为合适。”红先生点点自己的鼻尖,动作随意又洒脱,“录事可以接触到大量的旧档,刑律书虽然详尽,但量刑却各有不同,要依据实情而有所斟酌,我要以最快的速度熟悉西楚律,查看这些旧档记录是最好的捷径。还有,我既然来了西楚,就不可能按部就班的靠资历升官,我需要功劳来快速晋升,旧档里那些悬而未决的案卷、或是含冤误判的案卷,都是我升官的捷径。” 说到这里,他转眸如狐,带着几分小小的得意,继续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顺带还能攀上韩察这棵遮天大树,我为什么不答应。” 就眼下而言,无论顾凤寻有多远大的前程,也只是个弘文阁舍人,在官场上能给红先生的助力并不大,但韩察却不同了,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成为他的门生,都寻不到门路,红先生成了他的门生,在大理寺不说横行,至少也没人敢在明面上让他难堪。 所以红先生根本就没有在官职上跟韩察讨价还价,他直接向韩察讨了一面护身符,可比官职高几级更有价值。而韩察因为起先开价压得太低,便也不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四十章合适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二百四十一章 劝解 - 换心攻略 - 瑞者 在吴国待了三年,红先生对豫阳的情况也很熟悉,虽然顾凤寻没有在图上写出豫阳两个字,但他还是认出了豫阳的地形,再一看顾凤寻标出来的几处兵防布置,他的脸色也变了。 啪! 燃烧的烛火突然爆了一声轻响,红先生回过神来,眉目中已是一片怒火炽然,一掌拍在桌案上,惊怒道:“丧心病狂!” 烛台一跳,几乎侧倒,被顾凤寻抬手扶住。 红先生一把抓住他的手,道:“阻止他……你有没有法子……能阻止?” 顾凤寻看着他,半晌,轻叹道:“只怕已经迟了。” 红先生失神的后退几步,扶住桌角,道:“也许……是我们想多了?” 他抱着一丝希望看着顾凤寻,但顾凤寻对他微微摇了摇头,道:“除非吴皇不想当皇帝了,否则,唯此一招才能抵住秦国骑兵的冲袭。” 太迟了啊,如果谢谨言的消息能早十天半月送过来……唉,那也无用,鞭长莫及。 事实证明,确实是迟了,就在三日后,便有密报传来,吴国开坝放水,把整个豫西变成了一片泽国,秦国骑马连人带马,被大水冲走的不计其数,而生活在豫西地区的十万吴国子民,则成了他们的随葬品,纵然有人幸运的没有死在大水之下,也陷入了流离失所的困境里,哀鸿遍野。 谁也没有料到吴皇竟然心狠若斯,那处位于边境的水库,最初修建的目的,是防止上游连日暴雨造成下游洪水泛滥,因此建库蓄水,既可阻洪,也能在旱灾时放水救灾,本是利民利国之举,却有朝一日,害民无数。 这消息一经传出,举世震惊,时人再看吴皇,哪里还有丝毫风雅温厚,竟比楚皇的行止还令人发颤。 红先生也算在吴皇身边待了近三年,竟全然没有察觉到吴皇还有这样狠戾的一面,心中的震动,岂是一句“丧心病狂”能表达得出的。 他怎么能这么狠?豫西也是吴国之境,豫西百姓也是吴国子民,就为了坑掉数万秦国骑兵,竟把子民都舍弃了。这样的人……这样的人怎么就能装得那么的温柔缱绻,那么的仁厚开明? 这恶名,吴皇没认,水淹豫西的第二天,他就颁布了《告天下书》,先怒斥了一通秦皇背信弃义,然后向天下人澄清,开坝放水的事不是他干的,是秦国骑兵袭入吴国境内后烧杀抢掠,激起了民愤,开坝放水的是豫西百姓。后面则是对豫西百姓的一通歌颂,说什么民尤壮烈,君何自处,当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随后,吴皇就又颁布了对秦国的宣战书。 如果不是谢谨言查到了吴皇将兵防线后撤至豫东的消息,他这份《告天下书》还真的相当有迷惑性,至少,信的人多于不信的人,毕竟吴皇的名声一向不错。 一时间,争论之声在诸国处处都响了起来,有斥骂秦国的,有为吴皇说话的,也有赞叹豫西百姓的,也有觉得开坝放水太过伤天害理,只为一时之愤而行大逆之事,有违天理,这等行径不值得赞叹。 然而红先生却越发的厌恶起来,想到自己为了求生,竟然跟这样的虚伪之徒虚以委蛇了近三年,便连这样的自己也厌恶起来。 顾凤寻也不劝慰他,由得他一头扎进了大理寺藏档室里没日没夜的翻看旧档,等这股劲儿都发泄掉,自然便好了。倒是凌寒那里,更需要他去关心。 凌寒是给气的,吴皇开坝放水,将豫西百姓和秦国骑兵一起淹没,此举虽然丧心病狂,但他也不过恨恨的骂了一声“枉作君王”,但随后而来的《告天下书》,着实是把他气狠了。 “无耻之尤,朕竟然与这等无耻之徒并坐称皇,实是耻辱。” 承天殿下,凌寒连形象都忘了保持,当场掀了龙案,把殿上群臣都吓得差点摔倒几个。年轻的新皇,自继位以来,头一回雷霆震怒,气势实在骇人。 之后,凌寒一连两日没进食,气得实在没有胃口,顾凤寻关心的也正是这个,若不想法子把凌寒这股气给消了,人没气坏也得饿坏了。 思忖再三,他提了一坛酒,第一次在弘文阁留了宿,邀凌寒禀烛夜谈。 凌寒晓得他的用心,哪里舍得让他熬夜来开解自己,当日的晚膳就在弘文阁用了,当着顾凤寻的面大口进食,反倒是顾凤寻劝他,不想吃就搁筷,不然看他进食如上刑,实在是难受极了。 于是凌寒只吃了两口当真就搁了筷,抬手拿过酒坛,猛饮一大口,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一路往下,很快就在腹中烧出一团火,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便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四十一章劝解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二百四十二章 证据 - 换心攻略 - 瑞者 跟个醉了的人没什么好计较的,顾凤寻也不管他,执箸挟了几口菜,喂给凌寒,让他吃了好压一压酒劲。凌寒笑眯眯的一口不落,喂什么都吃,不挑也不捡的,连他平日不爱吃的菜,也是一点儿不含糊的嚼巴嚼巴吃了。 顾凤寻见他这么听话,乘机就又多喂了几口,差不多把凌寒喂了个半饱,他才不紧不慢的自己也吃了几口,才要搁筷,冷不防凌寒就舀了一勺鸡汤送到他唇边。 “我尝了,不烫。”凌寒冲他得意的笑,唇上油光一片,果然是刚尝过。 顾凤寻迟疑了一下,就听凌寒又道:“公平啊公平……” 这宛如小儿呢喃的声音,着实是让人发笑,顾凤寻只好顺了他的意,被凌寒连喂了几勺汤。 “你有心疾,不能过饱。”凌寒收了手,再不肯喂了,只一本正经的叮嘱着,不让顾凤寻再吃。 顾凤寻轻笑出声,这人都醉了,竟还记着这个,倒教他心里十分受用,柔声道:“菜还多着,元春你再吃些,莫浪费了。” 凌寒也不客气,埋头大吃,倒是把剩下的饭菜一扫而空,结果吃得有些过饱了,酒劲儿是压下去不少,但睡意却涌了上来,也是他这几日被气得狠了,没吃好,也没睡好,这睡意一上来,就压不下去了,眼皮子往下搭,怎么都抬不起来。 顾凤寻瞧着他明明瞌睡得神智都模糊了,却还硬撑着坐在那里要陪着自己说闲话,索性扶了他去榻上,替他解了衣袍,盖上薄被。才起身要走,不想手腕一紧,却是被凌寒死死的扣住。 顾凤寻愣了一下,抬头看他,却见他双目紧闭,呼吸悠长,分明是一沾枕就睡过去了,只是看着紧扣住手腕的那只手,却是绷得极紧,虽是无意识的举动,却仿佛将凌寒心里埋得最深的担忧给表露无疑。 岂能不让人心中一软。 总管太监黄德望守在门外,见窗上人影随烛火晃动,便也安心守着,到后来烛火熄灭,却并无人从室内出来,黄德望的唇动了动,喉咙里似乎逸出了一声有若似无的叹息。 这一夜,平静的过去了。 两日后,又有新的消息传来,爆炸性的,楚国对吴国出兵了,这次却是真的打了吴国一个措手不及,损失惨重。 西楚上下,无不震惊,却也有许多人悄悄松了一口气,自打先帝驾崩,西楚就对楚国严防死守,就怕楚皇在国丧和新皇初登基地位不稳的时候来打,万没料到,楚国竟然没来,反而悄不吭声的插了吴国一刀,却不知道是楚皇一时发疯呢,还是早有预谋。 下朝后,凌寒招了韩察等几位重臣到弘文阁讨论了整整一日,将各种情况和消息都拎出来分析了又分析,最后决定往两楚边境再增兵三万。 大军调度是很麻烦的事,总之,凌寒又忙了几日,才刚稍喘口气,袁镇楼在宫外求见。 凌寒当即心中一动,自从他把追查内鬼的事交给袁镇楼,让此人戴罪立功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袁镇楼,倒是老仆在盯着陶正华的时候,偶有几回,看到袁镇楼夜里偷入公主府,现在袁镇楼来了,那么,必定是查出什么。 “让他去弘文阁候着。” 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凌寒才将韩察今日送呈上来的政务一一批复完毕,然后立刻起身往弘文阁去了。 袁镇楼很有耐心的等着,他等了多久,顾凤寻就观察了他多久,嗯,光明正大的观察。这袁镇楼也沉得住气,身姿笔挺的站成一杆枪,连动一下都没有,跟某位前千户大人完全是两种风格,如果是范九斤被人肆无忌惮的打量这么长时间,恐怕早就笑嘻嘻的反过来跟顾凤寻东拉西扯顺便把顾凤寻的老底摸个一清二楚。 这样的人,让顾凤寻想起了赫连庭芳那个孤冷的剑客,虽然样貌气质全无相似之处,可这副稳如泰山的风格,却出奇的相似,而更相似的,是他们骨子的重情重义。赫连庭芳明明是个一心只求剑道的剑客,但最后,却是因他而死,而袁镇楼却是兄弟情深,为了袁镇宇而甘被内鬼利用。 但顾凤寻最不爱用的,就是这类人,看重情义甚于看重利益,总让他觉得不可靠,利益是永恒的,而情义……天知道它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消失。 不过他还是向凌寒举荐了袁镇楼,让此人戴罪立功,只要这个人可用,那么他爱不爱用无关紧要,离举荐之日并没有过去太久,袁镇楼就来了,可见这个人不但可用,而且还相当好用。 “公子。” 罗峰突然出现在弘文阁内,引得袁镇楼望过来一眼,冷漠的眸子闪过一抹警惕之色。但罗峰并没有理会他,快步走到顾凤寻身边,将一封信递?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四十二章证据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二百四十三章 假旨 - 换心攻略 - 瑞者 从书案上取过印泥盒,凌寒将金指环套在指间,沾上红泥,重重印在了纸上,环面上的印鉴清晰的呈现在眼前。 “这是……” 看清楚印鉴的纹路之后,凌寒蓦然色变,这是三叔的私印,三叔死后,那枚玉指环就随着三叔一起陪葬入了皇陵,这枚金指环,分明是有人盗刻了三叔的玉指环。 “袁镇楼,这枚指环,你从何处得来?” 袁镇楼躬了躬身,道:“从西镇抚司的密藏室里寻出。” 凌寒神色凛然,一字一顿道:“西镇抚司?” 西镇抚司里,有三处地方,最是重要,防守也最为严密,一处就是西镇抚司的大狱,里面关押的无一不是重犯;第二处是密档室,里面封存着无数的绝密档案,绝大多数,都是不为外人所知的,轻易不能外泄的隐密;第三处就是密藏室,所藏之物品类杂乱,如绝无解药的剧毒,如能使人改容换貌的易容之法,如训练密卫的独特手段,再就是一些奇特兵刃等等。 问题是,怎么会有人将盗刻的印鉴,藏在密藏室内? 抬起眼眸,凌寒盯着袁镇楼,厉声道:“继续说。” 既然是从西镇抚司的密藏室里找到的,那么必有来路,因为每件藏入密藏室内的物品,出入皆有记档。 “此物乃是三年前被人存入密藏室,记档上签名的是一名叫做韦临的密卫,两天后,他的尸体在西京一条小巷内被人发现,背后三刀,身前两刀,致命的一刀在后心处,双眼上有石灰粉,显然是被人先以石灰粉偷袭,而后才被杀死。” 一段话说下来,袁镇楼连口气都没喘,继续道:“此案曾交由李副指挥使调查,一个月后,李副指挥使突然身死,这桩案子便没了下文。” “李副指挥使?”凌寒想了想,才记起西镇抚司还有这么个人,“李怀光?三年前除夕夜突然暴毙在居所的那个?” 西镇抚司副指挥使暴毙,这件事梅花卫是当成大事来查的,查来查去,没查出太多的内幕,似乎李怀光的死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只是因为除夕夜同家人饮了过量的酒,导致他早年留下的暗伤突然发作,暴毙于当夜。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凌寒还在养伤中,虽未参与,但也听说过,当时还觉得有些遗憾,相比苏如由,这个李怀光还更称职些,事事亲历亲为,建功无数,只是不比苏如由有个前任指挥使的师父,加上李怀光的性情暴戾,对手下动辄打骂,办案时又只求成功不择手段,得罪人无数,因此失尽人心,所以老仆离开西镇抚司之后,指挥使之位才落到了苏如由的头上。当时李怀光暴毙,据说西镇抚司里拍手称快的人还不少呢。 “正是他。”袁镇楼接着道,“陛下大概不知道,罪臣当初就在李副指挥使麾下效命,旁人都当李副指挥使是旧疾发作因而暴毙,罪臣却心存疑虑,曾经暗中调查,结果却从李夫人口中得知,李副指挥使在调查韦临的案子之前,曾经收到成皇帝的密旨,密旨上所用的印鉴,正是成皇帝的私印。就在罪臣要进一步深入调查时,便收到那封令罪臣不得不被人控制的信,那幕后之人要罪臣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停止调查,因顾念舍弟安危,罪臣只得暂时终止调查。” 凌寒眼神一寒,道:“那密旨有问题?” 袁镇楼拱手道:“陛下慧眼如炯,罪臣虽被人威迫,不得不替他办事,但暗地里,罪臣并未放弃追查,只是行动更小心了,因此进展缓慢,但到底还是让罪臣查出了一些线索,如今蒙陛下宽恕,令罪臣戴罪立功,罪臣便循着这些线索继续追查,终于寻到了这枚金指环,确信当时李副指挥收到的密旨,必为假造。” 凌寒手掌一收,将金指环死死握在了掌心中。能盗刻私印者,必定是三叔近身之人,李怀光不是泛泛之辈,轻易不会受人蒙蔽,只凭私印,他也未必会信那假密旨,所以送假密旨的人,也必是三叔身边之人。 “假密旨的内容是什么?这枚金指环,又为何会藏入密藏室?” 袁镇楼摇头道:“内容不知,但李副指挥使许是对假密旨生出怀疑,罪臣怀疑,他是查到了什么证据,方遭人灭口,韦临之死,多半也与此相关。” 说完,又一拱手,道:“李副指挥使死后,李夫人便扶灵归乡,罪臣已派人去接李夫人回西京,不日将至,或能查到更多的线索。” &nb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四十三章假旨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二百四十四章 浮出 - 换心攻略 - 瑞者 凌寒沉吟片刻,提笔写了一道旨道,交给袁镇楼,道:“朕命你对京中四品以上官员逐一排查。” “罪臣……遵旨。”袁镇楼恭敬的接过。 凌寒面色稍缓,道:“袁千户,你尽心职守,追查有功,朕许过让你将功抵罪,这罪臣之称就弃了吧。” 袁镇楼猛的跪下,叩首道:“陛下宽宏,臣……敢不效死命。” “死命就不必了,朕求才若渴,袁千户当留待有用之身,为朕排忧解难,若遇危险,千万记得,珍重自身。”凌寒柔声道。 顾凤寻见袁镇楼跪伏在地的身体轻微震动,心想凌寒这收买人心的本事,越发见涨了。 待袁镇楼手捧旨意离开,凌寒才轻叹了一口气,转而换上笑容,道:“顾卿慧眼识人,袁千户确实是能干,朕现在对西镇抚司已是有些信心了,待此事了结,副指挥使一职非他莫属。” 其实就冲袁镇楼这份干练机敏,指挥使一职交给他也没什么不妥的,不过苏如由虽然不大让凌寒满意,但为人也兢兢业业,并无大错,贸然撤职未免让人心寒,再者,袁镇楼目前只是千户,也确实需要再攒点功劳和资历才能让人心服,凌寒便也不好操之过急。 顾凤寻也不客套,领了这“慧眼识人”的赞美,道:“西镇抚司人才济济,只是缺乏善用之人,陛下若是肯用心,绝不只有袁千户一人可用。” 凌寒点点头,这话在理,他对西镇抚司失望太久,但这一次,倒是真的重拾回几分信心来。不过这是后话,要用人也要经过考查,不在于一时半刻,眼下最让他想不明白的,是三叔的玉指环,到底是怎么被人盗刻的。这宫里头,到底还有多少内鬼的暗线在?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问道:“顾卿,依你看,这盗刻的私印……” 不必他问完,顾凤寻便知道他的意思,道:“黄总管既然说绝无人有机会盗刻,那就必是事实。” “可是……” “陛下,您别忘了,成皇帝曾经在楚国为质。”顾凤寻也没卖关子,直接道出自己的想法。 凌寒猛吃一惊,脱口道:“你是说……这私印是三叔身为质子时,被人盗刻的?” 这么一说,他也觉得大是可能,三叔做质子是个什么境况他没见过,但想也知道,必是如履薄冰,身边连一个可信的人都没有,那时候楚皇已经生出要断他西楚血嗣的念头,对三叔暗中下了毒手,绝了他的儿女之缘,盗刻私印自然更不算个事儿。 “可恶!” 一拳重重击在桌案上,硬生生将这上好紫檀木的桌案砸出一个洞来,凌寒咬牙切齿,并不在意,倒是顾凤寻看得连连摇头叹气。 “陛下心里不舒坦,何必与桌案生气,回头拿下内鬼,生祭在成皇帝陵前,当可慰先帝在天之灵。” 凌寒听得他这话,眼前一亮,道:“顾卿,你心里有谱了?” 内鬼藏得实在太深,自打他返回西楚以来,虽然抓了不少马脚,然而却又都似是而非,难以确认,但顾凤寻这话里面,透出来的意思,显然是有了几分确定了。 顾凤寻眉头微挑,道:“臣早前认为西镇抚司已被内鬼渗透,显是武断了,看到这枚金指环,臣倒是另有一个想法,内鬼并没有渗透到西镇抚司内,他应该就是以假密旨的方式,利用了西镇抚司,李怀光收到的假密旨,绝对不只有袁千户查出来的那一份。” “何以见得?”凌寒问道。 “陛下在梅花卫里待过,自然知道密卫行事,保密为要,纵然父母兄弟夫妻子女,也不能透露口风,而密旨又是何等重要,更是不能轻易宣之于口,李夫人何以知道密旨之事,而且还认得成皇帝私印?”顾凤寻道。 凌寒眉头一皱,道:“继续。” “陛下再想想,李怀光在什么情况之下,才会让李夫人知道此事?” 不等凌寒开口,顾凤寻就自己掀了谜底。 “依臣之见,必是李怀光已经怀疑密旨有假,更察觉到身边有人窥伺,恐遭毒手,因此才特地告诉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四十四章浮出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二百四十五章 爆发 - 换心攻略 - 瑞者 凌寒面色越来越沉,顾凤寻说的,正是他心中所想,想起宋阁老还是他幼时的老师,他便心中难过,若真是宋阁老,叔父在天之灵,情何以堪,他这个以师礼尊奉宋阁老的西楚皇,又情何以堪,更重要的是,宋阁老位高权重,根深蒂固,若要动他,对西楚朝堂来说,无疑是一场剧烈的地震,若是楚皇那个疯子趁这时候再来打劫,简直就是灾难。 而他最不明白的就是,宋阁老有什么理由给楚国当内鬼?西楚哪里对不起宋阁老? “要动宋阁老,必须十拿九稳,否则……” 凌寒眉头紧锁,内忧外患,轻易间,他动不得顾命之臣。然而揪出内鬼之事,又不能拖,楚皇已经对吴国下手了,天知道那个疯子在想什么,一旦楚皇调转枪头对着西楚,内鬼的存在就是西楚最大的威胁。 但眼下,证据还是不充分,他就是有心一搏,也师出无名。君王无故将臣子下狱审问,就是亡国昏君也干不出这样的事来。 “陛下若想拿到切实的证据,倒也不是没有办法。”顾凤寻把范九斤送回来的密信摆在凌寒的面前。 凌寒几眼扫过去,皱头锁得更紧,道:“永宁潜逃,这与证据有什么关系?” 如果抓住她,审问之下,也许能有线索,但人都逃了,哪里又寻得出证据来。 顾凤寻轻笑一声,将信封面背摊平,道:“陛下再看。” 凌寒仔细观察许久,才道:“永宁出逃……为什么绕道楚境?” 她是从海上逃走的,从越都至海安州,快马加鞭最短的路程连十日都不用,但她逃亡的路线却十分的奇怪,竟然是先入楚境,又绕回越境,来回穿梭,出出入入三四回,把人绕了个头晕眼花,最后才逃到海安州,从海上逃离。 “也许是与内鬼接头呢。”顾凤寻道,“内鬼弄到了两楚边境的兵防图,但由于东镇抚司在西楚的暗线被毁,内鬼无法通过暗线将兵防图送回楚国,于是通知了永宁公主,而此时永宁公主与越国夫人、韩王妃几番交手都告失败,知晓大势已去,越地再无她安身之所,便生出出逃之心,也需要一份功劳好给自己另寻落脚点,两下里一拍即合,于是她与内鬼接头,得到了两楚边境的兵防图,然后从海上出逃,绕道吴国把兵防图送到楚国去,楚皇在这个时候攻打吴国,目的并不是趁乱夺城,而是接应她。” 凌寒:“……” 虽然这个推测听上去很有道理,但好像也太过空穴来风了吧,什么都是推测,没有任何迹象能证明。 顾凤寻见他表情疑惑,不由得失笑,道:“陛下,臣的推测是不是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可以把它当成真的,以此为理由重新布置两楚边境的兵防。” 凌寒沉思着,渐渐有些回过味儿来,道:“你是要在新的兵防图上做文章,故意泄漏给宋阁老。” 宋阁老如果真的是内鬼,那么他对兵防图一定是势在必得,拿到之后,也一定要想方设法送回楚国,只要他有这个念头,就一定会有行动。 这一计,也可算是一举两得,万一,顾凤寻的推测是真的呢,永宁公主若真是带着兵防图出逃,那么重新布置两楚边境的兵防,也是势在必行。 “袁千户去查假密旨,可谓是打草惊蛇,有风声鹤唳之效,陛下重布兵防,便是引蛇出动,如此形势下,任是内鬼再怎么老谋深算,也绝对坐不住,如今他在暗,我等在明,不怕他有所动作,怕的是,他不动,那才真正是教人无可奈何。”顾凤寻道。 “不错,此计可行,朕立刻召见郑侯。”凌寒二话不说,马上就叫人出宫传旨。 “陛下,臣斗胆,想跟陛下讨几份官职。”顾凤寻笑眯眯的。 凌寒一愣,道:“什么?” “宋阁老倒台,定然是拔出萝卜带出泥,各司各部要空出不少职缺,臣也不多要,取其半数。”顾凤寻很是认真道。 一招“千金买马骨”,好处大半都让韩察等重臣占了去,他顾凤寻怎么可能吃这个亏,眼下来投他的人是不多,那是因为他手中没有吸引人才筹码,只靠天子近臣这个名头,吸引不了优秀的人才,对于心有作为的人来说,当然是实打实的职缺,更有吸引力。 凌寒眨了一下眼睛,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但又你现在所看的《换心攻略》 第二百四十五章爆发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换心攻略 第二百四十六章 真相 - 换心攻略 - 瑞者 再往下,是大理寺丞,有两位,结果凌寒还在琢磨着点哪一位寺丞来主审此案的时候,这二位就同时出事了,一个在街上被惊马擦了一下,人没事,就是吓了一大跳,然后把脚崴了,脚脖子肿了老大一块,无法下地。一个经过一栋酒楼时,正碰上有人在里面闹事,砸了一坛酒,有块碎片从窗户里飞出来,不偏不倚的划过他的额头,破相了,血流满面,伤不重,养几日就好,但有碍观瞻,总不能把脸包成粽子一样的出来见人吧,于是,一下子两位寺丞全都告了假,无法理事。 剩下的大理寺官员全都惊若寒蝉,谁也不是蠢的,哪里不知道这案子的厉害之处,分明是有人不想这案子被审清楚,眼下是谁出头谁倒霉的节奏啊,神仙打架,哪个小鬼敢冒头掺和,到最后,大理寺剩下的人谁也不敢接手这案子。 凌寒在承天殿上发了一通火,差点把大理寺官员全都罢官,便在这时候,有人挺身而出,表示愿意主审此案。 谁? 大理寺录事苏怜。 承天殿上,群臣默然,大理寺这是没人可用了? 凌寒冷笑一声,道:“你一个小小录事,倒有胆量,好,朕就看看你有没有配得上这副胆量的本事。来人,拟旨,晋大理寺录事苏怜为寺正,主审假密旨一案。” “臣领旨谢恩。” 这一日,凌寒急巴巴的退了朝,跑去弘文阁跟顾凤寻表功,乐颠颠的道:“朕给你的弟子升官儿了,如今他的官品可比你高。” 顾凤寻瞧着他这模样儿竟然跟范九斤表功的时候有几分相似,禁不住失笑,道:“那陛下什么时候给臣也升一升品级?” 凌寒立刻就叹起气来,道:“你入弘文阁还不满一年……” 想升也难啊,弘文阁不同于大理寺,弘文阁的官职,是一路能升到宰执之位的,是捷径,但想升官也特别不容易,最起码,一年的资历得熬出来吧。再说了,苏怜这回能升官,还是情况特殊,又机缘巧合,加上他自己敢出头担别人不敢担的担子,凌寒才有了破格提拔他的机会。 想到这里,凌寒又乐了起来,道:“一切都如你所料,内鬼果然是想利用假密旨案转移视线,他好趁机去盗兵防图,只是他也太性急了,弄得大理寺人心惶惶,反倒给了咱们机会提拔自己人,若是知道真相,内鬼得气得内伤吧。” 顾凤寻斜睨了他一眼,道:“你以那两位寺丞出事,是内鬼下的手?” 凌寒一愣,道:“难道不是?” “他把大理寺搞得人心惶惶,没人敢接过这案子,还怎么达到把事情闹大转移视线的目的?”顾凤寻又看了他一眼,内鬼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干对自己没好处的事。 凌寒又愣了好半晌,才回过味儿来,迟疑道:“该、该不是苏怜他……” 顾凤寻似笑非笑,他教出来的弟子,有这样的手段、心机,再正常不过了。 “这么狠啊……” 凌寒震惊了,他还以为是内鬼弄巧成拙,结果,这是苏怜自导自演,敢在大理寺里弄鬼,这小子为了出头,真是什么事儿都敢干啊,那可是大理寺,有的是破案高手,他就不怕有朝一日被人查出来成为众矢之的吗? “怕什么呢?”顾凤寻慢条斯理的说着,“他现在已经是寺正了,只要把假密旨案办得漂漂亮亮,一个寺丞跑不掉,如果运气好点,到韩察那里争取一下支持,再加上臣替他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关源之的少卿之位,也并非是遥不可及。” 也就是苏怜入大理寺的时间太短,再怎么破格提拔,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成为六寺卿之一,否则,大理寺卿告老还乡,空出来的位置,也不是不能争一争。 凌寒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直到这时候,他才明白苏怜为什么相中了大理寺,这对师徒啊,根本就是早就看出了大理寺最容易升官吧。 好吧,他早知道这对师徒的厉害,不必纠结,转而又问道:“顾卿,依你看,关源之他究竟是内鬼的棋子,还是……” 弄清这个很重要,如果是前者,此案之后,关源之这个大理寺卿也就干不下去了,若是他自己查出来的,又是真心上了请罪折子,这等刚直禀正之臣,无论如何凌寒也是要抓在手里重用的。 “这个啊……”顾凤寻勾起了唇角,“陛下何不去问一问苏寺正?” 凌寒嘴角一抽,惊道:“你千万别说,是苏怜把假密旨案的线索捅到关源之那里去的。” “咱们总不能总等着内鬼,苏怜不过是把内鬼想干的事情,提前干了而已。”顾凤寻漫不经心的说着,至于苏怜顺带着也给自己谋了一条升官的捷径,就不必多提了。 “环环相扣,这小子心机好深。”凌寒隐隐觉得背心发寒,“他怎么肯定关源之会把假密旨案闹到明面上来?” 万一关源之只是暗查,岂不是什么盘算都落空了。 “臣没跟陛下提过吗?苏怜最擅操弄人心。” 在大理寺也待了一段时间了,苏怜要是还没把大理寺上上下下都摸透,就白活了。这孩子就是那种有机会要上,没有机会就亲手制造机会也要上的那种人,假密旨案这么好的机会,他要是不抓在手里,就枉费了他给自己起的“红先生”这个雅号。 凌寒的嘴角又抽了一抽,许久,才道:“这样的人物,你竟也舍得称他为‘马骨’。” 如果苏怜是马骨,那天下还有谁敢以千里马自居? 西楚热闹起来了。 能不热闹吗?一个初初来投的无名小子,才进了大理寺多久啊,一转眼,竟然就能主审假密旨案了,这到底是西楚无人可用,还是西楚皇慧眼识英才,别说是西楚国内,消息传到其他诸国,拭目以待的也大有人在。 “苏怜……” 秦宫里,夏悯放下了刚刚收到情报,一向冷漠的面容,缓缓逸出了一抹极浅的笑意。 窗外,一轮小月升起。 今天,是初一吧。夏悯翻了一下黄历,不错,是初一,吉,宜出行访友。 他提起灯笼,缓缓走出这间防备重重的宫室,立刻,就有两名内侍跟紧了他。 夏怜面色波澜不惊,沿着抄手游廊,在这偌大的秦宫内,越走越偏,最后,他在一处废弃多年的宫殿前停了下来。 “夏公公,陛下说过,你每次进去,只能待一柱香的时间。”身后的内侍尖着嗓子提醒。 夏悯冷漠以待,只是脚步在迈入宫殿的大门后,稍稍加快了些,长驱直入,废弃的宫殿里影影绰绰,不知隐藏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东西,却什么也看不清。 他的目标只有宫殿深处的一道暗门,暗门连通着的,是地下牢狱。有人打开暗门,把他放了进去,牢狱里没有声响,只有夏悯自己的脚步声。 一间狱室里,关着三个人,身体隐藏在黑暗中,看不见面目,有坐有躺,木然无声。 他们当然无声,因为这三人,已经被挖去了眼睛,刺破了耳膜,割去了舌头,挑断了手筋脚筋,看不到,听不到,说不出话,连行动都不能,他们还活着,但只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是世上最残酷的刑罚,最开始,这里关押的人数不下二十,但几年下来,还活着的只有这三人,其他的,在无尽的黑暗与孤寂中,熬不住,先疯后死,都不在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过渡 - 换心攻略 - 瑞者 夏悯静静的看着这最后的三个人,有时候他会想,自己为了这些人而选择屈辱的活下来,是不是全无用处?这三个人,又还能熬上多久呢?他自己又能再坚持多久呢?用不了几年,最后,他们都会在这秦宫里无声无息的消失。 但这样的想法,在今天之后,不会再有了。苏怜还在努力,那么他就不会放弃。先生曾经说过,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有希望的感觉,真好,就像天上的那轮小月,虽然,它并不明亮,也不温暖,但却是黑暗中唯一的美好。 有人在月下放纸鸢,今夜风高,把纸鸢托得很高,很高,以至于从废弃宫殿里出来的夏悯,在看向那轮小月的时候,也同时看到了纸鸢。 “小夏悯,夜里睡不着啊,走,我陪你放纸鸢去!” 记忆里,曾经有人在深夜里,大笑着把他拎上屋顶,在司空府里放了一夜的纸鸢,那时候,他还年少,但心思已沉,夜里总是难以入眠,时常看着月亮发呆。 大盗郭暖啊,其实是个孩子王,苏怜也总爱找他玩。发呆的时候,他的心是空虚的,放纸鸢的时候,他的心是快乐的。那之后,他就不再看着月亮发呆,而是学会了在月下放纸鸢。 夏悯垂下眼眸,说希望,希望到,活着果然是有意义的,先生的话,从来就没有错过。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处废弃的宫殿,一起坚持下去吧。 谢谨言也看到了纸鸢,他当然不是夜里睡不着觉,无聊的在屋顶看月亮时发现的,他是紧赶慢赶悄悄的赶,终于绕开秦吴交战的地带,按照顾凤寻的吩咐,赶到了秦都,进城的时候,正好是城门落闸的前一刻,当时天色就暗了,等他和随行的几名梅花卫找到落脚地,填饱肚子,再清洗了一身的风尘,时间就已经到了深夜。 身处险地,不得不小心谨慎,谢谨言亲自在落脚点周围巡视了一番,才打算回去休息。那纸鸢,就是巡视的时候,无意中看见的。 什么人,竟然有这大好的兴致,在半夜三更里放纸鸢? 本着多一事和多两事没有区别的原则,谢谨言派了两名梅花卫趁黑摸了过去。没办法,他名字里有一个谨字,谨慎多思就是他的风格,半夜放纸鸢这事儿明摆着不正常,他不派人去探查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不过没查出什么动静,那两名梅花卫去得快,回来得更快,还没有摸近,就遇上同行了,考虑到梅花卫在五大密卫组织里一向是个垫底的存在,加上他们还身负着保护紫衣侯的重责,所以这二位密卫大人有志一同的怂了。 看着灰溜溜回来的梅花卫二人组,谢谨言也没说什么,更不要提责罚,天时地利人和,他们一样不占,没带着尾巴回来就该偷笑了,实在不能强求太多。不过那个半夜放纸鸢的无聊家伙就要自求多福了,在秦都,千鳞卫就是地头蛇,天时地利人和,样样占全,那家伙被地头蛇盯上了,够他喝一壶的。 这一壶,没够郭暖喝的,真当他什么准备也没有,就在千鳞卫的脑门儿上动土?有了准备的独行大盗,就算是地头蛇,咱也不怵。 千鳞卫只捡到了绑在树上的一根线,线断了,纸鸢飞了,放纸鸢的人,当然也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郭暖也不知道夏悯看到没有,反正他不急,等下个月初一,他再放一回,那孩子是个心思重的,以前就这样,现在,恐怕心思更重了,心思重的人,夜里睡不着是常有的事,多放几回,早晚能瞧见。 怕就怕啊,苏怜那孩子性子急,迟迟得不到消息,要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希望他口中的那个小师弟,能制得住他吧。 几日后,秦宫里突然失火,烧掉了半栋御膳房及紧邻的一间香料室,秦皇正因被吴皇阴了一记而心情不好,宫中失火又非吉兆,大怒之下,让千鳞卫介入调查失火之因,结果得出一个老鼠偷油撞倒了油瓶,油淌了一地,灶台里的火星子溅出来,才引起了失火的结论。 火势扑灭很及时,没有牵连到更多的宫殿建筑,但被烧掉的香料却抢救不回来了,那一夜恰又起了风,香料燃烧后产生的各种香气,弥漫了整个秦都。 郭暖当时正在扎第二个纸鸢,嗅到了香气后,哈哈一声长笑,扔了纸鸢,道:“好孩子,还跟以前一样,聪明极了。” 做过厨子的人,能从香料中嗅出很多信息来,他只放了一次纸鸢,夏悯却通过香料,传递出了他想要表达的消息。 有一味香料的气味特别的浓重,叫做木香,木字不出头,就是“不”,香字音近“想”,木香,就是不想。夏悯知道郭暖是为什么而来,但他不想郭暖冒险,不想被救出去,留在秦宫里,对他来说更有意义。 但他还是给郭暖留了一条路,御膳房失火,自然有人要承担责任,尤其是秦皇近来的心情很不好,在找不到失火的直接责任人的情况下,理所当然的迁怒了当夜在御膳房当值的三名御厨,各打三十仗,卷铺盖回家。 御膳房少了人手,当然要补足,而郭暖呢,除了独行大盗的身份,他也是个厨子,手艺很好的那种。这样的机会,郭暖要是不抓住,他就不是郭暖了。 哪怕见不上面,说不上话,郭暖和夏悯,依然能配合得很好。 越国夫人和韩王妃的密信,比范九斤的密信迟了五天,经由梅花卫的渠道,秘密送达西京。里面详细记述了永宁公主潜逃的始末,补全了范九斤的密信里没有交待清楚的一些细节。 很是惊心魂魄,赵国夫人和韩王妃刚抵达越地,就吃了永宁公主一记大亏,差点在越宫里被毒杀,亏得当时范九斤隐在暗中,发现得及时,揭破了永宁公主的杀招,赵国夫人和韩王妃逃过一劫,才意识到永宁公主对越宫的渗透比她们原先以为的还要深,这两个女子也是极有决断之人,当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越宫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部清理了一通。 永宁公主见势不好,以退为进,上演了一出哭皇陵,仿佛越国夫人和韩王妃要将越国宗室赶尽杀绝的架势,联合越国宗室对越国夫人和韩王妃施压,斥她们为西楚走狗,要灭尽越国皇嗣血脉。又把忠王之死的旧案翻出来,矛头直指越国夫人,同时还以韩王妃的生母之死来离间越国夫人和韩王妃。 一时间越国夫人处境艰难,得亏得韩王妃当真是个深明大义的女子,心中只以大局为重,私怨为轻,在永宁公主来离间她的时候,假装中计,虚以委蛇,暗中却在宗室间游走,晓以大义,陈述利害,最终与越国夫人联手,揭破了永宁公主的毒计,将永宁公主软禁起来。 原是准备将她押往西京交给凌寒,只是永宁公主到底在越都经营多年,早就给自己准备了后路,被软禁的次日,她就潜逃了,还扔下好几个后手,将越都搅得一团乱,令越国夫人和韩王妃忙于收拾残局,根本就顾不上追捕她。 好容易终于将越地的形势稳定下来,越国夫人和韩王妃才赶紧给凌寒送了密信来将前因后果交待清楚,然而说是交待,其实还有向西楚讨要好处的意思,毕竟稳定了越地,也算大功一件,这个时候不要好处什么时候要。 越国夫人想要的,自然是权,更大的权力,借口也很好找,整顿越地,清剿永宁公主的余党,连将作监都能买通,可见永宁公主的同党绝对不在少数,她要生杀之权,要先斩后奏之权,而这样的权力,更方便她掌控越地。 第二百四十八章 盗图 - 换心攻略 - 瑞者 凌寒考虑了两日,然后拍板,给她。但是代表生杀之权的信物却交给了韩王妃保管,也就是说,这份权力,是同时给越国夫人和韩王妃的,越国夫人想把越地变成她的一言堂,就得先搞定韩王妃。 但韩王妃是有主见的人,放得下私怨,撑得起大局,越国夫人想搞定她,就只有事事从公出发,以越地为重,若想谋私,韩王妃又岂是易与之辈。反过来,韩王妃如果想私下干点什么,越国夫人也必不会让她轻易如愿。 这就是制衡,顾凤寻教导了凌寒许多为帝之道,制衡二字便是精髓,这一次,凌寒也算是牛刀小试。 楚国从吴境撤兵了,夺下了吴国两座城后,楚皇见好就收,这个举动引起了西楚上下一致的警惕,如果说之前他们还在怀疑楚国突然攻吴,是不是楚皇发疯,那么现在可以确定,楚皇绝对不是发疯,而是早有预谋。 于是再没有人反对往两楚边境增兵,重布兵防自然也更加顺理成章,但就在这个时候,兵防图却失窃了。 意料之中的失窃。 苏怜自接了假密旨一案,今日一开堂,明日一传讯,差不多朝中近半数的大臣都被他传讯过,其间也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把这案子办得是怨声载道,又人心惶惶,偏凌寒又有话在前头,倒教人不好对他发难,只冷眼旁观他能把这案子审个什么结果出来,若是不尽如人意,只怕弹劾苏怜的奏章能把凌寒整个人都淹没了。 如是吸引了绝大多数的人的注意力,自然就如了内鬼的意,趁人不备,从弘文阁里盗出了兵防图。 此事一出,引起的风暴立刻压倒了假密旨案,成了当前最要紧的大事,凌寒冷着脸,力排众议,将追查兵防图失窃真相的权力交到了弘文阁舍人顾凤寻的手,理由倒是现成的,弘文阁在职的官员只有顾凤寻一人,既然是从他手上失窃的,自然要从他手上追回来,同时命西镇抚司全力协助,听任调遣,限期十五日,追回兵防图,成则论赏,败则问罪。 顾凤寻接到旨意就知道凌寒这是在给他铺路,兵防图的去向,一直都在掌握中,偷图的人,是弘文阁的一名内侍,从他动手开始,就被老仆盯上了,一直盯到了宋阁老的府上。只此一遭,内鬼是谁已成定论,再无疑惑。 兵防图随时可以拿回来,宋阁老也随时可以拿下,但顾凤寻并不着急,拿下宋阁老不难,难的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宋阁老毕竟是三朝老臣,又是先帝托付的顾命,在朝中根结颇深,所以顾凤寻和凌寒都认为,要么不动,要动,就要连根拔起,将动荡减轻到最弱的程度。 这十五天,其实是留给苏怜的,明里,他是因为假密旨案而传讯了朝中近半的大臣,暗里,其实是为了找出这些人里面,哪些是宋阁老的人。 只要苏怜这里尘埃落定,那边,顾凤寻就可以放手收网,请宋阁老请入瓮。 所以,这十五天里,所有的人都关注着顾凤寻的动作,但他却偏偏没有任何动作,难免教人心生疑窦,这位天子近臣顾舍人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有一些不明其中关窍的人,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顾凤寻监守自盗,盗走了兵防图。当这个猜测出现苗头的时候,立刻就被人利用上,暗地里推波助澜,恨不得立刻就把这口黑锅扣死在顾凤寻的头上。 而这推波助澜的幕后主使,自然就是宋阁老。 有道是人老成精,从兵防图到手的那一刻,宋阁老就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似乎太顺利了,在他开始打兵防图的主意时起,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完全按着他的心意来,他需要有一件事来引开朝堂的注意力,于是假密旨案就爆发了,都不用他来出手。 当他决定动用宫中的暗子去查凌寒把兵防图藏在哪里,凌寒就大大方方的把郑侯召到弘文阁,讨论起兵防调动的事宜来,似乎全然不在意让人知道兵防图就藏在弘文阁里。 当他启动很久以前就安排在弘文阁的暗子盗图,考虑过种种失手的可能性,连应对的方案都拟出了一二三来,未及启用,兵防图就安安稳稳的摆在了他的书案上。 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 换了旁人,大概只觉得运气好,天意助他成事,但宋阁老当了多年的内鬼,面上老成持重,内心终日惶惶,早已养成多疑的性子,只觉得事有反常即为妖,将近日发生的事情,桩桩件件在脑中反复揣摩推测,意欲寻出其中的蹊跷来,却又全然无痕无迹,仿佛一切都是顺理成章,自然而然。 若这背后当真有人在设套儿,那么这手段可谓是天衣无缝,因势利导,使人不知觉间便已入毂。想到那主审假密旨案的苏怜,正是韩察的门生,宋阁老便生出警觉,莫不是韩察在背后布局? 但这一念头很快又撇开,他与韩察同朝多年,岂能不知韩察的手段,此人有经世治国之能,于大局上高瞻远瞩,眼界开阔,行事四平八稳,走的徐徐图之的风格,而宋阁老眼下的处境,却仿佛是牵线木偶,被人诱导着步步走入陷阱,这其中对细节的拿捏、对人心的掌控、对形势的引导,便仿佛是最高明的弈者,步步为营之中,又有剑走偏锋的犀利,手起刀落的果决,绝对不是韩察的风格。 如果不是宋阁老人老成精又生性多疑,换个人入此局中,只怕直到死都是个糊涂鬼。 但如果不是韩察,又有什么人能布下这等缜密精细到全无痕迹的陷阱,让宋阁老这等多疑精明的人,也是直到身入局中,才隐约觉察出不对来。 西楚朝堂若有这样的人才,又岂会是默默无闻之辈,早该引起宋阁老的警觉才对。 究竟是谁? 宋阁老重新开始思量,思绪不再只桎梏于近日,而是推到更早以前,先帝方逝,新皇初登大宝,西楚朝堂上,又多了哪些人,少了哪些人,反复思量,方才想到了弘文阁舍人顾凤寻。 宋阁老早知道这个人,也知道新皇十分看中于他,但对此人,他却一直没有太过重视,原因嘛,一则,此人年纪太轻,纵然有才,也要在朝堂上历练几年方能显出他的能耐来,而区区一个七品舍人,纵然前途无量,眼下却连立在朝堂上的资格都没有,宋阁老再是多疑,也断无现在就把此人当成对手来看的道理,无非就是让弘文阁里的暗子多加关注,后来暗子传来消息,说顾凤寻在弘文阁无非是做些整理文书的事情,有时候还偷懒,全无特殊之处。 二则,此人身有顽疾,人在弘文阁当值,倒是累得太医每三日就要来请一回脉,每日里拿当药当饭吃,忌这个,忌那个,便只仗着新皇恩宠罢了。宋阁老自然更不会把这个人放在心上了,纵然是有当重臣的命,却没那个当重臣的身,真要让他站到朝堂上,只怕不出几日就要累得顽疾发作,一命呜呼了。 但宋阁老最后还是想到了顾凤寻的身上,原因也有二,一则是当初顾凤寻提议刺杀秦国皇子,气魄非常,二则是,苏怜在入大理寺之前,曾经被顾凤寻带到弘文阁待过一段时间,据暗子传来的消息,那段时间,弘文阁的事务几乎都被顾凤寻推给了苏怜,可见这二人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 难道真是这个从没被他放在眼里的年轻人,在背后布了一个让宋阁老不知不觉便一头撞了进去的局?若真相如此,那这个年轻人,又该是怎样可怕的一个对手! 第二百四十九章 可笑 - 换心攻略 - 瑞者 是与不是,试一试就知道了。于是,宋阁老招来幕僚,密议一番,便做了诬陷顾凤寻监守自盗的幕后主使,若此人能不伤寒毛的脱身而出,那便是果然心有韬略,不可小视,如果不能脱身,那死也白死,宋阁老又不是凌寒,自不会心疼于他。 然后宋阁老又做了第二件事,把那张兵防图付之一炬,盯着燃烧后的灰烬,宋阁老冷冷的笑,纵然入了局,但他什么都不做,那人又能拿他如何? “果然是头老狐狸。” 当老仆把宋阁老的一举一动都传达回来后,顾凤寻倒是颇为赞赏宋阁老的果断狠绝。可惜,迟了,兵防图既然已经入了阁老府,就不是他说毁灭就能毁灭的。 “将此图,放入宋阁老的书房,不拘什么地方,随便搁着就成。” 谁说兵防图只有一张,临摹这种事,随便一个能写会画的人都能干,顾凤寻让白玦描了好几份,全当让小童儿练习字画了。 行大事不拘小节,内鬼既然露了形,他岂会那么容易就让内鬼再次逃脱,没有证据就算是制造证据也要将内鬼的罪名死死的按牢在宋阁老的头上,若让这老狐狸顺利脱身,他还布个什么局。 至于宋阁老的试探,顾凤寻压根儿懒得理会,只将那些受宋阁老操纵,诬陷他监守自盗的那些人的名单往苏怜面前一扔,转天这些人就一个个被苏怜传讯,然后通通上了宋阁老一党的名单,成了将被连根拔的目标之一。 党同伐异,权臣手段,顾凤寻身为秦司空之时,就没少干过,否则,又哪来的权倾朝野,又怎会惹得赵昊对他下了死手。在西楚,他原不打算再这样做,可惜,宋阁老自己送上门来,倒是让他不宰一刀都不好意思了。 不过还是要防着宋阁老狗急跳墙,这样的老狐狸一旦急了,干出来的事儿恐怕会对西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于是就在宋阁老反击的第二日,顾凤寻就自发自动的进了西镇抚司的大狱,美其名曰“清者自清”,接受西镇抚司的调查,至于追查兵防图失窃的责任,就这么落到了苏如由的头上。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做给别人看的,也是为了降低宋阁老的警惕心,事实上顾凤寻蹲在西镇抚司里,正式开始着手改造西镇抚司,既然有这个条件,他便要试试到底能不能将西镇抚司变成第二个仪鸾台。 当然,首先,他得先把苏如由降服了,降服一个人的过程,也是了解一个人的过程,这个过程不必太多的言语的交流,而在于看这个人是怎么行事的。于是,顾凤寻蹲大牢的这几日里,苏如由却是被使唤得不轻,领着手底下的密卫,在西京里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敲打,弄得西楚朝臣人人自危,都不知道这位苏指挥使发哪门子的威风,一下子弹劾他的奏章跟雪花似的飞到了凌寒的面前。 苏如由也是有苦说不出,背后有个拉虎皮扯大旗的顾凤寻,他也是没有办法,私下里找凌寒告状,结果被一句“苏卿不必多虑,只按顾卿的安排行事,朕保你无事”就给打发了。 摔,他苏如由从当官以来,就没有受到过这么多的弹劾,都说他是最无能的指挥使,但想他能太太平平的干了十几年,虽无大功,但也绝无大过,这么多的弹劾简直就是将他一辈子的名声都给毁尽了。 老子不干了,反正他早就知道,新皇对他并不满意。 苏如由咬牙狠下的决定没有维持一柱香的时间,就被顾凤寻一句话给打破了。 “这几日,苏指挥使可觉得威风?” 这话让苏如由怔愣,威风吗?确实是威风。这几日他被顾凤寻扯着虎皮指使着满西京的横行,就差没在头上顶个螃蟹表示自己就是横行霸道的代表,威风是威风的,但却不是他一贯的行事作派。 顾凤寻轻笑一声,又道:“西镇抚司本应是狼,无肉不欢,苏指挥使却为何要将之变成狗,只知摇尾呢?” 苏如由为什么会那么的不让人满意?这个人是老仆一手教出来的,若说能力不足,那是扯淡,顾凤寻观察了几日,找出了问题的根结所在。这是理念的问题,苏如由信奉的是,无过即是功,走的中庸之道。 一柄帝王手中的利剑,却行的是中庸之道,这岂不可笑。不过顾凤寻倒是没有笑话苏如由的意思,中庸之道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中庸也不是平庸,这本不是错,苏如由错就错在,他并没有掌握中庸之道的本质,学了其形,不得其质,结果愣是把一柄利剑变成了钝剑,如今想要钝剑重露锋芒,便需仔细打磨。 “顾凤寻,你……” 任人被形容为狗,都会勃然大怒,苏如由自不例外。 “人是不会怕狗的,但人都怕狼。苏指挥使,这个道理,你这几日难道不曾体会到?”顾凤寻打断了他。 苏如由顿时呆了一呆,转而又怒道:“那又如何,苏某只是依圣命行事……”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心虚,所谓圣命,还不是顾凤寻扯了虎皮让他干的,看着那些官员被吓嘘得噤若寒蝉的样子,苏如由一点儿也没觉得有多威风,西镇抚司行事,若是不讲证据,就这么横行胡来,和以前的副指挥使李怀光一样的行事,弄到恶名昭彰的地步,除了被人厌恶恐惧,又能得到什么。 他宁为忠犬,不做恶狼。 顾凤寻眼神犀利的落在他身上,掩去笑容,只余冷厉,道:“依圣命行事,却心慈手软,与辜负圣命又有何异?你不做恶狼,甘为忠犬,原也不算错,但你这忠犬却是鼻不灵,爪不利,眼不明,心不聪,陛下养你这只忠犬,还不如养头猪,好歹,能杀了吃肉。” 苏如由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中明明怒火翻腾,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无法发作。 “被我说中了,所以苏指挥使心虚了?”顾凤寻步步紧逼,冷冷的睨着他,“你想做个太太平平的密卫指使挥,所以便一心想着要粉饰太平,但是西楚真的就太平了吗?成皇帝是怎么死的?在你的治下,楚国内鬼连连出手,用假密旨诓了多少朝臣为他所用,你莫非就全然没有察觉?李怀光查到了证据,内鬼又是怎么知道的?李怀光的死,真的是内鬼干的?” 他说一句,苏如由的脸色就黯淡一分,等他这番话说完,苏如由的脸上,已经全无人色。 “你、你怎么知道?” “知道什么?”顾凤寻冷笑,“知道你早就察觉到有人用假密旨控制了李怀光?知道韦临其实是你的人,是你把金指环藏进了西镇抚司的密藏室?还是知道韦临是被你灭了口,又或是你故布疑阵让内鬼以为是李怀光偷走了金指环,导致李怀光被内鬼灭口?你斩断了内鬼伸向西镇抚司的手,但却没有向成皇帝告发他,你怕的又是什么?怕西楚会因此动乱,怕你一力粉饰的太平再不存在?怕成皇帝会让你变成一条真正的恶狼,毁了你想保留的一身清名正气?苏如由,你这样的自私,怎么有脸把自己当成忠犬?” “住口。”苏如由气得发颤,紧紧捏住拳头,才能保证自己不会失去理智一拳打死这个天子近臣,“你又懂什么。前朝仪鸾台够风光啊,名声够恶啊,仪鸾一出,天下无声,可那又怎么样,前朝是怎么亡的,当时的天下是怎么乱的,顾舍人你是读书人,懂得肯定我这个武夫多,前朝成也仪鸾,败也仪鸾,我西楚是大楚皇朝正宗嫡传,怎么能不吸取教训,只要我苏如由在位一日,就绝对不会让西镇抚司变成第二个仪鸾台。” 第二百五十章 捅了 - 换心攻略 - 瑞者 “那你想让西镇抚司变成什么?一个养着一群不会咬人的狗的狗窝?”顾凤寻嗤之以鼻,“前朝固然因为仪鸾台权势失控以致坐大反噬而亡,但大楚皇朝在立国之初就建立了镇抚司以继承仪鸾台,就证明其有可取之处,善用之,便是护国利器,而你现在却连善用的机会都不给陛下,我还是那句话,养你何用?” “你……” “秦国已经出兵,楚国不甘寂寞,吴国也不是待宰的羔羊,三国战火已启,你以为,西楚又能平安到什么时候?西镇抚司此时不能成为陛下手中的利剑也就罢了,难道还要拖陛下的后腿?苏指挥使,你若不能成为噬人的狼,那就老老实实的当家犬吧,我会向陛下谏言,由梅花卫顶替西镇抚司,为陛下扫平内患。” “顾凤寻,你欺人太甚。”苏如由怒不可遏,猛然抽刀,斩在了顾凤寻身侧的墙面上,迸射出来的火星,闪烁着异样的红芒。 顾凤寻面色无惧,反而绽出了一抹邪气冶艳的笑容,在西镇抚司昏暗的大牢里,露出了野魅山精般的诱惑之性。 “就是这样的气势……苏指挥使,这就是你骨子里的狼性,不需压制,而应纵容,钟馗面恶,故而万鬼忌避,无有敢造次者,你既然不愿意做恶狼,那么又何妨当个恶钟馗,横眉怒目,利剑高悬,又有哪个魑魅魍魉敢在你的眼皮底下行不轨之事。” “你你你……”苏如由面色发青的连连后退,如逢恶鬼,不,是艳鬼,用最高明的惑心术在撩拨他的意志,动摇他的信念。 “还有几日工夫,苏指挥使细细斟酌吧。”顾凤寻轻轻抚了一下肩上的衣裳,那里有个被火星子燎出来的黑斑,让他很是不喜,因此语气越发的淡漠了起来,“陛下对你尚有耐心,但顾某……没有!” 他的耐心啊,只给了凌寒一人,别人可没这个待遇,所以,仪鸾台是一定会重现的,苏如由配合也好,不配合也好,都由不得他,此人能用则用,不能用,就送给宋阁老当饵,正好又能落实宋阁老一大罪状。 人尽其才,若不能,便只能物尽其用。想做人,还是做棋子,只看自己的选择。 “你以为,你是谁?”苏如由怒极反笑,区区一个七品舍人,竟然敢威胁他。 顾凤寻斜睨他一眼,淡漠道:“苏指挥使可以拭目以待。” 苏如由只觉得这一眼,像一柄无情利刃,直刺他的心底,令他背心生寒,竟然生出一种莫之与抗的错觉。 有些话就这样被冻结在了肚子里,想说,又觉得无力,最后,苏如由恨恨一拂袖,走了。 顾凤寻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翘了一下唇角,侧头道:“罗峰。” 阴影里,罗峰的身影浮现,他一直都在,只是苏如由却没有发现,跟老仆学了一手收敛气息的本事,比想像的更好用,当然,也是因为,苏如由的心乱了。 “告诉苏怜,时机差不多了,让他捅一捅马蜂窝。”顾凤寻慢慢的道。 苏如由这几日在他的安排下,一反常态在西京里横行,专挑着苏怜名单上的人,挨个儿的找上门去,实事儿没干什么,就是唬人,这些官员被吓得不轻,自然就有沉不住气去抱宋阁老大腿喊救命的,打了草,岂能不惊蛇,唯一要防的是这蛇太过谨慎,不但没出洞,反而缩起了脑袋,所以这时候便需要一只钩子把蛇钩住,拖也要把他拖出洞来。 这钩子,就握在苏怜的手上,审了这么久的假密旨案,岂能没有收获,就算没有,以苏怜以性子,也能将一捧脏水硬生生泼到宋阁老的头上,手段和顾凤寻让老仆又藏了一份兵防图到宋阁老的书房里是一样的。 宋阁老大概以为只要没有证据,就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他,但他倒霉就倒霉在,顾凤寻从来就不是一个在意过程的人,他看重的只有结果,当内鬼的尾巴露了出来以后,有没有证据从来就不在顾凤寻的考虑之中,没有证据,制造证据就是了,苏怜是他一手教出来的,行事作风,自然也是跟他一样的。 所以,从宋阁老对兵防图伸出贼手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的下场。 苏怜这段时日风光无限,这“风光”并不是什么褒义,很多人都觉得他为了出头不择手段,什么风险都敢冒,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没人乐意跟他往来,但偏偏他干的事,却又不由自主的吸引了无数的目光,把他盯得死死的,一举一动都要引得人再三细思。 也有人根本就看不懂苏怜在做什么,好像他审了这么久,传讯了那么多西楚朝臣,把人得罪了遍,却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有审出来,有些被得罪狠了的人,已经在冷笑着等着看苏怜要怎么收场。 就在这个时候,苏怜在大朝会上,一纸呈文把一锅乌漆抹黑的脏水结结实实的扣到了宋阁老的头上。 满朝哗然。 一叠叠的证据,厚厚的累成半人高,摆在了凌寒的面前,里面有多少真的,多少假的,大概除了苏怜也没人清楚,凌寒只翻了最上面的几叠,就已经有种眼花的错觉,没有耐心细看,反正,就算这些证据都是假的,宋阁老是内鬼这件事却并不冤枉,所以,他也就不用细看了。 “宋阁老,你自己看吧,朕给你一个自辩的机会。” 宋阁老稳稳的出列,道:“老臣清白无瑕,不屑自辩,但请陛下明察秋毫,还老臣公道。” 傻子才会去对着那半身高的证据一条条的去自辩,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宋阁老身历三朝,对这点子手段再清楚不过了,若真的逐条自辩,只会陷入越描越黑的陷阱里,他只仗着位高权重又是顾命之臣,逼新皇退让。 西楚眼下,可乱不得啊!这个道理,陛下一定明白。 “阁老老成谋国,为我西楚顶梁,怎可能犯下假传密旨的罪行,此必小人诬陷。” “请陛下明查,万不可纵容小人诬陷重臣,毁我西楚梁柱。” “正是,说阁老假传密旨,简直荒谬。” 宋阁老稳稳立于承天殿中,身后,一下子站出了好几位臣子,争先为他辩白,厉斥苏怜。 苏怜默默的回想了一下这段时间审出来的名单,很好,这几人全都在册。于是他拍拍手,让人从殿外又拿进了厚厚几叠“证据”,淡然道:“诸位大人自身都是一身骚,还是先把自己的情况说个明白吧。” 凌寒扶额,他是不是小看了这位“红先生”,这么多的“证据”,到底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炮制”出来的? 一直冷眼旁观的韩察轻咳一声,道:“拿过来,我看看。” 身为百官之首,这么多臣子出了问题,他也难辞其咎。当然,韩察更想知道的是,苏怜为什么矛头直指宋阁老?这些天朝中的动静,也让他暗暗心惊,敏锐的察觉到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局势,韩察按住了自己这一脉的人,没让他们乱动,他必须留有余地,在局势失控时能及时出面稳住大局。 但苏怜的动作,却让韩察再不能稳坐钓鱼台,他得弄清楚,宋阁老是真的假造了密旨,还是有人要扳倒宋阁老,取而代之。 站出来的时候,韩察也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叹息,新皇到底是不够信任他,这么大的事情,连个事先通气都没有,竟然就让一个“红先生”在那里瞎折腾,唉! “请令尹明鉴。”苏怜冲着韩察微微一笑,眉目生春。 第二百五十一章 摘桃 - 换心攻略 - 瑞者 “请令尹明鉴。”苏怜冲着韩察微微一笑,眉目生春。 韩察被他笑得一愣,忍不住又感慨了一下这人生得当真是极好,然后便翻开了那厚厚“证据”中的一叠。 开始是一目十行的看,这是当了令尹之后养成的本事,不然每日里那么多公文,他看瞎了眼也看不完。但看了几份证据之后,韩察翻页的速度就越来越慢,越来越心惊。这些证据,前后环环相扣,绝对不是什么生拼硬凑的栽赃,拿到大理寺的公堂上,都是无可辩驳的铁证。 那么,那足有半人高的,关于宋阁老假造密旨的证据,难道也都是铁证吗? 强按下去翻那半人高的“证据”的冲动,韩察揉了一下额角,端起表情,目光投向方才站出来的几人中的一位,沉声道:“许大人,三年前,前西镇抚司副指挥使李怀光身死前一日,你曾约了他饮酒?” 那位许大人顿时面色一变,道:“三年前的事,下官记不得了。” “无妨,你府上的管事记得清楚,这是他的证词。”韩察将一纸证据扔到许大人的身前。 许大人捡起来看了两眼,不解道:“那又如何?” “你还让管事往酒里放了几株还珠草?”韩察又道。 许大人没好气道:“那时天寒,还珠草性热,又能提香,浸入酒中,不但能使酒香更醇,还更能暖身,这又有何不可?” 韩察道:“但酒中若又洒入了寒水石粉,与还珠草药性相冲,便会导致饮用之人卒死。” 许大人无辜道:“这与下官何干,下官并没有让人往酒中放寒水石粉。” “但你让李府的抬酒小厮往除夕宴上用的酒里洒了寒水石粉。” “一派胡言。”许大人大怒。 韩察又扔过一纸证据,道:“这是被你买通的李府抬酒小厮的口供。” “不可能,死人怎么有口供……”许大人一句话脱口而出,然后面色惨变。 韩察看着他,冷冷一笑,捡起那纸证据,道:“本官口误,这是李夫人的口供,供说李副指挥使死后,她在酒中发现了一些粉末,经检,是寒水石粉,并无一句提到抬酒小厮。敢问许大人,你怎知那抬酒的小厮已经死了?” 许大人惨白着脸,已经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苏怜轻笑一声,对着韩察半稽一礼,不愧是令尹大人,轻描淡写,就摁死一个。 宋阁老眼神深沉的看着韩察,好,好一个西楚令尹,三言两语,就将局面导向最不利于己方的方向,还有这个苏怜,也很好,弄出来的这些“证据”,果然是证据,如此人才,竟然投到了韩察的门下,一唱一和,哼,可恶! “柳大人……” 韩察又拿起一叠“证据”,翻了几页,抬起头,目光落向站在殿中的另一名臣子。 这位柳大人就站在许大人的身前,被这一声惊得连退三步,撞到了脸色苍白兀自失神的许大人身上,二人同时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倒在地,狼狈得不成样子。 “这里面没有提到柳大人,柳大人不必害怕。”韩察目光犀利,“只是不知柳大人又为何如此心虚,莫不是……” 他缓缓伸手,去拿第三叠“证据”,第二叠“证据”没有提到,那么这第三叠“证据呢”? “够了!”宋阁老猛的上前一步,“看来今日之事,是有人故意针对老夫了,何必拿许大人他们作伐子,捏造诬陷,无所不用其极,先帝大行未足半年,怎么,这就有人要排除异己,一手遮天了么?” 说着,他冷冷瞪了韩察一眼,然后转身面向凌寒,高声道:“陛下,万请明察,绝不可让奸人得逞,乱我朝纲。” 苏怜轻笑一声,道:“陛下,臣有理有据,有名有姓,既未行奸,也不姓奸,朝中但有奸臣,定然不是臣。” 一派坦然无辜状,兼正气凛然色。 韩察眼中溢出淡淡的笑意,道:“宋阁老既然身正不怕影子斜,便让苏寺正审一审又何妨,是清白的,便污不了,是奸佞,也跑不掉,这些‘证据’,总不是空穴来风,宋阁老还是要弄个清楚为好,只仗着年迈位尊,便倚老卖老,有失阁老风度,若是阁老觉得苏寺正年少位低,陛下,臣愿请旨,监审此案。” 凌寒眼中含笑,道:“准奏。” 韩察这个时候出面,难免有摘桃子的嫌疑,不过以他的身份地位,再加上老辣的手段,自然能压制得住宋阁老一党,更不知能省了凌寒多少事。 宋阁老的脸色阴沉无比,韩察用话拿捏住他,凌寒“准奏”得太快,众目睽睽之下,他现在说什么都是作贼心虚。 “那么,本阁老就等着陛下和令尹大人,还我一个清白。” “委屈阁老大人,到大理寺小住几日。”苏怜上前一步,躬身作请。 宋阁老厌恶的瞪了他一眼,狠狠拂袖,大步而去。 韩察目色深沉的看着宋阁老的背影,转回身来,向凌寒道:“陛下,臣想细看苏寺正送来的‘证据’。” 凌寒看了一眼那半人高的“证据”,又看了一眼苏怜,见苏怜面色如常,方道:“准。” 当下就命人将这些“证据”送去令尹府,然后宣布退朝。 离开承天殿时,一直没有出声的林阁老,叫住了韩察,沉默半晌,一肚子的话,最终只化为四个字。 “大局为重。” 韩察颔首轻笑,道:“林阁老,本官省得。”不是大局为重,他何必出这个头,任由新皇瞎折腾就是。 顿了顿,林阁老又语重心长道:“老夫与宋阁老虽无私交,但同殿为臣几十年,他的为人老夫还是了解的,若说他结党谋私,倒还有几分可能,说他假造密旨,老夫却是……想不通。韩令尹,此案你既主动请缨,必要三思而行,仔细斟酌啊。” “那还要劳烦阁老为本官多多把关才是。”韩察轻笑一声,嘴上说得好听,其实不就是也想分一杯羹,没问题,好商量。 承天殿外,两位重臣简单而又意味深长的交流了几句话,就各走一边。苏怜落在后头,瞧着林阁老和韩察的背影,也是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然后甩甩袖,溜达达去找苏如由。 找苏如由干什么?当然是去看望还在西镇抚司大狱里蹲着的顾凤寻,没有苏如由点头,他怎么进得去。 虽是狱,但却是单独隔开的一间,收拾得舒舒服服,比之凌寒的寝宫也差不了多少,甚至还更温馨些。 苏怜叉着手来的,进门就笑开了。 “小师弟你这是蹲大狱呢,还是渡大假呢?” 顾凤寻正伏案疾笔而书,大狱里收拾得虽舒服,但到底在地下,大白日的也阳光难照,因此书案前后都燃了灯烛,烛光跃动,闪烁中,他抬起头来,却是让苏怜的笑声噎在了喉咙里。 “脸色怎的这样难看?” 再一看书案上堆得厚厚一叠,苏怜的脸色跟着难看了许多,又问了一句:“你几日未眠了?” 顾凤寻被他抓住手,自然写不下去了,索性搁了笔,将未完的书稿用镇纸压住,然后揉了一下脸,道:“哪有未眠,只是这几日睡的时辰不足了些。” 不必临镜,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不大好看。 苏怜沉着脸,追问道:“到底几日?” “三日。”顾凤寻说了一个极保守的数字。 苏怜冷笑一声,道:“这大狱里可不只有你一人。” 顾凤寻弯起眉眼,过分苍白的脸上,染出几分讨好之色,道:“才当了多会儿的主审官,竟是把堂上那一套都用在我身上了,罢了罢了,五日,你可信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禁足 - 换心攻略 - 瑞者 “我信你个鬼。”苏怜指着他的鼻尖,“那日你主动要求入这大狱,我就怀疑了,姓宋的老狐狸早就跳进了你挖的坑里,纵然让他疑心到你头上,又能奈你如何,你又何必多此一举,感情你躲的不是宋阁老,是我和陛下吧,还有白玦那小家伙,没有我们里外盯着,你才好干点我们不让你干的事,是不是?” 说着,他就伸手去移镇纸,将顾凤寻正在撰写的文稿拿起来,几下一扫眼,就重重哼了一声,转而又去翻那厚厚一叠,一目十行,越看越快,也越看越是皱眉。 “你真是不要命了,这等劳心耗神的东西,给你三五个月的时间都未必能整治出来,你……你你你……” 苏怜气得狠了,甩了那一叠,手指又挪到顾凤寻的鼻尖上,想骂却骂不出声来。 “这些只是我这几日整理出来大致构想,若要细化,非一时之功,放心,后头的我就不管了,累也就累这几日罢了。” 顾凤寻把被苏怜甩乱了那几页重新整理好,他躲到西镇抚司大狱里来的主要目的,确实就是为了做这件事,重现仪鸾台,不是嘴上说说就能做到的,也不是搞定一个苏如由就可以高枕无忧的,他需要全面了解西镇抚司的运作,当然只有在西镇抚司里才能看得最清楚,而且重现仪鸾台这件事也确实要耗费他许多心力,不借这个机会躲进来,平时他哪有机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成这份构想,不说凌寒绝对不会让他如此劳心劳力,光一个整天盯着他的白玦,就够他头疼的。 只有这大狱里,不但有他想看到的,还有他想要的清静,更有一个被他扯了虎皮唬住的苏如由可以随便使唤,要什么有什么,所有的阻力都被隔绝在外,任凌寒再细心也绝想不到他一进西镇抚司的大狱,就如脱了缰的野马,撒着欢儿的挥洒着他满腹的黑水。 当然,代价就是此刻难看的脸色,这段时间的少休少眠,多思多虑,不但耗心力,也耗体力,全靠虎狼之药撑下来,眼下药效未过,他的脸色已是如此难看,一旦药效过了……顾凤寻不乐意去想后果,反正他只要确认自己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死就够了。 苏怜哪里猜不出顾凤寻所想,冷冷道:“这话你与陛下说去,我却是不管的。” 说完,起身欲走,却被顾凤寻拉住袖子。 “你的事儿还没说呢?”顾凤寻可不认为苏怜跑过来,只是来看他在大狱里过得舒服不舒服的。 苏怜瞪了他好半晌,败下阵来,将衣袖扯出,随手捞了张椅子,一屁股坐下,道:“宋阁老已经请进了大理寺。” 顾凤寻倒了杯水放到他跟前,摆出了长谈的姿势。 苏怜又瞪了一眼,长谈个鬼,他现在恨不得立刻就把顾凤寻摁到床上去休息,平了平气息,很干脆的长话短说:“你放心,进了大理寺的门,我就有把握让他出不去。不过……咱们这么费心劳力的,有人却想摘桃子呢,你有没有什么打算?要是没有,我就不管了。” 想管也有心无力,苏怜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就只在大理寺里折腾了一把,哪里能是韩察和林阁老的对手,人家要摘桃子,不是他能挡得住的。 顾凤寻果然毫无意外之色,笑道:“不要紧,该是咱们的,跑不掉。” 他要的好处,早从凌寒那里讨了过来,宋阁老不是好扳的,倒得越快,反扑的力度就越大,既然有人要摘桃子,就要承担被反扑的风险,大家各行其事,各取所得,皆大欢喜。 苏怜也是一副早猜到的表情,小师弟的行事手段和先生当年如出一辙,怎么可能任人摘桃子。 “我先回去了,你也准备准备,这大狱,你是待不下了。” 他是制不住小师弟,但他知道谁能制得住,从这里出去,小师弟至少十天半月的,别想沾笔墨的边儿,乖乖的吃药睡觉吧。 顾凤寻看着苏怜说完话转身就走,不由得轻笑一声,然后揉了揉额角。苏怜好应付,凌寒那边,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公子。” 罗峰的身影悄然出现,递过一封蜡封的密信,封蜡上面,有个小小的梅花印记。 顾凤寻眼角一跳,是谢谨言送回来的,难道秦都出了什么事?心中思忖,手上利落的拆了信。 信上只有四个字:鱼入西海。 顾凤寻眼神一沉,千鳞卫潜入西楚来了,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目的是什么? “请苏指挥使来一趟。” 苏如由来得很快,虽然并不是心甘情愿的。 “顾舍人若还有什么大道理要讲,就请免了。” 正气凛然的苏如由,在顾凤寻眼里,总有种莫名的滑稽感,该说的话他早已经说过,想不想得明白在于苏如由自己,现在看来,苏如由是打算一条黑路走到底,顾凤寻也就不再浪费唇舌,懒懒道:“苏指挥使就当好一只看门犬罢,千鳞卫来了西楚,可千万看好门,别教人偷了什么去。” 什么叫瞌睡有人送枕头,这就是。既然苏如由不可用,那么重现仪鸾台的计划要施行,就必须先把苏如由这块碍脚的石头给搬开,千鳞卫来得这么及时,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都正正好可以引开苏如由。 “你怎么知道?”苏如由狐疑的看着顾凤寻,敏锐的感觉到了一丝恶意。 顾凤寻看也不看他,淡淡道:“我自然有我的消息来源,苏指挥使,尽忠职守罢,你也只有这点用处了。” 苏如由被这一句话气得七窍生烟,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整个西镇抚司被调动起来,虽然苏如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密卫指挥使,但这是对内,对外的时候,他依然是一柄足够坚固的盾。 没隔几日,西镇抚司和千鳞卫就在老关口这个地方,来了一场短兵相交,密报一日三封的飞抵西京,不过内容是什么,顾凤寻就看不到了。 他被凌寒亲自从大狱里接出来,然后直接禁足一月,禁足的地点是含光殿,离凌寒寝宫最近的一处宫室。 好吧,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顾凤寻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他还记得收到苏怜告密的凌寒冲进大狱里,看到他的脸色以后,那面容比他这个心力耗损过度的人还更难看的样子。 那一刻,顾凤寻才意识到,他心疼凌寒比凌寒心疼自己恐怕还要更多些,别说是才禁足一月,就是再多禁足两个月,他也没什么怨言,反正,只要别让他再看见凌寒那难看到极点的脸色,什么都行。 凌寒一连几天都没来见顾凤寻,只把白玦扔进了含光殿里,早晚把顾凤寻盯死了,不是吃饭,就是喝药,再就是睡觉。 小管家公也一连几天没给顾凤寻好脸色看,整天绷着个小脸蛋,除了让顾凤寻吃饭喝药睡觉,多余的话都没跟他说过一句。 顾凤寻只庆幸苏怜不能随便入宫,不然,他遭到的冷暴力还得再多一份儿。再转眼一瞧安静的立在窗下的罗峰,心中又多一分庆幸,还好,罗峰是个沉默是金的性子,而且从来不对他的决定有过微词,不然,他在大狱里也没那么容易心想事成。 趁着白玦收拾药碗的时候,顾凤寻倚到窗边的榻上坐着,顺口问道:“宋阁老如何了?” 罗峰沉默的是嘴,不是耳朵,他的消息也算灵通。 “自入大理寺,未置一词。”罗峰简单的答道。 第二百五十三章 坑 - 换心攻略 - 瑞者 顾凤寻勾起唇角,看来宋阁老也懂得沉默是金的道理,苏怜准备了大堆的“证据”,可驾不住宋阁老是顾命,不能用刑,只要宋阁老一直不开口,就有的是人会跳出来替他开口,想方设法的翻盘,各种手段层出不穷,要将“证据”砸实了,并不容易。 不过韩察和林阁老也都不是善茬儿,既然要做摘桃子的人,就得一次摘到最多的桃子,宋阁老不开口,恐怕并不是完全是自己不愿不开口,而是根本就开不了口,有多少人跳出来替他开口,就能拖多少人下水,这桃子自然也就能摘得更多。 于是这几日朝上难免就争纷不止,各方势力斗了个你死我活,凌寒这个皇帝也随之忙了个焦头烂额,再加上千鳞卫这个时候又横插一脚,可谓是雪上加霜,顾凤寻倒是想帮上一把,可惜,凌寒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连含光殿的门都不踏进来一步,让顾凤寻有心无力,徒然奈何。 至于他在大狱里耗心劳力的成果,也被凌寒一股脑儿的搬走,连片废纸屑都没留下,却是不知道凌寒是怎么个打算,顾凤寻想问都无处问去。 卧床休养了几日,各种珍贵药材跟不要钱似的被送进了含光殿,到底助顾凤寻熬过了使用虎狼之药带来的严重虚弱,他的脸色渐渐恢复了正常,当然,他所谓的正常,与正常人肯定不一样。这时候方有闲心问问宋阁老的情况,以打发一下无所事事带来的无趣,就在顾凤寻推想着宋阁老还有没有翻身的机会时,有内侍匆匆来报。 “林阁老在殿外,请求一见。” 顾凤寻唇角微翘,来了,就算是他被禁足,却挡不了别人的脚步。林阁老来了,大概凌寒也就快来了。 “请。” 白玦唬着脸,从外面冲进来,道:“不许请。” 小管家公几乎原地跳脚,他就收拾了个药碗而已,公子就不安于室了。气极了的小管家公,压根儿就没注意自己用错了词。 “罗峰。” 顾凤寻偏了一下头,罗峰就提起白玦的衣领,把他拖走了。 “罗叔……你不能纵着公子啊……”白玦哀嚎。 罗峰充耳不闻。 顾凤寻抚掌失笑,最得他心者,非罗峰莫属了。 内侍很快就引了林阁老进来,毕竟是朝中重臣,且又是长者,顾凤寻客客气气的到门口相迎,请了林阁老入座,方在下首相陪。 有内侍送了茶水进来,林阁老不紧不慢的端起茶盏,拂了拂茶沫,却未饮,双目透过氤氲的热气,落在了顾凤寻的身上,凝视着这个看起来风吹即倒、无比孱弱的年轻人。 “顾舍人,你是真人不露相啊。” 做过的事就必然会留下痕迹,宋阁老身为当局者,都能猜到顾凤寻的身上去,做为旁观者的林阁老,自然更能猜得到。能忍到今天才来,已经是气沉如海了。 “阁老过奖。”顾凤寻稽稽手,一口认了。 林阁老愣了一下,哑然失笑,放下茶盏,作势拂一拂没有一丝褶皱的衣襟,道:“老夫活了这把年纪,经的事儿多了,见过的人也多了,有一句忠告想赠与顾舍人,不知顾舍人可愿一听?” “您指教。”顾凤寻微微一笑,洗耳恭听状。 “做人呐,重在难得糊涂,做事呐,定要好行方便,有时候睁眼闭眼的,这天下呐,就太平了。”林阁老呵呵笑道。 顾凤寻端起茶盏,嗅了嗅茶香,斜目一瞥,漫不经心道:“天下若太平了,英雄岂不就无用武之地?乱世方显英雄本色啊,阁老您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想来是不懂得年轻人的斗志。” 这话很不客气,林阁老已经不知多少年没有见过敢对他这么不客气的人了,以至于顾凤寻的话说完好半晌,他都没反应过来。 当然,顾凤寻也没给他反应过来的时间,很快就哂然一笑,放下茶盏,道:“开个玩笑,阁老肚量大能撑船,应不会与下官计较才是。阁老的教诲,下官听着了。” 只是听着,一耳进,一耳出,天下乱局已显,非一人之力能挽回,此时还说什么天下太平,岂不可笑。林阁老到底是老了,苟安之心,胜过天下之志。他这几句忠告,说白了,是兔死狐悲,宋阁老是不是真的有罪,林阁老不关心,他关心的是,新皇会不会趁这个机会,将四顾命手里的权利一一收回,现在倒了一个宋阁老,下一个,会不会就是他林阁老。 所以才有了这几句忠告,听着是忠告,骨子里,在试探,从顾凤寻这个天子近臣的嘴里,试探新皇真正的意图。 所以顾凤寻才可以言语放肆,因为林阁老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跟他计较,这不客气的言语,也是对林阁老的警告,就算是顾命老臣,也别轻易揣测圣意,否则,凌寒不好与林阁老计较,但他顾凤寻会计较。 他能扳倒一个宋阁老,信不信他就能再扳倒一个林阁老。警告之外,就是威胁。 林阁老听懂了,也惊着了,活了大半辈子,这是第一个敢当着他的面威胁他的人。放肆两个字在喉咙里滚了又滚,终于又吞了回去。 毕竟是阁老,论城府,林阁老不比任何人差,有火儿不露在脸上,呵呵一笑,云淡风清的嘬一口茶,林阁老再抬起眼时,已是一派的祥和之色。 “顾舍人很是风趣啊,年轻人敢冲敢闯,也要知进知退,这样才活得长,活得安呐。” 威胁,谁还不会,老夫威胁人的时候,这狂妄的年轻人还在娘胎里。 “纵然是不老千年,长命万载,也不过是王八龟鳖之流,灿若烟花,虽只一瞬间却异彩流芳,百世无憾。”顾凤寻报以淡然一笑,姿态比林阁老更从容坦荡。 林阁老:“……” 年轻人牙尖嘴利,刚才还是威胁,这会儿直接就骂上了,呵呵,呵呵呵呵……他忍。 “人老了,就得服老,没事儿弄弄花,伺伺草,有事儿睁只眼闭只眼,顺上安下,这辈子也就平平安安过去了,您说是不是?”顾凤寻的眼角斜过来,笑容如魅似妖,邪气之极。 他的峥嵘,自在越国之后,就再没有流露过,林阁老三生有幸,成了西楚第一个当面领教的幸运儿。 林阁老感到了心悸,直到此时,他才突然意识到,他犯了和宋阁老一样的错误,小看了这个年轻人,被他的年轻和病弱所惑,把他当成了一头牙都没长出来的幼狼。然而真相是他面对的不是一个病弱的年轻人,也不是一头幼狼,而是一只潜藏在病弱身躯下的恶兽邪妖。 轻敌了!他应该准备得更周全再过来的。想起积极的监审宋阁老、几乎快把大理寺当家的韩察,林阁老恨恨暗骂一声,那也是一只狐狸,比谁都奸滑,竟然推了他来跟顾凤寻交涉,分明是早就知道这年轻人不好惹。 同样是阁老,宋阁老在察觉到入套的第一时间就当机立断的烧了兵防图,林阁老自然也不落人后,意识到今日自己这一趟是来错了,也就不再浪费口舌,退意顿生。 “老夫还有要事在身,顾舍人,告辞!” 顾凤寻起身相送,林阁老倒是还客客气气的道了一句:“留步。” 但顾凤寻还是依着礼数将他送到了门口,方才止步。 林阁老大步走出老远,才缓下脚步,猛一擦额角的细汗,后生可畏啊。 “阁老,回府吗?”随侍凑过来。 林阁老重哼一声,道:“回什么府,去大理寺。” 他得跟韩察好好论一论道理,做人怎么可以这么不厚道。 第二百五十四章 了结 - 换心攻略 - 瑞者 韩察这几日已经忙昏了头,顺手提溜了苏怜跟他同甘共苦,才意识到这位“红先生”用起来比他想像的还顺手,不,顺手一词完全无法形容他的感叹,这些年在西楚,韩察也培养了自己的心腹,用起来顺手的不是一个两个,但是苏怜的不同之处在于这家伙的眼界格局,完全能跟得上韩察的思路,行事手段又不循成规,说白了,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本是为韩察所不喜的,可因为苏怜的眼界格局跟得上,纵然手段过分,可事情的结果往往戳在了点子上,让韩察也不得不摸着鼻子容忍了。 强强联合,办事的效率自然没有话说,这才短短几日,宋阁老已经有了牢底坐穿的趋势,想要助他翻身的那些宋阁老一派的官员,才冒出头来,就被强势的按了下去。 当然,按得狠了,反弹得也狠,宋阁老也算个能人,经营了这些年怎么可没几个铁杆心腹,眼看着形势不好,那几个人都打算来个金殿血谏,各地官员中暗流涌动,似乎也有联名替宋阁老鸣冤的行动。 韩察有些按不住了,他虽是百官之首,但在西楚,并不是支手撑天,远不能与当年在秦国一言九鼎的秦司空相提并论,可想而知,一旦事情闹到这份儿,朝中民间,必定因之生乱。 林阁老就是这个时候找上韩察,又一次提醒韩察适可而止,要顾忌大局,西楚不能乱,尤其是不能内乱。 韩察从苏怜手里摘了桃子,林阁老窥准了机会,自然是要从韩察手里再摘一把,只要有林阁老一派势力相助,强强联手,按压那些涌动的暗流就容易多了。 只是林阁老的狮子大开口,让韩察很恼怒,老奸巨滑也得有个度,拿朝纲民生来当筹码,置君上于何地,置百姓于何地,虽然他韩察也是摘桃子的人,但他摘得理直气壮,因为他出头也担下了风险,他出头是为了大局不乱,而林阁老呢,事情发展到现在,他是一分力气没出,坐地就想分桃,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韩察也不是省油的灯,面上跟林阁老一派的详和,口里一连串的“好好好”,最后却话风一转,对林阁老道:“阁老公忠体国,顾全大局,本官敬仰信服,此事儿就全依阁老所言,只是尚有一着,却不在本官掌握之中,须知解铃还需系铃人,宋阁老一案从事发到现在,背后另有主持之人,只怕他不肯轻易罢手,圣上又对他信重有加,若他说动圣上,此事恐还不能这般轻易就如你我之愿啊。” 就这样,林阁老被他诳去了含光殿,吃了顾凤寻狠狠一通威胁惊吓。 所以,当林阁老又跑回来指责他不厚道的时候,韩察都懒得理会他了,眼睛没离开手中的卷宗,口中闲闲道:“阁老此言差矣,若顾舍人是寻常之辈,你我今日又哪得坐在这里商量如何处置宋阁老一案的后患?” 寻常人,能算计得了堂堂一位阁老? 林阁老被堵得气闷,他当然知道顾凤寻不是寻常之辈,但他真心没料到那人厉害到这个程度。 “对了,还有一事,本官忘了与阁老支会,陛下拟了一份官职名册,与之相关的人事调度,由陛下全权任命,本官与阁老不得置喙。” 韩察从卷宗下面又抽出一份名册,甩给了林阁老。 林阁老打眼一看,气得胡子都抖了三抖,这些都是桃子啊,其中有好几个都是他早相中了的,就这么打眼前飞了啊,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是落到了谁的手上,要不是林阁老的身体一向老当益壮,这会儿吐血的心都有了。 “阁老,如今朝中是多事之秋,陛下万万离不得你,千万保重身子。”韩察一派的好心好意,好言好语。 林阁老一口老血憋了又憋,到底又给憋了下去,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再不走,难道还坐在这里听韩察的风凉话不成。 出得门来,正碰上苏怜抱了一堆的卷宗往里走,林阁老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苏寺正。” 苏怜被卷宗挡了眼,没看到林阁老,听到声音才艰难的从卷宗后面移出半张脸来,笑若春风的道:“下官见过阁老,不便施礼,还请阁老海涵。” 虽然只要苏怜放下手中的卷宗就能施礼,事实上按礼而言,他也确实应该放下手中的卷宗施礼,但林阁老今日吃的瘪已经够多了,也不在乎多一桩,只盯着那露出来的半张美如春花的面容看了片刻,然后一捋胡子,道:“无妨,或者老夫该说一句‘失敬了,红先生’。” 苏怜眉头一扬,眼波一飘,笑道:“阁老若不介意,下官自然也不介意。大理寺还有许多事,下官失陪了。” 然后脚步轻迈,从林阁老的身边轻轻走过。 红先生是他给自己起的号,却并不是雅号,在吴国,红先生只是个佞幸而已。林阁老叫出“红先生”三个字,就是知道了他的身份,但那又如何,苏怜从来没想瞒过人,否则,他有的是手段遮掩。林阁老如果将这当成把柄想拿捏他,不好意思,他无所谓的。 “现在的年轻人啊……” 林阁老感慨的叹了一声,一个比一个不得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被拍死在沙滩上,看来顾舍人说得不错,他的确应该服老了。 决定了,今晚上的晚食,他要让厨下做一桌全鳖宴,以为纪念。阁老肚里能撑船,吃几只“鳖”算什么。 半个月后,宋阁老一案尘埃落定,随着林阁老一脉势力的插入,韩察如虎添翼,虽然宋阁老依然沉默是金,但从宋阁老的书房里搜出来的兵防图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宋阁老最终长叹一声,低下了头,于是韩察快刀斩乱麻的将此案了结,宋阁老一脉的官员,该撤的撤,该贬的贬,转眼间就风流云散再掀不起半点波澜。 凌寒给了宋阁老最后一点体面,赐毒酒自尽,留了全尸,没有殃及其家人。临死之前,宋阁老仗着最后一点颜面,向凌寒请求见顾凤寻一面。 “老夫总得知道,自己终究是死在什么人的手上。” 顾凤寻得谢谢宋阁老,因为这句话,他提前解禁了,可喜可贺,所以他带着酒去看宋阁老。 进大理寺不过一月,但宋阁老已像是老了十年,有了几分风烛残年的模样,但在顾凤寻来的时候,他却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目光炯炯的看着这个拎着一壶酒,缓缓向他走来的年轻人。 顾凤寻今日穿的是便装,衣襟微松,硬是将风格严谨的西楚服饰穿出了几分慵懒,这让他看上去更像一个游荡江湖的风流公子,而不是在西楚朝堂上狠狠搅了一把捞足了好处的幕后黑手。 这个人,到底有多少面目?哪个才是真正的他?生命的最后,宋阁老突然生出了好奇心。 就像他自己说的,总得知道自己是死在什么样的人手里,不然,做鬼也冤啊。 顾凤寻将酒壶摆在桌上,又翻过一只杯盏,缓缓斟满,摆在了宋阁老的面前。 “下官也想知道,您是堂堂阁老,位高权重,又得先帝信任,为何要当楚国的内鬼?” 宋阁老认了罪,伏了法,但是却没有给西楚上下、给凌寒一个明白的交待,所以,顾凤寻来了,以一问换一答,公平吧。 宋阁老哈哈一笑,举起酒盏,嗅了嗅,道:“上好的宫中御酒,陛下待老夫不薄啊,顾舍人,老夫独享此酒,你可莫在意啊。” “阁老放心,这世上什么都有人争,唯独这断魂酒,无人敢争,您慢用。”顾凤寻觉得宋阁老很有意思,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第二百五十五章 问答 - 换心攻略 - 瑞者 宋阁老细细品尝了一口酒,方舒畅的呼出一口气,道:“老夫已有多年,不曾这样安心享用过,心中藏着鬼,肩上担着责,日日不安,不想今日方得解脱,顾舍人,老夫还得谢你一谢。” 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自己伸手执壶又倒了一盏,却不再饮,只嗅着酒香,缓缓道:“一问换一答,顾舍人倒是半点不吃亏,也罢,老夫就剩下这点念想,若不能明白,死也是个糊涂鬼。顾舍人,你可知道,两楚本是一家?” 顾凤寻点了点头,天下谁人不知,两楚原本确是一家,不是大楚皇朝兄弟阋墙,又哪里来的五分天下。 “老夫虽大半生都在西楚,却是地道的楚人。”宋阁老长叹一声,“两楚合流,最初提出来的人,就是老夫的父亲,那时老夫方年少,和先父一起来到西楚,隐姓埋名,改换门庭,入仕西楚,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促成两楚合流,可惜,大业未成,先父便惨死于‘西京二月红’一案中。” 说到这里,宋阁老惨然一笑,又道:“收越归楚的构想,亦是先父提出来,却不想最后完成它的,不是老夫,竟然是顾舍人你。” 顾凤寻听到这里,当真是十分惊讶,目中透出几分敬色,道:“先老大人高才,顾某敬服。”顿一顿,又有些不解,“从先老大人的行事来看,应是主张和平一统的吧?” 无论是收越归楚,还是两楚合流,都看得出,提出这个构想的人,绝对是不想动用战争手段武力一统的。这样的人,心怀苍生,胸有韬略,顾凤寻自愧不如,便更不明白,宋阁老既然身为其子,为什么反而做了不光彩的内鬼,莫非,又与“西京二月红”一案有关? 宋阁老冷笑了一声,道:“先父仁慈,不忍见两楚之间生灵涂炭,所以一生倾力于促成两楚合流,但庆帝却多疑,早不满先父之所为,‘西京二月红’一案爆发时,庆帝一病不起,弥留之际,暗下密旨将先父以及支持先父理念的一众臣子处死,老夫侥幸逃过一劫,此仇,焉能不报。” 庆帝,就是凌寒的祖父。 当年“西京二月红”一案牵连甚广,不止西楚皇室死得七七八八,被殃及池鱼的更不知道有多少,只说庆帝临终之前,就因此案而亲自下旨株连了近万人,更不用说其他因为各自原因而被牵连进来冤死鬼,只多不少。得亏后来成皇帝继位后,一直休养生息,着力安抚西楚上下,这才让西楚渐渐恢复了元气。 顾凤寻就曾经推测过,当年提出收越归楚构想的人,可能就被牵连进“西京二月红”一案,否则,收越归楚的计划不会因后继无人而迟迟未能实现,没想到这个推测竟然在宋阁老这里得到了证实。 虽然宋阁老并没有说得太过详细,但顾凤寻是什么人,简单的几句话就已经看出问题所在,庆帝本身就是个多疑的帝王,性情显然也不像成皇帝那样仁和温厚,宋阁老之父却是大仁大爱之人,这样一对君臣之间明显理念对撞,因为两楚合流对谁都有利,唯独对皇室不利,哪个皇帝能容忍这样的臣子,估计庆帝早就想一脚踢走宋阁老之父了,只是没逮着机会罢了。 后来“西京二月红”一案爆发,庆帝大受打击,临死之前,恐自己死后新帝钳制不了宋阁老之父,整个西楚都会被卖给楚国,干脆,死前疯狂了一把,把宋阁老之父连同其一派的势力连根拔了,谁知当时情况太过混乱,却逃出了宋阁老。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更过分的是,庆帝不仅杀人,还毁掉了其父一生的理念抱负,宋阁老痛怒之下,彻底投靠了楚国,更不用说他本来就是楚人。 明白了当年掩盖在混乱之下的部分真相,顾凤寻感慨的长叹了一声,道:“可惜了……这么说,当年那一案,与阁老却是无关了?” 宋阁老不悦的哼了一声,道:“老夫虽然行了鬼祟之事,但却不曾狠辣至此,当年之事,老夫也有过追查,却是迷雾重重,与之相关的人,死得一个不剩,如今恐怕除了楚皇自己,当世无人能知真相。” “那么阁老与永宁公主之间……”顾凤寻探究道。 宋阁老哈哈一笑,道:“顾舍人,老夫该答的已答,现在轮到你了。” 顾凤寻抚额,果然,宋阁老已答了他为何会成为楚国的内鬼,再多一句却是不肯说了,一问换一答,现在,轮到了自己。 “阁老执意要一个答案,便是不信顾某的身份了。” 宋阁老轻哼一声,道:“你的身份来历,老夫自然早已经查得明明白白,但老夫就是不信。” 能把他坑到死路上的人,只是一个寻常乡绅之子,鬼才信。 “那我要是说我是秦司空的弟子,阁老信吗?”顾凤寻试探道。 宋阁老捋了捋胡子,道:“你若说你就是秦司空,老夫便信。” 自古英雄出少年,但少年也是要历练的,一个从来没有出仕过的人,就算是秦司空的弟子,也绝对不可能不声不响的把宋阁老算计到这等地步。 “阁老都猜到了,那么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顾凤寻弯起了眉眼,笑得无害。 什么?宋阁老瞪起眼,几乎捋断了胡子,待要再问个清楚,腹中却蓦然一痛,随即喉咙一甜,一口血猛的喷了出来。 “你……你……真的是……” 酒中的毒发作得慢,见效却极快,只在这片刻间,宋阁老眼前已是一片模糊,但他还是要拼力挤出最后一问。 “一问换一答,阁老大人,您慢走,顾某不远送。” 顾凤寻的声音遥远得仿佛自天外飘来,宋阁老的耳朵里一片嗡鸣,已是听都听不清了,直到断气的那一瞬,他都不知道,顾凤寻最后有没有答他。 其实答不答也不要紧,因为他心中已是信了,只有秦司空,才有这转手间翻云覆雨的本事。只有死在秦司空的手下,他才不冤。 原来人死了还能活,那他是不是也能…… 宋阁老下葬后的次日,苏如由被抬进了西京城,浑身染血,昏迷不醒。凌寒急召太医为他诊治,只落得气血衰竭、油尽灯枯八个字。 到第三日上,他有了短暂的苏醒,留下一句“臣未负圣命,老关口……千鳞卫全歼……”,便再没醒过来。 凌寒下旨厚葬,出殡的那一日,老仆出现在含光殿内,令顾凤寻有些意外,又不是那么意外。 “万指挥使,请坐。” 苏如由死得太突然,西镇抚司群龙无首,凌寒干脆让老仆出山暂时执掌西镇抚司。 老仆没有坐,这些年,他早就习惯了隐于暗中。 顾凤寻也不勉强,推开窗望了一眼外面阴沉沉的天空,老仆此时的脸色,便也和这天空一样的阴沉,虽然未置一词,但他却知道老仆是为何而来。 “今日苏指挥使出殡,顾某本该相送一程,只是想来苏指挥使并不想见到我……” 如果不是他把苏如由激得太狠,苏如由也许不会这么拼命。虽然他不欣赏苏如由不合时宜的自我坚持,但必须承认,这一次,苏如由干得漂亮。 一片沉默,很久之后,老仆的声音才从阴影中传出。 “顾舍人还需要西镇抚司做什么?” 顾凤寻垂眸一笑,道:“整合西镇抚司和梅花卫,去芜存精,万指挥使应该看过我的手稿,照着上面的构想做就行,至于细节方面,万指挥使经验老道,不必我再多说。” 第二百五十六章 气消 - 换心攻略 - 瑞者 这一次,西镇抚司损失惨重,全歼千鳞卫怎么可能没有代价,死的何止苏如由一人,他带过去的西镇抚司精锐,损失了八成,这才将潜入千鳞卫全歼。这是连顾凤寻事先都没有料到的,潜入西楚的千鳞卫,竟然也是精锐尽出,老关口那一带,几乎是步步见血,处处见尸。 哪怕顾凤寻没有重现仪鸾台的计划,这一战之后,西镇抚司和梅花卫也必须合并整顿,否则,西镇抚司就会出现严重的人手不足的弊端。 令顾凤寻忌惮的是,赵昊想做什么?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让派出大批千鳞卫精锐潜入西楚。 “由谁来主持整合?”老仆不关心顾凤寻心中所想,他只管关心顾凤寻想怎么做。 “万指挥使不打算亲自主持?”顾凤寻诧异道。 “我的使命,是保护陛下。”老仆语气平淡,他比谁都更看得清自己的位置,在顾凤寻的构想里,没有他的立足之处,硬待在这个位置上,恐怕他就是下一个苏如由。 顾凤寻眉头一扬,道:“那就由陛下定夺。” 人选他当然早就定好了,但绝对不可能从他的口中说出来。 老仆又沉默了,许久,他才道:“如果方便,顾舍人还是去送小由一程,那孩子,也有他的骄傲。” 顾凤寻微微一笑,道:“好。” 死者为大,老仆的意思,无非是替苏如由出面,让他在灵前低头,是犬还是狼都不重要,至少,苏如由是殉职,于国有功。 只是这一答应,却还是引来了一场病,老天爷没赏脸,顾凤寻才出了含光殿,就起了风,大雨骤然而至,避之不及,就给淋成了落汤鸡,偏他答应了老仆要去送苏如由一程,不肯失信,等回来后再换衣赏,饮汤药,却还是落了个风寒入体,半夜起了高热,急得凌寒守着他彻夜未眠,才在第二天退了热。 这一天,凌寒罢了早朝,也是这一天,朝中对他和顾凤寻的关系,有了议论。毕竟,自新皇登基后,第一次有臣子入住含光殿,还住了这么多日。这也罢了,皇帝为示恩宠,赐臣子留宿宫中以往也有之,但因之而罢了早朝的,却是西楚史上破天荒头一回,不由得人不议论。 不过这议论很快就被韩察压下了,眼下多事之秋,哪里还能再凭添事端,他是百官之首,又挟着刚办了宋阁老一案的余威,发飙之下,果然令得那些私底下的议论暂时杜绝了。 外头的风声,自然一时半会儿传不进顾凤寻的耳朵里,就算传进了,他也不放在心上,没那闲工夫计较。 他这会儿正跟汤药较劲儿,祛寒清热的,养心补气的,固本培元的,连饭食都是各种调理身体的药膳。 现在顾凤寻的舌头已经完全被药味儿给麻痹了,连喝蜜水都尝不出甜味儿,味觉彻底失去了功能,连嗅觉都快被药味儿给占领。 可白玦却又给他端来了一碗药,还没喝,顾凤寻已经感觉到一片苦涩的滋味在舌尖弥漫。其实这碗药不治病,就是调理身体的,少喝一碗问题不大,可小管家公虎视眈眈,盯得顾凤寻头皮也发麻了,忍不住看向凌寒,希望凌寒救他一救。 凌寒腰背挺直的坐在一侧的书案后,正在翻看奏折,眼角余光瞥见顾凤寻的动作,也只当没看见。其实这些药也可以制成药丸,虽然药效比汤药作用得稍缓,但服用起来方便得多,只是凌寒实在恼顾凤寻不爱惜自己,有心让他多喝几顿,吃足了汤药的苦才会长记性,否则,依顾凤寻的手段,难保日后不会再一次用虎狼药糟蹋自己的身体。 顾凤寻无声的叹了口气,捏着鼻子灌药,心中暗想,还是罗锋最得他的心,唉,都有些舍不得放罗峰去西镇抚司了。 不过以罗峰的能力,一直跟在他身边是屈才了,尤其是罗峰的刑讯能力,是重现仪鸾台的关键一环,从一开始他就有放罗锋去西镇抚司的想法,只缺个合适的机会,老仆的识趣,倒省了顾凤寻一番事,眼下只等凌寒点头。 问题是,现在凌寒根本不让他提正事,少思少虑,最好是不思不虑,就是凌寒对他唯一的要求。 该怎么开口而不被凌寒打断呢? 顾凤寻少有的陷入了烦恼中。 凌寒突然“咦”了一声,顾凤寻抬眼看去,正见他拿了一本刚打开的折子,想是折子里的内容太过出人意料,凌寒的面上带出一抹惊色。 顾凤寻悄悄往凌寒那边挪了几步,正打算趁着他不注意绕到后面去窥看折子里的内容,不想凌寒这时却往他身上看过来,把顾凤寻的小动作看了个正着。 顾凤寻很是自然的一转身,去推旁边那扇窗,做出一副开窗透气的姿态来。 凌寒抿了一下唇角,也不知是生气,还是想笑,见顾凤寻一只手撑在窗边大有贪看窗外风景的意思,唇角抿了又抿,到底还是往上翘去。 “认识你这么久,不知你竟然还会作鬼,窗边风大,你风寒未愈,还是离远些罢。” 顾凤寻这才顺势回转身边,就在凌寒的对面坐下,笑道:“你不生我的气了?” 只说“你我”,不论“君臣”,讨好之意溢于言表。 凌寒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当失败,太好哄了,就这么一句话,竟让他这些日子里来憋在心口的那股气,消得都快抓不着尾巴了。 有心还想唬顾凤寻一唬,奈何唇边的笑意实在是控制不住,到底还是把手中的折子推了过去。 顾凤寻接过来,一目十行的扫过,心里也是惊疑起来。折子是淮远县报上来的,老关口就在离淮远县不到十里的地方,苏如由在那里截杀千鳞卫,西镇抚司损失惨重,无力善后,因此便由距离最近的淮远县卫所接了手,折子里呈奏的就是一干善后事宜。 写折子的是个精细人,事无巨细,全部写了进去,禀得详尽之极,虽说看着琐碎,却能让看折子的人有如身亲临的感觉,因此一下子就看出了其中的问题所在。 “是千鳞卫主动在老关口给西镇抚司设了个套儿?” 不是苏如由在老关口截住了千鳞卫,而是千鳞卫在老关口设了陷阱,引了西镇抚司过去,证据就是折子上提到,在老关口发现了千鳞卫设下的陷阱机关,如果不是早有准备,千鳞卫不可能来得及做准备。 而让凌寒和顾凤寻都感怪异的是,这些陷阱机关没有被触发,全都是在完好的状态下被发现的。 既然是早有准备,千鳞卫不可能不动用这些陷阱机关,但现实是它们确实没有被触发,就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苏如由早就察觉到了,带着西镇抚司精锐完美的避开了这些陷阱机关,另一个就是布置这些陷阱机关的人背叛了千鳞卫,故意没有触发它们。 苏如由已死,但他带去的密卫还有几个活着的,凌寒一抬下巴,隐在暗中的老仆便悄无声息的出了含光殿。 老仆前脚才走,罗锋后脚就进了含光殿,将一封密信递了上来。 封蜡上依然有个小小的梅花印记,还是谢谨言送回来的,顾凤寻正要拆信,凌寒很是自然的从他手中夺过信去,细长柔韧的手指轻巧的破开封蜡,取出信纸。 顾凤寻低眸敛去眼中的笑意,也不与他争,索性托腮看着凌寒,年轻帝王侧身迎光看信,清俊的五官在阳光的斜照下,映出了柔和的光彩。 不知不觉中,他和凌寒相识……已近两年了啊! 第二百五十七章 归来 - 换心攻略 - 瑞者 “顾卿,你对宋成功这个人有多少了解?”凌寒没有注意到顾凤寻的目光,看过信后,他顺手又递给了顾凤寻,口中却是问起了千鳞卫现任的指挥使。 “刘晖的一条狗。” 顾凤寻一边看信,一边信口答道。这句话的另外一个意思,就是没什么了解,毕竟,他还是秦司空时,宋成功只是刘晖身边一个跑腿的,存在感还不如刘荣一来得高,除了对刘晖吩咐的事无不照办这一点之外,顾凤寻对宋成功就没有更多的印象了。 不过看了这封密信后,他对宋成功倒是又多了一些此人狠辣的印象。 当然狠辣,这批潜入西楚的千鳞卫,是他亲自点出来的,领头的人叫刘奋三,荣一奋三,看名字就知道这个刘奋三和刘荣一一样,曾经是刘晖重用过的心腹,谢谨言在信里头表示,被宋成功点出来的这批精锐,似乎都是刘奋三的手下。 “排除异己,借刀杀人?” 看完信,顾凤寻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宋成功在整顿千鳞卫,把不服他的人扔出来送死。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有些明白那些陷阱机关为什么没有被触发,多半是刘奋三手底下有人被宋成功收买了,在这上头坑死了刘奋三。苏如由是被千鳞卫故意引过去的,因此说他及时识破了陷阱机关完美避开的可能性极小,就算是能识破,也不可能避开所有的陷阱机关。 这批千鳞卫精锐,其实是自己人给坑死的?但宋成功是以什么名义坑的他们,这批千鳞卫精锐潜入西楚不可能没有名目,此事必然是经过了赵昊的首肯,宋成功借刀杀人是一步,但千鳞卫潜入西楚的目的,也是宋成功必须完成的任务,所以,潜入西楚的千鳞卫,必定还有一拨。 老关口不仅是借刀杀人,也是声东击西,引开西镇抚司的注意力。 想到这里,顾凤寻神色一肃,道:“陛下,西京要立刻戒严!” 如果他所料不差,另一拨千鳞卫,恐怕已经潜入了西京,目标,暂时还不明。 凌寒眼神一凛,抬手招了黄德望进来,低声吩咐下去。 顾凤寻还在低头寻思,对付千鳞卫,还得是密卫,但西镇抚司这次损伤惨重,苏如由一死,无人能镇大局,老仆虽然有足够的威望暂时掌住了西镇抚司,但他毕竟离开太久,而且重心始终放在护卫凌寒身上,无法干涉西镇抚司日常事务,因此对付这拨千鳞卫,还得以梅花卫为主,偏偏姬言又跟随在谢谨言身边,去了秦都,眼下两边儿都很难挑出一个人来执掌大局。 “袁镇楼如何?”凌寒突然出声。 “尚缺威望。” 顾凤寻轻叹,袁镇楼毕竟只是个千户,西镇抚司里跟他齐头并肩的人都不下四五个,若将袁镇楼提拔上来,外斗如何暂不可知,只怕内斗就要先抡上一场,眼下这情况,哪里能容得下内斗,平白让千鳞卫捡了空子,更何况,袁镇楼对梅花卫也不熟悉,梅花卫也不会服他的指挥。 “那就召回范九斤。”凌寒一锤定音。 顾凤寻眉头一挑,道:“真要用他?” 这话问的,却不是凌寒肯不肯用范九斤的意思,凌寒想挖范九斤这块墙角很久了,哪有不肯用的,他这样问,是因为范九斤眼下正在追踪永宁公主,宋阁老临死之前的那番话,已经证实“西京二月红”一案与他无关,事隔这么多年,永宁公主就成了目前他们已知的、除了楚皇之外唯一可能与此案有关的人,如果此时把范九斤召回来,永宁公主这一逃又不知会逃向何处,万一再也找不着她,“西京二月红”一案的真相恐怕就会永沉海底。 凌寒自然知道顾凤寻这一问的真正意思,沉默片刻,他才道:“大局为重,眼下,他是唯一合适的人选。” 范九斤身兼数家之长,性情又比袁镇楼圆滑许多,还有老仆这个名义上的师父,挂着苏如由的师弟这个名号,足以入主西镇抚司。当初他陪着顾凤寻一路自越至楚,面对东镇抚司的暗袭,很是露了一手本事,令当时同行的梅花卫相当敬服。 眼下也只有他,有足够的资格和能力,同时驾驭西镇抚司和梅花卫。 顾凤寻见凌寒决心已定,当下再无二话,道:“好。” 事情既然商议起了头,少不得就顺势又提起了罗峰,顾凤寻紧接着便问凌寒对于重现仪鸾台的计划有什么打算,若要进行,自然宜早不宜迟,别的事可以等范九斤回来后再进行,但刑狱审讯这一块,完全可以先交给罗锋。 凌寒早猜到他必会抓紧这个机会提这事儿,心里也有了打算,因此不急不缓道:“你若答应我一件事,我便依你。” 说“我”不说“朕”,顾凤寻就知道他要提必是私事,轻笑一声,道:“好。” 不也问凌寒说的是什么事情,只管答应下来。因为他知道,不管凌寒说的是什么事情,都必然是为了他好。 凌寒定定看了他片刻,眉眼弯起。 范九斤回来得比想像得快,短短六日他就赶回了西京,他是直接从两楚边境那里,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赶回来的。 “楚国要对西楚开战了。” 来不及接受他的新任命,他反而先带回来了一个令西京震动的消息。 “什么?消息可信?” 凌寒拍案而起,屋漏偏逢夜雨,潜入西京的千鳞卫还没有查到踪迹,楚国竟然也要生事?边境并没有警报,范九斤的消息从何处得来? 范九斤咧嘴道:“他宫里那两个妇人生了,嘿,倒霉催的,一个是死胎,一个是怪胎,楚皇已经疯魔了,暗地里调派大军集结,陛下觉得他想干什么?” 凌寒神色一凛,这段时日事情太多,他差点都忘了这一茬儿,楚皇本就是疯子,如今这样一来,更是疯上加疯。 “此事,为何一点风声都没有?” 不是范九斤带回来这个消息,西楚根本就无人能知。 范九斤又咧了一下嘴,道:“楚国所有的消息渠道已经被东镇抚司封死了,也就是我,熟悉东镇抚司的行事风格,才能从秘密渠道溜回来,不然早成了东镇抚司的手下亡魂了。对了,永宁公主如今也在楚国,嘿,这个女人可不简单,她从海上绕路吴国,一路潜行至楚境,陛下不妨猜猜她在哪里落了脚?” 他这一路经了多少事吃了多少苦,都不稀得说,不是他不给自己表功,表功狂魔怎么可能放弃每个表功的机会,只是这回用不着他说,所有的功劳全在脸上写着,蓬头散发、胡子拉渣不说,满面的风尘已经差不多模糊了五官,嘴一咧就只看得到一口白牙,摆明了不但功劳满满,苦劳也是满满。 刻意没有稍加打理就跑来见凌寒,范九斤自觉自个儿表功的本事又进了一大步,心里颇有些小得意。 可惜凌寒不像顾凤寻那样了解范九斤的本性,完全没看出范九斤蓬头垢面以求表功的本意,心里早跟着范九斤的话而转入沉思中。 永宁公主果然是逃到了楚国,这更证明了她和楚国之间必有勾连,当年“西京二月红”一案,她绝对脱不了干系。 但眼前紧要的是,不是此事,凌寒用力闭了一下眼,将思绪从永宁公主身上移开,道:“范九斤,你先下去歇着,明日,朕会下旨,合并西镇抚司与梅花卫,改建凤仪台,由你执掌……” 范九斤瞪圆了眼,惊喜来得太突然,他压力很大,等等,这么重大的任命,就给他一天时间准备……不,现在已经过了晌午,只有半天时间了,他还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这要怎么整? “陛下恩重,小人……这个小人暂且先告退。” 想到这里,范九斤拔腿就跑,这个时候得赶紧找东主求一条明路啊。 第二百五十八章 遇刺 - 换心攻略 - 瑞者 顾凤寻自然不像凌寒这样丝毫不关心永宁公主,他让范九斤把这一路追踪永宁公主的细节详详尽尽的述了一遍,然后打发了人去找老仆求明路。 范九斤就像一颗没用的石子,被人踢来踢去,好容易才寻到老仆,天都黑了,连个觉都没得睡,就被老仆领进了西镇抚司的一间密室。 “这里有所有密卫的名册,你慢慢看,这些人哪些可用,要怎么用,你自己琢磨。”老仆慢条斯理的说着,又抱来一叠卷宗,“这是顾舍人关于重现仪鸾台的构想,老夫完善了一部分,剩下的,都是你的事。” 说完,老仆就闪身遁入阴影里,无影无踪。 范九斤:“……”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他妈的有没有搞错,让马儿跑还不给马儿吃草,他这一路赶回来,饭都没吃上几口,苦心志劳筋骨就算了,反正也死不了人,但不给饭吃是一定会死人的,喂喂喂,师父大人啊,别话一说完就走,先给点饭吃行不行? 开门……开门啊…… 老仆背着双手,施施然自从外面锁上的密室门前离去。小子,西镇抚司不是容易掌握的,老夫既然担了你一声师父,就教你最后一招儿,能从这间密室里出来,西镇抚司里的各处机关陷阱便为难你不住了,以后若有人对你不服气,引你入机关,至少能保证不会把你陷死在里头。 人倒霉时喝凉水都塞牙缝,而范九斤则更胜一筹,他连口凉水都没得喝,好容易才从密室里爬出来,寻了个地儿胡吃海喝一通,才一路溜回顾宅里洗澡剃须换好一身干净衣服,凌寒的任命就到了。 范九斤顶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接了任命书,然后溜溜达达的去找袁镇楼,先把西镇抚司搞定再说,至于梅花卫,急什么,等回头他抽个工夫拎一坛子酒去坑几个脸熟的来当冤大头……咳,当他的副手,事情太多啊太多,慢慢来吧……个鬼啊,怎么没有人告诉他,千鳞卫也在这时候掺了一脚,妈的,不攘外怎么安内,这是要活活累死他的节奏。 一时间,整个西京的上空,都飘荡着范九斤的怨气,前东镇抚司千户,如今新上任的凤仪台副指挥使,手握大刀,开始了他的新官上任三把火,一下子就将整个西京城给烧得旺旺的,原本在苏如由的率领下几乎没有多少存在感的西镇抚司,开始整天在西京城的大街上奔来跑去,间或还有一队梅花卫刷了个面儿熟,外斗如何暂不可知,倒是这两支密卫在大街上迎面相撞时,内斗少不得先来一场,打着打着,就打成了一片,然后赢的一方为主,输的一方为副,联手攘外,满人海的捞鱼去,捞着捞着便有了些共事的交情,新成立的凤仪台就在这种情况下开始了磨合。 当然,这都是后话。 却说顾凤寻从范九斤问明了永宁公主的事后,心里头便有了些计较,只是凌寒不许他乱动心思,他也不好跟凌寒去说这事,再者,眼下这永宁公主的事并非当前之急,倒是两楚边境,比范九斤晚了五六日,终于传来了战报,楚军开始小规模的向美人关发起了骚扰战,看上去,更像是在试探西楚的布防兵力,为大战做准备。 一连半个月,凌寒日日都招郑侯入宫商议兵事,兵曹司上上下下都进入了紧张备战的程序,钱粮、辎重、兵甲又往边关送了一批。 百姓们看不到战报,却看得到一辆又一辆出城的粮车,战事来得突兀,却并不出人意料,毕竟早在先帝刚刚逝去的时候,两楚边境的局势就一直很紧张,何况秦、吴之战打得就没停过,楚国也插了一脚,这个时候突然要对西楚用兵,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打从这日起,西京里的气氛就一日紧张过一日,直到发生了一件官员被刺杀的事情,将紧张的气氛推到了新的高峰。 这场刺杀案一下子使得西楚官员人人自危,只有西镇抚司……哦不,现在该称凤仪台了,只有凤仪台上下人心跃跃,顺着刺杀案的线索追查下去,在范九斤的指挥调度下,一网捞出了好几尾大鱼,扔给了罗峰去撬鱼嘴。 然后范九斤就拎了两条鱼……嗯,这回拎的是两尾货真价实的红尾金鳞鲤鱼,教人用黄精党参和着一起炖了一窝浓浓的鱼汤去看望帮助自己立功的最大功臣——被刺杀的那位官员。 不是别人,正是苏怜。 任谁都没有料到,千鳞卫潜入西楚的目的,居然是刺杀区区一个大理寺寺正。得亏得范九斤入主凤仪台之后,假公济私的暗中派人保护了苏怜,本来顾凤寻和白玦身边也要派人,不过因为顾凤寻一直被凌寒留在含光殿,白玦也跟着进去伺候,宫中的守卫范九斤暂时还插不上手,至于罗峰……这家伙本身武力值就够高了,用不着范九斤再多此一举。 正是他这个假公济私的举动,救了苏怜一条命,也为自己赢来了入主凤仪台之后的第一个大功。 不过苏怜还是伤得不轻,身上挨了两刀,好在没伤到要害,命保住了,就是血流了不少,整个人都虚弱苍白起来,躺在顾宅里养伤,因为顾凤寻不在,这顾宅都快改姓苏了,就差换个门匾的事儿。 这几日来探病的人不少,苏怜白着脸一个个的应付过去,直到范九斤拎着鱼汤过来,他最想见到的人都没来。 顾凤寻不是不想来,而是凌寒不答应,苏怜遇刺的事情,让凌寒心中警意大增,唯恐顾凤寻也遭遇到同样的事情,在范九斤没有把西京经营得跟铁桶一样之前,他绝不让顾凤寻走出宫门半步。 顾凤寻无可奈何,又顾及凌寒的心情,不愿在这种时候再给凌寒添事,只好让白玦跑了一趟,送了一盒他亲手配制的外伤药膏过来。 药膏效果很好,范九斤来的时候,苏怜已经能从床上起身了,只是失血过多的后遗症一时半会儿还恢复不过来,整个人看着跟风中的落叶似的,单薄苍白得不行。 “这回还真是欠了你一条命。” 热腾腾的鱼汤让苏怜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如同沾染了一缕胭脂的雪白梨花,又清又艳,比之平时的媚色,更多出一股难以言述的风韵。 苏怜和范九斤说起来都是顾凤寻的人,但两人本身不熟,所以对于范九斤的假公济私,苏怜领了他这记人情。 “好说,好说,以后记得还我就是。” 范九斤眉开眼笑,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就没跟苏怜摆官架子,不过话说回来,虽然他现在的官阶比苏怜高,不过他是武职,苏怜是文职,从发展潜力上来看,苏怜明显比他强,范九斤是多机灵的人,才不摆这个官架子得罪人,否则,难保以后苏怜不会找回这场子,毕竟,这位可不是什么大肚量的主儿。 苏怜倚在榻上,也不跟范九斤废话,道:“范大人今天来,不止是为了探病吧?” 提到正事儿,范九斤一正神色,有了几分密卫裆头的冷厉严峻。 “千鳞卫为什么要刺杀你?” 苏怜轻笑一声,道:“大概因为我是秦司空的弟子。” 他在吴国时,是“红先生”,没人把他当一回事,赵昊狗贼自然也不会注意到他,来到西楚后,用回了本名,刚开始名声不显,自然也不会引得旁人注意,直到他接手假密旨一案,赵昊要是再收不到消息,他这秦皇也就白当了。 只是没想到,赵昊竟然迫不及待的要他死,甚至不惜派千鳞卫潜入西楚,他区区一个苏怜,何德何能。 范九斤深思了一会儿,然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方才的冷峻形象瞬间荡然无存。 “没想到秦司空都死了好几年,秦皇对他还如此忌惮。” 连一个不怎么名正言顺的弟子都容不下,还为此损失了一批千鳞卫精锐,怎么看都是亏大发了。在他的资料里,秦皇这个人,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有一代枭雄的资质,能忍,也能狠,只有在针对秦司空相关的事情上,总有些进退失措的犯蠢。 “他能要了先生的性命,但他永远也摆不脱先生对他的影响。”苏怜翘起唇角,露出一个称不上是笑的冷笑表情。 第二百五十九章 启战 - 换心攻略 - 瑞者 顾凤寻站在含光殿外的高台上,仰头望着天上,此时已近黄昏,日头西斜,只剩余晖,将碧瓦染成了金黄。 凌寒挎着一件大毛斗篷,抖开来披在他的身上,然后,与他并肩而立,一起看向斜阳。 “他是不是慌了?” 如今凌寒再提起赵昊,早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酸味儿。天上的日,呵,总有变成残阳的时候。 苏怜遇刺这件事,确实让他和顾凤寻都相当的意外,就是顾凤寻自己都没有想到,已经“死”了这么久的自己,竟然还能让赵昊失去正确的判断力,干出蠢事儿来。苏怜再有能力,也只是个大理寺寺正,哪怕他成了大理寺卿,对赵昊也几乎没有影响,刺杀苏怜,不会让西楚弱上一分,也不会让秦国强上一分。这一次赵昊得不偿失,必定勃然大怒,但愿不要连累到夏悯。 顾凤寻怅惆了许久,才回答了凌寒的疑问。 “他不是慌,是恐惧,大概是当年被我支配得太狠,让他几乎失去了自我,他杀我,是为了求活,因为他害怕再继续下去,他就会变成我的傀儡……” 迟疑了片刻,他转眸看向凌寒,目光又沉又静。 “你呢?害怕吗?” 他知道凌寒和赵昊不一样,他们相遇的时候,凌寒已经经历了许多苦难,已经拥有了坚定的自我和强悍的自信,而赵昊与他相遇时,还是一个少年,性格没有定型,受他的影响太深,最终,扭曲了心性。 凌寒不会害怕,只会纵容,这是让顾凤寻最感到舒服的地方,但他还是想从凌寒的口中得到确认。 有时候,两个人之间的相处,只靠心照不宣是不行的,话不说不明,万一领会错了呢? “害怕。”凌寒深深的凝视着他,伸出手,轻轻拂过他耳边散落的碎发,“我怕陪我走到最后的人,不是你。” 他不怕顾凤寻有多厉害,做为君王,拥有秦司空这样的能臣,是一个君王最大的幸运,他不怕被臣子反噬,因为他会努力让自己成为能够凌驾于能臣之上的明君。做为一个男人,能遇到一个和他并肩而行的伴侣,更是几生修来的福气,这无关于顾凤寻是男是女是人是鬼,而是宿命里注定的相遇相知。 这个答案让顾凤寻更惆怅了,他能算计得了这世上任何一个人,却算计不了老天爷,死后重生在这样一具年轻的残躯上,不是他所能控制的,当初为了求活,他联合药人杀了唯一懂得换心之术的屠郎中,而如今,只靠药物维持残躯的他,又能坚持多久? 他想许给凌寒一个长长久久以安其心,却终究不能,那样的谎言,只会让凌寒更加不安害怕。 终于,还是沉默。 之后,凌寒召见郑侯的次数更加频繁,旁人只道皇帝是在与郑侯商议应对楚国的事情,只有郑侯忧心冲冲,因为,凌寒竟然问他,现下西楚的兵力,有没有可能同时跟楚国、秦国两面作战。 西楚皇竟然要对秦国开战! 郑侯是武将,他不考虑西楚的国库有没有那么多的钱来支持两面作战,他只考虑以西楚的兵力,有没有余力两面作战,这段时间,他和凌寒私底下对两面作战的可能进行了各种推演,结果都不太乐观。 郑侯给凌寒的建议是,全力对抗楚国,与秦国暂修其好,眼下秦国和吴国的战事正胶着,相信秦国也不想两面作战,只要西楚有交好之意,秦国应该不会拒绝。 凌寒沉默不语,只招了范九斤,命他全力搜捕潜入西京的千鳞卫,一旦发现踪迹,格杀勿论。 郑侯看出皇帝战意炽盛,心中忧虑不已,唯恐皇帝年轻气盛,轻率启战,犹豫再三,还是去见了韩察,长谈许久。 送走了郑侯之后,韩察望天苦笑,皇帝虽然年轻,但主意正得很,他虽然是顾命,却很难左右皇帝的想法,既然皇帝有了征秦的念头,哪怕眼下大局不能轻易启战,也绝对不会与秦修好,郑侯希望他能劝得动皇帝,实在是高看他了。 但或许有一个人,可以劝得动皇帝,他看向含光殿的方向,心想确实需要跟那位顾舍人再谈谈了。 但韩察还没来得及去见顾凤寻,楚国突然停止了试探性的进攻,大兵犯境,虽然西楚早有防备,但楚国似乎掌握了西楚的兵力布防,从防卫最薄弱的一点发起了突袭,短短三日内,连下两关。 “兵防图!” 战报传到了凌寒的案头上,年轻的皇帝脸色难看到极点,不是兵防布置被泄露,楚国的偷袭不可能如此精准,千防万防,万万没有料到,兵防图还是被楚国得到了。 宋阁老,好一个宋阁老,到死还是反击了一把。凌寒狠狠一拳砸在桌案上,当时赐宋阁老全尸,太便宜他了。 “不是宋阁老。” 顾凤寻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将一盏热茶放在凌寒的手边。 “这是我的疏忽,当时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宋阁老的身上,没有料到还有别人对兵防图虎视眈眈。” 这是思维盲区,他先斩断了东镇抚司在西楚的暗线,后来又把宋阁老坑进了大理寺,当时只道是楚国在西京里再没有暗子可用,却没有想到,楚国还是得到了兵防图。 问题是,楚国是怎么得到兵防图的?又或者有问题的不是兵防图,而是边关有人通敌,泄露了兵防布置? 这些问题都有待查证,范九斤那边已经忙得是焦头烂额,好在罗峰那里却颇有进展,审出了千鳞卫在西楚的几处暗桩,让范九斤剑有所指,一时间连连立功,总算是腾出手来,亲自调查兵防泄密一案。 边关那里,郑侯不愧是老练辛辣的将领,连失两关后,他亲率大军支援,在第三道关口抵住了楚军的攻击,只是到底失了先机,只能固守,无力出击,战况一时陷入胶着,情形倒是和秦、吴战事有些相类,都是进不能,退不得。 西楚国内人心浮动,哪怕是个白痴都知道,第三道关口不能再有失,一旦楚军破关,此后八百里平川,便无险可守,必须尽快把失陷的两关夺回来,以稳定大局,安抚人心。 转机在何方? 这是顾凤寻目前在思考的问题,已经发生的事,追究毫无意义,解决眼下的困局,才是当务之急。 如今朝中已有不少大臣建议往第三关增兵,但再增兵,就意味着要增加粮饷辎重,对西楚的负担极重,而这还不是关键,负担虽重,但挤一挤,还是能挤出来的,关键在于,无兵可增。 西楚常备军有三十万,其中两楚边关常驻五万,后来凌寒登基,为防有变,又增兵五万,这次郑侯紧急驰援,又带过去六万人,基本上西楚半数的常备军已经在两楚边关作战,剩下的十四万人,其中五万人马常驻楚秦边境,两万人马被带去了越地,两万人马驻守西京重地,这三处人马都是万万不能动的。 剩下的五万人马则分散在西楚各郡,就算要召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召得来的。若是对全国境内进行战时征兵,再征三十万也有。但还是那个问题,时间不等人。 朝臣的建议是,与秦修好,尽快从秦楚边境调出三万兵马支援第三关。 这一提案被凌寒压下了,留中不发,开什么玩笑,他都恨不得对秦宣战了,若不是大局不允,指不定他就又任性了一把,现在还想与秦修好,门儿都没有。 第二百六十章 亲征 - 换心攻略 - 瑞者 “我们还有十万越军。” 朝会后,凌寒把韩察和林阁老召入了弘文阁,明确的表示,他要启用越军。西楚不是真的无军可调,有这十万越军支援第三关,从兵力上西楚就能完全压制住犯境的楚军,胜算大增。 只是这十万越军,若要调度,有些阻力罢了。 最大的阻力有两处,一个是信任度的问题,西楚上下,对越军都不够信任,宁可让他们闲散着,也轻易不想调用,毕竟越地归楚的时间还短,天知道这些越军会不会临阵反戈,要不是这一年来西楚发生的事情太多,没顾得上他们,郑侯早就计划把这十万越军给打散,重新整编了。 还有一个则是指挥问题,这十万越军是谢谨言的心腹嫡系,谢谨言不在,他们肯不肯听令还得另说,万一出工不出力,反而坏事。若是途中生变,对此时的西楚就是雪上加霜。 至于粮饷辎重,在两大阻力面前,反而只能算是小问题了。 所以当凌寒说出这句话时,林阁老当场脸色一凛,力阻道:“陛下,万万不可。” “朕意已决。”凌寒沉着脸,压根儿就不想听林阁老后面的理由,这是他登基后,第二次乾纲独断,不容反对。 韩察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他大略能体会到皇帝的意思,虽然还是认为皇帝是又任性了,但十万越军是极强的战力,就这么白养着,也确实可惜。 “不知陛下可有领军的人选?若说能让这十万越军听命的人,非紫衣侯莫属,只是自遇刺后,紫衣侯一直深居简出,外间都传他伤了根基,只怕再不能上阵杀敌。” 要启用十万越军可以,但领军之人,绝对不能是谢谨言。这是韩察的底线,也是朝臣的底线,眼下的局势,只能求稳,绝对没几个愿意去冒风险。 林阁老本还要再劝,但一听韩察的话,就笑呵呵的捋着胡子不说话了。 开玩笑,越军是好指挥的吗,没有谢谨言,这群悍卒肯听谁的,自从谢谨言交出兵权后,派过去安置越军的将领已经连换了三个,至今也不过是让他们闲散着不闹事而已,指挥他们出战根本不可能,否则,郑侯就算再腾不出手来,也早就想法子打散他们了。 皇帝寻不到合适的领军人选,最后还不是得听朝臣的,与秦修好,从楚秦边境调兵,这才是目下最好的法子。 凌寒的目光缓缓扫过韩察和林阁老,不着痕迹的撇了一下嘴角,道:“不知二位顾命可有人选?” 林阁老稽手道:“老臣不通兵事。”一推二五六。 韩察亦道:“只怕除了郑侯亲自出马领军,无人能服众。”这话白说,郑侯若有办法,早就收编了越军。再者,郑侯眼下已在抗敌,又哪可能跑回来领军。 “既然如此……”凌寒站起身,目色深沉,“唯有朕御驾亲征了,由朕领军,想来无人敢有不服。” 卧槽! 韩察和林阁老面面相觑,这是要出大事的节奏?他们错了,真的错了,本以为这回皇帝纵然任性,也翻不出天来,可万没料到,皇帝他不翻天,他直接掀桌子,历朝历代,哪有皇帝这么玩儿的,不按牌理出招啊。 真让凌寒御驾亲征,那西楚群臣就得集体跳河。 “陛下三思,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不带这样的,真不带这样的,从来没有皇帝可以任性到这个地步,御驾亲征又不是出城围猎,哪是轻易能成行的。 林阁老有了涕泪纵横的冲动,韩察想去撞墙,原来,他们真的还太不了解皇帝了,以为早就摸清了皇帝的脾气,结果,错得离谱。 “眼下国中人心浮动,各处皆不安稳,朕御驾亲征,亦可安定人心,提升士气,此事就这么定了,一应出征事宜,就拜托二位顾命费心安排。” 说完,凌寒就大步走出弘文阁,往含光殿去了,任韩察和林阁老在身后连声喊“陛下陛下”,也不回头。 “咱们这位陛下啊……” 林阁老一双老迈的腿追不上凌寒的脚步,只能喘着气扶着廊柱,对着韩察苦笑,摊上这么一位皇帝,他都想告老了,还是顾舍人得说得对,他得服老啊,折腾不起,尤其是经不起皇帝这样任性的折腾。 韩察同样苦笑,半晌,长叹了一口气,道:“阁老,咱们去晋王府拜访一下谢侯爷吧。” 林阁老吃惊道:“难道你真打算让紫衣侯领军?” 韩察无奈的看了看天,道:“不然呢,阁老真想由着陛下御驾亲征?” 摊上这么一位任性的皇帝,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要么跟着任性,要么,就只能认命了。 林阁老咂摸了半晌,一拍大腿,骂道:“他娘的,陛下使的好一手以退为进。” 明摆着就是打算启用紫衣侯了,但也知道朝中不会答应,干脆,就让臣子们在他和紫衣侯之中选一个。等等,这好像不叫以退为进,这根本就以进为进吧,不对,是以进为退,不对不对,他娘的,绕糊涂了。 二选一,这还用选吗?还用选吗?还用选吗?以林阁老的涵养,都气得一脑门子的糊涂帐,只能骂娘了。 看着林阁老从恍然大悟到咬牙切齿的扭曲表情,韩察的苦笑差点儿变成了真笑。 可惜,虽然二位顾命被逼得不得不去拜访紫衣侯,却在晋王府吃了闭门羹,那位年少的晋王殿下压根儿就不搭理二位顾命,做人质做得十分嚣张,吃准了只要他自己不作死西楚就没人能奈何他,至于紫衣侯,据说是旧伤复发,躺在床上去了半条命,见不了客。 顾命大人们铩羽而归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凌寒的耳中,他这会儿正舒舒服服的倚在辰光殿内室的榻上,学着顾凤寻素日那样,临着窗,手里握着一只茶盏,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顺带还能欣赏到窗外的美景。这个时节,触目所及,已经不见丝毫绿意,但辰光殿外种的是银杏,一入秋便满目金黄,随着天气渐寒,又落得遍地金。顾凤寻喜欢这遍地的金,从来不让宫人清扫,时间久了,就堆得厚厚一层,阳光洒下时,温暖又夺目。 “是不是该把谢谨言也召回来了,把他放在秦都,大材小用啊。” 自从把范九斤成功的撬到手之后,凌寒就把目光放到了谢谨言的身上。不,准确的说,是自从拒绝了郑侯与秦修好的建议之后,凌寒就在考虑两面作战的可能性,而紫衣侯身为统军大将,还有闲置的十万越军,就这样进入了他的考量里,在凌寒看来,越人还是越军并不重要的,重要的是,能不能为他所用。 越地是主动来归西楚的,若是这样他都不敢任用越人,启用越军,又如何能让越人真正归心于西楚。越国夫人虽然暂时稳住了越地的局面,但越地和西楚的隔阂却依然存在,他身为西楚皇,必然是要主动踏出这一步以表达他对越地与西楚一视同仁,而这一次楚国大军压境,就是最好的机会。 如果韩察和林阁老以为他单纯的只是任性,不愿意与秦国修好,那是小看了他。作为西楚皇,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必然是要对西楚最有利的,与秦修好虽然能得暂时之利,但让越地彻底归心,融入西楚,才是真正的长远之利。 顾凤寻正在配药,别的事情凌寒都不让他做,他闲着无事,也只能琢磨琢磨药方了,前方开战,金创药的用量极大,他原本给过凌寒一张止血消肿、收敛伤口效果极佳的药方,可惜用药太过珍贵,不宜推而广之,所以他打算试试能不能研制出效果好但用药寻常的方子。 第二百六十一章 回来 - 换心攻略 - 瑞者 这才刚有了思路,正打算试制一剂看看效果,就听到凌寒在打谢谨言的主意,顾凤寻的制药思路顿时就跑偏了,寻思了一阵,笑道:“陛下肯用他,臣自然立刻召他回来。” 凌寒听他一口答应了,精神一振,道:“如今顾卿对朕可是放心了?” 顾凤寻侧头望来,弯眸而笑,道:“陛下何出此言,臣什么时候不放心陛下?” 凌寒哈哈一笑,道:“你哄谁,你把他打发出西京,安排他干点大材小用的事,死活不让他回来,不就是怕他在西京被人暗地里清算了。” 整个越地,数来数去,对西楚威胁最大的,无非就是两个人,一个是占着名义的晋王,另一个就是谢谨言了,晋王虽有威胁,但他自身只是个未长成的少年,只要一日被困在晋王府里,就没有人能借他的身份和名义生事,所以西楚容得下他,但谢谨言却不同,他有威望,有能力,有十万越军,还有大半个梅花卫,他若要生事,转眼间就能给西楚带来极大的麻烦。 所以当初顾凤寻二话不说就找了个名目把谢谨言给支出了西京,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保他性命,其他的,都是顺带。 如今躺在晋王府里养伤的那个冒牌谢谨言,为什么一直不露面却没有惹人怀疑他的伤怎么总不见好,原因也在这里,这段时间以来,那个冒牌谢谨言的药里面不知道被下了多少毒,夜里又遇到过多少回刺杀,能到现在还挂着半死不活不能见人的名义,都算是他运气逆天。 所以现在凌寒要启用谢谨言,阻力不是一般的大,指不定他才露出丁点口风,那边晋王府里的冒牌谢谨言就得死上十回还不知够不够。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也不会祭出“御驾亲征”这个大杀器来威胁韩察和林阁老。 效果似乎不错,虽然韩察和林阁老没有见到冒牌谢谨言,但两位顾命这一去,至少给了某些想让谢谨言死的家伙一个警告,只要冒牌谢谨言能坚持到真正的谢谨言赶回西京,基本上,这事也就差不多能定下来了。 顾凤寻惊奇道:“陛下连臣这点小私心也看出来了?” 他就是爱惜谢谨言的人才,也知道谢谨言唯一的弱点就是过于重情,如果留在西京里,一个晋王,一个越国夫人,就能让人把他算计得死死的,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人打发走,再阴狠的算计,那也得人在眼前才算计得到,连人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算计。何况顾凤寻还把越国夫人给打发回越地了,以晋王牵制越国夫人,又用越国夫人对越地的重要性反过来保护晋王,这二人无事,谢谨言就屁事也没有,正好用来给他办私事,一举数得的事,顾凤寻干起来不要太轻松顺手。 他不知道凌寒是什么时候将这里头的关窍给看穿的,但能看穿这些的凌寒,还能做出启用谢谨言的决定,这已经是一位优秀帝王所应有的眼光和气魄。 不知不觉中,年轻的皇帝,越来越令人刮目相看。顾凤寻的目光落在凌寒的身上,深深的凝视,仿佛要将这个闲适的倚在榻上的俊秀男子刻印到心底深处。 “人是我西楚臣子,怎么能说是你的小私心。”凌寒坦荡的任他看着,唇边荡起浅笑,眉目舒展,“纵然是私心,也是为着朕,顾卿的苦心,朕都明白的。” 顾凤寻沉默了片刻,莞尔失笑。果然,人不同,想法就不同,如果是赵昊,必定以为他这样做是为了培养自己的势力,不,以赵昊的心胸,根本就不会容得下谢谨言,第一时间诛杀才是赵昊的选择。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帝王也有很多种,像凌寒这样的……顾凤寻弯弯的眉眼里荡出了柔和的光彩,若不能将之送上这天下的至高之位,那他枉活两世。 “陛下既然这样说了,那么臣就如陛下之愿,想来不出两日,他也该到西京了。” 凌寒眼前一亮,道:“你早就召他回来了?” 顾凤寻微微一笑,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战事已起,岂有将绝世良将发落在外的道理。” 早在范九斤带回楚国要袭击西楚的消息时起,顾凤寻就已经让人给谢谨言送了信,让他秘密赶回来,至于秦都那边,留下姬言就够了。尤其是眼下梅花卫并入西镇抚司,重组成凤仪台,正是磨合的关键期,像姬言这种人物,怎么可能让他回来拖范九斤的后腿,至少也要等范九斤将凤仪台彻底掌握住,才能让姬言回来。 凌寒握了一下拳,神色间溢出异样的光彩,道:“看来顾卿早就确信朕一定能启用谢谨言。” 没有什么比来自顾凤寻的信任,更令他振奋自信。 顾凤寻含笑道:“臣的陛下,无所不能。” 这八个字,听得凌寒手一抖,差点以为自己手里捏的不是茶盏,而是酒盏,要不然,他怎么会有熏熏然的醉感。 这是世上最动听的情话。 韩察和林阁老分别又往晋王府去了两次,到第三次上,谢谨言终于将他们请入了内堂叙话,当然,此时的谢谨言,已经不是那个被折腾得半条命都去了的冒牌货,而是刚刚潜回西京的正牌紫衣侯。 他这一路赶得急,倒真的相当憔悴苍白,都不必往脸上涂白/粉,只要说话时声气虚弱些,就足以扮成久卧在床、伤病成疾的模样。 晋王冷冷的抱胸站在床侧,对韩察和林阁老道:“舅舅才刚好些,令尹与阁老还是莫要太过打扰才好。” 韩察看了一眼眉目间有几分相似的舅甥两个,目色沉了沉,而后微微露出笑意,道:“晋王殿下放心,我等不会打扰侯爷太久。” 谢谨言也不着痕迹的看了晋王一眼,在他不在西京的这段时间里,记忆里,鹌鹑一样的少年,居然有了几分硬气起来,身为舅舅,他打从心底里高兴,但晋王的硬气里,却还有着压抑不住的戾气,却又让他暗暗心惊。 “韩令尹,林阁老,二位大人多次造访,必有要事,就请直言吧,本侯虽已是半废之躯,但有微薄之力,愿献与陛下。” 揣着明白,但不能露在表面,谢谨言索性一装到底,对于凌寒敢启用他,他不意外,但凌寒敢把十万越军的兵权交还到他的手上,却真的是意外了。这与当初说好的不一样,虽关乎局势,不得不如此,但能做出如此决断,凌寒的气魄胸襟也不由得他不道一个服字。 但再怎么服,谢谨言也还没有决定要不要接下这块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论这馅饼看上去有多么美味,他也必须看到其中的风险。 凌寒纵有天大的气魄,也毕竟年轻,他成为西楚皇才一年,堪堪才将位置坐稳,能不能压得下西楚朝臣的反对声,就是一重关卡,纵然凌寒能压得下,谢谨言却还要防着西楚朝臣对越国夫人施加压力,毕竟,他们姐弟,一个已经掌握了越地,另一个闲置着还好,一旦手握军权,对西楚来说,岂能不如芒刺在背。 所以谢谨言还在迟疑,还在等,他在等韩察和林阁老给他开出条件来。同时也表达了自己的底限,他可尽自己的力,但只是他自己的,别拿越国夫人来威胁他,否则,他宁愿一直“卧床不起”,当个半废之人。 韩察和林阁老都是阅人无数的人精,一听谢谨言这语气,哪里不知道他的未尽之意,尤其是那“微薄之力”四个字,更是道明了他这“半废之躯”的含水量。 第二百六十二章 劝说 - 换心攻略 - 瑞者 说不出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韩察无声的轻叹一声,道:“谢侯爷,你我师出同门,本官称你一声师弟,想来不为过,今日前来,便是有几句肺腑之言,要与师弟交心,还望师弟莫要觉得本官与你交浅言深。” 谢谨言沉默了片刻,才道:“不敢。” 林阁老眯了一下眼,心想这家伙果然是一肚子坏水儿,明知道谢谨言出山是势不可挡,这就开始拉关系了,当下一捋胡子,笑呵呵的跟着道:“老夫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年轻人的事是掺合不上了,你们随意,老夫坐会儿,歇歇脚,吃吃茶,不打扰你们师兄弟叙旧。” 说完,当真就一屁股坐下来,捧着茶盏眯眼开始想自家有几个没出嫁的孙女儿,这紫衣侯夫人的位子一直空悬着也不是个事儿,联姻也是拉关系的一种方式,说什么他也不能让谢谨言被韩察拉过去。 谢谨言:“……” 他对林阁老不熟悉,这会儿怎么看这老头儿,都有种臭不要脸的感觉,这西楚朝堂上,怎么什么样的人都有。 韩察却早就熟悉林阁老的套路,淡然一笑,不以为意,自己动手拉了张椅子过来,就在谢谨言的床沿边坐下,只是这位置正好挡了晋王。 少年很是不悦的退了两步,一转身,在林阁老的对面坐了下来。旁人都坐下了,他才不一个人傻站着。 “谢师弟病卧已久,大概还不知外头的形势,为兄就简单的与你说说,也让你心中有个数。” 韩察的声音不高不低,语速不急不缓,语气却是铿锵有力,话也精炼,不过三言两语,就将如今天下的局势道了个分分明明。 谢谨言状似闭目的聆听着,心中却是对韩察的话十分认同,这大半年里,他去过吴国,又在秦都待了一段时间,西楚目前的形势,顾凤寻在给他的信里也说得分明,再加上越地,他本就一直关注着,可以说没有人比他更看得清眼下的局势。 正因为看得清,所以他也知道,对于西楚,自己和那十万越军都是一个关键节点,西楚不可能与楚国久战,失陷的两关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收复,只有这样,西楚能才保住元气,以应对来日乱局。否则,西楚就不得不与秦国修好。 秦国虎狼之地,与之修好,岂能真的落得好,凌寒宁可启用他这个受人忌惮的紫衣侯也不肯接纳朝臣的修好之谏,便是看穿了秦国不可交的真相。 “……如今陛下意欲启用谢师弟为将,率领十万越军赶赴边关抵御楚军之围,为兄只希望师弟能以天下为重,苍生为念,莫要枉顾了陛下信重之意,提拔之恩,养好身子,早日出兵……” 谢谨言挑了一下眉,睁眼看向韩察,这意思是不会阻止他领军?西楚朝臣有这么放心他,开什么玩笑,后面还有什么话,一起说出来为好。 韩察注意到他的目光,含笑的继续道:“只是为兄看你体虚气弱,只怕三五日里不能康复,边境战事不等人,所以为兄以为,谢师弟当个监军就好,领兵之事,还是另择贤能。” 这是既要用他,又不让他插手兵事,谢谨言简直想放声大笑,韩察这如意算盘打得够精,还监军,恐怕他才是被监视的那个吧,摆明是拿他当人质去控制十万越军。 谢谨言冷下脸,道:“韩令尹是特意来羞辱本侯的吗?” 晋王在旁边冷笑道:“舅舅,你才瞧出来啊。” 韩察叹了口气,道:“谢侯爷,你该知道的,那十万越军是何等强大的战力,我等如何能放心将之交到你的手上,陛下知你信你敢于用你,但你不能指望西楚朝臣都有陛下那样的胸怀胆略,再者,越国夫人身在越地,权柄滔天,若换了你是我,你当如何?” 若按常例,将领领兵在外,若帝王不放心,可派监军随军,但这事儿落在谢谨言身上却不行,谢谨言对那十万越军的控制力太强了,监军派过去也是聋子的耳朵瞎子的眼睛。所以韩察只能反过来,让谢谨言当监军,用其名,缚其身,只让他当个吊在驴子前头的鲜草。这也是他和林阁老多次造访晋王府的目的,就是要劝服谢谨言接受这个提议。他们阻拦不了陛下的决定,就只有阻拦谢谨言了。 谢谨言也听明白了,冷笑一声,道:“怪不得秦皇曾经言道,姹紫嫣红,不如碧空万里。韩察,你枉自居首,却是当真不如当年的秦司空。” 当年秦司空用人,不拘一格,司空府里人才济济,尤其是他在秦都里,寻到机会与郭暖接触后,更是对此感触甚深,连一个独行大盗都能为其所用,可见秦司空用人的原则,不管身份来历,只要有才,便皆能用。 若韩察有秦司空一半的胸怀,也不会跟他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谢谨言怎么说也不是碌碌之才,无名之辈,要么就别用他,要用,就别在这里叽叽歪歪。 韩察愣了一会儿,摇头失笑,道:“你啊……也罢,为兄早就知道说你不动,也只是为了西楚,尽力一试罢了,谢师弟你不要多心,非是为兄要羞辱于你,你的能力我还是知道的。” 说着,他在谢谨言的肩上轻轻拍了拍,才又道:“你既然不肯接受为兄的建议,那么,日后朝堂上明枪暗剑,你便要小心了。” 他的建议,于谢谨言是羞辱,但又何尝不是保全他,既然谢谨言不肯接受,他也不强求。 谢谨言重又闭上眼,道:“本侯乏了,晋王,代我送客。” 晋王跳了起来,高兴的应了一声,然后对着韩察和林阁老冷下脸,道:“请。” 韩察又轻叹一声,道:“那就不打扰谢师弟休养,告辞。” 林阁老搁了茶盏,笑容可掬的走在韩察身后,等韩察出了屋子,他才回头道:“谢侯爷,前路虽然坎坷,但也未必没有捷径,端看取舍。老夫家中有名花堪可解语,若得闲暇,谢侯爷可来府上赏花品茗。” 谢谨言没有睁眼,也没有回应,林阁老也不介意,哂然一笑,举步出了屋子。 “舅舅……” 送走韩察和林阁老,晋王回到床边,神色复杂的看了谢谨言片刻,方才开口问道:“你真要为西楚出山吗?” 谢谨言睁开眼,目光在晋王的身上转了一圈,又阖上,缓缓道:“你怎么看?” 晋王咬了咬牙,道:“当然要出山,这是拿回兵权的大好机会,只要有了兵权……” “你想如何?”谢谨言冷冷的打断他。 晋王愣了一下,捏紧了拳头,道:“舅舅,我是晋王。” 他是晋王,是拥有西楚继承权的晋王,只要西楚皇一日不纳后宫,一日没有子嗣,他就是西楚唯一的继承人。但是他不是西楚皇室子弟,西楚没有人会承认他,所以他需要舅舅的护持,需要一个拥有兵权的紫衣侯在西楚朝堂上强势崛起。 这一次,是最好的机会,他怎么能放过,怎么能让舅舅因为无聊的自尊心就放弃这个大好的机会。 谢谨言紧紧闭着眼,只有这样,他才能掩盖眼里的失望之色。 “因为你是晋王,所以你忘形也忘本,隐忍只学了个半吊子,就先跋扈起来。田旒,你啊……还太嫩了。” 终究还是狠不下心厉声斥责,谢谨言的语气越说越软。这个外甥,在性情上不像姐姐,也不像他,却像极了先越王,空有狠戾,却耳根子软,又乏远见,晋王已经是他的极限,再进一步,就是死。 第二百六十三章 召见 - 换心攻略 - 瑞者 “舅舅,你……是你太胆小,你在越国时,不是一手撑天、权倾朝野吗?难道你只能窝里横,到了西楚,你就怂了,我……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舅舅!” 晋王气恼极了,怒瞪着谢谨言,胸口一起一伏,岚色说得对,舅舅的眼里从来就没有他这个外甥,他是越王时,舅舅对他好,是为了借他的名义获得权势,如今他只是个无用的晋王,是被押在西楚的质子,母亲为了越国的大权弃他而去,舅舅也不再把他当回事儿。 “舅舅,你不过是为了权势而已,若有朝一日,我成为西楚皇,必拜你为上将军,就像在越国时一样,这样,你还不愿意帮我吗?” “荒谬!” 谢谨言再也忍不住,睁开眼,一巴掌打在了晋王的脸上。 晋王挨了这一巴掌,整个人都懵了,不可置信的看着谢谨言,那双与谢谨言极为相似的凤目里,涌动着泪水,也燃烧着毒火。 与少年的眼眸对上,谢谨言突然感觉到无比的疲惫,是不是他和姐姐都错了,当年为了能在越国立足,选择了放弃对外甥的教养,才导致了这孩子被越国宗室养成了一个愚蠢的废物。 “田旒,你听好了,这话我只跟你说一次,你可以耳根子软,可以心怀不甘,甚至可以生出妄念,但不管你想怎么做,都要先擦亮你的眼睛,看清楚你身边的人,看清楚大局。西楚皇室的皇嗣继承是存在大问题,但这并不是你的机会,而是挖在你前面的陷阱,你不动,就不死,你若动,别说我还没有掌握兵权,就是真的拿回兵权,我也保不住你的命。” 要一个人死,有太多的方法,当年西楚皇室是怎么差点死绝的,楚皇可没有动用一兵一卒。唯一拥有继承权的晋王之位,那更是一个笑话,要知道,西楚拥有继承权的王位并不只有一个,虽然剩下三个暂时还空悬着,但想要有,也是随时都能有。 晋王怎么听得进这番话,用手背狠狠擦了一下眼睛,恨声道:“说到底,你不过是怕我牵连你,不肯帮我罢了,哈哈哈,我有一个‘好’母亲,也有一个‘好’舅舅,我算是看清楚你们了,你们的事,我以后不再过问,我的事,你们最好也别管。” 说完,他用力的摔上门,转身冲了出去。 谢谨言闭上眼,无声的长叹了一声,静默了片刻,才道:“来人。” 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出现。 “盯着晋王。” 有人在教唆晋王,谢谨言无比的肯定这一点,虽然他和姐姐都错过了对晋王的教养,但他们的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孩子,晋王有再多的缺点,但掩盖不了一个事实。这孩子终归是受帝王之术教养长大的,耳濡目染,最先学会的,不是如何去争夺皇权,而是如何在皇权争夺中自保。 无论是以前的鹌鹑模样,还是现在的轻狂之态,都是保护色,他要知道,晋王究竟想干什么。 “是。” 那人影只简短的应了一声,然后消失在阴影里。 谢谨言这才疲惫的倒回床上,回来的路上赶得太急,他是真累,身累心也累。睡上一觉,养精蓄锐,才好迎接来自西楚朝堂的风暴。兵权,他是一定要拿回的,韩察和林阁老已经被他堵了回去,接下来,就看西楚皇有多少魄力了。 这个机会,无论如何,他也要抓住,不惜一切代价。甚至,在入睡前,谢谨言还考虑了一下林阁老的话,这条捷径,他走还是不走? 罢了,等见过了顾凤寻再说吧。这家伙把他差来遣去的,应该不会轻易把他拱手让给林阁老,也许跟着顾凤寻,能有更好的路走。 带着这样的念头,谢谨言一觉直接睡到了次日天亮。 “谢侯爷,您起了吗?” 一个声音在门外轻轻传来,将谢谨言从将醒未醒中惊起。 “什么人?”他冷喝一声,整个人从床铺中弹起,迅速披上衣裳。 这个声音极其陌生,而守在屋外的暗卫丝毫没有动静,这岂能不让谢谨言心惊。 “陛下宣谢侯爷从秘道入宫,老奴奉命前来迎请。” 谢谨言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情绪。他想了起来,凌寒身边有个经常跟着的老仆,很厉害,姬言就曾经跟他提过这个老仆,非常忌惮,也正是老仆的存在,才让姬言当年不敢完全架空凌寒这个梅花卫指挥使。 “稍等,容本侯整理衣冠。” 谢谨言虽然贵为王侯,但少年时期也是苦过来的,眼下无人伺候,他自己动手,不过片刻就将自己从头到脚都打理好。从某个方面来说,这应该算是他第一次单独晋见西楚皇,既然西楚皇有重用他之心,那么他就会回报以同等的尊重。 正衣冠,本就是一种尊重。 对着镜中扶一扶头上的玉冠,谢谨言手指灵巧的系上冠绳。现在的西楚皇,并不是他认识的凌寒,新的身份,新的态度,新的君臣关系,也是……新的开始。 从秘道入宫晋见,很明显,凌寒并不想让人知道谢谨言并不是卧病在床的半废之躯,更不想让人知道他在此刻召见谢谨言。 谢谨言有些拿不准凌寒的意图,如果不让他好端端的现身人前,怎么证明他可以领军出征。 这个疑问,在见到凌寒之后,就得到了解答。 “这是兵符,给你三天时间准备,三天后,大军开拔,做得到吗?” 凌寒在弘文阁里见了谢谨言,自从兵防图“失窃”之后,顾凤寻就以之为借口将弘文阁从里到外整顿了一遍,西楚皇宫里要说最适合密谈的地方,非此地莫属。 谢谨言眼神一缩,抬眼与凌寒对视了片刻,方伸手接过兵符,稽手为礼,道:“臣遵旨。” 预想中的试探、警告、交心都没有,皇帝托以重兵,为臣者领命。 谢谨言没有去想凌寒是不是有别的用意,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阴人的算计,他只要兵权,十万越军在手,他又会怕了谁?凌寒敢给,他就敢接,至于接下兵权后要面对的狂风暴雨…… 呵呵,来吧,无论多猛烈! 凌寒微微翘起唇角,他喜欢爽快人,谢谨言的干脆利落让他非常欣赏,能者上,不能者下,有能耐的人,在他这里就能得到重用,顾凤寻的千金买马骨,最对他的胃口,像林阁老和韩察那样想东想西、顾忌重重,那还能干成什么事儿。当然,两位顾命大人的顾虑并不能说是错,只不过,凌寒不在乎那些。 “朝堂上的事,谢卿不必去管,朕既然用你,就绝对不会让朝中的人制肘你,暗中对你下绊子。但是,有一个人,你必须自己去搞定,朕帮不了你。” 谢谨言凤眼微眯,道:“郑侯?” 郑侯执掌西楚兵事,又是第三关主帅,他率领十万越军前往支援,也要受郑侯调度,如果郑侯不能放下戒心,谢谨言未必有出战的机会,十万越军到了第三关也只能是摆设,回头还得被人参上一本说他出工不出力。这一方面,凌寒帮不了他,纵然凌寒下旨,也还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郑侯未必会遵旨而行,所以只能谢谨言自己想法子。 谢谨言眯起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战意,都是战将,谁会服谁,区区郑侯,又岂能阻得了他。 “有陛下的支持,臣……定不负所望。” 凌寒满意的颔首,继续道:“三日后,大军秘密开拔,夜行昼歇,尽量不要暴露行踪,这是朕安排的行军路线及一路的补给点,你记下后销毁。” 第二百六十四章 绕过去 - 换心攻略 - 瑞者 谢谨言微愕,秘密开拔?他略一沉吟就迅速反应过来,这是完全不给西楚朝臣暗中使绊子的机会,连行军路线和途中补给都准备好了,凌寒谋划此事,绝非一日两日,等西楚朝臣反应过来,他率领的十万越军恐怕已经离第三关不远了。 成了西楚皇的凌寒,雷厉风行得仿佛以前那个不太管事的梅花卫指挥使只是个摆设,当真是教人刮目相看。 “臣请陛下再赐边关兵防图。” 很好,万事俱备,只欠一图,有了兵防图,谢谨言行事就能灵活得多,对搞定郑侯这件事,也有更大的把握。 凌寒遗憾的叹了口气,道:“楚国这次能连下两关,与兵防泄密大有干系,郑侯一到第三关,就已经重布兵防,朕能给你的,只有原来的兵防图。” 原本的兵防图肯定已经不准确了,不过郑侯忙于战事,虽然重布兵防,但绝对不可能全盘改动,所以应该还有一部分兵防是没有变动的。 谢谨言沉默了片刻,再次道:“臣需要凤仪台相助。” 刺探兵防,也是密卫本职,只不过,他这一回,探的是西楚兵防罢了。相比从凤仪台调密卫相助,从郑侯那里得到新的兵防图肯定要难多了,谢谨言舍难求易,顺带着还给了凌寒一份定心丸,他愿意接受密卫的监视。 “准。” 凌寒心情大好,看,这就是他先迈出一步的成果,谢谨言也不是傻子,投之以琼瑶,报之以木桃,大家心照不宣的各退一步,换来的则是你好我好。 为帝王者,固然要懂得制衡之道,但也要君臣相宜相知相信,相辅相成,方能成千古圣明。 这一场晋见,注定了紫衣侯在西楚的崛起,也将楚国拉入了战争的深渊。 三日后,越军开拔,昼伏夜行,一连半个月的急行军,终于赶到了距离第三关不到二十里的最后一处补给点,将军中所需粮草补足之后,谢谨言让大军休息了两日,然后大军转道东北方向,不但没有往第三关去,反而越离越远。 随军的凤仪台密卫没有干涉谢谨言,但秘报以更快的速度飞抵西京,被范九斤亲手送进了弘文阁。 凌寒才在朝会上把因为越军开拔一事暴露而怒怼君王的朝臣们给怼了回去,还没来得及享受胜利的快感,就被这份密报给弄糊涂了。 “谢谨言这是想干什么?” 拿着密报溜达到含光殿,年轻的皇帝认真的向顾凤寻求教。他不认为谢谨言会辜负他的信任,但实在看不懂这位紫衣侯打算怎么做。 可惜,这次顾凤寻没能给他解惑,他是秦司空,但不是全才,兵事上的事,他能给的建议不多。不过当接二连三的密报如云一般的飞来,他将密报里的信息稍加整理,再画出了谢谨言的行军路线后,事情就明朗多了。 “好一个紫衣侯……” 顾凤寻拍案击赞,笑着对凌寒道:“他是打算绕开郑侯直接去收复美人关。” “嗯?”凌寒探头看了一眼路线图,谢谨言最后的行踪定格在了嘉陵渡。沉吟片刻,他狐疑道:“他这是打算直接杀到楚国去?” 嘉陵渡是个十分紧要的渡口,一条大江隔开了西楚和秦国,江水十分湍急,是两国间的天然屏障,只有两处地方相对平缓,适宜渡河,一处就是秦楚边境,西楚在这里布有重兵守关。另一处就是嘉陵渡了,大江却在这里被江心屿分隔成了几支分流。这几支分流大多暗礁密布,不宜行船,唯有最靠近西楚的一支分流,水流平缓,暗礁近乎于无,是一条十分通畅的水运通道,从嘉陵渡顺流而下,可以直抵两楚边境的重镇鲁县。 这鲁县也是两楚边境最大的屯粮地,自从楚军连下两关后,西楚边军费了好大的代价才保住了鲁县没有失陷。谢谨言的目标,就是鲁县,只要在鲁县再补一回粮草,他就能率军绕过第三关,直扑失陷的美人关,一旦他能夺下美人关,就可以转过身来,和郑侯两相夹击,把另一处失陷的柳门关包了饺子。 当然,谢谨言也不一定要去合围柳门关,他也有可能把柳门关扔给郑侯,利用郑侯牵制楚军,然后直接从美人关杀到楚国去,攫取更大的功劳。 凌寒更倾向于后一种可能,因为谢谨言不是一个肯向郑侯低头的人,如果选择合围柳门关,就代表他要接受郑侯的辖制调度,而之后郑侯还给不给他出战的机会是个未知数,与其如此,不如冒一把险,夺下楚国一两座城,挟功而回,谁也不能抹消他的功劳。 顾凤寻也认同凌寒的猜测,不过却有一个问题。 “他要怎么把十万大军从一个小小的渡口运过去?” 嘉陵渡那里,运运粮草还成,运人运马,就有点不大现实了,没有那么大的船,那河道虽平,水却浅,行不得大船,粮草可以用小船分批运,人和马可不成,难道要游过去? 凌寒微微一笑,道:“朕也想知道。” 话音未落,最新的密报就被人以最快速送进了西京,呈到了年轻皇帝的面前。 “答案应该就在这里了,你先看,还是我先看?”凌寒唇边含笑,每当他以“你、我”和顾凤寻说话的时候,语气中便自然透出了亲昵。 “陛下先请。”顾凤寻没有接他的茬儿,说正事呢,正经点儿。 凌寒哈哈一笑,伸手打开了密信,一目十行的扫过,然后支手抚额,叹道:“原来没走河道,顾卿,朕和你都猜错了呢。” 顾凤寻接过信,上下一扫,愕然失笑:“居然翻山……是了,越国多山,越军本就擅长翻山越岭,攀山时听说比猴子还灵活。” 十万越军,居然从紧靠嘉陵渡的嘉陵山翻了过去,那嘉陵山他虽不曾去过,但也听说山势陡峭,林密草深,寻常人根本就翻不过去,更不要说车马通行。 “他倒是有魄力,只有人过去了,车马辎重全都留在了嘉陵渡,这是打量着要去鲁县劫粮吧,郑侯得被他气死。” 凌寒点点头,感叹道:“越军最擅长山林作战,越地多山,是最适合越军的战场,我西楚军队在这方面远远不如。” 否则,当年哪可能让越国立国,早八百年西楚就把越国打下了。 “谢谨言拿出了真本事,他这是不鸣则已,一鸣就要惊天,陛下,您做好准备了吗?”顾凤寻斜眸看向凌寒,面上笑意轻轻浅浅,若春风抚过山林,温暖中,也透着丝丝凉。 一柄开刃的剑,一定要有能纳其锋的鞘,否则,伤人伤己。 凌寒已经能想像到朝堂上会因为谢谨言而闹出多大的风波,毕竟,劫了鲁县补充粮草辎重这种事,已经足够让谢谨言死上十回了,弹劾的折子能直接把他这个皇帝给埋起来,如果他不能想办法保下谢谨言,就算越军建功归来,西楚也没有谢谨言的立足之地。 想到这里,年轻的皇帝轻笑的一拍大腿,道:“放心,朕登基一年来,别的没长进多少,在朝上与臣子互怼却是足以出师。” 怼不赢臣子的皇帝,不是好皇帝。 顾凤寻几乎被他逗笑,如果只是以怼赢臣子为目标,那么凌寒还真的算是出师了。 “陛下最好还是补一道手谕给郑侯,允谢谨言调用鲁县粮草,虽然迟了些,但到底算是给他个名正言顺。” 马后炮,晚是晚了点,但拿来怼臣子的时候,也算是个名义。 凌寒一听有理,二话不说,立刻写了道手谕,盖上私印,命人八百里加急送往第三关。 第二百六十五章 收复两关 - 换心攻略 - 瑞者 圣谕送到第三关的时候,郑侯正在写弹劾折子,就在三天的夜里,谢谨言带人“劫”了鲁县,然后直奔美人关,还留下了三千越军阻断了道路,导致鲁县派来报信的人无法将信送出来,还是他派人去鲁县提取粮草,才发现了不对。郑侯气得当场点兵,要将那三千越军杀光,谁知这些越军臭不要脸的当场弃械投降。妈的,要不是不能随意杀俘,他就拿这些王八蛋祭旗了。现在不但不能杀,他还得管他们吃喝拉撤。 一想到这里,郑侯吐血的心都有,谢谨言要是此时站在他眼前,他一定叫齐所有亲兵一起上阵群殴,不打得紫衣侯变成猪头侯誓不罢休。 算了,大局,大局为重,眼下不能内讧,但可以告那混蛋的黑状,但圣谕的到来,让郑侯告黑状的想法彻底破灭,当场摔了笔。妈的,陛下怎么能偏心偏到没边儿了,他谢谨言肆意妄为,目无尊上…… 就在这时,亲兵入帐禀报:“报……探马来报,美人关发生战事,越军正在攻城!” 郑侯立刻神色一凛,收起所有的杂乱心思,喝道:“再探。” 谢谨言那个王八蛋!一拳狠狠击在案上,抢劫鲁县屯粮,不听调度,擅自出军……妈的,只要你有本事把美人关夺下,本侯这哑巴亏,就认了。 谢谨言从鲁县补足了粮草,停都没停,就直扑美人关。他很清楚,从鲁县劫粮是犯忌讳的事,但他也没有办法,西楚皇让他去搞定郑侯,这比什么都困难,西楚上下,除了西楚皇之外,恐怕没有一个人会信任他和越军,他只能铤而走险,直接绕过郑侯,只要收复美人关,他就是捅了天,西楚皇也能保下他。 没有战马,战马没办法翻越嘉陵山,只靠双腿,越军从鲁县出来,又是翻山越岭的急行两天一夜,抵达美人关下时,正是黎明之前,天色最为黑暗之时,谢谨言没有让军队休息,虽然兵士们早就困乏无比,但这是最适合夜袭的时间,一旦天亮,十万越军醒目无比,藏都藏不住,疲军远征,再想攻克美人关,困难度无限上升。 也没有云梯,所有的辎重也都留在了嘉陵渡,但越军攻城,对云梯的依赖度很小,因为越军本身就极善于攀爬,嘉陵山那样的陡峭山岭都翻过来了,美人关的城墙,难不住越军。 当郑侯的探马发现美人关有战事时,越军已经夺下了城门,正与楚军在城门口厮杀,守卫美人关的楚军还不到两万人马,大部分楚军都驻扎在柳门关,与郑侯对峙中。探马好不容易才绕过柳门关,通过一条秘密的山岭小径将情报送回第三关,郑侯拍案发狠时,谢谨言已经指挥着十万越军攻入了美人关,然后转过头,留下了八万越军守城,同时派人给郑侯送信,表示会听从郑侯调度,配合郑侯从两面夹击柳门关。自己则带着两万越军中的精锐,骑着从楚军那里夺过来的战马,不带任何粮草辎重,轻装简骑直扑楚境离美人关最近的壶城。 闪电般的夺关突袭,别说是郑侯没有反应过来,就是离美人关最近的柳门关都没能及时派兵支援,等柳门关派出的一支楚军兵马赶到美人关城下时,面对的是把美人关守成金汤一样的八万越军,所以就更不要说壶城了。 壶城的地形,就像一只水壶,口小腹大,易守难攻,它是楚军在边境的重镇,但因为地形因素,守军并不多,平时只驻扎着五千楚军,就足以守住壶城,即使是战时,楚军在这里也不过又增派了五千楚军,凑足了一万人马,这多出来的楚军,还不是用来守城,而是押运粮草,输送给美人关和柳门关的楚军。 没错,壶城和鲁县一样,是屯粮地,谢谨言的目标,就是摧毁壶城所屯的粮草,彻底断绝楚军的补给。 不过这一次,谢谨言没有急着攻城,而是借着地形掩护,在环绕壶城的山岭间,让他的两万越军精锐休息了一夜,同时,他派出了随军的凤仪台密卫,进入壶城刺探粮草屯集的地点。 也是合该楚国倒霉,凤仪台的新头子对楚国了如指掌,他训出来密卫,自然入楚如鱼入水,都没有费太大的劲,直接通过西镇抚司设在壶城的暗桩,搞到了谢谨言要的情报。一来一回,正好赶在天亮的时候,把标着几处屯粮地的地图交到了谢谨言的手里。这效率……啧啧,让西镇抚司指挥使翁成焕知道了,能活活气死。 然后谢谨言挥军后撤,从山岭里出来,埋伏在从壶城通往美人关的运粮道上。凤仪台密卫不但探到了屯粮地,也探到,今日壶城就要往美人关运送一批粮草。这让本打算入夜后再让越军翻山越岭去偷袭壶城的谢谨言直接改变了主意,毕竟壶城入口太过窄小,偷袭虽然能破城,但越军伤亡反而可能比夜袭美人关还大,现在有了更好的法子,何乐不为。 美人关被夺回的消息根本还没来得及传回壶城,壶城守将按照原订计划,派了两千人马押压粮草送往美人关,这两千楚军哪里能逃得过两万越军的偷袭,十倍的人数差更是压倒性的,一个都没能逃得掉,被谢谨言杀得干干净净。粮草直接充公,派人送回了鲁县,衣服扒下来,转眼就穿到了越军的身上,然后毫不费力的骗开了壶城的城门,就这么杀了进去。 壶城守将都被打懵了,这支西楚军是打哪儿来的?等他回过神来,调动守军围追堵击时,这两千冒牌“楚军”已经放火把几处屯粮地全部点着了,然后且战且退,付出了巨大的伤亡,最后剩下几百人逃出了壶城,没入了壶城口左右的山岭中,连便衣角都没寻不着了。 谢谨言并没有趁机打下壶城,壶城这地形,面对西楚,是易守难攻,但转过来面对楚国,正好相反,难守易攻,夺下来也守不住。他带着剩下的一万八千人马埋伏在壶城外面,那两千冒牌“楚军”的使命,除了烧掉粮草之外,还有诱敌出城,只要壶城守将追出来,他趁势还能再捞一笔军功,最好是活捉守将。 可惜,这守将也是谨慎的人,并没有追出城来,谢谨言空等了半日,遗憾的鸣金收兵,打道回了美人关。 回到美人关也没歇着,正好赶上郑侯和留守美人关的越军夹击柳门关。柳门关不太好打,驻守关内的楚军足有十万之数,城坚兵多,而且还对越军有了防备,再想依靠攀爬夜袭破关是不可能的。 但如今郑侯有了越军支援,谢谨言又斩断了楚军的粮草供应,柳门关内的粮草,只能供应楚军半个月,原本,该从壶城送到美人关,再由美人门送到柳门关的粮草,被谢谨言充了公,送回了鲁县,说是归还“借”粮。 这样的情况下,柳门关哪里还能守得住,半个月一过,饿也饿死一批楚军了。楚军领将也是当机立断之人,眼见形势急转直下,二话不说,连夜弃关往楚境方向且战且退,于是郑侯几乎没费多少力气,就收复了柳门关,再加上被谢谨言收复的美人关,短短数日里,失陷的两关重回西楚的控制,捷报传回西京,不但稳定了浮动的人心,更是刺激得一些人嗷嗷的吼着要打进楚国去,连楚国一并收复,重现大楚皇朝昔日的辉煌。 第二百六十六章 升官 - 换心攻略 - 瑞者 对着这些打了鸡血的家伙,凌寒一概没理会,比起楚国,他更想打秦国,不过,还差一个名义,没有名义就出兵,那是不义之师,必败无疑,楚国就是最好的例子,来得快,败得也快。 还有人不长眼的弹劾谢谨言“抢”粮,凌寒想了想,大笔一挥,下了一道“犒赏三军以贺大捷,顺带召回郑侯”的圣旨,前往边关颁旨的使臣就是这家伙了,相信谢谨言一定会好好“招待”此人。 “陛下不打算召回谢谨言?”顾凤寻颇为意外,让谢谨言一直待在美人关,恐怕西楚朝中不会安心的。 凌寒笑了笑,道:“楚皇已经疯了,谁知道接下来他是疯狂反扑,还是养精蓄锐以待来朝,郑侯稳重可信却过于保守,谢谨言有勇有谋敢拼敢夺,除了他是越人之外没有任何不足之处,顾卿以为谁更适合镇守美人关?” “这个答案,取决于陛下是想固守,还是进击。”顾凤寻淡然道。如果固守,当然是郑侯更合适,若要进击,谢谨言的锐气有如无坚不摧的刀锋。 凌寒压下了朝中鸡血上头嗷嗷要打进楚国的言论,却把谢谨言留在了美人关,这其中的意味,当真是耐人深寻。只可怜韩察和林阁老,为了摸清皇帝的套路,大概又要不知道挠掉多少头发了。 凌寒哈哈大笑,绕开了这个问题,道:“顾卿举荐谢谨言有功,朕也该下旨升你的官儿了。” 顾凤寻挑了一下眉,不紧不慢、风度翩翩的施礼,道:“臣谢陛下恩典。” 以他的功劳,早该升了,只是碍于他入朝的时间实在太短,升得太快得招多少人眼红,如今好容易满打满算入朝为官一年整,又逢边关大捷,这时候升官也就顺理成章了。 不过凌寒这时候给他升官儿,绝不只是单纯的为了升官而升官,后头必然还有事,顾凤寻拭目以待。 虽然对于凌寒来说,给顾凤寻升官是大事中的大事,只要一有机会,他二话不说就先把这事给办妥了,但对于西楚朝中来说,这却是件小事,除了韩察和林阁老特地跑到弘文阁向顾凤寻道贺之外,便没有人过多的关注此事了。 此时他们首要关注的是,楚国的反应,反扑还是讲和?西楚对此要做出什么姿态,才能攫取到最大利益? 其次关注的是,有很多人投奔西楚,其中不乏才智之士。拜秦皇所赐,自苏怜遇刺之后,关于他的身份、才能,以及他受到的重用,渐渐宣扬了出去,不再只局限于西楚境内,而是闻达于诸国,顾凤寻的“千金买马骨”之策,到这个时候终于显露出最大的威力。 这是一场人才的盛筵,谁下手快,谁得到的好处就多。不过获利最大的,当属顾凤寻莫属。首先,他手中握着一批宋阁老倒台后留下的职缺,其中许多都是能让人大展所才的官职,原本他官品太低,是个缺陷,但当凌寒以“举荐谢谨言有功”为名让他一跃两级成为弘文馆侍读学士后,不但身价备增,更让他本身就具备了“通天梯”的功能。 能建言奏事,能举荐人才,手里还握着一批惹人眼红的职缺,当然,最后一点寻常人不知道,只有顾命、寺卿这个等级的重臣们才心中有数,不过只凭前两点,也足以令那些有心大干一场的人才们趋之若鹜了。 这也是凌寒急着给他升官的意图所在,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才如过江之鲫的往西京里游,怎么能让顾凤寻因为官品太低的问题而错过,眼下,正好是让顾凤寻搜罗人才,着手组建自己的势力的大好时机,他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让以顾凤寻为首一脉势力,补上宋阁老倒台后留出来的空缺。 林阁老年纪大了,他那一脉势力里无人有能力和韩察对抗,而韩察却正当盛年,一旦林阁老倒下,朝中就是韩察一人独大,这绝不是好事。至于郑侯,是个纯粹的武将,玩文的,他更不是韩察的对手。 所以,无论从公从私,凌寒都必须把顾凤寻给推上前台,当然,还有另一个不能说出口的念头,他深深的藏在心里,不想被顾凤寻察觉。 眼下不是时候,等两楚边关的事情彻底稳下来,他不但要着手把顾凤寻推上前台,还要将他的身份公诸天下,秦司空弟子,跟苏怜那种只沾了边儿的不一样,顾凤寻可是打着秦司空唯一嫡传弟子的名头哄过不少人,只是没有传出去罢了,凌寒就要在这头上做文章,把顾凤寻捧成秦司空第二,不对,不是秦司空第二,他要在西楚再建一座司空府,让顾凤寻成为西楚独一无二的顾司空。 气死秦皇,吓死秦皇,悔死秦皇。 为了这个目标,凌寒一身的干劲,一个只跟秦司空沾个边的苏怜,就把赵昊搞得胡乱出手,一个秦司空的嫡传弟子横空出世,还不得让赵昊以后再也睡不着一个好觉。 顾凤寻还真没发现凌寒居然藏着这样的心思,自打升官后,他就忙得脚不沾地,偏身边还有个寸步不离的白玦盯死了他的一日三餐和作息,其中还包括吃药的时间点儿,他要是稍加劳累或是错过时辰,小家伙就敢不要脸的当着很多人的面哭给他看。 没办法,顾凤寻只好找人来分担手头上的事务,一些抄写记录的事情,有苏怜之前给他调教出来的几个,倒还得用,但更复杂、更高层次上的事情,就不是这些人能处理的,而新来投他的那些人,还有待考察,不可能直接让他们上手。 就在这个时候,伤已经好得差不多的苏怜领着方隐之来找他,直接把方隐之推荐给了他。 方隐之到西京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从苏怜遇刺的消息传到他的耳中时,他就立刻包袱款款的打算来投奔苏怜。东主这日子混得不差啊,才到西楚多久,就上了秦皇的黑名单,可比在吴国时有前途多了。 当然,这也跟方隐之在吴国快混不下去了有关,红先生假死逃遁,以前这事儿吴皇不知道,现在苏怜一遇刺,他就是红先生的事也就捂不住了,吴皇回过神,还不得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一时半会儿奈何不了苏怜,还不能拿他们这些以前跟着苏怜的人出气吗? 所以,方隐之几乎可以说是以逃命的速度逃到西楚来的。苏怜自然没二话,留下了方隐之,却没急着派他事做,而是让方隐之先熟悉西京的情况,等方隐之熟悉得差不多了,苏怜才对他道:“我就是在大理寺混口饭吃,你想要前途,还得去抱顾师弟的大腿。” 方隐之本来还有些不放心苏怜,虽然他知道这是个狠角色,但亏就亏在那张脸上了,谁看了都要轻浮一把,就是苏怜把脸板死了也震不住人,大理寺那地方也不是个清净的,但等他知道苏怜入了大理寺后第一次出手,就直接就把宋阁老一记黑锅砸到了九幽黄泉下,如今大理寺里,苏怜虽不是一言九鼎,但也是人人避之的存在后,就再没什么担心的了。 因此苏怜这么一说,方隐之也没二话,拾掇拾掇的就跟着苏怜去抱顾凤寻的大腿了。 方隐之的到来,正好救了顾凤寻的急,手上的事,大部分都一股脑儿的推到了方隐之的头,顺带的,还将他刚刚才卸下来不久的弘文阁舍人一职,也扔到了方隐之的头上。 第二百六十七章 搅和 - 换心攻略 - 瑞者 这一下直接把方隐之给扔懵了,心情大抵和范九斤刚赶回西京就被赶鸭子上架接手凤仪台时极其的相似,要不是他是文人,吐不出脏话来,方隐之都想骂一声娘。 好吧,娘是骂不了的,事儿却一件没少,方隐之也忙成了陀螺,到后来他就连骂人的心思也没有了,随着来投顾凤寻的人越来越多,事情也越来越多,而方隐之入弘文阁的事情,也让西楚朝堂地震了一场。 原因无他,这家伙曾经给楚国前令尹当过幕僚啊,还是极得重用的那种,是不是先查一下他是不是楚国派来的内鬼? 凌寒准了,然后就是范九斤的事了,再然后……再然后秦皇又给气死了。 因为范九斤查出来,方隐之他不是楚国的内鬼,他是秦司空的人,是秦司空生前派到楚国去的暗子。 又是秦司空!这位秦司空了得啊,死都死了好几年,他留下的人,坑秦国还一坑一个准儿。 西楚朝堂上群臣面面相觑,他们是不是挖了秦国的墙角,还一挖再挖?这让那些主张要跟秦国修好的人情何以堪,墙角挖得这么狠,秦皇肯修好?别转头又派了刺客来。 好吧,别管这些人心里怎么想,至少方隐之身上的嫌疑是洗清了,秦司空的人,当然不可能当楚国内鬼,更不可能是秦国内鬼,这样的人,当然大可以放心的用。只是,让他一个初来乍到寸功未立的人入弘文阁,是不是太过了? 过不过的,凌寒懒得解释,方隐之当然是带了投名状来的,只是眼下还不能公布,于是让韩察和林阁老各出三个人入弘文阁给方隐之打下手,先看看方隐之是怎么做事的再讨论这个问题。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方隐之一个人当三个人用的超高效率和连着三五天都可以不睡觉的疯狂劲头,直接把人给吓傻了。后来他们把方隐之处理事情的方法和用人的手段分别跟韩察和林阁老一禀报,这二位顾命大人都长叹了一口气。 又是个顶级的人才啊,完全不在苏怜之下,怎么就都落到顾凤寻的手里了呢。 好吧,在这方面去遏制顾凤寻扩增势力显然是不行的,但若说韩察和林阁老会眼睁睁的看着顾凤寻借这个机会,势力迅速膨胀,那也太小看韩察和林阁老了,一个是百官之首,一个是三朝元老,明面上的手段玩不了,暗里的手段那还不是层出不穷,他们只要安排人,给顾凤寻收用下来的那些人穿点小鞋,使点小绊子,下点儿阴招,逼这些人自动请辞离职,那空出来的职缺,顾凤寻还收不收得回去就另说了,毕竟僧多粥少,暗里盯着的狼还更多。 所谓高手过招,那就绝不是一招两招能定胜负的,一招制胜那叫碾压,换个说法叫以强凌弱才能瞬间分输赢,只有大战三百回合,那才叫棋逢对手。 好吧,韩察和林阁老都不是善茬儿,他们欺负的就是顾凤寻的身体孱弱,绝对没有精力跟他们大战三百回合,估计只要几个回合,顾凤寻大概就得退出这场争夺,乖乖的把他拿到手的那些职缺,让出大半来。 然而顾凤寻根本就没跟他们对招,接招的人是方隐之,自他来了之后,顾凤寻差不多把手头上大半的事都交到了方隐之的手上,包括安排那些职缺,选人、考核、任用,本来就把方隐之累成了死狗一只,就差没当众吐舌头了,结果韩察和林阁老还在那里玩高手过招这一套,可把方隐之气得不轻,感情是西楚收复了美人关和柳门关,国中形势一片大好,就又开始有心私玩内斗了。 什么玩意儿! 累成死狗的方隐之在弘文阁里嚎了一嗓子,然后就撸袖子打算跟这二位顾命好好的过一回招儿,想当年,他在楚国令尹府里的时候,什么阴招儿没见过,什么小鞋儿没穿过,挨过的绊子成打成打的数,经验丰富,理论扎实,各种小手段能翻成花儿的玩,看他不当面给打回去……想法很美好,事实是不可能的。 好吧,无论方隐之有多少雄心壮志,让他当面跟一位令尹、一位阁老对着干,那就只有两个字:找死。他虽入了弘文阁,但到底只是个舍人,又不像顾凤寻那样,背靠凌寒这座大山,随时可以扯了虎皮当大旗,更何况他也没有顾凤寻那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轻描淡写就让堂堂阁老自动入套的能力。 正面扛不行,那就只有想别的法子了,虽然方隐之也可以向顾凤寻求援,但一想到顾凤寻那身子,他就自发自觉的打消了这念头,还没到那地步,等他真的黔驴技穷了,再考虑这最后一步。 方隐之冥思苦想,还真让他想出了一个不算招儿的招儿。 对上韩察和林阁老这等重臣,他唯一的优势是什么?丰富的挖坑经设绊验啊,想当年,他一个无名小卒,毫无背景,是怎么在楚国老令尹身边冒出头,一跃而成心腹幕僚的。靠才学?别扯了,他的才学又不是独一无二的。 他靠的就是防不胜防的坑人能力和独树一帜的观人能力,看人看得透,就容易拿捏到弱点,捏准了挡在他前面的那些人的弱点再设套使绊挖坑,那还不是一坑一个准儿。把挡在他前头的人全坑死了,他可不就出头了么。当初若不是秦司空死得太突然,导致方隐之心灰意冷,也不会在楚国老令尹死后就借机脱身,说不得现在他在楚国朝堂上都能有一席之地了。 思量一定,方隐之就撸袖管,辅纸提笔,要将他的“坑人使绊千般心得”写成书,给自己人人手一本,心眼儿不够的,看了以后防火防盗防被坑,资质好悟性高的,转眼就是坑人小能手,韩察和林阁老能坑走他多少人,转眼他就帮着坑回来,己方这个职缺丢了,对方那个职缺回头就补上,大家互通有无哈,以后不论是哪司哪部哪派人马,都混成一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西楚朝堂各派势力一家亲,拧成个乱麻,扯出一个来通通都是利益相关,连带着能扯出一串来,看你们还能怎么内斗。 这他么的也行? 方隐之的不走寻常路,惊掉了西楚一大帮子人的眼珠子。这什么人啊,懂不懂官场套路?知不知道官场最讲究派系分明,各家有各家的势力地盘,乱伸手是要变成公敌的。 可方隐之不怕成为公敌啊,他身处的位置太过特殊,人在弘文阁,除了顾凤寻一个顶头上司之外,既没有同僚,也没有对手,别人想对付他都找不着一杆合适的枪。让言官弹劾他?方隐之初来乍到,在西楚连个案底都没有,没家眷,没亲朋,身家来历都让范九斤查了个一清二白,想栽个赃都找不着跳板。搞个暗杀什么的,也不敢轻易伸手,如今的凤仪台可不是以前的西镇抚司,威风得很,那些密卫们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不分白天黑夜在街上乱窜,还特地换了便衣名曰暗访,天天等着有人闹事好立功升官。 乱拳打死老师傅,说的就是这号人。方隐之这一手乱搅和,当真搅得人头大如斗又无可奈何。 林阁老又一次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年轻人的路数他看不懂,要不是他这一派的势力没个能顶大梁的继承人,他现在就想乞骸骨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了。 韩察则是一通苦笑后收了手,他倒不像林阁老那样感慨,因为早在顾凤寻初至西楚时,他就已经知道此人会成为他在朝堂上最大的对手,而这个局面他也是默认了的,这次会跟林阁老联合起来,也不过是想看看顾凤寻的能耐,结果,顾凤寻都没出手,新招揽的一个手下人就把事情给搅和了,让他不得不服。 第二百六十八章 怒了 - 换心攻略 - 瑞者 既然韩察都收了手,林阁老自然不会坚持,方隐之也是审时度势的能手,马上就约束起自己这一方的人,不过他的威信力还是差了些,有人得了利之后贪心不足,暗里不大听话,还想搞事,方隐之瞧出苗头,二话不说就把这事捅给了顾凤寻,然后想搞事的人就被顾凤寻踢出了自己人的名单,不久,连那人补上的职缺,都被方隐之用手段给搞掉了。 这一下子,不论是顾凤寻的权威性,还是方隐之的威慑力,都大大提升,初初形成的势力也一下子多出些凝聚力,不再如之前那样,只是单纯的利益聚合。 不管怎么说,方隐之一搅和,朝堂上的局面倒是对凌寒大大有利,下面的臣子彼此牵制住了手脚,他这个皇帝的话语权自然就更有分量,纵然他不再任性的朝纲独断,也颇有一言九鼎的趋势,商议朝事的时候,已经很少有朝臣敢驳他的意见了。 于是,与秦修好的提议再一次出现在朝堂上,又被凌寒一口驳回时,几乎就没有哪个臣子跟皇帝力争到底。 至于为什么朝臣们会再次提起与秦修好的事,这还跟方隐之有很大的关系。他一入仕就进了弘文阁,当然不可能是无功授官,凌寒就是再大开方便之门,也不会坏了规矩。至于方隐之的功劳,就是他带来了大量和秦吴战事相关的情报,为了获得这些情报,他也是冒了大风险的,差点儿就被那场大水给冲走了。 这些情报一到凌寒手上,就被送到了郑侯那里,郑侯不敢怠慢,如何军中一众参僚研究了整整十天,得出了吴国恐怕要输的结论。 这个结果大出人意料。 其实从秦吴战事初起,西楚就一直在搜集战场情报,只是西楚和吴国离得远,派出去的探子,从楚国走,要面对楚国西镇抚司的这只拦路虎,能活着走到吴国再活着带回情报,实在是一项高难度的挑战,至今为止,还没有一个成功的例子。倒是从越国绕海路到吴国,挺安全的,可耗时太久,带回来的情报滞后性太强,意义不大。最后一条路是从秦国走,然而千鳞卫也不是省油的灯,虽然能送回一些情报,但准确性要打个大大的折扣。 方隐之带回来的这些情报,不但详尽准确,还带有他自己的分析,滞后性也不是很严重,对西楚来说,无疑是一场及时雨。 只是秦吴战事胶着已久,虽然当初吴皇毁闸放水的事,受天下诟病,但不得不说,至少单纯从军事上而言,却是一记狠手,冲走了秦国数万骑兵,导致后来秦国一直进攻无力,使得战事进入胶着状态,也为吴国赢得了喘息之机。西楚军方之前的主流看法是,这场胶着战大概还要持续至少一两年,秦强吴富,各有优势,有得打呢。 然而从眼下的情报上分析,吴国已露颓相,至多再撑三个月恐怕就要全线溃败。这个结论实在是出人意料,不但西楚军方目瞪口呆,西楚朝堂更是哗然。 不管这个结论准确不准确,做为臣子,不得不开始考虑,万一吴国真的在三个月内全线溃败了呢? 吴国防线一旦溃败,境内一马平川的地形注定拦不住秦国骑兵的冲击,灭国只在转瞬之间,而秦国打了胜战,军威势气挟胜而涨,又得到了吴国钱粮的补充,必然不会止戈休战,只会战意更加高涨,转过头来,秦国是对楚开战,还是对西楚开战? 西楚才刚跟楚国打了一战,虽说是胜了,但消耗也不小,还要防着楚国再打过来,绝对没有能力两面作战,所以,朝臣们才会又提起与秦修好的事情来。 虽然修好了,秦国也未必不会攻打西楚,但至少,有了名义就会是一个阻碍,秦皇也不会愿意在史书上落一个出尔反尔的小人形象,就算秦国打过来了,西楚也算占了个理。最好的结果,是西楚和秦联手先把楚国给干翻了,然后该打该和的再说,若是反过来秦国和楚国联手,那西楚可要倒大霉了。 只是凌寒不肯,朝臣们也没有办法,索性还有些时间,也许还有别的办法能应对此危局,徐徐图之便是。不过有些准备却不得不做,比如说,下征兵令。还有,筹集粮饷、打制兵甲等等一应战事准备。 顾凤寻研制的新金创药终于有了大进展,他试制了一批,让范九斤拿去凤仪台试用,密卫也是高风险的行当,有任务时不说,没有任务的时候,还内部打个架,受伤是家常便饭。 试用的效果相当不错,凌寒当即就拿了方子,命御药房全力赶制一批金创药,配往边关。结果药还没送到,范九斤就送来密报,凤仪台在楚境的暗桩侦知,楚皇又在集结兵队,有犯境之意。 一下子,西楚的形势又变得紧张起来,朝臣们也没那心思再徐徐图之了,再度有人上奏建议与秦修好,最好是与秦国皇室联姻。而且出头上奏的朝臣特别有分量,不是别人,正是宗正寺卿陶华平。 然而这一次,却犯了凌寒的大忌,他丝毫没给这位姑父面子,没等陶华平说完,凌寒就当堂拂袖而去,把所有的朝臣都撂在了承天殿内。 陶华平尴尬得不行,他身为宗正寺卿,不能不关心皇室的子嗣传承,可皇帝登基都一年多了,别说立后了,连原本的韩王妃都给遣回了越地,眼看韩王妃这是一去不回头了,皇帝的后宫里还空荡荡的,他怎么能不急。这次恰逢西楚又面临困局,与秦修好,顺带还能给皇帝迎一位秦国公主当皇后,是两全齐美的好事,至于有些隐隐约约关于皇帝身体在幼时受创不能人道的传言,陶华平是不信的,若真如此,成皇帝怎么会为凌寒迎娶越国公主当韩王妃,甚至临终前,还一直盼着凌寒能为西楚皇室开枝散叶。 所以这次陶华平才会突然冒出头来,一本上奏,然而凌寒连让他把话说完的机会都没给,就当场落了他的面子,尴尬之余,陶华平也是气得不行。他的良苦用心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西楚安宁,为了皇室绵延,皇帝纵然心里有再多的不满,也不该这么落他的脸面。 韩察叹了口气,挥退了其他朝臣,然后走过去拍拍陶华平的肩膀,道:“陶寺卿,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陛下驳回与秦修好的谏言已不是一回了,你旧事重提就罢了,还要陛下与秦国联姻,岂能不惹怒陛下。” 其实他并不赞成与秦修好,只是也没有压制朝臣们动这份心思,时值此局,正好能看清一些人一些事。只是陶华平的联姻之议,却着实是捅了皇帝的心肺子,只是当堂拂袖,而没有直接把陶华平骂个狗血淋头,已经是皇帝足够克制的结果了。 陶华平不像韩察,已经对凌寒和顾凤寻之间的关系猜出几分,犹自恼道:“陛下纵然不愿与秦国联姻,但与秦修好之议却不该不慎重,再者,后宫无主也不是个事儿,陛下总得拿个说法出来,秦国公主不好,越国公主不好,陛下皆不中意,难道我西楚就没有好女儿了?” 韩察啼笑皆非,摇了摇头,道了一声“你啊……”,却再没了下文。他总不好说陛下的闲话,有些事,明眼人看到了也不会说,看不清的人就算窜得再高也没用。同殿为臣,他留下来与陶华平说这些话,已经算是提点过了,尽了同僚之谊,陶华平听不懂,他也没法子,等陶华平再在皇帝那里吃过几回排头,大抵自然就会懂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发现 - 换心攻略 - 瑞者 凌寒从承天殿上拂袖而去后,径直到了弘文阁,不等坐下就让老仆去盯着陶华平。老仆虽顶着个凤仪台指挥使的名头,在背后给范九斤撑场子,但事实上压根不管凤仪台的事情,基本上还是整日跟着凌寒,隐在暗处护卫。 顾凤寻见状,就对据案正忙活的方隐之一抬下巴,后者很有眼色的抱着一堆卷宗去了侧室。 “今日朝上出什么事了,惹得陛下这么生气?” 顾凤寻亲手泡了杯茶来,摆在凌寒面前,含笑问道。他这是明知故问,凌寒一来就打发老仆去盯着陶华平,显见惹恼了凌寒的就是这位陶寺卿。至于原因嘛……除了西楚后宫那点子事,陶华平还能管着什么,除了凌寒之外,如今陶华平能管着的,也就晋王府了。可晋王还年少,再且,陶华平去管晋王的事,也不会惹得凌寒这么生气。几下一排除,答案岂不是呼之欲出。 凌寒见了顾凤寻,心头的气就已经消了不少,这时再看他含笑的模样,越发觉得舒心,接过茶水饮了两口,再呼出一口气,就觉得心里头的那点子余怒也跟着消散了。 “顾卿,你说兵防泄密的事情,与陶寺卿有没有干系?”因恼了陶华平,凌寒连私下里一惯称呼的姑父都改了口。 顾凤寻诧异道:“陛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凌寒沉默了片刻,才道:“当初老万查到陶寺卿私藏了永宁公主的画像,朕便怀疑他与永宁公主有联系,只是后来一直没有进展,加上永宁公主又出逃了,朕便把这事放下了。今日朝上,陶寺卿突然上奏,不但建议朕与秦国修好,还要朕与秦国联姻……” 他说到这里,顾凤寻就明白了,道:“陶寺卿一向关心陛下的后宫,希望陛下能为西楚开枝散叶,只是……他怎么会突然想到与秦国联姻?” 还是那句话,西楚又不是没有高门贵女,林阁老府上都有名花解语,更不要说其他朝臣,家中适龄的女儿有的是,还有那位桐花美人,当初借口探望姑母,在京中待了好几个月,直到后来凌寒把陶寺卿替他选的那些美人,或送或赐的,全都清空了,那位桐花美人才死心的又回了桐花州。 有这么多合适的人选在,陶寺卿本该挑花了眼才对,怎么会把念头打到秦国公主的头上去,这是个问题。秦国可没有当初的越国那么好相与,真让秦国公主来了西楚,绝对不像韩王妃那么容易打发。 凌寒冷哼一声,道:“朕怀疑是有人怂恿他,否则,他怎么会想到那上头去。” 顾凤寻想了想,道:“那陛下又怎么会疑心兵防泄密的事与他相干?按说陶寺正并没有机会接触到兵防图……”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顿,不对,陶华平是有机会的,身为宗正寺卿,这宫里有不少内务都要通过他的手来办,陶华平在宫里绝对有人手,而当初兵防图被藏在弘文阁之前,是由凌寒亲自收着的,若说那时候有人偷看到了兵防图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说是陶华平窃知了兵防布置,然后告知了永宁公主,永宁公主又将西楚的兵防布置带到了楚国,随后楚国就开始骚扰西楚边境,然后突然大举发难,一举连下西楚两关,这条线完全可以连起来,说得通,时间上也相当的吻合。 想到这里,顾凤寻语气一转,又疑惑道:“若是被人怂恿,为何是与秦联姻?” 他看不出凌寒与秦国联姻,对永宁公主有什么好处。又或者说,怂恿陶华平的并不是永宁公主。那么,与秦联姻,又对谁有好处呢? 凌寒板着脸,道:“朕也想知道。”所以才让老仆亲自去盯陶华平,这一次,一定要查出点什么来。 顾凤寻低头寻思了许久,突然起身,从收档的架子上翻出当初范九斤追踪永宁公主时送来的密信,密信上面有永宁公主出逃的路线,当时因为这条路线特别的奇怪,所以顾凤寻没有毁掉密信,而是保留下来。 凌寒见他专心研究路线,好奇的探过头来,问道:“怎么,看出什么了?” 顾凤寻伸指在其中一处划了个圈儿,道:“这里是不是扈县?” 凌寒连忙取来西楚州郡图,对照着一比,果然是扈县。 “我记得……陶寺卿的女儿,就是嫁到了扈县的郑家。” 比出扈县的位置后,凌寒的脸色就难看得吓人了。扈县地方不大,最有名的就是出了一个郑家,这郑家之所以出名,是因为他家的老祖宗是西楚的开国功臣,也就是第一代郑侯。郑侯的郑,原就是从这郑家而来。只是西楚立国之初,与楚国打,与越国打,与秦国也没太平到哪里去,可以说那个时候,整个天下都是乱的,这郑家的男儿跟着第一代郑侯东奔西战的,不出三十年,直系子孙通通死光了,只剩下两支旁系和嫡出的一个女儿。 再后来,这郑侯爵位的传承就成了一个大问题,是传给郑家旁系,还是传给郑家嫡出女儿所嫁的夫郎,很是闹了一场。传给郑家旁系,偏那两支旁系都是文人出身,不通武事,郑侯掌西楚兵权,一旦爵位落到文人手里,这兵权必然旁落。而郑家嫡出女儿所嫁的夫郎,却是第一代郑侯手底下的头号战将,在军中威望无二。可郑侯的爵位毕竟以郑为名,若传给外姓,礼法上也说不过去。 事情就这么僵住了,最后还是郑家旁系一合计,主动退让了,反正他们是文人,既保不住兵权,也对兵权没兴趣。最后郑侯的爵位便由那位郑家姑爷给得了去,便是如今这位郑侯的曾祖父。 郑家旁系的退让也没有吃什么大亏,相反,还得了好名声,加上这两支也确实出了几个人才,后来相继出仕,官位最高的还曾经做到一任寺卿,于是这两支郑家旁系在扈县渐渐也成了一方大族,因两支族人一聚居于扈县东,一聚居在扈县南,因此外人提起这两支的时候,为区别开来,便称之为东郑、南郑。 凌寒知道陶华平的女儿嫁到了郑家,却不知是东郑还是南郑,而那个女儿,在身份上还存疑,极有可能是当初永宁公主说是流产但实际上却生下来交给陶华平的妾侍抚养的那个。 此时再看永宁公主出逃的路线,便不由得不让人怀疑,她曾经去看过这位闺名唤作陶宛如的陶家女儿。 “让范九斤去查查,那段时间里,陶家这位女儿有没有回过娘家。”顾凤寻给出一个建议。 女儿出嫁,回娘家也是寻常事,如果永宁公主和陶华平之间的联络是通过这个陶家女儿进行的,那么就难怪老仆当初没有查出什么来。谁会怀疑回娘家的探望老父的女儿呢? 凌寒眼神一凛,然后果断的命人召了范九斤入宫。 说完了这件事,话题便又回到了与秦修好上面,顾凤寻提醒凌寒,眼下局势不同,朝臣们不会再轻易被他压制住,要拒绝此议,凌寒毕竟还得准备个足以让大多数人信服的理由。 凌寒却是哂然一笑,道:“朕早有定计,无妨的。” 顾凤寻看着他,颇有些追根究底的意思。 凌寒想了想,便不瞒他,道:“与秦修好不是长远之计,但若只作权宜倒也未尝不可,不过要朕主动去与秦修好,那却是万万不能的,但若秦国要与西楚修好,倒还有得商量。朕拿这话搪塞朝臣也尽够用了,不必再寻旁的理由。” 顾凤寻:“……” 第二百七十章 满意 - 换心攻略 - 瑞者 原来凌寒计较的是一个主动权的问题,谁主动,谁退让得就相对要多一些,至于凌寒在私心里是不是故意要压秦皇一头,嗯,也值得商榷。 总之,凌寒这主意打的,于公于私都没什么可说道的,所以顾凤寻就没有再插手此事,他更关注范九斤能不能查实陶家女儿就是永宁公主和陶华平中间的联络人,若能查实,陶华平就算是完了,凌寒恐怕又要生一场气,也得伤心一场。 范九斤动作很快,没几日就有了确实的消息,陶家女儿果然回来过。不但那时候回来过,眼下这个闺名叫做陶宛如的陶家女儿也正在娘家做客呢,据说是前几日才回的娘家。 凌寒收到回报,当场就冷笑了。陶华平之前都没有提过与秦修好和与秦联姻的事情,女儿一回娘家,他就有了这念头,这一而再再而三的,也未免太过巧合。转头就吩咐老仆放弃盯着陶华平,转而去盯住陶宛如。 这一盯,果然盯出了结果,老仆揪出了陶宛如身边的一名侍女,也没惊扰到陶家人,就是趁夜里打晕了扛走,直接扔进了凤仪台,交到了罗峰的手上。 那侍女嘴巴极硬,但到底没扛过罗峰的手段,没过两天,审讯的结果就出来了。 和推测的差不多,兵防图确实是陶华平动了手脚偷绘了摹本,然后通过女儿的手交给了永宁公主,这次陶华平当殿提出与秦联姻,也是永宁公主的意思,至于永宁公主这么做的目的,自然不是区区一个侍女能知道的。不过罗峰还是察觉出,这侍女是一名死士,她身上的训练痕迹,跟当初刺杀凌寒的少女林沧浪是一路的,也就是说,这侍女和林沧浪的背后,是同一个主人,也就是永宁公主。 审讯的结果让凌寒沉默了许久,当年的“西京二月红”惨案和永宁公主有关,成皇帝遇刺与永宁公主有关,自己遇刺也与永宁公主有关,西楚皇室到底和永宁公主有多大的仇怨,竟让她二三十年来,从未停下过对西楚皇室斩尽杀绝的动作。 为什么? “有些女人的心,如海底的针,你永远不会明白她们的爱从何来,恨从何来,陛下不必纠结此事,若是实在不解,就把事情交给范九斤,让他想法子把永宁公主从楚国抓回来,自然能解惑。” 顾凤寻从旁劝慰着,他挺理解凌寒的心情,正如他一直都不懂纪玉人为什么会选择用那样的法子报复他一样。人活着,都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而像她们这样的女人,却宁可用极端的方法,毁了自己也毁了别人。不过论起狠毒来,纪玉人还是差了永宁公主一大截。与之相比,越国夫人、韩王妃倒显得万分可爱可敬了。 凌寒抹了一把脸,振作精神,摇头道:“西镇抚司不容小看,为一个永宁公主,不值得冒这么大的风险,更不值得牺牲朕的凤仪密卫,若要将她抓回来……”他嘴角往斜里一撇,露出一抹狠戾,“待朕收复楚国,且看她再往何处逃去。” 顾凤寻怔怔看了他片刻,神色间慢慢的露出了几分欣赏,往日的凌寒,身为西楚皇,都显得太过宽和了,而这一刻的他,才有了帝王应有的狠辣果断,更有了对整个天下的野望。此时他说收复楚国,不再是为了实现祖上的愿望,而是他的心中,对于收复楚国这件事,终于有了明确的目标,哪怕这个目标,仅仅是为了抓回永宁公主。 看到顾凤寻露出这样的神色,凌寒脸上的那抹狠戾之色迅速消退,扭过头,有些尴尬,过了好一会儿才转回身来,道:“以前……朕是不是让顾卿很不满意?” 顾凤寻教出了秦皇那种野心勃勃的皇帝,除了秦皇本身就心怀大志之外,也是因为顾凤寻刻意把他往这方面培养的吧,相比之下,凌寒这个皇帝当真是温和无害了。 这个问题让顾凤寻哑然失笑,半晌方道:“不,无论什么时候,臣对陛下都……满意之极。”而且,越来越满意。 凌寒的眼神亮了,耳根却悄悄红了。 侍女的失踪,让陶宛如很是惊慌,在找寻一天无果之后,她毫不迟疑的就辞别陶华平,带了人连夜往扈县赶,但人才出城,就被范九斤率领凤仪密卫给截下了,将陶宛如秘密关押进了凤仪台里,其他随从全部灭口。 陶华平送别了女儿之后,就在府里闭门不出,直到凌寒派人来宣他入宫,才被人发现,他已经死在书房里,是饮了毒酒自尽的,未留下只言片语。 没想到陶华平会死得这么干净利落,凌寒意外之余,还是给了他一点体面,没有公布他的罪行,让他风光大葬。不过空出来的宗正寺卿一职,由谁来接手,却成了一大难题。 西楚宗室没人了啊,唯一够得着边的,只有晋王,但晋王太年少,而且宗正寺卿还兼管着一部分宫中事务,那是绝对不可能让晋王插手的。 不过眼下凌寒没工夫为这事儿费神,很干脆的下了一道圣旨,把顾凤寻推上了宗正寺卿的位置,当然,为了减少非议,前头还多了一个“代”字,代宗正寺卿,品级没动,但手上的权柄却大了不少,毕竟,管着一部分宫务嘛,尤其是采买进贡这一头,油水十分丰厚。顾凤寻前些时候收拢了那么多人手,是拿职缺吸引的人,手上却没什么可动用的银钱,现在有了这一块来补贴,自然更是游刃有余。 朝中对此自然有异议,顾凤寻又不是宗室,连跟宗室的边儿都没搭上,宗正寺卿一职落在他头上,名不正言不顺带不合惯例。 凌寒倒也没跟朝臣们客气,一句“朕能托以性命者,非顾卿无他”就把朝臣们给打发了,这不是废话嘛,宗正寺卿管着一部分宫务呢,不是信任亲近的人,怎么能担当这一职。 朝臣们被堵得心头发闷,再一想顾凤寻如今是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还有皇帝的圣眷,至今都被皇帝安置在含光殿里,原来的顾宅都改姓苏了……好吧,有些比较敏锐的人,已经有些回过味儿来,皇帝心尖尖上的人,怎么能说名不正言不顺呢,怪不得皇帝死活不肯纳后宫呢。 可看出来归看出来,却不能说出来,陶华平就是前车之鉴,不过在朝上提了一句“与秦联姻”,当场就被皇帝落了好大的面子不说,没几日连性命都没了,死得还不明不白的,知道的是他畏罪自杀,可凌寒除了跟几位重臣交了底,并没有公布陶华平真正的死因,所以不知道的人居多,难免就猜测陶华平的死是不是跟犯了皇帝的忌讳有关。 再一个就是相比西楚眼下的局势,宗正寺卿的更替,已经算不上什么大事了,所以朝臣们的议论连个水花儿都没有掀起来,就这么揭了过去。皇帝高兴,由他去吧,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先解决眼下的大问题再说。 大问题就是两楚边境再一次告急,楚军二次压境,已经打过一场,被谢谨言打了回去,楚军未能建功,但谢谨言要钱要粮要军备的折子却送进了西京。 问题是,西楚国库已经捉襟见肘了,之前收复两关时,已经是勒紧了腰腹,如今又下了征兵令,又是一大笔军费支出,谢谨言的折子,自然是雪上又加霜,让西楚不少朝臣一夜急白了不知几根头发。这时候倒要庆幸皇帝不立后了,否则,连大婚的钱都拿不出来,那得寒酸成什么样儿啊。 第二百七十一章 吃惊 - 换心攻略 - 瑞者 吕子川就是赶在这个当口进了西京城,当然,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跟着海安州太守胡文敬一起来抵达西京,他们带来了满满二十车的越地贡赋。 越地投楚一年多,其实没人指望越地能给西京进贡交赋,那破地方,没要倒贴就不错了,何况当初凌寒登基时,为了安定越地民心,采取了不少措施,除了让越国夫人和韩王妃回归越地主持大局之外,还免了越地三年贡赋,所以当年初时,越国夫人上表,说越地准备了一些礼物要进献给西楚皇,同时还有二十车贡赋,西楚满朝上下,没一个人当真,甚至还有人在暗地里嗤笑,说越国夫人这是打肿脸充胖子,明着说送贡赋,别是送些不值钱的东西来,然后从西京这里讹上一笔回礼去补贴越地。 所以当越地的贡赋车真的拉进西京城时,很多人都觉得越国夫人这是添乱来了,明知道西楚这会儿已经是焦头烂额了,军费都不知道要从哪里挪出来,怎么可能再有钱粮去补贴越地,甚至有人看着车轮咯吱着在泥地上压出深深的车痕时,不无恶意的猜想,越国夫人该不是直接从山里挖了二十车的石头给送过来了吧,反正越地多山,最不缺的就是木头和石头,正好木头造了车,石头当了贡赋。 抱着这种想法之下,胡文敬这一行人受到的待遇就可想而知了,先是被扔在驿馆里冷落了三天没人理会,后来还是吕子川报出了顾凤寻的名号,这才得到了几分礼遇,然后胡文敬请求晋见献贡的折子,在迟了几日后,终于摆到了韩察的面前。 韩察起初也没当一回时,底下人跟他说越地来人中,有个少年自称是秦司空的侄子、尊顾凤寻为兄时,才引起了他的兴趣,打算百忙中抽空见一面,然后才派了人去检查越地那二十车贡赋,总得先看看是些什么东西,如果真是烂大街的货,他把这折子再呈到皇帝面前,那简直就是闹笑话了。 派去的人兴趣缺缺,拖拖拉拉到黄昏时分才去,然后连滚带爬的回到令尹府,这个时辰正好是韩察好不容易才抽出工夫来见吕子川的时候,少年人才刚向韩察行了一记正儿八经的古礼,就见那人跌跌撞撞的闯进来,失态的高声道:“令、令尹大人……那二十、十、十车贡贡贡贡赋……是是是……” 是什么?后面的话偏偏就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急得那人都快哭了。 吕子川瞪圆了眼睛看了他一会儿,见他急得脸红脖子涨就是说不出来的模样,怕他把自己活活给憋死,于是好心的代他道:“是金子。” 那人这时候才觉得喉咙里一股气上通天,下通地,点头不迭的道:“是,是金子,整整二十车。”再纯不过的赤金,差点没闪瞎了他的狗眼。 饶是韩察城府深沉,也被吓了一跳,金子?还整整二十车?这是什么概念?要知道,运送贡赋的车,可不是什么独轮小车,一辆车上至少能装五尺见方的木箱十六只,若一箱金子以千两计,这二十车少说也有三万金,自来就是金贵银贱,自战事起后,金就越发的贵,银越发的贱,原本官方兑换价是一两黄金兑四十两白银,而黑市价则是兑五十两白银,现在官方兑换价都快跟黑市价齐平了,黑市价自然更高,就算只以官方兑换价来算,这三万金也相当于一百五十万两白银了。 这已经相当于西楚三个州郡一年的赋税都加起来的总和。区区一个越地,怎么可能? “真有二十车金?从何而来?” 韩察前一句问的是那个去检查贡赋的人,后一句自然问的是吕子川,虽然后者只是个少年,但明显是知情人。 那人用力点头,直到现在他都还是回不过神来,二十车贡赋,全是金子,就堆在驿馆后头的空地上,随意用几块油布遮着,天哪,这要是有人起了黑心可怎么办?不行,必须把这些金子赶紧入库才行,有了这些金子,西楚目下的困境,至少能解决一半。 “令尹大人,那些金子不能就这么摆在外头,您赶紧通知户税司的人去接手……” 韩察叹了口气,喝道:“冷静!” 那人呆了呆,韩察才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冷静下来再过来说话。” 此人也是韩察身边培养多年的一名辅官,一向办事稳妥可靠,没想到竟然还有如此失态之时,还不如静立在旁边的少年人沉着,韩察忍不住一再感叹,秦司空身边的人,果然没一个是简单的。 那人终于回过神来,满脸羞愧的告退。 韩察看着他的背影仍有些摇晃的样子,心想连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也难怪他了,此时还记得要让户税司的人去接手,已经算是不错了,自己也不能对年轻人过于苛求。 只是想归想,再一看吕子川神色沉着垂手肃立,很有些八风不动的从容自若,韩察就又忍不住要做对比。 不过这一看倒是让他发现吕子川还站着,少年人虽然还没有长成,但已经有些长身玉立的姿态,韩察遥想着当年秦司空是否也是这般风采,一边伸手请了吕子川坐下。 吕子川谢过之后,才端端正正的坐下,全然一派的世家子弟风范,完全不见当初在三吕之地骑着白毛驴走街窜巷到处乱钻的样子。 只是韩察没有见过吕子川当初的模样,自然不觉得有什么违和,先是和善的问了几句吕子川的出身,待听说他出身孟族时,更多了几分肃然起敬的心情。 北孔南孟,人所周知,韩察出身孔族执掌的稷下学宫,吕子川出身孟族,因吕子川没有告诉韩察他实际上是姓孟,因此韩察只当他是孟族旁系,眼前的少年虽然年纪不大,但从出身地位上来说,竟然跟韩察是对等的,当然,从另一种微妙的层面上来说,还是敌对的。 理念之争,从来不分输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在历史的舞台上,孔孟两家各领风骚,起起落落,不见起始,不见终结。 孔孟两族的理念之争,已经延续了千年,这不是两个门下族人能改变的,所以韩察原本怀着些挖墙角的心思就迅速打消了,只能用带着几分可惜、又怀着几分欣赏的目光,问道:“吕主事,那些金子,可与海安州市舶司有关?” 这市舶司是越国夫人回到越地后,新设的部门,主要就管两件事,造船和海贸。而吕子川则是因为顾凤寻关照,由凌寒亲自任命在市舶司当了一名主事官,开始了他的历练生涯。 因为那批会造大船的匠人基本上都是孟七爷留下的,自然奉吕子川为主,所以别看他年少,在市舶司里还是个一言九鼎的主儿,当然,也有看不去暗里给他使绊子的,不过有吕炎在旁边为他保驾护航,吕子川虽然吃过不少暗亏,却都没有伤筋动骨,反而真的成长了不少,不然就他那跳脱的性子,让他稳稳当当的坐在这里,怕是真沉不住气的。 此时韩察以官职相称,吕子川就知道这位令尹大人不打算在孔孟两族的事情上跟他打太极,于是立刻将身上世家公子的作派一收,摆出一副官话官说的姿态,欠了欠身,恭敬有礼道:“令尹大人明鉴,这些金子正是海贸所得。” 韩察顿时精神一振,但又有些狐疑,道:“市舶司成立至今不过一年,还有大半年时间与将作司合作来造船,即使船一下水就进行海贸,又怎有如此大的收益?” 第二百七十二章 召见 - 换心攻略 - 瑞者 若论海贸,吴国首屈一指,他少年时代几乎就是在吴国度过来的,对海贸不说十分了解,但也知道个大概,越国市舶司不过是初建,大半时间用在造船上,等船能下水,也要先熟悉海路,再开拓商路,这些起码又得是二三年时间,等市舶司能进帐时,至少也得四五年后,这也是当初凌寒给越地免赋五年的原因,反正五年内,谁也没想过越地能有钱交纳赋税。 吕子川笑道:“令尹大人有所不知,家父生性喜爱航海,一心钻研,造船的技术和匠人也是家父留下的,不单只这些,家父更留下了一艘能乘风破浪的青梧号,以及家父航海时记录下来的商道,所以早在市舶司初建之时,青梧号就已经出海,将家父留下的商道走了个来回,越国夫人亦是极有魄力的女子,当时竟倾越地之力,筹集了一笔钱财物资,由青梧号带着出海,如此往复二三趟,获利颇丰,待到其他船只建成,组成船队,由青梧号领着在商道上来回,一趟下来,获利足以数十倍计,这二十车金,便是海上获利所得,越国夫人感念陛下恩德,一分未留,全都做为贡赋运来西京。” “船队出海一趟,获利如此之丰……” 韩察怔怔失神,出海一趟就足以抵得三个州郡一年的贡赋,那若是船再多些,多出几趟海,这其中的利益之大,纵然他养气的工夫再出众,也不由得砰然心动。 吕子川一看韩察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立刻道:“只是运气而已,海上风险甚大,越地又是新船下海,原只是试航,市舶司都做好了船毁人亡的打算,不想一直到满载回航,竟都平安无事。运气之事,向来无常,这一回获利丰厚,下回血本无归都是极有可能的,令尹大人要冷静为好。” 这番话让韩察回过神来,再一想他在吴国求学时,每年都能听到海上有船只失事的传言,就知道吕子川这话实打实的不错,他不能因为一次的巨利就忽视其中的风险,而且这里头还有一点让他疑惑的地方,吴国也有海贸,却从未听说能有此巨利的,一般利润能在十倍上下就已经是了不得的,这还是吴国物产丰富,有很多可供贸易的商货,可越地向来贫瘠,纵然是越国夫人倾力一搏,只怕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吧。 所以韩察神思一定,就开始细问具体的细节,说是越国夫人倾举国之力,那她是怎么做的,船队出海时,带了多少商货,都是些什么商货,船队在商道上是谁出面打理交易之事,赚得的利润又是在哪里换成的金子,总不能海上商道上交易时,用的都金子结帐吧,哪里会有这许多金子。要知道正是因为金子稀少,所以才会金贵银贱。 所以这满满二十车的金子也是个疑点,难不成海上的金子特别多? 吕子川被问得满眼都是金星,只觉得好像有一碗的米糊倒在了头顶,搞得他是满脑袋的迷糊,很是不好意思的道:“大人,下官只管造船和试航之事,具体的海贸事务,是由胡太守一手操持,您若想知道得详细,尽可向胡太守详询。” 韩察伸手拍了一下额角,笑道:“是了,本官真是糊涂了,你只是个主事,哪里掌得了市舶之事。” 说着,便招了人进来,吩咐去请胡文敬来。 吕子川知道韩察必定是有更多的问题要问胡文敬,他在旁边不方便,便主动告辞。韩察此时有更重要的事,自然便也不留他,叫了人来客客气气的将他礼送出府。 出府的时候正好就遇着胡文敬了,这位太守大人其实是跟着那位去检查贡赋的辅官一起来的,晓得这么多车的金子肯定会惊动令尹大人,他跟着一块儿必然是能见着令尹大人的,谁知那位辅官震惊太过,完全把他给忘了,没人领着,韩察又没有传出召见的话来,他自然进不了令尹府的大门,只能在外头等着,正好送吕子川出来的人,也正是要给胡文敬传话的人,两下里一遇见,倒省了那人去驿馆跑腿,于是胡文敬还没来及得跟吕子川打探一下他和令尹大人都说了些什么,就被召进了令尹府。 吕子川目送胡文敬的背影消失在令尹府的大门内,低头笑了一声,这位太守大人有些过于小心了,不过人是真能人,他在想是不是要把这位能人推荐给顾凤言,待在海安州,有些屈才了。 这念头才起,又被他自己给打消了,如今的海安州可热闹得不行,而且油水丰厚,胡太守意气风发的,也未必舍得离开,这次押送贡赋,若不是必须将海贸的详情与西京里的大人们还有皇帝交待明白,胡太守也也不会亲自跑这一趟,毕竟除了他,也确实没有别人能说得清楚。 当然,吕子川其实是清楚的,他自小长在三吕之地,而三吕之地就是靠着港口才有了今日的繁华,这里头的门道,他比谁都清楚,胡文敬在他面前只能算个生手,甚至私下里还要向他请教,只不过身份上吕子川不适合当主事人,这份功劳只能由胡文敬领了,风头也由胡文敬出了。 眼下,吕子川最想做的事,是见顾凤寻一面。只是顾凤寻身在宫里,他没有门路往宫中递信,只能坐等顾凤寻来见他了。 顾凤寻当然知道吕子川来了西京,不过他没急着见,刚刚走马上任的代宗正寺卿,正着手清理陶正华留下的影响力,还有一些有暗子嫌疑的人手,不论是宫里,还是宗正寺里,至少要经过三轮大清洗,才能让人放心,所以他根本就忙得也没时间去理会吕子川,反正只要知道这小子安然无恙,还跟着越地的押贡车队到西京来蹭功劳了就行,等他忙过这阵子腾出空儿来,再跟这小子好好聊聊。 但凌寒可没有顾凤寻这么沉得住气,打从知道顾凤寻就是秦司空,而吕子川是他正儿八经的小兄弟之后,凌寒就直接把吕子川划到了自己人的范围内,甚至还提过要给吕子川封王当继承人培养,虽然当时被顾凤寻否决了,只让吕子川在海安州历练,不过凌寒的心思可没有因此打消,连晋王都可以封王,吕子川凭什么不行,虽然血缘上是晋王比较近,但从感情上来说,凌寒对吕子川更亲近些。 只是碍着顾凤寻还没说要见吕子川,凌寒也只好压下那点小心思,再则,他现在也不好对吕子川太过亲近,毕竟,他已经是西楚皇了,不是以前的凌寒,只能派人一直关注着吕子川的动向,待到韩察见过了吕子川之后,凌寒这才觉得时机到了,等到次日早朝韩察向他禀报了越地贡赋的事情,他立刻就下诏,命吕子川到弘文阁晋见。 等顾凤寻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吕子川已经在往弘文阁的路上了,这时候他也不好劝凌寒别太过于照顾那小子,吕子川的性子毕竟浮了些,还欠打磨,再者,顾凤寻也想问问海安州的情况,便硬是抽了个空儿,陪凌寒一起去了弘文阁。 时间掐得刚刚好,吕子川前脚才进了弘文阁的偏殿候命,凌寒和顾凤寻后脚就到了,因此吕子川连椅子都没坐热,就被召了过去。 “拜见陛下!” 吕子川一丝不苟的大礼参见,他虽然没有受过孟族正统的教导,但却是老吕侯一手教出来的,吕侯府的礼仪本就从孟族中学来,因此不管他私下里有多跳脱,场面上还是能来事儿的。 第二百七十三章 揭底 - 换心攻略 - 瑞者 凌寒跟吕子川虽称不上太熟,但也相处过,哪里不知道他的本性,一下子就笑出了声,抬手一把将少年扶起来,道:“你这样子,朕看着倒是不习惯,今日咱们只叙家礼,不论君臣,你也别拘束,坐下说话。” 吕子川端着的表情顿时就是一松,但下一刻,他就看到了顾凤寻,瞧着这位自称是兄长但按辈份应该算是他侄子的人,吕子川心里一个哆嗦,有种当真看到族兄的感觉,放松的表情立刻又端了回去,一本正经的对凌寒道:“臣不敢。” 家礼?他和西楚皇有哪门子的家礼可叙? 凌寒转头看向顾凤寻,抱怨道:“你瞧瞧你把这孩子吓的,都不见以前的机灵劲儿了。” 顾凤寻斜斜的靠在椅背上,懒懒道:“臣可一句话都没有说,陛下您召了他来,不说正事儿,只叙家礼,才是吓人的事,您可悠着些,把我这小弟弟吓坏了,臣可不与您干休。” 虽是一口一个陛下,但话里透着的亲昵感却比这屋里燃着的香还浓烈,吕子川又哆嗦了一下,看看凌寒含笑的眼,再看看顾凤寻慵懒自在的模样,突然间他福至心灵,大抵就明白这“家礼”是打哪里叙出来的了。 以后他该称皇帝为皇姐夫还是皇嫂呢?要不然,皇侄媳还是皇侄婿? 好吧,正经了没片刻,他跳脱的脑袋就将本性又给暴露出来了,得亏他只是心里想想,没直接问出来,不然待会儿等他的是“家礼”还是“家法”,就当真不好说了。 凌寒被顾凤寻几句话说的,心里有些发痒,很想问一问要怎么的不与他干休,只是这场合实在不合适,只好轻咳一声,面上表情也是一敛,正儿八经的开始询问那些金子的事。 其实早朝上,韩察已经说得很仔细了,不过凌寒知道,这里头虚头巴脑的东西太多,比如那些金子的来处,绝对不是从海上与几个小国兑换而来的,胡文敬没说实话,吕子川也没有跟韩察交待实情,越国夫人也不会把老底都交待出来,私底下必然还隐藏了些要紧的东西。现在,就看吕子川知道多少了。 吕子川揖揖手,道:“陛下明鉴,臣虽然没有参与海贸之事,但船行多远、运携什么货物却心中有底,这是臣私下记录的帐本,请陛下一览。” 就出一趟海,就能赚取西楚三个州郡一年的赋贡,扯淡呢。或许再过三四年,等越地拥有四五支船队,分批跑上不同的航线,再从西楚各地调运合适的物产当成商货贩运海外,或许能赚取到这个数目,现在,只靠三四艘船组成的船队,出海一趟跑了一条航线,就能获此巨利,真的是异想天开,也就是蒙蒙不懂行的人罢了。 凌寒看了足足一刻钟,暗暗算了一笔帐,就已是心中有数,这海贸利润确实可观,以越地的贫瘠,好容易凑出来的几船土物产,都能有六七倍利,若能贩运海外紧俏的货物,再有懂行的人操作,数十倍的利润绝不是妄想。越国夫人私心作崇,给西京画了张大饼,但这大饼并不是虚幻的,只不过是目前还达不到而已,但她若利用这张大饼向西楚索要支持,垄断货源,不用几年,越地势必腾飞,只怕会一跃而成为西楚最富的一地了。 而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些金子,既然海贸获利不可能有这么多的金子,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越国夫人让人开采了金矿?” 凌寒看过航海图,记得清楚,孟七爷将有金银矿的海岛重点划出。金、银、铜、铁,这些矿藏在西楚都是绝对不允许私采的,一旦发现,必须报到朝中来,再由朝中决议开采事项,越国夫人胆子不小啊,竟然敢私采金矿,她想干什么? 吕子川应声道:“绝对是。” 凌寒沉下脸来,冷哼一声,道:“她想干什么?” 顾凤寻轻笑一声,道:“越国夫人一向心狠手黑,权欲极重,这并不奇怪。” 有了金子好办事,海图上既然标出了金银矿来,她不下手才怪了,连掩盖的借口都找得挺好,这么多金子献上来,便是要获得更大的权力,更多的支持,还能收买一些西楚朝臣,好处多的数不清。对于一座金矿来说,这二十车金子连九牛一毫都算不上,怎不值得她图谋一把。 只是越国夫人唯一失策的是,她没有了解吕子川的底细,以为他不过是个会造船的少年,走了顾凤寻的门路在海安州市舶司里面镀金,若她知道吕子川是在三吕之地长大的,对海贸的事情再了解不过,恐怕就绝对不敢让吕子川留在市舶司里了。 这下子老底被掀了个透,越国夫人怕是要倒霉了。 但眼下凌寒却不并能处置越国夫人,这二十车金子可以说缓解了西楚的燃眉之急,至少朝中没人会再跟他嚷嚷没钱办事了,而且金矿之事,也不能对外宣扬,否则难保不会有人动歪心思,要治越国夫人,也得另寻其他合适的理由。 所以和顾凤寻讨论过此事之后,凌寒就暂时放下了,只派人秘密给韩王妃送了信,越国夫人暗地里这么大的动作,韩王妃是一无所知呢,还是知情不报? 韩王妃还真的不知情,她若知情,怎么也不可能让越国夫人这样做。事实上,自从永宁公主出逃之后,韩王妃就一直在盯着永宁公主暗地里的那些势力,费了许多心思才一一清除掉,而越国夫人正是钻了这个空子,把这些容易得罪人的破事一股脑儿的扔给了韩王妃,趁着韩王妃无暇他顾的时候,才动起了金矿的主意,玩了一手瞒天过海。 收到密信的时候,韩王妃大惊失色,再私下派人一查,越国夫人纵然在越地权势再大,但比根基却还是要输韩王妃一筹,韩王妃身为越国公主,原来的越国宗室天然就站在她身后,想当年谢谨言和越国夫人内外联手,也不过是与原越国宗室搏了个分庭抗礼,连晋王的教养权利都让给了宗室,才换取到谢谨言在朝事上的只手遮天。 虽说那时候宗室里有个抗鼎的忠王在,忠王死后,原越国宗室的势力就大幅度消减了,变成了一盘散沙,可眼下谢谨言也不在越地,越国夫人不过是一个人,而原越国宗室的残余势力却自发的站到了韩王妃一方,总之两下里一平衡,越国夫人和韩王妃掌握的势力大抵还是能斗个旗鼓相当的。所以此时韩王妃存心要查,自然是一个查一个准儿,无论越国夫人做了多少遮掩,有些痕迹总是抹不掉的。 韩王妃气得脸都白了,但还是按奈住心情,没去揭了越国夫人的皮。既然西楚皇是秘信来问,就表示暂时不会追究此事,她对西楚目前的局势也清楚,天大地大,能拿出钱来的最大,越国夫人就是窥准了这一点,有恃无恐。 现在她能做的,不过是两件事,其一是把越国夫人盯死了,绝对不能让越地乱了。其二就是连夜给凌寒上了一道请罪的密折,越国夫人能干下这种事,与她的疏忽不无关系。 凌寒倒是没有怪责韩王妃,他心里有数,论心计手腕,韩王妃差了越国夫人好几个段位,唯胜在有原越国宗室支持,和韩王妃自身也是个极有坚持的人,守得底线,做人做事都稳得很,所以他才用她去制衡越国夫人。一直以来,韩王妃也做得不错,纵然这次失察了,他也不会怪她。 只要韩王妃能帮着稳定越地局势,那就是最大的功劳,其他的,都可忽略不计。唯一担心的是,人心易变,如果这件事韩王妃和越国夫人是有默契的,那么凌寒就必须将两个女人中的一人,叫回西京来,另派他人去稳定越地局势。幸而韩王妃并没有让他失望。 第二百七十四章 嘴炮 - 换心攻略 - 瑞者 所以越地的事情,凌寒就放心的暂时撂开了手,继续关注楚国和秦国的动向。 凤仪台这段时间盯死了楚国,对楚国的动向一天里能往回送十七八趟情报,光是传信的鸽子,就累死了一堆堆,谁都没见过这信鸽还有累死的时候。 楚国民间早已经是怨声载道,但楚皇根本就不管,只管着征兵,征粮,征劳役,很明显是要干一场大的,谢谨言那道要饷要兵甲要支援的折子,绝对不是趁机要揩西楚的油。 凌寒觉得自己都不用去考虑反攻楚国的事情,只要在两楚边境把楚军拖入消耗战,就能生生把楚国耗死。然而这只是个美好的想像,虽然有了越地二十车金子解了燃眉之急,但西楚的形势依然不算乐观,消耗战,楚国打不起,西楚也一样打不起。 所以凌寒召集了几位重臣商议了几日,就把谢谨言要的粮草装备没打丁点儿折扣的批了下去。 新兵征集和训练进行得如火如荼。 然后凌寒又下令命越地组织船队,分两批,一批往海外购买铁矿石,运回来打制兵甲武器,一批往吴国,想法子购粮。 这也是他没有立时就发作越国夫人的原因之一,既然越国夫人连金矿都能挖出来,铁矿自然更不在话,他不管越国夫人用什么办法,总之,他只看结果。 至于粮草,吴国形势不好,败象已显,吴国内肯定也有明眼人看出形势来,尤其是那些世家大族,恐怕都在开始想退路了,否则,一旦秦军入境横扫,接不接受他们的投诚还在两说,家财什么不算,能保住性命都得看运气。 这种时候西楚去购粮,这些世家大族肯定一百个乐意,他们要逃亡,带粮食能带多少,全都换成金子,到哪儿不能重建家族。所以眼下这时机,正是购粮的最佳时机,粮多,还价贱。 事实上,凌寒毫不怀疑,其实越国夫人已经私下里和吴国的世家大族搭上线了,因为越国贫瘠,土地不适合耕种,一向缺粮,全靠西楚补贴才能把日子过下去,这也是西楚捏住越地的一个把柄,越国夫人那么有野心的一个女人,岂能容忍越地的弱点被凌寒死死的捏住。以前没办法就算了,现在有了船,能从吴国运粮了,又怎么可能不伸手。 明打明的让越国夫人去做这两件事,凌寒用意也是极深的,一是警告越国夫人,她私下的盘算,他都看在眼里,最好安分点;二是变相的征用的越地倾力打造出来的大船,让越国夫人没有工夫利用船只去干她自己的私事。 这道诏令送达越地后,越国夫人很快就给了回复,愿为吾皇肝脑涂地,当然,做为一个有手腕的女人,还是极其美丽、极其懂得魅惑人心的女人,越国夫人的遣词用语当然不可能这么的糙,不过核心意思就是这么一句没错了。 大家都是明白人,她那点小动作,既然没能瞒得住,那就只争取立功表现,希望西楚皇宽大为怀了。毕竟,儿子还捏在人家手里呢,越国夫人再多的小动作,也绝对不敢闹到明面上来。 所以她乖乖的接了诏令,然后倾力以赴,以此来平息凌寒对她的不满,否则,难保西楚缓过眼前这口气之后,会不会对她秋后算帐。 所以接到诏令的第二天,越地就开始调运粮草往西京送。之所以这么迅速,是因为谢谨言,那是她亲弟弟,就镇守在美人关,一旦西楚缺粮,最先克扣的,多半就是谢谨言那里了,毕竟不是西楚嫡系人马,拿来当炮灰正好,怎么可能会优先供应粮草装备。 好吧,越国夫人这样想其实有点小心眼了,凌寒还不至于会亏待为他镇守边关的谢谨言,不过形势若真到了那个地步,西楚朝臣们恐怕就没有凌寒这么宽广包容的心思了。 于是越地又一次让西京上下都惊讶了一把。先拿出了二十车金子,现在又送来这么多的粮食,越地哪里还是他们印象中那个穷得时不时要到西楚来打秋风的穷亲戚,一夜暴富啊,富得让人眼红啊。 当初凌寒挟着收越之功登上大位,群臣虽然在心里挺服这位年轻的新皇,但私底下也不是没有议论,毕竟越地那底子摆在那里,收回来以后,除了能稳定西楚后方局势之外,就没有别的好处,反而坏处一堆。但到了眼下,却是再没有人敢说什么坏处了,但也有了新的纷争,这么一块富得流油的宝地,交给两个女人看着,合适吗?这两个女人还都不是西楚人。 这种时候还想着内斗摘桃子的,凌寒把他们通通记了黑名单,然后扔给范九斤去查他们的老底,没什么把柄的就放他一马,有把柄的,直接移交大理寺,落到苏怜的手上,不死也脱层皮。 很快,那些动了小心思的朝臣们就安如鸡了,然后齐心合力,一致对外。 首先对付楚国,打战又不是直接兵刀肉搏,有些交手不在沙场上,而在嘴上,先搞一轮舆论战,这个西楚也在行,眼下楚国民间怨声载道的,正好再鼓吹鼓吹两楚本一家的事实,提一提两楚归一的事儿,然后再把自家皇帝这一年多来的功绩往死里吹,竖立一个极其英明神武、宽和仁厚的帝王形象,刺激一下楚国民间,最好是催生出一茬茬儿的暴民出来,搞不好楚国还没打过来,楚皇就被暴民给推翻了呢。 好吧,最后一句有点儿异想天开,楚皇要是这么容易被推翻,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不过顾凤寻给凌寒提了一个建议,可以派人潜入楚国煽动叛乱,哪怕推不翻楚皇,也能让楚国元气大伤。 凌寒迟疑了好几日,没有采纳顾凤寻的建议。这是他第一次驳回顾凤寻的谏言,心里头总有些不得劲儿,所以也是一连几日都没敢面对顾凤寻。 顾凤寻倒是没怎么在意,他知道凌寒为什么没有采纳,这位年轻的皇帝啊,确实拥有他在别的帝王身上看不到的宽大仁爱的胸怀,煽动楚国民间叛乱,确实能缓解西楚的压力,但那要死多少无辜之人?战场为敌,你死我活,这没什么可说的,凌寒也不是心软的烂好人,狭路相逢,该狠的时候他从未有过半分犹豫,但刻意煽动叛乱,那就是拿无辜人的性命来辅就西楚的一片坦途,年轻的西楚皇做不到那样的狠辣无情、不择手段。 很多事情,堂堂正正的走阳光大道,也许会艰难很多,但人心无愧,自然天道眷顾,逢得乱世,人心所向便为正道,行在正道,方成大业。 也就在这个时候,西楚的舆论战开始见效,有受不了楚皇暴虐的楚民悄悄的来投奔西楚,半夜三更的摸到美人关下,差点儿被当成夜袭的楚军给射死。没射是因为当时守着的一名越军小将眼力好,瞧着这些趁夜摸过来的人里面,居然还有妇孺,从来没见过带着妇孺来袭关的,因此喝止及时。 起初来的楚民也不多,就十几二十个,都是在楚国快活不下去了,听了西楚宣扬的两楚一家的言论,又被西楚往死里吹的伟光正皇帝形象所惑,抱着反正都是死,不如搏一搏的心思就过来了。 谢谨言摸不准这些人是真的来投西楚,还是楚军派来的奸细,又不能把人拒之关外,毕竟如今西楚正对着楚国民间拼命打感情牌,搞舆论战,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落人口实,于是只能暂时把人圈禁在美人关里。谁知之后接二连三的,又有楚民趁夜摸过来,还一次比一次人数多,没隔多久,美人关里就圈禁了大几百的楚民。 第二百七十五章 安置 - 换心攻略 - 瑞者 大几百人看似不多,但吃喝拉撤都是一摊事,既要养着他们,也要防着他们,关键是后头还源源不断的有楚民来投,谢谨言抗不住这事,赶紧往西京里呈文禀报,怎么安置这些楚民,得让西京里的大人们拿个章程出来,他这里只养军队,不养闲人。 这事干系重大,凌寒和朝臣们商量了几日,就迅速制订出一套安置楚民的方案。人,是绝对不能放回楚国去的,放回去了,不说他们多半是死路一条,就是对西楚本身也不利,说什么两楚本一家,岂不成了笑话。但白养着也不行,更不可能留他们在美人关,天知道里面是不是有楚国的奸细。 所以西楚决定把这些楚民送到桐花州和越地的交界地带,让他们开荒修路,暂时先以工换粮,等做满一年后,可以录入西楚户籍,并在交界地带择地建居,同时每户人家都可以得到几亩田以维持生计,至于究竟能得到几亩,那就看得他们能开出多少荒地来。 这主意相当的不错,桐花州本就是西楚的产粮大户,只是因为早些年,西楚和越国没少打战,导致交界地带有大片土地荒废了,一直都不能重新耕种,十分可惜,如今越国成了越地,桐花州也就计划着开荒,把那大片土地开发出来,只是这里才刚做出计划,只等着征召民夫去大干一场,结果又碰上西楚下了征兵令,虽然开荒很重要,但征兵令一下,却只有让道了。 征召不到数量足够的青壮民夫,桐花州的开荒计划虽不至于搁浅,但进度也十分缓慢了。这时候西京把楚民给他们送来,正合桐花州的心意,至于要另外加派人手盯着这些楚民,不能让他们私离桐花州,以及开荒后的田地要分出一些来安置这些楚民,就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另一桩大事就是修路,眼看越地的地位随着海贸而变得越来越重要,很多海上物资要运到西京去,一条畅通的大道那是必须的。可越地那地形,注定了修路的艰难,想要修出一条畅通的大道来,人力物力财力都难以想象。楚民的到来,扩充了人力不说,关键是相比征召民夫,肯定要好用多了,这些楚民为了能在西楚立足,绝对是能吃苦肯卖力。 只是这个法子对西楚是妥善的,但对越地就不是了,西楚一直没能打下越国,在很大程度上,就是靠着地利,一旦修通了大道,西楚再想打越地,那简直就是长驱直入啊。 越国夫人不乐意啊,暗搓搓的想搞破坏,私下里跟谢谨言去借人手,她自己的人手最近都被韩王妃盯死了,实在没办法动用。谢谨言没借,反而在知道越国夫人的打算后,直接送了她四个字:且看长远。 修路虽然会让越地失去天然屏障,但相对的,西楚也对越地大开门户了啊,海贸那么大的利益,一个小小的越地怎么可能吞得下,必须把整个西楚都容纳进来。不但是整个西楚,只要西楚皇有进取之心,整个天下亦非不可能。越国夫人只将眼睛盯着一个小小的越地,眼光也未免太过短浅了。 也不知越国夫人是不是听懂了谢谨言的意思,倒是没见再有什么动作,谢谨言就专心的镇守在美人关,明面上抵抗楚军隔三差五的小规模进攻,暗地里则通过各种渠道收拢楚民,短短一个月里,竟然往桐花州送了几千人。 只是好景不长,楚国边军也不是瞎子,跑了几千人要是还不知道,那干脆全都谢罪自杀好了。只能说开头几日跑出来的楚民,那是真的偷跑成功了的,后来跑出来的,那就真的是掺了奸细后,被楚国边军故意放跑的。 只是楚国那边不知道谢谨言身边有凤仪密卫,不说个个是火眼金睛,那也绝对自有一套对付奸细的法子,谢谨言送出去的楚民,至少要让凤仪密卫先涮上三遍,基本上,九成的奸细都能被涮出来。 后来楚国边民发现这方法不奏效,就改弦易辙,严禁楚民偷跑,一经发现,囚首示众。血腥镇压之下,楚民们怨气更重,然而敢偷跑的也没几个了。 谢谨言一瞧这可不行,索性就出关邀战,这一边和楚军你来我往的打几场,那一边则派人鼓动楚民趁这个机会赶紧跑,跑进美人关就是胜利。 楚军将领发现上当以后,是如何的暴跳如雷就不提了,话题再转回西京,已是一片凝重的气氛。原因无他,正如郑侯等人早前分析的那样,吴国……破关了。 吴国的情报,抵达西楚时,都有滞后,事实上,早在半个月前,秦国铁骑就攻破了吴国守关,这半个月里,当真是一马平川纵横无敌,整个吴国,至少已经废了大半,很多吴国的世家大族,要么成了秦国铁骑的刀下鬼,要么就是见机得早,乘船出逃到海上,而西楚的情报,就是有一个乘船出逃的世家大族,遇到海上风浪,船翻了,一船人死得七七八八,只有少数几个运气好,遇上了青梧号,被救了上来。 然后,吴国被破的消息就和这几个被救的吴国世家子弟一起,被越国夫人送到了西京来。 消息传得比人快,凌寒收到消息的时候,那几个吴国世家子弟还在路上颠着,越地那路,是当真的不好走。 “吴国完了。” 下了朝,凌寒就来了含光殿,很是感慨的叹了一声,想起当初他被吴皇气得破口大骂,仿佛还在昨日,而如今吴国却完了,百年基业,一下子就塌掉了,任是吴皇用了那样绝决狠辣的手段,也还是没能挡得住秦国东下的铁骑。 顾凤寻淡然道:“意料之中,君不怜民,民何以为之载舟,倾覆不过旦夕。” 真以为那一场洪水,淹的只是秦国铁骑?不,还有吴国民心。任吴皇事后怎么狡辩,总有人是长了眼睛的。尤其是那些见机早跑了的世家大族,这些家族子弟固然是导致吴国崇尚奢靡的罪魁祸首,但也同时是吴国的中流砥柱,他们抢先跑了,吴国自己就先垮了一半,纵然吴皇再有手段,也难挽狂澜,这是注定的。 凌寒沉默了半晌,点头道:“朕当引以为戒。”他不会犯和吴皇一样的错误。 顾凤寻斜睨了他一眼,哑然失笑,就算不引以为戒,凌寒也不会犯和吴皇一样的错误,这是天性,也是原则。凌寒就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仁明帝王。 “此事,陛下与朝臣们商议得如何?” 以顾凤寻的品级官职,现在已经有足够的资格立在承天殿里,不过这段时间正逢季节更替,天气忽阴忽晴忽冷忽热的,风又大,凌寒担忧他身子受不住,直接做主给顾凤寻批了半个月的病假,免了他的早朝,弘文阁的事一股脑儿全扔给了方隐之,宗正寺的事务,顾凤寻也早理顺了,每日只需听人汇报就行了,因此一天里,大半时间都在含光殿里休养,并不知朝上的事。 凌寒哼了一声,道:“还能商议什么,无非又是与秦修好那一套老论调,只是不敢明着提了,都拐着弯的劝朕。朕就不明白了,他们的脑子里就想不出别的?” 顾凤寻噗哧一笑,道:“这是陛下自己有心结,又不与人说,怎怪得臣子们想不出好法子,那原就是不错的法子,依臣之见,只是修好还不够,联姻更好。” 凌寒立刻瞪起了眼,气恼得说不出话来。 第二百七十六章 服软 - 换心攻略 - 瑞者 顾凤寻对他招招手,凌寒只当没看见,侧身生气的样子让顾凤寻越发的笑得开怀,过去拉拉他,道:“能联姻的,又不是只有陛下一人,您忘了,还有晋王啊。” 凌寒一愣,转过身来道:“晋王?他才十二岁!” 顾凤寻斜睨了他一眼,表情似笑非笑,道:“陛下以为联姻是容易的事?先得给秦国递话,再等秦国回复,这一来一去,单是初初议定,就不是三五个月能成事的,然后还有各种利益交换,明里暗里官面私下各过其招,拖个一两年更是寻常,等到联姻之事抬到明面上,公告天下时,至少三年,那时晋王都十五岁了,陛下可记得自己何时娶亲的?” 凌寒顿时心里一虚,辩解道:“那时朕已经远避越国,那桩亲事是叔父做主,迎亲时朕也没有出面……” 所以不能当真啊,何况韩王妃都让他打发回越国了,怎么顾凤寻还在计较这个。不过那时候他也确实是十五六岁,这个年纪成亲,早是早了点,但也多的是,尤其是子嗣单薄的人家,成亲大多都在这个年龄。 顾凤寻轻笑一声,道:“臣与陛下商议正事呢,哪个与你翻旧帐,陛下这样的心虚,倒显得是臣小气了。” 凌寒立刻一正神色,道:“顾卿说的是,咱们商议正事,不扯其他。”说着,又轻声道,“顾卿小气些也不要紧,朕喜欢。” 顾凤寻移开眼,有点吃不消这肉麻劲儿,道:“不过就是那么一个意向,也不必陛下派人去秦国,只教朝臣们再多进几回言,透点风声出去,等秦皇收到消息,自会有一番考量,到时候多半秦皇会遣使亲自来西楚求修好,请联姻。” 凌寒咬死了不肯松口,不过就是为了个主动权,这个其实不难,秦国刚吞下了吴国,总要消化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对秦国也很重要,所以秦国多半不会反对与西楚修好,甚至是联姻。 能不能成功不重要,对于两国来说,真正想要的,不过是一段相对安稳的时间,秦国能全力消化吴国,西楚能全力对抗楚国,如此而已。 凌寒眼睛一亮,顾凤寻对秦皇的性情手段知之甚深,既然这样说,必定有八九分的把握能引得秦皇心动,正想拍腿大赞这法子好,忽一转念,换上一副抑郁的表情,道:“顾卿倒是秦皇肚里的蛔虫,竟是将他的想法都拿捏住了。” 顾凤寻抬眸看了他一眼,见凌寒又惺惺作态的一副极难过的模样,瞬间了然,不由得失笑,道:“陛下小气一点,臣也是喜欢的。” 这下子凌寒哪里还装得住,一下子就笑开了,伸手握住顾凤寻的手腕,往身边轻拉,亲昵的贴在他耳边,悄声道:“你说的,我记着了。” 顾凤寻被他呵出的气吹得耳根子发痒,反手就对着凌寒的腹部给了一肘拐,没什么力道,凌寒却顺势倒下,捂着肚子诶诶叫痛,顾凤寻吃了一惊,还当自己无意间下手重了,弯身去查看,却被凌寒一把揽住倒了下去。 从这日之后,凌寒就开始故意引导朝中的风向,先是对与秦修好的事稍稍松了口,朝臣们一见有门儿,进言的人又开始增多,数列出一条条的好处,凌寒就顺势把态度又往后退了一点,然后某日私下里感慨了一下,其实晋王府也该有个女主人管着什么的,这话不知怎么传了出去,朝臣们恍悟过来,原来晋王也是能成为与秦联姻的人选的,只是这话没人敢提。 一来二去的,等到朝中的议论传到民间,在民间也掀起了热议,才有不怕死的二楞子也再提联姻之事,而凌寒这一次居然没有生气,这一下子议论声就更大了。 这些议论声很快就变成了情报,飞送进了秦宫里,落到了夏悯的手里。他盯着这些情报看了很久,然后闭上眼睛,一点点的回想以前收集到的种种消息,渐渐的,在脑中构勒出了一条线,一条明确的、带着某种指向性的线。 他想他知道西楚要做什么了,也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有人在给秦皇挖坑,要让秦皇一步步的走进去,这挖坑的手法,真的很像很像先生的手法。 “我喜欢……” 夏悯低低的轻喃一声,就好像先生还活着一样,不,是真的活着,他不相信这世上还有第二个人能像先生那样坑人于无形。 苏怜那个傻子啊,真是个睁眼瞎。不,他只是当局者迷,不像自己,旁观者清。 睁开眼,夏悯已是神采奕奕,提笔将这些情报迅速整理得一清二楚,并附上自己的客观得不掺杂半分情绪的详尽分析,命小内侍给秦皇送了过去,然后伸了个懒腰,唤过另一个小内侍,取了点银钱命他去御膳房点一道容易下口的汤羹来。 郭暖是做点心的,管不着羹汤,不过他的点心灶跟炖汤灶挨得近,所以有人来点羹汤,他大多都知道,夏悯身边的小内侍他也认识,通常夏悯两三天就会来点一道菜,或是羹汤,或是小菜,偶尔也会要些点心,只有点羹汤有特殊意义。 羹,就是更,一道羹汤,就是一更时分,夏悯要见郭暖。 对于曾经在秦宫里转溜过的独行大盗而言,夜深人静的时候冒充一下夜游神不是什么难事,虽然夏悯身边暗中盯的人不少,但有时候人为制造点死角,传递点消息什么的,完全难不住夏悯。只是不是十分重要的消息,一般情况下夏悯不会冒险。 转眼就到了初一,夏悯又往那荒废了的偏僻宫殿去,盯着他的两个内侍心不甘情不愿的跟在后头,最是恼恨夏悯半夜不睡觉,偏要跑到这荒凉的地方来,偏前两日不知夏悯怎么讨得秦皇高兴了,竟然还允许夏悯这次带了些吃食,劳累他们盯人不说,还得往御膳房跑腿提食。 密牢里,关着四个人,多了一个,夏悯不认识,也没有打听过,守规矩得很,任何会引起秦皇警惕不悦的事情,现在他都不会做。照例看了看那三个人,夏悯从食盒里端出三碗汤,轻轻碰一下他们的手,再将汤碗放在他们的手上。 看不见,听不见,言不得,但感觉还在,触之有温,食之有味,那三个人木然的表情,会在此时稍稍松动一些,代表他们的心还没有在无边的黑暗中彻底麻木死去。 能坚持着活到现在的,本就不是寻常人。 看着他们喝下自己特意从御膳房点来的温补羹汤,夏悯默默的收拾食盒,然后离去。 “喂……下次,能给我也带一碗羹汤来吗?” 新关进来的那第四个人,突然开了口。 夏悯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漠然离去,理也没理会。 那第四个人冷笑一声,道:“秦皇刻薄寡恩,连一碗羹汤都舍不得,也值得人为他效命,简直可笑。” 夏悯脚下微顿,忽而明白过来,这人的话不是对着他说的,而是对着这里的守卫说的。他不是在讨要羹汤,而是变相的要见秦皇。 也是,终日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又有几个人能坚持得住。他虽然不知道此人是谁,但大抵能猜出秦皇为什么要把这个人关进来。这是在用那三个人来吓唬此人,若不能为秦皇所用,那三个人的下场,就是此人的前车之鉴。 这人也算不差了,愣是坚持了这么多日子,从他第一次在这里见到这人起,有半年多了吧,呵呵,到底还是服了软。 第二百七十七章 配合 - 换心攻略 - 瑞者 夏悯走出地牢的时候,看了一眼夜空,月牙高高挂起,正好差不多是一更左右,远处的树影在风中摇晃,似乎是惊起了一群飞鸟,哗啦啦飞走了一群,还伴着几声凄厉的啼鸣,在夜色显得格外的凄凉。 他瞥了一眼,然后不紧不慢的往御膳房的方向走去,手上的食盒得还回去。两个内侍仍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跟在他身后。 走到那株惊了鸟的树附近时,夏悯一时没留意,脚下踩着颗石子,就崴了一下,人是没摔着,但手上提的食盒飞了出去,啪的一声,散了架,里面的羹碗摔了出来,碎了一地。 “怎么这样不小心!”后面跟着的内侍恼怒的脱口道。 夏悯冷漠的回首看了他一眼,然后自顾将摔散架的食盒重新拼好,勉强能提起来样子,再一片片去捡羹碗的碎片,都收到食盒里,因他刚崴了脚,动作便显得迟钝缓慢,那两个内侍先是被他一眼瞪得心中发寒,又等得万分没耐心,索性凑头一块儿低声私语,无非是骂着夏悯多事,于是便没人察觉到,那株树的影子里,暗暗藏了一个人影,悄悄的比划着手势。 那手势的影子被月色投射到地面上,位置恰就在夏悯的身前,因身形遮挡,后头两个内侍完全没有看到。 手语和行话,资深盗匪专用,谁说传递消息就一定要用到嘴巴,郭暖以前闲着没事儿的时候,教过夏悯和苏怜,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用在这种地方。但当真正需要用到时,却也方便隐蔽得很。 夏悯并没有耽搁太长时间,将几片大的碎片捡进食盒的同时,也对着树影的方向比划了几下,然后就站起了身,那些细小的碎片不必去管,真要一一捡全了,后头那两个内侍就该上前催了。 等到他的身影渐渐没入了夜色里,树影下,飘出一声轻叹,郭暖走了出来,在夏悯捡碎片的地方挖了挖,挖出一个小蜡丸来,捏破,从里面取出一张字纸,借着月色一眼扫过,然后毁掉。一转身,独行大盗也消失在夜色里。 不久之后,顾凤寻就收到了消息,消息就一个字:等。 等什么? 当然是等秦国主动向西楚伸出橄榄枝。顾凤寻本就对秦皇的行事心思了如指掌,加上夏悯心思通透,窥破了他的用意,在整理情报的时候,对西楚内的议论声刻意又夸大了几分,秦皇岂有不动心之理。 对于赵昊来说,联姻不重要,联姻的对象是谁更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可以借这个机会,光明正大的派人到西楚来摸清西楚的底细,之前千鳞卫在西楚受到重创对秦国的打击很重,以至于秦国安排在西楚的暗线也差不多快要中断了,现在收到的情报及时性和准确性都大打折扣。 秦国争霸天下的脚步是不可能停下的,楚国也好,西楚也好,都是猎物,无非有个先后,眼下楚国乱成一团不说,还对西楚用兵,对于秦国来说,当然是更容易下口的那一个,而西楚那边就需要稳住,联姻修好做为一种暂时性手段,完全可以用。 眼下西楚对联姻之事议论纷纷,西楚皇却完全压制不住这股声浪,赵昊对此嗤之以鼻,连臣子都掌握不住的皇帝,太过无能,就算西楚收回了越国又怎么样,一头羊带着一群兔子,数量再多,又怎么能抵挡狼群的猎捕,早晚都是口中食。 显然,赵昊误判了凌寒对西楚朝堂的控制力,于是毫不意外的,他一步步走进了顾凤寻为他挖好的坑里,在秦国朝堂上,正式下令向西楚遣使议亲。 赵昊得意的向凌寒展示着他在秦国一言九鼎的权势,哪怕这并不是他的本意,但男人间的竞争,尤其是身为帝王的两个男人间的竞争,除了权势,还能有什么? 于是西楚热火朝天的议论,仅仅只持续了两个多月,就在秦国派遣议亲使节团的消息下,嘎然而止。现在没有人再议论要不要与秦联姻了,而是转而议论西楚皇会不会答应联姻,联姻的人选,到底是皇帝还是晋王?联姻最后能不能成功?成功后,是不是就意味着秦国和西楚会合兵进攻楚国,把楚国给灭了?灭了楚国后,秦国和西楚是平分天下,还是翻脸无情? 因为议论的内容太多,所以议论的中心就显得很分散,尽管这些议论声一潮高过一潮,却再没有像先前那样,在凌寒有意的纵容和推动下,掀起那么大的风潮。 只有议论的中心人物,才特别关心。首当其冲的,就是晋王。 晋王要气死了,他的婚姻大事,竟然全然没有经过他的同意,西楚皇就自做主张的决定了,这与把他卖了给西楚谋利有什么区别,别说他要娶的是一位秦国公主,当他不知道呢,秦国皇室私德沦丧,秦皇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秦司空手里的傀儡兼玩宠,就算后来杀死了秦司空,也不能改变秦皇曾经被秦司空玩弄的事实,秦国公主不少,养面首玩男人的传闻更是时有耳闻,他好歹也曾是越皇,什么贵女不能娶到,至于要娶名声那么坏的秦国公主吗? 可就算是少年气了个半死,也改变不了现实,越皇也好,晋王也罢,他从来都是无力自主、只能被人操纵的那一个。 反了吧,反了吧,反了吧……晋王几乎就要提笔给谢谨言去信,撺掇着手握兵权的舅父谋反,然而提笔在手,到最后,也只写出了一封哀哀哭求舅父替他做主,他不要娶名声败坏的秦国公主的诉苦信。然后又给越国夫人送了一封几乎同样的信。 越国夫人收到信,只觉得好笑,道:“这孩子,还闹孩子脾气呢,秦国公主有什么不好,极好。” 私德什么的,根本就不放在越国夫人眼里,她本也就不是坚贞不二的女子,无非就是她的眼光高,寻常什么面首男宠她才不放在眼里,纵然要委身,也得是秦皇、西楚皇这样的男人,最次,也不能比她的兄弟差。 相反,越国夫人更看重秦国公主背后所代表的秦国势力,晋王娶了秦国公主,那么是否意味着她也可能得到秦国的支持,真正把越地变成她的舞台。 所以越国夫人在回信中,力劝晋王听从西楚皇的安排,只说他们是血亲,西楚皇绝对不会害了晋王云云。 倒是谢谨言更关心外甥,觉得秦国公主确实不是什么良配,只是他不能在明面上出言反对,只好给西京里送了两封信,一封是劝慰晋王不要着急,秦国使节团还没有来,事情未有定论,且不知这次议亲的秦国公主是何等样人,且先静观其变。另一封则是送到了顾凤寻的手里,却是问顾凤寻这联姻之事有没有转机,是不是非晋王不可,如果不是,紫衣侯夫人之位还空着,他愿意为西楚鞠躬尽粹,死而后己。 这话他也只能跟顾凤寻提,不然传到朝堂上,多半又要有人攻诘他欲谋不轨了。他本身就掌了兵权,再迎娶了秦国公主,以后他手下这支越军是姓楚还是姓秦,当真是不好说了。 越国夫人和谢谨言截然不同的反应,落在凌寒和顾凤寻眼里,一个警惕,一个感慨。警惕的是,越国夫人在被凌寒警告过之后,明显是还没有死心,这女人的野心,仿佛越来越大了,凌寒已经在考虑要怎么平平稳稳的把越国夫人从越地换下来。 顾凤寻却是笑着对他道:“臣怎么觉着,紫衣侯才像是晋王的亲娘,处处为其着想。” 有情有义的人,用起来才放心,因为太容易被人掐着要害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公主 - 换心攻略 - 瑞者 凌寒想像了一下谢谨言当娘的模样,几乎笑出来,好一会儿才道:“晋王那里要多派些人盯着。” 既然是人质,这人质的安全就一定要保证,否则,他们能掐住谢谨言的要害,别人也能。 “哪里还要陛下叮嘱,臣早就跟范九斤提过了,如今晋王府里里外外,都被凤仪台渗成了筛子。”说到这里,顾凤寻想起了什么,又道,“晋王身边有个叫岚色的侍女,应该是永宁公主的人,范九斤正盯着她,指不定能挖出点什么来。” 凌寒嗤笑了一声,道:“不出意外,永宁公主的手都能伸到西楚来,晋王身边又怎么会落下。不过晋王府一向被盯得死紧,她没有机会做什么大动作,那个侍女,顶了天也就是在晋王耳边吹吹风罢了。” 顾凤寻也笑道:“这次晋王因为联姻之事而不满,越国夫人和谢谨言都不能帮他,说不定他会向永宁公主寻求帮助,盯紧了,咱们也许有机会再挖出永宁公主在西楚的一路后手。” 凌寒一听大有道理,沉吟片刻,又道:“把陶宛如落在凤仪台手里的消息也放出去。” 顾凤寻挑眉道:“陛下想引永宁公主出来?”说着,他摇了摇头,“永宁公主比越国夫人更狠心,只怕不会在意这个女儿。” “试试而已。”凌寒不以为意,“万一呢?” 不错,万一呢。顾凤寻觉得值得一试,于是不再说什么。陶宛如知道的东西有限,她更多的是做为永宁公主和陶华平之间的联络人存在,这个万一呢,是她眼下唯一的价值了。 几日后,秦国使节团已经抵达秦楚边境,向守关镇将提出了入关申请,早就接到西京暗里传来的命令,镇守秦楚边境的守将不但一路绿灯的放行,还加派了一队兵马沿途保护,虽然未必会有人对使节团下手,但如果使节团半路出事,那可就给了秦国绝佳的出兵借口,这种授人口实的事情,凌寒是不会做的,再说了,他还等着和秦皇赵昊来一场隔空较量,自然不会轻易让这较量的桥梁被人给毁掉。 事实证明,他做对了。 秦国使节团一路向西京而行,不过半个月的路程,竟然遭到了至少七次暗杀,折损了不少人手,好在千鳞卫不是吃素的,加上又有西楚的兵马相护,使节团的正、副使节并没有受到伤害,不过这是指是身体上的,至于心理上的提心吊胆、步步惊心,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谁干的? “永宁公主吧。”顾凤寻给出一个答案,“或者说是楚国。” 西楚担心秦国吞下了吴国后,会掉过来攻打西楚,楚国自然也有一样的担心。只不过相比西楚国内试图以联姻的方式来化解这一危局,楚皇那个疯子就极端多了。他不打算交好秦国,他只需要破坏掉西楚和秦国的关系,让秦国恨上西楚就行了。所以他先借永宁公主的手,通过陶华平在西楚的朝堂上提出与秦联姻的建议,然后他只需要干掉秦国使节团嫁祸西楚就能达到目的。 凌寒听了这个答案,一脸的匪夷所思,半晌才道:“楚皇不是疯了吗?我看他脑子还是挺清楚的,这一手……要不是朕小心了一把,派了军队相护,指不定就真让他得手了。” 顾凤寻失笑,道:“他是疯,又不是傻,楚皇此人……”他顿了顿,“臣虽没有亲眼见过,但观其行事,其狠辣不下于秦皇,阴险犹有过之,不可小视。” 换句话说,楚皇这个人是个没有底线的,性情太过阴毒,玩什么下作手段都有可能,西楚皇室差点儿就让他给玩得绝嗣了,要不是运道差了些,指不定楚国真的就能不动刀兵的把西楚一口吞下。本来就没有底线的楚皇,现在又受了刺激,更是疯狂得不顾一切,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凌寒沉吟了半晌,忽然怅然道:“楚皇这种人……永宁公主为什么会抛夫弃女的帮他?” 女人的心思,果然是难懂啊。 一路走走停停、经历了千难万险,秦国使节团比预计的时间晚了十多天,终于抵达了西京,向西楚皇递交了秦皇亲笔所写的议亲国书,凌寒声色不动的接了国书,看也没看一眼,假意安抚了正、副使几句,就把人打发到驿馆去了。说来也巧,这正使不是别人,正是凌寒登基之时代表秦国来贺的吉王赵汶庆,副使却换了人,是个面白肤洁的毛头小子,看下巴一片光洁的模样,都还没长到变声期,年少得一塌糊涂,顶了天十七八岁吧,不过他也姓赵,叫赵晨,从名字来看,应该也是秦国皇室中人,和秦皇赵昊还是一辈儿的,不是亲兄弟,就是堂兄弟,不过既然赵晨没有摆出皇子的依仗,看来多半是堂兄弟,估摸着是哪家王府的世子之流,跟着吉王出来长见识的。 “赵昊同辈的兄弟里,没有叫赵晨的。” 凌寒的这个推测,被顾凤寻一口否定。他一手扶起了赵昊,又怎么可能不清楚赵家的事,赵昊的亲兄弟,当年在争夺皇位中,要么是互相算计死,要么是被当年的沈碧空算计死,活下来的只有当时还在襁褓中的小猫三两只,至于堂兄弟,要么比赵昊的年纪大,要么和他的年纪差不多,那赵晨看上去最多只有十五六岁,绝对不是他的堂兄弟,说是侄子辈还差不多,但名字中头上顶日,也不可能是侄子,否则就犯忌讳了。 “臣倒是听说,秦国有位年少貌美的十一公主,名叫赵沉香。”范九斤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兴致勃勃的提出自己的见解,“据臣私下观察,吉王对‘赵晨’相当的克制礼让,这一路上,‘赵晨’身边伺候的人,也都是些内侍、宫人。” 难道……那赵晨真是赵沉香? 凌寒和顾凤寻面面相觑。凌寒是惊叹,这秦国公主的名声果然不是虚传的,一个还没有出嫁的公主,就敢冒充副使出使他国。顾凤寻则是茫然,他对秦国皇室了如指掌,说的是皇室中的男子,至于女人,不好意思,他真没放在心上过。不过赵昊确实有几个姐妹,嗯,到底几个来着?不太清楚。 “两国才刚开始提议亲之事,秦国公主就跟着来了,赵昊他这是什么意思?”凌寒百思不解,难道赵昊还想先来一手生米煮成熟饭?可晋王年纪也还小呢。 “大概是秦皇他看不上晋王。”顾凤寻含笑着对凌寒眨了眨眼,美人计哟。 凌寒:“……” 范九斤的兴致更高了,道:“需要臣为陛下制造机会吗?”茶水、板凳、瓜子,他都准备好了。 “滚!” 凌寒一脚把这个明显是想看好戏的家伙给踹飞,太闲了是吧,很好,回头他有的是事交给凤仪台去办。 “范副指挥使好像也没有家室啊。”顾凤寻皮笑肉不笑的道。 “别啊,小的滚……小的这就滚……”范九斤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怂怂的溜了。 凌寒和顾凤寻看着他一溜小跑的出了含光殿,对视一眼,同时笑了。 “这样的密卫的指挥使……真不靠谱。”凌寒夸张的摇头叹息,一副用人失误的模样。 “那可都是臣推荐不当的罪过。” 顾凤寻直接白了他一眼,如今的凤仪台,比起当初的西镇抚司已经强了不少,基本上都是范九斤的功劳,别看这家伙在他们面前怂怂的,在外头可是狠角色,如今西京里,已经初初有些“闻凤仪而色变”的苗头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国宴 - 换心攻略 - 瑞者 凌寒一听这话,立刻也怂了,不敢再跟顾凤寻插科打诨,以免引火烧身,赶紧岔开了话题,道:“刚才范九斤密奏,说永宁公主那里有些异动,看来,她是真的有些关心陶宛如啊。” 顾凤寻本来正在宗正寺里忙着,是被凌寒派人请回含光殿的,因此没有听到范九斤的密奏,这时凌寒一说,他倒是知道范九斤为什么会出现在含光殿了。 “那也未必,陛下不要太想当然了,只是正好赶上秦国派出使节团来,她的异动,未必是为了陶宛如。” 随口就泼了凌寒一盆冷水,免得这位年轻的皇帝判断失误。 凌寒有些失望的叹了一口气。其实他是真心希望永宁公主是为了陶宛如而有所异动,至少这还证明他的姨母心中还是有几分亲情人性的。在唯一的的叔父也过世之后,永宁公主算是他在世上血脉最近的亲人了,连晋王都要远了一层,对于极度缺乏亲人关爱、亲缘淡漠的凌寒来说,纵然明知永宁公主和“西京二月红”脱不了关系,也难免私心里有几分关切。 而顾凤寻正是要斩断他这不切实际的妄想,免得事到临头,他会心软,心软就罢了,若判断失误,那会误了大事,更会让他又伤心伤神一场。有些注定不可能得到的东西,从一开始,就不要怀着渴望。 “罢了,朕也只是说说,其实……我心里也明白,已经嘱咐范九斤盯死永宁公主,你……不必为朕担忧。” 有一点,凌寒心里笃定无比,那就是顾凤寻才是他最亲的人,为了一个居心叵测的姨母,而让最亲的人担忧,那他才是蠢了。 于是最后话题又回到了那位名为“赵晨”其实极可是赵沉香的秦国公主身上。首先,得先确认她真的是赵沉香,如果秦皇是让她来行美人计的,随后的接待国宴上,怕是就有一场好戏了。 凌寒和顾凤寻推测了“赵晨”可以用的所有手段,却独没有料到,这位秦国公主当真是能豁得出去的。 她在九州同煦殿的国宴上,直接向凌寒献舞邀宠。只穿了很少的衣料,乌发垂散,轻纱半掩面,跳了一支热情火辣的媚舞,如火的风情几乎点燃了整个大殿,把一向古板保守的西楚群臣看得直愣眼。 凌寒高坐在上,嘴角微抽,还真是行美人计来了,赵昊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大概只有顾凤寻是在认真欣赏,眼中有几分感慨怀念。他在秦国时,像这样对他献舞的美人多了去,眼前这支舞,还不算是最大胆奔放的。 凌寒轻咳了一声,提醒他,别看得太入神。 顾凤寻哑然而笑,收回了欣赏的目光,专注的盯着掌中的玉盏,浅色的蜜水在烛光的映照上,显露出琥珀般的光泽。抬手一口饮尽,便要放下,忽又想到什么,便将空了的杯底对着凌寒晃了晃。 凌寒不由得也笑了,举盏亦是一饮而尽,然后才反应过来,他登基之时的国宴上,林沧浪借着献酒行刺,顾凤寻这个动作,分明是提醒他提防美人借献舞又来出一出行刺。 不过这应该是打趣,而不是提醒,赵昊用了美人计,肯定不是为了当堂刺杀他这个西楚皇,西楚如果现在没有了皇帝,群龙无首,晋王又不足以服众,最容易捡到便宜的就是楚皇,只要楚皇的脑子稍微清醒一点,把西楚对楚国的舆论战反过来用在西楚身上就行了。 赵昊没理由会费了老鼻子的劲儿去成全楚皇,所以美人是真美人,计是真计,却只会让人醉死温柔乡中,而不是横死在九州同煦殿上。 果然,一支舞平平安安到终结,赵汶庆扫一眼目瞪口呆中的西楚群众,心中不屑的轻哼一声“没见识的土包子”,手中却举盏向凌寒大献殷勤,说了一通歌功颂德的话,才暧昧笑问道:“公主此舞可入得陛下青眼?” 凌寒笑了笑,然后一敛神色,义正辞严道:“有伤风化,不堪入目。” 赵汶庆:“……” 顾凤寻垂眸掩去眼底的笑意,群臣们也各自遮掩,却还是有人没忍住,噗哧一声笑出了声。 赵汶庆的冷眼立刻扫了过去,西楚皇扫他的面子,他没办法还击,但这个人……他妈的,一身凤仪台副指挥使的官袍,想想被坑死在西楚境内的那些千鳞卫,赵汶庆嘴角抽了抽,忍了,那双冷眼装做不经意的扫过,最后落到了献舞女子的身上,才换上一副亲切的姿态,对她招了招手。 “陛下想是不大清楚我秦国风气,这样的献舞,在秦国国宴上常有,是最尊贵的献礼。倒是外臣忘记了,西楚风俗与我秦国不同,献礼反成失礼,沉香儿,你就代叔父向陛下敬酒,算做赔礼罢。” 顾凤寻一抬眼眸,看向那献舞女子,果然是赵沉香,赵昊这回还真是下足了本,亲妹妹也舍得,所图甚大啊。 赵沉香眼里冒着火,凌寒那一句“不堪入目”简直就是对她最大的侮辱,但一想到临行前皇兄的嘱咐,她咬牙强忍下来,依依袅袅的上前斟满一杯酒,然后垂首高举,娇声道:“沉香敬陛下,愿陛下长乐未央。” 凌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手中的那盏酒,目光又缓缓移到赵汶庆的脸上,道:“吉王可还记得,朕登基那日的国宴之上,也有一女,且歌且舞献上酒来,结果呢?” 赵汶庆脸色紧绷,道:“陛下,我秦国可不行那等小人之事,若吾皇有意于陛下性命,只需一声令下,自有无数铁骑挥师西进,何须拿一个女人来搏命,秦国的男人,还没有死绝呢。” 这话大有秦国人的血性,听得西楚诸人都是心中一凛。 这时赵沉香又娇声道:“妾身此来,是为结亲,不为结仇。妾身乃是娇弱女儿,蒲柳之质,然为两国之好,不惜远涉,陛下堂堂七尺之躯,莫作惊弓之鸟,辜负妾身一片真心。” 说着,她抬手轻摘下蒙面的轻纱,缓缓抬首,露出了一张娇若春花、洁若冰雪的面容。 “陛下见弃,莫非嫌妾身不够美丽?妾身虽未见过越国夫人,却自信比她年轻尊贵,容貌也不差于她……” 她这里话没说完,顾凤寻已是轻咳起来,赵沉香的自荐之语,就这样被打断了。 凌寒立刻关心道:“顾卿可是呛着了?” 目光在顾凤寻的身上上上下下的扫视,就差没直接起身去给顾凤寻拍背顺气,嗯,没去是因为没来得及,自有白玦在后头替顾凤寻抚背,这是他的活计,就算是皇帝来抢,也要挨白眼的。 顾凤寻顺过气来,又喝了一口蜜水润喉,而后方笑道:“臣无妨,谢陛下关心。” 他是笑岔了气,赵昊的情报收集……看来是出了大问题,刘晖的死果然对赵昊的影响很大,这个赵沉香,分明是比着越国夫人挑出来的人选,大概是当初越投西楚时,那封“谢太后给西楚皇的私信”引起的风波,被人刻意摆到了赵昊的面前,让赵昊以为凌寒喜欢的是越国夫人这一类的女人。 赵沉香做“赵晨”打扮时,只是肤白目秀,看不出多少风情来,此时换了一身轻薄的舞裙,秀发堆云,浓装艳抹,别看她年纪不大,可这一身的风情,却和当初顾凤寻还是秦司空时,在秦国看到有人画的“谢太后”,在神韵风情上十分的相似。 第二百八十章 太狠 - 换心攻略 - 瑞者 真是……难为了赵昊的一番苦心了。 反倒是他和凌寒之间的关系,西楚朝臣也不都是瞎子,也有人曾经议论过,哪怕明面上没有,私下里也有,依照秦国的情报手段,不可能没有收集到,赵昊却明显不知。 想到这里,顾凤寻就更觉得该好好的笑一场,夏悯陷在秦宫里,想来日子还能过得下去,该是能坚持到获救的一日。 凌寒见他咳了几下便平息了,倒是眼里带笑,面上还因此而添了几分红晕,提起的心跟着放了下去,目光落回赵沉香的身上,淡然道:“公主处处与越国夫人相比,想来对晋王是满意得很,既然秦皇盛意拳拳,朕倒也不好拒绝这一番美事,如此,公主便请下去先换了衣裳,再到晋王席上安坐。” “陛下!” 赵沉香脸色一变,她自比越国夫人,可不是冲着晋王去的,西楚皇故意歪曲她话中的意思,竟然当真是看不上她? 这份屈辱感,竟然远比方才被批“不堪入目”时更甚百倍千倍,她恨得银牙暗咬,几乎就要按奈不住脾气时,赵汶庆轻咳一声,道:“沉香儿,你先下去。” 赵沉香身体一震,被怒火几乎要冲昏的脑子清醒过来,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愤怒,依依袅袅的向凌寒行了一记告退礼,这才退出了九州同煦殿。 赵汶庆这才对凌寒道:“吾皇一向疼爱幼妹,沉香公主从未受过如此委屈,一时反应不过来,还请西楚陛下不要见怪。” 凌寒冷笑一声,道:“如此说来,倒是朕招待不周了。来人,去后宫给太妃传话,捡得力宫人十八人,前往驿馆伺候秦国公主,另以公主规格备衣物、首饰、日常器皿、用具若干,送往驿馆,对了,再择四名礼仪女官,好生教导秦国公主我西楚礼仪,也免得再有什么‘不堪入目’的事当众发生。” 赵汶庆脸色铁青,抗议道:“西楚陛下,沉香儿乃是我秦国公主。” 教秦国公主学习西楚礼仪就罢了,问题是凌寒这些话,说得太落人脸面了。所谓的好话不好说,就是这个样子。赵汶庆虽然强调了一下赵沉香是秦国公主,但心里面其实没怎么生气。早在来西楚前,秦皇就告诉他,根据情报分析,西楚皇并不愿意与秦修好并联姻,只是架不住朝堂上群臣力谏,民间又议论纷纷,所以才让了一步,推了晋王出来。 秦国这次派出使节团来,甚至连沉香公主都装扮成副使一起来了,就是要不择手段的达成两国联姻的目的,能让沉香公主诱惑了西楚皇最好,不成,晋王也行。所以如果西楚皇有刻意慢怠的举止,秦皇叮嘱赵汶庆,忍一时,谋一世。 所以,赵汶庆的抗议,纯粹就是个意思,并不是真的拒绝凌寒这带有几分侮辱性质的安排。 凌寒一眼看穿他的虚实,淡淡道:“沉香公主既然有意下嫁晋王,这西楚的礼仪规矩,早晚都是要学的。” 嗯,这话极其在理,赵汶庆再没有其他话。 须臾,赵沉香换了一身秦国公主的装扮,再次出现在九州同煦殿内,被安置到了晋王的席上。 席面是空的,晋王根本就没来,只是他人没来,席面却没有辙去,所以赵沉香直接入席,二话不说,举起酒盏,对凌寒道:“方才是妾身失礼,请陛下同饮一盏,以为赔罪。” 这女子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就是这更衣的工夫里,已经重新调整好心态,此时神情妩媚,眼波流转,堪称佳人绝代。 可惜,万种风情落在凌寒眼里,不过与土鸡瓦狗无异,非心许之人,纵然天仙降世,亦是泥胎。 这是沉香公主第二次献酒,凌寒不好再拒,象征性的端起酒盏润了一下唇,然后才道:“良辰佳夜,公主自可尽兴畅饮。” 赵沉香媚笑一声,道:“多谢陛下款待。”然后眼波儿一转,看向了对面席上,“妾身再请君子共饮一盏。” 今日这席面,主位自然是凌寒,左首第一席,本该是晋王的席面,但来者是客,且赵汶庆又是秦国宗室,身份地位都不在晋王之下,所以这左首第一席就礼让给赵汶庆了,次席便是赵沉香坐的这一席,而右上首第一席,林阁老和韩察都有资格坐,出于敬老之心,在入席之时,韩察也礼让了林阁老一把,所以这位令尹大人就入了右首次席。 于是,毫无疑问,赵沉香此时邀酒的,就是韩察了。 韩察有些意外,秦女放荡的传闻他也听说过,却未料到竟然当着西楚皇和满殿的人,就这么毫无顾忌的向陌生男子搭言邀酒。 略一沉吟,他微笑着举起酒盏,道:“愿陪公主尽兴。”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赵沉香咯咯的媚笑起来,道:“君子比西楚陛下爽快,妾身甚喜之。” 凌寒勾了勾唇,这女人有了新目标就好,爽快不爽快的,他并不介意。对着碍眼的人,一滴酒他都觉得塞牙,对着顺眼的人,一坛子酸水他都乐意痛快喝下。 这样想着,他的目光忍不住就又移到顾凤寻的身上。和其他坐得端端正正的臣子们不同,顾凤寻的姿势更接近赵沉香,不是说他姿态妩媚,说的是他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股子随性自如,半个身子都斜斜的倚在扶枕上,一手搁于膝上,轻轻和着自殿外传来的乐声击打着节拍,一手托盏,偶尔嘬一口,不必言笑,自有风流。 凌寒看着看着,就移不开眼了。 便在这时,赵沉香又举起了酒盏,越过了坐席在顾凤寻前面的几位寺卿,直接找上了他。 “美君子风仪动人,沉香未曾见也,邀月同酒,共此良夜,美君子愿否?” 君子前面还加了一个美字,赵沉香的心思赤裸裸的毫不掩饰,后面一句“共此良夜”更是直白得让人恨不能掩耳。怪只怪,除了韩察之外,这殿中入席之人,唯独顾凤寻风采出众,卓然于他人之上。 西楚的臣子们,还真没几个人见识过秦国公主的风采,一时间喷酒者有之,投箸者有之,瞠目者有之,各种情态不一而足,颇是滑稽。 只有凌寒,几乎捏碎了酒盏。 韩察轻咳了一起,同情的看着赵沉香,暗忖这女子不知道有没有命离开西楚,唯恐皇帝当场就要发作,他举起酒盏,打算把赵沉香的注意力拉回来,牺牲自己,拯救他人,他这令尹当到这份儿上,怕是古往今来头一份儿了。 但顾凤寻没给韩察救场的机会,赵沉香这一手,他在秦国时司空见惯,应付自如,赵沉香那里话音还没有落下,他已经举杯相迎,笑道:“公主谬赞,下官凡夫俗子,怎比得公主媚骨天然,只怕下官一人不能使公主尽兴,辜负了如此良辰如此佳夜,请公主放眼望之,殿中皆我西楚栋梁,公主尽可随意挑捡。” 韩察手里的酒盏没拿稳,啪的一声落了地,只觉得身上阵阵发寒,两眼发直的瞪着顾凤寻,脑海里只有两个字:好狠。 一句话,把今日参宴的所有人都拖下了水,赶明儿个,这赵沉香的名声大概就臭大街了。虽然说这位秦国公主确实不是个检点的人,但好歹……给人留点面子啊,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啊。 什么仇什么怨,赵沉香刚才不过是向皇帝献媚了一把,还没献成,你顾凤寻至于把人往粪坑里摁吗?太狠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惊吓 - 换心攻略 - 瑞者 赵沉香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是放荡,但却是要脸的放荡,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当场打她的脸,措手不及,她几乎忘了反应。 凌寒却在大腿上用力拍了一下,几乎要道一声“好”。 顾凤寻的眼波儿往凌寒的身上飘了飘,又飘回赵沉香的身上,笑道:“嗯,莫非公主的眼界太高,瞧不上殿中诸君?”伸手又往殿外一指,“玄甲侍卫,个个精壮,公主只要开口,这良夜之下,处处皆是锦被绣榻……” “够了!”赵汶庆再也忍不住,一拍桌案,“辱我秦国公主,该当死罪。” 凌寒眼神一凛,便要发作了赵汶庆,顾凤寻对他摆了一下手,含笑道:“开个玩笑而已,怎么,只许得秦国公主与我西楚君臣开玩笑,便不许得下官把这玩笑开回去?莫非吉王殿下以为,公主的话出自真心?” 赵汶庆的问罪,立刻就被顾凤寻硬生生的堵回去了,怎么可能承认赵沉香是在勾引西楚臣子,更不能承认秦国公主放荡,那就只能是玩笑。既然是玩笑,便没有只许你开得,不许我开得的道理。 赵沉香终于回过神来,脸色铁青的道:“确是玩笑几句,皇叔不必反应过度。” 把人一脚踹进粪坑,又搭把梯子让人上来,让人恨也不是,骂也不是,还得承他的情,这样的手段……她咬紧了牙根,心里头发颤,这手段为什么让她有种眼熟的感觉,只要一想起来,便全身发寒。 之后的国宴上,赵沉香终于安分下来,再没有勾东引西,老老实实的吃吃喝喝,倒是让一直提心吊胆的西楚臣子们松了一口气。 国宴散后,赵汶庆阴沉着脸,带着赵沉香回到驿馆,遣退了左右,才狠狠一掌劈向桌案,低吼道:“西楚皇欺人太甚。” 赵沉香在国宴上老实下来后,喝了不少酒,此时神思已是倦怠,懒懒的靠在一张椅子里,支手托腮,对赵汶庆的发泄毫不在意,道:“西楚皇本就无意联姻,来的时候皇叔就心里有数,这会儿又何必恼火。” 她的美貌风情被人无视,被人践踏,她都没把火发出来呢。 赵汶庆瞪向她,道:“你被人当殿羞辱,倒是忍得住气,这可不像你的性子。” 赵沉香恨恨的一咬牙,道:“皇叔以为我想忍,还不是为了皇兄的嘱托。”说到这里,她语声一顿,看向赵汶庆,“皇叔,那个姓顾的人,他的底细,叫人查一查。” “你要如何?”赵汶庆皱眉,那人明显是西楚皇的亲信,赵沉香若要报复此人,只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赵沉香冷笑一声,道:“皇叔也不必把我想得那么不知轻重,你不觉得此人的行事手段,有几分眼熟吗?” 赵汶庆一愣,低头寻思片刻,迟疑道:“你是说……” “姓沈的死了才几年,皇叔竟连他的作风也忘了一干二净?贬人至泥尘,再送人上青天,教人恨不得,怨不得,还要为其卖命做事……” 赵沉香字字如重锤,敲击在赵汶庆的心头,令这位秦国王爷骇然色变。 “不可能!绝不可能!” 赵汶庆双腿仿佛没了力气,一下子瘫坐在椅子里,胸口起伏不定,仿佛连呼吸都要窒息了。 不是赵沉香提起,他绝不愿意再想起那个人来,就是那个人,一手掀翻了秦国宫城,将赵昊这个原本绝对没有机会登天的落魄皇子扶上了至高宝座,从此拉开了秦国崛起的序幕。然而却很少有人知道,对于赵昊,对于他们这些秦国皇族来说,那个人,并不是什么朗朗碧空,而是压得他们几乎要喘不过气的乌云欲摧,如果不捅破那片乌云,他们都会死,死于无法呼吸的窒息。 正是因为那个人生前带给他们的压力太大,所以哪怕是死了,他们也不愿意再想起和那个人有关的任何事,不说不听不想,仿佛这样那个人就不曾存在过一样。也只有赵沉香年纪小,又是女子,从来没有进入过那个人的眼,感受不到那个人带来的压力,所以才可以这么天真的、轻松的提起那个人。 “人都死了好几年,怎么就将皇叔吓成这个样子。”赵沉香轻蔑的一撇嘴角,别人会被赵汶庆装出来的强硬样子吓到,她可不会,明明就是只纸老虎,看看,她不过才提了一句姓沈的,就吓得脸上都没了人色。 死了?对,是死了,死了好几年。 赵汶庆感觉到自己突然又能呼吸起来,他用力吸了好几口气,才渐渐有了力气,用手一抹额头,竟全是冷汗。 “沉香儿,以后……不要再提他,永远都不要再提起这个人。” 赵沉香见他回过劲儿来,还是这副纸老虎的模样,从心底里越发小瞧了这位皇叔,轻笑着打了个哈欠,道:“不提就不提,瞧你吓的,侄女都觉得心疼。这么晚了,侄女回房歇息去,皇叔你可别忘了查一查那姓顾的,弄不好啊,又是一个……呵呵呵呵,瞧侄女儿这嘴,不提,不提了就是。” 说完,她从椅子里起身,小小的伸了个懒腰,依依袅袅的去了。 赵汶庆伸手对着她的背影点了点,半晌,才无奈的叹了口气,喃喃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然后一皱眉,再次回想起顾凤寻在国宴上对赵沉香一踩一拉的手段,果然真真的与那个人的行事作风十分相似,不,不对,是一模一样。 赵汶庆从椅中惊跳起来,情不自禁的来回踱步,尘封已久的记忆,被刻意的挖掘出来,如果他没有记错,当年,那个人曾经出席过一次应酬宴会,当时有人企图向那个人献媚邀宠,沈碧空就是用这番话打发的人,几乎一个字都没有改变。 怎么可能?这是巧合,一定是巧合。 冷汗再一次浸透了赵汶庆的内衫,他几乎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查,一定要查,绝对……绝对不能让这世上,再出现一个——秦司空沈碧空。否则,秦国完了,秦皇完了,他赵汶庆也完了。 纵然赵汶庆的暗查行动再隐秘,但身在西京,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凤仪密卫的眼睛,很快,秦国使节团的动作就被禀到了凌寒跟前,甚至连这对叔侄的谈话,都一字未漏的写在纸上送入了宫中。 凌寒拿着密报去给顾凤寻看,笑道:“朕竟不知,顾卿如此凶恶,竟把吉王吓成那副熊样儿。” 这还是已经“死”了几年后的威风,他几乎不能想象,当年还活着的沈碧空,到底在秦国是怎样的威名赫赫。不过却能理解赵昊为什么要对沈碧空下杀手了,一个内心懦弱无能的人,自然不能容忍身边有个如此强悍的存在,一日不除,便一日只能匍匐在身下如狗儿一般的摇尾。 秦皇,真是可怜啊。 看着几乎把“可怜”两个字写在脸上的凌寒,顾凤寻唇角微翘,道:“今日可算是让陛下识破了臣青面獠牙的真面目,陛下可是也怕了?” 凌寒凑过来,盯着他上看下瞧,还伸手亲昵的摸了摸,用指腹描画他的眉眼,笑道:“眉目如画,夭夭若春色满园,何来的青面獠牙?朕是越看越喜欢。” 顾凤寻拍开他的手,道:“陛下自重。”他这里正忙着呢。 凌寒哈哈一笑,挨着他的肩坐下来,看了一眼顾凤寻正在翻的册子,顿时脸色怪异起来。 “这是宗正寺里收藏的牒册名录,你翻这个做什么?” 第二百八十二章 寻找 - 换心攻略 - 瑞者 顾凤寻漫不经心道:“当然是找人,陛下这一心守身如玉的,臣身为代宗正寺卿,总不能眼看着西楚皇嗣断绝,让陛下身后连个香火祭祀都没有。” 凌寒愣了一下,道:“你想从牒册里找幸存的芈姓族人?” 皇权之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很少有全身而退的,西楚皇室子嗣稀少并不是从“西京二月红”一案后才形成,事实上在之前,西楚皇室里能活到成年的皇子就并不多,活到成年后,又要面临残酷的皇位之争,别看西楚设立了四个拥有继承权的王爵之位,但事实上,这四个王爵从来没有满额过,最多的一次也不过是三王并立而已。成皇帝在位时,就只有凌寒这一个韩王,而到了凌寒当皇帝,便只有一个晋王,这晋王还是被他硬塞的,不然,局面更惨淡。 所以凌寒对于顾凤寻试图从牒册中寻找芈姓族人并不看好,但凡还有一个活着的,早该被叔父找回来了。真想寻到有血脉关系的,还不如去楚国找更容易些,西楚恐怕是没有了。 顾凤寻笑了笑,道:“臣并不是一定要找出个人来,但陛下该明白,天下大势已注定是合为一处的,而西楚眼下,不缺钱粮,不缺能臣,不缺干将,不缺悍卒,却只缺一个继承人。” 一个继承人,看着好像没什么用处,却代表了一个王朝的延续,一个能平稳过度的王朝,才能使君臣一心的去争夺天下,否则,这天下夺来了,又能维持几年?难道要眼睁睁着自己为之付出所有的王朝,因为没有继承人而又面临崩溃?若是如此,那当初为何要去争? 所以西楚群臣明明没有一个是蠢的,明知道凌寒不想与秦联姻,偏偏却想不出别的法子来解决问题,为什么?不是他们没有别的法子,而是只有秦国公主,是凌寒不能轻易拒绝的。不管秦国公主是人是鬼,只要她能让西楚拥有一个继承人,那就值得西楚臣子们去争取。 表面上看,是凌寒退了一步,让秦国主动提出了联姻,还推出了晋王来作为联姻人选,而实际上,也是西楚臣子们退了一步,用晋王联姻当然不行,反正不管凌寒怎么想,先把秦国公主骗过来,等人来了,该怎么做,就值得再商榷了。 凌寒将顾凤寻的话琢磨了几回,乐呵呵的捅了捅他,弯眼笑道:“怪不得你要翻这个呢,顾卿,吃味儿了啊,朕就说呢,国宴上你一反常态,那么的不赏脸,削得秦国公主都快没脸见人,也吓得朕那些臣子们不敢吭声。” 西楚臣子打的什么主意,他也瞧明白了几分,国宴上愣是一个人都没敢帮着秦国公主出声,可不是被顾凤寻那几句“玩笑话”给吓着了,那时候要是有人敢出声,赶明儿个,满西京就会疯传他成了秦国公主的入幕之宾,那乐子才大了呢。 顾凤寻白了他一眼,继续翻名录,口中道:“总之,陛下需要一个继承人,能找到最好,找不到,编也要编一个出来,摆出来当个吉祥物,顺带也能警告一下晋王。” 连国宴都不出席,晋王哪儿来的胆子,哼!不给凌寒脸面的人,也不必替他留着面子了,年少不是妄为的借口,真当谁欠了他的。 凌寒全身上下暖洋洋的,眉开眼笑道:“原来顾卿是为了替朕出气才这么上心的,依朕说,也不必在这上头寻来寻去了,朕瞧着子川就挺好,要不是你上回拒了,朕早就将他封王了。” 顾凤寻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儿,又翻过一页名录,突然手一顿。 凌寒知他必有发现,便探头去看,却见那一页上记载着的是他曾祖父一个同辈堂兄弟的名字。要是没记错的话,他这位曾叔祖就是以谋逆之罪被处死的,还牵连到他的子孙,这一支芈姓皇族都没有活下来的人。 “有什么不对?你该不会是想从这里头挑个人来冒充吧。” 顾凤寻点头道:“有何不可?我听宗正寺里的老人说,成皇帝初登位时,还有人曾冒充这一支的幸存族人,只是后来宗正寺查出破绽,才没教他冒认成功。” 既然曾经有人冒充过,就证明当初处决这一支族人时,肯定出过岔子,说不定真的有人逃出生天。哪怕没人逃出来,只要有这个可能,他就可以从中大作文章。 听他这么一说,凌寒就想了起来,道:“确实有这回事,朕还曾经见过那个冒充的人,长相上……倒真是有些芈姓族人的特点,要不是这样,他也不敢冒充……”顿了一下,他又道,“其实朕不觉得他是冒充的,虽然当时那个人拿不出什么证据来,但是朕看他总有几分亲切感,血脉之间,大抵是有所感应的吧。”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当时凌寒年纪也小,西楚才经历了“西京二月红”,正是风声鹤唳的时候,成皇帝那时候初登大位,立足未稳,加上还有他在楚国为质时中了暗算不能人道的风声传出来,这种情况下,突然冒出一个芈姓族人,而且还是血脉极近的一支,一旦承认了他,可想而知会对当时的西楚造成怎样的动荡,指不定就又是一轮皇位争夺之战,以成皇帝当时的处境,胜算并不高,偏偏那个冒出来的芈姓族人,也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再加上还有一个楚皇正虎视眈眈。 所以当时的宗正寺卿,也就是陶华平,果断的将那个冒出来的芈姓族人判定为冒充,大笔一挥,就想判个斩立决,还是成皇帝宅心仁厚,饶了那人的死罪,只将其一家子流放到西境苦役三十年。 凌寒就是在那一家人被流放的时候悄悄跑出韩王府看了一眼,结果那回出府毫不意外的他又遭到了刺杀,受伤不轻,是被苏如由拼了命救回来的。后来他卧床养伤一个多月,倒是把这件事渐渐给忘了,要不是顾凤寻提起,他还想不起来。 顾凤寻看了他一眼,道:“陛下倒是挺相信感应的。” 这话听着像嘲讽,其实是带了些心疼。凌寒哪里是相信什么感应,他只是对于血脉亲情过于渴望,西楚皇室这一支,真的是凋零的太过凄凉,那种举目天下,无处依靠,无一人可依恋的感觉,顾凤寻再懂不过,当年他被孟族除名时,就是这种感觉。而他甚至比凌寒还幸运一些,他虽被除族,可那些血脉亲人到底还活在这世上,而凌寒的血脉亲人,当时却死得精光,只剩下一个成皇帝。所以连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芈姓族人,他都忍不住甘冒风险要去偷看一眼,还觉得亲切。 不过话说回来,正是因为西楚皇室凋零得太凄惨,所以凌寒才能怀抱着这一点天真的念头去渴望血脉亲情,若真是兄弟成群,叔伯一堆,为了一个皇位你争我夺,你死我活,凌寒再见到芈姓之人,恐怕感应到的绝对不是什么亲切,而是厌恶痛恨吧。就像少年时的赵昊,对他那群兄弟一个个恨得要死。 凌寒低头算了一下时间,道:“虽然还不到三十年,但眼下正好有个秦楚联姻的名义,朕可以大赦,把那一家人从西境召回来。” 至于召回来之后,宗正寺要怎么确认那人真有芈姓皇族的血脉,就是顾凤寻的事了,他相信以顾凤寻的能力,肯定能办得利利落落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第二百八十三章 安排 - 换心攻略 - 瑞者 顾凤寻轻笑一声,道:“陛下最好再想个法子安抚一下谢侯爷,他是真心疼晋王的。” 他们这里商量着的事,对晋王来说,可就是双重打击了,等这小子再哭着向谢谨言告一记黑状,虽然顾凤寻相信谢谨言懂得如何审时夺势,但也要防着他心中生出不满来。 凌寒摊摊手,道:“谢谨言不是你的人吗?” 这意思是他不插手,顾凤寻要怎么安抚谢谨言,随意。 顾凤寻含笑道:“谢侯爷手掌兵权,陛下也放心让他待在臣身边?” 当年赵昊那么的倚重他,也没有将兵权放手给他,而是死死的抓在自己手里。如果不是手里有兵权,当初毒死他之后,只怕赵昊也没那个本事稳定住局面,但强权镇压,总会留有后患的,秦国比预计的迟了好几年才能出兵吴国,就是最明显的证据。甚至灭了吴国之后,还要依靠和西楚联姻来争取一定的时间消化掉吴国,更是说明这种后患至今没有全部消除。否则,依照顾凤寻当年为秦国制定的争霸之策,秦国该是有两面作战能力的。 凌寒笑而未应,说得再多,不如看做得如何,信或不信,但在两心间。 顾凤寻见他不语,竟也不再问,低头将那一页琢磨了半晌,然后合上名录,提笔开始写安抚谢谨言的信,倒也不必说得太多,只“权宜之计”四个字就够了,谢谨言是聪明人,他看得懂,晋王离大婚至少还要等三年,眼前这形势,几个月便是风云变幻,三年太久,变数太多,秦国公主想成为晋王妃,没那么容易,且看她赵沉香能不能活过这三年再说,纵然能活得过,以谢谨言眼下的权势,要取区区一个秦国公主的性命,也不难。 至于再立一王的事,就更没必要跟谢谨言解释了,从一开始,谢谨言就知道晋王之位是虚的,晋王永远没有成为西楚皇的机会,别说再立一王,就算再立三王,也跟晋王关系不大,唯一的影响,大概就是晋王自己不会甘心罢。 少年人,多受些挫折不是坏事,想必谢谨言也是愿意磨砺一下晋王的心性的。 赵汶庆的调查几乎没有丝毫进展,上一次到西楚来,他并没有太过在意顾凤寻这个人,所以没有多做调查,对顾凤寻的了解,只有表面上的一点认知,而这一次,他重视起来,却完全查不到顾凤寻的任何消息。 因为,有凤仪密卫的干扰,在西楚的地盘上,凤仪密卫就是地头蛇,赵汶庆就算是条强龙,也压不过,何况他不过是只纸老虎而已。 未知才是最令人恐惧的,哪怕就是查出顾凤寻和沈碧空有什么关系,赵汶庆也不会比现在更加忐忑不安。于是他一连几日都没有出驿馆,整日里呆坐着,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赵沉香看不下去了,冷笑道:“皇叔这就被吓着了?” 不过是行事风格有些类似沈碧空,竟然就把赵汶庆吓成这副熊样儿,简直就不像个男人样。皇兄居然还对赵汶庆委以重任,当真是瞎了眼。她这个堂叔,除了对皇兄忠心耿耿之外,一无是处。哦,装腔作势的本事挺大,可惜,一遇到真格的,就迅速萎了。 不是她这个侄女看不起堂叔,实在是赵汶庆不值得她尊敬。 赵汶庆听得出侄女语气的嘲讽,但他无心计较,小孩子意气风发,无所顾忌,早晚有吃亏的时候,到时候也别怪他这个堂叔不伸手拉一把。 “沉香儿,明日,你就去晋王府上,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把晋王拽在手里。” 十二岁是个好年纪,正是对人事将知未知的时候,以赵沉香的手段,要拿捏个少年再轻易不过。只要拿捏住晋王,就等于变相的控制住越国夫人和紫衣侯,这是秦皇在他们出使前,私下交待必要办成的一件事。要么诱惑住西楚皇,要么就拽紧晋王,既然前者失败了,那么后者就定要万无一失。 至于秦皇交待的第三件事,在西京里重置暗桩,似乎比诱惑住西楚皇也容易不到哪里去,想着这几日的调查受阻,赵汶庆按了按额角,凤仪密卫啊……可比当初的西镇抚司还要厉害得多,他带来的千鳞卫,完全不是人家的对手。 只有晋王,是唯一的突破口。 赵沉香又冷笑一声,道:“没有西楚皇点头,我怎么进得去晋王府,皇叔倒是给想个法子,别只是上下嘴皮子一碰,说得倒是容易。” 赵汶庆抹了一把脸,道:“我来安排,你只要想好怎么让晋王为你神魂颠倒便是。” 赵沉香弹了弹涂满丹蔻的指甲,不屑道:“一个毛孩子,我勾勾手指便能让他爬过来。” 这回却是赵汶庆冷笑起来,道:“侄女儿倒是自信,怎的对西楚皇却全无用处,以西楚皇的年纪,正是气血旺盛之时,女色对他怎能全无吸引力。” 赵沉香恼羞成怒,道:“我怎么知道他有什么毛病,也许传言里说西楚皇身有隐疾是真的呢?”说到这里,她蓦然眼神一亮,“不错,定然早就不是个男人了,我就说呢,他怎会完全不将我放在眼里。” 赵汶庆看着她找回自信容光焕发的样子,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不过,如果西楚皇真的不能人道的话,倒是对秦国是一个利好消息,一个没有皇位继承人的西楚,是很容易生乱的,人心不稳,朝基不固,早晚会出问题。 要见到晋王,只有一个机会,那就是大祭大典之时,平时晋王根本就不出晋王府,就连进学,也是侍讲先生入晋王府。晋王年纪不到,也不必入朝听政,当然,就算他年纪到了,西楚皇会不会让他入朝听政还在两说。只有每逢西楚大祭大典之时,晋王才必须出席。 但这也不是一定的事,比如说在招待秦国使节团的国宴上,晋王本也该出席,但他偏不给西楚皇面子,为了表达他对与秦联姻的不满,装病不肯出席。 不过上一次晋王扫了西楚皇的面子,下一次还敢不敢就不好说了。眼下西楚没有什么大典要办,但却正好时近清明,有一场大祭,赵汶庆就在等这个日子,只要晋王出了晋王府,他有一百种方法让赵沉香接近晋王,然后,就看赵沉香的手段了。 赵汶庆的动作自然瞒不过凌寒,以凌寒的性情,本是打算随他们折腾去,他把晋王推出来,就是当饵吊着秦国的,赵汶庆的举动正合他意,不过一想到顾凤寻很看重谢谨言,而晋王又是谢谨言的弱点,这个饵便不由得凌寒不慎重对待,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顾凤寻失了一大臂助,西楚边关也要少一镇将。 所以赵沉香想去勾引晋王,可以,但绝对不能私下勾引,要勾引,也得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有机会做什么小动作。 那就主动出击吧,凌寒主动安排赵沉香和晋王见一面,所以大祭之前,他抽工夫,安排了一次私宴,指明了让晋王在绯云台代为宴请秦国公主,宴席之事,由太常寺全权负责。 也就是说,晋王招待秦国公主,旁边至少有一排的太常寺官员全程盯着,说是众目睽睽绝不为过。 晋王接到凌寒的旨意后,把手边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他不出席国宴,就是不想见到秦国公主,尤其是他听说了国宴上发生的事后,更加不想理睬这个女人,现在,居然还要他出面招待秦国公主,西楚皇简直欺人太甚。 第二百八十四章 作风 - 换心攻略 - 瑞者 岚色等晋王发泄完了,才上前柔声劝慰道:“陛下不要生气,既然西楚皇让您出面,您就去一趟就是,这也正是个好机会,您把秦国公主给气走,这桩联姻兴许就不成了呢。” 私下里,岚色一直都称晋王陛下,把他仍当成越皇看待,正搔到晋王的痒处,对这个侍女自然是越发的信任,说是言听计从也不为过。 不过这会儿听了岚色的话,晋王却只有苦笑,道:“你不懂,这种大事,不是我和秦国公主能自主的,就算我气走了她,只要秦皇和西楚皇不改变主意,联姻仍是会继续下去。” 再是年少,晋王也当过越皇,也是受帝王之道的教育长大的,这种上层意志的不可转移,他比谁都看得清楚,而正因为看得清楚却无力改变,少年的心里才越发的憋屈,脾气也越发的暴躁。 岚色咬了咬牙,小心的问道:“那如果秦国公主死了呢?” 晋王一愣,便听岚色又小声道:“秦国公主远道而来,要是吃坏了肚子,或者水土不服生了病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啊。” 晋王眯了眯眼,开始沉思。 旨意到了驿馆,也是大出赵汶庆和赵沉香意料之外,愣了好片刻,赵汶庆才回过味儿来,叹了口气,道:“看来西楚皇把我们盯得很死,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的眼。” 赵沉香媚笑一声,道:“皇叔怕什么,咱们只怕没机会,西楚皇把机会送上门来,侄女便一定抓得住。他以为找一群官员盯着我便不能干什么,那也太小瞧人了。” 赵汶庆盯着她,郑重道:“晋王虽然年纪小,但你要明白,陛下在他那个年纪的时候,心思已经很沉了。皇宫里长大的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小心别阴沟里翻了船。” 赵沉香自信的挺了挺胸,笑道:“皇叔别忘了,侄女也是宫城里长大的。” 赵汶庆艰难的移开眼,他这个侄女,确实是很懂得男人的心理。 一对各怀鬼胎的男女,终于在绯云台见了面。 清明前后多雨,但老天爷这一日很赏脸,居然任阳光普照,绯云台下,桃花开遍,夭夭夺目,仿佛天上的霞云落入了人间。 凌寒拖着顾凤寻也来了绯云台,名曰看一看赵沉香怎么勾引晋王,其实就是纯粹带着顾凤寻来散心的。 绯云台本就是西楚皇室平时踏青赏玩的地方,名为台,自然建得极高,位置在一处山巅上,从上往下的俯视,不但可观尽漫山桃夭,还可以遥望自西向东奔流而去的大河,灿烂与壮观,同收眼底,大好山河,尽在胸中。 二人游玩到一半的时候,便有凤仪密卫来报,晋王登上了绯云台,凌寒和顾凤寻自然不会露面,直接去了早就安排好的地点歇脚,顺便听凤仪密卫全程禀报晋王和赵沉香见面的经过。 “范九斤昨儿个来密报,说晋王让他那个侍女准备了一瓶毒药,你猜猜,这药会下在谁的酒中?”凌寒颇为玩味的道。 “下在谁的酒中都不妨事,陛下一定早把药给换了吧。”顾凤寻直接捅穿了凌寒的手段。 晋王和赵沉香,可以各玩各的手段,各打各的算盘,但这两个人,一个都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西楚境内。 凌寒哈哈大笑,道:“知我者,顾卿也。” 说实话,他是当真瞧不上晋王这点手段,典型的妇人阴毒,虽然晋王还年少,可空有野心,却没有相应的能力和胸襟,耳根子还软,就算他真打算把晋王当继承人培养,就晋王这已经养歪的性子,也绝对成不了器。 “永宁公主唯恐天下不乱,陛下不妨借这次机会,把晋王府也清理一遍,再拔掉她一颗钉子。”顾凤寻建议道。 凌寒摇了摇头,道:“不,朕要留着。朕已经用陶宛如把她引了出来,此时若动了晋王府,只怕她又被吓回去。” 顾凤寻轻笑一声,道:“永宁公主若真的在乎陶宛如,就不会将她扔给陶华平二十多年,还将她当成了联络的棋子。女人心狠的时候,孩子也可以当成工具,又怎么会对她投入感情。只怕是另有所图,陛下还是当心些为好。” 这是他从纪玉人身上得来的教训,既然纪玉人可以对吕子川不闻不问,那么比纪玉人还要心狠手辣的永宁公主,又怎么会在乎陶宛如。也许这次永宁公主出动,是打着陶宛如的幌子,进行更大的图谋。 凌寒若有所思。 这时范九斤摆着一张强自忍笑的脸走了过来,道:“陛下,晋王和秦国公主碰面了。” 凌寒看了看他那因为忍笑而变得有些滑稽的脸,问道:“如何?干柴勾动地火了?” 范九斤眨巴了一下眼睛,被凌寒的形容逗得再也忍不住,捶地大笑。 “陛下……慧眼如炬,可不是干柴勾动地火,两人一碰面,话还没说上两句,那赵沉香就把晋王压地上了,臣瞧得可清楚,她故意在晋王身上蹭来又蹭去,把晋王蹭得脸都成猴屁股了。” 凌寒哑然无语,半晌才看向顾凤寻,道:“秦国公主……都是这种风格?” 他以为赵沉香当殿跳媚舞就已经是很出格了,没想到还能有更大胆奔放的,感情当时在九州同煦殿上,赵沉香还是收敛了的。 顾凤寻忍不住又笑了,道:“陛下该感谢臣,不然,国宴上,兴许陛下就能享受到这等软玉温香在怀的待遇了。” 凌寒的脸色瞬间就绿了。 范九斤笑够了,打了个揖儿,道:“臣再去探,后头怕是还有好戏,一会儿再来禀报给陛下乐一乐。” 凌寒挥手让他走人,然后对顾凤寻道:“这桩联姻绝不能成功,不然,朕担心紫衣侯真会反了。” 给他最宝贝的外甥找了个这么个妻子,谢谨言不反才怪。 想了一下,他又补了一句,道:“秦国的驸马一定很难当吧。” 谁当谁是乌龟。 顾凤寻大笑起来,道:“不,想当秦国驸马的人很多,抢破头。” 凌寒瞪眼。 “秦国有个奇葩的规矩,宗室亲王及皇子不能掌兵,但驸马府可独掌一军,虎符由公主和驸马各执一半,合符既可调军。”顾凤寻解释道。 与西楚皇室的凋零不同,秦国皇室……嗯,算得上子孙极众,纵然再怎么自相残杀,每一代的秦国皇室活下来的也绝对不少于五指之数。而又因为秦国驸马府能独掌一军的规矩,导致秦国公主的地位特别的高,不但受人争相追捧,就连皇子们也多要拉拢。 这也是秦国公主的作风特别的豪放的根由所在,有倚仗,自然就有底气随心所欲,再加上秦国皇室又刻意放纵,只要公主不对驸马死心踏地,那么多半就不用担心驸马所掌的军队对皇室不利,毕竟公主也掌着一半虎符。 凌寒皱起眉,道:“朕听闻过这个规矩,不是早就废了吗?” 军权不交给宗室和皇子,反而交给公主及其夫家,秦国这规矩确实奇葩,好像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被废掉了。 顾凤寻点点头,道:“是废了,但秦国公主豪放的作风却没有改变,一直延续下来,而且当初秦国废了这条规矩的时候,对公主是有补偿的,现在的秦国公主都有封地,每年还有大笔的食禄,可以说是富可敌国,迎娶一位公主,就等于娶到了财神,自然还是有人抢破头要去当这个乌龟。” 反正到时候各玩各的,只要保证公主生的孩子是自家的血脉,其他的,驸马才不在乎。 第二百八十五章 良心 - 换心攻略 - 瑞者 这在西楚是极不可思议的事情,凌寒也算是叹为观止,轻笑道:“晋王大概还不清楚秦国公主的情况,若是知道了这一条,指不定就不会拒婚了。” 有钱,有封地,就可以藏兵练兵,以晋王那容量有限的脑袋,说不定还真乐意去当这个乌龟。 “陛下这主意不错。”顾凤寻表示同意,“联姻之事,也不能让秦国唱独角戏,西楚也得有所表示,陛下既然已经明确了态度,那就不如让晋王唱个红脸,主动去巴结秦国公主。” 估计到时候气得跳脚的就是谢谨言了,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秦楚联姻得搞得热热烈烈的,刺激一下楚皇,楚皇越是暴跳如雷,行事就会越暴虐,楚国民间反抗他的浪潮就会越激烈。 反正楚国越乱,对西楚就越有利,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何乐而不为。 凌寒眼神一闪,迅速明白了他的用意,沉吟许久,摇了摇头,道:“朕不会主动插手此事。” 晋王毕竟还是个孩子,且与他也有血脉相连,他可以用晋王的名义引来秦国使节团,反正联姻成功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但绝对不会引导晋王一脚踏进浑水里。当然,如果晋王自己削尖了脑袋往浑水里淌,他就管不着了。 顾凤寻眯了眯眼,凌寒不插手,不代表别人不能插手,不过……罢了,凌寒不想做的事,他也不做就是。但这种事,他能想到,自然也有旁人能想到,恐怕到最后,晋王还是要往浑水里走一遭。 范九斤又溜溜达达的来了,给二人禀报最新进展,晋王和赵沉香手拉着手去摘桃花了,说是手拉手,其实不如说是赵沉香强拉着晋王的手,不过据这位密卫头子的利眼观察,晋王挣扎的动作并不坚决。 凌寒不知道自己是该叹气,还是怒晋王不争。 范九斤却笑眯眯的凑到顾凤寻跟前道:“顾寺卿要不要猜猜沉香公主会不会在桃林深处就把晋王给就地……办了?” 顾凤寻似笑非笑的反问:“办了又如何?没办又如何?好肉总归叼不到你的嘴里,范副指挥使这么热心积极,也就白看两眼罢了。” 范九斤立刻摸了摸鼻子,那也算好肉?算了,他还是识相走人好了。他算是看明白了,陛下和顾寺卿在这里私下约会,自个儿跑来跑来去的,不招人待见了。 跑了之后,范九斤又去盯着赵沉香和晋王,他还记着晋王手里有瓶被调了包的药呢,也不知道这会儿晋王还舍不舍把药下在赵沉香的身上。哪知就是他离开的这会儿工夫,赵沉香就已经甩开了跟着服侍的人,把晋王按到了一棵桃树上,这样那样到底怎么样,范九斤没瞧清楚,桃花开得太茂盛,挡住了狗男女大半个身形,他只瞧见那药瓶子落在了一旁的草地里,雪白的瓶身衬着碧绿的草叶,特别的醒目。 “老牛啃了嫩草啊……” 范九斤感慨的叹了一声,听着树那头的动静越来越大,难道动真格了?可怜那树上的桃花,都不知被抖落了多少花瓣下来。 他想了想,觉得不对劲,把当日派去调包毒药瓶的密卫招过来,低声问道:“你用什么药调包了毒药?” 那密卫忍着笑,也低声答道:“鹿胎丸磨的粉。” 范九斤两眼瞪圆,一手抚额,长叹一声,道:“你狠。回头领赏去。” 然后走远了些,他方才捶树大笑。鹿胎丸益精壮阳,有催情之效,拿这玩意儿换掉毒药,亏那家伙想得出来,简直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嗯,不愧是他一手调教出来手下,果然是深谙搞事之道。只是可怜了晋王,才这个年纪就泄了身,也不知道以后于子嗣上有没有妨碍。 想到这里,范九斤突然良心发现,从地上捡了颗石子,走回去,指尖一弹,那石子打在桃树的枝干上,生生打断了一段桃枝,桃枝落下来,准准的砸在了那对男女的身上。 “啊……” 一棒子惊飞了野鸳鸯,赵沉香从少年的身上惊跳起来,左右张望,看到落下的桃枝,才恨恨的一脚踩上去。等她再回头时,就看到晋王抓着松开的裤腰,连滚带爬的往桃林外跑。 “真是个胆小鬼!” 赵沉香一拉滑落的衣襟,遮住半露的肩和胸,涂满丹蔻的手指在唇边轻轻一抹,小稚鸡开了一半的荦,才最是难熬,这回跑了,下回她就能让他主动扑上来。 不过,桃枝好端端的怎么会断?她眼神沉了沉,看来,西楚有人不想让她掌握住晋王呢,她这一招,果然掐在了西楚的命脉上。哼,那就看看,是她的手段高,还是西楚的阻挠厉害,到时候箭在弦上,就不是谁想打断就能打断的。 等赵沉香整理好衣裳,重新挽起有些散乱的头发,走出桃林时,晋王已经带着人先行一步离开了。 少年这小半日,算是他这十二年里过得最刺激的小半日。以前,女人在晋王的心里,只分两种,一种是如他母亲那样野心勃勃得比男人还可怕的洪水猛兽,他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一种是慈爱贴心如永宁公主和岚色这样的,如母如姐,是他的依赖,是他的温暖,他恨不得靠得越近越好,他记得他幼时常常靠在永宁公主丰满的胸前安睡,也记得岚色曾温柔的把他按在怀中安抚。 而现在,他才突然察觉到,原来女人还有第三种,既有着他母亲那般洪水猛兽般的狂野气息,却又有着柔软丰满到了极致、让人恨不能陷进去永远都不再出来的香怀。少年逃一般的离开了绯云台,却逃不出赵沉香制造的情、欲陷阱,他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生平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男性的冲动,什么叫征服的狂嚣。 他要征服那个女人,秦国的公主,浪荡的美人。如果连一个女人都征服不了,他又凭什么去肖想西楚,甚至整个天下。 总之,没过几日,晋王就主动去找赵沉香了。这消息传到范九斤耳朵里,密卫头子忍不住一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羊入虎口,还是自投罗网,真是没见过上赶着找死的,他上回的良心算是白发现了,得,往宫里头回禀吧。 凌寒听了,也只能长叹一声,袖手不管。 但消息传到美人关,谢谨言却不能不管,少年人前头还写信跟他哭求不要娶秦国公主,现在就黏秦国公主黏成了跟屁虫一般,谢谨言觉得这里头大有问题,只是他无法从美人关脱身,只好写信警告晋王不要中了秦国公主的美人计。 晋王看了信,嗤之以鼻,舅父是越来越胆小了,先头不肯帮他,现在他自己发现了迎娶秦国公主的好处,舅父却又让他不要跟秦国公主走得太近,简直可笑。 没错,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晋王已经发现赵沉香身上的利益,有封地,有钱,活脱脱一个女财神,娶了赵沉香,就代表他也有地,有钱,还怕养不起兵,招不来谋臣吗?现在,就算凌寒不把他推出来与秦国联姻,晋王也要哭着喊着跳出来主动请缨。 更何况,赵沉香的身上不但有利益可求,还能极大的满足晋王的自尊心,看到这样一个作风浪荡的女人,对他千依百顺,如同小绵羊一样温驯,尤其是在床上,简直能让晋王溺死其中,晋王怎么舍得放手,他甚至不无自大的想着,有了他,赵沉香还能看得上其他男人吗? 第二百八十六章 蹊跷 - 换心攻略 - 瑞者 总之,赵沉香成功的让晋王自我膨胀起来,已经越来越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更完全意识不到,他根本就成了秦国和西楚利益往来的纽带,在旁人的眼中,他的洋洋自得,简直就是一场笑话。 但没有人提醒晋王,唯一提醒他的谢谨言,又被晋王当成了放屁,越国夫人乐得通过晋王和秦国公主联姻来给自己谋取更大的利益,根本不在乎晋王被秦国公主捏在掌心里耍着玩,反正只要儿子高兴就好。 就在这种情况下,永宁公主到了西楚,当然,是在东镇抚司的护卫下秘密潜入。可惜,碰上了对东镇抚司了如指掌的范九斤,所以所谓的秘密潜入,当然也成了笑话一场。 凌寒没有打草惊蛇,他要知道永宁公主来西楚的真正目的,只让凤仪密卫盯死了她。顾凤寻插手了这件事,永宁公主太狡猾,他亲自操盘,若还让她逃了出去,那他就承认永宁公主厉害。 但凌寒却不愿意顾凤寻在这件事上太过浪费心思,对永宁公主,他有遗憾,但没有执念,发生过的事无法改变,追根究底的意义,比不过他对顾凤寻身体的关怀,所以他只对顾凤寻说了一句“别让她逃了就行,死活不论”。 直接让永宁公主死在西楚,比活捉她容易得多,他不阻止顾凤寻插手此事,但不希望他太耗心力。 顾凤寻知道他的心意,笑着应好,但能活抓的话,何必弄死,总归是他亲自出手,就要得到最大的收获。 随后,关于永宁公主的情报,就源源不绝的送入了顾凤寻的手中。 顾凤寻又画了一张图,是永宁公主的行进路线,行几日,停几日,水路陆路,在哪里落脚,接触过什么人,清清楚楚。 永宁公主行进的路线,和她逃出越国时一样的奇怪,她似乎在沿着西楚绕弯子,一时北上,一时南下,忽东忽西,令人根本就看不出她的目的地。 但有一点却能看得清楚,永宁公主没有靠近西京的意思,她在西楚境内绕圈子,绕来绕去的,却始终没有向着西京的方向,反而是离秦楚边境越来越近。 “她的目标,不是朕,也不是秦国使节团。”凌寒看着顾凤寻整理出来的路线图,很是疑惑,“既然不往西京来,她让晋王的那个侍女,挑唆晋王给赵沉香下毒做什么?” “声东击西。”顾凤寻推测道,“赵沉香若中毒,秦国使节团必不与陛下干休,陛下为洗清嫌疑,也要命凤仪密卫彻查到底,便顾不上永宁公主那边了。” 永宁公主很精明,在她看来,晋王年少,又眼高手低,下毒成功的可能性极低,她要的,不过是将事情闹出来,吸引西楚的注意力,让人顾不上她罢了。同时也可以挑拨了西楚和秦国之间的关系,使联姻难成,这不但是声东击西,还一箭双雕。 只是范九斤那个手下有点恶趣味,把毒药换成了鹿胎丸,结果就……咳咳,总之,永宁公主没能如愿就是了。 “那么,她真正的目的,究竟何在?” “总有水落石出时,陛下不必着急。”顾凤寻笑着宽慰他一句,然后继续去整理凤仪密卫最新报上来的情报。 也就在顾凤寻全力盯着永宁公主的时候,赵沉香也没闲着,借着晋王黏她黏得紧的机会,往晋王府安插了不少人手,将本来就是个筛子的晋王府,搞得都快成漏斗了,永宁公主安插在晋王身边的人,谢谨言留下来保护晋王的暗卫,越国夫人留下来的帮扶晋王的人,还有范九斤安插进去的凤仪密卫,现在再加上赵沉香的人,各方人马明里和和气气,暗里斗成一锅粥,热闹得不行。 范九斤只要闲着没事儿,就去晋王府蹲墙角,当然,他现在得闲的时候少,可哪怕再忙,他都得抽会儿工夫去瞧瞧,全当调节身心了。 谁知他拿着当乐子瞧的事,却真让他瞧出问题来了,除了这几方人马,晋王府里似乎还有一股势力在旁边推波助澜的,却闹不清是哪方的人马。 范九斤突然间觉得晋王简直就是天命之子,不是天命之子,这小子怎么能在这种环境里吃好喝好睡好,连毛都没掉一根。 太他妈的邪门儿了,这多出来的一方人马,是什么时候混进晋王府的?要知道从晋王入主晋王府起,就一直被盯得死死的,凤仪密卫还是苏如由活着的时候安排进去的,永宁公主的人是晋王自个儿带来的,都是从小就服侍在他身边的人,谢谨言和越国夫人的人,一部分也是从小就跟着晋王,另一部分是后来留下的,赵沉香的人是刚安插进去,这些全都被范九斤看在眼里,所以这多出来的一方人马,就出现得特别的突兀,要不是范九斤自个儿给自个儿找乐子,没事儿就蹲晋王府的墙角,占了个旁观者清的优势,恐怕都不能发现这一方人马。 既然发现了,自然就要查,这一查,又让他吃了一惊,原来这方人马不是被谁不着痕迹的安插进来的,因为他们本来就是晋王府的人,有些人差不多是晋王府几代的家生子,都是根系深厚。 范九斤查出这些人的底细后,嘴角因为诧异都抽筋了,没法查了,他再有本事,也查不到人家几代之前去,这些人到底是谁的人马,就让聪明人去想吧,他笨,他不懂。 于是这事儿就又递到了顾凤寻的手里。 顾凤寻也吃了一惊,带了范九斤立刻就去找凌寒,以西楚皇室凋零的情况,这晋王府该是空置了有好几十年了,府里头的下人,都不知道绵延了几代子孙,就算他们背后原来有什么主子,也该早就死光了,难不成这些家生子儿,还自个儿联合起来了?可一群奴婢,联合起来又能如何?总不能宰了晋王自己当家吧。 西楚皇室的事儿,老实说,顾凤寻虽然当了代宗正寺卿,可还是没搞得太清楚,连找个老人问问都不成,谁让西楚皇室只剩下凌寒一根独苗,可怜巴巴的,哦对了,还有被成皇帝发配到西境流放的那一家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芈姓皇族,这几日他派去寻找的人才递了消息回来,说是找着那一家子的大概下落了,只是具体情况还不大清楚,唯一可以肯定是的,这一家子还有人活着,没死绝在西境。 凌寒被问得也是一头的雾水,完全不知道晋王府是个什么情况,他毕竟离开西楚太久,离开的时候年纪也不大,很多西楚皇室的秘辛,他也不知道。 顾凤寻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道:“这事儿……蹊跷了,晋王府是这个情况,韩王府呢?还有空着卫王府、燕王府,是不是也有这么一群人?” 凌寒神色一凛,沉吟许久,才对范九斤道:“查。” 范九斤苦着脸,道:“陛下,这太难查了,没法儿查啊。” 都是家生子儿,几代人都在王府里做事,怎么查?他这次能看出端倪,还是托了晋王府太混乱的福,各方人马斗得太狠,逼得潜在水底深处的鱼都不得不浮出来透气。可空置的那三座王府,平静得很,没点事情发生,哪儿找鱼去。就算找着鱼了,谁知道这条鱼是谁家放养了,几代之前的事,怎么查。 凌寒听他喊难,顿时有点心烦,瞪眼看他,范九斤立刻把一张脸皱成个菊花样儿,这事儿真的很难很难,他再精明能干,在西楚的根基也还浅,又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出身,哪可能查到几代之前的事。 第二百八十七章 解释 - 换心攻略 - 瑞者 顾凤寻还是头一回看范九斤这样的卖惨,不由得失笑,道:“陛下,你就别为难他了,人力有时尽,范副指挥使也不是神仙,此事,依臣之见,不如请韩令尹和林阁老来问问。” 一个是三朝元老,一个是根基深厚的百官之首,手底下有不少世家子弟出身的官员,这种几代之前的事,恐怕也只有问他们才能有个结果。 “对了,还有黄德望,他是成皇帝身边的老人,兴许也知道什么。”顾凤寻又补充了一句。 凌寒一听有理,立刻就命内侍出去传话,完了才轻叹一声,道:“怎么突然又冒出这么一股子势力来?” 晋王府有,其他三座王府多半也没跑儿,这可是直接关系到西楚的皇位继承问题,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黄德望来得最快,他本就管着宫里的事,一听凌寒提到这话,立刻就道:“陛下不必再宣韩令尹与林阁老了,此事老奴知晓。” 凌寒愣了一下,扬手又命人出去通知韩令尹和林阁老不必入宫来,然后才命黄德望细说。 黄德望看了顾凤寻一眼,迟疑了片刻,才苦笑道:“那些人……其实是隶属于宗正寺,陛下应该知道,从四王府初建起,服侍四王的人手,便都要经过宗正寺的手调教选拔,这些人就是历代宗正寺卿奉皇命安插进去的。” 顾凤寻微讶,转而一想就明白过来,皇位传承从来就是件慎重并伴随着残酷血腥的事情,皇帝不但要了解继承人表面上展露出来的才能性情,也要知道他们私下里是什么样子,皇帝通过宗正寺在四王府里安插人手,根本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恰相反,不安排才是奇怪的事情。只是他没有料到,这件事是通过宗正寺安排的而已。 换句话说,其实那股势力该算是自己的,只是……顾凤寻玩味的挑了一下眉尖,他接手宗正寺的时候,可没有人将这股势力交到他手上,恐怕就连陶华平都没有能接触到这股势力,否则,凌寒年少时怎么可能那么多次都逃过了刺杀,想必除了明面上保护他的人,这暗里的人也该记一大功。 这股势力,该是在“西京二月红”一案之后,直接掌握在成皇帝手里,成皇帝临死之时,交代给了黄德望,至于黄德望为什么没有交给陶华平或是自己,这个理由恐怕也很简单,无论是陶华平还是顾凤寻自己,都不算是真正的西楚宗室。成皇帝信不过陶华平,宁可把这股势力交到黄德望这个亲信的手上,而黄德望又信不过顾凤寻,所以也不曾交给他,但为什么没有直接交到凌寒的手里呢? 原因,自然在黄德望的嘴里。 只是黄德望没有直接解释,而是为难的看了顾凤寻。 这是有话不能当着他的面说呢。顾凤寻摇头失笑,对范九斤一招手,道:“我有事要吩咐你,咱们出去说。” 只是他才起身,就被凌寒拉住了手,那边范九斤一看,得,这儿就他一个是外人,利索的走人。 黄德望看着这一幕,只有苦笑。成皇帝若还在,知道了陛下与顾凤寻之间的关系,也不知是会叹气还是动怒。 “陛下,并非老奴信不过顾寺卿,只是这些人手……先帝临终前有过交待,让老奴在陛下有了子嗣之后,再交到陛下手中,只是……” 谁也没有料到,凌寒他不走寻常路啊,结果这些人就砸黄德望手上了,成了烫手山芋,都不知道该交给谁。本来黄德望还想再观望观望,兴许陛下有朝一日就改了主意,肯纳妃立后生子了呢。 凌寒听了黄德望的话,啼笑皆非,合着这事儿闹出来,还是他的过错,是他让黄德望为难了。 “行了行了,这事儿朕知道了就是,那些人手,你就继续管着,别教他们闹出事来,晋王府那里多盯着点,只要别让晋王出了岔子,其他的都不要紧。另外,其他三座王府,你也打个招呼下去,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主子了,提前做些准备,别跟晋王府一样,乱成一锅粥。” 黄德望顿时吃了一惊,这些人手关系重大,以前陛下不知道就算了,如今知道了,陛下既不接手过去,也没交给顾凤寻,是几个意思?只是这念头一闪过去,又醒悟过来,陛下分明是表达对他的信任和重用,自己便当感恩戴德,又何必去揣摸陛下的想法,当下二话不说,领了旨,然后又说了些肝脑涂地的话,这才告退。 待他一走,凌寒立刻扭头对顾凤寻道:“朕不想你再多担事儿,这些人手让你管着不如黄德望管着方便,等什么时候你手上有了合适的人选,朕再教他把人交给你。” 顾凤寻含笑点头,道:“陛下不必解释,臣明白的。” 如果只是单纯管理一些私下的人手,当然不算什么麻烦的事情,麻烦的是,这些人手是做为暗子潜伏在四王府里的,每天都有许多繁琐细碎的事情要禀报上来,然后还得分析处理,从中得出有用的消息来,这就很耗心力了。如果顾凤寻有可靠能干的人手可以替他处理,这些人手交给他凌寒也放心,可偏偏没有这么个人选,凌寒自然就万万不能让顾凤寻亲自处理,所以干脆就维持现状不变,反而还能让黄德望对他忠心些。 凌寒也知道顾凤寻是能明白自己的心思的,只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清楚,他不允许他们之间有任何误会存在。 “之前你提到的继承人的事情,朕心里也有了打算,四王府迟早都会陆续有人入主,到时候这些人手还让黄德望管着就不合适了,顾卿你要尽早培养出一个合适替你处理此事的人手。” 眼下就一个晋王府,问题倒是不大,一旦四王并立,继承权之争就会落到明面上,而掌握着这些人手的人,就有能力左右继承权之争,除非凌寒要亲自处理这些事,否则,就只能交到自己最信任的人的手上,顾凤寻自然是唯一的人选。 “臣心中有数。”顾凤寻仍是点头,合适的人选当然有,前提是,他得把人先从秦宫里捞出来。 如今秦国使节团到了西京滞留不去,赵昊就又多了一个情报来源,夏悯已经很难做什么手脚了,郭暖潜入了秦宫这么久,也差不多该想出一条脱逃之路,现在,只差一个机会,最好是让赵昊手忙脚乱,顾不上去追捕逃出来的夏悯。 机会当是有的,眼下还就有一个,就是越国夫人送到西京来的那几个吴国世家之人。 人早在秦国使节团到来之前就已经到了西京,暂时被韩察安置在离令尹府的客院里,当成上宾款待,时不时还宴请一下,其实主要目的,一个是从这些人的口中了解一下吴国的情况,和西楚得到的情报互相印证,可以更准确的判断吴国到底是怎么被灭的。 另一个目的,就和顾凤寻当初千金买马骨的意图差不多,韩察打算说动这些人在西楚出仕,把他们当成标杆,吸引那些从吴国逃出来的人才。这些人或许在品行上、作风上有让人诟病的地方,但学识、做事的能力绝对是有的,只要给他们机会,很多事情他们立刻就能上手,不用从头培养,足以给西楚省下很多事情,最重要的是,这些人里头,有不少对海贸之事相当了解,甚至很多世家本身就有海贸生意,如果能将这些人用起来,越地的海贸就不会被越国夫人把持住一手遮天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杀器 - 换心攻略 - 瑞者 这事儿韩察跟凌寒禀报过,凌寒考虑了许久,才算点了头,让韩察去跟那些吴国人接触交涉,到时候哪几个人愿意在西楚出仕,安排什么任职,再另行商量。之所以考虑这么久,凌寒顾忌的是这些吴国人会把吴国奢靡的风气带到西楚来,再者,这些世家大族的根虽然被斩断了,但底子还是有的,尤其是这些能及时逃出来的人,差不多是把能带的家底都带在了身上,不管到了哪里,落地生根都比寻常人容易得多。这里头,就要考虑到他们和西楚本土的世家之间的冲突。总之,不是那么容易的。 那些吴国人里头,韩察最看重的是一个叫李敏的人,此人一到西京,就给韩察献上了他写的一篇文章,里头提到的,是他一路从越地到西京所见所闻的弊端恶政,以及治理改革的方法。 韩察看了之后,就知道自己遇着了真正的大才,把李敏召过去一问,才知道此人还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他是岑焉的入室弟子,也在稷下学宫求过学,虽然名气不如岑焉年轻的时候那么大,但在学识上,是尽得真传,眼界心胸,俱在高处,唯一的问题,他的脾气也随了岑焉,不知变通,不识时务,狂得有点没边儿,根本就不理睬韩察递过去的橄榄枝,反而提出一个要求,只要西楚能从秦国手里救出岑焉,他就给西楚卖命十年。 这要求有些过分了,韩察都想把他那篇文章直接甩他脸上,告诉李敏他不值这个价,但到底惜才,还是没舍得。 顾凤寻听说这件事后,觉得这人有些意思,就跟韩察把李敏要了过来,韩察心疼得嘴角直抽,对顾凤寻道:“顾寺卿有了苏寺正和方舍人还不够,何必来挖本官的墙角,本官最近没得罪你吧?” 顾凤寻都被韩察哀怨的语气给逗笑了,道:“令尹大人若有心收服李敏,那就当下官没来过。” 这话老扎心了,韩察思量再三,算了,只要能让李敏为西楚所用,搁谁手上都一样。于是他把李敏拱手相送,然后捂着心口蹒跚着走回令尹府,心好疼,这样的事再来几次,他会不会也得心疾? 李敏,就是顾凤寻握在手里的机会。当然,这个机会的关键不是李敏,而是岑焉。 岑焉是个大杀器。 赵昊杀了吴国三皇子不算个什么事儿,别说吴国已经没了,就算还在,吴皇都未必会追究此事,顶多,就是拿这事当成开战的借口罢了,谁让吴皇子嗣多,三皇子又不是其中最出色的一个,当初吴皇把三皇子派出来,估摸着就有这个儿子回不去的心理准备。但赵昊万万不该把岑焉给扣下了,这和捅了马蜂窝无异,而且捅的还是这天下最有才识能力的那一群马蜂。 这话还得从头说,岑焉是什么样的人,基本上世人皆知,姹紫焉红,国士有双嘛,相比其他三人,岑焉出仕最晚,性情最不讨喜,吴皇也不怎么重用他,最多是把岑焉供起来当成他是个贤明君王的证据,在很多人眼里,大抵都认为相比其他三位国士,岑焉的影响力要差上许多。 然而,事实其实恰恰相反,真正能认识到岑焉的价值的明眼人并不多,顾凤寻恰好就是其中一个。 原因很简单,姹紫嫣红四国士里,真正交游广阔、周游列国的人,只有岑焉一个。韩察一出师,就在西楚出仕,谢谨言更是直接回了越国,而付赤川闭门造车……咳,专心于著学好多年,才在沈碧空“死”后入主秦国,可以说,这三个人影响力,最多只能影响其所主的一国,不像岑焉,周游列国,上交名臣,下交野贤,别看他狂,他是真正有狂的资本。人脉和影响力这种东西,不显山,不露水,只有在用到的时候,才会展现它惊人的能量。 眼下风平浪静,是因为岑焉被困在秦国的事情,暂时没有多少人知道,也没人拿这件事做文章,一旦把这件事掀开来,赵昊才会知道他究竟犯了多大的蠢。他要是在扣住岑焉之后,就把人高高的供起来,那就算了,偏偏,他把人关进了暗牢。 想到夏悯最新传来的消息,顾凤寻笑得很是玩味,这个机会,差不多该是到了利用起来的时候了。最适合把这件事捅出来的人,就是李敏。有胆子跟韩察开条件,那么这个李敏,有没有胆子去秦国大闹一场呢? 拭目以待。 于是就在赵汶庆和赵沉香一门心思的在晋王府里大做文章的时候,顾凤寻抽了个空儿,见了见李敏。 李敏年纪很轻,跟顾凤寻现在这具身体看上去差不多岁数,顶了天也就二十出头,容貌并不出众,但气度极佳,举手投足,和岑焉像了七八分,这要是不看脸,只看举止,活脱脱就是又一个岑焉。 “李公子,请坐。” 顾凤寻伸手作请,人却倚着椅子扶手没动,如今他身为宗正寺代寺卿,正经的官身,当然可以在李敏这个落魄的吴国世家公子面前托大一把,就算没这个身份,他也照样能托大,毕竟,他曾是秦司空。 但李敏却很托大,一声未辞,撩袍就坐下了。 “顾寺卿,敏不是俗流,就不与您客套。敏此来西京,便只有一个目的,救出吾师。韩令尹不敢答应,敏自然也不敢勉强,顾寺卿若是与韩令尹一样,想要收敏为所用,便要考虑有没有那份能力,其他的话,不必多费唇舌。” 这一言若不合,转身就要走的姿态,实实在在的很狂。 顾凤寻连岑焉都能对付过去,又怎么会被李敏这才只有岑焉七八分功力的狂态给压制住,所以他没有接李敏的话茬儿,只拨弄着凌寒给他的那枚玉扳指,漫不经心道:“本官看你皮肤微黑,不似吴国寻常世家子,想必你跟岑狂一样,有志于游历天下,不知已走过几处地方,见识过多少世间风物了?” 吴国那地方,大多数人都皮肤白皙,尤其是世家子弟,日常起居有人伺候,出入有车马相随,少有在外面风吹日晒的时候,皮肤保养得不要太好。李敏的肤色,明显深一些,糙一些,但又没有黑糙到跟那些整天风吹日晒的人一样,若不是天生的,那就是和岑焉一样,在外游历时经历了风霜所致。 再则,李敏身为岑焉的入室弟子,本该随侍在侧,但顾凤寻在吴国时,却没有在岑焉的身边见到李敏,除非是李敏家族中有事不得不回去,那就多半是奉师命在外游历了。以岑焉的脾气,自然是不会让自己的弟子闭门造车的,游历天下是每个岑门弟子必经的一课。 李敏微愕,沉默片刻,方傲然道:“不敢说已识尽天下风物,但也知之十之五六了。”说完,还冷笑了一声,觉得顾凤寻不接他的话,顾左而言他,分明是心里没底气。 这时候他心里倒是疑惑起来,本还以为顾凤寻是韩察找来做说客的,又或是手上有什么底牌要摊出来,只此时看着又不像,倒真弄不明白顾凤寻究竟想干什么了。 “以你的年纪,能见识天下风物十之五六,已算是难得了。”顾凤寻露出几分赞许之色,“本官听说,岑狂游历诸国,识尽苍生,与人辩经,百战而唯有一败,你可知此事?” 李敏赫然色变,猛然站起身,怒道:“你……” 顾凤寻抬手压了压,笑道:“别紧张,本官知道,你身为岑狂的弟子,听得不这个,本官问你此事,并非打压羞辱。” 第二百八十九章 体会 - 换心攻略 - 瑞者 李敏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坐下,冷着脸道:“顾寺卿在吴国时,家师对你也算恩重,既然不是打压羞辱,顾寺卿又为何要提及此事?” “岑先生一生骄狂,独折戟于秦司空之手,此中内情,旁人不知,本官却知晓一二,岑先生输得冤啊,秦司空不以才学服人,却以诡计害人,令得岑先生英名所污,本官既受岑先生恩惠,自然有为他抱不平之心,所以今日才寻了你来,只问李公子一声,可有为师雪耻之勇气。” 顾凤寻笑眯眯的,一丁点儿惭愧的意思也没有。 李敏脸色又是一变,道:“你说什么?” 他知道岑焉曾败于秦司空之手,但并不知是怎么败的,此时听顾凤寻说到诡计害人,身为岑焉的弟子,李敏岂有不惊不怒之理。 “如今有个机会,既能雪岑先生当日之恨,又能救他脱身,只是风险甚大,甚至会危及性命,李公子,你敢应否?”顾凤寻笑眯眯的看着他,抛出了饵。 李敏一只手紧紧的按在椅子扶手上,呼吸急促了一瞬,又迅速平复下来。 “原来顾寺卿在这里等着我呢。” 他终于明白了顾凤寻的用意,这是阳谋,他可以不跳,但传出去,他的名声也就毁了,至少一个贪生怕死、惘顾师恩的罪名跑不掉。 但是,顾凤寻也太小看他了,只要能救岑先生,根本就用不上什么阳谋阴谋,也不管要冒什么风险,他李敏当仁不让。 思量一定,李敏缓缓起身,长稽一礼,道:“只要能救出先生,敏……万死不辞,旦凭顾寺卿差遣。” 顾凤寻没作声,定定看了李敏片刻,见李敏保持长稽的姿态,一直未动,可见决心之坚,方才绽开容颜,笑容比先前真切了许多。 “岑焉有你这样的弟子,是他的福气,只是此事毕竟生死攸关,不可凭冲动行事,这样吧,李公子回去,细思十日,若志仍未改,再来宗正寺见本官,到时候,本官自有安排。” 这一次,他的谋划事关重大,不仅关系到岑焉的性命,还有夏悯和郭暖的,更与天下大局息息相关,李敏是最适合的棋子,但并非唯一的选择,眼下李敏不过是被他几句话激到了这个地步,难保回头又会心生怯意,所以顾凤寻给他反悔的机会,总比事到临头李敏因畏死而坏了整个大局要好。 事实上,就顾凤寻本心来说,最合适出面做这件事的人选,非己莫属,但凌寒绝对不会答应,所以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本来考虑的是让苏怜代替他,但李敏出现的时机太巧,而身份上又比苏怜更名正言顺,所以他才把目光投向了李敏,不惜得罪韩察也要把人弄过来。 李敏愣了一下,瞬间明了顾凤寻的用意,心中顿时又生出被看低的怒火,但他虽学了岑焉的狂性,却也有世家子的涵养和深沉,心里憋了火,却隐而不发,倒让先前的决心更加坚定。 世有大鸟,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他李敏虽不是凤鸟,但亦有飞鸣之志,今日被人小看,他日当名震天下。 “顾寺卿,在下告辞,十日后,再来拜访。” 说完,李敏拂袖转身,大步离去。 顾凤寻看着他的背影,低眉一笑,年轻人,血性未失,用起来未必有多顺手,但有的时候,却真心好用。 “来人,去请范副指挥使。” 不紧不慢的,他吩咐了一声,立刻就有人小跑着出了宗正寺,一路往凤仪台去了,半道上就正好遇上正在大街溜达的范九斤,赶紧就把人往宗正寺领。 范九斤这几日有些闲,当然,也不是真闲,只不过是为了让秦国使节团放松些,他刻意装出闲得在大街溜达的样子,好让秦国使节团私下里的小动作能更大胆,有更多的小辫子让他抓。这会儿一听顾凤寻找他,范九斤就一个激灵,直觉有大事儿要办,二话不说,倒比来找他的那人跑得还快还利索,一溜烟的就没了影儿。 不过这回范九斤却是失算了,顾凤寻找他没什么大事,只有一桩极轻松的小事吩咐给他。 “十天内,让李敏体会到濒死的感觉,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只有一点,别让他好过,也别把人真的弄死了,分寸你自己掌握。” 范九斤小心翼翼的问道:“他得罪您了?” 顾凤寻斜睨了他一眼,道:“他有大用。” 范九斤顿时一头的冷汗,一抹脸,拍胸脯道:“明白。” 然后一转身,溜得贼快。有大用就把人往死里整,他是不是该庆幸自己不被重用? 不管肚子怎么嘀咕,范九斤办事的能力没话说,当天晚上,李敏就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濒死的感觉,出门解个手,还没走到净房呢,冷不丁一片瓦从头顶上掉下来,擦着他的额头砸在在脚边。 起初李敏还没什么感觉,照常解了手,回头坐到屋里打算挑灯看几页书的时候,被窗外吹来的风一刮,才觉出背心上阴冷阴冷的,打起了个寒颤,愣了半晌,终于醒悟过来,这种感觉叫做后怕,只差一丁点儿,他的脑袋就开了瓢。 可惜,他的反应实在太迟钝,范九斤只当这一手没起作用,又琢磨别的法子去了。 于是隔天,李敏出门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脚下一滑就掉到河里去了,这倒不要紧,他会水啊,扑腾着往岸上爬的时候,脚却被水草缠住了,死活把他往下拖,别说李敏水性普通,就是个浪里白条,也只有往下沉的份儿,这回是真的淹了个半死不活,都在水里翻白眼儿了,才被救上岸来。 这回李敏在床上躺了两天才缓过劲儿,人也不笨,躺在床上去了回味一下掉进水里浮不上来的绝望,剩下的就琢磨那缠住他的脚的水草,怎么感觉更像是人的手呢? 足不出户又沉思了两天,李敏一拍脑袋,终于明白了,他这是让人折腾了,可恶,这是担心他怕死呢,就故意让他知道死是种什么样的滋味儿。 他差一点儿就要冲去宗正府找顾凤寻理论,脚都踏出大门了,下一步却是回身,又回了屋里,吩咐童儿研墨铺纸,然后笔走游龙,写了一篇《器物论》,满纸洋洋洒洒,从上古之人无衣可穿,只能树皮裹身,无器盛食,只能以手抓食说起,然后说到各种各样的器皿工具出现,于是有针剪裁衣缝衣,有碗勺盛食进食,再说到制作这些器物的东西,无非是世间常见之物,最后再说他李敏就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个,亦是世间常见之人,把他放在有用的地方,便是“大器”,千琢万磨的,那是玉石,磨来磨去,只会失了棱角,不复刚硬,轻轻一砸就碎,那玉器除了好看又有什么用处。最后的最后,李敏笔锋一转,以近乎质问的语气,问顾凤寻是想要“有用之器”,还是“赏玩之玉”。 长篇大论一气呵成,不等墨渍干透,李敏就让人送到了宗正寺,指明顾凤寻亲启。 凌寒看了这篇《器物论》,笑得直按肚子,对顾凤寻道:“朕瞧他志气可用,顾卿何苦搓磨他,若把他的志气搓磨没了,你又打算用谁?” 顾凤寻手里把玩着那枚玉扳指,漫不经心,道:“志气这东西,不在嘴上,纵观史书,嘴上豪情纵天之人,事到临头成了缩头乌龟的,难道还少见?他若真有志气,又岂惧搓磨,以臣之浅见,志气当如明珠,平时深埋在骨,光敛无华,一朝破出,当照山河万里。” 第二百九十章 刺秦 - 换心攻略 - 瑞者 “说得好。”凌寒抚掌赞道,然后语气一转,“朕未见卿这等用心雕琢一人,这李敏当真重要?” 这话问的其实不是李敏,而是问顾凤寻想要用李敏去做什么事。 顾凤寻挑挑眉,道:“若陛下肯让臣亲自出手,李敏便留给陛下使用。” 凌寒一听,果断道:“休想。”然后再也不问顾凤寻要干什么了。 成功堵住了凌寒的嘴,顾凤寻才用心去看《器物论》,观字,听言,纵然不能看尽一个的品性能力,也能从中分析出他的所思所想和眼界格局,还有遇事时的应对,他要李敏去做的事,可不是只凭志气二字就能胜任的。 总体上来说,他对李敏还算满意。只遇了两回险就回过味儿来,找出了事情的根源,证明李敏不是愚钝之辈,这人脑子好使儿。回过味儿之后,没有冲动的直接找上门来,证明李敏狂归狂,性子并不冲动,还知道来跟顾凤寻交涉才是解决问题的正确方法。 而这篇《器物论》就更有意思了,明面上是在明志,实际上是在告诉顾凤寻,他李敏不是什么真君子,所以他在笔下把玉石贬得一文不值,因为玉喻君子,只要能成事儿,他不介意当小人,当刺客,当奸佞,随便当什么,总之一句话,他李敏是个擅于变通的人,只看事情的结果,不讲究做事的手段。 这一点倒是让顾凤寻挺惊讶的,因为岑焉就是个真君子,就算在官场上打过滚了,也还是个君子。没想到他的弟子,却是伪君子。 在顾凤寻这里,伪君子并不是个贬义词,相比可以欺之以方的真君子,他更欣赏和喜欢伪君子,有君子的风度,有小人的变通,做事从大义上站住脚根,手段却阴谋阳谋一起上阵,他自己就是这种人,所以李敏的表现,让他真的很意外,怎么就成了岑焉那种死心眼儿的弟子呢,合该是他教出来的才对。 不过这念头也只是想想,李敏虽然颇有想法和手段,但在顾凤寻看来,还是嫩了点,所以他没让范九斤收手,继续折腾人。 李敏眼见自己送出去的《器物论》跟石沉大海一样,没了下文,倒霉的事儿却一点没见少,哪怕他足不出户,都能天外飞来块石头砸穿了屋顶,砸断了他的床铺,得亏他当时没躺在床上,不然这条小命真未必能保得住。 摔了一个茶盏之后,李敏心里明白,不破釜沉舟是不行了,顾凤寻那里是要他一个明确的态度,决心和志气这种东西,不是嘴上说说,笔下写写就能让人深信不疑的,他要做点什么事,表明他一不怕死,二不怕苦,三不怕吓,四不怕捅破天,受千夫所指。 所以,在第九天上,李敏干了一件事儿。 他拦驾自荐,拦的是西楚皇的御驾,荐的是自己的才华。 这事儿吧,往好了说,是他自恃才高,敢于争取,不成功,也能扬名。往坏了说,就是冲撞御驾,蔑视皇威,万一被人当刺客给一刀宰了,都没地儿喊冤去。 好在李敏命大,在玄甲护卫的刀下逃得一命,被带到了凌寒的跟前。凌寒倒是没有为难李敏,对于这个被顾凤寻折腾得半条命快没了的人,他真心同情,然后拍拍李敏的肩膀,让他明儿个记得去宗正府,千万别误了时辰,不然,剩下的半条命还能保住多少就没个准数儿了。 李敏面对凌寒的同情眼神,都不知道自己是该是保持风格的狂一把,还是痛哭流涕的告一状,求贤若渴的皇帝他见过,吴皇当初做得不知有多好,可要求贤还下狠手折腾人的,他真心只见过这一位,西楚得是多人才济济,才能让这位皇帝不把他这世家公子、名士弟子放在眼里,由着宠臣随意折腾。 就在李敏纠结得不行的时候,凌寒已经起驾走人了,他这皇帝也当得不轻松,今天这趟出行,还是特意配合顾凤寻,扔个机会给李敏来表现的,现在戏演完了,当然得赶紧回去忙正事,可没有闲工夫安抚倒霉的李敏。 李敏在街上出神了许久,才溜达达的回了。这一日,他早早睡下,次日精神饱满的又去了宗正寺,谁知顾凤寻倒是来迟了,让他空坐了一个时辰的冷板凳。 这一次李敏耐下了性子,没狂也没傲,一直等到顾凤寻来了,他才傲然一揖手,道:“寺卿大人,敏可堪一用?” 顾凤寻笑了,道:“用不用,在我,敢不敢,在你。”说着,他招手命人送上笔墨,提笔写下“图穷匕现”四个字。 李敏自然知道“图穷匕现”的典故,脸色顿时一变,道:“顾寺卿要我行刺秦之事?” 如果是这样,他倒是理解了顾凤寻折腾他的用意。典故里,可不就有一个人平时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事到临头,却吓得腿软,否则,只怕历史都要改写了。 “刺秦?”顾凤寻哈哈大笑起来,笑李敏的天真,“你一个只会几下花哨剑法的书生,也就杀杀鸡屠屠狗罢了,刺秦?李公子,你太高看自己了。” 李敏:“……” 不刺秦,写什么“图穷匕现”,害他误会的人是谁? 顾凤寻笑够了,方才继续道:“不过李公子也说对了一半,刺秦势在必行,但不是真刺,而是假刺。” 李敏目光一闪,假刺?用意何在? 顾凤寻仿佛看出他的疑惑,道:“捅破天,让天下人瞩目。” 李敏一怔之后,眼神顿时亮了,他想,他明白了顾凤寻的意思,秦皇遇刺,不管是真刺还是假刺,在眼下的局势下,势必天下瞩目,自然就会有人关心他这个行刺之人,为什么要行刺。 所以,行刺是假,他真正要做的,是当着秦皇的面,当着天下人的面,捅出秦皇扣押岑焉的事情,逼秦皇放人。秦皇若不肯,则必然将面临千夫所指的局面,生前死后,名声都要臭大街,若秦皇爱惜名声,放了岑焉,自然就不能再追究李敏行刺之事,他也算是达成了目的,带着先生全身而退。 这一手,不成功,便成仁,所以顾凤寻不但要找一个有合适的身份和名义的人去做这件事,更要保证做这件事的人,在面对千刀万枪的时候,还能有胆子吼出让秦皇放人的话,如果到时候吓得话都说不出来,死也白死。 “顾寺卿,您这一计,能有几分成功的把握?” 定定思量了片刻,李敏忍不住问道。他是想救师,不想害师,如果秦皇不在乎生前死后的名声,干脆杀了他们师徒,他不怕死,可不愿连累岑先生同死。 “八成。” 顾凤寻唇角微翘,凭他对赵昊的了解,能想出这样的法子,自然是十拿九稳,赵昊的性格,说难听点,就是做婊、子还要立牌坊,否则,当年毒死他之后,又何必再费心罗织那些罪名,直接一句功高震主赐死就是了。扣押了岑焉还要遮遮掩掩不敢公之于众,怕的不就是被人骂么,只要把事情捅到明面上,让天下人都知道,再给赵昊一百颗熊心,他都不敢当着天下人杀岑焉。 李敏看着顾凤寻自信的姿态,疑惑道:“那还有两成呢?” 顾凤寻眼一眯,指着李敏道:“那不成功的两成在你身上,若你事机不密,让秦皇先得了消息,秘密处死岑焉,来个死无对证,这是一成。再一个,若你胆略不够,假意行刺之时,来不及道明真正的目的,就被乱刀砍死,这也算一成。” 所以李敏去做这件事,成功率只有八成,如果是顾凤寻亲自出马,他就有十成十的把握。 第二百九十一章 黑锅 - 换心攻略 - 瑞者 李敏倒抽了一口冷气,好吧,这就是他这段时间里受罪的由来,他算是彻底明白了,但还是要说,顾凤寻也太小看他了。 “顾寺卿,敏虽年轻,但胆略还有几分,只要顾寺卿的谋划不出差池,能让敏持剑近秦皇之身,此事,必是十成之局。” 顾凤寻摆摆手,道:“李公子不必急着打包票,还有一事,也要李公子担个虚名。” 说着,他从桌案上取过一叠文稿,交给李敏。 “这是本官教人模仿秦司空的风格写的文章,你记下了,等到了秦国,于刺秦之同时,命人张贴在秦都大街小巷,落款只写公子之名。” 说是模仿,当然是屁话,这就是他亲笔撰写。 李敏接过文稿,很不当一回事的笑道:“秦司空的文章独具一格,格局胸襟非寻常人可比,岂是能轻易得模仿得出来的,纵然是岑先生出手撰文,只怕也只能得其形而不得其神……” 说话时,他已经翻过了两页,然后就语声一顿,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这这这……竟真是秦司空的风格,如出一辙,似一人之手,哪里看得出丝毫模仿的痕迹,若冷不丁在别处见到,李敏绝对会以为这是秦司空文稿中不曾流传于世的一篇。 怎么可能? 能写出这等格局气魄文章的人,怎么可能是无名之辈。有名之人,又怎么会甘当他人的枪手。 李敏目瞪口呆之余,也格外觉得沉重起来。顾凤寻让他冒领这篇文章,他怎么当得起。或许让他再历练十年,多经些事,多见识些,才能写得出来吧。 顾凤寻看着他,也不说话,有勇气去行刺秦之事,但李敏未必有勇气冒领这篇文章,前者,不论成功失败,他都能名垂千古,后者,一旦被人揭破,他就是遗臭万年。真君子不惧生前死后是名垂还是遗臭,自有坦荡磊落的胸怀,不愧于天地,清气长存。伪君子恰相反,会特别看重名声,无论生前还是死后,否则,他何必要当伪君子,当个真小人岂不是更自在。 李敏将文章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三遍,又闭着眼,认真的揣摩了两遍,仍是迟迟不能下定决心。若只是寻常文章,他冒领也就冒领了,以后就算被人戳穿,他也有话可回。但这篇文章,却是能在文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他不敢,他真的不敢,哪怕顾凤寻守口如瓶,不戳穿他,也绝计瞒不过岑焉去。他这个弟子有几斤几两,岑焉岂有不知的道理,依先生的性情,肯定二话不说,直接将他逐出门墙。 这也就罢了,只要能救出先生,李敏就敢拍着胸脯,担此罪责。但他太了解先生,他更怕的,是先生因他这个弟子而蒙羞,直接抹脖子以谢天下啊。 终于,李敏放下了文稿,向顾凤寻深深一稽,道:“敏,不敢让先生因敏而蒙羞,此事,万不能应承。” 顾凤寻暗自点了一下头,李敏的顾虑他当然看出来了,岑焉是什么脾性,他了解得不比李敏少,在这种情况下,李敏顾忌的还是岑焉的性子而不是自己的名声,倒是让他更高看李敏一眼,是个知恩有情的,虽然不是真君子,但心中自有底线,又比一般的伪君子来得讨人喜欢些。 “此事,本官替你担代,若岑焉有什么想不开的,也自有本官去劝服他,如此,你可敢应承?” 李敏愕然,岑先生性子上来,谁能劝得住,顾凤寻又算哪号人物,敢说担代劝服,但看着顾凤寻那双充满深意的双眸,以及唇边噙着的一抹浅笑,李敏不自觉的一个激灵,一低头,道:“敏……听凭大人吩咐。” 顾凤寻将文稿又递给他,含笑道:“那就先回去吧,等着你的任命书,大概会先让你跟着令尹大人进出几日,你趁这个机会,多露露脸,过段时间,陛下会派使节团往秦国去,你会以文书的身份,随团出行,到了秦国,本官会让人给你铺好路,你不必多问,见到秦皇后,该怎么做就看你的表现了。” 李敏一愣,还让他回韩察身边?再一听让他多露露脸,瞬间了然,感情还是要拿他当招牌去招揽其他的吴国人,这位顾寺卿,整起人来毫不手软,用起人来也是一点不浪费,说好听了叫做人尽其才,说不好听,就是物尽其用,可着劲儿的压榨到分分毫毫,点滴不剩才算罢休。 当下稽手应是,倒是没什么意见。他被韩察当上宾款待了一段时间,自然知道令尹府是个树大招风的地方,那地方不好待,但进去了却也能历练人,外加渡一层金。而李敏也需要给自己渡一层金,以增加影响力,否则,谁知道他是岑焉的弟子,好歹要先把这个名头打出去,然后到了秦国,他“刺秦”才名正言顺嘛。 韩察见自己拱手让出去的人,被顾凤寻整治了没几天,就跟拔掉了刺的刺猬一样,老老实实又回来了,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有露脸的事还争着表现,心里也是一个大写的服字,很是大方的让李敏暂时当了随他进出的辅官,然后挑了个空儿,专门去找顾凤寻聊了聊,他得知道顾凤寻打算怎么用这个人,才好安排具体的事情给李敏去做。 顾凤寻也没跟他多说,只说了一句“我要救岑焉”,韩察足足愣了好半日,才回过神来,原来顾凤寻是答应了李敏的条件,才换来这个人的服服帖帖。 “此事,对我西楚有什么好处?”韩察的神色冷峻起来,他和岑焉虽为同门,但立场不同,如果救岑焉会损害到西楚和秦国之间通过联姻而暂时稳定下来的关系,那么,他身边西楚令尹,必须坚决反对。 顾凤寻冲着他一笑,悠然道:“搞臭秦皇的名声。”然后不等韩察继续置疑,又道,“这是李敏的个人行为,与西楚无关,秦国的联姻使节团在西楚以上宾之礼款待,沉香公主与晋王之间也如胶似漆,西楚联姻的诚意半分不减,若是秦皇因此而出尔反尔,那也不是西楚的错,至多,只是令尹大人您,用人不当罢了,到时候您出面道个歉,不就结了。” 韩察气结,差点当着顾凤寻的面直接泼他一脸茶,怪不得这么大方的把人又给他送回去,感情是让他来背黑锅的,当真是好盘算。 “顾寺卿,你还能更无耻点吗?” 顾凤寻微笑道:“如果您愿意,也可以着重申明一下您和岑焉的同门之谊,在天下人面前刷一把重情重义的好感,相信以后会有更多的稷下学子前来为您效力。” 韩察:“……” 果然更无耻,但是他喜欢。 给人扣一口黑锅,再塞一把甜枣,这样的手段,当真称得上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韩察深深的吸气,后生可畏,真是后生可畏,西楚有了顾凤寻这样的人辅佐,大业可期。 伸出手指对着顾凤寻点了点,韩察没再说什么,带着一脸的不知是怒是忧是喜是悲的表情走了。 顾凤寻悠哉悠哉的捧着茶盏喝蜜水,没办法,他现在不能劳心,更不能劳力,就只好挖空脑袋变着法子的使唤人了,韩察和李敏,一个是岑焉的同门,一个是岑焉的弟子,这么好用的人选,他怎么可能放过,当然得拎出来人尽其才物尽其用,顺便还能替西楚把黑锅给背了,把凌寒从“刺秦”里头摘得干干净净。 第二百九十二章 任务 - 换心攻略 - 瑞者 过不多久,基于礼尚往来的理由,西楚也有意要派使节团往秦国去表达两国友好的消息就渐渐有了风声传出来。就在这风声刚起个苗头的时候,苏怜溜达达的来找顾凤寻,一见面就两眼发光的问道:“小师弟,你想出法子救夏悯了?” 苏怜跟了沈碧空多少年,再清楚沈碧空做事的风格不过,顾凤寻的手段和沈碧空如出一辙,嗯,虽然他并不知道顾凤寻就是沈碧空,但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拿出来仔细一琢磨,苏怜就知道顾凤寻这是要有大动作了。 “嗯。”顾凤寻睨了他一眼,没否认。 花了这么多心思,费了这么多力气,只救岑焉一个,怎么可能。救岑焉是幌子,救夏悯是本质,他需要用岑焉来转移赵昊的注意力,增大夏悯出逃的机会。事实上,以夏悯的心机能力,逃出秦宫并不难,难的是逃出秦国,就算加上一个大盗郭暖,他们也未必躲得过千鳞卫的追捕。 所以,必须让李敏去大闹一场,让赵昊无暇理会夏悯,让千鳞卫腾不出手去追捕夏悯,到时候再让范九斤派心腹去接应,救出夏悯的成功率才最高。 “我要去。”苏怜两眼放光,“使节团里,给我留一个位置。”这种看赵昊狗贼笑话的事,怎么能少得了他。 顾凤寻这回连睨他一眼都省了,就甩出两个字:“不行。” 苏怜急了,道:“我要去。” “正好把夏悯换出来,是不是?”顾凤寻泼他一盆冷水,“你当你抹一脸的脂粉,赵昊就认不出你?” 跑了一个夏悯,正好拿苏怜顶缸,一个换一个,赵昊不吃亏。 苏怜顿时萎了。 顾凤寻看不过眼,语气一软,道:“最多让你去秦楚边境接应他,但要记住,你绝对不能过境。” “也好。”苏怜终于又提起了几分精神,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冷哼一声,“得了,别打接应的幌子唬弄我,你是还有别的事让我去做吧。” 小师弟果然不愧是沈先生教出来的,套路都一样一样的,蒙别人还行,蒙他?哼,欠点火侯。 顾凤寻眼中透出浓浓的笑意,道:“师兄英明。” 说着,他一抬手,示意白玦将案头上一份图纸取来,不是别的,正是永宁公主的行进路线图,这个女人,绕来绕去的,已经离秦楚边境不远了,至多还有四五十里的距离。不过以她那种东绕西拐的走法,虽然只有四五十里的距离,但恐怕还要走上十七八天,才能真正进入秦楚边境的范围内。 苏怜之前并不知道永宁公主的事情,这会儿才从顾凤寻的口中听到整个来龙去脉,再一看那图,人也有些蒙圈儿。 “她这是想干什么?”顿一顿,复又冷哼一声,道,“定不是什么好事,小师弟,你是让我去盯着她,弄清楚她的图谋?” 顾凤寻摇了摇头,道:“这事儿只是顺便,你要是撞上了,就关注一把,撞不上随她去,有凤仪密卫盯着她,无论她有什么图谋,都必不教她谋算成功。我让你去,是为了另一桩事儿。” 苏怜一脸的糊涂,道:“那你跟我说她的事情做什么?” 顾凤寻轻笑了一声,道:“师兄一贯的性子急,且听我说完。”然后话题一转,却是提起了被成皇帝流放到西境的那家子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芈姓皇族。 据最新的消息,那一家人在西境的日子过得并不大顺遂,当然,想也知道不可能顺遂,但再不顺遂,总归是活下来了。当年冒出来自称是芈姓皇族的那位有一个原配妻子,生下一女后就染病死了,那人在西境又娶了一妻,给他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到如今,长女已经出嫁了,次女十一岁,两个儿子一个十三岁,一个才七岁。 西境气候不好,每到冬日最是难过,且成皇帝龙驭归天那年,西楚还有过一场雪灾,西境是灾情最严重的,那人的继妻没能熬过去,死在了雪灾中,幼子也因受寒而落了病根,成了药罐子,那人在西境这么多年,也落下了关节上的毛病,一遇寒就难以行走,如今一家子人,全靠十三岁的长子支撑,还有出嫁的长女夫家偶尔的接济,日子过得非常艰难。 说完这些情况,顾凤寻才看向苏怜,道:“如今这家人住的地方,离秦楚边境不远,我让你明着去秦楚边境,暗里是观察这家人,你看人颇准,若这家人可用,就把他们接回来,若是不可用……” 后头的话不用说出来,苏怜已经会意,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笑道:“以绝后患是吧。”说完,又一挑眉,看着那张图若有所思,“永宁公主不会也是冲着这家人去的吧?” 从永宁公主这些年干的事儿来看,她就是专跟西楚皇室中人过不去,如果这家人真的是芈姓皇族,难保她不会冲他们下手,或者是利用他们干点恶心人的事。 顾凤寻眯了眯眼,道:“我正是有这个顾虑,才把这两件事放在一块儿同你说,你到了秦楚边境,心里也有个底儿。” “成,这事儿,我接了。”苏怜二话不说,应得痛快,然后才问道,“我以什么名义去秦楚边境?” 他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大理寺寺正,没个合适的名义,他不好贸然出京。 顾凤寻就又递过去一本折子,道:“这是兵曹司前日报上来的,有人密告秦楚边境镇将手下的粮曹主事私吞粮饷,兵曹司要派人去查证,你正好跟着走一趟。” 苏怜眉一挑,接过折子看了一遍,笑道:“这么巧?” 顾凤寻淡淡一笑,道:“有需要的时候,就是巧。” 一句话,苏怜顿时心中了然,这密告是子须乌有的事情,不过是顾凤寻需要有这么个借口让苏怜能名正言顺的去秦楚边境,所以就有人出首密告,反正是匿名的,到时候来个查无实据,屁事儿都没有。就是被告的那个主事,有点倒霉,平白要提心吊胆一阵子了,不过事后肯定也能得到很好的安抚,比如说升官儿或是赏赐什么的,总归不会吃亏就是。 正事说完了,苏怜又关心了一下顾凤寻的身体,凌寒、白玦天天和顾凤寻见面,兴许是察觉不到,但苏怜已经有一段日子没见着顾凤寻了,今日相见,说了这么会儿话,就明显的察觉出顾凤寻的气色有点弱。这个弱,并不是说他气色不好,其实他的气色精神头都挺不错的,跟普通人不能比,但相比他病弱的那阵子,要好得多。苏怜感觉到的弱,是气场上的弱,就好像明明该是只病虎,偏偏变成了猫,哪怕这猫张牙舞爪的,看着很精神,很有活力,但猫的气场和虎的气场,那肯定是不一样的。 苏怜有些怀疑,顾凤寻是不是又给自己用了虎狼之药,才有这种外强中干的感觉,只是这话当着顾凤寻的面问,肯定没有答案,所以他从顾凤寻这里离开之后,就溜达去了太医院。太医院一天照着三餐给顾凤寻请平安脉,肯定清楚他的身体状况。 从太医院并没有得到什么不好的答案,苏怜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大概是多想了,又溜达着出来,结果就在门口上遇着一个让他极为意外的人。 “罗峰,你到太医院来做什么?” 自从罗峰被顾凤寻放到凤仪台管着大狱的事情之后,苏怜几乎就再没有见过他,只知道看过他刑讯犯人的凤仪密卫们每次提起罗峰来,都是一脸吞了狗屎的样子,犯着恶心,以及说不来的厌恶。到后来,都没有人愿意在罗峰刑讯犯人的时候给他打下手,还是白玦这个小童儿胆子大过天,一得闲儿就往大狱跑。 第二百九十三章 擒获 - 换心攻略 - 瑞者 想想罗峰当初把刘晖给整治成什么狗样儿,苏怜就不觉得有什么可奇怪的,刑讯一道,也是门学问,心理不够坚强的人,看一次就能跟吞了一次狗屎似的,正常。 所以在太医院的大门口看到罗峰,苏怜还真挺意外,上看下看,也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罗峰一贯是沉默是金的,见苏怜当面这么一问,也没开声儿,只冲他抱拳一礼,然后撩袍就往里去了,熟门熟路的,明显不是第一次来。 苏怜撇了一下嘴角,怪人,也没太在意,心里一边琢磨顾凤寻交待给他的事情,一边登上了回去的马车。 也不过三四天,兵曹司派出去的人就动身了,凌寒下了旨,把苏怜派着一起动身,一路赶得急,也不过半个月就赶到了秦楚边境,一抵达,苏怜就收到了凤仪密卫传来的消息,永宁公主跟他是前后脚,都到了秦楚边境,只不过永宁公主的车驾没有停留,过而不入一路又奔着西边去了。 苏怜一看她去的方向,也正是他要暗里去一趟的方向,心里头一咯噔,难道真是冲着那家人去的?他不敢大意,寻了个长途跋涉又水土不服的借口,闭门装病,然后带了人易装简行,要抢在永宁公主前面先找到那家人。 这个很容易,永宁公主太过小心,就算是已经靠近了目标,也还是七绕八弯的在走,苏怜走到一半的时候,永宁公主又转到南边儿去了,害得苏怜还紧张了一下,以为自己判断错了永宁公主的意图。好在没两天,永宁公主的前行方向就又转了回来,又让苏怜放心了。 按行程,永宁公主还有三四天才能到这里,有这么几天工夫,足够苏怜把这一家人给处理妥当了。要活的,还是要死的?在看到那个才十三岁就已经撑起一家子生活的少年之后,苏怜就已经有了决定。 当然要活的。 在那少年的脸上,他看到了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坚强和忍耐,是龙还是虫,有时候一眼就足以认定,更何况,这少年那张脸,还跟凌寒像了足有七八分。 说他不姓芈,鬼才信,不是同出一源,有血脉之亲,能像到这份儿上?就连躺在床上不能下床的那位,苏怜也观察了半日,外表上没那么像,许是多年病痛折磨,眉眼间透着几分凄苦,但眼神却清正,以苏怜的观人之能,如果这位是居心叵测的假冒之徒,那这世上就没有真诚之人了。 所以两天后,苏怜二话不说,直接让凤仪密卫在这家人的水缸里下了迷药,然后趁夜把昏睡不醒的一家人连老带小打包带走,房子也一把火烧了,只留下点灰烬给永宁公主。唯一麻烦的就是已经出嫁的长女,要是带走,那得连她夫家一并带走,人太多难免留下痕迹,可留下人来,又怕落到永宁公主手里,将来成为这家人的制肘。 思量再三,苏怜干脆让人假扮山匪,夜闯这家人的屋里,逼得这家人连夜出逃,然后又让人假扮好心人救了他们,引着他们往别处定居去了,随后再让人扫尾,保证不会落下行迹被人察觉,如此,方才万无一失,等以后安置好这家人,再让他们一家团聚便是。 就在苏怜把人打包带走不足两日,永宁公主果然来了,看着那堆新鲜的灰烬,永宁公主保养得宜的美丽面庞上,露出了一抹恼火之色。她一路故布疑阵,就是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不被人窥出她的真正目的,却没有料到,竟然还是失了先机,被人抢先一步。 “弃车,换马,走!” 永宁公主当机立断,既然失了先机,就证明她的动作早被人看破,此时再没有遮掩的必要,换马快行,立刻返回楚国,慢一步恐怕她这辈子都走不出西楚了。 这一手确实将暗中盯着的凤仪密卫打了个措手不及,等他们反应过来,永宁公主已经逃进了秦楚边境,很明显是打算绕道秦国返楚。眼下秦和西楚正在往交好的方向走,因此边境守备相对松懈一些,并不禁止百姓商贩过关通行,永宁公主从这里逃走,只要抢在西楚反应过来之前,是有很大的机率能顺利通关的。 只是她并不知道苏怜此时就在秦楚边境,早就让凤仪密卫盯死了出关口,永宁公主不从这里走也就罢了,既然来了,想跑就难了。 不过想活捉永宁公主也不容易,这女人身边带了不少死士,普通军士根本就挡不住他们护着永宁公主闯关,得亏有凤仪密卫在,死守住了关口,然后才在守关将士调来弓箭手一通乱箭齐发之下,才将死士射死大半。 眼见大势已去,永宁公主下令弃械投降,待人来绑她时,她冷喝一声,道:“我是西楚皇的亲姨母,尔等安敢无礼。” 这个身份确实有点能震住人,这些守关将士哪里知道皇室里的那些恩怨情仇,一下子就忌惮起来,不敢上前。可惜,有苏怜这个知情人在,注定永宁公主这一招狐假虎威行不通。 “公主叛越通楚,纵然是陛下的亲姨母,也难抵叛国之罪,绑了,押解回西京,想来陛下会很乐意看到公主伏罪的。” 永宁公主蓦然抬眼,死死的盯住站在包围圈外的苏怜,任那张脸妩媚如春花乍绽,能迷人心志,她眼中却只有无尽的嫌恶与仇恨。 好,很好,她记住这张脸了,但有一日,她逃脱囹圄,定让他生不如死。 苏怜不以为意的轻轻一拂袖,他本就是从地狱里爬回这人间的人,区区一个女人的眼神威胁,算个球啊,有本事,且看看谁才是心毒手狠的那一个。当然,前提是,永宁公主得有本事全须全尾的从罗锋的手里活下来。 就在永宁公主被秘密送往西京的时候,凌寒在大朝会上,正式宣告要向秦国派遣使节团,赠送国礼,并代晋王向秦国沉香公主送上请婚书,不但成全一对佳偶,更表达了两国和平友好的愿景。 只是请婚使由谁来担任,西楚朝中很是讨论了一阵。晋王的婚事,理所当然的,该交给宗正寺,请婚使最适合的人选,当然就是宗正寺卿,不过这话才被人提出来,凌寒就毫不犹豫的给驳回了。 好吧,朝臣们知道陛下是一日离不得代宗正寺卿的,因此只好退而求其次,由代宗正寺少卿出任请婚使。 这位代宗正寺少卿是何许人也? 姓陈名实,是个无名之辈,而且出任少卿一职还不足三个月,是顾凤寻接手宗正寺后着手清除陶正华的亲信人手时,才从底层提拔上来的,在这之前,他只不过是宗正寺里一个小录事。 而之所以提拔这个人,除了他担任录事时,一直管着卷宗档案,对西楚宗室的情况了如指掌之外,也和他母亲的姓氏有关。陈实的母亲,姓米,正儿八经的宗室之女,不过和西楚皇室的血缘隔得有点远了,不但出了五服,恐怕七八服都不止,她的血脉,直接能追述到大楚皇朝时期,和西楚皇室这一支,隔得相当远了。 所以陈实虽然在宗正寺里为官,但从母族那里继承来的血脉根本不能帮到他什么,和最寻常的底层小官吏一样,平平常常,普普通通,领着一份饿不死全家人的俸禄,干着不起眼的活儿,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他这本职干得不赖,在顾凤寻查找西楚皇室的名牒时,他出了大力,也让顾凤寻注意到他这个人。 第二百九十四章 昭雪 - 换心攻略 - 瑞者 在打听过陈实这个人的出身来历和做事手段之后,又观察了一下他的脾气禀性,然后顾凤寻就破格提拔,把他直接按到了宗正寺少卿的位置上。 这个破格破得太厉害,为了不让人诟病,所以前面也按上了一个代字,宗正寺两大首脑前面居然都挂着一个代字,听上去挺搞笑的。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顾凤寻清洗宗正寺的时候,手段太毒太狠,原来的少卿、寺正、主簿一帮子,被他清得七七八八,就剩下一两个漏网之鱼,也成了惊弓之鸟,完全不敢冒头提出异议。 对此,凌寒表示支持,宗正寺本身也无人敢反对,西楚其他朝臣们也就只好瞪眼看着,顾凤寻又大方的往里头塞了一个韩察的人,一个林阁老的人,把朝中两大重臣也给摆平了,反正空缺多,别说就塞两个人,再塞两个也没问题,就更没有人能在这上头指手划脚了。 陈实领了旨,转头就递上了一份名单,上头列的全是他挑选的使节团人员名单,其中自然就有李敏的名字。韩察早就心中有数,痛痛快快的放人,然后回府里喝了一壶酒,做好了背黑锅的准备。 几乎就是永宁公主被送入西京的当日,西楚使节团就浩浩荡荡的出发了,带着所谓的国礼和请婚书,还带着一身的使命。 凌寒没露出面,但命晋王给使节团送行,如今晋王和赵沉香往来过密,如胶似漆,正是情热的时候,哪有不愿意的,欢欢喜喜的把使节团送出了十里地,这才回转城中,都没回晋王府,径直去寻赵沉香诉衷情去了。 秦宫中,夏悯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看着那些隐藏了许多讯息的情报,他用力闭了闭眼,以消除眼神中无法控制的激动神色。 他终于等来了希望,这世间,都因之而明媚起来。 那一家人比永宁公主早了两日抵京,一来就被凌寒秘密安置起来,直到安排好使节团的事情,凌寒才终于抽出工夫,和顾凤寻一起去见了那家人。 当年那人被判定是冒充的芈姓皇族,因此只能改姓,随了母姓,如今叫做许昭,他的长子叫做许慎之,幼子叫做许谦之,次女叫做许惠。 许昭一家子人在睡梦中被带走,一路上又被看守得死严,除了有人定时送吃食用水过来,平时都被困在马车里,别说是人了,连个声响儿都听不到,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一家人是被谁抓了来,惶惶不安了许久,待到凌寒一露面,什么不明白就都变得明白了。 原因自然是出在凌寒那张脸上,和许慎之长得那么像,活脱脱哥儿俩的样子,竟比许谦之还更像许慎之的兄弟。 撑着病弱难行的身子,许昭当先跪了下来。 “小民拜见陛下。” 眼见父亲跪了,许慎之兄弟和许惠也跟着跪下,只是相比一脸了然的父亲,许家兄弟显然并不知道自家和芈姓皇族之间的关系,更不知道自家为什么会被流放到西境,因此脸上的表情都是懵然的。 凌寒抬手虚扶,温和道:“不必多礼,你身有病痛,坐着回话吧。” 许昭心有忐忑,还在迟疑,许慎之却立刻扶起了父亲,将他安置在椅中,然后又规规矩矩的跪到一边,将弟妹都挡在了身后。 这一幕看得凌寒眼神微眯,又仔细打量了许慎之几眼,越看越觉得亲切,再将目光转回许昭的身上,见此人比之他当年偷看时,已是老迈了许多,不由得微微叹了一口气,眼神却更温和了。 “当年,你被流放西境时,朕曾经躲在人群里,悄悄看了你一回。” 连个弯儿都没拐,凌寒直接提起了当年。 许昭不解其意,但见凌寒神色中并无恶意,他也稍稍心安,迟疑了一下,才道:“小民只盼……罪不及子女。” 当年成皇帝放了他一马,如今这位皇帝,想来也不是为了杀他一家,才把他一家子都带到西京来。只是这些年蹉跎下来,他到底是怕了。认不认祖归宗,在他心里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儿女们平安顺遂。 凌寒眼神一颤,心顿时就软了。他是不是不该把这家人接到西京来?就这么放他们在西境平安一生终老,或许才是最好的归宿。若他们真姓芈,这或许是西楚皇族最后的血脉,若不姓芈,就更不能将无辜之人卷入皇家的纷争里。 顾凤寻一直在观察许家三个孩子,此时忽听凌寒没了动静,抬眼一瞅,便瞧破了他的心思,一时间好气又好笑,轻咳一声,清了一下嗓子,道:“西境苦寒,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既然罪不及子女,又何苦让他们在那里吃一辈子的苦,西京到底繁华,更宜居些。” 说着,又抬手指了指许慎之,对凌寒道:“合该是有缘,这孩子生得倒跟陛下的亲兄弟似的。” 这话听得凌寒神色一凛,方才那点不合时宜的心软顿时就淡去。别的不说,就冲许慎之这张脸,只要被人发现了,就注定平安顺遂不了,永宁公主可不就是冲着西境去了,要不是顾凤寻这边手脚快了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既然当年许昭自称姓芈,偏偏他的长子又跟西楚皇长得那么像,这就注定他这一家子逃不出西楚皇族的漩涡,要么同生,要么共死,所谓的隐于民间一生顺遂,只能是个不切实际的美梦。 想到这里,凌寒终于收起心中的那一丝不忍,闭眼长叹一声,道:“顾卿,你来说吧。” 顾凤寻上前,冲着许昭一稽,收敛表情,道:“本官是代宗正寺卿,今日随陛下前来,乃是特为阁下当年认亲之事平冤昭雪。” 许昭愣住了,表情如梦似幻,难以置信。 顾凤寻却不等他反应过来,又取出一册牒谱,道:“这是重新改正过的宗室牒录,今由陛下亲手将阁下之名补录入册,并阁下之子女,皆入宗室名录,请阁下一观。” 许昭听得明白,然后眼神却是更加呆滞,盯着顾凤寻递过来的牒谱,久久不能动弹。 旁边许家三个孩子也是听呆了,然而许慎之能以十三岁之龄就撑起整个家,到底性子坚毅果决,又有主见,很快就回过神,轻声提醒了一声“父亲”。 许昭的神思被儿子的唤声喊了回来,又沉默了片刻,方抬起发颤的双手,缓缓打开牒谱,看着上头墨迹犹新的几个名字,蓦然间,老泪纵横。 “我……小民……没有证据……” 当年,正是因为他拿不出证据,就被判定为假冒的皇族。其实他原本是无心认祖归宗的,只是那时候,西楚皇族遭逢巨变,死得七七八八,仅剩下成皇帝和年少的凌寒,叔侄俩相依为命,举步维艰,他想着自己终归是芈姓一脉,这才做出那个决定,他不是冲着权势去的,也不是冲着富贵去的,他只是念着记着,他也姓芈。 可是,没人认他啊。 “不需要证据。”凌寒这时侧身望来,神色肃穆,一字一顿道,“你只要记着,我芈姓子弟应担的责任就可以了。” 这一家人,是不是他真正的血脉亲人,他没那么在乎,若他真的在乎,就不会不立后不纳妃,开枝散叶,他不是没有那个能力。只是对于他来说,子嗣繁衍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西楚皇室历代先祖的梦想,需要有人去继承,天下长安的志向,需要有人去实现,这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做到的,凡有同志者,皆可冠芈姓。 第二百九十五章 反应 - 换心攻略 - 瑞者 许昭再一次呆滞,然后身子剧烈的震颤起来。就是这一句话,就是这一句,他等了半辈子,他以为他等不到了,结果,却从眼前这位年轻的皇帝口中,这么郑重,这么肃穆的说了出来。 绷紧的情绪一下子就崩溃了,他的身体软软的从椅中滑落,又一次跪在了地上,伏地痛哭,高声道:“我姓芈……我真的姓芈……我是芈姓子孙,我……我从未忘记过芈姓子孙的责任……陛下……陛下啊……我是芈昭,父讳恩,祖讳厉……” 这哭声,包含了太多太多,听得凌寒的心也跟着颤了颤,上前扶起许……芈昭,道:“叔父,我信你,快请起。” 待许昭再度平静下来,已经是一盏茶之后,这才又召了许慎之兄妹上前,一个个的又给凌寒见礼,只是这回行的却是家礼了。 许谦之年纪还小,不大明白这里头的意味,脸上懵懵懂懂的,许惠是女孩儿,胆子也不大,畏畏缩缩的,只有许慎之,心里清楚从今日起,他们一家子的生活就要天翻地覆,从此他不必再每天找活干,累死累活一整日,就是为了给弟妹挣口粮,给父亲挣药钱。但是,他的眼中也有迷茫,皇亲就是那么好当的?如果是,他们一家子又为什么会被流放西境。 前途如迷雾,令他望而生畏,却又令他横生勇气。这些年,那么艰难,他都挺过来了,以后,难道还会更坏?不闯上一闯,又怎知迷雾之后,不是一片广阔天地? 总是要闯一闯的! 少年低头行礼时,抿紧了嘴角,那一抹坚毅与狠勇点滴不差的落入一直在观察他的顾凤寻的眼中。 此子,可堪一用。 凌寒像足了成皇帝,仁明宽厚,却比成皇帝多了几分任性,而这少年,却能补足凌寒所缺少的狠辣勇悍。守天下,需仁明,征天下,必狠勇,此子稍加调教几年,便可与凌寒一内一外,相辅相成。 受了三兄妹的大礼,凌寒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许慎之得的是一柄刀,不大,只能割肉而已,但是寒光闪烁,宝器森然,非是玩具,而是利刃。许谦之得的是一枝笔,不是竹管笔,而是铁笔,沉重肃然。许惠的却是一本《女则》和几样首饰,不值一提。 几日后的大朝会上,凌寒宣召许家父子朝见,当殿认亲,许家父子复姓为芈,同时封芈昭为宁王,封芈慎之为燕王,封芈谦之为卫王,封芈惠为慧明郡主。另外,芈昭已经出嫁的长女,也封为福安郡主,其夫封郡马,并派人将之接回西京。 朝野上下,无不惊诧莫名,先帝时被认定是假冒皇族,怎么到了今上手上,就成了真皇族了?皇帝此举,究竟是几个意思?是打算遏制即将于秦国公主联姻的晋王,还是直接冲着楚皇去的? 凌寒当然不会解释得太清楚,他把陶华平又拎出来背了一回黑锅,表示当年查实了芈昭确实是西楚皇族遗落民间的血脉,只是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陶华平隐瞒了此事,骗过了先帝,幸而顾凤寻接掌宗正寺之后,从旧档里寻找到了当年的证据,证明了芈昭确实是皇亲,然后就出示了由顾凤寻亲手炮制出来的“证据”,总归,让人纵然心中生疑却也无话可说。 找不出证据中的破绽,又有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背着黑锅,自然便没人会不识趣的挑这几位新鲜出炉的宗室亲王的刺儿,反正西楚皇都认了,他们这些当臣子的,哪管得那么多,倒不如多关注一下西楚皇位继承权的问题,要知道,新封的三王中,有两位是有继承权的。 卫王年纪还小,估且放一放,燕王却是值得重点关注,一则,这少年年纪与晋王相仿,气度上却明显比晋王还要稳重得多,看着就像个小大人,不像晋王,一身浮躁,干的事儿也不知所谓。 二则,这少年与西楚皇在容貌上也太过相似了,别说是族兄弟,就是说是亲兄弟都不带让人怀疑的,这还是年纪差得不够,不然,西楚皇说这是他遗落在民间的私生子估计信的人也会很多。 很多人都在评估燕王和卫王给朝局带来的影响究竟有多大,朝臣们的反应还不算强烈,但在西楚民间,议论声可就大了,以致于行成了某种浪潮,将整个西楚都往生机勃勃的方向推动着。 正如顾凤寻说过的那样,有了明确的继承人的西楚,就像是有了定海神针,不会再让人觉得随时会崩溃,人心一定,就会不由自主的迸发出一股往前冲的气势。 这种事态落在有心人的眼里,自然会产生出震撼的感觉,如韩察和林阁老,为之欣喜,如赵汶庆,则正好相反,震撼之余,却是阴沉了脸。 从现在的局势来看,晋王已经不再是最合适的联姻对象,燕王的存在,尤其是他那张脸所代表的意义,让燕王一下子跃居于晋王之上,进入了秦国使节团的视线里。 但问题是,西楚使节团已经出发了,带着晋王的请婚书,赵汶庆就是想反悔,都错过了最好的时机。除非秦国再舍出一位公主,但这是不可能的,就算秦国肯,西楚也不会拿出两个王爵来与秦国联姻,一个几乎等同于废子一样的晋王,就是西楚的底线。 那么,他这些天来拼命往晋王府安插人手,又是为了什么?晋王,已经是废子了啊。 赵汶庆很清楚,他这是着了西楚的道儿了,费了好大的力,不但没有达成目的,反而还将一部分人手暴露在了西楚凤仪台的目光下。 此事,必须立刻传回国中去,这念头一起,便又消散,西楚皇封王的诏书颁布天下,同时也给秦国和楚国送去了副本,不用他传消息,秦皇也能知道。 眼下最重要的,是他得把燕王父子几人的来龙去脉弄得清清楚楚,推测出西楚皇抬举这几人的真正目的,才好向秦皇禀报。 最好是弄死燕王和卫王,这样,晋王就从废子又变成了活子。 就在赵汶庆这里谋划着接下来的行事方向时,有人匆匆来报,说赵沉香往燕王府去了。 “胡闹,怎能轻举妄动!” 赵汶庆猛的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眉头一挑,他这侄女儿虽然冒失了些,但此举倒也有奇效,正好可坐观双王斗,且看晋王这浮躁的毛头小子,有没有胆子跟燕王不死不休。 冲冠一怒为红颜,也是一场好戏呢。 这消息也到了凌寒的案头,看得他直叹气,这位秦国公主还真是让人无语,不过,倒也不是坏事,他正可以看一看,燕王会怎么处理此事。 贫极乍富,本就容易使人心态失衡,而燕王,不但富,且贵,更是容易动摇心志。若此时他还能稳得住,倒真是西楚最好的继承人选了。 不过结果挺让人失望的,凌寒失望,赵汶庆也失望,赵沉香更失望,因为燕王府大门紧闭,燕王根本就没见她,借口都是现成的,燕王初入主,府中正在上下整顿,诸事杂乱,不宜待客,待燕王府整顿完毕,必大开门庭,邀西楚各方权贵以及秦国友使为坐上宾。 燕王的名字没白起,他很谨慎,甚至谨慎到了小心翼翼的地步,初入西京,他连西京的情况都没摸清,哪敢露什么头,不但自己没露头,也让卫王报了个养病的名头,闭门谢客。只有宁王,还在外头偶尔露个脸儿,但那毫无意义,宁王一则身子也不大好,二则又没有继承权,空有个名头而已,屁事儿不顶。 第二百九十六章 劫狱 - 换心攻略 - 瑞者 凌寒虽然失望于没有看到燕王面对美色时的反应,但对燕王的小心谨慎还是相当赞许,对顾凤寻笑道:“此子算是有心,顾卿何时抽个空儿,再提点提点他,他是燕王,一味躲事儿可不行。” 顾凤寻眉一挑,笑道:“何用臣抽空儿,待燕王府整顿好了,陛下钦点燕王到宗正寺来历练便是了。” 把人放在他眼皮子底下,既方便观察,也方便调教。 凌寒一哂,点头道:“也好,到时候安排他半日往国子学上课,半日到宗正寺历练,顾卿,手下留情啊,朕对慎之,期之盼之。” 可千万别把人给整治废了,想想李敏那惨样儿,凌寒都要掬一把同情泪。 顾凤寻唇角一勾,道:“自然还得要陛下的人格感化,臣能教导的,只有术,陛下能教导的,才是道。” 芈慎之的年纪,正好和当年他遇到赵昊时差不多,真要按照他的方法来教导,难保不是又一个赵昊。顾凤寻不是不懂得吸取教训,然而人心叵测,人性更是难以捉摸,只能引导,不能控制,他本身就是个剑走偏锋的,又如何能导得人心向正,人性端方,反倒是凌寒的胸襟气度、心性品格,才是最能引导人心人性的。 有光明在前,谁还甘愿沉沦黑暗,在某个方面而言,人和飞蛾一样,都有趋光性,向往光明,向往温暖,遇到了,就再也不能远离。 就在君臣这番对话不久之后,就传出了晋王和赵沉香大吵一架的消息,范九斤还特地忙里偷闲去听了壁角儿,回来后跟顾凤寻汇报说晋王被赵沉香按在地上打了一顿屁股,哭着鼻子回去的。 以顾凤寻的城府,都不由得为之惊愕,赵沉香还真敢啊,晋王也太窝囊了,虽然年轻小了点,但好歹也是个男孩儿,连女人都打不过,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这件事很快就在西京里传为笑柄,臊得晋王连课业都不管了,闭门不出,转头就对外称病了。 这表现就越发的窝囊了,许多人私下里叹气,晋王还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倒教他们以前对晋王暗里的防备警惕都成了笑话,就晋王这样儿,何须防备警惕,就是他们放手任晋王施为,都难以成事。 不过转头又出了一件事,却是任谁也料不到的,更将这些人给甩了一巴掌。晋王可不是窝囊,他闭门不出只是假象,私下里,竟然偷偷干了一件大事。 他劫了凤仪台的大狱。 简直匪夷所思,晋王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最关键的是,他哪里来人手劫狱? 人是赵沉香的私卫,不知晋王是怎么说动的她,她很大方的把自己的私卫借给了晋王,总共二十五人,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偷袭了凤仪台大狱。 不过这些人的运气不大好,当夜,正好是罗锋亲自坐镇大狱,这二十五名私卫虽然也是一等一的好手,但跟罗锋这种堪称当世顶尖高手的人物一比,全是豆腐渣。 当然说是豆腐渣也不尽然,这些人还是有些能耐的,尤其是他们中还混了五名千鳞卫精锐,放在任何地方都是一股相当强的力量,只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闯的竟然是凤仪卫大狱。如果说范九斤对东镇抚司了如指掌,那么顾凤寻就对千鳞卫一清二楚,罗锋跟在他身边久了,又怎么会不知道千鳞卫的行事风格。再者,罗锋也不是孤身一人坐镇大狱,大狱里外三层,都埋伏着凤仪密卫。 好吧,晋王千算万算,绝对算不到他行事根本不够机密,他那边的人手还没出动呢,范九斤就已经收到了消息,然后直接捅给了罗峰,在大狱里布置好埋伏,就等着这些人自投罗网。 当然,这次范九斤能及时收到消息,建功的并不是凤仪密卫,晋王防着呢,可他没防得住那些晋王府里无孔不入的家生子们,自打这些人过了明路之后,再有消息传递到黄德望手里,黄德望就不敢捂着了,第一时间报给凌寒。 所以在那些私卫们自投罗网的时候,凌寒也正跟顾凤寻感叹着:“倒是朕低估了他。”也低估了永宁公主。 晋王劫狱,劫的当然就是永宁公主。但永宁公主被送入西京,一路都是秘密进行,晋王从哪里收到的消息?当然是从岚色的嘴里,这个侍女摆明了是永宁公主的人。只是永宁公主都被抓了,还能将消息送到晋王府去,就不由得凌寒不心中凛然了。 他一直没提出要见永宁公主,只暂时关着,也没让罗锋审讯她,就是想看看能不能用永宁公主再钓出点什么。而现在看来,果然是钓出来了。凤仪台里,一定有永宁公主的暗子,埋得很深。恐怕还是西镇抚司的时候就已经埋下了,这一次,倒是个机会能连根拔起。 “陛下,也该见一见永宁公主了。”顾凤寻道。 凌寒沉默了许久,一点头,道:“好。” 是该见见了,前尘旧事,也该算个清楚明白。当然,得先把晋王劫狱这事儿给处理了。 隔天,那二十五具尸体就摆在了秦国使节团下榻的驿馆前面,一字排开,罗锋下了狠手,一个活口也没留。 赵沉香吓得脸色发绿,躲在驿馆里没敢出门,但不出门不意味着她就能平安无事,赵汶庆直接给了她两个耳刮子。 “你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和晋王谋划这样的事,还瞒着本王。” 赵汶庆气得全身发颤,谋划就算了,却还把他蒙在鼓里,现在事败,就缩着头把事情往他这里推,他对这个侄女儿太失望了,秦皇怎么会挑了这么个蠢货跟他到西楚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现在还得拼命想个理由把秦国使节团从这件事里摘出去。 赵沉香被打得两耳嗡嗡作响,半晌才清醒过来,反手就挠了赵汶庆一爪子,生生在赵汶庆的脸上挠出五条血痕来。 “这也怪我?”她怒极反笑,不屑的看着赵汶庆,“要不是皇叔一向胆小怕事,我又怎么会自作主张。皇叔可知凤仪大狱里关的是什么人?” 赵汶庆被她揭了老底,也是气得不行,只是看着赵沉香指尖上留得极长的指甲,他又忌惮会再挨上一爪子,忍不住退了两步,才道:“你胡乱行事,竟还有理了。”说完,又下意识的问道,“关的是什么人?” “昔日越国的永宁公主,西楚皇的亲姨母。”赵沉香冷笑,“据晋王得到的消息,西楚收复越地之后,西楚皇就秘密下令抓捕永宁公主,逼得永宁公主不得不出逃到楚国,但还是被西楚皇给抓到了。皇叔可知西楚皇为何要对付自己的亲姨母?” 赵汶庆的一腔怒火在这几句话的撩拨下,迅速消弥,转而沉思起来。 “莫非……永宁公主知道什么秘密,和西楚皇有关?” 否则,西楚皇何至于对一个女人下手,而且这女人还是他的亲姨母,关系之亲近,远比越国夫人那个所谓的舅母要亲得多,有永宁公主在,何时轮得到越国夫人和韩王妃来控制越地形势,选择永宁公主才是更合适。 “不错。”赵沉香恨恨的道,“据晋王得到的消息,永宁公主手里掌握着西楚皇身世相关的证据,只要拿出来……” 她的唇角微微一咧,扯出了一个极阴极冷的笑容。 “只要拿出来,西楚从此……恐怕就没有皇帝了。” 赵汶敬悚然而惊,不知是因为赵沉香这个阴冷得近乎于恶毒的笑容,还是因为她说出来的骇人听闻的消息。 第二百九十七章 勇士 - 换心攻略 - 瑞者 “这个消息……来源可信?” 如果是真的,一旦捅出去,西楚瞬间就会大乱。 “晋王那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子,你能指望他有什么可信的消息来源。”赵沉香没好气的嗤笑一声,“我不知道这消息是真是假,所以才鼓动他去劫凤仪大狱,我出人,他出面,就是为了探一探凤仪大狱的底,能救出永宁公主最好,救不出,至少也足以证明,大狱里确实有问题,否则,怎么会防卫得这样严密。” 赵汶庆再度陷入了沉思,来回踱了几十步,才蓦然转身,道:“若此事是真,那么西楚新封的几王是怎么回事?尤其是燕王,跟西楚皇长得是真像啊。” 赵沉香弹了弹指尖,冷笑道:“这不正成了西楚皇血脉有问题的铁证,这些人,当年可是被认定是冒充的,被成皇帝流放的,如今西楚皇又说他们是真的,还拿出了所谓的证据,天知道是真是假。我还听晋王说,永宁公主正是为了找到这几个人,当做西楚皇血脉有问题的证据,才失手落到西楚皇手中的。” 赵汶庆眼神再度缩成了针孔状,沉吟许久,用力一击掌心,道:“此事关系重大,必须飞速密报陛下,由陛下定夺。” 消息是重磅消息,但如何利用这个消息,却不是他能擅作主张的。 赵沉香撇了一下嘴角,道:“侄女探得这么重要的消息,外头的事,就仰赖叔父帮侄女摆平了。” 赵汶庆瞪了她半晌,才冷冷一笑,道:“外头有什么事?那些私卫,不是侄女派交给晋王使唤的吗?他们死了,正该是晋王给侄女一个交代才是。” 这是直接一推二五六,把所有的责任全推到晋王头上,让晋王将这黑锅给背砸实了。 赵沉香抚掌媚笑,道:“还是叔父的话在理。” 赵汶庆冷哼一声,拂袖而出,就拿这话去搪塞西楚派来质询的官员,推得干干净净。 可怜晋王被这记黑锅扣得结结实实,还无处喊冤,因为他一点儿也不冤,是真的参与了这件事,却还应了一句无知者无畏,面对凌寒派出来请他入宫自辩的宫卫,竟还理直气壮的甩袖道:“本王也正要见西楚皇,带路!” 如果不看他过分苍白的脸色,倒真是值得让人夸一句“勇士”的了。 凌寒收到消息,也只是气笑不得,对顾凤寻道:“永宁公主也算本事,为了脱身,连这样的谎言也能编造得出来。” “陛下本就不该小看女人,尤其是她那样的。” 顾凤寻对永宁公主也是佩服得很,这女人太狠了,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要知道她还在凌寒的手里,就敢编出这种谎言来,简直就是同归于尽的架势,哪怕是死,她也要拖着西楚皇室一起消亡。 凌寒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寒意重重。 置疑他的血脉,岂不是等同于要将西楚皇室彻底搞死,多深的仇怨,竟值得她无视血脉亲情,不惜一切,哪怕身陷囹圄,也要作最后一击,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 此时此刻,凌寒竟是迫不及待要见永宁公主了,可惜,还是不行,至少得先把晋王给处理了,否则,牵涉的就不只是晋王本身,还有越地和美人关,这两个地方,一个是西楚前线,一个是西楚大后方,前线战事未消,大后方绝不能乱,所以怎么处置晋王,这当中的分寸确实不大好把握。 既要给他一个足以铭心刻骨的教训,让他以后老实安分些,也不能挑动越国夫人和谢谨言敏感的神经,以为凌寒要借这个机会弄死晋王。更不能让晋王失去进取的妄想,彻底歇菜,毕竟和秦国联姻,还需要晋王唱这个红脸。 所以直到晋王来到他的面前,凌寒也还是没考虑好要怎么处置这个表弟,所以他干脆不想了,直接把难题扔给韩察和林阁老,所谓臣子,不正是在这个时候为皇帝分忧的吗。 “晋见陛下,晋王为何不行大礼?” 眼前晋王入殿下,就白着脸直挺挺的站在那里看着凌寒,不说话,也不行礼,黄德望有些恼怒。 晋王身体颤了颤,然后一挺腰,大声道:“我不与窃国贼子见礼。” 嘶…… 侍立在殿内外的内侍宫卫,都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只是无人敢作声。就连顾凤寻也惊讶的看着晋王,这少年,还真敢说啊,只是既然有这样的胆子,怎么脸色儿比方才更白了。 凌寒愣了一下,不但没气恼,反而啼笑皆非,这晋王简直就是个奇葩吧,无凭无证的,他怎么就那么相信永宁公主的话,十二岁,虽然不大,但也不小了,就没有一丁点独立思考的能力,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别人让干什么,就干什么。那为什么越国夫人和谢谨言的话,他就是不听呢?至亲之人,防备如仇,至疏之人,视之若亲,简直就是天大的玩笑。 许是这笑意从他的眼中唇畔流露了出来,本来吼了一句就已经屏声静气等待着雷霆风暴的晋王,彻底错愕了,一瞬间,少年只觉得羞愤欲死,他酝酿的必死一击,结果只换来了旁人的一笑,这不是羞辱又是什么。 “你笑什么?” 少年扯着尖细的嗓子嘶吼。 “你分明就是个野种,杂种,你怎么有脸笑!” 这骂得实在难听,凌寒的笑意一滞,皱起了眉,凝视着激动的少年,不知道说什么好。但顾凤寻可没有他这么宽厚的胸怀,眼角一挑,看了黄德望一眼,然后冷冷吐出两个字:“掌嘴。” 黄德望被他这一眼看得背心寒毛倒竖,不知怎的,竟有被恶兽厉鬼盯住一样的错觉,使得他脑中一空,完全忘记了顾凤寻并不是他的陛下,无权指使他,只下意识的上前几步,然后正手反手一挥,结结实实给了晋王两巴掌。 凌寒:“……” 他叹着气看向顾凤寻,那就是个孩子,何必如此,再来,打人……不打脸啊,小孩子要面子,回去后万一想不开悬了梁可就不好了。 顾凤寻又一挑眉,他就打脸了,如何? 凌寒又叹了一口气,然后对着他勾了勾唇角,表示打得好。 黄德望将手缩回袖子里,低着头,默默的功成身退,还是从侧边绕回了凌寒身后,以免打扰了他二人的眉眼官司。 晋王被打懵了,捂着脸颊,愣愣发怔,竟然连疼痛也感觉不到,只嘴角处被打破了,有血流出来,看着有些渗人。 顾凤寻撇了一下嘴角,实在有些看不得这少年的蠢样子,淡然道:“陛下,晋王如今也算半个大人,不好总教他只读书,不做事,燕王初入西京,都能入宗正寺历练,陛下也不可厚此薄彼,就让晋王到弘文阁来打个下手吧。” 人蠢没关系,但得知道自己蠢在哪里,顾凤寻打算抽出工夫来调教一下晋王,这样以后晋王再犯蠢,也能朝着正确的方向蠢下去,别他妈的尽干些不着调的事,蠢得他都看不过眼,好歹……也和凌寒沾着亲呢。 凌寒又看了顾凤寻好几眼,只是这回的眉眼官司他还是没能打得过,只好叹息着道:“就依顾卿所言。只是晋王君前失仪,不得不罚,且先闭门思过三个月吧。” 换而言之,诸事不论,先来一个拖字诀,宗正寺多了一个燕王,已经够顾凤寻费心的了,再多一个这么蠢的晋王,更得不知要费多少心思,他才不乐意。 顾凤寻扯扯嘴角,倒是没再坚持。 “送晋王回去。”凌寒松了一口气,然后直接吩咐道。 第二百九十八章 恨 - 换心攻略 - 瑞者 立刻就有宫卫上前,将晋王挟裹在中间拖走。晋王这时方才从被打的刺激中回过神来,待要嚷嚷,却被一掌击在颈后,直接晕死过去,再醒来时,人已经在晋王府里了,身边伺候的人手,从里到外全部被换得一干二净,就连他最信任的岚色,也被凤仪密卫带走了。 岚色的嘴被罗锋撬开,只一夜的工夫,就把永宁公主安排给晋王府传递消息的一条暗线给交待出来了。范九斤也不是吃素的,在劫大狱的事发生后,顺藤摸瓜,把永宁公主埋在凤仪台里的暗子也揪了出来。这一下子,算是连根拔,彻底废了永宁公主最后一线希望。 然后就是要给朝臣们一个交待,这事凌寒全不费心,随韩察和林阁老商量了个理由粉饰太平,总之,最后劫大狱的事情被扣到了楚国东镇抚司的头上,说是东镇抚司密卫冒充了秦国公主的私卫干的,意图是破坏两国联姻。不管这个说辞可信不可信,反正唬弄一下百姓是够用了,还能顺带激起百姓们对楚皇的憎恨之心,再竖立一下西楚皇英明神武的形象,不是西楚皇英明神武,怎么能破得了楚国的阴谋诡计。 就在韩察和林阁老一起唬弄人的时候,凌寒换一身常服,和顾凤寻一起从密道出宫,秘密进入了凤仪台大狱,见了永宁公主。 大狱里十分阴冷潮暗,纵然墙上挂着一排排的火把,也仿佛照不亮这地底黑牢。 凌寒只在幼年时见过永宁公主,记忆早已经模糊了,只留下一点那是个很温柔的女人的印象,如今再见,模糊的记忆便好像一下子丰盈起来,他看清了她的眉眼身姿,但那一点温柔的印象,却如同没有根基的沙堡,轰然倒塌。 因为此时的永宁公主,实在称不上温柔二字,她盘踞在狱中的床榻上,如同毒蛇吐信,那蛇信就是她的目光,落在凌寒的身上,充满了恶意。这不加掩饰的恶意,令得她保养得宜依旧美丽的五官,都跟着变得丑陋起来。 凌寒缓步穿过打开的狱门,早有凤仪密卫搬了椅子来,就在离永宁公主十步开外摆好,凌寒一撩袍,端端正正的坐下,和永宁公主那如毒蛇一样的目光对视了半晌,方才轻轻一撇嘴角。 “朕是该尊你一声姨母呢,还是叫一声仇寇?” 永宁公主冷冷道:“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外甥。” “理由呢?”凌寒无声的叹了口气,然后一脸认真的问道,“至亲如仇,总有个理由。” “你投错胎了。”永宁公主看着他,目光越来越恶毒。投错了胎,就该趁早重新投胎去。 凌寒又叹口气,有些无奈,又问道:“好吧,朕投错胎了,就不该投生在西楚皇室里,便不用受血亲相离、至亲如仇的苦。但是,西楚皇室死绝了,于你又有什么好处?” 永宁公主只有一个女儿,还打从生下来就扔给了陶华平,除了利用这个女儿给陶华平传递消息之外,再没有理会过这个女儿。若说她和楚皇有个儿子的话,这逻辑就说得通了,西楚皇室死绝,楚皇又只有这一个儿子,将来楚国和西楚,便都是这个儿子。但问题是,这个儿子他不存在,所以这逻辑便怎么也说不通。 归根到底,是永宁公主对西楚皇室有着莫名的仇恨,她和楚皇之间,是她先找上了楚皇,还是楚皇先找上了她,才联手布下了“西京二月红”这一惨案,还真是件值得商榷的事情。当初凌寒在调查“西京二月红”一案的时候,就很是奇怪,楚皇为什么会用这等如妇人阴毒的手段,要知道楚皇为人虽然阴狠毒辣,但看他在其他事情上的手段,却并没有丝毫妇人之气,只有在对付西楚皇室的手段上,特别像妇人出手。 现在看来,那是因为对付西楚皇室,出面的是楚皇,动手的是楚皇,但背后谋划的,却该是永宁公主。 永宁公主呵呵冷笑起来,道:“你想知道?那就去死啊,你死了,我什么都说。” 那就是根本没法子谈了。 凌寒又沉默了片刻,转头看向顾凤寻,道:“不必动刑,让朕的姨母……”语声迟滞了一下,才继续道,“好来好去。” 这话该吩咐罗锋才对,但凌寒了解顾凤寻,以顾凤寻的性情,怎么会让永宁公主什么也不交待出来就死,所以他才特地叮嘱顾凤寻。 那些过往恩怨,他不想知道了,纵使知道,父母兄弟也不能复生,那些因永宁公主而失去了生命的人,就让永宁公主以命相抵吧,至于他与永宁公主之间的仇,凌寒抿紧了嘴角,露出一抹坚毅之色。 只要他活着,活得好好的,活到君临天下之时,就是对永宁公主最好的报复。他要让她,纵下九泉,亦难瞑目。 顾凤寻冲他一笑,包容又宠溺的点点头。虽然意有不足,但既然这是凌寒所希望的,那么就这样吧。 凌寒放心了,回给他一个温柔的笑容,然后转头再看向永宁公主时,神色已是一片肃穆。 “朕会关照陶家表妹的,姨母且便安心上路吧。” 语毕,他起身便走,再不多看永宁公主一眼。一切的恩怨,交由生死裁决,他不牵涉无辜,也不枉纵祸首。在最后,他仍尊永宁公主一声姨母,是他对这个女人最大的仁慈。 “假仁假义,你跟你的父亲,像极了。” 永宁公主的眼神已是恶毒到了极致,而嘴里说出来话,比她的眼神还要恶毒百倍。 “你父亲戮尽妻、子,疯癫而死,你也一样,你会杀戮你的妻,你的儿女,你们父子会一样的不得好活,一样的不得好死。” “那就要姨母失望了。”凌寒驻足回首,淡然道,“朕此生无妻,亦无子,姨母说的死法,落到谁的头上,都不会落到朕的头上,姨母,您好走,朕就不送了,告辞。” 这一次,凌寒说走便走,任永宁公主在身后咒骂如毒,再不回首。 顾凤寻落后几步,等凌寒大步走出一段距离,他才回首看了永宁公主一眼,对罗锋一抬下巴,道:“用泥堵了她的嘴,死后覆布盖脸。” 永宁公主的咒骂声一顿,喝道:“尔敢!” 堵嘴覆脸,这是要人死后永不得超生。 罗锋面无表情,直接从墙上挖下一把墙泥,塞进了她的嘴里。这大狱建在地下,阴湿无比,墙上的泥面都是湿的,还生了白毛青苔,一抓一把很是轻松。 狱中瞬间就安静下来,只有火把的燃烧声很是轻微的回荡着。 顾凤寻冲着她绽露笑容,如妖如魅。 “陛下心慈,但我却是恶鬼临世,这世上,只有我不想做的,没有我不敢做的。公主,您既然封号永宁,便在地下永远安宁吧,千万别辜负了这么美好的封号。” 重回世间的恶鬼,有他一个就够了。 永宁公主说不出话来,但她的双目已是眦撑欲裂,永不超生,永不超生,好一个永不超生,啊啊啊,她恨,好恨啊! 她后悔了,就该把当年那些事都说出来,让她这个好外甥知道西楚皇室有多虚伪,多恶心,多龌龊,让他知道他那个父亲有多无耻,多自私,多无情。她恨了半生,怎么可以让芈青昳的儿子,活得这么干干净净,活得这么大义凛然,活得这么光明磊落。 “别走……” 从床铺上扑到地上,冰冷的铁锁咬住了她的双腿,令她寸步难行,永宁公主匍匐着,向着凌寒离去的方向颤颤的伸出手,发出了无声的嘶嚎。 “别走,我说……我什么都说……芈正,你回来啊……” 第二百九十九章 刺秦 - 换心攻略 - 瑞者 然而凌寒早已经走远,他听不到、也没有多少兴致再去听永宁公主说出当年内情,那些,对他来说,真的毫无意义了,真相是模糊的,仇人是明确的,这就够了。他的脚步只向着前方,永不回望。 当夜,永宁公主的尸体就被人从凤仪大狱里秘密运出,凌寒算得上仁慈,竟还厚葬了她,事情办得无人知觉,就连暗里盯死了凤仪台的赵汶庆,也不知道永宁公主已经死了。 不过永宁公主的死活他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晋王被勒令闭门思过,虽然明面上的罪名是君前失仪,但暗里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事儿要是往阴暗里想,天晓得被关在晋王府里的那个晋王,还是不是真正的晋王,反正越国夫人和谢谨言都不在西京,西楚皇要是弄个冒牌货取而代之,都没人能发现,晋王的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关个几年再放出来,形容大变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当然,想是这么想,赵汶庆还是不大觉得西楚皇能干出这种事来,只是到底得确认一下,于是鼓动赵沉香就登门探望晋王,赵沉香一口拒绝。 “风尖浪头上,皇叔就安分些吧,也不怕侄女我进得去,出不来?” 西楚皇只处置了晋王,没拿赵沉香开刀,赵沉香也不是真的胸大无脑,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送上门口给西楚皇祭刀。 被一向不安分的人劝着要安分些,赵汶庆气得脑壳都疼,要是可以,他掐死这个侄女的心都有。 无论这对叔侄间有多少矛盾,在对付西楚这一点上,倒是立场一致,赵沉香虽然拒绝了赵汶庆的提议,但却另出一个主意,让赵汶庆往外头散些流言,提一提永宁公主指证凌寒不是西楚皇室血脉的事,再提一提晋王因为知道这个秘密,已经被西楚皇秘密处置了,如今在晋王府里的那个根本就是个替身之类的。 流言不需要实证,一些似是而非、捕风捉影的话,就足够被人拿来当谈资了,更何况还是这么劲爆的流言。到时候就看西楚皇的反应,也足够他们拿来制造更劲爆的流言了。 赵汶庆还在等待秦皇的指示,并不想现在就冒头拿这件事做文章,他自来是个谨慎小心的性子,思忖再三,还是没有动手。放流言容易,但要怎么收场却需要很深的考量,更不能牵扯到使节团的身上,毕竟如今他是人在屋檐,不能不低头。万一被西楚皇知道是他在这里头搞风搞雨,要动摇西楚皇的地位,就算“两国相交,不斩来使”,他也逃不掉一个死字,惜命如他,岂能轻易冒险。 也就在赵汶庆把这个劲爆十足的谣言生生按死在心里的时候,秦都却爆出了劲爆程度完全不下于这个谣言的事情。 “刺秦”案发,李敏在使节团晋见秦皇的典礼上,剑指秦皇,指责秦皇扣押囚禁其师岑焉,对国士无礼,如同藐视圣人,轻贱天下文士,众目睽睽之下,这件事根本就无法压住,如同从西北原上刮来的一股飓风,瞬间刮遍天下。 把很多看好秦国能在争霸中夺取最终胜利的人都刮懵了,而这些人中,不乏一些有才学的、有志向的,其中稷下学子也有不少,毕竟吴国没了,他们总得有个下落处。 纵观眼下的天下局势,无非就是楚、西楚和秦三国而已。楚皇像个疯子,近几年来连出暴政,早已让楚国内民怨沸腾,有志之士自然将之列为下下之选。 而西楚皇虽然名声不错,收复越地后又涨了不少声势,但一则越地开发海贸的事,还没怎么怎么流传开来,知道的人不多,大多数人还是将越地当成西楚的累赘,而不是聚宝盆;二则西楚皇登位时间不过二三年,初初坐稳皇位,朝中又有韩察和林阁老这两尊前任西楚皇留下的重臣宿老,使得他这个皇帝在外人看来怎么都有几分弱势,尤其是楚国和西楚之间恩怨太深,边境上正打着仗,无论谁有理,打仗都无疑是一件虚耗国力的事情。 相比之下,吞并了吴国的秦国,不但没因为战争耗掉国力,反而得到了吴国财富的补充,国力一下子暴增,更兼吴国是产粮地,秦国从此后勤补给无虞,这又是一大优势,且战胜之国,士气如虹,民心如炉,皆可用之。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很多人才不是准备着投奔秦国一展所长,就是走在投奔秦国的路上,动作迅速一点的,都已经到了秦国都城了,门路多的一点,甚至都跟同样是稷下出身的司空大人付赤川叙上同门之谊了。 就在这欣欣向荣的大好局面下,“刺秦”案出,几如石破天惊,岂能让人不懵,岂能让人不惊,岂能让人怒发冲冠。 士可杀,不可辱,秦皇实实在在的,触及到了“士”的脊梁骨。 岑焉可不是寻常的士,他是孔师亲口认可的国士,数遍天下,能顶着国士之名的,十多年来,不过“姹紫嫣红”四人而已。 辱他一人,如辱天下士,囚他一人,如囚天下士,是可忍,孰不可忍,天下士人,岂能不向秦皇讨一个公道。 欣欣向荣的秦都,在李敏执剑一吼之后,就如同定格的画面,突然间,变得安静,变得死板,那些本来活跃在秦都大街小巷、奔赴在通往秦都的官途野道上的身影,通通都停滞下来,有人瞬间回头,仍归来处,有人迟疑观望,不进亦不退,有人却一叹再叹,转道往西楚而去。 但还有一群人,却是毫不迟疑的奔着秦都而去,这些人里,有岑焉求学时的师长,有岑焉游历时结交的好友,有被岑焉折服的后学晚进,也有和岑焉完全不认识也没有任何牵扯的陌生人,他们都一个共同的特点,便是都生有一根打不断折不弯的士之骨。 秦皇必须给他们一个交待,否则,他们便自焚于秦都,从此后,天下士人,永不踏足秦土半步。 人还没至秦都,但消息已经传遍天下,不论别处,只说秦国,大有震上三震的趋势,无数臣子紧急给秦皇上书,要尽快就“刺秦”一案给出一个足以使天下人信服的说法,否则,一旦这些名流宿老、后学才俊真的自焚在秦都,秦国就真的完了,所有在秦国出仕为官的士人,除非肯抛却士人这个身份,否则就都得挂冠辞而去,秦国朝臣少说得空了一半,各郡、县地方官衙,更是怕连个公文都写不利索了。 开疆以武,治世以文,没了这些擅长治世的士人,就凭武夫,怎么可能治理得了偌大一个秦国,那还不得乱了套,都不用别国来打,秦国自己就能先崩溃了。 “李敏竖子,其心可诛!” 面对这样的局势,赵昊大发雷霆,一剑劈翻了勤政殿里的硕大龙案。所幸此时并无臣子在勤政殿里,宫人内侍也早就被遣走了,只有裘苍夜一人服侍在侧,看到被硬生生劈翻的龙案,脸色微微的发白。 赵昊发泄了整整一个时辰,几乎把勤政殿砍砸了个精光,只除了门窗丝毫未动,才气喘吁吁坐在椅中,对着裘苍夜一抬下巴。 “收拾干净,恢复原样。” 裘苍夜躬了躬身,走到门边,双手一拍,一队宫人内侍悄无声息的迅速入殿,手中各执工具,不消一刻,就把狼藉一片的大殿收拾得干净整洁,然后另一队宫人内侍则或捧或抬着与原先殿中陈设完全一样的各式器具椅案,将之各归其位。 第三百章 解释 - 换心攻略 - 瑞者 不到一个时辰,勤政殿已是焕然一新,不对,应该说,恢复如初,再没人能看出这里曾经被砸了个稀巴烂。 裘苍夜又抬手挥退了一干人等,亲手奉了一盏茶,轻声道:“陛下,这是今年从吴地得来的名茶,您尝尝味儿可还合口,若是合口,以后让吴地年年上贡。” 吴国,在落入秦国之手后,在官面上,已经被称做吴地。赵昊在吴地分设了三郡,以大河分隔,一在北,一在南,再一便是沿海那一片,单列一郡。不过设郡容易,治郡却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治理一郡之地,不说其他,光是人手,就要经过好几轮的挑选,吴地是被强打下来的,吴地百姓不说家家对秦国带着血仇,也差不了多少,秦国的高压统治可以让他们嘴服,但很难让他们心服,一有机会,便必有反抗。总之,没有十几二十年整治,吴地对于秦国来说,不止是粮仓那么简单,也是一个危险的火药筒,不定什么时候那里就会炸一炸。 裘苍夜这会儿提起吴地,就是故意提醒赵昊,脾气发泄过了,事情还是要好生想想,岑焉也是吴人啊,搞定此人,不说能化解眼下的局势,也有利于稳定吴地不是。 赵昊接过茶盏,一饮而尽,然后把空盏往裘苍夜怀里一扔,阴骛的目光冲着他一瞪,冷冷道:“把夏悯叫来。” 裘苍夜顿时面露不满,夏悯早就不当值了,如今跟他换值的是别人,可陛下反而时不时都要召见夏悯,而且每次都是单独召见,不让别人在旁伺候的。他就想不通,那个总是垂着眼皮、连个笑脸都不露的家伙,哪里值得陛下看重。 不满归不满,明知陛下此时心情不好,裘苍夜自是不敢有丝毫迟疑违逆,连忙招了个小内侍去传命,然后自己就守在门口,确保夏悯来时,他第一时间就能看到禀告上去。 足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夏悯才不紧不慢来了,身后依旧跟着那两个日常盯着他的内侍。裘苍夜看着他不急不徐的脚步,恨恨的咬了一下牙根,这才回身往殿内禀道:“陛下,他来了。” 然后复又退出殿外,正好与夏悯擦肩而过,他狠瞪一眼,然而夏悯根本就没理会,一步迈入殿中,只留给他一个挺得笔直的背影。 可恶! 裘苍白咬牙暗恨,陛下此刻心情不好,夏悯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最容易惹得陛下生气迁怒,哼,看他能不能再竖着从殿里走出来。 “陛下。” 殿中,夏悯不慌不忙的行礼。 赵昊阴骛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如同一根钉子,要扎出个血洞来一样。 “岑焉的事,是你说出去的!”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在那暗牢里,只有夏悯见过岑焉,只有夏悯认识岑焉。不是他把话传出去,这世上,何人知道岑焉被秦皇给扣押囚禁了。 “夏悯不知陛下所言之事。”垂着头,夏悯的声音依然是无起无伏的,正如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一样,没有惶恐,没有急切,解释得毫无诚意。 若在往时,这是最能激怒赵昊的姿态,但今日的赵昊却格外的容忍,也许是因为他的怒火在先前已经发泄得七七八八,也许是他暂时还无心计较夏悯这数年如一日未曾变过的姿态。 他需要一个解决事情、平息事态的方法,这是当务之急,而夏悯不过是他手里的一只虫子,随时都可以捏死,要处置也不必急在一时。 “不是你,是谁?暗牢里那三个不能说不能听不能动的?”赵昊的语声就像殿外刮进来的风,经过重重帷幔的阻隔,变得很轻很柔,却透着入骨的凉意。 夏悯听出了其中的威胁,纵然只是三个废人,也是赵昊拿捏自己的把柄,但他眉眼仍是未动,声音无起无伏的道:“陛下明鉴,夏悯不曾见过岑焉,在暗牢中,也从未与那人说过话,如何知道他便是岑焉。恕夏悯不恭,陛下扣押囚禁此人,行事未免过于草率,守不住秘密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说朕行事草率?”赵昊一根手指勾起夏悯的下额,语声森寒。 夏悯从袖中摸出几页纸,高高举起,道:“这是小人从旧报里整理出来的消息,稍加推测便知究竟,陛下若是能早些让小人看到这些旧报,小人定一早便建议陛下扫除首尾,如何会有今日之误。” “看来你早有准备。” 赵昊冷冷盯着他片刻,甩手夺过了那几张纸,快速扫过,而后又是一声冷哼。 “当日有一小童逃脱?” 夏悯低下头,道:“据查,那小童儿是岑焉身边的侍童,陛下只命人诛杀了吴国三皇子,但宋指挥使并未抓到随同三皇子一起出逃的童儿,此事,宋指挥使不曾报呈给陛下,是小人从之前的秘档旧报里查知。陛下请想,这小童儿逃脱之后,会去何处?” 这还用想,当然去找岑焉的门生故旧,所以,才有了李敏“刺秦”一案,前因后果,一目了然。 赵昊目中的阴骛稍稍退去了些许,转头再看夏悯,抖了抖手里的纸,道:“你的意思,此事与你全然无干。”顿一顿,又道,“你说你不认得岑焉?朕可记得,当年沈……他去见岑焉,是你陪同的。” 夏悯眉眼低垂,道:“当日小人初到先生身边,尚未得重用,只落得一个守门之责,先生走时,岑焉狂态毕露,踞坐于屋中,未曾相送,故小人不曾见过他。” 当年沈碧空以诡计败岑焉,以岑焉那狂得没边儿的脾气,没在屋里骂人就是涵养好了,怎么可能送沈碧空离开。 这话确实说得通,赵昊心中的怀疑又消去一些。当然,真正让他选择相信夏悯说的话的理由,并不是因为夏悯的话有多合情合理,而是因为他之前已经见过岑焉了,也确认岑焉确实没有见过夏悯。否则,无论今天夏悯拿出多少证据,理由给得有多充分,赵昊都不会再留下他活在这世上。 “朕估且信之。” 夏悯低垂的眉微微挑了一下,他当然知道秦皇会信他,要是不信,也不会让他去查阅秘档旧报。那个时间段,千鳞卫呈上来的秘档旧报简直就是一团混乱,刘晖死了,新接替上来的宋成功,正忙着排除异己,在情报管理上出了大纰漏,若不是如此,秦皇也不会让他出来做情报整理之事。 想着这些,夏悯就想笑。当年赵昊身边,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就是先生,一个就是刘晖。 朝堂上的事情,自有先生为他运筹帷幄,令他诸事省心,结果赵昊却自掘长城,换上一个付赤川,却又死守着先生当年留下的谋策,不肯让付赤川全力发挥才华,导致这位付司空迟迟不能掌控全局,空有司空之名,却无司空之权。 刘晖则是替赵昊掌握着情报来源,还控制着富春山庄这么一处聚宝盆,结果刘晖一死,赵昊就成了没头的苍蝇,连千鳞卫都掌控不好,硬是被宋成功给瞒过了这么重要的事,结果导致了今日的被动。 秦国大好的局面,让赵昊一步步走成今天这个样子,吴国的被灭更是让他雄志滔滔,仿佛天下已尽在其手,结果这尾巴还没翘上几天,就被李敏一剑给刺出个惊天动地来。 连岑焉都敢囚,何其蠢也。 有一句实话,夏悯对谁都没说过,他是没见过岑焉,但要说不认识,却是假的。谁规定一定要见过才算认识,当年先生对岑焉十分推崇,曾经好多次跟他提起过岑焉的学识才华、气度胸襟,尤其是其一身狂态,按先生的话说,就是“狷介狂妄得若美玉映霞光,烂漫之处,不可言表,世间仅此一人尔”,也就是说这么一个人,世间独一无二,不用识其面,只观其言行举止、气质风度,便可识得,因为那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再没有人能有这样的风姿,只要见到了,不用通名报姓,自然就能知道他是谁。 第三百零一章 何为士 - 换心攻略 - 瑞者 所以,在暗牢里,第一次看到岑焉,夏悯就知道他是谁。然后,他就知道,这是坑死赵昊的绝佳机会,甚至他自己都有可能借这个机会从秦宫中脱身。 他要去西楚,他要去找苏怜,他要见一见那位据说是先生亲传的“小师弟”。 只要想到这一点,夏悯就快乐得像飞过秦宫上空的鸟儿,背间生翅,脚下有风。但这一切,都不能表露出来。越是此时,他就越要沉稳,一步不能行错,一着不能不慎,要更沉着,更冷静,更小心。 “陛下可还有吩咐?若是没有,小人告退。” 把头低得更垂一点,夏悯努力表现出自己的恭顺和对赵昊眼下处境的无动于衷,若他突然上赶着表示自己,那才会让赵昊生疑。 赵昊挥了挥手,让他退下,待到夏悯倒行着退至门边时,才冷不丁的道:“‘刺秦’的手笔,是不是很像沈碧空的行事?” 沈碧空这个名字,赵昊已经好几年不曾提起,此时说来,这三个字仿佛挟着难言的生涩与沉重,不是从唇齿间吐露出来,而是自车轮间滚动出来。 这种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把人往死里坑的行事作风,太像了那个人了。 夏悯顿了顿,闭上双目,道:“陛下,先生早已不在了。” 人不在了,但魂一定还在,必让赵昊日夜寝食难安,眼睁睁的看着抓到手中的一切,又如指间沙,一点点流泻。 瞧,这是多么痛快的报复啊,先生就是先生,他的报复,绝不会是一刀捅死那么的干净利落,哪能有那么便宜呢。 赵昊望着他闭上的双眼,唇角冷冷的往下一撇,杀意横生。 夏悯却仿佛一无所觉,再次躬身,而后退走。 “岑焉,朕是该放你,还是杀你?” 是夜,赵昊出现在秦宫一角的偏殿里。 早在事情爆发出来之前,他就已经把岑焉挪出了暗牢,那时候,死不低头的岑焉开口乞食,赵昊还以为,这是狂士折腰的前兆,他欣喜若狂,当即就给岑焉换了地方,偏殿虽然不够华丽,但比暗牢要好多了。 他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岑焉,只要肯为他所用,高屋金榻,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他可以容忍岑焉一时的清高狂傲,但千万别让他等太久,他是秦皇,不是秦龟,没有那么好的性子。 谁知这岑焉出了暗牢后,该吃吃,该喝喝,没事儿就高歌,有事儿不发一词,面对赵昊的询策,他整个儿一哑巴。 赵昊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是被涮了,但他不相信这世上有人敢涮他。名士嘛,总得表现出点骨气,才能让人看得起,一逼就低头折腰的,那不叫士,更何论国士。 以士之礼待士,以国士之礼待国士。 赵昊想起有人曾跟他说过这样的话,所以他忍了,拿出国士之礼来对待岑焉,等着再收获一名国士,让秦国名声更盛,让他这个皇帝英明的形象无可指摘。 但“刺秦”案发,他的美梦顿成泡影。当时,赵昊当场扣押了李敏及西楚使节团一干人等,然后第一时间,不是跟臣子商议如何平息此事,而是跑到了偏殿,见了岑焉。 这狂士不知从哪里听了消息,正在殿中狂歌,敞衣披发,大笑捶胸,见了赵昊后,以指尖对鼻尖,狂笑道:“士可杀,不可辱,秦皇,你可知何为士?” 他以指凌空写出一个龙飞凤舞的“士”字,狂声道:“士有筋骨,一头深扎于地,一头敢捅破天。” “士者,威武不能屈也!” “士者,富贵不能淫也!” “你擅杀他国皇子,私囚他国使节,以威武富贵诱惑于士,哈哈哈,尔行不义之事必有不义之报……岑某早知你必有今日!” “来啊,来杀某啊,成就某一身不屈傲骨,成就尔身后千古骂名,来啊……哈哈哈哈,你怕了,你不敢……堂堂秦皇,胆小如鼠尔!” 赵昊被骂得额头青筋爆跳,几乎就想当场一刀劈了这不知死活的狂士,但到底忍下了。他虽爆怒,但脑中还有一线清明,并不是楚皇那样的疯子,疯起来不管不顾。 这岑焉眼下是杀,还是放,他需要仔细思量,若杀,便要首尾全都处理干净,不留半分马脚,若放,也要岑焉先低一回头,对外声称秦皇没有扣押他,只是留他在秦宫做客罢了。 而这两点,偏偏赵昊眼下一个也做不到。杀了岑焉,处理首尾的事就必须交给千鳞卫,然而宋成功并不如刘晖那样值得信任,只看当初岑焉身边的童儿逃脱一事,宋成功就敢隐瞒不报,就知此人贪功畏罪,欺上瞒下,能力还值得怀疑,赵昊不相信他能处理好首尾。 放了岑焉不是不可,问题是岑焉这狂士太狂了,根本就不跟赵昊谈条件,一见赵昊,不是骂,就是求死,简直让人恨不得真个给他一刀来个痛快。 眼下赵昊是进也不得,退也不得,也难怪他暴躁到将整个勤政殿都给砸了。夏悯能从他手底下逃出性命来,可以说是侥幸,事实上,赵昊眼下一脑门的麻烦,短时间里还顾不上他。 “刺秦”案最棘手的地方,还不止在岑焉这个人是杀还是放,更重要的是,李敏干的这事儿,是出自他个人所为,还是西楚皇暗中授意,若是后者,便必有后招。 西楚,莫非是想借岑焉来跟秦国宣战不成?以秦皇擅杀国士的名义宣战,西楚就能立足于大义,妄动刀兵,天下人都不会说西楚半个不字,只会说是他赵昊倒行逆施,西楚伐秦,简直能跟替天行道划上等号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赵昊气得都想吐血,到底还是召集了几位重臣,开始商议此事如何解决。 事实上,在赵昊召见臣子之前,秦国朝中就已经差不多形成了一致意见,都主张放人,差别就在于怎么个放法,才能挽回秦皇的个人名誉和士人们对秦国的印象。 而引导这股意见形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付赤川。 “刺秦”案发,最难堪的人,何止赵昊一个,付赤川比他还难堪,原因自然有多方面的,一则,付赤川是秦国司空,赵昊干的这事儿,居然没跟他支会一声,可见他这个司空当真是太不被重视了。 二则,付赤川也是士,是和岑焉同门的国士,国士被囚,天下士皆以为耻,他又何能例外。他要是敢说一句替秦皇辩白的话,天下人的唾沫星子都得淹死他。 三则,吴国被灭后,付赤川正利用自己稷下学子的身份,拼命从吴国拉拢人才,以壮大自己在秦国的势力,眼瞅着形势一片大好,就爆发了“刺秦”案,他拉拢那些人才时说的一大通好话,其中不乏抬高秦皇的,通通都成了屁话,还直接导致了他个人的信用问题,你一堂堂国士,嘴里说的话全他妈的放屁,谁还信他啊,谁还肯为他所用啊,人家没当面给他一个“呸”字都算是宽宏大量了。 尤其是那些正往秦都赶来言之凿凿不放人就要自焚于秦都的名士们,更是给了付赤川莫大的压力,他在秦国努力了这么几年,好容易才借着吴国被灭的机会,终于在秦国朝堂上竖起了威信,拥有了势力,眼看着就能放开手脚大展宏图,结果又来这么一出,一旦这些人真自焚在秦都,那么付赤川就得放弃这些年的努力,头一个离开秦国,否则,他何以称国士?他要是不舍得离开,就得放弃国士的身份,甚至连士的身份也不能保留,这足以让他被钉在耻辱柱上一辈子不能翻身,死后还得跟着秦皇一起遗臭万年。 第三百零二章 是谁? - 换心攻略 - 瑞者 付赤川一想到这个可能,脸都绿得跟抹了一层铜锈粉似的,他舍不得放弃这些年的努力,更不想跟秦皇一起臭名远扬,所以他就必须一力主张释放岑焉,尽最大的可能,挽回“刺秦”案带来的恶劣影响。 所以在赵昊忍着不一刀劈死岑焉的冲动只能在勤政殿里发泄怒火的时候,付赤川已经当机立断的奔走在秦国几位重臣的府笫间,不知让出了多少利益,费尽了多少口舌,放低了多少姿态,才换来了重臣们一致的意见。 放了岑焉这个态度是一致的,但分歧在于,李敏和西楚使节团一干人等,是杀,还是放。 以付赤川的看法,当然是通通放了,本来就是秦皇理屈,既然连岑焉都放了,干脆一放到底,也好博个知错就改、宽宏大量的好名声。 但大司马赵绘不答应。 司马府掌秦国兵事,赵绘就是典型的武人,一身的杀气,认为秦国威严不能冒犯,秦皇更不是谁想刺就能刺的,秦皇扣押岑焉,确实是不仁之举,但放了人就无过,李敏敢当殿刺杀秦皇,就该以刺客论处,当五马分尸以示众,警告天下人。 至于西楚使节团,更不能放,李敏是随团而来,谁知道这是不是西楚的阴谋,西楚皇必须给个说法,否则,秦国就是处死使节团一干人等,都是占了理的。 大司马说话,分量极重,自然附和者众多,以付赤川目前的影响力,根本就争不过赵绘,所以他只能对赵昊道:“赵司马为我秦国威严计,所提议的处置方式原也妥当,但陛下也要顾虑一下天下大势,如今秦国正面临千夫所指的局势,虽说放了岑焉可以化解此局,但若要完全消弥因此事而带来的不利影响,却不是一日两日能做到的,在此之前,秦国当韬光养晦,不可再擅造杀孽,以免给世人留下残暴不仁的印象,陛下,民心虽非实物,不可称量,却重逾千钧,万万不能轻忽啊。” 就算“刺秦”一案上,秦国拿出十足的证据证明是西楚的阴谋,但西楚只要站出来说一声是为了营救国士,瞬间就能洗白自己,还能狂捞民心。这种资敌之事,何苦为之,还不如干脆点,通通放了了事。 赵昊阴沉着脸,他是偏向赵绘的,放一个岑焉,算不得不为,通通都放了,岂不显得他秦皇威严扫地,以后是个阿猫阿狗都敢来跟他叫嚣了。更何况,他还不知道西楚有什么后手,手里不捏着几个人质,又怎能放心。 赵绘这时对付赤川不屑的一笑,道:“你们这些士人,就是想得多,顾忌这个,顾忌那个,遇事只想着周全,里子可以不要,先保面子是吧。”说着,又向着赵昊微微一躬身,“吾皇威名,与我大秦皇皇国威相连相系,对吴一战,灭吴国祚,足以使天下人摄威臣服。民心?什么玩意儿,我秦国铁骑一出,都是土鸡瓦狗,凡有不服者,杀之诛绝,又有何难。” 赵昊闻言,目光微闪,似有所触动。 付赤川神色一冷,不客气道:“大司马杀尽了天下人,倒是要留给陛下一个空壳子不成?” 赵绘哈哈一笑,道:“老夫何须杀尽天下人,只须杀尽你们这些就会使嘴皮子、舞笔竿子的士人就成。” 付赤川顿时气结,喝骂道:“屠夫!真乃竖子不足谋。” 他是真气急了。这几年,付赤川一直无法在秦国大展手脚,除了秦皇坚持沿用沈碧空当年留下的各种国策之外,也是因为这群武夫的不配合,秦国的文武之争很激烈,两方之间的状态就像是斗鸡,一见面必然眼红脖子炸,这次付赤川能说服赵绘赞同放了岑焉,当真是低头服软又让出了在吴国所得的大部分利益。 说起秦国的文武之争,付赤川简直就是一肚子的苦水,这是沈碧空留下的锅,当年这位秦司空在秦国威信太高,手段太狠,压得这些骨子里就桀骜不驯的武人不得不低头,在他面前跟孙子一样,结果沈碧空一死,依附司空府的势力立刻就被这群武夫联合赵昊给血洗得七七八八,武夫们自此就耀武扬威起来,等到付赤川入主司空府时,根本什么都没有做,却被这群武夫自动划入敌对立场,防他如防贼,就怕他一朝得势就会像当年的沈碧空一样。于是凡是付赤川想做的事情,哪怕跟他们无关,都得从中捣乱,直接导致了付赤川这几年做成功的事情没几件,他满腹的雄心,其中大半都化成了对这群武夫的憎恨。 简直就是一群小人。 “你敢骂老夫!”赵绘拍案而起,怒发冲冠,若不是君前解刃,他的配刀给搁在了殿外,早就拔刀了。 付赤川倒还想再骂他几句,只顾忌着这是君前,到底忍下了,干脆撇过赵绘,转身又向赵昊道:“陛下,臣与岑焉有同门之谊,虽不十分熟悉,但也知道他的脾性。李敏为救他而行刺秦之事,西楚使节团对李敏亦有相携之义,陛下若放岑焉,而杀李敏,囚西楚使节,则臣敢断言,自焚于秦都的人中,必有此狂生。” 这话一出,别说赵昊瞪眼,就是赵绘都震惊了,脱口道:“这哪里是国士,这是滚刀肉吧,老夫都没他这么混。” 付赤川斜了他一眼,你也知道你混啊,然后举手高稽,以一种极隆重的姿态施以君臣之礼,郑重道:“请陛下三思。” 赵昊用力闭了闭眼,滚刀肉,这三个字说得好。想想岑焉自被他扣押以后的那些表现,吴国被灭前,他是坚贞不屈的,自知道吴国被灭后,他就流露出服软的态度,让赵昊以为有机会降服这狂生,哪知竟是一场空欢喜,摆明是岑焉涮了他一把。如今事情全挑明了,他这几天被岑焉骂了个狗血淋头的,这狂生是浑不畏死,甚至巴不得一死以全忠臣节义之道。 种种行为,细思来,可不就是滚刀肉,所以付赤川说岑焉会自焚于秦都,赵昊不想信,却不得不信,这真是岑焉会干的事儿,那就是个滚刀肉,活生生的滚刀肉。 如今放了岑焉,再逼得他自焚,那还不如不放,索性把他弄死算了,这样他赵昊只落个残暴不仁的名声,也省得加多落一个出尔反尔的恶名。 但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就被赵昊抹消了,做为一个帝王,他渴望的是千秋功业,他要留给这世间一个强盛的秦国,一个一统天下的大秦,他希望日后的史书上记载的秦皇赵昊,是一位雄才伟略、文成武治的帝王,而不是如夏桀商纣那样的无道昏君。 然而史书是掌握在那些拿着笔的士人手里的,就像赵绘说的那样,除非他杀尽天下士人,否则,就万万不能杀岑焉。 要么,都杀光,要么,都放了。 这就是摆在赵昊面前的两条路,说是两条,其实只有一条罢了,因为,第一条路赵昊是绝对不会选的。 赵昊闭着的双眼,眼皮突然剧烈的跳动起来。从李敏“刺敏”以来,情势发展到现在,摆在他面前的,从来就只有一条路,别无可选,他只能照着这条路走下去,这种被支配的恐惧感,自从沈碧空死后,他就再没有感受过。 而今,他又一次感受到了那久违的、却仿佛铭刻进骨子里的熟悉感觉。 “刺秦”是个局,李敏绝对不是布局人。 是谁?会是谁? 第三百零三章 跑了 - 换心攻略 - 瑞者 沈碧空!不不不,他已经死了,骨头都该化成了泥。还有谁?谁能像沈碧空这样,通盘布局,让人不得不顺着他的意思去走,不给人留下一丝挣扎的余地。 付赤川和赵绘不知赵昊心中所想,只是见赵昊闭目沉思,突然间就开始颤抖,起先只是眼皮在颤动,随即整个张脸都跟着颤动起来,再然后就仿佛会传染一样,传遍了全身。 “陛下!陛下快醒醒!” “陛下,您如何了?” 二臣震惊不明所以,急急上前,偏又不敢碰触,只能连声呼喊。 赵昊浑身又是一个剧震,然后突然间又安静下来,只缓缓抬起一只手,挥退二臣,有气无力道:“朕……无事,二卿不必惊慌。此事,就照付卿的意思去办吧,岑焉关在西冷殿,付卿领了腰牌,亲自去接他,将他暂时安置在司空府上,将养几日,把他养得白胖些再送上丰厚的程仪让他走人。李敏……放了,让他也去司空府上师徒团聚。” 说到这里,他语声顿了顿,才又道:“西楚使节团,驱逐出境,请婚书驳回,再放出风声,此事,西楚皇到底要给朕一个交待,否则,殊无诚意,朕何必以公主许之,让吉王他们回国。” “臣遵命!” “陛下……” 赵绘还想说什么,赵昊却又摆了摆手,道:“大司马不必多言,朕意已决,就这样办吧。” 赵绘只能不甘的一躬身,道:“臣请陛下恩准,派龙骠骑押送西楚使节团出境。” 赵国有龙虎骠骑两支精锐骑卫,其中虎骠骑参加了攻吴战,被吴皇开闸泄洪一招弄得损失惨重,如今龙骠骑一支独大,赵绘有此提议,摆明了是要让龙骠骑在秦楚边境展示一下骑卫军威,以震慑西楚。 “准!”赵昊一口应下。 “谢陛下,臣这就去安排。”赵绘稽手告退,转眼就走没了影。 付赤川心急着去接岑焉,当下也告退了。便在他刚刚迈出勤政殿时,便听到殿内传出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翻了,脚下稍一迟疑,便又坚定的往前走。 夜长梦多,他还是趁着秦皇没有改变主意,先把岑焉接出来,等人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他这颗吊着的心才能落地。 赵昊踹翻了龙案,他知道付赤川没有走远,但他已经控制不住,将硕大的龙案踹得几乎散了架,他才觉得心中那种因恐惧感而产生出的暴虐冲动渐渐减轻,呼哧哧的喘着粗气,好片刻,方喝道:“来人,宣宋成功。” 宋成功此人不可信任,但有一件事,他还能去办。 “去,刨开沈碧空的坟,把他的棺椁带到朕面前。” 宋成功来得快,去得也快,对赵昊吩咐下来的命令,一丝不苟的执行,从不多问一句为什么。这是他能成功上位的根本原因,但并不代表他是能让帝王放心信任的密卫头子。有些人,只是表面功夫做得好而已。 赵昊站在勤政殿前的石阶上,冷冷的目送宋成功离去。他不信这世上会有第二人能如沈碧空一样,令他如此恐惧,令他窒息欲死。李敏背后的那个人,是沈碧空,一定是他,只有他……那棺椁里,也许是空的,那个人还活着,正在某个地方,看着秦都的方向,冷笑着,慢慢的收紧掌心。 而赵昊,就是这掌心中的一只虫子,逃无可逃。 不,他不逃。 赵昊红了眼,就像一头被弓弦声吓到了的恶狼,既恐惧,又残忍。他不是逃无可逃的虫子,他的手里,还有三个活死人,不,四个,还有夏悯。 他了解沈碧空,这个人,有一个最大的弱点,就是重情。当年,他可以凭着这一点,生生毒杀沈碧空,如今,就能凭着这一点,让沈碧空投鼠忌器。人质在手,他怕什么! “裘苍夜,朕知道你一向与夏悯不合。现在,朕交待你一件事情,给朕盯好了他,宫中禁卫任你调动,他若有丝毫异动,朕准你杀之后奏。” “奴才遵旨。” 伺立在不远处的裘苍夜,垂下眼皮,掩住了眼中的喜色。他嫉恨夏悯已久,私下里没少有过针对夏悯的小动作,只是夏悯为人谨慎小心,心思深沉,再加上裘苍夜如果做得过分了,还会被赵昊警告,因此小动作虽多,但能伤筋动骨的大动作却从来不敢有。 如今有了赵昊这句话,就表示他想让夏悯怎么死就怎么死,找个借口还不容易么。 夏悯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被裘苍夜盯上了,原因很简单,裘苍夜做得太张扬,明晃晃的就派了一队禁卫,直接把夏悯囚在了屋里,放言只要夏悯靠近门边半步,他就以擅逃之罪将夏悯就地斩杀。然后又命人不准给夏悯送食送水,简直就是准备逼死夏悯。 夏悯在屋子里足足撑了三天,没渴着也没饿着,他经常在这屋里熬夜给赵昊处理情报,水食常备着,当成宵夜,如今天气又不热,水食放上三天都不变味。 到了第四天夜里,他就跑了。有大盗郭暖在侧,从禁卫的眼皮子底下偷走个人,太容易了,尤其是这个大盗还顶着个厨子的身份,只要在禁卫的食物里下点迷药,分分钟放倒。 等到这些昏迷不醒的禁卫被裘苍夜派来查看的小内侍发现时,已经是次日凌晨,这一日有大朝会,裘苍夜一早就服侍在赵昊身边,小内侍根本就找不到机会上报,而当他有机会上报时,赵昊已经顾不上夏悯这头了。 因为又出大事了。 首先,是西楚令尹韩察送了一封信来,信是公开的,没有直接送到秦国,而是就在西京的大街小巷张贴,就“刺秦”一事向秦皇致歉,并解释此事与西楚无关,是他怜惜李敏遭难,又念在他是同门之徒,所以将李敏收入令尹府,带在身边言传身教,并委以使节团录书之职,意在历练小辈后学,哪知李敏在路上意外得知岑焉被秦皇私囚,一时激愤,犯下刺秦之罪,此事虽是李敏个人所为,但他身边师长兼上官,却未能好生教导,实有不教之过,因此特地写了这封“罪己信”,公诸天下,向秦皇道歉,检讨己过。 这封信,还是赵汶庆找人抄录下来,通过千鳞卫的密渠,用最快的速度送到秦都来的。只是因千鳞卫在西楚损失不小,密渠的效率也就不如往日,所以比预计的迟了三日才送到秦都。 赵昊看了这封信,脸都气歪了。此信一出,坐实了“刺秦”是李敏个人所为,他被人当殿刺杀都是自找的,西楚跟这件事没个屁的干系,所以他派了龙骠骑押送西楚使节团出境,不但显得心胸气度不足,若两国交好的局面败坏了,也全是他赵昊的责任,和西楚无关,西楚就是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被人一冤再冤无处喊冤。 这也就罢了,韩察还很是摆了一番长辈的谱儿,这封信明着是道歉,暗里是在给西楚招揽人才,李敏到了西楚,都能得到韩察的培养重用,而且还是亲自带在身边言传身教,这待遇,岂有不让人眼红心动的道理。从秦国跑了的那些士人,估摸着得有一半儿立刻就往西楚跑,剩下的一半儿,大概是想再观察一下形势,再决定跑不跑。赵昊要是不想秦国的士人全都跑光,就得和群臣商议着,用什么法子能把人留下来,各种吸引人才的策令是想了一条又一条,都得拿出来商讨才能颁布下去。 第三百零四章 恐惧 - 换心攻略 - 瑞者 如果只是这样,赵昊还不至于忙到顾不上夏悯跑了的事。关键是发生了一件更让人料想不到的事,被付赤川接进司空府休养的岑焉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还早了一步就知道了这封信的内容,结果,狂生脾气就又犯了,摔碟子砸碗的,跳脚大骂道:“我的弟子,干卿屁事!” 要说有不教之过,那也他岑焉的,关你韩察个毛事啊,这不是挤兑他岑焉嘛,连韩察都要自承个不教之过,那他岑焉也不能没有表示对吧,不然他何以为人师,何以称国士。 于是岑焉就举着火把上街了,拿了一袋子钱,买了一罐子桐油,在秦都最热闹的大街,当头一兜,淋了个油头油脸。 大白天的,举火把就够让人瞩目了,再这么一淋油,秦都最热闹的大街,瞬间就鸡飞狗跳,转眼间,以岑焉为中心的五十步内,空无一人,只剩一地鸡毛。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 岑焉对于净场的效果很满意,干脆就在原地盘膝坐下,扬言诵了一段《师说》,大阐为人师者的职责。 赵昊就是在他念诵《师说》的时候,收到的急报,当时就想掀桌子。妈的,千怕万怕,就怕这狂生自焚,结果却还是没防住,这他妈的是哪门子的国“士”,根本就是缺根筋的“二”,二愣子滚刀肉。 付赤川此时正在跟赵昊议事,根本就不在司空府里,这也是没人能及时拦下岑焉的原因,毕竟岑焉眼下身份特殊,付赤川又以上宾之礼待他,他要干什么,除了付赤川本人,谁还敢拦他。 此时惊闻此事,付赤川头疼得都快炸了,眼见赵昊表情不对,明显已经在暴怒的边缘,偏他还得上前进言,道:“臣请陛下亲自出宫安抚岑焉,一则,可向世人展示陛下爱才敬贤之心,二则可破解韩察一信造成的不良影响,三则……” 后面的三则,他迟疑了一下,到底没说出来。岑焉那破脾气,不是秦皇亲自出面服软,只怕谁都劝不下来,真让他把火把往身上一点,这事儿就没得收场了。只是他也明白,秦皇是个刚愎自负的人,他要是当着满殿大臣的面,让秦皇服软,估摸着秦皇当场就能炸了。 不过前两条理由,也足够说服人了,随着付赤川话音落下,立刻就有不少文臣出面附和,当然,武臣们肯定是唱反调,这也是秦国朝堂上的常态了,不足为奇,赵昊也没放在心上,只闭着眼睛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怒火,然后冷冷的道:“就依付卿所奏,来人,摆驾!” 这一刻,他的脑子清醒无比,还是那句话,这是一个局,布局的人,只安排了一条路给他走,他就只能走到底。就算要破局,也要先摆平局眼,这局眼,就是岑焉,摆不平岑焉,这就是死局,摆平了岑焉,他才有机会寻找破局之机。 于是,当赵昊终于把岑焉手里的火把给劝着扔掉的时候,天都黑透了,等他回到宫中,再听裘苍夜白着一张脸来禀报夏悯跑了,赵昊已经连震怒的心情都生不出来。 他太累了,身累,心更累。 “让千鳞卫去追,追上了,就地格杀。” 反正,还有三个人质在手,他不急。 然而就在他这念头刚升起时,又有侍卫惊慌来报:“陛下……暗牢里那三个人,都死了。” 赵昊猛然挺直了身,目光直楞楞的看着那名看守暗牢的侍卫,黑着脸道:“你再说一遍。” 侍卫不敢抬头,颤声禀报道:“那三人都死了,七窍流血,死于中毒。” 赵昊一脚踹在他身上,暴怒道:“中毒?怎么会中毒?毒是怎么送进暗牢的?” 侍卫被踹得吐出一口血来,擦都不擦,虚弱道:“经查验,是慢性毒,中毒已久,是有人每月喂一回解药才没有发作,今日……今日……正是初一……” 最后一句话,让赵昊猛然醒悟,是他恩准每月初一,夏悯可去暗牢看望那三人,每次去,夏悯都会带些吃食,所以……他用力一闭眼,毒是夏悯下的,解药也是夏悯喂的,今日正是初一,夏悯逃了,那三个人没有得到解药,于是毒发身亡。 好,好一个夏悯,不愧是沈碧空亲手教导出来的,不是弟子,胜似弟子,这手段果然滴水不漏,他以为夏悯是顾念旧情,为了这三人能活着,才不得不伏首听命,结果事实狠甩了他一巴掌,夏悯是怕这三人成为他手中的人质,为了寻到机会毒杀三人,才对他虚以委蛇。 所以,沈碧空一定活着,他若死了,夏悯何须杀人,只有沈碧空活着,这三人才必须死。 赵昊的牙根咬得咯吱响,不知是恨的,还是惧的。 这一局,背后的黑手,就是沈碧空,只有他,才能把方方面面都算得这般精准,以岑焉为局眼,挑动了天下士子的愤怒,千夫所指,纵为天子亦有所惧。他算准了赵昊的心理,为这一局安排了唯一的一条路,逼着赵昊走上去,也算准了岑焉的脾气,拖住了赵昊的手脚,于是,夏悯成功的逃走。 没有了夏悯,赵昊就失去了对沈碧空最后的掣肘,从今往后,沈碧空再无顾虑,想怎么整治他,就怎么整治他。如猫儿戏鼠,残忍的,漫不经心的。 “召回宋成功,千鳞卫……倾巢出动,抓回夏悯,活的,朕——要活的!” 沈碧空的棺椁还没有挖出来,不过,那不重要的。不必亲眼看到空棺,赵昊已经确信无疑,沈碧空活着,并且,就在西楚。 格杀勿论的话还没落地,就变成了要活的,蕴藏在这一反复间的恐惧与忌惮,恐怕除了已经死去的刘晖,没人能体会得出赵昊此时的惶惶不可终日。 当年,他因惧而对沈碧空狠下杀手,却又同样是因惧而没有赶尽杀绝,留下了夏悯和司空府里最重要的几个人的性命,死死的捏在手里,只怕沈碧空死得还不够彻底,只有手里捏着这几个人,赵昊才能食下咽,睡安寝。 而今,这份假象终于被残忍的戳破,沈碧空还活着,赵昊知道,从今往后,他就将活得像一只老鼠,只敢躲在洞里,不敢冒头,因为,洞外,有一只猫儿正在舔爪子,正用戏谑的目光盯着他的鼠洞。 夏悯,是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屏障,不计代价,也要把他抓回来。其他的事,赵昊已经无心去理会,去他妈的岑焉,去他妈的吴地,去他妈的秦国大业,去他的妈的雄心壮志。 在他最落魄无助的时候,沈碧空从天而降,将他扶上了九五之位,让他傲然凌云。如今,在他最意的时候,沈碧空又从地下爬出来,阴魂不散,要将他玩弄至死,没有夏悯这些人质在手,他竟然连反抗的心思都不敢有。 沈碧空,你凭什么,这样漫不经心的操纵着我赵昊的人生? 凭什么! 朕不服!不服!不服!朕能杀你一次,一定能杀你第二次! 不……不不不!朕错了,朕不该杀你,朕应该听你的,一切都听你的,若朕没有一念之差,如今的秦国,也许已经早就是大秦王朝了,朕也已君临天下。 是朕错了,朕悔了……朕后悔了,沈碧空……沈卿,你原谅朕吧…… 没有人听得到赵昊内心的嘶吼与哀嚎,他的恨,他的惧,他的悔,交结成一张网,紧紧的勒住了他,令他窒息。像一只困兽,无助的,绝望的,连最后的哀鸣都无法发出,就轰然倒地。 第三百零五章 转道 - 换心攻略 - 瑞者 “来人啊,陛下晕倒了!” “宣太医!快宣太医!” 当裘苍夜的惊呼声从勤政殿里传出来时,夏悯已经逃出秦都至少百里,正和郭暖坐在野地里,生着火,烤着一只肥得流油的兔子。 “现在,千鳞卫该追出来了吧?” 夏悯咽了咽口水,他被困三日,水食充足,没饿着,但却馋着了,毕竟他用来当宵夜的,不过是些不易变质的点心干果,当宵夜还行,当主食吃了三日,早腻死了,这时候一闻肉味,不馋才怪。更何况,打从出逃之时,他和郭暖只顾着跑,这一路都没吃什么,早饿得不行了。 郭暖已经很久没看到他馋猫儿一样的表情了,上一次看见,还是好多年前,那时候,沈碧空在秦国如日中天,司空府里人才济济,夏悯跟在沈碧空身边,帮着整理书案文档,很多时候都忙得错过饭点,直到饿得头眼发昏,才会抽个空儿溜出去找郭暖讨一口吃的,每每见到郭暖的那一刻,就是这副馋猫儿样。 眼看这只兔子也烤得差不多了,郭暖笑着扯下一只肥硕的后腿,用洗干净的树叶包裹着递过去,道:“先吃饱了再说,小心烫。” 夏悯露出一个笑容,他在秦宫中数年,早已不会笑,此时笑来,难免有些不习惯,只扯了半个嘴角就敛住,然后就接过兔腿,不客气的啃起来,不时还被烫得嘶一声。 郭暖看着他痛快吃喝,自己也撕下一只腿,大口吃了些来,不一会儿,两个人将一只兔子分食完毕,又各自啃了一块饼,灌了几口水,才算是吃饱喝足。 “你不必担心千鳞卫追来,我郭暖别的不行,故布疑阵的本事称第二,天下就没人能称第一,就算是千鳞卫,要抓到咱们的踪迹,怎么也得跑上两天的冤枉路。你要考虑的,该是我们往哪个方向逃脱身的机会最大。” 身为独行大盗,不止要掌握“盗”的技能,也得有一手“逃”的绝活,否则,他哪里能逍遥这些年。尤其是当年司空府倒台,千鳞卫大肆出动,郭暖没少跟他们打过交道,从他们的手底下不知逃了多少次,可谓是经验丰富。多的不敢说,拖上千鳞卫两天的自信还是有的,若运气好点,追来的千鳞卫档头是个废物,拖住十天八天都不在话下。 当然,此时郭暖和夏悯都还不知道,岑焉还帮他们又多拖了一日。不过运气不好的是,如今千鳞卫已经倾巢出动,由宋成功亲自率领来追捕他们。 若是早知道,夏悯多半不会杀那三人,留着那三人继续迷惑赵昊才好。当然,这并不是夏悯思虑不周全,而是裘苍夜突然得势,把他困在了屋里不得出门,导致夏悯没能在初一这日送去解药,就不得不在郭暖的相助下出逃了,否则,再迷惑赵昊一个月,等下月初一时那三人才毒发,夏悯早逃出秦国了。 此时听了郭暖的话,夏悯自然是乐观不起来的,只低头寻思,若他所料不差,先生既然活着,又安排了这一局助他出逃,就一定会派人接应他。只有与接应他的人汇合,才有机会逃出千鳞卫的追捕,否则,只凭他和郭暖两个人,实在堪虞。 现在的问题是,接应他的人,在哪里? 这个问题,做为接应人的姬言也很头疼。夏悯说跑就跑,郭暖这个连通内外的联络人也同时没了踪影,这跟事先说好的不一样啊,跑都不通知一声,他想接应都没地儿接应去。 当然,这事也不怪郭暖,跑之前,郭暖是通知了姬言的,问题是,姬言当时被岑焉闹出来的事给吸引了注意力,他又不知道夏悯和顾凤寻之间的关系,心里一掂量,当然是岑焉更重要,因此主要精力都盯着岑焉了,就没能及时看到郭暖递出来的消息,等岑焉那边闹腾完了,姬言再看到消息时,郭暖和夏悯已经跑了一天一夜了。 郭暖的故布疑阵,对千鳞卫管用,对姬言的梅花卫自然更管用。现在的局面就变成了接应的人落在后面,被接应的人反而跑到了前头,谁都联系不上谁,尴尬得很。 姬言后悔不迭,他办砸了顾凤寻交待下来的事情,相当于寸功未立,等回到凤仪台,连跟范九斤争权的底气也没有,索性一发狠,接应不到夏悯,他干脆就不接应了,转而去阻挠宋成功。 以他带着的这点人手,当然不可能与倾巢而出的宋成功正面硬扛,所以姬言采取的游击术,他的优势在于他带出来的人都是梅花卫精锐,而且还是最精锐的一支,人数不够,可个个都是高手,只要避开千鳞卫的精锐,他手上这支人手,就足以以一坑十,对付十倍的普通千鳞卫不在话下。而宋成功为了搜捕夏悯,加上郭暖的故布疑阵也很成功,所以分兵搜捕是必然,这就给了姬言更大的机会。 他以游击之术,连坑了两队分兵搜捕的千鳞卫,都是一着得手就远遁千里,等千鳞卫精锐闻讯赶来,姬言早不知道转到哪里去了。 这一手段,也大大配合了郭暖的故布疑阵,令宋成功晕头转向,完全追懵了。继续分兵搜捕,就等于给别人逐个击破的机会,不分兵,该往哪个方向追?万一追错了,浪费了时间不说,追不到人,秦皇也饶不了他。 宋成功心里苦,可找不着人诉说。 夏悯跟郭暖跑了七八天后,就意识到这里头有事,虽然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千鳞卫没有追上来是事实,本来一路向着吴地跑的他,当机立断,对郭暖道:“往秦楚边境去。” 郭暖惊愕,道:“为何改道?你之前不是说,秦楚边境肯定有关卡会严密盘查吗?” 所以才一路奔着吴地去,眼下正是吴地最混乱的时候,他们唯有浑水摸鱼,才有机会从吴地绕道楚国,再去西楚。 “一定有人拖住了千鳞卫,只要千鳞卫到不了秦楚边境,凭你的易容术,足可以让我们蒙混过关。”夏悯毫不犹豫道。 他之前想从吴地过去,是因为他没把握在千鳞卫封锁秦楚边境之前就赶到那里,而现在,千鳞卫明显被人拖住了,他又何必舍近求远。 先生在西楚,苏怜也在西楚,他早已归心似箭,一刻也等不得了。 郭暖可没他这么激动,道:“万一是陷阱呢?” 千鳞卫没追来,也可能是早就在秦楚边境守株待兔。 夏悯自信一笑,道:“赵昊没有这份先知之明,宋成功也没有刘晖的老谋深算……就算我料错了,也要闯一闯!” 嘴里说着料错了,但脸上全是自信。夏悯了解赵昊,因为他在赵昊身边待了好几年,夏悯也了解宋成功,因为自刘晖死后,他就负责整理千鳞卫送来的情报消息,从中可以清楚的看到宋成功这个人的能力与行事风格。 知己知彼,焉能错哉。 郭暖深吸了一口气,一扯马缰,豪气干云道:“好,老头子就陪你闯一闯!” 朝阳如火,两骑并行,去势如风。 事实证明,夏悯是对的,宋成功果然没有在秦楚边境截他,他还在跟姬言捉迷藏呢。不过出关之路也并不是一帆风顺,他遇到了麻烦,押解西楚使节团出境的龙骠骑正好返回,要不是郭暖谨慎,每行前必要先探路,他们就迎面撞上了,龙骠骑领军在赵昊身边是见过夏悯的,万一被他认出来,郭暖就是能飞天,也不可能带着夏悯在龙骠骑的包围下逃出去。 第三百零六章 自重 - 换心攻略 - 瑞者 夏悯只能藏身在林间,一直等到龙骠骑大军过去,才和郭暖继续上路。秦楚边境的情势有些紧张,“刺秦”案的影响毕竟太大了,虽然西楚在韩察的声明之下,在明面上完全摆脱了干系,但暗地里却仍有人怀疑此事是西楚主使,这些怀疑不能说出口,没凭没据的,连秦皇都默认了,但疑心既然有了,边境上自然就卡得严了,纵然郭暖早就偷到了通关路引,也依然受到了严密的盘查。 不过夏悯是地道的秦人出身,郭暖在秦国也待了好多年,一口秦音说得不要太地道,盘查他们的秦兵都把他们当成秦人,确认了通关路引没有问题,就放他们过去了,而对那些明显口音不地道或并非秦人装束的人,盘查就严格多了,简直就差没直接指着那些人的鼻子尖问他们是不是奸细。 过了秦境,还得入楚境,又是一道盘查,这下子两人的优势瞬间变劣势,好在夏悯和郭暖并没有受到多少刁难,就被苏怜给领走了。 苏怜这些天天天往关口跑,日盼夜盼,总算盼来了夏悯,他这些年经历的事多了,还忍得住,没直接在关口上就跟夏悯来个抱头痛哭。等把人领回了驿馆,门一关,这才紧紧抱住夏悯,死活不松手。 郭暖在旁边看着眼酸,抬手揉了揉,然后抬眼看天。这两个孩子,几乎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这些年,不知吃了多少苦头,还能活着相见,实在是不容易,太不容易了。 他这里才伤感着,那边苏怜已经松开了夏悯,又一把抱住他,笑道:“老郭头,我肚子饿啦,你不知道这驿馆里的伙食有多差劲,你看你看,我都吃瘦了。” 郭暖一下子就哈哈大笑,揪着苏怜的衣领把他往夏悯身边一推,道:“臭小子,见不得老头子清闲是吧。”一边说,一边挽袖子,“厨房在哪里,老头子今天就给你们哥儿俩露一手绝活,对了,酒得自备,苏小子,没有好酒,不准上桌。” 苏怜两眼发光,笑道:“这还用你说,早备下了。”说着,一转身就从屋里抱出两坛子酒来,一巴掌拍开其中一坛的泥封,“闻一闻,香不香,二十年的竹叶青,烈得很。” 郭暖立刻冲他一竖大拇指,竹叶青本就是清冽性烈,又是藏了二十年的,那烈性全都藏在清冽之下,比之烧刀子恐怕也差不了多少。 夏悯笑眯眯的看着,看着看着,就流下了泪来。 苏怜才给郭暖指明了厨房的方向,还塞了钱袋到郭暖怀里,这破地方,没有打赏可动不了厨房里的物什,一转身就看到夏悯眼中的泪,顿时指着夏悯的脸哈哈大笑,道:“快收收你的猫尿,一路风尘仆仆,泪混着尘,这下子脸都花了,当真是成了花脸猫。” 又哭又笑,小猫跳跳。这原是他们少年时偶尔说过的一句戏语,那时候还是夏悯说着打趣苏怜,不想历经沧桑,多年之后,竟成了一个轮回,从苏怜嘴里说出来打趣夏悯了。 想起旧事,夏悯到底又笑了,道:“多年未见,你还是以前的性子,太脱欢了,可怎么好呢?”一副愁得不行的表情。 苏怜不以为然道:“多年未见,你倒是越来越管得宽了。”说着,他出了一会儿神,才又轻声一叹,“夏悯,当日不是你挡在了前头,让我快跑,你也不会落到赵昊那狗贼手里吃这么多年的苦。” 夏悯轻轻一拍他的肩,柔声道:“莫这么说,若你我易地而处,怕都是……尸骨化泥了。” 以苏怜的脾气,落到赵昊手里,大概早就拼了命要跟赵昊同归于尽,绝不能如他这般隐忍多年,只谋一朝。而以他的脾气,若如苏怜那样落到刘荣一的手里,只怕也撑不到出逃,更不用说还混到了吴皇的身边,风光得不行。 能活下来等到相见的一日,是命,也是运。 苏怜咧嘴笑了,道:“为活着,为相见,今晚,我们大醉三千场。” 夏悯含笑颔首,却道:“醉一场就够了,三千场,留待日后。” 他仰头,向着西京的方向,投去憧憬又惶然的眼神。 先生,就在那里,他确信!他不疑!待与先生重逢日,大醉三千场又何妨,人之一生,何其短暂,再无此幸事值得大醉三千场。 夏悯安全越过秦境和苏怜汇合的消息,通过凤仪台的秘渠,不到五日就传到了顾凤寻的手里,也不过是“哦”了一声,就没有再管。 顾凤寻的目光,依然投射在秦国,准确的说,是投射秦皇赵昊的身上。经此一挫,赵昊会是什么反应?他心中大抵有数,毕竟,相比夏悯和苏怜,赵昊才是真正被他用了最多的心思,投下了最多的情感教导出来的人,然而他收获的,却是最严重的背叛。 人是会成长的,他想看看,没有了他,赵昊是不是更长进些,他与赵昊之间,究竟是他限制了赵昊,还是赵昊限制了他? 然后凌寒有些不高兴了,顾凤寻太过于关注从秦国传回来的消息,以至于都开始熬夜,这怎么能行。他对顾凤寻的要求就只有两点:好吃好喝,早睡晚起。 区区一个赵昊,哪里值得他熬夜,为了监督顾凤寻的作休,凌寒直接搬进了含光殿。这个消息若放出去,西楚铁定得震上三震,但如今凌寒又没有后宫,顾凤寻又掌着宗正寺,管着部分宫务,把西楚皇宫经营得不说是铁桶,也是木桶一只,寻常漏不出水来,自然没人敢把这消息往外捅。西楚朝臣里,既便有手眼通天的人,得了这个消息也很识相的捂死在肚子里。 西楚已经踏上了争霸天下的路途,两楚边境战火未息,秦楚边境关系微妙,尤其是西京还里伫着个秦国使节团,整天探东探西的,这种密闻隐事,当然不能在这个时候爆出来,瞒,下死力的瞒。 有了燕王这个眼瞅着还不错的继承人,西楚朝臣上下差不多都有了共识,再没人在西楚皇纳不纳后宫的事上面较劲儿,有这闲工夫,不如琢磨琢磨怎么再阴楚皇一把,把楚国闹得更乱些,最好让秦国和楚国打起来,这样西楚大可坐收渔翁之利。 可惜,这个美梦做得有点太过遥远,秦国不傻,楚国也不笨,没点儿翻天覆地的大事,要让他们打起来不容易。 朝臣们的识趣,让顾凤寻想用这个当借口把凌寒再请出含光殿都不行,没奈何,只好眼看着凌寒管着西楚说不完的朝政大事之外,还抽出工夫来盯着他的生活起居,这盯人的功力,比之白玦这个小管家公居然有过之而不及。 说起白玦来,最近一段时间,罗峰把他讨了过去,说是要教几手绝活给他,所以小家伙不在顾凤寻的身边伺候了,要不然,顾凤寻也没那个机会熬夜。 只可惜,没自在上几日,走了小的,就来了个大的,通通都是让他束手无策、徒然奈何的,顾凤寻被管得紧,倒也习惯了,感慨叹息了几声就这样罢了。 倒是凌寒听到他的叹息声,不依不饶的笑问道:“顾卿可是嫌弃朕了?” 顾凤寻可不纵容他蹬鼻子上脸,直接甩他一记白眼,一本正经道:“陛下,请自重。” 后宫里都空荡荡的,他哪里学来的怨妇嘴脸。哦,对了,还有位太皇太妃,可那位老妇人识趣得很,从来没把自己当怨妇,每日里吃吃喝喝,和女官们围桌斗个叶子戏,日子过得不要太自在。 凌寒哈哈大笑,一把扯过顾凤寻,压身而上,道:“朕重不重,顾卿自己掂量便是。” 第三百零七章 用得上 - 换心攻略 - 瑞者 正闹腾得欢时,范九斤送来了秦国最新的情报,岑焉出了秦都,一路奔着吴国故地去了,秦皇捏着鼻子,给他备车备马送上大笔程仪,全让这狂生给扔在了秦都城门口,然后扯衣甩鞋,去冠散发,且歌且笑而去。 凌寒听得瞠目结舌,道:“赵昊就没派上杀手一路跟着去?” 这都能忍,他对秦皇,刮目相看。 “怀人不能及之大志,故能忍人不能忍之辱。”顾凤寻整理着散乱的衣襟,顺手还拢了一下垂下的头发,虽非有心,自有风情。 范九斤一手捂眼,不能看啊不能看,他来得不是时候,回头准得被穿小鞋,悲哉哀哉。 凌寒失笑,道:“顾卿对秦皇的评价,倒是不低。” 这语气酸得很,于是又招来顾凤寻一记白眼,淡然道:“只可惜志高才疏,又不能用人,也就落个自取其辱罢了。” 凌寒又是一笑,露出了两排白牙,道:“朕深有同感。” 顾凤寻盯着他的牙看了一会儿,见凌寒迟迟没有收回去的打算,于是眼睛一眯,冷冷瞪他。适可而止,赵昊好歹也是他教出来的,再怎么着也不是无能之辈。 “咳……” 凌寒很识相的收回笑容,板起脸,转头对范九斤道:“派人保护岑先生,别教人有机可趁。” 范九斤笑道:“哪里用得着陛下派人保护,秦皇盯得紧呢,这个时候岑狂若是出了事,屎盆子头一个就扣在他的头上。” 凌寒一想也是,不由得也跟着笑了,但还是道:“秦皇是秦皇,朕是朕,你照办就是。” 需要不需要是一回事,做不做是另一回事,有机会施恩于贤,何乐不为。不过岑焉那个脾气……罢了,他搏个好名声就行,不必招揽岑焉入西楚朝堂,招不招得到且不说,真招来了,凌寒觉得自己多半是招架不住岑焉的,有这样的狂生为臣,他必得先练就唾面自干的坚韧与豁达。 这样一想,凌寒就有些佩服起吴皇来了,虽然吴皇这人干的事儿很让他不齿,但那份容人的心胸,着实是让凌寒自叹不如。可惜吴皇在国灭的时候就自杀殉国了,不然他真想向吴皇请教,这份心胸是如何练就的。 范九斤领命而去,精心挑选了一批凤仪精锐派了出去。说实话,岑狂这人很有趣,他也不想这人莫名死掉,有岑狂在,该有多少乐子等着他去围观啊。 “陛下不打算将岑焉招到西楚来?”范九斤一走,顾凤寻就笑问道。若有那打算,就不是只派人暗中保护了,该是赠车赠衣赠金银,先狂刷一把好感度。 凌寒侧头望他,道:“朕有顾卿,足矣。” 西楚朝堂没有岑焉的位置,一个韩察就足以成为定海神针,再有个顾凤寻与之形成制衡,郑侯自成一派,林阁老则是左右逢源,如同润滑油一样的存在,西楚朝堂已经很稳定了,而岑焉因“刺秦”一事,如今声望正隆,而且经此一事,他潜藏着的巨大的人脉也隐约浮出水面,此时若招他入朝,必然便如巨石入水,激起千层浪,西楚自宋阁老倒台后才渐渐稳定下来的朝局,至少又要动荡几年才能平静,这不是凌寒希望看到的局面,西楚朝臣也必然一致反对。 所以,岑焉再有价值,可凌寒也得忍得住诱惑。用几年的动荡去换一位国士,就眼下的局势而言,不值。除非,岑焉能对西楚有大功绩,招他入朝才顺理成章,才能让朝臣们无话可说。 总之,眼下是绝无可能的,凌寒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岑焉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回到吴国故地去。 不过话说回来,除了吴国故地,岑焉也没有别处可去,他要是敢投奔他国,秦皇再能忍也要废了他,不敢杀,但弄残他总可以的。吴国故地,好歹如今也还是秦国的属地了,岑焉去了那里,说白了还是在秦皇的掌握之中。所以说,岑焉狂归狂,其实对于眼下的形势,倒是看得十分清楚,无愧于国士之名。 “其实陛下虽不能招岑焉入朝,不过若要用他,倒还是能用得上的。”顾凤寻眉目飞扬,笑如妖魅。 他费这么大的心思,把岑焉从秦皇的手里捞了出来,怎么可能白白放岑焉自由自在过他的隐士日子去,不把岑焉榨干抽尽,岂能对得起他这番心力。 凌寒状若惊恐的看着他,道:“顾卿你……” “如何?”顾凤寻挑眉斜睨。 “朕太喜欢了!”凌寒表情一收,哈哈大笑,稽手作请教状,“还请顾卿赐教,朕要如才能用得了岑狂?” “陛下可知吴地特产为何?”顾凤寻不紧不慢的问道。 “米粮,渔盐,士子,剑客。”凌寒想也不想,一下子就报了出来。 这四样,是天下君王最想要的,吴国通通都有,可任谁也没有想,通通都有的吴国,却是第一个被灭的。 “然也。”顾凤寻眯起眼,“吴国一灭,米粮、渔盐尽落入秦国之手,陛下是不用想了,但士子与剑客,却并不是米粮渔盐那等死物,落入人手,便由人操控。士子有傲骨,剑客有侠情,非明君圣主不能使其俯首,非仁政义令不能使拥戴……” 凌寒抚额,恍然大悟道:“所以顾卿谋划了‘刺秦’,不但让岑焉欠下你天大的人情,还顺带抹黑了赵昊,把他送进了暴君昏主的堆里,彻底绝了赵昊想要收服吴国故地那批士人剑客的可能?” “臣记得,陛下与赫连剑客一派的人交情极好?”顾凤寻微笑道。 要挑事,就得先有个挑头的,他觉得赫连楼芳就很合适,理由都是充足的,当年,赫连庭芳可是死在赵昊的手里,尸骨无存啊。这一份债,他一直记着呢,也到了该讨的时候。 “你又要刺秦?”凌寒吃惊道。 “同样的招术,臣从不用两回。”顾凤寻漫不经心的扯过纸笔,在上头写了一个杀气腾腾“伐”字,力透纸背,入木三分。 凌寒一呆,道:“伐秦?”转而一惊,“顾卿这是要挑动吴地造秦国的反啊!” 秦国为了尽快收服吴地,使用了高压政策,但吴地历来多士子,多剑客,民风又崇尚自由开明,越是高压,反弹就越大,秦国的强权早晚会遭到反噬,但问题是,这需要一个积累的过程,也需要一个引火点。很明显,顾凤寻这是要主动制造一个引火点,再让人跳出来挑头儿,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只要一处火起,吴国故地,便处处皆乱,足够秦国喝一壶的了。 想到这里,凌寒的眼神越来越亮,立刻道:“朕这就给赫连楼芳去信。” 以赫连楼芳的脾气,应该会非常乐意,秦国骑兵在吴国没少烧杀抢掠,做为一名任侠豪性的剑客,赫连楼芳说不定早就有揭竿而起的打算,只是寻不着机会而已,现在他把机会递过去,赫连楼芳又怎么会放过。 斟酌着写完了信,凌寒才又回过神来,问道:“这又与岑焉有什么干系?” 岑焉再狂,也是士人,总不能让他跟着挑头造反吧。 顾凤寻微微一笑,道:“他是吴臣,为了忠君,连秦皇都敢羞辱,只要赫连打出伐秦复吴的旗号,他纵然什么都不做,至少也得声援几句。” 以岑焉的地位和影响力,只要他一声援,赫连瞬间就能从乱臣贼子洗白成替天行道的忠君烈士,挟正义之名,行忠义之事,伐秦就不再是造反,而是叫复国之战。叛军就不再是叛军,而是王道之师。王道之师,自无往不利。 而以顾凤寻的手段,只要岑焉出了声,他就能让岑焉步步深陷,再也脱不出身去。国士呢,就这么放他去隐居,做梦吧。 第三百零八章 造反 - 换心攻略 - 瑞者 凌寒想了一下,大有道理,连忙又往信中又添了几句话。 顾凤寻便取笑他道:“陛下对楚国心慈手软,对吴国倒是大有唯恐天下不乱之意。” 凌寒理直气壮道:“非也。吴国本善地,因秦而乱,朕此举,不过是助吴驱秦,义所当然。” 吴国故地,有没有他往里头搅和,都已是一片乱局,既然已是乱局,那么他往里头伸一伸手,说不定还能助吴国故地早日平定下来。而楚国却大不同,他往里头煽风点火,只会激得楚皇更加暴虐,楚国百姓本已水深火热,他又何苦火上浇油,等到楚国当真乱了起来,他再伸手,却又是理所应当了。 所以事情也要看情势发展,不可一概而论。 顾凤寻又笑了起来,凌寒的胸襟格局,已经放眼到了天下,不再拘于西楚一地,他自是欣慰。圣主明君,无非就是两个字,一字曰仁,一字曰义,凌寒本性仁和宽厚,已是半个明君之相,如今又深谙取义之道,任何时候都死守底线,不行无义之事,圣主明君,舍他其谁?在这一点上,赵昊真的是差之太远。这并非顾凤寻教导无方,而是两个人本性不同。 自从越地的海贸发展起来之后,西楚和吴国之间,再无天堑,完全可以通过海路,直接往吴国去。凌寒的信,就这么随着海风一起飘到了赫连楼芳的手上,随同信一起到的,还有两船的兵甲和一批银钱,以助赫连楼芳起事,至于粮,吴国本身就多的是,倒不必凌寒另外支援了,恰相反,他还要让赫连楼芳助他从吴国偷贩粮草至西楚,运输从海上走,就算是秦国和楚国知道了,也完全莫之奈何,想截断这条贩粮运输通道都不可能。 事实上,凌寒这封信去得正是时候,秦国的高压政策,压得住吴地普通百姓,却压不住那些生有傲骨士子和剑客,对士子,秦国不敢怠慢,又有付赤川从中斡旋,多以招揽为主,还算宽和,但对剑客,秦国摆明车马,要么为我所用,要么斩尽杀绝,所以自吴国被灭后,吴国剑客的日子很难过,除了那些战死沙场的,和怕死投降的,剩下的那些剑客不得不抱团自保,基本上不是投奔了原县连氏,就是投奔了赫县连氏,前者以供奉剑师居多,后者则是古派剑客为主,但因为吴国本来就供奉剑师远多于古派剑客,所以原县连氏的声势,明显就比赫县连氏的声势大得多。 但秦国对赫县连氏围剿得却更狠一点,原因有两个,一个是柿子当然要先捡软的捏,赫县连氏声势弱,人数少,更容易剿灭,另一个原因则是古派剑客行事更狠辣,没事儿就干点刺杀秦官、劫秦济吴的事,可不得更招秦国的恨。 赫连楼芳就是赫县连氏里最大的刺儿头,他本来就对赫连庭芳的死耿耿于怀,对秦皇恨之入骨,如今家仇之外,又添国恨,他要是不跳出来给秦皇添堵,才叫怪事。他是赫县连氏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声望在年轻剑客里本就高,一呼百应不是难事,加上年轻人血性正浓,不似那些有了年纪和阅历的前辈剑客,凡事都要思量再三,所以有他挑头,赫连一脉的剑客们,尤其是年轻一辈的剑客们,便自动围靠过来,凭着一腔血勇,跟着赫连楼芳很是干了几件杀官劫秦的大事。 当然,这也直接导致赫县连氏的处境越加的岌岌可危,以至于赫县连氏里,已经有人在考虑,是逃往海外,还是向原县连氏求援。 但前者没有路子,往海外逃,得有船啊,还不是一艘两艘的,赫县连氏虽不如原县连氏声势大,但也有剑客数百,加上他们的家眷,千多号人呢,得要多少艘船才能逃到海外去。 至于后者……基本上只有极少数人赞同,古派剑客之所以是古派剑客,就因为骨子里有一根拧筋,死守着剑客的尊严和剑道,不肯向权贵低头成为权贵手中的剑,所以让他们跟原县连氏低头,办不到。道不同,不相为谋,若就此向原县连氏低头,那么他们坚守了百年的剑道,也就随之灰飞烟灭了。 那还不如举族起事,跟秦国拼到底,宁可死得轰轰烈烈,绝不活得窝窝囊囊。 可就算要起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得有钱储粮,得有钱打制兵甲,最重要的是还要招兵买马,扩展势力。 于是问题来了,古派剑客不肯低头事权贵,哪来的钱,一个个都穷得丁当响,能保证一家老小不饿死就算是成功了。 凌寒的信和那两船的精良兵甲及银钱,就像天降馅饼,一下子砸晕了赫连楼芳,得亏凌寒现在身在千里之外的西楚,不然这位古派剑客能直接冲进西楚皇城里,兴奋的砸凌寒两拳。 说是一拍即合,都不能形容赫连一脉剑客们此时的心情,那股劲儿,差不多是干柴遇着烈火的状态,真正是一点就燃。 只是造反这种事儿,不是一群武夫扛把剑竖个旗那么简单的,虽然历史上不乏这种人,但真正要能成事,就得有个长远的规划。 对此,凌寒在信里也有交待,很简单的一句话:可问计于李敏。 他才舍不得让顾凤寻再耗费心力替赫连楼芳谋划,有个现成的国士级别的大才摆着不用才是浪费。不过岑焉这种人,不是轻易就能请得动的,要用他,也得拐着弯儿用。岑焉获救,李敏就欠了西楚大人情,此子也非凡流,造反初期,让他帮着谋划谋划也够用了。等到事态进一步发展,李敏不够用了,岑焉就是不想入局都不行,毕竟他是李敏豁出命去救出来的,怎么着也不能看着弟子送死吧。 这主意,当然还是顾凤寻给凌寒出的,凌寒毫不迟疑就卖给了赫连楼芳。 赫连楼芳也是个直来直往的,在别的剑客都热火朝天准备造反的时候,他直接夜闯岑焉府上,把睡得好好的李敏给扛了出来。 李敏:“……” 他想骂娘可不可以? 当然可以,不过身为世家子弟,又是国士弟子,李敏怎么也要顾及一下形象,虽然他在“刺秦”的时候,已经没什么形象可言了。 赫连楼芳晓得自己是个干实事的,不是个耍嘴皮子的,说服李敏给他当军师这种事,靠嘴不行,所以他很坦率的把凌寒的信往李敏脸上一拍。 小子,你欠了西楚一记大人情,该还了。 活脱脱的讨债鬼嘴脸。 李敏又想骂娘了,但看完信,他不骂娘,改骂天,天子的天。西楚皇简直就是机关算尽,险恶用心他一眼就瞧出来了,这是连师带徒一个不放过,全都压干榨尽啊。 等等,这风格……他妈的又是顾凤寻给出的馊主意吧。让堂堂国士师徒去谋划造反,这是几个意思?过分,太过分了。 李敏有一肚子骂人的话,可骂不出来,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欠了西楚一记大人情,岑焉欠了西楚一条命,不得不还。 罢了,师债徒也有责,就让他一力承担吧,不就是谋划造反嘛,何必先生出面,有他李敏一人,足以搞定。 想通了之后,李敏就撸袖子上了,先写了封报平安的信让送回去,不然一觉起来,弟子不见了,岑焉还不得又发疯一把,脾气急点的,指不定就找秦皇要人去了。 然后,李敏整理了一下思路,盘算了几日,就开始跟赫连楼芳分析当前局势,分析这个反该怎么造成功性才高,一二三四分析了好多,只换来了赫连楼芳一对蚊圈眼。 第三百零九章 拉开 - 换心攻略 - 瑞者 最后,李敏抚额长叹,只能道:“罢了,你……就先带人把仲县夺下来吧。” 至于夺仲县的理由,他就不分析了,反正,这满脑子只有剑道的家伙,也听不懂。 赫连楼芳欣慰的拍拍李敏的肩膀,道:“军师,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唠叨,早说话这么简洁多好,仲县这会儿指不定已经夺下来了,白浪费了几日光阴。” 李敏被拍得东摇西晃,一脸的惨绿。妈的,竖子不足与谋,就这脑子,造个鬼反啊。 事实证明,赫连楼芳的脑子其实没问题,只不过他的聪明都用在干实事上了,让他跟着李敏的思路去分析形势什么的,他没那耐性,有这工夫还不如多练会剑。 不到七天,仲县就改姓赫连,速度快得让李敏都有些应接不暇。这么顺利? 这是废话,当然顺利,仲县几乎是城门大开的欢迎古派剑客入主的,都没用得着赫连楼芳展示一下他的武力值,仲县百姓就自发的把秦国派来的仲县县令及其一干亲信都给绑了送给赫连楼芳当礼物。 原因无他,古派剑客在吴国民间一向是正义的化身,无论是名声还是形象,都比那些供奉剑师高了不知多少,而且古派剑客不像供奉剑师,吃皇粮,守一地,古派剑客都是四脚猫,到处窜的,每到一处,不干点行侠仗义的事情都对不起自己的身份。在官家来说,这叫侠以武犯禁,都是暴徒,在受难的百姓来说,这是忠肝义胆,为国为民,是长了脚的活生生的人间公道。 更何况仲县离赫县还近,更是受益不知多少,百姓们听说赫连楼芳揭竿而起,想投奔都还没来得及,赫连楼芳就放出风声要夺仲县,当然是立刻拱手献上,就差没吼一声“大侠你就带我们飞带我们浪带我们造反吧”。 好吧,这些只是表面原因,事实上,真正的根源,在于仲县在秦国手上吃了大苦头。仲县是吴国一处产粮地,原本此地被控制在吴国一户姓李的世家手中,当初秦国铁骑冲入仲县,李家组织全县人手拼死抵抗,失守后阖族被灭,仲县百姓也是家家有死伤,户户束白缟,早就恨秦国恨得不行,加上秦国夺下仲县后,又掠粮无数,还强逼百姓栽种,粮赋比以前高了五倍还多,更是让百姓们苦不堪言,所以赫连楼芳这里一放出风头,他们二话不说,就跟着反了。 这才导致了赫连楼芳不费一兵一卒,轻松就拿下了仲县。 拿下仲县后,李敏就又交待给赫连楼芳两件事。其一,从当地百姓中挑选青壮,组成乡勇团,负责后勤供给。其二,联络原县连氏,结盟共同造反,组建剑勇军。 第一件事没什么好说的,仲县就是天然的粮仓,拿下仲县,造反就没有吃不饭上的担忧,能吃饱才有人肯跟你造反,饿死了谁还造反。再者,仲县的地理位置也极好,正好可以跟原县、赫县组成铁三角,守住这一块,就等于生生从秦国手里挖下了一块肉。最紧要的是,仲县旁边还有条大河,直通入海,万一守不住了,还能通过这条河往海上逃,正所谓是进可攻,退可守。 为了铁三角能形成,所以和原县连氏结盟就变成非常重要了,再者,原县连氏收拢了大几千的供奉剑师,足以组成一支剑勇军了。要知道,当年吴国就是凭着八千剑勇军横扫东南,建国自立。可惜后来吴国富贵奢靡,导致了剑勇军的沉沦陷落,不复当年血勇,再无与秦国铁骑一较高低的能力。只有有重建剑勇军,才算是有了跟秦国铁骑抗衡的底气。否则,只凭一群乌合之众,还是早点洗洗睡吧。 不过原县连氏声势浩大,能不能收服这一支,就看赫连楼芳自己的本事了,李敏只是个士人,动嘴皮子他行,动手,他不行。他要是动手也行,当日“刺秦”恐怕就不会只是作戏那么简单了。 当这些事传回西楚时,凌寒都有些意料不及,抚额对顾凤寻笑道:“朕知道赫连楼芳不是个安分的人,但他这也太雷厉风行了。” 别人要请军师谋士,那是礼数备齐,姿态摆低,只恨不得来一出三顾茅庐,他倒好,直接半夜摸黑把人从床上挖出来扛走,得亏了李敏欠西楚一记大情,不然别说是给赫连楼芳出谋划策了,没直接来个绝食抗议就算是好的了。 顾凤寻也是哑然失笑,道:“当年,赫连庭芳也是差不多的性子……” 到底有愧故人,他只说了一句便收了声,轻叹一口气。比起赫连楼芳来,赫连庭芳的性子更独更冷一些,只是做事的手段差不多,都是直来直去,若不然,以赫连庭芳的身手,打不过总能逃得掉,也不会被赵昊派人围攻而死。 凌寒见他突然便神情黯然,立刻便转了话题,捡了些轻松趣事闲聊几句,便匆匆去找韩察林阁老郑侯等人议事去了。赫连楼芳不负所望,已经拉开了架子,铺开了场子,他这个始作俑者,自然得大力支持,不然就凭三县之地,能跟秦国对抗多久,别说有李敏帮着谋划,就是岑焉亲自出马,也是智不敌力。 等到夜间时,凌寒才在月下摆了一张祭案,三牲六畜的没有,只有美酒一坛,然后请了顾凤寻来,洒酒于地,一同祭拜了当年那些死去的人。 数日后,夏悯和苏怜终于回到西京,顾凤寻当即就将他招入了含光殿,并将身边的人都遣走,只二人,一坐一站,互相凝视了许久。 “苏怜真是个傻子!” 夏悯两眼发酸,伏下身去,压抑着喉咙里的哽咽。 “夏悯拜见先生。” 顾凤寻弯腰抬手,扶起他,微笑道:“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苏怜心思玲珑,擅弄人心,但却远不如夏悯心细如发,最擅长于抽丝剥查,顾凤寻的行为早露痕迹,苏怜是先入为主以至于完全没往这个方向想过,但夏悯之前没有见过顾凤寻,关于顾凤寻的一切,都是纸上看来,耳中听来,才看得更清楚明白。 其实夏悯才更适合入主大理寺,只是世事弄人,他落在赵昊手里,当了宫中内侍,自然便不可能再入朝为官,再者,相比让夏悯入朝,顾凤寻身边更需要他,所以夏悯这一入含光殿,便没再出去。 顾凤寻留夏悯说了一整日的话,听到夏悯逃离秦宫时,还将暗牢里三人给毒杀了,一时沉默。 夏悯当场跪了下来,道:“先生莫怪我心狠,宋公、叶公与陈公三人这些年一直如活死人般,早已没了生念,这毒,是他们求我下的,又怕拖累了我,他们在我掌心中写下‘慢性’二字,我实在……实在是……既然无力相救,不如送他们归天……” “我明白,这是解脱,不是你心狠,而是你不忍。” 顾凤寻长叹一声,易地而处,换了是他,只怕也无法拒绝这三位的请求。宋恩成,叶怀英,陈式,这三人皆是他当年招揽的大才,后来又委以重任,是他的铁杆心腹,赵昊留他们一命不杀,却又挖眼割舌刺耳,使他们变成不能见不能听不说的活死人,以这三人的心性,只怕恨毒了赵昊,这才坚持了这些年始终不肯死,就是要等着赵昊陪他们一起下地狱。而夏悯有了逃走之念,却反而催生了他们的求死之心,甘愿用他们的性命,助夏悯一把。 他们把报仇的信念,都寄托在了夏悯的身上。 第三百一十章 说话 - 换心攻略 - 瑞者 “这些年,难为你……难为你们了!” 顾凤寻心里沉甸甸的,有些不舒服,阵阵刺痛,却不想在此时服用药物来缓解。 但夏悯心细如发,却看出他脸色不好,立刻便问道:“先生可要歇会儿?都是我的不是,拉着先生说了这么许久的话。” 说着,扶了顾凤寻就往榻上去。 顾凤寻被他这么一打岔,先前的沉重心思去了几分,半倚到榻上,看着夏悯摸到桌边又去倒茶,一如当年,这份照顾人的机灵劲儿可比苏怜强得多,连白玦都差了一筹,顿时就抚额。 他是不是又给自己招了个管家公回来? 夏悯倒了茶,就嗅到了一股香甜的蜜味,愣了一下,神色越发忧心了,服侍着顾凤寻饮了半盏,才道:“我听苏怜说先生身子极弱,竟是连茶也喝不得了,只能饮用蜜水吗?” 要不是他不通药理,都想跟顾凤寻把这几年药单子都讨过来看看。 顾凤寻觉得这是个危险的话题,要是继续说下去,夏悯妥妥的会变成另一个管家公,于是轻咳一声,道:“我这病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要少思少虑,所以日后那些费思量的事,便要多多的交给你了。” 夏悯神色一凛,立刻道:“先生放心,我既来了,便再不必先生以后熬神费思。” 大有撸袖子立刻就做事的劲头。 顾凤寻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如当年那样,摸摸他的头,道:“你还活着,真好!” 不但活着,还活得这么精神,比当初在吴国见到的苏怜更强上一筹,真是再好不过。他当年总共就教导过三个人,赵昊,苏怜和夏悯,只有赵昊是个失败品,苏怜和夏悯,都是极好,极好的,这样看来,他当年也不算是十分失败。 只这一个熟悉的摸头动作,却让夏悯瞬间红了眼。 顾凤寻怕他真的哭出来,马上收回手,笑道:“我差点忘了,你不再是孩子,我也不再是……当年的我。”顿一顿,又道,“郭暖那里,我就不见他了,他也是人精,若见到了怕是也能瞧出破绽来。他若愿意留在西京,就留着,你和苏怜照顾好他,若不愿意,随他海阔天空。” 廉颇能饭,但毕竟老矣,当初苏怜遇上他,让这位独行大盗再度出山冒险,是不得已,如今夏悯已脱困,顾凤寻也不想再让他劳累,郭暖一辈子都在冒险,到了现在,也该过几年安生日子了。当年司空府的旧人,死得七七八八没剩下几个,郭暖既然活下来了,就好好活着吧。 夏悯迟疑了一下,应了一声好。其实在路上,他和苏怜就问过郭暖的打算,郭暖一个人无家无室无子无女的,又为他们二人冒了这么大的风险,秦国那个点心铺子是注定回不去了,二人便商量好了,打算干脆认郭暖为义父,奉养他终老。 本来这事都说得好好的,差不多就定了,可到了西京,苏怜消息灵通,得到了吴国故地有赫连一脉剑客揭竿而起的消息,哈哈大笑的跑来告诉他和郭暖,结果郭暖当时就一拍大腿,要去吴国故地给赫连捣乱,说当年他被赫连庭芳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最后托庇于司空府才落了个安定,如今要把这笔债讨回来。 而且是说走就走,苏怜和夏悯连挽留劝说都没来得及,人就跑了,随后夏悯就被顾凤寻召进了含光殿,而苏怜则去追人了,至于追不追得着,夏悯持悲观的看法。独行大盗不是白叫的,当年赫连庭芳追得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可到底也还是没追得着,苏怜比赫连庭芳差远了,就更不可能追得着了。 只是这事他摁在了肚子里,就不与顾凤寻说了,若说出来,岂不又是让先生费神,待回头,他和苏怜商量了,再想法子解决就是,到时候再回禀先生一声。 只是他些微的迟疑,哪里瞒得过顾凤寻,心知其中必定是有事儿,但夏悯不说,他便也不问,自是信得过夏悯能处理好。有夏悯在,很多事情上,他确实可以省心了。 这样想着,顾凤寻便觉得心里头略松泛了些,这才道:“那边多宝阁上有个黑漆匣子,里头有白药瓶儿,你且取了药瓶,倒一丸药来,用蜜水化开给我吃。” 夏悯二话不说,手脚麻利的取药倒水,不一会儿便捧了茶盏过来,顾凤寻一口气吃了,才笑道:“这是安神养心的药,吃了便犯困,我睡时你就在含光殿里逛逛,熟悉了,再叫个小内侍领你去弘文阁见见故人,晚膳前回来便是。” “是,我都听先生的。” 方隐之的事情,夏悯也听苏怜说过了,自然是要见上一见的。他轻手轻脚给顾凤寻盖上薄被,又垂下帷幔挡风,约摸过了一刻,听顾凤寻的呼吸声已是平稳绵长,便走了出去,却并没有四处乱逛,只守在门外。 含光殿就在这里,没长脚不会跑,什么时候都能逛,方隐之也可以日后抽工夫再聚一聚,他现在哪儿也不想去,只想守着先生,只想静静的,在离先生最近的地方,理一理心绪,想一想未来。 这一想,便想到了日渐西斜,夕阳的余晖洒落在西楚庄严肃穆的宫墙黛瓦上,为之抹上了一抹艳丽的金红色,亦使得这片肃穆之地,多出了几分灿烂恢宏。 有脚步声自远而近,惊动了夏悯。顾凤寻还沉睡未醒,来去的内侍经过这里,都会下意识放轻脚步绕着走。 是谁? 脚步声明明是由远而近,可越是靠近,声音反而却越轻了,到最后,夏悯几乎听不见脚步声响,不过那已经不重要,因为,他看到了人。 那人一身玄衣,束着玉带,戴着金冠,身披霞彩,沐光而来。 夏悯眯了眯眼,因为光线,他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这一身衣饰,这一身气度,使他清楚的认出来人是谁。 “小人夏悯,拜见陛下!” 他深深的下拜,以近乎于五体投地的姿势。先生的选择,就是他的信仰。 “平身。” 凌寒在夏悯的身前伫足,他在处理朝事的时候就听说顾凤寻把夏悯召入了含光殿,心里便有些担忧,怕顾凤寻见了夏悯后会勾起前尘旧事,伤心一场。只是近来朝事颇多,又有复杂之处,任是他再想快刀斩乱麻,却也一直到此时才抽出空来匆匆而至,走得急了些,脚步难免就重,所以夏悯一开始能听到他的脚步声。 但靠近含光殿,感受到这里静谧的气氛,凌寒心里就又放松了,心情一松,脚步便也跟着轻了下去,以他的身手,自然能做到无声无息。 看着夏悯下拜行礼,凌寒却自然而然的生出了见到子侄辈的感觉,目温声清,态度和蔼。 夏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在情报中见到的西楚皇,虽宽厚仁和,但也严明果断,有圣君明主之相,可眼前这个,是不是太温柔了? “谢陛下。” 顺从的起身,夏悯垂手束立,眉目无澜,一如他在秦宫时。先生的选择,就是他的信仰,但信仰与信任无关。这位西楚皇,是真的温柔,还是像赵昊一样,只是因为先生的能力而不得不温柔,他需要观察。 他相信先生不会在同一个坑里栽上两次,但他更知道先生的弱点,先生他比谁都更看重一个情字,情关难破,蒙蔽心窍,否则,再给赵昊十个脑子,也杀不了先生。 第三百一十一章 惊吓 - 换心攻略 - 瑞者 凌寒不知道夏悯在想什么,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很难看得出情绪来,所以他的脑子里居然诡异的生出“这孩子在秦宫里一定吃了很多苦头”的念头来,再细细一打量夏悯,又觉得顾凤寻当年挑选童儿时的眼光极不错,苏怜那张脸就不说了,真正是妖精一样的人,夏悯的五官虽不如苏怜那样的艳丽,却也是少见的俊朗,可想而知,顾凤寻还是沈碧空的时候,艳福有多少不说,至少眼福一定是饱饱的。 莫名的心酸了一下,凌寒立刻调整好心情,陈年老醋不吃也罢,总归,雪月风花,还看今朝。 “你守在这里,顾卿还在睡吗?” 夏悯垂眸,道:“回禀陛下,先生服了药,已睡了一个时辰足。” 凌寒微微一笑,道:“那至多再过一刻就该醒了。”说完,一摆手,身后便有内侍快步上前躬身听命。 “让人准备温水净巾,再吩咐膳房,准备碧玉养心粥,再多准备两样菜,今日含光殿有客……嗯,就再送一壶酒。” 说着,他又看向夏悯,笑道:“你与顾卿重逢,本该宴饮庆贺,但顾卿不能饮酒,朕便代他陪你饮几杯,莫嫌简陋。” 夏悯瞳孔微缩,嘴角不自觉的抽动了两下,才波澜不惊道:“小人惶恐,不敢领受陛下厚爱。” “无妨。”凌寒拍拍他,“今夜我们只叙家礼,等明日过后,再论君臣。一会儿喝酒的时候,你跟朕说说你的打算。你是顾卿的……” 弟子两个在唇边打了个滚儿,终于又咽了下去。 “……你和苏卿一样,算是顾卿的半个师兄,苏卿的本事,朕已经见识过了,你的本事,朕拭目以待。只要你有能力,朕便不拘一格提拔你。” 夏悯微微躬着身,却不知说什么好。这位西楚皇……当真与他之前想像的完全不一样。是错觉吗,为什么他完全看不出西楚皇的话有丝毫虚伪之处? 如果西楚皇的话,出自真心,那么他想,他大概明白先生为什么会选择眼前这个人了。 这是真正的帝王格局,不是秦、吴、楚、越诸国之君这种,而是手握乾坤、胸怀寰宇的大一统王朝之君,天下虽大,不过掌中一栗,因为自信,也因为自负,所以什么人都敢用,所以什么事情都敢担当。 夏悯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就在想,如果是西楚皇遇到了“刺秦”案,会怎么做?应该是直接杀了岑焉吧。因为西楚皇绝对不会像赵昊一样,那么在意青史,恶名还是英名,西楚皇不会在乎。不过再一想,他这个假设又不成立,因为换成西楚皇,根本就不会做出私囚岑焉的事情来。以西楚皇这样的胸襟格局,只要肯下功夫,岂能召不来国士为他卖命,何需私囚。 唯心无私,故无畏无惧,无可不为。 大仁,大智,大勇,大义……夏悯脑补了一堆的光环,加诸在凌寒的脑门儿上,他并不觉得自己脑补得过分,先生的选择,就是他的信仰啊,也只有这样的光环无限的帝王,才值得先生为之付出一切。 假如,两刻钟后,他没有看到凌寒闯进殿内紧紧抱住顾凤寻,目中露出惊恐之色的话,凌寒那光辉得过分的形象大概就能在他的脑海里多定格一会儿。 因为一刻钟后,顾凤寻还没有醒,殿里面丁点儿动静都没有。当时,凌寒的脸色就有些不大安宁了,时不时要探头往殿里看一眼。 又一刻钟后,他忍不住了,冲到了榻边,一把抱起顾凤寻,颤着手去探鼻息,低下头去听心跳。那一瞬间的表情,夏悯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是一种天塌地陷般的恐惧绝望,以至于哪怕凌寒随后就又松了一口气,表情也恢复了正常,但那恐惧绝望的神色,却深深的铭刻进了夏悯里心里。 去他妈的大仁、大智、大勇、大义,所有的光环轰然破碎,夏悯终于能清楚的认识到,这位西楚皇,只是一个与他年纪相差仿佛的普通人而已。 会喜,会忧,会惧,会闲话家常,也会绝望无助。 “吓着陛下了?” 顾凤寻被凌寒的动作闹醒,睁开眼时,捕捉到了凌寒眼中还未完全消散的恐惧绝望。 凌寒探了探他的额头,低声叹息道:“你比平日里多睡了一刻钟。” 往日顾凤寻服了这药,睡足一个时辰差不多就醒,至迟不会超过一刻,而这次却足足超了两刻钟,要不是凌寒把他闹醒,怕还不知要睡多久。 而患有心疾的人,有很多都是悄无声息的死于睡梦中。 顾凤寻握住他的手,轻笑道:“今日心安。” 因为心安,所以,才多睡了会儿。 凌寒立刻道:“顾卿,你莫非闻不着酸味儿么?”夏悯来了才心安,原来能令顾凤寻心安的人,从来就不是他啊。 顾凤寻知道他是故意打趣,到底还是白了他一眼,推开他,掀被起身。 夏悯见他们说话时神态亲密,旁若无人,就很是识趣的又退出了殿外,正看到有位总管太监打扮的人正指挥着小内侍们往殿里送温水净巾,便默默站到一旁,看着那人摸盆试水温,又检查净巾是否洁净。 黄德望忙完了,就将手拢在袖里,笑眯眯的走到夏悯旁边,上下打量。 夏悯默默的向他行了一礼,在宫中当了几年内侍,这些宫礼自然标准熟练。 黄德望眼神一闪,心里已是有数,便笑道:“咱家黄德望,总管宫中杂事。” 夏悯垂眸束手,道:“小人夏悯,日后,还请总管大人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黄德望见他表情乖觉,举动间却透着深沉,心里头一掂量,便觉得这年轻人前途无量,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的和善可亲了。 夏悯轻抬了一下眼皮,又落下,掩去眼中的审视的目光。如果没有意外,他往后的目标,就是这位总管太监了。既然决心留在西楚皇宫,那么,他就要站到最高位,成为先生身前最重要的一块档板,若西楚皇如秦皇那样,那么,他就会第一个发现。 就在这一老一小在殿外各怀心思的时候,殿内,凌寒也正和顾凤寻商量对夏悯的安置。 “你打算把他留在宫里?” 挥退了小内侍们,凌寒亲手打湿净巾,一边替顾凤寻擦脸,一边惊讶的问道。 顾凤寻无奈道:“不是臣想留他在宫里,是他自己想留在宫里。” 夏悯的心思,他大概能猜出来,虽觉得无什么必要,但也不忍破坏夏悯的打算,这孩子,心心念念全是为了他啊。 “看来朕不是个能让人放心的人啊。”凌寒自嘲一笑,转而又开怀,“不过倒也合适,黄德望毕竟上了年纪,又一心想给先帝守陵去,若不是朕身边没有比他得用的人,早就放他去了,夏悯这一来,让黄德望再带上他一年半载的,就能顶上去。” 说着,又对顾凤寻眨眨眼,道:“相比黄德望,朕倒觉得夏悯更可信。” 毕竟,黄德威还会有事瞒着不报,但夏悯却绝不会不对顾凤寻掏心掏肺,虽然这份忠诚不是对着自己的,但在凌寒心里,顾凤寻和他就是一体的,夏悯对顾凤寻忠诚无双,就和对他忠诚无双是一样的。 有这样可信又能干的人在身边打理宫中杂事,夜里睡觉都能更安心几分。凌寒虽然听顾凤寻说过,夏悯心细如发,又擅长分析,不管是放到大理寺管刑案一块,还是安排到凤仪台管情报一块,都是非常合适的,他也在心里想好了几个去处,只是现在看来,都不如把夏悯留在宫中更合适。 第三百一十二章 后话 - 换心攻略 - 瑞者 当然,如果只让夏悯管宫中杂事,那也太浪费人才了,黄德望手里那批人,可以交给年轻人了,宗正寺管着的那部分宫务,也该有人分担一下,凤仪台的情报分析那一块,目前没有出色的人手主持,夏悯完全在暗里再兼个职,人尽其才,这也是顾凤寻一惯的风格,凌寒自然也学到了七八分。 听着凌寒这一连串的打算,顾凤寻倒有些哭笑不得,道:“他初来乍到的,不宜立刻就交托重任,陛下有心用他是好事,但也要给他时间步步为营,他在西楚没有根基,贸然大权在握,并非好事。” 凌寒却不以为意,道:“他怎么没有根基,你就是他的根基,朕也是他的根基,他能在秦宫那样的地方活下来,还逃出生天,能力没话说,这样的人才还要放他步步为营,简直就是浪费。再者,这是宫中事,朕全权做主,也不必通过朝中商议,顾卿更不必担心有人反对使绊。” “既然陛下这样说了,那么臣就代夏悯谢陛下恩典。” 凌寒笑眯眯道:“他谢他的,你谢你的,咱们得分开算。”一边说,一边手就伸了过来。 顾凤寻白他一眼,没好气道:“陛下在这上头算得倒是清楚。” 凌寒哈哈大笑。 这一夜如何不去提他,总之,次日,含光殿就多了位掌事太监,掌管含光殿里外一切大小事务。 隔不几日,黄德望就笑眯眯的表示想收夏悯当个干儿子,里外提携,不知羡煞了多少宫中内侍,又有多少人上赶着来巴结夏悯。这是明面儿上的,暗里,他还多了个凤仪台知事的头衔,接手了情报这一块的事务,那条宫中秘道,倒成了夏悯出入多最的地方,基本上白天他都在含光殿,晚上便通过秘道去了凤仪台,直到凌晨时分才回来。 看他白天夜里都忙得团团转,面上却全然不露半分憔悴,终日都绷着脸,很是一派的高深莫测,渐渐便在宫中有了几分威慑力。 心机手腕能力,这三样夏悯一样不缺,再加上他行事雷厉风行,心性果断又不缺狠厉,宫里头的那点儿手段门道,他身在秦宫多年,心中明门儿清,别人在他跟前玩的手段他一眼就能看透,说一句洞若观火都不为过,最要命的是他背后靠山还他妈的特别强硬,犯在他手里头的人,没一个落着好,那几分威慑力,渐渐的就又进化为无上威严,宫中人竟再无人敢轻易招惹他,就连凌寒有时候看着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都有点犯怵,私下里跟顾凤寻嘀咕:“朕是不是把他放错位置了?朕觉得他更适合当凤仪台指挥使。” 倒是范九斤那个整天笑呵呵的家伙,比较有太监总管的资质,整个儿一笑面虎。 顾凤寻被这句话逗得笑了好几天,再看夏悯那张脸,也觉得过于严厉了,搞得皇帝都没他威严,这要是没见过凌寒的人进宫来,狭路相逢,不看衣饰打扮,指不定就把夏悯当皇帝给参拜了。 于是私下里也跟夏悯提了几句,然而夏悯这性子已经根深蒂固,再想改也难了,何况他年轻资历浅,不这样又怎么镇得住人,试了几回到底改不过来,顾凤寻也就由他去了。 这样过了两年之后,黄德望见夏悯完全镇得住宫里的一干牛鬼蛇神,且办事又是滴水不漏的,比他这老人儿只强不弱,就很干脆的将手里的一切都放手交给了夏悯,然后自请去给先帝守陵了,空出来的总管太监之位,毫无疑问由夏悯顶了上去,而宫中那些熬了多年资历的老人儿,竟无一人敢有异议。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略过不提。却说秦国自在“刺秦”案发后,声势便一落千丈,付赤川不得不想了许多办法,主持举动了数场盛大文会,并从国库里挤出一笔银子来,又修建了两所书院,力图营造出秦国看重士子、尊重文人,并且愿意培养读书人的新形象,然而收效寥寥。 一个是因为秦国文武矛盾太深的缘故,秦国这些年,厉兵秣马,本就国库吃紧,虽说灭了吴国后得到了丰厚的红利,但首先,灭吴本身就耗了不少国力,加上赫连楼芳的揭竿而起,就像一根导火索,直接点燃了吴国故地这个不稳定的火药桶,一下子是处处起火,不是今天这里冒出暴民袭城的事情,就是那里冒出官员被刺的事情,整个吴地一团乱,再加上赫连楼芳终于说通了原县连氏,又有了从西楚偷渡过来的兵甲和大笔银钱支撑,新组建的剑勇军已经初见规模,在与秦国派出的围巢军队的战斗中,一战逞威,吸引了很多想要复国的吴国人去投奔。 这就导致秦国必须花费更大精力去灭掉这支引火的叛军,军费支出自然直线看涨,在国库本来就不够丰盈的情况下,付赤川还拿出钱来办什么华而不实的文会,修什么没人来的书院,这在秦国司马府的那些武将们看来,简直就是浪费钱粮,不知所谓,自然要想方设法的从中搞破坏。 再一个,就是秦皇赵昊本身也不怎么支持付赤川,自从察觉到沈碧空还活在这个世上,赵昊就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中,夜难安枕,对那些所谓的士子,他起了深深的防范心,谁知道付赤川招来的这些人里头,有没有沈碧空的暗子? 就连付赤川本人,都被赵昊纳入了怀疑名单。君臣相疑,朝中又有扯后腿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付赤川就是有三头六臂,也难有施为。 于是越发的就没有士人肯到秦国来效力了,此消彼长之下,西楚倒是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人才,一时间,竟有了人才如过江之鲫随手可捞的迹象,简直差点没把韩察乐坏了。现在他再不愁人才不够用,只愁可用之人太多了,该往哪儿安排。 然而晋王却日渐阴沉下去,“刺秦”案发,西楚使节团被秦国龙骠骑押解出境,两国联姻的事,自然就此搁浅,赵汶庆却是懂得看风头,知道事情不成,他再留在西楚也毫无意义,已经数度向西楚皇上表辞行,却都被强力挽留了下来。 凌寒当然不能轻易放秦国使节团回去,秦皇那么不给面子,把西楚使节团押送出境,他自然也要扣下秦国使节团,还以颜色。 赵汶庆自个儿心虚,又是个纸老虎脾气,最是怕死,甚至生出了把赵沉香押在西楚为质,请西楚皇放他回秦的念头。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暗搓搓的把这念头跟西楚皇通气,倒是先让赵沉香看出来了,然后有一天赵沉香借口跟晋王去狩猎,两个人居然就一去不复返了。 是晋王撺掇着赵沉香跑了,还是赵沉香撺掇着晋王跑了,暂时不好说,也可能这两个人是一拍即合,一起商议出来的。 赵沉香要跑很容易理解,她不跑就被赵汶庆给卖在西楚了,她当然得跑,先跑回秦国就是胜利,留赵汶庆自个儿在西楚被当成人质吧。 至于晋王……不怪他要跑,自解禁之后,他就被顾凤寻给拎到了弘文阁,说是让他陪皇帝读书,但连个正式的官职都没给,整个儿一跑腿打杂的,被方隐之这个小舍人使唤来使唤去,憋屈得不行。至于陪读,更是个笑话,凌寒哪里还需要人陪他读书,那不过是个名义,事实上,晋王连想见凌寒告个黑状都不容易,根本见不上面儿。 第三百一十三章 末日 - 换心攻略 - 瑞者 其实如果晋王能换个心态,认真跟方隐之学点东西,绝对能受益终身,方隐之官儿不大,却是个真正的官场老油条,只看他入职弘文阁后就帮着顾凤寻撑起了一脉势力,并且还发展得不错,就知道他的本事,或许在名望才学上,他是远不如韩察,但在组织人事上,他一人足能抵韩察手下一个幕僚团了。晋王若能放平心态,跟方隐之学到五六分本事,日后在西楚,想当皇帝没什么可能,但当个辅政之臣,完全没问题。 顾凤寻也是存了这个心思,才刻意给晋王安排了这条路,让方隐之好生打磨这少年,若能将这少年的性子给扭过来,不失为一桩好事,再者,对谢谨言和越国夫人来说,这也是个不错的交待。至少,当知道晋王入了弘文阁之后,谢谨言特地私下给顾凤寻送了一封信,表示了感激之意。 谢谨言是个明白人,他知道这是晋王最好的出路了。晋王能入弘文阁,除了是顾凤寻刻意在拉拢他和越国夫人之外,也是西楚皇足够宽容,否则,就凭劫凤仪大狱一事,西楚皇将晋王圈禁一辈子,谢谨言都不能为之抱一句不平。 所以,谢谨言也没辜负西楚皇的这份宽容,以一场大捷为报,夺下了楚国边境两座城池,大涨西楚士气。 只可惜,这份捷报还在路上,晋王就掉了链子,跟着赵沉香跑了。 晋王心性本就浮躁拐拧,从越皇变成晋王的落差,他从来就没有调适得过来,身边又一直有各色人等挑拨离间,令他根本就听不进真正为他好的人的话,直到劫狱案发,凌寒下狠手,把他身边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全都清除了,本意也是希望没了这些人的挑拨离间后,晋王能真正沉下心来,听一听良言忠劝,把心性磨砺得稳当些,学会看人,学会做事,可惜,这份苦心晋王根本就感受不到,在他眼里,是自己的羽翼被全部剪除了,自己以后的一举一动,全掌握在凌寒手里,想他让什么时候死,就让他什么时候死。而顾凤寻把他送进弘文阁,让方隐之打磨他,更被他视为折辱。 抱着这样的心态,可想而知,晋王这就是一条路走黑,死不回头了。便是在这种种不如意之下,妩媚可人、风流多情又能让他体会到男子尊严的赵沉香,可不就成了他唯一的寄托和依靠,更何况赵沉香有钱有地,更是他摆脱现状的唯一机会,这门联姻他是必须牢牢抓住的。 结果,就因为“刺秦”案,连这个机会都眼看着要飞了,晋王岂能不急,性子越发阴沉不说,心思也跟着越发浮躁了。恰在这时候,赵沉香又察觉了赵汶庆的意思,就跑来跟晋王抱怨,两下里一合拍,就决定一起跑。 在晋王来说,只要传出了他跟赵沉香私奔的事,这门联姻不成也得成,不管是秦皇和西楚皇,都得捏着鼻子认了,毕竟这种事,太损皇家颜面了,谁都丢不起那脸。 而在赵沉香来说,她心里有数,凤仪台很厉害,如果只有她自己跑了,不用几天大抵就得被追回来,但拉上晋王一起跑,必要的时候,晋王就是她的人质啊。虽说这少年活生生就是个废物,但奈何他有个好母亲,好舅舅,西楚皇是绝对要保他的命的,只有带上晋王,她才能跑回秦国。 总之,各怀鬼胎之下,这对男女达成了一致,并且还成功的跑了,不能不说,其实这也是图谋已久,当然,也有范九斤故意放水的缘故。 当然,范九斤不是为了想看乐子而擅自作主,他放水是有授意的,授意的人当然就是顾凤寻,晋王和赵沉香前脚这一跑,范九斤后脚就跟了上去,顺手就把秦国潜伏在西楚最后一点暗桩给扫荡了,甚至里头还一些越国夫人暗搓搓派出来的人。 赵沉香要跑,当然需要有暗桩接应,而晋王这一跑,越国夫人派出来的人少不得要跟着行动,他们最大的使命就是保护晋王啊。于是这对男女简直就是最好的带路党,范九斤收割得不亦乐乎,简直都想给晋王和赵沉香敬酒致谢了。 而当赵汶庆收到消息时,脸都气绿了。 “真他妈的蠢货!” 被赵沉香这么一搞,千鳞卫在秦国的暗渠全部被破坏了,从现在开始,他再也收不到秦皇传来的指示,而他也没有办法向秦皇传递消息,也就是说,秦国使节团被彻底隔绝在了西京里,走不出去,也传不出去消息,这和被下狱有什么区别,只不过狱房大一点而已。 西楚皇的报复,可真够狠啊。 赵汶庆惶惶不可终日,夜里连睡觉都不安稳,总担心一觉醒来,脑袋就搬家了。没过几日,他就告病了,然后拖着病体,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到承天殿哭求西楚皇放他回去,说什么叶落归根,他就是死也要死在秦国云云,听得凌寒好气又好笑,到底是答应了。反正一箭之仇已经报了回来,赵汶庆这一出,可把秦国的脸面丢得不轻,足以抵偿秦皇把西楚使节团押送出境的羞辱了,他也没必要再扣着秦国使节团不放。 就在赵汶庆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行囊滚蛋的时候,就在城门口遇上了被范九斤逮回来的赵沉香和晋王,这下子是叔侄相见,分外眼红,赵汶庆顾不上脸面,直接甩了赵沉香两记大耳刮子,然后理也不理赵沉香,径自走人。 赵沉香本也不是什么好性子,吃了两巴掌,甩手就给赵汶庆回了一爪子,她的指甲长,又磨得尖,这一爪子下去,赵汶庆脸上就见了血,又被赵沉香指着鼻子痛骂他卖侄求活,气得赵汶庆几乎厥过去。 这一出就在城门口闹将出来,这城门口进进出出的人何其多,可算是大饱眼福,看尽好戏,尤其是,其中还有不少是从各处来投奔西楚的士人,瞧得是直摇头,秦国宗室竟是这副德性,可见秦国皇室又是个什么样儿了,秦皇哪是值得投奔效力的明君,亏得没去。 总之,到最后,赵汶庆是成功的回到秦国,当然,肯定是得不到赵昊的好脸色了,要不是赵昊还要从他身上打探关于沈碧空在西楚的消息,恐怕直接就问罪了。 然而赵汶庆哪里知道沈碧空还活着的事,被赵昊问得莫名其妙,直到赵昊告诉他,“刺秦”案的幕后推后就是沈碧空之后,赵汶庆才终于理清头绪,细细一想在西楚的经历,随后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陛下,这样说来,西楚确有一人,颇为可疑,沉香侄女曾对臣提过,说那人颇为神似司空大人……” 说到这里,赵汶庆就语声一顿,他对沈碧空忌惮太深,竟然直到如今,都控制不住还要尊称一声“司空大人”。好容易调整了一下心绪,才又继续道:“那人名叫顾凤寻,据说出身楚国,似身带疾患,年纪……也不大,虽说神似,但绝不可能是……陛下,这世上不能有怪力乱神之事……” 他嘴上这么说,但语气分明是迟疑的,若沈碧空未死,若那位顾寺卿就是沈碧空,这……就太可怕了。 有那么一瞬间,赵汶庆仿佛看到了秦国的末日,脸色一时灰败得几如土色。 赵昊的脸色,却比他还要难看十倍,沉默许久,他挥退赵汶庆,然后传命道:“召宋成功……召云成君。” 第三百一十四章 刺杀 - 换心攻略 - 瑞者 宋成功很快就来了,追捕夏悯的失败,让宋成功吃了很大的挂落,赵昊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宣召他入宫,甚至有传言说宋成功的位子不稳,恐怕要被秦皇给罢职。这段时间宋成功拼命的捞功劳,跟当日阻挠他的姬言所率的梅花卫死磕,导致姬言的手下损伤惨重,姬言见势不妙,已经退往吴国,不是不想回西楚,而是回不去,秦楚边境如今已经被千鳞卫彻底盯死了。 眼下秦皇终于又宣召他了,宋成功岂有不立刻就赶到的,就恨没生出双翼直接飞进宫了。 “朕命你,不管用什么手段,查出顾凤寻这个人的底细。” “臣遵旨。” 宋成功按奈住心头的欣喜欲狂,陛下还肯用他,就代表他不会被罢职撤换,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一定要抓住。 他这里前脚领命离去,后脚云成君就到了,到得无声无息,甚至守在殿外的内侍都没有察觉到,他就已经站在了赵昊的身前。 每个皇帝身边,都有高手护卫,正如凌寒身边有老仆,赵昊的身边,就是云成君。 “朕要你去……杀一个人。” 赵昊盯着云成君,黑色的瞳孔里,凝聚着戾气与杀机。 那个名字没有说出来,而是写在圣旨上,力透纸背的三个字,每一笔都仿佛带着无尽的恨与惧。 云成君的眼神缩了缩,微微躬身,接过圣旨,然后便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消失。 赵沉香被赵汶庆丢在了西楚,凌寒也没把她送回去,反而召告天下,西楚晋王和秦国沉香公主要成亲了,不但开始安排他们婚事,而且又给秦皇递去了婚书,是婚书,不是请婚书,意思当然不同,后者是请求联姻,前者却直接等于是聘书了。 这事儿秦皇没办法反对,私奔都闹出来了,还在西京城门口闹了那么一出,搞得天下无人不知,赵昊就是捏着鼻子也得认了这门亲事,西楚和秦国,都丢不起那脸。 至于两国结盟,这算是成功了,还是没成功?这就没人能说得清了。普通百姓只看表面,联姻成功就算是结盟成功,自然奔走相告,一片喜气洋洋,只有两国朝堂上的那些人,一个个都是悲观得很,这样的联姻,也不知道算是结亲还是结仇。 不过反应最大的,却是非楚国莫属了。楚皇本来就是个行事疯狂的,当两国联姻的消息传出后,楚皇居然派兵攻入了吴地,直接打了秦国一个措不及手,吞下了吴地数座城池,把在西楚这里损失掉的城池,从吴地那里给补回来了。 这下子,本就混乱的吴地,一下子就更乱了,秦国缓过神来,派兵援进,试图把城池从楚国手里夺回来,楚国两面作战相当吃力,索性也就不守了,直接屠城,干出了杀光抢光烧光的事情,等秦国骑兵赶到时,只剩下几座已经变成了一片焦土的废墟,以及无数烧焦的尸体。 这幕惨剧,几乎跟吴皇当初开闸放水的行为足以一拼,楚皇的残暴震惊世人,更激起了吴地人的愤慨,直接导致投奔剑勇军的人越来越多。剑勇军的迅速壮大,让秦国更加忌惮,在和楚国开战还是先剿灭叛乱的选项中,秦皇选择了平叛,对楚国的暴行,除了口头谴责,就再没有其他表示了。这又让吴地人对秦国更加的不满,反抗秦国统治的声浪也越来越高,以至于竟然出现了“吴地何人不反秦”的局面,在向楚国报复和驱逐秦人复我故土的选择中,吴地人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先抗秦,复国后再抗楚,简直就是众志诚城。 赵昊失去了一次绝佳的收伏吴地人心的机会,但他并不在乎,眼下,他只关心两件事,第一,顾凤寻到底是不是沈碧空?还是他只是沈碧空推出来的一枚棋子。第二,沈碧空什么时候死。 但这两件事都没什么进展。赵汶庆和赵沉香叔侄俩闹内讧,直接断送了千鳞卫在西楚的最后一点底子,这导致宋成功根本就无法再从西楚的暗桩那里得到任何情报,因为根本就没有暗桩了,他只能带了一批心腹秘密潜入西楚,但倒霉催的是,根本潜不进去。 因为秦楚边境眼下的关系特别的紧张,在他命千鳞卫盯死秦楚边境的同时,凤仪台也跟着相应提高了对秦楚边境的防卫,宋成功连派了两批人先乔装过去探路,结果都被凤仪台给识破了,于是他只能转道试图通过楚国,再入西楚。然而两楚边境战火连天,打到现在都没停过,连边贸都中断了,哪里混得过去。 那就只有从吴地出海,通过海路绕到越地,再入西楚了。可问题是,吴地现在造反造得热火朝天,剑勇军势不可挡,秦国已经失去了对吴地沿海地带的控制,几处出口海,如今都落在了剑勇军手里。 任是宋成功想尽了法子,竟然都没能入得西楚半步,急得他头发都快给扯光了,可没办法就是没办法,他根本就不敢去见赵昊,干脆就装出已经潜入西楚的样子,在秦国销声匿迹了。宋成功甚至在考虑,实在不行,他编造出一份假资料去哄骗秦皇。 至于云成君,他倒是成功的混过了秦楚边境,到了他这个级别,也不是普通的凤仪台密卫能查探出来的,除非老仆亲自守关盘查,但这显然不可能。可问题是,没有宋成功的情报支援,谁才是他的目标?是顾凤寻?还是隐藏在顾凤寻身后的那个? 就算是要杀顾凤寻,云成君都找不到机会,顾凤寻住在含光殿里,几乎就不出门,就算偶尔去一趟宗正寺,那离宫门才几步路,更有高手相随保护,几乎没有破绽可以钻。 然后不幸的是,他被老仆盯上了。 有一个同级别的高手,没事儿绕着西楚皇宫转了几天,这要是还不能发现,老仆也就可以跟着黄德望一起去告老守陵了。 不过老仆没管这事儿,他被紧张兮兮的凌寒派去保护顾凤寻了,缉拿云成君的事,落到了范九斤的手上,范九斤追了云成君三天,被耍了四回,有一回差点命都没了,就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这是碰上真正的高手了,不是他一个人能搞定的,于是他厚着脸皮拖了罗峰出来。 找人他在行,打架……当然还得看罗大高手的。 云成君虽然厉害,但毕竟只有一个人,宋成功又没能潜入西楚成为他的助臂,几番较量后,到底还是让范九斤和罗锋利用地头蛇的优势,将他重创,可惜,没能留下他,云成君还是逃走了。 顾凤寻还是事后才知道这件事情的,那时候云成君已经逃走了好几日,范九斤使劲手段挖地三尺都没能找到他的踪迹,才跑过来找顾凤寻出主意。 顾凤寻当然知道云成君这个人,甚至还知道,当年赫连庭芳刺杀秦皇失败,十有八九,就是败在云成君的手上。只是他没有想到秦皇会派云成君来刺杀他,看来赵汶庆的回国,到底是给秦皇带去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他怕了。” 顾凤寻笑意深长的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凌寒正恼火的表示,要对秦皇以牙还牙,不过这个打算却被这三个字压了下来。 “那就让他更怕一点。” 让秦皇好死,不如让他生不如死,凌寒咬牙切齿,他可以宽容的对待一切,包括害惨了西楚皇室的永宁公主,但绝不容忍有人对顾凤寻有半丝歹意。秦皇已经害死了顾凤寻一次,还要再害他,做梦。 第三百一十五章 盯上楚国 - 换心攻略 - 瑞者 顾凤寻被他逗笑了,道:“陛下,您日理万机,与一个惊弓之鸟置什么气,臣都不放在心上,您也就别计较了,若实在气不过,往吴地再多送几船兵甲银钱,再从郑侯手里讨几个擅长练兵的人才交给赫连楼芳,从韩令尹那里讨要几名嘴皮子利索、擅长合纵连横的谋士,一并给他送过去。” 凌寒眼睛一亮,这是要搞大事啊,吴地已经够乱的了,但从总体来看,还是秦国占优势,赫连楼芳毕竟野路子出家,不是专业干造反的,而且赫县和原县之间虽然结了盟,但也是迫于形势,分歧一直都是存在的,这就导致剑勇军在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之后,就再无寸进,僵持之下,内部不稳的剑勇军肯定是劣势更大。这个时候,西楚对剑勇军的支援就显得很重要,甚至还能起到调合矛盾的作用。 顾凤寻却还没有说完,又道:“姬言带着残存手下如今也到了吴地,就不必让他回来了,直接让他辅助赫连楼芳,建立凤仪台的哨点,如此一来,在情报刺探上,纵然比不过秦国,但也不会差得太过。” 这件事他已经传信给姬言了,现在提起,不过是跟凌寒支会一声。姬言在接应夏悯的事情上犯了大错,正愁要怎么将功补过好捞回一笔功劳,顾凤寻的信一到,他考虑了半天,就出发去投奔赫连楼芳了。 凌寒挠着下巴仔细想了一下,道:“有兵有臣有甲有粮,现在连密卫组织也有了,顾卿,你这是真想帮着赫连楼芳复国?” 一个混乱的吴地,对西楚是有利的,虽然凌寒也是希望吴地能恢复稳定,让那里的百姓过上安生的日子,但若是由他出手助吴国复国,怎么感觉好像又点自己坑自己的意思? 顾凤寻轻笑一声,道:“不,臣只是助剑勇军一把,让他们能跟秦国势均力敌罢了。陛下,赵昊虽然出了昏招,但您也不可小看了他。若西楚不大力援助剑勇军,至多两个月,秦国必然便能压制得剑勇军节节败退。” 他不是凌寒,还怀有一份仁心,他所思所虑,只有利益。他的谋划,就是要用吴地彻底拖住秦国,让秦国陷入战争泥沼中,不得不派出更多的军队去吴地镇压,投入更多的财力去收服吴地,如此一来,秦国就没有余力再对西楚动手,西楚就可以全力先征楚国。 没错,在晋王和赵沉香的婚事成了定局之后,顾凤寻的目光就已经放到了楚国身上。虽然,秦国和西楚朝堂上,都知道这联姻就是个幌子,纯粹是给这二人私奔一事遮羞的,秦国和西楚的结盟,表面上看似乎是成功了,实质上是失败了。但别人不知道啊,寻常百姓哪里能看得这么深,他们只知道一些明面上的消息,虽然“刺秦”案似乎给两国结盟制造了障碍,但结果似乎是秦皇认识到了错误,西楚皇宽宏大量,还是向秦国下了婚书,婚事成,则结盟定。 两国结盟,别的影响不提,最先安定的就是民心了,尤其是西楚,百姓们那是真叫一个安心啊,秦国和西楚没有开战的可能了,那他们就能鼓足劲儿,嗷嗷叫着去搞楚国了,尤其是楚皇竟然还在吴地干出了屠城的事儿,当真是暴君,若西楚被楚国攻破了城关,被屠的岂不就是西楚百姓。恶狼环伺,岂能安枕,打,必须打,推翻楚皇,两楚归一,重现大楚皇朝的辉煌。 好吧,西楚民间涌现的这股推翻楚皇的声浪,自然是少不了顾凤寻推波助澜的手笔,但毫无疑问,也确实到了解决楚国的时候,边关战火打了这么久不消停,空耗国力,西楚虽然得到了越地海贸的支持,但又多出了吴地的摊子,在国力上还是相当吃紧的。与其跟楚国打消耗战,不如趁秦国顾不上的机会,倾全力,毕其功于一役。毕竟,相对于楚国,秦国才是真正的强敌。 等凌寒知道顾凤寻的打算后,整个人都有点风中凌乱,好吧,这个形容夸张了点,他其实只是呆了一下,就问道:“毕其功于一役……不太可能吧?” 他当然希望能以最快的速度搞定楚国,但理智告诉,这是不可能的,西楚近两年发展得很不错,与楚国的乱象形成明显的对比,但楚国再乱,底蕴还是厚的,照眼下的趋势,足够楚皇再糟蹋上十年八年,而西楚再发展个十年八年,对楚国才有足够的优势说是能毕其功于一役。 眼下打楚国,不是凌寒妄自菲薄,实在是西楚还没有这个能力。强行要打,恐怕还是个消耗战的结果。 “臣不精于战事,不过臣这个设想,与紫衣侯私下讨论过,紫衣侯做了一份灭楚战略书给臣过目,陛下不如先看一看?”顾凤寻从书架上翻出一叠文稿,交给了凌寒。 凌寒:“……” 什么时候的事?感情打从夏悯来了之后,顾凤寻手上的事,大部分都移交给夏悯打理,自己却专心跟谢谨言讨论怎么灭楚吗? 这份战略做得很细,凌寒看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算大致粗看了一遍,又思考了整整一个时辰,将战略中的几处关键点想清楚,然后自己又做了个归纳,细节上略过不提,谢谨言的这份战略,是基于“楚国粮食短缺”这个现实上做推演出来的。 楚国竟然会粮食短缺? 凌寒有些不敢相信,楚国这两年并没有什么天灾,按常理来说,是不可能出现粮食短缺的问题的,哪怕两楚边境一直在打战,对粮草的需求确实相当的大,但西楚都能撑得下来,底子更厚实的楚国没道理会撑不住。 但谢谨言的分析也不是没有道理,他是从两大情况里推测出楚国缺粮,一是楚皇所行所为导致了民不聊生,甚至逼得一些楚国百姓不惜抛弃家园逃到西楚来,由此可见,楚国必定会出现大量良田无人栽种,百姓流离失所的局面,纵然这两年风调雨顺,纵然良田万顷,但没人种地,哪来的粮? 第二点则是楚皇突袭吴地,夺了城池又烧杀抢光,按理来说,楚国和西楚战火未消,楚国没必要去夺吴地的城池,得罪了秦国不说,还在吴地落个民心尽失的下场,本来名声就不大好的楚皇,这下子把暴君的帽子给戴稳在头上,对争霸天下绝对是一大劣势。谢谨言认为,楚皇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楚国缺粮,又没有路子买,吴国的粮,要么被秦国得去了,要么被西楚从海上贩运了,楚国还能怎么办,就只有抢了。 战争打的是什么?就是后勤啊。粮草绝对是后勤中最至关重要的一环,没有粮草,谁肯给楚皇打战。所以谢谨言的这份战略中提出的第一项建议,就是用各种手段,让楚国的缺粮情况在短期内迅速恶化到连打战的粮草都拿不出来的地步。当然,这就得要凤仪密卫出马了,首先,得找出楚国的粮仓,尤其是那些隐秘的。 打战除了后勤,还有一项极为关键的,就是情报,兵书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所以谢谨言给的第二项建议,就是摧毁东镇抚司。 当然,这也得凤仪密卫出马。 只要做到这两点,谢谨言就有信心,足以在正面战场上挥军横扫,两个月内,他就能打到楚都去。当然,这还有一个前提,西楚得先保证自己不掉链子,粮草要足,兵甲要精,最要紧的是,要信任他,不能扯他的后腿。 第三百一十六章 刺客 - 换心攻略 - 瑞者 凌寒琢磨透谢谨言的意思之后,才长吁一口气,问道:“顾卿,此事,你与范副指挥使商议过没有?” 如果凤仪台真能做到扫平东镇抚司,毁掉楚国粮仓,那么谢谨言的这份灭楚战略,还真有极大的可能实现。对于谢谨言的作战能力,倒是没人怀疑,就算是郑侯都表示了认可,毕竟,在越地还是越国的时候,越军的作战力郑侯是亲身体验过的,尤其是谢谨言的指挥能力,当世若有人做个名将排行,谢谨言绝对能排前三。 顾凤寻微微一笑,又取出一份记录来,道:“如果陛下采纳紫衣侯的这份战略建议,那么,楚国的粮仓,陛下想什么时候烧都行。” 凌寒接过来一瞧,顿时倒抽凉气,道:“这是什么时候调查出来的?” 范九斤这行动力也太强了吧。 “臣还在吴国的时候。”顾凤寻漫不经心的道。 凌寒:“……” 这也太早了,难道早在几年前,顾凤寻就已经想过灭楚的事情? “陛下也不必太过惊讶,臣虽有谋,但也虑不到今日之状,只是当年臣把范九斤从东镇抚司里挖出来,曾给了他一笔钱财,用以培养人手,再者,他在东镇抚司里也有几个亲信,一并带了出去,那时候臣自己都是飘零在外,自无处安置他们,再者,他们最熟悉的,只有楚国,所以后来臣离开吴时,就让范九斤把这些人全部都安排到了楚国,不做其他事,只打探各种消息。” 战争尽早会爆发,那么楚国的战争储备自然就是这些人探查的重点,这些人里,本就有范九斤的亲信,对东镇抚司同样是再熟悉不过,让他们不干别的,只打探消息,安全无风险,容易得很。 后来范九斤入主凤仪台,就顺理成章的把这些人都变成了凤仪台在楚国的暗桩。但凤仪台能不能跟东镇抚司一战,却还是个疑问。 东镇抚司在五大密卫组织中,一向是居首,本来西镇抚司也不落下风,但因为苏如由的不作为,近十几年来,西镇抚司比东镇抚司还是要差了一线,凤仪台重新组建,以西镇抚司原班人马为主,吸收了部分梅花卫,在范九斤的率领下,倒是恢复了几分密卫应有的风采,但由于从一开始,东镇抚司在西楚的暗桩,就被顾凤寻出手清得七七八八,所以凤仪台实质上是没有跟东镇抚司直接交过手,谁也不知道这两个密卫组织之间谁更强。 当然,凤仪台有个最大的优势,就是自家老大出身东镇抚司,对东镇抚司的一套门儿清,想出了不少专门针对东镇抚司的手段,而东镇抚司对凤仪台,只能算是一知半解。 所以真要干起来,恐怕还是凤仪台的优势更强些。 既然有优势,以范九斤的脾气,当然就是拍板……不干!废话,优势归优势,又不是绝对优势,他对自己是有信心,可他更了解前任老大翁成焕啊,那真不是个省油的灯,要他点头率领凤仪台跟东镇抚司干,那得先有一个前提,搞死翁成焕。 有的时候,优势也会变成劣势,正是因为对东镇抚司太过了解,所以范九斤信心严重不足。他可以在东镇抚司的眼皮子底下,绑个背黑锅的回来,但实在没有信心去刺杀翁成焕。 倒是袁镇楼这时候主动请缨,表示愿意试一试。亲弟弟死在东镇抚司的手里,虽有人替范九斤背了这个黑锅,但袁镇楼却认定了罪魁祸首就是翁成焕,如今有这个机会,既能替弟弟报仇,又能立功,他当然要搏命一回。 不过凌寒没答应,袁镇楼是优秀的密卫,却不是最好的杀手,翁成焕身为东镇抚司指挥使,天底下恐怕找不出比他更懂得保护自己的人了,袁镇楼要去楚国可以,但他只能配合凤仪台的暗桩搜集情报,安排接应,刺杀,那得让更专业的人来干。 谁更专业? 古派剑客啊,这一派剑客,自古以来就侠以武犯禁的典范,干的那些事儿,说好听了,叫做行侠仗义,替天行道,说不好听了,月黑风高,杀人放火,那些刺杀贪官、恶霸的事儿,大多都是他们干的,可谓是经验丰富,传承悠久,厉害点儿的,连刺杀皇帝的事都干过,赫连庭芳就是一例,虽然他倒霉的没成功,但能杀到赵昊的身前,就已经足以证明这些古派剑客的本事了。 于是凌寒斟酌了一番,又跟重臣们商议了一轮,尤其是郑侯那里,更是密谈许久,然后才终于下定决心,给赫连楼芳去了一封信,让他派几个最擅长刺杀的古派剑客过来。 结果他这信还没有送出去,倒是赫连楼芳的信先到了。凌寒一看信的内容,拍案大笑,道:“顾卿,你来瞧瞧,赫连跟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顾凤寻接过信一看,也笑了,道:“也是巧了。” 原来自从楚国在吴地干出烧杀抢的事情后,赫连楼芳就憋了一股子气,古派剑客自来就是这脾性,行侠仗义替天行道的信念都铭刻进了他们的剑道里,怎么可能不报复楚国,虽说剑勇军跟秦军缠斗得厉害,他根本就腾不出手来报复楚国,但明面上的报复不能有,暗里的却没问题,当时就挑了二十名古派剑客,都是血勇十足的青壮,专门就刺杀这一行训练了一段时日,然后在姬言的帮助下,暗搓搓的送进了楚国各地,要无差别刺杀楚国官员以作报复。 只是刺杀这种事,要想保证成功率和逃生率,事先便要做好情报工作,所以赫连楼芳写信给凌寒,请求凤仪台在楚国的暗桩的帮助。 两下里一拍即合,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赫连楼芳那里要改变一下原有的计划,从无差别刺杀变成专心只刺翁成焕一人。足足二十名古派剑客,他们不但精通刺杀术,还能联手组成小战阵,最适用于人少对人多的搏杀,不说以一敌十吧,至少面对五倍数量的敌手,都不落下风。 有这样的底牌,别说是暗中刺杀,就是明里搏杀都足够用了,翁成焕再小心谨慎,平日里出行,身边顶多也就带了几十名密卫,绝不会超过百人之数。 万事俱备,只缺一名高手坐镇,毕竟,翁成焕本身就是天下有数的高手之一,这些古派剑客虽然剑术精湛,但面对翁成焕,还是差了些,更何况,密卫们除了本身功夫不差,很多手段也极阴毒,暗器、毒药、迷药什么的层出不穷,在这方面,只会光明正大的用剑的古派剑客们,就相当吃亏了。 所以不但要有高手坐镇,还得是精通密卫手段的高手。这样的人选,西楚当然有,当先一个就是老仆。但老仆不会出动,他要镇守西楚皇宫,云成君虽然重伤而逃,但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卷土重来,只有老仆能单枪匹马跟他正面杠。 那么,剩下的唯一人选,就是罗锋了。罗锋不是密卫出身,但他却是家学渊源,事实上,他是仪鸾台的正统传人,虽然仪鸾台早已经没有了,但是当年创建仪鸾台的人,正是罗家先祖。当然,那时候他还不姓罗。这位先祖晚年,将他多年经验和研究出来的手段,写成一部《罗织经》,只是后来仪鸾台的势力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失控,这位先祖预见到了将来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就带着《罗织经》及一家老小出逃,不想遭到手下出卖,最后全家身死,只有一个小儿被放入木盆里,被一名精湛于水性的忠仆带着从河道里逃出生天,《罗织经》也在争斗中被一分两半,一半被手下夺去,一半则藏在了小儿的襁褓中。 第三百一十七章 研究 - 换心攻略 - 瑞者 正是被夺走的那一半《罗织经》,成就了如今的五大密卫组织,由此亦可见《罗织经》的厉害之处。 却说忠仆带着小儿逃走,为保性命,隐姓埋名,以《罗织经》的罗字为姓,这忠仆本也是密卫出身,加上又有半部《罗织经》,因此便通通都教给了这小儿,自此,罗家便以此为家传,一直传到罗峰这一代。因那位罗家先祖死前有交待,让罗家子孙终身不得再入密卫,所以后来罗家人虽承绝学却从不显露人前,一直都是默默无闻,也就是到了罗峰这一代,年少时不涉世事,大意之下落到屠郎中的手里当了药人,又侥幸遇到顾凤寻,阴差阳错的,最后竟然还是入了凤仪台。 但不管是怎样的阴差阳错,罗锋的这一身家学渊源,却是真正传承自仪鸾台,跟范九斤这样的干将比起来,他也就是差了点经验罢了,论手段,范九斤懂的恐怕还没有他多。再加罗锋那一身当世几乎少有人敌能的浑厚内力,刺翁之事,坐镇人选可以说是非他莫属。 但罗锋却好像并不愿意去,这是顾凤寻的人,凌寒自然不能勉强,只能遗憾的想,可惜自己当了皇帝,否则,其实凌寒本人才是最适合的人选。 没有高手坐镇,只靠古派剑客和那些暗桩,这件事就有些悬了,凌寒琢磨了好几天,打算从外力上进行弥补,比如说多准备点暗器、毒药什么的。 “除非出其不意,不然这些外力手段对翁成焕没用。” 顾凤寻否决了凌寒的主意,翁成焕本身就是个中高手,别说寻常的暗器、毒药对他没用,就是顾凤寻特制的迷药,也很难让他中招。当初能迷倒刘晖,还是白毛驴出了大力,更多的还有几分运气。 “臣跟罗锋再谈谈吧。” 自己的人,当然得自己解决,顾凤寻把罗锋找了过来,单独相见。 罗锋倒也不隐瞒,言简意赅道:“我要教导白玦。” 顾凤寻:“……” 感情是教徒弟教上了瘾,怕这一去不知多久,耽误了白玦学本事。不过教徒弟什么时候不能教,耽搁一阵子问题也不大啊。 顾凤寻还想再问个仔细,罗锋却突然道:“好,我去。” 顾凤寻又一次:“……” 他都什么都没说,罗锋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看上去,倒像是罗锋不想他再追问似的。 想到这里,他若有所思的看着罗锋。 罗锋面色不动,抱一抱拳,走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顾凤寻下意识的蜷了蜷手指。罗锋有什么事情瞒着他吧,和白玦有关,要不要关心一下?答案当然是要,没有罗锋,他就是从黄泉里爬回来,也早让屠郎中又给整下去了。罗锋有事,顾凤寻怎么可能不关心。 不过罗锋摆明了不想他知道,为了瞒住他,竟然瞬间就改了主意,所以顾凤寻也就不好在明面上去打听了,索性按兵不动,等罗锋带人去了楚国,他才把白玦召回身边来问个究竟,但没有找着人,后来还是范九斤过来透露了消息,罗锋把白玦一起带走了。 好吧,罗锋肯定在隐瞒什么,防得这么紧,顾凤寻确信了这一点,只是却没有什么法子,人都跑了,他就是想打听,也只有等人回来。 倒是凌寒对这事比他还上心,居然召了范九斤单独聊了一回,可罗锋的事儿,范九斤哪里知道,虽然二人同在凤仪台,但一个整天在外面乱跑的,一个只管着凤仪大狱那一亩三分地儿,等闲都见不着面儿的。 但范九斤到底是个极精干的人,见皇帝上心,岂有不鼓足了劲儿卖好讨功的,立刻就把罗锋手底下的几个狱卫叫了过去,仔细查问。不管罗锋要干什么,整天不出大狱的人,要干也只有在狱里头干,这些狱卫多少总该知道些什么。 这一问,竟是什么也没问出来,不是狱卫们不说,而是罗锋在大狱里实在没干什么让人注意的事,整日里,除了审讯犯人,就是拿死尸教导狱卫们,让狱卫们熟悉人体各处的结构,等狱卫们都熟悉了,就拿活人给他们练手,如何讯问,如何用刑,手段五花八门,别说狱卫们一边学一边敬畏着,就是范九斤这个听的人,都有些不寒而栗。 所以问来问去,竟始终问不出什么,罗锋干的那些事儿,始终都是他的本职,再没有别的特殊的。哦,也不是没有特殊的,罗锋喜欢取活人内脏,取完了又缝回去,都是当着被审讯的犯人的面,狱卫们都当成是一种审讯手段,提到的时候都不寒而栗。因为罗锋刚开始这样干的时候,被取了内脏的活人,差不多都是当场就死,后来大概是技术又进步了,把内脏缝回去,竟然还能活上一段时间,只是活得万分痛苦,终日哀嚎。 范九斤没问出什么,但话得要回,便捡了些大略禀报给凌寒了,凌寒听到罗锋挖人内脏又缝回去的事,脸色顿时就变了,挥退范九斤,沉思了一阵,便去了含光殿。 “什么,你怀疑罗锋在研究换心之术?” 顾凤寻很吃惊,怎么可能,屠郎中的手札早就让他毁掉了,罗锋又不通医理,就算想研究,他也没有那个基础啊。 这世上若说有人能研究换心术,也只有顾凤寻自己,毕竟只有他看过屠郎中的手札,本身也精通医理。只是他将换心术斥为邪道,虽知道用换心术大抵能治好自己的心疾,却绝不肯为之,想都没想过。再者,他这具身体特殊,是天生的百脉贯通,就算要用换心术,换来的那颗心也必须是百脉贯通之人的,否则,不过仍如他现在这样,只勉强维持着性命而已。纵然有了换心术,若要根治,难道还要从凌寒身体里把他的心挖回来不成? 凌寒就是肯,顾凤寻也万不会肯的,所以,别说罗锋没有条件研究换心术,就是他研究成功了,顾凤寻也不会换心。 因此,惊讶过后,顾凤寻就恢复了常态,对凌寒道:“陛下不必管这事儿,他啊,想必只是不甘心,然而换心之术不是多挖几个活人的内脏便能研究出来的,罗锋也只是白使劲儿,待他回来,臣与他好好谈一谈,虽说他挖的都是死囚内脏,但不必为臣多造杀孽,无用的。” 凌寒见顾凤寻如此排斥换心术,倒是不好再说什么,其实他也知道换心术太难,当年他心口中了一箭,心脉断绝,不是恰好遇到了屠郎中,当真就没救了。后来他私下里也向西楚的太医们打听过换心术,一无所得,便知屠郎中一死,换心术就此绝迹于人间,不可能再有人会了。 这个话题就这么搁下了,凌寒还有政务要忙,不好在含光殿久留,只叮嘱了顾凤寻几句不要操劳的话,便匆匆走了。 只是话题搁置,不代表凌寒就真的不想这事儿,连罗锋都在私下里研究换心术,太医们便也该尽一分力,于是便派了人去太医院透了些话风,让太医们多关注这方面,最好是挑两名擅长心疾的太医,等罗锋回来,就配合着他一起研究换心术。 不想太医院倒是传回来一个令凌寒更加惊诧的消息,说是罗锋常往太医院跑的,经常跟擅长心疾的太医聊天,还向太医们请教关于药物方面的事,那些药多是生肌止血清热止痛一类,甚至还给了太医院最擅长药理的杨太医一副残方,请杨太医帮着补全,那残方似乎是镇痛药一类的,据说使用之后,可以使人身体全无痛觉,水泼刀刺都不会有所感觉,杨太医费了好大劲儿,终于补全了药方,但似乎效果不尽如人意,便打算再找几个太医帮着一起研究。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不宣而战 - 换心攻略 - 瑞者 凌寒一听这残方的事,就勾起了旧事,他记起当年屠郎中为他换心之时,就给他喝过一碗药,当时就人事不知,换心也是剜心,可他却全然未曾察觉到剜心之痛,待到从昏迷中醒来,已经是一月之后,那时伤口都愈合得七七八八,哪里还有什么痛楚。 莫非,这残方就是屠郎中当初给他喝的那碗药的残方?罗峰曾在天绝谷里当了好几年的药人,若说他知道残方,也是大有可能……等等,再深入一想,屠郎中研究换心之术,必然有人给他打下手,他又没有徒弟,给他打下手的只可能是谷中药人,那么这个药人有没有可能就是罗锋?若是这样,罗锋或许就是除了顾凤寻之外,这世上唯一对换心术有了解的人,甚至他对换心术的了解,还超出顾凤寻。 寻思到这里,凌寒再也按不住心中的激动,几乎就想立刻下旨把罗锋给召回来,只是这番行动乃是绝密,又十分重要,还是顾凤寻从中主导,倒是不好半途取消,尤其是顾凤寻对换心术还十分反感。 凌寒只好强忍了心思,却是把老仆召了来,派他去保护罗锋。无论如何,都要保证罗锋全须全尾的回来,顾凤寻的性命,就全在此人手上了。 老仆领命而去,却是苦了顾凤寻,没有了老仆的随身保护,凌寒是彻底不让他出宫了,就连离着不远的宗正府,都不让去,如果一定要去,那就得等凌寒一等,由皇帝陪着一起去。 顾凤寻:“……” 他不知道凌寒这又是在闹哪一出,倒是怀疑是不是云成君伤好了,又杀回来了,才让凌寒紧张成这个样子。 有这么个高手总在周围窥伺,总不是个事儿,顾凤寻也不愿凌寒忙于政事之余,还得为自己的安危揪心,必要想个法子一劳永逸、永除后患才是。 顾凤寻要出手算计人,至今为止,还没有能逃过算计的,当年凌寒有凌瓒这等人精相随,又有老仆这样的高手暗中护卫,还被射了一箭差点命都没了,云君成虽是高手,却是孤身深入西楚,连个支援都没有,要算计他,可比当年算计凌寒还容易得多。 于是顾凤寻琢磨了几日后,就把范九斤叫到了含光殿两回,让他照着指示去安排,果然隔不多久,就发现了云成君的踪迹,此人还真是又杀了个回马枪来了。 只是云成君上次吃了大亏,这回越发的仔细谨慎,等闲不肯出头露面,只暗地里窥伺观察,以待时机,他已是足够小心,却不想仍教范九斤找到了踪迹。倒不是云成君藏不得不严实,实在是范九斤本就是地头蛇,顾凤寻又两度对他面授机宜,让范九斤从市井的三姑六婆中入手,这些三姑六婆一则长舌,二则爱打听,整日里东走西窜的,谁家多个人少个人她们了如指掌,云成君藏得再好,也要吃喝拉撒,不可能成天躲在野地里,何况他还要窥伺西楚皇宫,就更不可能离得太远,因此只能往人多的地方躲藏,市井中便是他最佳的藏身处,尤其是那种店面多、商贩云集的地方,再容易隐藏不过了。 范九斤一直寻不着云成君的落脚处,也是因为人多流动性大不好排查,又恐打草惊蛇惊走了云成君,却不想经顾凤寻一提点,那些范九斤往日没怎么在意的三姑六婆竟然当真提供了线索,让范九斤不得不感叹,原只道妇人长舌十分讨厌,却不知也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既然知道了云成君的踪迹,再设伏拿人就容易多了,这是范九斤的本行,都不必顾凤寻再费心思,就安排得妥当周密,不过两日工夫,云成君就中计被铁丝网给网了个结实,那铁丝网上带着倒勾,人一入网就深深的勾住了血肉,纵然他功夫再高,也再不能逃脱了。 “把他的人头,送给秦皇。” 顾凤寻一句话,范九斤跑断腿。好吧,跑断腿是夸张了点儿,不过把个人头送到秦皇手上,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总归是忙活了好一阵,动用了凤仪台在秦国的暗桩,才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把云成君的人头挂到了秦国皇宫的宫门上。至于直接送进皇宫里,送到秦皇的手上,抱歉,真心做不到。别说是范九斤,就是老仆亲自出马也做不到,倒是郭暖有可能做到,术业有专攻嘛,不过郭暖跑去吴地找赫连楼芳的麻烦去了,就是顾凤寻也寻不着他。 当云成君的人头摆到了赵昊的眼前时,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的阴沉恐怖。 两个月后,秦国突袭了汾泾关,这是秦楚边境一处小关口,本身守兵并不多,又是突袭,几乎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汾泾关就失陷了,随后,秦国骑兵连夜奔骑,兵分两路,直取黄水县和临县,几乎是一夜的工夫,两县百姓还在睡梦中,秦军已是兵临城下。 战报传递到西京时,黄水县已经失陷,临县苦苦支撑,若再无支援,恐怕离陷落也不远了。 秦国不宣而战,行径可耻,令人愤慨,但对于西楚上下来说,似乎也不是那么奇怪的事情,反正,秦皇的名声早坏掉了,他虽然不是楚皇那样的疯子,但干出来的事情,也没比疯子好到哪里去。 只是正在筹备中的晋王和沉香公主的婚礼,顿时就显得尴尬了。这婚礼,是办下去,还是不办了? 好吧,关心这个的只有百姓们,朝臣们可无心去关注这场本来就已经不具备实际意义的婚礼,原本就是挽回颜面的,现在秦国都撕破脸了,这脸面挽不挽回来,也就无关紧了,还不如举办大婚的钱拿来当军饷呢。 重要的是,西楚当下就面临着两面作战的困境。 说是困境也不尽然,毕竟,西楚一直都是有两面作战的最坏打算的,两国联姻虽然以失败告终,但确实拖延了一段时间,让西楚做了不少准备,虽说秦国是突袭,但西楚的反应也极快,立刻就做出了应对,在临县最危急的关头,郑侯手下一员大将率军及时驰援,堪堪抵住了秦军,解了临县之危,只是已经失陷的黄水县和汾泾关,却是暂时没办法夺回。 凌寒也没想着能立刻夺回来,能守住不再失城就行,西楚虽然做了很多两面作战的准备,但毕竟还差了点时间,如今只能守一面,攻一面,谢谨言已经拿下了楚国两座城池,更有了完备的攻楚战略,基本上武力破楚的大方向,西楚上下是一致认同,所以虽然秦国来势汹汹,但西楚也只能暂避风头,以守为主,全力攻楚。 西楚一心死守,秦国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能破开局面,毕竟,守城比攻城要容易,何况西楚又事先有准备。 赵昊看到战报,坐立难安,便在这个时候,吴地的剑勇军又玩了一把大的,拿下了云郡,这是吴地东南最重要的一座城府,繁荣发达,同时还是军事重镇,秦军退出云郡,就相当于将吴地东南这一块地方拱手让给了剑勇军,秦国就此彻底失去了吴地三分之一的控制权。 更让赵昊气得吐血三升的是,剑勇军直接在云郡竖起了吴字旗,还不知道从哪里寻了个小儿,说是吴皇的孙子,把他拱上了吴王之位,说什么等收复了所有的吴地,吴王就可以正式复国称皇了。 问题是,在吴国被破的时候,吴国皇室就被杀了个干净,别说是吴皇的孙子,就是外孙子都没留下一个,鬼知道这小儿是打哪里冒出来的。 第三百一十九章 机会 - 换心攻略 - 瑞者 可就是这么个不知道打哪里冒出来的小儿,却让吴地人心大振,本来剑勇军打出收复吴地的旗号,还有那么些名不正言不顺,但现在拱出个吴王来,王旗高竖,瞬间就从叛军升格为王师,本来剑勇军只有吴地百姓的支持,这下子终于有士人和世家认可他们了,甚至是主动来投效,帮着治理地方,或是出谋划策,献粮献银,而李敏这个狗头军师,也终于敢把自己的旗头竖起来,再不猫在赫连楼芳后面装孙子。 至于这位吴王是怎么获得吴地士人、世家和百姓们一致认可的,那就得问岑焉了。毕竟秦军杀尽吴国皇室的事,天下无人不知,也不是剑勇军随便找个小儿说他是吴皇孙子,就真能取信于人的,关键就是,岑焉出面作保了。 身为吴国曾经的太子少傅,岑焉在名义上,可以说是皇子师,与吴国皇子们的接触自然多,他出面作保,说这小儿是吴国皇孙,那谁又能说不是。才涮了秦皇一把的岑狂,逮着机会就又涮了秦皇一把。 赵昊岂能不吐血三升,悔青了肠子,当初就不该为了名声和颜面放了岑焉,早把这王八蛋二愣子剁碎了,也没有今天的事儿。 其实岑焉也为这事儿拍过桌面,很想对秦皇吼一声他也冤啊,他也是被人算计的,这事儿他不出面能行吗,弟子都让人赚去当狗头军师了,剑勇军造反成功就罢了,一旦失败,他就得白发人送黑发人……好吧,他还没有白头,不过也快了,早晚得愁白了头。现在李敏为了给剑勇军正名,巴巴的拎了个不知打哪里冒出来的毛孩子来求他,他能不承认吗? 当然能,事实上岑焉就没吭过声儿,都是李敏代他发声的,他只是没有出面澄清而已。只是经过“刺秦”一案,天下无人不知李敏是岑焉的弟子,为救师连命都能豁出去,谁会以为李敏是在信口开河啊,李敏一发声,岑焉又没澄清,别人当然就以为这小儿真是吴皇孙子,货真价实了。 总之,岑焉是真冤,他又不能对外喊冤,就只能去信将顾凤寻骂了个狗血淋头。这破主意,自家老实孩子肯定想不出来,一定是这小子给出的,沈碧空的弟子,都不是好货。 顾凤寻:“……” 他也很冤好不好,这破主意真不是他出的,李敏……从来就不是正人君子,岑焉对他的弟子到底有什么误解? 总之,这事儿都说不上谁最冤,但最倒霉的,肯定是赵昊了。这边对西楚是久攻不下,那边吴地的形势又一日比一日差,国中文武之争也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付赤川又岂是等闲之辈,他为秦国费心费力,却落了个里外不是人,那群武夫天天变着法子掣肘他不算,连秦皇对他的那丁点儿信任,都一下子没了,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自保,他也要再拼一把,否则,能从秦国全身而退都算他命大,最大的可能是被秦皇迁怒给祭了旗,那才真是冤枉死。 打战是武臣的事,但后勤少不了文臣的参与,付赤川在秦国混得再不如意,也是百官之首,他要在后勤上动手脚并不算困难,在这种两面作战的时候狠拖了一把后腿,可想而知会是什么结果。 这边攻城呢,结果攻城军械迟迟送不到前线上来,让秦军拿血肉去堆就罢了,他妈的粮饷又误了期,一天吃不上饭,士兵们还能忍,两天吃不上饭,勒勒裤腰带,三天吃不上饭,骑兵们哭着杀马,四天吃不上饭,那就该炸营造反了。 那边呢,眼瞅着秦军仗着人数优势,把剑勇军围住了,结果正面一冲杀,剑勇军兵甲精良,以一挡十,秦军却破衣锈刀,砍都砍不动剑勇军,人数多又有个屁用,结果被人数远少于己方的剑勇军追着打,死都死得憋屈。 战事不利,秦皇震怒问责,司马府自然不肯背这锅,矛头直指司空府,付赤川冷笑几声,将熊兵弱,打不过对手就说是文臣的错,难道是指望他们这些文臣上阵杀敌吗? 比嘴皮子,武将自然不是文臣的对手,被以付赤川为首的文臣们一顿冷嘲热讽,少不得亮起拳头,秦国朝堂上,转眼就上演一出文武大战,自然是文臣吃了大亏,到下回大朝会的时候,秦国朝堂直接空了一半儿,文臣都在府里养伤呢,不能上朝了。 赵昊这回是真的气吐了血,最后下旨申饬了领头打架的几个武将,才算是把文臣们的心给挽了回来,但武将们这回却又伤了心,自此之后,除了对赵昊这个皇帝面服心不服之外,对文臣们却是掐得更天昏地暗了,大有文武不两立之势。 当暗桩们把秦国的情报传回西楚后,顾凤寻又看到了机会,暗里找了韩察,道:“令尹大人与付司空交情如何?” 聪明人一开口就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韩察当场就一摸胡子,笑道:“顾寺卿是想让本官策反付司空不成?” 顾凤寻眯了眯眼,道:“那倒不敢想,自古忠臣不事二主,秦皇待付司空也不差了,当初可是三顾茅庐才请出来的,只冲这一点,付司空也不能背叛秦皇。” 人都是要脸的,文人犹甚,付赤川再心有不甘,也不敢背上叛主之名,吊也得吊死在秦皇这颗树上。 韩察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说策反付赤川不过是句调侃,于是便又道:“那么顾寺卿的意思是?” “下官的意思是,若令尹大人与付司空交情不差,便该写封信安慰安慰他,下官可是听说,秦国文武争斗厉害,付司空可是吃了不少委屈啊。”顾凤寻笑眯眯的道。 韩察对他竖了竖大拇指,道:“你这是挑事儿不嫌事儿大啊。” 安慰个鬼,分明就是挑拨离间,用韩察如今的大权在握和志得意满,去挑动付赤川那颗建功立业青史留名的野心,付赤川越不甘心,秦国的文武之争就会斗得越厉害,都不必他们去策反付赤川,付赤川自己就会拼命的拖秦国后腿,这一招,可比直接策反他要有效多了。 顾凤寻什么时候嫌事儿大过,只可惜他现在不是沈碧空了,不然他以沈碧空的名义写这么一封信,对付赤川的刺激才大呢。不过韩察和付赤川年纪相近,在稷下学宫求学时,应该是打过交道的,而且他又不像岑焉那样一副臭脾气,韩察的脾气可要好多了,说八面玲珑可能夸张了点,但长袖善舞绝对当得起,所以这事儿来找韩察,绝对不会错。 “本官与付司空倒确实是有几分交情,按说他眼下的处境,本官去信安慰他几句,确也不为过,只是立场不同,难免会给人以落井下石的印象,像本官这样清白的人,无端端的落个名声有瑕,也太不合适了。” 韩察一本正经的为难着,其实就是在跟顾凤寻要好处。他被顾凤寻坑了几回,背了多少黑锅,这回要一次讨回本来,不然,他也冤得很呢。 “令尹大人此言差矣,像您这样提携后辈、关爱同门的圣人,名声何处有瑕?若有人因为您写了封劝慰的信,就以为您是落井下石,那也是旁人心胸狭隘。”顾凤寻挑了挑眉角,一脸的似笑非笑。 韩察听了直抽嘴角,按顾凤寻这话的意思,他担心自己名声有瑕,那就是他心胸狭隘了。 “顾寺卿,恕本官直言,你这样干,没朋友的。” 第三百二十章 锅 - 换心攻略 - 瑞者 顾凤寻掸了掸衣襟,大笑道:“清风明月闲云野鹤,皆为吾友,何须与俗人论友。” 韩察:“……” 要不要脸?要不要脸啊!你就是一铁公鸡,冒充岑狂干什么,就算是岑焉,他也是交游广阔好不好,狂言说多了,都没把韩察比做俗人过。 腹诽了半天,韩察才终于收拾好情绪,要笑不笑的问道:“莫非陛下也是俗人?” 还清风明月闲云野鹤呢,敢问陛下何在? 顾凤寻终于被噎着了,瞪了韩察两眼,扭头就走。 韩察哈哈大笑,只觉得心头一片舒坦,通畅多了。 这边,韩察忙着表现他的同门之谊,那边,楚国也传来了大好消息,东镇抚司翁成焕死于一场精心策划的刺杀,楚皇暴怒,从翁成焕尸体上的伤痕中查出出手的刺客是来自吴地的剑客,于是调兵遣将,又一次杀入了吴地。 谢谨言抓住了机会,立刻挺兵出击,趁着楚国对吴地大举用兵的时机,一下子攻陷了楚国的两道防线,推进八十里,如同一把尖刀深深的插入了楚国腹地。郑侯与他配合默契,谢谨言在前方突进,郑侯麾下的兵马就在后方替他压阵兼收拾局面,楚国陷落的城池,在郑侯的压制下,不论情不情愿,都只能乖乖的换了城头王旗,从楚变成了西楚,原本的楚国官员,要么献上投名状变成西楚官员,要么就下狱,要么就死殉。 当然,事实上根本就没有死殉的,楚皇倒行逆施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不说楚国百姓有多巴望着西楚打过来,就是这些楚国官员,也早就心生不满,楚皇若是圣明君主,他们死殉还能落个千古清名,为一介暴君死殉,纵然能得个忠臣之名,也还是觉得窝囊。 就这样,西楚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楚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攻破了楚国边防,拿下了楚国好几座边防重镇,直接导致了楚国门户大开,面对西楚竟然处在了无防可守的状态,眼看着谢谨言又要往前再推进,楚皇才终于回过神,紧急调集了十万大军,把谢谨言拦在了闵州城外。 闵州城易守难攻,是楚国面对西楚的最后一道防线,一旦闵州城被破,西楚军便可长驱直入兵临楚都邺城城下。拦下了谢谨言之后,楚皇也再顾不上报复吴地,紧接着就是把派往吴地的军队调转回头,不但要守住闵州城,更要把谢谨言给打回去。 可是,这支军队却没有能及时赶回来,因为他们让剑勇军缠住了。秦国朝堂上的文武之争,直接影响到了秦军的战斗力,而剑勇军的势力,却因为吴王旗号的打出而日渐增长,此消彼长之下,秦军越发显得势弱,而剑勇军却越打越强,到此时,已经有余力分兵出来,缠住这支楚军,打的口号还是复仇,当初楚军在吴地烧杀抢掠,如今终于尝到了恶果,吴地百姓几乎是倾力支持,军民同心,其利断金,这支楚军被缠住整整一个月。 对于谢谨言这样的名将来说,一个月,足够他翻天覆地了。 闵州城破,随后,谢谨言一路长歌,兵临邺城,速度之快,差点让在后头收拾局面的郑侯都没能跟得上。邺城毕竟是楚国国都,兵防之坚,不弱于闵州城,何况被拖在吴地的那支楚军,终于摆脱了剑勇军,紧急回援邺城,就在西楚所有人都以为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时,又一个惊爆的消息传出来。 楚皇遇刺,就死在他的寝宫里,被人割下了头颅。事发突然,楚国朝堂一下子就乱了,群龙无主的情况下,被早就不满楚皇暴政的人趁虚而入,夜里偷偷打开了城门,谢谨言率军长驱直入,几乎是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城高防重的邺城。 一夜之间,楚国易主,速度之快,令天下人都瞠目结舌,想当初,吴国好歹在秦国手底下还坚挺了好一阵,任谁都没有料到,楚国会倒得比吴国还快。 关键就在于楚皇遇刺,谁干的?和刺杀翁成焕的刺客,是不是一伙的? 要看一件事是谁干的,就看最大的受益者是谁,十之七八就不会错了。天下有识之士,都把目光投向了西楚。 凌寒顶了一脑门子的冤枉官司,很想出面澄清,刺杀楚皇绝对绝对不是西楚干的,虽然他受益最大。但随着罗锋的回归,还带回了楚皇的头颅,一脑门子冤枉官司的凌寒就瞠目结舌的说不出话来了。 “你干的啊?!” 瞧,这口锅扣得多结实,这下子凌寒就是拍着胸发誓,不是他让罗锋干的,都不会有人信了。 罗锋摇摇头,扔下头颅,转身看向顾凤寻,道:“是郭暖。” 顾凤寻眼神一闪,笑道:“我知道你不爱多话,不过这事儿你得跟我说清楚了,郭暖怎么找到你的?” 只有郭暖一人,肯定也干不了,这事儿,绝对是郭暖和罗锋,还有那帮子剑客联手干的。 罗锋也早有准备,竟然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他不爱说,但能写,刺杀楚皇的详细经过,包括刺杀翁成焕的经过,全都写在信里了。 罗锋不只不会说,其实写得也一般,明明是刀光剑影惊险万分的两场刺杀,在他的笔下,却是平描直述,毫无起伏,看得顾凤寻直皱眉。 不过写得再一般,经过却还是说清楚了,让顾凤寻意料不到的是,郭暖居然就混在赫连楼芳派来的剑客中,还堂而皇之的当了领头人,也不知道他一个去找麻烦的,是怎么跟赫连楼芳混到一处去的,这些剑客居然还是郭暖一手训练出来,最擅长的,不是刺杀,而隐匿。 翁成焕就是死在这位独行大盗独门的隐匿术之下,被这群剑客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近了身,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护卫就倒下一片,等翁成焕察觉不对时,罗锋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别说反击了,连逃命的机会都没逮着就糊里糊涂的丢了命。 而楚皇就更倒霉了点,因为翁成焕遇刺,东镇抚司一片混乱,又被对东镇抚司了如指掌凤仪台暗桩趁机挑事儿,还烧掉了楚国两处十分重要的秘密粮仓,东镇抚司忙不过来,皇宫那边的守卫,就全交到了禁军手里,不想又因为谢谨言大军围城,禁军有一大半儿被楚皇派去了守城,导致皇宫守卫空虚,让郭暖寻到了破绽,趁夜就摸进了楚国皇宫。 楚皇身边也有高手护卫,可郭暖这边有罗锋在,足以牵制高手,楚皇就这么十分冤枉的掉了脑袋。要说是楚皇倒霉透顶,倒不如说郭暖眼光厉害,他当惯了独行大盗,穿屋过墙的,除了擅长隐匿,更知道怎么寻找防卫上的漏洞,楚国皇宫还是从当年大楚皇朝时期遗留下来的,历史悠久,其实漏洞也就更多,连防卫森严的秦国皇宫,当年郭暖都能从里面偷出兵防图来,楚国皇宫对他来说都不算个事儿,光踩点都不止踩过一回了。 只是郭暖摸进楚国皇宫,初衷并不是为了刺杀楚皇,他又不傻,皇帝身边都有高手护卫,真要说摸进了皇宫就能杀得了楚皇,那是做梦,这么容易的话楚皇早死八百回了。拉上罗峰一起,也不过是郭暖以防万一,保的是自己的命罢了。 他的目的,其实是想偷出兵符,没了兵符,楚皇就没办法再调动军队,他们甚至还可以用兵符把那支回援的楚军给骗到别的地方去。可谁能想到,楚皇他不是个走寻常路的,夜里没睡在寝宫里,反而睡在了和藏兵符的书房只有一墙之隔的屋子里。 郭暖兵符没偷到,却惊动了护卫楚皇的高手,要不是他拉上了罗锋,当时恐怕跑都来不及。但既然撞上了,也就别逃了,贼不走空是原则,郭暖也就很干脆的一不做二不休,不偷兵符了,直接刺杀楚皇。 第三百二十一章 瓜 - 换心攻略 - 瑞者 所以说,楚皇是死得真冤,他要是好端端的睡在自己的寝宫里,郭暖就是长了翅膀变成飞天大盗都不敢想刺杀他。当然,罗锋更是大功臣,没有他牵制住了护卫楚皇的高手,郭暖也只有抱头逃窜一条路,能不能逃出来还算另说。当然,郭暖的功劳也不可抹杀,不是他有本事摸进楚国皇宫里去,罗锋再厉害十倍,也够不着楚皇的脖子。 只能说,天时地利人和,再加上无比的运道,才有了这次成功的刺杀,上面说的条件缺了任一样,都绝不会有如今的局面,简直就是连老天爷都要亡了楚国。 总之,得手之后,郭暖就带着剑客们溜回吴地去了,只有罗锋带了楚皇的人头回来。 事情是交待清楚了,可凌寒却为难了,他要怎么跟天下人说,才能说清楚刺杀楚皇的事不是出自他的授意。这锅,他真不想背啊。 “陛下,这口锅您就背了吧。”顾凤寻见他为难,不由得轻笑,“您的圣明,不会因为这桩事儿受到影响。” 不管怎么说,刺杀楚皇都是很阴损的手段,这可跟李敏“刺秦”不同,李敏那是有着光明正大的理由,而楚皇被刺一事,明显就是有些不择手段了,换了秦皇这么干,别人都不会觉得有什么意外,但凌寒背上这口锅,就有些损伤名誉了,谁他一向的形象都是伟光正的。 顾凤寻的话,只能当做安慰。 凌寒也只郁闷了一会儿,便将这事抛开了,两楚归一才是大事,他个人的名誉倒反而无足轻重,总归,他也没想着在史书上留下千古一帝的名声,有污点又如何,他不在乎。 楚国是拿下了,但并不意味着两楚就真能轻轻松松的归一,首先,就楚皇被刺杀的事,凌寒就先得做出一个说得过去的交待,否则,那些楚国遗臣,未必会轻易低头,没有他们的配合,难道凌寒也要学秦国对吴地一样,用高压政策吗?先不说秦国已经证明了这是个失败的政策,就凌寒的性情,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楚和西楚,始终都是一个楚。 所以与朝臣们商议了几轮过后,凌寒采取了怀柔之法,同时还下诏公告天下,对楚皇的死负责。背锅就背锅,既然这个污点洗不掉,那就不洗了,是朕干的,朕认,但朕要告诉天下人,朕不是为了争霸才刺杀楚皇,朕是为了楚国百姓少流一点血,朕是为了西楚将士少沾染一点同胞的血,两楚是一家,自大楚皇朝时起就是同胞,从来没有自相残杀的道理,两楚边境打战打了这么久,身为西楚皇,朕痛心疾首,宁可行不义之行,也要楚国和西楚的百姓们少流血。 说不洗白,但这道告天下的诏书跟洗白又有什么区别,简直就差没往凌寒脸上贴金了。 楚国百姓就不提了,本来就受了舆论引导,对两楚归一的认同度极高,而那些楚国遗臣、世家,也从中看出西楚是确实打算怀柔,不会像秦国灭吴时那样,大开杀戒,于是反抗的力度顿时就小了很多,甚至有人偷摸着接触楚国,有了投诚的意向,当然,楚国也肯定要付出不少的利益来拉拢这些遗臣、世家。 对比吴地的惨烈,楚国……不,现在该称为楚地了,楚地近乎是和平演变,虽然谢谨言率领大军一直打到了邺城,但事实上,除了在围攻闵州城的时候,造成了楚国不小的伤亡之外,其他时候几乎是一路横扫,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遇到几次,自然就谈不上血流遍野了。因此楚国民间对西楚不但认同度高,好感度也非常高,遗臣和世家就是想像赫连楼芳那样煽动百姓反抗西楚,都没有合理的借口。西楚的怀柔政策一出来,他们是不接也得接。 再加上楚皇手段太狠,早些年就把宗室皇族给清扫得差不多了,结果自身却出了大问题,一个儿子都没生出来,导致他死后,楚国连个继承人都没有,这些遗臣、世家就是想拱个人出来打起复国的旗号,也找不着人选,如果随便找一个,那也得有岑焉这样的人出来作证呢,啥啥都没有,还能干啥,俯首称臣吧。 楚地可比越地大得多,哪怕吞下了,也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完全消化得了的,再加上秦楚边境还在僵持不下,郑侯接手了楚地军事防卫之后,谢谨言就在凌寒的一道旨意之下,率军转而支援秦楚边境去了。随着他的到来,秦楚边境的战事立刻升级,进入了白热化,凌寒大半的心思也都放到了这边,楚地的问题,则放手交给韩察和林阁老去处理,当然,顾凤寻也要从中分一杯羹,否则,好处都让韩察和林阁老谋了去,他这一脉势力可就完玩儿了。 如此一来,少不得就是一通的勾心斗角,你争我夺,秦楚边境还没血流成河呢,西楚朝堂上反倒先拉开了一轮不见血光的刀光剑影,几方势力撕得不亦乐乎。 这一撕,就撕了大半年,这时候越国夫人也坐不住了,给凌寒上表问晋王和沉香公主的大婚什么时候能举行? 早不问,晚不问,偏到这时候才问,越国夫人当然不是为了早日抱孙子,她看中的,是封地,晋王成婚之后,就可以去封地了,西楚的韩、晋、燕、卫四王,不止有继承权,也都有封地,原本这些封地都在西楚境内,但为了瓜分楚地,西楚朝堂撕了大半年,倒是把四王的封地也都重新划分了。 越国夫人就是听到了这个消息才会坐不住,韩王因是西楚皇登基前的封号,因此一直空着,忽略不计,燕王和卫王都没有成亲,只有晋王和沉香公主的婚礼,一直都在筹备中,只要大礼一成,晋王完全可以第一个从中挑选封地。 有了封地,很多事就好办多了,当初晋王瞧中赵沉香,不就是因为她有钱有封地吗,只是现在西楚和秦国撕破了脸,赵沉香的封地就化为泡影,现在晋王能有自己的封地,那自然更好。 这对一向不同心的母子,这回倒是真的母子同心了。 只是楚国的瓜还没有分完,秦楚的战也打得正热闹,西楚朝堂上哪有人会关心晋王和沉香公主的婚礼,但是看在越国夫人掌握着越地这块大肥肉,谢谨言在灭楚和破秦上又是关键人物,所以越国夫人的上表,也不能不重视。 朝臣们商议来商议去,最后一致表示,晋王要成亲也行,但不能越过燕王,毕竟,燕王实际上还长晋王一岁,长幼有序,得先办完了燕王的大婚,才能轮到晋王。 这明显就是个拖字诀,越国夫人也不是傻的,要先办燕王的大婚,行啊,她直接就在越国挑了十位美人给送了过来,一个个都有身份有来历,有才有貌,不是原来越国宗室女,就是如今越地重臣的女儿,其中有一女还跟林阁老沾着亲带着故,还有一女则是韩察得意弟子的妹妹,当初在瓜分越地这块饼的时候,林阁老和韩察都派了人往越地去,如今,越国夫人故意把他们二位都拉下了水,倒让他们二位都不好说什么。 就连凌寒都不能说什么,因为其中还有一女,是韩王妃的侄女,凌寒对韩王妃有愧,自然便也不能再拒了此女。唯一让越国夫人拿不着漏处堵不了嘴的,只有顾凤寻了,反倒是顾凤寻手上捏着造船的核心技术和海上航线这两处越国命脉,让越国夫人十分忌惮。 第三百二十二章 斩手 - 换心攻略 - 瑞者 燕王一直在宗正寺里历练,顾凤寻不但算是他的顶头上官,更算是他的半个老师了,所以越国夫人想来想去,只给顾凤寻写了一封言辞肯切的信,叙一叙旧情,再诉一诉她这个年轻守寡抚养独子的女人的难处,总之,就是卖了一把惨。 结果这信让凌寒看到了。 “旧情?”他斜着眼睛看向顾凤寻,大有兴师问罪之意。 顾凤寻回瞪了他一眼,道:“那时候,臣可是‘韩王’。” 凌寒立刻摸摸鼻子,不吭声了。 两人日常耍花枪,也是情趣,自然不可能真的计较这个,话题转到正事上,越国夫人这一手,还真是一箭双雕,破了朝臣们的拖字诀,还能往燕王身边安插人手,这十个美人,总得留下三个吧,按惯例,燕王可以有一正二侧三位嫔妃呢,正好韩察分掉一个,林阁老分掉一个,越国夫人还能落着一个,韩王妃的侄女,在名义上也是她的外孙女嘛。 “把她放在越地,屈才了啊。”凌寒摇头感叹,这女人实在是精明,就是大局观差了些。 “难道陛下还想把她放到楚地去?”顾凤寻反问道。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一个越地就已经让越国夫人很不安分,给她更大的舞台,凌寒毫不怀疑她能变成另一个赫连楼芳,拿造反当事业。当然,前提是,她能说服谢谨言,让谢谨言变成她手中的剑与盾。 所以,不但不能把越国夫人放到楚地去,恰相反,凌寒还必须把她死死的束缚在越地上,杜绝她的野心燎原的一切可能,越地的事情,越国夫人可以当家做主,但手想伸到越地外面来,就得一刀斩断,伸一次斩一次,绝不姑息,还得教她知道痛。 于是凌寒找韩察和林阁老深谈了一回,那两名跟他们有关系的美人,就被这二位各自给打发回去了,越国夫人想拿这二位当幌子,那也得看他们二位乐意不乐意,皇帝都明确的跟他们表示,燕王是承储之人,燕王妃的位子就至关重要,让他们二位自己掂量,是想拿手里的权力换一个燕王妃的位子,还是放弃燕王妃的位子,保全他们自身在朝堂上的权力。 如果是凌寒刚登基那会儿,说出这样的话来,韩察和林阁老都得失声而笑,再道一句“好大的口气”,但如今,情势早已不同,对内,凌寒有凤仪台威慑群臣,又有顾凤寻辅助牵制朝堂,对外,他捏着海上贸易的命脉,又收复了楚地,正是威名攀顶之时,再者,谢谨言惟皇命是从,郑侯也对他心服口服,可以说凌寒对兵权有着绝对的控制力,此时的他,已经不是可以被韩察和林阁老挟制的新皇,更何况,还有宋阁老倒台在先,所以凌寒说的话,不是恫吓,而是他真的能做。 韩察和林阁老又不是短视之人,哪里肯拿自己手里的权力去换一个燕王妃的位子,那两个美人又不是和他们有直接的亲属关系,那就更不值了。就算他们瞄准了燕王妃的位子,也大可以重新挑选合适的人选参与竞逐,没必要给越国夫人当幌子一起沉沦,越国夫人玩的这一手,想拉他们下水,真当他们傻呀。 不对,傻的是越国夫人,她在越地待得太久,对西楚皇的印象还停留在了他初登大宝的时候,哪里会知道,如今的西楚皇,可不是随便能任人拿捏的,仁和宽厚,可不等于任人算计啊。 摆平了韩察和林阁老,剩下的便是那位韩王妃的侄女,这却更好办了,韩王妃的侄女,便也是他的侄女,和燕王差着辈分呢,虽然皇族之间并不是很在乎辈分问题,但需要的时候,辈分也是一个很好的拒绝理由。于是凌寒直接下了一道旨意,封这个名叫田陵烟的侄女儿为公主,赐公主府一座,然后又命人往吴地送信,表示要跟吴地结盟抗秦,结盟最好的手段,就是联姻嘛,至于那位吴王才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儿,就不在考量的范围之内了。只要于国有益,年龄不是问题。 除此之外,剩下的七位越地美人,全都当了公主身边的女官,陪嫁吴王。 这消息一传出,不说西楚和吴地如何,越地的世家重臣们却不是干了,原因无他,那七位越地美人可都是他们从家族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原指望到了燕王身边,能成为家族的助力,结果被西楚皇这么一转手,就要送到吴地去,吴王是不是吴皇子孙且不说,就一毛孩儿,哪里晓得美人的妙处,等这孩子长大知道软玉温香了,美人们也过了最美好的年纪,与其白白浪费了,还不如接回来与其他家族联姻。 人是越国夫人送去的,当然还得越国夫人出面才能把人接回来,这么些世家重臣一起向越国夫人施加压力,越国夫人再铁腕也吃不消,气得差点没砸了屋子。但气过之后,还是要面对现实,她不可能一下子得罪这么多世家重臣,尤其是这些世家重臣还都是她的人,这几年来,她收拢这么些势力容易么,这回是想带着他们一起飞,却没想到凌寒这么狠,连韩察、林阁老和韩王妃的面子都不卖,他就不怕得罪朝中两大重臣导致君臣离心吗?不怕惹恼了韩王妃,导致越地再无人替他牵制自己吗? 好吧,他不怕,因为他已经这样做了,结果就是越国夫人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西楚皇可以不怕,她却不能不怕,只得去找韩王妃一起出面,希望能让西楚皇收回成命,不要跟吴地联姻,只有取消了联姻,才能把那七位美人给要回来。 韩王妃根本不理越国夫人,只冷笑道:“当初我反对的时候,你可曾听我的?陵烟那丫头信了你的鬼话,以为有机会当上燕王妃,死活不听我的劝阻,如今她自尝恶果,也是教训。” 凌寒是什么样的人,韩王妃虽接触不多,却看得清楚,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被越国夫人挟制住。有晋王的教训在前,越国夫人还看不清楚,也是活该。 至于自己的侄女,韩王妃却是不担心的,她相信只要她开口,凌寒肯定会答应她,这是他欠她的,但她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开口,坏掉了凌寒的盘算不说,还让越国夫人得逞,更无法让陵烟那丫头得到教训。 韩王妃最明智的地方,就是她看得清局势,分得清轻重,站得稳位置。这一点,越国夫人远不如她。 越国夫人好说歹说,只是韩王妃油盐不进,弄得她也没有办法,最后只能派人去联络赫连楼芳,送上大笔的礼物,又巧舌如煌的陈述利害,希望赫连楼芳拒绝与西楚结盟,谁不知道吴王只是个黄口小儿,真正能做主的是打着吴王旗号的赫连楼芳。 只是赫连楼芳本来就是跟凌寒穿一条裤子的,更何况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收了凌寒这么多好处,怎么可能拆凌寒的台,越国夫人的礼物他照收,也替吴王拒绝了联姻,但一转头,他自己向西楚皇写了封信,表示自个儿如今还是黄金单身汉,意欲求娶西楚公主,当然,陪嫁滕妾什么的,就不必了,他保证对西楚公主一心一意,一世一双人。 越国夫人想吐血,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被人联手给涮了,但全无办法,只能怏怏的把那七位美人接了回来,好歹,她保住了越地这一亩三分地,短时间里,是再没有机会把手伸到外头去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诚心 - 换心攻略 - 瑞者 教训过越国夫人,凌寒并未高兴起来,他拿吴王当了幌子,结果吴王屁事没有,赫连楼芳却臭不要脸的打算老牛吃嫩草了,这让凌寒很生气,田陵烟这丫头虽然没听韩王妃的劝,听了越国夫人的摆布,对燕王妃的位子虎视眈眈,但到底也算是他的侄女,小丫头才十三四岁的年纪,赫连楼芳都奔三了,也好意思说自己是黄金单身汉,给小丫头当爹都够。 但抛开个人情感,从大局上看,这桩婚事对吴楚双方都有好处,从西楚来说,就有更合适的理由插手吴地的事情,从吴地来说,获得西楚这个强盟,把秦国赶出吴地的成功性就更高了。 所以尽管凌寒很生气,但还是不得不慎重的考虑这桩婚事。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韩王妃的信终于送到了凌寒的面前。 她在信里并没有就吴楚结盟的事说什么,只是委婉的希望,凌寒在做决定的时候,能照顾一下田陵烟的意愿,然后又表示田陵烟年少无知,说话做事难免不分轻重,如果凌寒要用她联姻,希望能先把她送回越地,让韩王妃言传身教两年,也免得再出现一个赵沉香。 做为结盟失败的典型,赵沉香如今是里外不是人,秦国没人待见她,西楚对她显然也没什么好印象,晋王如今跟她绑在一块儿,挣都挣不脱,两个人早过了蜜里调油的时期,已是相看两相厌却还不得不互为倚仗,赵沉香要靠晋王在西楚立足,晋王也还念念不忘她的封地和身家。 韩王妃把赵沉香拖出来当例子,其实就是告诉凌寒,田陵烟不适合充当结盟的纽带,让她嫁到吴地去,坏事的机率比成事要高得多。 凌寒也觉得韩王妃这话十分有道理,但朝臣们却都支持与吴地结盟,联姻事在必行,这结盟的人选就很关键了,田陵烟不行,谁行? 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燕王的妹妹慧明郡主,正宗的芈姓皇族,比田陵烟还要名正言顺得多,但问题是,这姑娘年纪也小啊,比田陵烟还小点,而且燕王更是强烈反对。这位毕竟是西楚上下默认的储君人选,就算是凌寒,也要正视燕王的意见。 或者从朝中重臣里择一名门闺秀,封为公主,做为吴楚结盟的纽带?虽然这不失为一个法子,但却显得很没有诚意了。如果赫连楼芳只是凌寒的兄弟兼好友,这倒没什么问题,但如今赫连楼芳是吴王“封”的剑勇大将军,吴地又不是赫连楼芳一个人的,没有足够的诚意,赫连楼芳肯认,别人也得肯认才行。 就在这事儿陷入困局时,顾凤寻给凌寒提了一个人选:韩王妃。 凌寒:“……” 他本是想下意识的说不合适,但忽见顾凤寻似笑非笑的模样,立刻就闭上了嘴,然后仔细一思量,咦?好像……挺合适啊。 先说年纪,韩王妃只比赫连楼芳小两三岁,这个年龄差就很合适了。再说性情,韩王妃禀直刚正的个性,跟赫连楼芳的剑客脾气,也是能合拍的。再说身份,韩王妃虽然不姓芈,但却是凌寒的亲表妹,论血脉远近,比慧明郡主还近呢,而且韩王妃还是凌寒认下的义妹,至少在名义上也是正宗的西楚公主。 唯一尴尬的,就是韩王妃一直对外仍以韩王妃自居,不过这个称号要取消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最要紧的是,凌寒对韩王妃怀有歉疚之心,是他误了她的终身,若有一个机会能弥补,凌寒自然当仁不让。 赫连楼芳的脾气禀性为人没得挑,否则,凌寒也不会与他成了好友,弱只弱在身份上,剑客配公主,那是话本里才有的事,但如今赫连楼芳从造反起家,又拱出个吴王洗白了自己,还得到大将军的封号,配公主就完全配得上了。 思量来思量去,凌寒都挑不出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于是就给韩王妃写了信,问她自己的意思。旁人看着再好,终抵不过她自己的“乐意”二字。 过了些日子,韩王妃又回了信来,没说应,也没说不应,只说她要先见一见赫连大将军。 凌寒一点也不奇怪,韩王妃本来就是有主意的人,如今这桩婚事,不但事涉她自己的一辈子,更关系到吴楚之间的结盟大事,她要先见一见赫连楼芳再正常不过了。于是他就给赫连楼芳回了信,愿意不愿意的,也得看赫连楼芳了。 赫连楼芳倒是来了,不过是一路被人追杀着来的,要不是他带的人手足够,又有郭暖这位逃命的老手在旁相随,估摸着任他剑术再高强,也要扒窝在半路上。 为了见他,凌寒还专门秘密出宫了一趟,结果见到了赫连楼芳狼狈得不行的模样,不由得大讶,道:“你不是秘密出行吗?怎么被人盯上的?” 赫连楼芳一边裹伤一边冷哼道:“还能怎么盯上,被人卖了呗。” 从一开始,剑勇军就不是他一家独大,当初原县连氏一脉被他说动,与他联合抗秦,也是迫于当时的形势,不联合就只有被秦军逐个击破,谁都得不了好,而今剑勇军气候已成,又拱出吴王来正了名,得到了吴地百姓以及世家们的支持,内部的争权夺利自然不可避免。本来赫连一脉虽然势弱,但有李敏这个狗头军师在,就相当于间接获得了岑焉这位国士的庇护,也使得吴地百姓和世家们更多的倾向于支持赫连楼芳,尤其是士人们,正是靠着他们才保持住了剑勇军的内部平衡。 但现在赫连楼芳突然向西楚求亲,一旦他迎娶了西楚公主,赫连一脉声势大涨,又会得到西楚的大力襄助,原县连氏一脉自然就会越来越势弱,当然就有人不会眼看着赫连楼芳求亲成功,暗里把他卖给了秦国,导致了赫连楼芳一出吴地就被千鳞卫追杀不止。 也是千鳞卫这几年里几番受挫,损精折锐,加上宋成功又远比不上当年的刘晖老谋深算,否则,赫连楼芳这回多半就要重蹈赫连庭芳当年的覆辙,死于精心布置的围攻了。 对于赫连楼芳的狼狈,凌寒视若无睹,道:“你应该从海路直接去越地。” 海上如今是越地一家独大,吴国的几处入海口又掌握在剑勇军手里,赫连楼芳从海上走,比走陆路要安全得多,还能直接去见韩王妃,根本就不必绕到西楚来。 赫连楼芳咧嘴一笑,道:“男女相看,哪有私下相见的,当然得有媒有证,我这是尊重茂阳公主。” 茂阳公主,是韩王妃还是越国公主时的封号,如今越国虽然没有了,但凌寒认了她为义妹,这茂阳公主的封号自然恢复了,只是韩王妃一直仍以韩王妃自居,事实上,从官面上来说,她早就该改称茂阳公主了。 凌寒一听这话,就笑了起来,道:“朕还以为,你借着朕的那封信反过来顺竿儿爬,向西楚求亲,是李敏给你出的主意。” 如果只是单纯的政治联姻,赫连楼芳没必要冒这个险,现在听起来,倒是他真心实意是想要娶妻了。 赫连楼芳瞪眼道:“我至于嘛,为了抗秦卖命就罢了,义之所在,在所不惜,但不会连终身大事都卖进去。” 他求娶,是他突然意识到他到了该娶亲的时候,换了别人,在他这个年纪,儿子都满地跑了。至于找上西楚,那就是纯属是一举两得,重点不能错,错了就显得他用心不纯。再者,凌寒跟他的关系摆在那里,给他挑的妻子人选肯定错不了,是不是西楚公主其实赫连楼芳并不太在意,重要的是人,不是身份。 第三百二十四章 条件 - 换心攻略 - 瑞者 只是凌寒选来选去,最后竟然选择了茂阳公主,却当真是大出赫连楼芳的意料,就连李敏都拼命的鼓动他冒险跑这一趟,宁可错杀不过错过,能在越地和越国夫人分权并立的女人,绝对能成为他赫连大将军的最佳臂助,更不用说茂阳公主身份特殊,娶了她,不但可以跟西楚结盟,还能在越地的海上贸易里分一杯羹,从此后剑勇军就再不用依赖凌寒私下里的援助了,完全可以明面上大大方方的跟西楚要钱要粮要兵甲。总之,李敏这个国士弟子,都激动得差点没撺掇他直接去越地抢人了。 当时赫连楼芳一本正经的掸掸衣角,不屑的看着李敏,道:“我是要娶妻,不是抢亲,本大将军又不是土匪。” 李敏:“……” 那个半夜三更把他从被窝里扛回赫县的土匪是谁? 好吧,抛开李敏的怨念不提,反正赫连楼芳的话,让凌寒露出了几分笑容,感受到了这位好友的诚意,凌寒拍拍他的肩膀。 “你养两天伤,然后我派使节陪你一起去越地。” 赫连楼芳自然没有异议,好生休养了两日,打从进了西楚境内,追杀他的千鳞卫就明显的力不从心了,当然,这全赖于凤仪台的得力,范九斤也不是省油的灯,直接把赫连楼芳当了鱼饵,不钓别的,专钓千鳞卫,美滋滋的又狠捞了一把功劳。 然后两天后,他又做为使节,一路护送赫连楼芳去了越地。虽然范九斤很有兴趣围观一下这位赫连大将军和韩王妃……不,和茂阳公主的相见过程,但赫连大将军显然不乐意,拿剑把范副指挥使逼退了很远。 范九斤只好怏怏的溜达着去看了看越国夫人的反应,当然,以越国夫人的城府,她心里就是一万个不高兴,也不会在脸上表现出来,何况这桩婚事儿对她也没有什么坏处,反而还有大好处,至少从眼下来看,把茂阳公主给嫁了,越地就没有人能掣肘她了。当然,西楚皇肯定不会放任这种情况,但再派过来的人,没有茂阳公主的身份,想在越地站稳脚跟也不容易,何论掣肘。 她甚至担心茂阳公主瞧不上赫连楼芳,不肯下嫁,都在考虑是不是偷偷给二人下药,先来个生米煮成熟饭,逼得茂阳公主不得嫁。 可惜,茂阳公主防她妨得紧,赫连楼芳身边又跟着凤仪密卫,越国夫人到底担心惹怒了西楚皇,没敢动手。 没有人知道茂阳公主和赫连楼芳谈了些什么,总之随后赫连楼芳就从海上返回了吴地,连夜走的,一刻都没有多停留,而范九斤却被茂阳公主多留了两日,到第三日上,才带着茂阳公主的一封信,回了西京。 让人意外的是,信不是给凌寒的,而是给顾凤寻的。这就让凌寒很想不通了,顾凤寻看信的时,他非凑在旁边一起看。 从本质上说,茂阳公主并不是一个很精明的人,但她也绝不蠢,至少“不懂就学”这四个字的精要,她掌握了,跟越国夫人这个人精斗了这几年,她学会了太多,无论是政治手段,还是阴谋诡计。 人是会变的,但人的本质是不会变的,茂阳公主学会了手段,学会了变通,学会了权衡,也学会了从更高的层面去看这个天下。 所以,她没有拒绝赫连楼芳,恰相反,见过一面,长谈之后,她对赫连楼芳挺满意,这个满意是多方面的,比如说,赫连楼芳的身份很合适,再比如说赫连楼芳的能力,她也挺欣赏,再再比如说,赫连楼芳的长相,以茂阳公主的审美来说,也很顺眼,但这些都是次要的,最让她满意的,是两个人观念一致。 天下太平,就是这四个字,所以赫连楼芳一个以道义为人生准则的古派剑客,举起了反旗,所以,茂阳公主答应了他的求娶。 茂阳公主在信里,没有具体写她和赫连楼芳是怎么交谈的,只说她嫁到吴地后,会全力辅助赫连楼芳驱秦,然后她也会全力促成吴地和平归楚,当然,这不是无条件的,她要顾凤寻给她两条全新的海上贸易航线,给她全部的造船技术,她需要西楚的大力支持以提升她在吴地的地位,更需要大量的钱财来发展剑勇军,只靠西楚援助不行,吴地必须有自己赚取财富的能力。原本吴地就是鱼米之乡,富甲天下,可惜这些都毁在了秦军的手里。 身在越地,茂阳公主很清楚,掐住越地命脉的人究竟是谁,所以她的信写给了顾凤寻而不是凌寒。只有一个赫连大将军夫人的名号,不能让茂阳公主满足,她要的更多。她虽是女子,但天下太平,人人有责,她不能只当个旁观的过客,她要成为奠定这太平世界的一份力量。 凌寒看得直啧舌,数年不见,这个曾经给他以得体大度印象的表妹,变得分外的陌生了。 顾凤寻却看着他叹了一口气,道:“臣以为,陛下放弃这样一位皇后,可惜了。” 先帝的眼光很好,茂阳公主确实是有成为皇后的潜力,人都是历练出来的,这几年的磨砺,茂阳公主几乎是脱胎换骨啊。 凌寒轻咳一声,握住他的手,道:“朕得顾卿,如鱼得水,再无他求。” 顾凤寻白了他一眼,说正经的呢,这家伙一秒钟就歪到别处去了,别人是越当皇帝越正经,他倒好,越当皇帝越不正经。 凌寒马上松手,立刻正经回来,道:“你要答应她的条件吗?” 顾凤寻似笑非笑,道:“陛下确定要我来决定?” 凌寒一愣,马上起身就走,边走边道:“你不必管,朕召集群臣共议。” 废话,这个决定不是脑袋一拍就能定下的,必然要经过方方面面的权衡思量,他怎么可能让顾凤寻去费这个脑子和心力。 这一议,就整整议了两个月,朝中争执不下,一方当然是赞同,如果西楚能不费一兵一卒就收了吴地,那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好嘛,到时候西楚坐拥楚、越、吴三地,区区一个秦国还能算得上威胁吗? 反对的一方当然也有道理,女人的话能信吗?女人心,海底针啊,茂阳公主说她会全力辅助吴地驱秦,这倒是可信,因为利益所在嘛,可是她说会全力促成吴地归楚,这就不可信了。凭啥呀,吴地一旦复国,吴王那小儿摆明了就是个傀儡,赫连楼芳身为大将军,到时候就是事实上的摄政王,把事情搞得漂亮点,指不定还能搞死吴王,自己登上皇位,茂阳公主她放着皇后不做,继续给西楚当臣子?就为了让天下早日太平? 茂阳公主是不是真有的这样悲天悯人的胸怀他们不知道,反正,他们没有。当然,这句话就不能明着说了,总之,意思是那么个意思,总得防着茂阳公主拿了好处然后翻脸不认人吧。 看着朝臣们掐了两个月后,凌寒终于不耐烦了,又一次的拿出了他的乾纲独断(任性妄为),直接下了诏书让宗正寺替茂阳公主准备发嫁的事情,还特地点明,此事由燕王负责。至于茂阳公主提出的条件,减半应允,海上贸易航线只给一条,造船技术不给,但吴地可以用从海上赚的钱,以成本价向西楚购买,嗯,第一次交易允许赊欠。 朝臣们是什么反应,就不多提了,只说燕王,很是茫然。他在宗正寺历练了一年多,天天盼着能经手一回正经大事,比如说主持宗庙祭祀什么的,却没有想到,头一回担当重任,居然是给茂阳公主发嫁,有没有搞错,他一个还没有娶妻的少年,居然得管着嫁表姐的事,虽然手底下有精于干事的官员帮衬,但少年人还是脸红红的,觉得很尴尬。 第三百二十五章 立储 - 换心攻略 - 瑞者 顾凤寻也觉得凌寒有点任性了,捡了个凌寒有闲的时候,对他道:“陛下就算是想历练燕王,也不必急着把他推出来,他毕竟还年少,此事由宁王出面,再让燕王为辅,才比较合适。” 至少,宁王从辈分上来说,算是茂阳公主的长辈,而且也有宗室的身份,更适合当幌子挂在前面。 凌寒笑了笑,道:“但燕王是储君。” 由长辈主持发嫁,自然名正言顺,但由储君主持发嫁,则更显出了西楚对吴地的重视,也更能让吴地百姓有受到尊重的感觉,这是收买人心的事,没道理因为燕王年少就不去做。 但有一个问题,燕王有继承权,但并没有在明面正式确立他储君的身份,所以凌寒的用意就很明显了。 “陛下是打算借这次的事情,正式颁诏封立储君?”顾凤寻皱了一下眉,“陛下正值盛年,无须这般急切。” 早立储君有利于稳固统治,安定民心,但立得太早了,也是祸乱之源,毕竟凌寒和燕王不是父子相承,而是兄弟相继,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太小,当燕王长成时,凌寒却还在壮年,这里面太容易滋生矛盾了。 燕王毕竟不是从小长在跟前的,还是多观察几年为好。 “不,朕很急。”凌寒冲着他笑了笑,“朕打算待天下大定之后,就退位与顾卿遍览这世间山水。” 只要他在西楚皇这个位子上一日,顾凤寻又怎么可能不为他劳心劳力呢?从找到燕王的那一天起,凌寒就无时无刻不在琢磨这件事,能忍到现在,才决定封立储君,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耐性,尤其是在跟从楚国回来的罗锋暗地里长谈过之后,凌寒就更急切了。 顾凤寻身体里的那颗药人的心,至多只能支撑十年,这还是调养得当不耗心力的前提之下。如今十年已过去了一半多,他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而罗锋私下研究的换心术,却还差几个关键点。 凌寒真的急,很急很急,只是他不能告诉顾凤寻他在急什么,虽然,顾凤寻十有八九心知肚明,精于医术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呢? 更何况,顾凤寻还偷偷用过几次虎狼药,这对心脉的损伤是不可估计的,十年?不,根本就没有。 遍览世间山水,也许只是个美好的愿望。 但,他很憧憬。 所以顾凤寻没有再说什么,只笑道:“君无戏言。” 凌寒弯起眉眼,转身走到书案前,取过一方黄绢,提笔便写,最后加盖玉玺,道:“顾卿莫要抗旨不遵。” 顾凤寻缓缓打开黄绢,见上面写的正是凌寒方才许下的愿,只是用词要官方正式得多,他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喃声道:“臣活二世,唯此刻,最心动。” 纵然是当年初见少年时的赵昊,他从心中溢出的喜欢,都不如此时深刻。 山盟海誓,黄绢朱印,不是空许诺,不是枉承担,他以帝王之尊,许了山水万年。 这诏书,是要记录在案,永传后世的,他们之间的羁绊,将由当世与后世万载的人们,共同见证。 真是个任性的皇帝啊,可是,他怎么就是那么的喜欢呢。 这场婚礼足足准备了半年之久,就在赫连楼芳春风满面的去迎他的新娘时,凌寒下旨正式确立了燕王的储君地位,同时派给燕王的第一项差事,就是巡查西楚各地,包括越地和楚地,做为储君,他有必要了解,自己要继承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 当然,也有人在暗搓搓的给燕王烧纸,越地是个好地方,如今富得流油,可越国夫人不是个善茬儿啊,以前还有茂阳公主牵制着,如今茂阳公主嫁了,越地成了越国夫人一家独大,燕王跑到越地,能活着回来吗?别看晋王现在凉了,哦,他从来就没热过,但四王之位,晋王好歹也占据其一,要是没了燕王,晋王可不就又有起来的机会,越国夫人身为晋王的亲娘,能不动这个心思? 好吧,就算燕王命大,从越地活着回来了,下一站往楚地去,楚地那又是什么地方?别看两楚是一家这个口号喊得响,可真要变成一家子,哪儿是那么容易的,楚国亡得太意外,太出人意料,很多准备工作都没来得及做,想要让楚地安定下来,总得磨合个十年八年的,还得防着一些魑魅魍魉突然跳出来,燕王这目标太明显,难保没有楚国余孽不想着对他下手报复。 是历练,还是送死,这真是值得商榷的问题,凌寒的这道圣旨,不仅对燕王是个生死攸关的考验,对负责燕王行程和安全的凤仪台来说,也是个极为严峻的考验。 不过危机同样也是机会,如果燕王此行成功,他这储君的形象也就算竖立起来了,至少无论是朝野内外,都会对他有个大体的印象,有勇,有谋,还年少有为,西楚有这样的继承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无论是安内,还攘外,首要一点,攻心为上,正如兵法上说,上兵伐谋,下兵伐城,打战永远只能做为最后的手段,一个稳定的、传承有序的西楚,就足以让百姓归心,让外敌胆寒了。 凌寒的作法当然是正确的,唯一的一点,就是还是太着急了。 好歹也该先让燕王成个亲,有几个孩子,然后再放燕王出去立威,这样即使有个万一,至少那不是还有几个孩子么。 只是凌寒主意已定,自然无人能更改,当然,能更改的那个,在这件事却并不发声,哪怕韩察和林阁老都分别来拜访过他,希望他劝一劝皇帝,但都被回绝了。 事关西楚传承,顾凤寻绝不插手,这是他的底限,虽然燕王是他找回来的,但找是一回事,最终把燕王确定为继承人就是另一回事了,这件事,只有凌寒自己做主,顾凤寻不支持不反对。 凌寒从来就不是一个听人摆布的皇帝,虽然他宽厚仁和,在朝事上也善于讷谏,但若他打定了主意,那么朝中诸臣便没人能更改,这是韩察和林阁老这几年来得到的最大体会,反正皇帝任性也不是头一回了,既然没办法改变,那就随他去吧,左右,燕王早晚都要经历这一遭,早点晚点又能有多大的区别。 不,区别大了,就不能等燕王更成熟一点、羽翼更丰满一点吗?赶鸭子上架也不能这么赶啊,会死人的。 两大重臣不知道私下里发了多少牢骚,最后也只能亡羊补牢的往燕王的队伍里拼命加塞人手,只靠凤仪台怎么行,谋士得组成一个团,这些可都是将来燕王的班底,护卫得加强,燕王府卫军才三千人马,不够,再加三千。奇人异士也要塞上半个团,孟尝君够厉害吧,那也有靠鸡鸣狗盗之辈救命的时候。 另外还有服侍的人手,也要精挑细选,携带的器皿物件更是仔细,排场都得摆起来,不能让人觉得西楚储君很寒掺,燕王出巡虽然危机重重,但也是西楚向天下人展示西楚强大和昌盛、让天下人归心的大好机会,面子工夫必须做到位,结果这一通组合拳搞下来,弄得燕王不像出巡,倒像出游,还是特别臃肿的出游。 临行前燕王入宫向凌寒辞别,凌寒拍拍少年还略显单薄的肩膀,道:“朕当年离开西楚时,比你现在还小好几岁,那时候虽不说亡命天涯,但也是东躲西藏,有家归不得,好几次都差点就死在外头了。听着是不是有些惨?或许是。但你记着,你现在所经历的每一份考验,都是你将来最宝贵的经历。” 第三百二十六章 病倒 - 换心攻略 - 瑞者 “是,臣弟谨记。”燕王低下头,将每个字都听入耳朵里。他是个性情坚毅的人,从小就担负起全家的重担,如今,不过是从“小家”变成“大家”,他从未听信外头的谣言,以为凌寒是要弄死他,若要他死,何必寻他回来,彼时,他不过是个在田间土里努力刨一口吃食的寻常少年而已。 这是磨砺,他甘之如饴,代宗正寺卿曾经对他说过,玉不磨不成器,这两年,他在宗正寺里被搓摩得确实有点狠,竟然也有点乐在其中了。有期望,才会磨砺他,这证明他是玉,不是毫无用处的石头。 对于少年来,没有比被人肯定更值得高兴和更有成就感的事了,尤其那个肯定他的人,又是个很厉害的人。 “朕奠定了西楚强盛的基础,但西楚的辉煌,要由你来开创,慎之,朕要你亲眼看一看,你将要继承的,是一个怎样的天下,只有把这个天下装进心里的人,才能去开创它的未来。去吧,朕就在西京,等你归来!” 燕王离开宫城的时候,耳边犹回落着凌寒的声音。 天下么? 少年人低垂着头,看着脚下的青石道,平滑干净的青石,一块块嵌得整整齐齐,向着前方漫延,从这条路走过去,内城,外城,城郊……一座座城池,一处处山川,树木,花草,飞鸟,百兽,风雨雪雷,春夏秋冬,这就是他将要去巡察的——天下! 是他的天下,不是别人的。 眼中的火苗,熊熊的燃烧起来。少年终于抬起头,昂首阔步,走向那个注定会辉煌、但眼下却混乱着的天下。 天下人的目光,也随着这位少年的离开而追随过去,每日里,人们最热议的话题,就是燕王的行程到了哪里,见了什么人,遇到什么事,好的坏的,众说纷云,真的假的,掺杂夹半,说的人云里雾里,听的人糊里糊涂。 到最后,除了少数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绝大多数人其实都晕头转向了,也不知道他们口中谈论的那个燕王,与真正的燕王离得有多远,但一个英明的、无畏的、正义的、胸怀天下、悲天悯人的西楚储君形象,却开始在天下人的心里扎根。 没办法,舆论战嘛,西楚最拿手的。 推动这场舆论的幕后黑手,就是顾凤寻,他太喜欢西楚当年对越地和楚地用的舆论战了,最初提出这个构想的宋老爷子,实属鬼才,只可惜时运不济,这个计划才开始推动不久,就因为“西京二月红”而夭折了。如今顾凤寻把它再捡起来……确切的说,这并不是他一时动念,而是早在最开始知道西楚以舆论战做为破开越地和楚地之间的死结的突破口时,他就已经考虑过如何继续下去。 只是他最初的重点,都放在凌寒身上,却没有料到凌寒正值盛年却已经心生退意,那么顾凤寻也只好改弦易辙,在燕王的身上来试验舆论战的成果了。 除了组建凤仪台之外,这是他最耗费心力的一份谋划,效果自然也让他相当的满意。燕王相当撑得住场子,没浪费他对这少年的一番砌磨。比起朽木不可雕的晋王来,燕王更像凌寒一些,无论是容貌还是性情魄力,虽然,从血缘上来说,明明是晋王更近。 燕王先在西楚境内转了一圈,用时半载,除了惩治了几个贪官,为百姓们干了点实事,又被百姓们围观而导致了踩踏事件,结果不小心被踩了几脚的意外事件之外,倒是没有遇上什么危险,然后就转道往越地去了,结果才刚入越境,就碰上了数日暴雨,差一点被泥石流给埋了,得亏韩察和林阁老塞给他的奇人异士里,有个善观山势的奇才,冒着杀头的危险闯进了燕王的营帐,而燕王又从凌寒身上学到了善于纳谏这个优秀的品德,这才逃过一劫。 当时可把西楚百姓们吓坏了,这是老天爷在警告燕王,越地不是善地,不能去啊,也不知道是谁领的头,居然给西楚皇献上一本万民书,请求西楚皇把燕王召回来,凌寒让人数了数在万民书上签的名和盖的手印,竟然还真有万个之多。 “瞧瞧,这事儿不是林阁老的手笔,就是韩察的手笔。” 凌寒好气又好笑,看来泥石流的事,真把朝臣们给吓坏了,燕王要是被人害死,他们还能找个目标报仇,被老天爷害死,找谁说理去。 顾凤寻只是笑笑,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曾益其所不能……” 这番苦难是燕王该受的,如果受不了夭折了,那便只能说他运道不好,无福承担起这个天下。 凌寒一听有道理,回头就拿这番话去堵朝臣的嘴。后来发生的事,便充分证明了,皇帝这条路,果然是危机重重,越地传来的消息,也是一波三折,惊险迭起,不是燕王在山林里遇着了白额吊睛虎,就是野蜂袭击了燕王卫队,在经过一番非战斗损员之后,成功抵达越都的燕王卫队,从六千人锐减到只剩下四千人,其中绝大半部分损员,是水土不服,上吐下泄,也是让人无语得很。 越国夫人热情接待了燕王殿下,设宴招待的时候,席上除了越地的官员,就是一水溜的美女,燕王大抵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阵仗,整个人都有点呆,甚至还说了一句让别人跟他一样发呆的话。 “都没有顾寺卿好看!” 越国夫人:“……” 官员们:“……” 美女们:“……” 然后宴席上就安静了,燕王垂眸窃喜,皇兄没说错,顾寺卿的名头比什么都好使,一祭出来,就诸邪辟易。 能不辟易吗?越地的命脉都在他手里,越国夫人连西楚皇都敢调戏斗心机,但对顾凤寻,纵然她嘴上不说,心里却怵,因为她最大的靠山谢谨言,就是顾凤寻的人啊,对上西楚皇,她有信心谢谨言会支持她,但对上顾凤寻,她这个弟弟就心生向外了。直到现在,越国夫人都不明白,自己的弟弟并不是一个轻易服人的,为什么偏偏就肯对着顾凤寻弯腰低头。 就在越国夫人偃旗息鼓的把燕王殿下送上前往楚地的路上时,一个令她振奋的消息从西楚传来。 顾凤寻病了。 起初是因为天气毫无预兆的突然转寒,令人促不及防,顾凤寻的身体本来就比一般人孱弱,往年换季之时,他都会提前几日服药调养兼预防,但老天爷从来都是莫测的,这一次的气候变化太过突然,降温的时间又比往年提前了大半个月,导致顾凤寻没来得及调养,一下子就被急剧变化的气温给击倒了,染上了严重的风寒。 风寒这种毛病,说不大不大,说小不小,有的人不吃药硬抗几天就能抗过去,有的人吃了药也不管用,拖上个把月还咳嗽着,这还是轻的,重的直接转成高热,烧成了傻子都没少见,更糟糕的连命都丢了。 顾凤寻就是运气不好的那种,虽然暂时还没丢命,但高热却引发了他的心疾,如果不是还有天王补心丹保命,命就真没了,连罗峰想给他换心都来不及。 可天王补心丹是救命药,却毕竟不是神仙药,保得了一时,保不了一世,心疾的急剧恶化,让顾凤寻这一倒下,就再没能站起来,凌寒守了他十日十夜,荒废了朝政,逼得韩察和林阁老差点就带着群臣跪在含光殿外死谏,逼凌寒去上朝了。 好在昏迷了十日后,顾凤寻终于醒了过来,凌寒才通红着双眼,带着一脸的憔悴和满脸的胡渣,截住了要来跪地死谏群臣,去承天殿处理积压了十天的政务。 第三百二十七章 药方 - 换心攻略 - 瑞者 顾凤寻这一倒下,不止吓坏了凌寒,夏悯和苏怜都慌了手脚,尤其是苏怜,闯进了含光殿,看到人事不醒的顾凤寻,当场就哭了起来,跟个孩子一样,什么形象都没有了,要不是夏悯已经是宫里的太监总管,里里外外管得严,没让人透出一个字去,大抵这位大理寺寺正都成了西京笑话了。 最后哭得烦人的苏怜,被凌寒一脚踢出了含光殿,夏悯请了方隐之把苏怜拉走安抚,也是方隐之的本事,到底劝住了苏怜。 奇怪的是,罗锋和白玦一直没有出现。 凌寒在政务里埋头了整整三日,总算把这十天里积压下来的重要政事都初步解决,那些不重要的,自然早由韩察和林阁老等朝臣们处理完了。好容易喘口气,终于又抽了个空子往含光殿去陪着顾凤寻时,他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一直没有见到罗锋和白玦。 入夜后,看着顾凤寻沉沉睡去,凌寒起身,从宫中秘道一路走进了凤仪台大狱。 范九斤耳目灵通,凌寒才出秘道,他就收到了消息,想去拦人没拦住,虽然当了几年西楚皇,但凌寒毕竟也是当过梅花卫指挥使的,等范九斤再发现皇帝陛下的行踪时,凌寒已经进了凤仪台大狱,范九斤只能暗里派人把大狱守得密不透风,却是没敢踏进去一步。 皇帝最近的心情可不大好啊,他就不去触这个楣头了。反正,皇帝也不是找他的。 皇帝当然是来找罗锋的,顾凤寻病成那样,罗锋都没来看一眼,连白玦都没来,这很不正常,但也正常。自从罗锋从楚国回来后,凌寒私下里秘密见了他一次,不问别的,就问他是不是在研究换心术。 罗锋没承认,也没否认。凌寒打不开他的嘴,也就不问了,转头从白玦身上打开了缺口。罗锋果然一直都在研究换心术,只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成功的例子。白玦跟在顾凤寻的身边,跟着学了些药理,罗锋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把白玦讨过来当了徒弟,明着是他教一些剑术,暗里是让白玦给他打下手,就像当初罗锋还是药人时,给屠郎中打下手一样。 于是凌寒就再没有多问什么,只给了罗锋一块腰牌,不管他需要什么,只要是太医院有的,全都优先供给,就连太医们,也要见腰牌如见朕,随传随到。甚至连凤仪台大狱,也被专门辟了一块地方出来,塞足了死囚,任罗锋研究。 顾凤寻这一病倒,罗锋和白玦都没有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研究换心术,很可能到了关键地步,师徒俩个,都脱不开身。 狱中灯火通明,尤其是专门辟出来的那一块,更是嵌满了夜明珠,远比灯笼火把亮堂多了。研究换心术,当然需要很好的视线,凌寒差不多把西楚上下都翻遍了,才找出这么多夜明珠来。 罗锋和白玦果然都在那里,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正埋头在一张石台上忙碌着,可以看到有人躺在那里,或许,只是具尸体。 凌寒没有惊动他们,默默的看了一个多时辰,直到罗锋擦着额角的汗,放下手中的刀具,转过身来。一向面无表情冷漠男子,如今已是满面憔悴,胡渣长得半长不短,差点让凌寒都认不出来。 “陛下!” 罗锋大步上前,见礼。 凌寒抬手免了他的礼,问道:“如何?” 罗锋沉了沉眼,道:“万事皆备,尚欠一物。” 凌寒也跟着沉了沉眼,道:“是心?” 一颗百脉贯通的人心,他按住自己的心口,不是不愿舍掉这颗心,而是眼下正是西楚最关键的时候,燕王才踏上楚地,储君的声望与功绩都没有推到巅峰,他无法舍。 不想罗锋却摇了摇头,道:“不,是一味药。”他从怀中取出残方来,递给凌寒,“剜心之痛,人不能承,没有这味能使人毫无痛感的药,换心之术必不成功。” 太医院没能补齐这剂残方,然而换心之术最关键的不是那颗能够被替换的人心,而是这剂残方。没有残方,被施术的人光是疼也疼死了。 “朕……下令遍寻名医……”凌寒紧紧捏着残方。 “陛下。”罗锋抬起眼,望着他,一字一顿道,“不必舍近求远。” 凌寒一惊,有人知道完整的药方? “公子知。”罗锋确定的道。 只有顾凤寻看过屠郎中的手札,虽然他从来没有提过手札中记载的东西,但罗锋却知道,多次立下大功的迷药,就是顾凤寻从屠郎中的手札里获得的,而那迷药的药性,与这剂残方相当的接近,极有可能是被顾凤寻改良过。 也就是说,顾凤寻一定知道完整的药方。问题是,谁能从他嘴里问出来。白玦试过,但没成功。 “朕明白你的意思。” 说完,凌寒扭头就走。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从顾凤寻嘴里问出完整的药方,舍他其谁。 但即使是面对凌寒,顾凤寻也不愿意说。 “陛下这是又想用换心术了……” 半倚在床榻上的顾凤寻浅浅的笑着,脸色透着异样的苍白。凌寒一提话头,他就知道凌寒的目的。 “但是……哪里来的心呢?” 死人的心,不能用,活人的心他不愿用,这是个死结,无解,有了药方又如何。 换心术能救人,但也害人,这样的医术,还是不要再现世了,救不了几个人,却造杀孽无数,天绝谷里,白骨成山,多少冤魂才成就了这换心之术。 凌寒无意识的按了一下心口,他已经好几年没有做这个动作了。 顾凤寻脸上的笑容变得浅淡了些,缓缓抬手,坚定的把凌寒的手从他的心口拉下来。 “给了你的,就是你的。” 别想着再还回来,他不允许。 “这件事你就不要再想了,让罗锋跟白玦也别再瞎忙活。”顾凤寻沉了沉眼,“这次虽病得重,但臣心里有数,用好药养,还能再撑些日子,只是朝中的事,臣就真的不能再帮陛下了。” 光是好药养着还不够,他是不能再动丁点儿心思,以后大概只能做个吃吃睡睡的废人。早知会有这一日,只是来得还是太突然,好在他一向是个未雨绸缪的人。 “朕……明白。”凌寒紧紧握住他的手,不肯放,不敢放,唯恐这一放,就再也抓不住。 “方舍人是可用之材,陛下挑个合适的时候,就升他的官吧。”顾凤寻反握住凌寒的手掌,安慰着他的内心。 如今朝中三足鼎力,一足是韩察,一足是林阁老,一足是顾凤寻,但事实上,在顾凤寻这一方,真正出面主事的方隐之,顾凤寻最大的作用,除了指引他行事的方向,就是给他当靠山,否则,方隐之的威望和官位都还不足以成为一脉势力的主事人。 现在,顾凤寻是彻底歇菜了,方隐之就必须靠自己的本事立起来,这几年他当主事人,威望已经积累了不少,政绩也不差,就差个官位品级,也是时候升一升了。 “这些朕都心里有数,你放心。”凌寒轻声道。 给方隐之升官的旨意早就拟好,之前是他连着十日罢朝,后来又连着三日处理积压的政务,大朝会都被往后推了,等明儿个重开大朝会,他就会颁旨。不仅是方隐之,就连苏怜也会升任大理寺少卿,有这二人联手,足以撑起顾凤寻手底下这一脉的势力了。 他再难过,再担忧,也是一国之君,不会让西楚生乱的,三足鼎立之势,不因任何变故而破坏,一个能够相互制衡的朝堂,才是稳定的、可控的。 第三百二十八章 着急 - 换心攻略 - 瑞者 顾凤寻终于又微笑起来,这个笑比方才的要温润一些,不那么浅淡,也不那么苍白。 “陛下不曾因臣的病而慌乱,这很好。” 一位君王,任何时候都要冷静,不求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但能逢大悲大喜大惊大惧时,不迷失心智,便是最好的。 凌寒沉默了一会儿,用力抹了把脸,道:“朕做得这么好,顾卿就赏朕一道药方吧。” 无论如何,他还是想要药方。 这话听得人心碎,顾凤寻久久不语。 “凤寻……”凌寒低声唤他的名。 顾凤寻轻叹一声,道:“陛下要发誓,绝不物归原主。”他将手轻轻按在凌寒的心口,“这是臣的,它的归属,只能由臣来定。” 只要凌寒不剜出这颗心来,别的原则,他可以退让。 “我发誓……” “若你食言,九泉之下,碧落之上,你我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凌寒发誓的声音哽咽在喉咙,半晌,他才一字一顿道:“若我食言,九泉之下,碧落之上,你我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顾凤寻含笑望着他,轻声道:“为难你了。” 没有一颗百脉贯通的心,纵然给了药方,又能如何。 凌寒弯下腰,将他死死的按入怀中,一语不发,只有身体在微微的颤抖,许久。 药方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罗锋的手上,几日后,罗锋回馈,药方是真的,有效。 凌寒一颗不安的心,终于恢复了平静,然后他悄悄的派人,去催燕王返京。 他想,他是等不到燕王完全成熟起来了。碧落黄泉,永不相见,这誓言太狠,可即使发下了这样的毒誓,他还是按不住这颗只为顾凤寻而跳动的心。 没有了这个人,他的这颗心,也就不会再动了。 “换心术的成功率,有多少?” 这一日,凌寒又去了凤仪台大狱,看着罗锋最新试验的那名死囚,这是换心之后,唯一活下来的,能活多久,还有待观察。 罗锋没说话,只比划了一个“三”。得到药方后,他试验了三次,眼前这名死囚,是唯一成功的。 “朕会派人给你送来更多的死囚。” 扔下这句话后,凌寒就再也没有来过凤仪台大狱,他全心扑到了政事上,近乎不眠不休,只有在含光殿里陪伴顾凤寻的几个时辰里,能睡上一会儿。 他等不及燕王成长起来,就只有尽可能多的为将来做好更周密的安排,事情太多,殚精竭虑,短短月余,正当盛年的西楚皇,竟鬓边露白。 西楚朝臣被吓坏了,顾寺卿这一病,皇帝就要未老先衰了?这不行啊,皇帝这么宽和仁厚,又英明神武,不提臣子们有多敬奉这位皇帝,多愿意在他的手底下当官办事,就说皇帝在民间的威望也早就被朝臣们联手给抬得高高的,西楚如今缺了谁都行,就万万不能缺了皇帝,皇帝若有个三长两短,燕王又太稚嫩年少,这这这……人心就要散了,人心一散,想再收拾起来就难了。 怎么办呢?得让皇帝分分心,进献美人肯定不行,那进献美男吧。提出这个愚蠢建议的大臣直接被摁了下去。 “解铃还需系铃人。” 韩察看向林阁老,得有个人劝劝皇帝,但在这件事上,除了顾凤寻自个儿,又还有谁能劝得了皇帝。但自从顾凤寻病后,含光殿就被夏悯围得跟铁桶似的,等闲人根本进不去,如今能出入含光殿的,除了皇帝和太医,就只有苏怜和方隐之这两个顾氏一脉的亲信。 方隐之就不提了,眼下已经是顾凤寻一脉势力的话事人,官职是比韩察和林阁老还低些,但地位和分量却不比他们轻多少,算得上平起平坐了,请人递话这种事,自然不好去求能跟他们平起平坐的人,那就只剩下苏怜了。 苏怜升任大理寺少卿,是大理寺的实权派,但在名义上,他上头毕竟还有个大理寺卿,这位大理寺卿正是林阁老的人,所以,韩察才对林阁老说这句话,希望通过大理寺卿来说动苏怜。 林阁老黑了脸。 苏怜可不是容易对付的人,不管这个人曾经经历过什么,总归,在大理寺里,真正是一把好手,捅得了天,也弯得下腰,他把苏怜在大理寺寺正的位置上压了好几年,想把这个人的锋芒磨灭掉一部分,否则,他派去的大理寺卿,怕就得成个光杆儿了,空有名,没有实权。现在,韩察让他去当这个说客,以苏怜那副脾性,岂有不狠咬一口的,只怕到时候大理寺卿就真成摆设了。 但脸再黑得难看,林阁老也不能反对韩察的提议,事有轻重,如果皇帝真搞上一出爱美人不爱江山,西楚不稳,他就是争到更多的权力也没用,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衡量利弊之后,林阁老冲着韩察阴阴一笑,道:“令尹大人言之在理,苏少卿是你的门生,不如就由令尹大人与他说说,对他明之以理,晓之以情,必能打动他。” 要坑也不能坑咱一个,一块儿下水吧。 吃什么都不吃亏的老狐狸。 韩察咬了咬牙根,露出笑容,道:“那好,本官就与阁老同去拜访苏少卿。” 结果这二位都没有去成,因为才走到半道上,就被凌寒派人把他们一起请入了宫里,然后被凌寒抛出来的一个问题给震得七晕八素,哪里还记得苏怜是谁。 凌寒问的是:“目下,举西楚之力,可灭秦否?” 韩察一张白脸变成了绿的,林阁老本来就是黑脸,这下子黑得都透着紫了。 这楚地还没消化掉,陛下您就想灭秦了,这也忒急了点。 自辅政以来,两位顾命头一次有面对着皇帝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感觉。 说不行?西楚和秦国正打着战,边境上就没消停过,如今西楚士气正盛,他们要是在这里泼冷水,很是不妥。 说行?那倒也是行,只是西楚为此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还没有完全吞下的楚地指不定就会趁机闹出大乱子来,越地的越国夫人,也不是个安分的,一旦有了机会,难保她不会拉着越地自立,这样哪怕最后西楚灭了秦国,恐怕也要陷入四分五裂的局面。 而且,最关键的还不是行与不行的问题,而是皇帝这火急火燎的心态,太不对了,太失常了,太急切了,感觉今儿个他们要是说一声行,明儿个大军就出征了,后儿个秦国就灭了,再再后儿个,皇帝就和顾寺卿一起死了,然后留下个满目疮痍的天下,让人都不知道要怎么收拾。 一想到这个可能,俩重臣又通通白了脸,煞白煞白的。皇帝疯了,还跟楚皇的疯不一样,楚皇的疯,是毁灭别人,皇帝的疯,是毁灭自己,还连带着天下跟着受难。这难道是芈姓血脉的通病? 反正都是疯,不分来早与来迟。 看着两位重臣久久不语,脸色一个比一个沉重,都是一副看疯子的眼神看着自己,凌寒揉了一下额角,道:“朕没有疯。” 他只是急,他怕顾凤寻等不到他安排好这一切。 好吧,是太急了,迎着两位重臣似信似疑的眼神,凌寒只能挥挥手,让他们走人。 一走出宫门,韩察和林阁老就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然后二话不说,各自登车,吩咐往大理寺去。到了这个地步,也顾不上什么勾心斗角了,得赶紧请苏怜出面,入宫跟顾寺卿好生说道,皇帝再这样下去,真是离疯狂不远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捷径 - 换心攻略 - 瑞者 怎料到苏怜却是个油盐不进的,凌寒要举西楚之力灭秦,他听了只有举手赞成,绝对不会理会西楚为此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更不管这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 所以,两大重臣联袂来请,他却只装着忙碌,一时在书案上奋笔疾书,一时爬到书架上查找旧档,就是不接这二位的话茬儿。 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 韩察和林阁老不得不许下许多的好处,差点没直接让苏怜搬进大理寺卿办公的地方,才终于换来了他勉为其难的一点头。 苏怜进了宫,在含光殿里转了一圈,然后就直奔凌寒那里去了。顾凤寻吃了药正睡着,根本就不知道他来过。见了凌寒,行过礼,苏怜就一拍桌子,道:“陛下欲灭秦?臣支持,需要臣做什么,请陛下吩咐。” 凌寒:“……” 苏怜可不是嘴上说说,他有实际行动,给了凌寒一份计划,计划一开头就列出他已经私下说动了多少个臣子支持灭秦,还信誓旦旦的表示,只要凌寒一点头,这些人就能立刻发动起来,朝里朝外的制造舆论,鼓动民意支持灭秦。这舆论战的手段,还是他跟顾凤寻学的,颇有青出于蓝的趋势。 韩察和林阁老要是知道苏怜进宫一趟,干的竟然这事儿,估计能气得吐血。 凌寒留下了苏怜的这份计划,百姓如蝼蛄,看似不能左右朝庭的意志,但民意如水,一旦激起了千重浪,纵然是朝中再反对,恐怕也只有被挟裹着前行的份儿。苏怜的计划不是没有可行性,但凌寒却要细思。 终归,他还是一位冷静的帝王,不疯。民意是把双刃剑,用得好,无坚不摧,用不好,就捅了自己。苏怜给出的法子并不光明正大,与顾凤寻几次制造的舆论完全不一样,顾凤寻在对付越地、对付楚地、还有对付秦皇的时候,更多的是宣扬西楚皇的英明神武,宣扬西楚的国泰民安,顺带再踩楚皇一脚,宣扬一下楚皇的残暴不仁,还有秦皇的不义,这些虽然也是利用舆论,但大体上却是在事实的基础上稍加夸张而已,而苏怜的计划,却已经是近乎无中生有,唯恐天下不乱了。 一旦开此先河,日后再有人心怀所图时,便毫无顾忌的肆意操弄民意,这对西楚绝非幸事。凌寒的眼光格局,早已非当日,苏怜的计划虽有可行性,但其中的弊端也太过严重,严重到凌寒也不敢轻易涉及的地步。 细思了好几日,这份计划到底还是让凌寒给搁置了,本打算就当没这回事儿,但消息不知怎么走漏,传到了韩察和林阁老的耳朵里,两位重臣气得不轻,当了一辈子的老狐狸,临了竟让一只小狐狸给涮了,私下一合计,干脆狠下心,趁着一日大朝会的工夫,韩察在承天殿里拖住了凌寒,林阁老则假称告病不朝,实际上私闯了含光殿,把事情捅到了顾凤寻的跟前。 顾凤寻倚在床榻上听林阁老倒了一肚子的苦水,然后客客气气送走林阁老,躺下来闭目养神没一会儿,就听到了凌寒匆匆而来的脚步声。 夏悯通风报的信。 他原本把林阁老挡在了含光殿外,但架不住这老儿嗓门儿大,硬是在殿外把吼声传进了殿内,让顾凤寻听到了,没奈何,夏悯只能放行,然后通风报信。 凌寒直接扔下了一殿的朝臣就赶了过来。 顾凤寻见了他,不由得微笑起来。 “陛下,臣惜命。” 未见秦亡,他怎甘心再入地狱。所以,林阁老虽然说了很多,但他只听,不想,也没打算劝什么。凌寒不是小孩子,也不是疯子,少年的坎坷磨砺了他的性情,把他从原石打磨成美玉,登基后的风浪,越发的使他坚韧,这样的帝王,不管做什么事,心里有底,不会乱来,韩察和林阁老是关心则乱了。 凌寒轻轻吁了一口气,自己伸手从桌上倒了一盏茶灌下去,喝完才皱眉,是顾凤寻养身的药茶,苦得难以描述。想着顾凤寻如今日日就靠着这些苦药熬日子,他的眉头皱得更紧。 “陛下。”顾凤寻伸手轻轻抚平他的眉间川字,道,“臣有一策,献与陛下,陛下将欲灭秦,可先杀付赤川。” 凌寒眼神一凛,谴责的看着他,说好不动心思,不耗心力的。 “这是臣以前想过的……只是这般手段,难免有伤天和,且陛下图天下,自有韬略,不必急于一时,因此臣便没有向陛下谏言。” 他只跟韩察提了一嘴,让韩察去挑衅付赤川,进一步激化秦国文武之间的矛盾。从他这次生病之前传回来的消息来看,韩察的手段很成功,秦国的文武之争越发的激烈了。 此时付赤川若死,完全可以栽到秦国武将们的头上,到时候文臣们激愤,秦国必然内乱。秦国武力再盛,武将打仗也需要文臣在后方进行调度支持,没有后方支持的军队,再强也没用,这就是灭秦的最好机会,只要抓住了时机,西楚完全可以在秦国反应过来之前,就破关直入,最好是跟吴地联手,至少能一举拿下秦国的半壁江山,顺便灭掉秦国半数的主力军。 只是这样一来,就注定秦国要血流成河,秦吴之间本就有灭国之恨,吴地绝不会对秦国留手,怕是有无数无辜百姓要惨死在战争之中。 这不会是凌寒想要看到的,这位帝王,允许战争制造死伤,但不忍无辜受到屠戮。所以,顾凤寻直到现在,才说出这一计。 如果凌寒铁心要灭秦,这一计,就是最快的捷径,也是最残忍的。 “朕知道了。” 凌寒将薄被盖在顾凤寻的身上,对这一策,他不知是听明白了,还是已经根本就不在乎了,面上没什么神色,简单的四个字就结束了这个话题。 顾凤寻便闭上嘴,顺从的躺在榻上,再不提一字。 凌寒还得回承天殿,一殿的臣子都被他扔在那里,不喊退朝,都不能离开。按好了被角,他才转过身,才走几步,便听顾凤寻的声音轻轻传来。 “这两日臣精神好些,让罗锋来一趟吧。” 凌寒脚步顿了顿,吐出一个字“准”字,才又大步离开。 在换心术这件事上,除了那次顾凤寻逼他立誓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提过这个话题。而这一次,显然,顾凤寻是要追根究底了。 凌寒没拦,也不打算拦,顾凤寻要做的事,总能做到的,拦也拦不住。他甚至没有特意赶在罗锋入宫的时候回来听壁角,也不用听,罗锋会说什么,他心里明白,顾凤寻会说什么,他更明白。 有些事情,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比如说,无论顾凤寻有多不希望换心术重现人间,但它还是在罗锋的手上成功了。 所以,这心一定是要换的,顾凤寻跟罗锋说什么都没有用,在这一点上,凌寒和罗锋是同盟。 为此,背弃誓言算什么,他连原则都可以放弃。 秦国一定要灭,既然有捷径,那就走吧,由此造成的孽业,他若活,绝不逃避,他若死,那就交给他的继承人去偿还。 于是在顾凤寻和罗锋交谈的时候,凌寒招来了韩察和林阁老,将“欲灭秦,先除付赤川”的话扔在了他们的面前,换来了林阁老震惊的眼神和韩察长久的沉默。 林阁老确实震惊,从这句话里,他仿佛看到了无尽的血雨和涛天的血浪。而韩察却是早在顾凤寻让他去挑衅付赤川的时候,就已经隐隐意识到了这一点,只是,他刻意忽略了,因为他认定,仁明宽和的皇帝,不会走这条捷径。 第三百三十章 献策 - 换心攻略 - 瑞者 可是,韩察错了。 那一个人,可以让皇帝连原则都放弃。清楚的认知到这一点,韩察就知道,西楚或许是真的需要换一位君王了。否则,天知道芈姓皇族骨子里那隐藏着的疯狂,什么时候会在这位皇帝身上重现。 最终,韩察只能语重心长的劝了一句:“陛下,还请三思啊。” 他最担心的,就是皇帝又一次任性(乾纲独断)了。 但凌寒没有,这一次,他只是召林阁老和韩察来商议,一句“三思”,令他沉默。 韩察和林阁老暗暗对视一眼,又同时暗暗长吁一口气,看来陛下还没有失去理智,也没有下定决心要让秦国血海滔天。 皇帝到底还是仁和宽厚的,这是本性。 但就在这个时候,范九斤等不及通报,一头撞入了宫中,一见皇帝和两大重臣都在,立刻道:“凤仪暗渠六百里加急密报,燕王在楚地遇刺!” 一时,整个西京都震动了。 燕王遇刺,谁干的?死了还是活着? 民间众说纷云,朝中却瞒得密不透风。所以燕王到底死没死,还是受了伤,还是安然无事,这都成了百姓们最想知道的事。不过比之更热议的,却是这事儿是谁干的。 楚国余孽?还是越国夫人?晋王?还是秦皇?所有有动机的、有实力的人选都被人在嘴上撸了个遍,但到底是谁干的,却没有定论。 西楚也任人猜测,不透露丝毫内情,让人完全摸不清,西楚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燕王遇刺这么大的事,就这么算了?连个水花儿都打不起来? 有人觉得不可能,西楚皇英明神武,可不是个光挨打不还手的主儿,只怕是暗里在憋大招儿呢。也有人觉得,燕王若真有个三长两短,那卫王的地位就举足轻重了,只怕西楚眼下最重要的是保护卫王,顾不上燕王了。 卫王府确实加强了守卫。 但守卫的不是卫王,而是被凤仪卫秘密救回来的燕王。这次遇刺,刺客人数众多,布置精密,韩察和林阁老寒给燕王的奇人异士里,有三名燕王替身,两死一逃,燕王也身受重伤,幸亏凤仪台早留了暗手,和潜藏在楚地的暗桩一直保持联络,在燕王遇刺时,随行的凤仪密卫就当机立断立刻联络上了暗桩,第一时间就把受伤的燕王送到暗桩手上,通过密渠飞速送回楚国,然后以燕王替身为幌子,吸引了刺客的注意力,这才让燕王保住了性命。 此事凌寒秘而不宣,就连林阁老和韩察都不知道,还以为逃走的那个燕王替身就是真正的燕王,暗地里派人赶往楚地救援,浑然不知真正的燕王已经躲在卫王府里养伤。 凌寒按住了真相,只冷眼看着,谁会最先跳出来,谁就必然和燕王遇刺有关。民间的各种议论,自然也有他的推波助澜,网已洒下,鱼在何处? 最先跳出来的那条鱼,一定是最蠢的。所以,晋王跳了出来。 晋王跳出来干什么呢?他要求西楚重立储君以稳定民心。 好吧,如果燕王真的死了,西楚确实面临着重立储君的问题。只是这个问题,该由朝臣们上表谏言,谁都能说,就是晋王不能说。可偏偏就是晋王头一个跳出来了,当真是蠢得没有下限了,每每觉得他已经蠢到家的时候,他总能告诉别人,他还可以更蠢。 晋王真这么不识趣?不,他到底也是皇家出来的,虽然被养得有点走偏了,但至少对皇权上的事儿,他比谁都懂。他知道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成为储君的希望,做了那么多的蠢事,也无非就是“不甘心”三个字。 这一次他头一个跳出来,无非还是不甘心的心态作祟,当然,他知道西楚就算是重立储君,也只可能立卫王,而不是他,可他还是要跳出来,要展示一下他的存在感。他是晋王,不可以被人无视,他有越国夫人这个母亲,有谢谨言这个舅父,他就是干了再蠢的事儿,西楚这些人还不是只能看着,只能给他收拾烂摊子,只能好好供着他。 一想到西楚要为他捅出来的篓子而焦头烂额,他又给凌寒添了一笔麻烦事,晋王心里就特别的痛快。 他不好过,就谁也别想好过。 几经受挫之后,晋王终于找准了自己的定位,他就是只蟑螂,没事儿就出来恶心一下人,反正,西楚也没人敢踩死他。 凌寒不知道晋王是抱着什么心态跳出来的,但他确信晋王没那个能力刺杀燕王,就算加上一个赵沉香暗里相助也不可能,所以他一度怀疑晋王是又被人挑唆了,让夏悯动用潜伏在晋王府里的暗子,查了几轮也没查出晋王有被人挑唆的迹象。 所以,晋王真的只是又犯蠢了而已。这个结论让凌寒好气又好笑,没引出蛇来,倒引出一只蟑螂,白费了一番工夫,也懒得搭理晋王。 但不搭理晋王可以,却不能不搭理晋王抛出来的问题,真相被隐藏,朝臣们和百姓们只知道燕王生死未明,派出去救援的人又迟迟没有消息传回来,时间拖得越久,燕王生还的希望就越小,那么,重立储君的事情,就成了西楚目前最重大的一件事。 是立,还是不立? 朝中分成两派,争论不休,民间百姓们也议论纷纷。于是凌寒原本准备安排的灭秦的计划,不得不暂时搁浅,没有储君稳定国中形势,林阁老和韩察都不约而同的反对灭秦,哪怕是有条捷径也不能走。一统天下很好,但不能以动摇西楚根基为代价。燕王被刺这件事不处理好,那就是动摇西楚根基的大事,任何事情都不能相之相比。 事情到这份儿上,不跟两位重臣透底儿似乎是不行了,但夏悯却给凌寒献了一策,叫做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燕王的事情,瞒得过重臣,却瞒不过夏悯,因为卫王府里,潜伏着的暗子,都掌握在夏悯的手里。身为太监总管,夏悯本不该献策干政,不过灭秦之心,他和苏怜是一样的,他甚至还猜出,凌寒为什么急着要灭秦。 他们所有人的心思,都不过是希望能实现顾凤寻的愿望,在他下一次发病救无可救之前。所以明知不应该,夏悯还是这样做了。 明修栈道,明着派出大量人马去救援燕王,搜寻楚地余孽,暗渡陈仓,暗里调集大军,在秦楚边境集结,只等付赤川一死,秦国内乱,就立刻联手吴地剑勇军,从两面夹击秦国,等大胜的消息传回来,再把燕王遇刺的这口锅直接扣到秦国头上,让西楚师出有名。要是凌寒乐意,还可以把主帅的头衔送给燕王,只说燕王遇刺后及时脱身,隐在暗中主持了灭秦之战,凭此功绩,燕王的地位就会更加稳固,名望也会更高,运气好些,说不能还能搏个“天命之子”的称号。 别看只是个称号,用得好了,既能提升己方士气,又能打击敌方士气,好处多得很。 凌寒思量过后,采纳了夏悯这一策,然后派出更多的人马前往楚地,将楚地搞了个天翻地覆,却秘密召回了郑侯。集结大军,秘密调往秦楚边境,没有郑侯主持是不行的。 连林阁老和韩察都被蒙在鼓里,粮草调度、辎重运输以及联络吴地的事,凌寒全权交给了方隐之这一脉的官员暗中进行。等到林阁老和韩察察觉到不对的时候,郑侯已经把大军集结得七七八八,差不多快进入秦楚边境了。 随后,凌寒就放出了燕王督战的风声,一时间,西楚举国沸腾。 第三百三十一章 破秦 - 换心攻略 - 瑞者 燕王未死,燕王督战秦国,燕王燕王燕王……各种和燕王有关的消息在西楚流传开来,有说燕王是天命之子下凡尘,有说燕王是战神转世,有说燕王有白蛇护体,总之,传来传去,燕王竟不是个人了,天生就是为了一统天下,为百姓带来盛世安康的神仙。 这一波吹嘘有多少人相信不知道,但却成功的瓦解了西楚对秦用兵的争议,人人盼着燕王大胜而归,灭掉秦国,一统天下,让西楚成为这天下唯一的王朝。民意如此,纵然有些有识之士看得出这其中潜藏的危机,凭凭怎么呼吁提醒,都只有淹没在这汹涌的浪潮之下。 眼见形势如此,林阁老和韩察都无可奈何,只能调动手下的资源,尽全力协助燕王北征秦国,一应调度,快速而有效,当真是倾了举国之力。 殊为可笑的是,自从千鳞卫在西楚的暗桩被凤仪台连根拔除之后,秦国对西楚的情报就严重滞后,西楚这么大的动作,秦国竟然一无所知,还是楚国余孽跑去投靠秦国,秦皇才得到了这一消息。 这些楚国余孽就是刺杀的燕王的人,可以说为了刺杀燕王,他们也是倾尽全力,不料还是功亏一篑,等到燕王活着的消息传来,这些楚国余孽就知道没活路了,赶紧逃入了秦国,寻求秦皇的庇护。 余孽们带来的消息让赵昊震怒,西楚这么大的动作,千鳞卫竟然一无所觉,宋成功简直就是个废物点心。但此时他已经没有余力再处置宋成功了,当务之急,就是如何应对西楚的举国来犯。 “打!”秦国武将们的作风一惯彪悍。 “没钱,没粮。”文臣们一脸的淡漠。 秦国的文武之争,已经进入白热化状态,外敌入侵算什么,有本事,光着身子饿着肚子打胜战去,别这会儿知道求爷爷告奶奶,平时就对文臣们吆五喝六,还动不动抱以一顿老拳。 赵昊几乎被这群不合作的文武大臣们气得吐血,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在争这点闲气。 当日的朝会最终结束在武将骂文臣误国,文臣骂武将窝囊,最后武将嘴皮子上输了,拳头上给打赢了回来的不欢而散中。 下朝后,赵昊把付赤川单独留下来,希望付赤川能先退一步,主动跟武将们握手言和,甚至拿出史书中有名的“将相和”记载来相劝,并承诺此战过后,国事尽付卿手。 付赤川沉吟许久,躬身长稽,道:“臣遵陛下之命。” 在史书上留一段佳话,付赤川不在乎,他在乎的是,秦皇终于松口,答应让他放开手脚一展抱负,他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破开了沈碧空留下来的那片压得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的阴影。 纵然此时秦国已是山河日下,文武争斗不休,外敌强横,但付赤川壮志凌云,只要给他舞台,他便能让秦国最终在这片大地上屹立不倒。 但付司空的壮志只奔涌了不到半个时辰,就都付诸东流了。因为,他死在了出宫回府的路上,被埋伏在道边的剑手,当胸一剑,立时毙命。随后,那剑手也当街自刎,连逃都没逃,分明是个死士。 虽然是死士,但并不是没有线索留下,死士用的是剑,从用剑习惯来看,分明是从吴地来的。是剑勇军派死士刺杀了付赤川? 这话只能骗骗普通老百姓,赵昊头一个就不信。剑勇军派死士来刺杀谁都不可能刺杀付赤川,秦国文武相争,剑勇军是从中得利的,傻子才会在这个时候来刺杀付赤川。没了付赤川领头,秦国文臣群龙无首,还不得被武将欺负死,到那时候,文弱武强,文武争不起来,秦国清剿剑勇军绝对比现在要轻松得多。 赵昊会这样想,文臣们当然也能想得到,再深入一想,付赤川死了,谁得利?当头就是武将们啊,没人领头跟他们对着干了啊,武将们还不得高兴死。 行了,不用找凶手了,就是武将们干的,别跟他们扯什么死士是吴地剑客,当他们不知道啊,吴国被灭的时候,有不少吴地的供奉剑师投降了秦军,被武将们挑挑捡捡的带走不少,吴地的剑客,又不是只有吴地才有。剿灭不了吴地的叛军就算了,还把锅推给吴地,武将们,你们要脸吗? 人在愤怒的时候往往会丧失理智,更何况,还是积怨已久,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文臣们怎么着也比兔子厉害,咬起人来,自然也狠。 弹劾?别开玩笑了,谁不知道皇帝一向偏向武将,弹劾要是管用,秦国的武将们早被文臣给搞得七七八八不剩几个。这回当然得出狠招儿,罢朝的罢朝,弃官的弃官,死谏的死谏,还有更狠的,直接卖国。 好吧,卖国的都不是纯臣,其实是韩察一早安排到秦国的暗子,都是十几年前就安排下去的,那时候沈碧空都还没死呢,十几年下来,暗子们有损有升,活下来的两个,步步高升,都混到了付赤川的门下,眼瞅着时机到了,两个暗子一合计,干脆就以付赤川门人的身份,联络了一批付赤川这几年苦心栽培出来的心腹,以报仇的名义干了一票大的,把一批有毒的粮草送到了秦楚边防。 毒不在粮里,而在草里,人碰了没事,马吃了腿软,秦国骑兵冠甲天下,没了马,战斗力至少减弱七成。 这个结果直接导致西楚破关的时候如入无人之地,抵抗的秦军连一合之力都不能相抗,兵败如山倒,何况还是溃败。 国将亡,不亡于外,而亡于内。 收到战报的赵昊,目眦欲裂,然后仰天吐血,颓然倒地。 与之相反的是,西楚上下一片欢欣鼓舞,燕王威武,燕王神勇,燕王果然是天命之子,战神转世。胜利的光环下,燕王形象熠熠生辉,就连往日英明无比的西楚皇,也似乎有了被燕王盖过光芒的趋势。 对此,凌寒毫不介意,这本就是他的用意。新旧交替,雏凤声必然要清于老凤声才能服众。 燕王的赫赫声威也传入了含光殿,伴随着大捷的消息一起。顾凤寻当时就轻叹了一声,那条捷径,凌寒到底还是走了,那个远在北面的秦国……也永远不会再有沈碧空留下的一丝痕迹。 说不清是遗憾还是惆怅,那种半生功业付东流的感觉,其实……从他再次睁眼看向这世间的时候,就该心里有数了。 西楚大势已成,秦国纵然还能抵抗,也只能是苟延残喘。望着窗外,又是一片金黄铺地,顾凤寻缓缓闭上眼,心愿已了,牵挂未断,他该如何抉择? 那日他见了罗锋,问了许多话,也开解了许多,屠郎中的医术,固然能活人,却更害人,罗锋当过药人,最是懂得,但无论他怎么说,罗锋只一语不发,令顾凤寻也无可奈何。 他知道,这个人是铁了心,要以换心之术救他。 凌寒亦如是。 纵然顾凤寻有百计千策,却实是拿这二人无可奈何。所以,最后他只能让罗锋发了和凌寒一样的誓言,绝对不能以凌寒胸中的那颗心,来行换心之术。 罗锋发了誓。 缓缓睁开眼,顾凤寻又一次望向窗外,黑色的眼眸里倒映着窗外的一地金黄,却是一片释然。 秋风起,黄叶落,谁见枝头繁至冬。他怕是过不了这个冬天了,所以,顺其自然吧。凌寒和罗锋,一定会在寒冬来之前,就做好换心术的准备。 秦楚战事激烈,和人心丧尽的楚地不同,秦国虽然内乱,但秦军士气犹在,一场因内乱导致的大溃败还不足以使秦国失去战意,西楚大军在大胜之后,就遇到了最激烈的抵抗,秦国军民一心,奋死抵抗,纵然有谢谨言这样的先锋将,也再不能一路高歌。 死伤惨重,血流飘杵,不论是秦国军民,还是西楚军队,虽然西楚仍在缓慢推进,但脚下的土壤,却是被鲜血浸透。 更惨的吴地,剑勇军借着秦国全力抗楚的机会,对留守吴地的秦军,以及部分迁入吴地的秦民举起了屠刀,造成的伤亡竟然比攻入秦国的西楚军更大。 接到战报的赵昊又一次吐血,时正近黄昏,他走上秦宫中最高的位置,远眺着笼罩着秦国的这方天空,深深的感受到了日暮西山的苍凉。 如果沈碧空未死……不,如果他当初没有心生杀念,是不是结局会不同? 沈碧空在时,秦国如日中天,雄图霸业,指日可期。可他在时,这秦国,又与他赵昊何干?朝中诸臣,只服他沈碧空一人,国中百姓,只知秦有司空,纵然秦国一统天下,他赵昊……仍不过沈碧空掌中傀儡,这天下,又与他何干。 不杀沈碧空,何来他秦皇赵昊,纵然霸业成空……朕亦不悔! “传朕旨意,朕要……御驾亲征,御敌于国门!”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秦皇的一道旨意,激起秦国军民的誓死之心,士气再度高涨,沙场更加悍勇无畏,浑不惧死,生生将谢谨言的大军挡在了厉陵关外。 谢谨言久攻不下,转头就向西楚求援,郑侯调兵相助,厉陵关攻守之战越见惨烈,城门几破几夺,杀了个天昏地暗。 半个月后,秦皇御驾抵达厉陵关,这座被鲜血浸染的城关,瞬间集中了天下所有人的目光。胜,则秦国保住半壁江山,败则西楚一统天下。 这一战,注定天下瞩目,注定青史留痕。 但顾凤寻却看不到结果了。 西京落下隆冬的第一场雪时,他的面色也如这雪一样的白,就连唇色,也彻底褪尽,寒冷的天气加重了他的病情,心跳几度停止,都靠着天王补心丹救了回来,但天王补心丹是有数的,用完了,便是命休时。 天王补心丹救不了他的性命,但总算拖延了时辰,西楚宫城外,罗锋带着白玦,快马而来。 夏悯匆匆赶到宫门口,高声道:“陛下有旨,宫门速开,着罗狱司快马飞进,行者避让,拦道者,诛!” 随着这一声,重重宫门次第开,罗锋驭马,其速如风,直奔含光殿。 第三百三十二章 番外结局 - 换心攻略 - 瑞者 凌寒登上帝位之初,收复越地,五年后,灭楚,七年后,亡秦,同年秋天,小吴王失足溺水而亡,吴地大将军赫连楼芳率剑勇军归降西楚,自此,天下一统,凌寒改国号西楚为正,后世称之为大正王朝。 次年春,大正皇帝一病不起,没多久就病逝于宫中,临终前传位燕王。燕王按照着皇帝的遗命,将皇陵定于原属秦国境内的巴山下,迁前大理寺卿顾凤寻之墓于皇陵西侧作为陪陵,并将国灭被俘的秦皇赵昊封为顺侯,世代为大正皇帝守陵。但顺侯并没有到达巴山,在接到圣旨的时候,他就气得当场吐血,倒地不起,当夜就死于榻上。 这些都是后世史书所载,真相如何,后世人永远也不会知道。 比如说,巴山的皇陵里,只有大笔的随葬品,棺椁里却是空的,陪陵里,也是一样。 再比如说赵昊的死,自然也不是单纯的气死。 秦国国灭的时候,顾凤寻正从长久的昏迷中悠悠醒来,一睁眼,看到的就是把书案搬在榻前,正伏案批阅奏折的凌寒,夏悯无声无息的垂手立在一侧,白玦站在窗边的梅花香案旁,正往三足龙首香炉里添香,那香气里带着药味,顾凤寻一嗅便知道是养心安神的药香。 心口隐隐作痛,但与往常的闷痛不同,这是皮肉上的刺痛,还带着些麻痒,应该是伤口处没有完全愈合造成的。 换心术,成功了? 但……哪来的心?凌寒好端端的坐在他的身边,这第二颗百脉贯通的心,从何处而来? 思忖中,顾凤寻情不自禁的抬起手,轻轻按向心口,感受着心脏的跳动,感受着再一次死亡的阴影里挣脱出来、那种无法言喻的心情。 他这里一动,凌寒立刻就察觉到了,手中的笔来不及搁下,回头就看过来,四目相对,便如青丝纠缠,再也分不开了。 夏悯也因凌寒的动作而惊,同时看来,见顾凤寻双目睁开,却只定定看着凌寒,他眸中闪过一抹喜色,然后悄无声息走出去。 最后一个察觉的是白玦,小小少年可没有那么沉稳,一下子就扑到了榻边来,欢喜得如同枝上的雀儿,叫道:“公子,您终于醒了!” 这一声,也惊醒了目光纠缠难分的二人,顾凤寻终于移开目光,看着已经从小童儿成长为少年的白玦,微微的笑了。 在病榻上躺了差不多一个多月,顾凤寻终于能下床走动,换心术造成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除了身体还有些虚弱,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后遗症。 这其中,那只秦国玉参起了大作用,补气固元,有如神丹,世间无出其右,正是靠着它,顾凤寻的身体才能恢复得这么快,这么好。 当顾凤寻的身体完全恢复健康的时候,厉陵关破的消息传来,在僵持了数月之久后,谢谨言终于破开城门,歼灭了厉陵关大半守军,生擒御驾亲征的赵昊并随军的一众秦臣,差不多是将秦国大半个朝堂给一锅端了。 剩下的小半秦军被秦国大司马带走,边战边退,打算逃回秦都,另立新君,做最后的抵抗,但却被郑侯迂回到后方包了饺子,随后,谢谨言又攻破了秦都,将秦国皇室俘尽,至此,秦国正式宣告灭亡。 凌寒又一次忙了个天昏地暗,秦虽亡,然民风犹悍,民心不归,要完全吞下秦地,可比楚地还难搞得多。好在谢谨言生擒了赵昊,有赵昊在手,很多关于秦地的事情,西楚就可以直接以赵昊的名义去做,能省很多麻烦。 不过赵昊眼下还在押解至西京的路上,西楚朝堂上,除了忙着去分秦地这块蛋糕,就是商量要怎么安置赵昊了。人是绝对不能杀的,他的用处还多着呢,西楚也还要靠着他去瓦解秦地的反抗之志,不但不能杀,还得像对待晋王一样,把人给供起来。 但赵昊不是晋王,他不可能配合西楚,哪怕成为阶下囚,他也是骄傲的帝王。 所以,问题来了,厉陵关破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殉国呢? 只有凌寒纠结这个问题,天下人可不会这么想,能活谁会想死,秦皇也不例外,不殉国,当然就是不想死呗,这是吃定了西楚不会杀他呢。 “他是想见我!” 要说对赵昊的了解,恐怕没有人比得上顾凤寻了。不见到他,赵昊怎么甘心死,连阶下囚的屈辱都能忍下,可见赵昊要见他一面的心有多强烈。 对此,凌寒不置一词,只是命押解赵昊入京的人把速度放慢,以此延缓赵昊入京的时间。 从秦国到西京,不到一个月的路程,硬是走了三个多月,赵昊不是傻子,是沈碧空不愿意见他,还是西楚皇不愿意他见到沈碧空? 赵昊冷冷的看着头顶的这片天空,从秦国到西京,他看了整整三个月,想要看出这片天空与往日究竟有什么不同。 他不信,沈碧空会不见他,那样的人,何曾畏惧过,所以,是西楚皇不想他见到沈碧空,但那又如何。他是秦皇,他对西楚还有用。 这就是交换条件,他也想知道,在西楚皇眼里,究竟是天下重要,还是沈碧空重要。 若是天下为重,赵昊眼中的笑意越发的凌厉,沈碧空啊沈碧空,你苟且活下来,又能是个什么下场,无非是与当年一模一样,朕倒要看你这回是怎么死。 无论怎样拖延行程,赵昊终于还是进入西京的地界。活生生被俘的帝王,这还是头一位,就连吴皇都在国破之后自杀殉国了,难道这位秦皇竟如此的怕死,连吴皇都不如? 押送的车队入城时,引来了无数百姓围观,为防生变,凌寒命玄甲卫沿街护卫,总算没闹出事来。 虽然是阶下囚,但为了大局,西楚还是给了赵昊贵宾的待遇,让他入住了西京最大、也是修建得最华丽的一处驿馆,当然,守卫肯定也是最森严的,不但玄甲卫将驿馆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就加凤仪台也在暗中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驿馆里别说是人,连苍蝇都飞不进去一只。 赵昊在驿馆里住下来,安之若素,他在和西楚皇比耐性。以前,他的耐性不佳,因为他是秦皇,这天下没有什么值得他忍耐,但现在,秦国没有了,秦皇也就成了笑话,他已一无所有,就只剩下耐性了。 就这样,他被晾在驿馆里,又晾了三个月,直到传出西楚皇积劳成疾,一病不起,临终前传位于燕王的消息。 赵昊错愕,然后暴怒的砸毁了半间屋子。 西楚皇,你好,你果然狠! 当日,赵昊就要求见新皇。 但燕王……不,新皇根本就顾不上他,新旧交替,朝中的事一大堆,秦地还乱着,楚地也没有彻底安定下来,越地没了茂阳公主盯着,越国夫人也有些不安分,频频联络手握大军的谢谨言,暗地里不知在煽动些什么,新皇不得不防着,再加上先皇还留给他一个大难题……皇帝装死这种事,要怎么才能掩盖得天衣无缝不出一丝差错啊,真当朝中大臣都是睁眼儿瞎吗?亲哥啊,小弟年纪还少,别什么事儿都往小弟身上推,小弟真心扛不了这么多! 总之,等新皇苦哈哈渡过这段起早摸黑生不如死的忙乱日子之后,才终于想起还有个赵昊已经把偌大一座驿馆给砸得七七八八了。 能索赔吗? 穷苦的在田头刨了十三年食的新皇,是个节俭爱惜的性子,可一想到秦皇如今也就是个光杆儿,已经一无所有了,新皇就只能叹息着熄灭索赔的心思,反正是赔不起,就不如让他榨干秦皇身上最后一点剩余价值吧。 于是,过不几日,在和赵昊密谈过后,顺侯的封号就落到了赵昊的脑门儿上。赵昊则以原秦皇的名义,写了一封对新皇歌功颂德的告天下书,表明他愿意归顺西楚,哦不,如今已经是大正王朝了。 当然,新皇也答应了赵昊的条件,让他见沈碧空,虽然新皇完全不知道西楚有这么个人,但凌寒“临终”前有过交待,所以新皇完全照办,至于要到哪里去找个沈碧空出来,新皇就完全不管了,反正,此事早有安排。 是夜,一辆马车悄然停在驿馆外,巡逻的玄甲卫仿佛没有看到一样,径自从马车边走了过去。 “我故意晾了他这么久,没想到……” 凌寒推开马车的门,望着夜色里的驿馆大门,低声叹息。 没想到,临到此时,赵昊心心念念的,不是他的皇图霸业,而是沈碧空。新皇年少稚嫩,赵昊却是个成熟的帝王,借着西楚眼下还有用得上赵昊的地方,他与新皇谈条件,完全能索取更大的好处以图东山再起,可赵昊偏偏却想见沈碧空。 真是可笑,可叹! 顾凤寻从车中缓步而出,淡然道:“若是比耐性,你却是要输的,当初他为了能杀我,忍了至少有十年。” 很多事,当时一叶障目,如今回想起来,也只有惆怅。 驿馆大门已经被人从里面打开,凌寒双手负在身后,定定看了片刻,转身向顾凤寻伸出手,笑道:“我从未在你眼中看到过恨意。” 顾凤寻扶着他手,与他一起迈过门槛,低头看脚下时,方轻笑道:“恨他做什么呢?付出是我自己情愿,但不代表他可以得到我的好处,却吝啬于回馈。我不恨他,只想拿回我曾经给过他的,每一点,每一滴,他都休想再拥有。” 有本事,从一开始就别要,得到了再想甩开,真当沈碧空是吃素的?他不恨赵昊,却可怜这个人。因为赵昊永远都弄不清楚,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在该隐忍的时候,他没忍得下去,在该出手的时候,他却反而看不透了。 无论是做为赵昊这个人,还是秦皇这个帝王,都是失败的。 凌寒弯起了眼眸,低声笑问道:“可都拿回来了?” 顾凤寻摇了摇头,道:“他……还欠我一条命!” 沈碧空的命。 凌寒轻轻抽了一口气,所以,他们今日过来,不是来了断前尘,而是来索命的。 是夜,赵昊暴毙于驿馆,经查,他是吐血而亡,有人说,新皇命他为先皇世代守陵,又给了个顺侯这样屈辱性的封号,活活气死了他。但也有人在他的屋里发现了两只酒杯,杯中酒液里残存着鸩毒。 事情的真相永远掩埋在了夜色里,有人来过,有人离开,来时带酒一壶,去时索命一条,从此海阔天空,山水万年。 只有夜风记录下了一段对话。 “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他说的?” “杯酒了前尘,沈碧空已死,顾凤寻与赵昊,素未谋面,也无神交,陌路之人,有何话可说。” “真可怜……” “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嗯?” “这颗心……是罗峰的吧。我早该想到的,他的身体经脉被药力打通,这世上若有第二颗百脉贯通的心,便只有他了。” “啊……这这……他……” “他葬在何处?” “……天绝谷!” “我想去祭拜他。” “好。”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