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归回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掌中春色》--- 玥玥欲试/文 2023.10.17 第一章---归回 太康十五年秋 粉、白相叠,两道轻薄如蝉翼的纱幔自榻顶泻下。 鎏金香炉顶端飘着袅袅青烟,烛火掩映,衬的帐帘之内更加迷离朦胧。 男人紧掐玉腰,着力生猛,声音疏离低沉。 “跑什么,嗯?你看到鬼了?” 少女素手掩面,断断续续,泣不成声。 “不,不要了...” “小姐?” “小姐?” 空灵的声音自身边传来。 窗外柳枝随风摇飏,发出“莎莎”轻响。屋中幔帐缓动,一名婢女候在床边,连声相唤。 沈颜汐从睡梦中突然惊醒。 她额际汗湿,呼吸灼急,青丝松松堆至颈肩,一双水盈盈的美目噙泪一般,现着惊慌,唇瓣不受控制地微微嗫喏,纤指紧攥被衾,原是一副受惊的模样,小脸上却现几分暧昧的绯红,身子亦是灼烫的很。 婢女青莲卷帕为她擦拭额头,急着开口: “小姐,又梦魇了么? 听得耳边再度传来声音,颜汐方才从错乱中彻底还神,也方才反应过来。 刚刚...又是梦... 这梦她已做了有一阵子,每次都是惊醒过来。 梦中男人颜面模糊,她看不清楚。 原若这只是一个梦也便罢了,要命的是...... 事情还要从头说起。 颜汐出身名门,家世显贵,祖父沈伯丞战功赫赫,是当朝六大开国元老之一,太-祖皇帝亲封的万户侯。 爹爹沈勋官拜从二品镇军大将军,便是年岁不大的叔父沈渝也是曾经的工部侍郎。 祖母贤惠,祖父正直,沈家家教森严,父亲与叔父都是澧兰沅芷,白玉无瑕的男子,曾几何时,名冠长安。 然这一切在六年前改变了。 太康七年,先是祖父病逝,后是父亲战死沙场。与父亲的死讯传至长安几近脚前脚后,叔父沈渝惹怒了天子,城墙坍塌、工部亏空、贪墨渎职,数罪并罚被判以抄家流放。 大难来临,母亲与姐姐阴差阳错同她走散,失踪至今,生死未卜。而她,若非父亲的故友宁国公好言收留,还不知会是何种样子。 入陆府那年她刚满十岁。 虽然陌生又刚逢变故,思亲至甚,但好在宁国公对她疼爱有加。日子虽与从前大大不同,但陆家高官显爵,论富贵,比她沈家还要更胜一筹,吃穿用度倒也没亏待了她。 哪知将将过了大半年,意外再度来临。她从小便体弱多病,一次着了风寒,头晕目眩,竟是失足跌进了湖里。 彼时素秋,湖水冰冷,纵然很快就被人救了上来,她也丢了半条命一般,生了场大病,久久不愈,只差一点怕是便殒了。 后续,命是捡了回来,她也因此落下了病根,畏寒至极,一旦到了冬天,就是连门都出不得了。 此番之下,宁国公只好将她送到了气候温和的江南养着,这般一晃就是六年。 话说回来。 便是从这场大病之后,她就做起了那些个奇奇怪怪的梦。 何止是奇怪,更是,荒唐至极..... 她梦到自己入了皇宫,成了帝王皇妃。 梦到几年之后大雍皇权更迭,天下易主,有人谋逆,兵变篡位。 败局之下,帝王李胤以不想她被叛军侮-辱为由,亲手给她灌了毒酒。 死去弥留之际,耳边响着长剑划地之声,冷冰冰的肃杀气息笼罩天地。 来人玄色铠甲,昂藏桀骜,不可一世。 她看到了那个篡位者... 后续更是荒唐匪夷。 她死而复生,竟是重回到了呱呱坠地的婴孩之时,将从小到大所历一切又经历了一遍,直到去年。 如若这荒诞的梦就此结了也是谢天谢地了。 岂料数月前起,她开始梦到了那个男人。 虽看不清脸面,但颜汐也一眼就认了出来。 人,正是梦中前世的那个乱臣贼子! 要命的是,近一年来梦中所现种种,如同她能预见未来一般,接二连三变为现实。 虽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起先,她也只当是巧合,可越来越多,越来越分明,就算是再不愿承认,她也已不得不信,那梦预示未来。 就是因为如此,颜汐方才害怕...... ****** 越想心口跳的越快,身子越没力气,小姑娘眼中噙着一层水雾似的,有些微微的喘,不觉间,青葱纤指更紧攥了被衾。 青莲自后抱着她,兀自为她擦着汗珠,柔声安抚: “...梦而已,都是假的,没事了没事了,小姐不怕,不怕啊...” 婢女一边哄着,一边甚是心疼,心里头暗骂这该死的怪病,吃了多少安神的药也不管用,可是苦了她家小姐。 小姐胆子小,自幼身子骨就弱,六年前还生了场大病,好不容易才活了下来,实在是禁不起折腾,禁不起吓了。 青莲越想越挂心,此时人近在眼前,瞧着她那张小脸,怜香惜玉之情更是油然而生。 小姐生的极美,肌肤像剥了壳的荔枝似的,水嫩白皙,周身上下都透着股子仙气,尤为此时一袭雪色薄衣,云鬟如绸,恍惚一眼,甚至给人一种不甚真实之感。 可这样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却偏偏身子骨不好。 颜汐也很烦。 她倚靠在婢女肩头,早没了睡意,脑子甚是清醒,奈何身子软的很,不仅烦这不大争气的身子,更烦那可怕的梦。 脑中,男人赤-裸着臂膀,模糊的画面犹在,挥之不去。 按照过往,这些,都将变作现实! 只消想想,颜汐便心肝乱颤,如何也从思绪之中走不出来。 正这时,屋外传来脚步声。 “小姐...” 来人是她的另一个婢女,唤名桃红。 人有些急躁,气喘吁吁,几近是跑着而来。 青莲隔着纱幔叮嘱:“远着些,小心带了凉气,过给小姐。” 桃红应声,赶紧止了脚步,旋即急着开口: “小姐,那边...那边的人到了!” 颜汐与青莲闻言皆是一怔,显然都未料到。 桃红口中的“那边”便是京都的陆家了。 此番来人的目的正是将她接回。 这事半个月前照顾她衣食寝居的宋嬷嬷就与她说过,不过没想到,这般快人就到了。 青莲接口:“已经到竹苑了?” 桃红点头:“宋嬷嬷正迎着,去了堂厅...” 青莲嘴唇微抖了两下,眼眶渐渐泛红,万般情绪最后化作一句,愤愤地道:“她乐死了吧!” 桃红气道:“可不,笑的嘴都合不上了!” 青莲继续:“苛待小姐这么多年,银子怕是早捞够了,这不,半年都不愿再等了!小姐前阵子还身子不适,她不比谁都清楚?!” 桃红:“她哪里关怀小姐的身子,巴不得马上离开这穷乡僻壤,回长安去!若是张嬷嬷还在,咱们也用不着她!” 桃红这话一出,比她年龄略大一点的青莲心微微一颤,被激起的怒气抚平几分,转头小心翼翼地看向了身旁的小姐,缓和了语气。 “行了,别说了。” 颜汐感到了她的目光。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她并未插口。 婢女言语之中的张嬷嬷是她沈家的老嬷嬷。 六年前那场劫难之下,她身边就剩了屈指可数的四人。张嬷嬷和她的儿子阿秦就是另外两个。 十一岁那年,她生病到了江南,身边原是有张嬷嬷陪伴照顾的,但嬷嬷命苦,四年前病逝,离开了她。 彼时她不过十二岁,又生着病,青莲、桃红与阿秦和她年龄相仿,也都是孩子,久而久之钱财自然都握在了同来的宋嬷嬷手上,何况那本也是陆家的钱财。 竹苑所在之地确是半个乡下。 起因此处靠着给她医病的神医住处,穷乡僻壤虽有些夸张,但与长安钟鸣鼎食,富贵至极的陆家相比自是云泥之别。 四年来宋嬷嬷表面唱着好,暗地里苛待她为真,数番寄信回陆家说她早已痊愈也为真,被她几人知道了,也丝毫不惧。 她一介孤女,本就是寄人篱下,自然没人把她当回事。 “回吧。” 须臾寂静之后,屋中响起小姑娘软糯的声音...... “小姐...” 两名婢女目光都朝向了她... 颜汐有自己的心思。 扪心自问,眼下她也没什么闲心理会宋嬷嬷,满心满脑都是那些个梦。 那个男人——她不知他是谁,人在哪,亦不知自己是如何与他产生了瓜葛。 唯知,既然自己有如此机缘,能识破天机,就绝不能让它变作现实。 她无依无靠,事到如今,能倚靠的怕是也只有陆家了..... 陆家权势熏天,堆金积玉,无疑是她最好的避风港。 思及此,小姑娘羽睫轻颤,秋眸缓缓流转,眼神清澈又稚嫩,微攥着柔荑又重复了一遍:“回...回吧...” 2 陆家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第二章---陆家 三日后 清晨,远山绵延千里,竹林碧碧翠翠,白云流动,几只鸟儿结伴飞过。 竹苑门外停就一大两小三辆马车,皆尽奢华,尤其首辆,引得路人时而驻足,三三两两称羡私语。 几名带刀护从言笑晏晏。 院门四开,小厮、婢女来来去去搬着东西。 少倾,一位中年妇人笑着从院中走出。 她一身翡翠色缎面衣裳,其上绘着璎珞图,发髻利落,四五十岁的模样,唇上有颗黑痣,整个人瞧着稳重端庄,带着身后的两名端茶婢女朝着护从走去。 “东西就快装妥,沿途还得劳苦几位大人。怕是就快启程了,各位大人先喝些茶吧。” 说着回身端起茶碗给几人一一递去。 “有劳宋嬷嬷。” 护从共计八人,相继道谢接过。 为首一人姓郑,有礼回语与她攀谈。 “此番回长安,少说也要半个月,眼下正值初秋,京畿方向越行越冷,嬷嬷提前准备。” “是。” 宋嬷嬷笑答,抬头只将再说些什么,却见那郑姓护从突然双眸定住,本来颇觉沉稳之人竟略显失态。 不仅是他,周围另外几人如出一辙,空气瞬时凝结了一般,鸦雀无声,人人视线都朝向了一处。 妇人微顿,但转念了然,垂下眼眸也泯了笑意,慢慢回转身去。 果不其然,朝阳照落处,朱色大门下,两名婢女一名小厮拥着个姑娘走出。 那姑娘纤腰玉骨,青丝如墨,娇娇弱弱的,一袭无澜白色披风,犹似身在烟中雾里,容颜半遮只露了一双清凌凌的美目,然就是这幅模样也引得人丢了魂儿一般。 宋嬷嬷不屑地抽动了下唇角。 ****** 阿泰先一步到了车前,弯下身子,由着小姐踩着他的背脊。 青莲、桃红扶住颜汐,一点点送她上去。 小姑娘纤足踏入,美目流转,慢慢扫过车中陈设,香枕被衾样样不少。 她拿起一条绒毯,回身叫住刚刚起身的阿泰,柔声: “拿着,外边坐着小心着凉,阿泰记得多添衣服。” “多谢小姐,小姐也要照顾好自己。” 小厮笑着温声接过。 青莲桃红亦满目关怀,跟着叮嘱阿泰几句。 沿途赶路要好些天,她三人可待在车中,但阿泰终究是个男子。 沈家眼下唯剩她四人,这些年来四人相依为命,感情不浅。 一切就绪,马车缓驶,颜汐轻轻掀开窗帘,朝外望去。 天空蔚蓝,如茵青草翠绿欲滴,万物祥和,唯她心中惴惴,不知自己是否已在远离那梦,更不知来日会是何种样子...... ******** 车轮滚滚,渐渐颠簸。 另一辆车中,婢女为宋嬷嬷垂着腿,笑着提及适才之事。 “这沈小姐可真是国色天香,小时候就够美了,没想到大了之后还能更美,嬷嬷可瞧见适才那几个护从看到她时的样子了?魂儿八成都没了吧!” 宋嬷嬷目露鄙夷,良久方才语声缓缓地开了口。 “生的再美又如何?还不是个没福的!那般高贵的出身,落到这般田地还有什么好说。往昔她沈家是何其风光,与当年的晟王又是如何交好。如若按部就班,想来她应该会嫁给那晟王独子,来日做个尊贵的王妃吧。可谁能想到晟王与她父亲皆这般短命,相继战死。” “...现在,她还能有什么出息,婚事都成问题,哪还可能高嫁?就算她父亲是个干净的又如何?他叔父之事,沈家这辈子都要蒙羞,永远也别想翻身,谁会愿意娶一个罪臣的亲侄女做妻。 “...也就是咱们国公爷仁慈,念着那点旧情,收留了她。可这么多年过去,时光最能冲淡一切,那丁点情分怕是也早就消失殆尽了。终归是个外人,谁还能多把她挂在心上?所以我方才想快着点回来,夜长梦多,陆家是何等高贵的人家,你怎知那边会不会把咱们给忘了。” 婢女连连点头:“嬷嬷说的是,我也怕极了呆在那穷乡僻壤一辈子,再也回不来。” 宋嬷嬷轻呵一声,眼睛慢慢瞟向一旁的木箱,笑容渐渐荡开了些。 她倒是也没白伺候那个没福的。 ******* 眼前朦朦胧胧,耳边的声音却仍异常清晰。 “跑什么,嗯?” 低沉的嗓音犹似就在她身边。 男人臂膀健硕结实,大手上的温度也仿佛还在她的身上,揉捏着她的腰肢。 热浪一层翻涌过一层。 颜汐浑身烧烫,又一次猛然惊醒。 “小姐?” 马车滚滚朝前,耳边是风声雨声与马蹄之声。 青莲将盖在她身上的绒毯往上拉了拉。 “小姐,怎么了?又梦魇了么?脸怎么又这般红?” 颜汐半晌没从梦中抽离,腰间仿佛还留有那男人手上的余力与温度,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方才得以缓解。 “嗯...” 她点头承认,然亦如往昔,没过多说什么。 “小姐到底梦了什么?” 青莲好奇,也不仅一次询问。 但颜汐自是从始至终都未相告,这次亦然。 桃红本也睡了过去,这时醒来,为小姐拿来水袋,拧开,给她递来。 “小姐,喝点水,压压惊。” 颜汐接过,脸上的绯红未消,娇艳唇瓣微启。 “到哪了?” 转眼她们已出苏州十日有余。 青莲答道:“晨时启程那会,郑大人说今晚能入淮南道,再有十多日便可到京畿了。” 颜汐紧攥着手中的水袋,羽睫轻颤,娇娇糯糯地开口:“可知这附近有无恶霸?” “恶霸?” 闻言,青莲与桃红皆是一怔,转瞬两人都笑了出来。 青莲摸摸她的头,安抚道:“小姐的小脑袋中在想些什么?哪来的恶霸?便是有,咱们也不怕他,郑大人几人是国公爷亲派的,不可能是等闲之辈,必然能护小姐周全。” 桃红掩唇“咯咯”地笑。 “小姐该不会是梦到被哪个恶霸抢回去做压寨夫人了吧?” 颜汐缓缓转了眼眸,朝桃红看去,自是未答。 青莲收了笑意,瞧出了她是真的害怕,正色道:“别瞎说。” 转而耐心安抚:“梦就是梦,都是假的,小姐莫要过心才好。我瞧着郑大人等人都很是照顾小姐,赶路也未急,宁可多跑出几十里,生怕小姐颠簸劳苦。想来除了他人心善,怕是也有国公爷的事先交代。国公爷待小姐还是很好的。小姐可还记得咱们刚来陆家那会子,国公爷说过要收小姐为义女,还说会对小姐视如己出......” 颜汐当然记得。 但彼时她刚丧父不久,唤不了别人父亲。 陆伯伯似乎也正是因为此,怕勾起她的伤心事,只提过那一嘴,后续便没再相提。 再后来,她就落水出了事,去了江南养病。 虽然六年来,他没来看过她,陆家无一人来看过她,但颜汐知道,那边没少往她身上花银子。 扪心自问,她已知足,更心存感激。 何况即便是她小时,沈家与父亲都尚在那会,其实她和这位陆伯伯也并不甚熟悉。 她熟悉的是...晟王... 马车突而轻颠一下,将颜汐的思绪扯了回来。 青莲、桃红俩人一起扶住她。 乘车本就乏累,颜汐也不再多想什么,由着婢女扶着躺在了香枕之上。 再度入睡前,她只想了一件事,便是快些入京畿,快些回到陆家。 似乎只有真的到了陆家,她方才能彻底安下心来。 马车昼行夜宿,又走了十几日,终是在十月初抵达了京畿。 颜汐沿途一路压在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地,尤其在进入皇都的那一刻,瞬时感觉人都轻盈了不少。 她掀开窗帘朝着流水游龙,喧嚣繁华的街道瞧望着,一股子熟悉之感袭上心间,明显欢喜了不少。 十月初六下午,她终于入了宁国公府...... 3 兄长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第三章---兄长 宁国公陆伯陵官居从一品尚书令。 陆家簪缨世贵,是大雍第一豪族。 六年前如此,此时亦然。 颜汐被引下马车,抬眼便瞧见了那府宅。 玉石台阶,青砖绿瓦,肃穆石狮,大有去天五尺的威赫之势。 即便不是初来,不算陌生,颜汐心中也有些本能的生惧。 门口早有人相候,几个下人将她的衣物抬下。 引路小厮带着她们入了府去。 因是下午,过往行人不少。 府上新来了人本也会引人注意,何况是位极美的姑娘。 婢女小厮时有停足或是侧目,三三两两低语惊叹,猜着这是谁人。 不乏有言语飘入颜汐耳中,但她充耳不闻,始终目不斜视。 被安置的住处在北苑,唤名桃香阁。 因着阁中有着一片桃花树,阳光充足,环境颇好。 院落也早被打扫过,很是干净。 伺候的婢女有四人,分别换做小柳,香莲,明月,荷花。 颜汐简单认识了一番,给了赏钱后就让桃红关了门。 她柔荑捂着心口,在青莲的搀扶下坐下。 青莲颇是紧张,“小姐,不舒服了么?” 小姑娘稳了一会儿,摇头。 “没事了。” 婢女听得这,放下心来。 颜汐有自己的心事。 她不是身子不舒服,只是心跳的甚快。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那梦,那个男人。 不知怎的,自从入了陆府,她就开始心慌。 自然,已经六年没大接触外人,她不知自己是不是只是因为换了环境的缘故。 想了一会儿也便罢了。 那厮就算再猖狂,这长安第一豪族,天子也要敬三分,岂是什么人都能招惹的? 颜汐也正是想躲在这颗大树之下避难。 此番回来,她的目的不少。 除了寻求庇护,更想觅个好郎君,早早订下婚事。 梦境不善。 又是恶霸,又是李胤。 虽然荒唐,但她也不得不妨。 早些找个品性好的如意郎君,安稳下来,改变梦中预示,是大计。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 思及此,颜汐有些激动。 因为,那事事关她的长姐。 倘使她所梦之事都是事实,倒也不是一件好事都无。 不错,她梦到过她的长姐。 人就在这长安! 若是长姐和母亲还活着,于她而言,是天大的喜事! 越想心中盼念越盛,颜汐小脚微抬,婢女为她脱了绣鞋。 转眼夕阳沉落,夜幕降临,一夜安详。 翌日一早,颜汐睡到了日上三竿。 昨日得知,国公夫人方氏近日陪着陆老夫人去了佛院,已出行五日有余,并不在府上。 陆伯伯日理万机,朝中公务繁重,亦时常不在府中。 府上事宜这几日暂由二房长媳王氏打理。 她算是大房的人,又是初来,已经安顿,人多事杂,倒也没人睬她。 膳后第一件事,她便唤了桃红去给阿泰送银子。 “告诉阿泰不必过于节省,银子我会想办法,他定要照顾好自己,该花的还是得花,请旁的小厮吃吃酒,免得他初来乍到,人家孤立他,那事也急不得。” 她口中的那事便是打听长姐之事。 这事确实是急不得,何况她没银子,急也没用。 桃红接了小姐递来的钱袋,应声去了。 婢女走后不久,应着青莲提议,左右也闲来无事,颜汐穿了披风同她出去走了走。 桃香阁后身不远处就是府中园林。 时至秋末,正是菊花盛开时,俩人出来透透气,也为略略熟悉下周围。 本以为大早上不会有人,不想这般刚一入园便听到了两个姑娘的声音。 “唉,世子有五日未回了。” 另一个笑:“惠姐姐怎么见不到世子就跟丢了魂儿似的。” 前一个嗔道:“别瞎说,你不知他年后便要离京了么?” “自然知晓,但升迁,终归是好事,说起来世子也真是厉害,年年轻轻便要做节度使了!” 那名中带“惠”的女子悠悠地道:“是好事...确实是好事...” 语声之中不难听出失落... 青莲还要再走下去,被颜汐拉回。 小姑娘晃了晃婢女的衣袖,小嗓子软绵绵的:“走吧...” 青莲点了头。 不时俩人出了园林,青莲开口询问: “小姐怎地不走了...” 颜汐直言:“不太想碰到别人。” 青莲了然。 这六年来小姐因着生病,很少外出,接触过的人不多,或是一时之间有些排外,还不算太适应。 青莲想起适才园中的两个姑娘所说,笑道:“世子,又是世子,虽回来方才一日不到,但在府上已经听得了不少人谈及世子,也不怪人称赞,这陆家世子确实人中龙凤。据说前几年河南蝗灾是他救的、荆州水患是他治的、长安城一起骇人听闻,经了无数人手,多年未破的奇案,他上任京兆尹,十日就破了,状元郎出身,弱冠之年便已官居正三品,如今三年不到又要升迁了!小姐可还记得这陆家世子?” 颜汐点头,“嗯,我记得。” 虽然彼时只与他见过两三面,但颜汐还真的记得他。 且是,很清楚的记得。 青莲“呀”地一声,只差一点便打了自己两下子,笑道: “瞧我这记性,小姐怎会不记得,小姐落水,不就是他救小姐上来的么!” “是。” 颜汐又答了一句。 是他救她上来的。 那时她小,初来陆家那日便见到过他。 陆伯伯让她唤他兄长。 她乖乖地唤了,但他没答话,好像都没怎么瞧她。 后续她便有些怕他,不过好在他们也再无接触。 直到她落水。 他救了她后,她自然对他的印象有了些改观。 细细想来,她好像也就见过他那两次。 俩人正你一句我一句地随意聊着。 前方跑来一人,颜汐定睛瞧去,认出是她院中的三等婢女香莲。 “总算找到小姐了,小姐,国公夫人与老夫人回来了!” 颜汐听得,缓缓抬起了眉眼... ******* 一阵风起,吹落秋叶,垂柳随风晃了晃,打在窗牖之上。 闺房内,铜镜中映着一张清纯稚媚,不谙世事的小脸。 婢子为她轻轻梳着头发。 午时听得下人的传话,让她申时去老夫人的福安堂。 颜汐甚感陌生,多少有些生惧。 非但是生惧,初来陆府那日的心慌之感又莫名而起。 随之又想起了那个恶霸。 不甚像什么好兆头。 她早早地做了准备,只待时辰。 申时将近,由着房中旁的婢女引着,同青莲、桃红去了福安堂。 一路锦绣繁华,白玉栏杆,清风吹得香零落,庄严又肃穆,无处不彰显富贵。 颜汐性子乖巧,极为守规矩,加之心中惴惴,眼睛没怎么瞧别处。 不知不觉间,她被带到了老夫人房中。 小姑娘迈步进来之际,只微微抬眼寻视了屋中环境。 四周画梁雕栋,云雾缭绕,燃着好闻的香。 矮榻上坐有两人,一个年过花甲,一个是位中年贵妇,绮罗缤纷,珠翠耀目,皆尽雍容。 俩人她都记得,正是陆老夫人与国公夫人。 “颜汐拜见老夫人,拜见国公夫人...” 她颔首盈盈下拜,不及听得二人回语,先闻一阵笑声。 先说话的是陆老夫人。 “好一位娇滴滴的美人,说句貌若天仙也不足为过了。” 国公夫人方氏目光柔和,唇边始终带着一抹笑意,温声接口: “是啊,时间过得可真快,刚来那年你方才这么高,一晃出落成这般样子。” “来,颜汐过来...” 颜汐更福下身去:“谢老夫人与国公夫人夸赞。愿老夫人长命百岁,国公夫人青春永驻。” 俩人又是一阵缓缓的笑。 颜汐直了身子,抬头慢慢走过了去。 邻近,陆老夫人轻轻拉住她的手,把她拉到了榻上坐,细细端详了半晌。 “可算适应?瞧着你还是有些认生,把陆家当做自己的家就好。” 颜汐莞尔:“好。” 方氏点头:“收你为义女,是你陆伯伯的心愿。小时起先怕你不适应,后又因着这病离开六年,耽搁这许久。如今终于归回,你也大了,这事该提上日程了。等你陆伯伯回来,便择吉日,入嗣堂烧香祭祖,把这事办了,你以为如何?” “我...” 颜汐出口,刚要回答,但听珠帘外传来脚步声及着婢女的通报声。 “老夫人,夫人,世子来了。” 话音刚落,掀帘的清脆动静便已响起。 颜汐的眸子宛若麋鹿一般,清澈又无辜, 她徐徐转头,抬眼,循声望去。 然目光刚落,心口骤然“砰”地一下,小姑娘瞬间脸色惨白! 4 确认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第四章---确认 只见: 来人身高八尺有余,宽肩腿长,伟岸瘦削,一袭暗色云纹官服,外罩玄色氅衣,肤色甚白,生就一张极具冲击视觉的俊美皮囊,让人望之不由得脸红心跳,瞧不得第二眼。 抛开那张极好看的脸不谈,其无论是身形、体量、乃至举手投足,竟是,竟是都和梦中的那个男人一模一样! 不是相像,是...是一模一样! 脑中一片错乱,心口“噗通,噗通”狂跳不歇,颜汐软了柔荑。 手中的锦帕掉落,也是这一落,让她还了些心神。 她赶紧低头去拾。 这时听得方氏说了话。 “无恙,你来得正好,颜汐回来了,瞧瞧你可还认得。” 老夫人上下打量着孙儿,也开了口,嗔道:“怎么好像瘦了?” 陆执一面解开氅衣一面朝着两人方向走去,没答与颜汐相关之言,浅浅笑笑,浑厚低沉的男性嗓音缓缓响起,回了祖母。 “哪有。” 听得那声音,颜汐脑中更是“轰隆,轰隆”响个不停,以至国公夫人与老夫人又与他说了什么,她都充耳不闻。 唯知拾完帕子抬起头来的瞬间,眼睛正好对上了他侧首垂下的目光。 眸色氤氲,晦暗,略过一抹暗色与漫不经心。 许是他的身形体量与声线和那画面太过一致。 看似斯文的外表之下,颜汐硬生生地瞧出了一股子嚣张的侵略气息。 怎么会这样? 到底是错觉还是真的是他? 如若不是,也太像了。 如若是,怎么可能? “小姐......” 身旁的桃红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相唤。 颜汐飞了的思绪又被拽了回来,发觉国公夫人已经和她说了两遍了。 “颜汐,叫哥哥......” 小姑娘极力压下惊惧,也不知能不能被人看出她的异常。 听清了后,她马上乖乖地转头,面向了矮榻一旁不知何时已经脱下大氅丢给婢女,靠在椅上坐了下的陆执。 他目光很是幽深,看不出半丝情绪,修长的双手微微交叉,拇指缓缓摩挲,半眯着眼眸,带着几分观赏的意味,与她视线相对。 无论是疏离异常的眼神,还是那双节骨分明的手,都让颜汐更加生惧,心口跳的更加厉害,不时,但觉便是连眼皮都发烫了起来。 “哥,哥哥......” 亦如六年前,他一答未答,听罢后,只从容地从她处转了视线,浅笑开口,与国公夫人、老夫人转了话题,说起了旁的,便如同这屋中没她一般。 颜汐不知自己是怎么挨过了这段时辰。 良久后,出了福安堂,她几近小跑,沿途一路,直奔北苑寝居。 待得到了,进屋之后,她马上让婢女插了门。 青莲与桃红自是看出了小姐的异常。 一个去拿了水;一个一面为她脱下披风,一面关切询问。 “小姐怎么了?” 颜汐摇头未答,略推了婢女两下,递过来的水她也未接。 “先,先出去...我...我不舒服...想一个人待会儿...” 转眼婢女再说什么她都未听得,思绪马上便飘了。 她实在是不敢相信此事。 小时,虽然一度觉得他傲慢难近,很嫌弃她,对他生惧,但自从她落水被他救后,她对他的改观很大,觉得他应该是个不错的人,怎么可能是梦中的那人。 放眼整个府中,乃至全长安城,谁人不会说一句“宁国公家世子光风霁月”。 他怎么可能有着那样一面? 颜汐越想越不对。 不时,心绪渐渐平复些许,她记起了前世的那个梦,那个乱臣贼子。 她知晓,陆家是有些兵权在手,但怎足矣篡位? 思来想去,或是最后的挣扎,颜汐还是觉得自己大抵是弄错了。 毕竟她没看见那梦中人的相貌,单凭体量身形和相似的声线,多少还是有些草率。 思到此,她想起了一事,几近未等,马上叫来了青莲。 “你去把阿泰唤来......” 婢女虽奇,但看出小姐着急,也没多问,马上去了。 一炷香后已是黄昏,青莲带来了阿泰。 颜汐屏退了所有人,叮嘱青莲与桃红守在外头,谁也不许靠近,屋中便只留了阿泰一人。 小厮甚奇:“小姐,究竟怎么了?” 颜汐将手竖立唇边,不难看出极为紧张。 即便屋中已无他人,她仍因胆子小,未直说,而是去了小厮身边,踮起脚尖凑向他的耳边。 阿泰低了身子。 “我记得世子的贴身小厮唤名东福,你接近接近他,帮...帮我打听一件事...” 她越说声音越小,但阿泰聚精会神,皆听得了。 小厮也压低了声音:“小姐要询问何事?” 颜汐唇瓣微抖了两下:“你帮我打听,他的主子,就是就是,陆世子,陆世子的左边臂膀肩头上,有无,有无胎记,你谁也不要告诉......谁也不要告诉,千万谁也不要告诉!!” 阿泰虽然不解小姐询问这事是何缘由,但马上点头答应,让她宽心。 “小姐放一万个心,阿泰一定不与任何人说。” 颜汐点头,继而接着叮嘱: “要用些方法,不要唐突,不要惹人怀疑,务必用些方法......” 阿泰俱明白她之意,再度点头应声。 “小姐放心,阿泰都知道了。” 颜汐心口“砰砰”乱跳,待全部交代妥当,舒服些许。 前前后后,那梦她一共做了十几次,清晰记得那男人的左肩上有着一块指甲大小,浅淡的青色胎记。 算是最后的挣扎,如若连这也对了上,那就一切都对上了,她就是再不愿相信,也不得不信...... 焦急地等待了三日。 三日来,颜汐求神仙拜佛祖,阿弥陀佛叨念了无数遍。 到了第四日,阿泰带回了消息。 房门紧闭,冷汗自额际滑落,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人,紧张到了极致,直到看到小厮点了头,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 那男人竟然真的就是陆执! 5 亲事(上)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第五章---亲事(上) 此事于她而言犹如晴天霹雳。 颜汐几近一夜未睡。越想越怕,越怕越急,不知当如何是好。 她本想得陆家庇护,避免事态朝着梦境发展,却万万没想到那个男人竟然就在陆家,且会是陆执! 翌日早上,她昏昏沉沉,不甚精神。 前日老夫人唤了她今日过去陪伴。 她早早地起了,也早早地去了,只是沿途一路都心不在焉。 待到了福安堂,小姑娘被婢女引入堂厅等候。 婢女道:“老夫人在念佛,就快结束了,小姐稍等一会儿。” “好。” 颜汐点头,抬步迈入屋中,本内心平静,好不容易这会子姑且短暂忘却了那事,岂料进屋抬眼就看见一男人长身独坐其内。 衣冠楚楚,俊美无俦。 不是别人,正是陆执! 颜汐一惊,脚步顿滞,心中当即便慌乱了去,更下意识便想逃,但又知道他余光定然已经看到了她。 屋中寂静,空气冷的像结成冰了一般,只有她主仆三人的脚步声。 邻近座位,身旁两名婢女齐齐躬身唤人。 “世子......” 颜汐唇瓣嗫喏两下,“哥哥”没叫出口,“世子”也没叫出口,终只是微微矮身一福,在他较远处慢慢坐下。 刚刚坐稳,毫无防备,听得他淡淡地开了口。 “你叫什么来着?” 颜汐心口狂跳,很乖巧地马上抬起了头朝他望去,更乖顺地当即答话。 “我叫,沈颜汐。” 俩人眸光相对,一个垂眼,居高临下,带着几分慵懒和随意,一个仰着小脸,像是一只洁白软糯的小猫,娇柔可欺。 但只有一瞬,颜汐便马上错开视线,转了眸子。 身边的青莲笑着温声接口: “世子,您年少时,还救过我家小姐。” “是么?” 男人的手指有一搭无一搭地在身旁桌上缓慢轻点,目光幽幽,神色疏离,那句“是么”竟是好似带着几分嘲意,继而继续:“不记得了。” 青莲道:“是的世子,那时世子大概只有十六七岁。小姐不慎落水,恰好世子路过,多亏了世子...” “哦...” 尾音略长,略低沉,而后也便没了下文,男人的视线徐徐地从她身上移开。 颜汐心口“噗通,噗通”地一直跳的很快,虽紧张又害怕,但她的脑子甚是清醒,听得明白他的话。 他像是,故意的... 故意小视于她? 可是因为还是嫌弃她?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她的名字?又怎么可能不记得他救过她? 屋中再度静下来。 这时卧房的珠帘轻响,刘嬷嬷从老夫人房中走出。 “世子,小姐,老夫人有请。” 颜汐慢慢站起,但没动脚步,让陆执先进了去,自己在外侯了半刻钟。 半刻钟后,那男人出了来。 颜汐微垂着头,余光瞧见:人目不斜视,从她身前走过。 小姑娘顿在原地好一会儿脚方才不再发麻发软,慢慢地松了口气,进了老夫人的房中。 一上午,她陪着老夫人说话、下棋,时而为她垂肩、揉腿,时辰过的倒是也快。 午膳之后,返回房中,颜汐心绪渐渐抚平,不再像前几日那般急躁了。 因为,她觉得事情和她梦中所示并不一样。 陆执对她,大抵是没有那个意思的...... 他对她很冷淡,可谓是这陆府之中,对她最冷淡之人,且最最关键的是,他明显对她有着些嫌弃和不喜。 此时于她而言,这倒是成了好事。 或许只要她不招惹他,躲着些,小心着些,与他毫无瓜葛,俩人就不会有甚关系,那梦境也自然就会破灭。 事到如今,这可能反倒是最好的结果。 当夜,颜汐终于入了睡。 转眼七日。 她每日上午都会去陪伴老夫人,下午几近不怎么出门。 七日,府中路上她遇到过陆执两次,基本亦如第一次,甚至还不如那第一次。 除了福身请安,她几近同他没有言语。 对方就更是。 到了第八日,颜汐渐渐放下心来,不再记挂此事,忙起了旁的。 她算着日子,根据梦中所示,将有一个赚钱的机会。 如若她有了钱,便可以找她的姐姐了。 自然,她与青莲、桃红、阿泰也能在这府中过的更好些。 眼下她已归回半月有余。 府上已人人皆知国公爷要履行当年诺言,收她为养女。 但同样也人人皆知,她是罪臣的侄女。 她不会高嫁,但凡想谋仕途的男子都不会娶她。就算有了陆家女儿的头衔,她的身份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改变,尤其在这高贵的陆家。 所以,手中握着些钱才是根本。 梦中所示,今年初冬,白叠子的价格将暴涨。 她早便让阿泰出去打听过小道消息,确有风声,但尚无人肯信。 颜汐当了不少自己值钱的首饰,让阿泰在外替她屯了货物。 转眼事情已经办好,只待半月之后翻倍卖出。 这日下午,小厮回来复命。 从阿泰欢喜的模样上瞧,颜汐与青莲、桃红三人便知一切顺利。 青莲插上了门,桃红守在外头。 颜汐聚精会神地听着阿泰讲述,越听越喜,也愈发地确定,此番她们确实能赚到一笔。 待得此事说完,小厮恍惚想起了另一事,转了话题。 “对了,小姐可知我今日在集上碰到了谁?” 颜汐摇头:“谁?” “江公子。” “江公子?” 颜汐重复,脑中搜索着记忆。她认识的人不多,不难记起。 人怕不是去年,她在苏州竹苑机缘巧合下认识的一位公子...... 那公子姓江,名知衍,是长安靖安侯之子,家世显赫,书香门第,祖父曾是先帝帝师,家门一度名望甚高,只是眼下早已无实权多年,空有爵位。即便如此,也是这京城之中人人敬仰的名门世家。 江知衍喜欢游山玩水,就是因为如此,去年方去了苏州灵岩山,机缘之下,结实了颜汐...... ******* “江知衍...?” 颜汐唤出了他的名字。 阿泰笑着应声。 “不错,就是他!” 屋中的青莲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说了什么?可是说想念小姐了?” “胡说!” 颜汐小脸转瞬泛红,语声软绵绵的,有些急,打断婢女之言。 阿泰笑的更加欢快,接口道:“青莲姐姐还真是猜对了...” 继而转向小姐:“...江公子还真就是这般说的。他说去年一别,魂牵梦绕,甚是想念小姐,如今知道小姐就在长安,已迫不及待前来看望...” 颜汐再度出言:“胡...胡说...” “胡说”二字,屋中其余三人可是半分不信。 往昔那几个月,几人都看得分明,那江家世子甚是心悦她家小姐,变着法地寻理由,留在竹苑不走,更是变着法地与她家小姐见面,哄她家小姐欢喜,若非后来家中传了书信相催,他还不知要再留多久。说不心悦她家小姐,三人打死都不信。 这般忆着,屋中又响起了一阵笑声。 “莫要再笑了...” 小姑娘明显更加局促。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婢女的通报之声。 “小姐,有人找您...” ******** 一个时辰前,京兆府 朱红大门四敞,石狮肃穆,陆执一身墨色披风,在一行人的拥簇之下出来。 人刚一露脸,外边石阶之下,一位二十出头的男子便喜笑颜开地朝他迎之而去。 “陆兄,我可等你散衙很久了!” 陆执垂眼朝人瞧去。 男子一身蓝色披风,玉冠束发,一股书生气息扑面而来,生的仪表堂堂,温润如玉,十分俊朗,正是靖安侯家世子——江知衍。 “何事?” 陆执缓缓下了石阶,待得皂靴落地,江知衍已到了他身边。 人欢喜异常,始终春风满面: “好事,天大的好事,我同你到车上说。” 马车在侧,说罢,却是比陆执还先了一步上去。 陆执在他之后,落座到他对面。 车门尚未关闭,江知衍已然迫不及待,弯身向前,朝着陆执笑问: “你家近来是不是从苏州回来位姑娘,你妹妹。” 陆执听罢没立马作答,视线定住,注视了他好一会儿方才慢慢缓缓地摸了摸手上的扳指,有一搭无一搭地开了口。 “你听谁说的?” 江知衍笑道:“别管,你先说有没有这回事?” 陆执轻描淡写地“啊”了声。 江知衍朗声笑了起来。 “我没听谁说,是我自己碰上的,今日上午,我在集上碰到了你妹妹在苏州的小厮。” “你可知道,我认得你这妹妹!说来巧极,去年我去灵岩山,钱袋被人偷了,又逢天降大雨,无处安身,便寻了处借宿,巧之不巧,就是你妹妹养病的居所。初见之时,雨幕之下,我还当自己入了仙境了。她生的可真美!心善又单纯,可可爱爱,不止不止,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样样精湛,我就喜欢这样的姑娘!” 他越说越激动,俨然停之不下。 陆执平平淡淡:“是么?” 6 亲事(下)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第五章---亲事(下) “自然是的!” 江知衍雀跃至甚,接着便说起一年前,与她在苏州之事。 言着小姑娘如何可人;如何与他兴致相通,共爱作画;如何于他而言,便如知音一般;自己又是如何喜欢她。 陆执,一言未发。 ****** 陆府,颜汐房中 “是谁?” 她让青莲打开了房门,一脸疑惑,朝着前来通报的婢女惊问。 婢女唤名小柳,回道:“小姐,是靖安侯家的江世子,人正在前院等候小姐。” 青莲与阿泰一听皆忍不住笑了起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上午的事,下午便来了,这江世子还真是心急。” 他人一笑,又是这般打趣,颜汐的脸蛋更红,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终还是青莲提醒了她:“人专程为小姐而来,小姐总要见见,莫要让人等候太久才是。” 颜汐这才点了头。 ****** 前院。 邻近黄昏,清风吹斜柳枝,夕阳的余辉染红天际,霞光洒到波光潋滟的湖面上,景色甚佳。 江知衍向着湖水背身而立。 他身形比陆执略矮,也略瘦些。 今年方才二十一岁,书香之门,家教使然,人性子温润,恪守礼仪,无疑是一位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 一年前他在苏州遇上颜汐,一见倾心。如他所言,分别之后魂牵梦绕,每每思及佳人,常作画排遣苦思,有时都能独自盯着画像傻笑上好一阵子,也正是因为心有所属,方迟迟未娶。 这般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给人盼了回来。 江知衍此时心情极佳,俊脸上始终带着一抹笑意,遥遥地一直朝着对面瞧望。 良久,终于看到了那抹倩影。 他甚喜,目光循着人而去,直到瞧之不见,心口发烫地转过身来安侯。 待得小姑娘现身,立马迎之而去,激动的内心溢于言表。 “姌姌!” ****** 转眼夜幕暗下,华灯升起。陆府后院逐渐静下,外头行人渐少。 颜汐刚刚沐浴过后,坐在妆台之前,两名婢女为她轻轻梳着头发。 屋中甚静,无人说话,但气氛却甜悦非常。 婢女两人,好似人人皆憋着股笑一般。 颜汐美目缓缓流转,从铜镜之中偷瞄到了二人的表情,小脸渐渐发红。 她生的太是白嫩,脸面一红较常人明显甚多。 青莲两人第一时候便看到了。 憋了许久的笑也在这时爆发。 屋中顿起了姑娘们“咯咯”的笑声。 颜汐声音不大,明显无助:“别...别笑了。” 桃红道:“我猜,这江世子准保明日便会前来提亲!” 青莲接口:“我猜,他今晚肯定连觉都睡不着!” 轮到颜汐:“你们,快闭嘴...” 婢女没闭,反倒是笑的更加“猖狂”。 良久之后,言归正传。 青莲道:“小姐,江世子不错,实乃良人,不论是家世亦或是人品,皆挑不出半丝不好,与小姐又算是旧时,也算是知根知底之人,现在想来,彼时相逢,也是缘分使然。” 桃红跟着:“瞧他看小姐时的那副样子,将来必然宠的很!” 颜汐:“都说别说了...” 青莲俩人又是一阵子欢悦的笑声。 转而再度平静,青莲正经问道: “小姐对他,是什么想法?” 颜汐对江知衍是什么想法? 她没甚想法。 没觉得他好,也没觉得他不好。 不过有一点她有点喜欢。 便是,他唤她“姌姌”。 “姌姌”是她的乳名,在苏州之时,他相问,她便告诉了他。 往昔只有她的父母、叔父、姐姐及着晟王一家方这般唤她。 六年未怎么听得,黄昏之时乍一听见,恍如隔世一般。 除此之外,她确是无甚大感觉。 “我没什么想法,你们也莫要再胡说。” 是不是胡说没用等待太长时间,第二日,便已有答案。 江知衍携着爹爹与媒婆真的登了门来。 一上午消息便传遍了陆府,自然也传到了颜汐耳中。 接待之人是国公夫人方氏。 因着宁国公近来不在长安,颜汐又是刚刚回府,尚未与国公爷见过面,这事也没彻底定下。 然虽说如此,府中之人也都心照不宣,几近都默认了这门婚事必然能成。 毕竟江家富贵,颜汐是沈家女,即便有着陆家的帮衬,根就是根,身份不甚光彩就是不甚光彩,此门婚事于现在的她而言已经是好的不能再好,登天了。 私底下不乏有人讨论。 本该是做这大雍未来最最尊贵的王妃之命,却沦落到嫁于没落贵族,多少让人唏嘘,但倒,也还算有命。 ****** 事情真到了眼前,颜汐也不得不想...... 她细想了后,但觉这江家世子似乎确实是她的良人。 不是完全的陌生人是第一点好。 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 江家与世无争,又和陆家关系颇好。 虽然已经没落,但起码安稳。 若干年后陆家篡位,江家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尤其,她早早地订了婚,或是干脆这便嫁了,就能和陆执彻底没了关系,也算是躲避了那可怕的梦。 思到此,小姑娘心中通透,大致也已然默认接受,同意了江世子这个夫婿。 既是同意了,便把人往好了想,倒是越想,越觉得他甚好。 ****** 求亲后的第二日,江知衍便又来了。 午后阳光充裕,小桥流水,天空湛蓝。 俩人并排而行,观赏着四周的菊花。 扑面而来的香气既不甚浓,也不浅淡,刚刚好,嗅着让人心中惬意。 江知衍道:“不瞒姌姌,我已两日未曾合眼。” 颜汐穿着件淡粉色披风,本就生的冰肌玉骨,玉软花柔,如初发芙蓉,被这水嫩的颜色一衬,更加娇艳无比,勾人心魂。 “为什么?” 她好奇回语。 江知衍停了脚步,与她相对而立,笑着直言: “不怕姌姌笑话,我若说是因为再见姌姌高兴的,姌姌可相信?” 颜汐微微一怔,脑中先是在想:高兴怎么会睡不着?高兴应该更容易睡着才是,往昔她怎么都能睡着,倒是现在,害怕之时会睡不着。 想着,她便想要与他继续聊这睡眠不好之事,却突然反应过来那话的重点。 小姑娘脸蛋渐渐泛红,半晌之后,仰着小脸,望着他莞尔一笑..... ******* 遥遥相对的前方,男人不知何时减缓了脚步,慢慢驻足,转眸侧头,朝着菊花园中的两个身影瞧去。 身后小厮猝不及防,跟的颇急,没料到世子会停,险些撞到人,连忙后退,待得再度抬头,随着世子的视线寻望而去,没等看清楚,见世子已然走了。 他赶紧跟上,笑问: “世子在看什么?” 陆执一言未发,回了寝居。 屋中陈设奢华,暗色为主,香炉之中有青烟飘出,隔着望过,氤氲朦胧。 陆执慢条斯理地解开大氅,丢给小厮。 不时,婢女上了茶来。 男人不动声色,面无表情,倒茶缓缓慢饮,待得饮完,节骨分明的手指突而微一用力,手中杯盏发出轻轻的一声“哗”,再不时,便见那杯盏消失不见,一层粉末缓缓从他的指间撒落。 与此同时,一声不徐不疾的声音响起...... “来人......” 7 意外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第七章---意外 夤夜,长安城西,某院落。 两名男子的鼾声此起彼伏。 夜色如水,月如钩,秋风卷动落叶,在地上轻轻缓缓地打了个旋儿。 南墙角落忽现身影,一黑衣人翻墙而入。 房中,两名儿郎一胖一瘦,皆是粗布衣裳,分东西两处,睡得正酣。 黑影潜入室内,脚步缓而无声,不时,一只手缓缓探到其一腰上。 轻轻的一声钥环相碰之音响在黑夜之间...... 窗外树枝随风摆动。 周遭间或传来三两声狗吠,夜晚,一片祥和。 渐渐,繁星由亮转暗,天边苍穹慢慢变明,乌蒙蒙的,泛出一抹鱼肚白。 屋中的鼾声渐小,其一翻了个身。 朝阳即将升起之际,巷口走来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阿泰口中哼着小曲儿,沿途一路瞧着什么都笑,心情大悦。 待到了地方,抬手推门,见是插着,“咣咣”地敲了起来。 “开门了,开门了,太阳都快照屁股了,还睡呐!” “啊,来了来了...” 屋中两人相继醒来。 胖子“哼哼”两声,起了身去,摇摇摆摆地到外头,将门栓拉开,憨声道: “小哥来的好生早啊!” 阿泰笑道:“那是自然,俗话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说着继续欢悦哼唱,朝着货房走去,拿出腰间钥匙,打开房门。 巡视一周,见里头干干净净,货物摆放整齐,阿泰满意地转回身来,叮嘱道: “近来天干物燥,首当防火,就快出手了,万不可懈怠,小哥给你们加鸡腿啊!” 胖子听得这,双手连拍好几下:“好啊好啊,小哥是厚道之人,定能发大财!” 瘦子懒洋洋地才起来,睡眼惺忪地立在门口,笑呵呵地道: “阿泰小哥遇上了什么喜事?今儿怎么瞧着这么高兴!” 阿泰毫无避讳:“这都被你看出来啦!哈哈,不错不错,确是有喜事!” 哥俩几近一口同声:“什么喜事?” 瘦子先前还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顷刻精神了,眼睛都亮了起来,猫腰奔过,骑在一个矮凳上,仰头望着人,笑吟吟地等着听故事。 阿泰并无掩饰,直接相告:“我最喜欢的人找到如意郎君啦!” 他话音刚落,院中顷刻响起了一阵子嘲笑之声。 尤其那瘦子,闭着眼睛,抬手指着人,笑的甚欢。 “你个没出息的,你最喜欢的人找到如意郎君了把你乐成这样!又不是嫁你,你是不是傻?应该哭吧!你还笑!” 阿泰涨红了脸,正色,说话都变得磕巴了几分。 “怎...怎么能嫁我呢!胡说八道,你才傻呢!她,她就是我最喜欢的人,我就是希望她好,越好越好!最好是这天下间最,最福之人,非,非得是那种喜欢么!” 瘦子依然哈哈大笑。 ***** 下午,宁国公府 颜汐刚睡过午觉醒来不久,正坐在桌前画画写字。 青莲从外进来,走到她身边:“小姐,阿泰回来了。” 小姑娘抬眼,瞧见青莲脸上带着笑意,再一想日子,心中激动起来,眼神询问。 青莲抿唇笑着点头。 颜汐马上放下了手中狼毫。 “快让他进来。” 转眼阿泰已经被请入内,房门也被关了上。 颜汐看到小厮迫不及待地张口:“涨了?” 小厮重重的点头,且是一连点了三四下。 “足足翻了快一倍!!” 屋中青莲、桃红,包括颜汐转瞬皆甚欢悦。 “小姐可真是神算子!!” 桃红忍不住称赞,接着继续:“那今日,快,快赶紧都卖了吧!” 阿泰此番回府除了是想把好消息快些告诉给小姐知道外,另一个就是为了询问小姐接下来之事。 此时是良机,是否今日该马上全部卖掉? 桃红的话说完,三人都望向了小姐,等着听她之言。 颜汐确定的摇了摇头。 “先不,再等四日,还会再涨。” 阿泰三人俱震惊,一为这白叠子竟然还能再涨,二为小姐的断言。 小姐从小到大都是出了名的冰雪聪明,学什么都甚快,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记忆力惊人,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但凡教过她的先生便没有不夸赞的。 几人与她一起长大,可谓甚是了解,虽不知她是如何知道的,但自然相信她的判断。 阿泰当即点头:“好!” ***** 转眼到了翌日,一切顺利,事情也如颜汐所料,那白叠子的价钱,竟是真的又涨了! 当晚黄昏阿泰再度来报喜。 接着一连两天也都是如此,尽是好消息。 日子越邻近,颜汐越惦念,也是人之常情。 这日是第三日,再有一日,这批货物便要全部卖出。 颜汐主仆三人在房中都有些坐不太住,便趁着下午阳光大好之际出来走了走。 桃香居后的陆家园林甚大,其内花木繁杂,这个时节,梅花始开,远远的刚一进来便可闻到阵阵幽香。 初来之时已是一个月前,那会儿颜汐还有些认生,不愿与人见面。眼下一个月过去,她终于适应不少。陆家虽然家大业大,人丁众多,但只要见过的,即便是只有一面之缘,颜汐也能准确的记得人是哪房哪位。 此时这园林之中往来之人并不甚多,只间或三五位小姐及婢女,颜汐与她们也只是点头招呼便算过去。 主仆三人一路赏景,朝着深处走去。 青莲道:“小姐莫要太担忧,明日一定会顺顺利利!” 桃红亦然:“我也这般觉得,这几日多顺啊!已然万事俱备,明日肯定更顺!” 颜汐点头:“嗯。” 她口中答着,心中自然也无比希望一切都好,但却不知怎地,有些莫名的心慌。 颜汐没深想下去,自然,也没机会多想什么,思绪被一个男子的声音打断。 “是...颜汐妹妹?” 话音一落,颜汐与婢女两人下意识皆抬了头,循着而去。 但见不远处,几株梅树相隔,一位手握折扇的白衣公子正立在那。 颜汐认得。 人是二房夫人王氏的侄儿,唤名王清安。 这人口碑不甚好,流连花丛,好色至极,吃喝嫖赌样样都占了,除了脸还算不错,可谓一无是处。 颜汐瞧见是他,本能的便有些生惧,尤其人不请自来,眼睛直勾勾地定在她的脸上,这般说着便朝着她靠了过来。 “还真是颜汐妹妹!” 他将将走了几步,颜汐便退步而去,青莲拦到了身前,将俩人隔开。 “表少爷自重,莫再靠前了。” 言语之间,颜汐已转了身子,在两名婢子的陪同下,疾步绕道走了。 王清安眼睛动了动,失魂似的直朝着那个娇弱的背影望去,直勾勾地又是好一会儿,方才回神,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折扇敲手,一连好几下...... ****** 回到寝居。 青莲给小姐端来茶水压惊。 “小姐,吓到了吧?” 颜汐点了头。适才瞬时她是被吓到了,心慌的厉害,现在还未平息。 当夜,她翻来覆去久久难眠,内心感受有些异常,似是期盼,似是激动,但更好似是不安。 这感觉自从下午遇上王清安后,就一直没怎么消除,颜汐不知,她是因为厌恶那个表少爷,还是旁的什么...... 这一宿,终也不知是怎么入睡的。 翌日,颜汐主仆三人醒的都甚早。 阿泰从昨日中午开始便走了,全心准备卖那批货物之事。 如若一切顺利,到今日午时事情便会办完。 颜汐三人等了一上午的消息。 越是邻近午时,颜汐无疑越是紧张。 这紧张的心绪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地不再只是紧张,变做了忐忑,甚至慌乱。 因为阿泰,竟是一直未归。 转眼夜幕降落,本早该归回了,却迟迟未见人,且是连个消息都无。 种种迹象皆不是阿泰的性子。 小姑娘再也坐之不住,宛若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不止是她,青莲与桃红也都慌了神。 “小姐,再等等,或是路途较远,回来的慢些,亦或是有什么小曲折,卖的慢些,总归最多就是今日卖不掉而已,那就明日再卖。” 颜汐娇柔的声音已然微微发颤,说了肺腑之言。 “货卖不掉也没关系,不要了便是了,比起钱财,我,我更担心阿泰...” 她这话一出,婢女俩人眼中直要翻出泪花子。 四人相依为命多年,小姐待她们早已不是普通的主仆之情,这话说的让人心中感动。 青莲道:“那小姐就更不用担心了,阿泰能怎么?咱们又没做什么犯法之事,卖点货物而已,身正不怕影子歪,能出什么事?也不可能是给夫人知道了,如若是那样,不会这般消停,她早派人来找小姐了。明日我出府去看看...小姐,别担心了。” 颜汐慢慢地舒了口气,眼中湿漉漉的,缓了好一会儿,终是应了声。 眼下天色已晚,已然宵禁,急也出不去,只能等明早再说了。 这夜,无比漫长...... 次日晨时,青莲早早地做了准备。待府中放行,下人能出去时,她第一时候出了去。 前阵子阿泰为存货租宅院时,她与桃红俩人都跟着去过,是以她清楚地知道那放货的地点在哪。 这次,等待的时间并不长。 婢女出去一个多时辰便返了回来。 房门紧闭。 颜汐朝她迎之而去,急着发问:“怎样?” 青莲道:“小姐,房子已经空了,东西也已运走,雇的两个小哥也都走了。院落与货房都很整洁,没有打斗等不好的痕迹。我打听了左邻右舍,皆说没有任何异样,昨天上午还看到了阿泰,是他把货物运走的,说他眉开眼笑的和平常一样。” 桃红听罢,再也忍耐不得,气道:“货也没了!人也没了!一天两宿了!这个该死的阿泰,亏得小姐还惦记他的安危,他该不会是卖了东西,自己携财逃跑了吧!” “胡说!” 颜汐冷落下小脸,当即打断桃红之言。 “莫要那样说他,他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正当这时,外头传来婢女的脚步声,及着话语。 “小姐,前门引路小厮过来通报,说有人找小姐,正在府外相候。” 颜汐听罢,马上让婢女为她穿上了披风,接着便急匆匆地出了去。 如若是平时,她定然会询问个仔细。 此时不然,她心钟像长了草般,乱如麻。 这长安城已经没什么人认得她了,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她有直觉,来人一定和阿泰有关。 小姑娘一路疾步向前。 待得出了大门,她的眼睛直接便定在了一个身材略胖的粗衣男子身上。 人她当然认得,就是半个月前,阿泰雇佣的两个小哥之一。 她在马车之中瞧见过两人一次。 颜汐强压下悸动,赶紧下了石阶。 “阿泰呢?” 那人不是别人,确是胖子。 胖子惨白着脸:“小姐,阿泰出事了,要命的事,要命的事!你,你快救救他吧...他们问那批货的主人是谁,他死活不说,一口咬定是他的,怕是就快用刑了。陆家,陆家高官显爵,权势滔天,哪个大官都会给三分薄面,你,你快救救他吧......” 小姑娘瞳孔猛然放大,尤其听得“用刑”二字! 她几近没有半分犹豫,转而便上了胖子赶来的马车。 “在哪?马上带我去!” 青莲随同,推了桃红回去。 桃红眼泪汪汪,几番不依,最后也没拗过,急的使劲地一跺脚。 胖子随后上车,立马扬鞭催马! 沿途一路,颜汐不敢深想。 然不用深想事情也已然明摆着。 她的那批货出了问题。 大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到了一处地点。 颜汐被婢女扶着下去。 小姑娘美目缓缓地朝着此处寻望,心口“噗通、噗通”地狂跳着。 但见四下官兵林立,肃穆骇然。 且不知她的那批货到底怎么了? 截下的官员又是哪位?几品?姓甚名甚? 不知不觉间,颜汐已紧攥柔荑。 胖子对着士兵说了话。 士兵打量了颜汐两眼,引路在前,带着她们进了去。 沿途一路,颜汐脑中始终皆是一片混乱。 她不经事,从小长在温室之中,沈家出事之后,来了陆家,虽然一直寄人篱下,但也算是被宁国公护了起来,依然一直处于温室之中... 这般场景,事情,她,生平初次。 若非事关阿泰,她也绝不会出现在此。 不知不觉,她被带到了屋中。 颜汐正想着要如何与人说话,如何求人开恩,又如何搬出陆家,如何... 所思未完,娇躯已然转过屏风,她小脸下意识抬起,然心口猛然间像是被什么重物狠狠地击了一下一般,当即便愣在了原地。 因为那屋中负手背立一人,身形体量,她太是熟悉。 不是旁人。 竟正是陆执! 8 开恩?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第八章---开恩? 小姑娘双腿顿软,下意识便朝后退了一步,一声轻吟。 面前的男人显然听到了,侧头斜瞥,眸子落到她的身上,高大的身躯随之缓缓回转,神色从容疏离,居高临下地瞧着她,无任何说话之意。 颜汐知他已知来人是她,脑中一片空白,好一会儿她方才唇瓣嗫喏,说出话来: “世,世子...” 但对方依旧一言未发。 颜汐继续:“我的...那批货物怎么了?阿,阿泰呢?” 她语声很轻,问的小心翼翼,声线本就甜糯软柔,此时惊上加惊,惧上加惧,只差一点便连话都说之不出。 男人没答,倒是他身边的手下动了脚步。 人姓宁,单名一个梧字,将两个纸包着的东西递过。 颜汐美目紧盯,赶紧接下,颤着纤白的手快速打开。 越拆心越惊,越惊心越凉,待得完全拆完,浑身已然抖如筛糠,整个人如坠冰窟! 身旁的婢女青莲亦然:“小姐!” 只见,颜汐抖动的双手之中盛放着的赫然是些赤色粉末。 虽为初见,但其形态分明,颜色分明。 尽管年龄尚小,不谙世事,但她也是出身高门,读书甚多之人,当真是想不知道这是什么都难! 此乃摇欢散,黑市之物,人吸-食-成-瘾,千金难求,害人无数,乃大雍第一禁-物。 按照当朝律法,倒卖者,轻则十年牢狱,重则至死。 宁梧开口: “沈小姐,这东西是昨日在你那小厮拉出去的那批货物例行检查之时搜出的,想来,你也知道这是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颜汐当然知晓这是什么。 她早慌了神,语声都哽咽了去,声音愈发地娇柔。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可以肯定,我们没,我们绝对没有倒卖窝藏这等东西。那批货物,只是白叠子,真的只是白叠子。” 宁梧道:“沈小姐不知,能保证别人也不知?毕竟这东西...” 他后边没说下去,但要说什么显而易见。 人人皆知这黑心物乃暴利。 颜汐急迫无比,立马道: “能,我能保证,阿泰,阿泰绝不会做这种事!” 宁梧:“可人赃并获,证据确凿。这事或是与沈小姐当真无甚瓜葛,但人心叵测,沈小姐那小厮,可就不好说了。” 颜汐的脸愈发的苍白,转而自然知晓再与那护从说上多少都是无用之功,视线终于转向陆执。 她知道已人赃并获,证据确凿,但她们是冤枉的,且就算是再有十个、八个,甚至一百、一千个证据指正她们,只要陆执说不是,就不是。 思着,玉足甚至微微地朝前迈了几步,小姑娘眼睛清澈的宛若麋鹿一般,声若蚊吟,向陆执开了口: “哥哥,您开开恩,放了阿泰,成么...成么?我们没有,没有倒卖这等东西,真的没有。” “哥哥,哥哥...求求您了...” 她慢慢说完,娇柔的声音之中明显带着颤抖,眼中尽是虔诚与恳求,尤其那“哥哥”二字,叫的亲切,更是讨好之意分分明明。 然说完良久,对方都没答任何话语,依然只是沉沉地垂眼眯着她,态度冷漠。 屋中一片死静,俩人视线相对。 在颜汐感觉自己腿软的就要支撑不住了之际,终见那男人有了反应。 他缓缓地抬了手,屏退了屋中他人。 宁梧躬身离去。 青莲担心小姐,不愿,但也不得不照陆执的意思。 转眼,房门轻关,俩人都退了出去。 屋中空气更加冷如冰雪。 颜汐的双足也正仿佛被埋进了这冰雪之中一样,束缚在原地,一动亦是动弹不得。 这时,见那男人慢慢地走了过来。 俩人体量与身高皆相差甚大,随着他渐近,她的头越仰越高,直到咫尺距离。 颜汐控制不住周身发颤,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大手伸来,一把捏住了她的脸。 “哥...” 话亦未能说全,鼻腔之中飘入他身上的那抹淡淡的麝香之气。 熟悉又陌生... 颜汐脑中瞬间一片空白,顷刻就想起了那个梦。 本就惧怕于他,加之他的行为,一时之间,人被吓得魂飞魄散了般。 接着,耳边是他低沉沉的声音。 “我和你很熟么?” 小姑娘眼中现了泪,使劲儿摇头。 “不熟...” 陆执继续:“所以,我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因为...” 颜汐被迫与他视线紧对。 俩人咫尺距离,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的热气。 脑中“轰隆,轰隆”响个不停,梦中的画面犹若就在眼前。 她身上一阵子冷,一阵子热,勉强将话说完: “因为,因为,我...我不是你的妹妹么!我们,我们不是就要是一家人了么...” “哦。” 男人微微挑眉:“好理由...” 接着,唇角边忽隐忽现一抹嘲弄之色。 “沈二小姐,不过不巧了,我这个人,还真不那么好说话,你说,该怎么办?” 颜汐呼吸越来越急,喘的也越来越厉害,声音哽咽,被逼迫的就要哭了出来。 她想说那她去求陆伯伯...... 但此时自己与阿泰双双受制于他,她实在怕开罪了他,害了阿泰,且陆伯伯此时根本就不在长安。 远水如何能解近渴? 鼻中一酸,蓦地就哽咽了。 她想起了死去的张嬷嬷,嬷嬷是她的奶娘,阿泰是她唯一的儿子。 她临死之前还在叮嘱阿泰要永远保护她。 阿泰在她的床前发过毒誓,说此生此世,命都是小姐的。 患难见真情。 她已不再是曾经的那个高门贵女。 但他们待她依然如故,甚至更好,像亲人一样。 她不能让阿泰受这冤枉,更不能弃他于不顾。 “我不知道,你...你要如何?” 轻轻抽噎,小姑娘终还是哭了出来。 陆执松开了捏住她脸的手。 他要如何,他当然心知肚明。 只是眼下没说。 男人站直了身子,唇角微动,低眸: “明日午时,京兆府,你来,我告诉你。” 9 方法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第九章---方法 颜汐哭着点头,应了声。 陆执抬手,随意拢了下氅衣,腰杆笔直,又恢复了适才之态,冷淡至极。 颜汐抽噎两声,混乱的思绪渐渐抚平些许,眼睛缓缓转转,试探着道: “我能现在见见人么?” 出乎意料,那男人竟是答应了。 ****** 冬月,天已明显变得寒冷起来,尤其这会子空中有雪花零零散散地飘落。 颜汐气喘吁吁,青莲搀扶着她,俩人几近小跑。雪色披风的映衬下,人显得更加娇柔,好似一朵开在风雪之中的小白花。 她主仆二人在前,陆执缓缓在后,眼睛几近未离那纤弱的身影。 半炷香后,到了天牢。 此处非京兆府,天牢环境甚糟,门窗不严,潮湿阴暗,刚一踏足就有着一股子发霉味。 阴森森的冷风吹来,颜汐脚步微顿,第一反应,竟是都不敢入内。 她裹了裹衣裳,拿着帕子捂着口鼻,颤着心,终是慢慢走进。 昏暗下,牢房两侧仿若一个个铁笼,不时耳边传来犯人脚腕上的锁镣之声,间或有人呻-吟、哭泣。 小姑娘只看了一眼就马上别开了视线,无疑心中更慌更乱,也更加担忧。 许久,她方才在昏暗的光亮下寻到了阿泰。 少年褫衣而坐,低着头,在逼仄的牢房中,微光下,看不清神色。 “阿泰!” 颜汐的心旋即便紧缩了起来,与青莲急切奔过。 牢中少年显然未想到,大惊,忽然抬眼,待得看到小姐,人呼吸骤急,马上跑了过来。 “小姐,您怎么来了?您怎么能到这种地方来呢?” 颜汐泪眼汪汪,金豆子呼之欲出。 “你可还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泰叹息:“都怪我疏忽!我,我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货物是一批一批买的,入库存放的时候,是我与胖子、瘦子三人亲自摆放的,根本就没有,没有觉出里边有东西......” 他越说声音越小,十分懊恼,而后又叹息一声。 自然也知道,那黑心物不过是药-粉,半个巴掌大小而已,不打开细细搜查也不可能发现。 可话说回来,那东西价格不菲,是谁心肠这般歹毒,放了这要命的东西来害他。 “小姐快离开这,这里边脏....” “等我救你...” 阿泰嘴唇抖动几下,眼中含泪,仿佛要说话,但又没立刻说出来,终是低下了头: “小姐莫要为我太废周折,这事给陆家知道已是污点,江家书香门第...” 他没说下去,抬起头来:“...我又没有贩卖,最多定个窝藏的罪,五年最多了,我能挺过去,千万不能因此污了小姐的名声!” 颜汐泪眼婆娑,哽咽道:“人有几个五年?何况...” 她眼睛瞧向了这牢狱的周遭。 何况此处这环境,天儿一天天渐冷,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都是未知。 颜汐:“你便别管,也莫要担心,好好照顾自己...” 阿泰:“小姐...” 青莲哭着又与阿泰说了几句,叮嘱他一番。 一炷香后,俩人擦干眼泪,出了天牢。 外边已是满地玉尘,雪花轻飘,迷人眼睛,明明已是正午,却也看不出是正午了。 青莲为小姐戴好了衣帽与面纱。 抬头,颜汐就望到了站立不远处的男人。 陆执与下官相对而立,正不知说着什么,间或眉眼与唇角之间露出浅淡疏远的笑意。 但即便是这样的笑意,在侧眸落到她身上之时,也会慢慢消失。 颜汐只与他视线对上了一下,便低头避了开。 ******* 回陆府的马车是陆执派送的,到时已是下午。 颜汐刚一进府门便被告知江知衍来找过她。 这十多天来,江知衍自然没少来陆府。 说是日日都到也毫不夸张了。 返回寝居,桃红便详细告知了事宜。 “江公子问小姐去向,我说小姐和青莲去了集市。他蛮欢喜的走了,怕是去集市找小姐了。” 颜汐知道了也便罢了,此时她心乱如麻,对其余的人与事皆提不起兴趣。 青莲与桃红讲述了经过。 桃红震惊:“世子怎么......” 是的,任谁都能看出,陆执对她有意相难。 但别人意外,颜汐当然并不。 一下午她皆心不在焉,反复捉摸,想了四件事。 第一,事情很蹊跷。 第二,那个梦。 第三,要不要去求国公夫人。 第四,陆执让她去京兆府干什么? 除去第一第二,眼下多想无济于事;第三第四,皆让她害怕。 这是陆家,本来偷着做生意就是忌讳,何况沾上了摇欢散。 她和国公夫人并不熟悉,也终究是寄人篱下,哪知人会怎么看她? 最最关键,如果因此得罪了陆执怕是得不偿失,会反害了阿泰也不一定。 转眼天色暗了下来。 雪已渐停,银砂挂满树枝,忽而一阵风来,吹起一层雪尘,四下飘零。 桃香居正房之中,烛灯次第燃起,窗牖上不时映出一个骨架纤细,凹凸有致,长发垂腰的可人倩影。 月洞门外,梅树避身,枝摇雪晃,一男子藏在其后,眼睛蓦地睁圆,紧紧盯着那道忽隐忽现的身形,一动不动,目眦欲裂,就快滴出鲜血一般,少倾,一连吞了好几下口水,浑身胀热。 男子双手伏地,待得视线被遮,慌乱地从树后爬出几步,眼睛继续紧盯着那房中的美人,半时都舍不得离开。 然正销魂之际,脖颈突然一紧,被人一把拎起。 男子“啊”地一声,吓得肝胆俱碎,转眼脸色惨白。 “谁?谁?” “爷饶命,爷饶命,爷饶命。” 他口中不断低唤求饶,但对方于他身后,缚住他的双手,一言也无,只逼迫他前行。 男人跌跌撞撞,狼狈至极,不知行了多久,更不知自己到了何处,唯知一道房门被他的身子撞开。 接着他便双腿一软,被身后之人踢中膝盖,一下子趴跪到了屋中地上,双手正好触到一双皂靴。 惊心之际,身后“刷”地一声,火折子被打着,屋中有了光亮。 也是这时,他恍然抬头,循着那双脚朝上望去,终见身前太师椅上依坐之人。 瞳孔猛然间放大,然一声讨好的呼唤尚未出口,取而代之的是他“啊”地一声惨叫。 皂靴踏手,椅上的男人不疾不徐,重重地碾踩着脚下之物,声音冷而凛冽。 “几次了?” “啊,世子,世子饶命,世子饶命!” 陆执沉声继续:“我问你,几次了?” “啊!”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二房夫人的母家侄儿——王清安。 半月前王清安方才入府,起因是家中有高人指点,出了主意,让他已探亲的名义,在陆家住上阵子,好好表现,多多讨得国公爷和陆二爷的欢心与赏识,进而能在京城谋个一官半职。 此人家境优渥,实为一方富甲之子。 然其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贪图享乐,尤其好色。 但以前就是再贪美色,他也绝没到被哪个姑娘迷得五迷三道,不惜偷窥的地步。 眼下不然,自打第一次见到颜汐,王清安便如同着了魔般,半个月来睁眼闭眼全是那个美若天仙的小姑娘,更是几次三番,忍耐不得,夜深人静之时,指头儿告了消乏。 他确是近来天黑之后,日日藏于桃香居附近偷窥那小姑娘。 然十几次之中也便只有今日和前几天的一次看到过人的身影。 不想刚刚得手两次就被抓了个现行,还是被...... “不敢了不敢了!世子饶命,我真的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啊!” 王清安一声惨叫,脸色惨白,渐渐的血色全无。 十指连心确实不假。 就在他感觉自己的手指怕是就要断去了之际,那男人终于抬了脚。 王清安一下子便把那被碾过的左手收了回来。 无疑,已是鲜血淋淋...... 然他管不了那么多,手是保住了,命却未必。 府上谁人都知那小姑娘是大房的人。 更谁人都知,世子乃大房独子。 想着,王清安已然吓得傻了一般,连连叩头求饶。 “世子饶命,世子饶命,这是...这是最后一次,我真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他说着已抬起了手,猛扇了自己几个耳刮子。 “我糊涂,我糊涂,我糊涂!!” 待到十几个之后,那皂靴的主人抬了脚,终是拦下了他的手。 王清安心口狂跳,顾不得疼,也顾不得狼狈,蝼蚁一般卑贱地跪在他身前,仰视着他,嘿嘿笑着,讨好地开口:“世,世子...” 陆执眸光深邃,垂眼,好一会儿方才悠悠开口。 “喜欢她?” 王清安哪敢点头,但听其接了下去。 “想睡了她?” 男人微微挑眉,继而唇角轻动:“很难么?” 王清安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尤其后边之言...... 陆执慢慢起身弯腰,大手拎起了王清安的衣襟:“明日午时她会出府,用点方法,让她听话。” 人言毕,王清安脑中“嗡嗡”直响,还没待反应过来,只见陆执已然松开了他的衣服,慢慢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之后,抬步出了门去。 王清安呆跪在原地,虎目睁圆,良久,一动未动....... 10 事态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第十章---事态 亥时,夜深人静,颜汐房中纱幔微动,青莲小心翼翼地拨开一道缝隙走出来,转身认真将轻纱遮好。 她走到烛盏前,灭了一盏烛灯,回身仔细小姐的动静,见她睡得安稳,放下心来。 返回房中,桃红尚未就寝,点着灯正在桌前画着什么,青莲走过,顺着那纸张瞧去,笑了出来,催促道:“赶紧睡吧!别说,这几年跟着小姐画画,你的画技倒是越发的精进了。” 桃红没顺着她的话说,反倒是气汹汹地“哼”了一声。 “你也不让我去!你可知在宅中等着有多煎熬!我能做什么?多画些雪莲花,给小姐祈福,保佑小姐顺顺利利!!” 青莲无声地叹息一声。 那“雪莲花”一事,是沈家尚未出事前,小姐儿时玩乐,孩子气的童言童语。 因着生的洁白无瑕,好看的很,是小姐丁点大时最喜欢的花,她给它赋予了特别的寓意,说这雪莲花是她的幸运花,能保护她。不过那已是陈年旧事,早没人记得了。 桃红此时提起,又气汹汹地在这不停地画,不过是画给她看,对着她出气呢。 死静片刻后,青莲方才柔声说了话。 “阁中总要留一个人打掩护,今日江世子不就来了么?” “那你留下呀!” “我不是怕不顺利,有什么危险嘛...” 桃红一扭身子,哼了一声,眼圈渐渐泛红,低声骂道:“烂好人!” ******* 翌日,颜汐早早地醒来,也早早地准备妥当,只待时辰到了应约出门。 她心中惴惴,说不怕必然是假,不知陆执意欲何为,加之那个梦,任谁也安心不得。 眼下唯一的好,他相约的地点是京兆府。 京兆府,毕竟是衙门。 眼见着时辰快到了,一名二等婢女叩响房门。 屋中三人一坐两立,都有些紧张,心不在焉,骤然听得叩门声皆吓了一跳。 桃红率先开口:“谁,谁呀?何事?” 外边的婢女道:“是我,小柳,桃红姑娘,老夫人房中送来一碗莲子羹给小姐,说日渐寒冷,给小姐补身。” 颜汐听得,让桃红去开了门。 门被打开,小柳把食盒递给了她。 桃红让人先出了去。 青莲过来帮忙,将盒中之物拿出,转头朝颜汐问着: “小姐吃得下么?” 早膳午膳颜汐都没吃什么东西,因着有事也没什么胃口,现下亦然。 但是老夫人送来的东西,当然不能不吃。 小姑娘点了头,起身过来,坐到了桌前。 自从入冬以来,老夫人与夫人皆颇惦念她的身子,这也不是第一次给她送吃的了。 颜汐吃了小半碗,胃中颇暖,倒是舒服,落下汤匙,青莲道:“小姐,该走了...” 颜汐心弦紧绷,点了头。 桃红将俩人一直送到了垂花门。 待出了大门,走出不远,早雇好的马车正在相候。 颜汐抱着汤婆子,被婢女扶了上去,眼睛有些不敢看四周,很怕被人看见。 青莲同马夫道了地点,上了车,落了帘子,不时,车渐渐行了起来。 颜汐乖乖地坐在那,衣帽未脱,手中始终抱着汤婆子取暖,胆战心惊。 因为事态,也因为她毕竟是偷着跑出来的。 她性子很乖,胆子很小,不是不守规矩之人,可昨日今日已一连两次出府,很怕被夫人与老夫人知道。 但没能所思太多,马车起步,跑起来一刻钟左右的功夫,她便突然感觉身子骨有些异样,不甚舒服。 颜汐没说,即便和亲近如斯的青莲也没说。 因为那感觉不是哪疼哪痛,甚至不是什么难受之感,而是一种极其微妙的感受...... 没一会儿,她便有些意识到了是什么,小脸羞红,转而发起热来。 一旁的婢女并未察觉到她的异常,间或对她嘘寒问暖,十分关心,但颜汐一句都没听进去,始终低着头,心中羞愧至极,吓的甚至就要哭了:自己怎么会突然...... 她以前从来没想过这种事。 那十几次梦,起先几次,醒来之时都要被吓哭。 现下,怎么会...... 然,思绪很快便被本能占据,脑子渐渐混沌了去...... 就在这时,一直飞驰的马车突然减缓了速度,烈马长嘶,被勒住缰绳,竟是停了。 颜汐不及思索发生了什么,耳边传来青莲的惊问: “这,这是哪?!怎么到这来了?我们要去京兆府!可是走错了路?!喂!说话!你说话呀!” 她使劲地敲着车厢,旋即便要开门出去,意图下车质问马夫,可她的手还没碰到那门,已然听到了杂乱无章的脚步声,更是先她一步,那马车的门从外被别人拽了开。 三名男子顷刻映入她的眼帘,其中为首的一个一身白衣,一只手拿着折扇,一只手上缠着纱布,眼睛睁的溜圆,根本没看她,径直朝着她身后寻觅而去,人竟是王清安! “王清安,你!” 婢女一句话未能说完,马上就被王清安身旁的两人捂住了嘴,拽下车去,绑了起来。 “呜!呜!呜!” 一切只在须臾,虽然脑子已就快不能思索,但车中的小姑娘也当即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包括自己为何有这异样之感。 “你...” 手中的汤婆子“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颜汐转了身子,不断后退,靠在车厢之上,本就无比娇嫩的小脸此时更是媚如海棠,惊为天人,娇香的身子所散发的阵阵香气,即便是冬日隔着厚重的衣服,依然分外分明。飘入王清安鼻息之中,男人更是如同着了魔一般。 “我的心肝,你怎么这么美,这么娇,这么香,可真是要了爷的命了!爷就是为你死了,都值了!” 他说着便红了眼似的,迫不及待地往车上爬。 “你别怕你别怕,爷必然怜惜于你,倒时候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 他说着笑着,一条腿膝盖已经搭在了车上,然就在这时,人侧腰突然被什么东西击中,“唉呦”一声,因着左手重伤,不吃力,没扶住车门,径直摔倒下去。 接着四下便是嘈杂的脚步声。 早被吓得半死的颜汐只觉得呼吸都困难了起来,视线愈发模糊,耳朵也渐渐失聪。 不知是药物的作用还是纯纯吓得,意识就要不明。 彻底不明之前,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高大的男人。 男人脱下身上的披风,裹在了她的身上,将她整个人包的只露了半张脸。 接着她便觉得自己轻飘飘的被他抱了起来,再接着她就恍若没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又有了丝丝的知觉,柔荑摸到丝滑的被衾,鼻息间好似是有着好闻的燃香,自己又似乎流了极多的汗... 然这些感觉都很浅淡,很快就被一股本能的浪潮压盖过去。 浑身燥热无比,她纤细白嫩的手毫无意识地扯着自己的衣衫,喘得厉害,口中发出断断续续,柔柔的声音。 半晌之后,她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了些。 忽明忽暗,摇红的烛影之下,她看到了一个人。 先入她眼帘的是他的腰。 一块白色的羊脂玉佩自他玄色的腰封之上垂下。 玉佩之上,隐约可见,刻着一朵白色雪莲。 顺着看上去,走势如刀削笔刻,那是一张极其好看的男人的脸。 她抬起手,一点一点地拽向了他的衣裳,但毫无力气,几次三番,刚刚抓住,又松了开。 终是最后一次,她一寸寸地往上挪着手,抓住了他的衣服,用着微弱的力气,将人慢慢地往身边拉。 不知过了多久,亦不知她拉了他多少次,那男人方才动了脚步... 陆执探身,捏住她湿汗的小脸,声音压得甚低。 “你是清醒的?” 小姑娘唇瓣一张一翕,缓缓点头。 陆执不紧不慢地又道:“知道我是谁?” 颜汐依然如故,在他掌中慢慢点头。 陆执唇角意味不明地动了动,大手抚摸着她娇嫩的脸蛋,疏离地道: “派人去给你配药了,你只需再忍耐半个时辰...” “若不然,就忍忍吧...” 小姑娘摇头,一遍之后,又是一遍... 陆执轻扯薄唇..... 11 恢复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第十一章---恢复 他慢慢地将她的手从他身上拿下,抬步,给她倒了杯水。 人悠悠地返回,刚坐下,小姑娘已然柔若无骨地爬起,衣着不整,娇香四溢,青丝微乱着又一次朝他靠近,凑到他的身前,双臂勾缠住他的脖颈,软绵绵的入了他怀,口中吹气如兰,唇瓣擦蹭到男人的唇上,笨拙又妖娆,一寸寸亲抚过去。 陆执喉结滑动两下,轻轻晃动手中杯盏,在她软柔的唇瓣下滑到他的下颚、脖颈之际,仰头喝了那盏中茶水。转而,但听“哗”地一声,杯盏落地,大手单臂推至她柔弱的肩头,径直将人压在胯-下。 小姑娘的脸早已染满赤霞,眼眸纯净又满含情口口。男人目光似火,直直地盯着她,一边抬手扯开衣服,一边冷冷地发问:“我叫什么?” 颜汐嘴唇翕合,那娇嫩的唇上所示的哑语赫然是他的名字。 大手捞起腰身... 屋中顷刻传来与午时冬阳高挂,天尚大亮甚不相适宜的动静。 且是,愈发的不合时宜... 良久,直到临近黄昏,那动静方才停歇。 转眼夜幕落下,卧房中窗帘紧闭,四盏琉璃灯在床边依次排落。 纱幔缭绕,重重叠叠,其下散落着衣衫,帘内有两名女子。 其一躺,其一坐。 躺着小姑娘肤如白瓷,如绸秀发散落身侧,盖住一半雪白的香肩,那香肩如若削成,此时微微耸动,背身在衾中,一声接着一声哭泣... “小姐...” 她哭,旁边的青莲便也跟着哭。 “小姐...” 婢女没有言语安慰她,只觉得无比心疼,摧心肝般的疼。 眼下要让小姐以后怎么办? 眼见着宁国公就要归来,和江家的婚事也就要定下,却出了这档子事。 眼下到底要让小姐以后怎么办? “那个该死的王清安,他不得好死!!!” 青莲忍无可忍,哭着骤然大喊。 一墙之隔,墨色珠帘外,云雾缭绕下一片氤氲。 氤氲之下,可见矮榻的桌上摆放着香茶。 陆执敞着衣衫,露着精健的胸膛,独自一人,悠闲自饮。 那哭声持续了良久良久方才渐渐消失,屋中少女再度睡了过去。 青莲守了一宿未睡,只在天将亮起时合了会眼。 一夜转眼过去。 翌日青莲醒来之时,见小姐早醒了。 人还是背身躺着,虽不再哭泣,但小脸花里胡哨的,并不说话,也不甚精神,怎么瞧都可怜兮兮的。 青莲只消一想,眼泪疙瘩便要往下落。 这时,不待她同小姐说些什么,房内有人进了来。 青莲回头,见是一高大男子及着个端着粥碗的丫鬟。 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世子陆执。 陆执已穿戴均妥,瞧着亦如往常,不论是模样亦或是态度。 青莲更是鼻中酸楚。 一切好像是在做梦一样。 那个男人不是别人,还偏偏是世子。 小姐就要进祠堂,拜祖宗,成为陆家的养女了。 世子是她的哥哥啊! 这算是什么事啊! 这般正越想越摧心,听得男人开了口。 “家中已经安排,有人为你掩护,你若还不舒服,可在这,再住一夜。” 床榻上背身的小姑娘听得这个声音,原本略微发呆的眸子缓缓地动了动,但她没说话,也没转身,依然如故。 青莲再也忍不住,拉开了纱幔走出,朝着陆执望去,当即便红了眼睛,哭了出来。 “世子,以后...以后怎么办啊?我家小姐,可怎么办啊?” 陆执长身立在那,没立马回答婢女的话,给了端粥丫鬟一个眼神。 丫鬟上前几步,将粥碗递给了青莲。 陆执坐了下来,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扳指,轻轻旋转把玩。 “她若愿意,两个月后,我可以带她走。” 青莲一怔,重复道:“两个月后,带小姐走...” 她刚想问去哪,恍然记起,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升迁了,淮南节度使。 一个月前家中便已知晓,只待年后,他便会离开长安去赴任。 “那...” 青莲想说那是什么意思? 小姐和江家的婚事呢? 国公爷要收小姐为义女的事呢? 他们马上就是兄妹了呀! 没名没分地跟着他去扬州,又是什么意思? 小姐又算是他的什么? 纸能包住火么? 和他去了扬州又如何? 陆家这边是永远不再相见了么? 她心中问题无数,但一个也没问出来。 最后只磕磕巴巴地问了那最最关键的一个。 “那小姐,算是世子的什么?” 陆执没答,只看了她一眼。 床榻之上的颜汐缓缓地攥了攥手。 她依然没说话,自然也没答陆执那句“如果她愿意”。 屋中一片死静,少倾,但听那男人笑了声,继而开口: “你若不愿意,还是想嫁那江知衍也没关系。” “新婚之夜,我帮帮你便是。” 颜汐再度慢慢地攥上了手。 青莲抽噎一声,抹了眼泪,端着粥碗回了身。 “小姐,先吃点东西吧...” “小姐?” 她一连唤了两声,颜汐均未答,也没转过身来。 12 回府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第十二章---回府 良久之后,小姑娘终是带着一点点哭过的鼻音,软软柔柔地开了口。 “容我想想,回府再说...” 这话的意思颇为分明,至少有一层很是清楚。 她要先离开这。 陆执什么都没说,听罢淡定自若地站起了身,朝着丫鬟冷冷淡淡地吩咐: “为沈小姐备水沐浴。” 言罢人朝着幔帐内那个朦朦胧胧的身影瞥了一眼,而后,抬步走了。 青莲微微松了口气,不管怎样,小姐总算是肯说话了。 她过来扶她起身,悉心照顾,喂她喝了些粥和水,伺候她沐浴更衣,梳了妆。 里边的衣裙已经换掉,但好在外边的披风干净如初。 颜汐只看了一眼那些脏了的衣服就别开了视线。 昨日午时这房中发生的种种,她当然大体都记得。 深思不得,只消略想一点,人就控制不住,又要泪眼汪汪了。 一切就绪,陆执恰好进来。 颜汐缓缓地抬了眼眸,一见是他,很自然地就别开了视线。 陆执道:“从后门入府。” 颜汐点了下头,错开他,同青莲朝外走去。 然脚步将将迈出,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男子发癫似的哭喊之声,小姑娘被吓的心一颤,下意识朝之望去,但见一男子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眼睛猩红,目光正朝她所在之处望来,也正是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奔来,是王清安! “啊!” 颜汐一见他那张脸,惧、怕、厌、怒,什么都有了,此时此刻,自然怕占首位。 她当即便转身往回奔,猝不及防,正好跌进身后陆执的怀中。 惊惧之下,思绪混乱,小姑娘也没躲没闪,寻得了庇护,手便紧紧抓住了男人的衣服。 她将将到他肩头。 陆执不疾不徐地抬手环住了小姑娘的秀肩,神色不清,眸光幽暗,深不见底。 “世子,世子...” 王清安见到他当即就跪了下去。 可不及再说话,陆执已然慢慢地开了口。 “堵上他的嘴,赏他个全尸...” 怀中的颜汐打了个觳觫,也是这句“全尸”让她从惊惧之中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慌乱之下钻进了陆执的怀中。 颜汐赶紧挣了挣。 她挣,他也就放了开。 颜汐颤着唇瓣,眼如水杏,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马上垂下了美目,声音发颤着道: “你把他杀了,被家中知道了怎么办?怎么交代?” 陆执笑笑,抬手掸了下衣服,意味深长地道:“这么坏的人,办出这种事,不杀,留着作甚?” 继而“呵”了一声:“再说,我不杀他,他出去乱说,毁了我的名声,怎么办?” “所以...” 男人幽幽地目光又落回到小姑娘的脸上,负过手去。 “...这是你我的第二个秘密...” 颜汐的脸一下子便红了起来。 那第一个是什么,不言而喻。 她慢慢地垂下了头,转回了身子,再一句话都没说。 出了别院,上了车,很快返回了陆家。 一切顺利的很,想来陆府后门的士兵已经都换成了陆执的人。 进了府,她与青莲几近是一口气跑回了桃香阁。 进屋,颜汐便让婢女把门插了上。 小姑娘心口“砰砰”乱跳。 昨日和今晨她思绪混乱,事情刚刚发生,人有些傻,也未思太多。但沿途一路回来,她想明白了,陆执也等同于是明说了解决这事的方法。 那是她与他的秘密。他想把她带出陆府,藏起来。 虽然也怕,她从小到大连只虫子都不敢踩死,但知王清安确实是个败类,糟蹋,霍活儿死过不少姑娘,倒确实是死有余辜。 此事就算忽略过去,不去想它,但另一事到底要如何是好? 她总不能真的和陆执走了... 先不说她怕他,一刻都不想与他在一起,便说这关系,说她的未来... 何况,不知为何,她心中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不及多想,下-体的疼痛传来。 颜汐的脸当即臊红,后退两步,寻椅子坐了下去。 实则昨日,她就疼的厉害,今晨也是一样。只是这一天一宿发生了太多事情,她猝不及防,无暇它顾,尚且没空理会这疼。 此时头脑清醒了许多,身体的反应也愈发的强烈了似的,越想便觉越疼。 颜汐终是唤了婢女。 青莲过来:“小姐,怎么了?” 颜汐道:“你能不能给我弄点药来...” 她一说,加之微红的脸,青莲也便明白了。 “成,我去给小姐买...” 颜汐叮嘱:“万万小心...” 青莲明白,她当然会小心,这事事关小姐名声,绝不能给任何人知道。 “小姐好好休息,去榻上躺一会儿吧...” “嗯。” 颜汐点了头,被青莲扶去了床边,然刚刚坐下,便见桃红脚步匆匆,红着眼睛快步从外走了进来。 刚哭过,婢女声音尚且哽咽,但也是一看就甚急: “小姐,外边来报,江世子来了...” 13 怀疑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第十三章---怀疑 颜汐心一沉。 她知道江知衍早晚会来,但没料到她刚回来,还未得喘息,就面临这事。 青莲亦急:“前日桃红谎称小姐去了集市,他来便未见到小姐,昨日也是,今日...” 颜汐想了想:“见吧。” 她明白婢女的意思,自己也怕惹人怀疑,确切的说是怕惹人注目,眼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再度穿戴整齐,颜汐同两个婢女出了门去。 相见的地点依然是陆府前院的漪澜水榭。 颜汐过去,远远地便看见了江知衍。 他立在凉亭之中,温文尔雅,间或朝着对面张望。 小姑娘快走了两步。 江知衍恰好转身回眸,一眼便瞧见了人。 “姌姌!” 亦如每次,激动异常。 江知衍笑着抬步从凉亭之中走出,朝着颜汐迎来。 “几日不见,如隔三秋,今日总算见到姌姌了,姌姌这两日可好?” 颜汐摇头:“不甚好。” 江知衍自是未想到,一听颇急,顿收了笑容,紧张道:“姌姌怎么了?” 颜汐停了脚步,与他相对而立,抬起小脸直言:“没什么大事,江公子莫要挂怀,只因近来入冬,天渐寒冷,我...” 她想说她有些要旧疾复发,不便时常出来见面了,但话还没待出口,听见身后有人唤了她。 “颜汐小姐...” 颜汐与青莲、桃红三人皆回了头。 来人是个婢女,有礼地走来,邻近,抬手给颜汐递来个东西。 “颜汐小姐,世子让奴婢给小姐的...” 她方才伸手,颜汐心便一抖。 因为婢女手中之物不是别的,正是一盒缓解跌打肿痛的名贵药膏。 此物谁人都认得,且是家境越富贵之人越是认得。 颜汐能感到自己的脸瞬间便如同烧着了般。 青莲反应颇快,马上接了东西,转而便收入了怀中,笑着道:“多谢世子,昨日小姐不甚扭了脚踝,恰逢彼时路上遇见世子,给世子见了,世子有心了,劳烦这位姐姐替我们小姐谢过世子爷。” 送东西的婢女弯身应声,返了回去。 她转了身,颜汐都还没能转得回来,身后的江知衍显然更是加紧张些许。 “姌姌扭了脚踝!可看了大夫?现下可还疼?” 江知衍已然奔了过来。 颜汐戴着衣帽,也在这时,纤细的柔荑微微拽住了帽檐两边的绒毛,遮挡了自己泛红的半边脸面。 小姑娘心如打鼓,声音越发地轻柔。 “没事,江公子适才瞧见了,我好好的。” 江知衍松了口气,回想一番,适才是没看出她走路有什么异常。 事关她的安康,他总是有些毛躁。 江知衍抬手摸摸头,尴尬地笑了笑:“姌姌没事便好。” 颜汐顺势接着适才的话说了下去。 “刚才想对江公子说,天愈发的冷,我近来又有些畏寒,怕旧疾复发,恐是不便再时常出来了。” “啊!” 江知衍恍然,明白了她的意思,甚是自责。 眼下这天儿于普通人来说并不算寒,但于她而言不然。 自己为了见心上人,竟是...... 江知衍懊悔不已,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他连忙作揖道歉:“是我疏忽,实在该打,承蒙姌姌不怨,我已知晓,以后定然不会再犯这等愚蠢的错误。” 颜汐没再多言,只应了一声,微微一福。 “江公子,那我们便改日再见吧......” 江知衍再度作揖:“姌姌保重。” “嗯。” 颜汐辞罢,同婢女三人错过了人,而后,赶紧离去...... 近来事多,麻烦多,她当然不希望江知衍总来寻她。 小姑娘同婢女三人马上返回了桃香阁。 ****** 净室中水汽弥漫。 沐浴过后颜汐独自一人留在净房上药。 短短一会儿的功夫,腿软了,手抖了,脸和身子就更不用说,说句置身火炉也毫不夸张了。 许久之后,婢女俩人为她穿了衣服,扶她出来。 尚且正午不到,颜汐便钻进了被衾之中,落了帘子。 她睁着眼睛,躺了许久,慢慢闭了上,缓缓地吐了口气。 一切像梦一样。 她甚至不止一次地怀疑这是不是真的只是梦而已...... 眼下,到底该怎么办? 脸上的烧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方才渐渐褪去。 慌乱、害羞与惶急慢慢归于平静之后,她又一次有了那种异样的感觉,越想越觉得这事不甚对劲。 当日,她再未出去。 继而第二日一上午,她也基本都躺在了床榻之上,未曾起身。 到了第三日上午,有人找了她。 待听到青莲口中道出那个名字时,颜汐无疑心口又翻腾了起来。 “小姐,是世子,约小姐今日午时,在清风小筑见。” 那小筑是陆府西苑一处鲜有人往的安静之处,以前曾是陆执读书的地方。 颜汐不想去,更不想见人,但又深知,眼下不得不去。 终,她硬着头皮,到了时间,赴了约。 黄昏,天边红霞漫天,几声鸟鸣响在耳边。 小姑娘寻了一条最最僻静的路去了赴约之地。 西苑比之旁处都要幽静,尤其清风小筑附近。 几棵梅花树围在周边,衬的四下环境雅致,清幽、更具书香气息。 阁楼之前无旁人,唯独陆执的小厮东福。 瞧见她来,小厮微微弯了下身,笑道:“颜汐小姐,世子在里边。” 颜汐心肝乱颤,脸面微红,没与他说话,甚至拘谨的没敢看人,美目下意识朝着阁楼小门望去,停顿须臾,艰难地迈开了步子。 她独自一人进了去。 婢女两人都守在了外头。 刚刚走进,绕过屏风,颜汐便见那男人正坐在一张雅致的桌前煮着茶水,斯斯文文,颇具闲情。 “考虑的如何?” 他动作未停,目光也未动,未朝她这边看来,冷冷地张了口。 “尚未想好。” 颜汐直言。 此话之后无疑引来了那男人的目光。 陆执侧头朝她瞥来,眼睛在她身上定了须臾,唇角泛起一抹轻嘲。 “沈小姐,莫要给人添麻烦,多一个人,多一份安排,我需要时间。” 言罢转了眸子,继续缓慢地浇茶,但话语未停,嘲讽之意也更甚分明。 “看来,你还是颇舍不得那江公子。” “倒也无妨,舍不得便留下。” “那日,是你的贴身婢女相求相问,我方才出此下策。” “为了你罢了...” 颜汐慢慢地攥上了手,唇若丹霞,杏眸缓缓转转。 她没接着陆执的话说下去,问起了旁的。 “那日,世子唤我去京兆府,原是为了什么?” 陆执轻描淡写:“自是商量你那小厮之事。” 颜汐:“那现下,我若跟世子走,世子可会放了阿泰?” 陆执“嗤”了一声,没答,仿若早料到了她之言,半晌之后,节骨分明的手端起了刚刚倒好的茶,微微抿了下,转而,方才回了话。 “可以考虑。” 颜汐:“那我便再向世子要三日的功夫,三日后给世子一个确切的答案,成么?” 陆执唇角抽动了下,没说成也没说不成,不屑意味甚是分明。 终是道:“那沈小姐可要好好考虑考虑。” 颜汐微微一福,出了房去。 返回途中,主仆三人皆未言语,但待得到了寝居,青莲两人立刻便紧锁了房门。 桃红急道:“小姐,世子说了什么!催小姐做决定么?小姐真要同世子走么?” 青莲亦然,目不转睛地望着颜汐,等着她回答。 “小姐?” 婢女二人心皆跟要烤熟了似的。 此事论其根本,跟了世子倒是没什么,甚至如若能真的跟了世子,那是一步登天。 但问题是他们就要成兄妹了。 若不是兄妹关系,换做别的,不想承认也得承认,小姐现在根本就高攀不上陆执。 但总不能给他做妾! 按照陆执的意思,他似乎是要把小姐藏起来! “小姐....” 青莲与桃红异口同声,皆再等待不得。 但颜汐并未立马答话。 她的思绪已经飘走。 她自然肯定不会跟着陆执走,向他要了三日的功夫,不过是为了拖延。 因为她越想越不对劲。 这种感觉眼下愈发地强烈。 小姑娘终也没答两名婢女的话,但她说了别的。 “前日,我去京兆府前喝的那碗汤是小柳递给我的?” 青莲与桃红听得小姐思绪跳转到此,皆是一怔,不明所以,但答了话。 “是小柳,小姐怎么想起这个,小姐到底会不会跟世子走?” 颜汐依然没答,而是道:“你去把她叫进来...” 14 对峙(上)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第十四章---对峙(上) 颜汐心口“咚咚”乱跳,行随心动。 没一会儿,桃红带了小柳进来。 婢女老老实实,虚心听着吩咐。 颜汐开门见山:“三日前,冬月初三那日,老夫人给我送了碗莲子羹之事你可还记得?” 小柳认真作答:“是,小姐,奴婢记得。” 颜汐接着问道:“是福安堂中哪个婢女送过来的?” “这...” 小柳语塞,低头眼睛眨了眨,忆着什么,半晌之后摇了摇头。 “奴婢不记得了,不知她的名字。” 陆家甚大,下人众多,尤其像小柳这种入府尚不到半年的三等婢女,下人之间彼此认不全太过正常。 颜汐换了种问法:“相貌呢?可还有印象?” 小柳亦是摇头:“也记不大清了,大概能有个粗浅的印象...” 颜汐继续:“记不清也没关系,但你仔细回想,我若没记错,近来老夫人赏赐过我四次补汤,我可有说对?” 小柳连连点头:“小姐记得没错,是四次。” 颜汐:“没错就好,你只需回忆,这四次可是同一人送来的?” 小柳摇头,甚是肯定:“前三次是同一人,最后一次不是。” 颜汐听罢略顿,秋波缓缓流转,和她料想的差不多。 她点了头,让小柳下了去。 婢女刚走,青莲俩人便关了门,双双过来: “小姐,怎么了?问这作甚?” 颜汐直言:“我这几日越想那媚-药之事越蹊跷。” 婢女二人心皆是微微一沉。 桃红接口,声音颇急:“什么意思?不是王清安那个畜生干的么,有什么蹊跷?” 颜汐停顿须臾,又想了想,方才转眸与婢女二人说。 “蹊跷之一:就算王清安存了歹念,这事要成也必然要有个条件,便是定要需我出府。否则,就算他下了药,我呆在府中有什么用?他就算再胆大包天,还敢进我阁中不成?尤其正午时分,阁中还有四个婢女在外,就是不说她们,周围那么多双眼睛,他疯了么?” 颜汐话毕,婢女两人恍然。 青莲心中更是一抖,脸色有些发白:“小姐说的在理,然后呢?” 桃红亦然,人傻了一般:“对对对,然后呢?” 颜汐继续:“再说这第二个蹊跷:王清安若想给我下药还需有个条件,就是老夫人房中需在特定之时给我送汤。他不过是二房夫人娘家的侄儿。在这陆府,身份地位可是比我尚且不如?我还有你们两个心腹,他可有?他不过是个客,能说让膳房做汤就做汤?且是刚刚在邻近午时,我们出行之前正好送来?所以,药如若是他所下,就得还需满足这第二个条件,便是刚好那日老夫人邻近午时赏了汤给我。他路上耍了花招截下,用了什么法子过手过那汤,下了药进去...” 青莲俩人双双身子颤抖了起来。 颜汐接着:“那日我们乘坐的马车明显事先被王清安换掉了,你二人提前半个时辰雇好了车。邻近午时,喝汤到出府,不过一刻钟左右的功夫,他是神算子么?怎么能既确保老夫人那日邻近午时一定会让人给我送汤,他一定能有机会下药,又能未卜先知,在我还没喝汤之前,就把我们雇的马车换掉?” “这么多不合理的地方,都需要巧合方才行,且最大的蹊跷就是,他怎么知道我们午时要偷着出门?我们午时要出门这事,就只有我三人知晓,就算是你二人出去雇车的时候被他跟踪,暴露了这事,他也不过就半个钟头左右的准备功夫...” “太多的巧合碰到一起,便让人觉得不是巧合...” “尤其阿泰之事...摇欢散虽为害人的禁-物,但贵极,藏在了我们的白叠子里唯一的可能便是彼时恰好有官府搜查,那个黑心人是情急之下为了自保,方把东西塞到了我们的车上避祸。如若是那样袋子必然要破损,既是没破,就不是情急之下所为,如果破了,就很明显是情急之下所为,那就也不是证据确凿,是明显被人陷害。” “上次去牢中见阿泰,他说了是他疏忽没查到,袋子完好无损,东西一直就在我们的白叠子里。如若我们的白叠子真曾为哪个黑心的避过祸,事后他也一定会来寻走,毕竟,谁会拿这么多的钱财,只为害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青莲几近是要哭了:“小姐句句在理,那,那到底是谁,是怎么回事?谁要害小姐?谁要害阿泰?” 颜汐顿了下,眼睛水灵灵的,秀眉微微蹙起,眸子瞧向了别处,略略失神。 如果没那梦在先,她怕是永远也不会怀疑到那个人的身上,但眼下... 小姑娘姑且没说,而是道了别的。 “你去跟小柳说,让她准备一下,我带她去认人。” 桃红立马答应,急着出了门去。 颜汐身子微微发颤。 她不冤枉人,她要让他证据确凿。 15 对峙(下)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第十五章---对峙(下) 小柳很快又被带了回来。 颜汐直言,吩咐道:“你不用害怕,许久未去拜见老夫人,我要去趟福安堂,你随我一起,到后也无须你做什么,老夫人房中的婢女,你多多瞧瞧,出来后告诉我,可有前日送汤的那位?” 小柳应声,人乖的很,不敢多言。 颜汐给青莲使了眼色。青莲点头,知道照顾着些人。 想了想,颜汐便换了衣裳,表面镇静,心中战战兢兢地去了。 到福安堂时刚好是未时,陆老夫人正好午睡醒来。 她没等多久就被传唤了进去,拨开珠帘刚一入门,耳边便响起陆老夫人和蔼的声音。 “颜汐...” “老夫人...” 小姑娘脱了披风,递给一旁的婢女,里边穿着件淡粉色的小袄子,裙身皆为白,整个人乖乖巧巧的,水葱般娇俏鲜嫩,进来就吸去了所有人的目光,尤其陆老夫人。 她笑着抬手,招呼着人来。 颜汐坐到了她身边。 陆老夫人拍着她的手,唇角边绽放幽兰: “这两日正要叫人去唤你,你陆伯伯怕是今日便能入京畿了,你们就快见面了。” 颜汐听得,心中又觉生疏又甚感激动,小嗓子软绵绵的: “陆伯伯这两日就能到家了么?” 陆老夫人笑着点头。 颜汐顿觉欢喜,但这股子顺畅劲还未来得及舒展延伸,立马便想起了那事,如同被当头泼了冷水般。 小姑娘慢慢起身,走到老夫人身后,为她揉着肩,像往常一样乖乖地陪伴,与她聊天。 小半个时辰后,老夫人也便累了,颜汐适时告退。 从福安堂出来,她快步引着两名婢女去了处安静地,朝着小柳急着问道:“可认出了是哪个?” 小柳摇头:“没,哪个都不像,奴婢看了好几遍,都不是。” 颜汐攥起了手,自然,不排除那名婢女今日恰巧便不在这房中院内,但这个结果和她所料一致。 她小脸冷落,羽睫轻颤,拉过青莲,附在她耳边说了话。 青莲听罢脸色顷刻苍白了去,打了个觳觫,目光与小姐紧对,嘴唇颤了几颤,想要说什么,却终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只点了头,拉过小柳,转了身。 颜汐与她二人分了路。 三人,一个回了桃香阁,两个朝着东苑走去。 颜汐让青莲做的,正是去陆执的寝居附近盯着寻人。 转眼当日过去,夜幕降临,俩人返回,未果。 这也在颜汐的意料之中。 第二日一早,她如故叫人又去了。 ******** 下午,东苑,茗月轩 婢女端来银盆供陆执盥手。 男人用了胰子,一面慢条斯理地洗着,一面听着小厮说话。 “...昨晚开始的,先去了老夫人的福安堂,然后去了趟膳房,再便是咱们这茗月轩了...” 陆执接过他递来的帕子,擦了手,面无表情,许久,扯了下唇角。 ********* 黄昏,临近夜幕。 颜汐在房中焦急等待,心弦紧绷。 桃红亦是栖栖惶惶。 屋中安静,但气氛紧迫到让人呼吸都跟着灼急。 死静许久之后婢女再也忍耐不得。 “小姐怎..怎么那么肯定?” 虽没明说,但婢女不难看出,颜汐怀疑的不是别人,正是世子陆执。 且,她不是怀疑,是确定。 她之所为,也并非偷偷摸摸。 她当然知道,派人这般一整天一整天地守在茗月轩附近,不论做何掩饰,怎么小心,都不可能不被陆执发现。 眼下,她也无所谓被他发现与否,此番就是要找到那铁证,跟他摊牌对峙,揭发于他。 至于为何这般肯定,除了事情确有蹊跷,便是有那梦作为底牌,她方才敢怀疑一个光风霁月之人。 扪心自问,如若没那梦,她就是再觉不对,宁可相信种种事情真的皆为巧合,怕是也断不敢怀疑到陆执的头上。 颜汐没来得及答。 因为外边响起了动静。 桃红马上站起了身,循窗望去,回头道: “小姐,是青莲和小柳回来了!” 言罢,转而跑去门边,开了门。 颜汐的心提到了嗓边,慌张地早站了起来。 不时,青莲两人的身影便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 从婢女惊骇的神色上判断,她便已然知晓了结果。 果不其然。 青莲心慌意乱,语声打着颤。 “小姐,找到了,小柳认出了人,是...是世子房中的婢女。” “!!!” 即便早已料到,结果毫无意外,但真的听到之时,脑中也还是晴天霹雳了般,惊雷乍现,打的小姑娘呆立在原地,一动也动弹不得。 然,不仅是此事,猝不及防,转而外边便再度响起了声音。 此声非彼声。 紧迫、压制、狂妄、肃杀,一种浓重的压迫之感瞬间充斥在整个院内阁中,逼近而来。 外边,几声婢女的惊呼仿若是刚起了个苗头便戛然而止在黑夜中。 屋中,颜汐、青莲、桃红与那小柳四人无异皆转瞬苍白了脸,不及去思索什么,房门已经被人打开。 高大的身影呈现,男人微侧着身子,负手立在那,月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 那脸上的神色很是不清,好似面无表情,又好似眉眼间有着抹笑意,目光直视一人,便是颜汐。 颜汐当即身子便有些发抖。 屋中四名女子皆惧。 青莲颤声率先说出话来: “夜幕已落,男女有别,世子怎能随意入我家小姐闺房?这,这是何意?” 几人看得清楚,门外是几名黑衣护卫。 一人为那男人开着门,另外还有几个不知。 唯知外头死一般的静,压的院内半声都无。 气氛紧迫,空气恰如这冬月的夜晚,冷峭逼人。 半晌那男人都没回话。 直到他似笑非笑地缓缓抬步进来。 “哦?是么?你家小姐的闺房,我不能入?” 青莲唇瓣抖动,嗫喏两下说不出话。 陆执已进,也接着开了口,目光落到了颜汐身上: “说说,为何监视我?” 颜汐止口否认:“我没监视你。” 陆执轻笑:“是么?” 颜汐立马改了口,实话是说:“我...不过是让婢女去认个人。” 陆执已经坐到了屋中的一张圆桌前。 那圆桌本离颜汐所立之处颇近。 小姑娘见他过来,本能地朝后退去。 陆执不以为意,依然风轻云淡,抬手拿了桌上的茶杯,把玩摆弄:“说说,去认谁,发生了什么?” 颜汐虽害怕,从小就胆子甚小,但也是将门之女,骨子里绝非什么软弱之人。 小姑娘当即揭发,撕下他伪善的面具:“你别装了,我都知道了!是你做的,都是你做的!” 她话音落此,见那男人敛眉,唇角带笑,竖起了一根手指,贴于唇边,做出了噤声之势,转而,便见他瞧了一眼门口的黑衣人。 黑衣人当即进来,请出青莲、桃红与小柳。 小柳乖乖地出去,但青莲、桃红自是不屈,可无济于事,被强行请出。 转眼房门被关,屋中独独剩下了他二人。 陆执手指慢慢缠绕着茶杯周身轻抚,依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愿闻其详。” 颜汐更朝后退了一步,眼中泪盈盈的,身子退了,心没退缩,嘴唇嗫喏两下,娇糯糯地张了口: “阿泰是你害的,白叠子中的摇欢散是你派人藏的!” “我中的药是王清安所下没错,但机会是你为他提供的。当日老夫人根本便没有赏汤给我,是你让膳房做的汤,也是你房中的婢女给我送来的,不过是打着老夫人的名义而已。因为你知道老夫人赏赐过我几次补汤,也知道老夫人的赏赐我必然会马上服用。” “王清安知道我午时要出行,也是你透露给他的,都是你干的!是你在算计我!” “常人遭遇如此变故,只会一心想着解决事情,尤其你陆执是人人眼中的正人君子,绝不会有人敢将这等恶事往你的头上想,你打的便是我和旁人一样,根本不会怀疑于你,这事就算有蹊跷,但也没人会深想,最终也便就这般过去了。” “你有钱有势有地位,不缺女人,你....你为什么要如此害我?!” 小姑娘几近一口气说完,声声质问,柔荑紧攥,说不怕是假,说不气更是假。 她话音刚落,便听对面的男人慢慢地笑了出来。 陆执敛眉,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啊,被你发现了...” “没想到,你还挺聪明...” “体面一点跟了我不好么?” “为什么?” “看上你了,毁你姻缘。” 他说着手已慢慢地伸向了衣衫,不疾不徐地一面解着衣扣,一面继续。 “话既说到了此,我也便和你明言,乖乖地听话,跟我走,你的那位从小同你一起长大的小厮——你奶娘的儿子;还有你的那位江公子,都会,长命百岁...” 16 逼迫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第十六章---逼迫 “!!!” 瞳孔骤然缩放,定在了他的手上,颜汐顷刻意识到了什么。 头上五雷轰顶一般,尤见那男人高大的身躯已然站起... “你,你要干什么?” 脑中转瞬一片空白,仿若什么都忘了,眼睛紧紧盯着人,玉足下意识便朝后退去。 可退无可退。 两步之后便已无退路,背脊撞到屏风之上。 这般转眼之间,陆执已慢悠悠地过了来。 大氅之内是件墨色云纹长袍,领口处被他解开些许。 朦朦胧胧的虽没露出什么,但那是个成年男人! 颜汐的脸当即烧红,喘息急促,腿软了,心乱了,脚错步便要跑。 然,一切只有一瞬。 她还没跑出两步。 男人抬臂,很轻巧地便把她拦腰截下抱起。 颜汐双脚蓦然离地,一声惊呼,再度落下之际,娇躯已被抵在了墙上,困在了他的臂膀之间。 小姑娘娇弱,将将到他脖颈,与他相比很小的一只,夜晚烛火本就不甚明亮,那昂藏的身躯挡在他身前,黑压压的,对她来说宛若一道大山。 俩人转瞬咫尺距离。 她挣扎,不断挣扎,小手推到了他的胸膛之上,但没什么力气,不论怎么挣,怎么推都无济于事,对方纹丝不动。 “你!混蛋,你走开!你要干什么?” 男人轻笑一声,这方才凉凉地回了她的话:“干什么?你看我们这关系?适合干什么?” 言语之间,松开了束缚着她的手臂,单腿抵在了她的小腹之上,微微仰头,继续解着衣服。 颜汐眸子美如月华,泪凝于睫,人早低下了头,被他这般几下子弄得到底是哭了出来,双手抹着眼泪,甚至不敢抬头看他。就算他松了手,她也还是推不动他。他孔武有力,长的又大又结实,便是连气息都带着浓厚的攻击性,臂膀好像比她的腿还粗。 没得一会儿,男人赤了上身,扔掉了脱下的衣服,转而将她一下子抱起。 小姑娘早已呜咽的不成样子,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完,哭着道: “我要告诉陆伯伯...” 夤夜,屋中的哭声整整持续了半宿,他无孔不入地侵占着她。 良久之后,烛光微弱,纱幔轻动,陆执立在床边穿着衣服,垂眼视线落在床榻之上。 小姑娘身上红痕宛然,双肩微动,背身对着他,抽泣依旧,半晌,软糯糯的声音响起: “等陆伯伯回来,我就告诉他!大不了和你,鱼死网破!我不好,你,你也别想好!” 陆执轻呵了声,毫不在意,一句话也无,临走之际,方开了口: “正月初六。” 话音甫落,人已然抬了脚步。 黑夜,寂静须臾,脚步声匆匆,青莲与桃红一前一后,提着心,跑回。 “小姐!” 刚一进屋,一股浓烈的味道,加之听到小姐的抽噎声,发生了什么也就不用说了。 桃红当时便哭了出来:“黑心的,枉他美名在外,我还当他是个好人,是个正人君子,他怎么能这么对小姐!!” 青莲亦气的攥起了手,眼圈也泛红了去,但终是年岁略大一点,比桃红沉稳不少。 她到了小姐旁边,声音哽咽:“小姐,要沐浴么?” 颜汐哭着摇头:“不要。” 她起不来,人软绵绵的,半丝力气都无了。 青莲应声,让桃红只准备点热水来。 桃红哭着去了。不时温水被端来,青莲伺候着小姐擦了擦身子,也换掉了褥单被衾,见小姐渐渐恢复过来,不再哭了,方才说起这事。 “世子的手段,小柳几个婢女半个字都不会敢说出去。” “他...他意欲何为?” 颜汐回道:“要我和他走。” 青莲料想也是这样。 事到如今,也就只可能是这样了。 自然,她也实在难以想象,世子竟然会是这样的为人。 婢女叹息一声:“以前,他明明还救过小姐,陆家簪缨世贵,家教也甚森严,尤其国公爷,那么大的官,那么高的地位,连房妾室都没有,据说国公爷教子是很严的,怎么...” 婢女没说下去,转了话题:“那小姐...到底跟不跟他走?” 颜汐背着身子,本已经不哭了,说到此,声音又哽咽了几分。 “我要和他鱼死网破!” 青莲暗暗地又叹息了一声,自知这话多少是有些情绪和意气用事的。 她没再和小姐说什么,为她盖了盖被子,姑且先哄她入了睡。 翌日,颜汐睡到了将近正午方才悠悠转醒。 她睁开眼睛,第一反应有些恍惚,缓了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自然也想起了昨夜之事。 事情果真是照着梦境,那个最坏的方向去了...... 17 威胁(上)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第十七章---威胁(上) 翌日,颜汐睡到了将近正午方才悠悠转醒。 她睁开眼睛,第一反应有些恍惚,缓了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自然也想起了昨夜之事。 事情果真是照着梦境,那个最坏的方向发展了去...... 怎会这样?她已经这般躲了,还是没能躲过去! 颜汐越想越委屈,也越想越生气,越无助,渐渐地眼尾泛红,终是又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方才两声,青莲桃红便听到了动静,双双奔来。 “小姐...” 俩人一前一后来到床边,但事到如今,还能安慰什么? 自然,眼下也没过多的机会说些什么,外边传来了些许动静。 不时,小柳唯唯诺诺地引着一人进来。 来人手中端着食盒,是个婢女,很恭敬地拜见她。 “颜汐小姐...世子让奴婢给小姐送燕窝粥来,小姐补补身子。” 她说着恭肃上前,送了过来。 青莲有些为难地接下,转头去看小姐,也没待相问,不知她喝是不喝,手中的食盒便一把被小姐夺了过去。 接着,猝不及防,不及反映,便见小姐泪眼婆娑,气的将那食盒一下子砸在了地上。 “哗”地一声,盖子飞掀,汤碗碎裂,晶莹剔透的燕窝粥流淌出来... 青莲桃红都没见过小姐这般模样,何况小柳和那送汤的婢女。 小柳两人马上就低下了头去,半声都不敢发。 青莲桃红快步到了小姐身边。 颜汐毫没客气,声音虽娇,但斩钉截铁:“给我出去!告诉陆执,让他滚!” 这是在摔谁,也便显而易见了。 小柳马上低了头,战战兢兢地抬步出去;那送汤的婢女亦然,灰溜溜地走了。 听到小姐喊出“陆执”那两个字,青莲与桃红无疑心惊肉跳,吓也吓死了,除此之外,便是心疼小姐。俩人皆俯下身去,静悄悄地收拾地上的东西。 小姐今年十六。 十六年来,就是往昔在沈家被所有人捧在掌心,备受宠爱之时,她也从未娇纵,更未摔过东西。 这一声不小。 好在北苑在府宅最内,桃香阁地点虽谈不上偏,但后身是园林,旁身院子空着无人居住,小姐也终是过于柔弱,小嗓子软,喊起来也没那么大声音,大抵还是不会被人听见的。 白日浑浑沌沌地过去,颜汐一整天都没下榻。 所幸无人前来拜见,老夫人与国公夫人那边也没来传唤。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到了夜晚,还是昨夜的那个时刻。 平静的夜里突然起风,寒凉的给人一种紧迫之感,让人呼吸都跟着滞了一下。 随之没一会儿,外边便有动静逼近而来。 小姑娘本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长睫轻动,一双杏眸含着层水雾似的。 转而听得那动静,人的心立马提了起来,知道不是错觉。 她起身,朝着帘幕外望去。 没一会儿,果不其然,那道伟岸的身影出现。 颜汐顷刻便紧攥上了柔荑,气的眼中现了泪花。 青莲两人也早已跑来,护在小姐身旁,各个紧迫。 这般转眼之间,陆执已掀开珠帘,大摇大摆地进了来。 颜汐骂道:“滚出去!” 男人轻笑,立在了卧房正中,低头摘了手上的扳指,用帕子缓缓地擦了擦,语声风轻云淡。 “想好了么?” 颜汐回道:“你是坏人,你做梦!我才不要跟你走!陆伯伯马上就要回来了,我一定,我一定要告诉他!” 她说着抽噎了起来,娇柔的身子轻颤。 陆执低笑了一声,将擦好的扳指戴回了拇指,慢悠悠地抬步朝着床榻走来。 青莲桃红两人骤惊,马上皆护在了小姐的身前。 陆执仿若不见,也没理会,视线落在小姑娘的身上。 她瞧上去孱弱又倔强,肌肤绵软雪白,纤腰楚楚,青丝垂下,远远地离着,身上的香气便已飘入了他的鼻息之中,明明不堪一击,却又不甘屈服。 陆执走近,手入衣怀,两只节骨分明的手指夹出一张银票,扔到她的身前,轻描淡写地道: “你很缺钱吧...” 然他话还没说完,只见榻上那柔弱的小姑娘纤手一把拾起了银票,仿若连看都没看便将其一撕两半,四半,团起便朝着陆执打去。 青莲桃红看得一清二楚,银票上赫然是一千两白银。 倒抽一口冷气,因为钱多,更因为小姐所为。 那被团起之物不偏不倚,正好打到陆执的下颚之上,转而滑落掉地。 惊的不仅是她二人。 陆执也明显略怔。 但只有一瞬。 男人居高临下,晦暗的眸子明显顿住,转瞬须臾,人“嗤”了一声。 颜汐目光亦是死死地对着他的视线:“你别想让我屈服,更别想收买我,你便等着,我一定要告诉陆伯伯!他要认我做女儿,我不信,他能容你这般对我?我,我一定要告诉他!” 陆执低眸瞧着她,渐渐地露出了抹似笑非笑,抬手缓缓摸了下被她打过的下颚,只道了两个字: “是么?” 一句话毕,笑了声,竟是转身走了..... 颜汐愈发地攥紧了手。 身旁的两名婢女同她一样,心弦紧绷,三人皆紧紧盯着那男人的背影,直到他出了房门。 桃红立马起身,跑去把门插上,而后,又趴到了窗牖前,直到看到人出了月洞门方才放心。 待返回之际,见小姐和青莲的脸皆苍白了几分。 青莲正在安抚着人。 颜汐慢慢地终于不再那般紧张紧迫,攥着被衾的手缓缓松开。 桃红道:“小姐莫怕,走了。” 18 威胁(下)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第十八章---威胁(下) 桃红道:“小姐莫怕,走了。” 颜汐眼睫颤动,气的小脸发红,喘息依然未完全平息,又是缓了几缓,未再说话。 当夜,月明星稀,一切祥和。 青莲桃红两人相陪许久,颜汐躺在床榻之上翻来覆去,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翌日醒来平平静静,一切安好。 几番发泄过后,加之时间的推移,颜汐渐渐镇静下来。 晨时,她柔荑轻拽着被衾,眼眸清澈,雾蒙蒙的,盯着头顶床榻上的祥云花纹发呆,心中惴惴不安。 不因旁的。 那厮昨夜走时话语意味深长。 以他的人品,颜汐怕他做坏事。 昨日已浑浑沌沌了一整天,呆在了榻上一整天,今日,颜汐自是起了来。 梳洗穿戴妥当之后,她坐在妆台前唤了婢女。 青莲弯下身子,听她说话。 小姑娘的声音很小,听起来可怜兮兮的,甚至有些发抖: “盯着些消息,尤其...” 她说着微顿,而后方才继续下去:“尤其阿泰那边...” 害怕占首位,担忧至甚。 她在和谁对抗?一个有钱有势,心黑手黑的高官。 而她有什么? 她没钱没人,无依无靠,一介寄人篱下的孤女罢了。 青莲明白,也看出了小姐有些冷静了下来,点头应下,不一会儿出了房去。 一上午颜汐皆提心吊胆,所幸太平。 但太平归太平,越是太平,越是让人心慌。 毕竟,颜汐深知,那厮绝不会消停。 到了下午,一连在房中憋了两日,她终于和婢女出去透透气。 说是透气也不尽然,颜汐心中有着旁的目的。 那厮要做什么,如何弄她,最最起码一定会把消息传到她的耳中。 她没走太远,阁后便是园林她都未去,只是在附近转转。 然即便是这样,也果不其然。 小姑娘没行多久,心便微微颤起,被两名路过的婢女低低的议论之声吸去了注意。 “人不会废了吧,以后还能成么?” “暂不清楚伤势,但既是都传到了咱们府上,想来定然不轻。” “如若再也站不起来,江公子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又是那般好的人,可是,可是太可惜了!” “!!!” 心重重地一沉,那“江公子”三个字一经传入耳间,颜汐的脸当即便惨白了几分,立马快步朝着两人而去,还未接近,已然颤声惊问出口:“你们在说谁?谁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婢女二人只顾着低头小声说话,此处略偏,树木颇多,全然没注意到前边有人。 且人,正是颜汐。 “颜汐小姐...” 俩人皆止了脚步,循声望来。 颜汐转眼间已同青莲桃红奔过。 三人皆甚急。 小姑娘又问了一遍。 “你们刚才说的是谁?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婢女二人听得,当然没有隐瞒,府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江家来向颜汐小姐提过亲。 虽然尚未定下,但这门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 听得她尚不知晓,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这便开了口。 “颜汐小姐还不知,江公子出大事了!” “今日上午,江公子在集上,从马上摔下来了,据说摔伤了腿,是被抬回江府的,也不知严不严重,以后还能不能站起来。” “事情已经传到了咱们陆家,奴婢两人适才在南苑听到的,府上怕是好些人都知道了。” 小姑娘听罢身子微微一晃,双腿当时便软了,被身旁的青莲与桃红扶住。 她心口一阵阵地紧缩,又气又怕,脚下站之不稳,紧攥着手,眼尾早已泛红,就要涌出泪来,终是道出了言语:“你...你快去寻人去江府打听一下!” 青莲急道:“是,是,奴婢这就去!” 转而,颜汐在桃红的搀扶下回了寝居。 进屋,她便哭了出来。 转眼黄昏夜幕,外边天寒地冻,缓缓飘下雪来,北风呼啸,卷起雪尘。 屋中烛火盈盈,小姑娘轻轻抽噎。 亦如前两日的时辰,门外传来动静。 房门被开启,一声沉呼,开门的婢女闷声被拖出屋间,另一个也被他的人扯了出去。 颜汐惊觉回眸,但瞧那男人已然立在了屋中,房门紧闭。 他眉眼含笑,神情却很疏离,遥遥地立在那,依然是那副胜券在握,吃定她的模样。 小姑娘忍耐不得,虽柔弱,也自知是以卵击石,却还是起身,朝他迎之而去,临近,抬手便要打他。 “混蛋!” 然,细腕被那男人一把攥住。 转而轻呼中夹杂着哭腔,颜汐玉足一连退后数步,到了退无可退之地,被他欺身逼近,一把摁在了墙面之上。 俩人转瞬咫尺距离。 颜汐挣扎,哭着再度骂道:“你是个混蛋!” 对方不怒反笑:“哦,是么?” 颜汐张口:“他若真的残废了,我,我不会放过你!” 陆执但笑不语,修长的手指拂过她白净的小脸。 “我怎么会让他残废,我只是想要你罢了...” “只要你跟我走,我和他,还是朋友...” 颜汐仰着小脸,泪眼婆娑,再度骂道:“你,无耻至极!” 男人转而手掐到了她的腰上,另一只捏住了那张美若天仙的脸,语声平淡,却满是威胁,且越说,话音越冷:“所以,沈小姐,你可想通了?走是不走?” 颜汐无言,只是呜咽和挣扎,纤白的玉手打在他的身上。 他再度,靠的更近几分,沉声逼问:“嗯?走,是不走?” 小姑娘哭,一直在哭,被他束缚的死死的,眼泪止不住地流。 然虽呜咽的难以说话,她心中却如同明镜一般,认清了现实。 他话中有话,江知衍大抵是没事,但这次没事不代表下次也会没事。 看她违逆他与否。 与他斗,她毫无胜算。 他已完全拿捏了她。 她要顾虑名声,也要顾虑身边的人、无辜的人。 而他,好像一个疯子。 他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需顾虑。 如若和他鱼死网破,真把事情告诉给陆伯伯。 短时内,他大抵是不会好;但长远来说,不好的还是她。 陆家大抵是会把她许配给陆执,当个妾。 亦或是,妾也不会... 毕竟当年,她父亲刚死那会,陆伯伯对外扬言会对她视如己出。 既是视如己出,又怎会变成了他儿子的妾? 这是家丑。 家丑岂可外扬? 所以,于她而言,都不会是好结果,她好像已经走投无路了。 抛开这一切,便是那梦。 难道那梦并不可逆? 如果真是那般,莫不是她终还要入宫,几年之后死于李胤之手? 思及此,眼泪更是如何也止不住。 终,她哭着回了口:“我同你走,同你走......你,你别再害人了.....” 19 国公(上)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第十九章---国公(上) 终,她哭着回了口:“我同你走,同你走......” “你,你别再害人了......” 陆执这方才松开了她的脸。 男人唇角缓动:“早这般乖,何必闹这么多不愉快?” 他说着,抬手给她擦泪。 颜汐被迫与他视线相对,咬着唇瓣,声声抽噎,瞧上去愈发地我见犹怜,虽是屈服了,但那楚楚可怜的眼神之中却又不难看出仍存着被逼迫的不屈。 陆执从鼻腔中哼出声笑,她生的太美。 这时微微抬头,负了手去,语气寡淡,冷声问了别的:“能伺候?” “不能。” 他前边的话颜汐半字未答,到了此话时,答的比什么都快,且是斩钉截铁,言语之间抽噎两声,更是泫然欲泣。 陆执只是扯了下唇,继而声音更沉:“那我过几日来。” 说罢,低眸又注视了人一会儿,缓悠悠地理了下衣服,转身离去。 屋中渐渐恢复安宁,唯剩小姑娘断断续续的抽噎声。 转而外头脚步匆忙,房门再度被推开。 青莲桃红婢女二人精魂未定,相继奔入。 “小姐!” 无人之时也便罢了,婢女回来,有了依靠一般,颜汐抽噎着抽噎着,终是又大声哭了出来。 “小姐!” 青莲俩人也俱泛红了眼睛,过去抱住她。 三人抱在一起哭了好一会儿。 半夜。 房中烛火掩映,灯盏中火苗跳动,隔着纱幔,床榻上朦朦胧胧,万事恢复至平静。 三人皆未睡。 颜汐躺在床上,婢女俩人在一旁相陪,时而喂她喝些水,时而给她盖盖被子。 青莲与桃红已知晓了小姐的决定。 虽都不愿看到眼下这局面,但也皆知,她们确是走投无路了。 “正月初六...” 青莲反复重复:“还有一个多月...” “他有没有说要怎么带小姐走?” 颜汐摇头,目光有些失神,不过婢女的话她皆听着呢。 “怎么带她走”这个话题,他二人还谈及不上。 眼下的颜汐心思也不在这一个多月后的事上,而是在当下。 这一个多月内她还不知要如何度过。 适才临走时,那男人所言已经直白到了不能再直白。 她的房中,他会想来就来。 府上到底不是就她一人。 这么一大家子,他就是再厉害,一次两次还好。 如若真的常来,倘使哪次疏忽...... 她虽然还没来得及入祠堂,拜陆家的祖宗,但陆家已人人心中都默认了她与陆执乃兄妹关系。 这等荒唐事,若是给人发现....... 颜汐只消想想,脸面便烧烫不已,实在是深思不得。 自然,亦知担忧太多除了徒增烦恼外终归无用。 眼下,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尽量去想些好事。 好事,倒也并非全无。 第一,她可以救阿泰了。 第二,或许离开长安是对的?她可以不用入宫?可以用陆执避祸? 颜汐不知道,脑子越想越乱,终是渐渐累了。 翌日清早,天降大雪,鹅毛一般漫天飞舞,冷风刀子似的刮的人脸生疼。 “呼呼”的风声只消听着就让人哆嗦。 陆府外边行人甚少,主子下人皆尽如此,能不出来也便不出来了。 桃香阁中烧着地龙,温暖如春,倒是和外头对比鲜明。 颜汐尚未吃早膳,青莲从外归来,带来的是个好消息。 派出去打听江知衍的小厮终是打探到了江知衍的情况。 如颜汐后来猜测的一样,人摔得不甚严重,并无大碍,没伤到骨头,但怕是要吃些苦头,养上阵子。 小姑娘松了口气。 陆执心黑手辣,不计后果,倒是什么都做的出来! 他是想威胁于她,没想直接向那江知衍下死手,但从马上摔下这事,事态严重与否,有时候如何是人能控制的?但凡有半丝差池,便会害了人一辈子,岂非太是狠毒! 所幸事情还算不错。 膳后,颜汐同婢女俩人呆在房中,陪着小姐在桌前画画。 外边如此天寒地冻,三人很自然地都想起了阿泰。 想起了他,也便理所当然地想起了陆执。 青莲一面研磨,一面道:“总觉得世子和小时候见到的那会子不大一样了。” 桃红趴在一边,听罢抬头接口:“我也这般觉得。不是说他那会子救过小姐,现在还对他有所感激而为他说话。那点子感激早被他现在的所作所为磨得没了!现在,我,我真是恨死他了!但就是说,他那会子虽然也很难近,好似很看不上我们几个半大的孩子,但好像也只是,只是高门贵子的那种傲气,哪像现在这般又狠又坏!” 青莲叹息一声。 颜汐正画着炎炎夏日里的郁郁葱葱,杨柳旁蹲着一只小猫,一想到他,猫的鼻子都画得歪了。 这时,外边传来动静,有人叩响房门,听声是小柳。 桃红起身去开门,给人扫干净身上的雪,引着她去小姐卧房,怕她身上带了凉气,没让人进来,停在了珠帘之外。 小柳道:“小姐,刚才在外头听到消息,国公爷回来了,今晨到的长安,眼下似是正在宫中面圣...” 颜汐纤白的手指微微一顿,抬了含雾似的杏眸,望向珠帘,缓缓地眨了下眼睛。 “今日会回来?” 小柳点头:“应该是的,夫人那边已经吩咐了下去,膳房现下正忙的热火朝天,等着为国公爷接风洗尘。” “知道了,你退下吧。” 小柳弯身,出了房去。 她前脚刚走,桃红便张了口:“把他的所作所为告诉给国公爷,国公爷不,不狠狠地抽他顿鞭子?!” 她话音仿是刚落,颜汐唇瓣微张,还未及说什么,便听到刚刚被小柳关上的房门又被人打了开。 三人心皆是一颤,倒抽了口冷气。 这般肆无忌惮地不叩门便直接入她房的还能是谁? 显而易见,是陆执。 颜汐三人相继皆起了身去,脸色都略苍白,小心翼翼,齐齐朝着卧房珠帘处望去。 没得一会儿,果不其然,一道伟岸的身影出现,确是陆执。 青莲赶紧拨帘出去拿了掸子,在他身后垂着头,战战地开口: “奴婢给世子扫扫身上的雪,小姐怕凉...” 陆执站了住,慢悠悠地伸展了手臂,停在那珠帘之外,视线朦朦胧胧地透过帘幕,落到里边的颜汐的身上。 桃红早闭了嘴,一声都不再敢出。 颜汐亦然,不知适才桃红的话被他听到了否,尤其心中惴惴,甚是担忧害怕,眼下是白天,虽然下着雪,天色有些暗,外面走动的人也不甚多,但别人又不是瞎的,他长得这么大,胆子也太大了,就不怕给人瞧见? 颜汐未言。 她自顾不暇,第一层担忧尚未缓解,还有着那第二层更让她紧迫——便是他来干什么。 这般思索之际,他身上的雪尘已被青莲打扫干净。 颜汐隔着珠帘,见他慢慢地收回了张开的手臂,抬手解开了鹤氅,丢给青莲,然后冷冷沉沉地开口:“出去。” 青莲犹豫一下,低着头,红了眼睛,心中甚难受,但还是应了声,依了他之言。 珠帘被拨开,男人进来。 里边的桃红也是如此,起先没迈得动脚步。 她与青莲俩人和小姐一起长大,有事从来都是挡在小姐的前头,生怕小姐受到半丝委屈,眼下总有一种弃小姐于不顾的感觉,心中很不舒服。 倒是颜汐推了她一下。 桃红适才骂他的话,与他开门进来脚前脚后,颜汐觉得他多半是听到了,很怕他为难婢女,一下之后又是一下,催促着人赶紧走。 桃红低头,灰溜溜地出了去。 屋中转眼剩他二人,死静,静到颜汐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香炉中的燃香发出轻响。 那男人先开了口。 陆执转身就近坐到了一张椅上,颇慵懒地倚靠过去。 “知道了?” 颜汐距他四五步远,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摇头,但头刚摇过也便反应了过来。 他之所言,大抵是两件事。 不是江知衍无碍的事,便是国公爷回来的事。 陆执冷声:“不知道过来,我告诉你。” 颜汐顿时紧迫,非但没去,脚还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思忖须臾,觉得应该是那第二件,开了口:“你说的是,国公爷之事?” 陆执依旧:“我让你靠近些...” 颜汐并未,软软地道:“有话,你,你说便好。” 陆执没说,语声明显不耐,且更沉了几分。 “怎么?要我亲自过去?” 颜汐掌心已擒了一层热汗,连着身子亦然,被他吓住,终是硬着头皮,迈开了脚步。 她停在了距他一步左右之处。 但见那男人挑眉:“不够。” 颜汐便又靠近了一些。 他依旧:“不够。” 再向前,她便要碰到他的腿了。 小姑娘紧迫又慌乱,脸越来越红,语声又乖又无助:“你,有话就说。” 这般话音刚落,手上仿若过电了一般,被他拉住,接着不及反应,也不及挣扎,腿一软,桃尻已然坐到了那男人的腿上,身子也已然被他摁下。 颜汐一声轻呼,呼吸灼急,浑身骤地发烫起来,无法挣扎也无力挣扎。 对方已坐起了身,撩起她的青丝,一只臂膀不紧不慢地环上了她的肩头,自后托起她的小脸,手指剐蹭在她的耳后,另一只大手掐住那纤纤酥腰,俊脸靠近而来,与她呼吸缠绕,眸光幽深,开了口:“我爹回来了,你待如何?嗯?” 20 国公(下)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第二十章---国公(下) “我...” “如何?” 从耳根子红起,连着那雪白的脖颈,小姑娘的脸肉眼可见地迅速染满红霞。 男人大手温热,在她的耳后缓缓剐蹭。 那仿佛是她的命脉一般,他每抚一次,她就哆嗦一下,微微闪躲,却也躲之不及。 他的另一只手在她腰间摩挲徘徊,间或便会加重力气:“说话。” 颜汐轻吟,被束缚的死死的,从头到脚皆滚烫的很,尤其脸面。 俩人体量相差甚多,她在他怀中显得愈发娇小,软糯糯地回话: “我,我不会告诉陆伯伯...你,你能放开我么?” 话越说越急,尤其那最后一句。 男人挑眉,慢慢悠悠:“你说呢?” 继而接着:“我如何信你?” 小姑娘虽是侧身被他束缚在他的腿上,与他咫尺距离,视线却也有意避开他,微低着头,只说话时偶尔看他一眼,看过之后也会马上别开脸庞。 “你是坏事做多了,以为旁人都像你一样么?我既答应了你,就不会言而无信,但,但你得先放了阿泰...” 陆执一声轻笑,更朝她靠近了几分,热气呵在她的小脸上: “你在和我谈条件?嗯?” 言着那掐着她腰间的手明显更用力了些许。 颜汐身子微躲,轻吟,手推他,但无济于事。 他继续在她耳旁:“巧了,我和沈小姐惦念的是同一个人...” 颜汐身子打了个颤,本就浑身烧烫,甚是惶急,听他这话,又被他如此靠近,喘息的更加急促了几分:“你,什...什么意思?” 问完,她也便明白了。 他先问她如何信她,再提及阿泰,便是明晃晃的告诫。 此番前来,他目的怕是也正是在此。 果不其然,男人掰过她特意回避他视线的脸,凑近而来,冷声挑眉:“你我什么时候走了,我什么时候放你那小厮,听懂了么?” 颜汐眼中湿漉漉的,被迫与他视线相对,娇艳唇瓣颤抖一下,越听越紧迫,越着急。 眼下天降大雪,一天比一天冷,他还要关着人... 然不及反驳,再说些什么,但见那男人本眯着她瞧,却突然箍紧了她的细腰,俯身朝着她亲来。 来势猛烈,小姑娘更猝不及防,身子被紧挤在了他的胸膛之上,腰肢就要被他揉碎了般。转而没得几下子,人便已泪眼汪汪,情急之下呜咽着,她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贝齿使劲儿地咬上了他的唇。 一点血腥流入俩人口中,吃了疼,他仿若才回了神,松开了她。 颜汐眼泪汪汪地看他,娇柔的身子当即轻缩了下,甚怕。 俩人眸光相对,一个明显闪躲;一个眸色幽深,倒是平常。 好一会儿,男人凉凉地开口:“沈颜汐,你找死啊!” “我...不是有意的...” 颜汐略低下头,话语苍白,她分明是故意的,不时缓缓抬眸瞄他,小眼神战战兢兢。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世子...” 陆执抬手,擦了下被她咬破的嘴唇,继而接着,仿若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起了身去。 他扯过鹤氅,长身立在那,一面穿衣,一面悠悠地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想清楚...” 转而,回眸又看了她一眼,抬步离开。 颜汐一直小心翼翼,水灵灵的美目跟着他的背影,直到看到他出了门,方才动了身子,松了口气。 他前脚刚走,不一会儿,青莲桃红返了回来,见小姐只是脸面甚红,其它与她二人出去之前无异,并无什么旁的情绪,皆放下心来。 没一会儿外头小柳再度过来:“小姐,国公爷入府了。” 颜汐料到了。 想来陆执突然来与突然走皆是和这有关。 他此番就是来告诫她的。 更明白了,他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他爹,他大抵还是有点怕的... 倒也自然,他做出这等不是人的事,怎会不怕他爹知道? 大雪未停,亦如之前之势,外头早已满地皆白,银霜挂在树枝上,包裹着红梅,突而一阵寒风,枝摇雪晃... 颜汐在北苑,离着前门甚远,虽听不到看不到,却也仿若感到了些许热闹。 邻近正午,各房开始依次有序地接到了家宴的信儿。 天公作美,到了下午,下了半日的雪渐渐地停了。 桃红与青莲在房中忙忙碌碌,为小姐选着衣裳。 归来将近三个月,府上没办过家宴。 颜汐见过的人也有限,实则并不全都认得,此番是她第一次正式认识这一大家子人。 最最关键,她即将再见陆伯伯。 两个婢女共选了五套衣裳给小姐过目,做最后决定。 颜汐心思倒不在穿什么上,最后选了一套最为素净的。 穿戴过后,青莲端详着:“会不会太素了?” 颜汐坐在妆台前,铜镜中映着一张极美的脸,人穿着一身很浅淡的粉,头上所饰也不甚多。 颜汐回口:“就这样吧。” 转眼时辰也便到了。 小姑娘胆子小,往昔在苏州养病,一呆就是六年,六年来见过的人一双手就能数过来。 虽然眼下已归回快三个月,她也多少见人还是有些拘谨,沿途一路紧攥柔荑。 陆家宴堂在东苑。 她早早地出了门,提前了许久,到时堂中也早已有了不少的人。 婢女将她引到她的位子,颇为靠前。 倒也自然,她虽然只是个孤女,还是个沈家女,也尚未被宁国公正式认作女儿,但终究算是长房的人。 颜汐落座之后眼睛最先瞟到的便是距离她不远处的主位方向。 这宴堂辉煌奢华,甚大,当朝以左为尊,东为贵。 主位方向四坐,分别便是老夫人,国公爷,国公夫人与世子陆执之位。 确切地说,她的目光便就是落到了那个陆执的位子上。 俩人相隔不远,她就在他下手方第一个位子上。 越瞧心口跳的越快,一种做贼的感觉。 没得一会儿,堂中人越来越多,不乏有人与她寒暄热络。 有的是二三房的人,有的是些表小姐。 然不论是谁,与她所聊基本都是江知衍受伤之事。 “好在无碍”四字不断充斥在颜汐耳中。 她娇娇糯糯的,旁人问,她便答,乖巧至极,然这般聊着聊着,心跳漏了半拍似的,视线余光,落到了门口之处。 她瞧见了陆执。 接着,旁人与她再说些什么,她都充耳不闻,再也听不进去,尤其眼睁睁地瞧着,那男人肆无忌惮地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小姑娘当即便别开了视线。 男人不疾不徐,朝着桌前走着,进来就吸去了极多目光。 堂兄弟,姐妹与表亲众人皆争先恐后与他说上点什么。 唯独颜汐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没得一会儿,他也便走过来,坐了下。 颜汐随着他落座,甚是明显地又把脸面慢慢地转向了它侧。 但即便是如此,没特意朝他瞧,她的余光也很自然地瞥见一二。 那男人的视线一直在她的身上,修长的手缓缓摩挲着扳指,那一圈圈缠绕的动作,同上午,缠绕在她的耳后之时一模一样,颜汐顷刻更有着一种做贼之感,不觉间脸面烧烫无比。 青莲桃红皆觉出了小姐的异常,轻轻握住人的手,安抚。 颜汐渐渐镇静些许,也正是这时,堂中起了颇大的声音,众人皆站起了身来。 颜汐随波逐流,美目循之望去,但见三人入堂,为左男子四十五六的年龄,一身正气,生的很是周正,给人一种不怒自威之感,不论是气质亦或穿着皆矜贵无比,此时轻扶着陆老夫人,对母亲很是有礼,人正是这大雍第一豪族的掌家人,宁国公——陆伯陵。 颜汐瞧着他,实则很是陌生。 他的样子比之六年前并无甚大变化。 再久远一点,记忆或是要追溯到她五六岁的时候。 她在晟王府上。 那是个艳阳夏日,碧草如茵,阳光将万物都染上了金色。 晟王世子李乾津哄着她玩,她耍赖,一步也不肯走。 李乾津便抱着她,她抱着猫咪,就是在这般状况下,她第一次见到了陆伯陵。 颜汐清楚地记得,他对她很亲切,很宠溺,和晟王一样,像他的父亲。 甚至记得,他从李乾津手中接过了她,抱了她好一阵子,领她看花看草,飞来飞去,逗得她“咯咯咯”笑个不停..... 但那些记忆,似是而非,久远的仿若隔世,如今都已经很模糊了...... 颜汐失神片刻,待再回神之际,陆伯伯几人已经落座。 耳边是一片欢喜之声..... 他声音醇厚,开口说起了话。 颜汐循着声音望去,眼眸纯净清澈,很是虔诚地望着这位养了她六年——父亲的故友,然望着望着,小心口突然轻轻一颤,余光又瞥到了陆执。 记忆中的那点美好,突然荡然无存,再度只剩下了紧迫和惊慌。 颜汐低下了头,纤白的手端起面前茶水,附在唇边慢饮,掩饰内心惊乱..... 21 订婚(上)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第二十一章---订婚(上) 颜汐低下了头,纤白的手端起面前茶水,附在唇边慢饮,掩饰心中慌乱..... 也恰是在这时,耳边传来一声颇具亲和的呼唤:“颜汐......” 小姑娘正走神,突然被叫,心一激灵,但面上无异,缓缓地抬了眼去。 声音浑厚,源自上位,她目光循之而去,望向了一身墨蓝蟒袍,不矜不伐,却也有着一种雷霆气势的陆伯陵。 那唤她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宁国公。 堂中他人的视线也皆随着这声呼唤转向了颜汐。 须臾之间,她便成了瞩目。 即便穿着打扮都颇素雅,但相貌美的过于惊人,实则也早便有许多的人注意到了她,或是三三两两,或是独自心中暗暗,无一不赞其美貌。 也明白了,难怪那江家世子被迷的神魂颠倒,马上就来提亲了,这换做是谁,怕是也抵不住...... 颜汐起了身去,朝着陆伯陵缓缓一福。 “陆伯伯......” 一抹不甚分明的目光从陆伯陵的眼中闪过。 她生的和她的父亲有着那么两三分的相像。 “一晃,你都长这么大了......近来如何?长安天寒,不比苏州,你可还适应?” 颜汐乖乖作答:“承蒙陆伯伯挂念,一切都好,已经适应了,也不大吃药了......” “那就好......” 陆伯陵点头:“快快坐吧,不必拘谨。” “是。” 颜汐再度福身,转而被婢女扶着坐了下。 陆伯陵身旁的国公夫人笑着道了话:“前阵子靖安侯和他儿子江世子已上门提了亲,我同他说等老爷回来之后再做定夺。老爷方才到家,还未来得及将此事说予老爷。” 陆伯陵略一思忖,对上那靖安侯世子是何人,端杯小饮。 “江家不错,不急。” 方氏笑道:“是。” 话音匍落,陆老夫人也开了口:“拜祖之事,前阵子我替大爷看了看日子,眼下邻近岁尾,除夕祭祖便是个不错的时候。大爷以为呢?” 陆伯陵点头:“有劳母亲操劳,那便就那天。” 堂中转眼安静了瞬时,唯剩几个年幼孩童的咿咿呀呀与其生母、婢女的安哄声。 不过也是斯须之事,没得半会儿便再度响起人语。 说话的是位女子,三十多岁的模样,面容姣好,一身华服珠围翠绕,朝着她的对面,言语间甚是轻松:“今儿这般喜庆,怎么不见二嫂的侄儿,说起来好像有些日子不见了,就这么回去了?” 她这话刚一说完,颜汐本正坐的端正乖顺,无旁骛,心无疑骤地一沉。 因为那说话之人是三房夫人林氏,所对之人是二房夫人王氏,而她口中提及的“侄儿”,却又不是那被陆执弄死了的王清安是谁? 小姑娘下意识便微微转眸,余光朝着陆执看了眼。 与她恰恰相反,那男人平静的仿若根本就没听见林氏的言语一般,正侧头含笑,从容地与其下不远的堂弟说话。 颜汐压下悸动。 王氏听得了林氏之言立马落下了脸面。 “兄长来信说家中有急事,我让清安先回了......” 旁人不知,但三房夫人林氏一听便听出了此乃搪塞。 她打听了,那王清安的衣物尚在房中,根本就不是回了去。 此番之言,用她那不成气候的侄儿给王氏找些不痛快罢了,毕竟大伯听着呢...... 陆伯陵是听着呢,一言未发。 二爷陆仲原也不甚喜悦。 王氏无疑接着整个宴席上脸色都不甚好看,但这事也便没什么后续了。 颜汐渐渐松了口气。 良久,宴席散了。 但她与婢女还未曾起身离开,瞧着国公夫人身边的姑姑朝她走来。 “颜汐小姐,老爷夫人请颜汐小姐膳后去老夫人房中坐坐。” “好。” 小姑娘应声点头,与此同时也抬了眼眸,朝着上位方向看去。 见陆伯陵与方氏的目光都正朝她望来,皆甚和蔼。 方氏朝她莞尔点头;颜汐微红了脸,也还之一笑。 转而返回途中。 青莲桃红小心地扶着小姐。 似乎不用多说,三人也皆知此番宁国公夫妇单独再见颜汐是为了什么。 无非婚事与那拜祖宗之事。 原对她来说都是好事,可眼下正好相反。 那拜祖一事陆执在意与否颜汐不知,却知她同江知衍婚事这事,他在意的很。 且若是所料不错,他会...... 颜汐没想下去,但猜测很快便被证实为真。 到了东苑陆老夫人的寝居,婢女拨开珠帘,请她入内,小姑娘前脚刚一迈进,便一清二楚地瞧见那男人早先她一步到了。 此时,人正慵懒地倚坐在一张椅上,手指缓动,由着只杯盏在指间跳动把玩,却不是来听她说话的,还能是为了什么? 此时,屋中就他与她婢女四人。 男人冷着脸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勒令。 “说你不愿。” 颜汐脸色微白,柔荑轻攥,乖乖地马上点头答了话。 “嗯。” 这般不时,陆伯陵与方氏也便到了。 他与适才在宴席上略有不同,与妻子一起进来之时正朗声笑着,进门后看到陆执与颜汐二人,朝着儿子: “难得,你今日倒是积极,还能不请自来。” 陆执似笑非笑,缓缓地起了身:“主要,是想念父亲......” 陆伯陵笑了两声,方氏摇了摇头。 她走到儿子身边,抬手给他理了理衣裳。 “马上颜汐就正式成为你的妹妹了,记得以后要疼爱妹妹。” 陆执眉眼含笑,声音寡淡依旧:“必然好好疼爱。” 小姑娘听得他这话更紧攥了下手,脸色早已泛红了去。 好在人人知晓她认生,瞧见了也只当她是拘谨,并不会多想。 老夫人这般时候也出了来,瞧着屋中气氛颇欢悦,慈祥地微笑。 陆伯陵来到颜汐身前,又端详了她几眼,直言: “我看到你,就能想起沈兄。” 他慈爱地摸摸她的头,但接着没就他父亲这个话题说下去,退后两步,倚坐到了一旁的椅上,道了旁的:“刚才来的路上听你伯母把江家来提亲的事都说了。江家书香门第,家风优良。江知衍我亦见过数面,人白玉无瑕,一表人才,性子温顺,实为良配。你二人还真可谓天造地设的一对......如若你也愿意,这门婚事,陆伯伯便为你做主定下。至于婚期,你年龄尚小,过两年再说不迟,你意下如何?” 22 订婚(下)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第二十二章---订婚(下) “......这门婚事,陆伯伯便为你做主定下。至于婚期,你年龄尚小,过两年再说不迟,你意下如何?” “娘,我前几日给你买的那支梅花白玉簪,怎么没见你戴?” 颜汐尚不及答话,听得陆执突然开口。 男人语声中带着几分笑意,朝着国公夫人问道。 方氏宠溺地笑了,微嗔,说道:“娘收起来了,听你爹爹和颜汐说话,别乱打岔。” 陆执拖着尾音,颇慵懒地退回了身子。 “啊...” 颜汐听的一清二楚。 他这会子打岔,提示意味分明。 小姑娘余光看到了他的脸。 没甚犹豫,不过是等陆执和国公夫人说完了话。 她朝着陆伯陵慢慢地摇了摇头:“多谢陆伯伯、陆伯母、老夫人为颜汐的婚事操劳,颜汐尚不想定亲,这事便不要再提了......” 她语声娇娇糯糯的,甜软动听,曼妙的声音余音绕梁,听得人心也跟着软。 但这话语的内容着实让屋中另外三人皆甚意外。 陆伯陵微微敛眉,笑道:“颜汐竟是不愿?” 方氏也颇奇,语声温柔:“你陆伯伯说了,不是叫你马上就嫁过去,只是定下而已。江世子才貌双全,性子温润,是个谦谦公子,我瞧着和你的性子很是相配,它日若是真嫁过去,他必然会是个好郎君。” 颜汐自然知道江知衍是良人,会是个好郎君,扪心自问,他谦和守礼,温润如玉,性格甚好,是她喜欢的类型,问题不是...... 她没再想下去。 那男人就在屋中,不仅听着她说话,包括她的反应,犹豫与否,可有告状的暗示,怕是他都会瞧。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颜汐不敢惹他。 思及此,小姑娘再度摇头:“是,我不愿。” 屋中三人皆微直起了身子,有恍然之感。 老夫人这才张口,再度确定一番:“当真,不愿意?” 颜汐眼波缓缓流转,微低着头,又点了下头。 三人一见,也便确定了,彼此相看一眼,无言。 唯陆执轻扯了下唇角。 这事说到此也便罢了。 冬日天短,外面天色早已暗下,灯笼相继燃起。 陆伯陵又与她聊了些旁的,多半是她旧疾之事,而后也便让她回了。 小姑娘起身一一相福,做了告退之势。 岂料这礼刚刚行完,但见陆执跟着站了起来。 男人不咸不淡:“雪天路滑,北苑颇远,儿子送送她。” 陆伯陵点头应允。 颜汐小心口“咚咚”乱跳。 旁人再都是什么模样,说了什么话语,她皆充耳不闻。 人又惊又怕,又烦又乱。 这须臾之间,那男人的灼灼目光已朝她投来。 倒抽一口冷气,颜汐微垂了头,只能硬着头皮同他走...... 没得一会儿,四人便出了老夫人的卧房,进而出了福安堂。 颜汐披着件镶裘披风,戴着衣帽,左边是青莲,右边是桃红。 两个婢女将她夹在中间,护的很紧,好似生怕那男人碰到小姐一般。 三人皆一言没有,拘谨分明。 陆执起先在前,渐渐在后,侧眸眯着那走在中间的纤弱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行了多久,冷冷地开了口:“我能把你吃了?” 话语响起,传入三人耳中。 颜汐第一反应,小眼神寻视前方,瞧着无人又战战地一点点地回头巡视后方。 这一连的动作下来,陆执轻嗤,讥讽意味分明。 颜汐这才同他说了话:“你满意了?” 声线娇糯,又特意压小了声音,不仔细听,怕是都难听清。 陆执没答。颜汐也没待他回答,接着道了那第二句:“满意了,你总得给我点好处...眼下入冬天寒,阿泰身子受不住,再一个月,这般冷,就是冻死了也是有可能的。你把他放出来,不,不是放出来...哪怕,哪怕你给他换个地方...换个暖和点的地方,还不成么?” 男人很轻巧地便回了口:“成。” 颜汐同两个婢女皆甚意外,只因,他何时这般好说话过! 小姑娘颇激动,抬头刚要问那第二遍。 哪知猝不及防,人的手腕一下子便被他拽了住。 颜汐只差一点就要惊呼出声,浑身顿时一层热浪,转眼天旋地转了般,顷刻,只一下子人便被他拽进了一个月洞门内。 他欺身逼近她身前。 俩人转瞬咫尺距离。 陆执捏住她的脸,大手紧箍着她的腰身,低声:“那,你给我什么好处?” 颜汐白净的脸如剥了壳的荔枝一般,此时受了大惊,杏眸噙泪,娇艳欲滴的唇瓣微微颤动,被迫与他眸光相对,惊的说不出话来。 外头的婢女两人更是慌了,第一反应便要跟进去,然紧接着镇静了些许后,又都止了脚步,双双巡视四周,脑袋如同拨浪鼓一般,紧紧盯着,生怕有人过来。 此处是何地颜汐根本已经反应不过来,但院内暗着,屋中亦是连点灯火都无,可见应是个无人居住之地。 小姑娘浑身发抖,仰着头也只到他脖颈而已,吓得半晌方才说出话来。 “你,疯了!” 陆执只是抽动了下唇角。 颜汐挣扎:“快放开我......” 她小手不断推他,甚至打了他两下,但他纹丝不动,不时低眸,继续逼问:“嗯?” 颜汐知道他要干什么,就是因为知道,更答不出话,不知道怎么答,没得一会儿,小脸已经烧红。 男人沉声:“今日?” 颜汐烫着脸,立马摇头:“不成不成不成。” 陆执继续:“明日?” 颜汐依旧:“不行,不行...” 陆执第三次开口:“后日?” 颜汐还是使劲儿摇头,但被陆执再度紧捏住了脸。 “沈颜汐,你得寸进尺了。” “我若偏要你,你能怎样?” 颜汐娇柔的身子打着哆嗦,脑子乱嗡嗡的,“轰隆,轰隆”地响个不停,自然怕极了他乱来,终是颤着唇瓣,选了那最晚的日子:“后,后日...” 陆执缓缓地松开了手,指腹在她的脸上摸了摸,转而摸上了她娇艳的唇,瞧了一会儿,接着一言也无,出了那月洞门。 他前脚刚出,婢女两人便马上进了来,见小姐无异,略微放心,但又尽瞧得出,人的腿显然软了。 青莲二人扶了她出来。 陆执在后,倒是一直把人送了回去...... 23 回来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第二十三章---回来 福安堂中烛火通明,琉璃灯盏顺次排开,屋中的光晕有些微微发黄。 陆伯陵正身端起桌上茶水,用杯盖刮了刮茶沫,抿了一口。 他抬起眼眸朝向夫人:“不是说很心悦那江知衍?” 国公夫人也正奇呢:“老爷不知,俏秋亲眼瞧见的。” 方氏说着看向身旁婢女。 俏秋接了口:“是的,老爷。那江世子上个月没少来府上看望颜汐小姐,奴婢亲眼所见,俩人一起很是和谐,有说有笑,颜汐小姐也很喜欢江世子的样子。” 老夫人笑道:“怕是年龄小,脸皮子薄,害羞吧。” 方氏听到这也微微笑起:“也不是不无可能,她终归年龄不大,小姑娘脸皮子薄也是再过正常之事,老爷容我明日再问问她...” 陆伯陵眼中闪过一丝什么,持杯再度饮了口茶。 “江家与世无争,是个好归宿,她就嫁他吧。” 方氏点头:“好。” 陆伯陵起身,方氏也随他一起。 男人唤婢女拿来衣裳,对着妻子道:“我还有些事,要去书房一趟,困了就早些睡,莫要等我。” 方氏接过婢女递来的披风,为他穿上,口中应着声,关切着:“老爷莫太操劳,注意着些身子,早点回来...” “嗯...” 陆伯陵应声,拍拍夫人的手,转而弯身向母亲告别。 出了福安堂,陆伯陵直接去了书房。 半个多时辰后他处理完一些政务,起了身来,开了窗,朝外瞧了瞧雪景。 屋中的近身随从唤名元顺,马上拿了披风过来,给国公爷披上。 “哎呦爷,小心着着凉。” 陆伯陵曾也是个武将,身子骨倒是硬朗,抬手拒了:“无妨。” 转而提起了别的:“世子这个时辰可睡了?” 元顺笑道:“怕是早着呢。” 陆伯陵“嗯”了声,转而道:“把他叫来。” 元顺应声去了。 陆伯陵立在窗前,夜晚陆家府宅灯火璀璨,冷风时而吹动灯笼,光亮摇摇晃晃。 陆伯陵注视着雪景,好似看着,又好似视线穿过了它。 等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书房之外响起了叩门声,夹杂着陆执颇浑厚低沉的声线。 “爹。” “进来。” 书房的门被开启,转而一个伟岸的身影入内。 陆执瞧了一眼父亲的背身,关上了门。 陆伯陵也在这时转过身来,朝儿子走去,临近,拍着他的肩旁,笑道:“再有一个月,你便要去扬州赴任了,准备得如何?交接得如何?” 陆执眉眼含笑:“托爹的福,一切都好,很是顺利。” 陆伯陵道:“顺利便好,此番前去,怕是一两年都再难见,你娘和祖母想你,这段日子多陪伴陪伴她二人。” 陆执点头:“是。” 父子相对立着。 陆伯陵不及陆执高。 他抬头瞅了眼儿子的体量,感叹:“一晃儿长这么高了!” 陆执但笑不语。 陆伯陵也转了话题:“你觉得靖安侯世子人如何?” 陆执声音无波,略略敛眉,薄唇略带着点笑意,不轻不重地道:“很好啊。” 陆伯陵继续:“我记得,你二人一起读了阵子书,少年时走的颇近,你应最了解他的本性,你沈叔叔就剩了这么一个女儿,陆家必然要为她选个良人,你觉得把他配给颜汐,如何?” 陆执站直了身子:“不错,很搭,简直,天生一对。” 陆伯陵笑了两声,再度拍拍儿子的肩膀,与他又一次转了话题... ********* 颜汐三人惊魂未定,进了桃香阁后马上插上了门。 婢女两人扶着小姐直接回了卧房。 颜汐捂着心口,青莲不断在一旁安慰。 好一会儿,她方才抚平心情。 桃红问着:“他和小姐说了什么?” 颜汐抬了眼眸,看了一眼婢女,自然没说,这般转眼间,小脸又有些烧了起来。 青莲推了一下桃红,瞪她一眼。 桃红恍然反应过来,闭了嘴,去给小姐倒了杯水。 颜汐接过,温了温手后,慢慢喝了一些,心肝乱颤。 因为答应了陆执那事,只消稍微一想,脸便要红烫,她当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沐浴过后小姑娘便早早地钻进了被窝。 因着有着这事,怎么也睡不着,最后也不知是清醒到了几时。 翌日一整天安详。 她没出门,也没人唤她,外边天寒地冻,行人不多。 转眼过去,到了夜晚,颜汐叨念了无数遍的阿弥陀佛,最后自己赤着小脚下床拿了串珠子,藏在被窝中,柔荑拨动了大半宿。 且不知是不是佛祖显灵,第二日早上,她得来个好消息。 青莲附在她耳边轻声:“小姐,世子昨晚未归,据说公务甚忙。” 颜汐听罢小心口又“噗通”了起来:“当真?” 青莲点头。 颜汐回忆,问道:“你可还记得咱们刚回陆家的时候,有一次在后园听到两个表小姐的对话,她们是不是说他有时一连五六天都不归府?” 青莲:“是。” 颜汐心跳的更厉害,如若濒死之人激发了求生欲,拖一天是一天,活一天是一天。当夜她故技重施,又叨念了半宿的“阿弥陀佛”,第二日得来消息,那男人如她所愿依旧没回来。 继而第三天,第四天皆是如此。 到了第五日上午,国公夫人方氏唤了她。 颜汐去了颐和堂。 到时方氏正在堂中与婢女修剪着两盆紫罗兰。 她一身绫罗,上身裹着件白狐裘,唇似丹朱,面含笑意,举手投足皆甚端庄,倒也看不出已过不惑之年,瞧见颜汐进来,抬声笑着招呼: “颜汐,来,过来...” 小姑娘莞尔,迈着步子过去,到了那两盆盆景面前,潋滟秋眸含笑着缓缓打量,花美的同夏日里外头的姹紫嫣红并无大异,瞧着一时之间感觉春回大地了一般。 “真好看!” 方氏笑道:“过两日差人往你房中送两盆。” 颜汐福身:“多谢陆伯母。” 方氏重复:“伯母?” 颜汐抬了眼眸,小脸略微红去。 方氏摸摸她的手:“倒也不急,只是你倒时候怕是还要适应阵子,今个什么日子了?” 一旁的婢女俏秋接口:“夫人,已经腊月初六了。” 方氏回过头,看向颜汐:“还有二十几天了...” 颜汐微微颔首,小脸上笑意未减。 方氏拉起她的手,引着她去了矮榻上坐。 边行妇人边道:“今日叫你过来,是因晨时接到了江家的拜帖,你陆伯伯已经回了几日了,尚未回江家那消息,江家怕是有些着急了。那日后来,我同你陆伯伯也商讨过,你是有旁的心上人么?” “没有。” 颜汐答的颇快,一来自己确实没有;二来女孩子对这种事总归还是害羞的。 方氏笑:“没有,便更是了。” 她说着把前几日陆伯陵的决定说于了她。 “你尚小,阅历浅,既是没有心上人,便别再相拒此事。江家书香门第,可谓众世家中的一股清流,这些年虽然有些没落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家门依旧显赫。你陆伯伯和你爹爹是过命的交情,晟王对陆家有大恩。无论是从哪一面论起,陆伯伯与陆伯母不会害你。你便嫁于那江知衍吧,夫婿这件事,等你大大自然知晓,寻个贴心的,他爱你比你爱他多几分,于我们女子而言才会是幸福的,这事你也不要再相拒,你陆伯伯已经为你定下了。” “陆伯母...” 颜汐唇瓣微启,颇急,眼睛水灵灵的,无疑紧迫起来,但转念事情与她无干,陆执那厮应该也怪不到她的头上,要说什么也便没说出来,只问道:“已经,定下来了?” 方氏点头:“拜帖送的甚早,晨时便到了,你伯伯上朝时,靖安侯已候在了门外,他怕是与你陆伯伯同行乘车,路上便说了此事,可见公爹公婆对你也煞是喜欢,此门亲事美满至极。” 颜汐微攥了下柔荑,接着还没待开口说些什么,外头传来脚步声。 “夫人,显国公夫人与平阳侯夫人到了。” 方氏应声:“让她们进来吧。”转而拍拍颜汐的手:“去吧。” 颜汐起身,慢慢一福,姑且退下。 出了颐和堂,桃红便低声道了话。 “小姐,这,这可怎么办?” 颜汐想了想,回口道:“他一打听便知,是陆伯伯的主意。” 青莲道:“他到底要如何把小姐带出去...” 颜汐不知道,也没待深想,一声欢悦的呼唤传来。 “姌姌!!!” 心口“咚”地一下,因为那声音她近来太过熟悉,称呼亦然,小姑娘抬了头去,遥遥地看得一公子,仪表堂堂,风姿俊朗,见到她就喜上眉梢,却不是江知衍,还能是谁? 下一瞬,江知衍已然朝她奔来! 颜汐瞧的清楚,他的左脚显然尚不吃力,但大体无异,怕是还没完全休养好。 江知衍恨不得飞过来,没得一会儿便奔到了她的身前,眉开眼笑。 “姌姌!姌姌,好久不见,我,我甚想你!你,你可听说了...” 颜汐思绪混乱不已,但自然也知晓她说的是何事。 “嗯,听说了。” 小姑娘答了话,视线落到他的左脚上。 “已经无碍了?” 如颜汐适才所见,江知衍并非完全复原,但他一刻也等待不了,念人念的要发疯,尤其今日这等喜事,恨不得马上来与她相见。 眼下他还管什么腿,看到心上人,什么都好了。 “没事了没事了,颜汐莫要挂怀,半丝问题都没有了!” 颜汐声若蚊吟:“下次,小心点...” 她心里边乱七八糟的,这叮嘱也让她心虚,甚至不知该是何心境。 然正这时,还不待她再与江知衍多说几句,抬头眼眸流转,不远处一人突然砸入视线。 高大昂藏,一身墨色,唯头顶金冠束发,那张脸好看到刺眼,但他的目光与示意于她来说更加刺眼。 男人负手在后,冷着脸面,半丝笑意都无,那幽幽的眸子眯着她,头颅轻动,朝了她寝居的方向... 小姑娘顷刻,从头到脚,整个身子尽火辣辣地烧烫了去... 24 还原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第二十四章---还原 “姌姌?” 颜汐回神,立马把视线收了回来。 她甚至怕江知衍回头看到陆执,再不敢抬头朝陆执的方向瞧。 江知衍上前一步,关怀道:“姌姌怎么了?” 颜汐回着:“突然不太舒服。” 她这话倒也并非撒谎,此时,她心乱如麻,又惊又怕,最最关键,吓得腿软得很,确实不甚舒服。 江知衍紧张道:“可需看大夫?” 颜汐摇头:“没那般严重。” 言语间偷偷抬眼,余光又朝适才之处瞄去,人无疑尚在。 后续,江知衍又与她说了什么,她大多充耳不闻,只随意答复。 又小半会儿的功夫,俩人也便散了。 颜汐紧迫,同婢女马上便走了。 她心中翻腾的厉害,暗地里一个劲儿地喊菩萨。 这日天气甚好,晴空万里,冬阳杲杲,府上出来散步的贵妇小姐们颇多。 就是因为如此,她才害怕。 他自己多显眼,他不知道? 且不说不知的,只是知道的,她便晓得三房有位表小姐甚喜欢他。 如若恰在附近,瞧见他了,怕是眼睛都不会离了他。 颜汐只想快点回房,至于晚上那事,也是能拖得一会是一会。 “小姐慢着点。” 青莲在身旁叮嘱。 颜汐心口狂跳,小脚几近慢不下来。 却是直到进了北苑,有假山梅树相遮,得以避身,她方才觉得安全些许,松了口气。 然,这口气尚未吐出,桃红突然一声轻呼,拉了拉她的衣袖。 “小姐!” 声音虽小,但对颜汐而言震耳欲聋一般。 她顺着桃红回眸的方向看去,瞳孔骤地缩放,呼吸也立马跟着烫了起来,因为她清晰地看到那男人竟是现在就跟了过来! 俩人一前一后。 天知道颜汐是何心情! 脚步更快,脸也更烫,小姑娘始终微低着头,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他什么意思已经显而易见。 这般大白天的,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渐静,行人渐无,她实在是受不得了,越行小脚越软,浑身烧极,突而快步,丢下两个婢女,拔腿便跑。 粉嫩的绣鞋踏过落地的梅花,小姑娘气喘吁吁,越跑喘的越厉害,头也没回,几近是一口气跑回了寝居。开门的瞬间,气息还未待喘匀,一只大手突然摁住门板,颜汐心口起伏,浑身发颤,雾蒙蒙的眼睛抬起就看到了男人的俊脸。 “啊..”一声轻吟,不及反应,她单边肩头已被他牢牢缚住,关门与锁门之声相继响在耳边。 男人欺身逼近,没言语,目光灼灼,布满情口口,能烧着她一般,直接便吻在了她的唇上。口中被填满,唇舌被紧缠,颜汐呜咽,被推动的不断向后。那高大的身姿将她笼罩在暗影之中。 小姑娘呼吸灼烫,跌跌拌拌,小脚一连后退。 娇躯穿过堂屋,穿过珠帘,退到了退无可退,膝后撞到床榻,她双腿顿软,桃尻沾衾,身子径直被他压下。 呜咽连绵... 粉、白相叠,两道轻薄如蝉翼的纱幔自榻顶泻下,转眼之间衣衫满地。 鎏金香炉顶端飘着袅袅青烟,映衬得帘幕之中朦朦胧胧,人影晃动。 明明是冬日,却宛如烈阳当空,奇热无比。身底被衾浸透,汗珠自她的娇面上滴落,染浸鬓边青丝。不着寸缕,一丝也无。男人紧掐玉腰,着力生猛,声音低沉疏离:“跑什么?嗯?你看到鬼了?” 小姑娘素手掩面,语声呜咽,断断续续:“不,不要了..” 他拿开她挡着脸面的柔荑,压下,俊脸逼近,目光幽深,侵占意味分分明明,强行偏偏让她看着。 颜汐的小脸别开一次,他的大手便将她的脸掰回一次。几次三番,小姑娘周身本就烧着了一般,更是如入炼炉,想死的心都有了,终是哭着道:“求求你了。” 外头,原本平静晴朗的天突然暗下,北风卷地呼啸而来,翻云覆雪,琼枝压梅,又是一场冬雪降临,比之上一次,更大,更急,更狂妄,更肆虐,转而没得一会儿,万物便已银装素裹,满地玉尘... 良久,屋中的动静停了,呜咽却未。 颜汐背身躺在衾中,柔弱的双肩耸动,小脸早哭的花里胡哨的,此时亦染着红霞。 然虽哭声未止,人却已经清醒过来,脑子不再像适才那般除去惧怕与羞赧一转不转。 她自是反应了过来,适才那一幕,同她的那梦一模一样。 一切到底还是完全应验了。 莫非那梦真的是半分都不可逆? 如若是那般,是否便是没有陆执,事实上她也不可能如愿嫁给江知衍? 还是,她此番根本就同陆执走不了,这大半个月内会发生什么事,她会阴差阳错,被李胤召进皇宫? 颜汐越想脑子越乱。 眼下,最想知道的便是那梦到底可逆与否? 可是,她要怎么去验证? 小姑娘很自然地又想起了她的长姐。 梦中所示,前世,她最后也没能再见长姐。 那是否,今生如若能找到长姐,就证明了那梦也并不是不可改变? 思及此,她想起了身后的男人。 颜汐稳了几稳,努力忘掉适才的一切,内心中又挣扎了好一会子,方才硬着头,红着脸蛋,动了身躯,慢慢转了过去。 她抬了水盈盈的眼睛,向上朝人望去,正好见他缓缓而垂的视线。 男人眸子半阖,倚靠在那有些慵懒,额际尚有汗珠,水滴顺着他分明的下颚滴落,肩膀结实宽大,锁骨分明,面容白净,生就的确是极为俊美。 如若只看这幅皮囊,倒是让人无可挑剔。 但谁能想到他表面斯文的外表之下,藏匿着一颗那般坏的心。 “怎么?” 陆执挑眉,倒是他先说了话。 颜汐软软糯糯的,想了一想不知如何开口,先说了别的。 “你打算,怎么带我走?” 男人听罢,“嗤”了一声,靠近她的小脸,大手捏起:“我会现在告诉你?” 颜汐与他呼吸再度缠绕,往后退却一些,挣脱了他,接着: “陆伯伯已定了我的婚事,就在今晨。” “啊。” 陆执听罢不惊不躁,平淡至极,转回了头。 颜汐瞧着大致心里有了数。 他料到了,亦或是说这些也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那他那日为何要她说不嫁。 她想不明白姑且也便不想了。 于她而言,事情既然已经这般,她跑不掉,躲不了,斗不过他,那不如利用这层关系,假意讨好他,让他帮她办点事,从他这里能得点好处,就得点好处。 想到此,颜汐也便说了出来。 “你能帮我个忙么?” 这个稀奇,她娇滴滴的,嗓音柔嗲,听她说话,陆执嗓子痒痒。 男人转了眼眸,凉凉地开口:“什么?” 颜汐想了想,伸出了两根手指。 “两件事,成么?” 陆执想说不成,但她太美了,终还是问了出口:“说。” 颜汐道:“第一件你知道的,那日你答应了我,你能快些给阿泰换个地方么?” “第二件事,我在苏州的时候曾机缘巧合下重逢了一个沈家旧仆,她说去年在长安见到了我姐姐,但一晃而过,不过她确定那就是我长姐。我一直想打听来着,可是没钱,原卖些白叠子,就是想攒些钱,也好打听姐姐之事,眼下还有半个多月我就要走了,怕是也没机会了,你能帮我打听一下么?” 陆执听罢瞧了她半晌,最后答了话:“看心情。” 当日临近黄昏,他方才离去。 男人前脚刚走,颜汐便捂住了心口,一连喘了好几下子,而后唤人备了水。 净室中温热,水汽升腾。 青莲桃红在一旁伺候。 小姑娘藏在浴桶之中,水中漂浮着花瓣,只露个小脑袋。 没得一会儿,她的思绪又飘了。 所思是陆执知道宁国公还是会给她订婚一事。 所以他到底为何还让她反对一下? 她姑且参不透那厮的目的,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他怕是在为把她带走铺垫什么... 这般正思着,听婢女俩人说起了话。 桃红道:“唉,江世子多好,江家也喜欢小姐的很,好好的一门婚事,就这么没了...” 青莲接口,叹息一声:“江世子是好。” 说到此笑了一下:“那个温润的性子,大哥哥一般的样子,有点像乾津世子。” 颜汐听到这个名字,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婢女口中的乾津世子,是晟王世子李乾津。 彼时她很小,对他的记忆已经非常浅淡了。 浅淡到恍若已经不记得这个世上还曾有过这么一个人了。 如若一切都没有发生。 她和他才应该是一对... 可惜,他永远活在了十岁那年... 25 字条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第二十五章---字条 桃红也笑了起来,应声:“对呀!对呀!有时候真的好像!反观他,天壤之别...” 婢女前一句还喜笑颜开,后一句立马收回了笑容。 青莲也没了笑意,冷落下脸面。 接着便都不再说话。 俩人口中的最后一个“他”,无疑就是陆执了。 颜汐没插口。 浴后她躺在床上,想着那个梦,眼下当真是步履维艰,自己如同蒙着眼睛走路一般,着实不知哪个方向才是对的。 这般想着想着,眸子落到了纱幔之上,烛光的映衬下,瞧着迷离又朦胧,午时的旖旎浮现在眼前。 她,想起了那个男人。 脸瞬时又一次发烫起来,颜汐慢慢背过了身去,强行切断记忆。 翌日,腊月初七,当朝的万寿节,帝王李胤三十一岁的寿辰。 所有官员大臣休沐三日。 自然这第一日,正三品往上,各大官员皆集聚皇宫,为李胤庆生,不乏有外国使臣前来贺喜,整个长安城皆沐浴在一片喜气之中。 陆伯陵与陆执父子很早就出了府。 早膳之后,颜汐得到了个好消息。 消息是陆执的贴身小厮东福传来的,告诉她可派一婢女去探望阿泰。 商议过后,青莲穿戴整齐,欢喜地去了。 一个多时辰人回来,将事情俱说给颜汐。 “阿泰被关去了别处,世子的一个别院柴房。小姐不用担心了,新的地方独他一人,垫子被子都很齐全,吃喝也都不错,阿泰身子骨很好,他说挺得住,让小姐照顾好自己。” 颜汐听罢,姑且松了口气。 她暗暗算了算,距离那正月初六,又近了一日。 心肝乱颤,有时只消想想,她就怕的不得了。 当日,她没再见到那男人,但翌日便再见了。 陆家家大,财大气粗,挥金如土,良田美宅无数,这座老祖宗留下的府宅更是极尽奢华。 每年入了深冬,西苑都会刻冰雕,挂冰灯,配上雪景红梅供人观赏。 这日休沐,人齐全,又恰逢冰雕修筑妥善,闲来无事,国公夫人也便选了这日召集大家伙膳后赏灯,看个新鲜。 黄昏天还未待全黑,各房姑娘公子,夫人姨娘们就集在了此。 颜汐本不想去,但她怕陆执来。 毕竟大正午的他都敢入她的房,天黑之后,旁人都集在了西苑,他怕是就更肆无忌惮,有恃无恐了。 如此想过,小姑娘可谓半丝犹豫都无,早早地便穿戴整齐,来了这西苑。 人颇多,颜汐和谁都不甚熟悉,只浅浅的寒暄招呼,随便与人聊聊。 如此没得一会儿,那男人便出现了。 不想注意也忽视不得,他刚一到就吸去了很多双眼睛,包括颜汐。 婢女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 小姑娘心口狂跳,仿若没有第二反应,直接便迈动了玉足,去了一旁人最多的一处“避难”。 插不上话她也假意听着众人闲聊,时而旁人笑,她也跟着莞尔,美目清澈,小眼神纯纯净净的, 然表面无异,心中已经开始翻腾。 渐渐地夜幕落下,半月升空。 巨大的冰灯如若花藤,被五光十色的灯火映衬的好似永不会灭的烟花。 姑娘公子,夫人老爷们各个皆心情大好,瞧着面前美景,三三两两私语赞赏。 颜汐也有瞬时的失神,但正当瞧得入迷之际,身后一个婢女拍了拍她。 “颜汐小姐...” 小姑娘微惊,也回了神来。 她转过头去,身后之人并不陌生,去过桃香阁送汤,正是陆执的人。 看到他的人和看到他无异,颜汐不觉得会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婢女小声开口:“世子让颜汐小姐去那边。” 颜汐顺着她眼神示意的方向过去,会意了他是让她去个没人的地方。 小姑娘没答应,只紧迫地转回了头去。 回来之后,很自然地抬眸朝着远处的陆执看了一眼。 男人冷着脸面,微微示意,虽没言语,但勒令与警告的意味分明。 颜汐心跳的更加厉害,终是微低下了头,硬着头皮,如他所愿,乖乖地照着他所示的方向走了去。 不时到了地方停下,须臾,只见那男人慢悠悠地也抬了步,没一会儿到了她身边。 颜汐本能地紧迫。 俩人并排而立,体量上一大一小,同视一个方向,不乏有人朝这边望来,但他二人终归都是大房的人,也即将成为兄妹,走的略近,尤其偶尔说两句话,都是再过正常之事,自然没人在意。 身边无他人,唯独青莲桃红两个婢女,但即便是这样,颜汐也还是害怕,不觉间微攥上了手。 陆执凉声,薄唇只微微开启,音调生冷:“你找死?” 颜汐知他说的是她适才特意躲了他之事,马上乖乖地道:“人太多了,我...我怕人发现。” 陆执继续:“谁能发现?” 颜汐不知道,她只是害怕。 男人居高临下,摘了扳指用帕子缓缓轻擦,慢条斯理,平平静静地冷声勒令: “以后再见到我,不许再躲,听到了么?” 颜汐受制于人,很乖巧地应声:“嗯。” 这时,听他转了话题,说起了别的。 “人见到了?” 颜汐知他说的是阿泰,同样应声点头:“嗯。” 陆执“呵”了一声,将擦过的扳指拿到眼前,深邃的桃花眸注视着它瞧看,口中道: “你对他不错啊!” 颜汐答着:“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是我奶娘的儿子...” 男人继续:“哦,那你对同你一起长大的人,不错啊!” 声音冷的好似寒冰。 颜汐的手越攥越紧,觉他有些奇怪,不知他为何一直说这事,也不晓得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这般停顿之际,头顶又传来声音。 “明天午时出来,东长安街,文家布行,我派人接你。” 颜汐心口骤然跳得快了去,娇艳唇瓣微动,马上道:“不成。” 她声音极小,小到几不可闻,但相拒的斩钉截铁。 她自然知道他让她出去作甚,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所幸戴着衣帽,天又黑,他人看不仔细。 “我不要去...” 陆执半晌未言,良久后,终于将那枚扳指戴回了手上,轻嗤一声,稀松平常又带着几分挑衅地道:“你说,我就特别喜欢,看你这幅不情愿的模样,怎么办?” 颜汐更紧捏了下柔荑:“你...你莫要欺人太甚...” “哦。” 陆执挑眉,很是无所谓的样子。 她嗓音娇娇糯糯的,人软柔可欺,他越瞧心越痒痒。 颜汐一眼不再敢看他,更不敢说话,生怕他再提这事。 所幸没了下文,不时他负过手去,又转了话题。 “你阁中后园左数第四棵桃树下,我放了东西,回去照做。” 颜汐微惊,但转念好似明白些许,并未再多说什么,应了声。 转而又过了一会儿,月光被遮,寒风起,天空不知何时开始慢慢飘下雪来,也正在这时国公夫人的声音传来。 “天寒,瞧着来雪了,外边久呆不得,大家便散了吧。” 众人纷纷应声,不时皆陆续出了西苑。 颜汐也慢慢动了脚步,心中打怵,怕极了他适才那话题没完。 他就在她身旁,时而她的身子还会与他微微相擦。 她又惧又怯,好似做了坏事的小童,心中有鬼,生怕给人看出他二人的异常。 少倾,终于出了西苑,颜汐寻了个同住西苑的表小姐,快步到了她身边与人搭伴同行,再没敢看那男人,一路皆未回头地回了寝居。 待得到了地方,她亲自去了后院,水盈盈的眼睛盯准了那男人所言的第四颗桃树,唤了婢女。 “去那找找,可有无什么东西?” 青莲桃红应声,双双去了。 颜汐始终瞧着,婢女没寻多久,便在一块石旁发现了东西。 俩人拾起拿回,颜汐接过,但瞧那是一个锦袋。 她姑且收入袖中,回了房。 进屋后,颜汐第一时间打开,锦袋之内唯两物。 一个金镯子,一张字条。 字条上言简意赅,清晰写着:“五日内,后门出府,雇车入集,成康当行,当掉。”” 颜汐看后微怔,揉掉字条,不明晓。 两名婢女也甚费解。 桃红问道:“小姐,他这是什么意思?” 颜汐摇了摇头,未深想。 但不用深想,大体她倒也参得透,终归和他要把她带走有关。 这事姑且也便罢了。 夜晚,躺在床上,小姑娘眼睛缓缓眨动,将那张揉掉了的字条偷偷藏在了褥下...... 26 试探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第二十六章---试探 当夜,宁国公府外,西街小宅 屋门被人从外打开,冷风卷着雪尘吹入,裹进一阵寒风。 关门刹那,里屋响起个男子的声音。 “娘回来了?” 进门妇人四十多岁,穿着较好,正是宋嬷嬷。 她应了一声:“福儿今儿个读书了?” 一个身材瘦弱,相貌端正,书生气息颇浓的男子从屋中走出。 “读了,读了,娘今日怎么回的这般晚。” 宋嬷嬷倒了茶水,坐到了桌前:“陪主子们看冰灯来着...” 那被唤作福儿的男子全名福禄,听得这,甚欢愉地过来,坐到母亲身边,两眼冒光了一般: “见到颜汐小姐了?” 宋嬷嬷瞧他那副丢魂的样,恨铁不成钢,剜了人一眼。 “瞧你那点子出息!” 福禄傻笑一阵子,全然不把母亲的骂放在心上。 “她可真是太美了,小时候刚来的时候我就喜欢的紧!娘当年怎地不让我同你们一起去苏州呢?那样,儿子岂非日日都能见到她了!” 他说到此拉住母亲手臂,眼睛愈发地亮,也愈发地急:“娘刚回来的时候不是说有法子让我娶她,现在人都定亲了,也没见娘那法子!娘到底是什么法子,还成不成?” 宋嬷嬷越听他说话越心烦,没好气地道:“现在还能有什么法子!” “啊?” 福禄一下子松开了人,明显失魂落魄了去。 宋嬷嬷也没理他。 原她是打着这个主意。 那小姑娘虽是个罪臣的侄女,即便有了这陆家女儿的头衔,也高嫁不得,没人会愿意娶她。 但那是对那些达官贵族,世家子弟的公子哥来说。 对她们这种身份的人来说自然还是块香饽饽,何止是香,简直是稀世珍宝! 她的儿子如若娶了她,哪里只是艳福不浅,简直是一步登天! 做了陆家的上门女婿,她们娘俩这辈子就翻身了! 原她想的倒是好,想着回来之后寻机会设计那小姑娘落水,让她儿子大庭广众之下舍命跳下去相救,俩人湿淋淋地肌肤相亲着上来,那般模样,她还哪嫁得出去,不许配给他儿子许配给谁? 何况她的福儿自小便是二房的三公子伴读,生的好,又聪明伶俐,幼时先生教授的,往往三公子还没会,他便已会了,聪明得紧,考取个功名也不是不无可能,加之岳父与大舅哥的扶持,将来自是前途无量。 哪成想就这说难不难的事竟是一直未曾寻到机会。 转眼间不过两个多月,人竟然订了婚,还是那江家世子。 宋嬷嬷越想越生气,尤其今日赏灯,见世子好似还颇关怀于她,与她单独说了那许久的话,就更是悔的要命,早知道应该多想想办法才是。 她这边本就心烦意乱,福禄那边又来添火。 “娘,真的没法子了?” 宋嬷嬷不耐烦地道:“没了,没了!” 福禄扯住她的衣袖哭道:“娘,怎么会呢!怎么说没就没了?你原欲如何?原欲如何?” 宋嬷嬷甚是看不上他这幅没出息的样子。 “原欲如何?她再落一次水,你救她不就成了!又不是没落过!” 福禄双眸顿时盯住,恍然大悟。 ******* 夤夜 屋中的烛灯已经灭了几盏,唯剩床边的一个。 青莲桃红都回了房中休息,独剩颜汐一人。 她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思前想后,还是起了身,凭着记忆,手伸去了褥下又把那张揉了的字条拿了出来,借着微弱的烛火打开再度看了一遍,而后下地穿了绣鞋,将东西烧掉了。 她越想越觉不对。 为了避嫌,防止被人瞧见,那只镯子他没当面给她有情可原,但这张字条...... 是不是不给也可。 他完全可以傍晚的时候直接说予她听。 那厮老奸巨猾,疑心甚重,城府极深。 他怕是在试探她。 她也确实是差了一点就上了当,差点偷偷地留下那东西,给陆伯伯留下线索。 明着不敢与他对抗,自然只能靠暗着。 他怕是,就是在拿此试探她..... 如若没猜错,明天他就会来搜这张字条。 颜汐越想心口跳的越快,但觉自己怕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 良久,小姑娘方才返回了榻上。 翌日,她没立马出去当镯子。 原因无它,上午国公夫人见了她,下午江知衍过来了趟。 好在他来时,那厮并不在府上,颜汐战战兢兢的,也只是和江知衍呆了一小会儿,就急匆匆地借故走了。 一日便就这般过去,她并未腾出时间出门。 到了夜晚,万籁俱寂,月上中天,越晚,她越害怕。 果不其然,时辰一到,那男人准时大驾。 顷刻,一股肃杀的气息充斥在她的小院内外。 屋里屋外的婢女皆紧迫不已。 他抬步进来,赫赫之势如巍巍高山,一股让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压迫感笼罩心头。 进来,他的眼睛便落到了颜汐的身上。 男人垂眸解开衣服,古井无波地相问:“当了?” 这是明知故问。 她出没出去,他一清二楚。 小姑娘摇头,糯糯地答了话:“没,没机会出去,明日试试。” 男人抬步朝她走来。 他越是靠近,颜汐呼吸越急。 而后便瞧着他唇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慢悠悠地先去了她的妆台前,手随便翻了翻,转而慵懒地坐在了椅上,沉声唤了婢女进来,低头摆弄着她的一支珠钗,轻描淡写地冷声开口: “被褥换了。” 颜汐心微微轻颤,软声道:“白日里新换的。” 陆执抬起眼眸,笑的斯文:“是么?” 颜汐点头。 那进来的两个婢女是他的人,颜汐余光瞧的清楚,哪里是在换被褥,分明是在搜东西。 又惊又怕,却也庆幸。 小姑娘张了口:“你要找什么?” 但见那男人抬了眉眼,又笑了下,却并无说话的意思,全然是让她开口之意。 颜汐道:“我处理掉了,自不会留下。” “哦?” 他显然来了几分兴趣。 颜汐继续:“留着有甚用?我没有那个胆量把它偷送到陆伯伯的眼皮底下告状,让你败露。如若就藏在这屋中也毫无意义,我走后,你必然会派人将这屋子的里里外外皆查上一遍。我早说了,我既是答应了和你走便不会反悔,也不会耍心思。再说,我也斗不过你?被你发现了怎么办?你前边能放了阿泰,后边也能再抓了阿泰,我又会有好果子吃么?” 陆执听罢缓缓地抬了手。 那两名婢女瞧见也便停了下来,重新铺好被褥之后安静地退去。 男人站起身子,迎面朝她走来,待到她身前,打横,把人一下子抱了起来。 颜汐下意识轻呼,脸面无疑转瞬烧红,双手无处安放。 与他相比,她甚娇小。 转而,小姑娘便被落到了榻上。 男人欺身逼近,俊脸凑来,与她呼吸缠绕,热浪滚滚。 “你比我想的要聪明,也更识时务。” “那,怕是也猜到了后续将如何,所以,别跟我耍花招。” “别惹我,听见了么?” 他说着说着,慢慢靠近她的耳边,语声越来越低。 颜汐感到热气,微微一缩,乖乖地应声:“知道了。”小眼神缓缓轻转。 陆执嗅到她身上发上的香气,心中微荡,身子酥麻,转而回眼瞧了她一会儿,接着便来势猛烈,一下子亲上了她。 一股灼热从头到脚,马上席卷了颜汐的周身,脸蛋瞬间涨红起来。 她招架不得,轻声呜咽,不时细腿微微一颤,一阵密密麻麻之感,感到了他的手入了她的衣裙,顿时打了个哆嗦。 小姑娘愈发地呜咽,脸灼若芙蕖,烧热无比,然正当这眼泪汪汪,无助之际,双眸骤地缩放了去,而后便使劲儿地推向了他。 陆执的手掌蓦地感到一热,随着她推他,也便松开了人。 大手从衣下拿出,一抹鲜红赫然呈现。 颜汐的脸顷刻之间,不...不知是什么颜色... 27 带走(上)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第二十七章---带走(上) 她立马低下了头去,拘谨羞赧,又甚是害怕。 “你...我...” 她想问些什么,又想说些什么,但终是没问也没说,红着脸面,间或抬头偷瞄他一眼,而后也没等,匆匆地跑了出去。 陆执沉着脸,一动没动,包括他的手,不悦显而易见,半晌,冷声唤了人。 “端水。” 良久后,夜晚烛火摇摇,颜汐换了衣裳从旁屋回来。 人战战兢兢的,脸烧热,进来便看到那男人正坐在一旁,冷着脸面。 颜汐依然没说出话来,对方先开了口:“几日?” 小姑娘答的颇快:“十...” 陆执一言未发,转而嗤笑一声,不信之意甚是分明。 颜汐赶紧道:“有的时候真的要十日,你若不信,可以去问旁人。” 她眼睛扫向了屋中的婢女。 青莲立马道:“是,小姐有时候真的要十日。” 陆执没理,当然也没问旁人,不一会儿起了身,扯过披风,慢条斯理地穿了上。 颜汐又怕又喜,但面上丝毫不敢表现出半分欢悦,在他出门之前问道: “前三日怕是要很难过,我过几日再去当东西,成么?” 陆执依旧一言没发,只系了披风,凉凉地瞥她一眼,抬步走了。 没明说不许,也便是默许。 颜汐柔荑紧攥,直到桃红跑回来欢喜地相告,她方才终于敢笑。 “小姐,走了走了!” 小姑娘顿松了口气,脸面上也顿见笑意。 屋中悄悄地满堂欢喜。 十日,她至少要安稳十日,如何能不喜。 这一夜,颜汐睡得甚安。 翌日虽肚子痛了一整天,她也颇悠闲,再不用提心吊胆怕那厮夜入她房,欺负于她。 第一日安详安稳,第二日,第三日亦然,她没再见到陆执。 到了第四日,小肚子不再痛了,颜汐也捉摸起了那男人要她办的事。 上午去给国公夫人请安回来的路上,她瞧着四周无人,与婢女悄悄商量:“要今日么?” 青莲道:“今日风大,天寒,明日再瞧瞧,总归距正月初六还有那般久的日子,迟个三五日想来他也不会怪罪,尤其,小姐又不是没理由,他不知道小姐来了葵水么!” 颜汐想了想,点了头。 这般刚要回北苑之际,突然感觉哪里好似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她。 颜汐转眸寻望,没见任何异常,也便又转了回来。 可刚行几步,那种感觉再度出现。 她下意识再次驻足寻视,可依旧没觉得周围有什么不对。 两个婢女自是感到了她的异常。 桃红问着:“小姐怎么了?” 颜汐道:“觉得有些怪怪的,你二人可感觉到总有人朝着咱们这边盯着?” 桃红青莲双双立马转了眸子,四处寻看。 半晌后,桃红道:“没有啊小姐。” 青莲亦然:“没有人,怕是小姐的错觉。” 颜汐听罢,放心些许,回了桃香阁。 第五日第六日依旧安宁。 待得第七日,还是去给国公夫人请安回来的路上,她没来由的一阵阵又出现了那上次之感,可寻视过后,依旧发觉四下无人。 颜汐愈发地觉得奇怪。 第八日终于盼来了艳阳天,外头不甚寒冷,她的月事也净了。 颜汐每隔三日去给国公夫人与老夫人请安一次,这日也正好不必去拜见。 主仆三人商量过后,便就选择了这天出府。 一连八日,颜汐都没见过陆执。 她不能伺候,他自是不会来寻她。 毕竟他对她就只想着那一件事而已。 早早地,颜汐便让青莲出去雇了马车。 临行之际,她又回忆了一遍他给她的那张字条。 “五日内,后门出府,雇车入集,成康当行,当掉。” 颜汐依他之言,同两名婢女从陆府后门出了去,行了许久后,上了雇来的马车,一路入集市,去了那成康当行,当掉了他给她的那只手镯。 然刚从当铺出来,颜汐蓦地心微颤,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她竟是突然之间再度有了在府上那被人盯着的感觉。 小姑娘胆子小。一次两次是巧合,这般历经了三次,她便有些忽视不得,本能地害怕,面纱之下露出的眸子中明显浮现一抹惊慌,握住了婢女的手。 青莲关切询问:“小姐,怎么了?” 颜汐没答,只拉着她与桃红的手,快步地走。 马车停的不近,一条街外。 颜汐主仆一路行着。 她快,她感觉那人也快,她慢,她便感觉那人也慢。 青莲桃红自是也早有了知觉。 到了马车停靠之地,人又好似也跟着停了脚步,隐匿在了暗处。 “小姐!” 青莲道:“别管,快上车去。” 这是谁人,几人不知晓,但其是个男子,身形颇为瘦弱,很是敏捷,且居心叵测,沿途一路一直跟着她已是显而易见。 短短一会儿的功夫,颜汐早吓得小脸煞白,浑身冷汗淋漓,上车的脚都没了什么力气。 正当这被吓得魂都没了三分之际,突然听得一声男子的喊叫,转而颜汐三人回头便看到了十多个黑衣人,其中一个手中拎着个瘦猴似的男人,将人摔在地上。 待看清那男子的脸,颜汐三人皆瞳孔微缩,大惊。 因为这人正是宋嬷嬷的儿子,二房三公子的伴读福禄。 转而惊魂未定,还不待思索分毫,便见巷子口处停就一辆华贵马车,士兵转瞬便将此处围了起来。 车中慢悠悠地下了个高大伟岸的身影。 颜汐远远地还没待看清人的脸面,心跳便蓦地漏了半拍似的。 只因,那身形体量她太是熟悉,不是别人,正是陆执! 八日未见,最后一次相见还是那晚,所历那事。 颜汐想起,脸便有些本能的红烫,所幸戴着面纱,旁人也瞧见不得。 福禄已然开始求饶。 “爷饶命,爷饶命!” 他怕是还尚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这般连连话语之际,背后的男人已经过了来,玄色鹤氅罩身,长身玉立,垂着眼眸,微微示意。 那束缚着福禄的黑衣人便一把抓住了福禄的头颅,将人的脸掰了过来给陆执瞧看。 他看他的同时,福禄也骤然看到了他,大骇,被吓得双股战战,当即湿了裤子。 “啊,世子,世子,世子....我只是,我只是...” 语无伦次,早已说不清话语。 陆执微一敛眉,“嘶”了一声,记起了人。 就是因为对上了这是何人,幽暗的眸子方才更暗。 男人抬了脚,皂靴踏到了福禄身上,转而挪到了人的脸上,慢慢碾去。 “你娘教你的?” 好似眉眼含笑,又好似咬着牙槽,声音冷,却又有笑意。 福禄的胆子早被吓破,不仅是胆子,那张还算周正的脸顷刻便被碾磨的血肉模糊了去。 “啊!” 疼的一声惨叫:“小的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世子饶命,世子饶命!” 陆执“呵”了一声,轻描淡写地道:“你吓到她了。” “是是,啊,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错了,小的给小姐叩头道歉。啊!” 鲜血从他的脸上口中流下,可怖至极。 颜汐亲眼所见,一下子就转过了头去。 青莲与桃红抱住了她,也皆心肝乱颤。 福禄那日听得她娘的盘算,色字当头一把刀,加上陆家女婿这一身份的诱惑,让他迷糊了好几日。尤其一想到那小姑娘天仙一般的美貌,愈发地悔,愈发地急,遗憾的不得了! 他已经一连许多日跟着颜汐,本意是想施他娘那法子,寻机会英雄救美,但眼下为冬季,湖水已然结冰,加之颜汐畏寒,根本不大出门,更不靠近水边,机会少之又少,他实在是寻不到时机,又实在是馋人,便昏了头脑,有了那一次有一次的跟踪,但万万没想到...... “小的只是倾慕颜汐小姐,只是想看颜汐小姐几眼,小的错了,小的真的错了,世子饶了小的吧......” 他不断哀求,但一句回应都未得。 半晌,陆执方才抬了脚,很是无所谓地给了身旁的黑衣人眼神。 接着颜汐便背身听得那福禄被堵上了嘴,拖了下去。 她但觉不好,回头,恰见那男人朝她走来。 小姑娘声若蚊吟,第一反应:“别,别弄出人命...” 一句话方才说完,她的脸已被陆执捏起。 “你可真勾人啊...” 颜汐轻咛,本就又惊又怕,当即更是脸一阵子白,一阵子红,没说出话来,这时,见他微微侧眸,朝着手下:“把他娘也做掉。” 颜汐更是心一惊。 扪心自问,她确实不喜宋嬷嬷,往昔六年她没少苛待她,暗中匿下了不少陆家给她的银子,对她也谈不上好,她也希望她受到惩罚,但罪不至死。 可没待说什么,她也没敢说什么,便听那男人再度朝她开了口: “回去收拾东西,大后日正午,后门...别耍花招...” 颜汐听得这,无疑一怔,什么都忘了,脑子甚至没甚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仰着小脸,直直地看着人...... 男人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神色疏离,薄唇轻启,冷声又重复了一遍。 “我说,让你回去收拾东西,大后日正午从后门出来,听懂了吗?” 这次,颜汐自是已然明了,心口“砰”地一下。 他竟然,后日就要把她弄走! ******* 少倾,被他亲自押上了马车,小姑娘乖乖地上了去,未有半分反抗,自然,也反抗不得,连言语都无。 她安安静静地坐了下去,与那男人对视一眼,别开了视线。 陆执盯她一会儿,让马夫催了鞭。 青莲和桃红也早随着上了车。 不时,众兵让路,她所在的马车率先出了去。 车上三人半晌皆一句话没说。 终是桃红先开了口:“后日不是才腊月十八...” 青莲道:“是呀,不是说,正月初六才走。” 颜汐小脸冷落,说不怕是假。 她简直要怕死了,好半会儿方才回口:“可能是有意为之。” 青莲桃红:“?” 颜汐道:“特意不给我们什么喘息的机会。” 青莲桃红了然。 接着,车上再度恢复安静。 颜汐渐渐地又想起了宋嬷嬷与福禄。 “那俩人...” 桃红大概知道小姐的心思,安慰道:“那个福禄和王清安一样,对小姐没安好心,他也就是没机会,有机会未必干不出王清安那事,死便死了!” 青莲接口:“宋嬷嬷贪污陆家的钱财,如若给国公爷和国公夫人知道,实则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也算是罪有应得。” 颜汐明白。只是她毕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对死人这等事不可能毫无知觉。 且,即便已经领教过了陆执的狠辣,实际发生了也让她怕。 毕竟,他不知宋嬷嬷贪了陆家的钱财。 但也,这就杀了.... 28 带走(下)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掌中春色》28 带走(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9 藏娇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掌中春色》29 藏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0 掌中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掌中春色》30 掌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 回忆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掌中春色》31 回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 得逞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掌中春色》32 得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3 沐浴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掌中春色》33 沐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4 诚意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掌中春色》34 诚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5 招架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掌中春色》35 招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6 书房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掌中春色》36 书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7 捶丸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掌中春色》37 捶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8 帮忙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掌中春色》38 帮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9 谈情?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掌中春色》39 谈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0 配药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掌中春色》40 配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1 前世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掌中春色》41 前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2 出逃(上)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掌中春色》42 出逃(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3 出逃(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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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掌中春色》116 番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7 番外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掌中春色》117 番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8 番外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掌中春色》118 番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9 番外---前世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掌中春色》119 番外---前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20 番外(陆执与卓牧白重生篇①)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掌中春色》120 番外(陆执与卓牧白重生篇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21 番外(陆执与卓牧白重生篇②)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掌中春色》121 番外(陆执与卓牧白重生篇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22 番外(陆执与卓牧白重生篇③)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掌中春色》122 番外(陆执与卓牧白重生篇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23 番外 (陆执与卓牧白重生篇④)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掌中春色》123 番外 (陆执与卓牧白重生篇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24 番外(现代if篇)伪兄妹①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掌中春色》124 番外(现代if篇)伪兄妹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25 番外(现代if篇)伪兄妹②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掌中春色》125 番外(现代if篇)伪兄妹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26 番外(现代if篇)伪兄妹③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掌中春色》126 番外(现代if篇)伪兄妹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27 番外(现代if篇)伪兄妹④ - 掌中春色 - 玥玥欲试 《掌中春色》127 番外(现代if篇)伪兄妹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