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两只魂 - 掌中有乾坤 - 古镜轩舫 浩瀚无垠的虚空,漆黑沉寂,四道流光划破黑暗,速度之快,肉眼无法捕捉,一道剑气纵横,各色光芒流转,露出四道身影,三男一女,前面一名男子身形狼狈,衣衫破碎,双手双臂已爆成血污,仙光摇曳,气息沉浮,后面三人仙风道骨,气度超凡,脚下各踏一柄仙剑,剑上仙光流转,乘风破浪,呈扇形追击,手中不时爆射出璀璨的光芒,朝着前方之人轰杀而去。 “砰砰砰”巨大的轰鸣声在虚空回响,前面之人的仙光再也承受不住,“轰”地炸开,点点光芒消散于黑暗中,身形不稳急速向下坠落,三道流光紧追不舍。 坠落了好一会儿,前方狼狈的身形终于稳住,停在虚空,转过身,怒视着三人。 “不逃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一位儒雅的中年人冷笑道:“送你上路,没有归途!”说罢三人跃下脚下的仙剑,将其握在手中,呈犄角之势围住衣衫破碎之人,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取出任何兵器。 三人同时举剑,身形招式整齐化一,仙剑爆射出无与伦比的剑芒,在虚空交汇,强大的剑气撕裂苍穹,劈开了一方天,剑光夺目,不可视物,剑意锋锐,诛灭万物,一条巨大的银河从空中垂落,将虚空分割成两半,久久才消散…… 虚空恢复平静,黑暗重新笼罩四方,不见了那道狼狈的身影,只剩下三人傲立。 其中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皱起眉头:“好像没有感觉到仙魂泯灭的气息。” 儒雅中年人散开仙念,感知良久,说道:“如此强悍的一击,即便没有神魂俱灭,一道残魂,应该受伤不轻,支撑不了多久。” 三人中唯一的女子无不担心地问道:“下方好像是一方世界,他会不会祸乱众生?” 儒雅中年人一笑:“还未听说过魂魄能穿过罡风层,不必多虑。我们回吧。” 飞剑瞬间变大,漂浮于脚下,三人没有犹豫,再次踏上飞剑,流光划过天际,三道身影转瞬消失不见。 杨家府宅 门房老五拿着一把笤帚,不紧不慢地清扫着院门口的落叶,正是入秋之季,天高云淡,飒飒秋风不时地将树上的枯黄叶子吹落,一夜间已是遍地金黄,踩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劈啪脆响,枝头上还挂着稀薄的片片青红,交相映衬下,层次分明,构成秋天美丽的画卷。 老五年过六旬,在杨家干了一辈子,看着满地的枯黄,不禁暗叹一声,年复一年,草木枯荣,感慨生命的凋零,或许有一天,自己也会如同一片枯叶,从树上落下,归于大地,埋入土中…… 突然,一道疾风掠过,直直地穿过大门,冲入前院,没有半分停歇,飞速地拐进了后院,“大虎,大虎,快!”老五拖着扫帚迈入院中,招呼门房中的杨大虎,“赶紧把门关上,我去后面看看。” 杨大虎体格健壮,是杨家的护卫,二十出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懵懵地走出来,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老五的吩咐,合上两扇大门,拿起门角的木栓套入栓环中,嘴上嘟囔道:“大早上关门,日子不过了?老爷怪罪下来,我可……”话还没说完,,“砰”的一声大门就被一股大力推开,栓环才套上一只,木栓重重地落在地上,把大虎直接贴在了侧墙。 已快到回廊拱门的老五,被院门处的巨大声响吓了一跳,转过头,一道身影已经冲到了身前,老五一把抓住,拦住了去路,那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你个臭小子,反了你了,还敢踹门!” “五伯,您放开我,真的有急事。”少年叫杨小卫,是杨家小少爷杨昊的家仕,此时背着书箱,跑得气喘吁吁。 “你不跟着小少爷,跑回来干嘛?”老五没好气地质问。 杨小卫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指着门内,急吼吼地解释:“我就是跟着少爷回来的,小少爷出事了,快让我进去。” “你说刚才回来的是小少爷?”老五瞪大了眼睛,嘴巴半张着,脸上全是震惊之色。 杨小卫顾不得多说,扒拉开错愕的老五,一头冲过拱门。 老五愣了半晌,转过身,步履蹒跚地走回门房,喃喃地低语:“真的是小少爷?不会吧……真够杨老爷操心的,不知道有没有伤了到根本……” “哗啦”大门的栓环震颤,大虎的门栓啪嗒一声再次落地,“哎呦,谁呀,这是……”大虎气愤地大吼,再一次被贴在墙上。 三名锦衣少年冲了进来,没有理会大呼小叫的大虎,向着老五一拱手道:“对不住,五伯,改天给您老买酒喝。”五伯在这些少年的口中如同名字,算不上什么恭敬的称呼,杨家除了老爷辈称他为老五,所有小辈,包括孙辈都称他为五伯。 一边说着话,几人脚下步子可没停,直奔拱门后的院落而去。 老五侧身让开道路,默默地摇了摇头,这几个孩子他都认识,是小少爷的玩伴,同在青玉武院读书,他们的出现更是确定了刚才那道疾风的确是小少爷。 疾风飞速前行,穿过正院,掠过回廊,轻车熟路地拐进了一座小院,直奔正房,“娘,娘,救我!”急促而微弱的声音从脑中传出,惊到了对镜梳妆的白欣岚,“昊儿,昊儿,你,你这是怎么了?” 脑袋中一个模糊的身影一闪即逝,手上的梳子“啪嗒”落在地上,白欣岚“腾“地一下起身,直奔墙边的柜子,从深处一把拽出一个布包,飞快地打开,托起一只通体翠绿的玉碗,迎向空中,一团朦胧的白色缓缓呈现在玉碗中,无力漂浮,坠于碗底,白色在碧绿的映衬下格外清晰。 白欣岚小心地捧着玉碗,这是魂界的宝器,名为养魂钵,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慢慢变化的白色雾团:“昊儿,昊儿,能听到吗?” 白色的朦胧逐渐淡化,显露出一个清秀的轮廓,正是儿子杨昊的魂体,他双眼紧闭,似乎耗尽了全部力气,虚弱地应了一声:“娘,我累……”便昏了过去。 门外,杨小卫强行平复着起伏的气血,跪倒在门口,怯生生地问:“夫人,少爷他回来了吧?” 白欣岚捧着养魂钵坐在床上,目光呆滞,半晌才平复心神,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道:“小卫,你进来。” 杨小卫战兢兢地起身走入房中,看到养魂钵,又一次跪倒,将头点在地上,自责道:“夫人,都是我不好,没有替少爷挡下那一击。您罚我吧。” “抬起头,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少爷又和谁打架了?”白欣岚冰冷的声音穿过杨小卫的身体,令他打了个哆嗦,抬起头却不敢正视白欣岚,口中僵硬地吐出几个字:“好像是江鹏,江城主的小儿子。” 白欣岚柳眉蹙起,冷哼一声:“哼,城主的儿子,就能欺负人,今天要是不给我个说法,老娘扒了他城主府。” “欣岚,好好说话。”杨昊的父亲杨明辰人未至声先到,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看看养魂钵中儿子稚嫩的小脸,白欣岚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刚才的坚强和平和一扫而空,杨明辰扫了一眼养魂钵中的魂体,确定他无碍,搂过妻子,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抚:“放心吧,昊儿够机灵,保住了完整的魂体,先问清楚情况,我们再想办法,也许昊儿也有错……” 院中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三道声音打断了杨明辰的话语:“陆丰拜见杨老爷!” “姚庆拜见杨老爷!” “杜思康拜见杨老爷!” 这三位就是刚刚跑进杨家的锦衣少年,都有着不凡的家世,和杨昊称兄道弟,杨明辰见过几次,深吸口气,吩咐一旁的婢女:“将他们带到厅堂。”然后拉起妻子的手道:“去听听他们怎么说。” 厅堂中杨明辰和白欣岚居中而坐,三名少年恭敬地垂手站在中央,杨小卫背着书箱立在门口。 杨明辰沉着脸开口问道:“你们今天不是要武试吗?为什么还会去打架?” 陆丰看了一眼两位同伴,抢先上前说道:“今天是武试的日子,我们都早早离开家,在路上碰到了方子,就是方参事的儿子方博然,他被人打了,说是和江鹏发生了口角,被护卫教训,没办法参加武试,杨昊问清了情况,分析是江鹏想在武试上拔得头筹,故意削弱竞争对手,在武试上除了方子还有一位能压过他的,就是徐贝妍,为了给方子报仇,昊哥说不能让江鹏得逞,我们便一起去徐贝妍去武院的路上提醒她,徐贝妍是四通商行的千斤,本来一切都挺顺利,徐贝妍改道去武院,可谁知道,我们一出小巷,就遇到偷袭,昊哥走在前面,没有防备,挨了一击……” 杨明辰盯着三人焦急地问:“杨昊的身体呢?现在是什么状况?” 杜思康回答:“在徐贝妍家,她家就在旁边,第一时间把杨昊的身体接走了。” 杨明辰满脸的寒霜:“你们确定是江鹏所为?” 三人齐齐点头,姚庆说:“确定,我们冲出小巷时看到了几个背影,思康正面追,我和丰子悄悄地绕路堵截,看到俩人摘下面罩,正是江鹏的护卫。” 杜思康点头道:“对,我们都看清了,我回家取了养魂钵。”从怀中掏出一只翠绿色的玉钵递过来。 “谢谢你的好意,昊儿已经睡在养魂钵中了。”白欣岚开口道。 杨明辰则是眼中寒光迸射,正色问道:“你们可敢去江家当面指正?” 三个少年彼此相视一眼,然后铿锵地承诺:“敢!” 旗国 第一章 满园春色 - 掌中有乾坤 - 古镜轩舫 旗历7583年,旗都御园。 春意盎然的御园,清爽怡人,一汪湖水清澈湛蓝,堤上花草芬芳,垂柳青青,和煦的微风吹拂,枝条在水面荡起细小的涟漪,翠绿的浮萍静静地铺展在水上,一支支含苞待放的幼荷如点点红唇,将湖水点缀得生机盎然,婉转的鸟鸣和着丝丝虫语,给安宁更添一份灵动。 湖畔边八角亭外,八名宫装宫女手捧各式锦盒,铜镜,羽扇,瑶琴,笔墨等立于两侧,亭中石桌上摆着各种水果糕点,四名侍女围绕着一座美人榻,榻上一位美人静卧其上,双十年华,肌肤似雪,吹弹可破,如琼脂如美玉,修眉弯弯,睫毛纤长,如蝶羽如雀翎,樱桃小口,水润唇瓣,如花瓣如宝石。轻纱罗裙,红袖添香。纤纤十指交错放于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脸上尽是幸福和满足。 忽然一声轻吟打破了所有的恬静,美人双眉蹙起,睫毛快速地抖动,细密的香汗浮现在额头,娇躯不住地轻颤。 “娘娘,娘娘!”四名侍女焦急地同声呼唤,惊到了亭外两侧的宫女和柳树下的一位老者,老者提起药箱,快步来到八角亭前,低声询问:“皇后娘娘是否安好?” “李御医,快来,看看娘娘和小皇子有无不妥。”一位绿衣侍女急忙催促,将一方绣帕搭在皇后娘娘手腕,其他侍女手忙脚乱地将水果糕点撤到一旁,将石桌空出来,以便御医诊病取药。 老者躬身搭脉,半晌后抬眼轻瞟了一眼娘娘,此时娘娘脸上没有半分血色,晶莹的朱唇也失去了光泽,虚弱得仿佛被抽空了身体。 “怎么样?有无不妥?”绿衣侍女焦急地低声询问。 李御医镇定地收回手,说道:“并无不妥,娘娘和小皇子都安好。” “可娘娘为何会如此?” 绿衣侍女不解地问。 李御医一脸欢愉地解释:“这是喜事,是小皇子开智呢。” “开智?可娘娘为何这般虚弱?” 绿衣侍女万般不解。 “正常,小皇子开智,自然是从皇后娘娘身体中吸取精华,多补充些益智的灵果,灵酿,滋补的食材,娘娘很快就会好起来。”李御医胸有成竹地说。 绿衣侍女向亭子外的宫女招手:“香月,香静。”两名宫女快步进入亭子,打开手中捧着的锦盒,绿衣侍女取过一个小瓶,里面盛放着一滴金灿灿的液体,打开瓶盖,一股沁人心脾的芬芳从瓶中溢出,令亭中所有的人精神一震,倍感身心通透,说不出的清爽。 “娘娘,把这个喝了吧。”绿衣侍女将小瓶递到皇后娘娘唇边,轻声呼唤。 皇后娘娘也被这股芬芳吸引,眼帘微动,接过小瓶一饮而尽,几息后神情稍微舒缓,伸出纤纤玉手道:“再取两瓶。” 绿衣侍女望了一眼李御医,犹豫了一下,从香静托着的锦盒中取出一枚红彤彤的果子,一脸苦涩地说:“娘娘,陛下赐下的金果纯露,只有一瓶,劳烦李御医晚上面见陛下时,奏请恩赐,陛下一定会多赐几瓶的,您不如先吃一颗万叶果,这也是给小皇子准备的开智灵果。”…… 混沌之中,小生命悠悠醒来,似乎感觉到什么,曾经的冰寒刺骨被温暖和舒适取代,而且还有种怡人的诱惑,肆无忌惮地猛地一吸,倍感舒爽,满足感悠然而生,感知更加清晰,熟悉的咚咚声,格外响亮,正想再大吸一口时,突然感觉周遭起了变化,愈来愈不舒服,无形的力量挤压而来,那咚咚声一下变得急促起来,几乎没有停歇,此外还夹杂着朦胧的其它声响,小生命有点不知所措,不自觉地握紧小拳头,不敢乱动,静静地等待,期望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赶紧消散。 过了很久,声音徐徐变小,不再杂乱,咚咚声也渐渐放缓,舒服的感觉慢慢回归,而且还伴有奇异的香气,让小家伙欣喜,这次没敢大口猛吸,而是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吮吸,还不时地停一停,一切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嗯,这样很好,小嘴吧唧几下,直到吃饱喝足,才满足地沉沉睡去。 八角亭中,皇后娘娘吃完了灵果和几块糕点,又躺了半晌,感觉有了几分力气,吩咐道:“回宫吧。” 绿衣侍女立刻扶起娘娘,一众侍女收拾起亭子中的物品,紧随其后,包括李御医,他被皇帝派到御园日夜守护皇后母子,只在晚间会返回皇宫面君禀报皇后当日的身体状况,同时取一些需要的药材。 “灵果不是有很多品种嘛,怎么没带出来。”皇后随口问道。 绿衣侍女回答道:“是奴婢疏忽了,马上给您备在宫中。”说罢冲身后的香月和香静使了个眼色,两人快步返回皇后寝宫。 “叫御食坊炖上鸡汤,还有上次吃的凶兽肉,再做几个青菜,一并送来,越快越好。”皇后淡淡地吩咐。 “好,”绿衣侍女欣喜地应承着,看向一位紫衣侍女,那位侍女转身朝着御食坊而去,“娘娘您今天终于有胃口了,前段时间吃得那么少,一见荤腥就躲,陛下都跟着着急呢。” “是运儿想吃了,只要他想,我就为他吃。”运儿正名为旗运,太后亲赐的名字,就是腹中的小皇子,取意国运恒昌。 “嘻嘻,小皇子开智了就是不一样。”绿衣侍女眉眼含笑,只要娘娘和小皇子平安,她就无比开心。 “也不知道陛下那边怎么样了。”皇后想起了皇上,面露忧色。 绿衣侍女连忙安慰道:“娘娘不必挂心,陛下洪福齐天,只要您和小皇子安康,我们旗国一定会国泰民安的。” 绿衣侍女叫小翠,是皇后娘娘从娘家带过来的贴身侍女,在宫中除了皇帝,算是娘娘身边最亲近的人了,两人边走边闲聊。 御园不在皇宫中,而是在靠近都城西南方向,是皇家的休闲别院,自从皇后娘娘有孕后就被安排到这里养胎,除了必须的人员,谁都不准随意进入和离开。 安宁的御园有隔绝阵法守护,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喧嚣,和都城如同两个世界,此时的都城外,正是烽火连天,战鼓激昂,各种光华肆意喧嚣,喊杀连连,周王的百万大军陈兵城下,对旗都形成了合围之势,使其成为一座孤城。 旗国皇帝旗安年身披铠甲,御驾亲临,站立在城头,文武百官伴驾排立身后,旁边是禁卫军总军罗毅,他是皇后娘娘的亲哥哥。 罗家世代忠良,和旗国皇室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祖上帮着旗君开国立业,曾以兄弟相称,本可以封王封地,独享半壁江山,然而罗家却只要了侯位,而且立下祖训,后辈不从军,不科考,不在罗城外置地建府宅,更不能进朝堂参与朝纲,每一代都恪守君臣之道,罗家的恭谦、明理加倍赢得了旗君的信赖,不仅候位永久世袭,每一位罗家男丁都有俸禄,还指明皇室禁卫军总军一定要罗家人担任,而且只要适龄,罗家和皇室必会联姻,历代有公主嫁入罗家的,也有皇子娶了罗家女子的,当今的皇后娘娘就是出自罗家,虽然年轻,但只要姓罗,入得皇宫,正宫娘娘之位就非她莫属。 “陛下,您先回城吧,为臣留在这边,敌军这种阵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铁甲禁卫军誓死守护皇城,只要有一人活着就绝不会让他们攻进来。”罗毅坚定地说。 皇帝知道罗毅言必践,行必果,绝不是拍马迎合,点点头,沉吟片刻问左丞相:“援军什么时候到?” 左丞相悠悠地回答:“敌人从东面打过来,东部的大军应该已是七零八落,马将军整合旧部,估计士气不足,对抗虎狼之师恐有不怠,西部已派人去通知,西将军衷心不二,一定会昼夜兼行,怎奈崇山阻隔,大军至少需要月余时间,我们撑过去就有希望。” “马将军就别指望了,” 皇帝不无担心地问: “护城大阵能坚持那么久吗?” “应该没问题,先皇留下的大阵可不是摆设。”罗毅拍着胸脯道,护城大阵的历史相当久远,已无法考证,也许旗国定都时就搭建好了,可自行吸收天地之力,至今运转正常,是旗国引以为傲的大阵。罗毅作为禁卫军总军,守城护阵本不是他的责任,但自从旗都被围后,皇帝就把护城大阵的掌控权交给了禁卫军,罗毅是他最信任的臣子,唯有交给他最放心。 皇帝转向罗毅,若有所思地问:“朕让你办的事安排得如何了?” 罗毅正色回答:“陛下放心,臣亲自安排的,全是可靠的弟兄,不日就能办妥。” “罗总军辛苦了。”皇帝拍拍罗毅的肩膀。 “陛下言重了,都是臣子分内之事,您还是移驾回宫吧。” “好,纪公公留下,晚些时候回宫向朕禀报。”皇帝将一位贴身太监留在城墙上,罗毅让副总军和一干禁军护驾离开。 旗国 第二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上) - 掌中有乾坤 - 古镜轩舫 御园皇后寝宫 “小翠,”皇后娘娘躺在锦榻上,有气无力地呼唤。 小翠将手中的水盆递给门外的宫女,反身入内:“娘娘,您是不是又饿了?膳食坊马上就送燕窝过来,里面加了李御医特别为您调配的几位滋补食材。” “宫里还有没有金果纯露?运儿好像格外喜欢。”皇后娘娘有气无力地问。 小翠摇摇头,无奈地回答:“陛下只有三瓶,都赐下了,您前几天全服用了,太后把珍藏多年的天材地宝送过来不少,要不您都试试,看看小皇子喜欢哪个?” 案几上摆着各种精美的瓶瓶罐罐,锦盒,玉匣等,十几种之多,任何一样都是不可多得的滋补圣品,可以说是旗国几千年的积蓄,可皇后娘娘却皱起了眉头,勉为其难地接过小翠递过来的一个蓝色玉瓶,玉瓶温润玲珑,里面有一颗晶莹剔透的蓝色小珠,似是一滴海水,在手中缓缓滚动,里面光晕流转,神秘而梦幻,似乎蕴藏着一个世界,多看几眼心神会被它吸引,不自觉地沉浸其中,明明是通透的,却无法看清,越看不清,让人越想一探究竟。 “这是碧海之心,据说是海龙王为公主准备的嫁妆,吃了它,青春永驻,容颜赛过天仙,。”小翠一脸艳羡地解释,将皇后娘娘的心神从蓝色小珠中拽了回来。 皇后娘娘“哦”了一声,却将蓝色小珠小心地放回玉瓶,小翠不解地问:“怎么了,娘娘,李御医检查过,碧海之心是天然形成的,功效非凡,小皇子日后肯定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皇后娘娘打断她,淡淡地说:“还是让太后服用吧,运儿不需要这个。” 小翠眼珠一转,立刻明白皇后娘娘的心思,说道:“小皇子长大了一定会像陛下一般孝顺,到时候也会为您找寻碧海之心,可这种宝贝千年都不一定能有第二颗,您舍得让他去下龙宫闯深海?您现在服用了碧海之心,小皇子会更加英武俊俏,还省去了以后的冒险。为了小皇子,您也应该服用。” 皇后娘娘浅浅一笑,知道小翠是向着她,点着她嗔怪道:“就你能说会道。” 碧海之心清清凉凉,入口之后自行化解,直入心肺,仿佛那个世界在身体中化开,一股庞大精纯的生命气息喷薄而出,充斥着每一寸肌肤,每一根发丝,五脏六腑得到洗涤,从头到脚通透澄澈,那种舒爽如同新生…… 蓝色的波纹以罗雨竹为中心向四周荡漾,慢慢扩散,不仅将她全身笼罩,还覆盖了半间房屋,形成一个蓝色的光罩,微微律动,在灯光的映照下反射出道道光晕,如同海中圣光,似瑶池仙境,美轮美奂,皇后娘娘只感觉置身于一个美丽的世界,融入其中,展现在眼前的是澄澈晶莹,纯净清爽的一切,连思维都变得空灵,脑中没有半分杂念,身心是那么的宁静安详,似是一瞬间,似是一世间…… 小翠也被光晕笼罩在其中,只觉得耳聪目明,心神通透,仿佛在海中畅游,柔和的海水将她托浮,身轻无骨,耳边似有波涛回荡,旋律轻柔,和心神共鸣,脑中没有半分纷扰,纯净得如透明的海水,无尽的蓝色,简单,美妙,祥和,欢愉…… 旗国朝堂。 皇帝旗安年铁青着脸端坐于龙椅之上,朝臣两相站立,个个恭敬小心,静若寒蝉,朝会从下午已经开到了晚上,主要是敌军这几天突然停止攻城,在城外开始紧锣密鼓地布置阵法,经过阵法师的观察,大阵名为引雷阵,一旦完成,将引动天地之雷,将万物化为焦土,其威力必定石破惊天,如此浩劫,护城大阵不一定能抵挡,于是朝中沉寂了许久的和谈之声再度高涨起来,皇帝一怒之下斩了一位一品大员,一位二品从员,这才压住了群臣。 朝堂气氛凝重,血腥味在每个人心头蔓延,良久,军政司大员出班奏请,打破了这份肃杀,“陛下,臣请明日扩大招募兵士,凡是16岁以上50岁以下的男丁均要编入兵营,直到国都危机解除。只是军饷开支将会大大增加。” 旗都已经和外界失去了联系,每天都在消耗着国库的积蓄,朝臣们虽然不知道国库能撑多久,但如此坐吃山空,恐怕也要见底了。皇帝的脸色稍稍缓和一些,说道:“准奏!军饷之事爱卿不必多虑,国库还有盈余,粮草还能支撑三月有余,财总司全力配合军政司,凡是应招的兵士提前发放军饷,都是城中的百姓,一半算是救济,一半算是补偿。” “陛下仁慈!”底下群臣高呼,国库能支撑旗都数月,无疑是给大家心中吃了颗定心丸。 皇帝挥了挥手,沉声说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守住旗国,皆会复得,国破人亡,皆入人囊。众爱卿还有何良策?” 沉吟片刻,礼部大员出班说道:“如今兵临城下,百姓惶惶,为抚民心,臣请陛下加礼祭拜天地,为民祈福,万众一心,我旗国会更有希望。” “准奏,另外朕还想祭祖,礼部一并安排下去吧。” 看到朝臣们不再提和谈,主动为国分忧,皇帝的心情稍稍好转,众臣纷纷出班献计献策,工部申请扩建军营,户部划拨土地,刑部让囚犯杀敌立功……总算有了积极的动力,皇帝才松了一口气,这段时间处心积虑,三十几岁鬓角已经生出了白发,英俊的面庞满是疲惫,无论是募兵还是祭祀都是未卜之举,不可能解救旗都,后面的路依然坎坷难行。 李御医被皇帝召见时已经快要入夜,他是唯一一个能自由进出御医,且每天往返皇宫之人,不仅要守护皇后娘娘和小皇子,还是皇后和皇帝的信使,辛苦自不必说,看到皇帝心乏神疲,面焦发槁,心生不忍,关切地问道:“陛下,是否需要臣帮您把把脉,取一些滋补的良药调养调养?” 皇帝摆摆手,示意他汇报皇后娘娘的状况,李御医例行公事地向皇帝禀报皇后娘娘一天的起居、饮食状况,虽然不想让皇帝担心,可旗安年还是从诸多细节中察觉到了异样。 “皇后娘娘吃了那么多灵果,灵药,不会对身体造成负荷吗?”那些灵果灵药一年吃一次已经算是大补,尤其是对没有修为之人,需要好好吸收,天天吃得有神仙的体魄,旗安年自认自己都不一定能承受。 李御医狐疑地说:“皇后娘娘未出现滋补负荷,应该是小皇子还在开智吧。” 皇帝眉头紧锁:“二十多天了吧?你见过持续开智这么久的吗?” 李御医口中发苦,从医三十几年,真没见过这种开智,一般胎儿开智只在须臾之间,很多时候母亲都未察觉,小皇子是皇后娘娘的第一个孩子,可不是皇帝的第一个皇子,皇后娘娘也不是他第一个守孕之人,但没一个出现过这种现象,按照医案记载,连旗安年出生都未见异常,每天给皇后把脉检查,分明胎儿好得不能再好,心跳比出生后的婴儿力道还足,而且纯阳之气无比旺盛,只是娘娘每天进补那么多灵材,自己的身体却未见起色,有时还神情恍惚,似乎还有亏空,哪里有负荷的迹象,李御医想不透,更无法解释,唯一的自信是小皇子的状况很好,只得说道:“小皇子乃真龙之命,灵智远超常人,一旦降生,定会震动寰宇。” 皇帝依旧狐疑,拿起皇后娘娘的手札,展开观看,皇宫和御园相隔百里,每天李御医进宫禀报时都会带来皇后娘娘的手札,确保她一切安好。 手札字迹娟秀,只有寥寥数字:臣妾和运儿思念陛下,期盼旗国昌盛无疆! 皇帝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身心的疲惫消散不少,李御医紧绷的神经刚刚一松,就看到皇帝又皱起了眉头,然后在桌案上到处翻找,直到从一堆奏章下抽出一只锦盒,取出一沓手札,都是皇后娘娘的亲笔,一张张地翻看,李御医不明所以,低下头,不敢过多关注。 手札很厚,有的用白色娟缟,有的是黄色丝绸,不少上面还画有翠枝,鸳鸯,花叶,有的洋洋洒洒,一天十几张,除了正常的问候,情话,还有皇后觉得有趣的事,诸如池塘中的锦鲤,树上的杜鹃,院中的壁画,林林种种,不一而足,总之一切全凭她的心情,看到这些手札,便会在眼前浮现出她的笑靥,体会到她的欢愉,可不知从何时开始,手札不再有图画,没有了五彩缤纷,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尤其是最近几日,除了一切安好,再也没有多余的话语,仔细辨别,落笔还有些飘忽。 皇帝抬起头,厉声问道:“娘娘真的安好?” 李御医当即跪倒,支支吾吾道:“皇后娘娘身体并无大碍,也许是进补不得法,亏了自身。” 皇帝闻言“腾”地从龙椅上站起,脸色铁青,大声吩咐门外的太监:“摆驾御园。” 旗国 第三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下) - 掌中有乾坤 - 古镜轩舫 御园皇后寝宫。 皇后娘娘刚刚睡了一觉,出了一身香汗,这几天总是觉得身体燥热,才入初夏,御园紧临湖泊,夜晚凉风习习,应该是最舒爽的温度,可皇后娘娘却身着薄纱,窗户大开,宫女不断地扇着扇子,还感觉莫名的炎热。 喝了两碗冰凉的燕窝百合羹,燥热才渐渐平息。腹部已经高高隆起,这二十几天小皇子长得飞快,似乎前几月一直在积蓄,现在来了个冲刺,也不枉费她吃了那么多的天材地宝。 旗运的确长大了不少,他已经能分辨外面的声音,分辨出靠近母亲的每一个人,当好吃的送过来,会特别安静,乖乖地等待,等母亲吃完,就是他的天下了,高兴时猛地大吸一通,很是过瘾,不过肆意妄为过后发现,每一次猛吸之后,外面就会无比吵闹,母亲会极其不安,还会给他带来非常不舒服的感觉,于是就开始细水长流,边玩边吃。 此时旗运就格外兴奋,才不管已是夜深人静之时,睡醒了就蹬蹬腿,好吃的便会出现,在腹中很是活跃。 皇后娘娘靠在锦榻上,一边抚摸着肚子,一边轻声和儿子说话:“运儿,睡醒了?知道吗,你是旗国的皇子,以后一定要和你父皇一样,成为一代明君……” 旗运在腹中挥了一下手臂,皇后娘娘咯咯笑起来:“小翠,看见了吗?运儿听到了,他听到了。” 小翠在一旁也很开心,笑着附和:“小皇子就是聪明,这么有力气,以后一定能拔山填海,镇我国威。” 皇后娘娘满心欢喜,轻轻揉着腹部鼓出的小拳头,口中说着:“运儿,母后好想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样,是像你父皇呢还是像母后。” “儿子像娘,金砖砌墙!”小翠插言道,皇后娘娘嗔怪地瞥了她一眼,小翠知道自己失言,吐了吐舌头,赶紧闭口。 屋内忽然人影一闪,进来一人,门口的侍女连忙跪倒,齐声叩拜:“恭迎陛下。”小翠也诚惶诚恐地跪下,暗暗祈祷皇上没听到刚才自己说的话。 旗安年一步迈至床前,上下打量着皇后娘娘,怜惜地说:“雨竹,怎么脸色不太好,还瘦了?” 罗雨竹含情脉脉地看着皇帝,眼中满是激动,继而又变成了心疼,才一个月没见,曾经意气风发的君王变得如此憔悴,抬手抚上他鬓角的白发,柔声问道:“陛下,您怎么来了,这么晚还不歇息,明早怎么上朝,旗国都指望着您呢。” 旗安年拉过她的手,温柔地说道:“朕不放心你和运儿,过来看看。” 罗雨竹莞尔一笑:“臣妾和运儿都安好,李御医没和您说吗?” “说了,但朕还是想过来看看。”说着冲小翠摆摆手,小翠会意,带着侍女们退出房间。 “皇上,”罗雨竹娇嗔一声:“李御医怎么这么不会说话,我们都很好,您要处理国事,不必挂怀,都城的战况如何了?” “你是我的皇后,还怀着皇子,朕怎能不挂怀?都城没事,有护城大阵,他们攻不进来。”旗安年轻描淡写地把危局一语带过。 “有陛下在,旗都一定会安然无恙的,您看,运儿长大了很多呢。”御园如同世外桃源,隔绝了外面的一切,罗雨竹并没有怀疑皇上的话,他能过来,自然是一切尽在掌握中,全部心神都被幸福包裹,激动地拉过旗安年的手放在肚子上。 “嗯,真的大了不少呢,只是,你的身体不似从前了。”旗安年不无担心地说。 “没事的,自家事自家知,您忘了,臣妾也懂医术,怎么会有事,现在运儿最需要营养,先都给他,等他健健康康地出生了,我再多补补,李御医已经拟好了各种滋补的药方。” “真的?可别落下病根。”旗安年眼睛都在罗雨竹身上,眼中尽是怜爱。 “不会的,”罗雨竹立刻转移了话题:“知道吗,运儿可聪明了,他能听懂我说话。” “怎么可能,他才多大点儿……”旗安年很是不屑,话还没说完,旗运的小脚丫就蹬在了他手的位置。 旗运知道来了个不认识的人,不过罗雨竹天天和他讲父皇的事,知道是母亲心心念念惦记之人,只是他居然对自己不理不睬,还瞧不起自己,于是就踢了一脚。 “哎呦,他真的听懂了?还敢踹父皇,普天之下敢踹朕的,也就是你小子!”旗安年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嘻嘻,可别小看了运儿,”罗雨竹骄傲地说:“这段时间有运儿陪着我,一点都不寂寞,运儿,再和父皇击一下掌。” 两人都把精力集中在肚子上,然而肚子很安静,旗运没有动,主要是不明白什么是击掌,当罗雨竹和旗安年正感失望时,旗安年的手上又被撞击了一下,还是小脚丫,不过两人谁也分不清,只剩下开怀的大笑,旗运和旗安年都不知道,这是他们父子此生最亲密的一次接触,也是唯一的一次。 当晚旗安年没有走,陪着罗雨竹渡过了惬意的一天,两人在湖边散步,喂水中的鱼儿,在八角亭中闲聊,一起用膳一起饮茶,赏湖光美景,饮玉液琼浆,眼中只有彼此,将一切纷杂抛在脑后。 浮生偷得半日闲,享受了一天神仙眷侣般的生活,一度紧绷的心弦得以缓解。怎奈木槿昔年,浮生未歇,听不到炮火连天,并不是太平盛世,看不见满朝文武,亦不是案牍空闲。 确定罗雨竹和运儿没有什么大碍,旗安年在傍晚时分离开御园。一出御园就感觉浑身三万六千颗毛孔竖立起来,重新被拉回到现实中。 随即下旨召开朝会,昨日安排的事宜,需要了解进展,城中百姓的安定,新兵的招募,敌军大阵的状况……短短几个时辰,白天的悠闲荡然无存,有那么多事要面对,直至黎明才休息,深深的疲惫,不仅消磨着肉体,也折磨着人的信念。 十日后,军政司招募的第一批兵士已经到位,有七十余万人,国库立刻吃紧,现在都城是一座孤城,除了坐吃山空没有任何外援,按照旗安年的旨意军饷是提前发放的,每招一名兵士就多一份开支,增兵不单是需要军饷和粮食,服装,武器,军营都需要钱,突然多出七十万,可不是个小数字,原本能支撑三月的物资,是指在平稳的局面下,如今平添募兵七十万张嘴和一系列的开销,突然增加的负荷,成数倍地加速消耗,国库立刻就见了底。 朝堂上为军饷问题展开了争执,左丞相乃武官之首,右丞相为文官之首,两派各持己见,右丞相认为招募到七十万新兵应该停止,这些人大都没有经过训练,作战意识不强,在战场无法有很好的表现,面对紧张的国库,不如多打造些兵器,武装起来;左丞相认为此时为非常时期,全民皆兵,能把民众组织起来一致对敌,多少都是一股助力,不管发生什么意外,有一定的拼杀能力才是根本。 双方争执了良久,最后旗安年发话:“两位爱卿说得都在理,就依右丞相所言,招募可以先停一下,新人需要训练,单体实力差,但组成阵法,联合御敌还是可行的,左丞相所说的全民皆兵正是符合当下的情况,军政司派人去教化百姓,让他们自发性组织力量,尽可能做到自保,百姓保护自己的财产,不用支付军饷,也算是两全其美。但军费庞大的开支还是一大隐患,下月发不出军饷会影响士气,诸位爱卿有何良策?”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现在大家都被困在城中,百姓是最不安定的因素,一旦发现无法维持生计,便不会再顾忌律法,道德,各种恶劣事件皆有可能出现,到时候内忧外患,就是雪上加霜。在旗都刚刚被围困之时,粮铺、油坊出现了哄抬物价,闭市囤积,百姓打砸抢掠,搅得城中危机四伏,旗安年以雷霆的手段强行收购了城中所有的生活必须物资,由官府统一配售,武力维持治安,这才压下了潜在的危机。 要想维持都城稳定,付出的代价相当巨大,各家各户要按户籍发放配给,还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监察四方,定期用水之力补充河流,木之力催发农作物,本没有农田的都城,开垦出一片片菜地,每天抓走的违法之徒不下万余,即便如此仍然有百姓买不起粮,或饿死,或遭抢劫。 旗安年见众人没有一人发言,长叹一声道:“国之危难之际,望众爱卿能荣辱与共,同舟共济,以大局为重,朕提议朝廷向各位爱卿借款,粮银各半,利息按市价计算,只要旗国不倒,每年用一半国库的收入支付,君无戏言,如果旗国覆灭,众位爱卿的家产也难保全,与其为他人做嫁衣,不如慷慨解囊,共度难关。不知众爱卿意下如何?” 旗国 第四章 冲阵(上) - 掌中有乾坤 - 古镜轩舫 满朝大臣沉默不语,现在城中只有这些官员大户才有囤积,旗安年再狠也不能无缘无故地抄家,皇帝的话说得算客气的,背后还有一层深意,不愿意出借资产,有叛国之嫌,留给敌军,助纣为虐,重金投诚,其罪当诛。文武百官都是聪明人,每个人心里都在打着自己的算盘,权衡利弊,旗安年也不急,闭上双目,静静地调息等待。 左丞相轻咳一声,第一个站出来,慷慨激昂道:“臣愿意,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臣与旗国共存亡。” 旗安年蓦地睁开双眼,眼中金光爆射:“好!旗国与你共存亡!”这可是千斤的承诺,此言一出口,意味着如果左丞相身陨,旗国一定会为之报仇,不死不休。 朝堂中一位一位官员被感染,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纷纷表示愿意支持国库。 旗安年命人造册张榜,谁借多少一目了然,出得少的自然脸上无光,不得不加大力度,如此一来,总算缓解了财政压力。 旗安年披挂整齐,登上了城楼。 十几天的功夫,敌方的引雷大阵已经初具规模,里面的士兵忙忙碌碌,紧锣密鼓地布置,看不清内部全貌,但也能猜到内藏玄机。 旗安年问身边的罗毅:“西部援军有消息吗?” 罗毅摇头:“敌人封锁了天地,连一只飞鸟都不放过,传讯的苍鹰出不去也进不来,不过臣估计最快十日,最慢半月,陈将军定会赶到。” 旗安年点头:“西军赶到之时,就是决战之日。”然后转向军政司的大员问:“爱卿看这个引雷阵还需要多久完成?” 军政司的大员眯起眼睛,沉吟片刻,回答道:“也许用不了十天。” 众人闻言,心中涌起一抹悲凉,左丞相跨步上前说道:“陛下,臣请命派一支精锐冲阵,不求杀敌,只为破坏,如果不能摧毁,也可拖慢敌人的进度,为陈将军争取一些时间。” 旗安年望向百官:“众爱卿,意下如何?” “臣附议,此举可行。” “臣附议!”…… 这一次几乎没有什么反对的声音,武官们跃跃欲试,文官们也同意,反正冲阵的不是他们,旗安年下令让军政司着手安排,冲阵就定在当夜凌晨。 是夜,月朗星稀,偶尔一两声蛙鸣让夜空显得更加深邃。喧闹的都城沉寂下来,百姓在惶恐中又渡过了一日,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城墙上人头攒动,平静的表面暗流涌动,三万兵士准备就位。 旗都城内正规军只有5万,加上禁卫军一万,剩下的就是新招募的七十万新兵,其中禁卫军装备最为精良,铠甲,长枪,战马整齐有素,所有兵士都有基础的修为,可以以一抵十。层级相对简单,士长统管十人,称一队,都将管辖十名士长,即百人,称一营,副总军管一千两百人,即十二营,都将需有五行境修为,共百位,副总军至少五行境高阶修为,共八位,罗毅为总军亲帅四营; 正规军稍弱,身有半甲,各持武器,兵士大多没有修为,经过训练,可以和敌人一对一硬拼,层级清晰,管十人的称兵长,统十名兵长的为士长,管理百人,都将统十位士长即千人,都帅,统十位都将,即万人,统十位都帅的称将军,即十万人,超过十万人则设有大将军。旗都内现在的正规军有百位都将,十位都帅,全部隶属于西将军。 新兵最弱,武器都不能保证每人都有,更不要说铠甲,阵法还没有演练成熟,属于散兵游勇的状态。 这次冲阵的三万兵士就由这三部分人马组成,禁卫军出十个营,即千人,十位都将,两位副总军,正规军调出一万兵士,中阶都帅十位,高阶副帅两位,其余的都是新兵,他们的优势是年轻,全是二十到三十岁的精壮青年,每人配长弓,十支火箭,一把趁手的兵器。 一万匹战马,考虑到数量有限,两人合骑一匹,一守一攻,安排周全妥帖。 午夜过后,城门悄悄打开,两万兵士全部上马,整装待发,另外一万人排列在后,他们的任务是守住护城大阵的入口,防止敌人趁机侵入。冲阵的关键在于速度,之所以使用战马,就是为了快,打敌人个措手不及,不然区区几万人如何抵挡百万大军。 护城大阵门户大开,两里多长的缺口将2万人马显露无疑,所有战马疾速冲出,然后是守阵的一万人,他们在大阵前千丈处结成双环阵,分二十个区域,一字排开,彼此相连,如同一朵朵奇异的大花,大阵徐徐合拢,留下20个三丈宽的入口,正好对准二十组双环阵。 皇帝旗安年站在城墙上观战,旁边是所有文臣武将,这一夜注定谁都无法安然入眠。 引雷大阵相距都城二十里之遥,骑兵速度很快,没用片刻功夫就冲过了一半的距离,然而敌人的反应速度也不慢,大阵是他们取胜的关键,十万兵士重点守护,另有十万人驻扎在两侧,转瞬间守阵的十万兵士严阵以待,十万兵士快速向大阵靠拢,除此之外,东西两部各领十万大军趁机冲向护城大阵。一下敌军就调配了三十万人,10比1的悬殊,如此阵仗,无力感油然而生。 鼓声号角声此起彼伏,让寂静的黑夜变成了不夜天, 城头上的文武百官神情紧张,旗安年手中也浸出了汗水,不知道这次冲阵的决定是对是错,如果骑兵不能在敌人靠近双环阵前回归,只能封锁护城大阵,意味着将放弃这三万兵马,对于旗国来讲,损失可谓相当惨重。 骑兵一往无前地冲锋,面对层层叠叠的人墙,大多被拦截在外,无法靠近引雷阵,拼杀中有的人仰马翻,有的喷血带伤,有的被逼迫得节节后退,只有禁卫军的一千人马还在突进,他们是这次冲阵的尖刀,寄予着整个大军的希望。 面对重重阻隔,速度受到限制,千人混杂在万人中,战场足够大,敌人没能在乱战中及时发现,如果形成重点防御,恐怕没有多少人能活着回来。 旗安年将目光投向几位都将和都帅,他们修为不俗,是敌人重点关注的对象,吸引了大批敌军主力。各色光晕出现在身前,在军队中,基础修为只有白色光晕,中阶修为修炼出彩色光晕,五彩光晕方可称为高阶。所以他们在阵前很好辨认,开始时一道武技打出,周围的敌人死伤一片,然后便有更多的敌人围攻而来,箭矢带着锐鸣雨点般砸落,接着就有几道强悍的彩光冲到近前,形成一个个战团。 城头上几位兵部的测算师,不时地将手伸到眼前,或握拳翻转,或张开十指和拇指测量敌军的距离和行进速度,测算师在军中是极其重要的角色,测算师如同主帅的眼睛,往往一场战争的胜败和测算师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测算的精准度,决定着伤亡,时机的把控影响着大局。 测算师需要有强大的计算能力,还要适应战场上瞬息万变的局势,优秀的测算师会将一切因素考虑在内,比如天气,战力,心理承受力,野兽等等。这一行变数太多,没人敢说可以做到尽善尽美,唯有在好和更好间不断磨砺,积累经验。 几位测算师测算的对象不同,每两人一组,测算相同的对象,可以相互验证,他们最为紧张,如果测算错误,代价就是几万条生命。 号角手托住长长的号角,随时等待命令,吹响号角,在纷乱的战场,这是唯一和兵士沟通的桥梁,每个人的心都高高悬起。 “火光,看,我们的骑兵冲进去了。”守城的兵士喊道。 “真的,冲进引雷阵了。”…… “烧,烧死他们!”城头上的士兵眼中冒光,欢呼接二连三地响起,多少天的憋屈和绝望,在这一刻终于得到释放,每个人都挥舞着拳头,仿佛他们的力量可以传导到战场,帮助袍泽杀敌闯阵。 旗安年默默地看着,火光的确出现在引雷阵中,一连串的火团升起,好像引爆了什么材料,只是在外围,还未深入内部,越靠近大阵中央,凶险程度越高,当然破坏力也最大。 此时的成绩不能算胜利,要兵士们全部回归他的心才踏实。 “撤退,骑兵撤退。”两位负责测算骑兵的测算师同时发出了撤退的请求,根据骑兵的距离和速度,结合敌军的冲锋,双环阵的有效战力,为骑兵测算出最佳撤退的时机,左丞相没有半分犹豫,果断地下令,骑兵撤退。 第一通号角吹响,这是给骑兵的命令,声音低沉悠长,盖过所有的喧嚣,仿佛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响起,无论身在何处的骑兵,都要立刻回归。与此同时,双环阵起动。 战场上骑兵纷纷策马扬鞭,不再恋战,向着都城疾驰,敌人发现他们要逃,加大攻击力度,全力拦截,双方都明白时间是关键,如果拖延一下,大批敌军将至,再想走就难了。最苦的是冲得最深的禁卫军骑兵,冲进去已是千辛万苦,如今还要更加卖力地冲回来。 旗国 第五章 冲阵(下) - 掌中有乾坤 - 古镜轩舫 第一通号角是针对普通骑兵的撤退命令,也是对中阶高阶战团中的都将都帅们的提醒,他们的对手都有着旗鼓相当的修为,想瞬间摆脱决非易事,而且要负责断后,当大批人马回归后才是他们撤退之时。 随着时间的推移,措手不及的敌军事态在逐渐转变,都将和都帅们的压力不断加剧,从一对一,已经演化到了一对多,有的人要面对七八位对手,尽管他们的任务不是冲阵,可以随意改变方向,要牵制住敌人的主力,就需要控制好距离,既不能让敌将放弃,又不能使自己殒命,每位都将和都帅都打得捉襟见肘。 一位中阶都将,击射出一道蓝色光芒,转眼间化成无数根冰锥,袭向前方的七名敌将,他是正规军的都将,并不擅长骑马,面对敌将的围攻,无法发挥出战马的作用,敌将身前黄光亮起,形成一只只盾牌,将冰锥全部挡住,与此同时,金色,红色的光芒在七人身前升腾,从不同角度席卷向这位都将,三色光芒和金色红色撞击在一起,如同以卵击石,瞬间泯灭,消失得无影无踪,光芒敛尽,露出其中狼狈的都将,头发散乱,身上的铠甲支离破碎,战马倒在地上,不断地抽搐。 没有半分停歇,火球,大斧,重锤,利剑,冰茅等呼啸而至,都将一边疾身而退,一边抽出佩刀抵御攻击,周身黄光护体,锋利的刀芒荡开利剑,击碎冰茅,和大斧重重地撞在一起,都将被震出几十丈,重锤接踵袭来,破碎黄光,砸在胸前,都将口喷鲜血,站立不稳,巨大的火球将他淹没,良久,火熄,已经不见了都将的身影,地上一把通红的佩刀,印证着主人曾经在这里…… 禁卫军的都将都是擅于骑术的高手,对于围攻的敌将,只有冲锋冲锋再冲锋,护住战马,挥舞兵器,一往无前,一次一个目标,在战场上纵横穿梭,尽显大将风范。 然而真正的骑兵太少,此时的战场混乱不堪,战马上还保持两人的不足两成,还有很多战马独自放空,在战场上没有目的地飞奔,被打落下马的兵士只要还活着只能靠双腿奔跑,几里路对战马来讲不算远,可对于靠双腿的兵士就是注定无法抵达的目标,测算师测算的是骑兵的速度,而非跑步的速度,加上刚才的拼杀,不少人身上有伤,况且敌人也不会放任你撤退,无法及时撤回,就意味着死亡。 每个人的优势和劣势基本相同,冲得远的身手好,回来的路程就长,冲得短的,本领低微,看似离都城近,险阻亦是不容小觑。 骑兵在回撤时,看到奔跑的旗国兵士,尽量带走,有的战马上携带着三人,片刻间能回归的基本都已靠近都城,被纠缠住的实属无奈。负责都将们的测算师发布了撤退的请求,都将都帅都有着不俗的修为,普通的敌人对他们构不成阻碍,但护城大阵不能一直开着,如果敌人反过来冲阵,势必会影响大局。 第二通号角吹响,这次是有节奏的短音。 双环大阵持续运转,此阵的特点是互相照应,两环交错,前环后撤时,后环可以持续攻击,变为前环,另一环站稳变后环,接替攻击,前环则执行后撤,只要阵型不乱,双环更迭,攻击不断,无论是前进还是后退都能相互照应,有条不紊。 双环阵是旗国军队常用的阵法,可进可退,可攻可守,一方面能有效地阻拦敌军,另一方面还能有序地行进,最大程度减少伤亡。 双环阵的兵士此时还没收到撤退的命令,看到铺天盖地的敌人越来越近,很多新兵乱了阵角,老兵们连声喝斥,效果不尽人意,收效甚微。 测算师不发布最后的撤退,双环阵就要运转,可有几处已是岌岌可危。 禁卫军总军罗毅转身命令道:“姜副总军、孟副总军,你们各派两营守住第五第十二入口,瓮中捉鳖。”指挥禁卫军是他的权利,保护皇上是职责所在,军政司如何调配人马他无权干涉,撤退进攻他说了也不算,但罗毅能保证的就是不能让敌人靠近皇帝身前。 “是!”两位副总军齐齐应和。 敌人已经进入射程范围,负责双环阵的测算师还没发布测算结果,城头上的官员不免担忧起来,又不敢打搅测算师,只得将疑惑埋在心底。 远处都将和都帅们在不断靠近,一位测算师终于发布了最后撤退的请求,另一位却认为还可再等一等,理由是都将和都帅们正在回归,再靠近些,合力夹击会给敌军造成更大的打击。 不过左丞相还是下达了总撤退的命令,明显城下的双环阵已出现不稳的现象,如果是正规军,第二位测算师的判断很有说服力,可眼下结阵的是新兵,招募进来不足十天,只练熟了站位,真正御敌还是头一次,晚一息撤退,他们便多一分危险,无论战力如何,这些都是鲜活的生命,是旗国的子民。这次让他们出战,也有练兵的成分,招募的兵,总在城里养着,和百姓没什么不同。 号角一长一短,代表着最后的总撤退,如果还不能摆脱敌人,基本就无法回归了。敌军中还是有不少兵士被敌人围攻,无法回归,望着他们浴血奋战,旗国却无力救助,旗安年痛苦地闭上眼睛。 负责测算的测算师还是漏掉了关键的因素,双环阵新兵的质量,以往招募新兵本着自愿的原则,无论是否打过仗,都有着上战场的觉悟,大多来自农民,风吹日晒能吃苦,此次都城招募的新兵属于半强迫性质,来自城市,家里开店铺,做买卖的比比皆是,没干过苦活累活,更没想过要扛枪杀敌。 终于听到总撤退的号角,不少新兵如蒙大赦,脑中只想着赶紧回城,哪儿还有战斗的意识,撒腿就往回跑,双环变单环,单环变混乱,如同潮水般涌向护城大阵,忘了接应回归的兵士,军政司的都将们不住地大喊提醒,仅一些双环还保持着阵型,勉强射出带着的箭矢,不管射中射不中,完成任务般往回跑,最乱的就算罗毅点出的第五和第十二阵,很多人连一箭都没射出,恨不得扔下弓箭,只顾跑,哪儿还有阵型。 没有任何阻碍,敌军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有人紧跟着新兵闯入护城大阵中,罗毅是大阵的中枢指挥,立刻关闭第五和第十二入口,切断了后续的敌人,两个入口转瞬间放进来将近三百敌军,守在入口的禁卫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砍瓜切菜般结果了他们。刀光剑影中,鲜血四溅,残肢断臂横飞,城墙上的文官直看得心惊肉跳。武将们倒是喜笑颜开,军政司大员对罗毅道:“罗总军,您这招厉害,早说呀,每个入口都派上人,伤不了根本也能收点利息。” 一次杀个两三百人,和百万大军相比,可以忽略不计,但对旗军来讲便是鼓舞气势之举。 罗毅一笑道:“大人现在派人还来得及,好几个入口还开着呢。” 军政司大员也不含糊立刻点出三道入口,由都将快速领命而去,这三道入口的双环阵保持最好,可以最晚关闭,这样才赶得及派兵。 几个入口冲回来的都将和都帅们被罗毅叫停,让他们守在入口,陆续放进一些敌军,在大阵中被包了饺子。 当护城大阵全部关闭时,所有新兵劫后余生的感觉油然而生。全都不顾形象地软倒在地,连城门都不进,大口地喘息,没有半分军人的形象,军政司的兵将们不住地摇头,按照军规,够斩他们好几回的。要不是人手紧张,又在都城,这些新兵的家门口,真要杀几个以正军心。 接下来就是清点伤亡,总结战事,直到清晨才完成数据统计。这次出战骑兵两万人,步兵一万,马匹一万,骑兵回来八千零五人,马匹七千一百二十匹,步兵七千三百五十人,其余人等或战死或被俘,详情不得而知。均按死亡统计。其中禁卫军折损一百零九人,包括两名都将,正规军死亡三千一百二十二人,包括三位都将和一位都帅。其余的都是新兵,八成是作为骑兵之人,两成为双环阵的步兵。 回来的一万五千余人中,将近一半带伤,重伤者三百余人,多为步兵,他们靠近护城大阵,才得以被救回。一场冲阵,折损一半,尤其是新兵,昨日还活蹦乱跳,今日只剩下空塌孤枕……这就是战争的残酷。 由于是夜间,敌军的伤亡无从估算,应该不会比旗国少,只是即便双倍计算,几万敌人的伤亡对于百万大军来讲,也不会扭转战局。唯一庆幸的是冲阵的确对敌方的引雷大阵造成了一定的破坏,用一万五千条鲜活的生命换来了几天宝贵的时间。 旗国 第六章 秽语扰人,警示吾心 - 掌中有乾坤 - 古镜轩舫 清晨,皇帝沐浴更衣,起驾出宫,文武百官紧随其后,今日礼部安排了重要事项--祭天祭地,为民祈福。 旗安年坐于龙辇之上,双目微闭,一夜未眠,对于有着高阶修为之人不算什么,可是连续数月的操劳,让他倍感心力憔悴,从收到第一份溃败战报到如今,基本没有好好休息过,祭祀最需要静心,不然是对天地之大不敬,抛开一切纷扰,打坐调息, 然而事与愿违,刚离开皇宫,隆隆的战鼓声就不绝于耳,旗安年没有动,紧接着一道道音波传来,东西南北,环绕整个都城,“旗安年,可敢出来一战?” “缩头乌龟,妄为人君!尔若引颈受戮,饶过旗民百姓!” “送旗国一份大礼,巳时允许亲人和俘虏见面,莫错良辰!”…… 喊声一遍一遍,有威胁,有讥讽,有煽动,有挑衅,污言秽语在整个旗都上空回荡,旗安年睁开眼,怒喝一声:“停!”龙辇停下,禁卫军和百官停在原地,罗毅快步来到龙辇之前低声道:“陛下,是敌军那边的诛心术,莫要放在心上。臣去加持一下护城大阵。” 旗安年摆摆手,护城大阵没有启用声音隔绝,一是为了节省能量,二是敌军在城外至少十几里开外,一般的战斗也不需要隔音,“和俘虏见面是什么意思?”旗安年问道。 罗毅小心地说:“臣已差人去查。”两人心中都有不详的预感,只是谁也不愿意说出。 旗安年静静的等待,所有人马原地待命。敌军的叫骂声丝毫没有停歇,每一句不堪入耳之言都要重复好多遍,恨不得在人的脑子中生根,不多时,一位禁卫军飞奔到罗毅身前:“报!” “说!”罗毅没有想隐瞒情况,毕竟所有人都听到了敌人叫嚣的言辞。 “敌军将我军的百名俘虏绑到阵前,巳时斩首。” 龙辇内寂静无声,心中的猜测得到验证,在旗都外杀自己的将士,眼睁睁地看着,这是对旗国当众打脸,也是对皇帝最大侮辱,而且还会滋生出无尽的负面影响,军士士气低迷,百姓寒心,投降因子增长,离心离德…… 时间一息一息地过去,龙辇内鸦雀无声,仿佛里面没人一般,等了许久,礼部大员硬着头皮快步来到跟前,战战兢兢地劝慰道:“陛下,时辰将至,祈福万民,风禾尽起,宵小秽语,不萦于怀。”祭天祭地每年都有规定的日期,现在是非常时期,礼部好不容易算出来良辰吉日,希望能让旗国得道天助,击溃敌军。 旗安年痛苦地闭上眼,深吸口气,缓声道:“走吧。” 罗毅释放出隔绝光罩,不想让外面的声音打搅皇帝,旗安年制止道:“无妨,秽语扰人,警示吾心!” 礼部大员拉了拉罗毅道:“罗总军不必担忧,礼部早有安排。”说着一挥手,一干小吏们开始吆喝:“皇帝祭天,为民祈福,皇帝祭地,旗国永固!” 人马继续前行,目标城西天地坛。 旗都地势西高东低,天地坛建在西边宽阔的高地之上,意于大地厚重接近蓝天,天坛为圆,地坛为方,暗合天为圆地为方之理,天坛在南,南为阳,地坛坐北,北为阴,承天南地北之设计。 天地坛周围苍松翠柏,庄严肃穆,笔直的神道直通祭坛,神殿、神院、斎堂位于两坛之间。神殿中供奉着“皇天”神牌,东配殿供奉“太阳神”及各大星宿的神牌,西配殿供奉“月亮神”及风雨雷电云的神牌。 神院主要用来存放祭司的物品用具,活祭的牲畜、家禽会在院中宰杀。 斋堂则是皇帝祭司前斋戒之所在,也是休息的场所,今日祭天后,皇帝就要在这里斋戒到凌晨,再行祭地之大礼。 一切准备妥当,吉时将至,皇帝身穿祭袍,上面绣有日月星辰及龙纹,头戴十二冕旒冠,腰间坠玉,步入祭天坛,祭天坛为圆丘状,底大顶小,共分三层,取三生万物之意,每层石阶九级,和九为极之理。 缓步登上祭坛,鼓乐齐鸣,告知天帝,可降临享祭,立于东方拜于西,口中吟诵祭天文: 先祖生于乱世,丕显明德,平天下之乱,握瑜怀瑾, 得天眷顾,统一隅之地,百王拥立,主宰庶民, 创旗国基业,仁德安邦,垂法至今,钦承祖训,世代勤勉, 百姓富足,绵延7583载!然虎狼环饲,再起硝烟, 置百姓于水火,吞疆霸土,颠人伦五常,朕痛心疾首, 寝食难安,敌强我弱,疲力穷尽,愧言耻叩,祈告圣神, 助旗国灭虎狼,承太平,万世永昌!…… 祭文洋洋洒洒,包含着先祖开创基业的豪迈,也蕴藏如今的悲凉与无奈,告知苍天,祈福降祥。 陈列上祭司的贡品,百官叩拜,燃起神炉,投入祭文和祭品,直至神炉熄灭才完成祭天仪式。 皇帝赤足束袍步入神殿,祭拜神位,最终进入斎堂,净手更衣,做完一切已经过了晌午,祭地需在凌晨开始,还有几个时辰。 天地坛离御园不太远,一个在旗都的正西,一个在西南,怎奈祭司之日必须静心,旗安年深深地凝望西南方向,不知道雨竹怎么样,运儿真的能听懂话吗?还有将近两个月他就要出生了,想起来她们,嘴角不禁浮现出一抹微笑。 小睡片刻,开始准备祭地祭文,圣品,做祭司前的准备。 午夜时分,旗安年身着山水祭袍,沿着神道步入祭地坛,天为阳,地为阴,祭天需在白天,祭地必在夜间。地坛为正方形,坛分两层,中间以六级石阶相连,单为阳,双为阴,九为阳极,六位阴极,祭天坛的所有结构均为奇数,无论是层数还是石阶,祭地坛则为偶数。 祭坛基座用汉白玉打造,第一层用各种正方形石材铺成,第二层外围是泥土,寓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中间分五色:东青、南红、西蓝、北金,中间黄色、代表着木、火、水、金、土五行,五行乃是万物之本,结合祭天坛九为极,正是九五之尊的依据。 和着鼓乐蹬上祭坛,先从正位拜四方,再从配位祭拜诸神,朗读祭文: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感恩神明,庇佑大旗,祛病消灾,惠泽四方, 海晏河清,岁丰时和,子孙万代,福寿绵长,祈瑞降祥,助朕安邦, 重整山河,平冦复疆,终生期盼,祖有荣光,岁岁加祭,世代不忘!…… 将祭品,祭文放入祭坛旁挖好了深坑,撒上浮土,埋入地下,剩下的一切由礼部继续完成,皇帝的祭地仪式结束,起驾回宫,一天的祭司,并不比上朝轻松,水米未进,仅休息了一个时辰,明天还要祭祖,旗安年不得不在龙辇上小憩片刻。 祭祖的太庙就在皇宫中,平时为禁地,不能随便踏足。 清晨,沐浴、斋戒、更衣,驾临太庙,还没进门,昨天的喝骂声再一次充斥整个都城。旗安年皱了皱眉,问身边的罗毅:“昨天发生的事你可清楚?”昨晚回来太晚,他没有看奏报。 罗毅点头:“臣已打探过,昨天他们杀了一百名俘虏,大多是重伤的,今天故技重施,是想进一步瓦解军心。” 旗安年叹口气说道:“朕愧对百姓,愧对列祖列宗啊。过几日,颁布罪己诏吧。” 罗毅连忙劝慰:“陛下不必自责,敌之强大非您之过错,卑鄙无良,丧心病狂,您忍辱负重,保住旗都才能保护更多的百姓和兵士,是真正的明君……” “明君能丢失疆土?明君能任由敌军杀我将士?”旗安年打断罗毅的话:“朕今日在宫中,不需要那么多禁卫军,你派些人手在城头观察敌情,也在城中走一走,听听百姓和兵士们有什么想法。” “是,臣遵旨。” 两个时辰后,旗安年完成祭祖,看完了朝报和奏章,移驾康福宫,一进大门就撩衣袍,跪在院中:“不孝孩儿给母后请安,无力退敌,扰了母后清净。”连续两天敌军的呵骂,让皇宫不得安宁,他可以充耳不闻,可宫中的其他人哪个不是提心吊胆。 太后匆匆出来,扶起皇帝,看到他眼圈不禁红了,曾经力压七位皇子,夺得太子之位,一文传天下,一语惊百官的儿子,继位六年,年纪三十有五,如今满身的疲惫,满眼的沧桑,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是好,“皇上……如此操劳……,要保重龙体……” 太后年纪五旬有四,看上去如三十出头,眉眼贵气,仪度卓群,和皇帝一起走入厅内,旗安年给太后奉上茶,苦涩地说道:“不出十日,西部援军会赶到,到时候将与周贼展开决战……” “哀家不议国事,皇帝自行处理便可。”太后拍了拍皇上的手,给予他最大的尊重。 旗安年犹豫半晌,继续说道:“儿臣将全力以赴,旗都到时候恐怕不会平静,我差人送您去御园清净清净吧,正好雨竹也快生了……” 旗国 第七章 深宫锁清秋(上) - 掌中有乾坤 - 古镜轩舫 太后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摇了摇头:“哀家哪儿都不去,谁也不准去,让皇后在御园安心养胎,自在,哀家一去,人多嘴杂,她不得安心,只要确保她们母子平安,比什么都重要,明白吗?” 旗安年面露难色,迟疑地还想开口,太后微笑道:“皇上不必忧心,你是担心贼人的污言秽语?哀家有佛前静心灯,一切都有定数,放手去做你该做的,不要太操劳。哀家和后宫不会有事的。” 旗安年心情沉重,太后反而平静如常,拉着皇帝的手聊起了家常:“昨天李御医进宫说运儿长大了很多,皇后也比以前能吃了,你去看过她们吗?”昨天皇帝一直在天地坛祭祀,李御医进宫后被太后召见,顺便询问了皇后娘娘的状况。 旗安年点头:“前几日去过,运儿还踢了朕两脚,力道十足。”说起皇后和孩子,心情舒畅不少。 太后也来了精神:“是啊?这孩子,这么调皮,还真像你小时候”…… 太后眉眼含笑,从旗运聊到旗星,旗玥,旗筱,以及旗安年的童年趣事,满满的回忆,无比温馨,母子聊了好一阵,在康福宫陪太后用了午膳,旗安年才回去处理朝政。 送走了皇帝,太后坐在锦榻之上面色凝重,沉默不语,如一座石化的雕像,一动不动,宫女、侍女、太监噤若寒蝉,谁也不敢打搅。虽说不参与国事,眼下国家什么状况,太后清楚得很。从皇帝的神情,敌军的状况,已经判断出下一仗凶险万分,旗国的存亡恐怕就在这几日。 皇上让她去御园,自然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只是她不能走,皇后不在,后宫不能乱,坐镇后宫,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而这件事只有她一人能做到。再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要保守一个秘密,宫中除了她和皇帝,李御医,没人知道皇后有孕在身,更不知道皇后怀的是皇子,这是她精心设计,为旗国留下的一个后手,为了这个秘密,哪怕搭上她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翌日上午,上至嫔妃,下至秀女,无论是否被皇帝恩宠过,只要是以皇帝的女人之名纳入宫的女子全部被招至康福宫。 太后端坐于凤銮之上,头戴珠冠,凤钗流苏,丝绒霞帔嵌朱纬,饰珍珠宝石,纱缎朝裙绣着九十九种不同的“寿”字,妆容素雅端庄,扫了一眼堂下几十位莺莺燕燕,个个娇艳美丽,年轻芳华。长叹一声悠悠开口:“国之危难,汝等可知。” 众女点头,不知今日为何太后如此阵仗,旗都被困不是一天两天了,难道有什么特别之事发生?暗地里猜测着,个个神情肃穆,大气不敢出。 太后接着单刀直入地问道:“本宫今日不摆道理,只想问一句,如果城破国灭,汝等当如何?” 众女面面相觑,有的茫然,有的胆怯,有的低头,更有哭泣之声传出,太后脸上无喜无悲,沉默等待。 大多数人从来没想过都城会破,旗国会亡,纵观旗国历史,上下几千年,并非世世太平,乱臣反寇,灾荒草蛮时有出现,但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定国安邦。千年的基业,岂能一朝颠覆。 嫔妃们进得宫来深居简出,日复一日,衣食无忧,似乎这就是一辈子,四墙一世界,深宫渡春秋,丝竹罗衫伴,日日鼎食餐。突然听到这个问题,一半人都懵了,有一定家世,知道些内情的嫔妃,面露惶恐,暗自揣测着太后话语后的深意,堂中的气氛突然变得压抑,沉闷中透着诡异,半晌,一个怯怯的声音传来:“皇上英武非凡,定会扭转乾坤,重振旗国雄威。” 说话的是江妃,为皇上诞下一位公主,在后宫嫔妃中地位仅次于皇后,众女闻言,似乎立刻找到了方向,都跟着夸赞皇帝,祝愿旗国万代千秋,国固永昌,你一言我一语,争相表态,毫不吝惜华丽的辞藻,却回避着太后的核心问题。 太后抬起手,压住众女的恭维,沉声道:“皇帝自然会不遗余力地守护旗国,众朝臣将士也会平寇安邦,但并不代表汝等就应该安枕无忧,辍思而废,姑且做最坏的打算,思则有备,预事而立,汝等可明白本宫之意?” 众嫔妃收声禁言,将头低下,有人沉思,有人毫无思绪,有人不想面对,也有人还不解太后之意,殿宇中寂静得落针可闻。 太后见无人应答,点名问道:“西顺后,你怎么看?” 西顺后名为秦素婉,是右丞相的女儿,在旗安年还是太子时娶的正妻,膝下有一位皇子和一位公主,是皇帝的大皇子和大公主。母凭子贵,又是结发之妻,论家世论地位,旗安年登基后,她本是皇后的不二人选,怎奈罗雨竹出自罗家,旗安年继位时,罗雨竹刚满16岁,正是物色夫婿的好年华,皇室和罗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于是17岁便入宫,直封皇后,秦素婉含恨让位,领西顺后之名,虽也为皇后但地位却次于正宫皇后,屈居下位,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 此时听到太后点名,只得硬着头皮回答:“臣妾恪守规制,不敢妄议朝纲,一切悉听太后提点。”心中暗自腹诽,太后恐怕早就有了打算,非要借她们的嘴说出,哼,就不让她如愿。 太后的确是想让秦素婉开个好头,可她的回答中规中矩,没有丝毫见地,看似乖巧却把球又踢了回来。再看向其他人,众女连忙低下头,生怕被点到。 无奈间太后说道:“既然你们没有好的想法,那么就听本宫的吧。”吩咐宫女们:“都拿上来。” 十几名宫女手托着玉盘鱼贯而入,上面摆着一只只精美的锦袋,每位嫔妃自取一只,众女无比好奇,不知锦袋中为何物,这和太后说的想法有何关系,正要谢恩赏赐,太后摆摆手道:“都打开看看。” 当下众女纷纷打开锦袋,露出里面盛放的物品,看到这些,所有人齐齐变色,有的惊在那里,有的放声大哭,有的跌坐在地,有的娇躯不住地颤抖,堂下乱作一团,忘了这是太后的康福宫。 太后的声音悠悠传来:“本宫不希望你们成为皇帝的软肋,陛下宽厚仁慈,忧国忧民,为国事,朝纲殚精竭虑,不能再让他有后顾之忧,汝等做好最坏的打算,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想明白了,心就静了,更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锦囊中只有两样物品,一卷三尺白绫,一瓶九青汁。九青汁是九种青色的汁液混合而成,五种来自毒蛇毒虫,四种来自有毒的植物。是旗国皇室独有的配方,一滴断肠,三滴封喉,瞬息见阎王,无解药,零救治。 看着梨花带雨的嫔妃,听着凄凄惨惨的哭声,太后厉声喝斥道:“安静,国还没亡,哭丧一般,成何体统?旗固将士在战场上奋勇杀敌,血染疆土,你们在宫中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国之危难,就不能深明大义,贤德昭彰?又不是让你们现在就用,”堂下哭声骤然收敛,太后缓和了一下语气,拿起一个锦袋道:“这是本宫的,”众女惊愕,哭声戛然而止,空气仿佛被冻结一般,太后继续说道:“如果国破,这是本宫能想到的最好归宿。早做打算,遇事不慌,但愿不会走到这一步。” 后面一句声音格外低沉,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 秦素婉忽然开口问道:“皇后娘娘如何了?凤体可还安好?”面对太后的安排秦素婉无力抗争,但这种事可不能落下皇后娘娘,那个抢了她地位和宠幸的女人,总不能好事落你头上,坏事都让别人扛吧,不满和嫉妒一直被死死地压在心底,从不敢表露,今天豁出去了,都要死了,还有什么可隐藏的。 嫔妃们只知道罗雨竹身体不好,也见过她面黄肌瘦、有气无力的样子,当时正是刚刚有孕时的害喜期,后来托病被送去御园调养,就未曾在宫中出现过,秦素婉是过来人,通过各种蛛丝马迹猜到了几分,只是无法完全确定。 太后面色如常,平静地说道:“皇后娘娘一切安好,等陛下忙过这阵就接她回来,现在正是旗都危难之际,没有多余的人手去御园。” 秦素婉撇撇嘴,宫中那么多太监,禁卫军,派出几个人还不简单,至少也的给她送个锦袋过去,眼珠一转,体恤地说道:“近几日敌人在都城外叫嚣喝骂,扰得宫中不得安宁,太后不如去御园小住几日,正值初夏,御园风景宜人,是赏荷的好时节。” “不必了,本宫刚才说了,城外敌军成兵百万,国中抽不出人手,再说车马劳顿,本宫不想让皇帝分心惦记,”秦素婉才不信太后的鬼话,越描越黑,刚想再说什么,太后摆摆手道:“都回去吧,多给菩萨烧烧香,抄抄经文,为旗国也为你们积德祈福,本宫累了。” 旗国 第八章 深宫锁清秋(下) - 掌中有乾坤 - 古镜轩舫 御书房 旗安年坐在桌案后,闭目沉思,如今的奏章已经不多了,旗都是一座孤城,没有外面的州县上报,也不会向其它各地下发公文和旨意,都城的事大部分都在朝堂上商讨,每天事情不断,全是费心劳神的内务,不能改变战局,处理不好还会引火烧身。 敌军已经叫骂了三天,杀了三百旗国兵士,看样子明天还会继续,不知道有多少人落入他们手中,敌方的引雷阵已经恢复到冲阵前的状况,一直在紧锣密鼓地布置,用不了几日便可完成,不知道西部陈将军能不能赶到,眼下无论多么心焦,除了等待,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请罗总军过来!”旗安年吩咐身边的太监。 不一会儿罗毅走进御书房:“参见陛下。” 旗安年摆摆手,他和罗毅关系密切,从小就相识相伴,没人的时候相对随意,旗安年看着他问:“如果你是周贼,如何和朕和谈?” 罗毅吃了一惊,连忙说道:“陛下,万万不可。”和谈一直是旗安年最痛恨的,怎么忽然改变了主意? “朕只是问问,回答便是。” 罗毅不假思索道:“没有和谈,只有请降。” 旗安年点头,继续问:“如何纳降?” 罗毅狐疑地说:“陛下心中早有判断,不必让臣来说吧。” 旗安年一笑,道:“就让你说,当做一场考问。” 罗毅很是为难,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旗安年把他按在椅子上说:“此间无君臣,你我随意闲聊,再难听的话都是周贼之言,不用顾忌。” 罗毅稍稍调整了一下心绪,道:“投降的根本就是旗国终结,周贼篡位,至于陛下您和皇子们都不会有好结果。”罗毅已经说得相当客气,以周汝川的性格,百般羞辱都是轻的。 旗安年脸上没有一丝怒色,这些他早已想清楚了,而且结果比罗毅说得更遭。 “百姓呢,如果旗国的条件是不杀一个百姓,你可同意?” 罗毅叹了一口气道:“兵不血刃当然可以,但陛下提出了条件,周贼也会有加倍折辱您的条件,虽然不杀百姓,但可使他们为奴为婢,女子变为娼妓,男子成为阉人,苦役劳作,泯灭人伦。” 旗安年揉着眉心,痛苦地闭上双眼,呢喃道:“这么多兵士为朕而战,到头来恐亦无果……” 罗毅从皇帝眼中看出了挣扎,深深地理解,自从旗都被困,文武百官便不作为,大事小情都不做主,生怕招来非议,旗安年不得不亲力亲为,虽说一国之事变为一城之务,但事无巨细,污泥浊水,长此下去,正常人都要被逼疯,谁的心志能一直盘如坚石,无丝毫动摇? 当即安慰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们是为旗国一战,是为了保护家园,责无旁贷,军人宁可站着死,不能跪着生,如果用旗国的屈辱换来他们的生存,恐怕此生信念都不会通达;再说百姓虽被困都城,但也不缺衣少食,总好过任周贼肆意宰割,西将军正在急速驰援而来,陛下,只要旗都能撑过黑暗的几日,必将迎来曙光。” 罗毅的话朴实无华,却点燃了旗安年的决心,叫罗毅过来,就是心中烦闷,想有人安慰,其中的道理自然明白,只是由旁人说出才算共识,拍拍他的肩膀,感觉心念通达。 西顺宫 晚上旗安年驾临西顺宫,秦素婉自然满心欢喜,罗雨竹入宫后,皇帝来西顺宫的次数越来越少,大多是看望皇子和公主,留宿的次数屈指可数,好容易盼到罗雨竹去了御园,可旗国又陷入危机,秦素婉觉得西顺宫就像一座牢笼,将她锁在其中,春去秋来,独守空房。很是怀念曾经是太子妃的时光,那时的旗安年没有那么多朝政,也没有那么多女人,有空就会陪她和孩子。 旗安年将公主搂在怀里,看着大皇子旗星表演大通拳,旗星今年九岁,练了两年的拳脚,一套大通拳打得虎虎生风,有几分大家的风范。秦素婉在一旁眉眼带笑,很是骄傲。 “玥玥,到母后这儿来,父皇累了。” 旗玥不情愿地看了一眼秦素婉,撅起小嘴,从旗安年腿上滑落,眼睛却求助式地望着他,旗安年重新把她抱到腿上:“无妨,玥玥,哥哥的拳打得怎么样?” 旗玥笑逐颜开,拍着小手道:“哥哥最棒,以后保护玥玥。” 旗星收式,等待着父皇的点评。 旗安年正色道:“星儿,拳的精髓在力,你的力不够集中,十份力消散了三分,不要追求华而不实的威势,等你把十分力全部集中起来,威势自会显现。” 旗星有些气馁,以为父皇会夸赞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在用心练习,自觉力量比以前增长不少,可到父皇这儿,威势怎么变成了华而不实,不禁低下头,抿着嘴唇。 旗安年一笑,问道:“不服气?觉得自己不错了?” 旗星低声道:“父皇教训的是,只是练到那个境界应该就是拳的终极了,孩儿差得还远。” 旗安年摇头:“拳法无尽头,十分力都是你的,练会并不难,要把十分力发挥出十二分,或者更多,才是你要揣摩追求的。”望着茫然的旗星,鼓励道:“慢慢来,一个个小目标地实现,定会成就一个大目标。” “是,儿臣谨记父皇教训。” “诗文礼乐学得如何了?可体会学习之精妙?” 旗星还未回答,旗玥就抢着叫起来:“父皇,父皇,我知道为何要学习。” “哦,玥玥说说看!” 旗安年饶有兴趣地看着小丫头,旗玥挺直了小腰板,清脆地说道:“虽有嘉肴,弗食,不知其旨也。虽有至道,弗学,不知其善也,故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 稚嫩的童声背诵着拗口的文字,充满了好听的韵味。 “好,好,好,玥玥真聪明!”旗安年很开心,脸上露出怜爱的神情。 秦素婉也很得意,见女儿勾起了旗安年心中的柔软,递过一盘糕点给儿子道:“星儿,带玥玥去玩吧,母后和父皇有话要说。” 两个孩子不情愿地离开,旗安年也不情愿,他过来就是想多陪陪孩子,自从登基之后,旗安年发现秦素婉太以自我为中心,对后宫的事宜处理得很偏执,不过对她也还是觉得有所亏欠,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女人。 “皇上,您一直没好好休息吧,要不去躺一会儿,臣妾帮您揉揉腰?” 秦素婉柔情蜜意地说。 旗安年深吸口气道:“不用了,素婉有事就说吧,朕这段时间没顾得上你们,星儿又长高了不少呢。” 秦素婉心中一阵酸涩,走到旗安年身后,双手按住他的额头,让他靠在自己胸前,一边按揉一边说:“臣妾就是不想让您太劳累,星儿和玥玥都很懂事,不用挂念。” 秦素婉的手柔中有力,她太了解旗安年,知道他压力一大就会头疼,哪里是痛点,用多少力气,这么多年已经了如指掌,旗安年很是享受,静静地听着秦素婉说话。 “……今天我们都去了康福宫,太后说皇后娘娘凤体安好,就等您去接她回来呢。好久没见到娘娘了,还真想她呢。”听到说起罗雨竹,旗安年一怔,嗯了一声,不想多言。不过忽然意识到什么,开口询问:“你们都去了康福宫?都有谁?” 秦素婉自知失言,轻声啊了一下,手上一抖,嘴上却低低回答:“就是所有嫔妃,包括秀女。” “太后召见你们?所为何事?” “没什么,就是闲聊,” 秦素婉假意掩饰:“说皇上您每日为国事操劳,让我们体谅,提前做一些准备,多烧香拜佛,请菩萨佑护我旗国。” 秦素婉可不敢把锦袋之事说出来,至少不能从她嘴里说出来,但又很想让旗安年知道。 旗安年何等聪明,点到这儿,应该已经猜到了几分,果然旗安年身体前倾,脱离了她的双手,起身说道:“素婉,早点休息吧。朕还有事要处理。” 秦素婉还想挽留,旗安年的身影已经消失,然后传来太监的声音:“起驾!” 秦素婉呆坐在椅子上,他,他就那么走了,要没有两个孩子,恐怕来的次数更少。本来想认命于这寂寥的深宫,可结果却是要将命赔上,她不甘心,怎么能甘心,可又如何抗争? 清晨,敌人如期开始喝骂,这是第四天。还是那些说辞,没有任何变化。 结束了早朝,旗安年去了康福宫。他已经猜到了太后的安排,太后拉着他的手,嗔怪道:“皇上为国殚精竭虑,不用总来哀家这儿,哀家一切都好。” “母后,您还是去御园吧,带上星儿,玥玥和筱筱,朕会派人保护你们周全。”旗安年劝道。 太后摇摇头:“哀家知道皇上的苦心,也一定会安排妥帖,但哀家说了,哪儿都不去,如果旗国无碍,在哪儿都一样,如果有变,孤儿寡母的,多一个就多一份累赘,况且哀家和你的子嗣,哪个不在皇家名册上,别费心了,只要保护好皇后和运儿,旗国就不会亡。” 旗安年苦涩,犹豫地开口:“母后,您让后宫嫔妃的准备是不是……” “唉,这是后宫之事,你不要管,那是最坏情况下的万全之计,皇上不用担心,只管放手去做,后宫不会成为掣肘……” 旗国 第九章 兵啸 - 掌中有乾坤 - 古镜轩舫 正说话间,一名太监诚惶诚恐地进来,回禀道:“皇上,军政司有要事请奏。” 旗安年蓦然站起,不知发生了什么,现在一有事就是大事,况且军政司掌管着军队,监控着敌情,莫不是敌军有了异动?或者引雷大阵出现什么变化?不敢怠慢,当即告别了太后,疾速返回御书房。 军政司大员,左丞相焦急地等在门外,不断地搓着手,在廊下快速地踱着步子。 “何事惊慌?”旗安年开口询问。 军政司大员当即跪倒,以头及地,回答道:“启禀皇上,微臣无能,军营发生兵啸!” 闻言旗安年大惊:“怎么回事?” 现在敌军兵临城下,内部再出现问题,这仗还怎么打。 军政司大员讲述了兵啸的原委,原因出在新招募的新军中,前几天的冲阵对这些新兵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冲击,一夜间死去那么多人,正规军和禁卫军还好,可新兵哪儿经历过这个,情绪出现波动,白天还在一起操练的伙伴,晚上就没了踪影,恐惧和不安充斥着新兵营,尤其现在每天早上,一睁眼就听到敌人的叫骂,一天杀一百人,里面有他们的熟人,亲人,朋友,这种心理的折磨弹拨着每个人的神经。每一天都在惊惧中度过,生怕哪天得到命令出城杀敌, 这几天天天有百姓到军营门口找人,都想看看自己的亲人是否还活着,敌人每天杀俘虏的行径给旗都造成了很大的骚乱,当敌人发现大部分俘虏来自旗都内新招募的新兵,每天在杀俘虏前加了一一点名的环节,俘虏们蓬头垢面,血迹斑斑,离得又远,旗都的百姓大多看不清,可点出了名字,如同在沸油中泼了一瓢清水,杜绝了百姓的侥幸心理,每天旗都都是哭天喊地,哀声一片。 亲人死在眼前,暴尸城外,百姓无法收尸,每日让人不敢直视,城中的祭奠越来越盛,没有回来的新兵虽被统计为死亡,但没有尸体,军政司无法发出的阵亡讣告,民众哀声一片,越聚越多,同时恐慌之情蔓延,谁知道明天会不会杀自己家的亲人。谣言四起,说旗国是要用这些新兵做炮灰,从而减少都城的开销。 于是父母找儿子的,爷爷找孙子的,妻子找丈夫的,军营外挤得水泄不通,见不到人就堵着军营喊,把军营当成了菜市场。 七十万人的家属,不用全来,来个一成,军营也受不了。军政司自然不会让他们进去,百姓不走,便昼夜守在军营外,轮班叫嚷。 新兵的情绪越绷越紧,终于失控了,导火索是有人做了噩梦,梦见自己被抓,即将砍头,睡梦中抓起自己的武器,戳向了身边的同伴。受伤的同伴开始报复,从一个营帐扩展到几个营帐,继而越演越烈。 见到了血腥,很多新兵发了疯,有人拿起武器胡乱砍杀,看谁都是像敌人,把军营当成了战场,有人抱头痛哭,跪倒求饶,有人砍伤自己,要求退伍,更有甚者,上吊自杀,说不要当俘虏,怕被砍头…… 林林种种,情绪具有较强的传染性,一时之间,几座新兵营乱成了一锅粥,不仅新兵往外冲,家属还往里挤,搞得军政司焦头烂额,本来城中的正规兵士就少,面对这么多不可理喻之人,根本不够看的。只能死死守住大营出口,将兵啸堵在军营中,死伤无数,里面如一颗颗炸弹在内部爆发,冲不出去的新兵开始肆意破坏,新建的军营都是工部耗尽人力财力建造,护营大阵怎么受得住如此冲撞,已经摇摇欲坠。 军政司第一次遇到这种里应外合的兵啸,在家门口招募兵士实属兵之大绩。 旗安年问明了原委,问道:“爱卿有何良策?” 军政司大员道:“镇压,恳请陛下派禁卫军持援,评定兵啸!”军政司永远是手段强硬,自己管辖的下属出现重大纰漏,就是在打脸,这种情形下,讲道理,说忠义全是白扯,拳头才是硬道理,怎奈正规军人力不足,禁卫军不受军政司调配,只能来请圣谕。七座新兵营,每营十万新兵,如今所有的正规军都被分派到各个新兵营,把守军营入口,维持护营大阵的运转,安抚找人的百姓,实在没有人手镇压兵啸。 如果禁卫军能出动,一万人,一座一座镇压下去,新兵们还真翻不起什么浪花,局面稳定了,再慢慢洗脑。只是禁卫军是皇帝的御用私兵,职责是保卫皇帝和皇宫,军政司大员只能把问题丢给皇帝,让他做主。 皇帝摇摇头,坦然道:“开营放人吧。” 军政司大员和左丞相一脸的错愕,新兵都跑了,国库花的钱不都打了水漂,都城的危机不是又回来了,难道皇帝担心自己的安危。不舍得派出禁卫军?旗安年知道他们的担心,解释道:“新兵还没把自己当成兵士的一员,参军入伍对他们只是个临时差事,做做样子,走走过场,熬满时间罢了,都是百姓,城里有他们的父母,亲人,即便镇压住他们的人,也压不住他们的心,如果明天、后天敌人再斩俘虏,谁能保证兵啸不会重演,如果百姓再闹起来,都城不用攻,从内部就瓦解了。即便这些都没发生,遇到敌人,他们能英勇冲杀吗?” 皇帝的话说得在理,可要将新兵们放走,谁能有这么大的魄力,军政司和左丞相可下不了这个决心。 旗安年叫过罗毅,道:“长痛不如短痛,毒不清毁周身,罗总军协助军政司,妥善处理好兵啸,不要再有兵士伤亡。” 罗毅带了一半禁卫军,按照皇帝的旨意,开营放人,禁卫军个个训练有素,对付这些新兵游刃有余,只是不同于镇压,要最小限度控制伤亡就不是容易之事,花了一天的时间才将兵啸平息, 而再看新兵营,人走得干干净净,留下一片狼藉,空荡荡的军营,满目疮痍,比被敌人洗劫过还惨不忍睹,这种冲击,对正规军的打击也不小。 晚上旗安年去了江妃的锦绣江山,陪小公主筱筱玩了一晚上,最后留宿在锦绣江山。 秦素婉听说了此事,简直要气诈了肺,恨得牙痒痒,又无法发作,想到自己年纪轻轻还要给旗国陪葬,只能心里把旗安年、江妃,连带着皇后娘娘和太后,全都问候了个遍。 旗安年并不知道这些,敌人依然天天叫骂,天天杀俘虏。 第五天,清晨,新兵甲营外,围拢着一群人,吵吵嚷嚷,仿佛又要重现前日兵啸的场景。 “军营重地,不得入内。”守营的兵士拦住了要强行入营的张ting,虽然军营已空,但物资军械,阵骨阵旗等,还没来得及全部清理。 张ting露出笑脸,解释道:“兄弟,我是新兵,回营。” 守营的兵士斜了他一眼,他们这些老兵对新兵没有半分好感,一群扶不上墙的烂泥,要是在其它地方,敢这么闹,早给斩了,没好气地道:“跑了就不再是兵,滚滚滚,贪生怕死的东西,别让老子再见到你。” 张ting也不生气,赔笑道:“兄弟,我没跑,就是回家看看,报个平安,这不就回来了。” 守营的兵士懒得和他废话,铿锵地背诵军纪:“贪生怕死者斩,扰乱军心者斩,聚众闹事者斩,不听约束者斩,擅离职守者斩!……” 一个个斩字如一把把尖刀,刀刀戳中新兵的要害。张ting不禁脸色发白。 旁边又来了不少人,有位7旬的老汉,带着孙子,孙子身上穿着新兵的军服,上前说道:“这位军爷,报国杀敌是小民的本分,孩子没规矩,跟着别人跑,我把他送回来了,要打要罚全凭军爷做主。” “是啊,是啊,我们也是来送人的。孩子不懂事,把入伍当儿戏……” “拿了国家的军饷就要为国效力,昨天猪油蒙了心,我甘愿领罚。”…… 渐渐地军营外返回的兵士越来越多,连带着送人的亲属,在各个营寨前又形成了不小的人流。 守营的兵士不知如何处理,当即上报,军政司大员一听军营前又聚集了一堆人,一个头两个大,不知空空的营帐还能怎么闹,难道还要哄抢武器,粮食不成?七十万人的兵营,被新兵搅得一塌糊涂,至今都没腾出人手一一清理,老兵们谁也不愿给新兵们擦屁股,个个气势低迷,再闹出乱子,兵啸演变成打砸抢,皇帝不斩他,自己都得辞官了。着急忙慌地快步赶往军营,一听是返回的新兵,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了地。 晌午军政司就传来了好消息,从早上开始陆续有新兵返回军营。半天间已有数万人回归,人数还在增加,而且这些人心态上有了不小的改观。 重新将新兵编组,登记造册,有了人手,重整原来的几座新兵营,没用多久便井然有序,操练排阵,做得一丝不苟,一切走向正轨,老兵的情绪也得到舒缓,旗国似乎又点燃了新希望。 旗国 第十章 国乐 - 掌中有乾坤 - 古镜轩舫 时间在煎熬中慢慢流逝,旗安年有着自己的安排,后面的四天,去了每位嫔妃的寝宫,连从未有印象的秀女也一一召见,说了一些体恤之言。只是没有再在任何一位嫔妃处过夜,宫中很多女人旗安年都没见过,全是按照规制选入后宫的,如今要与他荣辱与共,安抚一下算是尽人事听天命吧,了却了一桩心事,打算抽空再去御园一趟。 第九天,敌人的喝骂声没有如期出现,这倒让都城兵将有些奇怪,难道杀光了所有的俘虏?大家胡乱猜测着,旗安年和一些官员却感觉到丝丝不安,宁静中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蹬上城墙,放眼远眺,敌方军营似乎和以前并无太大变化,晨间的薄雾虚幻朦胧,遮挡了部分视线,隐约中还能看到这几日被敌人屠杀的兵士尸骸,一串串头颅被高高挂起,无头尸身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干涸的血迹将地面染得斑驳不堪,青草绿意盎然,衬托着光天化日之下的血腥,总体看起来并无任何特别。 观察了一阵,旗安年叮嘱军政司大员,密切注意敌情,正欲离开,突然大地一震,仿佛整个城墙跳动了一下,“什么情况?”众将官面面相觑,都感觉到了震动,却不明所以。 不过,很快就有新的声音传来,低沉的嗡鸣声以让人惊惧的音波在都城中传开。 “整军,备战!” 军政司大员立刻下达命令。 嗡鸣声不断加剧,起初无法分辨来源,当声音变得高昂时,已能清楚地感知其出处。 “敌军的引雷大阵启动了!”阵法师列于城头,宣布着这一噩耗,众人立刻开始着手加固护城大阵,一万名兵士就位,将力量注入到大阵中,大阵运转需要动力,设计时充分考虑到了这点,巧妙地运用日月星辰之力,大地之力,但天天维持,早已入不敷出,每天需要用大量的能量石来补充,能量石内存储着庞大的能量,是中高级修为人修炼最需要的资源,都城的能量石储备几乎消耗的七七八八,那么就需要用人力来填补。 一万兵士的力量加上护城大阵本身的储备,大阵开启到了最大的防御。 “轰隆隆!”敌军的引雷大阵中传来巨响,大地震动,地底似有一只沉睡的巨兽在苏醒,一声咆哮震动环宇,引雷大阵竟恐怖如斯。 城墙上的百官将士,个个面如死灰,这才几天,敌人就完成了大阵,援军,援军在哪里?还能不能赶到? 旗安年心底升起一股凉意,该来的还是要来的,今日就是决定旗国命运的一天,也是决定他和太后,嫔妃们命运的一天。 引雷大阵持续运转,动静越来越大,随着五声惊天巨响从阵中传出,似要震碎大地,撕裂虚空,五道光柱腾空而起,金、黄、青、蓝、红代表着五行,每根至少有几十丈粗细,在大阵的东西南北中五处,接天连地,仿佛是五根撑天柱,托起了城外的天空。 于此同时,天空中浓云翻滚,所有云彩都向着都城的方向涌来,转眼就变成了遮天蔽日的乌云,还没有完,乌云中无数电光游走,噼噼啪啪,如千万条银蛇飞舞长空,似道道流星穿越九霄。 恐怖的威压从天空传来,要压垮大地,泯灭生机,空气中的能量似乎被抽空了,全部汇集到天空的乌云中,而那些乌云如同深邃的无底洞,不断地吞噬着一切能量,从白色变成灰色,从灰色变成暗灰,颜色越来越深,乌云也在不断扩大,起初还能分辨出不同的云团,之后不断翻滚,彼此交融在一起,层层叠叠,形成了一个整体,不知到底有多厚,不断地下压,似乎重得天空无法承载,随时有可能要坠落下来。 威压在扩大,在蔓延,没过多久,就已经覆盖了整个旗都,皇宫中嫔妃,宫女们仰头看天,都城里,百姓们仰头看天,有护城大阵阻隔,他们感觉不到威压,但每个人的心中充满了惊恐。 “这是世界末日的前兆吗?” “老天,是不给我们活路吗?……” 有人跪地乞求,有人捶胸顿足,老人喃喃自语,婴儿在母亲怀中哇哇大哭,不少人开始上门板,门栓,路上的行人纷纷往家里跑,转瞬间,旗都形成万人空巷。 城墙上百官和兵士们也在仰头望天,他们的感知最清晰,前方是敌军的引雷阵,头顶是悬浮的乌云,还有敌人的百万重兵。三方的威压,如滚滚洪流,不断地逼近,逼近,吞噬着他们的意志,撕咬着他们的灵魂…… “这是劫云吗?成仙的劫云也就如此吧?”城墙上左丞相一语打破了压抑的气氛,众人的恐惧和紧张被冲淡了一些。 军政司大员灵机一动,知道将士最需要鼓舞士气,如果压力一直加剧,势必会走向极端,大声问道:“军乐师呢?军乐师奏国乐。” 国乐如同旗国的国歌,流传了五百多年,相传是当年旗国先祖开创大业时的凯旋之歌,在旗国耳熟能详,在军中每次取得胜利,庆功表彰时都会演奏,旗国有重大活动时也会由此曲拉开序幕。 一位位军乐师走向城墙,摆好乐器,刚要演奏,旗安年走到一架古琴前,说道:“让朕来。” 乐师吓得跪倒在地,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军政司大员上前说道:“陛下,万万不可。” 旗安年一笑道:“为我旗国将士抚琴,有何不可?” 军政司大员语塞,左丞相把他拉到一旁,旗安年正襟危坐,试了试琴音,罗毅站在他身后,寸步不离。 国乐适合多名乐师演奏,其中有很多模拟声音,使得难度大增,要想弹奏好,必须要苦练,国乐是皇家必学的曲目,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包括入宫的嫔妃,每个人都必须会,旗安年能从七位皇子中脱颖而出,琴棋书画,文韬武略都有着不俗的底蕴。 深吸一口气,调整心绪,手指按在了琴弦之上。铮铮之声回荡开来。国乐共分四部分:第一部分“列军”,琴声有节奏有韵律,仿佛眼前出现浩浩荡荡、阔步前进的整齐军队,旗安年有着高阶修为,琴弦之声分外激昂,音波冲出护城大阵,冲入天穹,似乎要将天上的云弹散,要用声音撞击游走的电弧。 第二部分“点将”,十指飞快地律动,在琴面或挑或扫或抚,鼓声,马声,甲胄的铿锵声,声声入耳,干净利索,易区分又不失连贯,出音清、节奏稳、速度快、让人仿佛看到一位位将军领命而去,画面感更强。 城墙很长,很宽,琴声却能穿透任何阻隔,传递到每个将士的耳中,这是修为之力,旗安年希望让他们听到,这应该是他们第一次听到旗国国君为他们弹奏。 第三部分“激战”,是乐曲的高潮,也是最难演奏的部分,夹杂着各种声音,箭矢,兵器相交,锣鼓,喧嚣,同时带出了悲壮的情绪,百战沙场碎铁衣,长使英雄泪满襟!除此之外,还有一股豪迈的情怀,笑看今生不曾负,血洒江河为故土! 这是旗安年的真情实感,此时他不是在演奏,是在亲身经历,将自己放在城外的战场之上,挥舞兵器,砍向敌人,为旗国,为都城,汗洒大地,血染衣袍,第一次,这种情绪不是为了曲乐而发,而是来自肺腑…… 百官和将士们被感染得热血沸腾,很多人热泪盈眶,目眦欲裂,恨不得立刻冲向战场,杀敌夺旗,此情此景,旗安年的感触,同样是他们的感触,一切惶恐,惊惧,被引导出来,化成一往无前的信念,如滚滚江水,奔涌不熄。 最震撼的是军乐师们,他们惊叹的是皇帝演奏的技法,都是精通音律的行家,这首曲目弹得最多,但那是合奏,而皇帝一人,一把琴,居然将国乐诠释得如此精妙,每一音,每一律把握得妙到毫巅,是怎样的奇才?又要练习多少次? “啪!”一声脆响,打断了军乐师们的惊叹,古琴的四根琴弦齐齐断开,正是“激战”的最后收音,要将所有音波同时收住,旗安年能做到,但古琴做不到,四弦断裂,仅发出一声!军乐师们又是一惊,好强的力量,好强的控制手法。 这把琴自然不如宫中的好,旗安年很无奈,向那些张着嘴的军乐师们挥挥手道:“剩下的你们来。” 军乐师们从震惊中回过神,立刻接手第四部分“凯旋”。这部分旋律雄壮,欢愉,表现的是得胜的豪迈,节奏有力,整齐,多人演奏气势雄浑,以百姓的欢呼和鼓点衬托出凯旋的喜悦。旗安年的情绪还没完全从上一部分中摆脱出来,也不太适合演奏这一部分。 天空中的乌云厚重凝实,似乎已经饱和,无力翻滚,眼看已不能漂浮,中间出现一抹亮光,朦胧的光芒不断扩大,如同一轮明月要穿透云层,将光芒洒向人间。 旗国 第十一章 引雷五击 - 掌中有乾坤 - 古镜轩舫 “轰隆隆”的巨响传遍四方,光晕扩大收缩,一道粗壮的闪电当空而下,带着滚滚雷声,以万钧之力,直直地劈在护城大阵之上,万名将士奋力抵抗,震耳欲聋的轰鸣,在大阵上爆开,有那么一瞬,所有人的思维都停滞了一下,军乐师的弹奏戛然而止,紧接着,万名将士跌倒在地,口鼻流血,护城大阵剧烈地晃动,震颤,如水波般荡漾,大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阵阵响动之后,摇摆的大阵终于停歇下来。 欢呼!挡住了!旗国将士挡住了引雷大阵!将士们从地上爬起,抹去嘴角的血迹,憨憨地笑着,雀跃着,欢呼着…… 然而,乌云并没有散去,在光晕的映照下,淡薄了一些,敌方的引雷大阵急速运转,再次发出嗡鸣,大地震颤,五道光柱光芒大盛,似乎又加粗了几分,使得五种颜色更加浓郁。 “补充体力,归位!”一声声命令传递下去,激动兴奋的将士迅速回到自己的位置,一些重伤无力支持的兵士被替换下来,大批的药品送到将士们手中,旗国几乎是掏空了家底,守住护城大阵,就是守住旗国的希望。 城中只有6万军队,包括禁卫军,加上10万回归的新兵,16万人对百万,这种悬殊不言而喻,如果没有护城大阵,百万兵士一人一脚也能把都城踏平。 城墙上空的气氛重新变得紧张,空中的乌云还在积蓄力量,每位将士都在努力化解药力,力求自身尽快恢复,军乐师们抱着乐器茫然无措,军政司大员挥挥手,让他们退下。 敌军中的引雷大阵运转到了极致,都城上的乌云浓郁得竟有一种粘稠的感觉,其中夹杂着更多的电光,压缩压缩,再压缩,恐怖的威压当头灌下,与护城大阵产生了共鸣,发出嗡嗡的响声。 “震!”万名将士齐声怒吼,声音低沉有力,将共振的频率冲散,云层中心悄然出现一抹光亮,光晕扩散,朦胧间,巨大的雷柱横空出现,如一把巨斧斜劈向护城大阵。 “咔嚓”大阵被劈开一道裂痕,无数将士震飞而出,有的被贴在城墙上,有的直接昏了过去,这一击比刚才那击还要猛烈。旗军的伤亡超过半数。这种威力,实在非人力所能抵抗。 护城大阵也如将士般受了重伤,虽然还没全盘崩溃,但阵壁纤薄得仿佛一指就能捅破,带着一道宽阔的伤痕,摇摇欲坠,强扣在都城上。谁都知道这道伤伤了大阵的根本。 “填入所有的能量石!”军政司大员嘶吼地下达了命令,能量石已经所剩不多,这是全部的库存,现在不是心疼的时候,这一次毫无保留地全部用上,填满了大阵的每一处阵穴。催动大阵,疯狂运转。 护城大阵有自我修复的功能,吸收足够多的星辰之力,大地之力,那道伤口可以慢慢愈合,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和能量,彻底消除也不无可能,但至少需要数年的光景,此时此刻,敌人怎会给你时间,别说数年,哪怕是数息都是奢侈,天地之力根本弥补不上,头顶的乌云还在疯狂地吞噬着一切力量,有引雷阵辅助,抢光了护城大阵的源泉,只能靠能量石来补充。 能量石是大自然的产物,其中能量充沛,比自然的力量更容易使用,但用一块就少一块,待到山穷水尽时,护城大阵会自行消失,那时都城便会毫无遮掩地暴露在敌人的屠刀下。 刚才的万名将士基本已无力支撑,两击之力,几乎耗尽了他们的力量,能动的又服下药水,药丸,打坐调息,还有一半无法动弹,要维持大阵需要有修为之力,没有修炼出元力的不可能辅助大阵,城中有修为的将士所剩不多,此时全靠能量石支撑。而大阵如饥渴了许久的壮汉,填入的能量石不到半刻就消散得干干净净。 不惜血本地投入能量石,大阵终于有了变化,纤薄如纸的阵壁逐渐有了一点厚度,摇晃缓缓停歇,那道狰狞的裂痕也淡化了不少。 敌军那边,引雷阵还在运转,五彩光柱鲜艳夺目,第三击即将发动。 “甲字营到戊字营禁卫军镇守大阵,一定要顶住这一击。”罗毅下达了命令, 禁卫军编号根据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排列,每个编号有十个序列号,甲一到甲十,乙一到乙十,共百营一万人。甲字营到戊字营是五十营,就是五千禁卫军,罗毅不敢把禁卫军全派上去,必须留存一半力量保护皇上。 第三击如期而至,没有任何花哨,和前两击也没有什么不同,巨大的雷柱砸在防护大阵上,“轰隆隆”的声响和电弧锤击,五千禁卫军和都将们毫无保留地齐齐出手,这一击几乎榨干了所有人的力量,索幸之是的确合力挡住了这一击,但将士们个个受伤,鲜血染红衣袍,萎靡不振,大阵上的裂痕最能显示它的状况,比刚刚受创时更深。所有能量石消耗殆尽。 敌人那边的五道彩光似乎暗淡了一些,看来他们发出一次攻击也消耗不小,只是比起旗国这边,优势尽显无疑。 受伤脱力的将士越来越多,城墙上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兵士,根本无力撤离,军医来不及救治,伤势较轻的自行服药,打坐调息。 第四击该怎么挡?刚才可是靠着上万颗能量石和五千名禁卫军才挡下的,现在没有了能量石,连修复大阵都做不到。 “让我们来吧!”都帅们齐齐请缨,正规军中原有十位都帅,冲阵时陨落一位,还剩九位。 “还有我们!”百位都将出列。这是正规军所有的统领,他们是旗国的中流砥柱,是最后的力量,每个人都有着五行境的修为,以一抵百的威能,然而在残破的大阵前,在敌军的重压下,显得如此单薄。 “大家一起!”说话的是罗毅,刚才禁卫军只派出了五千兵士,都将和副总军都没上,现在点出五十位都将,四位副总军,加入到护阵的行列。 第四击很强,一百五十位都将和十三名都帅的实力也不弱,远远超过万名兵士,只是防护大阵不似从前,第一击的时候,防护大阵的状态最佳,其防护能力最强,挡下了大半雷霆的威力,第二击时,防护效果有所减弱,能量石帮着修复和辅助,但还是让大阵受到重创,出现了裂痕,第三击,耗尽了全部能量石,将大阵修复了部分,加上兵士们的力量才堪堪挡住一击,而之后的大阵已无力恢复。 第四击时的防护大阵最羸弱,完全是靠重将士的血肉之躯和修为之力硬生生扛下的,都将和都帅们自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最能反映状况的就是防护大阵,此时的阵壁更加纤薄,上面布满了细小的裂痕,如打碎的蛋壳,那道最大的裂痕愈发狰狞,大阵在不断地晃动,毫无停歇的征兆。 这样的防护大阵,还能承受得住吗?此时不用再启动引动雷柱,只要敌人集中兵力,用武器多轰击几下就会崩溃。 敌方的引雷阵光芒暗淡很多,再攻击个一两次应该也要停歇了,只是旗军那边,还能顶住一次吗? 然而引雷阵持续酝酿,非要将所有的积蓄消耗干净。 “顶住!”都将和都帅们奋不顾身地站到阵位上,刚刚那一击基本消耗掉了中高端战力的七八成,现在能顶上的人都排不满阵位,站不起来的拖住沉重的身体朝着阵位爬行,尽管很多人被抽空了力量,身体受伤,却还是坚持补位,势与大阵共存亡。城墙上悲壮的气氛浓烈。 旗安年快步走向一个阵位,那里有一位受伤的都将,虚弱得气若游丝,却坚持坐在地上,“你顶不住,让朕来。” “陛下,不可,我能顶住。”都将露出决绝之意,体内一股力量涌动,脸上出现潮红。 旗安年抬手压下他燃烧的气血,说道:“一击而已,朕无妨,但你会死。”文官武将吓的面容失色,全部上前拦阻。 “陛下,您是万金之躯,保护您和都城是兵将们的职责,” “陛下,我们来……”左丞相、军政司大员等武官纷纷出列,罗毅咬了咬牙又抽调出一半禁卫军,这一击过后,能全力保护皇上的只剩下两千余人,已经是他的底线,同时自己也站到了一个阵位之上。 旗安年环视众人,欣慰道:“朕与诸卿联手,天佑我大旗。”…… 说话间谁也没想到,令人绝望的一幕悄然发生,旗都的护城大阵在不断地晃动中,劈啪之声不绝于耳,最后变得如爆豆般,细密尖利,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神情下,“砰”的一声大阵化作点点萤光,消失殆尽,它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寿终正寝。 旗都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敌军面前,如同被揭开面纱的女郎,再也没有遮掩,所有人心生绝望,敌军中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和旗军的绝望形成鲜明的对比,百万兵士齐齐嘶吼,声震寰宇,大地在颤抖,城墙上扑簌簌落下泥土…… 旗国 第十二章 西军(上) - 掌中有乾坤 - 古镜轩舫 皇宫中,百位太监垂手而立,聚于康福宫门前,护城大阵碎裂的声响传至宫中,太后仪态端庄,淡定从容,向着所有的太监挥了挥手,只吐出两个字:“去吧!” 百位太监神情肃穆,齐齐应诺,四散而去,有的两人一组,有的单独一人…… 城墙上文武百官面无血色,旗安年也挥了挥手:“尔等都退下去吧。” “皇上,臣护送您离开!”罗毅抢步上前急切地说。 旗安年一笑,问:“我能去哪儿?” 罗毅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空中雷霆闪烁,引雷大阵的第五击如期而至,蓄势的一击并没有因为旗都的护城大阵消泯而停止,这一次不再是一道雷柱,而是分化成几十道,分别击射向旗都的各个方向,虽然没有先前那么粗,但也不容小觑,没有任何防护的都城,在这样的雷霆之下和豆腐没什么区别。 “陛下!”罗毅只叫出了这两个字,便跃身挡在旗安年身前,周身荡起黄色光晕,将旗安年护在其中。与此同时,禁卫军所有兵将不用吩咐,极为有序地行动起来,几位副总军站到罗毅身侧,形成圆环将皇帝护在其中,之外是都将们,再外围是兵士。 一层一层,一圈一圈,如一个巨大的人茧,中间是皇帝,所有人撑起护体光罩,无论身上是否有伤,都站到自己的位置,每个人的力量传导,形成一个整体,分摊承受到的攻击,这是禁卫军最简单的阵法,其特点是放弃主动攻击,选择被动挨打,但只要有人活着,中间被保护之人便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旗安年自身泛出五彩光芒,让他看起来无比绚丽神圣,手中托一只玉盒,无喜无悲。 雷霆轰在城墙上,无数兵将被炸飞,城墙四分五裂,几十个大小不一的缺口分布在各处,伴随着轰隆的声响,周围的城墙倒塌,都城不用攻,已经惨不忍睹,城墙上受伤的兵士,满眼绝望地望向敌军,此时引雷大阵已经不再是主角,光芒逐渐暗淡下来。 低沉的号角,高昂的战鼓从敌军中传出,喊杀声震天,敌人发起了冲锋。东部,北部,几十万大军,如滚滚洪流,马蹄声声,烟尘漫天,欲把旗都踏平…… 旗安年所在的城墙有众多将士防御,还算坚固,待雷霆消散,光华敛去,落出疲惫,虚弱的兵将,禁卫军变换队形,依然将皇帝保护在其中。 而旗安年面色苍白,精神萎靡,一下似乎老迈了十年。 “陛下,您可曾受伤?”罗毅急切地询问,看皇帝愁思竭虑,面如白纸,担心他心念俱灰,把自己憋出内伤。 “无碍!”旗安年将手中的玉盒装入储物扳指中,递给罗毅,说道:“这是我留给运儿的,去御园,保护好雨竹和运儿,你知道该怎么做!” “陛下,您这是?……您的修为?”罗毅看到旗安年修为浮动,很是不稳,脸色煞白,身体轻微地颤抖,比大病初愈还虚弱,最重要的是他的语气,听起来分明是在交代后事。 储物扳指是皇帝的贴身之物,其价值和旗国相差无几,是旗家先祖留下的宝物,历代旗君的象征,而那个玉盒,他见过,只是不敢猜测,“臣送您去御园,一定护住您和皇后周全。”罗毅红了眼睛。 旗安年摇摇头,坚定地说:“不是朕去,是你去,朕有重要的事要做,快点,朕的御令敢不遵从?”语气中带着君王的威压和霸道,旗安年很少和罗毅这么说话,两人虽为君臣,可私下里情同手足,很多话不用挑明,彼此便能深得其意。 罗毅的脑子急速运转,他可不是迂腐之人,御令也要分内容,权衡着如果此时将皇帝带走,文武百官是否会出来阻拦,如果禁卫军和旗军先打起来,可就成了千古罪人,遗臭万年了,正在犹豫间,忽听不知谁高声叫起来,声音颤抖,却带着亢奋:“看西面!快看!” “好像是援军,我们的援军!” “陈将军赶过来了,一定是陈将军,旗国有希望了!”…… 大家齐齐看向西方,的确一大片身着旗国服装的兵士如猛虎下山般冲向旗都,旌旗招展,战马嘶鸣,如一把尖刀,正从西部敌军的背后直刺中心。 西军将士,他们翻过了险峻的大山,跨域天堑屏障,昼夜兼程,终于抵达了旗都! 看到,听到援军的兵士们个个热泪盈眶,眼中露出喜悦的光芒,真的是西军,是日日夜夜盼望的西军,每天蹬上城墙,上至皇帝,下至兵士,每个人第一眼都是望向西方,那里有旗国的希望,西军是旗都的救星。 罗毅迟疑地将扳指收起,跪倒在地,给旗安年行了一个大礼,看了一眼西方,小声对皇帝说:“如果敌强我弱,臣在西边等您!”然后领命而去。如果没有看到援军,他宁可抗旨也要把旗安年带走,现在陈将军来了,或许会有转机,西部有八十万大军,加上城中的十六万兵士,和敌人有一拼之力,即便不敌,敌军也会大伤元气,对旗都形不成包围之势,别人不说,单是一万禁卫军就能护住皇帝。 只要皇帝还在,旗国就还是旗国,哪怕西军将士不能歼灭敌人,但将敌军冲出缺口,皇帝便能颁发旨意,调配其它各地的人力和资源,重新开启护城大阵,那么旗都还是有希望,自己也能从容地从御园赶回来守护皇帝。 想明白这些,罗毅心里踏实几分,才敢领命离开。走下城墙之前,将禁卫军的指挥权交给姜副总军,同时叮嘱所有副总军,无论何时都必须寸步不离皇上。 罗毅刚刚离开,旗安年便再也无法支撑身体,一口鲜血喷出,身体直直倒向地面,姜副总军大骇,赶紧扶住摇摇欲坠的皇帝:“陛下,陛下!”一声声急切的呼唤在城头响起,御医过来又是诊脉又是喂药,好半晌,旗安年才直起身,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摆摆手,虚弱地说:“无碍。” 敌军和旗都相隔二十里,再快的大军,也需要一刻钟才能赶到,这是旗军最宝贵的时间,如潮水般涌来的敌人,带来的气势和压迫感,令人呼吸不畅,军政司下达了准备应敌的命令。 旗都的位置很特别,南部靠海,西部靠山,北部为草原,南部和北部不需要防守,南部海浪汹涌,没有船只能够靠近,如同一把双刃剑,天然的屏障,扼制住敌人的入侵,同时也阻挡了旗都的退路;北部草原上的部落是自由的民族,他们不属于任何国家,和旗国有着友邦协定,互不侵犯,几百年来一直相安无事,草原的部落一般只有几千人,大部落才有上万人,他们在草原上自由迁徙,部落和部落间相隔很远,几年都不一定会遇到,草原人的个性,不愿意甘于人下,很难联合,单一支部落要敢来攻打旗国,禁卫军就足够了,所以北方一直比较安定,旗国从未派兵驻扎。 西部有草蛮,凶悍野蛮,因有群山阻隔,信息,搜寻,战斗比在平原困难许多,如果不设防,草蛮从山里钻出来就是旗都,总不能把战争引到家门口再打,那样旗都时刻不得安宁,所以在大山的那边,旗国设有重兵,不让草蛮入山。陈冰是旗国的西将军,统领八十万大军,驻扎在西旗山脉的西面, 东部属于平原丘陵地区,旗国的大片疆土、城市都在东部,和夏国接壤,东部有百万人马防守,周汝川便是从东面攻过来的。 陈冰在一月前接到旗都告急的御令,命他率领大军回援都城,刻不容缓,当即点兵出发,西部一共有八十万大军,西旗山的入山口驻扎有五万兵士,当周汝川欲要围困旗都时,全部被撤回到旗都,这就是城中最主要的核心兵力,五万正规军,帮旗都撑过了月余。 西军的其它兵士分散在西旗山脉各处,由于西旗山脉广博,陈冰设置了上百个关隘,彼此能守望相助,每一处少则数千人,多则三万,兵士极其分散,完全是根据草蛮的凶悍程度布局,陈冰自己这边有五万人马,算是屯兵最多的一处关隘。虽然在得到回援的命令后在第一时间就通知了各个关隘,但接到命令的时间,每个关隘不同,起兵的时间不同,路程不同,注定了西军分散回援的方式, 陈冰作为大将军,自然知道西军的特点,西军的任务是守住西旗山,阻挡草蛮入侵,东军的职责才是镇守旗国疆土,平复内乱。 如今皇帝不顾西军在西旗山多年的成果,让西军全部回援,不防范草蛮,那么形势一定很严峻,陈冰心急如焚,在途中尽可能地多汇集些人马,几个关隘加起来,如今差不多有十万兵士,算是先锋部队,大军浩浩荡荡,翻山越岭,直奔旗都。 旗国 第十三章 西军(下) - 掌中有乾坤 - 古镜轩舫 在距离旗都还有一天的路途上,陈冰带领的人马遇到了一队旗军,为首的是东部大将军马远。 陈冰拱手疑惑地问:“马将军,您怎会在此?” 马远回礼道:“我特在此等候将军。” “哦?”陈冰有些疑惑,旗都危难之际,东将军专门跑来等自己,有点不和常理,不过还是问道:“都城情况如何?”自从一月前收到紧急御令,就再也没有旗国的任何消息。重山阻隔,他又带兵星夜兼程地赶路,消息闭塞,除了心焦毫无头绪。 马远长叹一声,说道:“旗都危在旦夕,如今是一座孤城,敌军封锁了一切,百万大军陈兵城下,传讯苍鹰都出不去,更何况是人,周汝川串通夏国,围困住了旗都,我东军一路抗击敌军,只是很多将帅被周贼收买,败绩连连,兵将气势低迷,本将被奸人陷害,险些落入敌手,带着残存的兵马躲进了西旗山,区区几万人无法接近都城,心中急切,想早日和西军汇合,才在此等候,唉,败军之将,愧对苍天,愧对皇上啊……” 陈兵闻言神情肃穆,,焦急地询问:“陛下如何了?西旗山出口的将士呢?”最后回援的命令,就是通过西旗山把守的驻军传出的,他们是西军和都城的桥梁。 马远回答:“陛下还在都城中,西旗山出口的守军全部撤回到都城护驾,现在都城全靠护城大阵支撑,但恐怕撑不过明日了?” “为何?”陈兵紧张地问。 马远又是一声叹息:“敌人布置了引雷大阵,最晚明日就能启用,都城的护城大阵运转了这么久,资源、人力都消耗不小,恐怕挡不住引雷大阵的轰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马远的话让陈兵焦急万分,恨自己来得太晚,巴不得肋生双翅,飞进旗都,忘了质疑为何马远知道得如此清楚,他一个东将军,如何穿过敌军封锁来到西边,进入西旗山,如果对敌人的引雷大阵进展了如指掌,满脑子只剩下摇摇欲坠的护城大阵和殚精竭虑的皇帝,立刻吩咐传讯官:“传令全军,急速前进。” 马远劝道:“陈将军一路奔波,要不要整军休息一下?” 陈冰毅然决然地说:“不必,如果真如将军所言,都城将不保,西军修整得再好有什么意义?” 马远一拍大腿道:“好,我们一起冲出去,杀周贼,救皇驾!” 马远带着十万人马昼夜兼行,没有半分停歇,连续一月的跋涉,已是人困马乏,可救驾心切,兵士们如打了鸡血般毫无保留地透支着自己,终于在上午来到了西山的出口。 和东部的残余兵士汇合,还没来得及进食,就看到旗都方向阴云密布,闷闷的雷鸣声传遍四方。 “不好,敌人的引雷大阵启动了!”马远不安地说道。 陈冰蓦地起身,传令下去:“整军,出战!” 按照陈冰的原本想法,西军各路在入山口集结,由于人马从不同的关隘分散而来,在中途集结势必会拖慢进程,入山口是唯一一条通往都城的路,所以大军在这里整合,同时方便监察旗都局势,只有将西军整合在一起,才能将敌军彻底击溃,只是现在都城危在旦夕,其它人马短则半日,长则两日,根本无暇等待,如今不求消灭敌军,只求能解旗都的燃眉之急,来不及多想,陈冰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马远也传令东军:“东军备战,紧随西军之后。”这是要把功劳让给西军,作为败将,马远做得很到位。陈冰没空在意这些细节,一心想冲进战场,打退敌军,至于十万兵士对百万,想到的不是胆怯,而是加剧的危机感,都城,旗国,皇上命悬一线。 西军就这样冲了出去,东军尾随其后。尽管连夜赶路,没有补充食物,西军还是勇往无前,他们知道自己的使命,知道如此日夜兼程是为什么,长期驻守西旗山,战草蛮,捕猛兽,骨子里生出了的野性,忘了怕字怎么写,嗷嗷大叫着冲向敌军,如山中之虎,如空中之鹰…… 此时正是旗安年将扳指交给罗毅之时,城墙上士兵看到了猛虎般的西军。欢呼雀跃,带着旗国的希望,等待他们的救援。 御园 罗雨竹躺在锦榻上,双手紧紧抓着被单,汗水已经打湿了衣衫,地上放着水盆,毛巾,几个宫女在厅堂中忙忙碌碌,身侧是小翠和李御医,两人跪在榻前,不住地重复着:“娘娘,别着急,深呼吸……” 一阵阵痛过后,罗雨竹稍稍缓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问:“李御医,这么久,小皇子不会有事吧?好久没动静了。” 李御医将手搭在罗雨竹的腕脉上,安慰道:“娘娘,小皇子无碍,您先休息一下。” 小翠无比紧张地俯在锦榻前,不停地给罗雨竹擦汗,嘴里说道:“娘娘,再喝点蜂蜜水吧,一会儿容易生,人家都说生子如过鬼门关,”突然感觉这种说法不太妙,赶紧补充道:“只是比喻不容易,都会经历痛苦,娘娘吉人天相,一定会安全生下小皇子,到时候陛下一定龙颜大悦。” 另一位侍女端着一碗蜂蜜水,用小勺舀起一勺凑到皇后嘴边,另外两名也在一旁伺候着。 提起旗安年,罗雨竹凭添了一股力量,深深地呼吸,等待着下一次的阵痛。 小翠知道皇帝和小皇子是皇后娘娘最大的动力,于是继续打气:“陛下这两天一定会来看您的,到时候您给他一个惊喜……” 罗雨竹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想象着旗安年见到旗运时的意外样子,不知道这对父子有多少相像之处……阵痛传来,打断了脑中的画面,死死地咬紧牙关,身下的被单被攥成了麻花。 门外忽然传来宫女的声音:“罗总军,娘娘要临盆了,您不能进去。” 罗毅风尘仆仆,一路赶来,心急如焚,计划好了快速将皇后娘娘送到安全的地方,然后赶回去保护皇帝。谁知道这边的情况始料不及,生孩子这种事可不是他能左右的。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愣了好片刻,半晌才悠悠开口:“不是还有一个多月才生吗?怎么提前了?” 宫女自然回答不了这个问题,罗毅在厅堂中焦急地踱着步子,怎么办?等在御园还是离开?现在他想的不再是赶回皇帝身边,而是御园是否安全,防护大阵被破,守住都城相当困难,皇帝让他过来,就是有这份担心,不能冒险。于是又问道:“娘娘现情况如何了?什么时候开始要生的?” 宫女回答道:“昨天晚上娘娘就感觉不舒服,肚子疼了一夜,现在小皇子还没生出来。” 罗毅背着手,思索了一下道:“你们五个,去御食坊,把大米,鸡蛋……算了,在那里等我,赶紧去。” 五名宫女诚惶诚恐地快速出门,奔向御食坊。 罗毅又吩咐另外两名宫女:“宫里还有什么吃的用的?全都拿过来,还有给小皇子、皇后娘娘准备的所有东西。然后把它们灌满。”丢出十个水囊,两名侍女一阵手忙脚乱。 东西一样一样搬过来,堆了大半间厅堂,几名宫女不明白这位罗总军发什么疯,也不敢多言,只得照做。 罗毅抬手,将厅堂中的重要物品全都装入自己的储物腰带中。 然后对着内室问道:“李御医,能否借一步说话?” 李御医匆匆从内室出来,抹了一把汗,刚要行礼,罗毅直接说道:“不用那些礼节,皇后娘娘怎么样?为何会早产?” 李御医回答道:“兴许是小皇子长得太快了,这段时间娘娘进食进补量很大,小皇子格外健壮。早是早了一点,但小皇子一切安好,医案上也属正常,不是什么大问题。” “还有多久能生下来?”罗毅期待李御医能给出一个时间,但也知道自己问得有些唐突。 果然李御医犹豫道:“这个不好说,虽然是早产,可小皇子比足月的婴孩还要大,皇后娘娘身子弱,生产有点困难,快则一个时辰,慢的话三五个时辰都有可能。” 罗毅听得眉头紧蹙,要是在平时,别说几个时辰,几天都等得起,现在一个时辰意味的事情就太多了,陈将军的西军虽然到了,但护城大阵也破了,能不能挡得住敌军的铁骑,心里着实没底。他很清楚西部军队分散驻守的方式,八十万大军很难统一到位,所以皇帝留下的后手不能出差错,宁可虚惊一场,也不能心存侥幸。 罗毅严肃地说:“我一会儿要带你们离开,去做好准备吧。” 李御医吃了一惊,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皇后娘娘就要临盆了,哪里禁得住四处颠簸。” 罗毅正色道:“路上我负责,不是在和你商量,必须得走,赶紧去准备。” 叫过来小翠吩咐她收拾皇后娘娘的衣物和细软。也包括她自己的物品,然后直奔御食坊。 旗国 第十四章 旗都冥诏 - 掌中有乾坤 - 古镜轩舫 在御食坊,罗毅把能吃的、能带的都装进了储物腰带,再让御食坊把鸡蛋、鸭蛋、鸽子蛋全部煮熟,发好的面蒸成馒头,等做熟了让宫女们送到皇后娘娘的寝宫。 宫女和御食坊的人无比怪异地看着这位罗总军,这么多东西转眼就被搬空了,谁吃得了?这是不过了?怎么都觉得罗毅像是来打劫的。 返回皇后娘娘寝宫,宫女们已经将宫中的东西集中在厅堂中,罗毅也不废话,凡是有用的,能带的一并收走,又各屋检查了一番,拆了一块床板,在内室门前调整了一下心绪,平静地问:“我能进来吗?” 李御医打开门,皇后娘娘躺在锦榻上盖着一条锦单,罗毅也没有废话和行礼,进门将床板放在地上,吩咐小翠给床板上铺好被褥。自己来到皇后娘娘身前,在她耳边低语一阵,皇后娘娘的眼神惊疑不定,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收走小翠收拾好的物品,储物腰带已经塞不下了,不少东西装进了皇帝的储物扳指,确定没落下什么,罗毅独自在厅堂中等待。 不一会儿,5名宫女从御食坊带回了所有做熟的鸡蛋和馒头等吃食,罗毅同样收起来,宫女们看到宫中东西都被搬空了,谁也不敢多言,罗毅叫过所有人吩咐道:“你们都去佛堂,去给皇后娘娘和小皇子念平安经,念够一个时辰后,自行回宫!” 众宫女不解其意喏喏地应声,去了御园的佛堂。 当李御医出来告诉他娘娘刚刚经历完一次阵痛,可以坚持半刻钟,罗毅进门,将罗雨竹抱到铺好了被褥的床板上,小心地放好,托起门板,招呼皇后娘娘房内的4名侍女和李御医道:“随我来。” 出了门,罗毅身前亮起黄光,化作一只黄色的光茧将门板和皇后全部包裹其中,光茧漂浮在他身前,大步流星地朝御园一侧的围墙而去。 旗都城墙上。 旗安年向西方眺望,看到西军个个如拼命三郎,携卷着满天尘土,带着无可睥睨的气势冲杀而来。西边的敌军调转方向,虎视眈眈地列阵等待。西军的冲锋很强,没有半分犹豫,一往无前。 离敌军越来越近,马上就要交锋,可敌军依然保持着阵型,没有任何变化,连弓都没有拉开的意思,“不好,有古怪!”旗安年心中升起不安的警兆。 就在此时,敌军动了,数十万人齐踏地面,大地轰轰,一根根竹枪从西军脚下冒出,密密麻麻,如雨后春笋,从后往前,几乎覆盖了西军所在的八成地面,始料不及的变故,打了西军一个措手不及,冒出的竹枪仅一击就有一半人被刺到,即便没有刺到,下一脚也会落在竹枪上,他们是用尽全力冲锋而来,奔跑中怎么来得及收脚,最让人痛心的是,腿或脚被刺穿,势必要倒地,地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枪尖,根根朝上的竹枪,倒下去扎到的就不只是脚,有的脸上血肉模糊,有的被刺中心脏,再也无法站起,刚刚沸腾的战场,一下变得诡异起来,“扑通扑通”成片成片的兵士地倒下,红色的鲜血替代了黄色的烟尘,惨叫声替代了喊杀声。西军将士惨不忍睹。 唯有前面冲过来的两成人马,已经跃过了竹枪区,但等着他们的是另一种绝杀。 冲得最快的有五千骑兵,后面是一万多步兵,被拉开了一些距离,由于敌军想一网打尽,直到步兵全部进入竹枪阵才启动,所以最前方的一批兵士被放了过来,他们身后就是竹枪阵,几乎断了退路,明知道会有陷阱,也不得不前行。 骑兵眼看就要接近敌军,突然地面塌陷,连人带马全部跌入深坑,坑中不仅有竹枪,还有很多燃油,无数团火焰被投入深坑,顿时火光冲天,浓烟滚滚,遮蔽了西边的天空,如此布局,西军插翅难逃。 剩下的步兵被夹在火坑和竹枪阵中间,有聪明的,挥舞着兵器劈砍竹枪,打算开辟出一条道路回撤,然而敌人怎么会给他们留下这种机会,这些地上都被泼过油,或埋着易燃之物。大火满天飞卷,风借火力。火借风威。很快将他们笼罩,一个个身影变得扭曲模糊,同时嗖嗖的箭矢雨点般落下,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就此生机泯灭。大火继续向着竹枪阵不断蔓延,完全是一网打尽的节奏,连受伤的兵士都不打算放过。 旗安年看到这里,悲叹一声,闭上双眼,不忍再看,知道大势已去,除了西边的敌军还在远处,其它方向的敌军已经冲了过来,都城中的所有将士杀出旗都,迎向敌军,浴血奋战。 旗安年叫过左丞相,递给他一个折子,吩咐道:“爱卿,请你代朕宣告全城!” 左丞相惶恐地打开折子,看到标题,吓得脸上一阵抽搐,当即跪倒,眼中闪着泪花,哆哆嗦嗦地说道:“陛下,您这是……万万不可啊,陛下!” 旗安年正色道:“朕的圣喻,让你宣读,有何不可!大声点,让周贼也听到!” 左丞相眼含泪水,用袍袖拭了拭模糊的双眼,跪在地上,紧握折子,使用修为之力,开始宣读,声音传遍整个都城和战场: 旗都冥诏 朕自旗历7577年登基,6载有余,受命笃弼,不敢懈怠,夙夜勤勉不辍, 恐负重托。掮国于身,负民于躯,无悔矣!岁岁循旧制,罔勤不誓, 故改制革新,格性扬志,以耀先德,上仁国兴,上戾国乱,遂削王权, 征官饷,以安民心,上用足而下不匮,乃国之道。然奸佞逐利不仁, 不省己身,竭民之财 , 役军之力,不虞天性,不迪率典,图先祖之伟业, 悖大旗之朝纲。朕举措不及,行妇人之仁,期奸佞通道义,至大厦倾于蚁穴, 上愧于祖宗,下累于苍生,朕之过,无所赦,驰骋沙场,以正朕心! 旗安年 这是一份罪己诏,主要意思是,我在旗历7577年登基,至今6年多,继承了先皇遗愿治理国家,每天早晚勤奋努力不敢放松,生怕辜负了先皇的重托,背负着国家和百姓的重任,无怨无悔。上千年按照过去的制度,很多后辈不思进取不约束自己,因此提出变革,主要是为了改变人的本心,竖立志向和目标,这样才能更好地继承先辈的优良品德,国家的高层仁义贤德国家就能昌盛,反之,则国家就会衰亡,因此,消减了一些王权的力量,开始对他们征税,以此安抚百姓,国家国库充盈,百姓不缺衣食,是旗国的根本之道。 可是奸臣叛贼,只知道追求利益,从不反省自己,用各种方式截取百姓的钱财,把军队的兵士当苦力,不按照上天的本性,不遵循常法,如今还要图谋整个国家。 我没有及时采取措施,优柔寡断,期望奸臣逆贼能自我反省,致使整个旗国遭受生灵涂炭,对不起祖宗和百姓,我的过错无法宽恕,那就去战场杀敌,让自己心念通达。 这次周汝川一路杀过来,颠覆旗国,和旗安年的革新有一定的关系,或者说是导火索,借题发挥,周汝川的先辈为旗国立下过汗马功劳,所以得以封王,是异姓王。连续几代靠着封地和俸禄,没有一人考取到功名,无法进朝堂为官,因为姓周不姓旗,觉得旗国是在故意排挤他们,便有了反心,不断地扩张,增强实力。 旗安年虽然贵为皇子,后来成为太子,但一直非常用功勤勉,正如他自己所说夙夜不辍,极其看不惯那些世袭拿俸禄的王侯贵胄,觉得就是因为国家养着他们,这些人才不思进取,而且手中权利太大,在自己的封地肆意增加税赋,盘剥百姓,用各种手段吞并百姓的土地,让封地扩大。 旗安年认为国家的税赋应该一致,都是旗国的百姓,在旗国的土地上,无论在封地还是村落,不应有差别。还有吏制,封地内官员的任免国家可以不干涉,但俸禄应由封地支付,这是迫不得已的决定,朝廷指派了官员,封地要么打压弹劾,要么拉拢,这些人拿着国家的俸禄,不为国家做事,干脆放权,也甩出一定的包袱。 最后是律法,封地内,王公贵族为所欲为,自行制定律法,篡改旗国刑律,使得一国之内,没有标准的律法,这点让旗安年很恼火。 对于封地的税赋,国家一直分文不取,每年还要给这些王公贵族发俸禄,更是助长了他们游手好闲的作风,综上几点,登基后立刻改革规制,这就是“一语惊百官”的始末。不准这些人自己制定税制,不准扩张封地,不准更改律法,每年封地的收入和国家的俸禄要交纳一成的税赋,称为官饷, 政令一发顿时引起了王公贵族的强烈不满,周王伺机而动。其它王公贵族袖手旁观,大家都想沆瀣一气,吓唬一下旗安年,让他收回政令,一切恢复到从前,这样大家都好,他们对旗安年这个刚刚登基几年的皇帝没有那么多敬畏之心,才有了这次周王带兵长驱直入,能快速围困旗都的后果。 当然周王凭借自己的力量无法坐拥百万大军,秘密向夏国借了五十万兵马。夏国一直对旗国虎视眈眈,不断地骚扰边境,曾经提出让旗国岁岁纳贡,俯首称臣,被旗国历代国君拒绝。这次和周王一拍即合,同时周王还串通了一位最重要的人物。这点旗安年知道时,为时已晚。 这份罪己诏之所以被称为冥诏,表明了旗安年要和敌人死战的决心,是视死如归的写照。 旗国 第十五章 决绝(上) - 掌中有乾坤 - 古镜轩舫 御园 罗毅用土之力托浮着皇后娘娘来到了御园的围墙下,罗雨竹阵痛袭来,罗毅不得不停下脚步她,罗毅留下侍女和李御医照顾皇后娘娘,自己翻身出墙,出了御园的隔绝大阵,这个阵法比不了护城大阵,主要是隔音,防止个把人闯入。 一出隔绝大阵,正好听到左丞相宣读皇帝的罪己诏,罗毅整个人都僵在那里,忘了自己的使命,他和旗安年撇开君臣,私交一直不错,年幼时曾经在宫中做过两年陪读,之后又一起习武一年,后离开旗都,直到旗安年继位后,罗毅被指派为禁卫军总军,把罗雨竹嫁进宫,他算是始作俑者。 此时听到“冥诏”,“驰骋沙场,以正朕心。”这是……罗毅不敢深想,不详的预感袭满每根汗毛孔,“陛下!不要!”留得青山在,必有东山再起时!他无声地嘶吼,顿足捶胸,恨自己没能陪在旗安年身边,恨自己明明看出了他要拼命的决心还没阻止,恨周汝川,恨马远……泪水夺眶而出,身体一下被抽空了力量,伤心欲绝,一头扎在地上。 仿佛是一瞬间,仿佛是一世间,罗毅瞬间从地上弹起,他还有使命,这是当下最重要的使命,踉跄地前行,强行探查四周,分辨各种声音,战斗已经打响,敌人还未大批冲入都城,只要动作快,应该能安全撤离。 御园外是一片荒地,地上长满了青草,夹杂着朵朵野花,郁郁葱葱,缓坡式的小丘,赏心悦目。飞奔出两里,罗毅停在一处草地上,四下扒拉着草叶,在草叶中有两处青草编制的提手,不仔细分辨,只会认为是草枝,和周围浑然一体。 双手拉起提手,一块一尺厚,三尺见方的泥土被提了起来,上面还带着整片的青草,露出底下一个黑漆漆的洞口,罗毅观察四周,附近没有任何人,但敌人的喊杀声震天动地,预示着都城的危机。 取出御园的阵盘,心念电转间将隔绝大阵向这个方向扩张过来,直到覆盖这个坑洞。 罗毅快速回到御园,把李御医和侍女送出围墙,又托起皇后娘娘的门板,出了御园,快速飞奔,在坑洞旁,点起火把,让李御医先下去,后面是两名侍女,刚要将皇后娘娘送进去,又赶上了阵痛的时间,没办法只得停下等待。 罗雨竹额头青筋迭起,秀眉紧蹙,身体扭曲,但无论怎样疼痛,硬是没有吭出一声。 “雨竹,再忍一下,哥护着你,马上就安全了。”罗毅在一旁低声安慰,如今他只能做一位好兄长,希望妹妹能感觉到亲人的关怀,想起亲人,不禁想起皇上,也想起远在罗城的罗家,罗城是罗家的封地,在旗都的东南,土地富饶,风景优美,也靠海,但那里的海和旗都的不同,海浪比较平缓,渔船可以在近海捕捞鱼虾,本来是旗都的首选地。后来旗家先祖继续征战,打到现在的旗都,发现那里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西面靠山,南面靠海,北邻草原,只要守住东部就可万无一失,于是将罗城赐给了罗家。 罗家祖上传下遗训,不入朝堂,不从军,世世代代在罗城繁衍,固守封地,没有军队,所以无法给都城任何救援。不知道这次大劫中罗家如何了。 皇后娘娘的阵痛就在罗毅的怀念中缓缓渡过,罗毅立刻将她用土行之茧包裹,徐徐送入坑洞,这边还没完全进入,就见有两人左顾右盼地跑了过来,看不出是敌军还是旗国的百姓,有着隔音大阵,罗毅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直到两人已经很靠近了,才看到。 “快,接住娘娘!一直往里走!”另外两名侍女小心地进入坑洞,外面只剩下罗毅,而那两个人已经撞到了隔绝大阵上,大阵是透明的,肉眼不可辨,撞上了才知道,幸好罗毅格外谨慎,给自己这片区域加了幻影,从外面看还是山丘荒地。 两人撞到大阵上,不惊反喜,互相说了什么,罗毅不得而知,看样子是专门来找御园的,想趁火打劫,两人很有默契地摸索了一阵就开始合力攻击。 罗毅观察了一下四周,确定只有他们两个,也不废话,来到他们面前,“哗啦”一下大阵回缩到御园,露出罗毅的身形,两人根本没有看清,怎么身边就多了一人,然后就听到“咔咔”两声,双双被扭断了脖子。 外面极为嘈杂,各种声音夹杂在一起,根本无法分辨,罗毅也无心分辨,都有人摸到了御园,必须要抓紧,不敢停留,这两具尸体也是麻烦,丢在这儿,会暴露坑洞,烧会引起大火,更容易引来敌人,没办法,一人一脚,将他们踹入坑洞, 撤掉泥土上的提手,罗毅托着这块方土,盖住洞口,以前靠提手固定在地上,现在只能用修为之力顶住,不让它们落下,看了看脚下的两具尸体,嘟囔道:“送上门来堵窟窿,倒是省了不少事。” “小翠,去翻翻他们身上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啊?”小翠一直在坑洞下等着罗毅,刚才两个死人滚下来被吓了一大跳,好在洞里光线不好,撇开眼睛不敢看,现在竟然让她去摸人家身体,那种恐惧简直比要她命还大,哆哆嗦嗦地问道:“大,大少爷,真,真要搜身?”平时能言善辩的小翠,现在却是战战兢兢,语气中带着颤音。 “算了,赶紧往前走。”罗毅并不是贪婪死人身上的物品,是想看看他们是何身份,不过转念一想,管他什么身份,人都死了,填堵洞口最重要。 坑洞很窄,只有一人的位置,两人就要侧身而过,地上也是坑洼不平,洞壁的左侧堆积着泥土,罗毅从旁边拿起把铁铲,土和铁铲都是他让留下的,专为封堵入口用。 那两个死人成了泥土的一部分,入口全部封堵后,用不了多久,草会长在一起,泥土也会相互挤压,上面就再也看不到任何痕迹。 不仅封堵了入口,罗毅还将后面的通道封住十几丈,直到留下的泥土用尽,这条通道基本算是废了,除非罗毅亲自带人来挖,否则很难找到。 都城 当左丞相宣读皇帝的罪己诏时,旗安年已经下了城墙:“备马!”皇帝的铁血乌骑被牵了过来,这匹马通体乌黑,从马头到脊背有一道红色的鬃毛,是战马中的佼佼者。 旗安年金盔金甲,英武豪气,飞身上马,铁血乌骑“灰啾啾”地鸣叫一声,似乎很是兴奋。孟副总军和姜副总军拉住马缰绳,恳求道:“陛下,末将护您突围,北方,我们朝北方突围!”罗毅走时吩咐过,如果旗国不敌,就带着皇帝往西边撤,西部大军自会接应,进了大山,敌人再多也不容易搜寻,可眼下西边又是竹枪又是火坑,实在凶险,东部是敌军过来的方向,南部是海,只能往北部突围。 旗安年没有理会,对身边的禁卫军大声喝道:“可愿随朕杀敌!” 禁卫军个个兴奋得红了眼,敌人都欺负到家门口了,皇帝御驾亲征,怎么不让人热血澎湃,齐齐应和:“誓死追随陛下!” 旗安年大喝一声:“杀!”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铁血乌骑如箭矢般第一个冲了出去,姜副总军和孟副总军,赶紧上马,招呼道:“护驾!”万名铁骑如钢铁洪流,冲出了都城,直插敌军腹地。 西部战场 陈彬被竹枪阵困在了其中,战马被竹枪戳中,倒在了地上,他的位置比较靠后,属于刚进竹枪阵不远的位置,战马倒下时并没有受伤,看到自己的兵士就这么被卡在竹枪阵中,扼腕叹息,悔自己没有仔细观察。 一道金色光刃飞出,将地上的竹枪贴地砍断,开出一条通道,其它兵士纷纷效仿,使得竹枪阵比较靠后的兵士在大火到来前撤退出来,数一数只剩下几千人。还个个带伤,多在腿脚,意味着无法冲锋。 马远带人停在竹枪阵之外,帮着砍了一些后排的竹枪,看到陈冰带着残部撤回来,让自己的兵士接应,自己提刀下马,快步迎上:“陈将军,可曾受伤?” 陈冰摆摆手,叹息道:“无碍,是我大意了,犯了兵之大忌。” 望着漫天的火光,看着伤残的兵士,望向满是缺口的都城城墙,陈冰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内心充满自责:“陛下,臣无能,臣无能啊……”马远站在他身后,突然举起手中的长刀,趁着陈冰自责内疚之际,砍向他的后颈,陈冰多年征战,一直和草蛮野兽打交道,五感异常敏锐,虽然心神全部沉浸在悲痛中,但身体的本能还是发出了警兆,扭头侧身,避开要害,三把袖箭击射而出,跟着就是五道彩光,然而,马远也是大将军,如果不是修为不如陈冰,也不会如此处心积虑地偷袭,原想借助竹枪阵解决掉陈冰,无奈他仅损失了战马。 旗国 第十六章 决绝(下) - 掌中有乾坤 - 古镜轩舫 同为高阶修为,蓄势的一击怎能躲过,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从陈冰的右肩直贯穿到后颈,献血四溅,散出的五彩光芒瞬间消失,“叛贼!”陈冰口中悲愤地吐出这两个字,长刀便破开防御,穿过了他的后心。此时耳边正传来左丞相宣读的《旗都冥诏》…… 马远也没有躲过三只袖箭,两人靠得太近,左腹部,左肋、左肩,陈冰发出的五彩光芒,瞬息一击,对马远来讲作用不是很大,但却把三只袖箭死死地推进了他的身体。没在其中。他就是周王串通的叛将,旗国的东将军。 西军伤残的兵士,看着主将被杀,突如其来的状况使得大家的反应慢了半拍,惊惧间刚要反抗,身边东军兵士的武器已经到了他们身前,一个是毫无准备,一个是早有预谋,每个西军将士身边都安排下至少两名东军,即便有几个侥幸逃过一击,在众多东军兵士的围剿下也无生存的可能,就这样十万西军勇士,全部殒命,而敌人没有损一兵一卒。 旗都后宫 皇帝的罪己诏覆盖全城,后宫嫔妃们胆战心惊地静静聆听,身边站着太监,他们奉太后之命来监督执行,并为嫔妃们造册敛尸。 “锦绣江山”,江妃跪在地上,听完了皇帝的《旗都冥诏》,眼中满是泪水。悲痛欲绝,太监躬身一礼:“江妃娘娘请!” 江妃心如刀绞,缓缓地拉过小公主筱筱,在她稚嫩的小脸上亲了又亲,哆哆嗦嗦地掏出一只青色的小瓶道:“筱筱乖,把这个喝了。” 小公主年仅三岁,不知道瓶子里是什么,但直觉告诉她绝不是什么好喝的东西,母妃一直跪在地上哭,身边还有位没见过的太监,有人一直在高声说话。全是一大段一大段听不懂的拗口之言,心中充满恐惧,连连摇头,甩着手一直躲,小嘴瘪了几下,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江妃心如刀搅,哪有母亲亲手杀死自己孩子的,可她也知道,死是迟早的事,与其被敌人掳走,凌辱,还不如体面地死去,对旗国,对皇帝,对自己都是最好的归宿。 抱住小公主,颤声问:“父皇是不是最疼筱筱?” 小公主脸上挂着泪水,乖巧地点点头:“我要找父皇,父皇会保护筱筱。” 江妃凄然一笑,诱哄道:“筱筱最乖,最听父皇的话,对不对,父皇说,喝了这个就来陪你玩。” “我不要,这个不好喝,父皇没说让筱筱喝!”小公主委屈地哭着,努力挣扎着要摆脱出江妃的怀抱。 江妃泪眼婆娑,如果时间能倒流,宁可孤家寡人,独守深宫,哪怕是寂寥一生也好过这种生离死别,这个小生命朝夕相伴地陪了她三年,带来了莫大的欢愉,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筱筱已经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江妃咬紧牙关,无比留恋地望了一眼居住了六年的宫殿,生命终有尽头,有缘再起轮回!执着地拉过小公主,柔声说道:“就喝一口,好不好?咱俩一起喝,你一口,母妃一口,父皇看到筱筱这么乖,一定会奖励你的,父皇怎么说的来着,‘筱筱是朕的小棉袄,天天带着陪到老!’……”说到这,已是泣不成声。 小公主看江妃如此伤心,不敢再闹,反而安慰起她:“母妃不哭,孩儿听话,筱筱喝,就喝一口,行吗?” 江妃抬起红肿的泪眼,心绪起伏,看着小公主,都说女儿像爹,不仅是长相,这善解人意的秉性也活脱脱地像极了旗安年。 “母妃,就喝一小口,好吗?”小公主生怕自己喝少了江妃不开心,委屈又诚实地请求。可怜楚楚的小模样,令人心碎。 江妃的泪水滂沱而下,再也无法自已,放声大哭起来,死死抓住瓶子,竟不舍得放手。 旁边的太监长叹一声,将江妃从悲痛的情绪中拉回,才意识到皇宫的危机,打开瓶盖,目光无比眷恋地落在小公主稚嫩的面庞上,视线模糊,怎么擦都看不清晰,狠了狠心,哆哆嗦嗦地将瓶口凑到小公主唇边…… 红秀宫,五名秀女跪在地上,听完了《旗都冥诏》,两名秀女嚎啕大哭,撕心裂肺,一名抱住太监的腿,哀求道:“公公,救救我吧,我不想死,进宫只见过皇帝一面,让我回家吧,保证不说……” 另一名秀女掏出一大把银子,金子,首饰珠宝,也在苦苦央求。 只有一位秀女,从容地起身,什么也没说,从锦袋中取出白绫,和太监走进自己的房间…… 康福宫,太后静静地等待,不时有太监回来复命,第一个跑回来的是去西顺宫的太监,“启禀太后,西顺娘娘不见了。” 太后哼了一声问道:“大皇子和公主可在?” 太监回答道:“都不在。” 太后厉声道:“带人去搜,不要放过宫中任何一个角落,找到后即刻执行。” 当所有太监都回来复命后,太后吩咐宫女和太监们:“都去佛堂,为娘娘们念诵经文,送送她们。” 然后起身步入内室,低声呢喃道:“该哀家了。” 不是太后心狠,皇后不在,后宫不能成为隐患,这是古训,皇帝的女人绝不能落入敌人之手,是有辱名节、折损皇家颜面之事,公主、皇子本来可以放过,但敌人不会,皇帝有多少子嗣,多少嫔妃皆有案可查,每一位皇子、公主出生,举国欢庆,多少人见过他们,太监、宫女、皇亲贵族,文官武将,不能都杀了吧,如果国灭,哪里还有他们安身立命之处,况且周汝川对旗国了如指掌,到时候抓到他们,百般羞辱,再处死,还不如一身清净地了却一生。 唯有皇后娘娘有孕之事,一直隐瞒得很好,运儿还未出生,更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这就是太后为什么不准任何人去御园,旗运是皇帝的根,是旗国的根。 进入内室,太后坐在镜前,戴上金凤朝冠,换上夏季朝服,领饰,袖饰,朝珠,耳饰等佩戴得一丝不苟,脸上略施粉黛,仪态端庄地躺在锦榻之上,盖好锦被,轻声呼唤着先帝的名字:“.……六年了,哀家才来陪您,千万不要怪哀家……”将手中的九青汁一饮而尽…… 御园旁地下洞穴。 罗毅封堵完通道,完全腾出手来,重新用土行之力包裹住皇后娘娘的木板床,光茧在通道中漂浮着快速前行,比在地上抬要平稳许多,只是皇后的阵痛间隔越来越短,持续时间越来越长,光茧不断地停下来,等待,李御医计算着每一次的时长,神情紧张凝重。 通道很长,漆黑一片,每人手中都有一颗照明石,将身体周围照亮,每一次停下,罗毅都会独自向前探查一番,遇到狭窄的地方便出手扩大,一路倒还顺畅。 “罗总军,”李御医叫道:“恐怕皇后娘娘要生了。” 罗毅回头,问:“这么窄的地方,能行吗?”通道狭窄,漆黑,大家都得躬身前行,实在不是个生产的好地方。 李御医苦笑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没想到罗毅坚定地回答:“有,再行三里,就宽敞了。” 李御医和侍女们眼睛一亮,在黑漆漆的通道中走了这么久,似乎没有尽头一般,以前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知道什么叫逃亡,如今只求有个宽敞的地方,前一息还在雕栏玉砌的宫殿,后一瞬就置身阴寒漆黑的底下通道,这种巨大的反差,没有人意识到竟然大家无缝适应,坦然地接受了现状。 小翠不无担心地说:“不知道娘娘能坚持到那里吗?” “走吧。”皇后娘娘虚弱地说了一句,罗毅立刻运起黄光,快速前行。 一次又一次的停歇,罗雨竹的汗水已经浸湿了身下的被褥,狭窄的通道中,小翠不能给她擦汗递水,李御医也在她之后,无法为她检查。 罗毅的速度飞快,自己在前面开路,后面光茧紧随,御医和侍女们基本是在光茧停下后才能赶到。 “娘娘,您要是受不了,就喊出来吧,那样会好受些。”李御医过来不住地和皇后娘娘说话,不能把脉,针灸,无法观察,他只能通过声音来判断皇后娘娘的状况,期盼着她不要出现什么不良反应。 “对,娘娘,您就喊吧,这里又黑又安静,没有声音多吓人啊。”在宫里小翠说话前还能思考一番,此时出了宫,一着急就随了性子,让人不敢恭维,大家都了解,也没人和她计较。 皇后娘娘阵痛过后,忽然轻声说道:“运儿,别着急,再等一会儿,舅舅会带我们去一个宽敞的地方,就等一会儿,好吗?” 李御医和侍女们都知道皇后娘娘经常和小皇子说话,见怪不怪,只有罗毅感到不解,还没出生的孩子,能懂什么,只当是妹妹找些心理安慰。 带着光茧继续前行,除了李御医,谁也没注意到娘娘的阵痛间隔比上一次长了很多…… 旗国 第十七章 生与死(一) - 掌中有乾坤 - 古镜轩舫 终于走过了狭窄的通道,前方豁然开朗,地上铺着青砖,和高低不平的土坑通道相比,这才是大手笔。 “大少爷,我们到了?您说的就是这儿?” 小翠问,她是罗雨竹从罗家带过来的侍女,在罗家一直称罗毅为大少爷。 “嗯,不是这儿。” 罗毅没有打开包裹着皇后娘娘的光茧,而是走向前面的一座石墙,石墙用坚实的海玉岩打造,看上去没什么奇特,似乎只是告诉来人路已到了尽头,此路不通! 罗毅从怀中取出皇帝给他的扳指,将扳指贴在石墙上的某处,大地闷闷地一颤,石墙表面一阵扭曲,变得平整光滑,通体从灰白色变成了浅蓝,宛若一整块浅蓝色大宝石,侍女和李御医都不自觉地惊呼一声,这么大一块宝石,在皇宫都不曾见过,里面一定是个了不起的所在,艰苦的行程终于要结束了,每个人的心中都升起期盼和新奇。 石墙还在不断变化,上面开始有蓝色水光荡漾,一层层从中心向四周扩散,整个石墙似乎化成了海水,旋转着涌向四角,四角的蓝色越来越深,片刻工夫,变成了浓郁的深蓝,而石墙中间,颜色则是越来越淡,由浅蓝变成白色,然后逐渐透明,直到肉眼看不见,完全淡化在空气中,眼前的石墙消失,或者说全集中在四角,露出一间宽敞的石室。 石室呈六边形,里面空无一物,地上铺着整齐的方砖,打扫得干干净净,除了洞开的石门,另外五面墙上刻着壁画,精致完整,色彩鲜艳,只看一眼便知道,工匠技艺超群,绝非乡村小庙的泛泛之流,只是要想完成这么庞大的壁画雕刻,可非一日一人之功。 “大少爷,这是什么地方?” 小翠惊奇地问。 “先进来再说。” 罗毅将光茧送进石室,待众人鱼贯进入后,取下了扳指,四角的蓝色如水波般向中间荡漾,颜色逐渐变浅直到变成通体淡蓝色,表面扭曲,回到了最初不起眼的石墙模样,封闭了整个石室。 石室中漆黑一片,每个人手中的照明石散发出幽暗的光芒,看起来如鬼火一般,然而这里的人,包括侍女根本没时间害怕,全部心神都在皇后娘娘身上。 撤掉土行之力,露出皇后娘娘苍白虚弱的面容,“娘娘您怎么样?” 几位侍女扑到皇后娘娘身前,关切地询问,李御医搭住皇后娘娘的腕脉,静心凝神,然后对罗毅道:“罗总军,娘娘需要热水。” “好!”罗毅取下储物腰带,将携带的各种器皿、物品取出,带的东西真的很多,锅碗瓢盆,油盐酱醋,一应俱全,点燃两只火把,架起盆烧水,石室中顿时明亮起来,驱逐着地下的阴寒。 旗都城外。 旗安年金盔金甲,手持金色长枪,胯下铁血乌骑,如一道闪电在敌军中穿梭,所过之处,无人能近身,在敌军中犁出一条真空通道,一路向西,他要去看看旗国的西军,那是为他翻山越岭而来的兵士,忠心不二的将军。 禁卫军八名副总军紧随其后,后面是万名禁卫军,旗安年的铁血乌骑太快,八名副总军拼命催动坐骑,才不至于被落下太远,敌军铺天盖地地涌来,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将禁卫军和副总军们分割开,形成两个包围圈。 十名都帅,从西边飞驰而来,横刀策马挡在旗安年前方,旗安年手中长枪挥舞,几个回合将一位都帅挑于马下,八名副总军衔尾而至,和另外九名都帅战在一起,禁卫军的实力在旗国是最强的,从资源、装备上,旗安年从来没有吝啬过,无论是兵士,都将还是总军实力都远超同阶,片刻工夫,敌军的几名都帅被斩三位,其余的落荒而逃。 旗安年大喝一声:“冲!”带着副总军们冲杀而去,每个人挥舞着手中的兵器,道道彩光激射而出,敌人成片成片的倒下,又成片成片地涌来。兵士倒下了,有都将,都将倒下了还有都帅。 敌方十名都帅成扇形包抄而来,不敢靠得太近,用各种光华隔空袭击,铁血乌骑丝毫没有闪躲,脊背上的红鬃如被鲜血染过,格外耀眼,毫不犹豫地向着敌人直冲而去,旗安年手中长枪前指,厉喝一声:“滚开!”正面的几位都帅竟然很听话地向两侧散去,后面的兵士也纷纷向两侧逃开,给旗安年让出一条道路,这是杀出来的威风。 众兵士后方就是熊熊燃烧的火坑,再往后是竹枪阵,他们不相信旗安年能从这里通过,而且在西旗山入口还有马远这个大将军。 副总军们也以为旗安年是想从这里杀入西旗山,原本按照罗毅的计划,守不住都城,就护送皇帝进入西旗山,只是一里多宽的大坑横亘在眼前,里面还有大火在燃烧,四周的空气热浪滚滚,整个大坑外围光线扭曲,火势凶猛,里面不知有多少易燃物,人根本过不去。 旗安年来到火坑前,冲天的火光遮挡了视线,无论是大坑内部还是后面的竹枪阵,看不见任何兵士的踪影,旗安年长叹一声,翻身下马,姜副总军不明白皇帝要做什么,回身喊了一句:“戒备”,也下了马跟在旗安年身后,另外7名副总军则是反身面对敌人。 敌人并没有冲过来,而是形成包围圈,将九人围在其中,静静地观望,他们也很好奇,到底皇帝要做什么。 旗安年向着火坑,向着西边,躬身施礼,姜副总军立刻明白了皇帝的用意,他不是要冲进西旗山,弃城而逃,从都城义无反顾地杀过来,只是为了祭奠死亡的西军将士!姜副总军顿时眼眶湿润,跟着皇帝躬身行礼,以悼西军。有君如此,将士何求? 热浪滚滚的大火,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战场上的战马嘶鸣,喊杀连连,淹没了一切,没有人听到旗安年说了什么,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九道身影在封天锁地的大火面前,在百万大军的战场显得如此单薄,却又是无比的伟岸,器宇轩昂…… 皇帝重新上马,没有过多的言语,只说了一个字:“杀!” 在敌军中,有将近一半兵士是旗国人,他们不愿意攻打旗都,如今看到皇帝如此仁义,都是心感凄凄,只是军中的大部分都帅已经换成了夏国人,督促着兵士们向前,兵士们只好装装样子,一看副总军们和皇帝冲过来,无心恋战,不约而同地四散奔逃,前面只剩下十名都帅。 他们一跑,原本将皇帝和禁卫军分割的防线彻底崩溃,万名禁卫军一往无前地杀向敌军都帅们的后方,这十名都帅如先前一样,极有默契地闪身让开了道路。只要他们没有让旗安年从西边跑掉,也算完成了任务。 很快,皇帝和禁卫军汇合,铁骑洪流向着东方绝尘而去。 “陛下,咱们一直向北,一定能杀出去!”姜副总军在后面大声提醒皇帝。 旗安年没有理会,他根本没打算逃跑,旗国破灭,作为君王怎有面目苟活。现在目标是东方,周汝川就在东部军队中。 这时候战场上传来一个声音:“活捉旗安年者,赏银百万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北边的敌军尽管也有旗国的兵士,但皇帝对他们大多数人来讲只是个传说,没人看到他悼念西军将士,脑中除了命令就是白花花的银钱。 旗安年一身金盔金甲,黑马长枪,在战场上格外醒目。如同一块磁石,吸引着大批的兵将,东部,北部的兵将宁可放弃都城也要冲杀过来,转瞬间禁卫军成了众矢之的,旗安年成了战场的核心。 此时的都城外,尸横遍野,旗国的兵士死的死伤的伤,还有不少被俘,如此悬殊的兵力,谁也无力回天。 战场上,只剩下旗安年和禁卫军,他的金色甲胄沾满了血污,可谓浑身浴血,有他的也有敌人的,是的,旗安年受伤了,左肩被一根长矛穿透,铁血乌骑上也是血迹斑斑,红色的鬃毛和着血水晕染开,如同燃烧的火焰…… 如果旗安年一直在禁卫军阵营中,不仅不会受伤,突围也不是不无可能。禁卫军演练过很多合击阵法,三人便可结阵,保君护驾是刻在骨子里的责任,不战至最后一人绝不会放弃。如今,为了能跟上皇帝的步法,没时间去考虑阵法,再强的兵士也只是兵士,敌人太多了,站着不动地砍,都能砍得手软,何况箭矢,刀枪到处乱飞,敌人还在反击,无数的都将、都帅,层层叠叠,砍不尽杀不完,禁卫军的兵士实在是双拳难敌四手,人数不断的减少, 现在是西方,东方的敌军全向北方涌来,都觉得旗安年要从北方突围。从高处向下看,就能看到几十万人向着中间汇集,金盔金甲成了战场的定位标,禁卫军的压力陡然加剧。 旗国 第十八章 生与死(二) - 掌中有乾坤 - 古镜轩舫 地下石室 罗雨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秀发一缕一缕地贴在额头上,李御医手捻银针在她的手背上扎了几针,罗雨竹浑然不知,大脑中除了疼还是疼,那是一种无法言明的疼,就像一把钝刀在身体里翻搅,疼的她不敢动,仿佛多喘口气都会牵动出更加剧烈的疼痛,然而李御医还在一旁提醒着:“吸气,呼气、用力……”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了,疼痛无休无止,罗雨竹只觉得时间仿佛停止,每一息都如此的漫长。这一次的阵痛来得更加猛烈,持久,超过了以往…… 罗毅坐在墙角,手中拿着皇帝的扳指,心中满是犹豫和矛盾,还有深深的忧虑,“不会的,皇上不会的。”心中暗暗重复着,双手微微颤抖,期盼着自己的猜测有误,又没有证实的勇气,良久后,终于下定决心,对自己说道:“皇上,我跟您赌一把!”鼓起勇气,将其中的玉盒取出,深吸口气,打开玉盒。 刹那间,玉盒中彩光迸现,五道璀璨的光芒耀眼夺目,金,红,蓝,青,黄五色光芒交汇,在身前形成一只绚烂的光球,五彩流光,似梦似幻,彼此交融又彼此泾渭分明,仿佛世间的瑰宝,又仿佛有着生命的灵性,如五颗彩色的小太阳,令人无法直视,照亮了身侧的一片空间。 罗毅眼中一片晶莹,泪水不自觉地夺眶而出,不是因为耀目,而是心中的猜测成真,脑中没了思维,“大少爷!”这边的异象惊动了几位侍女,小翠惊呼出声。 罗毅终于意识到了这边的不妥,“啪”迅速盖上玉盒,光芒敛去,角落重新恢复成一片黑暗,而罗毅呆坐在墙边,痛苦地闭上双目,哽咽着无声地哭泣,“陛下,这是为何?您这是何苦呢?”玉盒中装的是五行珠,是金木水火土五行俱全的五行珠,是旗安年修为的根本,是旗家的传承至宝,取出五行珠,他的基台受损,不及时修补根本无法凝聚五行之力,就是说他的一身修为成了无根的浮萍,存蓄的力量,用一点少一点,用尽后只剩下肉身之力,和凡人一般无二。 罗毅不断地安慰自己,脑中涌现出各种各样的场景,给旗安年找着各种希望,即便陛下没有任何修为,禁卫军也会拼死护他周全,还有西将军陈冰,入神境的修为,对陛下衷心耿耿,定会护持他冲出重围。此时罗毅并不知道,陈冰已殒,旗安年不顾劝阻杀入敌军…… 最让罗毅痛心疾首的是皇帝赴死的决心!旗都冥诏,字字如刀,无情地插入他的肺腑,陛下如此决绝,取出五行珠要忍受非人的痛楚,掏心挖肝一般,和自废除修为没什么两样。 五行珠是天地至宝,世间罕见,据说只有修为正道圆满,得道成仙之人,将自己毕生的修行精华凝结成五行珠,才能取出,流传于世,而如此做的后果是自己断绝仙路,废去一身修为。世间能有几人能正道成仙,天资超凡,勤勉修行,终其一生未必能走到这一步,即便得天地眷顾,拼命博得一线机缘,又有几人舍得修为圆满后自绝仙路,所以五行珠一直是流传中的神物,从未现世。 旗安年的五行珠传自旗家祖上,是旗家的传承至宝,罗毅只知道历代君王仙逝后,五行珠会由下一位君王继承,具体如何取得不得而知,但绝不会在生前自行取出,这种痛苦太过巨大,好人都要搭上半条命,何况是濒死之人。旗安年拥有五行珠的时间并不长,登基之后忙于政务,花了好几年稳固了局势才有空闭关将其吸收入体。 如今舍掉一身修为,忍痛取出五行珠,在旗国危难之际,难道陛下他……巨大的危机感充斥在罗毅心头,想到这儿瞬间汗毛乍起,浑身紧绷,越想危机感愈强,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如果皇帝一心求死,自己不在他身边,谁能拦得住?旗安年的脾气他最了解,再加上帝王的威严,恐怕无力回天…… 罗毅的心如被万针穿心,很痛很痛,当旗安年把玉盒递给他的时候,就有了这种不祥的猜想,一直不敢看,就怕这个猜想变成事实,可事实就是事实,无法改变……看了看正在痛苦挣扎的罗雨竹,空旷漆黑的石室,罗毅固执地安慰着自己,将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西将军能解都城之围,几位副总军会寸步不离皇上,应该不会出大纰漏,即便旗安年受点伤,也能接受,等一切安顿下来,可以让他重新吸收五行珠,多花几年,修为还是可以重修回来…… 正当罗毅思绪万千,自我安慰之际,罗雨竹双眼紧闭,双唇紧抿,咬着牙,使出全身的力气,做最后的冲刺,也许是感受到五行珠的力量,这一次她不惜一切,将所有力量毫无保留的释放,终于听到李御医兴奋的声音:“出来了,出来了,小皇子出来了!” 旗都外战场。 敌军对旗安年和禁卫军的围攻,一刻都没有停歇,几十万兵士在外围,里面是几千名都将攻击禁卫军,五十名都帅攻击旗安年和副总军。 禁卫军千人为一阵,组成同心阵,彼此气息勾连,使得每一次的攻击都会平摊到每个人身上,此阵也可以攻击,每个人打出一击,汇总在一起,形成一股庞大的力量,如果打在一个人身上,即便是都帅,不死也得是重伤,然而,敌人的攻击太密集,几乎毫不停歇,禁卫军只能被动防守,无力反击,虽然受到的攻击被平摊,但上千人的攻击也是实打实的力量,慢慢消磨着禁卫军的大阵。 八名副总军组成了八门阴阳阵,将旗安年护在其中,他虽然想出去杀敌,但总不能冲击自己人的阵法。只能恢复体力,治疗伤口。 这是一座非常玄奥的阵法,八门中四凶门四吉门,四yin门四阳门,四攻击四防御,阴阳轮转,八门交替,虚实变化,神鬼莫测。然而,面对五十名都帅,再强的阵法也抵挡不住,。 禁卫军中一半兵士包括副总军都抵御了引雷大阵的一击,紧接着就参与到战斗中,那一击的消耗可不是立刻就能弥补上的,许多人都有了内伤。此时的兵士只剩下六千余人,每过一会儿就有成片的兵士倒下,从六个同心阵,变成五个,然后是四个。八位副总军渐渐有两位脱力,只得变成六合阵。 正在禁卫军苦苦支撑之际,敌人那边人马自动闪开,露出了一队人马。为首一人竟然也是金盔金甲,敢仿照皇帝的穿戴,也只有周贼周汝川,旁边是夏国右丞相及大将军,后面是二十位都帅和千名都将。 攻击暂时停歇,禁卫军趁机变阵为四象阵,丝毫没有畏惧。 周王脸上带着灿烂的微笑,对旗安年一拱手道:“陛下,本王是来帮助旗国的,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您看,自您登基后,诸王积怨,边境不宁,可谓内忧外患,证明您不适合当皇帝,何不让位于贤能?非要生灵涂炭,折戟沉沙吗?” 旗安年哈哈大笑起来,马鞭直指周汝川:“周贼,朕不适合当皇帝,难道你是贤能?内忧因你而起,外患因你而生,勾结外敌,谋权篡位,弑君屠城,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周家先祖可能容你?” 周汝川也不恼,出现在这儿就是要好好羞辱旗安年一番,堂堂一国之君,被围堵在自己的都城外,狼狈逃窜,几辈子能见一回?想想都觉得过瘾,还限制封地,抽官饷,压制周家,让你也尝尝无可奈何的滋味。随即开口道:“胜者为王,败者寇,你旗家先祖也是这么打下的基业,就不许我周家效仿?” 旗安年冷哼一声道:“效仿?你真是不学无术,周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羞于你争口舌之义,念你周家先祖之功,提点你一句,你今日所为,必会有更多人效仿,引狼入室,自寻死路。” 周王这次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旗安年一口一个周家先祖,一个穷途末路的亡国君,居然还居高临下地提点,什么狗屁提点,明明是在诅咒他。而且还带上了夏国,不禁侧头看了一眼夏国右丞相。 夏国的右丞相不动声色地来到周汝川身前,拱手称赞道:“早闻旗君才华横溢,文武双全,果不其然,一文传天下,一语惊百官,妙哉,妙哉!” 旗安年没有说话,周汝川也不知道夏国右丞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右丞相接着道:“还听闻旗君好音律,如今又在旗都城外,可否请旗君为我等弹奏一曲?你国最著名的‘凯旋‘’就可以。” 旗安年眯起眼睛,不屑地说:“你不配!” 右丞相呵呵一笑道:“你的将士们配不配?演奏完了,我放他们离开,这可是你旗国几千兵将的命,换一首乐曲,如何?” 旗国 第十八章 生与死(三) - 掌中有乾坤 - 古镜轩舫 听到右丞相让旗安年演奏,以此来换取禁卫军的性命,周汝川不禁放声大笑起来,“凯旋”,旗国的国乐,如果旗君真的在自己的都城外为他们演奏,岂不是为他们的凯旋庆贺,旗都的百姓,旗军将士该是怎样的心情,想想这个画面就感觉无比兴奋,真是武有武招,文有文法,你旗安年不是讲仁义忠孝吗,刚才还明目张胆地挑拨离间,立刻就有了回报,现在看你怎么选,这可是一箭双雕,这种损招自己可万万想不出来。 禁卫军闻言个个心中悲愤,副总军们神情紧张,生怕皇帝答应。 旗安年冷哼一声,鼻孔朝天,轻蔑地说道:“‘凯旋’是旗国国乐,朕甘愿为旗国将士弹奏,而且今天已经弹奏过了,旗国将士的命是不能用来交换的,你开出价码就是对他们的侮辱,旗国的禁卫军都是旗国的好儿郎,朕救不了他们,就陪他们一起共赴黄泉,至于你,还是那三个字:你不配!” 声音铿锵有力,斩钉截铁,禁卫军们听得血脉贲张,齐齐嘶吼:“你不配!”副总军们眼圈泛红,热血沸腾,皇帝愿意和他们共生死,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震撼的,整个禁卫军如同打了鸡血,战意高昂,右丞相和周汝川脸色铁青,说不出一个字。 旗安年长枪挥动,指向周汝川,高声喝道:“旗国将士,杀!” “杀!”,“杀!”,“杀!”六千人应和,声震环宇。 地下石室 李御医双手拖住小皇子,放在侍女早已准备好的毯子上,香静和香月赶紧用柔软的湿帕,轻轻地为小皇子擦拭和清理,皇后娘娘虚弱得没有半分力气,身体还有些轻微的颤抖,小翠紧紧抓着她的手,恨不得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 就在小皇子被李御医系好脐带,放在毯子上时,整个石室发出一阵嗡鸣,似乎远处还伴随着低沉的声音,几个人都是一惊,神情紧张地看向罗毅。 “大少爷,出什么事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小翠不安地问,现在小皇子已经出生,皇后娘娘只是虚弱,有李御医在,没什么可担心的,这才有空关心起所处的环境。 罗毅平静地说道:“没事,你们不是一直想知道这是哪儿吗?告诉你们也无妨,这里是皇陵,刚才是皇陵大阵启动了。” 旗国皇陵是非常奇特的建筑群,按照九宫八十一阵构建。大阵分两层,内层为九宫,但不限于九,可扩展成十八,三十六,甚至七十二,每位皇帝驾崩后灵柩停入一宫,称为陵宫,占领宫位。 外层为八十一阵,也不限于八十一,可扩展成一百六十二,三百二十四等,皇子、未出嫁公主的灵柩皆可入阵位,只要有纯正旗家血脉的人入宫位或阵位,就能开启这一宫或一阵,然后大阵会将这一阵或一宫并入到整个皇陵大阵中,大阵只认血脉,不辨灵柩,就是说只有旗家人才能激活自己所在的宫或阵,才能激发大阵,与大阵融为一体,受到大阵的保护。 旗运,旗安年的儿子,在内层的陵宫中降生,他的血脉自然被大阵认可,所以才有合入大阵的嗡鸣声。只是,在皇陵出生,旗运是独一份。皇陵只纳死,不入生,皇帝生前从来不会进入自己的陵宫,旗安年带罗毅来时,也只是在外面看看,他们认为开启宫阵,与大阵合并的时刻,是得到先祖认可,自己最荣耀的时刻。旗安年也没想到自己的这份光荣让儿子给提前享用了。 “皇,皇陵?”小翠几乎惊掉了下巴,怎么也没想到这里竟然是皇陵,连李御医也呆坐在地上。 自古以来,皇帝皇陵,一直是皇家禁地,无人可踏足,以往皇帝驾崩,都会由禁卫军护送灵柩,文武百官止步于明楼前,在神道两厢站立,而禁卫军也只是将灵柩送到地宫的第一重门,之后由谁护送,安放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凡是进入地宫的人,没一个活着出来,尤其是女子,送进去的就是陪葬…… 罗毅干咳一声解释道:“放心,这是陛下让我带你们来的,这里很安全。” 然而他的解释并没有消除大家的顾虑,香静哆哆嗦嗦地问道:“罗,罗总军,这,这是哪位先皇,的陵寝?棺椁呢?”一边问一边惊恐地四下张望,尤其是黑暗的角落,生怕那里冒出个鬼魂,好像马上就要诈尸般。 “我,我们还能出去吗?是要在,在这里过,过一辈子?”香月不自觉地往香静身边靠了靠,几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罗毅身上。 罗毅瞪起眼睛,不悦地说道:“带你们进来,当然能带你们出去,小皇子刚刚出生,陛下还要亲自为他加封庆贺,有什么可担心的?” 众女环视四周,没有看到棺椁等冥物,看到白白嫩嫩的小皇子,这才放下心来, 李御医自言自语道:“难怪,难怪,这就说得通了。”他是指为什么地下有这么宽大的建筑和精致的壁画,如果不是皇家陵墓,谁会花这么大精力在地下修建如此奢华的石室,光是那入口的石墙就是无价之宝,这种大手笔,只有皇家拿得出。 皇后娘娘轻轻低吟一声,她在整个生产过程中,没有叫出一声,是个坚强的女人,皇后就应母仪天下,端庄贤德,皇帝在前方打仗,浴血奋战,自己只是生个孩子,身边又有侍女和御医,连亲哥哥都在身边,怎么能大呼小叫的,而且,她一直坚信运儿听得懂自己的话,不想让儿子听到母亲毫无形象的哭嚎,所以再疼再辛苦,她都咬牙忍耐。 李御医赶紧过来,从药箱中取出一颗药丸,递给小翠道:“娘娘,您可有何不适?吃了这颗药能帮您快速恢复,然后就可以用膳了。” 小翠接过药丸,刚要往娘娘口中塞,皇后娘娘推开她的手,轻声问道:“运儿,运儿还好吗?他怎么不哭?” 几人这才发觉身边的古怪,刚才皇陵大阵启动,牵扯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加上知道是皇陵,带来的震撼和恐惧,竟然忘了刚刚生下的小皇子旗运。 侍女已经将擦洗干净的小皇子包好,李御医赶紧上前,将毯子打开,露出小皇子光滑琼脂般的肌肤,黑亮的两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李御医,宝石般晶莹,在漆黑的皇陵中格外显眼,李御医一呆,试了试他的鼻息,正常,听了听他的心跳,正常,摸了摸他的脉搏,正常,体温正常,面色正常,手脚正常,一切都正常,可他为什么不哭呢?不会是哑巴吧?李御医有点担心,抬起手,又犹豫起来,这可是小皇子,能打吗?最终还是没有落下去,旗运像是个捉弄人的小精灵,一道抛物线式的水柱悄无声息地释放,滋了李御医一脸,然后竟然咯咯笑起来。 李御医擦了一把脸上的尿液,听到旗运发出声音,也跟着大笑:“小皇子没事,小皇子没事,还赐了老臣这么珍贵的圣水,哈哈哈!”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外面紫气升腾,皇陵上空被紫色渲染,如腾空的蛟龙,横亘于天际,随着云彩的漂浮,或舒展或凝实。“滴答,滴答,”渐渐有雨水滴落,然后就是丝线般的雨丝,雨并不大,但很密集,主要集中在旗都的西面和北面,西边的大火不再蔓延,大坑中有缕缕白烟冒出…… 旗都外北方 旗安年手中长枪直指周汝川,质问道:“周贼,可敢与我一战?” 周汝川面庞僵硬,不自觉地退后了两步,夏国的大将军催马上前道:“你的对手是我!” 副总军们的阵法还没结成,旗安年就策马挥枪冲了出去。 “陛下!” “杀!”禁卫军众将士,眼睛通红,副总军们的呼喊被淹没在将士们的大吼中。 滚滚烟尘四起,拳拳忠义无悔,马蹄声,嘶吼声,兵器撞击声,战场一片混乱。 又有千名都将加入到围攻禁卫军的兵士中,五十位都帅则是参与攻击副总军们,原本已经岌岌可危的禁卫军,现在更是难以支撑。 副总军们想护驾,怎奈那么多都帅围攻,他们也疲于应对,分身乏术。 夏国的大将军迎上了旗安年,说道:“立场不同,得罪了!”身后的十名都帅伺机而动,旗安年武艺超群,夏国早有耳闻,只是没人和他交过手,不知道是否进入入神境,如果大将军不敌,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今天说什么也要把旗安年拿下。 旗安年没有应答,身前荡起一层淡淡的波纹,一股疾风冲向夏国大将军,大将军身形趔趄,险些从马上坠落,晃了晃头,不敢置信地惊呼道:“入神境?” 在旗国,入神境修为凤毛麟角,只有西将军陈冰达到了这个境界,连马远都差了一丝,没想到旗君竟然也是入神境,刚刚旗安年发起了神念攻击,这是入神境才能做到的,心中惊骇之余再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旗国 第二十章生与死(四) - 掌中有乾坤 - 古镜轩舫 旗安年的修为刚刚突破到入神境初期,只是没有了五行珠,再也无法补充五行之力,体内最后残留的五行之力,已是无源之水,在渐渐缩减,刚才一路的厮杀,已经用去了大半,要不是入神境的修为能巧妙地掌控力量,怕是冲到西边就耗尽了。当然他还有肉身之力,和凡人一样的肉体凡胎。 旗安年出手了,土之力作为强力后盾,金之力作用于枪尖,金色长枪金光吞吐,五丈的枪芒击射而出,直击夏国大将军,水之力涌动,毫无保留地将所有力量消耗,化成三把长矛,分左中右三路刺向战马,还没完,木之力催发,和火之力相辅相成,组成一把通红的火焰大剑,紧随锋利的枪芒,一招三击,是旗安年全部力量的一招,没有丝毫浪费,速度,方向,衔接,掌控得出神入化,可谓妙到毫巅。 夏国大将军,奋力抵抗,身前护盾亮起,还觉得不够,一根火柱迎向枪芒,手中大刀挥舞,土遁第一个接触到枪芒,瞬间瓦解,火柱迎上,消泯着枪芒,然后是大刀,巨大的金属相交声在战场上空回荡,枪芒被挡开,然而身下的战马已斜斜地倒了下去,大将军来不及保护,火光长剑已至,看起来这把剑是刺向战马的,其实已经将战马倒地计算在其中,目标还是大将军,十名都帅和大将军没想到,旗安年的一招竟恐怖如斯, 然而夏国大将军也不是摆设,战马倒地,他依然沉稳,借着前冲的惯性,脚下轻点,飘身离开了战马,悬浮在半空中。 “入神境!”众人全部惊呼起来,禁卫军副总军们暗叫不好,想要驭空,必须要有入神境修为,旗安年刚刚踏入入神境,驭空之术要消耗大量的修为,旗安年无法补充力量,不敢使用,而夏国大将军以逸待劳,龙精虎猛,两相之下,优劣立判。 大将军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发起进攻,是想了解旗安年的底细,强者交锋,均以试探开始,每一招都有莫大的威能,胜败往往在须臾之间,不了解对手,没有发挥应有的威能,一旦受伤,浪费了功力,会将优势变成劣势。 只是旗安年不需要试探,大将军什么实力,他根本不关心,打出自己的全部就可以安心地去了,没有比这更痛快的。火光长剑太快,如电如风,和枪芒是衔尾发射,没有驭空能力想全部躲开基本没可能,此时已不是他能控制的,长剑砍在战马侧面的地上,生生劈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周围的地面,化成了焦土。 大将军悬在空中,惊愕间也发起了攻击,实在没想到旗安年第一招就如此凶厉,毫无保留地用出了最强一击--爆日!万道光华喷射而出,如一轮骄阳爆开,带着炙热,带着耀眼的光芒,轰向旗安年。 旗安年没有躲,也没有防御,人力有穷时,刚才的一招已经抽空了他体内残存的力量,包括基础基台,但他还有凡人之躯,手中的长枪甩出,目标不是大将军,而是在一旁观战的周汝川,周汝川大惊,十名都帅没有犹豫,齐齐出手,各种力量光华宣泄,一起拦截长枪,长枪根本不具备杀伤力,徒有震天的气势,无实质的威能,不用拦截也会后力不足,旗安年早已入不敷出,碎了基台,连燃烧自身血脉之力都做不到,他就是要激怒周汝川,刺激夏国大将军,让他们对自己发起毁灭性的攻击! 随着旗都护城大阵的消泯,旗都已经名存实亡,将近三十万旗国兵将,包括昼夜兼程赶来的西军,旗安年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浴血奋战,血洒疆场,他的心已死,立下死志,誓与旗国共存亡…… 死有很多种方式,自戕殉国,那是懦弱的表现,倒旗投降,那是屈辱的代名词,旗安年选择血战到底,与敌人殊死拼杀,哪怕死无全尸,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如此才能保全自己名节,不辱旗国的颜面! 周汝川此时恨得全身哆嗦,大叫着让所有人攻击旗安年。 此时的战场,这里成了名副其实的中心,耀眼的金光在中间绽放,日落大地,撞击山河。 旗安年哈哈大笑,他是旗国的皇帝,是万民拱卫的中心,连死都是如此壮烈,脑中只有一个字:值!忽然感觉有清清凉凉的东西落在脸上,“下雨了吗?”抬头看了看天,西南方向的天空出现一抹紫色,云团快速翻滚,渐渐形成一条舞爪的紫龙,在空中漂浮,。 他早就让罗毅秘密挖掘从御园通往皇陵的通道,是为罗雨竹留下的后手,本来今天想去御园的,看来没机会了,“朕在九泉等你,来生不离不弃!”旗安年小声呢喃,嘴角浮现出淡淡的微笑,突然意识到紫龙有些熟悉,紫龙腾飞,入主阵宫!莫非是运儿,运儿出生了?皇陵大阵被激活,旗家的血脉,运儿,一定是运儿,想到这儿,脸上的笑意更浓,放声大笑,小声中带着癫狂…… 轰击持续了好一会儿,旗安年完全淹没在光华中,都帅们看不清其中,只听到他的大笑,更是拼命地攻击,直到里面再也没有任何动静才停手,光华散去,铁血乌骑倒在地上,所有披挂和护甲荡然无存,身体残破不堪,旗安年被它挡在身下,身体虽然完整,但已面目全非,虽然看不清那面容,却让人觉得他一直在笑,在笑…… 一群人看了半天,感觉旗安年不应该这么弱,不敢轻举妄动,直到确定他真的死了,才有两名都帅去查看,在他身上一通翻找,什么也没找到。 禁卫军一看皇帝殒命,再也不管不顾,只攻不妨,渐渐地,从四千人减到两千,然后是八百,一百,最后全部战死沙场。 敌人终于注意到西南部天象的变化,“怎么会有紫色的云?” “难道旗君真的是真命天子?他死了,天降大雨?” “那紫云像不像一条龙,身体消散开来,代表旗君身陨?”……兵将们在惊愕中议论纷纷,如此天象,让人心生敬畏,有人甚至担心围杀旗安年会不会引来天罚。 雨渐渐停了,天空中显露出一轮淡淡的明月,此时太阳还没落山,形成日月同辉的奇景。 西部的火全部被浇灭,旗都城外的战场被雨水洗刷一遍,鲜血和着雨水一起沉于大地,滋养着这片土地,仿佛这场雨就是为了清理战场而来。 旗历7583年夏,旗国皇帝旗安年驾崩! 同一天,旗国小皇子旗运降生! 同一天,皇室旗氏家族包括后妃子嗣七百余人,亡! 同一天,皇室禁卫军除总军罗毅全部战死疆场! 同一天,旗国将帅近三十万殒命! 同一天,旗国破灭,旗历终结! 同一天,周国成立,周王登基,改旗都为子都,开设周历,当年定为周历元年,至次年,所有月份前加元字!即周历元七月,周历元八月,以前年度称周历前,不得再用旗历! 旗国的一切都将重写,这就是掌握今日者掌握昨日,历史终将成为历史,由后人撰写,是统治者想让世人知道的历史! 旗国 第二十一章 夜探(上) - 掌中有乾坤 - 古镜轩舫 皇陵。 相较旗都乃至旗国翻天覆地的变化,皇陵中一片幽静,无日月,无喧嚣,漆黑的墓穴中点起一堆柴火,上面烧着水,热气腾腾,几颗照明珠照在人身上,将人影拉得老长,小皇子躺在罗雨竹身边安静地睡着。 “李御医,”皇后娘娘轻声呼唤:“运儿可有不妥?怎么一直睡?” 李御医连忙过来,一通检查,然后苦笑道:“小皇子一切安好,也许是早产吧,还没睡够,老臣会时时照看,娘娘不必忧心。” “小皇子是心疼您,让您多养一养身体。”小翠在一旁插言道。 罗雨竹皱了皱眉,她虽然还很虚弱,但已经没什么大问题,旗运出生后没过多久就睡着了,一声不吭,不吃不喝,她最怕旗运出什么岔子,叹口气道:“这都几天了?也不能一直睡呀。” 罗毅走过来看了看旗运,小脸红扑扑的睡得正酣,安慰道:“差不多三天了吧,应该没事,有李御医在,” “娘娘,您吃点东西吧。”一位侍女端着一碗粥送过来。 罗雨竹摇摇头道:“不想吃。”生完了旗运,她就没什么胃口,以前想吃的,现在都不想碰。 “吃一点吧,不然陛下看到会心疼的。”罗毅劝道,罗雨竹这才勉为其难地接过粥。 几人开始吃饭,饭食很简单,馒头,鸡蛋和粥,两样咸菜,这里实在不适合做饭,只能凑合吃一些。 罗毅说:“我一会儿出去看看,如果安全了,咱们就出去。” 小翠高兴地说:“嗯,早点回宫吧,娘娘可得好好补补,太后看到小皇子不知得多高兴呢。” 罗毅没说话,他的心一直悬着,不详的预感笼罩全身,在皇陵中度日如年,他比任何人都想出去。 这时候旗运醒了,睁开大眼睛,打了个喷嚏,似乎是听到了小翠在说他。 “运儿,运儿。”罗雨竹一把抱起旗运,将脸贴在他的小脸上,旗运张开小嘴在她脸上舔个不停。 “娘娘,小皇子应该是饿了。”李御医提醒道。 “对,对,对,娘娘,给小皇子吃点东西吧。”小翠附和着。 这下罗雨竹犯难了,孩子睡了三天,她也睡了一整天,没好好吃东西,拿什么喂孩子,盼着他醒来,可一醒就带来了大问题,不禁将目光移向李御医,求助式地望着他。 李御医挠挠头,在宫里倒是有催奶的药,可他没带着,一般皇子公主出生,都会请奶妇,催奶药也通常是给她们准备的,小皇子本来还要等一个月才出生,这事来得突然,提前了这么就,奶妇找不到,皇后娘娘又没奶,如今在皇陵中,资源有限,大人都只能将就,哪儿有适合新生儿的食物,可是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小皇子挨饿? 想了想勉为其难地说:“熬点米汤喂喂小皇子吧。”贫苦人家生了孩子没有奶,只能喝米汤,如今旗国的小皇子,竟然也要喝米汤,实在有些不忍心。 立刻有侍女去熬米汤。可旗运怎么等得及,“哼哧哼哧”地在罗雨竹怀里拱,一副我快要饿死了的感觉。 罗毅抱过来逗他道:“让舅舅抱抱。”旗运又“哼哧哼哧”地在他身上蹭,什么东西碰到他的小脸就张嘴,弄得罗毅也没办法,连忙查看储物腰带,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能给他吃。 翻来翻去,找到几枚生力果,算是灵果,属于比较温和的,有强身健体的功效,能快速帮人恢复体力,原本是给罗雨竹生产时准备的,罗毅装走时也没仔细看,她生产时又赶上自己心神不宁,看着皇帝的五行珠百味杂陈,这几颗灵果就剩了下来。 “试试这个如何?”罗毅举着生力果问李御医。 “这个,老臣没试过,给小皇子会不会太强?”李御医犹豫地说。 罗毅想了想道:“少来点,先应应急。”将皮咬开一点,放到旗运嘴边,小家伙一口就吸住了生力果,“吧唧吧唧”地吮吸起汁液来,没几口生力果就憋下去三成。 “差不多了,不能再吃了。”罗毅拿走了生力果,旗运还有点意犹未尽,不过已经没再向刚才那般着急。 嘴上还残留着生力果的汁液,大眼睛盯着罗毅,似乎在思考一般,然后罗毅就觉得身上一热,罗毅哭笑不得,嘴里说道:“好小子,对舅舅这么体贴,见到你父皇让他赔我三套衣服。” 大家闻言忍俊不禁地笑起来,香静接过小皇子,去给他换衣服。 罗毅又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小家伙吃了生力果没有什么大问题,而且也不似先前那么饿了,李御医也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无碍,罗毅决定出去看看,开启了石门。 石门外没有任何变化,不能再走进来的通道,出口已经封堵,现在他要走的路是皇帝灵柩进入皇陵的路,这条路他和皇帝曾经夜探过一次。 顺着石门外的青石板路,罗毅飞快行进,里面虽然有多处机关,但对他来讲已经牢记于胸,轻车熟路地在漆黑狭长的甬道中穿行,归心似箭,恨不得一步来到旗安年身旁。 皇陵内部很安全,只是不知出去之后,外面是什么情况,罗毅的心中万分焦急。 进入皇帝的陵宫,共有三道门,这事最后一座,是通往外面的门户,如果出去就遇到敌人,是最惨的,要么将他们全部杀光,要么就得毁掉开门的扳指,后果是皇后娘娘和小皇子将被困死在皇陵中,还有种冒险的做法是将敌人引入皇陵,靠机关将他们格杀,可如果敌人太多,会不会毁掉皇陵无从知道,这么做不仅打搅到旗家先皇,也会给皇后娘娘和小皇子带来危机,一瞬间,罗毅脑中闪过各种念头和方案,但无论如何,他都得出去,不了解外面的状况,就无处安排后续的事情。 石门缓缓开启,罗毅闪身而出,外面也如皇陵般一片漆黑,丝丝虫鸣悠长,点点微风怡人,大口地呼吸,驱赶体内的阴寒,重见天日的感觉真好。 罗毅没敢贪婪地享受,警觉地望向四周,不像有敌人存在。 其实旗国的这座皇陵是鲜为人知的,旗国先祖建造时,外人只知道是一座大阵,从来没有使用过,便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线,这里没有墓碑,没有铭文,更没守墓军队驻扎,根本看不出是皇陵。每座陵宫皆相同,都是九宫中的阵位,选择没有顺序,旗安年给自己选的就是最靠近西南部的一座。 只有历代皇帝和禁卫军知道这里才是真正的皇陵,这个秘密连皇后、太后都不知晓。 旗国人众所周知的皇陵,在都城外东北方,皇后,嫔妃都安葬在那里,皇帝只有衣冠,出bin时,皇后、嫔妃及其子嗣都不知道他们含泪送至陵园的只有衣冠,真正的灵柩则由禁卫军秘密护送至这里。正是如此,旗国人才会相信那里是皇家陵园。 皇后和皇帝同葬的很少,如果皇后先过世,和皇帝感情很好,皇帝可以将她先行葬入自己的陵宫,旗国历史上只有两位皇帝如此。 葬在东北陵园,以后可以有皇帝的衣冠相陪,一旦皇帝先过世,下葬后就不能再打开陵墓,意味着无论是真正的陵宫还是衣冠冢都不会再有旁人。 罗毅出来的地方是一个干涸的水塘,旗安年曾经开玩笑地叮嘱罗毅,等他的灵柩进入陵宫后一定要将这个水塘注满水,由于前几天下雨,水塘中还真积蓄了一点水,弄了一身的泥。 正是深夜,月朗星稀,罗毅快速找了个黑暗所在,观察四周,确定安全,才长出口气,深深地呼吸,久违的空气,久违的星光,吸一口,身心倍感舒爽。 辨别了一下方向,罗毅朝着都城飞奔。 旗都城西,到处插着火把,几千人挥舞着锄头和铁铲连夜挖掘,一个深五丈,宽2里的大坑已经初具规模,张ting也在其中,他本是守护旗都时招募的新兵,护城大阵被破时,参加了旗都大战,抱着必死的信念,却昏倒在战场,成了俘虏,如今又成了苦力。 张ting卖力地干了一阵,爬上大坑,对小队长说:“王大哥,我去解个手。” 那位被叫做王大哥的中年汉子指着坑边上挖出的泥土道:“就在这儿解吧。” 张ting干笑一声道:“别啊,这多对不起兄弟们,再说我还想多蹲会儿,都三天没出了,憋得慌。” 中年汉子哼了一声:“城里的崽子就是麻烦,别跑远了,这儿死的人多,孤魂野鬼的,快点回来,今晚必须挖完。” “王大哥,您别吓唬我啊。”张ting被他说得后脊发凉,快步跑向远方。 中年汉子一笑,自言自语道:“不吓唬你,不得睡醒了才回来。” 张ting没敢走太远,找了个黑暗处,解开裤子蹲下。一边哼着歌给自己壮胆,一边使劲,前几天的大战死得人太多,张ting被吓得肌体失衡,再不出恭,人都要被憋死了,只是还没酝酿出,就被突如其来的一掌拍晕了过去。 旗国 第二十二章 夜探(下) - 掌中有乾坤 - 古镜轩舫 罗毅提着张ting,远离了大坑,直到一处安全所在,将他弄醒,张ting一睁眼,看到浑身是泥的罗毅,以为见到了鬼,吓得大叫一声差点又晕过去。 罗毅没好气地说:“把裤子穿上。” 张ting这才意识到裤子一直在脚腕,身上凉飕飕的,哆哆嗦嗦地提起裤子问:“大,大人,您,您是人是鬼?” “少废话,回答我几个问题就放你走。”罗毅皱着眉,真不知道旗军是怎么招募的,这么大人了还自己吓唬自己。 “您,您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张ting很配合,看罗毅并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放松了几分。 “你们在城外干什么?旗都现在什么情况?”罗毅直截了当地问。 听到问题,张ting镇定了不少,还敢叫旗都的肯定是旗国人,说道:“我们在挖坑,战场上死的人太多了,埋不过来,原来西边有一个大坑,可是已经填满了,上面说既然这边已经埋了这么多人,就再挖一个,划出专门的坟场,不然都城外死了那么多人,太难清理。” “旗都的状况!”罗毅提醒道。 “哦,”张ting继续说道:“大人,您是旗国人吧?现在旗都已经改名为子都了。可不敢再叫旗都了。”一边说还一边四下张望,生怕被人听到,然后抬手在自己脖子上横抹一下,小声道:“被人听到,要砍头的。” 将旗都改名为子都,并非周汝川的主意,不能再叫旗都是肯定的,但周汝川想起另外的名字,比如胜都,体现他战无不胜的丰功伟绩,但夏国右丞相却提出用子都之名,子都一听就是儿子辈的,明显夏国把旗都当成了他们的附属,右丞相解释说,子都是取皇帝贵为天子之意,周汝川要当皇帝,自然是天子,都成叫子都很正常,一瞬间周汝川还觉得有理,可仔细一想还是不对,那就应该叫天都,但夏国的都城叫天都,他只能用子都,人家为天,他为子,说道底还是夏国的儿子辈。现在又不敢得罪夏国,夏国想独吞新的周国,简直易如反掌,这才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子都之名。 “什么意思?谁改的?”罗毅惊诧,一时没反应过来。 “旗国已经改成周国,新皇帝是以前的周王。”张ting压低声音解释道。 “什么?”罗毅只觉得头晕目眩,踉跄地跌坐在地,张ting赶紧上前搀扶,这才认出他,不禁叫道:“罗总军!是您吗?” 罗毅立刻警觉起来,眼中露出杀机,冷冷地问:“你认识我?” 张ting一看罗毅眼中有杀意,浑身颤抖,立刻跪倒,哀求道:“罗总军,小的见过您,小的也是旗国人,是前段时间招募的新兵,破城那天和旗国兵士们一起参加了战斗,只是后来被敌人俘虏,然后就被派过来掩埋尸体。小的也无奈啊。” 闻言罗毅尽可能地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陛下呢?西将军呢?禁卫军呢?”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张ting左右犯难,生怕说出来的话激怒罗毅,半晌才支支吾吾地回答:“听说都死了,陛下也驾崩了……” “噗!”罗毅喷出一口心头血,身体晃了晃,虽然心中早有不详的预感,可突然听到,还是无法接受,不止是旗安年,禁卫军,连西将军也身陨,旗国真的完了,没有兵力,大将军的辅佐,旗国如何复兴?如此大的噩耗,如重锤般重重地砸在罗毅脑海。 张ting不知如何是好,憋了半天才问了一句:“罗总军,您没事吧?” 罗毅强压住上涌的气血,深吸口气,摆摆手说:“你详细讲来。” 张ting不敢怠慢,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讲了一遍,但他只是一个小兵,知道的非常有限,自从被抓,成了俘虏,连旗都都没进过,所有知道的都是道听途说。 罗毅很想混进旗都,但他不能去冒险,如果出了意外,自己倒不重要,可没人能开启皇陵的石门,罗雨竹和小皇子该怎么办。 遥遥望向旗都的方向,内心挣扎,纠结许久,长叹一声,放了张ting,调转方向,往西南方向疾驰。 周汝川刚刚登基,一定在四处搜捕旗国的忠良,此时不能进旗都,不然皇帝的苦心安排,太后未雨绸缪的计划就要付诸东流,现在自己不是一个人,皇后娘娘,小皇子都要仰仗于他,如果张ting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旗运,将是旗国的根,是旗国的希望…… 想清楚了这些,罗毅振作精神,给自己布置下任务,首先需要补充蔬菜和水,从御园带出来的东西很多,不过这几天也消耗了不少,毕竟七张嘴,糕点吃完了,青菜所剩无几,最关键的是水,十个水囊,看起来很多,可生小皇子,连洗带涮,几乎用尽。 西南有农家,御园的菜都是他们送的,罗毅在田地里摘了不少菜,还装了几个西瓜,又潜入一户人家,隔绝了声音,把水囊灌满井水,抓了几只鸡和鸭,鸡蛋玉米都没有放过,还收走了几件衣服,给人家留下了十两银子。 临离开前听到村中有婴儿的啼哭,罗毅不禁驻足,感叹要是能找个奶妇喂喂小皇子该多好,但是,皇陵不能暴露,小皇子的身份更不能让外人知晓,轻叹一声,按下掳走奶妇的念头,快速宰杀鸡、鸭,处理干净带回去可以节省用水,这样十只水囊能坚持得更久些。 返回皇陵时已是黎明时分,进入第二道门后,罗毅没有急着回去,而是靠在石壁上整理思绪,要如何告诉罗雨竹,如何让她接受现状…… 当罗毅打开皇陵的最后一道门时,没想到的是所有人都在等他,每个人的眼中充满喜悦,期盼着他的出现,罗雨竹还一直眼巴巴地望向他身后,期盼着旗安年的身影,直到大门徐徐合拢,才失望地问:“皇上呢,你见到皇上了吗?” 罗毅叹口气,看来是躲不过去,罗雨竹的脾气他知道,不问清楚决不罢休,只得说道:“外面的情况不是很好,你们要做好思想准备。” 罗毅的话让每个人的笑容僵在脸上,个个变得神情肃穆,罗雨竹顿时脸色惨白,罗毅赶紧解释道:“我没能进城,抓了一个旗国的新兵询问的,旗都被破,周汝川进了城,改旗都为子都,皇帝下落不明。” 罗雨竹瞪着眼睛,大颗大颗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不断地滚落,悄无声息,几个侍女跟着抽泣,李御医跪在地上,捶胸顿足,唯有旗运睡得正酣。 罗毅也不禁眼圈湿润。尽管张ting说皇帝和西将军已殒,但张ting也非亲眼所见,罗毅不相信,禁卫军那么多人,八名副总军保驾护航,皇帝怎么会陨落,一定是周贼为了覆灭旗国,编造的谎言,对,皇帝被迫逃亡,远离了旗都,罗毅给自己编造了一个最合理的故事,于是安慰罗雨竹道:“雨竹,我和陛下商量过,如果旗都守不住就进西旗山,那里山高岭多,敌人不容易找到,而且西将军一定会保护陛下的。没人知道陛下在哪儿,说明陛下是安全的。” 罗雨竹闻言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连忙说道:“那我们这就去西旗山吧。” 罗毅摇摇头:“不行,敌人这几天在西面挖坑掩埋尸体,几十万人,没个十天半个月干不完,我们现在出去是死路一条,不但找不到陛下,还会令陛下不得安宁,再忍几天,我出去带回来不少好东西,咱们吃光了再走。” 说着将西瓜,蔬菜,玉米,还有宰好的鸡、鸭统统拿了出来。吩咐香静和香月给罗雨竹炖鸡汤。 罗雨竹没有一点胃口,萧索地躺下,搂了搂身边的旗运。 众人听说旗国灭亡,心中倍感悲凉,李御医犹豫许久,来到罗毅跟前,颤声问道:“罗总军,都城百姓可还安好?我一家老小都在城中,您下次如果再出去,能否带我一起?” 罗毅拍拍李御医的肩膀,无奈地说:“都城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只是我担心你可能回不去家了,周贼找不到皇后娘娘,肯定不会死心,宫里人都知道你跟着皇后娘娘,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李御医的身体颤了颤,没再多言,愣愣地坐在地上。 说起家人,罗毅不可遏制地担心起罗家,如果旗国还在,罗家不会有危险,周汝川带兵西行,没有侵扰任何一处封地,一路长驱直入,如今旗国没了,他绝对不会放过罗家。 罗城可不像旗都,没有护城大阵,也没有禁卫军,而且罗城是旗国最富饶安宁的城市,海浪平缓,沙滩柔软,风景秀美,气候怡人,丰富的海产品,养育了罗城百姓,罗家拥有酒庄,盐坊,瓷窑等多种产业,谁不想占有? 罗家世世代代在罗城繁衍,罗毅的父母长辈,妻子、儿女都在罗城,和罗雨竹在罗城长大,妹妹成为旗国的皇后,单凭这一个点就能置罗家于死地。 旗国 第二十三章 逃离(一) - 掌中有乾坤 - 古镜轩舫 在很多封地,那些王族贵胄大都有组建自己的私兵,同时和旗国的军队有千丝万缕的瓜葛,任何事都能得到武力的帮助,本来就是地头蛇,再加上军队的辅助,几乎是为所欲为,过得比皇帝还逍遥,这就是旗安年,所说的役军之力。 军队也乐意如此,兵部司调拨的军费有限,想得到更多的好处,自然要依靠这些王公贵族,驻军想方设法地靠近这些封地,不能全部屯兵的,也会分出一部分兵力驻扎在附近,兵士和将帅都想驻扎在封地,无人愿意镇守边防,为了一个机会,军队中人心浮躁,大打出手的不在少数。 都帅们更是结党营私,谋求私利,在附近的封地置办府宅,田产,就连马远都长期住在周汝川的封地中。 只有罗城不养私兵。不和军队有任何来往,城外更没有军队驻扎,罗家富裕,是众所周知的,不从政不参军,兢兢业业地在罗城经营,上千年的积累,罗家有着自己的优势,涉及到很多领域。 一个是制造海盐,罗家制造的海盐可以当工艺品,将海盐晶体做成各种造型,不仅品质好,外形美观,还种类繁多,每年在罗城都有盐晶展卖,吸引各地的达官贵族,定期给皇宫进贡,罗家的盐晶是世人推崇的礼品。 另一个是海产品,每天都有无数商贩在罗城外等候,买走当天捕上来的新鲜鱼虾,除了新鲜的,还有风干的鱼、虾,海鸭、海鸭蛋,贝壳饰品等,罗家还有酿酒的作坊,罗家的酒在旗国也相当出名,配方独特,选料考究,关键是皇宫只进罗家的酒。 还有一项最重要的,是造船,罗家打造的船宽大舒适,航行省力速度快,在内陆江河中,有八成的船都是罗家打造的,也打造海上用的渔船和小型船,一直在尝试经得起风浪的大型海船,希望有一天能开着船去旗都,觐见旗君。 罗家不经商,是指所有经营都在罗城,自己的封地中,从来不出去经营,想要买罗家东西的必须自己到罗城来,或者通过其它贸易商行。 别看罗家只是候爵,可比任何封地的王爷都有钱,马远其实最想住进罗城,几次以守卫罗城为由,提出在罗城外驻扎,可被罗侯爷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说:民富则安,违律法刑,何须劳军?护疆守国,乃军之本。意思是百姓富足了就不会闹事,有违法的行为官府处理,为什么需要军队?抵御外敌,保家卫国才是军队的第一要务,太平的城市不需要军队,把马远顶了回去。这口气马远一直憋在心里,一朝得势,正是报复时。 “唉!”罗毅长叹一声,多思无益,平复了一下心绪,叫过小翠、李御医几人,吩咐道:“从现在开始,这儿没有皇后娘娘,小皇子,总军这种称呼,我们都是百姓,你们都随着小翠叫我大少爷,称皇后娘娘为夫人,小皇子叫小少爷吧,称李御医为老李,叫习惯了出去才不会出岔子,听明白了吗?” “是!”几人齐齐应诺。 带回来的东西够几人吃一段时间的,炖了鸡汤,罗雨竹没吃几口就放下,罗毅叹口气道:“雨竹,你如果不多吃点东西,我怎么带你进西旗山?怎么找陛下?山里可比不了城市,皇宫,你还要带运儿。要是连运儿都抱不动,只能大家都留在这儿。” 几乎是每天强迫罗雨竹吃饭,大人还好说,关键是旗运,只能天天喂米汤,几个生力果的汁液分次都被他吃了,小家伙倒是长得格外健壮。他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只要他醒着,陵宫中就热闹,他一睡着,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夫人,小少爷好像长牙了。”香静喂米汤时惊奇地发现,旗运的牙床露出好几个白尖尖。 “怎么可能?还没满月呢。”李御医不敢相信。 旗运长得很快,吸收了那么多灵果灵酿,各种天材地宝,他的智力远超一般孩童,现在他们说的话,基本都能听懂,如果他想说也能表达,只是现在哼哼几下就能满足,出生后吃了几颗生力果,那是强身健体的灵果,长牙算什么,他的身体变化才是最重要的,大家都没注意到,才几天功夫已经和人家满月的孩子不相上下。 罗雨竹扒开他的小嘴,真的看到几个牙尖,说不出的开心。 李御医则是一脸的错愕,听说过一个月长牙的,可小皇子才出生几天,难道真的是旗国的真龙天命? 在皇陵中又住了十天,蔬菜,西瓜,馒头,都吃光了,最关键的是水囊告罄,看来得走了,罗雨竹这段时间身体恢复了不少,经常催促罗毅带她们离开,旗运的变化最大,每天至少要喝五碗米汤,已经长出好几颗牙齿,看起来像四、五个月的孩子,抱起来沉甸甸的。 原本想等小皇子满月再出去,可罗雨竹不肯,说旗运到现在还没见过太阳和星辰,在皇陵中阴气太重,对她也不好,罗毅斟酌再三,看罗雨竹身体强壮了些,便决定带着大家离开,皇陵作为临时的避难所还可以,想长期住在这里,很不现实,不说在黑暗中不见天日的日子,食物补给也是个大问题,如果经常出去找食物,皇陵的入口难免会暴露,被敌人发现攻进皇陵,打搅旗家先祖,那样他的罪过就大了。, 几人换上农家的衣服,稍微化了化妆,跟着罗毅出了陵宫,几人小心地前行,罗毅不断的叮嘱:“踩着我的脚印走,千万别走错。” 来到最后一道门前,罗意如上一次开门时那般紧张,生怕一出去外面全是敌人,那样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打开门,敌人倒没发现,但却有另一个意外,外面竟然是白天,在陵宫中待了十天,时间无法准确估算,以为已是入夜,现在看来估计还有一个多时辰天才能黑。只得退了回来, 再次出行时,八人分成了两组,罗毅,罗雨竹,旗运,小翠一组,三个侍女和李御医一组, 水塘中的雨水已经干涸,这次出来很顺利,几人穿过了一片低矮的灌木丛,前面就是大路,有三三两两的人经过,罗毅很小心,等他们走远了,刚要出去,又感觉有人过来,等了一阵,路上接二连三地有人通过,都是旗国的百姓,暗自奇怪,天都黑了,怎么会有这么多百姓出行?示意两组人拉开距离,罗毅独自来到路上,看到一位老者和一位老妇,蹒跚地走过来。 罗毅快步上前问道:“老人家,前面不太平吧?这么晚了,你们这是去哪儿呀?” 老者叹口气道:“不太平也得去,我两个儿子呢。” 罗毅一头雾水,搀着老妇人,跟着他们慢吞吞地走,随口问道:“您两个儿子在哪儿呢?” 老人瞥了他一眼,没答话,老妇人慢悠悠地说:“都死了,被埋在前面了。” 罗毅这才明白,老人的两个儿子应该是参战时死了,上次出来时张ting就说他们在挖坑埋尸,这条路就是通往那个方向,也跟着叹息一声:“唉,死了不少人呢,听说都埋在一起了,你们过去也找不到吧。” 老妇人抹了一把泪说:“今天是二七,头七想去看看,可那边不让去,只能今天补上,烧点纸钱,别让孩子心寒。”老妇人说到痛心处,视线模糊,脚下不稳,幸好罗毅伸手搀扶,才不至于跌倒,老汉闷声不响,但看得出内心极度悲伤。 罗毅算了一下,今天正好是旗都被破的第十四天,招招手,李御医和三个侍女跟过来,罗毅把老妇人交给香静道:“扶着点老人家,都是去烧纸祭奠故人的,就一起吧,相互照应一下。” 香静搀着老妇人,香月帮她提着篮子,很快几人就攀谈起来,李御医则是和老汉一起并肩而行。 罗毅站在路边,等了一会儿,看到有一个妇人,拉着一个小男孩,怀中还抱着一个小的,招呼罗雨竹和小翠过来。 妇人看到罗雨竹也抱着孩子,很和善地向她点了点头,罗雨竹就势和她攀谈起来:“大姐,孩子多大了?男孩女孩?”小翠在一旁差点没乐出声,皇后娘娘喊一个村妇大姐,让人知道得笑死,罗毅瞪了她一眼。 妇人回答道:“十个月了,这个是个女娃,你这个是儿子吧?多大了?” 皇后娘娘不知道如何回答,小翠插嘴道:“你猜猜看。” 罗毅又瞪了她一眼,过去拉过小男孩的手,责怪着小翠,道:“没规矩,这孩子长得小,已经半岁了。” 妇人看了看旗运道:“是有点小,像是四个月大。你们这是去看谁呀?” 罗毅回应:“这两个是我妹妹,去看看孩子他爹,我妹夫。” 罗雨竹不满地叫了一声:“哥!”在她心中旗安年还活着,怎么能这么咒他。然后眼圈就红了,这可是真的伤心。 罗毅赶忙解释道:“我妹夫失踪了,那天大战后就没见到,我们算不上去祭奠,想去那边看看有没有熟人,打听打听情况。” 旗国 第二十四章 逃离(二) - 掌中有乾坤 - 古镜轩舫 妇人心直口快,毫不顾忌罗雨竹的感受,说道:“没回来八成就是走了,我们也没见到孩子他爹,战场也不让去呀,都埋在一起了,大家烧的纸钱就一起用吧。” 罗雨竹听她这么一说,更是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落了旗运一脸。 “大妹子,别哭了,哭坏了身体,孩子也跟着遭罪。”妇人好心地劝慰着。 旗运从生下来就没哭过,这会儿不知道怎么了,也许被罗雨竹感染,也许是没见过外人,突然莫名其妙地大哭起来,他这一哭,弄得三人全都束手无策,从来没哄过旗运,七手八脚地乱了方寸。看着他们无所适从的样子,妇人提醒道:“孩子应该饿了,赶紧喂喂吧。” 罗雨竹扭捏地说:“我没奶。” 罗毅连忙解释道:“自从不见了妹夫,我这妹就不吃不喝的,哪儿还能喂孩子,苦了孩子,每天只能熬点米汤。” 旗运此时委屈得不行,哭得更伤心了,妇人听了也不禁落下泪来,把怀里的孩子递给小翠道:“我帮你喂喂吧,瞧孩子可怜的,吃不上奶,怎么长?半岁了看着像四个多月,嗯,长牙了,还不错……” 几人一听,感激涕零,将旗运塞给妇人,于是旗运第一次喝上了母乳。妇人坐在路边,一边喂旗运,一边教导着罗雨竹:“不管孩子他爹在哪儿,孩子就是他的延续,你说是不是?委屈了孩子,更对不起他爹,孩子的祖辈也不能答应。” “是,是,是!”罗雨竹不住地点头,乖巧地像个受教的小媳妇。 “所以说,有了孩子就得为他活,不想吃不愿吃的东西,只要对孩子好,都得吃,这样才对得起孩子,对得起孩子他爹,到时候我们去见了祖辈也有一定的地位,你说是不是?” 罗毅连连附和道:“您说得太对了,多开导开导我妹子吧,我们说什么她都不听。” 罗毅巴不得她多说几句,一方面这些道理由一个村妇说出来,朴实无华,却字字珠玑,另一方面旗运可以多吃点。只是苦了皇后娘娘,如同被婆婆管教,只能点头应承,小翠抱着小女孩,不住地逗她,眼中带着笑意不时地瞄向罗雨竹。 旗运是最开心的一个,大口地喝着母乳,这侧吃完了就哼哼,妇人又换了一侧,嘴里说着:“这可怜的孩子,瞧给饿的,得多久没吃上奶了。”旗运一听更是不客气地大口吸着,转眼就吸空了两边。 妇人放下衣襟,把孩子递给罗雨竹,很是感慨道:“挺能吃的,到底是小子。” 罗毅心疼罗雨竹,把旗运接过来道:“让舅舅抱吧。” “要多拍拍他,不然会溢奶!”妇人叮嘱着,不断给罗毅和罗雨竹传授育儿经验,提点一下罗雨竹,几人继续前行。 慢慢和他们熟络起来,妇人随便聊着:“幸亏咱们孩子生的早,那些快要生的可就惨了。” “为什么?”罗雨竹不解地问。 “你不知道?”妇人惊讶地望着她。 罗雨竹摇摇头,说道:“我好长时间没出门了,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吗?” 妇人解释道:“官府在抓人呢,凡是怀孕大肚子的都给抓走了,刚出生没满月的连女人和孩子都抓。挨门挨户搜,没去你家?” 罗雨竹听了一惊,罗毅也竖起了耳朵,赶忙打听。 妇人也不知道详情,只是说村里有两个孕妇被抓走了,到现在也没放回来。 罗毅赶紧问道:“那我们现在会不会有危险?” 妇人摇头:“应该不会了,我们都被排查过,总不能全抓走吧。” 罗毅还是觉得有点不妙,这种搜查不会是冲着皇后娘娘和旗运来的吧?看来还是走漏了消息。 几人往前走着,忽然听到前面一片嘈杂,人影晃动,打骂喝叱声不断,“怎么回事?”罗雨竹有些紧张。 前方已经没有大坑,垒起两个巨大的圆丘,四周有不少百姓点起一堆堆火,往里面扔着冥纸、冥物,地上摆着各种水果,食物,带着香炉的把燃香插入香炉,没有香炉的直接点燃后插在地上。人头攒动,有几千人的样子。 在靠近圆丘的地方,一群人围拢着像是在打斗,罗毅运足目力仔细分辨,心中不禁抽搐了一下,被围打的是李御医,连带着三名侍女和那对老夫妻都被捆了起来。李御医被抽倒在地,一名都将拿着鞭子,狠狠地抽打着李御医,每一鞭下去,衣衫都会破开,身上露出一道血痕,嘴里还质问着:“说,罗皇后藏哪儿了?” 李御医蜷缩在地,抱着头,任凭鞭子抽在身上,都将抽了十几鞭,感觉不解气,飞起一脚,将李御医踢出十几丈,离罗毅更近了,能清楚地看到李御医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面庞,李御医也看到了罗毅,眼中充满了悲哀,却硬是别过了头,随着他身体落地,传来骨头“咔咔”断裂的脆响。 来祭奠家人的百姓被吓得不知所措,有的抬头观望,有的驻足不前,附近的人纷纷后退,没人敢出来拦阻。 罗雨竹躲到罗毅背后,小翠也不敢喘气,惊恐地拉住妇人的胳膊,低垂着头。 远处,三名侍女和老汉夫妻也在被殴打,老妇人本来就年迈体衰,一拳就昏了过去,老汉挨了几脚,趴在地上无法站立。三名侍女跌跌撞撞地四散奔逃,但都很有默契地避开罗毅他们的方向。 罗毅大致扫了一眼,没有发现太强的人,如果救下李御医他们没有问题,但关键是救下来怎么跑,单他一人怎么都好说,可那么多人,罗雨竹和小皇子,加上受伤的李御医几人,想全部逃脱,根本没可能。此地虽然是城外,可离西旗山太近,周贼一定有兵将把守西旗山,再加上镇守都城的兵力,很快就能调来大批人马搜捕,八人插翅难飞。 罗毅压下胸中涌出的冲动,缓缓地后退,但依然死死地盯着李御医,那一脚都将用上了修为之力,李御医怎么承受得住,口中吐着白色、红色的体液,如烂泥般倒在地上,那位护将还是不肯罢休,取出一把匕首,手起刀落,一截手指弹跳而起,飞落在旁边的草丛,都将狞笑道:“说不说?皇后娘娘呢?孩子生没生?要不我一根一根削掉你的手指,然后是脚趾,再挖掉你的眼睛,掰掉牙齿,你不是御医吗?看看能不能救自己?” 李御医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听得人心惊胆颤,百姓呼啦啦退后一大片,都将甩着手中的匕首,李御医喉咙中发出呜呜之声,都将俯身问:“你说什么,大点声,我听不清。” 罗毅闻言更加紧张,一抹金光在掌中暗暗浮现。 李御医哆哆嗦嗦地取出个小瓶,颤抖地打开瓶子,一口喝下,“不要!”罗雨竹差点惊呼出声,罗毅一把搂住她,用肩头堵住她的嘴。 都将没有阻拦李御医,以为他喝完药就能说出皇后娘娘的所在,这可是大功一件,对于已经无力挣扎的李御医,还真不放在眼中,想喝药就说明惜命,惜命就好办。 只是令他后悔终生的一幕发生了,李御医高昂起头,如同一条蓄势待发的蛇,突然张口,一蓬青色的雾气直冲将的面门,然后身体软倒下来,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罗雨竹紧紧攥着罗毅的衣襟,手不住地颤抖,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自从入宫后,无论大小毛病都是李御医来诊治,尤其是这一年,李御医几乎是形影不离,罗雨竹对医术也有涉及,还不时请教一番,李御医亦臣亦师,天天往返皇宫和御园,不辞辛劳,帮她给皇帝传信,自己哪里不舒服,他比自己还急,虽然是职责所在,但罗雨竹怎么能感觉不到他的尽心尽力,尤其是旗运出生后,对他的喜爱真心实意,每天为他检查无数遍,生怕漏了什么,如今看着他被敌人欺辱,活生生惨死在自己面前,心如刀搅,仿佛又失去了一位亲人。 李御医拿出的小瓶,别人不清楚,罗毅和罗雨竹都认识,那是旗国皇宫中的剧毒九青汁,为了不让李御医暴露,罗毅将他的药箱放在储物腰带中,只是不知道李御医什么时候将毒液悄悄带在了身上。 九青汁的毒素相当霸道,一触即亡,李御医在临死前还将毒液喷到了都将脸上,也算给自己报了仇。 罗毅看向几名侍女的方向,她们在圆丘下方,被几名兵士揪着头发殴打,那边兵士更多,救她们更难,三人已经满身血迹,面目全非,实在不忍心再看下去,尤其是罗雨竹和小翠,和她们朝夕相处数年,如何能够承受! 罗毅对身旁的妇人说:“前面好像又抓人呢,我们不过去了,你们也回去吧!”说完扶着罗雨竹,小翠把女孩递给妇人,为了不引起注意,带着二女和旗运慢慢地向路的另一边走去。 妇人有点不知所措,驻足在路上观望,罗毅他们很快下了大路。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旗国 第二十五章 逃离(三) - 掌中有乾坤 - 古镜轩舫 要去西旗山,只有一个入口,在竹枪阵后面,新挖的大坑就在竹枪阵上,罗毅本想跟着百姓去祭奠亡者,伺机进入入口,但看情景,那边有兵士把手,能认出李御医,一定也能认出他们。那条路走不成了,不知道入口处还有多少兵,以前旗国派有五万兵士,后来旗都吃紧,把他们调入了城中。 旗国之所以只守住这个入口,主要是其它地方很难进入。罗毅对这边的地形还算了解,要么是悬崖峭壁,根本无法攀登,要么是深潭阻隔,形成天然的屏障,脑中快速地搜寻着地形分布。 离开大路,行进很艰难,各种树丛,荆棘,水坑,数不胜数,地上还不时有小虫,癞蛙跳动,农人鲜少有人过来,旗国也怕草蛮从这边钻出,里面布满了毒虫,毒蛇,根本没有路,。“把运儿给我。”罗毅将旗运绑在身前,别看小家伙才不到一个月,份量可不轻,罗雨竹和小翠抱一会儿就力不从心。 罗毅辨别着方向,同时警戒四周,一感觉到危险,第一时间清理隐患,一行人向西南方前行。 望山跑死马,即便是西旗山入口,离都城也有几十里。没有马匹,纯粹靠走,壮汉也得走一个时辰,况且罗毅他们走的路,是斜插向西旗山,比正对着的入口远不少,连他自己也没走过,只知道大山的方向,但能不能这么过去,全无概念,可眼下真的想不出其它的路。 还算幸运,路虽然不好走,但没有遇到过不去的地方,罗雨竹和小翠体力有限,走走停停,三人走了一夜,终于听到哗哗的水声。“快进山了。”罗毅松了口气。 “还没进山?我以为早就进去了呢。”小翠不敢置信,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身上的衣服被刮破了不少口子,手臂上,腿上破了好几处,鞋也湿了,头发被刮得散乱不堪,走了这么久,居然还在山外。罗雨竹也没比她强多少,很是狼狈, “先休息一下吧,吃点东西。”罗毅从储物腰带中取出几张饼,这是他们为这次出行准备的干粮,没有水,干粮难以下咽,罗雨竹勉强吃下半张。旗运倒是安稳地睡着,看来那顿母乳吃得很过瘾。 三人朝着水声前行,声音越来越大,渐渐有水汽阵阵飘来,如密集的雨丝,转眼几人身上就湿了,好在是夏季,一路走来出了不少汗,身上顿时觉得很舒爽,罗毅用土之力护住旗运,将自己的战袍递给罗雨竹道:“穿上这个,别着凉了。” 罗雨竹接过来套在身上,她还没出月子,身体受不了寒气。路更不好走了,被水汽打湿的路面,泥泞不堪,有时能把鞋粘掉,小翠干脆光着脚走,被扎了几次,不得不穿上湿漉漉的鞋。 又走了大约半个时辰,转过一个弯,终于看到了一幅壮观的景象。 一座宽阔深不见底的幽潭展现在眼前,在幽潭的斜前方一条宽约百丈的瀑布怒吼着奔流而下,如万匹飞奔的骏马踏着滚滚浓烟,咆哮着,俯冲而来,气势磅礴,势要踏平山川,征服一切。汹涌的水柱狂xie于深潭,迸珠溅玉,拍击惊天,升腾的水雾如烟如云。 深潭中的水呈蓝绿色,被山遮挡的水面为深邃的绿,如母亲般敞开胸怀,将顽皮的孩子搂在怀中,无论瀑布倾泄下多少水流,都毫无保留地接纳,激起的浪花被不断扩散的涟漪化解,根本无法打破深潭整体上的宁静和深邃。 一道绚丽的飞虹浮现在潭水之上,七彩光晕在晨光下只有四分之一角,却给这份景致增添了一种别样的风采。 三人呆立在深潭前,罗雨竹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撼,小翠则是欣喜终于见到了水,罗毅震惊于自己的失算,忘了现在是夏季,瀑布水量最充沛,远比上次他来时壮观了许多。 小翠第一个欢呼着跑到水边,捧起潭水,喝了几口,洗脸,洗脚,恨不得跳进去洗个澡。 打了一盆水,找到上风口,给罗雨竹烧热水,罗毅灌满了水囊,沿着深潭边缘不住地观察,之所以带她们过来,是以前来过这边,西军将士把这里当成了洗浴汤池,从入口走要方便不少,记得瀑布旁边的石壁有一处呈阶梯状,从上往下看不到,但从下看得比较清晰,当时看到时觉得自己能爬上去,现在竟找不到,应该被瀑布遮住了。 把旗运交给罗雨竹,罗毅跳进了深潭,打算去查探一番。 潭水清凉,喝上几口,透心地舒畅,从小在水边长大,罗毅的水性很好,如果不是几人没有着落,真想舒舒服服地畅游一番。瀑布的水流很急,从正面迎向瀑布,要承受水流的重大冲击,如果没有修为,恐怕一击都无法承受。罗毅游到瀑布后面,抬头向上望,的确看到如阶梯般的石壁,矮的两尺高,高的有丈许,上面被水流打湿,长了一层厚厚的绿苔,滑腻腻的无法站立,最高处比较麻烦,是块突出的岩石,瀑布从上面冲刷下来,如果是旱季,还能想办法上去,可如今水量如此充沛,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小翠把水烧热,给罗雨竹倒了一碗,剩下热水倒在盆中,帮她擦拭身体,洗去一夜的奔波,两人感觉舒爽不少, 十几个人突兀地出现在深潭边,跳下战马,大呼小叫着,就开始脱衣服。 小翠和罗雨竹慌了神,眼下除了深潭,就是山壁,躲都没地方躲,有人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她俩。 呼啦啦十几人就向她俩冲来,这十几人是夏国的兵士,过来不是为了搜寻他们,而是想洗澡饮马,看到深潭美景,正迫不及待地想跳下去,意外地发现小翠她们,顿时起了淫邪之念。 小翠连忙放声大叫:“大少爷,大少爷。”然而轰隆隆的水声淹没了小翠的呼喊,一切声音在瀑布面前都是空谈。 此时罗毅正在瀑布后面,他那边的声音震耳欲聋,离得近大声喊都不一定能听见,何况小翠她们在水潭边。耳边除了轰轰的水声,什么也没有。他正用目力测算着自己能攀爬的路径和距离,尽量避开瀑布,还要考虑如何将罗雨竹和小翠带上去,有苔藓的地方要先清理出来…… 听到小翠的喊叫,十几个人四处观望,水潭边很空旷,没发现有其他人的踪影。 两名都将赤裸着上身,面带淫笑,一人道:“你是叫我吗?想好好伺候你家大少爷?” 其他兵士们哄堂大笑起来。 那人接着对旁边的都将道:“老天还真帮忙,知道我们要来洗澡,送了两个女人过来,兄弟,咱俩一人一个,哥哥让你先选。” 另一人呵呵一笑,道:“大哥你轻车熟路,那个会叫的你来,小弟我环境陌生,有了娃的女人更合适。” 第一个人坏笑道:“兄弟,你不会是头一遭吧?今儿可以好好练练冲击。” 几个人又哄笑起来,那个都将踹了一名兵士一脚,笑骂道:“滚一边去,别影响我和大哥办正事。” 一群人没再跟着,不过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翠和罗雨竹,摸不着也能过过眼瘾。 小翠和罗雨竹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小翠用盆挡在胸前,实在没地方躲,已经到了水潭边,小翠还在拼命地叫着罗毅,一只脚迈进了水潭。水潭深不见底,边缘最浅,但也不像海滩,一脚踩下就没到了膝盖。 两名护将已经到了身前,脱掉裤子,向着二女扑了过来,罗雨竹心一横,也跳进了水中,潭水清凉,她拼命向后躲,只退了几步,水就没过了大腿。死死地抱着旗运,不断地往高处举。 小翠赶紧把盆放在水中,急促地说道:“把小少爷放进来。”罗雨竹将旗运放进盆里,就势一推,盆被推向水潭更深处。 小翠和罗雨竹一头扎进潭中,向另一个方向游起来。她们都是在水边长大的,水性谈不上有多好,但肯定不会被淹死。 两名护将才不会去管旗运,扑腾着追过去,追着小翠的还大声叫着:“这样才过瘾,鸳鸯戏水,有味道。” 旗运躺在铜盆中,在水上飘飘悠悠,瞪着乌亮的大眼睛,没有丝毫胆怯。 罗毅忽然心有灵感地看了一眼罗雨竹她们的方向,竟然没看到人,四下一找,不仅看到一群兵士,还看到了水中的几个黑点,顿时急火攻心,不管不顾地冲进了瀑布,没工夫绕路了,一个猛子扎下去,瀑布的水力充沛,如一记记万斤重锤砸下,罗毅来不及运用修为之力抵挡,硬生生地扛下了十几锤,瞄准了罗雨竹的方向,箭一般地冲了过去。 追逐着小翠的都将,水性明显不如她,跟在后面除了过过嘴瘾,连衣角都碰不到,可追着罗雨竹的就不一样了,如此年轻就有都将的修为,水性比罗毅不遑多让,三下两下就抓到了罗雨竹,撕下一大片衣服,露出雪白的背脊,一只大手拽住了她的胳膊。 旗国 第二十六章 逃离(四) - 掌中有乾坤 - 古镜轩舫 罗雨竹心头大惊,挥舞着拳头,拼命地挣扎,然而一切都是徒劳,那只手拖着她就往水下沉,水没过了头顶,还在向下,无法呼吸,双腿乱蹬,水潭深不见底,挥舞的拳头打在都将身上软绵绵的,起不到任何作用…… 正当罗雨竹悲愤欲绝,打算溺死于潭中时,突然感觉一轻,身体向上漂浮,睁开眼睛,看到一股殷红的血水从潭中向上漂浮,下方是罗毅,旁边是趴浮着的都将,后心插着一把匕首,汩汩鲜血顺着匕首涌出…… 罗毅指指瀑布后,示意罗雨竹过去,自己反身潜入水下,朝着小翠的方向游去。 这个都将水性一般,连匕首都没用,直接卡住脖子拖到水下,很快就没了生机,如果在岸上,收拾他绝对没这么容易。 水边,那几个兵士,一边不时地关注一下水潭,一边谈笑议论:“大哥行不行啊,怎么一直追不上啊。” “你懂个屁,这叫猫捉老鼠,先逗会儿。” “大哥那是收放自如,以为都跟你似的,猴急猴急的。” “你这是在说咱……哎,不对啊,人呢?怎么全不仅了?……” 几人还在疑惑间,罗毅从水中飞跃而出,十几根冰锥如雨点般袭来,然后就如同砍瓜切菜般将他们全部收拾了。 罗雨竹和小翠爬上岸,浑身不断地颤抖,罗雨竹一把抱过旗运,把他贴在胸口,有种宝贝复得的感觉。旗运睁着大眼睛,顽皮地咯咯笑着,似乎很喜欢刚才在水上漂浮的感觉。 罗毅取出她们的衣服,让她们换上,吩咐小翠熬点姜糖水,帮两人去寒,然后给旗运熬米汤,米、面,调料,这些容易储存的东西带了不少,几乎搬空了御食坊。 就着火,烤干了衣服,吃完饭,罗毅说:“咱们还是得赶紧离开,死这么多人,敌人不会置之不理的。” 罗雨竹问:“这边没有路,难道我们再回去?” 罗毅道:“回去是不可能了,旗都不能回,皇陵也不是长久之地。” “那咱们回罗城吧。”小翠提议道。 罗毅苦笑:“我也想回去,可那边更凶险,周贼想稳住天下,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罗家,剩下那些王爷一个也跑不了,东部应该没什么安稳地方了。” “那我们去哪儿?”小翠担心地问。 罗毅摇摇头道:“先进山,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能找到陛下,或者遇到西军,就安全了,现在我们绕到瀑布后面,从那里爬上去。” “啊?”小翠望了望瀑布和陡峭的山石,“怎么爬?” 罗毅一笑道:“跟着我,小翠,你得游过去。” 小翠答应着,收拾好东西,三人出发。 罗毅用光茧包裹住罗雨竹和旗运,自己和小翠跳入深潭,修为之力生成的光茧不能离开他太远,不然就操控不到了,而且还要在水里游,带一个人已经是他的极限,小翠只能跟在后面。 两人在水中,光茧飘在水上,朝着瀑布后面而去。很顺利地来到罗毅先前的位置,将罗雨竹用光茧送到一丈高的岩石上,上边有个半尺宽的石台,贴着石壁,脚下的苔藓已经清理过。能站立一人。 罗毅和小翠站在瀑布后的石头上,罗毅取出一根长绳,一头栓在小翠腰间,一头拴住自己,然后他便开始按照探查测算过的路径攀爬。 石壁陡峭,光滑,被水流冲刷得滑腻腻的,远比想像中艰难,手中握着匕首,刺入山石作为支撑,每上升一截,都要为罗雨竹找落脚点,他和光茧的距离极限是三丈,攀爬的时候必须全力以赴,需要收回光茧之力,所以罗雨竹必须要有落脚站稳的地方,每爬几丈就将罗雨竹向上送一截,长绳只有一根,用在小翠身上,要想保证三人都能上去,只能用这种笨办法。 山壁高达百丈,爬了三分之一,罗毅感觉消耗过大,不得不停下来恢复,没有落脚点给罗雨竹,就得切出一块地方,不然离得太远,就无法顾及到她,这些都在消耗力量,力量不足,控制光茧的距离就越近,一个不小心还会将罗雨竹和旗运摔落,所以,必须得保证万无一失才敢继续。 罗毅的身上湿淋淋的,有瀑布的水汽,也有自己的汗水,在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水之力,运转五行轮回诀,快速恢复体力,然后继续攀爬。现在是白天,如果天黑了,山壁看不清,更不好操控光茧,不敢过多停歇。 下午时分,罗毅还剩最后三十丈时,一直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又一队人马来到了水潭,这些还是夏国的兵士,是来找寻上一批人的,按照规定,上批人应该在中午时和他们交接,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人来,一打听才知道他们一早来了这边,有几匹他们的战马返回了营地,引起了关注,于是派人一路搜寻过来。 这一次带队的有一位都帅,两名都将,三十几名兵士。一来到深潭就发现了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 四处搜寻,很快就有人看到了罗雨竹和罗毅,他俩就在瀑布旁边的石壁上,瀑布是最明显的标的物,到这儿谁都会被瀑布吸引,挂在石壁上的两人自然无所遁形。 “看,瀑布边有人,还是两个。” “那个女人抱着个孩子,不会是周国要找的人吧?” 一群人围在水边,对着瀑布指指点点,罗毅自然听不到他们说话,他一直背对着水潭,向上攀爬,但罗雨竹却是面向水潭的,战得高看得远,是罗毅的瞭望哨,敌人一出现就立刻告知了罗毅,两人的距离一直保持在几丈范围,罗毅知道敌人迟早会追过来的,如果那些人死在山里,不会马上被发现,在这儿就不同了,这个位置在进山口南部,没有入山,属于安全地带,突然失踪了十几个人,怎么可能不引起怀疑。 既然来了,也没什么办法,再强的攻击也打不过来。罗毅继续攀爬,只是越往上越难爬,上了两丈,将罗雨竹放在稍高于自己的一个位置,自己继续找寻着能蹬抓的地方。 夏国的兵将们有些呆了,这么陡峭的山壁,怎么爬上去的?一群人驻足观望。罗毅像是在给他们表演。 又上去两丈,还剩最后的二十几丈,底下的都帅回过神来,招呼道:“都给我过去,到跟前能看得更清楚,他能爬,我们也能。” 众兵士面面相觑,不过还是有纷纷跳进了潭中。 罗雨竹第一时间将看到的告诉罗毅,敌人入水了,罗毅暗叫不好,他和罗雨竹在高处,想追上他们可没那么容易,可小翠还在底下等着呢。 顾不得向上,得赶紧想对策,虽然他和小翠都系着绳子,但他挂在山壁上无法拖拽小翠,上面,左右都没有能站稳的地方,回身看向罗雨竹刚才站过的石壁,离他有将近两丈,而这两丈的距离都是光秃秃的石壁,想过去太难,现在才发现,上比下容易很多。 敌人还没有发现小翠,如果绕到瀑布侧面就会看到她。水潭虽然很宽,可水性好的人用不了多久就能游过去,给罗毅的时间不多。 使用修为之力凝聚出一把利剑,狠狠地划在山石上,将山壁斜切出一道两丈长寸许深的缝隙,用手指抠住缝隙,一点点吊着挪移过去,等站到那块石壁处,感觉还是不够理想,蹬脚处很窄,面对着石壁,连转身都困难。怎么拉小翠,弄不好一拽把自己给拽下去了。 敌人很快便发现了小翠,罗毅身上系着的绳子暴露了小翠的位置,都帅大吼着快速向她冲去,小翠急的在底下大叫。 罗毅小心地将脚横过来,慢慢移到边缘,只用半只脚支撑住身体,缓缓下蹲,然后单膝跪在蹬脚处,使自己重心下降,能更好地借力。刚调整好位置,立刻收拉绳索。 都将的速度飞快,已经冲到了小翠跟前,小翠不想坐以待毙,“扑通”从大石上跳入水中,罗毅和小翠间的绳子很长,还没有收紧,中间一段漂浮在水上,都帅眼疾手快,一把拽住绳索,双手用力,想把罗毅拽下来。 罗毅正在收紧绳索,拉拽小翠,两人如同在拔河,其他敌人渐渐靠近,从四面攻击小翠,罗毅使足了力气,幸好有山石支撑,都将在水中。脚下借不上力,绳索一下把那位都帅拽离了水面,下面挂着小翠。 为了不让小翠被那群兵士攻击到,罗毅拽得很快,可是那位都帅不撒手,一下拽上两个,罗毅也很郁闷。费了半天劲,给自己拽上个敌人。而这个敌人还不老实,正在蓄势攻击,他单手抓着绳子,另一只手光芒吞吐,他在罗毅和小翠之间,离罗毅很远,攻击打不到,但可以打到离他只有几丈远的小翠,小翠在空中无法借力,更无处闪躲,要是被打中,恐怕罗毅拉上来的有可能是小翠的尸体。 旗国 第二十七章 逃离(五) - 掌中有乾坤 - 古镜轩舫 无奈间罗毅晃动绳索,将小翠荡开,险险地避开了都帅的一击,百十丈的绳索,罗毅只要稍稍地摆动,传递到末端的小翠,幅度已很大,罗毅向上提拉,都帅还要攻击,罗毅手一松,两人自由落体般向水潭坠落,只是苦了小翠,忽上忽下左右摇摆,刚刚离开水面,这回又浸了个透心凉,接着再被提起,搅得她胃中一阵翻滚,但绳子绑在腰间,无论罗毅如何收放,她都不会被甩出。 都帅也被折腾得七荤八素,攻击一偏,打到了在水中围拢过来的兵士,那些兵士四散而逃,水面上腾起几丈高的水柱,都将明白罗毅想把他甩掉,死死地抓住绳子,就是不放手,当罗毅再次将绳索拽离水面,绳子上依然是两个人, 都帅被罗毅激出了真火,脑子有点短路,如果此时割断绳索,他和小翠都会掉进水里,罗毅本事再大也得下来救小翠,是一箭双雕的好办法,而他只顾执着地攥着绳子,一心想把罗毅拽下来。 底下的一群兵士已经看傻了,自家都帅和那个姑娘,如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被人家悠来荡去,简直像空中杂耍。 罗毅一只手晃动着绳索,另一只手快速地解开腰间的锁扣,他已经想好,如果实在甩不掉都帅,自己就跳下去,将这群人全部杀光,这几十人在他眼中费一番手脚还是有把握解决的,大不了再重新攀爬,唯一担心的就是时间,不知道天黑前能不能爬上去,还有就是罗雨竹,要一直站在狭窄的山壁前等着自己。 罗毅快速地收拉绳索,并提醒小翠抓住绳子,解开锁扣。都帅自然听到了,知道他要松开绳索,立刻做好了防御准备,两人的距离在拉近,二十丈,十丈,此时绳索的晃动,幅度已经很小,金光一闪,罗毅发出了攻击,护将身前出现一面光盾抵挡。 罗毅手上暗劲涌动,甩动绳子,将小萃甩起来,小翠离都帅三丈多,要想让力穿过都帅用到小翠身上,必须要对力有深刻的掌控,当小翠从下方被甩过都帅时,罗毅立刻用土之力托住她,大叫一声:“松手!”,然后自己松开了绳索。 用威力甩开小翠,都帅离他更近了一步,都帅立刻对罗毅发起了攻击,不得不说,这家伙的战斗意识的确很强,能成为都帅的,还是有点真本事,一道光剑,直劈罗毅,罗毅单腿跪在山壁上,半个身子都在山壁外,遇到攻击,避无可避,土之力托着小翠,不可能撤回,只得用火之力抵挡,然而距离太近,发出攻击,操控绳索,托住小翠,出声提醒,一连串的事情都在瞬间完成,面对都帅的突然攻击,仓促间还是慢了一瞬,而就这一瞬,酿成了终生遗憾。 都帅的光剑砍在了罗毅的右臂上,都帅的奋力一击,不容小觑,罗毅一直在徒手攀登,为了轻便没有穿任何护甲,战袍在罗雨竹身上,毫无防护,光刃不偏不倚地切在手臂上,“啊!”罗毅大叫一声,半截手臂连带着才松开的绳索,斜飞而出,直直坠落,随之坠落的还有殷红的血柱,此时罗毅的火之力才发挥作用,光剑消失,带着余威,裹挟着都帅,落向深潭。 小翠被土之力托住,虽然听到了罗毅让她松手,可一切都太快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还死死地攥着绳子,直到都帅向下坠落,巨大的惯性拽着她也往下沉,耳边又传来罗毅声嘶力竭的吼声:“小,翠,松,手!” 这才有了点意识,与其说是主动松手,还不如说是绳子从她手中滑落更贴切,而此时她已经跟着坠落了好几丈,超过了罗毅能控制的极限,土之力在消散。 此时罗毅情况很差,断了半截手臂,鲜血一直在汩汩流淌,顾不得止血,强忍着疼痛,青筋叠起,额头的汗珠大滴,大滴的滚落,千钧一发之际,燃烧起自身的血气,换来一股庞大的力量,将小翠从坠落中拉了回来,缓缓地将她送到一处能站立的石壁上。 做完了这些,罗毅浑身瘫软,靠在石壁上,如同一坨烂泥,脸色惨白,身体各处肌肉突突颤抖,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燃烧气血的方式是自损修为,别看只是一瞬间,可真要弥补回来,至少要半年的苦修。 平复了好一阵,才有力气观察断掉的右臂,封住血道,取出一小瓶止血药粉,敷在创口处,伤口一直没处理,大量失血,使得罗毅头晕目眩,眼前的一切显得有些不真切,闭上双眼,大口地喘息,汗水湿透了衣衫。 小翠看着血染衣袍的罗毅,只剩下半截手臂,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大少爷,对不起,都怪我,都怪我!”在罗城、在旗都,大少爷一直是万人敬仰,要风得风的强者,今天却为了她,一个小小的侍女断了一只手臂,小翠无地自容,心痛得无以复加,此时如果用她的命能换回罗毅的手臂,她会毫不吝惜,只是如今,如今一大少爷的手臂还有救吗?那一直潺潺滴落的血仿佛在抽空她的身体…… 罗雨竹也看得心惊肉跳,心如刀绞,那一剑如同砍在自己身上,大滴的泪水无声地滑落,但理智告诉她此时不能乱,大声喝斥道:“小翠,闭嘴,让大少爷好好休息。” 罗毅闭目缓了许久,恍若隔世,才勉强能运转五行诀恢复体力,这次运转也没有先前迅速,左腿一直跪坐在石壁上,支撑着他全部的身体,已经麻木,又断了右臂,造成血脉不畅,费了不少的功夫,才让左腿恢复知觉和行动能力。 底下的敌人一直在试着攀爬石壁,但都无法像罗毅这般,只得退回到水潭边,抬头观望,罗毅在攀爬时用功力销毁了所有可站立的石阶,包括能抓住的凸起和岩缝,就是怕敌人效仿。为了加速攀爬和过多分心,所以才一直没有拉拽过小翠,想着到顶后,直接将她拉上去最简单,没想到却引来了麻烦。 那位都帅并没有死,但受了伤,不然尽管石壁光秃,他也能重新开凿出攀爬路线,只是费时费力罢了。 无法攀爬上去,敌人也不会视而不见,早有人打马扬鞭赶回去报信。罗毅知道时间紧迫,耽误久了,敌人在上面守株待兔,岂不是爬上去送死,下面一群人虎视眈眈,如今只能上不能下。 恢复了大约一个时辰,罗毅站起身,重新开始攀爬,罗雨竹在上面关切的问:“哥,你好些了吗?多休息一下,不着急。” 罗毅说道:“无妨,上去再休息!” 最后的十丈最为艰难,没有了绳索,罗毅要交替地用光茧包裹住小翠和罗雨竹,石壁上能立足的地方很少,每一次都要切割石壁来容纳两人站立,只剩下单手,不得不用牙咬住匕首,帮助支撑,只爬了几丈,口中已经满是血污。 小翠和罗雨竹看的都心疼不已,可又帮不上忙,终于三人来到了最上面的石壁,这里是一处凹陷,够三人勉强站立,而头顶是一块巨石,如一座房檐,向前探出,这是最后一段,也是最难爬的一段,如果罗毅没有伤,爬这一段也要费一番功夫,以他现在的状况,几乎不可能完成。 罗毅抬头,根本看不到上面,在下面目测过,石壁大约有两丈宽的样子,不到近前无法准确估算,也许更高,罗毅无奈地对罗玉竹和小翠说:“我只能先将你们一人送上去,也许上面有危险,但我看不见,要你们告诉我前后移动的方向,而且我能力有限,你们不能离我太远。可明白?” 罗雨竹听出了话外音,凡是有危险的,罗毅绝不会退缩,可现在让她们去冒险,那一定是没有办法之举,不由问道:“哥,送我们上去了,你怎么办?” 罗毅苦笑道:“我再想办法。等有了力气再上去找你们。” 小翠急道:“大少爷,要死一起死,我们绝不苟活。” “别胡说,什么死啊活的。”罗毅制止道。 罗雨竹想了想问:“还有绳子吗?我们上去后把你拽上去。” 小翠连忙附和。 罗毅摇摇头,罗雨竹提议道:“把锦帛、丝带,被单,衣服拿出来,做一个绳子。” 罗毅依言,三人开始忙碌,从御园带出来不少绫罗绸缎,都是质地上乘的面料,寻常百姓家能有一件都是炫耀的资本,现在却被绑在一起做成一条十几丈的绳子,这应该是史上最奢华的绳子了。 小翠说道:“大少爷,先送我上去吧,如果没有危险,夫人再上。” 罗毅点头:“我用光茧包裹住你,有危险就告诉我,大不了我们换条路,最差我下去把那些人杀光,也可以原路返回,光茧不能离我太远,记住,只有安全了,才告诉我撤掉防护,听明白了吗?” 旗国 第二十八章 逃离(六) - 掌中有乾坤 - 古镜轩舫 小翠点头,罗毅将她送出,光茧不断地升高,跃过了石壁,很快就传来小翠的声音:“大少爷,上面很安全,除了河没有人……向左一点,再向左,向下……” 然后罗毅用同样的方式将罗雨竹和旗运送上去。 上面是一条河,水流向下形成了瀑布,下面看瀑布很雄伟,那是因为山高,落差大,上面水流其实很平缓,边缘处并不深。 二女上去后希望能找到大树或巨石,好将绳子固定住,可近处什么也没有,绳子又很短,只能徒手拉拽罗毅。罗雨竹将旗运绑在背后,小翠趴在水里,罗雨竹在后面抱住她的腰。 仅靠两人的力量想把罗毅拽上来还是很难的,不过罗毅毕竟有着高阶的修为,虽然只有一只手,但也能发挥出不小的力量,左手持匕首,插入山壁中,借力向上,不断腾跃,只要二女抓紧绳子,不断收缩就可以了。 终于越过了陡峭的石壁,三人都累得不清。罗毅警惕地观察四周,的确没有发现什么危险,就算敌人回去报信,从山路上赶过来怎么也需要一到两天,直线攀登,虽然凶险,但绝对是捷径。 小翠翻身跪倒向罗毅磕头,不顾身下流动的河水,一边痛哭流涕一边说:“大少爷,对不起,您不用这么对小翠,呜呜呜,小翠愿意永远侍奉您,呜呜呜……” 罗毅皱眉道:“我又没死,哭什么哭,赶紧去抱小少爷。” 这条河是南北流向的,罗毅试了试水深,可以淌过去,对两人说:“既然衣服都湿了,我们过了河再换。” 取出大盆,让罗雨竹把旗运放进去,小家伙早就醒了,看着眼前的三人,高兴得手舞足蹈,很喜欢躺在铜盆中在水上飘,竟然开心地咯咯直笑,他的笑声感染了几人,虽然疲惫,但大家都觉得今天打了个大胜仗。 过了河,又沿着河道走出一段路,拐了两处弯,直到看不见瀑布才停下来,罗毅没有立刻上岸,对她俩说:“你们生火换下衣服,我也去洗洗。”然后推着旗运的铜盆,往水流深处走。 清洗完自己,罗毅还抓了两条鱼,罗雨竹过来接过旗运,小翠赶忙去搀扶罗毅,用毛巾帮他擦干身体,罗毅换好衣服,从李御医的药箱中找到一些治疗外伤的药,小翠帮他敷上,贴好愈合膏。 天已经黑了下来,三人围在火边,小翠煮了鱼汤,非常鲜美,旗运还喝了几口,晚上露宿在野外,从御园带出来的木板床罗毅也没扔,正好用上,被褥不缺,几人倒是没太受罪。 第二天,三人向前行,西旗山太大了,罗毅也没来过,只能大致辨别方向,他计划先向北再向西,那样应该能找到西军的营地,陈冰用了一个月从营地赶到旗都,他们走上三个月怎么也能到了,西军应该知道皇帝的下落,至少也能让罗雨竹和旗运有个安稳的环境。 西旗山中,温度凉爽,绿树遮天蔽日,虫声鸟鸣不绝于耳,可谓夏木阴阴正可人,夜静空山月更明。 三人走得不快,应该说很慢,不时要停下来做饭,大人可以吃干粮凑合,可旗运不行,饿了就哼哼,一顿都不能少。做饭时罗毅就去抓鱼,打些小动物。为下顿饭做准备,每天都有鱼或肉,再采点野菜,吃得还算舒服。 天当房,地当床,参天大树是房梁,摘把树叶做衣裳!都说人不知足,那是没经历生死,此时三人虽然一夜间从锦衣玉食变成了被千军万马追杀的逃犯,却很是满足,至少他们逃出了旗都,进入了西旗山,心中充满希望。 他们一直沿着河走,一方面洗漱做饭用水方便,另一方面罗毅也能经常捉鱼给大家改善生活,一路走一路采野菜,蘑菇,罗雨竹有一定的草木基础,能分辨出哪些是无毒的植物。时不时还能采到一些药草,止血化瘀的,清肺止咳的,提神醒脑的,罗雨竹都会将它们收好,以备不时之需。 罗毅手臂的伤逐渐愈合,遗憾的是当时无法拿回断手,不然还有接续上的可能。如今只能认命,现在开始练习使用左手,小翠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服侍洗漱,更衣,吃饭替他端着碗,恨不得直接喂,罗毅有修为,吃饭不是必须的,每天是为了让罗雨竹多吃点,才陪着吃一些。而小翠每次都给他盛很多,生怕他吃不饱。 罗雨竹也比以前能吃不少,天天赶路,消耗大,最能吃的是旗运,米汤已经不能满足他,每天小翠都要把米碾碎,熬成米糊,要么就是面糊,罗毅抓了鱼就用鱼汤熬,打了野味就用肉汤熬,顿顿吃一大碗,现在说他六个月大,绝对没人怀疑。似乎又重了一些,罗雨竹抱一会儿就有些吃不消,天天靠罗毅背着,只有吃饭时才给罗雨竹, 进了西旗山,小翠和罗雨竹原以为会非常艰苦,没想到却很惬意,除了晚上露宿野外,其它的都比想象中好,离开了皇陵,甩掉了敌人,呼吸着大自然的清新,很有出了牢笼,天高任鸟飞的感觉。只有罗毅心头总萦绕着一股危机,现在是夏天还好,如果到了深秋还在山里,就麻烦了,瀑布边敌人吃了那么大的亏,应该已经猜到自己的身份,绝不会罢休,每到晚上,罗雨竹她们睡了,他都会用左手持剑练习,直到后半夜才休息。只有自己强大,才能更好地守护亲人。 几天过去,一切平静如常。中午时分,小翠在河边洗鱼,罗毅刚刚捞上不少条鱼,小翠打算都洗干净,熬汤用几条,剩下的可以烤着吃。洗着洗着,小翠发现河中冒出几个气泡,起先并没有太在意,后来气泡越来越多,愈来愈大,不知道河里发生了什么,起身向后退了几步,观察着水中的变化,水下渐渐出现一道阴影,然后突然一只巨大的头颅“哗”的一下破水而出,速度之快,来不及防备,小翠被喷了一身的水,吓得撒腿就跑,大声呼喊着:“”大少爷,大少爷,水里有怪物。” 这是一条巨大的蟒蛇,足足有三丈长,通体呈黄白色,两色花纹排布整齐,形成一个一个圆形斑点,如金钱豹身上的斑纹,鳞片细腻光滑,头如三角,上面的鳞片疙疙瘩瘩,比身上粗糙很多,两只蓝色的小眼睛,露着凶光,红色的蛇信子,不断地向外翻卷,两排牙齿锋利如刀。 罗毅已经离开河岸,钻入到丛林中,每天他都要捕捉一两只小动物,不用修为之力,只为锻炼左手,丛林离河岸不太远,罗毅也不会太过深入,随时保持着警觉,听到小翠的呼喊,立刻转头往回奔, 蟒蛇速度很快,无论是在水中还是地面,无脚疾如风,无翅快如飞。小翠朝着罗毅离开的方向飞奔,将手中抓着的两条鱼甩向蟒蛇,蟒蛇毫不理会,紧追小翠不放。巨大的蛇身蜿蜒扭曲,草丛洼地,树枝荆棘,视若无物,没有任何东西能阻碍它的速度,蛇头高高昂起,不断地摇摆,比水桶还粗的身体,灵活得如同无骨,闪电般扑向小翠,一口咬住了她的小腿,细密的牙齿切入腿中,不断地甩头,小翠被拖拽得在地上翻滚,疼的几乎要昏死过去。 一道光鞭从侧面狠狠抽来,抽击在蟒蛇的鳞片上发出一丝丝的火花,蟒蛇吃痛,松了一下口,但还是从小翠腿上撕下块肉来,罗毅左手持剑冲到了跟前,挥剑朝着蟒蛇刺去,蟒蛇扭身闪开,张开大嘴咬向罗毅,罗毅跃起,向远方飞奔,必须引开蟒蛇,以免不小心伤到小翠。 罗毅脚下生风跑得飞快,蟒蛇速度也不慢,紧追其后,跑出了一段距离,罗毅只觉得背后寒意嗖嗖,一道巨大的虚影当头照下,连忙闪身,长剑回刺,蟒蛇皮糙肉厚,这一剑刺在鳞片上,长剑弯成了弓形,罗毅暗叹:左手,到底是左手。 左手剑法不成熟,力气也差一些,技法光凭理解是远远不够的,唯有勤学苦练,才能掌握精髓,罗毅的剑法已经练得如火纯青,但那是右手,在脑中知道剑该怎么用,怎么刺,也能准确找到攻入点,但现在速度跟不上,力度跟不上,想用的剑招,无法精准地使出,使得自身破绽百出,罗毅很清楚自己的问题,每一招每一式都知道应该是什么样,可就是做不到,属于手跟不上脑的阶段。 而蟒蛇不会给他感慨的时间,身体扭动间,长长的蛇尾横扫而来,卷着地下的草叶和泥土,如长鞭般狠狠的抽向罗毅。罗毅还是吃亏在左手上,挥剑不够迅速,蛇尾重重的抽在腰间,罗毅被抽飞出去老远,急忙调用五行之力护住己身。看起来很狼狈,其实并没有受多大伤。 罗毅爬起来,调整了一下姿势,巨蟒已经滑到他身前,将蛇头抬到跟罗毅一样高的位置,嘶嘶吞吐着蛇信子,一副轻蔑,威胁的神态。 旗国 第二十七章 逃离(五) - 掌中有乾坤 - 古镜轩舫 无奈间罗毅晃动绳索,将小翠荡开,险险地避开了都帅的一击,百十丈的绳索,罗毅只要稍稍地摆动,传递到末端的小翠,幅度已很大,罗毅向上提拉,都帅还要攻击,罗毅手一松,两人自由落体般向水潭坠落,只是苦了小翠,忽上忽下左右摇摆,刚刚离开水面,这回又浸了个透心凉,接着再被提起,搅得她胃中一阵翻滚,但绳子绑在腰间,无论罗毅如何收放,她都不会被甩出。 都帅也被折腾得七荤八素,攻击一偏,打到了在水中围拢过来的兵士,那些兵士四散而逃,水面上腾起几丈高的水柱,都将明白罗毅想把他甩掉,死死地抓住绳子,就是不放手,当罗毅再次将绳索拽离水面,绳子上依然是两个人, 都帅被罗毅激出了真火,脑子有点短路,如果此时割断绳索,他和小翠都会掉进水里,罗毅本事再大也得下来救小翠,是一箭双雕的好办法,而他只顾执着地攥着绳子,一心想把罗毅拽下来。 底下的一群兵士已经看傻了,自家都帅和那个姑娘,如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被人家悠来荡去,简直像空中杂耍。 罗毅一只手晃动着绳索,另一只手快速地解开腰间的锁扣,他已经想好,如果实在甩不掉都帅,自己就跳下去,将这群人全部杀光,这几十人在他眼中费一番手脚还是有把握解决的,大不了再重新攀爬,唯一担心的就是时间,不知道天黑前能不能爬上去,还有就是罗雨竹,要一直站在狭窄的山壁前等着自己。 罗毅快速地收拉绳索,并提醒小翠抓住绳子,解开锁扣。都帅自然听到了,知道他要松开绳索,立刻做好了防御准备,两人的距离在拉近,二十丈,十丈,此时绳索的晃动,幅度已经很小,金光一闪,罗毅发出了攻击,护将身前出现一面光盾抵挡。 罗毅手上暗劲涌动,甩动绳子,将小萃甩起来,小翠离都帅三丈多,要想让力穿过都帅用到小翠身上,必须要对力有深刻的掌控,当小翠从下方被甩过都帅时,罗毅立刻用土之力托住她,大叫一声:“松手!”,然后自己松开了绳索。 用威力甩开小翠,都帅离他更近了一步,都帅立刻对罗毅发起了攻击,不得不说,这家伙的战斗意识的确很强,能成为都帅的,还是有点真本事,一道光剑,直劈罗毅,罗毅单腿跪在山壁上,半个身子都在山壁外,遇到攻击,避无可避,土之力托着小翠,不可能撤回,只得用火之力抵挡,然而距离太近,发出攻击,操控绳索,托住小翠,出声提醒,一连串的事情都在瞬间完成,面对都帅的突然攻击,仓促间还是慢了一瞬,而就这一瞬,酿成了终生遗憾。 都帅的光剑砍在了罗毅的右臂上,都帅的奋力一击,不容小觑,罗毅一直在徒手攀登,为了轻便没有穿任何护甲,战袍在罗雨竹身上,毫无防护,光刃不偏不倚地切在手臂上,“啊!”罗毅大叫一声,半截手臂连带着才松开的绳索,斜飞而出,直直坠落,随之坠落的还有殷红的血柱,此时罗毅的火之力才发挥作用,光剑消失,带着余威,裹挟着都帅,落向深潭。 小翠被土之力托住,虽然听到了罗毅让她松手,可一切都太快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还死死地攥着绳子,直到都帅向下坠落,巨大的惯性拽着她也往下沉,耳边又传来罗毅声嘶力竭的吼声:“小,翠,松,手!” 这才有了点意识,与其说是主动松手,还不如说是绳子从她手中滑落更贴切,而此时她已经跟着坠落了好几丈,超过了罗毅能控制的极限,土之力在消散。 此时罗毅情况很差,断了半截手臂,鲜血一直在汩汩流淌,顾不得止血,强忍着疼痛,青筋叠起,额头的汗珠大滴,大滴的滚落,千钧一发之际,燃烧起自身的血气,换来一股庞大的力量,将小翠从坠落中拉了回来,缓缓地将她送到一处能站立的石壁上。 做完了这些,罗毅浑身瘫软,靠在石壁上,如同一坨烂泥,脸色惨白,身体各处肌肉突突颤抖,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燃烧气血的方式是自损修为,别看只是一瞬间,可真要弥补回来,至少要半年的苦修。 平复了好一阵,才有力气观察断掉的右臂,封住血道,取出一小瓶止血药粉,敷在创口处,伤口一直没处理,大量失血,使得罗毅头晕目眩,眼前的一切显得有些不真切,闭上双眼,大口地喘息,汗水湿透了衣衫。 小翠看着血染衣袍的罗毅,只剩下半截手臂,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大少爷,对不起,都怪我,都怪我!”在罗城、在旗都,大少爷一直是万人敬仰,要风得风的强者,今天却为了她,一个小小的侍女断了一只手臂,小翠无地自容,心痛得无以复加,此时如果用她的命能换回罗毅的手臂,她会毫不吝惜,只是如今,如今一大少爷的手臂还有救吗?那一直潺潺滴落的血仿佛在抽空她的身体…… 罗雨竹也看得心惊肉跳,心如刀绞,那一剑如同砍在自己身上,大滴的泪水无声地滑落,但理智告诉她此时不能乱,大声喝斥道:“小翠,闭嘴,让大少爷好好休息。” 罗毅闭目缓了许久,恍若隔世,才勉强能运转五行诀恢复体力,这次运转也没有先前迅速,左腿一直跪坐在石壁上,支撑着他全部的身体,已经麻木,又断了右臂,造成血脉不畅,费了不少的功夫,才让左腿恢复知觉和行动能力。 底下的敌人一直在试着攀爬石壁,但都无法像罗毅这般,只得退回到水潭边,抬头观望,罗毅在攀爬时用功力销毁了所有可站立的石阶,包括能抓住的凸起和岩缝,就是怕敌人效仿。为了加速攀爬和过多分心,所以才一直没有拉拽过小翠,想着到顶后,直接将她拉上去最简单,没想到却引来了麻烦。 那位都帅并没有死,但受了伤,不然尽管石壁光秃,他也能重新开凿出攀爬路线,只是费时费力罢了。 无法攀爬上去,敌人也不会视而不见,早有人打马扬鞭赶回去报信。罗毅知道时间紧迫,耽误久了,敌人在上面守株待兔,岂不是爬上去送死,下面一群人虎视眈眈,如今只能上不能下。 恢复了大约一个时辰,罗毅站起身,重新开始攀爬,罗雨竹在上面关切的问:“哥,你好些了吗?多休息一下,不着急。” 罗毅说道:“无妨,上去再休息!” 最后的十丈最为艰难,没有了绳索,罗毅要交替地用光茧包裹住小翠和罗雨竹,石壁上能立足的地方很少,每一次都要切割石壁来容纳两人站立,只剩下单手,不得不用牙咬住匕首,帮助支撑,只爬了几丈,口中已经满是血污。 小翠和罗雨竹看的都心疼不已,可又帮不上忙,终于三人来到了最上面的石壁,这里是一处凹陷,够三人勉强站立,而头顶是一块巨石,如一座房檐,向前探出,这是最后一段,也是最难爬的一段,如果罗毅没有伤,爬这一段也要费一番功夫,以他现在的状况,几乎不可能完成。 罗毅抬头,根本看不到上面,在下面目测过,石壁大约有两丈宽的样子,不到近前无法准确估算,也许更高,罗毅无奈地对罗玉竹和小翠说:“我只能先将你们一人送上去,也许上面有危险,但我看不见,要你们告诉我前后移动的方向,而且我能力有限,你们不能离我太远。可明白?” 罗雨竹听出了话外音,凡是有危险的,罗毅绝不会退缩,可现在让她们去冒险,那一定是没有办法之举,不由问道:“哥,送我们上去了,你怎么办?” 罗毅苦笑道:“我再想办法。等有了力气再上去找你们。” 小翠急道:“大少爷,要死一起死,我们绝不苟活。” “别胡说,什么死啊活的。”罗毅制止道。 罗雨竹想了想问:“还有绳子吗?我们上去后把你拽上去。” 小翠连忙附和。 罗毅摇摇头,罗雨竹提议道:“把锦帛、丝带,被单,衣服拿出来,做一个绳子。” 罗毅依言,三人开始忙碌,从御园带出来不少绫罗绸缎,都是质地上乘的面料,寻常百姓家能有一件都是炫耀的资本,现在却被绑在一起做成一条十几丈的绳子,这应该是史上最奢华的绳子了。 小翠说道:“大少爷,先送我上去吧,如果没有危险,夫人再上。” 罗毅点头:“我用光茧包裹住你,有危险就告诉我,大不了我们换条路,最差我下去把那些人杀光,也可以原路返回,光茧不能离我太远,记住,只有安全了,才告诉我撤掉防护,听明白了吗?” 旗国 第二十八章 逃离(六) - 掌中有乾坤 - 古镜轩舫 小翠点头,罗毅将她送出,光茧不断地升高,跃过了石壁,很快就传来小翠的声音:“大少爷,上面很安全,除了河没有人……向左一点,再向左,向下……” 然后罗毅用同样的方式将罗雨竹和旗运送上去。 上面是一条河,水流向下形成了瀑布,下面看瀑布很雄伟,那是因为山高,落差大,上面水流其实很平缓,边缘处并不深。 二女上去后希望能找到大树或巨石,好将绳子固定住,可近处什么也没有,绳子又很短,只能徒手拉拽罗毅。罗雨竹将旗运绑在背后,小翠趴在水里,罗雨竹在后面抱住她的腰。 仅靠两人的力量想把罗毅拽上来还是很难的,不过罗毅毕竟有着高阶的修为,虽然只有一只手,但也能发挥出不小的力量,左手持匕首,插入山壁中,借力向上,不断腾跃,只要二女抓紧绳子,不断收缩就可以了。 终于越过了陡峭的石壁,三人都累得不清。罗毅警惕地观察四周,的确没有发现什么危险,就算敌人回去报信,从山路上赶过来怎么也需要一到两天,直线攀登,虽然凶险,但绝对是捷径。 小翠翻身跪倒向罗毅磕头,不顾身下流动的河水,一边痛哭流涕一边说:“大少爷,对不起,您不用这么对小翠,呜呜呜,小翠愿意永远侍奉您,呜呜呜……” 罗毅皱眉道:“我又没死,哭什么哭,赶紧去抱小少爷。” 这条河是南北流向的,罗毅试了试水深,可以淌过去,对两人说:“既然衣服都湿了,我们过了河再换。” 取出大盆,让罗雨竹把旗运放进去,小家伙早就醒了,看着眼前的三人,高兴得手舞足蹈,很喜欢躺在铜盆中在水上飘,竟然开心地咯咯直笑,他的笑声感染了几人,虽然疲惫,但大家都觉得今天打了个大胜仗。 过了河,又沿着河道走出一段路,拐了两处弯,直到看不见瀑布才停下来,罗毅没有立刻上岸,对她俩说:“你们生火换下衣服,我也去洗洗。”然后推着旗运的铜盆,往水流深处走。 清洗完自己,罗毅还抓了两条鱼,罗雨竹过来接过旗运,小翠赶忙去搀扶罗毅,用毛巾帮他擦干身体,罗毅换好衣服,从李御医的药箱中找到一些治疗外伤的药,小翠帮他敷上,贴好愈合膏。 天已经黑了下来,三人围在火边,小翠煮了鱼汤,非常鲜美,旗运还喝了几口,晚上露宿在野外,从御园带出来的木板床罗毅也没扔,正好用上,被褥不缺,几人倒是没太受罪。 第二天,三人向前行,西旗山太大了,罗毅也没来过,只能大致辨别方向,他计划先向北再向西,那样应该能找到西军的营地,陈冰用了一个月从营地赶到旗都,他们走上三个月怎么也能到了,西军应该知道皇帝的下落,至少也能让罗雨竹和旗运有个安稳的环境。 西旗山中,温度凉爽,绿树遮天蔽日,虫声鸟鸣不绝于耳,可谓夏木阴阴正可人,夜静空山月更明。 三人走得不快,应该说很慢,不时要停下来做饭,大人可以吃干粮凑合,可旗运不行,饿了就哼哼,一顿都不能少。做饭时罗毅就去抓鱼,打些小动物。为下顿饭做准备,每天都有鱼或肉,再采点野菜,吃得还算舒服。 天当房,地当床,参天大树是房梁,摘把树叶做衣裳!都说人不知足,那是没经历生死,此时三人虽然一夜间从锦衣玉食变成了被千军万马追杀的逃犯,却很是满足,至少他们逃出了旗都,进入了西旗山,心中充满希望。 他们一直沿着河走,一方面洗漱做饭用水方便,另一方面罗毅也能经常捉鱼给大家改善生活,一路走一路采野菜,蘑菇,罗雨竹有一定的草木基础,能分辨出哪些是无毒的植物。时不时还能采到一些药草,止血化瘀的,清肺止咳的,提神醒脑的,罗雨竹都会将它们收好,以备不时之需。 罗毅手臂的伤逐渐愈合,遗憾的是当时无法拿回断手,不然还有接续上的可能。如今只能认命,现在开始练习使用左手,小翠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服侍洗漱,更衣,吃饭替他端着碗,恨不得直接喂,罗毅有修为,吃饭不是必须的,每天是为了让罗雨竹多吃点,才陪着吃一些。而小翠每次都给他盛很多,生怕他吃不饱。 罗雨竹也比以前能吃不少,天天赶路,消耗大,最能吃的是旗运,米汤已经不能满足他,每天小翠都要把米碾碎,熬成米糊,要么就是面糊,罗毅抓了鱼就用鱼汤熬,打了野味就用肉汤熬,顿顿吃一大碗,现在说他六个月大,绝对没人怀疑。似乎又重了一些,罗雨竹抱一会儿就有些吃不消,天天靠罗毅背着,只有吃饭时才给罗雨竹, 进了西旗山,小翠和罗雨竹原以为会非常艰苦,没想到却很惬意,除了晚上露宿野外,其它的都比想象中好,离开了皇陵,甩掉了敌人,呼吸着大自然的清新,很有出了牢笼,天高任鸟飞的感觉。只有罗毅心头总萦绕着一股危机,现在是夏天还好,如果到了深秋还在山里,就麻烦了,瀑布边敌人吃了那么大的亏,应该已经猜到自己的身份,绝不会罢休,每到晚上,罗雨竹她们睡了,他都会用左手持剑练习,直到后半夜才休息。只有自己强大,才能更好地守护亲人。 几天过去,一切平静如常。中午时分,小翠在河边洗鱼,罗毅刚刚捞上不少条鱼,小翠打算都洗干净,熬汤用几条,剩下的可以烤着吃。洗着洗着,小翠发现河中冒出几个气泡,起先并没有太在意,后来气泡越来越多,愈来愈大,不知道河里发生了什么,起身向后退了几步,观察着水中的变化,水下渐渐出现一道阴影,然后突然一只巨大的头颅“哗”的一下破水而出,速度之快,来不及防备,小翠被喷了一身的水,吓得撒腿就跑,大声呼喊着:“”大少爷,大少爷,水里有怪物。” 这是一条巨大的蟒蛇,足足有三丈长,通体呈黄白色,两色花纹排布整齐,形成一个一个圆形斑点,如金钱豹身上的斑纹,鳞片细腻光滑,头如三角,上面的鳞片疙疙瘩瘩,比身上粗糙很多,两只蓝色的小眼睛,露着凶光,红色的蛇信子,不断地向外翻卷,两排牙齿锋利如刀。 罗毅已经离开河岸,钻入到丛林中,每天他都要捕捉一两只小动物,不用修为之力,只为锻炼左手,丛林离河岸不太远,罗毅也不会太过深入,随时保持着警觉,听到小翠的呼喊,立刻转头往回奔, 蟒蛇速度很快,无论是在水中还是地面,无脚疾如风,无翅快如飞。小翠朝着罗毅离开的方向飞奔,将手中抓着的两条鱼甩向蟒蛇,蟒蛇毫不理会,紧追小翠不放。巨大的蛇身蜿蜒扭曲,草丛洼地,树枝荆棘,视若无物,没有任何东西能阻碍它的速度,蛇头高高昂起,不断地摇摆,比水桶还粗的身体,灵活得如同无骨,闪电般扑向小翠,一口咬住了她的小腿,细密的牙齿切入腿中,不断地甩头,小翠被拖拽得在地上翻滚,疼的几乎要昏死过去。 一道光鞭从侧面狠狠抽来,抽击在蟒蛇的鳞片上发出一丝丝的火花,蟒蛇吃痛,松了一下口,但还是从小翠腿上撕下块肉来,罗毅左手持剑冲到了跟前,挥剑朝着蟒蛇刺去,蟒蛇扭身闪开,张开大嘴咬向罗毅,罗毅跃起,向远方飞奔,必须引开蟒蛇,以免不小心伤到小翠。 罗毅脚下生风跑得飞快,蟒蛇速度也不慢,紧追其后,跑出了一段距离,罗毅只觉得背后寒意嗖嗖,一道巨大的虚影当头照下,连忙闪身,长剑回刺,蟒蛇皮糙肉厚,这一剑刺在鳞片上,长剑弯成了弓形,罗毅暗叹:左手,到底是左手。 左手剑法不成熟,力气也差一些,技法光凭理解是远远不够的,唯有勤学苦练,才能掌握精髓,罗毅的剑法已经练得如火纯青,但那是右手,在脑中知道剑该怎么用,怎么刺,也能准确找到攻入点,但现在速度跟不上,力度跟不上,想用的剑招,无法精准地使出,使得自身破绽百出,罗毅很清楚自己的问题,每一招每一式都知道应该是什么样,可就是做不到,属于手跟不上脑的阶段。 而蟒蛇不会给他感慨的时间,身体扭动间,长长的蛇尾横扫而来,卷着地下的草叶和泥土,如长鞭般狠狠的抽向罗毅。罗毅还是吃亏在左手上,挥剑不够迅速,蛇尾重重的抽在腰间,罗毅被抽飞出去老远,急忙调用五行之力护住己身。看起来很狼狈,其实并没有受多大伤。 罗毅爬起来,调整了一下姿势,巨蟒已经滑到他身前,将蛇头抬到跟罗毅一样高的位置,嘶嘶吞吐着蛇信子,一副轻蔑,威胁的神态。 旗国 第二十九章 螳螂捕蝉 - 掌中有乾坤 - 古镜轩舫 罗毅不打算用五行之力,只想用剑法,现在正需要一个对手来磨砺剑法,在大山中难得有机会遇到,这条蟒蛇在野兽中凶厉程度不算很强,用它练手正合适。 于是罗毅在蟒蛇跟前,腾、挪、闪、退,不断地游走,伺机挥出一剑,或劈或刺,或挑或削,和蟒蛇展开了近身战。 蟒蛇很愤怒,这个小小的人类在它眼前,上蹿下跳,左突右冲,除了抽过他一下,竟然没能再碰到他,而自己身上反而被弄伤了好几处,鳞片乍起,不断地攻击罗毅,罗毅舍不得下狠手,这么好的陪练,找到不容易,每一次伤到蟒蛇,都不致命,蟒蛇更加愤怒,想起刚才咬下的肉,鲜嫩美味,后悔应该死死咬住那个猎物才对。 又缠斗了一会儿,渐渐的蟒蛇心生退意,身上的鳞片多处破损,一个一个的血窟窿组成了蛇身上新的斑点,扭动着身躯想逃回河中,罗毅一看,该解决掉了,纵身跃起,一招逆鳞刺,长剑顺着乍起的鳞片,从蟒蛇背部直插而入,由腹部伸出,长剑转动,给它来了个开膛破肚。蟒蛇重重地砸在地上,高傲的蛇头终于不再抬起。 罗毅也累得气喘吁吁,虽是拿蟒蛇练手,也有几次险象环生,再加上手臂的伤还未痊愈,燃烧气血损伤了修为,有陪练可是这几天来活动量最大的一次。 不敢多耽搁,小翠受了伤,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罗毅拖着蟒蛇往回走。 小翠已经不在刚才的地方,地上还残留着点点血迹,罗毅快速走出丛林,然而等待他的却是比蟒蛇还狰狞的嘴脸。 河水边多了不少人,星罗棋布地散落在各处,小翠双手反剪被捆在身后,坐在地上,身下是一滩血水,小腿受伤处插着一把匕首,将她死死地钉在地上,动弹不得,口中塞着棉布,只能发出低低的呜咽…… 小翠旁边站着两名兵士,在火上烤着罗毅捕上来的鱼,用着罗毅他们的调料,鱼已经快烤熟了,香气飘散,让人食指大动。 罗雨竹抱着旗运站在不远处,被十名兵士围着,几人肆无忌惮地在罗雨竹身上扫来扫去,目光猥琐,没有半分尊重,罗雨竹的手紧紧搂着旗运,满是汗水…… 一块石头上,坐着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手中拿着马鞭,随意地捋着,嘴角带着得意的笑容,“马远!”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罗毅眼中只剩下马远,对旁边的都帅和都将视而不见。 连同马远,这里一共多了15人,除此之外,还有几匹战马,随意地在一旁吃着草。 看到罗毅回来,马远拍拍手,招呼道:“罗总军,许久不见,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啧啧,杀条蟒蛇还断只手臂,有点不值啊。” 马远连讽刺带挖苦,一副上位者的气势。 以前哪敢这样跟罗毅说话,他是大将军,旗国的重臣,罗毅是禁卫军总军,不上朝堂,两人没有直接的交集,但罗毅统帅的是皇帝身边的御用军,不离皇帝左右,地位自然显得比他高一等,禁卫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令人羡慕,而且罗毅出身罗家,世袭侯爵,家世也远非马远可以比,见面说不上低三下四,起码也得恭敬尊重。 “叛贼,你还有脸站在这儿?”罗毅“砰”地一声将肩上扛着的蟒蛇重重地摔在地上,冷冷的说道。他和皇帝早就知道马远和周汝川勾结,周汝川从夏国借兵五十万,一路冲到旗都,没有受到半分阻拦,而且人马还增加到百万,周贼私募军队,顶多也就几万人,再多也到不了五十万,养私兵可是烧钱的买卖,连皇帝也只有一万禁卫军,一般王侯养几千人已是极限,周汝川敢兴势谋反,都是马远的杰作。 马远一路假意抵抗,不时地传递回来溃败和胜利的消息,为的是给周汝川拖延时间,迷惑皇帝,最后伙同夏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住了旗都,让旗都成为一座孤城,无法和外界联络,说马远是旗国覆灭的始作俑者,一点都不为过。 马远皮笑肉不笑地说:“罗总军,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听哥哥一言,弃暗投明吧。陛下一定会爱惜人才,封官进爵,只要你开口,不会不允。” “呸,”罗毅向地下啐了一口:“你岂配称良禽,贤臣?周贼不过是朽木,匪寇,作为旗国的大将军,拿着国家的俸禄,起兵谋反,助纣为虐,引狼入室,残害忠良,上对不起朝堂,下对不起百姓,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东西,禽兽不如倒是贴切。” 罗毅骂得犀利,马远却一点都不生气。大丈夫能忍常人不能忍,方能成大器,骂两句算什么,自己现在是王,罗毅是流窜的寇,想想都觉得过瘾,富甲一方的罗城,堂堂罗家大少爷,也有今天!无处安身,躲进大山,过着野兽般的生活,和草蛮无异,被天下人传为笑柄,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丢尽罗家的脸…… 马远抓过一条烤好的鱼,咬了一口,不屑地说道:“罗总军,多说无益,今天见到故人,倍感欣喜,如今故人不多了,这是你抓的鱼吧?味道不错,能吃上罗总军亲手抓的鱼,幸哉幸哉。”说着挥了挥手中的鱼,又冲罗雨竹欠了欠身,接着又幸灾乐祸地说:“还见到了皇后娘娘和小皇子,相信得见真容者不多吧?何其荣幸之至!哦, 对了,不知旗安年可曾见过自己的儿子?有没有起名字?” 马远一句话说到了罗雨竹的痛点,至今最遗憾的就是旗安年还不知道旗运已经出生,父子俩未曾谋面,一提起旗安年,罗雨竹顿时气血上涌,身体微颤,天天日思夜想,心心念念之人,你到底在哪儿?马远一定知道,对,罗雨竹顾不得多想,直接问道:“陛下呢?你可知陛下在哪儿?” “陛下?娘娘可是关心周国陛下?”马远明知故问地戏耍着罗雨竹,罗毅长剑出鞘,就欲劈杀而下,马远不紧不慢地说到:“娘娘不会是关心旗安年吧?” “你快说,他怎么样了?”罗雨竹焦急地问,全无皇后的威严,完全是关心丈夫的妻子。 “娘娘还不知道吗?”马远故意卖着关子,没想到今天的好戏连连,不仅看到了罗毅落迫的惨状,还能欣赏到皇后娘娘破灭希望的精彩,笑着说道:“他死了,死在旗都外,被夏国的将军轰成了碎渣……” 罗雨竹只觉得天旋地转,天仿佛塌了,大地在下沉,耳畔突然传来罗毅的断喝,如一记惊雷在脑中炸响:“贼人的话你也信?” 罗雨竹这才回转心神,强行站稳,刚才险些把旗运摔在地上。 罗毅持剑前指马远:“少在这信口雌黄,要战便战!”既然马远到了,又叫出了旗运的身份,没有任何转机,唯有一战定生死。 马远道:“罗总军,性子怎么这么急,我鱼还没吃完呢。嗯,鱼肉新鲜,烤制酥脆……张都帅,不如你先去陪陪罗总军?” 那位张姓都帅来到马远面前,苦笑道:“马将军,还是您陪罗总军吧,我怎么打得过罗总军,要不我在旁边辅助您?” 罗毅实在忍无可忍,两人互相谦让,把自己当成了什么?向着马远冲杀过来,五行之力涌动,长剑瞬间迸射出耀眼的五彩光芒,如同一只小太阳在剑尖处爆开,马远看似随意,其实一直提防着罗毅,论修为他不比罗毅差,而且是以前罗毅全盛时期,现在罗毅断了最重要的右臂,马远还真不怕他。 扔掉手中的鱼,马远澎湃的五行之力喷涌而出,气势辉宏,两股绚丽强劲的力量在中间相撞,马远没有防御,而是和罗毅来了个硬碰硬,以前马远从来没有和罗毅对拼过,一个是罗毅年轻,两败俱伤下,罗毅比他恢复快,另一个是罗毅守着皇帝,又有财大气粗的罗家支撑,修炼资源一直是最好的,马远虽然为大将军,但只能得到俸禄和军饷,皇帝可不发修炼资源,不自觉地认为罗毅高他一筹,这几年靠着周汝川,又攀上夏国,四处搜罗资源,才让修为得以精进,现在罗毅还失去了右臂,凤凰落地不如鸡,一直桀骜不驯的罗家大少爷,如丧家之犬,正好用他出出憋在心中的恶气。于是毫无保留地对轰在一起,正面打败罗毅该是多么荣耀之事! 巨大的撞击声,如惊天炸雷,大地震动,河水荡起波纹,无数火光漫天落下,两人中间的地面凹陷下一大块。 罗毅“噔噔噔”向后退了数步,马远已近五旬,多年的积累浑厚无比,应该已经触摸到了入神境的门槛。罗毅年轻,比马远小了十几岁,潜力大,一切修炼资源都是最好的,他的力量精纯,圆融,但也因为年轻,功力从量上比马远还差一丝,而且刚刚损伤了修为,再加上右臂的不完整,让圆融之力有了瑕疵,这一击,罗毅其实是败了,受到震荡,气血翻涌,被震退数步,反观马远,气定神闲,没有后退半步。 旗国 第三十章 黄雀在后 - 掌中有乾坤 - 古镜轩舫 “啧啧,罗总军没吃饱?来来来,不如吃几条鱼,吃饱了我们再战。” 马远口下无德,得了便宜还卖乖。罗毅怎么能忍,旗国的覆灭,马远是元凶,是罪魁祸首! 年轻自然气盛, 不顾自己的状况,罗毅奋力前冲,闪电般开始了第二次攻击。 马远往后退了三步,避开罗毅的锋芒,口中大笑道:“不过如此尔尔,哈哈哈……”刚才那一击,试出了罗毅的力量,对自己的信心更足,罗毅此时可没心情去管马远怎么想,无论如何都得拼,然而,展现在眼前是不可置信的一幕。 马远的胸前闪出一道白光,他的笑声在山中回荡,胸前的白光更加明显,接着旁边出现红色的光晕,瞬间扩大,罗毅的攻击在震惊袭至,马远呆立在原地,如雕塑般承受着击中,没有任何防御,没有任何闪躲,攻击轻而易举地穿透他的身体,几个血洞瞬间迸现,殷红的鲜血预示着不是做梦,笑容僵在脸上,马远一动不动。 胸前的白光隐没,大蓬大蓬的鲜血喷涌而出,马远这才重重地摔在地上,圆睁着双眼。露出身后持剑的张都帅。 罗毅震惊了,罗雨竹和小翠震惊了,在场的兵将们都震惊了,只有张都帅没有丝毫停歇,挥剑冲向了围着罗雨竹和小翠的兵将,罗毅立刻反应过来,起身而上,砍向正在烤鱼的两名兵士。 十名兵士丢下罗雨竹和小翠,四散而逃,唯有那位都将,心思敏捷,反手抓住身侧的罗雨竹,一把刀架在她白皙的颈脖之上,声嘶力竭地喊道:“别过来,你们再向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罗雨竹无法反抗,脖子上冰凉的刀吸附着体温,但她做了母亲本能的举动,将怀中的旗运轻轻地滑落在地,小翠坐在地上,不顾钉在腿上的匕首,奋力地扑过去,扯动伤口,鲜血泉涌般流出,一大块肉生生被撕下,骨肉分离的剧痛化成坚定的信念,扑到旗运身上,用身体死死挡住旗运,仿佛要将他融入身体,用自己的生命来呵护…… 都将没有管小翠,更无暇考虑旗运,要想在两位都帅修为之人手下逃生,凭他的修为几乎没有可能,唯有抓住罗雨竹当人质,罗雨竹是罗毅的妹妹,罗毅一定很在意,定然不敢贸然行事,用她做要挟,应该可以换取自己的小命。只是他不知道其实在这几人中,旗运才是最重要之人,如果非要在罗雨竹和旗运之间做选择,连罗雨竹都会舍弃自己。 都将拽着罗雨竹不断后退,罗毅一剑砍断小翠是绳索,将她和旗运挡在身后,张都帅也停下脚步,冷冷地望向那名都将。罗毅平静地说:“你敢伤她,我一定让你不得好死,放开她,我可以放你离开。” 都将拽着罗雨竹缓缓地靠近一匹战马,将信将疑地说道:“罗总军,说话可要算数。口说无凭,您需得发下誓言,以后也不得追杀我。” 罗毅眯起眼睛,也不废话,爽快地答应道:“好!”当即立下五神大誓,五神大誓是针对拥有五行之力的武者最重要的誓言,五行是天地万物构成的根本,人修五行之力,代表着仁、义、礼、信、智,也如同在构建天地,如有违背,则无法圆满,会导致五行之力崩塌,轻则修为跌落,永无寸进,重则危及生命。 都将待罗毅发誓立下保证,绕到马的一侧,飞身上马,狠命地抽打战马,飞掠而逃。罗毅真的没有去追,一位都将的命不重要,快步上前扶住罗雨竹,关切地问:“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罗雨竹摇摇头,直冲向旗运:“运儿,有没有摔伤?”…… 张都帅跳上自己的战马,说了一句:“罗总军,这边交给你了。”朝着都将逃跑的方向追去。他可没发誓,被将要挟,再跑了,都帅的脸往哪儿搁? 罗毅知道自己的任务,张都帅杀了马远,马远现在在周国什么官职他不清楚,但绝对地位不会低于旗国的东将军,此事不能暴露,意味着马远带来的人一个都不能留,张都帅把剩下的交给自己,是全身心的信任,不然也没必要去追都将,跑一个是跑,跑两个也一样。 将李御医的药箱交给罗雨竹,让她帮着小翠上药,罗毅则是背起旗运,再也不敢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刚才的一幕太险了,如果刚才的都将抓的是旗运,恐怕让罗毅自缚手脚,押回旗都,他都能答应。 突然声高亢的嘶鸣打破了山中的幽静,“蹋塌塌”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匹通体雪白的战马朝他跑来,打着响鼻,欢愉地甩着尾部,“白鹭!”罗毅不敢相信在这里竟然见到了自己的老伙伴! 罗毅一看到马远就怒火中烧,没注意马匹,白鹭在远处吃草,这边的动静惊到了白鹭,见到主人,格外兴奋,四蹄有力地踏地,雪白的鬃毛在风中飞舞,战意高昂,罗毅熟练地跨上白鹭,如虎添翼,追击四散的兵士, 追杀兵士,对罗毅来讲轻松至极,片刻功夫十名兵士尽皆殒命,而张都帅也带回了那名都将的尸体。 张都帅向皇后娘娘行君臣之礼,又向罗毅拱手致意,罗毅是禁卫军总军,不属于军队体系,也不是朝廷官员,算是皇帝自己的护卫队,都帅在军中下辖万人,地位仅次于将军和大将军,行礼只是尊敬和礼貌。真论起来,罗毅应该向他行礼,毕竟都帅是属于国家的正式官员。 罗毅也拱手还礼,客气地说:“张都帅,有劳了,可否借一步说话。” 两人进了远处的丛林,停下脚步,罗毅问:“张都帅属于哪一军哪一部?可否解释一下今天的情况?” 张都帅没有隐瞒:“我叫张海潮,隶属东军,驻守堤州,这是我的名牌。”说着露出脖子上挂着的名牌,上面有旗国的标志和名字,每个将士都有名牌,上面刻着名字和隶属的军营,战死疆场,很多尸体无法辨别,全靠名牌,所以也被称为命牌,罗毅问清他的情况,才能有个判断,至少要知道他是旗国人还是夏国人。 张海潮继续道:“前几日听说有人翻过了西旗山瀑布,还带着两个女人,似乎还抱着个孩子,马远就猜到可能是您,派出十支队伍,每支队伍二十人,包括两名都帅,四名都将,分头寻找,他自己带了我们几个,没想到真的碰上了。 作为旗国的军人,我不想追随马远,可我有家人,妻儿老小,父母双全,不能置他们于不顾,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装装样子,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丧心病狂,颠覆了旗国不说,还杀了那么多旗国将士,这厮修为比我高,我上了贼船,骑虎难下,继续跟着他,就得昧着良心,可不跟着他,又能去哪儿?今天正好找到了机会,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您和皇后娘娘落入魔掌,所以就贸然出手了。” 罗毅颔首,觉得张海潮说的有一定逻辑,当然还需要多了解些事情,问道:“你跟着马远多久了?派出的小队中都是旗国人还是有夏国的?” 张海潮回答道:“从夏国大军过境,马远就开始布局,堤州是他安排溃败的一场戏,堤州败了,我就一直跟着他,这次出来搜寻的小队,没有夏国人,他们的兵士在把守西旗山入口,担心旗国兵将偏袒旗国人,所以守在那里,我一会儿给您画一张几个小队的路线图。” 堤州溃败是在围困都城前一个月,既然他从那时就跟着马远,应该了解的事情比较多,罗毅打断他问道:“线路图一会儿再画,我且问你,陛下在哪儿?西军如何了?” 张海潮惊诧地望着罗毅问:“您不知道?” 罗毅一片茫然:“我怎么会知道?我离开的时候陛下还在都城城墙之上。” 张海潮长叹一声,眼圈发红,说道:“那一仗打得惊天动地,都城大阵被破,陛下带着禁卫军冲杀出来,陛下真的勇武无双,一人横扫千军万马……” “你等等,你说陛下御驾亲征,下战场拼杀?”罗毅瞪大了眼睛。 张海潮点头道:“是啊,我就在战场之上。” 罗毅骂道:“笨蛋,这帮蠢猪,死也得拦下呀,”张海潮不知道他骂的是禁卫军副总军们,有点不知道如何接口。 罗毅回过神来,迫不及待地问:“一会儿再说细节,陛下后来怎样了?” 张海潮眼中露出哀伤,缓缓开口道:“陛下身陨疆场。” “不可能!”罗毅血灌瞳仁,一把抓住张海潮的肩膀,眼中凶意滔滔地问:“你可曾亲眼所见?” 张海潮在罗毅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微微颔首,心中悲凉涌现。 “扑通”一个沉闷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不远处传来,两人扭头望去,看到罗雨竹软软地倒在地上。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