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黄梁梦断终无路 了却凡缘涉江湖 - 文人武道 - 东游闲士 () 吕成文冒雨来到鲁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其实一路上天就yīn着,和夜晚也差不太多。吕家少爷摸着黑进了灯火通明的大厅,却发现这里的光亮并没有让他得到些许心安。正厅中间一个大大的“奠”字,而地下并排放着四具棺材,鲁家是寻常人家,只有三口人和一个丫鬟,正合此数,成文看到棺材的那一刻,脑子失去了反应,整个人呆立住了,母亲拥着他哭诉的话语他只恍惚的听了个大概,“不收贿赂”、“得罪匪人”、“寻仇”、“灭门”之类的。简单的故事仿佛听不进脑子,然后随着啪的一声轻响,大少爷倒在了灵堂。//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屋子里充满了煮沸中药汤的刺鼻气味,大少爷看到身边坐着的书童小牧――一个本是牧童的孩子,丢了牛,被亲爹卖进府里做下人,天xìng厚道,文成指名让他做了伴读书童,也是从小到大的玩伴,此刻正在打盹,文成知道这一夜他肯定服侍自己没得休息,身边一碗一碗的药汤可以作证,文成欠起身来,不忍扰了这个和自己弟弟同岁孩子的好梦。若是平时遇到这么好的机会,少爷肯定是要捉弄他一下,或画个颜面乌龟,或在他身上摆放几碟笔洗里的染墨水。但今天,少爷没有丝毫的玩心,人遇到悲痛的境遇会变的成熟,此刻吕家大少爷的心仿佛一下老了,衰老而死。只穿着贴身寝衣的吕成文如失魂鬼一般游荡到了前厅,听到爹娘在说话,不自觉的躲在了屏风后,听到夫人带着哭腔问怎么办,而吕老爷说再不醒就只能找个跳鬼的婆子招魂什么的...还有诸如要再找个好人家的闺女给孩子当媳妇,别让儿子失心疯之类。吕老爷不是傻瓜,从昨晚的情形和对这执拗宝贝儿子的了解上看,这么做是很有必要的。文成不在乎是不是有个疯婆子会围着他跳大神,更不稀罕哪家的闺女,除了芊芊他心里装不下其他人。可是现在,未婚妻的死让他无法接受,明明是见了棺材,他却流不下泪来。理智已经开始相信天人永隔,而情感还在抵抗现实,拒绝妥协,大少爷仿佛对一切外界的刺激都没有了回应。一转身,二少爷正在回廊看他,眼里充满惊恐,仿佛白rì见鬼一般。可怜的孝祖本就胆小,看见一身白衣的哥哥转过一张面白如纸的脸,毫无表情却又直直的盯看自己,真是说不出的害怕。“幽魂”慢慢走过快要吓哭的孝祖身边,忽然停下来,转身看着他的眼睛,用平平的语调说:“照顾好爹娘。”且不说孝祖那头为这寓意颇深的嘱托提心吊胆的一夜睡不着。光说成文这边,离开前厅的他仿佛下了决心一般,居然主动让小牧去后厨里要了点心,乐的小牧撒欢的跑进跑出,又是端糕又是端酥的。老爷夫人听了也稍稍放心了一些。是夜,府里一片平静,老爷夫人在床上谈论着鲁家的惨祸,毕竟是准亲家,出了这种事,吕老爷是要帮忙主持后事的,说着说着,折腾了好几天的老两口就睡着了。// 吕家是在地的大户人家,独户的大园子不比寻常小院,亭台水榭也是麻雀虽小,五藏俱全,虽然不比巨商富贾皇宫内院,起码在这偏远小城也算首屈一指,周围没有什么邻居,吕家也不养狗护院,小城的治安是不错的,虽然出了鲁家的事,知县丢了乌纱帽,那也只能算他太倒霉。贼人是海上来的,在赌场闹事的两个被抓进县衙,居然叫嚣不放人就踏平这小地方,县太爷胆小怕事,商量着要不放了,判官不同意,说这是朝廷的法度,不能没了王法,于是上锁下狱,准备解送上官审讯,在外面的贼党着急了,拿了银两去贿赂,上下打点,惟独判官软硬不吃,于是贼人一伙来了个一不做二不休,劫了牢还顺便杀了鲁家一家满门,这鲁判官本是小县城里的县丞,官不大,只是铁面无私,比起正职的县太爷还要有人望,所以百姓们给他起了个判官的绰号,叫的久了,反倒忘了他本来的官职。可怜这好人不长命,刚直的人却落得这样下场。从这以后,小城里养狗防贼的人多了,吕家也打算过几天养两只来看门。成文可没给他们机会,当夜等着家人仆役都熄灯休息了,后半夜爬起来,拿着高凳顺着矮院墙就跃了出去,来到了鲁家灵堂,没人守灵,越发凄凉,鲁家是外乡人。成文在鲁小姐的棺材边站定,柔声的念叨着什么,没人听的见。那是他们yīn阳两界人的对话。不知过了多久,吕家少爷已经伏在棺材一侧,“离别的话都没有说,你怎么就走了呢。”成文摸着棺盖说道,“我来陪你了,记得么,考了功名回来娶你,永远不离弃。”说完这最后一句,成文擦干了哭花的脸,径直走出了灵堂。没人看到他走,正如没人看到他来。深夜里的小城静的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富家大少爷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景sè,一路上半个人影也没有,好象连更夫都偷着睡觉去了,成文就这样走着走着,远远的看到早已经关上的城门,这难不倒他,小城的城墙不比大都市,虽然同样高不可攀,但年旧失修,断墙狗洞什么的总是有的,何况土墙还有很矮的部分,偷工减料也没人管,这城市就是这么没战略价值,起码陆地上没有,而这些薄弱位置城里长大的小孩子都知道。从小时候的“秘密地道”出来,满脸土灰的吕少爷已经身在城外了,回头再看看县城,还是这样平平淡淡,虽然比小时候,城门好象矮了好多。城外的路依旧泥泞,下雨后很多土路还没有干透,跌跌撞撞的,成文来到了熟悉的山崖,广阔的陆地在此处探入更广阔的大海,这里是名副其实的天涯海角,成文和芊芊曾经偷偷来过这里,在考试之前,两人在这里发下永不离弃的誓言,可惜现在斯人已逝...“人不在了,誓言还在”,成文这样想着。 第三章 黄泉有路无相伴 血海无涯两人行 - 文人武道 - 东游闲士 () 吕成文站在崖顶抬头看去,只有一片墨黑sè,远处连海平线都看不到了,夜晚的大海是如此幽暗,混沌一片,仿佛能吞噬世间一切,虽然在海边长大。 他却从来没有看过夜里的海景,原来浩荡磅礴的海原还有这样寂静悄声的一面。 “可惜,第一次见识到,就马上要被它吞没了。” 想到之后父母的悲痛,不禁惭愧,脚下迟迟挪不动步子,犹豫了一阵,只把心一横,大呵了一声“我来了!” ,纵身一跃,便要飞身崖下。 这山崖少说也有百米高,崖底海中多是嶙峋礁石,即便会水,摔下去也无生还之理,吕少爷这登高一跳,本是诚心寻死,用了十成十的腿劲,满以为高高的跳起,重重的一下就摔个粉身碎骨,倒也不用受苦,没想一个天翻地覆之后,咣的一声,接着就是浑身疼痛,一睁眼,居然还在崖顶。 半夜里海边无风无浪,连拍岸的水花都小的听不清声音,这可真是奇了,吕成文想到这里忘了喊疼,起身四下寻看,却见一灰衫老者坐在崖边青石之上。 云遮月的夜里,不仔细找真的不显眼,也不知道他在这坐了多久。 成文心想,“刚才上崖来时明明不见有人,这人跟在身后,我居然毫无察觉,古怪的很,莫非是鬼狐之类,捉弄于我。” 本来成文胆子没这么大,但此时死且不惧,也就不太害怕妖魔鬼怪了。 于是吕家少爷上前两步,鞠身施礼道:“晚生求死心切,未曾留意老人家在此,失礼了。” “好说好说,吕公子求死之时尚不忘尊老敬贤,难能可贵,难能可贵。” 两人言语本来荒唐,可此情此景之下,竟也成对。 “方才晚生跳下崖去,不知可是仙长施法,遣风召云,将晚辈摄来?” 老者笑曰“原来吕公子将老朽当作妖怪了。” “不敢不敢,仙人既知我名姓,不知何故,戏耍求死之人。” 吕成文徇情居然也被打扰,心中早已恼了,看在对方是个老叟,一直强忍,纵是读书人修养好,说话也难免带着三分不恭。 老者缓缓答道:“老朽不是妖怪,亦不会仙法,这“摄”字用的不准,不如说是“捉”来的更好。” 文成听罢眉头一紧,心说这老头言语不善,我与他并无结怨,他却用个捉鸡捉虫的捉字来辱我! 便戏谑道:“老丈言过了,纵使晚辈手无缚鸡之力,毕竟堂堂七尺之躯,怎可似野鸟家禽一般由人擒来捉去!” 未曾想老者并不动怒,却笑答说:“七尺书生,虽非禽鸟,老朽捉来,倒也不难。” 成文看他疯言疯语,心想与其空费口舌,着实无益,纠缠一会,若遇到四更出海的渔民,更生枝节,便不再理他,转身又向崖前,有了上次的经验,心里更不踌躇,哼也不哼,一跃而起。 但只觉后襟一紧,眼前乾坤倒转。 重响之后又是浑身疼痛。 这次比上次明显摔的更重了,横着擦出好几米,手皮被沙砾擦破一大片,脸也破了相,痛的成文直咧嘴出不了声,娇贵的少爷从小没机会受创,这可算的上是重伤了。 “捉鸟易,活鸟难,公子何苦如此。” 身后老者依旧坐在青石之上,仿佛未曾离开过一般。 成文这次看的清楚,自己明明是跃至半空,都已闻到了海风的咸腥之气,一只神出鬼没的手却突然出现,抓到自己的后衣领,然后一提一抛,整个身子就打着旋的飞向后方,这可不是神法,这是神力! 能把重百余斤之人抛飞数米的神力。 而有这惊人臂力的,不是壮汉莽夫,竟是身后这看似比自己还弱不禁风的灰衣老叟。 成文不敢再试了,已经满脸是血,狼狈不堪,要是下次再重那么一点点,真要摔的血肉模糊了,有气节的读书人不怕死,但这么窝囊的把皮囊摔烂,实在有损尊严。 况且既然知道这老者如此不凡,不请教请教也实在安不下好奇心。 于是成文慢慢爬起来。 简单拂了拂身上的尘土,再次恭身立定,作了个长揖:“蒙仙长两次相救,深感大德,言语冒犯之处,还望海涵。” “无妨无妨,倒是公子,尚yù寻死?亦或试技?” “仙长神术,晚辈领教了,不敢造次,愿听教诲。” 见成文几句话说的真诚,老者点头笑道:“知慧仁贤,xìng真情烈,确是个可造之才。” 文成不知老者为何忽然夸他,便低头继续听着。 “古人云,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吾辈。为情所钟,为情所累,以至为情而死,本也不是什么错事,最下之俗子怎可知之。” 成文听得此言心中诧异:“按这么说,原来这灰衣老者是支持我殉情的啊,那您怎么一直阻拦着我?” 话未出口,听到老人又接着说道:“读书之人,处世当明理为先,昏昏噩噩,不辩是非,或抱残守缺,不求变通,皆是愚夫愚妇之所为,与贤士之道远矣。今公子所为,本无可厚非。然鲁家小姐尸骨未寒,冤仇未报,公子不思手刃仇家以慰冤魂,却只求轻生赴死,纵然黄泉之下,当以何面目与逝者相见?” 老者几句话说的文成羞愧难当,心里默念:“枉费我苦读十年圣贤书,竟把这“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这八个字忘个干净,学堂里总要耻笑别人念书念的迂腐,没曾想自己也学成了块木头,真是对不起这些年读的圣人文章” 。 “先生教训的是,听得先生数语,使小子顿开茅塞,如拨云见rì,只求先生教我报仇之法。” “这复仇之法...要痛下一番功夫。寻仇之路最难回头。你可要想好了。” “弟子愿行修罗路,无怨无悔。” 文成打定了复仇的主意,两天来萎靡的jīng神终于振奋了,人生的悲喜有时来的如此激烈,足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人生轨迹。 崖下的海面上渐渐有了几点橙红的光亮,那是出海渔民船上的渔火,崖顶之上,一块青石前端坐这一位七旬老人,须发灰白,下首跪倒着一位少年书生,云遮斜月,仿佛一副山水画卷。 第四章 超凡入胜人何去 碧波万里藏蓬莱 - 文人武道 - 东游闲士 () 山崖之上,吕成文于石前跪定,正要磕头拜师,忽听老者言说:“今rì里夜半收徒,本已是奇遇,未曾想尚有证人在侧,不如请了出来。” 言毕腾身而起,转眼间跃出数丈,顺手将一黑影从大石之后揪了出来,轻巧一掷,丢在成文身旁。 仔细一看,竟是随身书童小牧! 惊诧之间,老者已回身石上,言道“此子一路尾随你至崖上,因缘不浅,可是旧识?” “此乃弟子近仆,书童李牧。” 吕成文听得老者之言,才知原来书童小牧早跟在身后多时,自己只顾行路,心无旁骛,竟然毫无知觉。 转身便问小牧:“几时随我离家?为何而来?” 小牧徒然被捉,一跌之后尚自恍惚,听主人问话,忙跪起答道“回公子,小牧在厨房取了莲子粥,正要给您端来,见您搬了凳子,一跃出府,怕有意外,所以就跟着出来了。” 转了口气息又道:“后见公子您进了鲁家,心想您是放不下鲁小姐,想要单独告别,就躲在墙外等着,没想您出来后却不回家,所以就只好跟着一路来到这里。” “方才之事,你可曾看见?” “上崖之后,便一直躲在石后,忽见您跳崖,吓坏了小人,恍然见这老神仙将您抓回来,想是我家公子命有仙缘,小的不敢打搅,然后就....” ,“然后就亲身体会到神仙的法力了,是也不是?” 吕成文取笑道。 小牧惊魂未定,听得少爷言语无甚怪罪,才稍感心安。 成文道:“既然看见,回去若有人问我行踪,切不可乱说,只说不知道便是了。时候不早,你快些回府吧。” “小牧不回去了!” 一句话惊的文成一时语塞。 “府里待小牧最好便是公子,公子不回府,小牧也不回去。” 书童激动的说着,语带泣声,心念却似不可动摇。 “荒唐!我有妻仇未报,此番离家再难有回归之rì,你随我哪里安身?快些回去!” 成文故意恶言装狠,指望能吓他回家。 “小牧虽无用,只愿侍奉公子左右,公子若要浪迹天涯,小牧便追随公子同去。小牧不怕苦,只求公子不要丢下小牧。” 小牧此刻已然泪流满面,言语真切,甚是可怜。 吕成文平素里虽是冷面待人,心肠却是最软,一见贴身书童哭的如此悲切,坏人面目再也装不下去。 只皱眉长叹,却无法收场。 老者见此场面,捻须道:“主仁厚,仆忠义,大善。既如此,且留下吧。” 于是一场生别苦戏消于无形,主仆二人破涕为笑,并肩跪在灰衣老者面前。 老者道:“想我数十年来,游历南北,阅人无数,yù将平生所学,传于后人,不期天下虽大,却少有此天资之人。古人云:取法乎上,仅得其中;取法乎中,仅得其下;取法乎下,一无所得。老朽不甘前辈心血毁于jiān邪愚莽之辈,故yù将此中玄妙带入墓冢,不想天命有归,竟在此间收到两个可传衣钵之人,实是天生造化,缘分不小。” 又言:“你二人质虽有别,xìng皆良善。成文雅量高洁,智通古今,当于内功心法之处大有建树。小牧虽不及其聪慧,然根骨奇佳,却是习练兵刃与拿法之稀才,若能专于此道,久之前途不可限量。须知,yù练上乘武功者必先练于心,心善则静,静而能一,守一而虑,于道不远。由此可见,虽天资可贵,然xìng为根本。汝二人今rì里拜在老夫门下,rì后身入江湖,或正或邪,全凭自xìng,莫要忘了今rì初衷。” 老者言毕,成文主仆恭敬的磕头拜了师傅。 论起辈分,自是成文做师兄,小牧为师弟,两人彼此见了礼。 小牧言道:“小牧练功只为助公子报仇,不敢越了身份,以后还请公子以主仆之道召唤。” 成文拗他不过,只好让他以事兄之礼事之,称呼却怎么也改不过来。 不觉天已露白,师傅言道:“既入我门,修习之法不同凡夫,不可居于红尘闹市,且你二人所为的乃是寻仇索命,自然要离家隐世,过往种种,勿要留恋。” 成文听罢,想到家中爹娘,心中酸楚,小牧也感伤怀,恨不得再哭一场。 师傅转过身,亦不忍心催促他们赶路。 吹了一阵海风,成文止住了念家的情愫。 解下一个红绳系住的丝帕,里面裹着一缕青丝。 ――这是鲁家小姐赶考前送的定情之物。 文成送的那把折纸扇已经随芊芊带进了棺材。 将丝帕轻轻置于地上,解下玉佩压好。 一旁小牧也将头巾叠了,找了块石头压起来。 一切停当,两人向小城方面磕了三个头,随着师傅下了山崖。 下到平地,师傅并不走西行的大路,也不去小城方向,而是顺着山崖边的小石阶继续向下走,主仆两个颇感意外,崖下无路,亦无洞穴,有的只是些挂满海草的巨大黑绿sè礁石,涨cháo之时,石头大半都在水下。 水深如此,据说轻生者跳下来,往往找不到尸首,久了,渔民便把这里叫做龙宫口,人们相信,落下来不见的人都卷进龙宫去了,所以即使是很有经验的渔民,也很少有人来这里。 师徒三人终于来到了崖底,水已经淹没了脚面,石阶尽头连平整的路也找不到,只能用脚在海水里趟着走,身边的石栏杆不但残破,且湿滑的很。 上面的阳光也照不下来,清晨的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去,薄雾笼罩着崖底,仿佛真有龙住在这里一般。 师傅回身看着两个徒弟狼狈的样子,不觉好笑,道:“行百里者半九十,就快到了。” 言毕纵身跃至石栏杆上,几下便看不见了。 两个徒弟面面相觑,回想起师傅之前于崖顶上时,鞋袜并未沾湿,原来高人便是行路亦如此不凡。 两人重新打起了jīng神,追了上去。 耳听师傅于前面雾中念道:“明朝踏风凌云rì,莫忘蹒跚泥步时。” 第五章 乘鲨破浪访仙境 苍猿离岛结草庵 - 文人武道 - 东游闲士 () 费了一盏茶的工夫,成文小牧才终于互相搀扶着追上了师傅。 师傅已经等在那里闭目打坐了,见二人狼狈的鞋袜沾满海泥,言道“你二人且自休息,除了衣上污垢。” 二人依言整理,却见师傅起得身来,转身在石壁上一摸,掀起一角油帆布,抬手一扬,石壁上瞬间露出一个四米多长,半人多高的石穴,里面原来藏着一艘小艇。 小船快艇,这在海边是最寻常不过的。 渔家打渔的小船,成文从小看了不知道多少。 眼见此船,长只三米半,宽不过一米多。 无帆无棚,乃是寻常近海渔船中最小的一种,只可做收放网笼之用,稍有风浪便会倾覆,出不得远海。 忽见这艘小艇有些古怪,原来与一般小船最大的不同在于船底。 龙骨所用木材奇特,乌黑却微微透着些须绛红sè,无从辨识,想非凡品,更奇的是两侧船肋全部用黑sè皮革蒙着,这皮革非牛非羊,表面布满了珍珠般大小的圆形突起,皮革表面散布有点点白sè花纹,细看十分绚丽,摸起来却异常结实。 师傅见两个徒弟围着小船稀奇的像得了新玩具一样摸看,笑道:“此船不凡之处,于岸上无从得见,需得蛟龙入海,方可一现峥嵘。” 成文小牧听得此言,忙挽袖弯腰,yù将小艇抬入海中,不想二人合力,小船竟然纹丝不动,仿佛铸在岩穴之内一般。 师傅道:“此船龙骨乃是百年玄龙木所造,重数百斤,非你二人之力可移动。” 言罢双手探入船底,轻喝一声,便将小船抬出石穴,脚下砂石噼啪作响,一路行至水边,双臂一较力,将小船抛入海中,一声巨响,压起浪花无数,也惊的两徒弟目瞪口呆。 只见师傅跃入船中,于船内油毡包布中取出两支长桨,每支足有3米多长,阳光一照,桨柄发出耀眼的闪光,竟是浑铁铸成,只是前半涂了大漆,用以防锈。 师傅自取了一支铁桨,抵住岸边礁石,招呼两人上船。 两人同时跃上,小船竟无多大颠簸,可想这看似轻巧的木船确有极大重量,就连那双桨少说每个也要重百斤呢。 不等两人细琢磨,师傅一桨推去,小船便离了岸,两徒弟本yù掌舵摇橹,却便寻不到。 “此船颇重,寻常船橹易断,若以铁制,重心不固,需以铁桨手划。” 两徒听罢不禁咋舌,心想海上行船,不比别处,风浪不息,海流又急。 纵有老渔摇橹,亦需识得波浪水xìng,顺力而为,这划桨而行,着实是事倍功半,何况这铁桨之重,岂是两个不做重活的半大孩子所能承受? 无奈何,两人只好合力去摸另一桨,却只能抓离脚面,直不起身。 师傅看得此景,不觉大笑。 言道:“你二人初入我门,未得真力,气力比及凡夫俗汉尚且不及,且安身就座,不算不肖。” 二人只好将桨放回,不觉已是汗透衣衫,这一夜的折腾早把体力耗的所省无几,尤其是成文,从小娇生惯养,根本没干过一点体力活。 何况出事以来,情感波动甚大,吃喝无味,睡眠不安。 这虚汗一出,身体摇晃着就坐倒在船中,所幸没有再晕厥过去,只是浑身上下,仿佛不听使唤,唯有肚腹之内响声大作。 成文出门之时,心念俱灰,小牧跟着也是仓促,谁也没带干粮,此时都已饿的慌神。 师傅见了,甚觉可怜,从怀中取出一包素饼,又将腰间紫皮葫芦解下,递给二人,说:“此间别无他物可充饥,且将就些。” 两人谢了师傅,将葫芦和一半素饼交还师傅,师傅点头不受,曰:“终是仁善良子,老夫之技,命当不亡。” 又言“为师有辟谷之法,可数rì不食,你二人勿要推辞,但食不妨。” 两人这才取饼分吃。 成文在家之时虽不挑食,毕竟锦衣玉食惯了,极饿之下,连着几口啃下去,却被这素饼噎住,难以言语,小牧忙取了葫芦,打开塞子递给他,成文咕咚咚连饮几口,直呛的喷了小牧一头一脸。 小牧闻了,才发觉葫芦装的原来是酒。 成文本来被酒呛的眼睛通红。 却看到小牧满脸都是饼渣,主仆两个相视大笑。 刚才的孱弱之相顿时一扫而光。 师傅见两个徒弟恢复了元气,将另一支铁桨抽出来下到水中,坐下身来,用双腿顶住船底两处加厚的铁板,双膀用力一推一拉,划起船来,用力之巨,直教船身徒然蹿出几丈,将两个弟子闪了一踉跄。 行了一阵,忽见眼前红光闪现,夺人双目,一下转成橙黄之sè,万道金蛇扑面而出,照的三人闭目遮颜,原来是rì出海上,此间情景,海边之人大都看过,比及他处只是稍有不同,却对成文小牧别具深意。 看过rì出,师傅加快了划船的速度,一桨接一桨,双臂摇转的极快却颇有节奏,出桨快而有力,收桨劲而徐徐,收放之间,呼吸平顺,却又连绵不绝。 小船在海面之上,破浪直行,不觉已看不清海岸。 船行之速,可见一斑。 成文一边吃着干粮,一边享着海风拂面的惬意。 小牧早已扒在船舷,伸手和一群随船速游的海豚嬉闹着,海豚不时跃出海面,跃在最前的被小牧轻摸一下长长的鼻子,然后又钻入水中,再换另一只,如是反复,小牧与海豚仿佛都乐在其中。 不久水sè渐渐由翠绿变成蓝绿,当是入了深海,风浪也大了不少,小船几次撞得大浪,甚至飞离海面才又落下,成文恍然惊觉,海豚之速极快,小船竟可与之齐头并行,即便是师傅铁腕神力,也未免太不可思议。 苦于在碧波之上无物参照,难以估算船行之速,便问师傅道:“师傅,这船只靠您铁臂双桨,就如肋生双翅一般,莫非您老人家使了什么缩地的法术?” “法术是有,可不是缩地,而是离海而已。” 师傅逗趣道。 “确实离海了,好几次海豚好象都快被船砸到了,不过他们好敏捷,都跑开了。” 小牧转身插话。 “此船是老夫得意之作,四处找寻材料,用了数年才制成,除了你们看到的玄龙古木和这一双jīng铁船桨,还有南方韧木造的船肋。当然,最耗财耗力的是这蒙在整个船底的巨鲛硬皮。离海之法全仗此处,那可不是随便就能弄的到的。” 师傅颇为自得的说。 “巨蛟?莫非是龙?” 成文听的有趣,不觉问道。 “此鲛非彼蛟,乃是汪洋中的巨兽,其形如鱼,只是比鱼大的多,倒颇有龙蛇气势。” “还有呢?师傅多说一点吧。” 小牧毕竟是孩子,对于奇闻逸事完全没有免疫力。 “这鲛鱼有大有小,据说小的只有巴掌一半,大的能口吞牤牛!” 成文小牧凝神听着,不敢打断师傅的话头。 “据渔人说,这鲛鱼xìng格各不相同,有的无害人畜,有的翻船食人,我买的这头貌似不甚凶悍,只是太大了,寻常之人拿它没奈何。” “买的?” “是了,于海市之上,足足用了纹银百两。这还只是皮的价格。” 师傅又言“其实鲛也只是制成的皮最有价值。这皮经过工匠特殊的制法秘药制成后,便坚韧防水,当然最大的好处是,可制成贴身的鱼皮水靠,于水底采摘职人或江湖水贼间,都是难得的宝物。” “于是师傅便买下这么大的一块宝贝做了快艇,想是江湖人见了都要羡慕死了了。” 成文笑着说道。 “哈哈,谁说老实人不会奉承,其实我做这小艇可不是为了让他们羡慕,为的却是面前的这个....” 第六章 双龙斗漩一苇渡 昨日繁华远天边 - 文人武道 - 东游闲士 () 两徒弟转身望去,见不远处波涛之中,雾气里隐约有一小岛立于海中,而岛与船间,两个巨大漩涡相对旋转,似是要将接近小岛的所有船只吸到海底,看这光景,纵是鱼群经过也难幸免,能到岛上的或许只有飞鸟了。 师傅道:“此岛水下有一处极深之渊,以至周围常有暗流,而全年不息的这两个大漩,为师给它起名叫“双龙会”,当下正是风大浪急时节,此处最为凶险,不管你小舟还是艨艟,皆不得近岛。” “原来这岛还有门神,师傅我们绕行么?” 问话的是成文。 “绕不过的,此间离陆甚远,越过此岛便是大洋,岛外那边洋流甚急,这一过去不知道就要被带到哪里,须于此处才得登岛。” “这般大旋,想来师傅必有取巧之法。” 耳听巨旋轰鸣声近,成文料想师傅定有妙术。 “取巧之法已然在了,这龙玄木极坚极重,可使得船身免于颠覆断裂,红蛟韧木可抗海浪扭转之力,而巨鲛厚皮能使船贴水而进,不至于被海流左右,但要过这双龙会,还需凭些真本事。” 师傅说着将铁桨收在船上,合拢双臂,交于丹田之前,将左手置于右手之上,双目微合,似是打坐起来。 两个徒弟眼见船于巨漩不过百米之遥,水声隆隆,师傅却安心养神,心中不住叫苦,想问却又怕开口扰了师傅运功。 正踌躇间,师傅已然收了功法,抓起双桨,肃言:“过浪之时,不可慌乱,不可言语,且将身压低,务要抓紧小艇,可免万劫不复。” 两弟子点头答应。 于是师傅稳坐船中,盯住两旋之间水流相对静止之处,双臂加力,将船开入惊涛骇浪之中。 小牧此时已然怕的不敢睁眼,两眼紧闭,紧紧抓着船边和成文的一条胳膊,成文则强打jīng神,顶着不断拍打在身上的海浪,浑身湿透的看着师傅如何运作。 却见师傅并不划桨,只是目光不离水面和小岛,手中紧握桨柄,任由船随海流而行,似是在等时机,忽然间双眼圆睁,目光摄人,身形徒然一长,双手前推,这一下来势极凶,速度极快,仿佛有千斤之力猛然爆发出来。 文成稳坐于船中,亦觉背后好似被人狠推了一下,再见师傅,双手推拉间不容发,比及刚才划船之时,节奏相同,力道却更猛,船身亦随其每每发力而微微抖动,想是抗于海流和师傅二力相较,真是一场无招无式的天人交战。 不多时,船已出了漩涡,师傅身上灰衫也已湿了大半,不知是汗水还是海水,却将身形显露出来,原来师傅并不似看上去那般孱弱,只是松形鹤骨,体格偏瘦而已。 成文见船又入平静海面,摇了摇身边还不敢睁眼的小牧,又将酒葫芦送到师傅面前,师傅接了,饮了几口,道:“今rì里风浪确是不同寻常,好歹走的多了,于此处水xìng熟悉,便是如此,亦需借力,人之力于天,不过沧海一粟啊。” 成文心想:“当真是艺高人胆大,纵是熟知水xìng,天下只怕也没几人能如师傅这般横渡漩涡。” “师傅您刚才冲过漩涡的时候,好象一下子魁梧了好多,莫非是风高浪大,徒儿看错了?” 成文好奇的问道。 “哈哈,好眼力,亏你看的出,不如来摸一下?” 师傅伸出胳膊笑道。 成文上前仔细摸了摸师傅臂膀和肩头,越发奇怪,竟然没有什么隆起的肌肉,与常人无异,只是稍微结实一点而已。 师傅缓缓言道:“练得上乘武功,内力收发自如,需用力之时,筋骨自然暴起,劲力连绵不绝,不用之时,便如常人一般。此谓不着相。” 言闭指向船头,成文小牧回头看去,原来小船已到浅滩,白沙蓝水美不胜收,二人兴冲冲的下海拖船。 将小艇拉上沙滩,师傅放他们去玩耍,自己扛了小船一路走进岛去。 两徒弟将长杉挽起,做了短衣打扮,成文靠在海滩树下吹海风,小牧则在沙滩上跑来跑去,一会跑进水里赶小鱼,一会双脚沾满白沙追螃蟹,玩的不亦乐乎。 一晃已近中午,海边的太阳总是毒辣,小牧被晒的头昏眼花,成文也已经把衣服吹干了。 两人商量着进岛去找师傅。 一路上杂草丛生,不见路径,原来这海岛远离航线,又有巨型漩涡把守门庭,根本没人来此定居,便是海图也未曾标注,乃是遗忘之境。 在蜿蜒小路行了一拄香的时间,二人才找到了师傅在岛上的住所,是个山脚下天然的石洞。 师傅已经把鲛船收进超大的油布袋放进洞中保存了。 看得两个徒弟来,从洞中取了粮食器皿,准备开炊。 小牧让成文休息,成文不肯,于是分派了活计,成文拾柴,小牧挑水,师傅已经去抓鱼了。 不多时,成文拣好了一筐枯树干枝背回来,小牧水已灌满整缸。 两人生火煮饭,边等师傅边谈论见闻,成文说:“刚才我进林子寻柴,发现岛上树木种类很多,从岛后到岸边,最多的竟然不是椰树芭蕉,却是无数大柳树,真是奇了。” “是了,我本想去海边取海水来煮成淡水。没想这里居然有口井,一尝不咸,是甜水。” 小牧也说着自己的发现。 “柳树生根颇深,又有甜井,这岛当不是礁石堆砌,应是大陆一脉。” “没错,虽然远离大陆,这岛却是陆地延伸。” “师傅回来了!” 两个徒弟开心叫道。 “这荒岛上虽然没有红尘间的方便,物产缺是不错,你们看这是什么。” 师傅提起两尾大鱼。 “这..这是大黄鱼么?” 小牧笑着问。 “没错,看的出是个谗猫~。” 师傅也笑。 成文虽然博览群书,对于这些生活见闻却很不足,即使吃过,也是jīng切细做,连鱼形都难保全,所以不识得。 “这鱼可好吃了,我小时候我娘经常给我买,每次都是好小一条,但是又香又鲜,白白的蒜瓣肉。” 小牧边说着边一脸幸福的回味。 “后来娘没有了....” 说完,小牧脸上蒙了一层灰sè。 成文想起小牧卖进吕府的情景,不觉也难过起来,又想到自己爹娘从此生离,眼眶也热了。 师傅一看苗头不好,忙从背后解下一个大包,说:“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第七章 黄鱼老酒驯灵猿 碧海白沙展帛书 - 文人武道 - 东游闲士 () 师傅边说边打开了袋口,一个矮小人形徒然跃出,未等两个徒弟看清,就要钻进树林,却被师傅一拉手中绳索,“啪” 的摔了一个啃地皮,原来是只毛sè灰白的大猿猴。 这一下仿佛摔的不轻,大猴子躺在地上不动了,小牧心疼的正要过去看它,听得师傅喝止:“莫要过去,这斯诡诈的很,休要中计。” 小牧听罢抽回了手,见那猴子一个翻身,转过头来,蓝白sè面皮上满是怒容,一双黄褐sè的大眼瞪得像圆圆的宝石,呲牙咧嘴的怪叫,仿佛生气的孩童撒泼一般。 十分滑稽,成文小牧开怀大笑,师傅也笑着说:“这斯是岛上魔王,顽劣的很,我每每离岛上陆,它便趁我不在,来洞里偷吃偷喝,尽情胡闹,把所用家什弄的七零八落,今天被我撞见,总算抓回来了。” 又言“这偌大的岛上,只有它一只猴子,想不是生于此地,真不知是从何处而来。” “我们养了它吧!” 小牧说着拿了饼子就去喂猴。 成文也好奇的凑过去看,这猴子却不怕生,抢了饼子就吃,进食的样子倒是十分乖巧,虽然个子不小,但看样子应该还是未成年的小猴。 猴子专心地吃了半个饼,神情便不似刚才那般急燥,抬头和两个孩子对看,双目流光,炯炯有神。 细看之下更是惹人喜爱。 只见那猴子通体灰白,皮毛光洁柔软,手臂细长,后腿结实,一条长长的大尾巴时而卷起时而舒展,白白的小脸蛋透着浅浅的蓝sè,两只大眼忽闪忽闪的,灵俊乖巧,真是世间少有。 师傅看猴子和徒弟们彼此相处和谐,便由他们玩耍,自己把黄鱼穿在竹签子上,插在火堆边烤着,又把采集来的菌子和野果切了,和宰好的野兔肉一起炖在了锅里。 没一会,饭菜煮好,孩子们和猴子也已经厮混熟了,师傅让小牧去山洞里拿出碗筷,又给猴子拿了个碟子,三人一猴便吃起饭来。 猴子起初只吃野果和干粮,后来小牧给他盛了一碗杂果炖肉,试探的尝了几下就变大口吞咽了,再后来淘气的小牧又拿师傅的葫芦给猴子,猴子有样学样的举起来喝,辣的吱吱直叫,等大家都酒足饭饱之后,又围着篝火看猴子耍酒疯,哈哈的笑了一场,便都惬意的睡了。 累了一天,成文小牧睡的特别香甜,猴子也因为醉酒的缘故,时不时的还打打呼噜。 转天早晨,小牧起的很早,一如在府中之时,下人总是要天不亮就起来做准备,发现洞中不见了师傅,只留了一锅野菜糙米粥。 将粥分盛了四碗,留起一碗给师傅,又打好了洗脸水,呼唤成文起床吃早饭。 成文醒来后思想着今后生活不比府中做少爷,理应自己料理起居,便对小牧说道:“以后不必服侍于我,你我师兄弟应共同孝敬师傅才是。” 小牧知道少爷脾气倔的很,只好答应。 于是成文梳洗停当,两徒弟准备等师傅回来吃饭,见猴子还在睡,小牧又起了玩心,拿了兔毛团了个毛球,去搔弄猴子鼻孔。 在府中时,成文经常捉弄小牧,但毕竟有老爷夫人看着,主仆只能关门戏耍。 如今在荒盗岛之上,师傅放纵孩子,觉得天xìng可贵,小处不加管束,小牧便成了成文的马前卒,总去做捉弄可怜的猴子。 一声喷嚏,猴子果然和小牧又嬉打起来,两个熊孩子扭打在一起。 成文笑着,想着小牧如此转变,应该是千方百计想逗自己笑吧,以前被自己欺负也是如此吧,真是个懂事的好弟弟。 此番带他出来,成文也是有私心的,看着此刻欢乐的小牧,成文心想:“如此天真厚道的好孩子,终归不应在府里做一辈子下人,孩子的天xìng,无论如何是不该被抹杀的。” 想着这些,成文远远见得师傅回来,两徒弟迎上去给师傅请安,师傅问两人吃过早饭没有,两徒弟说师傅不在不敢先吃。 师傅笑道:“你二人孝心可嘉,不过岛上生活不必拘泥尘俗,若担心师傅没吃,留一碗就可以,不可太过迂腐,快些吃饭,一会还要练功。” 吃过早饭,休憩了一会,师傅带着两个徒弟一路来到海边白沙滩上,猴子也尾随跟来,爬上一棵椰树,在上面悠闲的看着。 师傅道:“昨rì劳累,不能用功,今rì可传你二人本门根基。” 两弟子听罢正襟危坐,全神听讲,不敢有丝毫懈怠。 听得师傅言道:“本派先人大智大慧,所创之法高深神妙,又兼各代传人融会百家,取舍增进,传至如今,已臻化境,为师天资鲁钝,虽已浸染上乘武学数十年,所学却不及前辈十分之一,每每思之,总觉惭愧。” 略一低沉,又言:“本门武功,非寻常身授言传可得之,尤以德行为本,悟xìng为重,非大仁大智者不能得其本原,若天资不足,即便毕生钻研不懈,毕竟只得其犬、虎,难得其龙。” “更有甚者,智虑不足,心术不正,却执念而为,离道rì远,终祸己身。是以本派传承最讲缘分,传功必先审其人,合则顺道而生,不合则逆道而亡,这也是为师几十年不轻传武功的缘故。” 言罢于怀中取出一包裹,内有一册手书薄本、一卷手抄帛书,织物颜sè已黄,字体难辨,字迹斑驳,想是古物。 “帛卷所载文字为鸟篆,此乃是战国之物。抄本是前辈所做的译本与心得注解。” 师傅轻轻将帛卷收起,并不打开,珍惜之情,溢于言表。 “此帛书乃是本门至宝,古物每见一回天rì,便损一分。门规有律:帛宝所记,所传之人需得入三重境地,方可参研。” 收好了帛书,师傅庄重地将手抄本翻开第一页,读了开卷的应注事项,出乎意料的,并没有什么烦琐的门规与戒律,也没有什么可或不可,嘉奖或惩罚,更没有什么位阶晋升之路。 成文好奇的问:“师傅,本门不但没有门派管制的规矩,也没有善恶的限制,这是何道理?” “门人只一个,善恶在人心!” 第八章 入门试技皆落地 寄情山水赏柳林 - 文人武道 - 东游闲士 () 成文小牧互相看了一眼,齐用不解的眼神望向师傅,师傅道:“本派武功向来一脉单传,今rì里同时得了两个门人,也算是史无前例了,不过先人并无此训,亦无不可,即便多收一个,将来谁能得我衣钵,也要看缘分呐。” 言罢见小牧神sè有异,好像颇有退意,便又道:“古人言:因材施教,你二人资质不同,自然成就各异,rì后取长补短,以人为鉴,于为师也是教学相长。习武之道,有个对手总是好的。争斗不在武学,而在人心,这也是为什么本门先人不以戒律约束门人的缘故。” 小牧听罢眉头舒展,成文也是跃跃yù试,迫不及待的想上场一试身手。 师傅看二人兴致勃勃的样子,说道:“今rì先不讲拳理,你二人可一同进招,为师不闪躲,若抓到衣杉,便算我输,放你们去岛上玩耍。若抓不到,罚你二人做工一天。” 两徒弟听师傅所言,似乎大有便宜,心说即便我二人尚未学得拳脚功夫,起码可以搂抱冲撞,两人一起上去,抓个衣角总是不难。 师傅已经说好不闪不躲,这买卖当是稳赚不赔。 于是二人挽好了袖子,将长衫下摆掖在腰带里,做了jīng短打扮,摩拳擦掌,放低身形起了相扑的架势,互相传了一个眼神,一左一右一齐冲向师傅。 眼看就要抓到,忽觉得脚下一软,成文趴在了沙地上,吃了一口微咸的沙子。 好在沙滩白细松软,摔的不疼,也没擦伤,起身看小牧,也是摔个四仰八叉,才认定自己刚才不是因为沙地难行才摔倒,但回忆中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师傅仿佛连手都没抬,一直背在身后。 夜里看不清也就罢了,晴天白rì的师傅也使得法术么。 成文拉起同样一头雾水的小牧,两人颇有默契,无言地交换了意见:仔细点,再试一次。 师傅还站在那个位置,貌似并不在意输赢结果,冲两个徒弟一笑,招呼他们再来。 两人这次有了前车之鉴,谨慎了许多,小牧在前,成文在后,掩护着来到师傅面前,小牧急转到师傅身后,两人几乎同时出手,一拥而上,配合的滴水不漏,师傅不禁叫了一个“好” 字,随后徒弟们马上接了一个“痛” 字,原来俩人头撞头的来了一个顶牛,然后抱着脑袋在沙滩上滚啊滚的,师傅捻着胡须笑着,树上猴子也吱吱的拍掌大叫,好像是在讥笑二人笨拙。 两人吃痛的挣扎起身,犹豫着不敢再轻易争先。 师傅依然站在那里,背手笑着,好像在期待徒弟策划什么新鲜主意。 成文拉着小牧近过身来,吩咐道:“这次不要冒然夹击,你先上前,我来观战,然后换我强攻,你再研究,至少要看清师傅手段,回来再定计策。” “全听少爷的!” “是师兄!” “是..小牧先上了。” 成文顾不得矫正他的称呼,专心的看着,见小牧近得师傅身前,不闪不转,直直的从正面冲上去,伸出双手抓向衣领,师傅也不避开,只是微微曲膝,近身贴上,小牧便抓了个空,又仿佛失了重心,从侧面斜着摔了出去。 “果然没有用手!” 成文心中一叹,走上前去。 小牧因为有了之前经验,脚下留神,并没摔的很重。 两人换了位置,成文学着小牧的样子,也从正面抢攻,单手虚抓衣襟,马上换作双手抱向师傅腰间,出手利落,变招迅速,满以为能必中目标,没曾想眼看成功,腿胯一麻,脚下忽然没了力气,整个人扑倒在地,又败了。 小牧搀起师兄,扶他在一边歇息,边给揉腿边商量对策,成文的腿还有些吃不住力,感觉就和坐久了一样,酸酸麻麻的。 成文道:“我料想师傅定是用腿使的技法,却看不出门路,不得已只好亲身体会一下。” “师傅身法极快,我一抓失手,却让他靠上来,然后被他在大腿上一点,就摔了,果真没用手么?” 小牧问。 “确是如此,我看的清楚,只是这用腿点穴的功夫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成文言罢低头不语,想是这点穴的腿功实在破解不了。 “我是被点的大腿内侧。” 小牧自言自语的回想着。 “我也是,莫非是用的膝头?” 成文恍然言道。 “于道不远矣。” 师傅已在身边坐下,身法依然快如鬼魅,不带一点声响。 两徒弟忙起身施礼,认输请教。 师傅道:“这跌法虽然不是用膝硬撞,不过确是以此处着力。” “这不是打穴么?” 成文问。 “不是,这只是练武之人和凡人之躯的差别,对于练武之人,凡人周身是穴,何必用点。为师刚才只是以膝头轻压了一下你们那没锻炼过的腿,让它暂时吃痛摔倒而已。” “这跌法也能左右对手摔出的方向么?” 成文又问道。 “眼力真好,刚才我摔小牧的时候,用的是贴和引。” 看着小牧,师傅接着说:“这贴字诀,是迎上之后并不硬碰,随其而行,不离不弃,让对手无法有出手的距离,然后再配合引字诀,以力导之,反客为主,将对方随心所yù的掌控手中。引带之力需行云流水,要如顺手牵羊一般。” “这法子是要破坏对手的重心么。”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师傅满意的笑着对成文说。 “破敌之坚,曲而得之,这本是柔的功夫,若求上乘武功,当对yīn阳之说深有领悟,所识rì广,所悟rì深,所学rìjīng。” “弟子谨记。” 两徒弟一起拜谢师傅。 “你二人既然输了,依约当做工一天,随为师来。” 师傅带了两个徒弟沿着海岸转到岛外一侧的柳树林中,这些柳树年深rì久,生的粗壮之极,远非陆上同种的斜生纤细,树干多是直立,枝桠茂盛,柳枝万条垂下,甚是壮观。 跟来的白猿在树上蹿来跳去,俨然地主姿态,成文正欣赏着这异样风情的柳林,听得师傅吩咐:“两人合抱之树,取十根来!” 第九章 操弄五行金克木 运转周天阴生阳 - 文人武道 - 东游闲士 师傅言毕,从肩上挎包中取出三柄手斧,将其中两把分发徒弟,领着二人来到一棵大柳树下,运足力气,举斧即砍,只一斧,便将整个斧首嵌进了树身,然后左右各是三斧,就将一棵几十年树龄的大树伐倒了。 看完柳树发出吱呀的声响缓缓倒下,两徒弟各自去找粗壮的柳树砍伐,成文寻着一棵一人合围的大树,学着师傅刚才的样子高举斧子,用力一挥,却只把树皮砍开一条半指深的口子,抬头看小牧那边,也是零敲碎打的砍了十几下,树皮落的遍地狼藉,主干却纹丝不动。 想不到师傅轻松几斧就做完的工作竟也如此难以完成,成文不服输的脾气被激了起来,握实了斧柄,使出了十成的力气,照准了树干全力挥出,这下总算砍了进去,却如何也拔不出来,不得已只好叫小牧来帮忙。 就这样折腾了整个下午,两人只伐倒了七棵大树,算上师傅演示的那棵,也还少两棵未能完成,其实两人就算想勉强也做不来了,手上磨破的皮痛的别说拿不起斧子,连拿干粮吃都痛的钻心。 师傅从山洞回来,给两个徒弟取了纱布和药膏,吩咐他们上药。自提了斧子进得林中,只听得咚咚咚的一阵响声,两棵合抱大树接连倒下。 成文小牧沮丧之极,连伤口上药的刺痛仿佛都感觉不到了。师傅看他二人情绪低落,全没了早上的生龙活虎的样子,不觉好笑,便不再提伐树的事情,催促他们回山洞休息,猴子在树上尽兴玩了一天,听见呼喊也跟着回来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两个徒弟寡言少语,全没了昨日的欢乐场面,一来是手痛臂酸浑身乏力,二来也是自信心被打击,堕了士气。 师傅也不说什么,三人静静的吃了饭,气氛冷清的让猴子也觉莫名其妙。 饭后大家围着篝火休息,温饱安人心,两个徒弟情绪多少舒展了一些,又和师傅聊起天来。 师傅看他们手上伤的挺重,言说:“今日做工,看的出你二人未曾做过重活,其实樵子之劳,包涵大巧之理,于兵器之道,颇有助益,远不是这般只靠蛮力所为。此言你二人如今恐难参悟,留做日后之思吧。”于是随手将手抄秘籍取了出来,说道:“白日里又是摔交又是伐树的,想你二人已是精疲力竭,此刻拙力散尽,正是修炼本派内功之时。”成文小牧闻听得 “内功”二字,想到以前看过的江湖小说,种种神妙皆来于此,不自觉精神大振,全神倾听。 师傅道:“本派内功源自先秦道家,至武帝废黜百家,独尊儒术,九流皆散,所藏经典流落世间,先人隐士由此引入阴阳、纵横之理,使得本门秘法日趋完善,流传至今已有千余年。”成文小牧屏息听讲,不敢搅了师傅传道。 “本派武学秘籍一册三章,一章为内功心法,出自帛书黄卷。二章为技法拳谱,为历代掌门所记,间有图画。三章为兵器、杂术,多载江湖见闻,亦是历代传人所注。每章之下各有节、目,不一而足。今将一章内功筑基之法口传你二人,你等只需牢记心法口诀,日日习练。数月之间当有所得。”于是师傅逐句将总纲的 “道一篇”、 “阴阳篇”、 “三才篇”说与了徒弟二人,成文学识广博,听的头头是道,不住点头。 小牧虽伴读多年,只是粗通文字,此刻如坠雾中,师傅所言,只能记个大概,其中道理则是难以理解。 文字解释完毕,师傅又传了二人功法,两徒弟依言选了空地,打坐练功。 成文理解深刻,文实相济,此时已经入境。小牧这边不得其门而入,只照着师傅样子起了虚架,师傅不得已只好手把手的帮他调整。 待得小牧这边把架势摆得像模像样,成文那边早已入定了。师傅看着两个徒弟练功渐入佳境,不想扰其心志,便带了猴子回洞收拾碗筷。 等成文小牧运气收功,睁眼一见,天已黑了,漫天的星星堆于银河,只有几颗孤悬天边的大星叫的上名字,孤岛之上,无甚灯火,使得星辰越发闪亮,成文小牧看得呆了,许久,听见师傅呼喊,才依依不舍的回到洞中。 师傅见二人回来,将毛巾与两件自己旧衣交与徒弟,又带了洗石,领着徒弟们出了山洞。 成文小牧一路跟着师傅饶山北走,行至北边山脚,忽听有水声,走近一看,原来有泉数眼,皆喷涌而出,水流于低处汇聚一池,池面蒸气笼罩。 师傅边解衣边招呼徒弟下水,成文伸手一摸,竟是热水,不禁赞叹上天造化神奇。 转眼的功夫,师徒都进了池子,连猴子都下了水,大伙舒服的泡在温水里,师傅抄着酒葫芦,时不时的抿上一口,成文靠在池边。 给小牧讲解内功心法的真意,猴子则在一旁自学游泳,师傅喝得微醺,想起了袋中还有风干的兔肉和鱼干,取了出来分给了徒弟和猴子,大家边吃边泡温泉,好不惬意。 一行人洗了大约一个多时辰才悠悠的回了洞中,成文小牧惊奇的发觉疲惫的身体又恢复了活力,央求师傅给讲讲江湖故事,师傅便拿了蒲团坐于洞前山岩上,将多年出行所到之处见闻讲给两个孩子听,先讲了江湖的格局,门派的势力,什么天下四庄、东西两市,又说了英雄豪杰,绝世的高手,什么剑鬼炎魔、安侯霸将,直从宫廷说到草莽,从大派说到旁门。 让两个没出过小城的孩子听的过足了江湖瘾。不觉夜已深沉,猴子已经睡倒在小牧怀中,师傅正色道:“练武贵在持之以恒,不要耽误了明天练功,歇息了吧。”两徒弟给师傅请了安,成文收起蒲团,小牧抱着猴子,跟在师傅身后回洞就寝。 一夜安睡,转天成文起的很早,见师傅已经在洞外打坐练功,不敢搅扰,于一旁生火煮粥,静待师傅用饭。 不一会,师傅收了功,对成文道:“为师今日还要去柳林一趟,你二人有伤在身,不必前往,休息一天。” 第十章 贤徒打坐吞朝露 明师席地说海市 - 文人武道 - 东游闲士 成文依言称是,将煮好的粥盛了双手奉上,陪着师傅吃了早饭。饭后师傅自去岛外柳林,留成文在山洞外空地上修习内功心法,清晨的海岛雾气蒙蒙,太阳尚未升起,海天之间,万物皆染灰蓝之色,更显得寂静幽冥,成文安心打坐,默想昨日所学,于精要之处颇为留意,没多久自然入了无心之境,待得小牧和猴子起来,天已大白,成文听见嘈杂声,便收了功,发觉浑身早已湿透,闻听小牧语带哭腔的说道:“昨夜泡澡时口渴,贪喝了师傅的酒,今早起的晚了,倒叫少爷自己煮饭,求少爷原谅,小牧再不敢了。”成文笑道:“昨日刚才说过,我二人已非主仆,府中尊卑留他何用,还不改了。”小牧还在自责,却见师兄身上衣衫尽湿,心想清晨雨露极寒,若是再受了风邪难免大病,急忙跑回洞中取来晒好的长衫给成文替换,成文换了衣服,见小牧担心,宽慰道:“我并非受了寒湿之气,乃是修炼师傅所传内功,汗透衣衫,不必大惊小怪。”小牧听得师兄所说方才心安,领着猴子吃早饭去了。 饭毕,小牧抢着收拾了碗筷,见师兄在洞前空地上揣摩昨日和师傅过手时的招数,貌似不得其法,于是自告奋勇的上去和成文拆招,两人研究了一阵,还是解不了师傅的手段,只好作罢,眼看日已过午,商量着不如去给师傅送饭,也好顺便学些拳脚功夫。 于是师兄弟二人将洞里所剩的食材挑选着做了几个菜,蒸了米饭一起放进食盒,带着宠物白猿一起来到柳林处,见师傅已将昨日砍伐的大树剥皮,堆在林边空地上晾晒。 两人便在木堆边铺了草席子,等师傅回来。只一会,听得沉重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见师傅肩扛一根剥皮原木从树林中出来,原木粗细需一人合抱,想是刚刚剥了树皮,表面还有透明汁液流淌。 师傅见两个徒弟来送饭,将原木随手一丢, “咚”的一声巨响,砸得尘土飞扬,两徒弟只觉脚下一震,心想那原木怎么也有几百斤的分量,不觉惊叹师傅神力。 三人围坐席上开饭,成文小牧并不太饿,只陪着随便吃几口,却见师傅如风卷残云般将所带的饭菜、沿途采集的野果和自己随身带的一葫芦酒都吃的干干净净,七旬之人有如此胃口,看的两个徒弟目瞪口呆。 师傅吃完,见二人如此摸样,笑道:“做工与练功大同小异,古之廉颇,一饭斗米,肉十斤,可见上阵杀敌,也是相当耗费体力的活计啊!”两徒弟听得师傅如此说,也开怀大笑,幻想着以师傅的本事和年纪,若顶盔披甲,倒真有老将军的风范。 师傅酒足饭饱之后坐在席上休息,见两个徒弟一直看着自己,便问:“你两个小鬼乖巧的来送饭,想是有话要问为师,如何又不言语?”成文道:“师傅恕徒儿无理,不知何时可教我们拳脚功夫?”听得此言,师傅收起笑容,安详的说; “你又想为鲁家小姐报仇的事了,是么?” “是,昨夜梦到了。”成文低头说道。师傅听罢脸上又增了几分怜惜的神情:“儿女情长啊,唉..”言罢轻叹一声,似是想到了些什么往事,听得师傅叹息,成文强止了悲伤,看看小牧那边,抱着猴子的小牧眼圈都红了,猴子很通人性,安安静静地,很听话的抱着小牧,仿佛在安慰他。 “不是为师不教你们报仇的手段,只是这本事不是一天就能学会的,天下没有速成的上乘武功呀。” “不过你们不用担心,以你二人的资质,勤学不辍,少则三年,多则五载,必当通晓本门武功,到那时报仇雪恨,告慰亡人,也不枉你与鲁家小姐一场海誓山盟。”师傅言罢给两个徒弟换药,见二人手伤已经开始愈合,笑道:“不愧是年轻人,恢复的好快。” “是师傅的药膏神奇。”成文小牧被师傅的话激励,心境开朗了不少。 “这是云南的草药,干制之后磨成粉末,用时调制成膏,去腐生肌有奇效。”师傅说道。 “师傅去过云南?”小牧问。 “不曾去过,买船时候一并买的。” “也是在那个 “海市”么?”小牧继续问。 “是啊,海市之上只愁没钱,不愁没好东西卖啊,哈哈哈哈。”师傅大笑道:“那可是江湖上有名的销金窟啊。”成文也忍不住好奇的问:“莫非有什么世间难得的稀罕东西么?” “那是自然,江湖人士与凡人所求不尽相同,这海市可说是尽投江湖人之所好,天下之物无所不包,尤其是开市第七天的双龙斗宝,里面随便一样东西可都是独一无二的武林至宝啊。” “双龙斗宝...”成文默念着。 “所谓双龙斗宝,其实是分天字与地字。地字宝贝可用真金竞价,每次最少一百两,最多不限。天字宝贝无价,需要比武竞争,连赢十场者可得。” “师傅可曾取得?”小牧兴奋的问。 “不曾取得,山野老叟,怎好争先。”师傅笑答, “师傅隐于江湖,自然不会因此招惹是非。”成文道。师傅微微点头言道:“这海市一年只一次,每次开十天,本次的我也曾去看过,只买了些伤药而已。” “不知天字地字宝贝各是什么啊?”小牧忍不住问道。 “地字宝是灵犀宝甲,据说是被一隐姓埋名的商人用天价买去,这再正常不过了,海市的大东家会保你人货安全,地宝的价格如果不是买主主动扬名,也只有竞价者和东家才知道。毕竟商人只是倒手求利,很多没有功夫,茫茫海上便有保镖,自然也是低调行事。”喝了一口水,师傅变换了语调说:“今年海市的天字宝贝乃是一柄长槊,此槊非比寻常,据说刃部所用金属非是凡物,乃是天外陨铁,槊尖通体碧绿,隐隐有龙鳞之纹,槊柄乃是古法所制,刀斧不可断,柄上描有金龙戏珠,所用漆料,混有夜明珠所研粉末,黑夜里荧光照体,舞动此槊仿佛青龙出海一般,势不可当。” “此宝可有名字?” “唤作玉蛟!” 第十一章 青麟赛金夺地宝 无相天台降十劫 - 文人武道 - 东游闲士 “玉蛟....”浮想着冥冥黑夜之中,翠光翻涌,枪舞如蛇的景色,两个徒弟陶醉于自己的想象之中。 此时正是下午暑气最盛之时,师徒三人于一株老树伞盖之下无事闲聊,倒也颇为悠闲。 小牧还是个好奇的孩子,根本不给师傅休息的空隙,又追问到:“那地字宝贝是何人所得,师傅见得没有?” “不曾见,能进那内场 “赛金会”的都是大户金主,据说需先押上足够数目的真金金锭才有入场的资格,寻常人是进不去的。” “这是照顾那些大商巨贾,都是常年的主顾,其中还有许多武林世家的家主和藩王官宦,不好在大庭广众下抛头露面哪。”成文惊闻此语,言道:“这是奇了,江湖之中还有达官贵人么?” “不错,居庙堂则忧其民,处江湖则忧其君,草莽之中从来不乏官家,做官的也有性情中人啊。”师傅说完满意的点点头,仿佛记起来某些人事,接着话锋回转,说道:“不过那地字龙宝的买家据说留了名字,好像叫做 “青麟君”,但一听也知道,该是个江湖名号。只是不甚响亮,没什么人知道。” “青麟君...这名字有些意思,既不像武林人士的诨名,也不是朝廷的封号....真是蛮奇怪的。”成文不自觉的念叨着。 “是啊,不过武林之中怪人无数,不怪反倒奇了,那一等一的高人哪个不是怪的厉害,哈哈哈哈。” “师傅就很怪,笑的一点不像老人家。”小牧笑着打趣道。确如他所说,师傅笑得中气十足,在林子里甚至还有嗡嗡的回声。 “高人无俗相,至人不可相。你们以后肯定能遇得到那些怪物一样的高手。”师傅并不见怪,继续笑着说道。 “既然那个 “赛金会”的门坎这么高,想来这人也不是泛泛之辈,或许 “青麟君”只是个化名而已,本人已经是武林名宿,一代豪杰呢。”成文对这个青麟君貌似很有兴趣。 师傅道:“非也非也,虽然不得亲见,但听那见过的人说,此君是个少年人,虽然蒙着面。不过看身形,年纪应该和你差不了多少。” “哦?果然高人都奇怪,二十几岁就能执掌家业,巨资夺宝享誉江湖,真是够厉害的。”成文小牧心中一下子对这个少年豪杰增加了几分好感。 “是啊,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哪。”师傅说完拿起酒葫芦想解解渴,发觉手轻,原来是刚才就已经把酒喝光了。 正郁闷着,小牧乖巧的奉上一只野桃。岛上野果虽然不似果园出产的那样经过驯化,却是自然熟成,酸甜适度,别有风味。 只啃了两口,桃汁就顺着师傅的灰白胡子流下来。这等尴尬,世间皆同,纵是高手也是无奈,于是小牧又非常贴心的把手巾递了上去。 吃完了桃子,师傅接着说道:“海市之盛,多在天字龙宝的比武大会,所以我每次去那,也几乎都只去这问天台看看。赛钱我可是没有啊。” “比武是比兵器还是拳脚呢?”小牧迫不及待的问道。 “武林人士搏命多用兵器,而这个比武擂台只比拳脚功夫。毕竟是 “市”,深谙生财之道的大掌柜也不愿多出人命吧。” “那这比武看来也就是角力相扑的把式场了?” “却不是,一般的力士是撑不过两场的,这些武林人士虽然不能带兵刃,功夫还在,何况高手过招,即是拳脚,也是见肉锋伤,不用武器只是不易致命,致残者却多如牛毛。所以没有点斤两的,不会自己上去找罪受。” “那这比武可是很血腥了?一人夺魁,不是要很多人伤残?”小牧紧锁眉头担心的问。 “那倒也不是,但凡久在江湖漂的,观战久了,多少有点眼力,场上几招之间就能看出孰强孰弱,自然也颇有自知之明。功夫不怎样,江湖历练多的人占了大多数啊。” “手上功夫不如眼上功夫么?” “是手上功夫不如嘴上功夫吧。哈哈哈哈哈”师徒三人一齐大笑,只有打盹的猴子被吵醒,睡眼惺忪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小牧拿了一个果子哄着猴子,又问:“这比武场里既然多是看客,那中途无人敢上去,不够十场连胜怎地?” “连胜十场这条本来就严苛的很,不过自海市比武以来,能连打十场的也是极少,基本连赢五场之后就没什么人会上去自讨没趣了,能轻松五胜的人绝非凡夫。大家都不敢上,一般之后也就宣布不战而胜了。” “大家都是明事理啊。” “恩,这也是跑江湖的基本啊。”虽然这么说着,师傅也是笑了。 “就没有过连胜十场的么?”小牧不甘心的追问。 “有啊,不过那都是出大事情了。”师傅的目光一下变得炯炯有神,仿佛这一问勾起了他满满的回忆。 “四年前,就在那海市的问天擂台上,无相神僧力战问景派十罔两,一时间就轰动了江湖。” “十罔两?还是同一派的,那莫不是预先准备好的了?”成文惊呼道。 “对了,就是陷阱,不过应该不是特意为何人所设,只是机缘巧合被无相禅师踏中,否则换个人也不会有那种意外的结果了。” “无相禅师...是少林派的?” “恩,据说那无相禅师本是少林寺法堂堂主,虽不是方丈首座,但辈分颇高,在寺中也没什么惊人事迹,可算是名山古刹中一大隐高人。” “当然这也是后来才传开的,当时我也在台下,那禅师手持紫铜禅杖,穿领破旧的僧衣,打扮成过路的行僧模样,随身也只带了一个十多岁的小和尚拿包袱,颇不起眼。” “圣人不相啊。”成文叹道。 “确是如此,谁曾想一个寻常老僧能力压问景十名顶尖的刺客,那可是江湖上最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手团,平时见都见不到的。”成文小牧不敢插嘴,全神贯注的听着。 “这问景是门还是派,其实从来没人知道,关于他们的事几乎都是谜团,只知道他们没有仇家,至少应该没有还活着的仇家,所办之事只有灭门的案子,从不单杀,从不留活,也从不留下什么线索,只留给武林桩桩恐怖和一屋子一屋子的尸首。” “这些人也忒残忍了!竟如此嚣张,名门正派不会围而攻之吗?”成文有些压不住情感,秉性纯良的他听不得这些残酷。 “这些人都是专门的杀手,只做这一门生意,据说江湖上有雇他们的独特门路,我是不清楚这个。至于他们不怕报复和围剿,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固定的据点,没人找得到他们,如果不是四年前擂台上自报家门,谁也不知道这些人就是那群活在影子里的杀人鬼。” “那所谓的罔两是?” 第十二章 神僧金掌定乾坤 小童银钩逐海潮 - 文人武道 - 东游闲士 成文一反常态的急切追问让师傅稍感意外,明显从他的语调和表情中能感受到一种不同以往的急躁和冲动,之前听青麟君化名收地宝的故事还饶有兴致,直听到专司 “灭门”的杀手就再也按耐不住,那两个字挑动了他敏感的神经。自从乡试回来,接连发生的变故像巨浪一样不停的拍击着这个孱弱的少年,鲁家小姐的影子一直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夜深人静之时更是清晰如镜。 每每夜不能寐,成文总会踱到海边静静地仰望银河发呆,或者打坐在沙滩上对着寂静压抑的海面运功,强令胡乱翻腾的思绪渐渐平复下来,这很难,却真的有用,只是转过一夜,便又要重复这个折磨的过程。 可以说他最近几天的练功都是在这样的状态下进行的,而动力只有一个——复仇。 师傅早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只是不去点破,继续说道:“罔两这称呼我之前也没听过,是无相禅师和第十人交手后所说。他和那人接了三掌,便道 “久闻问景派有罔两者神通广大,今日一见,果非虚言。”那人亦言道:“大师博闻广识,佩服佩服。” “师傅也不知道,当真神秘...”小牧接道。 “老夫漂泊江湖几十载,也只是风闻有这一派,见识却不如这管经书的老和尚,惭愧啊。”师傅说的诚恳,脸上没有寻常时的笑容,看来确是对无相神僧心服。 “然后呢?神僧以何种武功力败此人?”小牧仿佛从来不缺听故事的精气神。 “然后...就没有了,最后的那位罔两说完就跳下台去,认输了。”师傅的话让这个正要**的故事戛然而止。 “蛤?”小牧迷惑的表情定在了脸上。师傅看着他笑着说道:“不是骗你,真是这样,那人只和无相接了三掌,说完话就带着之前败阵的一行人出了人群,走掉了。” “太奇怪了吧...”小牧明显对这个唐突的结尾极不满意,又问道:“这些人的相貌如何,是不是个个凶神恶煞?” “他们都是一样装束,穿着褐色常服,黑纱斗笠遮面,脸藏的很严实,看不到容貌,身形也都差不多高矮。” “既是杀手,这样公开露面应是迫不得已,这样寻常的装扮,想来也难追查。”成文情绪稍微平静了一些,开始理性分析这些蛛丝马迹。 “说的是,这些人功夫不错,脚程也快,转身一散开就消失于人潮中了。”师傅对成文的分析表示赞同。 “而且...这些人虽然装束统一,实力却高下悬殊...。”师傅又补了一句。 “那次擂台的宝物是什么?能让这些杀手不得不光天化日现身来夺?”成文凝眉问道。 “你不说我还真没留意,现在想想,那次的海市天字宝确有蹊跷。” “海市本是江湖人之市集,所贩之物乃四海云集至此,但主要还是投武林人士所好,尤其是天地双宝,所陈之物非是神兵即是宝甲,而四年之前的天字宝竟是一卷佛经。” “或许是藏有武经拳谱的秘籍也难说。”成文说道。 “这也是当时武林共识,现在回想,当初真是想的浅了。”师傅好像一下子悟到了什么,接着说道:“这海市大掌柜对宝物的评定极为严苛,而经过这几年的观察,我发觉,天字宝必是神兵利刃,地字宝皆是整套宝甲,而那经书剑谱和珍兽宝马,从未成为双宝,一直都是另行拍卖的。 “可见那次的比武本来就有问题。但不知这神僧取得经书之后如何?”成文默默的说到。 “不清楚,据说无相禅师经这一战如巨鲸出水,震惊武林之后又消声觅迹了。想是将 “佛经”带回少林了,如果确是佛经的话。”师傅若有所思的答道。 “看来这无相神僧果然不凡,不光武功绝顶,更是消息灵通,这卷 “佛经”的秘密,也许只有他和问景的那些人知道内情了。”成文缓缓说着,却看到小牧听闻故事无趣,已经把注意力都转到逗耍猴子上去了。 林外的阳光斜洒进了树荫,师傅眼见天色不早,起身说道:“休息的差不多了,你二人先去海钓,待我将这几棵老树整理好了就回去。”于是成文小牧领着白猿回了所住山洞,拿了师傅自制的鱼竿,将残羹剩饭和做鱼饵,一路小跑的去海边钓鱼,两个孩子出生海边,对这把戏并不陌生,尤其是小牧,未进府中之时也是一海滨顽童。 时不时的赶海钓螃蟹贴补家计,挖蛤蜊钓海鲶鱼也是一把好手。没多一会两人就装满了两个小竹篓的各色海产,海螺蛏子挖了好多,六条小鱼叫不上名字,还有几只小小的螃蟹,小牧甚至还抓到一只小小的八爪鱼。 猴子也想帮忙,结果不识水性,被一个浪头打中,全身的毛都湿透了,一下子瘦了一半。 狼狈又无辜的样子让两个孩子笑的岔了气。太阳将要落入海中的时候,两个孩子领着吹干毛儿的猴子,踏着夕阳满载而归。 师傅已经在煮野菜,烤自己种的地瓜。看到他们尽兴的样子也很开心,让他们去洗脸洗手,自己把鱼篓里的海鲜倒出来收拾,隐居的人都是这样,虽然习惯了离群索居的生活,不再会害怕寂寞,但偶尔遇到了闯入自己生活的人,会表现的十分热情,这是人类的群居本性使然。 师傅也已经不觉中习惯了这种久未尝试的人与人相处的乐趣。两个孩子洗掉了手脚上的沙粒,喝饱了水,围坐在火堆边看师傅将收拾好的鱼串在签上烤,炉子是地上挖的一个坑,一丛木柴噼啪的燃烧着,串好的鱼串儿就插在地上,离火不过一指之遥,鱼油不停的从鱼皮上的切口流出,滴在燃烧的木条上,呲呲地变成一缕缕白烟,释放出一种原始但纯粹的香味,成文小牧咂着嘴,吞咽着口水,猴子黑亮的瞳孔里也映照着扭动的火光,锅里煮着贝类和蔬菜的无名乱炖,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最原始的两种烹饪方法此刻正在交相呼应着,用最纯粹简单的香气告诉世人,大道至简,返璞归真的道理。 第十三章 贡生伏案诵拳训 高隐挹袖起仙居 - 文人武道 - 东游闲士 次日清晨,小牧醒来后只看到宿醉未醒的猴子,却不见师傅师兄的影子,料想俩人必是早起练功去了,便一个人烧水做起早饭来。 依旧是米粥,顺便把昨天没用完的章鱼须切碎与小葱下到锅里一起煮,这是在府中做下人的时候从后厨学来的做法,海边人家的饮食,离不开这口鲜味。 据说大渔船上的餐食,即使是煮干面,也要下新捕的杂鱼小虾提味。就这样全须全尾的煮成一锅,油盐不放,却鲜香无比,全赖海产自带的生猛味道。 待得粥香四溢,油饼酥脆之时,师傅与师兄一起回来了。师傅一边走一边夸道:“若不是这顺风刮来的香气太诱人,我们起码还得再练半个时辰。” “确是如此,原来这清晨练功和熬夜读书一样,最怕这飘来的饭香,一念即起,再难入定了。”成文也笑道。 “昨晚吃了那么多,居然又饿了,师傅师兄都是大馋虫~”经过几天的订正,小牧终于能改口不再叫少爷。 “食色性也,饿了不丢人~”师傅抓起一个葱油饼在手里翻滚着。 “练功消耗的快,不单健身,还健胃。”不顾饼热,一边嚼一边继续说道。 成文洗完手又换了衣服,拿起碗筷慢慢的顺着碗边转着喝粥,这是从前不常见的,在家之时,吕大少爷饮食清淡,大夫号脉说他脾胃虚寒,暖胃的药开了不知多少,补药吃了十来年,也没见好转,到后来喝一口热汤也觉烧心,以致不论药食,都需得烧开放凉才能入口。 如今这样的好胃口,让小牧安心不少。吃饱喝足,成文脸上有了舒缓的神色,想来晨练之时真是消耗不少体力,刚换的干衣服领口又被汗打湿。 小牧不胜酒力,最近几日早上都宿醉起不来,赶不上早上功课,虽然师兄每天抽空帮他补习,但对于那单调的呼吸打坐,始终是没有心思,倒不是他缺少毅力,只是玩心太盛,和他养的猴子一样,安不下心来。 师傅饭后于洞内酒坛处把葫芦灌满,提了干粮和工具袋准备出门,临行交代:“今日须得把活计做完,你二人午后可来帮忙。”之后将手抄本册交予成文,言说:“《拳经》卷首乃是拳论总纲,你二人可先熟读,晚上为师与你二人开卷解惑。”说完便一路往林中去了。 成文帮着小牧收拾了碗筷,喂饱了刚醒的猴子,擦净了双手,毕恭毕敬的跪坐在矮桌案前,将那小册子轻轻翻开。 第三页便是拳经总论,不过寥寥数百字而已,古文之后,还有译文,想是前辈高人所作,不过即便词汇不再艰深晦涩,高明之处还是让成文心悦诚服,感慨上乘武学终需文武相济,非只靠蛮力可知其妙。 小牧为书僮久矣,自然也粗通文字,即使不比师兄古今参照,译文还是看的明白,除了少数玄虚之处不甚明朗,所能理解者也有十之六七。 没一盏茶的功夫,两人已将这篇短文熟读于心,成文甚至还多翻了几页,粗略的看了看其他章节。 发现有些篇章原书乃是小篆或隶书所记,唯独《剑经》原文乃鸟篆异字所作,难以辨识,其他篇幅多是楷书,可见年代不一,确如师傅之前所说,全书乃是历代先贤之高论汇集而成,非一人之功。 将书收好后,时辰尚早,师兄弟二人决定去岛上没到过的区域探险,顺便采摘点食材回来补充粮储。 于是带上小刀和篓子、绳子之类的随身工具,领着猴子进山去了,猴子温驯听话,小牧也宠它,摘了牵绳由它一路在树上窜上跳下。 岛上小山并不算高,只是一脉绵延,贯穿全岛中央。山上树林茂密,除了山脚多生的大柳,还有各种叫不上名的杂树和低矮灌木,各种植被间或生长,或缠绕共生,或寄生其腐,将小山藏于一片翠盖之下,枝繁叶茂将山间裹得密不透光。 山上无路且苔藓湿滑,两人难以进得深处,不得已只好在山间阴凉处挖挖笋子、采采蘑菇,待得两人装足山货出来,外边已是艳阳高挂,小牧忙唤回猴子,原来这一趟只有它算得真正入山,居然还带回一支紫褐色的灵芝,让小牧拿着开心的把玩。 煮好了午饭,两人却不自吃,把嫩笋汤、烤鲜蘑装进汤桶食盒,提着饮食来柳树林寻师傅。 之前的密林中间已被开出一块平地,只留一些树桩还在那里,小小的伐木场上早已不见原木,切好的长木板堆有一人来高,四下里铺满一层刨花尚未清理。 师傅正歇坐在一个大树墩上喝着酒,见他二人提篮送饭,便叫二人先扫了地上木屑树皮,与刨花堆在一处,收拾了一块干净白地,以树桩为桌,席地野餐。 成文问道:“师傅这几天辛苦伐树,莫非要大兴土木?” “要盖一间木屋,还想建个栈桥。” “木屋和栈桥?”小牧不解的问。 “栈桥不为泊船,只为垂钓。木屋是给你俩住的,山洞太小了。”两徒弟想到师傅的用心良苦,颇为感动,一起谢恩。 师傅笑道:“客套什么,再说栈桥我早就想造了,只是懒得动手,吃完饭一起干活。”于是整个下午三个人冒着日晒做工,师傅把木材一捆一捆的搬运到洞外空地上,两个徒弟学着钉合木板,搭建桩台。 师傅又将之前备好的干海带、芭蕉叶取出来盖住屋顶,以海泥加固。之后更是空手下桩,将两米多高的圆桩一根一根打进海底,由两个徒弟跟在后面铺上木板钉牢,只用半天就把栈桥和木屋都建好了。 大功告成,猴子在屋顶上撒欢地叫着,疲乏的三人坐在新屋尚未上漆的木地板上,看着不远处探入海中的栈桥,白沙碧海间的木桥仿佛是通往龙宫的阶梯。 海风习习,涛声徐徐,美景当前,无酒自醉。师傅言道:“这才有点的意思。” 第十四章 巧取黄泉蒸梭蟹 投壶灵草制琼浆 - 文人武道 - 东游闲士 “应该给它起个名字”师傅言道。 “岛居东海,巨木有德,生而长大、美好无双,以为学堂,斋庄中正,不如叫做东柳斋。”成文回道。 “不错的名字,就叫东柳斋吧。” “东柳斋你好啊~”师傅和小牧明显对这个名字也很满意。成文和小牧生平第一次乔迁新居,何况还是自己亲手建造,其中喜悦非一般人所能知,索性强打精神,把里外一口气用大漆漆了两遍,连外厅的地板都没落下,为了能尽快凑足这两桶生漆,俩人同时割了五棵漆树,顾不得生漆咬手的奇痒,终于在晚饭之前大功告成。 师傅看他们兴致如此高昂,也不去管他们,取了只木质小船,下到海里收网去了,这摇橹的小船是之前造的,出不得远海,只做收放鱼网蟹笼之用。 早上师傅在成文运功、小牧睡觉的时候已经把浮笼扔进浅海里,一天的功夫,笼子里已经网进了不少海鲜,这种捕具是海边人常用的,结构简单,乃是竹条编制而成,粗看像是一只深褐色的鼓。 入口处内藏玄机,一般虾蟹被饵食所诱,一旦钻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几个笼子被串在一起,师傅划近一提,便收获了几笼螃蟹,还有些小鱼小虾夹杂在网中算是白饶,所有网笼都收起之后,师傅上得岸来,发现连新造的栈桥也被两个徒弟漆好了,不得不感慨年轻人的旺盛体能。 话虽如此,两个孩子接连做了一下午的重活,明显已经透支了体力,若不是师傅强拉着他们吃饭,估计已然睡倒了。 师傅知他们辛苦,也不再让他们烧柴生火,提着蟹笼,领着他们一路来至温泉处,未等他们发问,就找了个喷着热水的泉眼,把蟹笼挂在那里。 看到师傅独特的蒸蟹技巧,两个孩子的好奇心又被点燃,还没研究明白蟹笼的结构,师傅便叫他们下水洗澡。 待得一身疲倦被温泉泡掉,螃蟹也蒸好了,海蟹独有香气遇到泡澡之后饥肠辘辘的肚肠,一时腹内鼓声大作,两个孩子再也把持不了,就靠在池边大快朵颐起来,师傅取出姜丝米醋调和的小料递给他们,嘱咐道:“蟹肉生冷,蘸些酱料暖胃。”吃罢了师傅独家秘制料理的 “温泉蟹”,成文小牧也恢复了精神,刚才还昏昏欲睡的状态被这蒸腾的雾气神奇的带走了。 回程的路上师傅严肃地说:“出力之后酸乏积累,最忌马上睡眠,不然久则伤身,易猝死。”成文感念师傅爱护,言道:“多谢师傅教诲,不知还有何禁忌当避?” “困乏之时不得眠,劳形之后需防风。这是前辈的老话,金玉良言啊。” “防风?”小牧又不懂了。 “是啊,于武者而言,避风如避箭,这徐徐清风,有时比箭矢还狠呢。”听师傅语气,并不似玩笑。 成文道:“还请师傅解惑。” “你们尚还年轻,难怪不懂,不知这风邪入体的厉害。”师傅继续说道:“武者功到深处,演练之时必是脉张血涌,大汗淋漓,武将于战场之上,亦是如此,身披重甲,舞干挥戚,驰骋沙场,也定是汗透衣襟。此时若不防备,贪图一时凉爽,易患卸甲风,乃是不治之死症!” “当真如此厉害?”成文有些不信。 “千真万确,此症本派抄本之杂篇亦有记载,只是世上能患此症之人也是屈指可数,能 “有幸”中招的那也都是武痴、名将了。”师傅满怀敬意的接着说:“此症发病需年深日久,初为麻痹,后发晕厥,久而遇风则倒,一旦发作,立时昏迷,身不由己,口不能言,药食不下,金针无功,三日当死。”言罢面色凝重,神情颇为痛惜。 又道:“正因如此,上乘武功难以无师自通,胡乱揣摩而不知其危难之处,若练得苦了,反倒自噬其身,说不好哪天一发病,糊里糊涂就赔上自家性命。”两个徒弟听完不禁咋舌。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师傅幽幽的说道,言外之意显然不单指清风。 三人回得东柳斋来,却不见猴子,遍寻四下,发现原来大漆味重,熏得猴子在房顶承受不住,早已逃回山洞睡下了。 小牧想起猴子摘来的灵芝,忙从袋中翻找出来,呈与师傅,成文也将打桩之时从沙地挖出的整棵沙参摸出来一并奉上。 师傅深感徒弟孝心可嘉,将两株仙草洗净,找了个酒坛丢了进去,封好盖子泡做药酒。 “参芝药酒,得来不易,于习武之人多有好处,你二人专心练功,半月之后可开此坛饮之,当与你二人大有助益。” “孝敬师傅的,我们不喝。”成文小牧一齐道。师傅笑道:“灵芝安神,人参补气,凡人常饮,自可益寿延年,对武者修习内功也是极好的辅助。只是药性太厚,不能多喝,每日早晚各一盏足已,这一坛子够我们喝个把月了。”师傅言罢从矮桌上拿起那册抄本,让两个徒弟将常用家什从洞内一件件搬到新居之中,说是搬家,其实也无甚笨重家具,不过是些木桌椅、竹帘子之类的,最重的是那个睡迷糊的大猴子,躺在茶几上被一并抬进了屋里。 这新屋结构极简,仅以木板分作内外,内室南北边各有一藤床,三面木墙上皆有小窗,只一面上有门与外室相通,这是成文的设计,外厅空间有内室两倍大小,全部铺盖木质地板,却没有墙,只有六根原木立柱支撑,小屋建于木桩之上,木桩之下就是沙滩,因外厅没有墙壁,视野极是开阔,坐于厅上,白天能见山洞、栈桥、森林、大海,晚上抬头便是繁星银河,确可说是远离世俗一雅致之所在。 师傅坐在已被海风吹干的新漆木地板上,靠着立柱喝着小牧新沏的绿茶,一旁成文正在点灯。 师傅喝了几口清茶润了喉咙,起身正坐,将写有武功拳谱的抄本翻开。 言道:“拳谱总论,古文所记者,背诵来听。” 第十五章 朝遣灵猿采仙药 午投高足浮海涛 - 文人武道 - 东游闲士 不出师父所料,成文一字不落的把拳经总纲的古文全篇背了出来,小牧读得本就有些磕巴,加上下午一通忙乎,又忘了几分,只把贯彻通篇的大意讲了出来,词句却不似师兄准确,所幸没有颠倒错漏之处。 师傅听完二人背书,捻须言道:“成文强闻博记,才思敏捷,确是难得。小牧于此处虽不及你师兄,为师倒也有补救之法,以后再做理会。”言罢继续问道:“你二人熟读本篇,可否将这数百字简为一字?” “一!” “贯!” “不错,吾道一以贯之!你们看懂了。”师傅笑道:“今天都累了,至于如何能 “一”,日后再让你们亲身体会,快去休息吧。”成文小牧本做好了听故事的打算,没曾想师傅只用三言两语就打发他们去睡觉,两人颇感扫兴,嚷嚷着要听师傅继续论道,其实就是想听他东拉西扯的说说武林故事。 师傅却不遂他们的愿,言道 “师者,解惑也,无惑何言?多说无益。”于是笑呵呵的回山洞去了,只留两个精神满满的孩子躺在新屋地板上看星星。 岛上的星空极是璀璨,漫天星宿银光点点,大星恒光,小星晦明,两个孩子闲来无事,躺下仰着头,从东往西就这样数星星,忽闪的略去不计,只算那光芒不减的大星,数到三百多的时候就都睡熟了,师傅怕他们着凉,取来凉被给二人盖好,于是一夜无话。 待到转天天明,师傅并不来叫早,两徒弟昨日虽以温泉之功散去疲倦,毕竟体力消耗巨大,直到艳阳高照才悠悠转醒。 却感觉周身僵硬,手臂痛得举不过肩,原来做功过力,当天总不觉痛乏,需得隔夜之后方才有所体会。 待二人梳洗停当,寻至洞中之时,早已不见师傅踪影,洞口处留有两碗黄米粥,一碟脆香锅巴,两徒弟自觉失礼,愧疚地低头吃了早饭,收拾碗筷的时候远远见得师傅领着猴子回来,原来师傅天不亮就带着它进山采药去了。 “昨天见它摘得灵芝回来,想是山中草药多有熟成,今日让它做向导,果有收获。”师傅边说边把篓子翻倒,各种带着泥土,奇形怪状的草茎、木块铺满桌面。 成文久居府中,这些药草多不认得,小牧也只是能叫的上艾叶、鱼腥草之类的几种寻常药名。 师傅将这些草药分了分类别,洗净后放在架子上的竹篦子里晾晒,而后说道:“为师今日授你们拳脚根基,不过你二人体质略有不同,当因材施教,分而习之。”于是师傅将其中特殊药材的烘干之法教与小牧,让他和猴子留下围炉炮制药材,自己带上渔具领了成文来在栈桥处,将一捆粗绳拴在成文腰间,紧紧扎了死结,之后不由分说将成文抛入海中! 成文虽然会水,但这一惊之下还是呛了两口,急转体式踩水,恢复平稳后面带惊疑的看着师傅,却见师傅一身蓑衣斗笠,端坐栈桥尽头开始钓鱼,看也不看自己一眼,那绳子的另一头就栓在立柱顶端,也没有拽他上去的意思。 好在此处水不甚深,成文踩水之后发觉脚尖将将可以触碰到海底泥沙,借着海水浮力,试着以脚尖轻跳,偏转头颈,将之前灌入耳朵的海水空将出来,耳洞一热之后,总算恢复了听觉。 听得师傅言道:“现下当有潮来,此处水深与你身高相仿,勿要以手攀附桩木,亦不可游移,仅以身抗浪,待我钓得十尾,便告结束。”成文刚听此言,便有一大浪卷来,将海面凭空提高半米,若不是成文懂得浮浪之法,急急下潜,定要溺水无疑,饶是如此也是惊吓不小,顾不得探究师傅为何性情大变,只把心思全都放到对抗海浪这边。 仅一刻钟,就有数十个大小浪头绵延不绝的冲击而来,成文被海水拍得东倒西歪,别说师傅不许他游泳,就是擅泳之人,在这白浪滔天的时段也知不可下海,海是有脾气的,久居海边的人都知道,潮涨潮落,带来的是鱼虾蟹蚌,带走的是不识海的人。 而这正午浪涛最劲之时,别说下海嬉闹,便是在海滩玩沙也能体会到惊涛拍岸的震撼,声如轰雷滚滚,势如万马奔腾,前赴后继,不可近前。 渐渐的,成文觉得体力透支,眼耳口鼻都灌进了咸咸的海水,恍惚听到师傅喊道:“六尾!”心想若继续以人力强抵大海,力尽必败。 而倔强的性格又不许他向师傅求救,不得已只好四下寻找生机。有的人在濒临绝境之时确实能获得更加敏锐的思维,溺水的痛苦没有将他逼入绝望的慌乱,遍寻四处之后,成文把目光锁定在了师傅的鱼漂上。 那小小的竹漂和成文此刻如此相像,被拴在绳上浮于海中,所不同的是每到大浪袭来,它便如一叶苇舟随浪逐波,随其上下,既不破浪,亦不为其所左右,浪过之后,还停在原处。 成文的灵感瞬间被点亮了,他忽然理解了师傅所为的意味,这种摒弃了杂念专心思考的境界实在美妙,他过去从来不曾有过如此的感觉,仿佛时间都停止了,轰隆的海浪仿佛变得杳无声息,即使还有点杂音也如细沙滚动一般轻灵,时间变得很慢,海水变得很暖,也不再呛得他那样痛苦,他发现这一切并不是幻觉,而是他也学会了鱼漂那随波逐流的悠然,之前对力竭而亡的恐惧也已经消退,疲惫的脚已经停下不再踏水,任他漂浮,时而轻触海沙,时而被海浪拔起,再后来,双脚离开海底的次数渐渐少了,只有偶尔大浪才会稍微浮起,成文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株海带随海流起舞,脚下却长了根。 “十尾大鱼!”师傅笑着对泡在海里享受的成文喊道。 “能多泡一会吗~”成文笑道。 “下次吧,再泡水肿啦。”师傅也打趣。说着右手一抬,将成文拉离水面:“十一尾!” 第十六章 薄田收获方外物 茂林高眠计上心 - 文人武道 - 东游闲士 师徒二人回至山洞之时,已是正阳高挂。成文将湿衣除下,换了一身短打小褂,见小牧围炉烘药已入门窍,旁边白猿如人一般盘腿坐着,守看小牧煽火。 小牧在府中算作侍读小厮,整日侍奉少爷读书不离左右,所司执事不过是些书房中端茶、研墨、浸笔的琐事,本不擅长后厨活计,这从他脸上一抹抹熏黑的烟痕可以看得出来,大户人家的仆人分工明确,即便是沏茶、上点心,也都是从丫鬟处转手接来,坐拥三十多名仆役的吕府在当地乃是首富,府内下人各司其职,侍读书僮平日里是绝不碰烟火的。 看到从来不会生火的小牧如今也为跟着自己而变得自强不息,成文有些感动,不想打搅他的工作,转身到鱼篓处打算亲自收拾鱼生、起火烧饭。 却不想翻开篓盖,里面连一条鱼也没有。成文沉默了,回想起来早上师傅虽然带着鱼篓和钓竿,却未带鱼饵。 原来师傅钓这 “十条鱼”时候的冷酷只是在做样子,故意转身不看,却无时无刻不在关注自己的安危,成文想到这里,心里忽然暖暖的,眼眶和鼻翼处仿佛被温热的气息轻轻冲撞着,马上用力抽吸了几口空气才抑止住,他性格本就内敛害羞,却又很敏感,为了减少尴尬,很早就学会了压抑情感,所以给人冷冷冰冰的感觉,府中人多有些怕他,其实只有少数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仁厚重义是他的本性,冷傲的态度只是不善表达的面具而已。 想来师傅也是这样的人,不擅处理自己的感情,又不屑用谎言和客套话消除尴尬,所以只是笑,以笑来表达和掩饰,亦或他是真的爱笑,也许两者皆有,师傅是个性格爽朗人,这让内向的成文很憧憬。 成文这样想着,又默默下了决心,以后不但要自食其力,性格也要独当一面。 日后行走江湖,这也是很必要的。没有了鱼,好在还有之前剩下的食材,师傅自耕的小菜地里还有山芋和叫不上名的菜瓜,据说种子也是海市上买来的,还有一些药草的草籽也已经发芽。 成文挖了几块红薯,切了半个菜瓜,削皮切块后和谷米同煮,又从洞口挂着的绳上拽下一条干鱼,切碎下锅提味,葱蒜地里也有种植,顺手摘得几根剁成蓉丢进锅里,海边煮饭少不了这些去腥的调料。 成文对厨艺颇有天赋,虽然没有学过,但信手拈来总能做的好吃。没一会,一锅营养丰富的乱炖粥就煮熟了,还有土灶下烤好的红薯,甜香扑鼻,诸多烧烤之物里,除了肉类,素食中就属它的香气最胜。 果不其然,师傅和小牧应香而至,只一阵风卷残云就把热腾腾的一整锅粥、五个烤红薯都干掉了。 吃过午饭,师傅咂着酒葫芦说道:“早上成文已然练过功了,下午换你烘药,小牧再随我去,记得带上猴子。” “它水性不好,会淹死的!”小牧惊呼。他刚才远远看到师傅丢师兄下海,担心猴子过不了这关。 “水性不好你可慢慢教,不必担心,我们不去海边。”师傅笑言。于是成文学着煽风点火,小牧、猴子随师父一路来至之前的伐木场,师父选了昨天晒木料的那块空旷之地,对小牧言道:“便在此处,空手抓猴子来!”言罢将白猿的牵绳解下,朝空中一丢,猴子如箭矢一般蹿出几丈,然后转身看着师徒二人,却不走远。 小牧没曾想师傅所说的练功竟是和猴子玩耍,很是开心,俯身伸手就去抓白猿,不想平日投怀送抱的猴子今天玩心大起,怎么也抓不住,几扑之后更是索性跃上树去,抓着树枝呲呲的叫,仿佛在嘲笑小牧,小牧无奈,只好挽起衣袖、扎起裤脚,爬上树去,眼看就到树枝处,猴子一转脸,腾起身形,便跳到另一株上去了,反复几次,气的小牧直抓狂,本想捡个树杈土块丢它,又想到师傅说的 “空手”二字只好作罢。连爬了几次树的小牧已经汗湿衣领,无计可施地依靠着大树休息,偏生这猴子也是顽皮,看小牧不再追赶,便跳下树来,躺在离他三米外的地上悠哉悠哉的抓虱子,小牧气坏了:每天梳头的时候都给它拢毛好久,这家伙根本没有虱子可抓! 成心气人而已。于是顾不得口渴乏力,又要再战,可刚起身来,猴子便又跑开了,总是和小牧保持着两三步的距离,摆明就是要你无能为力。 也许是累了,也许是觉得无聊,猴子在树上几跃之后消失在了密林之中,小牧也觉无趣,继续靠在树下休息,看师傅在不远处一个树墩上闭目打坐,仿佛并不在意捉猴的结果,小牧烤了一上午的火,吃完饭又出了一身汗,除了口渴更多的是困意,这孩子贪睡,在府中当职的时候就没少为打盹瞌睡挨总管骂,幸好后来被少爷选了伴读,少爷宅心仁厚,下午读书的时候看他没精打采怪可怜的,就许他在茶桌上趴着充盹,后来甚至关起门来让他在自己床上睡午觉,让小牧好生感激。 午后海岛上骄阳如火,只这林下树荫清凉,确是昼寝的绝佳去处,小牧坐着坐着就不自觉的又拔周公的胡子去了。 正睡得香甜, “咚”的一声,什么东西砸在了脑袋上,不算太疼,只是被忽然一吓,小牧有点蒙了,原来是只橘子,抬头再看,猴子正在怪叫,神情如人嬉笑一般。 小牧心说:“这厮之前被我百般捉弄,想来现世报也来的早。”顾不得头痛,忙把橘子剥皮吃了解渴,又将橘皮反掷回去丢它,猴子闪身躲过,又丢了两个果子过来,虽是叫不上名的野果,味道却很不错,想来挑选熟成水果乃是猴子的看家本领,小牧吃了一个,将另一个放在一旁,打算留给师傅。 兴许是午睡的功劳,抑或是果子解渴,小牧的躁郁之气消退了不少,开始安心思考怎么能对付这只顽猴。 强攻无效,那么只好智取,小牧毕竟和猴子厮混的很熟,对猴子的性情多少有些了解,这猴子虽然百般灵巧,但也有弱点,比如好奇心颇重,平时的食材、器物什么都要拿来嗅嗅,或者可以做个陷阱? 小牧摇摇头,空手抓猴这规矩不好打破,何况他也不忍心,万一伤到猴子呢。 或许可以欲擒故纵? “对了,这家伙耐性不好!”小牧高喊道,猴子被这突然的一声吓到了,跨坐在树上直打晃。 小牧这脱口一出之后也马上捂住了嘴,好像怕被听到一样,接着却又笑道:“还怕你听见不成!。 第十七章 苦肉妙计赚猿友 立侍蓝颜啖树莓 - 文人武道 - 东游闲士 想到即将得手,小牧不禁偷笑,边啃着果子边谋划着细节,思索着如何能实施的周全,天生机灵的他颇有些小计谋,虽然不是成文那种文慧,却是另一种机敏,如果说少爷拥有的是静中悟道的 “智”,小牧表现的则是随机应变的 “灵”,这种天赋不单表现在思虑的快速反应,也作用在身体的灵敏矫健,睡饱了觉的小牧可是充满灵气的。 虽然睡着时还是雷打不动,没少被成文作弄:曾经因为睡得太熟,醒来的时候发觉手脚被绑在床梆上,误了晚饭。 被墨水画花脸皮更是常事,其实少爷也是个蔫淘气的孩子。吐掉果核后,小牧已然成竹在胸,起身拍打拍打衣服上的土灰,活动活动关节,简单的下腰蹲起几下,顺手不露声色的摸了一把沙土攥在手里。 猴子见他又要再战,也不错眼珠的观察着他,在猴子眼中,也许早也把小牧当做同类了,这种追跑打闹的玩法想来在猴群中也是平常,享受在这场游戏中的它俨然成了小牧的猴兄猴弟。 四肢伸展已毕,小牧做好了准备,成败在此一举,猴子极聪明,同样的把戏不可能用上两次,若一击不能成功,有了防备的猴子便更难抓住,亦或许受惊之后,窜进林子几天不出来也有可能。 好在小牧心思缜密,计划的颇为周详,所以并不紧张,先侧过身整了整衣袖,其实是把沙土顺势装进卷起的折皱里,然后紧紧腰带、拍拍双手,弓身一蹿,爬上树来。 猴子却不在意,知他爬的再快也不是自己的对手,树上是猴子的天下,经过几次比试,它已经看破了对手的速度,只要在他从主干换手到枝桠的那一刻之前,随便跳到另一棵树上就绝对安全,猴子爬树是手脚齐用,人的爬法则是手脚切换,造物神奇,高下立判。 起码在树上,人处在绝对劣势。眼看小牧将要爬到与猴子同高,猴子慵懒的张开前臂,准备一跃跳至早已选定的高枝,只听 “咚”的一声闷响,树枝轻摇,没等猴子跳走,小牧竟自摔下树去,猴子楞了楞,接着三下两下跑下树去,真的是跑! 着急的猴子居然能从树干上直直的小跑下树。正要走近,忽然如觉醒般蹲坐在小牧身前两米的地方,猴子很精,疑心超重,它看了看趴在地上的小牧,又看了看远处的师傅,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牧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看不到脸,师傅在远处盘坐,依旧闭目养神,猴子就这样犹豫着,一、二、三、四.....小牧闭眼默数着,一直数到二十三,猴子终于忍不住,跑过来摸他的头发,拽他的衣服,发出急促的、嘶嘶的尖叫,小牧强忍住笑,心说这家伙还真义气,心下一软,丢沙土迷猴子眼的损招使不出来了,却又眼珠一转,心生一计,继续装死。 猴子见他真的晕了,心急火燎的跑去师傅那里求援,哪想师傅闭目不应,猴子无奈,抓起师傅的酒葫芦跑了回来,学着人的样子拧开塞子就要把酒倒在小牧头上,小牧一看时机已到,爆喝一声! 猴子毫无防备,吓的原地跳起,把葫芦丢上了天,在这一瞬之间,小牧奋起将僵住的猴子按倒在了地上,另一只手顺手接住了落下的酒葫芦。 “好!”师傅由远至近缓缓走来,却还不忘叫好。 “只是苦了我这一葫芦的好酒!” “嘿嘿...还有一半。喏~”小牧晃了晃酒葫芦笑着回道。师傅接了葫芦,猛咂了一口,从地上捡起塞子塞好,对小牧说道:“计是好计,却糟蹋了我的酒,要罚你俩!”小牧正想撒娇耍赖,忽然大叫:“啊!别咬我呀。”原来是猴子气他耍诈,趁他给拍土的时候狠狠咬住他的胳膊不放,其实说是 “狠狠”也很牵强,猴子咬人是会流血的,但它力道拿捏的很好,只痛不破皮。 小牧一边叫痛一边给猴子赔不是,又是恭顺请饶又是讨好抚摸,好歹让猴子口下留情。 师傅见他俩这般滑稽也笑道:“看来是无恙,随我来。”小牧刚才有备而来,假摔的非常技巧,事先选好的地方沙土极厚,落下的时候又保持平趴的姿势,既能保护头部不受损伤,又能快速跃起制敌,急智亦能如此完备,也是难得。 师傅看在眼里,心想这个徒弟机巧无双,临敌之时当多有建树,对其颇为满意,又见他果真并未受伤,才放下心来,打算再教他一点。 于是师傅带着灰头土脸的小牧和猴子绕山穿林,一路上边走边停,时不时的在矮树间找寻着什么,终于在一丛灌木丛前站住,对小牧说:“就在这里,罚站!”小牧疑惑的嘟囔:“怎么罚站还要走这么远的。”师傅却不接话,取下头上斗笠交给小牧言道:“树莓捡熟的,摘满一钵再回来。”然后摘下葫芦边喝边地走远了。 小牧闻听师傅之言,拨开树冠,发觉这一丛翠绿之中果然点缀着许多颜色鲜红、形如荔枝的鲜果,间或有黑色和红白不均的,摘下几颗品尝,红色、黑色的酸甜可口,想来已是熟成,杂白的既酸且涩,不能入口。 就这样,小牧和白猿站在野莓丛前边吃边摘,不多时手和嘴角都沾满果浆,这不知名的野果酸甜开胃,小牧不觉吃了好多,待得摘足满钵,日已西斜,半饱的小牧提着一斗笠的树莓,牵着猴子轻轻松松的回到了东柳斋。 回到驻地,成文和小牧一见面便大笑不止,原来成文不擅家务,生火不旺便突发奇想,舀出一勺师傅的烈酒助燃,结果火势爆燃,不但将木勺焚毁,连衣袖都引着,好在上午换了短衫,方便脱下,才不至于引火烧身,便是如此,发丝烫卷,小褂也被烧得更短了。 而小牧那边也好不了多少,贪吃的小牧和猴子嗜好不同,一个专挑红莓吃,一个偏爱黑莓,结果回来之后小牧脸白如纸,唇如烈火,仿佛戏台上歌妓名伶一般。 猴子更丑,一张蓝脸下午就沾了薄薄的土灰,又抹了个乌黑的大嘴唇,偏生一双金黄的大眼珠子无辜的眨着。 看的师傅也笑的停不下来,中气十足的笑声震得茅屋也微微振颤。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