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 断雪刀 - 古冲月

    沧元一界，十州并立，宗派无数。雷炎金商，阴海苍冥，合抱中州。虚空之内，是为羽州。
    千年之前，有一老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能开乾坤，能夺生死。仰天三问：虚空之中，羽州谁辟？沧元之外，神魔居所？武道之巅，竟在何处？三问已毕，雷霆震荡，大雨倾盆，东海逆流。老者负手，一笑琅然，销声匿迹。
    自此之后，武道欣荣。炎州炎九天，掌九幽鬼火，化麒麟，吞天地;雷州雷天罡，引紫霄天雷，破甲十万;绛音宫秦玉娥，一曲迷人心，两曲摄人魂，三曲镇神魔;南海生死门，门内九人，不入天字，不出生死；东海妖塔，异兽齐聚，吞云吐雾，修道成人……武道之盛，前所未有。
    剑域，苍明山，听风岩。
    一位白衣女子持剑随风而舞，身姿婀娜，如泼墨般的长发在空中翻飞。一步一摇，步步生莲，在地面踩出玄奥图纹。
    剑随心发，形随剑动。剑锋所过之处，惊起一地落叶，跟随着她的剑招在身边旋动。
    只见她招式越来越快，让人眼前一片模糊，看过去似有几道身影同时舞动，更不知何为真身，何为残影。直至某一刻，她的动作骤然停下，残影逐渐消失。身边的枯叶如失去重力般，径直垂落。在触地一刹那，瓦解成灰，扬散在风中。
    女子负剑而立，喘息声为这处安静之地，带来一些烟火气。
    晶莹的汗珠从她脸上滑落，丰满胸脯不断起伏。柳叶眉，樱桃嘴，更让人心动不已。
    但任谁也不敢当面多看一眼，因为，他们知道，这只母老虎惹不得。
    曾有人出言不逊，说了几句关于她的下流之语。谁知传入她耳中后，也不问对错，不辨真假，持剑断了他一只手。
    即使有人愤愤不平，也不过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里把她蹂躏千万遍。至于实际行动，谁敢？不敢在脸上表露，也不敢多说一句不该说的话。生而为人，有谁不惜命呢？
    域中境界高于她之人，并非没有。当然有，有就敢肆意妄为么？也不敢。因为，她爹是域主。
    她靠在一块石上，托着脸望向天边。正值夕阳西下，红霞荡散。风带着最后一丝余温，轻轻拍打在脸上。曾经她还是一个小姑娘时，也曾在某个日子里看如此美景，身旁躺着一位黑衣少年。这时，少年定会挖苦道：“别看这些没用的，先想好怎么活下去吧。”
    忽地，日落处出现一个黑点，迅速变大。
    她猛起身，持剑捏诀，严阵以待。
    不多时，残阳猛地坠入地平线。黑暗终于袭来，将听风岩笼罩其中，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让她神魂震荡，几乎窒息。
    “青锋，起！”她咬破嘴唇方才回过神来，身形一动，直冲而去。
    “铮！”地一声，剑被弹回。
    她再度刺出，“铮！”连续十几剑皆是如此。
    “砰！”
    弯曲的剑身传来一股心悸的力量，令得她倒飞十几丈方才稳住身形，倾尽全力运转功法，才将寒冰一般的力量化解。此时，她握剑的右手颤抖不止，全凭一股毅力才不让剑跌落。
    “你是谁？！为何来这苍明山？！”她大声喝问道。
    虽知来者强悍乃生平仅见，但气势这方面，是万万不能跨掉的。不对，她摇头苦笑，生平仅见么？倒是那一位才能算得此列。来者虽强，不过，跟那位比起来，恐怕是一招便败。
    只是，她声音虽大，却没有该有的威严，反倒是让人有骨酥之感。
    来者并未答话，压迫感再次逼近。她已无路可退，再退，就是岩下的万丈深渊。
    随着压迫感增强，黑暗笼罩了山头。
    这是要逼死我吗？她嘴角流血，头发凌乱。再不反抗，恐怕就得死在这里了。
    现在，她不可视物，只能凭借感觉，猜到来者缓缓走来。
    她索性把心一横，左手持剑，身化幻影，再度向前刺出。
    这一剑，化为千百剑。黑暗中，白影闪烁。漫天剑影之下，白影始终在来者身边周围一丈除移换身形，看似慌忙的乱窜，其实有迹可循。
    忽地，漫天剑影凝为一剑，在来者背后出现，锋芒毕露，空间隐约有破碎的痕迹。
    这一次，剑未被弹回，似刺穿了来人的身体，奇怪的是，无法抽回。
    女子疑惑时，只见剑上锋芒萎靡，剑身覆盖一层白霜。
    她心神大震，脱剑而退。
    残影归剑，已经摸到地字门槛，竟然被他轻松化解，如何让人不惊？如何让人不心生绝望？
    来人的实力，最不济也是地字九流，甚至，还在其上！
    域中玄字五流之上者，不过双手之数，又何时有地字高人？既不是域中，便是来者不善。
    “哼！我管你是什么来头！”她祭出袖剑，身边再度生出剑影，“你当真以为我刚才是乱蹿？笑话！”
    她松开剑，剑也不下落，跟着她缓缓飘起。
    她身上衣袂翻飞，三千青丝无风而动，“剑阵，结！”
    只见刚刚她掠过的位置，瞬间发出白光，生成剑气，迅速连成复杂的阵型，导致空间扭曲。
    而来者，正处在阵眼处。
    “万剑归宗！”
    剑阵转动，女子身边漫天剑影消失，再度出现，竟是全进入阵中，纷纷对着那人刺去。
    一剑被破，便化为十剑，百剑，千剑，万剑。
    而在刺向来人时，万剑归千，千剑归百，直至万剑归一，爆发出强横无匹的力量。
    “很好！”来者是一位男子，声音平静如水，竟没有一丝慌乱，似乎这样的攻势无法伤他分毫。
    女子微微一颦，冷哼一声，“看你装到什么时候！”
    却也不敢托大，捏诀再生剑影，投入阵中。
    阵内，借住剑影亮光，才隐约看见男子似是抱什么。
    他轻轻一笑，“比起多年前，你已经进步太多。”
    下一刻，天地间温度骤降。一股寒意通过剑阵被感知后，白衣女子浑身一冷，竟发现听风岩覆上白霜。忽地，她与剑阵失去联系，瞪大眼睛满脸震惊，“这不可能！”
    若是她再近一些，便能发现，剑阵也被覆上白霜，甚至那些剑影也是如此。
    剑阵停止运转，剑影也停止运动。
    “砰！”一声过后，剑阵消失。
    无尽的黑暗缓缓收回男子体内。
    那是一位黑衣男子，怀中抱着一位红衣女子。脚边，是细碎的冰砾。
    “你就是这么对待客人么？”他戏谑道，声音爽朗。
    一如多年前，她跟随那位闯荡江湖，再树林里吃烤肉。她抱着一只羊腿，一个劲儿地啃着，害怕对面的少年抢走。少年也只能无奈道，“你就不能分我一点？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呐！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恩人？”
    白衣女子脑袋“嗡”的一声，一阵恍惚过后，眼中闪着泪花，不争气地流下。
    当年，她无奈于父亲的召回，无法再跟他一起闯荡天下。分别时，她像一个地痞无赖般，豪迈地说道：“以后你来我的地盘，不管你做什么，我都罩着你。”少年一笑，“别反悔！”
    两人无言相望，男子面带微笑，女子泣不成声。
    若是有外人在此，定会大吃一惊，并且百思不得其解。一向冰冷的母老虎，为何会如此失态？这位域中缔造了传奇的女子，也会流泪么？是伤心？还是委屈？亦或是久别重逢的喜极而泣？我们无法得知。
    身着黑衣的男子，长着一张平凡的脸，平凡到让人即便多看上几眼，下一秒就无法在人群中寻出。当然，这么说也不确切。现在，他脸上有一道伤疤，看上去才愈合未久。若只见过一次，倒也能给人留下印象。
    相比起来，他怀里抱着的红衣女子，宛如天人。
    初看第一眼，就让人再无法移开眼睛，愿意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换取哪怕多一秒的注视。
    “你的脸上怎么会有伤？”白衣女子啜泣道。
    “跟人打架被砍了一刀，我断了他一只胳膊。”他无奈道，“小落，你知道我是最见不得女孩子哭的。”
    “没哭，眼睛进沙了。”被唤作小落的白衣女子收了哭态，换了一副面孔，果然是说变就变，“赵扶风，你个王八蛋，又去沾花惹草，还带到这里来！”
    小落这才把注意力放道红衣女子身上。
    待她看清那张倾国倾城，紧闭着双眼的面孔，脸色瞬间苍白如死人。
    “这是火女姐姐？”小落冲过去，一拳打在他胸口上，又变成了哭腔，“姐姐怎么了？你告诉我？她怎么了？你说话呀！”
    她摇着女子的肩，“火女姐姐，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她没有感受到红衣女子体内的生机，再次泣不成声。
    “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
    男子说完，忽地吐出一口黑血。
    小落惊慌失措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遇到了什么事情？”
    她不断重复问题，脑袋一片空白。
    男子轰然倒地。
    失去意识前，仍看向那位红衣女子。
    她如一朵美丽的红莲，似是沉睡，又似死亡。
    苍明山往西北百里，江云城外，稻香村。
    稻香村名副其实，在村子里有大片大片的稻田，村民便是靠种稻为生。这里的稻谷成熟后运送到江云城粮铺去卖，能卖出一个好价钱。稻香村里的人做生意是公认的实在，不会拿成年谷物混在新收谷物里。因此粮铺的掌柜也愿意以高出别人一些的价钱，购进这些稻谷。
    种庄稼这一条路，本来就是老天爷赏饭吃。老天爷今年高兴，便是最好。老天爷若是不高兴，人就得挨饿。
    今年，或许是运道太差。春夏时节降雨极少，导致秋天收成不好。
    这不是么，以往秋天这个时候正是农忙，稻田能看到许多忙忙碌碌的身影。今年，许多人却闲得发慌。
    这一天，几个小儿在村东边的槐树下打闹嬉戏。老人们拿着烟杆，端着廉价的茶水，畅聊着年轻时候的风光伟绩。无非是哪家寡妇突然怀孕，洗衣服的村妇胸前两块有多沉……引起笑声不断。不过，他们脸上的笑容无法掩饰眉间的忧愁。没办法，谁让今年的收成着实不好。
    所幸的是，家中余粮也够吃。只是，小儿今年是不能添置新衣了。
    黄昏的时候，稻香村里来了一个算命老头，带着一位三四岁的小姑娘来此处问路，说是要前往青云城。
    青云城离此地三百里。今天是定然无法赶到的。老头说他也不急，反正是在外行走。
    稻香村里人热情好客，人善心美。村长更是如此，见他带着小女孩，赶路不便，于是留下他吃饭。
    村长的儿子在城里，给一间酒楼当算账的先生，一年到头偶尔会寄一点银子回来。每次提到儿子，村长便洋洋得意，惹起许多人羡慕。
    吃完饭后天色已晚，儿子的屋子一直空着。
    老婆子特别喜欢这个女娃，为爷孙俩收拾了屋子，让他们住下。
    第二天，老头要走，老婆子实在舍不得那闺女，女娃对老婆子也亲近得很。
    就这样，爷孙两人在村长家长住下去。
    老头平时在村头摆摊，给路过的人算命，得了钱便买酒提回村长家，跟村长一起解馋。
    有时候收了摊子，也会到槐树下跟其他老人们一起聊天，跟这些一辈子都没有走出稻香村的老人讲一讲四处的风土人情。
    老人们听得津津有味，常常是一杆烟一口都没抽，便自行烧完。
    老头会提起极北之地的冥州，那里的烽火城绵延万里，抵御蛮族入侵；还有那每一代守城人都会传唱的歌谣。老人们不知道冥州在何处，却是要让老头唱一段歌。老头也不推脱，开唱起来：“夕阳照，落日桥。烽火城头晚立雪，满山堆起凤凰骨……身死何必埋坟冢，风云行走白骨中。”老头声音沧桑，这首歌谣又是悲凉，令得老人们潸然泪下。连不懂事时的孩童都停止打闹。
    就这样，老头融入稻香村。第二年春天，老人便要带女孩前往青云城。村长也没再挽留。
    老头临走前告诉村长，今年的雨水会比较多，要多开垦些田地才好。
    果然，如老头所说，这一年算得上是风调雨顺。秋天的时候，稻香村里的收成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好。老人们依旧在村东头的槐树下谈笑，这一次，笑声是发自内心。偶尔也会有老人向青云城的方向望去，似是在怀念着一个大半辈子行走天下的人。这些老人死后，或许没有人再记得那位带着小女孩的算命先生。
    “爷爷，”小女孩问，“我们为什么要去青云城?我觉得村长家就很好玩。”
    “乖孙女，爷爷这辈子还没有见过传说中的落日桥呢。就想着在有生之年去看看。”
    同样是这一年的冬天，有爷孙俩走入青云城，老头摆摊算命，女孩常常跑去茶馆听人说书。
    说书人特别喜欢这个每一天都要过来听书的女孩，时不时给她买一点糖吃，问她想不想学。女孩脆生生地问，“学说书的话，每天就有糖吃吗？”
    “只要有人听，你就能拿钱去买糖了。”
    再三年，一位黑衣男子到老头摊子算命。
    老头从未见过命格如此奇怪之人，往后十年竟然一片混沌。好奇之下，强行往前推演十年，却遭到反噬，重伤吐血。伤愈后，腿上落下病根，成了跛子。
    后来老头没有再算命，去酒楼里帮忙洗盘子，偶尔也编草鞋拿出去卖掉换些酒钱。
    再后来，女孩开始说书赚钱，老头也懒得再忙活。
    有时候，他会走到落至桥上看落日。此时会想起那首流传再烽火城的歌谣。
    其实落日桥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写这首歌的，肯定是一位从青云城去往烽火城的守城人。
    “如果让我知道他是谁，我要打断他一条腿，分明就是在骗人嘛。”老头如是想。
    他却不愿承认，远离故里多年，即使眼前花团锦簇，也不如故乡一棵枯草。
    老头故乡又在何处？他不愿说，别人也不问。不知多年后，他会不会忘记故乡为何？
    “这位小妹妹，你太厉害了！”
    女孩在茶馆跟着说书人一起说完书后，一位少年如是对她说。
    她脸一红，不知所措。
    少年伸出手，说：“我叫莫云，你呢？”
    “铃铛！”
第一章长老将至 - 断雪刀 - 古冲月

    剑域，青云城，天下酒楼。
    “我还听说啊，这位域主大人，十年前就有相好的啦。”
    一名男子伸出脚踩在板凳上，嗓门极大。
    周围人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纷纷转头朝他望去，想要听他往下说。虽然这话在明事理的人那里，一听便知道是假，但明事理的人毕竟是少数。况且，明事理的人就没有八卦的心思了？当然不是。
    “哼，这种话，说出来有谁去信呢？”书生模样的人跟同一桌的人如是说道，脸上表情到位，露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只是，他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也不再伸筷子，耳朵竖了起来。
    剑域传承三百年，至今已有五代。这一代域主算得上是惊才绝艳之辈。
    十五岁入玄字境，外出历练，习青羽剑法。
    三年后归域，击败许多成名已久之人。
    之后在剑域西北某深山苦修。两年后踏入地字境，出山时恰逢五域战乱。一道剑意从西北方冲天而起，如流星般掠向罪魁祸首魂域，竟有青鹤长唳，逼得空间碎裂，万剑出鞘，魂域大伤。
    除此之外，这位域主还是一位绝世美人，有无数仰慕者愿意为之誓死效力，而她性子冰冷，对此漠然。在欲望这一方面，男人可以逢山开山遇海填海，九死不悔。有人宁愿断掉一只手，也要得到一个女人。这些效忠者在本质上也是如此，只是他们这辈子恐怕都没有机会了。
    男子直身子，从隔壁桌夹一块肉放进嘴里，换了一只脚踏在板凳上，含混不清地说道：“我这就来跟你们唠唠。”
    正要开口，一队人走进酒楼。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位约莫十四五岁的姑娘，身着青色留仙裙，面容精致、耐看，有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青衣姑娘走到男子面前，一只手叉腰，另一只手揪着他的耳朵，道：“莫云！你又在这儿瞎说什么？信不信我告诉爹爹，有你好受的！”
    被唤作莫云的男子立马认怂：“小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都说了几次不敢了？这一次我一定要告诉爹爹！”青衣姑娘不买账，似笑非笑道，“如果你能把那只玉簪送给我，我会考虑饶你一次哟。”
    “我都说过了，那只玉簪不能送的。”莫云委屈道。
    “哼！那你就等着吧！”姑娘转身，“我们走！”
    “喂！我的小姑奶奶，别这么耍赖啊！”莫云急忙跟上去。
    “哈哈哈哈！”周围客人轰然大笑，就连那个书生模样的人也笑喷了酒。
    青云城莫家家主长子莫天，被称为莫家百年难见的天才，十岁开始修炼莫家游龙诀，三年便至蛟境巅峰，再一年突破至龙蛟境，如今似乎摸到游龙境门槛。
    次子莫云，无心修炼，一心想着如何发家致富，坐拥金山，引得天下美女尽投怀中。
    幼女莫小樱，调皮捣蛋，精灵古怪，在练毒一道极有天赋，曾遇一练毒高人，得红罗毒经，常痴迷其中。
    莫云追出去，跟着小樱走到长明街，哀求道：“好妹妹，我真就最后一次了。我保证，保证没有下次。”
    小樱正色道：“二哥，你还真以为我要去告状吗？”
    莫云道：“不告啊？那就太好了，你真是我的好妹妹，来让哥看看你是不是瘦了。”语罢凑上前去捏她脸蛋。
    “滚！”小樱拍开他的手，道：“老爹让我来告诉你，三天后域中的一位长老要来家里选人。听说这位长老是玄字境的高手。”
    玄字境，青云城里恐怕还没有过一手之数，没想到域中竟然直接派下来一位玄字高手。
    “哈？这么快？”莫云挠头，一脸不可思议道。
    “谁叫你一天到晚四处瞎混的，家里一个月前就说了这件事。另外——”小樱停下脚步，挽着莫云的胳膊，仰头撒娇道，“我真的好喜欢那一只簪子，二哥你就给我嘛。”
    一听此话，莫云心里咯噔一下，差点没喘过气来。这妮子，变脸也太快了吧。
    他把胳膊抽出来，道：“你说的这件事我知道啦！”语罢一溜烟跑没了影。
    小樱在原地气得直跺脚，骂道：“混蛋！”之后对身边的人说道：“走了，走了，回去吧，这个坏蛋真是气死我了。”
    “刘叔叔，你说他是不是坏蛋？”小樱在回去的路上气鼓鼓地问向一个中年人。
    “二少爷吗？二少爷可不是坏蛋呢。”
    “你就会帮着他说话，他就是坏蛋。别以为我不知道他经常买酒跟你一起喝。”
    这位刘叔叔老脸一红，尴尬挠头。
    莫云跑远后快速钻进一个巷子里，拿箩筐挡住身体，生怕小樱追过来，纠缠不休。
    她觊觎那只簪子已经很久，可不能给她逮着机会诓了过去。
    莫云从怀里掏出一个包了五层的小包裹，一层一层打开。
    里面就是小樱想要的簪子。簪子身上雕有凤凰纹，末端处更是一个凤凰头。材质似石非石，似玉非玉。莫云哈了一口气，仔细擦拭。
    两年前，他遇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公子哥。之所以能确定他是一位公子哥，是因为莫云觉得他身上也有一股纨绔之气，跟自己十分相似。果然两个人一聊天才发现是志同道合，两个人的志向都是坐拥金山，引得天下美女尽投怀中。
    公子哥说自己是从冥州而来，出门游历，没想到在路上遇到劫匪被抢去了金银财宝。
    临走时，他向莫云借了十两银子，拿出这根簪子作为抵押。
    “这可是个宝贝！送给你喜欢的人，她带上之后就会一直喜欢你。”公子哥一撩头发，得意道。
    “真要这么神奇，你怎么不用？去找一个又漂亮又有钱的女人给她戴上，以后岂不是任你宰割？”莫云问道。
    “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啊。我现在身无分文，留着它的话，它又不能吃，到头来被饿死了怎么办？人死了，什么都没了。在我看来，女人和金钱跟命比起来，还是命重要。”
    公子哥离开时跟莫云说，“以后来到冥州，可别错过天崖城。你到那里报上我的名号，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别送，走了！”
    莫云大吼道：“你还没说你的名号是什么啊！”
    公子哥头也不回，大有一去不复返的气势，豪迈道：“顾十章！”
    冥州，天崖城，顾十章。莫云在心中默念记下，有朝一日，或许会再见，那时我一定骗吃骗喝，最好有美女伴于左右。
    莫云把簪子重新包好，确定小樱没有追过来后，才从巷子鬼鬼祟祟钻出来。一脚踢倒什么东西，“啪！”莫云立马蹲下，发觉是踢倒箩筐，骂骂咧咧站起来又补上一脚：“靠！你这箩筐还欺负老子！”
    莫云躲着小樱，自然是不愿意把簪子给她。万一那叫做顾十章的公子哥说的是真的呢？他岂不是要错失美女和财富？不过，莫云现在，最想为一个说书女子戴上这支凤凰簪。
    莫家一月前就告示出来，就在近几天，会有域中长老来访，目的是从族里选出三位资质优异的子弟，前往域中参加剑试。
    剑试选拔前五的天骄，将会代表剑域，参加一年后的五域大会。
    当年，五域之人共同发现在五域地界划分处的一个水潭，长出四朵清心莲。清心莲极为难得，或不开，或四朵齐开，成三花聚顶式分布。五域之中有散逸的灵气，几乎都聚在此处，成了清心莲养料。修道者坐于莲上吸收灵力，实力将会得到大幅提升，不过，缺点是只对玄境之下产生作用。
    发现之初，清心莲尚未成熟，各域都想独吞。最终魂域在当中挑拨推动，引起了五域战乱。魂域善炼魂，欲升境，往往要炼化灵魂。其中以修道者灵魂，最善。要知道，战死的修道人越多，魂域能捞到的好处就越大。等魂域壮大后，也能一举吞掉其他各域和这些清心莲。当真是一箭三雕。
    可是如意算盘打得再好，人算也终归不如天算。谁能想到剑域横空出世一位地境女子？一剑之下，魂域大伤，只能退守。再之后，五域谈判，待清心莲成熟时，除魂域外，每域派出五位天骄，经过比试选出其中八位，自行争夺清心莲。魂域元气大伤，没有话语权，也只能同意如此。
    剑域为栽培年轻人，当真肯下血本。选出的五位天骄，将有资格进入铸剑塔，挑选一件趁手兵器。甚至，有机缘者若遇到域主，或能得指点一二。
    铸剑塔内，皆非凡品。为得到其中一件兵器，无数人为之努力。但这当中有很多人，一辈子都只能无法做到，半步难入。
    有资格进入当中的，无不是域中的长老，或者是为域中立大功者。
    而如今，为让剑域天骄在五域大会中一鸣惊人，域主当真是大手笔。
    剑试前五者者竟然能全部进入铸剑塔！
    消息一经传出，各家族纷纷轰动，一股暗流涌动开来。
    按照规定，域中一流家族将得到五个参加剑试的名额，二流三名，不入流但经过长老鉴定有可塑之才的，得一个名额。
    相比起来，不入流的家族要更加欢天喜地。
    因为在这之前，域中放下来的一些名额，都被一流二流家族夺去。
    如今，即使是最普通的家族也有可能获得一个名额，如何叫人不开心？若是这个人得了大机缘，也能让家族跻身二流，乃至一流！从此再也不用看那些上流家族的眼色行事。
    每一个获得名额的人，都要经过各家族精挑细选。选拔的依据，就是个人的实力。一个家族中的高层，除了家主，还有几位长老。谁都看不惯对方，都想着给自己一脉收拢资源，是故争吵难免。之后经过商量，高层同意举办比试，让子嗣凭实力争夺资源。优胜劣汰，如此而已。
    想到这里，莫云就一阵头大。莫家在青云城虽算是一流家族，但在域中仅是二流家族，因此有三个剑试名额。其中两个名额已经内定，一个是大哥莫天，一个是小妹莫小樱。这两人在族里是公认的天才，得到剑试名额实至名归。
    而他呢？仅仅是一个修炼不成器的庸才。与大哥同时期修炼，却一直停留在游龙诀蛟境一层难有寸进，与普通人不同之处在于，更能抗打。
    既然修炼功法不行，莫云想，那就外修剑法吧。
    于是他转去练了三年剑法。
    一日，因为那个说书女子与族兄冲突，一招即被击败。
    该族兄处于蛟境四层，习剑不过一月。但游龙诀搭配剑法，令得他身形灵活，出剑极快，剑气锋利。那是他生平第一次被打倒在地，爬不起来。
    从此，莫云知道，不内修功法，根本就没有修炼一途，故弃剑不学。
    三年修剑，一招败北。可笑，可笑。莫云你当真百无一用。
    长叹一口气，莫云心情糟糕。漫无目的往前走，走过几条街，爬上一座桥。
    这桥唤作落日桥，在桥最高处看到的黄昏落日，是人间绝美之景。曾有一位前辈在此桥上悟得一剑，名唤落日。剑招一出，红霞聚来，敛于一剑，如大日坠落，庄严肃穆。因此，在傍晚时分，红日依山，总有些无名剑客来到桥上，想如那位前辈一般，悟出一剑，不叫落日，叫红霞也行。名字早就想好，可是剑招迟迟无法悟出。
    这个时间点，烈日当空，水汽蒸腾，桥上空荡无人。
    莫云还记得，那次与族兄冲突，就在附近一家小茶馆里。莫天知道这件事后，劈头盖脸骂了他一顿，说他没有出息，真是气死人。第二天，那位族兄被莫天削光头发，扒光衣服写上几个字后，倒挂在屋檐下，扬言：“莫云只有我和小樱能欺负，其他人，没资格！”
    有人凑近看那人身上的字后，笑出声来：“哈哈哈，倒转看乾坤，嘴巴在鼻上。”
    后来，族里没人再敢明面对莫云动手，私下嘀咕几句也是小心翼翼，生怕惹上莫天。
    想到此，莫云轻声一笑，自言自语道：“大哥啊，你还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啊。”
    “谁？！哪个不长眼睛的鳖孙踩到我了？”一道苍老的声音忽地从莫云脚边传来，愤怒不已。
第二章老李头 - 断雪刀 - 古冲月

    莫云看去，竟是一位邋遢老头，头发黑白夹杂，身上更是缝有补丁，抱着一只脚呻吟道：“哎哟喂——好痛，好痛啊，这条腿怕是又得废一次咯。”
    “老李头，你又想讹我？”莫云又是一脚踩去。
    老头往右一滚躲开，锤着腿，眼泪流下。
    “我跟铃铛相依为命，现在又被踩断一条腿。”老头使劲摇头叹气，唉声不断：“老天爷啊，你为什么这么狠心！我一辈子没做过一件坏事，到老竟然不得善终！”老头年轻时若不做戏子这一行，当真是让人扼腕叹息。
    “服了服了，算我服了你行吧？”莫云对这个老头十分无奈，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最开始，老头看到他三天两头就跑去茶馆听书，心想一定是富家公子，于是打算宰他一手。
    不过，离茶馆太近不好下手。
    一次，老头蹲点等他走出茶馆，尾随道一个转角处，冲上去将他拉住，贼眼虚眯，笑道：“这位小兄弟，我见你骨骼清奇，看这滚圆的屁股，这强壮的身体，实在是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
    莫云不待他继续说下去，便道：“我练了许久功法，一直没有寸进，你说我是奇才？”
    没想到遇到硬点子了，老头一惊，换了说法道：“这位小兄弟，你的体质与其他修道之人不同，你这是暗影体。”
    莫云皱眉，觉得老头像是胡诌。
    “你是有一个孪生哥哥吧？”老头问道。
    “不错，你怎么知道？”莫云反问。
    老头没说之前见过兄弟俩，而是说：“双生子，一光明，一暗影。你哥莫天是光明，因此修习正常功法一日千里。你若是修习正常功法，一辈子也练不成。”
    莫云将信将疑：“真的假的？那我该怎么做？”
    老头仰头看天。
    莫云也不含糊，将剩下的钱塞给他。
    老头咧嘴笑出声来，心想这小娃太好骗了，得一直钓着。还没开口，茶馆说出的姑娘便走了过来。见到两人后吃了一惊。
    老头急忙将钱藏好，“乖孙女，收工了？”
    “嗯。”
    “那走吧，我在这等你呢。”老头拉着她就走。
    莫云看到姑娘，高兴道：“铃铛！这是你爷爷吗？”
    铃铛道：“是的。”
    “你爷爷太厉害了！唔……”
    老头上前捂着他嘴巴，小声道：“她还不知道我是世外高人，这个给你。”
    两人背对着铃铛，老人塞了几页书给他。
    待老头两人走远，莫云才拿出来看，一瞬间红了脸，骂出声来：“骗子！”
    莫云丢出一串钱，道：“老李头，是想喝酒了吧？”
    俗话说得好，事有一，必有二。
    老李头常来莫云这里蹭酒钱。若不是看在铃铛的份上，这老头别想诓去一分钱。
    接过钱后，老头破涕为笑，爬起来拍了拍灰道：“粗鄙！世人皆称之为酒，我独愿其为杜康。古人云：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讲的就是这个理儿。”
    “你这是打算承认在行骗了？”莫云扶额，满头黑线，“也就只有我愿意上你的当。”
    老头脸一红，讪讪一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嘛。要不咱去喝一个？”
    莫云因为长老将至的事，心里正烦，想到饮酒消愁也好，醉了便能不去想这些破事。
    “喝就喝，我全身的家产都在这里，总得喝会一点本，不能太亏了。”莫云应道。
    老头本就跛着左脚。莫云为了等他，走走停停。两人到酒肆后要了一壶最便宜的红薯酒，剩下的几个铜板被老李头收起，美其名曰道：“得给铃铛筹嫁妆。”
    俩人以前来过几次，每次都要的红薯酒，掌柜的也留下了几分印象。两人才进门，他便唤小二上酒。
    老头赞赏道：“掌柜的，上道！”
    “李老先生谬赞了。”掌柜的笑道。
    “夕阳红，落日桥。烽火城头晚立雪，满山堆起凤凰骨……”老头哼着小曲，先给自己满上，再给莫云倒半杯，酒壶紧挨着杯壁，生怕倒出一点：“来，碰一个。”
    莫云道：“我怎么才半杯？这不公平，你这点动作可不地道啊。”
    老头辩解道：“还不是怕你喝醉睡树上？上一次你喝醉了说自己是猴，非要往树上爬，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就你这点酒量还想喝多少？”
    莫云不服气道：“那次是因为没有下酒菜，连花生米都没有！”
    “这次就有了？”老头一脸不屑。
    莫云看着这孤零零的一壶酒，叹气道：“剩下那几文钱……”
    “别想！”老头扭过头，“那是铃铛的嫁妆！”
    “以后不也是我的吗？”莫云道。
    “哼！你喜欢她，我才不愿意把她嫁给你！”老头冷笑道：“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你可真敢说。”
    绊了几句嘴后，莫云也不再说话，才饮几杯便无心再饮。
    无他，心有琐事，酒已无味。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三天后，域中长老来选拔人才的比试。
    多年来，他修习的游龙诀没有寸进。
    想到此处，便一阵头大，只能长叹一声。难道真如老李头所说，自己是什么暗影体吗？这老李头咋看都不像高手，忽悠人倒是一把好手。
    一壶酒到后面有一大半被老李头下肚。
    “小云子，我知道你在想啥。”老李头似醉非醉，半眯着眼，伸手搭在莫云肩上，拍了三下。
    莫云一个激灵，刚刚还在想高手的事，怎么老李头还来拍了三下？他曾经看了许多演义志异类的书，知晓了高人拍肩敲头的暗语。拍三下，即是三更天时前去学艺。
    拍肩的人是老李头，那还是算了吧。
    “你小子在想我家铃铛了吧？”老李头咧嘴笑道，“哼！想打她的主意，没门儿！”老头站起来，本就跛着脚，像是醉酒的鸭子一般东倒西歪，十分滑稽。
    “滚！手拿开，酒味太冲！”莫云唾骂一声，“待会儿去茶馆听铃铛说书，我可不想被她发现我跟你喝酒！”
    当初，莫云为了这位叫做铃铛的说书女子，与族兄发生冲突。
    争端是族兄在台下砸场子，非说铃铛讲错了秦玉娥的镇神魔曲。
    铃铛反问何为对？族兄说，那位绛音宫宫主肯定曾有过三曲斩魔的经历。
    铃铛便言：“世间本无神魔，何来斩魔一说？弹曲杀人可信，至于镇神魔只不过是夸张的说法罢了。”
    来来回回吵了几句，族兄出言不逊，道：“你个小女娃娃，连男人都没有过，懂个屁？”
    莫云听后大怒，拔剑便要刺去。那次，莫云虽被打得惨，好在大哥莫天帮忙教训了那位族兄。后来，那位族兄没敢再来。
    铃铛如今已有十四岁，正是豆蔻年华，情窦初开的年纪。
    每次跟莫云说话，都是细声细语的，有时也会脸红。
    莫云调笑道：“你可别喜欢我，我才不喜欢小孩子呢。”
    这时，铃铛脸红欲滴血，毫无底气地反驳道：“我才不是小孩子了……”
    莫云在铃铛面前装得老气横秋，也只不过比她大三岁而已。
    “装，真会装！喝个酒有什么好掩饰的？”老李头手指着他哈出一口酒气，“男人不喝酒，也叫男人？”
    “也对，你在铃铛面前都能装清高，还有啥不能装的！”
    “你每次给我送酒，眼睛可都是长在了铃铛身上。”
    老头所说不假，莫云与铃铛说话时，总会四处望，好像有什么事要做，不情愿跟她多说话。
    不过，铃铛看向别处时，他便会偷偷看她。当初说那句“不喜欢小孩子”也是如此，他看到莫云眼中的伤心，竟有些得意。
    许多人，在小时候，会去欺负女孩子，揪头发，抢东西……故意惹她生气，惹她伤心。可当有一天，女孩不再为此所动时，伤心的，就该是男孩了。
    有几次，铃铛没有跟他说话。他顿时感觉少了什么东西，心中空了一块。
    老头絮絮叨叨说着一些陈年往事，莫云不耐烦，只能强吐出一个“滚”字。
    老头不依不饶，继续道：“我看你小子也是真心喜欢她，就是太怂了。当然，说怂还是有点夸张。好歹你也是为她大打出手过一次，虽然那次你被干得爬不起来，但不得不承认，你小子还有点气魄。”
    莫云恨不能把他的嘴缝上。这破事儿，过了这么久，再提起来真是要人命。他怎么不说说那个人后来的下场呢？
    “酒喝完，该走了。”莫云打断话头，走出酒肆。
    “臭小子，翅膀硬了是吧？敢朝我呼啦？”老头跟上去，却是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莫云听到响动后转身，心想这老头事儿怎么这么多？他真是铃铛的亲爷爷？没看出哪里像。
    老头躺在地上不起身，眼睛直勾勾盯着莫云，悠悠道：“我一个老头子，咋还走得动哟，要是被铃铛知道你把一个迟暮老人丢在这里，她该有多伤心啊。”竟是要哭出来。
    莫云无奈，背起老头，往回向落日桥走去。
    铃铛说书的地方，就在落日桥旁的一间茶馆里。
    说书这个行当，一年到头来，挣不了多少银子，但足够爷孙二人开销。偶尔几次遇到出手阔绰的人丢下一些碎银，爷孙两人就要去天下酒楼点几个菜。
    “老头，你长成一副瘦猴样，怎么会这么重？”来到落日桥边，莫云放下老头，一屁股坐下，喘着粗气道，“也不像是铁打的，我一拳下去你骨头就得散架。”
    “呵呵，你也知道啊！”老头道，“这不就说明是你的问题了？”
    “我？你凭什么说是我的问题？”
    “不是我重，是你太虚！”老头吹胡子瞪眼道，“你小子是不是对着那几张图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莫云一听就来气：“你要不提这事儿我差点忘记了，把银子还我！连本带利一百两！”
    老头道：“铃铛的彩礼要一千两。”
    莫云跳起来：“靠！狮子大张口，嘴巴也没你这么大！”
    “一万两！”
    “我怀疑铃铛不是你孙女，摊上你这么黑心的人，真是倒了大霉。”
    说完，莫云冲刺般跑上桥，回头大笑道，“哈哈哈哈，您老自己走吧！”
    “臭小子！尽耍些小聪明，爷爷我行走天下时你还没出生呢。”老头唾骂一声，一瘸一瘸上了桥。
    此时，落日斜倚西山，桥上行人渐多。
    一位白衣男子持一柄十二骨玉扇，倚靠在雕成狮子样式的柱子边。
    他望向落日，如一些剑客般，若有所思，也许是在思考那落日一剑的奥义。
    老头走过他身边时，顿下脚步，顺着视线望去，只见红霞衬落日，金碧辉煌，庄严肃穆。不禁痴了片刻。
    白衣男子察觉后，对老人报以微笑。
    老头心想：穿这么一身好衣服对我笑，是不是看不起我？
    于是冷哼一声便走，追上莫云。
    “老头，你刚刚在看啥？天边飞来一个美女吗？也没有啊？”莫云望去，唯有落日。
    “让开让开，别挡着我。该去给小铃铛捧场了，不然她又得生气，我往后的岁数还要她养活呢。”老头伸手拨开莫云。
    “不要我背了吧？”莫云试探问道。
    老头道：“你这么虚，等你背到那里，怕是得明年。”
    他头也不回，一个劲儿地走，跟双腿健全的人比起来，丝毫不落下风。看来是真怕铃铛发脾气。
    莫云难得轻松，快步跟上。
    桥上的白衣男子朝这边望来，看见一老一少的背影。两人在夕阳下行走，影子拉得老长。
    他嘴角扬起，缓缓摇头，打开折扇。霎时，似有一道落日浮于扇面，一瞬即逝。
    男子扇离开，边走边唱：“夕阳照，落日桥。烽火城头晚立雪，满山堆起凤凰骨。谁言三春不可归？谁念庭前落枣花？难难难！敌未退……”
    此时，远在苍州三千里，冥州极北之地。
    一位中年将军腰上环刀，立于烽火城上，看着久违的夕阳，脸上似有笑容。
    “顾将军。”一位士兵上前禀报。
    这位顾将军在军中，一直以来都是严厉苛刻的代名词。他操练出来的士兵，既对他恨之入骨，又感恩不已。恨是因其练兵严厉。感恩呢？又是为何？这个不需要解释，我们只需要知道，他带出来的兵，杀敌最多，伤亡最少。
    这位不苟言笑的将军，唯有在打跑入侵的蛮子后，才会饮酒大笑。
    “何事？”顾将军道。
    “星象师说，自明天开始，大雪一月。”
    说完，士兵退下。
    顾将军盯着一月唯一的夕阳，紧紧握住了刀。
    大雪飞，蛮族侵。
第三章铃铛说书 - 断雪刀 - 古冲月

    两人下桥走了一段路后，原本一条通南北的大道消失不见，转而是复杂的街道。
    从高空看去，这一片地方的道路，像是初学写字的小儿，横七竖八地躺着，吹胡子瞪眼。第一次来者落日桥下的行人，怕是三天三夜也无法绕出去。
    七拐八拐绕过几条街后，两人来到铃铛说书的茶馆，找一处空桌坐下，倒了两杯白开水有滋有味地啜着。
    茶馆先生自然知道两人与铃铛的关系，看到后他们后，面色平静，早就习以为常。一壶白开水而已，值不了多少钱。铃铛在此说书这几年，茶客们饮茶还少么？就是每天给他俩泡一壶茶，自然也不会亏。先生知道羊毛出在羊身上的道理。
    莫云眼睛黏在铃铛身上，撑着头傻笑。老头一会儿看莫云，一会儿看铃铛。这小子，眼睛都没眨过一次。
    老头一巴掌拍在莫云头上，道：“你小子魔怔了？眼睛也不眨一下。”
    莫云恼道：“哪有！”也不再理他，继续撑着脑袋。
    “话说这炎阁阁主炎九天，掌控炎州，独霸南方，更是坐拥千里地界的焚天谷。曾有人扬言，生人当如炎九天。此言一出，无人不服。”铃铛怀里抱着琵琶，轻轻拨动，“你们可知他少时外出历练一事？众位客官都不是含糊人，多少总会知道一些。不过，你们又可曾知晓一些隐秘的历史？比如，情史。”
    众人眼睛一亮，坐等她说下去。心道：若是知晓了这等秘事，以后在酒桌上跟别人讲出，岂不是要引人佩服？一定要让人知道，咱肚子里不仅能装酒，还能装墨水，酒桌上称王称霸指日可待。
    只是，说完这话后，铃铛停下手，不再拨弦，也再不开口，只是微微一笑。
    蓬头稚子一笑，不过是嬉戏打闹，无人刻意去听。豆蔻少女如莲花初开，一笑清香弥漫，惹人痴醉。铃铛一笑，听书人倒还好，只是，坐在老头旁边的那小子，流什么口水？
    “铃铛姑娘，又来这一套！”几位常来听书的熟客骂骂咧咧，过去放下几串钱。
    外人第一次进茶馆，定会惊讶这说书的竟是一位花样年华的姑娘。听完她说书后，更会震惊这姑娘竟是如此老道，丝毫不比多年说书的老先生差劲，不禁感慨道：“后浪推前啊。”
    琵琶声重新响起。
    “炎九天少时，远游海州。因机缘巧合，偶遇身受重伤的火麒麟和幼仔玉麒麟。火麒麟命不久矣，便用麒麟心与之交易，要求他照顾幼仔玉麒麟，待一日有红衣女子踩漫天红绫将之带走。
    麒麟本就禀天地而生，一生修为尽存于麒麟心之中。交易过后，火麒麟一身赤火湮灭，生机散尽。
    炎九天无法带走尸身，只能带走玉麒麟，便长跪磕头。炼化麒麟心后，得其传承麒麟火，境界一日千里。
    自此之后，许多地方都流传着一位浑身浴火的少年，斩奸邪，除妖魔，抱不平。
    三年后，炎九天归谷，接手炎阁。之后又三年，炎九天采用强硬手段，统一炎州，各派臣服。不愿臣服者，驱出炎州。曾有一老牌宗派反扑，杀炎阁中人。后来，这个在炎州成名百年的宗派，一夜覆灭，化作灰烬。”
    勾拢慢捻抹复挑，声声弦弹生生事。
    琵琶声由激昂渐渐变缓，最终四弦一声如裂帛，铮鸣收拨素手停。
    铃铛起身歉然一笑，道：“客官们，实在抱歉。小女子本想与众位说说炎九天情史，无奈这位英雄人物太过厉害，便不自觉地说道他的辉煌战绩。且让小女子说说那等人物的情史罢。”
    说完后，在座的人方才惊觉，无他，沉浸于英雄气概尔。
    这等英雄，总会让人忆起自己的一生。即便有人成就再大，跟他比起来，也只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难免让人心中泛苦，但更多的却是服气。不服他，还有谁有资格？
    莫云听完这一段后，心道：“有朝一日，我要比他更厉害，成为铃铛心中的英雄。”
    “快讲讲吧！我都等不及了！”有人说道。紧接着有人附和道：“铃铛姑娘，你这是要急死人呐！”
    “你说什么我都爱听！”莫云叫道。却没注意到，茶馆进来一位公子哥，在他后面一桌坐下，叫了一壶碧螺春细品。见到莫云大呼小叫，摇了摇头。
    琵琶声再次响起，曲调平和，隐隐间流露出悲伤。溪流带起婉约声，偶遇青石拍水珠。清风阵阵扶明月，渐行山路载落花。落花有意，流水可有情？
    茶馆中寂静无声，似乎所有人都陶醉在曲声中。
    “话不多言，就说说那位红衣女子。”铃铛开口，打破宁静，唯有琵琶敢与之相和。
    “再三年，炎九天踏入天字一流时，谷中来了一位红衣女子，额头上有一枚火印。你们可知道这火印为何？”铃铛问道。
    “不知道。”
    “这谁知道啊，没见过。”
    “啥是火印？烙铁印上去？”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莫云后边传来：“低阶火术，不过是向外界取火，符火术便是其中之一；中阶火术，则是灵气化火，比如丹火术；高阶火术，火种植于心中，心念所指皆焚尽；顶尖火术，便是修成魂火，纵肉身陨落，亦能保住魂魄。额间火印，是魂火大成都标志。”
    “不错，这位公子所说完全正确。”铃铛看向他，臻首致意。
    穿着考究的公子端起茶杯，缓缓摇晃，继续道，“不过，世间是否有所谓的魂火，我们也不得而知。”
    “屁！宋迈天，你是嫉妒吧！听说你之前玩符火差点把你家烧光，是真的假的？”
    莫云早已转过身去看着他，发觉是常有口角之争的宋家公子，便开口诘难道。
    宋迈天正眼都懒得给他，装作没有听到，对铃铛道：“姑娘请继续。”
    莫云“嘁”了一声，当他是不敢接话，转头继续望着铃铛。老李头两眼微眯，悄悄打量宋迈天。老李头坐在路边偷看小媳妇的时候，便是如此。只要眼睛眯得够小，就不会被人发现。他像打量小媳妇一样打量着叫做宋迈天的公子，腰白玉环，配容臭。老头小声对莫云道：“他这一身行头，能换好些酒钱。”莫云似是没听见，也不回应。老李头心里暗骂一声：“色胚！”
    “那女子在谷中住下，与一个三岁小姑娘为伴。这位姑娘正是当年的玉麒麟，麒麟是世间最有灵性之兽。谷中灵气充沛，她借助此条件，小小年纪就踏进玄字境化成人形，让许多人望尘莫及。红衣女子唤她小玉。
    炎九天虽然踏入天字一流，在火术一道依旧未臻化境，便与之请教。红衣女子见其拥有麒麟火，便给予指导。
    一年后，东海蓬莱城举行十年一度的拍卖会，其中有火麒麟的尸身。
    此时正值炎九天闭关修炼魂火，红衣一人前往，在拍卖会大闹一场，几乎烧掉整座城池。东海千里，皆划为妖塔势力范围，怎会不管？于是塔中大长老亲自带人出手，无奈红衣女子虽修成魂火，本身实力不过天字九流，自然受重伤。红衣逃回谷中，几日后便身死道消。彼时，只有小玉相伴。
    炎九天出关听闻此噩耗，仰天长啸，只身前往镇妖塔。
    那一年，镇妖塔元气大伤，长老死伤惨重。塔主祭出灵器榜排行第四的锁魂塔与炎九天一战后，不知所踪。
    那一年，炎九天跌为地字一流，再无寸进，焚天谷燃烧百年的地底岩浆火熄灭。”
    琵琶续续弹，呜咽似恸哭。
    众人再次沉默。
    良久过后。
    “果然不错，生人当如炎九天。”宋迈天似是刁难：“只是我有一疑问，不知铃铛姑娘是否能为我解惑。”
    “宋公子，请讲。”
    “你我皆知，魂火可保魂魄不灭。可为何那位红衣女子会身死道消呢？”
    “不知。”铃铛直接了当道：“我亦曾疑惑，便推测或许红衣女子未修成魂火。事由古人做，书由今人说，凡有出入，在所难免。”
    铃铛当然不会知道，同样是那一年，一位三岁女孩穿上红衣，额间生出一朵红莲。
    “诸位客官，今天便先讲到此处。”铃铛收起琵琶，起身道，“待明日，小女子向诸位说说雷天罡。”
    众人缓缓散去。
    宋迈天抿一口茶。
    “让宋公子见笑了。”铃铛来到他桌前。
    “铃铛姑娘当得起这青云城第一说书人，我哪里担得起见笑二字。”
    “叫你公子你还真敢应？你算哪门子公子？”莫云跑过去拍在桌子上。
    刚才，他看到宋迈天问铃铛问题时那副洋洋得意的模样，心里满是不爽，现在终于给他逮着机会刁难了。
    “呵呵，你说得对，我不配。”宋迈天嘲讽道：“难道没法修炼功法的废物就配么？”
    “废物？你骂谁废物？”莫云手指着他的鼻子道：“有种你再说一句！”
    宋迈天倒茶：“我也不知道在骂谁，反正就是没法修炼功法的人呗。怎么？是你吗？”
    莫云大怒，拿起茶壶摔在地上，道：“别他娘跟老子耍嘴皮子，有本事动手啊？让我看看你手上功夫有没有嘴皮子一半厉害！”
    “跟一个废物动手太掉身份，我会干这种蠢事？”宋迈天最后一杯茶送到嘴边。
    莫云大笑道：“哈哈哈哈，天大的笑话，你有什么身份？不过是一个庶子罢了！你娘还夸我功夫好呢！”
    宋迈天手一顿，捏碎茶杯丢在他身上，脸色阴沉道：“你找死？”
    莫云拍了拍衣服，道：“手真脏！你娘都比你干净！”
    “莫云哥哥。”铃铛出手拉着莫云道，“别说了。”
    莫云推开她，这个时候正上头，那里肯听？若是认怂，以后怎么在这青云城混下去？怎么在铃铛面前抬起头来？
    “哈哈哈，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宋迈天反笑道，“一个废物，留在世上又有何用？！”
    话音一落，一拳轰出。
    “啊！”铃铛尖叫一声，脸色苍白。
    老李头则似笑非笑，朝门口望了一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莫云瞳孔骤缩，拳头在眼中放大，而他竟无法动弹，脸上只能任由那一拳被轰在脸上飞出身去，砸烂一张桌子。他再一次推开匆匆忙忙跑过来的铃铛，起身朝宋迈天冲去。
    又是一拳打在胸膛，凹陷三分。莫云再度被轰飞，嘴角流血。
    铃铛跟过去，慌忙道，“莫云哥哥，你怎么样了？”
    “没事，血太多，吐出来一点而已。”莫云捂着胸口望向宋迈天，笑道，“就这么点力气？吃饭了没？还是跟你娘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太虚了，哈哈哈哈。”
    老李头被呛了一口，朝他竖起大拇指。
    “哼！不知死活！”宋迈天大步走去。
    这时，有人出手拦住他。
    是茶馆先生。
    先生道：“宋公子息怒，教训一下就够了，何必下重手？这里也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出了事影响多不好？”
    宋迈天道：“怎么？你觉得宋家摆平不了这种小事么？你看不起宋家？滚开！”
    先生道：“你别忘记他还有一个大哥！”
    宋迈天道：“不就是莫天么，莫家的人怕他跟我有什么关系？他若敢来，我照打不误！”语罢推开先生，再次迈步。
    “宋公子，别再打了好不好，我替莫云哥哥向您道歉。”铃铛声音中带有哭腔。
    “别管他，让他来打，让我看看这个娘们能有多大力气。”莫云肿着脸，逞强道。
    宋迈天踏出一步，握拳。
    嘴上虽说不惧莫天，但真正对上哪里是对手？因此，他收回几分气力，心想给个教训也罢。
    就在宋迈天拳头即将接触到莫云身体时，一道剑气从侧面朝他拳头射过来。
    宋迈天陡然收手，朝门口望去，登时脸色一变，心跳加速。
    他不会听到了吧？
    “似乎有人瞧不起我呢。”
    果然。
    只见门口立着一位负剑的青年，身姿挺拔，长相与莫云有五六分相似，最大的不同在于气质。前者带有凌厉的剑气，锋芒毕露，让人不敢直视；后者，似乎没有什么气质。
第四章青龙，崩天 - 断雪刀 - 古冲月

    莫家，鲤湖边。
    一位中年人朝湖里丢去饵食，水下红鲤纷纷聚来。
    中年人身边站着身着青衫的青年，英姿飒爽。路过的姑娘偷偷看向他，笑容满面，春心荡漾。
    男人在跟青年絮絮叨叨说一些事。
    “报！”一个小厮慌忙跑来，未来得及整理衣衫，“二少爷在茶馆被宋家的人打了！”
    “茶馆？”男人皱眉道：“青云城茶馆有百家。”
    “这……”小厮脸一红，竟然忘记看招牌了。
    “我知道在何处。”青年开口解围，“我去看看。”
    小厮望向他，脸上写满感激。莫家莫天，虽然被说成恃才傲物，但这些年来，下人们只觉他温文尔雅，天塌不惊。下人端茶不小心摔倒，他也不怪罪，帮忙收拾。至于其他小错，也都是一笑置之。偶尔心情好，叫上三五人去湖边钓鱼，打成一片，没有公子应有的架子。恃才傲物一说，谁信？因而有些人对他十分钦佩，常常因为听到说他坏话，便跟那人做上一场。
    莫天莫云两兄弟都是如此，从不端架子。前者是不愿端架子，后者是没有架子可端。比起族中其他一些公子哥，要好上不少。
    莫天道：“我就说是谁呢，原来是宋家天才，宋迈天。”
    宋迈天嘴角抽搐一下，道：“跟你比起来，还上不得台面。”
    莫天一笑，道：“何必如此自谦？靠着女人便能有此成就，实在是少见呐。”
    说莫天温文尔雅，有儒士之风，的确不错。前提是别惹着他。若是碰到他的逆鳞，也不管你是谁，出剑便斩！族中人，也不例外！况且非我族人，何必留情？
    宋迈天眼睛虚眯，沉声道：“都说莫家莫天有三寸毒舌，连农家妇人也望尘莫及，今日才知传言不假。那就让我试试你的实力，是否也如传言一般厉害！”话音落下便握拳。
    宋家崩拳，崩山式。
    “哥！砍断他的手脚！”莫云大吼一声，一手捂脸，一手捂着胸口，径直倒地，在地上打滚呻吟道，“太痛了，太痛了啊。哥你一定要给我报仇！”
    莫天语气依旧平静，道：“别跟我耍苦肉计，该还的，我会全部还给他！少了不成，多了却好！”教训宋迈天，似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当然，这对他来说，也的确算是一件小事。小到什么程度？不过一剑罢了。再不济，两剑，三剑，直到无力再战。
    “看剑！”莫天剑指宋迈天。
    宋迈天忽地冷笑道：“我手上没有兵器，你觉得这样合适么？欺负手无寸铁的人，很光彩？”
    莫云道：“你真把自己当人了？谁给你的勇气？”
    语罢一剑划出，剑气如虹，眨眼间便接近宋迈天。
    宋迈天身形后退三步稳下，扭腰冲拳，空间有细微扭曲。
    一拳一剑气，陡然接触。
    剑气本就无根，僵持一段时间后化为虚无。
    宋迈天大汗淋漓。莫家莫天，果然深不可测。仅仅是一道剑气，便让人如此费力费神。
    “不错嘛。”莫天道：“宋家的天才，倒也还有几分实力。不过，你觉得能接下我几剑？”
    宋迈天看去，瞳孔一缩。莫天趁他对付第一道剑气的时间，已经划出了十几道剑气浮在身边。
    “他娘的！”宋迈天心里暗骂一声，咽了咽口水。
    “听闻你早早把崩拳修至崩天境，我这一招，你不拿出崩天来，恐怕身上得少一点什么东西。”莫天悠然提醒道。
    宋家崩拳，号称力崩山海，力崩天地。同样有三层境界，一层崩山，二层崩天，三层崩神。宋迈天修习崩拳已有十年，如今达到崩天巅峰。
    “你早已踏入游龙境了吧？”宋迈天忽然分心道。
    “侥幸而已。”莫天手一挥，十几道剑气冲去，“小心点！战斗中可别分神！”
    宋迈天握拳。虽然已修至崩天巅峰，但他知道，这名义上的第二层与第三层之间，有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崩拳前两层皆是以力证道之流，唯有突破至第三层，方能达成质变。崩神，能崩碎空间，也能崩碎魂魄。
    崩天式，开！
    剑气再度与拳头相撞，“轰”一声响，宋迈天暴退，途径十几张桌子被砸烂，直到撞向墙面，茶馆一阵颤抖。地上有两道划痕从宋迈天原来位置延伸到墙边。宋迈天嘴角流血，大汗如雨，落在地上，似有“滴答滴答”之声。
    宋迈天硬扛下剑气也不愿被轰飞。
    莫天轻轻一笑，难怪这家伙能从一个小乞丐摇身一变成为宋家天才。
    “还能再接下一剑么？”莫天问道。即使不是修道之人，也能一眼看出，他已经是强弩之末。
    宋迈天硬撑着不肯倒下，笑道：“来便是！我能有何惧？不过一条命而已。”
    莫天皱眉，明显能感觉到宋迈天体内灵气震荡，一会儿虚浮，一会儿凝实。崩天巅峰硬扛十几道剑气，实属不易。
    崩天巅峰？莫天哑然一笑，当真是好运气。
    莫天捻诀，剑气化为一条盘龙，龙未凝实，仍有些虚幻，隐隐约约能看到龙身上的鳞片。
    他朝宋迈天走去，气息雄浑，剑意刺骨。
    “哥！住手！”莫云无力起身只能叫道：“教训一下就算了！可别真断手断脚啊，我刚刚说的是气话！”
    莫天冷声道：“要你管！”
    感知到恐怖的压迫感，宋迈天苦笑，修道十年，今日是要死了么？他闭上眼睛，想起了那个女人。
    宋家有一个偏房远亲，十多年前来青云城投奔宋家，做一些苦活累活。后来攒了些银子，从倚翠楼赎出一位女子。女子诞下一男婴后，那个男人为多赚些钱，早出晚归。有一次，替宋家送一样东西前往江云城，途中被匪徒截下。男人不从，竟被砍死。后来母子二人被驱出宋家，因无法维持生计，女人便做了暗娼。
    过了几年，女人身体消瘦，去光顾的人也少了很多，偶尔有人完事后不给钱便走。
    男婴这个时候也已经有四五岁岁，常在四处瞎逛，跟在大人后面捡他们不小心掉落的钱。有时也学着乞丐，拿着一个破碗要饭。女人看到她拿回来的钱，痛哭流涕。
    再后来，男孩遇到宋家一个跑腿小厮，他曾被男孩爹救过一命，便把他带回去做一些能糊口的活。
    八岁那年，他在院子里打扫，无意间看到一本不知因何被丢弃的崩拳，便偷偷带走修炼。
    在无人指导下，几年时间修成崩山巅峰，堪称神速。宋家一位管事发现后将他带到一位长老身边，长老念他是本是宋家人，便给他一些修炼资源。借助这些，他又花一年，踏入崩天境界，在年轻一代中崭露头角。
    他给自己改名叫宋迈天，意思是能迈过崩天，直入崩神，再一举脱离黄字境，踏入玄境。
    为了跟那个女人撇下关系，他再未回去过。即便那个女人病死，他也只是托那个小厮将她安葬。
    在宋家，他被家主认做义子。他以为这样，就能有高贵的身份。可是，纸本就包不住火，依旧有许多人知道了他的曾经，这是他的逆鳞。凡有人在他面前提及那个女人，他就会毫不手软地揍一顿。家主两个儿子除外，他们若用此事打趣，宋迈天也毫无办法，只能默默忍受。
    宋迈天流泪。若不是她，自己早就死了。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应该就是她了吧？
    他想明白了许多事，心如死灰，只等待莫天一剑斩下。
    莫云走到他面前却没有动作，只是散发的剑意更加雄浑。
    “杂念尽灭，心守丹田。”
    话音落下，剑意进入宋迈天的经脉，冲向丹田处，化成剑意之牢。
    宋迈天无法睁眼，只能将心神看向丹田。
    那里的灵气时而虚浮，时而凝实，只是每一次虚浮过后，都比之前更加凝实。
    难道……
    脑海里的想法让宋迈天激动起来，如死灰复燃。
    杂念尽灭，心守丹田。
    以神为引，化气成晶。
    我有崩拳，一拳崩山。
    两拳崩天，三拳崩神。
    丹田之中，剑牢散去，一道小人影浮起，双拳呈金色。
    在今天之前，宋迈天从未想过，竟是这样踏入崩神境。
    他睁开眼，脸色复杂，看着近在眼前的青衣男子，问道：“为什么帮我？你信不信今天之后会多一个劲敌？”
    “剑试在即，青云城能多一位天骄，倒也不错。”莫天收剑，道：“打莫云的那一拳，你没有动用灵气，否则，你已经死了。”
    “我欠你一条命。”宋迈天苦笑道。
    莫天道：“你才突破，境界不稳，先回去巩固吧。如今，除了她，应该没人是你的对手。”
    那是一个叫宋娇娇的女孩，如今十岁，却已迈入崩神境，有希望在十五岁之前踏入玄境。放眼整个剑域，这种天才也是凤毛麟角。
    宋迈天深鞠一躬，路过莫云处，道：“刚刚出手是我不对，请莫公子见谅。这里有一瓶金创药，涂抹脸上有奇效。”
    把丹药递给莫云，宋迈天离开茶馆。
    “你刚刚在紧张？”莫云盯着铃铛，道。
    “没有。”铃铛低头。
    莫云情不自禁帮她把鬓间碎发拢至耳后。
    他不会预料到，几年后会对一位红衣女子，做同样的举动。
    铃铛红了脸，莫云也红了脸。
    “哥，你太厉害了！”莫云终于能爬起来，手搭在他肩上。
    “铃铛姑娘，麻烦帮我赔向店家赔个不是。”莫天不理他，递给铃铛一块纹银。
    不等她接住，一双苍老的手便盖了上去。
    老李头咬了咬，看见牙印，笑得合不拢嘴，“等下我帮你处理，太见外了。”
    铃铛无奈，狠狠剜了他一眼，转头说道：“多谢莫公子。”
    莫天摆了摆手，对莫云道：“走。”
    莫云道：“你先走，我马上过去。”
    莫天道：“你能走？”
    “我身强体壮，怎么会走不了呢？都是小伤。”莫云肿着脸，如是道。
    莫天摇头离开。
    铃铛道：“莫云哥哥，你真的没事吗？”
    “我留下来就是想跟你说，我身体可硬朗，真一点事儿都没有，你别担心就行。”莫云拍了拍胸膛，“回见！”说完，健步如飞，没有一点颠簸。
    铃铛急道：“莫云哥哥你慢点！”
    待确认铃铛看不见后，莫云才蹲下捂着胸口，喘着粗气。
    “拿命逞强。”莫天一直在转角处等他，见到他这副模样，冷冷道。
    莫云回家后把宋迈天的药涂上，不多时便消肿。
    二管家也送来一些恢复内伤的药。
    平日里，在外人当中，就属二管家跟莫云最亲近。
    “少爷，大少爷让我给你送药。”
    “刘叔，我哥还说什么了吗？”莫云问。
    刘叔想了想，道：“别的没说，不过看表情，很是心疼少爷你呐。”
    “切。”莫云拿起那些药闻了闻，忽地道：“你有为一个女子拼过命吗？”
    “这……”刘叔为难道，“我一个孤寡老头子哪里懂这些哟。”
    “年轻时总有喜欢的姑娘吧？”
    刘叔挠了挠头，露出小孩子才有的害羞态，“嘿嘿，家里倒是给我介绍过一个，后来她跟一个书生跑了。”
    一老一小有一搭没一搭聊起来。最后约定等莫云伤好后一起喝酒。
    刘叔走后，莫云推开窗坐在桌子边，只见缺月挂树梢。
    树是桂花树，几近枯死。
    几年前，这树长得茂盛，桂花开，十里香。
    奇怪的是，从他弃剑不练的那一天开始，桂花逐渐脱落，第二天便枯萎。
    他找人来看过，竟然无一人知晓其中奥秘。
    之后莫云不再管它，心想这样看着也别有一番意境。特别是冬天，雪花纷扬，枯木朽株，尽惹白羽，山水裹银，不见墨色。再配上一壶好酒，倒也是绝美风景。
    “砰砰”敲门声响。
    “请进。”莫云道。
    “吱呀”一声，门推开，走进一位雍容的夫人，眉眼与莫云有三分相似。
    “娘，你怎么来了？”莫云道。
    “听说你受伤了，过来看看。”夫人道，“你大哥说你伤不重，可我还是不放心呐。”
    莫云道：“娘，我真没事儿，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你小子，就不让人省心。”夫人骂了一声，“明知道打不过还要逞强，何必呢？”
    莫云道：“娘，你是懂我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才是我莫云的风格，如果不遵从本心，还不如死了才好。”
    夫人道：“说好听点是执着，说难听了是冥顽不灵。”
    莫云道：“嘿嘿，都一样嘛。”
    “你爹让我来跟你说一件事。”夫人把窗户关上，“别着凉了。”
    “我知道他要让你说什么。”莫云道，“无非是三日后的比试罢了。”
    夫人道：“看来娘是劝不住你咯。三日后，你如果不敌对方，就认输吧。这一次，恐怕那群老家伙，会让子孙下狠手。毕竟，在剑域长老面前展示的机会可不多。你越难看，就越能衬出他们的厉害。”
    “娘，你不该给我加油打气吗？”莫云讪讪道。
    “臭小子，听见了没有？答应我，如果不敌便认输。”夫人道。
    “行行行，都听娘的。”莫云急忙应到。
    “天也晚了，你早些休息吧。”夫人起身离开，来到屋外院子，回头看着充满亮光的屋子，摇头叹了一口气，“这孩子，答应得越快，就越反着干。”
    夫人走后，一道纤细身影从屋顶跳下，轻如飞燕，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第五章丹药与信 - 断雪刀 - 古冲月

    莫小樱离开天下酒楼，带人回到莫家，跟父亲打了个招呼，道：“已经把话带给二哥。”便回到院子里。
    小樱在院子里开了几块地，种上一些花花草草。这些可不是普通花草，几乎都是毒经上提及的植物。
    藤萝，绿阴，江冬，天香，鬼齿……
    最开始的时候，小樱把花草一股脑种在一起，后来竟然尽数枯萎，她为此伤心好几天，茶不思饭不想，让人提心吊胆。搜罗这些花草可不容易，名贵倒在其次，有价无市才最让人头疼。
    于是她把自己关在子屋里，仔细研究毒经。
    原来，不同植物性质各不相同，即便药性相近，仍有相冲之处，比如鬼齿和绿阴，都喜潮湿，阴气重。两者植于一起，争夺阴气，最后两败俱伤，没几天便凋零。反而是江冬与火莲，一凉一热，种在一起，却相辅相成。
    随着她对毒经的理解越来越深刻，院子里的花草再无因药性相冲而枯萎。倒是有几日，小樱偷懒，跑出青云城游山玩水，把这些花草忘于脑后，回来时见它们死了一片，又是几天情绪低落，茶饭皆淡。
    院子里有一颗粗壮的天香树，树龄约摸五六年，要四五人一起才能勉强抱住。
    天香树下有一口井，小樱将它取名为碧眼。
    她从井中汲水浇灌花草，拿剪子替它们修理枝叶，之后回到屋子里看书。
    小时去城外踏青，遇到一位从南海游历至苍州的毒师，夸她在毒术一道极有天赋，赠予一本红罗毒经。她不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天赋呢？”毒师笑而不语，负手离开。
    毒经中记载万千毒物，大体分三卷。
    一卷介绍万千植物的毒性药性，另一卷介绍各类兽所携之毒。最后一卷，便是制毒，练毒，用毒之法。
    世间千万，皆道练毒为邪，是难以登上大雅之堂的小门小道。唯有少数人方才知晓，所谓的世间大雅之丹道与毒道本就同源，起于远古神农一脉。
    对于世俗的眼光，她不会去在乎。这一本红罗毒经，搜罗着人们的愤怒，害怕和欲望。
    毒道非毒，人心最毒。这是经中当首八字。
    不错，毒非毒，最毒是人心。毒善用，可救人。心狠毒，纵是上乘医术，也不过是另类的毒药罢了。
    小樱知道，经上每一种毒，背后或许都有一个故事，感人至极也好，人神共愤也罢。人们总是容易忘记感恩，容易记起怨恨，是千百年来，毒师总结出来的经验。纵然历史也健忘，而这本毒经，一直都在。
    时间悄然流逝。待月光照在小樱脸上时，她才突然发觉夜晚已至，便离开院子休息眼睛。
    才走出院子没多远，便听下人说莫云被宋家一位公子哥打伤。
    她一怔，心里道：“这个哥哥真会惹事儿。”
    不过又听说莫天及时赶到，把那位公子哥狠狠教训了一顿。
    她便开心起来，脸上挂着笑容，“还是大哥厉害。”
    小樱此时无事可做，决定买壶酒送往莫云住处，顺便再挖苦一下，谁叫这个二哥不争气呢。不过，还好这个二哥不争气，不然每天都要被他欺负。
    她到天下酒楼买了一壶桂花酒。
    莫云最喜欢的就是此酒。在他院子里那棵桂树还没有枯萎时，小樱偷偷摘下许多桂花。尝试着酿酒，想着在他面前炫耀。不过每次都是以失败告终。
    小樱往回走时，远远看到了铃铛。
    两人年龄相近，聚到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一些男女之间的话题也毫不讳忌。因为莫云的缘故，两人已认识许久，形同姐妹。
    小樱走上前去，道：“铃铛啊，果然是你，你不是住在长乐街的吗？大晚上的怎么跑这么远？”
    铃铛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是有什么心事吧？告诉我呀，我可以帮你的。”小樱说。
    铃铛慢吞吞挤出一个“是”字。
    “让我猜一猜。”小樱食指卷弄着头发，“你是想去莫家对吧？那去莫家干嘛呢？”
    小樱忽地凑近脸看着她的眼睛，“不会是因为我二哥吧？”
    铃铛瞬间脸红到脖子处，结结巴巴道：“没、没有，怎么会呢？怎么会因为他呢……”
    “哈哈，你的那点小心思我可看出来了。不过，我二哥身上好像也没什么优点呀。”
    “谁说的？”铃铛为他申辩。
    “嘿嘿，嫂子你破功了。”小樱坏笑道。
    “你怎么跟他一样！”铃铛再忍不住，手掌拍在她身上，道：“太调皮了！”
    “喂喂！嫂子你轻点！还没过门就开始欺负我了。”小樱躲开，道。
    “好啊，看你今天怎么躲！”铃铛虽红着脸，气势却不减，似乎真是嫂子教训妹妹。
    打闹了一番，两人停下喘气。
    “我不叫就是了。”小樱撑着腰，道：“你是有什么事吗？”
    “嗯。帮我把这两样东西给他。”铃铛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和一个小瓷瓶。
    “铃铛姐的吩咐，我保证完成。”小樱挺直腰，接过两物件，“还要我帮忙带话吗？”
    “不用。我先回去了。”铃铛转身，往长乐街方向走去。
    “好的，嫂子！路上小心。可别遇到我哥那样的坏人呀。”小樱再次坏笑道，也不知道铃铛有没有咬牙切齿。
    小樱带着着酒和两物件回到莫家，直接往莫云住处奔去。
    作为毒师，练毒需要极其敏锐的感知，一个不慎便会失败。因此才走进院子，小樱便感知到有人朝此处走来，首饰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脚步声也越来越近。她心想：糟了，这是娘亲啊。
    她左顾右盼，也没发现有地方能藏身，于是慌乱中跳上莫云的房顶。
    甫一藏好，她便看到娘亲走进院子。
    “还好没给发现，不然看到我买酒，肯定要数落我一顿。”小樱心道。
    娘亲进屋后不多时便走出。
    待她走远，小樱才从屋顶跳下来。
    屋子的灯还亮着。小樱推开门走进去。
    莫云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把一本书藏起来，挺直腰杆，正襟危坐道：“你进来也不敲门，吓死我了。”
    小樱道：“你在干嘛？我听见你心跳加速了。还有，我哪一次进来是敲过门的？”
    “额，那行，你说说是来干嘛？”莫云扶额，对这个小无赖没脾气，也故意转移话题。
    “等我一下。”小樱跑出门跳上屋顶，把酒抱了下来。
    令人无比震惊的是，莫云就利用这短短的时间，拖着病身，敏捷地把书换了个地方藏好。
    “喏，你看。听说你被打了之后，我特地去买了酒过来给你眼馋一下。”小樱贼笑道，“受伤应该不能喝酒吧？”小樱打开酒，一阵桂花香。
    莫云咽了咽口水，“桂花酒而已，有什么好喝的？我没兴趣！”
    “真的吗？”小樱拿过一个杯子，倒满，“嗯，真香啊。”
    莫云故意不去看。可是，这味道，还有斟酒时那独特的声响，挠得他心里痒痒的。
    看到莫云如坐针毡，小樱笑道：“哈哈，其实你这点伤喝点酒是没什么问题的，我在逗你呢。”
    一听此话莫云，顿时来了精神，拿过一个杯子，倒满后不小心溢出，也不多管，仰头便喝，“好酒！真香！”
    “哦，对了，这里有一个信封和一瓶丹药。”小樱从怀里拿出两样东西，“我去给你买酒，路上遇到铃铛，她让我带给你的。”
    莫云放下酒傻笑一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信封，“这不会是表白信吧？难道她被我今天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给迷住了？”
    “呵，谁都能算得上英俊潇洒，但是你，不行。”小樱冷笑一声，浇灭他的痴心妄想。
    “你就这么看不起你哥？”
    “是二哥！”
    “铃铛有没有让你带话？”
    “有呢。”
    “那是啥？”
    “她让我跟你说……”
    莫云侧耳仔细听，生怕漏掉一个字
    “我忘了，哈哈哈哈。”小樱跑出去，把门关上，在门外说道：“你早点休息，别猝死，我知道你刚刚藏了什么。”
    “你这小妮子也太不厚道了吧。”莫云骂道。
    莫云先拿起药瓶，打开闻了一下，一股清香。
    “砰”一声，门又被推开。莫云一惊，瞬间盖上药瓶，抬眼一看，哭笑不得。
    “按照告示，明早在练武场有比试。”小樱探着头道：“不过，你还是别去了。”
    说完便缩回头，把门关上，得意地离开。
    莫云走过去把门拴上，拿起信封，心中忐忑。又饮了一口酒当做壮胆，才颤抖着手打开。
    里面是一只纸折蝴蝶。果然。
    铃铛一直以来都会做一些折纸。不过这个纸可不普通，是符纸。铃铛喜欢将画好符文的纸，折成一些小物件，蝴蝶，蜻蜓，梅花鹿等等。
    莫云曾问她为何要画完符文才折纸。
    她偏头，认真答道：“等折到一百万只的时候，它们全部都能变活。”
    “你从哪里知道的？”莫云追问。
    铃铛拿出一本没有封面的书，书中教人画符折纸，每一样物件都有对应的符文。
    整本书不多不少，有一百张。算下来，一符一物要重复一万次。
    这也太枯燥了。
    “我才不信。”莫云道。
    不过当他注意到铃铛眼睛忽然失去一丝神采时，便改口道：“但我可以等到那一天，你带着它们来找我。”
    铃铛这才神采奕奕，“我会的！”
    莫云的手一直颤抖，过了许久才将蝴蝶缓缓取出，小心翼翼地拆开，生怕撕破一点。
    但他这一看可了不得，气血径直上涌，在胸腔翻江倒海，差点吐出一口血。
    铃铛回到长乐街，来到街西的一棵槐树下，树下有一户亮着灯的人家。
    她推开门，看到老李头正在自斟自饮，问道：“爷爷，你让我拿给他的是什么东西？”
    老李头道：“我随便写了点东西，反正对他用处大着呢。”
    “瓷瓶里装的是什么？”
    “治内伤的药。爷爷我多年行走天下，偶然得到了这瓶药，我一直都舍不得用，今天是便宜那小子了。”老李头打趣道，“现在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女大不中留啊。”
    铃铛红着脸嗔怒道：“爷爷！”
    莫云恨不得能学会空间转移之术，现在就冲去长乐街喂上老李头一拳。
    符纸背面只有歪歪扭扭四个字，像是四处乱爬的蚯蚓，勉勉强强能看得出来。
    铃铛的字迹娟秀，不用多想也知道这必然是老李头的“大手笔”。
    “浮龙近远。”莫云咬牙切齿念出来，“什么东西！”
    他把符纸丢在桌子上，伸手去拿药瓶。
    “不过，这药应该不错，一定是铃铛买的，老李头可没这么大方。”莫云打开药瓶，送到鼻子前。
    该不该吃掉呢？还有点舍不得呢。
    他忽然想起曾听人说，打开丹药太久不服，药性会消失。
    于是他果断把药服下，直觉胸腔似有凉风吹过，异常舒坦。
    过了许久也没有什么感觉。
    他不再等，索性将灯吹灭。
    就在灯灭那一刻，莫云脑海中“嗡”的一道声响炸开。
    紧接着体内骨骼“噼里啪啦”响个不停，莫云倒地，七窍流血。
第六章演武场初斗 - 断雪刀 - 古冲月

    莫云服下丹药，一开始只是感觉胸腔一股清凉，却没有发现丹药化成一道白光向丹田处掠去。那道白光在丹田中高速旋转，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丝丝白气从当中逸出。
    这些白气向上飘去，穿过气海，穿过膻中，穿过天灵，一路直奔识海而去。
    就在白气冲入识海一刹那，莫云便觉脑海炸开，似乎是要裂开，瞬间晕了过去，失去意识。
    识海之中，静坐一个小人，竟是与莫云长相完全一样，简直就是缩小的形态。
    不过，两者的区别在于，小莫云身体呈现虚幻状，皱着眉头，紧闭双眼。
    白气冲进识海时，将小人的身形卷得破碎，化成一道道碎片，发着金色的光芒。
    与此同时，在丹田由丹药化成的白光，停止转动，如烟花一般爆开，化为数道小柱白光四散开来，在经脉中到处游走。
    其中一些白光如吸血虫一般，依附在骨骼之上。骨骼竟无法承受药力，有多处裂开。紧接着，白光化成膜将之裹住，缓缓修复，如此反复多次。
    剩下一些白光融入肌肉之中，先是鼓胀，然后消下。也是如此反复多次。
    若是莫云没有失去意识，恐怕只经历一次就要昏死过去。
    如此非人的疼痛，任谁也难以忍耐，生不如死。
    有人在屋子里的话，便会看见莫云七窍流血，身体时而绷紧，时而放松。
    他身上裹着一层淡淡的白光，在黑暗中摇摇欲坠。
    如此约摸一炷香的时间，莫云浑身湿透，地上有一滩汗水。
    待白光缓缓散去，再看向莫云体内。
    只见他经脉变得晶莹剔透，甚至一些细小经脉，也比以往宽了许多。
    骨骼间隐约有一丝金光一闪而逝，以往坚韧许多。
    而那识海中，四散的金光缓缓聚拢。被卷成碎片的小人重新出现，他紧皱的眉头有些许放松。随着金光湮灭，能看得出来，小人的身体比之以往更凝实。
    莫云脸上的血迹也消失不见，偶尔能听到轻微的呼噜声响起。
    翌日，晨。
    当阳光扑打在脸上，莫云才悠悠转醒，揉着惺忪睡眼坐起身来。
    “咦？”莫云伸臂扩胸，再拍了拍胸膛，“不痛了！”
    他冲到镜子前，肿胀的脸已不再，取而代之的还是那张带着纨绔气的清秀面孔。
    高兴过后，莫云陷入沉思。
    是昨天的药。那是什么药？竟然有如此神奇的功效。等有时间一定要找铃铛问问，如果能多搞来几颗，以后若是被打，吃一颗便是。
    莫云这样想着，跳下床打了一套毫无规律的拳，感觉到自己出拳有力，身体灵活，感慨道：“果然是好药，要是能再有几颗该多好。呸呸呸，莫云你要点脸好不好，别得寸进尺。铃铛对你这么好，你绝对不能辜负她，”
    服完药后的不适，他也没有多想。灵药嘛，跟人一样，各有各的脾气和风格，且不论它是如何，只要效果好，谁又会真正去在意那到底是什么呢？
    莫云洗漱完走出门，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
    院子里，阳光穿过枯树，斑斑点点印在地上。
    莫云正要像往常一样，搬个椅子坐在树底下晒太阳，脑袋却“嗡”的一声。
    他大叫一声，狂奔出院子，“靠！怎么把比试给忘了。”
    若是他能坐在树底下，仔细观察这棵树，便会惊喜地发现，已经枯萎好几年的桂树，竟然发出新芽。
    按照族里的安排，今日将有一场族中年轻人对垒的比试。
    比试目的很简单，是为域中长老来族里选拔人才做准备，同时也看看族中年轻一辈的修炼情况。当然其中不乏有一些长老，怀有小心思。比如安排弱一点的对手，让自己的嫡系好好的风光一把，为两日后的选拔积累一点自信。
    本来，莫云是不必参加比试的。
    一个无法修炼功法的废人，何必出来丢人现眼？就算他自己不觉得丢人，莫家人也觉得脸上无光。还好，这一次只有莫家族人在场，若是两日后让他出场，莫家在长老眼里，岂不是要被看扁？日后如何能在域中抬起头来？何时能跻身一流家族？
    不过，主持这次比试的四长老，给足了家主的面子，将莫云安排进了这次比试。至于那个小家伙敢不敢来，就是他自己的事儿了。如果他不怕被揍成猪脸，那便来罢。不过听说昨天他被宋家人打成了重伤，这会儿应该还爬不起来吧？
    演武场，擂台。
    “第二场！”长老把声音拉高，“莫云对莫虎！”
    一位高大精壮的男子，顶着一颗圆溜溜的脑袋跳上擂台，看上去脾气暴躁。
    因为有莫云出场，莫天与小樱早早就在此等待。此时两人就站在离擂台不远处的一颗长满茂盛叶子的树下。
    今日人山人海，熙熙攘攘，二人并不起眼。
    莫天看到台上的人，冷笑一声，道：“长老们好手段，可真会安排！”
    台上那一名叫做莫虎的男子，就是曾与莫云冲突的族兄，属于二长老一脉，不过关系较远，只能给二长老的孙子当一个跟屁虫，才得到一点可怜的修炼资源。莫天毫不怀疑，当年的那场冲突，背后定有那个阴柔男子的影子。
    冲突过后，莫天把他头发削去，倒挂在屋檐下。说来也奇怪，自此之后，他头上再没长出过头发。有人说是因为莫天的剑气太盛，伤掉了他的发根。也有人说是因为他惧怕莫天，每天早上都要把头刮光，生怕莫天再次光临。
    小樱问道：“大哥，你觉得二哥会来吗？”
    莫天收回目光看着小樱，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觉得呢？”
    小樱道：“应该不会吧，他昨天受的伤还没好呢。”
    莫天道：“那你可错了，以他的性子，十有八九会来的。”
    “可是……我昨晚给他送去一壶酒，他喝完了，会不会一觉睡到晚上？”小樱嘟嚷着嘴，道：“我还跟他说了，今天的比试千万别来。”
    莫天嘴角一抽，一巴掌拍在她头上，“你跟那小子才是兄妹吧！怎么这么糊涂！”
    “我就是看他受伤，为了让他高兴点才买酒的。”小樱摸了摸头，委屈道：“我也不想他过来，又带一身伤走。”
    莫天无奈道：“算了，再等等吧。”
    “莫云上场！莫云在何处？”长老高呼一声，“若再不到场，视为认输！”
    “这个莫云是不敢来了吧？”
    “听说昨天才被人打得爬不起来，今天恐怕没法下床。”
    “就是，我知道这个莫虎之前揍了莫云一顿，莫云应该是留下心里阴影，认怂了。”
    “呵，就这种窝囊废，要不是家主的儿子，早就已经被赶出去。”
    台下议论纷纷，唏嘘不已。
    小樱听到后，怒火中烧，就要出去教训他们。
    莫天拉住她，摇头道：“'等着便是，何必与这些无知的人计较。”
    “莫云还不上场？！”长老是看在族长份上，才愿意多费口舌。
    不过现在，他失去耐心。给面子是要有度的，给少了让人感觉瞧不起人，给太多就好像是怕了谁一样。
    他大声道：“既然莫云有事无法抽身，那这一场比赛……”长老依旧给足了面子，没有特别说莫云不敢上场。
    “等一等！”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听这声音，来人似乎中气十足。
    紧接着，众人便看到莫云飞奔而来，身后竟有落花卷起，纷纷扬扬。有阳光照射，灰尘反着光，竟让他看上去有些出尘的味道。
    若是换个人有莫云这一般出场，只要长相对得起天地，少女们定会犯起花痴，两眼放光。但，这个人是莫云，那就不行。
    莫云爬上台，大口喘着粗气，对长老抱拳道：“莫云在此！因小事耽搁片刻，请长老见谅。”
    长老冷哼一声，道：“你身上的伤……”
    “哈哈。”莫云笑道：“小伤而已，不受影响。”
    “那便开始吧！”说完一甩袖退出擂台，留下二人。
    “虎兄别来无恙！”莫云抱拳转向魁梧男子，道：“不过，开始之前，先让我歇一会儿，跑过来真累啊。”
    莫虎没有应声，环顾四周，看向台下的一位白袍青年。
    青年把玩着一块玉如意，长相俊美，带有一丝阴柔之气。不知族中有多少情窦初开的女孩为之倾倒，扬言非他不嫁。俊美男子轻轻一笑，朝他缓缓点头。
    莫虎像得到命令一般，转头对莫云道：“随你。”
    莫云一屁股坐下，敲打着腿，自言自语道：“不该睡懒觉的，这么大老远跑过来，简直要人命，腿真累。肯定是那个小妮子，故意给我买酒，好让我睡过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她。”
    半柱香过后，莫云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道：“虎兄，请。”
    甫一落声，莫虎暴起，一拳轰去。
    “这一拳，力量十足！”
    “好快的速度，我都看不清了。”
    “莫云这废物，怕是一拳就得下台。”
    “这小子本就受伤，还硬要逞强跑过来，简直找死。”
    听着台下人都议论，莫云只觉一阵无语，真的快么？他们是眼瞎吗？这种出拳速度也叫快？
    众人不知道，在他们眼中快如疾风的一拳，在莫云眼里可是放慢了数十倍。他并不觉得莫虎的速度有多快。
    就在拳头接近身体那一刹那，莫云后退一步，侧身让开。
    莫虎大惊，眼睛忽地瞪大。
    这一拳，几乎要轰到莫云身上，他甚至已经想到了莫云飞出擂台的画面。
    但，他躲了过去！还只是轻飘飘地侧了一次身而已！他在竟然千钧一发之际躲了过去！
    这不可能！这绝对是运气！
    “哼！再来一拳，看看你还有没有这个运气！”莫虎吼道，试图压下内心的震惊。
    躲过一拳就以为自己有多厉害了？天大的笑话！废物终究是废物！难道我莫虎修炼这么多年，还不能轰爬你这窝囊废？！
    “对，运气，肯定是运气！”台下的人因为莫云躲过一拳，有些错愕失神，听到莫虎的话后，也附和道。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们惊掉了下巴。
    莫虎打出十拳，在他们眼里，一拳快过一拳，拳拳叠加，虽不能说是排山倒海，却也是气势十足。
    但是，拳拳落空！
    莫天和小樱同其他人一样，失神片刻。
    台下俊美男子手中玉如意掉在地上，错愕道：“这莫虎，莫非是在放水？”
    就连观礼台上的长老们，眼神也由最初的不可思议，变得复杂起来。倒是族长掩饰极好，眼中闪过一丝神采，心中虽有疑惑，嘴角却不可察觉地一扬。
    众人看热闹，远不知道当事人内心的真实感受。
    现在最震惊的人，应当是擂台上的莫虎！
    他每轰出一拳，紧接着而来的一拳，速度更快，力道更大，几乎出现了残影！
    可是，每一拳都在即将接触莫云那一刹那，生生落空，被他躲去。
    要知道，莫虎如今是蛟境六层，比起几年前精进虽不算多，但对付一个无法练功法的废物，绰绰有余。
    可是，在绝对实力的压制下，每一拳都被他躲了过去。
    莫云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注意道台下人的表现。他只是觉得，对身体的掌控更加得心应手。比如，莫虎有一拳打过来时，他硬是做出一个诡异的姿势躲了过去。再者，他看到莫虎的出拳速度，心里也正纳闷：“这家伙一直都想找回场子，怎么现在放水呢？”
    莫虎流出冷汗，悄悄瞥了一眼台下的俊美男子，咽了咽口水，心道：“'怎么办？他会不会认我在让着这小子？该不该动用灵力？”
    他看向莫云，面色凝重。
    “虎兄，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哥那边你不用在乎。”莫云开口道：“别让着我，我很抗揍的。”
    一听此话，莫虎浑身一震，再次偷偷往俊美男子处一瞥，只见他皱眉，脸上隐约有怒气浮现。
    完了，以后的修炼资源又得缩水了，莫虎有些绝望。
    只是再次看向莫云时，眼神阴翳，眼睛中泛起血丝，狠狠咬牙。
    好啊，很好！是你自己找死！别怪老子没有手下留情！
    莫虎不再保留。狮子搏兔尚尽全力，若今天在阴沟里翻船，以后恐怕连一点修炼资源也没有了。
    游龙诀，蛟境六层，灵力全开！
    莫虎握拳，拳上覆有淡淡的青蛟影。
    “竟然逼得莫虎倾力一拳。”俊美男子恢复常态，“有点意思。”
    树下，小樱愤愤不平，道：“莫虎这王八蛋怎么能这样！真不要脸！大哥，我们是不是该出手了？”
    “这次过后，他没法在族里待下去。”莫天沉声道，“我说的。”
    “要结束了，莫云竟然把莫虎逼出全力，这应该是他的极限了。”
    “让我看看他从哪里飞出来，给他腾个位置。”
    “这一次，恐怕又要重伤了。”又是一阵议论。
    “莫虎此举，恐怕不合适了吧？”家主冷声对二长老说道。
    “小孩子家，下手难免不知轻重。”二长老端起茶，“性命无忧便可，难道家主想坏掉规矩？”
    “哼！”家主怒道，“戾气太重要驱出莫家，也是规矩！大长老来说句公道话，刚刚那小子出手时戾气是否极重？”
    大长老在族中，一直不参与斗争。故他这一脉，与其他两脉相处也算融洽。
    “心中已有杀意，当逐出莫家，有牵连者，同罪。”大长老掌管一族刑罚，缓缓吐出一句话，已经宣告了莫虎的下场。
    不参与斗争，是因为他向来不喜与人争斗。但这不能说明他就惧了谁。你二长老瞧瞧跟我使眼色又如何？
    此话一出，二长老手一抖，差点没端稳茶杯。
    场上，就在人人以为莫云放弃抵抗时，他弯腰从擂台边上捡起一根树枝，对着莫虎一笑。
    莫虎察觉到这一声笑竟然带有一丝危险，瞬间头皮炸开！打了一个冷战。
第七章争锋 - 断雪刀 - 古冲月

    莫虎见到这反常的举动，心中大骇，生怕这小子拿出什么压箱底的东西。
    这小子毕竟是家主之子，为了赢下这一场比试，说不得他会暗中有一些杀手锏。
    比如莫小樱的毒物。莫虎可是亲眼见过，她将一缕毒弹在某个流氓的剑上，那把剑瞬间就被腐蚀变成了灰。若是那等毒用在人的身上……莫虎一想到此处，打了一个冷战，硬生生停下将要迈出去的脚步，虚张声势喝问道：“你想干嘛？”
    莫云笑道：“我怕等下踩到树枝，若是崴到脚，肯定是躲不过你的拳头。”
    莫虎皱眉。这小子果然还是跟平时一样无厘头。想必。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断然不会用毒。族里有规定，比试上若是有杀心，必然会被家族驱出。
    想到这里，莫虎平静了下来。有些庆幸地想到，还好刚刚没有一拳轰出去，不然若是下手太重，把他击杀，自己也难逃一死。
    莫虎懂得惜命，于是收敛三分灵气，将那拳轰出。
    这一拳的速度比之前那十几拳骤然加快许多，拳头上青蛟之气所笼罩着一定范围，莫云无法在短时间内逃出。
    罢了，只能硬扛。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他能扛下这一拳。或许是昨天那一枚丹药的缘故？现在他能感受到，体内有着一股力量在丹田蠢蠢欲动。有此发现后，他不禁欣喜万分。要知道，放在在以往，他的丹田就像一股漏斗，通过游龙诀吸收再多灵气，也无法在当中盛装。难道那丹药不仅修复了身体，还将破碎的丹田一起修复了？
    就在莫云有如此想法时，莫虎一拳陡然而至。
    他闭眼，双手握拳，交叉在胸前，挡住胸口，等待拳头落下。
    “轰”的一声巨响，擂台上，石板炸开，碎石乱飞，扬起一阵烟尘。
    待灰尘散去后，人们才看到一位青衣剑眉男子，挡在墨云身前。
    正是莫天及时出手，挡下莫虎。
    想象中的飞身出场没有发生。莫云睁开眼睛，看见那道熟悉的背影，声音涩哑道：“哥，你怎么来了？这里正在比试，你不怕别人说闲话？”
    莫天没有回头，声音平静，道：“若是我再不出手，你恐怕就没命了。你昨天才受伤，不躺在床上，今天来这里掺和这些乌烟瘴气的比试，又是何苦。”
    “我真的好了，不信你摸一摸。”莫云正要拿起莫天的手放在胸口，便被一把甩开道。
    莫天道：“先把这里的事处理完。”
    这个剑眉男子，虽没有负剑，但一身剑气凛然，刺得莫虎头皮发麻，往后退去。
    莫天冷冽道：“脑袋上少了头发，难道身上还想再少点东西吗？”
    一听此话，莫虎慌忙道：“你知道的，刚刚那一拳，我没有使全力。”
    “你有杀意。按照族规，废尽修为，逐出莫家。”莫天散发出强烈的气势，往莫虎那方压制而去，“另外，若是用全力，现在你已经是横着了。”
    莫虎脑袋“嗡”的一下，双腿发软，眼看就要跪下。
    那名长相俊美的男子突然出现在他身边，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莫虎顿觉压力减轻，只是那刺骨的剑意，依旧让他十分难受。
    俊美男子看着莫天，道：“我莫世存的人，自然知道怎么处理。你莫天有什么资格管？”
    “凭我是莫天，就够了。”待他话音落下，莫虎浑身又是一软，跪了下去。
    莫世成皱眉道：“长老和家主都坐在台上，可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莫言笑道：“你也配说这句话？”
    随后，莫虎一声惨叫，地板直接碎裂。他双膝一片血红，恐怕今后会落下病根。
    “哈哈，真够狂妄！”怒极反笑道，“你我二人，今日便做上一场！”
    话音落下瞬间，灵气全开，已然是半步游龙境，气势只比莫天略输一筹。
    “住手！”一道威严的声音，如黄吕大钟般传来，两人聚集的气势瞬间如潮水般退去。
    家主莫鲲站起身，“今日比试可不是专门为你二人开的，若想分出高下，等两天后便是。”
    莫世成拱手，嘴角含笑，“依家主所言便是。”
    莫鲲也不看他，转向诸位长老，继续道：“莫云与莫虎这一场比试，就算作平手，长老们可有异议？”
    “我无异议。”大长老捋了捋胡须，率先开口。主持比试的四长老也微微晗首。
    二长老冷哼一声，却并未开口说话。三长老微闭双眼，手中把玩一串念珠。
    “既然如此，这场比试持平。”莫鲲雄浑的声音再次落下，宣告了这场比试的最终结果。
    接下来的几场比试，远没有第二场精彩。
    倒是有一场一个叫莫卷的人，达到了蛟龙境七层，引起了一阵叫好。
    在场的观众对此人也不陌生。
    他曾是莫云的小跟班，后来被当大长老的爷爷，硬是拉去修炼。
    对于修炼一道，他实在是打不起精神，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反而对奇珍异玩倾注了大量心血。如今却能达到蛟龙七层，也算是天赋异禀。
    莫天带着莫云往回走，小樱跟了上来，围着莫云转圈，像审视犯人一样审视着他，之后抱起他的腿，朝鞋底看了看。
    莫云不解，问道：“你在干嘛？”
    “我看你有没有踩到大脸的粪，总觉得你今天像是踩了狗屎运。”小樱答道。
    莫天道：“这可不是运气。”
    “什么？”小樱吃了一惊，却不解。
    莫天迟疑道：“我能察觉到他的经脉比以往坚韧许多，丹田之中也存有一些灵气。只是我不知为何会如此。”
    莫云想了想，道：“应当是昨天的丹药。”
    “丹药？”这次是莫天不解，“怎么丹药？”
    小樱凑上脸道：“是铃铛托我送过去的那一瓶吧。”
    于是她把昨天晚上的事讲了一遍，紧接着莫云也把服用丹药后的感觉说了出来。听了之后，莫天听后沉默许久，才长舒眉头，“看来果然是那丹药的原因。只是这件事都不要说出去，否则容易给铃铛带去灾难。”两人点头。
    远处，一位俊美的男子朝兄妹三人走来。
    经过莫天身边时，他冷声道：“两天之后，我要把你踩下去。”
    莫天像是看一个不成熟的孩子般看了他一眼，道：“我等着看你表现。”
    说罢带着剩下两人离开。
    莫云与两人分开后，独自回到院子。
    正值晌午，太阳猛烈。
    院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推开缝隙，一只狗蹿了进来。
    莫云看到后，笑骂一声：“大脸，你跑到哪里去了？一天都没看到你。”
    大脸没有叫唤，只跑过去蹭了蹭他一下膝盖。
    这只叫做大脸的狗，是墨云小时候到山上玩捡回来的。
    当时，他只觉得这只狗长得与其他狗不太相同。大脸的毛是硬的，有一些地方摸上去有刺痛感。最奇怪的，当要数它的头了。它的头比普通的狗都要大许多，就那么架，在身子上，怎么看都不协调，实在是丑陋不堪。
    不过，它打架非常猛，经常把莫卷的兽牙打得呜呜痛哭。
    要知道，兽牙可是一只货真价实的獒啊。
    对于战斗力惊人的大脸，莫云也不敢把它惹生气。想给它套上狗链？那还是别想了吧。
    因此，大脸常溜出去瞎混，今天欺负谁家的狗啦，明天又把谁家的马吓得腿软跪到地上啦……那些主人们纷纷跑到莫云这里告状。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这个小祖宗不归他管啊。
    这时院子的门又被推开一些，一个人影鬼鬼祟祟摸进来。
    看到莫云后，他讪讪一笑走了过去。正是莫卷。手拿着一个小包裹。
    莫卷道：“我看到大脸回来了，过来找他玩一下”
    说完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块牛肉干。
    他拿着肉干走过去凑到大脸嘴边，大脸一脸不屑地把头扭到一边。
    莫卷只得把牛肉干放在地上，笑道：“大脸果然就是有灵气，跟着你太亏了。”
    莫云唾骂道：“你这家伙就是不怀好心思，看看这都几年了，大脸也没有跟你走啊。
    自从那次大脸把兽牙掀翻在地上后，莫卷三天两头就往这里跑，每次都拿着一堆好吃的东西喂给它。大脸也不领情，次次都是把脸扭向一边，偶尔高兴了便闻上一闻，之后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是这个小祖宗，翻脸比翻书还快。等到莫卷一离开，口水就哗哗流下，大口大口吃起来，十分享受。
    莫云也拿这一人一兽没办法。
    莫卷看向莫云，道：“云哥你今天可真厉害，躲过了那虎头虎脑的家伙十多拳。”
    莫云笑道：“运气罢了。倒是你，今天可是出了风头啊。”
    莫卷也一笑，道：“还不是我爷爷给我安排了一个弱手，不然我也不一定能有机会出风头呀。”
    两人又聊了许久，莫卷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临走时望向大脸，眼里闪着光，就差没流口水。
    莫卷走后没多久。莫云的肚子便咕咕叫起来。起身离开院子，往爹娘住处走去。大脸自顾自地吃着牛肉，脸上春风得意，没有跟上来。
    饭桌上一家五口默契地没有说话，莫云吃完饭后便找了个理由回到自己的院子，却没有看到大脸。也不知道这小家伙又跑去哪里瞎混了。
    他走进屋子，在桌子边坐下，眼睛不自觉地看向那张符纸上的字。
    蚯蚓一般的字，看着当真是一种折磨。
    “浮龙远近。”
    这四个字，有何意义？
    莫云思考许久，却不得要领，只能睁大眼睛，对着它们干瞪眼。
    “老李头在耍什么把戏？”
    莫云撑着头看了许久，昏昏欲睡。
    忽然，他眼睛一亮，旋即笑出声来。
    老李头这字，一般人还真是看不出来到底写了什么。
    这哪里是浮龙远近，分明是：
    “游龙逆行。”
第八章引龙生玄黄 - 断雪刀 - 古冲月

    莫云认清楚这四个字后，顿时觉得老李头的字不再如蚯蚓，而是一条九曲盘叠的龙，隐隐之间竟然有一丝丝威严的气息散发出来。
    他摇摇头，甩去心中的怪异感觉。
    那么问题来了，游龙逆行又是何意？
    跟游龙二字相关的，在莫云记忆里，也就只有莫家的游龙诀。难道说逆行二字是要把游龙诀的功法路径逆向运转？这也太疯狂了吧。
    这些年，莫云虽然无法修炼功法，却也知道每一部功法都是由绝世高人所创，运行灵气的经脉路径，都是经过严格的考究。若是将功法反向运转，定会造成灵气逆行，导致经脉尽断，轻则废，重则死。
    功法逆运这种疯狂的事情，莫云也不敢轻易尝试。
    的确，虽然他修不了功法，但也不愿意轻易去拼命。
    若是为某一个人拼命倒也还好，起码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也算是死得其所。
    他不怕死，他怕无缘无故死去。
    莫云揉了揉太阳穴，放松一会儿。可是老李头笔下那四个字，一直浮现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令得他心烦意乱。
    “这老李头到底是什么来头？不会真的是什么隐士高人吧？”一有如此念头，墨云自己都觉得好笑，“那么些年来，他一直都是一个邋里邋遢的老头，若他要是绝世高人，我还成了举世天才呢。”
    虽是如此说，莫云终究还是无法忘记它们，就像是一样早已烙在脑海里的东西，就算是抠掉也还有痕迹，无法抹去。
    罢了，去找一下老李头吧。
    莫云站起身，走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掏出一吊钱。够买两壶酒了。
    一打开门，莫云着实被吓了一跳。
    不知什么时候，大脸坐在门口外，两只眼泛着红光。
    莫云蹲下，拍了拍他的脑袋，望向天空。有皓月独贯当空，原来都已是晚上。
    今天是十五月圆之夜，大脸又犯病了。
    若放在平时，除了更加会惹麻烦，大脸的生活习性与普通狗无异。唯独在这月圆之夜，它的双眼便会泛上红光。这个时候，它会待在院子里静坐，哪里也不去，像是在等人。可是在等谁呢？莫云不知道。这也只是一个猜想而已。
    莫云道：“我要出去一会儿，你待在院子里便是。”
    大脸似是听懂一般，点了点头。
    莫云离开莫家后，直接往长乐街杀去，途中只买了两壶酒，便花光一吊钱。
    他愤愤不平，嘀咕道：“大晚上的，欺负我急着走，这店也太黑了吧。老李头这爱占便宜的货色，又赚大了。”
    街西头一棵槐树下，第二户人家，就是铃铛跟老李头的住处。
    屋内，老李头自顾自发着呆，手里摇着一把破蒲扇。
    铃铛在桌子上铺开纸，学着书里的样式画符，待纸张干后，便轻轻拿起，手指翻飞，熟练地折了一只蝴蝶。紧接着将没有封面的书翻了一页，又是一个不同样式的符，她拿起纸继续落地……如此反复，不知疲倦。
    “唉……”只听老李头无缘无故叹了一口气。
    铃铛偏头望向他，问道：“爷爷，你叹什么气呀？是在怪我没有给你买酒吗？”
    老李头笑道：“我的乖孙女，爷爷哪里舍得怨你，疼你还来不及呐。”
    “那爷爷是因何叹气？”铃铛手上动作没有停下。
    “今晚倒是有酒喝，可是我在愁，这酒可不好喝呀。”老李头停下蒲扇，“送酒的人要到了。”
    话音落下，响起敲门声，“砰砰砰”。
    铃铛循声看去，开口道：“请问，你是谁呀？”
    “你猜猜。”莫云道：“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听到莫云的声音，铃铛“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起身跑去开门。
    看着已相识多年的男子，她柔声道：“铃铛如果猜不出来呢？”
    “猜不出来我也告诉你。”莫云耍赖般说道。
    铃铛捂嘴一笑。
    老李头看到后直摇头，手里的蒲扇快速晃了几下。
    莫云提着两壶酒走进来，放在老李头面前。
    老李头没好气地问：“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要干嘛？我可先说好了，那瓶丹药世间只有一瓶，多的我也没有。”
    莫云哑然，心想：果然抠门，我都还没开口呢。
    “切，你舍得买那种丹药么？肯定是铃铛给我买的。”莫云挖苦一声。
    “这是我当年行走天下的时候，遇到一位高品丹师，偶然得到。那可是当之无愧的神药，给了你小子，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你别捡了便宜还卖乖。”老李头听到莫云的话，心口一窒，没好气得到。
    “我哪有钱买那瓶药。”铃铛站出来，道：“确实是爷爷让我拿给你的。”
    “我才不管，我偏就当是你送给我的。在下无以为报，看来只能以身相许。”莫云做出扭捏态。
    铃铛瞬间红了脸。
    “咳咳，我还在这儿呢。”老李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快说快说，有什么事儿，问完滚蛋。”
    莫云坐到他的面前，认真道：“老李头，你给我写的游龙逆行是什么意思？不会是像当年那样瞎编，骗我的吧？我现在身上没有什么银子，骗我也捞不到什么好东西。”
    老李头放下蒲扇，站直身子，双手负在身后，变得严肃起来：“进屋说。”
    莫云跟着他进了一间屋子。
    屋子里摆设极其简单，一张床，一个小书柜，一张椅子。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随后缓缓道：“是真的。”
    虽说莫云心里有准备，但依旧深吸了一口气，良久吐出，想再次确认，开口道：“真的？别骗我啊。”
    “骗你做什么！”老李头指了指床，“去那里坐着。”
    莫云也懒得一直站着，便依他所言，走到床边坐下。
    屁股刚挨到床，他便感觉丹田深处有一股气，不受控制般往上蹿。他想起身，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动弹。
    他心中大惊，看向老李头，正要开口。老家伙却似笑非笑望着他，抢先说道：“我在那里布了一座小型的引龙阵，能将你丹田最深处的龙气唤醒。”
    “龙气？”莫云诧异道：“那是什么东西？把这个引走，我以后是不是就能修炼了？”
    “别高兴太早。”老李头道，“我这引龙阵只是帮你将他唤醒，至于你能不能收服，就看你以后的本事了。想要唤醒龙气，需要大量灵气。你从小无法修炼，便是因为体内吸收的灵气，全部都被龙气吞掉。你与莫天本就是双生子，他为明阳你为暗影，也不知道莫家是不是八辈子积来的德，你二人体内居然诞生了龙气。不同的是，你是地龙气，他是天龙气。地龙气尚在孕育，需要在暗处中慢慢积聚力量。凝神！注意丹田处！”
    莫云静下心来，神识朝丹田望去，只见一股玄黄之气在其中盘旋。
    引龙阵吸收四周灵气，纳入阵中，再输送至莫云体内，那玄黄之气正在缓缓形成一道影子。持续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影子渐渐有了轮廓。
    紧接着，引龙阵爆发出一股庞大的吸力，仿佛像是加了一剂猛药般，将周围灵气猛地扯入阵中，导致以莫云为中心的方圆百丈短暂出现了真空状态。
    某一刻，他丹田处的玄黄气终于化成了一道盘踞的龙影，身体虚浮，略有些透明，眼睛紧闭。
    莫云睁开眼睛，身上已经被汗水湿透。
    “那就是龙气么？”莫云开口问道。
    “不错，今后他会在你体内成长，至于怎么成长，我就不知了。”老李头摊了摊手，却忽然看到莫云两眼直勾勾的望过来，像是一只狼在盯着一块肥美的肉。
    这只狼嗷叫道：“老李头，你果然是个高人啊，是不是还有什么好东西没有掏出来？”
    “滚！我把一身家产都给你了，现在，连棺材钱都还没凑齐。还有别叫我高人，那个隐龙阵只是一道符引发的而已，至于那符，是我当年行走天下的时候捡到的。”老李头眼睛四处张望，也不直视他。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能不能让龙睁眼？”
    “哼！不知好歹，它若睁眼，你这小身板恐怕就没有全尸了。”老头没好气道：“走，去喝酒！”
    “等等，等等啊。”莫云跑过去给他开门，“那我以后能修炼了？”
    “想修炼？游龙诀逆行就成，信不信由你。”老李头也不去看他那一脸殷勤的笑容，径直走出屋子。
    铃铛仍在画符。
    天下酒楼。
    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高处，手中端着一只夜光杯，缓缓摇晃，杯中竟是血红色的葡萄美酒。
    他面向长乐街方向往西，开口问道：“掌柜的，过来一下。”
    在他身后弯着腰的胖掌柜忙点头，三步并作两步走了上去。
    “你可知那个地方是何人居住？”
    男子伸出另一只手，指向长乐街方向。
    胖掌柜连忙道：“那个地方住了三户人家，其中一户住着一个说书的女娃和她爷爷，至于剩下两户却是不知。”
    “多谢。”男子仰头将酒饮尽。
    “不敢不敢，公子见笑了。”
    男子把夜光杯放下，朝那方向微眯着眼。
    若不是他已踏入玄境，恐怕也难以察觉到，刚才有大量灵气朝那方向涌去。
第九章双生暗影，游龙逆行 - 断雪刀 - 古冲月

    莫云半醺回到莫家，怀揣几页书，是老李头趁铃铛不注意从一本书上撕下硬塞给他的。
    美其名曰：“在外行走，记了几页双生暗影的修炼之道。”
    回到屋子，莫云把书页掏出来放在桌上，倒头便睡，不时传来呼噜声。
    夜里有风起，枯树发新芽，怪犬枕地眠。
    桌上纸页被风吹散，跌落在地。有一页被吹出窗外。月光下，勉强能看清上面的字迹。
    龙有双生，双生明暗。
    明暗相争，至死方休。
    龙本天妒，万世存一。
    明生暗灭，暗生明灭。
    一夜匆匆过。
    莫云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太阳升至当空。
    他揉头嘀咕道：“才喝半壶，怎么就这么难受，那酒说不定是假的。”
    看到地上散落的几页纸，爬下床把它们捡起。
    昨晚，老李头偷偷塞给他时，他还以为是一些见不得人的图，就像几年前一样。
    也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真心实意，老李头这回没有诓人，几页纸上确实记载了双生中暗影体的修炼之道。上面的字苍劲有力，回转处笔锋乍起，有如神龙摆尾后沉入水底。也不知那老家伙从哪里淘来的。
    莫云隐隐约约记得，昨晚他借着酒劲，指着老李头鼻子，不满地问道：“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不然我早就成了这青云城里数一数二的高手。”
    老李头半眯着眼，醉醺醺道：“有个老圣人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之后的话，莫云也没听太清楚，只知大概意思。那就是，我先给当头一棒，再给你喂枣吃，你才觉得甜。
    把几页纸捋平，按照顺序叠好，莫云便坐下，认真看起来。
    “双生为暗者，异于常人，修世间平常功法，期年或无寸进……”
    “暗影修道，反常道之，道法三乘……”
    许久过后，莫云紧紧盯着最后一页，沉思道：“弃龙气，习常法，不过是下乘，恐怕一辈子也难有所成就；功法逆行，中乘之法，风险极大，若是不慎，也成废人；倒是这个上乘法，化龙气，才是最佳。不过，这化龙气之法却并没有记载，那便剩下弃龙气和功法逆行能选。若将之摒弃，我与常人便能一致。可是我若从现在起开始修炼，比其他修道之人晚修多年，不占优势。好吧，只剩下中乘之法。老李头也许真是一位高人，倒是可以信上一信。”
    做好决定之后，他回到床上盘溪而坐，闭上眼睛，在脑海里将游龙决顺着捋了几遍，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早已烂熟于心的游龙诀，现在对他而言，却反而成了一个障碍。
    那几页纸中有一处说到中乘修炼法时，提及了一位叫做张太极的前辈。他的体质也与常人不同，多年来无所成就。到了花甲之年，索性尝试另辟蹊径。
    于是，他将多年来熟记的功法尽数忘记。重新修炼，不过这一次是从后到前修，境界居然一日千里。短短几年时间，便踏入地字境，成了最晚成的大器。
    “他可以做到，我凭什么就不行？”莫云如是想到。
    待一缕阳光浅浅扑打在身上，他便觉身子一暖，脑海中短暂出现一阵空白。
    就是现在。游龙诀，逆行！
    灵气本就少得可怜的丹田之中，飘出一股气柱，沿着一条经脉缓缓游动。
    只是，这股气柱还未在经脉中行走多远便散去。
    莫云睁眼，额头满是汗珠。
    太难了吧。他吐槽一声。刚刚，他用心神控制着气柱反向运行，脑海中却不断涌现着游龙诀正行的经脉路线，以至于他思绪杂乱，一个分心，气柱便自行消散。
    深呼吸了几口气，他再次闭眼，引着一股灵气在经脉中运行。
    失败。再来一次。失败。再来……
    几次过后，丹田之中的灵气已枯竭。
    莫云近乎晕厥，向后倒去，躺在床上大口喘气。
    “还是太难了。”他心中生出一股绝望，“那个叫做张太极的人，真的是人吗？”
    他有此想法，也不奇怪。
    若只是从书上看，书中人物无论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书外人也会觉简单，自己也不比他们逊色。但真要自己做起来，却是举步维艰。
    莫云倒也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待灵气恢复了一些，再次盘坐入定。
    又是失败。再来……
    直到夕阳把院子的桂树影子拉得老长，墨云才起身。
    脚刚落地，便向一旁歪倒。竟是盘坐太久，脚已无力。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游龙诀逆行，当真是一件大工程。
    院子里，大脸依旧不见踪影。
    他伸了伸懒腰，往爹娘的院子走去。
    这个点，该开饭了。
    饭桌上只有爹娘二人，莫天和小樱都没来。
    莫云问道：“大哥和小樱呢？”
    身为家主的老爹没好气地答道：“明日域中长老将至，他们两个修炼去了。你呢？”
    “爹，我没法修炼啊，丹田里存不到灵气，我也很无奈。”莫云直挠头。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你的丹田里已经能储存一些灵气了。若是肯苦修，未免不能真正踏进黄字境。我看你就是懒。”
    “嘿嘿，爹，你怎么看出来的？”莫云赔笑道。
    莫鲲小孩一般炫耀道：“好歹你爹我也是一个玄字境的高手啊，要是这都看不出来，还当什么家主？”
    莫云依旧一脸陪笑，“是是是，爹你最厉害了。”
    ……
    夫人看着父子二人斗嘴，也笑得合不拢嘴，往莫云碗里夹了几筷子菜。
    莫云吃饱后，拍了拍肚皮，道：“那我就听爹的，回去修炼去了，看看能不能多囤点灵气。”
    夫人剜了莫鲲一眼，嗔怪道：“你爹说的话你还要全听啊？”
    “哎，我说的话，怎么就没法听了？”莫鲲反驳道。
    “去把碗刷了。”夫人把脸一扭。
    “是，莫夫人。”
    莫云朝他比了个鬼脸，跑了出去。
    回到自己屋子里，莫云关上门继续尝试逆行功法。
    神识进入体内，莫云看到了盘踞丹田内的龙气。
    要不是它占据大部分空间，他的灵气也不至于这么少啊。
    这可如何是好。
    要不跟它聊一聊？可是，它有神识么？
    就在莫云如此想时，一道威严的声音在莫云脑海里响起：“小家伙！”
    “谁？！”莫云诧异道，直直看着那团龙气，“不会真的是你吧？”
    丹田之中，黄色龙气缓缓动了起来，只是，一会儿过后便没了动静，像是久睡后起来伸个懒腰又睡回去。
    莫云不见它继续说话，神识朝它凑近。
    忽然，黄龙睁开双眼，眼珠金黄，与莫云对视。
    他被吓了一跳，瞬间睁开眼，退出坐定状态，心里砰砰直跳。
    这也太吓人了。
    “胆子这么小，我居然还诞生在你的体内，真是耻辱。”又是刚刚那满含威严的声音。
    莫云再一惊，转而怒道，“你有本事出来啊，躲躲藏藏算什么一回事儿？想吓死人不偿命？”
    “我出不来，你可以进来。”话音落下，莫云眼前一片空白。
    待能视物，发觉自己已置身一片海洋，站在水面上，身体没有沉下。
    不远处，有一个静坐小人和一条睁着眼睛的玄黄龙。
    莫云看着玄黄龙，问道：“这是哪里？”
    玄黄龙恨铁不成钢道：“真是个废柴，连这都不知晓。这里是你的识海。”
    “原来我也识海啊，我一直以为只有绝世高手才有。”
    莫云拍了拍手，蹲下身鞠一捧水喝下，还挺凉的。
    “按照道理来讲，只有踏入地字境，才能窥探识海，并与之建立起联系。不过你既是双生暗影，就不能用常理来衡量。”玄黄龙吹嘘道：“因为有我在。”
    “那个人又是谁？怎么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你的灵魂，地字境以后便能出窍。”
    “有什么用？它现在能帮我逆行游龙诀吗？”
    玄黄龙一脸不屑，道：“不过是三岁小儿的小打小闹罢了。你捧水认真看看。”
    莫云蹲下鞠一捧水，睁大眼睛认真看去，这一次差点没合上下巴。
    “什么？这水居然有好多画面在流动，真是神奇！”莫云惊叫一声。
    “没见过世面，这死海当中储存着你的记忆，那些画面便是你所经历的事情。”
    “那这么说，游龙决也是其中的一捧水了？”莫云先是高兴，旋即苦着脸，道：“可是这海太大，我去哪里找？”
    “现在的你，还没有能力把它找出来。”玄黄龙道：“但我可以。”
    莫云瞬间换脸，媚笑道：“那就请你高抬贵手，帮帮忙呗。”
    “哼！我可以帮忙，但有个条件。”玄黄龙不去看他，“今后你吸收的灵气，我要七分，你得三分。”
    “啊？怎么可以这样？你这是狮子大张口啊。这么多年你还没把我害够吗？要是把我逼急了，信不信我跟你同归于尽？大不了把你抽离体，我变成一个普通人而已。你之所以只能待在我的体内无法出去，肯定是有原因的。”
    玄黄龙的似是有些尴尬，道：“那就五五。”
    “成交！动手吧。”莫云一听，立马应下来，“另外，我以后就叫你玄黄吧。”
    也不回答莫云，它直往上空飞去，达到最高点后，垂直落入海中。片刻后冲了出来，身后带着一股大水柱，以莫云为中心，在他身边旋转。
    那是游龙诀的口诀和经脉图，只是被玄黄带着反向转动。
    “不对啊，我总感觉有点东西不太同。”莫云看着水柱，疑惑道。
    “不知好歹。我改了几处路线，更适合逆行。”玄黄幽幽回答。
    莫云盘坐下来，水珠往他心口冲去，心中似是有堵塞物突然被冲开，豁然开朗。
    游龙诀，逆行！
    屋子内，窗边的帘子无风而动。桂树的枝干也朝莫云屋子的方向偏去。
    这颗桂树，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新枝。
    约摸两个时辰，脑海中的奇异画面散去，莫云方才睁开眼。
    神识再度朝丹田看去，玄黄盘踞其中，依旧闭眼，身体更加凝实。
    虽然丹田中的位置仍被玄黄占去大半，只有一小半能储存灵气，但莫云能感觉到，现在的灵气比之前要高出了好几个档次。
    莫云心神一动，逆行游龙诀，比之顺行，吸收灵气的速度也快上不止一倍。
    他不禁感慨道：“这游龙诀逆行当真是妙不可言！”
    “既然你没有名字，以后就叫你玄黄诀吧。”
    对于这个从游龙诀脱胎出来的功法，他满意地点头。
    识海当中，盘坐在水面上的小人，眼珠子似乎动了一下。
第十章长老至 - 断雪刀 - 古冲月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下。莫云起身洗漱一番整理了衣裳，走出屋子。
    他看到桂树发出新芽，一脸诧异，忙走上前去认真端详一番。
    柳芽青青，有一些看上去有晶莹之感。
    枯木未逢春，生机却昂然。
    莫云自言自语道：“待重新开出桂花，那小妮子又得摘下一些去做桂花酒。”
    族里今天的气氛格外活跃。
    有些孩童在叽叽呱呱说着那位将要到莫家的长老有多么厉害。什么十招之内就能击败玄字境的人呐，什么能乘风而行呐……
    莫云听到这些，会心一笑。域中长老，有这等实力也不算奇怪。
    莫家演武场已经聚集许多人，头挨着头，黑压压一片，人人都想着挤一个好点的位置，能够看到观台上那位神乎其神的域中长老。
    观台上现在只坐着两位族中长老。擂台上还站着一位，正在指挥台下的人，力图维护好秩序。
    莫家大门，家主和大长老已站在那里恭候多时。
    约摸一炷香时间后，有小厮来报：“禀家主，域中长老至！”
    一辆马车徐徐行来。
    马车之上立着一位白衣公子，手持玉扇，轻轻摇动，看上去简直是悠闲自在，与莫家人的紧张大不相同。
    这位公子，应当是就是那位贺长老的徒弟。只是，之前却并未听域中说，长老会带人前来。
    看见他的表现，两人对视了一眼。
    不愧是域中来人，定然是已经历这种场合多次，才能如此淡定。
    马车停下，两人拱手迎上，对着马车道：“恭迎贺长老。”
    过了许久，却不见车内人回应，车上男子也不落地。
    两人疑惑不解。
    莫鲲问道：“这位公子，贺长老是否在休息？为何不回应我二人？”
    持玉扇的公子微微一笑，声音清澈：“车内空无一人。”
    “什么？”二人惊讶道：“可是途中出了什么事？”
    公子向下一跃，落在地上：“我姓贺，从剑王城而来。我叫贺玉府。”
    剑王城是剑域最大城，也是剑域中枢所在。人们口头说的域中，便是指此城。
    “什么？”二人又一次惊讶，张大嘴巴。
    “怎么？是觉得我不像吗？”贺玉府自顾自地走进大门，“也许在你们猜测中，我是一名老者吧。可是谁说，长老不能是年轻人呢？”
    莫鲲最先反应过来，抱拳道：“还请贺长老恕罪。”
    “无碍。”贺玉府停下脚步，忽地干笑一声，道：“还是你们走在前面吧，我不识路。”
    莫鲲上前，伸手道：“请。”
    大长老吩咐下人照看好马车，便跟了上去。
    三人来到演武场，场内人满为患。
    不知有谁叫了一声，所有人都朝三人的方向看去。
    只见当首的是一个魁梧中年人，正是家主莫鲲，然后是大长老，然后是……嗯？怎么是个年轻人？生得竟是如此好看。
    人群一时间沸腾起来。
    贺玉府不肯坐主位，道：“我虽是域中派来，却知道家族里的规矩，家主之位是万万不可让的。”
    莫鲲顿时心里生出好感，心想：“这位长老虽然年轻，却也通情练达。”
    他对着场内，大声道：“今日长老至，你们好好表现一番。若是被长老看中，今后修炼在一道前途光明。听到了没有？”
    “是！”众人齐答。
    满意地点了点头，莫鲲坐下，悄悄瞟了一眼旁边位置的年轻人，不知他在想着什么。
    “莫家主，族中可是有安排比试？”他忽然问道。
    “不错，贺长老有何指教？”莫鲲觉得他这问题莫名其妙，不比试怎么选拔？
    贺玉府若有所思，手指敲打在玉骨扇上，道：“我看不必比试了。”
    “这是为何？”莫鲲一惊。这个长老怎么不按常理出牌，从他出现到现在，已经让莫鲲惊了几次。
    “交给我来便是。”他站起身，全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他双手负于身后，朗声道：“今日的比试，由我来安排。”
    语罢瞬间出手，一扇开合，擂台上出现一道风墙，地板碎裂，飞沙走石。
    “若有人破开这道风墙，便能得到剑试名额，至于你们族里默认的归属人，在我这里无效。纵然你是族中天骄，无法破去我的风墙，便无机会。同样，若是常人能破去我这风墙，便可参加剑试。域中虽然只给三个名额，但我可以破例多加几个。”
    贺玉府坐下，偏头对墨鲲道：“莫家主，不知你对我的安排是否满意？”
    莫鲲道：“依长老所言便是。”嘴上虽是如此，心里早已把他千刀万剐，真尼玛不给面子。
    旁边的二长老心中窃笑，没想到你莫鲲居然在一个小辈手上吃亏，真是丢脸至极。
    “多谢家主成全。”贺玉府一笑，云淡风轻般说道：“另外，叫长老太生分，若是不嫌弃，私底下称我为贺老弟便是。”
    “哈哈哈，贺老弟真是直爽人。”莫鲲大笑站起身，声音响彻演武场，“就按贺长老的安排来，你们有谁想尝试？”
    听到家长亲自确认。台下人顿时又沸腾起来。
    有一个精壮的人上台，抱拳道：“那我便来当一当这个出头鸟。”
    “勇气可嘉！”莫鲲挥手道：“上台便是！”
    那人闻声而动，轻轻一跃，落在台上。
    游龙诀，蛟境六层，开！
    他的拳头上，浮现一股青气，化成一条模糊的蛟状，吞吐蛇芯。
    全身力量，一拳轰去！居然从中穿过，身体失去平衡，冲出去十来步，摔倒在地。
    台下传来轰然大笑。
    此人脸上瞬间红如鸡血，但也不放弃，站起身来，走到风墙前。
    风把他衣服吹胀，耳边呼呼作响。
    他扎起马步，沉下丹田，灵气聚集在右手，青蛟浮现，再度一拳轰出！
    但这一次，却让众人惊掉了下巴。
    一股大力顺着手臂传来，他竟然倒飞出场。
    有人早就在等待，见他出场，掠过去接住，只听他骂道：“妈的，太诡异了！”
    莫鲲看着这一幕，偏头看着嘴角含笑的年轻人：“早便听闻域中有一天才使得一手好风神剑法，防御技风神墙更是刚柔并济，没想到这等高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贺老弟，久仰久仰。”
    贺玉府道：“雕虫小技罢了。我也听闻莫家游龙诀霸道至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过，我对莫老哥你的玄境扶天手更感兴趣，若有时间，不妨切磋切磋。”
    “哈哈哈哈，行，我应下便是。到时还请贺老弟下手轻点，给我留点颜面。”
    两人说话之际，又有人上台，不过，第一拳落下，就被弹出去，黯然退场。
    ……
    直到一个持棍的人上台，众人眼里满是期待。
    莫卷，蛟龙七层巅峰！他手里的铁棍，呈现玄黑色，隐隐闪着黑芒，据说是一位锻炼兵器四十载的炼器师打造，并在寒潭中吸收寒气十年，名为寒铁，非修炼至刚功法之人不可用。
    他拖着寒铁棍一步一步向风墙走去，台下一片寂静。每落下一步，气势便强上一分，灵气倾泻，似一条蛟龙，环绕在身边，头发翻飞。终于，在气势达到巅峰的时候，他停下脚步。右手握紧铁棍，棍上寒气萦绕。
    只是，他没有出手。他在等，等待一个时间。此风有刚柔，刚柔之间互相转换。他将要打出的这一棍，唯可对付刚风。
    闭上眼，时间流逝。某一刻，感受到风墙的一丝变动，他瞬间睁眼，一棍砸下！
    蛟龙境，破入八层！
    众人屏息，等待结果。
    “砰！”人影倒飞而出，铁棍亦是被震脱手，早有人飞身而起将他接住。
    “嘶。”台下的人倒吸一口凉气，这风墙，当真棘手。
    莫卷落地后，吐出一口血。他擦去嘴角的血迹，苦笑一声：“这风的刚劲，当真是霸道。”
    “呵，这个小家伙，居然想着跟我的刚风比凌厉，有些天真了。不过，勇气可嘉。”贺玉府心道，“假以时日，未免不能成才。”
    “莫卷，得一名额！”他跟莫鲲嘀咕了什么之后，莫鲲一脸惊喜，朗声道。
    接下来，一袭粉裙跃上擂台，正是小樱。她也没运转功法，只是对着风墙屈指一弹，一滴绿色液体飞出，撞入风墙一刹那散开。随后，将风墙中心处腐蚀出一个洞，随着绿色液体的扩散，逐渐变大。最终，风墙尽数消失。
    贺玉府饮一口茶，看到这一幕，喷了出来，边咳嗽边对莫鲲说：“好烈的毒！这妮子莫非就是你的小女了？”
    看着他如此失态，莫鲲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没有波动，故作平静：“这也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玩毒终归是上不得台面。”
    “莫老哥此言差矣，虽说毒非大道，但毒可杀人，亦可救人。全看用毒之人的心肠好坏。我见这妮子面相为大善之人，若能一直有此玲珑心思，日后倒也可以造福一方。”贺玉京笑道：“剑试名额，她也可得一个。”
    “莫小樱，得一名额。”
    听闻此语，台下响起热烈掌声。小樱巡视台下，与莫天对视，看到他赞许的眼神，她满意地拍了拍手。继而再跟莫云对视，她轻轻跃下，来到他身边，炫耀道：“我厉害吧？”莫云连忙奉承道：“厉害厉害，莫家大小姐一出手，神挡杀神，佛挡灭佛！”“算你识相！”
    贺玉府在观台上站起身，一扇开合，风墙再次出现。
    一个俊美男子飞身上台，优雅从容，心怀自信，引得一阵叫好声。
    “我有一问，疑惑不解，想请贺长老为我指点。”正是莫世成，他直视贺玉府，朗声道。
    “说。”贺玉府回复短短一个字，对于这个过分自信的家伙，他没有好感。
    莫世成上前一步，拱手道：“这风墙如何分出两人之间的胜负？”
    贺玉府皱眉，不满道：“为何非得区分胜负？”
    莫世成道：“我想证明不比那人差。”
    倒是一个胜负欲及重之人。贺玉府没想到会有人问这个问题，当即眼珠子滴溜转起来，旋即灵光一闪：“就用破风墙所用时间相比。”
    “多谢！”莫世成走向风墙，道：“我只要十息！”
    “真是目中无人。”贺玉府直摇头。
    台下人默默数息，想看看这位莫家天骄是否真有这等本事。
    一息，两息……九息。
    当第九息时，莫世成暴退到擂台边界，嘴角有一丝血迹，却被他悄悄擦去。
    风墙流动速度便缓。待第十息时，失去力量般散去。
    “莫世成，得一名额。”
    这个俊美少年站起身，轻拂衣袖，居高临下看着莫天，人畜无害般笑了一笑。
    风墙再出。
    待莫世成下去后，莫天持剑，缓缓走上台。
    “既然有人想跟我比，那我答应便是，也好让他心生绝望。”莫天将剑斜插在地上，“三息足矣。”
    “哈哈哈哈，莫家的小辈，一个比一个狂。”贺玉府笑道：“这个家伙比刚刚那个有意思。眉宇间与莫老哥有几分相似之处，相必是长子莫天了。”
    “嘿嘿，贺老弟就别埋汰我了。”莫鲲也咧嘴一笑，以往的威严一扫而空，现在像是一个为自己儿子自豪的普通父亲罢。
    游龙境，六层！
    一条龙缠绕在莫天周身，莫天挥拳，逼得空间碎裂。
    两息！
    仅仅两息过后，风墙便散去。莫世成瞳孔一缩，着实吓得不轻。这家伙，都已经这么厉害了？他一向自诩天赋与莫天持平，可就算是他，也只是在昨天才真正踏入游龙境。他以为有了这种实力，便能与莫天抗衡。可是，他竟然已经达到游龙六层！一股嫉妒感从心中生出。你莫云天赋与我一样，一定是因为有一个当家主的父亲！绝对开了小灶！
    掌声热烈。
    “如此年轻，便有此修为，确实是一个天才。”贺玉府对莫鲲道：“莫家有他，从此在域中，更有底气。”
    “过奖了。”莫鲲强按住心中的高兴：“莫天，得一名额。还有人要试上一试吗？”
    无人应声。
    “既然如此，那这一次选拔……”
    “等等，我想试试。”人群中，有个少年举起手来。
    众人看去，顿时唏嘘不已。
    这家伙，不怕丢脸？上一次要不是他的大哥挡下莫虎，他现在还能站起来？
    莫云爬上台，道：“我想试试。”
    莫鲲皱眉，心里暗骂，这小鳖孙，瞎掺和做什么？
    贺玉府嘴角上扬，原来是你这小家伙。
    他轻轻挥手，一道风墙出现在莫云面前：“给你个机会便是。”
第十一章一气玄黄，千秋凛然 - 断雪刀 - 古冲月

    莫云抱拳道：“多谢长老成全。”
    场下，众人皆不对他抱有希望，甚至有人准备离开，似乎心中早已料到结局，没必要再看下去。浪费这时间做甚？
    当然也有人不愿走，却不是抱有希望，只想看着这位家主之子出丑，好折煞折煞家主的威风。
    “我想看看，这位英雄好汉会被轰出多远。”有人如此对同伴说道。
    同伴深以为然，竖起大拇指，接过话头：“我倒是觉得等下是柔风，他会直接摔个狗啃泥。”
    “哈哈哈。”那人抚掌大笑，“不妨我们对赌一番，我就赌他被刚风轰出去，五两银子。”
    “成。”
    旁边忽然凑过一个俊美公子，那人一看，低头抱拳，恭敬道：“莫公子。”
    莫世成笑道：“这个赌我也来，一百两银子，赌他能打破风墙。”
    “什么？”那人一脸诧异。这位莫公子跟莫天不是互相看不对眼吗？为什么又要赌他弟能打破风墙，着实矛盾啊。
    见他如此，莫世成道：“今天我高兴，这一百两银子权当送出去。”
    那人顿时喜笑颜开：“哈哈哈，多谢莫公子，今天可是让我赚大发了。”
    莫世成负手而立，视线转向台上。虽说他输给了莫天，但能够看看莫云出丑，倒也算解气。
    莫云若是知道台下人如此动作，必然会气得吐出一口血。
    现在，他站在风墙前，任凭风劲往脸上吹，如刀剐，涩涩疼。这风墙有罡风柔风，两者之间互相转化，令得他忽觉失去力气，又觉身体被撕扯。这风墙果真奇妙。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闭眼。他也没有把握能击破这个风墙，但是总得尝试一番。以前他就知道明知不可为而为，如今已修成玄黄诀，真正踏入修道一途，比以往强上不少。何尝不敢一试？大不了就是丢脸罢，他脸皮厚，有什么好怕？老李头曾经说：“只要你不害臊，害臊的就是别人。”这句话用在这里刚好合适。
    游龙诀固然强，可这玄黄诀也不弱！游龙诀有三成，而玄黄诀只有仅仅一层。也就是说，游龙境的强者，只相当玄黄诀六层。
    心中闪过此念头，莫云心神镇定。
    游龙诀三境归一，玄黄诀，开！
    丹田之内，玄黄色的灵气疯狂运转，往他的经脉狂冲而去。莫名感受到浑身充满力量。
    握拳。
    玄黄灵气，聚于一拳之上，拳头表面浮出淡淡玄黄气，有一股苍荒之感，如亿万年前天地初辟，鸿蒙初开，诞生的古老气息。
    观台上，贺玉府感受到风墙传来的异动，把茶杯放下，视线朝莫云望去，一脸思索的神色。
    “怎么可能？我的风墙居然在颤抖，刚风柔风竟然在惧怕那个小家伙。这是什么情况？虽然凝出的风墙是天地自然之风，但我的境界比他高出不少。难道是因为他的灵气有古怪？”贺玉府望向他手上的玄黄色灵气，皱着眉。这灵气与其他人不太一样。之前那些人的灵气大都是青色。也只有莫天和莫世成的灵气中透出蓝色。
    同样疑惑的是莫鲲。他看着莫云手上的灵气，也十分不解。按照道理来讲，游龙诀修出来的灵气应当是青色才对，为何他会是玄黄色呢？
    莫云并不知道他们心里所想，拳头上的玄黄色浓郁至极。他睁开眼。
    “一气玄黄，千秋凛然。”
    正要出拳，风墙却陡然散去。
    贺玉府心头微震，这玄黄气果然有古怪，竟然能让得这自然之风臣服、畏惧。
    台下人看着这一幕，顿时睁大眼睛。
    “不会吧，怎么这风墙就突然散去了？”
    “有点出乎意料啊，不应该是那小子被轰出场吗？”
    “怎么会这样？”
    站在台上的莫云看着风墙上去，也睁大眼睛。难道是这个贺长老散去风墙，给我保留一点脸面么？
    贺玉府站起身干咳一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莫云回过神来，道：“我叫莫云”
    “嗯，很好。”贺玉福看相台下，“莫云得一名额。”
    莫云猛抬头，眼睛中满是激动，脸上更是笑意十足：“多谢长老。”
    台下顿时炸开了锅。凭什么他没碰到风墙就有名额？这不公平！
    俊美男子脸色一变，冷哼一声跳上台，面朝贺玉府，质问道：“凭什么他就可以白拿一个名额?”
    “白拿？”贺玉府本就对这人没有好感，现在更是有些生气：“你是在怀疑我的评判能力？”
    “不敢，我只是替每一位上台的人打抱不平罢了。贺长老，你的做法可是会引起众怒。”
    台下跟着起哄，有人举起拳头道：“不公平！不公平！”
    “哼，一个小辈也敢如此猖狂！”贺玉府瞬间出扇，大风起。
    莫世成顿觉周身有一股压力涌来，竟是动弹不得。随后身上一紧，似是被什么缚住，摔倒在地，一张脸紧贴着擂台。
    “此人有大不敬，我出手，谁敢拦？”贺玉府狠狠瞪向要出手阻拦的二长老，一股威压朝他卷去。二长老心中大骇，退回座位，背后冷汗直流。“太强了，不愧是剑域天骄，年纪轻轻便达到玄字五流，坐上长老之位。”
    “我说的话，还有谁不服？站出来！”
    台下一片寂静，鸦雀无声，生怕下场如莫世成一般。
    莫云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哪里敢站着？
    贺玉府见此情景，不禁扶额，真是个怪胎。
    其实他早在一旬前就已到达青云城，听闻有落日桥美景，便来此欣赏一番，顺便学一学当年那位前辈，看看能否在这桥上悟出什么东西。
    三日前这家伙和一老头从落日桥边走过，那时候的他也只是比普通人强上一点。如今竟然已真正踏入黄字境，也不知是遇到什么大机缘。
    当然，有可能是因他天赋极佳。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贺玉府排出脑海，“若是天赋极佳，现在才堪堪入黄字境么？所修灵气也是有些古怪。不过，若坚守道心，未免不能大器晚成。”
    见无人应答，贺玉府冷哼一声，将莫世成松绑。有人冲上去将他扶下台，莫云也急忙跟着下去。
    “有资格参加剑试的五人，你们好好准备。一月之后我会再来，待你们去剑王城。”他的声音在演武场回荡。众人已见识这位年轻长老的实力和手段，心中转而佩服万千。
    ……
    送走贺玉府后，莫鲲召集五人，几位长老也在场，把莫世成训斥一顿。莫世成心中不服气，却未表现出来，暗想：“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你这个家主搬下来，莫天也要被我踩在脚下。至于莫云，你这个废物，踩到狗屎运，得了一个剑试名额，废物终究是废物。”
    “你们五人既然得到名额，这一月就应当勤加苦练。要知道，能参加剑试的，都是各个家族里面的天骄人物，藏龙卧虎，甚至有人已入玄境。你们五人肩负着我莫家的荣誉和希望，愿你们在剑试取得名次，为家族争光。另外，这一月我会给你们提供大量修炼资源，至于能提升到什么程度，就看各自的造化。”
    “谢家主。”五人齐声道。
    “你们先退一下吧，莫云留下。”
    “是。”其余四人退下，莫世成似笑非笑看了莫云一眼。
    几位长老打量着这个留下来的年轻人，表情各不相同。
    二长老率先开口，似是在审问犯人：“你练的是什么功法？”
    莫云道：“我修炼的是游龙诀。”
    “呵，说出这话，可信度高？游龙诀修炼出来的是青色灵气，而你却是玄黄色，明显不是游龙诀。”
    “除了游龙诀，我并未修习过其他功法。再者，族中可有其他功法？”莫云反问一声，把二长老的气势压了回去。他没说谎，确实没有修习过别的功法。
    二长老脸一红。
    莫家从古传下来的就只有这一部游龙诀，如今这一代依靠着游龙诀踏入玄境的只有莫鲲一人。就连莫鲲的玄字境功法扶天手，也是一位高人赠送。
    大长老开口道：“游龙诀修出来的灵气，不一定就是青色。老二，你不就是蓝色灵气吗？”
    “青本出于蓝，这有何好说的。”
    “老二你固执了，青灵只是较为常见而已。不排除有人经脉与常人不同，修出其他颜色的灵气。况且小云，从小就比较特殊，修出玄黄灵气倒也不奇怪。”
    二长老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这时候，闭眼的三长老悠然开口：“小云，能否再施展一下玄黄气？”
    “可以。”莫言伸手，玄黄诀运转，手掌出现玄黄色灵气。
    众人皆将注意力放在那一小片灵气上。
    “我确实感觉到游龙诀的气息。”四长老开口道，“看来这是游龙决不假。”
    几人都缓缓点头。
    二长老虽不愿意承认，但无奈，事实大于雄辩。起身拂袖，迈步离开大堂。三长老也跟了出去。
    大长老与四长老对视一眼，大长老率先开口道：“小云，恭喜你终于能修炼了，这么些年很辛苦啊。”
    莫云挠头，讪讪一笑道：“现在能修炼反而还有点不习惯呢。”
    两人琅然一笑，起身离开。
    一直没有说话的莫鲲，一巴掌拍在莫云头上，道：“小兔崽子，能修炼了不告诉我？”
    “嘿嘿，这不是来不及吗？我还怕你高兴坏了，几天几夜睡不着，我这是在为你着想呢。”
    “少跟我贫嘴。”
    莫鲲眼中满是慈爱，笑道：“还有，你是有几个胳膊几个腿啊？要不是今天那位贺长老撤去风墙，你怕是半个月没法下床。”
    “报！”一个小厮慌慌张张跑进来，“大门外来了一位老者，说是要见家主您。”
    “什么样的老人？”莫鲲收起笑意，皱眉道。
    “他说是南疆而来的，姓沈。”
    莫鲲眼睛一亮，是他？！
    “快带我去见他！”
打磨 - 断雪刀 - 古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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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客从毒门来，还归毒门去 - 断雪刀 - 古冲月

    鲤湖，凉亭。
    莫鲲为一位银白发须的老者亲自斟茶，“早知沈长老嗜茶，今日我府中上好明前茶为你斟上！”
    长老抚着胡须，道：“莫家主何必如此客气，今日来，我是为家主之女，莫小樱而来，想必家主没有忘记五年前的约定。”
    莫鲲一听此话，放下茶杯笑道：“我可不敢说话不算数，长老是万毒门之人，一身实力深不可测。我若出尔反尔，把长老惹急，小命恐怕不保啊。”
    长老大笑一声，“莫家主啊莫家主，你可真会开玩笑。这是你的地盘，我哪敢随意出手造次？”
    谈话间，一个粉衣少女小跑着过来，洋溢活泼青春的气息。看见那名白发的老者，上前去挽住他的胳膊，撒娇道：“沈爷爷你怎么才来？小樱可都想死你了。”
    沈长老刮了刮她的鼻子，道：“五年不见，你都出落成大家闺秀了。有没有看上哪家小子呀？有的话说一声，我去把他毒晕送到你面前。”
    小樱脸一红，“沈爷爷，我都长大了，你还跟我开玩笑，我可是会生气的。”
    沈长老一脸慈祥，莫鲲在一旁笑而不语。这妮子，除了本家人外，就是对这位叫做沈长老的人最为亲切。也是五年前，沈长老路过此地，在街上偶遇小樱，惊叹道：“这小姑娘在练毒一道，天赋极佳。若将她引入万毒门，今后或许能成为万毒门，千百年以来第一位女门主。”
    当时他有要事在身，不便带走小樱，留下一本红罗毒经。此毒经由一位地字毒师所创。这位毒师行遍天下，见惯各色各样的人，将人的贪念嗔痴怨融入毒道，再经过二十多年的磨练，终于完成红罗毒经。
    毒经一出，许多门派震惊，认为此毒经若是任由出世，必将引起天下大乱，于是将这位毒师追杀，这本毒经便散佚于世。
    小樱手中的红罗毒经是残本，只是完整毒经的上部，而那位毒师对毒道的理解和毕生修为，皆在下部。
    沈长老每每有空便行走天下，寻找红罗下部，却苦苦难寻。那位创出红罗毒经的前辈，正是他的祖师爷。虽然万毒门不比百年前，现已逐渐没落，但在练毒人心中，仍有一句话是亘古不变的：“南疆毒道甲天下，毒门毒道甲南疆。”
    五年前，沈长老将毒经拿给小樱时，道：“五年后，若你愿意踏入练毒一道，我将带你前往万毒门，那里是天下毒师最向往的地方。”
    小樱点头。
    莫鲲道：“一切全凭她的心意，我不干涉。”
    长老仰天大笑而去。
    如今，五年之期已到，沈长老如约而来。
    言归正传。
    沈长老走出亭子，来到鲤湖边。一群鲤鱼在水中佁然不动，俶尔远逝，往来翕忽，似与游者相乐。
    小樱跟上，似要话说却又难以启齿。
    “听说剑域将会有剑试。”沈长老负手而立，偏头对着莫小言道，“以你的天赋，应该有资格参加吧。”
    小樱回道：“今日上午，域中长老前来挑选参加剑试之人，我有幸得了一个名额。”
    “你可想参加？”
    “我两位哥哥也得了名额，我想跟他们去闯一闯，可是……”
    莫鲲不知从何处拿来饵食，站在两人旁边：“何必在乎那两个小子，按照你心愿来便是。”
    “可是……”小樱点头，接着说道：“我觉得，即使在剑试上拿了名次，于我而言，似乎也没有多大的用处。这五年来，我观摩红罗毒经，已想明白许多事情。”
    原本活机灵古怪的小樱，这个时候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就像这湖里的鱼，它们想要的，本不应该是一潭湖水，而是一片江海。纵然江海中暗流涌动，危险无处不在，而在湖水中可以安然无恙直到老死，可是这一片湖水终究不属于它们。”
    “哈哈哈，我的小闺女长大了，想着要往外跑啊。也罢，我这个当老爹的，可不能把你留在身边一辈子。”莫坤丢下一把饵食，湖中红鲤纷纷争抢，煞是壮观，“它们待在湖里，总有人喂养。”
    “但如果有机会离开，我想它们一定会离开的。”
    “小樱啊，你爹我向来很少管你，我知道你有主见。回头去跟你娘和两个哥哥道个别吧。”
    有风起，吹起小樱的裙摆，如泼墨般的头发在空中张扬散开。
    这一刻，莫鲲发觉，她长大了。
    小樱离开后，莫坤忽然严肃起来，对着沈长老道：“到了那边，我不希望有人欺负她。”
    沈长老从他手边抓起一把饵食，撒进湖中：“我沈月河带回去的人有谁敢动？曾经有很多人想动我的人，后来他们都成了白骨。”
    莫鲲伸手拍在他的肩上，仰天大笑一声，“沈长老合我胃口。既然你我二人因小樱结下此缘，若是沈老哥不嫌弃，以后叫我莫老弟便是。”
    “哈哈哈，莫老弟本是一家之主。能看得上我这个糟老头子，我倒也算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哪里哪里，沈老哥说笑了。来人上酒，端茶。”莫鲲拍手吩咐道。
    他递给沈长老一杯茶，自己端着一杯酒，道：“小弟素知沈哥你不喜饮酒，今日也不为难你，喝了这杯茶罢，以后就是自家人。”
    “今日高兴，饮一杯酒倒也无妨。”沈月河倒掉茶，换一杯酒与莫鲲碰在一起，一饮而尽。
    ……
    莫天正在院子里练剑，试图把对游龙境的领悟与剑法融合在一起。
    只见他剑锋所指，带有青蓝色的影子，剑尖划过之处，空间隐隐有碎裂的痕迹，紧接着被一条青蓝色的龙吞咬。
    一剑，两剑，十剑，百剑，千剑。残影不断从剑身脱出。
    忽地，莫天将手一抖，牵引千剑残影归作一把幽蓝色气剑，再融入手中青罡剑，登时剑身蓝光流转，似有九龙在剑上戏珠，散发出一股莫名的威压，又似有天龙吐息，万物朝此臣服。纵然是黄字境巅峰之人，对上这一剑，也是十分棘手。
    感受到剑上的剑意，莫天摇头叹气道：“还是无法将领悟与剑招完美融合，若是可以，一剑斩下，玄字以下无敌手，包括半步玄字。”。
    散去剑意，莫天将剑倒插在地上，盘膝而坐，调整气息。
    院门被推开。
    莫天不睁眼也知道，定是那小妮子跑了进来。
    小樱从石桌上拿起水壶，为莫天倒一杯水，道：“大哥，练剑一定很辛苦吧，来喝水。”
    莫天睁眼，伸手接过：“说吧，什么事。你一个月都不来一回，现在跑来准没好事。”
    “沈长老来了。”小樱声音平静，像是在说一件芝麻大的事。
    莫天手一抖，抬头看着她的眼睛，许久之后，问道：“你决定了吗？”
    “嗯，决定了，我要跟他走。”
    “好，以你在毒道上的天赋，留在剑域难有大成就。到了那边，若是有人欺负你，给我来信便是，我去剥他的皮。”莫天声音也一样平静，没有一点波澜。但正是这样，才显得出他的决心。
    夫人正在账房里算着族中的收入和开销。
    小樱走进去，从后面蒙住她的眼睛。
    夫人闻到小樱身上自带的一股特殊香味，轻轻一笑，道：“会是谁家的小妮子呢，我可猜不出来呀，要不你告诉我？”
    “嘻嘻。”小樱放开手，道：“娘你可真会装。算账也累了吧，来，我给你揉揉肩。”
    夫人停下手中事情，找了个软椅坐下，闭眼享受。
    小樱动作娴熟，夫人彻底放松下来，竟是缓缓睡去。小樱不忍心将她叫醒，告知将要离开的事情，找来一块毯子盖在她身上。脩然发觉，她鬓角已微白。原来娘亲也老了。小樱忽然鼻子一酸，两眼变红。但仍是下定了决心，转身离开。
    “等我归来，一定要保护你们，让你们享受天伦之乐，不再为琐事操心。”
    小樱把莫云放在最后。
    一家五口当中，表面上小樱与莫云似乎并不对眼，但实际上却是最为亲近。
    小樱走进莫云的院子，看到一副雷人的场面。
    莫云竟然是被大脸压在身下，无法起身。大脸面露凶相，似乎是正在气头上。
    看到小樱，莫云大叫一声：“我的好妹妹，快过来帮忙把这家伙从我身上拉开。”
    小樱不理他，拖了一把椅子在他身旁坐下。
    莫云气结，差点破口大骂出来，却又咽了回去。现在他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若是小樱也补上一刀，今日怕是要丢脸丢大了。
    看着一人一兽相斗，小樱心中一阵恍惚，以后就再也看不到这种场面了吧。
    “我要走了。”小樱忽地开口。
    莫云一听，不明所以，“走去哪里？游山玩水吗？你来不会是想让我陪你去吧，我可没这闲工夫，我还得准备剑试呢。”
    “我要去南疆。”小樱开口道。
    他身子一震，严肃起来，对着大脸吼道：“起开！”大脸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严肃，被吓了一跳，抽身跳开。
    “那老头子又来了？”莫云的脸有些阴沉。对于那家伙，他始终抱不起好感，总觉着那位姓沈的毒师，骨子里有一股阴气。
    “是的。”小樱站起身，道：“我已经决定了，要去万毒门。”
    莫云紧紧握拳，踏出一步，想要阻拦。
    “我决定好的事，没有人能拦住。”小樱回头看着他：“你要好好修炼，以后多帮帮爹娘和大哥。”
    “呼……”莫云长吐一口气，咬牙道：“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踏入地字，便会归来。”
    “好，我等你。”
    她不再停留，抽身离开。
    小樱跟沈月河走的时候，只有莫鲲送行。
    “记得转告娘亲，我走的这件事。她睡着了，我不想看着她哭。”小樱拂下莫鲲的手。
    “拿去的丹药，没事的时候就吃几颗，不够就来信，我托人给你送过去。”
    小樱点头。
    莫鲲看着一老一小迎着夕阳走去，影子一蹿一蹿，强忍回眼泪没有流出来。
    还有人在这里呢，哭出来以后颜面何存？只是，他藏在袖中的手握紧了拳头。
    “傻闺女，早些回来。”
    两人出城三里地。听见有人叫喊，回头看去。
    一人一兽狂奔而来，眼泪与鼻涕齐飞，手脚共泥土一色。
    莫天来到小樱面前还不忘辩解一番：“眼里进沙了。”
    他递给小樱一个包裹，说：“这些你拿着，当初我把桂花晒干偷偷藏了起来，现在全部给你，记住泡一坛上好的桂花酒带回来。”
    小樱面无表情接过，“知道了，还有事吗？”
    “没了。”
    两人背过身继续往前走，小樱眼泪忍不住流下来，长老看在眼里，长叹一口气。欲登巅峰者，哪一个不是常年在外，与家人分别？心有牵挂是修道者最忌讳的事啊。
    然而，沈月河却是不知，若是心无牵挂，修道又有何用？
    莫云在小樱身后狂挥手，希望她能再回头看一看。大脸趴在地上呜呜叫着，似乎也在哭。
    终于，两人消失在地平线上。
    小樱没有回头。
    “二哥，我能做桂花酒了，你尝尝。”
    “呸，这是什么东西呀？太酸啦。”
    “哥，我好喜欢那只簪子，你就把它给我嘛。”
    他忽然一怔，拔腿冲出去，一直跑了五里地，却没有见到两人的身影。
    黄昏之时，有人看到一个少年在路边抱头痛哭，旁边蹲着一只丑陋的狗，长着一张大脸。
第十三章一剑入青山 - 断雪刀 - 古冲月

    小樱走后的第三天。
    莫天持剑走出院子，肩上背着一个包裹去往大堂，对莫鲲道：“今日开始，我入青云山历练。“
    莫鲲点头道：“这里有些丹药你拿去吧。记住，活着回来。”
    莫天点头，收下丹药，转身离开。
    孤云独去闲，一剑入青山。
    莫鲲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看得出来，如今这种安逸的修炼方式已经不适合他，他需要更多的挑战才能有所精进。养在深闺人未识的修炼方式练出来的天才，只不过是一个草包肚。若是遇上战斗经验丰富的对手，一身实力只能使出一二来。因此，一些修为高的公子哥，被市井野人杀死的例子，屡见不鲜。
    当年，莫鲲天赋本就平平，硬是出门历练，练出了一身的好本事、好胆识。修道一途，绝非易事，只有不断面对危险才能超越极限，寻得突破。
    三天前，夫人醒来后听闻小樱离开忍不住哭起来，拳头捶在莫鲲身上，带着哭腔：“你怎么不叫醒我？都没能多见小樱一面。”
    她带人冲出莫家，往城外走了约摸十里地，看到路边痛哭的少年，将他带回家。
    如今，小樱入南疆，莫天出门历练。平日本就信佛的她，每日在佛前祈祷的时间多起来。
    早晨为佛上香，午时跪佛诵经，晚上默数捻珠，祈祷两人安然无恙。
    莫云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几天没有吃饭。
    他盘坐在床，闭上眼睛，运转玄黄诀，吐纳灵气，让灵气在经脉和骨肉当中游走。
    修道之人，但凡出招，想要动用灵气，必然要通过特定的经脉。经脉磨练得越坚韧、越粗大，战斗当中，短时间内所能调用的灵气就越多、速度越快。
    小樱为何要去万毒门？他当然知道。除了她喜欢练毒一道外，还想着保护莫家，保护莫家里的爹娘和大哥二哥。一个十四岁的姑娘，就知道要扛起肩上的责任。表面上看，她机灵古怪，不谙世事，实际上心里却是十分细腻。
    “既然这小妮子都想着踏入地字，日后为莫家排忧解难。我这个当哥哥的，总不能什么也不做。”
    神识探入丹田。
    玄黄依旧闭着眼，盘踞在其中，身体比之以往更加凝实，仔细看去竟然能看到他身子缓缓起伏。在它周身的玄黄灵气，也在跟着微微颤动。
    莫云自然能感受到，每次颤动过后，丹田内灵气就要比以往强上一分。虽然这种变化微乎其微，但若是长久下去，也能甩开普通人一大截。
    “还好有这暗影体。”
    心中有此想法，他自己便有些错愕，旋即苦笑摇头。这么些年来，藏于暗处的地龙气，一直在偷偷吸收着灵气，让他顶着废物的名声过了十多年。这也是幸运么？若不是将它引出来，辅以功法逆行，恐怕到现在，他还只是一个世人眼中的纨绔子弟。
    玄黄诀缓缓停下。
    莫云站起身，“以往我真的看走眼了，那邋遢的老李头还真是一位不出世的高人，手里头的宝贝想必也不少，就是人有点抠门。”
    想到这里，他嘴角微微上扬，“老李头你等着，我来了。”
    赤水镇。
    从青云城前往青云山，要途经几处重镇，唯独有个赤水镇最为偏僻。虽然从赤水镇入山，旅途比之其他的镇要短上不少，但许多人宁愿绕道也不愿进入这个古怪的镇子。
    为何古怪？皆因这个镇中有一条河，沿着它逆流而上，不出五里便是青云山。然每至傍晚，夕阳落山，这河中的水便由清澈转为赤红，似鲜血一般，阴气极重。一但落入其中，尸骨不存。
    于是，赤水镇上的居民们千叮咛万嘱咐，让娃娃们在夕阳落下之后，千万别到赤水河边玩。
    曾有修道者偏偏不信这个传言，非要等着傍晚涉水而过，谁曾想才走出约摸六尺远，便地被什么东西往下一拉。再度浮现的时候，只剩下一身衣物。
    “小二，一碗阳春面，多加葱花。”
    这一天黄昏，一名青衫男子走进一家面馆，环顾四周。除了一个打瞌睡的人，再无其他人。他将包袱放下，佩剑压在包袱上。
    “好嘞，客官您稍等。”
    那人被惊醒，看到青衫男子，揉了揉眼睛，确定没有看错。站起身来去后屋提一壶茶水放在男子桌子上。这赤水镇，已经许久没有外人进来。到他这面馆吃面的，都是镇上的居民。
    男子倒了一杯茶水，冒着热烟，细细啜着。旁边有几张桌子布满灰尘，桌角有蜘蛛网蔓延。
    不多时，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被端上桌。
    小二模样的人将汗巾搭在肩上，道：“客观您慢用。”
    男子谢过，道：“早就知道无人愿入赤水镇，没想到竟是如此萧条，一路走来没看到几家店铺，倒是寻常居民多一些。”
    小二好不容易遇见生人，接过话头道：“谁说不是呢？我这一人既当掌柜又当伙计，还当掌厨，却还是空闲居多。平日里也就只有几个熟人才来我这里吃面。”
    男子吸溜一口面，含混不清道：“手艺不错，好吃。”
    “嘿嘿，客官您过奖了，常来这儿吃的人都说我的面吃不死人就算是积德。”
    不一会儿，男子吃完面，放下十两银子，“不用找了。”
    小二见男子出手如此大方，急忙摆手：“客官这个使不得、使不得，一碗面五文钱就成。”
    “哈哈哈，一碗面十两银子我也很亏啊，以后来这里吃就不给钱了，你看是否可行？”
    听到此话，小二便收好银子：“多谢客官，您若再来，吩咐一声便是。”
    “王老二，王老二，快出来！”一个魁梧的汉子从门外跑进来，慌张道。
    被叫做王老二的伙计收好银子，心中暗自庆幸，“还好没给这屠夫看见，不然又得拖着我去打牌，把钱骗去。”
    “杀猪的，你发什么瘟疯？猪跑了也没见你这么慌。”
    魁梧男倒了一杯水，猛灌一口，瞬间喷出来，破口骂道：“王老二你真是二，这店本就没什么人，你水烧这么热做甚？”
    “给你蹭水喝，你还不满意了是吧？快说你来我这儿干什么？”
    魁梧男人一拍脑袋：“你瞧我这记性。你老婆又往赤水河边去了。”
    “什么？”王老二一声惊呼，推开屠夫，狂奔出去。屠夫一个踉跄，恢复后也跟出去。
    青衫男子又倒上一杯茶水，缓缓饮尽，拿起剑背上包裹走出门。斜阳余晖照在他的脸上，清秀面庞上生着剑眉，看上去英气逼人。正是莫天。
    赤水河边。
    一位骨瘦如材的女子赤裸着脚，一阵风吹得她摇摇欲坠。她披散着头发，脸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眼眶深陷，望着一河流水，兀自发呆。
    王老二跟屠夫赶到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慌道：“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两人顿时止住脚步。
    王老二率先开口：“翠花，你不要想不开，什么事都能过去的！我们好好过日子，行吗？”
    翠花紧咬着嘴唇，缓缓摇头，眼泪流下：“不行，我做不到，我没办法忘记。”
    几年前，她在河边洗完衣服后，离开时正值夕阳落山，河水变红。
    她亲眼看到，那个不信邪的人涉水而过，才走几步便被拖下，紧接着一些密密麻麻的小东西探出水再往下一钻，片刻后只有衣物漂浮起来。
    看到这一幕，她吓得丢掉了衣服，急跑回家中，躲在角落瑟瑟发抖。从此看到密密麻麻的东西，便会大叫一声，身体忍不住颤抖，脸色苍白，大汗淋漓。
    当初那一幕，在她心中留下了巨大的阴影。
    “我实在是忘不掉，我梦里都能看见那个人身上爬满虫！我感觉自己身上也有，我十分害怕。可是，这河里的东西在召唤着我。我真的快受不了，让它们如愿吧！让我跳下去，跳下去就再也不会痛苦了。”
    翠花身体本就虚弱，音调慢慢降了下去，最后只能看到嘴唇在动，声音细不可闻。
    夕阳落山，河水陡然变红。翠花惨然一笑，纵身跳去。
    王老二撕心裂肺大叫一声：“不要!”声音沙哑而绝望，目眦欲裂，眼泪混着血流了下来。
    要不是被屠夫拼命拉住，他早就冲了出去。
    一道青影从他身边闪过，瞬间奔至赤水河。在女子落入河前一刹那，将她挟起，一脚点在赤水上。以他的脚尖为中心，散发出一圈青蓝色的影子，河中似有什么东西想要往上浮却又被狠狠踩下去。
    莫天抽身而回，将翠花放下。王老二先是一惊，随后急忙跑上前去抱着她哭起来，“翠花，你怎么这么傻呀……”
    莫天看着翠花，道：“你心中有结，今日我便为你解开，以后莫要再寻短见。”
    老二一听，急忙跪下磕头道：“多谢恩公，多谢恩公！翠花还不快谢公子！”
    翠花从回过神来，眼泪也是止不住地流下：“多、多谢公子。”
    莫天负剑而立，衣袍无风自动。向前踏出一步，没有任何凭借便能在空中腾挪。
    游龙境，开！一剑开山断天门！
    赤水河被强大的剑气向两边劈开，一时间竟然无法回流，出现一道深沟，其中有一蛇型大物往上游来，阴气大盛。
    “轰！”蛇形物冲了出来，一双红瞳盯着莫天，眼神中带着怒气。莫天看向他，却是有些反胃。它的身上挂着密密麻麻的小蛇，不停蠕动。有一些从身上落下，却悬在空中，未跌进河里，像是挂着鼻涕一般。
    “嘶。”红瞳蛇猛地向莫天咬下，莫天捏诀，游龙生！
    河边忽然出现一道淡金色屏障，那蛇径直撞去，却被反弹而回。
    “嘶。”它痛苦一叫，头顶上的小蛇纷纷跌落，有一块地方冒着烟变成黑色。知道不敌这屏障，再次狠狠瞪了莫天一眼，警告味十足。
    看着这神奇的一幕，莫天暗自思忖：“这怪蛇明显惧怕屏障，白天屏障太强，唯有日落后才弱下来。但即便是如此，它也无法突破出来，只能等人擅自进入赤水河中，才可下手。”
    “不过，今日既然被我遇到，便定然不会置之不理。”
    远处，三人手心出汗，看着青衫公子与那怪物对峙。翠花缩在王老二怀里，仍旧在发抖，只不过没有以前那么严重。她不时悄悄往那公子处望去，心里默默祈祷他平安无事。
    莫天将剑斜指地面，缓缓抬手，登时八道剑气生出，在他周身旋转。紧接着，莫天抖出多道或长或短的剑影与之相接，直到化为六十四道剑气，形成八卦图。
    八卦镇妖剑！
    红瞳蛇察觉到了危险，欲沉回河中。但莫天这一剑速度太快，瞬间逼近，刺穿蛇身，所过之处，小蛇跌落。大蛇吃痛，凶性大发，再次撞来。屏障泛起金光，将它挡下。又是一阵痛。莫天趁势御剑，剑有青龙，朝它头顶黑色区域刺下。
    大蛇凄厉一声惨叫，搅起河水，四处飞溅。水中红色小蛇装在屏障上，“滋”地一声，化成一缕烟。
    忽然，大蛇身体膨胀。
    莫天再出一剑，接触到蛇身时，“砰”的一声，它竟然生生爆开，千万条小蛇从中飞出，传出一股大力将剑逼退。
    大蛇尸身落入河中，几乎是一瞬间，小蛇一拥而上将之覆盖，片刻后没了一点痕迹。
    看到这一幕，莫天头皮炸开，随即强压下心中震动，“这等异事，是生平第一次见。若是一直待在青云城，可没这机会啊，我一定要弄个明白。不过后面三人已受惊不小，不妨明日支开他们再来一探究竟。”
    远处的三人没有看到最后一幕，只知道这位青衫公子将大蛇打爆，屠夫和王老二拍手叫好。唯独翠花高兴不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想不明白。
    “河中蛇妖已死，明日我再处理一下后事，这河水便能恢复如初。”莫云收剑，“另外，今日的事，谁也别说出去。”
    “现在天色晚了，我家还有一间空屋，若是恩人不嫌弃，去住上一晚可好？”王老二扶起翠花，看着莫天。
    “好。”
    四人离开后不久，河边屏障的金光缓缓变淡，赤红的河水也淡了一些。
    “咕。”一个水泡冒了出来。
第十四章本其源 - 断雪刀 - 古冲月

    翌日，晨。
    莫天出门，王老二急忙跟来，道：“恩公，可否需要我做什么？”
    “照顾好你的妻子就行，别让她再犯傻，她的心结虽然解开，但情绪上依旧不能有太大波动。”
    “可是你一人......”
    莫天摆了摆手示意无妨便径直离开。
    赤水河边，有不少有人在汲水，却也安然无恙，全然不似落日后那般危险邪恶。
    “白天，屏障威力极强，甚至能够蔓延至河面。那妖物被死死压制，断然不敢出水。”莫天靠近河边，只见河水清澈，一眼望去，能看到河底石子，不免有些惊奇，眼神闪了闪：“平日那妖物应当在河床地下，藏得可真是严实。”
    他寻一处坐下，静静观察。待河边无人，莫天才起身，运转游龙诀护于周身，踏入赤水河。自然，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水流之声，还有一股淡淡的腥味，似乎哪里有一些怪？莫天想了想，再看向河水，片刻后眼睛一亮：“河中无鱼，连一些小虾也不曾有。既然蛇妖已死，但愿以后这条河能恢复生机吧。”
    回想起昨日那一幕，他却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横贯八方！”莫天一脚踏下，他所处河段的水向两边退开，剩下光秃秃的河床。
    一剑刺下，一道青龙影顺着剑身往下钻去，“轰！”河底淤泥被炸开。
    除了淤泥，什么都没有。
    “河床底下约摸已有两丈深，看来那些小家伙不在下面。”
    他打量四周，只见唯有在近岸边的河水中，方才零散漂浮着几颗水草，如随意披散的头发。
    “欲治流者，先本其源。”莫天喃喃道：“那就去探个究竟。”
    莫天跳出河，逆流而上。
    中午时分，太阳愈发猛烈。
    莫天站在一块巨石上，看着一汪水从一块断壁高处流下。水冲刷出了一道槽，从中流过，槽两边长着青苔。两边更远处长了一些奇怪的草，形状各不相同，有星形有剑形，不一而足。
    莫天皱眉：“这个地方当真是奇怪。”他沿着河水逆行入青云山，期间经过一片树林，穿过逼仄的峡谷，弯弯绕绕许久来到这里。心中估算，此地离赤水镇约摸三十里。
    一脚踏下，借力飞身爬上断壁，再一脚踩在旁边伸出的歪脖子松树上，终于落在高处。
    莫天再度沿着水流走出三里，越走越觉得阴森，甚至连太阳光都被挡在外面。
    不知过了多久，他最终看到一个湖泊，湖泊上波光粼粼，与自己一路所见到的景象十分不符。
    赤水河的源头应当就是这个湖泊了，四周寂静，静得让人有些发慌，只觉与外面像是两个世界。
    莫天咽了咽口水，手握剑柄，随时准备拔剑。
    他走到湖边，硬着头皮往下看去，却见到湖里一双金色的眼睛朝他看来，四目相对。
    莫天大惊，暴退三丈，剑出鞘！
    只是，令他疑惑不解的是，等待许久也没有什么异常，湖中仍是一片平静。莫天素来沉着，虽没想着遇上这等怪事，但心中慌乱片刻后，终归是冷静占了上风。
    “赤水河中的河水会变成血红色，问题恐怕就出现在了这里。”
    莫天平了平心神，长吐一口气，感知力变得敏锐起来，手紧紧握在剑柄上，再度向前。只是这一次，他小心翼翼，一步一步慢慢向前，注意着脚下，生怕除了湖里的怪物，这岸上还有什么陷阱。
    来到湖边，莫天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变快的心跳速度，再度望去。那双眼睛却已经消失，他只看到自己的倒影，微风拂过，便扭扭曲曲，变幻莫测。
    他不禁皱眉：“奇怪，太奇怪了，刚刚是不可能看错的？难道想偷袭?”
    想到此处，他的身体再度紧绷起来。又是过了许久，再没有见到那一双怪异的眼睛，便略微放松下来，往后退去。
    忽然，背后有什么东西搭在他的肩上。又是一缕风吹来，他后脑勺一阵凉令得他血液差些凝固，汗毛竖起。
    莫天曾经听闻族中行走在外多年的人言：“若是过山路，有东西从后面搭在你的肩上，千万不要回头，因为那不是人，是狼。它在等你回头，咬断你的脖子。”
    听到到背后传来的喘息声，莫天心中便已猜想到，背后定然是狼。他却也不惊慌，游龙诀运行起来，青气环绕在脖子处，出现嶙峋的青色龙鳞，看上去坚不可摧。
    负剑式，背山海！
    莫天一剑斩去。
    似乎是感受到这一剑的危险，背后那物立马跳开。
    这是莫天才转过身去，看到一只高大的狼，一身皮毛呈现红色，甚至眼睛也是红色，诡异至极。
    它警惕地看着莫天，察觉到了这个猎物的强大，便长嗥一声：“呜——”它的声音凄凉，顿时天地间阴气大作，周围温度有下降了一些。
    莫天忽地瞳孔一缩。那只红狼的背后草丛中，窸窸窣窣探出一个红色脑袋，紧接着十个二十个……齐齐嗥叫，如怨灵亡魂看到鲜活之物时无比渴望的嘶叫。
    狼是群居动物，一只狼或许不畏惧，但是一群狼，定然要让人退避三舍，不敢与之争锋。
    即使是莫天也不行。
    二十多条红狼逐渐朝他逼近，他可不愿意跟这些狼正面交锋。
    跟它们打一场，并非没有胜算，但却要费太多灵气。在这处危险的地方，保留实力才是最好的选择。想到此处，莫天迈出一步，踏空向上飘去，落在一棵树上。任凭红狼怎么叫唤，却也无济于事。
    一群没开化的家伙而已。
    “嘶。”
    除了狼叫声，莫天忽地听到一道与众不同的声音，瞬间挪动身形，以诡异的姿势朝旁边移去。
    说是迟那时快，只见一条蛇往莫天刚刚所在之处咬去，却落了一个空。
    蛇身呈绿色，头成一个倒三角，吐着舌头：“嘶嘶嘶。”
    莫天一剑斩出，一声龙吟出现，将那蛇吓得退去，剑气直跟而上，将它斩为两半。
    “这个地方当真是危险至极。虽然实力不高，却藏身阴暗，一不小心就出不去了。”
    游龙诀运转，莫天周身出现一条青龙身影，周身游动。
    “轰！”
    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条蛇身上，一时间没有注意树下的红狼。
    这棵树离岸边不远，狼群离岸更近。
    一个庞然大物从湖中跃出，落在地面，将地震得颤抖。狼群一见此物，红瞳里透露出来的凶狠瞬间瓦解，急忙迈开腿逃离，对这个怪物十分抱有无法磨灭的恐惧。
    黑色皮毛的怪物长着两个铜铃般的眼睛，眼瞳是淡金色，头顶上有一只角。
    莫天听到响声，便看了过去，待看到那双金色眸子，登时心中大震：“是它！”
    那庞然大物猛冲出去，体型虽大，但是速度丝毫不弱，张口便吞掉一只红狼。那狼连惨叫声都未曾发出，便彻底失去生机。接连吞了，约摸十只红狼，那兽便不再去追赶，慢悠悠往回走，靠在树下打盹，没有注意到树上的莫天。
    过了许久，听着它的呼噜声，莫天感知一下四周，未发现危险，便散去龙影，大气却不敢喘，生怕将它惊醒。
    可是这怪物不按常理出牌，竟忽然睁开眼睛，看向莫天。
    “妈的！”莫天忍不住骂出口，龙影再现。那兽却把头一偏，不理会他，眼中也没有露出凶光。莫天不解：“难道它是因为吃饱了，懒得动手？”
    就在此时，那个凶兽眼中金光一闪，猛地站起来，往不远处的灌木林看去，如临大敌。莫天顺着它的视线望过去。
    一条大蛇从中爬出来，通身呈黑色，眼中闪着红光，两颗毒牙露在外面，危险至极。若是境界低一点的修道者被毒牙仅仅碰上，恐怕几息之内就得剧毒攻心而亡。
    那大蛇出现之后，与凶兽遥遥相望，对峙起来。大蛇视线越过凶兽，看向那片湖泊，眼中充斥着阴戾、渴望。
    凶兽像是受到侵犯一般，朝它低吼。大蛇不甘示弱，再度往前爬。凶兽也一步一步往前走，每落下一步，地上就被砸起一个坑，只见它身上生起鳞片，四足长出利爪。
    随后两者猛加快速度，冲向对方。凶兽一爪拍出，打在大蛇身上。大蛇也不是弱手，尾巴末端是一根尖锐白骨，一甩，也直往凶兽身上招呼。这两物打得如此拼命，竟是以伤换伤。照这种方式打下去，谁更耐打，最后就是谁胜。
    鲜血激发了凶性，两物再度冲上去。凶兽又是一巴掌拍出，但这一次另一只爪子挡住了大蛇甩过来的尾巴，占据上风。
    大蛇被拍落，眼中红芒大盛，速度比之方才足足提升大半，像箭一般射出。
    凶兽招呼不住，只挡住它的毒牙，却被它往身上缠，鳞片竖起，刺入大蛇身子，鲜血直流。
    大蛇不为所动，继续用力缠住凶兽，尾巴移动，骨剑顺势刺入凶兽身体。
    “嗷！”凶兽大叫一声，痛苦难耐，却又无可奈何。打斗处，两物流出的血有鲜明的差别，成了一个小泊。
    凶兽的血是鲜红，而大蛇却是幽黑，两者交汇之处，“呲呲”声响，冒出烟来，像是遇到宿敌一般，在经历生死之争。
    莫天看着这个场面，心中无比震撼，额头有汗流出。从修炼起到如今入青云山中历练，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壮观的场面。
    那凶兽忽然朝他这望来，眼中满可怜，像是在求救。大蛇眼神也投射过来，溢出的邪气让人不寒而栗，威胁力十足。
    莫天正在犹豫是否离开，丹田内，一道古老气息不受控制，忽地冲出，令他大惊失色。
第十五章镇杀 - 断雪刀 - 古冲月

    悠长古老的气息笼罩在莫天周身，慢慢化成龙形，却是透明状。
    莫天自然不知体内为何会有此物，但两者之间微弱的联系，让他觉得亲切，体内生出一股暖意，压力散去大半。
    透明龙气低吼一声，登时，周围花草树木皆朝此处飞来，如一场雨，端的让人眼前一阵恍惚，大有飘摇花木海上之感。
    转眼间，龙气不再透明，身体上杂七杂八的东西嵌在一起，看上去不伦不类，甚至有些滑稽，但一身气场却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强横。
    大蛇看着这一幕，身体竟是颤抖起来，连一双赤红色的眸子都忍不住颤栗，像是源于骨子里带出来的恐惧。
    与它不同的是，那只怪物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有亲切，有崇拜，不禁在与大蛇的纠缠中，多使出几分力气。
    龙气化作的草龙，绕着莫天转了几圈后，居然人性化地点了点头，似是十分满意这个小家伙。
    旋即望向不远处,正在湖边僵持的两物，与大蛇对视，看到它强烈的恐惧。
    大蛇身躯一震，敏锐地察觉到一股死亡的气息，危机感涌上心头，有了退意，旋即果断松开身子想要逃离。
    谁知那被缠着的怪物却不愿意，嗷叫一声后，身上的鳞片光芒大盛，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了几分，刺穿大蛇身体，爪子死死抓住毒牙，不让它有脱身的机会。由于太过用力，被剑骨刺穿的伤口裂开得更大，鲜血汩汩流出，全身布满血迹。
    大蛇见大事不妙，知道今日自己必死，迟疑片刻后，身子开始一寸寸膨胀起来。
    莫天忽然想起前几日赤水河中的蛇怪也是如此，但却不免疑惑起来：“两者明显不同，赤水河里的蛇怪实力弱，比不得这一只大蛇。难道只是一个子嗣？”
    草龙低吼一声，龙息震荡，朝战场飞去，一巴掌拍向大蛇脑袋。
    大蛇被打得眼前金星乱冒，凄厉惨叫一声。
    随后只见蛇头一处深深凹陷下去，眼眶流出血来，紧接着身上有密密麻麻的小红蛇钻出，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腥味。
    这些腥臭味化作一圈圈黑气，以大蛇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每一处被黑气接触的花草，皆被腐蚀，生机在一瞬间完全流逝，变成黑色。
    一些红蛇爬到怪物的身上，作势要往伤口处钻进去。
    怪物猛地抬头，仰天长啸，周身顿时发出金光，将小蛇燃成一缕缕黑烟。
    草龙低吟一声，霎时间龙威大涨，再度毫不留情拍下，竟然直接将大蛇的脑袋与身体硬生生地拍得分开，滚落一段距离。
    与此同时，大蛇膨胀的身体如一个被放掉气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
    身体上的红蛇却还在不停钻出，知道面临着危机，头也不回地往各个方向逃蹿而去。不多时，原本粗壮的大蛇，只剩下一张蛇皮，尾巴处的剑骨被怪物震脱。
    不远处的蛇头亦化作白骨，两颗红色的眼珠跌落在地上。
    草龙忽地一抖身体，身上飞出万千树叶，纷纷往四处追去，在红蛇身上猛地刺下，随后燃烧起来，与之一起化为黑烟散去。
    四处的阴气散去，阳光忽然倾泻下来，金灿灿的，令莫天有些不太适应。
    待所有小蛇被处理完，草龙看了怪物一眼，低哼一声，尽数散去身上的草木，让它们飞回原处。
    四周一些枯萎的花草，重新有了生命力，欣欣向荣。草龙变为透明状，冲入莫天体内。
    莫天急忙用神识探查，却再不见踪迹。
    皱眉良久之后，他舒了一口气：“罢了，对我也没害处。”
    再度看向那怪物，怪物已恢复本来模样，头上顶着角，一副慵懒疲惫的样子。
    《洪荒志》第三卷，《万兽志》记载：“角龙，性喜水，嫉阴鬼。怒时身有金光，生龙鳞，力可移山倒海。以龙鳞制甲，可刀枪不入，以龙角制号，可传音千里。传言，角龙生处，有异宝出。”
    莫天走到白骨蛇头边，捡起地上的红珠，入手冰凉。
    角龙看到这一幕，不顾身上的强势爬了起来，脸上生出警惕，直勾勾望着他，眼睛中也藏着一丝丝渴望。
    莫天知道它没有敌意，心想这两颗珠子对它而言，应当是极好的补品。不禁莞尔一笑，把红珠丢过去。角龙庞大的身体往前一跃，张口接住吞下。
    “怎么有点像大脸？”
    那大蛇名为鬼蛇，喜阴，终年以阴气为食，一身修为全在眼珠上，眼中红芒越盛，表示修为越高。这条鬼蛇正处在灵阶，相当于人类修道者的玄阶，莫天自然不是对手。
    除了眼珠外，鬼蛇尾处骨剑，更是锋利无比。莫天捡起骨剑，跟青罡剑一碰，顿时咂舌。只见这柄由域中高人打造的兵器，在接触瞬间碎裂开来。
    “这骨剑当真是好东西，以后就用它做佩剑了。”莫天满意点头，视线往前移去。
    角龙吞下红珠后，卧在地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身体上的血迹缓缓变浅。
    “那蛇的修为全在眼睛，角龙吞下后想要吸收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它是极为虚弱的，没想到心真大，不对我做防。”
    莫天看了看地上的蛇皮，思索一番：“不如给骨剑做一个剑鞘，待角龙醒来说不定能让它带我去寻宝。”
    赤水镇，赤水河边无人。
    忽然，有万千树叶落入河中，河底隐隐有惨叫发出。不多时，冒出一股股黑气，最后归于平静，树叶亦消失不见，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落日过后，有人偶然发觉，赤水河竟未变红，便呼来许多男女老少，众皆讶异不已。
    人群中，开面馆的王老二跟翠花站在一起，翠花脸色比之前红润许多。
    “一定是恩公。”王老二心中如此想到。
    人群中不知有谁喊了一句：“万一是假象呢？这条河本来就捉摸不透。”
    众人皆往后退了几步，开始议论纷纷，生怕里面蹦出一个怪物把自己拖下去。
    王老二往前走一步，翠花拉着他的衣角，他轻轻一笑：“放心，我相信恩公。”
    他拂下她的手，往前走去。
    “靠，王老二，你发什么癫？快回来。”屠夫在不远处叫道。
    “我自有分寸。”王老二朝他摆了摆手，随后朗声道：“前几日我梦见有天人下凡，把这赤水河洗净，今日我便为大家试上一试。”
    语罢，这个在镇上人眼中难成大器的人，径直走入河中，不曾回头。
    许久过后，安然无恙，岸上众人欢呼起来。王老二嘴角上扬。
    人群后面，有几位气势与镇上居民极度不合的灰衣人露出思索之色。
    为首之人拍了拍一位居民点肩膀：“这位兄弟，几日前是否看到一位持剑年轻人入镇？”
    “啊？什么年轻人？没见过。”那人回头不再理睬，嘟囔道：“莫名其妙。”
    此后经年，赤水镇恢复本来名字，清河镇。愿意从此处进入青云山猎兽的人也渐渐多起来，清河镇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繁华、热闹，成了一方重镇。
    青云山。
    角龙这一卧，便是五日匆匆而过。这期间莫天去四处探查了一番，没有发现赤眼鬼物。想必是鬼蛇一死，那些鬼物没有阴气庇护，死的死逃的逃。至于它们是否出去伤人，莫天懒得管。入青云山猎兽发财，总得付出点什么代价。
    莫天采了一些果子饱腹后，便盘坐在角龙不远处，想着体内的那道古老龙气，却百思不得其解。
    角龙醒后，看着青衫身影，低吼一声，声音中没了生分，倒像是跟一个老熟人打招呼。
    “这大家伙，待在青云山这么久，应该能听得懂我说话。”莫天站起来，大声道：“这是是否有宝物出世？”
    角龙却不理他，走回湖边缓缓沉下。
    “难道是在给我带路？”莫天急忙跟上，跳入湖中。
    不久之后，岸边恢复平静，一些小兽来此饮水，却被吓了一跳，拔腿就跑。
    “砰！”一声巨响，一个青衫男子从湖里被轰出来，气愤道：“这家伙，不给就算了，还拍我一巴掌。要不是这几天我突破到游龙七层，它这一巴掌下来，不死也残。不过这一次收获还不错，得了骨剑，提了境界。”
    又几日，莫天稳定好境界，自言道：“再过些日子，便是长老再至莫家的时候，不知道老二修炼如何。现在确实也该下山了。”
    莫天按原路返回，途经断壁泉水瀑布，索性洗个澡再提剑离开。
    走过一片树林时，莫天皱眉：“有杀气。”
    游龙诀瞬间运行，一剑扫出，风卷枯叶石乱走。
    “铮”十几道暗器被击落。
    “好敏锐的感知，不过，可惜了。莫家的天才，得留在这青云山上。”一位灰衣人现身，挥手间，褪去伪装，竟是一位白面书生。
    “唐秋白。”莫天笑道：“唐门里的人，真是输不起，你门主只是我爹的手下败将而已，你也不过如此，还想杀我？”
    三年前，江云城唐门门主挑战莫鲲，却被一记扶天手打得狼狈不堪。遂怀恨在心，常与宋家联手刁难。
    “可不止我一人啊，出来吧。”书生冷笑一声，拍手道。
    两个灰衣人出现。其中一人摇身一变，一脸玩味。
    “呵，宋家终于要出手了么？”莫天紧紧握剑，“最后一个就别装神弄鬼了，现身吧。”
    话音落下，却陡然瞳孔一缩，惊呼道：“莫摇山！”
第十六章七日问道【一】 - 断雪刀 - 古冲月

    青云城，长乐街东。
    老槐树下有一张石桌，旁边有三张石凳。平日里，两边人家的男人收工回来，偶尔也提一壶酒，再炒上几个小菜，把老李头叫上。两个糙汉，一个糟老头，天南地北地聊着。
    大部分时间都是男人在讲述一天的遭遇，什么打短工被克扣钱，今天扛了几袋货，跑腿又赚了几文钱，雇主的脾气是有多差，自家小娃在书塾是如何听话，路上看到一个女人屁股是有多翘……当然，谈到最后最后一个话题自然要小声一些，若是被自家婆娘听到，今晚的搓衣板就是他们的。并且还得苦苦求饶，哀嚎道：“下次不敢了，下次不敢了。”
    一天的恩恩怨怨与愤愤不平，皆在傍晚时分，化作杯中酒，一饮而尽，明朝又有明朝事。
    今日，也是傍晚时分，两家男人还未收工。
    老李头独占石桌，在桌上铺下一张纸，持笔提袖，大有一泻汪洋的气势。只见他的手轻轻压下，行云流水，一笔成画。随后长吐一口气，将笔放下，偏头问旁边的年轻人：“我这凤凰涅槃图，画得如何？”
    年轻人望着老李头，暗想：“这老头附庸风雅，能有何生花妙笔？”他拿起画来，望了望，左看看右看看，皱着眉摇头问道：“老李头，你见过凤凰吗？”
    “没见过。”
    “你没见过，我也没见过，但起码我也知道凤凰不长这样吧？你这分明是小鸡啄米图。”
    老李头红着脸道：“孺子不可教也！玄字以上才能看出我画中真意，你境界未到自然是看不出来。”
    “我知道你想问我修炼一事，不过老夫对修炼一道，了解不深，无法给你指导。灵丹贡嘎。功法，也一律没有。”
    莫云尴尬地搓着手，“嘿嘿，您老神机妙算，要不……”
    “哼，从今日起往后六天。每日这个时间点来找我，我自会有打算。”
    “今日便为你讲讲这画。画便是将心中所想，印于纸上，同时心中杂念也会从画中体现，一出便是败笔。但凡画道巅峰之人，作画之时必定心无杂念，全神贯注于心中所想，不被外界干扰。这幅画你且拿去参悟一番。”
    莫云拿着画，依旧皱眉道：“你这画也不值钱啊，一只小鸡有什么好看的。”
    老李头气得跳脚，伸手拍在他的头上道：“肤浅！时机一到，便是土鸡也能化凤凰。以后这幅画，黄金万两也买不来。”
    “切！”莫云不屑一顾，但还是老实地把画卷起揣在怀中。
    画者观天地美景所作之画，常常不自知地将天机、自然、大道融于画中。比如画圣吴丹青，以画道参入天字境，笔下山川秀美，江海恢宏，瑰丽奇谲。
    中州皇室有人出百名倾城女，千乘黄金车，万匹汗血宝马，以求一画，却只得到短短二字回复：“无缘。”
    第二日，莫云如约而来。
    看见老李头已在石桌上摆好黑白棋，莫云诧异不已：“这老头曾有一段时间痴迷琴棋书画，说是在入土前也要学一学雅人君子、风流人士。不过，没几天他便像是忘记这回事儿，不再提起。”莫云私底下猜测他是因为实在是学不来，便果断放弃。只是，现在又是何意？
    回想起昨日的画，莫云心里发怵：“这家伙不会是要教我琴棋书画吧？不过就算这样，能不能按顺序来？”
    莫云一阵难受：“不过他说的一些大道理还有些用处。罢了罢了，忍吧。”
    看到莫云苦着个脸，老李头却也不在意：“来，小子。我执白你执黑。”
    “老李头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一个臭棋篓子，哪能跟你这种大国手相比啊？”
    “小子，你这话说的，我喜欢听。那便饶你一次。”
    老李头一手黑一手白，自顾落子。不多时，便形成复杂的图案。黑中有白，白中有黑。黑如蛟龙，白如恶虎。两者相斗，相持不下。或蛟龙摆尾，或白虎掏心，两者之间互相牵制，看不出胜负。
    摆完棋，他忽地伸手道：“看茶！”
    莫云一头黑线，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给他斟上。
    老李头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道：“你从这盘棋中看出什么了吗？”
    莫云哪能看出什么来，直答道：“没看出来。”
    “还挺诚实。”老李头撩起胡须，道：“黑白棋便是敌对两军。自古以来，棋盘上，两军相斗，或死或和。但在我这里却没有这个规矩，我不认为有和。”
    “不是吧，老李头，你可别瞎说。下棋有输有赢有和棋，规矩早就定下千百年，你凭什么说没有和棋？我还是懂一点棋的。”莫云看着他老神在在的样子，忍不住反驳道。
    “哼！你懂什么？能不能听清楚一点再说话？信不信我不教了？”
    “行，您请说。”莫云举手，投降认输。
    老李头这才满意一些，指向石桌上：“这一盘棋棋两方都是赢家，两方也都是输家。”
    这句话让莫云听得云里雾里，但他知道，好戏要来了。
    “你看这一片。”老李头指着一处地方，道：“蛟龙断尾，则可得生。再看看这一片，白虎弃臂，则可得生。然而，两方都不舍弃，因此僵持不下。若这不是棋盘，而是山林之中，蛟龙斗白虎，如此僵持，最终皆力竭而死。得到好处的，却是第三者。”
    莫云若有所思，似是在消化这一段话，终于有一丝明悟。眼睛看向老李头，竟然觉得他周身发着微弱的金光。
    第三日。
    老李头操一无弦琴闭着眼，琴身有尾处，被火烧毁。
    “你在干嘛？”莫云走过来，不解道：“玩琴棋书画就算了，这琴好歹得加弦吧？”
    老李头没有睁开眼，手指自顾地拨动，好似真有琴弦。
    莫云操手，坐在一旁：“看看你还有什么把戏，肯定又想诓我。”
    “琴上无弦心有弦，道是无晴却有晴。”老李头忽地开口。
    “别装，说句人话吧，别整这些我听不懂的。”
    老李头依旧没有睁眼，不再理他，仍自顾自地弹着，时而侧耳聆听，时而挥动双臂浑然成圆。有风起，吹动他的头发，衣袍鼓胀，四处翻飞。
    这一刻，莫云竟是看见一副奇异的画面。
    有一仙风道骨者持琴，盘坐于断崖之上。
    大风起兮云飞扬，江水流兮声激昂。
    江边岩石，一位樵夫侧耳聆听，许久后开口道：“吾见高山崩于眼前，江水倒流上九天，大日西行，枯木拦风。”
    峭壁之上一声响，声音回荡在江上、岩上，似鹤唳，似虎啸，似龙吟。莫云觉得体内有什么东西要直冲而出，却又忽然悄无声息，沉寂下去。
    眼前画面碎裂，莫云看见老李头已放下无弦琴，悠然自得靠在槐树边，摇着蒲扇。
    第四日。
    老李头在桌上摆了几幅空白卷轴，持笔写字。
    莫云看去，只见字迹歪歪扭扭，一如当初游龙逆行四字，如蚯蚓一般四处乱窜，让人不敢恭维。
    约摸一炷香之后，卷轴上的字密密麻麻。莫云竟认不出一字，抬头问道：“你写的这是什么？麻烦请认真点写可好？我一个字都看不懂。”
    老李头道：“看这字能不用眼睛，要用心。”
    “用心看？那怎么看？你没教我啊。”
    “闭眼凝神，回想一下你刚刚看到的字。”
    莫云照做，眼观鼻，鼻观心。这一次，他的神识没有进入体内，而是直接冲入识海当中，站在了一片海水上。
    海水之下，忽然有无数金字浮起，飘在空中，围着他旋转起来，随后慢慢停下。只见原本歪歪扭扭的字大变模样。竟然生得龙飞凤舞，起承转合之处，没有一丝拖泥带水之感。
    “神奇！”莫云轻叹一声，“这老李头果然是个高人。”
    但是他又犯了难，这些字他还是一个都不认识，有点像佛门文字，却又不是。就在此时，他看到一直盘坐的小人影，忽然站了起来，猛地睁开眼。
    四处弥漫的金字仿佛像是受到吸引力一般，往他眼中飞去，不一会儿全部消失。小人闭上眼睛，盘膝坐下，再无动静。
    莫云退出识海，脸上写着复杂，道：“你写的是什么东西？”
    老李头轻笑一声：“该知道的时候，你会知道的。”
    “呸，臭老头，你卖什么关子？”莫云一脸没好气道。
    识海之中，玄黄龙盘在一边，与那道人影井水不犯河水，各有各的地盘。
    忽然，玄黄龙与人影同时睁开眼睛，两者眼睛都有金光闪烁。
    人影伸手拍出一掌。
    玄黄低吼一声，龙息与之相撞，接触时却无半点声音发出。如此交锋几次，小人似是知道不敌，安分下来，重新闭上眼睛。
    玄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道：“这小家伙的实力好像变强了一些。”
    莫云眼中闪着光：“琴棋书画都讲完了，剩下三日做什么？”
    “讲一讲世人眼中的天下三家，佛道魔。”
第十七章七日问道【二】 - 断雪刀 - 古冲月

    第五日。
    老李头把莫云叫进屋子内，桌上放着一个红漆木盒子。
    看到它，莫云心想：“难道这盒子里面有什么宝贝？不过可能性不大，老李头哪舍得把好东西拿出来。”
    虽是如此想，他却按捺不住好奇心，舔了舔嘴唇，眼巴巴问道：“你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打开看便是。”老李头让开身站在一旁。
    莫云走过去，深吸一口气，打开盒子，只见里面躺着一尊佛像。不同于普通的笑佛，这尊佛像竟然面带怒容，看上去有些狰狞，眉宇间似有黑气萦绕。
    “不就是一尊长得奇怪的佛像吗？也没有什么好看的。路边的面人佛像做得都比这个精致好看。”莫云伸手把它拿起，却被吓了一跳：“什么？！”
    这佛的上半身与下半身竟是被生生截断，截断处伤口平整，像是被人一刀斩下，平放在盒子中，伤口难以察觉，以至于让莫云大吃一惊。
    “众人皆认为，佛是宝相庄严，可谁能说佛没有怒颜呢？谁说佛心清静无尘呢？谁又能说佛就是不败的呢？”
    老李头拿过他手里的半截佛像，开口道：“佛本有贪嗔怨痴，只不过把这些移到世间万物之上罢了。佛也本不是金刚无敌，只不过是从万物身上汲取生命力。”
    “佛本就不是佛，人们只觉其强大不可战胜，便尊之为佛，欲图寻求庇护。这只不过是弱者对自己的心理安慰罢了，把自身性命和运道都看作是佛的恩典，可笑！可笑！”
    老李头把佛像塞回莫云手里，摇头道：若有朝一日，世人心中无佛，便可万人成佛。”
    这话振聋发聩，如震天响雷，直击莫云的心脏，随后蔓延至全身。他的手颤抖一下，没握稳佛像，掉在地上碎开。
    那张充满怒容的脸覆上可怖的裂痕，眉头间散发着黑气，像是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魔鬼，令人厌恶。
    第六日。
    老李头依旧把莫云叫进屋子。这一回，桌子上摆放着一本有些发黄的经书，封面少了一半，书名有三个字，中间一个字被污物盖住，看不清楚，卖相寒碜。
    “道什么经？”莫云扭着头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那是个什么字。
    “管这么多干嘛？这不是重点，你打开看就是。”老李头吹胡子瞪眼道：“你这家伙，难成大器，注意力都放在这些小问题上。”
    莫云充耳不闻，翻开书。
    第一页，没有字。
    第二页，没有字。
    ……
    直到最后一页，依旧如此，一篇空白。
    莫云皱眉，有些狐疑，总觉得被摆了一道，转头望向老李头道：“老头，你是在耍我吧？这上面有字吗？要不念给我听一下，但凡你认出上面一个字，我就把它吃掉。你当这是无字天书啊？”
    “咦，你小子挺聪明啊。这确实是一本天书，被你误打误撞说对了。”老李头故作惊讶道。
    “呸！别耍我！世上哪来的天书？”莫云愈发觉得被骗：“你有必要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小兔崽子，先不管它是不是天书。你来我这里问道，现在你还想反客为主，变成主人？那行，我忽然感觉头有点晕，今天不想多说话。”老李头抱着脑袋，装作痛不欲生。
    这……
    莫云一头黑线，只觉无奈，忙上前帮他揉着太阳穴，变了一副表情，看上去温柔谦逊。
    他赔笑道：“李爷我错了，我好好反省了一下，现在特别清楚自己的定位，坚决不再对你有任何质疑，你说的话就是神谕。”
    老李头坐直身子，冷哼一声道：“这还差不多。既然昨天跟你讲了佛，那么今天，就给你讲一讲道。”
    “古人云，道法无常，道法自然。有人认为万物都有其道，日月交替，四时变换，皆不可改，皆有定律。生老病死，踏奈何，饮孟婆汤，重入轮回，是人的道，也是天之道。”
    老李头娓娓道来，捋了一下本就不多的胡须，顿了片刻组织措辞：“但我却不同意世人心中固有的所谓正统天道。”
    “天道是什么？遁入山林隐居便自认为是隐世高人的那帮粗鄙俗人，哪里晓得这个？他们本身就是半桶水，只知道讹传，却根本不知何为道。要我说，道就是你手上的这本书。书里没有一个字，或者也可以说全是字。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莫云微张着嘴，摇头道：“你说得云里雾里的，这我哪里知道。”
    “我所谓的字，便是你脑海所想，是你决定了这本书中所写的任何一个字，不论它是否存在，这只取决于你自己。即使是有一本正常的书，那也是别人留下的道，不是你的道。换句话说，汝心之所向，遵从本心，便为道。”
    “入轮回是你的道，不入轮回也是你的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是道。你就是天道。”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的道是什么？”
    “我的道么？”莫云重复着这句话，若有所思良久，一脸为难，终归放弃：“算了，想不到，下次再说。”
    “时机未到罢了，以后你会知道的。”
    莫云点头，只觉心里有什么东西被悄然种下，只等待某一个时机，便能开花结果。
    第七日。
    老李头再次丢给莫云一本书，不过这一次的书是手记。
    莫云心中已对他的手段留下阴影，忍不住问道：“这次不会又是空白的吧？同样的方式，玩一遍就够了。”
    老李头把书拿过来，道：“不看算了。”
    莫云忙伸出手，把他的手按住，一如既往般殷勤笑道：“我看，我看。”
    他翻开第一页：“生有生者事，死有死者事。”心头微震，顿觉一股压抑之感扑面而来。
    这一本手札记载着混乱时期，各个地方互相征伐，为争夺资源，烧杀抢掠。
    甚至有些嗜杀残暴之人对着孕妇和孩子下刀，也有人为活命杀妻杀子食肉。莫云每翻过一页，眉头便紧皱一分。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最后一页，自相残杀，死者被分食，血染城楼。
    莫云看到这一页，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呆呆地看向老李头：“这是魔？”
    “人心歹毒，一旦人心中的欲望被激发出来，与魔有何异？做出一些匪夷所思、残忍无道的事情也是屡见不鲜。
    天下之中一些自诩为千古正道的门派，也一样会为一己私欲，残害同门，残害手无寸铁的黎民百姓。
    这本手记是一位真正的君子所留下。当年，门派互相攻伐，围城之举亦是常见，城内断水缺粮自然不过。一些名门正派之人为活下去，杀害布衣食肉饮血。
    写下这本手记的人，不愿意与他们同流合污，辟谷一月有余，将他们的所作所为用这种方式记下来。可惜啊，终归斗不过上天，竟然活活饿死。
    世人眼中所认为的魔，便是滥杀无辜，凶残至极。这些事，这些人，正道之中不曾有过？
    而正派眼中，所谓的魔便是一些不走寻常路修炼之人，哪里会管他们的心性如何？魔不曾做的事，全让他们做尽。不与我同便是魔，比如毒师。”
    听到这里莫云浑身一震：“你说什么？毒师竟然是魔道？”
    “滚！我前面的白说了吗？别打断我，自己回去好好想想。”
    老李头接着道：“如果只是不以常法修炼，却又未毒害无辜之人，便算不得魔道。滥杀无辜，为一己私利残害他人者，且不论他出身名门正派还是世人眼中的圣人，抑或是寺庙中的佛陀，都是魔。”
    “我懂了。”莫云点头，“小樱肯定跟魔不搭边。”
    “懂了就行。”老李头站起身，走出屋子，看着老槐树，“这七日问道，便算结束了。另外，剑试过后，尽早回来。”
    “为何？”
    老李头直摇头，道：“我只是随便提了一嘴，也没什么，就是怕铃铛太想你。”
    莫云脸一红，“我等她回来，跟她道个别便是。”
    入夜，铃铛收工回来，莫云老远看见，忙奔出去接过她的东西，道：“辛苦了。”
    两人手碰在一起，铃铛倏地红了脸，如红霞荡开夜晚，道：“莫云哥哥，今日你怎么走得如此晚？”
    “为了再看看你啊。这之后，我要潜心修炼准备剑试，就没有时间再跑去听你说书。”
    “莫云哥哥，你就好好准备吧，在剑试上一鸣惊人，我也很骄傲呢。”
    忽有风起，将铃铛头发吹乱。莫云像是想起什么，把东西抱进屋子里又跑出来
    “这个送给你。”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从中拿出簪子，插在她的发髻上，“真好看。”
    ……
    莫云走后，铃铛魂不守舍，画符也没了兴致，只是托着下巴，看着天上的皎月，不时傻笑一声。
    老李头苦笑一声，也朝天上望去，眉头拧在一起。
    他在看星象。昨日，偶然望向莫家方向的分野，还不太确定是何种凶象，今日见到莫云，竟然发觉额头有淡淡黑气，貌似离莫云前往域中的日子越来越近，凶象便是越发明显，是大凶。
    “双龙出海，海水焚尽。”
    老李头偏头，忽地道：“要下雨了。”
第十八章夜雨急，杀机起 - 断雪刀 - 古冲月

    “要下雨了。”
    听到老李头没由来一句话，铃铛一惊，回过神来，急忙拿起伞跑出门。
    伞面生梅花，傲雪斗寒霜。
    直到落日桥，她才追上莫云，将伞递给他，喘着气道：“爷爷说将要下雨，这把伞给你。”
    乌云遮月，风渐凉。
    铃铛勾着手指，忽地踮起脚，一印朱唇。
    “我走啦！”说完便转身往回跑去。
    莫云呆了片刻，反应过来时，铃铛的背影融入黑暗。他摸着着嘴唇，咧嘴傻笑。
    之后，他继续走，风把路边的歪脖子树吹得沙沙作响，路上有尘飞扬。
    看来是要下雨了。
    他拐进一个巷子，从这个巷子走，可以抄近道回莫家。
    天空闪过亮光，照耀一方，紧接着雷声响起，不知惊哭了哪一家的婴儿，风中有啼哭之声。
    大风，来。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某个院子里，有人大喊一声：“下雨啦！各家各户都出来个人收衣服啦！”
    一道与众不同的声音响起。
    莫云猛地回头：“谁？”
    没有人。他四处望了望，终于在一家屋顶上看到一只猫，眼中透着绿光。一人一猫对视一眼，那猫便蹿开。
    从落日桥下往莫家走，有几处巷子要过，之后是大街。
    巷子里的人家早已关门，只有屋檐下的灯笼，摇摇欲坠。
    他慢慢走进去，借着微弱的火光往前。一墙之隔的院子内，有人匆匆忙忙收完衣服，便归于平静。
    雨点打在伞上，声音竟是听得让人有些心悸。一阵阴风吹过，莫云没由来的浑身一冷。
    杀机。
    他的感知力不弱，察觉到有一股无形杀机向自己奔涌而来。
    不知何时，巷子最前面站着两个蒙面人。他转身，发觉背后也有两个蒙面人，旋即眉头紧皱，冷声道：“你们是什么人？可知道我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我们是谁，你只需要知道你是死人便可。”沙哑的声音传来。
    话音落下，一个蒙面人“铮”地一声，拔出一把剑，狂奔而来。
    雨更急。如一条条线串着一颗颗珠子，忽地四处散落跌在地上，“滴答滴答”。
    蒙面人周身雨珠被带得偏离，转眼便冲至莫云身前，一剑带霜，猛然刺出。
    玄黄诀在莫云体内运转，玄黄色灵气猛冲出丹田，灌入经脉，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玄黄色纱罩，自成防御。
    剑，在他眼中急速放大。留在蒙面人以为能一击毙命时，莫云侧身一让，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往后一扯。那人失去重心，往前踉跄几步，稳住身形。
    “想不到还有这手段，小瞧你了。”声音嘶哑，定是刚才说话之人，“也罢，是我大意。”旋即反手握剑，横切而去。
    莫云再一侧身让开，一脚踢出。那人也不含糊，伸出右手挡在胸前，将剑抛在左手，再度刺出。
    莫云哪里见过这种手段，一下猝不及防，被割破了肩上的衣服，只差一点便受伤。
    “你们看着干什么？一起上，速战速决！”那人忽对其他三人喊道。
    听到此话，三人亦狂奔而来。
    又有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照亮五人，那四个蒙面人的眼中，凶光大涨。
    雷声震，大雨急。
    三人直冲而来，莫云腹背受敌，索性跟领头样的蒙面人拉开距离，靠在墙边以伞御敌。
    不过就是一死。但就这么被杀死，竟然有些窝囊，那就能拖死一个算一个。他莫云何曾吃过大亏？杀一个保底，杀两个稳赚！
    他想起那三年修习的剑法。
    三年的剑法可不是白练，虽然当初被一招击败，但那是因为没有灵气加持。如今他已经真正踏入修道一途，灵力自然能随心调用，脑海里面一招招剑式浮现。
    他苦笑一声，没想到再度用出那被他摒弃的剑法，竟是在生死攸关之时。
    领头人先出一剑劈下，一股大力传来，莫云也才堪堪挡住。又是一人出现，从那人身后出现，再落一剑。
    “阴险。”莫云骂了一声，借势倒下，往旁边一滚便躲开。另外两人使刀，一左一右互换位置，横切竖砍，劈开一阵水花，竟是让人眼花缭乱，看不出刀最终落在何处。
    莫云起身，将伞面朝向他们冲去。
    “机会！离开这里！”莫云脑海里蹦出这个想法，能不换命那是最好。
    那两人明显不是弱手，见他想要逃离，便将刀插入伞面，上下成刀切出。
    莫云不得不停下，硬生生往后挪动一步，若是继续往前，恐怕是要被拦腰截断。
    后面两人跟上来，四人成围拢之势逐渐逼近。
    他长叹一口气，逃不掉吗？那就死战吧，看看到底能拖死几个。
    “还是那句话，一个不亏，两个血赚！”
    他缓缓闭眼，玄黄诀高速运转，几乎到了极限的状态，令得他的丹田隐隐之间竟有破碎的痕迹。
    玄黄助我!
    霎时间，莫云气势大涨，一步踏出。
    以伞为剑，扭腰扫过一圈，周身有剑气散出，似龙盘踞此处。
    四人围着莫云转起来，每人都有着不同的招式，只听当首那人道：“不要让这小子活着离开。”一阵眼花缭乱，刀剑反光，令人不敢直视。
    玄龙摆尾开天门！
    莫云大吼一声，悍不畏死。以他为中心，爆发出一股剑气，其中蕴含龙吟，可令人心神不稳。
    三年习剑，剑谱名为江山剑。由一位修道不如意的前辈所创，他硬是靠着剑术得到剑域认可，被上任域主召去，成为年轻一辈的剑术老师。
    四人成阵直压过来，与莫云伞剑碰上。莫云只觉一股大力传过来，手臂发麻，五脏六腑震痛。往后退十来步，进了死胡同，撞在墙上，墙面碎裂出可怖的伤痕。他吐出一口血，撑在地上，不让自己倒下。手中的伞已经毁得不成样子，只剩下几根伞骨。
    四人衣衫有些不整，头发凌乱。为首那人笑道：“有两下子，不过就到此为止了。”
    莫云眼睛通红，大叫一声：“你知道这把伞多少钱吗？知道铃铛要说书多久才能买吗？这是无价之宝！坏了它，你们都得死！”
    “他已是强弩之末，老二，你去解决掉。”领头对一个精瘦持刀男子道。
    莫云吐着血，忽地仰天大笑：“老李头，你问我的道是什么，现在我就告诉你。我的道，便是挡我者杀之，拦我者诛之。我要为世间万事正其道，我要让天下之道，皆顺我心！”
    精瘦男人拖着刀，划过石板来到他的面前缓缓举起：“小兄弟，对不住了，要怪就怪你生在莫家吧。”
    莫云紧握梅花伞骨，脑海浮现一轮落日，庄严肃穆。
    玄黄诀，第三层！
    落日桥上有仙人，赠我一剑断江山！
    “砰”地一声，那人倒飞出去，一脸不可置信，落在地上，生机断绝。
    “老二！”领头人看着吐血而亡的男人，大吼一声，“上，给老子宰了他！我要让他碎尸万段！”
    莫云再次被击退撞在墙上，那摇摇欲坠的墙轰然倒塌，砸在莫云身上。莫云七窍出血，意识模糊，身上的血流在四周，血腥味极重。
    看来今天是要死在这里了，还好不亏。
    “铃铛，我没有成为你能用来说书的大英雄，对不起啊。”
    “小樱，桂花酒我是再也喝不到了。”
    “大哥，我不中用，之后就靠你照顾爹娘。”
    墙塌后，一道人影挺立。
    三人一震，惊骇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不说话，身影消失，再度出现，已至领头人身前，一拳轰出。
    领头人横剑挡在胸前，竟然生生被崩断，拳势依旧不减，轰在胸口之上。只见他胸口凹陷一尺，轰飞出去，几息之后便断了气。临死时，眼中依旧是不可置信。
    宋家，宋迈天。
    宋迈天轻轻一笑：“一点三脚猫功夫还来刺杀，真是丢人现眼。”
    话音落下，剩余二人脸色大变，急忙转身退去，却被宋迈天如影随形，贴身又是一拳轰出：“既然想杀人，把背影留给敌人，便是大忌。”一人应声倒飞出去，另一人忽地腿软，跪在地上：“宋迈天，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今天饶我性命好不好？我要是死了，那人肯定会追究此事。求求你，求求你，只要饶我一命，我一定离开青云城。”
    最后一人不停磕头，额头渗出血来。
    “你若死战，我敬你是条汉子，也就是断你一只胳膊。如今你却没有骨气，跪地求饶。今日你能如此，明天也能如此。”
    “砰！”
    抚顶绝生人。
    大雨冲刷，一地猩红。雨水不近身，翩翩白衣。
    宋迈天回过头走到莫云处，清开石块喂给他一粒丹药：“莫老二，还能不能站起来？”
    莫云意识逐渐清晰，费力地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道：“爷爷我跑都能跑，还怕站不起来？咳咳咳……”咳出一些黑色淤血。
    宋迈天道：“先稳一下气息吧，那四人随便挑出一人都不弱于你，你能扛住他四人的围攻，击杀一人，已经很了不起。”
    莫云盘膝：“是啊，确实是了不起，但你你一拳就能打死一个，是想跟我炫耀吗？”
    半柱香后，莫云扶墙站起身来。
    “我没办法送你回莫家，接下来的路你自己走吧。想必你也猜出来这几个人跟宋家的关系。”
    “当然，我能猜出来，只是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欠莫天一条命，今日救你，便算是还了一半。你走吧，我保证。在你回到莫家之前，没有人再出手。”
    “好。”
    莫云拿起那把破烂不堪的伞当做拐杖，强撑起来，往莫家走去。一步一蹒跚，看上去竟是如此狼狈。
    这一夜，宋迈天站在大雨之中。有十余位蒙面人赶来，想要越过他追上莫云，却被轰得肝肠寸断，再也没爬起来。
    “我宋迈天说到做到，你们若还想要动手，格杀！”
    冷风吹起数声雷。
    第二天早上，小厮打开大门，看到门口边躺着一个浑身血迹的人，手边握着一把破烂不堪的伞，大惊一声：“来人啊，来人啊，快来救人啊。”
    ……
第十九章识海人影 - 断雪刀 - 古冲月

    莫云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床上。他往四处望了望，一切还是这么熟悉。经历了生死，看向这一切，便觉得十分亲切，却又觉得十分平淡。有什么比生死一线还要浓烈？尝过烈酒，清茶无味。
    换个说法也是如此，比如在做某一件事，一震颤抖之后，一切便索然无味起来。他现在的心境便是如此，难以激起波澜。
    门被打开。一个侍女走了进来，看见莫云醒来，忙跑过去将他把枕头垫起。
    “少爷，你醒了。”她将莫云扶起：“躺久了就得坐一坐，这样恢复得稍快一些。”
    这几天，他虽然无法睁眼，但也知道是她一直在照顾自己。
    在所有下人中，莫云跟这个姑娘亲近一些。
    “翠姐，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莫云声音有些干哑，听上去有气无力。
    “不辛苦。反正你又没给我捣乱。”被叫做翠姐的姑娘一拍头，责怪自己道：“哎呀，我怎么忘记给你倒水了。”她去倒了一杯水，吹凉后，凑在莫云嘴边。
    莫云一口饮尽，“再来点。”
    翠姐笑道：“喝慢点。”
    接过杯子，再去为他倒上，吹凉。
    温柔体贴。这样的女子，到了谁家，那家便得福分。
    只是，她出身不好，有一个无所事事的老爹，成天赌博喝酒。在她小时候，居然就要被他卖到青楼。所幸遇到莫云娘亲，被带回莫家成了夫人的贴身侍女，尽职尽责，讨人喜欢。还将她收做干女儿，还了自由身。她却不愿离开，跪下请求为夫人服侍一辈子。
    “是我娘让你过来照顾我的吧？”莫云开口问道。
    “夫人见你伤势太重，很是心疼，本想亲自照顾你，无奈家中琐事需要打理，便唤我过来。”
    “我昏迷几天了?”
    “今天正是第七天。”
    “什么？”莫云惊呼一声，牵动身上的伤口，一阵疼痛。
    小翠忙道：“你别激动啊，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再这么动下去的话，又得躺个好几天了。”
    “离长老再至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大哥可有归来？”莫云思索道。
    “不曾，况且至今没有大少爷的音讯，不过应该快了。”
    “郎中有说过我何时才能恢复？”
    “刘郎中说你这伤势需静养半月。”
    “不，我觉得现在就能下床。”
    “哎，别呀。”小翠将他按住：“刘郎中说一定要让你好好休息，你若下床牵动伤口，夫人肯定要怪照顾不周了。这几天，夫人因为你的事可操碎了心，我去跟他们说一声你醒了。”
    “行，你去告诉他们便是，不过我现在还想休息一下，等晚些时候再让我娘过来吧。”
    “好的，少爷你好好休息，我这就去跟禀告夫人。”
    支开小翠后，莫云使劲挣扎着掀开被子，手里的绷带还没有去掉。他坐直身子就要下床，却发觉双腿无力，站不起来。便扶着桌子，缓缓落地。他慢慢松手：“我就说嘛，凭我的体格，现在就能站起来了。”
    胸口忽地一阵绞痛，莫云跌坐在床，喘不过气来，眼前一黑。
    再次恢复意识，却发觉已经进入识海当中。
    小人与玄黄龙对立盘坐，双方同时睁开眼睛，朝莫云看来。
    他不由自主地向他们靠近。
    小人站起身，朝他走来，莫云看见小人的额头上隐隐间有一个黑点。
    小人来到他的面前停下，与他对视。
    水下顿时有一幅幅画面冲出，在两人四周旋转。莫云看去，有些惊讶，竟是之前与四位蒙面人打斗的场面。一招一式，甚至是一丝表情都被记录下来。
    画面上的人影猛朝莫云冲过来，莫云伸手招架，却被轻易穿过，原来这是一片虚幻。小人动手，以指为剑，一招击碎。另一个蒙面人冲来，小人再度出手，又是一指，人影碎开。紧接着，剩下两人齐动手，小人步法灵动，弹出两指，两人碎开。莫云看到如此情景，心中大震。若是以小人出手时机为准，他必然不会如此狼狈。
    之后人影再现，小人又出手。
    终于，四人成阵，围攻小人。
    小人往侧面一站，走出一个玄妙的步伐，竟是将四人的剑招躲过，然后止住身形。指尖有一轮落日浮现。
    落日桥上有仙人，赠我一剑断江山！
    画面顿时碎裂。
    这一剑，威力比莫云使出来的落日剑强上十倍不止。
    莫云咽了咽口水，“这也太厉害了吧。”
    小人缓缓走回原处坐下，闭上眼睛，额头间黑点，悄悄扩大一些。
    “是不是觉得很神奇？”玄黄龙开口道。
    “是的，你知道原因？”
    “他是你的魂灵，世人皆有灵魂，却不是人人都有魂灵。你是暗引体，天生魂灵，还是一道武魂灵。能将你经历的战斗复盘，甚至修改功法招式。说白了就是你摊上一个好东西。”
    “原来如此。”莫云连连点头。
    海下又有画面浮起，与刚才的一模一样。这一次，他们朝莫云冲去。莫云回想起刚刚小人的破招之法，便有模有样学起来。一开始无法把握到出手时机，如此多次之后，终于有一刻：“就是现在！”以指为剑，在交锋一刹，瞬间出手，将之击碎。
    如此许久，终于熬到四人合攻。莫云记起小人的步伐，开始时别扭诡异，熟悉之后也学了个七分相似，险险躲避。
    只是最后那一道落日剑，他尝试百次之后，依旧无法发挥出那般威力，最好的一次击碎三人。莫云喘着粗气：“最后这一招也太难了，无论我怎么尝试不出那种气势来，问题出现在哪里呢？”
    他清楚知道，现在是神识状态，却没想到，神识也会如此疲惫，便盘膝而坐，回想那落日一剑。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嘴角含笑：“原来如此。”
    并指成剑，一剑斩出，画面顿时崩碎，一轮黄昏落日渐渐沉入海中。
    碎片化作光点，一部分涌向莫云，一部分涌向小人。小人的身体变得微微有些凝实，若是再多吸收这样的光点，小人就真正成了缩小版的莫云，有血有肉。
    “这些光点是什么？怎么感觉体内暖洋洋的，很舒服。”
    识海中储存的记忆，有一部分能让你快速提升修为。刚刚到那些便是此类，经过复盘，你获得了战斗经验的提升，也相当于提升了修为。他会引导你把这些吸收掉，同时捞一些油水自己用。也就是说，他也知道提升，变得强大起来。”
    “那它变强大了之后呢？”
    “以后你会知道的，现在还没到时候。”
    “又卖关子。”
    “哼，若不是我，你能进来这里？要不是怕你轻易死了，我才懒得把你拉进来。”
    “行，那下次请您动作温柔点，别动不动就把我整晕。”
    一人一龙对话间，盘坐着的小人身上亮了起来。先是一处，紧接着第二处，第三处……一直到了七十二处，紧接着光线把这些光点连接起来。
    莫云看去，一脸惊讶。
    “这不是玄黄诀的运转路线么？只是这一个路线与玄黄诀却又不同。玄黄诀本身只有三十道路线，而这一套竟然多出了一倍。”
    “傻子！不是跟你说过，他会改进功法。”
    “当真是神奇。一部功法值百两黄金，我以后就是土豪了。哈哈哈哈。”
    “呸！”玄黄龙一头黑线，恨不得一巴掌扇死他，怎么眼里就只有钱？
    莫云盘膝坐下，按照小人身上的路线运转功法。
    ……
    许久之后，莫云睁开眼睛，爬起床伸了个懒腰，浑身舒泰。神识朝体内看去，竟然发觉伤势已经痊愈了一大半。
    他迫不及待尝试一下七十二路玄黄诀，便运转起来。丹田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流出，按照功法路线自动流转，温养着经脉和骨骼。
    “果真奇妙。”
    灵气随心而动，没有丝毫阻滞。
    莫云满意地点了点头，神识退出。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夫人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小翠。
    看到莫云坐起身，夫人忙道：“云儿，伤势这么重，还不快躺好。”
    “娘，我都躺七天了，这些伤势早好得差不多，不信的话我下来打一套拳给你看看。”
    夫人连忙摆手道：“这可不用，娘相信你是最厉害的。早上听小翠说你醒了，我就想着过来看看，谁知道你呀，还不愿意让我过来呢。罢了，娘就想过来看看你，还有一些琐事要忙，你多注意休息。”
    夫人叮嘱了一些事情后便带着小翠离开。
    莫云叹了一口气：“唉，都怪我不争气，让你们担心了。”
    “谁说不争气了？担心倒是有，你娘这几天都没睡好吃好，你看看她的脸色，还不如你个小兔崽子。”
    莫鲲走了进来，一巴掌拍在墨云胸膛上。
    “咳咳咳。”莫云道：“爹你轻点，我还带着伤呢。”
    “哦，行吧！刚刚听到你能打拳，以为你真就好利索了。”莫鲲收回手，干咳一声道。
    莫云痛心疾首道：“你再大力点，一个活蹦乱跳的人也得趴下。”
    “哈哈哈，怪我。”莫鲲大笑几声，忽地沉下脸：“可知道是谁动的手?”
    莫云想起了宋迈天，心里叹了一口气：“不知，蒙着面没看清脸。而且他们用的也不是自家功夫。”
    莫鲲眉头紧皱，缓缓点头：“你回来后我马上派人去探查一番，却没有发现尸体，一路上都被打扫得很干净，这就是奇怪之处。处理后事的效率竟然如此之高，在城内恐怕只有我莫家和宋家能有这等实力。”
    “所以爹，你认为是宋家？”
    “不错，宋家的概率非常大。你爹我年轻时候树敌不少，但都是一些旧时的恩怨纷争，早就已经断绝。现在跟我仇恨最大的便是宋家，除了他们，我想不到还有谁敢做出这种胆大包天的事。”
    莫云缓缓点头：“有道理。只是这也是个猜想，没有证据，如何去跟宋家对质？”
    “等吧，等我查出来后，他宋家就别在这青云城混下去了。”莫鲲紧紧握拳，眼中闪过一丝凶光，狠狠道：“我说的！”
    ……
    宋家，祠堂。
    一位中年男子持三根香插在香炉中，三鞠躬。
    他面上有刀疤，从额间划至左边颧骨。
    这是年轻时与人相斗却不敌，被一刀划下留下的伤痕。
    他一直都记得那个人。
    这位刀疤男人正是宋家家主，宋盘。
    “查清楚是谁出手救下莫家小子的吗？”
    一个手下跪在他身后：“不曾查出。再度派人去接应的时候，只有一地尸体。只知那人修为极高，武器是一种钝物。死去的兄弟有一位被剑气击杀，其余的都像是被人用钝物生生砸死。”
    “剑气？我没听错吧？”宋盘猛地转身，盯着这个手下的后脑勺，“你确定？！”
    手下脑脊发凉，身体有些颤抖：“没错，千真万确，是剑气。”
    “也就是说，一个莫家废物也能凭剑气杀人？这可不是你渎职的理由。”
    察觉到杀气，那人想起身逃离，宋盘瞬间出手，一掌拍在那人的脑袋上，只见他七窍流血，倒地身亡。
    “钝物么？”
    阴影里，有人影晃动：“宋家主对自己人也是够狠的。我却不知，那人明明没错，为何逃不过一死？请家主教我。”
    “我不想让人知道莫家废物在四围一的情况下还能击杀一人，传出去，我颜面何存？”
    “哈哈哈哈，阴影中的人拍手笑道：“果真是心狠手辣，否则我也不会与你合作了。”
    “既然这边已经失手，那就期待青云山那边能够顺利吧。不过既然有我本家人出手，那莫天小崽子，难逃一死。”
    “哈哈哈，长老说得是，就等着三人的喜讯吧。”
第二十章李青莲（求加入书架收藏） - 断雪刀 - 古冲月

    青云山南麓，风景优美，泉出诸峰。
    一座小镇依山而建，名为桃花镇，镇上女子亦如桃花般动人。虽是粗衣麻布，却遮不住娇好面容。
    三四月，镇上桃花始盛开，从镇南一直开到镇北，足足铺了十里地。
    但在酒馆饮酒的红鼻子酒鬼却不这么认为，理直气壮反驳胖掌柜：“不可能有十里！我从北到南走了一遍，最多也才九里。”
    胖掌柜道：“有些闲工夫还不还酒钱？”
    酒鬼大言不惭：“等我哪天进山捉到一头稀世珍兽就还给你。”
    “看来等我老死那天，你都还不上酒钱。”胖掌柜走出门，看到路上行人熙熙攘攘：“进山的人这么多，却没几人进店，都是一帮色鬼。我这酒馆就是不请那些小姑娘家来上酒端菜，没人来就没人来，难不成还能把我饿死？”
    许多人猎兽，都会选择从此镇进入青云山，且大部分猎兽人都是讨不到老婆的糙汉。
    从此地入山，一是因为桃花镇百里之内的山脉，没有实力强悍的凶兽，大多是在虚阶，相比人类，便是准黄字境。少数实力在黄字境三四层，但通过围剿的方式，却也能杀死，只是难免受伤死人。但走上猎兽这条道上的人，哪一个不是在刀口舔血？脑袋早就别到裤裆里。赚了钱便花，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钱多时还可找小娘们舒服一番，不曾亏待自己。否则，万一哪天不明不白地死掉，岂不是太亏？
    二便是因为镇上女子崇尚英雄壮士，想要在镇上讨一女子欢心，拿不出十几颗虚境兽核，休想被注意。女子如桃花，徒惹清闲来。惹得糙人在此立下誓言：“这一次拿不到凡境兽核，我就不出来！”果然，有些人再也没有出来过。也许是成为食物，也许被杀人越货。山中兽凶，猎者心险，至于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入桃花镇的人，发誓的人照旧摸着心口，跌落的桃花依旧被风卷起。梦从这个小镇开始，梦在座山中结束。
    虽说入山后凶险，打打杀杀，但在这桃花镇却意外和平。无他，镇上有一位玄字高人坐镇。玄境，对于许多猎兽者而言，是一生都需要匍匐仰望的存在。不然，也不会干猎兽这一个行当。
    正午时分，酒馆里走进一位客人，剑眉星目，手持一把长剑，以蛇皮制鞘。
    胖掌柜在这里开店十多年，见过许多走南闯北的人，阅历自然不低。他看向那人手中的剑，剑柄竟然是一节白骨，眼睛一亮。
    “这个年轻人定然非池中之物。”
    掌柜急忙领着他寻了一张宽桌入座，“这位公子，这一处是本店最好的座位。”
    男子微微点头：“多谢。你这店中可有什么吃食？”
    掌柜道：“公子想吃什么，现做便是。”
    男子笑道：“一斤红焖牛肉，两个青菜，你看着办。米饭多多益善。”
    “好嘞，您稍等，马上就来。”掌柜卷起袖子进了后厨，看样子是要亲自动手。
    男子忽然想起赤水镇的馆子，不知道那位跑堂兼掌勺兼掌柜的王老二过得如何。
    “啪。”
    一个酒葫芦搁在桌子上。男子看到一个红鼻子老头坐在对面桌上，翘着二郎腿，眯着眼望过来。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皱眉，却也不失礼数：“在下莫北坡，不知阁下是哪位？”
    “莫北坡啊，哈哈，你跟北坡蹄子是什么关系？不会是你创出来的吧？”老头笑道。
    男子也不生气：“家父生平一大喜好便是这北坡蹄子，于是给我起了这等怪名。”
    老头道：“你这老爹可真是有趣，若有机会，定要与他认识一番。你小子也有趣得很，明明没有猎兽者身上讨人厌的气味，却受了伤，灵气运转阻滞。我若没猜错，是被仇人追杀吧？”
    莫北坡，或者说莫天，听闻此言，心中诧异不已。
    这老头不简单，一眼就能看出他体内的伤，实力应该在玄字境。
    听闻这桃花镇有一位玄字高手坐镇，想必就是眼前这人，但与心中所想相去甚远。
    三日前，青云山中，莫天与三人相斗，落入下风，一路逃亡。期间返身还击，令得三人措手不及，那个宋家人被斩去一腿，剑中阴毒之气侵入体内，想必是活不成了。
    另外二人却也狠毒，明明可以将他救下，却为了重伤莫天，也不管他死活。
    无奈，遇上这等人，即使是莫天也吃了亏。特别是那个莫摇山，已经达到游龙境巅峰，出手狠辣，非要置人于死地。若不是莫天反应快祭出防御卸去大半力道，恐怕会被生生轰爆。
    莫摇山是莫世成之父，一直在外游历，三年不知去向。
    在青云山中，莫天初次见到莫摇山，心中远非惊骇可形容，说是晴天霹雳也不为过。他想不明白，这莫摇山为何会出现？又为何会对自己出手？就不怕族里人知道么？当真是胆大妄为，不知死活。
    莫天抱拳道：“先生真乃高人，什么都瞒不住您。”
    “哈哈哈，你这马屁拍得，很受用。”
    掌柜端出牛肉和青菜，放在莫天面前，用手帕抹了下汗：“公子可别听他吹牛，他就是一个欠钱不还的酒鬼，说的话可不能信。”
    “呸！胖子，别拆台。”老头吹胡子瞪眼，拿起酒壶便仰头，却忽然想起没了酒，站起身往柜子后边走去：“再欠一壶。”
    “唉，罢了罢了，欠就是。”胖掌柜很无奈，却也别无他法，毕竟这老头已跟他认识十来年。
    那时的桃花镇人可没如今这一般热闹。当年，镇子周边有凶兽横行，白天出镇尚需要成群结队，到了晚上，发生过十多起命案后，无人再敢出镇。
    直到这个酒鬼老头到了此处，凶兽一夜之间尽数退避百里。老头便一直在此住下，也不干活，只知道蹭饭赊酒。胖掌柜没事便爱打算盘，算算这个老头子欠了多少钱：“正好一百二十八两。”
    “好厨艺！”莫天含糊道。
    “公子饿了几天吧？慢些吃不着急。”掌柜笑道。
    老头打完酒，换了个地方，坐在门口，朝里面随意看了一眼：“忘记告诉你，我叫李青莲。”
    “噗！”莫天没忍住喷了一口饭：“咳咳咳，不好意思，呛住了。”
    李青莲？这么一个文雅的名字，用在这老头身上，有点浪费啊。不过高人本就有些稀奇古怪，这倒也不算罕见。
    “李先生。”莫天恭敬一声，继续刨饭。
    门外又有两人。
    走进门口时，身材魁梧的人踢了老头一脚：“好狗不挡道！”
    书生模样的人一脸嫌弃道：“进这家破店做什么？太肮脏了吧。前几家店门口站着好看的姑娘，怎么不去试试？”
    魁梧男子，径直走入：“里面有我们要找的人。”
    “你怎么知道他在里面？”
    “莫家游龙决有追踪之用，受到攻击的人，体内会有气息残留一日。马上就快有一日了，若是气息散尽，我们便再也找不到他，还好天不负我。”此人正是莫摇山。
    两人走进饭馆，便看到莫天狼吞虎咽，顿时肚子咕咕作响。
    书生道：“我们也有几天没有吃东西了，不妨吃饱再跟他斗一场。”
    莫摇山点头道：“可以。”
    书生指着莫天，对掌柜喊道：“把这位公子的菜上两份，最好再来一壶好酒！银子不会少你的。”说罢丢给他一锭银子。
    “好嘞，两位稍等。”胖掌柜脸上笑出了花，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后厨。这两人好生阔绰。
    两人坐在莫天对桌，似笑非笑。书生把玩着扇子，扇中藏有十二只毒箭，齐齐指向他。莫摇山手指敲击桌子，节奏缓慢。一时间，只有筷子碰击碗的声音。
    门口的老头自顾自饮酒，仿佛没有察觉到店里的怪异气氛。
    终于，莫天吃完，擦了擦嘴巴，对两人报以一笑。
    莫摇山亦笑道：“不愧是莫家天才，临危不惧。明知死之将至，却还能如此淡定闲怡。虽然不想承认，但成儿在这一点确实不如你。”
    莫天道：“多谢山叔夸奖，不过，既然我是将死之人，能否请山叔为我解惑？让我明明白白死去。”
    莫摇山倒了一杯茶，屈指一弹，飞向莫天：“那便边喝边说。”
    莫天未动手，散发出一股无形之气，令茶杯缓缓停下，落在桌子上：“山叔客气了，我吃得太饱，暂时不想饮茶。请您直接说便是，晚辈洗耳恭听。”
    书生插嘴道：“哈哈，我也想听一听呢。老莫，说说吧。”
    “家主之位本应属于我，却被你父亲抢去，让人如何不恨？既然他当了家主，那我就不再争。”
    莫摇山手指玩弄着茶杯，声音忽然拔高：
    “可是，削我这一脉的修炼资源又是何意？大长老一脉的修炼资源增加又是何意？难道是想把我这一脉赶尽杀绝？当真是好手段，难怪当初他能赢过我，肯定是耍了什么阴招。”
    莫天摇头：“资源本就是自己争取，要怪就怪你这一脉子弟不争气。至于你，本就不如我爹，何必在这里说道？有本事找我爹打上一场，你若赢了，把家主之位让与你便是，来找我这一个晚辈的麻烦，窝囊至极。”
    “哼，油嘴滑舌！”莫摇山一拍桌子，几十根筷子飞在空中：“没教养的东西，我就替你爹娘好好教训教训你！”
    筷子指向莫天，成一龙形，接连飞出刺去。
    莫天伸手一握，尽数爆开：“若是这个理由，还不至于对我痛下杀手。”
    筷子跌落时，有十二柄飞刀直取要害。莫天往后仰倒，一个翻滚，骨剑出鞘，横切而出。飞刀被切碎，失去力量掉落在地。
    书生沉着脸，满是不悦。这几天追杀，他丢了许多暗器，竟然每次都被莫天多了过去，让他在莫摇山面前丢尽颜面。这一次，十二柄飞刀齐出却也无可奈何。
    “杀了你，成儿才能被莫家奉为明珠，得到大量修炼资源，一举成为玄字乃至地字高手！”说到最后，莫摇山竟有些疯狂。
    “就不怕我爹知道？”
    “哈哈哈，你是死在凶兽嘴下，与我何干？”莫摇山大笑一声，“唐门的病秧子，我给你拿他的头装酒。”
    书生皱眉，却变作一笑：“如此甚好。”
    莫摇山冲出，一条青龙盘于周身，右手一只手臂生出青色龙鳞，闪着碧绿的光，看上去坚不可摧。
    “聒噪！”一道声音传进他的耳朵，脑海中忽地有什么东西炸开，嗡嗡作响。他不得不停下攻势，离莫天仅有三步之遥。
    莫天眼睛一亮，好机会。想杀我，就算是你莫摇山也得死！
    横卷昆江水倒流！
    前一秒还意气风发的人，下一秒就被腰斩，上半身和下半身分离，血溅了莫天一脸。
    莫摇山恐怕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一身本事还未使出便已命陨，当真是应了莫天那句话：“窝囊至极。”
    书生见势不对甩出三十六道不同形状的暗器，转身逃命。
    莫天抽剑斩下，不料牵动胸口伤处，灵气忽滞，被一道暗器射在腿上，轰然跌落。
    “那书生胆子小，若是留下，这会儿你已经躺着了，也不知是不是你运气太好。”
    门口老头站起身来，走到莫天身前，一脚踩住他的胸膛，倒酒淋在伤口处。
    “啊！”
    桃花镇北，几只鸦雀被惊起，拍翅飞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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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猎兽人 - 断雪刀 - 古冲月

    “他能醒来吗？”
    “当然。这小子修为已经到了黄字一流下品，年纪轻轻就能如此，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我看他气息极弱，以为无法醒来。”
    “切，你懂个屁，这叫悠长连绵。”
    ……
    两人走后，莫天缓缓睁开眼。屋子里简朴，没有多余摆设，唯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桌子上放着一壶茶水，倒扣几个杯子。
    莫天挣扎一番，撑起身子，牵动痛处，忍不住捂嘴咳了几声，指间有一丝丝黑色的血渗出。
    掀开被子，腿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起来。
    他灵气阻滞，被暗器射中腿后，李青莲将酒倒在伤口处：“暗器有毒，想活命就忍着。”
    尝试运转游龙诀，丹田里的灵气运转缓慢，经脉也有部分裂开。莫天心有不甘，自言道：“我还就不信了。”
    “吱呀”一声，李青莲腰挎酒葫芦走了进来，冷声道：“先保住命吧，再动灵气，恐怕这辈子都得成废人。”
    莫天回过神，道：“多谢先生出手相救，小子在此感激不尽。”
    李青莲眼珠子一转，贼声道：“那就一千两银子。”
    “我此次出门历练，随身并未带多少银两。若老先生愿意，可随我一同返还。莫说一千两，就是两千两，也付得起。”
    李青莲拉开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似笑非笑道：“你这是想让我护你一路，前往青云城？”
    莫天见被拆穿，脸一红，无奈道：“果然瞒不过先生。只是，以我现在的状态，恐怕是无法安全返回莫家。”
    “你果真是莫家的人。早便听闻青云城里，莫家一个百年难遇的天才。如今见到，发觉传言的确不可靠。你这样的资质，约摸四十年一遇，说成百年一遇，却是差强人意。”
    莫天也不生气，谦逊道：“先生说得在理。只是，先生是否有方法令我快速痊愈？我还需要要赶回城中办一些事情。”
    “哼！”李青莲摘下葫芦，摇头道：“没有。建议你别打离开的主意，先想着把命跟修为保住吧。另外，莫家本家人对你出手，你现在很危险呐。不过不必担心，只要你在桃花镇，就没人能动你。至于出了桃花镇，我就不好说了。”
    “多谢先生教我。”
    接下来几日，莫天安静养伤。能下床后，虽活动仍有不便，却也能为胖掌柜打一打下手。
    胖掌柜看在眼里，道：“小兄弟慢慢来，莫要急。”
    几日相处，隔阂渐消，称呼也从“公子”改为“小兄弟”，看得出来，胖掌柜对莫天心有好感。
    或许是因为其他饭馆爆满，一些猎兽人无地方可去，只能来此寻一些吃食。这些天，饭馆的生意出乎寻常的好，一天下来，流水的银子也不少。
    “小二，上酒！”
    三个猎兽人走了进来，当首的人是一名蒙面女子，只露出一张嘴唇，一身劲装不知让多少人浮想联翩。
    女子才喊出口，就有不少人朝她望去。成为猎兽者的女子本就少，说是凤毛麟角不为过。大多数干这一行的女子，都是虎背熊腰，汗毛浓密，即便是流浪的单身汉对她们也提不起半点兴趣。
    但这个女人不同。
    馆子里吃饭的猎兽人两眼放光，口水流了一地。
    莫天早已换了一身粗布麻衣，忙端起一坛子酒跑过去。
    “哟？”蒙面女子按住他的手，调笑道：“这位小哥，生得好生俊俏。”
    莫天一怔，忙抽回手赔笑道：“这位姑娘说笑了。不知想吃些什么东西？”
    蒙面女子不依不饶，捂嘴轻笑，故作娇羞：“咯咯咯，我可没说笑。至于吃什么，吃你可行？”
    “啊？”莫天一脸为难。
    从小到大，就没有被人这么调戏过。这女子，不愧是猎兽人，竟然如此放荡。
    店里的客人都看直了眼，有一人停下筷子，大声道：“那位小娘子，这小二不就是生了一副好面孔罢，看上去身子骨弱着呢，能不能把你伺候舒服都不好说。要不看看小爷我，人送外号一夜七次郎，保证你舒舒服服，还想来下一次。”
    “哦？”蒙面女子手指放在下巴，似是在思考，侧目瞟了他一眼，嘴角笑容冷了下来：“就凭你？身上功夫不知是真是假，嘴皮子功夫倒挺厉害。”
    那人不知好歹，以为这只是一个黏着男人捞好处的荡妇，谁给的好处多便给谁暖被窝，便站起身来，露出手臂上的肌肉：“要不今晚来试试？”
    蒙面女子身边的一个光头大汉忍不住骂出声来：“哪里来的杂毛也敢口出污言秽语？命不想要了？”
    “哟，我跟她说话，你插什么嘴？轮得到你说话？”那人似乎没有察觉到杀机，忍在继续撒泼。
    女子忽然偏头，看向角落处趴在桌子上的醉鬼，道：“我若是出手，是否坏了规矩？”
    酒鬼头也不抬，醉醺醺道：“不算。”
    “别诓我。”女子再度看向那人，手中多出一根蓝色剑鞭，二话不说，瞬间甩了出去，似乎有一条蓝色的蛇飞向他。
    那人再未出声，唯剩有一地血迹，一具尸体。
    醉鬼忽然又开口：“后事处理好，顺便留十两银子给我压惊。”
    女子收好剑鞭：“算账的时候多付些便是，替你还酒钱。”说罢视线移向莫天，语气变得妩媚：“小哥，我说的话可是算数的哟。”
    胖掌柜从后厨走出来，看到地上的尸体，再看了一眼蒙面女子，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小梦，又胡来。好啦，这个小兄弟才来店里帮忙的，你就别逗他了。”
    被叫作小梦的蒙面女子撇嘴道：“二叔！你从哪里找来的小帅哥嘛，害得我犯花痴了。”
    莫天干咳一声，做贼般拉开了一点距离，心里松了一口气，总算逃离了这个女人的魔掌。她绝对不是常理可以衡量的。无论被哪一家男人娶回，毫无疑问是一场灾难，一场发生在头顶的灾难，不关乎生命，只与头顶的帽子有关。
    胖掌柜直摇头，这个姑娘，他也很头疼。她从小便没了爹娘，由他带大。偏偏不爱红妆，却爱舞枪弄棒，常常缠着酒鬼教她习武。酒鬼也被缠得头疼，便教了一套叫作鲸吞的功法。后来，这姑娘也嚷嚷着要去山中猎兽，酒鬼不知从哪里找出一根剑鞭送给她当武器。
    酒鬼终于抬头：“女孩子家，杀人终究是不妥的。下次遇到这种情况，断子绝孙就行，积点德好不好？”
    胖掌柜骂道：“死酒鬼，能不能教点正经东西？”
    小梦像是想起什么，跟一起来的人低声说了些什么。
    同伴拖着那具尸体走出去，一柱香后才回来，地上的血迹已被清理干净。
    晚些时候，店里冷清下来。莫天收拾完桌子，把碗筷抱进后厨。
    小梦拦住莫天，伸出手道：“嘿，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曲之梦，认识一下？”
    莫天道：“莫北坡。”
    “嗯……你以后就叫我小梦，我就叫你阿北好了。”曲之梦绕着他转了一圈，道：“二叔说你是黄字境的高手，叫我少惹你，我还偏不信了。”
    话音落下，以手成刀，斜斩下去。莫天后撤一步，左肩侧开，躲了过去。
    曲之梦笑道：“果然有些本事，再来。”
    “小梦，住手！”胖掌柜从楼上下来，看到这个场景，急忙叫道：“这位小兄弟身上有伤！”
    曲之梦停手，哼了一声，道：“这次放过你，等伤好了我再来找你。”
    莫天也笑道：“虽然负伤，却也能使出一二成功力，姑娘可别错失良机。”
    一听此言，曲之梦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道：“既然如此，我正好有一件事缺人手，你愿不愿意做？”
    “愿闻其详。”
    曲之梦道：“三日前，我与同伴在青云山深处发现一只凡境凶兽，尝试将它捕获，但情报有误，它已经是半步灵境。”
    “哦？”莫天挑眉，“结果如何？”
    “死了两个。剩下两个都带了伤。”曲之梦声音忽然低了下去。
    过了许久，莫天才道：“你想再去一次？”
    “对！”曲之梦抬起头来，眼神坚毅，“我还没有吃过这等亏。况且那凶兽也受了伤，实力大概在巅峰时期的七成。”
    “你是什么境界？”莫天倒是有些动心，这种实力的凶兽正好可以用来磨练，实在不敌，也可逃走。
    “黄字二流上品。”她说这话时，声音中竟然透出一丝骄傲。
    不错。这个姑娘年纪跟莫天相差不大，在没有家族资源的情况下，能达到这种境界，确实是一个天才。若有家族资源，她如今或许已经能摸到玄境门槛。
    莫天吐了一口气，笑道：“打架算我一个。”
    曲之梦美眸流转，嫣然一笑：“是生是死我可不负责。”
    莫天道：“到时候别让我救你就行。另外，你的两个同伴需要修养一些时日，你打算何时再去？”
    “三日后。”曲之梦脱口而出，看来是早有打算。
    莫天盘算了一下时间，估计从青云山归来，离长老再至的时间还有三天。三天，足以从此地赶往青云城。
    “那便三日后。”
    说完卷起袖子，走进后厨。
    曲之梦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翘起：“我要让你看看本姑娘的厉害！”
    “砰！”一声响。
    半醉的李青莲抬起头，唾骂一声：“第五只碗！”
第二十二章准备 - 断雪刀 - 古冲月

    “万兽志记载：地魔吼，生于地底，居处常为大荒，口吐火球，亦善音攻。”
    莫天看着书上的记载，口中念念有词：“青云山中树林茂盛，花草也有不少，怎么会有荒地？”
    曲之梦抱着双手，坐在桌子边沿，摇头道：“不知道。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实在无法想象，青云山深处，有一天坑模样的地方，一片荒凉，像是有人曾在那个地方战斗过。”
    “战斗？”莫天合上书，看向她：“按照你的说法，那天坑方圆约十里，若是战斗的话，那得什么样的境界？”
    曲之梦放下手站直身子，叹了一口气道：“我也只是猜测，具体情况也不是太了解。当时因为准备不充足，逃得匆忙，也没有太过关注。”
    莫天道：“也就只能等明天去看看了，现在说什么都还有些早。”
    曲之梦忽地笑道：“身上的伤好利索了？到时候可别找借口非得让我保护，然后趁机占我便宜啊。”
    莫天一愣，扶额道：“好得差不多，灵境以下的凶兽，能应付过来。倒是你的伤，恢复得如何？”
    “咯咯咯，一点磨蹭到的皮外伤罢了，不打紧。”曲之梦走上木梯，往楼上而去，“都好好准备一下吧，该带的东西，一样都别落下。这一次，我一定要把它的兽核挖出来，告慰我死去的同伴！”
    话里透着一股杀气和决绝。
    她，跟别的女人太不相同了。若不是有女人的身材，和一头长发，恐怕会被人当作男人。只是，她一直戴着面具，只留下性感的薄唇，也不知道容颜如何，倾国倾城么？还是丑陋不堪，不敢露出真实相貌？
    翌日，晨。
    莫天换回原来的行头，一袭青衫走天下，一柄骨剑入青山。
    “莫大公子，当真是让人好等啊。”曲之梦倚在门边，听到下楼的脚步声响起，缓缓摇着茶杯。
    “离出发还有一段时间，着急做什么？”莫天脚步节奏不变，慢吞吞下楼。
    曲之梦抬头，眼睛却是亮了起来，一双美眸中闪着异样的光，面具下的脸微红。
    楼上男子，身材修长，既有世家公子身上的从容优雅，也有江湖剑客身上的英气凛然。
    怎么换了一身打扮就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若是粗布麻衣，却也只觉有好看的皮囊罢了，哪里会有这些气质？
    她自然不知，有些人善于伪装，能够将气质也隐藏起来。莫天算其中一人。
    莫天来到她的面前：“发什么呆？准备好了吗？”
    曲之梦稳了稳心神，道：“阿北啊，语气何必这么冷漠？你难道不知道，对一个弱女子，要温柔些么？”
    莫天一阵无语后，叹气道：“你算什么弱女子？寻常凶兽遇到你，怕是也得折磨得不成样子。”
    “咯咯咯，哪有你这么说人家的。”曲之梦站直身子，正色道：“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她挥一挥手，走出门外。
    胖掌柜跑过来，急忙道：“早些回来！”
    随后向莫天抱拳，微微颔首：“小兄弟，我这侄女平时便是如此，你莫要怪。另外，我有一事相求。”
    莫天道：“掌柜的救了我性命，还将我收留养伤。若是有什么事，凡在为我能力范围内，一定做到。”
    掌柜道：“这妮子行走在外，也是危险。我知道你非池中之物，若能在关键时刻护她一命，定然感激不尽。”
    莫天笑道：“应该的。”
    “喂！别磨蹭了！再慢些就要到晚上啦！”曲之梦在不远处回头喊道，招着手示意莫天快些。
    莫天抱拳对胖掌柜道：“您请放心，若真有意外，我会先死在她前面。”说罢转身离去，追上那二男一女。
    醉醺醺的酒鬼踉踉跄跄走了过来，扶着门沿，满口酒气：“十多年前你跟魂域人一战，也是在青云山吧？如今，实力恢复到什么地步了？”
    胖掌柜看着四人逐渐消失的背影，摇头叹了一口气：“唉，恢复实力哪有那么容易。那一战我虽然斩落两个玄字三流之人，但体内经脉被摧毁得不成样子。即使有你的丹药，如今也才勉强稳在玄字九流，想要恢复到玄字二流，简直是痴人说梦。”
    李青莲似笑非笑道：“哦？玄字九流也足够守着这座小镇了。”
    “李酒鬼，你这是什么意思？”胖掌柜不解其意，收回视线看向他：“又在说酒话么？”
    “呸，老子我什么时候醉过？”李青莲坐在门槛上，打量着店里的一切：“我要走了。”
    “什么？”胖掌柜一惊，呼出声来。
    “痛快！”李青莲仰头灌一口酒：“我跟一个喜欢画画的穷秀才约过一架，就在一年后。”
    “一年后？现在就急着走？”
    “慢慢走，看看沿途的风景也好。另外，顺道去看一个老相识。”李青莲转过身子，看了看街上，再抬头望天：“他啊，总喜欢在晚上抬头望天，也喜欢玩卜算这类东西，一个抠门老头罢了。”
    ……
    青云城，长乐街。
    街东两户人家的孩子在屋前的空地嬉戏打闹。两个妇人正在闲聊，一个在理菜，一个抱着几个月大的婴儿喂奶。
    有个老头坐在槐树下，怀揣着手半眯眼，屁股边放着半壶酒。
    若是仔细一点，便能发现他的眼睛只是虚眯，眼神却挂在喂奶妇人身上。
    “啊嚏！啊嚏！啊嚏！”老头连着打了三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后便一动不动，保持刚才的姿势。
    “靠，哪个杀千刀的在骂我？”老李头心里一阵火：“还好没给发现……真白！”
    ……
    宋家。
    “什么？！”宋盘一掌拍在桌子上，顿时木屑横飞：“那小子也逃了？”
    “我唐门之人说话，何时有假？况且是我侄子亲口所言，更没必要造假。”左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白发男人，岁数在四十左右。他看着手里的杯子，一片茶叶在上浮动：“难道说，宋家主在质疑我？”
    “哼！质疑倒不敢。”宋盘压住怒气：“只是，同行三人，为何只有你唐门的人归来？”
    白发男人嘴角扬起，冷笑一声：“技不如人被杀罢了，连逃也不会。”
    一个老者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双手负于身后，声音阴沉:“唐门主，你说这话是何意？我莫家人还不如你唐门么？”
    唐门主道：“黄字一流的人也能失手，还搭上一条命，你说如何？”
    老者大怒，一身蓝色灵气萦绕身边：“唐空雷！莫要太过分了！”
    唐空雷仰天大笑一声，周身悬浮是三柄飞刀，道：“那我就陪你玩玩！用我这血祭之刀，会一会你这游龙诀！”
    “够了！”
    两人正要动手，却听宋盘大吼一声：“大局为重！若是被他们知道，我们都活不成！”
    听到此话，两人冷哼一声，不再动手。
    “莫老，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愤怒，失子之痛定然一种是折磨。”宋盘长吐一口气：“我的侄子也被杀死，我的心也很痛。但是，要得到一样东西，就得付出代价，希望你理解一下。”
    “理解？难道就能把我儿换回来了？”老者依旧冷咧。
    “既然这样，我有一个提议，不知莫老是否愿意听？”宋盘对这个老不死的也很头疼，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还是不肯让步，看来之能拿利益打动他。
    “能有什么提议？再让人去送死？”老者声音柔和了一些，也对提议感兴趣。
    这个刀疤脸想说什么？
    “若是我们图谋的这件事能成，你得六分，宋家跟唐门各两分，你看如何？”
    这么大的利益，这老不死的怎么可能不心动？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若是真能成，几条人命又算什么？
    老者呼吸加重，手微微颤抖。
    许久未说话的白发男人也开口道：“我得一分，剩下一分给莫老陪不是。但是，莫鲲的人头得归我！”
    老者眼睛一亮，脑海里闪过那个令人不满的男人，故作平静道：“既然如此，那便如唐门主所说。”
    宋盘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这老头利益熏心，儿子的死活也能放下。若这件事无法安然解决，误了背后人的事，恐怕三家都得除名。
    “还有。”老者眼中透露出凶光，“唐家再出一人，我出一人，宋家出一人，去截杀那小子。这一次，绝对不能让活着离开。”
    唐空雷道：“可以。”
    老家伙跟那个叫做莫天的小子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一直想着把他整死？
    如此也好，听闻他天赋极佳，若是活着，始终不让人放心。
    宋盘心中冷笑不止，却也平静道：“如此甚好。尽早采取措施，在他飞起来之前折掉翅膀。不如，明日就动身。”
    其余两人皆点头。
    老者起身，走进阴影中。
    莫家的天才，不是你莫天。而是我的孙儿，莫世成！你死后，莫家资源全部由他享用，很快就能得到域中重视，前途不可限量！
    老者走后，白发男人对宋盘抱拳道：“宋兄，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宋盘起身送行：“唐兄慢走。”
    许久，宋盘走到屋檐下，若有所思。
    “桀桀，宋家主好生悠闲。”一股黑气在宋盘身后缓缓凝聚，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第二十三章斗武 - 断雪刀 - 古冲月

    “二少爷，家主唤你过去。”
    小翠来到莫云院子里，敲门道。
    “吱呀。”
    门被打开，莫云问道：“小翠姐姐，你可知道是什么事吗？”
    小翠直摇头：“不知。家主没有说过其他话，只吩咐让你过去。”
    “好吧，多谢小翠姐。”
    小翠点头离开。
    莫家大堂。
    莫云来时，并未见到莫鲲。思索片刻后，往后走去。
    先是一条小窄道，墙壁两边亮着昏黄的灯光。再往前走不远，豁然开朗。
    一座大殿俨然而立，地上摆着许多蜡烛围成圈。莫鲲背对着大门，坐在火圈中心处。
    “来了？”莫鲲开口道。
    “嗯。”莫云应道：“爹，你找我何事？”
    “过来。”
    莫云皱眉。老爹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你看这里。”
    莫鲲手中持一把奇怪的钝剑，剑柄处镶着一颗透着绿色光芒的菱形石子，上面闪着三个光点。
    待莫云走到身后，他指着那枚石子开口道。
    “怎么了？”莫云一头雾水。
    “几日前，你大哥的光点濒临熄灭，我曾一度认为他就此遭难。后来，光点逐渐恢复明亮，这说明他已经脱离险境。”莫鲲忽地提高声调：“但是，不久前我发觉他的光点竟然猛闪一下。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景，所以怀疑是看错了。”
    “但是——”莫鲲把剑递给莫云：“你看。”
    莫云接过剑，凝神看向绿光石子，却并没有发觉光点有何异样：“似乎没什么问题。”
    话音落下，莫云瞳孔一缩，竟然看到其中一个光点闪烁一下恢复正常。
    “什么？！”
    他压住心头的震动，不解道：“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莫鲲摇头，叹一口气：“唉，我想了许久都没有想明白。莫家先人传下的这把钝剑，唯一用处便是测出在其上滴血之人的生命是否安然。先人留下的手札上只记载了两种情况，光明则生，光灭则陨。”
    “这样吧，这把剑你带去给李老先生看一下吧。他行走天下多年，见识远不是常人能及。”
    莫云道：“老李头？连我们莫家都不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
    “相信我，他知道答案。”莫鲲拿起剑鞘丢给他：“你找他问道时，难道没有发现老先生的不凡之处么？”
    莫云将剑插入剑鞘：“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的确是一个高人，只是……”
    莫鲲抬手示意他停下：“多说无益，去吧。”
    莫云点头：“但愿他能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离开大堂后，莫云走出大门，站在街上望着天空，万里无云。
    “大哥，千万别有事啊。”
    今天一早他起床时，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慌，也不知原因。
    联想到石子上光点闪动的场面，莫云觉得这像是一个凶兆。
    “别多想，大哥实力那么强，肯定不会有事的。”
    ……
    莫云往长乐街走去，路过天下酒楼，里面忽然冲出来十几个人。
    当首一人对身后的人大声道：“听说斗武场有一个女人，不仅长得漂亮，身手还了得！”
    身后人道：“那走快一点，别错过好机会，这种女人可不常见。”
    “云哥，你怎么在这里啊？”一双手搭在莫云肩上。
    莫云定睛一看，是莫卷那小子，手上还提着一壶酒。
    “你那只猴子嘴馋了？”莫云笑问道。
    莫卷无奈道：“可不是嘛。不给它买酒就往我身上丢东西，还揪我头发。”
    “哦对了，我听人说斗武场有一个很厉害的女人，长得漂亮。”莫卷朝莫云挤眼道：“要不咱们也去看看？”
    莫云心里痒痒的，又能打又好看的女人简直太过稀奇，长这么大也没见到几个。
    见到莫云不作声，莫卷道：“云哥，你是有急事么？”
    莫云看了看手里的剑，再度看了看天，现在时间还早，等看完再去找老李头也不迟。
    “我能有什么急事。”莫云往城南的方向跑起来：“快跟上！晚一点说不定真看不到了！”
    莫卷一怔，旋即反应过来，提着酒壶跟了上去。
    “你变脸也太快了吧，刚刚还是一副为难的样子。”
    “切，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就委屈一下跟着你去斗武场看看吧！”
    “我呸，云哥你能不能要点脸？你委屈还跑这么快做什么？”
    ……
    青云城南。
    这里有一处巨大的广场，广场中间呈盆地状，中央矗立九座高台，每一座高台的高度都不同。最低一座只需要登一级台阶便可踏上，最高一座便需要九阶。
    这一片地方由一个叫做斗帮的势力掌控，把这九座高台打造成斗武场。若有人要决斗，便会根据实力定下在哪一座高台打斗。台下有人在此开盘，赌哪一方输哪一方赢，赚得的赌注有大部分都流进斗帮手中。
    打造成斗武场的初衷是供人决斗，莫在其它地方打斗，导致破坏城中的建筑，给不相关的人造成损失。
    当然，斗帮也要收取决斗者的钱财。原因简单，凡是决斗胜者，都将在一定时间内受到斗帮的保护，以免被其他仇家趁火打劫。
    决斗者也乐得在失去战斗力时受一帮的保护，自然愿意付上钱财，在决斗中能放心拼命。
    曾有人想杀掉斗帮保护下的人，第二日，那人一家被灭门。从此，无人敢挑衅。
    只是，决斗不是天天有，斗帮也得为吃住犯难。后来帮中有人想出一个好的赚钱路子，才解决了斗帮的经济危机。
    方法很简单。那便是在每一层放不同的黄金数量，派不同实力的人镇守，想得黄金的人上去挑战便是。但规矩却令人咋舌，输者黯然退场，而赢者仍需要守擂，直至无人挑战，方可得到黄金。
    此方法一出，九台斗武便火遍青云城。斗帮也继续靠着开盘捞了不少钱。
    莫云二人赶到时，斗武场的看台上人山人海，一根针都难以插进去，但这难不倒莫云。
    “哥们你看右脚边，是不是银子掉了？”莫云开口对一个观众道。
    那人果真低头看往右脚处，除了别人的脚，哪里有什么银子？
    “没有啊。”那人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没有看到说话人。
    莫卷跟着莫云往人群里钻，不由地赞叹道：“云哥，好手段！你这一招就够我学一阵子了。”
    挤到一个好位置，能看得清九座擂台上的人。莫云才停下来，喘着气道：“你要学的多了去！唉，这里人真的多。”
    莫卷来到他身边，看了看四周道：“应该都是为了看那个女人吧，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来的基本都是男人。”
    “我们是不是来早了？怎么她还没上场？”莫云视线从第九擂台移到第一擂台，虽然场上有人打斗，但却并没有发现那个传说中的女人。
    “兄弟，问你个事。”莫云拍了拍旁边一个魁梧男人的肩膀，道：“不是说有个女人么？怎么没看见？”
    那人不说话。
    “喂，兄弟，听见了没？”莫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不见他有何动作。
    忽然，男人右边有一个公子哥模样的人探出头来：“哥们别白费力气了，没有我的命令他是不会理你的。”
    “他是谁？”莫云好奇道。
    公子哥得意道：“随从罢了，也是保镖。”
    “咦，那边的哥们带着酒，是跟你一起的吗？”公子哥忽然指着莫卷问道。
    莫云皱眉道：“是的，有何事？”
    公子哥干咳一声：“我见他带了酒，不知能否喝一杯？”
    “公子，老爷说不能让你饮酒。”魁梧男人忽地开口道。
    “呸，在家里他管我，在外他也想管我吗？”公子哥怒骂一声，却不再提饮酒一事，只是对莫云道：“那位奇女子已经连续三日占得第一台，每一次都是固定时间来，今日也快到了，等着便是。”
    莫天抱拳道：“多谢。”随后偏头看向莫卷，唾骂道：“这么挤你还把酒带进来了？”
    莫卷无辜道：“我也没办法呀，这酒可丢不得。”
    “她来了！”有人惊呼一声。
    看台上的人雀跃起来，打了鸡血一般兴奋，呼声不断：“娘子！你真美！”
    一位持剑女子出现在擂台下，白衣胜雪。她抬头望向擂台，声音似寒冰般冷漠：“今日有谁敢阻我？”
    话音落下，脚尖轻点，跃上第九台却也不停留，借力跃上第八台……一直到第四台，都没有一个人出手阻拦。
    到第三台时，一道粗犷的声音传来：“别人怕你，我可不怕！就让我先来会一会你！”
    “那是王金刀！”看台上有人喊出了第三台上那个男人的名字。
    “听说这个王金刀耍得一柄六环砍刀，走的是刚猛路子，曾经一刀把大虫劈成两半。”
    “他上场欺负一个女人是不是太过分了？”
    “嘿，这个女人可不简单，谁胜谁负还不好说呢。”
    莫云眼睛紧盯着白衣女子，瞪得老大。长得真好看！身材真好！那腰，那腿……
    “云哥，云哥！”
    莫云回过神来，一脸不满看向莫卷，道：“什么事？你不知道打断别人看斗武是很不礼貌的吗？”
    莫卷道：“那你的口水能不能别流那么长？”
    莫云赶忙擦掉，尴尬一笑：“哈哈，没事没事继续看。”
    第三台上。
    王金刀一脚把砍刀踢起：“我不懂得怜香惜玉，拿出你的全部实力吧！”
    霸王功！
    王金刀上身衣物碎裂，露出金色的身体，手中的砍刀也逐渐转变为金色。
    “我不想浪费时间，喜欢一招定胜负。这是我最强的一刀，看招！”王金刀缓缓举刀。若是被这一刀劈中，后果不堪设想。
    白衣女子面无表情，往前迈出一步，陡然消失。
    一阵风刮过，王金刀忽然浑身一冷，眼前出现一袭白衣。
    观台上的人只看到白衣女子突然消失之后，又突然回到原地。
    白衣女子缓缓转身：“以后就不是两只胳膊的事了。”
    王金刀握住砍刀的双手突然与刀一起，齐齐掉落，跌在地上，身子也跪倒在地，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怎么可能……简直就是魔鬼。”王金刀心中难以平复，倒地时仍一脸不可置信，甚至有着恐惧：“她，拔剑了吗？”
    “嘶！”全场人除了倒吸凉气的声音，竟然无人敢多言。
    待回过神来，便突然炸开，议论纷纷，唏嘘不已。
    莫云咽了咽口水，道：“这……这太厉害了吧，小卷子，要不咱们走吧。”
    莫卷也才回过神来，但眼里满是激动和崇拜：“不行！我一定要看她闯下最高层！”
    众目睽睽下，白衣女子登上第二层。
第二十四章冰凰剑出 - 断雪刀 - 古冲月

    白衣女子走上第二层，嘴角微微上扬。
    “你已经攻下三次巅峰台，按照规则，这一次，那里将由帮主镇守。不过，你得先过我这一关。”
    一名绿色头发的黑袍男子闭眼盘膝而坐，脖子处有裂痕般的紫色纹路。感受到女子踏上这一层，他开口道：“台上黄金你未取走分文，自然不为钱财而来。你是想挑战他吧？”
    “是，我要他死。”
    白衣女子停下脚步，道：“三年过得真快。”
    男子睁眼看着她，摇着头道：“那件事确实是我们有错在先，但规矩就是规矩，不可违抗。”
    “难道穷凶极恶之辈也要受一帮保护么？”
    白衣女子向前迈出一步，冷声道：“今日来，便是斩下他的头颅，以祭我父亲的在天之灵。”
    女子瞬间消失。
    “萧家的瞬空术有独到之处，但你肉身太弱，这是致命伤。”男子见到她的身形消失，笑道：“同样的招数，当年你父亲用过。只是后来，他死了。”
    白衣女子陡然出现，冷喝一声，并手为刀，瞬间斩下。
    “什么？！”她惊呼一声，难以置信。
    这一记手刀，竟然从男人的人体穿过。
    “残影！”
    女子醒悟过来，正要退去。
    “既然来了，那就留下来吧。”
    身后，男子出现，紧握拳头，爆发出紫色的光团往女子身上轰去：“王金刀会被你吓到，我可不会！”
    “是么？”
    女子冷笑一声，迅速将剑横在胸前：“在我眼里，都是一样！”
    剑柄处，猛地闪出蓝色的光芒，化作盾牌。
    “砰！”
    盾牌被男子轰碎，碎片光点满天飞舞。
    女子倒退十数步，反观男子，只退后三步。
    “哈哈哈！”男子仰天大笑：“你肉身力量本就不如我，却还敢硬抗，是不想活命了么？”
    “你以为我退这么远是为何？”
    女子稳住身形，探手伸出两指，往回一招。
    一道灵气化作的蓝色剑气在男子身后成形，如流星般飞掠刺去。
    感受到背后冷风来袭，男子瞳孔一缩，浑身汗毛直立。
    “呵！最毒不过妇人心！”
    男子头发散开，每一股皆化作蛇形，朝剑气噬咬而去。两者接触，青蛇纷纷跌落，蓝色光剑变为透明，消散在风中。
    “但也仅此而已了，你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
    “不需要你教！”女子身影再度消失，闪烁不断，难以捕捉位置。
    “就只会玩这些猴子戏法么？那就到我了，要是让你活着上去，以后定然会被那家伙拿这件事嘲笑。”
    男子在空中画出一副圆形图案，这是一种阵法，里面透着阴冷和邪气。
    “杀生阵！”
    观众有不少修道之人，对这个杀生阵害怕至极。
    “元空这是要对她下杀手么？”
    阵图扩散在整座擂台上，一股股黑色气息冒出来。
    “一入杀生阵，万世不可活！”
    男子大笑道：“在杀生阵笼罩下，你将无处遁形！阵中死气跟毒气会慢慢把你折磨死，若是不想死得太难看，那就自行了断吧。哈哈哈！”
    女子在不远处现形，一手捂着胸口，看着不断涌出的阴冷气息，眉头紧皱。
    这个杀生阵，果然古怪！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尝试着进入体内，想要吞噬生机和灵气。
    “不行，不能拖太久，不然对我极为不利。”
    女子感受到在阵中，灵气运转速度逐渐减慢。若是长久下去，一身修为恐怕都难以发挥出来，甚至被拖死。
    “罢了，我就尊重一下你，让你死在我的剑下。”
    女子周身爆发出蓝色光芒，阴邪之气无法靠近。
    “在阵域内，我占有绝对优势！”
    男子一条手臂上爬满青蛇，往后一蹬，朝女子轰去。
    “让你尝尝万蛇噬心的味道！好好享受吧！他不是你能挑战的！”
    女子罔若未闻，闭上眼睛，伸手握住剑柄。
    “哼，装神弄鬼！你的胜利，将会在我手上终结！去见你老爹吧！哈哈哈！”
    男子倾力一拳，朝女子脑袋轰下，无数青蛇顺势往前钻去。
    “铮！”
    女子不顾拳头在眼中急速放大：“冰凰，出鞘！”
    擂台温度陡然降低，一层冰霜覆盖在杀生阵图之上。
    “她终于拔剑了！”
    一道耀眼的蓝色光芒陡然爆发出来，随后转变为白色，即使是在看台上，也能感觉到那股力量的恐怖。
    一个人咽了咽口水，道：“前三次登顶第一层她都没有拔过剑，这一次终于拔剑了！虽然这一次只是在第二层，但这个男人比之前任何一人都强！”
    莫云打了个冷战，把剑抱在怀里，缩着身子道：“小卷子，你冷不冷？”
    没有人回话。
    莫云偏头看向莫卷，只见他目不转睛盯着擂台上的两人。
    怎么回事？那光太过耀眼，根本就无法看到具体情况。莫卷在干嘛？难道能看得到擂台上的状况？
    “啊？”莫卷回过神，道：“云哥你在说什么？”
    “我是在问你能不能看到上面的情况。”莫云也看向擂台，眼中却只有耀眼的光芒。
    “看不清。”莫卷直摇头。
    “那你在看什么？”
    “刚刚我察觉到一股极强的剑意，就是从擂台传出来的。”
    “哦？能传这么远？”
    他确实也感受到了，刚刚似乎有一阵细微的风吹过，似乎是想撕碎人的身体，让人心悸。
    那就是剑意么？足以让人心生畏惧。
    擂台上，光芒终于散去。
    一道人影飞出，白色裙袂翻飞。
    空中，男子像失去重力般直直跌落在擂台上，砸出一个坑。
    擂台上被冰霜覆盖的杀生阵图案碎裂开来。
    坑中，一个冰雕裂出缝。里面那名为元空的男子保持着握拳的姿势，拳头上的青蛇也被冻住。他的眼中透露着不甘和难以置信。
    “砰！”
    冰雕炸开，化作碎砾。
    “你若不下杀手，或许还能留下一命。”
    女子持剑而立，剑柄有一颗蓝色石子，剑身呈白色，似有霜凝于其上。
    “噗。”女子吐出一口血。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强行催动冰凰剑，在一瞬间爆发巨大力量将，结果遭到反噬。
    实在没想到王金刀跟这一层守擂人元空的实力差距如此巨大，竟然逼得她拔剑。
    女子擦掉嘴角的血迹，望向巅峰台。
    以现在的状态，真的能杀掉他为父亲报仇么？
    三年前，他就已经迈入半步玄字境。如今，极有可能已真正迈入玄字。
    不过，既然来了，不管如何，都得有一个了断。要么她死，要么他亡。
    女子手中的剑上，冰霜退去。
    收剑。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往巅峰台走去。
    若是莫云离得近一些，定然会发觉她手中的剑有古怪。
    因为，那是一柄钝剑。
    “什么？元空竟然被冻死了？”
    “那个女人刚刚的一剑，已经摸到玄字境门槛了吧？”
    “跟闯下三次巅峰台的她相比，元空还是弱了一些。”
    “只是，听说这一次的巅峰台，由斗帮帮主亲自镇守。”
    “斗帮帮主？那是谁？”
    “就是那个灭了张家一门的楚归尘，只是这三年来再也没有听说过关于他的什么消息。”
    ……
    莫云听到周围如此议论，也好奇起来。
    最后的巅峰台之战，究竟结果会是如何？谁胜谁负？也许，输的一方，会丢掉命。
    公子哥探出头来：“哥们，光这么看多无聊，要不我们来打个赌？”
    “哦？”
    莫云平时就喜欢小赌一番，听到他的话，被勾起了兴趣：“赌什么？”
    “就赌输赢。”公子哥笑道：“我赌斗帮帮主赢，五十两黄金。”
    “那我就只能赌那个女人赢了呗？”莫云不满道：“凭什么你先选？我太亏了。”
    “你若是不愿意的话，我就赌她赢如何？”公子哥看上去似乎对个赌注不怎么在意，只是想解一解光看斗武的无聊。
    莫卷扯了扯莫云的衣袖，悄悄道：“云哥，跟他赌，就赌女人能赢，我总觉得她不简单。”
    “好。”
    莫云不着痕迹点头，看向公子哥，笑道：“这倒不必，让你选又如何，我便赌女子能赢。只是我身上没什么钱财，不知用什么当赌注好？”
    公子哥看着他手中的剑，眼睛一亮：“我不缺钱财！你就用手里的剑当赌注吧。”
    “不行！”莫云把剑藏在一边，“绝对不可能！你换个东西。”
    “一把剑都不行？看上去也值不了多少钱啊。”
    公子哥苦恼挠头，思索一番后，道：“你旁边兄弟手上的酒做赌注如何？”
    莫云看向莫卷，得到肯定后，笑道：“可以！就这么定了！”
    “哈哈，今晚有酒喝啦。”
    公子哥大笑道：“我跟人打赌还没输过呢。”
    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他偷偷看了身边魁梧男人一眼，发觉没什么反应，便松了一口气。
    莫云伸出大拇指指望自己：“小爷我跟人打赌也从来没有输过，你今天遇到我，算是有了对手。”
    “哥们真是有趣，不妨结识一番。”公子哥抱拳道：“在下徐天斗，自北雁城而来，途经青云城，便打算在此游玩一阵子。”
    “在下莫云，是这青云城本地人。”莫云回礼道：“明日我可以带着你到处去逛一逛，不过你得好酒好菜招待。”
    “哈哈哈，如此甚好。”徐天斗道：“正愁不识路，若是有人带领，却是再好不过。至于好酒好菜，随便喝随便吃，我可不差钱。”
    “快看，她上去了！”
第二十五章拂尘压冰凰 - 断雪刀 - 古冲月

    “我以为你会在元空那里止步。”
    身着道袍的楚归尘坐在蒲上，身前摆着一张红木桌，桌上放置着一套茶具。
    “确实有些出乎意料。”
    楚归尘摆好两个杯子，拿起茶壶分别斟满，茶水滚烫，热气翻腾。杯中有几片茶叶打着旋。
    “来得正好。”
    女子在对面的蒲团坐下，剑未出鞘却直直插进擂台。
    “我来，是想知道真相。”
    “我记得你，你是萧家的人，是叫作萧倩衣吧？是个好名字，可惜你不该学剑。做个知书达礼，相夫教子的女子不好么？也罢也罢，先饮茶。”楚归尘将茶杯推至她的面前：“冷了终归不好。”
    “来这里可不是喝茶的！”萧倩衣冷声道：“别故弄玄虚。若不想说，来战便是！”
    “打打杀杀伤和气。”楚归尘拿起一杯茶，缓缓吹气：“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先喝茶吧，慢慢讲。放心，茶里没毒，若是想害你，没必要用这种手段。”
    这话确实不假。
    她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威压，实力极强。虽然不想承认，但她还是要面对现实。
    楚归尘，已入玄字境。
    “我可以喝，但希望你如实回答。”
    萧倩衣拿起茶杯，杯壁爬上一层霜，沸腾的茶水冷却下来，仰头一饮而尽。
    “说吧。”她放下茶杯，盯着楚归尘：“为什么要设计陷害我父亲？”
    “这般饮茶，与恬淡心境却是不符啊。”楚归尘轻笑一声：“陷害么？那倒不是。他犯了我斗帮定的规矩，我举一帮之力杀他，有何不妥？何来陷害一说？”
    “砰！”
    萧倩衣一掌拍在桌子上，桌上茶具皆飞在空中，怒道：“因为你们自己所谓的规矩就能杀人？就能灭我一门么？”
    冰凰出鞘！
    “那个叫作元空的人都知道认错，你却不知，毫无胆量！不知你如何坐上这帮主之位！”
    “不好好听我说话，动什么粗？这跟你的性子也不符啊。”
    楚归尘手中出现一柄拂尘，轻轻一扬，刮起一阵大风，身形往后退去。
    萧倩衣挥剑，十八道冰刺对准他身体上的要害暴刺而出。
    楚归尘右手持拂尘，左手向前一划，十八根白丝飞出，缠上冰刺猛地收缩。冰刺裂开，失去力量的加持，落在地上。
    白丝绞碎冰刺后，也不见力竭，调整方向，朝那一袭白衣刺去。
    若是刺中，她的身体恐怕会被径直贯穿，白衣也能成红衣。
    “果然厉害。”
    萧倩衣身前空间扭曲，瞬间凝成三道冰墙。
    白丝穿过第一道冰墙时，威力被削弱许多，大部分无法突破第二道冰墙。只有少数几根堪堪接触第三道冰墙，但已失去大部分力量，甫一接触便被冻住。
    散去冰墙，白丝无力跌落在地。
    “你很强。”
    她眉头紧皱。
    仅仅只是一拂尘，便如此尖锐。他竟然能将力量压缩在细细的白丝之中，以此来造出巨大威力
    不过，她的冰墙防御力惊人，每一道墙防御力都是前一道的数倍，越往后，增长倍数越惊人。若是齐出九道，就算是玄字七流的倾力一击都能阻挡下来。
    目前她能够成形六道，倾力之下能达到七道。
    而仅仅只是几根拂尘上的白丝，就已经需要成形三道冰墙才能挡住。
    这个楚归尘，实力约摸在玄字九流上品。她在半年前达到半步玄字境，却迟迟无法迈出最后一步。
    每到破境之时，她的心绪皆会乱起来，脑海里出现父亲满是鲜血的脸。
    她本想着入玄后再来杀掉楚归尘，为父亲报仇。但既然天公不作美，非要在她入玄的道路上安排这样的阻碍。那她没有理由不去击破它，尽管将会面临一个可怕的对手。
    事实证明，无法为父亲报仇已成为她修行之中的心魔。这几次闯下巅峰台，她明显感觉到实力有所精进，离真正入玄越来越近。
    若今日一战能活下来，她将彻底入玄。
    “当初我不杀你，如今你却要来杀我，世道竟是如此反复无常。”楚归尘笑道：“不过，我学会了一个道理。那便是，斩草要除根。这个道理，就先在你身上验证吧。”
    楚归尘以拂尘为笔，在空中画出太极图案，迎风便涨，直至约摸五丈。
    楚归尘往前一推，太极图凹陷下去，吐出另一个较小的太极图，第二个亦是凹陷下去，吐出第三个太极图……直到最后，所有太极图形成一个钢钻的模样，高速旋转起来，引得风声呼呼作响。
    “太极钻！”
    楚归尘大喝一声，太极钻带起一阵残影向前飞掠，锁定萧倩衣。
    只见她将剑插在地上，身前连续出现七道冰墙，最外一道墙上生出上百根冰刺。
    七道冰墙中隐约有蓝色灵气如有生命流转其中，像是一脉相连，此消彼长，此长彼消。
    太极钻眨眼便至，撞上冰墙，高速转动，绞得空间有碎裂的痕迹。
    墙上冰刺承受不住，纷纷跌落。随后冰墙破裂，出现一个小口，太极钻便趁机以此为点，旋转速度再度加快，四周的风夹杂着冰屑飞了出去。
    “咔嚓。”
    冰墙出现一个大的裂痕，蔓延至一整面冰墙。随后又是一声“咔嚓”想起，出现第二道裂痕。
    而在第二道出现的同时，第一道裂痕竟然在缓缓闭合。
    “什么？！冰墙的裂痕竟然在愈合！”
    一些离巅峰台较近的观众惊呼道：“真的！真的在愈合，太神奇了！”
    莫云朝徐天斗打了个响指，得意道：“你看，我就说嘛，那个女人绝对不简单。就这冰墙，防御力就很惊人。”
    徐天斗笑道：“楚归尘恐怕只是在试探，后面还有招的。女人明显是在担心他一开始便倾力一击，因此使出了防御力如此惊人的冰墙。只是，我觉得有些大材小用，甚至百害无益。”
    “为什么？”
    “这七道冰墙，可是要消耗巨大灵力的。她的修为本就不及楚归尘，若是时间一久，必定落入下风。”
    徐天斗不知从哪里掏出葵花籽，抓给莫云一把，边磕边道：“不过，这冰墙确有奇妙之处。灵力流动，生生不息，一方破碎，其他冰墙的灵力便去支援以修复裂痕。不过，这并非没有破解之法。”
    巅峰台上，楚归尘皱眉片刻后，冷笑道：“这冰墙能自行修复，的确奇妙，三年前你父亲能成形五道，便能抵挡许久我斗帮之人的攻击，最终力竭而死。不过，我已经找到了破解之法，不必再拖得太久。”
    楚归尘丢出拂尘，消失在太极钻中。
    “一击破墙，令得灵气无法在其上流转便是！”
    第一道冰墙上，拂尘突然出现，如一柄钢矛，锐不可挡。拂尘插入冰墙，不再有所动静。
    萧倩衣察觉到冰墙上的灵气忽滞，便再次从丹田内调出灵气灌入冰墙，以加快流动速度修复第一层的裂痕。
    “怎么？害怕了吗？别作无用的挣扎了。”楚归尘站起身，负手而立。
    “散！”一个字从他口中吐出来，铿锵有力。
    本无动静的拂尘陡然散开。
    萧倩衣大惊，看到第一层冰墙猛地炸开，冰屑乱飞。
    拂尘倒飞回手中，楚归尘调出一股雄浑的灵气，灌入太极钻中。速度减缓的太极钻陡然加速，朝前冲去，刺在第二道冰墙上。
    拂尘再次飞出。
    “所谓兵不厌诈，我这一招虽然有点小孩子气，却是破你这冰墙的好方法。”
    重复几次后，擂台上还剩三道冰墙。而太极钻已支离破碎，再也承受不住灵气的灌入，终于消散。
    感受到压力减轻许多，萧倩衣长呼出了一口气，心中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便能破去四道冰墙，如何能让人掉以轻心？
    “小姑娘，别分心！”
    楚归尘手中拂尘有一半白丝与手柄分离，一根接一根飞到空中，在离他一丈远之处，连成一张巨网，黑白杂在一起，变幻莫测。
    “这一招，唤作千杀网。白主阳，黑主阴。短时间内，阴阳可以交替千次，是为千杀。”
    说话同时，楚归尘往前探出一步，千杀网也跟着往前移动，逐渐接近冰墙。
    “他竟然想强行压过去！”
    莫云喊出声来，痛心疾首。
    “这家伙太欺负人了，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难怪一辈子都要当道士！”
    “女子从一开始就处在劣势，这一击过后，剩下三道冰墙恐怕要尽数碎裂。”徐天斗道：“不过应该不至于立刻败下来，只要不死，就有赢的希望。所以，云兄还是有机会拿到我这五十两黄金的。”
    距离萧倩衣不远，楚归尘脚向后一蹬，陡然加速。
    冰墙竟然被生生割裂！
    萧倩衣心神大震，灵气根本来不及修复裂痕。
    “破！”
    楚归尘大喝一声。
    “砰！”
    冰墙应声碎裂开来。
    千杀网势如破竹，片刻后，又一道冰墙碎裂！
    萧倩衣知道无法守住，提前抽身退去。
    “小姑娘，你终究还是差了一点。”
    楚归尘大笑一声：“你以为就只有这一张千杀网么？”
    他手中的拂尘，不知何时，已只剩手柄。剩下一半白丝，不知何时消失。
    一张千杀网出现在萧倩衣身后，猛然压下。
第二十六章反扑 - 断雪刀 - 古冲月

    萧倩衣腹背受敌，额头冒出冷汗。
    怎么办？逃不掉了。
    难道要用那一招了么？可是，那是最后的底牌，只能用一次，不能击杀他的话，死的就是自己。
    对了，可以减缓千杀网压过来的速度！
    她镇定心神，手中冰凰剑闪亮一下，以她为中心，散发出一圈冰霜之气，爬在千杀网之上，千杀网忽地一滞。
    仅仅只有一刹那的时间，但是，对于早有准备的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萧倩衣抓住机会，猛地一蹬，向上空冲去。
    冰霜已经爬满网，或许，能够借机会把这两张网击碎。
    “碎！”
    她轻喝一声，快速斩出两剑，剑气化为冰刀，横切在千杀网之上。
    “笑话！”
    楚归尘立在台上，望向空中的白衣女子：“你以为这样就能破我这一招么？”
    “千杀网，至阳！”
    他嘴角上扬，一脸戏谑。
    两张千杀网的黑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纯白之色，爆发出耀眼白光，天地间的温度骤然提高不少。
    攀附在其上的冰霜被蒸发成气态，升腾在空中。两道冰刀在离千杀网六尺之时，融化成水，轻飘飘洒下。
    “追击！”
    两张千杀网调转方向，追上萧倩衣。她本就在空中，只能短暂飞行，不如在地面上灵活。
    “不行，这样下去我会被包围，那时定然极为危险。”
    “瞬空术虽然能瞬间转移空间位置，但途中若有物体阻挡，便会失效。难道之能硬闯么？但这至阳之力，天克我的冰灵气。”
    还未想出对策，两张千杀网便已掠来，弯曲对接，形成了一个球形，将她包围住，迅速收缩。
    避无可避了么？
    灼热的力量越来越近，体内的血液似乎也在被蒸发。
    她觉得浑身火热，像是泡在岩浆里。
    “罢了，还是先保住命吧。我要逃走，他是拦不住的。待实力有所精进，一定要再来跟他再战一次！”
    她闭上眼睛，丹田之内有一道影子冲出。
    “玉碎昆仑山，冰凰仰天唳。”
    一道凄厉的唳声忽然爆发出来，震得人的耳朵隐隐作痛。
    莫云看到，随着唳声传来，手中的剑竟然颤动起来，像是跃跃欲试，也像见到老朋友般兴奋不已。
    他按住剑，只觉一股大力想推开他的手。莫云大感蹊跷：“这是什么情况？喂，你安分点行不行？”
    似是听懂了莫云的话，这柄剑颤动频率逐渐慢下。待唳声消失，它便归于平静，宛如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既然是至阳，那就看看是你的阳烈之气强，还是我这霜寒之力更胜一筹！”
    巅峰台上空，一道声音传了出来，听上去冰冷无情。
    收缩的千杀网陡然凝固，片刻后轰然炸开！碎片纷纷从空中跌落，像是下了一场雪。
    寒冷的气息蔓延开来，即使是在看台上，也有不少人缩着脖子，把手藏在袖子中。
    千杀网中本就由拂尘构成，这一击之下，令得不少白丝断裂。
    拂尘是楚归尘的命器，里面含有他的血脉之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噗！”
    他吐出一口血，没有站稳脚跟，单膝跪在地上，面目狰狞。
    萧倩衣仍然停在空中，背后生出一对冰翅缓缓扇动，眸子一蓝一白，肉眼可见的灵气输进眸子中。
    她眼中没有丝毫感情，宛如至高无上、尊贵无比的上古之神，掌握着千万人的生杀大权，一念山岳碎，一念沧海枯。
    她低头，冷漠地看着不远处蝼蚁般的人类。
    一股股寒意涌上他们心头，意志不坚者，朝着她跪了下去，似是朝圣。一些离得较远的人，所受到的影响不大，但还是往后退了百丈。
    较近处的人，能够站直腰杆的，寥寥无几。
    莫卷在这一段时间，靠着数倍于平时的资源以及自己本身极高的天赋，突破到了游龙境，踏入黄字三流。因此，能硬抗住寒气的侵袭也不为怪。
    徐天斗看上去年轻，有一身富家子弟的纨绔气，但从刚刚对战斗的点评来看，恐怕一身实力比之莫卷也不弱分毫。
    他身边的魁梧男人更不用说，一看就知道不是弱手，依旧如之前一般站得笔直，无视了让人叫苦不迭的寒意。
    莫云扫了一眼旁边的这几个人，发觉徐天斗也若无其事般，心中惊疑不已。
    这家伙，看上去好像也不怎么样，居然能抗住寒意。
    虽说他点评台上的战斗头头是道，不过，只是点评而已，谁不会胡诌几句？让莫云来说道一番，也能诌出几句。
    看来，他应该是黑雁城中哪一家的天才罢。
    行走在外，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惊疑过后，莫云便庆幸能认识这样的人，虽说难成至交，但至少不会为敌。
    旋即，他看向手中的剑，剑柄上的绿色石子，比之前亮了许多。
    刚才，寒意侵来时，他也有一种想要跪下去的冲动。不过这时，剑柄传来一股暖意，进入他的体内，帮忙抵御着寒意。
    这把剑，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第一次见到这把奇怪的剑时，就知道一定不简单。但莫家祖先数代，无人能解开其中的隐秘。
    族谱上记载的先代家主，大部分处在玄字境下流。这个境界在青云城或许还够看，但若放眼整个剑域，乃至整个苍州，依旧还是弱手。
    这一把剑的秘密，也许需要到达一定境界，方才能够挖掘。
    巅峰台上，停留在空中的女子，把视线移向楚归尘，灵气停止输入，眼眸愈发明亮，威压更盛。
    “自从学会这一招后，还没有试过威力。”
    女子声音中透出凛凛杀气：“今日便用你的血，试剑！”
    “霜剑，冰凰！”
    一声落下，冰凰剑悬在空中，剑身散发出凛冽寒气。
    “去！”
    冰凰剑一颤，生出一对冰翅，闪电般朝楚归尘射去，破风声似哭泣。
    在飞射途中，冰凰剑彻底化为冰凰的模样，唳声凄厉，令人心神震荡。
    “这等实力，足以让我正视！不得不承认，你早已超越你父亲，他在九泉之下，也会欣慰不已。如果你去配他，他会更开心。”
    楚归尘大笑不已，手中的黑色手柄黑芒大涨，看上去邪恶至极。
    “尘生！”
    他大喝一声，白丝麈尾瞬间从手柄之上钻了出来，散发着白色微光。
    这一次的麈尾，比之前的更为坚韧，能够吸纳灵气量，上涨了数倍不止。
    “青云山东麓，有一座空洞镇，镇上空洞观，维持着一镇的秩序，同时也肩负起抵御凶兽的重任。”
    “观里有一柄拂尘，名为断生，是空洞观的镇观之宝，唯有观主方有资格使用。”
    “这柄拂尘如其名，断可生。每一次断掉后再生，便能有所进化。众所周知，灵器九品，然每一样灵器的品阶并不是永恒不变，它们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来进化。这柄断生，便是以断后再生的方式进行升品。”
    徐天斗看着巅峰台上，楚归尘手中再生的白丝麈尾，如是解释道。
    “多年前，空洞观观主收了一个徒弟，后来却死在他的手上，断生也被他带走潜逃。”
    莫云打断道：“不用说了，那个人就是楚归尘呗。”
    徐天斗笑道：“云兄是个聪明人。”
    “那么……”
    莫云沉思道：“这柄断生岂不是无法被损毁？”
    “哈哈哈，非也非也。”徐天斗道：“虽然名为断生，但那也只是对于生出的麈尾而言罢了。若是毁掉那根黑柄，断生便真正断了生。”
    “城南花已开，只是你再也无法见到了。既然如此，我便送你一场百花齐放！”
    楚归尘再度画出太极图，道：“花开之时，生生不息。一花不灭，永世不灭。”
    拂尘之上，白丝脱尽，自断为万千粉尘，融入太极图中。
    太极图暴涨五丈，再生出八图位列八方，快速转动。
    粉尘再度出现时，已凝成无数白色花朵，在每一处太极图中盛开，形状各异。花瓣所在空间亦被扭曲，诡异至极。
    冰凰所过之处，皆有冰霜浮现，一头撞入这盛开的白色花海之中，顿时生出水汽。
    “呲呲。”
    楚归尘眉头一皱。
    这冰凰之力果然不可小觑。数道白色花朵在冰凰冲进来的一刹那，便被冻结。足以说明，冰凰的寒霜之力远远胜过白花的烈阳之力。
    但他却不惧。
    她有弱点。
    虽然仗着有冰凰剑这般灵器，但本身修为依旧在半步玄境，催动它必然需要消耗大量灵气。只要等待她灵气供应不足，便是反击的最好时机。
    所以，现在只需要拖！
    把她拖死！
    况且……她终究是太过天真。她喝下的那杯茶中，的确没有毒。
    而是合欢散！
    楚归尘本来的打算是想击败她，锁住她的经脉，将她带走。待合欢散发作，便让她当一回神仙。
    三年前他不杀她，便是因为她有着玲珑冰心，以她为鼎炉，实力必然能够得到大幅提升！
    他本想带回斗帮来一手金屋藏娇，却被她偷偷逃走。这些年他一直在寻她下落。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几日前，她来此挑战巅峰台。
    既然是送上门，这番好意，当然要手下！
    做好打算，楚归尘心中冷笑不止。
    “等你无力再战，便能任由我来摆布，让你当几回神仙！”
    心念一动，大量灵气送入太极图中。本来处在劣势的白花光芒大涨，消散的白花也重新长出，生生不息。
    冰凰剑的压力骤然增加，却依旧在缓缓向前逼近。
    萧倩衣面上没有表情，心境依旧平静如水。
    “凤眼。”
    她的眼睛忽然变了颜色。
    赤红如血欲噬人。
第二十七章 - 断雪刀 - 古冲月

    “不过是五十两黄金，竟然如此拼命，何必呢？”
    观台上，徐天斗卷起袖子，活动一下关节，看向巅峰台，道：“罢了，就当送给你好了。毕竟还要你带我在这青云城游玩几日，可不能让你死了啊。”
    徐天斗正要出手，却察觉一股恐怖的力量自莫云处传来，便压下运转起来的灵气，一脸思索：“不简单啊。”
    千杀网撞在莫云身上时，他的体表忽有玄黄之气萦绕，一丝一丝渗入千杀网中。
    与灵气不同，这股气息带着苍茫的味道，似乎是可以追溯到太古时期。
    楚归尘已经闭上眼睛，心中似乎早已预料到莫云的结局，那便是被绞成肉末，横死巅峰台。
    怎知千杀网与他的感应忽然变弱，紧接着完全消失！楚归尘睁开眼睛，心头大震：“不可能！”
    千杀网由麈尾化成，麈尾又由黑柄而生，是楚归尘的灵器，跟他的感应自然是十分密切。但如今突然断去了联系，这还是头一次发生。
    想要切断主人与灵器之间的感应，实力必须要比主人高出许多才行。但这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子，仅仅只是黄字境罢了，怎么可能做到这一步？
    楚归尘努力尝试取回联系，却始终无法得到回应，不免心神慌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玄黄之气迅速渗入每一根白丝之中，强行隔离了与楚归尘的感应。最终，千杀网静止在莫云身前，由白色缓缓变成黄色。
    莫云轻轻吐出一个字：“去。”
    黄色千杀网倒飞回去，直直射向楚归尘。
    楚归尘大惊失色，尝试联系无果后，急忙调动灵气做出防御。
    然而他一身实力都依靠着这柄断生拂尘，如今白丝未断，黑柄却无法再生出麈尾，实力无法发挥出一半。况且刚刚经历战斗丹田之内，灵气尚未完全复苏。
    他自然从来没有想到过这种场景。之前并没有修习防御之技，现在只能靠灵气渗出体表，形成一道薄纱，试图用来抵挡倒飞回来的千杀网。
    但他心中有预感，这是挡不住的。
    挡不住，就真的阴沟里翻船，死在这小子手上。
    楚归尘想起自己一生纵横，杀人无数。怎么可能就这么窝囊的死掉？
    他吐了一口气：“罢了，保命要紧。”
    一掌拍在自己的胸膛，吐出一口鲜血，血溅在黑色柄上。
    只见黑柄之上黑芒大涨，不断扩散，一股恐怖的吸力爆发出来。
    玄黄之气本有灵性，怎可能束手就擒被它吸入？便果断从千杀网中抽离，飞回莫云身边。
    抽离玄黄之气的千杀网依旧往前冲去，只是，约莫离黑芒六尺远，便突然萎缩，被吸入其中。
    下面六层斗武台的守台人，本是抱着看戏的心态，看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是怎么横死在帮主手上的。
    但现在看上去，那家伙似乎并不简单，竟然让帮主都如此严阵以待。
    六人便打定主意，纷纷往上想逼近巅峰台前去支援。
    以多打少，虽不厚道，但强者为尊，人们想要的只是一个结局。
    过程不光彩难道身上就少肉了么？自然不会。
    有结局就够了。
    另外，谁说以多欺少、人数众多，不是一种实力的象征呢？
    观台上，墨卷早已有所准备，见到下面六人动作，便丢出手中的酒坛，直往第四层守台人砸去，速度极快。
    出手同时，一步踏出，瞬间飞跃至第九层斗武台，对台上正要往上的守台人视若无睹，往第八层冲去，随后带起一阵风，又冲向第七台，片刻后跃向第四层。
    这一层的守台人正要往第三台冲去，先却是被一个酒坛砸中，他不得不停下身将它击碎。只是这个坛子的力道极大，硬是逼着他踉跄几步。酒坛炸开，里面的酒洒出，沾了他一身。
    “妈的，哪个杀千刀的！”
    此人脸上有两道交错的刀疤，看上去凶狠残忍，说出这话的时候，脸上刀疤蠕动，看上去十分狰狞：“看老子不把你碎尸万段！”
    莫卷踏上第四层，站在他的面前，笑道：“你是嫌脸上的刀疤不够多吗？是还想让我再给你补上几刀？”
    在莫家，莫卷看上去的确是不务正业，只喜欢收集一些奇珍异玩，对于修炼也不上心。
    这并不说明他就是一个真正的纨绔子弟，相反，他的天赋也是绝佳，只是性子如此比较慵懒，不喜欢与人争斗。
    但若是对待敌人，他自然会换一副性子，与莫云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
    “哼，乳臭未干的小子，你是跟上面那人是一伙的吧！”
    刀疤男大笑道：“真是好生狂妄，那我就教你怎么做人，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刀疤男从腰间取下一把斧头。冲过去对准莫卷砍下，浑身肌肉鼓起，看样子是用尽全力。就算是一头体型庞大的老虎，若被劈中，恐怕也得分成两半。
    只是，莫卷却毫无动作。
    “哈哈哈，怕了吗？动都不敢动了，在等死吗？老子成全你！”
    刀疤男大笑一声，像是已经看到了血腥场面，眼睛充满嗜杀之味：“你这细皮嫩肉的，烤着吃味道肯定不错。”
    莫卷嘴角上扬，待斧头即将劈到头颅时，轻飘飘往右一迈，再向前一步，速度却是极快。
    刀疤男来眼前一花，手腕砸在他的左肩之上。莫卷早就将左肩处调有灵气，生出青色鳞片。
    手腕砸在鳞片上，“咔嚓”一声，骨头裂开。刀疤男，吃痛不已，手中斧头滑落。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才是，记住了，明年的今天是你的祭日才对。”
    莫卷声音平静，右手握拳，亦有青色鳞片覆在其上。
    一拳轰在刀疤男的心口处。
    刀疤男到飞而出，砸在台上，口中吐血不止，身体颤抖了几下，便气绝身亡。
    从下面登上这一层的人正巧看到这一幕，双腿忍不住打颤。
    莫卷回头望了他一眼。
    那人感觉到一股冷漠的杀气，腿顿时软下来，跪在地上，声音颤抖道：“大侠饶命，好汉饶命！”
    “你跟后面的人说，想上去，先问我。”
    莫卷面无表情，捡起斧头，立在第三层入口处。
    跪在地上的人磕头道：“我一定不会让他们上来的！”
    这人挺识趣嘛。
    莫卷满意地点了点头。
    气势这一方面，一定要拿捏得死死的，必须到位。
    他小声嘀咕道：“云哥啊，风头可不能都给你抢尽了。万一哪天你拿这个说事，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阿奎，看得出来是什么路数吗？”
    徐天斗偏头看向魁梧男子，问道。
    阿奎道：“出手太快，看不出来，况且他没有动用全部实力。”
    “另外一个呢？”
    “光从颜色上来看，黄色灵气一般属于土性，但他所用的灵气却并不在此列。我以前从未遇到过。”
    “连你都没有见过，这么说，确实是很有意思了。”
    不通人情的阿奎破天荒道：“所幸不是敌人。”
    随后不再说话，视线移到巅峰台上。
    楚归尘大口喘着气，嘴角有血渗出，双眼猩红。
    此子，必杀之而后快，绝不能留！
    先前为了抵挡千杀网，他以精血为引催动黑柄，消耗实在太大。
    “这个毛头小子身上一定有秘密，实在是太奇怪了。”
    楚归尘能感应到，现在的他，也已经踏入玄字境。
    “他一定是用了什么秘法强行提升修为。”
    若是放在平时，对付这类招数，只需要拖住时间，等待加持结束后，使用者便会陷入虚弱阶段。这个时候，击杀他轻而易举。但如今不行，若是一直拖下去，等莫云进入虚弱时间，楚归尘恐怕就会先被耗死。
    只是，楚归尘心头又涌上一股疑惑，下面那些没用的废物们，难道就不知道上来帮忙吗？
    平时好吃懒做只图享受就罢了，现在还要做缩头乌龟么？一帮废物！要是等他们来，黄花菜都得凉。
    不能再拖了。
    楚归尘丹田里的灵气已经变得虚幻起来。
    最后一击，定胜负吧！
    他再吐出一口血，染在黑柄之上，脸色苍白如纸。
    “没想到我也有今天。”
    黑柄生出麈尾，这一次，却是红色，异常诡异。
    红色麈尾与黑柄断裂开来，分别爆发出光芒，随后交织在一起，迎风而涨。
    “阴阳蟒！”
    两道光减弱下来，一条巨大蟒蛇出现在巅峰台上，身体凝实，宛如真物。
    蟒蛇身上黑红交在一起，看上去阴狠无比。双眼亦是一黑一红，满是戾气。
    “小子，感觉如何？”
    玄黄的声音传入脑海。
    “这就是玄境实力么？有一种傲视群雄的感觉。”莫云道：“要是一直如此就很好。”
    “呸！别得寸进尺！另外，你若是有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有朝一日能参入天字，那才是睥睨天下。”玄黄骂了一声，随后变得严肃起来：“不过，还是先把这个麻烦解决掉再说，身体交给我吧。”
    莫云点头，一闭眼一睁眼，气势再涨，一股威压朝楚归尘涌去。
    “什么？”
    楚归尘再次震惊：“怎么可能？！”
    他的实力又增强了！一定要速战速决！
    “蟒吞！”
    楚归尘大喝一声，黑红大蟒迅速冲向莫云，张开血盆大口，噬咬下去。
    莫云手持钝剑，嘴角上扬。
    玄黄之气不断灌注其中，令得剑身发生变化，变成一条玄黄色的小龙，与萧倩衣练出的冰凰有相似之处。
    “区区下贱血脉的蟒蛇，也敢与我相比？”莫云的语气与之前截然不同：“那我便送你一道龙吞！”
    话音落下，钝剑化为的玄黄龙身飞射而出。
    体型差异巨大的两物将要迎在一起时，大蟒却不受控制，陡然止住身形，眼睛里充满畏惧！
    庶民见帝王时的畏惧！
    小型玄黄龙毫不理会，淡漠张口，大蟒却不敢抵抗，只能凄厉惨叫任由宰割，身体不断缩小。
    片刻后，黑柄断成数截落下，红色麈尾飘落，如一场血色的雪。
第二十七章钝剑异动 - 断雪刀 - 古冲月

    太极图上的白花看似杂乱不堪，没有丝毫规律可言，实则暗藏运行之道。
    所谓的生生不息，只不过是灵气互补罢了，与她的冰墙有异曲同工之妙，却又更为精妙。
    冰墙只有七道，而白花却有无数。灭了这一片，不久以后，又生出新的一片。
    这其中，暗藏着一种阵法。
    萧倩衣眸子变红之后，看在眼里的却成了另一番景象。
    九副太极图化作九个点，九点以一种复杂的方式连接在一起，形成一副更为复杂的图案。
    图案上，有另外九个白色的点异常明亮，那便是阵眼所在。每有一处白花被冰凰摧毁，距离最近的白点就会猛地闪亮一下，以图线路为径输送灵气，使得那片白花再生出来。
    只要破了一个阵眼，附近的白花得不到灵气供应，便自然无法再生。
    而要破掉他这一招，便至少需要破开五个阵眼，仅剩的四个阵眼已经不足以抵挡冰凰剑的攻击。
    “凰翅，瞬空。”
    心有此念，她便立刻动身。
    必须要抢在加持结束前，击杀楚归尘，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杀父之仇，纵然过了千万年，也不可能忘记！若是不报，此恨堵塞心间，日日活成一种折磨。
    萧倩衣再度出现时，已至阵图的一个阵眼处，一柄冰剑在手中成形。
    “破！”
    冰剑插入阵眼，剑上亦生出冰花，冰花之上又是冰花……上百朵冰花瞬间蔓延开来，将阵眼覆盖。
    “砰砰。”
    响声连绵。
    阵眼炸开，周围的白花尽数枯萎，大量灵气溢出，带起一阵狂风，吹得萧倩衣头发飞扬，散发出尖锐杀气。
    不少灵气往那一处涌入，像是一个破了洞的气球，疯狂往那一处挤过去。
    楚归尘大惊，心神慌乱：“你怎么找出来的？！”
    没有回答。
    唯有一双红色的眸子瞥了他一眼。
    萧倩衣身影再度消失，出现时，已在另外一个阵眼。
    冰剑出，相同的招式，如法炮制。
    阵眼再破！
    “不可能！”
    接连被破去两个阵眼，楚归尘一扫之前胸有成竹的风度，大吼了出来：“我不信！肯定是运气！有本事再破一个！”
    “如你所愿。”
    萧倩衣冷笑一声，动作没有停下来。
    “这一次，我破你两个阵眼。”
    话音落下，只见她的身形瞬间闪烁两次，每一次停留处皆插入一柄冰剑。
    剑上莲花生，一动牵机变。
    两处阵眼蔓延出的冰花接触在一起，爆炸开来！
    再破一道，便是进攻的绝佳机会！
    萧倩衣再度消失。
    胜利已在前方！
    四处阵眼被破，楚归尘吐出一口血。
    此时的太极阵，如千疮百孔的房屋，空有架子，难以产生威力。
    若是再被破去一道，定然会遭到更为严重的反噬！到那时，若被她抓住机会，恐怕会对他有致命一击！
    阴沟里翻船？不！他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想越级战斗，以他为垫脚石，一战成名？绝不可能！
    他强镇定心神，不多时便有了对策，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
    萧倩衣怎会知道他所想？
    径直出现在第五处阵眼，干净利落插下冰剑。
    丹田灵气高速运转，一道纯蓝色的剑缓缓出现。
    她在等待一个契机。
    这一处阵眼破碎之际！便是给出最强一击之时！
    剑上冰花如之前一般，向四处蔓延。
    某一刻，完全覆盖住阵眼。
    变故陡生。
    阵眼被盖住一刹那，太极阵忽然变亮，四泻的灵气换了个方向，竟然被太极图生生吸了回去。
    剩余五处阵眼明亮了十数倍，瞬间将温度提高，阵眼处的冰花化作水汽。
    “爆！”
    楚归尘喝出一个字。
    “轰！”
    太极图爆开，温度急速上升，一直与它相持不下的冰凰最先受创，身上的寒冰瞬间蒸发，露出剑身，失去力量后往下跌落。
    爆炸产生的冲击力撞在萧倩衣身上，剩余力量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
    自爆阵图本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楚归尘再度吐出一口血，脸色苍白。
    害怕被冲击力波及，他往后急退十多丈。
    处在爆炸中心的萧倩衣情况十分糟糕。
    她本以为破了第五处阵眼，冰凰剑便能突破阵图，再加之丹田内的一柄灵气凝成的蓝剑，必然能够给予楚归尘重创。
    却不料，他竟然自爆阵图！以自杀式的攻击扭转局面！
    短时间内，她不可能凝出冰墙！
    只能硬扛！
    丹田内，蓝剑被生生震碎，灵气几近枯竭。
    千钧一发之际，她调用仅剩的灵气护住经脉。
    不料再次发生变故。
    小腹处有一股邪火似乎一直被冰灵气压制，在失去束缚后，霎时蔓延至全身。
    萧倩衣浑身一软，护住经脉的灵气溃散而去。
    “就这么死了吧……”
    她七窍流血，失去力量，从空中跌落。
    最后一道冲击没有因此停下，而是加快速度接近她的身体。
    落在台上的冰凰剑颤动不已。
    灵器之所以叫作灵器，自然是有原因的。当手中兵器蕴养到一定时间后，能够获得灵性。唯有产生灵性，才能称为灵器，便能以品阶衡量该灵器的厉害程度。
    下三品虽有灵性，却没有意识，中三品已经具有一些自我意识，而上三品则能产生器灵。
    为难时刻，灵器会以自身损毁为代价，护主一命。
    这柄冰凰剑便是如此。
    只见它颤动过后，径直飞向萧倩衣，如一道流星划破天际，唳声似鬼哭。
    观台上，徐天斗摇头叹息：“这女子，终归是差了一筹。修为上如此，战斗经验上亦是如此。”
    莫云没有回应。
    徐天斗看过去，只见他粗着脖子，脸被涨红，左手持剑，右手使劲按着剑柄。
    莫云自然没有听到徐天斗的话，现在，他的所有心思都放在这柄古怪的剑上。
    就在刚才，巅峰台上，冰凰剑在空中长唳时，手中的剑无缘无故颤动起来，一股力量想要把剑推出鞘。
    随着时间推移，这股力量越来越强。
    直至某一刻，莫云的力气已经无法拦住它。
    出鞘！
    钝剑调转方向，朝巅峰台飞去。
    “这是什么操作？！”
    莫云骂了一声，伸手想把它抓回来。怎料钝剑力量巨大，竟然将他带离观台，飞向空中。
    此时，莫云怎敢松手？只能再搭上一只手，用双手拼命抓住剑柄，生怕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莫卷不知为何发生此等变故，只能大喊一声：“云哥，抓紧了！找机会落在台上！”
    徐天斗嗑瓜子的手顿住，挤出几个字来：“云兄好雅兴！”
    “那是谁?
    看台上其他人也看到这一幕，不禁问了出来。
    “难道他想要救人?”
    “不排除这个可能。”
    “斗帮的规矩他不知道么?这是明目张胆得罪斗帮。”
    钝剑带着莫云往巅峰台飞去，到了半空时变得灼热起来，莫云几乎要放开手，但一想到身在高空，硬是咬牙坚持住。
    直到飞上巅峰台，莫云抓住机会松开手，落在台上往前一蹬滚了出去，卸去大部分力道。
    莫云松手后，钝剑速度猛然加快。
    冰凰剑早已护在萧倩衣身前，只等冲击力撞来。而在冲击力撞在冰凰剑之前，钝剑带着火花而来，硬生生挡下这一击。
    经历几次变故，萧倩衣心中波澜起伏，短时间内灵气恢复了一些，调用一部分压下小腹的邪火。
    “瞬空！”
    用完这一招，萧倩衣灵气再度枯竭，砸在巅峰台上，激起碎石。
    似乎是察觉到主人脱离危险，冰凰剑像抽空力气般跌落，倒插在她身旁。
    钝剑上的火花熄灭，缓缓降落，围着冰凰剑轻轻跳动，仿佛是一个小孩子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在同伴面前炫耀。
    莫云看着这一幕，再看向萧倩衣，心头忽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到底何时见过呢?他记不清了。像是昨天，又像是很久很久以前，远到混沌初开。
    熟悉又陌生。
    他鬼使神差走向她，探了探鼻子，还有微弱的气息。
    识海中，玄黄睁开眼睛，飞到上空，朝下看去。
    方才发生的一幕幕尽入眼底。
    “小子。”
    一道声音传至他的脑海：“救她。你想知道的东西，她或许能回答一二。我能感觉到，两把剑有着一种不可磨灭的联系。”
    “好，但愿你没骗我。”
    莫云道：“我救她，可就是与斗帮为敌了。”
    “你莫家在青云城奈何不住一个小帮派么?那真是丢脸至极。”
    莫云早已习惯玄黄的阴阳怪气，道：“虽然楚归尘也受伤不轻，但终归是玄字境的高手。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若临死反扑，十个我都得死。”
    玄黄嘲讽道：“一个小小的玄字境就能把你吓住么?去便是，必要时候我会出手。”
    莫云惊讶道：“你居然会为她出手，这是为何?”
    “我对她身上的秘密也很感兴趣。”
    莫云点头，将她的头垫高，从怀里掏出一粒丹药喂她服下。
    她胸口前的衣服早已被血染红，脸上亦是血，让人难以把她与之前的冰霜女神联系起来。
    “妈的，下手真重!得费多少药才能治好!”
    莫云将她放下，站起身朝楚归尘望去。
    楚归尘脸上已恢复一丝血色，冷声道：“你是何人?一个黄字境的毛头小子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救人，不知死活。”
    莫云皱眉。
    本想着与这位帮主好好谈一谈，不料他却眼高于顶，自视甚高，真以为一个斗帮就能天下无敌了么?
    莫云衡量一番，既然要与这种人为敌，就必须要杀掉以绝后患。
    下定决心后，莫云道：“即使我是黄字境，但以你现在的状态，跟我打起来，恐怕也不好受吧?”
    楚归尘瞳孔一缩。
    这家伙，在威胁么?
    他检查了一下体内伤势，丹田内灵气约摸是巅峰时期的五分之一，刚才强行自爆太极图，遭到反噬，经脉多处受损，如今的确不宜战斗。
    楚归尘脸上神情变换多次，最终作出一个决定：“你现在离开吧，我就当你没出现过。”
    “呵呵。”莫云笑道：“你这是害怕了么?”
    楚归尘怒道：“小子，别给脸不要脸!”
    “既然敢出现在这里，就说明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莫云向前走去：“我也想领教一下你那柄断生的厉害。”
    “哈哈哈，很好，成全你便是!”
    楚归尘狞笑道。
    什么蝼蚁都想着往上爬么?
    虽然实力折损严重，但若是逼急了，即便是拼着重伤也要杀了他!
    斗帮不是一个小子能挑衅的!他楚归尘，也不是一个想捏就捏的软柿子。
    感受到莫云的战意，钝剑飞到他的身前。莫云感慨道：“这剑如此有灵性，莫非也是灵器?”
    他握住剑柄，玄黄诀运行的速度似乎比之前快上一些。
    对上楚归尘，他自然不敢大意，一上来便是强招。
    落日桥上有仙人，赠我一剑断江山。
    一轮大日浮现，冲向楚归尘。
    那次雨夜巷战之后，莫云跑到落日桥上观落日，对这一剑的领悟更为深刻，剑出落日更为凝实。
    “哼!生尘!”楚归尘手握黑柄轻轻一抖，白丝麈尾生出。
    “千杀网!”麈尾脱尽飞在空中，连成一张密密麻麻的千杀网。
    “至阴!”
    楚归尘脸色苍白一分，声音落下，千杀网转为黑色，阴寒之力扩散开来，迎上落日。
    两者相撞，落日发出耀眼光芒，却被黑色千杀网死死困住，阴寒之力侵入其中。
    仅仅片刻过后，落日燃尽。
    千杀网冲向莫云。
    莫云惊然发觉，手脚竟然无法动弹!
    楚归尘摇了摇头，“蝼蚁，终归是蝼蚁。”
    “这便是玄境与黄境的差距么?”莫云心中叹了一口气：“喂!你该出来了吧?这家伙太强，我应付不来。”
    一股苍茫之气自莫云丹田涌出。
    “本想着让你磨砺一番，看来是我高估你了啊。”
    玄黄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千杀网撞在莫云身上。
    “下辈子，别做英雄救美的傻事。”
    楚归尘冷笑一声。
第二十八章龙吞 - 断雪刀 - 古冲月

    “不过是五十两黄金，竟然如此拼命，何必呢？”
    观台上，徐天斗卷起袖子，活动一下关节，看向巅峰台，道：“罢了，就当送给你好了。毕竟还要你带我在这青云城游玩几日，可不能让你死了啊。”
    徐天斗正要出手，却察觉一股恐怖的力量自莫云处传来，便压下运转起来的灵气，一脸思索：“不简单啊。”
    千杀网撞在莫云身上时，他的体表忽有玄黄之气萦绕，一丝一丝渗入千杀网中。
    与灵气不同，这股气息带着苍茫的味道，似乎是可以追溯到太古时期。
    楚归尘已经闭上眼睛，心中似乎早已预料到莫云的结局，那便是被绞成肉末，横死巅峰台。
    怎知千杀网与他的感应忽然变弱，紧接着完全消失！楚归尘睁开眼睛，心头大震：“不可能！”
    千杀网由麈尾化成，麈尾又由黑柄而生，是楚归尘的灵器，跟他的感应自然是十分密切。但如今突然断去了联系，这还是头一次发生。
    想要切断主人与灵器之间的感应，实力必须要比主人高出许多才行。但这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子，仅仅只是黄字境罢了，怎么可能做到这一步？
    楚归尘努力尝试取回联系，却始终无法得到回应，不免心神慌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玄黄之气迅速渗入每一根白丝之中，强行隔离了与楚归尘的感应。最终，千杀网静止在莫云身前，由白色缓缓变成黄色。
    莫云轻轻吐出一个字：“去。”
    黄色千杀网倒飞回去，直直射向楚归尘。
    楚归尘大惊失色，尝试联系无果后，急忙调动灵气做出防御。
    然而他一身实力都依靠着这柄断生拂尘，如今白丝未断，黑柄却无法再生出麈尾，实力无法发挥出一半。况且刚刚经历战斗丹田之内，灵气尚未完全复苏。
    他自然从来没有想到过这种场景。之前并没有修习防御之技，现在只能靠灵气渗出体表，形成一道薄纱，试图用来抵挡倒飞回来的千杀网。
    但他心中有预感，这是挡不住的。
    挡不住，就真的阴沟里翻船，死在这小子手上。
    楚归尘想起自己一生纵横，杀人无数。怎么可能就这么窝囊的死掉？
    他吐了一口气：“罢了，保命要紧。”
    一掌拍在自己的胸膛，吐出一口鲜血，血溅在黑色柄上。
    只见黑柄之上黑芒大涨，不断扩散，一股恐怖的吸力爆发出来。
    玄黄之气本有灵性，怎可能束手就擒被它吸入？便果断从千杀网中抽离，飞回莫云身边。
    抽离玄黄之气的千杀网依旧往前冲去，只是，约莫离黑芒六尺远，便突然萎缩，被吸入其中。
    下面六层斗武台的守台人，本是抱着看戏的心态，看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是怎么横死在帮主手上的。
    但现在看上去，那家伙似乎并不简单，竟然让帮主都如此严阵以待。
    六人便打定主意，纷纷往上想逼近巅峰台前去支援。
    以多打少，虽不厚道，但强者为尊，人们想要的只是一个结局。
    过程不光彩难道身上就少肉了么？自然不会。
    有结局就够了。
    另外，谁说以多欺少、人数众多，不是一种实力的象征呢？
    观台上，墨卷早已有所准备，见到下面六人动作，便丢出手中的酒坛，直往第四层守台人砸去，速度极快。
    出手同时，一步踏出，瞬间飞跃至第九层斗武台，对台上正要往上的守台人视若无睹，往第八层冲去，随后带起一阵风，又冲向第七台，片刻后跃向第四层。
    这一层的守台人正要往第三台冲去，先却是被一个酒坛砸中，他不得不停下身将它击碎。只是这个坛子的力道极大，硬是逼着他踉跄几步。酒坛炸开，里面的酒洒出，沾了他一身。
    “妈的，哪个杀千刀的！”
    此人脸上有两道交错的刀疤，看上去凶狠残忍，说出这话的时候，脸上刀疤蠕动，看上去十分狰狞：“看老子不把你碎尸万段！”
    莫卷踏上第四层，站在他的面前，笑道：“你是嫌脸上的刀疤不够多吗？是还想让我再给你补上几刀？”
    在莫家，莫卷看上去的确是不务正业，只喜欢收集一些奇珍异玩，对于修炼也不上心。
    这并不说明他就是一个真正的纨绔子弟，相反，他的天赋也是绝佳，只是性子如此比较慵懒，不喜欢与人争斗。
    但若是对待敌人，他自然会换一副性子，与莫云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
    “哼，乳臭未干的小子，你是跟上面那人是一伙的吧！”
    刀疤男大笑道：“真是好生狂妄，那我就教你怎么做人，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刀疤男从腰间取下一把斧头。冲过去对准莫卷砍下，浑身肌肉鼓起，看样子是用尽全力。就算是一头体型庞大的老虎，若被劈中，恐怕也得分成两半。
    只是，莫卷却毫无动作。
    “哈哈哈，怕了吗？动都不敢动了，在等死吗？老子成全你！”
    刀疤男大笑一声，像是已经看到了血腥场面，眼睛充满嗜杀之味：“你这细皮嫩肉的，烤着吃味道肯定不错。”
    莫卷嘴角上扬，待斧头即将劈到头颅时，轻飘飘往右一迈，再向前一步，速度却是极快。
    刀疤男来眼前一花，手腕砸在他的左肩之上。莫卷早就将左肩处调有灵气，生出青色鳞片。
    手腕砸在鳞片上，“咔嚓”一声，骨头裂开。刀疤男，吃痛不已，手中斧头滑落。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才是，记住了，明年的今天是你的祭日才对。”
    莫卷声音平静，右手握拳，亦有青色鳞片覆在其上。
    一拳轰在刀疤男的心口处。
    刀疤男到飞而出，砸在台上，口中吐血不止，身体颤抖了几下，便气绝身亡。
    从下面登上这一层的人正巧看到这一幕，双腿忍不住打颤。
    莫卷回头望了他一眼。
    那人感觉到一股冷漠的杀气，腿顿时软下来，跪在地上，声音颤抖道：“大侠饶命，好汉饶命！”
    “你跟后面的人说，想上去，先问我。”
    莫卷面无表情，捡起斧头，立在第三层入口处。
    跪在地上的人磕头道：“我一定不会让他们上来的！”
    这人挺识趣嘛。
    莫卷满意地点了点头。
    气势这一方面，一定要拿捏得死死的，必须到位。
    他小声嘀咕道：“云哥啊，风头可不能都给你抢尽了。万一哪天你拿这个说事，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阿奎，看得出来是什么路数吗？”
    徐天斗偏头看向魁梧男子，问道。
    阿奎道：“出手太快，看不出来，况且他没有动用全部实力。”
    “另外一个呢？”
    “光从颜色上来看，黄色灵气一般属于土性，但他所用的灵气却并不在此列。我以前从未遇到过。”
    “连你都没有见过，这么说，确实是很有意思了。”
    不通人情的阿奎破天荒道：“所幸不是敌人。”
    随后不再说话，视线移到巅峰台上。
    楚归尘大口喘着气，嘴角有血渗出，双眼猩红。
    此子，必杀之而后快，绝不能留！
    先前为了抵挡千杀网，他以精血为引催动黑柄，消耗实在太大。
    “这个毛头小子身上一定有秘密，实在是太奇怪了。”
    楚归尘能感应到，现在的他，也已经踏入玄字境。
    “他一定是用了什么秘法强行提升修为。”
    若是放在平时，对付这类招数，只需要拖住时间，等待加持结束后，使用者便会陷入虚弱阶段。这个时候，击杀他轻而易举。但如今不行，若是一直拖下去，等莫云进入虚弱时间，楚归尘恐怕就会先被耗死。
    只是，楚归尘心头又涌上一股疑惑，下面那些没用的废物们，难道就不知道上来帮忙吗？
    平时好吃懒做只图享受就罢了，现在还要做缩头乌龟么？一帮废物！要是等他们来，黄花菜都得凉。
    不能再拖了。
    楚归尘丹田里的灵气已经变得虚幻起来。
    最后一击，定胜负吧！
    他再吐出一口血，染在黑柄之上，脸色苍白如纸。
    “没想到我也有今天。”
    黑柄生出麈尾，这一次，却是红色，异常诡异。
    红色麈尾与黑柄断裂开来，分别爆发出光芒，随后交织在一起，迎风而涨。
    “阴阳蟒！”
    两道光减弱下来，一条巨大蟒蛇出现在巅峰台上，身体凝实，宛如真物。
    蟒蛇身上黑红交在一起，看上去阴狠无比。双眼亦是一黑一红，满是戾气。
    “小子，感觉如何？”
    玄黄的声音传入脑海。
    “这就是玄境实力么？有一种傲视群雄的感觉。”莫云道：“要是一直如此就很好。”
    “呸！别得寸进尺！另外，你若是有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有朝一日能参入天字，那才是睥睨天下。”玄黄骂了一声，随后变得严肃起来：“不过，还是先把这个麻烦解决掉再说，身体交给我吧。”
    莫云点头，一闭眼一睁眼，气势再涨，一股威压朝楚归尘涌去。
    “什么？”
    楚归尘再次震惊：“怎么可能？！”
    他的实力又增强了！一定要速战速决！
    “蟒吞！”
    楚归尘大喝一声，黑红大蟒迅速冲向莫云，张开血盆大口，噬咬下去。
    莫云手持钝剑，嘴角上扬。
    玄黄之气不断灌注其中，令得剑身发生变化，变成一条玄黄色的小龙，与萧倩衣练出的冰凰有相似之处。
    “区区下贱血脉的蟒蛇，也敢与我相比？”莫云的语气与之前截然不同：“那我便送你一道龙吞！”
    话音落下，钝剑化为的玄黄龙身飞射而出。
    体型差异巨大的两物将要迎在一起时，大蟒却不受控制，陡然止住身形，眼睛里充满畏惧！
    庶民见帝王时的畏惧！
    小型玄黄龙毫不理会，淡漠张口，大蟒却不敢抵抗，只能凄厉惨叫任由宰割，身体不断缩小。
    片刻后，黑柄断成数截落下，红色麈尾飘落，如一场血色的雪。
第二十九章归尘终归尘 - 断雪刀 - 古冲月

    灵器被毁，楚归尘体内精血逆流，发出灼热之感，似有烈火在体内肆虐，将一身筋脉烧得枯萎。
    楚归尘七窍流血，跌跪在地上，精神萎靡，口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啊。”
    声音逐渐减弱下去，有气无力。
    钝剑击碎拂尘，露出本来模样，飞回莫云手中。
    莫云眸子中尽是威严，压迫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令人不敢直视。
    看着这一幕，观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倒吸一口凉气，脸上亦透露着复杂的表情。
    “这个小子是谁？竟然把楚归尘打败了。”
    “长得有点像莫家二少爷啊？”
    “不可能，那人可是连功法都修不成的废物！”
    “不过，楚归尘一生作恶多端，如今阴沟里翻船，倒也是罪有应得。”
    徐天斗跟阿奎对视了一眼。
    阿奎仍然是摇了摇头，道：“深不可测。”
    莫卷站在第四台，身后跪着五个人，都把头埋下，贴在地面上，不敢抬头看这个长相年轻，实力却极其恐怖的青年。
    “你们在害怕么？”
    莫卷笑道：“我本不欲与你们为敌，可你们站错了位置，怪不得我。”
    听闻此言，五人头埋得更低，背后湿了一片。
    这人到底是哪家的天才？太恐怖了。
    有人偷偷瞟了一眼不远处刀疤男的尸体，心神皆颤：“差距太大了，我不想死，还是跪着吧。”
    见没人说话，莫卷拿起斧头砍在地上，入地三分。
    五人皆被吓了一跳，身体颤抖不已，生怕如一斧头砍在自己身上。
    莫卷摇了摇头，转身向第三层走去，即使已走远，五人还是不敢抬头。
    第三层，王金刀脸色苍白，虽说双臂已止住了血，但整个人看上去仍是虚弱不堪，若不禁风。
    走上第三台，莫卷看着王金刀道：“你可要阻我？”
    王金刀只是微微摇头，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莫卷登上第二台，看到一具尸体，周身还散发着绿气。
    “练毒么？”
    他轻声道，也不再理会，望向巅峰台：“来晚了，还是给你出了风头。”
    巅峰台上，莫云走到楚归尘身前，居高临下看着这个头发凌乱，十分可怜的人。
    他的血液仿佛被燃烧殆尽，一瞬间从中年变成了风烛残年的老人。
    莫云抬手，一剑刺入他心口。
    “不要！”
    楚归尘用尽最后的力气绝望地叫出来，声音嘶哑。
    “我做鬼我不会放过你的。”意识模糊前，他如是想到。
    待他生机丧绝，莫云才抽出剑，身子忽然一软，倒了下去，失去意识。
    不久后，莫卷登上巅峰台，抱起莫云，看向不远处身上浴血的女子，一时间犯了难。
    “喂！想什么呢？”
    徐天斗跟阿奎不知何时，竟然也登上巅峰台：“哦，我知道了，你是想抱她吧？那行，云兄就交给我吧。他似乎只是脱力，并无大碍。”
    “不必。”莫卷明显对这个认识不久的人不大放心：“你能把她带走就行。”
    徐天斗也不再多说，对阿奎使了个眼色。
    阿奎点头，去抱起萧倩衣，跟着莫卷离开。
    徐天斗似是察觉到什么，回头看向楚归尘的尸体，只见他身上散发着黑气，便皱起眉头来。
    传言有人死后，怨气太重，不入轮回，化作厉鬼游荡世间，祸害一方。
    所幸，现在它还没有成形。
    鬼由魂生，魂魄存于识海之中。欲断绝这等祸害，碎掉魂魄便是。
    徐天斗走过去，伸手按在他的天灵盖上，灵气猛地冲入。
    只听一声厉叫，黑气便散去。
    做完这些，徐天斗转身离开，每走一步，巅峰台上的东西变得虚幻一分。
    直到踏出最后一步，台上一切都化作粉末。
    风吹，扬散，了无痕。
    ……
    第二日，莫云醒来，发觉已在自己的屋子。想起昨天的事，神识便进入体内，只见仍如往常般，玄黄龙身盘踞丹田，并无异样。
    “玄黄没告诉我怎么进去识海啊。”
    莫云神识恢复过来，苦涩道：“真不靠谱！”
    以往，他还在想，玄黄怎么会既在识海，又在丹田呢？
    后来他总算想明白，识海中玄黄跟那道小人一样，都是魂魄，或者说是魂灵。而丹田内，应该就是它的肉身所在处。
    昨日，莫云获得的力量就是由丹田内玄黄龙提供。
    “哦，对了，那个女人怎么样了？”莫云一拍脑袋，跳下床。
    莫卷在睡梦中被拍门声惊醒，浑浑噩噩打开门，便听莫云急不可耐道：“昨天那个女子呢？”
    “她啊？”莫卷脑袋短路片刻，思索一番，道：“你去问你娘亲吧。”
    “行！你继续睡。”
    莫云快步离开，途经莫家大堂，远远望见父亲在跟一个年轻人有说有笑，看上去十分开心。
    莫鲲也注意到他，朝他招了招手。
    莫云硬着头皮过去。
    不会是要骂我吧？办个小事却整出这么一档子事情。
    不过，既然有外人在，他应当会给我留个面子。
    莫云走过去，看清年轻人面貌，原来是徐天斗。
    莫鲲道：“云儿，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一位是徐世侄，从黑雁城而来。他父亲与我相识多年，算得上至交，你二人可以兄弟相称。”
    徐天斗朝莫云点头，随后对着莫鲲拱手道：“实不相瞒，这次路过青云城，一方面是代家父向您问好，另一方面是想看看这青云城中的巍巍景观。”
    “哈哈，那你可得告诉徐老哥，我身体硬朗着，谁能熬过谁还说不准呢。”莫鲲大笑道：“另外你若是想在青云城游玩，不妨让云儿陪你便是。”
    徐天斗道：“多谢鲲叔，您的话我一定原原本本禀告家父。”
    莫云走上前，在他身旁坐下倒了一杯茶，自顾自的喝起来。
    忽然，莫云凑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既然与我家是世交，那五十两黄金我就少收点，四十九两好了。”
    徐天斗似笑非笑，看着他：“告诉你个好消息，你摊上事儿了，摊上大事儿了。”
    莫云皱眉。
    大事？是不是杀掉楚归尘，斗帮里人来找麻烦了？
    莫鲲开口对莫云道：“你娘亲让你过去一趟。”
    “正好，我也要去找她。”莫云把茶水饮尽，站起身：“我现在就过去。”
    莫云走后，徐天斗道：“这些天赶路，一些修炼上面的事被耽搁了。正好趁着如今闲下来，我且先回去修炼一番。”
    莫鲲道：“如此甚好。徐老哥有你这么个小子，做梦都得笑醒啊。”
    徐天斗拱手退下。
    莫鲲看着他的背影，亦沉思起来。即使是他，也看不出徐天斗的实力如何。
    对于莫云能杀掉楚归尘，他自然也是惊讶不已。只是莫云之前一直在昏睡，没有机会问。过几日一定要好好的问一下，可别为了快速提升实力，走了什么歪路子。
    昨日他派人去调查了一番，那人回来禀报说没有发现楚归尘的尸体，一些目击者也没有看到尸体被收走，只知道是徐天的最后一个离开巅峰台。
    “这家伙恐怕有什么不得了的机遇。徐老哥啊，你可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把你比下去，指日可待。”莫鲲思忖道。
    “娘！”
    莫云来到夫人门口，敲门道：“在里面吗？”
    “进来吧。”
    一道和蔼的声音响起。
    莫云听出她的声音之中似乎带着一丝欣喜，不免疑惑起来。
    什么事情让娘亲这么开心？
    推开门，莫云看到娘亲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药，一口一口喂给躺在床上的女子，不时拿起手帕为她擦拭嘴角，像是在招生照顾亲生女儿一般，温柔仔细。
    看着萧倩衣胸口微微起伏，气息稳定，脱离了危险，只是还没有醒来罢了。莫云便暗自松了一口气，道：“娘，你找我有什么事？”
    “嘘。”夫人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继续胃药。等到喂完，夫人为她盖好被子，拉着莫云走了出去。
    “云儿啊，这女子跟你的事情，我都听莫卷说了。”
    夫人一脸欣慰，道：“不管怎么说，既然你们两个人……”
    “等等。”莫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娘，你别误会，我只是想得到一个答案才救她罢了。”
    夫人脸上笑意不减，继续道：“也是，年轻人嘛害羞，不承认也正常。不过你既然有这份心思，就好好待她，我对她还挺喜欢的。”
    这……把我的话无视了么？
    我只是想解开那把剑的秘密啊！娘亲你怎么会这么想？
    莫云心里百般不是滋味：“莫卷这小子，到底说了什么？”
    夫人还要继续说一些如何好好对待她的话，莫云感到绝望，只好跑开，道：“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事情没做，先走一步！”
    “哎，我还没说完呢。”夫人招手，却不见莫云停下，只得摇头道：“这孩子，害羞做什么。”
    莫云回到院子，越想越气不过。
    正值大脸睡醒，从桂树后面跑了出来。莫云嘴角上扬，计上心头。
    莫卷再一次被惊醒时，不是因为拍门声，而是兽牙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他急忙打开门，却看见不远处，兽牙趴在地上，背上坐着大脸。旁边莫云半眯着眼，仿佛没有看到一般。
    莫卷跑过去，看到兽牙鼻青脸肿，心疼不已。自打兽牙被大脸掀翻在地上后，两只狗时不时就要约架一场，但次次都是兽牙一脸伤走回来，明显不是大脸的对手。
    莫卷小心翼翼对着大脸道：“大脸哥，能不能放我家小兽牙一马？”
    大脸头一偏，不理会他。
    “云哥，是你带着大脸过来的吧？”莫卷没辙，只得向莫云求助：“要不你把它喊下来？”
    “我也管不着它。”莫云翘着二郎腿，不停抖着，像是一个地痞无赖：“你要是告诉我，对我娘说了什么，我也许能把它叫下来。”
    “啊？”莫卷忽然尴尬，结巴起来：“没、没说什么……”
    “哦？那也行吧。大脸，动手！”
    大脸得意洋洋，翻身骑在兽牙背上，对着它的脸一爪子招呼过去。
    莫卷大惊：“我说！”
    莫云满意地点了点头：“停！”
    大脸却不满意了，心想我也是你随便使唤的？
    兽牙又是一声惨叫。
    ……
    莫鲲走进密室，负手而立，沉默地看着石台上钝剑和冰凰剑。
    许久过后，本来静止的钝剑忽然颤动起来，剑柄上的绿色石子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一间密室都被挤满。
    石子上，三个光点相较而言便显得略微有些暗。
    其中一个光点不停闪动。
第三十章再入青云山 - 断雪刀 - 古冲月

    正值春季，不少野兽都开始发情，山谷中，草丛中皆有稀稀疏疏的声音，仔细听去还能听到低吼声。
    经历过这些之后，野兽自然也会进入一个疲惫期，兽性大减，战斗欲也提不起来。
    考虑到这一点，猎兽人往往会在春季野兽发情期上山。
    一些雄性野兽也是为了争夺与雌性繁衍权利，往往相互之间大打出手，不死不休。
    这时候战斗力更弱，无疑雪上加霜。
    因此这个时间段的，青云山猎兽的人多了起来。
    莫天、曲之梦一行四人，每差不多走半里路就能遇到一波猎兽人。
    大多数却都还没有真正踏入黄字境，也就比普通人稍好些，身体更加魁梧，力气更大罢了。
    只是遇上虚境凶兽，便已有些难缠，运气不好的遇上了凡境凶兽，一队人都得全军覆没。
    当然，这些人知道自己的斤两，只是在青云山的外围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捡到便宜，遇到战斗力大减的凶兽，然后搏斗一番，说不定便能成功击杀。
    一路走来，遇上黄字境的人也没有几个。随着莫天他们越往青云山深处走，遇到的人就越来越少。
    青云山南边总共有五座峰，越过了这五座峰，方才算是青云山的内部。那里危机四伏，但灵草药材之类的也有不少，算得上是宝地。
    但凡是敢进青云山内山的人，哪一个不是在刀口上舔血？有点危险又能如何？比不得金子银子换来的美人温暖的胸怀。
    五峰最南边的峰，叫作翠琴峰，越过这做峰，就能进入青云山内部。
    翠屏峰上生长着许多树，这些树自然不是不是普普通通的寻常树木，它们通体碧绿，能隐隐发出绿光来。
    伐取这种树干用来斫琴，做出来的琴，声音清脆空灵，似和风絮柳，再配合上弹琴人高超的琴艺，能锁人心弦，叫人觉得心神涤荡，万念俱空。
    后来，大约二十年前，这里的树被伐了大半，便不知为何，出现了一群翠绿色的蛇，毒性极强，盘踞在这种树上，以此为领地。凡是被它咬到的人，就算是实力弱一些的黄字境，短时间内也会毒发攻心，必死无疑。
    因此来这个地方的人也渐渐变少，这种树便有价无市。
    虽说进入青云山的，都是胆子肥的人，但如果真让他们做一些十死无生的事，却也不敢去做。
    另外，因为来砍伐的人少了，这里的树自然生长，如今比之当年更为繁密茂盛。
    “再往前，就是翠蛇的领地，都小心点。”
    曲之梦拿着蓝鞭越过灌木从，走进翠树林，道：“翠树是它们的栖息地，只要不去惹它们就不会咬人。这种蛇虽然毒性强，但是咬了人就会进入虚弱阶段。这个时候若有其他蛇群，趁虚而入，攻占领地，它也难逃一死。所以，你们都注意了，不要碰到树，跟着我走。”
    三人点头，跟上曲之梦。
    她之前就是从这里进入青云山内，因此还记得进入路线，不至于误坏翠蛇的所在之处。
    莫天握住剑柄走在最后，侦察四周情况，避免出现意外。
    过了许久，曲之梦忽然停下来，伸出手示意后面的人止住脚步，四处张望，额头汗水一滴一滴流淌下来。
    不知何时，太阳居然已经消失，一缕阳光也看不见。
    看着她的怪异举动，后面两人朝前面看去，却也没有发现什么情况，只得挠头，不明所以。
    莫天看着四周，若有所思越过两人，走到曲之梦身边，道：“之前我还不敢相信，现在总算是确定了，是鬼打墙吧。”
    “是。”
    曲之梦回过头来看着他，缓缓点头道：“我之前走过路线找不到了。”
    “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作翠屏峰吗？”莫天忽然无厘头地问了一句。
    “因为这里有翠树。”
    “不对，看来你没有查清楚它的情况啊。这里生长着翠树的确不错，但它们重重叠叠，犹如屏障一般，干扰视线，让人无法识路。”莫天道：“这里可以自成鬼打墙，不少人兜兜转转，直到绝望而死。以往只在书中看过，没想到今日却让我遇到了。”
    曲之梦咽了咽口水，道：“有出去的方法么？”
    “ 有。”
    “怎么做？”曲之梦看到希望。
    莫天看着她似笑非笑，表情有些古怪。
    “把头转过去。”他忽然道。
    “为什么？”
    “转过去就对了。”
    “好，信你一次。”曲之梦疑惑不解，转过身去。
    “大猛，阿牛，过来一下。”莫天朝两个壮汉招手。
    两人走了过去。
    莫天在他们耳边嘀咕了几句话，两人面面相觑，随后呆呆的点了点头，往两边走去。
    下一刻，只听“滋滋”声响起。
    曲之梦听到这个声音，脸忽然一红。
    这……怎么会让他们在这个地方小便？
    难道这就是他所说的方法吗？
    待声音结束后，大猛和阿牛窸窸窣窣绑好裤腰带。
    莫天道：“转过来吧。”
    闻到一股怪味，曲之梦在心里打鼓，眉头紧皱，心想，你这也太不靠谱了吧？这个方法能解开鬼打墙？
    忽然，一道阳光倾斜下来，前面的路陡然发生了变化。
    “咦?”她轻呼一声，“真的被破了！”
    她走上前去。
    “小心！”
    一条翠蛇忽然射出，咬向大猛，他反应不及，眼见就要被咬到。
    情急之下，曲之梦瞬间出手，蓝鞭摔出，刺入翠蛇，把它甩开。
    又有 一条咬向阿牛，曲之梦还未收手，来不及搭救。
    一道白光闪过，翠蛇被劈成两半，飞了出去，跌落在地。
    莫天无奈道：“叫你们往地上撒，你们滋树上做什么？”
    两人皆是脸涨得通红，不敢说话，像是一个犯错误的小孩子。
    莫天不再理会，对曲之梦道：“你现在找找看看有没有路线。”
    取之梦点头，收起鞭子往前走去，在地面上仔细搜寻。
    “找到了！”她雀跃起来，对后面几人招手道：“这边走！”
    莫天点头，示意二人往前走，自己依旧走在最后面。
    才走几步，便听见“嘶嘶嘶”的声音。
    他回头看去，只见几条蛇围住那死去两条蛇的尸体，眼睛露出凶光，朝他望过来。
    紧接着更多的蛇，从不同的树上爬下来。聚在一起，密密麻麻。
    “怎么这么多蛇！”
    前面，曲之梦惊叫出来。
    原来除了莫天这边有蛇密密麻麻堆在一起，曲之梦那一处也有不少，缓缓逼近，最终将四人围住。
    “嘶嘶嘶”的声音接二连三传来，听得让人鸡皮疙瘩竖起来，寒毛直立。
    大猛和阿牛拿起別在腰间的斧头，进入战斗状态，曲之梦手中的蓝色鞭子散发出光芒。
    “都别慌！”曲之梦后退，与莫天背靠在一起。
    她本就与小家碧玉不同，在青云山猎兽几年心性自然练了出来，遇事先是慌乱片刻，随后迅速镇定下来，脑海里搜寻信息：“这种蛇十分惧怕酒，越烈越好！大猛，你带了没？”
    大猛与阿牛靠在一起，声音有些颤抖：“没、没有。”
    “什么？！你那么爱喝酒，怎么会没带？”曲之梦怒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大猛十分惧怕她，小声道：“这一次任务比较重要，我怕忍不住喝起来，就把须弥戒里的酒全都扔掉了。”
    “ 须弥戒？”莫天听到这个奇怪的名词，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闭嘴！”曲之梦道：“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想一想怎么逃掉吧！”
    莫天犯了难，道：“我想逃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曲之梦道：“你能逃？那你还不快走！”
    “我们一起来的，自然就是同伴，我是丢下同伴自己逃命的人么？”
    “你能不能把他们两个带走？”曲之梦忽然声音柔了下来，“去找地魔吼是我提出来的，跟他们两个没有关系，他们不能跟我一起死了。”
    “可以，但带走两个是我的极限，”莫天如实回答：“不过他们两个有一个得留下，你必须走。”
    “不行。我若是走了，以后一辈子都过得不安生。”曲之梦忽然转过身来，盯着他道：“算我求求你，带他们走好不好？”
    莫天一怔。
    他自然没有想到这个女人会求人，从几天前，第一次见到她开始，便认为这个女子是从来不会服输服软的。
    哪怕是天塌下来，也不见得她会开口求人，但是现在却实实在在求自己，眼里隐约闪着泪花。
    自己一人涉险却无味，只怕同伴也入险境。这样的女人，值得结交。
    “呼……”莫天长吐了一口气，狠下心道：“好！”
    随后不再多说，提着两人踏空而起。
    大猛和阿牛还没反应过来，脚便离地而起。
    带两人踏空而行极其消耗灵气与体力，莫天呼吸急促，道：“我踏空只能行短暂距离，待离得稍远一些，我便把你二放下，你们在那里等着。”
    二人急忙点头。
    蛇群见少了几个人，却也不追，追自然也追不上，便把目光集中在没有逃走的女子身上，纷纷露出毒牙，朝她逼近。
    曲之梦丹田灵气高速运转，灌入蓝鞭之中，光芒大盛，蓝鞭颇具灵性，在她周身迅速游走，形成防御，有闪电萦绕。
    蛇群接踵而至，在离她周边三尺却被弹了出去，烧焦味传出。其他翠蛇胸心大涨，围了上去争食，随后也冲向曲之梦，试图突破她的防御。
    如此反复十几波之后，曲之梦身边翠色的尸体堆了起来，红色的血，绿色的毒液，混在一起，看上去令人作呕。
    周围的蛇群却越来越多，绿色一片，蛇山蛇海。
    曲之梦丹田内灵气即将见底。
    又是几波过后，她头发散乱，嘴角流血。
    “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曲之梦猛地咳嗽，身体晃动不止，但靠着顽强的意志力，硬撑着没有倒下。
    似乎察觉到女子在蛇海战术下，已经力竭，蛇群纷纷再度冲上。
    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多。
    看来它们是想多分一杯羹。
    这个未经人事女子的血肉，味道肯定不错！
    曲之梦已无力，双腿僵硬，看到围过来宛如绿色潮水的蛇群，惨然一笑。
    “应该走远了吧？你这个家伙，倒是还有趣。”
    她闭上眼睛。
    蛇群围了过来，绿色毒液像哈喇子一般，流了出来，眼中凶光大涨。
第三十一章剑从天上来 - 断雪刀 - 古冲月

    曲之梦心中微叹：“还没有见到地魔吼，难道就得死在这里了，当真是窝囊。”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罢了，用那一招吧。
    一股力量正在酝酿。
    一声剑啸自天际传来，破风声极厉，杀气极锋，令人心神震荡。
    力量悄然散去。
    一柄白色古剑落在她的身前，将蛇群震退。
    曲之梦睁开眼睛，看到一道修长的青衫背影，踩在骨剑上，昂然而立，衣袂翻飞。
    “你回来做什么？也想送死？”
    曲之梦凄凉道：“这些蛇群众多，源源不断，你会耗死在这里的。”
    “你能坚持到我回来没有死，已经出乎我的意料。”
    莫天回头，拉起她的手道：“我带你走！”
    骨剑破土而出，横着飘在空中。
    曲之梦没站稳，差点跌落，莫天搂住她的腰：“起！”
    骨剑向上飞去。
    忽然，树顶合拢，挡住两人的飞行路径。
    一条碧眼的大蛇在树顶盘旋，张开大口，霎时间有无数小蛇密密麻麻涌出，直往两人身上落下。
    莫天心道：“怎么总是蛇妖跟我过不去？”
    游龙诀开，青龙护住两人的身体，却挡不住，山海般的压力，被砸得向下落去。
    下面的蛇群亦纷纷涌来，想要争抢猎物。
    莫天脚下骨剑白芒大涨，凡是接触到白芒的翠蛇，身体上的血肉纷纷消失，唯剩下一具白骨。
    “这白芒的净化能力好生强悍。”
    得到骨剑后，他尝试将灵气灌入其中，却遭到一股力量的反抗，灵气难以进入。
    但他有的是耐心。
    终于有一日，他灌进小片灵气，流入剑尖发出白芒，白芒接触到的桌角便生生消失。
    到如今，大概已有一半剑身能够散发出白芒，笼罩约摸周身三尺。
    蛇群虽然没有什么灵智，但也知道害怕，见到这个白芒无坚不摧，无所不融！便止住身体，与立在地上的两人对峙起来，虎视眈眈。只要能逮住机会，就会一拥而上。
    这个时候莫天自然不能露出破绽，周身防御难以被突破。
    大蛇应当是这片地方的蛇王，它盘踞在树上，“嘶嘶”吐着舌头，饶有兴致看着这两个小家伙。
    “怕是不能从上面离开了。”莫天道：“只能跟它们厮杀一番，杀出一条路来。”
    “不行的，太多了。”曲之梦声音无力：“你不用管我，不然你也会死在这里的。”
    莫天一手搂着她，一手拿起骨剑，道：“我答应过掌柜的，要护你周全，我说到做到！今日就算是死，你也得死在我后面。”
    说完将她搂得更紧，害怕她倒下。
    曲之梦一怔，抬起头来痴痴地望着这个俊郎的男子，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融化：“好，大不了就一起死！”
    莫天大笑一声：“八卦镇妖，十步一杀，千里流血！”
    八道白色剑影飞舞，一时间，周围的翠蛇惨叫起来，无数尸体堆积，血流成河。
    翠蛇纷纷退避，没有了之前的来势汹汹，似是知道眼前这个男子不好惹，但也没有乱窜，依旧是见两人包围，只是距离稍远了一些。
    一道阴影从头顶压下来。
    莫天心头一震，大感不妙。
    想要避开自然不难，但却无法带上曲之梦。
    “既然如此。”莫云把心一横，“那就是硬接吧。”
    丹田中灵气如燃烧的火一般，沸腾跳动起来，欢快愉悦，在四肢百骸游走，撞向经脉壁，有些刺痛。
    蛇王的尾巴从莫天头顶落下，足有万钧重。
    这一击之下，恐怕是山头也会被拦腰截断。若是打在人的身上，怎么样也能把人砸成肉泥吧？
    周围的翠蛇露出幸灾乐祸的样子，蓄势待发，只等蛇王挪开尾巴，便一拥而上。
    莫天倒插骨剑，八道剑影没入其中，登时涨为九尺，剑身龙影浮现。
    “擒贼先擒王！”莫天大吼一声：“先把你解决了！”
    蛇尾落下，被骨剑刺穿。
    蛇王吃痛不已，想要把他摔开，却无论如何也没法移动半寸。
    莫天单手拖住蛇尾，往上一抬，迅速握住骨剑，抱紧曲之梦，瞬间往旁边移动一丈远，把扑过来的翠蛇撞飞。
    蛇王的尾巴从中间被剖开，大量流血，变成一个小泊。
    莫天喘着重气，护在周身的青龙灵气变淡。
    蛇王眼睛覆上一层血色，凶戾之气爆发，嘶叫一声，蛇群纷纷向前扑去，拼了命一般要把莫天撕咬开来。
    蛇王已有灵智，知道单挑绝不是这个男子的对手，便在蛇群中不断游走，等待机会给莫天致命一击。
    “这蛇王应该是凡境巅峰，若是单打独斗，我有把握击杀它。但这里是他的领地，能够源源不断的召唤这小蛇，消耗我的灵气还有体力。”
    莫天挡下几波攻势后，对曲之梦道：“力气恢复了些没？能不能站起来？”
    曲之梦道：“现在已经好了很多，能站。”
    莫天松手，曲之梦先是摇晃了一阵，便站稳，抚了抚耳边碎发，轻轻一笑：“被你搂得那么紧，腰都酸了。”
    这一笑，眼波流动，淡红色的薄唇弧度恰好，如风拂面，与这个场景格格不入。
    “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莫天摇头道，“我这一击过后，如果不能杀掉蛇王，我们就得成为它们的口粮，你有心理准备吗？”
    曲之梦道：“我的命早就交给你了。”
    莫天不再多说，大量灵气涌入骨剑之中，那股力量没想到灵气会如此疯狂，被压得措手不及，节节败退。
    白色光芒变为，六尺，九尺，一丈……
    终于，灵气完全充满骨剑，白芒暴涨数倍！
    笼罩之下，翠蛇白骨亦消失殆尽。
    蛇王看着这扩散开来的白芒，眼中的凶戾和血色退去，露出恐惧，像是被攫住心脏，随后慌忙转身遁入树林之中，不见踪迹。
    翠蛇顿时四散开来，纷纷逃开。
    “怎么？它就这么害怕这把剑吗？”
    莫天朝四周望了望，发觉确实已经没有危险，体内灵气平缓下来：“算它识相。”
    “呼……”曲之梦长吐了一口气，道：“我欠你一条命，不知以身相许能不能报答？”
    莫天不理会，看了看两人身上的污秽，道：“不远处有水源，过去洗洗吧。”
    ……
    翠屏峰北边，有大片竹林，风吹过，如绿色色海涛，令人心神舒畅。
    竹林深处有一汪清潭，潭水清澈，映着青翠的竹影，偶有游鱼戏水其中，宛如从画卷中活了过来。
    潭边，坐着一男一女，女子披散着头发，水珠如一颗颗明亮的珍珠般，滑落在肩头。她的面具已不知踪影，脸上虽然没有涂抹什么胭脂水粉，此时却比任何女人都要动人。
    莫天翻着衣物烘烤，目不转睛。
    “喂，你看过来。”
    曲之梦忽然娇滴滴道：“我好看吗？”
    莫天注视着她那双媚眼，她眸子闪着琉璃似的光芒。
    “好看。”
    “咯咯咯。”曲之梦掩嘴一笑，风情万种：“你们这些人啊，就知道说些让女人开心的话来。”
    莫天收回眼神，继续烘烤这衣物，不久之后烘干。
    曲之梦往他旁边一坐，虽然几年行走，却奇怪地拥有一双白若霜雪，柔弱无骨的玉足。
    她捧着脸看着他手里的动作，“你救了我，我的命就是你的，你现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莫天心跳加速。
    一男一女在此情景之下，如何没有一些心思？
    他当然听得出来她的言外之意，但却装做什么也不知道，故作镇定道：“哦？那你把自己的衣服烘干，待会儿就走。”
    说完，莫天拿起自己衣服穿上，“我去找点野味。”
    “好，听你的，小心些。”曲之梦嘴上温柔，心中却大骂：“不解风情！”
    不多时，莫天拎了一只兔子回来，架在火上，动作有些生疏。
    曲之梦早已将衣服烘干穿上，看着莫天的手法，直摇头道：“走开，让我来。”
    “你会？”莫天挑眉：“应当不会毁掉这美味吧？”
    “你做出来的才把它毁掉。”
    曲之梦硬接过来：“行走在外，没有点手艺怎么行？”
    不过多时，一烤兔肉上散发出一股奇异诱人的香味，令人食欲大开。
    “可以吃了。”
    待肉上滋滋作响的油脂不再翻滚，曲之梦扯下一根兔腿自己留着，剩下的全递给莫天。
    莫天也扯下一根兔腿，吃起来。
    “好吃！色香味俱全。”
    他边吃边道，含混不清。
    曲之梦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轻轻一笑，她忽然不想去找地魔吼了，那里危机四伏，她不想让他再为自己入了险境。
    “对了，大猛和阿牛还在等我们。”
    吃完后，莫天洗了洗手道。
    “能不能不去猎杀地魔吼？”
    曲之梦眉头有些担忧：“我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危险。”
    莫天不解道：“为什么？出了翠屏峰，应该就是你所说的地方。若现在放弃，这几天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可是……”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我会护你周全的。”莫天熄掉火，道：“走吧，去找他们两个。”
    翠屏峰边界，有两个拿斧头的大汉站在一处巍巍的岩石上，往峰下望去，隐隐能看到苍黄的一片土地。
    大猛神色担忧：“都这么久了，他们不会有事吧？”
    阿牛没出声，似乎是在发呆。
    大猛道：“喂！呆子，你在干嘛？没听到我说话？”
    阿牛转过头来，眼睛里闪着泪花，不争气跌落下来：“梦姐跟莫公子，回来了！”
    大猛一怔，随后往阿牛身后看去，不远处的空中，两道人影掠来。
    “那你哭什么？！”大猛声音也有些哭腔：“应该高兴才对。”
    随后两人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曲之梦和莫天四目相对，不明所以。
    半天悄然过去。
    四人终于来到一处荒谷，谷中吹着青色的无根风，散发着凉意。
    曲之梦悄悄扯了一下莫天的衣角，道：“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但又说不出来。”
    莫天道：“或许是你精神太过紧张。”
    见他不信，曲之梦心中叹了一口气。
    她感受到的，是极度危险的味道，接近死亡。
    “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就在四人往前走时，一道吼声从远处传来，但声音听不出来是在左边还是右边或者是前面。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曲之梦发觉大猛和阿牛站在原地没有跟上来，双腿还在打颤，眼神空洞。
    “地魔吼的声音能影响人的心神。”莫天亦回过头来，道：“他二人境界低，自然受到的影响较大。”
    “破解不难，在天灵盖敲三下便可以。”
    曲之梦点头道，朝他们走去。
    “吼！”
    声音愈发清晰。
    莫天脑袋忽然闪过一个想法，大声道：“快走开！”
    “轰！”
    一个庞然大物从地底钻出来，土屑沙石四处乱飞。
    它张开血盆大口，无数森林般的利齿露了出来，牙缝间残留着肉屑，腥味扩散开来，闻之欲吐。
第三十二章摄鬼 - 断雪刀 - 古冲月

    “大牛！”
    曲之梦离阿猛最近，之能顺势将他拉开，而阿牛却被地魔吼一口咬下，只露出半截身子。
    “给我吐出来！”
    她疯狂起来，蓝色鞭子裂成十多道，直指地魔吼的眼睛喉咙心脏这些要害。
    地魔吼皮糙肉厚，硬接下来，却也吃痛不已，把阿牛丢下，眼睛里充满怒火直视这个渺小的人类女子。
    阿牛下半身已成为了它的口中食物，只剩下上半身，能看到经脉跳动，断裂处的鲜血涌出，形成血河，浓重的血腥味冲入几人的鼻腔。
    “啊！好痛！救我！”他惨叫不止，听得令人心里发怵。
    “我若不杀你，誓不为人！”曲之梦双眼通红，一心想要杀掉这头怪物：“去死吧！”
    她吐出一口精血，溅在鞭子上，脸色苍白几分，看得出来，她为了重创地魔吼，拼上了大部分修为。
    “吼！”
    地魔吼自然不是善茬，对这个女子极度不满。一来是因为进入了自己的地盘，二来是因为她打断了自己进食，如何不气？
    既然她想找死，那它不介意多一点食物。
    “吼！”
    它再吼一声，似是宣告曲之梦，她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地魔吼拍出一爪，爪子之大，能遮蔽日头。爪子之锋利，如一把刀，能切豆腐般把岩石切开。若是被拍中身体，瞬间就会被分为几段。
    曲之梦虽然疯狂，却也没有失去理智，闪身躲避，暂避锋芒。
    待它一爪子拍空，落在地上，她一跃而起，鞭子更化为数道蓝色闪电，直劈向它的脑袋。
    地魔吼感到痛楚，头顶的几措皮毛被烧焦，散发出臭味。它庞大的身体被这些闪电的力道震得后退几步，眼中怒气更盛，身体一处处不规则隆起变成刺，覆有灰色光芒。
    “吼！”
    它再度吼出，只是这一次比之前要声音尖锐许多，十分刺耳，让听者心魂震悸。
    即便之前不受影响的曲之梦，脑袋也忽然短路片刻。
    地魔吼战斗经验明显胜过她不少，抓住这个机会，再度拍出。
    “阴险的家伙！”
    曲之梦回过神来，只见利爪已至，她不得不收回攻势，鞭子围绕周身，硬挡下来。
    压力巨大。
    地上，阿牛已经不再哀嚎，似乎已经晕了过去。
    曲之梦仓促起来，再拖下去，他肯定会死！不能再留手了！
    她闭上眼，眉间有一丝亮光闪动。
    地魔吼面目狰狞，以为她放弃抵抗，只等死亡降临，爪子用力握下，逼近她的身体。它已经看到她被拦腰截断，成了肉食。
    就在它的爪子离她约摸半尺，她睁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短暂低吟后，护在她身边的蓝色鞭子犹如活了过来。
    地魔吼感到有一股隐藏的力量极速增长，想要退去，却奈何那股力量太快，瞬间爆发。
    蓝色鞭子竟然变了一个模样，成了由倒三角形状的蓝色飞镖，总共有一百零八枚，环环紧扣。
    地魔吼的利爪被炸开，黑色的血液流淌在地上，滋滋将地面的石子腐蚀。
    ……
    远离此地百里，桃花镇通往近邻镇子的碎石路边，有一间小屋，外边用支起篷子，搭成一个简易茶馆。
    “老板，这里可有酒卖？”
    一个穿着简朴的红鼻子老头一晃一晃走过来，找了一张桌子坐下。
    一身酒味与茶馆格格不入。
    老板皱眉，心想这醉鬼是走错地方了吧？
    “这位客官您是走错地方了吧？”
    老板走了过来，虽不喜欢这个家伙，但待客之道要做得全面。
    “不可能。”那老头子醉着酒，摇着空掉的酒葫芦半眯着眼道：“老夫我喝了一辈子的酒，自然闻得出来何处有酒，刚才我路过，闻到你那屋子里面有酒香。”
    “客官您肯定是闻错了。”
    然后有些不耐烦，白来白手，“我这个店里就只有一些茶水和一些简单的饭菜。”
    说罢转身离开，去招呼其他人。
    老头子幽幽开口道：“令爱最近可有坏疾缠身？”
    老板登时止住脚步，猛地回头，声音急促：“你怎么知道？！”
    老头道：“方才观你气色，见你泪堂位半满，便知你有一女，另外你卧蚕之处有黑气，说明令爱有疾在身，且是难以医治的怪疾。”
    老板身体颤抖，跪了下来：“方才莽撞，不知先生乃是高人，若有得罪之处，只要能得先生开心，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老头笑道：“还算你识趣，不过我对打骂没有兴趣，只认酒！你且先起来罢。”
    “可是，弊处确实无酒可卖。”
    老板站起来一脸为难，旋即想了想道：“不过我这就可以去给你买！”
    “大可不必。”
    老头伸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道：“真香！这股醇香之味……足足是十八年的女儿红呐。”
    老板听到此言，身体一震，道：“我想起来了，这就去给先生取来。”
    不多时，他便抱来一坛子酒，还未开封，就已经能闻到香味，看得别的人止不住咽口水。
    常路过此处的人与老板自然熟悉，酸酸道：“老刘啊，你怎么这么舍得？不是说这酒只有你女儿嫁出去那天才打开么？”
    “哈哈，难不成要嫁给这个糟老头子？”一人接过话头，开玩笑却不知限度。
    “先生，请！”
    老刘把酒轻放到老头身前，回过头对那几人骂道：“罗狗子，你就不怕死在野兽嘴下！”
    老头子扯开封口，仰头便大灌一口：“好酒！还是这女儿红够烈！”
    老刘看着他，半弓着腰，眼睛里闪着光。
    老头自然知道他的心思，提着酒坛子站起来，道：“带我去看看。”
    两人走进屋子，老刘掀开一块帘子：“这边请。”
    老头走进去，顿觉阴气大盛，便隐约猜到几分。
    一个中年妇女坐在床边，给一个女孩喂药。
    女孩昏迷不醒，脸色蜡黄。
    待看到她额头间的黑气，老头心中便有了定论，对二人道：“你们先出去。”
    妇人为难，似是在担心他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随即看向老刘。
    老刘朝她点头。
    妇人便放下碗，跟他走了出去，掩不住眉眼间的担忧。
    “他行吗？”走出去后，妇人开口问道。
    老刘摇头道：“我也不知，但我觉得希望很大。但凡有一点希望，我也不会放弃的。”
    说罢把妇人搂在怀里，“这几年，你受苦了。”
    屋内。
    老头站在女子旁边，低声道：“还好今日让我遇见了，不然再过半年，你就只剩下一具躯体。”
    他探出手，指尖有碧绿色光芒浮现，轻轻点在她的额头上，随后点在周身一些穴位
    处。
    登时阴风大盛，若是普通人，恐怕无法坚持片刻。
    凄厉声传了出来，一道丑陋的青鬼从她身体钻出来，长着獠牙。
    “老头，你敢怪坏我好事？”它的声音尖锐难听，让人恨不能马上宰掉它。
    “一只山鬼，不好好在山里待着，跑出来祸害人作甚？”老头一口酒，道：“就不怕被人收了？”
    青鬼道：“我做事，轮得到你管？！”
    “真是没有礼貌，看来我得去跟青冥去说道说道了。”老头笑道：“你现在若自愿离去，我可以放你一马。”
    青鬼冷笑道：“别以为知道青冥老祖宗的名号我就会怕你，我不走你能把我如何？”
    老头道：“我若给青冥一个认错的机会，他还巴不得跪下来，现在的小辈真是不知好歹。”
    他轻飘飘伸出手。
    青鬼大惊，发觉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动弹，终于知道眼前这个糟老头不简单，急忙求饶道：“我、我现在立刻走，你放过我好不好？”
    “机会只有一次。”
    老头掐住它的脖子，翠绿色光芒涌入。
    青鬼欲发出声却无比艰难。
    片刻过后，青鬼消失，一阵风吹吹出窗外，阴气散去。
    “我当年对青冥也是这么说的。”
    老头走出门，对守在外边的夫妇道：“好生调养，半月之后便能好转。”
    两人急忙冲了进去，看到女儿脸色竟然红润起来，如何不惊，如何不喜？
    女儿幽幽转醒。
    两人心中阴霾登时散去，生活又有了盼头。
    老刘想起什么，急忙往外跑去，想对那位老先生道谢，却不见人。
    “你们看见那个老先生了吗？”
    他询问四周的人。
    所有人面面相觑：“什么老先生？你这茶馆就只有我们几个啊。”
    老刘顿时奇怪起来，但转念一想，高人自然是来无影去无踪，倒也能够理解。
    “但愿老先生能长命百岁。”他如是想到，随后去招呼客人，脸上乐开了花。
    远处的石道上，老头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道：“谁在咒我？”
    忽然，他皱起眉头，望向青云山方向。
    “怎么……”他低估道：“鞭剑开启了第二形态，似乎隐隐有第三层，紫电剑的味道。”
    “我跟那妮子说得清楚，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这招，难道遇到生命危险了？”
    “我们缘分已尽，这是你的命数。”他叹了口气，把坛子里的酒灌进葫芦里。
    这葫芦……
    老头想起来，为了摘下这个葫芦，那妮子硬是在青云山待了三天三夜。
    “唉，最后一次吧，从此以后，情分便断了，只能靠你自己。”
    一道碧绿剑气凝实如真剑，直往青云山深处飞去。
第三十三章诛魔 - 断雪刀 - 古冲月

    青云山。
    一行四人在山间行走，为首的是一名书生，握着一把扇子缓缓摇动，指节欣长。
    他走得不快，后面的人也不好超过他。
    “唐秋白，你到底行不行？”
    后面一个相貌普通的黑袍男子质疑道：“别浪费老子时间！”
    书生回过头来，冷笑道：“我不行？那你自己去找他便是。”
    “哼。”男子冷哼一声。
    书生仍不解气，道：“你莫家游龙诀也有追踪之效，却比不得我唐门暗器中的魂毒，现在除了我没有人能找到他的位置。”
    “呵呵。”
    黑袍男子抱着手，冷嘲热讽道：“不过缩在后面放暗器罢了，这也好意思嘚瑟？”
    另外一位腰间别有飞刀的人皱起眉头，一脸不悦，却没有发作起来。
    “别吵了！抓紧时间，若是让他逃走，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最后面是一位半露着膀子的壮汉，声音却毫不匹配，细声细语，有些阴柔，听得让人想笑，却只能别回去，十分难受。
    “哼，杀那个毛头小子而已，竟然把我派出来，也不知道那死老头子怎么想的。”
    黑袍男子抱怨一句，不再与书生争吵。
    书生冷笑一声，心道：“你莫翻海就很强么？你哥哥都死在他手里，就凭你？真以为自己能翻海？笑话！”
    原来，这名黑袍男子，竟然是莫摇山之弟，便是莫世成之叔了。
    虽然没有翻海之能，但常年在外打打杀杀，却也入了半步玄境，战斗经验也远不是莫摇山可比。
    一行四人中，也就只有那名腰别飞刀，没有说过话的男子能够与他旗鼓相当。
    ……
    翠屏峰南，荒地处。
    曲之梦祭出剑鞭，但仍是眉头紧皱。
    地魔吼的一滴血溅在她的裙角，霎时间，裙角就少了一片。
    “好烈的毒血！”
    她心中忍不住道。
    若是被沾在身上，后果当会如何？恐怕肉身瞬间就会被腐蚀出一个洞。
    由于爪子被炸开，地魔吼对这个人类女子更是恨之入骨，不把她生吞活剥，就没脸在这个地盘上混下去！
    它忽地与曲之梦拉开距离，长吸一口气，宛如鲸吞，吸力极大。狂风呼啸，碎石沙砾尽朝它滚去，进入口中。
    大猛只觉压力巨大，双腿忍不住颤栗，无法站稳，跪在地上。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让他压力减半，终于能站起来。
    “要成为强者，首先要有不服输、勇往直前的意志。”
    莫天开口道：“接下来看你自己的了，我去帮忙，这一招不简单。”
    白影先冲出去，他踏空随后。
    曲之梦见地魔吼退去，虽不明所以，但仍是抓住机会救下阿牛。
    她探了探他的鼻息，登时手一抖，脸色发白。
    “对不起。”
    她声音嘶哑，眼睛布满血丝，转头看向地魔吼。
    必杀之！
    “走！”
    莫天带着一道白色剑影掠过，道：“在它蓄力的时候打断它！”
    曲之梦点头，剑鞭化为蓝色闪电，直奔地魔吼。
    空中，一柄白剑化为八道剑影，随后化为六十四道，呈八卦之势排列，快速转动，暗合阴阳之巧妙。
    “震位，出剑！”
    “巽位，出剑！”
    莫天再度往剑卦中灌入数道剑影，这些剑影经过运转，分别朝震位和巽位飞出，射向地魔吼。
    世间万物，大多数遵循五行八卦生克之理。地魔吼本为土属性，被木所克制。这剑招的威力自然比寻常招式要强上五成！
    地魔吼察觉到危险，自然停止吸气，抱成球形，以骨刺形成的兽甲来抵御。
    剑影纷纷刺去，最深的能没入它身体两尺，黑色血液带着腥味流出，剑影竟然也被缓缓腐蚀掉。
    曲之梦的闪电鞭已至，朝他劈去。
    “呲呲呲。”
    血液被蒸发，骨刺形成的护甲有些变得灰白，似乎也难以抵御两人的轮番进攻。
    莫天皱起眉头，道：“防御力太过惊人，你我二人虽然攻势浩大，却难以真正伤及它的根本。”
    曲之梦脸色也是有些难看，道：“我的闪电也只能伤及它的皮毛。”
    “若是这么下去，还没打破它的防御，我们就得被耗死在这里。”
    莫天道：“与蛇王一战，到如今，我的实力不过是巅峰状态的八成，对上它有些吃亏。”
    曲之梦道：“那你还逞强？我说过不要来了。”
    “哈哈，问题不大。”
    莫天仰天一笑，“八成，对付它也够了！”
    下一刻，他变换手诀，剑卦陡然停下。卦内冲出一条青色大龙，两边生着白色剑翼。
    “苍龙吞江！”
    由万千散发着青色灵气剑影重叠而成的苍龙，咆哮一声，冲向地魔吼。
    只听有凄厉的惨叫声传来。
    “咔嚓。”
    一道细微的声音响起。
    地魔吼身上的骨刺断裂，紧接着如山崩洪水决的势头，迅速蔓延。
    伤口处黑色的血发出黑气，渐渐的，随着裂痕越来越多，天坑内皆被黑气笼罩。
    那庞然大物，陡然消失。
    见到这个变故，莫天却是疑惑不解，去哪里了？
    忽然，他想起了地魔吼的出场方式，在地底！
    他登时大惊，背后出现冷汗，忙对地上的二人喊道：“注意脚下！”
    话音落下，曲之梦所在位置的地面，陡然炸开！
    曲之梦隐约猜到它会如此，早已有所戒备，瞬间倒退远离。
    地魔吼似乎对这次袭击很不满意，愤怒大吼一声。
    “糟了！”
    曲之梦心中暗叫不好，视线已经被黑气遮挡，里面暗藏着毒素，能摧毁人的意志，迷惑心神。
    “小梦！你在哪？”
    莫天在半空中无法看清下面的情况，竟然有些心急，声音有些沙哑：“你没事吧？有受伤吗？回我话啊！”
    他居然也开始为一个女人心急了么？十七年来，他以为这一辈子，都只有修炼和剑，现在却有了另一样东西。
    曲之梦一惊，心里砰砰直跳。
    他第一次这么叫她！
    “阿北，我没事。”她随即回道。
    却猛然一怔，这个时候，喊什么喊？！很容易被它锁定位置！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正要有所动作，地魔吼破土而出，利爪先行！
    避无可避。
    一道人影冲了过来，一股大力将她推开。
    是阿猛！
    “啊！”紧接着他惨叫一声，被利爪击中，身体被生生分成几截。
    失去意识前，他望向空中，虽然只看到一片黑。
    “我做到了，我什么都不怕。”
    “不!”
    曲之梦伤心欲绝。
    莫天锁定位置后，俯冲下来把她抱走，她使劲挣扎：“我要去救他，放开我！”
    他死死不肯放手，“冷静一下！”
    她猛地咬在他的手臂上。
    莫天强忍住，尽管鲜血流出，他仍然不肯松手，反而把她抱得更紧。
    这远不止是对胖掌柜一面承诺，还有他心中的情愫。
    多年后，有人立在海上，看着寂静的海面，如血的残阳，会轻轻抚摸手臂上的牙印，想起往事。
    二人退出天坑，地魔吼没有追来。
    这个时候，他才松手。
    曲之梦跌坐在地上，脑袋下垂。
    “小姑娘，你这身板也敢来猎兽？不怕被吃掉啊？”
    “跟你打一架岂不是会被人指着鼻子骂我欺负小女孩？”
    “我错了我错了，以后你就是我的老大，梦姐！”
    ……
    莫天叹了一口气，手臂上的疼，比不得心如刀割。
    什么时候开始在乎她的？
    他不知道。
    现在，他往回走去。
    若不杀它，便不得让她从悲痛中走出来。若不杀它，他的道心受阻，今后也难有寸进。
    他每迈出一步，实力便涨一分，气息节节攀升，身上覆起大半龙鳞，骨剑感受到他的战意兴奋颤动。
    落日桥，他也去过，曾坐定九日后离开。
    “我于落日桥上亦悟得一剑，如今天时地利人和。”
    他踏在空中，青衫飘飘，游龙境八层。
    “九龙戏珠！”
    骨剑化为轮白炽大日，周围有九条青龙张牙舞爪，狠狠落下。
    天坑中的黑气顿时被驱散大半。
    地魔吼的身体缓缓露出，而大猛和阿牛的尸体已不见踪影。
    太狠毒了！
    它的身体被轰出一个大洞，趴在地上苟延残喘，轻轻抬起头来，与莫天对视。
    这个对手，已经值得它用尽全力！
    “嗷！”
    它的头高昂，天坑中的黑气被吸引，钻回体内。地上有许多黑色的花破土而出，其中有一朵比其他的要大上三倍，妖艳至极。
    地魔吼猛地把它吞下，瞬间膨胀起来，被轰出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气息攀升。
    灵境！
    它竟然突破到了灵境！
    莫天倒吸一口凉气。
    这家伙，太难缠了。
    第一次出门历练，就碰上这样的硬茬，运气糟糕透顶。
    他有些后悔没有听曲之梦的话。
    但既然来都来了，总得有个结局。
    骨剑飞回手中。
    他踏出一步，上半身生出龙鳞。
    人剑合一。
    悍不畏死。
    “老二，家里面就靠你了。”
    不远处，曲之梦看着这一幕，回过神来，大叫一声：“回来！”
    莫天哪里听得见。
    剑既出，人便不能退。
    人未死，剑便不能断。
    地魔吼嘴巴鼓胀，猛地吐出一个黑色的大球，腐蚀性极强。
    与此同时，一道碧绿色的剑突然出现，率先落在它的头顶，轻飘飘刺下，如切豆腐般轻松，它的眼里透出不可磨灭的恐惧。
    身体却已经跃出，朝莫天撞去。
    “轰！”
    一道人影倒飞出天坑，后退千丈，途径上砸断上万树木。
    骨剑上的光芒减弱。
    地魔吼轰然倒地，令得山中一颤，尘埃飞扬。它的头顶，有一个小窟窿，这是致命一击。
    曲之梦忙朝莫天掠去，声音中隐隐带着哭腔，“你怎么样了？”
    “没有大碍。”
    莫天把剑插在地上，撑起身子，“咳咳。”
    一口血咳了出来。
    曲之梦忙把他扶住，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随后想起带有药物，便从怀中掏出来，倒出几粒喂进他的嘴里。
    莫天脸一红，“多谢。”
    她缩回手，突然骂道：“我都说了不来，你看，现在倒好，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们两个……”
    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当真是好兴致。”
    一道声音从后面传来，莫天回过头去，看到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拨开一根树枝走了过来，后面跟着三个人。
    这个书生，便是当初追杀他的人之一，是唐门的人。
    “上一次，你三人没杀掉我，这一次四个人么？真是看得起我。”
    莫天挺直腰杆，不让他看到自己的颓态，视线移到后面三人身上，看到一张长相普通却熟悉的面孔，不禁一笑：“海叔也来了？”
    黑衣男子迈出一步，拍着手点头，环顾四周，大笑道：“大侄子为自己选的坟地不错啊。”
    莫天提剑，回过头对曲之梦轻轻一笑，道：“这是我的劫，你走吧。”
    曲之梦咬紧嘴唇，缓缓摇头。
    “多一个人也是多一具尸体罢了。”
    莫天一掌拍在她的身上，柔劲暗吐，她措手不及，轻飘飘倒飞出去。
    在莫天身后，莫翻海暴起，“英雄救美的傻事做不得。”
第三十四章三千紫电 - 断雪刀 - 古冲月

    “人越废，话越多！”
    莫天侧身让开，不与他正面相迎。
    一拳落空，莫翻海微微皱眉。
    这小子的速度，恐怕已经达到一般玄字九流的程度……不知道是不是修炼了什么身法？
    如果是的话，在对战当中，我必然要吃亏。
    久经战场的莫翻海迅速思考对策。
    “只要掌控一个范围，便能把他压制。”
    脑海中的想法形成后，他再度逼向莫天，每迈出一步，便有一道灵气顺着步子进入地下，向四处蔓延开来。
    莫天虽然受了伤，但速度却丝毫不慢。他所修习的剑法，本就以灵活为主，因此在速度上，比同等境界的人都要快上不少，甚至可以媲美境界比自己高一些的人。
    唐秋白抱着手看戏，想看看莫家人是如何自相残杀，倒也是别有一番乐趣。
    他身后一路上话极少的人走到身边，从腰间摘下三柄飞刀，在指间浮起，雀跃兴奋，像是对鲜血的渴望。
    “三师叔，你这是……”
    唐秋白察觉到杀气，背后一凉，回过头，道：“不如让他们先厮杀一番再出手，这样杀掉莫天就轻而易举。”
    这位男子名为唐复，是唐门三把手，一般不出手，出手必见血。
    唐复手中的飞刀速度越来越快，隐隐之间竟有残影浮现，看不清究竟有几柄刀，也许超过三把。
    “他们两个，都得死。”
    听闻此言，唐秋白一怔，咽了咽口水，持扇的手不禁用力，指节发白：“为……为什么？”
    唐复道：“家里的事情很复杂，你现在还不懂。”
    “你们两个在嘀咕什么呢？”
    后面半裸着膀子的壮汉看到两个人在窃窃私语，有些不解，走了过去。
    唐复藏起刀，不再说话。
    唐秋白心领神会，转过头去，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道：“我在跟三叔讨论待会儿吃什么好些，不知宋元大哥有什么推荐？”
    声音与身材相反的宋元拍了拍胸脯，道：“在这青云城，唯一道仙人掌绝佳，待把那小子解决，我请客！”
    唐秋白心里好笑，脸上却作出向往垂涎模样，拱手道：“多谢宋大哥！”
    宋元挠头一笑，“嘿嘿，不客气。”
    这位宋家派来的人，脑子似乎有点问题，时而有百岁老人般毒辣、智慧，时而却如三岁孩童般懵懂、羞涩。
    若不是他有做家主的堂哥，和一身不容小觑的实力，恐怕早就被三人鄙视。
    莫翻海每一拳都带起凌厉劲风，虽然无法形成实质伤害，但气势浩荡，有极强压迫感，莫天只能退避。
    挥出三十来拳，却一拳都无法击中莫天，莫翻海心中诧异不已，但还好早有准备，不然这次恐怕会在后面几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外人面前丢脸，他可不愿意。
    忽然，他停止攻势，后退一步。
    莫天心中一惊，大感不妙，催动骨剑，白芒却有些微弱。
    灵气竟然快要枯竭。
    “砰！”
    一股力量以两人位置为中心，忽然炸开，土屑乱飞，出现一个十丈大的坑，坑中有灵气纹路流动。
    莫天骇然发觉，灵气的运转速度慢了一倍，速度也骤然降低。
    “哈哈哈！”
    莫翻海仰天大笑，“我偶然得到这一招的秘笈，今日便拿你来开刀！”
    半步玄境实力陡然爆发出来，威压笼罩在坑内，更令得莫天雪上加霜。
    “这一招当真奇妙，没想到我会死在你手里。”莫天无法逃离这片地方，索性把骨剑插在地上，逼退一些灵气和威压：“不得不服，你胜过莫摇山许多。”
    “那个废物也能跟我比？！”莫翻海有些不满，走上前去，身上龙鳞浮现，尤其是手臂处，呈现碧绿色，蕴含着强大的力量：“现在，我只需要一招，你就得死！我告诉你个秘密，让你死个明白。最迟一个月，你爹娘兄弟都得死，那时家主之位就是我的，至于你妹妹……一个雏儿尝起来，肯定滋润。”
    听闻此言，莫天内心震动，持剑的手颤抖起来，眼睛变红。
    龙有逆鳞，触之即怒。
    “好啊，算盘打得很好。”
    莫天怒极反笑，咬着牙道：“你来试试，今天是谁死！”
    莫翻海渐渐逼近，轻飘飘摆手，摇头道：“死到临头，何必垂死挣扎呢？后面还有三个人，今日必取你性命。”
    说罢冲了出去，带起残影，一拳轰出。
    这一拳速度极快，力道十足，有龙吟声响起，莫天避无可避，只能硬接！
    青色鳞片悄然浮现，只是颜色没有莫翻海那么苍翠，这是境界的差距！
    黄字一流与半步玄境虽然只有半境之差，但就是这细微的差距，能带来翻天覆地的效果。
    也许，即使是巅峰时期，三个莫天也只能勉强与莫翻海抵抗一时半会儿，况且如今他被地魔吼撞伤，更不是莫翻海的对手。
    硬接，最好的情况是重伤。
    莫翻海离他半丈远时，察觉到他灵气阻滞，原来早已是强弩之末，若不是接近他，恐怕会被蒙混过去。
    这对莫翻海而言，自然是好事。
    后面那三个人，虽是同行，却代表着各自家族，万一暗中出手，岂不是会阴沟里翻船？宋家那傻缺还好，但唐门人性子本就阴险，一身暗器数不胜数，不得不防！
    还好，这小子实力大减，没资格跟我两败俱伤。
    莫翻海心中狂笑。
    这场计划，就从你身上开始！
    眨眼间，他的拳头便要落在莫天身上。
    莫天抽剑抵挡，一口精血吐在骨剑上，白芒大涨，其中有一道红色的蛇在不断游走，冷进骨子里的阴气从其中悠然飘出。
    “嗯？”
    莫翻海察觉到不对劲，硬生生止住脚步，拳头却无法收回，与白芒相碰。
    没有声音！
    寂静！
    心跳声能清楚听见！
    拳头冲进白芒中，犹如石沉大海。
    莫翻海大惊失色，眼珠子瞪得老圆，死命盯着莫天。
    他看到了一双红色的眼睛，脸上有着魔鬼嗜血般凶狠的神情，面目扭曲，与之前判若两人。
    莫翻海只觉一股吸力想要把身体往里面扯，他手臂的知觉正在消失。
    “破甲！”
    他镇定心神。
    管你用的什么邪招，境界的差距可不是这点旁门左道能够弥补的！
    “轰！”
    白光之中，有青光穿刺出来，犹如实质的白芒千疮百孔，眼看就要碎裂。
    “果然，境界差距难以弥补。”
    莫天叹了一口气，体内最后一丝灵气灌进白芒，却无济于事。
    下一刻，白芒炸开，纷纷扬扬。
    莫翻海的拳头借势轰在他的胸膛，凹陷三分。
    “咔嚓。”
    不知道莫天体内，有几根骨头断裂。
    他瞬间倒飞出去，七窍流血，宛如一条条红色的绸带，在空中无力飘扬。
    骨剑脱手，倒插在地上。
    莫翻海看着自己的拳头，上面已经没有血肉，只剩下累累白骨。
    他心中大怒，再度冲上去，连轰十多拳。
    莫天如断翅的鸟，生死完全由他掌控，鲜血不断溅出，每被轰一拳，骨头便响一声。
    “今天，老子要你生不如死！”
    莫翻海咬着牙狠狠挥出一拳，朝他的丹田处砸去。
    丹田被毁掉，你这辈子就是个废人！我今天不杀你，来日让你看着你的家人如何被折磨，而你却无能为力！
    “轰！”
    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下来，乌云聚在莫翻海头顶天空，一片蒙昧的灰色，从中忽有一道紫色闪电吐出，直泻在莫翻海头顶。
    即使距离极远，却能让他感到浑身麻痹，遂收拳急忙调用灵气抵御。
    紫电劈下，将他所造成的灵气域逼散。
    莫翻海灵气飞速运转，手臂上的龙鳞愈发碧绿，与紫电僵持许久后，才堪堪抵御下来，心中吃惊亦非小可。
    这是哪一位高人？
    竟然能调用雷电。
    后面那三人绝不可能有这等实力，莫天如今重伤……对了，还有她！
    一道人影穿破空间，从远处陡然出现在莫天身边，看着他浑身是血的惨样，心中有杀气酝酿。
    莫天半睁着眼，看见曲之梦仿佛变了一个模样，心中叹息：“都是有故事的人啊。”
    刚才，他清楚的感觉到一股力量爆发出来，却因为她的出现，缩了回去。
    那股力量应当就是当初在角龙处跑出来的龙气。
    曲之梦给他服下一枚复体丹，语气冰凉：“你不该逞强。”
    她走到离莫翻海不远处，周身有紫色鞭剑环绕流动，带起紫色闪电。
    “把那些人一起叫上，免得麻烦。”
    她一挥手，天空乌云冲出一道闪电，随后扩散开来，闪电数量不断增多。
    “三千紫电。”
    霎时间，紫电化为天网，朝四人压下，声势浩大。
    莫翻海心中大骇。
    我他妈这都能遇到开挂的人？
    一次就算了，居然还是两次！
    这对狗男女，都是疯子！
    后面三人心中也是震惊，这三千紫电中的力量，比得上玄境高手不顾性命全力一击。
    宋元率先出手，双拳砸在一起，推在头顶，顿时出现一座小山。
    唐秋白看着他的一顿操作，心里直骂娘，你这也是个变态啊！
    唐复手中的三柄飞刀变成九柄，绕着特定的轨道飞行，带起破风声。飞刀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竟然变成了银白色的钟，将唐秋白也护在当中。
    “别发呆，传灵气给我，多护你一人，消耗巨大。”
    唐复声音急促，忙对唐秋白指挥道。
    唐秋白闻言，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灵气呼啸涌去。
    三千紫电，万丈天网，轰然落下。
第三十五章破境 - 断雪刀 - 古冲月

    “嘭！“
    天空中发生爆炸。
    三千紫电在落地之后钻入地底，聚向莫翻海一处。
    紫电并未在唐复三人身上消耗太多，但即便如此，他们仍是被余波掀飞，撞倒数棵大树后方才停了下来。
    他们虽然没死，但也好不到哪儿去，身上的衣衫破损严重，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嘴角挂着丝丝鲜血。
    “咳咳......“
    方止住身体，三人同时咳嗽起来。
    “好强的力量，这种力量恐怕已经达到玄字七流！“
    唐复擦去嘴角鲜血，抬头看着乌云未散去的天空，目光中充满凝重，“还真是低估了她，不过这种力量，代价可不小。”
    “她手上的剑鞭有古怪。”
    唐秋白已没了意气风发、风度翩翩的书生模样，倒像是路边的乞丐，他恶狠狠道：“一定要抢过来！”
    “不错，我也有此意。“ 唐复赞同，随后望向主战场。
    莫翻海被紫电特殊照顾，过了许久之后，才露出身影，无论是谁看见了，都忍不住要倒吸一口凉气。
    那简直就不是人啊。
    他的身体都被烧焦，还冒着黑烟，伤口处甚至连血液都被烧干。
    他猛地抬头，看着面前的曲之梦，狰狞道：“我挡下来了，这一招你还能再来几次？”
    好强！好强的生命力！
    “万物生长！”
    他大喝一声，如雷声般浩荡，他的身体登时溢出绿色灵气，不断修复伤势。
    “老子在外混了这么多年，没点本事说不过去！哈哈哈哈，小妮子，再来啊！”
    曲之梦面色苍白，心中诧异。
    本以为在这最强一击之下，莫翻海必然失去战斗能力，但他实在难缠，怀有修复伤势的功法。
    “哈哈哈，小妮子，我可要谢谢你！”
    他感受到伤势逐渐恢复，灵气愈发汹涌从外界冲入丹田，一举破了阻挡在玄境路上的屏障。
    “我莫翻海，今日入玄！”
    大风起，飞沙走石，乌云破开天光出。
    莫翻海仰天长啸，整个人的气势都提升起来。 他一拳砸在虚空中，一阵轰鸣声响起，脚下出现一圈波纹状涟漪，一步跨出，便来到曲之梦近前。 “这是谢礼！“ 一拳打在曲之梦胸口，顿时，曲之梦的身体被震退百米之遥，半跪着落在莫天身边，一口鲜血吐出，脸色愈发苍白。
    剑鞭紫电黯然。
    莫天灵气恢复了一些，伤势虽不见好，缺没有撕心裂肺的疼痛。
    他撑着骨剑，看着这个女子，心中怒气积压。
    “呼……”
    无力感。
    “今天恐怕要死在这里。”
    他轻声道，干脆不再撑着剑，往旁边一抛，跌坐在地上。
    “是我拖累了你。”
    曲之梦擦去嘴角的血迹，笑道：“你一个人应该能走掉吧？”
    “管它那么多。”
    莫天手一摊，“谁让我遇到你呢？对了，你很好看。”
    曲之梦苍白的脸上竟然有些绯红，想起了那个
    水潭边，他生火目不转睛烘烤衣物，也蛮英俊。
    “你也很好看。“
    她说着，伸出白皙的右手：“不过，谁说会死呢？”
    她的左掌心，一朵蓝色莲花绽放，一股幽香扑鼻而来，莫天闻到，感觉自己浑身毛孔舒展，神清气爽。 手指上，一根玉戒指悄然出现，玉质晶莹剔透。
    她把它摘下，突然用力捏碎。
    不远处一片空间颤动不已。
    一道微胖的人影走了出来。
    “小梦啊，你咋就这么能惹事？”
    胖掌柜看了看莫翻海，远处唐复三人，面色凝重。
    他实力在玄字九流，如果拼上身家，却也能与玄字六流一战。
    对面四人，一人初入玄境，意气风发，破境后的喜悦能让他不顾一切想要战胜对手，自然难缠。
    还有一人半步玄境，一手暗器更是让人需要严阵以待。
    另外两人，皆是黄字一流。
    那个手持扇子的人，正是当日逃出酒馆的唐门之人。
    “胖子，你是来救人的？”
    莫翻海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怀有敌意，语气不善。
    掌柜斟酌许久，道：“不错，不知这位朋友能否就此作罢？我定会感激不尽。”
    “哈哈哈哈，朋友？”
    莫翻海握拳，“先问过我手里的拳头！”
    胖掌柜摇头叹息，手腕一抖，一缕紫色电弧飞出，射入虚空中，眨眼间化为一条雷龙，盘旋于空，威压如潮，席卷四方。
    那条电龙，是由无数的细小雷球组成，雷球之中蕴含着极其精纯的电之力。
    雷电之力，乃是天地中极为霸道的力量，若是普通人被击中，瞬间就会化为灰烬。
    莫翻海面色凝重，他感觉到雷电之力中所蕴含的毁灭力量，不敢怠慢，握拳化为爪形，一只青色龙爪破空浮现。
    咔嚓！咔嚓！咔嚓！
    他的龙爪抓住雷电之力，将之一寸寸碾碎，同时，龙爪之上裂纹蔓延，最终一拳将雷电之力两者同时崩碎。
    “好恐怖的攻击力。“
    莫翻海脸色一变，“同样是雷电，那个女人空有气势，却难以造成根本性的伤害，而这个胖子，雷电却是霸道至极。”
    若真要拼下去，并非没有胜算。但这次主要任务是杀掉莫天，惹一位玄字高手明显不划算，况且后面几人眼见他如今迈入玄字，恐怕会想方设法整他。
    “哈哈，是个高手！”
    莫翻海收回手，“你可以把这个女人带走！”
    胖掌柜皱眉。
    这家伙，还是只能让一个啊。
    “只能带一个么？”
    掌柜试探问道。
    “你还想得寸进尺？别以为我怕了你！”
    莫翻海感到好笑。
    让一个就算了，还想带走两个？
    胖掌柜为难看向曲之梦和莫天。
    过了许久，他长叹一口气，道：“行。”
    随后身影闪烁，出现在曲之梦身边，她只觉眼前一花便失去意识。
    “我只能带走一个人。”
    掌柜递给莫天一瓶丹药，抱起曲之梦，“这是破境丹，你若能活下来，可用此冲入玄字境。” “多谢好意。“ 莫天推开丹药，淡漠说道：“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我们之间不过萍水相逢。你救我一命，我护她一路，你把她带走后，咱俩之间，就算两清了。“
    胖掌柜直叹气。 “好，两清！“
    说罢，踏上虚空，雷电闪烁，不一会儿便消失，丹药却掉了下来，落在莫天身前。
    “唉……终归还是欠了人情啊。”
    莫天拿着丹药，心中叹息一声。
    既然如此，那便现在破境吧，成败在此一举！
    他猛地把丹药塞进嘴里服下。 “轰隆！“ 丹药化为狂暴药力，瞬间充斥全身，体内伤势竟然在修复！
    丹田内灵气逐渐液化，境界疯狂攀升，眨眼便达到黄字巅峰。
    以他为中心方圆十丈，灵气瞬间被抽空。
    一个漩涡出现，而他，就在漩心。
    “什么？”
    莫翻海察觉到异样，登时惊呼出来。
    他想冲入玄境！
    怎么可能！自己修炼三四十年，也不过是刚刚才真正踏进玄境，而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不过十七八岁。
    绝对不能让他成功！
    一有此念，莫翻海便有所动作。
    只见他双拳交叉，随后猛地张开，一条青色的龙盘旋，威压令得唐复三人心有余悸。
    “这就是玄境吗？”
    唐门之主唐空雷自然也是玄境高手，当年他与莫鲲一战，唐复不曾在场，听说那一战，双方拿出看家本事之后天地色变。
    如今莫翻海为了杀掉莫天，发挥出十分实力，压迫感竟是如此强横，可想而知，当初两人的战斗是何等壮观！
    突然，唐复想到了什么，头皮发麻。
    若是莫家没有内斗，那么，他们的整体实力是有多么强悍。
    莫翻海自然不知道唐复的想法，现在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莫天必须死！
    他冲了出去。
    风，咆哮。
    天光都被遮挡。
    死！“
    莫翻海怒吼一声，龙爪挥舞。
    初入玄境，虽还未修习玄阶功法，但仅仅凭借黄阶功法，威力也不容小觑。
    青色巨掌破空而出，携带着恐怖的劲风，朝着漩涡拍去。
    漩涡瞬间粉碎，化为点点金光消散，紧接着，漩涡周围空间剧烈晃动。
    莫天的身形缓缓从漩涡中走出。
    青衫，骨剑。
    他缓缓看向莫翻海，眼中冷芒暴射出来。
    “玄境，现在我也是了。”
第三十六章玄境斗 - 断雪刀 - 古冲月

    话落，莫天的眼神变得冰冷，手中的骨剑猛地挥舞起来。
    剑气横扫八方，剑影密布。
    “滚开！“
    莫天低喝一声，剑气横斩而出，将压过来的无形威压破开。
    最终，那剑气与莫翻海的青龙相撞。
    嘭！
    青龙身体被剑气劈成两半，血液喷洒出来，溅到地面上，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
    “想让我死，你也配？！” 莫天的剑气如同雨滴般倾泻而出，一次又一次轰击在青龙身体上，每一次的剑气落下，空间便是一阵颤抖。
    唐复三人见到莫天的动作，皆不明所以。
    他在干什么？
    闲得慌，劈空气玩吗？
    莫翻海可是一直都没有动啊！
    宋元这个时候脑子聪明得紧，见到莫天的异样，思索片刻后，不太确定道：“是幻境么？”
    听闻此言，唐复没有想明白的问题登时被打通，倒吸一口凉气。
    “没错，这就是幻境！”
    “原来如此。“ 宋元心中疑惑也是被解开，再度看向战斗处。 莫天一招又一招的攻击着青龙，每一次的攻击都将能将之击伤，但却都没有杀死它，它在几息过后又是活跃异常，在空中盘旋飞舞。 似乎，每受伤一次，它的实力便会强上几分。
    莫翻海这是想要耗死莫天！
    身在战场中心的莫天自然也发觉了异常，破境后的喜悦和疯狂退却，眸子中的血色也逐渐消退，慢慢减缓攻势，冷静下来。
    他环顾四周，忽然发觉像是变了一个地方。
    原本所处的地方是个天坑，而如今却到了一片沼泽。
    “这是……幻境。”
    他心中明悟：“还好恢复了理智，不然会被耗死。”
    “莫翻海或许就在身边。”
    他闭上眼睛，不再顾青龙如何咆哮如何愤怒。
    果然如他所料，莫翻海见到他攻势变缓，期身而上，来到他身旁九尺处，拳头上的青鳞化作锥子，朝他脑袋刺下，一击可致命。
    破风声！ 但就在青鳞快要靠近莫天的时候，他忽然睁开了双目。 莫翻海心中一惊，却没有退开，直直砸了下去。
    骨剑在千钧一发之际挡在莫天头顶，与锥子相碰。
    余力轰在他的脑袋上，令得他朝下落去，头上一片血迹。
    “果然还是不行啊。”
    他心中叹气：“破境丹固然奇妙，但却是给黄境巅峰之人服用，我如今的玄境实力，还是太虚浮，比不得莫翻海这种沉淀多年的人。”
    莫翻海自然也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差距。
    “哈哈哈，你这只不过是伪玄境罢了，离真正的玄境还差了一些火候。”
    莫天却丝毫不怯，道：“伪玄境么？那也够你喝上一壶了。“
    话音刚落，便忽然抬脚，猛地一跺地面，整个人犹如炮弹般飞出去，直直冲向莫翻海，手中的骨剑直指他眉心。 莫翻海脸上闪过一丝凝重，急忙后撤，躲避莫天的袭击。 但就在他后撤的刹那，莫天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莫翻海身上青鳞再生出来，坚不可摧，足以抵挡下来。
    同时一记手刀，狠狠朝着莫天脖颈砍去，速度极快，力量极强，竟然隐隐约约透露着风雷之声。
    以伤换伤的打法，他可不惧！在他还是半部玄金的时候，防御力就已经足够与真正的玄境匹敌。 只是莫翻海所意料的鲜血飞溅并没有发生，这一记掌刀，竟然穿过了莫天的身体。
    而莫天的骨剑也没有刺下。
    残影！
    莫翻海背后一凉，掌刀向后切去。
    空无一物。
    他眉头紧皱，花样很多啊。
    不对，残影没有退去！有古怪！
    莫翻海心中大惊，这不是残影！
    这个时候，莫天已经出现在他右侧，手中骨剑直刺他的胸膛。 “速度好快！” 他连忙收回掌刀，一拳迎向莫天的骨剑。 咔擦咔擦！
    骨剑与拳头碰撞在一起。
    莫翻海身上的青鳞再叠加一层，覆盖在拳头之上，将骨剑阻隔在外。 “哼！“ 莫天闷哼一声。 莫翻海这一拳力量霸道，硬是把骨剑逼退，莫天倒飞出去，吐出一口血来。 “你这是什么邪门歪道？”
    莫翻海对于他把自己化作残影这一招，特别感兴趣，饶有兴致看着他，道：“交给我，或许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哈哈哈！”
    莫天擦去嘴角的血迹，道：“你也配么？我要走你拦不住我！”
    说着，他便要往山谷外跑去。
    莫翻海岂能让他得逞，脚尖点地，嗖地冲上去，速度比他更快，眨眼的工夫便追上莫天。 莫天停止前进，转过身来，往莫翻海怀中撞去，令得他不得不回避，生怕又有什么诡异的手段。
    然而，但当他稳住身形的时候，莫天早已消失不见。
    “该死！“ 莫翻海脸色微变，急忙寻找莫天的踪迹。 但莫天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没有任何的痕迹。 莫翻海一愣，旋即冷笑起来。 “这小子，不会是害怕了吧？不过你逃不掉的。”
    他闭上眼睛，认真感应起来。
    收到游龙诀攻击的人，体内会有残留气息，靠这个就可以追踪位置。
    “在西边。”
第三十七章剑试将启 - 断雪刀 - 古冲月

    青云城近来局势似乎不明朗。
    自从斗帮之主楚归尘死后，帮中人心涣散被另一个叫做石门的帮派所取代，门主叫做石铁刀，半步玄境。
    听闻他之前常向宋家进贡，这一次一举击败斗帮，宋家恐怕在后面没有少出力。
    石门来势汹汹，似乎想在青云城中当一回一流势力，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
    外行人对此十分看好，但只有内部人员才清楚，莫家和宋家，就是两尊庞然大物，石门这点底蕴，还不够人家塞牙缝。
    至于三足鼎立，那也只是笑笑而已。
    这件事持续几天之后，便归于平静，石门还是那个石门，默默无闻。
    倒是另外一件事情，引起了又一阵轩然大波。
    剑试将启！
    这些天，青云城的各大酒楼茶馆、赌坊，基本上每时每刻都在谈论着剑试之事。
    不过，他们的重心都放在莫宋两家。
    莫家有莫天，宋家宋娇娇，都是青云城里百年难遇的天才。
    莫天近来不见人影，众人自然知道他喜欢静修，不觉得奇怪。
    宋娇娇那妮子却是调皮得紧，听说昨天还把一个壮汉的胳膊拧断，下手不知轻重，外人听说后，对那位老兄满怀怜悯。
    莫家。
    莫鲲坐在堂屋，桌子上的茶凉了热，热了凉，茶杯端了放，放了端，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没能喝下。
    夫人走到他的身后，为他轻揉太阳穴，“你都两天没合眼了。”
    莫鲲握住她的手，“你不也是么？明天贺老弟就要过来接人前往域中，莫天这混小子现在还没有回来，实在令人担心。”
    夫人道：“他会回来的。”
    虽是如此说，但心中还是无法把担忧放下。
    莫云在院子里晒太阳，手边有一把淡蓝色的剑。
    冰凰剑。
    萧倩衣伤好之后离开，她说她不想欠人情，便把剑留了下来。
    “好好保管它，以后我也一定会救你一命，这把剑我还是要拿回来。”
    徐天斗在此停留几日，游遍青云城美景后，带着阿奎一路北上，扬言把剑域二十四城逛个遍。
    “你不去参加剑试么？”
    莫云带着他走下落日桥。
    徐天斗似笑非笑道：“让你去跟一群稚童打架，你会去么？”
    莫云被噎了一口，道：“吹牛挺厉害的嘛，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把五十两黄金给我。”
    “哈哈，莫兄别急嘛。”
    徐天斗望着落日：“来日方长，你先记上，时机成熟当然会给你，只是那时，可远比五十两黄金来得珍贵。”
    莫云一愣。
    “好啦，我也该走了，告辞。“
    “等等。“
    莫云唤住了他。
    徐天斗转身，道：”如何？“
    “在这等我一下。”
    他急忙跑开，过了半柱香，抱了一个酒坛子回来。
    “这是桂花酒，味道不错，送你了。”
    徐天斗接过来，大笑一声，“行，就此别过。”
    “嗯。“
    莫云目送他远去，脸上露出了微笑。
    他想起了那个叫做顾十章的人，两者竟然有些相似之处，可到底是哪里像，他又说不出来。
    “云哥，你可真是悠闲。”
    莫卷走进院子，在他身旁坐下。
    “明天就要启程了，你不慌？”
    莫云睁开眼睛坐起来，把卷起的裤脚放下来：“这能有什么慌的，不就是换个更气派的地方打一架么。”
    “你这么说好像还真是这回事儿。”
    莫卷点头：“哦对了，天哥还没回来么？”
    “没有。”
    ......
    将近晚上，莫卷才离开。
    莫云拿起剑走出院子，朝长乐街方向走去，自然是要再去跟铃铛告个别。
    经过这些天的修炼，七十二路玄黄诀功法已经熟练许多，他自我感觉，凭本身实力，若是遇到黄字境四流之人，也能一战。
    没想到短短一月时间，便能有此等进步，若传了出去，恐怕又会惹起一阵风波。
    一朝麻雀变凤凰的人，身上的秘密，很多人都会感兴趣。
    莫云摇了摇头，收拾好心情，继续往前走，不料一道身影突然闪入巷子，直奔他而来。
    他一愣，手中的剑猛然抬起，挡住了那偷袭的剑。
    “咦？“
    偷袭他的人显然没想到他竟然会发现自己，惊讶一声。
    “哼！“
    莫云冷笑一声，“你想干什么？“
    来人道：“有人想要见你一面。“
    “不见。“
    莫云冷声拒绝。
    “这可由不得你，跟我走吧。“
    来人不由分说，伸出右手抓向莫云的肩膀，莫云手中长剑横斩。
    一道剑光飞射而出，直刺来人胸膛，但来人的反应速度极快，躲过了攻击，并且一掌拍向他的肩膀。
    “砰！“
    两掌交撞在一起，爆出一股强大的气浪，莫云被震退数丈，嘴角溢血，来人也被推开。
    这一击两败俱伤，莫云心头一惊，这人实力竟然不比自己弱多少。
    “你到底是谁？“
    “石门执事，石河。“
    来人淡淡道。
    莫云眉毛皱了皱，道：“既然如此，那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只用一张假面皮示人？“
    石河一惊，心中暗忖，果然不像是外面所传，若他是一个废物，那这青云城中，有多少人是连当一个废物都没有资格？
    “不知莫公子是如何得知？”
    莫云心中觉得好笑。
    找面皮能不能找点搭配的？脖子跟脸压根就不是一个颜色。
    “凭感觉罢了，另外，石门主找我所为何事？”
    石河摇头：“我也不知。”
    “呵，就这理由也想请我，有这资格吗？”
    莫云道：“今日我有事，你若还想请，那我们就要干一场了。”
    石河打了一个哈哈，忙拱手道：“那可不必，若莫公子有要事在身，我也不好再叨扰，告辞！”
    说完，便匆匆离开。
    莫云冷笑一声。
    这人不肯说出来由，却表明自己的身份，看来是想告诉莫云，现在开始，石门盯上你莫家了。
    石河走远，在一处拐角遇到一名戴着衣帽的男子，身材魁梧。
    “死了？”
    石铁刀语气中不带情绪，像是知道了结局。
    “没杀掉。”
    石河道：“他的实力，不在我之下。”
    “什么？！”
    石铁刀再无法保持云淡风轻的状态，惊呼出来，随后仰天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青云城的一流家族啊，一个被传为废物的人都有这等实力。”
    “那......宋家派人来说的那件事怎么办？”
    “他们两家的事，还是不能掺和，不然容易惹祸上身。”
    ......
    长乐街。
    老李头按住铃铛的胳膊，道：“急什么？让他再等等，总不能让他觉得我孙女离不开他似的。”
    铃铛脸一红，坐了下来。
    门外，莫云等得焦急，心想一定是老李头使坏。
    过了一会儿，门才被慢慢打开。
    老李头打量了一眼莫云，看到他手上的冰凰剑，眼睛亮了起来。
    刚想好的强硬语气顿时散掉，“她在里面。”
    莫云点头跟了进去，方要坐下，却被老李头拉住，“我看看这剑。”
    拿到剑，他轻轻抽开，屋里登时降了些温度。
    “是把好剑，可惜栽在你手里。”
    莫云不服：“你这是什么话，好剑配英雄，难道我不像？”
    老李头不再说话，剑回鞘，丢给他，拿起一壶酒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铃铛正坐在桌旁，抬头看向他，眼神闪烁，有些害羞。
    她自然是想起来那夜在落日桥，她踮起脚尖，一印朱唇。
    莫云走上去，鼓起勇气，将她拥入怀中：“明天我就去域中，你等我，我会让所有人都不再小瞧我！“
    铃铛抬起手，抚摸着他的脸庞，道：“莫云哥哥，我等你。“
第三十八章长老再至 - 断雪刀 - 古冲月

    翌日，晨。
    天气晴朗。
    青云城里的铺子酒楼格外热闹。
    街道两旁，酒馆里，店铺前面，甚至房顶上都挤满了人，他们都是在讨论着什么。
    “哎呦喂，你听说了吗？咱青云城今天有大事发生！” “什么事情？快说啊！” “就是域中派长老来接人前往剑王城啊！”
    “这能有啥，上次不是来过几个吗？”
    “上回只是选人，咱都还不知道有谁呢。”
    “我听说上次去莫家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长老，不知道实力是不是真有那么恐怖。”
    “恐怕有水分啊，还是去宋家的长老更像些，仙风道骨，一看就是高人。”
    ......
    莫家。
    一座三层木质小楼，坐落于此。 莫家主坐在主厅里，正喝着茶，只是茶水早就没了热气。
    “他真的赶不回来了么？”
    莫鲲惆怅不已，那小子难道不知道今天启程？
    不过，他也不是特别担心，至少莫天没有生命危险，这一点他是可以肯定的。
    钝剑上的光点在上次闪亮过后归于平静，没有熄灭，自然说明莫天还活着。
    “也许是在路上被什么耽搁了吧。”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老刘在外边喊道：“家主，该动身了。“ 莫家主放下茶杯，起身走向门口，换了一副喜悦的表情。
    “走。“ 莫家大宅门外，马车已经停靠在外，莫家主跳进马车，车夫驾驭着马匹，朝着城外行驶而去。 他自然是要去迎接贺玉府。
    虽然这位姓贺的年轻长老不喜欢搞排面，但莫家还是要面子的，人宋家八抬大轿去迎接，跟娶媳妇一样隆重，莫家总不能什么都不表示吧？
    两位长老或许还要暗中较劲呢。
    宋府。
    “这次的任务，应该比我预料中的要简单吧？“ 一处宽敞的大厅里，宋家主和宋元相对而立。 “是比较轻松，不过这次我也没能把莫天带回来，他进了万兽谷。“
    宋盘晃着杯子，思考许久后道：“万兽谷虽然险恶，但并非没有活下来的机会。派人去那边盯着，一旦发现，杀无赦！”
    他看了看外边，站起身来，“差不多该动身了，这次我派八抬大轿，一定要把莫家比下去，让别人看看谁才是这青云城里的龙头。”
    “莫天那边，我亲自去吧。“宋元道。 “可以，我会给你安排好人手，不过当务之急是把莫家比下去。“ “是。“ 两人出了大厅，上了马车，身后跟着八抬大轿，活像是娶亲。 马车行驶了半个时辰后，与另外一个方向驶来的马车相遇，相比起来，对方就只有一辆马车，怎么看怎么寒酸。 宋盘与莫鲲同时拉开帘子，四目相视。
    莫鲲嘴角含笑，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只是宋盘却不领情，挑衅般打量着莫家的马车，直摇头，仿佛在说：“就这？这怕不是猪笼吧。”
    “唉，这又是何苦呢。”莫鲲叹了一口气，放下帘子：“把这些末节看得太重，难成大事，若我两家能和睦相处，这青云城在剑域的排名，怎么说也不会居于末位啊。”
    见到莫鲲似乎不为所动，宋盘脸色转为阴沉，心里冷哼：“你莫家是见不得别人比你强吧，继续装，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另外，莫鲲你也不要嚣张，等我宋家掌控了青云城之后，我一定要将你们莫家夷为平地。“ 两辆马车擦肩而过。
    莫鲲放下帘子后，闭目养神。
    “家主，再往前就要到城门了。“老刘在马车外禀告道。 莫鲲没有回答，心里烦乱不已。
    莫天这小子，到底还是没能回来啊。
    城墙上，有成百上千的人在等候着。
    “怎么会来这么多人？咱们一直很低调啊。”
    老刘看到如此热闹的景象，不满地嘀咕几句。
    “我们想低调，但有人可不这么想。”
    莫鲲对此却不惊讶，“除了宋家大肆宣传之外，可没人有这等影响力，不然你以为前几日整座青云城为何会比上次更为轰动？”
    老刘点头，放慢速度，随后想起什么，问道：“那为何上次宋家没有宣扬起来呢？”
    “这个简单，上次宋盘担心两个儿子没有被选上，会闹出笑话。这一次他做出这么大排场，说明什么？我就不多说了。”
    “原来如此。”
    老刘恍然大悟。
    马车缓缓地停在了城门口。 “家主，到了。“老刘掀开帘子，提醒道。 “嗯。“ 莫鲲点头，下了马车，不远处就是宋家的豪华马车，车后面跟着一辆红木轿子，八个壮汉把它轻轻搁在地上，后面跟着二十来个护卫。 宋盘也下了车，朝这边看来。 “宋兄，恭喜啊。“
    莫鲲拱手：“想必两位侄子都被选中参加剑试吧。” “莫老弟客气了。“ 宋家主也拱手：“我那两个犬子也就那样，哪里比得上云世侄，不用动手就能有资格。”
    莫鲲心中冷笑不止，表面依旧客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长老看他气质不凡，非要免试呢。”
    两人一番客套，语言中暗自交锋，不分胜负。
    不过多久，忽然有护卫前来禀报：“宋家主，蒋长老来了。”
    宋盘再度朝莫鲲拱手：“莫兄，我就先过去了。”
    走的时候，眼睛轻蔑看了看莫鲲身后的普通马车，嘴角上扬。
    城外一处小山包。
    一年轻一白发两个人并行。
    年轻人自然就是贺玉府，白发者姓蒋，一个月前他负责去宋家选拔，回域中时红光满面，看样子没少捞到好处。
    贺玉府摇着扇子，停下脚步，看着城墙上的人山人海，眉头紧皱。
    他素来不喜欢张扬，为何这次来这么多人？
    旁边的蒋长老看上去没有丝毫不适，反而对这样的排场心生喜欢，强忍住脸上的喜悦，面无表情道：“怎么？”
    贺玉府抱拳：“蒋老是域中老一辈，理应先我一步。”
    蒋长老这回是盖不住笑意了，捋了捋胡须，道：“你这小子，会来事儿。”
    说罢踏空而起，向城门飘去，白发飘飘，仙风道骨。
    宋盘看到蒋长老，连忙鞠躬道：“宋某未能远迎，还请长老恕罪。”
    蒋长老落在他的身前，把他扶起来，道：“何必如此多礼？”
    宋盘道：“长老这边请。”
    他侧过身，引领着蒋长老向城内走去，其他人纷纷让出路。
    蒋长老看上去架势十足，挺着腰杆慢悠悠走到轿子边，待宋盘拉开帘子他便坐了进去。
    “起轿！”
    宋盘对八个壮汉吩咐道，同时登上马车，缓缓向前。
    城门口的人皆跟了上去，想看看这宋家还有什么彩头。
    老刘有些不满，道：“家主，那姓宋的摆明了跟咱们过不去。”
    莫鲲揣着手：“无碍，面子上的事情，争不争都无所谓。” 宋盘接走蒋长老后不久，城墙上的人少了许多。 忽有风起，吹起一阵沙，吹迷了眼。
    等恢复视力，众人只见到莫鲲身边多了一个年轻男子，手持玉扇，翩翩公子。
    莫鲲拱手道：“贺长老。”
    贺玉府忙按住，道：“都说了叫我贺老弟便可，这些斯文礼节我可不喜欢。”
    “行，贺老弟这边请。”
    莫鲲指了指马车，带着他坐了进去。
    贺玉府却不愿意，道：“莫老哥你坐里面我来赶车。”
    “这可要不得！”
    莫鲲一听，吓了一跳。
    一个域中长老给自己赶车？这哪里受得起！
    贺玉府固执道：“你若不让，今日我就不去莫家了。”
    莫鲲只得答应，心里怦怦直跳。
    “坐稳了！”
    贺玉府轻喝一声，又是一阵大风吹起，竟然托起马车，飞速向前。
    天马行空！
    不少人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瞪了出来。
    今后的青云城，又会多一个传说。
    马车在空中飞奔，不多时就追上宋家车队，在其上悬浮，速度减慢。
    宋盘听到惊呼声，掀开窗帘，看向上空，只见莫家马车不急不缓，正好挡住头顶的太阳。
    还有，那个赶车人……不就是域中最年轻的长老吗？！
    宋盘这一惊非同小可。
    “莫鲲，你太不给面子了吧！”
    他的面色十分难看，老脸没地方搁，只得气愤地把窗帘放了下去，对宋家的人道：“加快速度。”
    另一边，蒋长老也察觉到是贺玉府的手段，登时觉得没了面子。
    在域中，他对这个后来居上的年轻长老本就不喜欢，谁知道这小子是不是走了后门？
    他冷哼一声，手捏剑诀，一道剑气破开轿顶，朝上空的马车奔去。
    贺玉府自然知道是蒋长老气急败坏，也不理会，继续驾驶马车，四平八稳。
    而那道剑气，竟然在离马车半丈远时无法寸进，下一刻被生生反弹而回。
    蒋长老心中一惊，连忙再出一剑，两道剑气碰在一起。
    “砰！”
    轿子炸开，抬轿的八个大汉被掀翻在地。
    蒋长老衣裳凌乱站了起来，面色阴沉。
    这小子……已经玄境四流了么？
    宋盘停下来，看到蒋长老的模样，心中一颤，连忙把他请上马车。
    蒋长老心中怒火燃烧，但却不敢当街发飙，只好咬牙忍下了走上车。
    马车缓缓前行。 贺玉府轻声一笑，加快速度离开。
    莫鲲看到宋盘车队吃瘪，心中畅快淋漓，当即大笑道：“贺老弟，真是对我胃口！”
    “这种人，我也见不惯，能给个教训自然就要给，免得以后他自己以为是天王老子。” 他不喜欢与别人争，但绝对不允许被人骑在头上拉屎撒尿，让着姓蒋的，也只是看他年龄大，并不是真的怕了他。
    “哦，对了，我不识路，跟我说说怎么走。”
    刚说完豪言壮语，贺玉府便挠了挠头，讪讪一笑。
第三十九章当归者不归 - 断雪刀 - 古冲月

    不多时，莫鲲领着贺玉府回到莫家。
    莫家众人早已在此等候，虽然贺玉府一月之前来过一次，但看到这位俊俏的年轻长老，心中不禁再次惊叹，这个长老实在是太过年轻了吧！
    莫家二长老看着贺玉府，心道：“此人想来天赋与成儿相差无几，如此年轻便有如此成就，与域中的大量资源定然无法脱离干系，若是成儿能在剑试上取得名次，便能有更多资源，玄境轻而易举，甚至能够达到地境！“
    而其余人，包括莫家大长老在内，皆是迎了上去，后边跟着莫家护卫和看热闹的族人。
    贺玉府眉头微皱，旋即舒展开来。
    这些长老，他没有太多好感，也谈不上讨厌。
    “莫老哥,这是怎么一回事？你知道，我不喜欢这些排场。”
    莫鲲一阵尴尬，道：“这些族人都没见过大人物，想来长长见识，看看贺老弟的风采，我也没有没法阻拦，毕竟还是我莫家中人。”
    贺玉府轻笑一声，不禁摇了摇头，“老哥的马屁拍得真是无形又恰到好处，咱们进去吧。”
    “好嘞。”
    莫鲲囧笑，随后换了副威严的表情，对周围的人道：“速速退开！凡是有挡路者，重罚！”
    众人一听，瞬间让出一条路，原本喧闹的人群变得鸦雀无声，大气都不敢喘。谁都知道这位为家主赏罚分明，说到做到，哪里敢放肆。
    四位长老退到一旁，待二人走过，跟了过去，几人走远后，众人开始窃窃私语。
    “上次远远看见贺长老，就感觉太年轻，现在凑近了看，发觉又年轻了一些。”
    “好俊的长老，不知是否有妻室。”一个女族人泛起花痴来。
    旁边的人嘲讽道：“就你这样，人家都不带正眼看你。”
    那女子听闻此言，顿时大怒：“你找打！”
    进了大厅，贺玉府对几人道：“我只能在这青云城停留半日，让那五个小家伙准备一下吧。”
    莫鲲却面露难色，拱手道：“长老有所不知，如今能随你前往域中的，只有三人。”
    “哦？”
    贺玉府有些惊讶，能前往剑试可是一份荣耀，多少人求之不来，现在却有人放弃这等机会。
    “这是为何？”
    “小女莫小樱喜欢练毒一道，前些日子随万毒门一位长老前往南疆修炼。”
    莫鲲把事情说了一遍。
    贺玉府听完后沉思片刻，他可一直都记得那个小姑娘轻轻松松就破了风墙，在练毒一道的确有不俗的天赋，假以时日，或许能够让万毒门重新拥有昔日一代超级宗门的风采，前提是她能够在万毒门内活下来。
    看莫鲲的样子，或许还不知道万毒门中人心的险毒。
    “她的确是毒道上的好苗子，这样的选择也不错，是比参加剑试强上许多。那另外一人又是什么情况？”
    “唉，也是我的一个混小子。”
    “莫云么？”
    这小子身上有些奇特之处，参加剑试对他来说也许是一场不可多得的机遇，他若不去，当真是有些可惜。
    “不是，是长子莫天，前些日子前往青云山历练，至今未归，恐怕是赶不回来了。”
    莫鲲声音低沉，隐隐夹着愤怒。
    很明显，莫天在青云山中遇到什么麻烦，无法脱身，一种可能是遇到什么厉害的妖兽，另一种是有人在从中作梗，后一种的可能性极大。一旦是这样，除了宋家，也没有别人会与莫家过不去。
    就在莫鲲说出这话的时候，二长老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转瞬即逝，不可察觉。
    “哦？可是出了什么意外？”
    贺玉府问道。
    莫鲲回答：“意外自然是有，不过好在没有性命之忧。”
    一旁的二长老微微皱眉，心中疑惑：“他怎么会知道？”
    “没有生命危险便是最好。”
    贺玉府自然识趣，不会多问，只是道：“但我不会为他停留，这一点还请莫家主见谅。”
    莫鲲点头，随后看向二长老，问道：“莫摇山和莫翻海能否取得联系？”
    二长老心中一惊，嘴唇瞬间失去颜色，藏在袖子中的手有些发抖，他运转灵气强行压下心中的震荡，道：“那两个不成器的小子我哪里联系得上，只知道成天往外边跑，都多久没有回来了。”
    他的动作即使再难以察觉，却还是被贺玉府看在眼里。
    “这老头恐怕不是什么好鸟，莫天的事说不定与他也脱不了干系。”
    ......
    莫云正在屋子里收拾东西，时不时看向窗外，从脸上的表情能看出他心神不宁。
    今天就是长老来接我们去域中的日子，大哥怎么还不回来？
    他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
    莫云越想越是担心，心中有一股冲动，想要立刻去找他，奈何得以大局为重，只能强行压下来。
    他收拾完东西，坐在床榻上，突然听见有人敲门。
    “谁啊？“
    外面的人应了一声：“少爷，家主让你速去大堂，贺长老已在等候。”
    这么快就来了么？大哥，希望你能赶上吧。
    “你且退下，此事我已知晓。”
    莫云提起包裹，看着手边的冰凰剑，想起了萧倩衣，那个独立冷漠的女子。
    这剑，还是能早日回到你手中才好，在我手里跟一般的剑有何区别？
    他拿起剑站起来走出门外，环顾屋内一周，关上门。
    大脸自然是没法跟去的，它依旧趴在树下半眯着眼。
    莫云走过去一掌拍在它的脑袋上。
    大脸不满地睁开眼，跳了起来，嗷嗷直叫。
    谁都不能打扰它睡觉，莫云也不行。
    莫云一耸肩，无辜道：“我今日就要离开，你要是没找到吃的，去我爹娘那里便是。”
    大脸一听，转身屁股对着他，趴在地上继续睡。
    你要走，关我什么事？
    莫云苦笑一声，这小祖宗，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他站起来，望着这棵他出生时便栽下的桂树，颇有离别的伤感。
    回来时，桂花开满，又可以酿桂花酒。
    小樱过得如何？
    莫云走出院子，背影萧索。
    不久以后，他会后悔没有多看几眼。
    他没有直接去大堂，而是绕远来到小樱的院子里。
    小樱带走了她悉心照顾的奇花异草，有几块地成了秃子。
    天香树体型大，无法挖走，自然留在院子里。
    莫云进门便觉一阵清香，倍感舒畅。
    他在院子里站了一炷香后才离开，往大堂走去。
    刚进入大堂，他就看见了一袭白衣的俊俏年轻人，正端坐在主座上。
    莫卷和莫世成早早便到。
    “拜见贺长老。”
    莫云连忙恭敬施礼。
    “起来罢。”
    贺玉府抬手虚按，对几人道：“既然已经到齐，那便动身吧。”
    他站起来朝外边走去。
    “且慢。”
    就在其他两人跟上去的时候，莫云道：“我大哥还未归来，如何叫作到齐？”
    “那你觉得他能回来么？”
    贺玉府停下脚步，饶有兴致看着他。
    莫云抱拳摇头，眼睛与贺玉府对视：“不等如何知道？”
    “好大的胆子，你凭什么用这种语气与贺长老说话？”
    莫世成本就自诩为天才，如今莫天不在，三人之中，自然要以他为首。
    “聒噪！”
    贺玉府训了他一句：“我与他说话，你插什么嘴？”
    莫世成脸上一阵红，他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等结果。
    不过，等我也入了玄境，一定要让你抬不起头来！
    现在，他又有了一个野心，那就是有朝一日让贺玉府跪地求饶！
    贺玉府问莫云：“我为何要等？”
    莫云思索片刻，道：“若贺长老能等，我便记下这个人情，今后长老有难，我定然竭尽全力相助！”
    “哈哈哈哈。”
    贺玉府仰天大笑几声：“你小子够狂，那我答应你便是，不过我只等一个时辰。”
    莫云拱手，“多谢贺长老，不论结果如何，这份人情，我都铭记心间。”
    这一个时辰，有人过得煎熬，有人却幸灾乐祸。
    贺玉府看了看天色，道：“该动身了。”
    莫云心中叹气。
    大哥，我尽力了。
    “这里有一封信，莫家主待我走后再看。”
    话音落下，贺玉府丢给莫鲲一个信封。
    大堂内有风起。
    四人消失不见。
    莫鲲收好信，拱手朗声道：“恭送贺长老。“
    随后命令道：“四长老今日带人前往青云山。”
    四长老点头，离开大堂准备人手。
    莫鲲跟剩下几位长老说了些话后，几人便离开。
    他打开信封，只有寥寥几个字。
    “家中有狗，却行偷盗。”
第四十章魂域人 - 断雪刀 - 古冲月

    青云城外，长亭中。
    蒋长老坐在石凳上闭目养神，身后站着两个眉目相似的年轻人，正是宋盘的两个儿子，宋泰和宋恒。
    在宋家，天赋最高的便是蹲在一旁摆弄几棵野草的宋娇娇，已经是黄字境一流。排在第二的自然就是宋迈天，在莫天的帮助下迈进崩神境界，也就是黄境三流之后，境界突飞猛进，一日千里，在短短的一个月之间踏入黄境二流。
    再之后是宋盘的第二个儿子宋恒，天赋要比宋迈天稍逊一筹，但靠着家族力量，硬是用资源堆成了黄境二流，不过灵气虚浮，真正打起来，定然不是宋迈天的对手。
    至于宋泰，天赋平平，如今只不过是黄境四流罢了，族中不少人都能胜过他。但他有一个当家主的爹，这一点就已经能够让他有傲视其他人的资本。
    本来按照选举的规则，宋迈天有资格参加剑试，但是宋盘私底下给了这位姓蒋的长老不少好处，也补偿了宋迈天一些资源。宋迈天虽然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那一日救下莫云后，宋迈天一人守着巷口，杀了十多位宋家派出的杀手，自然也是对宋盘的不满。
    不过后来，他想明白，实力不够就参加剑试，也不过是去丢脸罢了。
    另外，等到自己境界足够，便不必再为宋家卖命，定要脱离宋家！
    当年宋家对于他而言，不过是提供崩拳修炼之法，如今他踏入崩天境界，宋家其实没了太多意义，只是由于这里还能得不少资源，他才留在这里，不过若是把他逼急了，他不介意反目成仇。
    未过多久，亭子里刮起一阵风，不知何时出现了四个人，为首之人正是贺玉府。
    蒋长老睁开眼睛，不满道：“你迟到了半个时辰，让老夫在此等候，架子不小啊。”
    “路上有些事情耽搁了。”
    贺玉府歉意一笑，“还请蒋长老见谅。”
    “既然到了，那就不要再浪费时间，走吧。”
    蒋长老站起身，走出亭子外，拿出一块拳头大的玉石，几人皆是跟了过去。
    灵气灌入，玉石光芒大盛，将一行八人笼罩在其中。
    青云城与剑王城足足有五千里的路程，若是寻常赶路至少也要一个月，不过好在离青云城一千里外有一座飞雪城，城中有一座传送阵，能够在短时间内将人传送至剑王城。
    蒋长老所用的玉石，也是一种小型传送阵，不过只能使用一次，一次的传送距离大约八百里。
    之前他对贺玉府出手，却碰了一鼻子灰，虽然没有表露在脸上，心中却是十分不满，甚至还有一丝嫉妒。
    或许过不了多久，剑域九大长老，便会有他一席之地。
    蒋长老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因此心中早已经有了计谋。
    此去飞雪城，他选择了一条偏僻道路，便是从飞雪山穿过。这个地方常年积雪，危险重重，是一个无人管辖的地带，杀人越货的事情常有发生，飞雪城城主亦是对此毫无办法。
    另外，此地有魂域人出没。
    飞雪山往西一千二百里，便是魂域的一座大城，算得上是两域交界之处。
    “为何会如此不稳定？”
    贺玉府心中不免疑惑。
    这颗灵珠传送阵，在运行时能将人带入虚空之中，一般人无法察觉，更别说妖兽。但这一路行来，一行人遭到妖兽伏击，差点跌出虚空外。
    “不知道。”
    蒋长老站在阵眼处，操纵着那里的灵珠：“或许是因为放置过久，一部分符文失效。”
    “站稳了！”紧接着，大量灵气灌入灵珠，蒋长老邪魅一笑。
    登时，白光大涨，其他人纷纷失去视力，片刻后方才恢复。
    茫茫白雪，寒风呼啸。
    贺玉府环视一周，身边只有三人，皆是莫家之人。
    “这个老不死的，竟然这么阴险他自然明白，从一开始，那老家伙就在给他下绊子。几次遭到妖兽攻击，都是在他这一方，蒋长老一方安然无恙。
    “这里是......”
    莫云视力恢复后，看着周围的雪，眉头紧皱：“飞雪山。”
    这里的气温极低，除了贺玉府外，三人皆在瑟瑟发抖。
    莫卷道：“这个鬼地方也太冷了吧。”
    莫世成紧抿嘴唇不说话，他可不愿意想他们两个一样。
    “无碍。”
    贺玉府轻轻招手，三人身边出现小型风卷，飞雪寒风皆无法侵入其中。
    见到这等手段，三人心中诧异万分。
    “蒋老儿敢使出这等手段，也不怕被察觉么？”
    贺玉府若有所思。
    “贺长老，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莫世成隐隐有三人之首的风范。
    “自然是尽快离开这里，等天色晚一些，雪狼便会出来觅食，它们虽然是凡阶妖兽，但出行必定是成群结队。数量一多，若是我一人还好，不过带着你们，就会难缠许多。”
    贺玉府从怀中掏出一个铜盘，在雪地里走了一圈，对几人道：“走，跟着我！”
    三人迅速跟过去。
    莫云握紧冰凰剑，心中不知为何，竟然有不详的预感。
    不过有贺长老在，想来也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他不禁摇头苦笑，自己怎么总是有些多虑。
    一个时辰之后，一行人走到一处峡谷之处，积雪变浅，两边立着一些怪石。
    贺玉府停住脚步，抬手在石头上敲打起来，声音响亮清脆，听在耳中令人心旷神怡。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九响石。”
    他认真看着面前的峡谷，“竟然走到了怪石谷。”
    这里，与魂域的血沙城仅仅相距六百里。
    “等等。”
    他示意后面几人停下，指向一处巨石的下面，“你们先去那个地方躲一下。”
    待几人躲好，他的身影陡然消失。
    怪石谷内，两队人马正在拼命厮杀，其中一队尽数黑衣，实力大多在黄字境，为首一人达到黄字境一流。
    另外一队实力明显不如黑衣队伍，节节败退，最终只剩下一位女子苦苦支撑。
    “把东西交出来。”
    为首的黑衣男子声音阴森，“不然我废了你的修为，让我这些弟兄好好享受一番，再把你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割下来喂狗。”
    女子后退几步，手中的剑插在地上，一口鲜血吐出，头发散乱：“要杀便杀，哪来那么多废话！”
    “哟，小娘们脾气还挺暴躁，不过我这些兄弟就是喜欢小烈马。另外，你以为死了就能结束吗？不管死活，该怎么用还是怎么用。”
    几名黑衣男子“嘿嘿”一笑，纷纷朝她围过去。
    “无耻！”
    女子唾骂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谁敢过来试试？大不了我把它毁掉，你们什么也得不到！”
    “慢！”
    为首之人道：“有话好好说，何必闹得这么僵呢？”
    女子松了一口气，心中却悲愤万分。
    这群人就是一帮强盗。
    她本是飞雪城之人，三日前和族里人参加血沙城的拍卖会，拍得一枚“聚灵丸”。此药能够帮助服用者加快灵气吸收速度，并且能够扩大丹田内灵气容纳的量，最让人眼红的便是能够对玄境生效。
    因此在拍得此物后，她便马不停蹄离开，却不料才出血沙城，便被魂域之人伏击，逃离后又遇到第二批来抢丹药之人。为了护送此丹，损失了大半人马，剩下一小半，其中还有负伤者。
    好不容易逃到怪石谷，飞雪城已经不远，可是在此处竟然也有一队人马埋伏，导致现在仅剩她一人。
    魂域之人，果然是阴险狡诈，心狠手辣。
    死了这么多人，有不少还是平日里关系不错的伙伴，她恨，她怒。
    “只要你把它给我，我便放你一条生路，我还保证在你回到飞雪城前，没有人再对你出手。”
    男人明显十分看重这枚丹药。
    女子不回答，只是盯着他。
    魂域的人，断然不可信。前一秒是伙伴，后一秒就能是敌人，一群杀人不眨眼的疯子罢了。
    罢了，就算今日是死，也不能让他们得到。
    毁掉自然是不可能，那便吃掉！
    她仰头，猛地将丹药吞下！瓷瓶随意一丢，冷笑不止。
    “疯子，你个女疯子，今天我要将你碎尸万断！”
    男人怎能不发狂？差点到手的丹药就这么被她吞下，简直是暴殄天物。
    杀掉她！剖开她的肉体，也许还未吸收！
    对，要抓紧时间！
    她虽然服下了这枚丹药，但起效还需要一段时间，这个时间内击杀她，还能取出来。
    男子率先发难，手上生出利爪，对准女子头顶拍下，速度极快。
    女子早已是强弩之末，知道无法逃开，便也不动，一个劲地冷笑：“魂域的人，终归上不得台面，都是一些跳梁小丑罢了。”
    谷内，大风起，夹杂着谷外的雪，让人浑身一震，站立不稳。
    黑衣男人只看到一道白影，随后那个女人消失不见。
    “人呢？”
    他一爪拍在地上：“是哪一位高人？今日之事，阁下若是不插手，我定会记你一个人情。”
    “人情？魂域的人也有资格说人情么？”
    风散去，身着白衣的贺玉府右手持扇，左手搂着那位女子，站在一块石头上，居高临下看着这些黑衣人：“一起上吧。”
    “杀了他！”
    男人命令道。
    黑衣人瞬间冲了上去。
    贺玉府挥扇，一道风墙突然出现。
    几名黑衣人措手不及，撞了上去，登时被弹飞，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一招便杀这么多人，究竟是何方高人？
    男人咽了咽口水，没有恋战的想法，转身就跑。
    逃！
    贺玉府轻轻一笑，再度挥出一扇，“战斗，最忌讳的便是把后背留给对方。”
    男人的动作陡然停下，片刻后，头颅跌落。
    “在外面行走，还是需要依靠实力的。”
    贺玉府放下女子，“否则，怀璧其罪，容易招上杀身之祸。”
    女子站稳，抱拳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在下飞雪城连清枝。”
    “幸会。”
    贺玉府回礼，“在下贺玉府。”
    连清枝身子骨有些虚弱，爬下巨石，捡起药瓶，对着自己丹田一拍，丹药便吐了出来。
    “早听闻飞雪城城主有一种功法，能在丹田内开辟一处储物空间，一旦身死，空间便会自爆。”
    贺玉府走到她的面前，“你是他什么人。”
    连清枝收好玉瓶，道：“正是家父。”
    “原来是城主之女。”
    “不知公子为何会来此地？”
    贺玉府道：“此去带几个小家伙前往飞雪城，不料半路没了方向，误打误撞来到此地，方才闻到血腥味儿，便叫他们再谷外等候，只身来此。”
    连清枝道：“若公子不嫌弃，可由我带路前往飞雪城。”
    “如此再好不过。”
第四十一章截杀 - 断雪刀 - 古冲月

    飞雪城名为飞雪，城中却是明媚，城外方是大雪纷飞。
    这也是飞雪城奇特之处，也算得是此城的一处景观。
    出城便是凛冬，入城便是初春。
    正是因为城外环境恶劣，许多杀人越货，打架斗殴之事常有发生，故也成了不管的地带。
    魂域人也常有活动。
    在离飞雪城约摸十里的一处枯木林，空间突然扭曲，紧接着出现四道人影。
    当首一人正是蒋长老，不过此时他的衣衫破烂，上面还有不少血迹，脸上也是挂了彩，显然是才经历过一场恶斗。
    他走了几步便踉跄起来，几欲摔倒，还好后边的宋恒手疾眼快将他扶住，才让他没有一头栽下去。
    蒋长老捂住胸口，靠在一棵树边，有气无力道：“你们快走吧，前面就是飞雪城，我留下来拦住他们，若是你们速度够快，便找到城主告诉他发生的事情。”
    宋恒面容坚毅，棱角分明，绕是他心性俱佳，鼻子也是一酸：“长老，你该跟我们一起走。”
    蒋长老摆了摆手，道：“不行，必须有人留下来拖时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宋娇娇走到他身旁，双手托腮，“老头，你行吗？”
    “若是我们走了，你留下来，还没有等城主赶到，你就死了。”
    “这里除了你之外，我的修为最高，我跟你留下来吧，正好要让他们尝尝我沙包大的拳头。”
    她举起拳头比划了一下。
    宋恒一阵脸黑，就这还叫沙包？是对它有什么误解吗？
    蒋长老厉声道：“胡闹！以你的天赋，今后定然有大作为，你是最应该离开的！”
    说完他便咳嗽，嘴角渗出不少血。
    “哈哈哈，想走？往哪里走？鬼门关么？”
    不远处，一堆雪突然拔高，约摸一人高后便散去，出现一个白衣如雪的翩翩公子，一看便是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们的杀手，有些出尘的味道。
    不过那双眼睛中，是血红色的眸子，看上去诡异至极，散发出的危险气息足以让人窒息。
    离他最近的是宋泰，这个小胖子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牙齿咯咯作响，双腿不断颤抖。
    白衣公子看了他一眼，便摇头道：“什么时候，连这种黄境四流的垃圾也能参加剑试了？莫非是你们剑域人才凋零，只能拿这种废物来凑数？”
    仅仅只是被扫了一眼，宋泰便已经承受不住，双膝直接跪了下去，砸进雪中。
    “咦......”
    公子的视线停在宋娇娇的身上：“倒是有一根不错的苗子，这细皮嫩肉的，味道肯定不错。”
    他舔了舔猩红的舌头，身体突然消失在原地。
    蒋长老瞳孔一缩，连忙对宋娇娇道：“不好，快躲开！”
    宋娇娇毕竟是宋家第一人，反应能力自然不弱，只是她没有躲开，而是对着空间的某一处轰出一拳，登时将白衣公子逼出。
    蒋长老起身而上，不料又有一人突然出现，将他拦住。
    此人一身黑袍，与这片地方格格不入。
    “黑九，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黑九面无变情，手上黑气萦绕，在他身后出现一个巨大的黑色鹰爪，猛然朝蒋长老处压去。
    “噗！”
    蒋长老接了下来，倒退数丈，沿途枯木折断，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看向宋娇娇那一处。
    宋娇娇每轰出一拳，便觉多了一分压抑，且轰在白衣男子的身上，仿佛打在棉花上面，使不出劲来。
    “白九，你不要欺负一个小妮子，朝我来便是！”
    不得不承认，虽然老头爱虚荣贪财，但关键时候还是有担当。
    黑九道：“你不配我二人联手。”
    他话落，身后的黑色鹰爪便再次压了下去。
    蒋长老脸色一凝，全身元力汇聚在双掌中，朝着上方击出。
    黑色鹰爪与他双掌碰撞在一起，爆发出强烈的光芒，而此时，一道白影闪过。
    蒋长老被震出去，胸口洞穿，跌在地上，口中吐血。
    白九站在黑九的旁边，脸上挂满笑容。
    蒋长老看向他的眼神充满哀怨：“你们，不讲武德！”
    “你是不是脑子不好啊？”黑九一脸鄙夷的看着他，“讲什么武德？我们讲仁义！你讲仁义么？你要是讲仁义，就不至于对你们剑域另外一位长老动手，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么？既然你不讲仁义，我们干嘛要跟你讲武德？”
    他说的是一套又一套。
    宋娇娇已经停下来，看着长老对面的二人，有着与年纪不符的凝重。
    蒋长老面色铁青，道：“好，既然你们如此，那今天我就算是死，也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魂域两人听闻此言，眉头紧皱。
    若是一位玄境高手不顾性命，临死反扑，确实让人头疼，一个不慎，可能会被他拉下去陪葬。
    他们相互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担忧。
    但是，这些人必须死。
    黑九冷哼一声，道：“既然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说罢，黑色的鹰爪便再次攻击过去。
    这一次蒋长老没有选择硬抗，而是向左边移动，躲避鹰爪，随后服下一枚丹药气息节节攀升，转眼间就跨出三个小境界。
    玄字三流！
    即使是在魂域，那也是中上的存在。
    黑九看到他的变化，眉头皱起来，道：“看来是我小瞧了你。”
    蒋长老面色狰狞，道：“你二人再来与我一战！”
    话音刚落，蒋长老一脚踹出，地面被踢出一个深坑，他的身体瞬间消失。
    下一刻，已然出现在黑九的身后，他一掌拍向黑九的背部，力量十足。
    黑九一惊，连忙运转元力护体，却不防背后突然传来一股大力，整个人被拍飞。
    “砰”的一声巨响，摔倒在地。
    白九正要出手。
    蒋长老身影如鬼魅，也是一掌拍在他的后背，他急忙招架，仓促之下的防御瞬间崩溃。
    白九脸色煞白，连忙稳住身形，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噗......”
    “挡不住！”
    黑九与白九再次对视，眼中皆是震惊。他们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的蒋长老这么强，比寻常玄境三流的人都要强！
    “怎么办？这个老东西现在实力很强，我们恐怕不是对手。”
    黑九低语，目光忽然投向宋娇娇，“这小姑娘倒是有用，我去牵制这老东西，你去抓住她！拖时间！只要等药效过去，他们便由我们宰割。”
    白九点头，身形暴起，直奔宋娇娇而去。
    “这件事与她无关，我来和你战！”
    蒋长老声音沙哑，五官有些扭曲，正要过去。一道鹰爪直朝他的面门轰下，他止住身体躲过，沉声道：“莫要过分！”
    忽然，他眉头紧皱，灵魂深处传来一阵虚弱感。
    药效将尽！
    蒋长老心底咯噔一声，知道自己恐怕撑不了多久了，他目光死死盯着黑九，咬牙道：“若你愿意离开，我便饶你一命，不然休怪我不客气了！”
    蒋长老话音落地，一道声音响起，宋娇娇倒飞出去十多丈，脸色惨白，嘴角流血，一跟手指已经点在眉间。
    她虽然是宋家天才，但毕竟实战经验过少，再加上境界之差，才几招便被击败。
    之前，白九是对她手下留情了。
    蒋长老长叹一声：“天要亡我等！”
    黑九道：“只要你乖乖受死，这小姑娘我们可以放过。”
    蒋长老轻轻一笑，“这话，你信？”
    黑九也笑道：“果然懂我！”
    蒋长老看向几个年轻人，眼色复杂，谁能想到才初出茅庐，便止步于此呢？
    都怪自己，若是不对贺玉府发难，如何会走到这步田地？宋娇娇见状，面露惊讶，不由自主的看向贺玉府。
    贺玉府收回手，摇了摇头，叹道：“我还以为有多强呢。”
    他回头看向蒋长老，丢出一枚丹药：“疗伤吧，你也没有丢我剑域的脸。”
    蒋长老正要说话，却被贺玉府制止：“人都会犯错，错了得学会改，那就可以了。”
    不远处出现四个人影，正是连清枝带着莫家三人。
    “解决了？”
    连清枝闻到一股血腥味。
    “嗯。”
    “人呢？”
    “尸骨无存。”贺玉府随口答道，走到宋娇娇身边解开禁制，也丢给她一枚丹药：“干得不错！”
    随后他又看向宋泰，“你不适合修炼。”
    一个时辰之后，一行九人走进飞雪城。
    就在他们走进去之后，两道人影从暗中现身。
    一黑一白。
    “为什么不动手？”白衣男子问道。
    “你是猪脑子么？”
    黑衣道：“黑九白九都被他抹杀，我二人必然不是对手。这件事情要禀告给域主，我们都低估他了。”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