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你,配吗?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盛夏已逝,深秋时节,黄昏的雨,几乎能冷到人骨头发颤。 黑色劳斯莱斯急速穿行于跨海大桥之上,如一柄黑色利箭,劈开浓雾雨幕。 车内,暖气开得正好,海盐香虽清淡却是十分舒适。 副驾驶座上男助理犹豫着,这已经是今天第十三个电话了,他家这位大小姐再不接,电话那头的盛先生若怒起来,怕是整个平城都得跟着遭殃. 但今天发生了那件事,这位大小姐的心情怕是也不好。 男助理犹豫再三,最后还是鼓足了勇气,扭头看向后座正闭目养神的女人。 不得不说,在娱乐圈这个地方待久了,俊男靓女数不胜数,个顶个的身材火辣容貌姣好,但他家这位大小姐,和那些女明星们比起来,不遑多让。 想得多,男助理神色有些恍惚,忙垂眸,双手举着手机递到后座女人面前,态度恭敬:“小姐,盛先生的电话。” 说话间,手机屏幕闪着光,上面显示着来电人的名字——盛痕。 坐在后座的女人缓缓睁开眼睛,先看向车窗外,倾盆大雨,豆大的雨滴砸在窗玻璃上,噼噼啪啪,溅起无数的小水珠。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就这么大的雨声,她都能睡着,看来是真的太累了。 “小姐?”男助理又试探性地喊了声。 女人收回视线,这才不紧不慢地将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盯着屏幕上的‘盛痕’两字出神,电话太久未接,显示屏幕上的光陡然黯了下去,还未待女人窃喜,下一秒手机的来电显示却再次地亮了起来,‘盛痕’二字再次跃入她的眼帘。 恍惚间,小腹处似乎幽幽疼得更厉害了些。 男助理被突如其来的电话吓得手抖,紧张地看向后座上的女人,女人亦是回看向他,瞧着他那无辜的模样,终究还是感慨着打工不易,别为难人家一个小助理。 “拿来吧。” 女人拿过手机,摁下接听键。 “是我。” “你把宋澄推下了楼?” 直切主题,果然,是要问这个。 男人嗓音低沉,隔着东西半球间的万里汪洋,都能感受到他此刻压抑到极致的怒意。 女人靠着车窗,望向窗外漫天的大雨,灰蒙蒙的雨幕中,远处的万家灯火朦胧微弱,仿佛下一秒便会消散得什么也不剩下,她握着手机的手不禁颤了颤,指尖泛白,道:“是我。” 电话那头的男人,满是戾气的低沉嗓音,阴郁得几乎要凝成剑刃,直抵她的喉咙。 “夏念之,宋澄已经怀孕了。那是我的孩子。” “你想要孩子啊?” 夏念之恍然大悟道,随着尾音落下,轻抚过手边的白纸黑字,最后落目于那照片上的黑点,美眸浅敛,如扇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反问:“那,我还你,你要不要?” “……夏念之…” 电话那头的男人沉默良久,而后,就在夏念之以为这则远渡重洋而来兴师问罪的对话便要结束时,男人的声线重回波澜不兴,语气平淡得像极了平日里问她晚餐吃些什么时,那般再寻常不过。 夏念之只听得他低沉的嗓音透过电波传来。 “你,配吗?” 闻言,夏念之痴痴地浅笑开来,再次抬手时,只是使劲儿摁了摁太阳穴,而后漫不经心,建议道:“既然如此,那你报警吧。我等会儿会参加金熊奖颁奖典礼,就在高顿酒店,欢迎你带着警察来抓我坐牢。” 而后,夏念之毫不犹豫地将电话掐断。 第二章:拭目以待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黑色劳斯莱斯于雨中疾驰,车窗摇下些许,修长白皙的手伸出,迎风松开手中的检验报告,风驰过,白纸如雪花飞扬于天地间,很快便消失在视野之内。 夏念之收回视线,拿出唇膏,旋开一点,唇膏颜色是最近正流行的那一款,正好掩住唇边病态的白,望着车窗玻璃上的女人,妆容精致的眉目间,却隐约露着疲惫。 男助理见此,本不想打扰,但职责所在,还是将手机再次递到夏念之面前,战战兢兢道:“小姐,时询的电话。” 高顿酒店的logo已然在眼前,夏念之扯出抹笑意,得体完美。 “你接,告诉他,一切都不会变。” …… 当晚八点,金熊奖颁奖典礼红毯,黑色劳斯莱斯稳稳当当地停下,侍应生赶紧上前打开后座车门,随后,纤细白皙的长腿踩着黑色高跟鞋,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紧接着,女人一袭黑色曳地抹胸长裙,红唇娇艳,撩了下散落脸颊旁的碎发,抿嘴朝着周围咔嚓咔嚓不断摁闪光灯的媒体记者们微笑,几秒钟后,女人才提着裙摆袅袅往前。 “看,夏念之来了!快,摄像机和话筒快递上去!!” “您好,今日股市收盘时,夏氏集团的股票再创新高,登顶三大娱乐公司之首,请问对于夏氏未来的发展,夏小姐您有什么要说的吗?” “夏小姐看这里!据说您和夏氏旗下男团成员时询共赴巴厘岛三天两夜,是公事还是私事呢?!据说时询今晚也会参加颁奖典礼,您怎么没和他一起出席呢?!” 站在阶梯之上,红毯的尽头,玻璃栈道的顶端,倾盆大雨已然逐渐消散,淅淅沥沥中,月色如银霜,倾洒满地,和她的一袭黑裙,倒是相得益彰。 夏念之目光淡漠,缓缓扫过周遭的长枪短炮,闪光灯不断发出咔嚓声,话筒已然怼到她面前,争相想要从她口中问出明天平城各大报纸的财经、娱乐板块的头版头条。 豪车云集,俊男美女,纸醉金迷,光怪陆离,名利场的浮华,皆在眼底。 —— 她想起了很多…… 洛杉矶城的凌晨三点,电话里管家说出爷爷及父母的死讯。 孤身一人匆匆回国,求遍平城曾与夏家交好的富商巨贾,却无人愿伸出援手。 中秋团圆之夜,走投无路之下,叩响的盛痕房门。 —— 记者仍紧追不舍,红毯尽头却在这时,停下了一辆黑色超跑。 冲在最前面的女记者如闻见血腥味的鲨鱼,语气兴奋,咄咄逼人:“陆璨到了!夏小姐!有传言说夏氏新剧《连理枝》会找路璨出演男主,是真的吗?对于即将和前男友公事,您怎么看?!” 夏念之望着不远处,被记者提及的男人已然从车内出来,众人视线的汇聚处,端着得体的贵族式优雅谦卑,一如既往的白衬衫黑西服搭配,风光霁月的经典。 她看他,他也看她,他笑得开怀,朝她挥手,很是熟稔的模样,仿佛狼狈过去不曾存在。 四目相对,夏念之率先收回视线,看向女记者,嫣然浅笑。 “与其听我说,倒不如请各位拭目以待。” 第三章:兴师问罪(1)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在颁奖典礼即将开始前,夏念之被人拦在了颁奖后台。 夏念之费尽心思,步步为营,但唯独低估了盛痕那个变态对宋澄的重视程度。 “夏小姐,先生有请。” 曼城至平城,隔着山海,上万公里,盛痕竟赶了回来? 夏念之瞥了眼横手拦在她面前的黑西装男人,是盛痕身边最得力的助手李贺,她倒是没想到盛痕竟会将他派来,顿时有些怕,那个老男人莫不是真的打算撕破脸皮,为宋澄出头? 夏念之应了声‘知道’,随后示意李贺前面带路。 电梯抵达后的走廊很长,长得足够夏念之想好等会儿面对暴怒的盛痕,该做出如何反应和表情,才能避免进一步惹毛盛痕本就不善的脾气。 示弱?讨好?求情? 思索间,李贺敲门,得了允许推门而入,李贺便转身退出,顺便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 屋内只有茶几边上一盏木雕灯,光线昏暗处,男人的背影如刀刻成,冷硬狠戾。 夏念之将视线落到他手边的高脚杯上,殷红的液体,划过杯壁,留下红痕,许久不散。 “好久不见。” “的确是很久,两个月又三天,久到你可以安排好一切,学会跟我叫板。” 盛痕背对着夏念之,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不难猜测得出来,从她敢主动掐断盛痕的电话的那刻起,李贺怕是已调查了近半年来夏氏的所有投资制作决定,甚至是目前夏氏的财力状况,然后完完整整地放到了盛痕的面前。 盛痕说对了,她终于有底气挂他电话,自然不会打无准备的仗。 “夏氏翻身,就有钱可以还当初欠你的债,皆大欢喜。” 盛痕听见这话,一个没克制住,将手里的高脚杯捏爆。 两个小时前,夏氏集团的年度报告会上,执行总裁布莱宣布了夏氏下半年将会着重开始的几个项目,其中包括两个有意思的。 一是关于夏氏时隔五年,精心打造的新男团。CK仅仅出道半年,便已横扫国内外各大音乐奖项,拿奖拿到手软,而这次,他们将展开首次世界巡回演唱会; 二是夏氏集团继制作出红爆全国的《遇鬼》系列电影后,将会与伯纳集团,即业内顶级的影视剧制作公司合作新剧《连理枝》。 年度报告会后,也就是今日股市收盘一小时前,夏氏集团的股票大涨,引得各路人马纷纷咋舌。 “夏念之,你觉得我会因为夏氏股票上涨,就不敢追究你故意伤人?” 夏念之的小心脏抖了抖,从盛痕隐忍怒意的语气听来,他直至此时还未宰了她,大概是看在那些年她兢兢业业、随叫随到随上床的服务态度上。 鲜红的液体顺着指尖滴滴答答落下,在纯白的羊毛地毯上积聚了不小的一滩,夏念之分不清,那里面有多少是红酒,又有多少是盛痕的血。 “不是不敢,是不会。”夏念之将视线从鲜红中移开,边转身走向书柜,边道:“你说过,你是商人,一切以利益为先,当初你在夏氏投的钱,我现在可以数倍帮你赚回来。” 顿了顿,夏念之拉开书柜最下层,从里面拿出医药箱,这才继续道:“既然如此,在我的价值还没有被榨干前,你不会送我去坐牢的。” 第四章:兴师问罪(2)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话落时,夏念之正好走到盛痕身边,她半蹲下身,从医药箱里取出消毒水和棉纱,温声道:“先简单包扎下,等会儿你去看宋澄的时候,记得让医生重新检查消毒,免得留下疤痕。” 那双手可好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让夏念之从年少初见他,直至后来翻脸不认人,横跨整个青春懵懂的日子,羡慕许久。 夏念之维持着拿消毒水和棉纱的动作,盛痕低头,望着她雪白的天鹅颈,缓缓松了手,高脚杯的玻璃碎渣果然嵌进了手掌心的肉里,光是看着,夏念之都觉得疼得慌。 手中消毒和包扎的动作温柔且小心,夏念之知道盛痕怕疼,因而连呼吸都放缓了些,生怕重了,会不小心弄疼了盛痕。 “夏念之,想阻止我报复的话,那你就告诉我,为什么推宋澄下楼。” 夏念之将盛痕手上的伤口用纱布扎好,而后起身收拾了医药箱,将医药箱放回原处,待做好这些后,才不慌不忙地回答了盛痕寻求的答案:“是你教我的,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想活,那就先送敌人下地狱。” 寥寥数语,夏念之不再多言,盛痕却沉默了。 良久后,受不住此时气氛的诡异凝重,夏念之颇为认真地为难了会儿,佯装猛然想起,道:“对了,你刚回来,怕是有件事情还不太清楚。宋澄摔下楼梯的那个地方,是监控死角。” 盛痕冷眸微敛,掩藏在阴影之中的侧脸愕然,夏念之没有勇气直面他,自然便没有看见男人眸底一闪而逝的晦暗不明。 “夏念之,希望今年年底的股东分红,能让我赚得盆满钵满。” 夏念之陡然松了口气,既然盛痕能这么说,那自是不会再揪着她推宋澄下楼的事情不放。 如此结果,再好不过,然而转念,夏念之却茫茫然,只觉得怅然若失。 盛痕不远万里飞速赶回平城,她刚是真的以为在他暴怒之下,她得为宋澄的那个孩子陪葬;然而盛痕一如既往地选择了利益。 看来,再疼宋澄,也比不过金钱在他眼中的分量。 宋澄和盛痕一起,也真的是不值得。 可,谁不是呢。 …… 十分钟后,金熊奖颁奖典礼开始。 偌大的露天礼堂热闹喧嚣,镁光灯璀璨绚烂,每个人都在笑,笑得各有千秋,各具特色。 礼堂顶楼的贵宾包厢内,盛痕看着正在台上为影帝颁奖的女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曾经被平城各界人士不断唱衰,言之凿凿说成后继无人的夏氏集团,历经三年的卧薪尝胆,终于得以重新站到了所有人面前,且是以俯视众生的姿态回归。 思及此,盛痕的嘴角噙了抹极浅的笑意,看来当初选中她,真的是笔一本万利的生意。 心下一动,随即将视线落到嘉宾席首排,染着银灰头发的英俊男人身上,只见他的目光亦是落在台上的女人身上,温和且收敛,却令他觉得无比的刺目和碍眼。 “路璨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国外拍戏吗?” “先生…”李贺十分恭敬:“路璨接了《连理枝》的男主。” “《连理枝》?” 夏氏投资的那部电视剧? 盛痕的眼底渐渐染上冰霜,连理枝?路璨他想跟谁连理比翼? 这么多年,贼心不死,不知好歹。 第五章:我去找他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金熊奖颁奖典礼结束后的一个多月,夏念之忙得脚不沾地,每天跟个陀螺似的恨不能转得再快点儿,便可以直接上天与太阳胜利会师。 这天,忙完手里的一份策划书,夏念之终于能停下来歇会儿,喘口气,她接过男助理递过来的柠檬茶,正准备喝上一口,办公室的大门便被踹开,吓得她差点被茶水呛哭。 “怎么了你?谁惹着我们鼎鼎大名的美女总裁布莱了啊?” 布莱怒气冲冲,显然被气得不轻,“还能有谁?你那位了不得的小鲜肉,时询欧巴!!” 闻言,夏念之拿了新杯子,倒满柠檬茶后,将杯子递到布莱面前,道:“消消火。” 布莱向来脾气温和,能把她成功惹毛,看来时询真的是干了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布莱看了眼夏念之,夏念之无奈地笑开来:“作为经纪人,我先替他斟茶道歉。” “你啊,就宠着吧,早晚有天会出事!” 夏念之挥挥手,将男助理打发走,这才放松了些,打趣道:“公司的摇钱树,我可不得宠着?不过,你总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吧,要不然我怎么帮你出气?” 夏念之这话,总算是让布莱淡定了下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地说了遍。 话落,布莱看着夏念之,眼中略带担忧,夏念之知道她想说什么,娱乐圈这一行里,玩火自焚的人不在少数,她不是第一个,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去找他。” …… 时询离她不远,就在夏氏大楼的练习室,她坐个总裁专属电梯,三十秒直达。 叮……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气冲冲的夏念之却被陡然惊住,时询正背靠着墙,手里拿着杯芋圆奶茶,正对着她笑,走廊的窗开着,有风吹过,毛绒绒的头发翘起两根,看着有点呆。 夏念之佯装淡然,正欲开口,却被时询抢先。 “比我预想的快了一分钟,看来,你还是很关心我的。” 夏念之暗暗觉得不好,原本心底的猜测,怕是要成真。她在原地站定,无声望着时询,她一手打造起来的超级偶像,暗躇等会儿该以何态度面对,才好。 “喏,你喜欢的芋圆奶茶,少糖,多加芋圆,微冰,但是我想你最近这几天还是别喝冰的比较好,所以换成了温的。” 夏念之看着时询走到她面前来,握着她的手,将芋圆奶茶塞到她手里。 “哦,这是日落大道那家的。我就知道你会来,所以专门去买的,是你最喜欢的味道。” 奶茶温热,透过杯壁传到夏念之的手心里,鼻尖萦绕着香芋浓醇和奶茶鲜甜,的确是那个味道。 此刻,时询低头望着她,像个考试得了第一名后,在家长面前求表扬的孩子,他眯着眼睛笑了起来,眉眼弯如月牙,酒窝浅浅,煞是好看。 时询的粉丝曾扬言,他的眼睛有魔力,会说话。 夏念之不否认,她盯着那双眼睛,看得有些出神,直至脑海中闪过另一张相似的脸,才猛然间从恍惚中清醒过来,语气不善道:“你连续七天旷掉演唱会舞蹈和音乐练习,让所有老师等你,为什么?” “我给你打了无数的电话,你不接,又是为什么?” 果然如此,用这种方式来逼她出现吗? “你这样,完全是不分轻重。”夏念之深深吸气,默念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这才缓和了怒意,问道:“时询,当初那个为了练好舞蹈动作而睡在练习室的人,还活着吗?” 时询上前,猛然将夏念之逼至电梯门边,笑意深敛,眼角染上悲意,问:“那么你呢?说着‘登顶娱乐圈的这条路上,会陪我走完’的夏念之,在哪儿?” 时询微微弯腰,紧贴着她的脸颊,鼻尖萦绕着沐浴液的薄荷香,还有运动过后太阳晒出的汗味,夏念之绷紧了身体,听着自己的砰砰心跳声,突然便紧张了起来。 他们两人的距离靠得太近,姿势亦甚为暧昧,而门后是电梯,随时有人会来。 “我……” 夏念之话音未落,叮地一声,电梯门徐徐打开,两人下意识看向电梯内。 来人双手插兜,面无表情,电梯内昏黄的光晕落在他的身后,如抵临凡世的修罗,踏碎尘光,从黑暗而来,不怒自威。 来人没有说话,但夏念之回眸时正好撞上他的视线,四目相对,她的头皮已然都麻了。 第六章:你不许碰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屋内茶香袅袅,却仍旧阻挡不了沙发首座上,男人低气压弥漫。 夏念之原本战战兢兢,但见盛痕丝毫不提电梯前发生的那一幕,只能自嘲,是她想多了。 “你在和伯纳的张翰谈IP全链条合作?” “是。” 夏念之干干脆脆承认,伯纳的张翰约她见过几次面,谈两家公司全方位合作事宜,而《连理枝》,便是此次合作的试水投资,不过他们的见面一直很小心隐秘,盛痕怎么就知道了? “拿投资十亿的《连理枝》试水,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盛痕这个老男人,日理万机,这些年手中过的大多是好莱坞顶级配置的电影资源,对电视剧向来不屑一顾,《连理枝》会从他的口中说出来,令夏念之生生觉得无比违和。 翻来覆去地想理由,她陡然发现,竟忘记了件最重要的事情——《连理枝》的绝对女主角,是宋澄——S·M旗下的当家花旦,也是S·M大老板盛痕的女朋友,见过双方家长奔着结婚去的那种女朋友。 “你可以放心,这部剧关系着夏氏的未来,我不会闹着玩。” 言下之意,便是安慰盛痕,她再不喜宋澄,也不会冒着让《连理枝》凉凉的危险,找宋澄麻烦,相反的,当初伯纳的张翰提出找宋澄出演《连理枝》女主角,她还是经过了一番考核,才慎重做出的决定。 宋澄是国际影后,如今多项顶级奢侈品代言在手,无论何种类型的影视剧,只要人往那儿一站就是妥妥的,金光闪闪四个大字——票房保证! 有演技又有票房号召力,为什么不用? 见盛痕沉默不语,夏念之只好再次保证道:“我不会跟钱过不去,而且公私分明,我懂。” 闻言,盛痕抽起了烟,烟雾缭绕中,夏念之听他命令。 “《连理枝》那个项目,你不许碰。”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回答的风格一如既往的‘盛痕’,简单、直接、一针见血。 “呵……”被烟味熏得难受,夏念之勾起嘴角笑得不屑:“盛先生,‘不许’这个词,用在我这里不是很恰当吧?夏氏要做些什么,现在还得盛先生你来批准了?” 且不说后头和伯纳的深入合作,单《连理枝》这部电视剧而言,剧本她看过,很出彩,而且伯纳那边找的导演也是导一部火一部的郑安河。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她手底下的女星安逸,最近势头很猛,刚得了华语电影奖三大奖之一的金鹰奖最佳女主角,她打算用这部剧,送安逸进顶级女星俱乐部,以便日后与跟宋澄相抗衡。 “既然如此,宋澄拒不出演的违约金是多少?” 夏念之:“……” 她将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盛痕,最后定焦在他正把弄的无名指上,上面戴着一枚白金戒指,她没记错的话,宋澄身上也有这么一枚戒指——迫于粉丝压力不敢戴在手上招摇过市,穿了条银链子,跟价值连城的宝贝似的挂脖子上。 夏念之眸光一暗。 “你对宋澄真是尽心尽力了,就这么担心我伤害她啊?这种宠法,快上天了吧。” 盛痕星眸微敛,余光扫过夏念之,似笑非笑:“我乐意宠谁,你有意见?” 夏念之手一晃,青瓷杯的茶险些撒了出来。 她摇摇头,浅笑:“我对你宠小女朋友没有意见,但麻烦你,也不要对我的工作有意见。” 夏念之明明笑着,盛痕却听出了其中语气不善,他倒也不恼,狠狠抽了口烟,缓缓吐出,在白茫茫的烟雾缭绕中,眸光锐利如鹰隼。 “《连理枝》项目的背后,水太深,以夏氏目前的实力,你还玩不起。” 《连理枝》的确是一部创作团队优秀,演员颜值与演技并存的电视剧项目,然而若是说到水深,夏念之觉得还是有些言重了。 “《连理枝》的预估收益有二十亿,电视剧成功之后,随之而来的IP全产业链条化,将来《连理枝》的整个项目收益比只会更高,前景可观,这是个很好的项目。” 潜台词,这是块好吃的蛋糕,她不想放手。 盛痕眼里慢慢沁上寒霜,英俊的脸庞此刻如高山之巅万年不化的积雪,视线飘过夏念之的头顶,冷冷地打量她,而后缓缓吐了个烟圈,严肃静穆。 “当初夏氏二十亿投资《龙爵》,你爷爷夏霆西信誓旦旦要做成中国的指环王,结果赔了个底掉,这一趟你要是踏进去了,夏念之,你还准备卖几年?” 话音一落,夏念之的脸色就变了。 第七章:纪念日的邀请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这是她这辈子唯一的痛点,一戳一个准儿,每每总能将心头的那团火给勾出来。 夏念之将水杯重重置于桌面,叮的一声响动,不紧不慢地踱步到盛痕面前,俯身,咬牙切齿道:“盛痕,别太过分了。” 盛痕合上手里的报纸,就着她靠过来的姿势,往沙发后一仰,不知为何,只觉得此刻的夏念之像头刚出生的小老虎,明明牙都还没长齐,就想着要龇牙唬人了,还挺可爱。 手随心动,盛痕抬手,将夏念之鬓边散落的碎发撩回耳后,他看着夏念之懵噔的模样,想到刚刚那个小男生,也是这般靠近了她,两人靠得那般近,几乎肌肤相亲。 神思微动,盛痕下意识便抚住了夏念之的后脑,将人往面前一带,紧贴着她的脸颊,附到耳畔,哑声道:“你明天下午,把时间空出来。” 话题转变太快,夏念之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时,疑问便已下意识脱口而出:“做什么?” 盛痕心底的怒意未减,面上却波澜不惊,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将还在炸毛的小老虎往自己怀里带,而后更是顺手揽住了那不堪一握的细腰,稳稳当当将人抱在了怀里。 “明天是纪念日,我们一起过。” 夏念之被着突如其来的一抱给弄懵逼了,过了许久,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男人的视线正赤裸裸地在她胸前流连,她立刻往后退了点,牢牢地将胸口捂住,腰杆挺得笔直。 他们之间哪儿有纪念日?他们之间有且仅有忌日。 “明天早就有了行程安排,我没有时间。” 盛痕陡然转过身,动作粗暴地直接将人摁在身下,左手撑着墙壁,将夏念之锁在沙发与他的胸膛之间,眉目间怒意毕现:“既然我们签了合约,那么我是买家。当市场中供过于求时,买家是上帝,没有人能拒绝上帝。” 胸口的纽扣在盛痕刚刚暴虐的动作中被扯掉,露出削瘦的锁骨和肩胛线,夏念之下意识用手护住小腹,而后仰头望着盛痕,她试图从那双深海般的眸子里看出些许人情,然而除了波澜不惊外,再无其他。 对峙的良久后,夏念之妥协:“我知道了,我会准时出现。” 话音未落,鼻尖萦绕着古龙水和烟草混合的味道,雄性的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夏念之只听得浑厚沙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我还是第一次过纪念日,到时安排不周,万望海涵。” 明天是什么日子,她比盛痕记得更清楚些——三年前的十二月五日,她在盛痕面前主动衣不蔽体,更直白些,便如同那天宋澄指着鼻子骂她的那话,‘不要脸地主动爬上盛痕的床’。 “开始就错了……” 夏念之偏过头,躲开盛痕试图抚上她脸颊的指腹,说着只有她自己懂得的话,夏念之失笑,道:“过程和结局,又有什么可期待的?” 盛痕以为夏念之说的是此时他颇为强硬的邀请方式,便勉为其难地解释了下:“错有错着,说不定,傻人有傻福。” 特么的拐弯抹角地说谁傻呢?你才傻!除了你儿子,你全家都傻! 夏念之尽了全力,才克制住她想将盛痕暴揍一顿,揍到他妈都认不得他的冲动!脑补一时爽,动手火葬场,这道理可是她在盛痕身边待了这么些年,悟出来的保命之道。 夏念之轻呵:“按照金主和情人间的对话标配,接下来,我是不是该感恩戴德,泪眼婆娑地谢谢你,如此细心,将我放在心上了?” 盛痕剑眉微蹙,炸毛的小老虎又柔又软,但他不是很喜欢此时她说话的态度。 盛痕揉着她的脑袋,把人往怀里带,软玉温香在怀,声线里带着隐忍的低沉:“感恩戴德就不必了,但是谢谢的话,到时候,你表现得好点就行。” 一口老血梗在喉咙口,夏念之在心里头默默地翻了个白眼,默念:别和变态老男人置气。 “其实,给你个真诚的建议,你若是真的想体验下过纪念日play的感觉,那么还是找宋澄会比较好,第一次接吻纪念日,第一次牵手纪念日,第一次脱光了衣服盖被子聊天纪念日,第一次看电影纪念日,想怎么纪念就怎么纪念,想如何庆祝就如何庆祝。” 夏念之极为认真:“宋澄的配合度,绝对会让你的体验度up至顶点,我保证!” “宋澄被你推下楼,现在还躺在医院。”盛痕将夏念之凌乱的碎发捋至脑后,动作温柔:“我没有那么禽兽,对一个刚流产的女人下手。” 夏念之又一次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无fuck可说。 第八章:发布会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隔天,十二月五日,夏氏与伯纳合作的新剧《连理枝》于衡店影视城举办开机发布会。 导演郑安河携带剧组的各位服装、造型等工作人员悉数到场,介绍了《连理枝》的各主要角色的扮演者,然而在放出了一组主演定妆海报后,发布会便戛然结束。 从开始到结束,半个小时不到,主演无一人到场,堪称史上最不走心开机发布会。 媒体们的八卦之火还未来得及高潮,便被硬生生打断,而因这次官方放出的物料少得可怜,弄得获邀参加的各家媒体记者被逼无奈之下,只好将新闻稿的笔墨,着重于剧组除开演员之外的所有配置上。 —— 某高级会所,顶楼贵宾室内,昏暗之中,财色酒气盈晕缭绕。 满头白发的儒雅男人缓缓吐出个烟圈,白雾缭绕中,望向对面,“如此大额的资金投入,专用于电影拍摄的创作团队,独辟蹊径的宣传方式,夏家的小姑娘倒是野心勃勃。” 光影交错中,剪裁严谨、修身得体的西装将男人衬得愈加笔挺,骨节分明的指尖随意翻着手中的《亨利六世》,长腿随意交叠,侧脸下颌线如斧刻般冷硬,鼻如悬胆,微微滑落的金丝框眼镜,恰如其分地缓和了男人浑身上下不断散发出的冷漠气息。 “老盛,你竟还有闲情逸致看书?”儒雅男人轻点雪茄,烟灰抖落水晶台面,疑虑:“伯纳的幕后老板可是头吃人的野兽,至今多少娱乐公司死在他手里,《连理枝》的项目并不一本万利,相反沉没成本极大。” “左右不过是场金融游戏。”盛痕合上书,装帧精美的封面上,歪歪扭扭写着三个字‘夏念之’,指腹轻轻摩挲而过,剑眉微蹙:“风险与收益对等,最坏不过血本无归。” “但,这次的赌盘,可是整个夏氏。”对传言略有耳闻的男人愈加不解,试探:“那个夏家小姑娘,不是跟你……” “赚钱的工具,多她不多,少她不少。” 儒雅男人颇为诧异,好友二十年,盛痕向来冷清刻薄,但极少如此直白,今天却是稀奇。 “能让黑镜掌门人看上的工具,想必有过人之处,我倒是……”心中好奇愈加浓烈,儒雅男人邀请,“想见见这位夏家的小姑娘了。” —— 男主由路璨饰演,横扫华国三大A级电影节影帝奖杯,史上最年轻的影帝;女主则是S·M集团当家花旦宋澄,顶级美貌和出神入化的演技;男女配亦是当今娱乐圈最有名的艺人,甚至还有从出道以来便被称为路璨第二的时询参演,至于各位老戏骨的强势加盟更不用说。 《连理枝》演职员表一出,便立刻引起各大饭圈躁动,各种猜测主演们的爱恨情仇。 —— “你说,这些人,脑洞突破天际,怎么不去当编剧呢?” 早上的发布会,中午便线上线下联动,全网出了宣传稿,布莱翻看着维波热搜,前三甲挂红的话题均是关于《连理枝》各主演,前程往事,恩怨纠葛。 谈书润指尖在电脑键盘上快速敲击,抬眸瞧了眼布莱,示意她继续。 布莱干脆将iPad举到了夏念之面前,热搜榜单简单粗暴地展现于夏念之面前。 #路璨前女友夏念之# #宋澄夏念之# #路璨时询双生# “排行榜前三,你占了倆……”布莱靠着沙发背垫,手撑着脑袋,颇为感慨:“你倒是比那些女明星还要红些,要是出道,说不定又会是下个超级流量。” “我就只是个经纪人,都已经是这幅德行了,要是出道,岂不血雨腥风?”点击发送,待看到邮件回执显示已发送成功后,夏念之才轻松下来,软绵绵靠向椅背,道:“布莱乖,别闹了,给其他美女们留条生路。” 第九章:世人偏爱天才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相视一笑,布莱看着疲惫揉眼睛的好友,多昂贵的底霜,都掩盖不住的黑眼圈,满是心疼,“又加班了?念之,其实这些文件不着急,你可以等会儿带回家,先好好休息下吧。” 夏念之拉开抽屉,满满当当的各式药瓶,淡然回答:“我等会儿还得去趟蒲台岛。” ‘蒲台岛’这个地名,背后代表的涵义,布莱神色微变,唇边嗫嚅,但最后却只是识趣地换了话题,正色道:“现在这些粉丝也是真会,咱们都还没出手,就自动自发地将时询和路璨联系到一起,多好的免费宣传机会。” “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当初给时询的定位,就是‘路璨第二’,花了那么多时间精力营造的标签,现在也只是回收点利息而已。” 布莱盯着轻描淡写说出这番话来的夏念之,心底隐隐有些担忧,不得不承认,夏念之完美的继承了夏霆西老爷子的手段,商海里,这必然是最好的武器,然而作为朋友,她始终担心这些会让她不堪重负,负隅前行。 布莱正欲开口劝诫,却见夏念之起身到茶几边,倒了杯温水,就着手里不知何时出现的一堆五颜六色的药丸,给咽进了喉咙里。 话锋一转,布莱担心:“你生病了?” “别大惊小怪,前些天纪之从国外寄回来的补品,维生素钙铁锌硒的。”夏念之又喝了口水,缓和了下嘴巴里满满的苦涩味道,才继续打趣道:“我这弟弟难得关心我一回。” 原来如此,布莱心稳了些,突然想起此行目的,便将手中的文件递给夏念之,解释道:“演唱会的详细策划,按照你之前所说,首场选在澳城,时间在新年元旦那天……” 听着布莱的细细介绍,夏念之翻看着手中的文件,时不时地提几句建议,很快,便将一份字典厚的策划书给看到了底,目光落在最后一页的照片上。 那是澳城的标志性建筑物,融合欧洲古典主义与亚洲建筑的风格而成,逆光伫立,庄严肃穆,夏念之手握笔尖在那顶端画了个圆,力透纸背。 提前两天抵达,应该可以赶得上。 “演唱会的票,给我留两张。” 布莱疑惑,但想夏念之这般说便是有她打算,因而随手在备忘录上记下。 “但是,念之啊,我仍觉得,你此时将时询安排进《连理枝》剧组,是不是风险有点大?” 夏念之明白布莱的担忧——时询是个很好的男团爱豆,唱功与舞蹈精彩绝伦,颜值与身材无可挑剔,但至于演戏,他还处于新手村阶段。 “总得给新人机会,何况,他不一样。” “不一样?哪儿不一样?”布莱忍了许久,此时终究是忍不住了,峨眉紧蹙,试探道:“念之,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已经够多,宣传部花了多大力气才将你们共赴巴厘岛三天两夜的绯闻给压了下来,我不想你到时候被那些粉丝指着脊梁骨骂上祖宗十八代。” 布莱最后这话说得有些狠了,夏念之明白她是真的动了怒,只好在她身边坐下,顺势靠在了布莱的肩膀上,长叹了口气,解释道:“我要真想潜他,又怎么会只让他演个男三号。” “但你对他还是太特殊了,你是经纪人,比我清楚,男团内,人气均衡的重要。” “时询是优等生,但路璨是天才。” 或许是此时屋内只有最亲密的朋友,夏念之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眉目间满是无奈浅笑。 “比起优等生,世人更偏爱天才。” 布莱挽住了夏念之的手臂,像很多年前,她们还是学校里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那般,在午夜十分,分享着彼此最懵懂隐秘的心事。 “我懂,优等生若想追上天才谈何容易,机会堆砌,费尽筹谋,只是……”布莱仍旧满满的担忧:“念之,你这么聪明,该明白过犹不及……” 夏念之垂眸,掩去所有的痛苦,就着靠在布莱肩头的动作,似感慨,似轻叹。 “……我没有时间了。” …… 门外,午后三点的光透过玻璃窗,折射出无数的光晕斑点,柔光盈晕着门把上,男生极用力的手背,青筋爆出,指节泛白。 “更偏爱,天才么?” 男生极好看的眸底染上冷色,与俊朗英气外表丝毫不相容的戾气横生。 天才又如何? 天才也是人,生老病死,总会消失的。 第十章:结婚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当天,《连理枝》占据维波热搜排行榜,话题热度居高不下,光是主演们之间丰富的纠葛过往,轮着排列组合,都能连上十天热搜不带重样的。 而傍晚六点多,作为该剧的绝对女主角,宋澄又为《连理枝》狠狠地刷了一波存在感,在各吃瓜群众面前,贡献了十分精彩的谈资。 夏念之看到新闻的时候,正在前往蒲台岛的路上,高速路上疾驰的黑色劳斯莱斯仿若鬼魅,迎着日落黄昏的橘红晚霞,不顾一切地奔向天边已然接近落败的,曾经的骄阳。 …… 指尖轻点iPad上的播放键,漂亮女主播的纯正播音腔缓缓流淌在装饰奢华的车内。 “今日傍晚四点,S·M集团老总亲自前往西区圣罗德医院迎接著名女星宋澄出院,据知情人透露,此次宋澄小姐住院,是因意外流产;而知情人亦向本台记者透露,两人恋爱多时,近日宋澄已接到了S·M集团老总的求婚!” 新闻画面放出男人护着女人从医院电梯出来,而后匆匆上车离开的视频。 “看来,又是圈里一段郎才女貌的佳话,宋澄小姐演绎出那么多经典的角色,戏中亦是多次穿上婚纱,倒真的是很期待宋澄小姐为心爱之人披上婚纱走进教堂的那一刻呢!” 因为iPad设置的原因,视频无限次巡回播放,女主播甜美的声音不断在耳畔回响。 夏念之靠着车窗,窗外是沿途不断飞速掠过的海岸红树林。 时值初冬,海鸟从遥远的北方飞回了这座南方港口城市过冬,在海边滩涂上跳来跳去,时不时逗逗几只被退潮困在浅滩的海鱼,玩得不亦乐乎。 动物感觉冷了可以迁徙,人呢,要逃到哪儿去? …… 夏念之给布莱去了电话,电话那头布莱很是紧张地问她还好吗。 “我能有什么不好的?” 夏念之反问,布莱气急了,责怪她明知故问。 “咱们还是先多谢宋澄如此尽职尽责吧,为《连理枝》送了波热度。” 夏念之靠着车窗,不经意间,余光扫过后视镜上的女人倒影——面容惨白,双眸无神,眼眶隐隐发红,几乎马上要哭出来。 “念之,蒲台岛别去了,回来吧,夏氏不比三年前了。” 夏念之握拳,抵住唇边,直至食指留下鲜红的齿痕,渗出血迹,这才恢复了波澜不惊的声线,朱唇轻启。 “第一件事,联系各大媒体报社,借着宋澄与盛痕的婚事,宣传一波咱们的《连理枝》,稿件重点放在宋澄即将嫁入豪门,与剧中女主入宫为妃的经历紧扣;第二件事,放出风声,S·M集团的老总盛痕正跟夏氏接触,知情人透露,是洽谈有关新剧合作事宜。” 布莱愤然,“念之,有时候,我真是羡慕你无以复加的冷静。” 夏念之忽视了布莱的感慨,继续道:“第三件事,私下将盛痕可能会出现在蒲台岛的消息透露出去,我相信,现在记者应该很想访到他;最后一件事,布莱,我请两天假,别找我。” 布莱心底很是心疼,但知道好友并不需要无谓的同情,只好点头应下。 通话结束后,最后屏幕因关机而彻底陷入灰败。 夏念之吩咐,“去机场。” 驾驶座上的司机疑惑,不由得多嘴问了句:“小姐?您不是要去蒲台岛吗?” “不必了。”夏念之往后靠向椅背,仰起头,“我嫌恶心。” …… 第十一章:YourethatIwant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半个月后,圣诞节即将来临,平城市中心难得一扫原先性.冷淡的装饰风,满街的圣诞树和白胡子圣诞老人,圣诞颂歌和小铃铛声清脆。 夏氏集团大楼,顶层总裁办公室。 布莱抱着一叠文件,目光哀伤,语气期待:“念之~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等会儿去剧组接时询,然后赶回澳城为演唱会做彩排,接下来估计得很久才能回平城。”注意到布莱神色的反常,还有嘴角笑容的僵硬,夏念之奇怪:“发生什么了?” 话音未落,视频中便出现了道人影,那人肩膀宽广,身形颀长,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西裤,衬衫服帖地扎进腰带之内,精壮的后腰,夏念之鼻腔温热,忙捂住。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逆光站在落地窗前,晨曦闪耀如碎钻,为他镀上了层温润的光圈,如今早梦中的纯白天使。 窗明几净,抬眼望去,可见整个平城新界上空的蔚蓝白云,飞机呼啸而过,只留下剪影。 布莱咳嗽了声,颇为尴尬地解释:“盛先生找你,说是,说是洽谈《连理枝》的合作。” 夏念之心下微抖,不由得捏紧手边的文件边沿。 权势庞大如盛痕,想找个人,易如反掌。 半个月,整整十五天,却没有丝毫动静,夏念之本以为她临离平城前给盛痕挖的坑,盛痕并未放在心上,然而看来她终究太年轻,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夏念之浅笑着打招呼:“既然如此,为求效率,我们视频会议,盛先生觉得可否?” “这就是夏氏与人合作的态度?” 盛痕神色淡漠,每个字的语气都拿捏得恰到好处,低音炮的沙哑声线,沉稳得如古井无波,令她完全猜想不出其他意思。 “那么,夏氏派出执行总裁布莱小姐与盛先生你商谈,是否可以?” “我只和你谈。” 眉眼间的笑意坚持得辛苦万分,MMP已然在心底默念无数遍,盛痕油盐不进的冷漠态度,哪儿像谈合作的,分明是来砸场子的。 夏念之正欲再商量,司机却喊了句‘小姐,时询过来了!’,登时,夏念之急中生智,支支吾吾,颇为焦急:“喂,哈喽,听得见我说话吗,我这边信号不太好,先挂啦,等会儿找个信号好的给盛先生您拨回去,不好意思哈!” 嘟—— IPAD黑屏,恰好车门打开,夏念之回头,只见时询长腿一跨,便坐了进来,夏念之的招呼还未说出口,时询便已然插好耳机,闭上眼睛休息。 ‘累不累’三个字如鲠在喉,憋得夏念之难受,车内空调开得有些足,夏念之调低了,继而去翻背包,找出毛毯为时询盖上,待小心翼翼地将边角理整齐了,才坐回位置上,拿了文件继续翻看。 或许是这些天来连轴转,亦或者刚吃了药的原因,不多会儿,夏念之便觉得困意翻涌,晃悠着脑袋强撑了会儿,最后迷迷糊糊地,便靠着椅背睡了过去。 “Youbetterundsinside/Thatmyfaithisjustified/ohYou'rethatIwant……” 时询偏过头,缓缓睁开眼睛,耳边回响着男歌手沙哑的嗓音,颓靡慵懒,低声诉说着极尽的缠绵爱意,而黑色玻璃窗上,女人乖巧柔和的睡颜,只有在睡梦中才会露出的安稳笑意,她便在他身边,每次呼吸,都比任何音调来得动人。 时询抬手,于半空中,小心翼翼地描绘身后那人眉角,鼻翼,唇边,最后做出捧脸的动作,不由自主地跟着浅哼。 “……You'rethatIwant……” —— 夏氏总裁办公室,布莱看着视频突然间挂断,尴尬得不行,心里已然将夏念之骂个狗血淋头,却还得忙回身,笑着打圆场,“盛先生,剧组在深山老林里取实景呢,信号确实不好。” “你们的演唱会,是在哪里办?” “啊?”布莱恍惚了会儿,待被盛痕凌冽眼刀扫过后,顿如冷水兜头浇下,忙不迭道:“世巡演唱会的首场在澳城举办,一月一号,元旦那天。” 出于礼貌,布莱邀请道:“盛先生,我这边正好还剩下一张VIP区的票,不知道您是否有空,赏脸过去玩玩?听说这个季节,亦是澳城旅游的最佳时候,温和舒适。” 然而,话音落下,布莱却收到了盛痕的答应,顿时懵逼。 第十二章:祝你生日快乐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夏念之一睡下去,竟不知时间为何物,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时分。 纵然寒风已起,秋老虎却仍旧恋恋不舍,天气又闷又热,连带着车里开了空调,亦没有半分缓解的意思,只余下满心的憋闷。 环顾四周,车内早已不见了时询的身影,而本该在时询身上的毛毯,此时正盖在她的身上,夏念之正欲下车,却看见了贴在身侧车窗上的便贴纸:笨汪,来海边。 “这小孩儿玩什么呢?捉迷藏?这字也太丑了,早让你练字你不听!” 夏念之虽吐槽着,眉梢却带着笑意,将便贴纸撕下,仔细地折好放进手机壳内里,低头忍不住浅笑:多久了,时询已然不愿喊她笨汪,然而此刻他写了这俩字,或许是和好的打算? “都多大了啊,还跟孩子一样,又不是十八岁的青春期叛逆少年!” …… 从停车场走到海边,人生地不熟,迷路加问路,花费了不少时间,夏念之抵达海边时,已然华灯初上,圆月高悬,星空璀璨,海面之上,无数渔船灯火,如宝石镶嵌于黑缎,美极。 澳城的海边,最有名的便是种类繁多海鲜烧烤夜市和细密绵软的白沙滩,还有因暖流淌过而永远不冷的海温。 夏念之卷起裤脚,提着鞋,赤脚走在白沙之上,不断朝四周打量,周围满是各地来旅游的游客,言笑晏晏,谈笑风生;做着小生意的烧烤摊摊主,铁板上噗呲呲的油花和四处乱窜的火苗,空气中的海鲜香味引人垂涎;在港湾边拿着油灯捕鱼网、修缮船只的渔民们…… “时询去哪儿了?” 话音未落,便听见海滩边的广播响起,循着声音回头望去,那是伫立于海滩最中央位置的照明柱顶端的喇叭,此刻,夏念之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传向四面八方,整个海滩。 “……HappyBirthdayto念念/HappyBirthdaytoyou……” “祝十八岁的念念生日快乐!永远貌美如花,家财万贯!” 夏念之眼角湿润,抿唇,喃喃自语:“笨蛋!” 只是首平平无奇的生日歌而已,大抵是时询的嗓音太过有诱惑力,此刻仿若天籁,不断在耳畔循环,夏念之怔怔地望着那根照明柱,她知道时询会从那里出来。 —— “以后,我会站在聚光灯下,站在最亮的那个地方,你一眼就能看到我!” “那我们约定好了!你一定一定要成为最好的艺人!!” “好!等我成功了,获奖感言,我妈之后,第二的位置,勉为其难让给你好了!” “滚开啊!谁稀罕啦!还勉为其难!” —— 眼眶的泪滚烫浓烈,几乎要夺眶而出,夏念之忙抬头,却在刹那间,漫天夜幕之下,是五彩绚烂,璀璨迷离的盛大烟花,烟花燃得最美时,照亮了整个海滩的夜空。 夏念之似有预感,忙收回视线,时询手捧着个极大的碗,朝她走来。 “生日礼物。” “什么?” 夏念之低头看着,脸盆大的碗里,干净无刺的鱼肉、剥了硬壳的虾肉蟹肉、海带、花蛤、鱿鱼,满满的海鲜大集锦,而最上面撒了葱花,却按照她的喜好,没有加香菜。 “小时候,家里很穷,每年除夕,我妈和我过生日,都是煮上这么一碗面。”时询俊朗的眉眼弯弯,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我过去二十年人生中,得到的,最好的,最贵的礼物。” “我把它给你,你别嫌弃。” 夏念之闻了闻,香气扑鼻,而且,从剧组回澳城这一路上,滴米未进,的确是饿了。 “你自己做的?” “嗯。” 夏念之第一次见到时询如此害羞腼腆的模样,倒是让她有些恍惚,初见至今,舞台上霸气掌控全场视线焦点、燃爆气氛的男人,此时白T运动鞋,黑帽,简单干净得纤尘不染。 闻言,夏念之拿起筷子,跐溜吃了一大口,紧接着,更是将整碗面端过来,三下五除二吃了个精光,最后,捧着脸大的碗,打着饱嗝儿,赞叹道:“色香味俱全!时询你厉害啊!” 夏念之盯着时询,赫然发现他也在看她,她躲闪不及,竟是一头扎进了他的眸子里,极黑极亮,眸中浩瀚如星辰。 四目相对,夏念之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在盛家门口,第一次见到某人的时候,也是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嘴角含笑,那人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却生生令她的心跳乱了好几拍。 “谢谢,这是我收到的,最好,最贵,最喜欢的礼物!” …… 远处,一台极隐秘的摄像机,将今夜,海滩,烟花,生日祝福,流着泪吃面条的女人,全部记录成了胶卷中的印象,而后,送到需要它的人手中。 第十三章:他妈早就死了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五天的强化训练和考验耐力极限的彩排,夏念之每天端茶递水锤腰,跟丫鬟似的跟在CK后头转,终于,世巡演唱会的首场,即将拉开序幕。 站在正进行最后完善搭建的舞台之上,看着下面的的万人座位,今晚上,将会成为一片太阳的金黄,她像弟弟们一样看着长大成如今这幅顶天立地男人模样的团员们呐,终将走向属于他们的辉煌世代。 “想什么呢?” “时询啊,我好像,有种送儿子高考的感觉,今晚,这里的每个人,都会是考官。” “夏念之,你牛逼啊,周岁大就能生儿子?还一生生四个?”时询打趣,夏念之翻了个白眼,作势要一脚踹过去,被时询闪身躲开,憋笑道:“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前些天还是念念呢,今天连名带姓的喊我,我是你老板呢,没大没小!” “老板最大,我错了,别扣我工资哈!”时询手撑着栏杆,歪着脑袋,凑到夏念之面前,装作可怜兮兮道:“我还得攒钱娶老婆呢,没房没车没存款,打光棍一辈子可咋办?” “哼!编吧你就!”夏念之颇为嫌弃地瞪了时询一眼:“今晚在座的上万美少女中,只要是你振臂一呼,我相信就算你没房没车没存款,还是有好姑娘愿意嫁给你的!” 两人互怼调侃,玩得不亦乐乎,而不远处,有人用相机悄悄地记录下了这一切。 …… 当晚六点半,最后一次灯光音响设备检查彩排后,粉丝开始入场。 舞台后台,夏念之叮嘱了CK团员们一起加油后,便悄悄地溜到了停车场,输入地址,按照导航的指示,往目的地疾驰。 半小时后,吉普车在一座名为天涯村的地方停住,前面进村的路狭窄,开是开不进去的,夏念之观察了会儿,只好放弃吉普车,改为步行,照着手机提示,在迷宫似的渔村小巷子里晃来晃去,最后成功找到了挂着‘时’这个字的房子。 房子看着很老了,且常年缺失修缮的模样,外部满是爬山虎和不知名的翠绿藤蔓,几乎要将整栋房子包裹成绿枝雕塑,夏念之鼓起勇气上前,敲了门,没人开。 “时妈妈,您在家吗?我是时询的朋友!” 破败的两层小楼内,毫无动静,甚至连盏灯都没有。 “您好!”夏念之想到包里的演唱会门票,走上前锲而不舍地开始敲门,“是时温的家吗?我是时询的朋友,我受托来带您去他的演唱会现场!” 话音未落,却有旁边的小竹门打开,不一会儿,老奶奶从自家院子探出头来,奇怪道:“你说,你找谁?” “时温,住在这里的时温,老奶奶,我是时询的朋友,今天是他让我来接时妈妈团聚的!”担心老奶奶以为她是骗子,夏念之着急忙慌地从包里拿出她与时询的合照来自证身份。 “啊,时温哦!你是不是脑子秀逗啦!”老奶奶嫌弃地瞥了夏念之一眼,嘟囔道:“时温死啦,时询那孩子也是的,乱跟你说什么喽!他妈早就死啦!” 手机啪地掉在地上,发出哐地一声响,动静不大,只是在她心上炸了颗核弹而已。 怔愣许久,夏念之才找回声音,憋了半天,却只能憋出两个字:“什么?” “时温那个女人呦,命不好,出去上学,结果被个男人糟蹋了!学也没上完,就跑回来生孩子,她爸妈都给气死了!”老奶奶回想起过去的那段,还很是气愤,怒道:“后来她自己一个人带着时询,辛苦的咧,我们邻居帮衬着,可也不够啊!时询十几岁来着,十二吧,时温就死了,时询那孩子,就自己出海讨生活,哎呀呀……” 老奶奶不断地摇头:“作孽哦!半大的孩子,风里还雨里去的,啥都干,后来跟着人去了城里打工,才听说过得还不错捏!” …… 海风带着海水咸湿的腥气扑面而来,将她的头发吹乱,夜里的海风微冷,夏念之不由得忙搓搓手臂,试图驱散身体里肆意奔涌的寒意。 “对啦,你到底是不是时询那孩子的朋友啊,怎么会连他妈去世了都不知道哇?” 老奶奶问话,一针见血,夏念之苦笑,指尖捏紧了啤酒罐,直至罐里的啤酒满溢出来,流了满手都是,夏念之望向澳城体育馆的方向,那里光束明亮,正劲歌热舞。 夏念之觉得心很冷,或许是今晚上的温度太低,海风太烈,她都快冻得打哆嗦了。 “可能是我记错了吧,老奶奶,今天晚上见到我的事情,别跟其他人说哈,只当我没来过。”夏念之从包里拿出了一叠钱,交到老奶奶手中,握住她的手,感激道:“这些您收着。谢谢您今天告诉我这些,更加是谢谢您当年对时询的帮忙。” 老奶奶惊讶不已,小渔村的质朴老人,只知道邻里间互相帮忙,哪儿想过要报恩,忙摆手将钱塞回去,夏念之推辞不过,最后只好起身,深深地鞠了个躬,再次道了谢,才离开。 …… “哎呦,时询那孩子,怕不是遇到贵人了吧?!”老奶奶望着夏念之消失的背影,满脸皱纹的脸上笑得慈祥,念念叨叨:“老天爷是公平的啊,公平的……” …… 第十四章:《合同法》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夏念之驱车回到体育馆,正好七点半,赶得上演唱会开场。 CK作为当今市面上最火的男团,影响力可谓浩大,盛况空前,街头巷尾,俱是举着CK灯牌的粉丝,纵然万人体育馆里头已经坐满了人,但体育馆外头还是人多到爆炸。 出示了身份证件,夏念之才得以进入体育馆,后视镜里是乌央乌央的人头晃悠,保镖艰难困苦地维持着秩序,各个小姑娘美少女们摇旗呐喊,恨不能将场馆大门给震塌了。 “还说娶不到老婆,就这架势,”夏念之摇头,无奈:“领号排队,至少绕地球俩圈。” 停车场内,夏念之四处转悠找空位,却看见了辆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豪车——若是她没记错,眼前这辆黑色Bugatti限量典藏版,全球拢共拿到手的人,一只手便数得清楚。 盛痕是其中之一。 夏念之心中疑惑这车究竟是不是盛痕的,摁下电梯关门键,手边却同时响起了提示音。 陌生号码给夏念之发了一则彩信,里面的照片很多,大多数是她和时询在舞台上,借着演唱会彩排训练间隙的打打闹闹,若只是如此,夏念之坦然,然而拍摄者挑选的角度刁钻,两人看着,极为暧昧不清。 [不用猜我是谁,给我一千万,否则这些照片,还有其他更多你们俩个狗男女的私密照,将会公诸于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夏念之握着手机,指尖在发抖,如此戏码,根本不难猜测,她被人跟踪了,而这个人正在威胁她。若是以往,根本不会理会这种‘看图说话’的小人,然而夏念之想到了布莱的担心,还有此时情况特殊,CK正在演唱会期间,这种桃色新闻,杀人无形,诲人不倦。 [钱我可以给你,但既然是交易,我要看到你的诚意和态度,明天上午十点半,澳城酒店总统套房,不见不散。] 点击短信发送,电梯门亦是应声而开,夏念之低着头准备出门,迎面却撞上堵肉墙,坚硬结实的胸肌磕得她眼冒金星,迷迷瞪瞪,“对不起!对不……” 话音戛然而止,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她反应不及,眼睁睁地看着手机被她自己个儿怼到了盛痕的面前,而她刚刚并未将查看照片的页面关掉。 夏念之欲往后退,手腕却被盛痕拽住,眨眼间,手机落于他手。 “还给我!” 夏念之跳起来,奈何手臂抻长都未能碰到她手机的边缘,盛痕抬手,自下而上,照片一览无遗——照片里的她笑得眉眼弯弯,那种笑容直达眼底,不带任何猜忌与怀疑。 盛痕晃然,他很久没有见到夏念之这般简单地笑过了。 “盛先生,那是我的隐私,你这样做不是很好吧?” “你在我面前还有隐私?” 盛痕的不答反问令夏念之哑然失语,这个坎他们之间是过不去了是吗? 被人威胁的惊慌还未缓和,盛痕却突然冒出来咄咄逼人,夏念之只觉得受够,收了手站在盛痕面前,敛眸凛然,“你看吧,后面还有更多,别客气,随你翻。” 闻言,盛痕缓缓捏紧了手机,垂眸看向横眉冷对,面露嘲讽的夏念之,没有精致的妆容和高定套装,浑身上下素面朝天,T恤裙宽宽松松,这就是和那个小男生在一起的状态? 不思进取,自甘堕落。 …… 良久的沉默下,不远处传来悠扬的钢琴曲,这是此次演唱会时询的solo,时询单独的作曲,夏念之着急要走,朝盛痕摊手,示意要回手机。 “我记得,我们的交易还没有结束。” 夏念之闻言,猛然抬头。 盛痕纵横商海,诛心之言简直手到擒来,一时间,连空气都凝结成寒霜,“商业交易总也要顾忌伦理道德,《合同法》和《婚姻法》若非得犯上一个,我选前者。” 猝不及防,夏念之的手腕却被盛痕拽住带着进了电梯,直达停车场,而后一把猛地将她甩进了车内副驾驶座,车门砰地关上,任凭她如何拍打,盛痕眉目凝了冰川,始终不为所动。 Bugatti限量典藏版的性能的确好到令人发指,一秒加速,猛地窜出停车产给,如离弦的箭射穿寒风,瞬间便将体育馆遥遥甩在身后,连影儿都瞧不见。 夏念之抓紧了面前的安全带,瞄向方向盘上的时速两百公里,心脏差点停跳。 “盛痕你疯了吗?!快停下来!” 夏念之脸色已然惨白,盛痕依旧面不改色,手下不但未有减速的迹象,反而将速度继续往上提,指针飙高,随即拐上了盘山公路,沿着九曲十八弯的山脉直奔山顶。 沿途的所有风景皆是模糊,午夜时分,白雾环绕,狼嚎声阵阵,干枯萎靡的枝丫张牙舞爪,树影斑驳中,恍若鬼魅,桀桀笑着朝他们聚拢而来。 “盛痕!别玩了,会出事的!” 失重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夏念之浑身发抖,却只得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瑟缩成团窝在副驾驶角落,带着哭腔乞求,“你停下来吧,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别玩儿我了,我求你了……” 眼看着车身距离山顶悬崖边缘越来越近,死神已然挥着镰刀爬在挡风玻璃上,轮胎划过山路砂石发出沉闷厚重的粗喘声,夏念之呼吸之间,Bugatti稳稳当当地停在了悬崖边。 夏念之彻底崩溃,眼泪唰地掉下来,缩在角落,不敢动弹。 “夏念之,我们的交易,只有我,能喊停。” 夜幕沉沉,寒风凛冽,海浪拍打着悬崖峭壁,呼啸哀鸣不止。 “懂吗?” 第十五章:爱是什么?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披头散发的女人赤足,行走于莽荒原野之中。 周遭黑雾缭绕,寒风呼啸,无数的野兽隐匿于暗处,嘶吼嚎叫,吓得人不断发颤。 女人颤颤巍巍,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万籁俱寂之下,只有她一人跌跌撞撞,孤独,害怕,凄冷,交织成罗网,逼得人无处可逃,悲哀和无助深入骨髓。 天边骤然惊雷滚滚,暗无止境的地底,猛然间冲出了头狂暴的雄狮,金琉璃般的眸子覆着万里冰川,狮吼声震耳欲聋。 女人不顾一切地逃,却仍旧没能逃过狮爪,雄狮张开血盆大口,毫不犹豫将其一口吞下。 …… 画面陡然消失,女人又发现她于虚空中漂浮,微弱的白光与极致的暗色阴影,交织变化,女人望着满天繁星,暗暗地想,若是便如此这般,顷刻间了结一生,或许亦是不错的选择。 然而,虚空之中传来了漠然的命令声。 “夏念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女人迟疑几分,待辨清楚说话堪比掉冰渣子的男人是谁后,猛然睁开了眼睛。 视线所及之处,竟真的有星辰如画。 澳城中央最高的建筑物——大本钟应和新年,噹地第一声钟响,振聋发聩,倏忽间烟花漫天,万家灯火,光驱散了黑幕,在暗夜之中晃了眼睛。 “原来,我是夏念之。” 夏念之侧过身,发现盛痕正凝眸望着她,目光沉沉,意味不明。 “我刚刚睡着了,你说的什么?”夏念之十分困倦,被盛痕强留下来,竟是直接睡死了过去,她揉揉眼睛,晃晃脑袋,喃喃问:“再说一遍?” 话音未落,夏念之便见盛痕欺身而来,手抚住了她的脸侧,她蹭了蹭,奇怪地看着他。 眼前的小女人难得露出了娇憨的一面,只是盛痕心底明白,这是她困糊涂了,若清醒时,只还会是那个牙尖嘴利,满身锐刺的夏家千金。 盛痕俯身,在夏念之的额头上印下了个吻,富有磁性的哑声,蛊惑人心。 “新年快乐,每天开心。” 呼啸寒风和海浪翻涌,早就将她的神思从梦境拉回了现实,夏念之心底默默为演技喝彩。 然而,此时的盛痕,眉眼间的温柔,却反衬得她心机深沉。 无比清晰的痛感从灵魂深处攀绕而上,疼得厉害,夏念之不由自主地弓起身,缓缓抬起手,搂紧了身旁男人的脖颈,眼眶却是慢慢地红了。 隐约之间,大概是错觉,她似乎听见了CK的出道曲,正好是时询的部分,亦是那首歌中她最喜欢的一部分曲调,夏念之不由得跟着轻哼出声。 盛痕察觉到脖颈处的温热液体,动作一顿,微抬起身,见夏念之哭得鼻尖通红,便抬手抚过怀中人的眼角唇边,他知道她是无意识的,但媚眼如丝,有时候风情这种东西,天生。 “可以吗?” 前言不搭后语,但盛痕那双眸子里有火,浓烈得几乎要将夏念之从里到外,焚烧成灰。 “你利用我,为《连理枝》造势的事情,我不会追究。” 欲到浓时,盛痕声音沙哑。 夏念之沉默,耳边不断传来盛痕于她耳畔的低喃诱惑,“关于《连理枝》的合作协议,明天便会有专人送到夏氏,协议上,我会先签名,剩下的你看着办。” 这些年来,她妥协的次数已然足够将她的所有尊严摧毁,此时盛痕却是明知故犯,一而再再而三,毫不留情地将她所有自尊踩在脚底下,再碾上几脚,好令其碎得更彻底些。 …… 夏念之不由得收紧双手,搂得更紧了些,闭上眼睛,肌肤相贴,泪水滑落,炙热而滚烫。 爱是什么? 彼之蜜糖,她之砒霜。 比起这世上最惨烈的酷刑,还要来得痛苦,千百倍。 …… 海浪不断拍打悬崖峭壁,演奏出恐怖片的音效。 悬崖底部,有座石像,海水冲刷下,男女石像依偎着望向远海,千年不曾挪动过分毫。 据传,在这里,将名字刻在同一块石头上,并且诚心祈愿的恋人,都能永远在一起。 这么多年,崖地满是鹅卵石。 浪盖了过来,月光照射下,最高处的两块鹅卵石上,俱是刻着夏念之的名字。 第十六章:那颗心?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后半夜,回到澳城酒店,夏念之便被噩梦纠缠了整宿,最后,幸好是被一阵急促而尖锐的铃声惊醒,夏念之猛然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汗涔涔,这一梦差点舍了半命。 着急下床拿茶几上的手机,夏念之刚触地,脚下便一软,砰地砸在地板上,膝盖处的疼瞬间钻入心脏,她手撑着床沿缓和了许久,眼前的视线才清晰了些。 而茶几上的手机响铃许久后没人接听,便自动转到了语音信箱。 —— “念念啊,盛妈过几天生日,晚宴的时间和地点都发你短信了,到时候阿痕和阿璨也会回来,你记得来,千万记得来,盛妈妈许久没亲眼看看你了……” 语音留言到此,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便在夏念之以为这通电话终算结束时,电话另一头,温婉慈善的中年女人却是再次开口,似极为感叹。 “盛妈想你了,当是看在盛妈这颗心的份上,好不好?” 那颗心? 落地窗未关,海风拂过,白纱身姿妙曼,袅袅荡开。 风冷,夏念之只穿了薄薄睡衣,不由得便想到了医院太平间,她靠着床沿粗粗喘气,小心翼翼地揉着小腹,低下头,咬紧了唇。 中年女人的声音温柔,毫不费力便将她对过世妈妈的思念勾出,最后还是没能忍得住。 屋内四下无人,夏念之想着如果她妈妈还活着,绝对不会令她过得这般辛苦。 眼泪掉得无所顾忌,夏念之肩膀颤抖,哭得无声无息。 —— “管家伯伯,你说什么?” “小姐,盛夫人心脏病发需要做移植手术,恰好夫人的血型与盛夫人相符,而且……” 管家伯伯支支吾吾,夏念之回头望着灵堂上,她母亲的牌位,替管家伯说出了口。 “而且我妈那时候正好死了,所以,免费的心脏,不用白不用,对吗?” —— 回忆起那时候的事情,夏念之只觉得太阳穴一抽抽地疼,视线再次模糊,恍惚间似乎又看见前半个月里,关于S·M集团老总与顶级花旦宋澄,铺天盖地而来的,即将结婚的报道。 能够载入娱乐圈编年史的大事件,S·M集团老总人不在江湖,江湖却遍地是他的传说。 既然是盛夫人的生日晚宴,宋澄作为准儿媳妇,应该也会出席;到时候,还有盛家的另一位准儿媳妇必定到场,那位也是看她不爽很久了。 夏念之摇摇头,她若是去了,相看两厌,怕又是刀光剑影,暗潮汹涌,非死即伤。 握着手机,果然短信箱里有封未读来信,夏念之狠狠心,未阅读前,便直接点击删除。 …… 独自一人,时间便过得极快,昏暗无光的总统套房内,手机铃声再次嗡嗡地响了起来。 “夏小姐吗?我是《连理枝》的执行导演撒!我们这边的戏提前结束啦,接下来就是澳城的拍摄任务,您不用着急赶着回来,可以在澳城等剧组大部队了撒!” “谢谢张副导特意打电话通知。”夏念之揉着微红的膝盖,礼貌笑道:“你们到时候过来了,打电话说声,我好为郑导和各位主创们准备准备,接风洗尘。” 得了夏念之的邀请,张副导笑意盈盈,连声道谢,紧接着,夏念之又和张副导聊了会儿来时询后面在剧组的工作安排,这才结束了这通电话。 今天还有满满两页纸的行程,头昏脑涨,呼吸难受的夏念之揉太阳穴,攀上床榻,拿了药片,环顾房间找不到水喝,便干脆直接吃下,喉咙干涩却又惹来咳嗽不已。 六点已临,晨曦倾洒,靠海的澳城酒店,承接了来自灿阳初始的洗礼,光束透过玻璃窗,折射成七彩缤纷的颜色,斑斑点点落于屋内,光芒璀璨。 夏念之暗叹,希望今天是个好日子。 第十七章:演技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十分钟后…… “新年伊始,元旦假日,往来澳城旅游的人本就增多,而CK世巡演唱会的首场在澳城开唱,更是吸引了数倍的人流,一时间,澳城街头人流攒动。” 夏念之调低了电视的声音,边洗漱边与平城的布莱视频,布莱满脸笑意,乐呵呵地跟夏念之炫耀着世巡澳城演唱会后,圈内外人,均对此次演唱会的一片叫好声。 “谁能想到,刚出道的男团,竟然会有那般彪悍的唱跳实力!那些嚷嚷咱们CK只是靠脸吃饭的键盘侠们,这下都特么的给我闭嘴!” 布莱是真的激动,一改往日的神色淡然,情不自禁眉飞色舞。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但CK做出了实打实的成绩,她与有荣焉。 “当然,这次还得多谢你!为CK精心创作设计的舞台,为演唱会中间设计的那些小心思和撩人小游戏!念之,你简直是天生吃娱乐圈这碗饭的!” 夏念之浅笑,晃着手边的牛奶杯: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以时询为首的CK,会获得盛况空前的关注度,他们四个大男孩,整整四年夜以继日的练习,这些都是他们该得的。 视线落于一旁的计划书,夏念之目光微动,只是此时的CK还不够好,他们需要更好。 “对了,你在演唱会上,遇见谁了吗?” 布莱问得小心翼翼,从没听说盛先生对男团有兴趣,或许只是一时兴起地答应而已。 闻言,夏念之侧过身,躲开布莱的目光,佯装专心喝牛奶。 “没有啊,昨天那么忙,能遇见谁?” 听见夏念之的回答,心头大石落下,布莱暗暗松了口气,庆幸,那就好。 …… 吃完早餐,夏念之收拾好背包,正准备出门,谁知刚踏上走廊,便撞上了个意外。 戴着鸭舌帽的男生背靠着墙壁坐在地上,走廊宽度窄,优越的大长腿不得不盘腿,听见开门的动静后,猛然侧过头朝她看来,明眸微弯,笑道:“早上好。” “时询?”夏念之怔住,奇怪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为了给CK四个团员节约往来时间,当初安排的休息地点是体育馆旁的酒店,距离此处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夏念之抬手看了眼手机屏幕,这么早的吗? “我带了早餐上来。”时询晃了晃手里的外卖袋子,邀请:“一起吃?” 夏念之睫毛微颤,眼前的时询被晨曦青睐,周遭光晕撩人,笑起来时,便是连酒窝都盛满了阳光。多美好的人,夏念之陡然想起了邻居老奶奶说的话——他妈早就死了。 那些曾发生在时询身上的过往,和时询曾与她分享的,完全不同。 夏念之不敢再多看,怕她眼底的审度和怀疑太过直白,垂眸而下,却是赫然发现,她正踩着时询的影子,恍然悟了,光和暗从来共生。 “好啊。” 夏念之答应下来,转身拿房卡开门,语气不善:“正好我也有些事情,想跟你说。” …… 桌上都是些澳城的有名小吃,小巧精致,关键是色香味俱全,引人垂涎。 时询看着夏念之低头喝海鲜粥,好几番斟酌用词后,才佯装不经意地,随口感叹道:“昨天的庆功宴很有意思,大家都玩得很嗨,你没来,太可惜了。” 事实上,是他打了好几个电话,却始终没有人接。 夏念之捏了捏匙柄,搅着碗里的粥,信口撒谎:“有人想参与《连理枝》的项目,我去见了个面,聊了些合作的细节。” 时询得了回答,却隐约觉得事情并不如她所说那般,无奈之下,只能淡淡地哦了声。 “剧组那边提前结束了深山的拍摄工作,不久就会来澳城,趁着距离下一场演唱会还有些时间,你多往剧组走走,《连理枝》请了那么多演技派……” 夏念之抬眸,瞧着时询闷闷不乐的样子,放下汤匙,双手交叠置于桌面,佯装威胁道:“学费我已经交了,你敢旷课,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事啊?” 夏念之看着满脸写着‘我可是乖学生’的时询,有些话突然便堵在喉咙,难受得紧。 她心底想说的事,当然不是说出口的那些。 只是,水都有清澈或浑浊的时候,何况满是七情六欲的人。 “是啊,不然还有什么?”夏念之反问。 “刚才看你那么严肃,还以为是大事。”时询往夏念之的碗里加了块卤豆腐,吐槽道:“笨汪你学什么不好,学人家放狠话?小胳膊小腿的,多吃点,想收拾我也得有力气才行。” 时询虽语气很是嫌弃,但却是笑容温和的。 “吃啊,才吃这么点?” 夏念之瞄了眼面露期待的时询,肚子虽撑得厉害,只好再次拿起筷子。 见此,时询继续往夏念之的碗里夹菜,念念叨叨,安慰道:“放心吃吧,你胖了,也是最好看的胖子,我不会嫌弃你的。” 闻言,夏念之默默放下筷子,笑得人畜无害:“给你一次撤回消息的机会。三,二,……” “您的时询欧巴撤回了一条消息。” 时询眼神控诉夏念之又欺负他,可怜巴巴。 夏念之抿唇浅笑开来,时询总是无厘头,但他们冷战的那段时间,她却实打实地想念极了曾经插科打诨的时候,还好,如今回到了从前。 “我是你老板!”夏念之磨牙,搬出屡试屡败的名号,威胁道:“把‘欧巴’去掉。” “我不!” …… 第十八章:偷拍者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吃了两份早餐的夏念之走路都有点沉,赶往体育馆处理完昨天演唱会的善尾工作,又跟着CK接受了某家媒体的采访,九点多时,夏念之才得了空暇休息。 好不容易的歇息,手机里却又再次收到了匿名的勒索信息,然而这次内容,出乎夏念之的意料,相比较第一封短信的直白和江湖其,这第二封的措辞和语气,偷拍者好似换了个人——亦或者说,跟踪偷拍她的不是单打独斗,而有组织有预谋的团伙行动。 [果然美好的女人身边,总是会有层出不穷的出色男士。夏小姐真是座宝藏,越深入挖掘便越觉得好玩,友情附赠昨晚拍到的一张绝世珍宝,这次,我得好好想想,卖多少钱喽。] 夏念之忙往下翻看,偷拍者短信中所提到的‘绝世珍宝’,是昨晚她从盛痕的Bugatti的副驾驶坐上下来的画面。夏念之突然有些庆幸,盛痕没有此下车,纵然是此张照片被爆出,她能解释的理由千百种。 等等…… 偷拍者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踪她,山上呢,他们跟上山了吗?! 夏念之深感骇然,紧张到手心出汗,若昨晚拍到的照片,不止此时她手机里的这张…… 那些照片若是放出,盛痕无非是在拈花惹草名单加上‘夏念之’三个字,她要赔进去的却是整个夏氏,还有夏家几代人清清白白的名声。 夏念之试图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然而毫无用处,呼吸堵得慌,疼了一晚上的脑袋又开始嗡嗡地苍蝇乱叫,吵得她心底极度烦躁,抬手便将桌上的果盘、青瓷盏扫了个一干二净。 东西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夏念之蹲下来,揉着肚子,抖着手找到布莱的电话,拨了出去,请她帮忙找个私家侦探。 布莱听闻夏念之的话,起先毫不在意,在这行里,不是被别人查,就是查别人,私家侦探至今才从夏念之的口中冒出来,她都有些不适应了。 “查谁?” “我。” 闻言,正开会的布莱抬手,示意所有人出去。 待门关上,屋内安静后,布莱关掉了会议记录仪,这才从座椅站起来,奇怪道:“你遇到什么事情了?严重吗?需要我派些保镖到澳城跟着你吗?” 布莱对于夏念之的事总是草木皆兵,这也是夏念之原先不愿意将收到威胁信告诉她的原因,免得担心,然而此刻除了布莱值得相信,别无他选。 “详细的情节我回了平城与你细说,你先安排私家侦探,全天候无死角地盯着我。同时,我要实时的跟踪进度汇报,每小时一次。” 听夏念之的口气,该是事情还在可控制范围内,布莱顿时明白,夏念之该是有她自己的打算,便果断应下个简单明了的‘好’,而后开始着手安排。 …… 原本定好的见面平白被放了鸽子,而且同时得知偷拍者的手上可能还有更多‘炸弹’,夏念之抓着沙发把手站起来,眼前视线却恍惚,刹那间黑屏,吓得她一屁股跌回沙发里。 适时,工作人员敲门进来,通知夏念之采访的封面照片需要到海边去拍。 女孩子小声问:“夏小姐,您要跟着一起去吗?” 此时距离下个行程还有三小时,夏念之怕自己撑不到今天所有工作结束,便拒了,寻思着回房间补个觉,大抵是昨晚噩梦连连,今早上总是冒虚汗,光平地摔都表演了三四次,惹得CK那群大男生纷纷嘲笑她莫不是最近人设动摇,想玩玩傻白甜。 女孩子临走前拿出了张夏念之的照片——头发高高挽起,身着白纱,手捧绣球花,周遭满是粉红色的玫瑰,她对着镜头,笑得傻兮兮。 夏念之微怔,直到女孩子等不及,又喊了她一遍,这才将她从记忆的泥潭中拔出来。 “啊,什么?” “您能帮我签个名吗?”女孩子脸红,似乎颇为不好意思:“有一年,夏氏举办慈善晚宴,您在上面的演讲,帮我度过了人生中最黑暗的那段时间。我很喜欢您,但是找来找去,只有这张照片,你笑得最好看。” 夏念之默然,果然那时候笑得最好看么?连陌生人都这么觉得啊。 “你叫什么名字?” “您写‘致:狐狸’就好啦!”女孩子兴奋起来,眼底冒星星地望着夏念之,看得夏念之都有些不好意思,她拿过笔,刷刷刷三下五除二签好,递回女孩子手里。 “谢谢夏小姐!” 女孩子道了谢要走,夏念之心血来潮,突然叫住了她,道:“你还有其他备份吗?可不可以,给我一张?” 话落,夏念之有些尴尬,对方拿的是她的婚纱照,结果她却得找别人要一张留存,但无奈,那些照片被她一气之下全部烧毁,连底片都化成了灰,眼下有用,只能摸瞎。 本以为女孩子没有,没想到还真的给了夏念之一张,夏念之感激,目送女孩子离开后,将那张照片在钱包夹层里收好,连同另外一张从杂志上截下来的新闻报道。 …… 门外,女孩子将手里的照片捏成了团,眼里满是嫉恨,夏念之,我终于走到你身边了。 …… 夏念之就近在体育馆附近的酒店开了间房,翻来覆去地睡了一觉,浑身却越来越烫。 天花板上的花纹晃得夏念之眼晕,夏念之闭上眼睛,边抬手探了探额头的温度,边回忆医生的叮嘱,那晚上的风太大,海边山顶,完全是感冒发生地点的顶配,她暗暗觉得不好。 夏念之忙准备上医院,出门时给医生去了个电话预约检查时间。 等电梯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抚着小腹处,却觉得越来越疼,比起容嬷嬷针扎的效果疼上百倍不止,双腿亦是感觉虚浮在半空中,没有力气。 好不容易等到电梯门开,夏念之粗粗喘了口气,紧抓着手机,试图电话求救。 豆大的汗不断滴在屏幕上,晕开水渍。 夏念之眼花,看不清键盘上的阿拉伯数字。 “靠!” “念念,你不舒服?” 闻言,夏念之寻声抬头望去,只见时询便站在她面前,眉头紧锁地看着她,十分担忧。 “…时询…” 夏念之眼前所见之处全部黑成了夜,软绵绵地便往地上跌,幸好来人伸开手将她扶住,夏念之顺势紧紧拽着时询的手臂不放,连呼吸都极费力气,声音打着飘,恍恍惚惚道:“送我去医院,我手机里有医生电话,快……” …… 第十九章:怎么是你?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窗明几净的病房,窗户上摆了几盆吊兰,随风摇摆枝叶,今天天气相比较之前,暖和了许多,这座靠海的城市,海风无处不在,吹得人懒洋洋。 吊瓶里的营养液滴滴答答,床上躺着的女人双眸紧闭,消瘦的小脸惨白。 男人小心帮女人将被角掖好,而后起身,打开门,心底暗自冷笑,这个人果然还在,在门口站一天一夜了,真是狗皮膏药似地黏上来,让人不省心。 “《连理枝》剧组今天会开放探班,时询你难道不去凑凑热闹,蹭点热度?” 被拒之走廊的时询被嘲讽,也不气恼。 —— “时询,在敌人面前,越是不显山不露水,你的赢面便越大。” “当没有人知道你的底牌时,他们的猜测怀疑便是你最大的王牌。” —— 屋里躺着的那个女人跟在他屁股后面,念叨了许久让他克制住坏脾气,三令五申苦口婆心,堪比老妈子,他怎么可能在这个男人面前给她丢人。 “都说路影帝职业情操高尚,既然《连理枝》有媒体探班,身为绝对男主的你现在还在这儿?”时询摇摇头,挑眉,目光扫过路璨,不屑道:“果然百闻不如一见,众口铄影帝。” “传闻那么多,当然是不能全部相信的。就像是有人说,时询你来自渔村,高中肆业。”路璨眸子里的笑意渐渐收敛,最后归于死寂,冷声:“但现在连成语都会用,看来念念这些年没少往你身上投资。” 话落,路璨嘴角勾起抹嘲讽:“好好努力,争取为念念多赚点钱,别让她血本无归。” …… 夏念之眨了眨眼睛,先是眯着一小条缝儿,待适应了光线后,才缓缓睁开。 环顾四周,确认她是在病房后,这才松了口气——看来时询后来听话地将她送到医院来续了个血,念头一转,夏念之不由得又紧张担心起来,医生检查后,时询都知道了些什么? 门口似乎有人在说话,声音不大,隐约只能听见两人谈话的内容里,有她的名字出现。既然如此,那么事情大抵与她有关,夏念之想着,手撑着床榻起身,靠近了门边偷摸摸地听。 但拢共也没能听多少,两人很快便沉默以对,安静地让人害怕。 夏念之回想着刚刚听到的声音,两个人声线语调都很熟悉,但若是晕过去前遇到的是时询的话,或许他便在外面,思及此,夏念之便试着喊了声:“时询?你在吗?过来帮我个忙!” 话音未落,便有脚步声急匆匆赶进来,夏念之怕时询被她突然生病吓到,扯出个笑容,热情满满道:“时询,我没事……了,怎么是你?” 笑意陡然消散在暖风中,鬓边的碎发拂过眼角,往事纷至沓来,她眸色变暗,心往下沉了沉,但偏偏罪魁祸首,仍站在她身边,关怀备注。 “你醒了?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路璨边查看营养液,边作势要探夏念之的额头,被夏念之猛然侧身躲过,凛然道:“要么走出去,要么滚出去。” 噗嗤,时询笑了,双手环胸,八卦之魂点燃,看好戏的围观群众状。 路璨扫过时询挑衅的眼神,视线交互,暗底刀光剑影,面上却是波澜不惊,反问道:“昨天是我送你的来的医院,你确定,要我走?” 话落,路璨滑开手机,调出联系人列表,递到夏念之面前,示意她看。 夏念之没接手机,但联系人列表是看得清楚——平城各大媒体集团内,级别在总监以上的,全部躺在他的朋友圈里。只要路璨愿意,随时能让她的秘密,昭告天下。 夏念之抬眸,看向路璨的清冷目光里,隐含着愤怒,她的指尖默默抠着羽绒被单,深吸口气,对时询道:“时询,帮我买点吃的回来,行吗?” 时询先是愣了,对上浅笑间温和无害的路璨,将刘海尽数撩到脑后,待上鸭舌帽,俯身在夏念之耳畔叮嘱了几句,便摔门而去。 病房内只剩下两人,比起之前的三人微妙气氛,此时倒是纯粹得多,夏念几乎要将牙咬碎,才堪堪忍住拔出针管,插入路璨喉咙里的动作。 “开个条件吧,要如何,你才肯忘记那件事。” 路璨转身,走到窗边,不答反问:“念念,那个时询,真的和我长得那么像吗?” 第二十章:真的那么像我吗?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路璨双手插兜,站在窗前,周遭被屋外三四点闪着金粉的光镀了层光晕,就连吊兰都纷纷弯了枝叶,轻轻点着路璨的手背,随风荡漾。 夏念之痛恨自己俾睨众生的好记忆,她还记得那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多年前B家的经典款,路璨过生日时,她花光了整个暑假做家教赚来的钱,买下的生日礼物。 路璨收到礼物时笑了,只是跨过了三年的时光和中间无数背地捅刀的事情,那时候路璨的笑容,到底是否发自内心,她早已看不清楚。 “你还穿着这件衣服呐?” 夏念之没曾想过,这么多年了,他还会再拿出来穿,B家经典款自然永不过时,被誉为黄金比例身材的路璨,穿什么也是都好看,但时间痕迹多多少少还是留下了些。 “衣服总是旧的穿得舒服,人也一样。” “你说得有道理,就好像这毛衣的灰色,最是让人捉摸不定的,最善变的颜色。”夏念之缓缓道:“因此,也像极了人心。” —— 在洛城大学的校园里,银杏叶枯黄落了满地,洋洋洒洒,如同黄色的雨。 他牵着她的手,走过花海树荫,教室里相互依偎着晒冬日里的暖阳,喝上一杯热腾腾的香芋奶茶,什么也不说,只要靠着他的肩膀,一切就都很幸福。 她原本以为一切都会那般幸福下去,她原以为,遇见路璨,她便成了这世上最幸运的人。 —— “念念,时询,真的那么像我吗?” 夏念之皱眉,深觉奇怪,这已然是她醒来后,在这间屋子里,路璨问过的第二遍关于时询的同一个问题。时询出道时,网络上的确有很多人说时询与路璨是双生,甚至还怀疑过两人的血缘关系,直至此时,这种说法在刻意引导下,愈演愈烈。 但路璨这般在乎时询与他是否长得相同,夏念之好奇之余,立刻警惕起来,斟词酌句,试探道:“高中时注册的维波账号还在用吗?如果还记得账号和密码,围观下维波,你会得到以万为单位的群众朋友们,对这个问题客观的回答。” 闻言,路璨转过身,背靠着窗台,窗帘缥缈,光影浮动,暗香弥漫,也不知道是日晕柔和,亦或者是松软的高领毛衣带来的错觉,夏念之只觉得此刻的路璨,棱角悉数藏起,侧颜温柔得不像话。 路璨看向夏念之,想了想,认真道:“我想知道的,是你的答案。” 时询与路璨双生话题的幕后推手便是她,夏念之相信,路璨不可能不知道,就算路璨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钻研好演技,S·M集团的那位首席经纪人,也会尽职尽责地告诉他。 这个答案,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路璨,那你觉得呢,他和你,长得像吗?” 问题原封不动丢回给路璨,路璨低头无奈一笑:“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想回答的问题,总能找到办法跳过,绕来绕去,我就没有一次赢过你。” “要不然这样,我回答你的问题,你忘记那件事?” 路璨缓缓摇头:“念念,就算是我说了忘记,你相信我会真的忘记吗?” 夏念之又开始揉太阳穴,那天路璨本该跟着《连理枝》剧组到影视城去熟悉场地,偏偏那么凑巧,竟是在她生病的时候撞上,还把医生的电话给了他,若不是有她给的电话,怕是医生便不会那般随便将她的秘密告之于路璨。 “那你到底想如何?”夏念之已然不耐烦,语气不善:“提出你的条件,我会考虑。” “我们重新开始?” 夏念之一句‘卧槽’憋在唇边,被自己个儿的口水呛到,猛地咳嗽起来。 路璨见夏念之咳得撕心裂肺,忙上前抚着背帮她顺气,良久后,夏念之缓和过来,手撑着床榻,往后退得离路璨远了些,道:“做你的春秋大梦!” …… 话已至此,他们两人的和谈算是失败了,夏念之心中有了些许计较,不愿再与路璨多谈,果断朝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送客。 路璨拎了大衣外套搭在臂弯,临走前回头又看了夏念之一眼,神色未明,意味深长。 “我给你时间考虑,希望答案是我所期待的那样。” 第二十一章:神秘女子(1)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当天傍晚时,医生来巡房,帮夏念之做了各项检查,确认没事后,便同意了夏念之出院的请求,但签完出院确认书后,医生却单独留下,和夏念之聊了几句。 “夏小姐,恕我直言,您现在的身体状况,继续下去,只怕您会更加辛苦。” 夏念之感激医生的关心,笑道:“多开些药吧,多苦都没有关系。” 老医生眉毛皱成了山,将病历拿到夏念之面前,愁眉苦脸,道:“既然您依旧坚持原先的决定,那么我的建议是,需要绝对的静养,随时保持心平气和,心情舒畅。” 心平气和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夏念之无奈,抱歉。 见此,年逾花甲的老医生摇摇头,垂头叹气地感慨了几分,最后拗不过夏念之的坚持,只好答应想办法,竭尽全力用药,慢慢地调理她的身体。 …… 出院的时候,正好时询有活动,没能来接她,夏念之突觉许久未曾独自一人走在街上闲逛,便全副武装了一番,里三层外三层地裹得严严实实,慢敦敦地沿着医院大门右手边的小路,闲庭信步,晃悠了下去。 闹市里的小路分外安静,偶然还能听见小麻雀儿的啾啾啾,夏念之运气好,撞上了在路边蹦蹦跳跳捕食的小黄雀,盯了会儿后,小黄雀儿高高飞走,落到前面不远处的报刊亭边上。 报刊亭看着有些年头了,看摊子的是位年纪颇大的老人家,边撵着银白胡子,边翻阅手里的一本你泛黄古书,小黄雀儿便依偎在他脚边,静谧恬淡。 “大爷,最近有什么新报纸吗?” 夏念之问道,走近了才发现,报刊亭内不仅仅是售卖书籍报刊,亭内的小桌上,摆放着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妖怪木雕,小桌旁还有一小木牌,木牌上用小篆书‘老人家’三个字。 许久没出来走,夏念之对这些都很新奇,摸摸看看,爱不释手。 “都是自己做的,喜欢的话,就买书,买一本书,我送你一个。”胡子大爷随口道。 闻言,夏念之高兴,在面前桌面满满当当的一堆杂志报纸中,挑了本最新的《澳城娱乐》,封面是硕大的‘独家爆料’四个大字,连封面都没有,倒是挺别出一格。 夏念之随手挑了页掀开,赫然映入眼帘的却是两三小时前刚见过的路璨,而他怀中打横抱起,放进副驾驶座的女人,照片清晰度不高,勉强辨认后,可认得便是她自己。 吃瓜吃到自己个儿头上的感觉,可谓刺激! 夏念之莫名兴奋,找了把小竹椅,扶着腰小心坐下,默默拜读该杂志某专栏的‘看图说故事’,越看越有趣,虽然某些事实肯定失真,但也不失为了解她昏迷后所发生一切的途径。 路璨抱着她焦急冲出酒店的照片,被解读为路璨与神秘女子夜会酒店,直至第二天凌晨离开——究竟是温柔绅士的人设崩塌,还是国际影帝的演技制霸,让我们拭目以待! 拭目以待?还有新爆料?夏念之继续翻阅,谁想接下来大部分篇幅,却只是在猜测该神秘女子是谁,更是列出了三大女嫌疑人,洋洋洒洒分析了一大堆。 夏念之从头翻到尾,发现她的名字在这篇报道中,愣是半个字都没有出现。 本分外疑惑,但夏念之冷静下来后,稍想了想,便了然。 大抵是布莱接到了消息,出手解决了这篇爆料中和她有关的所有字词句图,但照片拍摄的角度那般近,时机也是恰巧到刚刚好,会不会这篇爆料文中所提及的,所谓提供照片的知情者,便是之前发短信威胁她的偷拍者? 第二十二章:神秘女子(2)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难得的闲暇时光转瞬即逝,夏念之登时有些后悔,自己拿什么不好,偏要拿本娱乐杂志。 纵然小巷清幽古朴,但满怀的疑虑迅速将她围拢,她心底问题多多,已然无心再逛,恰好这时,短信提示音适时响起,来信者显示为布莱。 [有事,速回。] 夏念之敛眸,合上杂志再起身时,觉得老人家辛苦,便将报刊亭剩余的杂志全部买下,又瞧着那一堆小木雕里面,小老虎憨态可掬,便一同拿下,急匆匆准备离开。 谁知刚踏了了一步,却被喊住,老人家笑得慈祥又温柔,往她怀里塞了个腾飞的小龙模样木雕,这才挥挥手,跟她道别,“小姑娘,明年是龙年吧,老人家多句话,路上千万小心。” 夏念之着实有些惊讶,没成想她已裹成了这副熊样,老人家竟还能瞧得出? “您?” “回吧,留不留得住,都是造化。” 老人家重新坐回小板凳,边随手翻阅那本泛黄的古籍,边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儿,尾音软糯婉转,极好听;另一边,小麻雀儿蹦蹦跳跳,跃上枝头,啾啾啾与小伙伴闹个不停。 树影斑驳下,来自陌生人的善意,夏念之觉得今年冬天的风有点暖,她手里捏着小木雕,龙身坚硬挺拔,龙鳞层层叠叠,栩栩如生,于是乎,浅笑道:“谢谢。” —— 落日西沉,夜幕渐起,日与夜的界限不再清晰。 漫天如墨染般晕开的霞蔚,洋洋洒洒,铺满了整个天空。 候机室内窗明几净,偌大的落地窗前,夏念之听完布莱的解释,眉眼间极为难看。 前天傍晚,突然有封匿名邮件寄到了布莱的信箱里,对方提出条件,要布莱以三百万的价格买回底片,布莱在派人确认了照片的真实性后,为了保护她的声誉,也为了瞒住她进医院的消息,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按照对方要求,将照片买了下来。 果然如此,与她所料不差——布莱出手料理了她昏迷后的烂摊子。 思及此,夏念之凛然,继而追问:“那,邮件发送的ID地址呢?” “虚拟的,对方在反追踪方面是高手。”布莱回想起两天前,安静躺在她邮箱中的那几张照片,迷之角度,却足以大做文章,堪称定时炸弹,半晌后,心有余悸道:“念之,你老实告诉我,这件事与你上次要求增派侦探,是否有关?” 夕阳愈渐没落,随着夏念之抬眸,睫毛微卷,轻颤,余晖之下,映了如扇的一片阴影。 “我怀疑是同一人……”顿了顿,夏念之才继续道:“或者说,是同一伙人所为。” 若猜测成真?布莱不由得担心起了夏念之的安全。 思及此,布莱紧张道:“念之,咱们这次可能遇到了硬骨头,或许,私家侦探并不能完美解决掉这些渣滓,我再想其他办法?” “真是硬骨头吗?”夏念之轻启朱唇,浅笑着反问,然而言语间却是毫不掩饰的厌恶:“那么,我倒想看看,到底是骨头硬,还是钱硬?” 闻言,布莱无奈,幽幽叹气,两者相较,自然是后者,否则也不会有花钱消灾这一说。 …… 两人许久无言。 候机大楼地面,众人熙熙攘攘,浮生百像千态。 夏念之缓缓扫过,脑海里冒出了个念头来,说不定此时,那个偷拍者便隐匿于其中,如不敢见光的可怜臭虫那般,贪婪又猥琐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一台相机,两瓣唇,便可颠倒是非黑白,以隐私要挟的臭虫虽然不足以道,但惹上却是极为烦人,她原先只当花了笔清洁费便算了,然而此次,一而再再而三,是可忍孰不可忍。 此念头一出,夏念之便愈加觉得烦躁,不由得抬手,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问道:“善后工作呢?” “你放心,酒店监控视频、照片底片、医院接触过你的所有人,我全都打点好了。” 得到布莱的亲口确认,夏念之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谢谢你,又帮了我一次。” “咱俩不必如此客气。”布莱突然想到什么,目光扫过桌面上的名片,黑底镶金,章远两个字如同那个人,满身铜臭味。布莱沉默良久,直至将钢笔捏到指尖泛白,这才道:“但有件事情,念之,你必须知道。” 夏念之正想着其他事情,下意识反问:“什么?” “收到照片后,我曾与章远见过一面,但章远拒绝了偷拍者的要求,最后,是咱们付了双倍的价钱,这才将那几张清晰拍摄到了你正脸的照片原件,从偷拍者手里拿了回来。” 话落,布莱不再多言,她相信夏念之聪明,自然能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于是乎,通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第二十三章:鬼主意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在娱乐这个圈里,人言便是这‘水’,瞬息万变,一张口,毁人誉人,全凭喜好,廉价又放肆;偏偏,金钱和权力,甚至是人心,都是导致其变化的因素。 控制?对某些人而言,轻而易举,但对于某些人来说,难如登天。 —— 穹顶之下,云雾缥缈,停机坪上的无数飞机,起起落落,呼啸往来。 夏念之怔怔看着,有些恍惚,她这次不得不承认,到底是她疏忽了。 在来机场的路上,她已经大致翻看过前两天的新闻——先是‘路璨酒店夜会神秘女子’的新闻标题漫天,在网上掀起滔天巨浪;而后路璨的粉丝群情激昂,掐架维护,指责夏氏为了《连理枝》的流量热度,拿向来绯闻绝缘体的路璨炒作。 “夏氏简直太不要脸了!那个夏念之赚黑心钱!这么利用我们的璨璨!” “欺负我们璨璨善良好说话是不是?!我们露丝可不是好惹的!拒绝夏氏无良炒作!” 剩下的网民,基本便是热闹吃瓜,比过年吐槽春节联欢晚会都积极热闹。 夏念之手握成了拳头,抵在胸前揉了揉,半晌,才缓过气来。 原本,她还以为,是偷拍者拿了钱后,不顾交易道德,仍旧坑了路璨一把;而网上那些针对夏氏的恶毒揣度评论,本就有可能出现,也不算得多严重。 但此时,根据布莱所言,夏念之倒是明白——是她既想多了,也想少了。 如此汹涌海浪般席卷的舆论,明显背后有推手,经此一役,倒是使得路璨成了十足十的受害者,而她喜提‘奸商’高帽。 —— “后来呢,章远就没给出个理由来?” 话音未落,便听布莱嗤笑了声,“屁都没放一个。” 夏念之有些喘,便干脆不说话,倒是电话那头的布莱,十分不屑章远的做法,恨恨道:“可以阻拦爆料的方法有很多种,只要真心想,各个环节都能拦下,何况这次爆料主角是路璨。换言之,爆料稿躺在平城各大杂志社主编邮箱里面时,为了讨好S·M集团,杂志社主编也必然会将稿件截下,拿到章远面前邀功。” 秒针仅仅滴答滴答,刚转了两三圈罢,然而此时的夏念之,心境已然有了极大不同。 为了路璨的完美形象,本该阻止的爆料,章远却是听之任之。 那么这场对于路璨而言,有惊无险的爆料,到底意味着什么?仅仅是和以往那般,在她背后捅的刀子?夏念之隐隐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布莱想着咖啡馆见面时,章远趾高气昂的态度,语气愈加不善:“我倒是想不明白了,路璨的名气和地位已摆在那里,本该不屑于用这种方式博取关注度才对,他们现在无所谓的态度,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夏念之站得久了,腰有些酸,便回了沙发坐下。 目光投向窗外,远眺而去,夜彻底暗了,茫茫的机场停机坪,只有几盏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整整一面墙全部由玻璃格挡,她的身影覆在这点点灯火中,看得不甚清晰。 眸光寂冷,神色阴郁。 若是布莱亦不肯花钱买回照片,那么过去几天,站在风口浪尖被路璨粉丝讨伐的,便是她夏念之,路璨的前女友,更不用说,又会有多少尖酸刻薄的流言蜚语冒出来。 “章远还算不了什么人物,说到底也只是为路璨做事,为S·M集团打工。” 话落,夏念之的脑海中浮现出下午病房内,路璨倚窗而临,暖阳明媚下的浅笑温柔。 ‘我们重新开始’ 路璨的这句话,时隔多年,突兀且诡异,她突然便笑了,笑意里渗着层冰霜。 “盛家人就是恶心!他们兄弟俩如此操作,简直六到日天!” “算了。”夏念之见布莱比差点被坑的她还要激动,想着不愿令她担心,反而硬是逼着自己淡定下来,安慰布莱放松,“就算现在不炒,等《连理枝》进入宣传期,几个主演间,明枪暗箭的,必定会在维波热搜安家。咱们当成演练就行,提前长个心眼。” 路璨的粉丝嚷嚷着,倒是无意中说对了一件事,《连理枝》的宣传势在必行,只是夏氏根本不屑于,用那种无中生有的下三滥手段,来为《连理枝》造势。 “咱们现在要耍心眼是因为啥?!”布莱的本性一上来,忧国忧民人设装不下去了,愤愤然:“也就是你,当初同意张翰的提议,邀请路璨担任《连理枝》的男主,否则他现在给老娘,迎风招展,随风飘摇,哪儿凉快哪儿杵着!” 人是种复杂的动物,理智与欲念并存时,往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夏念之自知理亏,只好轻声哄着:“我的锅,我背上,你别生气了。” “你就只会敷衍我!”布莱啪地将手中钢笔放下,似笑非笑地呵了声:“既然是你的锅,那么这‘心眼’也不贵,不多不少刚好六百万,钱从你年终分红里扣。” 扣分红?这么狠的吗?! 夏念之有些肉疼,默默扶额,正欲再抢救下自己个儿的荷包厚度,身后却传来了敲门声。 休息室外有人,脆生生道:“夏小姐,时间到了,咱们该走了。” 夏念之挂了电话,推开门,见到的却不是之前的助理,而是个眯着弯弯月牙眼,笑容可爱的小女孩,夏念之觉得这人眼熟:“狐狸?” 闻言,小女孩顿时笑得更加开心,惊喜道:“夏小姐,您还记得我啊?!” 看来是没记错了。 几天前她们两人见过,这个名叫狐狸的女孩子,在休息室里请她帮忙签名,她还从这个女孩身上拿到了那张早就该化成灰,再也不见的照片,因而自然是印象深刻,只是…… “你怎么会在这里?” 夏念之转身经过走道,登机,狐狸美滋滋地跟在夏念之身后,边走边汇报:“周姐看我办事勤快,就说让我来这边帮忙,我一听是跟着您,我就来啦!” 既然是周姐安排的,大概也是布莱的属意,派个人在她身边,省得再出晕倒时身边没人的窘境。不过这次,周姐的眼光倒是终于好了一回,狐狸的性格开朗又活泼,看着舒服。 夏念之含笑点头,随口鼓励了几句狐狸,惹得小女孩美滋滋,恨不能对着她笑出朵花来。 …… 飞机轰鸣,冲上云霄,烟波翻滚,云雾层叠,转眼间便抵达平城上空。 …… 第二十四章:怎么,你不喜欢?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回到平城后,夏念之担心布莱从老医生那里知道了些什么,做贼心虚,不敢去见布莱。 回来一个多礼拜,除了电话视频遥控CK世巡演唱会和《连理枝》项目有条不紊的进行之外,便是将手里头的部分琐事安排了出去,而后根据老医生的嘱咐,在家闭关休息了几天。 然而这几天夏念之也并未得闲,由李贺充当快递员亲自送到夏氏总裁办公室的合作协议,几番辗转,在她回来后,便被布莱转送到了她手里,布莱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这个项目的一切,由她来决定。 这直接导致了,夏念之每每摸着合作协议,看到协议尾页戳着的S·M集团总裁专属金漆封章,都有种小心脏砰砰直跳的惊恐感,当初她放出S·M与夏氏即将合作的消息,原本只是为了借助S·M集团的财力与势力,为《连理枝》项目镀金。 然而这一把貌似玩脱了,盛痕哪是那么容易能被她坑的。 此次,盛痕化假为真,突然决定参与投资的意外结果,反将了她一军,这便令她不得不提起万分精神严阵以待——半个月前,两家合作的消息为假时,各界便有无数风言风语。 但那也只是恰好处于一个极微妙的平衡点,少一寸达不到她想要的观众关注效果,多一分又极容易将《连理枝》推向某些人的视野,招来无妄之灾。 如今,这消息成了真的,怕是未来,无论是娱乐圈里,亦或者是平城的其他圈子,钉在夏氏和她夏念之身上的目光,只多不少,数不胜数。 盛痕的一份协议,令夏念之陷入了两难。 —— 这日午后,夏念之用了狐狸送来的午餐,正靠着沙发休息。 浅梦微酣,竟是梦到了头大草原的雄狮,狮王正垫着爪子卧草地上睡觉,夏念之好奇心作祟,上前扒拉了把雄狮的大胡须,结果狮吼震耳欲聋,她十分不争气地晕了。 本以为这下子应该会被吓醒了,谁知睁开眼睛,回过身一看,狮王竟然追杀了过来。 客厅内凭空起了大风,刮得夏念之睁不开眼,只见雄狮身姿英挺,午后绚烂的日光透过白纱,如同那金粉,洋洋洒洒落了它满身,好不威风凛凛。 “我就摸了一下…还追杀我啊…” 夏念之背抵着沙发,战战兢兢撩起发尾,商量道:“我没有胡子,要不,我头发让你摸下?今早刚洗的头,还吹了半小时,敲柔敲干净的!” “吼!!!” 大狮子嘶吼,猛风刮过,夏念之瞬间闭上眼睛。 出人意料,意料之中的血盆大口并未出现,待夏念之再次睁开眼睛,却发现她正被大狮子俩爪子摁在怀里,大狮子就地羊绒毯子上卧下,眯着眼睛,大尾巴一甩,舔了舔。 夏念之握拳硬忍,默默腹诽,她又不是冰淇淋,舔什么舔? “吼~” “呃……” 许久之后,被困狮爪的夏念之彻底放弃挣扎,搂着玩偶般的大狮子,睡得迷迷糊糊。 恍惚中,雄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极黑极亮,温柔得简直不像是只血腥残忍嗜杀暴虐的兽王,夏念之回望至眸底时,似乎还能从它的眸子里看到些许使劲儿憋着的笑意。 “你怎么会跑到我梦里面来的?”夏念之好玩道:“你比我之前梦见的那只,温柔多了,知道吗?大狮子~毛茸茸的,真可爱~” 话音未落,大型玩偶雄狮,抬爪,拍了拍夏念之的脑袋,动作极为轻柔小心,好像生怕会伤了她似的。 还未等夏念之反应过来,大狮子便陡然消失,屋子里,又只剩下了她一个。 这下子,夏念之算是彻底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还未平缓心情,便听见门铃和手机同时在响,催命夺魂似的,锲而不舍、坚持不懈。 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人是盛痕,而门外拍门声震天响的,除了布莱,不会有别人。 犹豫了下,夏念之忙先接起电话,而后奔向玄关处为布莱开门。 “念之!我跟你……” 布莱剩下的话被夏念之伸出的手指堵在唇边,给生生地咽了回去,继而随着夏念之的视线,在看到来电显示后,便乖巧地选择了安静,默默溜达去了吧台拿零食。 …… 夏念之走到阳台,关上门,尽量语气平和地问:“什么事?” “听说,那份合作协议,你尚未签字?” 早些时候万里无云,此刻却是突然起风了,风太烈,卷着漫天乌云,几欲摧城。 夏念之撩起凌乱的发,皱眉,缓声道:“盛痕,‘《连理枝》项目水深’这可是你说的,如今,我不懂,将S·M集团拉进这场你原本便不看好的合作,是几个意思?” 电话那头,明显冰块碰撞的声响,且还有些异样的喘息声,身旁有人。 盛痕的声音听起来,倒是一如既往地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夏念之转过身,瞄了眼屋内壁面上的挂钟,下午三点,夏念之顿时冷哼了声,暗骂盛痕这老男人,白日宣淫,饱暖思欲,怪凑不要脸的。 “只是份礼物,怎么,你不喜欢?” 男人声线低沉,偏偏夏念之却从那一派慵懒打趣中,听出了些许的冷漠狠厉,峨眉紧蹙得更深,盛痕对看上眼的,向来出手大方,随手送出的车子房子票子海了去了,但拿合作当礼物?盛痕敢说,她都不敢信。 “看来,是不喜欢。”盛痕果断下了判决,夏念之可以笑得欢欣鼓舞:“喜欢,但是下次,你知道的,我更喜欢真金白银,看得见摸得着,还能保值。” “喜欢,那就签字。” 电话那头再次传来了异响,但转瞬即逝,仿佛只是夏念之的幻听。 夏念之往阳台边缘靠近,最后抬手捏住栏杆,往楼底下瞧,突然胃部一阵翻江倒海,恶心得想吐,夏念之咬牙忍住,不答反问:“若我说,这份礼物我不接受呢?” 话落,这通电话便陷入了奇怪的氛围中,两人似乎再找不出将谈话继续下去的理由。 静谧之中,只闻风声凌冽,良久的沉默后,盛痕难得先开了口,结束了这冗长的对峙。 “夏念之。” “什么?” 面对盛痕,哪怕两人之间甚至隔着虚无缥缈的电波,夏念之心底仍旧有些害怕他。这种情绪来得莫名其妙,却又貌似天经地义,理所当然。更何况,此时,纵然完全看不见盛痕,但男人陡然沉声唤她的名字,依旧让她觉得瘆得慌。 “物极必反,时至今日,《连理枝》项目已惹来太多关注,但凡将来这个项目受到半点外力冲击,便是连根拔起,对夏氏,对你,没有例外。” 夏念之心下一沉,捏着手机的指尖,不由得颤了颤。 “夏念之。” 盛痕有副极佳皮囊,嗓子亦是好听,不知无意亦或有心,今日的第二次单念她的名字,带着些许冰川融化的味道,惹得夏念之失了神。 “若真到那时,唯有足够强悍,且互相掣肘的三角稳定关系,尚且能保你几分安然。” 盛痕此番话,轻描淡写,但字字珠玑见血,且,这是他难得花费如此多唇舌,向她解释缘由的时候,商海里玩手段,盛痕从未输过,他的话,她向来当做圣言。 “所以,这就是你合作注资的原因?” 你在帮我? 未说出口的话,却是她最想知道的,然而夏念之的自尊,令她再次选择无言缄默。 “《连理枝》项目也并不是无利可图,倒可以试试。” 果然,在商言商,没有人比盛痕更懂得将理智凌驾于感情之上,何况他们本就没有感情。 夏念之不打算多言,随意敷衍了几句,便打算挂电话,临了,不知是意难平,故意找不痛快;亦或者其他,竟是鬼使神差地叮嘱了句。 “酒多伤身,美色误人,悠着点儿吧您。” 第二十五章:先斩后奏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一通电话,夏念之神情恍惚,直到飘飘然回到了客厅,被布莱冷不丁唤了声,这才幡然醒悟过来,懵懂状:“布莱?你怎么会在这里?” 布莱心底暗骂,不过就是通电话,就差没把你魂儿都勾走了,没出息! 但恨铁不饿成钢的心态,到底还是按捺住没表态出来,布莱此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李贺的采访,你自己看。” 话音未落,夏念之手里便被布莱塞进了iPad,映入眼帘赫然是李贺在某个财经杂志专访时,提到的关于S·M集团与夏氏合作的传言,李贺明确给出了回复——传言属实。 盛痕虽然风流惯了,花边新闻层出不穷,但极其厌烦采访之类的抛头露面。 因而S·M集团的对外代言人从来是李贺,既然李贺已经作出了如此的回答,那么留心这项合作案的其他人,必然明白此次两家联手,是得到了盛痕的首肯。 自从盛痕十八岁独掌S·M集团决策权以来,这还是向来秉承独资制作影视剧的S·M集团,首次松口与其他公司合作拍剧。 一石激起千层浪。 当然,大多数网民们皆是对投资如此巨大的《连理枝》最后能拍成什么效果抱有更多期待;但其中也有些看热闹的嘲讽S·M集团今时不同往日,竟然也需要低头与人合作; 夹杂其中,有些许评论里提起三年前,盛痕与夏念之游艇出海被拍的事,说是S·M集团此举,完全是幕后的盛痕豪掷千金,只为搏美人一笑。 网友的记性真不错,夏念之看得有些怔愣,直到被布莱晃了下手,这才回神。 “你这么着急?就是为了这个?” 布莱见夏念之仍旧淡定的态度,顿时炸毛,怒道:“这还不够严重?合同还没签呢,李贺便对外公布,他们有没有尊重过咱们夏氏?何况这么着急,一点儿都不像是S·M集团的作风。盛痕那种等级的大佬,我们能玩得过他的手段?” 这份协议,纵然那些不懂商业项目运作规则的人见了,也能瞧得出来,协议项下的每个条款,全部偏向了夏氏。对S·M集团而言,并无任何好处的协议,布莱不敢相信,高居平城奸商排行榜C位的盛痕竟然会签,简直不可思议。 唯一的理由,只可能是…… “无利不起早,我也怕被盛痕卖了。”夏念之看向布莱,“但是协议我都快翻烂了,就想找出点问题来,可…,除了对夏氏太有利之外,没有其他问题。” 再加上刚刚盛痕的那番话,她想起刚接手夏氏时,两眼一抹黑,空有书上学来的理论知识,管理实践七窍通六窍,一窍不通。盛痕那时办完事,偶尔高兴时,会指点她一两句,或许这次,再听听盛痕的话,也是可以的? 话落,夏念之等着布莱的反应,却发现正被她盯着,目光炯炯,似乎不看出点什么来,便绝不善罢甘休,夏念之便立马联想到了这几日她躲着布莱的原因,因而明知故问。 “怎么啦?” 布莱想到了那位老医生所说,而她原本的打算是,等到夏念之愿意主动向她坦诚的时候,再来聊这个话题,然而她忍了许久,此时终究是忍不住了。 布莱陡然加重了语气,极认真:“你昏迷时,我与医生通过电话,聊了会儿关于你的‘病情’,念之,这件事情可大可小,我们两个必须好好地,开诚布公地谈谈。” 布莱意有所指,两人之间从小一起长大,本就默契十足,夏念之稍微想想后便明白‘果然如此’,但她还未准备好将遮羞布掀开,只好佯装不懂,话锋一转,试图转移布莱注意力。 “布莱,咱们还是先聊聊这份协议的事情……” 如此僵硬的话题转折,布莱一下便明白夏念之的态度,气愤又无奈时,只得默念夏念之现在情况特殊,纵然她装疯卖傻,也得忍住将她暴揍一顿的冲动。 “在我眼里,协议没有你的人生来得重要!你知不知道,那会害死你!” 夏念之蔫了,布莱打定主意要管的事,很难躲得开,可偏偏这件事上,她不愿退步。 夏念之果断选择继续避开这个话题,执拗道:“布莱,协议的签署,势在必行,咱们发布合作公告吧,宣布S·M集团将会与夏氏合作,共同投资《连理枝》项目。” 闻言,布莱只剩下了无奈叹气,摇摇头,“念之……” 夏念之窝进沙发里,抄过手边的协议,唰唰在页末签上了名,往茶几上一放,看向布莱,认真道:“布莱,兵来将挡,浑水摸鱼,或许,可以了解下?” 《连理枝》是盘大棋,且不仅仅是对于夏氏所进行的IP全产业链条升级而言,更是她爷爷离世前未完成的心愿,梦想与责任交织的既定路线已然在她眼前摊开;无论将来需要面对的是在荆棘满布的钢铁丛林里蹒跚前行,亦或者是刀尖火海中伤痕累累,她志在必得。 既然如此,那么,要玩,不妨玩得更大些。 布莱还纠结于上个话题,陡然被夏念之的信誓旦旦给吓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惊讶中,不期然与夏念之四目相对,却见夏念之浅笑嫣然,明眸深处,满是云淡风轻。 “念之,有时候,你真像个亡命天涯的赌徒,总是破釜沉舟,孤注一掷。”布莱细细回想了遍夏念之的话,理解了夏念之的意图后,摇摇头,颇为无奈:“不过,我依旧赌你赢。” 夏念之但笑不语,布莱却突然皱眉,嗅了嗅,奇怪道:“你煮什么呢?什么味道?” 第二十六章:继承人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马尔巴岛,位于平城南区,海上的一座孤岛,早些年被盛氏商会旗下的建筑集团进行开发,规划成了世界级的旅游度假岛,但在平城人眼中,它的存在,另一个称呼来形容,更为贴切——豪门后花园。 今日,岛上最大的那座度假别墅戒备森严,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得水泄不通,俨若铁桶。 别墅坐落于一派青山绿水中,纯白色的欧风小楼,像是颗珍珠,午后的日头照耀下,光晕流转,别有风情,别墅三楼,整楼层俱为图书馆,藏书之丰富,版本之详尽,令人咂舌。 松软的摇椅上,烟雾袅绕,白茫茫的雾气后,男人俊挺深邃,收了手机,凌厉的眉眼稍抬,扫过堂下的中年男人,国字脸,相貌普通,但左脸有道刀疤,看着有些年头了。 站在男人边上的李贺见此,便跟那雷达接受了讯号似的,抬步走到中年男人面前,一脚踩上他的左手五指,碾了碾,问道:“说吧,还有什么。” “老先生已经联系了北城的一位律师,姓平,专门处理继承权纠纷的。”话说及此,堂下的中年男人浑身上下早已被冷汗浸湿,五指连心,碎掉的指骨更是疼得他奔溃,忙不迭地磕起头来,哭天抹泪地喊:“少爷,大少爷,我知道的真的就这么多了,解决掉您,是老先生的命令,我们只是听命行事而已,您行行好,放了我们吧!” 整个屋内,有且仅有盛痕自己知道,此刻,他端酒杯的手微抖了两下。 中年男人仍在苦苦哀求,卑微又绝望。 盛痕不发一言,盯着手掌心上的伏特加,目光疏离,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琉璃般的液体与透明的冰块交缠不舍,微微晃动,如交响曲般悦耳动听,但极快,盛痕眸底的光倏地戾气肆意横生,落在周遭那些冒着寒气的钢化玻璃上,落地窗里横七竖八躺着的黑衣倒影,满地鲜血。 “你说,老先生定下的继承人,是谁?” 来的时候二十几个,如今死得只剩下他,中年男人哆哆嗦嗦地蜷成了团,像条被主人遗弃的哈巴狗,求生欲使得他面目狰狞,趴在地上,涕泗横流:“是二少!继承人是二少!老先生亲口说的!!” 李贺瞧着盛贵也是堂堂七尺男人,此刻竟是哭得比女人还可怜,恻隐之心动了动,不由得看向堂上的男人,却见盛痕手肘撑着椅把,身体微往前探,几乎瞬时,杀意凛然,连同气压都千钧雷霆压顶之势,步步紧逼。 李贺突然联想到几分钟前,淡然自若与夏念之通电话的盛痕,此刻倒是希望那电话聊得更长些,最好聊到这个男人气消为止。 “大少,您饶了我吧,我帮您卖命,当您在老宅的眼睛,耳朵!”盛贵磕得咚咚咚,哭嚎:“大少啊,求您别杀我!” 刚与杀手缠斗时胡乱撸上去的长袖,拧折皱巴,结实且肌理弧度优美的手臂青筋爆起,于白衬衫下,若隐若现,李贺深知这是自家先生发怒的前兆,默默将求情的话咽了。 他有些同情盛痕,是个人,知道亲生父亲派杀手取他性命都会疯,何况这位先生的情况更特殊,亲生父亲下死手的理由,仅仅是为给他一母同胞的弟弟清除上位障碍。 这世上怕是再难找出比盛家那位老先生更偏心眼,娇宠小儿子的老父亲来。 李贺这厢暗自思躇间,盛痕已然起身,看了眼满是斑驳血迹的羊毛毯子,不知怎的,便想起了许久之前——十几岁的夏念之,暑假与家人来此度假,极喜欢窝在这软柔绵密的毯子上看书,当然,那时,身边总会跟着他那个护花使者弟弟。 价值不菲的羊绒毯子,突然便极碍眼。 “藏书,撤了;这栋楼,烧了;人,放回老宅。” 李贺立即心领神会,微弯腰恭敬目送盛痕离开,直至房门合上,这才看向地上的烂泥。 “如你所愿,好好当咱们先生的耳目,将功折罪吧。” —— 第二十七章:求他吗?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卧槽!我的药!” 夏念之急急忙忙冲向厨房,火上的药盅已然冒烟,空气中弥漫着比胆汁还苦的中药味。 布莱紧随其后,一看便了然于心,嫌弃地挥着手让夏念之出去等着后,撸袖子收拾,忙活半天,切了水果榨果汁,这才出厨房,一记眼刀扫向夏念之。 沙发上的夏念之知道今日这一坎是逃不过了,秒怂,正襟危坐,满脸乖巧,像极了等老师教育的三好学生模样。 手机在震动,布莱利落关掉页面,不着痕迹将手机丢到边上,继而将鲜榨好的果汁递到夏念之手边:“厨房里那么多的药渣,敢情你这几天把药当成三餐来着?” 夏念之无辜脸:“我不是!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忽悠,继续忽悠!还有!”布莱深深吸气,握紧了拳头,却是方向一转,指向了书案上摞成字典厚的文件,隐忍着怒意:“这就是你跟我说的在家休闲消遣?我说过几遍?工作是做得完的吗?你要钱不要命了是不是?!你现在是一个人吗?!” 布莱着急时,说话便像机关枪那般,突突突向夏念之扫射。 夏念之自知理亏,根本不敢反驳,咬着吸管默默喝果汁,时不时,偷偷瞅几眼布莱。 沙发对面,布莱双手环胸,面色庄严肃穆,几分钟后,气到极致,却又只剩下无奈叹气,正欲坐下深聊,千钧一发之际,夏念之的电话突然响了。 …… 布莱要说的话被打断,干脆端起果汁,还未入口,便见接起电话的夏念之脸色一沉,似乎极艰难,才堪堪将心头的怒意隐忍下去,一字一句道:“找!不惜一切代价!” 布莱瞧着夏念之那般咬牙切齿的样儿,心头微颤,三年了,她已然许久未见过夏念之这般冲动易怒的时候,布莱不禁将注意力全部放到了这通电话上,无论是消息里的人是谁,对夏念之来说,太看重了,终归不是好事。 夏念之放下电话便起身要往外走,布莱抬手拦住了她,还未开口便被夏念之抢白。 “我知道你要和我说什么,但眼下还有比那件事更重要的。”夏念之划开手机屏幕,将刚刚收到的照片递到布莱面前,认真解释道:“时询失踪了,整整两天。” 布莱微微怔愣了会儿,将夏念之情急之下未来得及掩藏的紧张看在眼里,心底暗叹了会儿,不再继续阻拦,反而帮夏念之安排了专机,以及平城最专业的搜救队。 当天夜里八点多,紧赶慢赶,一路颠簸,风尘仆仆,夏念之终于以最快的时间,抵达了《连理枝》在澳城的拍摄地——灵岩山。 直升机上,透过雨雾往下看,依山而建的寨子灯火零星,昏暗无光。 夏念之人未到,张副导的追魂夺命连环call便已然将她轰炸得头昏脑涨,亦是此时,夏念之才知道,事情远比她所想象的来得严重。 原本按照正常的拍摄计划,剧组全员都租住在灵岩山下的小寨子里,拍摄结束后,便离开前往下个场地,然而因为时询失踪,拍摄进度延迟,整个剧组便在小寨子里多待了两天。 结果恰恰好,便是那么寸到了极点。 多待的这两天,灵岩山附近地区遭遇了百年难遇的特大暴雨,进出寨子的路全部被堵,整个剧组所有人便都被这场雨,困在了随时都有可能被泥石流淹没的寨子里;而当地官方救助队,力量微薄,鞭长莫及。 “夏小姐,各家经纪人现在都恨不能生吞了我,你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伯纳那边不是派了人全程跟组吗?”夏念之觉得呼吸有点难,忙从包里拿药瓶,干吃了两三粒,这才缓过气来,冷声质问:“人呢?出这么大的事?为什么现在才跟我说?!” “伯纳的张仲有急事回了平城,我这三天都联系不上他了!” 夏念之摁了摁太阳穴,一颗心慌得无处安放,在灵岩山拍摄的这部分剧情,《连理枝》的几大主演都在,路璨、宋澄、白琳、凌契……都是如今娱乐圈里活跃的正当红明星们,这些人今天在寨子里哪怕稍微有个万一,她以死都谢不了罪。 直升机已然开始准备降落,夏念之隔空命令张副导,句句透着怒意:“召集所有剧组人员,就说我说的,收拾东西,等会儿会有直升机接送他们安全离开。” 末了,想到什么,夏念之又道:“还有寨子里的寨民,也全部召集起来,一起送走。” 得了夏念之的承诺,张副导顿时拨云见日,开心得很,连连应下,喜滋滋地忙活开。 …… 风狂雨疾,直升机有些不稳,摇摇晃晃,晃得夏念之直犯恶心。 手机通讯录上,唯一的特别关注联系人,夏念之盯着‘盛痕’两个字,犹豫不已。 剧组所有人拢共有百十号,寨子最少也有百十号,这加起来,与时间赛跑的直升机数量只多不少;然而澳城毕竟不是平城,夏氏的手还没有伸这么长,眼下能够在澳城范围内,以最快速时间调集如此数量众多直升机的人,除了盛痕,别无他想。 求他吗? 第二十八章:对,回来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夏念之想起两人间的交易,以及每每开口求他,之后需付出的代价,心有怯意。 夏家也是书香世家,祖训里可断断没有坏人姻缘之说,然而海口既然夸下了,夏念之望向狂风骤雨中心摇摇欲坠,岌岌可危的寨子,狠不下心放手不管。 此时,直升机在寨子里的广场前停稳,留给时询的生活助理小可冲上来,欲哭无泪。 “宋澄在哪里?路璨呢?!” 夏念之心里有个打算,既然宋澄亦被困在此方寸之地,性命堪忧,作为S·M集团的准老板娘,开口向盛痕要直升机做好事的机会自然留给她;至于路璨,身为新一代娱乐圈积极青年的代表,帮忙向自家老板开口救人,倒也合情合理。 反正无论如何,这话都不该她来说。 哪知,小可却道:“宋澄姐两天前就回平城了,一直没回来;路璨哥也不知去哪儿了,我今天就没见着人!念之姐,时询哥会不会死啊?” 夏念之将大衣裹得紧了些,却仍旧觉得风吹透了骨髓,无言的冷。 …… 犹豫再三,夏念之最终还是将电话拨了出去,铃声刚响,便被接了起来,男人语调依旧毫无起伏,但似乎有些疲惫,开口,只简单砸了两个字。 “有事?” 既然电话已经打了,夏念之亦不打算再扭捏客气,抽重点将情况简单说明,最后直截了当地问:“事情便是这样,盛痕,你能不能帮忙多安排些直升机过来?越快越好。” “你也在那儿?” “对,这件事总得有人在场坐镇。”顿了顿,夏念之生怕盛痕拒绝,言之凿凿保证道:“盛痕,算我借你的,之后一定还你这份人情。” “夏念之,再欠下去,你这辈子就都搭给我了。” 夏念之暗自咬牙,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盛痕说这话时,嘴角勾起的不屑弧度。 本以为向来冷心冷情的盛痕拒绝了,话不投机半句多,夏念之正欲挂电话,谁知已然沉默许久的盛痕却突然开口,语气颇为郑重:“我会派直升机支援,但你必须登上第一架直升机,立刻回来。” 夏念之讶然:“回去?” “对,回来。” 时询生死未卜,她绝不会离开寨子半步。 然而偏她夏念之有求于盛痕,自然不敢怠慢大佬的意思,忙不迭地回了声知道了,便假装信号不好,挂断了电话。 这招屡试不爽,夏念之刚回了布莱的消息,便见张副导从远处急忙忙地迎了上来,看见她,笑得褶子都出来了,兴奋道:“夏小姐!夏小姐!上飞机的顺序要怎么安排?!” “老弱妇孺优先,还需要我教吗?” 夏念之语气不善,直奔向临时在寨子里边搭建起来的搜救指挥室。 “夏小姐!”张副导额头满是细密汗珠,随手抹了把,忙不迭地跟上,边走边解释:“这个我还是得再跟您汇报下,时询失踪这个事儿啊,还真的不是我们的原因,他自己擅自离队,跟大部队走散了,我们发现不对劲时,马上就派人去找了,只不过……” “只不过还没找到。”夏念之顿住脚步,转身,漠然反问:“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两天,你好意思跟我说,你找不到?张副导,你这是在逗我呢?还是在逗我呢?!” 传闻中这位夏小姐一向平易近人,此时突然黑脸包公,张副导不由得咽了口口水,眼里满是慌张,辩解道:“澳城边上这座山,地形地势复杂,加上时询失踪那天,山里起了雾,搜救队员上去,动作是会比较慢,我们已经加快了速度了……” “那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两天了,时询是意外走散,纵然是南方,但十二月份里的深山,果腹的食物少得可怜,加上时询失踪时身上也只有件单薄的夏季戏服,如何能熬过两天? “因为,哈哈……”张副导赔笑,笑得极其刻意尴尬:“我们这不是想着,应该很快便能将时询找回来,夏小姐您日理万机的,我们可以分忧的事情,就别打扰您嘛!” 夏念之只觉得气血上涌,头疼得更加厉害。 整整两天,按照《连理枝》这种等级的剧组,万众瞩目,哪个演员脸上多了颗痘,隔天都能传得沸沸扬扬,何况是时询,一个大活人平白无故失踪了,还是在剧组里有他大量戏份拍摄的时候,其他演员便愣是没有生疑? 夏念之咬牙,有些不敢继续猜测,剧组方面毫无风声,甚至连她留在这里专门照顾时询起居生活的助理小可,亦是闭口不言,太奇怪了。 起风了,月色逐渐被吹散,星光黯淡,远处雷声沉闷,一声接着一声,击在人心上,刚消停不到两个小时的雨,怕是铺天盖地,又要席卷而来。 夏念之站在搜救室门口,有风卷起她的裙摆,猎猎作响。 于公,她是时询的经纪人,本该为他的安全负责;于私,他们是朋友,她答应过,会保护他;然而本该在她保护下毫发无损的时询,此时却是下落不明。 “张副导……”夏念之自责又气愤,怒极时,脸上佯装的淡定面具再也挂不住,“请你将这件事情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告诉我,从此时此刻开始,我会亲自督进寻人这件事。” 第二十九章:敢!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雨落声连绵不绝,灵岩山上万树低声呜咽,黑夜漫长中,整个小寨子俨然成了孤舟一座。 “剧组的工作人员和寨民们都送走了,有些不想走的,当地官方派来的人正在沟通。” 张副导瞄了眼夏念之,小心翼翼回复:“也多亏了夏小姐您找来的直升机,人员才能如此迅速地撤离,夏小姐,他们说,灵岩山即将全线戒严,不留一人,您现在也得跟着撤离。” 距离她抵达灵岩山,过去整整四小时五十六分二十八秒,时询仍旧了无音讯,生死不知。 路面的积水不断升高,夏念之的心却是一点点地沉了下去,澳城灵岩山再大,拢共也不过方圆几里地,算上今天,已然三天整,没有任何踪影,每个人都在劝说她放弃。 见夏念之未有反应,张副导将袖口的水拧干,继续劝道:“这是百年难遇的大雨!夏小姐,您身份不同,我觉得这里吧,我来盯着就好,您还是跟着直升机撤了?” 夏念之将目光从远处的山巅之上收回,瓢泼大雨迎面而来,直接将她阻在了门口,雨势过大,堆积的雨水漫过门框淹到了屋里。 夏念之想到临来澳城时,布莱的提醒——时询若能及时找到还好,若倒霉就此失踪,那么夏氏将此消息隐瞒了两天,CK粉丝、时询粉丝,那些人的愤怒,能将整个夏氏撕成碎片。 她当时的回答,言犹在耳——时询绝对不会有事,亦绝对不能有事。 小寨子里唯一在坚强运行的那盏路灯,在灰蒙蒙的浓烈雨雾中,灯火如豆,昏黄之中,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张副导仍在期盼夏念之的回答,谁知等来的却是夏念之淡然的吩咐。 “麻烦张副导准备下,第二轮搜救队出发时,我也要上山。” —— 午夜时分,雨终于消停了会儿。 机舱内,夏念之靠着窗,耳机里正放着CK的出道曲,几个小时的精神紧绷,她累极了,正闭眼假寐,却听见驾驶室旁,搜救队员互相吐槽,愤然埋怨。 “现在的这些爱豆啊偶像啊,脾气就是不行,动不动就闹性子耍脾气,多大人了还玩失踪,弄得我们也得跟着被困在这里,这还不知道山上到底会不会出事呢!” “我知道那个时询,一个大老爷们还化妆,整得娘儿们兮兮的,我听说啊,他是因为午饭比人家路璨少了个鸡腿就吵起来了,这也能吵?人家是影帝,他算个屁!真奇葩!” “我说,赶过来的那个夏小姐是时询的经纪人吧,你们看她那着急的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时询他老婆呢,呵呵…我看网上说的那些,十有八九,估计是真的!” 两人哄然大笑,笑声极为刺耳。 夏念之眼帘微动,气急之下本欲反驳,但一想到接下来,还得靠着他们进山帮忙搜寻时询的下落,她纵然再生气,也只能硬忍火气。 …… 其实,临回平城前,她在电话里叮嘱过时询——《连理枝》剧组里,多的是手拿多座演技奖杯的戏骨,都是前辈,本来爱豆出身,想要转投演员,便容易惹来漫天的演技嘲笑和挑刺,因而希望他在剧组里多低调,多学习,便够了。 时询有时候会耍孩子脾气,但在公事上,从来没有令她失望过。 这一次,仅仅是因为午餐饭盒里,路璨比他多一个鸡腿和卤蛋便吵了起来,如此既蠢到骨子里,又极没面子的操作,她认识的时询绝不会做。 …… 正犹豫是否该醒来,搜救队员手里的对讲机,却传来了一通来自山里的讯号——第一轮进山搜寻的队员找到了时询失踪当时穿的黑色长衫碎片,在悬崖边。 “第二队,跟夏小姐说一声,是否还要继续搜寻,但其实,灵岩山的这座断崖,经常有冒险者失足跌落,尸骨无存,你顺便提下,我们的建议是,没有继续找下去的必要了。” 驾驶员应下,正欲进机舱内叫醒后座上的夏念之,却见她已然醒了,脸色惨白,眸目凛然地盯着他,无端端令他生出冷意来。 驾驶员有点担心夏念之究竟是何时醒的,他们闲聊,又听到了多少。 “通知所有搜救员,沿着发现衣料碎片的地方,展开地毯式搜寻,掘地三尺,活要见人……”夏念之唇边微微颤抖着,“死要见尸。” 话音未落,耳畔便传来熟悉的男声,冷声怒喝,“够了!现在跟我离开这里!!” 夏念之愕然,扭头看向声音来源,她没想到,路璨竟然会在这里。 驾驶员迟迟没有动作,时间已到,他们该出发了。 “愣着做什么?”夏念之收回视线,冷声吩咐:“准备起飞。” “敢!” 路璨向来的云淡风轻,转眼间变化万千,云雾浪涌,以排山倒海之势,随着他逼进机舱的动作,席卷向夏念之。夏念之警惕地看着路璨,他向来温柔的眸子,此刻染上了层怒意,呵斥驾驶员:“出去。” 两位驾驶员面面相觑,见着夏念之和路璨两人之间,稍有不慎便烈火燎原的架势,正欲上前劝架,冷不丁却被路璨扫了一眼,明明整个人温温和和的,偏只是一道眼神,便令寒气不由自主地从脚底板冒出来。 两位驾驶员麻溜地下了直升机。 第三十章:回到她身边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夏念之敛眸,视线落在紧攥着她手腕的指掌上。 这一次,路璨用了足够的力道拦着她。夏念之觉得有些疼,目光渐冷,缓缓往上,最后顿在了男人暴起的青筋上,眸光一沉,道:“放手。” 路璨眉头紧锁得更加厉害,厉声:“你这是在冒险!” “值得。” 路璨愈加逼近,咫尺之间,两人之间呼吸可闻,夏念之望着路璨发红的双眼,心底有些打怵,路璨的感觉令她觉得危险,下意识便试图挣脱路璨的钳制,然而男女力气本就悬殊,何况夏念之许久未进餐,一时间竟动弹不得。 “他就那么重要?” 几番回合后,夏念之被路璨的质问成功惹毛,她暗自咬牙,怒道:“关你屁事!” 夏念之的满不在乎,亦是彻底激怒了路璨,他深呼吸了好几次,这才忍住心底滔天的火。 “那是深山,刚下过雨,山道陡峭泥泞,一不小心便是万丈悬崖,你这是送死!” 夏念之被吓得喘不过气来,哪怕此时,路璨极力压抑着他满腔的怒气与嫉妒,夏念之想做的,还是往旁边退开了些许距离,用手抵在身前,做保护状。 “万物皆有其位,时询妄想踏过界限,眼前的后果,是他咎由自取。” 夏念之自认为与路璨自小相识,早已熟稔到了极致,然而眼前的男人,眉眼间的变化,她愣是瞧不出,此刻路璨如此竟然愤怒,到底是何意思? 思及此,几乎是下意识,夏念之的脑海中冒出了个极为可怕的念头。 她到底是关心则乱,忙中出错,竟漏掉了这出意外中最重要的细节——张副导曾告诉过她,最后见到时询的人是路璨,第一个发现时询失踪的人,也是路璨。 时询不顾拍摄进度,在剧组揪着小事便发脾气,这本就奇怪;说是女人的直觉也好,是对路璨来自本能的怀疑也罢,她深觉,这件意外绝不会有表面所呈现出来的,那般简单。 夏念之撑起身,不再试图与路璨保持距离。 这三年来,他们针锋相对多许多次,有输有赢,但都知道底线在哪里,此次,若事实真相果然如她所猜测那般?夏念之缓缓逼近路璨,揪住了他的衣领,朱唇轻启,厉声质问:“时询的失踪,跟你有关系,对吗?” 相对于两人之间,她这样问,已经足够直白。 空气都变得焦灼,压抑漠然的氛围里,夏念之听见路璨陡然嗤笑了声,不答反问:“念念,你觉得,现在的时询,有资格值得我花心思?” 夏念之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然而路璨的镇定自若,予以她回视时,目光里的坦荡淡然,都让她不得不承认,路璨说得没错,如今的时询,份量大抵还入不了他的眼。 思及此,夏念之莫名心安,不知道这份庆幸究竟是针对了谁,但终究悄悄地松了口气。 “路璨……” 话音未落,天边惊雷骤起,电光刺眼。 夏念之趁其不意,握着小刀抵上了路璨的脖颈,漠然:“两件事,首先,别挡着我进山救人;其次,别再到我面前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挑战我对你的容忍度,请你摆正好自己的位置,是敌人,就拿出点敌意来,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闻言,路璨眸色一暗,夏念之身上有种清得几乎没有的铃兰香,刀尖锐利又冰冷,但比不上她清甜的味道晃神,心动,小手指绕着夏念之的发尾,卷了几卷,怒气不增反减,侧脸凑近夏念之的唇。 “进山,想也别想,你今天必须跟我走。” …… “威胁?”夏念之怒极反笑:“真以为我还是三年前,蠢笨无知的夏念之?” 这三年来,拜盛痕那个变态老男人所赐,她早已从盛痕身上领教过无数差点一无所有的威胁,路璨在这方面,威慑指数远远不及盛痕,别说怕,倒是难得将她的胜负欲激了起来。 夏念之笑意愈深,盯着路璨,一字一句,好玩道:“沈冉冉应该很想知道,你向她求婚时用的那枚戒指,曾经在我手上戴过,二手货,还当绝世珍宝捧心尖上,真是笑死个人了。” 路璨瞧着夏念之威胁他时的巧笑倩兮,三年来,终于第一次从心底笑了,他攥住夏念之手腕的力道松开了些,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暂时休战,我陪你一起。” 简言寥寥,但夏念之赢了,得以留下,跟着第二搜救队进山,然而搜救根本没有丝毫进展,时询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而随着时间流逝,凌晨时分,持续的暴雨将地面的积水不断拉高,直至蹚到了小腿肚,别说人冻得不行,就连直升机都熄了火。 这样恶劣的天气,山是铁定不能进去了,所有搜救员都返回了指挥室休息,室内安静得很,只有各自的喘气声。 夏念之的手机铃声响得很是突兀,一看,是布莱。 夏念之刚接起电话,迎面而来便是布莱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时询失踪的消息爆了,还有剧组险些遇险,甚至时询失踪和路璨的吵架,这些事情现在都在网络上炸开锅了!” 爆料?夏念之脑海里冒出来无数个名字,路璨、宋澄、白琳……幕后推手的范围太广了,剧组的每个人都有可能为了私欲,而把时询失踪的消息捅出去。 外面那个世界里纷乱嘈杂,且声势浩大的粉丝讨伐,恐怕一时半会儿消停不了,她该怎么办?若是因此给《连理枝》套上吸血剧组的高帽子,这部剧怕是得凉三分之一。 …… 平城,夏氏总裁办公室,布莱翻着助理刚送上来的报告,一想到紧急公关时能做的都做了,可依旧轩然大波,便痛心疾首:“咱们那矜贵的时询欧巴呢?你找到了没有?网上已经开始有粉丝提出组织粉丝后援会的人,到咱们夏氏门前游行了,说得给她们个说法!” “人要是真来了,好吃好喝招待着,告诉她们,全世界没有比夏氏,更希望时询平安。” 也再不会有人,比她更希望,时询安全地回来,回到她身边。 —— 第三十一章:一场煎饼引发的事故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瓢泼大雨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天上的那位估计失恋了,否则哪儿来那么多可哭的理由。 夏念之靠着门边,呆呆望着远处层峦叠嶂,云遮雨绕的灵岩山,一瞬不瞬,直至眼眶酸涩,却始终不敢放肆掉泪。 夏念之和时询认识,纯属偶然。 起因是夏念之在公司加班,凌晨时肚子饿得受不住,便下楼吃早餐,谁知不小心犯了忘记带钱包的毛病,只能站在煎饼摊上吹风,可怜巴巴;后来,便是那么凑巧,在夏氏练习生部通宵训练后出来的时询,买了一个杂粮煎饼,加鸡蛋肉松火腿肠,然后分了她一半。 冬日清晨的日光虽暖和,但呼啸寒风一吹,即刻间便散得干净,冷得很坚持。 “给,吃吧。” 夏念之盯着眼前那双拿煎饼的手,怔愣许久。 骨节修长而分明,指甲修剪得圆润可爱,像极了某个人,但又有些不同,那人的手习惯了生杀予夺,更无情冷血,也更凌戾些;夏念之实在好奇,便抬头看…… 只见深冬时节,眉目稍显稚嫩的高个少年,穿着件T恤,既单薄又宽大,一眼便看得出来那衣服并不属于他,但这一切,都比不上那双盈盈脉脉的眸子,惹人心神不宁。 CK刚出道时,曾有记者问过她,见到时询第一眼的感觉,是什么,那时候她的回答,令记者觉得是在开玩笑,但只有她清楚,那是最真实的反应——她眼眶发红,差点便哭出声。 像,像极了,说是有血缘的亲生兄弟也不为过。 攥着半个杂粮煎饼,夏念之有了个想法,且一经成型便如百年老树,疯狂盘踞于她心尖,吸食着她的血肉不断成长,不断深入,直抵达灵魂深处,不顾一切的疯狂。 …… 这世上,同富贵者多,共患难者少,因而落魄时交好的朋友便更难以忘记。 夏念之向时询隐瞒了身份,借着还杂粮煎饼钱的机会,慢慢地与时询熟悉起来,她告诉时询,她只不过是夏氏旗下,众多的实习经纪人之一;而那时的时询,也仅仅只是夏氏成百上千年轻貌美才华出众的练习生中,要学历要出身要背景,什么都要不起的三无人员。 夏氏的练习生部竞争堪比战场厮杀那般激烈,吃人不吐骨头,杀人不见血,想要出人头地,脱颖而出,甚至功成名就,太难了。 …… “时询!咱们互相鼓励呗,等你出道的时候,我给你当经纪人,以咱俩的默契,咱们绝对能成为最好的搭档,在平城娱乐圈史上,占据一席之地!” “你先把豆浆油条解决了,别等会儿又胃疼。” “嘿嘿,好嘞,别皱眉啦,时询笑起来最好看!” …… 自那之后,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夏念之总是抽时间溜到练习生部,陪着时询练习,重复枯燥乏味单调的舞蹈动作,如路璨出道前,她也曾彻夜陪伴过的那般了;挑灯训练后的第二天凌晨,他们俩最常做的一件事,便是蹲在小路边上,捧着煎饼,以豆浆代酒,鱼肚白的天际,日与月同时高悬,斑驳树荫边,对饮成三人,不亦乐乎。 四人男团CK出道预选后,时询确认了会在其中占据一个名额,那天晚上的庆功宴,在时询租住的小屋天台,时询亲手准备火锅,全是她爱吃的,哪怕他不喜欢香菜,也摆上了桌。 那天晚上,夏念之原是打算全权坦白,谁知却被盛痕一通电话召走,待再见面时,已然是第二天,CK成员与经纪人的初次见面,她换下了粗布衣衫,长发绾起,一身干净利落的职业套裙,脚踩着十公分高跟鞋,扣着红木地板,嗒嗒走进了练习室——那间他们共同待了两年的练习室,身份挑明,她在他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 “她,是谁?” “夏念之,夏氏的主人,咱们以后的老板。” CK横空出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了整个华国,其实那时候,圈子里也有人曾顶着‘路璨第二’的名头出道,但很快便了无声息,溅不起一丁点儿水花。 然而,时询不同,她与路璨青梅竹马二十年,绝不会看错。 他果然不负她望,成了炙手可热的顶级流量,万众瞩目,引人疯狂。 —— 夏念之抬手伸向屋外,雨滴噼里啪啦砸在手掌心,建起无数水花,没多久,五指便凉得发疼,从指尖渗进血肉,四肢百骸都开始变得僵硬。 布莱一直担心她陷入时询的坑里,但这世上大概只有她自己心知肚明——对于时询无条件的纵容,有很大部分得归咎于抱歉,实话说,以时询优越的外形条件和强悍的舞蹈音乐功底,不戴上‘路璨第二’的名号,只会更好。 初见时,一眼惊艳,少年身上阳光气息满满,温暖柔软,清澈温和,带着一腔孤勇,一往无前,他本该是人人称羡的时询第一,而不是与路璨扯上关系。 —— 培养一个超级巨星,成本绝不是财务报表上,那些枯燥古板的简单数据,这其中花费的时间心血,才是真正可比肩黄金的珍贵。 夏念之趴在窗台,回忆的泥沼撕咬着她不放,连身后路璨的注视许久都未曾发现。 —— 第三十二章:你给我站住!!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路璨斜倚着壁面,将视线从夏念之身上收回,落在维新界面,上面联络人显示为章远的对话框,一条紧接着一条的消息蹦出来。 “时询的粉丝太疯狂,怕是很快便会将事情,推向夏氏无无法掌控的地步。”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那里太危险,早警告你别掺和进去。” “沈小姐刚电话来问,这周末在马尔巴岛的晚宴,你能不能准时出席,如果不能,她会多准备一份礼物送给盛夫人,路璨,我听沈小姐的语气不好,你们吵架了?” 紧随其后,是个硕大的疑问表情包。 路璨有些嘲讽:沈冉冉,吵架,这不是日常吗,章远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回了信息,说一定会赶在晚宴开场前抵达马尔巴岛,路璨将手机收回,再抬眸时,原本杵在窗前的夏念之,却不见了踪影,窗台上,只留下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一盆不知名绿植。 “夏念之呢?” 驾驶员纷纷转过身来,投向路璨注目礼,这才发现,他们一不注意,刚还在的人便没了影子,这下子,搜救指挥室内的所有人纷纷手忙脚乱地动了起来,四处找寻夏念之的踪迹。 这已经丢了一个,可别再丢第二个。 一阵鸡飞狗跳,搜救室内便那么巴掌大的地方,很快被翻了个底朝天,而后驾驶员猛拍了下脑袋,咋呼道:“我记起来了,夏小姐刚问我,这里附近哪儿有溪流大河之类的地方,我给她指了灵岩山东南面有条绥河,通往下游的常江。” 驾驶员越说到后面,声音便越来越小,甚至连路璨的眼睛都不敢正眼去瞧,只能视线乱飘,才得以继续解释道:“但暴雨导致了水位上涨,那里根本不适宜人靠近。” “所有人都在,带上东西,到绥河,把人找回来。” 脑海里有音,浅声低喃,告诉他,夏念之便在那里,他一定得将人带回,否则会后悔。 —— 凌晨,天际泛起鱼肚白,天刚蒙蒙亮,这个时候,若是往常,山脚下的小寨子里,寨民么早早地便会全部被一阵鸡叫吵醒,刷牙洗脸吃早饭,各自忙活开,炊烟袅袅,人声喧闹。 但此时,层层叠叠的乌云翻滚,严严实实地遮挡了曦光,如一块布,寨子被覆得密不透风,里面的人俨然瓮中之鳖,逃都逃不开。 山野千里,步履维艰。 夏念之看了眼手机上的地图,绥河贯通了整座灵岩山,从深山内部奔腾流出,也会经过发现时询衣衫布料的那处断崖,她记得老奶奶说过,时询很小的时候,为了讨生活,便跟着村里的渔民们出海捕捞,好几次死里逃生。 若是如此,时询的水性应该很好,至于其他,时询本就不是长在金钱堆里,用财富砌了肉身,不知人间疾苦的豪族公子哥,野外生存经验会更多些,危急时刻,他说不定会选择跳水来自救。 她相信他不会有事。 周遭的一切事物都在阻拦她的脚步,偏偏夏念之不信邪,绥河河水从深山倾泄而来,汹涌奔腾,波澜起伏,如野兽般狂啸怒号,山崩地裂之感分外清晰。 夏念之默默站在绥河边,豆大的雨滴砸在身上,模糊了视线。 “时询!”夏念之使尽了全身力气,吼道:“你在哪儿?!” 不知道喊了多久,吼了多少遍,直至嗓子沙哑,再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来,风声疏狂,没有人回答她,时间和身体的温度一同流逝,绝望渐渐爬上夏念之的眼角眉梢,再无任何可支撑,可遮挡,时询彻底消失了这一事实,赤裸裸地摆在眼前。 突然,身后传来路璨的暴怒声。 “夏念之!你给我站住!!” 闻言,夏念之却是默默地转过身,看向了雨幕中朝她奔跑而来的男人,哪儿还有温润绅士的模样,整个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夏念之突然有些感谢这场雨,至少没有人知道,她脸上的那些液体,究竟是雨还是泪。 路璨与她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两人越来越靠近,突然间,路璨却是顿住了脚步,脸上的惊恐,隔着朦胧晨光,可见一斑。 夏念之觉得奇怪,路璨的那视线,分明并不是落于她身上,思及此,夏念之循着目光,转过身,映入眼帘,却是一道黑影,隐隐约约浮现于河中。 夏念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道黑影于湍急河流中浮浮沉沉,最后猛地一扎子从河里站起来,暴躁的绥河再奈何不了他半分,只见黑影步履蹒跚,极缓慢地,走向她。 夏念之低声喃喃:“时询?” 豆大雨滴串成的巨大幕帘里,似是有感应,那道黑影加快了步伐,距离越来越近,面容越来越清晰,夏念之心下一动,顾不上风声疏狂、雨势浩大,朝那人影狂奔。 “时询!”视线不清中,夏念之跌跌撞撞地往前跑,急得声音都有些抖:“时询!” 这一声用尽了夏念之的力气,然而风雨声卷过,轻易便散了。 雨太大,夏念之脚滑,不小心朝前栽下,尚未反应过来时,却已然落入了个极有力的怀抱,来人身高优越,精壮紧致的臂膀结结实实地接住了她,将她牢牢地护在怀里。 “时询?” 他似是累极了,下巴枕着夏念之的脖颈,小动物似的蹭了蹭,声音是劫后余生的沙哑。 “夏念之,我没事,我回来了。” 随后赶来的搜救队员纷纷围观,眼见着倾盆大雨中,众目睽睽下,本欲杀人的夏念之,被那道黑影拥进怀中,暴雨似乎隔绝了他们与他们,那是两个世界。 路璨是围观者的其中之一,双腿不受控制地往前,走近他们,紧接着便是与那河里出来的人,打了个照面,仅仅一眼对视,黑暗中,路璨陡然笑意满满,却是未达眼底;时询神色晦暗不明,最后归寄于漠然。 话不必多,能懂则行。 两人神色各异,心怀鬼胎,直至夏念之拉着时询回寨子时,路璨与时询两人之间,才稍微收敛了几欲刺破苍穹的敌意翻涌。 路璨突然觉得很是嘲讽,圈子里关于夏念之与时询两人关系的传闻,数不胜数,他们两人亦是几次被拍到过单独出游,但他潜意识里都否认了,相识二十载,没人比他更了解夏念之,时询只是玩物,夏念之更是懂得分寸,玩够了便会收心。 于他而言的真正对手,另有其人。 然而,亦是这该死的熟稔,他只消一眼便辨得清楚,今日发生的种种,无一不是在向他展示,雨中相拥的那两个人关系匪浅,或许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 灵岩山上空,直升机轰鸣,盘旋,许久未挪动过位置。 机舱内的威压迫人,驾驶员正襟危坐,透过后视镜,偷摸地瞄了眼后座上的男人,只见男人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要与机舱外,那狂躁的暴风雨融为一体,驾驶员心神一凛,犹豫再三,才恭敬地试探。 “盛先生,咱们是否准备降落?” “回去。” 被雷霆万钧的两字砸得有些晕乎,驾驶员奇怪,斗胆追问了句:“盛先生,真不降落?” 盛痕放了手中的望远镜,面无表情,道:“不必。” 流言真假本就难辨,看来这场狩猎游戏,怕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三十三章:夏氏的幸运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一天后,夏氏举办了记者见面会,夏念之陪同时询出席,见面会上,整个平城的狗仔记者蜂拥而至,提问的角度之刁钻,用词之犀利,差点令夏念之招架不住。 最后,是时询的一句话,不仅仅平息了粉丝针对夏氏及夏念之的怒火,甚至令所有狗仔记者在报道当天见面会时,对时询颇有赞美之词。 “时询,这两个字代表的,是夏氏和时询,是时询和时询的粉丝们,缺一不可。” …… 布莱进门时,夏念之正看娱乐新闻,布莱见她笑得眉眼弯弯,心底隐约有些担忧,据回来的搜救队员汇报当时在灵岩山的情况,夏念之近乎偏执地不愿离开,令她感觉非常不好。 “时询这次真是福大命大,三天滴水未进,竟还有力气一路游上岸。” “也是我夏氏的幸运。” 否则,时询出事,她苦心经营了两年的计划,便会在一夕之间破产,灰飞烟灭。 “但这次,时询倒是挺会说话,那些信誓旦旦意图讨伐咱们夏氏的粉丝,这下子都乖巧了。”布莱为自己倒了杯水,缓和了下语气,才继续道:“不过,剧组那边,郑安河的脾气,可就没那么好安抚了。” 闻言,夏念之奇怪地看向布莱,注意力从新闻上落到了布莱手中的文件夹上,问:“郑安河那边,有什么问题?” “郑安河在剧本研读会上大发脾气,说是这次时询严重违背剧组纪律,耽误剧组拍摄进度,这样的演员,他用不起,希望某些人能有自知之明。” 某些人是谁,估计在剧本研读会现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布莱摊手,无奈道:“郑安河本就特别反感现在的所谓小鲜肉,时询这次是撞枪口上了。” “路璨当年也是男团成员出身,现在不一样被各大导演捧在手心里当宝贝疙瘩,谁不是从无到有。”夏念之嗤笑两声,“在灵岩山的那几天,因为时询,耽误了多少的拍摄进度?” 布莱沉默了,转身喊了个人进来,夏念之定睛一看,是张副导。 “郑导剧本研读会上发飙,这消息是你透露的?” 闻言,张副导抹了把额头的汗,偷摸地瞄了眼站在书桌边,正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看向这边的布莱,鼓足了勇气,点头道:“夏小姐,您对我挺好的,也是《连理枝》的投资方,我当然要忠诚您才对!您说是吗?” 时询已然被找了回来,甚至安然无恙,此刻他无人撑腰,张副导明白自己必须得重新找个靠山,否则在他手上出了灵岩山这么大的事情,他算是完了。 思及此,张副导将手里的进度表恭敬递上,示意夏念之翻开。 原本,灵岩山上搭建的景和布置的仪器,都被暴雨毁得差不多,这重新来过一遍,花费的钱还是小问题,剧组演员的档期,才是真的令人头疼——《连理枝》的这些参演人员,哪个身上没有三五六个活动,时间安排得堪称无缝衔接,如今突然得重新来过,都不知道能不能凑得齐。 甚至,灵岩山是不能再去了,剧情里密林探险的部分,还得重新找拍摄场地…… 如此细细想来,还真的是将进度给大大地耽误了。 “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些。”夏念之笑得和蔼可亲:“最近高顿新研究了好几种新菜品,专门请的法籍厨师料理,最近,约下郑导,大家一起尝尝鲜。” 张副导听了夏念之的邀请,忙不迭点头,又聊了会儿,布莱便找了个理由将人打发了。 “请郑安河吃饭?你打算做什么?”布莱好奇。 夏念之把玩着手里的钢笔,笔盖处,铁画银钩地刻着‘夏霆西’三个字,她爷爷的遗物,夏氏所有重大决策,都是用的这支钢笔签字,想到什么,夏念之不答反问:“听说,周和的那档探险节目,一直在邀请时询参加?” 毫无因果联系的问题,突然抛到手里,布莱先是有瞬间的怔愣,但职业的敏锐第六感令她还是详细地向夏念之介绍了周和,还有他的探险节目。 这几年很火的综艺题材,便是探险类,周和原本只是个人物访谈节目的主持人,背后被阴了一把,很有骨气地辞职,当钱匹马拉赞助找投资,创办了《探险》这档名字极为简单粗暴的探险类节目,第一集便火遍了全网,后来每一季都是当年的综艺爆款。 “联系下周和,就说时询的经纪人要和他吃个饭,时间地点由他来定。” —— 当天下午,夏念之满心扑在如何跟郑安河解释时询在剧组和路璨吵架的事情,以及该如何争取改变郑安河对时询的糟糕印象,根本没有心思注意到门口,有人站了许久。 等她抬头,欲叫狐狸倒些水进来时,这才发现,门口站了个女人,一身浅绿色旗袍,保养得当的肌肤白皙剔透,吹弹可破,优雅端庄,是真的岁月美人。 “盛……”到了唇边的‘妈’被夏念之生生咽下,换成了夫人,“您怎么会来?” 盛夫人瞪了夏念之一眼,嗔怪道:“我正好在附近逛街,便来看看你,对了,还有小礼物,想着,你应该会喜欢的。” 话落,夏念之的手里便被盛夫人塞了个绸缎礼盒。 “打开看看!” 若是电话里还好,她可以逼着自己狠一把,但盛夫人都亲自登门,她再拒人千里之外,总归会让人觉得夏家没有礼数,思及此,夏念之转身将礼盒置于茶几上,随后打开。 深红丝绒拼接花瓣长裙,盛夫人曾是知名服装设计师,眼光独到,的确极好看,只是…… 夏念之有些懵,盛夫人此举,怕不是单纯送衣服而已,毕竟前面还有个‘生日邀请’,她给忽略了,当下想想,夏念之有些底气不足,她连那封短信都没看便删了,若是露馅,两人得不知道多尴尬。 “喜欢吗?” 夏念之看着盛夫人温柔的笑容,点点头:“喜欢,很好看。” “那么,这周末,盛妈的生日,你会来的吧?”盛夫人问这话时,有些谨慎忐忑,“穿着这件漂亮的裙子,到时,我们念念肯定是全场的焦点,美死那些公子哥儿们。” 果然如此,夏念之默默盖上盒盖,笑得礼貌又不失亲昵:“我最近比较忙,可能……” “可能什么?要不,盛妈将聚会改期?等到你不那么忙的时候,念念觉得呢?” 大抵这世上,最让人难以拒绝的,便是疼爱你的长辈,殷切的请求。 夏念之几经犹豫,这时,盛夫人似乎有些难受,忍着小声咳嗽了好几次,甚至怕夏念之看见,还专门转过了身。 “您身体,不舒服?” “小毛病,有些感冒。”盛夫人似乎打定了主意,一定得让夏念之松口答应参加她的生日,因而三句话不离‘你会来的吧’,弄得最后,夏念之没有办法,只得答应。 送走得到满意答复的盛夫人,夏念之莫名觉得累极了,浑身脱力般摊在沙发上休息,谁知一下竟然睡着,醒来时,天都暗了,身上不知何时盖了层薄毯。 第三十四章:赚钱机器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夏念之往窗外看,月光如水,温柔缱绻,与纱幔依偎共舞。 “醒了?” 本还迷迷瞪瞪的夏念之,瞬间清醒,但反应过来男声的主人是谁后,疏忽间又安然地躺了回去:“你不在医院里待着,跑出来做什么?怕是医院那边,等会儿又以为你失踪了。” 时询被嘲讽了遍,也不恼,他上次在灵岩山,的的确确是莽撞了,才会令人有机可乘。 “你还在生气?我专门来向你道歉的,这次的事情,吓到你了。” “负荆请罪?”夏念之淡淡扫了一眼时询,以及他手中不知道从哪儿折下来的树枝,无奈招呼他坐下,递了茶几上温着的参茶给他:“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好好解释,若是解释不清楚,扣你工资。” 时询捧着茶盅,参茶冒着热气,这种天气,尝上一口,感觉极舒服。 “如果我说,有人冒用了你的手机号码,给我发短信,说你在山上等我,你信吗?” “什么意思?” 时询收敛了调笑的意味:“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上山之后,他被那人突然袭击,等醒过来时,已然被绑在一棵古树下,绑架他的那人似乎知道灵岩山附近会有暴风雨,怪异笑着,诅咒他等着被暴雨冲下悬崖。 后来,他挣脱了绳索,试图下山,但深山雾多,弯弯绕绕,最后果然迷路,幸好暴雨涨了绥河水位,他才跳水得以逃脱。 夏念之沉默了,时询的敌人太多,他红得太快招来的妒忌,夏氏东山再起惹了别人家蛋糕,必须面对的攻击;但欲置之死地,哪儿来的天大仇恨,才能精心布下这么一个局。 夏念之暗自决定,这件事情必须彻查,但又不想让时询担心,便叮嘱了句交给她便好。 两人之间聊完了正事,似乎便无话可说,期间,倒是夏念之的手机响了几遍,来自洛城,她看了眼在场的时询,碍于这通电话的来电人,只得任由它响着,不过幸好,几次之后,手机十分通情达理的耗尽了电量,陷入黑屏。 “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情。” 夏念之崩溃捂脸,天呐,这还能不能好了,到底有多少人盯着时询,想废了他啊?! “澳城有种蓝色晶石,处于暗处时,像极了北极光,很美。” 闻言,夏念之看向时询,却是被他手中散发蓝色荧光的透明石头,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 时询嘴角勾起抹笑意,献宝似地,递到夏念之面前。 “这就是那种晶石,我记得你很喜欢北极光。” 夏念之觉得这块石头美则美矣,但她拿着,有些烫手——她的确曾与时询说过,读书那会儿有个梦想,便是去瞧一眼北极光,小姑娘的浪漫心思,看见北极光便能幸福。 但那个故事里,还有下半部分没有说完,她的原定计划是毕业那年去旅行,顺道在雪山上,完成她与路璨两人的婚礼,但现实残忍,北极光并没有令她幸福,却教会了她何为背叛。 “我答应过,终有一天,会将北极光带到你身边,时时刻刻伴着你。” “你怎么拿到的?” 夏念之自知,此刻的她,攥住了个不是重点的重点,然而时询目光中不再掩饰的某些东西,陡然将令她明白,是十分有必要让时询知道。 什么是太过的好,什么是不被需要的好。 时询眉眼间俱是兴奋:“估计是暴雨的原因,绥河从山谷内冲下,我凑巧捡到而已。” 夏念之有些火大,“时询,你怕是还没有意识到,你的身价有多值钱。” 纵然不忍心严肃指责于他,但时询眼中,公私事或许根本分不清楚。 “那是暴涨的河水!你是在逃命!谁要这破石头了?你知不知道,你万一出事,夏氏会受到多大的冲击,CK剩下的团员怎么办?你有没有为他们想过?!” 夏念之没忍住红了眼眶,她是真的怕,因为在乎,不舍,所以想要利力所能及地照顾。 时询往后退了退,昏暗的屋内,月光未能触及的阴暗角落,陡然冷笑了声。 “所以,你担心我,只是因为,我死了,夏氏集团,便少了个赚钱机器,是吗?” 若是以往,夏念之必然手忙脚乱地道歉,然而今日,夏念之听见自己果断,决绝,丝毫没有犹豫,回答了时询的质问。 “我们签了经纪合约,作为夏氏的员工,这是你最基本的职业素养。” 话未完,便被抢白。 “我以为,咱们两个人之间,哪怕只有一点点,总是不同的。” 话赶话地说到此时境地,夏念之不得不承认,那些刻意被掩埋的心绪,像颗定时炸弹,今日怕是便会炸了,然而爆炸之后呢,断壁残垣,他们靠得这般近,谁能逃得出波及范围? “当然是不同的,我们会是最合拍的艺人与经纪人,当初的承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话音未落,迎来的是漫长的沉默,时询静静盯着她,无言的悲哀蔓延开来,几乎要将她溺毙于其中。夏念之受不住,她怕自己心软,也害怕面对,在灵岩山时,听见时询失踪消息,便彻底失了分寸自乱阵脚的那个夏念之。 夏念之将晶石还回了时询手中,开口赶人:“若没有其他事情,你先回去,过几天与郑安河可能有个饭局,到时候,还得想个正当的理由,好好跟他解释你为何会失踪。” 时询略过夏念之的话,执拗地想要一个答案。 “如果,我和路璨都不会游泳,但却同时掉进了水里,你会选择救谁?” 夏念之低头,以自顾自地喝着茶,来躲避时询探寻的目光。 “你和路璨不一样,没有必要比较。” “夏念之,公司里推我的时候,打的标签不就是‘路璨第二’吗?这还是你亲自定下的,现在怎么就不一样了?”夏念之听着时询质问,他满心的愤怒,眼底的悲哀,甚至是嘴角的自嘲,都像极了针尖插在心尖,疼…… “最开始比较的,可是你。” …… 时询最终还是没有得到答案,夏念之顾左右而言他,甚至用‘不回答假设性问题’这种老套的理由来拒绝给时询答案。 两人对峙十分钟后,时询摔门离开,夏念之有种劫后余生之感,感动得快哭出来。 将哭未哭时,却有敲门声不断,得了夏念之同意后,狐狸探进大半个脑袋,问夏念之需不需要安排司机送她回家。 夏念之望着茶盅出神,半晌后吩咐:“这参茶挺好喝的,宁心安神,你等会儿帮我送点到小可那里,告诉他,泡上温着,代替白水给时询喝一段时间。” 第三十五章:沈冉冉,适可而止。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隔天,张副导的电话便来了,与郑安河约在了下周,地点按照夏念之的提议,在高顿;而布莱那里也有了好消息,说是定位到了当初发短信给时询的那部手机,正派人过去追踪,一两天内便会有结果。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古人诚不欺我。 夏念之感叹着,任由化妆师折腾了半天,这才心事重重地坐进了盛夫人专门派来接她前往生日晚宴会场的保姆车。 加长版的劳斯劳斯幻影,豪族大户的出行标配,速度极快,却稳如磐石。 夏念之划开手机,犹豫着该不该事先跟盛痕打个招呼,否则两人,啊,不,是三人,在生日晚宴上碰见了,他们两人尴尬与否她不清楚,倒是她定然尴尬到地心。 还有沈冉冉,沈父乃是主管广播影视和信息网络视听节目这块的一把手,更加不好惹。 夏念之遥想当年与沈冉冉酣畅淋漓的一战,犹如泼妇骂街,全然不要脸面,如今想想,可真的是年少轻狂,不知死活,但沈父也是好人,耳根子竟然没有在女儿的可怜哭诉中,暗地里朝夏氏制作的几部电视剧使绊子。 今天…… “夏小姐,您看着脸色不好,需要什么帮忙吗?” 夏念之摆摆手,继而专注于屏幕上的网页,她刚刚发了个求助帖,题目叫做——我等会儿要和我的前男友,前男友的现女友,同台竞技,请问,怎么样才能压过他们一头? 下面的评论回复极有意思,各式各样,还极其富有脑洞和创意,夏念之一个个地看了,心情倒是莫名便好了许多,而刷到最后,一个几秒钟前刚评论的ID‘我太太姓夏’,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挺有缘分的,和她同一个姓氏。 夏念之看了眼该ID的建议,竟然是让她带上现男友去砸场子。 夏念之一笑置之,如今的她,还不敢斗胆无视盛痕的命令,思及此,突然便觉得极委屈不甘,盛痕自己愿意成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变态败类,却非得拉上她刷新三观,天底下竟有这种道理,巧的是她还低头了,可笑至极。 一路上无聊,登维波小号在时询的粉丝博里浪了会儿,又点赞了下《连理枝》放出来的各主演角色歌,忙活许久后,无意间却在时询的维波下面,看见了一张照片。 背景是晨曦微光中,漫天的雨,拥抱在一起的男女。 当然,男女是谁,夏念之清楚,然而外人只单凭一张照片,是根本认不出来。 但那个评论却极为耐人寻味,奸夫淫妇。 夏念之:What?Fuck?? 记下了ID,且默默用小号加了关注,对方显然也是个小号,维波内容拢共就三条,还都是些无营养的转发。那时,灵岩山的人都撤了,能从那个角度拍到这张照片的人,无非就是搜救队员和那时在场的路璨,她倒是很想知道,猫腻在哪儿。 夏念之决定先钓个鱼。 从《连理枝》项目启动,路璨担任男主角后,他的行为举止便走向了极其怪异的画风,令人不适不说,总觉得诡异,且夏念之极信任她的直觉——路璨有秘密。 —— 驶过跨海大桥,进入马尔巴岛后,幻影绕过岛上一片椰树林,稳稳停于一奢十二楼门口。 两旁盘龙柱上镶嵌的珍珠,在以银白为主色调的磅礴建筑外,散发着盈晕的光芒,温柔不刺眼,令人极舒适,夏念之留在车里许久,待烦躁的心情平淡下来后,才踏上红毯。 保镖指引着夏念之进入晚宴会场,几步之后,似有所感,夏念之停下脚步,转过身,漠然与她极不想见的那人对上视线。 紧随幻影其后,千万起跳的豪车缓缓驶来,副驾驶座上的女人狠狠瞪了一眼台阶上的夏念之,不屑道:“你怎么没说,夏念之也会参加今晚伯母的生日晚宴。” 路璨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这场生日晚宴由他母亲一手筹备,事先他并不知道他母亲会邀请夏念之,而夏念之竟然还真的答应了。 “你怎么不说话?做贼心虚吗?”盛装打扮的女人面容愤恨,咄咄逼人:“你到底还要我在平城的达官显贵面前,丢脸多少次,你才满意?” “沈冉冉,适可而止。” 路璨剑眉紧蹙,极不耐烦:“不想参加,可以立刻离开,没人拦着你!” …… 晚宴主场位于岛上风景最优美的地段,浮于海面的全透明玻璃房,水下的珊瑚和鱼清晰可见;周遭用栈栏建起围墙,爬山虎遍布,明明是寒冬腊月时节,暖气无限循环,温如初春。 晚宴布置和装饰风格,是盛夫人最喜欢的粉玫瑰和蝴蝶结,优雅又俏皮。 甫一踏上钢化玻璃地板,小羊皮底的高跟鞋轻叩,声响不大,却因晚宴主场内低调悠扬的小提琴曲舒缓做比较,陡然放大了其尖锐的部分,将众位宾客的目光吸引到了身上。 夏念之心底默默叫苦不迭,本来打算送了礼物拜寿后,便悄莫愣登地一招‘还有事’遁了,但此时却无意招惹了许多视线,若有似无地飘向她。 耳畔甚至可听见宾客们的窃窃私语,有疑惑于她作为夏家人,竟然还敢出现在盛夫人生日晚宴现场;亦有对她身为路璨前女友,却亲自上门对前男友母亲贺寿的不解;当然,也有些平城名媛圈的‘老人’,向新人们介绍她是谁…… 入场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她倒是从里到外,被扒了个一干二净,片甲不留。 夏念之默默安慰自己:算了算了,这些还只是小菜一碟,时询那些粉丝的扒皮功力才真正的是令人拍案叫绝,五体投地的佩服,想到时询的粉丝,便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吸引那群有才华小姑娘们聚集起来的本尊——时询。 自前些日子闹的不愉快后,时询便不再主动联系她,偶尔她去练习室探班,也每每被完全忽视,毋庸置疑,时询再次与她闹起了别扭,所幸这次,时询没有影响工作。 布莱试探性地问她,为何与时询吵架,刚经历了生死大劫的人,让她对时询好点儿。 大抵是他们这次的冷战时间跨度有点长,连向来高举公私分明大旗的布莱都来问了,可见那天晚上与时询的谈话还是有了效果。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孤高的勇气,值得钦佩;明知不可予却应之,是伪善的自私,只配令人厌恶。 第三十六章:废了宋澄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夏小姐,还记得我吗?” 一句普通的问候,却念得千娇百媚,生生将神游太虚的夏念之拉回晚宴,她忙挤出笑容来,抬头,佯装惊喜,道:“自然记得,没想到还令你先来打招呼,真是失礼。” 面前的是位个子高挑的女人,斜肩的印花礼服,优雅飘逸,但夏念之完全不记得见过这号人,亦是事实,只好但笑不语。 盛氏的晚宴,非人精不得入内。 眼前的美女便是其中有眼力见儿的,笑道:“杨璇儿,我们在盛先生的办公室见过一面。” 两年前的记忆突然间涌入脑海,比起手中的威士忌还要来得呛人。 两年前,夏念之曾有段时间迷恋厨房,那时身边能分享厨艺成果的人,只有两个,布莱和盛痕,偏偏布莱吃了第一顿饭后,便主动请缨外派欧洲某国,一去不返,这直接导致试吃者,便只留下了盛痕一根独苗苗。 那是个极热的夏天,关人空调如同要其性命的时候,夏念之提着食盒为盛痕千里送餐,李贺不在,秘书处的美女告诉她,办公室只有盛痕一人,直接推门进去便好。 后果极其惨烈,夏念之亲眼目睹办公室限制级电影,她站在门口,进度条有些不上不下,尴尬得很,最后落荒而逃。 自那之后,夏念之自此对‘进门敲门’这条规矩,奉为真理。 也多亏了那次,夏念之幡然悔悟,她在盛痕眼里,和那些有求于他的女人,并无不同。 以物易物,钱货两讫。 思绪回到眼前,夏念之暗叹,也难怪她不记得见过这号人,那时杨璇儿只露了半个侧脸,头发凌乱,满面潮红,时隔两年,怕是神仙都不一定有印象。 思及此,夏念之仍在笑,眼底却冷了几分,问:“杨小姐你找我,有事?” 杨璇儿从前的身份还只是盛痕的秘书处助理,比不得李贺,却也位置重要,只是没想到,两年后,竟成了盛夫人的座上宾,高定礼服,性感又优雅,倒有点像是上流名媛了。 杨璇儿对接下来要说的话似乎有些犹豫,烈酒入喉,眨眼间便见了底。 “盛先生要结婚了,夏小姐,感觉如何?” 杨璇儿如此直抒胸臆,把夏念之弄得蒙逼,不由得反问:“我,我需要什么感觉?” “明人不说暗话…”杨璇儿颇为骄傲:“我向来,是只把夏小姐当对手的。” 这些年,她原本以为只有夏念之够资格,与她一较高下,谁知半路杀出来个宋咬金。宋澄她根本是瞧不上的,不过是个演戏的,肚子里没有半两学问,这样的女人怎么能跟她常春藤名校博士毕业相比? 夏念之完全不知杨璇儿所想,只满头雾水,她自觉两人间的关系还够不上能谈论此话题的亲密,不打算深聊。 然而杨璇儿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自顾自道:“盛先生是个好人,资助我拥有了自己的事业,我是十分感激他的,因而便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盛先生就此踏进婚姻坟墓,还是跟宋澄那样的戏子。” 夏念之听见开头,觉得十分惊奇,杨璇儿竟还对盛痕抱有‘他是好人’的幻觉,看来杨璇儿的粉丝滤镜绝对有上千度,腹诽后,好奇却使得夏念之压着不耐烦,用了个承前启后的连接词,问:“所以?” “废了宋澄,你觉得如何?” “你倒是挺有想象力啊。” 夏念之皮笑肉不笑,继而默默地咽了口葡萄汁,本甘甜清凉,谁知却是辛辣入喉,逼得她忍不住咳嗽了声,仔细瞧了下,才发现拿没注意拿混了,是威士忌。 “夏小姐应该,也是忍不下这口气的吧?” 夏念之默然,正欲拒绝,潜意识里觉得周遭气氛陡然变得森然诡异,于是乎往玻璃房的入口处望了一眼,谁知竟是那般凑巧,迎面撞上了缓步而来的盛痕。 有一瞬间的怔愣,这种场合碰上,还是三年来的第一次,指尖不住地摩挲杯底,泄露了她难免的有些不知所措。 盛痕瞧见那个小女人时,眼底闪过一丝讶然,但稍纵即逝,无人捕捉到。 有试图靠近的二代们不敢贸贸然上前,世人传言,盛家的这位长子盛痕风流,但更多的是无情冷血,手段阴狠,目空一切,毫无为人的怜悯之心,因而,有意攀谈的二代们只敢在有些距离的地方试探。 盛痕目不斜视,根本不在乎,曾被夏念之戏称为万年冰川冷漠脸,此时横眉冷对,他缓缓踏步而来,似乎将所有踩在脚底下,风卷残云地,毫不客气掠割过浮华潋滟,霓虹闪烁。 夏念之的目光随着盛痕,直到他在玻璃房东面主位站定,手执侍者送来的ChateauHautBrion,举杯向那些相貌不俗却极富有老练手腕的年轻男人们,颔首示意,低声交谈。 宋澄突然朝她看了过来,她此刻站在盛痕身边,轻挽手臂,小鸟依人,巧笑倩兮,带着胜者为王的高傲凌人,还有看向失败者的怜悯可怜。 夏念之浅笑回应,礼貌得体。 暗地里,夏念之却捏紧了杯颈,明知不能碰酒,偏偏想喝个痛快。她预料了接受盛夫人邀请后会遇见的处境难堪,却未曾想过会被杨璇儿言中,终归心气难平,夏念之若无其事收回视线,不再关注万众瞩目的男才女貌。 “哼,够狠。” 这句话也不知是说的谁,但杨璇儿的狠厉,成功令夏念之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言语发泄后的杨璇儿,却又恢复了其摇曳生姿的模样,似乎没有什么特别。 盛痕出现后,会场内便有的一阵小骚动,极快沉默,似乎有什么东西随着他的到来,而在被无形地撕扯着。 夏念之不懂,却很喜欢多看看,杨璇儿见夏念之似乎对她的计划不感兴趣,神色有异。 良久后,夏念之硬是扳过心态,才堪堪能够坦然接受来自于美女的目光审度,今夜她已然循着命运安排见到该见的人,最坏也不过如此了,思及此,随即十分淡定地唤侍应生重新换了果汁,面上一派怡然自得。 见此,杨璇儿终于放弃说服夏念之参与她的‘拯救盛痕’计划,颇为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转身走了。 夏念之无所谓转身,默默在角落处的藤椅上寻了个位置坐下,只等盛夫人前来开舞,而后她送完礼物便开溜,百无聊赖之中,扫过今日出席这场晚宴的宾客。 有些奇怪。 第三十七章:你怎么,会变这么多?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平城是个古老而奢靡的都市,泰河自西向东奔腾入海,地势带来的高低却也象征着财富和权力的绝对分层,从西部半山腰别墅到东边的贫民窟,黄金塔楼顶端之上,并非空无一物。 百年经营的家族,他们是云端之上俯视众生的那部分,而今日晚宴的名头,便是那部分中的其中之一,盛氏财团董事局主席的妻子,整个平城尊称一声盛夫人的路池的生日。 但凡能靠近这里的,非富即贵。 夏念之目之所及,亦是如此,宾客中不乏与盛家交好的豪族世家的掌门人,然而,今夜出现在晚宴上的政商二代们,出现的也太整齐了些,这些人平日里可是鲜少与盛夫人有所交集,令人不得不深思。 这阵仗,似曾相识,她十六岁时,夏霆西办过的生日会倒是有点像,那时候夏霆西可是打着小算盘,图谋直接在宾客中为她挑个未婚夫,所以,这难道是大型相亲会? 哈哈,盛夫人俩儿子呢,到底是谁那么倒霉啊,瞧着有男有女的,倒是荤素不忌哦~~~ 夏念之暗自搓搓小手,分外期待,或许今晚不会那么枯燥无趣了! …… 马尔巴岛上的钟楼,敲响八下时,生日晚宴的主角,盛夫人终于挽着盛老先生的手,从玫瑰深处款款而来,虽然沧桑终还是沦为了眼角细纹,但盛老先生依旧硬朗挺拔,身形矫健,盛夫人美得一如既往。 众人鼓掌欢迎,今晚上夏念之听了不少贵妇名媛们对盛夫人的殷切羡慕之词,此刻亦面露向往,不得不感慨,盛夫人这辈子是真幸福,值了。 “路璨和沈冉冉也来了,听说他最近有部新剧开拍,《连理枝》,还是夏氏投拍的呢!” “夏氏?夏念之的那个夏氏?沈冉冉这也能忍?”海蓝长裙的女人依着红木内雕花架,讥笑道:“哎呦,沈冉冉的心可真大,莫是根本不怕那俩人死灰复燃,旧情难忘?” 对面的女人点头赞同:“今晚夏念之不也来了,且有好戏可看呢!”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捂着嘴肆无忌惮地笑开来。 夏念之目测了下她们间的距离,一米五左右,近是不近,但远也没远到太平洋宽,真瞎,亦或者假盲,竟然敢在正主面前八卦是非,真是胆子忒大了。她歪了歪脑袋,借着玻璃的倒影,将两人的脸记住,这才跟着抿唇笑起来。 随盛氏夫夫妇入场的路璨,以及他身边的沈冉冉,两人订婚这么久,倒是越来越有老夫老妻的架势,在一众叔伯的调侃打趣中,游刃有余,亲昵恩爱。 她不愿意参加今晚这晚宴的原因之一,便是因为有太多曾熟悉的人,如此这般会令她的脑海中,频繁翻涌出无数回忆,比如此刻,她想的便是——路璨对她的抱怨。 …… “为什么你不能稍微装一装,那些都是长辈!” “我要嫁的人是你,又不是他们,凭什么要我对他们点头哈腰,赔笑陪聊?!” “夏念之!你若是真那么喜欢我,假笑而已,你连这点都不愿意做吗?!” “路璨,我告诉你,我!不!愿!意!” …… 或许,开始便是错的,路璨结束的抉择不过是修正,幸好改正后,大家都走上了正轨,以及属于他们各自的命运。 夏念之无奈地将脑海中陈芝麻烂谷子的记忆无情甩向宇宙,而后整理了下妆容,差不多是准备送礼物,然后离开的时候了。 接下来的开舞环节,自然是主人家的夺目时刻,而后场面逐渐热络了起来,联络感情,交际新关系,维护着日常利益往来的交谈,在谈笑间来回博弈。 但夏念之万万没想到,会在这些财团大佬的聊天中,听见她的名字。 “真没想到,S·M会与夏氏进行战略合作。” “因为盛痕这次的动作,S·M、伯纳、夏氏,这三家股票创新高,那些小散户纷纷入手,这圈里,可是有了些喧涌躁动,倒是和五年前的《龙爵》,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还是老弟你看得清楚啊。” 布莱那边的公告才刚刚发出,没成想竟会得到平城偌些财团圈的注意,她该庆幸还是该警惕?警觉吧,毕竟那份合作协议怪点颇多,夏念之的认知里,平城商门里原先资本雄厚,最后却被盛痕玩得倾家荡产的大佬,不在少数,她会不会成为其中之一,难说。 正思量着,手机震动,夏念之看了眼,脸色却刹那惨白。 —— 大圈里也有小圈,比如此时,以盛痕为首的几人。 宋澄早已识趣地主动离开到另一边,男人间觥筹交错,不一会儿,酒气熏染,身着浅褐西服的男人微松领带,摸着耳钉,边与对面的美女眉来眼去,边笑道:“听说,前些天,你那宝贝别墅着火了,烧得干净吗?” 盛痕正对玻璃墙面,从镜像中将背后的所有一览无遗。 路璨陪着盛氏夫妇,不时有赞扬其孝顺的话传开来,盛夫人宠溺地帮小儿子整理下领带,父慈妻贤子孝,关键是颜值还一等一的高,随手一拍估计都能当今年平城模范家庭的宣传照。 “祁琞,你那么关心,这装修费就给你了。”另一男人扶了下黑框眼镜,出声缓和尴尬气氛,笑道:“不过下次这种事,放着我来,实验室正好少些原材料,勤俭节约是美德。” 几人意有所指的聊着。 浅褐西装男人勾搭的美女终于笑了,他反而觉得无甚意思,转而环视全场,在花架藤椅处多停留了两秒,邪笑道:“哎,盛痕你看,夏念之和盛二少怎么单独走了?” —— [短信发送者找到了,那个位置,当天那个时间点,出现的人只有路璨。] 毫无预兆,事实摆在眼前,时询无故失踪本就奇怪,夏念之认定了事出有因,结果还真是,哪怕时询没有上山的念头,怕是之后仍旧继续有无数的诱饵引他主动迈向陷阱。 “凡事做过必留下痕迹,路璨,绑架杀人,这是犯法的。”夏念之转身,冷冷看向紧随其后跟来的路璨,疑惑:“你怎么,会变这么多?” 路璨不明所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夏念之不是警察,没有审问罪犯的兴趣,甚至她明白,哪怕最后查出短信果真由路璨亲手发出,那又如何,盛氏二公子,多的是方法脱罪。 她想做的,想明确的,只有一件事情,告诉路璨,他天生便招人喜欢,甚至背景雄厚到没人敢轻易动的位置,那又如何,时询也有背景,她就是他最大的底气。 “从小到大,我想护住的,从来没有失过手。” “我警告你,收起你那些肮脏卑劣的手段,再动他一下,新仇旧账,咱们慢慢算!” 路璨依旧淡定,猛然松开的手却暴露了他的慌乱:“证据呢?” “那封短信?绑在树上?连暴风雨都预料到了?”夏念之笑得嘲讽:“做事够细心的啊,是不是连手机ID被查到之后的替罪羊,都找到了?” 闻言,强装作镇定自若的路璨,心海骤起波涛,夏念之的话明显知道了些什么,她是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了她什么?! “变的是谁?到底是我变了,还是你希望我变了?” 夏念之被这句话绕得脑筋乱,她不懂,路璨却已然步步逼近,在她面前停下后,似是薄怒渐起:“我变了,时询替代我,你便心安理得,理所当然,是吗?” 路璨突然捏住夏念之的肩膀,夏念之被捏得难受,抬手反握住路璨的手腕,眼角猩红。 她想起盛痕曾言——世上最可笑的,是怪物间的相互指责,谁也不比谁干净,却妄图比对方人畜无害些。 夏念之不愿多言,警告表明立场后,便反手将人推开,转身欲离开,谁知,却再次被路璨拦住,追问:“你会和他结婚吗?你们同床共枕过几次?他知道你如今的情况吗?” “路璨你有病就去吃药行吗?!” 夏念之气急了,反手便是一巴掌,啪地一声,极清脆。 “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们姓盛的一样龌龊无耻!” “哈哈……”路璨笑得癫狂:“原来,如此,你一直认定我们脏,连血都是脏的,是吗?” 夏念之不明白路璨这话其中的意思,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回身,丢下句滚后,便没了言语。 第三十八章:值得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未打算多做停留的夏念之急忙离开,廊桥偏离晚宴会场,海风拂面而过时,还是冷的,她出来得急切,单薄的礼服裙,裸露在外的双肩不住发抖,牙齿亦磕磕绊绊地打颤。 她认识的路璨并不会如此简单便轻易妥协,回去后,还是的制定些措施来预防着。 思及此,夏念之只觉分外烦躁,无论是对于路璨,还是被禁锢于对路璨恨意中的她自己。 夏念之转过身,朝廊桥尽头的那人看了一眼,独自站在海岸边,背影竟是有些孤单寂寥。 但,此时已然,与她无关。 …… “怎么,夏大经纪人,准备改行当金牌小三了?” 身后突然传来沈冉冉的声音,夏念之回过神,沉默着避开沈冉冉轻蔑眸子里的意味不明,欲侧身离开,谁知,经过沈冉冉身旁时,却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夏念之目光往搭在她手腕的殷红指甲落下,右手随意将长发撩到身后,似笑非笑。 “沈小姐,我皮肤嫩,你这一抓,青了紫了的,万一再加上我心情不好验个伤,报个警的,‘沈局千金伤人被拘’,对你的影响多不好。” 夏念之以为她这般算是说得清楚了,谁知沈冉冉依旧不依不饶:“敢做还怕人说?前任就该有前任的自觉,退避三舍,当你已经死了,不好吗?” 呦呵,这尖酸刻薄的劲儿,真是太令人喜欢了。 “哦,那你怎么不把路璨装保险箱里呢?” 夏念之心头火气还未散,沈冉冉撞上枪口,惹得夏念之将其当成靶子,反唇相讥:“路璨粉丝五六千万呢,可各个都是路璨承认的小女朋友,你倒是一个个地警告啊,希望在结婚前,路璨的粉丝能被你清得一个不剩哦!加油!” 沈冉冉瞪大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被夏念之笑着打量了会儿,气急了。 “夏念之你也太恶毒了,竟然诅咒路璨没有粉丝,怎么,难道你还真指望你那时询,小男宠,能代替路璨在娱乐圈的地位吗?”沈冉冉见路璨已然从海岸边往这边走,余光扫过廊桥边的栏杆,栏杆之外便是一望无际的海,真是天也助她。 “靠什么?” 沈冉冉走了一步,靠近夏念之的耳畔,讥讽道:“靠床上伺候你的那点功夫?” 夏念之冷眼扫向沈冉冉,愤怒直冲天灵盖,已然在濒临奔溃的边缘,她往廊桥边上的玻璃灯瞥了眼,嘴角勾起冷笑,“沈小姐,你太脏了,洗洗吧。” 托盛痕的福,一年前给她报了个跆拳道课程,苦逼着学了半年,不说精通,半吊子还是有的,对付沈冉冉这幅瘦弱身板,更是,轻而易举。 没有丝毫犹豫,反手桎梏住沈冉冉的手臂,往廊桥外一推,眼见沈冉冉落水。 然而夏念之错估了她流年不利的严重程度,沈冉冉情急之中拽住了她腰间的缎带,往后栽倒时的重力加速度,拉着她一同扑向了大海的亲切怀抱。 噗通…… 海水冰凉刺骨,夏念之猛然扑腾起来,偏偏沈冉冉的求生欲使得她紧抓着夏念之不放,眼看着她即将没顶,又有一声噗通,路璨比预计来得要速度,游向她们…… 不,游向了沈冉冉。 海水灌顶,直将她往下拉扯。 夏念之拼了命地想要游上岸,却看着海浪将她卷离廊桥,越来越远。 自作孽不可活,她不该冒出害人念头的,老天爷是恰巧路过吗?现世报来得这么快的? 临了,无力再继续自救的夏念之绝望,却突然间,隐约听见又一声噗通,而后不一会儿,便有人从背后抱住了她,绝对的力量将她带着,远离了死亡的威胁。 —— 夏念之知道她正被救护车送往哪儿,亦清楚接下来会面对什么,甚至对秘密曝光后,此刻守在她身边的这个男人,会有什么反应,了如指掌。 同理,没有人敢在盛痕这尊大佛面前撒谎,他对人心研究得分外透彻,任何一点撒谎的痕迹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因为明白,所以她决定自救。 —— 夏念之醒来时,看到熟悉的病房装饰,而后见到守候在床边的布莱,提心吊胆终于结束。 “英雄救美,小女子以身相许如何?” 缓和气氛的话戛然而止,夏念之盯着布莱切水果时不小心弄伤的口子,那里正往外冒血,她突然什么话也说不下去了,她将布莱当好朋友,可这件事情一直瞒着,哪里像是好友之间? “你知道差一点点,盛痕便能知道你的秘密吗?”布莱怒:“今天,这个话题你逃不掉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后面未说完的话,夏念之与布莱心知肚明。 “你先处理伤口,我坦白。” 简明扼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遍,夏念之便等着布莱的爆发,谁知,布莱却无比淡定,那神色的未变,几乎要令夏念之以为,此刻坐在她眼前的女人,早就被掉了包,朝夕相处的暴脾气布莱,此刻本该炸成烟花才是。 “两年前,你已经任性过一次,现在,你还要继续任性?” 夏念之不答反问:“还记得我公寓里的那两只木雕吗?” “小老虎和小龙?” 夏念之默默点头,语气极认真:“我慢慢地开始做准备了,我期待迎接他们。” “但你想过没有,或许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我,加上纪之,恐怕再没人欢迎他们。” 布莱的话很残忍,但也很现实,夏念之有自知之明,偏偏自欺欺人地无视它,然而此刻被布莱一针见血地赤裸裸掀开,夏念之的脑海中却只冒出了一句话。 “这是我的家人,我不会放弃家人。” 布莱猛然将水果刀整个插入桌上的美人西瓜里,汁液淌满了整个桌面,而后握住水杯,挑眉看向夏念之,也不说话,便那么看着,直将夏念之在恒温的空调房里,盯得冷汗涔涔。 “给你个机会反悔,三,二……” “我不后悔。” 夏念之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布莱闻言,满腔怒火却再也抑制不住,瞬间如瓦斯爆炸。 手中的水杯被她猛地用力砸向对面的墙,玻璃碎裂,溅落满地时发出的声音,尖锐又刺耳,而后,令人窒息的空气中夹杂了布莱隐隐的哭泣声。 夏念之慢慢红了眼眶,欲开口安慰布莱,却又怕被她听出哭腔后反惹来担心,只得沉默。 她知道刚刚的回答,伴随的是将来终有一天,她会因为这个秘密而被拉进无间地狱。 布莱也明了,关心情切,才会这般暴怒。 独属于她们之间的默契,令两人都沉默着,不再言语,用这种方式来彻底断绝,愤怒下神志不清的两人,用言语互相扎刀伤人的可能。 …… 但布莱砸在手背上的眼泪,夏念之做不到无动于衷,于是乎,她妥协了。 “对不起,布莱,我总是很不乖,给你添麻烦。” “念之。”循声望去的夏念之被布莱挽住了肩膀,她轻轻靠着,眼泪啪嗒啪嗒掉,弄湿了夏念之的衣襟,布莱哽咽:“咱们不值得,他也不值得。” “但是,他或者她,值得。” 布莱哇地一声哭出来,夏念之知道,布莱也妥协了。 第三十九章:他赢了,又一次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住院三天,不少人都来探望。 盛夫人也来了,带了满满三壶老鸭汤,让夏念之存冰箱里,慢慢喝。 闲聊之间,夏念之也知道了盛夫人生日晚宴上,她和沈冉冉双双落水的前因后果,已然在平城名门圈子里,流传了五个版本,集齐了虐恋情深,商战博弈,宫斗争宠等元素…… 夏念之将这件事情与布莱一说,惹得布莱边喝着老鸭汤,边情不自禁地感慨,都是人才,夏氏下部新戏的编剧,就找他们来执笔,绝对大卖! 三天后,夏念之拿到了布莱制定的行程计划表,上面严格标注了每天三餐的食用时间,睡觉休息的次数与时长,水果维生素摄入含量,运动多少…… 总之,她被布莱事无巨细地安排得明明白白,其中包括,以修养为名,在医院多住七天。 …… 然而,临出院时,却有份神秘包裹寄到了夏念之的手里,没有署名和寄件方地址,但要求夏念之本人签收,这便将夏念之的好奇心拉到了最高值——包裹里的东西,肯定十分极致,要么惊喜,要么恐怖,两个极端。 夏念之拆了包裹,里面却是支录音笔,内容和许久前的‘路璨夜会神秘女’有关。 音频被设置为听完立即销毁模式。 夏念之丝毫没有防备,纵然她试图听得更仔细些,甚至是为了再次确认一遍她没有漏掉任何的字词语气,也只能拿着一只空空如也的录音笔,双眸发愣,浑身发冷。 但她的记忆是完好无损的,除非发生小概率事件导致失忆等,绝不可能忘记。 —— “路璨,你真的打算这么做?那不是夏氏,和夏念之有关吗?” —— 夏念之终于明白,困扰了她许久,关于章远任由路璨的亲密照片泄露,绯闻爆料满天飞,最后反将夏氏一军的幕后主使者,究竟是谁。 落日西沉,月亮一步两步爬上夜幕。 从夏念之的病房窗户望出去,看到的是整个医院后花园。 寒冬料峭,冷风红梅,鹅卵青石的小道上,挂了一盏盏红灯笼,灯火跳跃,热闹又喜庆。 雪绒懒洋洋地飘下来,落到玻璃,像一小朵蒲公英,毛绒绒极可爱,慢慢地,越积越多,窗台上满满的一层,放眼远眺,苍茫大地,鹅毛大雪倾盆而下。 瑞雪兆丰年,平城的第一场雪,与路璨一同来到了夏念之的面前。 路璨披星戴月,肩头顶着雪花,推门而入,出现在病房内时,夏念之还盯着窗外的落雪瞧个不停,随口道:“路璨,大年三十快要到了。” 路璨怔住,想说的话如鲠在喉,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然后,随着夏念之的转身,她目光落下的地方,路璨发现了他此行的目的——包裹。 夏念之觉得,她早该见到路璨的,来替沈冉冉兴师问罪的路璨。 那晚上,沈冉冉分明是想刺激她动手,好惹来一出故意伤人。后来她的确被激怒,莽撞之下理智全无,干脆顺水推舟,遂了沈冉冉的一出好戏。但以沈冉冉的个性,得逞之后,两人隔着一天花板住着,沈冉冉愣是没来找她兴师问罪。 然而,看路璨此次仍旧不是为沈冉冉的事情而来,思及此,夏念之不由得仔细将路璨打量了一番——这个男人脸上挂了彩,分明是跟人打架的结果,嘴角淤青甚至尚未散去,显示也不过就是一两天左右的事情。 路璨经历了什么非人待遇,落得个如此狼狈。 夏念之收回视线,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路璨,等着他开口。 见了那份包裹后,路璨便心中有数,免去了客套的寒暄,直奔主题。 “你看了?” “没看,听了。” 路璨沉到无尽海底深渊的心,听见夏念之的回答,顿时慢慢地往回升。 看来那人对他还有所顾忌,并不打算就这么拉他下水,路璨不由得庆幸,幸好只是音频,音频的话,造假太容易,解释时亦有回旋余地。 路璨瞟过包裹,问:“你怎么想?” 闻言,夏念之差点没憋住,笑成傻子,路璨这位影帝的素质可是非常高了,证据在前还能如此镇定自若,怕是世间独一份:“没怎么想,只是觉得好奇,夏氏是《连理枝》的投资方,你泼了夏氏一身脏水,整得夏氏恶名昭彰,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说不是,你信吗?” “我捅你一刀,警察找到了凶器,上面有我的指纹,我说不是,你信吗?” “不管指纹真假,我会原谅你。” 多好听的话,配上路璨的音色,温润却不阴柔,带着天生的矜贵疏离感,令人心驰神往。 但,夏念之明白她早就过了当年少女懵懂怀春的时候…… “可惜,我不是你,小肚鸡肠,睚眦必报贯穿我人生的前后始终,而最重要的,我人生的字典里,没有原谅二字,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绝不会有。” 路璨的脸色惨白。 …… 三天前,平城王道击剑馆,路璨与那人定下三场两胜的赌约。 击剑是他的强项,夏念之喜欢击剑的男人,因而他从小便刻苦学了,然而却未曾想到,他会输,输给向来不爱击剑,甚至从未听说他学过的男人手里,而输家,便拿不到包裹单号。 他托了人,只说找一件家里十分宝贝的东西,茫茫人海中查找,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为什么?!” “管好你的行为举止,时刻牢记当年与我做交易的那个你。” “盛璨,我不想某天出现在平城报纸上时,原因是杀人。” …… “你不信,可我还是要解释,那件事情与我无关。” 夏念之笑了,扬着手里的录音笔,讽刺:“路璨,鉴于你还是《连理枝》的男主,为了我的钱不打水漂,我会向对待绝世珍宝那般好好保管它的。” 路璨却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径直走向茶几,沉声问道:“要如何,你才肯稍微相信?” —— 布莱正在加班开会,手机却响了,一见是夏念之,以为是出院途中有意外,忙接了起来,然而电话的另一端却沉默良久,刚开始布莱还以为是线路信号不好,正欲挂断重拨,却听夏念之莫名其妙地喊了路璨的名字。 紧接着便是一段段对话,而突然间,传来哐一声刺儿的尖声,通话便断了。 布莱抓了外套,直冲向医院。 —— 屋内灯火摇曳,反射着利刃的寒光,落进夏念之的眸子里。 路璨手执水果刀,步步紧逼,直至将夏念之堵在墙壁与他的胸膛之间,她的身后的窗,窗外面是三楼高,跳出去非死即残,她赌不起。 夏念之瑟瑟发抖,暗恼何必非得捡着此时与路璨摊牌,惹怒他对自己才是真的毫无好处。 “拿着。” 什么? 夏念之眼睁睁地看着水果刀被塞进了她的手里,惊愕之下,尚未反应过来,便被路璨握着,猛然抵上了他的胸口,屋外的月华霜雪,清冷无比,在刀刃上跳跃,如冰针扎进心头。 夏念之根本拿不稳刀,手抖得不成样子。 “你应该很早就想杀我了,为了我欠你的婚礼,为了曾经生死危亡的夏氏,为了时询。” 路璨不退反进,刀刃瞬间穿透衬衫,扎进他的胸膛几寸,殷红的血涌了出来,刹那间便染红了路璨身上的白衬衫,夏念之被吓到了,忙急着要松开手出门喊医生。 谁知,路璨却握住了她的手,将刀刃又往里送了一点。 “你疯了吗?!会死人的!”夏念之的神经紧绷,怒吼:“松手!我去喊医生!” “你不是要我死吗?在灵岩山的时候,为时询复仇?为你现在喜欢的人报仇……” 路璨陡然大笑起来,笑声在夜里四下静谧时,显得格外渗人。 夏念之快哭了,拼命挣扎着试图将手从路璨的桎梏中抽出,然而几番尝试,徒劳无功。 俨然,路璨根本不打算轻易便饶了夏念之,失血过多的唇泛着白,声音愈加无力软弱,路璨却继续道:“小时候,院子周围的孩子里,属我和你关系最好,可你现在,却连我都不信,我真是太失败了。” “你要我的命,拿去便是。” 夏念之又开始头疼了,眼前的路璨与记忆中温文尔雅的邻居家大哥哥,完全无法重合。 或者准确点说,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她所认识了二十几年的阿璨哥,像彩虹一样,鲜活明亮,缤纷绚烂;而此刻的路璨浑身是刺,是灰白色的,透着死气。 …… “路璨,你觉得我听见这番话,会很感动,甚至于是感激你吗?” 夏念之逼迫自己必须冷静下来,好好地寻找出应对疯狂路璨之法。 “你若死了,凶器是我屋里的,沾着我的指纹,而且世人都知道,我有足够充分杀死你的动机,呵呵……”夏念之冷笑:“我现在极其怀疑,你是打算与我同归于尽,用你自己的命,送我进监狱。没想到啊,我夏念之何德何能,令路大影帝如此费尽心机,不顾代价地意图置我于死地!” 这边厢,夏念之的反应出乎路璨的意料,那边厢,借着路璨怔愣住的间隙,夏念之瞅准机会,掰过手腕,猛地冲出门喊医生。 路璨躺在病房冷冰冰的地板上,望着纯白的天花板,凄凉地笑了笑。 “你觉得你赢了我,但你忘记了,过去陪在夏念之身边二十年的男人,是我。”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夏念之的软肋在哪里。 他赢了,又一次。 第四十章:时询能忍?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布莱以生平最不要命的速度飙车到了医院,看到满手染血的夏念之时,差点厥过去;等花了五六分钟,听夏念之解释完来龙去脉后,决定她还是厥过去,比较稳妥。 这都叫做什么事情?夏氏的夏念之将S·M的路璨,国民影帝给捅了,OMG的,老天怎么不来道雷直接劈死她更快呢?想要她的命还非得这般拐弯抹角的? 布莱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夏念之,两人便在急诊室外守夜,没多久,路璨的经纪人章远也来了,往布莱旁边蹲下,三尊门神守着路璨。 一个多小时后,盛夫人急匆匆赶到,搂着夏念之开始哭,夏念之这才知道,章远对盛夫人的说法是路璨外出遇到了劫匪,这才出的事,完全将夏念之从路璨受伤的事情里摘了出来。 如此维护她的做法很奇怪,但彼时夏念之完全没有心思多加追究。 …… 天将明时,急救手术终于结束,医生说完并无大碍后,夏念之揉着心脏处,缓了许久,才稍微恢复了丝血色,跟着盛夫人前往路璨的病房探望。 人生经历的许多故事,大多环环相扣,因果循环,夏念之原本不甚理解,但经历了路璨在她面前自残的事情后,突然顿悟,或许,她不该那般急躁地,偏执地,便断定事情与路璨有关。 凡事讲证据,反向思维,若证据本身便是假的呢,能推导出什么? 路璨还在住院,夏念之却随口扯谎,说是出差,然后便窝在了家里,闭门谢客。 …… 这样的状况,直到了事发两天后,盛夫人亲自登门来找她,邀请她今年到半山别墅去过年守岁,一起吃顿年夜饭。 “你还没出国那几年,咱们可是每年聚在一块儿的,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的,多好。” 夏念之正在剥桔子的动作顿了顿,低头沉默,盛夫人怜爱地牵着夏念之的手,颇为疼惜,继续道:“我知道,盛家亏欠你太多,但我们努努力,至少,不做敌人,你觉得呢?” “好。”夏念之将剥好的桔子放到盘子上,端到盛夫人面前,笑得乖巧:“我会努力的。” 努力个屁,她越来越佩服自己瞎扯淡的本事了。 —— 除夕春节,遇上这种举国欢庆的日子,连娱乐圈的这些妖精们都安分了不少。 翻翻朋友圈,刷刷维波话题,要么晒春联,要么放上段视频,说几句吉祥祝福话,最不济的,也有自拍和新年快乐…… 一派其乐融融,弥漫着和平与爱。 夏念之和CK四位大帅哥视频会议结束,伸伸懒腰,抖抖胳膊腿儿,趴在沙发上看布莱翻阅文件,突然心底极为感慨,幸好她只是个经纪人,不然每天这么工作,得累死。 “你真那么放心CK那四个,出国旅游?最近新闻上说,那地方不太平啊!” 她刚刚交代了那么多手下的艺人放假期间的活动注意事项,布莱偏偏挑了个CK,夏念之若有所思:“你到底想问什么,直说。” 布莱假装没有被看穿心思,思考了会儿,才问:“你和时询,冷战和好啦?” 夏念之点点头。 大致猜测到了些许前因后果的布莱,追问:“时询能忍?” 布莱有时候都觉得,夏念之无情无义无耻,平城能与盛痕并驾齐驱的渣女非她莫属。 “都是成年人,没有那么矫情,选择性遗忘是成年人在钢铁丛林中,生存必备技能之一。” “那你好棒棒哦!” 夏念之没搭理布莱的故意讽刺,起身回房换装,上次和宋澄隔空短兵相接,与沈冉冉赤手肉搏,哪样都不是她今晚想再经历一次的戏码,因而打定主意,忍住脾气,吃完饭,打听到她所需要的信息,便果断撤。 —— —— 盛家祖宅坐落于平城卧龙山的半山腰位置——这里几乎都是老牌富豪家族聚集地,笃信风水的财团家族们,认为此处是旺地,而在外面,这里被人戏称为半山别墅。 夏念之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位于其中风景视野最好位置上的盛宅,敲响了盛家的大门。 一进门,便闻到了空气中,硝烟迷漫,想必是刚经历一场唇枪舌剑。 夏念之笑着,下意识先将祖宅大厅内,今日除夕宴的所有参与人给大致瞧了瞧。 茶几正位上,正襟危坐的自然是盛老先生,目光炯炯如有刀,刮过,胆敢有小心眼,怕是皮都得被扒下来两层;而盛老先生左手边,小羊皮欧式单人沙发的位置属于盛夫人。 接下来的位置依次便是路璨,沈冉冉,空位置,盛痕,空位置,再那之后的盛家人便都是些她不认识的面孔;盛老先生右手边的那排人从一而终便都属于陌生人系列,穿着打扮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家世不凡,但夏念之凭着曾经在盛家出入十几年,愣是认不出来名字。 盛家家大业大,枝繁叶茂,长房是盛老这一脉,盛家祖宅由长房继承,其余的旁枝末节,只有在大节日时,才会聚集,而除夕,显然是顶天大的节日。 夏念之顿时有些后悔,她将这茬彻底忘了个干净,早知寻个平常日子来拜年便好了,何必非得应盛夫人邀,来吃这顿饭,也不怕噎死! 盛夫人起身,笑着招呼她到身边:“今天念念这身真是漂亮,苏绣吧,还是双面的,念念有品味有眼光,懂得什么是真好的,可是难得啊!” 夏念之陪着笑起来,尽力装得温婉,其实今天挑这件,只是因为不显身材,她胖了。 “嫂子,您快别这么说,等会儿宋小姐听见了,还以为你这位未来婆婆对她的衣品有意见呢!影响多不好啊!家庭和谐最重要,不是吗?” 夏念之假装无意回身,偷偷瞄了眼盛痕,盛痕竟然将宋澄也带来了?果然真爱啊! “哎呦,来,看看,宋小姐换装下来了,挺合身好看的,嫂子你说呢?” 夏念之神飞万里的思绪被打断,扭头随着众人的目光看向楼梯处,宋澄一身墨绿鎏银丝线旗袍,从二楼缓缓走下,娱乐圈的顶级美女,自然美得不可方物。 盛夫人但笑不语,然而夏念之再次偷偷地瞄了眼盛痕,她大致听懂了些,可能宋澄来时穿的衣服没能令盛夫人满意,盛夫人便直接让她上楼换了。 呃,宋澄可是时尚大咖,当即换衣服,这也能忍?关键是,盛痕也忍了? 借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磨嘴皮子上,夏念之的目光便多停留了几秒,只见盛痕依旧冰川得很执着,面无表情,浑身上下都恨不能刻上:生人勿近,违者后果自负。 啧啧…… 似乎是她看得太入神,惹得盛痕也回看了过来,视线对上,夏念之立马心虚地移开。 那天她使诈,将盛痕从医院调虎离山,后来醒了,连通致谢电话都没有给盛痕打,今天盛痕能放过她才怪,羊入虎口,且是智障般的自投罗网,夏念之颇为心塞。 第四十一章:碍眼?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除夕夜,盛家祖宅灯火熠熠,晶钻烁烁。 托恒温中央空调的帮忙,祖宅大厅内,暖如阳春三月,和风习习,温柔拂过。 盛痕不喜任何需要家人共同参与的节日,但却习惯于身处其中,听着周遭欢声笑语,团圆热闹,研究他们背后有多少谎话连篇;但听多了,也腻得很,不耐烦时,盛痕抬眸,黑母幽深,望着大厅中央高悬的那副先祖题字——‘盛世’,兀自出神。 笔迹沉劲有力,娇若惊鸿,婉若游龙,被盛氏宗族供养许久,仿佛有了丝活气。 盛痕打量它,它似乎也十分好奇,仔细审度眼前这位狠戾又凉薄的男人,究竟是谁。 静谧的无声较量后,倏忽间,盛痕勾起嘴角,浅笑,眼眸深邃,带着鼎食之家、簪缨之族,百年来的气度和风骨,气场无声却慑人。 良久后,直至注意到首席的盛老先生投以冷冽目光,盛痕淡然回视,四目相对,平静祥和的表面下,暗流汹涌,火光冲天。 他们都知道对方的最终的目标,亦明白,雷鼓已起,战号嘶吼,盛世权柄之下,无父子。 …… 夏念之的眼神本是在偷偷打量盛家的诸位亲戚,她今日应邀参加盛家的年夜饭,本意便是为了窥探,眼下这些盛家亲戚对于盛氏长房的统治,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一旦弄明白了,于她大有益处。 然而夏念之最终没忍住,还是偷偷地又将视线往盛痕身上落——若无意外,今晚上的那条消息宣布后,他的地位在盛家,怕是又会升一个台阶,只是…… 夏念之不由得觉得奇怪,便循着盛痕的目光望去,谁知尽头赫然是盛老先生。 大眼瞪小眼的,这俩父子作什么妖呢? 夏念之饶有兴趣地瞧了许久,最后却是不得不承认,她的眼力劲儿的确还未达足够火候,看不懂两人间的弯绕曲折,无奈之下,夏念之默默敛眸,然而心底却是暗自高兴,第六感诚然不欺她,或许,盛氏早已不是毫无破绽的铁桶一个。 …… 无声厮杀,最后以盛家父子两人同时鸣金收兵为结束。 盛痕心绪不耐地理了下衬衫袖扣,神思有些飘远——李贺前不久送上了一份报告,报告上所罗列,牵扯到那件事里的姓名,足足有两页纸,均以‘盛’字开头。 这便是他的家人,逢年过节遵循祖训,必然得在同张桌上用餐的族人。 这些年,费尽心思地护着,好吃好喝地养着,任由他们逍遥自在的他,简直滑稽可笑。 许是手上并不干净,大多数位高权重者皆喜欢研究点佛道,盛痕亦不例外。 佛道讲究轮回,以十二为一计时,向来轮衰败气运,回盛世际遇,若是认真地算算,也就今晚子时钟声响起的那一刻,盛家已然历经九次十二轮回,再好的气运,估计也被这帮孙子败得差不多了。 思及此,盛痕眼底的阴鸷更深,也更凉。 百年老树,外人很难扳倒,烂了,从来都是从根里,一点点地开始。 他正欲将视线收回,不知为何,却鬼使神差般地偏移了轨道半分,落在他右前方的女人身上——此时的夏念之倒是一改几分钟前作贼心虚地不敢与他对视,好整以暇地回望。 清亮的眸子,微微弯成了上玄月,梨涡浅浅,像盛了水,却比酒来得醉人。 然而,重点是,她竟然还笑得出来? 显然,自小在盛家玩耍长大的夏念之,怕也是知道今晚将发生些什么,才敢单枪匹马而来,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也愈来愈不知分寸为何物。 心思一动,盛痕视线偏过,发现,注意着夏念之的,并不是只有他一个。 路璨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尽管眼里的温存留恋极尽遮掩,然而在座诸位,或许有心人早就将所有收入眼中,盛痕不免有些气闷,看来那日警告的分量,还不够重。 …… 夏念之刚听了个超级大八卦,心情舒畅,谁知手机突然震动,吓了一跳后才发现只是短信提醒,划开屏幕看了,不由得皱眉。 [盛痕:别笑了。] [夏念之:为什么?] [盛痕:难看。] 夏念之反手便丢了个冒号,紧接着干脆摁关了屏幕。 抬眸,愤愤然龇了个大笑脸,当做报复;果然,盛痕眉梢青筋跳了跳,忍不住抬手揉。 —— 时间流淌,颇有历史的圆形茶海,淌着屋外月华光晕,技艺精湛的雕刻,古朴厚重。 周遭,盛家几位妯娌姑嫂围坐着闲话家常,吃穿用度无一不谈,当然,聊得最嗨的必然当属圈子里各家族的八卦,夏念之亦是跟着听得不亦乐乎。 互通有无,信息整理,倒还真地让夏念之知道好些名流密辛,实打实地感叹不虚此行。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夏念之却慢慢地觉察出了些许的不对劲,平日待人接物总是慈祥可亲的盛夫人,却是一改往日模样,言语里,明里暗里,处处针对着宋澄。 很明显了,维持表面和气,对于盛夫人而言根本不是难事,既然此时这位素来笑意盈盈的盛夫人对准儿媳妇宋澄连装都懒得,怕是已够得着厌恶的级别。 按道理而言,盛家其他人本就出身不凡,对宋澄会有稍许微词并不奇怪; 然而相比较之下,根据她对盛夫人的了解,于盛夫人眼中,所谓门第差别、阶级不等,根本不会成为她看轻蔑视一个人的理由,更何况这位盛家准儿媳的出身也并不是一无是处——国内最年轻的金熊、金凰双料影后,倾国样貌,身价上亿。 既然如此,盛夫人为何还会觉得宋澄碍眼? 这边厢,夏念之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盛痕和宋澄,但两人看起来均无所谓,她几乎是立刻便摁下了脑袋里多管闲事的念头,当事人都不在乎,她跟着肾上腺素飙升个什么劲儿! 那厢,在座诸位夫人有不少,打算将话题往夏念之身上引,都被盛夫人轻描淡写地挡了。 夏念之注意到这些时,默默敛眸,暗自警告她自己个儿。 今日冒险掺和的盛家这顿饭,处境本就极为尴尬,更何况明枪暗箭防不胜防,她必须时刻警醒,小心提防,最好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专注自身,保证她自己全身而退为好。 第四十二章:盛贞南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盛氏是极传统的世家豪族,规矩奇多,古怪又守旧。 其中之一,便是于每年的年夜饭开席前,必然会先有个茶宴。 盛茶的是百年前的青瓷茶盏;煮茶的是初冬时佣人们拿上竹屉子接下的雪;茶叶用的是谷雨前的君山银针;每个家族成员,都会分得一樽,汤黄澄高,气味醇清。 佣人鱼贯而入,端上来精巧茶点;水咕噜噜地开了,俯冲而下,卷起尖针毫叶,白瓷茶盏之上热气缭绕,纠缠着软糯糕点甜香,于厅内袅袅散开。 待一切就绪,佣人恭敬退下,宽阔大厅内,一时间,又是笑声连连,其乐融融。 夏念之摩挲着掌心白瓷的盏饵,将视线落在盛痕面前的白瓷上,有些失神。 同样的容器,盛痕瓷盏中却是水,再普通不过的白开水。 夏念之垂眸,盯着手中的君山银针,清雅澄净,是上品,然而连她一个外人,都分到了一杯价值千金的茶,盛痕却只能喝白开水,亦或者说,只配喝白开水? 思及此,夏念之小心翼翼生怕被人发现地,看了眼盛痕,却见盛痕手执笔杆,唰唰唰地寥寥几笔,突然顿住,似乎觉得哪里不太满意,于是乎擦掉重来。 神色冷漠,目空一切,凉薄得令人觉得无法靠近。 这好像一直是盛痕给人的感官,只是夏念之实在无法理解,他为乎能够无所谓至这种地步,这杯茶便算了,连身为未婚妻的宋澄,代表的亦是他的脸面,结果却是在盛家人言语之下受辱,真的,不管不问吗? 她记得两年前的盛痕还不是这般,绝对冷静自持,理智干脆到残忍的模样。 夏念之正疑惑时,突然觉得有目光炯炯,盯得她身上几乎要烧穿个洞,忙寻着目光看了过去,赫然发现竟是宋澄正沉沉地凝视着她,眼角眉梢间明明在笑,却只令人觉得阴森悚然。 夏念之瞬间捏紧盏饵,惊觉,这该死的潜意识,注意谁不好,偏偏是盛痕。 视线飘忽,随意找了个角落放着,心下却是不自在,暗叹,得了,哪怕再是爱屋及乌,也没她这样的,盯着这俩人,操心得都没边了。 —— 管家几番添茶,厅内,盛氏族人公式又套路地互相恭维,每个人嘴角都露出了适当弧度,俨然一场完美的家族聚会,夏念之在其中格格不入,实在看得烦躁不耐,干脆神游天外。 突然间,一声轻呵,就此截断厅内所有的热闹。 “路池,盛痕的婚事,外头闹得沸沸扬扬,我远在北城,都听了不少的风言风语……” 夏念之闻声望去,长卷发女人,正坐在盛夫人对面,约莫四十左右岁,烈焰红唇,一袭黑色抹胸长裙,全场女人中独一份的凌厉眼神,美得最张狂肆意。 “祖上的规矩,戏子嘛,不得入我盛家的门,否则那代价可不小。”长卷发女人顿了顿,话锋一转,笑呵呵,“这要是别的,也好办,偏偏是咱们盛家的长房长子,若是这婚事不会变,干脆早点定了,也好给外界个交代,流言蜚语的,别牵连我们明年的分红才好啊。” 卷发女人话音未落,盛家各房各脉亲戚们的视线,便逐步来了个巡逻,先是在话题当事人盛痕处停顿了会儿,见盛痕无甚反应;继而便看向仍然笑意盈盈的盛夫人,却只见她除了温柔地笑,脸上再无其他表情;无比挫败的亲戚们最后将关注往长卷发女人的身上一落。 众人神色各异,各有盘算。 发觉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卷发女人捂着唇,看向盛痕,咯咯笑道:“盛痕呐,你这求婚,求得也太仓促,连家族首肯都没有,幸好还有阿璨,不然我们该多措手不及。” …… 闻言,夏念之心中有了个猜测,盛家族里,能将盛痕路璨两兄弟摆在台面上比较的,除了继承权,没有别的;或许,盛痕若真的娶了宋澄,代价便与继承权有关。 思及此,夏念之很是想笑,果然,很有盛家古板腐朽的老牌世家作风。 然而……这位女士究竟想做什么? 只是想着看热闹? 毕竟盛家长房长子娶个族规不允许的女人,丢了继承权?这瓜可是甜美多汁。 但仔细想想,这话里话外,倒也不完全像,难道是担心盛氏继承权的更迭,会影响盛氏财团的股票涨跌?貌似,后者的可能姓更大些。 夏念之正这般想着,长卷发女人却又身体力行地打破了她的猜测。 “其实,咱家这些规矩,早就老古董了,正好趁着今天,投票将族规改改,反正……”长卷发女人笑着再次盯着盛夫人:“路池,当年我哥为了你,那些不拿族规当回事的行径,大家可都还记得呢。多甜啊……” 最后陡然加重的语调,夏念之听着耳熟,记忆里渐渐地,便浮现出了一双清冷潋滟的眸子,与眼前这位女人倒有些相像。 她记起来了,盛老先生有位同根同源的亲妹妹,名叫盛贞南,她年轻时被家族长辈宠得无法无天,盛氏公主的身份,原本荣华富贵唾手可得,谁知偏偏不爱红装爱武装,摸爬滚打走上军界高位后又觉得没意思,下了海,至此,于北城的一番事业风生水起。 这样的女人,比起男人有着当仁不让的刚毅果敢,夏念之对其唯有两个字,佩服。 然而她没记错的话,这位‘盛家大长公主’,冷傲自负的盛贞南已然六年未曾踏进过平城半步,今日突然露面,实在是匪夷所思。 莫非是为了十二年之约?总不能是为了刚刚所说的改族规吧? 看来她猜得没错,今晚的年夜饭,或许真如她所猜测的那般,有些特殊的料可挖。 …… 这边,夏念之暗暗期待着今晚能于盛家祖宅有所斩获;那边厢,盛痕对盛贞南的点名无动于衷,一时静谧无声中,倒是始终沉默的盛夫人率先打破了宁静中,诡异的压抑气氛。 “都是年轻时候的事情了,再提,免不了令晚辈们笑话。”盛夫人温柔和蔼地看了眼盛痕,这才道:“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贞南你竟会如此关注阿痕的婚事。” “其他摁住不谈,若说婚礼,既然贞南你在乎,又何必假手于人?”盛夫人顿了顿,直至满意地看到了盛贞南神色间的晦涩不甘,这才笑意更深地向盛贞南发出邀约:“阿痕的大好日子未定呢,要不,贞南你来筹划筹划?” 善解人意的盛夫人这话说的,却是绵里藏针。 就连夏念之都听出了些言外之意,不由得瘆得慌——若是寻常人家便也罢了,偏偏是盛氏,平城的百年望族,脸面重若千钧。家中高堂仍在,盛家长子的婚事却让姑姑主持,这位姑姑怕是以后便摆脱不了越俎代庖之嫌。 果然,盛贞南脸色微变,目光陡然如刀刃般锋利,直射向盛夫人,盛夫人毫无畏惧,坦然迎战,这场堪称盛家两个最尊贵女人的战争,如火如荼,夏念之却觉得最苦逼的是她。 她进门后便被盛夫人满心欢喜地拉着坐到了旁边的位置上,为此甚至还让路璨等人均往后挪了位置,可谓是大动干戈,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羡慕、嫉妒、怨怼的眼神;而此时,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盛贞南眼刀的无差别扫射,她都快给捅成蜂窝煤了…… 无奈之下,夏念之眼观鼻鼻观心,暗叹,在盛家的这帮子亲戚中,想看盛痕迎娶女明星热闹的甚多,然而最大尺度也不过是旁敲侧击,似是而非的一语双关,偏偏这位盛贞南,竟然直接便明刀真枪地怼上了盛夫人,勇气可嘉。 “哈哈,嫂子若是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倒是可以帮帮忙,总不能让外人觉得,咱们盛家瞧不起个女戏子,婚事连主母都不愿亲自出手打点了吧。” 盛贞南不知何时,已然敛去了眼底的薄怒,笑道:“哈哈,这怎么可能呢,我们的盛夫人,当年也只不过是个渔女,出身差不多的话,婚礼的筹办,该更设身处地,感同身受,吧……” 话音未落,便听圆桌外圈的最角落,有瓷器落地的声音,突兀,骤然,平白像首哀乐。 安静得死寂。 良久后…… “年轻人,心思活泛,脾性未定,此时谈这些还太早了些。”盛夫人四两拨千斤,果断结束了话题,末了,对准着青瓷盏口,吹了吹热气,茶水渐起波澜,笑道:“震东,你说呢?” 盛老先生被无辜拉出挡火,夏念之深觉,此时的她,正在看一出八点档狗血家庭伦理剧。 “好了。”盛老先生点着指尖,白瓷盏缓缓落于桌面,明明是相劝,语调却极为凉薄,“贞南,难得相聚,何必弄得彼此对下次会面,都没有期待。” 盛老先生话音未落,听声听音儿的在场女眷们,早已纷纷知情识趣,默默自觉地跳过了盛痕与宋澄即将到来的婚事话题,开始聊上其他。 夏念之心里陡然咯噔了下,刚刚出声轻易结束唇齿间刀光剑影的盛老先生,眼神似刀,割肉刮骨,凌厉非常,然而他的眸光没有停留于盛夫人或盛贞南其中任何人的身上,反而落到了盛痕身上,被盛痕完全忽略漠视后,更加不耐烦地蹙眉。 显然,盛老先生对眼前的一场小打小闹,已极为不满,但为什么不针对挑事的盛贞南,单单如此厌视盛痕? 因为是盛痕要娶宋澄?不,理由若真如此简单,盛家族长之位,怕是早就换了主人。 夏念之将眼前的一切看在心里,再联想到桌前的那一盏白水,心中犹疑更甚,太奇怪了,那种眼神,敌意仇视,恨意满满,竟会出现在父子之间,他们两人之间莫不是有夙怨? 第四十三章:欢心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不待夏念之多想,便有管家前来通报,年夜饭已准备就绪。 众人齐齐看向盛老先生,得了盛老先生点头后,这才跟在盛老先生身后,亦步亦趋,走往‘米良道’方向——米良道,顾名思义,盛家祖宅内的用餐场所,简约低调,然而只有真正懂行的人才知道,这处位于盛家祖宅西北角落的三层塔楼,究竟值在了哪儿。 —— 前往‘米良道’的中途,夏念之与盛夫人告了急,说是包落了,中途折返回前厅去取。 刚上演了出大戏的大厅内,人走茶凉,夏念之从沙发上找到了手包,正欲起身,却在包里发现了张纸,叠成了千纸鹤的模样,没有写署名。 好奇心促使夏念之摊开来看,赫然入目的,却是张侧脸素描画,眉目之间,是她本人。 夏念之读书时曾选修过素描课程,对这些略懂,线条的勾勒和笔触的粗细轻重,都可看得出做出这幅画的人用心之深,而最后,她的注意力被纸张角落处的落款所震撼,心海喧嚣。 ‘念有所想,念有所终。’ 笔法精湛,笔力透彻纸背,哪是写在纸上,分明是刻在她心尖。 夏念之回想了一番,刚刚在茶宴上动笔的人,好像只有盛痕一个,所以,是他? 夏念之心跳得极快,完全不受她的控制,砰砰砰,雷鼓鸣钟都相较逊色,她的嘴角弧度无法抑制地上扬,最终没忍住,轻笑,笑意直达眼底。 “什么嘛?……把我画这么丑的?……” 指腹抚摸着纸面上的黑白女人,夏念之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盛痕敛眸作画时的认真模样,不得不承认,帅气的男人,无论做何事,总是会平白得附加分的。 上天偏爱的皮囊啊,夏念之感叹着,却记起了宋澄阴森怨怼的笑,指尖猛然颤了颤。 瞬间,夏念之想到了她曾不知天高地厚问过盛痕的一句话。 “我其实,也还是挺好的,盛痕,你不觉得,咱们不谈生意,谈点,其他的,也可以吗?” “我和你,除了生意,没有其他可谈。” …… 夏念之低头,再次盯着手中的素描瞧,瞧得分外仔细,但越看,却越觉得那画中的女人不是她,或许只是一场错觉,她想得太多。 她无奈地摇摇头,重新将那张素描图叠好,收进包里的夹层,拉上拉链。 如此一来,也算是妥帖的收藏,若是将来有人要找,还了就是。至于其他,夏念之摊手,盛痕的每招落棋,均是九曲十八弯,反正绝不会只有一层意思,不过这次,她不打算深究了。 …… 原路返回米良道,出了暖和的大厅,经过竹林廊道,至此处,暖气照顾不到,有些凉。 夏念之觉得脑袋晕乎乎,可能是最近吃药的原因,精神力总是很难集中注意在一件事情上很久,稍微用脑,精神紧绷后,便总有晕眩反胃之感。 这档口,布莱打来电话叮嘱夏念之,别在外头吃太多,家里火锅材料已备好,等会儿她从盛家的年夜饭结束回家,便直接可以刷起来。 时蔬新鲜干净,猪羊鱼肉切片,布莱拿手的虾滑,翻滚的高汤,在隆冬寒风时节,热乎乎地吃上一口,最是舒服,亦最是管饱。 夏念之心向往之,正欲嘱咐布莱一句记得洗些香菜,身后却陡然有人冲上来,狠狠拽过她的手臂,照着她的脸扬手便是一巴掌。 啪…… 掌声清脆,在空旷静谧的竹林院子里,显得格外诡异。 —— 猝不及防,接连又是一巴掌,彻底懵逼的夏念之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脑海里仿佛有无数的苍蝇嗡嗡作响,崩溃之下,她勉勉强强地站稳了,这才得空找准了施暴者的位置。 “沈冉冉?” “夏念之!”沈冉冉目光狠毒,面目狰狞,低吼:“你特么的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连未婚夫都不屑于要你的贱人,马尔巴岛那天竟然敢推我下水?!” 夏念之抿唇,暗躇,究竟是除夕夜在盛家祖宅闹事的后果比较严重,还是任凭沈冉冉就此欺负她,她却沉默以对来得更为丢脸和难堪;然而,眼瞅着沈冉冉逐步逼近,甚至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柄小刀来,夏念之怂了。 果然,她早知沈冉冉绝对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肚里咽的性子,在医院时没找她麻烦,现在终于忍不住蹦跶出来动手了,只是这地点和时间,竟选在盛家祖宅,除夕夜,沈冉冉还是有点虎的。 “马尔巴岛的那天晚上,我舍身为仁,遂了沈小姐的心意,换来路璨对你的英雄救美。”夏念之反问:“沈小姐难道觉得不够?按道理,沈小姐你该多谢谢我才是。” “救我?谢你?哈哈哈!”沈冉冉似乎想到什么,笑得更为凄厉:“夏念之!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因为你受的苦!!你拿命赔我都不够!” 沈冉冉阴测测地笑,夏念之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杀意。 醍醐灌顶,满心了然,她突然明白,沈冉冉为何从事发至今,忍了这么久——这世上最完美的犯罪现场,盛家祖宅怕是得稳居榜单前三,毕竟,这地方是连平城首席司令官登门都得专门上拜帖的地方,谁敢造次查案。 更何况,年夜饭即将开始,盛家祖宅上下,大多佣人都到米良道伺候了,紫竹林院子寥无人烟;哪怕有那么一两只眼睛撞见,盛家的准二少夫人不好得罪,沈家的独女亦不能招惹。 何为明哲保身?言下之意等同于,无人报,便没人管。 沈冉冉大概是摸准了这个机会,才敢如此明目张胆。 但是,沈冉冉如何确定,她今晚一定会出现在盛家祖宅的?难道有预知能力? 无论如何,总而言之,夏念之心下一沉,作为夏霆西的孙女,若是便这般被随意欺负,明年清明的坟前拜祭,她也不用去了,否则她爷爷见到她,怕是会气得直接掀了棺材,表演诈尸给她瞧。 然而,偏偏,偏偏是此时。 沈冉冉用尽力气的两巴掌,令夏念之本就有些微疼的胸闷心悸,变得更严重,胃里翻江倒海地恨不能吐个干净。她目光渐凉,望着近在咫尺的沈冉冉,心底明白,此刻,一时之快的逞能,她博不起。 隐忍沉默纵然十分可耻,但目前是最优选择。 …… 夏念之决定不再继续与沈冉冉正面硬扛,微往右手边侧身,正欲赶紧离开,谁知刚动,身边的风被刺开,危机下的潜意识动作,夏念之忙躲开,然而迟了几秒,尖锐锋利的冷兵器擦着她的手臂,堪堪划过。 积雪融化后的小路湿漉漉,夏念之为了躲开沈冉冉的攻击,重心未稳,踉跄地直往石面上栽,她眼里原本圆润光滑的鹅卵,此时堪比利刃。 夏念之几乎已能感受到,重力加速度的惯性下,膝盖骨与鹅卵硬碰后,碎成渣,有多疼。 眼看着便要跌倒在地,千钧一发,惊慌失措的夏念之下意识忙护肚子,手就近拽住了身旁的刺竹,呲啦,尖刺划破血肉,随着夏念之往地上倒,竹身一路血迹斑驳,直至夏念之蜷缩着虾米状,跌坐在地。 夏念之后怕不已,只差一点,她便护不住了。 “你疯了?!杀人犯法的!” 沈冉冉充耳不闻,刀被她在手中紧攥,如同此时的她一般,杀意凛然,继续逼近夏念之。 夏念之摸索着包里的手机,欲电话求助,却被沈冉冉摁住。 “杀人当然犯法,所以我不会动你的命。”沈冉冉蹲了下来,凑近夏念之的耳畔,压低了声量,眼底的怨怼几乎要凝成万箭,将夏念之穿心。她单手死死扣住夏念之的下巴:“但,我很不喜欢你的这张脸,特别、特别不喜欢。” “沈冉冉。”痛至极致,夏念之却极轻地笑了声:“你到底在害怕什么?路璨被我抢走?” “我当然会担心,毕竟……”刀尖抵着夏念之的下颌,沈冉冉眼里满是恶毒:“你连未婚夫亲哥哥的床,都敢爬上去,如此彪悍的战斗力,我怎么能不打起万分精神,警惕防备呢?” 夏念之觉得累,浑身上下,哪里都疼。 她几乎可以确定,沈冉冉私底下找人查了她,看沈冉冉此时自信满满,分外笃定的模样,最怕的是她查出了些实打实的证据,不过…… 转念一想,沈冉冉应该不会愚笨到为了毁她,连盛痕都拖下水的地步,毕竟一旦盛家查出是谁抖落了这惊天丑闻,沈冉冉只会成为盛家人眼中的吃里扒外者,处境将无比艰难。 思及此,稍微放心的夏念之与沈冉冉四目相对,手机却在此时响了,那是她原先定好的闹铃,夏纪之远在大洋彼岸,赶不及回来团聚,因而他们两人便约好在八点视频。 拜闹铃所赐,夏念之想明白了个疑惑,盛家祖宅每隔一个小时便会有人巡逻,虽然刺竹林院子偏僻,但也不至于此时,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出现,除非,有人阻止了守卫的巡逻。 脑海闪现过茶宴上,盛家族人们言谈目光里对她的轻蔑嫌弃,夏念之恍然,此处乃盛家祖宅,纵然盛夫人喜欢她,不代表所有人都对她心存善意。 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名单上,盛家的掌权者,盛老先生可是首当其冲。 思及此,夏念之突然便释然了,难怪沈冉冉如此肆无忌惮,连刀都亮了。 “沈冉冉,其实,你比我厉害,至少,你讨得了盛老先生的欢心。” 第四十四章:我很乖的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盛家的掌权人不喜欢她。 这句话,还只是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娃娃时,夏念之便深有体会。 彼时,盛老先生还未老,盛震东三字威名赫赫;夏念之却只是夏家,调皮捣蛋,被爷爷宠得无法无天的小孙女。 有天,正在院子里荡秋千的小念之,望见夏家大院门外,邻居家的盛伯伯双手插兜,依着门,无声地看着她。 那时候,小念之的词汇量还甚是贫乏,她只知道,个子高高的盛伯伯好看,是她见过的,最最好看的人,比常常陪她玩秋千的阿痕哥哥还要来得好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怀揣着对顶级颜值的向往,小念之迈着小短腿,敦敦地奔过去,颤颤巍巍,磕磕绊绊,历经千难万险,终于站到了盛伯伯的面前,伸出如藕节般白嫩肉乎的小手,笑起来。 “盛伯伯,抱抱~” “模样长得真是像,可像谁不好,偏偏……” 小念之被好看的盛伯伯长手一捞直接抱怀里,小念之咯咯直笑,亲昵地搂着盛伯伯的脖子,然而,紧随其后,是盛伯伯五指渐渐握拢,她第一次体会到呼吸困难原来是那样的难受,而恐惧害怕是会令人做恶梦的。 亦是很久很久以后,长大的夏念之才明白,当年邻居家的盛伯伯,那种冷得掉冰渣的眼神,叫做杀心;而随之,她便更加感激盛痕,那天若不是盛痕突然出现,她怕是早就成了白骨一具,黄图一杯。 盛老先生没说完的那句话是什么?为何偏偏欲置她于死地?到底为什么? 而这么多年了,还是不死心吗? …… 夏念之轻轻地笑了起来,不顾掌心传来的剧痛,求生欲使得她愤而用尽了力气。 枝茎折断的喀嚓与沈冉冉的尖叫同时响起。 沈冉冉堪堪回过神来时,下颌处已然抵了根细竹茎,生硬撕扯下来的断口处参差不齐,却一样的尖锐,用之得当,杀伤力可与刀刃比肩。 然而,沈冉冉看向夏念之时,只见她的手臂已然划伤,正汩汩往外冒血,然而却毫不在意,目光凉成了冰的夏念之,令沈冉冉不由得惧怕,嘶吼。 “夏念之!你疯了吗?!” 心底的戾气压制了多年,此刻的夏念之只想随心所欲。 她手中的力道慢慢加重,血色的珠子凝在了沈冉冉的脖颈,像极不小心沾染的殷红胭脂。 “回去告诉你身后的主子,吃相别太难看,毕竟来者是客,要点脸。” “你有本事你动我啊!这是盛家!我是盛家的少夫人!你敢动我一下试试?!” 夏念之轻笑出声,盛老先生的眼光也不咋地,挑了个脑子缺根筋的合作伙伴,她握紧了竹茎,往旁边划过,血痕不深不浅,却足够疼好一会儿了。 “呐呐,看我敢不敢喽。” “夏念之!!!别以为你身后有盛痕撑腰,就敢如此嚣张!”沈冉冉急红了眼,仰起下巴,眼底满是挑衅,咬牙切齿道,“盛痕算个什么东西!盛家现在是盛老先生掌控,就算是将来,这一切,也还是路璨的!!” “哦,那也是路璨的财产,关你屁事?”夏念之嫌弃地呵呵笑了:“就算想分得一杯羹,你也得等路璨活个五六十年的,挂了,才有机会,沈冉冉,你能保证死在路璨后边儿吗?” 夏念之将话挑开,说得赤裸直白,话音落下,沈冉冉半晌,都忘记了动弹。 周遭一片静谧,陡然间,有沙哑浑厚的男声传来,听起来像是刚茶宴上的盛家二堂叔。 “那里是谁?谁在那里?” 声音浑厚,脚步声嗒嗒往她们的方向走。 夏念之抬头看了眼声音来源处,暗躇,若是被发现了,此情此景,伤人的怕是会变成她,沈冉冉身后的那人,估计也会拽着这把柄不放,到时候她只怕是只能被动挨打,任人宰割了。 思及此,夏念之摩挲着手机,几连拍,最后猛然抽回了竹茎,冷眼命令:“不怕照片曝光丢人,就给我安静,乖乖地滚。” 闻言,沈冉冉怒极,想反抗,然而心底却不断打鼓,她与夏念之多年来针锋相对,却毫无占上风的机会,如今明明事先有了布置,天时地利人和,却依旧令夏念之赢了此局。 此时看到夏念之清冷阴狠的模样,她不由得想起了那日黑屋里的那人,亦是这般,根本打从心底里瞧不起她!而她差点便死在那人手里!! 沈冉冉羞愤难当,怒火攻心的当下,咬牙,起身拍拍裙摆的落叶湿泥,愤然转身离开。 …… 高跟鞋踩在鹅卵石路上,脚步声匆忙急促,渐行渐远。 夏念之蹲下身,抽出纸巾,将沈冉冉丢下的那把刀裹起来,放进了包里。 “你,是夏氏的夏念之?” 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闻言,夏念之飞快将竹茎再次握紧,随后佯装无事般慢腾腾地站起,缓缓转过身,将目光落在了竹林院子的最角落——那里站着个小男生,大概十三四岁,脸如白纸,身形瘦弱,感觉营养不良,风吹就能倒。 简单判断了小男生的杀伤力,夏念之收敛敌意,和善问道:“你是?” “盛辞。” 姓盛的…… 难怪模样生得这样好,盛家人的基因便没有丑这一说。 “刚才,说话的人是我。”小男生慢步走向夏念之,站定后,弯腰朝夏念之鞠了个躬,极认真:“其实,我已经站在这里,很久了。” 言外之意,我看到了,你刚刚所做的一切。 夏念之扯起嘴角,笑意愈深,试探道:“是吗?那,你有什么看法?” “夏姐姐觉得,我的口技怎么样?” 不答反问,年少老成,安在这个小男生身上颇为合适,只是这火候还差点。 不过,口技的话,年轻却虚弱的男孩声线,低沉浑厚的中年男子语调,音色跨度极大,夏念之没想到,盛家内部,还有这等人,想想还真的是,挺有意思的。 “很好,惟妙惟肖。” 夏念之不吝夸奖,小男生盛辞低头浅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的小动作,在夏念之看来,才算是有了点小孩子的可爱。 “夏姐姐,我很乖的,我什么都不会说。”小男生盛辞保证道:“我,我很喜欢夏姐姐。” ???夏念之问号脸……她貌似今天之前没见过这小屁孩吧? “那就谢谢你啦,小朋友,改天姐姐请你吃饭。” 夏念之感激了小男生的出声,算是无意中阻止了她继续失控伤人的可能;随后,夏念之抬步准备离开,谁知,小男生却急忙跑到了她的面前,一把抓住夏念之的手腕,恳求道:“夏姐姐,我能请你帮个忙吗?我想,我想成为夏氏的练习生,我想在夏氏出道,您能帮帮我吗?” “??”夏念之皱眉,更加疑惑,这才重新仔细打量起了身前挡住她去路的,叫做盛辞的小男生,奇怪问道:“你,再说一遍?” “CK是我的偶像,我想要成为他们那样的艺人,把快乐带给所有人!” 快乐使者? 夏念之瞧了瞧弱不禁风,脸色惨白的小男生盛辞:唔,但你现在这模样,看着就很丧…… “小朋友,答应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好吗?” 夏念之拍拍小男生的肩膀,侧身掠过,谁知,小男生再次横在了她面前。 “求您了!我一定会成为大明星为您挣钱的!”小男生似乎很怕夏念之拒绝,眼底写满焦急,急切又郑重地再次保证道:“我真的会很努力的!我需要钱!很多很多钱!” 夏念之突然记起来,这个盛辞刚刚亦出现在了茶宴,也不知道是盛家哪一脉上的,一般来说,这种茶会,地位财富权势、血脉亲疏远近,从各人极讲究的落座位置便可一目了然。 小男生盛辞坐在最外边的最角落——还真是,地位不一般的低啊…… 然而,无论盛家哪条脉上的,盛氏子弟,缺钱?不可能的,绝对没有机会与穷搭上关系。 盛辞继续哀求:“只要您肯收我,我什么都能做。” 话落,甚至要给夏念之跪下,幸好夏念之眼疾手快,将人扶住了。 不知为何,夏念之想起盛痕,想起他曾半开玩笑地提过——盛家祖宅里,那张龙吻盘凤茶海桌,最角落位置上的人,是盛家最凶猛的怪物。 退无可退,不进则死,要么位高权重显耀一世,要么孤雏腐鼠傫如丧狗。 夏念之想起了她的记忆里,第一个坐在那张桌子最角落处的男生,惊艳和思念翻涌而来。 “盛家招人喜欢的男孩子,怎么都是这幅德行啊。” 言语感慨又无奈,只因夏念之分外能够理解,设身处地,若是她,她也会不顾一切,无所畏忌。 思及此,夏念之不由得多看了那个小男生一眼。 很久以后,夏念之回忆今晚的所有时,只陡然发现,明明好好的孩子,偏偏一双天生含情的桃花眼,仍旧惹人注目,却不再有温度,永远地浮着些许碎冰。 …… 第四十五章:她的灵魂,真正的模样。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夏念之最后还是答应了盛辞的请求,给了这个小男生时间和地点,叮嘱他应约前往。 “你先从练习生开始,摸个底,至于将来出道,或许,定位也会变。” 快乐什么的,可能小男生盛辞对自己有些什么误会…… 小男生盛辞万分感激,又鞠躬又致谢,甚至信誓旦旦地承诺,他一定会做得跟CK一样好,或者,也能够做比CK还要好,再好一点,说不定可以超过路璨。 当小男生兴奋地畅想未来时,夏念之笑意未变,像个长辈似地和蔼地看着盛辞,连嘴角的弧度都未曾变化,然而若熟悉她,便会发现,她的眼底已然染上了层晦涩难辨的暗意。 “学路璨,也行,毕竟拜的是同个祖宗,同根同源,血脉相连。” 夏念之往左边平移,手中染血的竹茎如转笔那般飞速旋绕起来,咚地,被夏念之扬手丢进了竹林院子的小湖里,泛起阵阵涟漪。 “但我只希望,别连不好的,也一并学了去。” …… 沈冉冉的突然袭击来得狂风暴雨、猝不及防,夏念之站在休息室的镜子前,端详许久,亦有了一阵冗长的懵逼,镜面上脸颊红肿,嘴角破皮出血的女人是她? 简直不敢相信。 夏念之从包里摸了颗糖丢嘴巴里,试图掩盖住满是铁锈的腥味。 洗手台上的手机嗡嗡作响,认真又执着,夏念之轻轻碰了下脸颊上的掌印,疼得倒吸了口冷气,这般倒霉儿的模样,夏纪之那个小混蛋看了还不得嘲笑她半年,思及此,夏念之果断发短信重约视频的时间,而后拿起手机咔咔咔地多角度全方位地拍了好几张留档。 照片备注:沈冉冉故意伤人 粉底盖掉脸上的巴掌印,口红补了嘴角的裂痕,裙子擦拭干净。 连同延缓栽倒力度时的掌心擦伤,反击沈冉冉时的刀刃划割过的红痕,都抹药包扎。 一系列步骤收拾完,夏念之看着镜中的女人,嘴角勾起抹极恶劣的笑意——此时此刻,她倒是希望沈冉冉以后再来多找些她的麻烦了,等资料收集齐,才好蛇打七寸,一击必杀。 …… 夏念之重新回到米良道时,站在门外默默观察了屋内许久。 重新化妆,换衣的沈冉冉正与宋澄聊得欢快,也不知道刚刚还无比嫌弃宋澄的沈冉冉,怎么就甘愿放下身段与她口中的戏子凑到了一起,甚至看起来,两人相处得还很是不错。 沈冉冉还与宋澄分享了香水,此举动对于宋澄而言,那难度可是特级,相当的不容易。 视线览过,盛老先生端坐于主桌的首席,正闭目养神;盛痕正襟危坐,指腹烦躁地揉着鼻梁,似乎十分倦怠;而盛夫人与路璨,却是不见了踪影。 刘海被冬风吹得有些凌乱,她捋齐鬓边的碎发,提着裙摆,练习了下得体笑容,这才漫不经心地推门而入,众人听见高跟鞋轻扣声,齐齐朝她望来。 盛夫人不在席位,夏念之站在众人面前,赫然发觉…… 她在盛家的地盘上,根本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 某人捂住嘴咯咯笑:“她怎么还在?没有自知之明吗?” 某人嫌弃:“我以为拿手包是借口呢,呵,夏家不至于连饭都吃不起了吧,蹭饭可还行?” 某人嘲讽:“就你傻逼,一顿饭算什么,谁知道是不是想旧情复燃。” 某人疑惑:“和谁?二少?但我记得马尔巴岛那天,是那怪物救的她啊!” …… 没有了盛夫人的面子挂着,窃窃私语,交头接耳,刻意压至某高度的声量,不至于太刺耳,却是恰好,那些不堪,该听的都能听到,该听懂的也都能听懂。 夏念之见过比眼前更为难堪的窘境,但与盛家牵扯上丝毫关系,她有些不淡定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夏念之看向了盛痕,男人端坐在那儿,如名剑藏锋入鞘,幽然深不可测,她与他的目光撞上,悬着繁星银月的眸子里,镌刻了丝意味不明的审度。 夏念之心下一沉,从茶宴至此时,盛痕,这个本就淡漠的男人,今日却似乎只是所有事情的局外看客,完全地置身事外,丝毫没有插手的打算。 夏念之瞬间有些后悔,她怎么能奢望,盛痕众目睽睽之下会出手帮她解围。 只见盛痕不发一言地望着她,而他身旁的宋澄在笑,得意洋洋,又嘲讽不屑。 至此,夏念之确认,她刚刚的举动,结果不过是徒增了笑柄而已,简直不知好歹。 怕是之后,按照盛痕那凉薄的性子,想起今日,还会送她一句,‘自作自受’。 既然如此,一不做二不休,夏念之收回视线,抬步朝沈冉冉走去。 …… “盛痕,刚刚,其实你应该帮帮念之的,她也挺不容易,今晚这里,这些人对我们外来的,都很不友好。”宋澄端起酒杯,晃了晃,“幸好我知道我还有你,但念之就孤单了。” 话落,瞧着盛痕沉默,宋澄悠然自得抿了口葡萄酒,似乎漫不经心地看向了主桌,颇为可惜道:“念之也是,年纪小,不懂得人情世故,这地方有什么好来的。” “尴尬窘迫的是别人,她可是玩得开心。” 盛痕突然出声,将宋澄吓了一大跳,等她侧脸看向盛痕时,却见盛痕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夏念之身上,宋澄瞬时捏紧了高脚杯,温柔笑意差点便挂不住。 …… 盛痕刚得了李贺传来的消息,盛二叔养在外面的那个女人被盛老先生逮了,不知关在何处,怕是今晚上,盛二叔的那一票,得丢;若是如此,便极有可能平票,到时,那件事一拖再拖,夜长梦多。 他不由得烦躁,四下寻找夏念之的身影,却不见人,而突然回来时,又在晚宴上,掀起了场小波澜,惹得他更为不耐。 盛痕摩转动着尾戒,此时的夏念之,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了个意外动作,她的嘴角弧度已极快地调整到了最佳,笑意盈盈地走向了沈冉冉,附在她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 随后夏念之极快起身,沈冉冉陡然间竟是笑意全无,甚至惊慌得失措将手边的浓汤打翻。 反观夏念之那个女人,迅速往后退开一步,于风眼中袅袅站着,细心归拢披肩。 随后,众人便眼睁睁地看到沈冉冉起身,为夏念之在身边拉开座椅,堪堪艰难地,维持着勉强笑容,邀请夏念之坐下——沈冉冉的这一举动,直接引燃了当晚年夜饭的小高潮。 盛家亲戚们几乎惊掉了下巴,沈冉冉的骄傲蛮横公主脾气她们都亲自领教过,如此骄纵跋扈的女人竟然甘愿向夏念之低头?!路璨不在,她们的视线在夏念之与沈冉冉时间来回徘徊,这场三人行剧情如此发展,倒是挺波折,里头必然有大玄机,或许可以关注下? 宋澄亦是瞧见了夏念之的反击,心底颇为嫌弃,面上却欣喜道:“念之真厉害!” “那是,自然的。” 闻言,宋澄已然无法再继续装作温柔娴淑,脸色暗了暗,这与有荣焉的语气,当她宋澄在旁边是死的吗?夏念之,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勾搭盛痕,就莫怪她动手了。 剧情发展至此,盛痕冷然的表情,才算是有了些许龟裂,深邃幽深的黑眸,深处覆了层满意的笑,这只小老虎,本就聪明狡黠,活泼调皮。 这,才是他记得的,她的灵魂,真正的模样。 无论什么方法,不退怯逃避,不落荒而逃,今晚表现,得体大方,很好。 …… 暗里,另一种猜测,无声涌动着。 今晚是盛家极重要的日子,沈家千金与那位女明星便算了,毕竟是盛家长房未来的少夫人,然而盛夫人却奇怪地带了个不相干的外人进来。盛家各亲戚们,面面相觑后,纷纷各自盘算着,他们不相信盛夫人会无缘无故突然这么做,唯一的可能只有,这个夏念之,会成为今晚最大的变数。 …… 夏念之有时不得不承认,跟在盛痕身边的三年多时间里,她学到了许多东西,比如,盛痕曾这般告诉过她——传说流言,源于信息在时空的不对等。 这与她此时的情况极相似。 盛家亲戚们轻蔑嫌弃的流言蜚语,无非是因为当年她与路璨、沈冉冉之间,那些恩怨纠葛的过去太过轰轰烈烈,而当事人却除了那一纸婚约解除声明,便不再开口提及,这般,他们才会对内幕趋之若鹜。 既然如此,干脆将这部荒诞剧,推向更复杂、更奇葩的走向,满足所有人好奇心的同时,让他们彻彻底底地懵逼到手足无措。 夏念之夹了块鱼肉到沈冉冉的瓷碗里,笑道:“多谢配合,照片我会删掉的。” …… 不多时,盛夫人与路璨同时回到主桌上,见夏念之已拿了手包回来,便挥手招呼着夏念之到她身边,其实无论蹲哪位身边的坑,于夏念之而言俱是充满了危险。 然而沈冉冉身边的位置与盛夫人身边的位置,相比较起来,后者至少有盛夫人关照,或许,那些无时无刻往她身上落的视线,也应该会收敛点。 几番思量考虑后,夏念之果断起身,换到了盛夫人的身边。 这边厢,夏念之甫一落座,本于首席位置上闭目养神的盛老先生,在喧嚣中,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捏紧了掌心鹅蛋大小的玉珠,神色不渝。 几乎同时,夏念之感受到背后一股极冰凉的视线,如锥子般戳透她的胸腔,穿心而过。 夏念之不寒而栗,不用回头,她都能知道那是谁,夏念之深吸了口气,又紧攥着银叉,才堪堪能够佯装淡定,硬生生地将盛老先生诡异的敌意,承受了下来。 第四十六章:族选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佳肴琳琅,觥筹交错,逐渐,酒酣耳热。 年夜饭接近尾声,管家领着佣人奉上精美甜点,随即,又送了脸盆热水及毛巾上来。 这时候,猜拳行令的,推杯换盏的,均停住了手中动作。 夏念之看着在场每个人的动作神情,皆在几秒钟的时间内,便将酒气消散殆尽,轻易地恢复了精明算计,宛若刚刚那些被酒精侵蚀的昏沉、糊涂模样,不曾存在过。 “时间已到,请各位先生们移步二楼议厅。” …… 本有些昏昏欲睡的夏念之,顿时清醒,她期盼了整个晚上,亦是她答应盛夫人邀约的其中重要原因,终于要出现了,那个,仅限于少数人知道的,盛家的第二个奇怪族规。 盛氏的下一任族长并非长房长子专属,而是由所有盛家族人,与除夕夜当晚,共同选举长房中的贤能者居之,每十二年换届。 其实族长并非是个多讨好的角色,族中家大业大,人多心杂,平时维护族内各家的关系,那简直比联合国秘书长还要来得痛苦不堪,但长房各人趋之若鹜,自有其原因。 盛氏族长的手中握有一把钥匙,亦可称之为金印,是盛氏隐匿于世界各大银行保险库内,百年几代人所积累下,无数珍宝,巨额宝藏的唯一开门钥匙。 盛氏所袒露人前,堆山积海,富可敌国的黄白之物,只不过是其黄金帝国的九牛一毛。 这厢,盛氏族人纷纷起身,走向二楼议厅的方向,不时附耳低语,亦或者互相眼神示意。 眼观他们行至二楼,夏念之边旁观周遭各位夫人们的神色,边安静地陪在盛夫人身边,抽空又瞄了眼壁钟,得亏曾经喜欢往盛家祖宅跑,对盛家的家事有些了解,再过两个小时,便是盛老先生执掌盛氏金印的第四个十二年。 这位实际年逾古稀,却仍旧身姿硬朗的老男人,掌控了盛氏旗下的资源,足足大半个世纪,相当于一个普通人的半辈子,足够久了。 风水轮流转,显而易见,盛家族内,很多人已然等得不耐烦。 夏念之慢悠悠地往二楼议厅的方向又仔细瞧了瞧,暗自在心里盘算——盛家这代,长房有资格参与族长竞争的,也就只有盛老先生,盛痕,盛璨这三人。 若以古代皇位类比之,皇帝活得太久,还活得太建康,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历史早就给出了答案;而盛家,盛老先生若是不放权,下个十二年,谁又能预见会发生什么事。 盛老先生向来将盛家这些亲戚们死死掌握在手中,也不知道等会儿,会有多少妄图造反的盛家亲戚,而她若是知道名单,便是将来她揭竿而起,大举进攻时,最好的士兵。 佣人送上来精致的小点心,夏念之竟是对其中的酸梅圆子很有好感,连连喝了好几汤匙,眼看一时半会儿,二楼议厅是不会启门的,夏念之干脆放空,谁知念头驰骋,便拐到了佩服起盛家先祖的智慧。 当年定下这一族规,使得百年来的每任家族执掌者,手段计谋无一不是盛家最好的,这无疑保证了盛家几代人的绵延繁华。 …… 三十分钟后,二楼议厅的门开了,众人纷纷下楼回到晚宴桌上,无声静谧中,轻重不一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沉闷诡异。 族长左后究竟落到了谁的肩头,夏念之始终看不出来,盛家的族人各个也是将表情管理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她眼拙,然而,当盛痕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时,两相对视,盛痕淡淡朝她点了点头,似乎是安抚,或者还是其他别的。 然而夏念之执拗地将那道目光当做了宽慰,她悬着的心,终于稳稳地落地了。 直至盛老先生落座,在场似乎没人有继续维持完美家族除夕夜聚会的打算,夏念之环顾四周,气氛压抑,一时间,骇人的紧。 兴许是紧张,亦或者是酸梅圆子吃得有点多,此时胃里泛酸,甚是难受,夏念之顺气的模样被盛夫人看到了,关心道:“念之,哪里不舒服?” “没事,我喝点水就好了。” 两人的对话很是稀松平常,夏念之为了不引起其他人注意,回话时甚至可以压低了声音,然而,还是有人,突然站起,桌子被拍得震天响。 “今日选族长是我盛家内部的事,这女人又是怎么回事?”五十左右的男人,贼眉鼠眼,尖嘴猴腮,朝夏念之吼道:“一个外姓女人,连我盛家儿媳妇都算不上的,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待着?” “是,晨哥说得没错!你这女人怎么还不出去!”晨哥旁边的男人跟着呵斥:“出于礼貌,这饭我们让你吃完了,既然如此,你这女人就应该识趣地离开啊!还赖在这里做什么?!” 有一便有二,有二便生三,有人带头,剩下的纷纷附和,一时间,吵吵嚷嚷,喧嚣四起。 莫名成了众人指责怒骂的对象,夏念之内心万马奔腾,先前纵然看不起她,却还顾忌着脸面,所以,此时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就撕破各自维持的光鲜体面了? 面对盛家族人的突然发难,夏念之实打实地有些无措,他们说得倒也是没错,她毕竟是个外人,但她是盛夫人邀请来的,二楼议厅她更是全程没有参与,到底哪儿出了问题? 夏念之环伺周遭,豺狼虎豹,猛禽凶兽,各个掀起獠牙,蓄势待发,突然便笑了。 她今晚上忍着怒意,装聋作哑将他们的揶揄嘲讽一一受了,可不是为了此时狼狈认栽,乖乖离开的,盛氏除夕年夜的这出戏,她打定了主意,得看到最后。 “我倒不知,盛家乃是平城望族,书香门第,待客之道竟然是这样的,主人家都还没发话,亦是客人的亲戚,便能对同样受邀而来的客人嚷嚷叫开了。”夏念之咬破舌头,挤出两滴泪,眼眶红红地,拉住盛夫人的手,幽幽叹气:“盛夫人,您以后还是别来找我了,今晚,也是念您对我好,想陪陪您而已;但人言可畏,看来,世上之人,哪能都像您这般温柔善良,探望长辈,这话都成什么样了,传出去,多丢人。” 夏念之跟盛夫人提了抱歉,随后便直接起身欲出门,而意料中,盛夫人伸手拦住。 “念之啊,盛妈很久没给你包压岁钱了,今晚啊,盛妈准备了个大的。” 在夏念之的惊讶愕然中,盛夫人牵着她的手,温柔地拍了拍,似是安抚,夏念之下意识觉得哪里不对劲儿,直至盛夫人缓缓出声,宣布了她的决定。 “本来,是想等稍晚些,大家都休息好了,再宣布的,不过既然盛晨你已经提了念之的名字,质疑她的身份,那我就在这里,解释下。” 夏念之觉得,盛夫人握住她手腕的力道在缓缓加重,因而,此举惹得夏念之心底更加疑惑,她难道漏掉了什么?脑海中筛选了遍最近发生的事情,夏念之却毫无收获,因而,她不免奇怪地看向了盛夫人。 “念之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脾气秉性都好,我已经认了她为养女。”盛夫人言之凿凿,板上钉钉:“今天喊过来吃上一顿团圆饭,亦是想着大家熟悉熟悉,以后,毕竟也是我盛家长房的千金了,外头碰见了,长辈晚辈间,招呼还是该有的。” 不是干女儿,是养女。 盛夫人话一出口,满场哗然,几乎是瞬间,在场所有盛氏族员,包括盛老先生,盛痕,路璨,均将目光投向了夏念之,她霎时,便成了万众瞩目,亦或者,是众矢之的。 一声养女,多轻而易举,然而随之而来的是律法明文,条条款款将给予养女的诸多权利,其中自然包括部分继承权;甚至哪怕不是亲生,单单因为是盛家的养女,这层身份已然足够分量,与盛家亲生女儿同样的待遇,上族谱,赋授的是‘盛’这一姓氏带来所有便宜与资源。 天上掉馅饼? 不,是天上掉皇冠了! 在场的盛家各脉的亲戚,轻蔑,疑惑的目光重重叠叠,将夏念之上下打量,左右审视。 此时此刻,她像极了动物园里,搞怪滑稽,逗人娱乐,被人围观欣赏的猴子。 其中,有两道视线最为锋利,夏念之循着视线望向来源,是宋澄和沈冉冉。 两大美女阴毒的样子,夏念之都怀疑,下一秒她们两人会冲过来,用那价值不菲的指甲,划花她的脸,顺便再踩上几脚,才够解气的。 “嫂子。”盛晨笑起来,抬手将佣人新送上的甜汤砸在盛夫人的面前,质问:“你们长房为达目的,这种招数都使得出来?!养女?我盛晨服了!” 夏念之第一反应是看向盛老先生,‘养女’这件事,盛老先生决计不可能同意的。 然而,令夏念之极震惊的是,盛老先生竟不置可否,默认了盛夫人的决定。 这个世界大概是,玄幻了!!! 夏念之发誓,她刚刚那场凄凉哀婉的诉苦,只是演戏而已,想着勾起盛夫人对她的恻隐之心,对付下蓦然口出狂言的盛家二叔,谁知道,竟然会牵扯出‘养女’这件事情来。 若是她成了盛夫人的养女,便是得喊盛老先生一声‘父亲’,夏念之光想想,都觉得鸡皮疙瘩满身,哪儿哪儿都膈应得慌,大抵,盛夫人提出的‘养女’这件事唯一的好处,便是能摆脱盛痕与她畸形的关系了。 或许,按照盛痕那老男人死变态的混蛋逻辑,还会觉得刺激也说不定? 夏念之有些绝望,忙不迭地想着该如何寻出个无懈可击,情理俱在的由头,婉拒盛夫人的热情,和她尽力想要弥补她的愧疚。 第四十七章:养女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养女? 盛痕向来冰雕的冷脸,终于有了丝裂缝,但极快,便又恢复原样。 族内人心有异,想要触碰盛家背后的金山,可惜事与愿违,他们还不够资格足以掌控整个盛氏家族,然而,没成想,事情竟会急转弯,拐向他至始至终都未曾料到的方向,甚至,将夏念之拖下了这摊浑水。 “若是这样,盛痕,将来你可就多了个妹妹了,真是太好了!” 宋澄乍然听了盛夫人欲认下夏念之为养女的事情,心底是万分嫉妒的,她千辛万苦不过才爬到盛家准少夫人的位置上,婚礼遥遥无期,然而夏念之却那般轻而易举地便能成了盛家的大小姐,凭什么?! 怒火几乎要烧毁她的理智,然而当她不经意间捕捉到身旁盛痕的皱眉时,便明白那是他发怒前的征兆,她几乎便是在那一刻,决定促成夏念之的好事——成为兄妹吧,如此一来,盛痕的身边,便永远不会有任何女人能够威胁到她的地位。 …… 路璨本欲出声阻止他母亲的擅自决定,然而被他父亲的一记警告眼神,给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始终还是当年那个毫无能力,不足以护她安全无虞的路璨。 眉宇间难掩疲惫和失落,路璨愣愣地望着众人视线汇聚处的夏念之,眼底的克制和隐忍不再,贪婪地望着,慢慢握紧了拳头,为什么要逼他,为什么他至亲的人,却偏偏容不下他想保护的人。 “路璨,你手流血了!” “不关你事。” …… “盛夫人,我……” 夏念之话未说完,便被盛夫人亲切地挽着手臂,带着与各位叔叔伯伯重新认识。 盛夫人疼惜地拍了拍夏念之的手,和蔼道:“我呢,本就极想要个女儿,这次也算是了了心愿,以后,念之便是我盛家长房的千金了,请各位出了这个门,多多照拂些。” “哦,哦……哈哈,应该的,应该的……”贵夫人笑得尴尬且谄媚:“嫂子好福气,能得个这么好的女儿,羡慕啊,羡慕啊……” 夏念之费了极大力气,才堪堪稳住脸上挂着的笑容,满脸犹疑地任由盛夫人牵着她的手,沿着圆桌的方向,缓步走向各个盛家亲族。时间推移着所谓的认亲大会缓缓展开,夏念之已然处在崩溃边缘,只差一点火星,便能当场表扬失控炸成烟花上天。 …… 一圈下来,终于结束被盛夫人领着溜达,夏念之回到座位,再次试图委婉拒绝。 盛夫人却语重心长,甚是可怜:“我的心里啊,是真的把你当亲女儿的;而想着做些事情为当年的过错补偿,也是真的;念之,就当给盛妈一个机会,弥补你失去的母爱,好吗?” 无言以对,夏念之只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满腹的疑虑似乎得到了证实,难怪盛夫人如此执着地邀请她,原来在这等着,扭头看向盛老先生,至始至终,他还真的就‘养女’这个决定,未曾发表过任何意见。 若没有盛老先生的点头答应,盛夫人断然不会先斩后奏。 难道真的是这两夫妻商量好的? 只是,喊盛老先生父亲?鉴于这位老先生曾经对夏家手段的狠辣决绝,他也真敢想,莫不是,真的不怕她爷爷半夜入梦,掐死他啊! 夏念之沉吟:难道是刽子手良心发现,想要弥补了? “……” —— 盛二叔莫名其妙的责难,盛夫人毫无预兆的认养女,直到管家上来,说是院子里的烟花已准备好了,请示盛老先生何时开始表演,比起荒诞剧更靠近魔幻现实主义的戏码,才算是告了一段落。 盛家的除夕夜烟火表演,乃是平城一绝。 夏念之随着盛夫人上了米良道三楼,这还是她第一次来,没成想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棚顶手动打开,清风朗月入怀;碧绿藤蔓沿着竹架攀缘而上,拱成半月型的环门,通向宅院后头的主楼,想来平时,若是闲暇时分,盛老先生或许会来这边走动一二。 这座室内花园,江南园林建造风格,古色古香,且山水意趣甚浓,夏念之看得仔细,恍惚觉得熟悉,似曾见过,然而确确实实,她的记忆里,今日是首次得见盛家祖宅内,竟还有这片如此淡秀典雅、明瑟舒朗的景致。 …… 她向来不会随便觉得哪里似曾相识,偏偏这座花园,给了她奇怪的感觉。 夏念之绞尽脑汁回想着记忆片段,正盯着一株君子兰看得入神恍惚。 “夏念之?” 身后突然传来了阵阵娇俏笑声,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动作不轻不重,带着股冷冽的桃花芯木香,沁人心脾,发尾随风轻拂,不小心撩过夏念之的脖颈,痒痒的。 如此搭话,太过突然,以至于夏念之猛地退后,后背抵上栏杆,差点尖叫出声。 后半夜,风愈加冷了,藤蔓枝叶上凝着水珠,随风摇滚。 “小姑娘,你这么怕我呢?” 盛夫人陪着盛老先生前去引燃守岁时的首支烟花,族人也大多跟着凑了热闹,谁知,竟然还有人留在此处;至于留下为何?盯着她?有事欲寻机会与她单独聊? 又或者,像沈冉冉那般,来报复的?。 “盛…” 夏念之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的美人。 “喊我南姨便好。” 夏念之乖巧地依言照做,喊了声南姨,盛贞南似乎很是高兴听见这称呼,抬手捏了捏她的脸,感叹且怀缅的神色,轻声道:“夏霆西那家伙的孙女儿,还怪…” 夏念之性子慢热,这些年尴尬指数爆表的场合见识过不少,却不曾如眼前这般,找不出任何话题可破冰,半晌的时间内,她清浅地笑着,人畜无害,心却早就被摁进了墨池里。 相对而视,良久无言。 怪什么?盛贞南并未说完,夏念之却愈发觉得奇怪,边笑着,边暗自盘算:这句话便好像,盛贞南认识她爷爷似的,难道,他们两人曾有过交集?风花雪月,红颜知己? 等等……该不会是她爷爷渣了盛贞南吧?!夏念之边颤抖着爪子,将疯狂的脑洞卷吧卷吧丢宇宙,边胆颤心惊地等着盛贞南,接下来的话——极有可能是与她爷爷的恋爱史? 思及此,夏念之搓搓小手:噢漏~~既兴奋又忐忑~~ 第四十八章:今时不同往日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盛贞南却只是笑而不语,此时的笑意于茶宴时,面对盛夫人的咄咄逼人、步步紧逼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夏念之能够感受得出来,那时的锋利刻薄,尖酸发狠,令人害怕;此时,盛贞南的笑意极淡,眼底有水光,似乎隐约有着失而复得的庆幸。 若非此时两人面对面,怕是根本瞧不出来,盛贞南在后悔,至于后悔什么…… 盛家名副其实的千金公主,魅而不俗,与生俱来的高贵,拥有一切,还有什么好后悔? “你和路池那女人的感情很好?” 盛贞南突然问,夏念之啊了下,才堪堪反应过来她口中的路池,是盛夫人的闺名。 若说感情,在三年前,那些事情都未曾发生时,那自然是极好,连她妈妈都觉得,她与盛夫人更像亲生母女,她出国读书那几年,盛夫人往返洛城看她,比她妈妈都勤快。 “今时不同往日。” 盛贞南轻呵了声,似有不屑:“她向来是会做人的,否则也不能哄得我父亲指定她,一个乡下来的渔女,成为盛家主母,还立下遗嘱,盛家长房所出之子,其母必为路池。” 原来当年,还有这段故事? 夏念之听得好奇,但‘会做人’这三个字,在她看来,亦是种了不得的本事。 不像她,原本先天脾气便随了她妈妈毫无温婉可言,后天她爷爷在世时宠着护着娇惯着,更是直接变本加厉,骄纵任性,无法无天;刚开始接手夏氏经纪人业务,至此,说长不长、说短亦不短的日子里,于人情世故上面吃的亏,摔的跤,不知凡几。 何况,身为盛家主母,没点舌灿莲花,长袖善舞的本事,如何镇得住族里的牛鬼蛇神? 思及此,夏念之暗觉,盛贞南与盛夫人,或许早年间,素有旧怨,且难以熄火。 “路池那女人,不简单着呢,美女蛇老了,修为却也更深。” 盛贞南将满头乌黑柔顺的发撩到一边,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侧过身,眸光潋滟。 夏念之被她痴痴望着,心底有了确认,盛贞南并未看她,而是透过她,看向另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人,至于是谁,夏念之相信,她们两人心知肚明,不言而喻。 “我当年便没有斗过她,或者说,我们当年都输了,输得彻底,可怜,狼狈,悲哀……”话锋一转,盛贞南再次捏了捏夏念之的脸,笑得很是勉强:“那女人的提议,你会答应吗?” “什么?” “认她为母。” 尾音落下,十二点钟声响起,厚重悠扬,除夕夜的烟火照亮了夜幕,如画布上的浓墨重彩的一笔笔涂鸦,随性又灿烂,美不胜收。 夏念之正愣住,因为她从盛贞南的眼中看到了浓得化不开的哀凉,这与茶宴上,锋芒毕露,高傲自负的盛贞南完全不同,如此南辕北辙的情绪变化,令夏念之心下恍惚,但很快,这些又都从盛贞南的眼中消散了,无影无踪。 “呦呵,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可得抱好盛夫人的大腿,将来好处有的是呢!” 盛贞南再次成为了言语刻薄的盛家大小姐,夏念之正疑惑,听见身后的高跟鞋脚步声,回身看向扣扣的声音来处,见来人,心下立即了悟。 “念之,快过来,烟火表演在这里看,更漂亮清楚些。” 盛夫人朝她招手,一如既往地温柔注视。 夏念之陡然觉得惭愧,她刚刚对盛夫人所起的怀疑,若是盛夫人知道了,大抵会难过。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盛贞南似是若非的那段故事里,机缘巧合的误会,亦有存在的可能;甚至盛贞南所言,不过一面之词,哪儿比得上她与盛夫人过去十几年相处的点滴记忆里,真切存在过,对她关怀备至,甚至她一度喊作盛妈的长辈。 “去吧,不怪你。” 身后的盛贞南语气淡淡,话落,便转过身;夏念之没有勇气回头,有那么瞬间,她又觉得,她对盛贞南该是愧疚的,不知所起,却理所当然。 …… 夏念之跟着盛夫人到了花房的另一边,才发现花房乃重复结构,面积比想象的还要大上许多,穿过藤蔓穿绕的环形门后,便又是一番天地,大多数的盛家族人都聚集在了这里,热闹是热闹,但说不上来的,繁华深处的孤独。 两人寻了个藤椅坐下,佣人极有眼力见儿地送上水果饮料。 烟火越绚烂,便衬得她愈孤家寡人,形单影只。 视线从脚下孤零零的原点阴影移开,往远处藤蔓围栏望了望,宋澄挽着盛痕的手臂,不时抬眸看他,眼里的幸福满得都快溢出来;甚至是沈冉冉,亦与路璨并肩而立,几个小时前的满身尖锐都收敛了。 烟火照得明明灭灭,脸颊光影斑驳。 夏念之眼底的光慢慢地暗了,然而当她尝了口果汁,恶心感涌上来时,随即,却又对所有的好与不好,幡然释然。 她并不是一无所有,布莱还在家里等着她,远在大洋彼岸的那俩小混蛋虽然总是闯祸要她收拾,但烦恼得也很心甘情愿;还有不久以后,即将参与到她人生中来的小成员…… 只要撑下去,只要撑得够久,一切都会好起来。 …… 盛夫人与几人攀谈结束后,转场的间隙,坐回到夏念之身旁,小声试探道:“念之啊,还记得上次,马尔巴岛上,参加晚宴的各家公子吗?那都是盛妈精挑细选出来的,家世相貌都不错,你想想看,喜欢哪个,盛妈帮你安排。” 夏念之懵逼状:“???” 盛夫人拍拍肩膀,将一叠照片塞进了夏念之的手里,安抚道:“别不好意思啊,你妈妈若还在世,这时候,定然也操心着你的婚姻大事。” 哦,原来那时,她所嘲笑的那个被逼相亲的倒霉蛋,是她啊…… 夏念之笑得迷之尴尬:“盛夫人,我觉得,我还小。” 此托词,失败了,盛夫人引经据典,阐述了爱情不分早晚,堵得夏念之无话可说。 印象中,从来不强人所难的盛夫人,却是十分坚持张罗着她相亲的事,委婉拒绝几次未果,夏念之也有些恼了,好好的除夕夜,她为了探听些消息,偏偏将自己陷于疲惫应对盛家钩心斗角、尔虞我诈中,简直自作孽不可活。 “盛夫人,容我回去想想,时间不早,太晚回,路上不安全。”盛夫人似还有话要叮嘱,夏念之干脆起身,拿着厚厚一沓照片,承诺回去慢慢挑。“我下次再专门约您喝茶,盛桂坊请了个新厨子,做的红丝绒特别好。” 步步往后退,不知是谁,突然尖叫了声,夏念之忙扭头去看,只见一条通体黝黑的藏獒从楼梯处冲了上来,于花房四处乱窜,紧跟着冲上来的佣人试图抓它,不仅徒劳无功,反而惹得场面杯盘狼藉、人仰马翻,乱成了团。 此等场景,若放在以前,在夏念之面前,哪儿还轮得着小黑同学放肆,直接上去左右开弓,将狗打得服服帖帖,老老实实;然而此刻的她恨不能钻个地洞立马躲起来,天知道被藏獒咬上一小口,于此时的她而言,简直堪比灭顶之灾。 夏念之步步礼让,寻着安全位置准备离开花房,谁知偏偏,小黑藏獒跟受了大刺激似的,布满猩红血丝的眼睛直溜溜地盯着她,鼻孔粗粗地喘着气,仿佛正追捕猎物,浑身绷劲后,藏獒二话不说便猛地甩了尾巴,露出满口尖牙,扑向她。 匆忙躲避下,夏念之慌不择路,不知为何,明明脚下地板刚上来时还干燥,眼下逃命时,却突然湿漉打滑,夏念之没站稳,往身后布满荆棘尖刺的藤蔓栽倒。 …… “小心!” “念念小心!” …… 第四十九章:你们的爱情矜贵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耳畔几乎失声的嘶吼,夏念之面无人色,摔跤乃是大忌,而且是在盛家,耳目众多,夏念之丧魂落魄,不敢想象后果会有多严重。 倒下前,手中惊慌失措时扬出的照片,纷纷洒洒,漫天落下,迷了眼。 不知是否错觉,她好像听见了嗷呜的凄惨哀嚎,还有众人此起彼伏的尖叫惊呼声。 不多时,浓烈的血腥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刺激恶心,惹得她胃底一阵痉挛。 倒下前,夏念之蓦然发觉得身下撞上了什么,完全不像尖刺密布的藤蔓围墙,熟悉的触感,倒像过去许多个日子里,清晨醒来,他极喜欢面对面搂着她,那般的怀抱。 冷冽的古龙水香,隐约夹杂着醇厚浓郁的尼古丁味道,萦绕鼻尖,极熟悉。 夏念之试图睁眼确认,是否真的是他,却有满是冷汗的掌心,覆上了她的后脑,将她整个人摁向胸膛,视线顿时漆黑,夏念之却没有感到丝毫的不安忐忑;男人紧致结实的臂膀坚不可摧,牢牢地接住了她,长臂一揽,便将她锁得严严实实。 “好了,别怕。” 声音沙哑低沉,富有磁性,带着安抚人心的蛊惑力。 嗯,她知道,她安全了。 —— “这怎么回事?” 风波过后,盛夫人巡视了遍花房,见只有少数人擦伤破皮,这才放下心来,极快恢复了镇定,难得语气重了,呵斥佣人:“宅子里不是不准养狗吗!哪儿来的藏獒?” “是,是…”佣认哆哆嗦嗦,最后急哭了,道:“是晨先生带过来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好好,突然藏獒便发狂,挣脱了铁链,朝这边奔来,拦都拦不住!” 所有人看向了盛二叔盛晨,盛晨无辜:“畜生有畜生的活法儿,我们是人,也没办法保证一条狗,永远听话吧,各位……”顿了顿,盛晨继续:“何况,狗也不是在我手里出的事,谁知道,你们长房手下的佣人,对这条可怜的狗做了些什么,该负责的,倒是你们长房……” 众族人惊魂未定,此时受到挑唆,纷纷接应盛晨的话,要求长房对今晚的意外给个说法。 远处,瑰丽华美的烟花还在继续,三楼花房镜花水月般的和谐,早已破碎不堪。 “二叔,下次你脐下三寸那点风流的资本被废了,最好记得今天,你在这里说过的每个字。”盛痕神色阴鸷,每个字里都冒着森森寒气:“刀枪无眼,怪不了人。” 此刻,盛二叔下身一凉,被呛,迫于盛痕手段的狠辣,一时间也不敢再应嘴,心思恶毒地诅咒了几声,便拉了把椅子坐下,干脆耍赖,一副你奈我何的破罐破摔样。 没有人想到,刚那惊魂一幕,最先冲出救人的,竟是向来目空一切,冷情凉薄的盛痕。 此时,盛痕已然完全敛了所有情绪,幽黑的双眸愈加阴晦,强大慑人的气场,迫使在场等盛氏族人均立马识趣地安静闭嘴,转而默默地当个围观群众,不敢再试图支应盛晨。 “还有,今天的闹剧,够多了。” 盛痕冷眸往茶桌上的照片一落,几秒的沉寂后,望向盛夫人,连自己都不明原因的怒火,瞬间燎原:“夏念之的人生,她自己掌控。” “你,你在说什么?!”盛夫人讶然,怒问:“阿痕,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我最后再说一次,您妄图掌控一切的那颗心,该收了。” 夏念之几乎是条件反射,抓紧了盛痕的衣角,视觉消失后,只依靠听觉,反而能够感觉得更加清楚些,比如此时盛痕与盛夫人的对峙,明明无声,她却可以切身体会那份狂风暴雨。 盛夫人脸色极不好看,难过道:“良苦用心,你们竟然不懂?” “我说……” 盛痕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夏念之打横抱起,语气嘲讽且不屑:“您和父亲,有心有力,想要女儿,再二度蜜月,明年这时候,估计便能给我添个亲妹妹了,何必认干女儿这么麻烦。” 夏念之心底狂点头,默默给盛痕这个老男人死变态鼓掌——最近的盛夫人,对她的喜欢与慈爱太重太过,她受之有愧,怕折寿。 “盛痕!你这是什么话?”盛夫人薄怒:“大庭广众,搂搂抱抱,像话吗?给我放手!” 夏念之心底默默腹诽,的确不像话,但怕是盛老变态,根本不是那么在乎脸面的人。 “您恐怕不了解我。”果然,盛痕随意道:“提前祝您早生贵女。” 话音未落,盛痕抬步便往外走;夏念之不敢动弹,哪怕依稀能感觉到,宋澄的双眸正堪比镭射光线,快将她戳成个马蜂窝;因为她明白,此时此刻盛痕的保护范围之外,其他人都在以什么眼光在看着她,她无法面对那种证据在握的轻蔑和鄙夷,她做不到只骗自己。 盛痕搂着腰将她往怀里带得更紧了些,夏念之颇有些戚戚然,她这一趟是玩大了。 临到了门口,盛夫人却横在他们面前,拦住了去路。 “阿痕,你非要这么做?” “我已经做了。” 闻言,盛夫人几乎脸色铁青,高高扬起的手,啪地落下,掷地有声。 —— 周遭的议论不减反增,怕是今晚上的生日晚宴,能让这群有钱有闲的,反复咀嚼上整年。 而人言是堵不住的,她完蛋了,夏念之想。 —— 感觉到盛痕掠过盛夫人,已然下了楼梯。 夏念之偷偷从肩膀处露出道小缝隙,瞄了眼花房,便是这一眼,使得之后的整个春节假期,夏念之陷入无限循环的噩梦时,甚是后悔她因为好奇而不知死活。 鹅毛般的雪,白得无垢,柔软且飘逸,陡然间倾洒漫天,不多会儿便为天地裹上银装。 花房内的一片狼藉中,珐琅瓷器碎成渣滓,花盆木架东歪西斜,藤蔓枝叶残花败柳,还有地上,距离她不过半步之遥,正躺着那只突然发狂袭人的藏獒——脖颈被剪枝刀深深扎了个窟窿,只剩头皮连接,殷红的温润液体喷溅而出,撒了满地。 但如此重伤,却仍旧没有死透,时不时抽搐两下。 白雪红梅,鲜艳刺目。 夏念之睁开眼睛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切,她的唇抑制不住地发颤,连半个字都发不出来。 许久后,周遭骤然寂静无声,只余落针可闻。 “盛痕,谢谢你。” “日行一善,举手之劳。” 夏念之往他胸膛靠了靠,寻着心脏的地方,默默听着它强壮而有力地跳动着,眼泪在眼眶打转,或许今天他的出手,只是心血来潮,无所谓的举动,对于她而言却是意义非凡。 盛痕,这个男人,不仅仅救了她,还救了比她生命还要重要的…… “还是谢谢你。” 话落,夏念之听见盛痕问她接下来,想去哪儿。 夏念之带着哭腔:“回家,我要回家。” —— 盛家祖宅,主楼书房内。 灯火如豆,散发着昏黄的光,视线不甚清晰,却恰好极符合此时,沉闷讶异的气氛。 “你今天很反常。” 闻言,盛夫人为自己倒了杯茶,润了嗓子后,笑着,不答反问:“你指的是哪件事?” “所有。” 盛夫人望了眼隐匿于黑暗中的男人,目光眷恋,却藏着极悲哀的无可奈何。 “念之那孩子,有时候,和那人很像吧。”盛夫人提起那人,说话声亦是不自觉地温柔起来,缓声解释道:“我只是为了你能好受些,才想着用这种方式去弥补念之;至于婚事,我也把念之当女儿,也是希望她好的,作为长辈,替她安排下人生大事,有何不可?” 顿了顿,盛夫人恍然大悟状,无奈自嘲,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对念之心怀不轨?” 男人暗叹,“……以后,她的事情,你不用管了。” 如此直白的拒绝,觉得自己像个笑话的盛夫人,陡然失去了温婉的模样,随之而来的愤怒几乎要灭顶,她将手中的茶盏砸向了墙,听着瓷片四碎,溅落满地的声音,恨恨地嘲讽。 “这么多年,你还是在防着我。” 深陷于沙发内的男人不置可否,引燃了雪茄,却没动,猩红火苗噗噗簌簌,明灭跳动着,男人盯着白雾绕成圈上行,出神道:“那你说,我为何防你?” 此话一落,男人冷笑着将雪茄赤手掐灭,却仿佛根本不疼,然而此举却更加刺激了情绪已然极不稳定的盛夫人,一时间,盛夫人泪流满面,视线模糊。 “盛震东,我恨你。” …… “你们的爱情山歌海颂,天地可鉴,矜贵得很。” 盛夫人想笑,然而偏连笑容都维持得极为勉强,体面尽丧,凄凄艾艾,活像个深宫怨妇。 “我的爱情,我的人生,便一文不值。” 盛夫人起身,往门外走,她忍住了回头,却未能压下从灵魂深处涌上来的不甘与怨恨,质问声轻轻的,效果却拔群,给了盛老先生一记重锤。 “我,我路池,又做错了什么呢?” …… 第五十章:我这张脸很值钱的!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路璨屏息凝神,直至偌大书房内,再无任何动静,连如豆烛光,都消散得干净,这才默默转过身,靠着墙壁角落处的树干,自嘲地笑了起来——真情假意,冷暖自知,谁又能想得到,平城内最受瞩目的模范夫妻,私底下竟是这般模样。 今日,花房里因为夏念之手上便引燃暴怒的盛痕,怕是根本不打算再继续在乎外人的看法和目光。若是真的如此,他又该如何应对?他还能拿什么阻挡盛痕的狩猎,二十年的时光和记忆,在夏念之的心底还足够分量吗? 路璨极为烦躁,一拳头砸在墙上,霎时鲜血染了满手,活像个游荡人间的地狱鬼魅。 …… 夏念之坚持不去医院,最后盛痕拗不过她的犟脾气,拿了药便回家,结果下车时,却被盛痕干脆一路抱着上电梯,经过走廊,最后摁响门铃;如此脚不沾地的感觉,令夏念之分外惶恐,总觉不是很踏实,似有大事即将发生。 果然,她的预感一向很准,家门从里被打开,迎面而来便是个熊抱,极为亲切热情。 “念念你终于回来了!” 当然,如果忽略做出这个动作的人是时询的话,她或许,血压还能挽救下,不至于飙升。 时询感受到了怀抱里的人,个子稍微有点高,身形有些壮,他仔细地摸了摸,发觉不对劲儿,这才猛地松了手,抬眸,入目却是他等着的女人,被另一个男人抱回来。 待看清门外站着的英俊男人是谁,且怀里正抱着夏念之后,时询整个人,脸黑了不止十个色号,他就差挥舞着镰刀,气势汹汹,直接将冲上去将男人大卸八块。 夏念之不敢去看盛痕,忙招呼着,“别傻站着了,进去说,外面这么冷,想冻死我啊!” …… 不多会儿,转移阵地,夏念之被盛痕安置在沙发上,转身自顾自地取了药箱,而后撩开夏念之的裤脚,便开始敷药;时询双手叉腰,坐在沙发的另一端,幽幽地盯着夏念之,一字一句地问:“他怎么会知道你家药箱放哪里?” 夏念之还未回答,盛痕手下力道陡然加重,疼得她倒抽了口冷气,哪儿还有心思应付时询,本以为这话题便这么过去了,谁知盛痕却铁树开花,破天荒地追问着你了。 “这套公寓,是我亲自装修的,里面的每套家具摆设,也是我和夏念之共同挑选;当然,包括你现在屁股下的这套沙发,你手里的水杯,你脚下专门为客人准备的……” 盛痕加重了最后三个字,波澜不惊,道:“拖鞋。” 闻言,时询转而瞪向夏念之,夏念之摊手,很是无辜:“他说的没错。” 这套公寓是三年前,夏家老房子拍卖后,她流落街头,无家可归时,盛痕借她的钱买的,后来公司好转了,她才慢慢地还清了借款,解除房奴的称号,拥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 话落,眼看着时询似乎要发飙,夏念之才与他和好,可不想再次将两人的关系又推入冰点,因而麻溜地转移话题:“你呢,怎么回事?不是在国外度假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和你约好的,刀山火海,自然必须来。” “什么?什么时候?” 夏念之搜肠刮肚,陡然惊掉了下巴,她这次是真的要完蛋了——时询仍旧是练习生时,她答应过每年的除夕,都会与时询一起守岁,迎接新年到来。 往年都记得,然而今年夏氏事故百出,她前段时间和时询闹得挺不愉快的,以为时询出国旅游便表示他不在乎,思及此,她便也不提了,哪里知道,时询会在这里等着她…… 时询双眸布满红血丝,似乎许久未好好休息过,连声音也变得低沉失落。 “我就知道,这种小事,你肯定会忘记。” 时询起身,作势要走,夏念之忙扑过去,拽住他的衣角,可怜巴巴,讨饶道:“我错惹!!时询!我下次不敢惹!你听我说,其实,新年固然重要,但是一年也就一天!” 夏念之自知理亏,忙安抚道:“但我们现在还剩下364天,以后有的是机会吃饭喝酒聊天,天天在一起的,形影不离,合作无间,不是很好吗?” 话音未落,夏念之没忍住,嗷呜了声,愤愤然怒瞪盛痕,气呼呼。 “盛痕!你想让我伤上加伤吗?勒死我了!很疼啊!” 盛痕继续面无表情,波澜不惊:“哦。还知道疼,那就好。” 寒气陡然爬上后背,夏念之毛骨悚然,她觉得忽略了什么,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干脆不想,夏念之看看盛痕,再看看时询,肚子咕噜噜地响。 “时询,咱家里有吃的不?” “火锅还是温的,给你下点面,将就吃。”时询抬手,揉揉夏念之的满脑袋乱毛,似是有意无意地看向盛痕,挑眉,抿唇浅笑:“中午给你做你最爱吃的。” —— 隔天,夏念之踌躇再三,还是上网了,搜索浏览了遍各大网站,发现没有任何关于昨天盛家祖宅发生事情的报道,顿时松了口气,想必是盛痕动手的缘故。 若是如此,那便轻松了许多,至少不用再担心,事情会爆发,乃至扩大到他们谁都无法控制的地步,夏念之关了浏览页面,扭头朝厨房的位置瞄了瞄,看着时询忙碌的身影,心底终归还是过意不去。 昨天插科打诨,蒙混过关,然而她心底明白,时询请小可装扮成他的样子跟CK其他成员们出国旅行,引开狗仔记者们的长枪短炮,便是想要安安静静地过个除夕夜,谁知道,先承诺答应的人是她,最后毁约忘记的人也是她。 时询重承诺,怎么可能会真的便出国,是她疏忽了。 况且,昨天那种日子,他孤身一人,应该很希望有情人朋友陪着的,而她却渺无踪迹。 推己及人,夏念之开始挠头,该想个办法,怎么补偿时询比较好。 “昨天那个人,你确定是盛痕?我怎么觉得,像是被人魂穿了。”时询从厨房出来,端碗着鸡汤面递到夏念之的面前,顺便瞟了眼夏念之裹成粽子的脚踝,幽幽道:“盛家是吃人的狼窝吗?去一次便浑身是伤?” “那可不!”夏念之极夸张地将昨晚上遇见藏獒的事情描述了下,惹得时询戳她脑袋,气她不知道深浅,做事莽撞,完全不顾及后果,不知道家人朋友会难过伤心。 “知道了!”夏念之嚷嚷:“别戳了,我这张脸很值钱的!没买保险呢!戳花了没得赔!!” 时询无奈地翻白眼,走到对面的沙发坐下,打开电视,谁知正好是路璨的一则广告。 他上个月刚签下的国际奢侈品牌LA全球品牌代言人,自从该品牌百年前成立以来,是首次启用亚洲男团出身的偶像,含金量不言而喻。 LA品牌本身高端,广告亦是电影质感,随便一截都能成硬照。 播到一半,时询突然换台,坚决看动画片。 夏念之哪里不明白时询对路璨的敌意,这本是她所追求的效果,永远的竞争对手,超过对方是唯一的信念,不死不休;然而现在看来,似乎有些矫枉过正。 路璨之于时询,毕竟不是真正的敌人。 而,时询将来终归要站到更高的位置上,这个心结,能开解是最好的。 思及此,夏念之抱着汤碗,顿时心虚,事实上,始作俑者还是她。 …… “羊羊为什么是白色的?” “因为她的爸爸妈妈是白色的。” “小鸡为什么是黄色的?” “因为她的爸爸妈妈是黄色的。” …… 夏念之喝光了最后一点鸡汤,将碗筷拿回厨房放着,回到沙发的时候,听见的便是这台词,歪着脑袋盯时询,“再看下去,智商都变成负数了。” 时询打了个哈欠,反问:“春节档,就是这样,有什么办法。” “要不,咱们去看电影?”夏念之提议,时询略加思索,便同意了,但是附加了个条件:“今天一切听我指挥,我说往东,那绝对不往西;往南,往北是不可能滴!” 作为补偿心理厚重的夏念之而言,时询自然万事都对,万事都好,也没犹豫,便答应了。 两人一番乔装打扮,化了个老年妆容,仔细地拾掇了一番,便出了门。 电影院选择在了附近的商城,因为正好是大年初一,阖家欢观影的人多,那部号称十亿投资,势要打造国内首部魔幻巨制影片,他们来得晚了,便没能买到票。 两人漫无目的地在影院大厅溜达了一圈,最后,时询指着影院宣传LED屏幕上,仅仅占据一小块地方,且停留时间不超过三秒的影片,说,就它了。 颇有指点江山,挥斥方琼的意思。 夏念之自然什么都是好好好,俨然哄‘女朋友’开心,屁颠颠跟在时询身后买了爆米花可乐,紧跟着检票入场,结果惹来周遭某个小姑娘白眼加吐槽。 “真不是个男人,连爆米花都要老婆拿,废物!” 时询本大步流星走在前面,也不知道哪儿的那么好听力,陡然顿住脚步,利落转身,几步走回到她身边,一把搂住她的肩膀,将人带进怀里,笑道:“你再说一遍?” 时询化了妆,还戴了口罩,露出一双眼睛,凶狠起来的时候,还挺能唬人。 小姑娘却是个胆子极大的,根本不怕,抬头挺胸,怼道:“连爆米花都要老婆自己拿的废物!我就说了,怎么地?!想打我啊?我是跆拳道黑带,你试试?” 啧啧……硬茬…… 心底惴惴不安,夏念之已然开始盘算等会儿时询动手殴打人小姑娘,她该直接敲晕带走还是直接敲晕抗走,结果时询却扳过她的肩膀,认真道:“念念,听见她刚刚说什么了吗?” 夏念之支支吾吾:“咱们冷静点儿,都是误会。” 话音未落,夏念之正欲向小姑娘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时询却笑嘻嘻地揽着她朝影厅的方向继续,一路上哼着新专辑的主打歌,似乎心情很好,晴空万里的样子。 “都说了让你别看动画片,你偏不信!” “嘿嘿嘿~” 夏念之捂脸,绝望。 一代天王巨星,毁在动画片手里,这到底是她比较衰,还是时询更为无辜? 第五十一章:年轻人,有眼光!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隔天,夏念之踌躇再三,还是上网搜索浏览了遍各大网站。 原本坊间便有关于她与盛痕的些许蜚语流言,如今盛痕俨然准备收心养性,与宋澄修成正果的态度,她若是被证实真与盛痕牵扯出工作以外的关系,爱打抱不平的网友们群起而攻之,她声名狼藉、身败名裂不要紧,怕是会给夏氏招致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结果,夏念之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目前网络上还没有发现任何与盛家祖宅除夕夜相关,或者牵扯到她与盛痕的流言字眼。想必如此结果,是盛痕插手干涉了的缘故。 一下子,夏念之不由得庆幸:若真是如此,事情便还在可控制范围内。 夏念之关掉浏览页面,劫后余生般喝了口水压压惊,而后想起什么,扭头朝厨房的位置瞄了瞄,看着时询忙碌的身影,想到昨天的插科打诨,蒙混过关,心底终归还是过意不去。 时询极重承诺,既然与她做过约定,怎么可能会真的在这般重要的日子里出国? 到底是她疏忽了。 CK爆火的当年,年夜除夕,他们曾找到初遇时那家煎饼摊的老板,十分奢侈地点了个至尊豪华杂粮煎饼套餐,后来沿着护城河散步时,被CK的粉丝认出,满大街乱窜,等终于安全无虞回到了家,煎饼脏了,早就不能吃。 维波上,煎饼摊的老板偷拍了他们两个的照片放上网,引起轩然大波,瞬间网络腥风血雨、硝烟四起,惹得CK的前途差点便夭折在一次爱豆与经纪人的绯闻里。 想来时询请小可帮忙装扮成他的样子跟CK其他成员们出国旅行,引开狗仔记者们的长枪短炮,无非是想要履约,安静地过个除夕夜。 谁知道,她承诺答应了,她也爽约失信了。 阳台门开了道缝隙,年初二的正午时分,却是天幕阴蒙,狂风裹着细碎的雪,钢筋水泥铸造的丛林,比澳城的海风,还要冷上那么几分。 …… “他妈早就死了!” “他们家没人啦,就剩那孩子一个,可怜的呦!” …… 家家户户的团圆时分,那天晚上,等她出现在家门口的时询,在想什么? 她渺无踪迹,音讯全无,时询会不会觉得他像个笑话? 推己及人,设身处地,夏念之悔得开始挠头,恰好此时,厨房里的时询转过身朝她看来,解释午饭很快就好,好与不好,对比之下反而更令人愧疚,夏念之觉她错得有些离谱。 她该想个什么办法,向时询补偿或者道歉比较好? “昨天那个人,你确定是盛痕?我怎么觉得,象是被人魂穿了。” 时询从厨房出来,将香飘四溢的鸡汤面递到夏念之的面前,筷子塞进夏念之的手里,这才顺便瞟了眼她裹成粽子的脚踝,幽幽道:“盛家是吃人的狼窝吗?只去一次就浑身是伤?” “那可不!盛家祖宅里头,豺狼虎豹,个个不是好惹的!!!” 夏念之极夸张,添油加醋地将昨晚上遇见藏獒发狂的事描述了下,末了,委屈巴巴地盯着时询,趁机解释:“我本来早就打算回来的,中途弄了个养女的事情,才耽搁了!” 时询捏她的脸,力道不重,反而将他自己气得冒火,直接吼:“多大了?!做事莽撞,不顾后果!你还知不知道深浅,懂不懂这样会让我,咳……还有关心你的家人朋友担心?!” “知道了!”夏念之心虚之下,瞧着时询满脸快被她气得背过气去的怒意,忙虚张声势地直嚷嚷:“别捏了,我这张脸很值钱的!没买保险呢!捏坏了没得赔!!” 时询翻了个大白眼,明知夏念之捧着碗佯装无辜,却还是只能无奈。 半晌的沉默后,时询随便找了沙发坐下,暗生闷气地戳着遥控器开了电视,本是打算转移自己在夏念之身上投注的过多注意力,以便消消火,谁知迎面而来,却是路璨。 路璨上个月刚签下国际奢侈品牌LA全球品牌代言人,自从该品牌百年前成立以来,这还是品牌本部首次启用亚洲男团出身的偶像,含金量不言而喻。 LA品牌本身高端,广告亦是电影质感,随便一截都能成硬照。 “这广告拍得牛逼,瞧瞧着光影,角度,哎呀!拍得太好看了!” “是广告好看?还是人好看?” 夏念之正欢快地呲溜着面条,时询幽幽然的突然一问,吓得她差点被噎死。 一阵天崩地裂的咳嗽…… 夏念之呛得小脸通红,正欲解释,时询却似乎不打算就这个问题与她进行深入剖析,广告才播到一半,他便直接换成了动画片,画风相差之大,霎时惹得夏念之噤若寒蝉。 她哪里不明白时询对路璨的敌意,这本是她所追求的最好效果——永远的竞争对手,优胜劣汰,胜者为王,然而如今看来,这份她亲手种下的针锋相对,似乎有些矫枉过正。 路璨之于时询,毕竟不是真正的敌人,除非你死我活,否则不死不休。 钻牛角尖,只会失去格局观,时询的未来终归要站到更高的位置上,这个心结,只会是他的拦路虎,若是能解开,则是最好的。 思及此,夏念之抱着汤碗,不由得顿时心虚得很,事实上,始作俑者、罪魁祸首还是她。 …… “羊羊为什么是白色的?” “因为她的爸爸妈妈是白色的。” “小鸡为什么是黄色的?” “因为她的爸爸妈妈是黄色的。” …… 羊不一定是白的,小鸡也不一定是黄的。 夏念之喝光了最后一点鸡汤,将碗筷拿回厨房放着,回沙发时恰好听见这台词,她十分好奇时询竟真的坚持了十几分钟,歪着脑袋盯他,奇怪,“再看下去,智商都变成负数了。” 时询打了个哈欠,反问:“春节档,就是这样,傻乐呗,有什么办法。” “要不,咱们去看电影?”夏念之提议,时询将视线落在夏念之身上,眸底似有心事,她以为建议失败,谁知时询略加思索后,竟然是同意了,但是附加了个条件:“今天一切听我指挥,我说往东,那绝对不往西;往南,往北是不可能滴!” 对于此时的夏念之而言,补偿心理厚重,自然认为时询万事都对,万事都好。 “好。” 没犹豫,夏念之满口答应下来。 两人特地找人化了个老年妆容,仔细地拾掇,乔装打扮了一番,这才大摇大摆出门溜达。 …… 电影院选择在了公寓附近的商城,时询与夏念之两人原本打算看的是夏氏隔壁邻居新嘉传媒投资的《魔》,那部影片号称十亿,新嘉传媒总监到夏念之办公室喝茶闲聊时,信誓旦旦,势要打造成国内首部魔幻巨制。 然而正好是大年初二,合家欢观影的人多,他们来得晚了,便没能买到票。 两人漫无目的,在影院大厅溜达了一圈,正准备离开时,时询突然指着影院宣传LED荧幕上,仅仅占据一小块地方,且停留时间不超过三秒的影片,说,就它了。 颇有些指点江山,挥斥方琼,甚至是不顾一切的意思。 夏念之自然什么都是好好好,俨然哄‘女朋友’开心,时询买了票先走,她屁颠屁颠地跟在时询身后买了爆米花可乐,紧跟着检票入场,结果惹来周遭某个小姑娘白眼加吐槽。 “真不是个男人,连爆米花都要老婆拿,废物!” 时询本大步流星走在前面,也不知道哪儿的那么好听力,陡然顿住脚步,利落转身,几步走回到她身边,一把搂住她的肩膀,将人带进怀里,笑道:“你再说一遍?” 时询化了妆,还戴了口罩,露出一双眼睛,凶狠起来的时候,还挺能唬人。 小姑娘却是个胆子极大的,根本不怕,抬头挺胸,怼道:“你多大了?连爆米花都要老婆自己拿的废物!我就说了,怎么地?!想打我啊?我是跆拳道黑带,你试试?” 啧啧……硬茬…… 心底惴惴不安,夏念之已然开始盘算等会儿时询动手殴打人小姑娘,她是该直接将时询敲晕带走呢,还是直接将时询敲晕扛走,结果时询却扳过她的肩膀,一本正经,认真问她道:“念念,听见她刚刚说什么了吗?” 夏念之支支吾吾:“咱们冷静点儿,都是误会。” 话音未落,夏念之正欲向小姑娘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时询却突然笑起来,笑嘻嘻地揽着她朝影厅的方向继续走,任凭小姑娘在身后鄙夷他虚张声势,完全无视。 夏念之偏头,瞧着时询哼新专辑的主打歌,似乎心情很好,晴空万里的样子。 “小丫头,还挺有眼力见儿,哎呀……”时询感叹:“年轻人,有眼光!” 没事吧?那人骂你耶! 夏念之郁闷:“都说了让你别看动画片,你偏不信!” “嘿嘿嘿~” 夏念之捂脸,绝望。 一代天王巨星,毁在动画片手里,这到底是她比较衰,还是时询更为无辜? …… 第五十二章:我见到他了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这部电影的名字很青春文艺,然而海报走意识流,简介更是令人看着云里雾里,一番下来竟是连主演是谁都不清楚,夏念之最后将视线落到导演处,名不见经传的新人。 夏念之恍然,估计又是小成本电影,难怪之前的宣传并没有跟上。 落座后,时询问夏念之,觉得这部电影能有多少票房。 夏念之抱着爆米花,极认真地想了想,感慨:“票房不是唯一,得看制作方想要达到什么目的,或许,口碑和票房人家都不想要,剑走偏锋也不一定。” 当然,或许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稍等的影片故事,演员演技,导演镜头语言运用,惊喜连连也说不定;本来,平城电影史上靠观众口碑撑起来,叫好又叫座的电影,也有。 众口相传自来水,众人拾柴火焰高,这类逆袭故事,总比大过年的,还得被所谓‘黑变白’金钱游戏的产物辣眼睛,来得好。 “其实,这部电影的剧本……” 声音很小,夏念之没有听见,乐呵呵将可乐吸管插好,分给时询。 灯光变暗,幕布拉开,他们即将走进一段故事,然而,夏念之被时询拉住手,用力之大,令夏念之不由得吃痛,疑惑道:“怎么?哪里不舒服?”。 “算了,应该不好看,咱们回去……” 时询说得并不坚决,反而欲言又止,犹犹豫豫间,嘴里被夏念之猛塞了一把爆米花,她以为,时询是怕她不爱看这类型的影片,才这番奇怪反应,便安抚道:“先看着吧。” …… 木桶短板理论,其他部分可能都有缺陷,但最致命的却是那最短的。 酒香不怕巷子深的世道,死得太早;酒香也要卖命吆喝的时代来得……令人措手不及。 比如此时,若不是那张昙花一现的海报,她根本不知道最近还有一部这样的电影上映。 夏念之想到了《龙爵》,当年被那些人联手压制的曝光度和差评,不由得冷笑,等着吧,报应会有的,老天爷不给,她夏念之亲手‘送祸上门’…… …… 电影在小渔村明亮干净的晨曦中开始,美丽的姑娘拿到了期盼已久的录取通知书,走进了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大城市,遇上帅气英俊多金的精英男士,迅速坠入爱河。 这是个‘看了开头便知结局’的剧本,编剧或许连他自己想讲的故事,都没有弄清楚。 这般想着,夏念之对电影能够好看已然不抱太大希望,欲罢不能、抓心挠肝完全没有,故事很老套,无非是贫穷女大学生与优秀且渣的男士,纠缠的爱情故事。 吸引夏念之看下去的,大概是因为故事的似曾相识感,她似乎在哪里也听过类似的版本。 但突然之间若是要想起来,还得费上一番折腾。 新导演的镜头运用下,画面唯美,实景拍摄的小镇更像人间仙境,哪怕因为电影成本的低,穷是一抹灰,除之不尽,却也逐渐吸引了些许夏念之的视线,慢慢的,探究究竟曾经在哪儿听过这个故事的念头,一时间被丢到了边上。 浪漫的故事在中间陡然发生了改变,女主角发现男主角已婚,欲分手,却被男主角强暴,而后女主角被男主妻子报复,勾引有妇之夫的流言到处都是,女主不得已休学回家。 故事很快便到了尾声,画面愈加苍白,甚至接近于黑白。 独自生下孩子,积劳成疾身患绝症,临死前却仍旧坚持再看男主角最后一面。 彼时,男主角家中正在庆祝其妻子的生日,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没有人发现像狗一样窝在墙角的女主角,和哭喊着求路人救救他妈妈的小男生。 …… 电影戛然于此结束,影厅的灯尚未亮,满室黑暗中,夏念之的手被身旁的人握住,很凉,很冰,像受了极大刺激那般,手不停地颤。 “时询,你怎么了?” “念念,你说,那个时候,那个男人若是见了她,是否会有丝毫的愧疚和后悔?” 夏念之看了眼银幕,导演和编剧没有给出答案,但每个跟着银幕主角经历了那段人生的观众,都会有自己的期盼与解答,执迷不悟,幡然悔醒,都是结局。 “我不知道。” “那,若是她还活着,该不该报仇?” “时询,你根本没有认真看电影。”夏念之无奈,此刻的时询给她的感觉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女主最后还想要再见一面男主,怎么可能还会有报复的念头。” “为什么,要活得这么卑微,该死的人,根本不是她。” 看电影时,能够做到令观众与主角共情,是电影最大的成功,或许这部电影有反转,然而夏念之并不觉得刚结束的这部电影,能有如此大蛊惑人心的魅力。 时询的反应,象是入戏太深,却也像,亲身经历…… 正欲说些什么宽慰下时询的纯情少男心,不经意间,却在鸣谢表上看到了这部电影编剧的名字,与她身边举止反常的男人,完全相同——时询。 “时询,真是缘分,编剧竟然与你同名呐!” 夏念之兴奋地指着银幕,试图转移时询注意力,脑袋里却是灵光一闪、犹如醍醐灌顶。 她终于想起为何觉得这个故事似曾相识,因为她的的确确,亲耳听到过——渔村出去的女大学生,万众瞩目的优秀男士,孩子,积劳成疾,这些因素串联起来,便是CK演唱会那天,夏念之听到的,时询母亲的过去。 温时,时温…… 如此的惊天大秘密,夏念之感到手足无措,时询竟然以其母亲的经历写了个本子,甚至拍成电影,在正儿八经的院在线映了?时询什么时候有这种技能,她竟是全然不知! 她以为时询苦心隐瞒,便永远不打算将他的身世宣之于口,谁曾想过,终有一天,却是透过此种途径完整,仿若穿越,事情真切地在她眼前发生。 震惊?难过?悲哀?无法形容的憋闷,感觉眼眶发热发红,抑制不住地想抱抱时询。 偏偏,她还得装作毫不知情,若无其事。 该安慰吗?怎么安慰?时询至今不知道她去过渔村,根本没法儿安慰…… 大多数悲剧收场的爱情,本质都差不多,只一错字,从始而终。 她自己何尝不是个大写的失败案例。 左思右想、绞尽脑汁,夏念之发觉自己劝慰不来时询,只得继续沉默。 良久,终是受不住静谧无声,夏念之反手握住时询掌心,待其逐渐回温后,才松开手,缓缓站起身,为时询挡住了从银幕直射过来的刺眼亮光;她仰起头,假装看不见时询的落寞,默默留给时询足够的空间来缓和心情。 “念念。” “嗯,我在。” “将痛苦说出来,其实并不会觉得好过。”时询努力地想要笑出来,最后却只能失败放弃,冷冷地自嘲:“原谅、宽恕、放过,我都试过了,但没有一个,做得到。” 话落,片尾曲正好到高潮桥段,男低音沉声低吟着——forinlove 夏念之犹豫再三,轻声叹着,此时的她,人设应该是还不知道朋友难堪身世,但有所怀疑的模样;思及此,夏念之只好佯装随意地拍了拍时询的肩膀,试探道:“我突然想喝酒了,时询,咱们回家去喝酒吧?” 一醉解千愁,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疗伤方法了。 夏念之正准备出手拉着人回家,谁知时询话锋一转,却道:“念念,我见到他了。” 第五十三章:上帝之手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语气波澜不惊,却是抓紧了夏念之的手腕。 夏念之朝手腕处投下目光,只感觉时询几乎是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好似,此刻,她是他唯一的支柱,夏念之呆若木鸡,喃喃半晌后,才问出一个字:“谁?” “温时是时温,是我的母亲,那个男人,强暴了我母亲的男人,我见到他了。” 时询的声腔里带着哭意,隐忍的哽咽中,满是浓烈的恨意,消散不开:“她死得那么早,他却功成名就,妻贤子孝,在人上人的尊崇里过得那样好,凭什么?!” “我们要相信,天理昭昭,善恶报应。”夏念之蹲下来,与时询平视,无奈道:“但我们也要相信,老天爷事务繁多,有时候照顾不过来,漏掉了一两个人渣,情有可原。” 时询双目猩红,盯着夏念之,惹得夏念之鼻尖酸得不行。 “念念,如果,我说要报仇,你会不会,帮我?” 她不是个好人,但却极其护短,若是时询真要亲手讨个公道,哪儿会不帮忙。 听时询话里的意思,那人的社会身份和地位应该不低,财富颇为庞大,但那又如何? “上学时,老师教育我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夏念之扯出手,拍了拍时询的肩膀以示安慰,半晌后,才强撑着笑起来,“同理可得,自己的仇,自己报。” “我的能力就这么点,你若刚好需要,我也没什么不能给的。” 时询并未真的想过,会得到夏念之的郑重承诺。 尾音落下,时询茫然半晌,反手将夏念之搂住,下巴枕着她的肩,想到什么,便搂得更紧了些,仿佛溺水之人偶然抓住的浮木,求生的欲望令他绝不会放手。 “好啦,不要难过伤心啦,我不是在这儿呢嘛。”夏念之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她会被时询勒死,但最后还是心软,“CK的兄弟们也在,还有布莱,别看她平时总是凶你,其实对你也还是很照顾的,大家都陪着你呢~” 没有挣脱,只无声地,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哄小孩儿似的,陪着。 悠扬的片尾曲里,时询几番嗫嚅,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 当年的墙边角落,根本没有人瞧得起他们母子俩。 他磕遍了头,他怀里母亲的身体渐渐变凉,始终无人愿意伸出援手。 直至最后,有辆车偶然经过,司机送了个红包。 “我们家小姐给的,你也算是幸运,这是我们家老爷今年给小姐的压岁钱,不少。”司机目光十分同情:“好好拿着,回去吧,这里的人你根本招惹不起,别折腾了。” 车子缓缓驶离,透过摇下的车窗,他看到车里的小姑娘正笑得欢。 夏念之永远不会知道,他们其实,早就见过。 …… 电影结束了,本想着气氛不对,干脆直接回家的夏念之,突然改变主意,决定去逛商场买菜回家做饭,或许晚上喝点小酒,吃点甜的,心情会好点儿。 也是突然灵光一闪,记起来她昨天邀请了盛痕上家里吃饭,当做感谢他从藏獒口中救她一命,当然,还是顺手感谢盛痕,将当时在花房的那些盛家族人的口舌,一一安排好。 …… 推着车,边走边逛,夏念之突然想到什么,看了眼票根,意料之外,竟然发现饰演女主角的是安逸,她对安逸其人,倒还是有点印象,且属于比较欣赏的那种。 娱乐圈最近冒头的小花挺多,前年一部宫斗大戏,便成功捧红多位新人。 但这就跟小时候幼儿园里玩丢手绢游戏是一个道理,位置就那么多,谁抢到算谁的,因而,小花圈里,竞争比中花、大花们的残酷百倍不止。 安逸小红后,接档资源匮乏,本以为就这么昙花一现,打入冷宫,谁知道突然间便凭借着在某档综艺节目中,与某位影帝的绯闻一炮而红。 虽然最后双方都发了通稿澄清绯闻乃是无中生有,然而在这个圈子里混久了,毕竟是艺人,演戏是基本功,半真半假,所谓的真相,或许只是真的那部分,所占比例更高点而已。 无论如何,流量已经有了,她也看过安逸的作品,很有灵气,并且布莱调查出来的结果,安逸深谙这圈子里的规则,属于玩得起,且敢玩的那一类,这样的美貌蛇蝎,将来绝非池中之物,既然如此,不如由她来当这匹千里马的伯乐。 …… 电影结束了,编剧本人也在身边,票根留着似乎没有大用处,夏念之给布莱发了信息约安逸见面后,便打算丢了,谁知手都伸到垃圾桶上面了,却又被四个字给吸引了注意力。 电影鸣谢单位上,赫然有伯纳集团的名字和logo。 伯纳集团由影视剧制作起家,向来认为一部作品最重要的部分是导演,因而启用的,清一色都是些老牌大导演,专业功力过硬;伯纳集团直接给钱给人给时间,导演咔咔咔交出来的便是年度爆款;追求电影高级感的伯纳,竟然对扶持新导演有兴趣了,莫不是他们集团内部有什么战略新动作? 然而,夏念之又有些想不太明白——既然已经背靠伯纳集团这座靠山里的珠穆拉玛峰,电影宣发竟然还能弄成这幅要死不活的鬼德行,她倒是很想见识见识负责这部电影宣传的人,以后绝对将那人列入黑名单,永不合作。 坚持要跟着夏念之逛商超的时询瞧着夏念之迷之微笑,不由郁闷道:“你傻笑什么?一张破纸,瞧把你春心荡漾的!” “你除了剧本,还知道这部电影些什么情报?导演来路?”夏念之抬眸,望向时询,认真:“老实交代,否则大刑伺候!” 这部电影实在是太有意思了,冥冥之中,似乎有双上帝之手,将她感兴趣的东西,都安排在了一处,这下好了,不仅仅省了她费心费力寻找的可能,还有意外收获。 “导演是以前的朋友,用了它当原型,我也没想到,电影上映前,他发了信息邀请我观影……”时询无奈,“那些年他帮过我很多,也不好多说什么。” 既然如此,想来也是没有什么内部消息,夏念之也不想再提与电影有关的事情,惹得时询不高兴,她果断终止了话题,改成问时询晚上想吃什么。 …… 半个多小时,从商超入口处开始的龙卷风过境式采购,两人俘获了满满两辆手推车的食材,夏念之看了下还早的时间,临时决定买面粉,回家包饺子。 这年过的,连顿饺子都还没吃,苦逼得,听者伤心,闻者流泪。 “咱们这是要滚汤圆吗?”时询好奇,戳戳面袋,夏念之瞧着他面露期待,不好意思说出真相,但汤圆这种东西,光是馅料便感觉她hold不住的样子,夏念之又很为难。 “你想吃汤圆吗?”夏念之反问。 “想。” 夏念之被时询的双眸直盯着,又黑又亮,炯炯有神,然而时询突然犹豫了会儿,眼里的光黯淡下去,在夏念之疑惑时,突然放弃道:“很麻烦的,算了。” 瞧着时询如此懂事的模样,口中的‘我不会’三个字,怎么可能说得出来!说不出口的! 夏念之从架子上又拿了袋面粉,生怕时询误会,忙不迭解释:“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 采购完面粉,轮到花生、芝麻和冬瓜糖。 夏念之正按照高颜值标准挑选花生,时询接了个电话,似乎怕她听见,稍错开了一步,小声聊着些什么,然而她还是隐约听见了个名字,还有‘高顿603’‘对戏’等字眼…… 夏念之暗暗觉得哪里不好,将听到的某些字词串联起来,便能得到些许信息,然而结果似乎都在指向某个她极不愿面对的可能,她的心默默往下沉,黑渊深不见底。 “怎么了?” 结束电话的时询回头,却见夏念之正盯着他,神色变得冷淡。 第五十四章:看谁狠得过谁?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白琳?” 时询没想到夏念之的听力如此敏锐,而她的反应,显然心情已然很是糟糕。 他本没打算瞒着与白琳的事,解释的话已然从到了喉咙,却想到了路璨——去年的七夕节,夏念之曾在某个餐厅见到路璨与某个女生同行,彼时两人手挽手状似分外亲密,甚至无名指戴着相同款式的戒指,夏念之掩藏得很好,他却看得出来,她生气,愤怒,甚至吃醋。 若是知道我和别的女人关系密切,你会有什么反应?会生气吗?会愤怒吗? 还是,根本毫不介意,毫不在乎? “是。”时询故意:“我和她有约。” “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夏念之几欲崩溃,瞪了时询一眼便转过身,不再看他,只气呼呼道:“那是白琳!你招惹谁不好,招惹她?” …… 夏念之与白琳并没有交集,但在张翰指名道姓提出《连理枝》的女二号交给白琳时,为保证《连理枝》后期不会因为演员自身品性问题而遭到连累,以防万一,她曾专门派人调查过白琳的过去现在,至今,这些花费大价钱从私家侦探手中得来的资料,还在布莱办公室的保险柜里面放着,随手拿出来一份公布,都能在平城的娱乐圈,造成核弹级别的杀伤力。 “她人挺好的,你为什么不喜欢她?”时询难得质问,眼底隐隐有期待。 四目相对,夏念之发现自己在时询的低头注视下,陡然间竟说不出来任何理由。 时询有他自己的思考,哪怕她是他的经纪人,也不该过多干涉,然而哪些可以接触,哪些人又该保持距离,她总得盘算提点着才好——白琳是真的不可以。 白琳与伯纳CEO张翰的关系并不简单,这年头,行走江湖,没个身价以亿为单位起跳的金主靠山,你都不敢说你红,何况,张翰在她面前,丝毫没有掩饰过对白琳的格外照顾。 “我不反对你交朋友,甚至是女朋友,但不管白琳人到底多好,她不行!” 时询看着她,突然想笑,多么尽职尽责的经纪人,包容了他所有想要做的事情,一心一意为他着想和考虑,然而如此答案却根本不是他所希望。 绝对的,命令式的语气,夏念之从没有想过自己会这般跟时询说话,然而当见到时询一如既往,云淡风轻地望着她时,一下子,她自己倒是先气鼓鼓。 “有主的女人和毒品一样,绝对不能碰,你不明白吗?” “每个人都有苦衷,难道我们自己还没有受够流言蜚语的侵扰?” 时询的一番冷静反驳,直接给夏念之砸得晕乎乎。 怔愣过后,她倒是有些欣慰时询会这般设身处地,甚至顿时有种老母亲的骄傲感,然而时询不懂,事实证据皆摆在她面前,‘白琳或许不是你想的那样’这句话,根本是个伪命题。 “雾里看花,人云亦云是没错,可证据……” “证据?什么是证据?”时询定定看着夏念之,直欲窥探进她的心底深处,令她莫名心慌,“外面的人,不也都拿着照片,高举所谓的证据,说我和你,是那种关系。” 时询眼底一闪而过的戾气,夏念之的脸色刹那惨白,她握紧了拳,手心却不断冒着冷汗,两相对视,时询在等着她的反应,偏偏她却是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是吗?我们是那种关系吗?” 时询步步紧逼,夏念之直往后退,直至被堵在货架与时询的胸膛之间,她抬眸望进时询幽潭般的眸底,沉寂的水面之下,隐有波澜,时询俯身,直贴近她的耳畔,呼气如兰,清冽好闻的味道在寒风中吹过一阵,反而迫人心凉,如鲠在喉。 夏念之无言以对,转念一想,或许是她草木皆兵,无非仅仅只是个白琳打来的电话而已,何况时询也不是人事不懂的小孩子,她管得太宽了。 思及此,不想将关系弄僵,夏念之不由得软和了语气道:“曲不够练?舞不够跳?剧本不够背?没事别关注那些小道八卦消息,春假结束,工作可是有得忙……” 闻言,时询只觉得自己连笑容都维持得勉强,一个装聋作哑,一个装疯卖傻,倒是绝配。 “你自己天天上网浪,‘夏小号’是你吧?我维波下面经常抢热门怼我的那个!” 气氛随着时询的无语吐槽,貌似慢慢从冰天雪地中回温。 春暖花开之际,夏念之借坡下驴,就势沿着话题往下尬聊:“憋胡说哈!我日理万机的,怎么可能有时间冲浪!‘夏小号’是谁?我不认识的!!” “可我明明看见你的登陆界面,还发了‘时询全世界最帅,不接受反驳’这样的……” 话音未落,便被夏念之抢白。 “小明的爷爷活到了一百岁,知道为什么吗?”夏念之恼羞成怒,抬脚对着时询的小腿作势要踹:“因为他不管闲事!懂吗!” 瞧着怒气冲冲的夏念之,时询默默往后退步,谁知本被逼得退无可退的夏念之却反退为进,紧向前两步,战争一触即发时,突然旁边冒出来个老人家。 “哎呦呦,看你们夫妻俩年纪也不小了,还跟个年轻人似的,感情真好啊!”老人家羡慕地看着:“大半辈子都过去了,还能有话聊起来,真是不容易~~~” 夫妻?男人?她的? “不,你误会了!”夏念之着急忙慌地想要解释,“他不是,我不是,我们不是……” “哈哈,她脸皮比较薄,会害羞!”时询揽着夏念之的肩膀,抢先一步截断了话头,边向老人家道谢,边往旁边撤;夏念之拿手肘狠狠地撞了下他,怒道:“瞎说什么?” 时询顿住脚步,默默看着夏念之,夏氏的化妆师手法很好,连发丝之间都隐约可见白发,眼角的鱼尾纹、略微浑浊的瞳仁,每个小细节都在彰显‘岁月来过’的痕迹。 他不由得暗叹,等十几二十年后,他们都老了,是否将会如今天这般? 若真是如此,该得有多幸运? 或许,为了触手可及的幸福,做出些许牺牲代价,并非不可以。 指尖抚上夏念之鬓边的碎发,理整齐。 “我们今天的人设就是两个普通老头老太太,当做一场游戏而已,何必那么较真。” 时询捏着夏念之的脸,将人往怀里搂得紧了些,避开超市里来来往往的推车,似十分感慨:“你就当成陪我体验一天老人家的生活,就当为以后的表演,积累经验。” 闻言,夏念之记起表演课程里似乎有实景体验的建议,时询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 当成经纪人的工作之一吧,如此想着,到柜台结账的路上,不再试图挣脱时询手臂的夏念之,突发奇想,侧身仰头问时询:“老伴儿,咱们晚上吃点啥好呢?” 时询想过夏念之会妥协,但未曾料到她竟会配合至如此地步,惊讶且惊喜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夏念之,直要将夏念之盯出火起来。 “走什么神呢?又想今早上和你跳广场舞的那老太太了吧!”刹那间炸毛的夏念之,抬手重重拍了下时询的手臂,气呼呼:“我就知道!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不管多老都一样!哼!” 时询莫名被扣上一条‘广场舞大妈’的感情线,很是冤枉,风中凌乱了好一会儿,才委屈巴巴,急忙解释道:“那你昨天,还跟隔壁老王聊了半天呢,他喜欢你,我知道的!” “去你的!老王和我聊天,三句话,两句半关于你,剩下半句关心咱家那条老黑吃喝拉撒,你说,他喜欢的到底是谁!”夏念之偏头,瞅了眼时询,瞧着他再次惊讶,且看着似乎被气得不轻,抿着唇哈哈笑开,“下次不许和老王说话!” “咱们俩的剧本,口味要这么重的吗?”时询拉着夏念之,满脸悻悻然:“厉害,佩服!” 夏念之笑得见牙不见眼,梨涡浅浅,时询望着她,见她竟是这般开心,无奈之下,也跟着笑了起来:“那就继续开脑洞呗,看谁狠得过谁?” …… 第五十五章:小黑!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结完账,将东西全部装上车。 回家的路上,夏念之裹着毛毯,手里捧着热乎乎的牛奶,窝在后座上,望着车窗外出神。 黑色的定制型SUV急速驰过,银装素裹苍茫大地,枯枝寒塘,漫天雪白,寒冬腊月里,万物休憩,连作为万物之长的人,亦总是蔫蔫的提不起精神来。 车窗里的女人,眼角的笑意还未褪去,眼角眉梢间俱是轻松。 她陡然发现,今日除了电影院里的那点点伤感,时隔多日,她竟是终于可以笑得随意,口蜜腹剑,笑里藏刀,这些都远远地离她而去,哪怕知道是暂时的,却也比起往日里,来得轻松百倍不止,或许,时询真的有魔力。 难怪,那么多小姑娘喜欢他。 视线往左稍微偏了些,落在正研究剧本的时询身上,可,事实上两人之间,心情更加郁卒的人该是时询才对,不知道她努力地想逗他开心,是否起到了稍微作用。 正胡思乱想着,本稳当疾驰的SUV却猛然顿住。 司机紧张道:“小姐,是路中间突然窜了条流浪狗出来,我这就换道,您放心。” “等等。” 夏念之正欲点头,却见时询出声阻止了司机动作,而后下车,直走到车前,夏念之觉得奇怪,忙跟着下了车,顺着时询凛然的视线,落在雪地里的小黑狗身上。 极普通的流浪狗,浑身的长毛虬成小团,极脏地蜷缩着,嗷嗷的声听着极痛苦。 夏念之心有不忍,欲打电话叫动物收容所的人来,时询却突然道:“念念……” “嗯?” 时询蹲下,摸摸小黑狗的头,继而抬眸望向夏念之:“咱们领它回家?” 一时周遭安静,连小黑狗都不再哀声叫唤,仿佛也在等着她的回答。 夏念之怔住,默默盯着时询好一会儿,年轻英俊的男人眼底,满是认真,郑重,不似一时兴起,她同时也看到了自己,淡漠,冷然,不复一点温情。 如此对比太过直观,她还是变了很多,在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 夏念之跟着蹲下,小黑狗蹒跚着爬到了她的脚边,黑漆漆的爪子伸出来,不敢碰,半道上停了,黑宝石般清澈的大眼睛盯着她,耷拉着脑袋,好奇地瞧。 “你打算叫它,什么名字?” 这就算是答应了,时询松了口气,回答:“汤圆。” “刚刚你为你将来儿子取的小名,不也是这个?这样真的好嘛?你儿子不会有意见?” …… 夏念之与时询两个戏精,就商超买个菜的功夫,活生生地编造出了一家三代九口人,生动且形象地演绎了家族里辈分最大的爷爷和奶奶; 戏演到最后,连结账的服务员都信了,拉着夏念之问她家时汤圆同志今年多大,哪里工作,月薪多少,是否单身,或许可以喊出来,和她的宝贝女儿见个面,互相认识认识。 …… “那你取个!” “小黑!” 时询颇为嫌弃,上车后接过夏念之递来的湿纸巾,边为小黑狗做了个简单清理,边毫不留情地指出真相:“真是够经典够古老的,你怎么不叫大黑呢?” “就这么小一只!”夏念之比了比大小,认真反驳:“叫大黑合适吗?” “你!” …… 雪下得更厚了些,帝豪花苑门口有搬家公司的车打滑,将路给堵了个水泄不通,最中间段,黑色SUV的车门突然打开,下来个身高腿长俊朗倜傥的男人,而后转过身朝车里展开手。 “时询,不用了,我自己能行。” “雪地很冷,你的脚踝还没好,沾了冷水,老了以后容易得风湿。” 夏念之见时询坚持,仍旧犹豫,却见时询果断背过身,姿势俨然是,要背她? “背你总可以吧?” 时询声音属于极清的那种,任何情绪都能轻易在他的语气中感觉出来,此刻夏念之亦是感受到了,时询在憋着不满。 脸面上装若无其事,心底下意识地拒绝,却更伤人,思及此,她忙依着时询的话照做。 从帝豪花苑门口,到电梯口,再到家门口,这段路不长,却因为嘶吼的冬风卷起漫地积雪,雾霭沉沉,视线极不清楚,且交通拥堵,一时间走得艰难。 风亦越来越烈,呼呼刮着,堪比利刃,雪花扑在脸上,很凉,将人的那点困意全部赶跑。 两人以为上了楼便好了,谁知帝豪花苑里新搬进来的住户,竟然便住在夏念之的隔壁,只见新邻居的家具行李堆满了整个过道走廊,工人们忙忙碌碌,时询背着夏念之,小心落脚,‘跋山涉水’这才艰难走进家门。 “这哪儿来的土财主啊,隔壁这套房,原户主挂了三年了,因为房价太高一直没卖出去。” “好奇的话,等新住户搬进来,你去拜访拜访她,以后也好相互照顾。” 彼时,夏念之正与时询讨论该送个什么样的礼物给新邻居,推开家门,时询却陡然无声。 夏念之奇怪,立马循着时询的视线,望向了客厅中央,结果却是避无可避地撞进了客厅中央,正襟危坐,面色如寒霜的男人眼中,毫无准备,自然是心慌意乱,手足无措。 “以后别这么晚出门,很不安全。” 墙上的闹钟适时响起布谷声,六下,这也算很晚? 夏念之选择息事宁人,从时询的背上单脚跳下来,撑着花架慢腾腾地往屋里走。盛痕目光幽深,视线却没有焦点,甚至能看得出倦怠,也不知道昨天离开她家后,他都忙了些什么,才会给人这般睡眠不足,休息不够的感觉。 “这是我家,你是怎么进来的?”不知道盛痕此行究竟有何目的地,夏念之果断先发制人:“无邀请不得入内,否则你是擅闯民宅,这点道理,法学博士的你,应该懂吧?” “你没有换密码。” 盛痕的回答宛若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来,得到答案的夏念之惶然,两年前盛痕从这里搬出去,至今,她似乎都没有想过要换门锁,还真的是……艺高人胆大,不怕死的典型代表。 “原来如此。”夏念之深深吸了口气,堪堪扯着嘴角,淡笑:“但是下次你来的话,还是提前通知下比较好,毕竟就是那么凑巧,我刚在楼下的时候,打电话找了师傅来换锁。” “做得好。” 盛痕称赞,却面露戾气。 第五十六章:你这是在,关心我?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在盛痕的一声‘好’后,屋内便陷入了无话可说的沉默,渗人得很。 夏念之有些茫然,甚至是无措,她接下来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该笑吗?她突然意识到——他们的关系像极了弹簧,任何的靠近与远离,都有外在因素的掣肘;哪怕曾经侥幸挨得毫无间隙,当那股外力作用消失时,距离仍旧存在,山高水阔天南地北。 然而,这根本不正常。 对待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们至少能够做到,浅笑招呼,维持礼貌性的客气和谐;可面对彼此时,哪怕混乱时曾纠缠不清抵死缠绵又如何,潜意识里,却是谨慎疏离,警惕戒备。 更何况,面对盛痕,那些不可见光的心思,她本就问心有愧。 …… 突然,司机敲门进来问,食材已经送上来了,要放到哪儿。 “跟我来。” 时询扫了眼面色阴郁的盛痕,继而看向夏念之,见她全然失神,几番欲言又止后,识趣地将司机带走,为两人留下单独的客厅空间。 …… 除夕夜的亲昵依赖,再次被礼貌客套取代。 两人单独相处,夏念之却感到更加彷徨,她想到了除夕夜里,盛家祖宅,盛痕的突然出手帮忙——众目睽睽之下,男人以雷霆万钧的气场压制了那些试图趁机作乱的盛家族人,一路护她安稳,直至离开盛家祖宅; 彼时,男人势厉声张、嚣张恣肆,纵然已过去些许时日,每每想起,却依旧足够引人心慌意乱;甚至此时,在她家的客厅,她的地盘,盛痕这个男人却依旧能掌控她全数的呼吸。 夏念之的脑海里冒出了她一直想要问,但未来得及问出口的问题。 为什么要救我? 甚至,那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出手救她。 盛痕秉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向来对别人的意外袖手旁观,马尔巴岛那晚,却是盛痕跃进海中,一己之力将她救起,孤立无援时的一点点好,能令人记一辈子的。 除夕那晚,那些盛痕没有办法界定明确含意的举动,更加是始终纠缠着她;在她心怀满满的感激后,待她从危急中缓过神后,百思不得其解,现在已然几乎将她压垮。 夏念之知道,自己清醒的脑子正在发出警告,她该继续保持两人间的安全距离,别再不远不近,不清不楚,玩着奇怪的僵持游戏,用堪比自残般的等待,平白浪费时间和精力。 客厅中央,深陷于沙发内的盛痕不耐烦扯下领带,两指捻着领口最上面的纽扣,解开后,露出精致且线条锋利的锁骨来,鹰般的锐利眸子睨向夏念之,招手示意她过去。 夏念之简直想哭,事实证明,心不由己。 “我有话和你说。” 夏念之半晌没动,而后转向反方向,将壁炉引燃,刹那间火苗雀跃,光线明暗斑驳中,木头燃烧时噼啪哔啵,屋内的温度上升了些,不再那么冷,也不再那么凉。 “直说。” “最近几天,出门多带保镖。” 盛痕面色冷然,语气里夹杂了些许狠厉。 夏念之直觉盛痕此话是在警告她,可却是不明缘由,有谁要对她动手吗?于公,貌似最近夏氏也没有得罪谁;于私,若非要找个怀疑对象,怕是也只有宋澄…… 夏念之一时犯懒,虽染疑惑却不想继续猜,干脆直接问:“能给个理由吗?” 盛痕对夏念之的问题仿若未闻,从盒里挑了根雪茄,无声把玩许久,直至刚要点燃却被一把抽走,而后更是被毫不犹豫地丢进了茶几边的垃圾桶。 那双手,指节如葱白般修长漂亮,衬得丹蔻愈发妖娆。 盛痕抬眸,目光沉沉,似有千钧重,直欲探进夏念之的心底,被盯着的夏念之有些承受不住,忙解释:“抽烟有害身体健康,而且我最近不是很舒服,不想抽二手烟。” 话落,夏念之起身,走向酒柜,目标为底层的抽屉。 “算是替你的胃说句公道话,它跟了你很可怜的,别大白天的,便将酒当水灌。” 刚刚她靠近了盛痕,男人身上浓烈的烟草尼古丁味道,与酒精的辛辣刺激气息交杂,凛冽地扑鼻而来,不用想便知道,这个男人又亲自上了酒桌。 夏念之不由得蹙眉,这年头,若还有需要盛痕亲自碰酒才能谈的事,怕是笔不小的生意。 盛痕嗓音低沉,“你这是在,关心我?” “盛痕,这也叫关心的话,你的人生还真是挺可悲。”夏念之走到吧台,为盛痕倒了杯温水,连同白色药瓶递到他面前,解释加嘱咐,道:“解酒的,一次只能吃两颗,和水服下,我熬个粥,你若是不急着走,便留下来,喝点粥暖暖胃。” 话落,夏念之起身要走,手腕却被抓住,这次力道不再如以往那般重得几乎要将她腕骨捏碎,不轻不重,只刚刚好,足够将夏念之的离开动作禁锢于原地。 如此诡异的温柔,夏念之立刻拉响警钟,问:“还有事?” “夏念之,我要在你这里住两天。” 我可去你的吧!大过年的,非逼着我向你盛家祖宗十八代挨个拜年是吧?! 夏念之的脾气在火山爆炸的边缘徘徊,甚至开始偷摸盘算着,故意伤人,情节严重的话,会被判几年,然而最后,她还是忍了下来,不为别的,只因盛痕稍微停顿后说的四个字…… 盛痕声音深沉,却难掩其中的疲惫和倦怠。 “我需要你。” 彼时裹着蜜糖的痛苦记忆酸涩,汹涌而来,几乎灭顶。 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实际上,却轻而易举地狠狠戳中了夏念之心底最柔软的那部分,她深深望着男人眉宇间的冷硬霸道,凛然肃杀,在心尖上描摹刻画,想要确认男人话中真假。 然而随着那双眼睛在她心底愈加深刻,夏念之恍然记起,此情此情,如往昔,如当初,如那时,简直如出一辙,毫无二致。 这个男人简直恐怖,看透人软肋在哪儿的本事,是越来越游刃有余,一针见血。 所以,盛痕这次,想用这四个字从她这里拿走什么? 夏念之敛眸,眼底的嘲讽几乎要掩盖不住,盛痕啊,诡智近妖的人物,怎么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居然以为她会在相同地方跌倒两次?算起来,名师出高徒,曾经是他亲手教她何为‘理智凌驾感情’,若是这次还栽在他盛痕手里,岂不是辜负了师傅的谆谆教诲。 “或许,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宋澄,更值得你需要。”夏念之眨眨眼,佯装无辜地看着盛痕:“本月还剩下五十分钟免费通话时长,需要我来帮忙电话宋澄吗?” 第五十七章:我的眼光真好。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盛痕眸色微暗,半晌后,却是陡然笑了,笑意很浅,然而这次夏念之却看得出来,那嘴角勾起的弧度,真心实意地笑,没有第二层意思。 “说得挺好。” 又是‘好’?她故意拂了他的面子,竟也不恼?真是稀奇了…… 夏念之不由得感叹,这男人今天总是给她种不对劲儿的感觉,可到底哪里不对劲儿? “但是……” 陡然,疑惑被盛痕打断,夏念之恍然回神时才发现,她正被盛痕极黑极亮的眸子盯着,此时此刻,那里能看得出来的,的的确确,只有她一个人。 夏念之的理智好像不是那么够用了,心跳的频率渐渐有些放飞自我的架势。 她不由得问:“但是什么?” “这件事,只有住进这里,只有你,才能帮我解决。”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凉水兜头浇下,旖旎瞬间消散得了无踪影,自以为料中盛痕打算的夏念之心思微转,忙不迭,佯装甚是不好意思,拒绝得毫不犹豫:“盛痕,我的智商不高,何况我那么穷,钱还是找你借的,恐怕帮不上你什么忙。” 偌大的客厅,刹那之间,静谧无声。 夏念之硬挤出来的为难抱歉很假,透过男人漆黑的瞳仁,连她自己都无法直视。 偏偏盛痕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也不知为何,她瞧着竟然还有丝委屈。 她本就对这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全然无抵抗能力,何况此时手腕仍旧被钳制,她仍旧维持着刚才被拉住时,为防止‘饿虎扑食’般奔向盛痕而撑着沙发扶手的动作。 盛痕缓缓直起上半身,两人距离越来越近,尼古丁扑面而来,愈加受不住盛痕目光的夏念之干脆移开视线,下狠心憋足了力气,作势甩开盛痕的手。 咚!男人的极轻的闷哼,重重砸进她的耳中。 闻声回头的夏念之怔愣于原地,发现那咚地一声响,源头是因为盛痕的手打在沙发边缘的木雕上,她愕然——盛痕向来力道极大,然而这次攥着她却是奇怪地并未使多少力气,否则她不会如此轻易地便挣脱开来。 盛痕皱了眉,似乎很疼,登时夏念之的心也跟着紧了紧,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忙道歉。 “对不起,你没事吧?我并非故意,完全是无心之过。”夏念之抬手欲检查下盛痕的手,“没淤青吧?我看看,是不是……” “没事。” 焦急关心的话被打断,试图查看盛痕是否受伤的手也被直接拍开。 盛痕起身,双手插兜,俯身凑近夏念之,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鼻尖几乎相抵,夏念之被吓得忘记了动作,怔怔站在原地。 “你刚刚倒是提醒了我,我是你的债主,希望你还记得债权协议;至于智商,如果解决这件事需要用到它,我也就不找你了。” 那点子伤了他手的愧疚感,瞬间被抛掷九霄云外,夏念之咬牙切齿,愤愤然磨牙。 该死的资本!欠扁的盛痕!说谁蠢呢?!哪天她攒够了钱,一定把钞票直接砸他脸上! 瞧着夏念之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盛痕几欲失笑,硬生生忍了,抬手为夏念之将几缕花白的头发捋到耳后,几十年后,老了的夏念之大概便是这副模样,优雅且活泼的小老太太。 心思一动,盛痕掌心稍用力,便摁住夏念之的后颈,将逼近她的唇,清淡的蓝调,阳光与海水的味道萦绕鼻尖,唇瓣几乎相碰时,盛痕却看到了厨房门边陡然闪退的身影。 时询,那个夏氏力捧的男团偶像,李贺说他去了国外旅游,金蝉脱壳,没想到玩这一手。 盛痕记起夏念之最介意的事,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任何与他的亲近,犹豫半晌,最终毫不迟疑地将指腹挡在她的唇边,惹得夏念之疑惑不解时,果断直起身,稍微褪开了些两人间的距离,只捏了捏她的鼻子,眼眸深沉却闪过一丝亲昵。 “我的眼光真好。” 眼角皱纹,头发花白,仍旧是这般好看。 夏念之更加懵逼,满脑子全是喵喵喵? …… 白幔掩映的窗外,夕阳已尽数沉没,烟霞飘渺、云海翻滚之下,钢筋水泥浇筑而成的丛林里,万家灯火逐一燃起,比之星河璀璨亦不遑多让。 屋内没有开灯,明明灭灭间,愈加昏暗的光线,将两人的沉默撕扯,而后又叠缠不休。 良久后,夏念之憋不住,喃喃唤道:“盛痕?” “我给你时间考虑。”顿了顿,盛痕补充:“十分钟。” 闻言,夏念之愣住,她实在是无法理解,盛痕口中的所谓‘事情’,究竟何等重要,非得住进她家?还得她才能解决?莫非这件事情与她有关? 今日的盛痕确实有些不对劲,她仔细地瞧了瞧盛痕的神情,试图在这个男人的眼角眉梢间看出丝毫有用的线索,然而半晌,盛痕无声欢迎着她的打量审视,不遮不掩,分外坦荡。 她没能看出什么,反而因太过专注而惹盛痕笑得戏谑,简直万分挫败。 夏念之确认:“只有两天?” “两天,实数。” 分针嗒嗒地过,昭示着时间流逝,第五下,第六下…… 夏念之觉得她还可以再挣扎挽救下,说不定有奇迹出现呢? 思及此,她仰起头,认真道:“想住进来可以,一天两千万,两天四千万,接不接受?” “人民币?美金?欧元?” 夏念之踌躇了会儿,觉得做人还是要善良,因而道:“人民币。” “这价格真是很公道了。” 很公道这词能用在这里的吗?这修辞手法? 夏念之崩溃:破案了,盛痕他语文老师是被盛痕气死的。 “明早房租会直接打到你账上。”话音未落,盛痕揉了揉夏念之的脑袋,像看个不知天高地厚,胡乱闹腾的小朋友,慈祥和蔼,问道:“你还有什么其他条件?说来听听。” “算你狠!” —— 第五十八章:奸商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夏念之被盛痕气得头疼,却只能这般答应下来,气呼呼准备拿纸笔写租房合约时,盛痕却拿过大衣外套,随意往右手臂上一搭,丢了句‘稍后签字’,便径直往门外走。 早就习惯了盛痕的来去如风,这尊大佛要走,夏念之倒反而松了口气,谁知不经意间,却注意到了脚下软绒纯白的羊毛地毯上,有点点殷红,走近了,瞧仔细才发现——盛痕刚刚坐着的沙发边,有三三两两的血珠积聚成团,分外刺目。 “等等!”夏念之起疑,疾步走到盛痕面前,横手拦阻住他离开的动作:“你受伤了?” “小伤。”盛痕知道瞒不过,随口安抚道:“无大碍。” 不顾盛痕等会儿觉得她举动越界,会对她发飙的可能,夏念之一把掀开了盛痕搭在手臂上的大衣,只见男人的右手已然被鲜血染红,甚至连深棕色的呢绒衣料上,亦沾染了些血迹。 夏念之心下一沉,默默将盛痕右手的袖子全部往上捋好。 不多时,手臂上的整个伤势便完整展现在眼前,虽然盛痕之前做过简单处理,然而伤口横贯了整条手臂,所以刚刚她甩开手时,手臂打在沙发扶手的木雕尖锐处时,才又让伤口重新裂开,也才会有这般血流成河的架势。 眼前盛痕的伤势,令夏念之确信动手的那人是下了杀心的,谁与盛痕有那么大的仇怨? 夏念之愤愤不平,若是让她知道了,非宰了他不可!她都还没有欺负,何时轮得到那些跳梁小丑来蹦跶,获取存在感了?! “你这样出门,没走几步便因为失血过多直接厥过去,那都是可能的,逞什么能?” 夏念之拽着盛痕回到沙发坐下,又忙不迭地拿了药箱,边检查伤口情况,做简单止血处理,边建议:“我让张医生到家里来,他更专业些;至于医院,你还是别出现在那里比较好,省得被有心人抓住了把柄,大做文章,闹得满城风雨。” 话落,盛痕不发一语;夏念之觉得奇怪,抬头去看,却猛地撞进了盛痕的视线。 男人的双眸漆黑如曜石,剔透却深沉,此时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意味不明。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夏念之,你不能否认……”盛痕蓦然笑了,语气骄傲又笃定,像个交卷后,确认他肯定能得满分的孩子:“这次,你的确是在关心我。” 闻言,夏念之愣愣盯着盛痕,因拿捏不准他此刻的话中真意,而陷入了失神。 一时间,暗潮涌动,情愫翻滚。 盛痕今日诡异的纠结于‘关心’二字,令夏念之的心跟着乱得一塌糊涂,直视盛痕的目光,夏念之不得不暗自默认——对于盛痕,她的确是心怀鬼胎,图谋不轨; 然而,纵然如此,那又如何? 人呐,无论哪辈子,勇气皆是有定额的,她这辈子全花在了盛痕身上,余下可怜的那么点尊严、脸面、名声,无论哪样,她断然不可能再丢第二次。 半晌后,夏念之仰起头,才反应过来盛痕仍在看她,黑眸深沉且是深情。 不能当真,不能深陷,那便长袖善舞,装聋作哑,四两拨千斤。 “我当然关心你,毕竟你我还是合作伙伴,应该团结友爱,互帮互助,不是吗?”夏念之故意对着盛痕眨了眨眼睛,眸光如日下清溪,波光粼粼,水色潋滟。“更何况,古话说得好,日行一善,偶尔让人道精神出来放放风,也不是不行。” “念之,还记得我们是合作伙伴就好,分道扬镳总不如并肩共进,何况,我们的合作,无论哪方面……”盛痕尾音加重,视线不偏不倚往唇边一落,沉声笑:“一直以来都很和谐。” MD!这混蛋变态死老男人又脑内开车! 夏念之心底深处腹诽不断,面上却是无所谓,给张医生打了电话后,便拿药剂继续为盛痕涂抹止血,动作小心翼翼,生怕稍重了,令盛痕觉得疼。 伤口血肉翻滚,那人竟还用了倒刺,插进手臂伤一次,收回时又再伤一次,心思够狠毒。 “你身边那些保镖莫不是白吃饭的,连个人都保不住?”垃圾桶里染血的棉布越积越多,夏念之的脾气亦是越加不好,面露愠怒,忍不住责备:“盛痕你真是嫌弃自己命太长,受伤了又喝酒,到底哪位大人物的局,值得你这么拼?” “好奇的话,不如我们来猜谜语,你猜对一次,我减掉你一年的利息,如何?” 一年的利息,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盛痕的提议令夏念之颇感兴趣,好奇追问:“如果,我猜错了呢?” “一年利息翻倍。” “奸商!”夏念之果断拒绝:“不玩!” —— 第五十九章:很疼?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越接近深入清理的尾声,夏念之的手已然有些微抖,最后包扎时,夏念之已到了必须硬逼着她自己咬牙,才能尽量将动作放轻温柔,然而盛痕却始终皱着眉,。 夏念之一时心下不忍,关切询问:“很疼?” “不疼。” 夏念之狐疑,别看盛痕这个人平时稳如泰山,其实极怕疼——他这个人,表现得再若无其事,也只是因为能忍;而现下却皱了眉,那么必然是忍到了极致,疼得受不住。 既然盛痕不肯服软,思及此,夏念之便也就佯装信了,果断将问题跳过,而后从茶几上拿了巧克力和湿纸巾——巧克力剥开锡纸塞进盛痕左手心里,湿纸巾擦拭右掌心上的血迹。 “你把巧克力吃了吧,补点热量,我等会儿熬点粥,你想搭点什么配菜?” “夏念之。” 闻言,夏念之擦拭血迹的动作顿住,视线落在盛痕摁下来的手上,满是疑惑不解。 “别擦了,擦不干净。” 两人之间陷入了冗长的沉默中,夏念之望着盛痕,盛痕的言外之意,她再懂不过——灵魂既已染血,便肮脏又龌浊,任凭人事如何掩盖清理,无非都是白费力气。 他眸底满溢的无奈悲凉,恍若锥子砸穿了她的心底,此时,心洞口正冷飕飕地吹着风; 透过这七个字,盛痕云淡风轻的背后,夏念之几乎能看见,昨天夜里,在暗地里某些人的策划中,于平城某地的一场盛大杀戮狂欢,开始得悄无声息,却在盛痕的力挽狂澜中,结束得不声不响; 其实结果简单明了,从那样的血腥残忍中能活下来的人,绝对少不了故事和事故。 然而事情,根本不是盛痕主动挑起,他根本不需要背负那些孽债。 夏念之的心蓦然针扎地疼了下,赌气般,手中擦拭的动作继续,“我才不管脏的究竟是哪里,想擦就擦,我也没说一定要擦得多干净。” “夏念之。”盛痕将夏念之气鼓鼓的炸毛小猫模样藏进眼底,她低着头,自然不知道此时他的眼底因为这一幕,有多亮堂。他故意戏谑,“你在生气?” “我才没有生气!我也没有愤怒!”夏念之嘴皮子逞强发泄后,不屑道:“这世上,本就弱肉强食,成王败寇,没有人是彻底的干净,既然如此,何必想那么多。” “夏念之。” “嗯?我说了我没生气哈!” “夏念之…” “嗯?还有事?……” “夏念之……” …… 跟复读机似的一遍遍重复循环她的名字,如此这般,循环往复好几次,夏念之终于耐心耗尽,火了,怒道:“夏念之不在,有事留言!” “没事。”只是觉得,这只总把自己当狮子的小猫咪,名字好听,多唤几遍,便能多听几遍她的回答,便能确定,人还在身边,咫尺之间,触手可及。 …… 良久后,夏念之终于将盛痕掌纹的血迹擦除,只见骨节分明,清冽冷硬,手如其人,依旧好看得很;她收拾了药箱,干脆起身往厨房走,谁知没走几步,身后却传来盛痕的声音。 盛痕嗓音极低沉,沙哑,有气无力,她却是听得明白。 “那我能住在你这里了?” 吼~~~倒是挺会见缝插针,相机行事,此情此景之下,他真是瞅准了她不会拒绝。 夏念之回头,盛痕正默默地望着她,嘴角噙着抹笑意,极淡极浅,却恰如其分落到夏念之的心坎上,引得心雷阵阵,涟漪四起。 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美人笑,夏念之暗叹,或许哪天,她也真干得出来这事儿。 真真是该死的,美色误人! “房租到账,客房有的是,随便你挑。” …… 第六十章:‘礼物’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进了厨房,夏念之猛地拉开窗户,冷风灌进来,吹得眼眶愈加发红,心却才堪堪能放松。 有双手从她的身后伸出,将窗户关上,男人道:“太冷了,等会儿冻得感冒。” “你说得对,都怪这风吹得我眼睛都难受了。”夏念之揉揉眼睛,转过身,佯装无事地招呼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时询,撸袖子:“来吧,咱们准备晚餐,想吃点什么,点菜了~” 时询十分配合,佯装若无其事,打趣道:“你做什么都好,白水都好!” 夏念之无奈失笑:“不错啊,越来越会说话了!” 两人打打闹闹,真情互怼,商业互捧,倒是嘴炮打得欢实。 许久后,时询帮着夏念之整理完食材,便被夏念之毫不留情地从厨房赶出来,无奈摇头回到客厅时,却见盛痕仍旧在沙发坐着,而接到夏念之信息的张医生,也已经带了一大堆治疗设备和助手赶了过来,正为盛痕仔细检查伤势。 张医生是夏家的三代人的专属家庭医生,此时却专门唤来为盛痕疗伤,可见夏念之对盛痕的重视程度,而且张医生对待盛痕的态度,亦热络熟悉的样,看起来,认识挺久。 瞬间,时询有些气闷,脚步硬生生在吧台与客厅的旋梯处,顿住。 按道理说,他应该过去问问是否需要帮忙,彰显下主人家的气度,然而比起前者,他却更担心走近了,当着外人面前表现得太过针对盛痕,到时那场面可别太好看。 思及此,干脆斜靠吧台,倒了杯威士忌,正欲入喉,却发现盛痕远远地朝他投来了一眼。 无声中,男人气场强大,一眼便如雷霆万钧,压在他的肩膀,直令人喘不过气。 时询神色凛然,默默握紧了拳头,毫不畏惧直面迎上盛痕的目光,然而呼吸之间,心底却没来由地升起了一阵寒意,不远处那个男人的目光犀利且锋锐,透过重重防备直击灵魂。 他的丝毫小心思,都无处可藏,无处可逃。 时询逼着忍着,不去多想盛痕与夏念之两人的关系,然而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便如同附骨之疽,血肉为饲,以迅雷不及的速度,疯狂蚕食他的理智,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控制。 就在时询愈加感到不适时,盛痕淡然将视线移开,泰然自若地与张医生闲聊。 斜靠着吧台休息的时询恍然轻松了不少,收回视线后,盯着手中的威士忌失神,他想起多年前,关于夏念之的首个绯闻爆料——夏氏代表和S·M集团的老总两人,出海过夜,疑似交往。 印象中,S·M集团的盛痕,无尽风流的娱乐圈枭雄,威名赫赫却恶名昭彰。 这样的人,与夏氏的代表夏念之,圈中有名的美女经纪人牵扯到一起,总能引人浮想连篇,无限遐想,衍生出无限的,各种版本的故事剧情。 ‘耳听是虚,眼见为实’,他曾将其奉作真理,对传言嗤之以鼻。 何况,他亲眼见过夏念之为路璨,有过多狼狈难堪的时候,怎么可能会和盛痕牵扯到一起;但如今,现实好像已经举起了手,准备狠狠送他一个‘礼物’。 —— 第六十一章:寻找路璨的影子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时询记得那时,夏氏官方给出的解释只有一句话——“我们只是认识,普通聚会而已。” 夏氏声明之后,紧接着,S·M集团一纸诉讼,直接将爆出照片和绯闻的报社,以涉嫌侵犯隐私为由告上法庭。回想至此,时询有一瞬间的恍然,而后很想笑,事实上也这么做了。 时询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他竟是后知后觉到这种程度——那次的诉状回应,是S·M集团首次对自家老总的风流韵事做出澄清,亦是这三年来,S·M集团老总盛痕万花丛中过,绯闻缠身时,唯一的一次大动干戈;至于那家报社,破产倒闭很久了。 时询缓缓饮尽了杯中泛凉的威士忌,唇边笑意愈深,他真是蠢,竟然对‘盛氏、夏氏两家比邻而居多年,盛痕与夏念之认识不足为奇’这样的说法,深信不疑。 眼角余光轻扫,时询不着痕迹地掠过盛痕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臂,几分钟前夏念之为盛痕处理伤口时,紧张又关切的模样,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切换,循环播放。 只是单纯的朋友? 若只是单纯朋友,根本不会连为对方担心而发红的眼眶,都不敢承认。 …… 半晌后,张医生包扎好伤口,收拾了东西便径直离开。 盛痕往沙发背垫后靠了靠,闭眼休憩;时询则侧过身,再次正面观察盛痕,直至发呆。 这个男人,外貌身形皆优越,放在娱乐圈明星里面,也少有人足够匹敌,加之神秘的身份背景,雄厚的权财光环,难怪那么多男男女女前仆后继,趋之若鹜。 但他与夏念之,是因为什么,而走近? 时询疑惑良久,最后还是走向了客厅,指尖滑过吧台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台面,直至吧台尽头停驻,眼下两人的距离更近了些,屋内光影绰绰,将盛痕侧脸切割烘衬,恍惚中,时询陡然惊觉,盛痕竟有些谜之相像路璨。 他深吸了口气,放下手中把玩的酒杯,这个发现,令时询心底萌生出一丝疯狂的猜想。 所以,这算什么?又是一个替身?盛痕,路璨的替身? 真是有意思极了。 …… “时询是吗?不如过来坐会儿,聊聊?” 盛痕本是看向厨房里正忙碌的夏念之,却如芒在背,不耐之下,循着视线幽幽望了过去,赫然发现是时询,四目相对,短兵相接,盛痕辨别出了时询眼中的嘲笑,甚至还有悲悯。 不过是夏念之看中,非得捧上来的一个男偶像,谁给的时询胆子和权力来可怜他? 凭的夏念之对他的重视和维护? 盛痕再次想起去年,闹得沸沸扬扬的巴厘岛同游事件,还有过去很长的时间内,李贺不断从杂志社,半道截下来的那些爆料新闻稿、照片,眼眸微敛,心底隐燃怒火。 “外面的车道被堵了,盛总日理万机,若是有事,还需提早出行,免得耽误了事。” 盛痕扼断回想,扫了眼时询,只见他缓步走到临窗的沙发坐下,手中的透明玻璃杯里,四方小小的冰块丁零当啷响,高处的水晶吊灯透过冰面,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迷蒙绚烂。 这个男偶像,盘亮条顺,俊朗孤傲。 夏念之向来在选人方面极有眼光,时询的确是个赚钱的好苗子,但若是不懂得收敛…… 盛痕垂眸,颇为可惜地笑了笑,留着也没用。 “外面的事再重要,哪比得上念之亲手料理的一顿饭菜。” 时询愕然,没想到盛痕竟会毫不掩饰、如此直白,还未反应过来时,便又见盛痕明明眼底早已覆上轻藐,却端的极有礼貌,嗓音喑哑,继续道:“但,还是多谢提醒。” “不客气。” 时询面上客套,心底却愈加想笑,笑他自己,也笑盛痕,前者自嘲,后者怜悯。 不可一世的娱乐圈霸主又如何,在夏念之心底也和他一样,不过是她众多类似路璨的收藏品中的其中之一;思及此,时询倒是更加好奇,他是眼睛,那么盛痕呢,他是哪里? 好奇心驱使下的时询敛了眼底的嫉恨,佯装闲聊:“有人说过,盛总和路璨有些像吗?” 他与路璨? 这个问题极少见,盛痕陡然听闻,再回想过去,觉得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纵然他们是血脉相连的亲生兄弟,然而从小到大,说过他们相像的人,唯有夏念之那女人一个。 没想到时隔多年,第二个提起这件事的人,竟是被称为‘路璨第二’的时询。 盛痕的好奇心也被挑了起来,不答反问:“你觉得像吗?” “有点。” 盛痕彻底失笑,摇摇头,颇为感慨,看来除了用世事难料形容,还真是无言以对; 时询看着面若寒川的盛痕,想到什么,也没了尬聊的念头,随意道:“我去厨房帮忙,盛总在这里用不着客气,就当成自己家一样自在就好。” 话落,时询微微颔首,起身后径直朝厨房走。 厨房里,早换了家居服的女人,正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晚餐,时询拐过吧台,背面恰好有处阴影将他全部笼住,无人可注意到他的神情,于是难得自由,他便顿住了脚步,偷偷地往厨房里多看了一眼,贪婪无餍。 男人忙碌工作后归家,厨房里心爱的妻子准备着晚餐,活泼调皮的孩子满屋子在玩耍打闹,温馨有爱的小家庭,何其幸福,却又那般遥不可及。 她在光里,他却只敢躲在暗处,才能偷偷地奢想上这么一小会儿。 突然,没来由的,时询极想知道,当年的夏念之与路璨究竟有何过往,才能至今仍旧令她念念不忘;甚至在茫茫人海里,在他,盛痕,他们这些‘别人’的身上,寻找路璨的影子…… 第六十二章:总归也是兴趣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客厅内,时询离开后,不多时,便重新恢复了落针可闻的静谧。 盛痕默念了两遍时询的名字,最后总结,又是一个不明分寸,不知好歹的。 …… 厨房内,香气四溢,惹得人饥肠辘辘,垂涎欲滴。 鸡蛋摊在香油上,滋滋作响;旁边烫青菜翠绿新鲜,炸好的花生米颗颗饱满莹亮,锅里的白粥咕噜噜缓缓翻滚,饺子馅料和汤圆馅料都已经差不多备齐。 时询最后将视线落在夏念之的身上,心动念动,朝夏念之缓缓靠近,然而脑海中却突然冒出导致他们最近一次冷战的原因,几乎立刻,时询便顿住了动作。 越王卧薪尝胆十年才得以赢回尊严和王位,如今于他而言还不是时候,他必须学会忍耐。 默默地收回半空中的手,时询靠着厨房门框边的墙,摁下心底因为路璨和盛痕而翻涌的嫉恨和不渝,试探:“念念,你和盛痕很是熟悉吗?” “就是以前的邻居家兄长,后来有些合作往来。”夏念之淡淡解释,问道:“怎么了?” 他还清楚记得,除夕隔天早上,盛痕抱着她进门时,那般紧张,后来又亲自动手为她敷药按摩,可完全不像是满脸写着生人勿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盛痕,会做得出来的事情。 明眼人一看便心知肚明,合作关系怕也是另有隐情。 时询本想让他的打探给夏念之的感觉,更像是闲聊,然而他实在欢快不起来。 “没什么,就是很少见你对人这么好,又是找医生,又是亲自下厨。” “你还真是吃了不认账啊!两三年的宵夜呢,不是你吃的,难道鬼吃的?还有啊,今天这顿饭,本来也是为你做的。”时询的肩膀被夏念之作势拍了下,紧接着听她催促道:“别傻站着了,把东西端出去,吃饭。” …… 两三分钟后,三个人便都坐在了桌边,晚餐开始。 沉闷,诡异,安静,还有空气中,莫名奇妙的敌意纵横交错。 耶稣离世前最后的晚餐,不知是何心情,然而夏念之却是在此时颇有所感,若是这种饭局多来几趟,怕是她能立刻抱着阎王爷的大腿叫爹,求他老人家收了她! “都是家常小菜,别客气,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哈!” 夏念之招呼着盛痕与时询,试图活络气氛,但效果不佳。 不多时,在夏念之的惊恐中,盛痕率先打破了尴尬,倒是丝毫没有客气,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将自己当成了屋里的自家人——彼时,夏念之正吹着碗里白粥的热气,却见盛痕朝她抬了抬负伤的手臂,紧接着扫了眼他自己面前的粥。 嗬!贱人,得寸进尺大概也就是这幅欠扁的模样了! 夏念之不费吹灰之力,便明白了盛痕的意思,她也分外清楚此时在盛痕面前,她没有反抗的资格和本事,事实上也并不想拒绝,盛痕的手伤的确不适合拿汤匙。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 夏念之只好认栽地端起碗,拿了汤匙,匙盛上粥半满,吹温了,这才举到盛痕唇边。 “味道比你离开之前好了很多,放心,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把你折腾得半夜进急诊室。” 这话只有他们两人能懂,时询在旁边听着,盯着盛痕有别于他们的猪肝枸杞粥,有气无处发泄,反倒惹得心火直往上窜,恨不能进厨房抄菜刀。 盛痕尝了几口后,点头给予了夏念之在厨艺上面的肯定。 “味道的确好了很多,我还以为你当初想学做饭,只是一时兴起。” 自然不是,那时,最先冒出来的念头其实不是学做饭,这项技能最多也只能归结于,她曾经的奢侈妄念,衍生出来的附属品;曾经的不知天高地厚、胆大妄为,造就了如今附加技能满点,可本尊却真是很久没有再想过了。 “就算一时兴起,总归也是兴趣。”夏念之又盛了一汤匙举到盛痕唇边,反驳道:“不是你教我的,兴趣是最好的老师。” “我说的话,你倒是记得清楚。” 夏念之笑笑,不再言语,盛痕亦随之默然。 两人之间仿佛有道无形的墙将周遭阻隔开,只余留下他们两个的独处时光。 在旁边无话可说的时询咬着筷子,愤愤然却无计可施,只得暗自默念,他必须得有主人的姿态,别让盛痕给比了下去,且他得谨言慎行,否则若是就此闹起来,只会令夏念之难堪。 两相权衡之下,时询默默地将愤恨怨怼,硬是忍了下来。 …… 晚餐进行到一半时,餐桌气氛的诡异愈发浓烈,迟钝如夏念之,亦能够清楚感觉得出来。 夏念之在心底默默腹诽,这顿饭的来由,完全是因为昨天的历史遗留问题,既是承诺了时询一起守岁过除夕;亦是为感谢盛痕除夕夜对她的救命之恩,而信誓旦旦的答应。 最好是速速解决,否则便是颗定时炸弹,随时随地,不小心随手碰了,便能直接炸。 赶早不赶晚,择日不如撞日,便此时解决了吧。 思及此,夏念之盛了勺花生米,习惯性地正欲放到时询的盘里,却是陡然想起澳城演唱会,电梯门外,盛痕见了她与时询的合照后,不由分说的狠厉警告。 夏念之手中的公用汤匙默默地转了个方向,最后落到她自己的碗里,紧接着偷摸摸地扫了眼面前堪比恐怖片的三人同桌吃饭,如此诡异又骇人,暗自叹气,——她绝对得想辙在盛痕面前为时询贴上某个足够安全的标签,否则盛痕哪根筋搭错,遭殃的是她便算了,本就习以为常,然而若将时询拉下这汪泥潭,平白无故惹得他一身脏水,那就真是罪过。 …… 第六十三章:尬聊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夏念之有了想法,便时刻谨记着,然而直至整顿饭都结束了,却始终没有机会。 “你歇着,我来收拾。” 时询主动帮夏念之收拾碗筷,夏念之登时灵光乍现,扒拉着藤椅边缘,盯着时询,挥挥手,可怜巴巴道:“时询,顺便帮我把碗也给洗了吧?咱们都是一家人,就别客气了!!” “行。”时询边收拾碗筷,边问:“我再给你切盘水果?” “好嘞,我弟弟真是乖得不行了,我要吃哈密瓜,你给盛痕切点橙子就好了,他喜欢吃那个,其他的你喜欢吃什么,冰箱咱今儿买的那么多,你自己看着办!” 弟弟?这是什么鬼称呼?他明明比她大两个月! 时询奇怪,瞪了眼夏念之,却被夏念之眨着眼睛,哈哈大笑着给忽悠过去;碍于盛痕这个外人在场,时询虽满腹不快,但也不好发作,端了餐盘,眼不见为净地回了厨房。 “弟弟?” 瞧着盛痕似颇为不解的模样,夏念之忙不迭地点头,郑重解释向盛痕道:“我一直将他当做我弟弟,将他当做是一家人,没别的其他乱七八糟的念头想法,你明白吗?” 盛痕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挪到夏念之的身上,拍了拍左手边的位置,招呼着夏念之过去;夏念之瞧着他神色如常,隐约还有些笑意的模样,猜测此时盛痕的心情该是不错,便大着胆子缓缓挪到了他身边,紧张地坐下。 “怎么了?” “莫名其妙多出一个哥哥,夏纪之那小子知道吗?” 夏念之差点被梗出脑溢血,盛痕真是够够的了,喊她过来,就是这样怼她,真大丈夫吗? …… 为时询贴上‘家人’标签暂时失败,夏念之却并没有气馁。 不多会儿,时询切了水果出来,夏念之就着盛痕的指令,干脆窝进了沙发边的软塌里,兴奋地招呼着三个人一起玩斗地主,然而时询却破天荒地拒绝了,提出斗地主没意思,要玩的话,干脆直接来‘真心话大冒险’。 话音未落,盛痕便冷冷砸出两个字,分外嫌弃:“幼稚。” 闻言,时询看向盛痕,淡笑着点点头,颇为认同道:“真心话大冒险这种游戏,对于盛总来说,的确是太年轻了些,不习惯是正常的。” 话落,盛痕勾起的嘴角弧度中隐着丝不耐,时询却是十分满意其反应,举杯,做了个碰杯相庆的动作,赤裸裸的挑衅意味十足。 这不怕死的倒霉熊孩子!仰天长啸后的夏念之戚戚然,时询怕是没见过盛痕真正杀伐狠决的模样,才这般不知死活!亏她还费尽心思,期望能在盛痕面前为他刷一波好感度…… 眼下时询这么一怼,别说好感,盛痕没有起杀心,已足够感天动地。 四周静谧,气氛凝滞压抑时,夏念之下意识地看向了盛痕,欲尝试着缓和下僵持的氛围。 只是才偏过头,却见盛痕朝她俯身逼近,迫人的气势随着他附在她耳畔,重重拢在肩头。 “话虽如此,但念之若是喜欢,我不介意陪着玩玩。” 夏念之愣在原地,动弹不得,偏偏男人呼出的热气如小羽毛,撩拨着心弦,鼻尖满是男性爆棚荷尔蒙与些许血腥气交织的天罗地网,逃不开,躲不掉。 盛痕扫过侧前方的时询,目光凛冽,时询隐含怒意,恨恨咬牙,两个男人目光相接,暗潮涌动,电闪雷鸣,轰然炸开时,盛痕嗤笑了声,轻描淡写地收回视线。 这话说的,极体贴地为她着想,然而实际上,却是将烫手山芋重新丢回了她手上。 半晌,夏念之反应过来时,抬眸,寻到了盛痕的眸子,夏念之被盛痕温和慈爱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鸡皮疙瘩冒满身,只见他眼底的寒霜竟是慢慢敛尽,而后笑意愈盛。 夏念之愣愣地任由盛痕捏了下她的脸,极认真地征询她的意见,“你想玩吗?” 呵,呵呵,呵呵呵…… 真心话大冒险?听着这六个字便感觉很危险的呢,会死人的吧啊!谁要玩啊!绝不! 正当夏念之绞尽脑汁想着合适的拒绝理由时,临时出差在外忙活多日的布莱却推门入。 …… 夏念之看到布莱风尘仆仆,匆忙进门时,瞬间,脑袋更大! 今天这到底是什么样万事不宜的日子啊,诸位妖魔鬼怪齐聚开party的节奏? “念之啊,外面有个傻逼,竟然把隔壁那套公寓买下来了,房价那么贵,简直人傻钱多!” 从玄关处,只能看见屋内的夏念之与时询两人,布莱见没外人,便随性自在了些。 “你们俩,二人世界过得如何?”布莱语出惊人,见血封喉:“我该不会电灯泡了吧?” “布大美女,你怎么会是电灯泡。”时询慢悠悠看了眼夏念之身边的男人,眼神一暗,却是极快地敛了,“这玩笑若要当真,两百瓦的可不止你一盏。” 夏念之感觉到身后,某人的视线骤然锋利,顿时,悲伤在心底泛滥成灾。 她默默拂过额头,揉着太阳穴,直感叹:布莱,求求你!可快别说了,我头疼…… 对于夏念之的崩溃,忙于换鞋放包的布莱浑然未觉,收拾好后才抬起头,好奇道:“哈哈,除了我还有谁啊?哎,玩什么呢你们?俩人为什么都用这幅眼神盯着我?” 倏忽间,时询痞笑着,故作轻松,邀请道:“游戏,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要来吗?” 玩游戏吗?看来这两天俩人相处挺好的,布莱边溜到吧台倒了水喝,边笑道:“真心话大冒险好玩啊,那就来呗,过年嘛,难得热闹,算我一个,我正好有很多……” 尾音消散在风中,无处追寻。走近了茶几边缘,布莱噔地望向了夏念之,眨眼示意,这是什么末日灾难场面?!她也没喝酒啊!!穿越了?! “哈,哈哈……”夏念之干笑着招呼布莱到茶几边坐下,道:“那就玩吧,哈,玩吧……” 谁怕谁啊?!玩死她得了! …… 第六十四章:真心话大冒险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真心话大冒险’这游戏几乎是每个深夜趴必备的节目之一,玩的就是心跳和刺激。 布莱洗牌时,夏念之不由得遥想当年——青葱少女读书时,也是该游戏的王者,玩得最是疯狂起劲,甚至还曾将路璨吓得明令禁止她不许再碰。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老了,此时,夏念之只想快快结束这场爆雷密布,满地是坑的游戏。 …… 开局是误打误撞闯进来的布莱坐庄,被抽到的是时询。 时询选了真心话,布莱望着他笑得不怀好意,却只是出了个常规版的问题——‘有没有喜欢的人’,然而令夏念之没想到的是,时询竟点了点头,还介绍说是个善良又可爱的女孩。 “我是你经纪人,居然不知道这件事情?!”夏念之很是懵逼,联想到商超里关于‘白琳’的那出,仔细回想了遍白琳是否善良又可爱,可惜接触不多,没办法验证。 至此,夏念之更加担忧了,暗暗决定等会儿一定要寻机会逮住时询,问出那人究竟是谁! …… 紧接着的下面几轮真心话大冒险,全部还算温和,大抵是各有各的顾忌,只中规中矩地擦着边玩,然而游戏越玩到后面,酒憨微醺,每个问题却都陡然变得暗潮汹涌,刀光剑影。 夏念之夹杂其中,仿若置于暴风眼中,只觉得快憋出内伤来。 …… 第六轮时,盛痕问选择了真心话的时询,事业和女人,只选其一,他会如何抉择; 时询朝盛痕挑眉,邪笑着回答,不需要做取舍,两个我都要得起。 彼时,时询正坐在夏念之的斜对面,对她眨了下眼睛,月牙眼弯弯,许久未见的满满少年气,身处皑皑白雪之巅的骄傲,堪堪撩人心弦,端的是一笑倾城。 夏念之默默撇过脸,答就答呗,看她做什么?! 还笑?!不知道你笑起来能要人命的啊?! …… 第十一轮时,又是布莱坐庄,然而这次,却是夏念之首次中招。 夏念之本以为与布莱是同阵营的战友,选了真心话便能轻松通过,谁知布莱意味深长地盯着她,半晌后,才看似无意地将视线掠过盛痕,最后又回到了她身上,极认真地提问。 “夏念之,你在什么情况下,会愿意为了个男人,未婚生子?” “咳咳咳!!!” 夏念之猛地被果汁呛住,股不是连连咳嗽,愣是眼睛发红地盯着布莱,满是讶然与不解。 为什么要在眼下的情景里提出来?盛痕若是多动那么点心思,事情摊在光天化日之下,简直轻而易举,夏念之正郁闷着,却是后背一重,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盛痕正为她缓缓地捏着后背顺气,力道轻重适中,且十分温和。 “快点吧,我们都等着呢。” 布莱话音落下,夏念之这才发现,的确都等着她的答案。 然而这个问题她刻意忽略,假装不在乎许久,如今被布莱毫不客气地从她心底的棺材里掘出来,骤然迎见天日,落破腐朽的棺木,哆哆嗦嗦扬起漫天灰尘木屑,痛苦甚嚣尘上。 “呕……” 夏念之猛地捂住了嘴巴,冲向厕所,将翻江倒海的胃全部清理干净后,才回到软塌上,环顾周遭,布莱,时询,乃至于盛痕,似乎都对这个问题极为感兴趣,依旧在等着她的答案。 夏念之完全相信澳城老医生和张医生的守信能力,因而确定,她费尽心机掩藏的秘密,还在可控制范围内,然而若是继续扭捏,怕是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 因而,犹豫了会儿,她便干脆爽快地给出了答案。 “只可能,是我喜欢他。” 话落,有瞬间的死寂,周遭有两道视线同时落在她的身上,均像泛着寒光的利刃;布莱倒是不慌不忙,显然对夏念之的回答早已心中有数,她只微愣了会儿,便哈哈大笑起来。 “果然是夏念之的风格。好了,你过了,下一回合!” 闻言,夏念之默默将盖在腰腹处的毛毯往上拉了拉,毯角给掖整齐后,才缓缓松了口气,边喝果汁,边插科打诨,彻底无所畏惧地玩嗨了,招呼着赶紧进行下一轮。 …… 良久后,游戏终于首次轮到了时询坐庄,谁知被抽中的却恰好是盛痕。 夏念之望着两人,不经意间看到时询紧捏着卡片,暗叹这究竟是什么死亡之组的搭配? “大冒险?确定?” 时询目光犀利,直盯着盛痕;盛痕神色漠然,只沉着嗯了声。 见此,夏念之暗叹:对于时询而言,盛痕选择大冒险,倒是能防备时询问出什么惊天动地的问题来;不过盛痕选了大冒险,等会儿也不知道时询会提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要求。 此时的气氛虽还算不上是其乐融融,但也难得和平,等会儿希望场面别弄得太过难堪。 思及此,夏念之瞥了眼时询,默默提醒,时询却是直接视若无睹,幽幽然道:“那就请盛总与拿K牌面的人来个法式深吻吧,时间不长,也就三分钟。” 夏念之咬着吸管懵逼,在场的不过四个人,可供盛痕选择的也就两女一男,他自己可是有三分之一的机会中魁,难道……这才是时询他提议‘真心话大冒险’的初衷? 哇唔!我勒个去的!他什么时候对盛痕感兴趣的,难道是一见钟情,然后故意玩这么大,只为引起注意?唔,这一招曲线救国该说不错吗?!但有必要玩这么大的吗?! 而且,时询事先也得保证盛痕能拿到K牌才行啊! 酒足饭饱后脑洞心奇大,心底喋喋不休半晌,夏念之终于默默望向时询,眼底写满哀怨与悲催,在时询的‘追爱’道路上,她小小一条池鱼,何其无辜!! “K牌?我没有,谁拿到K牌了……”布莱的声音越来越小,视线在时询与夏念之两人间飘忽,犹犹豫豫道:“念之,该不会是你吧?” 夏念之并非玩不起,奈何对方偏偏是盛痕,而此时周遭,布莱在,时询也在,甚至布莱还对她这些年与盛痕的纠缠恩怨,一清二楚。 她满脑子全是委屈,却又无可奈何,最后只好认命地将K牌往桌面上一丢,道:“是我。” 时询有些怔愣,他瞧着夏念之紧张又可怜的模样,恍惚。 他明明已经将牌放到了…… 想到什么,时询猛地看向盛痕,却见盛痕将手中的牌叠着夏念之的K牌放下,悠然自得望着他,似乎所有可能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只听他缓声道:“愿赌服输。”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时询暗躇,此时,盛痕定然在嘲笑他。 布莱瞄了眼盛痕的饶有兴趣,再看向面色不善的时询,实在不忍直视; 周遭万籁俱寂,半晌沉默。 盛痕俯身,低头凑近夏念之,眼看两人距离越来越近,夏念之缓缓握紧了拳头,布莱眼见事情已然有些不受控制,正欲出声打岔,谁知盛痕却抢先了动作。 “三分钟哪儿够,我们来日方长。” 瞧着身前小女人视死如归的模样,盛痕褪开来,抬手揉了揉她满头乱发,极尽温柔。 “这次算了,我认输。” …… 第六十五章:走进贵圈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夏念之躲过一劫的代价,是盛痕喝了整瓶威士忌。 至此,从某年的正月后,夏念之便对‘真心话大冒险’这类游戏,敬而远之,敬谢不敏。 …… 厨房里,布莱边准备着饺子皮,边试探夏念之:“真打算让人住进来?” “怎么说也是夏氏的合作伙伴,未来一段时间还得仰仗盛痕,总不好将关系弄僵。” 布莱无奈,这话倒是事实,但她见夏念之似乎忘记了件极重要的事情。 “你的药还得继续吃,这几天怎么办?” 啊? 澳城老医生开的药方子里有种副作用,便是会影响人的记忆力,夏念之本不以为然,如今看来对记忆力还真的是有不小影响,丢三落四,竟然将如此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幸好有布莱的提醒,夏念之终于想起橱柜里足足三个月的药量,登时有些发愣。 盛痕没注意到最好,若是万一好奇,想要知道这药是做什么用,只不过一个电话而已。 思及此,夏念之往客厅望了望。 ……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档极有名的明星访谈节目,该节目以女主持人犀利毒辣的台风闻名,各种黑历史、绯闻八卦以小短片的形式,全部都能翻出来聊一遍。 因而,但凡能上且敢上这档节目的明星,都不是一般人。 其实,这档节目的评论两极分化严重——喜欢它的,觉得只要该明星挨得过女主持咄咄逼人,恨不能掘地三尺的查户口式追问,下了节目便是无黑点的正面偶像,比神还要来得干净;讨厌它的,高举侵犯艺人隐私,带头引领娱乐圈绯闻横行之风,不应该继续播出! 夏念之有时候也看,当然只限于围观下谁的脸皮更厚些,更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当个喜剧节目打发无聊时间而已,但最新一期的嘉宾,是路璨,这便令夏念之万分不解。 夏念之没想到章远竟然会给路璨接这档节目——哪怕路璨最近卷入了神秘女子绯闻风波,但是他们难道不清楚,女主持一定会揪着三年前的那件事情追问到底吗? 那边厢,女主持人妙语连珠,开头便将寒暄话题极巧妙地过度到了《连理枝》的拍摄上,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例行问题后,立即放了大招。 …… “咱们《连理枝》的拍摄已经开始很久了,这部剧真称得上是星光熠熠,不仅仅有路璨你,还有大热男团CK的成员时询也在这个组里哈,那在组里,你们互相见过吗?” “都是同事们,自然得见。” 得了路璨肯定回答的女主持笑得开怀,连连称是,但话锋一转,便不好意思道:“我呢,有个脸盲毛病,就是看谁都长得差不多。所以好多人说时询和路璨你长得很像的时候,我还有点不相信呢。现在好不容易见到本尊,路璨啊,你们两人是真的很像吗?” 路璨身着简单铁灰高定西服,双眸温柔如水,俊朗尔雅的笑容恰到好处。 “有句话说得很有意思,美的人,都美得千篇一律。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淡然得体,滴水不漏,路璨的回答堪称完美。 电视机前,时询嗤笑了声,毫不掩饰对于路璨的不屑和鄙夷,然而须臾后,却又想起,‘本尊与模仿者’,到底,是他更加难堪。 他究竟还要继续与‘路璨第二’这四个字纠缠多久? 想到‘相似’,时询多看了眼盛痕,只见盛痕对结局似乎毫不在乎,他的注意力正集中于手里头的电话,时询虽不知道对方是谁,正说些什么,然而盛痕的神色却是愈加晦暗阴狠。 …… “先生,《走进贵圈》这档节目是章远单独联系林嘉茵进行的录制播放,一个星期前就已经拍摄结束,但直至节目播出前,节目官方都没有发出任何的预告宣传。”李贺恭敬道:“先生,节目后续,我们需要进行干涉吗?” 这档节目的八卦和恶俗,是它的立命之本,冠冕堂皇地引诱和放大人的窥探欲。他了解林嘉茵,这个女人既然敢开录制,那么此时访谈里所谓‘路璨时询’这种老生常谈只是开胃菜,‘三年前的旧事’怕才是接下来的狂欢。 不过,林嘉茵竟然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将‘三年前的那件旧事’摆到明面上来,看来,背后还有人,这件事的幕后操控者,还有谁? 倒是有点意思。 “不必。”盛痕凛然,沉声吩咐:“你只需见机行事。” “是,先生,我明白了。” 手机黑屏,盛痕这才不慌不忙地将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时询身上。 这个话题炒了很久,原先也听过身边不少人说像,靠着今日近距离地接触,以这几个小时的观察来看,时询的确与路璨有着极高的相似度。 甚至在时询身上,他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思及此,盛痕随手编辑了条短信给李贺——[查查时询这个人,特别是他的家庭关系。] …… 厨房内,布莱面露鄙夷,边按瓷碟装酱料,边嫌弃:“一股搞事情的恶臭扑面而来,林嘉茵这女人靠着傍上池白杨,这些年那张嘴跟焊接了刀子似的,刻薄嘴贱,令人讨厌!” “你何必置气。”夏念之心中郁卒,却不想令布莱多担心:“等会儿让公关部的人多留心在节目后续上吧,年后上班,以我的名义给他们每人都发个大红包,辛苦他们了。” “……” 布莱看了眼夏念之,见她神色无异,这才答应下来。 夏念之则是将视线从客厅收回,手里的汤勺正好将最后的饺子捞上来,满满的三大盘,个个饱满圆润,白白胖胖,当然,她也没忘了时询的汤圆,专门为他盛了一大碗。 做完这些后,夏念之这才调整了思绪,佯装漫不经心,踱步往客厅的方向。 林嘉茵的访谈还在继续,她却不由得想,路璨这些年极少上访谈节目,如今既不是在作品宣传期,以他在娱乐圈的量级也早就不需要通过这种极端的方式来洗白,甚至参加这档毁誉不一的节目,还有自降身价的嫌疑。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他会参加这档节目? …… 节目里,女主持林嘉茵循循善诱:“听说前段时间《连理枝》投资方之一,夏氏的代表夏小姐,去过剧组探班,还组织了全部的剧组同事们唱歌吃饭,我很好奇,那时候夏小姐同时见了你和时询,她分出来谁是谁了吗?” 夏念之不得不感叹,林嘉茵的这个问题极妙,纵使她并未直接将路璨、她、时询三人的纠葛关系摆在观众的面前,然而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似是而非,却更加吸引观众的好奇心。 想来无论路璨接着做出何种回答,都足够这档节目播出后,狠狠炒作一波的。 “绕来绕去还是这点问题,也没个新鲜的。”夏念之颇为可惜:“既然那么想要知道答案,这个节目为什么不直接来邀请我呢?我的出场费绝对比路璨便宜。” 时询远远地看了眼朝他们走来的夏念之,此刻的他别有用心,也不敢多看夏念之,极快地便将视线移开,其实,女主持人的问题何尝不是他好奇的。 夏念之,分得清他和路璨吗? 第六十六章:视频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夏念之到了茶几边,总算是将路璨的正脸看了个清楚,比起刚出院时的惨白,此时面色红润许多,想来这档节目的化妆师手艺还算不错,将路璨脸上的病气遮挡得严严实实。 只是夏念之有些疑惑,茶宴闲聊时,曾听沈冉冉向盛夫人提起正月初一中午的飞机,会与路璨到古埃旅行,行程七天,怎么这会儿路璨还能出现在演播厅? 屏幕里,路璨陷入沉思,良久没有给出回答; 夏家的客厅里,同样安静得俨然恐怖片里,末世灾难开始前的风平雨静,布莱看不下去了,作势要将节目摁掉,谁知节目里,女主持林嘉茵却突然提出让路璨观看一则视频。 …… 视频开头,赫然便是当年路璨出道,获得华语金唱片最佳新人奖时,做的那件至今无人打破的狠事——他在颁奖典礼上,以那盏一生只能得一次的新人奖杯,向女朋友夏念之求婚。 陡然爆出女友,且还是一步到位,直接求婚。 堪比核弹的消息在网络上面炸开,疮痍满目、哀鸿遍野,粉圈凄凄惨惨戚戚;随后,强大的网友不甘心,立即扒出,夏念之便是当时路璨的老东家,夏氏集团主席的孙女儿。 那是夏念之首次站在聚光灯下,毫无准备,措手不及,被路璨的一个求婚举动,推到了无数观众面前,任凭指摘,评头论足——半山别墅区的千金小姐和爆红的流量鲜肉,郎才女貌属实,但更多的却是各种阴谋论调,诟谇谩骂。 “我家哥哥才不会喜欢那个叫什么夏念之的,那张脸一看就是整的!恶心!” “那女的多大啊,就知道谈恋爱?家里人不管的吗?赶紧回去读书吧!别光靠家里做花瓶啊!我路璨哥哥的学历,你高中毕业了嘛,配得上吗你?!” “我路璨哥哥好可怜,肯定是借着她爷爷的权势来威胁逼迫我们哥哥就范的,潜规则就该去死!我实名集资,给我哥哥赔违约金!咱们不在夏氏待了!” “路璨和夏念之分手了吗?没有?那我重问,夏念之今天死了吗?” 诸如此类,层出不穷,遍地开花。 得了奖,本是喜大普奔,结果却是有了点那么乐极生悲,福兮祸所伏的诡异感。 这段姻缘曾被无数人看衰,后来的结果倒也如她们所愿,分手来得比求婚更加猝不及防。 —— 夏念之怔怔站着,思绪被视频瞬间拉回了那些年,活在她爷爷无条件宠溺庇佑下的她,单纯不谙世事吗?不,既单蠢愚笨,且眼瞎耳聋。 —— 节目的视频还在继续,夏念之阻止了布莱欲关掉电视的动作。 —— 画面上,出现了张旧报纸,看着很有年头,也不知道节目组从哪儿搜罗来的,报纸上用红圈加重标示出来的新闻,是夏氏集团因投资不善,濒临破产倒闭的消息。 随后,还有第二份报纸,是车祸现场的记者报导,应该是从当年的新闻上截下来的,纸质很有年代感,硕大的黑体加粗标题,加上照片——被撞得稀巴烂的黑色幻影,汽油和鲜血混合,从车内滴滴答答不断流下,淌了一地。 [夏氏集团主席夏霆西及儿子儿媳三人车祸遇难,夏氏股票遭遇停牌。] —— 画面至此,夏念之已然猜测到接下来的视频内容该是什么,一时间,竟控制不住双手的颤抖,她硬是紧握住拳,这才逼得自己将死盯电视屏幕的视线移开,坐回软榻,装作若无其事,满不在乎。 然而,节目短视频的声音,仍旧钻入她的耳孔,只是掀开覆盖秘密的那层薄膜一角而已,痛苦和耻辱竟是纷至沓来,连绵不断,直接将她掀翻在地。 当时,夏氏悬在破产边缘,本就是仅凭着当时的男团DM强撑死扛,然而停牌隔天,路璨却直接提起了解约诉讼,甚至不惜赔付天价违约金,也要毁掉与夏氏的独家经纪合约,随后更是单方面声称取消与夏念之的婚约,转投S·M集团。 之后,路璨当即成为S·M集团力捧,邀约通告资源均为顶级,远远地将圈内同类型小生甩出整个宇宙的距离,以火箭蹿升速度跻身超级一线,成为S·M集团中流砥柱。 史上最年轻的金熊金狮双料影帝、现象级流量偶像,事业风生水起,风光无限。 “哈哈哈,S·M集团真是慧眼识英雄,帮助我哥哥脱离夏氏爷孙俩的控制!” “大仇得报,大快人心!就说我哥哥当初向那女人求婚是被逼的吧,我看夏氏倒台了,我哥哥终于有了更牛逼的伯乐赏识,夏念之这下还怎么闹腾!” “路璨和夏念之分手了吗?分了。好的,老天有眼,我谢谢您!” “落毛凤凰不如鸡,啊哈哈,真的是啊,这不上赶着去找S·M的老总盛痕了嘛,人家盛先生有宋大美女,谁看得上她啊!” …… 三年前,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咒骂,既狠又绝,于脑海中不断回响。 夏念之茫茫然,那段好不容易忘记的噩梦,重新在脑海中苏醒,再次抓着她的脖颈往深水里摁——缺氧,窒息,恐惧,各种负面情绪交杂,水明明极其温柔,然而从四面八方涌来时,毫无缝隙,密不透风,几乎要将她置于死地。 惶然间,指尖被大手包裹,覆上了灼热的温度,那人的掌心虎口处有些许粗糙的薄茧,握着她的手时,稍微有些痒,惹得她忍不住,便偏过头去瞧了手掌心的主人一眼。 热茶的雾气氤氲下,盛痕目视前方,冷着脸,也不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 男人仍旧气场迫人,居高临下,然而平日里阴郁冷戾的眉目间,不知何时竟镀上了层柔光,肌肤相抵处的灼热体温,生生将这个向来冷冰冰的男人,温和了好几分。 心,猛地颤了颤,对于盛痕的无声安慰,夏念之毫无预备,怔愣半晌后,悬于深渊之顶的心,倒是终于安稳地落回了胸腔。 …… 第六十七章:最好的证明(1)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心定后,云雾层层笼罩下,疑惑、猜测,如拨云见日,细节极快地清晰起来,条理分明。 首先,这类访谈节目,节目开始前,依据流程,节目制作组会就某些敏感问题事先与受访方交流,绝不会出现尺度太大,艺人回答不出来的事故; 何况这次的受访者是路璨,哪怕《走进贵圈》背后站着个池白杨,哪怕林嘉茵为了节目收视率和爆点,也断不可能冒着得罪S·M集团,冒犯盛氏的代价,在节目上给路璨难堪。 因而,在林嘉茵拿出如此详尽用心的短视频,明显有备而来,打算拉扯出‘往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短片仍旧该播出的播出,问题该访问的访问,毫不迟疑和扭捏。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路璨或者他的团队,并未拒绝所谓‘初恋’话题,林嘉茵才会如此肆无忌惮;而据她所知,路璨和章远,后者之于前者,不过就是个端茶倒水,背锅提鞋的。 至此,这一出好戏,幕后导演究竟是谁,昭然若揭。 怒极反笑,此时的夏念之笑得璀璨夺目,眼底的憎意,却莫名冷得人心打颤。 布莱瞄了眼夏念之,见她状态不好,不由得暗自叹气:有时候,官方搜集的证据最为致命,《走进贵圈》不过就是个娱乐访谈节目而已,竟然还弄出了点科学解密的探案风格——视频里搜集的有关路璨单人,夏念之单人,或者两人同行的官拍图粉丝图、视频、新闻报道等等,将路璨,夏念之的过往恩怨纠缠摊开来。 几乎不难想象,节目一经播出,路璨与夏念之曾经的恋人关系将必然再次被提及,‘夏念之’这三个字,又会被重新推上风口浪尖。 她开始担心,三年前见过夏念之被路璨粉丝及网民们的谩骂攻击,折磨得精神衰弱,每天靠着安眠药才能勉强入睡的模样,若是再来一次,会有什么样难以收拾的后果。 时询捏断了筷子,断截面的尖锐处戳破掌心,血往外渗,却不觉得疼。 当初接到公司打算以‘路璨第二’的噱头包装他的通知时,他便搜索过路璨与夏念之两人的相关信息,只是那时出来的新闻都相当碎片化,对于他而言,视觉刺激并没有那么强烈。 然而此时,当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动起来后,好像那段他不曾参与过的,属于夏念之与路璨,两人盛大又轰烈的青春,真实地在他眼前发生。 他依旧是个旁观者,震撼力,却是前所未有的强悍。 …… 偏偏此时,节目里,视频短片结束后,林嘉茵不依不饶,追着路璨问看完视频后的感想。 颇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 “那是我人生中的一段经历,我本人很愿意与你们分享,但因为这段经历中多少也牵扯了些我的朋友,所以,很抱歉,我不便多说。” “哈哈,路璨真的是很绅士呢!” 林嘉茵笑:“你刚刚说‘朋友’,不知道,说的是不是夏小姐呢?刚刚那个问题被你跳过去了,接下来这个问题,我可是要盯得紧些哦,你看,我们生活中,许多人都会尽量避免和前任工作,以免尴尬,但路璨你却选择接下《连理枝》的男主,对此,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们当然还是朋友,事实上,我们之间的关系,并非外界所猜测的那样。”路璨笑:“《连理枝》男主这个角色,她邀请了我,我答应了参演,就是最好的证明。” 第六十八章:最好的证明(2)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哈哈,既然如此,冒昧问句,朋友之间总会聊点感情话题,不知道……”女主持人笑得很是意味深长:“夏小姐有和路璨你提过,最近的感情状况吗?金熊奖颁奖典礼前,有人爆出过夏小姐与时询三天两夜的单独旅行,我记得那个颁奖礼,路璨你也去了吧?” 时询心底有种将那个叫做林嘉茵的女主持,剁成肉馅做饺子的冲动,可更牵扯他注意力的却是路璨的那些回答,他知道是半真半假,然而夏念之的生活总是与他隔着层薄纱,他一下子也吃不准,路璨所说究竟哪部分是真,哪部分是假。 他好奇且十分嫉妒,扭头看向夏念之,视线却被她与盛痕交缠相握的手,夺走全部心思。 盛痕亦是注意到了时询的敌意,一记眼刀回怼,毫不留情的阴狠。 恰逢此时,路璨的回答响彻整个客厅——“这个的话,我们是朋友,自然希望她能过得比我好。”,随即,啪嗒一声,夏念之关掉了电视。 “早知道要邀请路璨当嘉宾,我就该去匿名投稿的,爆料路璨根本不是单身,未婚妻是沈局的独生女儿,这个节目看来快要凉凉了,就只会炒几百年前的冷饭有什么用。” 话音未落,夏念之感觉两道视线齐齐落在她身上,回望时,才发现,是时询与盛痕同时朝她看来,前者满满的担心,后者却是神色晦暗,深不可测的眸子直将她看得后脊发凉。 夏念之不由得想,明明刚刚还好好的,她哪里又惹着这位老男人不高兴了?果然死变态就是死变态,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简直没法儿沟通。 布莱怒:“哗众取宠,谎话连篇!” “别激动,泡沫总有破裂戳穿的那天。”夏念之竭尽全力表现得无所谓:“这短视频倒是给了我启发,等我七老八十、功成名就了,我出个自传,到时候,这秘密那爆料的,全特么的轮上一遍,谁都逃不过。” 没错,血债血偿,该死的,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 《走进贵圈》最新一期节目播出后,当即点击率飙升,三个小时内,转发量超过三亿,堪称近年来访谈类节目之最,与此同时,维波在安静乖巧了几天后,又开始了群魔乱舞。 赋闲网民们在家走亲戚,却被三姑六婆围攻,威逼相亲结婚生子,八卦工资房子车子,此时此刻,生无可恋之际,在这档节目里,终于找到了窥探别人的机会,瞬间回血,撸开膀子将与该节目有关话题,纷纷刷上了维波热搜前十榜单。 …… 凌晨五点多,夏念之被公关总监的电话吵醒后,便再也睡不着。 以往这种情况,她可以吃安眠药,再不济还能喝点小酒助睡,然而如今的身体状况,药不能乱吃,酒绝对不能喝,惹得夏念之只好爬楼梯,想着累了就能睡得好,谁知,刚推开楼梯间的门,便在漆黑一片中,看见了点点星火。 “是我。” 小心脏被吓得扑通扑通乱跳,夏念之捂着胸口,靠着墙角,缓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盛痕站在稍底一阶的楼道拐角处,背靠着墙,整个人笼在黑暗里,吞云吐雾。 “你也睡不着?” 话落,盛痕将烟掐了,挥手散掉空气中的呛人尼古丁,这才招手,示意夏念之到他身边。 “过来,陪我坐会儿。” 大佬找人陪聊,她自然不能说不,只是在盛痕的对面台阶上坐下后,半晌,大佬都保持着是忧国忧民脸,一时间,夏念之也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只好跟着沉默。 黑暗中,似乎人与人的防备会稍显得轻些,夏念之有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自己胡蹦乱跳的心,还有对于盛痕的游思妄想、异想天开,但不知为何,她只觉得此时的盛痕,目光里杀意太重,三年亲密相处,她仍旧会怕。 为自保,夏念之在试探边缘瞅瞅后,便默默地又退了回去。 …… 与盛痕呆在相同空间内,分秒的流逝,于夏念之而言,感知得尤为真切。 盛痕沉默不语,只是看她,便更叫她度秒如年,正欲寻个由头撤了,谁知那般凑巧,她话已到唇边,却是硬生生地被手机铃声打断,只好默默咽下,待在边上等着。 整通电话,盛痕全然没有出声,夏念之听不见电话那端的对方说了些什么内容,然而她能够察觉到,男人剑眉微蹙,神色愈加难看,似是不耐烦到了极点。 凭借着这几年在盛痕身边,揣度他的心思也是小有所成,夏念之约莫猜测了些可能,只是也无法就此确定,又几番琢磨猜想,盛痕却用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教她陷入了巨大的震惊。 第六十九章:不过是个女人?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角落处有扇四方小窗户,往外远眺,月光攒足了劲拼命,却仍是穿不透厚重钢筋水泥墙筑起的阻隔,楼道又黑又暗,还有不知道从哪儿溜进来的风刮过,如小蛇跗骨,又冰又凉。 盛痕倒是没想,池白杨的电话会如此快便打到了他这里来,怕是林嘉茵的靡靡枕边风效率够高,池白杨疼惜身旁女人的速度也够快,但池白杨一番话说的,他听得便不是很顺耳了。 “早听闻夏家小姐与盛总关系匪浅,今日因我们嘉茵事业心强而惹出了这般风波,我知道了以后,第一时间便专门打了这个电话,向盛总致歉,还望见谅。” 平城早年开埔通商,帮会文化浓厚,时至今日,其他地方帮会早就销声匿迹,平城这地界儿却仍活跃着三大帮,而单就他池白杨一人,便掌控了其二;毫不夸张,夜幕落下后的平城,池白杨便是隐匿于暗夜之后的主宰,平城各道均得让上几分薄面。 池白杨私以为他这般和颜悦色,给足了盛痕脸面,盛痕回个‘无妨’事情便也算是了了,谁曾想到,盛痕却是丝毫不动容,连个回应都无,一时间他颇为尴尬,便寻了个其他话头,仿佛真是好兄弟般推心置腹,劝说道:“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夏家小姐这些年风言风语不少,这牵扯的还是盛总你的胞弟,且还有那夏氏旗下的时询,我看啊,左右只是个女人,天下美人何其多,盛总你也别太挂在心上。” 一声冷笑,骤然令池白杨后背着了寒风,他猛地回头看了眼,见身后只有墙壁,这才缓和了些,但正欲开口再说些什么,却是听始终沉默的盛痕开了口。 “池白杨,你越界了。” “盛总,你说笑呢?” 自说自话许久,一朝被点名却是扣上了这么大个帽子,池白杨也不是吃素的,当即有些恼火,但揉搓着手里的烟蒂,烟草刺激扑鼻,瞬间令他想到那关于黑镜的传言,便又忍了下来,乐呵着打趣。 “哈哈,是我僭越了,盛总的私事,我也不好多言。”未防尴尬,池白杨将话锋极快一转,打趣道:“但《走进贵圈》那不过就是档八卦节目,娱乐不就如此,博痴傻看客一笑罢了,这样,我这边正好新来了几个雏儿,漂亮听话,改明儿给盛总送过去,权当赔罪,如何?” 话落,池白杨又听盛痕半晌没有了声响,如此三番四次,他也被人捧高惯了,何曾受过这般待遇,倒了杯伏特加,一口仰尽后,心底火气却越发的要压不住。 “或者,盛总有何要求,但说无妨。” “先前,我以为池总既然知道那是谁,就该明白她身后站着什么人。”盛痕敛眸,瞳孔里的阴郁浓烈如深渊般,冷哼了声,不屑道:“眼下倒是我的错,高估了池总的智商。” 池白杨早就听说过盛痕言语刻薄,但万万不曾想过,竟是真尖酸,且这话还是针对他的。 “这次这事儿,不见点血,怕是整个平城,还真就,当我是个摆设。” 匿在暗影里的盛痕,眼底闪过丝阴鸷,池白杨远在千里之外,看不见,但对面的小女人可是看得清楚,思及此,盛痕微侧过身,听着池白杨的愤怼穿过电波,落到耳畔。 “盛总,我这可是给你面子才打的这通电话,权当互相给个台阶下,免得日后见面,平白伤了咱们自己人的和气。”池白杨自视甚高,听盛痕那话,心底暗想不过也就是依靠祖宗福荫庇佑成事的豪族二代,这欺人的口气实在难以忍下,便也不打算忍了,“然而,此刻盛总为了个女人如此行事,就真有点欺负人了吧?” “不过是个女人?” 盛痕这话说得,语气淡到极致,然而熟悉他的人,自会明白,他是真的动了雷霆怒气。 “池总与我有过几次交集,自然知道我盛痕从来不给选择题,想平事,道歉。” …… 第七十章:我睡不着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整个通话的后半段,夏念之全程听了盛痕所言,同时亦是瞧见了他敛目时,眸底溢满的狠凛,一时间,夏念之因为了解,不免有些恍惚愕然。 自从她懂事记忆以来,盛痕便是那手段狠辣残忍,心思诡异莫测的具象代表,三年相处,她更是见识了这个男人,始终贯穿日常行事的冷戾漠然,商人本性,利字当先。 何况,别看池白杨名字里虽有个白字,但干的事却与这‘白’牵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这也是林嘉茵开设《走进贵圈》这档节目,以挖掘明星访谈者隐私为乐,屡屡引起轩然大波,惹得圈内多的是人心不快,却仍旧逍遥至今,长盛不衰的最重要原因。 盛痕掂量计较得失惯了,自然明白与池白杨交恶的其中利害,此时那节目上提及的,所谓她与路璨的‘初恋’往事,与他毫无干系,盛痕又何必为了她出头? 为了什么?因为她,还是因为其他缘故? 这般猜测实在是没有意思,夏念之想,倘若回到两年前,她大概会喜滋滋地问上一问,非得缠着盛痕说出个所以然来,但此时,想到不久后他与宋澄的婚礼,她愣鼓不起半点勇气。 思及此,夏念之更加茫然,愣愣望着盛痕半晌后,却是见他结束通话,缓步走到她面前。 “怎么,不过是请了S·M旗下的顶级艺人上节目,还得劳烦紫荆台大股东亲自电话问候,怕节目上聊的不尽兴,对你家艺人略有怠慢,招待不周?” 话脱口而出后,夏念之立刻便悔了。 她这般,实在是不合时宜,打探,玩笑,好奇,挖苦,每种都有,却也每种都不是,四不像,倒显得夏念之愈加奇怪,仿佛她十分期待盛痕刚刚那番说辞背后,究竟是何原因。 “池白杨这些年越活越回去了,连个女人都管不住。” 夏念之看着盛痕在她面前停下,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神色间颇有些责怪意味,却是半晌后,才沉声道:“初春天凉,下次出来,记得披件外套。” 能说出此话,对盛痕而言,便是极难得的了。 夏念之不知怎的,心念一动,随即仰起身,抬手抚上了盛痕快皱成团的凌厉剑眉,她本意仅是想替他抚平小山似的皱眉,谁知手腕却被盛痕一把抓住。 他覆着她的手,放到了他的脸颊边。 盛痕虽穿得少,只套了件黑色衬衫,但手掌心的温度,却愣是暖如火炉般滚烫,在掌心与掌心间流转,几乎要沿着血肉筋脉直抵心脏,将其焚烧殆尽。 夏念之轻轻唤了声:“盛痕?” 话音未落,她的手掌心便悄然间印上了男人的唇,温润,如羽毛挠得人心痒痒的。 …… 万籁俱寂,余心跳声可闻,连带着旖旎气息在两人之间,横行无忌。 …… 半晌后,盛痕盯着夏念之,目光沉沉,似要望进她的灵魂深处。 夏念之连同情之一事,都是由盛痕手把手教会,如张白纸被他亲手描摹成绚烂斑斓,此刻她哪儿是盛痕的对手,只抵挡了几秒便受不住盛痕那般赤裸裸地看她,视线飘忽,正欲直接逃了,却是被盛痕沿着肩胛骨一路往下,直至腰间,一把揽住,将她往怀里带。 夏念之冒出担心盛痕手臂伤口的念头,下一秒却是稳稳当当落入了男人的胸膛,同时听他幽幽在耳畔,低声叮嘱道:“念之啊,你记得,除了我,谁也不能欺负你。” 夏念之艰难从盛痕怀中仰起头,瞧着他既认真且庄重地说出这番话来,扑哧一声,夏念之没憋住,勾起唇角,浅笑开来。 盛痕微怔,周遭氛围本暧昧,此刻被夏念之一笑,却是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夏念之不知盛痕所想,心底仍旧乐呵吐槽,这是什么傻了吧唧,霸道中二的少年台词啊? 从这位权势滔天,财色倾城的混蛋老男人口中说出,魔幻现实的诡异画风是逃不开的了。 然而,虽然怪幼稚的,却也怪可爱的。 夏念之内心腹诽不断,却仍旧是没出息的红了眼眶。 盛痕的回答,一种奇怪的默契蔓延开来,无需明言,寥寥几句,她便知他的意思,看似前言不搭后语,驴唇不对马嘴,实际上,已然解释得足够透彻。 面前的男人俯身而下,托着她的后脑勺,在她额角印了道吻——蜻蜓点水,甚至不带任何情欲与旖念,干干净净,而后更是极快地便退开来。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温和:“还早着,咱们回去再睡会儿。” 夏念之没有挣扎,与其说感性凌驾于理智之上,倒不是说此情此景,她任性放纵了一回。 夏念之任由盛痕牵着她的手回屋,常年经受格斗训练的臂膀,肌理线条分明,在衬衫下若隐若现,她能感觉到他手下的力道逐渐加重,紧抓着,却将其拿捏得分寸恰好,不疼不痛。 “盛痕…” 夏念之再次唤了声男人的名字,不知为何,满腹委屈突然便汹涌而来。 难受下,她干脆站在原地,不走了。 盛痕停下脚步,回头,却撞上夏念之可怜巴巴的眼神,只听她软软糯糯地说话。 “我睡不着。” 大抵是深夜,本该酣睡美梦时,小老虎将尖尖的小爪子藏进了肉垫里,不自觉地流露出本性,无辜又天真地撒着娇,又软又萌。 心潮微起,呼吸变得有些重,盛痕却未有多余动作,多年商海捕猎,他自知想要当个好猎人,首先需要的便是足够的耐心,能够在漫长的等待中,不骄不躁,寻机一击毙命。 此时猎网刚铺垫开来,绝不是最佳的收线时间,因而,只略带疑惑地思躇了会儿,他便提议:“那,便像之前那般,我讲故事给你听,上次咱们说到了哪儿?年幼的小红帽不听话闯进了森林,见到了凶狠残暴的大灰狼……” 第七十一章:开心吗?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四个多月前,百年一遇的流星雨从亿万光年之外长途跋涉而来,横空出世时,平城各家主流媒体大肆报道,一时间,惹得无数男女们竞相追捧,翘首期盼。 流星雨降临的前一天,与盛痕晚餐时,夏念之闲逛维波,本无所谓的心境却被网络热闹欢喜的气氛撩拨得好奇,便感叹了些许:“百载难逢,遇之我幸。” “首先,流星雨、愿望、爱情,这三者元素叠加,是不错的主题营销手段;其次,流星雨不过是太空陨石掉落地球,与大气发生摩擦后产生的自然现象,并没有魔法等特异功能。” 闻言,夏念之默默将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开,抬眸落在了对面的盛痕身上——他正随意翻阅着李贺刚送来的文件,察觉夏念之的目光,便回看了几秒。 “你还有些什么疑虑,困惑的?”盛痕瞧着夏念之,瞧着她傻呆呆的模样,自觉他该大方点儿,便颇为认真地允许:“但说无妨。” 呵呵,没情趣的老男人,活该浑身上下只有那张脸和那点臭钱能吸引人…… “谢谢盛老师谆谆教诲,学生铭感五内,感激不尽。”夏念之笑:“赐教,不必劳烦了。” 晚餐有些不欢而散,但没想到隔天,李贺却亲自上夏氏大厦接了夏念之,直奔蒲台岛。 …… 紧赶慢赶,八点前,准时抵达游艇,手握上门把,推门而入。 夏念之于门口默默站着,望着驾驶舱内的男人高大背影,棱角冷冽硬挺,却稍显孤寂。 正出神时,男人转过身,背靠操作台,面朝她,嘴角勾起抹浅笑,毫无防备的夏念之被那抹笑晃了下腰,刹那间便直直跌落进那双汪洋般的眸子里。 男人眼波如酒,醉人微醺,惹得夏念之心潮迭起,思绪无限——她的脸虽是遮盖了整盒的遮瑕膏,但粉饰太平的妆容之下,巴掌印却仍旧隐隐作痛,宋澄几小时前冲进夏氏办公室,用尽力气的俩巴掌,实在太狠。 “不是得出差曼城么,却来这里做什么?” 夏念之直直瞧着盛痕,盛痕随手摁下开关,3D立体环绕的太阳系运行轨道模型,展现眼前,栩栩如生,而其中,有颗陨石正以极快速度奔向地球。 “冬海离岸三千米处,是今晚流星雨,最好的观看位置。” 夏念之陡然没憋住,眉眼间俱是笑意,试探道:“营销手段?自然现象?哈?” “那些都没错,然而我说那些话时,你生气了也是事实。” 盛痕招手示意夏念之到他身边去,夏念之依言,刚靠近,却见盛痕再次打开了个摁钮,篷顶敞露开,漫天星河璀璨悬于她的头顶,咫尺之间,触手可及。 “你信,我便也信上一回。”盛痕俯身亲近,沉声低喃,夏念之只觉得耳垂后的呼吸灼热逼人,侧过身仰头望向男人,竟是从眸底看出了隐约的期待。 “游艇将连夜开往冬海,开心吗?” 开心吗? 夏念之扪心自问,其实,盛痕这般大动干戈,哪儿能做到不开心?盛痕如此安排,她陡然生出种‘她也是被盛痕珍而重之捧在手心对待’的错觉来,心底暗自欢欣且鼓舞着。 第七十二章:海上流星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偏生凑巧了,人是种趋利避害的动物,应激性决定了她在曾受伤过的位置,潜意识便会逃开;更何况,于残忍的现实中挣扎许久后,眼前盛痕的安排,宛若‘灰姑娘午夜的南瓜马车和水晶鞋’的童话般美好桥段,她已然不敢相信。 夏念之仍维持着与盛痕面面相觑的姿势,她心底明白,这些话断然说不出口,也不愿说。 盛痕刮了下她的鼻子,动作宠溺:“怎么,高兴得傻了?” “是,难得盛先生迁就我的智商。”夏念之硬是勾起嘴角弧度,真真假假,混杂掺半,露出来的却是满心欢喜,点头道:“开心,很开心。” 夏念之在最后两字上加重了语气,端的是情真意切,厚视珍重,盛痕目光沉沉地瞧了她许久,最后敛眸,掩下旁人看不出的隐秘意味,转而带着夏念之缓缓拉开帷幕。 休息舱内的所有安置皆是盛痕亲手布置下,亦俱是她所喜欢的——上好的青瓷食器整齐摆放,夏日里自带凉意的天绢苏绣裁剪了窗幔,连同窗柩亦专门装饰成了古色古香的模样。 “你怎么会知道?” “那念之觉得,我为什么会知道?” 夏霆西爱好古董,夏念之从小在他膝下长大,耳濡目染,也喜欢折腾些古旧东西,但从未在盛痕面前提过,他这一问理由,她倒是登时哑然,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猜,能不能猜。 两厢沉默,幸好,恰逢李贺进来提醒晚餐已备好,是否用餐。 彼时闻言,盛痕仍旧握着夏念之的手,不轻不重地在她的掌心捏了捏,而后,未继续纠结于那看似随意的反问,挥手示意李贺上菜。 两人用了晚餐,又聊了些生意上的事,然而即使夏念之刻意忽视,不愿承认,但心底的欢喜到底是纵容了身体动作,酒便喝得有些多了。 醉意阑珊时,夏念之平日里强装出来的老练持重,瞬息间土崩瓦解,属于小姑娘的憨态娇俏藏是藏不住了,眨着眸子,眼巴巴盯着盛痕嘿嘿直傻笑,要他教她跳舞。 “你不是会吗?” “那你教还是不教?”酒壮怂人胆大约便是这般,夏念之仰起下巴,问得理直气壮。 …… 半晌沉默,待夏念之回过神来时,已然被盛痕牵起了手。 夜深人静,万籁无声,孤舟远离城市的浮华熙攘,纸醉金迷,蔚蓝无际的广袤海面之上,月华如霜雪,覆着它,随海浪温柔起伏,拍打甲板,幅度不大,却正好谱成了舞曲的音调。 夏念之被盛痕托着后腰,亦步亦趋学着他的步调,奈何装不会实在是太难,愣是连连踩中盛痕的鞋背,惹得她头晕目眩时,终于记起来提心吊胆。 “我醉了。” 夏念之心虚地解释,谁知腰后的手竟是突然用力,她防备不及,踉跄撞向盛痕的胸膛。 一阵天旋地转,只听得盛痕的沉声低喃,我也醉了。 待夏念之回神过来时,已与盛痕双双躺在了床上,那是雕龙刻凰的红木大床,木隙之间有幽兰的浅淡香气萦绕于两人之间,大概他们两人都醉得彻底,不顾一切,宽衣解带。 一时间,烛火摇曳,红浪翻涌。 夏念之抬眸,目之所及,漫天繁星光华绚烂,熠熠闪烁。 直至后半夜里,盛痕才再没动她,只合衣躺在她身边,轻轻地拍着背哄她睡觉。 身下的床褥松软,屋内的温度恰好舒适,海浪微澜中,偌大的游艇仿若摇篮,夏念之疑惑不已,按理说,本该睡意缱绻,谁知此时竟是连醉意都全然消散得无影无踪,毫无困倦不说,也不知道谁给的勇气,愣要听盛痕为她讲睡前故事。 令人惊愕的是,盛痕竟也允了。 “你想听什么?” “你都知道哪些童话故事?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灰姑娘?豌豆公主?” “……” 夏念之瞧着盛痕沉默了下来,似是在郑重思考,久到夏念之甚至都以为,这个向来冷冽古板的男人,怕是从小便没接触过所谓童话故事。 思及此,夏念之刹时觉得,提出如此要求的她,真是傻极了,她正欲就此罢休,谁知话音未出口,陡然间,却听见盛痕思虑再三后的回答。 “小红帽……”盛痕极认真地盯着她,隐约带着丝骄傲,道:“我知道小红帽。” “嗯,那我就要听这个。” 盛痕的音色属于男低音,沙哑的烟嗓,缓缓将故事娓娓道来时,语调慵懒,蛊惑人心。 “从前有个小红帽,她和她的外婆……” …… 那天晚上,这座古老陈旧却也生机勃勃的大陆,在与它的流星分别百年之后,终于迎来了重逢,像是既定的命运,随着轨道转圜,逃也逃不开,躲也躲不掉。 夜幕如泼墨般,燃烧的星火光华四溅,炽热而璀璨。 夏念之在盛痕的低声轻哄中,终是被困意席卷。 昏昏欲睡前,她不由得想,百年前,曾见过这般瑰丽逶迤的人,如今在何处;百年后,此时与流星相遇的盛痕与她,又将会在哪里? 第七十三章:同床共枕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豪苑,市区最昂贵地段的豪宅地产,平日里守卫森严,闲人勿进,颇为神秘,然而此时,也不过是平城的万家灯火阑珊里,其中一缕平凡而普通的光。 屋内,偌大的卧床上,两道身影相拥,却是同床异梦,心思各异。 “怎么,还是睡不着?” 盛痕陡然出声,夏念之不置可否,只是摇头。 她的思绪翻涌,所留恋不舍的那些过往记忆,此时正疯狂地撕扯着她——人生在世,酸甜苦辣四味,无论如何排列组合,总是先甜后苦,往往最容易使人作茧自缚。 偏偏,往日里,盛痕给她的糖,不少。 夏念之稍稍挪了个位置,褪开了些与盛痕的距离,此举使得她恰好能瞧见窗外盈白的夜色,亦缓和了些许心尖上,理智与感性厮杀时的煎熬痛苦。 天快亮了,夜幕褪去后,这座城市里,被夜晚的暗影掩藏,专属于云端之上的那些豺狼虎豹、魑魅魍魉们的权欲贪恋、狼子野心,终将被日头拂过,大白天下。 室内只留了盏香薰蜡烛,烛火如豆,光线黯淡;屋外,漫天的鹅毛大雪衬着皎洁月光,似乎更白更亮了些;黑与白,惹得夏念之情不自禁地伸手,试图碰一碰空中的那抹光。 其实想想,距离‘海上流星’那日,已然过去许久,盛痕竟还能记得那段童话故事讲到了哪里,的确实打实,不容易得很。 夏念之收回视线,目光落在盛痕受伤的手臂上,犹豫再三,欲言又止。 盛痕注意到了夏念之的异常,哑声问:“怎么?” “没事,就是睡不着。” “我还以为你胆子大到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不过是档节目,便心绪不宁至此?” 盛痕抬手,将人完全拢在保护范围内,接着为夏念之掖了掖被角。 夏念之沉默不语,但勉强压制住的疑虑困惑,终究是因为盛痕的话,没能忍住。 “盛痕,你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夏念之睁大眼睛盯着受伤的正主,谁知盛痕本人回答得却是轻描淡写,不痛不痒。 “没事,别担心。” 盛痕每日的出入都有层层保镖保护,且他自身的武力值本就强悍,这种内外兼修的情况下,竟然还有人能够对他的人身安全造成威胁,背后主使者必然是下了血本。 最关键的是,主使者冒如此大的风险,动盛家的长子,想要的回报,势必惊人的丰厚。 再者,有一便生二,若背后主使者贼心不死,哪天瞎猫碰见死耗子,真让杀手得逞了,后果不堪设想,夏念之生气,却又只能深呼吸,佯装平和淡定地看向盛痕,试探。 “这些年,生意场上盛氏的手下败将?亦或者是盛家那些被你怼过的亲戚?还是哪个被你送了绿帽子的男士终于幡然悔悟,找上门讨债了?” 盛痕直接忽视了夏念之的问题,无奈笑着,顾左右而言他:“念之你啊,怼人时,用词精准,概括全面,倒是很不错。” 闻言,夏念之更加闷闷不乐,她明知盛痕疑心重,这事的内情,如何说也算得上是机密,怎么可能真的据实以告,偏偏,她还要开口…… 可不就是明知故问,自找无趣。 思及此,夏念之有些自嘲,故意学着盛痕笑了笑。 “谢谢盛先生夸奖,古语有云,名师出高徒,这门技能,我可是全靠这些年,您老人家孜孜不倦的悉心栽培,才熟练掌握并且学以致用。” 如此带有讥讽意味的话,盛痕倒是不恼,揉揉夏念之的脑袋,黑眸如深渊般,凝视着夏念之的眼睛,半晌后,才出声道:“睡觉吧,这才是此刻,最重要的事。” 夏念之愣愣盯着盛痕继续瞧着,奈何他的表情管理向来精妙绝伦,硬是半点蛛丝马迹都寻不出来,无奈下,夏念之只好缓缓合上眼帘,闭眼假寐。 她枕着盛痕的手臂,埋首于他的胸前,恍然间觉得,此刻的他们,好像是这世间再普通不过的一对小夫妻,平日里困囿于柴米油盐酱醋茶,鸡零狗碎的生活琐事,有时吵闹争执,有时也能如此时这般,依偎紧靠,什么话也不必说,安静默然,任由时间流逝。 第七十四章:醋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是夜,透明干净的玻璃窗外,浓墨挥洒而就的天幕下,大雪纷飞,如同星光坠落凡尘。 —— 雪下了整夜。 正月初三这天,清晨时分,雪停日出,一切尘埃落定。苍茫大地满是银装素裹,处处皆被初阳裹上了层薄金,如那古画中的仙女,纯粹又矜贵,美得很。 一大早,闹钟还未响,布莱便被空气中弥漫着的咖啡醇香给勾醒,迷迷蒙蒙,闻香下楼吃早餐时,却发现屋里的另外三人比她更早,已然整装于桌边用餐,但气氛似乎并不美好。 布莱不由得与夏念之对视一眼,好友却是满脸写着无奈,至此,布莱心中疑惑更甚。 俩小时前,《走进贵圈》节目组通过官方维波账号发布了声明——该节目全体人员,就最新一期节目中的采访内容及视频短片,所涉及到的隐私部分,向路璨和夏念之道歉。 声明一出,一场原本极可能蜕变成娱乐海啸的闹剧,加上夏氏公关部的运作,风波渐渐平息,至此时,网络上虽然还有些许营销号和粉丝在闹腾,但好歹网络世界里,闲言碎语,流言蜚语的,终于是安静了不少。 如此,事情算是解决了。 那么,如同这天,雪过天睛,晨曦朗朗,这几人为何还要面露郁色? 布莱边拉开餐椅,边不着痕迹地扫了眼餐桌上的三人,奇怪不已,这般暗潮汹涌,压抑沉默的氛围,刚刚发生了些什么?她瞧了眼备好的餐点,油条豆浆、清粥小菜,还有,煎饺和汤圆,花样繁多,荤素搭配,很是不错了,还有什么不满? 思及此,布莱再次瞧了眼夏念之,以目光无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夏念之心底悲痛欲绝,却是只能含泪闭嘴。 她不过是转身料理个早餐的功夫,回到客厅时,昨晚上还相安无事的盛痕与时询,却已然成了这幅剑拔弩张,针尖麦芒的架势,一派刀光剑影,恨不能用目光将对方扎死。 鬼知道这两位她惹不起的男士,究竟在她没有看顾到时,发生了何等惨绝人寰的交锋。 夏念之没话找话,故意开了个自觉尚算温和无害的话题,“我等会儿煮点饺子给新邻居送过去,你们觉得搭配点什么酱料比较好?” 盛痕面无表情,音调却是陡然降了几度,沉声,“醋。” 时询望着盛痕,冷笑了声,“醋!” 两位男士的答案竟是不约而同,此时纵然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字,却砸得夏念之头晕目眩,满脸懵逼,直感叹,倒也是不谋而合了,挺好,挺好…… 布莱将一切落入眼中,打圆场:“要不酱油、麻酱和醋一起都装些?念之你觉得如何?” 话音未落,左右齐齐射来两记眼刀,吓得布莱登时噤若寒蝉。 她不由得瞄了眼夏念之,却见夏念之淡定自若,神色如常地喝着粥,皱眉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连夏念之都不敢招惹这两位? 思及古话‘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布莱乖乖喝粥,安静如鸡。 不多时,令餐桌几人没想到,打破沉默的竟是向来惜字如金的盛痕。 “念之啊。” 盛痕悠然沉声,唤着夏念之的名字时,抬眼,寒风过境般,扫过斜对面的时询,开口后,话却是对夏念之说的,“等会儿,李贺会送些换洗衣物过来,你好生盯着他归置,不用特地寻其他位置,便如先前那般,放到主卧衣柜里,便好。” 闻言,夏念之默默敛眸,径直瞧着勺里的蘑菇鸡丝粥,沉默不语。 其实,她的心底有些虚,昨晚也不知怎地发疯,竟然便让盛痕在主卧里睡了一晚,幸好盛痕起的早,否则被屋里其他两人撞见了,后果大概也就天崩地裂那般严重吧。 “美好的早晨,从安静喝粥开始哦,盛先生……” 夏念之咬牙切齿地笑着,加重了最后三字,估摸着汤匙里的粥差不多放温了,这才往盛痕的唇边送,盯着他用完。 单独占据了餐桌半边位置的时询淡笑,直盯着夏念之喂盛痕喝粥的手,默默捏紧了餐桌下的拳头,唇边却是硬逼出了抹笑意:“念念,上次你帮我买的新睡衣在哪儿?新年穿新衣,睡衣总不能例外,你帮我拿出来吧。” 闻言,夏念之默默咽了口水,瞪着时询,恨不能狠狠踹上他一脚,这不作不死的熊孩子。 时询一记挑眉,倒是无所畏惧:“我记得,上次,新睡衣,就放在主卧的柜子里。” 夏念之猛地被口水呛住了,连连咳嗽,她完全不敢相信,时询竟然这般胆大,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至于作为围观八卦的专业十级学者布莱,对于导致眼前浓重火药味的缘由,她几乎已能揣测出七八分的可能,然而时询便也罢了,盛痕来掺和一脚,其中内情究竟为何,只怕是耐人寻味。 …… 两相默然地用完早餐,四人便各自忙活。 盛痕宣称昨晚太累,得补眠,便在其余三人神色各异的目送下,回了主卧; 时询愤愤然瞪了夏念之一眼,成功令夏念之陷入‘她是个大猪蹄子’的茫然后,挥挥衣袖,回房研究剧本,只留下稍显落寞的背影,惹得夏念之快哭出声; “我是不是伤了他?” 不,你是绿了他。 当然,这话布莱只敢在心底默默腹诽,那位姓盛的大佬近在主卧,若是被他听见,后果不堪设想,她拍拍夏念之的肩膀,说了声要去拜访几位夏氏的合作伙伴后,便拿了包,摇头晃脑地出了门。 都说家是温暖的港湾,夏念之却腹诽,这会儿她脚下的方寸之地,这温度怕是有些高了,更甚者,或许根本便是火山口,且蠢蠢欲动,在爆炸的边缘疯狂试探。 夏念之唉声叹气,却又无能为力改变现状,只好端着礼物,敲响了邻居家的门。 谁知主人家不在,只有位身穿蕾丝白裙的女保姆,和一袭燕尾服的男管家,两人看着有些上了年纪,但精神头很好,笑眯眯的,令人看着便想亲近。 但这也无法抚平夏念之颇为受伤的心——她本想着瞧瞧究竟是哪位‘人傻钱多’的富豪如此大手笔买下隔壁,现下是没有办法了。 正失望着,女保姆却是接过了乔迁礼物,万分感谢后,再三保证定会亲手交到主人手中。 那义正言辞,庄严肃穆的劲儿,惹得夏念之以为她送出去的那屉食盒里装的饺子,不是白菜猪肉馅儿的,而是翡翠钻石馅儿的,还镶了金边。 两人站在门口闲聊了会儿,夏念之便借口有事径直离开,下了楼,开车驶往约定地点。 第七十五章:忘年之交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平城中环,皇后街。 玖拾记,一家以传统平城菜系闻名海内外的餐厅,夏念之进门,身着唐装的小厮迎了上来,将夏念之引到了三楼月字雅座,送上点心与茶水后,便安静地退了下去。 夏念之扫了眼屋内装潢,古色古香,最后将视线落到了一方雕花小窗户上,往外望,竟是满目的山色水景,湖光潋滟,青峰秀丽,美不胜收。 自从她家遭逢巨变,足有三年,未曾踏足此处,今日所见,时移世易,这一汪湖水,若是她爷爷还在世,怕是恨不得每日宿在此处,哪儿都不去,可惜,没有如果。 正失神,门口有声音传来。 “哎呀,迟到了!迟到了!” 这声音,应该便是姗姗来迟的周和。 闻言,夏念之摩挲窗柩的动作顿了顿,敛了愁容,微笑着回身,热情招呼道:“周哥可是大忙人,好不容易能聚到一起吃顿饭,还是在正月里这般喜庆的日子,我自然该多费心。” 周和,人人尊称一声周哥,这个外表看起来至多也就四十出头岁数的男人,实际上在圈子里已经混了几十年,演员歌手主持人,甚至是导演都曾涉猎,如今依靠《探险》节目,被称作国内综艺教父,而且,他与影视圈里某些德高望重老艺术家们的关系也很硬气。 夏念之暗躇,哪怕是为了接下来她的计划,也必须将此人笼络到身边来。 邀请周和落座,自我介绍,握手,闲聊客套几句,这时候,场面才热络起来。 “玖拾记可不好定位子,特别是这家老板还特别任性,逢年过节这种营业额高峰期,反倒闭门谢客,理由呢,做餐饮的也是人,也要回家陪老婆孩子。”周和感慨了一番,看向夏念之,疑惑道:“夏小姐的面子可真大,一出手便是月字房。” “周哥说笑了,这家餐厅的老板是我爷爷的多年故交,”夏念之笑得腼腆,不好意思道:“今天,我也只是借着自家爷爷的名头,求了半晌老板,这才得了专门开间雅座待客的殊荣。” 至于为何放着平城众多顶级餐厅不选,却如此费尽周折,甚至拉下脸,时隔三年,再次求上玖拾记的老板,那是因为布莱搜集的情报——周和曾私下与朋友说过,玖拾记的松鼠鲑鱼,最像他过世母亲做这道菜时候的手艺与味道。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多大来头的客人,自然要有足够与之匹配的宴客方式。 “夏小姐,这初次见面,便让你如此破费,真是不好意思。” “那我,等会儿得多吃点,才对得起夏小姐这番美意。” 夏念之微笑着颔首,示意小厮上菜,不多会儿,待菜品琳琅满目地铺了满桌后,夏念之招呼周和动筷:“周哥,你多尝尝这道松鼠桂鱼,玖拾记的名菜,味道极好!” 周和眼底的光都亮了,连连捻鱼,看得夏念之不得不承认,布莱的情报果然没错。 半晌,看周和吃得动容,夏念之这才逐渐开始将谈话内容转向主题。 “我听说,周哥想邀请我们家时询,参演《探险》?” “聊了几次,但时询忙于世巡,怕是没有档期。”周和满是书生气的白净脸上,划过一丝无奈,顿了顿,这才道:“也不怕夏小姐你笑话,如今啊,探险节目不好做,越来越多的同质节目,如雨后春笋冒出来,观众就那么点,蛋糕就那么大,几个人分一分,也就完了。” “周哥手底下的《探险》,开创了探险类题材综艺的先河,在国内举足轻重,您能邀请时询参加,那是时询的荣幸。”夏念之为周和夹菜添酒,话锋一转,认真道:“不过,没有档期也是真的,这饭呢,一口一口吃;事情,一点点做;也都是为了保障作品的质量。” 周和放下酒杯,呵呵笑了两声,他原以为这顿饭,夏念之是打算与他商量时询拍摄最新一期《探险》节目的事,谁知两人你来我往聊了几句,这内容,倒是越发令他听不明白了。 “夏小姐的意思是?” 夏念之浅笑着,深深看了眼周和,“如今流量为王,可观众也不都是眼瞎耳聋,猪糠吃多了,自然会知道美酒佳肴的好,我呢,就是想与周哥您,一起烹调出一道传世名菜。” “夏小姐的意思是,冠名《探险》?还是注资?”周和讽笑:“我可听说夏氏刚与伯纳集团十几亿投资了部电视剧,看来,夏氏真是财大气粗。” 小厮刚端了碗酒酿圆子上来,夏念之执着瓷匙,若有所思地搅了两圈。 “周哥,当年我年纪还小,但圈内盛传您与伯纳不合,这才放弃唾手可得的锦绣前程,转而创办《探险》,不知道这事,真假各占几多比例?” 话音未落,周和的脸色变了变。 夏念之将其看在眼里,明白她这是赌对了,当年周和被人背后使阴招,这件事与伯纳那俩兄弟脱不了干系,如今,倒是能很好地让她拿来用用。 “昨天夜里,我还听闻那路大影帝和夏小姐你的一些陈年往事,怎么,我也该好奇下,事情真假与否吗?”周和一时间心气不顺,语气也不由得不耐了些:“夏小姐啊,过来人劝一句,年轻人心不要太大,夏氏主营的是艺人经纪,节目制作这杯羹,不好分呐。” 周和越是跳脚,便越给夏念之信心,她淡笑了两声,放下手中的公筷,反问:“哈哈,周哥真能说笑,先不管我目的为何,难道,我刚才说的,有哪个字是不对的吗?” …… 美味佳肴在桌,紫檀香余烟袅袅,雕花窗外,有人乘船游湖,潋滟空濛。 夏念之稳如泰山,扫了眼腕间的手表,眼看着周和沉默以对的时候已过去了五六分钟,便知道,周和虽未出声答应,但心底却是默认了她所言有理。 果然,夏念之的目光刚从酒酿往上挪,便听周和出声,询问她到底有何具体打算。 “那么,既然夏小姐如此言之凿凿,不知道又有何高见?”周和面对夏念之,筷子随手一丢,叮地极清脆的响声,而后,听周和语气甚为不屑,道:“我洗耳恭听。” “犯不上高见,周哥你是前辈,咱们这顿饭,也就随意聊聊,切磋交换下看法罢了。” 话落,夏念之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份计划书,放到桌面,往周和面前一推,微笑。 “这是夏氏未来五年内,与周哥你的全方位合作,包括你名下制作的,拥有全部所有权的节目,当然,最要紧的还是《探险》,我们会在《探险》里面加上新元素。” 周和面露惊讶,翻开计划书,更是愕然,今日来赴约前,他所认为的夏念之,不过是夏霆西的孙女,俗话说富不过三代,夏氏落在她手里,他并不看好。 但今日所见,夏念之与传言中,放浪形骸,绯闻缠身的纨绔千金,很是不同。 “恕我直言,收视率低迷,总不好全怪市场,《探险》如今仍旧站在同类节目的顶端,起点不可谓之不高,但若是加入点新鲜的东西,说不定它会更加年轻?” 一份计划书,花了夏念之三年的心血构思,费了整个月的时间落成文字,在周和的手上,半个小时看完,而后,陷入长达整个小时的沉默。 湖上的游船有人在唱戏,二胡琵琶,吹拉弹唱,好不热闹;反而,将他们所在的月字雅座,衬托得更加静谧,孤寞;夏念之挥手示意小厮将早已凉了的菜品热了,再重新端上来。 却在此时,周和盯着夏念之,悠悠然,打趣道:“没想到,夏小姐对时询还真的是用心,别人都是绞尽脑汁送艺人上节目,到了夏小姐这儿,直接花大价钱,开创了档节目新单元。” 这下,轮到夏念之神色微变,脸上笑意未减,但眸底已然染了寒霜。 周和瞧了,却突然笑了:“怎么样,咱们的合作开始,舆论很有可能变成‘夏氏代表夏念之与旗下艺人时询的绯闻,由来已久,在平城闹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证据确凿。’,就算是这样,你也愿意赌这一把吗?” 周和看向夏念之,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夏念之耸耸肩,无所谓,眯着眼睛笑得像只狐狸:“谁又敢说,这不是事实呢?” 一顿饭吃到此时,也算得上是宾主尽欢,计划书后面附上的合同,周和大笔一挥,签了。 夏念之举杯,敬酒,仰头一干二净。 “夏小姐,你我虽然同属在娱乐行当里谋生存,山不转水转,早该遇见,但这次却是咱们初次相识。”周和亦干了整杯茅台,十分豪爽:“什么也不说了,相见恨晚,合作愉快。” “周哥,你人特别有趣,忘年之交,我是交定了。” 一顿饭吃完,夏念之费尽心思,算是与周和敲定了初步的合作意向。 回程的路上,她盯着最末尾的潦草字迹,攥紧了手里的合同,有些疑惑,不知道这是因为喝了烈酒,体温上升,还是因为其他,合同很是烫手,像要烧起来。 夏念之往背垫上靠了靠,半眯着眼睛,远目眺望,冬日的光倾洒得毫不吝啬,摇下车窗后,细碎额光影透过树梢落下,照得她浑身暖和和的,昏昏欲睡。 无论如何,接下来待澳城那边的准备工作一切就绪后,她的计划便能提上日程了。 心刚轻松了半秒,手机便惊天动地的响了起来,吓得夏念之瞌睡虫跑了大半,猛然清醒。 第七十六章:就像,小时候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好吧,节目一出,多的是被路璨温文尔雅外表欺骗的人,也不介意再加上老板这一个。 夏念之自我安慰,她此行是为了亲眼见证路璨这人‘睁眼说瞎话’的技能无耻到了何种程度,如今她便静静地看他演,瞧瞧史上最年轻影帝的演技,究竟有多炉火纯青。 “老板,把这些甜点都撤了吧,来一杯橙汁儿就好。” 夏念之浅笑倩兮,食指指尖划过盛着精致提拉米苏的小碟子,往老板的位置推开,白瓷透净,衬着殷红丹蔻,有种纯洁又妖娆的美,她抬眼瞧了瞧对面的路璨,仿佛只是提起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声明,喜欢提拉米苏和香芋奶茶的,从来不是我。” 是路璨,亦或者说,是盛璨。 是那个爱穿白衣,笑起来温暖干净的阳光大男生;与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小一起长大,一日三餐,一年四季,分享过无数喜怒哀乐,如藤蔓般侵占她整十八年的记忆。 夏念之声称爱喝香芋奶茶,起初只是为了与路璨靠近,安抚他敏感的心思,这才事无巨细地应和着他,然而后来时间久了,次数多了,便也习惯成自然。 但,如今,她腻了。 夏念之满意地看着路璨瞬间变了脸色,陡然有种报复的快感,但如此畅快没过多久,便又觉得没意思,纠缠过去,无非显得她放不下,忘不掉,简直悲哀极了。 何况,更怕的是,沉湎于过往种种,更可能,反倒会中了路璨的诡计。 老板做生意多年,人精儿似的,眼看着无声中的气氛不对,两人之间看着和煦融洽,谈笑风生,私底下指不定如何暗潮涌动,刀光剑影,不死不休呢。 思及此,老板打趣着将桌上的甜点,麻溜利落地全收了,换上了杯橙汁儿后,便退下了。 …… “我下午还有事,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吧。”夏念之没有与路璨悠哉闲聊的打算,漠然道:“你再明白不过,我这趟赴约,究竟是为了什么。” 路璨自然清楚,然而他用所谓‘背后导演’的理由,才将夏念之喊到这个地方来,绝非仅仅真的是为她解惑。更重要的是,这家再普通不过的蛋糕店,于他们两人而言,极为特殊。 他与盛痕,这场不见硝烟,旷日持久的战争,终将走入白热化;至此,他需要更为强大的武器,显而易见的,世间能与盛痕能力匹敌的,仅有他与夏念之十八年的过往。 青涩懵懂的美好,亦能转化为杀人不见血的利器,且杀伤力堪比核弹,效果拔群。 “告诉你事实真相前,我想与你玩个游戏。”路璨手肘撑着藤桌桌面,双手交握,前一刻温和如水的眸子,此时陡然沉寂,如永夜的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就像,我们小时候那样。” 夏念之漠然依旧,冷冷地看着路璨,思绪却被记忆拉扯着,回到了过去。 …… 别看如今的路璨,锦心绣口、七步成章,优雅绅士,娱乐圈里公认的会说话;这厮小时候的性子,那是极其不好,半山别墅里同龄的世家名媛公子们,齐送外号‘冰美人’;棱角坚硬,低气压缠绕,浑身冒寒气,整个便是一移动空调。 偏生这空调还只怼着夏念之一个人吹,夏天便也罢了,烈日炎炎,倒是凉爽舒服了;但冬天,路璨往夏念之身边一戳,怕是对夏念之有仇,嫌弃她怎么还没被冷死,亲自动手来了。 高冷孤僻、寡言少语,总而言之,不爱与人接触,括弧,除了夏念之。 照理来说,路璨出身盛氏,背景强悍,盛老爷子和盛夫人对待小儿子,又是特别的照顾,简直是众星捧月,多少人抢破头都想和盛家小公子亲近,而且对照其他世家豪族的孙辈,本该养成个骄傲恣意、放纵不羁的世家公子哥模样,呼朋引伴,游戏人间。 谁知,却成了个精致的冰雕娃娃,束之盛家高阁,仰望众生,极难以靠近。 …… 这可愁坏了盛夫人,路璨的情况,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但总归,豪族世家里头的孩子,长辈总希望,人情练达,通透圆融,才是更好的。 于是乎,同样被家人疼爱宠溺着长大,性子养得成功与路璨脾气相左,生性爱玩爱闹的夏念之,被盛夫人委以重任;夏念之倒是没什么意见,盛家二哥哥辣么好看耶,冷就冷点吧。 至于路璨口中‘小时候的游戏’,便是夏念之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办法,教着路璨多笑笑,学着表达他的内心感受,无论难过委屈,亦或者开心欢喜。 说是游戏,其实规则很简单,倒像是夏念之与路璨两人的约定,若是需要时,只要在请求的前面,加上他们两人之间的专属秘密通关暗号,对方便得无条件回答问题,甚至,要求对方做任何事,都可以。 比如…… “‘二哥哥’,今天小胖被你吓坏了,下次他再过来的时候,我们笑笑吧,好不好?” “‘念念最好看’,唔,念念,你喜欢我大哥吗?” 至此,夏念之带着冰美人路璨下凡,食人间烟火气。 冰,终是融化成了一潭清池,温和无波,清朗雅致。 …… 现在想来,那个游戏很是幼稚,但的确,他们分享了无数秘密,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 第七十七章:真心话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不知道哪里传进来的猫叫声,凄厉又尖锐,陡然间惊醒了深陷回忆的夏念之。 这边,回过神来的夏念之喝了口橙汁,靠着椅背缓神;那边厢,路璨提出玩游戏的建议后,也没有着急要夏念之给出回答,他漫不经心地搅拌着咖啡,神色不知何时,已然重新恢复了暖色,正温柔地望着夏念之。 夏念之揉揉太阳穴,不耐烦到了极点,所以说,今年她到底是触了什么霉头?怎么是个人都要跑来跟她玩游戏,还都是些要套真心话的玩法?? 这些人难道不知道,真心话这种东西,真假与否,‘毫无证据,全靠心情’的吗? 腹诽完的夏念之捧着橙汁,懒洋洋地转过头,远远地望向了小巷尽头的斜坡,却突然间觉得奇怪,斜坡处竟突然停了辆法拉利,车身是极其鲜妍的红,在青砖灰瓦,满墙青苔斑驳的老旧巷子周围,极其的格格不入。 那辆车,她过来的时候,还没有的,不过,却是有些眼熟。 夏念之想到了个可能,陡然改变了主意,道:“三年过去,游戏规则也是时候变变了。” “怎么变?”路璨自信满满,似乎早已笃定了夏念之会答应玩这个游戏,“但说无妨。” 夏念之面色如常,心底却对路璨的饶有兴趣,有了更多的忌惮,因而话出口时,不容置喙:“打开天窗说亮话,也不用游戏这种名头了,咱们各自有两个问题的机会,凭良心回答。” 他与夏念之两人今日的见面,只是开始。 既然是餐前小菜,本就不需要拥有多隆重的味蕾刺激,开胃,便足够。 思及此,路璨答应下来,盯着夏念之,视线灼灼,道:“女士优先,请。” …… 试探是路璨的提议,企图冒险亦是路璨的打算,夏念之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杯壁,发出叮叮的声响,与心跳的频率极吻合,沉着且稳当,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游戏,而引发任何情绪波动。 半晌后,夏念之想好了,问:“我爷爷对你那么好,一手捧你出道,给资源让你红,为什么当夏氏落难垂危时,你却选择背叛违约,且毫不犹豫,毫不留情。” 路璨神色有异,似是不愿多提,但开头便遭遇滑铁卢,后面怕是夏念之亦不愿意坦诚。 “违约金的数额,满打满算是两亿,杯水车薪,但那,已经是我的竭尽所能。” 路璨没有说得太过直接,但留白部分,夏念之却瞬间了然。 然而同时,因为路璨的话而延伸出的无尽可能,夏念之有些茫茫然,什么叫做‘竭尽所能’?当年夏氏急需要钱,他那是为了帮夏氏筹措资金? “盛老爷子不愿你帮我,对吗?” “念念,你可想好了,这是下一个问题?”路璨问得认真,夏念之默然。 显然,路璨并不打算就此问题进入深聊,夏念之深深看了一眼他,疑惑他为何不愿继续为他自己辩解,难道被人误会背叛,也可以忍下来吗?还是说,当年的事情还有其他隐情? 一时间,夏念之心跳紊乱,半晌无话。 难道说,她一直错怪了路璨?若真是如此,错得离谱的人反而是她自己? 夏念之喝了橙汁,定了定神,不愿意再看路璨,转而再次望向远方。 那辆红色法拉利已消失在了小巷的斜坡处,但巷口的遮阳伞上,却坐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身形不高,有些瘦弱,背对着他们,手里正拿着本杂志在看。 夏念之盯着那西装男人的背影,深吸了口气,这才继续问道:“《走进贵圈》的节目是怎么回事?采访纲要里必然列出了所有问题,为何你不及时阻止,还要接下那档节目,说出那些似是而非,模棱两可,根本不是事实的话?” “这个问题,我等会儿自然会完整地向你解释。本来,今天我便打算给你个交代。” 路璨说得言之凿凿,夏念之也不好揪着不放。于是乎,这场轮流提问,主动权便掌握在了路璨的手里,然而直至夏念之后来回到家,她都在疑惑,人为什么要作死呢? …… 路璨也是直接,一记直球:“你与时询之间,是否有男女之情?” 闻言,夏念之勾起嘴角笑了下,在这个问题上,路璨这家伙文绉绉的,倒是提得含蓄,不过,不就是想问她与时询的绯闻究竟真假,傻子都知道,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好奇心,最美。 “娱乐圈里,绯闻几分真几分假,你不知道?”夏念之边挥手示意老板再送杯果汁上来,边打开手包,悠闲地拿口红补妆,“何况,他与你那般相像,因为这张脸,我已经栽过一次跟头,哪里敢再招惹?” 话落,见路璨还想继续追问,夏念之也不愿多谈,干脆打断,笑道:“路璨,见好就收,才是聪明人。” “那好,第二个问题,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 “这不是你第一次问我这个问题了。”夏念之陡然警觉,反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路璨往后一仰,双手分开,慵懒地搭在手把上,陈述事实:“那段时间,时询受邀参加了国外MA音乐节,同时因为拍摄NR杂志的‘冬蝉’主题画报,长留曼城半个月。” 他凝视着夏念之警惕的目光,冷笑了两声:“而你,那段时间,正好出席了平城商会的金融论坛,整个月,都处在全国媒体的长枪短炮之下。” 这话已极明显,路璨暗中调查过她,且调查得这般清楚,看来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和精力。 思及此,夏念之讥笑得毫不客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路璨笑意未褪,眸底的寒气却几乎要化成利剑:“这想要有孩子,真不是一般困难。” 夏念之紧握住了果汁杯,路璨此举,已明确地触到了她的底线,继续维持表面和平,与他玩什么小时候推心置腹的幼稚游戏,除非她疯癫成狂了,否则绝无可能。 “没想到堂堂的路大影帝,竟还有当警察的潜质,看来,娱乐圈倒是委屈了你投身为人民服务伟大事业的热情,真替路璨你感到十分惋惜啊。” …… 空气冰封,沉默良久。 …… 夏念之没想到,她的一番冷嘲热讽,路璨却依旧淡定得很,丝毫不在乎她已怒极,随时可能暴走,半晌后,也是因为好奇,夏念之顺着路璨的视线,看向了蛋糕店里最角落处。 那里有株槲寄生,藤架上攀援的枝条万分柔软,嫩绿的小叶子更是团着许多淡黄的花骨朵,在店内暖风的轻轻吹拂下,像个孩子似地,笨拙地摇摇摆摆,颇为娇俏可爱。 夏念之猛地想起了那则传说,传说里,圣诞节那日,在槲寄生下的接吻,能得爱人的心。 “居然还活着吗?” 此时,路璨脸上的笑意已全然消失,眸底的水光渐渐结成了寒霜,冷冽逼人。 “念念,你还记得六年前吗?”路璨声音缓慢,几乎快要一个字一个字地从齿缝间蹦出来,“就是五年前的圣诞夜,你从景泰阁哭着跑回来的那个时候。” 话音未落,不过呼吸的须臾间,夏念之的脸色惨白,路璨没头没尾的,突然提起六年前,两千多个日夜,多么久远且漫长的一段岁月,记不得? 不可能的。 “路璨,旧事重提,就那么开心吗?” “当然开心,毕竟那天晚上,槲寄生下,你接受了我的告白,答应愿与我共赴白首之约。”路璨似乎陷入了回忆,神情迷茫又惑然,“哪怕,其实那时候,你喜欢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行了。”夏念之面无表情,嫌弃:“翻旧账没意思透了。” 路璨没有停下,继续忆往昔,也不知到底是他自己,还是夏念之的傻逼岁月。 “其实我装聋作哑那么多年,但事实就是事实,无法否认,更不能谈忽视。” “今日时常回想,或许,根本没有所谓的情深厚意,我不过是那时候,对他求而不得的念念,退而求其次的第二选择,是迫不得已,是无可奈何。” “路璨,我不想听了……” 夏念之的脑海很乱,她试图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可是面对此刻俨然恢复成了冰美人的路璨,要做到,实在是太难了。 路璨知道她这辈子最大的秘密,甚至连同六年前,她这辈子最大的耻辱,他都了如指掌。 “如果只是为了这般羞辱我,你赢了,我承认你赢了这局,高兴了吗?满意了吗?” “这件事情上,我倒是宁愿我输得彻底,一败涂地。”路璨声音依旧温和,话锋却是一转,问:“念念,我很好奇,你当年答应和我在一起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同情我?可怜我?” “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觉得是同情、可怜?” 夏念之极想笑,事实上也笑了,唇边勾着抹极深的弧度,媚眼如丝;但若细看,会发觉里头有泪花,不过她藏得好,哪怕真瞧见了,也会以为是店内暖黄的灯光,恰好落在她眼里。 “看来路璨你今日,是打算兴师问罪喽?” 可轮得上他吗?对她指手画脚,评头论足,冷眼嘲讽? …… 第七十八章:华胜传媒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盛家俩兄弟,盛痕和路璨,真不愧是同胞手足,羞辱人的手段方式,都如出一辙。 夏念之握紧了唇膏,手却颤得无可救药,她搭上左手,装作若无其事,边侧身整理化妆包,边问:“你深闺怨妇似的嘚嘚嘚这么一堆,中心思想表达了什么?我拿你当替身?” 因为焦急烦躁,夏念之的语速比之平常快了两倍不止,机关枪似的扫射,厉声质问。 “不谈其他,单说婚约。路璨,三年前,是你于众目睽睽之下亲口所言,宣告天下,为了心中挚爱沈冉冉,将我狠狠地甩了,如今,还来纠结这些,有意思?!” 话落,夏念之揉着太阳穴,只觉得脑仁疼得厉害,跟电钻正嗡嗡嗡地往脑袋里头钻似的,所以现如今,他们是在互相追究那段感情关系里,谁不够忠贞? 可路璨何尝不是,哪怕再喜欢,于路璨他们这些人而言,爱情从来不纯粹。 他们两人订婚时,盛大隆重,整个平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后来路璨前脚提出婚约解除,后脚便能与沈冉冉举办订婚宴,哪怕对外隐瞒,亦是三媒六聘,敬告宗祠,给足了沈冉冉身份体面;几年过去,路璨却扭头,莫名其妙地又跑来她这个前女友面前,纠缠不清。 夏念之不得不怀疑,路璨怕是闲了,来这里找她乐子,所谓的幕后推手,也只是借口。 真是,笑话至极。 夏念之不愿再想,只觉得今日来这一趟,大错特错,无论路璨目的究竟为何,搅和在其旋涡中的他们三个人,无一例外,他们所有人都是,分外可悲。 夏念之起身欲离开,路璨捏紧了手把,手背青筋暴出,看着十分恐怖,但他的声音依旧淡淡,只是此时多了丝冷气,只听他问夏念之,就算有人试图暗箭伤害夏氏,也无所谓? 夏念之不想纠缠,离开的脚步没有停下,路璨笑得自嘲,朗声解释。 “《走进贵圈》属于紫荆台制作播出,但其节目背后的投资合作方,是华盛传媒;节目播出后,网络上节奏跟得最快的几家营销号,也隶属于华盛传媒;或许,我换个说法,你能更好地理解,华盛传媒究竟是一家什么公司。” 至此,路璨猛然收声。 夏念之已然到了门边,临门一脚便踏出去,离开蛋糕店,不用管路璨所言,但她还是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就势靠着门框边,面色不虞道:“你早点切入正题不就好了,华盛传媒吗?挺有趣的,继续吧。” “原本,章远接下这档节目就足够奇怪,何况内容也太过火,我便查了查林嘉茵,还有这档在她手上火起来的八卦访谈节目。” “后来我发现了上面跟你说的那些。”路璨拿出一叠文件,啪地甩到了夏念之的面前,示意她翻开看看:“华盛传媒,三年前由盛痕亲自批准成立,S·M集团控股60%,李贺控股40%,但李贺其实也不过就是个挂名的,最终决策权在谁的手上,一目了然。” 原来其中还有这层关系,半蹲着的夏念之将文件合上,手覆着身旁的花架,深吸了口气,良久后才撑着花架站起来,强拽理智,默念偏听则暗,绝对不能完全相信路璨所言。 “若华盛传媒与S·M集团有关,《走进贵圈》没有道理做出损害合作方总部顶级艺人形象的事情来,何况,口说无凭,你要我如何相信你?” “念念,你还是这么天真。”路璨摇摇头,缓缓道出了真相:“我不是他们的目的,访谈中被反复提及的你,才是。” 路璨望着夏念之,明明准确无误地击中了目标,但他丝毫没有感受到快乐,不该是这样的——夏念之面无表情,看起来好像根本不受他所言的影响。 “华胜传媒竟敢在一家上市集团大股东的头上动土,没有华盛大老板的命令,下面那些打工的谁敢?但凡中间出了纰漏,被夏氏逮住不放,凶狠反击,他们跟上面的人都没法交代。” 夏念之缓缓将视线从屋内的槲寄生,挪到了路璨的身上,他也正优哉游哉,好整以暇地看着夏念之,等着她接下来的反应,甚至,她看到了他眼底有些雀跃的期待。 是了,活该她被骗,被耍得团团转。 …… 夏念之心底明镜儿似地清楚,《走进贵圈》那档节目播出后,影响力所覆盖的范围,绝对不是单凭着她一个人便能控制得了的,参考当年路璨那厮在颁奖典礼上的突然求婚,造成娱乐圈粉圈地震的结果来看,舆论会极其糟糕。 果不其然,节目开播过半时,夏氏公关总监就已经迫不及待,往她的邮箱里面堆叠了一封又一封,关于网民们节目观后感的邮件;节目结束后,公关总监又深夜来电,支支吾吾说起网络传言,说起营销号的所谓业内人士真相爆料。 原本她极庆幸,幸好,在她束手无措时,盛痕出手帮她解决了困境。 可谁能想得到,拯救与毁灭,极可能皆是同一人。 夏念之气急攻心,喉咙涌上的甜腥充斥着整个鼻腔,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她受不住了,自欺欺人,佯装岁月静好,到底也是没能躲过。 “但,我也该向你道歉,那些网上闹事的,终归其中有部分是我的粉丝。”路璨抱歉:“鉴于她们对你的谩骂诅咒,言语攻击,实在过分,我很对不起。” 夏念之看了路璨一眼,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有路璨的粉丝,以业内人士身份在网络上爆料,声称《走进贵圈》重提‘路璨初恋’这一话题,是夏氏和节目组的串谋合伙,意图利用路璨的国民度和顶级流量,为《连理枝》博眼球,恶意炒作。 也不知道该赞叹网友们想象力丰富有趣得紧,还是该责怪这些年,娱乐圈那些层出不穷,花招频出的炒作手段,将网友都变成了‘狼来了’里的羊,个个是绝佳的阴谋论者。 …… 夏念之仍旧依靠着握紧花架木柱,才站稳了,然而此时浑身汗如雨下,难受得很; 路璨望着她,本以为很快,面对盛痕欺骗利用真相后的夏念之,便会崩溃得彻底,继而他加以安慰,多好的依靠戏码,然而路璨细细打量,却发现了夏念之的不对劲。 夏念之浑身在发抖,明亮的眼神更是失去了焦距,茫然地四处望,就好像是,看不见了。 路璨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是他自己大惊小怪了,夏念之从小身体康健,感冒都不常有,怎么可能短短几分钟内,便患上失明症状,双手紧握成拳,路璨十分勉强地,才克制住立即冲上前安抚夏念之的念头。 于他而言,今天最重要的事情,是杀一个人,一个与他血浓于水,却命定为宿敌的男人。 无论发生何事,他都没打算就此放过盛痕——夏念之心中,完美无缺的盛痕。 “无论是纸媒还是网络,关于咱们两人的新闻已大部分被撤销,偶然有极个别沾了‘路璨’与‘夏念之’这些字眼的,也都只是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路璨再进一步,所言,直接将夏念之往悬崖边再推了一步:“短短一夜之间,便翻云覆雨,颠倒乾坤的人也就是盛痕了;想来,他在你身边表演出手相助了吧?感动吗?” 默默闭上眼睛,夏念之心下钝痛,此刻,她满嘴巴里都是血腥味,挥散不去,连喘气都费劲得很,问得很是无奈:“路璨,你非要如此咄咄逼人吗?” “念念,良药苦口利于病,我这是为你着想。” 闻言,夏念之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视力恢复了些,只是仍覆着层黑色雾气,有些模糊不清,昏昏暗暗的;至于一米之外的地方,便是更加彻底地瞧不清楚。 她颇可惜地摇摇头,路璨见了,什么话也没有说,只默默地起身,走向她。 盛痕必须死,他定要让盛痕,从夏念之的心底里灰飞烟灭,化为乌有。 何况当年,盛痕他可没有顾忌着兄弟之情,适可而止;若不是他步步紧逼,穷追不舍,他又怎么会走至绝境,甚至沦落到一无所有。 思及此,路璨一字一句,道:“六年前,他所做所说,你莫不是已全然忘得彻底干净了?” …… 文艺范儿极浓郁的蛋糕店内,老板早就不知道溜达到了哪儿去,周遭俱是死一般的沉寂,夏念之听着唯有她自己的呼吸声,以及疯狂的心跳,她拼了命的克制,却还是跳得肆无忌惮。 朦胧感极强烈的视线中,陷入路璨那句讥讽的夏念之,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人在靠近。 昂贵的手工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脚步声很轻,气场却特别——温和如水,但又夹杂着如冰的冷冽,直至在她面前不过半手臂的距离停下,而后未待她反应,便被那人搂进了怀里。 一切来得猝不及防,吻准确无误落下时,男人身上独有的暖香萦绕鼻尖,那是檀木与香草的精华凝结,闻着柔和,攻击性不高,然而随着男人的强硬动作,莫名使得人恐慌。 闷雷骤起,从远处传来,接二连三,震在心尖上,而后,夏念之的耳边听见了雨滴落地的声音,淅淅沥沥,夹杂着呼啸的风声,如野兽般叫嚣着拍打门板。 雨夹雪,最是凄冷。 指尖开始变凉。 …… 第七十九章:槲寄生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从无边际的落寞中,夏念之回神后,便在路璨的禁锢中,剧烈挣扎起来——沈冉冉曾说过她是个祸害,又婊又贱,分手了还总是扒着路璨不放;每每那时,她都能一笑置之,骄傲地仰起下巴,毫无畏惧丢给沈冉冉一记来自灵魂深处的白眼。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她坦荡磊落,沈冉冉口中的事情,一件未做。 然而眼下,路璨这般,日后沈冉冉嘴巴再不干净,她怎么好意思继续翻白眼呢?多可惜! 何况…… 巷子斜坡处,那辆眼熟的红色法拉利;偌大遮阳伞下,体质瘦弱的西装男人;这两幅画景,一点点在她的脑海中清晰。西装男人是谁?法拉利的主人是谁?所有的疑问,更是在闪电刺破乌云,划过夏念之视线时,灵光突至,如梦初醒。 夏念之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然而抵在路璨胸膛的手力气不大,与他推搡许久,路璨稳如泰山,纹丝未动,急得夏念之鼻尖一酸,差点便哭出了声。 悄然之中,路璨的右手桎梏着夏念之的腰,左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一路攻城掠地,动作蛮横且强硬,哪里还有半分曾经那个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身影。 因为视力有碍,夏念之只能毫无章法地胡乱挣扎,然而她察觉到,有人在不远处看着她,那人的目光哀怨狠毒,恍若无底深渊里伸出来无数双手来,拽住了她的脚踝,将她往下拉。 丝丝凉气从脚底板升腾而起,延着双腿,叫嚣着往上,直奔心脏位置。 手机是在这时候响起来的,如利刃般划破黑暗的光,直扎在夏念之的心口上。 薄如蝉翼的睫毛颤了颤,眼角挂着的几颗泪珠便径直滚落,染湿了脸颊,夏念之狠下心咬破了嘴唇,瞬时,铁锈般血腥气味盈满了整个唇腔。 路璨吃痛,终是松开,然而腰间的手却固如磐石,丝毫不移。 夏念之眸色深沉望不见尽头,定定看着路璨,冷漠得极致,令路璨陡然有些心慌,他今日不该如此克制不住,到底还是急切了。 “……念念。” “‘自重’俩字知道怎么写吗?性骚扰是犯罪听说过吗?我可以告你非礼的,你懂吗?!” 话落,夏念之当着路璨的面狠狠擦了擦嘴角,仿佛那是什么肮脏东西,嫌恶不已。 路璨见了,原本尚有悔意的眸子,眼神愈加冷冽,浑身浓烈的戾气如修罗。 路璨一把拽住了侧身略过他,欲拿包离开的夏念之,“我碰你,是不自重,是性骚扰,是非礼;盛痕呢,他有什么不同?你就那么纵着他?!” “……呵。”夏念之笑得讽刺,不答反问:“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手腕上传来的力道不断加重,恍惚中,甚至能听见骨头被捏碎的咯吱响。 夏念之死死咬牙硬忍着痛呼出声,从齿缝间憋出一个冷笑:“路璨,再不放手,你猜,明天平城日报的头版头条,会是什么?” 话落,半晌,两人均是沉默以对,似乎打算在这片无声的对峙中,一战胜负,决出高低。 …… 透过玻璃窗,可见到屋外,远处,不知何时竟是悬了无数的黑云摧城,叫嚣咆哮。 天地间雨幕苍茫,雨滴瓢泼在蛋糕店的窗户上,顺着玻璃纹路汇成了一条条小溪流,最后没入窗台藤蔓的根部,爬山虎探出个小脑袋,瞧见阴郁狠诀的两人,咻地一下没了踪影。 手机铃声锲而不舍响着,誓不罢休的样子。 夏念之却见路璨再次朝她逼近,她往后退,路璨朝前进,直至她抵上藤椅,再无退路。 “六年前的圣诞,那棵槲寄生下,我信了我们的天长地久,白头终老。”路璨的嗓音极富有磁性,在夏念之耳畔缓声道来时,更是诱人心神微荡,“至今,我仍旧相信,从未变心。” “但你呢?你呢?” 或许是刚刚手腕的疼太极致,夏念之的视线反而澄澈了许多,她亦是终于看清楚了此刻,路璨的神情,哀戚,悲凉,像是被抛弃了许久,找回家来,委屈又不甘地想要问个理由。 为什么,抛弃我? 可事实上,被抛弃的那个人是她,受害者是她,该控诉和责难的人是她。 “我已经接受了结局。”今天花费在这间名为白海的蛋糕房,时间够够的了,夏念之看了眼掌柜台后的挂钟,离预约会面的时候没剩多少,她该离开了。 夏念之尽量尝试着缓和两人之间,已经完全僵硬的气氛:“你还有什么可不能接受的?” “我为什么要接受?这本来就不属于我的命运。” “可这是我的人生!” 第八十章:余生好长,我们最合适。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话音落下,随之而来的是轰隆巨响,一声接着一声,络绎不绝地砸在心头。 路璨颇为惊讶地望着夏念之,见她敛容正色,如旁观者,无言看他。 他的心底陡然生出一丝绝望来,或许,被困囿于过去,仍眷恋过往的人,只有他自己。 “你什么都不知道。” 路璨低声喃喃,双眸逐渐变得阴沉,他想到了当年付出的那些代价,然而,潘多拉的盒,薛定谔的猫,若揭开谜底,后果便难以预料,他又不得不保持沉默。 夏念之继续沉默着,她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自然便对路璨的话,没有过多的细思深想。 她往窗外望出去,此时她所站的位置,虽然角度刁钻,却是将蛋糕店外的小巷看得一清二楚,风狂雨疾,暴虐而至,遮阳伞摇摇晃晃,终是从杆子中间折断,破败地瘫在墙落。 至于原本坐在伞下的那人,却是丝毫未有动弹,豆大的雨滴砸在他的身上,浑身湿淋淋的,不由得便令夏念之觉得有些可怜——或许盛家的痴情全由盛老爷子落在了盛夫人的身上,否则怎么盛家的两兄弟,一个赛一个的风流潇洒,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那套。 可惜,过犹不及,更显冷情凉薄。 “路璨,你又何尝万事皆知?” 话落,夏念之试图将手腕从路璨的掌心抽出,奈何仍旧没能成功。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因为是正月里,所以不想在言语太过刻薄,加之刚才路璨的动作的确是吓到了她,此刻店里仅剩路璨与她两人,若是出了任何意外,她决计是逃不过。 思及此,夏念之便收敛了满心的不渝,佯装温声道:“路璨,今日赴约,我只是为了你口中所谓的‘幕后黑手’,既然此时我已经知道了其中内情,剩下的事,便自有分寸。” 无论今日路璨告诉她有关华盛传媒的事,抱着何种目的,事实确实明白地摆在了眼前。 《走进贵圈》节目胆敢扯着她赚收视,原因拢共也不过些许,要么最开始,便是盛痕作为华盛的大老板,首肯了节目内容,给了手下人底气招惹她;要么期初,盛痕仅事先知晓节目内容而已,但节目效果的确很有爆点,因而袖手旁观,眼见节目播出。 然而无论哪种起因,最终结果不过是,她被众人嗤笑,惹来不小的风波,给夏氏招黑。 思及此,夏念之不由得苦笑,事实证明,昨晚上乱七八糟的心跳,倒是她搞笑地想多了,平白地对盛痕的出手相帮,感激涕零,感恩戴德。 夏念之抬头看向了路璨,连亲兄弟的台都能拆,他的的确确是变了,如今相处时的阴郁和森然,比之小时候那个沉默寡言,腼腆怕生的冰美人有过之而而无不及,更加令人不舒服。 话落,不待路璨有所反应,夏念之继续道:“时候不早,我需要先走一步。” 路璨闻言,却是皮笑肉不笑,阴郁地再次逼近了夏念之,吓得她惊慌得想跑,“分寸是什么?你还是在继续纵容放任,甚至是姑息他的作恶!我不得不服了你啊,念念。” 眸底是隐忍的怒意和杀心,路璨看向了角落处的那一株绿植,少年时费尽心思移植过来的一株绿植而已,本来以为平城的气候不适槲寄生,谁能想得到,多年后,它竟然还是如此生机盎然,朝气蓬勃,静静守着这间蛋糕店,属于他与夏念之整整六年的韶光年华。 暴风骤雨还在继续,清刷着路外青砖上的细碎烟尘,书架边有面镜子,正好对着路璨与夏念之,便好像画框,正正好地将两人圈在了里面。 角度借位的原因,看来便像是风雨之中,夏念之主动拥着他,孤独的两人互相扶持依偎。 时隔六年,兜兜转转,槲寄生还在这里,他们也又回到这里,难道不是老天爷的安排?路璨下了决心,沉声:“澳城医院时,我的提议还未过时效,你可以重新考虑。” 夏念之怔住,澳城医院时,路璨的确提了那诡异的重新来过,没成想,她已然拒绝,路璨今日却又旧事重提,在此事上纠缠不休,他到底想如何? 惊雷劈过乌云,夏念之的脑海中念头闪现,难道她身边有什么东西,值得路璨惦念? “重新来过?”思及此,夏念之心中有了计较,佯装真的将路璨的提议放进了心里,仔细斟酌过那般,她眉眼间似有动容,又喃喃了遍:“重新来过?” “是,槲寄生也会庇佑我们。”路璨语带诱意,“余生好长,我们最合适。” 槲寄生含义再浪漫,追根究底,也不过是株植物罢了,哪儿承载得下‘两人一生,真情实意,携手终老’,区区十二字的千钧重。 何况世间万事,不过一言以蔽之,我愿,无不可为之;我不愿,万般皆不可。 比之破镜重圆,旧梦重温,更加是你情我愿。 夏念之明白,也深信,可眼下她身处的境地容不得她随便答应拒绝,因而,夏念之只好摁下心底所思所想,继续装作茫茫然,犹豫道:“你让我考虑,那我便要看你的态度。” 既说了很多,也什么都没有说。 “念念,你说真的?” 夏念之捏紧了手包,看着大雨中那位黑西装男人起身,径直转过身来,黑色礼帽罩住了大半的脸,但已经猜到那人是谁的夏念之,不过是‘真的’两个字而已,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气氛陡然变得有些暧昧,被路璨温柔的目光凝视着,夏念之早已习惯谎言——无论属于她亲口所言的,或者是别人送她的,于是乎,她坦然回视。 这下子,竟让心有怀疑的路璨更加信了几分。 手机铃声在风雨声中依旧在响,但不十分明显,反而像个气息微弱的孩子,明明奄奄一息,却是靠着坚持不懈的劲儿,挣扎着想要继续活下去。 这通电话从始至终,虽断断续续,但也有了大半小时,不知来电人是谁,究竟有何急事。 夏念之看着路璨,心底已然开始盘算,若是她都将感怀旧情的戏码演上了,路璨仍旧不肯放手,那就别怪她寻到机会离开这里后,下死手黑他。 念头刚冒出,路璨倒是爽快,干脆地松了手,示意夏念之先接电话。 路璨面无表情,夏念之摸不准他下一步究竟想要做什么,是否真的打算便如此放她离开,但扫了眼来电显示人的名字,心事不免又重了几分。 …… “中午回来吗?” 电话那头有些嘈杂喧嚣,听声音,似乎是电视主持人在播报新闻,当然,还有时询正高声朗读着些什么,而向来重视私人场所要保持沉静安谧的盛痕,却丝毫不见怒气,只听他语气淡然,又添了句:“中午没饭吃。” 原本,夏念之是打算等会儿赴约高顿酒店时,替两位赋闲在家休息的大佬们,定些味道不错的料理,再吩咐司机送回家的,免得盛痕和时询这俩人饿死了,她罪过就大发了。 不过现在,饿一顿也不会真死,就这样吧。 至于时询是被牵连的,她回去时,再寻机会弥补便好。 “不了,我还有事。”顿了顿,夏念之嘱咐:“还剩下些饺子在冰箱,你们将就着吧。” 盛痕语气颇为认真,径直道:“我记得,食神轩有道蟹黄鲜菇还不错。” 话音未落,时询的点菜声便作为背景音传到了夏念之耳边,“还有酥炸鲫鱼、雪衣虾仁、鸡肉拉皮卷、百花酿鱼肚、脆皮菠萝球、雪冻杏仁豆腐、广肚乳鸽、乌龙肘子也都不错。” 夏念之:“……” 报菜名吗?你是艺人啊亲,身材管理也被你吃了吗? 只听夏念之沉默许久,电话那端的盛痕却是悠然然,肯定了时询关于美食的眼光。 “我觉得还行。” “我觉得不行!”果然民以食为天,早上的磨刀拔剑是在玩儿吗!?若为美食故,恩怨皆可抛?!夏念之默默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浅笑轻言便给拒了:“忙,先挂了。” …… 夏念之眼疾手快,摁掉了通话,抬眸,却见路璨已然拿着伞,一副要送她离开的准备。 见夏念之疑惑,路璨解释:“你要的态度。” 夏念之敬谢不敏,她可不敢,那人至今还在外头的大雨里等着,路璨却亲自喂为她撑伞,依照她所知的那人脾气,等会儿巷子里碰上,她被撕成碎片都是轻的,说不定那人便像前几天那般,当场再来一刀戳死她也不是没有可能。 幸好,路璨没有坚持,夏念之紧步离开,临到门口,顿住脚步犹豫了半晌:门口的竹筒里有四把雨伞,老板一把,路璨一把,剩下两把其实刚刚好,不过,这到底是拿还是不拿呢? 最终,还是不忍心占了上风,夏念之拿了两把伞,便头也不回,走进了雨里。 第八十一章:春色满园关不住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风声雨声,嚣张疏狂。 经过小巷子拐角处,夏念之将伞置于墙角,而后略微停顿,朝巷子的另一端远远地望了眼,那身着黑西装,戴着黑礼帽的男人背对着她,浑身湿透,显得更加消瘦; 虽然不是她本心,也不是真相,然而刚刚蛋糕屋内发生的一切,对雨中那人而言便是亲眼目睹了场出轨的默剧,推己及人夏念之有些不忍心,继而想到之后她所要做的事,头更疼。 怕是接下来那人要对她动手,她也没办法理直气壮了,毕竟,为了弄清楚路璨究竟想如何,所谓‘扒着已有婚约前男友’的指控,她是真的脱不了干系了。 于这种事上无可奈何的感觉,真算不上好,夏念之撑伞站于雨中,与那人隔着厚厚的雨幕无声对视了会儿,才转身欲走,然而刚动,不经意间却瞥见了那人勾着嘴角笑了起来。 “夏念之,我要亲手毁了你。” 此时天色昏暗,那人纯黑的装扮如地狱深处爬上来的幽灵,在剥落的灰墙边缘游荡,阴测测的,渗人得紧,这下夏念之没有犹豫,立刻转身离开。 可说这话时,那人的笑,却让夏念之记了许久。 —— 下午有事这句话并非托词,那天在电影院机缘巧合地看了安逸主演的那部电影,回到家时,夏念之便向布莱坦诚了她的全部想法,请布莱帮忙私底下联络安逸见个面,也多亏了身边有位能力卓越的死党,她与安逸见面的时间地点,很快便敲定了下来。 地点定在高顿酒店五楼的咖啡厅,据说那里有全平城手艺最好的拉花师傅,还有老板亲自从牙买加人肉带回的蓝山咖啡,也是凑巧,夏念之喜欢蓝山,安逸也喜欢。 难得遇见同好之人,想必会面时的气氛该不错,夏念之颇有些期待了。 …… 然而,世间事便是这般巧合,电梯里,夏念之倒是与一位倾城美女,来了个不期而遇。 “夏小姐诶,真是凑巧,你也到五楼?” 夏念之微微点头示好,抬眸时,却不经意间瞥到了美女右手无名指上的硕大鸽子蛋钻戒,造型别致,盈烁生辉,照着电梯顶部的白炽关,真真是要闪瞎人眼。 其实,本来若只是钻戒也没有什么稀奇,按照白琳如今在娱乐圈的咖位,片酬水涨船高,也不是买不起,然而此枚钻戒却与寻常珠宝有些不同之处——在去年的南省慈善基金拍卖会上,有枚唤作‘天使之翼’的钻戒被伯纳集团老总张翰以两千万元高价拍走。 那时候,拍卖会后的慈善晚宴上,诸多贵妇名媛们都在好奇,张翰大手笔拍下的钻戒,最后会戴在哪家千金的手指上。没想到,此刻答案很显然,戒落白琳。 看来,白琳很可能就此登堂入室,夏念之暗躇,她倒是得对白琳更有善意些,毕竟,夫人外交这种东西,指不定什么时候便派上了用场。 电梯缓缓上行,被千万粉丝视作白月光的女神白琳倒是自来熟,热络地拉着夏念之聊《连理枝》剧组的趣事儿,聊到好玩的地方,还提了句时询,表示十分欣赏时询那种认真又刻苦的劲头,而且,人的确是十分帅气,难怪那么多小姑娘喜欢。 “现在的娱乐圈啊,跟菜市场似的,什么蔬菜瓜果都往里装,也不看看那究竟是西红柿还是圣女果,哎呀……”白琳摇头,颇有忧国忧民的架势:“还有那些鲜肉小花,略微演了那么几个端茶倒水的洗脚婢角色,便敢说自己是演员,跟笑话似的。” 虽然白琳说话尖酸,但也没说错,大环境是这样,夏念之听得有趣,觉得或许是她想多了,白琳看着也不像是那么没有脑子的人,敢动往张翰头顶刷绿漆的念头。 “我本来以为爱豆都靠脸,不过见了时询,像时询那样,有天资又肯努力的,难得哦!” 白琳的热情令夏念之有些不适应,但既然已经如此盛情地夸赞了时询,作为经纪人的夏念之与有荣焉,便也坦坦荡荡地受了,微笑道:“琳姐您是前辈,时询他呢,还是新人,将来如果有失礼之处,还请多多担待,也希望日后,您在演技上面,多带带他。” 商场那日,夏念之偶然在时询手机里瞧见的门牌号,或许真的就是误会一场,而且白琳出道这么多年,绯闻缠身,丑闻却没有,想来品性也不会差劲到哪儿去。更何况,张翰连如此贵重的戒指都放到了白琳指尖,或许真心实意的恋爱也未可知。 如此想来,夏念之不喜生人靠近,偏白琳又凑过来聊得不亦乐乎的那点不适应,也算是勉强忍了,不过,白琳却突然邀请夏念之共进晚餐。 “晚餐?” “是啊,夏氏美女经纪人夏念之的大名我可是早就如雷贯耳,很久了,这个娱乐圈里,很久没有碰见夏小姐这么有趣的人了,大家认识下,交个朋友?” 如雷贯耳?怕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吧? 夏念之心知,她这些年来好名声是半点没挣到,倒是靠脸这种毫无技术难度的,得了个美女经纪人,不过也没啥用,因而白琳这般说,她一时也拿捏不准,白琳到底是何用意。 “怎么,夏小姐这是嫌弃了,不愿同桌用餐?”白琳陷入回想:“那天夏小姐你来剧组探班的时候,我就觉得夏小姐你,不是很愿意搭理我呢。” 提起那次探班,夏念之倒是突然想到一处特别的发现,白琳与宋澄的关系,似乎并不似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亲密和睦,姐妹情深,至于原因,倒是可以一探究竟。 “怎么会?像琳姐这么漂亮又直爽的,我怎么会不愿搭理?”夏念之笑意盈盈:“上次恐怕也是我表情管理不当,才会给琳姐你这种不好的感觉,不过这次,真是已经约了人。琳姐这么重要,我怎么好意思请你吃饭,却不是专门的呢?” 闻言,白琳哈哈笑开来,道:“那我就等着夏小姐的电话喽!” 叮…… 电梯抵达五楼,梯门打开后,两人走进咖啡厅,夏念之与白琳道别,正欲转身时,却没想到宋澄也在,咖啡厅光线最足的位置,靠窗,窗外风雨滔天,凄风苦雨的;窗内却是风平浪静,温暖如春,暖灯的柔黄光线倾斜而下,落在宋澄头顶,便如金色王冠般美好。 身后,白琳冷笑声响起,不屑道:“冬天到了,春天也不远了,真是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学习了,学习了……” 有那么一瞬间,夏念之都怀疑笑得正开心的白琳,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喜滋滋地鼓掌叫好,但白琳并未那般不懂分寸,仅仅是装作根本没有看见宋澄这号人,径直入座点单;见此,夏念之也没目标明确,目不斜视,走到最左边的位置。 “夏小姐,我是安逸,很高兴认识你。” —— 第八十二章:天道酬勤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五楼咖啡厅受人欢迎,但今日客人却不多,夏念之入座半小时,靠近门口的那对闺蜜结账离开后,偌大的餐厅,便只剩下了三桌,分别是她与安逸、白琳与她的圈外好友,白色棉裙的高挑女人,最后便是宋澄与一位身着粉色西装的男士。 地理位置亦是很有意思,她坐最左边,白琳于最右边,宋澄正对着咖啡厅的藤蔓大门,颇有三国鼎立的感觉,只是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有三国混战的场面出现。 “夏小姐?夏小姐!” “嗯?”夏念之正想事情想得入神,安逸唤了两声,才将她从恍惚中拉回清醒,她撩了下刘海,道:“抱歉,我有些走神了,你刚刚说的什么?” 闻言,本就忐忑不已的安逸心底更是打起鼓来,她摸不准夏念之究竟想要做什么。 事实上,夏氏那位以霸道严苛闻名的女总裁布莱亲自电联她时,她还有些不相信,甚至以为是电话诈骗,毕竟,‘她的名字被夏念之注意’这件事,可是连做梦都不敢奢想啊。 “夏小姐,布总电话里也没有说得十分清楚,你看,咱们咖啡也喝了,甜品也吃了,干脆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吧!你看可以吗?” “我是来邀请你加入夏氏的,怎么样,够直接吗?” 夏念之单手托腮,含笑着眨了眨眼睛,半点不落地将她说完这话后,安逸的反应全部看在了眼里——只见安逸樱唇紧抿,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甚至双手更是死捏着杯饵。 安逸在焦虑和紧张,认识到这点后,夏念之皱眉,眼前的安逸倒是与传闻中颇有不同,甚至更准确点说,是判若两人——毕竟经历过与那位影帝的恋爱绯闻炒作之后的绯闻小花,面对她说的话,不过就是工作上的跳槽而已,竟还能这般惴惴不安,倒是少见。 夏念之笑意愈深,若这潜意识动作是真的,倒是有趣;但若是假的,那却会更有趣。 “夏小姐,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这是新的整蛊节目吗?” 话落,安逸瞄了眼周遭,整个咖咖啡厅内,光是大满贯影后便有两人,宋澄与白琳极少同框,今日齐齐出现在这里,说是偶然,鬼才信呢!安逸快哭了,她刚刚没有说错话吧?! 夏念之喝着果汁,暗叹,‘娱乐公司艺人忠诚度调查报告’,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她回家后,倒是可以与布莱商量商量,联合帝都台与各大娱乐公司,做一档有关旗下艺人面对高薪跳槽时,会有什么反应的综艺节目。 搞事情嘛,夏念之乐呵呵地想,她很拿手的,到时,绝对很有意思~~ 然而,眼见安逸弱小可怜又无助地盯着她,夏念之到底是下不去黑手继续逗她了,解释道:“放眼整个平城,我的综艺首秀出场费,目前还没有节目制作人出得起那个价钱。” “真的?” 夏念之点点头:“真的。” “哇呜!吓死我了啊!”安逸蓦然松了口气,揉着微红的眼睛,笑得颇不好意思,道:“夏小姐,其实,刚刚我怕是怕的,但还是有那么一秒,觉得不是真的,有点小失望呢……” 看来布莱给她的情报不错,安逸也想要进夏氏集团的门,与他们成为一家人,不过既然有此心思,那为表诚意,安逸就总得表示点什么,否则太简单得来的东西,总是不会珍惜。 “你最近上映的那部电影,我看过,演得很好,不过好像昨天就下架了,挺遗憾的。” 夏念之并未立刻接过话茬,只笑了笑,聊起安逸主演的那部电影,表达了下她十分喜欢安逸塑造的温时,以及那部电影明明本可以得到更多关注,收获更多喜爱。 夏念之颇为可惜:“偏偏,连个理由都给不出,便无声无息地下了院线,可惜了。” 难得她担纲主演的电影能够进院线上映,那么恰好又被夏念之看到,安逸心情激动,一下子便将好友的耳提面命抛诸脑后,左手挡着脸,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理由我是知道的,好像是说,这部电影的内容惹怒了某位大人物,含沙射影,便被处理了。” 闻言,夏念之心里咯噔了下,那日影院里,时询说得再明白不过,她自是明白那部电影究竟说了个什么故事,因而安逸的话可信度极高,然而到底是哪位大人物? 平城内富豪如云,但要真的说得上世家名门的,拢共也不过就那么几个姓氏,再加上能够将一部过审的电影说撤档便撤档,来头小不了,盛家其一,宋傅两家,再有便是萧家。 萧家主人曾调任澳城,且好色成性天下闻,因而嫌疑最大,但萧家涉官,再无脑也不会做出这种‘以权谋私’的事来,给政界对头留下话柄。 “那位大人物,你知道是谁吗?”夏念之装作八卦,好奇道:“好一桩桃色纠纷啊!” “这我就不清楚了,跟我说这件事的人,也只是含含糊糊听了一嘴。”没能回答上夏念之的问题,安逸有些懊恼,揉揉小手,提议道:“要不,夏小姐要真想知道的话,我再问问?” 那最好还是不要了,夏念之摆摆手,果断摘了安逸那冒险的念头。 既然那位大人物连一部未指名道姓,甚至打上纯属虚构标签的电影都不允许存在,那么安逸再继续纠察下去,只怕会惹上不必要的烦恼;而她有心要将安逸纳入麾下,到那时,麻烦只怕更会缠上夏氏,说不定亦会将那位大人物的目光招致时询身上。 …… 夏念之拒绝了安逸的建议,安逸见她十分坚持,便也不再提,但关于刚刚夏念之所言,安逸却是很想再问得仔细些,究竟夏念之刚刚的话,是轻巧玩笑?还是真挚邀请? 她总听人说夏氏的夏念之年纪轻轻,但眼光毒辣精准,看中的人都红得一塌糊涂,而且手段更是不一般,不过三年,就捧出了好几个一线大咖。 许多人都说,被夏念之看上,无疑是幸运的,资源和机会纷至沓来,走红登顶指日可待。 CK的时询,便是最好的例子。 小提琴声悠扬婉转,如夜莺轻和,安逸偏过头,往远处望去,玻璃窗上的华城万物,万家灯火,被雨水模糊成朦胧的剪影,像极了她脚下的路,灰雾弥漫,没有尽头。 娱乐圈里是需要人捧着的,到底怎么捧你,花样繁多,手腕琳琅,但关键的是,为什么捧你,世人皆功利,唯有娱乐圈为最极致。 安逸将视线往左边偏了点,见夏念之正无声喝着果汁,把弄手机,神情淡漠得似乎没有继续再提刚才话题的打算,她不由得想,此次见面,究竟会不会是她的机会? 不必再被人中途抢劫角色,不用忍受油腻男人的动手动脚,甚至无需拿她最在乎的爱情,来当做曝光度流量的筹码,最后,绝不再给那个疯狂暴力的女人,肆意凌辱她的可能。 安逸心底渐渐起了野心的念头,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夏氏旗下的练习生体系乃圈内公认的厉害,其中演艺部练习生更是多如过江之鲫,其中不乏美貌歌舞,身段潜质被称为天生尤物的,夏氏若想捧人,根本用不着找外援,何况找上的还是她——名声不好的绯闻小花。 然而,诚如好友所言,她再不花心思,便永无出头之日。 “你觉得,宋澄和白琳,谁的演技更胜一筹?” 安逸本就担心今日的表现不上相,不足以令夏念之冒着与S·M集团对簿公堂的损失,来接纳一个身负高价违约合同的二手新人,此时夏念之终于肯提问,她自是立刻严谨对待。 “两人获得的权威演技奖项不相上下,但若仅按照我的喜好而言,我还是更喜欢白琳一些。”安逸回想着她那些一遍遍观摩经典影片,学习演戏技巧的夜里,解释道:“白琳演谁是谁,宋澄演谁像谁,这便是两者间最大的区别。” 夏念之回复了布莱询问她晚餐菜单的信息,将手机倒扣着放在了桌面上,这才稍稍抬眼,嘴角含笑地扫过分别位于钢琴两边的两桌人,宋澄,白琳;没想到两人亦是看了过来,三人目光相对,平地起风,战鼓惊擂,刀光渐欲迷人眼。 她们这桌的说话声,宋澄、白琳是听不见的,夏念之对着宋澄挑眉,向着白琳浅笑颔首示意,关系如何,纵横联盟,她的意思算是表达清楚了,接下来,便看是事态如何发展。 思及此,夏念之敛了眼底的冷意,偏头看向安逸时已然笑眸盈盈,夸赞道:“一个是,一个像,你总结得倒是精辟简练,回味无穷。” 安逸突然夸,很是惊喜。 “不光点评精准,我倒是觉得你的演技细微之处,与白琳有些像。”夏念之看着她笑得温和,继续道:“先前,我看了些你以往的作品,数量的确是少了些,搜集起来费了老半天的功夫,但能欣赏到安逸你的好演技,也是劳有所得呦。” “说到演技,夏氏出了好多影帝影后!”机会难得,安逸见缝插针,死死憋着害羞,开口试探道:“不知有时间,能否上门向那些前辈讨教讨教?” “这我也不是本人,答应不了啊~”夏念之佯装听不听懂安逸话中潜台词,顾左右而言他,对安逸的演技大嘉赞赏不说,幽幽放饵,引诱着她:“不过,夏氏每个月倒是都会开演技研修班,为期三天两夜,若有机会参加,那可是获益良多哦~”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话锋一转,夏念之却皱着眉纠结了起来:“但S·M也是,怎么会埋没你这么一颗璀璨东珠呢?!据我所知,S·M手上的资源,可好多还空置着,没人用呢!” “我还只是个小新人,现在这样,已经是尽了最大力气努力争取得来的了。” 满脸写着‘无可奈何’的安逸在夏念之看来,还不够凄惨,此时安逸的处境有多绝望,将来面对夏氏的忠诚有多坚不可摧,两者正相关,她还得再等等。 “哦,怎么会是这样?”夏念之的惊讶装得极好,反问:“S·M家大业大,顾不过来,也是有的,不过有句话说得好,天道酬勤……” 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S·M集团的确有许多空闲资源,且各各来头不小,只是这些顶级资源若要分发出去,还得大老板点头;然而天道酬勤?据她所知,资源的下落早已被S·M的老总盛痕,安排得明明白白,其中一点,便是绝不会落到软萌单纯的新人手中。 第八十三章:好巧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宋澄笑得温柔,打招呼道:“念之,这么巧。” 夏念之微笑,礼貌道:“是啊,好巧。” 氛围虽有尴尬,但也极好地被两人心照不宣地掩盖在笑意盈盈与体面问候中,但白琳干脆拉开椅子,往夏念之右手边径自坐下,眼角微挑起,哼了声,道:“呵,孽缘。” 话音落下,夏念之抿唇憋笑,电梯内与白琳的短暂相处,早知白琳性子豪爽直率,但这下,才算是真的见识了,连装都不懒得,她与白琳相视一眼,默默佩服。 “都是难得的缘分,何必计较那么多?”宋澄毫不在意白琳的嘲讽,挥手吩咐了侍应生端了两份甜点上来,“盛痕在此咖啡厅存了些特别食材,料理过后,专属这道口味最好,正好还剩下最后两盅,请你们两个尝尝。”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清香,甜点配色高级,卖相精致,连同小盅都由名家的陶瓷作品装盛,还未入口便占了色香两样,夏念之再次瞧了眼,心底扎盛痕的小刀已蠢蠢欲动。 白琳先尝了一口,扭头便用纸巾接了,连同整盅甜点倒扣在了桌上的收集盘上。 “和某些人一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中看不中用,虚有其名徒有其表。” 闻言,夏念之漫不经心戳着甜点的动作随之顿住,抬眸笑着看了眼宋澄,宋澄嘴角极轻地抽搐了下,但很快便恢复如常,眼角眉梢皆颇为惋惜,“唉,对牛弹琴,见识短浅,总归是上不得台面。” 闻言,白琳冷笑了声,与宋澄两人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会儿后,便不再说话;夏念之继续戳甜点,仿佛瓷盅里的甜点便是盛痕,默默地乐呵,因宋澄的出现而败坏的心情,好了许多。 安逸眼中的咖啡桌却又是另一番景象,在边上将三人偷偷摸摸地细细打量。 宋澄神色如常,柔风细雨;白琳高傲,微阖着眼帘,漫不经心;唯有夏念之尚算正常。 见此,她不由得暗自思躇,夏念之、宋澄、白琳这三人,随便两两组合,都不可能同桌用餐,谁知此时竟是全坐围坐于此间咖啡厅的同张玻璃桌喝下午茶。太过难得,娱乐圈一景,她合计该在门口竖块牌才是,收费围观之类,定赚大发了~~ …… 时间流逝,窗外的雨还继续,但雨势渐小,于天地间淅淅沥沥,轻声拍打着窗户玻璃。 夏念之偏头往窗外望,本以为宋澄与白琳靠近后,便会有场恶战于三人之间爆发,然而此时风平浪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倒是令人心生更大的困惑。 宋澄不提离开,白琳甚至又点了杯咖啡慢品,继续这般下去,怕是也没有任何意思。 思及此,夏念之拿手机给布莱发了短信,提示布莱再过个三十秒电联她,这般便有了理由,全身而退,也不失大家的脸面,然而短信刚显示已阅,宋澄却温柔地笑了笑,出声抛出了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问题。 “你们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第八十四章:人心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是夜,透明干净的玻璃窗外,浓墨挥洒而就的天幕下,大雪纷飞,如同星光坠落凡尘。 —— 雪下了整夜。 正月初三这天,清晨时分,雪停日出,一切尘埃落定。苍茫大地满是银装素裹,处处皆被初阳裹上了层薄金,如那古画中的仙女,纯粹又矜贵,美得很。 一大早,闹钟还未响,布莱便被空气中弥漫着的咖啡醇香给勾醒,迷迷蒙蒙,闻香下楼吃早餐时,却发现屋里的另外三人比她更早,已然整装于桌边用餐,但气氛似乎并不美好。 布莱不由得与夏念之对视一眼,好友却是满脸写着无奈,至此,布莱心中疑惑更甚。 俩小时前,《走进贵圈》节目组通过官方维波账号发布了声明——该节目全体人员,就最新一期节目中的采访内容及视频短片,所涉及到的隐私部分,向路璨和夏念之道歉。 声明一出,一场原本极可能蜕变成娱乐海啸的闹剧,加上夏氏公关部的运作,风波渐渐平息,至此时,网络上虽然还有些许营销号和粉丝在闹腾,但好歹网络世界里,闲言碎语,流言蜚语的,终于是安静了不少。 如此,事情算是解决了。 那么,如同这天,雪过天睛,晨曦朗朗,这几人为何还要面露郁色? 布莱边拉开餐椅,边不着痕迹地扫了眼餐桌上的三人,奇怪不已,这般暗潮汹涌,压抑沉默的氛围,刚刚发生了些什么?她瞧了眼备好的餐点,油条豆浆、清粥小菜,还有,煎饺和汤圆,花样繁多,荤素搭配,很是不错了,还有什么不满? 思及此,布莱再次瞧了眼夏念之,以目光无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夏念之心底悲痛欲绝,却是只能含泪闭嘴。 她不过是转身料理个早餐的功夫,回到客厅时,昨晚上还相安无事的盛痕与时询,却已然成了这幅剑拔弩张,针尖麦芒的架势,一派刀光剑影,恨不能用目光将对方扎死。 鬼知道这两位她惹不起的男士,究竟在她没有看顾到时,发生了何等惨绝人寰的交锋。 夏念之没话找话,故意开了个自觉尚算温和无害的话题,“我等会儿煮点饺子给新邻居送过去,你们觉得搭配点什么酱料比较好?” 盛痕面无表情,音调却是陡然降了几度,沉声,“醋。” 时询望着盛痕,冷笑了声,“醋!” 两位男士的答案竟是不约而同,此时纵然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字,却砸得夏念之头晕目眩,满脸懵逼,直感叹,倒也是不谋而合了,挺好,挺好…… 布莱将一切落入眼中,打圆场:“要不酱油、麻酱和醋一起都装些?念之你觉得如何?” 话音未落,左右齐齐射来两记眼刀,吓得布莱登时噤若寒蝉。 她不由得瞄了眼夏念之,却见夏念之淡定自若,神色如常地喝着粥,皱眉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连夏念之都不敢招惹这两位? 思及古话‘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布莱乖乖喝粥,安静如鸡。 不多时,令餐桌几人没想到,打破沉默的竟是向来惜字如金的盛痕。 “念之啊。” 盛痕悠然沉声,唤着夏念之的名字时,抬眼,寒风过境般,扫过斜对面的时询,开口后,话却是对夏念之说的,“等会儿,李贺会送些换洗衣物过来,你好生盯着他归置,不用特地寻其他位置,便如先前那般,放到主卧衣柜里,便好。” 闻言,夏念之默默敛眸,径直瞧着勺里的蘑菇鸡丝粥,沉默不语。 其实,她的心底有些虚,昨晚也不知怎地发疯,竟然便让盛痕在主卧里睡了一晚,幸好盛痕起的早,否则被屋里其他两人撞见了,后果大概也就天崩地裂那般严重吧。 “美好的早晨,从安静喝粥开始哦,盛先生……” 夏念之咬牙切齿地笑着,加重了最后三字,估摸着汤匙里的粥差不多放温了,这才往盛痕的唇边送,盯着他用完。 单独占据了餐桌半边位置的时询淡笑,直盯着夏念之喂盛痕喝粥的手,默默捏紧了餐桌下的拳头,唇边却是硬逼出了抹笑意:“念念,上次你帮我买的新睡衣在哪儿?新年穿新衣,睡衣总不能例外,你帮我拿出来吧。” 闻言,夏念之默默咽了口水,瞪着时询,恨不能狠狠踹上他一脚,这不作不死的熊孩子。 时询一记挑眉,倒是无所畏惧:“我记得,上次,新睡衣,就放在主卧的柜子里。” 夏念之猛地被口水呛住了,连连咳嗽,她完全不敢相信,时询竟然这般胆大,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至于作为围观八卦的专业十级学者布莱,对于导致眼前浓重火药味的缘由,她几乎已能揣测出七八分的可能,然而时询便也罢了,盛痕来掺和一脚,其中内情究竟为何,只怕是耐人寻味。 …… 两相默然地用完早餐,四人便各自忙活。 盛痕宣称昨晚太累,得补眠,便在其余三人神色各异的目送下,回了主卧; 时询愤愤然瞪了夏念之一眼,成功令夏念之陷入‘她是个大猪蹄子’的茫然后,挥挥衣袖,回房研究剧本,只留下稍显落寞的背影,惹得夏念之快哭出声; “我是不是伤了他?” 不,你是绿了他。 当然,这话布莱只敢在心底默默腹诽,那位姓盛的大佬近在主卧,若是被他听见,后果不堪设想,她拍拍夏念之的肩膀,说了声要去拜访几位夏氏的合作伙伴后,便拿了包,摇头晃脑地出了门。 都说家是温暖的港湾,夏念之却腹诽,这会儿她脚下的方寸之地,这温度怕是有些高了,更甚者,或许根本便是火山口,且蠢蠢欲动,在爆炸的边缘疯狂试探。 夏念之唉声叹气,却又无能为力改变现状,只好端着礼物,敲响了邻居家的门。 谁知主人家不在,只有位身穿蕾丝白裙的女保姆,和一袭燕尾服的男管家,两人看着有些上了年纪,但精神头很好,笑眯眯的,令人看着便想亲近。 但这也无法抚平夏念之颇为受伤的心——她本想着瞧瞧究竟是哪位‘人傻钱多’的富豪如此大手笔买下隔壁,现下是没有办法了。 正失望着,女保姆却是接过了乔迁礼物,万分感谢后,再三保证定会亲手交到主人手中。 那义正言辞,庄严肃穆的劲儿,惹得夏念之以为她送出去的那屉食盒里装的饺子,不是白菜猪肉馅儿的,而是翡翠钻石馅儿的,还镶了金边。 两人站在门口闲聊了会儿,夏念之便借口有事径直离开,下了楼,开车驶往约定地点。 …… 平城中环,皇后街。 玖拾记,一家以传统平城菜系闻名海内外的餐厅,夏念之进门,身着唐装的小厮迎了上来,将夏念之引到了三楼月字雅座,送上点心与茶水后,便安静地退了下去。 夏念之扫了眼屋内装潢,古色古香,最后将视线落到了一方雕花小窗户上,往外望,竟是满目的山色水景,湖光潋滟,青峰秀丽,美不胜收。 自从她家遭逢巨变,足有三年,未曾踏足此处,今日所见,时移世易,这一汪湖水,若是她爷爷还在世,怕是恨不得每日宿在此处,哪儿都不去,可惜,没有如果。 正失神,门口有声音传来。 “哎呀,迟到了!迟到了!” 这声音,应该便是姗姗来迟的周和。 闻言,夏念之摩挲窗柩的动作顿了顿,敛了愁容,微笑着回身,热情招呼道:“周哥可是大忙人,好不容易能聚到一起吃顿饭,还是在正月里这般喜庆的日子,我自然该多费心。” 周和,人人尊称一声周哥,这个外表看起来至多也就四十出头岁数的男人,实际上在圈子里已经混了几十年,演员歌手主持人,甚至是导演都曾涉猎,如今依靠《探险》节目,被称作国内综艺教父,而且,他与影视圈里某些德高望重老艺术家们的关系也很硬气。 夏念之暗躇,哪怕是为了接下来她的计划,也必须将此人笼络到身边来。 邀请周和落座,自我介绍,握手,闲聊客套几句,这时候,场面才热络起来。 “玖拾记可不好定位子,特别是这家老板还特别任性,逢年过节这种营业额高峰期,反倒闭门谢客,理由呢,做餐饮的也是人,也要回家陪老婆孩子。”周和感慨了一番,看向夏念之,疑惑道:“夏小姐的面子可真大,一出手便是月字房。” “周哥说笑了,这家餐厅的老板是我爷爷的多年故交,”夏念之笑得腼腆,不好意思道:“今天,我也只是借着自家爷爷的名头,求了半晌老板,这才得了专门开间雅座待客的殊荣。” 至于为何放着平城众多顶级餐厅不选,却如此费尽周折,甚至拉下脸,时隔三年,再次求上玖拾记的老板,那是因为布莱搜集的情报——周和曾私下与朋友说过,玖拾记的松鼠鲑鱼,最像他过世母亲做这道菜时候的手艺与味道。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多大来头的客人,自然要有足够与之匹配的宴客方式。 “夏小姐,这初次见面,便让你如此破费,真是不好意思。” “那我,等会儿得多吃点,才对得起夏小姐这番美意。” 夏念之微笑着颔首,示意小厮上菜,不多会儿,待菜品琳琅满目地铺了满桌后,夏念之招呼周和动筷:“周哥,你多尝尝这道松鼠桂鱼,玖拾记的名菜,味道极好!” 周和眼底的光都亮了,连连捻鱼,看得夏念之不得不承认,布莱的情报果然没错。 半晌,看周和吃得动容,夏念之这才逐渐开始将谈话内容转向主题。 “我听说,周哥想邀请我们家时询,参演《探险》?” “聊了几次,但时询忙于世巡,怕是没有档期。”周和满是书生气的白净脸上,划过一丝无奈,顿了顿,这才道:“也不怕夏小姐你笑话,如今啊,探险节目不好做,越来越多的同质节目,如雨后春笋冒出来,观众就那么点,蛋糕就那么大,几个人分一分,也就完了。” “周哥手底下的《探险》,开创了探险类题材综艺的先河,在国内举足轻重,您能邀请时询参加,那是时询的荣幸。”夏念之为周和夹菜添酒,话锋一转,认真道:“不过,没有档期也是真的,这饭呢,一口一口吃;事情,一点点做;也都是为了保障作品的质量。” 周和放下酒杯,呵呵笑了两声,他原以为这顿饭,夏念之是打算与他商量时询拍摄最新一期《探险》节目的事,谁知两人你来我往聊了几句,这内容,倒是越发令他听不明白了。 “夏小姐的意思是?” 夏念之浅笑着,深深看了眼周和,“如今流量为王,可观众也不都是眼瞎耳聋,猪糠吃多了,自然会知道美酒佳肴的好,我呢,就是想与周哥您,一起烹调出一道传世名菜。” “夏小姐的意思是,冠名《探险》?还是注资?”周和讽笑:“我可听说夏氏刚与伯纳集团十几亿投资了部电视剧,看来,夏氏真是财大气粗。” 小厮刚端了碗酒酿圆子上来,夏念之执着瓷匙,若有所思地搅了两圈。 “周哥,当年我年纪还小,但圈内盛传您与伯纳不合,这才放弃唾手可得的锦绣前程,转而创办《探险》,不知道这事,真假各占几多比例?” 话音未落,周和的脸色变了变。 夏念之将其看在眼里,明白她这是赌对了,当年周和被人背后使阴招,这件事与伯纳那俩兄弟脱不了干系,如今,倒是能很好地让她拿来用用。 “昨天夜里,我还听闻那路大影帝和夏小姐你的一些陈年往事,怎么,我也该好奇下,事情真假与否吗?”周和一时间心气不顺,语气也不由得不耐了些:“夏小姐啊,过来人劝一句,年轻人心不要太大,夏氏主营的是艺人经纪,节目制作这杯羹,不好分呐。” 周和越是跳脚,便越给夏念之信心,她淡笑了两声,放下手中的公筷,反问:“哈哈,周哥真能说笑,先不管我目的为何,难道,我刚才说的,有哪个字是不对的吗?” …… 美味佳肴在桌,紫檀香余烟袅袅,雕花窗外,有人乘船游湖,潋滟空濛。 夏念之稳如泰山,扫了眼腕间的手表,眼看着周和沉默以对的时候已过去了五六分钟,便知道,周和虽未出声答应,但心底却是默认了她所言有理。 果然,夏念之的目光刚从酒酿往上挪,便听周和出声,询问她到底有何具体打算。 “那么,既然夏小姐如此言之凿凿,不知道又有何高见?”周和面对夏念之,筷子随手一丢,叮地极清脆的响声,而后,听周和语气甚为不屑,道:“我洗耳恭听。” “犯不上高见,周哥你是前辈,咱们这顿饭,也就随意聊聊,切磋交换下看法罢了。” 话落,夏念之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份计划书,放到桌面,往周和面前一推,微笑。 “这是夏氏未来五年内,与周哥你的全方位合作,包括你名下制作的,拥有全部所有权的节目,当然,最要紧的还是《探险》,我们会在《探险》里面加上新元素。” 周和面露惊讶,翻开计划书,更是愕然,今日来赴约前,他所认为的夏念之,不过是夏霆西的孙女,俗话说富不过三代,夏氏落在她手里,他并不看好。 但今日所见,夏念之与传言中,放浪形骸,绯闻缠身的纨绔千金,很是不同。 “恕我直言,收视率低迷,总不好全怪市场,《探险》如今仍旧站在同类节目的顶端,起点不可谓之不高,但若是加入点新鲜的东西,说不定它会更加年轻?” 一份计划书,花了夏念之三年的心血构思,费了整个月的时间落成文字,在周和的手上,半个小时看完,而后,陷入长达整个小时的沉默。 湖上的游船有人在唱戏,二胡琵琶,吹拉弹唱,好不热闹;反而,将他们所在的月字雅座,衬托得更加静谧,孤寞;夏念之挥手示意小厮将早已凉了的菜品热了,再重新端上来。 却在此时,周和盯着夏念之,悠悠然,打趣道:“没想到,夏小姐对时询还真的是用心,别人都是绞尽脑汁送艺人上节目,到了夏小姐这儿,直接花大价钱,开创了档节目新单元。” 这下,轮到夏念之神色微变,脸上笑意未减,但眸底已然染了寒霜。 周和瞧了,却突然笑了:“怎么样,咱们的合作开始,舆论很有可能变成‘夏氏代表夏念之与旗下艺人时询的绯闻,由来已久,在平城闹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证据确凿。’,就算是这样,你也愿意赌这一把吗?” 周和看向夏念之,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夏念之耸耸肩,无所谓,眯着眼睛笑得像只狐狸:“谁又敢说,这不是事实呢?” 一顿饭吃到此时,也算得上是宾主尽欢,计划书后面附上的合同,周和大笔一挥,签了。 夏念之举杯,敬酒,仰头一干二净。 “夏小姐,你我虽然同属在娱乐行当里谋生存,山不转水转,早该遇见,但这次却是咱们初次相识。”周和亦干了整杯茅台,十分豪爽:“什么也不说了,相见恨晚,合作愉快。” “周哥,你人特别有趣,忘年之交,我是交定了。” 一顿饭吃完,夏念之费尽心思,算是与周和敲定了初步的合作意向。 回程的路上,她盯着最末尾的潦草字迹,攥紧了手里的合同,有些疑惑,不知道这是因为喝了烈酒,体温上升,还是因为其他,合同很是烫手,像要烧起来。 夏念之往背垫上靠了靠,半眯着眼睛,远目眺望,冬日的光倾洒得毫不吝啬,摇下车窗后,细碎额光影透过树梢落下,照得她浑身暖和和的,昏昏欲睡。 无论如何,接下来待澳城那边的准备工作一切就绪后,她的计划便能提上日程了。 心刚轻松了半秒,手机便惊天动地的响了起来,吓得夏念之瞌睡虫跑了大半,猛然清醒。 好吧,节目一出,多的是被路璨温文尔雅外表欺骗的人,也不介意再加上老板这一个。 夏念之自我安慰,她此行是为了亲眼见证路璨这人‘睁眼说瞎话’的技能无耻到了何种程度,如今她便静静地看他演,瞧瞧史上最年轻影帝的演技,究竟有多炉火纯青。 “老板,把这些甜点都撤了吧,来一杯橙汁儿就好。” 夏念之浅笑倩兮,食指指尖划过盛着精致提拉米苏的小碟子,往老板的位置推开,白瓷透净,衬着殷红丹蔻,有种纯洁又妖娆的美,她抬眼瞧了瞧对面的路璨,仿佛只是提起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声明,喜欢提拉米苏和香芋奶茶的,从来不是我。” 是路璨,亦或者说,是盛璨。 是那个爱穿白衣,笑起来温暖干净的阳光大男生;与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小一起长大,一日三餐,一年四季,分享过无数喜怒哀乐,如藤蔓般侵占她整十八年的记忆。 夏念之声称爱喝香芋奶茶,起初只是为了与路璨靠近,安抚他敏感的心思,这才事无巨细地应和着他,然而后来时间久了,次数多了,便也习惯成自然。 但,如今,她腻了。 夏念之满意地看着路璨瞬间变了脸色,陡然有种报复的快感,但如此畅快没过多久,便又觉得没意思,纠缠过去,无非显得她放不下,忘不掉,简直悲哀极了。 何况,更怕的是,沉湎于过往种种,更可能,反倒会中了路璨的诡计。 老板做生意多年,人精儿似的,眼看着无声中的气氛不对,两人之间看着和煦融洽,谈笑风生,私底下指不定如何暗潮涌动,刀光剑影,不死不休呢。 思及此,老板打趣着将桌上的甜点,麻溜利落地全收了,换上了杯橙汁儿后,便退下了。 …… “我下午还有事,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吧。”夏念之没有与路璨悠哉闲聊的打算,漠然道:“你再明白不过,我这趟赴约,究竟是为了什么。” 路璨自然清楚,然而他用所谓‘背后导演’的理由,才将夏念之喊到这个地方来,绝非仅仅真的是为她解惑。更重要的是,这家再普通不过的蛋糕店,于他们两人而言,极为特殊。 他与盛痕,这场不见硝烟,旷日持久的战争,终将走入白热化;至此,他需要更为强大的武器,显而易见的,世间能与盛痕能力匹敌的,仅有他与夏念之十八年的过往。 青涩懵懂的美好,亦能转化为杀人不见血的利器,且杀伤力堪比核弹,效果拔群。 “告诉你事实真相前,我想与你玩个游戏。”路璨手肘撑着藤桌桌面,双手交握,前一刻温和如水的眸子,此时陡然沉寂,如永夜的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就像,我们小时候那样。” 夏念之漠然依旧,冷冷地看着路璨,思绪却被记忆拉扯着,回到了过去。 …… 别看如今的路璨,锦心绣口、七步成章,优雅绅士,娱乐圈里公认的会说话;这厮小时候的性子,那是极其不好,半山别墅里同龄的世家名媛公子们,齐送外号‘冰美人’;棱角坚硬,低气压缠绕,浑身冒寒气,整个便是一移动空调。 偏生这空调还只怼着夏念之一个人吹,夏天便也罢了,烈日炎炎,倒是凉爽舒服了;但冬天,路璨往夏念之身边一戳,怕是对夏念之有仇,嫌弃她怎么还没被冷死,亲自动手来了。 高冷孤僻、寡言少语,总而言之,不爱与人接触,括弧,除了夏念之。 照理来说,路璨出身盛氏,背景强悍,盛老爷子和盛夫人对待小儿子,又是特别的照顾,简直是众星捧月,多少人抢破头都想和盛家小公子亲近,而且对照其他世家豪族的孙辈,本该养成个骄傲恣意、放纵不羁的世家公子哥模样,呼朋引伴,游戏人间。 谁知,却成了个精致的冰雕娃娃,束之盛家高阁,仰望众生,极难以靠近。 …… 这可愁坏了盛夫人,路璨的情况,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但总归,豪族世家里头的孩子,长辈总希望,人情练达,通透圆融,才是更好的。 于是乎,同样被家人疼爱宠溺着长大,性子养得成功与路璨脾气相左,生性爱玩爱闹的夏念之,被盛夫人委以重任;夏念之倒是没什么意见,盛家二哥哥辣么好看耶,冷就冷点吧。 至于路璨口中‘小时候的游戏’,便是夏念之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办法,教着路璨多笑笑,学着表达他的内心感受,无论难过委屈,亦或者开心欢喜。 说是游戏,其实规则很简单,倒像是夏念之与路璨两人的约定,若是需要时,只要在请求的前面,加上他们两人之间的专属秘密通关暗号,对方便得无条件回答问题,甚至,要求对方做任何事,都可以。 比如…… “‘二哥哥’,今天小胖被你吓坏了,下次他再过来的时候,我们笑笑吧,好不好?” “‘念念最好看’,唔,念念,你喜欢我大哥吗?” 至此,夏念之带着冰美人路璨下凡,食人间烟火气。 冰,终是融化成了一潭清池,温和无波,清朗雅致。 …… 现在想来,那个游戏很是幼稚,但的确,他们分享了无数秘密,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 …… 不知道哪里传进来的猫叫声,凄厉又尖锐,陡然间惊醒了深陷回忆的夏念之。 这边,回过神来的夏念之喝了口橙汁,靠着椅背缓神;那边厢,路璨提出玩游戏的建议后,也没有着急要夏念之给出回答,他漫不经心地搅拌着咖啡,神色不知何时,已然重新恢复了暖色,正温柔地望着夏念之。 夏念之揉揉太阳穴,不耐烦到了极点,所以说,今年她到底是触了什么霉头?怎么是个人都要跑来跟她玩游戏,还都是些要套真心话的玩法?? 这些人难道不知道,真心话这种东西,真假与否,‘毫无证据,全靠心情’的吗? 腹诽完的夏念之捧着橙汁,懒洋洋地转过头,远远地望向了小巷尽头的斜坡,却突然间觉得奇怪,斜坡处竟突然停了辆法拉利,车身是极其鲜妍的红,在青砖灰瓦,满墙青苔斑驳的老旧巷子周围,极其的格格不入。 那辆车,她过来的时候,还没有的,不过,却是有些眼熟。 夏念之想到了个可能,陡然改变了主意,道:“三年过去,游戏规则也是时候变变了。” “怎么变?”路璨自信满满,似乎早已笃定了夏念之会答应玩这个游戏,“但说无妨。” 夏念之面色如常,心底却对路璨的饶有兴趣,有了更多的忌惮,因而话出口时,不容置喙:“打开天窗说亮话,也不用游戏这种名头了,咱们各自有两个问题的机会,凭良心回答。” 他与夏念之两人今日的见面,只是开始。 既然是餐前小菜,本就不需要拥有多隆重的味蕾刺激,开胃,便足够。 思及此,路璨答应下来,盯着夏念之,视线灼灼,道:“女士优先,请。” …… 试探是路璨的提议,企图冒险亦是路璨的打算,夏念之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杯壁,发出叮叮的声响,与心跳的频率极吻合,沉着且稳当,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游戏,而引发任何情绪波动。 半晌后,夏念之想好了,问:“我爷爷对你那么好,一手捧你出道,给资源让你红,为什么当夏氏落难垂危时,你却选择背叛违约,且毫不犹豫,毫不留情。” 路璨神色有异,似是不愿多提,但开头便遭遇滑铁卢,后面怕是夏念之亦不愿意坦诚。 “违约金的数额,满打满算是两亿,杯水车薪,但那,已经是我的竭尽所能。” 路璨没有说得太过直接,但留白部分,夏念之却瞬间了然。 然而同时,因为路璨的话而延伸出的无尽可能,夏念之有些茫茫然,什么叫做‘竭尽所能’?当年夏氏急需要钱,他那是为了帮夏氏筹措资金? “盛老爷子不愿你帮我,对吗?” “念念,你可想好了,这是下一个问题?”路璨问得认真,夏念之默然。 显然,路璨并不打算就此问题进入深聊,夏念之深深看了一眼他,疑惑他为何不愿继续为他自己辩解,难道被人误会背叛,也可以忍下来吗?还是说,当年的事情还有其他隐情? 一时间,夏念之心跳紊乱,半晌无话。 难道说,她一直错怪了路璨?若真是如此,错得离谱的人反而是她自己? 夏念之喝了橙汁,定了定神,不愿意再看路璨,转而再次望向远方。 那辆红色法拉利已消失在了小巷的斜坡处,但巷口的遮阳伞上,却坐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身形不高,有些瘦弱,背对着他们,手里正拿着本杂志在看。 夏念之盯着那西装男人的背影,深吸了口气,这才继续问道:“《走进贵圈》的节目是怎么回事?采访纲要里必然列出了所有问题,为何你不及时阻止,还要接下那档节目,说出那些似是而非,模棱两可,根本不是事实的话?” “这个问题,我等会儿自然会完整地向你解释。本来,今天我便打算给你个交代。” 路璨说得言之凿凿,夏念之也不好揪着不放。于是乎,这场轮流提问,主动权便掌握在了路璨的手里,然而直至夏念之后来回到家,她都在疑惑,人为什么要作死呢? …… 路璨也是直接,一记直球:“你与时询之间,是否有男女之情?” 闻言,夏念之勾起嘴角笑了下,在这个问题上,路璨这家伙文绉绉的,倒是提得含蓄,不过,不就是想问她与时询的绯闻究竟真假,傻子都知道,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好奇心,最美。 “娱乐圈里,绯闻几分真几分假,你不知道?”夏念之边挥手示意老板再送杯果汁上来,边打开手包,悠闲地拿口红补妆,“何况,他与你那般相像,因为这张脸,我已经栽过一次跟头,哪里敢再招惹?” 话落,见路璨还想继续追问,夏念之也不愿多谈,干脆打断,笑道:“路璨,见好就收,才是聪明人。” “那好,第二个问题,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 “这不是你第一次问我这个问题了。”夏念之陡然警觉,反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路璨往后一仰,双手分开,慵懒地搭在手把上,陈述事实:“那段时间,时询受邀参加了国外MA音乐节,同时因为拍摄NR杂志的‘冬蝉’主题画报,长留曼城半个月。” 他凝视着夏念之警惕的目光,冷笑了两声:“而你,那段时间,正好出席了平城商会的金融论坛,整个月,都处在全国媒体的长枪短炮之下。” 这话已极明显,路璨暗中调查过她,且调查得这般清楚,看来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和精力。 思及此,夏念之讥笑得毫不客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路璨笑意未褪,眸底的寒气却几乎要化成利剑:“这想要有孩子,真不是一般困难。” 夏念之紧握住了果汁杯,路璨此举,已明确地触到了她的底线,继续维持表面和平,与他玩什么小时候推心置腹的幼稚游戏,除非她疯癫成狂了,否则绝无可能。 “没想到堂堂的路大影帝,竟还有当警察的潜质,看来,娱乐圈倒是委屈了你投身为人民服务伟大事业的热情,真替路璨你感到十分惋惜啊。” …… 空气冰封,沉默良久。 …… 夏念之没想到,她的一番冷嘲热讽,路璨却依旧淡定得很,丝毫不在乎她已怒极,随时可能暴走,半晌后,也是因为好奇,夏念之顺着路璨的视线,看向了蛋糕店里最角落处。 那里有株槲寄生,藤架上攀援的枝条万分柔软,嫩绿的小叶子更是团着许多淡黄的花骨朵,在店内暖风的轻轻吹拂下,像个孩子似地,笨拙地摇摇摆摆,颇为娇俏可爱。 夏念之猛地想起了那则传说,传说里,圣诞节那日,在槲寄生下的接吻,能得爱人的心。 “居然还活着吗?” 此时,路璨脸上的笑意已全然消失,眸底的水光渐渐结成了寒霜,冷冽逼人。 “念念,你还记得六年前吗?”路璨声音缓慢,几乎快要一个字一个字地从齿缝间蹦出来,“就是五年前的圣诞夜,你从景泰阁哭着跑回来的那个时候。” 话音未落,不过呼吸的须臾间,夏念之的脸色惨白,路璨没头没尾的,突然提起六年前,两千多个日夜,多么久远且漫长的一段岁月,记不得? 不可能的。 “路璨,旧事重提,就那么开心吗?” “当然开心,毕竟那天晚上,槲寄生下,你接受了我的告白,答应愿与我共赴白首之约。”路璨似乎陷入了回忆,神情迷茫又惑然,“哪怕,其实那时候,你喜欢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行了。”夏念之面无表情,嫌弃:“翻旧账没意思透了。” 路璨没有停下,继续忆往昔,也不知到底是他自己,还是夏念之的傻逼岁月。 “其实我装聋作哑那么多年,但事实就是事实,无法否认,更不能谈忽视。” “今日时常回想,或许,根本没有所谓的情深厚意,我不过是那时候,对他求而不得的念念,退而求其次的第二选择,是迫不得已,是无可奈何。” “路璨,我不想听了……” 夏念之的脑海很乱,她试图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可是面对此刻俨然恢复成了冰美人的路璨,要做到,实在是太难了。 路璨知道她这辈子最大的秘密,甚至连同六年前,她这辈子最大的耻辱,他都了如指掌。 “如果只是为了这般羞辱我,你赢了,我承认你赢了这局,高兴了吗?满意了吗?” “这件事情上,我倒是宁愿我输得彻底,一败涂地。”路璨声音依旧温和,话锋却是一转,问:“念念,我很好奇,你当年答应和我在一起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同情我?可怜我?” “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觉得是同情、可怜?” 夏念之极想笑,事实上也笑了,唇边勾着抹极深的弧度,媚眼如丝;但若细看,会发觉里头有泪花,不过她藏得好,哪怕真瞧见了,也会以为是店内暖黄的灯光,恰好落在她眼里。 “看来路璨你今日,是打算兴师问罪喽?” 可轮得上他吗?对她指手画脚,评头论足,冷眼嘲讽? …… …… 盛家俩兄弟,盛痕和路璨,真不愧是同胞手足,羞辱人的手段方式,都如出一辙。 夏念之握紧了唇膏,手却颤得无可救药,她搭上左手,装作若无其事,边侧身整理化妆包,边问:“你深闺怨妇似的嘚嘚嘚这么一堆,中心思想表达了什么?我拿你当替身?” 因为焦急烦躁,夏念之的语速比之平常快了两倍不止,机关枪似的扫射,厉声质问。 “不谈其他,单说婚约。路璨,三年前,是你于众目睽睽之下亲口所言,宣告天下,为了心中挚爱沈冉冉,将我狠狠地甩了,如今,还来纠结这些,有意思?!” 话落,夏念之揉着太阳穴,只觉得脑仁疼得厉害,跟电钻正嗡嗡嗡地往脑袋里头钻似的,所以现如今,他们是在互相追究那段感情关系里,谁不够忠贞? 可路璨何尝不是,哪怕再喜欢,于路璨他们这些人而言,爱情从来不纯粹。 他们两人订婚时,盛大隆重,整个平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后来路璨前脚提出婚约解除,后脚便能与沈冉冉举办订婚宴,哪怕对外隐瞒,亦是三媒六聘,敬告宗祠,给足了沈冉冉身份体面;几年过去,路璨却扭头,莫名其妙地又跑来她这个前女友面前,纠缠不清。 夏念之不得不怀疑,路璨怕是闲了,来这里找她乐子,所谓的幕后推手,也只是借口。 真是,笑话至极。 夏念之不愿再想,只觉得今日来这一趟,大错特错,无论路璨目的究竟为何,搅和在其旋涡中的他们三个人,无一例外,他们所有人都是,分外可悲。 夏念之起身欲离开,路璨捏紧了手把,手背青筋暴出,看着十分恐怖,但他的声音依旧淡淡,只是此时多了丝冷气,只听他问夏念之,就算有人试图暗箭伤害夏氏,也无所谓? 夏念之不想纠缠,离开的脚步没有停下,路璨笑得自嘲,朗声解释。 “《走进贵圈》属于紫荆台制作播出,但其节目背后的投资合作方,是华盛传媒;节目播出后,网络上节奏跟得最快的几家营销号,也隶属于华盛传媒;或许,我换个说法,你能更好地理解,华盛传媒究竟是一家什么公司。” 至此,路璨猛然收声。 夏念之已然到了门边,临门一脚便踏出去,离开蛋糕店,不用管路璨所言,但她还是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就势靠着门框边,面色不虞道:“你早点切入正题不就好了,华盛传媒吗?挺有趣的,继续吧。” “原本,章远接下这档节目就足够奇怪,何况内容也太过火,我便查了查林嘉茵,还有这档在她手上火起来的八卦访谈节目。” “后来我发现了上面跟你说的那些。”路璨拿出一叠文件,啪地甩到了夏念之的面前,示意她翻开看看:“华盛传媒,三年前由盛痕亲自批准成立,S·M集团控股60%,李贺控股40%,但李贺其实也不过就是个挂名的,最终决策权在谁的手上,一目了然。” 原来其中还有这层关系,半蹲着的夏念之将文件合上,手覆着身旁的花架,深吸了口气,良久后才撑着花架站起来,强拽理智,默念偏听则暗,绝对不能完全相信路璨所言。 “若华盛传媒与S·M集团有关,《走进贵圈》没有道理做出损害合作方总部顶级艺人形象的事情来,何况,口说无凭,你要我如何相信你?” “念念,你还是这么天真。”路璨摇摇头,缓缓道出了真相:“我不是他们的目的,访谈中被反复提及的你,才是。” 路璨望着夏念之,明明准确无误地击中了目标,但他丝毫没有感受到快乐,不该是这样的——夏念之面无表情,看起来好像根本不受他所言的影响。 “华胜传媒竟敢在一家上市集团大股东的头上动土,没有华盛大老板的命令,下面那些打工的谁敢?但凡中间出了纰漏,被夏氏逮住不放,凶狠反击,他们跟上面的人都没法交代。” 夏念之缓缓将视线从屋内的槲寄生,挪到了路璨的身上,他也正优哉游哉,好整以暇地看着夏念之,等着她接下来的反应,甚至,她看到了他眼底有些雀跃的期待。 是了,活该她被骗,被耍得团团转。 …… 夏念之心底明镜儿似地清楚,《走进贵圈》那档节目播出后,影响力所覆盖的范围,绝对不是单凭着她一个人便能控制得了的,参考当年路璨那厮在颁奖典礼上的突然求婚,造成娱乐圈粉圈地震的结果来看,舆论会极其糟糕。 果不其然,节目开播过半时,夏氏公关总监就已经迫不及待,往她的邮箱里面堆叠了一封又一封,关于网民们节目观后感的邮件;节目结束后,公关总监又深夜来电,支支吾吾说起网络传言,说起营销号的所谓业内人士真相爆料。 原本她极庆幸,幸好,在她束手无措时,盛痕出手帮她解决了困境。 可谁能想得到,拯救与毁灭,极可能皆是同一人。 夏念之气急攻心,喉咙涌上的甜腥充斥着整个鼻腔,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她受不住了,自欺欺人,佯装岁月静好,到底也是没能躲过。 “但,我也该向你道歉,那些网上闹事的,终归其中有部分是我的粉丝。”路璨抱歉:“鉴于她们对你的谩骂诅咒,言语攻击,实在过分,我很对不起。” 夏念之看了路璨一眼,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有路璨的粉丝,以业内人士身份在网络上爆料,声称《走进贵圈》重提‘路璨初恋’这一话题,是夏氏和节目组的串谋合伙,意图利用路璨的国民度和顶级流量,为《连理枝》博眼球,恶意炒作。 也不知道该赞叹网友们想象力丰富有趣得紧,还是该责怪这些年,娱乐圈那些层出不穷,花招频出的炒作手段,将网友都变成了‘狼来了’里的羊,个个是绝佳的阴谋论者。 …… 夏念之仍旧依靠着握紧花架木柱,才站稳了,然而此时浑身汗如雨下,难受得很; 路璨望着她,本以为很快,面对盛痕欺骗利用真相后的夏念之,便会崩溃得彻底,继而他加以安慰,多好的依靠戏码,然而路璨细细打量,却发现了夏念之的不对劲。 夏念之浑身在发抖,明亮的眼神更是失去了焦距,茫然地四处望,就好像是,看不见了。 路璨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是他自己大惊小怪了,夏念之从小身体康健,感冒都不常有,怎么可能短短几分钟内,便患上失明症状,双手紧握成拳,路璨十分勉强地,才克制住立即冲上前安抚夏念之的念头。 于他而言,今天最重要的事情,是杀一个人,一个与他血浓于水,却命定为宿敌的男人。 无论发生何事,他都没打算就此放过盛痕——夏念之心中,完美无缺的盛痕。 “无论是纸媒还是网络,关于咱们两人的新闻已大部分被撤销,偶然有极个别沾了‘路璨’与‘夏念之’这些字眼的,也都只是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路璨再进一步,所言,直接将夏念之往悬崖边再推了一步:“短短一夜之间,便翻云覆雨,颠倒乾坤的人也就是盛痕了;想来,他在你身边表演出手相助了吧?感动吗?” 默默闭上眼睛,夏念之心下钝痛,此刻,她满嘴巴里都是血腥味,挥散不去,连喘气都费劲得很,问得很是无奈:“路璨,你非要如此咄咄逼人吗?” “念念,良药苦口利于病,我这是为你着想。” 闻言,夏念之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视力恢复了些,只是仍覆着层黑色雾气,有些模糊不清,昏昏暗暗的;至于一米之外的地方,便是更加彻底地瞧不清楚。 她颇可惜地摇摇头,路璨见了,什么话也没有说,只默默地起身,走向她。 盛痕必须死,他定要让盛痕,从夏念之的心底里灰飞烟灭,化为乌有。 何况当年,盛痕他可没有顾忌着兄弟之情,适可而止;若不是他步步紧逼,穷追不舍,他又怎么会走至绝境,甚至沦落到一无所有。 思及此,路璨一字一句,道:“六年前,他所做所说,你莫不是已全然忘得彻底干净了?” …… 文艺范儿极浓郁的蛋糕店内,老板早就不知道溜达到了哪儿去,周遭俱是死一般的沉寂,夏念之听着唯有她自己的呼吸声,以及疯狂的心跳,她拼了命的克制,却还是跳得肆无忌惮。 朦胧感极强烈的视线中,陷入路璨那句讥讽的夏念之,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人在靠近。 昂贵的手工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脚步声很轻,气场却特别——温和如水,但又夹杂着如冰的冷冽,直至在她面前不过半手臂的距离停下,而后未待她反应,便被那人搂进了怀里。 一切来得猝不及防,吻准确无误落下时,男人身上独有的暖香萦绕鼻尖,那是檀木与香草的精华凝结,闻着柔和,攻击性不高,然而随着男人的强硬动作,莫名使得人恐慌。 闷雷骤起,从远处传来,接二连三,震在心尖上,而后,夏念之的耳边听见了雨滴落地的声音,淅淅沥沥,夹杂着呼啸的风声,如野兽般叫嚣着拍打门板。 雨夹雪,最是凄冷。 指尖开始变凉。 …… …… 从无边际的落寞中,夏念之回神后,便在路璨的禁锢中,剧烈挣扎起来——沈冉冉曾说过她是个祸害,又婊又贱,分手了还总是扒着路璨不放;每每那时,她都能一笑置之,骄傲地仰起下巴,毫无畏惧丢给沈冉冉一记来自灵魂深处的白眼。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她坦荡磊落,沈冉冉口中的事情,一件未做。 然而眼下,路璨这般,日后沈冉冉嘴巴再不干净,她怎么好意思继续翻白眼呢?多可惜! 何况…… 巷子斜坡处,那辆眼熟的红色法拉利;偌大遮阳伞下,体质瘦弱的西装男人;这两幅画景,一点点在她的脑海中清晰。西装男人是谁?法拉利的主人是谁?所有的疑问,更是在闪电刺破乌云,划过夏念之视线时,灵光突至,如梦初醒。 夏念之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然而抵在路璨胸膛的手力气不大,与他推搡许久,路璨稳如泰山,纹丝未动,急得夏念之鼻尖一酸,差点便哭出了声。 悄然之中,路璨的右手桎梏着夏念之的腰,左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一路攻城掠地,动作蛮横且强硬,哪里还有半分曾经那个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身影。 因为视力有碍,夏念之只能毫无章法地胡乱挣扎,然而她察觉到,有人在不远处看着她,那人的目光哀怨狠毒,恍若无底深渊里伸出来无数双手来,拽住了她的脚踝,将她往下拉。 丝丝凉气从脚底板升腾而起,延着双腿,叫嚣着往上,直奔心脏位置。 手机是在这时候响起来的,如利刃般划破黑暗的光,直扎在夏念之的心口上。 薄如蝉翼的睫毛颤了颤,眼角挂着的几颗泪珠便径直滚落,染湿了脸颊,夏念之狠下心咬破了嘴唇,瞬时,铁锈般血腥气味盈满了整个唇腔。 路璨吃痛,终是松开,然而腰间的手却固如磐石,丝毫不移。 夏念之眸色深沉望不见尽头,定定看着路璨,冷漠得极致,令路璨陡然有些心慌,他今日不该如此克制不住,到底还是急切了。 “……念念。” “‘自重’俩字知道怎么写吗?性骚扰是犯罪听说过吗?我可以告你非礼的,你懂吗?!” 话落,夏念之当着路璨的面狠狠擦了擦嘴角,仿佛那是什么肮脏东西,嫌恶不已。 路璨见了,原本尚有悔意的眸子,眼神愈加冷冽,浑身浓烈的戾气如修罗。 路璨一把拽住了侧身略过他,欲拿包离开的夏念之,“我碰你,是不自重,是性骚扰,是非礼;盛痕呢,他有什么不同?你就那么纵着他?!” “……呵。”夏念之笑得讽刺,不答反问:“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手腕上传来的力道不断加重,恍惚中,甚至能听见骨头被捏碎的咯吱响。 夏念之死死咬牙硬忍着痛呼出声,从齿缝间憋出一个冷笑:“路璨,再不放手,你猜,明天平城日报的头版头条,会是什么?” 话落,半晌,两人均是沉默以对,似乎打算在这片无声的对峙中,一战胜负,决出高低。 …… 透过玻璃窗,可见到屋外,远处,不知何时竟是悬了无数的黑云摧城,叫嚣咆哮。 天地间雨幕苍茫,雨滴瓢泼在蛋糕店的窗户上,顺着玻璃纹路汇成了一条条小溪流,最后没入窗台藤蔓的根部,爬山虎探出个小脑袋,瞧见阴郁狠诀的两人,咻地一下没了踪影。 手机铃声锲而不舍响着,誓不罢休的样子。 夏念之却见路璨再次朝她逼近,她往后退,路璨朝前进,直至她抵上藤椅,再无退路。 “六年前的圣诞,那棵槲寄生下,我信了我们的天长地久,白头终老。”路璨的嗓音极富有磁性,在夏念之耳畔缓声道来时,更是诱人心神微荡,“至今,我仍旧相信,从未变心。” “但你呢?你呢?” 或许是刚刚手腕的疼太极致,夏念之的视线反而澄澈了许多,她亦是终于看清楚了此刻,路璨的神情,哀戚,悲凉,像是被抛弃了许久,找回家来,委屈又不甘地想要问个理由。 为什么,抛弃我? 可事实上,被抛弃的那个人是她,受害者是她,该控诉和责难的人是她。 “我已经接受了结局。”今天花费在这间名为白海的蛋糕房,时间够够的了,夏念之看了眼掌柜台后的挂钟,离预约会面的时候没剩多少,她该离开了。 夏念之尽量尝试着缓和两人之间,已经完全僵硬的气氛:“你还有什么可不能接受的?” “我为什么要接受?这本来就不属于我的命运。” “可这是我的人生!” …… 话音落下,随之而来的是轰隆巨响,一声接着一声,络绎不绝地砸在心头。 路璨颇为惊讶地望着夏念之,见她敛容正色,如旁观者,无言看他。 他的心底陡然生出一丝绝望来,或许,被困囿于过去,仍眷恋过往的人,只有他自己。 “你什么都不知道。” 路璨低声喃喃,双眸逐渐变得阴沉,他想到了当年付出的那些代价,然而,潘多拉的盒,薛定谔的猫,若揭开谜底,后果便难以预料,他又不得不保持沉默。 夏念之继续沉默着,她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自然便对路璨的话,没有过多的细思深想。 她往窗外望出去,此时她所站的位置,虽然角度刁钻,却是将蛋糕店外的小巷看得一清二楚,风狂雨疾,暴虐而至,遮阳伞摇摇晃晃,终是从杆子中间折断,破败地瘫在墙落。 至于原本坐在伞下的那人,却是丝毫未有动弹,豆大的雨滴砸在他的身上,浑身湿淋淋的,不由得便令夏念之觉得有些可怜——或许盛家的痴情全由盛老爷子落在了盛夫人的身上,否则怎么盛家的两兄弟,一个赛一个的风流潇洒,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那套。 可惜,过犹不及,更显冷情凉薄。 “路璨,你又何尝万事皆知?” 话落,夏念之试图将手腕从路璨的掌心抽出,奈何仍旧没能成功。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因为是正月里,所以不想在言语太过刻薄,加之刚才路璨的动作的确是吓到了她,此刻店里仅剩路璨与她两人,若是出了任何意外,她决计是逃不过。 思及此,夏念之便收敛了满心的不渝,佯装温声道:“路璨,今日赴约,我只是为了你口中所谓的‘幕后黑手’,既然此时我已经知道了其中内情,剩下的事,便自有分寸。” 无论今日路璨告诉她有关华盛传媒的事,抱着何种目的,事实确实明白地摆在了眼前。 《走进贵圈》节目胆敢扯着她赚收视,原因拢共也不过些许,要么最开始,便是盛痕作为华盛的大老板,首肯了节目内容,给了手下人底气招惹她;要么期初,盛痕仅事先知晓节目内容而已,但节目效果的确很有爆点,因而袖手旁观,眼见节目播出。 然而无论哪种起因,最终结果不过是,她被众人嗤笑,惹来不小的风波,给夏氏招黑。 思及此,夏念之不由得苦笑,事实证明,昨晚上乱七八糟的心跳,倒是她搞笑地想多了,平白地对盛痕的出手相帮,感激涕零,感恩戴德。 夏念之抬头看向了路璨,连亲兄弟的台都能拆,他的的确确是变了,如今相处时的阴郁和森然,比之小时候那个沉默寡言,腼腆怕生的冰美人有过之而而无不及,更加令人不舒服。 话落,不待路璨有所反应,夏念之继续道:“时候不早,我需要先走一步。” 路璨闻言,却是皮笑肉不笑,阴郁地再次逼近了夏念之,吓得她惊慌得想跑,“分寸是什么?你还是在继续纵容放任,甚至是姑息他的作恶!我不得不服了你啊,念念。” 眸底是隐忍的怒意和杀心,路璨看向了角落处的那一株绿植,少年时费尽心思移植过来的一株绿植而已,本来以为平城的气候不适槲寄生,谁能想得到,多年后,它竟然还是如此生机盎然,朝气蓬勃,静静守着这间蛋糕店,属于他与夏念之整整六年的韶光年华。 暴风骤雨还在继续,清刷着路外青砖上的细碎烟尘,书架边有面镜子,正好对着路璨与夏念之,便好像画框,正正好地将两人圈在了里面。 角度借位的原因,看来便像是风雨之中,夏念之主动拥着他,孤独的两人互相扶持依偎。 时隔六年,兜兜转转,槲寄生还在这里,他们也又回到这里,难道不是老天爷的安排?路璨下了决心,沉声:“澳城医院时,我的提议还未过时效,你可以重新考虑。” 夏念之怔住,澳城医院时,路璨的确提了那诡异的重新来过,没成想,她已然拒绝,路璨今日却又旧事重提,在此事上纠缠不休,他到底想如何? 惊雷劈过乌云,夏念之的脑海中念头闪现,难道她身边有什么东西,值得路璨惦念? “重新来过?”思及此,夏念之心中有了计较,佯装真的将路璨的提议放进了心里,仔细斟酌过那般,她眉眼间似有动容,又喃喃了遍:“重新来过?” “是,槲寄生也会庇佑我们。”路璨语带诱意,“余生好长,我们最合适。” 槲寄生含义再浪漫,追根究底,也不过是株植物罢了,哪儿承载得下‘两人一生,真情实意,携手终老’,区区十二字的千钧重。 何况世间万事,不过一言以蔽之,我愿,无不可为之;我不愿,万般皆不可。 比之破镜重圆,旧梦重温,更加是你情我愿。 夏念之明白,也深信,可眼下她身处的境地容不得她随便答应拒绝,因而,夏念之只好摁下心底所思所想,继续装作茫茫然,犹豫道:“你让我考虑,那我便要看你的态度。” 既说了很多,也什么都没有说。 “念念,你说真的?” 夏念之捏紧了手包,看着大雨中那位黑西装男人起身,径直转过身来,黑色礼帽罩住了大半的脸,但已经猜到那人是谁的夏念之,不过是‘真的’两个字而已,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气氛陡然变得有些暧昧,被路璨温柔的目光凝视着,夏念之早已习惯谎言——无论属于她亲口所言的,或者是别人送她的,于是乎,她坦然回视。 这下子,竟让心有怀疑的路璨更加信了几分。 手机铃声在风雨声中依旧在响,但不十分明显,反而像个气息微弱的孩子,明明奄奄一息,却是靠着坚持不懈的劲儿,挣扎着想要继续活下去。 这通电话从始至终,虽断断续续,但也有了大半小时,不知来电人是谁,究竟有何急事。 夏念之看着路璨,心底已然开始盘算,若是她都将感怀旧情的戏码演上了,路璨仍旧不肯放手,那就别怪她寻到机会离开这里后,下死手黑他。 念头刚冒出,路璨倒是爽快,干脆地松了手,示意夏念之先接电话。 路璨面无表情,夏念之摸不准他下一步究竟想要做什么,是否真的打算便如此放她离开,但扫了眼来电显示人的名字,心事不免又重了几分。 …… “中午回来吗?” 电话那头有些嘈杂喧嚣,听声音,似乎是电视主持人在播报新闻,当然,还有时询正高声朗读着些什么,而向来重视私人场所要保持沉静安谧的盛痕,却丝毫不见怒气,只听他语气淡然,又添了句:“中午没饭吃。” 原本,夏念之是打算等会儿赴约高顿酒店时,替两位赋闲在家休息的大佬们,定些味道不错的料理,再吩咐司机送回家的,免得盛痕和时询这俩人饿死了,她罪过就大发了。 不过现在,饿一顿也不会真死,就这样吧。 至于时询是被牵连的,她回去时,再寻机会弥补便好。 “不了,我还有事。”顿了顿,夏念之嘱咐:“还剩下些饺子在冰箱,你们将就着吧。” 盛痕语气颇为认真,径直道:“我记得,食神轩有道蟹黄鲜菇还不错。” 话音未落,时询的点菜声便作为背景音传到了夏念之耳边,“还有酥炸鲫鱼、雪衣虾仁、鸡肉拉皮卷、百花酿鱼肚、脆皮菠萝球、雪冻杏仁豆腐、广肚乳鸽、乌龙肘子也都不错。” 夏念之:“……” 报菜名吗?你是艺人啊亲,身材管理也被你吃了吗? 只听夏念之沉默许久,电话那端的盛痕却是悠然然,肯定了时询关于美食的眼光。 “我觉得还行。” “我觉得不行!”果然民以食为天,早上的磨刀拔剑是在玩儿吗!?若为美食故,恩怨皆可抛?!夏念之默默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浅笑轻言便给拒了:“忙,先挂了。” …… 夏念之眼疾手快,摁掉了通话,抬眸,却见路璨已然拿着伞,一副要送她离开的准备。 见夏念之疑惑,路璨解释:“你要的态度。” 夏念之敬谢不敏,她可不敢,那人至今还在外头的大雨里等着,路璨却亲自喂为她撑伞,依照她所知的那人脾气,等会儿巷子里碰上,她被撕成碎片都是轻的,说不定那人便像前几天那般,当场再来一刀戳死她也不是没有可能。 幸好,路璨没有坚持,夏念之紧步离开,临到门口,顿住脚步犹豫了半晌:门口的竹筒里有四把雨伞,老板一把,路璨一把,剩下两把其实刚刚好,不过,这到底是拿还是不拿呢? 最终,还是不忍心占了上风,夏念之拿了两把伞,便头也不回,走进了雨里。 —— 风声雨声,嚣张疏狂。 经过小巷子拐角处,夏念之将伞置于墙角,而后略微停顿,朝巷子的另一端远远地望了眼,那身着黑西装,戴着黑礼帽的男人背对着她,浑身湿透,显得更加消瘦; 虽然不是她本心,也不是真相,然而刚刚蛋糕屋内发生的一切,对雨中那人而言便是亲眼目睹了场出轨的默剧,推己及人夏念之有些不忍心,继而想到之后她所要做的事,头更疼。 怕是接下来那人要对她动手,她也没办法理直气壮了,毕竟,为了弄清楚路璨究竟想如何,所谓‘扒着已有婚约前男友’的指控,她是真的脱不了干系了。 于这种事上无可奈何的感觉,真算不上好,夏念之撑伞站于雨中,与那人隔着厚厚的雨幕无声对视了会儿,才转身欲走,然而刚动,不经意间却瞥见了那人勾着嘴角笑了起来。 “夏念之,我要亲手毁了你。” 此时天色昏暗,那人纯黑的装扮如地狱深处爬上来的幽灵,在剥落的灰墙边缘游荡,阴测测的,渗人得紧,这下夏念之没有犹豫,立刻转身离开。 可说这话时,那人的笑,却让夏念之记了许久。 —— 下午有事这句话并非托词,那天在电影院机缘巧合地看了安逸主演的那部电影,回到家时,夏念之便向布莱坦诚了她的全部想法,请布莱帮忙私底下联络安逸见个面,也多亏了身边有位能力卓越的死党,她与安逸见面的时间地点,很快便敲定了下来。 地点定在高顿酒店五楼的咖啡厅,据说那里有全平城手艺最好的拉花师傅,还有老板亲自从牙买加人肉带回的蓝山咖啡,也是凑巧,夏念之喜欢蓝山,安逸也喜欢。 难得遇见同好之人,想必会面时的气氛该不错,夏念之颇有些期待了。 …… 然而,世间事便是这般巧合,电梯里,夏念之倒是与一位倾城美女,来了个不期而遇。 “夏小姐诶,真是凑巧,你也到五楼?” 夏念之微微点头示好,抬眸时,却不经意间瞥到了美女右手无名指上的硕大鸽子蛋钻戒,造型别致,盈烁生辉,照着电梯顶部的白炽关,真真是要闪瞎人眼。 其实,本来若只是钻戒也没有什么稀奇,按照白琳如今在娱乐圈的咖位,片酬水涨船高,也不是买不起,然而此枚钻戒却与寻常珠宝有些不同之处——在去年的南省慈善基金拍卖会上,有枚唤作‘天使之翼’的钻戒被伯纳集团老总张翰以两千万元高价拍走。 那时候,拍卖会后的慈善晚宴上,诸多贵妇名媛们都在好奇,张翰大手笔拍下的钻戒,最后会戴在哪家千金的手指上。没想到,此刻答案很显然,戒落白琳。 看来,白琳很可能就此登堂入室,夏念之暗躇,她倒是得对白琳更有善意些,毕竟,夫人外交这种东西,指不定什么时候便派上了用场。 电梯缓缓上行,被千万粉丝视作白月光的女神白琳倒是自来熟,热络地拉着夏念之聊《连理枝》剧组的趣事儿,聊到好玩的地方,还提了句时询,表示十分欣赏时询那种认真又刻苦的劲头,而且,人的确是十分帅气,难怪那么多小姑娘喜欢。 “现在的娱乐圈啊,跟菜市场似的,什么蔬菜瓜果都往里装,也不看看那究竟是西红柿还是圣女果,哎呀……”白琳摇头,颇有忧国忧民的架势:“还有那些鲜肉小花,略微演了那么几个端茶倒水的洗脚婢角色,便敢说自己是演员,跟笑话似的。” 虽然白琳说话尖酸,但也没说错,大环境是这样,夏念之听得有趣,觉得或许是她想多了,白琳看着也不像是那么没有脑子的人,敢动往张翰头顶刷绿漆的念头。 “我本来以为爱豆都靠脸,不过见了时询,像时询那样,有天资又肯努力的,难得哦!” 白琳的热情令夏念之有些不适应,但既然已经如此盛情地夸赞了时询,作为经纪人的夏念之与有荣焉,便也坦坦荡荡地受了,微笑道:“琳姐您是前辈,时询他呢,还是新人,将来如果有失礼之处,还请多多担待,也希望日后,您在演技上面,多带带他。” 商场那日,夏念之偶然在时询手机里瞧见的门牌号,或许真的就是误会一场,而且白琳出道这么多年,绯闻缠身,丑闻却没有,想来品性也不会差劲到哪儿去。更何况,张翰连如此贵重的戒指都放到了白琳指尖,或许真心实意的恋爱也未可知。 如此想来,夏念之不喜生人靠近,偏白琳又凑过来聊得不亦乐乎的那点不适应,也算是勉强忍了,不过,白琳却突然邀请夏念之共进晚餐。 “晚餐?” “是啊,夏氏美女经纪人夏念之的大名我可是早就如雷贯耳,很久了,这个娱乐圈里,很久没有碰见夏小姐这么有趣的人了,大家认识下,交个朋友?” 如雷贯耳?怕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吧? 夏念之心知,她这些年来好名声是半点没挣到,倒是靠脸这种毫无技术难度的,得了个美女经纪人,不过也没啥用,因而白琳这般说,她一时也拿捏不准,白琳到底是何用意。 “怎么,夏小姐这是嫌弃了,不愿同桌用餐?”白琳陷入回想:“那天夏小姐你来剧组探班的时候,我就觉得夏小姐你,不是很愿意搭理我呢。” 提起那次探班,夏念之倒是突然想到一处特别的发现,白琳与宋澄的关系,似乎并不似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亲密和睦,姐妹情深,至于原因,倒是可以一探究竟。 “怎么会?像琳姐这么漂亮又直爽的,我怎么会不愿搭理?”夏念之笑意盈盈:“上次恐怕也是我表情管理不当,才会给琳姐你这种不好的感觉,不过这次,真是已经约了人。琳姐这么重要,我怎么好意思请你吃饭,却不是专门的呢?” 闻言,白琳哈哈笑开来,道:“那我就等着夏小姐的电话喽!” 叮…… 电梯抵达五楼,梯门打开后,两人走进咖啡厅,夏念之与白琳道别,正欲转身时,却没想到宋澄也在,咖啡厅光线最足的位置,靠窗,窗外风雨滔天,凄风苦雨的;窗内却是风平浪静,温暖如春,暖灯的柔黄光线倾斜而下,落在宋澄头顶,便如金色王冠般美好。 身后,白琳冷笑声响起,不屑道:“冬天到了,春天也不远了,真是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学习了,学习了……” 有那么一瞬间,夏念之都怀疑笑得正开心的白琳,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喜滋滋地鼓掌叫好,但白琳并未那般不懂分寸,仅仅是装作根本没有看见宋澄这号人,径直入座点单;见此,夏念之也没目标明确,目不斜视,走到最左边的位置。 “夏小姐,我是安逸,很高兴认识你。” —— —— 五楼咖啡厅受人欢迎,但今日客人却不多,夏念之入座半小时,靠近门口的那对闺蜜结账离开后,偌大的餐厅,便只剩下了三桌,分别是她与安逸、白琳与她的圈外好友,白色棉裙的高挑女人,最后便是宋澄与一位身着粉色西装的男士。 地理位置亦是很有意思,她坐最左边,白琳于最右边,宋澄正对着咖啡厅的藤蔓大门,颇有三国鼎立的感觉,只是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有三国混战的场面出现。 “夏小姐?夏小姐!” “嗯?”夏念之正想事情想得入神,安逸唤了两声,才将她从恍惚中拉回清醒,她撩了下刘海,道:“抱歉,我有些走神了,你刚刚说的什么?” 闻言,本就忐忑不已的安逸心底更是打起鼓来,她摸不准夏念之究竟想要做什么。 事实上,夏氏那位以霸道严苛闻名的女总裁布莱亲自电联她时,她还有些不相信,甚至以为是电话诈骗,毕竟,‘她的名字被夏念之注意’这件事,可是连做梦都不敢奢想啊。 “夏小姐,布总电话里也没有说得十分清楚,你看,咱们咖啡也喝了,甜品也吃了,干脆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吧!你看可以吗?” “我是来邀请你加入夏氏的,怎么样,够直接吗?” 夏念之单手托腮,含笑着眨了眨眼睛,半点不落地将她说完这话后,安逸的反应全部看在了眼里——只见安逸樱唇紧抿,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甚至双手更是死捏着杯饵。 安逸在焦虑和紧张,认识到这点后,夏念之皱眉,眼前的安逸倒是与传闻中颇有不同,甚至更准确点说,是判若两人——毕竟经历过与那位影帝的恋爱绯闻炒作之后的绯闻小花,面对她说的话,不过就是工作上的跳槽而已,竟还能这般惴惴不安,倒是少见。 夏念之笑意愈深,若这潜意识动作是真的,倒是有趣;但若是假的,那却会更有趣。 “夏小姐,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这是新的整蛊节目吗?” 话落,安逸瞄了眼周遭,整个咖咖啡厅内,光是大满贯影后便有两人,宋澄与白琳极少同框,今日齐齐出现在这里,说是偶然,鬼才信呢!安逸快哭了,她刚刚没有说错话吧?! 夏念之喝着果汁,暗叹,‘娱乐公司艺人忠诚度调查报告’,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她回家后,倒是可以与布莱商量商量,联合帝都台与各大娱乐公司,做一档有关旗下艺人面对高薪跳槽时,会有什么反应的综艺节目。 搞事情嘛,夏念之乐呵呵地想,她很拿手的,到时,绝对很有意思~~ 然而,眼见安逸弱小可怜又无助地盯着她,夏念之到底是下不去黑手继续逗她了,解释道:“放眼整个平城,我的综艺首秀出场费,目前还没有节目制作人出得起那个价钱。” “真的?” 夏念之点点头:“真的。” “哇呜!吓死我了啊!”安逸蓦然松了口气,揉着微红的眼睛,笑得颇不好意思,道:“夏小姐,其实,刚刚我怕是怕的,但还是有那么一秒,觉得不是真的,有点小失望呢……” 看来布莱给她的情报不错,安逸也想要进夏氏集团的门,与他们成为一家人,不过既然有此心思,那为表诚意,安逸就总得表示点什么,否则太简单得来的东西,总是不会珍惜。 “你最近上映的那部电影,我看过,演得很好,不过好像昨天就下架了,挺遗憾的。” 夏念之并未立刻接过话茬,只笑了笑,聊起安逸主演的那部电影,表达了下她十分喜欢安逸塑造的温时,以及那部电影明明本可以得到更多关注,收获更多喜爱。 夏念之颇为可惜:“偏偏,连个理由都给不出,便无声无息地下了院线,可惜了。” 难得她担纲主演的电影能够进院线上映,那么恰好又被夏念之看到,安逸心情激动,一下子便将好友的耳提面命抛诸脑后,左手挡着脸,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理由我是知道的,好像是说,这部电影的内容惹怒了某位大人物,含沙射影,便被处理了。” 闻言,夏念之心里咯噔了下,那日影院里,时询说得再明白不过,她自是明白那部电影究竟说了个什么故事,因而安逸的话可信度极高,然而到底是哪位大人物? 平城内富豪如云,但要真的说得上世家名门的,拢共也不过就那么几个姓氏,再加上能够将一部过审的电影说撤档便撤档,来头小不了,盛家其一,宋傅两家,再有便是萧家。 萧家主人曾调任澳城,且好色成性天下闻,因而嫌疑最大,但萧家涉官,再无脑也不会做出这种‘以权谋私’的事来,给政界对头留下话柄。 “那位大人物,你知道是谁吗?”夏念之装作八卦,好奇道:“好一桩桃色纠纷啊!” “这我就不清楚了,跟我说这件事的人,也只是含含糊糊听了一嘴。”没能回答上夏念之的问题,安逸有些懊恼,揉揉小手,提议道:“要不,夏小姐要真想知道的话,我再问问?” 那最好还是不要了,夏念之摆摆手,果断摘了安逸那冒险的念头。 既然那位大人物连一部未指名道姓,甚至打上纯属虚构标签的电影都不允许存在,那么安逸再继续纠察下去,只怕会惹上不必要的烦恼;而她有心要将安逸纳入麾下,到那时,麻烦只怕更会缠上夏氏,说不定亦会将那位大人物的目光招致时询身上。 …… 夏念之拒绝了安逸的建议,安逸见她十分坚持,便也不再提,但关于刚刚夏念之所言,安逸却是很想再问得仔细些,究竟夏念之刚刚的话,是轻巧玩笑?还是真挚邀请? 她总听人说夏氏的夏念之年纪轻轻,但眼光毒辣精准,看中的人都红得一塌糊涂,而且手段更是不一般,不过三年,就捧出了好几个一线大咖。 许多人都说,被夏念之看上,无疑是幸运的,资源和机会纷至沓来,走红登顶指日可待。 CK的时询,便是最好的例子。 小提琴声悠扬婉转,如夜莺轻和,安逸偏过头,往远处望去,玻璃窗上的华城万物,万家灯火,被雨水模糊成朦胧的剪影,像极了她脚下的路,灰雾弥漫,没有尽头。 娱乐圈里是需要人捧着的,到底怎么捧你,花样繁多,手腕琳琅,但关键的是,为什么捧你,世人皆功利,唯有娱乐圈为最极致。 安逸将视线往左边偏了点,见夏念之正无声喝着果汁,把弄手机,神情淡漠得似乎没有继续再提刚才话题的打算,她不由得想,此次见面,究竟会不会是她的机会? 不必再被人中途抢劫角色,不用忍受油腻男人的动手动脚,甚至无需拿她最在乎的爱情,来当做曝光度流量的筹码,最后,绝不再给那个疯狂暴力的女人,肆意凌辱她的可能。 安逸心底渐渐起了野心的念头,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夏氏旗下的练习生体系乃圈内公认的厉害,其中演艺部练习生更是多如过江之鲫,其中不乏美貌歌舞,身段潜质被称为天生尤物的,夏氏若想捧人,根本用不着找外援,何况找上的还是她——名声不好的绯闻小花。 然而,诚如好友所言,她再不花心思,便永无出头之日。 “你觉得,宋澄和白琳,谁的演技更胜一筹?” 安逸本就担心今日的表现不上相,不足以令夏念之冒着与S·M集团对簿公堂的损失,来接纳一个身负高价违约合同的二手新人,此时夏念之终于肯提问,她自是立刻严谨对待。 “两人获得的权威演技奖项不相上下,但若仅按照我的喜好而言,我还是更喜欢白琳一些。”安逸回想着她那些一遍遍观摩经典影片,学习演戏技巧的夜里,解释道:“白琳演谁是谁,宋澄演谁像谁,这便是两者间最大的区别。” 夏念之回复了布莱询问她晚餐菜单的信息,将手机倒扣着放在了桌面上,这才稍稍抬眼,嘴角含笑地扫过分别位于钢琴两边的两桌人,宋澄,白琳;没想到两人亦是看了过来,三人目光相对,平地起风,战鼓惊擂,刀光渐欲迷人眼。 她们这桌的说话声,宋澄、白琳是听不见的,夏念之对着宋澄挑眉,向着白琳浅笑颔首示意,关系如何,纵横联盟,她的意思算是表达清楚了,接下来,便看是事态如何发展。 思及此,夏念之敛了眼底的冷意,偏头看向安逸时已然笑眸盈盈,夸赞道:“一个是,一个像,你总结得倒是精辟简练,回味无穷。” 安逸突然夸,很是惊喜。 “不光点评精准,我倒是觉得你的演技细微之处,与白琳有些像。”夏念之看着她笑得温和,继续道:“先前,我看了些你以往的作品,数量的确是少了些,搜集起来费了老半天的功夫,但能欣赏到安逸你的好演技,也是劳有所得呦。” “说到演技,夏氏出了好多影帝影后!”机会难得,安逸见缝插针,死死憋着害羞,开口试探道:“不知有时间,能否上门向那些前辈讨教讨教?” “这我也不是本人,答应不了啊~”夏念之佯装听不听懂安逸话中潜台词,顾左右而言他,对安逸的演技大嘉赞赏不说,幽幽放饵,引诱着她:“不过,夏氏每个月倒是都会开演技研修班,为期三天两夜,若有机会参加,那可是获益良多哦~”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话锋一转,夏念之却皱着眉纠结了起来:“但S·M也是,怎么会埋没你这么一颗璀璨东珠呢?!据我所知,S·M手上的资源,可好多还空置着,没人用呢!” “我还只是个小新人,现在这样,已经是尽了最大力气努力争取得来的了。” 满脸写着‘无可奈何’的安逸在夏念之看来,还不够凄惨,此时安逸的处境有多绝望,将来面对夏氏的忠诚有多坚不可摧,两者正相关,她还得再等等。 “哦,怎么会是这样?”夏念之的惊讶装得极好,反问:“S·M家大业大,顾不过来,也是有的,不过有句话说得好,天道酬勤……” 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S·M集团的确有许多空闲资源,且各各来头不小,只是这些顶级资源若要分发出去,还得大老板点头;然而天道酬勤?据她所知,资源的下落早已被S·M的老总盛痕,安排得明明白白,其中一点,便是绝不会落到软萌单纯的新人手中。 —— 宋澄笑得温柔,打招呼道:“念之,这么巧。” 夏念之微笑,礼貌道:“是啊,好巧。” 氛围虽有尴尬,但也极好地被两人心照不宣地掩盖在笑意盈盈与体面问候中,但白琳干脆拉开椅子,往夏念之右手边径自坐下,眼角微挑起,哼了声,道:“呵,孽缘。” 话音落下,夏念之抿唇憋笑,电梯内与白琳的短暂相处,早知白琳性子豪爽直率,但这下,才算是真的见识了,连装都不懒得,她与白琳相视一眼,默默佩服。 “都是难得的缘分,何必计较那么多?”宋澄毫不在意白琳的嘲讽,挥手吩咐了侍应生端了两份甜点上来,“盛痕在此咖啡厅存了些特别食材,料理过后,专属这道口味最好,正好还剩下最后两盅,请你们两个尝尝。”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清香,甜点配色高级,卖相精致,连同小盅都由名家的陶瓷作品装盛,还未入口便占了色香两样,夏念之再次瞧了眼,心底扎盛痕的小刀已蠢蠢欲动。 白琳先尝了一口,扭头便用纸巾接了,连同整盅甜点倒扣在了桌上的收集盘上。 “和某些人一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中看不中用,虚有其名徒有其表。” 闻言,夏念之漫不经心戳着甜点的动作随之顿住,抬眸笑着看了眼宋澄,宋澄嘴角极轻地抽搐了下,但很快便恢复如常,眼角眉梢皆颇为惋惜,“唉,对牛弹琴,见识短浅,总归是上不得台面。” 闻言,白琳冷笑了声,与宋澄两人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会儿后,便不再说话;夏念之继续戳甜点,仿佛瓷盅里的甜点便是盛痕,默默地乐呵,因宋澄的出现而败坏的心情,好了许多。 安逸眼中的咖啡桌却又是另一番景象,在边上将三人偷偷摸摸地细细打量。 宋澄神色如常,柔风细雨;白琳高傲,微阖着眼帘,漫不经心;唯有夏念之尚算正常。 见此,她不由得暗自思躇,夏念之、宋澄、白琳这三人,随便两两组合,都不可能同桌用餐,谁知此时竟是全坐围坐于此间咖啡厅的同张玻璃桌喝下午茶。太过难得,娱乐圈一景,她合计该在门口竖块牌才是,收费围观之类,定赚大发了~~ …… 时间流逝,窗外的雨还继续,但雨势渐小,于天地间淅淅沥沥,轻声拍打着窗户玻璃。 夏念之偏头往窗外望,本以为宋澄与白琳靠近后,便会有场恶战于三人之间爆发,然而此时风平浪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倒是令人心生更大的困惑。 宋澄不提离开,白琳甚至又点了杯咖啡慢品,继续这般下去,怕是也没有任何意思。 思及此,夏念之拿手机给布莱发了短信,提示布莱再过个三十秒电联她,这般便有了理由,全身而退,也不失大家的脸面,然而短信刚显示已阅,宋澄却温柔地笑了笑,出声抛出了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问题。 “你们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 作者:十歌所写的《斯文不败类》为转载作品,斯文不败类全文阅读由网友发布。** ①如果您发现本斯文不败类最新章节,而又没有更新,请发短信通知我们,您的热心是对网站最大的支持。 ②书友如发现本斯文不败类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马上向本站举报。非常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③本斯文不败类仅代表作者本人的观点,与的立场无关。 ④如果对斯文不败类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到论坛发帖或发短信给站长,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⑤斯文不败类是一本非常好的书,为了让作者十歌能提供更多更好的作品,请您购买本书或VIP章节、或多多宣传本书和推荐,也是作者的一种支持和鼓励! 第八十五章:最基本的尊重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是夜,透明干净的玻璃窗外,浓墨挥洒而就的天幕下,大雪纷飞,如同星光坠落凡尘。 —— 雪下了整夜。 正月初三这天,清晨时分,雪停日出,一切尘埃落定。苍茫大地满是银装素裹,处处皆被初阳裹上了层薄金,如那古画中的仙女,纯粹又矜贵,美得很。 一大早,闹钟还未响,布莱便被空气中弥漫着的咖啡醇香给勾醒,迷迷蒙蒙,闻香下楼吃早餐时,却发现屋里的另外三人比她更早,已然整装于桌边用餐,但气氛似乎并不美好。 布莱不由得与夏念之对视一眼,好友却是满脸写着无奈,至此,布莱心中疑惑更甚。 俩小时前,《走进贵圈》节目组通过官方维波账号发布了声明——该节目全体人员,就最新一期节目中的采访内容及视频短片,所涉及到的隐私部分,向路璨和夏念之道歉。 声明一出,一场原本极可能蜕变成娱乐海啸的闹剧,加上夏氏公关部的运作,风波渐渐平息,至此时,网络上虽然还有些许营销号和粉丝在闹腾,但好歹网络世界里,闲言碎语,流言蜚语的,终于是安静了不少。 如此,事情算是解决了。 那么,如同这天,雪过天睛,晨曦朗朗,这几人为何还要面露郁色? 布莱边拉开餐椅,边不着痕迹地扫了眼餐桌上的三人,奇怪不已,这般暗潮汹涌,压抑沉默的氛围,刚刚发生了些什么?她瞧了眼备好的餐点,油条豆浆、清粥小菜,还有,煎饺和汤圆,花样繁多,荤素搭配,很是不错了,还有什么不满? 思及此,布莱再次瞧了眼夏念之,以目光无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夏念之心底悲痛欲绝,却是只能含泪闭嘴。 她不过是转身料理个早餐的功夫,回到客厅时,昨晚上还相安无事的盛痕与时询,却已然成了这幅剑拔弩张,针尖麦芒的架势,一派刀光剑影,恨不能用目光将对方扎死。 鬼知道这两位她惹不起的男士,究竟在她没有看顾到时,发生了何等惨绝人寰的交锋。 夏念之没话找话,故意开了个自觉尚算温和无害的话题,“我等会儿煮点饺子给新邻居送过去,你们觉得搭配点什么酱料比较好?” 盛痕面无表情,音调却是陡然降了几度,沉声,“醋。” 时询望着盛痕,冷笑了声,“醋!” 两位男士的答案竟是不约而同,此时纵然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字,却砸得夏念之头晕目眩,满脸懵逼,直感叹,倒也是不谋而合了,挺好,挺好…… 布莱将一切落入眼中,打圆场:“要不酱油、麻酱和醋一起都装些?念之你觉得如何?” 话音未落,左右齐齐射来两记眼刀,吓得布莱登时噤若寒蝉。 她不由得瞄了眼夏念之,却见夏念之淡定自若,神色如常地喝着粥,皱眉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连夏念之都不敢招惹这两位? 思及古话‘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布莱乖乖喝粥,安静如鸡。 不多时,令餐桌几人没想到,打破沉默的竟是向来惜字如金的盛痕。 “念之啊。” 盛痕悠然沉声,唤着夏念之的名字时,抬眼,寒风过境般,扫过斜对面的时询,开口后,话却是对夏念之说的,“等会儿,李贺会送些换洗衣物过来,你好生盯着他归置,不用特地寻其他位置,便如先前那般,放到主卧衣柜里,便好。” 闻言,夏念之默默敛眸,径直瞧着勺里的蘑菇鸡丝粥,沉默不语。 其实,她的心底有些虚,昨晚也不知怎地发疯,竟然便让盛痕在主卧里睡了一晚,幸好盛痕起的早,否则被屋里其他两人撞见了,后果大概也就天崩地裂那般严重吧。 “美好的早晨,从安静喝粥开始哦,盛先生……” 夏念之咬牙切齿地笑着,加重了最后三字,估摸着汤匙里的粥差不多放温了,这才往盛痕的唇边送,盯着他用完。 单独占据了餐桌半边位置的时询淡笑,直盯着夏念之喂盛痕喝粥的手,默默捏紧了餐桌下的拳头,唇边却是硬逼出了抹笑意:“念念,上次你帮我买的新睡衣在哪儿?新年穿新衣,睡衣总不能例外,你帮我拿出来吧。” 闻言,夏念之默默咽了口水,瞪着时询,恨不能狠狠踹上他一脚,这不作不死的熊孩子。 时询一记挑眉,倒是无所畏惧:“我记得,上次,新睡衣,就放在主卧的柜子里。” 夏念之猛地被口水呛住了,连连咳嗽,她完全不敢相信,时询竟然这般胆大,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至于作为围观八卦的专业十级学者布莱,对于导致眼前浓重火药味的缘由,她几乎已能揣测出七八分的可能,然而时询便也罢了,盛痕来掺和一脚,其中内情究竟为何,只怕是耐人寻味。 …… 两相默然地用完早餐,四人便各自忙活。 盛痕宣称昨晚太累,得补眠,便在其余三人神色各异的目送下,回了主卧; 时询愤愤然瞪了夏念之一眼,成功令夏念之陷入‘她是个大猪蹄子’的茫然后,挥挥衣袖,回房研究剧本,只留下稍显落寞的背影,惹得夏念之快哭出声; “我是不是伤了他?” 不,你是绿了他。 当然,这话布莱只敢在心底默默腹诽,那位姓盛的大佬近在主卧,若是被他听见,后果不堪设想,她拍拍夏念之的肩膀,说了声要去拜访几位夏氏的合作伙伴后,便拿了包,摇头晃脑地出了门。 都说家是温暖的港湾,夏念之却腹诽,这会儿她脚下的方寸之地,这温度怕是有些高了,更甚者,或许根本便是火山口,且蠢蠢欲动,在爆炸的边缘疯狂试探。 夏念之唉声叹气,却又无能为力改变现状,只好端着礼物,敲响了邻居家的门。 谁知主人家不在,只有位身穿蕾丝白裙的女保姆,和一袭燕尾服的男管家,两人看着有些上了年纪,但精神头很好,笑眯眯的,令人看着便想亲近。 但这也无法抚平夏念之颇为受伤的心——她本想着瞧瞧究竟是哪位‘人傻钱多’的富豪如此大手笔买下隔壁,现下是没有办法了。 正失望着,女保姆却是接过了乔迁礼物,万分感谢后,再三保证定会亲手交到主人手中。 那义正言辞,庄严肃穆的劲儿,惹得夏念之以为她送出去的那屉食盒里装的饺子,不是白菜猪肉馅儿的,而是翡翠钻石馅儿的,还镶了金边。 两人站在门口闲聊了会儿,夏念之便借口有事径直离开,下了楼,开车驶往约定地点。 …… 平城中环,皇后街。 玖拾记,一家以传统平城菜系闻名海内外的餐厅,夏念之进门,身着唐装的小厮迎了上来,将夏念之引到了三楼月字雅座,送上点心与茶水后,便安静地退了下去。 夏念之扫了眼屋内装潢,古色古香,最后将视线落到了一方雕花小窗户上,往外望,竟是满目的山色水景,湖光潋滟,青峰秀丽,美不胜收。 自从她家遭逢巨变,足有三年,未曾踏足此处,今日所见,时移世易,这一汪湖水,若是她爷爷还在世,怕是恨不得每日宿在此处,哪儿都不去,可惜,没有如果。 正失神,门口有声音传来。 “哎呀,迟到了!迟到了!” 这声音,应该便是姗姗来迟的周和。 闻言,夏念之摩挲窗柩的动作顿了顿,敛了愁容,微笑着回身,热情招呼道:“周哥可是大忙人,好不容易能聚到一起吃顿饭,还是在正月里这般喜庆的日子,我自然该多费心。” 周和,人人尊称一声周哥,这个外表看起来至多也就四十出头岁数的男人,实际上在圈子里已经混了几十年,演员歌手主持人,甚至是导演都曾涉猎,如今依靠《探险》节目,被称作国内综艺教父,而且,他与影视圈里某些德高望重老艺术家们的关系也很硬气。 夏念之暗躇,哪怕是为了接下来她的计划,也必须将此人笼络到身边来。 邀请周和落座,自我介绍,握手,闲聊客套几句,这时候,场面才热络起来。 “玖拾记可不好定位子,特别是这家老板还特别任性,逢年过节这种营业额高峰期,反倒闭门谢客,理由呢,做餐饮的也是人,也要回家陪老婆孩子。”周和感慨了一番,看向夏念之,疑惑道:“夏小姐的面子可真大,一出手便是月字房。” “周哥说笑了,这家餐厅的老板是我爷爷的多年故交,”夏念之笑得腼腆,不好意思道:“今天,我也只是借着自家爷爷的名头,求了半晌老板,这才得了专门开间雅座待客的殊荣。” 至于为何放着平城众多顶级餐厅不选,却如此费尽周折,甚至拉下脸,时隔三年,再次求上玖拾记的老板,那是因为布莱搜集的情报——周和曾私下与朋友说过,玖拾记的松鼠鲑鱼,最像他过世母亲做这道菜时候的手艺与味道。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多大来头的客人,自然要有足够与之匹配的宴客方式。 “夏小姐,这初次见面,便让你如此破费,真是不好意思。” “那我,等会儿得多吃点,才对得起夏小姐这番美意。” 夏念之微笑着颔首,示意小厮上菜,不多会儿,待菜品琳琅满目地铺了满桌后,夏念之招呼周和动筷:“周哥,你多尝尝这道松鼠桂鱼,玖拾记的名菜,味道极好!” 周和眼底的光都亮了,连连捻鱼,看得夏念之不得不承认,布莱的情报果然没错。 半晌,看周和吃得动容,夏念之这才逐渐开始将谈话内容转向主题。 “我听说,周哥想邀请我们家时询,参演《探险》?” “聊了几次,但时询忙于世巡,怕是没有档期。”周和满是书生气的白净脸上,划过一丝无奈,顿了顿,这才道:“也不怕夏小姐你笑话,如今啊,探险节目不好做,越来越多的同质节目,如雨后春笋冒出来,观众就那么点,蛋糕就那么大,几个人分一分,也就完了。” “周哥手底下的《探险》,开创了探险类题材综艺的先河,在国内举足轻重,您能邀请时询参加,那是时询的荣幸。”夏念之为周和夹菜添酒,话锋一转,认真道:“不过,没有档期也是真的,这饭呢,一口一口吃;事情,一点点做;也都是为了保障作品的质量。” 周和放下酒杯,呵呵笑了两声,他原以为这顿饭,夏念之是打算与他商量时询拍摄最新一期《探险》节目的事,谁知两人你来我往聊了几句,这内容,倒是越发令他听不明白了。 “夏小姐的意思是?” 夏念之浅笑着,深深看了眼周和,“如今流量为王,可观众也不都是眼瞎耳聋,猪糠吃多了,自然会知道美酒佳肴的好,我呢,就是想与周哥您,一起烹调出一道传世名菜。” “夏小姐的意思是,冠名《探险》?还是注资?”周和讽笑:“我可听说夏氏刚与伯纳集团十几亿投资了部电视剧,看来,夏氏真是财大气粗。” 小厮刚端了碗酒酿圆子上来,夏念之执着瓷匙,若有所思地搅了两圈。 “周哥,当年我年纪还小,但圈内盛传您与伯纳不合,这才放弃唾手可得的锦绣前程,转而创办《探险》,不知道这事,真假各占几多比例?” 话音未落,周和的脸色变了变。 夏念之将其看在眼里,明白她这是赌对了,当年周和被人背后使阴招,这件事与伯纳那俩兄弟脱不了干系,如今,倒是能很好地让她拿来用用。 “昨天夜里,我还听闻那路大影帝和夏小姐你的一些陈年往事,怎么,我也该好奇下,事情真假与否吗?”周和一时间心气不顺,语气也不由得不耐了些:“夏小姐啊,过来人劝一句,年轻人心不要太大,夏氏主营的是艺人经纪,节目制作这杯羹,不好分呐。” 周和越是跳脚,便越给夏念之信心,她淡笑了两声,放下手中的公筷,反问:“哈哈,周哥真能说笑,先不管我目的为何,难道,我刚才说的,有哪个字是不对的吗?” …… 美味佳肴在桌,紫檀香余烟袅袅,雕花窗外,有人乘船游湖,潋滟空濛。 夏念之稳如泰山,扫了眼腕间的手表,眼看着周和沉默以对的时候已过去了五六分钟,便知道,周和虽未出声答应,但心底却是默认了她所言有理。 果然,夏念之的目光刚从酒酿往上挪,便听周和出声,询问她到底有何具体打算。 “那么,既然夏小姐如此言之凿凿,不知道又有何高见?”周和面对夏念之,筷子随手一丢,叮地极清脆的响声,而后,听周和语气甚为不屑,道:“我洗耳恭听。” “犯不上高见,周哥你是前辈,咱们这顿饭,也就随意聊聊,切磋交换下看法罢了。” 话落,夏念之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份计划书,放到桌面,往周和面前一推,微笑。 “这是夏氏未来五年内,与周哥你的全方位合作,包括你名下制作的,拥有全部所有权的节目,当然,最要紧的还是《探险》,我们会在《探险》里面加上新元素。” 周和面露惊讶,翻开计划书,更是愕然,今日来赴约前,他所认为的夏念之,不过是夏霆西的孙女,俗话说富不过三代,夏氏落在她手里,他并不看好。 但今日所见,夏念之与传言中,放浪形骸,绯闻缠身的纨绔千金,很是不同。 “恕我直言,收视率低迷,总不好全怪市场,《探险》如今仍旧站在同类节目的顶端,起点不可谓之不高,但若是加入点新鲜的东西,说不定它会更加年轻?” 一份计划书,花了夏念之三年的心血构思,费了整个月的时间落成文字,在周和的手上,半个小时看完,而后,陷入长达整个小时的沉默。 湖上的游船有人在唱戏,二胡琵琶,吹拉弹唱,好不热闹;反而,将他们所在的月字雅座,衬托得更加静谧,孤寞;夏念之挥手示意小厮将早已凉了的菜品热了,再重新端上来。 却在此时,周和盯着夏念之,悠悠然,打趣道:“没想到,夏小姐对时询还真的是用心,别人都是绞尽脑汁送艺人上节目,到了夏小姐这儿,直接花大价钱,开创了档节目新单元。” 这下,轮到夏念之神色微变,脸上笑意未减,但眸底已然染了寒霜。 周和瞧了,却突然笑了:“怎么样,咱们的合作开始,舆论很有可能变成‘夏氏代表夏念之与旗下艺人时询的绯闻,由来已久,在平城闹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证据确凿。’,就算是这样,你也愿意赌这一把吗?” 周和看向夏念之,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夏念之耸耸肩,无所谓,眯着眼睛笑得像只狐狸:“谁又敢说,这不是事实呢?” 一顿饭吃到此时,也算得上是宾主尽欢,计划书后面附上的合同,周和大笔一挥,签了。 夏念之举杯,敬酒,仰头一干二净。 “夏小姐,你我虽然同属在娱乐行当里谋生存,山不转水转,早该遇见,但这次却是咱们初次相识。”周和亦干了整杯茅台,十分豪爽:“什么也不说了,相见恨晚,合作愉快。” “周哥,你人特别有趣,忘年之交,我是交定了。” 一顿饭吃完,夏念之费尽心思,算是与周和敲定了初步的合作意向。 回程的路上,她盯着最末尾的潦草字迹,攥紧了手里的合同,有些疑惑,不知道这是因为喝了烈酒,体温上升,还是因为其他,合同很是烫手,像要烧起来。 夏念之往背垫上靠了靠,半眯着眼睛,远目眺望,冬日的光倾洒得毫不吝啬,摇下车窗后,细碎额光影透过树梢落下,照得她浑身暖和和的,昏昏欲睡。 无论如何,接下来待澳城那边的准备工作一切就绪后,她的计划便能提上日程了。 心刚轻松了半秒,手机便惊天动地的响了起来,吓得夏念之瞌睡虫跑了大半,猛然清醒。 好吧,节目一出,多的是被路璨温文尔雅外表欺骗的人,也不介意再加上老板这一个。 夏念之自我安慰,她此行是为了亲眼见证路璨这人‘睁眼说瞎话’的技能无耻到了何种程度,如今她便静静地看他演,瞧瞧史上最年轻影帝的演技,究竟有多炉火纯青。 “老板,把这些甜点都撤了吧,来一杯橙汁儿就好。” 夏念之浅笑倩兮,食指指尖划过盛着精致提拉米苏的小碟子,往老板的位置推开,白瓷透净,衬着殷红丹蔻,有种纯洁又妖娆的美,她抬眼瞧了瞧对面的路璨,仿佛只是提起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声明,喜欢提拉米苏和香芋奶茶的,从来不是我。” 是路璨,亦或者说,是盛璨。 是那个爱穿白衣,笑起来温暖干净的阳光大男生;与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小一起长大,一日三餐,一年四季,分享过无数喜怒哀乐,如藤蔓般侵占她整十八年的记忆。 夏念之声称爱喝香芋奶茶,起初只是为了与路璨靠近,安抚他敏感的心思,这才事无巨细地应和着他,然而后来时间久了,次数多了,便也习惯成自然。 但,如今,她腻了。 夏念之满意地看着路璨瞬间变了脸色,陡然有种报复的快感,但如此畅快没过多久,便又觉得没意思,纠缠过去,无非显得她放不下,忘不掉,简直悲哀极了。 何况,更怕的是,沉湎于过往种种,更可能,反倒会中了路璨的诡计。 老板做生意多年,人精儿似的,眼看着无声中的气氛不对,两人之间看着和煦融洽,谈笑风生,私底下指不定如何暗潮涌动,刀光剑影,不死不休呢。 思及此,老板打趣着将桌上的甜点,麻溜利落地全收了,换上了杯橙汁儿后,便退下了。 …… “我下午还有事,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吧。”夏念之没有与路璨悠哉闲聊的打算,漠然道:“你再明白不过,我这趟赴约,究竟是为了什么。” 路璨自然清楚,然而他用所谓‘背后导演’的理由,才将夏念之喊到这个地方来,绝非仅仅真的是为她解惑。更重要的是,这家再普通不过的蛋糕店,于他们两人而言,极为特殊。 他与盛痕,这场不见硝烟,旷日持久的战争,终将走入白热化;至此,他需要更为强大的武器,显而易见的,世间能与盛痕能力匹敌的,仅有他与夏念之十八年的过往。 青涩懵懂的美好,亦能转化为杀人不见血的利器,且杀伤力堪比核弹,效果拔群。 “告诉你事实真相前,我想与你玩个游戏。”路璨手肘撑着藤桌桌面,双手交握,前一刻温和如水的眸子,此时陡然沉寂,如永夜的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就像,我们小时候那样。” 夏念之漠然依旧,冷冷地看着路璨,思绪却被记忆拉扯着,回到了过去。 …… 别看如今的路璨,锦心绣口、七步成章,优雅绅士,娱乐圈里公认的会说话;这厮小时候的性子,那是极其不好,半山别墅里同龄的世家名媛公子们,齐送外号‘冰美人’;棱角坚硬,低气压缠绕,浑身冒寒气,整个便是一移动空调。 偏生这空调还只怼着夏念之一个人吹,夏天便也罢了,烈日炎炎,倒是凉爽舒服了;但冬天,路璨往夏念之身边一戳,怕是对夏念之有仇,嫌弃她怎么还没被冷死,亲自动手来了。 高冷孤僻、寡言少语,总而言之,不爱与人接触,括弧,除了夏念之。 照理来说,路璨出身盛氏,背景强悍,盛老爷子和盛夫人对待小儿子,又是特别的照顾,简直是众星捧月,多少人抢破头都想和盛家小公子亲近,而且对照其他世家豪族的孙辈,本该养成个骄傲恣意、放纵不羁的世家公子哥模样,呼朋引伴,游戏人间。 谁知,却成了个精致的冰雕娃娃,束之盛家高阁,仰望众生,极难以靠近。 …… 这可愁坏了盛夫人,路璨的情况,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但总归,豪族世家里头的孩子,长辈总希望,人情练达,通透圆融,才是更好的。 于是乎,同样被家人疼爱宠溺着长大,性子养得成功与路璨脾气相左,生性爱玩爱闹的夏念之,被盛夫人委以重任;夏念之倒是没什么意见,盛家二哥哥辣么好看耶,冷就冷点吧。 至于路璨口中‘小时候的游戏’,便是夏念之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办法,教着路璨多笑笑,学着表达他的内心感受,无论难过委屈,亦或者开心欢喜。 说是游戏,其实规则很简单,倒像是夏念之与路璨两人的约定,若是需要时,只要在请求的前面,加上他们两人之间的专属秘密通关暗号,对方便得无条件回答问题,甚至,要求对方做任何事,都可以。 比如…… “‘二哥哥’,今天小胖被你吓坏了,下次他再过来的时候,我们笑笑吧,好不好?” “‘念念最好看’,唔,念念,你喜欢我大哥吗?” 至此,夏念之带着冰美人路璨下凡,食人间烟火气。 冰,终是融化成了一潭清池,温和无波,清朗雅致。 …… 现在想来,那个游戏很是幼稚,但的确,他们分享了无数秘密,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 …… 不知道哪里传进来的猫叫声,凄厉又尖锐,陡然间惊醒了深陷回忆的夏念之。 这边,回过神来的夏念之喝了口橙汁,靠着椅背缓神;那边厢,路璨提出玩游戏的建议后,也没有着急要夏念之给出回答,他漫不经心地搅拌着咖啡,神色不知何时,已然重新恢复了暖色,正温柔地望着夏念之。 夏念之揉揉太阳穴,不耐烦到了极点,所以说,今年她到底是触了什么霉头?怎么是个人都要跑来跟她玩游戏,还都是些要套真心话的玩法?? 这些人难道不知道,真心话这种东西,真假与否,‘毫无证据,全靠心情’的吗? 腹诽完的夏念之捧着橙汁,懒洋洋地转过头,远远地望向了小巷尽头的斜坡,却突然间觉得奇怪,斜坡处竟突然停了辆法拉利,车身是极其鲜妍的红,在青砖灰瓦,满墙青苔斑驳的老旧巷子周围,极其的格格不入。 那辆车,她过来的时候,还没有的,不过,却是有些眼熟。 夏念之想到了个可能,陡然改变了主意,道:“三年过去,游戏规则也是时候变变了。” “怎么变?”路璨自信满满,似乎早已笃定了夏念之会答应玩这个游戏,“但说无妨。” 夏念之面色如常,心底却对路璨的饶有兴趣,有了更多的忌惮,因而话出口时,不容置喙:“打开天窗说亮话,也不用游戏这种名头了,咱们各自有两个问题的机会,凭良心回答。” 他与夏念之两人今日的见面,只是开始。 既然是餐前小菜,本就不需要拥有多隆重的味蕾刺激,开胃,便足够。 思及此,路璨答应下来,盯着夏念之,视线灼灼,道:“女士优先,请。” …… 试探是路璨的提议,企图冒险亦是路璨的打算,夏念之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杯壁,发出叮叮的声响,与心跳的频率极吻合,沉着且稳当,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游戏,而引发任何情绪波动。 半晌后,夏念之想好了,问:“我爷爷对你那么好,一手捧你出道,给资源让你红,为什么当夏氏落难垂危时,你却选择背叛违约,且毫不犹豫,毫不留情。” 路璨神色有异,似是不愿多提,但开头便遭遇滑铁卢,后面怕是夏念之亦不愿意坦诚。 “违约金的数额,满打满算是两亿,杯水车薪,但那,已经是我的竭尽所能。” 路璨没有说得太过直接,但留白部分,夏念之却瞬间了然。 然而同时,因为路璨的话而延伸出的无尽可能,夏念之有些茫茫然,什么叫做‘竭尽所能’?当年夏氏急需要钱,他那是为了帮夏氏筹措资金? “盛老爷子不愿你帮我,对吗?” “念念,你可想好了,这是下一个问题?”路璨问得认真,夏念之默然。 显然,路璨并不打算就此问题进入深聊,夏念之深深看了一眼他,疑惑他为何不愿继续为他自己辩解,难道被人误会背叛,也可以忍下来吗?还是说,当年的事情还有其他隐情? 一时间,夏念之心跳紊乱,半晌无话。 难道说,她一直错怪了路璨?若真是如此,错得离谱的人反而是她自己? 夏念之喝了橙汁,定了定神,不愿意再看路璨,转而再次望向远方。 那辆红色法拉利已消失在了小巷的斜坡处,但巷口的遮阳伞上,却坐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身形不高,有些瘦弱,背对着他们,手里正拿着本杂志在看。 夏念之盯着那西装男人的背影,深吸了口气,这才继续问道:“《走进贵圈》的节目是怎么回事?采访纲要里必然列出了所有问题,为何你不及时阻止,还要接下那档节目,说出那些似是而非,模棱两可,根本不是事实的话?” “这个问题,我等会儿自然会完整地向你解释。本来,今天我便打算给你个交代。” 路璨说得言之凿凿,夏念之也不好揪着不放。于是乎,这场轮流提问,主动权便掌握在了路璨的手里,然而直至夏念之后来回到家,她都在疑惑,人为什么要作死呢? …… 路璨也是直接,一记直球:“你与时询之间,是否有男女之情?” 闻言,夏念之勾起嘴角笑了下,在这个问题上,路璨这家伙文绉绉的,倒是提得含蓄,不过,不就是想问她与时询的绯闻究竟真假,傻子都知道,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好奇心,最美。 “娱乐圈里,绯闻几分真几分假,你不知道?”夏念之边挥手示意老板再送杯果汁上来,边打开手包,悠闲地拿口红补妆,“何况,他与你那般相像,因为这张脸,我已经栽过一次跟头,哪里敢再招惹?” 话落,见路璨还想继续追问,夏念之也不愿多谈,干脆打断,笑道:“路璨,见好就收,才是聪明人。” “那好,第二个问题,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 “这不是你第一次问我这个问题了。”夏念之陡然警觉,反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路璨往后一仰,双手分开,慵懒地搭在手把上,陈述事实:“那段时间,时询受邀参加了国外MA音乐节,同时因为拍摄NR杂志的‘冬蝉’主题画报,长留曼城半个月。” 他凝视着夏念之警惕的目光,冷笑了两声:“而你,那段时间,正好出席了平城商会的金融论坛,整个月,都处在全国媒体的长枪短炮之下。” 这话已极明显,路璨暗中调查过她,且调查得这般清楚,看来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和精力。 思及此,夏念之讥笑得毫不客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路璨笑意未褪,眸底的寒气却几乎要化成利剑:“这想要有孩子,真不是一般困难。” 夏念之紧握住了果汁杯,路璨此举,已明确地触到了她的底线,继续维持表面和平,与他玩什么小时候推心置腹的幼稚游戏,除非她疯癫成狂了,否则绝无可能。 “没想到堂堂的路大影帝,竟还有当警察的潜质,看来,娱乐圈倒是委屈了你投身为人民服务伟大事业的热情,真替路璨你感到十分惋惜啊。” …… 空气冰封,沉默良久。 …… 夏念之没想到,她的一番冷嘲热讽,路璨却依旧淡定得很,丝毫不在乎她已怒极,随时可能暴走,半晌后,也是因为好奇,夏念之顺着路璨的视线,看向了蛋糕店里最角落处。 那里有株槲寄生,藤架上攀援的枝条万分柔软,嫩绿的小叶子更是团着许多淡黄的花骨朵,在店内暖风的轻轻吹拂下,像个孩子似地,笨拙地摇摇摆摆,颇为娇俏可爱。 夏念之猛地想起了那则传说,传说里,圣诞节那日,在槲寄生下的接吻,能得爱人的心。 “居然还活着吗?” 此时,路璨脸上的笑意已全然消失,眸底的水光渐渐结成了寒霜,冷冽逼人。 “念念,你还记得六年前吗?”路璨声音缓慢,几乎快要一个字一个字地从齿缝间蹦出来,“就是五年前的圣诞夜,你从景泰阁哭着跑回来的那个时候。” 话音未落,不过呼吸的须臾间,夏念之的脸色惨白,路璨没头没尾的,突然提起六年前,两千多个日夜,多么久远且漫长的一段岁月,记不得? 不可能的。 “路璨,旧事重提,就那么开心吗?” “当然开心,毕竟那天晚上,槲寄生下,你接受了我的告白,答应愿与我共赴白首之约。”路璨似乎陷入了回忆,神情迷茫又惑然,“哪怕,其实那时候,你喜欢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行了。”夏念之面无表情,嫌弃:“翻旧账没意思透了。” 路璨没有停下,继续忆往昔,也不知到底是他自己,还是夏念之的傻逼岁月。 “其实我装聋作哑那么多年,但事实就是事实,无法否认,更不能谈忽视。” “今日时常回想,或许,根本没有所谓的情深厚意,我不过是那时候,对他求而不得的念念,退而求其次的第二选择,是迫不得已,是无可奈何。” “路璨,我不想听了……” 夏念之的脑海很乱,她试图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可是面对此刻俨然恢复成了冰美人的路璨,要做到,实在是太难了。 路璨知道她这辈子最大的秘密,甚至连同六年前,她这辈子最大的耻辱,他都了如指掌。 “如果只是为了这般羞辱我,你赢了,我承认你赢了这局,高兴了吗?满意了吗?” “这件事情上,我倒是宁愿我输得彻底,一败涂地。”路璨声音依旧温和,话锋却是一转,问:“念念,我很好奇,你当年答应和我在一起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同情我?可怜我?” “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觉得是同情、可怜?” 夏念之极想笑,事实上也笑了,唇边勾着抹极深的弧度,媚眼如丝;但若细看,会发觉里头有泪花,不过她藏得好,哪怕真瞧见了,也会以为是店内暖黄的灯光,恰好落在她眼里。 “看来路璨你今日,是打算兴师问罪喽?” 可轮得上他吗?对她指手画脚,评头论足,冷眼嘲讽? …… …… 盛家俩兄弟,盛痕和路璨,真不愧是同胞手足,羞辱人的手段方式,都如出一辙。 夏念之握紧了唇膏,手却颤得无可救药,她搭上左手,装作若无其事,边侧身整理化妆包,边问:“你深闺怨妇似的嘚嘚嘚这么一堆,中心思想表达了什么?我拿你当替身?” 因为焦急烦躁,夏念之的语速比之平常快了两倍不止,机关枪似的扫射,厉声质问。 “不谈其他,单说婚约。路璨,三年前,是你于众目睽睽之下亲口所言,宣告天下,为了心中挚爱沈冉冉,将我狠狠地甩了,如今,还来纠结这些,有意思?!” 话落,夏念之揉着太阳穴,只觉得脑仁疼得厉害,跟电钻正嗡嗡嗡地往脑袋里头钻似的,所以现如今,他们是在互相追究那段感情关系里,谁不够忠贞? 可路璨何尝不是,哪怕再喜欢,于路璨他们这些人而言,爱情从来不纯粹。 他们两人订婚时,盛大隆重,整个平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后来路璨前脚提出婚约解除,后脚便能与沈冉冉举办订婚宴,哪怕对外隐瞒,亦是三媒六聘,敬告宗祠,给足了沈冉冉身份体面;几年过去,路璨却扭头,莫名其妙地又跑来她这个前女友面前,纠缠不清。 夏念之不得不怀疑,路璨怕是闲了,来这里找她乐子,所谓的幕后推手,也只是借口。 真是,笑话至极。 夏念之不愿再想,只觉得今日来这一趟,大错特错,无论路璨目的究竟为何,搅和在其旋涡中的他们三个人,无一例外,他们所有人都是,分外可悲。 夏念之起身欲离开,路璨捏紧了手把,手背青筋暴出,看着十分恐怖,但他的声音依旧淡淡,只是此时多了丝冷气,只听他问夏念之,就算有人试图暗箭伤害夏氏,也无所谓? 夏念之不想纠缠,离开的脚步没有停下,路璨笑得自嘲,朗声解释。 “《走进贵圈》属于紫荆台制作播出,但其节目背后的投资合作方,是华盛传媒;节目播出后,网络上节奏跟得最快的几家营销号,也隶属于华盛传媒;或许,我换个说法,你能更好地理解,华盛传媒究竟是一家什么公司。” 至此,路璨猛然收声。 夏念之已然到了门边,临门一脚便踏出去,离开蛋糕店,不用管路璨所言,但她还是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就势靠着门框边,面色不虞道:“你早点切入正题不就好了,华盛传媒吗?挺有趣的,继续吧。” “原本,章远接下这档节目就足够奇怪,何况内容也太过火,我便查了查林嘉茵,还有这档在她手上火起来的八卦访谈节目。” “后来我发现了上面跟你说的那些。”路璨拿出一叠文件,啪地甩到了夏念之的面前,示意她翻开看看:“华盛传媒,三年前由盛痕亲自批准成立,S·M集团控股60%,李贺控股40%,但李贺其实也不过就是个挂名的,最终决策权在谁的手上,一目了然。” 原来其中还有这层关系,半蹲着的夏念之将文件合上,手覆着身旁的花架,深吸了口气,良久后才撑着花架站起来,强拽理智,默念偏听则暗,绝对不能完全相信路璨所言。 “若华盛传媒与S·M集团有关,《走进贵圈》没有道理做出损害合作方总部顶级艺人形象的事情来,何况,口说无凭,你要我如何相信你?” “念念,你还是这么天真。”路璨摇摇头,缓缓道出了真相:“我不是他们的目的,访谈中被反复提及的你,才是。” 路璨望着夏念之,明明准确无误地击中了目标,但他丝毫没有感受到快乐,不该是这样的——夏念之面无表情,看起来好像根本不受他所言的影响。 “华胜传媒竟敢在一家上市集团大股东的头上动土,没有华盛大老板的命令,下面那些打工的谁敢?但凡中间出了纰漏,被夏氏逮住不放,凶狠反击,他们跟上面的人都没法交代。” 夏念之缓缓将视线从屋内的槲寄生,挪到了路璨的身上,他也正优哉游哉,好整以暇地看着夏念之,等着她接下来的反应,甚至,她看到了他眼底有些雀跃的期待。 是了,活该她被骗,被耍得团团转。 …… 夏念之心底明镜儿似地清楚,《走进贵圈》那档节目播出后,影响力所覆盖的范围,绝对不是单凭着她一个人便能控制得了的,参考当年路璨那厮在颁奖典礼上的突然求婚,造成娱乐圈粉圈地震的结果来看,舆论会极其糟糕。 果不其然,节目开播过半时,夏氏公关总监就已经迫不及待,往她的邮箱里面堆叠了一封又一封,关于网民们节目观后感的邮件;节目结束后,公关总监又深夜来电,支支吾吾说起网络传言,说起营销号的所谓业内人士真相爆料。 原本她极庆幸,幸好,在她束手无措时,盛痕出手帮她解决了困境。 可谁能想得到,拯救与毁灭,极可能皆是同一人。 夏念之气急攻心,喉咙涌上的甜腥充斥着整个鼻腔,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她受不住了,自欺欺人,佯装岁月静好,到底也是没能躲过。 “但,我也该向你道歉,那些网上闹事的,终归其中有部分是我的粉丝。”路璨抱歉:“鉴于她们对你的谩骂诅咒,言语攻击,实在过分,我很对不起。” 夏念之看了路璨一眼,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有路璨的粉丝,以业内人士身份在网络上爆料,声称《走进贵圈》重提‘路璨初恋’这一话题,是夏氏和节目组的串谋合伙,意图利用路璨的国民度和顶级流量,为《连理枝》博眼球,恶意炒作。 也不知道该赞叹网友们想象力丰富有趣得紧,还是该责怪这些年,娱乐圈那些层出不穷,花招频出的炒作手段,将网友都变成了‘狼来了’里的羊,个个是绝佳的阴谋论者。 …… 夏念之仍旧依靠着握紧花架木柱,才站稳了,然而此时浑身汗如雨下,难受得很; 路璨望着她,本以为很快,面对盛痕欺骗利用真相后的夏念之,便会崩溃得彻底,继而他加以安慰,多好的依靠戏码,然而路璨细细打量,却发现了夏念之的不对劲。 夏念之浑身在发抖,明亮的眼神更是失去了焦距,茫然地四处望,就好像是,看不见了。 路璨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是他自己大惊小怪了,夏念之从小身体康健,感冒都不常有,怎么可能短短几分钟内,便患上失明症状,双手紧握成拳,路璨十分勉强地,才克制住立即冲上前安抚夏念之的念头。 于他而言,今天最重要的事情,是杀一个人,一个与他血浓于水,却命定为宿敌的男人。 无论发生何事,他都没打算就此放过盛痕——夏念之心中,完美无缺的盛痕。 “无论是纸媒还是网络,关于咱们两人的新闻已大部分被撤销,偶然有极个别沾了‘路璨’与‘夏念之’这些字眼的,也都只是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路璨再进一步,所言,直接将夏念之往悬崖边再推了一步:“短短一夜之间,便翻云覆雨,颠倒乾坤的人也就是盛痕了;想来,他在你身边表演出手相助了吧?感动吗?” 默默闭上眼睛,夏念之心下钝痛,此刻,她满嘴巴里都是血腥味,挥散不去,连喘气都费劲得很,问得很是无奈:“路璨,你非要如此咄咄逼人吗?” “念念,良药苦口利于病,我这是为你着想。” 闻言,夏念之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视力恢复了些,只是仍覆着层黑色雾气,有些模糊不清,昏昏暗暗的;至于一米之外的地方,便是更加彻底地瞧不清楚。 她颇可惜地摇摇头,路璨见了,什么话也没有说,只默默地起身,走向她。 盛痕必须死,他定要让盛痕,从夏念之的心底里灰飞烟灭,化为乌有。 何况当年,盛痕他可没有顾忌着兄弟之情,适可而止;若不是他步步紧逼,穷追不舍,他又怎么会走至绝境,甚至沦落到一无所有。 思及此,路璨一字一句,道:“六年前,他所做所说,你莫不是已全然忘得彻底干净了?” …… 文艺范儿极浓郁的蛋糕店内,老板早就不知道溜达到了哪儿去,周遭俱是死一般的沉寂,夏念之听着唯有她自己的呼吸声,以及疯狂的心跳,她拼了命的克制,却还是跳得肆无忌惮。 朦胧感极强烈的视线中,陷入路璨那句讥讽的夏念之,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人在靠近。 昂贵的手工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脚步声很轻,气场却特别——温和如水,但又夹杂着如冰的冷冽,直至在她面前不过半手臂的距离停下,而后未待她反应,便被那人搂进了怀里。 一切来得猝不及防,吻准确无误落下时,男人身上独有的暖香萦绕鼻尖,那是檀木与香草的精华凝结,闻着柔和,攻击性不高,然而随着男人的强硬动作,莫名使得人恐慌。 闷雷骤起,从远处传来,接二连三,震在心尖上,而后,夏念之的耳边听见了雨滴落地的声音,淅淅沥沥,夹杂着呼啸的风声,如野兽般叫嚣着拍打门板。 雨夹雪,最是凄冷。 指尖开始变凉。 …… …… 从无边际的落寞中,夏念之回神后,便在路璨的禁锢中,剧烈挣扎起来——沈冉冉曾说过她是个祸害,又婊又贱,分手了还总是扒着路璨不放;每每那时,她都能一笑置之,骄傲地仰起下巴,毫无畏惧丢给沈冉冉一记来自灵魂深处的白眼。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她坦荡磊落,沈冉冉口中的事情,一件未做。 然而眼下,路璨这般,日后沈冉冉嘴巴再不干净,她怎么好意思继续翻白眼呢?多可惜! 何况…… 巷子斜坡处,那辆眼熟的红色法拉利;偌大遮阳伞下,体质瘦弱的西装男人;这两幅画景,一点点在她的脑海中清晰。西装男人是谁?法拉利的主人是谁?所有的疑问,更是在闪电刺破乌云,划过夏念之视线时,灵光突至,如梦初醒。 夏念之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然而抵在路璨胸膛的手力气不大,与他推搡许久,路璨稳如泰山,纹丝未动,急得夏念之鼻尖一酸,差点便哭出了声。 悄然之中,路璨的右手桎梏着夏念之的腰,左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一路攻城掠地,动作蛮横且强硬,哪里还有半分曾经那个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身影。 因为视力有碍,夏念之只能毫无章法地胡乱挣扎,然而她察觉到,有人在不远处看着她,那人的目光哀怨狠毒,恍若无底深渊里伸出来无数双手来,拽住了她的脚踝,将她往下拉。 丝丝凉气从脚底板升腾而起,延着双腿,叫嚣着往上,直奔心脏位置。 手机是在这时候响起来的,如利刃般划破黑暗的光,直扎在夏念之的心口上。 薄如蝉翼的睫毛颤了颤,眼角挂着的几颗泪珠便径直滚落,染湿了脸颊,夏念之狠下心咬破了嘴唇,瞬时,铁锈般血腥气味盈满了整个唇腔。 路璨吃痛,终是松开,然而腰间的手却固如磐石,丝毫不移。 夏念之眸色深沉望不见尽头,定定看着路璨,冷漠得极致,令路璨陡然有些心慌,他今日不该如此克制不住,到底还是急切了。 “……念念。” “‘自重’俩字知道怎么写吗?性骚扰是犯罪听说过吗?我可以告你非礼的,你懂吗?!” 话落,夏念之当着路璨的面狠狠擦了擦嘴角,仿佛那是什么肮脏东西,嫌恶不已。 路璨见了,原本尚有悔意的眸子,眼神愈加冷冽,浑身浓烈的戾气如修罗。 路璨一把拽住了侧身略过他,欲拿包离开的夏念之,“我碰你,是不自重,是性骚扰,是非礼;盛痕呢,他有什么不同?你就那么纵着他?!” “……呵。”夏念之笑得讽刺,不答反问:“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手腕上传来的力道不断加重,恍惚中,甚至能听见骨头被捏碎的咯吱响。 夏念之死死咬牙硬忍着痛呼出声,从齿缝间憋出一个冷笑:“路璨,再不放手,你猜,明天平城日报的头版头条,会是什么?” 话落,半晌,两人均是沉默以对,似乎打算在这片无声的对峙中,一战胜负,决出高低。 …… 透过玻璃窗,可见到屋外,远处,不知何时竟是悬了无数的黑云摧城,叫嚣咆哮。 天地间雨幕苍茫,雨滴瓢泼在蛋糕店的窗户上,顺着玻璃纹路汇成了一条条小溪流,最后没入窗台藤蔓的根部,爬山虎探出个小脑袋,瞧见阴郁狠诀的两人,咻地一下没了踪影。 手机铃声锲而不舍响着,誓不罢休的样子。 夏念之却见路璨再次朝她逼近,她往后退,路璨朝前进,直至她抵上藤椅,再无退路。 “六年前的圣诞,那棵槲寄生下,我信了我们的天长地久,白头终老。”路璨的嗓音极富有磁性,在夏念之耳畔缓声道来时,更是诱人心神微荡,“至今,我仍旧相信,从未变心。” “但你呢?你呢?” 或许是刚刚手腕的疼太极致,夏念之的视线反而澄澈了许多,她亦是终于看清楚了此刻,路璨的神情,哀戚,悲凉,像是被抛弃了许久,找回家来,委屈又不甘地想要问个理由。 为什么,抛弃我? 可事实上,被抛弃的那个人是她,受害者是她,该控诉和责难的人是她。 “我已经接受了结局。”今天花费在这间名为白海的蛋糕房,时间够够的了,夏念之看了眼掌柜台后的挂钟,离预约会面的时候没剩多少,她该离开了。 夏念之尽量尝试着缓和两人之间,已经完全僵硬的气氛:“你还有什么可不能接受的?” “我为什么要接受?这本来就不属于我的命运。” “可这是我的人生!” …… 话音落下,随之而来的是轰隆巨响,一声接着一声,络绎不绝地砸在心头。 路璨颇为惊讶地望着夏念之,见她敛容正色,如旁观者,无言看他。 他的心底陡然生出一丝绝望来,或许,被困囿于过去,仍眷恋过往的人,只有他自己。 “你什么都不知道。” 路璨低声喃喃,双眸逐渐变得阴沉,他想到了当年付出的那些代价,然而,潘多拉的盒,薛定谔的猫,若揭开谜底,后果便难以预料,他又不得不保持沉默。 夏念之继续沉默着,她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自然便对路璨的话,没有过多的细思深想。 她往窗外望出去,此时她所站的位置,虽然角度刁钻,却是将蛋糕店外的小巷看得一清二楚,风狂雨疾,暴虐而至,遮阳伞摇摇晃晃,终是从杆子中间折断,破败地瘫在墙落。 至于原本坐在伞下的那人,却是丝毫未有动弹,豆大的雨滴砸在他的身上,浑身湿淋淋的,不由得便令夏念之觉得有些可怜——或许盛家的痴情全由盛老爷子落在了盛夫人的身上,否则怎么盛家的两兄弟,一个赛一个的风流潇洒,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那套。 可惜,过犹不及,更显冷情凉薄。 “路璨,你又何尝万事皆知?” 话落,夏念之试图将手腕从路璨的掌心抽出,奈何仍旧没能成功。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因为是正月里,所以不想在言语太过刻薄,加之刚才路璨的动作的确是吓到了她,此刻店里仅剩路璨与她两人,若是出了任何意外,她决计是逃不过。 思及此,夏念之便收敛了满心的不渝,佯装温声道:“路璨,今日赴约,我只是为了你口中所谓的‘幕后黑手’,既然此时我已经知道了其中内情,剩下的事,便自有分寸。” 无论今日路璨告诉她有关华盛传媒的事,抱着何种目的,事实确实明白地摆在了眼前。 《走进贵圈》节目胆敢扯着她赚收视,原因拢共也不过些许,要么最开始,便是盛痕作为华盛的大老板,首肯了节目内容,给了手下人底气招惹她;要么期初,盛痕仅事先知晓节目内容而已,但节目效果的确很有爆点,因而袖手旁观,眼见节目播出。 然而无论哪种起因,最终结果不过是,她被众人嗤笑,惹来不小的风波,给夏氏招黑。 思及此,夏念之不由得苦笑,事实证明,昨晚上乱七八糟的心跳,倒是她搞笑地想多了,平白地对盛痕的出手相帮,感激涕零,感恩戴德。 夏念之抬头看向了路璨,连亲兄弟的台都能拆,他的的确确是变了,如今相处时的阴郁和森然,比之小时候那个沉默寡言,腼腆怕生的冰美人有过之而而无不及,更加令人不舒服。 话落,不待路璨有所反应,夏念之继续道:“时候不早,我需要先走一步。” 路璨闻言,却是皮笑肉不笑,阴郁地再次逼近了夏念之,吓得她惊慌得想跑,“分寸是什么?你还是在继续纵容放任,甚至是姑息他的作恶!我不得不服了你啊,念念。” 眸底是隐忍的怒意和杀心,路璨看向了角落处的那一株绿植,少年时费尽心思移植过来的一株绿植而已,本来以为平城的气候不适槲寄生,谁能想得到,多年后,它竟然还是如此生机盎然,朝气蓬勃,静静守着这间蛋糕店,属于他与夏念之整整六年的韶光年华。 暴风骤雨还在继续,清刷着路外青砖上的细碎烟尘,书架边有面镜子,正好对着路璨与夏念之,便好像画框,正正好地将两人圈在了里面。 角度借位的原因,看来便像是风雨之中,夏念之主动拥着他,孤独的两人互相扶持依偎。 时隔六年,兜兜转转,槲寄生还在这里,他们也又回到这里,难道不是老天爷的安排?路璨下了决心,沉声:“澳城医院时,我的提议还未过时效,你可以重新考虑。” 夏念之怔住,澳城医院时,路璨的确提了那诡异的重新来过,没成想,她已然拒绝,路璨今日却又旧事重提,在此事上纠缠不休,他到底想如何? 惊雷劈过乌云,夏念之的脑海中念头闪现,难道她身边有什么东西,值得路璨惦念? “重新来过?”思及此,夏念之心中有了计较,佯装真的将路璨的提议放进了心里,仔细斟酌过那般,她眉眼间似有动容,又喃喃了遍:“重新来过?” “是,槲寄生也会庇佑我们。”路璨语带诱意,“余生好长,我们最合适。” 槲寄生含义再浪漫,追根究底,也不过是株植物罢了,哪儿承载得下‘两人一生,真情实意,携手终老’,区区十二字的千钧重。 何况世间万事,不过一言以蔽之,我愿,无不可为之;我不愿,万般皆不可。 比之破镜重圆,旧梦重温,更加是你情我愿。 夏念之明白,也深信,可眼下她身处的境地容不得她随便答应拒绝,因而,夏念之只好摁下心底所思所想,继续装作茫茫然,犹豫道:“你让我考虑,那我便要看你的态度。” 既说了很多,也什么都没有说。 “念念,你说真的?” 夏念之捏紧了手包,看着大雨中那位黑西装男人起身,径直转过身来,黑色礼帽罩住了大半的脸,但已经猜到那人是谁的夏念之,不过是‘真的’两个字而已,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气氛陡然变得有些暧昧,被路璨温柔的目光凝视着,夏念之早已习惯谎言——无论属于她亲口所言的,或者是别人送她的,于是乎,她坦然回视。 这下子,竟让心有怀疑的路璨更加信了几分。 手机铃声在风雨声中依旧在响,但不十分明显,反而像个气息微弱的孩子,明明奄奄一息,却是靠着坚持不懈的劲儿,挣扎着想要继续活下去。 这通电话从始至终,虽断断续续,但也有了大半小时,不知来电人是谁,究竟有何急事。 夏念之看着路璨,心底已然开始盘算,若是她都将感怀旧情的戏码演上了,路璨仍旧不肯放手,那就别怪她寻到机会离开这里后,下死手黑他。 念头刚冒出,路璨倒是爽快,干脆地松了手,示意夏念之先接电话。 路璨面无表情,夏念之摸不准他下一步究竟想要做什么,是否真的打算便如此放她离开,但扫了眼来电显示人的名字,心事不免又重了几分。 …… “中午回来吗?” 电话那头有些嘈杂喧嚣,听声音,似乎是电视主持人在播报新闻,当然,还有时询正高声朗读着些什么,而向来重视私人场所要保持沉静安谧的盛痕,却丝毫不见怒气,只听他语气淡然,又添了句:“中午没饭吃。” 原本,夏念之是打算等会儿赴约高顿酒店时,替两位赋闲在家休息的大佬们,定些味道不错的料理,再吩咐司机送回家的,免得盛痕和时询这俩人饿死了,她罪过就大发了。 不过现在,饿一顿也不会真死,就这样吧。 至于时询是被牵连的,她回去时,再寻机会弥补便好。 “不了,我还有事。”顿了顿,夏念之嘱咐:“还剩下些饺子在冰箱,你们将就着吧。” 盛痕语气颇为认真,径直道:“我记得,食神轩有道蟹黄鲜菇还不错。” 话音未落,时询的点菜声便作为背景音传到了夏念之耳边,“还有酥炸鲫鱼、雪衣虾仁、鸡肉拉皮卷、百花酿鱼肚、脆皮菠萝球、雪冻杏仁豆腐、广肚乳鸽、乌龙肘子也都不错。” 夏念之:“……” 报菜名吗?你是艺人啊亲,身材管理也被你吃了吗? 只听夏念之沉默许久,电话那端的盛痕却是悠然然,肯定了时询关于美食的眼光。 “我觉得还行。” “我觉得不行!”果然民以食为天,早上的磨刀拔剑是在玩儿吗!?若为美食故,恩怨皆可抛?!夏念之默默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浅笑轻言便给拒了:“忙,先挂了。” …… 夏念之眼疾手快,摁掉了通话,抬眸,却见路璨已然拿着伞,一副要送她离开的准备。 见夏念之疑惑,路璨解释:“你要的态度。” 夏念之敬谢不敏,她可不敢,那人至今还在外头的大雨里等着,路璨却亲自喂为她撑伞,依照她所知的那人脾气,等会儿巷子里碰上,她被撕成碎片都是轻的,说不定那人便像前几天那般,当场再来一刀戳死她也不是没有可能。 幸好,路璨没有坚持,夏念之紧步离开,临到门口,顿住脚步犹豫了半晌:门口的竹筒里有四把雨伞,老板一把,路璨一把,剩下两把其实刚刚好,不过,这到底是拿还是不拿呢? 最终,还是不忍心占了上风,夏念之拿了两把伞,便头也不回,走进了雨里。 —— 风声雨声,嚣张疏狂。 经过小巷子拐角处,夏念之将伞置于墙角,而后略微停顿,朝巷子的另一端远远地望了眼,那身着黑西装,戴着黑礼帽的男人背对着她,浑身湿透,显得更加消瘦; 虽然不是她本心,也不是真相,然而刚刚蛋糕屋内发生的一切,对雨中那人而言便是亲眼目睹了场出轨的默剧,推己及人夏念之有些不忍心,继而想到之后她所要做的事,头更疼。 怕是接下来那人要对她动手,她也没办法理直气壮了,毕竟,为了弄清楚路璨究竟想如何,所谓‘扒着已有婚约前男友’的指控,她是真的脱不了干系了。 于这种事上无可奈何的感觉,真算不上好,夏念之撑伞站于雨中,与那人隔着厚厚的雨幕无声对视了会儿,才转身欲走,然而刚动,不经意间却瞥见了那人勾着嘴角笑了起来。 “夏念之,我要亲手毁了你。” 此时天色昏暗,那人纯黑的装扮如地狱深处爬上来的幽灵,在剥落的灰墙边缘游荡,阴测测的,渗人得紧,这下夏念之没有犹豫,立刻转身离开。 可说这话时,那人的笑,却让夏念之记了许久。 —— 下午有事这句话并非托词,那天在电影院机缘巧合地看了安逸主演的那部电影,回到家时,夏念之便向布莱坦诚了她的全部想法,请布莱帮忙私底下联络安逸见个面,也多亏了身边有位能力卓越的死党,她与安逸见面的时间地点,很快便敲定了下来。 地点定在高顿酒店五楼的咖啡厅,据说那里有全平城手艺最好的拉花师傅,还有老板亲自从牙买加人肉带回的蓝山咖啡,也是凑巧,夏念之喜欢蓝山,安逸也喜欢。 难得遇见同好之人,想必会面时的气氛该不错,夏念之颇有些期待了。 …… 然而,世间事便是这般巧合,电梯里,夏念之倒是与一位倾城美女,来了个不期而遇。 “夏小姐诶,真是凑巧,你也到五楼?” 夏念之微微点头示好,抬眸时,却不经意间瞥到了美女右手无名指上的硕大鸽子蛋钻戒,造型别致,盈烁生辉,照着电梯顶部的白炽关,真真是要闪瞎人眼。 其实,本来若只是钻戒也没有什么稀奇,按照白琳如今在娱乐圈的咖位,片酬水涨船高,也不是买不起,然而此枚钻戒却与寻常珠宝有些不同之处——在去年的南省慈善基金拍卖会上,有枚唤作‘天使之翼’的钻戒被伯纳集团老总张翰以两千万元高价拍走。 那时候,拍卖会后的慈善晚宴上,诸多贵妇名媛们都在好奇,张翰大手笔拍下的钻戒,最后会戴在哪家千金的手指上。没想到,此刻答案很显然,戒落白琳。 看来,白琳很可能就此登堂入室,夏念之暗躇,她倒是得对白琳更有善意些,毕竟,夫人外交这种东西,指不定什么时候便派上了用场。 电梯缓缓上行,被千万粉丝视作白月光的女神白琳倒是自来熟,热络地拉着夏念之聊《连理枝》剧组的趣事儿,聊到好玩的地方,还提了句时询,表示十分欣赏时询那种认真又刻苦的劲头,而且,人的确是十分帅气,难怪那么多小姑娘喜欢。 “现在的娱乐圈啊,跟菜市场似的,什么蔬菜瓜果都往里装,也不看看那究竟是西红柿还是圣女果,哎呀……”白琳摇头,颇有忧国忧民的架势:“还有那些鲜肉小花,略微演了那么几个端茶倒水的洗脚婢角色,便敢说自己是演员,跟笑话似的。” 虽然白琳说话尖酸,但也没说错,大环境是这样,夏念之听得有趣,觉得或许是她想多了,白琳看着也不像是那么没有脑子的人,敢动往张翰头顶刷绿漆的念头。 “我本来以为爱豆都靠脸,不过见了时询,像时询那样,有天资又肯努力的,难得哦!” 白琳的热情令夏念之有些不适应,但既然已经如此盛情地夸赞了时询,作为经纪人的夏念之与有荣焉,便也坦坦荡荡地受了,微笑道:“琳姐您是前辈,时询他呢,还是新人,将来如果有失礼之处,还请多多担待,也希望日后,您在演技上面,多带带他。” 商场那日,夏念之偶然在时询手机里瞧见的门牌号,或许真的就是误会一场,而且白琳出道这么多年,绯闻缠身,丑闻却没有,想来品性也不会差劲到哪儿去。更何况,张翰连如此贵重的戒指都放到了白琳指尖,或许真心实意的恋爱也未可知。 如此想来,夏念之不喜生人靠近,偏白琳又凑过来聊得不亦乐乎的那点不适应,也算是勉强忍了,不过,白琳却突然邀请夏念之共进晚餐。 “晚餐?” “是啊,夏氏美女经纪人夏念之的大名我可是早就如雷贯耳,很久了,这个娱乐圈里,很久没有碰见夏小姐这么有趣的人了,大家认识下,交个朋友?” 如雷贯耳?怕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吧? 夏念之心知,她这些年来好名声是半点没挣到,倒是靠脸这种毫无技术难度的,得了个美女经纪人,不过也没啥用,因而白琳这般说,她一时也拿捏不准,白琳到底是何用意。 “怎么,夏小姐这是嫌弃了,不愿同桌用餐?”白琳陷入回想:“那天夏小姐你来剧组探班的时候,我就觉得夏小姐你,不是很愿意搭理我呢。” 提起那次探班,夏念之倒是突然想到一处特别的发现,白琳与宋澄的关系,似乎并不似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亲密和睦,姐妹情深,至于原因,倒是可以一探究竟。 “怎么会?像琳姐这么漂亮又直爽的,我怎么会不愿搭理?”夏念之笑意盈盈:“上次恐怕也是我表情管理不当,才会给琳姐你这种不好的感觉,不过这次,真是已经约了人。琳姐这么重要,我怎么好意思请你吃饭,却不是专门的呢?” 闻言,白琳哈哈笑开来,道:“那我就等着夏小姐的电话喽!” 叮…… 电梯抵达五楼,梯门打开后,两人走进咖啡厅,夏念之与白琳道别,正欲转身时,却没想到宋澄也在,咖啡厅光线最足的位置,靠窗,窗外风雨滔天,凄风苦雨的;窗内却是风平浪静,温暖如春,暖灯的柔黄光线倾斜而下,落在宋澄头顶,便如金色王冠般美好。 身后,白琳冷笑声响起,不屑道:“冬天到了,春天也不远了,真是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学习了,学习了……” 有那么一瞬间,夏念之都怀疑笑得正开心的白琳,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喜滋滋地鼓掌叫好,但白琳并未那般不懂分寸,仅仅是装作根本没有看见宋澄这号人,径直入座点单;见此,夏念之也没目标明确,目不斜视,走到最左边的位置。 “夏小姐,我是安逸,很高兴认识你。” —— —— 五楼咖啡厅受人欢迎,但今日客人却不多,夏念之入座半小时,靠近门口的那对闺蜜结账离开后,偌大的餐厅,便只剩下了三桌,分别是她与安逸、白琳与她的圈外好友,白色棉裙的高挑女人,最后便是宋澄与一位身着粉色西装的男士。 地理位置亦是很有意思,她坐最左边,白琳于最右边,宋澄正对着咖啡厅的藤蔓大门,颇有三国鼎立的感觉,只是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有三国混战的场面出现。 “夏小姐?夏小姐!” “嗯?”夏念之正想事情想得入神,安逸唤了两声,才将她从恍惚中拉回清醒,她撩了下刘海,道:“抱歉,我有些走神了,你刚刚说的什么?” 闻言,本就忐忑不已的安逸心底更是打起鼓来,她摸不准夏念之究竟想要做什么。 事实上,夏氏那位以霸道严苛闻名的女总裁布莱亲自电联她时,她还有些不相信,甚至以为是电话诈骗,毕竟,‘她的名字被夏念之注意’这件事,可是连做梦都不敢奢想啊。 “夏小姐,布总电话里也没有说得十分清楚,你看,咱们咖啡也喝了,甜品也吃了,干脆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吧!你看可以吗?” “我是来邀请你加入夏氏的,怎么样,够直接吗?” 夏念之单手托腮,含笑着眨了眨眼睛,半点不落地将她说完这话后,安逸的反应全部看在了眼里——只见安逸樱唇紧抿,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甚至双手更是死捏着杯饵。 安逸在焦虑和紧张,认识到这点后,夏念之皱眉,眼前的安逸倒是与传闻中颇有不同,甚至更准确点说,是判若两人——毕竟经历过与那位影帝的恋爱绯闻炒作之后的绯闻小花,面对她说的话,不过就是工作上的跳槽而已,竟还能这般惴惴不安,倒是少见。 夏念之笑意愈深,若这潜意识动作是真的,倒是有趣;但若是假的,那却会更有趣。 “夏小姐,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这是新的整蛊节目吗?” 话落,安逸瞄了眼周遭,整个咖咖啡厅内,光是大满贯影后便有两人,宋澄与白琳极少同框,今日齐齐出现在这里,说是偶然,鬼才信呢!安逸快哭了,她刚刚没有说错话吧?! 夏念之喝着果汁,暗叹,‘娱乐公司艺人忠诚度调查报告’,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她回家后,倒是可以与布莱商量商量,联合帝都台与各大娱乐公司,做一档有关旗下艺人面对高薪跳槽时,会有什么反应的综艺节目。 搞事情嘛,夏念之乐呵呵地想,她很拿手的,到时,绝对很有意思~~ 然而,眼见安逸弱小可怜又无助地盯着她,夏念之到底是下不去黑手继续逗她了,解释道:“放眼整个平城,我的综艺首秀出场费,目前还没有节目制作人出得起那个价钱。” “真的?” 夏念之点点头:“真的。” “哇呜!吓死我了啊!”安逸蓦然松了口气,揉着微红的眼睛,笑得颇不好意思,道:“夏小姐,其实,刚刚我怕是怕的,但还是有那么一秒,觉得不是真的,有点小失望呢……” 看来布莱给她的情报不错,安逸也想要进夏氏集团的门,与他们成为一家人,不过既然有此心思,那为表诚意,安逸就总得表示点什么,否则太简单得来的东西,总是不会珍惜。 “你最近上映的那部电影,我看过,演得很好,不过好像昨天就下架了,挺遗憾的。” 夏念之并未立刻接过话茬,只笑了笑,聊起安逸主演的那部电影,表达了下她十分喜欢安逸塑造的温时,以及那部电影明明本可以得到更多关注,收获更多喜爱。 夏念之颇为可惜:“偏偏,连个理由都给不出,便无声无息地下了院线,可惜了。” 难得她担纲主演的电影能够进院线上映,那么恰好又被夏念之看到,安逸心情激动,一下子便将好友的耳提面命抛诸脑后,左手挡着脸,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理由我是知道的,好像是说,这部电影的内容惹怒了某位大人物,含沙射影,便被处理了。” 闻言,夏念之心里咯噔了下,那日影院里,时询说得再明白不过,她自是明白那部电影究竟说了个什么故事,因而安逸的话可信度极高,然而到底是哪位大人物? 平城内富豪如云,但要真的说得上世家名门的,拢共也不过就那么几个姓氏,再加上能够将一部过审的电影说撤档便撤档,来头小不了,盛家其一,宋傅两家,再有便是萧家。 萧家主人曾调任澳城,且好色成性天下闻,因而嫌疑最大,但萧家涉官,再无脑也不会做出这种‘以权谋私’的事来,给政界对头留下话柄。 “那位大人物,你知道是谁吗?”夏念之装作八卦,好奇道:“好一桩桃色纠纷啊!” “这我就不清楚了,跟我说这件事的人,也只是含含糊糊听了一嘴。”没能回答上夏念之的问题,安逸有些懊恼,揉揉小手,提议道:“要不,夏小姐要真想知道的话,我再问问?” 那最好还是不要了,夏念之摆摆手,果断摘了安逸那冒险的念头。 既然那位大人物连一部未指名道姓,甚至打上纯属虚构标签的电影都不允许存在,那么安逸再继续纠察下去,只怕会惹上不必要的烦恼;而她有心要将安逸纳入麾下,到那时,麻烦只怕更会缠上夏氏,说不定亦会将那位大人物的目光招致时询身上。 …… 夏念之拒绝了安逸的建议,安逸见她十分坚持,便也不再提,但关于刚刚夏念之所言,安逸却是很想再问得仔细些,究竟夏念之刚刚的话,是轻巧玩笑?还是真挚邀请? 她总听人说夏氏的夏念之年纪轻轻,但眼光毒辣精准,看中的人都红得一塌糊涂,而且手段更是不一般,不过三年,就捧出了好几个一线大咖。 许多人都说,被夏念之看上,无疑是幸运的,资源和机会纷至沓来,走红登顶指日可待。 CK的时询,便是最好的例子。 小提琴声悠扬婉转,如夜莺轻和,安逸偏过头,往远处望去,玻璃窗上的华城万物,万家灯火,被雨水模糊成朦胧的剪影,像极了她脚下的路,灰雾弥漫,没有尽头。 娱乐圈里是需要人捧着的,到底怎么捧你,花样繁多,手腕琳琅,但关键的是,为什么捧你,世人皆功利,唯有娱乐圈为最极致。 安逸将视线往左边偏了点,见夏念之正无声喝着果汁,把弄手机,神情淡漠得似乎没有继续再提刚才话题的打算,她不由得想,此次见面,究竟会不会是她的机会? 不必再被人中途抢劫角色,不用忍受油腻男人的动手动脚,甚至无需拿她最在乎的爱情,来当做曝光度流量的筹码,最后,绝不再给那个疯狂暴力的女人,肆意凌辱她的可能。 安逸心底渐渐起了野心的念头,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夏氏旗下的练习生体系乃圈内公认的厉害,其中演艺部练习生更是多如过江之鲫,其中不乏美貌歌舞,身段潜质被称为天生尤物的,夏氏若想捧人,根本用不着找外援,何况找上的还是她——名声不好的绯闻小花。 然而,诚如好友所言,她再不花心思,便永无出头之日。 “你觉得,宋澄和白琳,谁的演技更胜一筹?” 安逸本就担心今日的表现不上相,不足以令夏念之冒着与S·M集团对簿公堂的损失,来接纳一个身负高价违约合同的二手新人,此时夏念之终于肯提问,她自是立刻严谨对待。 “两人获得的权威演技奖项不相上下,但若仅按照我的喜好而言,我还是更喜欢白琳一些。”安逸回想着她那些一遍遍观摩经典影片,学习演戏技巧的夜里,解释道:“白琳演谁是谁,宋澄演谁像谁,这便是两者间最大的区别。” 夏念之回复了布莱询问她晚餐菜单的信息,将手机倒扣着放在了桌面上,这才稍稍抬眼,嘴角含笑地扫过分别位于钢琴两边的两桌人,宋澄,白琳;没想到两人亦是看了过来,三人目光相对,平地起风,战鼓惊擂,刀光渐欲迷人眼。 她们这桌的说话声,宋澄、白琳是听不见的,夏念之对着宋澄挑眉,向着白琳浅笑颔首示意,关系如何,纵横联盟,她的意思算是表达清楚了,接下来,便看是事态如何发展。 思及此,夏念之敛了眼底的冷意,偏头看向安逸时已然笑眸盈盈,夸赞道:“一个是,一个像,你总结得倒是精辟简练,回味无穷。” 安逸突然夸,很是惊喜。 “不光点评精准,我倒是觉得你的演技细微之处,与白琳有些像。”夏念之看着她笑得温和,继续道:“先前,我看了些你以往的作品,数量的确是少了些,搜集起来费了老半天的功夫,但能欣赏到安逸你的好演技,也是劳有所得呦。” “说到演技,夏氏出了好多影帝影后!”机会难得,安逸见缝插针,死死憋着害羞,开口试探道:“不知有时间,能否上门向那些前辈讨教讨教?” “这我也不是本人,答应不了啊~”夏念之佯装听不听懂安逸话中潜台词,顾左右而言他,对安逸的演技大嘉赞赏不说,幽幽放饵,引诱着她:“不过,夏氏每个月倒是都会开演技研修班,为期三天两夜,若有机会参加,那可是获益良多哦~”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话锋一转,夏念之却皱着眉纠结了起来:“但S·M也是,怎么会埋没你这么一颗璀璨东珠呢?!据我所知,S·M手上的资源,可好多还空置着,没人用呢!” “我还只是个小新人,现在这样,已经是尽了最大力气努力争取得来的了。” 满脸写着‘无可奈何’的安逸在夏念之看来,还不够凄惨,此时安逸的处境有多绝望,将来面对夏氏的忠诚有多坚不可摧,两者正相关,她还得再等等。 “哦,怎么会是这样?”夏念之的惊讶装得极好,反问:“S·M家大业大,顾不过来,也是有的,不过有句话说得好,天道酬勤……” 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S·M集团的确有许多空闲资源,且各各来头不小,只是这些顶级资源若要分发出去,还得大老板点头;然而天道酬勤?据她所知,资源的下落早已被S·M的老总盛痕,安排得明明白白,其中一点,便是绝不会落到软萌单纯的新人手中。 —— 宋澄笑得温柔,打招呼道:“念之,这么巧。” 夏念之微笑,礼貌道:“是啊,好巧。” 氛围虽有尴尬,但也极好地被两人心照不宣地掩盖在笑意盈盈与体面问候中,但白琳干脆拉开椅子,往夏念之右手边径自坐下,眼角微挑起,哼了声,道:“呵,孽缘。” 话音落下,夏念之抿唇憋笑,电梯内与白琳的短暂相处,早知白琳性子豪爽直率,但这下,才算是真的见识了,连装都不懒得,她与白琳相视一眼,默默佩服。 “都是难得的缘分,何必计较那么多?”宋澄毫不在意白琳的嘲讽,挥手吩咐了侍应生端了两份甜点上来,“盛痕在此咖啡厅存了些特别食材,料理过后,专属这道口味最好,正好还剩下最后两盅,请你们两个尝尝。”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清香,甜点配色高级,卖相精致,连同小盅都由名家的陶瓷作品装盛,还未入口便占了色香两样,夏念之再次瞧了眼,心底扎盛痕的小刀已蠢蠢欲动。 白琳先尝了一口,扭头便用纸巾接了,连同整盅甜点倒扣在了桌上的收集盘上。 “和某些人一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中看不中用,虚有其名徒有其表。” 闻言,夏念之漫不经心戳着甜点的动作随之顿住,抬眸笑着看了眼宋澄,宋澄嘴角极轻地抽搐了下,但很快便恢复如常,眼角眉梢皆颇为惋惜,“唉,对牛弹琴,见识短浅,总归是上不得台面。” 闻言,白琳冷笑了声,与宋澄两人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会儿后,便不再说话;夏念之继续戳甜点,仿佛瓷盅里的甜点便是盛痕,默默地乐呵,因宋澄的出现而败坏的心情,好了许多。 安逸眼中的咖啡桌却又是另一番景象,在边上将三人偷偷摸摸地细细打量。 宋澄神色如常,柔风细雨;白琳高傲,微阖着眼帘,漫不经心;唯有夏念之尚算正常。 见此,她不由得暗自思躇,夏念之、宋澄、白琳这三人,随便两两组合,都不可能同桌用餐,谁知此时竟是全坐围坐于此间咖啡厅的同张玻璃桌喝下午茶。太过难得,娱乐圈一景,她合计该在门口竖块牌才是,收费围观之类,定赚大发了~~ …… 时间流逝,窗外的雨还继续,但雨势渐小,于天地间淅淅沥沥,轻声拍打着窗户玻璃。 夏念之偏头往窗外望,本以为宋澄与白琳靠近后,便会有场恶战于三人之间爆发,然而此时风平浪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倒是令人心生更大的困惑。 宋澄不提离开,白琳甚至又点了杯咖啡慢品,继续这般下去,怕是也没有任何意思。 思及此,夏念之拿手机给布莱发了短信,提示布莱再过个三十秒电联她,这般便有了理由,全身而退,也不失大家的脸面,然而短信刚显示已阅,宋澄却温柔地笑了笑,出声抛出了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问题。 “你们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 作者:十歌所写的《斯文不败类》为转载作品,斯文不败类全文阅读由网友发布。** ①如果您发现本斯文不败类最新章节,而又没有更新,请发短信通知我们,您的热心是对网站最大的支持。 ②书友如发现本斯文不败类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马上向本站举报。非常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③本斯文不败类仅代表作者本人的观点,与的立场无关。 ④如果对斯文不败类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到论坛发帖或发短信给站长,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⑤斯文不败类是一本非常好的书,为了让作者十歌能提供更多更好的作品,请您购买本书或VIP章节、或多多宣传本书和推荐,也是作者的一种支持和鼓励! 第八十六章:不过解释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平城中环,皇后街。 玖拾记,一家以传统平城菜系闻名海内外的餐厅,夏念之进门,身着唐装的小厮迎了上来,将夏念之引到了三楼月字雅座,送上点心与茶水后,便安静地退了下去。 夏念之扫了眼屋内装潢,古色古香,最后将视线落到了一方雕花小窗户上,往外望,竟是满目的山色水景,湖光潋滟,青峰秀丽,美不胜收。 自从她家遭逢巨变,足有三年,未曾踏足此处,今日所见,时移世易,这一汪湖水,若是她爷爷还在世,怕是恨不得每日宿在此处,哪儿都不去,可惜,没有如果。 正失神,门口有声音传来。 “哎呀,迟到了!迟到了!” 这声音,应该便是姗姗来迟的周和。 闻言,夏念之摩挲窗柩的动作顿了顿,敛了愁容,微笑着回身,热情招呼道:“周哥可是大忙人,好不容易能聚到一起吃顿饭,还是在正月里这般喜庆的日子,我自然该多费心。” 周和,人人尊称一声周哥,这个外表看起来至多也就四十出头岁数的男人,实际上在圈子里已经混了几十年,演员歌手主持人,甚至是导演都曾涉猎,如今依靠《探险》节目,被称作国内综艺教父,而且,他与影视圈里某些德高望重老艺术家们的关系也很硬气。 夏念之暗躇,哪怕是为了接下来她的计划,也必须将此人笼络到身边来。 邀请周和落座,自我介绍,握手,闲聊客套几句,这时候,场面才热络起来。 “玖拾记可不好定位子,特别是这家老板还特别任性,逢年过节这种营业额高峰期,反倒闭门谢客,理由呢,做餐饮的也是人,也要回家陪老婆孩子。”周和感慨了一番,看向夏念之,疑惑道:“夏小姐的面子可真大,一出手便是月字房。” “周哥说笑了,这家餐厅的老板是我爷爷的多年故交,”夏念之笑得腼腆,不好意思道:“今天,我也只是借着自家爷爷的名头,求了半晌老板,这才得了专门开间雅座待客的殊荣。” 至于为何放着平城众多顶级餐厅不选,却如此费尽周折,甚至拉下脸,时隔三年,再次求上玖拾记的老板,那是因为布莱搜集的情报——周和曾私下与朋友说过,玖拾记的松鼠鲑鱼,最像他过世母亲做这道菜时候的手艺与味道。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多大来头的客人,自然要有足够与之匹配的宴客方式。 “夏小姐,这初次见面,便让你如此破费,真是不好意思。” “那我,等会儿得多吃点,才对得起夏小姐这番美意。” 夏念之微笑着颔首,示意小厮上菜,不多会儿,待菜品琳琅满目地铺了满桌后,夏念之招呼周和动筷:“周哥,你多尝尝这道松鼠桂鱼,玖拾记的名菜,味道极好!” 周和眼底的光都亮了,连连捻鱼,看得夏念之不得不承认,布莱的情报果然没错。 半晌,看周和吃得动容,夏念之这才逐渐开始将谈话内容转向主题。 “我听说,周哥想邀请我们家时询,参演《探险》?” “聊了几次,但时询忙于世巡,怕是没有档期。”周和满是书生气的白净脸上,划过一丝无奈,顿了顿,这才道:“也不怕夏小姐你笑话,如今啊,探险节目不好做,越来越多的同质节目,如雨后春笋冒出来,观众就那么点,蛋糕就那么大,几个人分一分,也就完了。” “周哥手底下的《探险》,开创了探险类题材综艺的先河,在国内举足轻重,您能邀请时询参加,那是时询的荣幸。”夏念之为周和夹菜添酒,话锋一转,认真道:“不过,没有档期也是真的,这饭呢,一口一口吃;事情,一点点做;也都是为了保障作品的质量。” 周和放下酒杯,呵呵笑了两声,他原以为这顿饭,夏念之是打算与他商量时询拍摄最新一期《探险》节目的事,谁知两人你来我往聊了几句,这内容,倒是越发令他听不明白了。 “夏小姐的意思是?” 夏念之浅笑着,深深看了眼周和,“如今流量为王,可观众也不都是眼瞎耳聋,猪糠吃多了,自然会知道美酒佳肴的好,我呢,就是想与周哥您,一起烹调出一道传世名菜。” “夏小姐的意思是,冠名《探险》?还是注资?”周和讽笑:“我可听说夏氏刚与伯纳集团十几亿投资了部电视剧,看来,夏氏真是财大气粗。” 小厮刚端了碗酒酿圆子上来,夏念之执着瓷匙,若有所思地搅了两圈。 “周哥,当年我年纪还小,但圈内盛传您与伯纳不合,这才放弃唾手可得的锦绣前程,转而创办《探险》,不知道这事,真假各占几多比例?” 话音未落,周和的脸色变了变。 夏念之将其看在眼里,明白她这是赌对了,当年周和被人背后使阴招,这件事与伯纳那俩兄弟脱不了干系,如今,倒是能很好地让她拿来用用。 “昨天夜里,我还听闻那路大影帝和夏小姐你的一些陈年往事,怎么,我也该好奇下,事情真假与否吗?”周和一时间心气不顺,语气也不由得不耐了些:“夏小姐啊,过来人劝一句,年轻人心不要太大,夏氏主营的是艺人经纪,节目制作这杯羹,不好分呐。” 周和越是跳脚,便越给夏念之信心,她淡笑了两声,放下手中的公筷,反问:“哈哈,周哥真能说笑,先不管我目的为何,难道,我刚才说的,有哪个字是不对的吗?” …… 美味佳肴在桌,紫檀香余烟袅袅,雕花窗外,有人乘船游湖,潋滟空濛。 夏念之稳如泰山,扫了眼腕间的手表,眼看着周和沉默以对的时候已过去了五六分钟,便知道,周和虽未出声答应,但心底却是默认了她所言有理。 果然,夏念之的目光刚从酒酿往上挪,便听周和出声,询问她到底有何具体打算。 “那么,既然夏小姐如此言之凿凿,不知道又有何高见?”周和面对夏念之,筷子随手一丢,叮地极清脆的响声,而后,听周和语气甚为不屑,道:“我洗耳恭听。” “犯不上高见,周哥你是前辈,咱们这顿饭,也就随意聊聊,切磋交换下看法罢了。” 话落,夏念之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份计划书,放到桌面,往周和面前一推,微笑。 “这是夏氏未来五年内,与周哥你的全方位合作,包括你名下制作的,拥有全部所有权的节目,当然,最要紧的还是《探险》,我们会在《探险》里面加上新元素。” 周和面露惊讶,翻开计划书,更是愕然,今日来赴约前,他所认为的夏念之,不过是夏霆西的孙女,俗话说富不过三代,夏氏落在她手里,他并不看好。 但今日所见,夏念之与传言中,放浪形骸,绯闻缠身的纨绔千金,很是不同。 “恕我直言,收视率低迷,总不好全怪市场,《探险》如今仍旧站在同类节目的顶端,起点不可谓之不高,但若是加入点新鲜的东西,说不定它会更加年轻?” 一份计划书,花了夏念之三年的心血构思,费了整个月的时间落成文字,在周和的手上,半个小时看完,而后,陷入长达整个小时的沉默。 湖上的游船有人在唱戏,二胡琵琶,吹拉弹唱,好不热闹;反而,将他们所在的月字雅座,衬托得更加静谧,孤寞;夏念之挥手示意小厮将早已凉了的菜品热了,再重新端上来。 却在此时,周和盯着夏念之,悠悠然,打趣道:“没想到,夏小姐对时询还真的是用心,别人都是绞尽脑汁送艺人上节目,到了夏小姐这儿,直接花大价钱,开创了档节目新单元。” 这下,轮到夏念之神色微变,脸上笑意未减,但眸底已然染了寒霜。 周和瞧了,却突然笑了:“怎么样,咱们的合作开始,舆论很有可能变成‘夏氏代表夏念之与旗下艺人时询的绯闻,由来已久,在平城闹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证据确凿。’,就算是这样,你也愿意赌这一把吗?” 周和看向夏念之,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夏念之耸耸肩,无所谓,眯着眼睛笑得像只狐狸:“谁又敢说,这不是事实呢?” 一顿饭吃到此时,也算得上是宾主尽欢,计划书后面附上的合同,周和大笔一挥,签了。 夏念之举杯,敬酒,仰头一干二净。 “夏小姐,你我虽然同属在娱乐行当里谋生存,山不转水转,早该遇见,但这次却是咱们初次相识。”周和亦干了整杯茅台,十分豪爽:“什么也不说了,相见恨晚,合作愉快。” “周哥,你人特别有趣,忘年之交,我是交定了。” 一顿饭吃完,夏念之费尽心思,算是与周和敲定了初步的合作意向。 回程的路上,她盯着最末尾的潦草字迹,攥紧了手里的合同,有些疑惑,不知道这是因为喝了烈酒,体温上升,还是因为其他,合同很是烫手,像要烧起来。 夏念之往背垫上靠了靠,半眯着眼睛,远目眺望,冬日的光倾洒得毫不吝啬,摇下车窗后,细碎额光影透过树梢落下,照得她浑身暖和和的,昏昏欲睡。 无论如何,接下来待澳城那边的准备工作一切就绪后,她的计划便能提上日程了。 心刚轻松了半秒,手机便惊天动地的响了起来,吓得夏念之瞌睡虫跑了大半,猛然清醒。 好吧,节目一出,多的是被路璨温文尔雅外表欺骗的人,也不介意再加上老板这一个。 夏念之自我安慰,她此行是为了亲眼见证路璨这人‘睁眼说瞎话’的技能无耻到了何种程度,如今她便静静地看他演,瞧瞧史上最年轻影帝的演技,究竟有多炉火纯青。 “老板,把这些甜点都撤了吧,来一杯橙汁儿就好。” 夏念之浅笑倩兮,食指指尖划过盛着精致提拉米苏的小碟子,往老板的位置推开,白瓷透净,衬着殷红丹蔻,有种纯洁又妖娆的美,她抬眼瞧了瞧对面的路璨,仿佛只是提起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声明,喜欢提拉米苏和香芋奶茶的,从来不是我。” 是路璨,亦或者说,是盛璨。 是那个爱穿白衣,笑起来温暖干净的阳光大男生;与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小一起长大,一日三餐,一年四季,分享过无数喜怒哀乐,如藤蔓般侵占她整十八年的记忆。 夏念之声称爱喝香芋奶茶,起初只是为了与路璨靠近,安抚他敏感的心思,这才事无巨细地应和着他,然而后来时间久了,次数多了,便也习惯成自然。 但,如今,她腻了。 夏念之满意地看着路璨瞬间变了脸色,陡然有种报复的快感,但如此畅快没过多久,便又觉得没意思,纠缠过去,无非显得她放不下,忘不掉,简直悲哀极了。 何况,更怕的是,沉湎于过往种种,更可能,反倒会中了路璨的诡计。 老板做生意多年,人精儿似的,眼看着无声中的气氛不对,两人之间看着和煦融洽,谈笑风生,私底下指不定如何暗潮涌动,刀光剑影,不死不休呢。 思及此,老板打趣着将桌上的甜点,麻溜利落地全收了,换上了杯橙汁儿后,便退下了。 …… “我下午还有事,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吧。”夏念之没有与路璨悠哉闲聊的打算,漠然道:“你再明白不过,我这趟赴约,究竟是为了什么。” 路璨自然清楚,然而他用所谓‘背后导演’的理由,才将夏念之喊到这个地方来,绝非仅仅真的是为她解惑。更重要的是,这家再普通不过的蛋糕店,于他们两人而言,极为特殊。 他与盛痕,这场不见硝烟,旷日持久的战争,终将走入白热化;至此,他需要更为强大的武器,显而易见的,世间能与盛痕能力匹敌的,仅有他与夏念之十八年的过往。 青涩懵懂的美好,亦能转化为杀人不见血的利器,且杀伤力堪比核弹,效果拔群。 “告诉你事实真相前,我想与你玩个游戏。”路璨手肘撑着藤桌桌面,双手交握,前一刻温和如水的眸子,此时陡然沉寂,如永夜的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就像,我们小时候那样。” 夏念之漠然依旧,冷冷地看着路璨,思绪却被记忆拉扯着,回到了过去。 …… 别看如今的路璨,锦心绣口、七步成章,优雅绅士,娱乐圈里公认的会说话;这厮小时候的性子,那是极其不好,半山别墅里同龄的世家名媛公子们,齐送外号‘冰美人’;棱角坚硬,低气压缠绕,浑身冒寒气,整个便是一移动空调。 偏生这空调还只怼着夏念之一个人吹,夏天便也罢了,烈日炎炎,倒是凉爽舒服了;但冬天,路璨往夏念之身边一戳,怕是对夏念之有仇,嫌弃她怎么还没被冷死,亲自动手来了。 高冷孤僻、寡言少语,总而言之,不爱与人接触,括弧,除了夏念之。 照理来说,路璨出身盛氏,背景强悍,盛老爷子和盛夫人对待小儿子,又是特别的照顾,简直是众星捧月,多少人抢破头都想和盛家小公子亲近,而且对照其他世家豪族的孙辈,本该养成个骄傲恣意、放纵不羁的世家公子哥模样,呼朋引伴,游戏人间。 谁知,却成了个精致的冰雕娃娃,束之盛家高阁,仰望众生,极难以靠近。 …… 这可愁坏了盛夫人,路璨的情况,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但总归,豪族世家里头的孩子,长辈总希望,人情练达,通透圆融,才是更好的。 于是乎,同样被家人疼爱宠溺着长大,性子养得成功与路璨脾气相左,生性爱玩爱闹的夏念之,被盛夫人委以重任;夏念之倒是没什么意见,盛家二哥哥辣么好看耶,冷就冷点吧。 至于路璨口中‘小时候的游戏’,便是夏念之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办法,教着路璨多笑笑,学着表达他的内心感受,无论难过委屈,亦或者开心欢喜。 说是游戏,其实规则很简单,倒像是夏念之与路璨两人的约定,若是需要时,只要在请求的前面,加上他们两人之间的专属秘密通关暗号,对方便得无条件回答问题,甚至,要求对方做任何事,都可以。 比如…… “‘二哥哥’,今天小胖被你吓坏了,下次他再过来的时候,我们笑笑吧,好不好?” “‘念念最好看’,唔,念念,你喜欢我大哥吗?” 至此,夏念之带着冰美人路璨下凡,食人间烟火气。 冰,终是融化成了一潭清池,温和无波,清朗雅致。 …… 现在想来,那个游戏很是幼稚,但的确,他们分享了无数秘密,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 …… 不知道哪里传进来的猫叫声,凄厉又尖锐,陡然间惊醒了深陷回忆的夏念之。 这边,回过神来的夏念之喝了口橙汁,靠着椅背缓神;那边厢,路璨提出玩游戏的建议后,也没有着急要夏念之给出回答,他漫不经心地搅拌着咖啡,神色不知何时,已然重新恢复了暖色,正温柔地望着夏念之。 夏念之揉揉太阳穴,不耐烦到了极点,所以说,今年她到底是触了什么霉头?怎么是个人都要跑来跟她玩游戏,还都是些要套真心话的玩法?? 这些人难道不知道,真心话这种东西,真假与否,‘毫无证据,全靠心情’的吗? 腹诽完的夏念之捧着橙汁,懒洋洋地转过头,远远地望向了小巷尽头的斜坡,却突然间觉得奇怪,斜坡处竟突然停了辆法拉利,车身是极其鲜妍的红,在青砖灰瓦,满墙青苔斑驳的老旧巷子周围,极其的格格不入。 那辆车,她过来的时候,还没有的,不过,却是有些眼熟。 夏念之想到了个可能,陡然改变了主意,道:“三年过去,游戏规则也是时候变变了。” “怎么变?”路璨自信满满,似乎早已笃定了夏念之会答应玩这个游戏,“但说无妨。” 夏念之面色如常,心底却对路璨的饶有兴趣,有了更多的忌惮,因而话出口时,不容置喙:“打开天窗说亮话,也不用游戏这种名头了,咱们各自有两个问题的机会,凭良心回答。” 他与夏念之两人今日的见面,只是开始。 既然是餐前小菜,本就不需要拥有多隆重的味蕾刺激,开胃,便足够。 思及此,路璨答应下来,盯着夏念之,视线灼灼,道:“女士优先,请。” …… 试探是路璨的提议,企图冒险亦是路璨的打算,夏念之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杯壁,发出叮叮的声响,与心跳的频率极吻合,沉着且稳当,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游戏,而引发任何情绪波动。 半晌后,夏念之想好了,问:“我爷爷对你那么好,一手捧你出道,给资源让你红,为什么当夏氏落难垂危时,你却选择背叛违约,且毫不犹豫,毫不留情。” 路璨神色有异,似是不愿多提,但开头便遭遇滑铁卢,后面怕是夏念之亦不愿意坦诚。 “违约金的数额,满打满算是两亿,杯水车薪,但那,已经是我的竭尽所能。” 路璨没有说得太过直接,但留白部分,夏念之却瞬间了然。 然而同时,因为路璨的话而延伸出的无尽可能,夏念之有些茫茫然,什么叫做‘竭尽所能’?当年夏氏急需要钱,他那是为了帮夏氏筹措资金? “盛老爷子不愿你帮我,对吗?” “念念,你可想好了,这是下一个问题?”路璨问得认真,夏念之默然。 显然,路璨并不打算就此问题进入深聊,夏念之深深看了一眼他,疑惑他为何不愿继续为他自己辩解,难道被人误会背叛,也可以忍下来吗?还是说,当年的事情还有其他隐情? 一时间,夏念之心跳紊乱,半晌无话。 难道说,她一直错怪了路璨?若真是如此,错得离谱的人反而是她自己? 夏念之喝了橙汁,定了定神,不愿意再看路璨,转而再次望向远方。 那辆红色法拉利已消失在了小巷的斜坡处,但巷口的遮阳伞上,却坐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身形不高,有些瘦弱,背对着他们,手里正拿着本杂志在看。 夏念之盯着那西装男人的背影,深吸了口气,这才继续问道:“《走进贵圈》的节目是怎么回事?采访纲要里必然列出了所有问题,为何你不及时阻止,还要接下那档节目,说出那些似是而非,模棱两可,根本不是事实的话?” “这个问题,我等会儿自然会完整地向你解释。本来,今天我便打算给你个交代。” 路璨说得言之凿凿,夏念之也不好揪着不放。于是乎,这场轮流提问,主动权便掌握在了路璨的手里,然而直至夏念之后来回到家,她都在疑惑,人为什么要作死呢? …… 路璨也是直接,一记直球:“你与时询之间,是否有男女之情?” 闻言,夏念之勾起嘴角笑了下,在这个问题上,路璨这家伙文绉绉的,倒是提得含蓄,不过,不就是想问她与时询的绯闻究竟真假,傻子都知道,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好奇心,最美。 “娱乐圈里,绯闻几分真几分假,你不知道?”夏念之边挥手示意老板再送杯果汁上来,边打开手包,悠闲地拿口红补妆,“何况,他与你那般相像,因为这张脸,我已经栽过一次跟头,哪里敢再招惹?” 话落,见路璨还想继续追问,夏念之也不愿多谈,干脆打断,笑道:“路璨,见好就收,才是聪明人。” “那好,第二个问题,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 “这不是你第一次问我这个问题了。”夏念之陡然警觉,反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路璨往后一仰,双手分开,慵懒地搭在手把上,陈述事实:“那段时间,时询受邀参加了国外MA音乐节,同时因为拍摄NR杂志的‘冬蝉’主题画报,长留曼城半个月。” 他凝视着夏念之警惕的目光,冷笑了两声:“而你,那段时间,正好出席了平城商会的金融论坛,整个月,都处在全国媒体的长枪短炮之下。” 这话已极明显,路璨暗中调查过她,且调查得这般清楚,看来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和精力。 思及此,夏念之讥笑得毫不客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路璨笑意未褪,眸底的寒气却几乎要化成利剑:“这想要有孩子,真不是一般困难。” 夏念之紧握住了果汁杯,路璨此举,已明确地触到了她的底线,继续维持表面和平,与他玩什么小时候推心置腹的幼稚游戏,除非她疯癫成狂了,否则绝无可能。 “没想到堂堂的路大影帝,竟还有当警察的潜质,看来,娱乐圈倒是委屈了你投身为人民服务伟大事业的热情,真替路璨你感到十分惋惜啊。” …… 空气冰封,沉默良久。 …… 夏念之没想到,她的一番冷嘲热讽,路璨却依旧淡定得很,丝毫不在乎她已怒极,随时可能暴走,半晌后,也是因为好奇,夏念之顺着路璨的视线,看向了蛋糕店里最角落处。 那里有株槲寄生,藤架上攀援的枝条万分柔软,嫩绿的小叶子更是团着许多淡黄的花骨朵,在店内暖风的轻轻吹拂下,像个孩子似地,笨拙地摇摇摆摆,颇为娇俏可爱。 夏念之猛地想起了那则传说,传说里,圣诞节那日,在槲寄生下的接吻,能得爱人的心。 “居然还活着吗?” 此时,路璨脸上的笑意已全然消失,眸底的水光渐渐结成了寒霜,冷冽逼人。 “念念,你还记得六年前吗?”路璨声音缓慢,几乎快要一个字一个字地从齿缝间蹦出来,“就是五年前的圣诞夜,你从景泰阁哭着跑回来的那个时候。” 话音未落,不过呼吸的须臾间,夏念之的脸色惨白,路璨没头没尾的,突然提起六年前,两千多个日夜,多么久远且漫长的一段岁月,记不得? 不可能的。 “路璨,旧事重提,就那么开心吗?” “当然开心,毕竟那天晚上,槲寄生下,你接受了我的告白,答应愿与我共赴白首之约。”路璨似乎陷入了回忆,神情迷茫又惑然,“哪怕,其实那时候,你喜欢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行了。”夏念之面无表情,嫌弃:“翻旧账没意思透了。” 路璨没有停下,继续忆往昔,也不知到底是他自己,还是夏念之的傻逼岁月。 “其实我装聋作哑那么多年,但事实就是事实,无法否认,更不能谈忽视。” “今日时常回想,或许,根本没有所谓的情深厚意,我不过是那时候,对他求而不得的念念,退而求其次的第二选择,是迫不得已,是无可奈何。” “路璨,我不想听了……” 夏念之的脑海很乱,她试图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可是面对此刻俨然恢复成了冰美人的路璨,要做到,实在是太难了。 路璨知道她这辈子最大的秘密,甚至连同六年前,她这辈子最大的耻辱,他都了如指掌。 “如果只是为了这般羞辱我,你赢了,我承认你赢了这局,高兴了吗?满意了吗?” “这件事情上,我倒是宁愿我输得彻底,一败涂地。”路璨声音依旧温和,话锋却是一转,问:“念念,我很好奇,你当年答应和我在一起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同情我?可怜我?” “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觉得是同情、可怜?” 夏念之极想笑,事实上也笑了,唇边勾着抹极深的弧度,媚眼如丝;但若细看,会发觉里头有泪花,不过她藏得好,哪怕真瞧见了,也会以为是店内暖黄的灯光,恰好落在她眼里。 “看来路璨你今日,是打算兴师问罪喽?” 可轮得上他吗?对她指手画脚,评头论足,冷眼嘲讽? …… …… 盛家俩兄弟,盛痕和路璨,真不愧是同胞手足,羞辱人的手段方式,都如出一辙。 夏念之握紧了唇膏,手却颤得无可救药,她搭上左手,装作若无其事,边侧身整理化妆包,边问:“你深闺怨妇似的嘚嘚嘚这么一堆,中心思想表达了什么?我拿你当替身?” 因为焦急烦躁,夏念之的语速比之平常快了两倍不止,机关枪似的扫射,厉声质问。 “不谈其他,单说婚约。路璨,三年前,是你于众目睽睽之下亲口所言,宣告天下,为了心中挚爱沈冉冉,将我狠狠地甩了,如今,还来纠结这些,有意思?!” 话落,夏念之揉着太阳穴,只觉得脑仁疼得厉害,跟电钻正嗡嗡嗡地往脑袋里头钻似的,所以现如今,他们是在互相追究那段感情关系里,谁不够忠贞? 可路璨何尝不是,哪怕再喜欢,于路璨他们这些人而言,爱情从来不纯粹。 他们两人订婚时,盛大隆重,整个平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后来路璨前脚提出婚约解除,后脚便能与沈冉冉举办订婚宴,哪怕对外隐瞒,亦是三媒六聘,敬告宗祠,给足了沈冉冉身份体面;几年过去,路璨却扭头,莫名其妙地又跑来她这个前女友面前,纠缠不清。 夏念之不得不怀疑,路璨怕是闲了,来这里找她乐子,所谓的幕后推手,也只是借口。 真是,笑话至极。 夏念之不愿再想,只觉得今日来这一趟,大错特错,无论路璨目的究竟为何,搅和在其旋涡中的他们三个人,无一例外,他们所有人都是,分外可悲。 夏念之起身欲离开,路璨捏紧了手把,手背青筋暴出,看着十分恐怖,但他的声音依旧淡淡,只是此时多了丝冷气,只听他问夏念之,就算有人试图暗箭伤害夏氏,也无所谓? 夏念之不想纠缠,离开的脚步没有停下,路璨笑得自嘲,朗声解释。 “《走进贵圈》属于紫荆台制作播出,但其节目背后的投资合作方,是华盛传媒;节目播出后,网络上节奏跟得最快的几家营销号,也隶属于华盛传媒;或许,我换个说法,你能更好地理解,华盛传媒究竟是一家什么公司。” 至此,路璨猛然收声。 夏念之已然到了门边,临门一脚便踏出去,离开蛋糕店,不用管路璨所言,但她还是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就势靠着门框边,面色不虞道:“你早点切入正题不就好了,华盛传媒吗?挺有趣的,继续吧。” “原本,章远接下这档节目就足够奇怪,何况内容也太过火,我便查了查林嘉茵,还有这档在她手上火起来的八卦访谈节目。” “后来我发现了上面跟你说的那些。”路璨拿出一叠文件,啪地甩到了夏念之的面前,示意她翻开看看:“华盛传媒,三年前由盛痕亲自批准成立,S·M集团控股60%,李贺控股40%,但李贺其实也不过就是个挂名的,最终决策权在谁的手上,一目了然。” 原来其中还有这层关系,半蹲着的夏念之将文件合上,手覆着身旁的花架,深吸了口气,良久后才撑着花架站起来,强拽理智,默念偏听则暗,绝对不能完全相信路璨所言。 “若华盛传媒与S·M集团有关,《走进贵圈》没有道理做出损害合作方总部顶级艺人形象的事情来,何况,口说无凭,你要我如何相信你?” “念念,你还是这么天真。”路璨摇摇头,缓缓道出了真相:“我不是他们的目的,访谈中被反复提及的你,才是。” 路璨望着夏念之,明明准确无误地击中了目标,但他丝毫没有感受到快乐,不该是这样的——夏念之面无表情,看起来好像根本不受他所言的影响。 “华胜传媒竟敢在一家上市集团大股东的头上动土,没有华盛大老板的命令,下面那些打工的谁敢?但凡中间出了纰漏,被夏氏逮住不放,凶狠反击,他们跟上面的人都没法交代。” 夏念之缓缓将视线从屋内的槲寄生,挪到了路璨的身上,他也正优哉游哉,好整以暇地看着夏念之,等着她接下来的反应,甚至,她看到了他眼底有些雀跃的期待。 是了,活该她被骗,被耍得团团转。 …… 夏念之心底明镜儿似地清楚,《走进贵圈》那档节目播出后,影响力所覆盖的范围,绝对不是单凭着她一个人便能控制得了的,参考当年路璨那厮在颁奖典礼上的突然求婚,造成娱乐圈粉圈地震的结果来看,舆论会极其糟糕。 果不其然,节目开播过半时,夏氏公关总监就已经迫不及待,往她的邮箱里面堆叠了一封又一封,关于网民们节目观后感的邮件;节目结束后,公关总监又深夜来电,支支吾吾说起网络传言,说起营销号的所谓业内人士真相爆料。 原本她极庆幸,幸好,在她束手无措时,盛痕出手帮她解决了困境。 可谁能想得到,拯救与毁灭,极可能皆是同一人。 夏念之气急攻心,喉咙涌上的甜腥充斥着整个鼻腔,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她受不住了,自欺欺人,佯装岁月静好,到底也是没能躲过。 “但,我也该向你道歉,那些网上闹事的,终归其中有部分是我的粉丝。”路璨抱歉:“鉴于她们对你的谩骂诅咒,言语攻击,实在过分,我很对不起。” 夏念之看了路璨一眼,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有路璨的粉丝,以业内人士身份在网络上爆料,声称《走进贵圈》重提‘路璨初恋’这一话题,是夏氏和节目组的串谋合伙,意图利用路璨的国民度和顶级流量,为《连理枝》博眼球,恶意炒作。 也不知道该赞叹网友们想象力丰富有趣得紧,还是该责怪这些年,娱乐圈那些层出不穷,花招频出的炒作手段,将网友都变成了‘狼来了’里的羊,个个是绝佳的阴谋论者。 …… 夏念之仍旧依靠着握紧花架木柱,才站稳了,然而此时浑身汗如雨下,难受得很; 路璨望着她,本以为很快,面对盛痕欺骗利用真相后的夏念之,便会崩溃得彻底,继而他加以安慰,多好的依靠戏码,然而路璨细细打量,却发现了夏念之的不对劲。 夏念之浑身在发抖,明亮的眼神更是失去了焦距,茫然地四处望,就好像是,看不见了。 路璨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是他自己大惊小怪了,夏念之从小身体康健,感冒都不常有,怎么可能短短几分钟内,便患上失明症状,双手紧握成拳,路璨十分勉强地,才克制住立即冲上前安抚夏念之的念头。 于他而言,今天最重要的事情,是杀一个人,一个与他血浓于水,却命定为宿敌的男人。 无论发生何事,他都没打算就此放过盛痕——夏念之心中,完美无缺的盛痕。 “无论是纸媒还是网络,关于咱们两人的新闻已大部分被撤销,偶然有极个别沾了‘路璨’与‘夏念之’这些字眼的,也都只是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路璨再进一步,所言,直接将夏念之往悬崖边再推了一步:“短短一夜之间,便翻云覆雨,颠倒乾坤的人也就是盛痕了;想来,他在你身边表演出手相助了吧?感动吗?” 默默闭上眼睛,夏念之心下钝痛,此刻,她满嘴巴里都是血腥味,挥散不去,连喘气都费劲得很,问得很是无奈:“路璨,你非要如此咄咄逼人吗?” “念念,良药苦口利于病,我这是为你着想。” 闻言,夏念之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视力恢复了些,只是仍覆着层黑色雾气,有些模糊不清,昏昏暗暗的;至于一米之外的地方,便是更加彻底地瞧不清楚。 她颇可惜地摇摇头,路璨见了,什么话也没有说,只默默地起身,走向她。 盛痕必须死,他定要让盛痕,从夏念之的心底里灰飞烟灭,化为乌有。 何况当年,盛痕他可没有顾忌着兄弟之情,适可而止;若不是他步步紧逼,穷追不舍,他又怎么会走至绝境,甚至沦落到一无所有。 思及此,路璨一字一句,道:“六年前,他所做所说,你莫不是已全然忘得彻底干净了?” …… 文艺范儿极浓郁的蛋糕店内,老板早就不知道溜达到了哪儿去,周遭俱是死一般的沉寂,夏念之听着唯有她自己的呼吸声,以及疯狂的心跳,她拼了命的克制,却还是跳得肆无忌惮。 朦胧感极强烈的视线中,陷入路璨那句讥讽的夏念之,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人在靠近。 昂贵的手工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脚步声很轻,气场却特别——温和如水,但又夹杂着如冰的冷冽,直至在她面前不过半手臂的距离停下,而后未待她反应,便被那人搂进了怀里。 一切来得猝不及防,吻准确无误落下时,男人身上独有的暖香萦绕鼻尖,那是檀木与香草的精华凝结,闻着柔和,攻击性不高,然而随着男人的强硬动作,莫名使得人恐慌。 闷雷骤起,从远处传来,接二连三,震在心尖上,而后,夏念之的耳边听见了雨滴落地的声音,淅淅沥沥,夹杂着呼啸的风声,如野兽般叫嚣着拍打门板。 雨夹雪,最是凄冷。 指尖开始变凉。 …… …… 从无边际的落寞中,夏念之回神后,便在路璨的禁锢中,剧烈挣扎起来——沈冉冉曾说过她是个祸害,又婊又贱,分手了还总是扒着路璨不放;每每那时,她都能一笑置之,骄傲地仰起下巴,毫无畏惧丢给沈冉冉一记来自灵魂深处的白眼。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她坦荡磊落,沈冉冉口中的事情,一件未做。 然而眼下,路璨这般,日后沈冉冉嘴巴再不干净,她怎么好意思继续翻白眼呢?多可惜! 何况…… 巷子斜坡处,那辆眼熟的红色法拉利;偌大遮阳伞下,体质瘦弱的西装男人;这两幅画景,一点点在她的脑海中清晰。西装男人是谁?法拉利的主人是谁?所有的疑问,更是在闪电刺破乌云,划过夏念之视线时,灵光突至,如梦初醒。 夏念之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然而抵在路璨胸膛的手力气不大,与他推搡许久,路璨稳如泰山,纹丝未动,急得夏念之鼻尖一酸,差点便哭出了声。 悄然之中,路璨的右手桎梏着夏念之的腰,左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一路攻城掠地,动作蛮横且强硬,哪里还有半分曾经那个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身影。 因为视力有碍,夏念之只能毫无章法地胡乱挣扎,然而她察觉到,有人在不远处看着她,那人的目光哀怨狠毒,恍若无底深渊里伸出来无数双手来,拽住了她的脚踝,将她往下拉。 丝丝凉气从脚底板升腾而起,延着双腿,叫嚣着往上,直奔心脏位置。 手机是在这时候响起来的,如利刃般划破黑暗的光,直扎在夏念之的心口上。 薄如蝉翼的睫毛颤了颤,眼角挂着的几颗泪珠便径直滚落,染湿了脸颊,夏念之狠下心咬破了嘴唇,瞬时,铁锈般血腥气味盈满了整个唇腔。 路璨吃痛,终是松开,然而腰间的手却固如磐石,丝毫不移。 夏念之眸色深沉望不见尽头,定定看着路璨,冷漠得极致,令路璨陡然有些心慌,他今日不该如此克制不住,到底还是急切了。 “……念念。” “‘自重’俩字知道怎么写吗?性骚扰是犯罪听说过吗?我可以告你非礼的,你懂吗?!” 话落,夏念之当着路璨的面狠狠擦了擦嘴角,仿佛那是什么肮脏东西,嫌恶不已。 路璨见了,原本尚有悔意的眸子,眼神愈加冷冽,浑身浓烈的戾气如修罗。 路璨一把拽住了侧身略过他,欲拿包离开的夏念之,“我碰你,是不自重,是性骚扰,是非礼;盛痕呢,他有什么不同?你就那么纵着他?!” “……呵。”夏念之笑得讽刺,不答反问:“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手腕上传来的力道不断加重,恍惚中,甚至能听见骨头被捏碎的咯吱响。 夏念之死死咬牙硬忍着痛呼出声,从齿缝间憋出一个冷笑:“路璨,再不放手,你猜,明天平城日报的头版头条,会是什么?” 话落,半晌,两人均是沉默以对,似乎打算在这片无声的对峙中,一战胜负,决出高低。 …… 透过玻璃窗,可见到屋外,远处,不知何时竟是悬了无数的黑云摧城,叫嚣咆哮。 天地间雨幕苍茫,雨滴瓢泼在蛋糕店的窗户上,顺着玻璃纹路汇成了一条条小溪流,最后没入窗台藤蔓的根部,爬山虎探出个小脑袋,瞧见阴郁狠诀的两人,咻地一下没了踪影。 手机铃声锲而不舍响着,誓不罢休的样子。 夏念之却见路璨再次朝她逼近,她往后退,路璨朝前进,直至她抵上藤椅,再无退路。 “六年前的圣诞,那棵槲寄生下,我信了我们的天长地久,白头终老。”路璨的嗓音极富有磁性,在夏念之耳畔缓声道来时,更是诱人心神微荡,“至今,我仍旧相信,从未变心。” “但你呢?你呢?” 或许是刚刚手腕的疼太极致,夏念之的视线反而澄澈了许多,她亦是终于看清楚了此刻,路璨的神情,哀戚,悲凉,像是被抛弃了许久,找回家来,委屈又不甘地想要问个理由。 为什么,抛弃我? 可事实上,被抛弃的那个人是她,受害者是她,该控诉和责难的人是她。 “我已经接受了结局。”今天花费在这间名为白海的蛋糕房,时间够够的了,夏念之看了眼掌柜台后的挂钟,离预约会面的时候没剩多少,她该离开了。 夏念之尽量尝试着缓和两人之间,已经完全僵硬的气氛:“你还有什么可不能接受的?” “我为什么要接受?这本来就不属于我的命运。” “可这是我的人生!” …… 话音落下,随之而来的是轰隆巨响,一声接着一声,络绎不绝地砸在心头。 路璨颇为惊讶地望着夏念之,见她敛容正色,如旁观者,无言看他。 他的心底陡然生出一丝绝望来,或许,被困囿于过去,仍眷恋过往的人,只有他自己。 “你什么都不知道。” 路璨低声喃喃,双眸逐渐变得阴沉,他想到了当年付出的那些代价,然而,潘多拉的盒,薛定谔的猫,若揭开谜底,后果便难以预料,他又不得不保持沉默。 夏念之继续沉默着,她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自然便对路璨的话,没有过多的细思深想。 她往窗外望出去,此时她所站的位置,虽然角度刁钻,却是将蛋糕店外的小巷看得一清二楚,风狂雨疾,暴虐而至,遮阳伞摇摇晃晃,终是从杆子中间折断,破败地瘫在墙落。 至于原本坐在伞下的那人,却是丝毫未有动弹,豆大的雨滴砸在他的身上,浑身湿淋淋的,不由得便令夏念之觉得有些可怜——或许盛家的痴情全由盛老爷子落在了盛夫人的身上,否则怎么盛家的两兄弟,一个赛一个的风流潇洒,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那套。 可惜,过犹不及,更显冷情凉薄。 “路璨,你又何尝万事皆知?” 话落,夏念之试图将手腕从路璨的掌心抽出,奈何仍旧没能成功。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因为是正月里,所以不想在言语太过刻薄,加之刚才路璨的动作的确是吓到了她,此刻店里仅剩路璨与她两人,若是出了任何意外,她决计是逃不过。 思及此,夏念之便收敛了满心的不渝,佯装温声道:“路璨,今日赴约,我只是为了你口中所谓的‘幕后黑手’,既然此时我已经知道了其中内情,剩下的事,便自有分寸。” 无论今日路璨告诉她有关华盛传媒的事,抱着何种目的,事实确实明白地摆在了眼前。 《走进贵圈》节目胆敢扯着她赚收视,原因拢共也不过些许,要么最开始,便是盛痕作为华盛的大老板,首肯了节目内容,给了手下人底气招惹她;要么期初,盛痕仅事先知晓节目内容而已,但节目效果的确很有爆点,因而袖手旁观,眼见节目播出。 然而无论哪种起因,最终结果不过是,她被众人嗤笑,惹来不小的风波,给夏氏招黑。 思及此,夏念之不由得苦笑,事实证明,昨晚上乱七八糟的心跳,倒是她搞笑地想多了,平白地对盛痕的出手相帮,感激涕零,感恩戴德。 夏念之抬头看向了路璨,连亲兄弟的台都能拆,他的的确确是变了,如今相处时的阴郁和森然,比之小时候那个沉默寡言,腼腆怕生的冰美人有过之而而无不及,更加令人不舒服。 话落,不待路璨有所反应,夏念之继续道:“时候不早,我需要先走一步。” 路璨闻言,却是皮笑肉不笑,阴郁地再次逼近了夏念之,吓得她惊慌得想跑,“分寸是什么?你还是在继续纵容放任,甚至是姑息他的作恶!我不得不服了你啊,念念。” 眸底是隐忍的怒意和杀心,路璨看向了角落处的那一株绿植,少年时费尽心思移植过来的一株绿植而已,本来以为平城的气候不适槲寄生,谁能想得到,多年后,它竟然还是如此生机盎然,朝气蓬勃,静静守着这间蛋糕店,属于他与夏念之整整六年的韶光年华。 暴风骤雨还在继续,清刷着路外青砖上的细碎烟尘,书架边有面镜子,正好对着路璨与夏念之,便好像画框,正正好地将两人圈在了里面。 角度借位的原因,看来便像是风雨之中,夏念之主动拥着他,孤独的两人互相扶持依偎。 时隔六年,兜兜转转,槲寄生还在这里,他们也又回到这里,难道不是老天爷的安排?路璨下了决心,沉声:“澳城医院时,我的提议还未过时效,你可以重新考虑。” 夏念之怔住,澳城医院时,路璨的确提了那诡异的重新来过,没成想,她已然拒绝,路璨今日却又旧事重提,在此事上纠缠不休,他到底想如何? 惊雷劈过乌云,夏念之的脑海中念头闪现,难道她身边有什么东西,值得路璨惦念? “重新来过?”思及此,夏念之心中有了计较,佯装真的将路璨的提议放进了心里,仔细斟酌过那般,她眉眼间似有动容,又喃喃了遍:“重新来过?” “是,槲寄生也会庇佑我们。”路璨语带诱意,“余生好长,我们最合适。” 槲寄生含义再浪漫,追根究底,也不过是株植物罢了,哪儿承载得下‘两人一生,真情实意,携手终老’,区区十二字的千钧重。 何况世间万事,不过一言以蔽之,我愿,无不可为之;我不愿,万般皆不可。 比之破镜重圆,旧梦重温,更加是你情我愿。 夏念之明白,也深信,可眼下她身处的境地容不得她随便答应拒绝,因而,夏念之只好摁下心底所思所想,继续装作茫茫然,犹豫道:“你让我考虑,那我便要看你的态度。” 既说了很多,也什么都没有说。 “念念,你说真的?” 夏念之捏紧了手包,看着大雨中那位黑西装男人起身,径直转过身来,黑色礼帽罩住了大半的脸,但已经猜到那人是谁的夏念之,不过是‘真的’两个字而已,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气氛陡然变得有些暧昧,被路璨温柔的目光凝视着,夏念之早已习惯谎言——无论属于她亲口所言的,或者是别人送她的,于是乎,她坦然回视。 这下子,竟让心有怀疑的路璨更加信了几分。 手机铃声在风雨声中依旧在响,但不十分明显,反而像个气息微弱的孩子,明明奄奄一息,却是靠着坚持不懈的劲儿,挣扎着想要继续活下去。 这通电话从始至终,虽断断续续,但也有了大半小时,不知来电人是谁,究竟有何急事。 夏念之看着路璨,心底已然开始盘算,若是她都将感怀旧情的戏码演上了,路璨仍旧不肯放手,那就别怪她寻到机会离开这里后,下死手黑他。 念头刚冒出,路璨倒是爽快,干脆地松了手,示意夏念之先接电话。 路璨面无表情,夏念之摸不准他下一步究竟想要做什么,是否真的打算便如此放她离开,但扫了眼来电显示人的名字,心事不免又重了几分。 …… “中午回来吗?” 电话那头有些嘈杂喧嚣,听声音,似乎是电视主持人在播报新闻,当然,还有时询正高声朗读着些什么,而向来重视私人场所要保持沉静安谧的盛痕,却丝毫不见怒气,只听他语气淡然,又添了句:“中午没饭吃。” 原本,夏念之是打算等会儿赴约高顿酒店时,替两位赋闲在家休息的大佬们,定些味道不错的料理,再吩咐司机送回家的,免得盛痕和时询这俩人饿死了,她罪过就大发了。 不过现在,饿一顿也不会真死,就这样吧。 至于时询是被牵连的,她回去时,再寻机会弥补便好。 “不了,我还有事。”顿了顿,夏念之嘱咐:“还剩下些饺子在冰箱,你们将就着吧。” 盛痕语气颇为认真,径直道:“我记得,食神轩有道蟹黄鲜菇还不错。” 话音未落,时询的点菜声便作为背景音传到了夏念之耳边,“还有酥炸鲫鱼、雪衣虾仁、鸡肉拉皮卷、百花酿鱼肚、脆皮菠萝球、雪冻杏仁豆腐、广肚乳鸽、乌龙肘子也都不错。” 夏念之:“……” 报菜名吗?你是艺人啊亲,身材管理也被你吃了吗? 只听夏念之沉默许久,电话那端的盛痕却是悠然然,肯定了时询关于美食的眼光。 “我觉得还行。” “我觉得不行!”果然民以食为天,早上的磨刀拔剑是在玩儿吗!?若为美食故,恩怨皆可抛?!夏念之默默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浅笑轻言便给拒了:“忙,先挂了。” …… 夏念之眼疾手快,摁掉了通话,抬眸,却见路璨已然拿着伞,一副要送她离开的准备。 见夏念之疑惑,路璨解释:“你要的态度。” 夏念之敬谢不敏,她可不敢,那人至今还在外头的大雨里等着,路璨却亲自喂为她撑伞,依照她所知的那人脾气,等会儿巷子里碰上,她被撕成碎片都是轻的,说不定那人便像前几天那般,当场再来一刀戳死她也不是没有可能。 幸好,路璨没有坚持,夏念之紧步离开,临到门口,顿住脚步犹豫了半晌:门口的竹筒里有四把雨伞,老板一把,路璨一把,剩下两把其实刚刚好,不过,这到底是拿还是不拿呢? 最终,还是不忍心占了上风,夏念之拿了两把伞,便头也不回,走进了雨里。 —— 风声雨声,嚣张疏狂。 经过小巷子拐角处,夏念之将伞置于墙角,而后略微停顿,朝巷子的另一端远远地望了眼,那身着黑西装,戴着黑礼帽的男人背对着她,浑身湿透,显得更加消瘦; 虽然不是她本心,也不是真相,然而刚刚蛋糕屋内发生的一切,对雨中那人而言便是亲眼目睹了场出轨的默剧,推己及人夏念之有些不忍心,继而想到之后她所要做的事,头更疼。 怕是接下来那人要对她动手,她也没办法理直气壮了,毕竟,为了弄清楚路璨究竟想如何,所谓‘扒着已有婚约前男友’的指控,她是真的脱不了干系了。 于这种事上无可奈何的感觉,真算不上好,夏念之撑伞站于雨中,与那人隔着厚厚的雨幕无声对视了会儿,才转身欲走,然而刚动,不经意间却瞥见了那人勾着嘴角笑了起来。 “夏念之,我要亲手毁了你。” 此时天色昏暗,那人纯黑的装扮如地狱深处爬上来的幽灵,在剥落的灰墙边缘游荡,阴测测的,渗人得紧,这下夏念之没有犹豫,立刻转身离开。 可说这话时,那人的笑,却让夏念之记了许久。 —— 下午有事这句话并非托词,那天在电影院机缘巧合地看了安逸主演的那部电影,回到家时,夏念之便向布莱坦诚了她的全部想法,请布莱帮忙私底下联络安逸见个面,也多亏了身边有位能力卓越的死党,她与安逸见面的时间地点,很快便敲定了下来。 地点定在高顿酒店五楼的咖啡厅,据说那里有全平城手艺最好的拉花师傅,还有老板亲自从牙买加人肉带回的蓝山咖啡,也是凑巧,夏念之喜欢蓝山,安逸也喜欢。 难得遇见同好之人,想必会面时的气氛该不错,夏念之颇有些期待了。 …… 然而,世间事便是这般巧合,电梯里,夏念之倒是与一位倾城美女,来了个不期而遇。 “夏小姐诶,真是凑巧,你也到五楼?” 夏念之微微点头示好,抬眸时,却不经意间瞥到了美女右手无名指上的硕大鸽子蛋钻戒,造型别致,盈烁生辉,照着电梯顶部的白炽关,真真是要闪瞎人眼。 其实,本来若只是钻戒也没有什么稀奇,按照白琳如今在娱乐圈的咖位,片酬水涨船高,也不是买不起,然而此枚钻戒却与寻常珠宝有些不同之处——在去年的南省慈善基金拍卖会上,有枚唤作‘天使之翼’的钻戒被伯纳集团老总张翰以两千万元高价拍走。 那时候,拍卖会后的慈善晚宴上,诸多贵妇名媛们都在好奇,张翰大手笔拍下的钻戒,最后会戴在哪家千金的手指上。没想到,此刻答案很显然,戒落白琳。 看来,白琳很可能就此登堂入室,夏念之暗躇,她倒是得对白琳更有善意些,毕竟,夫人外交这种东西,指不定什么时候便派上了用场。 电梯缓缓上行,被千万粉丝视作白月光的女神白琳倒是自来熟,热络地拉着夏念之聊《连理枝》剧组的趣事儿,聊到好玩的地方,还提了句时询,表示十分欣赏时询那种认真又刻苦的劲头,而且,人的确是十分帅气,难怪那么多小姑娘喜欢。 “现在的娱乐圈啊,跟菜市场似的,什么蔬菜瓜果都往里装,也不看看那究竟是西红柿还是圣女果,哎呀……”白琳摇头,颇有忧国忧民的架势:“还有那些鲜肉小花,略微演了那么几个端茶倒水的洗脚婢角色,便敢说自己是演员,跟笑话似的。” 虽然白琳说话尖酸,但也没说错,大环境是这样,夏念之听得有趣,觉得或许是她想多了,白琳看着也不像是那么没有脑子的人,敢动往张翰头顶刷绿漆的念头。 “我本来以为爱豆都靠脸,不过见了时询,像时询那样,有天资又肯努力的,难得哦!” 白琳的热情令夏念之有些不适应,但既然已经如此盛情地夸赞了时询,作为经纪人的夏念之与有荣焉,便也坦坦荡荡地受了,微笑道:“琳姐您是前辈,时询他呢,还是新人,将来如果有失礼之处,还请多多担待,也希望日后,您在演技上面,多带带他。” 商场那日,夏念之偶然在时询手机里瞧见的门牌号,或许真的就是误会一场,而且白琳出道这么多年,绯闻缠身,丑闻却没有,想来品性也不会差劲到哪儿去。更何况,张翰连如此贵重的戒指都放到了白琳指尖,或许真心实意的恋爱也未可知。 如此想来,夏念之不喜生人靠近,偏白琳又凑过来聊得不亦乐乎的那点不适应,也算是勉强忍了,不过,白琳却突然邀请夏念之共进晚餐。 “晚餐?” “是啊,夏氏美女经纪人夏念之的大名我可是早就如雷贯耳,很久了,这个娱乐圈里,很久没有碰见夏小姐这么有趣的人了,大家认识下,交个朋友?” 如雷贯耳?怕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吧? 夏念之心知,她这些年来好名声是半点没挣到,倒是靠脸这种毫无技术难度的,得了个美女经纪人,不过也没啥用,因而白琳这般说,她一时也拿捏不准,白琳到底是何用意。 “怎么,夏小姐这是嫌弃了,不愿同桌用餐?”白琳陷入回想:“那天夏小姐你来剧组探班的时候,我就觉得夏小姐你,不是很愿意搭理我呢。” 提起那次探班,夏念之倒是突然想到一处特别的发现,白琳与宋澄的关系,似乎并不似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亲密和睦,姐妹情深,至于原因,倒是可以一探究竟。 “怎么会?像琳姐这么漂亮又直爽的,我怎么会不愿搭理?”夏念之笑意盈盈:“上次恐怕也是我表情管理不当,才会给琳姐你这种不好的感觉,不过这次,真是已经约了人。琳姐这么重要,我怎么好意思请你吃饭,却不是专门的呢?” 闻言,白琳哈哈笑开来,道:“那我就等着夏小姐的电话喽!” 叮…… 电梯抵达五楼,梯门打开后,两人走进咖啡厅,夏念之与白琳道别,正欲转身时,却没想到宋澄也在,咖啡厅光线最足的位置,靠窗,窗外风雨滔天,凄风苦雨的;窗内却是风平浪静,温暖如春,暖灯的柔黄光线倾斜而下,落在宋澄头顶,便如金色王冠般美好。 身后,白琳冷笑声响起,不屑道:“冬天到了,春天也不远了,真是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学习了,学习了……” 有那么一瞬间,夏念之都怀疑笑得正开心的白琳,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喜滋滋地鼓掌叫好,但白琳并未那般不懂分寸,仅仅是装作根本没有看见宋澄这号人,径直入座点单;见此,夏念之也没目标明确,目不斜视,走到最左边的位置。 “夏小姐,我是安逸,很高兴认识你。” —— —— 五楼咖啡厅受人欢迎,但今日客人却不多,夏念之入座半小时,靠近门口的那对闺蜜结账离开后,偌大的餐厅,便只剩下了三桌,分别是她与安逸、白琳与她的圈外好友,白色棉裙的高挑女人,最后便是宋澄与一位身着粉色西装的男士。 地理位置亦是很有意思,她坐最左边,白琳于最右边,宋澄正对着咖啡厅的藤蔓大门,颇有三国鼎立的感觉,只是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有三国混战的场面出现。 “夏小姐?夏小姐!” “嗯?”夏念之正想事情想得入神,安逸唤了两声,才将她从恍惚中拉回清醒,她撩了下刘海,道:“抱歉,我有些走神了,你刚刚说的什么?” 闻言,本就忐忑不已的安逸心底更是打起鼓来,她摸不准夏念之究竟想要做什么。 事实上,夏氏那位以霸道严苛闻名的女总裁布莱亲自电联她时,她还有些不相信,甚至以为是电话诈骗,毕竟,‘她的名字被夏念之注意’这件事,可是连做梦都不敢奢想啊。 “夏小姐,布总电话里也没有说得十分清楚,你看,咱们咖啡也喝了,甜品也吃了,干脆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吧!你看可以吗?” “我是来邀请你加入夏氏的,怎么样,够直接吗?” 夏念之单手托腮,含笑着眨了眨眼睛,半点不落地将她说完这话后,安逸的反应全部看在了眼里——只见安逸樱唇紧抿,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甚至双手更是死捏着杯饵。 安逸在焦虑和紧张,认识到这点后,夏念之皱眉,眼前的安逸倒是与传闻中颇有不同,甚至更准确点说,是判若两人——毕竟经历过与那位影帝的恋爱绯闻炒作之后的绯闻小花,面对她说的话,不过就是工作上的跳槽而已,竟还能这般惴惴不安,倒是少见。 夏念之笑意愈深,若这潜意识动作是真的,倒是有趣;但若是假的,那却会更有趣。 “夏小姐,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这是新的整蛊节目吗?” 话落,安逸瞄了眼周遭,整个咖咖啡厅内,光是大满贯影后便有两人,宋澄与白琳极少同框,今日齐齐出现在这里,说是偶然,鬼才信呢!安逸快哭了,她刚刚没有说错话吧?! 夏念之喝着果汁,暗叹,‘娱乐公司艺人忠诚度调查报告’,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她回家后,倒是可以与布莱商量商量,联合帝都台与各大娱乐公司,做一档有关旗下艺人面对高薪跳槽时,会有什么反应的综艺节目。 搞事情嘛,夏念之乐呵呵地想,她很拿手的,到时,绝对很有意思~~ 然而,眼见安逸弱小可怜又无助地盯着她,夏念之到底是下不去黑手继续逗她了,解释道:“放眼整个平城,我的综艺首秀出场费,目前还没有节目制作人出得起那个价钱。” “真的?” 夏念之点点头:“真的。” “哇呜!吓死我了啊!”安逸蓦然松了口气,揉着微红的眼睛,笑得颇不好意思,道:“夏小姐,其实,刚刚我怕是怕的,但还是有那么一秒,觉得不是真的,有点小失望呢……” 看来布莱给她的情报不错,安逸也想要进夏氏集团的门,与他们成为一家人,不过既然有此心思,那为表诚意,安逸就总得表示点什么,否则太简单得来的东西,总是不会珍惜。 “你最近上映的那部电影,我看过,演得很好,不过好像昨天就下架了,挺遗憾的。” 夏念之并未立刻接过话茬,只笑了笑,聊起安逸主演的那部电影,表达了下她十分喜欢安逸塑造的温时,以及那部电影明明本可以得到更多关注,收获更多喜爱。 夏念之颇为可惜:“偏偏,连个理由都给不出,便无声无息地下了院线,可惜了。” 难得她担纲主演的电影能够进院线上映,那么恰好又被夏念之看到,安逸心情激动,一下子便将好友的耳提面命抛诸脑后,左手挡着脸,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理由我是知道的,好像是说,这部电影的内容惹怒了某位大人物,含沙射影,便被处理了。” 闻言,夏念之心里咯噔了下,那日影院里,时询说得再明白不过,她自是明白那部电影究竟说了个什么故事,因而安逸的话可信度极高,然而到底是哪位大人物? 平城内富豪如云,但要真的说得上世家名门的,拢共也不过就那么几个姓氏,再加上能够将一部过审的电影说撤档便撤档,来头小不了,盛家其一,宋傅两家,再有便是萧家。 萧家主人曾调任澳城,且好色成性天下闻,因而嫌疑最大,但萧家涉官,再无脑也不会做出这种‘以权谋私’的事来,给政界对头留下话柄。 “那位大人物,你知道是谁吗?”夏念之装作八卦,好奇道:“好一桩桃色纠纷啊!” “这我就不清楚了,跟我说这件事的人,也只是含含糊糊听了一嘴。”没能回答上夏念之的问题,安逸有些懊恼,揉揉小手,提议道:“要不,夏小姐要真想知道的话,我再问问?” 那最好还是不要了,夏念之摆摆手,果断摘了安逸那冒险的念头。 既然那位大人物连一部未指名道姓,甚至打上纯属虚构标签的电影都不允许存在,那么安逸再继续纠察下去,只怕会惹上不必要的烦恼;而她有心要将安逸纳入麾下,到那时,麻烦只怕更会缠上夏氏,说不定亦会将那位大人物的目光招致时询身上。 …… 夏念之拒绝了安逸的建议,安逸见她十分坚持,便也不再提,但关于刚刚夏念之所言,安逸却是很想再问得仔细些,究竟夏念之刚刚的话,是轻巧玩笑?还是真挚邀请? 她总听人说夏氏的夏念之年纪轻轻,但眼光毒辣精准,看中的人都红得一塌糊涂,而且手段更是不一般,不过三年,就捧出了好几个一线大咖。 许多人都说,被夏念之看上,无疑是幸运的,资源和机会纷至沓来,走红登顶指日可待。 CK的时询,便是最好的例子。 小提琴声悠扬婉转,如夜莺轻和,安逸偏过头,往远处望去,玻璃窗上的华城万物,万家灯火,被雨水模糊成朦胧的剪影,像极了她脚下的路,灰雾弥漫,没有尽头。 娱乐圈里是需要人捧着的,到底怎么捧你,花样繁多,手腕琳琅,但关键的是,为什么捧你,世人皆功利,唯有娱乐圈为最极致。 安逸将视线往左边偏了点,见夏念之正无声喝着果汁,把弄手机,神情淡漠得似乎没有继续再提刚才话题的打算,她不由得想,此次见面,究竟会不会是她的机会? 不必再被人中途抢劫角色,不用忍受油腻男人的动手动脚,甚至无需拿她最在乎的爱情,来当做曝光度流量的筹码,最后,绝不再给那个疯狂暴力的女人,肆意凌辱她的可能。 安逸心底渐渐起了野心的念头,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夏氏旗下的练习生体系乃圈内公认的厉害,其中演艺部练习生更是多如过江之鲫,其中不乏美貌歌舞,身段潜质被称为天生尤物的,夏氏若想捧人,根本用不着找外援,何况找上的还是她——名声不好的绯闻小花。 然而,诚如好友所言,她再不花心思,便永无出头之日。 “你觉得,宋澄和白琳,谁的演技更胜一筹?” 安逸本就担心今日的表现不上相,不足以令夏念之冒着与S·M集团对簿公堂的损失,来接纳一个身负高价违约合同的二手新人,此时夏念之终于肯提问,她自是立刻严谨对待。 “两人获得的权威演技奖项不相上下,但若仅按照我的喜好而言,我还是更喜欢白琳一些。”安逸回想着她那些一遍遍观摩经典影片,学习演戏技巧的夜里,解释道:“白琳演谁是谁,宋澄演谁像谁,这便是两者间最大的区别。” 夏念之回复了布莱询问她晚餐菜单的信息,将手机倒扣着放在了桌面上,这才稍稍抬眼,嘴角含笑地扫过分别位于钢琴两边的两桌人,宋澄,白琳;没想到两人亦是看了过来,三人目光相对,平地起风,战鼓惊擂,刀光渐欲迷人眼。 她们这桌的说话声,宋澄、白琳是听不见的,夏念之对着宋澄挑眉,向着白琳浅笑颔首示意,关系如何,纵横联盟,她的意思算是表达清楚了,接下来,便看是事态如何发展。 思及此,夏念之敛了眼底的冷意,偏头看向安逸时已然笑眸盈盈,夸赞道:“一个是,一个像,你总结得倒是精辟简练,回味无穷。” 安逸突然夸,很是惊喜。 “不光点评精准,我倒是觉得你的演技细微之处,与白琳有些像。”夏念之看着她笑得温和,继续道:“先前,我看了些你以往的作品,数量的确是少了些,搜集起来费了老半天的功夫,但能欣赏到安逸你的好演技,也是劳有所得呦。” “说到演技,夏氏出了好多影帝影后!”机会难得,安逸见缝插针,死死憋着害羞,开口试探道:“不知有时间,能否上门向那些前辈讨教讨教?” “这我也不是本人,答应不了啊~”夏念之佯装听不听懂安逸话中潜台词,顾左右而言他,对安逸的演技大嘉赞赏不说,幽幽放饵,引诱着她:“不过,夏氏每个月倒是都会开演技研修班,为期三天两夜,若有机会参加,那可是获益良多哦~”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话锋一转,夏念之却皱着眉纠结了起来:“但S·M也是,怎么会埋没你这么一颗璀璨东珠呢?!据我所知,S·M手上的资源,可好多还空置着,没人用呢!” “我还只是个小新人,现在这样,已经是尽了最大力气努力争取得来的了。” 满脸写着‘无可奈何’的安逸在夏念之看来,还不够凄惨,此时安逸的处境有多绝望,将来面对夏氏的忠诚有多坚不可摧,两者正相关,她还得再等等。 “哦,怎么会是这样?”夏念之的惊讶装得极好,反问:“S·M家大业大,顾不过来,也是有的,不过有句话说得好,天道酬勤……” 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S·M集团的确有许多空闲资源,且各各来头不小,只是这些顶级资源若要分发出去,还得大老板点头;然而天道酬勤?据她所知,资源的下落早已被S·M的老总盛痕,安排得明明白白,其中一点,便是绝不会落到软萌单纯的新人手中。 —— 宋澄笑得温柔,打招呼道:“念之,这么巧。” 夏念之微笑,礼貌道:“是啊,好巧。” 氛围虽有尴尬,但也极好地被两人心照不宣地掩盖在笑意盈盈与体面问候中,但白琳干脆拉开椅子,往夏念之右手边径自坐下,眼角微挑起,哼了声,道:“呵,孽缘。” 话音落下,夏念之抿唇憋笑,电梯内与白琳的短暂相处,早知白琳性子豪爽直率,但这下,才算是真的见识了,连装都不懒得,她与白琳相视一眼,默默佩服。 “都是难得的缘分,何必计较那么多?”宋澄毫不在意白琳的嘲讽,挥手吩咐了侍应生端了两份甜点上来,“盛痕在此咖啡厅存了些特别食材,料理过后,专属这道口味最好,正好还剩下最后两盅,请你们两个尝尝。”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清香,甜点配色高级,卖相精致,连同小盅都由名家的陶瓷作品装盛,还未入口便占了色香两样,夏念之再次瞧了眼,心底扎盛痕的小刀已蠢蠢欲动。 白琳先尝了一口,扭头便用纸巾接了,连同整盅甜点倒扣在了桌上的收集盘上。 “和某些人一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中看不中用,虚有其名徒有其表。” 闻言,夏念之漫不经心戳着甜点的动作随之顿住,抬眸笑着看了眼宋澄,宋澄嘴角极轻地抽搐了下,但很快便恢复如常,眼角眉梢皆颇为惋惜,“唉,对牛弹琴,见识短浅,总归是上不得台面。” 闻言,白琳冷笑了声,与宋澄两人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会儿后,便不再说话;夏念之继续戳甜点,仿佛瓷盅里的甜点便是盛痕,默默地乐呵,因宋澄的出现而败坏的心情,好了许多。 安逸眼中的咖啡桌却又是另一番景象,在边上将三人偷偷摸摸地细细打量。 宋澄神色如常,柔风细雨;白琳高傲,微阖着眼帘,漫不经心;唯有夏念之尚算正常。 见此,她不由得暗自思躇,夏念之、宋澄、白琳这三人,随便两两组合,都不可能同桌用餐,谁知此时竟是全坐围坐于此间咖啡厅的同张玻璃桌喝下午茶。太过难得,娱乐圈一景,她合计该在门口竖块牌才是,收费围观之类,定赚大发了~~ …… 时间流逝,窗外的雨还继续,但雨势渐小,于天地间淅淅沥沥,轻声拍打着窗户玻璃。 夏念之偏头往窗外望,本以为宋澄与白琳靠近后,便会有场恶战于三人之间爆发,然而此时风平浪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倒是令人心生更大的困惑。 宋澄不提离开,白琳甚至又点了杯咖啡慢品,继续这般下去,怕是也没有任何意思。 思及此,夏念之拿手机给布莱发了短信,提示布莱再过个三十秒电联她,这般便有了理由,全身而退,也不失大家的脸面,然而短信刚显示已阅,宋澄却温柔地笑了笑,出声抛出了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问题。 “你们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 是夜,透明干净的玻璃窗外,浓墨挥洒而就的天幕下,大雪纷飞,如同星光坠落凡尘。 —— 雪下了整夜。 正月初三这天,清晨时分,雪停日出,一切尘埃落定。苍茫大地满是银装素裹,处处皆被初阳裹上了层薄金,如那古画中的仙女,纯粹又矜贵,美得很。 一大早,闹钟还未响,布莱便被空气中弥漫着的咖啡醇香给勾醒,迷迷蒙蒙,闻香下楼吃早餐时,却发现屋里的另外三人比她更早,已然整装于桌边用餐,但气氛似乎并不美好。 布莱不由得与夏念之对视一眼,好友却是满脸写着无奈,至此,布莱心中疑惑更甚。 俩小时前,《走进贵圈》节目组通过官方维波账号发布了声明——该节目全体人员,就最新一期节目中的采访内容及视频短片,所涉及到的隐私部分,向路璨和夏念之道歉。 声明一出,一场原本极可能蜕变成娱乐海啸的闹剧,加上夏氏公关部的运作,风波渐渐平息,至此时,网络上虽然还有些许营销号和粉丝在闹腾,但好歹网络世界里,闲言碎语,流言蜚语的,终于是安静了不少。 如此,事情算是解决了。 那么,如同这天,雪过天睛,晨曦朗朗,这几人为何还要面露郁色? 布莱边拉开餐椅,边不着痕迹地扫了眼餐桌上的三人,奇怪不已,这般暗潮汹涌,压抑沉默的氛围,刚刚发生了些什么?她瞧了眼备好的餐点,油条豆浆、清粥小菜,还有,煎饺和汤圆,花样繁多,荤素搭配,很是不错了,还有什么不满? 思及此,布莱再次瞧了眼夏念之,以目光无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夏念之心底悲痛欲绝,却是只能含泪闭嘴。 她不过是转身料理个早餐的功夫,回到客厅时,昨晚上还相安无事的盛痕与时询,却已然成了这幅剑拔弩张,针尖麦芒的架势,一派刀光剑影,恨不能用目光将对方扎死。 鬼知道这两位她惹不起的男士,究竟在她没有看顾到时,发生了何等惨绝人寰的交锋。 夏念之没话找话,故意开了个自觉尚算温和无害的话题,“我等会儿煮点饺子给新邻居送过去,你们觉得搭配点什么酱料比较好?” 盛痕面无表情,音调却是陡然降了几度,沉声,“醋。” 时询望着盛痕,冷笑了声,“醋!” 两位男士的答案竟是不约而同,此时纵然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字,却砸得夏念之头晕目眩,满脸懵逼,直感叹,倒也是不谋而合了,挺好,挺好…… 布莱将一切落入眼中,打圆场:“要不酱油、麻酱和醋一起都装些?念之你觉得如何?” 话音未落,左右齐齐射来两记眼刀,吓得布莱登时噤若寒蝉。 她不由得瞄了眼夏念之,却见夏念之淡定自若,神色如常地喝着粥,皱眉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连夏念之都不敢招惹这两位? 思及古话‘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布莱乖乖喝粥,安静如鸡。 不多时,令餐桌几人没想到,打破沉默的竟是向来惜字如金的盛痕。 “念之啊。” 盛痕悠然沉声,唤着夏念之的名字时,抬眼,寒风过境般,扫过斜对面的时询,开口后,话却是对夏念之说的,“等会儿,李贺会送些换洗衣物过来,你好生盯着他归置,不用特地寻其他位置,便如先前那般,放到主卧衣柜里,便好。” 闻言,夏念之默默敛眸,径直瞧着勺里的蘑菇鸡丝粥,沉默不语。 其实,她的心底有些虚,昨晚也不知怎地发疯,竟然便让盛痕在主卧里睡了一晚,幸好盛痕起的早,否则被屋里其他两人撞见了,后果大概也就天崩地裂那般严重吧。 “美好的早晨,从安静喝粥开始哦,盛先生……” 夏念之咬牙切齿地笑着,加重了最后三字,估摸着汤匙里的粥差不多放温了,这才往盛痕的唇边送,盯着他用完。 单独占据了餐桌半边位置的时询淡笑,直盯着夏念之喂盛痕喝粥的手,默默捏紧了餐桌下的拳头,唇边却是硬逼出了抹笑意:“念念,上次你帮我买的新睡衣在哪儿?新年穿新衣,睡衣总不能例外,你帮我拿出来吧。” 闻言,夏念之默默咽了口水,瞪着时询,恨不能狠狠踹上他一脚,这不作不死的熊孩子。 时询一记挑眉,倒是无所畏惧:“我记得,上次,新睡衣,就放在主卧的柜子里。” 夏念之猛地被口水呛住了,连连咳嗽,她完全不敢相信,时询竟然这般胆大,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至于作为围观八卦的专业十级学者布莱,对于导致眼前浓重火药味的缘由,她几乎已能揣测出七八分的可能,然而时询便也罢了,盛痕来掺和一脚,其中内情究竟为何,只怕是耐人寻味。 …… 两相默然地用完早餐,四人便各自忙活。 盛痕宣称昨晚太累,得补眠,便在其余三人神色各异的目送下,回了主卧; 时询愤愤然瞪了夏念之一眼,成功令夏念之陷入‘她是个大猪蹄子’的茫然后,挥挥衣袖,回房研究剧本,只留下稍显落寞的背影,惹得夏念之快哭出声; “我是不是伤了他?” 不,你是绿了他。 当然,这话布莱只敢在心底默默腹诽,那位姓盛的大佬近在主卧,若是被他听见,后果不堪设想,她拍拍夏念之的肩膀,说了声要去拜访几位夏氏的合作伙伴后,便拿了包,摇头晃脑地出了门。 都说家是温暖的港湾,夏念之却腹诽,这会儿她脚下的方寸之地,这温度怕是有些高了,更甚者,或许根本便是火山口,且蠢蠢欲动,在爆炸的边缘疯狂试探。 夏念之唉声叹气,却又无能为力改变现状,只好端着礼物,敲响了邻居家的门。 谁知主人家不在,只有位身穿蕾丝白裙的女保姆,和一袭燕尾服的男管家,两人看着有些上了年纪,但精神头很好,笑眯眯的,令人看着便想亲近。 但这也无法抚平夏念之颇为受伤的心——她本想着瞧瞧究竟是哪位‘人傻钱多’的富豪如此大手笔买下隔壁,现下是没有办法了。 正失望着,女保姆却是接过了乔迁礼物,万分感谢后,再三保证定会亲手交到主人手中。 那义正言辞,庄严肃穆的劲儿,惹得夏念之以为她送出去的那屉食盒里装的饺子,不是白菜猪肉馅儿的,而是翡翠钻石馅儿的,还镶了金边。 两人站在门口闲聊了会儿,夏念之便借口有事径直离开,下了楼,开车驶往约定地点。 …… 平城中环,皇后街。 玖拾记,一家以传统平城菜系闻名海内外的餐厅,夏念之进门,身着唐装的小厮迎了上来,将夏念之引到了三楼月字雅座,送上点心与茶水后,便安静地退了下去。 夏念之扫了眼屋内装潢,古色古香,最后将视线落到了一方雕花小窗户上,往外望,竟是满目的山色水景,湖光潋滟,青峰秀丽,美不胜收。 自从她家遭逢巨变,足有三年,未曾踏足此处,今日所见,时移世易,这一汪湖水,若是她爷爷还在世,怕是恨不得每日宿在此处,哪儿都不去,可惜,没有如果。 正失神,门口有声音传来。 “哎呀,迟到了!迟到了!” 这声音,应该便是姗姗来迟的周和。 闻言,夏念之摩挲窗柩的动作顿了顿,敛了愁容,微笑着回身,热情招呼道:“周哥可是大忙人,好不容易能聚到一起吃顿饭,还是在正月里这般喜庆的日子,我自然该多费心。” 周和,人人尊称一声周哥,这个外表看起来至多也就四十出头岁数的男人,实际上在圈子里已经混了几十年,演员歌手主持人,甚至是导演都曾涉猎,如今依靠《探险》节目,被称作国内综艺教父,而且,他与影视圈里某些德高望重老艺术家们的关系也很硬气。 夏念之暗躇,哪怕是为了接下来她的计划,也必须将此人笼络到身边来。 邀请周和落座,自我介绍,握手,闲聊客套几句,这时候,场面才热络起来。 “玖拾记可不好定位子,特别是这家老板还特别任性,逢年过节这种营业额高峰期,反倒闭门谢客,理由呢,做餐饮的也是人,也要回家陪老婆孩子。”周和感慨了一番,看向夏念之,疑惑道:“夏小姐的面子可真大,一出手便是月字房。” “周哥说笑了,这家餐厅的老板是我爷爷的多年故交,”夏念之笑得腼腆,不好意思道:“今天,我也只是借着自家爷爷的名头,求了半晌老板,这才得了专门开间雅座待客的殊荣。” 至于为何放着平城众多顶级餐厅不选,却如此费尽周折,甚至拉下脸,时隔三年,再次求上玖拾记的老板,那是因为布莱搜集的情报——周和曾私下与朋友说过,玖拾记的松鼠鲑鱼,最像他过世母亲做这道菜时候的手艺与味道。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多大来头的客人,自然要有足够与之匹配的宴客方式。 “夏小姐,这初次见面,便让你如此破费,真是不好意思。” “那我,等会儿得多吃点,才对得起夏小姐这番美意。” 夏念之微笑着颔首,示意小厮上菜,不多会儿,待菜品琳琅满目地铺了满桌后,夏念之招呼周和动筷:“周哥,你多尝尝这道松鼠桂鱼,玖拾记的名菜,味道极好!” 周和眼底的光都亮了,连连捻鱼,看得夏念之不得不承认,布莱的情报果然没错。 半晌,看周和吃得动容,夏念之这才逐渐开始将谈话内容转向主题。 “我听说,周哥想邀请我们家时询,参演《探险》?” “聊了几次,但时询忙于世巡,怕是没有档期。”周和满是书生气的白净脸上,划过一丝无奈,顿了顿,这才道:“也不怕夏小姐你笑话,如今啊,探险节目不好做,越来越多的同质节目,如雨后春笋冒出来,观众就那么点,蛋糕就那么大,几个人分一分,也就完了。” “周哥手底下的《探险》,开创了探险类题材综艺的先河,在国内举足轻重,您能邀请时询参加,那是时询的荣幸。”夏念之为周和夹菜添酒,话锋一转,认真道:“不过,没有档期也是真的,这饭呢,一口一口吃;事情,一点点做;也都是为了保障作品的质量。” 周和放下酒杯,呵呵笑了两声,他原以为这顿饭,夏念之是打算与他商量时询拍摄最新一期《探险》节目的事,谁知两人你来我往聊了几句,这内容,倒是越发令他听不明白了。 “夏小姐的意思是?” 夏念之浅笑着,深深看了眼周和,“如今流量为王,可观众也不都是眼瞎耳聋,猪糠吃多了,自然会知道美酒佳肴的好,我呢,就是想与周哥您,一起烹调出一道传世名菜。” “夏小姐的意思是,冠名《探险》?还是注资?”周和讽笑:“我可听说夏氏刚与伯纳集团十几亿投资了部电视剧,看来,夏氏真是财大气粗。” 小厮刚端了碗酒酿圆子上来,夏念之执着瓷匙,若有所思地搅了两圈。 “周哥,当年我年纪还小,但圈内盛传您与伯纳不合,这才放弃唾手可得的锦绣前程,转而创办《探险》,不知道这事,真假各占几多比例?” 话音未落,周和的脸色变了变。 夏念之将其看在眼里,明白她这是赌对了,当年周和被人背后使阴招,这件事与伯纳那俩兄弟脱不了干系,如今,倒是能很好地让她拿来用用。 “昨天夜里,我还听闻那路大影帝和夏小姐你的一些陈年往事,怎么,我也该好奇下,事情真假与否吗?”周和一时间心气不顺,语气也不由得不耐了些:“夏小姐啊,过来人劝一句,年轻人心不要太大,夏氏主营的是艺人经纪,节目制作这杯羹,不好分呐。” 周和越是跳脚,便越给夏念之信心,她淡笑了两声,放下手中的公筷,反问:“哈哈,周哥真能说笑,先不管我目的为何,难道,我刚才说的,有哪个字是不对的吗?” …… 美味佳肴在桌,紫檀香余烟袅袅,雕花窗外,有人乘船游湖,潋滟空濛。 夏念之稳如泰山,扫了眼腕间的手表,眼看着周和沉默以对的时候已过去了五六分钟,便知道,周和虽未出声答应,但心底却是默认了她所言有理。 果然,夏念之的目光刚从酒酿往上挪,便听周和出声,询问她到底有何具体打算。 “那么,既然夏小姐如此言之凿凿,不知道又有何高见?”周和面对夏念之,筷子随手一丢,叮地极清脆的响声,而后,听周和语气甚为不屑,道:“我洗耳恭听。” “犯不上高见,周哥你是前辈,咱们这顿饭,也就随意聊聊,切磋交换下看法罢了。” 话落,夏念之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份计划书,放到桌面,往周和面前一推,微笑。 “这是夏氏未来五年内,与周哥你的全方位合作,包括你名下制作的,拥有全部所有权的节目,当然,最要紧的还是《探险》,我们会在《探险》里面加上新元素。” 周和面露惊讶,翻开计划书,更是愕然,今日来赴约前,他所认为的夏念之,不过是夏霆西的孙女,俗话说富不过三代,夏氏落在她手里,他并不看好。 但今日所见,夏念之与传言中,放浪形骸,绯闻缠身的纨绔千金,很是不同。 “恕我直言,收视率低迷,总不好全怪市场,《探险》如今仍旧站在同类节目的顶端,起点不可谓之不高,但若是加入点新鲜的东西,说不定它会更加年轻?” 一份计划书,花了夏念之三年的心血构思,费了整个月的时间落成文字,在周和的手上,半个小时看完,而后,陷入长达整个小时的沉默。 湖上的游船有人在唱戏,二胡琵琶,吹拉弹唱,好不热闹;反而,将他们所在的月字雅座,衬托得更加静谧,孤寞;夏念之挥手示意小厮将早已凉了的菜品热了,再重新端上来。 却在此时,周和盯着夏念之,悠悠然,打趣道:“没想到,夏小姐对时询还真的是用心,别人都是绞尽脑汁送艺人上节目,到了夏小姐这儿,直接花大价钱,开创了档节目新单元。” 这下,轮到夏念之神色微变,脸上笑意未减,但眸底已然染了寒霜。 周和瞧了,却突然笑了:“怎么样,咱们的合作开始,舆论很有可能变成‘夏氏代表夏念之与旗下艺人时询的绯闻,由来已久,在平城闹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证据确凿。’,就算是这样,你也愿意赌这一把吗?” 周和看向夏念之,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夏念之耸耸肩,无所谓,眯着眼睛笑得像只狐狸:“谁又敢说,这不是事实呢?” 一顿饭吃到此时,也算得上是宾主尽欢,计划书后面附上的合同,周和大笔一挥,签了。 夏念之举杯,敬酒,仰头一干二净。 “夏小姐,你我虽然同属在娱乐行当里谋生存,山不转水转,早该遇见,但这次却是咱们初次相识。”周和亦干了整杯茅台,十分豪爽:“什么也不说了,相见恨晚,合作愉快。” “周哥,你人特别有趣,忘年之交,我是交定了。” 一顿饭吃完,夏念之费尽心思,算是与周和敲定了初步的合作意向。 回程的路上,她盯着最末尾的潦草字迹,攥紧了手里的合同,有些疑惑,不知道这是因为喝了烈酒,体温上升,还是因为其他,合同很是烫手,像要烧起来。 夏念之往背垫上靠了靠,半眯着眼睛,远目眺望,冬日的光倾洒得毫不吝啬,摇下车窗后,细碎额光影透过树梢落下,照得她浑身暖和和的,昏昏欲睡。 无论如何,接下来待澳城那边的准备工作一切就绪后,她的计划便能提上日程了。 心刚轻松了半秒,手机便惊天动地的响了起来,吓得夏念之瞌睡虫跑了大半,猛然清醒。 好吧,节目一出,多的是被路璨温文尔雅外表欺骗的人,也不介意再加上老板这一个。 夏念之自我安慰,她此行是为了亲眼见证路璨这人‘睁眼说瞎话’的技能无耻到了何种程度,如今她便静静地看他演,瞧瞧史上最年轻影帝的演技,究竟有多炉火纯青。 “老板,把这些甜点都撤了吧,来一杯橙汁儿就好。” 夏念之浅笑倩兮,食指指尖划过盛着精致提拉米苏的小碟子,往老板的位置推开,白瓷透净,衬着殷红丹蔻,有种纯洁又妖娆的美,她抬眼瞧了瞧对面的路璨,仿佛只是提起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声明,喜欢提拉米苏和香芋奶茶的,从来不是我。” 是路璨,亦或者说,是盛璨。 是那个爱穿白衣,笑起来温暖干净的阳光大男生;与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小一起长大,一日三餐,一年四季,分享过无数喜怒哀乐,如藤蔓般侵占她整十八年的记忆。 夏念之声称爱喝香芋奶茶,起初只是为了与路璨靠近,安抚他敏感的心思,这才事无巨细地应和着他,然而后来时间久了,次数多了,便也习惯成自然。 但,如今,她腻了。 夏念之满意地看着路璨瞬间变了脸色,陡然有种报复的快感,但如此畅快没过多久,便又觉得没意思,纠缠过去,无非显得她放不下,忘不掉,简直悲哀极了。 何况,更怕的是,沉湎于过往种种,更可能,反倒会中了路璨的诡计。 老板做生意多年,人精儿似的,眼看着无声中的气氛不对,两人之间看着和煦融洽,谈笑风生,私底下指不定如何暗潮涌动,刀光剑影,不死不休呢。 思及此,老板打趣着将桌上的甜点,麻溜利落地全收了,换上了杯橙汁儿后,便退下了。 …… “我下午还有事,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吧。”夏念之没有与路璨悠哉闲聊的打算,漠然道:“你再明白不过,我这趟赴约,究竟是为了什么。” 路璨自然清楚,然而他用所谓‘背后导演’的理由,才将夏念之喊到这个地方来,绝非仅仅真的是为她解惑。更重要的是,这家再普通不过的蛋糕店,于他们两人而言,极为特殊。 他与盛痕,这场不见硝烟,旷日持久的战争,终将走入白热化;至此,他需要更为强大的武器,显而易见的,世间能与盛痕能力匹敌的,仅有他与夏念之十八年的过往。 青涩懵懂的美好,亦能转化为杀人不见血的利器,且杀伤力堪比核弹,效果拔群。 “告诉你事实真相前,我想与你玩个游戏。”路璨手肘撑着藤桌桌面,双手交握,前一刻温和如水的眸子,此时陡然沉寂,如永夜的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就像,我们小时候那样。” 夏念之漠然依旧,冷冷地看着路璨,思绪却被记忆拉扯着,回到了过去。 …… 别看如今的路璨,锦心绣口、七步成章,优雅绅士,娱乐圈里公认的会说话;这厮小时候的性子,那是极其不好,半山别墅里同龄的世家名媛公子们,齐送外号‘冰美人’;棱角坚硬,低气压缠绕,浑身冒寒气,整个便是一移动空调。 偏生这空调还只怼着夏念之一个人吹,夏天便也罢了,烈日炎炎,倒是凉爽舒服了;但冬天,路璨往夏念之身边一戳,怕是对夏念之有仇,嫌弃她怎么还没被冷死,亲自动手来了。 高冷孤僻、寡言少语,总而言之,不爱与人接触,括弧,除了夏念之。 照理来说,路璨出身盛氏,背景强悍,盛老爷子和盛夫人对待小儿子,又是特别的照顾,简直是众星捧月,多少人抢破头都想和盛家小公子亲近,而且对照其他世家豪族的孙辈,本该养成个骄傲恣意、放纵不羁的世家公子哥模样,呼朋引伴,游戏人间。 谁知,却成了个精致的冰雕娃娃,束之盛家高阁,仰望众生,极难以靠近。 …… 这可愁坏了盛夫人,路璨的情况,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但总归,豪族世家里头的孩子,长辈总希望,人情练达,通透圆融,才是更好的。 于是乎,同样被家人疼爱宠溺着长大,性子养得成功与路璨脾气相左,生性爱玩爱闹的夏念之,被盛夫人委以重任;夏念之倒是没什么意见,盛家二哥哥辣么好看耶,冷就冷点吧。 至于路璨口中‘小时候的游戏’,便是夏念之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办法,教着路璨多笑笑,学着表达他的内心感受,无论难过委屈,亦或者开心欢喜。 说是游戏,其实规则很简单,倒像是夏念之与路璨两人的约定,若是需要时,只要在请求的前面,加上他们两人之间的专属秘密通关暗号,对方便得无条件回答问题,甚至,要求对方做任何事,都可以。 比如…… “‘二哥哥’,今天小胖被你吓坏了,下次他再过来的时候,我们笑笑吧,好不好?” “‘念念最好看’,唔,念念,你喜欢我大哥吗?” 至此,夏念之带着冰美人路璨下凡,食人间烟火气。 冰,终是融化成了一潭清池,温和无波,清朗雅致。 …… 现在想来,那个游戏很是幼稚,但的确,他们分享了无数秘密,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 …… 不知道哪里传进来的猫叫声,凄厉又尖锐,陡然间惊醒了深陷回忆的夏念之。 这边,回过神来的夏念之喝了口橙汁,靠着椅背缓神;那边厢,路璨提出玩游戏的建议后,也没有着急要夏念之给出回答,他漫不经心地搅拌着咖啡,神色不知何时,已然重新恢复了暖色,正温柔地望着夏念之。 夏念之揉揉太阳穴,不耐烦到了极点,所以说,今年她到底是触了什么霉头?怎么是个人都要跑来跟她玩游戏,还都是些要套真心话的玩法?? 这些人难道不知道,真心话这种东西,真假与否,‘毫无证据,全靠心情’的吗? 腹诽完的夏念之捧着橙汁,懒洋洋地转过头,远远地望向了小巷尽头的斜坡,却突然间觉得奇怪,斜坡处竟突然停了辆法拉利,车身是极其鲜妍的红,在青砖灰瓦,满墙青苔斑驳的老旧巷子周围,极其的格格不入。 那辆车,她过来的时候,还没有的,不过,却是有些眼熟。 夏念之想到了个可能,陡然改变了主意,道:“三年过去,游戏规则也是时候变变了。” “怎么变?”路璨自信满满,似乎早已笃定了夏念之会答应玩这个游戏,“但说无妨。” 夏念之面色如常,心底却对路璨的饶有兴趣,有了更多的忌惮,因而话出口时,不容置喙:“打开天窗说亮话,也不用游戏这种名头了,咱们各自有两个问题的机会,凭良心回答。” 他与夏念之两人今日的见面,只是开始。 既然是餐前小菜,本就不需要拥有多隆重的味蕾刺激,开胃,便足够。 思及此,路璨答应下来,盯着夏念之,视线灼灼,道:“女士优先,请。” …… 试探是路璨的提议,企图冒险亦是路璨的打算,夏念之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杯壁,发出叮叮的声响,与心跳的频率极吻合,沉着且稳当,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游戏,而引发任何情绪波动。 半晌后,夏念之想好了,问:“我爷爷对你那么好,一手捧你出道,给资源让你红,为什么当夏氏落难垂危时,你却选择背叛违约,且毫不犹豫,毫不留情。” 路璨神色有异,似是不愿多提,但开头便遭遇滑铁卢,后面怕是夏念之亦不愿意坦诚。 “违约金的数额,满打满算是两亿,杯水车薪,但那,已经是我的竭尽所能。” 路璨没有说得太过直接,但留白部分,夏念之却瞬间了然。 然而同时,因为路璨的话而延伸出的无尽可能,夏念之有些茫茫然,什么叫做‘竭尽所能’?当年夏氏急需要钱,他那是为了帮夏氏筹措资金? “盛老爷子不愿你帮我,对吗?” “念念,你可想好了,这是下一个问题?”路璨问得认真,夏念之默然。 显然,路璨并不打算就此问题进入深聊,夏念之深深看了一眼他,疑惑他为何不愿继续为他自己辩解,难道被人误会背叛,也可以忍下来吗?还是说,当年的事情还有其他隐情? 一时间,夏念之心跳紊乱,半晌无话。 难道说,她一直错怪了路璨?若真是如此,错得离谱的人反而是她自己? 夏念之喝了橙汁,定了定神,不愿意再看路璨,转而再次望向远方。 那辆红色法拉利已消失在了小巷的斜坡处,但巷口的遮阳伞上,却坐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身形不高,有些瘦弱,背对着他们,手里正拿着本杂志在看。 夏念之盯着那西装男人的背影,深吸了口气,这才继续问道:“《走进贵圈》的节目是怎么回事?采访纲要里必然列出了所有问题,为何你不及时阻止,还要接下那档节目,说出那些似是而非,模棱两可,根本不是事实的话?” “这个问题,我等会儿自然会完整地向你解释。本来,今天我便打算给你个交代。” 路璨说得言之凿凿,夏念之也不好揪着不放。于是乎,这场轮流提问,主动权便掌握在了路璨的手里,然而直至夏念之后来回到家,她都在疑惑,人为什么要作死呢? …… 路璨也是直接,一记直球:“你与时询之间,是否有男女之情?” 闻言,夏念之勾起嘴角笑了下,在这个问题上,路璨这家伙文绉绉的,倒是提得含蓄,不过,不就是想问她与时询的绯闻究竟真假,傻子都知道,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好奇心,最美。 “娱乐圈里,绯闻几分真几分假,你不知道?”夏念之边挥手示意老板再送杯果汁上来,边打开手包,悠闲地拿口红补妆,“何况,他与你那般相像,因为这张脸,我已经栽过一次跟头,哪里敢再招惹?” 话落,见路璨还想继续追问,夏念之也不愿多谈,干脆打断,笑道:“路璨,见好就收,才是聪明人。” “那好,第二个问题,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 “这不是你第一次问我这个问题了。”夏念之陡然警觉,反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路璨往后一仰,双手分开,慵懒地搭在手把上,陈述事实:“那段时间,时询受邀参加了国外MA音乐节,同时因为拍摄NR杂志的‘冬蝉’主题画报,长留曼城半个月。” 他凝视着夏念之警惕的目光,冷笑了两声:“而你,那段时间,正好出席了平城商会的金融论坛,整个月,都处在全国媒体的长枪短炮之下。” 这话已极明显,路璨暗中调查过她,且调查得这般清楚,看来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和精力。 思及此,夏念之讥笑得毫不客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路璨笑意未褪,眸底的寒气却几乎要化成利剑:“这想要有孩子,真不是一般困难。” 夏念之紧握住了果汁杯,路璨此举,已明确地触到了她的底线,继续维持表面和平,与他玩什么小时候推心置腹的幼稚游戏,除非她疯癫成狂了,否则绝无可能。 “没想到堂堂的路大影帝,竟还有当警察的潜质,看来,娱乐圈倒是委屈了你投身为人民服务伟大事业的热情,真替路璨你感到十分惋惜啊。” …… 空气冰封,沉默良久。 …… 夏念之没想到,她的一番冷嘲热讽,路璨却依旧淡定得很,丝毫不在乎她已怒极,随时可能暴走,半晌后,也是因为好奇,夏念之顺着路璨的视线,看向了蛋糕店里最角落处。 那里有株槲寄生,藤架上攀援的枝条万分柔软,嫩绿的小叶子更是团着许多淡黄的花骨朵,在店内暖风的轻轻吹拂下,像个孩子似地,笨拙地摇摇摆摆,颇为娇俏可爱。 夏念之猛地想起了那则传说,传说里,圣诞节那日,在槲寄生下的接吻,能得爱人的心。 “居然还活着吗?” 此时,路璨脸上的笑意已全然消失,眸底的水光渐渐结成了寒霜,冷冽逼人。 “念念,你还记得六年前吗?”路璨声音缓慢,几乎快要一个字一个字地从齿缝间蹦出来,“就是五年前的圣诞夜,你从景泰阁哭着跑回来的那个时候。” 话音未落,不过呼吸的须臾间,夏念之的脸色惨白,路璨没头没尾的,突然提起六年前,两千多个日夜,多么久远且漫长的一段岁月,记不得? 不可能的。 “路璨,旧事重提,就那么开心吗?” “当然开心,毕竟那天晚上,槲寄生下,你接受了我的告白,答应愿与我共赴白首之约。”路璨似乎陷入了回忆,神情迷茫又惑然,“哪怕,其实那时候,你喜欢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行了。”夏念之面无表情,嫌弃:“翻旧账没意思透了。” 路璨没有停下,继续忆往昔,也不知到底是他自己,还是夏念之的傻逼岁月。 “其实我装聋作哑那么多年,但事实就是事实,无法否认,更不能谈忽视。” “今日时常回想,或许,根本没有所谓的情深厚意,我不过是那时候,对他求而不得的念念,退而求其次的第二选择,是迫不得已,是无可奈何。” “路璨,我不想听了……” 夏念之的脑海很乱,她试图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可是面对此刻俨然恢复成了冰美人的路璨,要做到,实在是太难了。 路璨知道她这辈子最大的秘密,甚至连同六年前,她这辈子最大的耻辱,他都了如指掌。 “如果只是为了这般羞辱我,你赢了,我承认你赢了这局,高兴了吗?满意了吗?” “这件事情上,我倒是宁愿我输得彻底,一败涂地。”路璨声音依旧温和,话锋却是一转,问:“念念,我很好奇,你当年答应和我在一起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同情我?可怜我?” “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觉得是同情、可怜?” 夏念之极想笑,事实上也笑了,唇边勾着抹极深的弧度,媚眼如丝;但若细看,会发觉里头有泪花,不过她藏得好,哪怕真瞧见了,也会以为是店内暖黄的灯光,恰好落在她眼里。 “看来路璨你今日,是打算兴师问罪喽?” 可轮得上他吗?对她指手画脚,评头论足,冷眼嘲讽? …… …… 盛家俩兄弟,盛痕和路璨,真不愧是同胞手足,羞辱人的手段方式,都如出一辙。 夏念之握紧了唇膏,手却颤得无可救药,她搭上左手,装作若无其事,边侧身整理化妆包,边问:“你深闺怨妇似的嘚嘚嘚这么一堆,中心思想表达了什么?我拿你当替身?” 因为焦急烦躁,夏念之的语速比之平常快了两倍不止,机关枪似的扫射,厉声质问。 “不谈其他,单说婚约。路璨,三年前,是你于众目睽睽之下亲口所言,宣告天下,为了心中挚爱沈冉冉,将我狠狠地甩了,如今,还来纠结这些,有意思?!” 话落,夏念之揉着太阳穴,只觉得脑仁疼得厉害,跟电钻正嗡嗡嗡地往脑袋里头钻似的,所以现如今,他们是在互相追究那段感情关系里,谁不够忠贞? 可路璨何尝不是,哪怕再喜欢,于路璨他们这些人而言,爱情从来不纯粹。 他们两人订婚时,盛大隆重,整个平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后来路璨前脚提出婚约解除,后脚便能与沈冉冉举办订婚宴,哪怕对外隐瞒,亦是三媒六聘,敬告宗祠,给足了沈冉冉身份体面;几年过去,路璨却扭头,莫名其妙地又跑来她这个前女友面前,纠缠不清。 夏念之不得不怀疑,路璨怕是闲了,来这里找她乐子,所谓的幕后推手,也只是借口。 真是,笑话至极。 夏念之不愿再想,只觉得今日来这一趟,大错特错,无论路璨目的究竟为何,搅和在其旋涡中的他们三个人,无一例外,他们所有人都是,分外可悲。 夏念之起身欲离开,路璨捏紧了手把,手背青筋暴出,看着十分恐怖,但他的声音依旧淡淡,只是此时多了丝冷气,只听他问夏念之,就算有人试图暗箭伤害夏氏,也无所谓? 夏念之不想纠缠,离开的脚步没有停下,路璨笑得自嘲,朗声解释。 “《走进贵圈》属于紫荆台制作播出,但其节目背后的投资合作方,是华盛传媒;节目播出后,网络上节奏跟得最快的几家营销号,也隶属于华盛传媒;或许,我换个说法,你能更好地理解,华盛传媒究竟是一家什么公司。” 至此,路璨猛然收声。 夏念之已然到了门边,临门一脚便踏出去,离开蛋糕店,不用管路璨所言,但她还是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就势靠着门框边,面色不虞道:“你早点切入正题不就好了,华盛传媒吗?挺有趣的,继续吧。” “原本,章远接下这档节目就足够奇怪,何况内容也太过火,我便查了查林嘉茵,还有这档在她手上火起来的八卦访谈节目。” “后来我发现了上面跟你说的那些。”路璨拿出一叠文件,啪地甩到了夏念之的面前,示意她翻开看看:“华盛传媒,三年前由盛痕亲自批准成立,S·M集团控股60%,李贺控股40%,但李贺其实也不过就是个挂名的,最终决策权在谁的手上,一目了然。” 原来其中还有这层关系,半蹲着的夏念之将文件合上,手覆着身旁的花架,深吸了口气,良久后才撑着花架站起来,强拽理智,默念偏听则暗,绝对不能完全相信路璨所言。 “若华盛传媒与S·M集团有关,《走进贵圈》没有道理做出损害合作方总部顶级艺人形象的事情来,何况,口说无凭,你要我如何相信你?” “念念,你还是这么天真。”路璨摇摇头,缓缓道出了真相:“我不是他们的目的,访谈中被反复提及的你,才是。” 路璨望着夏念之,明明准确无误地击中了目标,但他丝毫没有感受到快乐,不该是这样的——夏念之面无表情,看起来好像根本不受他所言的影响。 “华胜传媒竟敢在一家上市集团大股东的头上动土,没有华盛大老板的命令,下面那些打工的谁敢?但凡中间出了纰漏,被夏氏逮住不放,凶狠反击,他们跟上面的人都没法交代。” 夏念之缓缓将视线从屋内的槲寄生,挪到了路璨的身上,他也正优哉游哉,好整以暇地看着夏念之,等着她接下来的反应,甚至,她看到了他眼底有些雀跃的期待。 是了,活该她被骗,被耍得团团转。 …… 夏念之心底明镜儿似地清楚,《走进贵圈》那档节目播出后,影响力所覆盖的范围,绝对不是单凭着她一个人便能控制得了的,参考当年路璨那厮在颁奖典礼上的突然求婚,造成娱乐圈粉圈地震的结果来看,舆论会极其糟糕。 果不其然,节目开播过半时,夏氏公关总监就已经迫不及待,往她的邮箱里面堆叠了一封又一封,关于网民们节目观后感的邮件;节目结束后,公关总监又深夜来电,支支吾吾说起网络传言,说起营销号的所谓业内人士真相爆料。 原本她极庆幸,幸好,在她束手无措时,盛痕出手帮她解决了困境。 可谁能想得到,拯救与毁灭,极可能皆是同一人。 夏念之气急攻心,喉咙涌上的甜腥充斥着整个鼻腔,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她受不住了,自欺欺人,佯装岁月静好,到底也是没能躲过。 “但,我也该向你道歉,那些网上闹事的,终归其中有部分是我的粉丝。”路璨抱歉:“鉴于她们对你的谩骂诅咒,言语攻击,实在过分,我很对不起。” 夏念之看了路璨一眼,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有路璨的粉丝,以业内人士身份在网络上爆料,声称《走进贵圈》重提‘路璨初恋’这一话题,是夏氏和节目组的串谋合伙,意图利用路璨的国民度和顶级流量,为《连理枝》博眼球,恶意炒作。 也不知道该赞叹网友们想象力丰富有趣得紧,还是该责怪这些年,娱乐圈那些层出不穷,花招频出的炒作手段,将网友都变成了‘狼来了’里的羊,个个是绝佳的阴谋论者。 …… 夏念之仍旧依靠着握紧花架木柱,才站稳了,然而此时浑身汗如雨下,难受得很; 路璨望着她,本以为很快,面对盛痕欺骗利用真相后的夏念之,便会崩溃得彻底,继而他加以安慰,多好的依靠戏码,然而路璨细细打量,却发现了夏念之的不对劲。 夏念之浑身在发抖,明亮的眼神更是失去了焦距,茫然地四处望,就好像是,看不见了。 路璨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是他自己大惊小怪了,夏念之从小身体康健,感冒都不常有,怎么可能短短几分钟内,便患上失明症状,双手紧握成拳,路璨十分勉强地,才克制住立即冲上前安抚夏念之的念头。 于他而言,今天最重要的事情,是杀一个人,一个与他血浓于水,却命定为宿敌的男人。 无论发生何事,他都没打算就此放过盛痕——夏念之心中,完美无缺的盛痕。 “无论是纸媒还是网络,关于咱们两人的新闻已大部分被撤销,偶然有极个别沾了‘路璨’与‘夏念之’这些字眼的,也都只是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路璨再进一步,所言,直接将夏念之往悬崖边再推了一步:“短短一夜之间,便翻云覆雨,颠倒乾坤的人也就是盛痕了;想来,他在你身边表演出手相助了吧?感动吗?” 默默闭上眼睛,夏念之心下钝痛,此刻,她满嘴巴里都是血腥味,挥散不去,连喘气都费劲得很,问得很是无奈:“路璨,你非要如此咄咄逼人吗?” “念念,良药苦口利于病,我这是为你着想。” 闻言,夏念之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视力恢复了些,只是仍覆着层黑色雾气,有些模糊不清,昏昏暗暗的;至于一米之外的地方,便是更加彻底地瞧不清楚。 她颇可惜地摇摇头,路璨见了,什么话也没有说,只默默地起身,走向她。 盛痕必须死,他定要让盛痕,从夏念之的心底里灰飞烟灭,化为乌有。 何况当年,盛痕他可没有顾忌着兄弟之情,适可而止;若不是他步步紧逼,穷追不舍,他又怎么会走至绝境,甚至沦落到一无所有。 思及此,路璨一字一句,道:“六年前,他所做所说,你莫不是已全然忘得彻底干净了?” …… 文艺范儿极浓郁的蛋糕店内,老板早就不知道溜达到了哪儿去,周遭俱是死一般的沉寂,夏念之听着唯有她自己的呼吸声,以及疯狂的心跳,她拼了命的克制,却还是跳得肆无忌惮。 朦胧感极强烈的视线中,陷入路璨那句讥讽的夏念之,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人在靠近。 昂贵的手工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脚步声很轻,气场却特别——温和如水,但又夹杂着如冰的冷冽,直至在她面前不过半手臂的距离停下,而后未待她反应,便被那人搂进了怀里。 一切来得猝不及防,吻准确无误落下时,男人身上独有的暖香萦绕鼻尖,那是檀木与香草的精华凝结,闻着柔和,攻击性不高,然而随着男人的强硬动作,莫名使得人恐慌。 闷雷骤起,从远处传来,接二连三,震在心尖上,而后,夏念之的耳边听见了雨滴落地的声音,淅淅沥沥,夹杂着呼啸的风声,如野兽般叫嚣着拍打门板。 雨夹雪,最是凄冷。 指尖开始变凉。 …… …… 从无边际的落寞中,夏念之回神后,便在路璨的禁锢中,剧烈挣扎起来——沈冉冉曾说过她是个祸害,又婊又贱,分手了还总是扒着路璨不放;每每那时,她都能一笑置之,骄傲地仰起下巴,毫无畏惧丢给沈冉冉一记来自灵魂深处的白眼。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她坦荡磊落,沈冉冉口中的事情,一件未做。 然而眼下,路璨这般,日后沈冉冉嘴巴再不干净,她怎么好意思继续翻白眼呢?多可惜! 何况…… 巷子斜坡处,那辆眼熟的红色法拉利;偌大遮阳伞下,体质瘦弱的西装男人;这两幅画景,一点点在她的脑海中清晰。西装男人是谁?法拉利的主人是谁?所有的疑问,更是在闪电刺破乌云,划过夏念之视线时,灵光突至,如梦初醒。 夏念之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然而抵在路璨胸膛的手力气不大,与他推搡许久,路璨稳如泰山,纹丝未动,急得夏念之鼻尖一酸,差点便哭出了声。 悄然之中,路璨的右手桎梏着夏念之的腰,左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一路攻城掠地,动作蛮横且强硬,哪里还有半分曾经那个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身影。 因为视力有碍,夏念之只能毫无章法地胡乱挣扎,然而她察觉到,有人在不远处看着她,那人的目光哀怨狠毒,恍若无底深渊里伸出来无数双手来,拽住了她的脚踝,将她往下拉。 丝丝凉气从脚底板升腾而起,延着双腿,叫嚣着往上,直奔心脏位置。 手机是在这时候响起来的,如利刃般划破黑暗的光,直扎在夏念之的心口上。 薄如蝉翼的睫毛颤了颤,眼角挂着的几颗泪珠便径直滚落,染湿了脸颊,夏念之狠下心咬破了嘴唇,瞬时,铁锈般血腥气味盈满了整个唇腔。 路璨吃痛,终是松开,然而腰间的手却固如磐石,丝毫不移。 夏念之眸色深沉望不见尽头,定定看着路璨,冷漠得极致,令路璨陡然有些心慌,他今日不该如此克制不住,到底还是急切了。 “……念念。” “‘自重’俩字知道怎么写吗?性骚扰是犯罪听说过吗?我可以告你非礼的,你懂吗?!” 话落,夏念之当着路璨的面狠狠擦了擦嘴角,仿佛那是什么肮脏东西,嫌恶不已。 路璨见了,原本尚有悔意的眸子,眼神愈加冷冽,浑身浓烈的戾气如修罗。 路璨一把拽住了侧身略过他,欲拿包离开的夏念之,“我碰你,是不自重,是性骚扰,是非礼;盛痕呢,他有什么不同?你就那么纵着他?!” “……呵。”夏念之笑得讽刺,不答反问:“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手腕上传来的力道不断加重,恍惚中,甚至能听见骨头被捏碎的咯吱响。 夏念之死死咬牙硬忍着痛呼出声,从齿缝间憋出一个冷笑:“路璨,再不放手,你猜,明天平城日报的头版头条,会是什么?” 话落,半晌,两人均是沉默以对,似乎打算在这片无声的对峙中,一战胜负,决出高低。 …… 透过玻璃窗,可见到屋外,远处,不知何时竟是悬了无数的黑云摧城,叫嚣咆哮。 天地间雨幕苍茫,雨滴瓢泼在蛋糕店的窗户上,顺着玻璃纹路汇成了一条条小溪流,最后没入窗台藤蔓的根部,爬山虎探出个小脑袋,瞧见阴郁狠诀的两人,咻地一下没了踪影。 手机铃声锲而不舍响着,誓不罢休的样子。 夏念之却见路璨再次朝她逼近,她往后退,路璨朝前进,直至她抵上藤椅,再无退路。 “六年前的圣诞,那棵槲寄生下,我信了我们的天长地久,白头终老。”路璨的嗓音极富有磁性,在夏念之耳畔缓声道来时,更是诱人心神微荡,“至今,我仍旧相信,从未变心。” “但你呢?你呢?” 或许是刚刚手腕的疼太极致,夏念之的视线反而澄澈了许多,她亦是终于看清楚了此刻,路璨的神情,哀戚,悲凉,像是被抛弃了许久,找回家来,委屈又不甘地想要问个理由。 为什么,抛弃我? 可事实上,被抛弃的那个人是她,受害者是她,该控诉和责难的人是她。 “我已经接受了结局。”今天花费在这间名为白海的蛋糕房,时间够够的了,夏念之看了眼掌柜台后的挂钟,离预约会面的时候没剩多少,她该离开了。 夏念之尽量尝试着缓和两人之间,已经完全僵硬的气氛:“你还有什么可不能接受的?” “我为什么要接受?这本来就不属于我的命运。” “可这是我的人生!” …… 话音落下,随之而来的是轰隆巨响,一声接着一声,络绎不绝地砸在心头。 路璨颇为惊讶地望着夏念之,见她敛容正色,如旁观者,无言看他。 他的心底陡然生出一丝绝望来,或许,被困囿于过去,仍眷恋过往的人,只有他自己。 “你什么都不知道。” 路璨低声喃喃,双眸逐渐变得阴沉,他想到了当年付出的那些代价,然而,潘多拉的盒,薛定谔的猫,若揭开谜底,后果便难以预料,他又不得不保持沉默。 夏念之继续沉默着,她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自然便对路璨的话,没有过多的细思深想。 她往窗外望出去,此时她所站的位置,虽然角度刁钻,却是将蛋糕店外的小巷看得一清二楚,风狂雨疾,暴虐而至,遮阳伞摇摇晃晃,终是从杆子中间折断,破败地瘫在墙落。 至于原本坐在伞下的那人,却是丝毫未有动弹,豆大的雨滴砸在他的身上,浑身湿淋淋的,不由得便令夏念之觉得有些可怜——或许盛家的痴情全由盛老爷子落在了盛夫人的身上,否则怎么盛家的两兄弟,一个赛一个的风流潇洒,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那套。 可惜,过犹不及,更显冷情凉薄。 “路璨,你又何尝万事皆知?” 话落,夏念之试图将手腕从路璨的掌心抽出,奈何仍旧没能成功。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因为是正月里,所以不想在言语太过刻薄,加之刚才路璨的动作的确是吓到了她,此刻店里仅剩路璨与她两人,若是出了任何意外,她决计是逃不过。 思及此,夏念之便收敛了满心的不渝,佯装温声道:“路璨,今日赴约,我只是为了你口中所谓的‘幕后黑手’,既然此时我已经知道了其中内情,剩下的事,便自有分寸。” 无论今日路璨告诉她有关华盛传媒的事,抱着何种目的,事实确实明白地摆在了眼前。 《走进贵圈》节目胆敢扯着她赚收视,原因拢共也不过些许,要么最开始,便是盛痕作为华盛的大老板,首肯了节目内容,给了手下人底气招惹她;要么期初,盛痕仅事先知晓节目内容而已,但节目效果的确很有爆点,因而袖手旁观,眼见节目播出。 然而无论哪种起因,最终结果不过是,她被众人嗤笑,惹来不小的风波,给夏氏招黑。 思及此,夏念之不由得苦笑,事实证明,昨晚上乱七八糟的心跳,倒是她搞笑地想多了,平白地对盛痕的出手相帮,感激涕零,感恩戴德。 夏念之抬头看向了路璨,连亲兄弟的台都能拆,他的的确确是变了,如今相处时的阴郁和森然,比之小时候那个沉默寡言,腼腆怕生的冰美人有过之而而无不及,更加令人不舒服。 话落,不待路璨有所反应,夏念之继续道:“时候不早,我需要先走一步。” 路璨闻言,却是皮笑肉不笑,阴郁地再次逼近了夏念之,吓得她惊慌得想跑,“分寸是什么?你还是在继续纵容放任,甚至是姑息他的作恶!我不得不服了你啊,念念。” 眸底是隐忍的怒意和杀心,路璨看向了角落处的那一株绿植,少年时费尽心思移植过来的一株绿植而已,本来以为平城的气候不适槲寄生,谁能想得到,多年后,它竟然还是如此生机盎然,朝气蓬勃,静静守着这间蛋糕店,属于他与夏念之整整六年的韶光年华。 暴风骤雨还在继续,清刷着路外青砖上的细碎烟尘,书架边有面镜子,正好对着路璨与夏念之,便好像画框,正正好地将两人圈在了里面。 角度借位的原因,看来便像是风雨之中,夏念之主动拥着他,孤独的两人互相扶持依偎。 时隔六年,兜兜转转,槲寄生还在这里,他们也又回到这里,难道不是老天爷的安排?路璨下了决心,沉声:“澳城医院时,我的提议还未过时效,你可以重新考虑。” 夏念之怔住,澳城医院时,路璨的确提了那诡异的重新来过,没成想,她已然拒绝,路璨今日却又旧事重提,在此事上纠缠不休,他到底想如何? 惊雷劈过乌云,夏念之的脑海中念头闪现,难道她身边有什么东西,值得路璨惦念? “重新来过?”思及此,夏念之心中有了计较,佯装真的将路璨的提议放进了心里,仔细斟酌过那般,她眉眼间似有动容,又喃喃了遍:“重新来过?” “是,槲寄生也会庇佑我们。”路璨语带诱意,“余生好长,我们最合适。” 槲寄生含义再浪漫,追根究底,也不过是株植物罢了,哪儿承载得下‘两人一生,真情实意,携手终老’,区区十二字的千钧重。 何况世间万事,不过一言以蔽之,我愿,无不可为之;我不愿,万般皆不可。 比之破镜重圆,旧梦重温,更加是你情我愿。 夏念之明白,也深信,可眼下她身处的境地容不得她随便答应拒绝,因而,夏念之只好摁下心底所思所想,继续装作茫茫然,犹豫道:“你让我考虑,那我便要看你的态度。” 既说了很多,也什么都没有说。 “念念,你说真的?” 夏念之捏紧了手包,看着大雨中那位黑西装男人起身,径直转过身来,黑色礼帽罩住了大半的脸,但已经猜到那人是谁的夏念之,不过是‘真的’两个字而已,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气氛陡然变得有些暧昧,被路璨温柔的目光凝视着,夏念之早已习惯谎言——无论属于她亲口所言的,或者是别人送她的,于是乎,她坦然回视。 这下子,竟让心有怀疑的路璨更加信了几分。 手机铃声在风雨声中依旧在响,但不十分明显,反而像个气息微弱的孩子,明明奄奄一息,却是靠着坚持不懈的劲儿,挣扎着想要继续活下去。 这通电话从始至终,虽断断续续,但也有了大半小时,不知来电人是谁,究竟有何急事。 夏念之看着路璨,心底已然开始盘算,若是她都将感怀旧情的戏码演上了,路璨仍旧不肯放手,那就别怪她寻到机会离开这里后,下死手黑他。 念头刚冒出,路璨倒是爽快,干脆地松了手,示意夏念之先接电话。 路璨面无表情,夏念之摸不准他下一步究竟想要做什么,是否真的打算便如此放她离开,但扫了眼来电显示人的名字,心事不免又重了几分。 …… “中午回来吗?” 电话那头有些嘈杂喧嚣,听声音,似乎是电视主持人在播报新闻,当然,还有时询正高声朗读着些什么,而向来重视私人场所要保持沉静安谧的盛痕,却丝毫不见怒气,只听他语气淡然,又添了句:“中午没饭吃。” 原本,夏念之是打算等会儿赴约高顿酒店时,替两位赋闲在家休息的大佬们,定些味道不错的料理,再吩咐司机送回家的,免得盛痕和时询这俩人饿死了,她罪过就大发了。 不过现在,饿一顿也不会真死,就这样吧。 至于时询是被牵连的,她回去时,再寻机会弥补便好。 “不了,我还有事。”顿了顿,夏念之嘱咐:“还剩下些饺子在冰箱,你们将就着吧。” 盛痕语气颇为认真,径直道:“我记得,食神轩有道蟹黄鲜菇还不错。” 话音未落,时询的点菜声便作为背景音传到了夏念之耳边,“还有酥炸鲫鱼、雪衣虾仁、鸡肉拉皮卷、百花酿鱼肚、脆皮菠萝球、雪冻杏仁豆腐、广肚乳鸽、乌龙肘子也都不错。” 夏念之:“……” 报菜名吗?你是艺人啊亲,身材管理也被你吃了吗? 只听夏念之沉默许久,电话那端的盛痕却是悠然然,肯定了时询关于美食的眼光。 “我觉得还行。” “我觉得不行!”果然民以食为天,早上的磨刀拔剑是在玩儿吗!?若为美食故,恩怨皆可抛?!夏念之默默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浅笑轻言便给拒了:“忙,先挂了。” …… 夏念之眼疾手快,摁掉了通话,抬眸,却见路璨已然拿着伞,一副要送她离开的准备。 见夏念之疑惑,路璨解释:“你要的态度。” 夏念之敬谢不敏,她可不敢,那人至今还在外头的大雨里等着,路璨却亲自喂为她撑伞,依照她所知的那人脾气,等会儿巷子里碰上,她被撕成碎片都是轻的,说不定那人便像前几天那般,当场再来一刀戳死她也不是没有可能。 幸好,路璨没有坚持,夏念之紧步离开,临到门口,顿住脚步犹豫了半晌:门口的竹筒里有四把雨伞,老板一把,路璨一把,剩下两把其实刚刚好,不过,这到底是拿还是不拿呢? 最终,还是不忍心占了上风,夏念之拿了两把伞,便头也不回,走进了雨里。 —— 风声雨声,嚣张疏狂。 经过小巷子拐角处,夏念之将伞置于墙角,而后略微停顿,朝巷子的另一端远远地望了眼,那身着黑西装,戴着黑礼帽的男人背对着她,浑身湿透,显得更加消瘦; 虽然不是她本心,也不是真相,然而刚刚蛋糕屋内发生的一切,对雨中那人而言便是亲眼目睹了场出轨的默剧,推己及人夏念之有些不忍心,继而想到之后她所要做的事,头更疼。 怕是接下来那人要对她动手,她也没办法理直气壮了,毕竟,为了弄清楚路璨究竟想如何,所谓‘扒着已有婚约前男友’的指控,她是真的脱不了干系了。 于这种事上无可奈何的感觉,真算不上好,夏念之撑伞站于雨中,与那人隔着厚厚的雨幕无声对视了会儿,才转身欲走,然而刚动,不经意间却瞥见了那人勾着嘴角笑了起来。 “夏念之,我要亲手毁了你。” 此时天色昏暗,那人纯黑的装扮如地狱深处爬上来的幽灵,在剥落的灰墙边缘游荡,阴测测的,渗人得紧,这下夏念之没有犹豫,立刻转身离开。 可说这话时,那人的笑,却让夏念之记了许久。 —— 下午有事这句话并非托词,那天在电影院机缘巧合地看了安逸主演的那部电影,回到家时,夏念之便向布莱坦诚了她的全部想法,请布莱帮忙私底下联络安逸见个面,也多亏了身边有位能力卓越的死党,她与安逸见面的时间地点,很快便敲定了下来。 地点定在高顿酒店五楼的咖啡厅,据说那里有全平城手艺最好的拉花师傅,还有老板亲自从牙买加人肉带回的蓝山咖啡,也是凑巧,夏念之喜欢蓝山,安逸也喜欢。 难得遇见同好之人,想必会面时的气氛该不错,夏念之颇有些期待了。 …… 然而,世间事便是这般巧合,电梯里,夏念之倒是与一位倾城美女,来了个不期而遇。 “夏小姐诶,真是凑巧,你也到五楼?” 夏念之微微点头示好,抬眸时,却不经意间瞥到了美女右手无名指上的硕大鸽子蛋钻戒,造型别致,盈烁生辉,照着电梯顶部的白炽关,真真是要闪瞎人眼。 其实,本来若只是钻戒也没有什么稀奇,按照白琳如今在娱乐圈的咖位,片酬水涨船高,也不是买不起,然而此枚钻戒却与寻常珠宝有些不同之处——在去年的南省慈善基金拍卖会上,有枚唤作‘天使之翼’的钻戒被伯纳集团老总张翰以两千万元高价拍走。 那时候,拍卖会后的慈善晚宴上,诸多贵妇名媛们都在好奇,张翰大手笔拍下的钻戒,最后会戴在哪家千金的手指上。没想到,此刻答案很显然,戒落白琳。 看来,白琳很可能就此登堂入室,夏念之暗躇,她倒是得对白琳更有善意些,毕竟,夫人外交这种东西,指不定什么时候便派上了用场。 电梯缓缓上行,被千万粉丝视作白月光的女神白琳倒是自来熟,热络地拉着夏念之聊《连理枝》剧组的趣事儿,聊到好玩的地方,还提了句时询,表示十分欣赏时询那种认真又刻苦的劲头,而且,人的确是十分帅气,难怪那么多小姑娘喜欢。 “现在的娱乐圈啊,跟菜市场似的,什么蔬菜瓜果都往里装,也不看看那究竟是西红柿还是圣女果,哎呀……”白琳摇头,颇有忧国忧民的架势:“还有那些鲜肉小花,略微演了那么几个端茶倒水的洗脚婢角色,便敢说自己是演员,跟笑话似的。” 虽然白琳说话尖酸,但也没说错,大环境是这样,夏念之听得有趣,觉得或许是她想多了,白琳看着也不像是那么没有脑子的人,敢动往张翰头顶刷绿漆的念头。 “我本来以为爱豆都靠脸,不过见了时询,像时询那样,有天资又肯努力的,难得哦!” 白琳的热情令夏念之有些不适应,但既然已经如此盛情地夸赞了时询,作为经纪人的夏念之与有荣焉,便也坦坦荡荡地受了,微笑道:“琳姐您是前辈,时询他呢,还是新人,将来如果有失礼之处,还请多多担待,也希望日后,您在演技上面,多带带他。” 商场那日,夏念之偶然在时询手机里瞧见的门牌号,或许真的就是误会一场,而且白琳出道这么多年,绯闻缠身,丑闻却没有,想来品性也不会差劲到哪儿去。更何况,张翰连如此贵重的戒指都放到了白琳指尖,或许真心实意的恋爱也未可知。 如此想来,夏念之不喜生人靠近,偏白琳又凑过来聊得不亦乐乎的那点不适应,也算是勉强忍了,不过,白琳却突然邀请夏念之共进晚餐。 “晚餐?” “是啊,夏氏美女经纪人夏念之的大名我可是早就如雷贯耳,很久了,这个娱乐圈里,很久没有碰见夏小姐这么有趣的人了,大家认识下,交个朋友?” 如雷贯耳?怕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吧? 夏念之心知,她这些年来好名声是半点没挣到,倒是靠脸这种毫无技术难度的,得了个美女经纪人,不过也没啥用,因而白琳这般说,她一时也拿捏不准,白琳到底是何用意。 “怎么,夏小姐这是嫌弃了,不愿同桌用餐?”白琳陷入回想:“那天夏小姐你来剧组探班的时候,我就觉得夏小姐你,不是很愿意搭理我呢。” 提起那次探班,夏念之倒是突然想到一处特别的发现,白琳与宋澄的关系,似乎并不似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亲密和睦,姐妹情深,至于原因,倒是可以一探究竟。 “怎么会?像琳姐这么漂亮又直爽的,我怎么会不愿搭理?”夏念之笑意盈盈:“上次恐怕也是我表情管理不当,才会给琳姐你这种不好的感觉,不过这次,真是已经约了人。琳姐这么重要,我怎么好意思请你吃饭,却不是专门的呢?” 闻言,白琳哈哈笑开来,道:“那我就等着夏小姐的电话喽!” 叮…… 电梯抵达五楼,梯门打开后,两人走进咖啡厅,夏念之与白琳道别,正欲转身时,却没想到宋澄也在,咖啡厅光线最足的位置,靠窗,窗外风雨滔天,凄风苦雨的;窗内却是风平浪静,温暖如春,暖灯的柔黄光线倾斜而下,落在宋澄头顶,便如金色王冠般美好。 身后,白琳冷笑声响起,不屑道:“冬天到了,春天也不远了,真是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学习了,学习了……” 有那么一瞬间,夏念之都怀疑笑得正开心的白琳,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喜滋滋地鼓掌叫好,但白琳并未那般不懂分寸,仅仅是装作根本没有看见宋澄这号人,径直入座点单;见此,夏念之也没目标明确,目不斜视,走到最左边的位置。 “夏小姐,我是安逸,很高兴认识你。” —— —— 五楼咖啡厅受人欢迎,但今日客人却不多,夏念之入座半小时,靠近门口的那对闺蜜结账离开后,偌大的餐厅,便只剩下了三桌,分别是她与安逸、白琳与她的圈外好友,白色棉裙的高挑女人,最后便是宋澄与一位身着粉色西装的男士。 地理位置亦是很有意思,她坐最左边,白琳于最右边,宋澄正对着咖啡厅的藤蔓大门,颇有三国鼎立的感觉,只是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有三国混战的场面出现。 “夏小姐?夏小姐!” “嗯?”夏念之正想事情想得入神,安逸唤了两声,才将她从恍惚中拉回清醒,她撩了下刘海,道:“抱歉,我有些走神了,你刚刚说的什么?” 闻言,本就忐忑不已的安逸心底更是打起鼓来,她摸不准夏念之究竟想要做什么。 事实上,夏氏那位以霸道严苛闻名的女总裁布莱亲自电联她时,她还有些不相信,甚至以为是电话诈骗,毕竟,‘她的名字被夏念之注意’这件事,可是连做梦都不敢奢想啊。 “夏小姐,布总电话里也没有说得十分清楚,你看,咱们咖啡也喝了,甜品也吃了,干脆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吧!你看可以吗?” “我是来邀请你加入夏氏的,怎么样,够直接吗?” 夏念之单手托腮,含笑着眨了眨眼睛,半点不落地将她说完这话后,安逸的反应全部看在了眼里——只见安逸樱唇紧抿,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甚至双手更是死捏着杯饵。 安逸在焦虑和紧张,认识到这点后,夏念之皱眉,眼前的安逸倒是与传闻中颇有不同,甚至更准确点说,是判若两人——毕竟经历过与那位影帝的恋爱绯闻炒作之后的绯闻小花,面对她说的话,不过就是工作上的跳槽而已,竟还能这般惴惴不安,倒是少见。 夏念之笑意愈深,若这潜意识动作是真的,倒是有趣;但若是假的,那却会更有趣。 “夏小姐,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这是新的整蛊节目吗?” 话落,安逸瞄了眼周遭,整个咖咖啡厅内,光是大满贯影后便有两人,宋澄与白琳极少同框,今日齐齐出现在这里,说是偶然,鬼才信呢!安逸快哭了,她刚刚没有说错话吧?! 夏念之喝着果汁,暗叹,‘娱乐公司艺人忠诚度调查报告’,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她回家后,倒是可以与布莱商量商量,联合帝都台与各大娱乐公司,做一档有关旗下艺人面对高薪跳槽时,会有什么反应的综艺节目。 搞事情嘛,夏念之乐呵呵地想,她很拿手的,到时,绝对很有意思~~ 然而,眼见安逸弱小可怜又无助地盯着她,夏念之到底是下不去黑手继续逗她了,解释道:“放眼整个平城,我的综艺首秀出场费,目前还没有节目制作人出得起那个价钱。” “真的?” 夏念之点点头:“真的。” “哇呜!吓死我了啊!”安逸蓦然松了口气,揉着微红的眼睛,笑得颇不好意思,道:“夏小姐,其实,刚刚我怕是怕的,但还是有那么一秒,觉得不是真的,有点小失望呢……” 看来布莱给她的情报不错,安逸也想要进夏氏集团的门,与他们成为一家人,不过既然有此心思,那为表诚意,安逸就总得表示点什么,否则太简单得来的东西,总是不会珍惜。 “你最近上映的那部电影,我看过,演得很好,不过好像昨天就下架了,挺遗憾的。” 夏念之并未立刻接过话茬,只笑了笑,聊起安逸主演的那部电影,表达了下她十分喜欢安逸塑造的温时,以及那部电影明明本可以得到更多关注,收获更多喜爱。 夏念之颇为可惜:“偏偏,连个理由都给不出,便无声无息地下了院线,可惜了。” 难得她担纲主演的电影能够进院线上映,那么恰好又被夏念之看到,安逸心情激动,一下子便将好友的耳提面命抛诸脑后,左手挡着脸,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理由我是知道的,好像是说,这部电影的内容惹怒了某位大人物,含沙射影,便被处理了。” 闻言,夏念之心里咯噔了下,那日影院里,时询说得再明白不过,她自是明白那部电影究竟说了个什么故事,因而安逸的话可信度极高,然而到底是哪位大人物? 平城内富豪如云,但要真的说得上世家名门的,拢共也不过就那么几个姓氏,再加上能够将一部过审的电影说撤档便撤档,来头小不了,盛家其一,宋傅两家,再有便是萧家。 萧家主人曾调任澳城,且好色成性天下闻,因而嫌疑最大,但萧家涉官,再无脑也不会做出这种‘以权谋私’的事来,给政界对头留下话柄。 “那位大人物,你知道是谁吗?”夏念之装作八卦,好奇道:“好一桩桃色纠纷啊!” “这我就不清楚了,跟我说这件事的人,也只是含含糊糊听了一嘴。”没能回答上夏念之的问题,安逸有些懊恼,揉揉小手,提议道:“要不,夏小姐要真想知道的话,我再问问?” 那最好还是不要了,夏念之摆摆手,果断摘了安逸那冒险的念头。 既然那位大人物连一部未指名道姓,甚至打上纯属虚构标签的电影都不允许存在,那么安逸再继续纠察下去,只怕会惹上不必要的烦恼;而她有心要将安逸纳入麾下,到那时,麻烦只怕更会缠上夏氏,说不定亦会将那位大人物的目光招致时询身上。 …… 夏念之拒绝了安逸的建议,安逸见她十分坚持,便也不再提,但关于刚刚夏念之所言,安逸却是很想再问得仔细些,究竟夏念之刚刚的话,是轻巧玩笑?还是真挚邀请? 她总听人说夏氏的夏念之年纪轻轻,但眼光毒辣精准,看中的人都红得一塌糊涂,而且手段更是不一般,不过三年,就捧出了好几个一线大咖。 许多人都说,被夏念之看上,无疑是幸运的,资源和机会纷至沓来,走红登顶指日可待。 CK的时询,便是最好的例子。 小提琴声悠扬婉转,如夜莺轻和,安逸偏过头,往远处望去,玻璃窗上的华城万物,万家灯火,被雨水模糊成朦胧的剪影,像极了她脚下的路,灰雾弥漫,没有尽头。 娱乐圈里是需要人捧着的,到底怎么捧你,花样繁多,手腕琳琅,但关键的是,为什么捧你,世人皆功利,唯有娱乐圈为最极致。 安逸将视线往左边偏了点,见夏念之正无声喝着果汁,把弄手机,神情淡漠得似乎没有继续再提刚才话题的打算,她不由得想,此次见面,究竟会不会是她的机会? 不必再被人中途抢劫角色,不用忍受油腻男人的动手动脚,甚至无需拿她最在乎的爱情,来当做曝光度流量的筹码,最后,绝不再给那个疯狂暴力的女人,肆意凌辱她的可能。 安逸心底渐渐起了野心的念头,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夏氏旗下的练习生体系乃圈内公认的厉害,其中演艺部练习生更是多如过江之鲫,其中不乏美貌歌舞,身段潜质被称为天生尤物的,夏氏若想捧人,根本用不着找外援,何况找上的还是她——名声不好的绯闻小花。 然而,诚如好友所言,她再不花心思,便永无出头之日。 “你觉得,宋澄和白琳,谁的演技更胜一筹?” 安逸本就担心今日的表现不上相,不足以令夏念之冒着与S·M集团对簿公堂的损失,来接纳一个身负高价违约合同的二手新人,此时夏念之终于肯提问,她自是立刻严谨对待。 “两人获得的权威演技奖项不相上下,但若仅按照我的喜好而言,我还是更喜欢白琳一些。”安逸回想着她那些一遍遍观摩经典影片,学习演戏技巧的夜里,解释道:“白琳演谁是谁,宋澄演谁像谁,这便是两者间最大的区别。” 夏念之回复了布莱询问她晚餐菜单的信息,将手机倒扣着放在了桌面上,这才稍稍抬眼,嘴角含笑地扫过分别位于钢琴两边的两桌人,宋澄,白琳;没想到两人亦是看了过来,三人目光相对,平地起风,战鼓惊擂,刀光渐欲迷人眼。 她们这桌的说话声,宋澄、白琳是听不见的,夏念之对着宋澄挑眉,向着白琳浅笑颔首示意,关系如何,纵横联盟,她的意思算是表达清楚了,接下来,便看是事态如何发展。 思及此,夏念之敛了眼底的冷意,偏头看向安逸时已然笑眸盈盈,夸赞道:“一个是,一个像,你总结得倒是精辟简练,回味无穷。” 安逸突然夸,很是惊喜。 “不光点评精准,我倒是觉得你的演技细微之处,与白琳有些像。”夏念之看着她笑得温和,继续道:“先前,我看了些你以往的作品,数量的确是少了些,搜集起来费了老半天的功夫,但能欣赏到安逸你的好演技,也是劳有所得呦。” “说到演技,夏氏出了好多影帝影后!”机会难得,安逸见缝插针,死死憋着害羞,开口试探道:“不知有时间,能否上门向那些前辈讨教讨教?” “这我也不是本人,答应不了啊~”夏念之佯装听不听懂安逸话中潜台词,顾左右而言他,对安逸的演技大嘉赞赏不说,幽幽放饵,引诱着她:“不过,夏氏每个月倒是都会开演技研修班,为期三天两夜,若有机会参加,那可是获益良多哦~”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话锋一转,夏念之却皱着眉纠结了起来:“但S·M也是,怎么会埋没你这么一颗璀璨东珠呢?!据我所知,S·M手上的资源,可好多还空置着,没人用呢!” “我还只是个小新人,现在这样,已经是尽了最大力气努力争取得来的了。” 满脸写着‘无可奈何’的安逸在夏念之看来,还不够凄惨,此时安逸的处境有多绝望,将来面对夏氏的忠诚有多坚不可摧,两者正相关,她还得再等等。 “哦,怎么会是这样?”夏念之的惊讶装得极好,反问:“S·M家大业大,顾不过来,也是有的,不过有句话说得好,天道酬勤……” 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S·M集团的确有许多空闲资源,且各各来头不小,只是这些顶级资源若要分发出去,还得大老板点头;然而天道酬勤?据她所知,资源的下落早已被S·M的老总盛痕,安排得明明白白,其中一点,便是绝不会落到软萌单纯的新人手中。 —— 宋澄笑得温柔,打招呼道:“念之,这么巧。” 夏念之微笑,礼貌道:“是啊,好巧。” 氛围虽有尴尬,但也极好地被两人心照不宣地掩盖在笑意盈盈与体面问候中,但白琳干脆拉开椅子,往夏念之右手边径自坐下,眼角微挑起,哼了声,道:“呵,孽缘。” 话音落下,夏念之抿唇憋笑,电梯内与白琳的短暂相处,早知白琳性子豪爽直率,但这下,才算是真的见识了,连装都不懒得,她与白琳相视一眼,默默佩服。 “都是难得的缘分,何必计较那么多?”宋澄毫不在意白琳的嘲讽,挥手吩咐了侍应生端了两份甜点上来,“盛痕在此咖啡厅存了些特别食材,料理过后,专属这道口味最好,正好还剩下最后两盅,请你们两个尝尝。”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清香,甜点配色高级,卖相精致,连同小盅都由名家的陶瓷作品装盛,还未入口便占了色香两样,夏念之再次瞧了眼,心底扎盛痕的小刀已蠢蠢欲动。 白琳先尝了一口,扭头便用纸巾接了,连同整盅甜点倒扣在了桌上的收集盘上。 “和某些人一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中看不中用,虚有其名徒有其表。” 闻言,夏念之漫不经心戳着甜点的动作随之顿住,抬眸笑着看了眼宋澄,宋澄嘴角极轻地抽搐了下,但很快便恢复如常,眼角眉梢皆颇为惋惜,“唉,对牛弹琴,见识短浅,总归是上不得台面。” 闻言,白琳冷笑了声,与宋澄两人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会儿后,便不再说话;夏念之继续戳甜点,仿佛瓷盅里的甜点便是盛痕,默默地乐呵,因宋澄的出现而败坏的心情,好了许多。 安逸眼中的咖啡桌却又是另一番景象,在边上将三人偷偷摸摸地细细打量。 宋澄神色如常,柔风细雨;白琳高傲,微阖着眼帘,漫不经心;唯有夏念之尚算正常。 见此,她不由得暗自思躇,夏念之、宋澄、白琳这三人,随便两两组合,都不可能同桌用餐,谁知此时竟是全坐围坐于此间咖啡厅的同张玻璃桌喝下午茶。太过难得,娱乐圈一景,她合计该在门口竖块牌才是,收费围观之类,定赚大发了~~ …… 时间流逝,窗外的雨还继续,但雨势渐小,于天地间淅淅沥沥,轻声拍打着窗户玻璃。 夏念之偏头往窗外望,本以为宋澄与白琳靠近后,便会有场恶战于三人之间爆发,然而此时风平浪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倒是令人心生更大的困惑。 宋澄不提离开,白琳甚至又点了杯咖啡慢品,继续这般下去,怕是也没有任何意思。 思及此,夏念之拿手机给布莱发了短信,提示布莱再过个三十秒电联她,这般便有了理由,全身而退,也不失大家的脸面,然而短信刚显示已阅,宋澄却温柔地笑了笑,出声抛出了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问题。 “你们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 作者:十歌所写的《斯文不败类》为转载作品,斯文不败类全文阅读由网友发布。** ①如果您发现本斯文不败类最新章节,而又没有更新,请发短信通知我们,您的热心是对网站最大的支持。 ②书友如发现本斯文不败类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马上向本站举报。非常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③本斯文不败类仅代表作者本人的观点,与的立场无关。 ④如果对斯文不败类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到论坛发帖或发短信给站长,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⑤斯文不败类是一本非常好的书,为了让作者十歌能提供更多更好的作品,请您购买本书或VIP章节、或多多宣传本书和推荐,也是作者的一种支持和鼓励! …… 是夜,透明干净的玻璃窗外,浓墨挥洒而就的天幕下,大雪纷飞,如同星光坠落凡尘。 —— 雪下了整夜。 正月初三这天,清晨时分,雪停日出,一切尘埃落定。苍茫大地满是银装素裹,处处皆被初阳裹上了层薄金,如那古画中的仙女,纯粹又矜贵,美得很。 一大早,闹钟还未响,布莱便被空气中弥漫着的咖啡醇香给勾醒,迷迷蒙蒙,闻香下楼吃早餐时,却发现屋里的另外三人比她更早,已然整装于桌边用餐,但气氛似乎并不美好。 布莱不由得与夏念之对视一眼,好友却是满脸写着无奈,至此,布莱心中疑惑更甚。 俩小时前,《走进贵圈》节目组通过官方维波账号发布了声明——该节目全体人员,就最新一期节目中的采访内容及视频短片,所涉及到的隐私部分,向路璨和夏念之道歉。 声明一出,一场原本极可能蜕变成娱乐海啸的闹剧,加上夏氏公关部的运作,风波渐渐平息,至此时,网络上虽然还有些许营销号和粉丝在闹腾,但好歹网络世界里,闲言碎语,流言蜚语的,终于是安静了不少。 如此,事情算是解决了。 那么,如同这天,雪过天睛,晨曦朗朗,这几人为何还要面露郁色? 布莱边拉开餐椅,边不着痕迹地扫了眼餐桌上的三人,奇怪不已,这般暗潮汹涌,压抑沉默的氛围,刚刚发生了些什么?她瞧了眼备好的餐点,油条豆浆、清粥小菜,还有,煎饺和汤圆,花样繁多,荤素搭配,很是不错了,还有什么不满? 思及此,布莱再次瞧了眼夏念之,以目光无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夏念之心底悲痛欲绝,却是只能含泪闭嘴。 她不过是转身料理个早餐的功夫,回到客厅时,昨晚上还相安无事的盛痕与时询,却已然成了这幅剑拔弩张,针尖麦芒的架势,一派刀光剑影,恨不能用目光将对方扎死。 鬼知道这两位她惹不起的男士,究竟在她没有看顾到时,发生了何等惨绝人寰的交锋。 夏念之没话找话,故意开了个自觉尚算温和无害的话题,“我等会儿煮点饺子给新邻居送过去,你们觉得搭配点什么酱料比较好?” 盛痕面无表情,音调却是陡然降了几度,沉声,“醋。” 时询望着盛痕,冷笑了声,“醋!” 两位男士的答案竟是不约而同,此时纵然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字,却砸得夏念之头晕目眩,满脸懵逼,直感叹,倒也是不谋而合了,挺好,挺好…… 布莱将一切落入眼中,打圆场:“要不酱油、麻酱和醋一起都装些?念之你觉得如何?” 话音未落,左右齐齐射来两记眼刀,吓得布莱登时噤若寒蝉。 她不由得瞄了眼夏念之,却见夏念之淡定自若,神色如常地喝着粥,皱眉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连夏念之都不敢招惹这两位? 思及古话‘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布莱乖乖喝粥,安静如鸡。 不多时,令餐桌几人没想到,打破沉默的竟是向来惜字如金的盛痕。 “念之啊。” 盛痕悠然沉声,唤着夏念之的名字时,抬眼,寒风过境般,扫过斜对面的时询,开口后,话却是对夏念之说的,“等会儿,李贺会送些换洗衣物过来,你好生盯着他归置,不用特地寻其他位置,便如先前那般,放到主卧衣柜里,便好。” 闻言,夏念之默默敛眸,径直瞧着勺里的蘑菇鸡丝粥,沉默不语。 其实,她的心底有些虚,昨晚也不知怎地发疯,竟然便让盛痕在主卧里睡了一晚,幸好盛痕起的早,否则被屋里其他两人撞见了,后果大概也就天崩地裂那般严重吧。 “美好的早晨,从安静喝粥开始哦,盛先生……” 夏念之咬牙切齿地笑着,加重了最后三字,估摸着汤匙里的粥差不多放温了,这才往盛痕的唇边送,盯着他用完。 单独占据了餐桌半边位置的时询淡笑,直盯着夏念之喂盛痕喝粥的手,默默捏紧了餐桌下的拳头,唇边却是硬逼出了抹笑意:“念念,上次你帮我买的新睡衣在哪儿?新年穿新衣,睡衣总不能例外,你帮我拿出来吧。” 闻言,夏念之默默咽了口水,瞪着时询,恨不能狠狠踹上他一脚,这不作不死的熊孩子。 时询一记挑眉,倒是无所畏惧:“我记得,上次,新睡衣,就放在主卧的柜子里。” 夏念之猛地被口水呛住了,连连咳嗽,她完全不敢相信,时询竟然这般胆大,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至于作为围观八卦的专业十级学者布莱,对于导致眼前浓重火药味的缘由,她几乎已能揣测出七八分的可能,然而时询便也罢了,盛痕来掺和一脚,其中内情究竟为何,只怕是耐人寻味。 …… 两相默然地用完早餐,四人便各自忙活。 盛痕宣称昨晚太累,得补眠,便在其余三人神色各异的目送下,回了主卧; 时询愤愤然瞪了夏念之一眼,成功令夏念之陷入‘她是个大猪蹄子’的茫然后,挥挥衣袖,回房研究剧本,只留下稍显落寞的背影,惹得夏念之快哭出声; “我是不是伤了他?” 不,你是绿了他。 当然,这话布莱只敢在心底默默腹诽,那位姓盛的大佬近在主卧,若是被他听见,后果不堪设想,她拍拍夏念之的肩膀,说了声要去拜访几位夏氏的合作伙伴后,便拿了包,摇头晃脑地出了门。 都说家是温暖的港湾,夏念之却腹诽,这会儿她脚下的方寸之地,这温度怕是有些高了,更甚者,或许根本便是火山口,且蠢蠢欲动,在爆炸的边缘疯狂试探。 夏念之唉声叹气,却又无能为力改变现状,只好端着礼物,敲响了邻居家的门。 谁知主人家不在,只有位身穿蕾丝白裙的女保姆,和一袭燕尾服的男管家,两人看着有些上了年纪,但精神头很好,笑眯眯的,令人看着便想亲近。 但这也无法抚平夏念之颇为受伤的心——她本想着瞧瞧究竟是哪位‘人傻钱多’的富豪如此大手笔买下隔壁,现下是没有办法了。 正失望着,女保姆却是接过了乔迁礼物,万分感谢后,再三保证定会亲手交到主人手中。 那义正言辞,庄严肃穆的劲儿,惹得夏念之以为她送出去的那屉食盒里装的饺子,不是白菜猪肉馅儿的,而是翡翠钻石馅儿的,还镶了金边。 两人站在门口闲聊了会儿,夏念之便借口有事径直离开,下了楼,开车驶往约定地点。 …… 平城中环,皇后街。 玖拾记,一家以传统平城菜系闻名海内外的餐厅,夏念之进门,身着唐装的小厮迎了上来,将夏念之引到了三楼月字雅座,送上点心与茶水后,便安静地退了下去。 夏念之扫了眼屋内装潢,古色古香,最后将视线落到了一方雕花小窗户上,往外望,竟是满目的山色水景,湖光潋滟,青峰秀丽,美不胜收。 自从她家遭逢巨变,足有三年,未曾踏足此处,今日所见,时移世易,这一汪湖水,若是她爷爷还在世,怕是恨不得每日宿在此处,哪儿都不去,可惜,没有如果。 正失神,门口有声音传来。 “哎呀,迟到了!迟到了!” 这声音,应该便是姗姗来迟的周和。 闻言,夏念之摩挲窗柩的动作顿了顿,敛了愁容,微笑着回身,热情招呼道:“周哥可是大忙人,好不容易能聚到一起吃顿饭,还是在正月里这般喜庆的日子,我自然该多费心。” 周和,人人尊称一声周哥,这个外表看起来至多也就四十出头岁数的男人,实际上在圈子里已经混了几十年,演员歌手主持人,甚至是导演都曾涉猎,如今依靠《探险》节目,被称作国内综艺教父,而且,他与影视圈里某些德高望重老艺术家们的关系也很硬气。 夏念之暗躇,哪怕是为了接下来她的计划,也必须将此人笼络到身边来。 邀请周和落座,自我介绍,握手,闲聊客套几句,这时候,场面才热络起来。 “玖拾记可不好定位子,特别是这家老板还特别任性,逢年过节这种营业额高峰期,反倒闭门谢客,理由呢,做餐饮的也是人,也要回家陪老婆孩子。”周和感慨了一番,看向夏念之,疑惑道:“夏小姐的面子可真大,一出手便是月字房。” “周哥说笑了,这家餐厅的老板是我爷爷的多年故交,”夏念之笑得腼腆,不好意思道:“今天,我也只是借着自家爷爷的名头,求了半晌老板,这才得了专门开间雅座待客的殊荣。” 至于为何放着平城众多顶级餐厅不选,却如此费尽周折,甚至拉下脸,时隔三年,再次求上玖拾记的老板,那是因为布莱搜集的情报——周和曾私下与朋友说过,玖拾记的松鼠鲑鱼,最像他过世母亲做这道菜时候的手艺与味道。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多大来头的客人,自然要有足够与之匹配的宴客方式。 “夏小姐,这初次见面,便让你如此破费,真是不好意思。” “那我,等会儿得多吃点,才对得起夏小姐这番美意。” 夏念之微笑着颔首,示意小厮上菜,不多会儿,待菜品琳琅满目地铺了满桌后,夏念之招呼周和动筷:“周哥,你多尝尝这道松鼠桂鱼,玖拾记的名菜,味道极好!” 周和眼底的光都亮了,连连捻鱼,看得夏念之不得不承认,布莱的情报果然没错。 半晌,看周和吃得动容,夏念之这才逐渐开始将谈话内容转向主题。 “我听说,周哥想邀请我们家时询,参演《探险》?” “聊了几次,但时询忙于世巡,怕是没有档期。”周和满是书生气的白净脸上,划过一丝无奈,顿了顿,这才道:“也不怕夏小姐你笑话,如今啊,探险节目不好做,越来越多的同质节目,如雨后春笋冒出来,观众就那么点,蛋糕就那么大,几个人分一分,也就完了。” “周哥手底下的《探险》,开创了探险类题材综艺的先河,在国内举足轻重,您能邀请时询参加,那是时询的荣幸。”夏念之为周和夹菜添酒,话锋一转,认真道:“不过,没有档期也是真的,这饭呢,一口一口吃;事情,一点点做;也都是为了保障作品的质量。” 周和放下酒杯,呵呵笑了两声,他原以为这顿饭,夏念之是打算与他商量时询拍摄最新一期《探险》节目的事,谁知两人你来我往聊了几句,这内容,倒是越发令他听不明白了。 “夏小姐的意思是?” 夏念之浅笑着,深深看了眼周和,“如今流量为王,可观众也不都是眼瞎耳聋,猪糠吃多了,自然会知道美酒佳肴的好,我呢,就是想与周哥您,一起烹调出一道传世名菜。” “夏小姐的意思是,冠名《探险》?还是注资?”周和讽笑:“我可听说夏氏刚与伯纳集团十几亿投资了部电视剧,看来,夏氏真是财大气粗。” 小厮刚端了碗酒酿圆子上来,夏念之执着瓷匙,若有所思地搅了两圈。 “周哥,当年我年纪还小,但圈内盛传您与伯纳不合,这才放弃唾手可得的锦绣前程,转而创办《探险》,不知道这事,真假各占几多比例?” 话音未落,周和的脸色变了变。 夏念之将其看在眼里,明白她这是赌对了,当年周和被人背后使阴招,这件事与伯纳那俩兄弟脱不了干系,如今,倒是能很好地让她拿来用用。 “昨天夜里,我还听闻那路大影帝和夏小姐你的一些陈年往事,怎么,我也该好奇下,事情真假与否吗?”周和一时间心气不顺,语气也不由得不耐了些:“夏小姐啊,过来人劝一句,年轻人心不要太大,夏氏主营的是艺人经纪,节目制作这杯羹,不好分呐。” 周和越是跳脚,便越给夏念之信心,她淡笑了两声,放下手中的公筷,反问:“哈哈,周哥真能说笑,先不管我目的为何,难道,我刚才说的,有哪个字是不对的吗?” …… 美味佳肴在桌,紫檀香余烟袅袅,雕花窗外,有人乘船游湖,潋滟空濛。 夏念之稳如泰山,扫了眼腕间的手表,眼看着周和沉默以对的时候已过去了五六分钟,便知道,周和虽未出声答应,但心底却是默认了她所言有理。 果然,夏念之的目光刚从酒酿往上挪,便听周和出声,询问她到底有何具体打算。 “那么,既然夏小姐如此言之凿凿,不知道又有何高见?”周和面对夏念之,筷子随手一丢,叮地极清脆的响声,而后,听周和语气甚为不屑,道:“我洗耳恭听。” “犯不上高见,周哥你是前辈,咱们这顿饭,也就随意聊聊,切磋交换下看法罢了。” 话落,夏念之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份计划书,放到桌面,往周和面前一推,微笑。 “这是夏氏未来五年内,与周哥你的全方位合作,包括你名下制作的,拥有全部所有权的节目,当然,最要紧的还是《探险》,我们会在《探险》里面加上新元素。” 周和面露惊讶,翻开计划书,更是愕然,今日来赴约前,他所认为的夏念之,不过是夏霆西的孙女,俗话说富不过三代,夏氏落在她手里,他并不看好。 但今日所见,夏念之与传言中,放浪形骸,绯闻缠身的纨绔千金,很是不同。 “恕我直言,收视率低迷,总不好全怪市场,《探险》如今仍旧站在同类节目的顶端,起点不可谓之不高,但若是加入点新鲜的东西,说不定它会更加年轻?” 一份计划书,花了夏念之三年的心血构思,费了整个月的时间落成文字,在周和的手上,半个小时看完,而后,陷入长达整个小时的沉默。 湖上的游船有人在唱戏,二胡琵琶,吹拉弹唱,好不热闹;反而,将他们所在的月字雅座,衬托得更加静谧,孤寞;夏念之挥手示意小厮将早已凉了的菜品热了,再重新端上来。 却在此时,周和盯着夏念之,悠悠然,打趣道:“没想到,夏小姐对时询还真的是用心,别人都是绞尽脑汁送艺人上节目,到了夏小姐这儿,直接花大价钱,开创了档节目新单元。” 这下,轮到夏念之神色微变,脸上笑意未减,但眸底已然染了寒霜。 周和瞧了,却突然笑了:“怎么样,咱们的合作开始,舆论很有可能变成‘夏氏代表夏念之与旗下艺人时询的绯闻,由来已久,在平城闹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证据确凿。’,就算是这样,你也愿意赌这一把吗?” 周和看向夏念之,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夏念之耸耸肩,无所谓,眯着眼睛笑得像只狐狸:“谁又敢说,这不是事实呢?” 一顿饭吃到此时,也算得上是宾主尽欢,计划书后面附上的合同,周和大笔一挥,签了。 夏念之举杯,敬酒,仰头一干二净。 “夏小姐,你我虽然同属在娱乐行当里谋生存,山不转水转,早该遇见,但这次却是咱们初次相识。”周和亦干了整杯茅台,十分豪爽:“什么也不说了,相见恨晚,合作愉快。” “周哥,你人特别有趣,忘年之交,我是交定了。” 一顿饭吃完,夏念之费尽心思,算是与周和敲定了初步的合作意向。 回程的路上,她盯着最末尾的潦草字迹,攥紧了手里的合同,有些疑惑,不知道这是因为喝了烈酒,体温上升,还是因为其他,合同很是烫手,像要烧起来。 夏念之往背垫上靠了靠,半眯着眼睛,远目眺望,冬日的光倾洒得毫不吝啬,摇下车窗后,细碎额光影透过树梢落下,照得她浑身暖和和的,昏昏欲睡。 无论如何,接下来待澳城那边的准备工作一切就绪后,她的计划便能提上日程了。 心刚轻松了半秒,手机便惊天动地的响了起来,吓得夏念之瞌睡虫跑了大半,猛然清醒。 好吧,节目一出,多的是被路璨温文尔雅外表欺骗的人,也不介意再加上老板这一个。 夏念之自我安慰,她此行是为了亲眼见证路璨这人‘睁眼说瞎话’的技能无耻到了何种程度,如今她便静静地看他演,瞧瞧史上最年轻影帝的演技,究竟有多炉火纯青。 “老板,把这些甜点都撤了吧,来一杯橙汁儿就好。” 夏念之浅笑倩兮,食指指尖划过盛着精致提拉米苏的小碟子,往老板的位置推开,白瓷透净,衬着殷红丹蔻,有种纯洁又妖娆的美,她抬眼瞧了瞧对面的路璨,仿佛只是提起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声明,喜欢提拉米苏和香芋奶茶的,从来不是我。” 是路璨,亦或者说,是盛璨。 是那个爱穿白衣,笑起来温暖干净的阳光大男生;与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小一起长大,一日三餐,一年四季,分享过无数喜怒哀乐,如藤蔓般侵占她整十八年的记忆。 夏念之声称爱喝香芋奶茶,起初只是为了与路璨靠近,安抚他敏感的心思,这才事无巨细地应和着他,然而后来时间久了,次数多了,便也习惯成自然。 但,如今,她腻了。 夏念之满意地看着路璨瞬间变了脸色,陡然有种报复的快感,但如此畅快没过多久,便又觉得没意思,纠缠过去,无非显得她放不下,忘不掉,简直悲哀极了。 何况,更怕的是,沉湎于过往种种,更可能,反倒会中了路璨的诡计。 老板做生意多年,人精儿似的,眼看着无声中的气氛不对,两人之间看着和煦融洽,谈笑风生,私底下指不定如何暗潮涌动,刀光剑影,不死不休呢。 思及此,老板打趣着将桌上的甜点,麻溜利落地全收了,换上了杯橙汁儿后,便退下了。 …… “我下午还有事,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吧。”夏念之没有与路璨悠哉闲聊的打算,漠然道:“你再明白不过,我这趟赴约,究竟是为了什么。” 路璨自然清楚,然而他用所谓‘背后导演’的理由,才将夏念之喊到这个地方来,绝非仅仅真的是为她解惑。更重要的是,这家再普通不过的蛋糕店,于他们两人而言,极为特殊。 他与盛痕,这场不见硝烟,旷日持久的战争,终将走入白热化;至此,他需要更为强大的武器,显而易见的,世间能与盛痕能力匹敌的,仅有他与夏念之十八年的过往。 青涩懵懂的美好,亦能转化为杀人不见血的利器,且杀伤力堪比核弹,效果拔群。 “告诉你事实真相前,我想与你玩个游戏。”路璨手肘撑着藤桌桌面,双手交握,前一刻温和如水的眸子,此时陡然沉寂,如永夜的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就像,我们小时候那样。” 夏念之漠然依旧,冷冷地看着路璨,思绪却被记忆拉扯着,回到了过去。 …… 别看如今的路璨,锦心绣口、七步成章,优雅绅士,娱乐圈里公认的会说话;这厮小时候的性子,那是极其不好,半山别墅里同龄的世家名媛公子们,齐送外号‘冰美人’;棱角坚硬,低气压缠绕,浑身冒寒气,整个便是一移动空调。 偏生这空调还只怼着夏念之一个人吹,夏天便也罢了,烈日炎炎,倒是凉爽舒服了;但冬天,路璨往夏念之身边一戳,怕是对夏念之有仇,嫌弃她怎么还没被冷死,亲自动手来了。 高冷孤僻、寡言少语,总而言之,不爱与人接触,括弧,除了夏念之。 照理来说,路璨出身盛氏,背景强悍,盛老爷子和盛夫人对待小儿子,又是特别的照顾,简直是众星捧月,多少人抢破头都想和盛家小公子亲近,而且对照其他世家豪族的孙辈,本该养成个骄傲恣意、放纵不羁的世家公子哥模样,呼朋引伴,游戏人间。 谁知,却成了个精致的冰雕娃娃,束之盛家高阁,仰望众生,极难以靠近。 …… 这可愁坏了盛夫人,路璨的情况,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但总归,豪族世家里头的孩子,长辈总希望,人情练达,通透圆融,才是更好的。 于是乎,同样被家人疼爱宠溺着长大,性子养得成功与路璨脾气相左,生性爱玩爱闹的夏念之,被盛夫人委以重任;夏念之倒是没什么意见,盛家二哥哥辣么好看耶,冷就冷点吧。 至于路璨口中‘小时候的游戏’,便是夏念之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办法,教着路璨多笑笑,学着表达他的内心感受,无论难过委屈,亦或者开心欢喜。 说是游戏,其实规则很简单,倒像是夏念之与路璨两人的约定,若是需要时,只要在请求的前面,加上他们两人之间的专属秘密通关暗号,对方便得无条件回答问题,甚至,要求对方做任何事,都可以。 比如…… “‘二哥哥’,今天小胖被你吓坏了,下次他再过来的时候,我们笑笑吧,好不好?” “‘念念最好看’,唔,念念,你喜欢我大哥吗?” 至此,夏念之带着冰美人路璨下凡,食人间烟火气。 冰,终是融化成了一潭清池,温和无波,清朗雅致。 …… 现在想来,那个游戏很是幼稚,但的确,他们分享了无数秘密,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 …… 不知道哪里传进来的猫叫声,凄厉又尖锐,陡然间惊醒了深陷回忆的夏念之。 这边,回过神来的夏念之喝了口橙汁,靠着椅背缓神;那边厢,路璨提出玩游戏的建议后,也没有着急要夏念之给出回答,他漫不经心地搅拌着咖啡,神色不知何时,已然重新恢复了暖色,正温柔地望着夏念之。 夏念之揉揉太阳穴,不耐烦到了极点,所以说,今年她到底是触了什么霉头?怎么是个人都要跑来跟她玩游戏,还都是些要套真心话的玩法?? 这些人难道不知道,真心话这种东西,真假与否,‘毫无证据,全靠心情’的吗? 腹诽完的夏念之捧着橙汁,懒洋洋地转过头,远远地望向了小巷尽头的斜坡,却突然间觉得奇怪,斜坡处竟突然停了辆法拉利,车身是极其鲜妍的红,在青砖灰瓦,满墙青苔斑驳的老旧巷子周围,极其的格格不入。 那辆车,她过来的时候,还没有的,不过,却是有些眼熟。 夏念之想到了个可能,陡然改变了主意,道:“三年过去,游戏规则也是时候变变了。” “怎么变?”路璨自信满满,似乎早已笃定了夏念之会答应玩这个游戏,“但说无妨。” 夏念之面色如常,心底却对路璨的饶有兴趣,有了更多的忌惮,因而话出口时,不容置喙:“打开天窗说亮话,也不用游戏这种名头了,咱们各自有两个问题的机会,凭良心回答。” 他与夏念之两人今日的见面,只是开始。 既然是餐前小菜,本就不需要拥有多隆重的味蕾刺激,开胃,便足够。 思及此,路璨答应下来,盯着夏念之,视线灼灼,道:“女士优先,请。” …… 试探是路璨的提议,企图冒险亦是路璨的打算,夏念之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杯壁,发出叮叮的声响,与心跳的频率极吻合,沉着且稳当,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游戏,而引发任何情绪波动。 半晌后,夏念之想好了,问:“我爷爷对你那么好,一手捧你出道,给资源让你红,为什么当夏氏落难垂危时,你却选择背叛违约,且毫不犹豫,毫不留情。” 路璨神色有异,似是不愿多提,但开头便遭遇滑铁卢,后面怕是夏念之亦不愿意坦诚。 “违约金的数额,满打满算是两亿,杯水车薪,但那,已经是我的竭尽所能。” 路璨没有说得太过直接,但留白部分,夏念之却瞬间了然。 然而同时,因为路璨的话而延伸出的无尽可能,夏念之有些茫茫然,什么叫做‘竭尽所能’?当年夏氏急需要钱,他那是为了帮夏氏筹措资金? “盛老爷子不愿你帮我,对吗?” “念念,你可想好了,这是下一个问题?”路璨问得认真,夏念之默然。 显然,路璨并不打算就此问题进入深聊,夏念之深深看了一眼他,疑惑他为何不愿继续为他自己辩解,难道被人误会背叛,也可以忍下来吗?还是说,当年的事情还有其他隐情? 一时间,夏念之心跳紊乱,半晌无话。 难道说,她一直错怪了路璨?若真是如此,错得离谱的人反而是她自己? 夏念之喝了橙汁,定了定神,不愿意再看路璨,转而再次望向远方。 那辆红色法拉利已消失在了小巷的斜坡处,但巷口的遮阳伞上,却坐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身形不高,有些瘦弱,背对着他们,手里正拿着本杂志在看。 夏念之盯着那西装男人的背影,深吸了口气,这才继续问道:“《走进贵圈》的节目是怎么回事?采访纲要里必然列出了所有问题,为何你不及时阻止,还要接下那档节目,说出那些似是而非,模棱两可,根本不是事实的话?” “这个问题,我等会儿自然会完整地向你解释。本来,今天我便打算给你个交代。” 路璨说得言之凿凿,夏念之也不好揪着不放。于是乎,这场轮流提问,主动权便掌握在了路璨的手里,然而直至夏念之后来回到家,她都在疑惑,人为什么要作死呢? …… 路璨也是直接,一记直球:“你与时询之间,是否有男女之情?” 闻言,夏念之勾起嘴角笑了下,在这个问题上,路璨这家伙文绉绉的,倒是提得含蓄,不过,不就是想问她与时询的绯闻究竟真假,傻子都知道,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好奇心,最美。 “娱乐圈里,绯闻几分真几分假,你不知道?”夏念之边挥手示意老板再送杯果汁上来,边打开手包,悠闲地拿口红补妆,“何况,他与你那般相像,因为这张脸,我已经栽过一次跟头,哪里敢再招惹?” 话落,见路璨还想继续追问,夏念之也不愿多谈,干脆打断,笑道:“路璨,见好就收,才是聪明人。” “那好,第二个问题,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 “这不是你第一次问我这个问题了。”夏念之陡然警觉,反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路璨往后一仰,双手分开,慵懒地搭在手把上,陈述事实:“那段时间,时询受邀参加了国外MA音乐节,同时因为拍摄NR杂志的‘冬蝉’主题画报,长留曼城半个月。” 他凝视着夏念之警惕的目光,冷笑了两声:“而你,那段时间,正好出席了平城商会的金融论坛,整个月,都处在全国媒体的长枪短炮之下。” 这话已极明显,路璨暗中调查过她,且调查得这般清楚,看来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和精力。 思及此,夏念之讥笑得毫不客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路璨笑意未褪,眸底的寒气却几乎要化成利剑:“这想要有孩子,真不是一般困难。” 夏念之紧握住了果汁杯,路璨此举,已明确地触到了她的底线,继续维持表面和平,与他玩什么小时候推心置腹的幼稚游戏,除非她疯癫成狂了,否则绝无可能。 “没想到堂堂的路大影帝,竟还有当警察的潜质,看来,娱乐圈倒是委屈了你投身为人民服务伟大事业的热情,真替路璨你感到十分惋惜啊。” …… 空气冰封,沉默良久。 …… 夏念之没想到,她的一番冷嘲热讽,路璨却依旧淡定得很,丝毫不在乎她已怒极,随时可能暴走,半晌后,也是因为好奇,夏念之顺着路璨的视线,看向了蛋糕店里最角落处。 那里有株槲寄生,藤架上攀援的枝条万分柔软,嫩绿的小叶子更是团着许多淡黄的花骨朵,在店内暖风的轻轻吹拂下,像个孩子似地,笨拙地摇摇摆摆,颇为娇俏可爱。 夏念之猛地想起了那则传说,传说里,圣诞节那日,在槲寄生下的接吻,能得爱人的心。 “居然还活着吗?” 此时,路璨脸上的笑意已全然消失,眸底的水光渐渐结成了寒霜,冷冽逼人。 “念念,你还记得六年前吗?”路璨声音缓慢,几乎快要一个字一个字地从齿缝间蹦出来,“就是五年前的圣诞夜,你从景泰阁哭着跑回来的那个时候。” 话音未落,不过呼吸的须臾间,夏念之的脸色惨白,路璨没头没尾的,突然提起六年前,两千多个日夜,多么久远且漫长的一段岁月,记不得? 不可能的。 “路璨,旧事重提,就那么开心吗?” “当然开心,毕竟那天晚上,槲寄生下,你接受了我的告白,答应愿与我共赴白首之约。”路璨似乎陷入了回忆,神情迷茫又惑然,“哪怕,其实那时候,你喜欢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行了。”夏念之面无表情,嫌弃:“翻旧账没意思透了。” 路璨没有停下,继续忆往昔,也不知到底是他自己,还是夏念之的傻逼岁月。 “其实我装聋作哑那么多年,但事实就是事实,无法否认,更不能谈忽视。” “今日时常回想,或许,根本没有所谓的情深厚意,我不过是那时候,对他求而不得的念念,退而求其次的第二选择,是迫不得已,是无可奈何。” “路璨,我不想听了……” 夏念之的脑海很乱,她试图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可是面对此刻俨然恢复成了冰美人的路璨,要做到,实在是太难了。 路璨知道她这辈子最大的秘密,甚至连同六年前,她这辈子最大的耻辱,他都了如指掌。 “如果只是为了这般羞辱我,你赢了,我承认你赢了这局,高兴了吗?满意了吗?” “这件事情上,我倒是宁愿我输得彻底,一败涂地。”路璨声音依旧温和,话锋却是一转,问:“念念,我很好奇,你当年答应和我在一起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同情我?可怜我?” “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觉得是同情、可怜?” 夏念之极想笑,事实上也笑了,唇边勾着抹极深的弧度,媚眼如丝;但若细看,会发觉里头有泪花,不过她藏得好,哪怕真瞧见了,也会以为是店内暖黄的灯光,恰好落在她眼里。 “看来路璨你今日,是打算兴师问罪喽?” 可轮得上他吗?对她指手画脚,评头论足,冷眼嘲讽? …… …… 盛家俩兄弟,盛痕和路璨,真不愧是同胞手足,羞辱人的手段方式,都如出一辙。 夏念之握紧了唇膏,手却颤得无可救药,她搭上左手,装作若无其事,边侧身整理化妆包,边问:“你深闺怨妇似的嘚嘚嘚这么一堆,中心思想表达了什么?我拿你当替身?” 因为焦急烦躁,夏念之的语速比之平常快了两倍不止,机关枪似的扫射,厉声质问。 “不谈其他,单说婚约。路璨,三年前,是你于众目睽睽之下亲口所言,宣告天下,为了心中挚爱沈冉冉,将我狠狠地甩了,如今,还来纠结这些,有意思?!” 话落,夏念之揉着太阳穴,只觉得脑仁疼得厉害,跟电钻正嗡嗡嗡地往脑袋里头钻似的,所以现如今,他们是在互相追究那段感情关系里,谁不够忠贞? 可路璨何尝不是,哪怕再喜欢,于路璨他们这些人而言,爱情从来不纯粹。 他们两人订婚时,盛大隆重,整个平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后来路璨前脚提出婚约解除,后脚便能与沈冉冉举办订婚宴,哪怕对外隐瞒,亦是三媒六聘,敬告宗祠,给足了沈冉冉身份体面;几年过去,路璨却扭头,莫名其妙地又跑来她这个前女友面前,纠缠不清。 夏念之不得不怀疑,路璨怕是闲了,来这里找她乐子,所谓的幕后推手,也只是借口。 真是,笑话至极。 夏念之不愿再想,只觉得今日来这一趟,大错特错,无论路璨目的究竟为何,搅和在其旋涡中的他们三个人,无一例外,他们所有人都是,分外可悲。 夏念之起身欲离开,路璨捏紧了手把,手背青筋暴出,看着十分恐怖,但他的声音依旧淡淡,只是此时多了丝冷气,只听他问夏念之,就算有人试图暗箭伤害夏氏,也无所谓? 夏念之不想纠缠,离开的脚步没有停下,路璨笑得自嘲,朗声解释。 “《走进贵圈》属于紫荆台制作播出,但其节目背后的投资合作方,是华盛传媒;节目播出后,网络上节奏跟得最快的几家营销号,也隶属于华盛传媒;或许,我换个说法,你能更好地理解,华盛传媒究竟是一家什么公司。” 至此,路璨猛然收声。 夏念之已然到了门边,临门一脚便踏出去,离开蛋糕店,不用管路璨所言,但她还是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就势靠着门框边,面色不虞道:“你早点切入正题不就好了,华盛传媒吗?挺有趣的,继续吧。” “原本,章远接下这档节目就足够奇怪,何况内容也太过火,我便查了查林嘉茵,还有这档在她手上火起来的八卦访谈节目。” “后来我发现了上面跟你说的那些。”路璨拿出一叠文件,啪地甩到了夏念之的面前,示意她翻开看看:“华盛传媒,三年前由盛痕亲自批准成立,S·M集团控股60%,李贺控股40%,但李贺其实也不过就是个挂名的,最终决策权在谁的手上,一目了然。” 原来其中还有这层关系,半蹲着的夏念之将文件合上,手覆着身旁的花架,深吸了口气,良久后才撑着花架站起来,强拽理智,默念偏听则暗,绝对不能完全相信路璨所言。 “若华盛传媒与S·M集团有关,《走进贵圈》没有道理做出损害合作方总部顶级艺人形象的事情来,何况,口说无凭,你要我如何相信你?” “念念,你还是这么天真。”路璨摇摇头,缓缓道出了真相:“我不是他们的目的,访谈中被反复提及的你,才是。” 路璨望着夏念之,明明准确无误地击中了目标,但他丝毫没有感受到快乐,不该是这样的——夏念之面无表情,看起来好像根本不受他所言的影响。 “华胜传媒竟敢在一家上市集团大股东的头上动土,没有华盛大老板的命令,下面那些打工的谁敢?但凡中间出了纰漏,被夏氏逮住不放,凶狠反击,他们跟上面的人都没法交代。” 夏念之缓缓将视线从屋内的槲寄生,挪到了路璨的身上,他也正优哉游哉,好整以暇地看着夏念之,等着她接下来的反应,甚至,她看到了他眼底有些雀跃的期待。 是了,活该她被骗,被耍得团团转。 …… 夏念之心底明镜儿似地清楚,《走进贵圈》那档节目播出后,影响力所覆盖的范围,绝对不是单凭着她一个人便能控制得了的,参考当年路璨那厮在颁奖典礼上的突然求婚,造成娱乐圈粉圈地震的结果来看,舆论会极其糟糕。 果不其然,节目开播过半时,夏氏公关总监就已经迫不及待,往她的邮箱里面堆叠了一封又一封,关于网民们节目观后感的邮件;节目结束后,公关总监又深夜来电,支支吾吾说起网络传言,说起营销号的所谓业内人士真相爆料。 原本她极庆幸,幸好,在她束手无措时,盛痕出手帮她解决了困境。 可谁能想得到,拯救与毁灭,极可能皆是同一人。 夏念之气急攻心,喉咙涌上的甜腥充斥着整个鼻腔,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她受不住了,自欺欺人,佯装岁月静好,到底也是没能躲过。 “但,我也该向你道歉,那些网上闹事的,终归其中有部分是我的粉丝。”路璨抱歉:“鉴于她们对你的谩骂诅咒,言语攻击,实在过分,我很对不起。” 夏念之看了路璨一眼,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有路璨的粉丝,以业内人士身份在网络上爆料,声称《走进贵圈》重提‘路璨初恋’这一话题,是夏氏和节目组的串谋合伙,意图利用路璨的国民度和顶级流量,为《连理枝》博眼球,恶意炒作。 也不知道该赞叹网友们想象力丰富有趣得紧,还是该责怪这些年,娱乐圈那些层出不穷,花招频出的炒作手段,将网友都变成了‘狼来了’里的羊,个个是绝佳的阴谋论者。 …… 夏念之仍旧依靠着握紧花架木柱,才站稳了,然而此时浑身汗如雨下,难受得很; 路璨望着她,本以为很快,面对盛痕欺骗利用真相后的夏念之,便会崩溃得彻底,继而他加以安慰,多好的依靠戏码,然而路璨细细打量,却发现了夏念之的不对劲。 夏念之浑身在发抖,明亮的眼神更是失去了焦距,茫然地四处望,就好像是,看不见了。 路璨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是他自己大惊小怪了,夏念之从小身体康健,感冒都不常有,怎么可能短短几分钟内,便患上失明症状,双手紧握成拳,路璨十分勉强地,才克制住立即冲上前安抚夏念之的念头。 于他而言,今天最重要的事情,是杀一个人,一个与他血浓于水,却命定为宿敌的男人。 无论发生何事,他都没打算就此放过盛痕——夏念之心中,完美无缺的盛痕。 “无论是纸媒还是网络,关于咱们两人的新闻已大部分被撤销,偶然有极个别沾了‘路璨’与‘夏念之’这些字眼的,也都只是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路璨再进一步,所言,直接将夏念之往悬崖边再推了一步:“短短一夜之间,便翻云覆雨,颠倒乾坤的人也就是盛痕了;想来,他在你身边表演出手相助了吧?感动吗?” 默默闭上眼睛,夏念之心下钝痛,此刻,她满嘴巴里都是血腥味,挥散不去,连喘气都费劲得很,问得很是无奈:“路璨,你非要如此咄咄逼人吗?” “念念,良药苦口利于病,我这是为你着想。” 闻言,夏念之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视力恢复了些,只是仍覆着层黑色雾气,有些模糊不清,昏昏暗暗的;至于一米之外的地方,便是更加彻底地瞧不清楚。 她颇可惜地摇摇头,路璨见了,什么话也没有说,只默默地起身,走向她。 盛痕必须死,他定要让盛痕,从夏念之的心底里灰飞烟灭,化为乌有。 何况当年,盛痕他可没有顾忌着兄弟之情,适可而止;若不是他步步紧逼,穷追不舍,他又怎么会走至绝境,甚至沦落到一无所有。 思及此,路璨一字一句,道:“六年前,他所做所说,你莫不是已全然忘得彻底干净了?” …… 文艺范儿极浓郁的蛋糕店内,老板早就不知道溜达到了哪儿去,周遭俱是死一般的沉寂,夏念之听着唯有她自己的呼吸声,以及疯狂的心跳,她拼了命的克制,却还是跳得肆无忌惮。 朦胧感极强烈的视线中,陷入路璨那句讥讽的夏念之,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人在靠近。 昂贵的手工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脚步声很轻,气场却特别——温和如水,但又夹杂着如冰的冷冽,直至在她面前不过半手臂的距离停下,而后未待她反应,便被那人搂进了怀里。 一切来得猝不及防,吻准确无误落下时,男人身上独有的暖香萦绕鼻尖,那是檀木与香草的精华凝结,闻着柔和,攻击性不高,然而随着男人的强硬动作,莫名使得人恐慌。 闷雷骤起,从远处传来,接二连三,震在心尖上,而后,夏念之的耳边听见了雨滴落地的声音,淅淅沥沥,夹杂着呼啸的风声,如野兽般叫嚣着拍打门板。 雨夹雪,最是凄冷。 指尖开始变凉。 …… …… 从无边际的落寞中,夏念之回神后,便在路璨的禁锢中,剧烈挣扎起来——沈冉冉曾说过她是个祸害,又婊又贱,分手了还总是扒着路璨不放;每每那时,她都能一笑置之,骄傲地仰起下巴,毫无畏惧丢给沈冉冉一记来自灵魂深处的白眼。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她坦荡磊落,沈冉冉口中的事情,一件未做。 然而眼下,路璨这般,日后沈冉冉嘴巴再不干净,她怎么好意思继续翻白眼呢?多可惜! 何况…… 巷子斜坡处,那辆眼熟的红色法拉利;偌大遮阳伞下,体质瘦弱的西装男人;这两幅画景,一点点在她的脑海中清晰。西装男人是谁?法拉利的主人是谁?所有的疑问,更是在闪电刺破乌云,划过夏念之视线时,灵光突至,如梦初醒。 夏念之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然而抵在路璨胸膛的手力气不大,与他推搡许久,路璨稳如泰山,纹丝未动,急得夏念之鼻尖一酸,差点便哭出了声。 悄然之中,路璨的右手桎梏着夏念之的腰,左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一路攻城掠地,动作蛮横且强硬,哪里还有半分曾经那个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身影。 因为视力有碍,夏念之只能毫无章法地胡乱挣扎,然而她察觉到,有人在不远处看着她,那人的目光哀怨狠毒,恍若无底深渊里伸出来无数双手来,拽住了她的脚踝,将她往下拉。 丝丝凉气从脚底板升腾而起,延着双腿,叫嚣着往上,直奔心脏位置。 手机是在这时候响起来的,如利刃般划破黑暗的光,直扎在夏念之的心口上。 薄如蝉翼的睫毛颤了颤,眼角挂着的几颗泪珠便径直滚落,染湿了脸颊,夏念之狠下心咬破了嘴唇,瞬时,铁锈般血腥气味盈满了整个唇腔。 路璨吃痛,终是松开,然而腰间的手却固如磐石,丝毫不移。 夏念之眸色深沉望不见尽头,定定看着路璨,冷漠得极致,令路璨陡然有些心慌,他今日不该如此克制不住,到底还是急切了。 “……念念。” “‘自重’俩字知道怎么写吗?性骚扰是犯罪听说过吗?我可以告你非礼的,你懂吗?!” 话落,夏念之当着路璨的面狠狠擦了擦嘴角,仿佛那是什么肮脏东西,嫌恶不已。 路璨见了,原本尚有悔意的眸子,眼神愈加冷冽,浑身浓烈的戾气如修罗。 路璨一把拽住了侧身略过他,欲拿包离开的夏念之,“我碰你,是不自重,是性骚扰,是非礼;盛痕呢,他有什么不同?你就那么纵着他?!” “……呵。”夏念之笑得讽刺,不答反问:“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手腕上传来的力道不断加重,恍惚中,甚至能听见骨头被捏碎的咯吱响。 夏念之死死咬牙硬忍着痛呼出声,从齿缝间憋出一个冷笑:“路璨,再不放手,你猜,明天平城日报的头版头条,会是什么?” 话落,半晌,两人均是沉默以对,似乎打算在这片无声的对峙中,一战胜负,决出高低。 …… 透过玻璃窗,可见到屋外,远处,不知何时竟是悬了无数的黑云摧城,叫嚣咆哮。 天地间雨幕苍茫,雨滴瓢泼在蛋糕店的窗户上,顺着玻璃纹路汇成了一条条小溪流,最后没入窗台藤蔓的根部,爬山虎探出个小脑袋,瞧见阴郁狠诀的两人,咻地一下没了踪影。 手机铃声锲而不舍响着,誓不罢休的样子。 夏念之却见路璨再次朝她逼近,她往后退,路璨朝前进,直至她抵上藤椅,再无退路。 “六年前的圣诞,那棵槲寄生下,我信了我们的天长地久,白头终老。”路璨的嗓音极富有磁性,在夏念之耳畔缓声道来时,更是诱人心神微荡,“至今,我仍旧相信,从未变心。” “但你呢?你呢?” 或许是刚刚手腕的疼太极致,夏念之的视线反而澄澈了许多,她亦是终于看清楚了此刻,路璨的神情,哀戚,悲凉,像是被抛弃了许久,找回家来,委屈又不甘地想要问个理由。 为什么,抛弃我? 可事实上,被抛弃的那个人是她,受害者是她,该控诉和责难的人是她。 “我已经接受了结局。”今天花费在这间名为白海的蛋糕房,时间够够的了,夏念之看了眼掌柜台后的挂钟,离预约会面的时候没剩多少,她该离开了。 夏念之尽量尝试着缓和两人之间,已经完全僵硬的气氛:“你还有什么可不能接受的?” “我为什么要接受?这本来就不属于我的命运。” “可这是我的人生!” …… 话音落下,随之而来的是轰隆巨响,一声接着一声,络绎不绝地砸在心头。 路璨颇为惊讶地望着夏念之,见她敛容正色,如旁观者,无言看他。 他的心底陡然生出一丝绝望来,或许,被困囿于过去,仍眷恋过往的人,只有他自己。 “你什么都不知道。” 路璨低声喃喃,双眸逐渐变得阴沉,他想到了当年付出的那些代价,然而,潘多拉的盒,薛定谔的猫,若揭开谜底,后果便难以预料,他又不得不保持沉默。 夏念之继续沉默着,她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自然便对路璨的话,没有过多的细思深想。 她往窗外望出去,此时她所站的位置,虽然角度刁钻,却是将蛋糕店外的小巷看得一清二楚,风狂雨疾,暴虐而至,遮阳伞摇摇晃晃,终是从杆子中间折断,破败地瘫在墙落。 至于原本坐在伞下的那人,却是丝毫未有动弹,豆大的雨滴砸在他的身上,浑身湿淋淋的,不由得便令夏念之觉得有些可怜——或许盛家的痴情全由盛老爷子落在了盛夫人的身上,否则怎么盛家的两兄弟,一个赛一个的风流潇洒,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那套。 可惜,过犹不及,更显冷情凉薄。 “路璨,你又何尝万事皆知?” 话落,夏念之试图将手腕从路璨的掌心抽出,奈何仍旧没能成功。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因为是正月里,所以不想在言语太过刻薄,加之刚才路璨的动作的确是吓到了她,此刻店里仅剩路璨与她两人,若是出了任何意外,她决计是逃不过。 思及此,夏念之便收敛了满心的不渝,佯装温声道:“路璨,今日赴约,我只是为了你口中所谓的‘幕后黑手’,既然此时我已经知道了其中内情,剩下的事,便自有分寸。” 无论今日路璨告诉她有关华盛传媒的事,抱着何种目的,事实确实明白地摆在了眼前。 《走进贵圈》节目胆敢扯着她赚收视,原因拢共也不过些许,要么最开始,便是盛痕作为华盛的大老板,首肯了节目内容,给了手下人底气招惹她;要么期初,盛痕仅事先知晓节目内容而已,但节目效果的确很有爆点,因而袖手旁观,眼见节目播出。 然而无论哪种起因,最终结果不过是,她被众人嗤笑,惹来不小的风波,给夏氏招黑。 思及此,夏念之不由得苦笑,事实证明,昨晚上乱七八糟的心跳,倒是她搞笑地想多了,平白地对盛痕的出手相帮,感激涕零,感恩戴德。 夏念之抬头看向了路璨,连亲兄弟的台都能拆,他的的确确是变了,如今相处时的阴郁和森然,比之小时候那个沉默寡言,腼腆怕生的冰美人有过之而而无不及,更加令人不舒服。 话落,不待路璨有所反应,夏念之继续道:“时候不早,我需要先走一步。” 路璨闻言,却是皮笑肉不笑,阴郁地再次逼近了夏念之,吓得她惊慌得想跑,“分寸是什么?你还是在继续纵容放任,甚至是姑息他的作恶!我不得不服了你啊,念念。” 眸底是隐忍的怒意和杀心,路璨看向了角落处的那一株绿植,少年时费尽心思移植过来的一株绿植而已,本来以为平城的气候不适槲寄生,谁能想得到,多年后,它竟然还是如此生机盎然,朝气蓬勃,静静守着这间蛋糕店,属于他与夏念之整整六年的韶光年华。 暴风骤雨还在继续,清刷着路外青砖上的细碎烟尘,书架边有面镜子,正好对着路璨与夏念之,便好像画框,正正好地将两人圈在了里面。 角度借位的原因,看来便像是风雨之中,夏念之主动拥着他,孤独的两人互相扶持依偎。 时隔六年,兜兜转转,槲寄生还在这里,他们也又回到这里,难道不是老天爷的安排?路璨下了决心,沉声:“澳城医院时,我的提议还未过时效,你可以重新考虑。” 夏念之怔住,澳城医院时,路璨的确提了那诡异的重新来过,没成想,她已然拒绝,路璨今日却又旧事重提,在此事上纠缠不休,他到底想如何? 惊雷劈过乌云,夏念之的脑海中念头闪现,难道她身边有什么东西,值得路璨惦念? “重新来过?”思及此,夏念之心中有了计较,佯装真的将路璨的提议放进了心里,仔细斟酌过那般,她眉眼间似有动容,又喃喃了遍:“重新来过?” “是,槲寄生也会庇佑我们。”路璨语带诱意,“余生好长,我们最合适。” 槲寄生含义再浪漫,追根究底,也不过是株植物罢了,哪儿承载得下‘两人一生,真情实意,携手终老’,区区十二字的千钧重。 何况世间万事,不过一言以蔽之,我愿,无不可为之;我不愿,万般皆不可。 比之破镜重圆,旧梦重温,更加是你情我愿。 夏念之明白,也深信,可眼下她身处的境地容不得她随便答应拒绝,因而,夏念之只好摁下心底所思所想,继续装作茫茫然,犹豫道:“你让我考虑,那我便要看你的态度。” 既说了很多,也什么都没有说。 “念念,你说真的?” 夏念之捏紧了手包,看着大雨中那位黑西装男人起身,径直转过身来,黑色礼帽罩住了大半的脸,但已经猜到那人是谁的夏念之,不过是‘真的’两个字而已,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气氛陡然变得有些暧昧,被路璨温柔的目光凝视着,夏念之早已习惯谎言——无论属于她亲口所言的,或者是别人送她的,于是乎,她坦然回视。 这下子,竟让心有怀疑的路璨更加信了几分。 手机铃声在风雨声中依旧在响,但不十分明显,反而像个气息微弱的孩子,明明奄奄一息,却是靠着坚持不懈的劲儿,挣扎着想要继续活下去。 这通电话从始至终,虽断断续续,但也有了大半小时,不知来电人是谁,究竟有何急事。 夏念之看着路璨,心底已然开始盘算,若是她都将感怀旧情的戏码演上了,路璨仍旧不肯放手,那就别怪她寻到机会离开这里后,下死手黑他。 念头刚冒出,路璨倒是爽快,干脆地松了手,示意夏念之先接电话。 路璨面无表情,夏念之摸不准他下一步究竟想要做什么,是否真的打算便如此放她离开,但扫了眼来电显示人的名字,心事不免又重了几分。 …… “中午回来吗?” 电话那头有些嘈杂喧嚣,听声音,似乎是电视主持人在播报新闻,当然,还有时询正高声朗读着些什么,而向来重视私人场所要保持沉静安谧的盛痕,却丝毫不见怒气,只听他语气淡然,又添了句:“中午没饭吃。” 原本,夏念之是打算等会儿赴约高顿酒店时,替两位赋闲在家休息的大佬们,定些味道不错的料理,再吩咐司机送回家的,免得盛痕和时询这俩人饿死了,她罪过就大发了。 不过现在,饿一顿也不会真死,就这样吧。 至于时询是被牵连的,她回去时,再寻机会弥补便好。 “不了,我还有事。”顿了顿,夏念之嘱咐:“还剩下些饺子在冰箱,你们将就着吧。” 盛痕语气颇为认真,径直道:“我记得,食神轩有道蟹黄鲜菇还不错。” 话音未落,时询的点菜声便作为背景音传到了夏念之耳边,“还有酥炸鲫鱼、雪衣虾仁、鸡肉拉皮卷、百花酿鱼肚、脆皮菠萝球、雪冻杏仁豆腐、广肚乳鸽、乌龙肘子也都不错。” 夏念之:“……” 报菜名吗?你是艺人啊亲,身材管理也被你吃了吗? 只听夏念之沉默许久,电话那端的盛痕却是悠然然,肯定了时询关于美食的眼光。 “我觉得还行。” “我觉得不行!”果然民以食为天,早上的磨刀拔剑是在玩儿吗!?若为美食故,恩怨皆可抛?!夏念之默默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浅笑轻言便给拒了:“忙,先挂了。” …… 夏念之眼疾手快,摁掉了通话,抬眸,却见路璨已然拿着伞,一副要送她离开的准备。 见夏念之疑惑,路璨解释:“你要的态度。” 夏念之敬谢不敏,她可不敢,那人至今还在外头的大雨里等着,路璨却亲自喂为她撑伞,依照她所知的那人脾气,等会儿巷子里碰上,她被撕成碎片都是轻的,说不定那人便像前几天那般,当场再来一刀戳死她也不是没有可能。 幸好,路璨没有坚持,夏念之紧步离开,临到门口,顿住脚步犹豫了半晌:门口的竹筒里有四把雨伞,老板一把,路璨一把,剩下两把其实刚刚好,不过,这到底是拿还是不拿呢? 最终,还是不忍心占了上风,夏念之拿了两把伞,便头也不回,走进了雨里。 —— 风声雨声,嚣张疏狂。 经过小巷子拐角处,夏念之将伞置于墙角,而后略微停顿,朝巷子的另一端远远地望了眼,那身着黑西装,戴着黑礼帽的男人背对着她,浑身湿透,显得更加消瘦; 虽然不是她本心,也不是真相,然而刚刚蛋糕屋内发生的一切,对雨中那人而言便是亲眼目睹了场出轨的默剧,推己及人夏念之有些不忍心,继而想到之后她所要做的事,头更疼。 怕是接下来那人要对她动手,她也没办法理直气壮了,毕竟,为了弄清楚路璨究竟想如何,所谓‘扒着已有婚约前男友’的指控,她是真的脱不了干系了。 于这种事上无可奈何的感觉,真算不上好,夏念之撑伞站于雨中,与那人隔着厚厚的雨幕无声对视了会儿,才转身欲走,然而刚动,不经意间却瞥见了那人勾着嘴角笑了起来。 “夏念之,我要亲手毁了你。” 此时天色昏暗,那人纯黑的装扮如地狱深处爬上来的幽灵,在剥落的灰墙边缘游荡,阴测测的,渗人得紧,这下夏念之没有犹豫,立刻转身离开。 可说这话时,那人的笑,却让夏念之记了许久。 —— 下午有事这句话并非托词,那天在电影院机缘巧合地看了安逸主演的那部电影,回到家时,夏念之便向布莱坦诚了她的全部想法,请布莱帮忙私底下联络安逸见个面,也多亏了身边有位能力卓越的死党,她与安逸见面的时间地点,很快便敲定了下来。 地点定在高顿酒店五楼的咖啡厅,据说那里有全平城手艺最好的拉花师傅,还有老板亲自从牙买加人肉带回的蓝山咖啡,也是凑巧,夏念之喜欢蓝山,安逸也喜欢。 难得遇见同好之人,想必会面时的气氛该不错,夏念之颇有些期待了。 …… 然而,世间事便是这般巧合,电梯里,夏念之倒是与一位倾城美女,来了个不期而遇。 “夏小姐诶,真是凑巧,你也到五楼?” 夏念之微微点头示好,抬眸时,却不经意间瞥到了美女右手无名指上的硕大鸽子蛋钻戒,造型别致,盈烁生辉,照着电梯顶部的白炽关,真真是要闪瞎人眼。 其实,本来若只是钻戒也没有什么稀奇,按照白琳如今在娱乐圈的咖位,片酬水涨船高,也不是买不起,然而此枚钻戒却与寻常珠宝有些不同之处——在去年的南省慈善基金拍卖会上,有枚唤作‘天使之翼’的钻戒被伯纳集团老总张翰以两千万元高价拍走。 那时候,拍卖会后的慈善晚宴上,诸多贵妇名媛们都在好奇,张翰大手笔拍下的钻戒,最后会戴在哪家千金的手指上。没想到,此刻答案很显然,戒落白琳。 看来,白琳很可能就此登堂入室,夏念之暗躇,她倒是得对白琳更有善意些,毕竟,夫人外交这种东西,指不定什么时候便派上了用场。 电梯缓缓上行,被千万粉丝视作白月光的女神白琳倒是自来熟,热络地拉着夏念之聊《连理枝》剧组的趣事儿,聊到好玩的地方,还提了句时询,表示十分欣赏时询那种认真又刻苦的劲头,而且,人的确是十分帅气,难怪那么多小姑娘喜欢。 “现在的娱乐圈啊,跟菜市场似的,什么蔬菜瓜果都往里装,也不看看那究竟是西红柿还是圣女果,哎呀……”白琳摇头,颇有忧国忧民的架势:“还有那些鲜肉小花,略微演了那么几个端茶倒水的洗脚婢角色,便敢说自己是演员,跟笑话似的。” 虽然白琳说话尖酸,但也没说错,大环境是这样,夏念之听得有趣,觉得或许是她想多了,白琳看着也不像是那么没有脑子的人,敢动往张翰头顶刷绿漆的念头。 “我本来以为爱豆都靠脸,不过见了时询,像时询那样,有天资又肯努力的,难得哦!” 白琳的热情令夏念之有些不适应,但既然已经如此盛情地夸赞了时询,作为经纪人的夏念之与有荣焉,便也坦坦荡荡地受了,微笑道:“琳姐您是前辈,时询他呢,还是新人,将来如果有失礼之处,还请多多担待,也希望日后,您在演技上面,多带带他。” 商场那日,夏念之偶然在时询手机里瞧见的门牌号,或许真的就是误会一场,而且白琳出道这么多年,绯闻缠身,丑闻却没有,想来品性也不会差劲到哪儿去。更何况,张翰连如此贵重的戒指都放到了白琳指尖,或许真心实意的恋爱也未可知。 如此想来,夏念之不喜生人靠近,偏白琳又凑过来聊得不亦乐乎的那点不适应,也算是勉强忍了,不过,白琳却突然邀请夏念之共进晚餐。 “晚餐?” “是啊,夏氏美女经纪人夏念之的大名我可是早就如雷贯耳,很久了,这个娱乐圈里,很久没有碰见夏小姐这么有趣的人了,大家认识下,交个朋友?” 如雷贯耳?怕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吧? 夏念之心知,她这些年来好名声是半点没挣到,倒是靠脸这种毫无技术难度的,得了个美女经纪人,不过也没啥用,因而白琳这般说,她一时也拿捏不准,白琳到底是何用意。 “怎么,夏小姐这是嫌弃了,不愿同桌用餐?”白琳陷入回想:“那天夏小姐你来剧组探班的时候,我就觉得夏小姐你,不是很愿意搭理我呢。” 提起那次探班,夏念之倒是突然想到一处特别的发现,白琳与宋澄的关系,似乎并不似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亲密和睦,姐妹情深,至于原因,倒是可以一探究竟。 “怎么会?像琳姐这么漂亮又直爽的,我怎么会不愿搭理?”夏念之笑意盈盈:“上次恐怕也是我表情管理不当,才会给琳姐你这种不好的感觉,不过这次,真是已经约了人。琳姐这么重要,我怎么好意思请你吃饭,却不是专门的呢?” 闻言,白琳哈哈笑开来,道:“那我就等着夏小姐的电话喽!” 叮…… 电梯抵达五楼,梯门打开后,两人走进咖啡厅,夏念之与白琳道别,正欲转身时,却没想到宋澄也在,咖啡厅光线最足的位置,靠窗,窗外风雨滔天,凄风苦雨的;窗内却是风平浪静,温暖如春,暖灯的柔黄光线倾斜而下,落在宋澄头顶,便如金色王冠般美好。 身后,白琳冷笑声响起,不屑道:“冬天到了,春天也不远了,真是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学习了,学习了……” 有那么一瞬间,夏念之都怀疑笑得正开心的白琳,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喜滋滋地鼓掌叫好,但白琳并未那般不懂分寸,仅仅是装作根本没有看见宋澄这号人,径直入座点单;见此,夏念之也没目标明确,目不斜视,走到最左边的位置。 “夏小姐,我是安逸,很高兴认识你。” —— —— 五楼咖啡厅受人欢迎,但今日客人却不多,夏念之入座半小时,靠近门口的那对闺蜜结账离开后,偌大的餐厅,便只剩下了三桌,分别是她与安逸、白琳与她的圈外好友,白色棉裙的高挑女人,最后便是宋澄与一位身着粉色西装的男士。 地理位置亦是很有意思,她坐最左边,白琳于最右边,宋澄正对着咖啡厅的藤蔓大门,颇有三国鼎立的感觉,只是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有三国混战的场面出现。 “夏小姐?夏小姐!” “嗯?”夏念之正想事情想得入神,安逸唤了两声,才将她从恍惚中拉回清醒,她撩了下刘海,道:“抱歉,我有些走神了,你刚刚说的什么?” 闻言,本就忐忑不已的安逸心底更是打起鼓来,她摸不准夏念之究竟想要做什么。 事实上,夏氏那位以霸道严苛闻名的女总裁布莱亲自电联她时,她还有些不相信,甚至以为是电话诈骗,毕竟,‘她的名字被夏念之注意’这件事,可是连做梦都不敢奢想啊。 “夏小姐,布总电话里也没有说得十分清楚,你看,咱们咖啡也喝了,甜品也吃了,干脆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吧!你看可以吗?” “我是来邀请你加入夏氏的,怎么样,够直接吗?” 夏念之单手托腮,含笑着眨了眨眼睛,半点不落地将她说完这话后,安逸的反应全部看在了眼里——只见安逸樱唇紧抿,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甚至双手更是死捏着杯饵。 安逸在焦虑和紧张,认识到这点后,夏念之皱眉,眼前的安逸倒是与传闻中颇有不同,甚至更准确点说,是判若两人——毕竟经历过与那位影帝的恋爱绯闻炒作之后的绯闻小花,面对她说的话,不过就是工作上的跳槽而已,竟还能这般惴惴不安,倒是少见。 夏念之笑意愈深,若这潜意识动作是真的,倒是有趣;但若是假的,那却会更有趣。 “夏小姐,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这是新的整蛊节目吗?” 话落,安逸瞄了眼周遭,整个咖咖啡厅内,光是大满贯影后便有两人,宋澄与白琳极少同框,今日齐齐出现在这里,说是偶然,鬼才信呢!安逸快哭了,她刚刚没有说错话吧?! 夏念之喝着果汁,暗叹,‘娱乐公司艺人忠诚度调查报告’,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她回家后,倒是可以与布莱商量商量,联合帝都台与各大娱乐公司,做一档有关旗下艺人面对高薪跳槽时,会有什么反应的综艺节目。 搞事情嘛,夏念之乐呵呵地想,她很拿手的,到时,绝对很有意思~~ 然而,眼见安逸弱小可怜又无助地盯着她,夏念之到底是下不去黑手继续逗她了,解释道:“放眼整个平城,我的综艺首秀出场费,目前还没有节目制作人出得起那个价钱。” “真的?” 夏念之点点头:“真的。” “哇呜!吓死我了啊!”安逸蓦然松了口气,揉着微红的眼睛,笑得颇不好意思,道:“夏小姐,其实,刚刚我怕是怕的,但还是有那么一秒,觉得不是真的,有点小失望呢……” 看来布莱给她的情报不错,安逸也想要进夏氏集团的门,与他们成为一家人,不过既然有此心思,那为表诚意,安逸就总得表示点什么,否则太简单得来的东西,总是不会珍惜。 “你最近上映的那部电影,我看过,演得很好,不过好像昨天就下架了,挺遗憾的。” 夏念之并未立刻接过话茬,只笑了笑,聊起安逸主演的那部电影,表达了下她十分喜欢安逸塑造的温时,以及那部电影明明本可以得到更多关注,收获更多喜爱。 夏念之颇为可惜:“偏偏,连个理由都给不出,便无声无息地下了院线,可惜了。” 难得她担纲主演的电影能够进院线上映,那么恰好又被夏念之看到,安逸心情激动,一下子便将好友的耳提面命抛诸脑后,左手挡着脸,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理由我是知道的,好像是说,这部电影的内容惹怒了某位大人物,含沙射影,便被处理了。” 闻言,夏念之心里咯噔了下,那日影院里,时询说得再明白不过,她自是明白那部电影究竟说了个什么故事,因而安逸的话可信度极高,然而到底是哪位大人物? 平城内富豪如云,但要真的说得上世家名门的,拢共也不过就那么几个姓氏,再加上能够将一部过审的电影说撤档便撤档,来头小不了,盛家其一,宋傅两家,再有便是萧家。 萧家主人曾调任澳城,且好色成性天下闻,因而嫌疑最大,但萧家涉官,再无脑也不会做出这种‘以权谋私’的事来,给政界对头留下话柄。 “那位大人物,你知道是谁吗?”夏念之装作八卦,好奇道:“好一桩桃色纠纷啊!” “这我就不清楚了,跟我说这件事的人,也只是含含糊糊听了一嘴。”没能回答上夏念之的问题,安逸有些懊恼,揉揉小手,提议道:“要不,夏小姐要真想知道的话,我再问问?” 那最好还是不要了,夏念之摆摆手,果断摘了安逸那冒险的念头。 既然那位大人物连一部未指名道姓,甚至打上纯属虚构标签的电影都不允许存在,那么安逸再继续纠察下去,只怕会惹上不必要的烦恼;而她有心要将安逸纳入麾下,到那时,麻烦只怕更会缠上夏氏,说不定亦会将那位大人物的目光招致时询身上。 …… 夏念之拒绝了安逸的建议,安逸见她十分坚持,便也不再提,但关于刚刚夏念之所言,安逸却是很想再问得仔细些,究竟夏念之刚刚的话,是轻巧玩笑?还是真挚邀请? 她总听人说夏氏的夏念之年纪轻轻,但眼光毒辣精准,看中的人都红得一塌糊涂,而且手段更是不一般,不过三年,就捧出了好几个一线大咖。 许多人都说,被夏念之看上,无疑是幸运的,资源和机会纷至沓来,走红登顶指日可待。 CK的时询,便是最好的例子。 小提琴声悠扬婉转,如夜莺轻和,安逸偏过头,往远处望去,玻璃窗上的华城万物,万家灯火,被雨水模糊成朦胧的剪影,像极了她脚下的路,灰雾弥漫,没有尽头。 娱乐圈里是需要人捧着的,到底怎么捧你,花样繁多,手腕琳琅,但关键的是,为什么捧你,世人皆功利,唯有娱乐圈为最极致。 安逸将视线往左边偏了点,见夏念之正无声喝着果汁,把弄手机,神情淡漠得似乎没有继续再提刚才话题的打算,她不由得想,此次见面,究竟会不会是她的机会? 不必再被人中途抢劫角色,不用忍受油腻男人的动手动脚,甚至无需拿她最在乎的爱情,来当做曝光度流量的筹码,最后,绝不再给那个疯狂暴力的女人,肆意凌辱她的可能。 安逸心底渐渐起了野心的念头,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夏氏旗下的练习生体系乃圈内公认的厉害,其中演艺部练习生更是多如过江之鲫,其中不乏美貌歌舞,身段潜质被称为天生尤物的,夏氏若想捧人,根本用不着找外援,何况找上的还是她——名声不好的绯闻小花。 然而,诚如好友所言,她再不花心思,便永无出头之日。 “你觉得,宋澄和白琳,谁的演技更胜一筹?” 安逸本就担心今日的表现不上相,不足以令夏念之冒着与S·M集团对簿公堂的损失,来接纳一个身负高价违约合同的二手新人,此时夏念之终于肯提问,她自是立刻严谨对待。 “两人获得的权威演技奖项不相上下,但若仅按照我的喜好而言,我还是更喜欢白琳一些。”安逸回想着她那些一遍遍观摩经典影片,学习演戏技巧的夜里,解释道:“白琳演谁是谁,宋澄演谁像谁,这便是两者间最大的区别。” 夏念之回复了布莱询问她晚餐菜单的信息,将手机倒扣着放在了桌面上,这才稍稍抬眼,嘴角含笑地扫过分别位于钢琴两边的两桌人,宋澄,白琳;没想到两人亦是看了过来,三人目光相对,平地起风,战鼓惊擂,刀光渐欲迷人眼。 她们这桌的说话声,宋澄、白琳是听不见的,夏念之对着宋澄挑眉,向着白琳浅笑颔首示意,关系如何,纵横联盟,她的意思算是表达清楚了,接下来,便看是事态如何发展。 思及此,夏念之敛了眼底的冷意,偏头看向安逸时已然笑眸盈盈,夸赞道:“一个是,一个像,你总结得倒是精辟简练,回味无穷。” 安逸突然夸,很是惊喜。 “不光点评精准,我倒是觉得你的演技细微之处,与白琳有些像。”夏念之看着她笑得温和,继续道:“先前,我看了些你以往的作品,数量的确是少了些,搜集起来费了老半天的功夫,但能欣赏到安逸你的好演技,也是劳有所得呦。” “说到演技,夏氏出了好多影帝影后!”机会难得,安逸见缝插针,死死憋着害羞,开口试探道:“不知有时间,能否上门向那些前辈讨教讨教?” “这我也不是本人,答应不了啊~”夏念之佯装听不听懂安逸话中潜台词,顾左右而言他,对安逸的演技大嘉赞赏不说,幽幽放饵,引诱着她:“不过,夏氏每个月倒是都会开演技研修班,为期三天两夜,若有机会参加,那可是获益良多哦~”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话锋一转,夏念之却皱着眉纠结了起来:“但S·M也是,怎么会埋没你这么一颗璀璨东珠呢?!据我所知,S·M手上的资源,可好多还空置着,没人用呢!” “我还只是个小新人,现在这样,已经是尽了最大力气努力争取得来的了。” 满脸写着‘无可奈何’的安逸在夏念之看来,还不够凄惨,此时安逸的处境有多绝望,将来面对夏氏的忠诚有多坚不可摧,两者正相关,她还得再等等。 “哦,怎么会是这样?”夏念之的惊讶装得极好,反问:“S·M家大业大,顾不过来,也是有的,不过有句话说得好,天道酬勤……” 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S·M集团的确有许多空闲资源,且各各来头不小,只是这些顶级资源若要分发出去,还得大老板点头;然而天道酬勤?据她所知,资源的下落早已被S·M的老总盛痕,安排得明明白白,其中一点,便是绝不会落到软萌单纯的新人手中。 —— 宋澄笑得温柔,打招呼道:“念之,这么巧。” 夏念之微笑,礼貌道:“是啊,好巧。” 氛围虽有尴尬,但也极好地被两人心照不宣地掩盖在笑意盈盈与体面问候中,但白琳干脆拉开椅子,往夏念之右手边径自坐下,眼角微挑起,哼了声,道:“呵,孽缘。” 话音落下,夏念之抿唇憋笑,电梯内与白琳的短暂相处,早知白琳性子豪爽直率,但这下,才算是真的见识了,连装都不懒得,她与白琳相视一眼,默默佩服。 “都是难得的缘分,何必计较那么多?”宋澄毫不在意白琳的嘲讽,挥手吩咐了侍应生端了两份甜点上来,“盛痕在此咖啡厅存了些特别食材,料理过后,专属这道口味最好,正好还剩下最后两盅,请你们两个尝尝。”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清香,甜点配色高级,卖相精致,连同小盅都由名家的陶瓷作品装盛,还未入口便占了色香两样,夏念之再次瞧了眼,心底扎盛痕的小刀已蠢蠢欲动。 白琳先尝了一口,扭头便用纸巾接了,连同整盅甜点倒扣在了桌上的收集盘上。 “和某些人一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中看不中用,虚有其名徒有其表。” 闻言,夏念之漫不经心戳着甜点的动作随之顿住,抬眸笑着看了眼宋澄,宋澄嘴角极轻地抽搐了下,但很快便恢复如常,眼角眉梢皆颇为惋惜,“唉,对牛弹琴,见识短浅,总归是上不得台面。” 闻言,白琳冷笑了声,与宋澄两人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会儿后,便不再说话;夏念之继续戳甜点,仿佛瓷盅里的甜点便是盛痕,默默地乐呵,因宋澄的出现而败坏的心情,好了许多。 安逸眼中的咖啡桌却又是另一番景象,在边上将三人偷偷摸摸地细细打量。 宋澄神色如常,柔风细雨;白琳高傲,微阖着眼帘,漫不经心;唯有夏念之尚算正常。 见此,她不由得暗自思躇,夏念之、宋澄、白琳这三人,随便两两组合,都不可能同桌用餐,谁知此时竟是全坐围坐于此间咖啡厅的同张玻璃桌喝下午茶。太过难得,娱乐圈一景,她合计该在门口竖块牌才是,收费围观之类,定赚大发了~~ …… 时间流逝,窗外的雨还继续,但雨势渐小,于天地间淅淅沥沥,轻声拍打着窗户玻璃。 夏念之偏头往窗外望,本以为宋澄与白琳靠近后,便会有场恶战于三人之间爆发,然而此时风平浪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倒是令人心生更大的困惑。 宋澄不提离开,白琳甚至又点了杯咖啡慢品,继续这般下去,怕是也没有任何意思。 思及此,夏念之拿手机给布莱发了短信,提示布莱再过个三十秒电联她,这般便有了理由,全身而退,也不失大家的脸面,然而短信刚显示已阅,宋澄却温柔地笑了笑,出声抛出了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问题。 “你们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 作者:十歌所写的《斯文不败类》为转载作品,斯文不败类全文阅读由网友发布。** ①如果您发现本斯文不败类最新章节,而又没有更新,请发短信通知我们,您的热心是对网站最大的支持。 ②书友如发现本斯文不败类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马上向本站举报。非常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③本斯文不败类仅代表作者本人的观点,与的立场无关。 ④如果对斯文不败类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到论坛发帖或发短信给站长,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⑤斯文不败类是一本非常好的书,为了让作者十歌能提供更多更好的作品,请您购买本书或VIP章节、或多多宣传本书和推荐,也是作者的一种支持和鼓励! ** 作者:十歌所写的《斯文不败类》为转载作品,斯文不败类全文阅读由网友发布。** ①如果您发现本斯文不败类最新章节,而又没有更新,请发短信通知我们,您的热心是对网站最大的支持。 ②书友如发现本斯文不败类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马上向本站举报。非常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③本斯文不败类仅代表作者本人的观点,与的立场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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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盛痕,这场不见硝烟,旷日持久的战争,终将走入白热化;至此,他需要更为强大的武器,显而易见的,世间能与盛痕能力匹敌的,仅有他与夏念之十八年的过往。 青涩懵懂的美好,亦能转化为杀人不见血的利器,且杀伤力堪比核弹,效果拔群。 “告诉你事实真相前,我想与你玩个游戏。”路璨手肘撑着藤桌桌面,双手交握,前一刻温和如水的眸子,此时陡然沉寂,如永夜的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就像,我们小时候那样。” 夏念之漠然依旧,冷冷地看着路璨,思绪却被记忆拉扯着,回到了过去。 …… 别看如今的路璨,锦心绣口、七步成章,优雅绅士,娱乐圈里公认的会说话;这厮小时候的性子,那是极其不好,半山别墅里同龄的世家名媛公子们,齐送外号‘冰美人’;棱角坚硬,低气压缠绕,浑身冒寒气,整个便是一移动空调。 偏生这空调还只怼着夏念之一个人吹,夏天便也罢了,烈日炎炎,倒是凉爽舒服了;但冬天,路璨往夏念之身边一戳,怕是对夏念之有仇,嫌弃她怎么还没被冷死,亲自动手来了。 高冷孤僻、寡言少语,总而言之,不爱与人接触,括弧,除了夏念之。 照理来说,路璨出身盛氏,背景强悍,盛老爷子和盛夫人对待小儿子,又是特别的照顾,简直是众星捧月,多少人抢破头都想和盛家小公子亲近,而且对照其他世家豪族的孙辈,本该养成个骄傲恣意、放纵不羁的世家公子哥模样,呼朋引伴,游戏人间。 谁知,却成了个精致的冰雕娃娃,束之盛家高阁,仰望众生,极难以靠近。 …… 这可愁坏了盛夫人,路璨的情况,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但总归,豪族世家里头的孩子,长辈总希望,人情练达,通透圆融,才是更好的。 于是乎,同样被家人疼爱宠溺着长大,性子养得成功与路璨脾气相左,生性爱玩爱闹的夏念之,被盛夫人委以重任;夏念之倒是没什么意见,盛家二哥哥辣么好看耶,冷就冷点吧。 至于路璨口中‘小时候的游戏’,便是夏念之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办法,教着路璨多笑笑,学着表达他的内心感受,无论难过委屈,亦或者开心欢喜。 说是游戏,其实规则很简单,倒像是夏念之与路璨两人的约定,若是需要时,只要在请求的前面,加上他们两人之间的专属秘密通关暗号,对方便得无条件回答问题,甚至,要求对方做任何事,都可以。 比如…… “‘二哥哥’,今天小胖被你吓坏了,下次他再过来的时候,我们笑笑吧,好不好?” “‘念念最好看’,唔,念念,你喜欢我大哥吗?” 至此,夏念之带着冰美人路璨下凡,食人间烟火气。 冰,终是融化成了一潭清池,温和无波,清朗雅致。 …… 现在想来,那个游戏很是幼稚,但的确,他们分享了无数秘密,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 …… 不知道哪里传进来的猫叫声,凄厉又尖锐,陡然间惊醒了深陷回忆的夏念之。 这边,回过神来的夏念之喝了口橙汁,靠着椅背缓神;那边厢,路璨提出玩游戏的建议后,也没有着急要夏念之给出回答,他漫不经心地搅拌着咖啡,神色不知何时,已然重新恢复了暖色,正温柔地望着夏念之。 夏念之揉揉太阳穴,不耐烦到了极点,所以说,今年她到底是触了什么霉头?怎么是个人都要跑来跟她玩游戏,还都是些要套真心话的玩法?? 这些人难道不知道,真心话这种东西,真假与否,‘毫无证据,全靠心情’的吗? 腹诽完的夏念之捧着橙汁,懒洋洋地转过头,远远地望向了小巷尽头的斜坡,却突然间觉得奇怪,斜坡处竟突然停了辆法拉利,车身是极其鲜妍的红,在青砖灰瓦,满墙青苔斑驳的老旧巷子周围,极其的格格不入。 那辆车,她过来的时候,还没有的,不过,却是有些眼熟。 夏念之想到了个可能,陡然改变了主意,道:“三年过去,游戏规则也是时候变变了。” “怎么变?”路璨自信满满,似乎早已笃定了夏念之会答应玩这个游戏,“但说无妨。” 夏念之面色如常,心底却对路璨的饶有兴趣,有了更多的忌惮,因而话出口时,不容置喙:“打开天窗说亮话,也不用游戏这种名头了,咱们各自有两个问题的机会,凭良心回答。” 他与夏念之两人今日的见面,只是开始。 既然是餐前小菜,本就不需要拥有多隆重的味蕾刺激,开胃,便足够。 思及此,路璨答应下来,盯着夏念之,视线灼灼,道:“女士优先,请。” …… 试探是路璨的提议,企图冒险亦是路璨的打算,夏念之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杯壁,发出叮叮的声响,与心跳的频率极吻合,沉着且稳当,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游戏,而引发任何情绪波动。 半晌后,夏念之想好了,问:“我爷爷对你那么好,一手捧你出道,给资源让你红,为什么当夏氏落难垂危时,你却选择背叛违约,且毫不犹豫,毫不留情。” 路璨神色有异,似是不愿多提,但开头便遭遇滑铁卢,后面怕是夏念之亦不愿意坦诚。 “违约金的数额,满打满算是两亿,杯水车薪,但那,已经是我的竭尽所能。” 路璨没有说得太过直接,但留白部分,夏念之却瞬间了然。 然而同时,因为路璨的话而延伸出的无尽可能,夏念之有些茫茫然,什么叫做‘竭尽所能’?当年夏氏急需要钱,他那是为了帮夏氏筹措资金? “盛老爷子不愿你帮我,对吗?” “念念,你可想好了,这是下一个问题?”路璨问得认真,夏念之默然。 显然,路璨并不打算就此问题进入深聊,夏念之深深看了一眼他,疑惑他为何不愿继续为他自己辩解,难道被人误会背叛,也可以忍下来吗?还是说,当年的事情还有其他隐情? 一时间,夏念之心跳紊乱,半晌无话。 难道说,她一直错怪了路璨?若真是如此,错得离谱的人反而是她自己? 夏念之喝了橙汁,定了定神,不愿意再看路璨,转而再次望向远方。 那辆红色法拉利已消失在了小巷的斜坡处,但巷口的遮阳伞上,却坐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身形不高,有些瘦弱,背对着他们,手里正拿着本杂志在看。 夏念之盯着那西装男人的背影,深吸了口气,这才继续问道:“《走进贵圈》的节目是怎么回事?采访纲要里必然列出了所有问题,为何你不及时阻止,还要接下那档节目,说出那些似是而非,模棱两可,根本不是事实的话?” “这个问题,我等会儿自然会完整地向你解释。本来,今天我便打算给你个交代。” 路璨说得言之凿凿,夏念之也不好揪着不放。于是乎,这场轮流提问,主动权便掌握在了路璨的手里,然而直至夏念之后来回到家,她都在疑惑,人为什么要作死呢? …… 路璨也是直接,一记直球:“你与时询之间,是否有男女之情?” 闻言,夏念之勾起嘴角笑了下,在这个问题上,路璨这家伙文绉绉的,倒是提得含蓄,不过,不就是想问她与时询的绯闻究竟真假,傻子都知道,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好奇心,最美。 “娱乐圈里,绯闻几分真几分假,你不知道?”夏念之边挥手示意老板再送杯果汁上来,边打开手包,悠闲地拿口红补妆,“何况,他与你那般相像,因为这张脸,我已经栽过一次跟头,哪里敢再招惹?” 话落,见路璨还想继续追问,夏念之也不愿多谈,干脆打断,笑道:“路璨,见好就收,才是聪明人。” “那好,第二个问题,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 “这不是你第一次问我这个问题了。”夏念之陡然警觉,反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路璨往后一仰,双手分开,慵懒地搭在手把上,陈述事实:“那段时间,时询受邀参加了国外MA音乐节,同时因为拍摄NR杂志的‘冬蝉’主题画报,长留曼城半个月。” 他凝视着夏念之警惕的目光,冷笑了两声:“而你,那段时间,正好出席了平城商会的金融论坛,整个月,都处在全国媒体的长枪短炮之下。” 这话已极明显,路璨暗中调查过她,且调查得这般清楚,看来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和精力。 思及此,夏念之讥笑得毫不客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路璨笑意未褪,眸底的寒气却几乎要化成利剑:“这想要有孩子,真不是一般困难。” 夏念之紧握住了果汁杯,路璨此举,已明确地触到了她的底线,继续维持表面和平,与他玩什么小时候推心置腹的幼稚游戏,除非她疯癫成狂了,否则绝无可能。 “没想到堂堂的路大影帝,竟还有当警察的潜质,看来,娱乐圈倒是委屈了你投身为人民服务伟大事业的热情,真替路璨你感到十分惋惜啊。” …… 空气冰封,沉默良久。 …… 夏念之没想到,她的一番冷嘲热讽,路璨却依旧淡定得很,丝毫不在乎她已怒极,随时可能暴走,半晌后,也是因为好奇,夏念之顺着路璨的视线,看向了蛋糕店里最角落处。 那里有株槲寄生,藤架上攀援的枝条万分柔软,嫩绿的小叶子更是团着许多淡黄的花骨朵,在店内暖风的轻轻吹拂下,像个孩子似地,笨拙地摇摇摆摆,颇为娇俏可爱。 夏念之猛地想起了那则传说,传说里,圣诞节那日,在槲寄生下的接吻,能得爱人的心。 “居然还活着吗?” 此时,路璨脸上的笑意已全然消失,眸底的水光渐渐结成了寒霜,冷冽逼人。 “念念,你还记得六年前吗?”路璨声音缓慢,几乎快要一个字一个字地从齿缝间蹦出来,“就是五年前的圣诞夜,你从景泰阁哭着跑回来的那个时候。” 话音未落,不过呼吸的须臾间,夏念之的脸色惨白,路璨没头没尾的,突然提起六年前,两千多个日夜,多么久远且漫长的一段岁月,记不得? 不可能的。 “路璨,旧事重提,就那么开心吗?” “当然开心,毕竟那天晚上,槲寄生下,你接受了我的告白,答应愿与我共赴白首之约。”路璨似乎陷入了回忆,神情迷茫又惑然,“哪怕,其实那时候,你喜欢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行了。”夏念之面无表情,嫌弃:“翻旧账没意思透了。” 路璨没有停下,继续忆往昔,也不知到底是他自己,还是夏念之的傻逼岁月。 “其实我装聋作哑那么多年,但事实就是事实,无法否认,更不能谈忽视。” “今日时常回想,或许,根本没有所谓的情深厚意,我不过是那时候,对他求而不得的念念,退而求其次的第二选择,是迫不得已,是无可奈何。” “路璨,我不想听了……” 夏念之的脑海很乱,她试图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可是面对此刻俨然恢复成了冰美人的路璨,要做到,实在是太难了。 路璨知道她这辈子最大的秘密,甚至连同六年前,她这辈子最大的耻辱,他都了如指掌。 “如果只是为了这般羞辱我,你赢了,我承认你赢了这局,高兴了吗?满意了吗?” “这件事情上,我倒是宁愿我输得彻底,一败涂地。”路璨声音依旧温和,话锋却是一转,问:“念念,我很好奇,你当年答应和我在一起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同情我?可怜我?” “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觉得是同情、可怜?” 夏念之极想笑,事实上也笑了,唇边勾着抹极深的弧度,媚眼如丝;但若细看,会发觉里头有泪花,不过她藏得好,哪怕真瞧见了,也会以为是店内暖黄的灯光,恰好落在她眼里。 “看来路璨你今日,是打算兴师问罪喽?” 可轮得上他吗?对她指手画脚,评头论足,冷眼嘲讽? …… …… 盛家俩兄弟,盛痕和路璨,真不愧是同胞手足,羞辱人的手段方式,都如出一辙。 夏念之握紧了唇膏,手却颤得无可救药,她搭上左手,装作若无其事,边侧身整理化妆包,边问:“你深闺怨妇似的嘚嘚嘚这么一堆,中心思想表达了什么?我拿你当替身?” 因为焦急烦躁,夏念之的语速比之平常快了两倍不止,机关枪似的扫射,厉声质问。 “不谈其他,单说婚约。路璨,三年前,是你于众目睽睽之下亲口所言,宣告天下,为了心中挚爱沈冉冉,将我狠狠地甩了,如今,还来纠结这些,有意思?!” 话落,夏念之揉着太阳穴,只觉得脑仁疼得厉害,跟电钻正嗡嗡嗡地往脑袋里头钻似的,所以现如今,他们是在互相追究那段感情关系里,谁不够忠贞? 可路璨何尝不是,哪怕再喜欢,于路璨他们这些人而言,爱情从来不纯粹。 他们两人订婚时,盛大隆重,整个平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后来路璨前脚提出婚约解除,后脚便能与沈冉冉举办订婚宴,哪怕对外隐瞒,亦是三媒六聘,敬告宗祠,给足了沈冉冉身份体面;几年过去,路璨却扭头,莫名其妙地又跑来她这个前女友面前,纠缠不清。 夏念之不得不怀疑,路璨怕是闲了,来这里找她乐子,所谓的幕后推手,也只是借口。 真是,笑话至极。 夏念之不愿再想,只觉得今日来这一趟,大错特错,无论路璨目的究竟为何,搅和在其旋涡中的他们三个人,无一例外,他们所有人都是,分外可悲。 夏念之起身欲离开,路璨捏紧了手把,手背青筋暴出,看着十分恐怖,但他的声音依旧淡淡,只是此时多了丝冷气,只听他问夏念之,就算有人试图暗箭伤害夏氏,也无所谓? 夏念之不想纠缠,离开的脚步没有停下,路璨笑得自嘲,朗声解释。 “《走进贵圈》属于紫荆台制作播出,但其节目背后的投资合作方,是华盛传媒;节目播出后,网络上节奏跟得最快的几家营销号,也隶属于华盛传媒;或许,我换个说法,你能更好地理解,华盛传媒究竟是一家什么公司。” 至此,路璨猛然收声。 夏念之已然到了门边,临门一脚便踏出去,离开蛋糕店,不用管路璨所言,但她还是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就势靠着门框边,面色不虞道:“你早点切入正题不就好了,华盛传媒吗?挺有趣的,继续吧。” “原本,章远接下这档节目就足够奇怪,何况内容也太过火,我便查了查林嘉茵,还有这档在她手上火起来的八卦访谈节目。” “后来我发现了上面跟你说的那些。”路璨拿出一叠文件,啪地甩到了夏念之的面前,示意她翻开看看:“华盛传媒,三年前由盛痕亲自批准成立,S·M集团控股60%,李贺控股40%,但李贺其实也不过就是个挂名的,最终决策权在谁的手上,一目了然。” 原来其中还有这层关系,半蹲着的夏念之将文件合上,手覆着身旁的花架,深吸了口气,良久后才撑着花架站起来,强拽理智,默念偏听则暗,绝对不能完全相信路璨所言。 “若华盛传媒与S·M集团有关,《走进贵圈》没有道理做出损害合作方总部顶级艺人形象的事情来,何况,口说无凭,你要我如何相信你?” “念念,你还是这么天真。”路璨摇摇头,缓缓道出了真相:“我不是他们的目的,访谈中被反复提及的你,才是。” 路璨望着夏念之,明明准确无误地击中了目标,但他丝毫没有感受到快乐,不该是这样的——夏念之面无表情,看起来好像根本不受他所言的影响。 “华胜传媒竟敢在一家上市集团大股东的头上动土,没有华盛大老板的命令,下面那些打工的谁敢?但凡中间出了纰漏,被夏氏逮住不放,凶狠反击,他们跟上面的人都没法交代。” 夏念之缓缓将视线从屋内的槲寄生,挪到了路璨的身上,他也正优哉游哉,好整以暇地看着夏念之,等着她接下来的反应,甚至,她看到了他眼底有些雀跃的期待。 是了,活该她被骗,被耍得团团转。 …… 夏念之心底明镜儿似地清楚,《走进贵圈》那档节目播出后,影响力所覆盖的范围,绝对不是单凭着她一个人便能控制得了的,参考当年路璨那厮在颁奖典礼上的突然求婚,造成娱乐圈粉圈地震的结果来看,舆论会极其糟糕。 果不其然,节目开播过半时,夏氏公关总监就已经迫不及待,往她的邮箱里面堆叠了一封又一封,关于网民们节目观后感的邮件;节目结束后,公关总监又深夜来电,支支吾吾说起网络传言,说起营销号的所谓业内人士真相爆料。 原本她极庆幸,幸好,在她束手无措时,盛痕出手帮她解决了困境。 可谁能想得到,拯救与毁灭,极可能皆是同一人。 夏念之气急攻心,喉咙涌上的甜腥充斥着整个鼻腔,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她受不住了,自欺欺人,佯装岁月静好,到底也是没能躲过。 “但,我也该向你道歉,那些网上闹事的,终归其中有部分是我的粉丝。”路璨抱歉:“鉴于她们对你的谩骂诅咒,言语攻击,实在过分,我很对不起。” 夏念之看了路璨一眼,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有路璨的粉丝,以业内人士身份在网络上爆料,声称《走进贵圈》重提‘路璨初恋’这一话题,是夏氏和节目组的串谋合伙,意图利用路璨的国民度和顶级流量,为《连理枝》博眼球,恶意炒作。 也不知道该赞叹网友们想象力丰富有趣得紧,还是该责怪这些年,娱乐圈那些层出不穷,花招频出的炒作手段,将网友都变成了‘狼来了’里的羊,个个是绝佳的阴谋论者。 …… 夏念之仍旧依靠着握紧花架木柱,才站稳了,然而此时浑身汗如雨下,难受得很; 路璨望着她,本以为很快,面对盛痕欺骗利用真相后的夏念之,便会崩溃得彻底,继而他加以安慰,多好的依靠戏码,然而路璨细细打量,却发现了夏念之的不对劲。 夏念之浑身在发抖,明亮的眼神更是失去了焦距,茫然地四处望,就好像是,看不见了。 路璨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是他自己大惊小怪了,夏念之从小身体康健,感冒都不常有,怎么可能短短几分钟内,便患上失明症状,双手紧握成拳,路璨十分勉强地,才克制住立即冲上前安抚夏念之的念头。 于他而言,今天最重要的事情,是杀一个人,一个与他血浓于水,却命定为宿敌的男人。 无论发生何事,他都没打算就此放过盛痕——夏念之心中,完美无缺的盛痕。 “无论是纸媒还是网络,关于咱们两人的新闻已大部分被撤销,偶然有极个别沾了‘路璨’与‘夏念之’这些字眼的,也都只是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路璨再进一步,所言,直接将夏念之往悬崖边再推了一步:“短短一夜之间,便翻云覆雨,颠倒乾坤的人也就是盛痕了;想来,他在你身边表演出手相助了吧?感动吗?” 默默闭上眼睛,夏念之心下钝痛,此刻,她满嘴巴里都是血腥味,挥散不去,连喘气都费劲得很,问得很是无奈:“路璨,你非要如此咄咄逼人吗?” “念念,良药苦口利于病,我这是为你着想。” 闻言,夏念之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视力恢复了些,只是仍覆着层黑色雾气,有些模糊不清,昏昏暗暗的;至于一米之外的地方,便是更加彻底地瞧不清楚。 她颇可惜地摇摇头,路璨见了,什么话也没有说,只默默地起身,走向她。 盛痕必须死,他定要让盛痕,从夏念之的心底里灰飞烟灭,化为乌有。 何况当年,盛痕他可没有顾忌着兄弟之情,适可而止;若不是他步步紧逼,穷追不舍,他又怎么会走至绝境,甚至沦落到一无所有。 思及此,路璨一字一句,道:“六年前,他所做所说,你莫不是已全然忘得彻底干净了?” …… 文艺范儿极浓郁的蛋糕店内,老板早就不知道溜达到了哪儿去,周遭俱是死一般的沉寂,夏念之听着唯有她自己的呼吸声,以及疯狂的心跳,她拼了命的克制,却还是跳得肆无忌惮。 朦胧感极强烈的视线中,陷入路璨那句讥讽的夏念之,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人在靠近。 昂贵的手工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脚步声很轻,气场却特别——温和如水,但又夹杂着如冰的冷冽,直至在她面前不过半手臂的距离停下,而后未待她反应,便被那人搂进了怀里。 一切来得猝不及防,吻准确无误落下时,男人身上独有的暖香萦绕鼻尖,那是檀木与香草的精华凝结,闻着柔和,攻击性不高,然而随着男人的强硬动作,莫名使得人恐慌。 闷雷骤起,从远处传来,接二连三,震在心尖上,而后,夏念之的耳边听见了雨滴落地的声音,淅淅沥沥,夹杂着呼啸的风声,如野兽般叫嚣着拍打门板。 雨夹雪,最是凄冷。 指尖开始变凉。 …… …… 从无边际的落寞中,夏念之回神后,便在路璨的禁锢中,剧烈挣扎起来——沈冉冉曾说过她是个祸害,又婊又贱,分手了还总是扒着路璨不放;每每那时,她都能一笑置之,骄傲地仰起下巴,毫无畏惧丢给沈冉冉一记来自灵魂深处的白眼。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她坦荡磊落,沈冉冉口中的事情,一件未做。 然而眼下,路璨这般,日后沈冉冉嘴巴再不干净,她怎么好意思继续翻白眼呢?多可惜! 何况…… 巷子斜坡处,那辆眼熟的红色法拉利;偌大遮阳伞下,体质瘦弱的西装男人;这两幅画景,一点点在她的脑海中清晰。西装男人是谁?法拉利的主人是谁?所有的疑问,更是在闪电刺破乌云,划过夏念之视线时,灵光突至,如梦初醒。 夏念之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然而抵在路璨胸膛的手力气不大,与他推搡许久,路璨稳如泰山,纹丝未动,急得夏念之鼻尖一酸,差点便哭出了声。 悄然之中,路璨的右手桎梏着夏念之的腰,左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一路攻城掠地,动作蛮横且强硬,哪里还有半分曾经那个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身影。 因为视力有碍,夏念之只能毫无章法地胡乱挣扎,然而她察觉到,有人在不远处看着她,那人的目光哀怨狠毒,恍若无底深渊里伸出来无数双手来,拽住了她的脚踝,将她往下拉。 丝丝凉气从脚底板升腾而起,延着双腿,叫嚣着往上,直奔心脏位置。 手机是在这时候响起来的,如利刃般划破黑暗的光,直扎在夏念之的心口上。 薄如蝉翼的睫毛颤了颤,眼角挂着的几颗泪珠便径直滚落,染湿了脸颊,夏念之狠下心咬破了嘴唇,瞬时,铁锈般血腥气味盈满了整个唇腔。 路璨吃痛,终是松开,然而腰间的手却固如磐石,丝毫不移。 夏念之眸色深沉望不见尽头,定定看着路璨,冷漠得极致,令路璨陡然有些心慌,他今日不该如此克制不住,到底还是急切了。 “……念念。” “‘自重’俩字知道怎么写吗?性骚扰是犯罪听说过吗?我可以告你非礼的,你懂吗?!” 话落,夏念之当着路璨的面狠狠擦了擦嘴角,仿佛那是什么肮脏东西,嫌恶不已。 路璨见了,原本尚有悔意的眸子,眼神愈加冷冽,浑身浓烈的戾气如修罗。 路璨一把拽住了侧身略过他,欲拿包离开的夏念之,“我碰你,是不自重,是性骚扰,是非礼;盛痕呢,他有什么不同?你就那么纵着他?!” “……呵。”夏念之笑得讽刺,不答反问:“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手腕上传来的力道不断加重,恍惚中,甚至能听见骨头被捏碎的咯吱响。 夏念之死死咬牙硬忍着痛呼出声,从齿缝间憋出一个冷笑:“路璨,再不放手,你猜,明天平城日报的头版头条,会是什么?” 话落,半晌,两人均是沉默以对,似乎打算在这片无声的对峙中,一战胜负,决出高低。 …… 透过玻璃窗,可见到屋外,远处,不知何时竟是悬了无数的黑云摧城,叫嚣咆哮。 天地间雨幕苍茫,雨滴瓢泼在蛋糕店的窗户上,顺着玻璃纹路汇成了一条条小溪流,最后没入窗台藤蔓的根部,爬山虎探出个小脑袋,瞧见阴郁狠诀的两人,咻地一下没了踪影。 手机铃声锲而不舍响着,誓不罢休的样子。 夏念之却见路璨再次朝她逼近,她往后退,路璨朝前进,直至她抵上藤椅,再无退路。 “六年前的圣诞,那棵槲寄生下,我信了我们的天长地久,白头终老。”路璨的嗓音极富有磁性,在夏念之耳畔缓声道来时,更是诱人心神微荡,“至今,我仍旧相信,从未变心。” “但你呢?你呢?” 或许是刚刚手腕的疼太极致,夏念之的视线反而澄澈了许多,她亦是终于看清楚了此刻,路璨的神情,哀戚,悲凉,像是被抛弃了许久,找回家来,委屈又不甘地想要问个理由。 为什么,抛弃我? 可事实上,被抛弃的那个人是她,受害者是她,该控诉和责难的人是她。 “我已经接受了结局。”今天花费在这间名为白海的蛋糕房,时间够够的了,夏念之看了眼掌柜台后的挂钟,离预约会面的时候没剩多少,她该离开了。 夏念之尽量尝试着缓和两人之间,已经完全僵硬的气氛:“你还有什么可不能接受的?” “我为什么要接受?这本来就不属于我的命运。” “可这是我的人生!” …… 话音落下,随之而来的是轰隆巨响,一声接着一声,络绎不绝地砸在心头。 路璨颇为惊讶地望着夏念之,见她敛容正色,如旁观者,无言看他。 他的心底陡然生出一丝绝望来,或许,被困囿于过去,仍眷恋过往的人,只有他自己。 “你什么都不知道。” 路璨低声喃喃,双眸逐渐变得阴沉,他想到了当年付出的那些代价,然而,潘多拉的盒,薛定谔的猫,若揭开谜底,后果便难以预料,他又不得不保持沉默。 夏念之继续沉默着,她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自然便对路璨的话,没有过多的细思深想。 她往窗外望出去,此时她所站的位置,虽然角度刁钻,却是将蛋糕店外的小巷看得一清二楚,风狂雨疾,暴虐而至,遮阳伞摇摇晃晃,终是从杆子中间折断,破败地瘫在墙落。 至于原本坐在伞下的那人,却是丝毫未有动弹,豆大的雨滴砸在他的身上,浑身湿淋淋的,不由得便令夏念之觉得有些可怜——或许盛家的痴情全由盛老爷子落在了盛夫人的身上,否则怎么盛家的两兄弟,一个赛一个的风流潇洒,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那套。 可惜,过犹不及,更显冷情凉薄。 “路璨,你又何尝万事皆知?” 话落,夏念之试图将手腕从路璨的掌心抽出,奈何仍旧没能成功。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因为是正月里,所以不想在言语太过刻薄,加之刚才路璨的动作的确是吓到了她,此刻店里仅剩路璨与她两人,若是出了任何意外,她决计是逃不过。 思及此,夏念之便收敛了满心的不渝,佯装温声道:“路璨,今日赴约,我只是为了你口中所谓的‘幕后黑手’,既然此时我已经知道了其中内情,剩下的事,便自有分寸。” 无论今日路璨告诉她有关华盛传媒的事,抱着何种目的,事实确实明白地摆在了眼前。 《走进贵圈》节目胆敢扯着她赚收视,原因拢共也不过些许,要么最开始,便是盛痕作为华盛的大老板,首肯了节目内容,给了手下人底气招惹她;要么期初,盛痕仅事先知晓节目内容而已,但节目效果的确很有爆点,因而袖手旁观,眼见节目播出。 然而无论哪种起因,最终结果不过是,她被众人嗤笑,惹来不小的风波,给夏氏招黑。 思及此,夏念之不由得苦笑,事实证明,昨晚上乱七八糟的心跳,倒是她搞笑地想多了,平白地对盛痕的出手相帮,感激涕零,感恩戴德。 夏念之抬头看向了路璨,连亲兄弟的台都能拆,他的的确确是变了,如今相处时的阴郁和森然,比之小时候那个沉默寡言,腼腆怕生的冰美人有过之而而无不及,更加令人不舒服。 话落,不待路璨有所反应,夏念之继续道:“时候不早,我需要先走一步。” 路璨闻言,却是皮笑肉不笑,阴郁地再次逼近了夏念之,吓得她惊慌得想跑,“分寸是什么?你还是在继续纵容放任,甚至是姑息他的作恶!我不得不服了你啊,念念。” 眸底是隐忍的怒意和杀心,路璨看向了角落处的那一株绿植,少年时费尽心思移植过来的一株绿植而已,本来以为平城的气候不适槲寄生,谁能想得到,多年后,它竟然还是如此生机盎然,朝气蓬勃,静静守着这间蛋糕店,属于他与夏念之整整六年的韶光年华。 暴风骤雨还在继续,清刷着路外青砖上的细碎烟尘,书架边有面镜子,正好对着路璨与夏念之,便好像画框,正正好地将两人圈在了里面。 角度借位的原因,看来便像是风雨之中,夏念之主动拥着他,孤独的两人互相扶持依偎。 时隔六年,兜兜转转,槲寄生还在这里,他们也又回到这里,难道不是老天爷的安排?路璨下了决心,沉声:“澳城医院时,我的提议还未过时效,你可以重新考虑。” 夏念之怔住,澳城医院时,路璨的确提了那诡异的重新来过,没成想,她已然拒绝,路璨今日却又旧事重提,在此事上纠缠不休,他到底想如何? 惊雷劈过乌云,夏念之的脑海中念头闪现,难道她身边有什么东西,值得路璨惦念? “重新来过?”思及此,夏念之心中有了计较,佯装真的将路璨的提议放进了心里,仔细斟酌过那般,她眉眼间似有动容,又喃喃了遍:“重新来过?” “是,槲寄生也会庇佑我们。”路璨语带诱意,“余生好长,我们最合适。” 槲寄生含义再浪漫,追根究底,也不过是株植物罢了,哪儿承载得下‘两人一生,真情实意,携手终老’,区区十二字的千钧重。 何况世间万事,不过一言以蔽之,我愿,无不可为之;我不愿,万般皆不可。 比之破镜重圆,旧梦重温,更加是你情我愿。 夏念之明白,也深信,可眼下她身处的境地容不得她随便答应拒绝,因而,夏念之只好摁下心底所思所想,继续装作茫茫然,犹豫道:“你让我考虑,那我便要看你的态度。” 既说了很多,也什么都没有说。 “念念,你说真的?” 夏念之捏紧了手包,看着大雨中那位黑西装男人起身,径直转过身来,黑色礼帽罩住了大半的脸,但已经猜到那人是谁的夏念之,不过是‘真的’两个字而已,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气氛陡然变得有些暧昧,被路璨温柔的目光凝视着,夏念之早已习惯谎言——无论属于她亲口所言的,或者是别人送她的,于是乎,她坦然回视。 这下子,竟让心有怀疑的路璨更加信了几分。 手机铃声在风雨声中依旧在响,但不十分明显,反而像个气息微弱的孩子,明明奄奄一息,却是靠着坚持不懈的劲儿,挣扎着想要继续活下去。 这通电话从始至终,虽断断续续,但也有了大半小时,不知来电人是谁,究竟有何急事。 夏念之看着路璨,心底已然开始盘算,若是她都将感怀旧情的戏码演上了,路璨仍旧不肯放手,那就别怪她寻到机会离开这里后,下死手黑他。 念头刚冒出,路璨倒是爽快,干脆地松了手,示意夏念之先接电话。 路璨面无表情,夏念之摸不准他下一步究竟想要做什么,是否真的打算便如此放她离开,但扫了眼来电显示人的名字,心事不免又重了几分。 …… “中午回来吗?” 电话那头有些嘈杂喧嚣,听声音,似乎是电视主持人在播报新闻,当然,还有时询正高声朗读着些什么,而向来重视私人场所要保持沉静安谧的盛痕,却丝毫不见怒气,只听他语气淡然,又添了句:“中午没饭吃。” 原本,夏念之是打算等会儿赴约高顿酒店时,替两位赋闲在家休息的大佬们,定些味道不错的料理,再吩咐司机送回家的,免得盛痕和时询这俩人饿死了,她罪过就大发了。 不过现在,饿一顿也不会真死,就这样吧。 至于时询是被牵连的,她回去时,再寻机会弥补便好。 “不了,我还有事。”顿了顿,夏念之嘱咐:“还剩下些饺子在冰箱,你们将就着吧。” 盛痕语气颇为认真,径直道:“我记得,食神轩有道蟹黄鲜菇还不错。” 话音未落,时询的点菜声便作为背景音传到了夏念之耳边,“还有酥炸鲫鱼、雪衣虾仁、鸡肉拉皮卷、百花酿鱼肚、脆皮菠萝球、雪冻杏仁豆腐、广肚乳鸽、乌龙肘子也都不错。” 夏念之:“……” 报菜名吗?你是艺人啊亲,身材管理也被你吃了吗? 只听夏念之沉默许久,电话那端的盛痕却是悠然然,肯定了时询关于美食的眼光。 “我觉得还行。” “我觉得不行!”果然民以食为天,早上的磨刀拔剑是在玩儿吗!?若为美食故,恩怨皆可抛?!夏念之默默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浅笑轻言便给拒了:“忙,先挂了。” …… 夏念之眼疾手快,摁掉了通话,抬眸,却见路璨已然拿着伞,一副要送她离开的准备。 见夏念之疑惑,路璨解释:“你要的态度。” 夏念之敬谢不敏,她可不敢,那人至今还在外头的大雨里等着,路璨却亲自喂为她撑伞,依照她所知的那人脾气,等会儿巷子里碰上,她被撕成碎片都是轻的,说不定那人便像前几天那般,当场再来一刀戳死她也不是没有可能。 幸好,路璨没有坚持,夏念之紧步离开,临到门口,顿住脚步犹豫了半晌:门口的竹筒里有四把雨伞,老板一把,路璨一把,剩下两把其实刚刚好,不过,这到底是拿还是不拿呢? 最终,还是不忍心占了上风,夏念之拿了两把伞,便头也不回,走进了雨里。 —— 风声雨声,嚣张疏狂。 经过小巷子拐角处,夏念之将伞置于墙角,而后略微停顿,朝巷子的另一端远远地望了眼,那身着黑西装,戴着黑礼帽的男人背对着她,浑身湿透,显得更加消瘦; 虽然不是她本心,也不是真相,然而刚刚蛋糕屋内发生的一切,对雨中那人而言便是亲眼目睹了场出轨的默剧,推己及人夏念之有些不忍心,继而想到之后她所要做的事,头更疼。 怕是接下来那人要对她动手,她也没办法理直气壮了,毕竟,为了弄清楚路璨究竟想如何,所谓‘扒着已有婚约前男友’的指控,她是真的脱不了干系了。 于这种事上无可奈何的感觉,真算不上好,夏念之撑伞站于雨中,与那人隔着厚厚的雨幕无声对视了会儿,才转身欲走,然而刚动,不经意间却瞥见了那人勾着嘴角笑了起来。 “夏念之,我要亲手毁了你。” 此时天色昏暗,那人纯黑的装扮如地狱深处爬上来的幽灵,在剥落的灰墙边缘游荡,阴测测的,渗人得紧,这下夏念之没有犹豫,立刻转身离开。 可说这话时,那人的笑,却让夏念之记了许久。 —— 下午有事这句话并非托词,那天在电影院机缘巧合地看了安逸主演的那部电影,回到家时,夏念之便向布莱坦诚了她的全部想法,请布莱帮忙私底下联络安逸见个面,也多亏了身边有位能力卓越的死党,她与安逸见面的时间地点,很快便敲定了下来。 地点定在高顿酒店五楼的咖啡厅,据说那里有全平城手艺最好的拉花师傅,还有老板亲自从牙买加人肉带回的蓝山咖啡,也是凑巧,夏念之喜欢蓝山,安逸也喜欢。 难得遇见同好之人,想必会面时的气氛该不错,夏念之颇有些期待了。 …… 然而,世间事便是这般巧合,电梯里,夏念之倒是与一位倾城美女,来了个不期而遇。 “夏小姐诶,真是凑巧,你也到五楼?” 夏念之微微点头示好,抬眸时,却不经意间瞥到了美女右手无名指上的硕大鸽子蛋钻戒,造型别致,盈烁生辉,照着电梯顶部的白炽关,真真是要闪瞎人眼。 其实,本来若只是钻戒也没有什么稀奇,按照白琳如今在娱乐圈的咖位,片酬水涨船高,也不是买不起,然而此枚钻戒却与寻常珠宝有些不同之处——在去年的南省慈善基金拍卖会上,有枚唤作‘天使之翼’的钻戒被伯纳集团老总张翰以两千万元高价拍走。 那时候,拍卖会后的慈善晚宴上,诸多贵妇名媛们都在好奇,张翰大手笔拍下的钻戒,最后会戴在哪家千金的手指上。没想到,此刻答案很显然,戒落白琳。 看来,白琳很可能就此登堂入室,夏念之暗躇,她倒是得对白琳更有善意些,毕竟,夫人外交这种东西,指不定什么时候便派上了用场。 电梯缓缓上行,被千万粉丝视作白月光的女神白琳倒是自来熟,热络地拉着夏念之聊《连理枝》剧组的趣事儿,聊到好玩的地方,还提了句时询,表示十分欣赏时询那种认真又刻苦的劲头,而且,人的确是十分帅气,难怪那么多小姑娘喜欢。 “现在的娱乐圈啊,跟菜市场似的,什么蔬菜瓜果都往里装,也不看看那究竟是西红柿还是圣女果,哎呀……”白琳摇头,颇有忧国忧民的架势:“还有那些鲜肉小花,略微演了那么几个端茶倒水的洗脚婢角色,便敢说自己是演员,跟笑话似的。” 虽然白琳说话尖酸,但也没说错,大环境是这样,夏念之听得有趣,觉得或许是她想多了,白琳看着也不像是那么没有脑子的人,敢动往张翰头顶刷绿漆的念头。 “我本来以为爱豆都靠脸,不过见了时询,像时询那样,有天资又肯努力的,难得哦!” 白琳的热情令夏念之有些不适应,但既然已经如此盛情地夸赞了时询,作为经纪人的夏念之与有荣焉,便也坦坦荡荡地受了,微笑道:“琳姐您是前辈,时询他呢,还是新人,将来如果有失礼之处,还请多多担待,也希望日后,您在演技上面,多带带他。” 商场那日,夏念之偶然在时询手机里瞧见的门牌号,或许真的就是误会一场,而且白琳出道这么多年,绯闻缠身,丑闻却没有,想来品性也不会差劲到哪儿去。更何况,张翰连如此贵重的戒指都放到了白琳指尖,或许真心实意的恋爱也未可知。 如此想来,夏念之不喜生人靠近,偏白琳又凑过来聊得不亦乐乎的那点不适应,也算是勉强忍了,不过,白琳却突然邀请夏念之共进晚餐。 “晚餐?” “是啊,夏氏美女经纪人夏念之的大名我可是早就如雷贯耳,很久了,这个娱乐圈里,很久没有碰见夏小姐这么有趣的人了,大家认识下,交个朋友?” 如雷贯耳?怕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吧? 夏念之心知,她这些年来好名声是半点没挣到,倒是靠脸这种毫无技术难度的,得了个美女经纪人,不过也没啥用,因而白琳这般说,她一时也拿捏不准,白琳到底是何用意。 “怎么,夏小姐这是嫌弃了,不愿同桌用餐?”白琳陷入回想:“那天夏小姐你来剧组探班的时候,我就觉得夏小姐你,不是很愿意搭理我呢。” 提起那次探班,夏念之倒是突然想到一处特别的发现,白琳与宋澄的关系,似乎并不似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亲密和睦,姐妹情深,至于原因,倒是可以一探究竟。 “怎么会?像琳姐这么漂亮又直爽的,我怎么会不愿搭理?”夏念之笑意盈盈:“上次恐怕也是我表情管理不当,才会给琳姐你这种不好的感觉,不过这次,真是已经约了人。琳姐这么重要,我怎么好意思请你吃饭,却不是专门的呢?” 闻言,白琳哈哈笑开来,道:“那我就等着夏小姐的电话喽!” 叮…… 电梯抵达五楼,梯门打开后,两人走进咖啡厅,夏念之与白琳道别,正欲转身时,却没想到宋澄也在,咖啡厅光线最足的位置,靠窗,窗外风雨滔天,凄风苦雨的;窗内却是风平浪静,温暖如春,暖灯的柔黄光线倾斜而下,落在宋澄头顶,便如金色王冠般美好。 身后,白琳冷笑声响起,不屑道:“冬天到了,春天也不远了,真是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学习了,学习了……” 有那么一瞬间,夏念之都怀疑笑得正开心的白琳,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喜滋滋地鼓掌叫好,但白琳并未那般不懂分寸,仅仅是装作根本没有看见宋澄这号人,径直入座点单;见此,夏念之也没目标明确,目不斜视,走到最左边的位置。 “夏小姐,我是安逸,很高兴认识你。” —— —— 五楼咖啡厅受人欢迎,但今日客人却不多,夏念之入座半小时,靠近门口的那对闺蜜结账离开后,偌大的餐厅,便只剩下了三桌,分别是她与安逸、白琳与她的圈外好友,白色棉裙的高挑女人,最后便是宋澄与一位身着粉色西装的男士。 地理位置亦是很有意思,她坐最左边,白琳于最右边,宋澄正对着咖啡厅的藤蔓大门,颇有三国鼎立的感觉,只是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有三国混战的场面出现。 “夏小姐?夏小姐!” “嗯?”夏念之正想事情想得入神,安逸唤了两声,才将她从恍惚中拉回清醒,她撩了下刘海,道:“抱歉,我有些走神了,你刚刚说的什么?” 闻言,本就忐忑不已的安逸心底更是打起鼓来,她摸不准夏念之究竟想要做什么。 事实上,夏氏那位以霸道严苛闻名的女总裁布莱亲自电联她时,她还有些不相信,甚至以为是电话诈骗,毕竟,‘她的名字被夏念之注意’这件事,可是连做梦都不敢奢想啊。 “夏小姐,布总电话里也没有说得十分清楚,你看,咱们咖啡也喝了,甜品也吃了,干脆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吧!你看可以吗?” “我是来邀请你加入夏氏的,怎么样,够直接吗?” 夏念之单手托腮,含笑着眨了眨眼睛,半点不落地将她说完这话后,安逸的反应全部看在了眼里——只见安逸樱唇紧抿,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甚至双手更是死捏着杯饵。 安逸在焦虑和紧张,认识到这点后,夏念之皱眉,眼前的安逸倒是与传闻中颇有不同,甚至更准确点说,是判若两人——毕竟经历过与那位影帝的恋爱绯闻炒作之后的绯闻小花,面对她说的话,不过就是工作上的跳槽而已,竟还能这般惴惴不安,倒是少见。 夏念之笑意愈深,若这潜意识动作是真的,倒是有趣;但若是假的,那却会更有趣。 “夏小姐,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这是新的整蛊节目吗?” 话落,安逸瞄了眼周遭,整个咖咖啡厅内,光是大满贯影后便有两人,宋澄与白琳极少同框,今日齐齐出现在这里,说是偶然,鬼才信呢!安逸快哭了,她刚刚没有说错话吧?! 夏念之喝着果汁,暗叹,‘娱乐公司艺人忠诚度调查报告’,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她回家后,倒是可以与布莱商量商量,联合帝都台与各大娱乐公司,做一档有关旗下艺人面对高薪跳槽时,会有什么反应的综艺节目。 搞事情嘛,夏念之乐呵呵地想,她很拿手的,到时,绝对很有意思~~ 然而,眼见安逸弱小可怜又无助地盯着她,夏念之到底是下不去黑手继续逗她了,解释道:“放眼整个平城,我的综艺首秀出场费,目前还没有节目制作人出得起那个价钱。” “真的?” 夏念之点点头:“真的。” “哇呜!吓死我了啊!”安逸蓦然松了口气,揉着微红的眼睛,笑得颇不好意思,道:“夏小姐,其实,刚刚我怕是怕的,但还是有那么一秒,觉得不是真的,有点小失望呢……” 看来布莱给她的情报不错,安逸也想要进夏氏集团的门,与他们成为一家人,不过既然有此心思,那为表诚意,安逸就总得表示点什么,否则太简单得来的东西,总是不会珍惜。 “你最近上映的那部电影,我看过,演得很好,不过好像昨天就下架了,挺遗憾的。” 夏念之并未立刻接过话茬,只笑了笑,聊起安逸主演的那部电影,表达了下她十分喜欢安逸塑造的温时,以及那部电影明明本可以得到更多关注,收获更多喜爱。 夏念之颇为可惜:“偏偏,连个理由都给不出,便无声无息地下了院线,可惜了。” 难得她担纲主演的电影能够进院线上映,那么恰好又被夏念之看到,安逸心情激动,一下子便将好友的耳提面命抛诸脑后,左手挡着脸,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理由我是知道的,好像是说,这部电影的内容惹怒了某位大人物,含沙射影,便被处理了。” 闻言,夏念之心里咯噔了下,那日影院里,时询说得再明白不过,她自是明白那部电影究竟说了个什么故事,因而安逸的话可信度极高,然而到底是哪位大人物? 平城内富豪如云,但要真的说得上世家名门的,拢共也不过就那么几个姓氏,再加上能够将一部过审的电影说撤档便撤档,来头小不了,盛家其一,宋傅两家,再有便是萧家。 萧家主人曾调任澳城,且好色成性天下闻,因而嫌疑最大,但萧家涉官,再无脑也不会做出这种‘以权谋私’的事来,给政界对头留下话柄。 “那位大人物,你知道是谁吗?”夏念之装作八卦,好奇道:“好一桩桃色纠纷啊!” “这我就不清楚了,跟我说这件事的人,也只是含含糊糊听了一嘴。”没能回答上夏念之的问题,安逸有些懊恼,揉揉小手,提议道:“要不,夏小姐要真想知道的话,我再问问?” 那最好还是不要了,夏念之摆摆手,果断摘了安逸那冒险的念头。 既然那位大人物连一部未指名道姓,甚至打上纯属虚构标签的电影都不允许存在,那么安逸再继续纠察下去,只怕会惹上不必要的烦恼;而她有心要将安逸纳入麾下,到那时,麻烦只怕更会缠上夏氏,说不定亦会将那位大人物的目光招致时询身上。 …… 夏念之拒绝了安逸的建议,安逸见她十分坚持,便也不再提,但关于刚刚夏念之所言,安逸却是很想再问得仔细些,究竟夏念之刚刚的话,是轻巧玩笑?还是真挚邀请? 她总听人说夏氏的夏念之年纪轻轻,但眼光毒辣精准,看中的人都红得一塌糊涂,而且手段更是不一般,不过三年,就捧出了好几个一线大咖。 许多人都说,被夏念之看上,无疑是幸运的,资源和机会纷至沓来,走红登顶指日可待。 CK的时询,便是最好的例子。 小提琴声悠扬婉转,如夜莺轻和,安逸偏过头,往远处望去,玻璃窗上的华城万物,万家灯火,被雨水模糊成朦胧的剪影,像极了她脚下的路,灰雾弥漫,没有尽头。 娱乐圈里是需要人捧着的,到底怎么捧你,花样繁多,手腕琳琅,但关键的是,为什么捧你,世人皆功利,唯有娱乐圈为最极致。 安逸将视线往左边偏了点,见夏念之正无声喝着果汁,把弄手机,神情淡漠得似乎没有继续再提刚才话题的打算,她不由得想,此次见面,究竟会不会是她的机会? 不必再被人中途抢劫角色,不用忍受油腻男人的动手动脚,甚至无需拿她最在乎的爱情,来当做曝光度流量的筹码,最后,绝不再给那个疯狂暴力的女人,肆意凌辱她的可能。 安逸心底渐渐起了野心的念头,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夏氏旗下的练习生体系乃圈内公认的厉害,其中演艺部练习生更是多如过江之鲫,其中不乏美貌歌舞,身段潜质被称为天生尤物的,夏氏若想捧人,根本用不着找外援,何况找上的还是她——名声不好的绯闻小花。 然而,诚如好友所言,她再不花心思,便永无出头之日。 “你觉得,宋澄和白琳,谁的演技更胜一筹?” 安逸本就担心今日的表现不上相,不足以令夏念之冒着与S·M集团对簿公堂的损失,来接纳一个身负高价违约合同的二手新人,此时夏念之终于肯提问,她自是立刻严谨对待。 “两人获得的权威演技奖项不相上下,但若仅按照我的喜好而言,我还是更喜欢白琳一些。”安逸回想着她那些一遍遍观摩经典影片,学习演戏技巧的夜里,解释道:“白琳演谁是谁,宋澄演谁像谁,这便是两者间最大的区别。” 夏念之回复了布莱询问她晚餐菜单的信息,将手机倒扣着放在了桌面上,这才稍稍抬眼,嘴角含笑地扫过分别位于钢琴两边的两桌人,宋澄,白琳;没想到两人亦是看了过来,三人目光相对,平地起风,战鼓惊擂,刀光渐欲迷人眼。 她们这桌的说话声,宋澄、白琳是听不见的,夏念之对着宋澄挑眉,向着白琳浅笑颔首示意,关系如何,纵横联盟,她的意思算是表达清楚了,接下来,便看是事态如何发展。 思及此,夏念之敛了眼底的冷意,偏头看向安逸时已然笑眸盈盈,夸赞道:“一个是,一个像,你总结得倒是精辟简练,回味无穷。” 安逸突然夸,很是惊喜。 “不光点评精准,我倒是觉得你的演技细微之处,与白琳有些像。”夏念之看着她笑得温和,继续道:“先前,我看了些你以往的作品,数量的确是少了些,搜集起来费了老半天的功夫,但能欣赏到安逸你的好演技,也是劳有所得呦。” “说到演技,夏氏出了好多影帝影后!”机会难得,安逸见缝插针,死死憋着害羞,开口试探道:“不知有时间,能否上门向那些前辈讨教讨教?” “这我也不是本人,答应不了啊~”夏念之佯装听不听懂安逸话中潜台词,顾左右而言他,对安逸的演技大嘉赞赏不说,幽幽放饵,引诱着她:“不过,夏氏每个月倒是都会开演技研修班,为期三天两夜,若有机会参加,那可是获益良多哦~”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话锋一转,夏念之却皱着眉纠结了起来:“但S·M也是,怎么会埋没你这么一颗璀璨东珠呢?!据我所知,S·M手上的资源,可好多还空置着,没人用呢!” “我还只是个小新人,现在这样,已经是尽了最大力气努力争取得来的了。” 满脸写着‘无可奈何’的安逸在夏念之看来,还不够凄惨,此时安逸的处境有多绝望,将来面对夏氏的忠诚有多坚不可摧,两者正相关,她还得再等等。 “哦,怎么会是这样?”夏念之的惊讶装得极好,反问:“S·M家大业大,顾不过来,也是有的,不过有句话说得好,天道酬勤……” 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S·M集团的确有许多空闲资源,且各各来头不小,只是这些顶级资源若要分发出去,还得大老板点头;然而天道酬勤?据她所知,资源的下落早已被S·M的老总盛痕,安排得明明白白,其中一点,便是绝不会落到软萌单纯的新人手中。 —— 宋澄笑得温柔,打招呼道:“念之,这么巧。” 夏念之微笑,礼貌道:“是啊,好巧。” 氛围虽有尴尬,但也极好地被两人心照不宣地掩盖在笑意盈盈与体面问候中,但白琳干脆拉开椅子,往夏念之右手边径自坐下,眼角微挑起,哼了声,道:“呵,孽缘。” 话音落下,夏念之抿唇憋笑,电梯内与白琳的短暂相处,早知白琳性子豪爽直率,但这下,才算是真的见识了,连装都不懒得,她与白琳相视一眼,默默佩服。 “都是难得的缘分,何必计较那么多?”宋澄毫不在意白琳的嘲讽,挥手吩咐了侍应生端了两份甜点上来,“盛痕在此咖啡厅存了些特别食材,料理过后,专属这道口味最好,正好还剩下最后两盅,请你们两个尝尝。”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清香,甜点配色高级,卖相精致,连同小盅都由名家的陶瓷作品装盛,还未入口便占了色香两样,夏念之再次瞧了眼,心底扎盛痕的小刀已蠢蠢欲动。 白琳先尝了一口,扭头便用纸巾接了,连同整盅甜点倒扣在了桌上的收集盘上。 “和某些人一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中看不中用,虚有其名徒有其表。” 闻言,夏念之漫不经心戳着甜点的动作随之顿住,抬眸笑着看了眼宋澄,宋澄嘴角极轻地抽搐了下,但很快便恢复如常,眼角眉梢皆颇为惋惜,“唉,对牛弹琴,见识短浅,总归是上不得台面。” 闻言,白琳冷笑了声,与宋澄两人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会儿后,便不再说话;夏念之继续戳甜点,仿佛瓷盅里的甜点便是盛痕,默默地乐呵,因宋澄的出现而败坏的心情,好了许多。 安逸眼中的咖啡桌却又是另一番景象,在边上将三人偷偷摸摸地细细打量。 宋澄神色如常,柔风细雨;白琳高傲,微阖着眼帘,漫不经心;唯有夏念之尚算正常。 见此,她不由得暗自思躇,夏念之、宋澄、白琳这三人,随便两两组合,都不可能同桌用餐,谁知此时竟是全坐围坐于此间咖啡厅的同张玻璃桌喝下午茶。太过难得,娱乐圈一景,她合计该在门口竖块牌才是,收费围观之类,定赚大发了~~ …… 时间流逝,窗外的雨还继续,但雨势渐小,于天地间淅淅沥沥,轻声拍打着窗户玻璃。 夏念之偏头往窗外望,本以为宋澄与白琳靠近后,便会有场恶战于三人之间爆发,然而此时风平浪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倒是令人心生更大的困惑。 宋澄不提离开,白琳甚至又点了杯咖啡慢品,继续这般下去,怕是也没有任何意思。 思及此,夏念之拿手机给布莱发了短信,提示布莱再过个三十秒电联她,这般便有了理由,全身而退,也不失大家的脸面,然而短信刚显示已阅,宋澄却温柔地笑了笑,出声抛出了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问题。 “你们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 是夜,透明干净的玻璃窗外,浓墨挥洒而就的天幕下,大雪纷飞,如同星光坠落凡尘。 —— 雪下了整夜。 正月初三这天,清晨时分,雪停日出,一切尘埃落定。苍茫大地满是银装素裹,处处皆被初阳裹上了层薄金,如那古画中的仙女,纯粹又矜贵,美得很。 一大早,闹钟还未响,布莱便被空气中弥漫着的咖啡醇香给勾醒,迷迷蒙蒙,闻香下楼吃早餐时,却发现屋里的另外三人比她更早,已然整装于桌边用餐,但气氛似乎并不美好。 布莱不由得与夏念之对视一眼,好友却是满脸写着无奈,至此,布莱心中疑惑更甚。 俩小时前,《走进贵圈》节目组通过官方维波账号发布了声明——该节目全体人员,就最新一期节目中的采访内容及视频短片,所涉及到的隐私部分,向路璨和夏念之道歉。 声明一出,一场原本极可能蜕变成娱乐海啸的闹剧,加上夏氏公关部的运作,风波渐渐平息,至此时,网络上虽然还有些许营销号和粉丝在闹腾,但好歹网络世界里,闲言碎语,流言蜚语的,终于是安静了不少。 如此,事情算是解决了。 那么,如同这天,雪过天睛,晨曦朗朗,这几人为何还要面露郁色? 布莱边拉开餐椅,边不着痕迹地扫了眼餐桌上的三人,奇怪不已,这般暗潮汹涌,压抑沉默的氛围,刚刚发生了些什么?她瞧了眼备好的餐点,油条豆浆、清粥小菜,还有,煎饺和汤圆,花样繁多,荤素搭配,很是不错了,还有什么不满? 思及此,布莱再次瞧了眼夏念之,以目光无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夏念之心底悲痛欲绝,却是只能含泪闭嘴。 她不过是转身料理个早餐的功夫,回到客厅时,昨晚上还相安无事的盛痕与时询,却已然成了这幅剑拔弩张,针尖麦芒的架势,一派刀光剑影,恨不能用目光将对方扎死。 鬼知道这两位她惹不起的男士,究竟在她没有看顾到时,发生了何等惨绝人寰的交锋。 夏念之没话找话,故意开了个自觉尚算温和无害的话题,“我等会儿煮点饺子给新邻居送过去,你们觉得搭配点什么酱料比较好?” 盛痕面无表情,音调却是陡然降了几度,沉声,“醋。” 时询望着盛痕,冷笑了声,“醋!” 两位男士的答案竟是不约而同,此时纵然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字,却砸得夏念之头晕目眩,满脸懵逼,直感叹,倒也是不谋而合了,挺好,挺好…… 布莱将一切落入眼中,打圆场:“要不酱油、麻酱和醋一起都装些?念之你觉得如何?” 话音未落,左右齐齐射来两记眼刀,吓得布莱登时噤若寒蝉。 她不由得瞄了眼夏念之,却见夏念之淡定自若,神色如常地喝着粥,皱眉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连夏念之都不敢招惹这两位? 思及古话‘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布莱乖乖喝粥,安静如鸡。 不多时,令餐桌几人没想到,打破沉默的竟是向来惜字如金的盛痕。 “念之啊。” 盛痕悠然沉声,唤着夏念之的名字时,抬眼,寒风过境般,扫过斜对面的时询,开口后,话却是对夏念之说的,“等会儿,李贺会送些换洗衣物过来,你好生盯着他归置,不用特地寻其他位置,便如先前那般,放到主卧衣柜里,便好。” 闻言,夏念之默默敛眸,径直瞧着勺里的蘑菇鸡丝粥,沉默不语。 其实,她的心底有些虚,昨晚也不知怎地发疯,竟然便让盛痕在主卧里睡了一晚,幸好盛痕起的早,否则被屋里其他两人撞见了,后果大概也就天崩地裂那般严重吧。 “美好的早晨,从安静喝粥开始哦,盛先生……” 夏念之咬牙切齿地笑着,加重了最后三字,估摸着汤匙里的粥差不多放温了,这才往盛痕的唇边送,盯着他用完。 单独占据了餐桌半边位置的时询淡笑,直盯着夏念之喂盛痕喝粥的手,默默捏紧了餐桌下的拳头,唇边却是硬逼出了抹笑意:“念念,上次你帮我买的新睡衣在哪儿?新年穿新衣,睡衣总不能例外,你帮我拿出来吧。” 闻言,夏念之默默咽了口水,瞪着时询,恨不能狠狠踹上他一脚,这不作不死的熊孩子。 时询一记挑眉,倒是无所畏惧:“我记得,上次,新睡衣,就放在主卧的柜子里。” 夏念之猛地被口水呛住了,连连咳嗽,她完全不敢相信,时询竟然这般胆大,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至于作为围观八卦的专业十级学者布莱,对于导致眼前浓重火药味的缘由,她几乎已能揣测出七八分的可能,然而时询便也罢了,盛痕来掺和一脚,其中内情究竟为何,只怕是耐人寻味。 …… 两相默然地用完早餐,四人便各自忙活。 盛痕宣称昨晚太累,得补眠,便在其余三人神色各异的目送下,回了主卧; 时询愤愤然瞪了夏念之一眼,成功令夏念之陷入‘她是个大猪蹄子’的茫然后,挥挥衣袖,回房研究剧本,只留下稍显落寞的背影,惹得夏念之快哭出声; “我是不是伤了他?” 不,你是绿了他。 当然,这话布莱只敢在心底默默腹诽,那位姓盛的大佬近在主卧,若是被他听见,后果不堪设想,她拍拍夏念之的肩膀,说了声要去拜访几位夏氏的合作伙伴后,便拿了包,摇头晃脑地出了门。 都说家是温暖的港湾,夏念之却腹诽,这会儿她脚下的方寸之地,这温度怕是有些高了,更甚者,或许根本便是火山口,且蠢蠢欲动,在爆炸的边缘疯狂试探。 夏念之唉声叹气,却又无能为力改变现状,只好端着礼物,敲响了邻居家的门。 谁知主人家不在,只有位身穿蕾丝白裙的女保姆,和一袭燕尾服的男管家,两人看着有些上了年纪,但精神头很好,笑眯眯的,令人看着便想亲近。 但这也无法抚平夏念之颇为受伤的心——她本想着瞧瞧究竟是哪位‘人傻钱多’的富豪如此大手笔买下隔壁,现下是没有办法了。 正失望着,女保姆却是接过了乔迁礼物,万分感谢后,再三保证定会亲手交到主人手中。 那义正言辞,庄严肃穆的劲儿,惹得夏念之以为她送出去的那屉食盒里装的饺子,不是白菜猪肉馅儿的,而是翡翠钻石馅儿的,还镶了金边。 两人站在门口闲聊了会儿,夏念之便借口有事径直离开,下了楼,开车驶往约定地点。 …… 平城中环,皇后街。 玖拾记,一家以传统平城菜系闻名海内外的餐厅,夏念之进门,身着唐装的小厮迎了上来,将夏念之引到了三楼月字雅座,送上点心与茶水后,便安静地退了下去。 夏念之扫了眼屋内装潢,古色古香,最后将视线落到了一方雕花小窗户上,往外望,竟是满目的山色水景,湖光潋滟,青峰秀丽,美不胜收。 自从她家遭逢巨变,足有三年,未曾踏足此处,今日所见,时移世易,这一汪湖水,若是她爷爷还在世,怕是恨不得每日宿在此处,哪儿都不去,可惜,没有如果。 正失神,门口有声音传来。 “哎呀,迟到了!迟到了!” 这声音,应该便是姗姗来迟的周和。 闻言,夏念之摩挲窗柩的动作顿了顿,敛了愁容,微笑着回身,热情招呼道:“周哥可是大忙人,好不容易能聚到一起吃顿饭,还是在正月里这般喜庆的日子,我自然该多费心。” 周和,人人尊称一声周哥,这个外表看起来至多也就四十出头岁数的男人,实际上在圈子里已经混了几十年,演员歌手主持人,甚至是导演都曾涉猎,如今依靠《探险》节目,被称作国内综艺教父,而且,他与影视圈里某些德高望重老艺术家们的关系也很硬气。 夏念之暗躇,哪怕是为了接下来她的计划,也必须将此人笼络到身边来。 邀请周和落座,自我介绍,握手,闲聊客套几句,这时候,场面才热络起来。 “玖拾记可不好定位子,特别是这家老板还特别任性,逢年过节这种营业额高峰期,反倒闭门谢客,理由呢,做餐饮的也是人,也要回家陪老婆孩子。”周和感慨了一番,看向夏念之,疑惑道:“夏小姐的面子可真大,一出手便是月字房。” “周哥说笑了,这家餐厅的老板是我爷爷的多年故交,”夏念之笑得腼腆,不好意思道:“今天,我也只是借着自家爷爷的名头,求了半晌老板,这才得了专门开间雅座待客的殊荣。” 至于为何放着平城众多顶级餐厅不选,却如此费尽周折,甚至拉下脸,时隔三年,再次求上玖拾记的老板,那是因为布莱搜集的情报——周和曾私下与朋友说过,玖拾记的松鼠鲑鱼,最像他过世母亲做这道菜时候的手艺与味道。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多大来头的客人,自然要有足够与之匹配的宴客方式。 “夏小姐,这初次见面,便让你如此破费,真是不好意思。” “那我,等会儿得多吃点,才对得起夏小姐这番美意。” 夏念之微笑着颔首,示意小厮上菜,不多会儿,待菜品琳琅满目地铺了满桌后,夏念之招呼周和动筷:“周哥,你多尝尝这道松鼠桂鱼,玖拾记的名菜,味道极好!” 周和眼底的光都亮了,连连捻鱼,看得夏念之不得不承认,布莱的情报果然没错。 半晌,看周和吃得动容,夏念之这才逐渐开始将谈话内容转向主题。 “我听说,周哥想邀请我们家时询,参演《探险》?” “聊了几次,但时询忙于世巡,怕是没有档期。”周和满是书生气的白净脸上,划过一丝无奈,顿了顿,这才道:“也不怕夏小姐你笑话,如今啊,探险节目不好做,越来越多的同质节目,如雨后春笋冒出来,观众就那么点,蛋糕就那么大,几个人分一分,也就完了。” “周哥手底下的《探险》,开创了探险类题材综艺的先河,在国内举足轻重,您能邀请时询参加,那是时询的荣幸。”夏念之为周和夹菜添酒,话锋一转,认真道:“不过,没有档期也是真的,这饭呢,一口一口吃;事情,一点点做;也都是为了保障作品的质量。” 周和放下酒杯,呵呵笑了两声,他原以为这顿饭,夏念之是打算与他商量时询拍摄最新一期《探险》节目的事,谁知两人你来我往聊了几句,这内容,倒是越发令他听不明白了。 “夏小姐的意思是?” 夏念之浅笑着,深深看了眼周和,“如今流量为王,可观众也不都是眼瞎耳聋,猪糠吃多了,自然会知道美酒佳肴的好,我呢,就是想与周哥您,一起烹调出一道传世名菜。” “夏小姐的意思是,冠名《探险》?还是注资?”周和讽笑:“我可听说夏氏刚与伯纳集团十几亿投资了部电视剧,看来,夏氏真是财大气粗。” 小厮刚端了碗酒酿圆子上来,夏念之执着瓷匙,若有所思地搅了两圈。 “周哥,当年我年纪还小,但圈内盛传您与伯纳不合,这才放弃唾手可得的锦绣前程,转而创办《探险》,不知道这事,真假各占几多比例?” 话音未落,周和的脸色变了变。 夏念之将其看在眼里,明白她这是赌对了,当年周和被人背后使阴招,这件事与伯纳那俩兄弟脱不了干系,如今,倒是能很好地让她拿来用用。 “昨天夜里,我还听闻那路大影帝和夏小姐你的一些陈年往事,怎么,我也该好奇下,事情真假与否吗?”周和一时间心气不顺,语气也不由得不耐了些:“夏小姐啊,过来人劝一句,年轻人心不要太大,夏氏主营的是艺人经纪,节目制作这杯羹,不好分呐。” 周和越是跳脚,便越给夏念之信心,她淡笑了两声,放下手中的公筷,反问:“哈哈,周哥真能说笑,先不管我目的为何,难道,我刚才说的,有哪个字是不对的吗?” …… 美味佳肴在桌,紫檀香余烟袅袅,雕花窗外,有人乘船游湖,潋滟空濛。 夏念之稳如泰山,扫了眼腕间的手表,眼看着周和沉默以对的时候已过去了五六分钟,便知道,周和虽未出声答应,但心底却是默认了她所言有理。 果然,夏念之的目光刚从酒酿往上挪,便听周和出声,询问她到底有何具体打算。 “那么,既然夏小姐如此言之凿凿,不知道又有何高见?”周和面对夏念之,筷子随手一丢,叮地极清脆的响声,而后,听周和语气甚为不屑,道:“我洗耳恭听。” “犯不上高见,周哥你是前辈,咱们这顿饭,也就随意聊聊,切磋交换下看法罢了。” 话落,夏念之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份计划书,放到桌面,往周和面前一推,微笑。 “这是夏氏未来五年内,与周哥你的全方位合作,包括你名下制作的,拥有全部所有权的节目,当然,最要紧的还是《探险》,我们会在《探险》里面加上新元素。” 周和面露惊讶,翻开计划书,更是愕然,今日来赴约前,他所认为的夏念之,不过是夏霆西的孙女,俗话说富不过三代,夏氏落在她手里,他并不看好。 但今日所见,夏念之与传言中,放浪形骸,绯闻缠身的纨绔千金,很是不同。 “恕我直言,收视率低迷,总不好全怪市场,《探险》如今仍旧站在同类节目的顶端,起点不可谓之不高,但若是加入点新鲜的东西,说不定它会更加年轻?” 一份计划书,花了夏念之三年的心血构思,费了整个月的时间落成文字,在周和的手上,半个小时看完,而后,陷入长达整个小时的沉默。 湖上的游船有人在唱戏,二胡琵琶,吹拉弹唱,好不热闹;反而,将他们所在的月字雅座,衬托得更加静谧,孤寞;夏念之挥手示意小厮将早已凉了的菜品热了,再重新端上来。 却在此时,周和盯着夏念之,悠悠然,打趣道:“没想到,夏小姐对时询还真的是用心,别人都是绞尽脑汁送艺人上节目,到了夏小姐这儿,直接花大价钱,开创了档节目新单元。” 这下,轮到夏念之神色微变,脸上笑意未减,但眸底已然染了寒霜。 周和瞧了,却突然笑了:“怎么样,咱们的合作开始,舆论很有可能变成‘夏氏代表夏念之与旗下艺人时询的绯闻,由来已久,在平城闹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证据确凿。’,就算是这样,你也愿意赌这一把吗?” 周和看向夏念之,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夏念之耸耸肩,无所谓,眯着眼睛笑得像只狐狸:“谁又敢说,这不是事实呢?” 一顿饭吃到此时,也算得上是宾主尽欢,计划书后面附上的合同,周和大笔一挥,签了。 夏念之举杯,敬酒,仰头一干二净。 “夏小姐,你我虽然同属在娱乐行当里谋生存,山不转水转,早该遇见,但这次却是咱们初次相识。”周和亦干了整杯茅台,十分豪爽:“什么也不说了,相见恨晚,合作愉快。” “周哥,你人特别有趣,忘年之交,我是交定了。” 一顿饭吃完,夏念之费尽心思,算是与周和敲定了初步的合作意向。 回程的路上,她盯着最末尾的潦草字迹,攥紧了手里的合同,有些疑惑,不知道这是因为喝了烈酒,体温上升,还是因为其他,合同很是烫手,像要烧起来。 夏念之往背垫上靠了靠,半眯着眼睛,远目眺望,冬日的光倾洒得毫不吝啬,摇下车窗后,细碎额光影透过树梢落下,照得她浑身暖和和的,昏昏欲睡。 无论如何,接下来待澳城那边的准备工作一切就绪后,她的计划便能提上日程了。 心刚轻松了半秒,手机便惊天动地的响了起来,吓得夏念之瞌睡虫跑了大半,猛然清醒。 好吧,节目一出,多的是被路璨温文尔雅外表欺骗的人,也不介意再加上老板这一个。 夏念之自我安慰,她此行是为了亲眼见证路璨这人‘睁眼说瞎话’的技能无耻到了何种程度,如今她便静静地看他演,瞧瞧史上最年轻影帝的演技,究竟有多炉火纯青。 “老板,把这些甜点都撤了吧,来一杯橙汁儿就好。” 夏念之浅笑倩兮,食指指尖划过盛着精致提拉米苏的小碟子,往老板的位置推开,白瓷透净,衬着殷红丹蔻,有种纯洁又妖娆的美,她抬眼瞧了瞧对面的路璨,仿佛只是提起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声明,喜欢提拉米苏和香芋奶茶的,从来不是我。” 是路璨,亦或者说,是盛璨。 是那个爱穿白衣,笑起来温暖干净的阳光大男生;与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小一起长大,一日三餐,一年四季,分享过无数喜怒哀乐,如藤蔓般侵占她整十八年的记忆。 夏念之声称爱喝香芋奶茶,起初只是为了与路璨靠近,安抚他敏感的心思,这才事无巨细地应和着他,然而后来时间久了,次数多了,便也习惯成自然。 但,如今,她腻了。 夏念之满意地看着路璨瞬间变了脸色,陡然有种报复的快感,但如此畅快没过多久,便又觉得没意思,纠缠过去,无非显得她放不下,忘不掉,简直悲哀极了。 何况,更怕的是,沉湎于过往种种,更可能,反倒会中了路璨的诡计。 老板做生意多年,人精儿似的,眼看着无声中的气氛不对,两人之间看着和煦融洽,谈笑风生,私底下指不定如何暗潮涌动,刀光剑影,不死不休呢。 思及此,老板打趣着将桌上的甜点,麻溜利落地全收了,换上了杯橙汁儿后,便退下了。 …… “我下午还有事,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吧。”夏念之没有与路璨悠哉闲聊的打算,漠然道:“你再明白不过,我这趟赴约,究竟是为了什么。” 路璨自然清楚,然而他用所谓‘背后导演’的理由,才将夏念之喊到这个地方来,绝非仅仅真的是为她解惑。更重要的是,这家再普通不过的蛋糕店,于他们两人而言,极为特殊。 他与盛痕,这场不见硝烟,旷日持久的战争,终将走入白热化;至此,他需要更为强大的武器,显而易见的,世间能与盛痕能力匹敌的,仅有他与夏念之十八年的过往。 青涩懵懂的美好,亦能转化为杀人不见血的利器,且杀伤力堪比核弹,效果拔群。 “告诉你事实真相前,我想与你玩个游戏。”路璨手肘撑着藤桌桌面,双手交握,前一刻温和如水的眸子,此时陡然沉寂,如永夜的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就像,我们小时候那样。” 夏念之漠然依旧,冷冷地看着路璨,思绪却被记忆拉扯着,回到了过去。 …… 别看如今的路璨,锦心绣口、七步成章,优雅绅士,娱乐圈里公认的会说话;这厮小时候的性子,那是极其不好,半山别墅里同龄的世家名媛公子们,齐送外号‘冰美人’;棱角坚硬,低气压缠绕,浑身冒寒气,整个便是一移动空调。 偏生这空调还只怼着夏念之一个人吹,夏天便也罢了,烈日炎炎,倒是凉爽舒服了;但冬天,路璨往夏念之身边一戳,怕是对夏念之有仇,嫌弃她怎么还没被冷死,亲自动手来了。 高冷孤僻、寡言少语,总而言之,不爱与人接触,括弧,除了夏念之。 照理来说,路璨出身盛氏,背景强悍,盛老爷子和盛夫人对待小儿子,又是特别的照顾,简直是众星捧月,多少人抢破头都想和盛家小公子亲近,而且对照其他世家豪族的孙辈,本该养成个骄傲恣意、放纵不羁的世家公子哥模样,呼朋引伴,游戏人间。 谁知,却成了个精致的冰雕娃娃,束之盛家高阁,仰望众生,极难以靠近。 …… 这可愁坏了盛夫人,路璨的情况,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但总归,豪族世家里头的孩子,长辈总希望,人情练达,通透圆融,才是更好的。 于是乎,同样被家人疼爱宠溺着长大,性子养得成功与路璨脾气相左,生性爱玩爱闹的夏念之,被盛夫人委以重任;夏念之倒是没什么意见,盛家二哥哥辣么好看耶,冷就冷点吧。 至于路璨口中‘小时候的游戏’,便是夏念之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办法,教着路璨多笑笑,学着表达他的内心感受,无论难过委屈,亦或者开心欢喜。 说是游戏,其实规则很简单,倒像是夏念之与路璨两人的约定,若是需要时,只要在请求的前面,加上他们两人之间的专属秘密通关暗号,对方便得无条件回答问题,甚至,要求对方做任何事,都可以。 比如…… “‘二哥哥’,今天小胖被你吓坏了,下次他再过来的时候,我们笑笑吧,好不好?” “‘念念最好看’,唔,念念,你喜欢我大哥吗?” 至此,夏念之带着冰美人路璨下凡,食人间烟火气。 冰,终是融化成了一潭清池,温和无波,清朗雅致。 …… 现在想来,那个游戏很是幼稚,但的确,他们分享了无数秘密,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 …… 不知道哪里传进来的猫叫声,凄厉又尖锐,陡然间惊醒了深陷回忆的夏念之。 这边,回过神来的夏念之喝了口橙汁,靠着椅背缓神;那边厢,路璨提出玩游戏的建议后,也没有着急要夏念之给出回答,他漫不经心地搅拌着咖啡,神色不知何时,已然重新恢复了暖色,正温柔地望着夏念之。 夏念之揉揉太阳穴,不耐烦到了极点,所以说,今年她到底是触了什么霉头?怎么是个人都要跑来跟她玩游戏,还都是些要套真心话的玩法?? 这些人难道不知道,真心话这种东西,真假与否,‘毫无证据,全靠心情’的吗? 腹诽完的夏念之捧着橙汁,懒洋洋地转过头,远远地望向了小巷尽头的斜坡,却突然间觉得奇怪,斜坡处竟突然停了辆法拉利,车身是极其鲜妍的红,在青砖灰瓦,满墙青苔斑驳的老旧巷子周围,极其的格格不入。 那辆车,她过来的时候,还没有的,不过,却是有些眼熟。 夏念之想到了个可能,陡然改变了主意,道:“三年过去,游戏规则也是时候变变了。” “怎么变?”路璨自信满满,似乎早已笃定了夏念之会答应玩这个游戏,“但说无妨。” 夏念之面色如常,心底却对路璨的饶有兴趣,有了更多的忌惮,因而话出口时,不容置喙:“打开天窗说亮话,也不用游戏这种名头了,咱们各自有两个问题的机会,凭良心回答。” 他与夏念之两人今日的见面,只是开始。 既然是餐前小菜,本就不需要拥有多隆重的味蕾刺激,开胃,便足够。 思及此,路璨答应下来,盯着夏念之,视线灼灼,道:“女士优先,请。” …… 试探是路璨的提议,企图冒险亦是路璨的打算,夏念之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杯壁,发出叮叮的声响,与心跳的频率极吻合,沉着且稳当,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游戏,而引发任何情绪波动。 半晌后,夏念之想好了,问:“我爷爷对你那么好,一手捧你出道,给资源让你红,为什么当夏氏落难垂危时,你却选择背叛违约,且毫不犹豫,毫不留情。” 路璨神色有异,似是不愿多提,但开头便遭遇滑铁卢,后面怕是夏念之亦不愿意坦诚。 “违约金的数额,满打满算是两亿,杯水车薪,但那,已经是我的竭尽所能。” 路璨没有说得太过直接,但留白部分,夏念之却瞬间了然。 然而同时,因为路璨的话而延伸出的无尽可能,夏念之有些茫茫然,什么叫做‘竭尽所能’?当年夏氏急需要钱,他那是为了帮夏氏筹措资金? “盛老爷子不愿你帮我,对吗?” “念念,你可想好了,这是下一个问题?”路璨问得认真,夏念之默然。 显然,路璨并不打算就此问题进入深聊,夏念之深深看了一眼他,疑惑他为何不愿继续为他自己辩解,难道被人误会背叛,也可以忍下来吗?还是说,当年的事情还有其他隐情? 一时间,夏念之心跳紊乱,半晌无话。 难道说,她一直错怪了路璨?若真是如此,错得离谱的人反而是她自己? 夏念之喝了橙汁,定了定神,不愿意再看路璨,转而再次望向远方。 那辆红色法拉利已消失在了小巷的斜坡处,但巷口的遮阳伞上,却坐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身形不高,有些瘦弱,背对着他们,手里正拿着本杂志在看。 夏念之盯着那西装男人的背影,深吸了口气,这才继续问道:“《走进贵圈》的节目是怎么回事?采访纲要里必然列出了所有问题,为何你不及时阻止,还要接下那档节目,说出那些似是而非,模棱两可,根本不是事实的话?” “这个问题,我等会儿自然会完整地向你解释。本来,今天我便打算给你个交代。” 路璨说得言之凿凿,夏念之也不好揪着不放。于是乎,这场轮流提问,主动权便掌握在了路璨的手里,然而直至夏念之后来回到家,她都在疑惑,人为什么要作死呢? …… 路璨也是直接,一记直球:“你与时询之间,是否有男女之情?” 闻言,夏念之勾起嘴角笑了下,在这个问题上,路璨这家伙文绉绉的,倒是提得含蓄,不过,不就是想问她与时询的绯闻究竟真假,傻子都知道,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好奇心,最美。 “娱乐圈里,绯闻几分真几分假,你不知道?”夏念之边挥手示意老板再送杯果汁上来,边打开手包,悠闲地拿口红补妆,“何况,他与你那般相像,因为这张脸,我已经栽过一次跟头,哪里敢再招惹?” 话落,见路璨还想继续追问,夏念之也不愿多谈,干脆打断,笑道:“路璨,见好就收,才是聪明人。” “那好,第二个问题,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 “这不是你第一次问我这个问题了。”夏念之陡然警觉,反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路璨往后一仰,双手分开,慵懒地搭在手把上,陈述事实:“那段时间,时询受邀参加了国外MA音乐节,同时因为拍摄NR杂志的‘冬蝉’主题画报,长留曼城半个月。” 他凝视着夏念之警惕的目光,冷笑了两声:“而你,那段时间,正好出席了平城商会的金融论坛,整个月,都处在全国媒体的长枪短炮之下。” 这话已极明显,路璨暗中调查过她,且调查得这般清楚,看来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和精力。 思及此,夏念之讥笑得毫不客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路璨笑意未褪,眸底的寒气却几乎要化成利剑:“这想要有孩子,真不是一般困难。” 夏念之紧握住了果汁杯,路璨此举,已明确地触到了她的底线,继续维持表面和平,与他玩什么小时候推心置腹的幼稚游戏,除非她疯癫成狂了,否则绝无可能。 “没想到堂堂的路大影帝,竟还有当警察的潜质,看来,娱乐圈倒是委屈了你投身为人民服务伟大事业的热情,真替路璨你感到十分惋惜啊。” …… 空气冰封,沉默良久。 …… 夏念之没想到,她的一番冷嘲热讽,路璨却依旧淡定得很,丝毫不在乎她已怒极,随时可能暴走,半晌后,也是因为好奇,夏念之顺着路璨的视线,看向了蛋糕店里最角落处。 那里有株槲寄生,藤架上攀援的枝条万分柔软,嫩绿的小叶子更是团着许多淡黄的花骨朵,在店内暖风的轻轻吹拂下,像个孩子似地,笨拙地摇摇摆摆,颇为娇俏可爱。 夏念之猛地想起了那则传说,传说里,圣诞节那日,在槲寄生下的接吻,能得爱人的心。 “居然还活着吗?” 此时,路璨脸上的笑意已全然消失,眸底的水光渐渐结成了寒霜,冷冽逼人。 “念念,你还记得六年前吗?”路璨声音缓慢,几乎快要一个字一个字地从齿缝间蹦出来,“就是五年前的圣诞夜,你从景泰阁哭着跑回来的那个时候。” 话音未落,不过呼吸的须臾间,夏念之的脸色惨白,路璨没头没尾的,突然提起六年前,两千多个日夜,多么久远且漫长的一段岁月,记不得? 不可能的。 “路璨,旧事重提,就那么开心吗?” “当然开心,毕竟那天晚上,槲寄生下,你接受了我的告白,答应愿与我共赴白首之约。”路璨似乎陷入了回忆,神情迷茫又惑然,“哪怕,其实那时候,你喜欢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行了。”夏念之面无表情,嫌弃:“翻旧账没意思透了。” 路璨没有停下,继续忆往昔,也不知到底是他自己,还是夏念之的傻逼岁月。 “其实我装聋作哑那么多年,但事实就是事实,无法否认,更不能谈忽视。” “今日时常回想,或许,根本没有所谓的情深厚意,我不过是那时候,对他求而不得的念念,退而求其次的第二选择,是迫不得已,是无可奈何。” “路璨,我不想听了……” 夏念之的脑海很乱,她试图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可是面对此刻俨然恢复成了冰美人的路璨,要做到,实在是太难了。 路璨知道她这辈子最大的秘密,甚至连同六年前,她这辈子最大的耻辱,他都了如指掌。 “如果只是为了这般羞辱我,你赢了,我承认你赢了这局,高兴了吗?满意了吗?” “这件事情上,我倒是宁愿我输得彻底,一败涂地。”路璨声音依旧温和,话锋却是一转,问:“念念,我很好奇,你当年答应和我在一起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同情我?可怜我?” “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觉得是同情、可怜?” 夏念之极想笑,事实上也笑了,唇边勾着抹极深的弧度,媚眼如丝;但若细看,会发觉里头有泪花,不过她藏得好,哪怕真瞧见了,也会以为是店内暖黄的灯光,恰好落在她眼里。 “看来路璨你今日,是打算兴师问罪喽?” 可轮得上他吗?对她指手画脚,评头论足,冷眼嘲讽? …… …… 盛家俩兄弟,盛痕和路璨,真不愧是同胞手足,羞辱人的手段方式,都如出一辙。 夏念之握紧了唇膏,手却颤得无可救药,她搭上左手,装作若无其事,边侧身整理化妆包,边问:“你深闺怨妇似的嘚嘚嘚这么一堆,中心思想表达了什么?我拿你当替身?” 因为焦急烦躁,夏念之的语速比之平常快了两倍不止,机关枪似的扫射,厉声质问。 “不谈其他,单说婚约。路璨,三年前,是你于众目睽睽之下亲口所言,宣告天下,为了心中挚爱沈冉冉,将我狠狠地甩了,如今,还来纠结这些,有意思?!” 话落,夏念之揉着太阳穴,只觉得脑仁疼得厉害,跟电钻正嗡嗡嗡地往脑袋里头钻似的,所以现如今,他们是在互相追究那段感情关系里,谁不够忠贞? 可路璨何尝不是,哪怕再喜欢,于路璨他们这些人而言,爱情从来不纯粹。 他们两人订婚时,盛大隆重,整个平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后来路璨前脚提出婚约解除,后脚便能与沈冉冉举办订婚宴,哪怕对外隐瞒,亦是三媒六聘,敬告宗祠,给足了沈冉冉身份体面;几年过去,路璨却扭头,莫名其妙地又跑来她这个前女友面前,纠缠不清。 夏念之不得不怀疑,路璨怕是闲了,来这里找她乐子,所谓的幕后推手,也只是借口。 真是,笑话至极。 夏念之不愿再想,只觉得今日来这一趟,大错特错,无论路璨目的究竟为何,搅和在其旋涡中的他们三个人,无一例外,他们所有人都是,分外可悲。 夏念之起身欲离开,路璨捏紧了手把,手背青筋暴出,看着十分恐怖,但他的声音依旧淡淡,只是此时多了丝冷气,只听他问夏念之,就算有人试图暗箭伤害夏氏,也无所谓? 夏念之不想纠缠,离开的脚步没有停下,路璨笑得自嘲,朗声解释。 “《走进贵圈》属于紫荆台制作播出,但其节目背后的投资合作方,是华盛传媒;节目播出后,网络上节奏跟得最快的几家营销号,也隶属于华盛传媒;或许,我换个说法,你能更好地理解,华盛传媒究竟是一家什么公司。” 至此,路璨猛然收声。 夏念之已然到了门边,临门一脚便踏出去,离开蛋糕店,不用管路璨所言,但她还是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就势靠着门框边,面色不虞道:“你早点切入正题不就好了,华盛传媒吗?挺有趣的,继续吧。” “原本,章远接下这档节目就足够奇怪,何况内容也太过火,我便查了查林嘉茵,还有这档在她手上火起来的八卦访谈节目。” “后来我发现了上面跟你说的那些。”路璨拿出一叠文件,啪地甩到了夏念之的面前,示意她翻开看看:“华盛传媒,三年前由盛痕亲自批准成立,S·M集团控股60%,李贺控股40%,但李贺其实也不过就是个挂名的,最终决策权在谁的手上,一目了然。” 原来其中还有这层关系,半蹲着的夏念之将文件合上,手覆着身旁的花架,深吸了口气,良久后才撑着花架站起来,强拽理智,默念偏听则暗,绝对不能完全相信路璨所言。 “若华盛传媒与S·M集团有关,《走进贵圈》没有道理做出损害合作方总部顶级艺人形象的事情来,何况,口说无凭,你要我如何相信你?” “念念,你还是这么天真。”路璨摇摇头,缓缓道出了真相:“我不是他们的目的,访谈中被反复提及的你,才是。” 路璨望着夏念之,明明准确无误地击中了目标,但他丝毫没有感受到快乐,不该是这样的——夏念之面无表情,看起来好像根本不受他所言的影响。 “华胜传媒竟敢在一家上市集团大股东的头上动土,没有华盛大老板的命令,下面那些打工的谁敢?但凡中间出了纰漏,被夏氏逮住不放,凶狠反击,他们跟上面的人都没法交代。” 夏念之缓缓将视线从屋内的槲寄生,挪到了路璨的身上,他也正优哉游哉,好整以暇地看着夏念之,等着她接下来的反应,甚至,她看到了他眼底有些雀跃的期待。 是了,活该她被骗,被耍得团团转。 …… 夏念之心底明镜儿似地清楚,《走进贵圈》那档节目播出后,影响力所覆盖的范围,绝对不是单凭着她一个人便能控制得了的,参考当年路璨那厮在颁奖典礼上的突然求婚,造成娱乐圈粉圈地震的结果来看,舆论会极其糟糕。 果不其然,节目开播过半时,夏氏公关总监就已经迫不及待,往她的邮箱里面堆叠了一封又一封,关于网民们节目观后感的邮件;节目结束后,公关总监又深夜来电,支支吾吾说起网络传言,说起营销号的所谓业内人士真相爆料。 原本她极庆幸,幸好,在她束手无措时,盛痕出手帮她解决了困境。 可谁能想得到,拯救与毁灭,极可能皆是同一人。 夏念之气急攻心,喉咙涌上的甜腥充斥着整个鼻腔,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她受不住了,自欺欺人,佯装岁月静好,到底也是没能躲过。 “但,我也该向你道歉,那些网上闹事的,终归其中有部分是我的粉丝。”路璨抱歉:“鉴于她们对你的谩骂诅咒,言语攻击,实在过分,我很对不起。” 夏念之看了路璨一眼,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有路璨的粉丝,以业内人士身份在网络上爆料,声称《走进贵圈》重提‘路璨初恋’这一话题,是夏氏和节目组的串谋合伙,意图利用路璨的国民度和顶级流量,为《连理枝》博眼球,恶意炒作。 也不知道该赞叹网友们想象力丰富有趣得紧,还是该责怪这些年,娱乐圈那些层出不穷,花招频出的炒作手段,将网友都变成了‘狼来了’里的羊,个个是绝佳的阴谋论者。 …… 夏念之仍旧依靠着握紧花架木柱,才站稳了,然而此时浑身汗如雨下,难受得很; 路璨望着她,本以为很快,面对盛痕欺骗利用真相后的夏念之,便会崩溃得彻底,继而他加以安慰,多好的依靠戏码,然而路璨细细打量,却发现了夏念之的不对劲。 夏念之浑身在发抖,明亮的眼神更是失去了焦距,茫然地四处望,就好像是,看不见了。 路璨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是他自己大惊小怪了,夏念之从小身体康健,感冒都不常有,怎么可能短短几分钟内,便患上失明症状,双手紧握成拳,路璨十分勉强地,才克制住立即冲上前安抚夏念之的念头。 于他而言,今天最重要的事情,是杀一个人,一个与他血浓于水,却命定为宿敌的男人。 无论发生何事,他都没打算就此放过盛痕——夏念之心中,完美无缺的盛痕。 “无论是纸媒还是网络,关于咱们两人的新闻已大部分被撤销,偶然有极个别沾了‘路璨’与‘夏念之’这些字眼的,也都只是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路璨再进一步,所言,直接将夏念之往悬崖边再推了一步:“短短一夜之间,便翻云覆雨,颠倒乾坤的人也就是盛痕了;想来,他在你身边表演出手相助了吧?感动吗?” 默默闭上眼睛,夏念之心下钝痛,此刻,她满嘴巴里都是血腥味,挥散不去,连喘气都费劲得很,问得很是无奈:“路璨,你非要如此咄咄逼人吗?” “念念,良药苦口利于病,我这是为你着想。” 闻言,夏念之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视力恢复了些,只是仍覆着层黑色雾气,有些模糊不清,昏昏暗暗的;至于一米之外的地方,便是更加彻底地瞧不清楚。 她颇可惜地摇摇头,路璨见了,什么话也没有说,只默默地起身,走向她。 盛痕必须死,他定要让盛痕,从夏念之的心底里灰飞烟灭,化为乌有。 何况当年,盛痕他可没有顾忌着兄弟之情,适可而止;若不是他步步紧逼,穷追不舍,他又怎么会走至绝境,甚至沦落到一无所有。 思及此,路璨一字一句,道:“六年前,他所做所说,你莫不是已全然忘得彻底干净了?” …… 文艺范儿极浓郁的蛋糕店内,老板早就不知道溜达到了哪儿去,周遭俱是死一般的沉寂,夏念之听着唯有她自己的呼吸声,以及疯狂的心跳,她拼了命的克制,却还是跳得肆无忌惮。 朦胧感极强烈的视线中,陷入路璨那句讥讽的夏念之,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人在靠近。 昂贵的手工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脚步声很轻,气场却特别——温和如水,但又夹杂着如冰的冷冽,直至在她面前不过半手臂的距离停下,而后未待她反应,便被那人搂进了怀里。 一切来得猝不及防,吻准确无误落下时,男人身上独有的暖香萦绕鼻尖,那是檀木与香草的精华凝结,闻着柔和,攻击性不高,然而随着男人的强硬动作,莫名使得人恐慌。 闷雷骤起,从远处传来,接二连三,震在心尖上,而后,夏念之的耳边听见了雨滴落地的声音,淅淅沥沥,夹杂着呼啸的风声,如野兽般叫嚣着拍打门板。 雨夹雪,最是凄冷。 指尖开始变凉。 …… …… 从无边际的落寞中,夏念之回神后,便在路璨的禁锢中,剧烈挣扎起来——沈冉冉曾说过她是个祸害,又婊又贱,分手了还总是扒着路璨不放;每每那时,她都能一笑置之,骄傲地仰起下巴,毫无畏惧丢给沈冉冉一记来自灵魂深处的白眼。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她坦荡磊落,沈冉冉口中的事情,一件未做。 然而眼下,路璨这般,日后沈冉冉嘴巴再不干净,她怎么好意思继续翻白眼呢?多可惜! 何况…… 巷子斜坡处,那辆眼熟的红色法拉利;偌大遮阳伞下,体质瘦弱的西装男人;这两幅画景,一点点在她的脑海中清晰。西装男人是谁?法拉利的主人是谁?所有的疑问,更是在闪电刺破乌云,划过夏念之视线时,灵光突至,如梦初醒。 夏念之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然而抵在路璨胸膛的手力气不大,与他推搡许久,路璨稳如泰山,纹丝未动,急得夏念之鼻尖一酸,差点便哭出了声。 悄然之中,路璨的右手桎梏着夏念之的腰,左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一路攻城掠地,动作蛮横且强硬,哪里还有半分曾经那个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身影。 因为视力有碍,夏念之只能毫无章法地胡乱挣扎,然而她察觉到,有人在不远处看着她,那人的目光哀怨狠毒,恍若无底深渊里伸出来无数双手来,拽住了她的脚踝,将她往下拉。 丝丝凉气从脚底板升腾而起,延着双腿,叫嚣着往上,直奔心脏位置。 手机是在这时候响起来的,如利刃般划破黑暗的光,直扎在夏念之的心口上。 薄如蝉翼的睫毛颤了颤,眼角挂着的几颗泪珠便径直滚落,染湿了脸颊,夏念之狠下心咬破了嘴唇,瞬时,铁锈般血腥气味盈满了整个唇腔。 路璨吃痛,终是松开,然而腰间的手却固如磐石,丝毫不移。 夏念之眸色深沉望不见尽头,定定看着路璨,冷漠得极致,令路璨陡然有些心慌,他今日不该如此克制不住,到底还是急切了。 “……念念。” “‘自重’俩字知道怎么写吗?性骚扰是犯罪听说过吗?我可以告你非礼的,你懂吗?!” 话落,夏念之当着路璨的面狠狠擦了擦嘴角,仿佛那是什么肮脏东西,嫌恶不已。 路璨见了,原本尚有悔意的眸子,眼神愈加冷冽,浑身浓烈的戾气如修罗。 路璨一把拽住了侧身略过他,欲拿包离开的夏念之,“我碰你,是不自重,是性骚扰,是非礼;盛痕呢,他有什么不同?你就那么纵着他?!” “……呵。”夏念之笑得讽刺,不答反问:“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手腕上传来的力道不断加重,恍惚中,甚至能听见骨头被捏碎的咯吱响。 夏念之死死咬牙硬忍着痛呼出声,从齿缝间憋出一个冷笑:“路璨,再不放手,你猜,明天平城日报的头版头条,会是什么?” 话落,半晌,两人均是沉默以对,似乎打算在这片无声的对峙中,一战胜负,决出高低。 …… 透过玻璃窗,可见到屋外,远处,不知何时竟是悬了无数的黑云摧城,叫嚣咆哮。 天地间雨幕苍茫,雨滴瓢泼在蛋糕店的窗户上,顺着玻璃纹路汇成了一条条小溪流,最后没入窗台藤蔓的根部,爬山虎探出个小脑袋,瞧见阴郁狠诀的两人,咻地一下没了踪影。 手机铃声锲而不舍响着,誓不罢休的样子。 夏念之却见路璨再次朝她逼近,她往后退,路璨朝前进,直至她抵上藤椅,再无退路。 “六年前的圣诞,那棵槲寄生下,我信了我们的天长地久,白头终老。”路璨的嗓音极富有磁性,在夏念之耳畔缓声道来时,更是诱人心神微荡,“至今,我仍旧相信,从未变心。” “但你呢?你呢?” 或许是刚刚手腕的疼太极致,夏念之的视线反而澄澈了许多,她亦是终于看清楚了此刻,路璨的神情,哀戚,悲凉,像是被抛弃了许久,找回家来,委屈又不甘地想要问个理由。 为什么,抛弃我? 可事实上,被抛弃的那个人是她,受害者是她,该控诉和责难的人是她。 “我已经接受了结局。”今天花费在这间名为白海的蛋糕房,时间够够的了,夏念之看了眼掌柜台后的挂钟,离预约会面的时候没剩多少,她该离开了。 夏念之尽量尝试着缓和两人之间,已经完全僵硬的气氛:“你还有什么可不能接受的?” “我为什么要接受?这本来就不属于我的命运。” “可这是我的人生!” …… 话音落下,随之而来的是轰隆巨响,一声接着一声,络绎不绝地砸在心头。 路璨颇为惊讶地望着夏念之,见她敛容正色,如旁观者,无言看他。 他的心底陡然生出一丝绝望来,或许,被困囿于过去,仍眷恋过往的人,只有他自己。 “你什么都不知道。” 路璨低声喃喃,双眸逐渐变得阴沉,他想到了当年付出的那些代价,然而,潘多拉的盒,薛定谔的猫,若揭开谜底,后果便难以预料,他又不得不保持沉默。 夏念之继续沉默着,她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自然便对路璨的话,没有过多的细思深想。 她往窗外望出去,此时她所站的位置,虽然角度刁钻,却是将蛋糕店外的小巷看得一清二楚,风狂雨疾,暴虐而至,遮阳伞摇摇晃晃,终是从杆子中间折断,破败地瘫在墙落。 至于原本坐在伞下的那人,却是丝毫未有动弹,豆大的雨滴砸在他的身上,浑身湿淋淋的,不由得便令夏念之觉得有些可怜——或许盛家的痴情全由盛老爷子落在了盛夫人的身上,否则怎么盛家的两兄弟,一个赛一个的风流潇洒,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那套。 可惜,过犹不及,更显冷情凉薄。 “路璨,你又何尝万事皆知?” 话落,夏念之试图将手腕从路璨的掌心抽出,奈何仍旧没能成功。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因为是正月里,所以不想在言语太过刻薄,加之刚才路璨的动作的确是吓到了她,此刻店里仅剩路璨与她两人,若是出了任何意外,她决计是逃不过。 思及此,夏念之便收敛了满心的不渝,佯装温声道:“路璨,今日赴约,我只是为了你口中所谓的‘幕后黑手’,既然此时我已经知道了其中内情,剩下的事,便自有分寸。” 无论今日路璨告诉她有关华盛传媒的事,抱着何种目的,事实确实明白地摆在了眼前。 《走进贵圈》节目胆敢扯着她赚收视,原因拢共也不过些许,要么最开始,便是盛痕作为华盛的大老板,首肯了节目内容,给了手下人底气招惹她;要么期初,盛痕仅事先知晓节目内容而已,但节目效果的确很有爆点,因而袖手旁观,眼见节目播出。 然而无论哪种起因,最终结果不过是,她被众人嗤笑,惹来不小的风波,给夏氏招黑。 思及此,夏念之不由得苦笑,事实证明,昨晚上乱七八糟的心跳,倒是她搞笑地想多了,平白地对盛痕的出手相帮,感激涕零,感恩戴德。 夏念之抬头看向了路璨,连亲兄弟的台都能拆,他的的确确是变了,如今相处时的阴郁和森然,比之小时候那个沉默寡言,腼腆怕生的冰美人有过之而而无不及,更加令人不舒服。 话落,不待路璨有所反应,夏念之继续道:“时候不早,我需要先走一步。” 路璨闻言,却是皮笑肉不笑,阴郁地再次逼近了夏念之,吓得她惊慌得想跑,“分寸是什么?你还是在继续纵容放任,甚至是姑息他的作恶!我不得不服了你啊,念念。” 眸底是隐忍的怒意和杀心,路璨看向了角落处的那一株绿植,少年时费尽心思移植过来的一株绿植而已,本来以为平城的气候不适槲寄生,谁能想得到,多年后,它竟然还是如此生机盎然,朝气蓬勃,静静守着这间蛋糕店,属于他与夏念之整整六年的韶光年华。 暴风骤雨还在继续,清刷着路外青砖上的细碎烟尘,书架边有面镜子,正好对着路璨与夏念之,便好像画框,正正好地将两人圈在了里面。 角度借位的原因,看来便像是风雨之中,夏念之主动拥着他,孤独的两人互相扶持依偎。 时隔六年,兜兜转转,槲寄生还在这里,他们也又回到这里,难道不是老天爷的安排?路璨下了决心,沉声:“澳城医院时,我的提议还未过时效,你可以重新考虑。” 夏念之怔住,澳城医院时,路璨的确提了那诡异的重新来过,没成想,她已然拒绝,路璨今日却又旧事重提,在此事上纠缠不休,他到底想如何? 惊雷劈过乌云,夏念之的脑海中念头闪现,难道她身边有什么东西,值得路璨惦念? “重新来过?”思及此,夏念之心中有了计较,佯装真的将路璨的提议放进了心里,仔细斟酌过那般,她眉眼间似有动容,又喃喃了遍:“重新来过?” “是,槲寄生也会庇佑我们。”路璨语带诱意,“余生好长,我们最合适。” 槲寄生含义再浪漫,追根究底,也不过是株植物罢了,哪儿承载得下‘两人一生,真情实意,携手终老’,区区十二字的千钧重。 何况世间万事,不过一言以蔽之,我愿,无不可为之;我不愿,万般皆不可。 比之破镜重圆,旧梦重温,更加是你情我愿。 夏念之明白,也深信,可眼下她身处的境地容不得她随便答应拒绝,因而,夏念之只好摁下心底所思所想,继续装作茫茫然,犹豫道:“你让我考虑,那我便要看你的态度。” 既说了很多,也什么都没有说。 “念念,你说真的?” 夏念之捏紧了手包,看着大雨中那位黑西装男人起身,径直转过身来,黑色礼帽罩住了大半的脸,但已经猜到那人是谁的夏念之,不过是‘真的’两个字而已,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气氛陡然变得有些暧昧,被路璨温柔的目光凝视着,夏念之早已习惯谎言——无论属于她亲口所言的,或者是别人送她的,于是乎,她坦然回视。 这下子,竟让心有怀疑的路璨更加信了几分。 手机铃声在风雨声中依旧在响,但不十分明显,反而像个气息微弱的孩子,明明奄奄一息,却是靠着坚持不懈的劲儿,挣扎着想要继续活下去。 这通电话从始至终,虽断断续续,但也有了大半小时,不知来电人是谁,究竟有何急事。 夏念之看着路璨,心底已然开始盘算,若是她都将感怀旧情的戏码演上了,路璨仍旧不肯放手,那就别怪她寻到机会离开这里后,下死手黑他。 念头刚冒出,路璨倒是爽快,干脆地松了手,示意夏念之先接电话。 路璨面无表情,夏念之摸不准他下一步究竟想要做什么,是否真的打算便如此放她离开,但扫了眼来电显示人的名字,心事不免又重了几分。 …… “中午回来吗?” 电话那头有些嘈杂喧嚣,听声音,似乎是电视主持人在播报新闻,当然,还有时询正高声朗读着些什么,而向来重视私人场所要保持沉静安谧的盛痕,却丝毫不见怒气,只听他语气淡然,又添了句:“中午没饭吃。” 原本,夏念之是打算等会儿赴约高顿酒店时,替两位赋闲在家休息的大佬们,定些味道不错的料理,再吩咐司机送回家的,免得盛痕和时询这俩人饿死了,她罪过就大发了。 不过现在,饿一顿也不会真死,就这样吧。 至于时询是被牵连的,她回去时,再寻机会弥补便好。 “不了,我还有事。”顿了顿,夏念之嘱咐:“还剩下些饺子在冰箱,你们将就着吧。” 盛痕语气颇为认真,径直道:“我记得,食神轩有道蟹黄鲜菇还不错。” 话音未落,时询的点菜声便作为背景音传到了夏念之耳边,“还有酥炸鲫鱼、雪衣虾仁、鸡肉拉皮卷、百花酿鱼肚、脆皮菠萝球、雪冻杏仁豆腐、广肚乳鸽、乌龙肘子也都不错。” 夏念之:“……” 报菜名吗?你是艺人啊亲,身材管理也被你吃了吗? 只听夏念之沉默许久,电话那端的盛痕却是悠然然,肯定了时询关于美食的眼光。 “我觉得还行。” “我觉得不行!”果然民以食为天,早上的磨刀拔剑是在玩儿吗!?若为美食故,恩怨皆可抛?!夏念之默默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浅笑轻言便给拒了:“忙,先挂了。” …… 夏念之眼疾手快,摁掉了通话,抬眸,却见路璨已然拿着伞,一副要送她离开的准备。 见夏念之疑惑,路璨解释:“你要的态度。” 夏念之敬谢不敏,她可不敢,那人至今还在外头的大雨里等着,路璨却亲自喂为她撑伞,依照她所知的那人脾气,等会儿巷子里碰上,她被撕成碎片都是轻的,说不定那人便像前几天那般,当场再来一刀戳死她也不是没有可能。 幸好,路璨没有坚持,夏念之紧步离开,临到门口,顿住脚步犹豫了半晌:门口的竹筒里有四把雨伞,老板一把,路璨一把,剩下两把其实刚刚好,不过,这到底是拿还是不拿呢? 最终,还是不忍心占了上风,夏念之拿了两把伞,便头也不回,走进了雨里。 —— 风声雨声,嚣张疏狂。 经过小巷子拐角处,夏念之将伞置于墙角,而后略微停顿,朝巷子的另一端远远地望了眼,那身着黑西装,戴着黑礼帽的男人背对着她,浑身湿透,显得更加消瘦; 虽然不是她本心,也不是真相,然而刚刚蛋糕屋内发生的一切,对雨中那人而言便是亲眼目睹了场出轨的默剧,推己及人夏念之有些不忍心,继而想到之后她所要做的事,头更疼。 怕是接下来那人要对她动手,她也没办法理直气壮了,毕竟,为了弄清楚路璨究竟想如何,所谓‘扒着已有婚约前男友’的指控,她是真的脱不了干系了。 于这种事上无可奈何的感觉,真算不上好,夏念之撑伞站于雨中,与那人隔着厚厚的雨幕无声对视了会儿,才转身欲走,然而刚动,不经意间却瞥见了那人勾着嘴角笑了起来。 “夏念之,我要亲手毁了你。” 此时天色昏暗,那人纯黑的装扮如地狱深处爬上来的幽灵,在剥落的灰墙边缘游荡,阴测测的,渗人得紧,这下夏念之没有犹豫,立刻转身离开。 可说这话时,那人的笑,却让夏念之记了许久。 —— 下午有事这句话并非托词,那天在电影院机缘巧合地看了安逸主演的那部电影,回到家时,夏念之便向布莱坦诚了她的全部想法,请布莱帮忙私底下联络安逸见个面,也多亏了身边有位能力卓越的死党,她与安逸见面的时间地点,很快便敲定了下来。 地点定在高顿酒店五楼的咖啡厅,据说那里有全平城手艺最好的拉花师傅,还有老板亲自从牙买加人肉带回的蓝山咖啡,也是凑巧,夏念之喜欢蓝山,安逸也喜欢。 难得遇见同好之人,想必会面时的气氛该不错,夏念之颇有些期待了。 …… 然而,世间事便是这般巧合,电梯里,夏念之倒是与一位倾城美女,来了个不期而遇。 “夏小姐诶,真是凑巧,你也到五楼?” 夏念之微微点头示好,抬眸时,却不经意间瞥到了美女右手无名指上的硕大鸽子蛋钻戒,造型别致,盈烁生辉,照着电梯顶部的白炽关,真真是要闪瞎人眼。 其实,本来若只是钻戒也没有什么稀奇,按照白琳如今在娱乐圈的咖位,片酬水涨船高,也不是买不起,然而此枚钻戒却与寻常珠宝有些不同之处——在去年的南省慈善基金拍卖会上,有枚唤作‘天使之翼’的钻戒被伯纳集团老总张翰以两千万元高价拍走。 那时候,拍卖会后的慈善晚宴上,诸多贵妇名媛们都在好奇,张翰大手笔拍下的钻戒,最后会戴在哪家千金的手指上。没想到,此刻答案很显然,戒落白琳。 看来,白琳很可能就此登堂入室,夏念之暗躇,她倒是得对白琳更有善意些,毕竟,夫人外交这种东西,指不定什么时候便派上了用场。 电梯缓缓上行,被千万粉丝视作白月光的女神白琳倒是自来熟,热络地拉着夏念之聊《连理枝》剧组的趣事儿,聊到好玩的地方,还提了句时询,表示十分欣赏时询那种认真又刻苦的劲头,而且,人的确是十分帅气,难怪那么多小姑娘喜欢。 “现在的娱乐圈啊,跟菜市场似的,什么蔬菜瓜果都往里装,也不看看那究竟是西红柿还是圣女果,哎呀……”白琳摇头,颇有忧国忧民的架势:“还有那些鲜肉小花,略微演了那么几个端茶倒水的洗脚婢角色,便敢说自己是演员,跟笑话似的。” 虽然白琳说话尖酸,但也没说错,大环境是这样,夏念之听得有趣,觉得或许是她想多了,白琳看着也不像是那么没有脑子的人,敢动往张翰头顶刷绿漆的念头。 “我本来以为爱豆都靠脸,不过见了时询,像时询那样,有天资又肯努力的,难得哦!” 白琳的热情令夏念之有些不适应,但既然已经如此盛情地夸赞了时询,作为经纪人的夏念之与有荣焉,便也坦坦荡荡地受了,微笑道:“琳姐您是前辈,时询他呢,还是新人,将来如果有失礼之处,还请多多担待,也希望日后,您在演技上面,多带带他。” 商场那日,夏念之偶然在时询手机里瞧见的门牌号,或许真的就是误会一场,而且白琳出道这么多年,绯闻缠身,丑闻却没有,想来品性也不会差劲到哪儿去。更何况,张翰连如此贵重的戒指都放到了白琳指尖,或许真心实意的恋爱也未可知。 如此想来,夏念之不喜生人靠近,偏白琳又凑过来聊得不亦乐乎的那点不适应,也算是勉强忍了,不过,白琳却突然邀请夏念之共进晚餐。 “晚餐?” “是啊,夏氏美女经纪人夏念之的大名我可是早就如雷贯耳,很久了,这个娱乐圈里,很久没有碰见夏小姐这么有趣的人了,大家认识下,交个朋友?” 如雷贯耳?怕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吧? 夏念之心知,她这些年来好名声是半点没挣到,倒是靠脸这种毫无技术难度的,得了个美女经纪人,不过也没啥用,因而白琳这般说,她一时也拿捏不准,白琳到底是何用意。 “怎么,夏小姐这是嫌弃了,不愿同桌用餐?”白琳陷入回想:“那天夏小姐你来剧组探班的时候,我就觉得夏小姐你,不是很愿意搭理我呢。” 提起那次探班,夏念之倒是突然想到一处特别的发现,白琳与宋澄的关系,似乎并不似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亲密和睦,姐妹情深,至于原因,倒是可以一探究竟。 “怎么会?像琳姐这么漂亮又直爽的,我怎么会不愿搭理?”夏念之笑意盈盈:“上次恐怕也是我表情管理不当,才会给琳姐你这种不好的感觉,不过这次,真是已经约了人。琳姐这么重要,我怎么好意思请你吃饭,却不是专门的呢?” 闻言,白琳哈哈笑开来,道:“那我就等着夏小姐的电话喽!” 叮…… 电梯抵达五楼,梯门打开后,两人走进咖啡厅,夏念之与白琳道别,正欲转身时,却没想到宋澄也在,咖啡厅光线最足的位置,靠窗,窗外风雨滔天,凄风苦雨的;窗内却是风平浪静,温暖如春,暖灯的柔黄光线倾斜而下,落在宋澄头顶,便如金色王冠般美好。 身后,白琳冷笑声响起,不屑道:“冬天到了,春天也不远了,真是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学习了,学习了……” 有那么一瞬间,夏念之都怀疑笑得正开心的白琳,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喜滋滋地鼓掌叫好,但白琳并未那般不懂分寸,仅仅是装作根本没有看见宋澄这号人,径直入座点单;见此,夏念之也没目标明确,目不斜视,走到最左边的位置。 “夏小姐,我是安逸,很高兴认识你。” —— —— 五楼咖啡厅受人欢迎,但今日客人却不多,夏念之入座半小时,靠近门口的那对闺蜜结账离开后,偌大的餐厅,便只剩下了三桌,分别是她与安逸、白琳与她的圈外好友,白色棉裙的高挑女人,最后便是宋澄与一位身着粉色西装的男士。 地理位置亦是很有意思,她坐最左边,白琳于最右边,宋澄正对着咖啡厅的藤蔓大门,颇有三国鼎立的感觉,只是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有三国混战的场面出现。 “夏小姐?夏小姐!” “嗯?”夏念之正想事情想得入神,安逸唤了两声,才将她从恍惚中拉回清醒,她撩了下刘海,道:“抱歉,我有些走神了,你刚刚说的什么?” 闻言,本就忐忑不已的安逸心底更是打起鼓来,她摸不准夏念之究竟想要做什么。 事实上,夏氏那位以霸道严苛闻名的女总裁布莱亲自电联她时,她还有些不相信,甚至以为是电话诈骗,毕竟,‘她的名字被夏念之注意’这件事,可是连做梦都不敢奢想啊。 “夏小姐,布总电话里也没有说得十分清楚,你看,咱们咖啡也喝了,甜品也吃了,干脆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吧!你看可以吗?” “我是来邀请你加入夏氏的,怎么样,够直接吗?” 夏念之单手托腮,含笑着眨了眨眼睛,半点不落地将她说完这话后,安逸的反应全部看在了眼里——只见安逸樱唇紧抿,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甚至双手更是死捏着杯饵。 安逸在焦虑和紧张,认识到这点后,夏念之皱眉,眼前的安逸倒是与传闻中颇有不同,甚至更准确点说,是判若两人——毕竟经历过与那位影帝的恋爱绯闻炒作之后的绯闻小花,面对她说的话,不过就是工作上的跳槽而已,竟还能这般惴惴不安,倒是少见。 夏念之笑意愈深,若这潜意识动作是真的,倒是有趣;但若是假的,那却会更有趣。 “夏小姐,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这是新的整蛊节目吗?” 话落,安逸瞄了眼周遭,整个咖咖啡厅内,光是大满贯影后便有两人,宋澄与白琳极少同框,今日齐齐出现在这里,说是偶然,鬼才信呢!安逸快哭了,她刚刚没有说错话吧?! 夏念之喝着果汁,暗叹,‘娱乐公司艺人忠诚度调查报告’,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她回家后,倒是可以与布莱商量商量,联合帝都台与各大娱乐公司,做一档有关旗下艺人面对高薪跳槽时,会有什么反应的综艺节目。 搞事情嘛,夏念之乐呵呵地想,她很拿手的,到时,绝对很有意思~~ 然而,眼见安逸弱小可怜又无助地盯着她,夏念之到底是下不去黑手继续逗她了,解释道:“放眼整个平城,我的综艺首秀出场费,目前还没有节目制作人出得起那个价钱。” “真的?” 夏念之点点头:“真的。” “哇呜!吓死我了啊!”安逸蓦然松了口气,揉着微红的眼睛,笑得颇不好意思,道:“夏小姐,其实,刚刚我怕是怕的,但还是有那么一秒,觉得不是真的,有点小失望呢……” 看来布莱给她的情报不错,安逸也想要进夏氏集团的门,与他们成为一家人,不过既然有此心思,那为表诚意,安逸就总得表示点什么,否则太简单得来的东西,总是不会珍惜。 “你最近上映的那部电影,我看过,演得很好,不过好像昨天就下架了,挺遗憾的。” 夏念之并未立刻接过话茬,只笑了笑,聊起安逸主演的那部电影,表达了下她十分喜欢安逸塑造的温时,以及那部电影明明本可以得到更多关注,收获更多喜爱。 夏念之颇为可惜:“偏偏,连个理由都给不出,便无声无息地下了院线,可惜了。” 难得她担纲主演的电影能够进院线上映,那么恰好又被夏念之看到,安逸心情激动,一下子便将好友的耳提面命抛诸脑后,左手挡着脸,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理由我是知道的,好像是说,这部电影的内容惹怒了某位大人物,含沙射影,便被处理了。” 闻言,夏念之心里咯噔了下,那日影院里,时询说得再明白不过,她自是明白那部电影究竟说了个什么故事,因而安逸的话可信度极高,然而到底是哪位大人物? 平城内富豪如云,但要真的说得上世家名门的,拢共也不过就那么几个姓氏,再加上能够将一部过审的电影说撤档便撤档,来头小不了,盛家其一,宋傅两家,再有便是萧家。 萧家主人曾调任澳城,且好色成性天下闻,因而嫌疑最大,但萧家涉官,再无脑也不会做出这种‘以权谋私’的事来,给政界对头留下话柄。 “那位大人物,你知道是谁吗?”夏念之装作八卦,好奇道:“好一桩桃色纠纷啊!” “这我就不清楚了,跟我说这件事的人,也只是含含糊糊听了一嘴。”没能回答上夏念之的问题,安逸有些懊恼,揉揉小手,提议道:“要不,夏小姐要真想知道的话,我再问问?” 那最好还是不要了,夏念之摆摆手,果断摘了安逸那冒险的念头。 既然那位大人物连一部未指名道姓,甚至打上纯属虚构标签的电影都不允许存在,那么安逸再继续纠察下去,只怕会惹上不必要的烦恼;而她有心要将安逸纳入麾下,到那时,麻烦只怕更会缠上夏氏,说不定亦会将那位大人物的目光招致时询身上。 …… 夏念之拒绝了安逸的建议,安逸见她十分坚持,便也不再提,但关于刚刚夏念之所言,安逸却是很想再问得仔细些,究竟夏念之刚刚的话,是轻巧玩笑?还是真挚邀请? 她总听人说夏氏的夏念之年纪轻轻,但眼光毒辣精准,看中的人都红得一塌糊涂,而且手段更是不一般,不过三年,就捧出了好几个一线大咖。 许多人都说,被夏念之看上,无疑是幸运的,资源和机会纷至沓来,走红登顶指日可待。 CK的时询,便是最好的例子。 小提琴声悠扬婉转,如夜莺轻和,安逸偏过头,往远处望去,玻璃窗上的华城万物,万家灯火,被雨水模糊成朦胧的剪影,像极了她脚下的路,灰雾弥漫,没有尽头。 娱乐圈里是需要人捧着的,到底怎么捧你,花样繁多,手腕琳琅,但关键的是,为什么捧你,世人皆功利,唯有娱乐圈为最极致。 安逸将视线往左边偏了点,见夏念之正无声喝着果汁,把弄手机,神情淡漠得似乎没有继续再提刚才话题的打算,她不由得想,此次见面,究竟会不会是她的机会? 不必再被人中途抢劫角色,不用忍受油腻男人的动手动脚,甚至无需拿她最在乎的爱情,来当做曝光度流量的筹码,最后,绝不再给那个疯狂暴力的女人,肆意凌辱她的可能。 安逸心底渐渐起了野心的念头,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夏氏旗下的练习生体系乃圈内公认的厉害,其中演艺部练习生更是多如过江之鲫,其中不乏美貌歌舞,身段潜质被称为天生尤物的,夏氏若想捧人,根本用不着找外援,何况找上的还是她——名声不好的绯闻小花。 然而,诚如好友所言,她再不花心思,便永无出头之日。 “你觉得,宋澄和白琳,谁的演技更胜一筹?” 安逸本就担心今日的表现不上相,不足以令夏念之冒着与S·M集团对簿公堂的损失,来接纳一个身负高价违约合同的二手新人,此时夏念之终于肯提问,她自是立刻严谨对待。 “两人获得的权威演技奖项不相上下,但若仅按照我的喜好而言,我还是更喜欢白琳一些。”安逸回想着她那些一遍遍观摩经典影片,学习演戏技巧的夜里,解释道:“白琳演谁是谁,宋澄演谁像谁,这便是两者间最大的区别。” 夏念之回复了布莱询问她晚餐菜单的信息,将手机倒扣着放在了桌面上,这才稍稍抬眼,嘴角含笑地扫过分别位于钢琴两边的两桌人,宋澄,白琳;没想到两人亦是看了过来,三人目光相对,平地起风,战鼓惊擂,刀光渐欲迷人眼。 她们这桌的说话声,宋澄、白琳是听不见的,夏念之对着宋澄挑眉,向着白琳浅笑颔首示意,关系如何,纵横联盟,她的意思算是表达清楚了,接下来,便看是事态如何发展。 思及此,夏念之敛了眼底的冷意,偏头看向安逸时已然笑眸盈盈,夸赞道:“一个是,一个像,你总结得倒是精辟简练,回味无穷。” 安逸突然夸,很是惊喜。 “不光点评精准,我倒是觉得你的演技细微之处,与白琳有些像。”夏念之看着她笑得温和,继续道:“先前,我看了些你以往的作品,数量的确是少了些,搜集起来费了老半天的功夫,但能欣赏到安逸你的好演技,也是劳有所得呦。” “说到演技,夏氏出了好多影帝影后!”机会难得,安逸见缝插针,死死憋着害羞,开口试探道:“不知有时间,能否上门向那些前辈讨教讨教?” “这我也不是本人,答应不了啊~”夏念之佯装听不听懂安逸话中潜台词,顾左右而言他,对安逸的演技大嘉赞赏不说,幽幽放饵,引诱着她:“不过,夏氏每个月倒是都会开演技研修班,为期三天两夜,若有机会参加,那可是获益良多哦~”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话锋一转,夏念之却皱着眉纠结了起来:“但S·M也是,怎么会埋没你这么一颗璀璨东珠呢?!据我所知,S·M手上的资源,可好多还空置着,没人用呢!” “我还只是个小新人,现在这样,已经是尽了最大力气努力争取得来的了。” 满脸写着‘无可奈何’的安逸在夏念之看来,还不够凄惨,此时安逸的处境有多绝望,将来面对夏氏的忠诚有多坚不可摧,两者正相关,她还得再等等。 “哦,怎么会是这样?”夏念之的惊讶装得极好,反问:“S·M家大业大,顾不过来,也是有的,不过有句话说得好,天道酬勤……” 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S·M集团的确有许多空闲资源,且各各来头不小,只是这些顶级资源若要分发出去,还得大老板点头;然而天道酬勤?据她所知,资源的下落早已被S·M的老总盛痕,安排得明明白白,其中一点,便是绝不会落到软萌单纯的新人手中。 —— 宋澄笑得温柔,打招呼道:“念之,这么巧。” 夏念之微笑,礼貌道:“是啊,好巧。” 氛围虽有尴尬,但也极好地被两人心照不宣地掩盖在笑意盈盈与体面问候中,但白琳干脆拉开椅子,往夏念之右手边径自坐下,眼角微挑起,哼了声,道:“呵,孽缘。” 话音落下,夏念之抿唇憋笑,电梯内与白琳的短暂相处,早知白琳性子豪爽直率,但这下,才算是真的见识了,连装都不懒得,她与白琳相视一眼,默默佩服。 “都是难得的缘分,何必计较那么多?”宋澄毫不在意白琳的嘲讽,挥手吩咐了侍应生端了两份甜点上来,“盛痕在此咖啡厅存了些特别食材,料理过后,专属这道口味最好,正好还剩下最后两盅,请你们两个尝尝。”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清香,甜点配色高级,卖相精致,连同小盅都由名家的陶瓷作品装盛,还未入口便占了色香两样,夏念之再次瞧了眼,心底扎盛痕的小刀已蠢蠢欲动。 白琳先尝了一口,扭头便用纸巾接了,连同整盅甜点倒扣在了桌上的收集盘上。 “和某些人一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中看不中用,虚有其名徒有其表。” 闻言,夏念之漫不经心戳着甜点的动作随之顿住,抬眸笑着看了眼宋澄,宋澄嘴角极轻地抽搐了下,但很快便恢复如常,眼角眉梢皆颇为惋惜,“唉,对牛弹琴,见识短浅,总归是上不得台面。” 闻言,白琳冷笑了声,与宋澄两人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会儿后,便不再说话;夏念之继续戳甜点,仿佛瓷盅里的甜点便是盛痕,默默地乐呵,因宋澄的出现而败坏的心情,好了许多。 安逸眼中的咖啡桌却又是另一番景象,在边上将三人偷偷摸摸地细细打量。 宋澄神色如常,柔风细雨;白琳高傲,微阖着眼帘,漫不经心;唯有夏念之尚算正常。 见此,她不由得暗自思躇,夏念之、宋澄、白琳这三人,随便两两组合,都不可能同桌用餐,谁知此时竟是全坐围坐于此间咖啡厅的同张玻璃桌喝下午茶。太过难得,娱乐圈一景,她合计该在门口竖块牌才是,收费围观之类,定赚大发了~~ …… 时间流逝,窗外的雨还继续,但雨势渐小,于天地间淅淅沥沥,轻声拍打着窗户玻璃。 夏念之偏头往窗外望,本以为宋澄与白琳靠近后,便会有场恶战于三人之间爆发,然而此时风平浪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倒是令人心生更大的困惑。 宋澄不提离开,白琳甚至又点了杯咖啡慢品,继续这般下去,怕是也没有任何意思。 思及此,夏念之拿手机给布莱发了短信,提示布莱再过个三十秒电联她,这般便有了理由,全身而退,也不失大家的脸面,然而短信刚显示已阅,宋澄却温柔地笑了笑,出声抛出了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问题。 “你们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 作者:十歌所写的《斯文不败类》为转载作品,斯文不败类全文阅读由网友发布。** ①如果您发现本斯文不败类最新章节,而又没有更新,请发短信通知我们,您的热心是对网站最大的支持。 ②书友如发现本斯文不败类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马上向本站举报。非常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③本斯文不败类仅代表作者本人的观点,与的立场无关。 ④如果对斯文不败类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到论坛发帖或发短信给站长,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⑤斯文不败类是一本非常好的书,为了让作者十歌能提供更多更好的作品,请您购买本书或VIP章节、或多多宣传本书和推荐,也是作者的一种支持和鼓励! …… 是夜,透明干净的玻璃窗外,浓墨挥洒而就的天幕下,大雪纷飞,如同星光坠落凡尘。 —— 雪下了整夜。 正月初三这天,清晨时分,雪停日出,一切尘埃落定。苍茫大地满是银装素裹,处处皆被初阳裹上了层薄金,如那古画中的仙女,纯粹又矜贵,美得很。 一大早,闹钟还未响,布莱便被空气中弥漫着的咖啡醇香给勾醒,迷迷蒙蒙,闻香下楼吃早餐时,却发现屋里的另外三人比她更早,已然整装于桌边用餐,但气氛似乎并不美好。 布莱不由得与夏念之对视一眼,好友却是满脸写着无奈,至此,布莱心中疑惑更甚。 俩小时前,《走进贵圈》节目组通过官方维波账号发布了声明——该节目全体人员,就最新一期节目中的采访内容及视频短片,所涉及到的隐私部分,向路璨和夏念之道歉。 声明一出,一场原本极可能蜕变成娱乐海啸的闹剧,加上夏氏公关部的运作,风波渐渐平息,至此时,网络上虽然还有些许营销号和粉丝在闹腾,但好歹网络世界里,闲言碎语,流言蜚语的,终于是安静了不少。 如此,事情算是解决了。 那么,如同这天,雪过天睛,晨曦朗朗,这几人为何还要面露郁色? 布莱边拉开餐椅,边不着痕迹地扫了眼餐桌上的三人,奇怪不已,这般暗潮汹涌,压抑沉默的氛围,刚刚发生了些什么?她瞧了眼备好的餐点,油条豆浆、清粥小菜,还有,煎饺和汤圆,花样繁多,荤素搭配,很是不错了,还有什么不满? 思及此,布莱再次瞧了眼夏念之,以目光无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夏念之心底悲痛欲绝,却是只能含泪闭嘴。 她不过是转身料理个早餐的功夫,回到客厅时,昨晚上还相安无事的盛痕与时询,却已然成了这幅剑拔弩张,针尖麦芒的架势,一派刀光剑影,恨不能用目光将对方扎死。 鬼知道这两位她惹不起的男士,究竟在她没有看顾到时,发生了何等惨绝人寰的交锋。 夏念之没话找话,故意开了个自觉尚算温和无害的话题,“我等会儿煮点饺子给新邻居送过去,你们觉得搭配点什么酱料比较好?” 盛痕面无表情,音调却是陡然降了几度,沉声,“醋。” 时询望着盛痕,冷笑了声,“醋!” 两位男士的答案竟是不约而同,此时纵然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字,却砸得夏念之头晕目眩,满脸懵逼,直感叹,倒也是不谋而合了,挺好,挺好…… 布莱将一切落入眼中,打圆场:“要不酱油、麻酱和醋一起都装些?念之你觉得如何?” 话音未落,左右齐齐射来两记眼刀,吓得布莱登时噤若寒蝉。 她不由得瞄了眼夏念之,却见夏念之淡定自若,神色如常地喝着粥,皱眉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连夏念之都不敢招惹这两位? 思及古话‘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布莱乖乖喝粥,安静如鸡。 不多时,令餐桌几人没想到,打破沉默的竟是向来惜字如金的盛痕。 “念之啊。” 盛痕悠然沉声,唤着夏念之的名字时,抬眼,寒风过境般,扫过斜对面的时询,开口后,话却是对夏念之说的,“等会儿,李贺会送些换洗衣物过来,你好生盯着他归置,不用特地寻其他位置,便如先前那般,放到主卧衣柜里,便好。” 闻言,夏念之默默敛眸,径直瞧着勺里的蘑菇鸡丝粥,沉默不语。 其实,她的心底有些虚,昨晚也不知怎地发疯,竟然便让盛痕在主卧里睡了一晚,幸好盛痕起的早,否则被屋里其他两人撞见了,后果大概也就天崩地裂那般严重吧。 “美好的早晨,从安静喝粥开始哦,盛先生……” 夏念之咬牙切齿地笑着,加重了最后三字,估摸着汤匙里的粥差不多放温了,这才往盛痕的唇边送,盯着他用完。 单独占据了餐桌半边位置的时询淡笑,直盯着夏念之喂盛痕喝粥的手,默默捏紧了餐桌下的拳头,唇边却是硬逼出了抹笑意:“念念,上次你帮我买的新睡衣在哪儿?新年穿新衣,睡衣总不能例外,你帮我拿出来吧。” 闻言,夏念之默默咽了口水,瞪着时询,恨不能狠狠踹上他一脚,这不作不死的熊孩子。 时询一记挑眉,倒是无所畏惧:“我记得,上次,新睡衣,就放在主卧的柜子里。” 夏念之猛地被口水呛住了,连连咳嗽,她完全不敢相信,时询竟然这般胆大,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至于作为围观八卦的专业十级学者布莱,对于导致眼前浓重火药味的缘由,她几乎已能揣测出七八分的可能,然而时询便也罢了,盛痕来掺和一脚,其中内情究竟为何,只怕是耐人寻味。 …… 两相默然地用完早餐,四人便各自忙活。 盛痕宣称昨晚太累,得补眠,便在其余三人神色各异的目送下,回了主卧; 时询愤愤然瞪了夏念之一眼,成功令夏念之陷入‘她是个大猪蹄子’的茫然后,挥挥衣袖,回房研究剧本,只留下稍显落寞的背影,惹得夏念之快哭出声; “我是不是伤了他?” 不,你是绿了他。 当然,这话布莱只敢在心底默默腹诽,那位姓盛的大佬近在主卧,若是被他听见,后果不堪设想,她拍拍夏念之的肩膀,说了声要去拜访几位夏氏的合作伙伴后,便拿了包,摇头晃脑地出了门。 都说家是温暖的港湾,夏念之却腹诽,这会儿她脚下的方寸之地,这温度怕是有些高了,更甚者,或许根本便是火山口,且蠢蠢欲动,在爆炸的边缘疯狂试探。 夏念之唉声叹气,却又无能为力改变现状,只好端着礼物,敲响了邻居家的门。 谁知主人家不在,只有位身穿蕾丝白裙的女保姆,和一袭燕尾服的男管家,两人看着有些上了年纪,但精神头很好,笑眯眯的,令人看着便想亲近。 但这也无法抚平夏念之颇为受伤的心——她本想着瞧瞧究竟是哪位‘人傻钱多’的富豪如此大手笔买下隔壁,现下是没有办法了。 正失望着,女保姆却是接过了乔迁礼物,万分感谢后,再三保证定会亲手交到主人手中。 那义正言辞,庄严肃穆的劲儿,惹得夏念之以为她送出去的那屉食盒里装的饺子,不是白菜猪肉馅儿的,而是翡翠钻石馅儿的,还镶了金边。 两人站在门口闲聊了会儿,夏念之便借口有事径直离开,下了楼,开车驶往约定地点。 …… 平城中环,皇后街。 玖拾记,一家以传统平城菜系闻名海内外的餐厅,夏念之进门,身着唐装的小厮迎了上来,将夏念之引到了三楼月字雅座,送上点心与茶水后,便安静地退了下去。 夏念之扫了眼屋内装潢,古色古香,最后将视线落到了一方雕花小窗户上,往外望,竟是满目的山色水景,湖光潋滟,青峰秀丽,美不胜收。 自从她家遭逢巨变,足有三年,未曾踏足此处,今日所见,时移世易,这一汪湖水,若是她爷爷还在世,怕是恨不得每日宿在此处,哪儿都不去,可惜,没有如果。 正失神,门口有声音传来。 “哎呀,迟到了!迟到了!” 这声音,应该便是姗姗来迟的周和。 闻言,夏念之摩挲窗柩的动作顿了顿,敛了愁容,微笑着回身,热情招呼道:“周哥可是大忙人,好不容易能聚到一起吃顿饭,还是在正月里这般喜庆的日子,我自然该多费心。” 周和,人人尊称一声周哥,这个外表看起来至多也就四十出头岁数的男人,实际上在圈子里已经混了几十年,演员歌手主持人,甚至是导演都曾涉猎,如今依靠《探险》节目,被称作国内综艺教父,而且,他与影视圈里某些德高望重老艺术家们的关系也很硬气。 夏念之暗躇,哪怕是为了接下来她的计划,也必须将此人笼络到身边来。 邀请周和落座,自我介绍,握手,闲聊客套几句,这时候,场面才热络起来。 “玖拾记可不好定位子,特别是这家老板还特别任性,逢年过节这种营业额高峰期,反倒闭门谢客,理由呢,做餐饮的也是人,也要回家陪老婆孩子。”周和感慨了一番,看向夏念之,疑惑道:“夏小姐的面子可真大,一出手便是月字房。” “周哥说笑了,这家餐厅的老板是我爷爷的多年故交,”夏念之笑得腼腆,不好意思道:“今天,我也只是借着自家爷爷的名头,求了半晌老板,这才得了专门开间雅座待客的殊荣。” 至于为何放着平城众多顶级餐厅不选,却如此费尽周折,甚至拉下脸,时隔三年,再次求上玖拾记的老板,那是因为布莱搜集的情报——周和曾私下与朋友说过,玖拾记的松鼠鲑鱼,最像他过世母亲做这道菜时候的手艺与味道。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多大来头的客人,自然要有足够与之匹配的宴客方式。 “夏小姐,这初次见面,便让你如此破费,真是不好意思。” “那我,等会儿得多吃点,才对得起夏小姐这番美意。” 夏念之微笑着颔首,示意小厮上菜,不多会儿,待菜品琳琅满目地铺了满桌后,夏念之招呼周和动筷:“周哥,你多尝尝这道松鼠桂鱼,玖拾记的名菜,味道极好!” 周和眼底的光都亮了,连连捻鱼,看得夏念之不得不承认,布莱的情报果然没错。 半晌,看周和吃得动容,夏念之这才逐渐开始将谈话内容转向主题。 “我听说,周哥想邀请我们家时询,参演《探险》?” “聊了几次,但时询忙于世巡,怕是没有档期。”周和满是书生气的白净脸上,划过一丝无奈,顿了顿,这才道:“也不怕夏小姐你笑话,如今啊,探险节目不好做,越来越多的同质节目,如雨后春笋冒出来,观众就那么点,蛋糕就那么大,几个人分一分,也就完了。” “周哥手底下的《探险》,开创了探险类题材综艺的先河,在国内举足轻重,您能邀请时询参加,那是时询的荣幸。”夏念之为周和夹菜添酒,话锋一转,认真道:“不过,没有档期也是真的,这饭呢,一口一口吃;事情,一点点做;也都是为了保障作品的质量。” 周和放下酒杯,呵呵笑了两声,他原以为这顿饭,夏念之是打算与他商量时询拍摄最新一期《探险》节目的事,谁知两人你来我往聊了几句,这内容,倒是越发令他听不明白了。 “夏小姐的意思是?” 夏念之浅笑着,深深看了眼周和,“如今流量为王,可观众也不都是眼瞎耳聋,猪糠吃多了,自然会知道美酒佳肴的好,我呢,就是想与周哥您,一起烹调出一道传世名菜。” “夏小姐的意思是,冠名《探险》?还是注资?”周和讽笑:“我可听说夏氏刚与伯纳集团十几亿投资了部电视剧,看来,夏氏真是财大气粗。” 小厮刚端了碗酒酿圆子上来,夏念之执着瓷匙,若有所思地搅了两圈。 “周哥,当年我年纪还小,但圈内盛传您与伯纳不合,这才放弃唾手可得的锦绣前程,转而创办《探险》,不知道这事,真假各占几多比例?” 话音未落,周和的脸色变了变。 夏念之将其看在眼里,明白她这是赌对了,当年周和被人背后使阴招,这件事与伯纳那俩兄弟脱不了干系,如今,倒是能很好地让她拿来用用。 “昨天夜里,我还听闻那路大影帝和夏小姐你的一些陈年往事,怎么,我也该好奇下,事情真假与否吗?”周和一时间心气不顺,语气也不由得不耐了些:“夏小姐啊,过来人劝一句,年轻人心不要太大,夏氏主营的是艺人经纪,节目制作这杯羹,不好分呐。” 周和越是跳脚,便越给夏念之信心,她淡笑了两声,放下手中的公筷,反问:“哈哈,周哥真能说笑,先不管我目的为何,难道,我刚才说的,有哪个字是不对的吗?” …… 美味佳肴在桌,紫檀香余烟袅袅,雕花窗外,有人乘船游湖,潋滟空濛。 夏念之稳如泰山,扫了眼腕间的手表,眼看着周和沉默以对的时候已过去了五六分钟,便知道,周和虽未出声答应,但心底却是默认了她所言有理。 果然,夏念之的目光刚从酒酿往上挪,便听周和出声,询问她到底有何具体打算。 “那么,既然夏小姐如此言之凿凿,不知道又有何高见?”周和面对夏念之,筷子随手一丢,叮地极清脆的响声,而后,听周和语气甚为不屑,道:“我洗耳恭听。” “犯不上高见,周哥你是前辈,咱们这顿饭,也就随意聊聊,切磋交换下看法罢了。” 话落,夏念之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份计划书,放到桌面,往周和面前一推,微笑。 “这是夏氏未来五年内,与周哥你的全方位合作,包括你名下制作的,拥有全部所有权的节目,当然,最要紧的还是《探险》,我们会在《探险》里面加上新元素。” 周和面露惊讶,翻开计划书,更是愕然,今日来赴约前,他所认为的夏念之,不过是夏霆西的孙女,俗话说富不过三代,夏氏落在她手里,他并不看好。 但今日所见,夏念之与传言中,放浪形骸,绯闻缠身的纨绔千金,很是不同。 “恕我直言,收视率低迷,总不好全怪市场,《探险》如今仍旧站在同类节目的顶端,起点不可谓之不高,但若是加入点新鲜的东西,说不定它会更加年轻?” 一份计划书,花了夏念之三年的心血构思,费了整个月的时间落成文字,在周和的手上,半个小时看完,而后,陷入长达整个小时的沉默。 湖上的游船有人在唱戏,二胡琵琶,吹拉弹唱,好不热闹;反而,将他们所在的月字雅座,衬托得更加静谧,孤寞;夏念之挥手示意小厮将早已凉了的菜品热了,再重新端上来。 却在此时,周和盯着夏念之,悠悠然,打趣道:“没想到,夏小姐对时询还真的是用心,别人都是绞尽脑汁送艺人上节目,到了夏小姐这儿,直接花大价钱,开创了档节目新单元。” 这下,轮到夏念之神色微变,脸上笑意未减,但眸底已然染了寒霜。 周和瞧了,却突然笑了:“怎么样,咱们的合作开始,舆论很有可能变成‘夏氏代表夏念之与旗下艺人时询的绯闻,由来已久,在平城闹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证据确凿。’,就算是这样,你也愿意赌这一把吗?” 周和看向夏念之,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夏念之耸耸肩,无所谓,眯着眼睛笑得像只狐狸:“谁又敢说,这不是事实呢?” 一顿饭吃到此时,也算得上是宾主尽欢,计划书后面附上的合同,周和大笔一挥,签了。 夏念之举杯,敬酒,仰头一干二净。 “夏小姐,你我虽然同属在娱乐行当里谋生存,山不转水转,早该遇见,但这次却是咱们初次相识。”周和亦干了整杯茅台,十分豪爽:“什么也不说了,相见恨晚,合作愉快。” “周哥,你人特别有趣,忘年之交,我是交定了。” 一顿饭吃完,夏念之费尽心思,算是与周和敲定了初步的合作意向。 回程的路上,她盯着最末尾的潦草字迹,攥紧了手里的合同,有些疑惑,不知道这是因为喝了烈酒,体温上升,还是因为其他,合同很是烫手,像要烧起来。 夏念之往背垫上靠了靠,半眯着眼睛,远目眺望,冬日的光倾洒得毫不吝啬,摇下车窗后,细碎额光影透过树梢落下,照得她浑身暖和和的,昏昏欲睡。 无论如何,接下来待澳城那边的准备工作一切就绪后,她的计划便能提上日程了。 心刚轻松了半秒,手机便惊天动地的响了起来,吓得夏念之瞌睡虫跑了大半,猛然清醒。 好吧,节目一出,多的是被路璨温文尔雅外表欺骗的人,也不介意再加上老板这一个。 夏念之自我安慰,她此行是为了亲眼见证路璨这人‘睁眼说瞎话’的技能无耻到了何种程度,如今她便静静地看他演,瞧瞧史上最年轻影帝的演技,究竟有多炉火纯青。 “老板,把这些甜点都撤了吧,来一杯橙汁儿就好。” 夏念之浅笑倩兮,食指指尖划过盛着精致提拉米苏的小碟子,往老板的位置推开,白瓷透净,衬着殷红丹蔻,有种纯洁又妖娆的美,她抬眼瞧了瞧对面的路璨,仿佛只是提起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声明,喜欢提拉米苏和香芋奶茶的,从来不是我。” 是路璨,亦或者说,是盛璨。 是那个爱穿白衣,笑起来温暖干净的阳光大男生;与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小一起长大,一日三餐,一年四季,分享过无数喜怒哀乐,如藤蔓般侵占她整十八年的记忆。 夏念之声称爱喝香芋奶茶,起初只是为了与路璨靠近,安抚他敏感的心思,这才事无巨细地应和着他,然而后来时间久了,次数多了,便也习惯成自然。 但,如今,她腻了。 夏念之满意地看着路璨瞬间变了脸色,陡然有种报复的快感,但如此畅快没过多久,便又觉得没意思,纠缠过去,无非显得她放不下,忘不掉,简直悲哀极了。 何况,更怕的是,沉湎于过往种种,更可能,反倒会中了路璨的诡计。 老板做生意多年,人精儿似的,眼看着无声中的气氛不对,两人之间看着和煦融洽,谈笑风生,私底下指不定如何暗潮涌动,刀光剑影,不死不休呢。 思及此,老板打趣着将桌上的甜点,麻溜利落地全收了,换上了杯橙汁儿后,便退下了。 …… “我下午还有事,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吧。”夏念之没有与路璨悠哉闲聊的打算,漠然道:“你再明白不过,我这趟赴约,究竟是为了什么。” 路璨自然清楚,然而他用所谓‘背后导演’的理由,才将夏念之喊到这个地方来,绝非仅仅真的是为她解惑。更重要的是,这家再普通不过的蛋糕店,于他们两人而言,极为特殊。 他与盛痕,这场不见硝烟,旷日持久的战争,终将走入白热化;至此,他需要更为强大的武器,显而易见的,世间能与盛痕能力匹敌的,仅有他与夏念之十八年的过往。 青涩懵懂的美好,亦能转化为杀人不见血的利器,且杀伤力堪比核弹,效果拔群。 “告诉你事实真相前,我想与你玩个游戏。”路璨手肘撑着藤桌桌面,双手交握,前一刻温和如水的眸子,此时陡然沉寂,如永夜的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就像,我们小时候那样。” 夏念之漠然依旧,冷冷地看着路璨,思绪却被记忆拉扯着,回到了过去。 …… 别看如今的路璨,锦心绣口、七步成章,优雅绅士,娱乐圈里公认的会说话;这厮小时候的性子,那是极其不好,半山别墅里同龄的世家名媛公子们,齐送外号‘冰美人’;棱角坚硬,低气压缠绕,浑身冒寒气,整个便是一移动空调。 偏生这空调还只怼着夏念之一个人吹,夏天便也罢了,烈日炎炎,倒是凉爽舒服了;但冬天,路璨往夏念之身边一戳,怕是对夏念之有仇,嫌弃她怎么还没被冷死,亲自动手来了。 高冷孤僻、寡言少语,总而言之,不爱与人接触,括弧,除了夏念之。 照理来说,路璨出身盛氏,背景强悍,盛老爷子和盛夫人对待小儿子,又是特别的照顾,简直是众星捧月,多少人抢破头都想和盛家小公子亲近,而且对照其他世家豪族的孙辈,本该养成个骄傲恣意、放纵不羁的世家公子哥模样,呼朋引伴,游戏人间。 谁知,却成了个精致的冰雕娃娃,束之盛家高阁,仰望众生,极难以靠近。 …… 这可愁坏了盛夫人,路璨的情况,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但总归,豪族世家里头的孩子,长辈总希望,人情练达,通透圆融,才是更好的。 于是乎,同样被家人疼爱宠溺着长大,性子养得成功与路璨脾气相左,生性爱玩爱闹的夏念之,被盛夫人委以重任;夏念之倒是没什么意见,盛家二哥哥辣么好看耶,冷就冷点吧。 至于路璨口中‘小时候的游戏’,便是夏念之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办法,教着路璨多笑笑,学着表达他的内心感受,无论难过委屈,亦或者开心欢喜。 说是游戏,其实规则很简单,倒像是夏念之与路璨两人的约定,若是需要时,只要在请求的前面,加上他们两人之间的专属秘密通关暗号,对方便得无条件回答问题,甚至,要求对方做任何事,都可以。 比如…… “‘二哥哥’,今天小胖被你吓坏了,下次他再过来的时候,我们笑笑吧,好不好?” “‘念念最好看’,唔,念念,你喜欢我大哥吗?” 至此,夏念之带着冰美人路璨下凡,食人间烟火气。 冰,终是融化成了一潭清池,温和无波,清朗雅致。 …… 现在想来,那个游戏很是幼稚,但的确,他们分享了无数秘密,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 …… 不知道哪里传进来的猫叫声,凄厉又尖锐,陡然间惊醒了深陷回忆的夏念之。 这边,回过神来的夏念之喝了口橙汁,靠着椅背缓神;那边厢,路璨提出玩游戏的建议后,也没有着急要夏念之给出回答,他漫不经心地搅拌着咖啡,神色不知何时,已然重新恢复了暖色,正温柔地望着夏念之。 夏念之揉揉太阳穴,不耐烦到了极点,所以说,今年她到底是触了什么霉头?怎么是个人都要跑来跟她玩游戏,还都是些要套真心话的玩法?? 这些人难道不知道,真心话这种东西,真假与否,‘毫无证据,全靠心情’的吗? 腹诽完的夏念之捧着橙汁,懒洋洋地转过头,远远地望向了小巷尽头的斜坡,却突然间觉得奇怪,斜坡处竟突然停了辆法拉利,车身是极其鲜妍的红,在青砖灰瓦,满墙青苔斑驳的老旧巷子周围,极其的格格不入。 那辆车,她过来的时候,还没有的,不过,却是有些眼熟。 夏念之想到了个可能,陡然改变了主意,道:“三年过去,游戏规则也是时候变变了。” “怎么变?”路璨自信满满,似乎早已笃定了夏念之会答应玩这个游戏,“但说无妨。” 夏念之面色如常,心底却对路璨的饶有兴趣,有了更多的忌惮,因而话出口时,不容置喙:“打开天窗说亮话,也不用游戏这种名头了,咱们各自有两个问题的机会,凭良心回答。” 他与夏念之两人今日的见面,只是开始。 既然是餐前小菜,本就不需要拥有多隆重的味蕾刺激,开胃,便足够。 思及此,路璨答应下来,盯着夏念之,视线灼灼,道:“女士优先,请。” …… 试探是路璨的提议,企图冒险亦是路璨的打算,夏念之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杯壁,发出叮叮的声响,与心跳的频率极吻合,沉着且稳当,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游戏,而引发任何情绪波动。 半晌后,夏念之想好了,问:“我爷爷对你那么好,一手捧你出道,给资源让你红,为什么当夏氏落难垂危时,你却选择背叛违约,且毫不犹豫,毫不留情。” 路璨神色有异,似是不愿多提,但开头便遭遇滑铁卢,后面怕是夏念之亦不愿意坦诚。 “违约金的数额,满打满算是两亿,杯水车薪,但那,已经是我的竭尽所能。” 路璨没有说得太过直接,但留白部分,夏念之却瞬间了然。 然而同时,因为路璨的话而延伸出的无尽可能,夏念之有些茫茫然,什么叫做‘竭尽所能’?当年夏氏急需要钱,他那是为了帮夏氏筹措资金? “盛老爷子不愿你帮我,对吗?” “念念,你可想好了,这是下一个问题?”路璨问得认真,夏念之默然。 显然,路璨并不打算就此问题进入深聊,夏念之深深看了一眼他,疑惑他为何不愿继续为他自己辩解,难道被人误会背叛,也可以忍下来吗?还是说,当年的事情还有其他隐情? 一时间,夏念之心跳紊乱,半晌无话。 难道说,她一直错怪了路璨?若真是如此,错得离谱的人反而是她自己? 夏念之喝了橙汁,定了定神,不愿意再看路璨,转而再次望向远方。 那辆红色法拉利已消失在了小巷的斜坡处,但巷口的遮阳伞上,却坐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身形不高,有些瘦弱,背对着他们,手里正拿着本杂志在看。 夏念之盯着那西装男人的背影,深吸了口气,这才继续问道:“《走进贵圈》的节目是怎么回事?采访纲要里必然列出了所有问题,为何你不及时阻止,还要接下那档节目,说出那些似是而非,模棱两可,根本不是事实的话?” “这个问题,我等会儿自然会完整地向你解释。本来,今天我便打算给你个交代。” 路璨说得言之凿凿,夏念之也不好揪着不放。于是乎,这场轮流提问,主动权便掌握在了路璨的手里,然而直至夏念之后来回到家,她都在疑惑,人为什么要作死呢? …… 路璨也是直接,一记直球:“你与时询之间,是否有男女之情?” 闻言,夏念之勾起嘴角笑了下,在这个问题上,路璨这家伙文绉绉的,倒是提得含蓄,不过,不就是想问她与时询的绯闻究竟真假,傻子都知道,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好奇心,最美。 “娱乐圈里,绯闻几分真几分假,你不知道?”夏念之边挥手示意老板再送杯果汁上来,边打开手包,悠闲地拿口红补妆,“何况,他与你那般相像,因为这张脸,我已经栽过一次跟头,哪里敢再招惹?” 话落,见路璨还想继续追问,夏念之也不愿多谈,干脆打断,笑道:“路璨,见好就收,才是聪明人。” “那好,第二个问题,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 “这不是你第一次问我这个问题了。”夏念之陡然警觉,反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路璨往后一仰,双手分开,慵懒地搭在手把上,陈述事实:“那段时间,时询受邀参加了国外MA音乐节,同时因为拍摄NR杂志的‘冬蝉’主题画报,长留曼城半个月。” 他凝视着夏念之警惕的目光,冷笑了两声:“而你,那段时间,正好出席了平城商会的金融论坛,整个月,都处在全国媒体的长枪短炮之下。” 这话已极明显,路璨暗中调查过她,且调查得这般清楚,看来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和精力。 思及此,夏念之讥笑得毫不客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路璨笑意未褪,眸底的寒气却几乎要化成利剑:“这想要有孩子,真不是一般困难。” 夏念之紧握住了果汁杯,路璨此举,已明确地触到了她的底线,继续维持表面和平,与他玩什么小时候推心置腹的幼稚游戏,除非她疯癫成狂了,否则绝无可能。 “没想到堂堂的路大影帝,竟还有当警察的潜质,看来,娱乐圈倒是委屈了你投身为人民服务伟大事业的热情,真替路璨你感到十分惋惜啊。” …… 空气冰封,沉默良久。 …… 夏念之没想到,她的一番冷嘲热讽,路璨却依旧淡定得很,丝毫不在乎她已怒极,随时可能暴走,半晌后,也是因为好奇,夏念之顺着路璨的视线,看向了蛋糕店里最角落处。 那里有株槲寄生,藤架上攀援的枝条万分柔软,嫩绿的小叶子更是团着许多淡黄的花骨朵,在店内暖风的轻轻吹拂下,像个孩子似地,笨拙地摇摇摆摆,颇为娇俏可爱。 夏念之猛地想起了那则传说,传说里,圣诞节那日,在槲寄生下的接吻,能得爱人的心。 “居然还活着吗?” 此时,路璨脸上的笑意已全然消失,眸底的水光渐渐结成了寒霜,冷冽逼人。 “念念,你还记得六年前吗?”路璨声音缓慢,几乎快要一个字一个字地从齿缝间蹦出来,“就是五年前的圣诞夜,你从景泰阁哭着跑回来的那个时候。” 话音未落,不过呼吸的须臾间,夏念之的脸色惨白,路璨没头没尾的,突然提起六年前,两千多个日夜,多么久远且漫长的一段岁月,记不得? 不可能的。 “路璨,旧事重提,就那么开心吗?” “当然开心,毕竟那天晚上,槲寄生下,你接受了我的告白,答应愿与我共赴白首之约。”路璨似乎陷入了回忆,神情迷茫又惑然,“哪怕,其实那时候,你喜欢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行了。”夏念之面无表情,嫌弃:“翻旧账没意思透了。” 路璨没有停下,继续忆往昔,也不知到底是他自己,还是夏念之的傻逼岁月。 “其实我装聋作哑那么多年,但事实就是事实,无法否认,更不能谈忽视。” “今日时常回想,或许,根本没有所谓的情深厚意,我不过是那时候,对他求而不得的念念,退而求其次的第二选择,是迫不得已,是无可奈何。” “路璨,我不想听了……” 夏念之的脑海很乱,她试图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可是面对此刻俨然恢复成了冰美人的路璨,要做到,实在是太难了。 路璨知道她这辈子最大的秘密,甚至连同六年前,她这辈子最大的耻辱,他都了如指掌。 “如果只是为了这般羞辱我,你赢了,我承认你赢了这局,高兴了吗?满意了吗?” “这件事情上,我倒是宁愿我输得彻底,一败涂地。”路璨声音依旧温和,话锋却是一转,问:“念念,我很好奇,你当年答应和我在一起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同情我?可怜我?” “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觉得是同情、可怜?” 夏念之极想笑,事实上也笑了,唇边勾着抹极深的弧度,媚眼如丝;但若细看,会发觉里头有泪花,不过她藏得好,哪怕真瞧见了,也会以为是店内暖黄的灯光,恰好落在她眼里。 “看来路璨你今日,是打算兴师问罪喽?” 可轮得上他吗?对她指手画脚,评头论足,冷眼嘲讽? …… …… 盛家俩兄弟,盛痕和路璨,真不愧是同胞手足,羞辱人的手段方式,都如出一辙。 夏念之握紧了唇膏,手却颤得无可救药,她搭上左手,装作若无其事,边侧身整理化妆包,边问:“你深闺怨妇似的嘚嘚嘚这么一堆,中心思想表达了什么?我拿你当替身?” 因为焦急烦躁,夏念之的语速比之平常快了两倍不止,机关枪似的扫射,厉声质问。 “不谈其他,单说婚约。路璨,三年前,是你于众目睽睽之下亲口所言,宣告天下,为了心中挚爱沈冉冉,将我狠狠地甩了,如今,还来纠结这些,有意思?!” 话落,夏念之揉着太阳穴,只觉得脑仁疼得厉害,跟电钻正嗡嗡嗡地往脑袋里头钻似的,所以现如今,他们是在互相追究那段感情关系里,谁不够忠贞? 可路璨何尝不是,哪怕再喜欢,于路璨他们这些人而言,爱情从来不纯粹。 他们两人订婚时,盛大隆重,整个平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后来路璨前脚提出婚约解除,后脚便能与沈冉冉举办订婚宴,哪怕对外隐瞒,亦是三媒六聘,敬告宗祠,给足了沈冉冉身份体面;几年过去,路璨却扭头,莫名其妙地又跑来她这个前女友面前,纠缠不清。 夏念之不得不怀疑,路璨怕是闲了,来这里找她乐子,所谓的幕后推手,也只是借口。 真是,笑话至极。 夏念之不愿再想,只觉得今日来这一趟,大错特错,无论路璨目的究竟为何,搅和在其旋涡中的他们三个人,无一例外,他们所有人都是,分外可悲。 夏念之起身欲离开,路璨捏紧了手把,手背青筋暴出,看着十分恐怖,但他的声音依旧淡淡,只是此时多了丝冷气,只听他问夏念之,就算有人试图暗箭伤害夏氏,也无所谓? 夏念之不想纠缠,离开的脚步没有停下,路璨笑得自嘲,朗声解释。 “《走进贵圈》属于紫荆台制作播出,但其节目背后的投资合作方,是华盛传媒;节目播出后,网络上节奏跟得最快的几家营销号,也隶属于华盛传媒;或许,我换个说法,你能更好地理解,华盛传媒究竟是一家什么公司。” 至此,路璨猛然收声。 夏念之已然到了门边,临门一脚便踏出去,离开蛋糕店,不用管路璨所言,但她还是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就势靠着门框边,面色不虞道:“你早点切入正题不就好了,华盛传媒吗?挺有趣的,继续吧。” “原本,章远接下这档节目就足够奇怪,何况内容也太过火,我便查了查林嘉茵,还有这档在她手上火起来的八卦访谈节目。” “后来我发现了上面跟你说的那些。”路璨拿出一叠文件,啪地甩到了夏念之的面前,示意她翻开看看:“华盛传媒,三年前由盛痕亲自批准成立,S·M集团控股60%,李贺控股40%,但李贺其实也不过就是个挂名的,最终决策权在谁的手上,一目了然。” 原来其中还有这层关系,半蹲着的夏念之将文件合上,手覆着身旁的花架,深吸了口气,良久后才撑着花架站起来,强拽理智,默念偏听则暗,绝对不能完全相信路璨所言。 “若华盛传媒与S·M集团有关,《走进贵圈》没有道理做出损害合作方总部顶级艺人形象的事情来,何况,口说无凭,你要我如何相信你?” “念念,你还是这么天真。”路璨摇摇头,缓缓道出了真相:“我不是他们的目的,访谈中被反复提及的你,才是。” 路璨望着夏念之,明明准确无误地击中了目标,但他丝毫没有感受到快乐,不该是这样的——夏念之面无表情,看起来好像根本不受他所言的影响。 “华胜传媒竟敢在一家上市集团大股东的头上动土,没有华盛大老板的命令,下面那些打工的谁敢?但凡中间出了纰漏,被夏氏逮住不放,凶狠反击,他们跟上面的人都没法交代。” 夏念之缓缓将视线从屋内的槲寄生,挪到了路璨的身上,他也正优哉游哉,好整以暇地看着夏念之,等着她接下来的反应,甚至,她看到了他眼底有些雀跃的期待。 是了,活该她被骗,被耍得团团转。 …… 夏念之心底明镜儿似地清楚,《走进贵圈》那档节目播出后,影响力所覆盖的范围,绝对不是单凭着她一个人便能控制得了的,参考当年路璨那厮在颁奖典礼上的突然求婚,造成娱乐圈粉圈地震的结果来看,舆论会极其糟糕。 果不其然,节目开播过半时,夏氏公关总监就已经迫不及待,往她的邮箱里面堆叠了一封又一封,关于网民们节目观后感的邮件;节目结束后,公关总监又深夜来电,支支吾吾说起网络传言,说起营销号的所谓业内人士真相爆料。 原本她极庆幸,幸好,在她束手无措时,盛痕出手帮她解决了困境。 可谁能想得到,拯救与毁灭,极可能皆是同一人。 夏念之气急攻心,喉咙涌上的甜腥充斥着整个鼻腔,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她受不住了,自欺欺人,佯装岁月静好,到底也是没能躲过。 “但,我也该向你道歉,那些网上闹事的,终归其中有部分是我的粉丝。”路璨抱歉:“鉴于她们对你的谩骂诅咒,言语攻击,实在过分,我很对不起。” 夏念之看了路璨一眼,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有路璨的粉丝,以业内人士身份在网络上爆料,声称《走进贵圈》重提‘路璨初恋’这一话题,是夏氏和节目组的串谋合伙,意图利用路璨的国民度和顶级流量,为《连理枝》博眼球,恶意炒作。 也不知道该赞叹网友们想象力丰富有趣得紧,还是该责怪这些年,娱乐圈那些层出不穷,花招频出的炒作手段,将网友都变成了‘狼来了’里的羊,个个是绝佳的阴谋论者。 …… 夏念之仍旧依靠着握紧花架木柱,才站稳了,然而此时浑身汗如雨下,难受得很; 路璨望着她,本以为很快,面对盛痕欺骗利用真相后的夏念之,便会崩溃得彻底,继而他加以安慰,多好的依靠戏码,然而路璨细细打量,却发现了夏念之的不对劲。 夏念之浑身在发抖,明亮的眼神更是失去了焦距,茫然地四处望,就好像是,看不见了。 路璨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是他自己大惊小怪了,夏念之从小身体康健,感冒都不常有,怎么可能短短几分钟内,便患上失明症状,双手紧握成拳,路璨十分勉强地,才克制住立即冲上前安抚夏念之的念头。 于他而言,今天最重要的事情,是杀一个人,一个与他血浓于水,却命定为宿敌的男人。 无论发生何事,他都没打算就此放过盛痕——夏念之心中,完美无缺的盛痕。 “无论是纸媒还是网络,关于咱们两人的新闻已大部分被撤销,偶然有极个别沾了‘路璨’与‘夏念之’这些字眼的,也都只是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路璨再进一步,所言,直接将夏念之往悬崖边再推了一步:“短短一夜之间,便翻云覆雨,颠倒乾坤的人也就是盛痕了;想来,他在你身边表演出手相助了吧?感动吗?” 默默闭上眼睛,夏念之心下钝痛,此刻,她满嘴巴里都是血腥味,挥散不去,连喘气都费劲得很,问得很是无奈:“路璨,你非要如此咄咄逼人吗?” “念念,良药苦口利于病,我这是为你着想。” 闻言,夏念之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视力恢复了些,只是仍覆着层黑色雾气,有些模糊不清,昏昏暗暗的;至于一米之外的地方,便是更加彻底地瞧不清楚。 她颇可惜地摇摇头,路璨见了,什么话也没有说,只默默地起身,走向她。 盛痕必须死,他定要让盛痕,从夏念之的心底里灰飞烟灭,化为乌有。 何况当年,盛痕他可没有顾忌着兄弟之情,适可而止;若不是他步步紧逼,穷追不舍,他又怎么会走至绝境,甚至沦落到一无所有。 思及此,路璨一字一句,道:“六年前,他所做所说,你莫不是已全然忘得彻底干净了?” …… 文艺范儿极浓郁的蛋糕店内,老板早就不知道溜达到了哪儿去,周遭俱是死一般的沉寂,夏念之听着唯有她自己的呼吸声,以及疯狂的心跳,她拼了命的克制,却还是跳得肆无忌惮。 朦胧感极强烈的视线中,陷入路璨那句讥讽的夏念之,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人在靠近。 昂贵的手工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脚步声很轻,气场却特别——温和如水,但又夹杂着如冰的冷冽,直至在她面前不过半手臂的距离停下,而后未待她反应,便被那人搂进了怀里。 一切来得猝不及防,吻准确无误落下时,男人身上独有的暖香萦绕鼻尖,那是檀木与香草的精华凝结,闻着柔和,攻击性不高,然而随着男人的强硬动作,莫名使得人恐慌。 闷雷骤起,从远处传来,接二连三,震在心尖上,而后,夏念之的耳边听见了雨滴落地的声音,淅淅沥沥,夹杂着呼啸的风声,如野兽般叫嚣着拍打门板。 雨夹雪,最是凄冷。 指尖开始变凉。 …… …… 从无边际的落寞中,夏念之回神后,便在路璨的禁锢中,剧烈挣扎起来——沈冉冉曾说过她是个祸害,又婊又贱,分手了还总是扒着路璨不放;每每那时,她都能一笑置之,骄傲地仰起下巴,毫无畏惧丢给沈冉冉一记来自灵魂深处的白眼。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她坦荡磊落,沈冉冉口中的事情,一件未做。 然而眼下,路璨这般,日后沈冉冉嘴巴再不干净,她怎么好意思继续翻白眼呢?多可惜! 何况…… 巷子斜坡处,那辆眼熟的红色法拉利;偌大遮阳伞下,体质瘦弱的西装男人;这两幅画景,一点点在她的脑海中清晰。西装男人是谁?法拉利的主人是谁?所有的疑问,更是在闪电刺破乌云,划过夏念之视线时,灵光突至,如梦初醒。 夏念之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然而抵在路璨胸膛的手力气不大,与他推搡许久,路璨稳如泰山,纹丝未动,急得夏念之鼻尖一酸,差点便哭出了声。 悄然之中,路璨的右手桎梏着夏念之的腰,左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一路攻城掠地,动作蛮横且强硬,哪里还有半分曾经那个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身影。 因为视力有碍,夏念之只能毫无章法地胡乱挣扎,然而她察觉到,有人在不远处看着她,那人的目光哀怨狠毒,恍若无底深渊里伸出来无数双手来,拽住了她的脚踝,将她往下拉。 丝丝凉气从脚底板升腾而起,延着双腿,叫嚣着往上,直奔心脏位置。 手机是在这时候响起来的,如利刃般划破黑暗的光,直扎在夏念之的心口上。 薄如蝉翼的睫毛颤了颤,眼角挂着的几颗泪珠便径直滚落,染湿了脸颊,夏念之狠下心咬破了嘴唇,瞬时,铁锈般血腥气味盈满了整个唇腔。 路璨吃痛,终是松开,然而腰间的手却固如磐石,丝毫不移。 夏念之眸色深沉望不见尽头,定定看着路璨,冷漠得极致,令路璨陡然有些心慌,他今日不该如此克制不住,到底还是急切了。 “……念念。” “‘自重’俩字知道怎么写吗?性骚扰是犯罪听说过吗?我可以告你非礼的,你懂吗?!” 话落,夏念之当着路璨的面狠狠擦了擦嘴角,仿佛那是什么肮脏东西,嫌恶不已。 路璨见了,原本尚有悔意的眸子,眼神愈加冷冽,浑身浓烈的戾气如修罗。 路璨一把拽住了侧身略过他,欲拿包离开的夏念之,“我碰你,是不自重,是性骚扰,是非礼;盛痕呢,他有什么不同?你就那么纵着他?!” “……呵。”夏念之笑得讽刺,不答反问:“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手腕上传来的力道不断加重,恍惚中,甚至能听见骨头被捏碎的咯吱响。 夏念之死死咬牙硬忍着痛呼出声,从齿缝间憋出一个冷笑:“路璨,再不放手,你猜,明天平城日报的头版头条,会是什么?” 话落,半晌,两人均是沉默以对,似乎打算在这片无声的对峙中,一战胜负,决出高低。 …… 透过玻璃窗,可见到屋外,远处,不知何时竟是悬了无数的黑云摧城,叫嚣咆哮。 天地间雨幕苍茫,雨滴瓢泼在蛋糕店的窗户上,顺着玻璃纹路汇成了一条条小溪流,最后没入窗台藤蔓的根部,爬山虎探出个小脑袋,瞧见阴郁狠诀的两人,咻地一下没了踪影。 手机铃声锲而不舍响着,誓不罢休的样子。 夏念之却见路璨再次朝她逼近,她往后退,路璨朝前进,直至她抵上藤椅,再无退路。 “六年前的圣诞,那棵槲寄生下,我信了我们的天长地久,白头终老。”路璨的嗓音极富有磁性,在夏念之耳畔缓声道来时,更是诱人心神微荡,“至今,我仍旧相信,从未变心。” “但你呢?你呢?” 或许是刚刚手腕的疼太极致,夏念之的视线反而澄澈了许多,她亦是终于看清楚了此刻,路璨的神情,哀戚,悲凉,像是被抛弃了许久,找回家来,委屈又不甘地想要问个理由。 为什么,抛弃我? 可事实上,被抛弃的那个人是她,受害者是她,该控诉和责难的人是她。 “我已经接受了结局。”今天花费在这间名为白海的蛋糕房,时间够够的了,夏念之看了眼掌柜台后的挂钟,离预约会面的时候没剩多少,她该离开了。 夏念之尽量尝试着缓和两人之间,已经完全僵硬的气氛:“你还有什么可不能接受的?” “我为什么要接受?这本来就不属于我的命运。” “可这是我的人生!” …… 话音落下,随之而来的是轰隆巨响,一声接着一声,络绎不绝地砸在心头。 路璨颇为惊讶地望着夏念之,见她敛容正色,如旁观者,无言看他。 他的心底陡然生出一丝绝望来,或许,被困囿于过去,仍眷恋过往的人,只有他自己。 “你什么都不知道。” 路璨低声喃喃,双眸逐渐变得阴沉,他想到了当年付出的那些代价,然而,潘多拉的盒,薛定谔的猫,若揭开谜底,后果便难以预料,他又不得不保持沉默。 夏念之继续沉默着,她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自然便对路璨的话,没有过多的细思深想。 她往窗外望出去,此时她所站的位置,虽然角度刁钻,却是将蛋糕店外的小巷看得一清二楚,风狂雨疾,暴虐而至,遮阳伞摇摇晃晃,终是从杆子中间折断,破败地瘫在墙落。 至于原本坐在伞下的那人,却是丝毫未有动弹,豆大的雨滴砸在他的身上,浑身湿淋淋的,不由得便令夏念之觉得有些可怜——或许盛家的痴情全由盛老爷子落在了盛夫人的身上,否则怎么盛家的两兄弟,一个赛一个的风流潇洒,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那套。 可惜,过犹不及,更显冷情凉薄。 “路璨,你又何尝万事皆知?” 话落,夏念之试图将手腕从路璨的掌心抽出,奈何仍旧没能成功。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因为是正月里,所以不想在言语太过刻薄,加之刚才路璨的动作的确是吓到了她,此刻店里仅剩路璨与她两人,若是出了任何意外,她决计是逃不过。 思及此,夏念之便收敛了满心的不渝,佯装温声道:“路璨,今日赴约,我只是为了你口中所谓的‘幕后黑手’,既然此时我已经知道了其中内情,剩下的事,便自有分寸。” 无论今日路璨告诉她有关华盛传媒的事,抱着何种目的,事实确实明白地摆在了眼前。 《走进贵圈》节目胆敢扯着她赚收视,原因拢共也不过些许,要么最开始,便是盛痕作为华盛的大老板,首肯了节目内容,给了手下人底气招惹她;要么期初,盛痕仅事先知晓节目内容而已,但节目效果的确很有爆点,因而袖手旁观,眼见节目播出。 然而无论哪种起因,最终结果不过是,她被众人嗤笑,惹来不小的风波,给夏氏招黑。 思及此,夏念之不由得苦笑,事实证明,昨晚上乱七八糟的心跳,倒是她搞笑地想多了,平白地对盛痕的出手相帮,感激涕零,感恩戴德。 夏念之抬头看向了路璨,连亲兄弟的台都能拆,他的的确确是变了,如今相处时的阴郁和森然,比之小时候那个沉默寡言,腼腆怕生的冰美人有过之而而无不及,更加令人不舒服。 话落,不待路璨有所反应,夏念之继续道:“时候不早,我需要先走一步。” 路璨闻言,却是皮笑肉不笑,阴郁地再次逼近了夏念之,吓得她惊慌得想跑,“分寸是什么?你还是在继续纵容放任,甚至是姑息他的作恶!我不得不服了你啊,念念。” 眸底是隐忍的怒意和杀心,路璨看向了角落处的那一株绿植,少年时费尽心思移植过来的一株绿植而已,本来以为平城的气候不适槲寄生,谁能想得到,多年后,它竟然还是如此生机盎然,朝气蓬勃,静静守着这间蛋糕店,属于他与夏念之整整六年的韶光年华。 暴风骤雨还在继续,清刷着路外青砖上的细碎烟尘,书架边有面镜子,正好对着路璨与夏念之,便好像画框,正正好地将两人圈在了里面。 角度借位的原因,看来便像是风雨之中,夏念之主动拥着他,孤独的两人互相扶持依偎。 时隔六年,兜兜转转,槲寄生还在这里,他们也又回到这里,难道不是老天爷的安排?路璨下了决心,沉声:“澳城医院时,我的提议还未过时效,你可以重新考虑。” 夏念之怔住,澳城医院时,路璨的确提了那诡异的重新来过,没成想,她已然拒绝,路璨今日却又旧事重提,在此事上纠缠不休,他到底想如何? 惊雷劈过乌云,夏念之的脑海中念头闪现,难道她身边有什么东西,值得路璨惦念? “重新来过?”思及此,夏念之心中有了计较,佯装真的将路璨的提议放进了心里,仔细斟酌过那般,她眉眼间似有动容,又喃喃了遍:“重新来过?” “是,槲寄生也会庇佑我们。”路璨语带诱意,“余生好长,我们最合适。” 槲寄生含义再浪漫,追根究底,也不过是株植物罢了,哪儿承载得下‘两人一生,真情实意,携手终老’,区区十二字的千钧重。 何况世间万事,不过一言以蔽之,我愿,无不可为之;我不愿,万般皆不可。 比之破镜重圆,旧梦重温,更加是你情我愿。 夏念之明白,也深信,可眼下她身处的境地容不得她随便答应拒绝,因而,夏念之只好摁下心底所思所想,继续装作茫茫然,犹豫道:“你让我考虑,那我便要看你的态度。” 既说了很多,也什么都没有说。 “念念,你说真的?” 夏念之捏紧了手包,看着大雨中那位黑西装男人起身,径直转过身来,黑色礼帽罩住了大半的脸,但已经猜到那人是谁的夏念之,不过是‘真的’两个字而已,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气氛陡然变得有些暧昧,被路璨温柔的目光凝视着,夏念之早已习惯谎言——无论属于她亲口所言的,或者是别人送她的,于是乎,她坦然回视。 这下子,竟让心有怀疑的路璨更加信了几分。 手机铃声在风雨声中依旧在响,但不十分明显,反而像个气息微弱的孩子,明明奄奄一息,却是靠着坚持不懈的劲儿,挣扎着想要继续活下去。 这通电话从始至终,虽断断续续,但也有了大半小时,不知来电人是谁,究竟有何急事。 夏念之看着路璨,心底已然开始盘算,若是她都将感怀旧情的戏码演上了,路璨仍旧不肯放手,那就别怪她寻到机会离开这里后,下死手黑他。 念头刚冒出,路璨倒是爽快,干脆地松了手,示意夏念之先接电话。 路璨面无表情,夏念之摸不准他下一步究竟想要做什么,是否真的打算便如此放她离开,但扫了眼来电显示人的名字,心事不免又重了几分。 …… “中午回来吗?” 电话那头有些嘈杂喧嚣,听声音,似乎是电视主持人在播报新闻,当然,还有时询正高声朗读着些什么,而向来重视私人场所要保持沉静安谧的盛痕,却丝毫不见怒气,只听他语气淡然,又添了句:“中午没饭吃。” 原本,夏念之是打算等会儿赴约高顿酒店时,替两位赋闲在家休息的大佬们,定些味道不错的料理,再吩咐司机送回家的,免得盛痕和时询这俩人饿死了,她罪过就大发了。 不过现在,饿一顿也不会真死,就这样吧。 至于时询是被牵连的,她回去时,再寻机会弥补便好。 “不了,我还有事。”顿了顿,夏念之嘱咐:“还剩下些饺子在冰箱,你们将就着吧。” 盛痕语气颇为认真,径直道:“我记得,食神轩有道蟹黄鲜菇还不错。” 话音未落,时询的点菜声便作为背景音传到了夏念之耳边,“还有酥炸鲫鱼、雪衣虾仁、鸡肉拉皮卷、百花酿鱼肚、脆皮菠萝球、雪冻杏仁豆腐、广肚乳鸽、乌龙肘子也都不错。” 夏念之:“……” 报菜名吗?你是艺人啊亲,身材管理也被你吃了吗? 只听夏念之沉默许久,电话那端的盛痕却是悠然然,肯定了时询关于美食的眼光。 “我觉得还行。” “我觉得不行!”果然民以食为天,早上的磨刀拔剑是在玩儿吗!?若为美食故,恩怨皆可抛?!夏念之默默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浅笑轻言便给拒了:“忙,先挂了。” …… 夏念之眼疾手快,摁掉了通话,抬眸,却见路璨已然拿着伞,一副要送她离开的准备。 见夏念之疑惑,路璨解释:“你要的态度。” 夏念之敬谢不敏,她可不敢,那人至今还在外头的大雨里等着,路璨却亲自喂为她撑伞,依照她所知的那人脾气,等会儿巷子里碰上,她被撕成碎片都是轻的,说不定那人便像前几天那般,当场再来一刀戳死她也不是没有可能。 幸好,路璨没有坚持,夏念之紧步离开,临到门口,顿住脚步犹豫了半晌:门口的竹筒里有四把雨伞,老板一把,路璨一把,剩下两把其实刚刚好,不过,这到底是拿还是不拿呢? 最终,还是不忍心占了上风,夏念之拿了两把伞,便头也不回,走进了雨里。 —— 风声雨声,嚣张疏狂。 经过小巷子拐角处,夏念之将伞置于墙角,而后略微停顿,朝巷子的另一端远远地望了眼,那身着黑西装,戴着黑礼帽的男人背对着她,浑身湿透,显得更加消瘦; 虽然不是她本心,也不是真相,然而刚刚蛋糕屋内发生的一切,对雨中那人而言便是亲眼目睹了场出轨的默剧,推己及人夏念之有些不忍心,继而想到之后她所要做的事,头更疼。 怕是接下来那人要对她动手,她也没办法理直气壮了,毕竟,为了弄清楚路璨究竟想如何,所谓‘扒着已有婚约前男友’的指控,她是真的脱不了干系了。 于这种事上无可奈何的感觉,真算不上好,夏念之撑伞站于雨中,与那人隔着厚厚的雨幕无声对视了会儿,才转身欲走,然而刚动,不经意间却瞥见了那人勾着嘴角笑了起来。 “夏念之,我要亲手毁了你。” 此时天色昏暗,那人纯黑的装扮如地狱深处爬上来的幽灵,在剥落的灰墙边缘游荡,阴测测的,渗人得紧,这下夏念之没有犹豫,立刻转身离开。 可说这话时,那人的笑,却让夏念之记了许久。 —— 下午有事这句话并非托词,那天在电影院机缘巧合地看了安逸主演的那部电影,回到家时,夏念之便向布莱坦诚了她的全部想法,请布莱帮忙私底下联络安逸见个面,也多亏了身边有位能力卓越的死党,她与安逸见面的时间地点,很快便敲定了下来。 地点定在高顿酒店五楼的咖啡厅,据说那里有全平城手艺最好的拉花师傅,还有老板亲自从牙买加人肉带回的蓝山咖啡,也是凑巧,夏念之喜欢蓝山,安逸也喜欢。 难得遇见同好之人,想必会面时的气氛该不错,夏念之颇有些期待了。 …… 然而,世间事便是这般巧合,电梯里,夏念之倒是与一位倾城美女,来了个不期而遇。 “夏小姐诶,真是凑巧,你也到五楼?” 夏念之微微点头示好,抬眸时,却不经意间瞥到了美女右手无名指上的硕大鸽子蛋钻戒,造型别致,盈烁生辉,照着电梯顶部的白炽关,真真是要闪瞎人眼。 其实,本来若只是钻戒也没有什么稀奇,按照白琳如今在娱乐圈的咖位,片酬水涨船高,也不是买不起,然而此枚钻戒却与寻常珠宝有些不同之处——在去年的南省慈善基金拍卖会上,有枚唤作‘天使之翼’的钻戒被伯纳集团老总张翰以两千万元高价拍走。 那时候,拍卖会后的慈善晚宴上,诸多贵妇名媛们都在好奇,张翰大手笔拍下的钻戒,最后会戴在哪家千金的手指上。没想到,此刻答案很显然,戒落白琳。 看来,白琳很可能就此登堂入室,夏念之暗躇,她倒是得对白琳更有善意些,毕竟,夫人外交这种东西,指不定什么时候便派上了用场。 电梯缓缓上行,被千万粉丝视作白月光的女神白琳倒是自来熟,热络地拉着夏念之聊《连理枝》剧组的趣事儿,聊到好玩的地方,还提了句时询,表示十分欣赏时询那种认真又刻苦的劲头,而且,人的确是十分帅气,难怪那么多小姑娘喜欢。 “现在的娱乐圈啊,跟菜市场似的,什么蔬菜瓜果都往里装,也不看看那究竟是西红柿还是圣女果,哎呀……”白琳摇头,颇有忧国忧民的架势:“还有那些鲜肉小花,略微演了那么几个端茶倒水的洗脚婢角色,便敢说自己是演员,跟笑话似的。” 虽然白琳说话尖酸,但也没说错,大环境是这样,夏念之听得有趣,觉得或许是她想多了,白琳看着也不像是那么没有脑子的人,敢动往张翰头顶刷绿漆的念头。 “我本来以为爱豆都靠脸,不过见了时询,像时询那样,有天资又肯努力的,难得哦!” 白琳的热情令夏念之有些不适应,但既然已经如此盛情地夸赞了时询,作为经纪人的夏念之与有荣焉,便也坦坦荡荡地受了,微笑道:“琳姐您是前辈,时询他呢,还是新人,将来如果有失礼之处,还请多多担待,也希望日后,您在演技上面,多带带他。” 商场那日,夏念之偶然在时询手机里瞧见的门牌号,或许真的就是误会一场,而且白琳出道这么多年,绯闻缠身,丑闻却没有,想来品性也不会差劲到哪儿去。更何况,张翰连如此贵重的戒指都放到了白琳指尖,或许真心实意的恋爱也未可知。 如此想来,夏念之不喜生人靠近,偏白琳又凑过来聊得不亦乐乎的那点不适应,也算是勉强忍了,不过,白琳却突然邀请夏念之共进晚餐。 “晚餐?” “是啊,夏氏美女经纪人夏念之的大名我可是早就如雷贯耳,很久了,这个娱乐圈里,很久没有碰见夏小姐这么有趣的人了,大家认识下,交个朋友?” 如雷贯耳?怕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吧? 夏念之心知,她这些年来好名声是半点没挣到,倒是靠脸这种毫无技术难度的,得了个美女经纪人,不过也没啥用,因而白琳这般说,她一时也拿捏不准,白琳到底是何用意。 “怎么,夏小姐这是嫌弃了,不愿同桌用餐?”白琳陷入回想:“那天夏小姐你来剧组探班的时候,我就觉得夏小姐你,不是很愿意搭理我呢。” 提起那次探班,夏念之倒是突然想到一处特别的发现,白琳与宋澄的关系,似乎并不似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亲密和睦,姐妹情深,至于原因,倒是可以一探究竟。 “怎么会?像琳姐这么漂亮又直爽的,我怎么会不愿搭理?”夏念之笑意盈盈:“上次恐怕也是我表情管理不当,才会给琳姐你这种不好的感觉,不过这次,真是已经约了人。琳姐这么重要,我怎么好意思请你吃饭,却不是专门的呢?” 闻言,白琳哈哈笑开来,道:“那我就等着夏小姐的电话喽!” 叮…… 电梯抵达五楼,梯门打开后,两人走进咖啡厅,夏念之与白琳道别,正欲转身时,却没想到宋澄也在,咖啡厅光线最足的位置,靠窗,窗外风雨滔天,凄风苦雨的;窗内却是风平浪静,温暖如春,暖灯的柔黄光线倾斜而下,落在宋澄头顶,便如金色王冠般美好。 身后,白琳冷笑声响起,不屑道:“冬天到了,春天也不远了,真是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学习了,学习了……” 有那么一瞬间,夏念之都怀疑笑得正开心的白琳,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喜滋滋地鼓掌叫好,但白琳并未那般不懂分寸,仅仅是装作根本没有看见宋澄这号人,径直入座点单;见此,夏念之也没目标明确,目不斜视,走到最左边的位置。 “夏小姐,我是安逸,很高兴认识你。” —— —— 五楼咖啡厅受人欢迎,但今日客人却不多,夏念之入座半小时,靠近门口的那对闺蜜结账离开后,偌大的餐厅,便只剩下了三桌,分别是她与安逸、白琳与她的圈外好友,白色棉裙的高挑女人,最后便是宋澄与一位身着粉色西装的男士。 地理位置亦是很有意思,她坐最左边,白琳于最右边,宋澄正对着咖啡厅的藤蔓大门,颇有三国鼎立的感觉,只是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有三国混战的场面出现。 “夏小姐?夏小姐!” “嗯?”夏念之正想事情想得入神,安逸唤了两声,才将她从恍惚中拉回清醒,她撩了下刘海,道:“抱歉,我有些走神了,你刚刚说的什么?” 闻言,本就忐忑不已的安逸心底更是打起鼓来,她摸不准夏念之究竟想要做什么。 事实上,夏氏那位以霸道严苛闻名的女总裁布莱亲自电联她时,她还有些不相信,甚至以为是电话诈骗,毕竟,‘她的名字被夏念之注意’这件事,可是连做梦都不敢奢想啊。 “夏小姐,布总电话里也没有说得十分清楚,你看,咱们咖啡也喝了,甜品也吃了,干脆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吧!你看可以吗?” “我是来邀请你加入夏氏的,怎么样,够直接吗?” 夏念之单手托腮,含笑着眨了眨眼睛,半点不落地将她说完这话后,安逸的反应全部看在了眼里——只见安逸樱唇紧抿,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甚至双手更是死捏着杯饵。 安逸在焦虑和紧张,认识到这点后,夏念之皱眉,眼前的安逸倒是与传闻中颇有不同,甚至更准确点说,是判若两人——毕竟经历过与那位影帝的恋爱绯闻炒作之后的绯闻小花,面对她说的话,不过就是工作上的跳槽而已,竟还能这般惴惴不安,倒是少见。 夏念之笑意愈深,若这潜意识动作是真的,倒是有趣;但若是假的,那却会更有趣。 “夏小姐,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这是新的整蛊节目吗?” 话落,安逸瞄了眼周遭,整个咖咖啡厅内,光是大满贯影后便有两人,宋澄与白琳极少同框,今日齐齐出现在这里,说是偶然,鬼才信呢!安逸快哭了,她刚刚没有说错话吧?! 夏念之喝着果汁,暗叹,‘娱乐公司艺人忠诚度调查报告’,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她回家后,倒是可以与布莱商量商量,联合帝都台与各大娱乐公司,做一档有关旗下艺人面对高薪跳槽时,会有什么反应的综艺节目。 搞事情嘛,夏念之乐呵呵地想,她很拿手的,到时,绝对很有意思~~ 然而,眼见安逸弱小可怜又无助地盯着她,夏念之到底是下不去黑手继续逗她了,解释道:“放眼整个平城,我的综艺首秀出场费,目前还没有节目制作人出得起那个价钱。” “真的?” 夏念之点点头:“真的。” “哇呜!吓死我了啊!”安逸蓦然松了口气,揉着微红的眼睛,笑得颇不好意思,道:“夏小姐,其实,刚刚我怕是怕的,但还是有那么一秒,觉得不是真的,有点小失望呢……” 看来布莱给她的情报不错,安逸也想要进夏氏集团的门,与他们成为一家人,不过既然有此心思,那为表诚意,安逸就总得表示点什么,否则太简单得来的东西,总是不会珍惜。 “你最近上映的那部电影,我看过,演得很好,不过好像昨天就下架了,挺遗憾的。” 夏念之并未立刻接过话茬,只笑了笑,聊起安逸主演的那部电影,表达了下她十分喜欢安逸塑造的温时,以及那部电影明明本可以得到更多关注,收获更多喜爱。 夏念之颇为可惜:“偏偏,连个理由都给不出,便无声无息地下了院线,可惜了。” 难得她担纲主演的电影能够进院线上映,那么恰好又被夏念之看到,安逸心情激动,一下子便将好友的耳提面命抛诸脑后,左手挡着脸,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理由我是知道的,好像是说,这部电影的内容惹怒了某位大人物,含沙射影,便被处理了。” 闻言,夏念之心里咯噔了下,那日影院里,时询说得再明白不过,她自是明白那部电影究竟说了个什么故事,因而安逸的话可信度极高,然而到底是哪位大人物? 平城内富豪如云,但要真的说得上世家名门的,拢共也不过就那么几个姓氏,再加上能够将一部过审的电影说撤档便撤档,来头小不了,盛家其一,宋傅两家,再有便是萧家。 萧家主人曾调任澳城,且好色成性天下闻,因而嫌疑最大,但萧家涉官,再无脑也不会做出这种‘以权谋私’的事来,给政界对头留下话柄。 “那位大人物,你知道是谁吗?”夏念之装作八卦,好奇道:“好一桩桃色纠纷啊!” “这我就不清楚了,跟我说这件事的人,也只是含含糊糊听了一嘴。”没能回答上夏念之的问题,安逸有些懊恼,揉揉小手,提议道:“要不,夏小姐要真想知道的话,我再问问?” 那最好还是不要了,夏念之摆摆手,果断摘了安逸那冒险的念头。 既然那位大人物连一部未指名道姓,甚至打上纯属虚构标签的电影都不允许存在,那么安逸再继续纠察下去,只怕会惹上不必要的烦恼;而她有心要将安逸纳入麾下,到那时,麻烦只怕更会缠上夏氏,说不定亦会将那位大人物的目光招致时询身上。 …… 夏念之拒绝了安逸的建议,安逸见她十分坚持,便也不再提,但关于刚刚夏念之所言,安逸却是很想再问得仔细些,究竟夏念之刚刚的话,是轻巧玩笑?还是真挚邀请? 她总听人说夏氏的夏念之年纪轻轻,但眼光毒辣精准,看中的人都红得一塌糊涂,而且手段更是不一般,不过三年,就捧出了好几个一线大咖。 许多人都说,被夏念之看上,无疑是幸运的,资源和机会纷至沓来,走红登顶指日可待。 CK的时询,便是最好的例子。 小提琴声悠扬婉转,如夜莺轻和,安逸偏过头,往远处望去,玻璃窗上的华城万物,万家灯火,被雨水模糊成朦胧的剪影,像极了她脚下的路,灰雾弥漫,没有尽头。 娱乐圈里是需要人捧着的,到底怎么捧你,花样繁多,手腕琳琅,但关键的是,为什么捧你,世人皆功利,唯有娱乐圈为最极致。 安逸将视线往左边偏了点,见夏念之正无声喝着果汁,把弄手机,神情淡漠得似乎没有继续再提刚才话题的打算,她不由得想,此次见面,究竟会不会是她的机会? 不必再被人中途抢劫角色,不用忍受油腻男人的动手动脚,甚至无需拿她最在乎的爱情,来当做曝光度流量的筹码,最后,绝不再给那个疯狂暴力的女人,肆意凌辱她的可能。 安逸心底渐渐起了野心的念头,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夏氏旗下的练习生体系乃圈内公认的厉害,其中演艺部练习生更是多如过江之鲫,其中不乏美貌歌舞,身段潜质被称为天生尤物的,夏氏若想捧人,根本用不着找外援,何况找上的还是她——名声不好的绯闻小花。 然而,诚如好友所言,她再不花心思,便永无出头之日。 “你觉得,宋澄和白琳,谁的演技更胜一筹?” 安逸本就担心今日的表现不上相,不足以令夏念之冒着与S·M集团对簿公堂的损失,来接纳一个身负高价违约合同的二手新人,此时夏念之终于肯提问,她自是立刻严谨对待。 “两人获得的权威演技奖项不相上下,但若仅按照我的喜好而言,我还是更喜欢白琳一些。”安逸回想着她那些一遍遍观摩经典影片,学习演戏技巧的夜里,解释道:“白琳演谁是谁,宋澄演谁像谁,这便是两者间最大的区别。” 夏念之回复了布莱询问她晚餐菜单的信息,将手机倒扣着放在了桌面上,这才稍稍抬眼,嘴角含笑地扫过分别位于钢琴两边的两桌人,宋澄,白琳;没想到两人亦是看了过来,三人目光相对,平地起风,战鼓惊擂,刀光渐欲迷人眼。 她们这桌的说话声,宋澄、白琳是听不见的,夏念之对着宋澄挑眉,向着白琳浅笑颔首示意,关系如何,纵横联盟,她的意思算是表达清楚了,接下来,便看是事态如何发展。 思及此,夏念之敛了眼底的冷意,偏头看向安逸时已然笑眸盈盈,夸赞道:“一个是,一个像,你总结得倒是精辟简练,回味无穷。” 安逸突然夸,很是惊喜。 “不光点评精准,我倒是觉得你的演技细微之处,与白琳有些像。”夏念之看着她笑得温和,继续道:“先前,我看了些你以往的作品,数量的确是少了些,搜集起来费了老半天的功夫,但能欣赏到安逸你的好演技,也是劳有所得呦。” “说到演技,夏氏出了好多影帝影后!”机会难得,安逸见缝插针,死死憋着害羞,开口试探道:“不知有时间,能否上门向那些前辈讨教讨教?” “这我也不是本人,答应不了啊~”夏念之佯装听不听懂安逸话中潜台词,顾左右而言他,对安逸的演技大嘉赞赏不说,幽幽放饵,引诱着她:“不过,夏氏每个月倒是都会开演技研修班,为期三天两夜,若有机会参加,那可是获益良多哦~”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话锋一转,夏念之却皱着眉纠结了起来:“但S·M也是,怎么会埋没你这么一颗璀璨东珠呢?!据我所知,S·M手上的资源,可好多还空置着,没人用呢!” “我还只是个小新人,现在这样,已经是尽了最大力气努力争取得来的了。” 满脸写着‘无可奈何’的安逸在夏念之看来,还不够凄惨,此时安逸的处境有多绝望,将来面对夏氏的忠诚有多坚不可摧,两者正相关,她还得再等等。 “哦,怎么会是这样?”夏念之的惊讶装得极好,反问:“S·M家大业大,顾不过来,也是有的,不过有句话说得好,天道酬勤……” 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S·M集团的确有许多空闲资源,且各各来头不小,只是这些顶级资源若要分发出去,还得大老板点头;然而天道酬勤?据她所知,资源的下落早已被S·M的老总盛痕,安排得明明白白,其中一点,便是绝不会落到软萌单纯的新人手中。 —— 宋澄笑得温柔,打招呼道:“念之,这么巧。” 夏念之微笑,礼貌道:“是啊,好巧。” 氛围虽有尴尬,但也极好地被两人心照不宣地掩盖在笑意盈盈与体面问候中,但白琳干脆拉开椅子,往夏念之右手边径自坐下,眼角微挑起,哼了声,道:“呵,孽缘。” 话音落下,夏念之抿唇憋笑,电梯内与白琳的短暂相处,早知白琳性子豪爽直率,但这下,才算是真的见识了,连装都不懒得,她与白琳相视一眼,默默佩服。 “都是难得的缘分,何必计较那么多?”宋澄毫不在意白琳的嘲讽,挥手吩咐了侍应生端了两份甜点上来,“盛痕在此咖啡厅存了些特别食材,料理过后,专属这道口味最好,正好还剩下最后两盅,请你们两个尝尝。”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清香,甜点配色高级,卖相精致,连同小盅都由名家的陶瓷作品装盛,还未入口便占了色香两样,夏念之再次瞧了眼,心底扎盛痕的小刀已蠢蠢欲动。 白琳先尝了一口,扭头便用纸巾接了,连同整盅甜点倒扣在了桌上的收集盘上。 “和某些人一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中看不中用,虚有其名徒有其表。” 闻言,夏念之漫不经心戳着甜点的动作随之顿住,抬眸笑着看了眼宋澄,宋澄嘴角极轻地抽搐了下,但很快便恢复如常,眼角眉梢皆颇为惋惜,“唉,对牛弹琴,见识短浅,总归是上不得台面。” 闻言,白琳冷笑了声,与宋澄两人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会儿后,便不再说话;夏念之继续戳甜点,仿佛瓷盅里的甜点便是盛痕,默默地乐呵,因宋澄的出现而败坏的心情,好了许多。 安逸眼中的咖啡桌却又是另一番景象,在边上将三人偷偷摸摸地细细打量。 宋澄神色如常,柔风细雨;白琳高傲,微阖着眼帘,漫不经心;唯有夏念之尚算正常。 见此,她不由得暗自思躇,夏念之、宋澄、白琳这三人,随便两两组合,都不可能同桌用餐,谁知此时竟是全坐围坐于此间咖啡厅的同张玻璃桌喝下午茶。太过难得,娱乐圈一景,她合计该在门口竖块牌才是,收费围观之类,定赚大发了~~ …… 时间流逝,窗外的雨还继续,但雨势渐小,于天地间淅淅沥沥,轻声拍打着窗户玻璃。 夏念之偏头往窗外望,本以为宋澄与白琳靠近后,便会有场恶战于三人之间爆发,然而此时风平浪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倒是令人心生更大的困惑。 宋澄不提离开,白琳甚至又点了杯咖啡慢品,继续这般下去,怕是也没有任何意思。 思及此,夏念之拿手机给布莱发了短信,提示布莱再过个三十秒电联她,这般便有了理由,全身而退,也不失大家的脸面,然而短信刚显示已阅,宋澄却温柔地笑了笑,出声抛出了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问题。 “你们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 作者:十歌所写的《斯文不败类》为转载作品,斯文不败类全文阅读由网友发布。** ①如果您发现本斯文不败类最新章节,而又没有更新,请发短信通知我们,您的热心是对网站最大的支持。 ②书友如发现本斯文不败类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马上向本站举报。非常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③本斯文不败类仅代表作者本人的观点,与的立场无关。 ④如果对斯文不败类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到论坛发帖或发短信给站长,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⑤斯文不败类是一本非常好的书,为了让作者十歌能提供更多更好的作品,请您购买本书或VIP章节、或多多宣传本书和推荐,也是作者的一种支持和鼓励! …… 平城中环,皇后街。 玖拾记,一家以传统平城菜系闻名海内外的餐厅,夏念之进门,身着唐装的小厮迎了上来,将夏念之引到了三楼月字雅座,送上点心与茶水后,便安静地退了下去。 夏念之扫了眼屋内装潢,古色古香,最后将视线落到了一方雕花小窗户上,往外望,竟是满目的山色水景,湖光潋滟,青峰秀丽,美不胜收。 自从她家遭逢巨变,足有三年,未曾踏足此处,今日所见,时移世易,这一汪湖水,若是她爷爷还在世,怕是恨不得每日宿在此处,哪儿都不去,可惜,没有如果。 正失神,门口有声音传来。 “哎呀,迟到了!迟到了!” 这声音,应该便是姗姗来迟的周和。 闻言,夏念之摩挲窗柩的动作顿了顿,敛了愁容,微笑着回身,热情招呼道:“周哥可是大忙人,好不容易能聚到一起吃顿饭,还是在正月里这般喜庆的日子,我自然该多费心。” 周和,人人尊称一声周哥,这个外表看起来至多也就四十出头岁数的男人,实际上在圈子里已经混了几十年,演员歌手主持人,甚至是导演都曾涉猎,如今依靠《探险》节目,被称作国内综艺教父,而且,他与影视圈里某些德高望重老艺术家们的关系也很硬气。 夏念之暗躇,哪怕是为了接下来她的计划,也必须将此人笼络到身边来。 邀请周和落座,自我介绍,握手,闲聊客套几句,这时候,场面才热络起来。 “玖拾记可不好定位子,特别是这家老板还特别任性,逢年过节这种营业额高峰期,反倒闭门谢客,理由呢,做餐饮的也是人,也要回家陪老婆孩子。”周和感慨了一番,看向夏念之,疑惑道:“夏小姐的面子可真大,一出手便是月字房。” “周哥说笑了,这家餐厅的老板是我爷爷的多年故交,”夏念之笑得腼腆,不好意思道:“今天,我也只是借着自家爷爷的名头,求了半晌老板,这才得了专门开间雅座待客的殊荣。” 至于为何放着平城众多顶级餐厅不选,却如此费尽周折,甚至拉下脸,时隔三年,再次求上玖拾记的老板,那是因为布莱搜集的情报——周和曾私下与朋友说过,玖拾记的松鼠鲑鱼,最像他过世母亲做这道菜时候的手艺与味道。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多大来头的客人,自然要有足够与之匹配的宴客方式。 “夏小姐,这初次见面,便让你如此破费,真是不好意思。” “那我,等会儿得多吃点,才对得起夏小姐这番美意。” 夏念之微笑着颔首,示意小厮上菜,不多会儿,待菜品琳琅满目地铺了满桌后,夏念之招呼周和动筷:“周哥,你多尝尝这道松鼠桂鱼,玖拾记的名菜,味道极好!” 周和眼底的光都亮了,连连捻鱼,看得夏念之不得不承认,布莱的情报果然没错。 半晌,看周和吃得动容,夏念之这才逐渐开始将谈话内容转向主题。 “我听说,周哥想邀请我们家时询,参演《探险》?” “聊了几次,但时询忙于世巡,怕是没有档期。”周和满是书生气的白净脸上,划过一丝无奈,顿了顿,这才道:“也不怕夏小姐你笑话,如今啊,探险节目不好做,越来越多的同质节目,如雨后春笋冒出来,观众就那么点,蛋糕就那么大,几个人分一分,也就完了。” “周哥手底下的《探险》,开创了探险类题材综艺的先河,在国内举足轻重,您能邀请时询参加,那是时询的荣幸。”夏念之为周和夹菜添酒,话锋一转,认真道:“不过,没有档期也是真的,这饭呢,一口一口吃;事情,一点点做;也都是为了保障作品的质量。” 周和放下酒杯,呵呵笑了两声,他原以为这顿饭,夏念之是打算与他商量时询拍摄最新一期《探险》节目的事,谁知两人你来我往聊了几句,这内容,倒是越发令他听不明白了。 “夏小姐的意思是?” 夏念之浅笑着,深深看了眼周和,“如今流量为王,可观众也不都是眼瞎耳聋,猪糠吃多了,自然会知道美酒佳肴的好,我呢,就是想与周哥您,一起烹调出一道传世名菜。” “夏小姐的意思是,冠名《探险》?还是注资?”周和讽笑:“我可听说夏氏刚与伯纳集团十几亿投资了部电视剧,看来,夏氏真是财大气粗。” 小厮刚端了碗酒酿圆子上来,夏念之执着瓷匙,若有所思地搅了两圈。 “周哥,当年我年纪还小,但圈内盛传您与伯纳不合,这才放弃唾手可得的锦绣前程,转而创办《探险》,不知道这事,真假各占几多比例?” 话音未落,周和的脸色变了变。 夏念之将其看在眼里,明白她这是赌对了,当年周和被人背后使阴招,这件事与伯纳那俩兄弟脱不了干系,如今,倒是能很好地让她拿来用用。 “昨天夜里,我还听闻那路大影帝和夏小姐你的一些陈年往事,怎么,我也该好奇下,事情真假与否吗?”周和一时间心气不顺,语气也不由得不耐了些:“夏小姐啊,过来人劝一句,年轻人心不要太大,夏氏主营的是艺人经纪,节目制作这杯羹,不好分呐。” 周和越是跳脚,便越给夏念之信心,她淡笑了两声,放下手中的公筷,反问:“哈哈,周哥真能说笑,先不管我目的为何,难道,我刚才说的,有哪个字是不对的吗?” …… 美味佳肴在桌,紫檀香余烟袅袅,雕花窗外,有人乘船游湖,潋滟空濛。 夏念之稳如泰山,扫了眼腕间的手表,眼看着周和沉默以对的时候已过去了五六分钟,便知道,周和虽未出声答应,但心底却是默认了她所言有理。 果然,夏念之的目光刚从酒酿往上挪,便听周和出声,询问她到底有何具体打算。 “那么,既然夏小姐如此言之凿凿,不知道又有何高见?”周和面对夏念之,筷子随手一丢,叮地极清脆的响声,而后,听周和语气甚为不屑,道:“我洗耳恭听。” “犯不上高见,周哥你是前辈,咱们这顿饭,也就随意聊聊,切磋交换下看法罢了。” 话落,夏念之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份计划书,放到桌面,往周和面前一推,微笑。 “这是夏氏未来五年内,与周哥你的全方位合作,包括你名下制作的,拥有全部所有权的节目,当然,最要紧的还是《探险》,我们会在《探险》里面加上新元素。” 周和面露惊讶,翻开计划书,更是愕然,今日来赴约前,他所认为的夏念之,不过是夏霆西的孙女,俗话说富不过三代,夏氏落在她手里,他并不看好。 但今日所见,夏念之与传言中,放浪形骸,绯闻缠身的纨绔千金,很是不同。 “恕我直言,收视率低迷,总不好全怪市场,《探险》如今仍旧站在同类节目的顶端,起点不可谓之不高,但若是加入点新鲜的东西,说不定它会更加年轻?” 一份计划书,花了夏念之三年的心血构思,费了整个月的时间落成文字,在周和的手上,半个小时看完,而后,陷入长达整个小时的沉默。 湖上的游船有人在唱戏,二胡琵琶,吹拉弹唱,好不热闹;反而,将他们所在的月字雅座,衬托得更加静谧,孤寞;夏念之挥手示意小厮将早已凉了的菜品热了,再重新端上来。 却在此时,周和盯着夏念之,悠悠然,打趣道:“没想到,夏小姐对时询还真的是用心,别人都是绞尽脑汁送艺人上节目,到了夏小姐这儿,直接花大价钱,开创了档节目新单元。” 这下,轮到夏念之神色微变,脸上笑意未减,但眸底已然染了寒霜。 周和瞧了,却突然笑了:“怎么样,咱们的合作开始,舆论很有可能变成‘夏氏代表夏念之与旗下艺人时询的绯闻,由来已久,在平城闹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证据确凿。’,就算是这样,你也愿意赌这一把吗?” 周和看向夏念之,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夏念之耸耸肩,无所谓,眯着眼睛笑得像只狐狸:“谁又敢说,这不是事实呢?” 一顿饭吃到此时,也算得上是宾主尽欢,计划书后面附上的合同,周和大笔一挥,签了。 夏念之举杯,敬酒,仰头一干二净。 “夏小姐,你我虽然同属在娱乐行当里谋生存,山不转水转,早该遇见,但这次却是咱们初次相识。”周和亦干了整杯茅台,十分豪爽:“什么也不说了,相见恨晚,合作愉快。” “周哥,你人特别有趣,忘年之交,我是交定了。” 一顿饭吃完,夏念之费尽心思,算是与周和敲定了初步的合作意向。 回程的路上,她盯着最末尾的潦草字迹,攥紧了手里的合同,有些疑惑,不知道这是因为喝了烈酒,体温上升,还是因为其他,合同很是烫手,像要烧起来。 夏念之往背垫上靠了靠,半眯着眼睛,远目眺望,冬日的光倾洒得毫不吝啬,摇下车窗后,细碎额光影透过树梢落下,照得她浑身暖和和的,昏昏欲睡。 无论如何,接下来待澳城那边的准备工作一切就绪后,她的计划便能提上日程了。 心刚轻松了半秒,手机便惊天动地的响了起来,吓得夏念之瞌睡虫跑了大半,猛然清醒。 好吧,节目一出,多的是被路璨温文尔雅外表欺骗的人,也不介意再加上老板这一个。 夏念之自我安慰,她此行是为了亲眼见证路璨这人‘睁眼说瞎话’的技能无耻到了何种程度,如今她便静静地看他演,瞧瞧史上最年轻影帝的演技,究竟有多炉火纯青。 “老板,把这些甜点都撤了吧,来一杯橙汁儿就好。” 夏念之浅笑倩兮,食指指尖划过盛着精致提拉米苏的小碟子,往老板的位置推开,白瓷透净,衬着殷红丹蔻,有种纯洁又妖娆的美,她抬眼瞧了瞧对面的路璨,仿佛只是提起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声明,喜欢提拉米苏和香芋奶茶的,从来不是我。” 是路璨,亦或者说,是盛璨。 是那个爱穿白衣,笑起来温暖干净的阳光大男生;与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小一起长大,一日三餐,一年四季,分享过无数喜怒哀乐,如藤蔓般侵占她整十八年的记忆。 夏念之声称爱喝香芋奶茶,起初只是为了与路璨靠近,安抚他敏感的心思,这才事无巨细地应和着他,然而后来时间久了,次数多了,便也习惯成自然。 但,如今,她腻了。 夏念之满意地看着路璨瞬间变了脸色,陡然有种报复的快感,但如此畅快没过多久,便又觉得没意思,纠缠过去,无非显得她放不下,忘不掉,简直悲哀极了。 何况,更怕的是,沉湎于过往种种,更可能,反倒会中了路璨的诡计。 老板做生意多年,人精儿似的,眼看着无声中的气氛不对,两人之间看着和煦融洽,谈笑风生,私底下指不定如何暗潮涌动,刀光剑影,不死不休呢。 思及此,老板打趣着将桌上的甜点,麻溜利落地全收了,换上了杯橙汁儿后,便退下了。 …… “我下午还有事,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吧。”夏念之没有与路璨悠哉闲聊的打算,漠然道:“你再明白不过,我这趟赴约,究竟是为了什么。” 路璨自然清楚,然而他用所谓‘背后导演’的理由,才将夏念之喊到这个地方来,绝非仅仅真的是为她解惑。更重要的是,这家再普通不过的蛋糕店,于他们两人而言,极为特殊。 他与盛痕,这场不见硝烟,旷日持久的战争,终将走入白热化;至此,他需要更为强大的武器,显而易见的,世间能与盛痕能力匹敌的,仅有他与夏念之十八年的过往。 青涩懵懂的美好,亦能转化为杀人不见血的利器,且杀伤力堪比核弹,效果拔群。 “告诉你事实真相前,我想与你玩个游戏。”路璨手肘撑着藤桌桌面,双手交握,前一刻温和如水的眸子,此时陡然沉寂,如永夜的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就像,我们小时候那样。” 夏念之漠然依旧,冷冷地看着路璨,思绪却被记忆拉扯着,回到了过去。 …… 别看如今的路璨,锦心绣口、七步成章,优雅绅士,娱乐圈里公认的会说话;这厮小时候的性子,那是极其不好,半山别墅里同龄的世家名媛公子们,齐送外号‘冰美人’;棱角坚硬,低气压缠绕,浑身冒寒气,整个便是一移动空调。 偏生这空调还只怼着夏念之一个人吹,夏天便也罢了,烈日炎炎,倒是凉爽舒服了;但冬天,路璨往夏念之身边一戳,怕是对夏念之有仇,嫌弃她怎么还没被冷死,亲自动手来了。 高冷孤僻、寡言少语,总而言之,不爱与人接触,括弧,除了夏念之。 照理来说,路璨出身盛氏,背景强悍,盛老爷子和盛夫人对待小儿子,又是特别的照顾,简直是众星捧月,多少人抢破头都想和盛家小公子亲近,而且对照其他世家豪族的孙辈,本该养成个骄傲恣意、放纵不羁的世家公子哥模样,呼朋引伴,游戏人间。 谁知,却成了个精致的冰雕娃娃,束之盛家高阁,仰望众生,极难以靠近。 …… 这可愁坏了盛夫人,路璨的情况,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但总归,豪族世家里头的孩子,长辈总希望,人情练达,通透圆融,才是更好的。 于是乎,同样被家人疼爱宠溺着长大,性子养得成功与路璨脾气相左,生性爱玩爱闹的夏念之,被盛夫人委以重任;夏念之倒是没什么意见,盛家二哥哥辣么好看耶,冷就冷点吧。 至于路璨口中‘小时候的游戏’,便是夏念之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办法,教着路璨多笑笑,学着表达他的内心感受,无论难过委屈,亦或者开心欢喜。 说是游戏,其实规则很简单,倒像是夏念之与路璨两人的约定,若是需要时,只要在请求的前面,加上他们两人之间的专属秘密通关暗号,对方便得无条件回答问题,甚至,要求对方做任何事,都可以。 比如…… “‘二哥哥’,今天小胖被你吓坏了,下次他再过来的时候,我们笑笑吧,好不好?” “‘念念最好看’,唔,念念,你喜欢我大哥吗?” 至此,夏念之带着冰美人路璨下凡,食人间烟火气。 冰,终是融化成了一潭清池,温和无波,清朗雅致。 …… 现在想来,那个游戏很是幼稚,但的确,他们分享了无数秘密,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 …… 不知道哪里传进来的猫叫声,凄厉又尖锐,陡然间惊醒了深陷回忆的夏念之。 这边,回过神来的夏念之喝了口橙汁,靠着椅背缓神;那边厢,路璨提出玩游戏的建议后,也没有着急要夏念之给出回答,他漫不经心地搅拌着咖啡,神色不知何时,已然重新恢复了暖色,正温柔地望着夏念之。 夏念之揉揉太阳穴,不耐烦到了极点,所以说,今年她到底是触了什么霉头?怎么是个人都要跑来跟她玩游戏,还都是些要套真心话的玩法?? 这些人难道不知道,真心话这种东西,真假与否,‘毫无证据,全靠心情’的吗? 腹诽完的夏念之捧着橙汁,懒洋洋地转过头,远远地望向了小巷尽头的斜坡,却突然间觉得奇怪,斜坡处竟突然停了辆法拉利,车身是极其鲜妍的红,在青砖灰瓦,满墙青苔斑驳的老旧巷子周围,极其的格格不入。 那辆车,她过来的时候,还没有的,不过,却是有些眼熟。 夏念之想到了个可能,陡然改变了主意,道:“三年过去,游戏规则也是时候变变了。” “怎么变?”路璨自信满满,似乎早已笃定了夏念之会答应玩这个游戏,“但说无妨。” 夏念之面色如常,心底却对路璨的饶有兴趣,有了更多的忌惮,因而话出口时,不容置喙:“打开天窗说亮话,也不用游戏这种名头了,咱们各自有两个问题的机会,凭良心回答。” 他与夏念之两人今日的见面,只是开始。 既然是餐前小菜,本就不需要拥有多隆重的味蕾刺激,开胃,便足够。 思及此,路璨答应下来,盯着夏念之,视线灼灼,道:“女士优先,请。” …… 试探是路璨的提议,企图冒险亦是路璨的打算,夏念之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杯壁,发出叮叮的声响,与心跳的频率极吻合,沉着且稳当,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游戏,而引发任何情绪波动。 半晌后,夏念之想好了,问:“我爷爷对你那么好,一手捧你出道,给资源让你红,为什么当夏氏落难垂危时,你却选择背叛违约,且毫不犹豫,毫不留情。” 路璨神色有异,似是不愿多提,但开头便遭遇滑铁卢,后面怕是夏念之亦不愿意坦诚。 “违约金的数额,满打满算是两亿,杯水车薪,但那,已经是我的竭尽所能。” 路璨没有说得太过直接,但留白部分,夏念之却瞬间了然。 然而同时,因为路璨的话而延伸出的无尽可能,夏念之有些茫茫然,什么叫做‘竭尽所能’?当年夏氏急需要钱,他那是为了帮夏氏筹措资金? “盛老爷子不愿你帮我,对吗?” “念念,你可想好了,这是下一个问题?”路璨问得认真,夏念之默然。 显然,路璨并不打算就此问题进入深聊,夏念之深深看了一眼他,疑惑他为何不愿继续为他自己辩解,难道被人误会背叛,也可以忍下来吗?还是说,当年的事情还有其他隐情? 一时间,夏念之心跳紊乱,半晌无话。 难道说,她一直错怪了路璨?若真是如此,错得离谱的人反而是她自己? 夏念之喝了橙汁,定了定神,不愿意再看路璨,转而再次望向远方。 那辆红色法拉利已消失在了小巷的斜坡处,但巷口的遮阳伞上,却坐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身形不高,有些瘦弱,背对着他们,手里正拿着本杂志在看。 夏念之盯着那西装男人的背影,深吸了口气,这才继续问道:“《走进贵圈》的节目是怎么回事?采访纲要里必然列出了所有问题,为何你不及时阻止,还要接下那档节目,说出那些似是而非,模棱两可,根本不是事实的话?” “这个问题,我等会儿自然会完整地向你解释。本来,今天我便打算给你个交代。” 路璨说得言之凿凿,夏念之也不好揪着不放。于是乎,这场轮流提问,主动权便掌握在了路璨的手里,然而直至夏念之后来回到家,她都在疑惑,人为什么要作死呢? …… 路璨也是直接,一记直球:“你与时询之间,是否有男女之情?” 闻言,夏念之勾起嘴角笑了下,在这个问题上,路璨这家伙文绉绉的,倒是提得含蓄,不过,不就是想问她与时询的绯闻究竟真假,傻子都知道,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好奇心,最美。 “娱乐圈里,绯闻几分真几分假,你不知道?”夏念之边挥手示意老板再送杯果汁上来,边打开手包,悠闲地拿口红补妆,“何况,他与你那般相像,因为这张脸,我已经栽过一次跟头,哪里敢再招惹?” 话落,见路璨还想继续追问,夏念之也不愿多谈,干脆打断,笑道:“路璨,见好就收,才是聪明人。” “那好,第二个问题,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 “这不是你第一次问我这个问题了。”夏念之陡然警觉,反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路璨往后一仰,双手分开,慵懒地搭在手把上,陈述事实:“那段时间,时询受邀参加了国外MA音乐节,同时因为拍摄NR杂志的‘冬蝉’主题画报,长留曼城半个月。” 他凝视着夏念之警惕的目光,冷笑了两声:“而你,那段时间,正好出席了平城商会的金融论坛,整个月,都处在全国媒体的长枪短炮之下。” 这话已极明显,路璨暗中调查过她,且调查得这般清楚,看来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和精力。 思及此,夏念之讥笑得毫不客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路璨笑意未褪,眸底的寒气却几乎要化成利剑:“这想要有孩子,真不是一般困难。” 夏念之紧握住了果汁杯,路璨此举,已明确地触到了她的底线,继续维持表面和平,与他玩什么小时候推心置腹的幼稚游戏,除非她疯癫成狂了,否则绝无可能。 “没想到堂堂的路大影帝,竟还有当警察的潜质,看来,娱乐圈倒是委屈了你投身为人民服务伟大事业的热情,真替路璨你感到十分惋惜啊。” …… 空气冰封,沉默良久。 …… 夏念之没想到,她的一番冷嘲热讽,路璨却依旧淡定得很,丝毫不在乎她已怒极,随时可能暴走,半晌后,也是因为好奇,夏念之顺着路璨的视线,看向了蛋糕店里最角落处。 那里有株槲寄生,藤架上攀援的枝条万分柔软,嫩绿的小叶子更是团着许多淡黄的花骨朵,在店内暖风的轻轻吹拂下,像个孩子似地,笨拙地摇摇摆摆,颇为娇俏可爱。 夏念之猛地想起了那则传说,传说里,圣诞节那日,在槲寄生下的接吻,能得爱人的心。 “居然还活着吗?” 此时,路璨脸上的笑意已全然消失,眸底的水光渐渐结成了寒霜,冷冽逼人。 “念念,你还记得六年前吗?”路璨声音缓慢,几乎快要一个字一个字地从齿缝间蹦出来,“就是五年前的圣诞夜,你从景泰阁哭着跑回来的那个时候。” 话音未落,不过呼吸的须臾间,夏念之的脸色惨白,路璨没头没尾的,突然提起六年前,两千多个日夜,多么久远且漫长的一段岁月,记不得? 不可能的。 “路璨,旧事重提,就那么开心吗?” “当然开心,毕竟那天晚上,槲寄生下,你接受了我的告白,答应愿与我共赴白首之约。”路璨似乎陷入了回忆,神情迷茫又惑然,“哪怕,其实那时候,你喜欢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行了。”夏念之面无表情,嫌弃:“翻旧账没意思透了。” 路璨没有停下,继续忆往昔,也不知到底是他自己,还是夏念之的傻逼岁月。 “其实我装聋作哑那么多年,但事实就是事实,无法否认,更不能谈忽视。” “今日时常回想,或许,根本没有所谓的情深厚意,我不过是那时候,对他求而不得的念念,退而求其次的第二选择,是迫不得已,是无可奈何。” “路璨,我不想听了……” 夏念之的脑海很乱,她试图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可是面对此刻俨然恢复成了冰美人的路璨,要做到,实在是太难了。 路璨知道她这辈子最大的秘密,甚至连同六年前,她这辈子最大的耻辱,他都了如指掌。 “如果只是为了这般羞辱我,你赢了,我承认你赢了这局,高兴了吗?满意了吗?” “这件事情上,我倒是宁愿我输得彻底,一败涂地。”路璨声音依旧温和,话锋却是一转,问:“念念,我很好奇,你当年答应和我在一起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同情我?可怜我?” “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觉得是同情、可怜?” 夏念之极想笑,事实上也笑了,唇边勾着抹极深的弧度,媚眼如丝;但若细看,会发觉里头有泪花,不过她藏得好,哪怕真瞧见了,也会以为是店内暖黄的灯光,恰好落在她眼里。 “看来路璨你今日,是打算兴师问罪喽?” 可轮得上他吗?对她指手画脚,评头论足,冷眼嘲讽? …… …… 盛家俩兄弟,盛痕和路璨,真不愧是同胞手足,羞辱人的手段方式,都如出一辙。 夏念之握紧了唇膏,手却颤得无可救药,她搭上左手,装作若无其事,边侧身整理化妆包,边问:“你深闺怨妇似的嘚嘚嘚这么一堆,中心思想表达了什么?我拿你当替身?” 因为焦急烦躁,夏念之的语速比之平常快了两倍不止,机关枪似的扫射,厉声质问。 “不谈其他,单说婚约。路璨,三年前,是你于众目睽睽之下亲口所言,宣告天下,为了心中挚爱沈冉冉,将我狠狠地甩了,如今,还来纠结这些,有意思?!” 话落,夏念之揉着太阳穴,只觉得脑仁疼得厉害,跟电钻正嗡嗡嗡地往脑袋里头钻似的,所以现如今,他们是在互相追究那段感情关系里,谁不够忠贞? 可路璨何尝不是,哪怕再喜欢,于路璨他们这些人而言,爱情从来不纯粹。 他们两人订婚时,盛大隆重,整个平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后来路璨前脚提出婚约解除,后脚便能与沈冉冉举办订婚宴,哪怕对外隐瞒,亦是三媒六聘,敬告宗祠,给足了沈冉冉身份体面;几年过去,路璨却扭头,莫名其妙地又跑来她这个前女友面前,纠缠不清。 夏念之不得不怀疑,路璨怕是闲了,来这里找她乐子,所谓的幕后推手,也只是借口。 真是,笑话至极。 夏念之不愿再想,只觉得今日来这一趟,大错特错,无论路璨目的究竟为何,搅和在其旋涡中的他们三个人,无一例外,他们所有人都是,分外可悲。 夏念之起身欲离开,路璨捏紧了手把,手背青筋暴出,看着十分恐怖,但他的声音依旧淡淡,只是此时多了丝冷气,只听他问夏念之,就算有人试图暗箭伤害夏氏,也无所谓? 夏念之不想纠缠,离开的脚步没有停下,路璨笑得自嘲,朗声解释。 “《走进贵圈》属于紫荆台制作播出,但其节目背后的投资合作方,是华盛传媒;节目播出后,网络上节奏跟得最快的几家营销号,也隶属于华盛传媒;或许,我换个说法,你能更好地理解,华盛传媒究竟是一家什么公司。” 至此,路璨猛然收声。 夏念之已然到了门边,临门一脚便踏出去,离开蛋糕店,不用管路璨所言,但她还是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就势靠着门框边,面色不虞道:“你早点切入正题不就好了,华盛传媒吗?挺有趣的,继续吧。” “原本,章远接下这档节目就足够奇怪,何况内容也太过火,我便查了查林嘉茵,还有这档在她手上火起来的八卦访谈节目。” “后来我发现了上面跟你说的那些。”路璨拿出一叠文件,啪地甩到了夏念之的面前,示意她翻开看看:“华盛传媒,三年前由盛痕亲自批准成立,S·M集团控股60%,李贺控股40%,但李贺其实也不过就是个挂名的,最终决策权在谁的手上,一目了然。” 原来其中还有这层关系,半蹲着的夏念之将文件合上,手覆着身旁的花架,深吸了口气,良久后才撑着花架站起来,强拽理智,默念偏听则暗,绝对不能完全相信路璨所言。 “若华盛传媒与S·M集团有关,《走进贵圈》没有道理做出损害合作方总部顶级艺人形象的事情来,何况,口说无凭,你要我如何相信你?” “念念,你还是这么天真。”路璨摇摇头,缓缓道出了真相:“我不是他们的目的,访谈中被反复提及的你,才是。” 路璨望着夏念之,明明准确无误地击中了目标,但他丝毫没有感受到快乐,不该是这样的——夏念之面无表情,看起来好像根本不受他所言的影响。 “华胜传媒竟敢在一家上市集团大股东的头上动土,没有华盛大老板的命令,下面那些打工的谁敢?但凡中间出了纰漏,被夏氏逮住不放,凶狠反击,他们跟上面的人都没法交代。” 夏念之缓缓将视线从屋内的槲寄生,挪到了路璨的身上,他也正优哉游哉,好整以暇地看着夏念之,等着她接下来的反应,甚至,她看到了他眼底有些雀跃的期待。 是了,活该她被骗,被耍得团团转。 …… 夏念之心底明镜儿似地清楚,《走进贵圈》那档节目播出后,影响力所覆盖的范围,绝对不是单凭着她一个人便能控制得了的,参考当年路璨那厮在颁奖典礼上的突然求婚,造成娱乐圈粉圈地震的结果来看,舆论会极其糟糕。 果不其然,节目开播过半时,夏氏公关总监就已经迫不及待,往她的邮箱里面堆叠了一封又一封,关于网民们节目观后感的邮件;节目结束后,公关总监又深夜来电,支支吾吾说起网络传言,说起营销号的所谓业内人士真相爆料。 原本她极庆幸,幸好,在她束手无措时,盛痕出手帮她解决了困境。 可谁能想得到,拯救与毁灭,极可能皆是同一人。 夏念之气急攻心,喉咙涌上的甜腥充斥着整个鼻腔,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她受不住了,自欺欺人,佯装岁月静好,到底也是没能躲过。 “但,我也该向你道歉,那些网上闹事的,终归其中有部分是我的粉丝。”路璨抱歉:“鉴于她们对你的谩骂诅咒,言语攻击,实在过分,我很对不起。” 夏念之看了路璨一眼,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有路璨的粉丝,以业内人士身份在网络上爆料,声称《走进贵圈》重提‘路璨初恋’这一话题,是夏氏和节目组的串谋合伙,意图利用路璨的国民度和顶级流量,为《连理枝》博眼球,恶意炒作。 也不知道该赞叹网友们想象力丰富有趣得紧,还是该责怪这些年,娱乐圈那些层出不穷,花招频出的炒作手段,将网友都变成了‘狼来了’里的羊,个个是绝佳的阴谋论者。 …… 夏念之仍旧依靠着握紧花架木柱,才站稳了,然而此时浑身汗如雨下,难受得很; 路璨望着她,本以为很快,面对盛痕欺骗利用真相后的夏念之,便会崩溃得彻底,继而他加以安慰,多好的依靠戏码,然而路璨细细打量,却发现了夏念之的不对劲。 夏念之浑身在发抖,明亮的眼神更是失去了焦距,茫然地四处望,就好像是,看不见了。 路璨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是他自己大惊小怪了,夏念之从小身体康健,感冒都不常有,怎么可能短短几分钟内,便患上失明症状,双手紧握成拳,路璨十分勉强地,才克制住立即冲上前安抚夏念之的念头。 于他而言,今天最重要的事情,是杀一个人,一个与他血浓于水,却命定为宿敌的男人。 无论发生何事,他都没打算就此放过盛痕——夏念之心中,完美无缺的盛痕。 “无论是纸媒还是网络,关于咱们两人的新闻已大部分被撤销,偶然有极个别沾了‘路璨’与‘夏念之’这些字眼的,也都只是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路璨再进一步,所言,直接将夏念之往悬崖边再推了一步:“短短一夜之间,便翻云覆雨,颠倒乾坤的人也就是盛痕了;想来,他在你身边表演出手相助了吧?感动吗?” 默默闭上眼睛,夏念之心下钝痛,此刻,她满嘴巴里都是血腥味,挥散不去,连喘气都费劲得很,问得很是无奈:“路璨,你非要如此咄咄逼人吗?” “念念,良药苦口利于病,我这是为你着想。” 闻言,夏念之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视力恢复了些,只是仍覆着层黑色雾气,有些模糊不清,昏昏暗暗的;至于一米之外的地方,便是更加彻底地瞧不清楚。 她颇可惜地摇摇头,路璨见了,什么话也没有说,只默默地起身,走向她。 盛痕必须死,他定要让盛痕,从夏念之的心底里灰飞烟灭,化为乌有。 何况当年,盛痕他可没有顾忌着兄弟之情,适可而止;若不是他步步紧逼,穷追不舍,他又怎么会走至绝境,甚至沦落到一无所有。 思及此,路璨一字一句,道:“六年前,他所做所说,你莫不是已全然忘得彻底干净了?” …… 文艺范儿极浓郁的蛋糕店内,老板早就不知道溜达到了哪儿去,周遭俱是死一般的沉寂,夏念之听着唯有她自己的呼吸声,以及疯狂的心跳,她拼了命的克制,却还是跳得肆无忌惮。 朦胧感极强烈的视线中,陷入路璨那句讥讽的夏念之,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人在靠近。 昂贵的手工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脚步声很轻,气场却特别——温和如水,但又夹杂着如冰的冷冽,直至在她面前不过半手臂的距离停下,而后未待她反应,便被那人搂进了怀里。 一切来得猝不及防,吻准确无误落下时,男人身上独有的暖香萦绕鼻尖,那是檀木与香草的精华凝结,闻着柔和,攻击性不高,然而随着男人的强硬动作,莫名使得人恐慌。 闷雷骤起,从远处传来,接二连三,震在心尖上,而后,夏念之的耳边听见了雨滴落地的声音,淅淅沥沥,夹杂着呼啸的风声,如野兽般叫嚣着拍打门板。 雨夹雪,最是凄冷。 指尖开始变凉。 …… …… 从无边际的落寞中,夏念之回神后,便在路璨的禁锢中,剧烈挣扎起来——沈冉冉曾说过她是个祸害,又婊又贱,分手了还总是扒着路璨不放;每每那时,她都能一笑置之,骄傲地仰起下巴,毫无畏惧丢给沈冉冉一记来自灵魂深处的白眼。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她坦荡磊落,沈冉冉口中的事情,一件未做。 然而眼下,路璨这般,日后沈冉冉嘴巴再不干净,她怎么好意思继续翻白眼呢?多可惜! 何况…… 巷子斜坡处,那辆眼熟的红色法拉利;偌大遮阳伞下,体质瘦弱的西装男人;这两幅画景,一点点在她的脑海中清晰。西装男人是谁?法拉利的主人是谁?所有的疑问,更是在闪电刺破乌云,划过夏念之视线时,灵光突至,如梦初醒。 夏念之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然而抵在路璨胸膛的手力气不大,与他推搡许久,路璨稳如泰山,纹丝未动,急得夏念之鼻尖一酸,差点便哭出了声。 悄然之中,路璨的右手桎梏着夏念之的腰,左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一路攻城掠地,动作蛮横且强硬,哪里还有半分曾经那个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身影。 因为视力有碍,夏念之只能毫无章法地胡乱挣扎,然而她察觉到,有人在不远处看着她,那人的目光哀怨狠毒,恍若无底深渊里伸出来无数双手来,拽住了她的脚踝,将她往下拉。 丝丝凉气从脚底板升腾而起,延着双腿,叫嚣着往上,直奔心脏位置。 手机是在这时候响起来的,如利刃般划破黑暗的光,直扎在夏念之的心口上。 薄如蝉翼的睫毛颤了颤,眼角挂着的几颗泪珠便径直滚落,染湿了脸颊,夏念之狠下心咬破了嘴唇,瞬时,铁锈般血腥气味盈满了整个唇腔。 路璨吃痛,终是松开,然而腰间的手却固如磐石,丝毫不移。 夏念之眸色深沉望不见尽头,定定看着路璨,冷漠得极致,令路璨陡然有些心慌,他今日不该如此克制不住,到底还是急切了。 “……念念。” “‘自重’俩字知道怎么写吗?性骚扰是犯罪听说过吗?我可以告你非礼的,你懂吗?!” 话落,夏念之当着路璨的面狠狠擦了擦嘴角,仿佛那是什么肮脏东西,嫌恶不已。 路璨见了,原本尚有悔意的眸子,眼神愈加冷冽,浑身浓烈的戾气如修罗。 路璨一把拽住了侧身略过他,欲拿包离开的夏念之,“我碰你,是不自重,是性骚扰,是非礼;盛痕呢,他有什么不同?你就那么纵着他?!” “……呵。”夏念之笑得讽刺,不答反问:“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手腕上传来的力道不断加重,恍惚中,甚至能听见骨头被捏碎的咯吱响。 夏念之死死咬牙硬忍着痛呼出声,从齿缝间憋出一个冷笑:“路璨,再不放手,你猜,明天平城日报的头版头条,会是什么?” 话落,半晌,两人均是沉默以对,似乎打算在这片无声的对峙中,一战胜负,决出高低。 …… 透过玻璃窗,可见到屋外,远处,不知何时竟是悬了无数的黑云摧城,叫嚣咆哮。 天地间雨幕苍茫,雨滴瓢泼在蛋糕店的窗户上,顺着玻璃纹路汇成了一条条小溪流,最后没入窗台藤蔓的根部,爬山虎探出个小脑袋,瞧见阴郁狠诀的两人,咻地一下没了踪影。 手机铃声锲而不舍响着,誓不罢休的样子。 夏念之却见路璨再次朝她逼近,她往后退,路璨朝前进,直至她抵上藤椅,再无退路。 “六年前的圣诞,那棵槲寄生下,我信了我们的天长地久,白头终老。”路璨的嗓音极富有磁性,在夏念之耳畔缓声道来时,更是诱人心神微荡,“至今,我仍旧相信,从未变心。” “但你呢?你呢?” 或许是刚刚手腕的疼太极致,夏念之的视线反而澄澈了许多,她亦是终于看清楚了此刻,路璨的神情,哀戚,悲凉,像是被抛弃了许久,找回家来,委屈又不甘地想要问个理由。 为什么,抛弃我? 可事实上,被抛弃的那个人是她,受害者是她,该控诉和责难的人是她。 “我已经接受了结局。”今天花费在这间名为白海的蛋糕房,时间够够的了,夏念之看了眼掌柜台后的挂钟,离预约会面的时候没剩多少,她该离开了。 夏念之尽量尝试着缓和两人之间,已经完全僵硬的气氛:“你还有什么可不能接受的?” “我为什么要接受?这本来就不属于我的命运。” “可这是我的人生!” …… 话音落下,随之而来的是轰隆巨响,一声接着一声,络绎不绝地砸在心头。 路璨颇为惊讶地望着夏念之,见她敛容正色,如旁观者,无言看他。 他的心底陡然生出一丝绝望来,或许,被困囿于过去,仍眷恋过往的人,只有他自己。 “你什么都不知道。” 路璨低声喃喃,双眸逐渐变得阴沉,他想到了当年付出的那些代价,然而,潘多拉的盒,薛定谔的猫,若揭开谜底,后果便难以预料,他又不得不保持沉默。 夏念之继续沉默着,她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自然便对路璨的话,没有过多的细思深想。 她往窗外望出去,此时她所站的位置,虽然角度刁钻,却是将蛋糕店外的小巷看得一清二楚,风狂雨疾,暴虐而至,遮阳伞摇摇晃晃,终是从杆子中间折断,破败地瘫在墙落。 至于原本坐在伞下的那人,却是丝毫未有动弹,豆大的雨滴砸在他的身上,浑身湿淋淋的,不由得便令夏念之觉得有些可怜——或许盛家的痴情全由盛老爷子落在了盛夫人的身上,否则怎么盛家的两兄弟,一个赛一个的风流潇洒,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那套。 可惜,过犹不及,更显冷情凉薄。 “路璨,你又何尝万事皆知?” 话落,夏念之试图将手腕从路璨的掌心抽出,奈何仍旧没能成功。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因为是正月里,所以不想在言语太过刻薄,加之刚才路璨的动作的确是吓到了她,此刻店里仅剩路璨与她两人,若是出了任何意外,她决计是逃不过。 思及此,夏念之便收敛了满心的不渝,佯装温声道:“路璨,今日赴约,我只是为了你口中所谓的‘幕后黑手’,既然此时我已经知道了其中内情,剩下的事,便自有分寸。” 无论今日路璨告诉她有关华盛传媒的事,抱着何种目的,事实确实明白地摆在了眼前。 《走进贵圈》节目胆敢扯着她赚收视,原因拢共也不过些许,要么最开始,便是盛痕作为华盛的大老板,首肯了节目内容,给了手下人底气招惹她;要么期初,盛痕仅事先知晓节目内容而已,但节目效果的确很有爆点,因而袖手旁观,眼见节目播出。 然而无论哪种起因,最终结果不过是,她被众人嗤笑,惹来不小的风波,给夏氏招黑。 思及此,夏念之不由得苦笑,事实证明,昨晚上乱七八糟的心跳,倒是她搞笑地想多了,平白地对盛痕的出手相帮,感激涕零,感恩戴德。 夏念之抬头看向了路璨,连亲兄弟的台都能拆,他的的确确是变了,如今相处时的阴郁和森然,比之小时候那个沉默寡言,腼腆怕生的冰美人有过之而而无不及,更加令人不舒服。 话落,不待路璨有所反应,夏念之继续道:“时候不早,我需要先走一步。” 路璨闻言,却是皮笑肉不笑,阴郁地再次逼近了夏念之,吓得她惊慌得想跑,“分寸是什么?你还是在继续纵容放任,甚至是姑息他的作恶!我不得不服了你啊,念念。” 眸底是隐忍的怒意和杀心,路璨看向了角落处的那一株绿植,少年时费尽心思移植过来的一株绿植而已,本来以为平城的气候不适槲寄生,谁能想得到,多年后,它竟然还是如此生机盎然,朝气蓬勃,静静守着这间蛋糕店,属于他与夏念之整整六年的韶光年华。 暴风骤雨还在继续,清刷着路外青砖上的细碎烟尘,书架边有面镜子,正好对着路璨与夏念之,便好像画框,正正好地将两人圈在了里面。 角度借位的原因,看来便像是风雨之中,夏念之主动拥着他,孤独的两人互相扶持依偎。 时隔六年,兜兜转转,槲寄生还在这里,他们也又回到这里,难道不是老天爷的安排?路璨下了决心,沉声:“澳城医院时,我的提议还未过时效,你可以重新考虑。” 夏念之怔住,澳城医院时,路璨的确提了那诡异的重新来过,没成想,她已然拒绝,路璨今日却又旧事重提,在此事上纠缠不休,他到底想如何? 惊雷劈过乌云,夏念之的脑海中念头闪现,难道她身边有什么东西,值得路璨惦念? “重新来过?”思及此,夏念之心中有了计较,佯装真的将路璨的提议放进了心里,仔细斟酌过那般,她眉眼间似有动容,又喃喃了遍:“重新来过?” “是,槲寄生也会庇佑我们。”路璨语带诱意,“余生好长,我们最合适。” 槲寄生含义再浪漫,追根究底,也不过是株植物罢了,哪儿承载得下‘两人一生,真情实意,携手终老’,区区十二字的千钧重。 何况世间万事,不过一言以蔽之,我愿,无不可为之;我不愿,万般皆不可。 比之破镜重圆,旧梦重温,更加是你情我愿。 夏念之明白,也深信,可眼下她身处的境地容不得她随便答应拒绝,因而,夏念之只好摁下心底所思所想,继续装作茫茫然,犹豫道:“你让我考虑,那我便要看你的态度。” 既说了很多,也什么都没有说。 “念念,你说真的?” 夏念之捏紧了手包,看着大雨中那位黑西装男人起身,径直转过身来,黑色礼帽罩住了大半的脸,但已经猜到那人是谁的夏念之,不过是‘真的’两个字而已,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气氛陡然变得有些暧昧,被路璨温柔的目光凝视着,夏念之早已习惯谎言——无论属于她亲口所言的,或者是别人送她的,于是乎,她坦然回视。 这下子,竟让心有怀疑的路璨更加信了几分。 手机铃声在风雨声中依旧在响,但不十分明显,反而像个气息微弱的孩子,明明奄奄一息,却是靠着坚持不懈的劲儿,挣扎着想要继续活下去。 这通电话从始至终,虽断断续续,但也有了大半小时,不知来电人是谁,究竟有何急事。 夏念之看着路璨,心底已然开始盘算,若是她都将感怀旧情的戏码演上了,路璨仍旧不肯放手,那就别怪她寻到机会离开这里后,下死手黑他。 念头刚冒出,路璨倒是爽快,干脆地松了手,示意夏念之先接电话。 路璨面无表情,夏念之摸不准他下一步究竟想要做什么,是否真的打算便如此放她离开,但扫了眼来电显示人的名字,心事不免又重了几分。 …… “中午回来吗?” 电话那头有些嘈杂喧嚣,听声音,似乎是电视主持人在播报新闻,当然,还有时询正高声朗读着些什么,而向来重视私人场所要保持沉静安谧的盛痕,却丝毫不见怒气,只听他语气淡然,又添了句:“中午没饭吃。” 原本,夏念之是打算等会儿赴约高顿酒店时,替两位赋闲在家休息的大佬们,定些味道不错的料理,再吩咐司机送回家的,免得盛痕和时询这俩人饿死了,她罪过就大发了。 不过现在,饿一顿也不会真死,就这样吧。 至于时询是被牵连的,她回去时,再寻机会弥补便好。 “不了,我还有事。”顿了顿,夏念之嘱咐:“还剩下些饺子在冰箱,你们将就着吧。” 盛痕语气颇为认真,径直道:“我记得,食神轩有道蟹黄鲜菇还不错。” 话音未落,时询的点菜声便作为背景音传到了夏念之耳边,“还有酥炸鲫鱼、雪衣虾仁、鸡肉拉皮卷、百花酿鱼肚、脆皮菠萝球、雪冻杏仁豆腐、广肚乳鸽、乌龙肘子也都不错。” 夏念之:“……” 报菜名吗?你是艺人啊亲,身材管理也被你吃了吗? 只听夏念之沉默许久,电话那端的盛痕却是悠然然,肯定了时询关于美食的眼光。 “我觉得还行。” “我觉得不行!”果然民以食为天,早上的磨刀拔剑是在玩儿吗!?若为美食故,恩怨皆可抛?!夏念之默默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浅笑轻言便给拒了:“忙,先挂了。” …… 夏念之眼疾手快,摁掉了通话,抬眸,却见路璨已然拿着伞,一副要送她离开的准备。 见夏念之疑惑,路璨解释:“你要的态度。” 夏念之敬谢不敏,她可不敢,那人至今还在外头的大雨里等着,路璨却亲自喂为她撑伞,依照她所知的那人脾气,等会儿巷子里碰上,她被撕成碎片都是轻的,说不定那人便像前几天那般,当场再来一刀戳死她也不是没有可能。 幸好,路璨没有坚持,夏念之紧步离开,临到门口,顿住脚步犹豫了半晌:门口的竹筒里有四把雨伞,老板一把,路璨一把,剩下两把其实刚刚好,不过,这到底是拿还是不拿呢? 最终,还是不忍心占了上风,夏念之拿了两把伞,便头也不回,走进了雨里。 —— 风声雨声,嚣张疏狂。 经过小巷子拐角处,夏念之将伞置于墙角,而后略微停顿,朝巷子的另一端远远地望了眼,那身着黑西装,戴着黑礼帽的男人背对着她,浑身湿透,显得更加消瘦; 虽然不是她本心,也不是真相,然而刚刚蛋糕屋内发生的一切,对雨中那人而言便是亲眼目睹了场出轨的默剧,推己及人夏念之有些不忍心,继而想到之后她所要做的事,头更疼。 怕是接下来那人要对她动手,她也没办法理直气壮了,毕竟,为了弄清楚路璨究竟想如何,所谓‘扒着已有婚约前男友’的指控,她是真的脱不了干系了。 于这种事上无可奈何的感觉,真算不上好,夏念之撑伞站于雨中,与那人隔着厚厚的雨幕无声对视了会儿,才转身欲走,然而刚动,不经意间却瞥见了那人勾着嘴角笑了起来。 “夏念之,我要亲手毁了你。” 此时天色昏暗,那人纯黑的装扮如地狱深处爬上来的幽灵,在剥落的灰墙边缘游荡,阴测测的,渗人得紧,这下夏念之没有犹豫,立刻转身离开。 可说这话时,那人的笑,却让夏念之记了许久。 —— 下午有事这句话并非托词,那天在电影院机缘巧合地看了安逸主演的那部电影,回到家时,夏念之便向布莱坦诚了她的全部想法,请布莱帮忙私底下联络安逸见个面,也多亏了身边有位能力卓越的死党,她与安逸见面的时间地点,很快便敲定了下来。 地点定在高顿酒店五楼的咖啡厅,据说那里有全平城手艺最好的拉花师傅,还有老板亲自从牙买加人肉带回的蓝山咖啡,也是凑巧,夏念之喜欢蓝山,安逸也喜欢。 难得遇见同好之人,想必会面时的气氛该不错,夏念之颇有些期待了。 …… 然而,世间事便是这般巧合,电梯里,夏念之倒是与一位倾城美女,来了个不期而遇。 “夏小姐诶,真是凑巧,你也到五楼?” 夏念之微微点头示好,抬眸时,却不经意间瞥到了美女右手无名指上的硕大鸽子蛋钻戒,造型别致,盈烁生辉,照着电梯顶部的白炽关,真真是要闪瞎人眼。 其实,本来若只是钻戒也没有什么稀奇,按照白琳如今在娱乐圈的咖位,片酬水涨船高,也不是买不起,然而此枚钻戒却与寻常珠宝有些不同之处——在去年的南省慈善基金拍卖会上,有枚唤作‘天使之翼’的钻戒被伯纳集团老总张翰以两千万元高价拍走。 那时候,拍卖会后的慈善晚宴上,诸多贵妇名媛们都在好奇,张翰大手笔拍下的钻戒,最后会戴在哪家千金的手指上。没想到,此刻答案很显然,戒落白琳。 看来,白琳很可能就此登堂入室,夏念之暗躇,她倒是得对白琳更有善意些,毕竟,夫人外交这种东西,指不定什么时候便派上了用场。 电梯缓缓上行,被千万粉丝视作白月光的女神白琳倒是自来熟,热络地拉着夏念之聊《连理枝》剧组的趣事儿,聊到好玩的地方,还提了句时询,表示十分欣赏时询那种认真又刻苦的劲头,而且,人的确是十分帅气,难怪那么多小姑娘喜欢。 “现在的娱乐圈啊,跟菜市场似的,什么蔬菜瓜果都往里装,也不看看那究竟是西红柿还是圣女果,哎呀……”白琳摇头,颇有忧国忧民的架势:“还有那些鲜肉小花,略微演了那么几个端茶倒水的洗脚婢角色,便敢说自己是演员,跟笑话似的。” 虽然白琳说话尖酸,但也没说错,大环境是这样,夏念之听得有趣,觉得或许是她想多了,白琳看着也不像是那么没有脑子的人,敢动往张翰头顶刷绿漆的念头。 “我本来以为爱豆都靠脸,不过见了时询,像时询那样,有天资又肯努力的,难得哦!” 白琳的热情令夏念之有些不适应,但既然已经如此盛情地夸赞了时询,作为经纪人的夏念之与有荣焉,便也坦坦荡荡地受了,微笑道:“琳姐您是前辈,时询他呢,还是新人,将来如果有失礼之处,还请多多担待,也希望日后,您在演技上面,多带带他。” 商场那日,夏念之偶然在时询手机里瞧见的门牌号,或许真的就是误会一场,而且白琳出道这么多年,绯闻缠身,丑闻却没有,想来品性也不会差劲到哪儿去。更何况,张翰连如此贵重的戒指都放到了白琳指尖,或许真心实意的恋爱也未可知。 如此想来,夏念之不喜生人靠近,偏白琳又凑过来聊得不亦乐乎的那点不适应,也算是勉强忍了,不过,白琳却突然邀请夏念之共进晚餐。 “晚餐?” “是啊,夏氏美女经纪人夏念之的大名我可是早就如雷贯耳,很久了,这个娱乐圈里,很久没有碰见夏小姐这么有趣的人了,大家认识下,交个朋友?” 如雷贯耳?怕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吧? 夏念之心知,她这些年来好名声是半点没挣到,倒是靠脸这种毫无技术难度的,得了个美女经纪人,不过也没啥用,因而白琳这般说,她一时也拿捏不准,白琳到底是何用意。 “怎么,夏小姐这是嫌弃了,不愿同桌用餐?”白琳陷入回想:“那天夏小姐你来剧组探班的时候,我就觉得夏小姐你,不是很愿意搭理我呢。” 提起那次探班,夏念之倒是突然想到一处特别的发现,白琳与宋澄的关系,似乎并不似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亲密和睦,姐妹情深,至于原因,倒是可以一探究竟。 “怎么会?像琳姐这么漂亮又直爽的,我怎么会不愿搭理?”夏念之笑意盈盈:“上次恐怕也是我表情管理不当,才会给琳姐你这种不好的感觉,不过这次,真是已经约了人。琳姐这么重要,我怎么好意思请你吃饭,却不是专门的呢?” 闻言,白琳哈哈笑开来,道:“那我就等着夏小姐的电话喽!” 叮…… 电梯抵达五楼,梯门打开后,两人走进咖啡厅,夏念之与白琳道别,正欲转身时,却没想到宋澄也在,咖啡厅光线最足的位置,靠窗,窗外风雨滔天,凄风苦雨的;窗内却是风平浪静,温暖如春,暖灯的柔黄光线倾斜而下,落在宋澄头顶,便如金色王冠般美好。 身后,白琳冷笑声响起,不屑道:“冬天到了,春天也不远了,真是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学习了,学习了……” 有那么一瞬间,夏念之都怀疑笑得正开心的白琳,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喜滋滋地鼓掌叫好,但白琳并未那般不懂分寸,仅仅是装作根本没有看见宋澄这号人,径直入座点单;见此,夏念之也没目标明确,目不斜视,走到最左边的位置。 “夏小姐,我是安逸,很高兴认识你。” —— —— 五楼咖啡厅受人欢迎,但今日客人却不多,夏念之入座半小时,靠近门口的那对闺蜜结账离开后,偌大的餐厅,便只剩下了三桌,分别是她与安逸、白琳与她的圈外好友,白色棉裙的高挑女人,最后便是宋澄与一位身着粉色西装的男士。 地理位置亦是很有意思,她坐最左边,白琳于最右边,宋澄正对着咖啡厅的藤蔓大门,颇有三国鼎立的感觉,只是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有三国混战的场面出现。 “夏小姐?夏小姐!” “嗯?”夏念之正想事情想得入神,安逸唤了两声,才将她从恍惚中拉回清醒,她撩了下刘海,道:“抱歉,我有些走神了,你刚刚说的什么?” 闻言,本就忐忑不已的安逸心底更是打起鼓来,她摸不准夏念之究竟想要做什么。 事实上,夏氏那位以霸道严苛闻名的女总裁布莱亲自电联她时,她还有些不相信,甚至以为是电话诈骗,毕竟,‘她的名字被夏念之注意’这件事,可是连做梦都不敢奢想啊。 “夏小姐,布总电话里也没有说得十分清楚,你看,咱们咖啡也喝了,甜品也吃了,干脆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吧!你看可以吗?” “我是来邀请你加入夏氏的,怎么样,够直接吗?” 夏念之单手托腮,含笑着眨了眨眼睛,半点不落地将她说完这话后,安逸的反应全部看在了眼里——只见安逸樱唇紧抿,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甚至双手更是死捏着杯饵。 安逸在焦虑和紧张,认识到这点后,夏念之皱眉,眼前的安逸倒是与传闻中颇有不同,甚至更准确点说,是判若两人——毕竟经历过与那位影帝的恋爱绯闻炒作之后的绯闻小花,面对她说的话,不过就是工作上的跳槽而已,竟还能这般惴惴不安,倒是少见。 夏念之笑意愈深,若这潜意识动作是真的,倒是有趣;但若是假的,那却会更有趣。 “夏小姐,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这是新的整蛊节目吗?” 话落,安逸瞄了眼周遭,整个咖咖啡厅内,光是大满贯影后便有两人,宋澄与白琳极少同框,今日齐齐出现在这里,说是偶然,鬼才信呢!安逸快哭了,她刚刚没有说错话吧?! 夏念之喝着果汁,暗叹,‘娱乐公司艺人忠诚度调查报告’,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她回家后,倒是可以与布莱商量商量,联合帝都台与各大娱乐公司,做一档有关旗下艺人面对高薪跳槽时,会有什么反应的综艺节目。 搞事情嘛,夏念之乐呵呵地想,她很拿手的,到时,绝对很有意思~~ 然而,眼见安逸弱小可怜又无助地盯着她,夏念之到底是下不去黑手继续逗她了,解释道:“放眼整个平城,我的综艺首秀出场费,目前还没有节目制作人出得起那个价钱。” “真的?” 夏念之点点头:“真的。” “哇呜!吓死我了啊!”安逸蓦然松了口气,揉着微红的眼睛,笑得颇不好意思,道:“夏小姐,其实,刚刚我怕是怕的,但还是有那么一秒,觉得不是真的,有点小失望呢……” 看来布莱给她的情报不错,安逸也想要进夏氏集团的门,与他们成为一家人,不过既然有此心思,那为表诚意,安逸就总得表示点什么,否则太简单得来的东西,总是不会珍惜。 “你最近上映的那部电影,我看过,演得很好,不过好像昨天就下架了,挺遗憾的。” 夏念之并未立刻接过话茬,只笑了笑,聊起安逸主演的那部电影,表达了下她十分喜欢安逸塑造的温时,以及那部电影明明本可以得到更多关注,收获更多喜爱。 夏念之颇为可惜:“偏偏,连个理由都给不出,便无声无息地下了院线,可惜了。” 难得她担纲主演的电影能够进院线上映,那么恰好又被夏念之看到,安逸心情激动,一下子便将好友的耳提面命抛诸脑后,左手挡着脸,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理由我是知道的,好像是说,这部电影的内容惹怒了某位大人物,含沙射影,便被处理了。” 闻言,夏念之心里咯噔了下,那日影院里,时询说得再明白不过,她自是明白那部电影究竟说了个什么故事,因而安逸的话可信度极高,然而到底是哪位大人物? 平城内富豪如云,但要真的说得上世家名门的,拢共也不过就那么几个姓氏,再加上能够将一部过审的电影说撤档便撤档,来头小不了,盛家其一,宋傅两家,再有便是萧家。 萧家主人曾调任澳城,且好色成性天下闻,因而嫌疑最大,但萧家涉官,再无脑也不会做出这种‘以权谋私’的事来,给政界对头留下话柄。 “那位大人物,你知道是谁吗?”夏念之装作八卦,好奇道:“好一桩桃色纠纷啊!” “这我就不清楚了,跟我说这件事的人,也只是含含糊糊听了一嘴。”没能回答上夏念之的问题,安逸有些懊恼,揉揉小手,提议道:“要不,夏小姐要真想知道的话,我再问问?” 那最好还是不要了,夏念之摆摆手,果断摘了安逸那冒险的念头。 既然那位大人物连一部未指名道姓,甚至打上纯属虚构标签的电影都不允许存在,那么安逸再继续纠察下去,只怕会惹上不必要的烦恼;而她有心要将安逸纳入麾下,到那时,麻烦只怕更会缠上夏氏,说不定亦会将那位大人物的目光招致时询身上。 …… 夏念之拒绝了安逸的建议,安逸见她十分坚持,便也不再提,但关于刚刚夏念之所言,安逸却是很想再问得仔细些,究竟夏念之刚刚的话,是轻巧玩笑?还是真挚邀请? 她总听人说夏氏的夏念之年纪轻轻,但眼光毒辣精准,看中的人都红得一塌糊涂,而且手段更是不一般,不过三年,就捧出了好几个一线大咖。 许多人都说,被夏念之看上,无疑是幸运的,资源和机会纷至沓来,走红登顶指日可待。 CK的时询,便是最好的例子。 小提琴声悠扬婉转,如夜莺轻和,安逸偏过头,往远处望去,玻璃窗上的华城万物,万家灯火,被雨水模糊成朦胧的剪影,像极了她脚下的路,灰雾弥漫,没有尽头。 娱乐圈里是需要人捧着的,到底怎么捧你,花样繁多,手腕琳琅,但关键的是,为什么捧你,世人皆功利,唯有娱乐圈为最极致。 安逸将视线往左边偏了点,见夏念之正无声喝着果汁,把弄手机,神情淡漠得似乎没有继续再提刚才话题的打算,她不由得想,此次见面,究竟会不会是她的机会? 不必再被人中途抢劫角色,不用忍受油腻男人的动手动脚,甚至无需拿她最在乎的爱情,来当做曝光度流量的筹码,最后,绝不再给那个疯狂暴力的女人,肆意凌辱她的可能。 安逸心底渐渐起了野心的念头,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夏氏旗下的练习生体系乃圈内公认的厉害,其中演艺部练习生更是多如过江之鲫,其中不乏美貌歌舞,身段潜质被称为天生尤物的,夏氏若想捧人,根本用不着找外援,何况找上的还是她——名声不好的绯闻小花。 然而,诚如好友所言,她再不花心思,便永无出头之日。 “你觉得,宋澄和白琳,谁的演技更胜一筹?” 安逸本就担心今日的表现不上相,不足以令夏念之冒着与S·M集团对簿公堂的损失,来接纳一个身负高价违约合同的二手新人,此时夏念之终于肯提问,她自是立刻严谨对待。 “两人获得的权威演技奖项不相上下,但若仅按照我的喜好而言,我还是更喜欢白琳一些。”安逸回想着她那些一遍遍观摩经典影片,学习演戏技巧的夜里,解释道:“白琳演谁是谁,宋澄演谁像谁,这便是两者间最大的区别。” 夏念之回复了布莱询问她晚餐菜单的信息,将手机倒扣着放在了桌面上,这才稍稍抬眼,嘴角含笑地扫过分别位于钢琴两边的两桌人,宋澄,白琳;没想到两人亦是看了过来,三人目光相对,平地起风,战鼓惊擂,刀光渐欲迷人眼。 她们这桌的说话声,宋澄、白琳是听不见的,夏念之对着宋澄挑眉,向着白琳浅笑颔首示意,关系如何,纵横联盟,她的意思算是表达清楚了,接下来,便看是事态如何发展。 思及此,夏念之敛了眼底的冷意,偏头看向安逸时已然笑眸盈盈,夸赞道:“一个是,一个像,你总结得倒是精辟简练,回味无穷。” 安逸突然夸,很是惊喜。 “不光点评精准,我倒是觉得你的演技细微之处,与白琳有些像。”夏念之看着她笑得温和,继续道:“先前,我看了些你以往的作品,数量的确是少了些,搜集起来费了老半天的功夫,但能欣赏到安逸你的好演技,也是劳有所得呦。” “说到演技,夏氏出了好多影帝影后!”机会难得,安逸见缝插针,死死憋着害羞,开口试探道:“不知有时间,能否上门向那些前辈讨教讨教?” “这我也不是本人,答应不了啊~”夏念之佯装听不听懂安逸话中潜台词,顾左右而言他,对安逸的演技大嘉赞赏不说,幽幽放饵,引诱着她:“不过,夏氏每个月倒是都会开演技研修班,为期三天两夜,若有机会参加,那可是获益良多哦~”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话锋一转,夏念之却皱着眉纠结了起来:“但S·M也是,怎么会埋没你这么一颗璀璨东珠呢?!据我所知,S·M手上的资源,可好多还空置着,没人用呢!” “我还只是个小新人,现在这样,已经是尽了最大力气努力争取得来的了。” 满脸写着‘无可奈何’的安逸在夏念之看来,还不够凄惨,此时安逸的处境有多绝望,将来面对夏氏的忠诚有多坚不可摧,两者正相关,她还得再等等。 “哦,怎么会是这样?”夏念之的惊讶装得极好,反问:“S·M家大业大,顾不过来,也是有的,不过有句话说得好,天道酬勤……” 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S·M集团的确有许多空闲资源,且各各来头不小,只是这些顶级资源若要分发出去,还得大老板点头;然而天道酬勤?据她所知,资源的下落早已被S·M的老总盛痕,安排得明明白白,其中一点,便是绝不会落到软萌单纯的新人手中。 —— 宋澄笑得温柔,打招呼道:“念之,这么巧。” 夏念之微笑,礼貌道:“是啊,好巧。” 氛围虽有尴尬,但也极好地被两人心照不宣地掩盖在笑意盈盈与体面问候中,但白琳干脆拉开椅子,往夏念之右手边径自坐下,眼角微挑起,哼了声,道:“呵,孽缘。” 话音落下,夏念之抿唇憋笑,电梯内与白琳的短暂相处,早知白琳性子豪爽直率,但这下,才算是真的见识了,连装都不懒得,她与白琳相视一眼,默默佩服。 “都是难得的缘分,何必计较那么多?”宋澄毫不在意白琳的嘲讽,挥手吩咐了侍应生端了两份甜点上来,“盛痕在此咖啡厅存了些特别食材,料理过后,专属这道口味最好,正好还剩下最后两盅,请你们两个尝尝。”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清香,甜点配色高级,卖相精致,连同小盅都由名家的陶瓷作品装盛,还未入口便占了色香两样,夏念之再次瞧了眼,心底扎盛痕的小刀已蠢蠢欲动。 白琳先尝了一口,扭头便用纸巾接了,连同整盅甜点倒扣在了桌上的收集盘上。 “和某些人一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中看不中用,虚有其名徒有其表。” 闻言,夏念之漫不经心戳着甜点的动作随之顿住,抬眸笑着看了眼宋澄,宋澄嘴角极轻地抽搐了下,但很快便恢复如常,眼角眉梢皆颇为惋惜,“唉,对牛弹琴,见识短浅,总归是上不得台面。” 闻言,白琳冷笑了声,与宋澄两人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会儿后,便不再说话;夏念之继续戳甜点,仿佛瓷盅里的甜点便是盛痕,默默地乐呵,因宋澄的出现而败坏的心情,好了许多。 安逸眼中的咖啡桌却又是另一番景象,在边上将三人偷偷摸摸地细细打量。 宋澄神色如常,柔风细雨;白琳高傲,微阖着眼帘,漫不经心;唯有夏念之尚算正常。 见此,她不由得暗自思躇,夏念之、宋澄、白琳这三人,随便两两组合,都不可能同桌用餐,谁知此时竟是全坐围坐于此间咖啡厅的同张玻璃桌喝下午茶。太过难得,娱乐圈一景,她合计该在门口竖块牌才是,收费围观之类,定赚大发了~~ …… 时间流逝,窗外的雨还继续,但雨势渐小,于天地间淅淅沥沥,轻声拍打着窗户玻璃。 夏念之偏头往窗外望,本以为宋澄与白琳靠近后,便会有场恶战于三人之间爆发,然而此时风平浪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倒是令人心生更大的困惑。 宋澄不提离开,白琳甚至又点了杯咖啡慢品,继续这般下去,怕是也没有任何意思。 思及此,夏念之拿手机给布莱发了短信,提示布莱再过个三十秒电联她,这般便有了理由,全身而退,也不失大家的脸面,然而短信刚显示已阅,宋澄却温柔地笑了笑,出声抛出了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问题。 “你们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 是夜,透明干净的玻璃窗外,浓墨挥洒而就的天幕下,大雪纷飞,如同星光坠落凡尘。 —— 雪下了整夜。 正月初三这天,清晨时分,雪停日出,一切尘埃落定。苍茫大地满是银装素裹,处处皆被初阳裹上了层薄金,如那古画中的仙女,纯粹又矜贵,美得很。 一大早,闹钟还未响,布莱便被空气中弥漫着的咖啡醇香给勾醒,迷迷蒙蒙,闻香下楼吃早餐时,却发现屋里的另外三人比她更早,已然整装于桌边用餐,但气氛似乎并不美好。 布莱不由得与夏念之对视一眼,好友却是满脸写着无奈,至此,布莱心中疑惑更甚。 俩小时前,《走进贵圈》节目组通过官方维波账号发布了声明——该节目全体人员,就最新一期节目中的采访内容及视频短片,所涉及到的隐私部分,向路璨和夏念之道歉。 声明一出,一场原本极可能蜕变成娱乐海啸的闹剧,加上夏氏公关部的运作,风波渐渐平息,至此时,网络上虽然还有些许营销号和粉丝在闹腾,但好歹网络世界里,闲言碎语,流言蜚语的,终于是安静了不少。 如此,事情算是解决了。 那么,如同这天,雪过天睛,晨曦朗朗,这几人为何还要面露郁色? 布莱边拉开餐椅,边不着痕迹地扫了眼餐桌上的三人,奇怪不已,这般暗潮汹涌,压抑沉默的氛围,刚刚发生了些什么?她瞧了眼备好的餐点,油条豆浆、清粥小菜,还有,煎饺和汤圆,花样繁多,荤素搭配,很是不错了,还有什么不满? 思及此,布莱再次瞧了眼夏念之,以目光无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夏念之心底悲痛欲绝,却是只能含泪闭嘴。 她不过是转身料理个早餐的功夫,回到客厅时,昨晚上还相安无事的盛痕与时询,却已然成了这幅剑拔弩张,针尖麦芒的架势,一派刀光剑影,恨不能用目光将对方扎死。 鬼知道这两位她惹不起的男士,究竟在她没有看顾到时,发生了何等惨绝人寰的交锋。 夏念之没话找话,故意开了个自觉尚算温和无害的话题,“我等会儿煮点饺子给新邻居送过去,你们觉得搭配点什么酱料比较好?” 盛痕面无表情,音调却是陡然降了几度,沉声,“醋。” 时询望着盛痕,冷笑了声,“醋!” 两位男士的答案竟是不约而同,此时纵然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字,却砸得夏念之头晕目眩,满脸懵逼,直感叹,倒也是不谋而合了,挺好,挺好…… 布莱将一切落入眼中,打圆场:“要不酱油、麻酱和醋一起都装些?念之你觉得如何?” 话音未落,左右齐齐射来两记眼刀,吓得布莱登时噤若寒蝉。 她不由得瞄了眼夏念之,却见夏念之淡定自若,神色如常地喝着粥,皱眉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连夏念之都不敢招惹这两位? 思及古话‘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布莱乖乖喝粥,安静如鸡。 不多时,令餐桌几人没想到,打破沉默的竟是向来惜字如金的盛痕。 “念之啊。” 盛痕悠然沉声,唤着夏念之的名字时,抬眼,寒风过境般,扫过斜对面的时询,开口后,话却是对夏念之说的,“等会儿,李贺会送些换洗衣物过来,你好生盯着他归置,不用特地寻其他位置,便如先前那般,放到主卧衣柜里,便好。” 闻言,夏念之默默敛眸,径直瞧着勺里的蘑菇鸡丝粥,沉默不语。 其实,她的心底有些虚,昨晚也不知怎地发疯,竟然便让盛痕在主卧里睡了一晚,幸好盛痕起的早,否则被屋里其他两人撞见了,后果大概也就天崩地裂那般严重吧。 “美好的早晨,从安静喝粥开始哦,盛先生……” 夏念之咬牙切齿地笑着,加重了最后三字,估摸着汤匙里的粥差不多放温了,这才往盛痕的唇边送,盯着他用完。 单独占据了餐桌半边位置的时询淡笑,直盯着夏念之喂盛痕喝粥的手,默默捏紧了餐桌下的拳头,唇边却是硬逼出了抹笑意:“念念,上次你帮我买的新睡衣在哪儿?新年穿新衣,睡衣总不能例外,你帮我拿出来吧。” 闻言,夏念之默默咽了口水,瞪着时询,恨不能狠狠踹上他一脚,这不作不死的熊孩子。 时询一记挑眉,倒是无所畏惧:“我记得,上次,新睡衣,就放在主卧的柜子里。” 夏念之猛地被口水呛住了,连连咳嗽,她完全不敢相信,时询竟然这般胆大,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至于作为围观八卦的专业十级学者布莱,对于导致眼前浓重火药味的缘由,她几乎已能揣测出七八分的可能,然而时询便也罢了,盛痕来掺和一脚,其中内情究竟为何,只怕是耐人寻味。 …… 两相默然地用完早餐,四人便各自忙活。 盛痕宣称昨晚太累,得补眠,便在其余三人神色各异的目送下,回了主卧; 时询愤愤然瞪了夏念之一眼,成功令夏念之陷入‘她是个大猪蹄子’的茫然后,挥挥衣袖,回房研究剧本,只留下稍显落寞的背影,惹得夏念之快哭出声; “我是不是伤了他?” 不,你是绿了他。 当然,这话布莱只敢在心底默默腹诽,那位姓盛的大佬近在主卧,若是被他听见,后果不堪设想,她拍拍夏念之的肩膀,说了声要去拜访几位夏氏的合作伙伴后,便拿了包,摇头晃脑地出了门。 都说家是温暖的港湾,夏念之却腹诽,这会儿她脚下的方寸之地,这温度怕是有些高了,更甚者,或许根本便是火山口,且蠢蠢欲动,在爆炸的边缘疯狂试探。 夏念之唉声叹气,却又无能为力改变现状,只好端着礼物,敲响了邻居家的门。 谁知主人家不在,只有位身穿蕾丝白裙的女保姆,和一袭燕尾服的男管家,两人看着有些上了年纪,但精神头很好,笑眯眯的,令人看着便想亲近。 但这也无法抚平夏念之颇为受伤的心——她本想着瞧瞧究竟是哪位‘人傻钱多’的富豪如此大手笔买下隔壁,现下是没有办法了。 正失望着,女保姆却是接过了乔迁礼物,万分感谢后,再三保证定会亲手交到主人手中。 那义正言辞,庄严肃穆的劲儿,惹得夏念之以为她送出去的那屉食盒里装的饺子,不是白菜猪肉馅儿的,而是翡翠钻石馅儿的,还镶了金边。 两人站在门口闲聊了会儿,夏念之便借口有事径直离开,下了楼,开车驶往约定地点。 …… 平城中环,皇后街。 玖拾记,一家以传统平城菜系闻名海内外的餐厅,夏念之进门,身着唐装的小厮迎了上来,将夏念之引到了三楼月字雅座,送上点心与茶水后,便安静地退了下去。 夏念之扫了眼屋内装潢,古色古香,最后将视线落到了一方雕花小窗户上,往外望,竟是满目的山色水景,湖光潋滟,青峰秀丽,美不胜收。 自从她家遭逢巨变,足有三年,未曾踏足此处,今日所见,时移世易,这一汪湖水,若是她爷爷还在世,怕是恨不得每日宿在此处,哪儿都不去,可惜,没有如果。 正失神,门口有声音传来。 “哎呀,迟到了!迟到了!” 这声音,应该便是姗姗来迟的周和。 闻言,夏念之摩挲窗柩的动作顿了顿,敛了愁容,微笑着回身,热情招呼道:“周哥可是大忙人,好不容易能聚到一起吃顿饭,还是在正月里这般喜庆的日子,我自然该多费心。” 周和,人人尊称一声周哥,这个外表看起来至多也就四十出头岁数的男人,实际上在圈子里已经混了几十年,演员歌手主持人,甚至是导演都曾涉猎,如今依靠《探险》节目,被称作国内综艺教父,而且,他与影视圈里某些德高望重老艺术家们的关系也很硬气。 夏念之暗躇,哪怕是为了接下来她的计划,也必须将此人笼络到身边来。 邀请周和落座,自我介绍,握手,闲聊客套几句,这时候,场面才热络起来。 “玖拾记可不好定位子,特别是这家老板还特别任性,逢年过节这种营业额高峰期,反倒闭门谢客,理由呢,做餐饮的也是人,也要回家陪老婆孩子。”周和感慨了一番,看向夏念之,疑惑道:“夏小姐的面子可真大,一出手便是月字房。” “周哥说笑了,这家餐厅的老板是我爷爷的多年故交,”夏念之笑得腼腆,不好意思道:“今天,我也只是借着自家爷爷的名头,求了半晌老板,这才得了专门开间雅座待客的殊荣。” 至于为何放着平城众多顶级餐厅不选,却如此费尽周折,甚至拉下脸,时隔三年,再次求上玖拾记的老板,那是因为布莱搜集的情报——周和曾私下与朋友说过,玖拾记的松鼠鲑鱼,最像他过世母亲做这道菜时候的手艺与味道。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多大来头的客人,自然要有足够与之匹配的宴客方式。 “夏小姐,这初次见面,便让你如此破费,真是不好意思。” “那我,等会儿得多吃点,才对得起夏小姐这番美意。” 夏念之微笑着颔首,示意小厮上菜,不多会儿,待菜品琳琅满目地铺了满桌后,夏念之招呼周和动筷:“周哥,你多尝尝这道松鼠桂鱼,玖拾记的名菜,味道极好!” 周和眼底的光都亮了,连连捻鱼,看得夏念之不得不承认,布莱的情报果然没错。 半晌,看周和吃得动容,夏念之这才逐渐开始将谈话内容转向主题。 “我听说,周哥想邀请我们家时询,参演《探险》?” “聊了几次,但时询忙于世巡,怕是没有档期。”周和满是书生气的白净脸上,划过一丝无奈,顿了顿,这才道:“也不怕夏小姐你笑话,如今啊,探险节目不好做,越来越多的同质节目,如雨后春笋冒出来,观众就那么点,蛋糕就那么大,几个人分一分,也就完了。” “周哥手底下的《探险》,开创了探险类题材综艺的先河,在国内举足轻重,您能邀请时询参加,那是时询的荣幸。”夏念之为周和夹菜添酒,话锋一转,认真道:“不过,没有档期也是真的,这饭呢,一口一口吃;事情,一点点做;也都是为了保障作品的质量。” 周和放下酒杯,呵呵笑了两声,他原以为这顿饭,夏念之是打算与他商量时询拍摄最新一期《探险》节目的事,谁知两人你来我往聊了几句,这内容,倒是越发令他听不明白了。 “夏小姐的意思是?” 夏念之浅笑着,深深看了眼周和,“如今流量为王,可观众也不都是眼瞎耳聋,猪糠吃多了,自然会知道美酒佳肴的好,我呢,就是想与周哥您,一起烹调出一道传世名菜。” “夏小姐的意思是,冠名《探险》?还是注资?”周和讽笑:“我可听说夏氏刚与伯纳集团十几亿投资了部电视剧,看来,夏氏真是财大气粗。” 小厮刚端了碗酒酿圆子上来,夏念之执着瓷匙,若有所思地搅了两圈。 “周哥,当年我年纪还小,但圈内盛传您与伯纳不合,这才放弃唾手可得的锦绣前程,转而创办《探险》,不知道这事,真假各占几多比例?” 话音未落,周和的脸色变了变。 夏念之将其看在眼里,明白她这是赌对了,当年周和被人背后使阴招,这件事与伯纳那俩兄弟脱不了干系,如今,倒是能很好地让她拿来用用。 “昨天夜里,我还听闻那路大影帝和夏小姐你的一些陈年往事,怎么,我也该好奇下,事情真假与否吗?”周和一时间心气不顺,语气也不由得不耐了些:“夏小姐啊,过来人劝一句,年轻人心不要太大,夏氏主营的是艺人经纪,节目制作这杯羹,不好分呐。” 周和越是跳脚,便越给夏念之信心,她淡笑了两声,放下手中的公筷,反问:“哈哈,周哥真能说笑,先不管我目的为何,难道,我刚才说的,有哪个字是不对的吗?” …… 美味佳肴在桌,紫檀香余烟袅袅,雕花窗外,有人乘船游湖,潋滟空濛。 夏念之稳如泰山,扫了眼腕间的手表,眼看着周和沉默以对的时候已过去了五六分钟,便知道,周和虽未出声答应,但心底却是默认了她所言有理。 果然,夏念之的目光刚从酒酿往上挪,便听周和出声,询问她到底有何具体打算。 “那么,既然夏小姐如此言之凿凿,不知道又有何高见?”周和面对夏念之,筷子随手一丢,叮地极清脆的响声,而后,听周和语气甚为不屑,道:“我洗耳恭听。” “犯不上高见,周哥你是前辈,咱们这顿饭,也就随意聊聊,切磋交换下看法罢了。” 话落,夏念之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份计划书,放到桌面,往周和面前一推,微笑。 “这是夏氏未来五年内,与周哥你的全方位合作,包括你名下制作的,拥有全部所有权的节目,当然,最要紧的还是《探险》,我们会在《探险》里面加上新元素。” 周和面露惊讶,翻开计划书,更是愕然,今日来赴约前,他所认为的夏念之,不过是夏霆西的孙女,俗话说富不过三代,夏氏落在她手里,他并不看好。 但今日所见,夏念之与传言中,放浪形骸,绯闻缠身的纨绔千金,很是不同。 “恕我直言,收视率低迷,总不好全怪市场,《探险》如今仍旧站在同类节目的顶端,起点不可谓之不高,但若是加入点新鲜的东西,说不定它会更加年轻?” 一份计划书,花了夏念之三年的心血构思,费了整个月的时间落成文字,在周和的手上,半个小时看完,而后,陷入长达整个小时的沉默。 湖上的游船有人在唱戏,二胡琵琶,吹拉弹唱,好不热闹;反而,将他们所在的月字雅座,衬托得更加静谧,孤寞;夏念之挥手示意小厮将早已凉了的菜品热了,再重新端上来。 却在此时,周和盯着夏念之,悠悠然,打趣道:“没想到,夏小姐对时询还真的是用心,别人都是绞尽脑汁送艺人上节目,到了夏小姐这儿,直接花大价钱,开创了档节目新单元。” 这下,轮到夏念之神色微变,脸上笑意未减,但眸底已然染了寒霜。 周和瞧了,却突然笑了:“怎么样,咱们的合作开始,舆论很有可能变成‘夏氏代表夏念之与旗下艺人时询的绯闻,由来已久,在平城闹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证据确凿。’,就算是这样,你也愿意赌这一把吗?” 周和看向夏念之,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夏念之耸耸肩,无所谓,眯着眼睛笑得像只狐狸:“谁又敢说,这不是事实呢?” 一顿饭吃到此时,也算得上是宾主尽欢,计划书后面附上的合同,周和大笔一挥,签了。 夏念之举杯,敬酒,仰头一干二净。 “夏小姐,你我虽然同属在娱乐行当里谋生存,山不转水转,早该遇见,但这次却是咱们初次相识。”周和亦干了整杯茅台,十分豪爽:“什么也不说了,相见恨晚,合作愉快。” “周哥,你人特别有趣,忘年之交,我是交定了。” 一顿饭吃完,夏念之费尽心思,算是与周和敲定了初步的合作意向。 回程的路上,她盯着最末尾的潦草字迹,攥紧了手里的合同,有些疑惑,不知道这是因为喝了烈酒,体温上升,还是因为其他,合同很是烫手,像要烧起来。 夏念之往背垫上靠了靠,半眯着眼睛,远目眺望,冬日的光倾洒得毫不吝啬,摇下车窗后,细碎额光影透过树梢落下,照得她浑身暖和和的,昏昏欲睡。 无论如何,接下来待澳城那边的准备工作一切就绪后,她的计划便能提上日程了。 心刚轻松了半秒,手机便惊天动地的响了起来,吓得夏念之瞌睡虫跑了大半,猛然清醒。 好吧,节目一出,多的是被路璨温文尔雅外表欺骗的人,也不介意再加上老板这一个。 夏念之自我安慰,她此行是为了亲眼见证路璨这人‘睁眼说瞎话’的技能无耻到了何种程度,如今她便静静地看他演,瞧瞧史上最年轻影帝的演技,究竟有多炉火纯青。 “老板,把这些甜点都撤了吧,来一杯橙汁儿就好。” 夏念之浅笑倩兮,食指指尖划过盛着精致提拉米苏的小碟子,往老板的位置推开,白瓷透净,衬着殷红丹蔻,有种纯洁又妖娆的美,她抬眼瞧了瞧对面的路璨,仿佛只是提起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声明,喜欢提拉米苏和香芋奶茶的,从来不是我。” 是路璨,亦或者说,是盛璨。 是那个爱穿白衣,笑起来温暖干净的阳光大男生;与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小一起长大,一日三餐,一年四季,分享过无数喜怒哀乐,如藤蔓般侵占她整十八年的记忆。 夏念之声称爱喝香芋奶茶,起初只是为了与路璨靠近,安抚他敏感的心思,这才事无巨细地应和着他,然而后来时间久了,次数多了,便也习惯成自然。 但,如今,她腻了。 夏念之满意地看着路璨瞬间变了脸色,陡然有种报复的快感,但如此畅快没过多久,便又觉得没意思,纠缠过去,无非显得她放不下,忘不掉,简直悲哀极了。 何况,更怕的是,沉湎于过往种种,更可能,反倒会中了路璨的诡计。 老板做生意多年,人精儿似的,眼看着无声中的气氛不对,两人之间看着和煦融洽,谈笑风生,私底下指不定如何暗潮涌动,刀光剑影,不死不休呢。 思及此,老板打趣着将桌上的甜点,麻溜利落地全收了,换上了杯橙汁儿后,便退下了。 …… “我下午还有事,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吧。”夏念之没有与路璨悠哉闲聊的打算,漠然道:“你再明白不过,我这趟赴约,究竟是为了什么。” 路璨自然清楚,然而他用所谓‘背后导演’的理由,才将夏念之喊到这个地方来,绝非仅仅真的是为她解惑。更重要的是,这家再普通不过的蛋糕店,于他们两人而言,极为特殊。 他与盛痕,这场不见硝烟,旷日持久的战争,终将走入白热化;至此,他需要更为强大的武器,显而易见的,世间能与盛痕能力匹敌的,仅有他与夏念之十八年的过往。 青涩懵懂的美好,亦能转化为杀人不见血的利器,且杀伤力堪比核弹,效果拔群。 “告诉你事实真相前,我想与你玩个游戏。”路璨手肘撑着藤桌桌面,双手交握,前一刻温和如水的眸子,此时陡然沉寂,如永夜的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就像,我们小时候那样。” 夏念之漠然依旧,冷冷地看着路璨,思绪却被记忆拉扯着,回到了过去。 …… 别看如今的路璨,锦心绣口、七步成章,优雅绅士,娱乐圈里公认的会说话;这厮小时候的性子,那是极其不好,半山别墅里同龄的世家名媛公子们,齐送外号‘冰美人’;棱角坚硬,低气压缠绕,浑身冒寒气,整个便是一移动空调。 偏生这空调还只怼着夏念之一个人吹,夏天便也罢了,烈日炎炎,倒是凉爽舒服了;但冬天,路璨往夏念之身边一戳,怕是对夏念之有仇,嫌弃她怎么还没被冷死,亲自动手来了。 高冷孤僻、寡言少语,总而言之,不爱与人接触,括弧,除了夏念之。 照理来说,路璨出身盛氏,背景强悍,盛老爷子和盛夫人对待小儿子,又是特别的照顾,简直是众星捧月,多少人抢破头都想和盛家小公子亲近,而且对照其他世家豪族的孙辈,本该养成个骄傲恣意、放纵不羁的世家公子哥模样,呼朋引伴,游戏人间。 谁知,却成了个精致的冰雕娃娃,束之盛家高阁,仰望众生,极难以靠近。 …… 这可愁坏了盛夫人,路璨的情况,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但总归,豪族世家里头的孩子,长辈总希望,人情练达,通透圆融,才是更好的。 于是乎,同样被家人疼爱宠溺着长大,性子养得成功与路璨脾气相左,生性爱玩爱闹的夏念之,被盛夫人委以重任;夏念之倒是没什么意见,盛家二哥哥辣么好看耶,冷就冷点吧。 至于路璨口中‘小时候的游戏’,便是夏念之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办法,教着路璨多笑笑,学着表达他的内心感受,无论难过委屈,亦或者开心欢喜。 说是游戏,其实规则很简单,倒像是夏念之与路璨两人的约定,若是需要时,只要在请求的前面,加上他们两人之间的专属秘密通关暗号,对方便得无条件回答问题,甚至,要求对方做任何事,都可以。 比如…… “‘二哥哥’,今天小胖被你吓坏了,下次他再过来的时候,我们笑笑吧,好不好?” “‘念念最好看’,唔,念念,你喜欢我大哥吗?” 至此,夏念之带着冰美人路璨下凡,食人间烟火气。 冰,终是融化成了一潭清池,温和无波,清朗雅致。 …… 现在想来,那个游戏很是幼稚,但的确,他们分享了无数秘密,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 …… 不知道哪里传进来的猫叫声,凄厉又尖锐,陡然间惊醒了深陷回忆的夏念之。 这边,回过神来的夏念之喝了口橙汁,靠着椅背缓神;那边厢,路璨提出玩游戏的建议后,也没有着急要夏念之给出回答,他漫不经心地搅拌着咖啡,神色不知何时,已然重新恢复了暖色,正温柔地望着夏念之。 夏念之揉揉太阳穴,不耐烦到了极点,所以说,今年她到底是触了什么霉头?怎么是个人都要跑来跟她玩游戏,还都是些要套真心话的玩法?? 这些人难道不知道,真心话这种东西,真假与否,‘毫无证据,全靠心情’的吗? 腹诽完的夏念之捧着橙汁,懒洋洋地转过头,远远地望向了小巷尽头的斜坡,却突然间觉得奇怪,斜坡处竟突然停了辆法拉利,车身是极其鲜妍的红,在青砖灰瓦,满墙青苔斑驳的老旧巷子周围,极其的格格不入。 那辆车,她过来的时候,还没有的,不过,却是有些眼熟。 夏念之想到了个可能,陡然改变了主意,道:“三年过去,游戏规则也是时候变变了。” “怎么变?”路璨自信满满,似乎早已笃定了夏念之会答应玩这个游戏,“但说无妨。” 夏念之面色如常,心底却对路璨的饶有兴趣,有了更多的忌惮,因而话出口时,不容置喙:“打开天窗说亮话,也不用游戏这种名头了,咱们各自有两个问题的机会,凭良心回答。” 他与夏念之两人今日的见面,只是开始。 既然是餐前小菜,本就不需要拥有多隆重的味蕾刺激,开胃,便足够。 思及此,路璨答应下来,盯着夏念之,视线灼灼,道:“女士优先,请。” …… 试探是路璨的提议,企图冒险亦是路璨的打算,夏念之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杯壁,发出叮叮的声响,与心跳的频率极吻合,沉着且稳当,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游戏,而引发任何情绪波动。 半晌后,夏念之想好了,问:“我爷爷对你那么好,一手捧你出道,给资源让你红,为什么当夏氏落难垂危时,你却选择背叛违约,且毫不犹豫,毫不留情。” 路璨神色有异,似是不愿多提,但开头便遭遇滑铁卢,后面怕是夏念之亦不愿意坦诚。 “违约金的数额,满打满算是两亿,杯水车薪,但那,已经是我的竭尽所能。” 路璨没有说得太过直接,但留白部分,夏念之却瞬间了然。 然而同时,因为路璨的话而延伸出的无尽可能,夏念之有些茫茫然,什么叫做‘竭尽所能’?当年夏氏急需要钱,他那是为了帮夏氏筹措资金? “盛老爷子不愿你帮我,对吗?” “念念,你可想好了,这是下一个问题?”路璨问得认真,夏念之默然。 显然,路璨并不打算就此问题进入深聊,夏念之深深看了一眼他,疑惑他为何不愿继续为他自己辩解,难道被人误会背叛,也可以忍下来吗?还是说,当年的事情还有其他隐情? 一时间,夏念之心跳紊乱,半晌无话。 难道说,她一直错怪了路璨?若真是如此,错得离谱的人反而是她自己? 夏念之喝了橙汁,定了定神,不愿意再看路璨,转而再次望向远方。 那辆红色法拉利已消失在了小巷的斜坡处,但巷口的遮阳伞上,却坐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身形不高,有些瘦弱,背对着他们,手里正拿着本杂志在看。 夏念之盯着那西装男人的背影,深吸了口气,这才继续问道:“《走进贵圈》的节目是怎么回事?采访纲要里必然列出了所有问题,为何你不及时阻止,还要接下那档节目,说出那些似是而非,模棱两可,根本不是事实的话?” “这个问题,我等会儿自然会完整地向你解释。本来,今天我便打算给你个交代。” 路璨说得言之凿凿,夏念之也不好揪着不放。于是乎,这场轮流提问,主动权便掌握在了路璨的手里,然而直至夏念之后来回到家,她都在疑惑,人为什么要作死呢? …… 路璨也是直接,一记直球:“你与时询之间,是否有男女之情?” 闻言,夏念之勾起嘴角笑了下,在这个问题上,路璨这家伙文绉绉的,倒是提得含蓄,不过,不就是想问她与时询的绯闻究竟真假,傻子都知道,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好奇心,最美。 “娱乐圈里,绯闻几分真几分假,你不知道?”夏念之边挥手示意老板再送杯果汁上来,边打开手包,悠闲地拿口红补妆,“何况,他与你那般相像,因为这张脸,我已经栽过一次跟头,哪里敢再招惹?” 话落,见路璨还想继续追问,夏念之也不愿多谈,干脆打断,笑道:“路璨,见好就收,才是聪明人。” “那好,第二个问题,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 “这不是你第一次问我这个问题了。”夏念之陡然警觉,反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路璨往后一仰,双手分开,慵懒地搭在手把上,陈述事实:“那段时间,时询受邀参加了国外MA音乐节,同时因为拍摄NR杂志的‘冬蝉’主题画报,长留曼城半个月。” 他凝视着夏念之警惕的目光,冷笑了两声:“而你,那段时间,正好出席了平城商会的金融论坛,整个月,都处在全国媒体的长枪短炮之下。” 这话已极明显,路璨暗中调查过她,且调查得这般清楚,看来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和精力。 思及此,夏念之讥笑得毫不客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路璨笑意未褪,眸底的寒气却几乎要化成利剑:“这想要有孩子,真不是一般困难。” 夏念之紧握住了果汁杯,路璨此举,已明确地触到了她的底线,继续维持表面和平,与他玩什么小时候推心置腹的幼稚游戏,除非她疯癫成狂了,否则绝无可能。 “没想到堂堂的路大影帝,竟还有当警察的潜质,看来,娱乐圈倒是委屈了你投身为人民服务伟大事业的热情,真替路璨你感到十分惋惜啊。” …… 空气冰封,沉默良久。 …… 夏念之没想到,她的一番冷嘲热讽,路璨却依旧淡定得很,丝毫不在乎她已怒极,随时可能暴走,半晌后,也是因为好奇,夏念之顺着路璨的视线,看向了蛋糕店里最角落处。 那里有株槲寄生,藤架上攀援的枝条万分柔软,嫩绿的小叶子更是团着许多淡黄的花骨朵,在店内暖风的轻轻吹拂下,像个孩子似地,笨拙地摇摇摆摆,颇为娇俏可爱。 夏念之猛地想起了那则传说,传说里,圣诞节那日,在槲寄生下的接吻,能得爱人的心。 “居然还活着吗?” 此时,路璨脸上的笑意已全然消失,眸底的水光渐渐结成了寒霜,冷冽逼人。 “念念,你还记得六年前吗?”路璨声音缓慢,几乎快要一个字一个字地从齿缝间蹦出来,“就是五年前的圣诞夜,你从景泰阁哭着跑回来的那个时候。” 话音未落,不过呼吸的须臾间,夏念之的脸色惨白,路璨没头没尾的,突然提起六年前,两千多个日夜,多么久远且漫长的一段岁月,记不得? 不可能的。 “路璨,旧事重提,就那么开心吗?” “当然开心,毕竟那天晚上,槲寄生下,你接受了我的告白,答应愿与我共赴白首之约。”路璨似乎陷入了回忆,神情迷茫又惑然,“哪怕,其实那时候,你喜欢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行了。”夏念之面无表情,嫌弃:“翻旧账没意思透了。” 路璨没有停下,继续忆往昔,也不知到底是他自己,还是夏念之的傻逼岁月。 “其实我装聋作哑那么多年,但事实就是事实,无法否认,更不能谈忽视。” “今日时常回想,或许,根本没有所谓的情深厚意,我不过是那时候,对他求而不得的念念,退而求其次的第二选择,是迫不得已,是无可奈何。” “路璨,我不想听了……” 夏念之的脑海很乱,她试图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可是面对此刻俨然恢复成了冰美人的路璨,要做到,实在是太难了。 路璨知道她这辈子最大的秘密,甚至连同六年前,她这辈子最大的耻辱,他都了如指掌。 “如果只是为了这般羞辱我,你赢了,我承认你赢了这局,高兴了吗?满意了吗?” “这件事情上,我倒是宁愿我输得彻底,一败涂地。”路璨声音依旧温和,话锋却是一转,问:“念念,我很好奇,你当年答应和我在一起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同情我?可怜我?” “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觉得是同情、可怜?” 夏念之极想笑,事实上也笑了,唇边勾着抹极深的弧度,媚眼如丝;但若细看,会发觉里头有泪花,不过她藏得好,哪怕真瞧见了,也会以为是店内暖黄的灯光,恰好落在她眼里。 “看来路璨你今日,是打算兴师问罪喽?” 可轮得上他吗?对她指手画脚,评头论足,冷眼嘲讽? …… …… 盛家俩兄弟,盛痕和路璨,真不愧是同胞手足,羞辱人的手段方式,都如出一辙。 夏念之握紧了唇膏,手却颤得无可救药,她搭上左手,装作若无其事,边侧身整理化妆包,边问:“你深闺怨妇似的嘚嘚嘚这么一堆,中心思想表达了什么?我拿你当替身?” 因为焦急烦躁,夏念之的语速比之平常快了两倍不止,机关枪似的扫射,厉声质问。 “不谈其他,单说婚约。路璨,三年前,是你于众目睽睽之下亲口所言,宣告天下,为了心中挚爱沈冉冉,将我狠狠地甩了,如今,还来纠结这些,有意思?!” 话落,夏念之揉着太阳穴,只觉得脑仁疼得厉害,跟电钻正嗡嗡嗡地往脑袋里头钻似的,所以现如今,他们是在互相追究那段感情关系里,谁不够忠贞? 可路璨何尝不是,哪怕再喜欢,于路璨他们这些人而言,爱情从来不纯粹。 他们两人订婚时,盛大隆重,整个平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后来路璨前脚提出婚约解除,后脚便能与沈冉冉举办订婚宴,哪怕对外隐瞒,亦是三媒六聘,敬告宗祠,给足了沈冉冉身份体面;几年过去,路璨却扭头,莫名其妙地又跑来她这个前女友面前,纠缠不清。 夏念之不得不怀疑,路璨怕是闲了,来这里找她乐子,所谓的幕后推手,也只是借口。 真是,笑话至极。 夏念之不愿再想,只觉得今日来这一趟,大错特错,无论路璨目的究竟为何,搅和在其旋涡中的他们三个人,无一例外,他们所有人都是,分外可悲。 夏念之起身欲离开,路璨捏紧了手把,手背青筋暴出,看着十分恐怖,但他的声音依旧淡淡,只是此时多了丝冷气,只听他问夏念之,就算有人试图暗箭伤害夏氏,也无所谓? 夏念之不想纠缠,离开的脚步没有停下,路璨笑得自嘲,朗声解释。 “《走进贵圈》属于紫荆台制作播出,但其节目背后的投资合作方,是华盛传媒;节目播出后,网络上节奏跟得最快的几家营销号,也隶属于华盛传媒;或许,我换个说法,你能更好地理解,华盛传媒究竟是一家什么公司。” 至此,路璨猛然收声。 夏念之已然到了门边,临门一脚便踏出去,离开蛋糕店,不用管路璨所言,但她还是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就势靠着门框边,面色不虞道:“你早点切入正题不就好了,华盛传媒吗?挺有趣的,继续吧。” “原本,章远接下这档节目就足够奇怪,何况内容也太过火,我便查了查林嘉茵,还有这档在她手上火起来的八卦访谈节目。” “后来我发现了上面跟你说的那些。”路璨拿出一叠文件,啪地甩到了夏念之的面前,示意她翻开看看:“华盛传媒,三年前由盛痕亲自批准成立,S·M集团控股60%,李贺控股40%,但李贺其实也不过就是个挂名的,最终决策权在谁的手上,一目了然。” 原来其中还有这层关系,半蹲着的夏念之将文件合上,手覆着身旁的花架,深吸了口气,良久后才撑着花架站起来,强拽理智,默念偏听则暗,绝对不能完全相信路璨所言。 “若华盛传媒与S·M集团有关,《走进贵圈》没有道理做出损害合作方总部顶级艺人形象的事情来,何况,口说无凭,你要我如何相信你?” “念念,你还是这么天真。”路璨摇摇头,缓缓道出了真相:“我不是他们的目的,访谈中被反复提及的你,才是。” 路璨望着夏念之,明明准确无误地击中了目标,但他丝毫没有感受到快乐,不该是这样的——夏念之面无表情,看起来好像根本不受他所言的影响。 “华胜传媒竟敢在一家上市集团大股东的头上动土,没有华盛大老板的命令,下面那些打工的谁敢?但凡中间出了纰漏,被夏氏逮住不放,凶狠反击,他们跟上面的人都没法交代。” 夏念之缓缓将视线从屋内的槲寄生,挪到了路璨的身上,他也正优哉游哉,好整以暇地看着夏念之,等着她接下来的反应,甚至,她看到了他眼底有些雀跃的期待。 是了,活该她被骗,被耍得团团转。 …… 夏念之心底明镜儿似地清楚,《走进贵圈》那档节目播出后,影响力所覆盖的范围,绝对不是单凭着她一个人便能控制得了的,参考当年路璨那厮在颁奖典礼上的突然求婚,造成娱乐圈粉圈地震的结果来看,舆论会极其糟糕。 果不其然,节目开播过半时,夏氏公关总监就已经迫不及待,往她的邮箱里面堆叠了一封又一封,关于网民们节目观后感的邮件;节目结束后,公关总监又深夜来电,支支吾吾说起网络传言,说起营销号的所谓业内人士真相爆料。 原本她极庆幸,幸好,在她束手无措时,盛痕出手帮她解决了困境。 可谁能想得到,拯救与毁灭,极可能皆是同一人。 夏念之气急攻心,喉咙涌上的甜腥充斥着整个鼻腔,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她受不住了,自欺欺人,佯装岁月静好,到底也是没能躲过。 “但,我也该向你道歉,那些网上闹事的,终归其中有部分是我的粉丝。”路璨抱歉:“鉴于她们对你的谩骂诅咒,言语攻击,实在过分,我很对不起。” 夏念之看了路璨一眼,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有路璨的粉丝,以业内人士身份在网络上爆料,声称《走进贵圈》重提‘路璨初恋’这一话题,是夏氏和节目组的串谋合伙,意图利用路璨的国民度和顶级流量,为《连理枝》博眼球,恶意炒作。 也不知道该赞叹网友们想象力丰富有趣得紧,还是该责怪这些年,娱乐圈那些层出不穷,花招频出的炒作手段,将网友都变成了‘狼来了’里的羊,个个是绝佳的阴谋论者。 …… 夏念之仍旧依靠着握紧花架木柱,才站稳了,然而此时浑身汗如雨下,难受得很; 路璨望着她,本以为很快,面对盛痕欺骗利用真相后的夏念之,便会崩溃得彻底,继而他加以安慰,多好的依靠戏码,然而路璨细细打量,却发现了夏念之的不对劲。 夏念之浑身在发抖,明亮的眼神更是失去了焦距,茫然地四处望,就好像是,看不见了。 路璨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是他自己大惊小怪了,夏念之从小身体康健,感冒都不常有,怎么可能短短几分钟内,便患上失明症状,双手紧握成拳,路璨十分勉强地,才克制住立即冲上前安抚夏念之的念头。 于他而言,今天最重要的事情,是杀一个人,一个与他血浓于水,却命定为宿敌的男人。 无论发生何事,他都没打算就此放过盛痕——夏念之心中,完美无缺的盛痕。 “无论是纸媒还是网络,关于咱们两人的新闻已大部分被撤销,偶然有极个别沾了‘路璨’与‘夏念之’这些字眼的,也都只是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路璨再进一步,所言,直接将夏念之往悬崖边再推了一步:“短短一夜之间,便翻云覆雨,颠倒乾坤的人也就是盛痕了;想来,他在你身边表演出手相助了吧?感动吗?” 默默闭上眼睛,夏念之心下钝痛,此刻,她满嘴巴里都是血腥味,挥散不去,连喘气都费劲得很,问得很是无奈:“路璨,你非要如此咄咄逼人吗?” “念念,良药苦口利于病,我这是为你着想。” 闻言,夏念之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视力恢复了些,只是仍覆着层黑色雾气,有些模糊不清,昏昏暗暗的;至于一米之外的地方,便是更加彻底地瞧不清楚。 她颇可惜地摇摇头,路璨见了,什么话也没有说,只默默地起身,走向她。 盛痕必须死,他定要让盛痕,从夏念之的心底里灰飞烟灭,化为乌有。 何况当年,盛痕他可没有顾忌着兄弟之情,适可而止;若不是他步步紧逼,穷追不舍,他又怎么会走至绝境,甚至沦落到一无所有。 思及此,路璨一字一句,道:“六年前,他所做所说,你莫不是已全然忘得彻底干净了?” …… 文艺范儿极浓郁的蛋糕店内,老板早就不知道溜达到了哪儿去,周遭俱是死一般的沉寂,夏念之听着唯有她自己的呼吸声,以及疯狂的心跳,她拼了命的克制,却还是跳得肆无忌惮。 朦胧感极强烈的视线中,陷入路璨那句讥讽的夏念之,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人在靠近。 昂贵的手工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脚步声很轻,气场却特别——温和如水,但又夹杂着如冰的冷冽,直至在她面前不过半手臂的距离停下,而后未待她反应,便被那人搂进了怀里。 一切来得猝不及防,吻准确无误落下时,男人身上独有的暖香萦绕鼻尖,那是檀木与香草的精华凝结,闻着柔和,攻击性不高,然而随着男人的强硬动作,莫名使得人恐慌。 闷雷骤起,从远处传来,接二连三,震在心尖上,而后,夏念之的耳边听见了雨滴落地的声音,淅淅沥沥,夹杂着呼啸的风声,如野兽般叫嚣着拍打门板。 雨夹雪,最是凄冷。 指尖开始变凉。 …… …… 从无边际的落寞中,夏念之回神后,便在路璨的禁锢中,剧烈挣扎起来——沈冉冉曾说过她是个祸害,又婊又贱,分手了还总是扒着路璨不放;每每那时,她都能一笑置之,骄傲地仰起下巴,毫无畏惧丢给沈冉冉一记来自灵魂深处的白眼。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她坦荡磊落,沈冉冉口中的事情,一件未做。 然而眼下,路璨这般,日后沈冉冉嘴巴再不干净,她怎么好意思继续翻白眼呢?多可惜! 何况…… 巷子斜坡处,那辆眼熟的红色法拉利;偌大遮阳伞下,体质瘦弱的西装男人;这两幅画景,一点点在她的脑海中清晰。西装男人是谁?法拉利的主人是谁?所有的疑问,更是在闪电刺破乌云,划过夏念之视线时,灵光突至,如梦初醒。 夏念之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然而抵在路璨胸膛的手力气不大,与他推搡许久,路璨稳如泰山,纹丝未动,急得夏念之鼻尖一酸,差点便哭出了声。 悄然之中,路璨的右手桎梏着夏念之的腰,左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一路攻城掠地,动作蛮横且强硬,哪里还有半分曾经那个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身影。 因为视力有碍,夏念之只能毫无章法地胡乱挣扎,然而她察觉到,有人在不远处看着她,那人的目光哀怨狠毒,恍若无底深渊里伸出来无数双手来,拽住了她的脚踝,将她往下拉。 丝丝凉气从脚底板升腾而起,延着双腿,叫嚣着往上,直奔心脏位置。 手机是在这时候响起来的,如利刃般划破黑暗的光,直扎在夏念之的心口上。 薄如蝉翼的睫毛颤了颤,眼角挂着的几颗泪珠便径直滚落,染湿了脸颊,夏念之狠下心咬破了嘴唇,瞬时,铁锈般血腥气味盈满了整个唇腔。 路璨吃痛,终是松开,然而腰间的手却固如磐石,丝毫不移。 夏念之眸色深沉望不见尽头,定定看着路璨,冷漠得极致,令路璨陡然有些心慌,他今日不该如此克制不住,到底还是急切了。 “……念念。” “‘自重’俩字知道怎么写吗?性骚扰是犯罪听说过吗?我可以告你非礼的,你懂吗?!” 话落,夏念之当着路璨的面狠狠擦了擦嘴角,仿佛那是什么肮脏东西,嫌恶不已。 路璨见了,原本尚有悔意的眸子,眼神愈加冷冽,浑身浓烈的戾气如修罗。 路璨一把拽住了侧身略过他,欲拿包离开的夏念之,“我碰你,是不自重,是性骚扰,是非礼;盛痕呢,他有什么不同?你就那么纵着他?!” “……呵。”夏念之笑得讽刺,不答反问:“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手腕上传来的力道不断加重,恍惚中,甚至能听见骨头被捏碎的咯吱响。 夏念之死死咬牙硬忍着痛呼出声,从齿缝间憋出一个冷笑:“路璨,再不放手,你猜,明天平城日报的头版头条,会是什么?” 话落,半晌,两人均是沉默以对,似乎打算在这片无声的对峙中,一战胜负,决出高低。 …… 透过玻璃窗,可见到屋外,远处,不知何时竟是悬了无数的黑云摧城,叫嚣咆哮。 天地间雨幕苍茫,雨滴瓢泼在蛋糕店的窗户上,顺着玻璃纹路汇成了一条条小溪流,最后没入窗台藤蔓的根部,爬山虎探出个小脑袋,瞧见阴郁狠诀的两人,咻地一下没了踪影。 手机铃声锲而不舍响着,誓不罢休的样子。 夏念之却见路璨再次朝她逼近,她往后退,路璨朝前进,直至她抵上藤椅,再无退路。 “六年前的圣诞,那棵槲寄生下,我信了我们的天长地久,白头终老。”路璨的嗓音极富有磁性,在夏念之耳畔缓声道来时,更是诱人心神微荡,“至今,我仍旧相信,从未变心。” “但你呢?你呢?” 或许是刚刚手腕的疼太极致,夏念之的视线反而澄澈了许多,她亦是终于看清楚了此刻,路璨的神情,哀戚,悲凉,像是被抛弃了许久,找回家来,委屈又不甘地想要问个理由。 为什么,抛弃我? 可事实上,被抛弃的那个人是她,受害者是她,该控诉和责难的人是她。 “我已经接受了结局。”今天花费在这间名为白海的蛋糕房,时间够够的了,夏念之看了眼掌柜台后的挂钟,离预约会面的时候没剩多少,她该离开了。 夏念之尽量尝试着缓和两人之间,已经完全僵硬的气氛:“你还有什么可不能接受的?” “我为什么要接受?这本来就不属于我的命运。” “可这是我的人生!” …… 话音落下,随之而来的是轰隆巨响,一声接着一声,络绎不绝地砸在心头。 路璨颇为惊讶地望着夏念之,见她敛容正色,如旁观者,无言看他。 他的心底陡然生出一丝绝望来,或许,被困囿于过去,仍眷恋过往的人,只有他自己。 “你什么都不知道。” 路璨低声喃喃,双眸逐渐变得阴沉,他想到了当年付出的那些代价,然而,潘多拉的盒,薛定谔的猫,若揭开谜底,后果便难以预料,他又不得不保持沉默。 夏念之继续沉默着,她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自然便对路璨的话,没有过多的细思深想。 她往窗外望出去,此时她所站的位置,虽然角度刁钻,却是将蛋糕店外的小巷看得一清二楚,风狂雨疾,暴虐而至,遮阳伞摇摇晃晃,终是从杆子中间折断,破败地瘫在墙落。 至于原本坐在伞下的那人,却是丝毫未有动弹,豆大的雨滴砸在他的身上,浑身湿淋淋的,不由得便令夏念之觉得有些可怜——或许盛家的痴情全由盛老爷子落在了盛夫人的身上,否则怎么盛家的两兄弟,一个赛一个的风流潇洒,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那套。 可惜,过犹不及,更显冷情凉薄。 “路璨,你又何尝万事皆知?” 话落,夏念之试图将手腕从路璨的掌心抽出,奈何仍旧没能成功。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因为是正月里,所以不想在言语太过刻薄,加之刚才路璨的动作的确是吓到了她,此刻店里仅剩路璨与她两人,若是出了任何意外,她决计是逃不过。 思及此,夏念之便收敛了满心的不渝,佯装温声道:“路璨,今日赴约,我只是为了你口中所谓的‘幕后黑手’,既然此时我已经知道了其中内情,剩下的事,便自有分寸。” 无论今日路璨告诉她有关华盛传媒的事,抱着何种目的,事实确实明白地摆在了眼前。 《走进贵圈》节目胆敢扯着她赚收视,原因拢共也不过些许,要么最开始,便是盛痕作为华盛的大老板,首肯了节目内容,给了手下人底气招惹她;要么期初,盛痕仅事先知晓节目内容而已,但节目效果的确很有爆点,因而袖手旁观,眼见节目播出。 然而无论哪种起因,最终结果不过是,她被众人嗤笑,惹来不小的风波,给夏氏招黑。 思及此,夏念之不由得苦笑,事实证明,昨晚上乱七八糟的心跳,倒是她搞笑地想多了,平白地对盛痕的出手相帮,感激涕零,感恩戴德。 夏念之抬头看向了路璨,连亲兄弟的台都能拆,他的的确确是变了,如今相处时的阴郁和森然,比之小时候那个沉默寡言,腼腆怕生的冰美人有过之而而无不及,更加令人不舒服。 话落,不待路璨有所反应,夏念之继续道:“时候不早,我需要先走一步。” 路璨闻言,却是皮笑肉不笑,阴郁地再次逼近了夏念之,吓得她惊慌得想跑,“分寸是什么?你还是在继续纵容放任,甚至是姑息他的作恶!我不得不服了你啊,念念。” 眸底是隐忍的怒意和杀心,路璨看向了角落处的那一株绿植,少年时费尽心思移植过来的一株绿植而已,本来以为平城的气候不适槲寄生,谁能想得到,多年后,它竟然还是如此生机盎然,朝气蓬勃,静静守着这间蛋糕店,属于他与夏念之整整六年的韶光年华。 暴风骤雨还在继续,清刷着路外青砖上的细碎烟尘,书架边有面镜子,正好对着路璨与夏念之,便好像画框,正正好地将两人圈在了里面。 角度借位的原因,看来便像是风雨之中,夏念之主动拥着他,孤独的两人互相扶持依偎。 时隔六年,兜兜转转,槲寄生还在这里,他们也又回到这里,难道不是老天爷的安排?路璨下了决心,沉声:“澳城医院时,我的提议还未过时效,你可以重新考虑。” 夏念之怔住,澳城医院时,路璨的确提了那诡异的重新来过,没成想,她已然拒绝,路璨今日却又旧事重提,在此事上纠缠不休,他到底想如何? 惊雷劈过乌云,夏念之的脑海中念头闪现,难道她身边有什么东西,值得路璨惦念? “重新来过?”思及此,夏念之心中有了计较,佯装真的将路璨的提议放进了心里,仔细斟酌过那般,她眉眼间似有动容,又喃喃了遍:“重新来过?” “是,槲寄生也会庇佑我们。”路璨语带诱意,“余生好长,我们最合适。” 槲寄生含义再浪漫,追根究底,也不过是株植物罢了,哪儿承载得下‘两人一生,真情实意,携手终老’,区区十二字的千钧重。 何况世间万事,不过一言以蔽之,我愿,无不可为之;我不愿,万般皆不可。 比之破镜重圆,旧梦重温,更加是你情我愿。 夏念之明白,也深信,可眼下她身处的境地容不得她随便答应拒绝,因而,夏念之只好摁下心底所思所想,继续装作茫茫然,犹豫道:“你让我考虑,那我便要看你的态度。” 既说了很多,也什么都没有说。 “念念,你说真的?” 夏念之捏紧了手包,看着大雨中那位黑西装男人起身,径直转过身来,黑色礼帽罩住了大半的脸,但已经猜到那人是谁的夏念之,不过是‘真的’两个字而已,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气氛陡然变得有些暧昧,被路璨温柔的目光凝视着,夏念之早已习惯谎言——无论属于她亲口所言的,或者是别人送她的,于是乎,她坦然回视。 这下子,竟让心有怀疑的路璨更加信了几分。 手机铃声在风雨声中依旧在响,但不十分明显,反而像个气息微弱的孩子,明明奄奄一息,却是靠着坚持不懈的劲儿,挣扎着想要继续活下去。 这通电话从始至终,虽断断续续,但也有了大半小时,不知来电人是谁,究竟有何急事。 夏念之看着路璨,心底已然开始盘算,若是她都将感怀旧情的戏码演上了,路璨仍旧不肯放手,那就别怪她寻到机会离开这里后,下死手黑他。 念头刚冒出,路璨倒是爽快,干脆地松了手,示意夏念之先接电话。 路璨面无表情,夏念之摸不准他下一步究竟想要做什么,是否真的打算便如此放她离开,但扫了眼来电显示人的名字,心事不免又重了几分。 …… “中午回来吗?” 电话那头有些嘈杂喧嚣,听声音,似乎是电视主持人在播报新闻,当然,还有时询正高声朗读着些什么,而向来重视私人场所要保持沉静安谧的盛痕,却丝毫不见怒气,只听他语气淡然,又添了句:“中午没饭吃。” 原本,夏念之是打算等会儿赴约高顿酒店时,替两位赋闲在家休息的大佬们,定些味道不错的料理,再吩咐司机送回家的,免得盛痕和时询这俩人饿死了,她罪过就大发了。 不过现在,饿一顿也不会真死,就这样吧。 至于时询是被牵连的,她回去时,再寻机会弥补便好。 “不了,我还有事。”顿了顿,夏念之嘱咐:“还剩下些饺子在冰箱,你们将就着吧。” 盛痕语气颇为认真,径直道:“我记得,食神轩有道蟹黄鲜菇还不错。” 话音未落,时询的点菜声便作为背景音传到了夏念之耳边,“还有酥炸鲫鱼、雪衣虾仁、鸡肉拉皮卷、百花酿鱼肚、脆皮菠萝球、雪冻杏仁豆腐、广肚乳鸽、乌龙肘子也都不错。” 夏念之:“……” 报菜名吗?你是艺人啊亲,身材管理也被你吃了吗? 只听夏念之沉默许久,电话那端的盛痕却是悠然然,肯定了时询关于美食的眼光。 “我觉得还行。” “我觉得不行!”果然民以食为天,早上的磨刀拔剑是在玩儿吗!?若为美食故,恩怨皆可抛?!夏念之默默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浅笑轻言便给拒了:“忙,先挂了。” …… 夏念之眼疾手快,摁掉了通话,抬眸,却见路璨已然拿着伞,一副要送她离开的准备。 见夏念之疑惑,路璨解释:“你要的态度。” 夏念之敬谢不敏,她可不敢,那人至今还在外头的大雨里等着,路璨却亲自喂为她撑伞,依照她所知的那人脾气,等会儿巷子里碰上,她被撕成碎片都是轻的,说不定那人便像前几天那般,当场再来一刀戳死她也不是没有可能。 幸好,路璨没有坚持,夏念之紧步离开,临到门口,顿住脚步犹豫了半晌:门口的竹筒里有四把雨伞,老板一把,路璨一把,剩下两把其实刚刚好,不过,这到底是拿还是不拿呢? 最终,还是不忍心占了上风,夏念之拿了两把伞,便头也不回,走进了雨里。 —— 风声雨声,嚣张疏狂。 经过小巷子拐角处,夏念之将伞置于墙角,而后略微停顿,朝巷子的另一端远远地望了眼,那身着黑西装,戴着黑礼帽的男人背对着她,浑身湿透,显得更加消瘦; 虽然不是她本心,也不是真相,然而刚刚蛋糕屋内发生的一切,对雨中那人而言便是亲眼目睹了场出轨的默剧,推己及人夏念之有些不忍心,继而想到之后她所要做的事,头更疼。 怕是接下来那人要对她动手,她也没办法理直气壮了,毕竟,为了弄清楚路璨究竟想如何,所谓‘扒着已有婚约前男友’的指控,她是真的脱不了干系了。 于这种事上无可奈何的感觉,真算不上好,夏念之撑伞站于雨中,与那人隔着厚厚的雨幕无声对视了会儿,才转身欲走,然而刚动,不经意间却瞥见了那人勾着嘴角笑了起来。 “夏念之,我要亲手毁了你。” 此时天色昏暗,那人纯黑的装扮如地狱深处爬上来的幽灵,在剥落的灰墙边缘游荡,阴测测的,渗人得紧,这下夏念之没有犹豫,立刻转身离开。 可说这话时,那人的笑,却让夏念之记了许久。 —— 下午有事这句话并非托词,那天在电影院机缘巧合地看了安逸主演的那部电影,回到家时,夏念之便向布莱坦诚了她的全部想法,请布莱帮忙私底下联络安逸见个面,也多亏了身边有位能力卓越的死党,她与安逸见面的时间地点,很快便敲定了下来。 地点定在高顿酒店五楼的咖啡厅,据说那里有全平城手艺最好的拉花师傅,还有老板亲自从牙买加人肉带回的蓝山咖啡,也是凑巧,夏念之喜欢蓝山,安逸也喜欢。 难得遇见同好之人,想必会面时的气氛该不错,夏念之颇有些期待了。 …… 然而,世间事便是这般巧合,电梯里,夏念之倒是与一位倾城美女,来了个不期而遇。 “夏小姐诶,真是凑巧,你也到五楼?” 夏念之微微点头示好,抬眸时,却不经意间瞥到了美女右手无名指上的硕大鸽子蛋钻戒,造型别致,盈烁生辉,照着电梯顶部的白炽关,真真是要闪瞎人眼。 其实,本来若只是钻戒也没有什么稀奇,按照白琳如今在娱乐圈的咖位,片酬水涨船高,也不是买不起,然而此枚钻戒却与寻常珠宝有些不同之处——在去年的南省慈善基金拍卖会上,有枚唤作‘天使之翼’的钻戒被伯纳集团老总张翰以两千万元高价拍走。 那时候,拍卖会后的慈善晚宴上,诸多贵妇名媛们都在好奇,张翰大手笔拍下的钻戒,最后会戴在哪家千金的手指上。没想到,此刻答案很显然,戒落白琳。 看来,白琳很可能就此登堂入室,夏念之暗躇,她倒是得对白琳更有善意些,毕竟,夫人外交这种东西,指不定什么时候便派上了用场。 电梯缓缓上行,被千万粉丝视作白月光的女神白琳倒是自来熟,热络地拉着夏念之聊《连理枝》剧组的趣事儿,聊到好玩的地方,还提了句时询,表示十分欣赏时询那种认真又刻苦的劲头,而且,人的确是十分帅气,难怪那么多小姑娘喜欢。 “现在的娱乐圈啊,跟菜市场似的,什么蔬菜瓜果都往里装,也不看看那究竟是西红柿还是圣女果,哎呀……”白琳摇头,颇有忧国忧民的架势:“还有那些鲜肉小花,略微演了那么几个端茶倒水的洗脚婢角色,便敢说自己是演员,跟笑话似的。” 虽然白琳说话尖酸,但也没说错,大环境是这样,夏念之听得有趣,觉得或许是她想多了,白琳看着也不像是那么没有脑子的人,敢动往张翰头顶刷绿漆的念头。 “我本来以为爱豆都靠脸,不过见了时询,像时询那样,有天资又肯努力的,难得哦!” 白琳的热情令夏念之有些不适应,但既然已经如此盛情地夸赞了时询,作为经纪人的夏念之与有荣焉,便也坦坦荡荡地受了,微笑道:“琳姐您是前辈,时询他呢,还是新人,将来如果有失礼之处,还请多多担待,也希望日后,您在演技上面,多带带他。” 商场那日,夏念之偶然在时询手机里瞧见的门牌号,或许真的就是误会一场,而且白琳出道这么多年,绯闻缠身,丑闻却没有,想来品性也不会差劲到哪儿去。更何况,张翰连如此贵重的戒指都放到了白琳指尖,或许真心实意的恋爱也未可知。 如此想来,夏念之不喜生人靠近,偏白琳又凑过来聊得不亦乐乎的那点不适应,也算是勉强忍了,不过,白琳却突然邀请夏念之共进晚餐。 “晚餐?” “是啊,夏氏美女经纪人夏念之的大名我可是早就如雷贯耳,很久了,这个娱乐圈里,很久没有碰见夏小姐这么有趣的人了,大家认识下,交个朋友?” 如雷贯耳?怕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吧? 夏念之心知,她这些年来好名声是半点没挣到,倒是靠脸这种毫无技术难度的,得了个美女经纪人,不过也没啥用,因而白琳这般说,她一时也拿捏不准,白琳到底是何用意。 “怎么,夏小姐这是嫌弃了,不愿同桌用餐?”白琳陷入回想:“那天夏小姐你来剧组探班的时候,我就觉得夏小姐你,不是很愿意搭理我呢。” 提起那次探班,夏念之倒是突然想到一处特别的发现,白琳与宋澄的关系,似乎并不似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亲密和睦,姐妹情深,至于原因,倒是可以一探究竟。 “怎么会?像琳姐这么漂亮又直爽的,我怎么会不愿搭理?”夏念之笑意盈盈:“上次恐怕也是我表情管理不当,才会给琳姐你这种不好的感觉,不过这次,真是已经约了人。琳姐这么重要,我怎么好意思请你吃饭,却不是专门的呢?” 闻言,白琳哈哈笑开来,道:“那我就等着夏小姐的电话喽!” 叮…… 电梯抵达五楼,梯门打开后,两人走进咖啡厅,夏念之与白琳道别,正欲转身时,却没想到宋澄也在,咖啡厅光线最足的位置,靠窗,窗外风雨滔天,凄风苦雨的;窗内却是风平浪静,温暖如春,暖灯的柔黄光线倾斜而下,落在宋澄头顶,便如金色王冠般美好。 身后,白琳冷笑声响起,不屑道:“冬天到了,春天也不远了,真是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学习了,学习了……” 有那么一瞬间,夏念之都怀疑笑得正开心的白琳,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喜滋滋地鼓掌叫好,但白琳并未那般不懂分寸,仅仅是装作根本没有看见宋澄这号人,径直入座点单;见此,夏念之也没目标明确,目不斜视,走到最左边的位置。 “夏小姐,我是安逸,很高兴认识你。” —— —— 五楼咖啡厅受人欢迎,但今日客人却不多,夏念之入座半小时,靠近门口的那对闺蜜结账离开后,偌大的餐厅,便只剩下了三桌,分别是她与安逸、白琳与她的圈外好友,白色棉裙的高挑女人,最后便是宋澄与一位身着粉色西装的男士。 地理位置亦是很有意思,她坐最左边,白琳于最右边,宋澄正对着咖啡厅的藤蔓大门,颇有三国鼎立的感觉,只是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有三国混战的场面出现。 “夏小姐?夏小姐!” “嗯?”夏念之正想事情想得入神,安逸唤了两声,才将她从恍惚中拉回清醒,她撩了下刘海,道:“抱歉,我有些走神了,你刚刚说的什么?” 闻言,本就忐忑不已的安逸心底更是打起鼓来,她摸不准夏念之究竟想要做什么。 事实上,夏氏那位以霸道严苛闻名的女总裁布莱亲自电联她时,她还有些不相信,甚至以为是电话诈骗,毕竟,‘她的名字被夏念之注意’这件事,可是连做梦都不敢奢想啊。 “夏小姐,布总电话里也没有说得十分清楚,你看,咱们咖啡也喝了,甜品也吃了,干脆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吧!你看可以吗?” “我是来邀请你加入夏氏的,怎么样,够直接吗?” 夏念之单手托腮,含笑着眨了眨眼睛,半点不落地将她说完这话后,安逸的反应全部看在了眼里——只见安逸樱唇紧抿,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甚至双手更是死捏着杯饵。 安逸在焦虑和紧张,认识到这点后,夏念之皱眉,眼前的安逸倒是与传闻中颇有不同,甚至更准确点说,是判若两人——毕竟经历过与那位影帝的恋爱绯闻炒作之后的绯闻小花,面对她说的话,不过就是工作上的跳槽而已,竟还能这般惴惴不安,倒是少见。 夏念之笑意愈深,若这潜意识动作是真的,倒是有趣;但若是假的,那却会更有趣。 “夏小姐,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这是新的整蛊节目吗?” 话落,安逸瞄了眼周遭,整个咖咖啡厅内,光是大满贯影后便有两人,宋澄与白琳极少同框,今日齐齐出现在这里,说是偶然,鬼才信呢!安逸快哭了,她刚刚没有说错话吧?! 夏念之喝着果汁,暗叹,‘娱乐公司艺人忠诚度调查报告’,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她回家后,倒是可以与布莱商量商量,联合帝都台与各大娱乐公司,做一档有关旗下艺人面对高薪跳槽时,会有什么反应的综艺节目。 搞事情嘛,夏念之乐呵呵地想,她很拿手的,到时,绝对很有意思~~ 然而,眼见安逸弱小可怜又无助地盯着她,夏念之到底是下不去黑手继续逗她了,解释道:“放眼整个平城,我的综艺首秀出场费,目前还没有节目制作人出得起那个价钱。” “真的?” 夏念之点点头:“真的。” “哇呜!吓死我了啊!”安逸蓦然松了口气,揉着微红的眼睛,笑得颇不好意思,道:“夏小姐,其实,刚刚我怕是怕的,但还是有那么一秒,觉得不是真的,有点小失望呢……” 看来布莱给她的情报不错,安逸也想要进夏氏集团的门,与他们成为一家人,不过既然有此心思,那为表诚意,安逸就总得表示点什么,否则太简单得来的东西,总是不会珍惜。 “你最近上映的那部电影,我看过,演得很好,不过好像昨天就下架了,挺遗憾的。” 夏念之并未立刻接过话茬,只笑了笑,聊起安逸主演的那部电影,表达了下她十分喜欢安逸塑造的温时,以及那部电影明明本可以得到更多关注,收获更多喜爱。 夏念之颇为可惜:“偏偏,连个理由都给不出,便无声无息地下了院线,可惜了。” 难得她担纲主演的电影能够进院线上映,那么恰好又被夏念之看到,安逸心情激动,一下子便将好友的耳提面命抛诸脑后,左手挡着脸,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理由我是知道的,好像是说,这部电影的内容惹怒了某位大人物,含沙射影,便被处理了。” 闻言,夏念之心里咯噔了下,那日影院里,时询说得再明白不过,她自是明白那部电影究竟说了个什么故事,因而安逸的话可信度极高,然而到底是哪位大人物? 平城内富豪如云,但要真的说得上世家名门的,拢共也不过就那么几个姓氏,再加上能够将一部过审的电影说撤档便撤档,来头小不了,盛家其一,宋傅两家,再有便是萧家。 萧家主人曾调任澳城,且好色成性天下闻,因而嫌疑最大,但萧家涉官,再无脑也不会做出这种‘以权谋私’的事来,给政界对头留下话柄。 “那位大人物,你知道是谁吗?”夏念之装作八卦,好奇道:“好一桩桃色纠纷啊!” “这我就不清楚了,跟我说这件事的人,也只是含含糊糊听了一嘴。”没能回答上夏念之的问题,安逸有些懊恼,揉揉小手,提议道:“要不,夏小姐要真想知道的话,我再问问?” 那最好还是不要了,夏念之摆摆手,果断摘了安逸那冒险的念头。 既然那位大人物连一部未指名道姓,甚至打上纯属虚构标签的电影都不允许存在,那么安逸再继续纠察下去,只怕会惹上不必要的烦恼;而她有心要将安逸纳入麾下,到那时,麻烦只怕更会缠上夏氏,说不定亦会将那位大人物的目光招致时询身上。 …… 夏念之拒绝了安逸的建议,安逸见她十分坚持,便也不再提,但关于刚刚夏念之所言,安逸却是很想再问得仔细些,究竟夏念之刚刚的话,是轻巧玩笑?还是真挚邀请? 她总听人说夏氏的夏念之年纪轻轻,但眼光毒辣精准,看中的人都红得一塌糊涂,而且手段更是不一般,不过三年,就捧出了好几个一线大咖。 许多人都说,被夏念之看上,无疑是幸运的,资源和机会纷至沓来,走红登顶指日可待。 CK的时询,便是最好的例子。 小提琴声悠扬婉转,如夜莺轻和,安逸偏过头,往远处望去,玻璃窗上的华城万物,万家灯火,被雨水模糊成朦胧的剪影,像极了她脚下的路,灰雾弥漫,没有尽头。 娱乐圈里是需要人捧着的,到底怎么捧你,花样繁多,手腕琳琅,但关键的是,为什么捧你,世人皆功利,唯有娱乐圈为最极致。 安逸将视线往左边偏了点,见夏念之正无声喝着果汁,把弄手机,神情淡漠得似乎没有继续再提刚才话题的打算,她不由得想,此次见面,究竟会不会是她的机会? 不必再被人中途抢劫角色,不用忍受油腻男人的动手动脚,甚至无需拿她最在乎的爱情,来当做曝光度流量的筹码,最后,绝不再给那个疯狂暴力的女人,肆意凌辱她的可能。 安逸心底渐渐起了野心的念头,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夏氏旗下的练习生体系乃圈内公认的厉害,其中演艺部练习生更是多如过江之鲫,其中不乏美貌歌舞,身段潜质被称为天生尤物的,夏氏若想捧人,根本用不着找外援,何况找上的还是她——名声不好的绯闻小花。 然而,诚如好友所言,她再不花心思,便永无出头之日。 “你觉得,宋澄和白琳,谁的演技更胜一筹?” 安逸本就担心今日的表现不上相,不足以令夏念之冒着与S·M集团对簿公堂的损失,来接纳一个身负高价违约合同的二手新人,此时夏念之终于肯提问,她自是立刻严谨对待。 “两人获得的权威演技奖项不相上下,但若仅按照我的喜好而言,我还是更喜欢白琳一些。”安逸回想着她那些一遍遍观摩经典影片,学习演戏技巧的夜里,解释道:“白琳演谁是谁,宋澄演谁像谁,这便是两者间最大的区别。” 夏念之回复了布莱询问她晚餐菜单的信息,将手机倒扣着放在了桌面上,这才稍稍抬眼,嘴角含笑地扫过分别位于钢琴两边的两桌人,宋澄,白琳;没想到两人亦是看了过来,三人目光相对,平地起风,战鼓惊擂,刀光渐欲迷人眼。 她们这桌的说话声,宋澄、白琳是听不见的,夏念之对着宋澄挑眉,向着白琳浅笑颔首示意,关系如何,纵横联盟,她的意思算是表达清楚了,接下来,便看是事态如何发展。 思及此,夏念之敛了眼底的冷意,偏头看向安逸时已然笑眸盈盈,夸赞道:“一个是,一个像,你总结得倒是精辟简练,回味无穷。” 安逸突然夸,很是惊喜。 “不光点评精准,我倒是觉得你的演技细微之处,与白琳有些像。”夏念之看着她笑得温和,继续道:“先前,我看了些你以往的作品,数量的确是少了些,搜集起来费了老半天的功夫,但能欣赏到安逸你的好演技,也是劳有所得呦。” “说到演技,夏氏出了好多影帝影后!”机会难得,安逸见缝插针,死死憋着害羞,开口试探道:“不知有时间,能否上门向那些前辈讨教讨教?” “这我也不是本人,答应不了啊~”夏念之佯装听不听懂安逸话中潜台词,顾左右而言他,对安逸的演技大嘉赞赏不说,幽幽放饵,引诱着她:“不过,夏氏每个月倒是都会开演技研修班,为期三天两夜,若有机会参加,那可是获益良多哦~”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话锋一转,夏念之却皱着眉纠结了起来:“但S·M也是,怎么会埋没你这么一颗璀璨东珠呢?!据我所知,S·M手上的资源,可好多还空置着,没人用呢!” “我还只是个小新人,现在这样,已经是尽了最大力气努力争取得来的了。” 满脸写着‘无可奈何’的安逸在夏念之看来,还不够凄惨,此时安逸的处境有多绝望,将来面对夏氏的忠诚有多坚不可摧,两者正相关,她还得再等等。 “哦,怎么会是这样?”夏念之的惊讶装得极好,反问:“S·M家大业大,顾不过来,也是有的,不过有句话说得好,天道酬勤……” 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S·M集团的确有许多空闲资源,且各各来头不小,只是这些顶级资源若要分发出去,还得大老板点头;然而天道酬勤?据她所知,资源的下落早已被S·M的老总盛痕,安排得明明白白,其中一点,便是绝不会落到软萌单纯的新人手中。 —— 宋澄笑得温柔,打招呼道:“念之,这么巧。” 夏念之微笑,礼貌道:“是啊,好巧。” 氛围虽有尴尬,但也极好地被两人心照不宣地掩盖在笑意盈盈与体面问候中,但白琳干脆拉开椅子,往夏念之右手边径自坐下,眼角微挑起,哼了声,道:“呵,孽缘。” 话音落下,夏念之抿唇憋笑,电梯内与白琳的短暂相处,早知白琳性子豪爽直率,但这下,才算是真的见识了,连装都不懒得,她与白琳相视一眼,默默佩服。 “都是难得的缘分,何必计较那么多?”宋澄毫不在意白琳的嘲讽,挥手吩咐了侍应生端了两份甜点上来,“盛痕在此咖啡厅存了些特别食材,料理过后,专属这道口味最好,正好还剩下最后两盅,请你们两个尝尝。”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清香,甜点配色高级,卖相精致,连同小盅都由名家的陶瓷作品装盛,还未入口便占了色香两样,夏念之再次瞧了眼,心底扎盛痕的小刀已蠢蠢欲动。 白琳先尝了一口,扭头便用纸巾接了,连同整盅甜点倒扣在了桌上的收集盘上。 “和某些人一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中看不中用,虚有其名徒有其表。” 闻言,夏念之漫不经心戳着甜点的动作随之顿住,抬眸笑着看了眼宋澄,宋澄嘴角极轻地抽搐了下,但很快便恢复如常,眼角眉梢皆颇为惋惜,“唉,对牛弹琴,见识短浅,总归是上不得台面。” 闻言,白琳冷笑了声,与宋澄两人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会儿后,便不再说话;夏念之继续戳甜点,仿佛瓷盅里的甜点便是盛痕,默默地乐呵,因宋澄的出现而败坏的心情,好了许多。 安逸眼中的咖啡桌却又是另一番景象,在边上将三人偷偷摸摸地细细打量。 宋澄神色如常,柔风细雨;白琳高傲,微阖着眼帘,漫不经心;唯有夏念之尚算正常。 见此,她不由得暗自思躇,夏念之、宋澄、白琳这三人,随便两两组合,都不可能同桌用餐,谁知此时竟是全坐围坐于此间咖啡厅的同张玻璃桌喝下午茶。太过难得,娱乐圈一景,她合计该在门口竖块牌才是,收费围观之类,定赚大发了~~ …… 时间流逝,窗外的雨还继续,但雨势渐小,于天地间淅淅沥沥,轻声拍打着窗户玻璃。 夏念之偏头往窗外望,本以为宋澄与白琳靠近后,便会有场恶战于三人之间爆发,然而此时风平浪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倒是令人心生更大的困惑。 宋澄不提离开,白琳甚至又点了杯咖啡慢品,继续这般下去,怕是也没有任何意思。 思及此,夏念之拿手机给布莱发了短信,提示布莱再过个三十秒电联她,这般便有了理由,全身而退,也不失大家的脸面,然而短信刚显示已阅,宋澄却温柔地笑了笑,出声抛出了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问题。 “你们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 作者:十歌所写的《斯文不败类》为转载作品,斯文不败类全文阅读由网友发布。** ①如果您发现本斯文不败类最新章节,而又没有更新,请发短信通知我们,您的热心是对网站最大的支持。 ②书友如发现本斯文不败类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马上向本站举报。非常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③本斯文不败类仅代表作者本人的观点,与的立场无关。 ④如果对斯文不败类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到论坛发帖或发短信给站长,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⑤斯文不败类是一本非常好的书,为了让作者十歌能提供更多更好的作品,请您购买本书或VIP章节、或多多宣传本书和推荐,也是作者的一种支持和鼓励! …… 是夜,透明干净的玻璃窗外,浓墨挥洒而就的天幕下,大雪纷飞,如同星光坠落凡尘。 —— 雪下了整夜。 正月初三这天,清晨时分,雪停日出,一切尘埃落定。苍茫大地满是银装素裹,处处皆被初阳裹上了层薄金,如那古画中的仙女,纯粹又矜贵,美得很。 一大早,闹钟还未响,布莱便被空气中弥漫着的咖啡醇香给勾醒,迷迷蒙蒙,闻香下楼吃早餐时,却发现屋里的另外三人比她更早,已然整装于桌边用餐,但气氛似乎并不美好。 布莱不由得与夏念之对视一眼,好友却是满脸写着无奈,至此,布莱心中疑惑更甚。 俩小时前,《走进贵圈》节目组通过官方维波账号发布了声明——该节目全体人员,就最新一期节目中的采访内容及视频短片,所涉及到的隐私部分,向路璨和夏念之道歉。 声明一出,一场原本极可能蜕变成娱乐海啸的闹剧,加上夏氏公关部的运作,风波渐渐平息,至此时,网络上虽然还有些许营销号和粉丝在闹腾,但好歹网络世界里,闲言碎语,流言蜚语的,终于是安静了不少。 如此,事情算是解决了。 那么,如同这天,雪过天睛,晨曦朗朗,这几人为何还要面露郁色? 布莱边拉开餐椅,边不着痕迹地扫了眼餐桌上的三人,奇怪不已,这般暗潮汹涌,压抑沉默的氛围,刚刚发生了些什么?她瞧了眼备好的餐点,油条豆浆、清粥小菜,还有,煎饺和汤圆,花样繁多,荤素搭配,很是不错了,还有什么不满? 思及此,布莱再次瞧了眼夏念之,以目光无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夏念之心底悲痛欲绝,却是只能含泪闭嘴。 她不过是转身料理个早餐的功夫,回到客厅时,昨晚上还相安无事的盛痕与时询,却已然成了这幅剑拔弩张,针尖麦芒的架势,一派刀光剑影,恨不能用目光将对方扎死。 鬼知道这两位她惹不起的男士,究竟在她没有看顾到时,发生了何等惨绝人寰的交锋。 夏念之没话找话,故意开了个自觉尚算温和无害的话题,“我等会儿煮点饺子给新邻居送过去,你们觉得搭配点什么酱料比较好?” 盛痕面无表情,音调却是陡然降了几度,沉声,“醋。” 时询望着盛痕,冷笑了声,“醋!” 两位男士的答案竟是不约而同,此时纵然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字,却砸得夏念之头晕目眩,满脸懵逼,直感叹,倒也是不谋而合了,挺好,挺好…… 布莱将一切落入眼中,打圆场:“要不酱油、麻酱和醋一起都装些?念之你觉得如何?” 话音未落,左右齐齐射来两记眼刀,吓得布莱登时噤若寒蝉。 她不由得瞄了眼夏念之,却见夏念之淡定自若,神色如常地喝着粥,皱眉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连夏念之都不敢招惹这两位? 思及古话‘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布莱乖乖喝粥,安静如鸡。 不多时,令餐桌几人没想到,打破沉默的竟是向来惜字如金的盛痕。 “念之啊。” 盛痕悠然沉声,唤着夏念之的名字时,抬眼,寒风过境般,扫过斜对面的时询,开口后,话却是对夏念之说的,“等会儿,李贺会送些换洗衣物过来,你好生盯着他归置,不用特地寻其他位置,便如先前那般,放到主卧衣柜里,便好。” 闻言,夏念之默默敛眸,径直瞧着勺里的蘑菇鸡丝粥,沉默不语。 其实,她的心底有些虚,昨晚也不知怎地发疯,竟然便让盛痕在主卧里睡了一晚,幸好盛痕起的早,否则被屋里其他两人撞见了,后果大概也就天崩地裂那般严重吧。 “美好的早晨,从安静喝粥开始哦,盛先生……” 夏念之咬牙切齿地笑着,加重了最后三字,估摸着汤匙里的粥差不多放温了,这才往盛痕的唇边送,盯着他用完。 单独占据了餐桌半边位置的时询淡笑,直盯着夏念之喂盛痕喝粥的手,默默捏紧了餐桌下的拳头,唇边却是硬逼出了抹笑意:“念念,上次你帮我买的新睡衣在哪儿?新年穿新衣,睡衣总不能例外,你帮我拿出来吧。” 闻言,夏念之默默咽了口水,瞪着时询,恨不能狠狠踹上他一脚,这不作不死的熊孩子。 时询一记挑眉,倒是无所畏惧:“我记得,上次,新睡衣,就放在主卧的柜子里。” 夏念之猛地被口水呛住了,连连咳嗽,她完全不敢相信,时询竟然这般胆大,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至于作为围观八卦的专业十级学者布莱,对于导致眼前浓重火药味的缘由,她几乎已能揣测出七八分的可能,然而时询便也罢了,盛痕来掺和一脚,其中内情究竟为何,只怕是耐人寻味。 …… 两相默然地用完早餐,四人便各自忙活。 盛痕宣称昨晚太累,得补眠,便在其余三人神色各异的目送下,回了主卧; 时询愤愤然瞪了夏念之一眼,成功令夏念之陷入‘她是个大猪蹄子’的茫然后,挥挥衣袖,回房研究剧本,只留下稍显落寞的背影,惹得夏念之快哭出声; “我是不是伤了他?” 不,你是绿了他。 当然,这话布莱只敢在心底默默腹诽,那位姓盛的大佬近在主卧,若是被他听见,后果不堪设想,她拍拍夏念之的肩膀,说了声要去拜访几位夏氏的合作伙伴后,便拿了包,摇头晃脑地出了门。 都说家是温暖的港湾,夏念之却腹诽,这会儿她脚下的方寸之地,这温度怕是有些高了,更甚者,或许根本便是火山口,且蠢蠢欲动,在爆炸的边缘疯狂试探。 夏念之唉声叹气,却又无能为力改变现状,只好端着礼物,敲响了邻居家的门。 谁知主人家不在,只有位身穿蕾丝白裙的女保姆,和一袭燕尾服的男管家,两人看着有些上了年纪,但精神头很好,笑眯眯的,令人看着便想亲近。 但这也无法抚平夏念之颇为受伤的心——她本想着瞧瞧究竟是哪位‘人傻钱多’的富豪如此大手笔买下隔壁,现下是没有办法了。 正失望着,女保姆却是接过了乔迁礼物,万分感谢后,再三保证定会亲手交到主人手中。 那义正言辞,庄严肃穆的劲儿,惹得夏念之以为她送出去的那屉食盒里装的饺子,不是白菜猪肉馅儿的,而是翡翠钻石馅儿的,还镶了金边。 两人站在门口闲聊了会儿,夏念之便借口有事径直离开,下了楼,开车驶往约定地点。 …… 平城中环,皇后街。 玖拾记,一家以传统平城菜系闻名海内外的餐厅,夏念之进门,身着唐装的小厮迎了上来,将夏念之引到了三楼月字雅座,送上点心与茶水后,便安静地退了下去。 夏念之扫了眼屋内装潢,古色古香,最后将视线落到了一方雕花小窗户上,往外望,竟是满目的山色水景,湖光潋滟,青峰秀丽,美不胜收。 自从她家遭逢巨变,足有三年,未曾踏足此处,今日所见,时移世易,这一汪湖水,若是她爷爷还在世,怕是恨不得每日宿在此处,哪儿都不去,可惜,没有如果。 正失神,门口有声音传来。 “哎呀,迟到了!迟到了!” 这声音,应该便是姗姗来迟的周和。 闻言,夏念之摩挲窗柩的动作顿了顿,敛了愁容,微笑着回身,热情招呼道:“周哥可是大忙人,好不容易能聚到一起吃顿饭,还是在正月里这般喜庆的日子,我自然该多费心。” 周和,人人尊称一声周哥,这个外表看起来至多也就四十出头岁数的男人,实际上在圈子里已经混了几十年,演员歌手主持人,甚至是导演都曾涉猎,如今依靠《探险》节目,被称作国内综艺教父,而且,他与影视圈里某些德高望重老艺术家们的关系也很硬气。 夏念之暗躇,哪怕是为了接下来她的计划,也必须将此人笼络到身边来。 邀请周和落座,自我介绍,握手,闲聊客套几句,这时候,场面才热络起来。 “玖拾记可不好定位子,特别是这家老板还特别任性,逢年过节这种营业额高峰期,反倒闭门谢客,理由呢,做餐饮的也是人,也要回家陪老婆孩子。”周和感慨了一番,看向夏念之,疑惑道:“夏小姐的面子可真大,一出手便是月字房。” “周哥说笑了,这家餐厅的老板是我爷爷的多年故交,”夏念之笑得腼腆,不好意思道:“今天,我也只是借着自家爷爷的名头,求了半晌老板,这才得了专门开间雅座待客的殊荣。” 至于为何放着平城众多顶级餐厅不选,却如此费尽周折,甚至拉下脸,时隔三年,再次求上玖拾记的老板,那是因为布莱搜集的情报——周和曾私下与朋友说过,玖拾记的松鼠鲑鱼,最像他过世母亲做这道菜时候的手艺与味道。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多大来头的客人,自然要有足够与之匹配的宴客方式。 “夏小姐,这初次见面,便让你如此破费,真是不好意思。” “那我,等会儿得多吃点,才对得起夏小姐这番美意。” 夏念之微笑着颔首,示意小厮上菜,不多会儿,待菜品琳琅满目地铺了满桌后,夏念之招呼周和动筷:“周哥,你多尝尝这道松鼠桂鱼,玖拾记的名菜,味道极好!” 周和眼底的光都亮了,连连捻鱼,看得夏念之不得不承认,布莱的情报果然没错。 半晌,看周和吃得动容,夏念之这才逐渐开始将谈话内容转向主题。 “我听说,周哥想邀请我们家时询,参演《探险》?” “聊了几次,但时询忙于世巡,怕是没有档期。”周和满是书生气的白净脸上,划过一丝无奈,顿了顿,这才道:“也不怕夏小姐你笑话,如今啊,探险节目不好做,越来越多的同质节目,如雨后春笋冒出来,观众就那么点,蛋糕就那么大,几个人分一分,也就完了。” “周哥手底下的《探险》,开创了探险类题材综艺的先河,在国内举足轻重,您能邀请时询参加,那是时询的荣幸。”夏念之为周和夹菜添酒,话锋一转,认真道:“不过,没有档期也是真的,这饭呢,一口一口吃;事情,一点点做;也都是为了保障作品的质量。” 周和放下酒杯,呵呵笑了两声,他原以为这顿饭,夏念之是打算与他商量时询拍摄最新一期《探险》节目的事,谁知两人你来我往聊了几句,这内容,倒是越发令他听不明白了。 “夏小姐的意思是?” 夏念之浅笑着,深深看了眼周和,“如今流量为王,可观众也不都是眼瞎耳聋,猪糠吃多了,自然会知道美酒佳肴的好,我呢,就是想与周哥您,一起烹调出一道传世名菜。” “夏小姐的意思是,冠名《探险》?还是注资?”周和讽笑:“我可听说夏氏刚与伯纳集团十几亿投资了部电视剧,看来,夏氏真是财大气粗。” 小厮刚端了碗酒酿圆子上来,夏念之执着瓷匙,若有所思地搅了两圈。 “周哥,当年我年纪还小,但圈内盛传您与伯纳不合,这才放弃唾手可得的锦绣前程,转而创办《探险》,不知道这事,真假各占几多比例?” 话音未落,周和的脸色变了变。 夏念之将其看在眼里,明白她这是赌对了,当年周和被人背后使阴招,这件事与伯纳那俩兄弟脱不了干系,如今,倒是能很好地让她拿来用用。 “昨天夜里,我还听闻那路大影帝和夏小姐你的一些陈年往事,怎么,我也该好奇下,事情真假与否吗?”周和一时间心气不顺,语气也不由得不耐了些:“夏小姐啊,过来人劝一句,年轻人心不要太大,夏氏主营的是艺人经纪,节目制作这杯羹,不好分呐。” 周和越是跳脚,便越给夏念之信心,她淡笑了两声,放下手中的公筷,反问:“哈哈,周哥真能说笑,先不管我目的为何,难道,我刚才说的,有哪个字是不对的吗?” …… 美味佳肴在桌,紫檀香余烟袅袅,雕花窗外,有人乘船游湖,潋滟空濛。 夏念之稳如泰山,扫了眼腕间的手表,眼看着周和沉默以对的时候已过去了五六分钟,便知道,周和虽未出声答应,但心底却是默认了她所言有理。 果然,夏念之的目光刚从酒酿往上挪,便听周和出声,询问她到底有何具体打算。 “那么,既然夏小姐如此言之凿凿,不知道又有何高见?”周和面对夏念之,筷子随手一丢,叮地极清脆的响声,而后,听周和语气甚为不屑,道:“我洗耳恭听。” “犯不上高见,周哥你是前辈,咱们这顿饭,也就随意聊聊,切磋交换下看法罢了。” 话落,夏念之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份计划书,放到桌面,往周和面前一推,微笑。 “这是夏氏未来五年内,与周哥你的全方位合作,包括你名下制作的,拥有全部所有权的节目,当然,最要紧的还是《探险》,我们会在《探险》里面加上新元素。” 周和面露惊讶,翻开计划书,更是愕然,今日来赴约前,他所认为的夏念之,不过是夏霆西的孙女,俗话说富不过三代,夏氏落在她手里,他并不看好。 但今日所见,夏念之与传言中,放浪形骸,绯闻缠身的纨绔千金,很是不同。 “恕我直言,收视率低迷,总不好全怪市场,《探险》如今仍旧站在同类节目的顶端,起点不可谓之不高,但若是加入点新鲜的东西,说不定它会更加年轻?” 一份计划书,花了夏念之三年的心血构思,费了整个月的时间落成文字,在周和的手上,半个小时看完,而后,陷入长达整个小时的沉默。 湖上的游船有人在唱戏,二胡琵琶,吹拉弹唱,好不热闹;反而,将他们所在的月字雅座,衬托得更加静谧,孤寞;夏念之挥手示意小厮将早已凉了的菜品热了,再重新端上来。 却在此时,周和盯着夏念之,悠悠然,打趣道:“没想到,夏小姐对时询还真的是用心,别人都是绞尽脑汁送艺人上节目,到了夏小姐这儿,直接花大价钱,开创了档节目新单元。” 这下,轮到夏念之神色微变,脸上笑意未减,但眸底已然染了寒霜。 周和瞧了,却突然笑了:“怎么样,咱们的合作开始,舆论很有可能变成‘夏氏代表夏念之与旗下艺人时询的绯闻,由来已久,在平城闹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证据确凿。’,就算是这样,你也愿意赌这一把吗?” 周和看向夏念之,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夏念之耸耸肩,无所谓,眯着眼睛笑得像只狐狸:“谁又敢说,这不是事实呢?” 一顿饭吃到此时,也算得上是宾主尽欢,计划书后面附上的合同,周和大笔一挥,签了。 夏念之举杯,敬酒,仰头一干二净。 “夏小姐,你我虽然同属在娱乐行当里谋生存,山不转水转,早该遇见,但这次却是咱们初次相识。”周和亦干了整杯茅台,十分豪爽:“什么也不说了,相见恨晚,合作愉快。” “周哥,你人特别有趣,忘年之交,我是交定了。” 一顿饭吃完,夏念之费尽心思,算是与周和敲定了初步的合作意向。 回程的路上,她盯着最末尾的潦草字迹,攥紧了手里的合同,有些疑惑,不知道这是因为喝了烈酒,体温上升,还是因为其他,合同很是烫手,像要烧起来。 夏念之往背垫上靠了靠,半眯着眼睛,远目眺望,冬日的光倾洒得毫不吝啬,摇下车窗后,细碎额光影透过树梢落下,照得她浑身暖和和的,昏昏欲睡。 无论如何,接下来待澳城那边的准备工作一切就绪后,她的计划便能提上日程了。 心刚轻松了半秒,手机便惊天动地的响了起来,吓得夏念之瞌睡虫跑了大半,猛然清醒。 好吧,节目一出,多的是被路璨温文尔雅外表欺骗的人,也不介意再加上老板这一个。 夏念之自我安慰,她此行是为了亲眼见证路璨这人‘睁眼说瞎话’的技能无耻到了何种程度,如今她便静静地看他演,瞧瞧史上最年轻影帝的演技,究竟有多炉火纯青。 “老板,把这些甜点都撤了吧,来一杯橙汁儿就好。” 夏念之浅笑倩兮,食指指尖划过盛着精致提拉米苏的小碟子,往老板的位置推开,白瓷透净,衬着殷红丹蔻,有种纯洁又妖娆的美,她抬眼瞧了瞧对面的路璨,仿佛只是提起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声明,喜欢提拉米苏和香芋奶茶的,从来不是我。” 是路璨,亦或者说,是盛璨。 是那个爱穿白衣,笑起来温暖干净的阳光大男生;与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小一起长大,一日三餐,一年四季,分享过无数喜怒哀乐,如藤蔓般侵占她整十八年的记忆。 夏念之声称爱喝香芋奶茶,起初只是为了与路璨靠近,安抚他敏感的心思,这才事无巨细地应和着他,然而后来时间久了,次数多了,便也习惯成自然。 但,如今,她腻了。 夏念之满意地看着路璨瞬间变了脸色,陡然有种报复的快感,但如此畅快没过多久,便又觉得没意思,纠缠过去,无非显得她放不下,忘不掉,简直悲哀极了。 何况,更怕的是,沉湎于过往种种,更可能,反倒会中了路璨的诡计。 老板做生意多年,人精儿似的,眼看着无声中的气氛不对,两人之间看着和煦融洽,谈笑风生,私底下指不定如何暗潮涌动,刀光剑影,不死不休呢。 思及此,老板打趣着将桌上的甜点,麻溜利落地全收了,换上了杯橙汁儿后,便退下了。 …… “我下午还有事,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吧。”夏念之没有与路璨悠哉闲聊的打算,漠然道:“你再明白不过,我这趟赴约,究竟是为了什么。” 路璨自然清楚,然而他用所谓‘背后导演’的理由,才将夏念之喊到这个地方来,绝非仅仅真的是为她解惑。更重要的是,这家再普通不过的蛋糕店,于他们两人而言,极为特殊。 他与盛痕,这场不见硝烟,旷日持久的战争,终将走入白热化;至此,他需要更为强大的武器,显而易见的,世间能与盛痕能力匹敌的,仅有他与夏念之十八年的过往。 青涩懵懂的美好,亦能转化为杀人不见血的利器,且杀伤力堪比核弹,效果拔群。 “告诉你事实真相前,我想与你玩个游戏。”路璨手肘撑着藤桌桌面,双手交握,前一刻温和如水的眸子,此时陡然沉寂,如永夜的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就像,我们小时候那样。” 夏念之漠然依旧,冷冷地看着路璨,思绪却被记忆拉扯着,回到了过去。 …… 别看如今的路璨,锦心绣口、七步成章,优雅绅士,娱乐圈里公认的会说话;这厮小时候的性子,那是极其不好,半山别墅里同龄的世家名媛公子们,齐送外号‘冰美人’;棱角坚硬,低气压缠绕,浑身冒寒气,整个便是一移动空调。 偏生这空调还只怼着夏念之一个人吹,夏天便也罢了,烈日炎炎,倒是凉爽舒服了;但冬天,路璨往夏念之身边一戳,怕是对夏念之有仇,嫌弃她怎么还没被冷死,亲自动手来了。 高冷孤僻、寡言少语,总而言之,不爱与人接触,括弧,除了夏念之。 照理来说,路璨出身盛氏,背景强悍,盛老爷子和盛夫人对待小儿子,又是特别的照顾,简直是众星捧月,多少人抢破头都想和盛家小公子亲近,而且对照其他世家豪族的孙辈,本该养成个骄傲恣意、放纵不羁的世家公子哥模样,呼朋引伴,游戏人间。 谁知,却成了个精致的冰雕娃娃,束之盛家高阁,仰望众生,极难以靠近。 …… 这可愁坏了盛夫人,路璨的情况,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但总归,豪族世家里头的孩子,长辈总希望,人情练达,通透圆融,才是更好的。 于是乎,同样被家人疼爱宠溺着长大,性子养得成功与路璨脾气相左,生性爱玩爱闹的夏念之,被盛夫人委以重任;夏念之倒是没什么意见,盛家二哥哥辣么好看耶,冷就冷点吧。 至于路璨口中‘小时候的游戏’,便是夏念之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办法,教着路璨多笑笑,学着表达他的内心感受,无论难过委屈,亦或者开心欢喜。 说是游戏,其实规则很简单,倒像是夏念之与路璨两人的约定,若是需要时,只要在请求的前面,加上他们两人之间的专属秘密通关暗号,对方便得无条件回答问题,甚至,要求对方做任何事,都可以。 比如…… “‘二哥哥’,今天小胖被你吓坏了,下次他再过来的时候,我们笑笑吧,好不好?” “‘念念最好看’,唔,念念,你喜欢我大哥吗?” 至此,夏念之带着冰美人路璨下凡,食人间烟火气。 冰,终是融化成了一潭清池,温和无波,清朗雅致。 …… 现在想来,那个游戏很是幼稚,但的确,他们分享了无数秘密,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 …… 不知道哪里传进来的猫叫声,凄厉又尖锐,陡然间惊醒了深陷回忆的夏念之。 这边,回过神来的夏念之喝了口橙汁,靠着椅背缓神;那边厢,路璨提出玩游戏的建议后,也没有着急要夏念之给出回答,他漫不经心地搅拌着咖啡,神色不知何时,已然重新恢复了暖色,正温柔地望着夏念之。 夏念之揉揉太阳穴,不耐烦到了极点,所以说,今年她到底是触了什么霉头?怎么是个人都要跑来跟她玩游戏,还都是些要套真心话的玩法?? 这些人难道不知道,真心话这种东西,真假与否,‘毫无证据,全靠心情’的吗? 腹诽完的夏念之捧着橙汁,懒洋洋地转过头,远远地望向了小巷尽头的斜坡,却突然间觉得奇怪,斜坡处竟突然停了辆法拉利,车身是极其鲜妍的红,在青砖灰瓦,满墙青苔斑驳的老旧巷子周围,极其的格格不入。 那辆车,她过来的时候,还没有的,不过,却是有些眼熟。 夏念之想到了个可能,陡然改变了主意,道:“三年过去,游戏规则也是时候变变了。” “怎么变?”路璨自信满满,似乎早已笃定了夏念之会答应玩这个游戏,“但说无妨。” 夏念之面色如常,心底却对路璨的饶有兴趣,有了更多的忌惮,因而话出口时,不容置喙:“打开天窗说亮话,也不用游戏这种名头了,咱们各自有两个问题的机会,凭良心回答。” 他与夏念之两人今日的见面,只是开始。 既然是餐前小菜,本就不需要拥有多隆重的味蕾刺激,开胃,便足够。 思及此,路璨答应下来,盯着夏念之,视线灼灼,道:“女士优先,请。” …… 试探是路璨的提议,企图冒险亦是路璨的打算,夏念之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杯壁,发出叮叮的声响,与心跳的频率极吻合,沉着且稳当,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游戏,而引发任何情绪波动。 半晌后,夏念之想好了,问:“我爷爷对你那么好,一手捧你出道,给资源让你红,为什么当夏氏落难垂危时,你却选择背叛违约,且毫不犹豫,毫不留情。” 路璨神色有异,似是不愿多提,但开头便遭遇滑铁卢,后面怕是夏念之亦不愿意坦诚。 “违约金的数额,满打满算是两亿,杯水车薪,但那,已经是我的竭尽所能。” 路璨没有说得太过直接,但留白部分,夏念之却瞬间了然。 然而同时,因为路璨的话而延伸出的无尽可能,夏念之有些茫茫然,什么叫做‘竭尽所能’?当年夏氏急需要钱,他那是为了帮夏氏筹措资金? “盛老爷子不愿你帮我,对吗?” “念念,你可想好了,这是下一个问题?”路璨问得认真,夏念之默然。 显然,路璨并不打算就此问题进入深聊,夏念之深深看了一眼他,疑惑他为何不愿继续为他自己辩解,难道被人误会背叛,也可以忍下来吗?还是说,当年的事情还有其他隐情? 一时间,夏念之心跳紊乱,半晌无话。 难道说,她一直错怪了路璨?若真是如此,错得离谱的人反而是她自己? 夏念之喝了橙汁,定了定神,不愿意再看路璨,转而再次望向远方。 那辆红色法拉利已消失在了小巷的斜坡处,但巷口的遮阳伞上,却坐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身形不高,有些瘦弱,背对着他们,手里正拿着本杂志在看。 夏念之盯着那西装男人的背影,深吸了口气,这才继续问道:“《走进贵圈》的节目是怎么回事?采访纲要里必然列出了所有问题,为何你不及时阻止,还要接下那档节目,说出那些似是而非,模棱两可,根本不是事实的话?” “这个问题,我等会儿自然会完整地向你解释。本来,今天我便打算给你个交代。” 路璨说得言之凿凿,夏念之也不好揪着不放。于是乎,这场轮流提问,主动权便掌握在了路璨的手里,然而直至夏念之后来回到家,她都在疑惑,人为什么要作死呢? …… 路璨也是直接,一记直球:“你与时询之间,是否有男女之情?” 闻言,夏念之勾起嘴角笑了下,在这个问题上,路璨这家伙文绉绉的,倒是提得含蓄,不过,不就是想问她与时询的绯闻究竟真假,傻子都知道,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好奇心,最美。 “娱乐圈里,绯闻几分真几分假,你不知道?”夏念之边挥手示意老板再送杯果汁上来,边打开手包,悠闲地拿口红补妆,“何况,他与你那般相像,因为这张脸,我已经栽过一次跟头,哪里敢再招惹?” 话落,见路璨还想继续追问,夏念之也不愿多谈,干脆打断,笑道:“路璨,见好就收,才是聪明人。” “那好,第二个问题,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 “这不是你第一次问我这个问题了。”夏念之陡然警觉,反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路璨往后一仰,双手分开,慵懒地搭在手把上,陈述事实:“那段时间,时询受邀参加了国外MA音乐节,同时因为拍摄NR杂志的‘冬蝉’主题画报,长留曼城半个月。” 他凝视着夏念之警惕的目光,冷笑了两声:“而你,那段时间,正好出席了平城商会的金融论坛,整个月,都处在全国媒体的长枪短炮之下。” 这话已极明显,路璨暗中调查过她,且调查得这般清楚,看来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和精力。 思及此,夏念之讥笑得毫不客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路璨笑意未褪,眸底的寒气却几乎要化成利剑:“这想要有孩子,真不是一般困难。” 夏念之紧握住了果汁杯,路璨此举,已明确地触到了她的底线,继续维持表面和平,与他玩什么小时候推心置腹的幼稚游戏,除非她疯癫成狂了,否则绝无可能。 “没想到堂堂的路大影帝,竟还有当警察的潜质,看来,娱乐圈倒是委屈了你投身为人民服务伟大事业的热情,真替路璨你感到十分惋惜啊。” …… 空气冰封,沉默良久。 …… 夏念之没想到,她的一番冷嘲热讽,路璨却依旧淡定得很,丝毫不在乎她已怒极,随时可能暴走,半晌后,也是因为好奇,夏念之顺着路璨的视线,看向了蛋糕店里最角落处。 那里有株槲寄生,藤架上攀援的枝条万分柔软,嫩绿的小叶子更是团着许多淡黄的花骨朵,在店内暖风的轻轻吹拂下,像个孩子似地,笨拙地摇摇摆摆,颇为娇俏可爱。 夏念之猛地想起了那则传说,传说里,圣诞节那日,在槲寄生下的接吻,能得爱人的心。 “居然还活着吗?” 此时,路璨脸上的笑意已全然消失,眸底的水光渐渐结成了寒霜,冷冽逼人。 “念念,你还记得六年前吗?”路璨声音缓慢,几乎快要一个字一个字地从齿缝间蹦出来,“就是五年前的圣诞夜,你从景泰阁哭着跑回来的那个时候。” 话音未落,不过呼吸的须臾间,夏念之的脸色惨白,路璨没头没尾的,突然提起六年前,两千多个日夜,多么久远且漫长的一段岁月,记不得? 不可能的。 “路璨,旧事重提,就那么开心吗?” “当然开心,毕竟那天晚上,槲寄生下,你接受了我的告白,答应愿与我共赴白首之约。”路璨似乎陷入了回忆,神情迷茫又惑然,“哪怕,其实那时候,你喜欢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行了。”夏念之面无表情,嫌弃:“翻旧账没意思透了。” 路璨没有停下,继续忆往昔,也不知到底是他自己,还是夏念之的傻逼岁月。 “其实我装聋作哑那么多年,但事实就是事实,无法否认,更不能谈忽视。” “今日时常回想,或许,根本没有所谓的情深厚意,我不过是那时候,对他求而不得的念念,退而求其次的第二选择,是迫不得已,是无可奈何。” “路璨,我不想听了……” 夏念之的脑海很乱,她试图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可是面对此刻俨然恢复成了冰美人的路璨,要做到,实在是太难了。 路璨知道她这辈子最大的秘密,甚至连同六年前,她这辈子最大的耻辱,他都了如指掌。 “如果只是为了这般羞辱我,你赢了,我承认你赢了这局,高兴了吗?满意了吗?” “这件事情上,我倒是宁愿我输得彻底,一败涂地。”路璨声音依旧温和,话锋却是一转,问:“念念,我很好奇,你当年答应和我在一起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同情我?可怜我?” “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觉得是同情、可怜?” 夏念之极想笑,事实上也笑了,唇边勾着抹极深的弧度,媚眼如丝;但若细看,会发觉里头有泪花,不过她藏得好,哪怕真瞧见了,也会以为是店内暖黄的灯光,恰好落在她眼里。 “看来路璨你今日,是打算兴师问罪喽?” 可轮得上他吗?对她指手画脚,评头论足,冷眼嘲讽? …… …… 盛家俩兄弟,盛痕和路璨,真不愧是同胞手足,羞辱人的手段方式,都如出一辙。 夏念之握紧了唇膏,手却颤得无可救药,她搭上左手,装作若无其事,边侧身整理化妆包,边问:“你深闺怨妇似的嘚嘚嘚这么一堆,中心思想表达了什么?我拿你当替身?” 因为焦急烦躁,夏念之的语速比之平常快了两倍不止,机关枪似的扫射,厉声质问。 “不谈其他,单说婚约。路璨,三年前,是你于众目睽睽之下亲口所言,宣告天下,为了心中挚爱沈冉冉,将我狠狠地甩了,如今,还来纠结这些,有意思?!” 话落,夏念之揉着太阳穴,只觉得脑仁疼得厉害,跟电钻正嗡嗡嗡地往脑袋里头钻似的,所以现如今,他们是在互相追究那段感情关系里,谁不够忠贞? 可路璨何尝不是,哪怕再喜欢,于路璨他们这些人而言,爱情从来不纯粹。 他们两人订婚时,盛大隆重,整个平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后来路璨前脚提出婚约解除,后脚便能与沈冉冉举办订婚宴,哪怕对外隐瞒,亦是三媒六聘,敬告宗祠,给足了沈冉冉身份体面;几年过去,路璨却扭头,莫名其妙地又跑来她这个前女友面前,纠缠不清。 夏念之不得不怀疑,路璨怕是闲了,来这里找她乐子,所谓的幕后推手,也只是借口。 真是,笑话至极。 夏念之不愿再想,只觉得今日来这一趟,大错特错,无论路璨目的究竟为何,搅和在其旋涡中的他们三个人,无一例外,他们所有人都是,分外可悲。 夏念之起身欲离开,路璨捏紧了手把,手背青筋暴出,看着十分恐怖,但他的声音依旧淡淡,只是此时多了丝冷气,只听他问夏念之,就算有人试图暗箭伤害夏氏,也无所谓? 夏念之不想纠缠,离开的脚步没有停下,路璨笑得自嘲,朗声解释。 “《走进贵圈》属于紫荆台制作播出,但其节目背后的投资合作方,是华盛传媒;节目播出后,网络上节奏跟得最快的几家营销号,也隶属于华盛传媒;或许,我换个说法,你能更好地理解,华盛传媒究竟是一家什么公司。” 至此,路璨猛然收声。 夏念之已然到了门边,临门一脚便踏出去,离开蛋糕店,不用管路璨所言,但她还是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就势靠着门框边,面色不虞道:“你早点切入正题不就好了,华盛传媒吗?挺有趣的,继续吧。” “原本,章远接下这档节目就足够奇怪,何况内容也太过火,我便查了查林嘉茵,还有这档在她手上火起来的八卦访谈节目。” “后来我发现了上面跟你说的那些。”路璨拿出一叠文件,啪地甩到了夏念之的面前,示意她翻开看看:“华盛传媒,三年前由盛痕亲自批准成立,S·M集团控股60%,李贺控股40%,但李贺其实也不过就是个挂名的,最终决策权在谁的手上,一目了然。” 原来其中还有这层关系,半蹲着的夏念之将文件合上,手覆着身旁的花架,深吸了口气,良久后才撑着花架站起来,强拽理智,默念偏听则暗,绝对不能完全相信路璨所言。 “若华盛传媒与S·M集团有关,《走进贵圈》没有道理做出损害合作方总部顶级艺人形象的事情来,何况,口说无凭,你要我如何相信你?” “念念,你还是这么天真。”路璨摇摇头,缓缓道出了真相:“我不是他们的目的,访谈中被反复提及的你,才是。” 路璨望着夏念之,明明准确无误地击中了目标,但他丝毫没有感受到快乐,不该是这样的——夏念之面无表情,看起来好像根本不受他所言的影响。 “华胜传媒竟敢在一家上市集团大股东的头上动土,没有华盛大老板的命令,下面那些打工的谁敢?但凡中间出了纰漏,被夏氏逮住不放,凶狠反击,他们跟上面的人都没法交代。” 夏念之缓缓将视线从屋内的槲寄生,挪到了路璨的身上,他也正优哉游哉,好整以暇地看着夏念之,等着她接下来的反应,甚至,她看到了他眼底有些雀跃的期待。 是了,活该她被骗,被耍得团团转。 …… 夏念之心底明镜儿似地清楚,《走进贵圈》那档节目播出后,影响力所覆盖的范围,绝对不是单凭着她一个人便能控制得了的,参考当年路璨那厮在颁奖典礼上的突然求婚,造成娱乐圈粉圈地震的结果来看,舆论会极其糟糕。 果不其然,节目开播过半时,夏氏公关总监就已经迫不及待,往她的邮箱里面堆叠了一封又一封,关于网民们节目观后感的邮件;节目结束后,公关总监又深夜来电,支支吾吾说起网络传言,说起营销号的所谓业内人士真相爆料。 原本她极庆幸,幸好,在她束手无措时,盛痕出手帮她解决了困境。 可谁能想得到,拯救与毁灭,极可能皆是同一人。 夏念之气急攻心,喉咙涌上的甜腥充斥着整个鼻腔,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她受不住了,自欺欺人,佯装岁月静好,到底也是没能躲过。 “但,我也该向你道歉,那些网上闹事的,终归其中有部分是我的粉丝。”路璨抱歉:“鉴于她们对你的谩骂诅咒,言语攻击,实在过分,我很对不起。” 夏念之看了路璨一眼,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有路璨的粉丝,以业内人士身份在网络上爆料,声称《走进贵圈》重提‘路璨初恋’这一话题,是夏氏和节目组的串谋合伙,意图利用路璨的国民度和顶级流量,为《连理枝》博眼球,恶意炒作。 也不知道该赞叹网友们想象力丰富有趣得紧,还是该责怪这些年,娱乐圈那些层出不穷,花招频出的炒作手段,将网友都变成了‘狼来了’里的羊,个个是绝佳的阴谋论者。 …… 夏念之仍旧依靠着握紧花架木柱,才站稳了,然而此时浑身汗如雨下,难受得很; 路璨望着她,本以为很快,面对盛痕欺骗利用真相后的夏念之,便会崩溃得彻底,继而他加以安慰,多好的依靠戏码,然而路璨细细打量,却发现了夏念之的不对劲。 夏念之浑身在发抖,明亮的眼神更是失去了焦距,茫然地四处望,就好像是,看不见了。 路璨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是他自己大惊小怪了,夏念之从小身体康健,感冒都不常有,怎么可能短短几分钟内,便患上失明症状,双手紧握成拳,路璨十分勉强地,才克制住立即冲上前安抚夏念之的念头。 于他而言,今天最重要的事情,是杀一个人,一个与他血浓于水,却命定为宿敌的男人。 无论发生何事,他都没打算就此放过盛痕——夏念之心中,完美无缺的盛痕。 “无论是纸媒还是网络,关于咱们两人的新闻已大部分被撤销,偶然有极个别沾了‘路璨’与‘夏念之’这些字眼的,也都只是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路璨再进一步,所言,直接将夏念之往悬崖边再推了一步:“短短一夜之间,便翻云覆雨,颠倒乾坤的人也就是盛痕了;想来,他在你身边表演出手相助了吧?感动吗?” 默默闭上眼睛,夏念之心下钝痛,此刻,她满嘴巴里都是血腥味,挥散不去,连喘气都费劲得很,问得很是无奈:“路璨,你非要如此咄咄逼人吗?” “念念,良药苦口利于病,我这是为你着想。” 闻言,夏念之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视力恢复了些,只是仍覆着层黑色雾气,有些模糊不清,昏昏暗暗的;至于一米之外的地方,便是更加彻底地瞧不清楚。 她颇可惜地摇摇头,路璨见了,什么话也没有说,只默默地起身,走向她。 盛痕必须死,他定要让盛痕,从夏念之的心底里灰飞烟灭,化为乌有。 何况当年,盛痕他可没有顾忌着兄弟之情,适可而止;若不是他步步紧逼,穷追不舍,他又怎么会走至绝境,甚至沦落到一无所有。 思及此,路璨一字一句,道:“六年前,他所做所说,你莫不是已全然忘得彻底干净了?” …… 文艺范儿极浓郁的蛋糕店内,老板早就不知道溜达到了哪儿去,周遭俱是死一般的沉寂,夏念之听着唯有她自己的呼吸声,以及疯狂的心跳,她拼了命的克制,却还是跳得肆无忌惮。 朦胧感极强烈的视线中,陷入路璨那句讥讽的夏念之,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人在靠近。 昂贵的手工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脚步声很轻,气场却特别——温和如水,但又夹杂着如冰的冷冽,直至在她面前不过半手臂的距离停下,而后未待她反应,便被那人搂进了怀里。 一切来得猝不及防,吻准确无误落下时,男人身上独有的暖香萦绕鼻尖,那是檀木与香草的精华凝结,闻着柔和,攻击性不高,然而随着男人的强硬动作,莫名使得人恐慌。 闷雷骤起,从远处传来,接二连三,震在心尖上,而后,夏念之的耳边听见了雨滴落地的声音,淅淅沥沥,夹杂着呼啸的风声,如野兽般叫嚣着拍打门板。 雨夹雪,最是凄冷。 指尖开始变凉。 …… …… 从无边际的落寞中,夏念之回神后,便在路璨的禁锢中,剧烈挣扎起来——沈冉冉曾说过她是个祸害,又婊又贱,分手了还总是扒着路璨不放;每每那时,她都能一笑置之,骄傲地仰起下巴,毫无畏惧丢给沈冉冉一记来自灵魂深处的白眼。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她坦荡磊落,沈冉冉口中的事情,一件未做。 然而眼下,路璨这般,日后沈冉冉嘴巴再不干净,她怎么好意思继续翻白眼呢?多可惜! 何况…… 巷子斜坡处,那辆眼熟的红色法拉利;偌大遮阳伞下,体质瘦弱的西装男人;这两幅画景,一点点在她的脑海中清晰。西装男人是谁?法拉利的主人是谁?所有的疑问,更是在闪电刺破乌云,划过夏念之视线时,灵光突至,如梦初醒。 夏念之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然而抵在路璨胸膛的手力气不大,与他推搡许久,路璨稳如泰山,纹丝未动,急得夏念之鼻尖一酸,差点便哭出了声。 悄然之中,路璨的右手桎梏着夏念之的腰,左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一路攻城掠地,动作蛮横且强硬,哪里还有半分曾经那个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身影。 因为视力有碍,夏念之只能毫无章法地胡乱挣扎,然而她察觉到,有人在不远处看着她,那人的目光哀怨狠毒,恍若无底深渊里伸出来无数双手来,拽住了她的脚踝,将她往下拉。 丝丝凉气从脚底板升腾而起,延着双腿,叫嚣着往上,直奔心脏位置。 手机是在这时候响起来的,如利刃般划破黑暗的光,直扎在夏念之的心口上。 薄如蝉翼的睫毛颤了颤,眼角挂着的几颗泪珠便径直滚落,染湿了脸颊,夏念之狠下心咬破了嘴唇,瞬时,铁锈般血腥气味盈满了整个唇腔。 路璨吃痛,终是松开,然而腰间的手却固如磐石,丝毫不移。 夏念之眸色深沉望不见尽头,定定看着路璨,冷漠得极致,令路璨陡然有些心慌,他今日不该如此克制不住,到底还是急切了。 “……念念。” “‘自重’俩字知道怎么写吗?性骚扰是犯罪听说过吗?我可以告你非礼的,你懂吗?!” 话落,夏念之当着路璨的面狠狠擦了擦嘴角,仿佛那是什么肮脏东西,嫌恶不已。 路璨见了,原本尚有悔意的眸子,眼神愈加冷冽,浑身浓烈的戾气如修罗。 路璨一把拽住了侧身略过他,欲拿包离开的夏念之,“我碰你,是不自重,是性骚扰,是非礼;盛痕呢,他有什么不同?你就那么纵着他?!” “……呵。”夏念之笑得讽刺,不答反问:“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手腕上传来的力道不断加重,恍惚中,甚至能听见骨头被捏碎的咯吱响。 夏念之死死咬牙硬忍着痛呼出声,从齿缝间憋出一个冷笑:“路璨,再不放手,你猜,明天平城日报的头版头条,会是什么?” 话落,半晌,两人均是沉默以对,似乎打算在这片无声的对峙中,一战胜负,决出高低。 …… 透过玻璃窗,可见到屋外,远处,不知何时竟是悬了无数的黑云摧城,叫嚣咆哮。 天地间雨幕苍茫,雨滴瓢泼在蛋糕店的窗户上,顺着玻璃纹路汇成了一条条小溪流,最后没入窗台藤蔓的根部,爬山虎探出个小脑袋,瞧见阴郁狠诀的两人,咻地一下没了踪影。 手机铃声锲而不舍响着,誓不罢休的样子。 夏念之却见路璨再次朝她逼近,她往后退,路璨朝前进,直至她抵上藤椅,再无退路。 “六年前的圣诞,那棵槲寄生下,我信了我们的天长地久,白头终老。”路璨的嗓音极富有磁性,在夏念之耳畔缓声道来时,更是诱人心神微荡,“至今,我仍旧相信,从未变心。” “但你呢?你呢?” 或许是刚刚手腕的疼太极致,夏念之的视线反而澄澈了许多,她亦是终于看清楚了此刻,路璨的神情,哀戚,悲凉,像是被抛弃了许久,找回家来,委屈又不甘地想要问个理由。 为什么,抛弃我? 可事实上,被抛弃的那个人是她,受害者是她,该控诉和责难的人是她。 “我已经接受了结局。”今天花费在这间名为白海的蛋糕房,时间够够的了,夏念之看了眼掌柜台后的挂钟,离预约会面的时候没剩多少,她该离开了。 夏念之尽量尝试着缓和两人之间,已经完全僵硬的气氛:“你还有什么可不能接受的?” “我为什么要接受?这本来就不属于我的命运。” “可这是我的人生!” …… 话音落下,随之而来的是轰隆巨响,一声接着一声,络绎不绝地砸在心头。 路璨颇为惊讶地望着夏念之,见她敛容正色,如旁观者,无言看他。 他的心底陡然生出一丝绝望来,或许,被困囿于过去,仍眷恋过往的人,只有他自己。 “你什么都不知道。” 路璨低声喃喃,双眸逐渐变得阴沉,他想到了当年付出的那些代价,然而,潘多拉的盒,薛定谔的猫,若揭开谜底,后果便难以预料,他又不得不保持沉默。 夏念之继续沉默着,她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自然便对路璨的话,没有过多的细思深想。 她往窗外望出去,此时她所站的位置,虽然角度刁钻,却是将蛋糕店外的小巷看得一清二楚,风狂雨疾,暴虐而至,遮阳伞摇摇晃晃,终是从杆子中间折断,破败地瘫在墙落。 至于原本坐在伞下的那人,却是丝毫未有动弹,豆大的雨滴砸在他的身上,浑身湿淋淋的,不由得便令夏念之觉得有些可怜——或许盛家的痴情全由盛老爷子落在了盛夫人的身上,否则怎么盛家的两兄弟,一个赛一个的风流潇洒,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那套。 可惜,过犹不及,更显冷情凉薄。 “路璨,你又何尝万事皆知?” 话落,夏念之试图将手腕从路璨的掌心抽出,奈何仍旧没能成功。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因为是正月里,所以不想在言语太过刻薄,加之刚才路璨的动作的确是吓到了她,此刻店里仅剩路璨与她两人,若是出了任何意外,她决计是逃不过。 思及此,夏念之便收敛了满心的不渝,佯装温声道:“路璨,今日赴约,我只是为了你口中所谓的‘幕后黑手’,既然此时我已经知道了其中内情,剩下的事,便自有分寸。” 无论今日路璨告诉她有关华盛传媒的事,抱着何种目的,事实确实明白地摆在了眼前。 《走进贵圈》节目胆敢扯着她赚收视,原因拢共也不过些许,要么最开始,便是盛痕作为华盛的大老板,首肯了节目内容,给了手下人底气招惹她;要么期初,盛痕仅事先知晓节目内容而已,但节目效果的确很有爆点,因而袖手旁观,眼见节目播出。 然而无论哪种起因,最终结果不过是,她被众人嗤笑,惹来不小的风波,给夏氏招黑。 思及此,夏念之不由得苦笑,事实证明,昨晚上乱七八糟的心跳,倒是她搞笑地想多了,平白地对盛痕的出手相帮,感激涕零,感恩戴德。 夏念之抬头看向了路璨,连亲兄弟的台都能拆,他的的确确是变了,如今相处时的阴郁和森然,比之小时候那个沉默寡言,腼腆怕生的冰美人有过之而而无不及,更加令人不舒服。 话落,不待路璨有所反应,夏念之继续道:“时候不早,我需要先走一步。” 路璨闻言,却是皮笑肉不笑,阴郁地再次逼近了夏念之,吓得她惊慌得想跑,“分寸是什么?你还是在继续纵容放任,甚至是姑息他的作恶!我不得不服了你啊,念念。” 眸底是隐忍的怒意和杀心,路璨看向了角落处的那一株绿植,少年时费尽心思移植过来的一株绿植而已,本来以为平城的气候不适槲寄生,谁能想得到,多年后,它竟然还是如此生机盎然,朝气蓬勃,静静守着这间蛋糕店,属于他与夏念之整整六年的韶光年华。 暴风骤雨还在继续,清刷着路外青砖上的细碎烟尘,书架边有面镜子,正好对着路璨与夏念之,便好像画框,正正好地将两人圈在了里面。 角度借位的原因,看来便像是风雨之中,夏念之主动拥着他,孤独的两人互相扶持依偎。 时隔六年,兜兜转转,槲寄生还在这里,他们也又回到这里,难道不是老天爷的安排?路璨下了决心,沉声:“澳城医院时,我的提议还未过时效,你可以重新考虑。” 夏念之怔住,澳城医院时,路璨的确提了那诡异的重新来过,没成想,她已然拒绝,路璨今日却又旧事重提,在此事上纠缠不休,他到底想如何? 惊雷劈过乌云,夏念之的脑海中念头闪现,难道她身边有什么东西,值得路璨惦念? “重新来过?”思及此,夏念之心中有了计较,佯装真的将路璨的提议放进了心里,仔细斟酌过那般,她眉眼间似有动容,又喃喃了遍:“重新来过?” “是,槲寄生也会庇佑我们。”路璨语带诱意,“余生好长,我们最合适。” 槲寄生含义再浪漫,追根究底,也不过是株植物罢了,哪儿承载得下‘两人一生,真情实意,携手终老’,区区十二字的千钧重。 何况世间万事,不过一言以蔽之,我愿,无不可为之;我不愿,万般皆不可。 比之破镜重圆,旧梦重温,更加是你情我愿。 夏念之明白,也深信,可眼下她身处的境地容不得她随便答应拒绝,因而,夏念之只好摁下心底所思所想,继续装作茫茫然,犹豫道:“你让我考虑,那我便要看你的态度。” 既说了很多,也什么都没有说。 “念念,你说真的?” 夏念之捏紧了手包,看着大雨中那位黑西装男人起身,径直转过身来,黑色礼帽罩住了大半的脸,但已经猜到那人是谁的夏念之,不过是‘真的’两个字而已,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气氛陡然变得有些暧昧,被路璨温柔的目光凝视着,夏念之早已习惯谎言——无论属于她亲口所言的,或者是别人送她的,于是乎,她坦然回视。 这下子,竟让心有怀疑的路璨更加信了几分。 手机铃声在风雨声中依旧在响,但不十分明显,反而像个气息微弱的孩子,明明奄奄一息,却是靠着坚持不懈的劲儿,挣扎着想要继续活下去。 这通电话从始至终,虽断断续续,但也有了大半小时,不知来电人是谁,究竟有何急事。 夏念之看着路璨,心底已然开始盘算,若是她都将感怀旧情的戏码演上了,路璨仍旧不肯放手,那就别怪她寻到机会离开这里后,下死手黑他。 念头刚冒出,路璨倒是爽快,干脆地松了手,示意夏念之先接电话。 路璨面无表情,夏念之摸不准他下一步究竟想要做什么,是否真的打算便如此放她离开,但扫了眼来电显示人的名字,心事不免又重了几分。 …… “中午回来吗?” 电话那头有些嘈杂喧嚣,听声音,似乎是电视主持人在播报新闻,当然,还有时询正高声朗读着些什么,而向来重视私人场所要保持沉静安谧的盛痕,却丝毫不见怒气,只听他语气淡然,又添了句:“中午没饭吃。” 原本,夏念之是打算等会儿赴约高顿酒店时,替两位赋闲在家休息的大佬们,定些味道不错的料理,再吩咐司机送回家的,免得盛痕和时询这俩人饿死了,她罪过就大发了。 不过现在,饿一顿也不会真死,就这样吧。 至于时询是被牵连的,她回去时,再寻机会弥补便好。 “不了,我还有事。”顿了顿,夏念之嘱咐:“还剩下些饺子在冰箱,你们将就着吧。” 盛痕语气颇为认真,径直道:“我记得,食神轩有道蟹黄鲜菇还不错。” 话音未落,时询的点菜声便作为背景音传到了夏念之耳边,“还有酥炸鲫鱼、雪衣虾仁、鸡肉拉皮卷、百花酿鱼肚、脆皮菠萝球、雪冻杏仁豆腐、广肚乳鸽、乌龙肘子也都不错。” 夏念之:“……” 报菜名吗?你是艺人啊亲,身材管理也被你吃了吗? 只听夏念之沉默许久,电话那端的盛痕却是悠然然,肯定了时询关于美食的眼光。 “我觉得还行。” “我觉得不行!”果然民以食为天,早上的磨刀拔剑是在玩儿吗!?若为美食故,恩怨皆可抛?!夏念之默默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浅笑轻言便给拒了:“忙,先挂了。” …… 夏念之眼疾手快,摁掉了通话,抬眸,却见路璨已然拿着伞,一副要送她离开的准备。 见夏念之疑惑,路璨解释:“你要的态度。” 夏念之敬谢不敏,她可不敢,那人至今还在外头的大雨里等着,路璨却亲自喂为她撑伞,依照她所知的那人脾气,等会儿巷子里碰上,她被撕成碎片都是轻的,说不定那人便像前几天那般,当场再来一刀戳死她也不是没有可能。 幸好,路璨没有坚持,夏念之紧步离开,临到门口,顿住脚步犹豫了半晌:门口的竹筒里有四把雨伞,老板一把,路璨一把,剩下两把其实刚刚好,不过,这到底是拿还是不拿呢? 最终,还是不忍心占了上风,夏念之拿了两把伞,便头也不回,走进了雨里。 —— 风声雨声,嚣张疏狂。 经过小巷子拐角处,夏念之将伞置于墙角,而后略微停顿,朝巷子的另一端远远地望了眼,那身着黑西装,戴着黑礼帽的男人背对着她,浑身湿透,显得更加消瘦; 虽然不是她本心,也不是真相,然而刚刚蛋糕屋内发生的一切,对雨中那人而言便是亲眼目睹了场出轨的默剧,推己及人夏念之有些不忍心,继而想到之后她所要做的事,头更疼。 怕是接下来那人要对她动手,她也没办法理直气壮了,毕竟,为了弄清楚路璨究竟想如何,所谓‘扒着已有婚约前男友’的指控,她是真的脱不了干系了。 于这种事上无可奈何的感觉,真算不上好,夏念之撑伞站于雨中,与那人隔着厚厚的雨幕无声对视了会儿,才转身欲走,然而刚动,不经意间却瞥见了那人勾着嘴角笑了起来。 “夏念之,我要亲手毁了你。” 此时天色昏暗,那人纯黑的装扮如地狱深处爬上来的幽灵,在剥落的灰墙边缘游荡,阴测测的,渗人得紧,这下夏念之没有犹豫,立刻转身离开。 可说这话时,那人的笑,却让夏念之记了许久。 —— 下午有事这句话并非托词,那天在电影院机缘巧合地看了安逸主演的那部电影,回到家时,夏念之便向布莱坦诚了她的全部想法,请布莱帮忙私底下联络安逸见个面,也多亏了身边有位能力卓越的死党,她与安逸见面的时间地点,很快便敲定了下来。 地点定在高顿酒店五楼的咖啡厅,据说那里有全平城手艺最好的拉花师傅,还有老板亲自从牙买加人肉带回的蓝山咖啡,也是凑巧,夏念之喜欢蓝山,安逸也喜欢。 难得遇见同好之人,想必会面时的气氛该不错,夏念之颇有些期待了。 …… 然而,世间事便是这般巧合,电梯里,夏念之倒是与一位倾城美女,来了个不期而遇。 “夏小姐诶,真是凑巧,你也到五楼?” 夏念之微微点头示好,抬眸时,却不经意间瞥到了美女右手无名指上的硕大鸽子蛋钻戒,造型别致,盈烁生辉,照着电梯顶部的白炽关,真真是要闪瞎人眼。 其实,本来若只是钻戒也没有什么稀奇,按照白琳如今在娱乐圈的咖位,片酬水涨船高,也不是买不起,然而此枚钻戒却与寻常珠宝有些不同之处——在去年的南省慈善基金拍卖会上,有枚唤作‘天使之翼’的钻戒被伯纳集团老总张翰以两千万元高价拍走。 那时候,拍卖会后的慈善晚宴上,诸多贵妇名媛们都在好奇,张翰大手笔拍下的钻戒,最后会戴在哪家千金的手指上。没想到,此刻答案很显然,戒落白琳。 看来,白琳很可能就此登堂入室,夏念之暗躇,她倒是得对白琳更有善意些,毕竟,夫人外交这种东西,指不定什么时候便派上了用场。 电梯缓缓上行,被千万粉丝视作白月光的女神白琳倒是自来熟,热络地拉着夏念之聊《连理枝》剧组的趣事儿,聊到好玩的地方,还提了句时询,表示十分欣赏时询那种认真又刻苦的劲头,而且,人的确是十分帅气,难怪那么多小姑娘喜欢。 “现在的娱乐圈啊,跟菜市场似的,什么蔬菜瓜果都往里装,也不看看那究竟是西红柿还是圣女果,哎呀……”白琳摇头,颇有忧国忧民的架势:“还有那些鲜肉小花,略微演了那么几个端茶倒水的洗脚婢角色,便敢说自己是演员,跟笑话似的。” 虽然白琳说话尖酸,但也没说错,大环境是这样,夏念之听得有趣,觉得或许是她想多了,白琳看着也不像是那么没有脑子的人,敢动往张翰头顶刷绿漆的念头。 “我本来以为爱豆都靠脸,不过见了时询,像时询那样,有天资又肯努力的,难得哦!” 白琳的热情令夏念之有些不适应,但既然已经如此盛情地夸赞了时询,作为经纪人的夏念之与有荣焉,便也坦坦荡荡地受了,微笑道:“琳姐您是前辈,时询他呢,还是新人,将来如果有失礼之处,还请多多担待,也希望日后,您在演技上面,多带带他。” 商场那日,夏念之偶然在时询手机里瞧见的门牌号,或许真的就是误会一场,而且白琳出道这么多年,绯闻缠身,丑闻却没有,想来品性也不会差劲到哪儿去。更何况,张翰连如此贵重的戒指都放到了白琳指尖,或许真心实意的恋爱也未可知。 如此想来,夏念之不喜生人靠近,偏白琳又凑过来聊得不亦乐乎的那点不适应,也算是勉强忍了,不过,白琳却突然邀请夏念之共进晚餐。 “晚餐?” “是啊,夏氏美女经纪人夏念之的大名我可是早就如雷贯耳,很久了,这个娱乐圈里,很久没有碰见夏小姐这么有趣的人了,大家认识下,交个朋友?” 如雷贯耳?怕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吧? 夏念之心知,她这些年来好名声是半点没挣到,倒是靠脸这种毫无技术难度的,得了个美女经纪人,不过也没啥用,因而白琳这般说,她一时也拿捏不准,白琳到底是何用意。 “怎么,夏小姐这是嫌弃了,不愿同桌用餐?”白琳陷入回想:“那天夏小姐你来剧组探班的时候,我就觉得夏小姐你,不是很愿意搭理我呢。” 提起那次探班,夏念之倒是突然想到一处特别的发现,白琳与宋澄的关系,似乎并不似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亲密和睦,姐妹情深,至于原因,倒是可以一探究竟。 “怎么会?像琳姐这么漂亮又直爽的,我怎么会不愿搭理?”夏念之笑意盈盈:“上次恐怕也是我表情管理不当,才会给琳姐你这种不好的感觉,不过这次,真是已经约了人。琳姐这么重要,我怎么好意思请你吃饭,却不是专门的呢?” 闻言,白琳哈哈笑开来,道:“那我就等着夏小姐的电话喽!” 叮…… 电梯抵达五楼,梯门打开后,两人走进咖啡厅,夏念之与白琳道别,正欲转身时,却没想到宋澄也在,咖啡厅光线最足的位置,靠窗,窗外风雨滔天,凄风苦雨的;窗内却是风平浪静,温暖如春,暖灯的柔黄光线倾斜而下,落在宋澄头顶,便如金色王冠般美好。 身后,白琳冷笑声响起,不屑道:“冬天到了,春天也不远了,真是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学习了,学习了……” 有那么一瞬间,夏念之都怀疑笑得正开心的白琳,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喜滋滋地鼓掌叫好,但白琳并未那般不懂分寸,仅仅是装作根本没有看见宋澄这号人,径直入座点单;见此,夏念之也没目标明确,目不斜视,走到最左边的位置。 “夏小姐,我是安逸,很高兴认识你。” —— —— 五楼咖啡厅受人欢迎,但今日客人却不多,夏念之入座半小时,靠近门口的那对闺蜜结账离开后,偌大的餐厅,便只剩下了三桌,分别是她与安逸、白琳与她的圈外好友,白色棉裙的高挑女人,最后便是宋澄与一位身着粉色西装的男士。 地理位置亦是很有意思,她坐最左边,白琳于最右边,宋澄正对着咖啡厅的藤蔓大门,颇有三国鼎立的感觉,只是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有三国混战的场面出现。 “夏小姐?夏小姐!” “嗯?”夏念之正想事情想得入神,安逸唤了两声,才将她从恍惚中拉回清醒,她撩了下刘海,道:“抱歉,我有些走神了,你刚刚说的什么?” 闻言,本就忐忑不已的安逸心底更是打起鼓来,她摸不准夏念之究竟想要做什么。 事实上,夏氏那位以霸道严苛闻名的女总裁布莱亲自电联她时,她还有些不相信,甚至以为是电话诈骗,毕竟,‘她的名字被夏念之注意’这件事,可是连做梦都不敢奢想啊。 “夏小姐,布总电话里也没有说得十分清楚,你看,咱们咖啡也喝了,甜品也吃了,干脆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吧!你看可以吗?” “我是来邀请你加入夏氏的,怎么样,够直接吗?” 夏念之单手托腮,含笑着眨了眨眼睛,半点不落地将她说完这话后,安逸的反应全部看在了眼里——只见安逸樱唇紧抿,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甚至双手更是死捏着杯饵。 安逸在焦虑和紧张,认识到这点后,夏念之皱眉,眼前的安逸倒是与传闻中颇有不同,甚至更准确点说,是判若两人——毕竟经历过与那位影帝的恋爱绯闻炒作之后的绯闻小花,面对她说的话,不过就是工作上的跳槽而已,竟还能这般惴惴不安,倒是少见。 夏念之笑意愈深,若这潜意识动作是真的,倒是有趣;但若是假的,那却会更有趣。 “夏小姐,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这是新的整蛊节目吗?” 话落,安逸瞄了眼周遭,整个咖咖啡厅内,光是大满贯影后便有两人,宋澄与白琳极少同框,今日齐齐出现在这里,说是偶然,鬼才信呢!安逸快哭了,她刚刚没有说错话吧?! 夏念之喝着果汁,暗叹,‘娱乐公司艺人忠诚度调查报告’,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她回家后,倒是可以与布莱商量商量,联合帝都台与各大娱乐公司,做一档有关旗下艺人面对高薪跳槽时,会有什么反应的综艺节目。 搞事情嘛,夏念之乐呵呵地想,她很拿手的,到时,绝对很有意思~~ 然而,眼见安逸弱小可怜又无助地盯着她,夏念之到底是下不去黑手继续逗她了,解释道:“放眼整个平城,我的综艺首秀出场费,目前还没有节目制作人出得起那个价钱。” “真的?” 夏念之点点头:“真的。” “哇呜!吓死我了啊!”安逸蓦然松了口气,揉着微红的眼睛,笑得颇不好意思,道:“夏小姐,其实,刚刚我怕是怕的,但还是有那么一秒,觉得不是真的,有点小失望呢……” 看来布莱给她的情报不错,安逸也想要进夏氏集团的门,与他们成为一家人,不过既然有此心思,那为表诚意,安逸就总得表示点什么,否则太简单得来的东西,总是不会珍惜。 “你最近上映的那部电影,我看过,演得很好,不过好像昨天就下架了,挺遗憾的。” 夏念之并未立刻接过话茬,只笑了笑,聊起安逸主演的那部电影,表达了下她十分喜欢安逸塑造的温时,以及那部电影明明本可以得到更多关注,收获更多喜爱。 夏念之颇为可惜:“偏偏,连个理由都给不出,便无声无息地下了院线,可惜了。” 难得她担纲主演的电影能够进院线上映,那么恰好又被夏念之看到,安逸心情激动,一下子便将好友的耳提面命抛诸脑后,左手挡着脸,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理由我是知道的,好像是说,这部电影的内容惹怒了某位大人物,含沙射影,便被处理了。” 闻言,夏念之心里咯噔了下,那日影院里,时询说得再明白不过,她自是明白那部电影究竟说了个什么故事,因而安逸的话可信度极高,然而到底是哪位大人物? 平城内富豪如云,但要真的说得上世家名门的,拢共也不过就那么几个姓氏,再加上能够将一部过审的电影说撤档便撤档,来头小不了,盛家其一,宋傅两家,再有便是萧家。 萧家主人曾调任澳城,且好色成性天下闻,因而嫌疑最大,但萧家涉官,再无脑也不会做出这种‘以权谋私’的事来,给政界对头留下话柄。 “那位大人物,你知道是谁吗?”夏念之装作八卦,好奇道:“好一桩桃色纠纷啊!” “这我就不清楚了,跟我说这件事的人,也只是含含糊糊听了一嘴。”没能回答上夏念之的问题,安逸有些懊恼,揉揉小手,提议道:“要不,夏小姐要真想知道的话,我再问问?” 那最好还是不要了,夏念之摆摆手,果断摘了安逸那冒险的念头。 既然那位大人物连一部未指名道姓,甚至打上纯属虚构标签的电影都不允许存在,那么安逸再继续纠察下去,只怕会惹上不必要的烦恼;而她有心要将安逸纳入麾下,到那时,麻烦只怕更会缠上夏氏,说不定亦会将那位大人物的目光招致时询身上。 …… 夏念之拒绝了安逸的建议,安逸见她十分坚持,便也不再提,但关于刚刚夏念之所言,安逸却是很想再问得仔细些,究竟夏念之刚刚的话,是轻巧玩笑?还是真挚邀请? 她总听人说夏氏的夏念之年纪轻轻,但眼光毒辣精准,看中的人都红得一塌糊涂,而且手段更是不一般,不过三年,就捧出了好几个一线大咖。 许多人都说,被夏念之看上,无疑是幸运的,资源和机会纷至沓来,走红登顶指日可待。 CK的时询,便是最好的例子。 小提琴声悠扬婉转,如夜莺轻和,安逸偏过头,往远处望去,玻璃窗上的华城万物,万家灯火,被雨水模糊成朦胧的剪影,像极了她脚下的路,灰雾弥漫,没有尽头。 娱乐圈里是需要人捧着的,到底怎么捧你,花样繁多,手腕琳琅,但关键的是,为什么捧你,世人皆功利,唯有娱乐圈为最极致。 安逸将视线往左边偏了点,见夏念之正无声喝着果汁,把弄手机,神情淡漠得似乎没有继续再提刚才话题的打算,她不由得想,此次见面,究竟会不会是她的机会? 不必再被人中途抢劫角色,不用忍受油腻男人的动手动脚,甚至无需拿她最在乎的爱情,来当做曝光度流量的筹码,最后,绝不再给那个疯狂暴力的女人,肆意凌辱她的可能。 安逸心底渐渐起了野心的念头,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夏氏旗下的练习生体系乃圈内公认的厉害,其中演艺部练习生更是多如过江之鲫,其中不乏美貌歌舞,身段潜质被称为天生尤物的,夏氏若想捧人,根本用不着找外援,何况找上的还是她——名声不好的绯闻小花。 然而,诚如好友所言,她再不花心思,便永无出头之日。 “你觉得,宋澄和白琳,谁的演技更胜一筹?” 安逸本就担心今日的表现不上相,不足以令夏念之冒着与S·M集团对簿公堂的损失,来接纳一个身负高价违约合同的二手新人,此时夏念之终于肯提问,她自是立刻严谨对待。 “两人获得的权威演技奖项不相上下,但若仅按照我的喜好而言,我还是更喜欢白琳一些。”安逸回想着她那些一遍遍观摩经典影片,学习演戏技巧的夜里,解释道:“白琳演谁是谁,宋澄演谁像谁,这便是两者间最大的区别。” 夏念之回复了布莱询问她晚餐菜单的信息,将手机倒扣着放在了桌面上,这才稍稍抬眼,嘴角含笑地扫过分别位于钢琴两边的两桌人,宋澄,白琳;没想到两人亦是看了过来,三人目光相对,平地起风,战鼓惊擂,刀光渐欲迷人眼。 她们这桌的说话声,宋澄、白琳是听不见的,夏念之对着宋澄挑眉,向着白琳浅笑颔首示意,关系如何,纵横联盟,她的意思算是表达清楚了,接下来,便看是事态如何发展。 思及此,夏念之敛了眼底的冷意,偏头看向安逸时已然笑眸盈盈,夸赞道:“一个是,一个像,你总结得倒是精辟简练,回味无穷。” 安逸突然夸,很是惊喜。 “不光点评精准,我倒是觉得你的演技细微之处,与白琳有些像。”夏念之看着她笑得温和,继续道:“先前,我看了些你以往的作品,数量的确是少了些,搜集起来费了老半天的功夫,但能欣赏到安逸你的好演技,也是劳有所得呦。” “说到演技,夏氏出了好多影帝影后!”机会难得,安逸见缝插针,死死憋着害羞,开口试探道:“不知有时间,能否上门向那些前辈讨教讨教?” “这我也不是本人,答应不了啊~”夏念之佯装听不听懂安逸话中潜台词,顾左右而言他,对安逸的演技大嘉赞赏不说,幽幽放饵,引诱着她:“不过,夏氏每个月倒是都会开演技研修班,为期三天两夜,若有机会参加,那可是获益良多哦~”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话锋一转,夏念之却皱着眉纠结了起来:“但S·M也是,怎么会埋没你这么一颗璀璨东珠呢?!据我所知,S·M手上的资源,可好多还空置着,没人用呢!” “我还只是个小新人,现在这样,已经是尽了最大力气努力争取得来的了。” 满脸写着‘无可奈何’的安逸在夏念之看来,还不够凄惨,此时安逸的处境有多绝望,将来面对夏氏的忠诚有多坚不可摧,两者正相关,她还得再等等。 “哦,怎么会是这样?”夏念之的惊讶装得极好,反问:“S·M家大业大,顾不过来,也是有的,不过有句话说得好,天道酬勤……” 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S·M集团的确有许多空闲资源,且各各来头不小,只是这些顶级资源若要分发出去,还得大老板点头;然而天道酬勤?据她所知,资源的下落早已被S·M的老总盛痕,安排得明明白白,其中一点,便是绝不会落到软萌单纯的新人手中。 —— 宋澄笑得温柔,打招呼道:“念之,这么巧。” 夏念之微笑,礼貌道:“是啊,好巧。” 氛围虽有尴尬,但也极好地被两人心照不宣地掩盖在笑意盈盈与体面问候中,但白琳干脆拉开椅子,往夏念之右手边径自坐下,眼角微挑起,哼了声,道:“呵,孽缘。” 话音落下,夏念之抿唇憋笑,电梯内与白琳的短暂相处,早知白琳性子豪爽直率,但这下,才算是真的见识了,连装都不懒得,她与白琳相视一眼,默默佩服。 “都是难得的缘分,何必计较那么多?”宋澄毫不在意白琳的嘲讽,挥手吩咐了侍应生端了两份甜点上来,“盛痕在此咖啡厅存了些特别食材,料理过后,专属这道口味最好,正好还剩下最后两盅,请你们两个尝尝。”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清香,甜点配色高级,卖相精致,连同小盅都由名家的陶瓷作品装盛,还未入口便占了色香两样,夏念之再次瞧了眼,心底扎盛痕的小刀已蠢蠢欲动。 白琳先尝了一口,扭头便用纸巾接了,连同整盅甜点倒扣在了桌上的收集盘上。 “和某些人一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中看不中用,虚有其名徒有其表。” 闻言,夏念之漫不经心戳着甜点的动作随之顿住,抬眸笑着看了眼宋澄,宋澄嘴角极轻地抽搐了下,但很快便恢复如常,眼角眉梢皆颇为惋惜,“唉,对牛弹琴,见识短浅,总归是上不得台面。” 闻言,白琳冷笑了声,与宋澄两人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会儿后,便不再说话;夏念之继续戳甜点,仿佛瓷盅里的甜点便是盛痕,默默地乐呵,因宋澄的出现而败坏的心情,好了许多。 安逸眼中的咖啡桌却又是另一番景象,在边上将三人偷偷摸摸地细细打量。 宋澄神色如常,柔风细雨;白琳高傲,微阖着眼帘,漫不经心;唯有夏念之尚算正常。 见此,她不由得暗自思躇,夏念之、宋澄、白琳这三人,随便两两组合,都不可能同桌用餐,谁知此时竟是全坐围坐于此间咖啡厅的同张玻璃桌喝下午茶。太过难得,娱乐圈一景,她合计该在门口竖块牌才是,收费围观之类,定赚大发了~~ …… 时间流逝,窗外的雨还继续,但雨势渐小,于天地间淅淅沥沥,轻声拍打着窗户玻璃。 夏念之偏头往窗外望,本以为宋澄与白琳靠近后,便会有场恶战于三人之间爆发,然而此时风平浪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倒是令人心生更大的困惑。 宋澄不提离开,白琳甚至又点了杯咖啡慢品,继续这般下去,怕是也没有任何意思。 思及此,夏念之拿手机给布莱发了短信,提示布莱再过个三十秒电联她,这般便有了理由,全身而退,也不失大家的脸面,然而短信刚显示已阅,宋澄却温柔地笑了笑,出声抛出了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问题。 “你们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 作者:十歌所写的《斯文不败类》为转载作品,斯文不败类全文阅读由网友发布。** ①如果您发现本斯文不败类最新章节,而又没有更新,请发短信通知我们,您的热心是对网站最大的支持。 ②书友如发现本斯文不败类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马上向本站举报。非常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③本斯文不败类仅代表作者本人的观点,与的立场无关。 ④如果对斯文不败类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到论坛发帖或发短信给站长,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⑤斯文不败类是一本非常好的书,为了让作者十歌能提供更多更好的作品,请您购买本书或VIP章节、或多多宣传本书和推荐,也是作者的一种支持和鼓励! ** 作者:十歌所写的《斯文不败类》为转载作品,斯文不败类全文阅读由网友发布。** ①如果您发现本斯文不败类最新章节,而又没有更新,请发短信通知我们,您的热心是对网站最大的支持。 ②书友如发现本斯文不败类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马上向本站举报。非常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③本斯文不败类仅代表作者本人的观点,与的立场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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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寒风经过,闻声,好奇透过木窗往屋内探头探脑,灯笼微晃,烛火渐渐微弱且暗淡。 明明灭灭间,夏念之脚下的影子亦随烛光摇曳不定,像极此时她的思绪,惴惴且忐忑。 “…此项指控,也不是…”夏念之郑重,却是打着商量语气:“不能撤销的…” 暗躇友人专门与他透露的内容,沈局视线如刀锋,扫过夏念之后,感叹道:“夏老为人温和友善,不曾想夏小姐却是截然相反,明明花容月貌,手段心机却这般阴骘。” …… 盛家老宅的除夕夜那日,园中,她从沈冉冉手持利刃的袭击下逃脱后,便将两人打斗中她身上所受的伤,以及沈冉冉袭击她时所持的那把凶器全部拍照保存。 毕竟,若因她与路璨的那段过往缘由,沈冉冉继续钻牛角尖,执迷不悟,坚持与她势不两立,鱼死网破;那么待来日时机成熟时,她也只能拿出武器打蛇七寸,反击自卫。 然而那般举动,虽是为留后手,但心底总归不希望那些证据,真有用武之地的时候。 只是夏念之未曾想过,这所谓的‘时机’来得这样快,那般狠,几乎要剥掉她一层皮。 她别无选择,只能亮出所有牌面。 …… 至于刚才沈局接的那通电话,便是在告诉她,布莱已按照她临走前的吩咐,将报警起诉这事办妥,且新闻那边亦是布置好了通稿和整个维波事件营销的筹划,她的计划正有序推进。 …… 夏念之抿着唇,半晌后,才扯着嘴角,笑道;“多谢沈局对我的谬赞…” 纵然沈局目光饱含憎恶,夏念之照旧坦然接受。 “其实,我有时也挺羡慕沈局,毕竟这年头,父女俩的行事做派,竟能做到冲动单蠢且无脑,如此完美的如出一辙且别无二致,的确是相当不容易。” 话落,夏念之扬起抹假到极致的微笑,礼貌反问:“不过倒也是幸事一桩,毕竟好歹,也算有个事实证据,能证明您两位是亲父女,沈局您说对吗?” “夏小姐,嘴下积德。”沈局面色不善,笃定拒绝:“你拿这莫须有的罪证威胁我,没用!针对夏氏艺人的封杀令经研究已下达各层,断不会因我的话便朝令夕改,你死了心吧!!” 对于沈局义正言辞的拒绝,夏念之恍若未闻,她必须在零点前解决封杀令,没有万一。 思及此,夏念之凛着唇边的笑意,沉声:“沈局,明人不说暗话…” 眼见沈局愈加不耐烦,夏念之不敢浪费分秒,忙往前踏了一步,佯装好奇地请教。 “您说,眼下影视局职位调动正是最紧要关头,前有局内各派为求升迁而各自为伍、钩心斗角,后有北城顾堂生对此位置亦是虎视眈眈、志在必得;这时,作为候选人的沈局您若是爆出独女涉嫌刑事犯罪,甚至获刑入狱的消息,哦,是丑闻,不知您的胜算剩下多少?” …… 突然间,前院传来了狂犬的咆哮,紧接着是江影暴怒的尖锐呵斥声。 因了距离稍远便听不真切,然而可以猜测得出,大抵是与院门口那群为求豪门丑闻秘辛,而堵别人家门口不肯走的狗仔有关,乱糟糟闹哄哄,不得安宁。 沈局这下更是怒极,然而却碍于面子硬忍,仅冷声呵问:“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不过是平头小老百姓,手中无权无势,威胁沈局?怎么敢…” 闻言,夏念之面露惶恐,分外真诚地解释道:“我只希望您重新考虑夏氏的封杀令罢了,何况沈局您心知肚明,封杀令毫无事实根据,若只是因了咱们局里某位领导者挟私报复,拍脑袋决定,如今取消,也算是及时更正错误,挽回损失,不好么?” 沈局狠狠拍桌,夏念之神色淡漠地看着他怒目切齿,脸上皱纹更深,听他愤怒质问。 “你不敢?你不敢时,连报案起诉冉冉故意伤害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你若是真敢时,还想做什么?!抄我沈家满门灭我沈家全族吗?!夏小姐,我倒是低估你的本事和胆量了!!” 夏念之盯着眼前怒不可遏的沈局,这位中年男人身居高位多年,纵然平城影视局朝代更迭变换,他却是始终稳如磐石,岿然不动;然而此刻,她亮出的把柄,想来是精准戳中了沈局内心深处最是渴望的权力软肋,于是乎,这个中年男人终是无法再继续保持镇定。 “确切而言,是沈局您与您的女儿将我逼至绝境,难道这年头,想当个好老百姓,有困难找警察,维护我自己最基本的人身安全,都不可以了吗?” 沈局又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吼:“牙尖嘴利!” 如此怒火中烧,大发雷霆的沈局,仅仅是看着,夏念之便已足够觉得浑身畅快舒爽,然而夏念之心底也清楚,若真将沈局逼急,以沈家的人脉背景,解决一件并未实际造成人命损伤的案子,无非是多花点心思和古玩珍奇罢了,并非无法可解的万难之事。 因而,夏念之暗躇了会儿,主动开口往赌局加码。 “为求两全其美,我原本是真心前来与沈局坦诚,商量如何解决咱们之间的误会,然而您却不由分说地,始终将我视作敌人,以不安好心定论我的拳拳好意。” 夏念之双手插兜,不慌不忙步步逼近书案后的沈局,“既是这般,我总不好令沈局失望,为担得起沈局口中胆大包天的恶意威胁,针对沈小姐的起诉书中,我便再加上‘沈小姐侮辱和诽谤她人’这两项吧,沈局意下如何?” 侮辱和诽谤? 沈局黑着脸,冷眼瞧着夏念之步步逼近,有那么瞬间分外困惑——元宵节即将结束,时间所剩不多,夏念之又何必垂死挣扎?难道,她手中果真有对沈家更为不利的证据未亮出? 说话间,两人的距离逐渐缩短,直至夏念之越过安全距离,在书案前站定。 沈局半抬眼皮,视夏念之之余,等着她的进一步动作。 “我知道,沈局您好奇我今日前来拜访的底气与仰仗,既然如此,您不如亲耳所闻…” …… “……克死你爷爷,你爸妈……” “……就是我说的又如何?你能把我怎么样?…” …… 录音笔里,全部是沈冉冉的声音,原本娇柔俏丽,却因话里的内容而显得尖锐狠厉。 那是她随身携带的录音笔记录下,沈冉冉几次对她的嘲讽与言语羞辱,最近一次则是几十分钟前,她在豪苑阳台接到的,来自于沈冉冉的那通问罪电话。 音频中,还有夏念之特意询问的那句,说话者是否为沈冉冉本人,而沈冉冉则是底气十足地予以了承认,并且理直气壮地嘲笑夏念之并不能将她如何。 如此这般,以音频当做证据,沈冉冉再不能抵赖。 夏念之将录音笔置于书案之上,继而沉声,问道:“北城的那位,刚刚明令要求‘入仕者先需齐家而后治国’,怎么?沈局难道想被扣上顶治家不严的帽子?” 音频被夏念之前来拜访沈局之前,颇故意地设置了循环播放,沈冉冉口中满怀恶意的咒骂与侮辱,在毫无杂音的屋内,一遍又一遍地响起,显得那般清晰又深刻。 夏念之低头,目光直锁住鬓边发白,日渐苍老的沈局,她的目光是不再克制的凛厉。 对视半晌…… 沈局主动摁掉了录音笔,紧接着往椅背后靠上,双手交叠,搭在跷起的二郎腿上。 饶是音频主人公是他的独女,他也不得不承认,这音频里,言语间的欺凌与谩骂,用词极尽狠毒语气阴鸷之能事,简直毫无教养,的确是过分了。 但那又如何?沈局暗想,也仅是过分些罢了,若有错,还是错在冉冉那孩子是这般不小心,竟被夏念之录音当做了证据,对待敌人,言语间本就不必客气,何况她是沈家女儿。 思及此,沈局心底隐有怒火,望着夏念之近在咫尺的笑意,更是心思不畅。 夏念之这女人顶着夏霆西那老家伙的孙女儿名头,倒真是有几分手段的,竟如此心机深沉,谁知道是否备着录音笔,引诱他女儿说出这些话;他这样想着,转念,却幽幽叹了口气,此时最重要的,还是把柄被夏念之捏住,甚至趁机要求他收回封杀令,他该当如何? “就算是这些录音爆出,我不过一句‘年轻人的感情纠纷罢了’便可诠释,北城那边断然不会为此便抹杀掉我多年来为影视局所做的贡献和努力。” 沈局摆出长辈的慈祥模样,笑得眼尾纹都皱成了褶,摆摆手好心规劝道:“夏小姐,把你对付那些不入流戏子的法子收收吧,我这儿的官场交际并非你那三教九流之地,如意算盘不是这么打的,这样,当做今日你威胁我的认错礼,录音笔可以留下,人,你还是回去吧。” “在乎沈小姐言行举止的,可是包括却不限于北城特派来的调查员、顾堂生、您的竞争对手,沈局要不猜猜还有谁?”夏念之挑眉,瞧着沈局的苦口婆心,她磨着后槽牙,却是笑声清浅:“猜对,我就把录音备份留这儿您慢,慢,儿地欣赏,如何?”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九十六章:披荆斩棘的守护(2)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腕表分秒指针滴答,掐掉解除封杀令过程中,留予各层级反应的所需时间,她仅剩不到两刻钟… 眼见沈局仍未开口,夏念之尽敛笑意,目光渐染冰霜间,抛出了第二把杀手锏。 “自古以来,两姓联姻,结的便是互相成就;姻亲关系是个圈,沈家的丰足家世与沈局您的高位,为年轻貌美且‘知书达理’的沈小姐提供了得盛夫人青睐的基本条件;而盛氏财团亲家的名号,又足以使得在南方各省乃至北城,对沈局您的仕途生涯提供最有力的保障。” 夏念之挑眉,居高临下,不屑俯视沈局,鄙夷又厌恶。 闻言,沈局已然黑了脸,竟是大声呵斥道:“夏小姐,你什么意思?!” …… “我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偌大北城里,挤破头妄图搭上盛氏这门亲家的名门权贵不在少数,人人都想完成此姻亲闭环,然而等故意伤害证据及音频流出,作为牢固绑住盛沈两家的纽带的沈小姐,其良善柔顺,知书识礼的美好形象无疑将遭受沉重打击。” 夏念之抿了抿唇,继而将目光漫不经心地移开,落到屋外的大宅后院。 书房临近沈宅后院,一廊道之隔,落目所及,院中满是梧桐树,葱茏成荫,经历了整个隆冬春寒,竟仍郁郁葱葱,不似旁树稀疏光秃,只剩枯瘦枝桠在张牙舞爪地彰显存在感。 夏念之见到自己的身影覆于其中,像极被粗粝树枝横贯穿透身体,无端觉得压抑,诡谲。 她有点奇怪,自己好似即将融入其中,与那些孤魂野鬼同道。 “沈小姐的伤人丑闻爆出后,敌手的大做文章必然使得您受到牵连,哪怕北城方面不计较,然而此刻的重要时候里,不罚也是罚,不进则是退。到那时,您的职位升迁极可能遗憾收场,届时,名声与家世皆受损的沈小姐,又该拿什么,又该如何继续完成她的婚约?” 直至此时,沈局才真正地开始将夏念之当做夏氏集团的继承者,他们所处的圈中不乏看得透的,但看得透且懂得将所见利用得恰到好处,却是门极深的学问。 眼下看来,夏念之倒是厉害。 “古话说得甚好,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沈局尽量缓和了怒意,终究不得已,向夏念之拿出了商量语气,劝道:“更何况,夏小姐你与冉冉也算是一同长大,冉冉年纪小,不懂事而已,你何必跟个孩子计较?” “哦?孩子啊?”夏念之没忍住,嗤讽道:“其实,我挺愿意看在沈局您与我爷爷曾经的几分交情上,大人不记小人过,只是不知盛家,计不计较娶个巨婴回家?” “夏小姐,冉冉有我沈家与盛家多年交情为后盾,还有盛二对冉冉的满腔真心为倚靠;哪怕我,甚至整个沈家皆落难了,婚事总归不会落到那时早已在封杀令的围剿下奄奄一息的夏氏,以及三年前早就被盛二退婚的夏小姐你头上。” 沈局信誓旦旦:“你且放心,我相信冉冉一定会是盛家儿媳最好的人选。” 话音未落,夏念之转身走向落地窗,靠近窗户那一小处缝隙后,扑面而来的冷风刺骨。 仅四米见宽长的玻璃窗,禁锢了一方夜色,浓郁翻滚的黑,随着院中梧桐枝叶的晃动,更是将夏念之身后,端坐太师椅上的沈局,那副对着她暗自磨牙凿齿,恨之入骨的模样,尽皆展现于她的眼前。 “平城内,与盛家交好的宋、赵、谢等几家,哪个不比沈家财高势大声名显赫,而且那几家的女眷不仅身价学历样貌没得挑,盛夫人也是喜欢得紧。” “还有,据我所知,盛二与那几位的关系也是好的,毕竟都是小时候的玩伴。” 背后目光阴冷,夏念之却将脊背挺得愈加笔直,背水一战,不过如是。 夏念之冷声,“沈局应当比我明白,盛二喜欢自是重要,然而对于处在如今地位的盛家而言,爱人可以成为妻子,妻子却不一定是爱人。” 此时所言,其实夏念之心底无奈得直想笑,这话竟然是从她口中说出,太假了。 纵使她使劲儿自欺,然而心底儿明镜似的,事实并非如此——以路璨对沈冉冉的喜欢,绝对足够沈冉冉风风光光入主盛家,成为名副其实的盛家二少夫人;哪怕是盛老与盛夫人再看重出身家世,凭着两夫妻对路璨的宠爱,自然会允准他娶个他自己愿意娶的。 因而,她并未有百分百把握,能够成功瞒骗沈局,所以这场谈判,她还得继续加码。 夏念之望着院中棵棵树龄不过十几出头的梧桐,心底不禁暗自冷笑,“沈局,看着您院中的这些梧桐树,我突然便想起句古话——凤栖梧桐,想来自小对沈小姐望女成凤的殷切期望,您倒是筹谋长远耐心颇深,此刻,您当真允许不确定性存在,伤害到您的计划?” 沈局面色不善,随着夏念之视线望向后院,心中咯噔了下,颇有心底隐秘被拆穿的困窘。 那些树是一游方道士的指点,说是这般能令他的女儿嫁个好人家,帮衬他的事业。 后来,他自小便将悉心栽培的独女冉冉送到盛夫人身边,端茶倒水,尽全力地讨盛夫人欢心,无非也是存了攀上盛家百年高门的心思,便如夏念之所言,以期对他的仕途大有帮助。 然而眼下看来,冉冉与盛二的婚事,或许会存在变数,但他前期铺垫已足够多,盛夫人那边该是没有问题才对;何况还有那位先生,他们有过约定,他以封杀令伏击夏氏集团,那位先生则是支持他登上平城影视总局局长的位置,以那人的厉害,这点事应该毫无问题才对。 思及此,纵然被夏念之言语间说中隐秘心事,但是仅半秒惊愕,多年官场浮沉,已使得沈局及时地冷静了下来,肃然道:“抱歉,身为人民公仆,我不接受任何威胁;而且,夏小姐,三月份时,升迁及嫁女,沈家板上钉钉的双喜临门不会有任何改变。” …… 沈局抬眸,神色姿态间仍旧高高在上,仿佛一切胜券在握。 时间分秒流逝,夏念之的每个心跳都在提醒着她,深渊正朝着夏氏集团逼近。 留给她的转圜余地不多了,要加码的话,便得趁着现在…… 夏念之的双手在衣兜里慢慢紧握成拳,虽然不愿在外人面前与盛痕过多扯上关系,然而此刻,于夏氏安危前,她再顾不得自己那点矫情的私心与自尊,她无所顾忌。 “既然沈局如此坚决,临走前,我有件事想与沈局分享一二,作为夏氏如今友好互助的合作伙伴,是盛先生告诉了我,有关此次影视局职位升迁的消息。” 言外之意,盛痕与她夏念之站在同阵线,若沈家得罪她,便是得罪盛痕。 …… 话音未落,书房内暗潮迭起涌动,神色间风云变幻。 沈局将手搭在了椅把头上轻轻摩挲,那双沧桑眼神,带着些许凌厉,打量夏念之。 半晌后,沈局却是出乎夏念之意料,嗤笑出声。 “盛先生?难道夏小姐不曾怀疑,封杀这种损人根本的招数,幕后主使者,另有其人?” “什么?意思?” 沈局但笑不语,夏念之的指尖却已然开始发冷。 其实,沈局言语间的讥讽,神色的嘲笑,无一不是在告诉她,她知道的,她也早该猜到,沈局口中那位这次针对夏氏集团诸多发难的‘另有其人’,皆与那人有关。 然而,心底有道声音仍在执拗地拒绝相信,那道声音甚至呢喃,沈局撒谎,他骗人。 恰是此时,沈局起身,绕过书案走向夏念之,身形消瘦佝偻,却气场渗人。 中年男人猥笑着,眼睛如毒蛇狩猎时,发着绿光,得意道:“夏小姐,难道真的没有怀疑过?其实夏小姐聪明,必然已经猜到了那人是谁,只是被合作伙伴背叛,感觉如何?” 夏念之瞧着沈局眼角眉梢的得意,一时间竟是惶惶然,她手足无措,无法招架。 其实,沈局误会了,她对那人有过怀疑,但未曾想过一旦怀疑成真,她又该当如何。 …… 夏念之呼吸艰难,半晌后,转过身时,却见沈局正站于她面前。 “我听冉冉说,夏小姐与那位先生关系匪浅,既然眼下这般,不如,你跟我…” 沈局眼眸间噙着抹笑意,直勾勾地盯着夏念之——这女人长得极美,性子又硬,比那些只懂柔顺的有趣太多,更何况还是那位先生玩过,他倒是也想尝尝这滋味如何,反正那位先生既已经动了夏氏,想来也没将这个夏念之放在眼里,更说不定早已玩腻了。 如此想着,沈局的动作更是肆无忌惮起来,话音未落,他的手已然抚上了夏念之的小手臂,如跗骨之蛇缠绕攀缘而上,冰凉的蛇麟片划过夏念之的肌肤,不寒而栗。 “你如何服侍那位先生,便如何待我。”沈局语气嘲弄,或许是话已说开,倒无所顾忌,不再隐藏真面目,建议道:“事成后,我考虑将几位夏氏艺人,挪出封杀名单之外,如何?” 夏念之眨了眨眼睛,眉峰如针,神色渐冷,她往后退了步,直至后背抵上落地窗,玻璃如冰的寒意瞬间透过薄衫窜进五脏六腑,激得她打了个寒颤。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夏小姐,夏氏时日无多,封杀令执行后,很快便将沦落为众矢之的,千夫所指。” “与其全盘覆没,倒不如保留下两三个种子,你觉得呢?” ……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九十七章:一箭三雕?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第九十八章:金帖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第九十九章:夏念之你个疯子!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第一百章:关你屁事!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种种思虑,沈冉冉终于冷静下来,强压下对夏念之的恨意,试探:“你究竟想要什么?” “所以说,时刻揣着脑子多好,你这般便令我瞧着舒服多了。”夏念之望着沈冉冉,抿唇笑:“放心,只要你以后见了我,退避三舍安静如鸡,我便只当从未有过这段音频,如何?” “那,我要你将这段音频立即销毁!” “销毁之后,沈小姐你哪天心情不快时,再跑到我面前来跟蛐蛐似的蹦跶聒噪,你忍得了丢人现眼,我还受不住你那噪音呢;我先保管着,到时看你表现,我再决定是否销毁。” 话落,夏念之眯着眼,打量了圈沈冉冉,最后看向路璨时,神色清冷,再无半分暖意。 “路璨,我就不说再见了,省得咱们俩互相恶心。” “等等!” 夏念之再次被路璨拦在车门前,心底不禁默默哀叹,路璨与沈冉冉某些方面还是挺有夫妻相的,这个都喜欢‘把人拦在门前’是个什么奇怪的兴趣爱好? “他,动你了?” 不知哪儿来的一阵邪风,阴冷彻骨,枝桠摇晃着发出呜呜低鸣。 树影斑驳,枝条交错如巨网下,三人皆被笼罩其中。 “我还是那句话,也仅剩那句话,并且我希望请你从此以往,将这句话熟读并背诵…”夏念之拢紧身上的羊绒裘衣,这才觉得指尖稍微暖和了些,而后回身,望着路璨许久。 她笑道:“路璨,关你屁事…” …… 发动机的沉闷轰鸣声中,迈巴赫扬长而去,尾扬烟尘漫天,很快车影便与夜色共淹没。 沈冉冉心思忐忑,惴惴不安下,鼓起勇气偏头看向路璨,却亲眼所见冷风中,自她记忆中有了路璨开始,向来温润谦谦,如玉琢磨的男人,此刻面色阴郁,萧瑟冷然。 几乎是潜意识下,沈冉冉便知道,因为那则音频,她与她的父亲,触怒了路璨的逆鳞,或许更严重的是,她父亲对夏念之的所言所行,怕是终将牵连她与路璨不久后的婚事。 “路璨…”沈冉冉难得收敛了骄纵小性子,软下身段与姿态,柔声道:“这件事,是我父亲不对,虽然我讨厌夏念之,但是我父亲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我替他道歉…” 眼泪啪嗒掉下,沈冉冉自知眼下正是盛沈两家婚事紧要关头,决不能出半点差错,因担心害怕婚事取笑,反而哭得倒是真伤心,哽咽道:“对不起,路璨,你千万不要觉得我与我父亲是同样的,我们不是的…我们不一样……” “是吗?”路璨反问,“不过俗话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沈冉冉怔住,由着路璨摁住她的肩膀,他的低头凝视中,脸色阴沉,与以往判若两人。 “沈冉冉,我不想让我的后代,身上留着你们沈家如此龌龊,令人倒尽胃口的血……” 尾音落下,沈冉冉忙不迭抬手想抓住路璨的手,却被他躲开,毫不掩饰神色间的鄙夷。 沈冉冉恍惚,她爱极了男人的温润嗓音,此刻落在她耳畔,却那般惊心胆颤。 他说,沈冉冉,我们分手。 …… 客厅内,暖气正好,周遭弥漫着咖啡的浓郁醇香。 熊熊火光的壁炉旁,老式留声机与黑胶唱片纠缠,流淌出悠扬婉转的曲调。 …… “听你这么说,那位沈局,倒果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布莱刚与某位品牌总监结束通话,再三道歉赔款且保证绝没有下次后,这才勉勉强强安抚了疯狂跳脚的合作商,然而这通低头哈腰的操作,着实把她给气得不轻。 夏念之闻言,从吧台往客厅瞧,只见布莱躺软塌上,开始挺尸,但还不忘嘲讽她一番,“但你也是心大,被沈家父女俩那么欺负,回来后还能立马折腾蛋糕?” “你不懂…”夏念之解释:“我这蛋糕,有大用处。” 布莱暗叹,她还真的是似懂非懂,但相信夏念之总没错。 这般想着,布莱抿了口夏念之刚刚亲手煮的咖啡,边感叹味道极佳,边笑讽道:“不过沈冉冉那颗人形受精卵,看来是终于懂得她那颗脑袋并非摆设了?竟然还学会恶人先告状!真是进步了啊!!” “那日镇国寺茶室内,看她与宋澄那般默契唱双簧…”听布莱提起这茬,夏念之难掩眉梢的无奈,“估计这俩盛家儿媳妇,因为有我这个共同敌人的存在,早就结成同盟了。” 布莱恍然大悟状点头,“是了,这嫁祸栽赃诬陷的招数,是宋澄的风格,但…” 想到什么,布莱扒拉着从软塌上爬起来,盯着夏念之,好奇询问:“但是,这次你就真打算,如此简单便放过沈局和沈冉冉?眼下咱们瞎猫碰着死耗子,逼退了沈局,但万一呢?若是沈家那俩父女贼心不死,卷土重来,到时我们得有多被动?” 吧台前,忙于将蛋糕切块分装的夏念之,手中动作顿了顿,敛眸间,睫毛微颤了下,她想笑笑,显得不那么可怜,然而却在努力过后,仍旧一败涂地,丢盔卸甲。 …… 事实上,整个计划,以扳倒沈局为开始,进而摧毁沈家在平城影视局的话语权;紧接着迫使路璨与沈家的联姻分崩离析,失去沈家助力;最后盛痕联合顾堂生,帮助其稳坐平城影视总局头把交椅,以便为将来S·M集团提供某条方便的捷径。 如此环环相扣的计划,简直是一举多得,一本万利。 既然盛痕布下此局,以她对盛痕行事做派的了解——她,沈局,沈冉冉,作为棋子,无论中间他们努力做过些什么来挣扎,根本不重要,盛痕他绝不会轻易收手,而他们的既定归宿,在计划最开始之初,定然已被盛痕安排妥当,谁都逃不开。 因此,夏念之笃定相信,此刻,那些譬如沈局独女沈冉冉持刀伤人的诸多黑点,甚至还有沈局以权谋私、徇私舞弊的证据,正躺在相关部门领导者的书桌上,安静但有力量地展示。 …… “小心!” 夏念之被布莱吼了声,吓得立马回神,这才发现蛋糕刀差点切伤了拇指。 布莱冲过来,抽走刀,从夏念之手里接下后续扫尾工作,边责怪道:“想什么呢你?你最近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哎呀,你心放宽些,要不然你让小奶酥如何愉快长大?” 布莱举着刀,夏念之自是不敢不从,嗯了声,便忙不迭将话题转移向另外更重要的事。 “沈家蹦跶不了多久了,所以我们现在最该做的,是想想,周三灵砚山的产权竞标会…” 夏念之边将打包好的小蛋糕放进冰箱保温,边问道:“你查清楚,到底是谁在暗中,不惜成本,甚至毫不在乎两败俱伤地跟咱们,争夺灵砚山产权了吗?” 布莱闻言,回想先前调查所得,不由得分外沮丧:“那股势力相当神秘,我调查了许久,却根本没有任何踪迹可以追寻;但眼下最重要的并非那股势力究竟是谁…” 经历过这次沈局折腾出来的封杀令,夏氏对某些合作方做出了相应的赔偿,数额说多不多,但也够夏氏喝一壶的,所以在此情况下,纵使如夏念之原先所言,夏氏的胜算也不大。 思及此,布莱沉沉叹了口气:“咱们钱就那么多,哪怕倾囊相付,也是不够的。” 话音仍在半空徘徊,屋内却已落针可闻。 布莱与夏念之两相对视,气氛静谧得诡异,良久,谁都未曾开口承认世事艰难。 陡然间,布莱想到了过去的不堪回忆,顿时面色不虞,担心道:“念之,你别又犯傻…” 别又像当年那般,不顾一切地为夏氏,无条件做出牺牲。 瞧着布莱惆怅的模样,明白她究竟在担心什么的夏念之,只得耐心安抚,浅笑道:“你放心,我保证,在灵砚山竞标项目上,一定把握恰到好处的分寸。” 得了夏念之承诺,布莱却无法全然放心,夏氏对于夏念之的重要程度,早超过性命,她犹豫半晌,正欲再劝说一二,玄关处却传来咔哒的解锁声,随后脚步声渐渐靠近。 夏念之与布莱皆好奇,出了厨房朝玄关处瞧,赫然发现,不知何时,角落处竟冒出了只毛绒绒圆滚滚的小狗,通体纯黑,瞪着双又圆又亮的大眼睛,盯着夏念之好奇地瞧~~ “哇呜,好可爱的小狗哇!”布莱沉寂多年的少女心被瞬间唤醒,傻笑着朝玄关处正换鞋的高俊颀长黑影喊话:“时询,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么只毛绒绒的小家伙?!” “介绍下…”时询起身,笑道:“时汤圆,我和念念的儿子。” 布莱与夏念之瞬间扭头,无声对视,而后各自惊讶。 布莱:“卧槽!夏念之你啥时候生的?” 夏念之摆手:“我不是,我没有,我不知道!” …… 小家伙的到来,使得屋内氛围阴转晴,一时间,那些乱七八糟,笼罩于夏念之头顶的浓雾乌云尽数散去,气氛顿时热闹起来,连带着夏念之肚里揣着的小奶酥,亦跟着调皮瞎扑腾。 时询抱起小奶狗,举到夏念之面前,笑道:“来,时汤圆,叫妈!” “汪!” 夏念之瞧着时汤圆那认真配合的脸,内心一度十分复杂,她默默扶额,万般感叹,没成想时询竟然真的为那只路上随手捡回的小狗,取了时汤圆这个名。 早前他俩逛超市跟售货员阿姨瞎掰出来的那一家三代九口人里头,时汤圆同志曾作为她与时询的儿子闪亮登场,这位时询还真是毫不浪费素材,这么快就用上了。 “时汤圆?”夏念之嫌弃,“照我说的,叫小黑多好,亲切又形象。” “哈哈哈!念之你有毛病啊?小黑多难听!”布莱憋不住狂笑声,嫌弃了番夏念之密之取名审美后,一记‘你好好努力’的眼神丢给时询,便果断转身奔回房补觉。 于是乎,刚刚还热闹的偌大客厅内,陡然间,便只剩下了夏念之与时询两人。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零一章:门当户对,情投意合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第一百零二章:这是你最好的选择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第一百零三章:先生,夏小姐到了。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第一百零四章:完璧归赵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话音未落,总监忙撑起黑伞,为下车的男人遮挡掉满头炙阳。 男人随手整理黑钻袖扣,高级定制黑西装,纯手工裁缝的硬挺质感,将男人肩胛腰腹各处的结实强硬肌肉,裹衬得完美,而他深敛喜怒的眸子寒如冰剑,冷峻而深沉。 男人疾步向直升机,保镖忙不迭地撑伞紧跟,却始终不敢抬头多看,这位沉默寡言的先生,总使人不寒而栗,但也因此更令人好奇,那位夏小姐究竟有何殊荣,能得先生亲自来接? 当然,总监的疑惑,很快便有人给出了十分精准的解答——目送男人步入机舱,总监与李贺齐齐把守于舱门前,百无聊赖下,总监没忍住好奇心,不由得问道:“那位夏小姐,是?” “那位是,拿着先生金贴的女人…”李贺瞥了总监一眼,冷声提醒:“得罪不起…” “那是自然,来我们中心大楼的宾客,都是上帝!” …… 机舱内,满是清甜的奶香。 盛痕缓步走向深处,软塌里,小姑娘侧身靠着毛毯,正闭眸酣眠,窗外绚烂晶莹的斑点,被她吸引而来,欢快而雀跃地落于眼角眉梢间,像极午后阳台晒太阳的小猫,慵懒且舒适。 看来那杯牛奶,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用处。 盛痕不由得想,难得看他总爱张牙舞爪的小姑娘,这般乖巧安静,也终究是睡得香。 他抬手,将睡梦里小姑娘的凌乱额发拨弄至脑后,不期然,却是露出小姑娘脸颊旁仍有些红的指掌印记,登时,盛痕漆黑如墨的深瞳,愈加冷戾了几分。 恰好这时,睡梦里的小姑娘不知遇见了什么,峨眉紧皱,不高兴地抿唇喃喃。 盛痕凑近了,却没来得及听清,犹豫下,抬手摩挲过她紧张的眉峰,缓缓抚平。 钢铁丛林下的欲望权势法则,时刻皆是生死厮杀,泯灭了他身为人的大多数良善温情,然而盛痕却望着身边的小姑娘,眉目间,从一贯的冷情凉薄里,露出些许的暖意。 …… 直至小姑娘梦中无意识呓语,委屈地唤着男人的名字,盛痕… 骤然时,心潮汹涌迭起,盛痕速度极缓地弯腰,俯身靠近小姑娘的耳畔,沉声低语。 天知地知,他与她知。 世上再无人清楚,这位纵横俾睨,权倾南省的的男人究竟说了些什么,但简单寥寥些许言语,却如紧箍般,死死地困住了他们,至始至终,贯穿他们全部的人生。 半晌后,盛痕起身,将人打横抱起,转身往外走。 ………… 夏念之醒来时,偌大的卧室内,暖气开得足,却依旧使人觉得寒寂。 月华如冷霜,倾洒床前遍地,身下床铺鹅绒松软,厚厚的羊绒毯上,还带有她喜欢的海盐橘香,甚至隐约里还有些许,白日里被单晒过阳光后,干净的味道。 她下意识翻阅手机,待发现并未有任何坏消息传来后,这才猛地松缓了紧张,起身下床。 …… 屋内装饰古色古香,卧室与客厅间有一扇紫铜屏风相隔,云缎之上,花鸟松石,云鬓花摇的古代仕女,婀娜多姿,摇曳其中,雅致且华贵,自有一番意趣。 夏念之瞧了一眼,不禁暗叹,如此价值万金的好东西,竟被设计者随手拿来当酒店套房的装饰品,也不知是如何想的,这般大材小用,若是有个万一磕碰了,岂不是得心疼死? 这厢感叹着,夏念之绕过屏风,赫然间,目光却撞上了一样极美的东西。 客厅内,一袭华美衣袍,长裙曳地,层叠墨纱飘渺如云海波澜翻涌,墨金玫瑰灼灼其华。 “……墨羽?” ‘墨羽’,享誉国际的服装设计师——塞斯,五年前留下的封笔之作,但那之后塞斯突然便消失无踪,期间也曾有他的追随者绞尽脑汁,诸多寻找,却始终探寻不到蛛丝马迹。 当然,她亦是其中之一,奈何向往已久,却总是擦肩错过。 夏念之正对‘墨羽’出现于此处愕然不已,赫然又发现礼服旁有束香槟玫瑰,正当优雅盛放的花束正中存着张木碟,她拿出来瞧了眼,木碟虽然纹饰简洁,但香气袭人,而碟中笔迹如铁画银钩,苍劲有力入木三分,只留下寥寥四字——完璧归赵。 What??什么意思?玩文字游戏么? 夏念之正疑惑,门咔哒了声响动,她闻声转身,却正撞上盛痕的深沉目光。 诸多时日未见,她对盛痕是否对夏氏怀有恶意这件事,仍疑云密布,因而心底登时警觉。 盛痕却仿佛有所感应般,不再接近,只随意靠着墙壁,抬手燃了雪茄,但似乎突然想起什么,立马丢进了身旁鱼缸里,明灭火星立刻结束短暂的一生。 “醒了?” 闻言,夏念之望着盛痕,试图努力微笑,但不幸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 她的眼角眉梢间,再掩藏不住一丝一毫的嘲讽,故意万分感激道:“嗯,这么多日来,难得有机会睡得这般香甜,还得多谢盛先生你的妥帖安排,真是费劲心思了…” 盛痕松了袖扣,扯开领带,神色幽然莫测,勾起嘴角,浅笑且邪肆得过分,道:“我们之间何必这般客套,大恩不言谢,念之啊,你也不必太过感激。” 这男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令人无言以对,夏念之握拳,心底冷笑,呵呵…… …… 半晌后,盛痕已然不着痕迹地,闲庭信步般,走到夏念之身边,他主动忽略夏念之掩藏于眼角眉梢笑意之下的嘲讽,剑眉微凛,既严肃又认真地问询:“塞斯的‘墨羽’,喜欢吗?” “嗯,很喜欢。” 眼前人畜无害的盛痕,反而令夏念之愈加敛神屏息。 此刻,恍若身处战场,即将到来一场声势悬殊的单方面殴打,夏念之万分紧张,反问道:“但我好奇,你是怎么找到塞斯的?更何况还得说服塞斯愿意让你带走‘墨羽’?” 塞斯第一次发表‘墨羽’时,便声称绝不将其售卖。 盛痕半抬着眼帘,绝不售卖?威逼与利诱,总有一款适合解决这个问题。 思及当日场景,不打算就此话题与身旁小姑娘深聊的盛痕抬手,揉了揉夏念之刚起床的满头鸡窝似的乱发,低沉道:“喜欢最重要,不是吗?” 喜欢,最重要吗? 正当夏念之沉溺于思索盛痕的话时,却又听他道了声,“蒲台岛那日你未来,如今也算物归原主。” 蒲台岛? 闻言,夏念之心底再次重重咯噔了下,所以,这件‘墨羽’是当时的纪念日礼物? 等等…… 夏念之突然想起,那日她何尝是并未出现,她甚至还将盛痕的位置泄露给平城各大媒体记者,结果引了无数狗仔扛着长枪短炮,追到蒲台岛将盛痕那艘顶级游艇,围堵得水泄不通。 后来她偶然间听闻,那日,众目睽睽下,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盛痕,极罕见地大发雷霆。 如今想来,盛痕那日送来金融峰会的帖子,难道是打算借着此次难得的机会,在澳城,将他们两人间的恩怨仇怼,拢共打包一块儿给报了? 被这个念头吓着,夏念之欲哭无泪,如鹌鹑般耷拉着脑袋,忙垂眸乖巧,笑着试图挽救:“哈哈,盛先生,若你早说有‘墨羽’在,哪怕那天我身体再不舒服,手头工作再繁忙脱不开身,就算是爬,我也会爬过去找你哒~~” “哦?” 始终面无表情的盛痕挑眉,故意沉声:“原来在你眼里,我还不如一块破布有吸引力?” “哈?…” 那是‘墨羽’耶!你给我弄个有市无价的破布来瞧瞧?! 腹诽之余,夏念之被盛痕波澜不起的眸子盯着,顿时又深觉,尴尬不已——她不得否认,笑容太假,刚刚那段为蒲台岛爽约找理由的解释,亦太过牵强,无怪乎盛痕根本不会被骗。 “……也,也不是啦……”无奈下,夏念之摸摸鼻子,讪笑:“…自然是你更令人着迷哇……” “嗯?”盛痕低头,瞧着身旁的小姑娘,这话说得僵硬又刻意,毫不走心。 但凡有点脑子的,必然心知肚明仅是她客气,然而他倒是不觉生气,反而兴致盎然得很,好奇道:“那,我究竟哪儿,使得念之你这般着迷,朝思暮想,念念不忘了?” “啊???”什么朝思暮想?念念不忘?拜托你不要随便自己加词好嘛?! 未曾想到盛痕求知欲竟如此旺盛,夏念之被自己个儿的口水呛到,连咳嗽得满脸通红。 “着迷就着迷,用不着不好意思。”盛痕抿唇憋笑,自知逗弄这头爱炸毛的小猫,乐趣再多,亦是必得见好就收,否则真的把这只小猫惹着急了,他一时也是很难吃得消。 思及此,盛痕抬手轻轻将夏念之往前推,哄小孩儿似的,诱惑道:“你试试,合不合身。” 谁不好意思了?她看着像不好意思吗? 闻言,夏念之深陷懵懵;盛痕见此,黑曜般深不可测的眸底,笑意愈浓,再次沉声鼓励道:“这是属于你的了,去吧,念之,试试看你的礼物。” 男人掌心的温度很暖,动作体贴,明明眉宇间的神色仍旧淡漠自持,连语调都始终稳如泰山,夏念之却听出了些许温柔的感觉,仿佛有魔力,她的心倏忽间有些不受控制。 ……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零五章:垂涎我的美色?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价格高昂的纯手工礼服,奢华繁复的墨纱如烟笼缥缈,挑染后层叠的墨色衬得夏念之的肌肤愈加白皙柔嫩,长裙曳地,宛若云海中,优雅矜贵的黑天鹅。 从屏风后缓步走出时,夏念之不由得深深呼吸,这才缓和了些许的束缚拘谨。 事实上,她与盛痕无数次以最亲密的距离,坦诚相对,而此刻不过是向盛痕展示件她新得到的裙子罢了,然而不知为何,她却由衷地感到,脸红得发烧。 “塞斯难道量过我的尺寸?竟然刚好……”夏念之喃喃,“简直不可思议……” 世上哪儿有天赐的巧合,不过是有心的恰好与适逢的谋算。 并未打算透露半分的盛痕,于沙发落座,长腿交叠,闻言抬眸,只一瞬,随手抖开的报纸读到半途,愣住。 他望着夏念之,目光危险,暗哑的磁性嗓音,低沉道:“衣服好看,人更好看。” “……” 突然被夸,颁奖者还是向来挑剔至极的盛痕,夏念之揪住裙摆,颇有些无所适从,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紧张些什么,只是心跳声不受控制地急促又紊乱。 与此同时,盛痕收了报纸起身,双手插兜,踏着皮鞋大步朝她靠近。 夏念之咽了咽口水,喃喃:“盛?盛痕?” “嘘…还有一样东西,我也帮你寻回来了……” 眼睁睁地,夏念之看着盛痕与她之间的距离愈加缩近,不多时,她的嗅觉被盛痕身上独有的气息包裹袭击——那是干燥烟草与大地矿石相纠缠的气味,汹涌而来时,将盛痕这个男人的强势冷戾,狠辣凛冽,演绎得淋漓尽致。 夏念之望着盛痕,连呼吸都开始紧张,她实在困惑,到底是什么东西? 盛痕以拥抱的动作,双手绕到茫然的夏念之颈后,待银锁扣紧后,他褪开了些距离,夏念之便见到她的脖颈上多了颗剔透晶石——晶石圆润,但内里纹络却细腻瑰丽,如流星坠落地球时,与氧碰撞燃烧后,四溅开来的光晕与萤火;其中纹络的延伸,更是像极圣天使展开的双翼,蜷缩成盾,以身相护。 “嗯…念之啊,小姑娘更漂亮了…” 瞧见晶石的第一眼,夏念之便立即垂眸,良久后,她才鼓足勇气重新抬头,望着近在咫尺的盛痕,她紧拽着盛痕的袖子,眼眶泛红,声音发颤。 “我明明已经……它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明明…已经丢掉了…两年前,无意撞见不堪,亦是认识到她自己对于盛痕而言,并非特殊,更不是无可替代时,从S·M集团总裁办公室门前离开时,就已经随手连同食盒丢掉了… “以后,不要随便乱丢东西,找回来很麻烦。” 盛痕寥寥几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但实际上寻回这枚吊坠的过程有多艰难,从其中花费人力物力不计其数,历时整整两年才重新回到他手里,便可窥见一斑。 盛痕抬手,将夏念之鬓边错落凌乱的额发拨弄至耳后,随后捏捏她的脸颊,瞧着夏念之呆怔愣住的模样,浅笑着转过话题,嘱咐道:“先去吃点东西,等会儿咱们去个好玩的地方。” …… 两年前,夏念之生日当晚,收到了盛痕亲自送来的礼物。 “哇唔!这是给我的嘛?” “二十年前你出生时,它亦在南美数千公里深处被发掘,自然本该属于你。” “盛先生喏~~”夏念之小声吓唬:“人心不足,将来我若缠着不肯放手,你别后悔…” “那就,别放。” …… 原本,早已死寂的时光,从满目疮痍的记忆废墟里,复活。 不放手吗? 夏念之不由得想告诉盛痕,他们从未牵手啊,哪怕不想放,她又能如何? 哪怕这些奢侈的死物,纵然失可复得,但她想要的,至始至终从未得到,遑论放开。 思绪如迷雾重重,不见天日。 夏念之神思恍惚,不知所措时,耳畔却陡然传来熟悉的愠怒男声,你手怎么这般凉?? 呆怔的夏念之回神,发现此刻盛痕正牵着她,在门口停驻,眸色深沉不便喜怒地俯视她,俨然一副等着解释的神态,心慌又自知理亏的夏念之忙低眸,视线却被两人的手吸引。 这是什么大手牵小手的玩法?新的乐趣吗? 夏念之的手被盛痕握着,完全包裹,暖意透过血脉直抵心脏深处。 她不由得多看了眼那双手,骨节分明,修长如玉,瞧着仍如她与他年少初遇时,那般温暖干净,但夏念之心知肚明,这双手,早已面目全非。 不知从何处开始,沾染了血腥肮脏,像极一把尖锐冷冽的刀,只会折斩厮杀,毫不留情。 她倒是越来越琢磨不透,这个男人诡谲不定,深不可测的心思,究竟想玩些什么把戏了。 …… “…一道出席,懂吗?”男声顿了顿,沉声疑惑:“小姑娘,你这又是想什么呢?” 头顶传来盛痕沙哑的质问,将夏念之成功拉回现世,夏念之懵逼:“盛痕,你说什么?” 盛痕:“……” “咳咳,哈哈~”夏念之龇牙,假笑得热烈,怂怂提议道:“盛先生,不介意的话,你再说一遍?” 话音未落,盛痕果断:“介意。” 瞧着盛痕笃定认真,且沉稳肃然的神色,夏念之内心默默地长叹了口气,正打算再委婉的示弱下,但双脚却突然腾空,骤然的失重感,使得夏念之顾忌不上许多,忙就近原则狠狠地一把抱住了盛痕的脖子,大惊失色:“我要掉下去惹!” “念之啊…”盛痕神色异样,犹豫几秒后,认真提出疑惑:“你是不是,胖了?” 盛痕话音未落,夏念之瞬间被吓得,忙不迭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疼得眼角飙泪。 这边厢,瞧着夏念之那般惊慌的小可怜模样,盛痕总算后知后觉,想起夏念之就算再像小老虎性格,整日咋咋呼呼,但终归也是小姑娘,胖这个字于她而言,终究还是不妥当。 “其实,没关系……”良心难得在线一次的盛痕以拳挡唇,咳嗽了两声,缓声补救道:“至少还没有胖到难以收拾的地步,再者你胖点,也挺,挺好看……” …… 闻言,夏念之却如遭雷劈,半晌无法回神,盛痕这话,逼得她不得不正视某个事实。 先前身体不好,加之月份不大,尚未太过昭然显怀,高腰纱裙便能极好地掩盖,但此刻盛痕已然能察觉出她身形异样,越往后,怕是任何款式的礼服都无法继续掩藏小奶酥的存在。 然而当年生下果果时,远走洛城半年的理由断然是不能再用,接下来只怕还得寻个毫无破绽的完美借口,在众人眼中,正常且合理地离开平城,以免引起任何人,任何的猜测。 思及此,夏念之深深呼吸,而后勉强露出笑意:“我就胖着玩儿的,别认真哈!” “嗯?你想胖点,我倒是没意见,但……”盛痕眯着眼睛,上下将怀中的小姑娘打量了圈,故意挑衅:“物尽其用,好歹那肉总得有点归属感,你得让它胖在该胖的地方……” 盛痕欲言又止,言外之意夏念之却明白得很,随即,夏念之炸毛了。 “……又不是你用,要你管!” 两人说话间,盛痕已然抱着夏念之回到卧室,他将怀中的小姑娘于床榻边放下,黑眸微眯,夏念之本能地察觉到盛痕目光危险,正欲往后退,盛痕却将双手撑于软垫之上,欺身而下,瞬间将两人距离拉至分毫,随即齐齐倒入床榻时,彼此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巧了…”夏念之只听得耳畔男人呼吸粗重,嗓音低沉道,“还真是我用…” 半晌的寂静,落针可闻。 室内燃着熏香,袅袅烟雾,引出人心悸动与情潮翻涌,一场欢愉纠缠似乎势在必行。 “就地正法,嗯?” “盛痕!你!耍流氓!” 话音未落,夏念之便瞧见了盛痕嘴角勾起的弧度,视线再偏移,便是男人眼底戏谑的笑意,她陡然间恍然——盛痕显然要带着她前往某个地方,且那场合层次不低,排面隆重,这个男人向来冷静自持,控制力强悍至诡异,断然不会于这时候动她,耽误了正事。 登时,夏念之怒火中烧,她竟是被盛痕赤裸裸地坑了?! 盛痕逗完了夏念之,干脆侧身,边以左手肘撑着床榻,边右手揽着夏念之。 “夏念之,你这小脑袋里整天都在想什么?” 夏念之望着盛痕,男人视线锐利如鹰隼,但眉梢间的桀骜笑意,竟是露出了些许的无奈与宠溺,直将夏念之看得心神恍惚,而后额头被盛痕出其不意地赏了个爆栗。 “夏念之,你这是在觊觎我的肉体?还是垂涎我的美色?” “咳!咳咳!咳咳咳!!!” 刚感慨完‘他可真好看呐,美人一笑,可抵千军万马。’的夏念之咳得天昏地暗,更是默默在心底翻白眼:呸!这话大概也只有盛痕你这种脸皮厚比城墙的,才说得出口惹!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零六章:美女与野兽(1)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话题就此打住!”夏念之愤愤然之余,想到什么,气鼓鼓:“盛痕!你再不许说了!” 小姑娘明眸怒瞪,脸颊因为害羞涨得通红。 盛痕从善如流,抿唇浅笑着起身,而后抬手揉了揉夏念之的脑袋,语气像极了哄小孩儿那般,温声道:“知道你喜欢澳城古早的参汤,一早温好了,等会儿我让人送上来。” “不是要出门?” 盛痕敛眸,将心思尽数藏好,沉声道:“其他事放着,你先喝汤暖暖手,至于看戏,观众席自然是为咱们留着上好的位置,不用担心。” “What???看戏?”盛痕这话倒是引出了夏念之更大的好奇心,不禁仰头盯着盛痕,疑惑道:“澳城歌剧院,最近是新排练了什么作品么?我没听布莱提起过耶!” 闻言,盛痕皱眉,合着他刚刚解释那么多,纯粹是浪费唇舌? “夏念之,你这上课走神的坏毛病,从读书那时候到现在…” 盛痕没忍住,再次捏了捏夏念之的脸颊,边感叹软软的手感极好之余,语气间却是颇有师者对门下小徒弟贪玩爱闹腾,恨铁不成钢的惆怅感。 盛痕无奈道:“给我个准话,什么时候能改?” “盛先生~”夏念之正襟危坐,分外乖巧地眨眼睛,“你不觉得,这很有个人特色吗?” 盛痕沉默,静静看着夏念之瞎扯,那明晃晃的劲头,只差没有往她自己个脑门上刻‘胡说八道’四个大字,恍惚间,他似乎见到多年前,热衷于调皮捣蛋的那个夏家小姑娘。 明明气结,盛痕却愣是缓和了语气,半晌后,这才再次无奈道:“夏念之,败给你了…” 话音未落,盛痕抬手覆上夏念之的后颈,思及将要鸣锣开场的那出戏码,冷眸微眯,眼底极快闪过丝隐晦的阴骘,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夏念之的脖颈,如同安抚惴惴不安的小猫。 如此动作下,夏念之不由得仰头,歪着脑袋瞧盛痕。 心里既难过,又可惜。 明明是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来的深邃五官,明明两人近在咫尺呼吸可闻,然而彼此间的距离却仍旧是各自山南海北、天涯地角,哪怕她奋力试图靠近,最后也只能,望盛痕兴叹。 夏念之终是泄气地想,约莫天定,盛痕与她而言,始终那般高山仰止,可望而不可及。 正恍惚失神时,忽然,额头印下湿润微凉的唇瓣,蜻蜓点水般浅尝辄止。 无声对视,两人均陷入半晌的默然,属于两人的猜疑算计,被默契冰封后,他们努力粉饰的相安太平,似乎便要跟着盛痕的动作,骤然土崩瓦解,行至穷途末路。 夏念之抬手,揪住了盛痕的衣角,不由得有些委屈。 —— 南省的金融峰会,始终神秘,但有一点,按例峰会开始前,金融峰会的创始人所属家族,即澳城萧家必得举办舞会,为诸多参会者接风洗尘,以尽地主之谊,全萧家待客之道。 夏念之得知此事时,正依着盛痕的要求,于众目睽睽下,挽着他的手走进暖阁。 大庭广众,数十道神色各异,意味暧昧的注目礼之下,临阵脱逃是断不可能的,夏念之知道此刻,哪怕再不情愿与盛痕在外人面前表现得过从甚密,亦唯有迎难而上。 然而,夏念之心底,边巧笑倩兮,边默默往盛痕身上戳针。 …… 暖阁万分精致,雕梁绣柱,曲水流觞,阁内布置风格中西结合,却显得格外和谐融洽。 房梁极尽挑高之能事,纱幔如波浪般肆意翻卷,水晶灯高悬其中,优雅端庄,矜贵奢华。 …… 南省与会者众多,政商权贵云集,名流富豪齐聚。 其中不乏携带伴侣出席的,但只是极少数,比起往日名流晚宴里,觥筹交错间的言笑晏晏,盛世锦簇的珠光宝气,此刻更多的,是弥漫开来的欲望野心如暗潮汹涌,历久弥新。 诸位财阀精英虽对家长里短兴趣缺缺,但并不表示,竞争对手,亦或者是合作伙伴们的桃色绯闻风流轶事,他们便真的充耳不闻,漠不关心,甚至习以为常。 毕竟谁也料不准,未来某些时刻,这些许被他们瞧不上台面的八卦韵事,是否会成为某个神来之笔,送仇敌致命一刀,助他们于权财厮杀中一臂之力,得以功成名就。 …… 更何况,早在几日前,便传出盛痕手中那份金帖已被使用。 极快地,有人打听到金贴的去向,因而舞会开始前,好事人、有心者对夏念之参会资格的评估心中有数,同时亦对她的价值,以及她身后夏氏的未来发展有了大致的地位判定。 然而,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夏念之堪比如坐针毡,这些大佬们个个人精儿似的,尽皆数十年历经商海浮沉,风云变幻,眸光刀锋般锐利,几乎要将她戳成筛子。 夏念之郁躁,她自觉承受不住,却硬得挺直腰杆,随着逐个扫过暖阁众人时,眸色渐冷。 …… “那不是夏老的孙女?”胖老总疑惑:“这盛、夏两姓同框,接下来又有什么大动作了?” “先前S·M集团与夏氏发布了合作声明,或许真就是摒弃前嫌携手共进,打着吞掉平城娱乐产业这块大蛋糕的念头,看来这当大伯的,还是挺照顾前任准弟媳……” 清瘦中年男人幸灾乐祸:“当年盛、夏两家闹得难看,如今仇敌成亲家,看来盛老爷子婉拒出席此次峰会,明摆着是因为脸面无光,这盛家百年望族的面子在咱们面前挂不住呐!” “什么弟媳妇!这盛老大公子和夏家孙女这般亲密,想来传闻盛夫人认夏家孙女为养女的事情,极可能是真的!”身着唐装的肥头大耳中年人,满目闪着算计精光,道:“这盛家又是改朝换代,又是认敌为女,啧啧,盛老这手棋,妙哉!” 胖老总一口怪异腔调,眯着眼睛笑得贼眉鼠眼:“哎呦,话也不是酱紫讲得喽,今晚不是还有那位太子爷喽?一出好戏等着咱们几位瞧喽!” …… 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隐含着嘲讽不屑的视线,不断在夏念之与盛痕身上徘徊逗留,哪怕夏念之隐约只能听见个尾音大概,众人这般举止操作,唇齿间的言语内容,根本不难破译。 这边厢,夏念之环顾周遭后,发现今晚受邀舞会的还有几位交情相熟的‘老朋友’。 夏念之从他们浑浊的眼中,清楚地看到了难以置信,与愕然惊慌。 自从三年前夏氏濒临破产绝境,他们袖手旁观后,这还是第一次。 是啊,纵然夏氏疮痍满目,遍体鳞伤,然而它终会找回曾经的辉煌,至于到那时,这群违信背约,忘恩负义的帮凶,害怕,恐惧,畏怯,他们终会自尝苦果…… 思及此,夏念之目光不复温婉,眸色流转间,愈加凌厉。 “念之啊,我教过你的…无论何时何地…”盛痕顿住脚步,继而侧身站于夏念之面前,哑身嘱咐道:“面对敌人时,你都要笑,笑得真心诚意,笑得天真烂漫,笑得完美无缺…” 笑? 来不及刹住脚步的夏念之直直撞进盛痕的怀里,男人胸肌结实强硬,陡然一下,她被撞得眼冒金星,脚下更是踉跄不稳。幸好,即将出丑时,她的腰间揽上了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甘愿沦落为她充当支点,帮她站得稳当踏实,免于众目睽睽之下,出尽洋相。 全场静谧刹那,继而私语声纷乱迭起。 夏念之尴尬到了极点,努力扯了扯嘴角,尝试微笑,奈何最后失败。 “我做不到。” 夏念之垂眸,正下意识地向盛痕倒苦水,不期然指腹为她往耳后捋整齐碎发,力道极为轻柔,随即头顶传来低沉男声,是她熟悉的男人缓慢温和的沙嗓,“念之,抬头,看着我。” 夏念之犹豫半晌,最后还是依言照做,然而她却在抬眸的刹那,看见的却是盛痕漆黑如墨的明亮眸子里,她满是戾气和杀意,有那么瞬间,她不像她。 “真正的强大,是喜怒不形于色,爱恨不宣于声,是教人看不清你的真心。” 夏念之迷懵,仰头望着盛痕,他神色淡漠,这般近,却又像拢了层雾,拒人千里之外。 “像你一样?” 脱口而出但又陡然后悔,夏念之暗暗后悔,她的胆子忒大惹,敢在盛痕面前这般质问。 哪怕是真的,哪怕她的确不曾瞧见过丝毫盛痕的真心,她又有何资格追问清楚? 不,或许真心是有的,至少他对宋澄,他的未婚妻,有那么些许,聊胜于无。 “抱歉…是我…逾越了……” 话落,夏念之深觉自个像极神经病,翻言覆语,颠三倒四。 但还是有好事,毕竟思绪倒是由愤怒至无奈,心境难得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平和与宁静。 只是,似乎突然间,空间凝固,时间暂停,静谧至极时,才有极重的脚步声响起。 皮鞋踏在厚质的红木地板上,嗒、嗒、嗒…… 一声声地砸在夏念之心头上,平白地,如有森冷阴风吹过。 “真巧,好久不见。”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零七章:美女与野兽(2)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烟草与皮革混合,苦味与暖意交织,相得益彰的中调涌入鼻腔。 想来,那该是个,阴沉致郁的,危险的男人。 思及此,夏念之抬眸望向盛痕,边眨眨眼睛示意他松手,边试图从盛痕的怀中探出头,好好地瞧瞧来人究竟是谁;然而几乎同时,盛痕单手拎小猫似的,捏住了她的后脖颈,轻而易举便将她闹腾的动作制住,继而附耳低声嘱咐了句,念之乖,别闹。 夏念之怔住,尚未反应,便见盛痕戾然敛眸,随即转身,宽厚的肩背将她彻底掩于身后。 …… “早前不欢而散,时至今日,已有两载春秋,的确悠久。” “然而时光荏苒,盛总倒是丝毫未变,仍旧那般古道热肠。” 闻言,盛痕双手插兜望向对面的男人,黑眸深沉,薄唇微抿着勾起抹极浅的笑意,沉声缓和道:“两年前托张董的福,拿下的那两个货港利润受益甚是不错,这不手中有点闲钱,我家小孩被宠坏了,看中的玩具再贵,自然也得买,您孤家寡人不懂其中乐趣,我也不怪。” 夏念之本欲偷瞄来人,但碍于盛痕嘱咐,不好动作,而且俩人所言,更搅得她一头雾水。 陡然,她又听闻被盛痕唤作张董的男人,呵呵笑了两声,尴尬中隐约带着丝怒意。 “圈内谁人不知盛总潇洒风流,向来出手阔绰,这做派我当然是没法比……” 张董的嗓音沙哑如破锣嗓,笑得阴阳怪气,道:“只是这玩具金贵,玩得这套价高者得,伯纳和S·M何必自相残杀,平白让人捡了便宜?还是说,盛总便这般有把握,笃定此次老天爷仍旧眷顾,要知道,世事无常,输赢不定;水满则溢,话满则亏。” 话音未落,盛痕嘴角弧度愈深,他余光扫过不远处璀璨灯下的萧景荣,无声交流后收回视线,看着张董,赞同道:“张董所言甚是,但古话,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古人诚不欺我。” 张董笑意凝固,强压的愤恨几欲夺眶而出。 “很有意思,那咱们拭目以待。” …… 直至此时,纵然夏念之被盛痕护在身后,视野受限,却也恍然了悟,盛痕口中的这位张董,便是她的现任合作伙伴,《连理枝》的投资方之一,伯纳集团老总,张翰。 只是她不由得奇怪,哪怕身处平城八卦最盛行,绯闻最集中的圈子里,无论金钱或美色,她均是丝毫未听说过盛痕与张翰有过节,然而此时耳闻他们两位言谈间的语调内容,都不免使得她往某个方向猜测——这两位资本雄厚的圈中大佬,隔阂甚深。 夏念之默默挠头,难道她先前脑补竟然成真?白琳与盛痕曾经真的有过深入交流?所以作为白琳的前任与现任,才有了这俩位大佬,表面客套,私底下暗潮汹涌,恨不得戳死对方? 琢磨至此,夏念之内心没忍住,引吭高歌了首,因为爱情~~啊~~啊~…… “呦,夏小姐,你这是干嘛呢?”张翰神色意味不明,乐呵呵道:“好歹咱们还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躲盛总后面半天不见人?几个意思?呦呵,看来传闻真实性还挺高哈?” 闻言,被点名了的夏念之自然不好继续装聋作哑。 她往盛痕左手边横跨了步,瞧着笑意深深,眼角皱纹亦深深的张翰,心底边嘀咕这人最近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为何如此憔悴,边习惯性地扯出嘴角的一抹弧度来:“哈哈,我这不是看张董你和盛先生正聊得尽兴呢嘛,我个小透明哪能随意叨扰呀,显得我多不懂事!” “哦?哈哈,若论能言善辩,还是夏小姐巧舌如簧。” 张翰别有意味的视线在夏念之与盛痕两人间,不着痕迹地来回打量,陡然想起刚刚电梯里碰见的那两位,再与最近圈子里流传甚广的那则沈家闹剧一联系,他不由得深深感叹,今日真是什么天大的黄道吉日呦,这种百年难得一见的经典场面,竟然是让他撞见了。 “夏小姐,正好这里碰到了,咱们不如聊聊《连理枝》的进度?” 说是不如,张翰却并未给夏念之回答的机会,自顾自继续道:“我看关于时询的那个角色,郑导这你也知道,自命不凡脾气暴躁,犟得跟牛似的。你也联系沟通这么久了,还没说服下来,不如便顺了郑导的心,免得进度一拖再拖,对《连理枝》整个项目也不好,是不是?” “张董,其实,我觉得…时询还……” 夏念之欲辩驳,陡然后脖颈微凉,盛痕的指腹正轻不重地摩挲,激得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话音自然便也就此戛然而止,而当她扭头看向身旁的男人时,却见盛痕脸色满是不善。 “平城好导演不多,但也并非郑安河独一份。”盛痕盯着张翰,黑眸如青锋出鞘,犀利尖锐,绝然道:“既然能换演员,便也能换导演。何况……”话音顿住,须臾间,盛痕拍了拍夏念之的小脑袋,这才面无表情,继续道:“念之啊,咱们也不是换不起。” 犯错事被喊家长,老师面前,却被家长点名维护即视感的夏念之:“……” 心跳乱窜的夏念之默默咽了口口水,暗叹盛痕这人招数果然总是剑走偏锋,出其不意,但不知为何,在张翰要求她向郑安河服软时,盛痕这般出声,她承认,心底却是欢喜雀跃的。 大约是疯了吧…… 夏念之这般自我安慰,自欺欺人,却不由自主地神思恍惚。 是夜,舞会宾客众多,器宇轩昂者更甚,然而盛痕伫立其中,却轻而易举便优越十足。 男人一如往常那般的严谨做派,仅身着经典款黑西装,领口肩胛处折角硬挺,紧贴着结实的胸肌臂膀,常年格斗训练而就的强壮身形,极富侵略性,令人望而生畏。 她站在他身边,却总有安全感。 …… 张翰被盛痕怼得哑口无言,然而他却清楚——鉴于目前S·M集团与夏氏的合作关系,就《连理枝》这个项目上,盛痕亦有发言权,且每个字都足够分量,因而盛痕若是真想换掉导演,乃至整个导演组,也并非全然毫无可能。 眼睁睁看着对面的盛痕眉峰锐利,阵势强硬,张翰挑眉直视,毫不示弱正面对决。 此次夏氏这盘赌局,本与盛痕无关,他却非得来搅这趟浑水,既然如此,盛痕曲线入局,他筹谋许久,势在必得,那么新仇旧恨,他便包饺子溜圆,必让盛痕连本带利地还到他手里。 不过是几秒间的盘算,心思已定。 思及此,张翰将杯中香槟一仰而尽,默默咬紧后槽牙,故作轻松。 “哈,盛总此话说得有理。”张翰将视线落回夏念之身上,感叹道:“这《连理枝》的演职员表确实存在很多bug,像是男主的选角,其实我本担心《连理枝》拍摄过程中,最容易出问题的是路璨,毕竟夏小姐你与路璨曾经的关系,合分,都闹出不小的动静……” 闻言,夏念之被张翰盯着,脸色微变。 张翰言外之意只不过是将《连理枝》开拍后维波热搜上的旧料拿来揶揄调侃,然而她下意识想的却是盛痕在此,几乎是本能地,她试图阻止张翰继续。 谁知却被张翰抢先,只见他皱眉,颇为郁闷道:“不曾想,最先出事的竟然是时询。” 夏念之攥紧了长裙薄纱,她与盛痕相携出席舞会,张翰见此,对传闻便绝不会不明了,眼下他仍这般言语,明摆着是故意挑事,要场面难堪,亦是给盛痕落面子。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一时间,她竟是毫无应对之举。 本着‘故意恶心盛痕’的主旨,张翰瞥了眼浑身正散发寒气的盛痕,一本满足。 “夏小姐,时询那件事还是我考虑不周,不知道他与你的关系…”张翰看着夏念之,神色万分抱歉:“否则必然会命手底下的,在剧组里多尊敬照顾着点这位时大偶像,唉,事到如今,时询作为你的屋里人,若是你非要保他,我也不好阻止……” 张翰话刚落,夏念之便感受到,盛痕本轻捏着她后脖颈的力道加重,夏念之不敢去瞄盛痕的神情,指尖却不由得瑟瑟发抖,那点‘拿眼刀戳死张翰’的想法,更是在脑海策马奔腾。 “哈哈哈…夏小姐,都是明白人,咱们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张翰满意于盛痕与夏念之两人诡异的反应,眼角余光扫过入口处,笑意直达眼底,惊喜道:“哎呦,说曹操,曹操到。” 话音未落,顺着张翰的侧身方向,夏念之望向暖阁浣花拱门处的方向。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一十四章:生日快乐!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撕心裂肺,歇斯底里,CK的粉丝应援声堪称,震耳欲聋,如痴如醉。 第二排的最左边角落处,有个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男生,个子不高,身形消瘦。 黑色连帽衫,黑色雪地靴,黑色手套,黑色羊绒围巾,全副武装的模样,只露出一双圆溜溜,极大极漂亮的澄净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舞台中央,聚光灯下,万众瞩目的男孩。 挑染的奶奶灰,极难驾驭的发色,在名为时询的男人身上,完美相容,丝毫不显得突兀。 孤月高悬,夜色织就的广袤黑幕,将小男生的视野拉入满目的诡异荒凉,台上的时询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将其拿在手中把玩,缠身的沉默抑郁,却引得粉丝们纷纷欢呼尖叫。 不过是瞬间,小男生突然后悔,当年,晨曦初露时,那个再简单不过的T恤衫男孩,眼角眉梢俱是沉稳淡和,干净得几乎与他身后的初阳融为一体,泛着极深的暖意。 曾经的时询,现在的时询,本该始终,是怀揣着少年气的男孩,恣意又热烈。 她好像做错了什么,或许,她早该如布莱所坚持的那般,离时询越远越好。 陷入深思的小男生,陡然被清脆的女声吓唬住,茫茫然回神时,听女声呼朋引伴。 “哇呜,快来瞧,活捉一枚男粉!” 女粉丝惊讶打量小男生,欣喜道:“还是这么帅气的男粉,果然我们CK大发!你是团粉唯粉还是CP粉呐?咱们等会儿有惊喜的票根抽奖环节,可以上台和各位哥哥们互动呦!” 为围观的稀有生物小男生懵逼:还有这个环节?谁设计的?她怎么不知道? 思及此,小男生忙不迭低头瞧了瞧手中的票根,刚刚工作人员还让往上面写寄语呢,暗叹若真的抽到了,真不知是福是祸。 “怎么,高兴得傻掉啦?哈哈!”女粉丝热情洋溢,满腔热忱地拍了拍小男生的肩膀,哥俩儿好地说道:“对啦,我叫糖糖,你叫什么名字呢?人生海海江湖茫茫,相逢即是有缘,咱们认识下吧?!” “……”小男生被糖糖殷切盯着,竟是有些难得慌张,支吾喃喃道:“纪之,我叫纪之。” 话音未落,糖糖兴奋鼓掌,约着小男生演唱会后一齐去后台送花,然而突然间,却听主持人宣布得奖的幸运儿…… “各位大宝贝们!~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粉丝们整齐划一,异口同声,欢呼雀跃道:“是二月二十八号!!时询哥的生日!” “对了!今天是时询的生日,那么……这个幸运儿,便是!” 主持人笑意未落,小男生便听得身旁的糖糖土拨鼠尖叫:“啊啊啊!!是二排二十八号!是你!是你!就是你!纪之!你真是太幸运惹!快,快站起来,大家都看着你呢!” 幸运?都看着她呢?WhatFuck!!! 舞台的追光灯毫无悬念,意料之中地砸下,那道白茫绚烂,连同时询闻声朝她落来的目光,皆太过突如其来、措手不及,逼得小男生只觉得落在眼前的所有事物,均成了虚晃的海市蜃楼,飘渺无踪,看不真切。 几乎是下意识地,小男生起身背对舞台,将票根塞进了糖糖的手里,佯装抱歉笑道:“不好意思,早知道有这么大的好事,我不该与你换座位的,喏,这机会是你的,快上去吧!” 他的脸隐藏于无光的暗处,多年来训练有素的温柔得体笑容,使得糖糖对她的好感盖过了思疑与猜忌,犹豫踌躇间,仍旧没能抵挡住与偶像面对面的机会诱惑,起身上台。 糖糖侧过身时,悄没声地朝小男生道谢,小男生维持着唇角那抹笑意,指甲却没入掌心,疼得钻心缀骨,身后的视线仍未消失,由远及近,连同周遭CK的粉丝们均朝她投来打量探究的视线,那里头的不怀好意太过浓烈,难以刻意忽视。 小男生咬牙,微低着头转过身,若无其事地寻了个舞台上的时询绝对瞧不着他脸的角度,不动声色坐下后,随即拿起旁边的花束挡住半边脸,这才俨然死里逃生般,狠狠地松了口气。 一段小插曲罢了,并未掀起太大波澜。 主持人尽职尽责活跃场面,糖糖得了大奖,与CK四人做游戏合影唱歌,玩得不亦乐乎。 然而,小男生不知是否该庆幸,除了刚宣布他是中奖者那时,时询投来的灼灼目光,而后时询便再未将神色往这边瞧,说不上是否失落,小男生只是僵直了身体,心尖上似乎传出了类似摇晃酒杯,冰块相撞时的尖锐声响。 很冷,明明春天已然抵临,却堪比寒冬。 演唱会的福利环节很是热闹,后来又选取了五六个座位号特殊的粉丝上台,小男生始终维持着双手捧花的动作,直至手臂僵硬酸涩,仍坚持只露出眼睛来,盯着舞台上的那个男人。 不多时,出来放风的时间差不离,小男生远远地再望了望背对众粉丝,玩猜词游戏的男人,起身离席,鼓噪鼎沸,万千热闹与喧嚣,被踏在脚下,随着脚步急速远离。 主持人的尖细声穿透凉风,落到耳畔。 “好啦!咱们来看看,糖糖在票根上面都写了些什么对咱们CK的祝福语呢?” “哇唔!来,我念了啊!” …… 时询,我来履诺了,生日快乐。 …… 平城北边邙山远路迢迢而来的风,凛然冷冽,小男生抬手揉了揉眼睛,抬头仰望无法触及的那轮孤月,暮霭沉沉,浪声咆哮,他握紧了拳,缓缓低声呓语后,将过往记忆撕得粉碎。 “哇唔,承诺!对!咱们大家都是来履行与时询,与CK约定的!是不是啊?!” “是!!我们都是来履约的!!” 漫天的烟花绽放,黑夜宛若白昼,所有人都在欢呼,陷入疯狂而不自知。 …… 时询陡然拿起话筒,轻咳了两声,道:“我谱了首曲子,我在等属于它的词,今晚,是它首次发表,演唱会后,若愿意,你可以将词发到我的维波邮箱,若被采用,将有丰厚报酬!” 万籁俱寂,聚光灯与应援棒齐齐闪烁,恍若璀璨宇宙银河。 时询攥紧了掌心的那张票根,沉声道:“你听到了吗?它在等,属于它的作词者!” …… 距离出口处越来越近,小男生纪之撕扯掉假胡子,摘掉假发,栗色微卷的长发散落肩头,樱唇轻启,盈盈澄澈双眸里,红着眼眶,她顿住脚步,半晌未有言语。 有暗影如幽灵般在旁侧恭敬伫立,想到来时先生的嘱咐,不由得鼓起勇气,低声试探。 “夏小姐,夜已深了,您是否要,回别墅?” “到车上等我。” 话落,夏念之转身进了洗手间,捧水扑脸,狠狠捏了捏脸颊后,她这才开始后怕。 眼下时局不稳,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暗地里盯着她,她本不该冒险从别墅里出来,但今日的演唱会太过特殊,特别到,她心知肚明,若是今日不来,怕时询再也不是时询。 镜子里,女人扯着嘴角想笑,结果却是比痛哭还要来得难看。 …… 演唱会后台,待机室内,布莱握紧了手机,指尖几乎泛白。 “你疯了是不是?那个人是你吗?你别顾左右而言他,给我打哈哈!光凭时询那厮的反应,我要害猜不到是你,我特么的布莱你两个字倒着写!” 布莱几乎气疯,今晚是什么场合,五万双眼睛齐齐盯着时询,夏念之竟敢出现?!原本网络上,‘夏念之与时询恋爱’的绯闻便漫天都是,最近更是愈演愈烈,时询的粉丝早已摩拳擦掌,就等着抓着把柄,将她打入地狱,她怎么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布莱正欲再训斥几句,却听电波传来夏念之疲惫至极的恳求。 “布莱,我有分寸,就算是露馅,我也能够解释,但现在有件事更重要,我需要你帮忙。” “什么?” “帮我找到一个人,张光明,如有必要,将他绑了,带到我面前。” “张光明?你是说,夏老出车祸时,肇事车辆上的那个司机?”布莱愕然,困惑不解:“你是为了继续调查夏老的意外?但那时候警察给出的调查结果不是显示,他是酒驾?何况咱们这些年来,陆陆续续地也查了许多,所有证据无一例外全部都是指向酒驾导致的车祸。” 布莱深深叹气,这亦是为何,她与夏念之皆不相信夏老车祸果真意外并非人祸的原因。 所有的证据,指向性实在太过明显,好像是有人刻意安排策划了事故调查处理结果。 夏念之摊开手掌心,伤人亦伤己,与沈冉冉争夺枪支时,被胸针穿透的伤口仍未有愈合的痕迹,包裹的层层白纱早已被温润的血液浸湿,看着触目惊心。 这段日子,她在别墅内偷听到了不少隐秘内幕,其中有人曾提起过张光明这个名字,无独有偶,她不相信世界上便有这般凑巧的事情——张光明,这个如臭虫般,身处社会最底层的垃圾,他的儿女,却享受着世界顶级学府的学识深造。 繁华人间里,最恶心的一出荒诞剧。 “张光明并非孤寡,他有儿有女,若是实在找不到,那就去欧洲,带回那两个人。”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 结束通话,布莱盯着已然黑屏的手机,指尖忍不住发颤。 夏念之消失的这段时间,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何她的感觉,接下来,血雨腥风降至? ……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一十五章:收网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平城南区,马尔巴岛最南端,独栋巴洛克别墅,掩映于葱茏苍郁的密林深处。 近几日,本就壁垒重重的别墅周遭,更是戒备森严,无数的黑衣壮汉保镖将其围得水泄不通,俨若铁桶般无懈可击;夜幕下,星宿低垂,为奢华别墅更添几分神秘莫测,难以揣度。 别墅二楼书房,落针可闻的氛围里,昏黄的烛光如豆,明灭间,尽显肃然诡谲。 …… “先生,集团传来消息,过半数股东强烈要求召开临时股东会,要求卸掉您的职位” 顿了顿,李贺将手中以火漆密封的文件置于书案,战兢解释道:“这是此次所有参与‘临时股东会召开’请愿书的人员名单,及其出身背景、职位贪污等详细资料。” 话落,李贺小心翼翼地瞄了眼案桌后,全身心隐匿于黑暗的男人。 男人剑眉星目,漆黑如浩瀚宇宙般不可测的双眸里,藏着山海盛世、风谲云诡。 李贺只觉得盛痕神色心思愈加难以琢磨,而呼吸间深沉至极,压迫感铺天盖地逼近。 李贺敛眸,再不敢直视盛痕,然而却听沙哑的男低音由黑暗而来。 “盛氏有什么动静?”盛痕把玩手中的帕克金笔,修长白皙的指尖像极藏鞘的利剑,锋芒尽敛,却仍寒光凌冽:“上次交代你的事情,差得如何。” “盛氏集团董事局全体会议,将在五天后召开,目前我们这边得到消息,二少将会在董事局全体会议上,接任盛氏集团董事局主席的位置;至于先生您上次交代的事情,我这边已经查清楚,相关资料亦在这份文件里面,只是有件事,属下不知该不该开口……” 闻言,盛痕倏地握住金笔,平静而漠然地抬头,冷冽目光径直穿透黑暗,直抵人心。 “说。” 李贺心底猛地冷了几分,自从暖阁爆炸后,他家先生便兀自陷入风轻云淡,出奇地连同半分愤怒都无,如此而言俨然定时炸弹,还是核弹级别的杀伤力。 他知道会炸,但不知道究竟何时,于是乎这个等待引爆的过程实在太过难捱。 思前想后,似乎从当日,暖阁的那场突然爆炸袭击后,连带着将这个男人的仅存温情也一并抹杀掉,不,或许还有一息尚存,只是那位姑奶奶,心思恐怕根本不在这里。 顶着男人淡沉如水的默然目光,李贺捏着文件夹,想到接下来将坦承的事实真相,手心便不由自主地直冒冷汗:“先生,多时盘问,那日被捕的‘蝮蛇’终于点头承认,当日出钱指使他执行暖阁舞会暗杀任务的幕后主使者,是二少……” “原来如此,真是…毫无惊喜的结果啊……” 男人缓缓将金笔捏紧,指尖泛着抹灰败,靠着转椅沉默半晌,而后却是仍旧满不在乎地,无所谓地维持着嘴角那抹笑意,若有似无,捉摸不定,偏偏引人遐想惶恐不断。 “峰会那边,情况如何?” “萧先生已安抚妥当,托词有境外萧家仇敌寻衅滋事,参会嘉宾表面并未有疑义。” 那是自然,无论爆炸袭击的真相如何,既然有澳城萧家出面揽下所有,那便代表着,事情已然不是他们可以控制或者报复的层级,既然如此,接受萧景荣解释,拿着这份萧家人情,以后从萧家身上得到些许好处,是眼下他们最好的决定,亦是别无选择。 “李贺,渔网铺开,是时候收网,这潭浑水里,有大家伙。” 李贺心底,实在是颇为可怜盛痕。 去年盛老派手下取他性命,今年盛二少接踵而至,所幸两次都并未成功,但连他这个外人都清楚,萧先生若非看在盛痕的面上,绝非愿意插手这烂摊子,更何况是揽祸上身,而原本盛痕大可撒手不管,将盛二少做的脏事抖落,受万人唾弃。 “是,先生。” 话音未落,便听男声低沉沙哑,凛他跟随盛痕这个男人多年,深知平城即将变天。 “这夜里太暗,该是时候为它添点色彩,我觉得,红色,就很不错。” …… 门外,夏念之握着门把手,纠结犹豫半晌,终究还是将手收了回来。 不得不承认,幕后主使者的心思缜密程度,令人咂舌。 当日,暖阁爆炸案的幕后主使者,对会议中心大楼各建筑物的内部构造,堪称了然于心。 他嘱咐蝮蛇埋藏炸弹时,用量及布局都做过了精准而确切的度量,既保证达到引起混乱的目的,又消除伤及无辜性命的可能,因而万幸,她在暖阁见爆炸轰然,火光冲天,待火势扑灭,事情结束清点人数时,并未有人员伤亡,最多也就是擦刮破等小伤。 而她再清楚不过,这种隐秘程度的暗杀,目前国内仅有暗藤的人有能力做到。 所以,前阶段李贺被盛痕派出调访暗杀前后,澳城水陆空各路进出人员,顺藤摸瓜,找到躲藏于澳城贫民窟一栋破旧烂尾楼里的蝮蛇,而后更是由萧景荣的手下亲自护送抵岛。 然而,即使,仅仅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吗? 她想起那晚上,暖阁仍旧破落成了满地废墟,只剩骨架的暖阁墙体,焦黑皲裂,瞧着依依然足够触目惊心;更何况,刚刚李贺与盛痕的对话,验证了她的猜测——她分明有了论断,却碍于记忆中那个温柔良善的邻家少年,而不愿承认的推想。 窗外正好飘起了蒙蒙细雨,廊道的窗户开着,细碎的雨滴随着寒风扑面而来。 夏念之抬手,摸了摸眼角的几滴湿润,一时间很是恍惚——这是什么?水吗?还是泪? 门后有沉重皮靴叩击地面声响,脚步声愈加逼近。 夏念之忙不迭转身,奔着楼梯隔间便窜了进去…… …… 半个多小时后,夏念之身着睡袍,满头裹着浴巾,一手咖啡,一手小蛋糕,推开三楼图书馆的铜板大门,整栋楼的中央空调将屋内各处皆烘烧得暖和和,但馆内那一排排的书架上,竟是半本书的踪影都寻不着,甚至连同她最爱的那毛绒绒,躺着看书时极舒适的羊绒毯,均不见了踪影。 夏念之寻了个靠窗的软榻,坐下后,连桌子都无,只得将东西均铺满地面。 举目四望,环顾周遭,突然间,她竟是有些许的茫然无措。 …… 平城的夏季极热,盛夏骄阳,毫不客气拿平城这地界油锅,炙烤灼烧。 小时候,马尔巴岛便是她最爱的归处。 每年七八月份,她爷爷便会带着她来此避暑,而她因与时询的关系好,时常聚到一处玩耍,最喜欢的便是让姆妈煮上些饮品,准备诸多各式各样的小甜点,而她便带着这些装备,窝在三楼盛家的这座图书馆里,看书消磨时光。 回忆打开闸门后,便极难收得住,带着那时候年少的气息,如同冰镇过后的柠檬糖。 微酸,很甜。 若说那时段日子,整座图书馆里,她最喜欢的是什么,答案唯有遍布馆内地板的羊绒毯。 原本,图书馆内并未有这个设计,她连续来了几次后,某天因为空调吹多了而重感冒,半个月后再进入图书馆,便有了羊绒毯,甚至周遭各处皆是随手可触的羊绒披肩。 好像是,专门为了她准备的那般。 …… “现在,书没有了,羊绒毛毯没有了,连披肩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夏念之双手撑着脑袋,趴在阳台往别墅外的林荫小道瞧,李贺正站在院门口,跟刚刚‘陪着’她出门的保镖,交头接耳;她好笑地想,估计这俩人的聊天话题里,其中总归有那么一个,逃脱不开她。 这般想着,有些入神,夏念之未察觉到身后有人缓步靠近,待惊愕察觉时,肩膀一重,已然被人摁住,随后,那双宽厚的手掌解下了她裹发的浴巾,随后换了块干的,帮她小心将满头湿漉漉的乱毛擦干。 “盛痕,这里,怎么就什么都没了?” 盛痕盯着夏念之脖子上抓痕的淤青,眼神一暗,不答反问道:“今天,去哪玩了。” 连疑问的语气都懒得给,这句话估计也就是个场面话,为盛痕接下来的兴师问罪做过渡。 思及此,夏念之垂眸,懒洋洋地无所谓,颇为随意道:“平城体育馆,CK的演唱会。” “好玩吗?”盛痕终于发出疑问,但语气始终波澜不惊,好似随口问候‘是否吃饭了’那般简单恣肆,沉声道:“听说,你今天很幸运?” 心底猛然发颤,这个男人果然无所不知,夏念之强装镇定,淡然回答道:“我夏氏负责的演唱会,自然是既好玩,又特别的,今晚可热闹,粉丝人山人海,你若有空,其实该和我出去走走,散散心。” 话音未落,夏念之的下巴被盛痕亦指腹抬起,她被迫仰着头看他,却不经意间,捕捉到盛痕眸底,一闪而逝的哀凉。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一十六章:我能给你很多钱(1)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袤垠的浓郁夜色里,满天的和风细雨里,小院里,冒着新芽的柳榕枝头,张牙舞爪。 耳畔是风声飒飒,搅动着人心底思绪不得安宁。 夏念之透过玻璃窗上的斑驳倒影,再看那一排排的冷杉巨榕,树冠如伞,遮天蔽日,明明生机盎然,此夜里,却若青面獠牙,手执锁魂链的狱鬼。 毫无理由,那点盛痕眼里快到她根本抓不住的莫名哀伤,却使得夏念之不由自主抬手,试图将他紧蹙的剑眉抚平,然而突然间,他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夏念之,如果我和路璨同时掉到水里,你会救谁?” 此等事关生死的问题突如其来,猝不及防,夏念之从未有防备,冷不丁被砸了个如此经典且刁钻刻薄的选择题,瞬间愣住,脑子里一片空白不说,更是诡异地紧张起来。 盛痕绝非无缘无故,心血来潮会这般问她,想来盛氏财团内部的新旧交接,权柄的掌控权力继承,已然到了白热化阶段——无论是从暖阁袭击的明目张胆来看,亦或者是刚在书房门外偷听到的内容而言,盛老这位即将离任的君王,选定继的承者为路璨。 至于盛痕,没有盛老的支持,便名不正言不顺,若想从得到盛老尽数支持的路璨手中夺回盛氏集团的掌控权杖,怕是盛氏集团董事局那些老古董头一个便不会答应。 古往今来,以史为镜,可知兴替,以人为镜,可明得失。 无数的夺嫡战争,无一例外,哪怕过程再血腥残忍,胜方冠冕为帝者,哪个不是选择了粉饰太平?他们面上若无其事,暗地装聋作哑,对脚下踩着的累累尸山血海,熟视无睹。 权势财富,欲望野心,太耀眼夺目,以至于追魂摄魄。 “盛痕…如果我的答案是…你……” 夏念之握住了盛痕的左手,极尽了温和语气,反问道:“那么,你想不想我救呢?” 话音落下,寂然无声,夏念之直视盛痕,骤然间,连同窗外雨中,亦是鸦默雀静。 …… 大约两年前,纵然深陷桎梏,行差踏错,等待她的便是万劫不复,她却仍怀揣着那么点可怜兮兮的少女心事,小心翼翼地想要靠近他,甚至不顾一切地试探过他。 “当初你出手帮我,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我呢?” 彼时,如山堆积的文件旁,正襟危坐的盛痕正翻阅无数事关以亿元为单位的投资,闻言,随手寥寥几笔,铁画银钩间,便下达了某个沿海深港项目的死期。 他缓缓抬眸,剑眉星目,深邃又深沉,直盯着他。 那时她竟是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毫无畏惧地,殷切地,连姑娘家的羞怯都视若无睹,只是望着他,但盛痕这个男人,如同惯常对待投资项目那般,垂眸后便头也不抬,给了她答案。 “夏念之,一个成功的商人,是不会在交易里,和交易对象谈感情的。” 经此一役,她便彻底熄了那乱七八糟的心思,再不敢这般无所顾忌,再不敢问。? 所以,时至今日,盛痕主动这般问她,不觉得像极了个天大的笑话吗? …… 叩叩叩,是不轻不重,富有节奏频率的敲门声。 然而,却也是这恰如其分的敲门声,振聋发聩,巧合且正好地提醒了她,该适可而止。 盛痕墨眸晦暗,脸色阴沉,却是蓦然松开禁锢夏念之下巴的动作,随即从烟盒里摸出跟雪茄,却因为想到什么,而只是拿在手上随意摩挲,看起来似乎十分焦躁郁闷。 夏念之再不想默默等着,只为等盛痕的决定。 她干脆起身,开门后,却有瞬间的惊讶,而后是欣喜:“姆妈?你怎么会…” “小姐呦,您是想问我怎么会在这里,是吗?” 六十多岁的中年女人眯着眼睛笑,眼尾纹层叠,叫嚣着岁月的强大力量,她朝屋内看了眼,乐呵着解释:“是先生啦,先生前几日找到我,说是您最近闲来无事,打算在岛上住段时间,又天天念叨着我的糕点,所以我这就来啦,给我的小姐做好吃的!” 盛痕找的人?夏家出事前,姆妈便离开了,了无音讯,他这是如何找到的?又想干嘛? 夏念之有疑问,却来不及多想,因为随即,一碗热腾腾的汤递到了她面前,那味道夏念之极熟悉,热气弥漫至眼前,眼眶陡然酸涩得很,她不禁问:“给我的?” “是先生刚刚特意吩咐的,小姐您从外头回来,这更深露重的,还飘雨,喝点姜汁撞奶最合适不过了,驱寒健胃镇咳,保证您今晚上睡个好觉。” 夏念之从姆妈手中接过食盒,道了谢,姆妈暧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故意凑近了她,低声念叨着:“我记得小姐您小时候,是很喜欢缠着先生说故事的,先生也是难得,愿意说给您听,这好不容易回到岛上来了,好机会,小姐您可得把握住哦!” 闻言,夏念之瞬间怔愣,还未来得及解释不是那般意思,姆妈便一脸‘我懂我懂’地转身离开,还不忘贴心地为他们关上三楼图书馆的房门。 …… 半晌后,夏念之仍站在门边,手里提着的食盒并不重,可她却觉得拽得手疼。 “姜汁撞奶得趁热,还愣着做什么?”盛痕淡然命令道:“你没有当门神的潜质,过来。” 她是仙女!本来就不是门神好不好! 好气啊! 夏念之转身,步子极慢地缓缓挪回落地窗旁的软榻处,盘腿坐下后,盛痕已然打开了食盒,简单又直白地命令道:“喝了,省得感冒。” 夏念之自然是乖巧状依言照做,然而地域有别,入口瞬间,香醇爽滑,唇齿间有奶香余韵悠长,果然是姆妈的作品,夏念之感叹着,倒也不客气,端着碗开始大快朵颐。 只是,突然间,盛痕啪地合上打火机,深深望着她,唤了声她的名字。 与以往的语气不同,带着些许夏念之摸不着参不透的奇怪感觉。 “夏念之。” 盛痕见夏念之呆怔,便又问了遍,夏念之这才佯装淡然,反问:“怎么了?” “我不能给你很多的爱,但我能给你很多的钱。” 柔然的奶块哽噎在喉咙,上不来下不起,堵得慌,好似连同心口处都堵塞了。 夏念之双手捧着碗,明明奶汁还热着,她却觉得手很凉,四周更是如坠冰窖,寒风呼啸席卷而来,她盯着盛痕,试图想要从中找出些许玩笑的意味来,但始终一无所获。 “你,说,什么?” “夏念之,你很聪明,你听得懂。” 我他么听不懂!我现在恨不能自己是个聋子!盛痕你个王八蛋变态混蛋老男人! 夏念之在心底狂骂,面上却是端着抹浅笑,男人沙哑声嗓里透露出来的字句,飘渺却如重锤砸在她心尖上,疼得呼吸困难——是的,钱,爱,他若不施舍,她又能奈何? 想来,这段她作茧自缚的纠缠不清里,谁又终究能与谁,相依偎至死不渝? 深深自嘲,夏念之收敛着满心的怨怼,努力学着温柔地扬起笑脸,抱歉道:“盛先生,你说得对,过去三年,您的确是送了我不少大礼,也很好地尽到了金主先生该有的责任。” 夏念之笑意愈深:“还有澳城的灵砚山,我其实早该报答您的,可是真是对不起,盛先生,我近日来身体实在是不舒服,给不了您想要的,先欠着,下次您想如何,我都奉陪,可以吗?” 话音未落,夏念之便觉着腰间陡然被禁锢,力道极大,尚未反应过来时,却见盛痕不知何时,已然将她覆住了她的后脖颈,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好似誓要将她身上灼出个洞来。 夏念之潜意识往后退,腰间却被盛痕攥住,力道极重,并无丝毫的克制。 “夏念之…”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一十七章:我能给你很多钱(2)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盛痕哑声,男人本就眉峰凛戾,此时更是紧蹙眉梢,似乎极力克制着汹涌怒意。 夏念之凛然正色,明明心底怕极了盛痕朝她发火,却仍挺直了脊背,不肯服输。 窗外传进风声飒飒,雨声淅沥,夏念之与盛痕无声对峙着,针尖麦芒地互不相让。 大抵过了半晌时分,眼看着气氛始终僵持不下,夏念之本已认定事情无法转圜时,谁知她的手机却突然响铃——出自盛痕之手的Canon悠扬如珠落盘。 这什么破铃声,等会儿就给换了! 夏念之回想起盛痕两年前在她生日会上的亲自演奏,神思恍惚中,随手摁下接听键。 “妈妈~~果果的生日快要了呦~~” 啪…… 小孩儿奶声奶气,软糯稚嫩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夏念之几乎是凭借本能反应,颤着手一把挂掉电话,而后明明神慌心悸的她,却不得强装镇定地握着手机,缓缓收回与盛痕的对峙视线,漠然道:“也不是鬼节,竟整蛊吓唬人…” 当着盛痕的面前,突兀掐断通话的胆量,夏念之是没有的——她太了解盛痕,太过激烈的反应只会愈加显得她欲盖弥彰,盛痕眼神何等犀利尖锐,此地无银三百两,极大可能惹得盛痕对电话里萌萌撒娇的小孩儿起疑心,而坏结果便是最迟明晚,果果的存在再也瞒不住。 “整蛊?倒是挺有意思的把戏…” 盛痕的嗓音低沉且淡然,好似真的接受来自她的解释,但夏念之余光扫过盛痕的眼角眉梢,冷硬犀利,墨眸深沉不可测,一时间她竟不无法断定盛痕是否,真的并未怀疑通话里,小孩的身份,思及此,夏念之抿唇,勉强维持着淡然神色起身。 “没什么事,我先回房休息。” “夏念之…你站住…” 话音未落,盛痕根本连出手来拉她的动作,甚至毫无打算,然而夏念之的脚步却不自觉地,十分配合地顿住,她的视线之内,被盛痕棱角分明的倒影完完全全地笼住。 夏念之心底陡然慌张起来,难道,是打算,质问她那莫名喊她妈妈的小孩是谁? 事实上,夏念之虽清楚盛痕与她,是交易的甲乙双方,他们遵循自由买卖原则,定下交易内容,理论与法律上,他们是平等的,谁也不谁低贱。 然而事实上,谁出钱谁特么的是大爷!甲方不是你想惹,想惹就能惹! 何况作为甲方里的航空母舰,宇宙战艇,盛痕这位大佬她更是吃罪不起。 思及此,夏念之忙不迭开始暗自掂量,盛痕接下来的话里牵扯到果果的可能性,若盛痕逼问,她又该如何步步小心、万事谨慎地,抹掉果果在盛痕脑海中的,仅仅一句话的印象。 …… 然而,事情的发展方向,却是朝着夏念之意想不到的诡异莫测一路狂奔。 半晌,盛痕只站在她身后,双手搭着她的肩,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好像是,按摩? 念头刚冒出小尖尖,夏念之只觉得周遭瞬间安静。 她的心跳如鼓,几乎要从胸腔血肉淋漓地蹦出来,她已然这般服软,献媚逢迎,故意讨好,时刻尽着玩物的本分,盛痕究竟还想如何? 若是他胆敢将那些坏主意打到她的果果身上,那么她倒是不介意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念之啊,下次…”顿了顿,盛痕想到什么,觉得不够严谨,又自顾自道:“没有下次。” 夏念之正困惑不解,耳边却再次响起盛痕的沉声警告。 “刚刚的那种话,不准再说第二次。” 盛痕惶然,他说不上哪里不对,然而却十分不喜欢盛痕这般自我轻贱的模样,极不喜欢。 脑海里闪过极模糊的画面,然而声音却是熟悉至极,清冷却骄傲的小姑娘,浑身浴血却仍旧昂首挺胸,纵然她的语调平静,仍能感受到怒意,哪怕我死,我也要拉着你们一块陪葬! 闻言的夏念之垂眸,无声抵抗盛痕的奇怪举动,谁知盛痕却摁着她的肩膀,将她扳过身。 夏念之浑身还在发颤,盛痕未提到果果,这本是该高兴松气的事,然而莫名的,她却是有种买下定时炸弹的感觉,惶惶而不可终日,一时间神思恍惚,陷入回忆。 直至半晌后,夏念之才被盛痕一句‘记住了?’而拉回现实。 盛痕抬手揉着她的脑袋,头发已被盛痕擦干,毛绒绒地乱成一窝鸡毛,她缓缓抬眸,黑溜溜的眸子,直勾勾望着面前的男人,他今日的举动,从那句令人伤心的话开始,便处处透着诡异,若不是盛痕做事,从来并非毫无目的性,她几乎都要相信,这只是普通的一晚上。 “盛先生,放手…” 夏念之微怒,却仍旧无法阻止盛痕紧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我记得你小时候,很乖,与现在满身是刺的模样,大不相同。” 盛痕提及幼年糗事,夏念之却只觉得愤恨和难堪,特别是她想起这一切,究竟拜谁所赐,;而那日楼梯前,宋澄滚下楼梯,冷笑着望向她时,说的那些话,那双满含怨怼嫉恨的眸子,几乎堪比耻辱柱,将她钉死于上头,画符诅咒,永不超生。 “说过去,又有什么意思?”夏念之漠然:“踩着道德底线,玩禁忌游戏,很刺激吗?” 夏念之冷脸,再不打算继续对盛痕予以退让和容忍,“麻烦你想想清楚!沈冉冉才是你的未婚妻,哪怕婚姻誓言的神圣你不在乎,但这个禁区,我踏不起,玩不动,我认输,可以吗?” “念之,不要提宋澄,她与你不一样。” 夏念瞬间怔愣,而后便是彻骨的寒意席卷而来,这便是盛痕的所谓好? 是的,她与宋澄的确不同,诚如沈冉冉所言,宋澄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她是什么? 玩物?挂件?闲来时候的消遣小玩意? 夏念之的脑海里,浮现暖阁舞会那晚,她在盛痕身边,扫向周遭时,西装革履与名嫒美姝们,眼中的探究神色毫不掩饰;夏念之冷眼瞧着他们不断往她身上打量的视线,那里头厌恶与唾弃并存,忌讳与排斥共生。 既然如此,盛痕,你何不干脆大方松手,让我转身,离得远些。 昏黄的光那么少,却还是齐齐往盛痕周遭靠拢。 夏念之仰头望着盛痕,却又不得不承认,事实是,她与黑暗共沉沦,他却逆光而伫立。 他若真的放手,她舍得离开? 她不由得想,大抵是天命注定不可违——至始至终,每每她与这个男人相遇时,总如小丑般不堪狼狈又困窘,然而,偏偏这个男人带走她诸多希冀时,却也替她挡掉繁多厄难。 所以,她愈加瞧不懂,她与他,恩与仇,到底哪个更重些? 成熟内敛且深沉的男人,难过委屈却隐忍的女人,四目相对,两相沉默。 半晌后,两人仍旧僵持不下。 夏念之仰着头,望着盛痕愈加晦暗的脸色,终究再次主动妥协,“…我记住了……” 话音未落,便被盛痕吻住额头,熟悉的男性气息扑鼻而来,还夹杂着些许沐浴液的清香。 夏念之闭眼睁眼,再看盛痕时,却是不经意间,瞥见盛痕处那只腕表,奢贵限量,象征身份地位,然而她却更在意隐匿于腕表后的那条伤疤——若此时能摘下腕表,便能看见疤痕虽已有些年月但仍狰狞,更加毫不费力便可想象得到,当初伤口血肉翻滚,深可见骨的惨状。 …… …… 远隔浩瀚大洋的彼岸,爬山虎满布的三层小洋房沐浴在晨曦里,绚烂温和;院中花海,铃铛似的白色小花,微微弯腰,点头与晨风打招呼。 花丛里的小猫睁开圆溜溜的大眼睛,朝二楼最大的阳台瞄了眼,见落地窗露了点小缝隙,打了个打哈欠,猫着腰姿态优雅地爬上阳台, 牵牛花的果果握着听筒,红着眼眶,满脸委屈地问:“妈妈是不是生气了?” ……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一十八章:戏中戏,局中局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早春二月,夜檐风雨声,苟延残喘,终究还是未能挣扎度过午夜;晨光鱼肚白抵临时,东风送日暖,声势浩荡,来势汹汹,往院中瞧,含苞待放,草长柳绿,蝶蜂翩翩,煞是好看。 夏念之昨晚没睡好,凌晨被噩梦惊醒后便再无法入眠。 左思右想,她还是再次给夏纪之去了电话,再三叮嘱,甚至是不厌其烦地告诫拜托他,最近一段时间得好好留意小镇周遭是否有面目陌生的人走动,但凡有蛛丝马迹,必须立刻通知她,并且带着果果躲到她预先准备的逃难所。 “姐,你何必如此草木皆兵,疑神疑鬼的?” 自家亲弟弟这话问的,夏念之哑口无言,曾说过她‘不配’的盛痕,若发现果果存在,报复手段会有多残忍疯狂,她连想都不敢想——果果还那么小,又那么乖,她怎么舍得? 果果这个小朋友是没有错的,错的是她。 电话另一端的夏纪之见亲姐陡然陷入沉默,瞬间暗自叫苦不迭,他便不该哪壶不开提哪壶,结果这下祸闯大发了,平白惹得他姐伤心难过,本来这三年来,他姐吃的苦已经够多了。 “姐,弟弟错了,别生气哈,我既然答应过你照顾好果果,君子既言驷马难追。” 夏念之得了自家亲弟的承诺,却还是不放心——再没人比她更摸得透夏纪之这小子的脾性;但却也是因为这份心知肚明,思及此,夏念之不得不再次三令五申,才堪堪放心了些。 姐弟俩人好不容易凑到了堆,便干脆又说了些关于果果生日的安排,这才挂了电话;而待夏念之再往窗外瞧时,却看见李贺急匆匆踏着晨光,从外头赶回来,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等等…… 还能是为了什么? 最近能让李贺这位鼎鼎有名的盛先生首席发言人露出焦急状态的事情,怕是也只有盛氏集团的董事局主席的继承问题,但这件事情,她昨晚偷听到的那些消息——盛老爷子那个脑子拎不清的,不是已经定了路璨? 难道是中间出了变故? 然而,李贺这般神色紧张举止肃然,怕这意外也并非全然是对盛痕有利。 夏念之疑惑,正欲深思,却见李贺突然在别墅台阶处止住步子,随即抬头朝她看来。 卧槽?! 慌乱之下,夏念之忙将身形往窗幔后掩藏,而紧随其后,院中却是响起了某道熟悉的男声,中气不足,精神气息虚浮且略带猥琐,活脱脱油腻中年男人的形象跃然夏念之脑海中。 戏谑的男声仍在继续,刺激得夏念之好奇心爆炸,她偷摸掀开窗幔一角,从缝隙去瞧究竟是谁,在这般紧张时局下,有幸得到盛痕的同意,踏入这座别墅方圆百米内。 “李特助,我那大侄子的待客之道,便是随便找个穷打工的……”中年男人摸着肥嫩的下巴,啧啧了两声,道:“当然,也就是你,来打发我?我乞丐吗?让我那大侄子如此随便?” 是盛晨,盛家二叔。 待看清来人后,夏念之记忆中对盛二叔的印象便也紧跟着纷纷浮出脑海——盛氏家族年夜晚宴,贪婪之相、凶恶之心毕露,咄咄逼人的盛家外系亲族,盛二叔为首。 然而令夏念之未曾想到的是,被恶言恶语羞辱的李贺却并未发怒。 透过小小缝隙,管中窥豹,可见一斑,李贺面无表情的神色之下,却也绝非无所谓之态。 事情,到底会如何发展呢? 若她未记错,盛氏年夜饭上,盛二叔对盛夫人,乃至整个盛家长房的态度堪称极其恶劣,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现如今,盛氏集团继承权争斗如火如荼展开,盛二叔有心分杯羹,却不乘机搞事,分化盛氏长房两份势力,以期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竟是找到了马尔巴岛来,太过令人匪夷所思。 他来找盛痕,目的为何? 这边厢,夏念之陷入深深沉思,疑惑不已时,李贺已然极富有礼貌地将盛二叔请进了别墅内院;随即,两排保镖重新围拢,将缺口合住,瞬时,整栋别墅亦再次陷入铜墙铁壁。 夏念之沉默着合上窗幔,在床上寻了个合适的位置,窝成了团。 她确信,无论今日这变故究竟为何,对于盛痕那个男人而言,掌控乾坤翻云覆雨的强悍本事,必然会将其算计成他的翻本机会,盛家的这场继承人争斗,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倒是有趣的紧。 …… “听说,盛氏集团里,盛晨纠集了一批股东,唯他命令是举,那老小子是想做什么?借机搞事,和你们兄弟俩分庭抗礼?” 祁朢把玩着手里刚得的鼻烟壶,状似随口闲聊道:“我之前可是听说盛晨那老小子,也就是盛家里,辈分数得上号的二叔罢了,得祖荫庇护,手里拿着盛氏集团3.7%的股份。” “但是最近……”祁朢尾音悠扬婉转,一波三折,跟淮南小调似的,取笑道:“有传言,盛晨将抛售手中持有的盛氏集团全部股份。这传闻也不知道真假,若是真的,那么他今晚独身而来,是为了卖给你?……如果是的话,那便真的是,就好玩极了?” 祁朢向来快活自在,是难得的随心率性之人,也是因年纪小,言辞话语里,总有些稍显得幼稚的表现,然而,此时此刻的祁朢,阴郁且狠厉。 与现在的他们何其相像,亦此愈加令人深感悲哀无力。 盛痕冷凛,犀利如剑刃的眼神扫过廊道尽头拐弯处,那人或许不知,那里布有暗线,可将周遭所有表现得一清二楚,思及此,盛痕眼神所到之处,更是无一不寒光萧瑟,令人心生恐惧。 “盛晨…得到的已经足够多,盛氏不会再给。” 这是难得的解释,亦是盛痕目前所能给的,最周全,最尽力的承诺;然而祁朢狭长斜飞至眉梢的凤眸,本流连婉转皆是风情万种,此刻却含着抹嘲讽。 闻言的祁琞,简直像是听到了本世纪里,多大的笑话那般,玩世不恭的放荡不羁样儿,猛抽了口烟,不多会儿,便看见白雾缓缓螺旋上升,最后缓缓随风荡漾开来。 “那自然是给的够多,盛氏为了帮盛晨摆平那个女人的那堆烂账,连盛氏私家护卫都用上了,多么高规格的待遇,世上几人能有?凤毛麟角,怕是连你都没有那般资格,享受过吧?” 盛晨无辜吗?盛晨根本毫不无辜!!! 盛晨得到的够多吗?盛晨得到的是一家四口!!!四条人命,最小的那个,不过六月份,开始会踹她母亲的肚皮,撒娇耍横撒泼,怕长大又是个像他一般无二的混世魔王。 思及此,祁朢愈加忍不住愤怒:“那个人,那个盛晨,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敌人,我不会放过他!!盛痕,若咱们俩是兄弟,他的股权,我希望你不要碰。” 祁朢话音未落,盛痕剑眸微眯。 盛氏集团的最大股东,乃名下掌控集团40%股权的盛老爷子,眼下盛老爷子明确表态支持路璨那小子;既然如此,若他还想要盛氏集团的继承权,那么联合其他股东进行半路截杀,是最接近简单的方法。 因而,祁朢要求他放弃盛晨手中,散户手中占比规模最大的盛氏集团股份,他无法答应。 寂静无声,沉默寡言。 陡然间,祁朢爆发出阵阵凄厉狂笑声。 “我早知如此答案,却还是想问。”祁朢盯着盛痕,恶狠狠道:“杀人偿命,我不信盛氏还能永远地护着他!你最好把他看牢,否则,我会让他切身感受,什么叫做痛心欲绝。” …… 李贺重新出现在夏念之面前,是在二十分钟后,不长不短的时间,却令夏念之心底对此次‘变故’的重要程度,有了个大致的轮廓,虽不确切,但总归是有个模糊的方向。 这时,分外恰巧,敲门声轻叩了三声,随之而来,是姆妈温柔的问候声。 “小姐,先生在餐厅等您,您若收拾好了,便下来吧,今早有您最喜欢的薏仁小米粥,我还准备了虾皇饺呢哦。” “好,这就来了。” 很熟悉的场景,一时间竟是分不清究竟哪儿才是最正确的时间线索,夏念之恍恍惚惚,还想再将内院台阶前驻足的李贺与盛晨看得清楚些,谁知待她回复了姆妈后再返回,窗幔外,已然毫无两人的踪影。 原先,院中的那辆顶级配置保姆车,亦是消失。 ……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一十九章:理由,还是借口?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纵然夏念之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从上至下,从内到外地收拾了,但下楼后,拐过草长莺飞,花海波澜起伏的回廊,于餐厅外驻住,却仍足足花够了夏念之俩小时。 这‘用早餐’的时间点卡得十分‘艺术’,十点左右,到底用的早餐还是午餐? 心底忐忑不安,惴惴发颤,夏念之到底还是害怕盛痕昨晚的怒气尚未消散,憋足了怒火,今日与她算总账的;这般想着,夏念之沉住气,转身经过廊门,踏入餐厅时,却见盛痕竟还未离开餐桌,顿时,她努力营造,积攒许久的镇定派上用场。 夏念之以眼角余光,不着痕迹扫过餐桌。 晨光熹微,暖阳为盛痕镀上了层柔黄光晕,男人接过佣人送上的南省晨报,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指节捏住其中一角,抬手猛地抖开报纸,夏念之正好瞧见盛痕浏览的是财经板块。 盛痕这个变态混蛋老男人,今早神色间倒是正常得很,并未有任何不妥。 夏念之这般想着,视线偏移,这才发现餐桌上却是多了位客人,手中正把玩一副钻石耳钉的祁琞——她记得这人,盛夫人的生日会上亦是在盛痕身边出现过的,祁家二公子。 这人如何会在这里出现?是盛痕请来的帮手同盟军,亦或者仅是单纯来岛上玩玩罢了? 列好问题清单,夏念之挑选中盛痕位置的正对面,拉开餐椅落座。 盛痕仍潜心研究他手里的晨报,连抬眸瞪她都懒得,夏念之想,看来盛痕果真是气极了,这暴风雨来临前,竟是该死的安宁平静,怪吓人的。 “夏念之,很羡慕你。” 什么? 夏念之疑惑,陡然朝发声的祁琞处望了望,正欲问得再清楚些,姆妈端上来放置于她面前的一碗粥,却将她的注意力统统吸引。 “小姐,先生知道您会迟些,特意吩咐小炉火慢慢温着的,这时火候味道都极好,是您最喜欢的小鸡汤打底,用料亦都是您喜欢的,快尝尝。” 姆妈乐呵呵,热情推荐,夏念之只觉得怪异,瞧了眼盛痕,却见他连抬眸都无。 这变态老男人究竟打的什么算盘?昨晚他们那般争执,该是算吵架吧?是吧? 盛痕的商界名号,其中之一便是极为记仇,手段残酷不说,睚眦必报;究竟如何,盛痕竟然还惦记着她喜欢吃的,还专门温着等她起床用餐? 怕是,今年最吓人的鬼故事。 “多谢。” 夏念之语焉不详,似是而非地感谢,随即埋头喝粥。 祁琞转身,换了个角度看向盛痕,结果正好与他对视,祁琞勾起嘴角揶揄笑着,凤眸微眯着,眸光一转,便落在盛痕手中的南省晨报上,这半晌了,一页都没翻,看来的确是…认认真真地,瞧得仔细啊…… …… 餐后,夏念之搜肠刮肚许久,仍未寻得与盛痕搭话的理由,慢吞吞起身后,干脆不看盛痕,打算直接离开,今日她手上还有许多要事等着处理,首当其冲的便是澳城灵砚山计划。 然而刚踏出两步,夏念之却被盛痕叫住。 “收拾收拾,和我飞澳城。” 夏念之咻地看向盛痕,两相对视,深思熟虑,各怀心思。 不多时,盛痕放下晨报起身,双手插兜,面色冷若冰霜,所过之处,天寒地冻。 “飞澳城?盛氏纠纷解决了?” 难道今早上盛晨出现在马尔巴岛,李贺神色紧张,脚步匆匆,皆是因为盛痕与路璨的对峙,已经结束了?那么输赢呢?盛痕他,该是赢了的吧? 夏念之私心里,很不希望盛痕失败,何况是输给路璨? 然而,夏念之的疑问,慕盛痕并未回答,他径直朝客厅方向离开,夏念之忙不迭,亦步亦趋跟着,情不自禁地战战兢兢,心底堵得慌,疑惑渐浓,偏偏盛痕不说,她又奈何不了他。 …… 直升机等在空旷草坪,盛痕优越长腿随意一跨,率先登机,而后正襟危坐,闭目养神。 发动机轰鸣,震耳欲聋,螺旋桨卷起好不容易回暖的晨风,直令夏念之觉得冷。 依照盛痕脾性,此时她尚未答应与盛痕齐齐飞往澳城,这便表示盛痕未达目的,该是步步紧逼,直至她退无可退时,主动妥协才对;然而谁能想到堂堂盛痕,竟是如此轻巧便鸣金收兵、偃旗息鼓,这副‘你爱上不上’的神奇态度,简直不像她所认识的盛先生。 夏念之抿唇,扬声问道:“盛痕,你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我倒是想问,夏念之,你都做了些什么?” 话音未落,夏念之眼见盛痕跳下机舱,疾步朝她靠近后,一把钳住了她的下颌,余光锋锐,一点点地扫过她的眼角眉梢,奇怪道:“夏念之,你在害怕?为什么?” “胡说八道!”盛痕的怀疑令她心鼓战战,下意识便反驳:“我不怕任何东西任何人!” 盛痕根本不在乎夏念之的回答是什么,自顾自继续道:“你在怕你自己?” 夏念之盯着盛痕,两人距离不过咫尺之间,他的身影却有大半仍旧隐匿于机身投下的阴影暗处,然而即使这般,盛痕这个男人的神色依旧是泰然坦荡,不带任何审视之外的思绪,反观她自己,像是个即将被戳破秘密的滑稽鬼。 或许盛痕说对了,她的确是在害怕她自己,毕竟心怀鬼胎,毕竟会纠结该以何种心绪和表情面对面前的男人,万一哪天便无法自控,结果只会是拉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永不超生。 恍惚间,夏念之无措得想要逃,躲开盛痕。 “夏念之,我给你时间,你最好给我一个满意的,足够令我信服的,背叛我的理由。” …… 直升机直飞往澳城,但是却只能在灵砚山附近的机场降落。 下飞机后,夏念之紧跟着盛痕,与祁琞,三人行,驶往澳城的边郊,灵砚山。 澳城两面环山,两面靠海,几乎可以说是呈对称状,因而灵岩山的对面,也有条山脉,海拔植被等地形地势等均与灵岩山极为相似,甚至连名字,都被澳城的百姓均唤做灵砚山。 便是这样的一处所在,竟然奇怪地没有官方活动或者私人行为来进行保护或者开发,保持着最原始的风貌,若说发现这里,对于夏念之而言,意外之喜四个字便足以概括,简直是为了她的计划而量身定做。 吉普车停稳,夏念之率先下车,望着远处云雾缥缈的群山之巅,心底感叹,她的眼光一如既往地好。 “说说你的计划。”盛痕突然问。 这一路上,因了登机前吵的那一架,俩人始终未有交流,此时盛痕突然搭话,夏念之怔愣愕然之际,愣愣地抬手。 夏念之分别指了几处最为险峻瑰丽的山峰,而后望着盛痕、祁琞,认真道:“这里将来便会是专属于夏氏的探险乐园,百分百的真人剧情探险,而所有这一切的基础,便是《连理枝》的成功放映爆红。” 盛痕眼底微有亮光闪过,夏念之的IP计划庞大复杂,至少在他知道夏氏与伯纳集团合作时,便认为该项目若真想实施彻底,花费的时间绝对不会少,然而现在看来,夏念之或许并非莽撞行事,在暗地里已然做了不少事情为最后的目标奠基。 “你如何确定,这场豪赌,赢的人一定是你?” “因为我夏念之下注了,所以赢的人,一定会是我。” 怔住,良久后,盛痕招手,示意夏念之到他面前来。 夏念之也没有犹豫,脚下不平的石子拖延了进度,小乌龟似的慢吞吞挪到盛痕面前,仰头看他,午后金光熠熠,落在她眼里便是漫天星河,全数是她的骄傲。 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他好像时常见到许久以前,年纪尚小的夏念之,年轻朝气,向春日初升,穿透积雪厚厚,稚嫩枝叶缓缓舒展开来的幼苗,蓬勃向上。 “夏念之?” “嗯?” 盛痕觉得心热,很奇怪,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本来老得行将就木,但现在有点枯木逢春的意思,古井死寂,却偏偏有束光探头探脑地瞧着,胆子大得出奇,无知无畏。 “夏念之。” “嗯?”夏念之奇怪,这人又玩着什么把戏呢?“盛痕,你这副表情,是哪里有问题吗?” 微风拂过苍蓝,云海翻滚,山林低鸣。 “我可能,犯了个错误。” 夏念之望着盛痕似感叹,似懊恼的说出这句话,懵逼:“啥?”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二十章:三个问题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简单用过午餐后,在澳城当地导游的带领下,盛痕一行人在澳城灵砚山脚周围逛了好几圈,做记录的,绘图纸的,勘探地形的,忙得不亦乐乎。 然而实际上,夏念之直觉,她与祁琞是单纯的参观旅游者,而盛痕的心思,却在筹谋一场交易,盛大的,足以摧毁她对盛痕所有的不舍得和依赖感。 “我真好奇,你脑袋瓜怎么长的,还中国迪斯尼?你家有矿?” 揶揄脱口而出,祁琞却立刻后悔,夏念之身后站着盛痕,那可不是有矿,还是座金矿! “矿是没有的,但脑子更值钱,祁二少说,是吗?” 嗯? 祁琞深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只好任其自流,但心底却在感叹,盛痕倒是一手培养出了个厉害的夏氏集团代表,也不知将来是否,养虎为患,终遭反噬。 …… 导游讲解幽默风趣,加上是个帅气的小伙子,风景与人皆养眼,这一路来,夏念之倒是觉得灵砚山的所有竟是难得的风平浪静,林风微凉,山林间碧波浩渺,分外的和谐与美好。 然而,风景再如画惑人,意难平的夏念之亦步亦趋跟在盛痕身后,却是忍不住去仔细回想——她究竟做了哪些罪大恶极的事情,值得盛痕震怒,并亲自为她冠以背叛之名。 背叛? 她若真做得出来,便不会落入眼前这般束手缚脚,万般筹谋皆施展不开的尴尬境地。 然而无论如何绞尽脑汁、搜肠刮肚,事实上,最后的结果,夏念之仍旧是一无所获。 最后解谜的可能,怕是只能落在她身侧的这位纨绔世家三代肩头。 思及此,夏念之手握拳抵在唇边,轻轻咳嗽了声,吸引了祁琞的注意。 “你不舒服?要不跟盛痕说下,先送你回去休息?” 祁琞的反射弧在绕了地球半圈后,终于想起盛痕对他的嘱咐,帮忙照顾着夏念之,而且直升机上,他的猜测,以他少得可怜的怀孕知识,孕妇貌似切忌感冒来着? “也不是我说你,你就穿三件?你以为你是谁啊,不知道多穿四件五件的吗?” 闻言,夏念之不说惊愕,蒙逼是有的,祁琞为何表现如此紧张? 然而,这底下的缘由对她而言并不重要。 如果无法掌控过去,又谈何现在着手解决,又如何能改变未来既定的结局? 然而夏念之犹豫,眼下关于此次盛痕亲自领着她来澳城灵砚山的原因,从祁琞口中探知,是她唯一的希望,然而与祁琞交情不深,她对敌手一无所知,如何能在谈判桌上赢得漂亮? “嗯?夏念之,你怎么不说话?” 鼓足勇气,终究,夏念之还是选择试探,“祁二少,上飞机前,你说,事情远比我能想象的严重很多,那么这件‘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呢?与澳城灵砚山又有何关系?” 祁琞忙看向身前五六步远处的盛痕,纠结又犹豫。 到底该不该告诉夏念之? 祁琞在‘是与否’的选择里徘徊半晌,最后想起自己个儿的前车之鉴——不愿盛痕与夏念之存在误会进而错过,祁琞安慰自己,盛痕既然曾诺要给予夏念之时间找到理由说服他,那便意味着,盛痕对夏念之亦还有不忍与宽宏。 “你真想知道?” “那是自然,请祁二少高抬贵手,帮忙。” 话音未落,祁琞抿唇,思及迷宫廊道内,与盛晨那坨臭狗屎的商榷结果,淡然笑开来。 “那好,我只问你三个问题,这三个问题的答案皆关系你想要的答案,最后,我也会回答你所问的问题,所以,如何,你愿意试吗?” 夏念之默默握拳,祁琞这般给她机会,已然是最好的结果了。 思及此,无奈的夏念之,只得点头答应。 …… “第一个问题,你和路璨究竟分手了没有?” 话音未落,夏念之彻底地蒙逼了,所以,是祁琞时空穿越了吗? 她与路璨是否分手?这是什么烂到无以复加的问题? 从三年前夏氏出事,路璨退亲毁约,直至今年的此刻,她与路璨分手,难道还有假的吗?! 眼下,夏念之深觉得她找上祁琞请求帮忙,便是个彻头彻尾的巨大错误,是她低估了祁琞脑子里的水,有太平洋那么多,是她错惹…… “怎么?是被我戳中痛点,发觉软肋,无话可说了?” 祁琞那眼神里看起来的迫切焦躁,不像是假,但实际上更像,闲着没事找事儿! “三年前,顶级偶像路璨狠甩夏念之,与死缠滥打的老板孙女分手,那些新闻报道,铺天盖地,祁二少您也是从那时候过来的,这是怎么了?竟然问得出这种话?” 夏念之言语间的态度完全算不上好,更有咄咄逼人的嫌疑,然而为从祁琞处得到是盛痕揪住她的辫子究竟为何,夏念之只得忍着火气,低声讨教:“祁二少,不过既然你想确认,我大可明白地告知,我与路璨,的确是分手了,但你若还需要提交证据,我拿不出。” …… 山涧的风,扑在人的脸上,温润清凉;山涧的鸡肠小道上,云海翻涌,置身于其中,如同漫步云端,此情此景,澳城灵砚山果真是当之无愧的人间仙境。 而,对于夏念之而言,她更是比他人还要来得骄傲的,毕竟这块地方,她最先看中,亦是最了解它能带来多少财富,愿意陪着它像个咿呀学语的孩童那般,慢慢长大的那个人。 然而…… 夏念之已不知第几次对工程师手中的勘测仪器与绘制图纸,有所疑问,如何看,都觉得这群人分外奇怪,而她心底,盛痕对澳城灵砚山的究竟如何打算,并未有底气。 这时候,祁琞突然开口,浪荡道:“第二个问题,当年盛痕与你做交易后,才肯出手帮忙,你恨盛痕吗?若是到最后,你发现始终坚持的真相是错误的,你是否还会依然选择耗尽心力,继续进行复仇?你舍不舍得下那个死手?” 祁琞话音未落,夏念之的脚下几乎发颤,差点便站不稳,踉踉跄跄地往地上跌。 她与盛痕的关系?她与盛痕之间究竟是哪种感情? 夏念之相信,自从南省金融峰会后,顶级上流圈层中,不乏好事者将探究——夏霆西的孙女与盛震东的长子,如何勾搭到一起;然而如此直白提问,将其摆上台面,更直接冠上‘恨’这一字的,只有祁琞,也是仗着与盛痕亲如兄弟,胆大妄为了。 恨吗? 自然是有的,只是不多,而她也,真是恨得很累了。 “我说不恨,你自然是不信的……”夏念之明亮的眸子,此刻幽沉深邃,直勾勾地盯着远处的盛痕,他正双手插兜,与工程师聊些什么,“但是……若说到恨……” 夏念之有些恍惚,男人拥有九头身的完美黄金比例,西装革履裹衬下的宽肩窄臀,肌肉结实强壮,仅是背影而已,淡定从容,已足够令人心动,这真是上天造物者的恩赐。 很多很多年前,也是在荒山之上,浓烈的白雾茫茫里,亦是他踏碎漫天的暴戾血腥而来。 “夏念之,其实,你直接给我答案便行…” 祁琞的话将失神的夏念之拉回,现世不安,令人惶恐。 “恨?”夏念之望着盛痕,缓声道:“这般浓烈的感情,我是很怕触碰的,与其说恨与不恨,倒不如说,这场声势浩大的经年算计里,纵然有恨,亦早就消磨得差不多了;祁琞,我可以明确地回答你的问题,当年的事,我大概恨了50%,不多不少,不死不灭。” 祁琞敛眸,沉默地摩挲着手腕,不多时,心思沉重地转动无名拇指间的戒环。 夏念之瞧见,突然间觉得有些许的熟悉,这枚戒指,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然而究竟是在哪儿呢?盛痕的公寓、游艇吗?若果真如此,祁琞手中的戒指为何会在盛痕这个既洁癖又变态的老男人的所有物里,难道祁琞与盛痕还有其他的一层关系? 这边厢,夏念之还未想清楚;那边厢,祁琞正一而再再而三地望向盛痕,不知所措。 周围皆是冰雪消融后,遍地的生机勃勃,万事万物生长,新旧交替,某些臭虫却蹦跶出来,试图毁掉这样一个安静祥和的大自然造物?!简直罄竹难书,十恶不赦!!! “夏念之,我这里,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祁琞看了眼夏念之,见她乖巧地等着他的问题,心底不是滋味;至于好友盛痕,他仍旧从容不迫,俨然泰山崩于顶,亦临危不惧,然而他清楚,盛痕听得见他们的所有对话。 祁琞自认与盛痕多年好友,对盛痕的脾性多少还是熟悉,然而他们这一路从山脚处上来,盛痕半句话未曾开口,像是对夏念之不屑一顾,却是使得旁观者清的祁琞,愈加摸不着头脑。 然而,无论如何,问题还是要问的。 …… “若要你在澳城灵砚山与盛痕之间做选择,你会选择前者,亦或者是后者?” 什么意思? 夏念之再次蒙逼了,为何要在澳城灵砚山与盛痕之间做选择? “澳城灵砚山,祁二少,你这般突然提起…” 夏念之笑得礼貌又温和,然而笑意未达的眼底眸光,却是从祁琞身上收回,落到几步远外,身形颀长挺拔俊朗的盛痕身上——盛痕带她到灵砚山,绝非无缘无故,一时兴起。 到底这中间有何变故?过分相信盛家人的这点子教训,她究竟要吃几次才算完? 这般想着,夏念之笑意未退,却是冷声问道:“怕是与盛二叔,盛晨有关?” 祁琞本凤眸沉寂,此刻眼中却是陡然大亮,勾起嘴角笑得邪魅:“夏念之,你倒是聪明,既然猜到,那么剩下的也不必我再多说,自求多福吧。” “盛二叔打算以手中握着的3.7%盛氏集团股份,与灵砚山等价兑换?” “当我傻逼?”夏念之看向祁琞,眸底闪过一丝狠厉:“盛氏集团市价千亿,且不说如今股价飙升,3.7%的份额足够买下十座灵砚山了;盛二叔那个人是肥头大耳了点,但这笔账再简单不过,盛二叔狂妄,却不是个蠢笨的,会做赔本买卖?” 祁琞微笑着,心底却悲催地感叹,到底是盛痕宠着纵着养出来的,果然不好糊弄。 “夏念之,到你行使权利的时候了,你想问什么?可是得确认好了,再问哦!” 机会只有一次,她自是得好好寻思,然而此时夏念之的脑海里,只有一件事。 “张光明在哪里?” “什么?” 祁琞设想过夏念之将提出的问题,然而事关‘张光明’,却是超纲了。 盛痕曾对他们三令五申,不得让夏念之知道张光明的存在,此刻追究夏念之她如何得知他们手中掌握着张光明此人的去向,已然没有任何意义。 关键在于,说与不说? …… 祁琞无看着夏念之,夏念之淡然回以一笑,仿佛恶魔在诱惑。 半晌后… “东南亚,莱城,锡克大街,63号,三楼。” 夏念之颔首道谢,正欲转身联系布莱,却听祁琞在身后轻声请求。 “夏念之,无论是你心甘情愿地遵从盛痕未来的安排,亦或者怨愤不甘地试图反抗盛痕的决定,我都希望你能想出更好的解决办法来,改变困境……” “还有最重要的,不要与盛痕作对。”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二十一章:赌局(1)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落霞漫天时,灵砚山勘测地形结束,盛痕一行三人幸受萧景荣邀请,得以夜宿萧家别苑。 与黄昏背道而驰的黑色迈巴赫SUV,如蛇般穿行于城郊高速,一时间,车内寂静至极。 盛痕双手环胸,兀自闭目养神;夏念之撇过脸,透过车窗远望群山,巍峨秀丽。 落日余晖遍洒,橘红满目,山林间却绿意盎然,毫不加以掩饰的生机热烈,令人欣羡。 这三人里,倒是就数副驾驶座上的祁琞日理万机,一路电话无数。 然而无一例外,每通电话俱是无半句回复,这般半晌后,夏念之被逼着犯了强迫症,正恨不能代替他着急时,却听祁琞陡然间出声,语调极冷,厉声吩咐来电者。 “继续按照原计划行事,至于决战,到时等我命令,开猎。” 开猎?针对谁? 夏念之闻言,不由得对此多加留心了些,她正欲仔细探究,却见祁琞挂掉电话后,突然转过身朝后座角落处的她看来;此刻,接电话时,浑身满是阴郁味道的那位祁琞已消散无踪。 眼下在她面前的男人,摆着张笑脸,好似刚刚那位连说话都掉冰碴子的男人并非他本人。 “夏念之,好消息与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夏念之愈加疑惑不解,急速思索后,决定既来之则安之,静观其变。 思及此,她果断选择了每每玩这种‘好坏消息’游戏时,她唯一的选择——先听坏消息。 “那我总是喜欢看别人的失望模样,所以抱歉了,夏念之,咱们先听听好消息~” “祁二少?…” 你这人没事吧?今日份额的药吃了没? 夏念之抬手揉着青筋突突直跳的太阳***心腹诽吐槽,面上却是无可奈何,她深深叹了口气后,分外同情地望着祁琞,“随你高兴如何,我总是不好剥夺你指着这点乐趣开心的。” 祁琞盯着夏念之,她疑惑且紧张的逐一落入眼底,顿时笑得像极吊儿郎当的纨绔。 “哈哈,那倒是多谢你如此体贴入微,为我着想了…” 祁琞盯着夏念之,神色莫测:“我也不藏着掖着,这好消息说到底与你也有些切身关系。” 闻言,夏念之愈加心慌,大抵是女人的第六感直觉,她知道祁琞接下来的所谓好消息,必然会是个重磅炸弹,极可能将她炸得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听说CK正筹备新专辑,国外有支团队愿意协助制作…”祁琞轻描淡写说着娱乐圈里,许多偶想明星不敢想、得不来的顶级资源,云淡风轻道:“还有…时询戏份亦与编剧协调,尝试修改其份额,若是可能,《连理枝》的剧本将重新进行调整,力求最好的作品呈现。” “盛痕,你的意思?” 夏念之几乎是立刻侧身看向盛痕,男人沉默半晌,直至夏念之的愤怒积攒到了峰值,他这才掐着点,沉声缓缓道:“既然你喜欢他,我不过是举手之劳,帮你拉他一把。” 话说得多么冠冕堂皇,言语间的内容却是风起云涌,剑拔弩张;盛痕出奇平静的神色之下,夏念之凭借着对这个男人多年的熟稔,却是看出潜藏暗涌之下的些许挑衅,针对她的。 “无利不起早,无奸不成商。”明明前期从未有过的呕吐感,此刻却是从胃部一路灼烧,恶心得夏念之想哭:“咱们都是做买卖这圈里混的,见惯欲望猫腻,谁也别咋呼谁,直说吧…” 夏念之被盛痕盯着,半丝错处都不敢有,胃底翻江倒海地难受,偏偏还得忍着,不能叫盛痕瞧出她半点的异样来,夏念之忍吐忍得辛苦,咬牙切齿道:“你的意思是,你打算捧时询上位?为什么?打算用他来抗衡路璨吗?可路璨是你S·M集团自家的艺人…” 若是她,打算培养出一个路璨的棋逢对手,必然先是从自家,亦是S·M集团多如牛毛的练习生里挑选,那些孩子干净如白纸,随创作者尽情描绘,且更容易掌控。 没有人会心大到,培养别家公司的偶像,以此来攻击自家艺人,除非这人疯了。 “…盛痕…” 话音未落,黑色迈巴赫SUV驶入隧道,光线登时昏暗,视线模糊不清离,唯剩下隧道两旁明明灭灭,奄奄一息的两排灯火,孱弱无力地挣扎求生存。 车内的黑暗中,有人握住了夏念之的手,手掌宽厚,掌心有薄茧粗粝,摩挲着却很温暖。 夏念之的心缓缓稳了下来,两人谁也没动,维持着相互扶持,携手的模样。 半山隧道极长,寂静默然里,连同向来喜欢寻话题聊天的祁琞,亦抛弃聒噪,陷入了冗长的死寂沉静里,呼吸与隧道内的黑暗交缠厮杀,延展出如鲜血淋漓般粘稠的尽头。 随着时间流逝,隧道尽头的跳跃光点,逐渐明亮鲜明而耀目,它们穿透暗色粒子,点点光斑落于夏念之神色晦暗的眸底——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由暗跌入光时,灵台陡然清明。 三年前,S·M集团重金打造路璨的天王男神人设,无数顶级资源的倾情加盟,眼下路璨若真倒下,光是当年付出的成本便竹篮打水、血本无归,且极可能有大堆违约金等着赔付。 盛痕诡智近妖,自然对这笔账算的门清,且他必定明白捧出合同仍旧隶属于夏氏集团的时询后;若时询不肯听话,生出脑后反骨的反击之下,将会为他自己,乃至整个S·M集团带来多大的麻烦和障碍,因而眼下怕是只剩下唯一的可能。 盛痕对路璨的容忍额度已然用尽,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毁掉身为顶级偶像的路璨。 夏念之抬起另外一只手来遮住有些刺眼的霞光万丈,随口问道:“祁二少,既然好消息已经给了,不知道我的反应您是否还满意?接下来可以说坏消息了吗?” 本着想看戏的态度,未曾想过夏念之反应如此镇定理智的祁琞,有些许的泄气,然而他极快地恢复至起先的状态,看似与夏念之交谈,视线却是始终若有似无飘向盛痕。 “蝮蛇已放归山林,同时S·M集团股东会内部站在盛二少阵营的那部分人,亦以将相关涉罪资料递送至他们手中;接下来那群坐享其成的老头子,若不想身败名裂,倾家荡产,一无所有,唯剩的选择便是当个木头人,牢记‘不听不看不动’三大准则。” 话落,夏念之奇怪,这也能算是坏消息?无论她如何思索,这听着都是对盛痕有利的消息,至少盛痕倾注心血扶植起来的S·M集团仍旧属于他,并未被人夺了去。 所以,坏消息,究竟是坏在哪里? 夏念之看向祁琞,祁琞却是收回视线,正襟危坐于副驾驶座,丢下句‘我睡了’后,便再不搭理人;毫无办法下,夏念之只好求助盛痕,但盛痕只捏了捏她的虎口软肉,沉声叮嘱了句‘路途遥远,早点休息’后,便径直继续闭目养神,如尊佛光大盛的大佛。 行叭…夏念之鸵鸟又阿甘地想,自欺欺人… 反正捧的人是时询,是她夏氏的偶像,多加小心,再如何也不至于是夏氏与时询吃亏。 …… 抵达萧家别苑时,尚未下车,隔着拇指厚的防弹玻璃,夏念之远远地便瞧见一人。 那是别苑门口站着的一位优雅女人,身着B家最新款风衣长裙,英式的复古风情打扮,微卷的长发披散肩头,晚风习习,如朵雍容华贵的山茶花探出枝头来;夏念之与她不过仅仅打了个照面罢,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扬起嘴角弧度,笑意款款地抬手准备推门下车。 “哥们儿几个开了个赌局,赔率一比二十;夏念之,我押十万赌你赢,你到时可别让我失望,今晚赔得连心爱的花裤衩都不剩哦!” 夏念之蒙逼,What?你这说的是啥? “夏念之!”恰如其分,祁琞憋着笑声的鼓励再次适时响起:“我看好你!加油哦!” 闻言,夏念之推开车门的动作急刹顿住,而后扭头朝幸灾乐祸的围观吃瓜群众祁琞,微微一笑,满面慈祥又和蔼,问道:“加码二十万,我赢,咱俩平分奖金,如何?” 祁琞极力屏蔽来自盛痕的杀人目光,他明知不该与夏念之闹这出,但偏偏忍不住。 “(^o^)~成交,我再加码五十万,游戏嘛,钱多钱少,开心就好。” …… 难得可见上弦月高悬,夜幕渐暗,满地银霜与繁星点点遥相呼应,天上地下,和风暗香。 眉目流转间巧笑倩兮,顾盼生姿,她站在那里,被月华拉长的身影却恰好落在他心尖。 盛痕抬眸,扫过别苑前伫立的两人,神色晦暗。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二十二章:赌局(2)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她怎么会来?谁让她来的? 山脚下的三层小别苑,漂亮得像个精致洋娃娃,无声沉默里,夏念之瞧见优雅女人朝她勾起嘴角浅浅笑了笑,仿佛看透她只是个闲暇消遣小玩意那般,带着宽谅。 几乎是条件反射,夏念之紧随其后扬起嘴角弧度,笑意款款地推门准备下车。 然而祁琞却突然叫住了她,朝她举起手机晃了晃,笑眯眯道:“哥们儿几个新开了个赌局,赔率一比二十;夏念之,我可是押着十万赌你赢呢,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呀!” “今天也要努力呀~别害我赔得连心爱的花裤衩都不剩哦!”顿了顿,眼见着夏念之不搭理他,径直要下车,恰如其分,祁琞憋着笑的鼓励声,适时响起:“我看好你!加油呀!” 闻言,夏念之急刹住推开车门的动作,而后扭头朝幸灾乐祸的围观吃瓜群众,祁琞,微微一笑,满面慈祥又和蔼,问道:“加码二十万,我赢,咱俩平分奖金,如何?” 祁琞极力屏蔽来自盛痕的杀人目光,他明知不该与夏念之闹这出,但偏偏忍不住。 “(^o^)~成交,我再加码五十万,游戏嘛,钱多钱少,开心就好。” …… 难得可见上弦月高悬,夜幕渐暗,满地银霜与繁星点点遥相呼应,天上地下,和风暗香。 眉目流转间巧笑倩兮,顾盼生姿,她站在那里,被月华拉长的身影却恰好落在他心尖。 盛痕抬眸,扫过别苑前伫立的两人,神色晦暗。—— 半山别墅区,参天巨木葱葱茏茏,袤垠白雾渺渺茫茫。 山霭林海翻涌,云峦叠嶂掩映下的盛家老宅,书房灯火零星,摇摇欲灭。 屋内无声,落针可闻,静谧覆盖下的紧张与焦灼,如蛰伏的凶猛野兽,不寒而栗。 …… “…与夏念之藕断丝连纠缠不清,于南省金融峰会暗杀兄长,你倒是好本事…” 书案后端坐的老人不怒自威,食指微曲着轻叩桌案,咚,咚,咚,声声直抵人心。 书案前伫立的年轻男人,身形清瘦,双手插兜——家族最高掌权者的雷霆震怒,甚至不言而喻的凛冽杀意,俱如泰山崩顶而来,然而他却只能始终紧皱眉头,默然承受。 “盛璨,盛氏百年清誉差点毁在你手里,你哪里来的资格,担当得起这份责任?” 老人年岁已近耄耋,却仍精神矍铄,他黑眸深沉,望向神色莫辨的年轻男人时,眸中一闪而逝过丝毫的怨恼,然而随即却缓和了声嗓,极慢问道:“盛璨,到底谁给你的胆子?” 恢复本名的年轻男人,盛氏财团的二少,盛璨垂眸,长而微卷的睫毛投向眸底,恰如其分地掩盖住无数汹涌思绪,沉声抱歉道:“父亲,此次的确是我莽撞,是我一人之过。” 闻言,盛老冷笑了声,眼角覆染不屑:“好,很好,盛璨呐,你倒是孝顺得很。” …… 落地座钟重响,足足八下,如重锤落于屋内各处各人,引得神思各异。 “父亲,我知道您怪我,然而集团董事局主席改选在即,盛痕他参与集团事务多年,其势力触角早已延伸至集团各处,若不采取非常手段,怕是到时咱们,会被他反将一军” “既然你已布杀局针对盛痕,那么我教过你…” 盛老凛然扫过右手边的家族合照,墨眸渐冷,视线终落于最角落处的盛痕——男人双手插兜,面无表情,甚至于分明身处家族周遭,眼角眉梢都透着方枘圆凿,格格不入。 当年那个孩子,尚未来到这个世界便已然毁掉他整个后半生,他不想却必须承认的长子。 如今,冠以盛氏姓名,出色且优秀,甚至将来某天成就,必然略胜一筹,甚至不可限量。 思及此,盛老烟嗓沙哑,沉声道:“除恶务尽,斩草除根,你大动干戈,却是打草惊蛇?” 闻言,盛璨再次陷入无边沉默。 的确,上次暖阁舞会的暗杀,纵然千算万算却仍百密一疏,千虑一失,最终盛痕不仅仅是安然无恙从爆炸中安全撤退,逃脱追捕,更是从枪林弹雨里带走夏念之,至今渺无音讯。 但或许,这何尝不是种机会? 盛璨打定主意,拱手作揖道:“我有计划,父亲,希望您能再给次机会。” 机会? 盛老不禁想,若此次金融峰会的暗杀,角色颠倒,盛痕便根本无需再多机会。 盛老视线偏移,重新落回盛璨肩头,小儿子却也是不与盛氏和心的,思及此,盛老暗自深深叹气,然而偏偏盛痕,却是所有错误与偏差的根源,罪孽之源,本就该死。 …… “没有计划的机会便是阎王爷的催命符,你说说看,这次打算如何保命?” “传言盛痕目前重伤,退守马尔巴岛,远离平城,即意味着对平城本部的所有资产掌控力度不够密切,三日后便是集团董事局全体会议,在此之前我希望能够召开S·M集团股东会议,罢黜盛痕的总裁职位,到时盛痕必然赶回,我便能借此时机于路上解决掉他。” 话音未落,盛老剑眉紧蹙,冷眸渐暗后,拉开抽屉将字典厚的密封文件丢向盛痕,命令道:“打开看看,在你筹谋所谓天衣无缝的致命一击时,盛痕早已做了些什么。” 火漆密封文件极有分量,落地后啪地一声响,惊得心跳如雷轰鸣叫嚣。 盛璨半蹲下身,触及封面时,手有些抖——大抵是已猜到了些什么,否则他的父亲不会是这般态度,想来S·M集团必然早就成了重伤的盛痕的囊中之物,或许,甚至事情更严重。 …… 半晌后,盛璨盯着已然翻阅至底部的文件资料,皆是S·M集团股东会内,原先答应支持他的那大部分的股东,如今改口转而向盛痕投诚,发誓绝对不会背叛。 呵,背叛?叛徒的这句话,可信度为零。 这般想着,盛璨看向盛老,言语间满是希冀,道:“父亲,或许我可以寻另个机会,将盛痕马尔巴岛上,诱出来。” “够了,纵然再如何,事实便是事实,言之凿凿,落地生根。” 已然如此,还能再如何? 何况,纵然他不喜盛痕,却并非眼瞎目盲,两相比较下,两个儿子到底哪个更好? 他心中,自是有数。 …… 猛然间,砰地巨响,盛老拍案而起,怒指案前温润斯文的盛璨:“你不得不承认,诸多能力的比较上,盛痕胜过你太多,而我唯有的希望,是将来不后悔选择你作为接班人。” “父亲…”盛璨低头,无人察觉处,温润的眼角眉梢间闪过丝怨恨:“您果然不信我?” “盛璨,多少年前我便给过你警告,念着盛氏家族这头把交椅的人,数不胜数,然而当年仅为了个夏念之,你便放弃接受留在我身边接受盛氏继承者训练,甚至执意进娱乐圈闯荡,若非你当年的那般抉择,今日怎可能在盛痕面前,落得这般下场。” 话音未落,老人连连的嘲讽笑声里,路璨垂于身侧的双手默默握成了拳。 他不由得想到爆炸当时,暖阁内的人群里爆发巨大混乱,喧腾哗噪不断嘈杂入耳,明明有无数次机会只差分毫,那把磨得锋利的刀便能准确无误插进盛痕的脊椎,了结他的性命。 然而偏偏那时,夏念之披发赤脚,惊慌失措、跌跌撞撞地冲进暖阁,那般无所顾忌,奋不顾身;他未曾想到,只是晃神而已便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待反应过来… 盛痕已然堪堪旋身逃脱,随后便再也寻不到机会近他的身,更谈不上取其性命。 那晚结束后的连日来,路璨曾万分后悔丢失最佳机会,然而更痛苦的是,夏念之救盛痕。 “父亲,我并未有错,何来认错之说?” 识于幼时,知在年少,音乐天资极高的小青梅不得不放弃梦想转投商科时,他毅然选择出道,承载着她的梦想前行,然而以放弃金字塔顶端财势为代价的,却仍旧无功而返。 甚至于,连同那般大手笔的布置,竟还是令盛痕逃脱。 …… 我教你不出手则已,若动手则一击必杀,你都记到了哪里?!连毛都长全就敢动手? …… 越想越不得劲儿的盛老,手起,咚,哐啷声不断响起,玻璃稀里哗啦溅落满地。 极重的一记闷响,男人不躲不闪,挺直着脊背愣是硬生生接下迎面砸来的烟灰缸。 “给我滚!好好反省!” …… 院中,隐约听见书房人影攒动的佣人们,围着主楼院墙站圈,各个皆垂头耷脑,连大气都不敢喘。 “怎么回事呢?” “父子俩吵架呗!唉,作孽!” 第一百二十三章:同流合污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与此同时,平城南区,月明星稀下,夜越深,露渐冷。 黑色豪车停于路边,车窗摇下些许缝隙,戴着墨镜的男人,将视线投注于不远处。 一幢低矮民房,院墙爬满青苔与霉变的黑色斑点;阳台横杆锈迹斑斑,却是挂满男女混合的内衣内裤,迎风招展;中年男女的争吵声从院内传出,满口污言秽语,飙着最难听的脏话… 放眼更远处,这个街道小区,处处都透着老旧和破败的气息。 …… 每个城市,都有下水道,有些深埋于地底,不见日光;有些,或许是幸运的,能够长长久久立 沐熙南也没纠结他说了啥,毕竟礼物已经送到本人手上,她来这里的目的也已经达成。 如果雷神不够强,那么这一则传说,压根儿就不会流传下来,早就被大人族主义者们给悄悄的毁灭了:你什么层次的,也想当伏羲氏他爹? 东方智看了看夜寻,眼神之中忽然重新闪现出光彩,此时的他心中已经释怀,师父被杀已有数月,而这段时间,东方智作为镖局中的大师兄,一直都操心着镖局中的一切事物。 与此同时,楼梯处上来了三名男子,吸引了夜寻的注意,他们身穿黄色的武士袍,看上去二十多岁,个个都生得虎背熊腰。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那人本以为会就这样沉寂,却不料突然听到了一阵嗤笑声。 「变鬼之后没有人的记忆,他也不想的。」魏远声音不由自主低下去。 眼看就要走到车子旁边,王叔恰好从车上下来,走到他们这一边,打开了车门。 “顾晓雨太太您认识吗?”罗涵目光犀利地发问,直盯着陈老先生的双眼。 张清也知道,云海山间是什么地方,她想不明白,徐长安为什么要来这里。 要知道,顾盼烟基本从来不夸他的,所以这简单的一句夸奖,就让王歌有些得意。 我把尸骨给收敛了,丢进火堆里一块给烧了,心里感到啧啧称奇,水猴子藏在瓮棺里,到底是这夭折的幼子因为风水恶化所变的,还是也不知道从那里钻出来的这头水猴子占了人家的瓮棺祸害人家?这种事情模棱两可说不准。 “叶初我就不多介绍了,你和他也是同学,知道他性格就闷了点冷了点,说不定我们去的这个一个晚上,听不到他说一个字。我们可以当他不存在。”莫一诺直白。 可萧鱼淼根本没办法忘记,刚才她被那一万八千帝君巅峰后期的强者一起围堵的恐怖气场。 晋凌欺身而上,仙力涌入仙语镯中,激起一道金光,金光直射入了魔狐狸的口中,穿髓入脑。魔狐狸万万想不到这少年手中竟然接二连三地会出现如此杀招,接连中招,疼得在地上打滚,吱吱痛号。 练成山海诀第一重,对于宗内的强者来说,甚至对于外门弟子中稍微强一点的人来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只要不是太笨,在外门苦修多年,总是能够练成的。 不过,说得也对,再坏的结局就一死,而且还能跟心爱的人死在一起,又有什么害怕的呢。 费诗看了赵舒一眼,缓缓点头,赵舒一下跌坐在檀椅之上,自己明明已经把历史改变了,为什么关羽,张飞还是性命不保?反而还多搭上了一个黄忠。 发现有关打人少年的真实身份后,最难过痛心的要算南宫武智了。 古仙族长像是一个保存记忆的躯体,此刻他说着所有的,他记住的所有往事。 莫琼颜突然问道,她很想知道,前世的帝焱那么霸道,硬生生地在她跟戟天的婚礼上将她抢走,这一世,转世后的帝焱,会怎么做? 第一百二十四章:声名,远播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橘红霞光层层叠叠,晕染开来,漂飘渺天际。 柏油路两旁的半人高灌木丛,窜出几只毛绒绒小松鼠,歪脑袋盯着两个笑意深深的女人,半晌后,突然吱地一身脚底抹油溜掉,逃得仓皇不及,连松果都来不及揣上。 宋澄微笑:“许久不见,夏小姐近来可好?” “甚好,劳宋小姐挂心…”夏念之也微笑,甚至笑意更甚:“…真是过意不去…” 客气的互相寒暄,夏念之言笑晏晏间,头回感叹,笑得阳光灿烂,是如此的费力不容易。 两人杵在别苑大门前,这番场面应酬的问候结束后,似乎便也无话可说。 因而此时,夏念之不由得了闲暇,重新想起与祁琞的那场玩笑般,幼稚又搞笑的打赌。 萧家别苑向来不对外开放,此次若非沾光盛痕,这座始建于百年前战争年代的建筑,澳城赫赫有名的非物质遗产,还轮不着他们靠近,因而宋澄出现于此,怕也是得了盛痕的首肯。 所以,真的要比?比什么? 比的是她与宋澄,谁更漂亮,更聪明,更有钱吗? 不,若真要比,这场双人battle里,实质投射的不过一场亘古不变的命题——三人行里,古往今来至始至终,比的都不过是她们都在乎的那个人,到底对谁更不舍得罢了。 以她,宋澄,盛痕三人为例,答案显而易见,宋澄赢得不要太轻松。 只不过,哪怕明知会输,思及宋澄坠楼梯那日,她的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此刻她那比针尖还细的心眼,忒记仇的脾性,总归是不想让宋澄高兴得太过容易。 更何况,盛痕昨晚上才招惹她生气,她便愈加想给盛痕找些不痛快。 因而她如何能放过眼前这个,平白送至她面前的,气死盛痕的机会? …呵呵…还有布莱的那封秘密邮件,她总觉得宋澄身上有些隐瞒和秘密。 …… 恍惚间,逝者如斯,失神的夏念之被管家一声问候唤醒,谁知也才过五六秒。 此时,萧家别苑的老管家正领着佣人恭敬站在旁边,有佣人递上热毛巾,而老管家热情招呼着夏念之与宋澄进屋歇息用餐时,打量了下周遭,最后望着夏念之,分外奇怪。 “诶?夏小姐,盛先生与祁二少,这两位先生是在哪儿呢?” “他们?” 老管家这话倒是给了夏念之提醒,算算日子,据她所知,盛痕与宋澄已有大半个月没见,怎么着也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来场小别胜新婚的恩爱柔情戏码,怎地这般沉得住气? 难道与祁琞所言有关? 夏念之不禁深思,一好一坏两件消息,看似是突如其来的风马牛不相及,然而事实却是盛痕亲手布局,纵横捭阖,横竖无论那柄利刃,面对猎物与敌人,皆是单刀直入,切中要害。 只是猎网复杂程度远超她所想象,盛痕作为幕后猎人,绝非单纯的撤掉路璨于演艺圈的资源,击退路璨在S·M集团内搅弄的动乱风云便罢,她了解盛痕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 为王者,胸怀天下——哪怕如今的S·M集团早已脱掉当日苟延残喘的病弱姿态,更是牢牢占据南省娱乐产业巨鳄地位,于盛痕眼中亦不过浅滩,容不下他的欲望与野心。 …… 思及此,夏念之不由得扭头朝柏油路边的迈巴赫看了眼,随即淡然浅笑道:“盛先生与祁二少难得有机会二人世界,你侬我侬的,老管家,咱们先别打扰,毕竟这事儿,不太好说。” 几乎瞬间,夏念之毫不意外地瞧见了老管家眼中的震撼与惊愕,亦是同时得了宋澄责怪的一记眼刀;夏念之憋着笑,她抬手,将几缕碎发勾到耳后,若无其事对上宋澄的视线。 谁知,却见宋澄抿着唇,早已掩盖了不满,笑得优雅端庄:“看来,夏小姐这段日子跟着盛痕,经历得多,便也淡定得多,竟这般开得起玩笑了…” 这段时间她与盛痕同在一处,既然宋澄心知肚明,那么为何宋澄,竟半分未对盛痕发火? 闻言,夏念之差点便未能绷住老管家同款震惊表情,难道这便是所谓,正宫の奥义? “和宋小姐的忍功比较…”夏念之甚是不好意思,“我自愧不如,淡定便更是不值一提。” …… 远离闹市区的城郊,连别苑内池塘里那几尾鱼的爱恨情仇,老管家都琢磨得差不离了。 但此刻摆在他眼前的戏本,人物关系和情节,倒是逼得他人家满脑袋问号。 萧先生电话里曾叮嘱,夏小姐与盛先生是得安排到同个房间的,但这位宋小姐却是来找盛先生的,可夏小姐又说盛先生与祁二少是那种关系,这到底是玩呢?还是玩呢? 半晌,老管家仍弄不明白这两位小姐打的是啥哑谜,但转念一想,似乎有八卦可调剂城郊数月如一日的枯燥乏味生活,便勾足了这位老人家的满满好奇心。 …… “哈哈,怕是夏小姐误会了些什么。” 宋澄温柔浅笑着,顾盼生辉的双眸,重新露出夏念之透过车窗所见的宽悯原谅。 “前些日子,是真的给夏小姐你添麻烦了,事情呢,我也都从盛痕那里知道了,舞会那日的意外,实在是刀光剑影,枪林弹雨的,惊险万分,将夏小姐吓得不轻吧?” 宋澄微扬起下巴,半耷着眼帘,扫过夏念之紧抿的唇,锋芒微露,浅浅笑道:“其实,我是真该向你说声谢谢,若非那几日我身体不好,章医生的千叮咛万嘱咐亦将盛痕吓住,非得坚持我留在平城好好卧床养胎,否则舞会上的那场惊心动魄,该是我自己受着的。” 此话一出,信息量呈现井喷式汹涌。 夏念之恍恍惚惚,以至于一时间,竟是遍寻不着盘根错节的重点。 最终,半晌震惊后,铺天盖地的失望与落寞,直朝夏念之袭来,愣是逼得她握紧了双拳,眼角眉梢再隐忍不住湿意——养胎?宋澄怀孕了?不对,应该是说宋澄,又怀孕了? “……” 夏念之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该说什么,瞬间的惶然,使得她脑子全然空白。 …… 半晌后,宋澄抬手掩住了唇边抑制不住的笑意,沉浸于幸福中的小女人模样,感慨道:“因果这事儿实在难说,我痛苦许久,想来是上苍垂帘,当初那个被坏女人亲手扼杀的孩子,终究因为我们母子俩的舍不得,又重回了我的怀抱…” 夏念之笑得艰难:“…恭…恭喜…你啊…” “夏小姐,咱们两人之间,…”宋澄伸手亲密地牵住了紧绷的双手,道:“用不着说恭喜的,只不过能得你这么一句话,我还是高兴极了…” 夏念之的嘴角笑容弧度僵硬着,宋澄是个狠的,一出手便是如此大杀招,倒是将她轰炸得措手不及,只是输人不输阵,纵然明白她再挣扎,怕是也不过,争个一时之气… 然而,眼下事情发展已然这般,她不气死盛痕,倒是她的不是了。 心心念念,夏念之硬逼着自己礼貌微笑,齿缝间愣是憋出话来,云淡风轻道:“其实,宋小姐如此客气做什么呢?盛先生愿意与我合作,那是我的荣幸,所以陪着盛先生出生入死,也不过就是些许日常工作内容罢了,应该的,宋小姐不必挂怀。” 话落,宋澄嘴角抽搐了下,眸底的笑意差点绷不住,但最终影后的头衔拯救了她。 “是了,拿钱办事,明码标价,是我眼拙,竟忘记了这茬,哈哈…” …… 春月无边,晚风习习。 它带着山林里喷薄而来的新鲜冷意,刮过宋澄的嘴角扬起的弧度时,渗人得紧。 夏念之默然,望着宋澄柔声笑,谁知,宋澄却是话锋一转,笑盈盈道:“对了,其实有句话也不该是我来说,但冉冉那妹妹是我喜欢的,她的困惑我总得帮个忙,恰好此番见着你,便问句,三月十二那日,是她与二弟的大婚,这婚礼请帖,该是给你寄到哪里?” 结婚请帖? 想来,路璨这次是,真的要结婚了… 夏念之突然觉得可惜,掌心纹络缠绕的懵懂青春,开至荼蘼的无忧年少岁月。 然而,最终仍旧逃不过命运,不得善终的宣判。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二十五章:双人battle,go…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车内只剩祁琞与盛痕两人,因太过熟悉,聊天谈话时,百无禁忌,直言不讳。 “盛痕,你真…”祁琞收回夏念之身上的视线,朝盛痕挑眉,揶揄道:“不打算稍微阻止那么一,点点?” 他光是瞧着,便知别苑门前的那两位极品美女,明明俱是笑得温柔有礼,但可都不是好惹的,甚至,他都产生了种错觉——下秒,她俩便要掏刀子,以戳死对方为目的,来场battle。 然而话落,车内半晌,却是未有丝毫回答。 气氛出乎祁琞意外的沉闷,被点名提问的盛痕垂下眼睑,默然凛眸。 李贺五分钟前发来短信,内容再简单不过,无非是短短六个字——盛晨,所言属实。 本是事实,然而一字千金,背叛的耻辱,足够分量引燃他心头怒火滔天。 “…盛痕?你…” 向来缺根弦的马大哈,祁琞,这回难得机灵,很快发现了盛痕的不对劲。 只是,事情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引发盛痕震怒的理由呢? 思及此,祁琞便试图探究得更详细些,然而不小心,却是一下撞进了盛痕的双眸里。 那双璨若繁星的眸子,此刻又黑又冷,直教人不寒而栗。 尚未反应得及的祁琞,却见盛痕眸底闪过丝戾色,留下冷声吩咐后,便作势欲推门下车。 “告诉蝮蛇,暂且留着路璨的性命,我有话问他。” 话音未落,祁琞忙不迭出声,阻止了盛痕的动作。 “这与我们说好的不一样。” 原先,在他与盛痕事前制定好的计划里,最关键的点便是盛二少,此人周遭变素太多,必须快刀斩乱麻,恩恩怨怨纠缠多年,乱如麻,当机立断,速战速决,才有赢的机会。 然而此番,盛痕突然改变安排,留着路璨的命,只怕是夜长梦多。 “盛痕,如果只是因为…”祁琞陡然沉声:“…他是你弟弟,这游戏咱们没法儿玩。” 俗话有言,一步错步步俱错,一子输满盘皆输,现下盛痕莫名做出如此决断,若惊扰了盛二少,打草惊蛇的做法必然使得他们的后续,即所有攻敌步骤与奇袭算计,终将功亏一篑。 盛痕握紧把手,指节逐渐泛白,祁琞所言他再明白不过——这场出乎意外,骤不及防的生死战争里,看不见硝烟弥漫,鲜血横流,乃至骸骨累累,却并非简单儿戏。 然而,多年养成的克制情绪波动习惯,以理智占上风的思考问题惯常,为何不再奏效? 原始欲望丛林,他赖以生存的本能,变化的理由,是什么? 盛晨的话尚响在耳畔,振聋发聩,盛痕握拳的手极细微地发颤,大抵是气的,心口很疼。 ………… 长久的沉默,车内温度急速攀升,连带两人的情绪波动,亦至爆燃的临界点。 祁琞烦躁扯掉领带,总是笑意的眸子冷却下来——眼下情势所披,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自觉作为此次盛氏内斗,盛痕阵营的首席战略官,有义务亦有权利提醒盛痕一件事。 “盛痕,是你告诉我…盛二少竟然胆敢在金融峰会这种等级的地方动手,那么他背后肯定还有某些人,某些财势庞大且足够强悍,完全不将南省商会放在眼里的神秘人物。” 话已至此,祁琞冷着脸,重新坐回了副驾驶座。 他相信,盛璨盛二少背后的那几位先生究竟都是谁,盛痕自是心中有数,了如指掌,事实上这场交锋搏斗,毕竟属于盛痕家事,他并未想多费唇舌,然而有些事,却是逼人好奇。 比如,此番盛二少安排的澳城暖阁暗杀并未成功,那么,必然会有下一场。 “盛痕,他是你弟弟的理由不成立。”默然,祁琞暗自叹气,摇头道:“你明白的,路璨的性命不能留,除非你给我一个更加合理的解释,不仅仅是劝服我,亦是说服你自己。” 叮……又有短信进来,发件人显示为路璨…… 盛痕犹豫两三秒,最终并未戳进短信息查看,他侧身,毫无温度的视线落在远处,恰好与夏念之撞上视线,那个小姑娘扬着完美无缺的笑容,明明笑得开心,却莫名令他紧张。 等等,他明明该生气该发火,为何会紧张? 盛痕困囿于自己面对夏念之时,诡异的反应,然而待他将目光停留于夏念之的肩侧,却是又突然记挂起,这个小姑娘果然完全将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再次忘记带上披肩出门… …… 山林间的风,较之寻常更凛冽,几乎要将盈晕月色吹散。 身价不菲的黑色迈巴赫,静谧于林道参天巨木下,泛着逼人寒气。 宋澄远远望着,却是如悬坠于深渊,心往下沉落,始终未有停顿——她突然想起来,接到电话后,长途跋涉,千里迢迢,满身风尘而来,盛痕却未有任何欢喜之意,甚至于她等在此处,这般久了,腿麻手冷,但盛痕连摇下车窗,施舍她须臾目光都是奢侈。 呵,盛痕啊,真当她是傻的?默默付出?任由予取予求?笑话… 宋澄浅笑着收敛了所有思绪,轻声道:“夏小姐,你与二弟的过去,我也略有耳闻…只是事情终归是发生了,或许是否该寻着,另外一种解决的可能?你说,是吗?” 夏念之只是笑,澄澈的琉璃眸子,顾盼生辉,风姿绰绰。 宋澄见之,一双带着悲悯的美眸敛下所有怨怼后,可惜地深深叹了气:“仔细想,倒也确实不该问,然而过去总会随时间埋葬,你还是该学着放下,毕竟放过别人,亦是解脱自己。” “更何况,夏小姐你心中自是有数,盛痕他们兄弟俩的关系本就紧张…” 说话间,宋澄略过夏念之,幽然将目光重新落到不远处,轻飘飘感慨道:“……若是二弟知道你与盛痕之间……夏小姐,盛家原本尚算幸福美满,但凡因夏小姐你,盛家鸡飞狗跳,支离破碎,更甚者兄弟相残,那便是不好的事情了,对么?” 宋澄语气温柔,却使人丝毫感受不到友好之意。 夏念之默然听着她言语,转而看向那辆黑色豪车,漆黑的车窗遮盖之后,似乎有道森然目光如利剑直朝她而来,几乎瞬间,她想到盛痕留给她的那句话——‘背叛他的理由’? 若真能背叛,倒是好的。 夏念之自嘲,然而须臾之后,更多的却是恐惧。 她几乎无法想象,若盛痕完全失控后,她如何招架得住? …… 宋澄顺着夏念之视线,目光落于后座车窗,然而至始至终,车窗紧闭,纹丝不动。 她却是愈加好奇,为何除了夏念之下车后,那辆车便再无其他反应?难道车里面的那个男人,对她突如其来与夏念之的接触,无丝毫波动?若是她此时所做不够,那么再进一步呢? 盛痕,究竟是何反应? 宋澄视线偏移,远望周遭群山连绵,月色与山雾纠缠不断,对于盛痕,她始终都未能瞧得清楚,自然而然,此时便更加拿捏不准,盛痕究竟是何意思?甚至还有下一步,她与路璨又该如何做,才能在这场并未有硝烟的战争里,赢得一席之地呢? 不过稍许,宋澄想了许多,然而其中包含最多的却是——他突然召她至此,却未给只字片语的解释缘由,原先她还设想过无数可能,但眼下理由,或许已活生生地杵在了她的面前。 夏念之,夏念之做了些什么,惹得盛痕如此震怒? 然而身旁的夏念之,似乎对所有都无所畏惧,这番话若是要问,或许她早已无从考究。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二十六章:我又不会杀了你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两位小姐…” 老管家终于回过神来,虽是被夏念之的那番故意调侃吓得不轻,但总算还是未全然忘记自家萧先生的安排,他瞧了眼时间,恭敬道:“菜品怕是热乎着,滋味才好,咱们先进苑,亭下暖酒热茶备着,更舒服些?” “那自然是好的,走吧,咱们进苑,好好地休息,休息…” 自从与宋澄冤家路窄后,夏念之便不太爱说话,此刻突然为老管家解围,却是将宋澄吓住——若非她太了解夏念之便真是要被她吓唬住,以为夏念之准备着向盛痕告状。 思及此,宋澄不着痕迹扫了眼夏念之,这位夏老的孙女,自视甚高,她与她最初相遇时,便见识过她的脾性,自傲又清高;因而当眼前情形,处于不占理的劣势时,夏念之便绝不会主动质问盛痕事情真相如何…… 至于盛痕,自然是更加不屑于仔细解释。 这是那个男人的本性使然,无所谓,对一切都无所谓。 这般想着,宋澄嘴角勾起抹高扬的弧度,既然两人都太蠢,那么她将夏念之玩弄于鼓掌之中,根本是轻而易举,唾手可得,夏念之落到她手里,像逗弄老鼠般,玩死玩残太容易。 “天色深了,我也觉得有些凉,怕冷着孩子,是该进屋歇会儿。” …… 闻言,夏念之收回视线,再将注意力重新落到宋澄身上,她想盛痕所要求的那份理由,想得入神,谁知宋澄速度极快,竟已作势邀请她准备进苑,这场面倒是像极了家主与宾客。 至此,夏念之不得不承认,她被盛痕激怒,一时间只想寻着机会发火。 环顾四周,似乎也是宋澄有资格成为这尾池鱼… “宋小姐,你刚才问我,沈小姐的婚礼请帖该寄往哪儿?” “哈哈,夏小姐,这请帖寄与不寄倒也不甚重要,只是个中牵连与为人处世的道理,还是希望你明白的…”宋澄转着无名指处的白金戒环,满是悠然闲适:“但夏小姐若不在乎自己脸面,盛家的兄弟和睦,地址但说无妨,若实在地方太多,不如我给个建议吧?” 夏念之峨眉轻蹙,她实在疑惑不解。 上位者所在乎,从来,有且仅有财富权势,哪怕情欲美色,亦只是调剂品。 本该比她懂得这点劳什子真相的宋澄,为何非得将她与盛家俩兄弟的感情牵扯上关系? 宋澄见夏念之始终未曾开口,便乘胜追击,继续问道:“既然已到了这时候,前段时间偶然见新闻报道,要不我便回了冉冉,让她将请帖寄至‘时询深夜离开’的那幢豪苑如何?” 话落,夏念之瞬间便由茫然转至清醒,陡然便扬起嘴角弧度,甜甜地笑了。 “宋小姐,你觉得我在乎吗?”在乎路璨,究竟是否要与沈冉冉结婚? 她会可惜,那些年曾美好过的时光,至此终究杳无音讯,然而根本不care… 夏念之重启了战斗状态,礼貌微笑:“宋小姐,沈小姐并非不明事理,盛氏二公子与沈局千金的婚礼,自是得送至夏氏集团董事长办公室,这才显得隆重有礼些…唉,其实也不怪夏小姐你并未劝阻,毕竟你才进来这平城半山墅的社交圈不久,不懂也情有可原的呢~~~” 弦外之音未落,宋澄的眼角便抽搐了下,但极快恢复如常。 她微笑着亲密状,作势要拉夏念之的手,夏念之只觉宋澄举止奇怪,眼疾手快,下意识地便主动挽上了宋澄的手臂,转身朝那辆紧闭着的黑色豪车,热络招呼道:“天色不早了,祁二少,盛先生,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呢?赶紧下来,进苑里,准备用晚餐吧!” 顿了顿,夏念之挽着宋澄手臂的力道加重,锢住了她试图挣开的动作。 “夏念之?!” “哈哈,众目睽睽之下,我又不会杀了你。” 夏念之紧贴着宋澄低语,随即朝远处笑得愈加灿烂热情,高声道:“咱们大人饿着没关系,宋小姐肚里的小宝宝可是盛先生的孩子,矜贵得很,饿着他可就不好了。” …… 星月高悬,月华如银霜。 苑道旁的白杨笔直且挺拔,但或许是月前降临澳城的几场大暴雪,树梢枝干上仅有的几片叶子均不见了踪影,一排排列在两边,光秃秃地站岗,颇为死寂的风刮过,带来两只小麻雀,停在树梢尖处,一蹦一跳地准备啾啾地叫着,聒噪又充满生机。 夏念之挽着宋澄的手,笑着恭候盛痕下车。 男人身形屹立,几乎与林道间不透月晕的晦暗夜色相融合,饶是如此,夏念之亦是看出他冷峻凛然的神情下,隐忍不发的怒意和杀心。 夏念之笑得更加欢快,以此掩盖心中慌乱后,挽着宋澄手臂转身。 老管家一头雾水,看不清眼前剧情发展,因而忙不迭地只想赶紧结束今天任务,引领着两位惹不起的女宾客,前后脚,前呼后拥地进了别苑。 …… 半小时后,晚餐时分。 萧家别苑仿照江南式园林建造,依山傍水,曲水流觞,琴音淼淼,经久不绝。 苑中有座赏雪亭,此时未有雪,但花海潋滟,倒也是美景。 众人一一落座后,别院老管家领着佣人送上热茶糕点,祁琞见着那些小巧精致的食物,突然感念,耶稣参与那顿举世闻名的最后晚餐时,内心感受如何? 反正,肯定没有他此时内心,来得煎熬。 思及此,祁琞看向面前的夏念之,想说点什么活跃气氛,然而待他与夏念之四目相对,触及夏念之的笑意杳然时,却是莫名地怂了——那日他接到消息,赶至暖阁接应盛痕一行人时,衣衫凌乱,狼狈不堪的夏念之,便是这般眼神,他这才明白,笑意原来也可伤人。 …… 一顿晚餐,食材皆是顶级,烹饪手法更是,无一不精致细心。 偏偏雪亭内,红木桌案周遭的几人皆是神色各异,味同嚼蜡,心不在焉。 不多时,不过随口用了些许澳城特色的小点心后,祁琞便令老管家撤了餐桌,随即换上瓜果茶点,而老管家重新出现在雪亭时,却是派了两位小姑娘上前唱曲儿。 粉墨登场,花香鸟鸣,和着吹拉弹唱,琴瑟铮铮,倒是悠然景象。 …… 澳城的南调举世闻名,其中林巷口林家班更是独一无二,无可比拟的经典。 这是萧景荣特意的安排,旁观者清,大多事情盛痕惯常能处理得妥帖,赢得易如反掌,但感情这回事,哪怕是乞丐,或许都比他的这位好兄弟来得明白懂得。 因而此次,他邀请盛痕入住萧家别苑,不仅是专门安排了诸多情侣蜜月专供游戏,更是张罗了一出名戏本的曲牌,挑选‘秀才小姐’的情真意切戏码,只希望经过萧家别苑几日,盛痕与夏家小姑娘能够有些进展,也不枉他费尽心思跟老妈子似的绞尽脑汁筹划。 然而,萧景荣或许并未想得到,千算万算,宋澄却是出现了。 结果这边厢,萧景荣费尽心思,想方设法撮合盛痕脱单;那边厢,他未曾想到过,他萧景荣阅近百曲,进而钦点的这支名曲子,会是直接成了夏念与宋澄单挑的背景音乐。 原本极为简单直白的意思,台上是吴侬软语,靡靡之音的郎情妾意;台下看客,便是个中滋味难说,自有自个明白,神色间的那点子欲语还休,端的是精妙绝伦。 一时间,祁琞手肘撑着亭边栏杆,默默感叹,这也是不知,究竟谁唱戏,谁看戏了。 ……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二十七章:黎明与初遇,最配了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隔日,夏念之坐在二楼廊道边缘,倚靠着栏杆,悠然晃荡双腿。 黎明前夕,远远所望… 群山连绵不断,山海冷雾渐沉默,交替着晨光愈盛,满是纠缠不清的缱绻难舍。 若她没有看错,盛痕安排那群研究员如此兴师动众地折腾,目的是矿藏。 两年前,她将念头动到澳城灵砚山头上时,便私下调查过灵砚山的山脉状况。 那时,调查机构提交至她手中的报告,十分清楚写明——灵砚山除开那65%尽数划归保护区内的珍稀保育植物外,极有可能存在数量庞大的稀有矿藏,价值不菲 充斥着烈焰的世界衬托着那翱翔在九天之上的火凤,让整个画面形成了巨大的视觉冲击。 叶道鸿出身至黑暗世界,但是自从孔雀地宫以后,他就脱离了黑暗世界,实在没想到夜莺竟然会主动找上门来。 只是想要挑战望空忧,便已跳出三位圣君级强者表示不满,幽冥圣君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别废话了,我带朋友来赏光,给我们安排个包厢就餐!”童阳涛说道。 看到沈敬天,沈琳一怔,随即秀眉微皱打了个招呼。然后目光看向萧帆,那意思像在询问有没有找你麻烦。 不提那些大佬浮想联翩的事儿,就在这喧闹的功夫,吊车已经将最后一块毛料卸载到了切割机的工作台前。 苗可尔将军听了,心里十分欣慰,看来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必须将这个年轻人留在冥荒城,永世也不能出去。 “古怪?特别?他们的想法就是杀人了。杀什么样的人?杀这世界最强之人。”秦冽看着对面的三杀之旁杀道,玩笑中的意味又透着肯定,于对方实力的肯定和想法的肯定。 一道极轻微的声音传出,然而在众人大惊失色中,庄豪强的脑袋竟然与脖子搬了家。 没直接开口苛责,是觉得阿曼达不像是那种做作腻歪的人,也许真的不是故意崴脚的。虽然她的确不该穿高跟鞋上山。 “好了,”贾夫人不悦的放下手中的茶碗,“咱们也该回去了,吕大人还有正事要办呢~”养在她身边的席明月比叶睐娘还要长上一岁,至今也没有个合适的人家,这温氏分明就是在外人面前打自己的脸。 “怎么样,我说过,我的药丸肯定厉害吧,现在知道了吧,要不要你也试试?”白大褂笑着问道。 只是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侯爷侧头使了个眼色,硬生生地打断了。 话音落下的刹那,众千金几乎在同一时刻低下了头,没有人敢出声,更没有人敢主动承认。 她的目光一向大胆,毫不避讳,一开始还觉得有些不自在,习惯了以后,竟然还觉得有些享受。 “康威,你负责和李贤一起整理这个催眠过程,将内容写成详细的报告交给我。”诺伊说完我就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楚朝阳三步并作两步,行李都没来得及取就追了出来,见她没事才松了口气,笑完她傻就笑自己傻,大白天的,能出什么事儿? 站起来的床慢慢的朝着独目人靠近,那个可恨的独目人居然一刀一刀的刺穿着陈博的手掌,十指连心,我能猜测到陈博现在该是有多么的疼。 不过,这一个电话号码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所以,李妃瑶就不知道这是谁打来的了。 “你们和我在一起没有想过要干点儿什么坏事吗?”张楚诱导着。 叶玄府虽然用了智能手机,而且让龚冷月教了他一晚上,可实际上他还是不大精通,很多功能不回,譬如……视频电话。 第一百二十八章:颜控与面瘫(1)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黎明晨曦,势不可挡,汹涌而来。 夏念之抬手拢紧披肩,如同裹挟着厚重的阴郁连绵,凄风苦雨。 六年前的夏氏庄园,她的成人礼生日晚宴,如同人生的一副锁扣,轻易不开,然而一旦掀启,却是宇宙大爆炸的效果,牵连起无数前因后果。 那些远古的时光,海啸般排山倒海,压顶而来,掀翻一切,几乎要将她溺毙。 …… 多年前,还是奶娃娃的小念之极喜欢甩开佣人,偷溜到院外追蝴蝶。次数多了,免不了意外突临,某次照旧偷溜出门,小念之却是不幸,被不知哪儿窜出来的狼狗撵着追… 彼时,她眼里包着一泡泪,尚未来得及哭出声,便被抱起,来人将她摁进怀里,待凄厉的叫声响起的许久后,她窝在来人肩头再看时,朝她露出尖牙利齿的狼狗不见了。 小念之愣:“……” “小屁孩,又跑出来了啊,你这么闹的吗?” 闻言的小念之泪眼汪汪地抬头,眨巴眨巴着眼睛瞧着救命恩人,只不过是简单一眼,便连天大的委屈都忘记,原来大哥哥有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像天上的星星,惊人的漂亮。 “事不过三,下次我可不管了,赶紧回家。” 小念之被小心放下后,眼见着小哥哥转身欲走,彼时的她还不懂得什么是借口,下意识便是嚎啕大哭,“~~呜哇呜哇~~呜呜,呜呜~~” “…哭?了?” 奶娃娃小念之瘪嘴,可怜巴巴地抹眼泪,少年似乎极为犹豫,但最终还是半蹲在小奶娃的面前,慢慢伸出手,揉了揉小念之的头,“小屁孩,别哭了,那条狗绝不会再吓唬你。” “哥哥~~~呜呜哇哇哇~~~” 小念之边哭边想,那双眼睛真好看啊,很喜欢很喜欢~ 几乎是猛地一头栽倒,奶娃娃小念之明明害怕又委屈,扑进少年怀里,白嫩白嫩的小肉手勾住小哥哥的脖子,软软糯糯地喊:“~~哥哥哥哥~抱抱~~念念害怕~~~~” 人生首次被小朋友如此亲切喊哥哥的少年,揽着小奶娃,满脸大写懵逼,手足无措… …… 自那日起,直至两年后,归国不久便被盛夫人拎着参加盛家年夜宴的小念之,这才重新见到心心念念的帅气大哥哥——那张世间独一份的古董茶桌,最边缘最末端的位置,仍显稚气的少年脸上挂着不符年纪的少年老成,那双蛊惑人心的黑眸,深沉且淡漠。 周遭盛氏族人举杯相庆,觥筹交错间热闹喧嚷,窗外月色晕染着清瘦少年的脸庞,格格不入,那时仍是天真孩童的小念之并不懂何为孤寥寂寞,但她莫名地,想与大哥哥说说话。 这般想,便也这般做了。 小念之挣脱好友的手,哒哒跑到窗边的末端位置,抬手揪住少年的西装衣角。 “哥哥~哥哥~~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喏~给你,好吃的糖~~” 众人注意力均在主座,无人在乎最角落处的少年与小女孩。 “是你啊,小屁孩,今天穿得这么喜庆?” 小念之今天特意让妈妈梳了个漂亮辫子,好友阿璨要碰一下都不准,但大哥哥揉揉她的脑袋,她却很高兴:“哥哥今天也穿得特别的好看,念念可喜欢啦~~” “果然吃了糖,小屁孩真甜。” 糖?甜?糖当然是甜的啦!小念之不懂,仰着脑袋看她好看的大哥哥,紧紧盯:“哥哥,念念有好多烟花,你要和我们一起玩吗?还有我的好朋友阿璨一起哦~~” 少年笑意有瞬间的凝固,却是极快恢复成最习惯的漠然,挪开小念之揪住他衣角的手,冷声道:“小屁孩,我是坏人,记住我的话,以后千万离坏人远些。” 小念之还是不懂,正想问清楚些,好友阿璨却是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牵住她的手,往主座的方向拉:“管家爷爷说烟火准备好了,念念,咱们去瞧瞧,那里才更好玩。” “哎呀,阿璨你等会儿,可大哥哥还没有答应我的邀请呢…” 小念之硬是扭着头朝身后看,但好看的少年却只是默默看着她,无分毫动容。 “阿璨,你知道大哥哥是谁吗?” “……”许久沉默后,小男孩盛璨握紧了小念之的手,“那是我大哥,盛痕。” 原来那么好看的大哥哥,是好朋友阿璨的大哥? 小念之捧脸,美滋滋地想:耶嘿,那么以后来阿璨家做客时,便能经常找大哥哥玩啦~ “阿璨阿璨,那我为什么,以前都没有在你家见到大哥哥捏?” “因为…”小男孩盛璨手中的力道重了重,“我大哥住在寄宿学校里面,不常回来…” …… …不常回来… 不过四字尔,却是良久后的小念之才懂得,好友阿璨口中所谓的不常,究竟是什么意思。 “阿璨,这周末放假,你大哥又不回来休息啊?” 夏念之抿唇,忍不住向盛璨抱怨:“除了中秋除夕这俩节日,其他时间你大哥,那就跟打游戏装备似的,随机掉落,见面全靠缘分与运气,再这样下去,我可就孤独终老了啊喂!” “念念…昨晚他又带着女明星出海游玩,这周必然回不来…” 盛璨瞥了眼双手捧脸,眉头紧蹙,为终身大事分外忧愁的小女生,将娱乐杂志封面爆料摊开,放到她面前,温声陈述:“整个S·M集团的女明星都是他的后宫,他没有真心…” 夏念之接到手里的杂志,封面是极度标准的绯闻照片,拍摄角度刁钻至极,像素甚不清晰,但杂志内容匆匆浏览而过,倒是像模像样,极富有视觉冲击力。 “啧啧,现在狗仔的职业技能是越来越不行了,瞧瞧这都拍的啥?!” 夏念之越看越起劲儿,最后气呼呼地抱怨:“我连盛大哥的脸都瞧不清楚!!哼!生气惹!啊!我真的已经好久好久没见到盛大哥真人了啊啊啊啊~~~~” 盛璨看着拿杂志泄愤的少女,浅笑着问:“念念,你真这么喜欢,他?” “当然啦!盛大哥又帅气又厉害,哎他是你哥耶,难道你不喜欢的吗?”夏念之哥俩好地撞了下盛璨的肩臂,挑眉笑道:“大兄弟,来呀来呀,吃我安利可好?~” 盛璨淡然:“无风不起浪,媒体总归不会无缘无故抹黑他,念念,这件事或许是真的…” “阿璨,你千万别相信盛大哥是这种人哈~~”夏念之笃定,抬手做发誓状,向盛璨郑重保证:“肯定都是骗人的,他们可能连饭都没和盛大哥同桌吃过,说的话能信才有鬼捏~~” “你也没和他同桌吃过饭,你…又怎么如此确认?” “阿璨,以我的智商,绝不允许我相信这种东西的啦~~” 闻言的盛璨垂眸,默默握紧了拳,淡笑道:“嗯,全世界就数我们念念最聪明了。” “那是自然啦!对了,今年暑假我还是去岛上过哦,啊啊~阿璨你知道吗,岛上那座别墅的三楼藏书阁里,满地铺着羊绒毛毯,软乎乎的,可舒服啦~~这次你还是和我一起去吗?” 夏念之的心思扑在畅想马尔巴岛上的幸福生活,全然未注意到身旁盛璨,双眸渐染冷意。 “念念,你想我跟着去吗?” “那是自然的啦,你跟我一起上岛,我爷爷就不会知道我留在那里是为等盛大哥啦~~” “嗯…”盛璨仍旧声音温和,浅笑着温柔捏了捏夏念之的脸颊,宠溺道:“既然我们念念想我陪着,那么我自然是愿意陪着的了,高兴吗?……” “~~敲~~开~心~~~” …… 暑假如期来临,抵岛时,夏念之却未曾想过,会撞见那般难堪的场面。 向来温柔和善的盛夫人站在院门前,狠狠地扇了那个高大男人一巴掌,力道之重,夏念之与盛璨远远望着,都能听得见那沉闷的巴掌声,然而男人连半步都未动,硬生生地受了。 “阿璨,盛妈妈为什么打…” “…或许是因为,盛痕他犯了错…” 盛璨声音温润,极随意地回答,夏念之闻言隐约奇怪,但却并未深思。 她的注意力尽数被另外的问题吸引,盛大哥盛痕,比她与阿璨都要来得年长,整十二年,一个轮回,究竟是多大的错,以至于盛大哥需要承受来自亲生母亲,那般毫不客气的一巴掌? “念念,咱们过去瞧瞧,顺便和我妈打个招呼……” 话落,夏念之下意识地,几乎是硬拽着好友盛璨躲进了旁边的灌木丛。 “这时候过去,你怕是傻的吧?我盛大哥不要面子的啊?!”夏念之做嘘声状,阻止了盛璨的所有动作,压低声音道:“别动!老实呆着!等盛妈妈离开后,咱们才能闪亮登场!” 然而尾音尚响,夏念之便愣住,她被盛璨拥进怀里,力道极大,憋得她差点喘不过来气。 “阿璨?你怎么了?” “念念,我们年年来这里,难道不腻吗?” 那时的夏念之不懂盛璨弦外之音,但后来完全懂得时,却早已覆水难收,无可奈何。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二十九章:颜控与面瘫(2)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怎么会腻?”夏念之的关注角度被盛璨顺利从盛痕身上转移,不免震惊:“岛上多好啊,气候舒服得很,不仅有姆妈亲手制作的糕点,还能抱着书在毛绒毯上滚来滚去,可好~” 紧接着是半晌的沉默,夏念之被盛璨拥着,心底愈加奇怪,直至最后,夏念之勉强挣扎出盛璨的桎梏后,顺着他的视线远远望去,却是恰好地与盛痕四目相对。 她与他隔着数十米距离,两人中间是薄薄的朦胧林雾,与淡然至灵魂深处的疏离。 “阿璨,咱们过去吧。” 夏念之站起来,却是踉跄不稳当往前倒,幸好盛璨眼疾手快扶住,“念念,喜欢的那位音乐人正在天堂岛度假,直升机也还在岛上,或许我们可以…” “阿璨,我哪儿都不想去,我就想在这里待着,可以吗?” 窘态百出,难堪狼狈的场面里,夏念之任由盛璨揽着腰,扶着她走向院门口。 男人拥有极高的模特身材,因常年研习格斗武术,以及曾经服役于某特殊部队的经历,午后艳阳投射下的剪影,亦是透着份冷硬;夏念之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男人褪掉手枪的弹盒,健硕的臂肌于衬衫的薄薄布料下,喷薄欲出,叫嚣着男人充满荷尔蒙的绝对力量。 “……盛大哥…哈哈…今天天气很好…” “夏念之,盛璨,你们年年来,倒是不嫌腻。” 夏念之懵逼:“哥,你说什么?” 不知为何,向来面无表情的深沉男人,却是极反常地勾起唇角,眼底无声的讥讽浓烈。 “盛璨,这种假手于人的小动作没有下次,但凡你亲自挑战我,我还认你是个男人。” “大哥,你误会了,这次你与朴家的过节,并非是我捅到父亲母亲面前。” 夏念之在边上,听得云里雾里,但她不想两人再继续吵起来,盛璨与她说过,他是羡慕自家大哥行事能力极强悍的,或许两人间有误会亦说不准呢? “哥,你别对阿璨这么凶,怪吓人的,我们好好聊不行吗?” “夏念之!”盛痕陡然厉声训呵:“谁是你哥?我永远不会是你哥,你给我滚!” 虽然盛痕向来不苟言笑,却是未曾这般恶言恶语地待她。 蓦然之间,夏念之盯着盛痕的眼睛,冷意彻骨。 她突然极害怕——或许盛璨三令五申的那句[你不了解他,他与咱们不是一类人],连同那句[我大哥不会喜欢你的,他只在乎自己],全部都是真的。 他与她,从来便属于不同世界。 夏念之默默咬牙,径直往院内走,两人的距离愈加靠近,掠过男人身旁时,未有停顿,紧接着便将他落在身后,夏念之想不通事情为何至此,明明她期待许久,许多话想告诉他。 她去年答应他期末进步的事情,做到了,她不仅仅是全学年第一名,还是三好生。 他鼓励她喜欢音乐便坚持,她也开始在努力做到,她还谱了首曲子,如果他愿意听,那就更好了;甚至于还有今年的中秋节,她们全家准备去洛城旅行,她向爷爷争取到了一个可以带上好朋友的名额,不知道他愿不愿意一起呢? 然而话尚未出口,此番难得等来的重逢里,她心心念念的男主角,却让她滚… 夏念之握紧了拳:“阿璨!我觉得还是天堂岛更好玩些,我再不要在这里呆了!!” …… 盛大哥,果然不喜欢她。 作为夏氏千金,自小万千宠爱加身的夏念之这般确定后,再如何喜欢与放不下,那点爱慕的念头也快熄了,毕竟再好的盛世眉眼,终究是抵不上她屡屡讨好,却总受挫的自尊心。 何况同处平城顶级豪族圈层,若因她一人的关系,使得夏氏与盛家关系受挫;再不小心,弄得满城风雨,平白让平城那群早已虎视眈眈,等着看她笑话的名媛们瞧见,更是不偿失。 谁知,那般恰好,不知是祸是福的一场绑架,重新拉她入深渊。 …… 夏念之始终不敢触碰那三天两夜的记忆,瓢泼暴雨连绵不断,似乎连天都要塌陷。 始终未能有人来救她的绝望过后,是对死亡的坦然接受,麻木地看待关押她的那间小黑屋里数不清究竟属于谁的人骨,安静的,默然地,空洞的骷髅双眼盯着她。 “这就是夏氏那大小姐啊?长得是漂亮,瞧这皮肤又白又细嫩的,娇生惯养的名门千金哦,等会儿哥几个尝着,味道肯定比那红灯区的姐们,更加回味无穷!!” 绑匪各个皆为彪形大汉,笑得猥琐又油腻,兴致来了,便往她脸上狠狠摸一把。 “啧啧,果真是果冻,那女的也是心狠,这么娇嫩的小姑娘,也下得了手哦!” 黑罩蒙面的绑匪在她面前,肆意谈论着她的死法,夏念之再明白不过,这群亡命之徒根本不为赎金而来,幕后那人策划了那场兴师动众的绑架案,至始至终,想要的只有她的命。 …… 她养精蓄锐,以逸待劳,终究是得以寻着机会,跑了。 山雨暴击,不曾停歇,雨水冰冷扑面而来,顺着脸颊滑落时,带着浑身血液的温度消逝。 “来啊,把那臭婊子抓了,操特么的敢给老子跑?!看老子不打断她的腿!” 平城荒山未曾开发,荒山野岭,人生地不熟之下,山形地势复杂程度堪比迷宫。 夏念之逃得艰难,再次被抓后,绑匪头子是个说话算话的,她果然被打断了双腿。 手臂粗的钢管毫不留情挥下,骨头断裂的声响于耳畔彻底摧毁了夏念之的希望。 盛夏时节的雨,却是像极冰箭,戳入五脏六腑,疼到极致便是麻木。 夏念之毫无知觉,想哭不敢哭,生不如死。 “再跑啊!臭婊子!挡人财路就是夺人生路,懂吗你?给老子呆着,有你去死的时候!” 满连横肉的绑匪头子往她身上啐了口口水,像是不泄气,抬脚便朝心窝处泄愤般地狠狠踹了一脚,“拖回去,等那药水到了,直接丢铁桶里,连骨头都给你化了,看谁还找得到你!” “来,赶紧地趁着这女的没死透前,咱兄弟们废物利用,好好地玩玩!” …… 脚步声步步逼近,如敲响死亡钟声。 夏念之很久以后曾万分感激那次绑架的经历,若非如此,夏氏集团濒临破产清算,一夜之间受到父母爷爷身亡的噩耗,被逼向盛痕屈服,典当色相时,她能否抗下来还是个未知数。 然而,她将某件事记得更清楚些——只差一点,她便被丢进装满化尸水的桶里时,踹开猎屋的门,雨气湿意扑面而来时,出现在她面前的,是盛痕。 那座荒山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天塌地陷的死寂,是被盛痕的枪声结束。 砰…砰……砰……… 一声,两声,三声……… 枪响不断,绑匪尚未看清弹雨的来源,便是鲜血四溅,随即,彪形大汉纷纷被子弹爆头。 枪火连天,酣战暴虐,鲜血淋漓后,浓烈的白雾茫茫里,男人以一当十,一身严谨板正的黑西装,踏着冷戾的血腥杀意与暴虐残忍,步步朝她逼近,男人的白衬衫领口处溅染上了些微的鲜血,像是名家画手笔下的红玫瑰,妖娆夺目,摄魂夺魄。 …… 喜欢如死灰复燃,说的大抵便是这种感觉。 夏念之被盛痕打横抱起,送上直升飞机时,恍惚间死死地搂住了盛痕的脖子,她连被绑匪打断双腿,差点被撕碎衣服强迫时都没有哭,然而得救后,却突然脆弱委屈得直掉眼泪。 “哥…我害怕…我会不会死……” 尾音未落,夏念之的额头便印上了温润的唇瓣,男人极具侵略性的独有气息,夹杂着烟草与铁锈的刺鼻气味,萦绕鼻尖,然而夏念之与他对上视线时,却是温柔得一塌糊涂的目光。 那双她曾惊艳过,至今念念不敢忘,黑曜石般的澄澈眸子,带走她的所有呼吸。 “小朋友,记着我这句话,我的命分你一半,你不会死。” …… 托盛痕的福,夏念之得救,然而后来,她随即被家里安排出国疗养,待身体完全康复后重新踏上平城土地时,已是半年之后,那时盛痕的身影从半山别墅彻底消失,行踪成谜。 她再想寻着他的踪迹,几乎堪比登天。 至于多年后,她的生日,盛痕作为生日礼物的一曲Kanon,她才后知后觉,原来当日盛痕于荒山为救她而挡下的绑匪一刀,几乎割断他的整条手腕,自此再不能弹琴。 若她未记错,原本,盛痕与她一样,极喜欢谱曲作词…… …… 眼前,云海翻涌的无垠天际,骄阳似火,惠风和畅,紫藤花海波澜起伏,灿若云霞。 夏念之抬眸,望着远山之巅的光芒万丈,心情却是糟糕至极。 她问祁琞:“你还记得六年前,高顿半岛酒店的那场Patty吗?” 祁琞见夏念之不答反问,直觉奇怪,但还是回答了她:“高顿半岛酒店?你是说,平安夜当晚的Fallinlove?我当然记得,怎么,你好奇?”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三十章:余情未了,旧情难忘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那晚,高顿半岛酒店汇聚了平城所有的豪商政要二代,堪称人类灵魂深处欲望释放得最彻底的一次,但中间发生了些变故意外,不过最终还是有惊无险的度过,甚至得了不少好处。 “我不好奇,祁二少你亲自设计那些游戏,不过就是为衣食无忧的男男女女,提供酒色情欲交缠的理由,自欺欺人,掩耳盗铃式地任由灵魂堕落,我何必浪费时间与精力在乎?” “夏念之,那晚你该不会,偷偷去了吧?” 当年举办那场Patty,本意是为黑镜计划做准备,但他貌似也给当时平城内风头无两的夏氏千金夏念之专门派人送上邀请函,甚至看在盛痕面上,亲自设计了独一无二的函帖。 祁琞陷入沉思,他一直记得,直至Patty结束,夏念之的那份邀请函都未出现在抽奖盒里,但眼前夏念之言语间所透露的,却似乎她曾亲身经历过那场至今无人超越的奢华Patty。 “不对,夏念之,你那时候年纪还小,该是被夏老禁足在家了吧?” 祁琞思及某种可能,讽笑:“也是,你与盛璨关系那般好,那天若是放了你到Patty上,俩小屁孩说不定搞出人命来…倒是夏老考虑的周全……” “祁二少,你可真幽默…” 夏念之继续将披肩裹紧,清晨的微风里悠然地晃了晃腿,看了正揶揄她的祁琞一眼,极浅地笑了笑:“不过你有句话倒是说得挺对,其实那晚我实在该乖乖留在家里,免得那些该听该看的,不该听的不该看的,全都知道了个一清二楚。” …… 自欺欺人,总归比图穷匕见,东窗事发,来得好过许多。 …… 半晌,两人均是陷入沉默,祁琞有许多问题,其中有他对夏念之与盛璨关系的不解,但更多的却是替好兄弟盛痕不值得,思及此,祁琞暗自叹气,生而为人,动情最伤根本。 “祁二少,你不是问我,盛璨到底好在哪儿吗?” 落针可闻,凉风习习,面露疑惑的夏念之突然出声,喃喃言语道:“原先我尚未整理好过往的所有错与对,但感谢祁二少的这一问,现下我却是有些明白,我感激他。” “感激?什么?”祁琞想到盛痕所做,颇为意难平,毫不掩饰对夏念之所言的嘲讽:“夏念之,你可别说是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太扯,简直像个天大的笑话。” “倒够不上救命之恩,但也是雪中送炭,绝渡逢舟。” …… 六年前的那场奢华Patty当晚,其实夏念之偷溜进去了,然而顶层贵宾包厢内,于众目睽睽之下,盛痕将她绞尽脑汁,遣词造句,一修再修的告白信撕碎后丢入垃圾桶。 “夏念之耶,不是盛二的那个小女朋友吗?怎么,她胃口这么大,兄弟通吃?” “看来盛二与夏氏大小姐的这门天作之合,没法成了,祁琞,这局你可是赢了哈!” “来,给钱给钱,愿赌服输哈!” 被盛痕亲手毁掉希望的场面极其惨烈,慌乱无措的感觉于夏念之而言,更是记忆犹新。 隔天便是圣诞节,是她的成人礼生日晚宴,她爷爷甚至准备宣布她为夏氏集团唯一继承人,根本不难想象,夏氏庄园晚宴时,整个平城上流豪门,流传的闲言碎语将有多难听。 慌乱无措时,是盛璨牵着她的手离开是非之地,回到他们熟悉的甜点屋。 “念念,盛璨牌爱情,当世无双绝无仅有,质量可靠,保修保检一辈子,限时抢购,仅售价夏念之的吻,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走过路过别错过,你要来一个吗?” 夏念之还泪眼汪汪,盛璨半跪于地,郑重认真地拿出一尾素戒。 “念念,你考虑下,我很值得买入投资的。” 夏念之未曾想过,最终是盛璨出手挽救了她的颓败,以人生,爱情,尊严,那些她奋不顾身投注于另一个男人身上的所有,盛璨默默双手奉上,只为拉她出困境与深渊。 然而偏偏因此,她视作最好朋友的阿璨,不该受到如此不公平对待。 “阿璨,你知道这是在赌博,就赌那可怜的一点点‘我会爱你’可能性。” “……我,愿赌服输……” …… 回忆戛然而止,夏念之偏头,看着祁琞微笑:“祁二少,若是严格论起来,盛璨能达成此‘雪中送炭’的成就,其中还是有你一份功劳的,盛璨欠你声谢谢。” 不知所云的祁琞被夏念之字里行间的言外之意,挑起了怒火。 想来盛晨盛二叔所言不虚,或许时至今日,夏念之与盛二仍旧藕断丝连,毕竟六年前,夏念之便曾为盛璨与夏老的座上宾沈局独女,沈冉冉撕破脸面,唇枪舌战,甚至大打出手。 思及那段流传甚广的‘两女争一男’戏码,比较后,得出的结论便愈加伤人。 六年前的夏氏庄园晚宴上,沈冉冉不过与盛璨稍微亲近了些,便惹得夏念之勃然大怒;此时宋澄顶着盛痕未婚妻的名头上门踢馆,夏念之仍旧能够这般闲情逸致,赏黎日薄雾。 谁与谁远近亲疏,显而易见;谁比谁高低贵贱,一目了然。 “雪中送炭?确实是很好的形容词,只是用在盛二身上,怕是浪费。”祁琞恶意淡笑:“不过,既然有恩于盛二,那我便等着,等着盛二亲自登门道谢的那天。” 夏念之吮着吸管,目光定焦于苑中西南角赏雪亭,双眸沉静无波。 “祁二少,你与盛璨如何恩怨情仇,我是不管的。”夏念之顿了顿,温和眸色渐冷:“但雪中送炭这事,到底是我欠他人情,下次还是别拿它来嘲,对咱们都是互相给面子。” 祁琞蹙眉沉默,此番与夏念之闲聊,想来夏念之与盛二确实如盛晨所言——余情未了。 思及此,祁琞不由担心,盛痕临时改变计划,留盛二活口,会有更大隐患。 夏念之攀着石柱子从栏杆上下来,落地后,脱了披肩还回祁琞手里。 “烦请祁二少告诉盛先生,我还有事,先回平城,至于他的游戏,恕不奉陪。” 祁琞凤眸微敛,讶异:“咱们的赌约,你不管了?” “多谢祁二少提醒,当年不知天高地厚,擅自单方面喜欢的冲动,眼下年纪大,玩不起了,更何况,我总归不过是盛先生闲暇时打发时间的玩具,在宋小姐这位正宫娘娘面前,如何能蹦跶出花样来?” 夏念之抬手解下颈间的项链,往前步步逼近祁琞后,将项链塞进他的手里。 “以自知之明认输,并不丢人,但连累祁二少亏了一笔,是我的错。这便是我的道歉礼,足够抵得上此次的损失,还望不嫌弃,笑纳才好。” “……” 祁琞愣住,眼睁睁地看着夏念之侧身经过他,径直往楼下别苑铁门方向离开。 与此同时,廊道最角落转弯处,男人背靠墙壁,墨染的深沉双眸因愤怒而布满红血丝。 …… “夏家的那个女人,是在你这里吧?” 中年男人挤眉弄眼,做相熟状,笑得猥琐:“你埋这么大一颗定时炸弹,真是不怕死哦!” “不信啊?哈哈哈,若是我,我也不信,当年盛璨甩了夏家那女人时,闹得满城腥风血雨,夏家濒临破产清算时,也是你盛痕出手兜底,才留住夏氏集团的根基,谁会想到不过短短三年,夏家那女人竟是又跟前未婚夫滚到了一起,甚至反手策划暖阁暗杀,要你的命。” “我听当日参加金融峰会的熟人所说,那日夏家那女人不顾一切冲进仍有爆炸余震的暖阁内救你?哇唔,真是感人肺腑,感人至深,堪称荡气回肠可歌可泣的悲壮爱情!” 被自己的话恶心到,中年男人嗤笑了声:“夏家人演技向来是炉火纯青,出神入化的,我那大哥,也就是你父亲年轻时候,可也是因此所谓真爱难得而付出不小代价,但最终还不是被那个人利用完便毫不留情一脚踹开,连个分手理由都不屑于给。” “大侄子,虽说你和阿璨都喊我一声叔,但手心手背的肉厚度也是不同,我看好你,自然希望这份盛氏集团的股份能助你一臂之力,夺得盛家掌控权,但人情要有,生意也是得好好地谈,灵砚山价值数十亿美金的矿藏,我要它。” …… 男人缓缓握紧了拳,侧身看向院门口,夏念之头也不回上车,前来接她的宾利扬长而去。 盛晨所坦述的暖阁袭击真相,逻辑完美无缺。 年初,夏念之与路璨在甜点屋见面,夏念之对路璨指证他乃《走进贵圈》事件幕后推手深信不疑;随后夏念之得知影视局针对夏氏封锁令出自他之手,便更是对他怀恨在心。 因此夏念之与路璨联手合作,正好他邀请她参与南省金融峰会,通风报信的最佳机会。 至于舞会中途夏念之与沈冉冉一道离开,是夏念之为避免爆炸波及,早与路璨商量的结果,然而夏念之与沈冉冉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两人一言不合便互相夺命。 直至最后,夏念之略胜一筹,准备悄无声息离开澳城时,恰巧被祁琞遇见,随即夏念之只好佯装关心着急他的安全,与祁琞一齐回到暖阁内。 晨曦愈盛,苍云与林海变幻莫测。 光晕斑驳下,男人却是整个人完全掩映于阴暗处,神色间晦涩不明,猩红的双眸像极了处于理智尽失边缘的野兽,稍有不慎,便能撕碎所有。 祁琞转身准备回房时,见到的便是盛痕低垂着头,掌心紧握的玻璃杯早已被捏碎,牛奶与鲜血混合,顺着指尖嗒嗒滴落,砸在脚边年久泛着苔斑的木板上。 真像草莓牛奶与抹茶脏面包。 祁琞陡然深觉无奈,他与夏念之的那番话,盛痕怕是尽数听得清楚。 “盛痕?” 盛痕阖上双眼,恍若未闻的半晌后,猛地睁开墨眸,冷意乍现,戾气横生。 “祁琞,启动‘黄雀’,按照我给你的步骤,半个字都不改。” 话音未落,盛痕转身走向廊道另一边,那是与别苑铁门方向完全相左的方向。 祁琞心知‘黄雀’本是为防患最难以控制的局面出现,既然盛痕打算启动,平城乃至南省怕是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血雨腥风,风声鹤唳间,又将会有多少性命与财富为此战陪葬? ……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三十一章:你知道?(1)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人找到了?” “多亏你的精准定位,我们的人已经押着他上飞机,估计明天中午十二点准时抵达平城国际机场,到时候我会亲自去接人,送到一处没有我们两个带领,再无人找得到的位置。” 银色宾利车身泛着寒光,如利箭刺透烟尘滚滚,明明春日暖阳,却扬起无数冷风与寒意。 夏念之嗯了声,算是回应了布莱的安排,但沉默良久后,却听布莱犹豫着问。 “沈冉冉来集团闹了许多次,吵嚷着要见你,念之,你这次回来,如何打算?” 见,亦或者是不见? 夏念之脑海里浮现暖阁附近花苑,血肉模糊的一张脸,沈冉冉嘶嚎痛哭下的咒骂。 “告诉她,今天下午三点,平城中学后门小巷的白海甜点屋,过时不候。” “好,但是…” 夏念之本已打算结束通话,但听布莱却是提起了她许久未见,亦不敢再见的某人。 “前些时候我收到了一份匿名的加密邮件,是时询与白琳酒店过夜被拍的视频,画面清晰,动作亲密,再加上BGM,妥妥的高配版娱乐圈背景偶像剧,顶级女星与超级偶像,前后辈的绝美爱情,念之,我已经按照这人设,让研发部的写部剧本出来,今年第四季度开拍。” “奸商!” “夏念之,有本事年底分红你不要!” “行叭,其实剧本我也可以写的,物美价廉哦!” 隐忍怒意的布莱本是讽刺调侃,却反而被夏念之的极度配合弄得没了半点脾气。 “夏念之,这封邮件是在示威,眼下世巡的第三场洛城演唱会还剩下不到半月…” 初时震怒的布莱已然淡定,言语间颇有‘破罐破摔,爱咋咋地’的随便。 “接下来世巡演唱会还有整九场;同时《连理枝》尚在拍摄期内,你好不容易拿到灵砚山开发权,周和那边亦早筹划好了今年与《连理枝》、灵砚山联动的新综艺,这所有事情都关联在时询一人身上,死谁都不能死他,这道理,你比我明白。” 布莱所言,夏念之自然再清楚不过。 原先这局棋,本就是由她步步为营,算计至今,无论如何,为夏氏,为她枉死的爷爷与父母,时询与白琳哪怕真心相爱,她都得做那棒打鸳鸯的缺德事…… “念之,怎么不说话?” 布莱追问,夏念之却是有些恍惚,这段日子以来,夏氏所遭遇的伏击分散了她绝大多数的注意力,否则她早该对此有所警惕,甚至提早做出防范断绝两人的联系,所以,时询与白琳,爱到了什么程度?亦或者只是玩玩?但白琳还有张翰这层关系…… 回想暖阁舞会上与张翰的一面,互相给予的体面之下,每人暗地里心思各异。 夏念之暗叹了口气,只觉得心累,张翰既然能与盛痕怼上,那可不是容易招惹的角色。 车窗摇下,横亘南海无垠海面之上的高架桥,咸湿的风扑面而来,凉意瞬间清醒了夏念之的朦胧困意,她抬手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只觉得胃底的酸液灼烧,恶心翻涌。 “告诉时询,我要见他,今天晚上八点,夏氏练习生舞蹈室。” …… 时隔大半月,再见沈冉冉,夏念之几乎难以相信,眼前形容枯槁,面貌憔悴,被纱布包裹了大半张脸的女人,是不久前以一袭粉色晚礼服,惊艳无数南省超级富豪的平城第一名媛。 然而,沈冉冉却出乎夏念之意料之外的平静,甚至于带着诡异的悠然闲适。 甜点屋内,正播放着路璨最新专辑里的主打歌,讲述等待所爱的抒情慢歌,不过公布音源两天,便如海啸席卷各大音乐榜单,传唱度一如既往的横扫大街小巷。 夏念之拉开藤椅落座,招来侍应生点单后,双手环胸往后一靠,漠然看向沈冉冉,四目相对,周遭陡然陷入两相无语的沉闷,男声极富磁性,低沉且慵懒,随心所欲间便蛊惑人心。 “好久不见,夏念之。” 藤萝壁灯昏黄,映着枝条交错纠缠成网,光影斑驳,落在沈冉冉微勾起的唇角。 “大家时间都宝贵,我也省略客套寒暄,直接开门见山。”沈冉冉摸了摸脸颊裹挟的白纱布,放下手中的咖啡银匙,笑道:“今天找你来,是有道题,想请你帮忙,给个答案。” “沈小姐难得低头,我自然要帮,什么题?” “选择题,选项其一:明天中午六点,爆料夏氏集团代表夏念之与旗下首席男团偶像时询的不正当男女关系;选项其二:同样明天中午六点,曝光顶级流量时询与三金影后白琳的**关系;夏念之,你觉得哪一个丑闻曝光于普罗大众面前,会最快置你于死地呢?” 瞬间愕然慌乱,然而倏忽间,夏念之转念思及某个可能,却是反倒镇定了下来。 想来布莱所收邮件该是与沈冉冉有关,只是所谓她与时询的不正当男女关系? “沈小姐,证据呢?” “证据?哈哈…空口无凭,我自是早有准备,别客气,尽管看,反正我备份多多。” 话音未落,沈冉冉手中的iPad已然推至夏念之的面前,她将视线定焦于iPad的屏幕,屏幕上正播放的一则几分钟视频,主人公赫然是她与时询。 “澳城演唱会前夕,时询为你在澳城海滩过生日,我记得那晚,时询送你的生日礼物是一碗海鲜面吧,呵,果然是乡下人,这种礼物也拿得出手,真特么的廉价。” 瞧着夏念之无言以对,沈冉冉得意时,笑意渐染癫狂,目光怨毒阴狠。 “夏念之,接下的这段视频证据呢,便比较新鲜了,是在不久前的平城演唱会上,身为夏氏集团掌权者的夏念之你,竟是全副武装改头换面,偷偷摸摸独自前往平城演唱会应援…” “那天晚上CK抽奖抽到的那个幸运儿是你吧,瞧瞧时询看着你离开时,强颜欢笑的样子,可悲可怜…不过夏念之你倒是雨露均沾,对谁都一样,路璨,时询,玩腻歪了就扔……” 夏念之嘴角扬起的完美弧度始终未曾消褪,然而桌下交握的双手,却是默默捏紧iPad:“还有呢?就这么些无关痛痒的东西,便妄图我向你卑躬屈膝妥协?” 沈冉冉见夏念之镇定自若,满不在乎的样子,沉了眼角眉梢的得意之色,继续为手中把柄加码:“诸如你与时询举止亲密的照片视频数不胜数,当然更重要的,是时询与白琳携手进出酒店、外滩、私人会所、酒吧等声色犬马风华雪花场所的照片及视频,应有尽有。” 这个圈子里,围观者所接受的真相,不过是强权财势编织的舆论狂欢。 如何操控唇舌杀人夺命,谋权圈钱,夏念之再明白不过。 …… 若她选择沈冉冉所给出的第一项,即所谓“夏氏集团代表夏念之与旗下首席男团偶像时询的不正当男女关系”,到时,深陷舆论风波与粉丝讨伐的将会是她。 作为有前科的人,当年盛璨宣布他们的情侣关系后,所发生的一切,将重蹈覆辙。 她,是那个用手中强权逼迫时询接受潜规则的混蛋,若是运得当,这场‘权色交易’丑闻腥风血雨里,时询必然可以全身而退,甚至乘风而上青云万里。 若她决定第二选项,则是曝光顶级流量时询与三金影后白琳的**关系。 她大可宣扬成时询的个人行为,与经纪公司毫无关系,甚至再狠点,更可以将前段日子网络流传已久的她与时询恋爱关系,一并澄清掉,到那时,她清白一人。 然而毫无疑问,此举便是彻底将时询当成棋子,抛弃,牺牲掉他后,以期换取整个夏氏集团,在此番风波下的安全无虞,只是那样,时询在娱乐圈的前途未来,算是彻底划上句号。 无论如何取舍,夏氏集团必然会有动荡不安,连同夏氏投资,时询参演的《连理枝》项目,亦将受到前所未有的波及,到时候,牵一发而动全身,她的计划,让盛老为他所为付出代价的三年忍耐,结果那日将无限期推迟。 如此面面俱到,将她所有逃生路全部堵死的招数,幕后布局者心思之深,令人骇然。 几乎可以预见,夏念之想,此次过招,幕后做局着,真是赢得体面有排场; …… 鉴于但凡iPad里的某份文件曝光于世,掀起的都将会是足以覆灭整个夏氏的惊涛骇浪,夏念之知道沈冉冉在博,博她心底的在乎倾向,无论选项一或者二,不过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沈冉冉,看来谚语果真不诚欺我,上帝关了你的门,必然会为你开一扇窗。” 夏念之讽笑着看向沈冉冉,“说吧,你的那扇窗是谁?路璨,还是你的好姐姐宋澄?” 以沈冉冉的脑容量,若是早至去年便能想出派人跟踪她,甚至拍到她与时询澳城庆祝生日视频的招数,时至今日,便不会落得个暖阁爆炸那日被她亲手毁容的可怜下场。 言而总之,沈冉冉背后必然还有隐而不宣的推手。 果然,话音未落,夏念之便捕捉到沈冉冉紧张地抿唇,随即眼底眸光愈加怨毒:“呵呵,夏念之,不管你再如何挣扎,此番我必然将你下半辈子的门窗关好,钉木板封死,不留活路。” “是吗?既然原始文件还在你手中,备份我便不客气拿走,至于爆料曝光,随你高兴。”夏念之笑起来:“哈哈,如果我这样说,沈冉冉你是不是觉得这次火急火燎将我招来,实在是很挫败?我想想,我最好还是应该跪地求饶,涕泗横流地哀求你放我一马,这样最好,是吗?” 夏念之微笑着将视线从目露阴毒的沈冉冉身上移开,最终落在墙角处的槲寄生。 距离上次与路璨在这家甜点屋见面,不过短短时日,原本槲寄生的枝繁叶茂、朝气蓬勃,在这个迟来的烟雨朦胧春末,万物生长,偏偏它坚持数十年,却躲不过枯黄凋落,奄奄一息。 …… 夏念之忽然想起,她与盛璨、沈冉冉三人初次相遇,亦是在这间甜点屋。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三十二章:你知道?(2)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那本是难得的午休,夏念之从打盹里醒来,头眼便瞧见了瑟瑟发抖的少女,以及正表演巴掌协奏曲的校霸,转头无声询问盛璨,盛璨从书页抬起头来,随手收了举着半天的遮阳伞。 “醒了,饿不饿?” 彼时,正被校霸无端欺凌侮辱的少女,不敢出声不敢反抗,连哭声都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我警告你,再敢和我穿一样的衣服,我就让你裸奔!长这么丑也敢和我比?!” 夏念之环顾周遭,围观者甚众,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却无一人愿意站出搭把手,说句话。 普罗大众明哲保身,本无可厚非,更何况,平城中学作为整个南省地域,教学资源最顶级的私立学校,卧虎藏龙,身家背景强悍的二世祖们比比皆是,他们更是招惹不起。 再者,围观诸君心底无比明白,传说里的英雄的确存在于现实,但弱者太多,主角光环也没有那么廉价,随手便能批发个千八百,僧多粥少,鱼大水小,爱莫能助。 得意大笑的校霸反手,滚烫的奶茶自头顶倾盆而下,瞬间浇了少女满身。 “阿璨,那不是沈冉冉吗?” 盛璨吹凉枸杞红枣茶,递到夏念之面前,奇怪:“沈冉冉?耳熟,怎么,是你朋友?” “我朋友个毛线啊!那是经常拜访盛伯伯的沈局的女儿呀!盛妈妈前些天不还夸过她呢嘛,说她很乖巧,让我别像个假小子似的,好好学学她来着,还嘱咐咱们在学校多照顾她哇!”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妈不懂。” “懂什么懂?你在说些什么鬼?我说的是!”夏念之着急地推着盛璨:“英雄救美的机会啊!快去!” …… 后来,盛璨出手救下沈冉冉,沈冉冉便成了他们三人组的一员。 夏氏集团的掌上明珠,盛氏财团的盛二少,不看僧面看佛面,哪还有人再敢招惹沈冉冉。 …… “夏念之,你该不会以为,今日见面,我只是吓唬你而已吧?” 眼见夏氏灭顶危机在即,夏念之却仍悠然,沈冉冉怒意愈深。 她捏着咖啡杯耳勺的指尖泛白,笑容阴毒:“机会唯一,你若是不选,明天平城股市开盘前,这份证据便将躺在平城各大媒体人的邮箱里。如何,我是不是特贴心,让你能够如此清晰直观地看到夏氏集团股价如何暴跌?” “沈冉冉,两天前,宋澄以你将与盛璨结婚的消息来刺激我,我如何回答,你好奇么?” “你肯定羡慕!”沈冉冉高扬起下巴,挑着眉洋洋得意:“我赢了!你输了!” 闻言,夏念之左手拖着藤椅,右手端着咖啡,缓步走到槲寄生下,随手将藤椅放至墙角,坐下后双腿交叠,浅尝了口老板新调制的咖啡,这才得了空,再次抬起冷眸看向沈冉冉。 夏念之稳如泰山,未动分毫,她轻轻吹开眼前盘旋于咖啡杯上的一团雾气,笑了笑:“这么多年,承蒙你始终时刻关注着我的一举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爱的是我,并非盛璨。” 其实咖啡并不好喝,但夏念之却急需它的苦涩,以承担满心的焦躁不安,还有即将攀升至临界值的怒火,“沈冉冉你还记得当初,在这里,你向我下跪时所请求的事情吗?” 话音未落,沈冉冉当即黑脸,恼羞成怒,蹭地扬手,将咖啡扫向夏念之。 咖啡浓醇,还冒着热气,却是溅撒满地,瞬间便脏污了纯白的毛毯。 “夏念之!!”沈冉冉腾地起身,攥紧了手边刀叉,步步朝夏念之逼近,阴毒如蛇蝎:当年我那么求你,你却用那番话来羞辱我,嗤笑我,你现在怎么还有脸提起那日的事情?!” …… 八年前,平城中学,小巷白海甜点屋。 “念之呀~~我们是一辈子最好的朋友是不是?” “嗯,你愿意的话,我们当然可以是最好的朋友,冉冉,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既然我们是最好的朋友,那么,我很喜欢盛璨,你不要与我争,把他让给我,好不好?” “……” 闻言的夏念之震惊,此话竟然出自时常被长辈们夸赞知书识礼,懂事乖巧的沈冉冉之口。 “冉冉,阿璨是人,他可以为他生命里,所有爱好喜恶抉择负责,无论是谁都毫无权利将其作为货品交换;冉冉,你喜欢,你有权利追求;他喜欢与否,接受拒绝亦是他的权利。” 尾音尚存,夏念之便被沈冉冉突如其来的跪礼吓得腾地站起。 “你疯了吗?阿璨再好,也不过是个男人罢了,如何能值得你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我喜欢他,我真的很喜欢他,念念,你什么都有了,根本不缺盛璨一个,或许,或许你可以到你们夏氏的练习生,还有那些男明星里挑,他们都帅的,你不要和我争抢好不好?” 泪眼婆娑的好友沈冉冉,低声下气,夏念之却无法做到所谓的‘让’… ……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之下,再回想,她与沈冉冉的分道扬镳,或许便是从那日扬帆起航。 “…那真是一段…令人怀念的,无法重回的,过去…不是吗?” “如果不是你!”沈冉冉愈加癫狂:“盛璨会爱上我的!” “你至始至终,未曾明白,盛璨爱与不爱,决定权在盛璨手中。”夏念之盯着沈冉冉,漠然沉声:“而且,我听宋澄的意思,盛璨与你的婚礼即将举行了吧?难道这不能表明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冉冉笑得癫狂,却是忌惮于前两次与夏念之过招的惨烈结果而不敢贸贸然继续靠近。 然而,夏念之却起身,端着咖啡缓步主动靠近沈冉冉,眼角眉梢间俱是和善笑意。 “我自然是知道你有胆量爆料,至少比起那位连面都不敢表露的幕后主使者,你厉害多了,所以我这里有句话,想麻烦你带给他或者她,感谢他或者她对夏氏的经营状况,所表现出的在意与费心。至于我与你之间的恩恩怨怨,就在今天结束吧。” 话已至此,夏念之反手,须臾间,还剩下大半的咖啡便尽数为毛毯更添污渍斑斑。 “以咖啡代酒,敬我曾经最好的朋友沈冉冉。” “夏念之!!”沈冉冉眼眶泛红,几乎歇斯底里地咆哮:“我们不是朋友!从来不是!!” “哈~~是啊,从来不是呢~~”夏念之盯着已然接近发疯边缘的沈冉冉,笑着笑着,隐忍眼角的湿润:“沈冉冉,你、我、盛璨,过往十数年的真情假意,逢场作戏,都算了吧。” “你,知道?” “是,我知道。”沈冉冉掩饰不及的惊愕落在夏念之眼里,她突然觉得好玩,不由得朝沈冉冉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似笑非笑:“如何,是不是很surprise~~” …… 沈冉冉那日的被霸凌欺辱,其实不过是她亲自下场导演的一出戏,目的为接近盛璨而已。 …… 今日甜点屋一聚,是夏念之对沈冉冉究竟意欲何为的最后妥协,所幸也是不枉此行,得来的消息令她对明日即将发生的满城风雨,有所准备,免于事发突然,措手不及。 夏念之看着笑声几欲撕心裂肺的沈冉冉,再无话可言,转身边径直离开。 身后,沈冉冉狂笑不止,怨毒咒骂。 “夏念之,你以为我不敢吗?!你给我等着!你死定了!你和夏氏集团都给我去死啊!!” …… 离开白海甜点屋,前往夏氏集团大厦的路上,夏念之的心境已然大有不同。 虽然刚刚在沈冉冉面前,她表现得完全无所谓,若无其事之下暗藏的是硬忍下的茫然失措——幕后布局者指派沈冉冉所给出的选择题,分明是道送命题,不是她死,便是时询死。 只是这位幕后主使者究竟是谁,盛璨还是宋澄,亦或者是盛老? 盛璨对时询有敌意,但若是他手中握有时询与白琳的绯闻视频作为石锤证据,断然不会给她机会做选择,直接公布,同时推波助澜,置时询于死地才是盛璨最可能做的事情。 若是盛老,身居资本财富顶层多年的大佬,极大概率根本不屑于操控沈冉冉这种小角色来让她做选择,玩幼稚的小游戏,那么,可能人物便只剩下了宋澄一个。 夏念之陷入沉思,然而眼下她毫无真凭实据,一切都只是推论,想要揪出究竟是谁,如同变态般,慕一直在暗地里盯着她的言行举止,还得下番苦功夫才行。 ……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三十三章:玩玩VS真爱(1)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这时候,如果是盛痕面对这种问题,他会如何做? …… 正午时分,炙热骄阳高悬,疾驰的豪车与热浪相撞,无数光圈裂变晕染得璀璨刺目。 风拂过发梢后,夏念之抬手将满目凌乱的头发往耳侧捋齐,不由自主笑得自嘲。 这个时候,盛痕应该已将灵砚山与盛二叔做了交换,她竟然还敢想这种如果的可能?! 思及此,夏念之不由得看向驾驶座的司机,几番转念间,拨通了布莱的电话。 “是我,准备一场新闻发布会,时间明天早上八点,知会与夏氏关系良好的合作媒体人,明天的新闻发布会有独家爆料,将新闻最大版面预留出来,就说我夏念之要用。” 声音不大,但足以令该知道这一消息的人,听得清楚,好寻机会回去向他的主人汇报。 夏念之不着痕迹扫了眼司机老王,耳边是布莱虽疑惑不解,但不多问只应允的全然信任。 “夏念之,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吧,你疯起来很吓人,但我陪着你,所以别怕。” “谢了,莱莱。” 电话那端的布莱陡然听见这许久未闻的亲昵称呼,噗嗤笑出了声。 “不客气,念念啊,我给你卖命去了,祝我好远吧。” 嘟…嘟嘟…嘟嘟嘟…… 被挂电话的夏念之无奈,随即编辑了封短信,收件方为白琳。 “老王,不回集团了,等会儿送我到高顿酒店。” …… 高顿酒店五楼的咖啡厅,全平城手艺最好的拉花师傅和蓝山咖啡。 她喜欢,白琳也喜欢。 …… “堂堂夏氏集团代表,圈内著名美女经纪人,竟主动邀我喝下午茶,真是受宠若惊呢~” 夏念之左手撑着脸颊,缓缓侧过身看向来人,步影绰约,摇曳身姿,果然是白琳。 但顶级影后白琳,今日只着简单清爽的家居服装扮,素面朝天,似乎有哪里不同? 心底暗躇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夏念之起身招呼白琳落座,微笑道:“上次偶遇,却未能与琳姐共进一餐,举杯畅聊,这不今日终是得了闲暇,能请上琳姐您赏脸和我吃饭呢!” 白琳闻言,笑得极为开心,脸颊旁的梨涡浅浅,极好看:“夏小姐真是会说话,听得我极开心的,而且夏小姐这位置也选得好,老板最近出了新款,咱们正好尝尝鲜!” 两人寒暄着,夏念之挥手示意侍者上前点单上餐,不知不觉,时间默然溜走。 待夏念之准备切入正题时,落日余晖早已遍洒天际,橘红晚霞层层堆叠,如名家笔下传世名画优雅高贵,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玻璃幕墙光影斑驳,印着上班族熙攘忙碌的渺小身影。 夏念之将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在白琳右手无名指上的硕大鸽子蛋钻戒上,眸色渐沉。 “前段日子,看了档电视访谈节目,嘉宾是琳姐,主持人挺有意思,访问的内容大多是围绕着感情方面,我记得琳姐你说了句极有道理的话,简直醍醐灌顶。” …… 访谈节目上,男主持人抛出问题时,戴着美瞳亦掩盖不住的猥琐视线,笑得恶心。 “白小姐,您出道至今,绯闻不少,但其中最无厘头的便是您与伯纳集团老总张先生的一段往来轶事,当年小道消息漫天时,您还破天荒地特地为此开过发布会,甚至将爆料者告上法庭,不过多年过去,那位爆料者始终拒绝履行法院判决,进行登报公开道歉。” 铺设大段前情提要后,男主持人眯着一双小眼睛,笑问:“不知道,您现在原谅他了吗?” 直播进行中,众目睽睽下。 本笑颜如花的白琳起身,朝男主持人便是一巴掌,笑声爽朗着反问:“何哥,就这巴掌,若五年后,我连道歉都不给你一个,你感受如何呢?不如,咱们等五年后,再来聊聊这话题?” …… 彼时,夏念之正为灵砚山与盛痕的邀请函折磨得焦头烂额,无暇顾及那场访谈节目播出后,瞬间于维波掀起的热搜,但刚刚回翻那时候的新闻稿,却仍旧能够窥见一斑。 男主持人何哥的粉丝与白琳的粉丝,两方人马陷入骂战,战火甚嚣尘上,硝烟四起,更是拉着圈内各路牛鬼蛇神下场,譬如#白琳人设崩塌#、#白琳道歉#等各种话题吵闹不休。 整整挂在热搜榜两周,白琳的经纪公司、何哥工作室,以及访谈节目总导演三方各发声明,调侃一番后,这才缓和了粉丝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一场风波总算是消停了些。 …… 话音未落时,夏念之不着痕迹扫过白琳摩挲鸽子蛋的小动作,佯装钦佩:“不愧是琳姐,回复方式令人受益匪浅,下次再有毫无眼力见的人,跟我面前胡诌瞎咧,倒是有应对方法了。” “是吗?那敢情,我倒算是夏小姐的半吊子老师了?” “那么,白老师?” 夏念之眨了下眼睛,与白琳相视而笑,两人端起咖啡杯做碰杯状后,继续东拉西扯瞎。 半晌后,白琳往后随意拨弄着刘海,勾着樱桃小唇轻笑道:“我第一眼见你,便知道,我们能成为好友,果不其然,夏念之你的脾气秉性,是个异类,但确实是对极了我胃口。” “我也没想到,竟能与白老师这般投缘。” 这话来自真心,并非敷衍,只是再投机,涉及时询与夏氏的生死存亡,总归难办且棘手。 思及此,夏念之柔声道:“不过,白老师,学生这边有个问题,不知能否请教一二?” 白琳端起咖啡,朝夏念之笑道:“拜师咖啡都喝了,请教嘛,自然是可以的。” 白琳答应下来,坦然处之的态度令夏念之有瞬间,深觉她是那童话故事里,邪恶又阴毒的坏巫婆,犹豫间,她往咖啡丢了两颗糖,这才斟酌着用词,缓声开口,将话题引向正轨。 “前些日子见了张董,品酒闲聊时,偶然间听他提及白老师的名字,还专门命萧先生留了两瓶萧家酒窖珍藏的RomaneeConti,说是白老师爱酒,恰逢生日,拿来作为礼物。” 说话间,夏念之状似散漫,目光游离间却是小心翼翼捕捉着白琳眼角眉梢间的丝毫异动。 然而,白琳国内三金级影后的头衔并非浪得虚名,夏念之愣是半点蛛丝马迹都瞧不出来,反倒是被白琳嘴角含笑的爽朗模样,衬托得她愈加心怀叵测。 当然,虽然她本来便是心怀不轨来着… “想来,白老师与张董的关系,很是不错的样子?” 白琳微笑着放下指尖银汤匙,双手十指交叉紧握于桌面,目光灼灼盯着夏念之:“一般一般,无论如何是比不上夏念之你与盛先生了,毕竟盛先生拿着S·M集团的品牌名声、数十亿元的资金注入与夏氏签署专属合作协定,如此大手笔的帮忙,感情可不是普通的深。” 四目相对,夏念之从白琳眼底瞧见毫无恶意的戏谑,仿佛只是真的玩笑而已。 “白老师说笑了,福斯收藏排行榜上有名的顶级珍宝‘天使之翼’…”夏念之含笑的眸子微转,探寻目光毫不遮掩地落在白琳右手无名指间,“这‘一般’两字,分量足够重。” …… 日落西山,夜色横扫天幕,星月无光,黑云摧城汹涌而来。 从高顿酒店五楼咖啡厅,往外面瞧,直对的便是如今最火热的男团CK刚接下的顶奢蓝血代言广告,专门请动国师大导掌镜的电影级质感广告大片,铺天盖地的线上线下联动宣传。 “这不是时询吗?偶像十分成功,演员亦得心应手,剧组里可是极受欢迎呐~~” “那么,这些……”夏念之漠然望着偌大LED屏幕上,英俊帅气的男人,缓缓沉声,好奇请教道:“喜欢时询的人里面,包括白老师你吗?一见钟情?因戏生情?” “时询是极俊朗帅气的,毫无圈里男星的脂粉气,若不知道他是渔村孤儿,光相处下来,还以为是哪户世家豪族,出来微服私访的矜贵少爷。”白琳切了块松露蛋糕,悠悠然一口咬掉后,含糊其辞:“试问,食色性也,世人谁不喜欢美好的东西呢?” 这话,说与不说其实没有多大关系,更直白点,等同废话。 夏念之频频出招,却始终如重拳落于棉花;白琳笑眼旁观夏念之的挑衅,根本不接招。 万般无奈下,夏念之只得放弃频频拐弯抹角地试探,直接挑明此番会面的真实来意。 “白琳,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我只想问,你与时询究竟是什么关系?” 话已至此,夏念之终于将目光收回,重新落到对面白琳的指间那枚‘天使之翼’钻戒上,神色渐冷:“既然你说我们相当投缘,那么,我真诚希望你能给句真心话。” “夏念之…”闻言的白琳哈哈笑开来:“如果我说,我和时询睡过,你会如何?” 话音未落,夏念之倏地握紧了拳头,白琳看着她,笑意深处的嘲讽却愈毫不加以掩饰。 “其实,圈里传言夏念之你与时询是恋人,这件事情是真的吧?” 沸沸扬扬,似是而非地喧闹许久,无论真相如何,到底还是影响到了所有人眼中,她与时询关系的印象。 夏念之沉声:“真假与否,与你无关。” “哈哈哈,你特地亲自见我一面,说到底还是在乎时询的,是吗?” 白琳摸不透她自己此时此刻,心底泛酸的心思到底为何,但同是天涯沦落人,她与时询详究下来,也算是同病相怜,若是能帮便帮上一把,也是好的。 这般想着,白琳毫不犹豫,在夏念之面前揭开陈年伤疤。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三十四章:玩玩VS真爱(2)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那日张翰车上,你见到了衣衫半褪的我,我又何尝不是与你撞上视线。” “夏念之,其实,我在你眼里,和时询在你眼里,并未有任何不同,我们不过都是以美色换取你手中影视资源,不顾一切往上爬的高级娼妓而已,所以大家都是玩玩而已,你来追问我与时询的关系,会给我错觉,以为你百分百地在乎时询哦~~” “……” 娼妓?时询? 闻言,怒极反笑的夏念之,强忍着冲动,才未动手泼白琳一脸咖啡。 “…时询与你不同。…” “不同?呵呵…都是出来卖的,有什么不同?” “白琳!” 夏念之终究未能忍住怒火:“…白琳,我希望你记住我现在说的每个字,时询并非你口中所言那般不堪,他是我见过最热爱舞台,最在乎粉丝的偶像,他在这个圈子里踏出的每一步都堂堂正正,无愧于心,他很好,值得现在他所得到的一切。” 只是瞬间,夏念之突然想,能够这般贬低时询,或许她根本不该问白琳,是否喜欢时询。 “我现在是以时询经纪人的身份,与你对话,我希望此次谈话能够有个圆满的结束。” 夏念之看着白琳,突然觉得此刻笑意灿烂的白琳,有些可怜。 “否则…这样,白琳你不如先看样东西?” 说话间,夏念之克制着继续数落白琳的念头,拿出iPad推到她面前,白琳在夏念之的示意下,接过iPad,只一眼,本毫无所的脸色,骤然间变得惨白如死人。 “俗话说,偷吃要记得擦嘴,白琳你好歹在这座娱乐圈里多年,笑里藏刀暗箭伤人的招数也算见识不少,那些想拉你下神坛的数不胜数,结果你竟连半点防范偷拍的意识都没有?”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对时询只是玩玩而已,还是真爱到无可自拔?” “爱到无可自拔?夏念之,哈哈哈~~~说出这种话的夏念之,你真是太可爱了!” 夏念之不知道自己哪里戳到了白琳的笑点,却是瞧着她愈加笑得癫狂,笑着笑着,抬手揉了揉眼角,瞬间变得漠然,“夏念之,若是玩玩,你将如何?若是真爱,你又将如何?你该不会打算告诉我,如果我们是真爱,你便愿意退出,成全我们吧?” “白琳,或许你更该好奇的是,张董若是收到这份视频,你的下场。” “我的下场?呵呵,鉴于我与张翰的私人恩怨,在张翰情人的职位上,能够亲眼所见张翰头顶绿油油一片呼伦贝尔大草原,或许是我毕生荣幸,至于你,时询的‘老板’…” 白琳抿唇嘲讽:“夏念之你为何不反思,时询为何会背叛你与我滚了床单,还不止一次。” 夏念之想生气,但却是再气不起来,根本不明白这件事情究竟有多严重的白琳,继续与她纠缠下去,也不过是浪费时间,夏念之双手抓住桌沿,凛然起身。 “我大致明白了你与时询的事情,白琳,作为你伺候我们家时询的回报,我给你提醒,明早九点半前,这份视频将遍布网络,所以赶紧想办法,将对你的影响降到最低吧……” 话落,夏念之要走,手腕却是被抓住。 她回头看向白琳,神色愈加冷漠:“还有事?” “你刚才说什么?” 直至此时,白琳才陡然陷入慌乱,她原本认为,夏念之早已将这份证明她与时询往来的视频买下,此番找她亦不过是羞辱与对峙罢了,然而刚才夏念之那番话,分明便是意味着,她会毫不犹豫地将视频公布出去?! 为什么?! “夏念之!”惊慌失措下的白琳情绪异常激动:“你一开始便根本不打算保时询是不是?你是不是疯了?!时询被爆出丑闻对你有什么好处?!你知不知道他为你付出了什么?!” 夏念之半抬着眼皮,眼神凌厉,语气决绝。 “我不过是个俗人,有想要保护的,自然,也有毫不犹豫可以牺牲的。” 白琳狂笑:“哈哈哈,时询太可怜了,他真的太可怜了…” “每个人都要为他的举止承担相应责任,白琳…”夏念之一根根掰开白琳紧抓住她的手指:“你不会知道,我曾为夏氏付出过什么代价,我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夏氏集团,毁于我手。” …… 白琳被夏念之甩在身后,她歇斯底里地怒吼,状如疯婆。 “夏念之!你会后悔的!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时询对你够好的了,连他那么恨的人都愿意妥协去见,只是因为你,只是因为你那时候需要帮忙!!” 夏念之只是步步往前,脑海里却如电影慢放那般,一帧一帧闪过许多画面。 时询拿到金球榜最佳新人奖时,曾极开心地对她说,他要成为史上最快拿到音乐奖项大满贯的歌手,带着她的份,站在全世界最高的舞台上,让全世界知道,他是她最完美的作品。 时询还是练习生时,与她蹲在马路边啃红薯,她向他保证,他们一定会成为全世界最般配的明星与经纪人,她会成为超级战士,保护他,直到他登顶。 每次她应付完酒局回家,总有一杯蜂蜜水在吧台;时询陪着她过每一个生日…… 然而她未曾想过,最后想起的,是爷爷下葬那日,她在夏氏墓园,下跪所发的誓言。 “爷爷,我一定会保住夏氏,保住您一生的心血。” 夏念之走进电梯,摁下关门键,将一起嘈杂疯乱,全然隔绝在外。 “我会做到的,我能做到的。” 呼吸极困难,仿佛下一秒便会窒息而亡,她踉跄微晃,忙不迭抓住了身旁围杆,这才勉强稳住身形,待抬头时,看见的却是电梯内壁上自己的倒影,双眸泛红无神,失魂落魄。 …… 晚上八点,夏氏练习生舞蹈室。 夏念之听见熟悉的脚步声,靠着窗台边缘转过身,看向来人。 “白琳联系你了吗?” “联系了。” “所以,时询,有什么话,想说吗?” “有,第一句,念念,你有没有吃醋?第二句,念念,你有没有哪怕一点点的吃醋?或者,不需要一点点,哪怕一秒钟的吃醋,有没有…” 夏念之早已学会了面不改色的说谎,眼前不过仅仅面对时询一人,比起曾经夏氏集团股东会的满桌大小股东责难叱骂,对她而言只是小场面,但她还是有些慌乱。 “…没有,一点点都没有…” “果然如此…”时询神色晦暗,步伐却未停,步步朝她走来:“那么,我的话说完了。” “好,那么轮到我了,想必你也知道,我今晚见你,目的是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但无论你打算做什么,或者已经做了什么,都没有关系,念念…” 夏念之眼睁睁看着褪掉青涩,成长为沉稳成熟男人的时询,朝她走来,高领毛衣与黑色夹克,他随手脱掉皮手套,优越的长腿闲庭信步般无声逼近,扑面而来似曾相识的强硬霸道。 “…我原谅你…” 毫无预兆的,夏念之被男人单手拽着手腕直接揽进怀里搂紧。 “很久没见,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瘦了不少。” 男人个子极高,幸好夏念之不算矮,她靠在他的胸前,心脏位置,听着男人强壮有力的急促心跳声,她的心脏活跃频率,似乎也跟着乱七八糟起来,眼眶突然便酸涩得湿润。 “时询,如果我现在跟你说对不起三个字,会不会显得特别矫情?” “…怎么会,念念永远是可…爱的……” “……” 夏念之贪婪地呼吸,空气里混杂着岩兰草香,这款香是她拜托布莱送给时询今年的生日礼物,然而她未曾想过,用在时询身上,却是希望成灰的绝望感萦绕在他身侧。 “时询,把你的银行卡拿回去吧,离开平城,去哪里都好,这里很快,将成地狱。” “你是我的经纪人,自然我的工作生活,衣食住行,连银行卡都得归你接管。” 夏念之在时询的怀里抬头,只见他揉着她的脑袋,深邃眼眸温柔得一塌糊涂。 “还有,笨蛋念念,你不明白吗,你还在这里,我就哪里都去不了。” 眼泪滚烫,顺着眼角倏忽落下,夏念之憋着哭腔:“时询,对不起,是我自私。” “笨蛋,本来就是我行为不端,自作自受,与你无关的。” “……我承诺过的,我会保护你,可我没有做到……” 话音未落,唇角落下一吻,极轻,如羽毛划过海面,泛起小小的波澜。 “呐,我们扯平了。” 夏念之死咬着唇,不敢哭出声来。 “念念,走吧,我送你回家,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还有一场难战要打。” …… 很多年很多年后,夏念之总是在二月二十八这天,不可避免地想起时询的这句话。 他说,我原谅你。 然而,至始至终,往后的漫长人生里,她却再也无法宽恕自己。 ……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三十五章:生死有命,输赢由她(1)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与此同时,澳城萧家别苑。 盛痕捻灭手中的雪茄,漠然间,半抬眼帘看向梨花带雨的宋澄。 女人眼眶泛红,甚是委屈:“难道我说得有错?盛痕,咱们为何非得与二弟他们闹得如此不愉快?盛璨毕竟是你的亲弟弟,盛氏万众瞩目,再如何,总归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 “外人?看笑话?”颇为好奇的盛痕挑眉,反问:“那你倒是说说看,这外人都有谁?看的又是些什么笑话?盛氏兄弟手足相残,盛氏夫妻同床异梦,笑里藏刀,口蜜腹剑?” 这一问,宋澄登时哑口无言。 外人是谁?她如何能说得出盛痕想要的答案——严格论起来,那位的身份根本与所谓‘盛氏外人’丝毫不沾边,遑论她答应过,无论如何,绝不向任何人透露她的身份。 思及此,手足无措的宋澄呆坐原地。 谁知突然间,宋澄却见本神色凛然的男人,薄唇轻勾,一声意味深长呵笑,招手示意她到他身边;须臾的犹豫,宋澄忐忑起身,缓缓往盛痕右手边寻了个位置坐下。 “…盛痕…怎么了?” “她竟然主动联系你…想必你与她的关系,这段日子以来,缓和了不少?” 她是谁,两人心照不宣。 宋澄不敢去细瞧盛痕的眼睛——那双深邃如寒渊的眸子掩藏了许多东西,男人晦暗的双眸恍若浓雾弥漫,她瞧不真切,因而回答盛痕问题时,只得愈加的谨慎小心。 “盛痕,伯母只是刀子嘴豆腐心而已,其实人很温柔和善的,你啊,多瞧瞧她对夏小姐的关心便能知道了,而且自从我怀孕后,伯母不看僧面看佛面,对我态度也好了许多。” “哦?”盛痕简单一个音节,落在宋澄心上却是别有深意:“是吗?” 宋澄没忍住眼神闪烁,姿态愈加温柔婉顺,解释道:“人与人的交往,无非真心以待,伯母待我好,且你是我的爱人,我自然要替你,还有伯父伯母着想的,毕竟你与二弟血脉相连,亲兄弟闹得这样难看,最后伯父伯母必然是极伤心难过的…” 说话间,宋澄见盛痕始终沉默,便也识趣不再继续有关盛璨的话题,但分神瞧了眼盛痕手中把玩的项链时,只觉眼熟后,却是想起,她究竟在哪里见过这条项链。 “原来它还在呀!”宋澄故作惊喜:“我记得洛城初见你时,你手中便是紧攥着这条项链,那之后便不再见,我原本还以为项链丢失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呢!” …… 宋澄很久以来,都觉得她与盛痕的相遇,是上苍对她前半生亏欠的弥补。 当然,她也抓住了难得的缘分,努力使得这个站在权力与财富巅峰,手握无数人生杀大权的男人,成为了改变她卑微人生的契机,最终走到这座大陆,最顶级的女明星之一。 …… “想想那时候啊,真是未曾梦过,我能拥有你,如此完美的男人。” 宋澄挽住盛痕的手臂,笑着仰起头看向他,眸光潋滟里深藏仰慕与依赖:“那天晚上,你倒在血泊,手里还紧拽着枪,浑身冷戾的模样,简直要就我吓死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勇气,竟然敢带着你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回家呢~~”, “那时候,你很心善。” 盛痕倏地将项链握紧于掌心,而后仔细又慎重地将项链收进衬衫衣兜里,那里那般恰好地位于心脏处,熊坦里鼓噪的心跳声,与略带凉意的曜星项链交缠,恨不能抵死缠绵。 盛痕笑道:“这是你最大的优点,宋澄,不要轻易丢掉它。” 闻言的宋澄浅笑着,心底却猛地咯噔,难道盛痕真的知道了些什么?但若依照盛痕的脾气,他如何能忍得下她暗中所做的那些事?盛痕究竟在打的什么算盘? 思及此,宋澄愈加烦躁,然而她强逼着自己回神时,却赫然发现,盛痕正默然盯着她的小腹,仍旧是接近冰点的深沉目光,几乎瞬间,宋澄下意识便想要远远低逃开。 “既然你怀孕了,婚礼也是时候提上日程。”盛痕哑声:“宋澄,可以开始准备婚礼了。” 心情堪比过山车,宋澄万万不曾想过,此番千里迢迢奔波,竟然是有如此大礼等着她,一时间惊喜万分,不确定道:“真的吗?咱们真的要结婚了吗?盛痕,我该不是在做梦吧?!” 盛痕漠然敛眸,盯着宋澄欣喜握住他的手,白皙修长,嫩如凝脂,柔若无骨。 任谁都想不到,便是这双干净无瑕的手,曾在洛城港口贫民窟做着最低贱工作。 盛痕突然便想起了夏念之,她掌心略带的薄茧。 是他逼着她学防身术,学如何拿枪,学着成为冷血残忍,凉薄无情的上位者。 盛痕恍惚间,有些惆怅,不知道,夏念之是否是因他太苛刻严厉,才觉得他不容易亲近? 其实,最开始,他也曾想过如盛璨那般温柔又温暖,甚至想要表现得很好说话,只要夏念之那个小姑娘,肯与他稍微服软,哪怕没有一点点真心,他又如何能做到袖手旁观。 …… “自然不是做梦,你可以联系她了,只说我接受她的邀请,到时自会出席家宴。至于婚礼筹备,你自己看着办,若有任何需要,找李贺协助便是。” 顿了顿,半晌后,盛痕不着痕迹抽出手,起身转向书案后,案几上摆着封极厚的文件。 “宋澄,没事的话,你可以出去了。” 茶桌上,紫砂壶冒着白雾热气,宋澄为盛痕倒了杯热茶,端至他手边放下。 “你先尝尝,我花费了一晚上时间的呢~” 盛痕眼底有轻颤睫毛投下的如扇阴影,扫了眼茶汤如碧波澄澈,芙蓉灯烛火盈晕,宋澄倾城的笑意下,满满的关心,盛痕敛眸,端起白瓷茶盏,浅尝辄止。 眼见着盛痕喝了茶,宋澄这才斟酌着字句,柔声试探。 “那么老宅那边呢?盛痕,你知道我的,孑然一身,但婚礼总归得有长辈出席,恰好这次伯母亲自来电邀请咱们回平城…此番这顿团圆饭也算是互相给了台阶,不如试着修好?” 这席话,宋澄拿出了万分的谨慎,但她瞧着盛痕不为所动,只好立刻默然乖巧。 只是半晌后,盛痕却是在宋澄的预料之外,沉声答应了她的提议。 “盛痕!你真的愿意?” “你是婚礼的新娘,婚礼的前提自然得是让新娘高兴。” 宋澄顿时雀跃万分,虽然夏念之那个女人挡在她与盛痕中间折腾了许久,但最终盛太太的头衔还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然而当她不经意间扫过盛痕的右手时,笑意却在瞬间凝固唇角。 MontegrappaRomeo&Juliet,笔身全银雕刻,八面体M尖,堪称有价无市。 此刻正被盛痕握在掌心,早些时候,男人莫名受伤的手掌心伤口重新裂开,殷红血液将钢笔笔身浸染得血腥气十足,然而不得不承认,纯银与鲜血,带着抹诡异的高贵典雅。 如同这支钢笔,所纪念的那场惨烈决绝战争,巅峰权力的更迭之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宋澄注意力在全银钢笔上停顿许久,但便是这仔细的一瞧,宋澄脸颊旁的梨涡浅笑,差点便挂不住——那支钢笔,刻着HN两个字母,若她猜得不错,那是盛痕与夏念之的名字。 …… 宋澄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因而理智暂退,故意问道:“盛痕,我听说二弟与冉冉的婚礼邀请了夏小姐,那咱们的婚礼呢?宾客名单里,要添上夏小姐的名字吗?” “你是新娘,如何安排,当然全凭你高兴。” 宋澄望着男人,那双眸深邃冷硬,目光毫无温度。 明明这话听着极为温柔体贴,她却在瞬间,心底默默打了个冷颤,原先她无数次提起,绞尽脑汁旁敲侧击的催促,盛痕却一推再推的婚礼进程,此刻他为何突然轻易便松口? 宋澄不由得再次怀疑,难道她的举止言语,真被盛痕瞧出了些端倪?盛痕,是在试探她? …不对,不可能的,她是影后,演技能够征服万千观众,想必盛痕也不在话下才是… 这般想着,宋澄瞬间的慌乱转眼间,消散无踪,她温顺又乖巧:“嗯,那么我便以伯母干女儿的身份邀请她吧,毕竟S·M与夏氏还有合作联系,若连份请帖都不舍得给,将来也会给那些狗仔八卦媒体留下话柄,对夏小姐身份指指点点…盛痕,你觉得我这般安排如何?” “都,随你的意思。” 这是首次涉及夏念之的事情,如此简单,便得到盛痕首肯,宋澄满心的惊讶欣喜之余,更多的是得意,她正欲再说些什么,盛痕的手机却是响了,闻声,宋澄只好识趣告辞退下。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三十六章:生死有命,输赢由她(2)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是我。” “先生,今日小姐见了二少的未婚妻沈冉冉、张董的情人白琳,而刚得到消息,明早八点,夏氏将在高顿酒店召开新闻发布会,我想,此次新闻发布会,应该事关夏氏的时询。” “她在哪里。” “夏氏集团大厦,练习生舞蹈室,与时询在一起。” “盛零,盯着她,无论发生何事,我要你率先保证她的绝对安全。” …… 话音未落,祁琞匆忙推门而入,盛痕不着痕迹摁灭屏幕光亮,迎面便是祁琞的遑急追问。 “宋澄说,你答应了盛夫人的家宴邀请?”祁琞急切:“你疯了吧?!盛痕,眼下盛氏集团董事会主席的位置远未结束,平城更是盛老天下,你回到平城不就等同于自投罗网?!” 盛痕喉咙耸.动,视线从祁琞身上偏落到屋门左侧,一小簇黑影紧贴窗幔。 祁琞自是察觉到了盛痕的神色异样,他顺着盛痕的冷然目光定焦处看过去,瞬间低气压,轻呵了声,将原本的话,硬生生话锋一转,佯装怒火中烧,道:“盛痕,你该不会是为了宋澄,不想她身为盛家儿媳妇,却在盛夫人那里难以应对,左右为难,才答应的吧?” 话落,祁琞朝正看向他的盛痕眨了眨眼睛,无声挑眉,笑得揶揄。 “祁琞,你说得很对,但是抱歉,我这里没有奖励。” 祁琞见盛痕还能开玩笑,紧张便也跟着消散乘成风,随手拉了椅子坐下后,拿手机打了一行字——[黄雀已启动,平城罗网张开,一切安排就绪,只等大鱼上钩,一网打尽。] ‘黄雀’由他多年前亲手制定,胜负几率心中有数,但他仍旧担心老天爷不肯站在他这一边,若有万一,功败垂成,全军覆没,他总归得做好最全尽的安排。 [祁琞,帮我联系到席律师,将这份文件进行公证。] 文件?什么文件?祁琞疑惑,正欲再问,却见盛痕面无表情摊开手掌心,凛然盯着掌心的那支钢笔,双眸逐渐失焦,长久长久的沉默里,握紧了笔身。 …… “夏念之,你什么时候能学会光明正大敲门?” “嘿!盛大哥!好久不见呀,你终于回来啦!” 盛痕单手撑着阳台落地窗框,忍不住抿唇,笑着看向院中那棵最老榕树上,傻乎乎乐呵的小姑娘,无奈道:“小朋友,说了多少次,不要爬树,很危险的。” 还是个小姑娘的夏念之扎着马尾辫,淘气又活泼。 “盛大哥你不是在呢嘛!你不会看着我掉下去的呀!” 说完,夏念之故意不听话,抱着最粗的那根树干坐下,两条腿虚空里晃悠着,眯着弯弯的月牙眼睛,笑嘻嘻道:“嘿嘿~~盛大哥我跟你说哈哈~~走前门算什么呀!!你不觉得爬树的出场方式,才炫酷,才最符合我平城女侠夏念之的style吗?!” 盛痕觉得好玩极了,眼前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是他不曾拥有过的年少时光,因为再回不去,所以才会不自觉地想要好好保护,他这般安慰自己,不过是随手而已,不会如何的。 “小朋友,想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酷炫吗?” “啊?” 话音未落,小姑娘夏念之眼见着盛痕手撑阳台横栏,在她尚未反应得及时,腰间已被健硕有力的臂膀揽住,惊讶之余,男人将她搂在怀中从树上一跃而下,稳稳当当落在院中草坪。 盛夏时节,星月烁烁。 夏念之在盛痕怀中钻呀钻,探出个毛茸茸小脑袋来仰头瞧他,黑眸如曜璀璨,蛊惑人心。 悠长的一段缄默里,汹涌澎湃的思绪应和着心跳声,小姑娘咽了口口水,无比感叹。 “哇唔~~盛大哥,过分帅气了啊~~” 话落,小姑娘夏念之的额头不出意外被盛痕赏了一个暴栗,力道不大,无奈宠溺多过于严厉教育,小姑娘偏还咿咿呀呀,极委屈地哭诉:“哥,疼!很疼呐!你轻点好不好惹啦~~我还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惹喏~~生气~~” “夏念之,你在学校里,也这么天天花痴其他雄性生物?” “哈哈哈!哈哈哈!!”小姑娘眉眼弯弯,几乎要笑成小傻子:“雄性生物?!哥,你形容词很特别嘛~我眼光很高的好不好啦,全世界我盛大哥最帅气好看惹,谁都比不上啦~~” 夏念之嘴甜,天生自带花言巧语,盛痕这般想,摇摇头无奈叹气:“小朋友,你把我夸上天也没用,没有下次,再让我发现你爬树,我就让你深刻了解断胳膊腿有多疼,听明白了?” 小姑娘不服气地瘪嘴,哼唧哼唧半晌,却是被男人仅仅一个揉揉小脑袋的动作便收服了。 “小朋友,你这次是又和谁吵架了,要我帮你教训他们?” 能力被质疑,夏念之瞬间炸毛:“哥!我夏念之能是那种随便被谁欺负的嘛?” “哦,那上礼拜找我告状,被隔壁桌那个死胖子欺负哭的小屁孩,是谁?” 盛痕捏捏小姑娘的脸,小姑娘瞧着他‘你敢说不是’的表情,立马怂。 “是我,是我啦!但我这次真的不是为这个来的!啦啦啦啦~~” 夏念之忙不迭拿出精心准备的礼物,献宝似的,讨好道:“盛大哥~生日快乐呀呀呀~~” “…什…么?…” “今天你生日啊!祝盛大哥往老男人的道路,更靠近了一步哦~” 夏念之笑得极开心,但她并不知道,他费了多大力气,才勉强维持冷静。 “嘿嘿,天神哥哥呀~~二十七年前的今天,你下凡辛苦惹~~” “其实我今天是打算去找你,给你送生日礼物的,不过阿璨跟我说,你今天正好有事回来,我就在家里等你啦!当当当~~我爷爷总是教育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夏念之牵住盛痕的手,将笔盒放到他手心里:“是钢笔哦!盛大哥,以后请你用这支笔签署文件吧!咱们盛大哥的所有梦想,就从这支笔开始吧!看好你哦!未来的盛大佬嘿嘿~~” 年纪尚小的小姑娘,抱以最大热忱与期待,傻兮兮笑得开怀。 …… 盛痕望向别苑里的广袤花田,因只是透过窗间缝隙去瞧,唯有记忆里的一朵玫瑰花骨朵,夜色黑雾的缓缓浮游下,浸透了银霜月华的记忆,像极了南柯梦一场,虚无缥缈。 书房内,笔尖划过纸页,沙沙作响。 祁琞好奇心旺盛,不由得走进瞧了一眼,只匆匆阅过,却是心下大骇。 [盛痕你真是疯了吧?!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六年前,在他与盛璨的对弈上,他输得惨烈。 六年后,这盘赌局上,他再次入场,押上所有,包括但不限于生命,财产,声名… “生死有命,输赢由她。” …… 隔天大早,天还微凉时,高顿酒店玫瑰厅,便已紧锣密鼓,筹备着夏氏集团新闻发布会。 平城收到内部消息的媒体人,均扛着长枪短炮,在酒店各个进出口严阵以待,以期能够蹲守到最新鲜热辣的第一手资料,当然,都是cosplay门神的,同行间免不了互相打探消息。 “嗨,大哥你知道,夏氏这回要宣布的是什么吗?” “我要知道,我还跟你似的,蹲这里啃馒头?我特么不会在办公室喝咖啡吹暖气啊?” “唉,也是奇怪,夏氏如此郑重召集各家杂志媒体,可是少见,看来今天必然是重磅!” “且瞧着吧,只要不是夏念之和时询的恋爱结婚生子新闻,我就谢天谢地喽!” “大哥,为什么这么说啊?夏念之和时询的恋爱绯闻传好几个月了,要真公开,不是挺好的嘛,其实我挺喜欢这对CP的,外面的人怎么说夏念之苛刻手下艺人,但是时询从来没有说过她一句不好,相反还很维护照顾来着,我追过一次时询机场行程,他们关系挺好的呀!” 小女生深深叹气,那次机场行程,她瞧着,时询是极依赖夏念之的。 …… “念念哦,我护照呢?” “哎?念念,我暖宝宝呢?” “念念,我水杯呢?我药呢?我糖呢?” “老王,我念念呢?” …… 想到什么,小女生摆弄着手上相机,照片里的男生与女生相视一笑,默契与熟悉,是别人无法打扰的亲昵小世界,其实那日她拍了好些图,本想传到维波上,然而不过上网搜索了些关于两人的新闻,便眼睁睁见到时询粉丝如何以最恶毒词句咒骂夏念之。 最终,这些照片还是只能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相机储存卡里面。 “大哥,该不会是因为时询的粉丝吧?” “呵…还是年轻啊,屁事不懂。” 小女生被男记者冷冷嘲笑,正欲反驳,却听男记者凑近了她,神秘兮兮地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三年前,《HU说》杂志社报道了夏念之与S·M集团老总盛先生的游艇夜会之后,短短半月就破产倒闭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且有得你学呢,我看啊…” 男记者瞧了眼懵逼的同行小女生,于心不忍,叮嘱了几句。 “我告诉你哈,这盛先生与夏念之的关系既然那么不足外人道,那么夏念之与时询恋爱,你说,死的会是夏念之还是时询?我看呐,就算等会儿两人真是认爱了,这报道咱们写完了,主编那里能不能给过,能不能发,还是个未知数呢唉!” 小女生刚毕业,入行不久,瞬间三观受到了强制重启刷新。 “呜,那我时询怎么办啊?我站的CP怎么又BE了啊!呜呜!!” ……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三十七章:你这个疯子!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豪苑,布莱输入密码进门后,屋内乌漆墨黑,毫无丝毫光亮。 布莱怕动静太大吓着夏念之,不敢贸然开灯,因而只能摸索着缓缓靠近客厅,谁知突然间,拖鞋脚尖却不小心地踢到了啤酒罐,哐哐当当陡然响起尖锐声,紧接着,布莱便听见夏念之憋着哭腔,软绵无力的低喃声,轻飘飘落在她的心头。 “…布莱,我明明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为什么还是这么难受?……” 黑暗里,布莱摁下客厅巴掌大的犀角灯,不多会儿,亮堂了些的客厅赫然展于眼前。 然而,布莱却被所见吓住,刹那愣在原地。 夏念之双手抱着腿,蜷缩成小小一团躲在沙发角落,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笑得比哭还难看地盯着布莱,明显哭过的沙哑声嗓,仍旧带着委屈的哭腔:“上次我和时询吵架,他说他会努力成为满分的时询,证明我的眼光没有错,我选择他是正确的。” 布莱顺着夏念之手指方向,看向客厅墙壁悬挂的电视屏幕,还有满地的各类书籍。 “他找了郑导的所有作品来看,他偷偷央求戏剧学院的教授来教导他如何成为演技派,我离开平城的这段日子里,时询一直在为了他所承诺过的誓言而费心努力。” 布莱眼角泛着酸,脚步匆匆上前抱住了夏念之,像小时候夏念之安慰被雷声吓到的她一样,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小声安抚道:“好了好了,不怪你,这件事情根本怪不到你头上。” 然而,夏念之恍若未闻,她只是呆呆地盯着电视屏幕,似笑似哭,喃喃自语。 “那天晚上我们狠狠地吵了一架,我才知道,原来他心知肚明,他不过是我找到的,盛璨的替身而已,但你来看看这些东西,我离开后,他始终为承诺不断努力…” “但我一回来,罪魁祸首,违背誓言,毁掉了他的所有努力。” 夏念之分明流着泪,却是乐呵呵地笑起来,边笑边抹眼泪:“哈哈哈…布莱,我原以为三年过去…我已经足够强大,可以保护所有我关心在乎的人,可此时此刻,我才发现,所有一切都在赤裸裸向我证明,我依旧弱小,依旧软弱悲哀,无能为力…特么的比废物还不如!!” 布莱咬紧了唇,憋着泛红眼角的泪,死死抱住了浑身颤抖战栗的夏念之,狠下心咬着牙,沉声呵斥:“夏念之!娱乐圈的生存规则本就残酷至极,拼美貌,拼才华,拼情商,拼各自的后台权势,谁更横行霸道一手遮天,这场流光溢彩纸醉金迷的成名游戏,向来非生即死…” 夏念之呜呜呜地小声啜泣,昏黄的灯火薄晕映在她的脸颊,惨败颓丧,布莱看着好友如此,深深叹了口气,“…夏念之…你不是救世主…时询作死,你救了任何自作孽不可活之人。” “布莱,不是的,你明知道事实真相,不是这样的…” 被布莱抱在怀里的夏念之,如同归家的倦鸟,反手紧抱住她,嚎啕大哭:“因为我,时询才会沦落成沈冉冉打击我的工具;因为我,时询才会被那位幕后布局者所关注,忌惮,利用,最后必须置时询于死地…我才是时询苦难和悲剧的导火索,我否认不了的…” 布莱温柔地缓缓为夏念之拍着后背缓息,她何尝不懂夏念之所言。 娱乐圈,欲与性时常同流合污,但性与爱总是泾渭分明。 时询与白琳的一夜激情,可能是控制不住的动物原始本能,亦或许是真爱不可自拔。 然而,无论前者,亦或后者,真假虚实,拥有石锤的绯闻爆料,前人留下过的无数教科书式标准操作,无非是将恋情关系坐实,毕竟人心易变,再寻个恰当机会分手便可。 偏偏,手握时询把柄的人,欲送夏念之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人生由什么组成呢,不完美,意难平。” …… 布莱看向层层叠叠的厚重窗幔之外,晨曦倾洒,黎明犀利,刺透云海汹涌而来。 “念之,夏氏集团岌岌可危,你确定你要继续在这里,无用功地哭下去吗?” 话音未落,布莱便感觉到怀里的夏念之浑身颤了颤,随即她被夏念之抓住了袖角。 布莱正疑惑时,却见夏念之缓缓手撑着地毯起身,她的眼角还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滚落,早已哭得沙哑的声嗓,却是冷然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布莱,你说得对,娱乐圈战争本就惨烈,但我,才是高位之上的那个规则制定者,…” …… 等待夏念之梳洗,对于布莱的急性子而言,实在太过漫长煎熬,然而更加令她惊讶愕然的,是从未曾想过,在豪苑底下贰层车库,竟会碰见时询从车上下来。 身着黑色西服套装的俊朗男人,小心翼翼地拎着食盒,随意居家的举动,郑重正式的衣着,两个根本对立词,落在此刻的时询身上,竟是莫名地诡异相容,和谐且养眼。 布莱靠着车门,神色不善地打量时询:“此时你最不该做的,便是在她面前出现。” “我不该做的事情很多…”时询抄手插兜,面无表情扫视布莱:“但事关念念时,没有该与不该,只有我愿意与否,而答案,于我而言,总是,愿意的。” 布莱原对时询寄予厚望,毕竟她与夏念之青梅青梅,夏念之对时询若有似无,貌似有些特别,她出差前曾无数次脑补过,若是时询能够成功追求到夏念之,那是极好的。 毕竟两人都在圈里——有共同的事业;两人都喜欢作曲写词——有共同的兴趣爱好。 关键郎才女貌,相貌上也是般配的,时询对夏念之也好得毫无原则,一塌糊涂。 然而此时此刻,夏氏风波不断,时询却仍旧不管不顾,你我行我素。 突闻时询所言,呼吸间,布莱愤怒:“‘时询’这俩字,马上臭名昭彰,伯纳集团的张翰得知新闻后,估计也恨不能立刻要你的命,这时候你还敢靠近念之,你是不是想害死她?!” “请布莱你放心,哪怕遗臭万代、声名狼藉,我时询也不会脏了她分毫。” 时询笑意未褪,黑曜般的瞳仁却泛着彻骨凉意,他以指腹从上衣口袋里夹出一张支票,递到布莱面前:“依照经纪合约内容,违约金额我已经填好,夏氏可以随时支取这笔钱。” 违约金?时询的违约金? 布莱盯着时询,脑子疯狂拨动算盘——依照时询身价,若是中途毁约,那笔庞大的违约金数额必然得以亿为单位核算,如此匆忙短暂的时间内,时询竟然能拿得出来? 只当是时询玩笑话的布莱,随手摊开支票,随意扫了眼,然而只不过是一眼,布莱的小心脏却猛地上蹿下跳起来,她从未想过某天,她布莱竟是,真的有被人用钱打发的时候?! 布莱气到极致,炸了。 “时询,这些钱就想赎身?你当我夏氏集团是菜市场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本来,你们不也是打算,将我这颗毫无用处的棋子,弃了…吗?…” 车库于地下数十米深,光线昏暗,墙柱仅悬挂了盏白炽灯,孤独散发着微弱光芒,混乱的光影斑驳下,布莱看着高大俊朗的成熟男人,阴沉着脸的周遭气场,阴冷得肆无忌惮。 时询,好像与之前,帅气潇洒的邻家哥哥时询,有哪里不一样了? 这般想着,布莱摁住满脑子的乱七八糟念头,疾步逼近时询,厉声质问。 “别说那些没用的,老实交代,这么大一笔钱,你哪里来的?!” “布莱,你不是念念,我没有义务,也没有兴趣,回答你的问题。” 一口老血哽在喉咙口,半晌后,布莱才勉强将满腔愤怒硬生生忍住,耐心分析。 “你玩失踪的这段时间,现在我们知道你是和白琳在一起了,但哪怕白琳身价不菲,她也绝对无法随时随便地拿出这笔价值数亿的违约金,所以你背地里,都做了什么?” “…布莱…” 时询侧过身,斜靠着墙柱,灯光摇晃,明灭间,倒映出他下颌线冷硬利落的剪影。 “新闻发布会后,夏氏将主动与我解约,按照合同规定的这种情况下,夏氏得不到半分违约金,到时我的粉丝,必然会质疑夏氏对待旗下艺人做法残忍,毫无人情可言。” “与其如此,夏氏丢了钱,失了名声,还不如拿着这笔钱,今天中午十二点过后随即解除我与夏氏的经纪合约,权当是我主动请辞,与夏氏毫无关系。” 闻言,布莱盯着信誓旦旦,侃侃而谈的时询,冷静下来后,问:“你这般为夏氏,不对,是为念之着想,我可不相信,仅仅是看在念之曾经对你的照顾上,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 时询松了松颈间领带,深深呼吸,要的自然是,从此以后,念念再不是他的经纪人。 “我们之间的关系,将是且仅是——她是我在认真追求的,非常喜欢的女人。” “时询!”瞬间想到暴怒时的盛痕,布莱咬牙,愤然低声呵斥:“你这个疯子!!” “不,是疯子还不够,想要在平城这座黄金打造的权势帝国里万人之上,得是恶魔才行。” 随着男人沙哑嗓音落下,电梯叮地应声而起。 “布莱,你的车停在哪里?” 剑拔弩张的对峙场面,几乎是瞬间瓦解,时询与布莱极具默契地,不约而同偃旗息鼓。 时询盯着深呼吸做淡定状的布莱,陡然敛尽笑容,沉声道:“至于其他,布莱,我的人生里除了念念,再没有不能失去的,所以是拜托你也好,是警告你也好,不要试图阻挡我。” …… “…时询…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身后不远处,夏念之顿住脚步,面对突然出现的时询,默然攥紧了手包。 时询抿唇浅笑着转过身,对夏念之晃了晃食盒,低沉的磁嗓格外温和:“我猜你肯定没有乖乖吃饭,所以大明星专属早茶外送服务,是你最爱的豆浆和煎饼,还热着…” 夏念之怔住,盯着不过咫尺远的男人,西装革履的商界精英,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布莱不着痕迹看了眼呆愣的夏念之,再扫过笑得人畜无害的时询,心底暗自冷笑。 呵…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男人…明明几秒前,还阴沉着脸,像极吃人的地狱恶煞…… “既然时询好心,那不管是钱,还是其他的,咱们总得感激地接受,是吧,念之…” 布莱漫步略过时询身旁,接过食盒后,一声冷笑:“所以时询,既然我接受了你的支票,那么我也希望你记住,中午十二点后,无论夏氏还是夏氏的主人,与你,均是再无丝毫瓜葛。” 支票?什么支票? 闻言,满心疑惑的夏念之正欲在仔细问问时询,谁知却被布莱一把挽住胳膊,半胁迫半压制地,直接塞进了车后座,随即更是吩咐司机直接落了车门锁。 “…布莱,等等,我……” “安静呆着!!” 布莱对焦急拍打车窗的夏念之恍若未见,她往左一步,挡掉时询看追随着夏念之的灼灼目光,满面肃然:“时询,就这样结束吧,在还未对各自造成更加难以挽回的伤害前。” “因为盛痕的恐怖权势,所以要我退让?” “这,只是其中之一。” “所以…”时询剑眉微蹙,凭借绝对的身高优势,盯着黝黑的防弹车窗,“之二呢?” “你我各自心中有数,何必摊开来说得彻底明白,失了面子里子呢?” 对时询失踪多日颇为不爽的布莱,借着此次机会,恶狠狠地报复了回去后,暴躁郁闷消散后,心情畅快程度陡然拔高了两个level,话落,布莱转身拉开副驾座的车门,径直上车。 迈巴赫启动,发动机沉闷低鸣。 司机一脚油门踩到了底,黑色豪车登时如离弦之箭,直冲入茫茫清晨灿阳里。 时询站在原地许久,直到视线之内,再见不着半分那辆搭载着夏念之的黑色豪车,这才喃喃自语,他当然知道第二原因是什么,因为他不在夏念之爱人的名单里。 ……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三十八章:盛氏家宴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南省,平城,沙洲半岛上的高顿酒店,以百米云巅的空中玫瑰花园,而闻名于世。 今日,盛氏家宴选定于此处开席,引得酒店高层瞩目,专遣总监亲自全程陪同。 整整俩小时的紧锣密鼓忙碌张罗,总监丝毫不敢歇气,他领着手底下人,跟在盛老管家身后,数十名黑衣保镖,神态均是恭恭敬敬,分列于半山腰的廊道两侧,恭迎贵客。 “唐总监,外面那群的闲杂人等,闹哄不停的,都是做些什么?” 盛老管家服务老宅多年,在盛老身旁的耳濡目染下,言谈举止间,气势与身家不菲的富豪老总相比,亦是不遑多让,他这淡然的随口一问,王总监立刻后背冒冷汗,忙不迭地跟盛老管家详细地解释了下来龙去脉,因果关系。 “夏家小姐?” “是的,夏小姐。” 唐总监抱歉赔笑道:“夏氏原本定的是捌点新闻发布会,但眼下这都将近玖点,夏小姐愣是连分毫人影都瞧不见,这不酒店最外围的那些出入口,这才慢慢挤着人,眼巴巴望着!” 盛老管家想到等会将出席盛氏家宴的诸位,只觉得为数不多幸存的头发,颇为岌岌可危。 思及此,盛老管家忙不迭沉声叮嘱:“此番盛老对高顿酒店另眼相待,不过是因其安全性、保密性俱是南省酒店排行最强…今儿个,决计不能有小事,来叨扰老爷的兴致,明白?” “哎,哎,那是自然的,是自然的!” …… 半刻钟后,落于山腰处的满苑墨金玫瑰随风摇曳,奢华难掩的无声低调里,却仍张扬。 餐桌首座,盛老爷子抬手将金丝眼镜扶正,专注于摆弄面前的一盆兰花;盛老右手旁悠然闲适的盛夫人,身着绿雲雪缎旗袍,不紧不慢打开折扇后,神色恍惚间,若有所思。 沈冉冉环顾周遭,目光最终落于花苑大理石壁面上,悬挂着的那扇偌大屏幕。 已然预知半小时后,满是血雨腥风的平城娱乐圈如何爆炸新闻不断,沈冉冉抬手以指腹轻轻摩挲过脸上尚未拆线的纱布,新肉正在长成,极疼极痒,恨不能狠狠地挠得痛快。 …… “抱歉,沈小姐,您的脸伤属于不可逆伤害,恕我直言,最好的结果,也仅是淡化疤痕。” …… 医生的判决言犹在耳,沈冉冉默默放下手,转而凑近盛璨,靠着他的耳畔,压低了声音轻笑道:“老公,我等会儿有份精心准备许久的礼物送给你,绝对刺激又惊喜的哦~~” 盛璨神色肃然,隐含戾意的凤眸缓缓扫过沈冉冉,沉声:“沈冉冉,你给我好自为之,否则三月十二的婚礼,将不会有新郎在神父面前现身,许诺后半生与你互相折磨至死。” 互相折磨?她期盼许久的婚姻,是地狱吗?以至于他觉得煎熬磨难? 沈冉冉心脏钝痛,却硬是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轻轻地浅笑出声。 “盛璨,我最好乖乖当小透明,好让你眼不见为净,自觉得仍有资格惦念夏念之对吗?呵…若非伯母明令你履行婚约娶我,怕是暖阁爆炸那晚,我便死于医院,死因不详了吧?…” 然而话落后半晌,盛璨始终沉默以对,沈冉冉自知真相不幸被她言中,抿唇笑道:“夏念之究竟哪里好?值得你们一个个,非她不可?呵呵…但实在是万分可惜哦,俗话说得是极好的,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便是形容的夏念之那种装清纯的婊子~~” 盛璨闻言,默默攥紧了拳头,然而却是连多看眼沈冉冉都懒得。 眼见着盛璨对她的故意惹怒丝毫不为所动,沈冉冉正欲再说些什么,房门却被推开。 迎面而来的男人不怒自威,波澜不惊的眼角眉梢间,是多年身居上位,惯于执掌生杀大权的凛然凌厉,男人走进宴厅,边脱下外套黑绒大衣,递给迎上前的老管家,拉开檀椅落座。 紧随其后,宋澄寒暄问候众人后,便恭恭敬敬地为盛老与盛夫人送上了精心准备的礼物。 “伯父伯母,这是澳城山参,不仅煲汤时味道极好,对滋养身体也极有用处…” “来,阿澄快到我身边来…”盛夫人再见宋澄,全然无当初盛家大宅的鄙夷轻视,神色举止间,倒是亲密得宛若母女般,“这些天不见你,我可是想念你这双巧手得很,这肩膀酸疼的老毛病犯了,也就宋澄你这双手的力道,无论做什么,都是恰到好处。” 一语双关,话里有话,宋澄与盛夫人对视一眼,都聪明绝顶,笑意盈然间便交换了信息。 这边厢,宋澄得了盛夫人召唤,忙不迭站到盛夫人身后,温婉乖巧地为盛夫人按摩起来。 那边厢,盛老管家张罗着侍者们布菜温酒,有心筹谋许久的盛氏家宴,拉开帷幕。 一时间,周遭花海波澜,树影斑驳,初夏时节,日光倾洒,出手大方毫不吝啬,林荫凉爽处的盛家家宴,倒真的有些家人围坐餐桌旁,闲话家常,热热闹闹吃饭的温馨和睦模样。 然而,须臾后,率先打破温馨融洽氛围的,却是向来沉默寡言的盛老。 …… “盛痕…S·M集团不能给你,但为补偿你多年来对S·M集团以及盛氏的贡献,盛氏科技可以交由你来掌管;至于本月十八号,集团董事局全体会议时……” 盛老放下手中刀叉,双手十指交叠置于桌面,面无表情地径直看向餐桌对面的盛痕。 “…让你手底下的那群人安静闭嘴…” 话音未落,盛老挥手示意盛老管家将那盆兰花抱到日头底下晒太阳,而后才漫不经心地继续看向盛痕,慢条斯理道:“这样,至少你还能保证,每年从盛氏集团拿到股东分红。” 盛痕呵了声,寒烈如剑刃的视线落在手腕处,钻表制作精密奢华,时分秒疯狂流转,盛痕转了转,挡住手腕处那条狰狞的难看疤痕后,似笑非笑道:“为什么不是你放手,让我带领整个盛氏财团,创造更多价值,你们也好每年拿到更多分红进口袋呢,嗯?” “盛痕,这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 “那么,刚刚那番话,是您老算计晚辈的方式?真是别出心裁了…” 盛氏父子俩四目相对,唇枪舌战间,刀光剑影。 偏偏两人皆属气场强悍的那类人,极致的低气压猛然间四散开来,无声里,周遭的佣人恨不能立马挖个坑将自己土埋半截,也好过在这里被两个权势巅峰的男人吓唬。 “行了,震东啊,都是一家人,今儿个是咱们团团圆圆的日子,弄得这么严肃做什么?” 盛夫人出声镇场子,老管家几乎瞬间便大大地松了口气,满脸堆着褶子笑问是否上菜。 “那自然是要的,人到齐了,便开始吧。” 一声令下,盛家家宴缓缓有序开始,觥筹交错,酒过三巡后,不知为何,宴厅内的LED屏幕突然被打开,而后女主持人脆生生的播报腔,响彻整个宴厅角落。 …… “据悉,今日上午八点,维波有人匿名爆料,夏氏集团代表夏念之与旗下艺人,顶级偶像时询正在恋爱中,其中爆料人更是拿出诸多真凭实据,比如澳城演唱会前夕,时询为夏念之亲密过生日;甚至上月底的平城演唱会,夏念之曾换装出现于观众席等等照片与视频。” 女主持人显然很是兴奋,播报时眉飞色舞,激动得恨不能仰天长笑三百声。 “同时,此次随之曝光的,还有许多时询与另一女子夜会各种声色场所的照片视频,据知情人士透露,该视频女子为三金影后白琳,此前,本节目亦曾报道过,白琳与时询正共同拍摄夏氏集团斥巨资,由郑安河导演掌镜拍摄,历年来卡司阵容最强大的电视剧,《连理枝》。” “接下来,我们便来看看,维波所流传的这些视频照片…” 话音落下,便是短视频的播放,虽说是偷拍所得,但画质与角度,俱是极有水平。 ……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三十九章:文字游戏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放眼远望,夏念之将手掌心的支票捏皱。 白琳的愤怒斥责,亿元的违约金,种种因素混合后,便为她复原了某件事实的真相。 …… 周遭,是仲春时节,三月风光的沙洲半岛,繁花引蜂蝶,垂柳畔津湾,宛若倾城佳人。 跋山涉水而来的盛曦倾洒而下,群芳随风摇曳,飘渺如蔚,氤氲的浮光奢华,渐染尘嚣。 …… 阳台围栏之上,斜靠着爬山藤的iPad屏幕正滚动播放着维波热搜,前三位热搜词后缀着的鲜红‘爆’字,显目刺眼,这是场毫无硝烟的生死战争,伤人,诛心,最适宜不过。 于此同时,股东会秘书长,财务总监,与夏氏集团利益相关者的短信息纷至沓来。 “布莱,我竟是不知道,这么多年关心我呢。” 布莱沉默须臾,终是出声:“念之,我们僵持一个小时了,我的意思还是那句话。” 夏念之不出意外地听见了布莱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肃然通知她关于拉锯战的战果。 “你的提议,我不能同意。” 话音未落,布莱拽住夏念之的手腕,忍住怒意,认真分析。 “经纪人和手下所带的艺人恋爱,本就极易招致粉丝的咒骂怨恨,甚至还会怀疑你身为经纪人的职业道德与素养,更何况现在你的绯闻男主角可是顶级偶像时询,时询那些战斗力彪悍的粉丝能随便放过你?你知道那是多大丑闻吗?” “所以,我才需要引咎辞职…”夏念之想起昨晚的时询,那个一夜之间,突然成熟沉稳的大男孩说着‘我原谅你’,她逐字逐句地将他的话放进心底,却觉得呼吸愈加困难。 “CK的另外三位成员,交到高婧手里,会有更好发展;我手里的其他艺人,夏氏成熟的艺人管理运作机制也绝对不会阻碍了他们任何人更进一步的前途,一切都有最好的安排。” “那你呢?!你将来怎么办?” 话落,夏念之还未如何,火爆脾气的布莱便先炸为敬,她将夏念之的手腕抓得更紧,急切质问:“当年盛璨粉丝那些不堪入耳的侮辱,往你身上各种泼脏水,甚至害你差点被硫酸毁容,整整俩年睡不好,就那些过去,你还想要再经历一遍吗?!” …… 当年盛璨颁奖礼现场的一出深情告白,恋情昭告天下后引起的血雨腥风,几乎毁掉了夏念之的正常精神状态,若非她无意中撞见躲在楼梯间偷偷哭的夏念之,她甚至跟着其他所有人,认为夏念之便如同她表现出来的那般,乐天派,对语言袭击毫无所谓。 偏偏,夏念之始终隐瞒。 …… “我的夏氏集团重要,时询未来的舞台难道不重要吗?经纪公司的指责,不就是在危急时刻,尽其所能,倾其所有,保护旗下艺人,给他们的梦想保驾护航吗?” 夏念之转过身,一双极清澈的琉璃明眸,直直地看着布莱。 “我的辞职,至少会平息粉丝的怒火,也能模糊这次时询与白琳夜店狂欢的爆料;而白琳那边,她如果不想死在张翰手上,毁掉她在娱乐圈多年打拼挣下的地位,必然亦将尽全力否认与时询的恋爱关系;布莱,这是我能想到,将咱们所有人的伤害,降到最低的唯一方法。” “问题不单是时询的疯狂粉丝,盛痕呢,他会轻松容易地放过你?张翰呢,时询和白琳俩都把青青草原啪他脑袋上了,你以为白琳的几句否认,张翰能信?你当他是纸老虎吗?!” 布莱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夏念之,见她精心打扮后仍旧遮盖不住的疲惫,心有不忍;然而想到按照夏念之提议操作后,将来后患无穷,明知对时询见死不救,但仍狠下心,陈述利弊。 “念之,遵照原先计划——全然否定你与时询的恋爱,并且宣布将与时询解约,CK的团粉、时询的唯粉,必将质疑夏氏为明哲保身,对待旗下艺人毫无人情,残酷冷漠。” “但是幸好时询有自知之明…”布莱深深松了口气,继续劝道:“你看,现在咱们连支票都有了,堪比及时雨的夏氏助力,完全可以将夏氏从沈冉冉费尽心机策划的这场丑闻爆料里,完美干净地彻底摘出来,咱们只要把新闻发布会开了,一切便都与咱们无关了!” 闻言,本怔愣的夏念之,却突然抿着唇,轻声笑了笑。 “时询主动毁约请辞,那么他的私生活再如何混乱,自然与夏氏毫无关系;至于我与时询的亲密照片,到时简单一句‘关系十分要好的经纪人与艺人’便能向媒体解释清楚。” “布莱,你说得很对,咱们原先的计划堪称完美无缺,但你知道这张支票怎么来的吗?当年我以尊严为代价护住的夏氏,今天,时询用他的尊严和他母亲的命,换来的这张纸…” “……”布莱蓦然陷入沉默,神色极难看:“念之,你真的要为时询,做到如此地步?” “是。” 布莱看着夏念之,听着她斩钉截铁地说出这句话,鼻尖突然泛酸。 “念之,你给我一句实话,你喜欢他,是不是?” …… 紧接着,夏念之与布莱又陷入了一阵冗长的沉默。 直至突然间,手机来电铃声响起,打破诡异的寂静。 “白琳?” 接通电话,另端有呼啸风声传来,像是站在高处,连同白琳的声音亦有些难以捕捉。 “夏念之,你这辈子,怕是没有尝过求而不得的痛苦吧?含着钻石汤匙出生的夏氏集团千金,平城世家豪族里长大的名门淑女,有路璨,盛先生,还有时询不计回报地帮你。” 夏念之直觉白琳状态不好,白琳却是自顾自地感叹,丝毫不给夏念之留机会问询。 “爱上一个明知不可爱,却无法自拔的人,我和时询简直是同病相怜,哈哈哈,但我究竟哪里不够好?不够漂亮吗?不够懂事吗?不够聪明吗?” 白琳乐呵呵地笑起来,“他为什么宁愿和宋澄纠缠不清,也不愿意多看我一眼?哈哈哈,渣男贱女,他们两人真是天生绝配,天作之合,这辈子蛤蟆配青蛙,下辈子乌龟配王八!” …… 白琳说的是谁? 盛痕与宋澄吗?白琳至今还对盛痕念念不忘?既然如此又为何成为张翰的情妇? 张翰知道他头顶戴了绿帽很多年吗? …… 夏念之满脑袋问号,庆幸的是此时,白琳陡然恢复了安静,只余风声肆意叫嚣。 “白琳,你在哪里?” “夏念之,我这辈子已经是烂泥一滩,再不会好了,但时询是不同的,他还有无限可能,所以,反正我是要死的人了,帮时询一把,也算是积了点功德。” “这辈子,时询欠我这个人情,下辈子,若仍能生而为人,再让时询还我吧。我想让他当我的亲哥哥,我想和他成为从血缘开始,便不可分割的一家人。到了那个时候,作为哥哥的时询,肯定会很疼身为妹妹的我,我的人生一定会非常非常幸福的。” 白琳的话越来越奇怪,夏念之突然有不好的预感,忙不迭呵斥:“不管你在哪里,站那里别动!我现在立刻让时询过去找你,你不用等下辈子,这辈子你们干脆结拜姐弟就好了!!” “哈哈,夏念之,你真可爱,我要是早点认识你,或许我们真能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我们现在也可以!你告诉我你在哪里,别说好朋友了,结拜姐妹都行!” 夏念之边试图安抚白琳的情绪,边与布莱打手势,嘱咐她赶紧给时询打电话。 然而,往前踏了一步的白琳却朗声笑得愈加癫狂:“我留了份礼物给宋澄,但是更多的事情,可能要你来帮忙处理了。夏念之,请你好好珍惜这次难得的机会,让宋澄这个女人下十八层地狱吧,我在那里,等着她。” “……白琳,你别冲动做傻事…………” 话音戛然而止,随即而来,是尖锐刺耳的嘟嘟嘟声…… 紧接着,夏念之连接手机的iPad邮件箱跳出了一封新邮件,发件人显示是白琳。 夏念之忙点开,但不过匆匆阅过,她却是被里面的内容,赫然吓到脸色惨白。 布莱指着邮件里的视频,抓住了夏念之的手,连声音都在发颤:“她,这是要,自杀?” …… 视频里,白琳端坐于沙发上,认真解释着维波匿名者爆料的一切。 “作为前辈,本着提携晚辈的念头,我以体验派的学习手段,邀请后辈时询,出入你们口中所谓的声色场所,感受荒诞不羁的纨绔子弟气质究竟该如何表现,但此举却被有心人拍摄视频,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借此污蔑我与时询两人,单纯的前后辈关系……” “娱乐圈内自有规则,自欺欺人,巧言令色的看图说话技能,玩弄文字游戏,颠倒黑白,混淆视听…我习惯了,但我没想到,汹涌而来的诬陷,威胁与侮辱,竟是会如此伤人。” “为此,我很抱歉,对于我的粉丝,对于被我牵扯的时询,以及吃瓜的各位,没能遂了你们的愿,让你们看一出大戏,作为茶余饭后,聊天说笑的谈资。” 视频到这里结束,但布莱却是满脸愕然,恍惚道:“念之,不是我想的,那种可能吧?” 这种解释,他们最开始不是没有想过,但空口无凭,而且,既然沈冉冉与其幕后主使者选择曝光时询与白琳的那则视频,经过‘用心引导’的舆论风波将极快抵临,到时影响仍旧存在,根本是治标不治本,除非白琳给出足够决绝的行动,表明视频一切都是假的。 “立刻联系白琳的经纪人,找到她!” 夏念之话音未落,布莱的手机却急促震动起来,她们两人对视一眼,布莱接起电话,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夏念之却见布莱一把夺过她手中的iPad,登陆维波视频。 路人所拍摄的画面里,一袭白裙,衣袂飘飘的女人,从伯纳集团天台,一跃而下。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四十章:我的CP是真的!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影后白琳跳楼自杀#爆 #白琳澄清与时询的绯闻#爆 #时询夏念之恋情#爆 维波客户端几度瘫痪,拜热搜榜单所赐,圈内各种传闻留言甚嚣尘上,堪称八级地震。 一时间,因为‘白琳与时询夜店密会’、‘时询夏念之热恋’两则丑闻,闹得沸沸扬扬,互相指责对方倒贴吸血,叫嚣着要对方出来认错的粉丝们,俱陷入惶惶不安,提心吊胆。 他们都在等,等着那个浑身是血的女人,被扛上担架,送进医院后,究竟是否还能活着。 然而他们最想确认的,是警方对于那个自杀的女人,究竟是不是白琳的最终确认结果。 …… 新闻发布会延期许久后,主角姗姗来迟,终是千呼万唤始出来。 蜂拥而至的记者,如同闻见血腥味的捕食者,无数镁光灯与话筒齐齐怼到夏念之的面前。 记者们声嘶力竭地追问,那气势磅礴,面目狰狞的凶残模样,连酒店特意加派人手的保镖们手拉手围成的人墙,面对这些为夺得第一手新闻的记者面前,亦是屡败屡战,不堪一击。 最终,挤到台沿的记者纷纷朝夏念之递上话筒。 “夏小姐,你和时询是真的在一起了吗?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呢?!” “夏小姐,我们接到消息,白琳疑似跳楼自杀,这件事夏小姐是否知情呢?夏小姐觉得白琳是不是走投无路之下,被恼羞成怒的某个人逼迫,才选择轻生的呢?能详细说说吗?!” “夏小姐,白琳所发布的视频中解释了她与时询的关系,对于这个解释,你接受吗?” 夏念之环顾四周,眼前竟是渐渐浮现出,白琳躺在血泊里的模样。 殷红的鲜血侵染了那件极为华美的白裙,右手无名指处的鸽子蛋钻戒本高贵澄净,却是被迫沦落风尘,沾染黏腻血液后,变得肮脏不堪,在灼灼骄阳下,盈晕着死亡的气息。 恍惚间,她似乎听见街上满是匆忙狂奔的警车与救护车,接连不断的嘀呜嘀呜…… 早已陷入疯狂的记者们不断逼近,甚至已然有人抓住了夏念之的裙边,吓得她忙不迭往后连忙退开,然而退无可退时,却只能嘭地撞上新闻发布会的LED背景屏幕,背猛地刺疼。 …… “夏小姐!请看这里的镜头,我们想知道你和时询是不是真的在恋爱!” “夏小姐…出了这种职业丑闻,作为经纪人,你有没有想过如何面对时询的粉丝呢?!” “夏小姐,如果白琳在伯纳集团天台自杀传闻属实,夏氏会为白琳的死亡负责吗?” …… 记者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尖锐问题,宛若利箭,例无虚发,箭箭狠狠戳进夏念之心底。 更甚者,她与白琳最后的那通电话里,白琳的朗朗笑意纠缠成网,铺天盖地而来。 惊惧,惶恐,害怕,袭击着夏念之本就摇摇欲坠的丝毫理智,直直将她逼进了死胡同。 既然无路可退,无处可逃,那么便只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夏念之缓缓转身,看向此刻最为慌乱无措的主持人,她从主持人手中拿过话筒,尝试着如果老实按照布莱提前为她准备好的发言稿背诵,感觉如何,会不会被懊恼和羞愧杀死灵魂。 “咳咳,…试音,好的,话筒正常…” 夏念之咳嗽了几声,随即清浅地笑起来,朗声道:“正如各位媒体朋友们所闻所见,近来网络上诸多爆料,鉴于是我本人失职,才会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侵占各位将注意力放置于更有意义事情上面的时间,因而才有今日的发布会,而接下来,我将宣布一件事情…” 夏念之居高临下,再次环顾周遭所有的记者狗仔,最终,视线落在台下不远处的布莱身上,已然预感到她将违诺的布莱,气急败坏,疯狂打着手势,示意她不要做傻事。 [夏念之!你赶紧遵照咱们先前说好的,加紧结束掉与时询的混乱关系!] 望着布莱不断来回摆出的手势,夏念之默然,虽然她答应了布莱维持原先A计划,然而路人所拍摄的视频里,白琳从百米高楼一跃而下的决绝身影,直教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从今日起…” 绝望脸的布莱咬牙,轻轻摇头;夏念之看着场内所有记者,深呼吸,认真:“我将辞去…” 话音未落,新闻发布会场的门却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 如群峰般高峻屹立的男人,缓步踏着炽热的光而来,嘈杂纷乱的四下,陡然寂静无声。 屋外,正值隅中之时,云海之巅春光乍泄,汹涌澎湃而来的光晕,带着暖意落在男人健硕宽厚的肩头,眉眼深邃的清俊男人,不过剑眉轻蹙,簇拥的人群便分外自觉主动地避让。 一时间,原本密密麻麻挤满了记者的会场内,镜头竟是自觉地保持了距离。 男人缓步前行,穿过人群后,长腿一跨,径直踏上台后,在她面前站定。 “……时询?…你怎么会来?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公主有难,骑士怎么能袖手旁观?” 夏念之懵:“……” …… 与此同时,堪堪反应过来的记者们,这才恍然回神,纷纷举起镁光灯对着夏念之与时询咔嚓咔嚓拍个不停,但最为激动的还是当属于站在最边缘的短发小女生。 “哇唔!大哥!时询来了!时询来了啊!我的CP是真的!他们一定是真的!” 被抓得手腕生疼的男记者长叹了口气,唉,现在的小女生,搞不懂啊搞不懂! …… “时询,请看下这里的镜头好吗?你今天突然出现,是为了夏小姐而来吗?” “时询,你与夏小姐,这是打算确认恋情,公开了吗?” 闻言,夏念之心脏猛地收紧,不由恍然——时询的突然出现,令她陡然发觉,或许在不知不觉里,某些事情已悄然脱离了她的控制,而眼前这个男人,明明是用他的身体替她挡掉所有记者不怀好意的打量探究,然而他身上肆意横生冷峻低压,却使她不由自主地害怕。 夏念之想伸手拽住时询,阻止他接下来的所有举动,但偏偏众目睽睽,她不能。 “…时询…”夏念之极小声地唤他的名字,“与你无关,你不能在这里,时询?” 陡然间,夏念之浑身僵硬,甚至连几欲脱口而出的话,都忘得彻底。 她不可思议的望着时询,却见时询眼底陡然闪过一丝温柔,牵着她的手掌心力道重了重,像是在安抚她措手不及的慌乱心跳,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时询是不是疯了?! 夏念之下意识便要甩手,然而时询力道再重,愣是将她的手禁锢在掌心,很暖,也很凉。 “时询!” 夏念之低声喝斥,谁知随即在她的惊愕中,时询却是转过身,独自面对偌大平城,所有数得上名号的媒体编辑,杂志记者,犹如藏匿多年,终冷锋出鞘的男人,沙哑声嗓极其深沉。 “各位,借着今天这个场合,我想说几件事。” “首先,我,时询,早已与夏氏集团解除了专属经纪合约;其次,对于近日发生的所有所谓恋爱**等等爆料传闻,不好意思,耽误大家的时间来围观了,对此,为以示负责,我在此宣布,我将无限期退出娱乐圈;至于我和我身旁这位姑娘的关系…” 瞬间,一石激起千层浪,众记者尽皆哗然,刹那间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时询却是恍若未闻,只望着夏念之,那双她极喜欢,黑白分明的眸子,温柔得一塌糊涂。 “我花了十年时间,才走到你身边,念念,当年你救命之恩,今日我以身相许,可好?” “……我,你,时询…” 夏念之手足无措,满脑子无数弹幕呼啸而过。 时询你竟然,就这么草率又擅自做出了退圈宣言的吗? 还有你说的这叫做什么话?你还想不想再登上舞台,做你最喜欢的事情了啊?! 思及此,夏念之再顾不上其他,忙不迭欲向记者们解释,谁知时询却将一把揽住了她的腰,猛地用力拉她入怀,鼻尖相抵,沉重的呼吸交缠,杜松子酒与铁锈腥味扑面而来。 夏念之想到什么,抬手以半扶半搀的姿势,将自己作为时询的支撑,她根本不敢再动。 不远处,会场内的视频转播镜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短发女生忙将镜头对准台上。 亲密相拥的两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一对彼此深爱的恋人。 …… 于此同时,空中花苑,爆料视频播放结束后,新闻画面重新切回了女主持。 “《娱乐极速递》实时为您播报最新娱乐新闻,刚传来消息,疑似此次绯闻主角之一的白琳自杀,从伯纳集团顶楼坠落,现已被送往西区圣罗德医院;而原定今早捌点,于高顿酒店召开的夏氏集团新闻发布会,因故延时后,终于开始,现在就让我们连线本台外派记者!” 难掩八卦神情的《娱乐极速递》女主持,语调愈加激昂兴奋。 “看看此时此刻,高顿酒店的新闻发布会现场,情况究竟如何呢?!夏氏集团对于今日集团代表与旗下男偶像所曝光的恋爱绯闻,又将给出何种解释呢?!” 随即,画面再次切换,《娱乐极速递》的演播厅连接外线后,短发的外派女记者激动万分,举着话筒的手,肉眼可见的颤抖,几乎是嘶吼道:“各位观众朋友们!就在刚刚,就在刚刚,顶级偶像时询为爱退出娱乐圈,甚至当众甜蜜告白,夏念之激动落泪答应!!” “现在,让我们跟随镜头直击这场引爆娱乐圈八级地震的恋情,夏念之与时询!” ……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四十一章:全员恶人!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 新闻转播还在继续,画面切回演播厅,难掩激昂的女主持人滔滔不绝,细数夏念之与时询自有绯闻流传以来的悉数亲密互动,言语之间,甚至提到了盛璨的名字。 “路璨先生与夏代表的恋情曾广受瞩目,年初时,路璨先生接受采访时亦表示两人仍是好友,不知路璨先生对于夏代表与时询的恋情是否事先知情呢?请继续锁定本节目,《娱乐极速递》将为各位观众,奉上最齐全最新鲜最前沿,时尚热辣的娱乐资讯!我们下期见!!” …… 盛家诸位,围坐于餐桌旁,意味不明的神色虽各有千秋,但均不谋而合地陷入沉默。 云巅之上的空中花苑,一时间,是时隔良久的无声静谧,落针可闻。 …… 沈冉冉抬眸,不着痕迹地瞄了眼宋澄,正好宋澄察觉回望,两相对视…在极致的静谧里,两人视线交汇后,眸光流转间,连呼吸亦是暗潮汹涌,千言万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虽然夏念之到了最后,仍未亲口承认她与时询的恋爱关系,但瑕不掩瑜,无论如何,这场历时弥久的筹谋,纵然呕尽心血,她们终归是好好地赢了,且赢得十分漂亮。 思及此,沈冉冉与宋澄暗自强忍着嘴角上扬,但心底的欢喜得意,却难以抑制。 …… 但之后的半刻钟里,竟无人发声,菜品依次奉上,又完好无损地撤下,一度诡异且恐怖。 宋澄捏着汤匙,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圈,奶油蘑菇汤被搅弄得像坨屎…令人愈发瞧着毫无食欲;然而最后好奇心作祟,宋澄佯装不经意将视线落向身旁的盛痕——但,盛痕在笑。 盛痕在南省商界素来有黑面神之称,这并不是没有缘由的,除却那些使人闻风丧胆,谈盛痕色变的狠辣手段外,面无表情,不苟言笑亦是其中最直接、最形象的原因。 陡然间,宋澄觉得她有些摸不清盛痕的心思,盛痕竟不生气? 几分钟前,娱乐新闻播放的生日视频里,夏念之与时询的互动,极尽甜蜜撩人;之后短短几分钟内,暴击更是来得猝不及防,亲眼围观了夏念之恋情昭告天下的盛痕,竟无动于衷? 啧啧…这份惨不忍睹的耻辱,盛痕咽得下去? …… 这边厢,疑惑不解的宋澄尚未寻摸出些许的缘由来;那边厢,沈冉冉却是悄默声地靠近盛璨,压低了声量,强忍得意道:“老公,这份礼物,你惊喜吗?你意外吗?你是不是已经快忍不住想动手掐死我了?” 盛璨环顾家宴餐桌周遭,不辨喜怒的父亲,雍容华贵的母亲,阴沉森然的所谓兄长…最后收回视线,抬眸瞧了眼头顶触手可及的云海翻腾,犹如惊涛骇浪的怒意暗自隐忍不发,仅指腹轻轻摩挲着高脚杯底。 “沈冉冉,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是你?” “是啊,想不到吧?老公~你的初恋情人这次死定了呢,哪怕现在时询主动站出来承担所有的罪责与过错,那又如何?对夏氏集团形象和股价造成的影响,是潜在且不可估量,且这次,盛痕再不会出手帮夏念之那女人了吧,毕竟背着他和时询搞到一张床上去了呢!” “沈冉冉,这手段,这心机,我倒是该对你刮目相看了。” 尾音未落,桌底,沈冉冉故意抓住了盛璨的衣角,低声警告道:“哈哈,你生气了?可惜,你对我无可奈何,无计可施,但凡你想讨得伯父伯母的看重,支持你登上盛氏集团董事局主席的那头把交椅,纵然你恨不得我挫骨扬灰,你亦还得忍着我的存在,不能动我分毫!” 手里的力道不断加重,颇有扬眉吐气之感的沈冉冉心底狂喜,‘抓衣角’这动作,原先盛璨只允许夏念之,现在她也可以了,甚至,盛璨连拒绝她的理由和勇气都没有。 ——结束了,夏氏集团与夏念之,还有夏念之与盛璨之间所有的可能性;没了夏念之的存在,便等同于没了她宋澄这辈子的生命旅途里,达成完美结局的唯一阻碍与瑕疵。 这般想着,沈冉冉右手默默握紧了拳,正欲继续挑衅盛璨,然而突然之间,原本只是默然望着屏幕的盛夫人,眼角眉梢却是微皱着,温柔出声,言语间颇为感慨。 “自当初霆西的那件‘意外’之后,念念这孩子,这些年独自撑着偌大的夏氏,的确是辛苦了,眼下能寻觅得良人,陪伴她身边,与她共度未来的风风雨雨,倒也是极好的。” 话落,盛夫人捏着小银汤匙,优雅舀了勺苹果醋,为盛老面前的炭煎鳕鱼浇汁。 与此同时,保养得宜的贵夫人不着痕迹扫过盛老,眼见着神色沧桑愈加阴沉的脸色时,悠然慈蔼的浅笑里,却是飘缈过一丝冷锐,然而当她重新抬眸时,一切却又仿佛未曾出现。 视线落在右手侧边的盛璨身上,盛夫人浅笑着温和吩咐。 “阿璨,既然你父亲已将S·M集团事务尽数归你掌管,于情于理,念念既是我当成女儿来看待的孩子,便算是你干妹妹,且你们从小一道长大,兄妹感情深厚,今儿这污七八糟的绯闻呐,爆料呐,若念念真喜欢那时询,便帮着将新闻压下吧,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沉寂氛围里,被突然点名的盛璨正欲回答,却被一声冷笑打断。 “兄妹情深?真是好形容,果然是换取了她母亲的心脏,倒关切得像那么回事。” …… 随着话落,宴厅内的所有视线,刹那间,纷纷齐聚于盛痕。 所有该有的,不该有的思绪,早已尽数被不着痕迹敛至灵魂最深处,高大俊美的男人靠着檀椅正襟危坐,不紧不慢地将袖扣整理好后,指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燃了根雪茄。 烟雾缭绕里,盛痕抬手扶了下金丝眼镜,望着远处翱翔于苍穹之下的海鸥,极轻地呵笑了声。 “与其关心她人私事,倒不如,咱们继续聊聊今日这场鸿门宴的主旨,如何?” 盛璨闻言,捏紧了叉柄,半抬着眼帘扫过盛痕,沉声反问:“今日是父亲与母亲特意准备的家宴,若非要说到目的,那自然是希望全家人和和美美,客客气气地温馨共餐,享受美好的阳光与假期罢了,大哥,难道你不这般想吗?” “既然仅是为了表演出家庭的幸福美满,那这张餐桌上的位置,我倒是不方便占着了。” 最后一口吞云吐雾,半截雪茄被毫不可惜地丢进威士忌,毫无挣扎时间,便彻底湮灭。 “各位,董事局全体会议上,有缘再见。”话音未落,盛痕施施然起身,连再多瞧一眼盛璨都懒得,只盯着首座上的盛老,端起高脚杯反手倒扣,“当然,若我能足够幸运,有命出现在董事局会议上的话,这杯酒,致敬,我自己。” 价值万金的RomaneeConti被杀死在檀木地板上,碎尸万段。 盛痕双手抄兜,踩过满地酒水,径直欲离开,然而临出门时,却被盛老,喊住了脚步。 历尽沧桑岁月,依稀可见白发的盛老撑着檀椅把手起身,深不可测的浑浊双眸冷若寒霜,“盛痕,我给你最后的机会,回来跪下,为你今天的言行举止道歉,我便饶了你的目无尊长,肆意妄为,到时,盛氏科技还是属于你的。” 黑白分明的凌冽双眸渐染杀意,嗒…嗒…,盛痕把玩着手间的打火机,极轻地呵笑了声。 “盛老何许人也,若能得您亲自动手,总比死在盛璨这位一无是处的懦弱弟弟手里,好得多。” 话音未落,盛痕幽然转身,与盛老愤然的视线交汇后,却是将目光定焦于盛璨。 “不过可惜,您早已金盆洗手了,既然如此,盛璨,看在你曾喊我大哥的份上,我也不想太欺负你,所幸再给你一个心安理得杀我的理由。” “截止昨晚,盛氏集团董事局里,我与你所占的支持股份差额大概在3.7%至4.2%左右浮动;倒是得亏你下手够狠,要了盛晨女人的命,这才逼得他叛出盛氏,试图抛售手中集团股份,……盛璨,或许天意如此,那恰好是3.8%……” 盛痕斜倚着门框,抿唇浅笑:“盛璨,记住了,今天你若是不杀我,待集团董事局全体会议后,怕是再无今日这般天时地利人和的绝佳机会,要我的命,明白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被戳中痛点的盛璨眼神闪烁,“这场战,我会光明正大赢你,更何况,你还不值得我亲自动手!” 话落,默然旁观的宋澄眼见着盛痕脸色一沉,唇角笑意尽数褪去,深邃眼眸寒光凛冽,她心下不由惊悸,盛痕这是打算做什么?! “那倒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盛痕嗤笑,转身欲走,却听盛老再次咳嗽了声,怒道:“站住!盛痕!你以为谁都像你那般不择手段?!” 老人的沙哑低嗓,带着阅尽千帆后看透情故的漠然:“偌大盛氏财团,以百年积蕴的赫赫威名传世,德者领之,能者居之,完全无需你这种豺狼为其抹黑,若你不肯接受提议,便怪不得别人!”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四十二章:我无法恭喜你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新闻发布会后,众多记者为采访到更多第一手新闻,纷纷仍围堵在高顿酒店的各个出口,这下子,逼得布莱不得不花大价钱与高顿酒店疏通,安排了他们从地下车库的秘密通道离开。 等待直达电梯时,夏念之屏退众保镖,强忍着熊熊怒火:“整整五年的练习生涯,大有可为的锦绣前程,解约?退圈?时询,你教教我,我要怎么骂你才能既恰当!又有创意?!” 腰间的伤如万千蚂蚁噬咬,疼到极致后反而有种诡异的快感,时询深吸口气,居高俯视面前的夏念之,女人此刻怒意腾腾,他丝毫不怀疑,如若可以,夏念之必然握拳狂扁他。 “我能承担,你不用担心。” “……” 时询说这话时轻松得很认真,夏念之瞧着他无辜的模样,气得七窍生烟,她不想再搭理时询,试图抽回手,然而时询却始终维持着与她十指紧扣的姿势,执拗地不肯让步妥协。 被时询的故意给气到内伤,夏念之神色微凛,问道:“你如何承担?靠支票?那个人给你的支票?为了这张支票,你都答应了那个人些什么条件?你身上这伤,也是拜他所赐?” 她接连砸向时询许多问题,然而时询最终选择沉默不语。 见此情景,夏念之心中有数,事已至此,时询这段时间的所有反常举止,前因后果,都已不言而喻——只是萧家那位老太爷连一部从未指名道姓的小成本电影都能动手封杀,为何突然与时询联系,是否与他们两人达成的秘密协定有关?那到底又涉及到了什么? 第六感的直觉告诉夏念之,萧家那位老太爷与时询的协定,将推时询入万劫不复之地。 “不说?”思及此,夏念之追问:“当真要瞒?” 话落,时询只是默默地望着夏念之,屹如山巅的男人居高临下,左手扣住了她的脖颈,重重将她摁进怀里,周遭默默地安静了下来,只余下耳畔的男人砰砰砰的强有力心跳声。 “那我们交换秘密,我告诉你支票的来处,你回答我,你到底把我当成了谁?” “什么?” “路璨,盛痕…”时询难得敛尽温柔,肃然问:“你心底那个人,到底是谁?” 什么叫做,到底? 夏念之如遭雷劈,登时怔愣住,嗫嚅半晌,却始终不知该如何开口。 时询知道?她露出马脚来了吗?他何时知晓她秘密的?时询仅是猜测,还是确定? 心虚的夏念之挣扎着试图挣脱时询的禁锢,然而几番尝试后归于失败,万般无奈下,只得软下态度来,温和道:“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也不便勉强,但你先放手,隔墙有耳…” …… 若是那位偷拍者,仍旧如鬼魅般飘荡在她身边,那么再被拍,又是网民们的狂欢与谈资。 夏念之觉得极累,她明白——混乱暂停,但不等同于结束,还有诸多隐患后续等待解决。 比如白琳生死未卜,张翰随时将对时询进行报复,她该如何为时询解套?比如时询宣布解约退圈,粉丝舆论诡谲莫测,《连理枝》的拍摄以及她筹划里IP产业链优化,又该如何? 还有宋澄,白琳视频里所述的所有,从侧面证明了她原先的猜测——宋澄乃是沈冉冉幕后费尽心机的主使者,那么便存在一个无法忽视的问题——到底是谁,在替宋澄办事? 那段拍录着她所有日常的视频,被宋澄用来对她发起伏击的武器,由视频所拍摄的角度可知,于年前,那个偷拍者便跟踪在她身旁,极近处的地方,如影随形,无处不在。 那么是她身边亲近的人吗?布莱绝对不可能,助手周筇也可排除掉,那么还剩下谁? 狐狸吗?狐狸不过是个小女孩,且经过了布莱的考察,算算日子,去年她生日时,狐狸还未靠近过她的生活;那么是平日里,接送她往来各处场合的司机老王吗?他既有闲暇时间,又熟知她的行程安排,现下排除一圈后,倒是最具可能性的怀疑人员。 可,真的会是老王吗?…… 老王早已受雇于盛痕,而盛痕与宋澄的关系… …… 廊道极为闷热,通风扇呼呼旋转,带起些微阳光盈晕下的灰蒙尘埃,不过呼吸之间,全身血液疾速蒸发消散,夏念之透过梯壁的投影,看到了一个脸色惨白,失魂落魄的女人。 …… 她想起暖阁爆炸当日,沈冉冉的嘲讽,时询在澳城灵岩山被绑架,由盛痕一手策划。 她又想起小巷甜品店时,盛璨所坦言的真相,无论是《走进贵圈》采访,亦或者后来媒体借由访谈节目,炒作他们曾经的恋情,这些皆由盛痕默然首肯。 当然,还有将夏氏当做棋子,送沈局进局子…… …… 想笑,却想不起来,到底应该如何笑。 夏念之不禁绝望,果然是那个男人一如既往,杀人不见血的狠厉手段,若对手是盛痕,若盛痕动了毁掉她与夏氏的念头,那么,任凭她再继续努力挽救夏氏目前糟糕至极的风评,收拾她与时询万众唾弃的绯闻残局,又有什么用呢? 不过是围城困兽,垂死挣扎。 一箭双雕,厉害得很。 …… “念念,你哪儿不舒服?” 时询敏锐察觉到夏念之的不对劲儿,被面前满额是汗的女人唬住,忙伸手去探她的额头,但身后的电梯,却极突兀地响起叮一声……时询下意识只觉得寒气逼人,如芒刺在背…而唇色全无的夏念之须臾间眼眶泛红,怔怔地盯着前方,魂不守舍的模样。 时询半搀着夏念之,脑海中浮现过某个人影,不由得半信半疑地转身。 周遭陡然陷入静谧,通往地下车库的电梯门大开,门内门外,截然不同的风光与思绪。 …… 盛痕双手抄兜,棱角分明的深邃脸庞,眸光沉寂,似戴了层泛着寒霜的面具。 与盛痕的不期而遇,来得令人措手不及。 夏念之未曾想过,于澳城萧家别苑不告而别后,与盛痕再见时,竟会是在这般情景。 面无表情的男人定定地看着她,夏念之垂眸,盯着两人间半米不到的距离,突然想明白,纵然他们曾有过更亲的时候,对于这个男人,整整十五年的时间,始终,从未,看透过。 小腹阵阵抽疼,如有银针一分半寸地扎进心脏最深处,夏念之深深呼吸,却极困难。 身形微晃时,忽然间,肩膀被温柔又暖和的掌心搭住,她尚未反应得及,便已然被健硕的臂膀打横抱起,落入宽厚踏实的怀抱,熟悉且令人心安的气息与男人的低沉沙嗓扑面而来。 “……??” 惊慌之下,夏念之忙搂住时询的脖颈,但回过味来时,盛痕的冷笑声却使她猛地僵住,她扭头去看盛痕,两相对视,盛痕沉默,两人再次陷入一片寂静无声里。 从前生气时,盛痕总有紧皱眉头的小动作,然而此刻眼角眉梢毫无波澜,夏念之却觉得一股寒意却从她的脚后跟直窜向天灵盖,比起刚刚遭受数十名记者的长枪短炮逼问,甚至是唇枪舌剑的狂轰滥炸时,面无表情,沉默不语的盛痕,令她感到了实打实的恐惧。 …… “念念,咱们赶紧回家!”时询抱着夏念之,缓步踏进电梯,故作轻松道:“儿砸还在家等着咱们呢,你这当妈的,大半个月不见人,汤圆那小子想你想得瘦得都不成形了!” 夏念之潜意识下看向盛痕,恍然后,却为自己始终改不掉的习惯而懊恼。 她不该继续在乎盛痕的想法如何,她该记住的是,盛痕的喜怒哀乐,关她何事? 然而电梯壁面上的盛痕,却还是禁锢住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冷峻的高大男人,倒影棱角分明,像把出鞘的绝世名剑,剑气凌然,稍微靠近便能被狠狠刺伤,但他至始至终连眼角余光都未施舍予她,仿佛他们两人的咫尺之间,无形里隐约隔着道深不见底的沟堑,往前一步,稍有不慎,等待她的将会是粉身碎骨。 “…好”夏念之累极了,靠着时询的肩膀,忍着小腹处的疼,轻声答应:“回家…” 闻言,时询勾着唇角,看向盛痕倒影——他知道盛痕在关注他们,男人在权财与所爱的表现上,仍旧属于雄性生物的本能,他无声笑着,故意又真心,但言语始终宠溺温柔,“不过念念你放心,我跟汤圆解释了,等麻麻拯救完世界,终究还是会回家陪它的,它没有怪你。” …… 有那么瞬间,夏念之以为她在盛痕黑眸深处瞧见了杀意,但再仔细看时,却如古井无波;而狭**乆的电梯里不过三人,空气里的氧却快不够用,有什么将燃烧殆尽,极尽焦灼。 小奶酥似乎知道发生了什么,向来安静乖巧的孩子肆无忌惮地翻滚闹腾,折腾得夏念之再无力气思索其他,她决定不再关注盛痕,转而将视线落在急速下降的电梯楼层数上。 抵达地下车库B4时,电梯门缓缓打开,时询抱着夏念之径直往外走,然而盛痕却出手阻止了即将合上的电梯门,泛着死意寒气的低嗓,沉声问:“我是不是,应该说声,恭喜你?” 时询顿住脚步,也不说话,只安静等着夏念之的回答。 盛痕的态度奇怪,莫名心慌的夏念之遏着疾速心跳,探出头,靠着时询的肩膀默默望着电梯内的盛痕,半晌后,却是布莱在车内的尖锐鸣笛声响起,将她从莫名的惶恐里解脱出来。 “…走吧,你不是说,汤圆还在家里等着我们…” …… 盛痕死死地握紧了门板,冷意穿透血肉在四肢百骸内横行霸道,视线里,他的小姑娘离他越来越远,像极屏幕里名为夏念之的那个女人,在他不曾知道的地方,活得多姿多彩,有声有色,然后,他便想起了那段视频… …… 夜幕低垂,炫目璀璨的漫天烟火,浩瀚袤垠的山海相接处,海浪温柔翻涌。 女孩眉眼弯弯,轻笑着,头发被风吹乱,俊朗又帅气的男生小心翼翼地为她捋到耳后。 天幕,月华星晕斑驳;沙滩,路灯昏黄明灭,留下一大一小,两道剪影错落纠缠。 …… 新闻发布会上,他的小姑娘被时询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任谁都瞧得出来,那个叫做时询的男人,举止与眼底,有着毫不掩饰的宠溺与爱意。 那种眼神,他在盛璨身上见过,也在遥远的很多年前,天真无知的自己身上,见过。 …… 拐过底下车库的第一道弯,夏念之终归还是没能忍住,扭过头远远地望向电梯门,然而不知何时,电梯门已然合上,夏念之开始害怕,这般的心慌意乱,惴惴不安,还是在爷爷出事时,所以这次,她身边亲近在乎的人,会出事吗?又会是谁? “…时询,我有件事想……” 话犹在唇边,手机来电铃声响起,夏念之瞧了眼备注,忙接通。 “盛痕?” “小姑娘,我认真地思考过后,最终还是——对不起,我无法恭喜你。” 话音未落,电话那端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随即,电话只剩下冰冷的机械音。 嘟…嘟…嘟…嘟…嘟……嘟…… “盛痕?盛痕!盛痕你回答我!!!” ……没有人回答她,耳畔再听不见任何声响,绝对的安静瞬间将夏念之拉入了无望深渊…… 夏念之猛地推开时询,还未站稳,便跌跌撞撞地往电梯夺路而奔。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四十三章:不信(1)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熊熊火光那滔天,噼里啪啦叫嚣着死亡。 空气里处处弥漫着塑胶皮革,还有肉类灼烧烤焦的味道夹杂其中,混合着汽油的血腥味刺鼻呛人,抬手接住幽幽然飘至眼前的一抹灰烬,啪嗒,眼泪掉落于地,晕出了一圈水渍。 “…李贺,盛痕在哪里…” “……先生……”李贺脸色惨白如纸,半晌后才憋出两个字:“……车上……” 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却如重锤不断袭击着心脏,但其实那里早疼到毫无知觉,浑浑噩噩时,身后有人拽过了她,随即迎面而来,便是极重的一巴掌,脸颊登时火辣辣地疼。 “…夏小姐,你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滚…” 夏念之抬眸看向来人,此刻精心装扮过的宋澄怒意横生,眸底毫不掩饰对她的怨毒与憎恨,咬牙切齿道:“夏小姐,请你自尊自爱,请麻烦离我的未婚夫,我孩子的父亲远点!”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儿,但到底诡异在哪里,却又毫无头绪。 小奶酥又在闹腾,双腿发颤,软绵绵地几乎站不住,便在栽倒前,有人从身后揽住了她。 “…我们回家…” ………… 天花板上的吊灯光晕温柔,输液瓶滴答滴答,微敞着小缝隙的窗户,晚风经过,好奇探进头来瞧,扬起薄纱窗幔,院中的榕树颇有些年头了,春日里却也泛着好些新绿,枝桠乱窜。 疑惑的目光环视整个房内的摆设与陈列,最后落在插满针头的右手手臂上。 地点确认:西区圣罗德医院 时间确认:晚上 事件确认:她在地下车库晕倒后,被送往医院 等等…… 地下车库,爆炸,盛痕,对了,盛痕人呢?! 夏念之掀了被子正欲下床,布莱推门进来,见状直接抄起沙发边的抱枕朝她砸来。 “你特么地疯了吧?!这时候还敢下床?小奶酥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这话的效果堪比定身术,夏念之登时愣住动作,极讶异地看向布莱,待看到布莱难得郑重其事的表情时,心底便愈加害怕起来,不由得弱声问道:“什么意思?小奶酥怎么了?” “来自张医生的警告,小奶酥的状况不是很好,若你还想要留住他,必须卧床休息。” “时询呢?我记得是时询接住了我!他该不会知道?!” 布莱拎着食盒到夏念之身边,回想到早些时候地下车库的那般混乱场面,心很累:“你放心,时询只是以为你最近压力太大,又突然受了刺激,才会出现晕厥的症状。” “那就好,那就好…” 夏念之低声喃喃,绞着手指,犹豫半晌,想问的却还是没能问出口,然而突然间有人敲门,布莱起身开门后,进来的却是李贺以及几位警察模样的男人,其中领头的胡茬中年男人向夏念之礼貌打两个招呼,问道:“请问,是夏念之,夏小姐吗?” “是的,请问你…”夏念之看看胡茬中年男人,再看看李贺,试探道:“你们是?” “我姓沈,这是我的证件,这次高顿酒店地下车库B6的爆炸案,由我来负责。”胡茬沈警官分外严肃,打量着夏念之,问道:“我们这次来见您,是想问几个问题。” 夏念之不喜欢别人以审视揣度的目光看她,但胡茬沈警官的肩章却在无声地告诉她某件事实——爆炸案不是她的错觉,而且能够惊动局级警官亲自调查这这场爆炸,想来其中弯弯绕绕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夏氏代表可以掺和的,只是,那个人,他没事吧? 思及此,夏念之看向李贺,小心翼翼地试探:“盛痕,在哪里?” “抱歉,这事关此次案件的保密条章,请恕李特助不能回答夏小姐您的问题。” 闻言,夏念之心底不好的预感更加浓烈了些,她一瞬不瞬地盯着李贺,试图从细微的表情神态里看出些有用信息来,但李贺不愧是盛痕亲自选拨培养的首席助理,面无表情得与盛痕如出一辙,简直令夏念之气闷,很不能上前挠一爪子! 布莱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正打算喊保镖进来,但夏念之阻止了她,转而看向胡茬沈警官,答应道:“既然沈警官需要帮忙,我一个平民老百姓,自然是得好好配合。” “那就先行谢过夏小姐的体谅,小王,准备记录。” …… 一番例行公事的关于夏念之资料的问询核实,胡茬沈警官终于进入正题:“高顿地下车库B6的爆炸发生前,通话记录显示,盛先生正与夏小姐联系,请问,当时你们在聊些什么?” 明明可以从受害者盛痕处得到的答案,胡茬沈警官却得带着人,大张旗鼓地来追问她。 心底的某些猜测被证实,夏念之重新看向李贺,沉着声,不答反问:“李贺,我再问你一遍,也是这个问题的最后一遍,你告诉我,盛痕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李贺双手插兜,看着病床上,病容憔悴却强装镇定的女人,颇为不忍告知其真相,但转念想,或许眼下的刺激也并非坏事,说不定是所有解不开的的焦灼坚持,最好的转机? 思及此,李贺眉头紧蹙,抱歉道:“沈警官,还是你来说吧。” 李贺话音未落,夏念之便猛地盯住胡茬沈警官,无声坚持着要得到答案。 胡茬沈警官咳嗽了声,虽有犹豫,但最终还是开了口:“我们在爆炸案现场被烧毁的黑色Bugatti上,找到了部分成年男性尸块,经鉴定,其属于盛痕盛先生。” 窗外蓦然有乌鸦啼叫,黑影被路灯照到窗纱,从骨子里透着股凄凉诡谲。 半晌沉默,夏念之拢紧了绒被,望着窗外银霜月色,陷入呆怔。 “夏小姐,请…” “…嘘,小点声,我正在想,想盛痕他与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轻轻浅浅的勾起嘴角,套着一身宽大病号服,披头散发的瘦弱女人,突然无声地笑起来。 在场的所有警官与李贺,皆是不由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他们办过无数案子,也看过数不胜数的生死,但碰到过诸多形形色色的案件相关者里面,从未有一个,像此刻他们眼前所遇见的这位夏小姐这般,明明在笑,却仅用刚刚说的一句话,便使他们觉得残忍。 …… 明明正活生生与她说话的人,瞬间便再无法给予她任何回应。 …… 胡茬沈警官暗自叹气,纵然他也分外无奈,但是指责在身,不得不问:“夏小姐,虽然毫无人情味,但还是请您配合我们的调查,S·M集团与夏氏不久前宣布战略合作,想必您与盛先生的关系不错,能否告诉我们,盛先生是否曾向你提过哪些生意场上的仇家?” “沈警官听说过这句话吗?”夏念之双手覆上小腹,小奶酥大抵是早些时候折腾累了,这会儿正乖巧睡着,她以指腹揉了揉,勉强维持着笑意:“…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她不信,盛痕会死。 见状,布莱紧张地看向夏念之,盛痕若真有事,说不定与S·M合作的夏氏亦会受到牵连,而夏念之与盛痕的关系若是被抖落出来,到时局面便更加难以收拾,思及此,布莱忙出抓住了李贺的手腕,道:“李贺,你确定下手要这么狠吗?你分明知道,念之她不会!” 然而话音未落,布莱的话却被夏念之兀自打断,她看向好友,却见夏念之虽然笑意未褪,语气却是分外云淡风轻,她不紧不慢道:“布莱,没事,不就是一句话,我说就是了。” 随即,夏念之看向胡茬沈警官,解释道:“如你所言,我与盛痕是合作伙伴,因为今早我宣告了恋情,而后恰巧与盛痕电梯偶遇,那时候他虽然有急事未能详谈,但后面,他还是打来电话,说了声恭喜……”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四十四章:不信(2)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沈警官的例行问询很快结束,临走前,布莱得夏念之示意送他们一行人离开。 李贺却在于布莱目送警车驶离医院车库后,拦住转身欲回病房的布莱,布莱盯着横在面前的手臂,冷笑了声:“怎么,李大特助还有事?是现在还觉得,爆炸是我们家念之下的手?” “布小姐,您完全无需咄咄逼人。”李贺将一份文件递到布莱面前,面无表情地耐心解释:“我只是想麻烦您将这份文件交到夏小姐手中,并转告,先生希望她能完成她的梦想。” 文件拿在手中,颇有些分量。 布莱握紧牛皮纸袋,正欲问得详细些,李贺却毫不犹豫转身,径直上车。 “到底是什么?梦想?” 布莱目送黑色豪车疾驰离开,发动机轰鸣里,烦躁地边揉太阳穴边准备上楼,谁知身后却有人喊住了她,布莱狐疑转身,只见张翰从车上下来,在分列两排的黑衣保镖拥护下,走到她的面前来,单手摘下墨镜,眸光凛冽地盯着布莱,问:“听说夏念之住院了?” “张董,您这是?” “…怎么说也是我的合作伙伴…”张翰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手中墨镜,看似悠然,却莫名令布莱觉得紧张万分,稍停顿后,布莱只听得他呵笑了声:“最近网络上的爆料传闻那么多,闹得沸沸扬扬,而风暴中心的这三位主角又均与《连理枝》有关…” 闻言,布莱心底咯噔了下,呼吸渐变得急促起来。 “…想来也是挺有趣,《连理枝》真是座宝藏,制片人夏小姐,女主角白琳,男三号时询,这剧情,我伯纳下部戏倒是有了着落,所以我得找夏小姐聊聊,你说是吗,布小姐?” “那是自然的,张董深谋远虑,眼光独到,请,我来带路。” 布莱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而后跟在张翰身后亦步亦趋上楼,然而随着愈靠近夏念之的病房,她却愈加惴惴不安——白琳坠楼自杀后便是被送到这座圣罗德医院来,然而她刚才趁着夏念之昏睡的空隙找院长了解到,白琳在被送至医院前便早已离世。 …… “念之,张董来了。” 布莱推门而入,却发现病房内很是安静,待紧张经过玄关后,这才见到站在窗前的夏念之,而走近了些,赫然入目的是医院院墙之外,守候等待白琳消息的粉丝和记者狗仔们。 “念之…”布莱拿了披肩为夏念之围上,“天晚风冷,你别站在这里,万一着凉…” “布莱,张董是远道而来的贵客,你去帮我买两杯冰美式,不加糖不加水不加奶。” 布莱听懂了夏念之的言外之意,虽有犹豫是否该让眼下身心状况皆混乱的她单独面对张翰,然而夏念之默默望着她时,憔悴苍白的病容下无声的坚持,布莱暗自叹气,只得答应。 …… 待布莱离开,且顺手将门合上后,夏念之拢紧了身上披肩,憋住气,缓声道:“张董,虽然很抱歉在这个时候还要对您说这些,但是实际情况如何,我相信您有知情权。” 话落,夏念之转过身,指向桌面的iPad,这才继续道:“那台iPad里存有白琳坠楼前发来的视频——关于这次闹得满城血雨腥风的夜店丑闻,白琳在视频里全部做出了解释。” 张翰不为所动,伴随着沉默的冷漠目光,死盯着夏念之,只逼得夏念之背后冷汗涔涔。 互不相让的僵持下,夏念之半阖着眼帘,恢复原先动作,继续透过窗缝远望向医院院墙外,呼啸的狂风裹挟着浓郁的夜幕,艰难地缀在狗仔记者头顶,摇摇欲坠,随时能兜头砸下,然而那些狗仔记者还在锲而不舍地蹲点,寒风里哆哆嗦嗦,真是像极了过街老鼠。 张翰犹疑着,但最终还是打开了iPad上的视频,白琳的浅笑声重新响起。 不多时,夏念之听见iPad砸在墙壁上的哐当重响,零部件四散满地,钉钉哐啷。 “白琳,白琳,呵,够狠,够绝。” 听闻张翰近乎咬牙切齿地说着这番话,夏念之脑海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但是速度太快,没来得及抓住,她抬手覆在窗户玻璃上,冷意直窜心脏,古话有云,春寒料峭,但此时此刻的她却觉得今年的春天较以往来得更寒更冷,任凭希望如何努力,都始终无法破土而出。 “张董,我若没记错的话,白琳本就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对吗?” 那日,高顿五楼的咖啡厅里,不过寥寥几句便深陷癫狂的女人,还有她们两人拉扯时,差点从白琳手提包里掉出来的蓝色药瓶,都在向她诉说一个无从忽略,无可辩驳的事实。 张翰一拳砸在墙上,手背瞬间血肉模糊。 “精神疾病?她那么爱笑,怎么可能会有?!白琳怎么可……” 话虽否认,但张翰的愤怒最终还是渐渐湮灭于无声,夏念之小心翼翼绕过满地iPad的碎尸,走到深陷于沙发里的张翰面前,看着他双目失神的落寞模样,突然不知道该幸灾乐祸,还是施予同情,如今看来,张翰是在乎白琳的,至少比她,或者白琳所认为的还要来得重要。 但好可惜,夏念之颇为遗憾,张翰至始至终殊不知,白琳的心思记挂在盛痕身上,连同宋澄都被她视为终生敌人,想想,其实她与张翰还是相像的,爱而不得,没有谁比谁更幸运。 何止是她与张翰,白琳亦是。 “张董,与其懊悔,倒不如想办法挽救,至少,白琳的名声不能就此被摧毁。” …… 虽说买咖啡,只是夏念之借口支开她而随便找的理由,但布莱闲来无事,仍驱车绕远路,穿过大半个平城到高顿酒店五楼的咖啡厅,买了三杯冰美式,不加糖不加水不加奶。 不过浅尝,直接飙泪。 但,周遭的窃窃私语,却是布莱在难受至极时,吸引了她的大多数注意力。 …… “瞧我说什么来着,夏念之与那时询的关系不简单,啧啧,夏老怎么会有这样的孙女儿!” “不过倒是很羡慕呀,前有路璨颁奖典礼甜蜜告白求婚,今有时询新闻发布会表明心迹,别看夏氏如今危如累卵,岌岌可危,这夏念之的桃花倒是比咱们这圈人都要来得旺盛呢!” “那可不,我听说啊,前些日子夏念之不是销声匿迹了吗?那是她陪盛先生去了,你们知道我啥意思的哈,这在澳城当场被宋澄抓了个正着,人还怀着孕呢,差点气出个好歹来!”、 “啧啧,人不可貌相,我还真以为夏念之能在夏老死后支撑起夏氏,有什么真本事呢,合着是靠那张脸和那窈窕身段呦,那咱们还真是比不上,比不得,比不了呦!” 若非此刻正值夏氏处于风口浪尖时,布莱必定上前撕碎这几个所谓名媛的八婆舌头,然而实事胜英雄,布莱提着纸袋,仅能做的便是将那碎嘴的几个女人逐个记下,而后默默离开。 …… 回到圣罗德医院时,张翰早已离开,夏念之正拿着扫帚在处理案发现场,洁白的毛绒地毯溅落了斑斑点点的猩红,看得布莱触目惊心,忙不迭放了纸袋冲到夏念之面前,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检查了个遍,最后确定夏念之并未有任何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你和张翰都聊了些什么?” “达成两项成就,其一,说服张翰暂时放下其他任何芥蒂,全心为白琳正名,洗干净宋澄泼到白琳身上的浪荡夜店女王丑闻;其二,在《连理枝》拍摄期间,时询的去留以及白琳女主角色的替换人选,由我来决定。” 闻言,布莱更是惊讶,边将纸袋里的咖啡拿出递给夏念之,边疑惑道:“张翰真同意了?” 在布莱记忆里,张翰堪称与盛痕齐名的平城禽兽派奸商的另一大山脉,但为人品性比起盛痕却更加阴险狡诈,自私自利,甚至完全的视人命如草介,更甚者与平城暗地里的某些见不得光交易,有着千丝万缕的内在联系。 这样声名狼藉的张翰,不过俩小时内,便被夏念之说服,共同御敌? “念之,我是不是该夸你一句,好样的,谈判专家啊?” “夸!给我往死里夸!” 布莱斜睨着还有心思打趣的夏念之,眼见着她将收拾好的iPad残断零件全部倒进垃圾桶里,又扶着腰小心坐上沙发,终于忍不住了,问道:“你倒是说说看,张翰为何答应?” 该不会,夏念之这傻子为夏氏和时询,答应了张翰那些乌七八糟的条件? 夏念之瞧着布莱那满脸憋屈的神色,为不让她担心,勉强挤出抹浅笑来,耐心解释道:“无论张翰当初答应与夏氏联盟,投资制作《连理枝》的最终目的是什么,至少此刻,张翰前期投入的成本尚未能盈利,作为一名成功且有野心的商人,张翰绝对不会就此放弃《连理枝》。” 《连理枝》的口碑需要挽救,但前提是,担纲主演的白琳与时询决不能名誉扫地。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四十五章: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所以你只需向张翰示弱,给予他足够的台阶下,张翰哪怕再有异议,断然不会再继续决绝否定‘与你联手为白琳与时询正名’的提议,相反的,张翰会因着伯纳集团与夏氏两家的联盟关系,为你接下来的计划,提供最大程度助力,对吗?” 布莱接过夏念之话头解释,但最终,却见夏念之眸色渐冷,嗤笑了声。 “不,我根本无需他的帮助,我要的,只是张翰安静,无为即有为。” “什么?” 布莱颇为不明白,夏念之先前与她商量过一个计划,便是接下来安抚各类粉丝舆论,借机为时询的男团偶像身份转型,但为何却坚持放着张翰手中的资源不用,岂不是浪费? “那…你的意思是?”思及此,布莱不禁猜测:“张翰与这次的丑闻风波有关?” “我总是有种感觉,此番视频门,或许浮现咱们眼前的只是部分之一,但究竟冰山之下如何庞大复杂…”夏念之缓缓敛眸,将心底诸多的忌讳掩藏,故作轻松道:“还缺少钥匙…” “等等…”布莱接过话头,蹙眉:“你先前不是怀疑,是盛痕操纵了这一切?” 为何此时,却又推翻原先设想,将怀疑苗头直指张翰? “一群人想吃鱼,有的用沾染了麻醉剂的鱼叉,有的密不透风的渔网,没有谁比谁无辜。” 几分钟前,张翰离开时留下提议——“鉴于此次风波的严重性,夏小姐作为事件当事人,总也得付出些代价才好服众,所以我想,《连理枝》项目的权重比,还是该重新核定为好。” “我了个去特么的!!”布莱没能控制得住火暴脾气,愤愤然揪着抱枕的毛开始撸:“《连理枝》项目的剧本是夏老生前留下的,项目方案最开始也是你经过多年调研,数次修改后才定下的,张翰不过投了钱,请动了郑导,便真当自己呕心沥血了?竟有脸提股份权重变更?!” “其实,我倒是更希望…” 夏念之语气颇有些感伤:“张翰是真为白琳的坠楼自杀而感到难过,亦是真心为已然离世的白琳维护好她在娱乐圈里,汲汲营营,以大半个人生为代价而得到所有美名赞誉。” “……” 布莱闻言,有感而怔愣——诸如盛痕、张翰这些人,最擅长的取乐游戏便是玩弄人心,因而于他们眼中,别人的假意观之分外有趣,他人双手捧上的真心反倒成了负担累赘。 所以,布莱瞧着落寞的夏念之,明白她终究仍是对盛痕,保有丁点美好幻想。 陡然间,病房内陷入诡异的沉默,心知肚明的夏念之与时询两人皆不约而同,跳过了不小心提起的敏感话题,但突然间,布莱转身看右手边挂钟时,却不经意间扫到了那份纸袋。 布莱想起车库时,李贺的嘱咐,然而是否该依照李贺的嘱托,将牛皮文件袋交到夏念之手中,布莱却犹豫了,不为别的,她决计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好友,继续泥足深陷。 …… 现下盛痕能从那场爆炸死里逃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这或许是夏老庇佑,天赐良机,不仅仅能让夏念之摆脱与盛痕难堪的关系,也可帮助她走出三年前为夏氏而出卖自尊的阴霾。 何况,早些时候的高顿酒店地下车库里,宋澄盛气凌人的姿态神色,令人难以忘怀。 …… …半晌沉默… 打定主意的布莱,喃喃出声试探:“念之,白琳与时询解套后呢?你与时询,该如何?” “…该如何?无论是否承认…”屋内明明有中央空调控制的,恰到好处的温度,夏念之却觉得冷,她不得不拉了毛毯将自己裹紧成毛绒绒的一团:“选择权根本不在我手上…” 突闻夏念之的自嘲,布莱脑海里的神经瞬间绷紧,她看着夏念之,发现她浑身在发抖。 墙角四周各有盏木质壁灯,浮雕技艺,美轮美奂的花纹散落着温柔的暖光,布莱看着她面前病容难掩的女人,愣愣深陷于沙发,睫毛如蝶翼般轻薄微卷,投射下如扇的阴影。 神色晦暗,令人辨别不清,她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 “念之,或许…” 布莱踌躇良久,手中牛皮纸文件袋被捏得满是皱褶:“咱们,将错就错,顺势而为?” 话说出口,夏念之尚未有所反应时,倒是布莱自己先觉得分外搞笑。 分明今早在豪苑车库,她还对突然出现,信誓旦旦要为夏念之承担下一切责任的时询,步步紧逼,咄咄不放,甚至于语出恶言,结果现在却甘愿身为助攻,致力于促成两人好事。 然而,便在布莱恨不能咬断自己舌头,时间倒流,未曾说过这番话时,她却见夏念之仰头盯着天花板,抬手覆眼,随即便听得夏念之低声喃喃,带着哭腔的语调里,很是委屈。 “布莱…你说…盛痕这时候…听得到我的话吗?” “念之…” 布莱知道她即将陈述的事实对于好友而言很是残忍,然而真相赤裸裸地摆在眼前,她们是人不是神,无法真的改变时间,回朔已然发生过的所有事情,哪怕很疼,夏念之也得认。 思及此,布莱起身,绕过茶桌到夏念之面前,在她身旁坐下,握住了她冷如冰的手。 “盛痕,死了。” 话音未落,布莱便见夏念之挣脱了她的手,捂住耳朵,自欺欺人地怒吼:“你骗人!” “他真的死了,你亲耳听见的爆炸声,也亲眼看到了他在火海里被烧成炭的画面。” “你骗人!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 “夏念之!”布莱恨铁不成钢,因而怒了,抓住了夏念之的肩膀强迫她看着她,咬牙沉声道:“死的人是盛痕!是宋澄的未婚夫盛痕!陵墓前哭丧的人有宋澄,与你无关!” 眼泪透过指间缝隙,浸湿了满手满脸,先是犹如被抛弃的小狗那般低低呜咽声,继而是小声的啜泣,最后干脆趴在了布莱的肩膀上,放声大哭,嚎啕的模样,像极了孩子。 任由夏念之发泄情绪的半晌后,布莱安抚性地拍了拍夏念之的背,温和缓声道:“没事的,没事的,既然夏氏已经成了他眼中的猎物,现在猎人消失,对夏氏而言是绝对的好事。” 虽然这话很是绝情,亦十分的不合时宜。 但在商言商,对于她始终既怕又恨,无甚好感的审核,她已然打定主意,必须借着此次机会,彻底断掉挂了的盛痕继续对好友夏念之,产生任何影响,坏的不可以,好的更加不行。 只是,随着布莱话落,病房内却陡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夜里的风呼呼吹,连带着窗柩跟着晃悠起来,不知发生了什么,院墙外,原本安静的记者狗仔们,突然骚动起来。 布莱正准备遥控关窗,却听夏念之怔怔地问:“盛痕的死,真的是好事吗?” “当然!简直普天同庆,大快人心好嘛!” “但是,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想过,盛痕不在的时候,会是什么光景?” “那是因为你心善,盛痕做生意的手段再狠,你也从未想过要他性命!” 布莱的注意力正往院墙外记者们的滋扰吵闹上面转移,突闻夏念之出声,下意识解释。 “其实,盛痕的死又无需你负责,古语有云,压迫与反抗相伴而生,虽然此次制造高顿地下车库爆炸案的元凶不明,但有因有果,盛痕仇敌林立,南省想看他从高位跌落,甚至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段的人犹如过江之鲫,如此结果也算自作孽不可活。” …… 盛痕他,真这般不堪吗? …… 夏念之记得,在她的回忆里,盛痕不是这样的。 …… 从前始终不愿承认,但当死神透过绚烂夺目的爆炸,宣告了一场引得众人狂欢的死讯时,眼前是如海啸般席卷而来的许多记忆,她无处可逃,避无可避地被袭击,然后记起——过往数十载的人生里有过的诸多狼狈滑稽,甚至绝望的时候,盛痕都在,从未离开。 夏念之想到果果,想到那个好奇心旺盛的小男孩,曾问过他的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 “你爸爸他啊,是个很帅气,也很厉害的男人,帮过妈咪很多次。” “妈咪~妈咪~”果果奶声奶气地问:“~爸爸有果果这么帅气吗?” “唔,果果,你和他长得很像。” “哇呜,我们都很帅!妈咪也很漂亮~~~~”果果心满意足地熊抱着自家漂亮妈咪,在自家妈咪怀里撒娇,嘟囔道:“妈咪~可爸爸什么时候才能执行完任务,回来看看果果呢?” “等果果长大了,长到小舅舅这么高的时候,爸爸就回来了。” 那只是随口胡诌的谎言,她原本打算等果果十八岁成年时,再告诉他事实——到时,想必果果也能理解她的无可奈何,是个大人的果果亦拥有足够能力,保护自己不被任何人伤害。 但现在,她好像无需违心地再找任何借口,反正盛痕,永不会再出现了。 ……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四十六章:夜色之下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一场丑闻的围观狂欢,两封足以载入演艺圈大事年表的公告声明。 三月五日这天,无论是对于普通平民百姓而言,还是对于时询、白琳的粉丝来说,更甚至是那些平日里,身居财富权势金字塔上层的政商名流而言,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 无数人,或笑或哭,战战兢兢,夜不能寐。 …… 当日,晚九点,著名三金影后白琳的经纪公司发表声明,宣告白琳坠楼自杀,当场死亡;同时和讣告声明齐齐发向平城各家线下传媒杂志总监,线上网络营销号博主收件箱的,还有一封视频邮件——那是白琳留下的最后作品,一段自杀前录下,以死自证清白的视频。 随即,白琳生前数位圈内圈外好友纷纷站出来声援,严词厉句地讨伐爆料者与跟风者的泯灭良知,为追求点击率与粉丝数增长,胡乱凭空臆造,虚构造谣无辜者的私生活。 《走进贵圈》节目第一时间进行了直播,采访了两位白琳好友。 哭得双眼红肿的小女生声音哽咽:“白琳她患抑郁症很久了,因为不想让身边关心在乎她的人担心,也为了大家眼中所谓的她阳光积极开朗的形象,一直在艰难地隐瞒着,但是杜撰捏造的新闻爆出后,那些说爱她的人转过头来骂她的时候,她崩溃了。” 商界精英模样的西装男人,满脸胡渣,痛苦道:“白琳她不是自杀,她是被杀死的,被别有用心的始作俑者,视频最开始的爆料者杀死,而那些,不明真相却肆意用着最难听的言语,侮辱责骂过她的人,都是帮凶,我很惭愧,竟无法替我的朋友将有罪者,绳之以法。” 节目结束后,一时间,正邪颠倒,风声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 群情激奋的白琳粉丝,原本专注于炮轰时询配不上白琳,然而当白琳的自杀视频爆光后,热爱声张正义的粉丝们纷纷调转枪头,跑到各个跟风八卦博主下面声讨说法,要他们偿命。 原本指责娱乐圈蝇营狗苟,扒.灰倒灶,男女关系混乱,以人设欺骗粉丝观众等的各家媒体营销号,均以最快速度改换口风,转发《走进贵圈》的采访视频,惋惜白琳绝代美人香消玉殒的有之,指责网络世界造谣成本低廉的有之,痛斥网民网络言语暴力的占绝大多数… 但是始终,没有人站出来,主动地,正式地,向白琳道歉一句。 …… 随后,当日,晚九点半,夏氏集团通过官方网站首页,贴出一份郑重公告。 针对近日有关我司旗下艺人时询先生,所属经纪人夏念之女士的传闻,现做出如下声明: 其一,我司在经过与时询先生的诚恳沟通后,确认时询先生将退出娱乐圈,但基于时询先生的契约精神,尊重各项目所有工作人员的辛勤筹备,在时询先生正式告别娱乐圈之前,时询先生将继续完成目前已在进行中的所有行程,敬请各位期待。 其二,时询先生与夏念之女士,因互相欣赏对方的才华而越走越近,现已决定结束朋友关系,以恋人关系相处,相互照顾,互相支持,期望能够在各自领域内,成长为最好的人。 其三,时询先生目前仍是我司旗下艺人,我司有义务在时询先生受到伤害时,为时询先生争取到足够正当的权益,因此对于某些维波博主以误导性煽动性言辞毁坏时询先生名誉,我司强烈要求各营销号立即向时询先生正式道歉,我司将保留追究偷拍者法律责任的权利。 …… …时已至此…事已至此… 对毗邻深渊者而言,是千钧之际,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然而对于某些执剑拉弓者来说,便是来自于对手孤注一掷,破釜沉舟的反击,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不要命对手,最难缠。 思及此,庞大无边的网络角落里,某个注册三年,却只发过一张狐狸照片的维波博主,默默围观了整份夏氏集团的声明后,看着维波邮箱里的发件记录,诡异地勾起了嘴角笑开。 随后,身形瘦弱的黑影立刻将维波号删除,并且将手机卡掰断丢进厕所马桶,不一会儿,平城东区的某座小型公寓里便传出了哗啦啦的水声,而那张卡很快不见了踪影。 …… 公告发布后,集团官网下,时询的粉丝便如同那归山的虎,挥斥小小键盘,唇舌不饶人。 南省娱乐圈的粉丝派系里,以战斗力彪悍而登顶粉圈老大的时家军,刚结束与白家军毫无硝烟,却异常惨烈的掐架对骂,气氛正热烈,兴致恰高涨,于是乎将针对的矛头,整齐划一地对准了夏念之,当然夏氏集团官网亦没能幸免,被大批网友攻陷,官网差点被搞瘫痪。 …… 网友甲:“我真是太聪明了,早发现了夏念之与时询的关系不简单,哼,果然有猫腻!” 网友乙:“纯路人,不是谁家粉,但身为女人实名羡慕夏念之惹,冷艳挂的娱乐集团代表,路璨是前男友,时询是现男友,谁知道以后夏氏艺人里,还有谁是夏念之男友预备役啊!!” 网友丙:“啊啊!我们时询崽子怎么就看上夏念之了啊!不就长得漂亮点,身材好点,有钱点吗?!啊啊!气死我了啊!我们时询崽子要找善良乖巧温顺的,能照顾他的才最好啊!” 网友丁:“哼,各位时家军们,亏我之前还熬夜为他们俩的绯闻到处澄清,结果得来正主本人亲自下场打脸!就这样吧,我就是来说一声,爱过!但是时询这男人眼光不好,瞎,脱粉了,同志们,江湖不见,别的墙头碰到时,往事莫要再提,看破不说破,再见!” 网友戊:“哇呜,多么红玫瑰与白玫瑰的情节啊,时询欧巴,你醒醒啊!你别稀里糊涂地就成了夏念之眼底的替身了啊,我当初可是夏念之与路璨的CP粉,那糖可是真甜啊!” 网友甲乙丁丙:“哈喽???楼上有病吗???我们时询哪里比不上路璨了啊?!” 网友戊:“那个姓乙的,掉皮了!” 网友乙:“……” 网友‘我的CP是真的’:“激情转发!我就知道他们很配,时询果然很喜欢夏念之啊!” 网友甲乙丁丙戊:“来人呐!把楼上给我叉出去!” …… 月色微弱,却将凛冽狂风下的夜幕,撕裂了道口子,露出些许莹白如奶油般的柔光来。 这场南省娱乐圈的八级地震,结束于一代三金影后白琳的自杀,和夏氏集团以资本偕同法律的重击,然而此番轩然大波引起的余震不断,平静的娱乐圈表象之下,是暗潮汹涌。 …… 整晚,对于各家粉丝而言,皆是不眠夜。 她们对白琳的遭遇心有戚戚焉,不说感同身受,但若某天,她们喜欢的明星偶像,或者仅仅是她们身边的普通人而已,因各种原因,也这般被陷害,虚构真相,诬告无辜… 那么,她们会不会也失去他她们? 寂静的夜色与月华,无声缠绕,随风飘渺,默默酝酿着下一场狂风暴雨,地动山摇。 …… 平城,西区,圣罗德医院。 战时由盛氏家族的某位先祖出资建立,因这位盛氏先祖深信基督,因而圣罗德医院的院区建筑,均是西方教会风格,其中尤以院区井字线的中央交叉点上,一座饱经风霜却仍顽强伫立的大笨钟为最雄伟壮丽,报时,更是不曾错过分秒。 咚…咚…咚…… 肃穆的低沉钟声,由远处随风穿过花园葱茏郁郁的老榕树,透过八九点钟,绚烂明媚的阳光,悄悄从窗边的缝隙溜进病房,病床上有个正在熟睡的女人,但皱着眉,似乎做了噩梦。 咚~~~ 悠扬绵长的最后第九下钟响尚未在病房内消散,便有电话铃声紧随其后。 ……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四十七章:我赢了(1)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清晨的光,很亮,但也稍微的,有些凉。 教堂内的遗体告别室,尖角穹顶最上方的七彩玻璃窗投射下晨曦,绚烂璀璨得仿若碎钻。 “今天,倒真是白琳喜欢的日子,有光,有风…”冷眸环顾周遭的男人双手插兜,嗓音低沉,再加上全身黑的打扮,愈加清疏冷峻:“还,特别的干净…” 因出来得匆忙而只穿了件单薄病号服的夏念之,拢紧了羊绒披肩,手死死地握着棺椁边缘,她看着棺椁内,被纯白茉莉遮掩了面容的女人,不禁想起初遇时,张翰豪车后座的白琳… 如羊脂玉琢般的貌美女人,酥胸半露,丹蔻鲜艳的细瘦指间轻弹了下烟灰,红唇勾起抹弧度时,吞云吐雾,妖精般的风情万种,饶是她同样身为女人,都不禁心潮波澜荡漾。 但,便是那般足以颠倒众生的美,如今却躺在棺椁内,惨白如纸,千疮百孔,疮痍满目。 …… 夏念之拿起了旁边的白茉莉,默默捏紧,直至双眸不满血丝,呼吸紧促。 棺椁内,安静躺着的白琳遗体,正赤裸裸地揭示着惨烈的现实——白琳,的确是死了。 如同孤魂野鬼,只敢在暗夜里偷摸窥探别人隐私的狗仔爆料者;好似吸血水蛭,为追求流量点击率而跟风辱骂白琳的营销号;还有她与沈冉冉、宋澄的私人恩怨,害死了她。 良久的死寂后,夏念之喃喃问道:“白琳不过昨日坠楼,今日便要为她举办葬礼,还是如此简单的小型追悼会,是否太匆忙草率了些?毕竟白琳,是坐拥亿万粉丝的三金影后…” 无论如何,总归白琳不是普通人,她因受人诬陷造谣而憋屈地选择自杀以证明清白,眼下,为她办个体面温馨的葬礼,也好让喜爱白琳的粉丝们能有机会与地方,悼念她。 然而,当夏念之疑惑看向时询时,却因双眸凛然的时询而愣住,男人珍而重之地将白茉莉置于棺椁内,明明是向夏念之仔细解释,目光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白琳。 “这是白琳的意愿,包括葬礼时,以3650朵白茉莉,遮挡她因坠地,而面目全非的脸。” 蓦然得到真实的理由,夏念之只觉得喉咙,更是堵得慌。 …… 选择主动奔向死亡的白琳,站在伯纳集团的百米高楼上时,简直清醒理智得可怕——她考虑好了所有身后事,包括留下视频为自己辩解真相,击败子虚乌有的丑闻;不设墓碑,只将骨灰洒入广袤无垠的深海;甚至还有她多年来打拼积攒下的巨额存款,如何作遗产处理。 夏念之不禁假设,倘若那日,她们两人见面时,她的态度能够不那么强硬决然,甚至故意拒绝为白琳与时询提供帮助,是否一切尚有回寰余地,白琳亦不至于走投无路,以死抗争? …… “她对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失望…”夏念之怔怔道:“才会这般毫不犹豫地离开?” 话音未落,夏念之的右手便被紧紧地握住,男人的手掌心很是宽厚温暖,力道更是温柔:“白琳走得很是体面,她昨日从伯纳集团顶楼一跃而下时,或许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候…” 至少,在白琳和她所爱的那个男人,经年累月,互相折磨的战争里,比起活着时,白琳挺直了脊背,昂首挺胸,为她自己狼狈不堪,满是泥泞的人生,留得了最后一丝尊严与骄傲。 “…是…吗?…” 夏念之絮絮叨叨,低烧使得她满脑袋浑浑噩噩,越来越无法正常思考:“真的是这样吗?” 白琳离开得毫不后悔,那么,那么… 盛痕在爆炸发生的那一刻,在想什么? 会很痛苦,很绝望吗?还是会因为某个在乎的人,某些在意的事,而舍不得,放不下? “傻念念,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当然是真的…” 时询眸底闪过一丝晦暗,顺势将神情恍惚的夏念之搂入怀,这才缓和了冷硬语调,转而安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白琳的死与你毫无干系,念念,你完全无需自责。” 无论是所谓‘时询与夏念之甜蜜恋爱’……亦或者‘时询与白琳多次泡夜店乱搞’……看似只是圈内供老百姓们做笑话的两件娱乐绯闻,但实际上,利剑所指的背后,均是夏念之。 更准确点,是夏念之她手握的南省最老娱乐厂牌——夏氏。 …… 平城,南省的经济中心。 历经战火洗礼,却不曾改变过的社会阶级体系,在这里经由岁月更迭,愈加深入人心;财富等级界限无比清晰的海滨城市,被金钱权势浸淫多年后——出身论定未来,贫穷是原罪。 所有的一切,果然如同那日岛上,那位老爷子所言,不幸,却也是万幸。 …… “倘若当年没有盛氏的财富权势地位为诱饵,盛璨断不可能与夏念之分手,自然如今轮不到你这冒牌货在夏念之身旁占有一席之地,时询,我知道因你母亲的事,你憎恨我,但你连成为夏念之代替品的这副长相,都是拜我所赐,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施以痛恨,乃至仇怨?” 老爷子毫不掩饰他眼中对于他的鄙夷,笑得轻蔑,嘲讽。 “以你现在的身份,不过是个供人玩乐取笑的戏子,美色侍人;夏氏百年书香门第,夏念之出身贵家,纵然夏氏如今落魄,但仅凭着夏霆西亲孙女这六个字,你哪里配得上她?” 他看着面前的老爷子,终于明白他母亲为何总望着他失神,像看他,又像看另外一个人。 “盛璨当年执意为夏念之踏入娱乐圈,但最终不也是靠着离开夏念之,才有了如今这番人前风光显贵?时询,你若想要功成名遂,前程似锦,听我吩咐,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幸,他是那个人的儿子; 万幸,他是那个人的儿子。 摘下骄傲,丢掉自尊,埋葬仇恨后,触碰到身处权势金字塔顶端,财富云巅的那群人。 卑躬屈膝,谄媚恭维,强颜欢笑后,得到某些消息——那是市井胡同,街头巷尾的平民老百姓们永不可能接触到的幕后关系,却能在瞬间震荡南省百年经济体系的故事。 譬如,夏氏,是其中某些人现阶段,闲来无事时,看上那么一乐子的娱乐项目。 …… “生死轮回,说不定,我们的灵魂,其实是受地狱所惩罚,才来到人间…” 不过是倏忽间的失神,话落,收殓遗体的棺椁旁,夏念之与时询两人却齐齐陷入沉默。 但,半晌后,有甜甜软软的女声打破了凝固的寂静,人未到声先到。 “…夏小姐吗?我是白琳的朋友陈玥…” 陡然间,夏念之回过神来,猛地推开时询,转身朝身后看,来人是个双眼红肿的短发小女生,想必不久前哭得分外凄惨,她微微颔首打招呼,而后奇怪道:“那通电话,是你打的?” “…是的…”闻言,陈玥紧张地搓搓手,小心翼翼解释道:“夏小姐,就像是我刚刚在电话里所说的,白琳身后留下的所有财产,依照她的嘱托,将成立南区助学基金会,顾名思义,便是针对平城南区贫民窟的所有学校,帮助那些因为各种原因而无法正常上学的孩子们。” “既然如此,那么与我又有何干系?”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使得夏念之瞬间警惕,她站在棺椁边缘,强自镇定着迅速整理了所有慌乱无措的思绪,不着痕迹打量过自称短发小女生的所有下意识小动作后,反问:“难道,白琳希望我来负责部分善款?” 说话间,陈玥揪着手指头,惴惴不安地盯着夏念之瞧:“不是的,白琳的最后嘱托是,她希望这个‘南区助学基金会’将能够以夏小姐的个人名义筹办…因为部分个人原因,关于白琳她是此助学基金会的发起人,最好,不,应该是永远的,缄口不言,只字不提。”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四十八章:我赢了(2)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陈玥说这话时,虽有小心谨慎,但神色间倒是并未有撒谎迹象。 然而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夏念之遭受盛痕多年的严苛教育后,深谙其道,不由得警惕拒绝:“创立基金会是好事,若缺少资金,我这边也愿意帮衬着点,但以我的名义,不合适。” 话音未落,陈玥极明显地瞄了眼时询,好似求助。 夏念之在时询身旁看得真切,嘴角维持着礼貌的淡笑,却是抱歉道:“不好意思。” “陈玥,让我们两人单独待会儿。” 夏念之闻言,嘴角的笑意陡然尽数收敛,她倒是宁愿,是自己心思重,想得多。 “那,我在外面守着,时询哥你放心,别人进不来。” 陈玥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夏念之瞧着她那满脸写着担心的模样,直至遗体告别室的厚重木门合上,沉闷的声响穿透耳膜,随同身旁男人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落在心上。 “念念,这件事,除了你,没有别人能帮她。” 夏念之转过身,凝着棺椁里安静的白琳愣神了好一会儿,才抬眸直盯着时询,问:“其实我一直很好奇,白琳究竟有什么秘密?还有她骤然的离世,为何她的父母连面都不露?” 眼前女人的探究目光灼灼,令时询有些紧张,“因为,白富美白琳,是假的。” 只不过几秒的怔愣,夏念之随即恍然,在人造美女大行其道的今日,人设白富美的数量只多不少,然而却是她想少了,原先只以为白琳的家世纵然富裕,但比不得张翰,这才屈从。 原来,是假的。 稍微联想,夏念之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了些许的故事,她看向时询,径直道:“白琳的身与平城南区的那处著名贫民窟有关?时询,你别告诉我,白琳的亲属还住在那里呢吧?” “她的父母是人渣,不足惜,但她还有个正上初中的妹妹。” 教堂最前端,十字架上的天父神情肃穆,阳光毫不吝啬倾撒而下,如同镀了层温柔光晕,夏念之仰头看着神像投下阴影,恰好覆盖了时询的大半脸庞,逆光的男人神色逐渐沉郁。 时询身上,有什么地方改变了,但具体是什么,夏念之想不出来。 她的心,随着时询愈加暗淡的目光,不断沉坠,深渊好似张着血盆大口,吞噬一切。 “所以…白琳想帮助她妹妹,但又不愿继续与贫民窟牵扯关系,更加不想因此番动作而连累当年她背后当年编纂白富美身世的经纪公司?因此,成立助学基金会,是最好的选择?” “念念,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时询双手抄兜,深邃的眸沉沉盯着夏念之,补充解释道:“前些日子白琳意外得知因为家里缺钱,她妹妹即将辍学,所以才想了这个办法,原本…若是被爆出此番视频风波来,白琳打算亲自找你谈谈,请你帮她这个忙……” 夏念之蓦然想起她与白琳在高顿五楼的咖啡厅见面时,那个娇艳如红瑰的女人,信誓旦旦地笑着说,她们将会是最好的朋友,无话不谈,分享秘密与真心。 然而,万万不曾料想到,倒是真的一语成谶——那份为白琳证明清白,维护声誉的视频;照顾白琳妹妹的南区助学基金会;白琳全部拜托给了她,倒是真看得起她的品格了… “为什么是我?我看陈玥倒是挺合适,温柔和善,看着做事也认真谨慎…更何况陈玥还是白琳的多年好友,由陈玥来掌管整个助学基金会的日常事务运营,岂不是更加方便?” 听闻解释后,夏念之虽然已不再排斥白琳的请求,但总归还有其他顾虑:“时询,现在外面无数双的眼睛盯着我,此时这般大动作,我怕白琳的秘密藏不住,这便背离了她的初衷。” “…因为,我跟她说,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 “…什么?…” 夏念之疑惑,时询说这话时的郑重其事,神情严肃,皆令她有那么些许的恍惚。 …她救过他,什么时候?… “这个救命之恩的故事,我以后会再找机会慢慢与你细说。” …讲述以往那时,隆冬寒霜里,匍匐路边卑微乞讨的一条畜生,权贵见之如见瘟疫,恨不能一脚远远地踢开,但有个小姑娘却毫不在意它浑身脏污,为那条畜生撑了伞,遮风挡雨… 她与他素昧平生,男生却看到女孩的眼里有他的样子,与世间万物,并无丝毫不同。 看着夏念之愕然后,满脸的疑惑不解,活像家里那只会傻乎乎歪着头傻乎乎的时汤圆,时询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随即拥住了她,夏念之下意识想要躲开,却听时询在她耳畔,沙哑着低声呢喃:“刚才陈玥进来时,你也是立刻躲开了,为什么?怕我?还是嫌我?” “……” 心虚的夏念之哑然以对,那是下意识的动作,但也正因此证明潜意识里,她亲手在两人间划出了距离与界限,夏念之垂眸盯着地板,时询心思何等通透,自然对她的意思了如指掌。 所以,装作若无其事不好吗?为何要问出口,求一个伤己伤人的事实? 两人不约而同的半晌默然,而后时询拥着怀中女人的力道逐渐加深,恨不能嵌进胸膛里,再不放任她离开,夏念之察觉到了时询的不对劲,呼吸艰难地试探:“…时询?” “念念,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像现在这般,你永远不要说。” 体温有愈加飙升的趋势,令夏念之整个人更是昏沉,或许是向来脊梁硬挺,从不低头的时询,竟以从未有过的放低姿态恳求,如此行径惊住了她;亦或是自从醒来后,便强压着的憋闷委屈在叫嚣,被掩埋于灵魂最深处的禁忌,大有借着她浑浑噩噩之际,冲破禁锢的苗头。 千钧一发之际,深知自己无法做出承诺的夏念之,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给出的理由我接受了,白琳的遗愿我会帮忙完成,但为避免之后可能发生的纠纷,这件事布莱将会接手。” “…我的意思是,之后布莱将亲自安排其中的法律程序…”勉强撑着理智,夏念之认真道:“南区助学基金会将与白琳再无瓜葛,如何,这个条件,时询你肯代替白琳答应吗?” 她不愿捅破那层摧毁信任的窗户纸,因而选择性地忽略了陈玥朝时询投去的那一眼。 又是良久沉默,夏念之被禁锢的怀抱松开后,面前男人清峻的眸子,神色不明地盯着她。 “…好…” 最终,用一个字,简短有力地结束了有关白琳,涉及南区助学基金会的所有谈话。 …… 白琳的遗愿,其实操作起来极为简单,对于夏念之而言,更是举手之劳,轻而易举。 那边厢,白琳的私人葬礼邀请的只有少数好友,不过短短时间,追悼会便结束在神父的一声叹息里;这边厢,电话里,夏念之将白琳与南区助学基金会的来龙去脉,大致地向布莱解释了一番后,便得到了布莱答应帮忙,然而正当她欲挂断通话时,却听布莱急声喊住了她。 “念之,等等,我,我有话跟你说,是很重要,十分重要的话…” 布莱性格本就直爽,在她面前更是向来直言不讳,因而这番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夏念之瞬间担心起来,想来这事她必然牵扯其中,而且必是不小的意外变故,否则布莱不会这般。 思及此,为宽慰好友的担心,夏念之只得强装淡定,故意笑着调侃:“布莱,你说吧,我听着呢,现在啊,只要不是夏氏倒闭,天塌下来,我都能当软绵绵的被子,热情拥抱它…” “念之,我…”布莱急切:“…我是无可奈何,但也是为了你和夏氏着想,我……” 话未说完,风带着极熟悉的女人香飘渺而至,夏念之怔怔垂手,缓缓转过身看向廊桥尽头——五官精致的女人身着一袭水靛薄纱长裙,闲庭信步般朝她走来,明眸善睐,袅袅姗姗,行过处便如青云出岫,不多时便悠然而至,勾唇浅笑着,温柔打招呼。 “好巧,竟会在此遇见夏小姐,你也是来参加追悼会的?” 闻言,夏念之愈加惶然,白琳与宋澄水火不容,何时便成了能来参加追悼会的好姐妹了? “怎么,夏小姐为何这般惊愕?好似我不该来似的…” 宋澄抬手掩唇,精心打理过的眉眼间俱是温柔,痴痴笑道:“既然来了,夏小姐便进来坐坐吧,毕竟露水夫妻,哪怕没有名分,道个别也是该的,何况我宋澄也不是那般小心眼不讲道理的人,盛痕他既然已经走了,或许临了时候,会想见见你最后一面…” 女声娇柔温婉,是圈内公认的好嗓子,此刻落在夏念之的耳膜上,却堪比骤雷引人惊惧。 “…你说…这葬礼…是谁?…” …盛痕?这么快…不是还没有…还没有查出幕后主使者,还没有为盛痕报仇…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四十九章:盛家的孙子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怎么,除了盛痕还有谁?”尾音砸下,宋澄故作恍然大悟状,不好意思道:“啊,瞧我这记性差的,近日里平城死的人倒是不少,白琳亦是送到圣罗德来的吧?所以你今日是…” …… 明明是春日的正午,头顶烈日正浓,穿透苍穹远道而来的光,凌冽霸道,炫目刺眼。 但,扑面而来的风却带着冷意,夏念之攥紧手机,宋澄再说什么,失神的她恍若未闻。 灵魂被抽空后,名为夏念之的躯壳,行尸走肉般地默默转过身,遥遥望向最远处的那幢尖顶教堂——墙壁遍布的爬山虎生机勃勃,枝桠迎风招展,她的眼睛一眨都不敢眨,直至喉咙猛地涌上一股甜腥,憋不住地惨烈咳嗽起来,好像下一秒便要将心肝脾肺肾尽数呕出。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吞噬所有的熊熊烈火,还有那个男人最后留下的话,再次尽数在耳畔回响,如同梦魇恶兽,嘶吼叫嚣着穷追不舍,誓要将人逼入绝境。 “……对不起,我无法恭喜你……” 明明那个混蛋老男人,什么承诺都没有给过,她为什么还这般地难过? …… 眼见着夏念之沉默不语,绝望呆怔的模样,宋澄再掩盖不住眼角的笑意,蓦然间只觉得多年来,因夏念之的存在而郁结于心的所有委屈憋闷,尽数在此刻得到了最好的纾解与安慰。 眼下盛痕身死,任凭夏念之再如何被盛痕捧在心眼里头,那又能如何? 终究不过,只是得了死人的一点点在乎便罢,哪里比得上她头上这顶名正言顺的盛痕妻子的名分,还有,她手中握着的,即将被她收入囊中的,盛痕全部财产,真是快活又畅意! 胜利,来得太快! 思及此,宋澄冷冷地瞧着夏念之蹲在廊道雕栏边,吐得天昏地暗,分外凄惨,便不由得愈加庆幸她有先见之明——正是因她看得清时势,摸得透局面,且拿捏准时机果断做下决断,跟对人,这才能够为自己的将来,谋划如此的锦绣前程,康庄大道。 宋澄这般想着,纵然她出身不好,那又如何? 她与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夏念之,明争暗斗尔虞我诈多年,最终,她宋澄,却是最后赢家。 ……只是…当年的那个孩子,她本可名正言顺生下的,属于盛痕的孩子… 恨极的宋澄已然将手包攥出了皱褶来,她放轻脚步,缓缓靠近夏念之。 当初,若非眼前这个贱女人狠心推她坠落楼梯,她又何至于为了如今肚子里的这个孽种,而那般委曲求全地搭上那个杂碎垃圾,平白地脏了自己一身不说,还落下把柄在那个杂碎人渣手里头,眼下这才时时刻刻的,不得不处处受制于人! 最后这口恶气,她宋澄必须出!! 不过须臾间的便有了几番思索,而后终于定下心思。 憋闷了这么大半年,先前她碍于盛痕的言辞厉声警告,因而不敢针对夏念之有任何动作,但现下时局不同,曾屹立不倒的盛痕轰然崩塌,她倒要看看没了盛痕的处处护着,南省之内,再无靠山的夏念之还凭什么和她平起平坐?!她夏念之还能如何从她的手底下蹦跶逃脱?! …… 打定主意的宋澄,将夏念之上下左右,从头至尾,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个遍,最后硬生生地收敛了笑意,柔声相邀请道:“夏小姐,咱们在这里站着倒也是怪累的,你不如与我一道进教堂里歇着,喝点热茶,用点点心,再如同我先前所言那般,陪盛痕说说话?” 发着低烧的夏念之如架旺火之上的干锅,没水只能干熬着,是个人都受不住,哪里还能有心思应对盛氏那一家老小,此刻那最远处的教堂便是斗兽场,她决不能去凑这热闹。 强撑着理智算计完所有步骤后,夏念之咬牙咽下了直冲鼻腔的浓郁血腥味后,这才攀着浮雕石柱起身,挤出一抹笑意来:“…宋小姐你太客气了,不过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夏念之浅笑着:“老法里讲究个生辰属相,我呢,恰好与盛痕相冲,这葬礼怕是不能去了,否则给大家带来祸事,若只是磕磕碰碰的倒也便罢,但那重则血光之灾的,到时出了事,宋小姐不懂,自然是无人会去责怪宋小姐你,可我,这罪魁祸首的名号可是要担下来的…” 宋澄闻言,没能忍住,冷呵了声,十分不屑。 夏念之本就因此话说得既急且重,正硬憋着口气,再看向宋澄时,淡然的眸光里透着一股子冷意,沉声道:“牵连无辜这事儿,宋小姐你熟能生巧,眼下更是得心应手,可我不行。” 宋澄对夏念之指桑骂槐,斥责她利用白琳与时询来侧面攻击她与夏氏,心底门儿清。 然而,身为影后,自有影后的演技尊严,宋澄无辜地眨眨眼睛,故作疑惑不解,美人黛眉紧锁,眸目幽然间惆怅感叹:“这世间以讹传讹的事情多了,娱乐圈更甚,我便也不屑得去解释了,但不曾想过夏小姐这般聪慧的人儿,竟是相信了,倒是有些可惜。” “咱们聊了也有些时候了,宋小姐也该回去主持大局了吧,回见。” 极不舒服的身体,几乎要将夏念之逼疯,草草结束与宋澄的battle后,转身便要疾步离开,然而宋澄却是抬手拦住了夏念之的去路,宋澄比夏念之略高些,仗着身高优势,半抬着眼皮瞧夏念之,满满的不屑与轻蔑:“我还有句话,想与夏小姐谈谈。” “我没时间。” “可我有时间,我接下来会很有时间。”宋澄妆容精致的巴掌小脸上,阴测测地笑着:“许久前,我便说过,我会让你为我孩子的死付出代价。夏念之,你也能想象得到吗,自盛痕离开后,我怀着的这个孩子便成了盛家的宝贝疙瘩,盛老与伯母都紧张得很…” 随着宋澄咬牙切齿,几乎要生吞了她的模样落在眼底,夏念之偏移目光,朝宋澄的小腹盯了许久——那里仍很平坦,但宋澄紧紧地护着,明目张胆,堂而皇之地护着那个盛家孩子。 没来由的,夏念之莫名地便歇了与宋澄斗气的念头,她恍恍惚惚间,听见自己个儿像个心慈面善的老人家,喃喃低声嘱咐道:“古装剧你是拍了许多,但现实往往比电视剧更狗血满地,所以我劝你收了那些个土鳖掉渣的宫斗陷害手段,弄清主次矛盾才是重中之重。” “宋小姐,眼下你最该做的便是养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盛家总归也不缺你这点饭量。” 见心思被拆穿,宋澄却也不着急,孩子是盛痕的遗腹子,将来盛痕财产的继承人,她必然得好好地将这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或许将来有一天,盛老辞世,盛璨又蠢,整个盛氏财团便都是她儿子的,到时,看偌大的平城,谁还感瞧不起她这个卖笑的戏子! 思及此,宋澄满是怜爱地抚摸着肚子,笑着感叹:“多谢夏小姐吉言,但愿在我的悉心呵护下,这孩子可千万别像他那个苦命的哥哥,连人世间都来不及瞧上一眼,便狠心离开。” 弦外之音,意有所指。 夏念之听得真切,却是不发一言,转而漠然看向远处的尖顶教堂——她留心了这么许久,然而昔日偌大平城,乃至整个南省呼风唤雨叱咤风云的盛先生,葬礼竟没多少人前来参加,教堂前门可罗雀,倒也是难怪她在白琳那儿半天了,丝毫未听见隔壁教堂的动静。 人走茶凉,不过如此。 只是,盛痕怕是不想见她吧,临走前,他连句恭喜都不给,可真是小气。 …… 许久未得到夏念之的回应,宋澄稍微退开了些,倚靠着右手边的石柱,幽然叹气。 “……也不知这孩子出生后,长得与他父亲像与不像……” “高顿地下车库的那场爆炸,留下的盛痕尸骨不全,而剩下的那少部分,也差不多都化成了灰,偏偏盛痕又不爱照相,这次葬礼竟是寻遍了老宅都找不出张合适的照片来,将来都不知该如何告诉这孩子,他父亲长得什么模样……” …… 夏念之的手猛地发抖,那日告诉果果关于他父亲的事情后,果果便总爱时常追着她问,爸爸是不是真的特别帅气,跟电视里的超级英雄一样英俊帅气,最后被问烦了,她顺手便将一张盛痕小时候与她爷爷的合照丢给了果果。 他们两人,一模一样。 夏念之几乎是颤着手将披肩裹得更紧了些,偏偏这时候,一直很安静的小奶酥陡然闹腾起来,在她肚子里练体操似的来回转悠蹬腿,差点便将夏念之给吓得背过气。 宋澄眼神敏锐,极快地察觉了夏念之的不对劲,心底狐疑下,正欲靠近瞧个仔细,却被骤然扶着浮雕围栏站起来的夏念之给吓得她忙不迭护住小腹,猛地往后退了大半步子。 “夏念之!!”宋澄捂着胸口急急地喘气,脸上的笑意再挂不住后,是冲冠怒意燎原:“怎么?!当年你推我坠下楼梯,亲手害死我的孩子,今儿个,你这是还想着再推我一次?!” …… 怒吼过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宋澄未曾想过自己会这般草木皆兵,夏念之却是更加讶然——也不知道是该无奈于宋澄的记性不好,还是高赞叹于宋澄愈加炉火纯青的演技,受害者演得倒真像是那么回事。 但,真要提当年吗? 夏念之靠着围栏,看向皱着眉的美人宋澄,心底明白宋澄记恨那事,怕是过不去那坎了。 只是若再来一次,那般情景之下,她仍会选择毫不犹豫地将宋澄从楼梯上推下去。 至始至终,她都不曾后悔过当时的决定。 “…宋澄…是非曲直,真假对错,咱们当真要再辩一辩吗?”夏念之目光炯炯,盯着宋澄的小腹,戏谑又好奇道:“虽然我刚刚好心提醒过你这孩子的重要性,但若是真要旧账重翻,我倒是也不介意,将施暴者的这项罪名落实,对了,你这孩子的预产期在十月份吧?如今才三月份,时间还长着,古人诚不欺我们——祸从口出,还是该谨言慎行的好,对?吗?” “……” 从未想过郁郁寡言的夏念之,仍这般伶牙俐齿,甚至胆敢威胁她! 几秒钟的怔愣后,宋澄唇边僵硬的温柔,很快恢复了一抹得意的笑:“是我太过紧张了,想想,这可是盛家的长子嫡孙,谁敢动呢?怕不是想死?何况盛家的医生说这胎是个男孩时,可把盛伯母高兴坏了,盛家上上下下都在盼着我瓜熟蒂落,但凡有意外,盛家不会放过她的!” …… ……盛夫人,竟会高兴?…… 若是她并未记错,除夕夜那日,盛痕与盛夫人相敬如冰的平静表象下,倒更像水火不容。 或许,难道是因为血缘天性,毕竟是盛家的血脉,这才得了长辈青眼相加,另眼相待? 脑海里,无数的疑惑不断翻滚,思索间更是有许多瞬间的恍惚。 待回过神后,夏念之重新将目光落到了宋澄的小腹处,才三个月,哪怕努力仔细瞧着,却也根本瞧不出什么花样来,然而此时此刻,那里有个盛痕的小孩,正在健康茁壮地成长。 盛家的小孙少爷,该是受万千宠爱于一身,金樽玉盏,珍馐佳肴,视若珍宝地养着吧? …… 小奶酥似乎感应到了自家妈咪的难过,原本还在闹腾的他,立马便乖乖地安静缩成了团。 …… 夏念之骤然轻松了许多,咬牙冷笑着嘲讽:“…本也就没人想着动,宋澄,想太多对身体不好,还有以后,别再在外面将自己当成个角儿了,盛家的女主人从始至终只有一个,那便是盛夫人,你若光芒太露,不是好事,当然,我这不是提醒,我是想告诉你…” “盛家并非天堂,你也不是凤凰。” 警告后,满意地看着宋澄难掩阴沉的脸色,夏念之难得有些高兴,她攥紧了毛绒绒的披肩一角,故作无谓地祝贺:“…孩子无辜,希望他健康,快乐地长大,虽然盛痕不是好人,但我还是希望,至少孩子多多地像他…而不是宋澄你…” 话落,不待宋澄反应,夏念之已然将脊梁挺得笔直,扯着极浅的微笑,转身离开。 然而,刚踏两步,身后的宋澄眼底浮着层戏谑的笑意,却是格外真诚地相邀:“夏小姐,你这就走了?真的不进门去瞧瞧他?虽然里头的也只是一骨灰坛,但可是唯剩下的机会…” …… 夏念之猛地顿住脚步,放眼远望开来,恰是正午时分。 廊壁周遭皆是泛黄藤蔓,蜿蜒缠绕而成天然屏障,哪怕风竭尽全力从藤蔓间的缝隙偷溜进来,遍布廊道的藤蔓墙壁仍旧是隔绝了大部分的热浪,漫步廊道其中,只觉得阴森凄寒,这便是圣罗德医院那条著名的走廊…… 人烟稀少的廊道绕着整座圣罗德医院,因遮天蔽日的枯黄藤蔓笼罩,常年不见光。 眼下是春日,还稍微有些暖意,但到了冬天天冷时,寒气凛冽,足以杀人。 但它出名之处,却是整条走廊呈回字形,以住院部为起点,直通遗体告别室,中间无任何其他出口可以离开廊道,哪怕廊道的所谓屏障只是些再柔软不过的藤蔓,却无人可破例。 夏念之怔怔望着,身后不远处的教堂里,唱诗班已然开始颂歌,低沉悠扬的曲调带着对逝者最美好的祝愿,但夏念之却只从这条一望无际的廊道上,见到了无奈,无望。 由生到死,远得令人瞧不见尽头,看不到希望。 “盛家族规,盛氏陵园,非盛家族人不得进,错过今日,你可真是再没机会见他了…” 多么善解人意的宋澄啊,但她不能见,也永远不会见。 像只见不得光的老鼠,不敢回头,夏念之只想要灰溜溜地,赶紧飞奔逃开这狼狈之地。 然而偏偏宋澄不愿放过她,不多时,宋澄已然追上前来,诚恳劝她。 “宋澄,左右眼下周遭无人,你倒不如有话直说,何必这般拐弯抹角地,逼着自己来邀请我去参加你未婚夫的葬礼,你不要脸,我还要面子呢。” 宋澄准备好的许多劝词,猛地哽在喉咙,被夏念之看透的窘迫直接掀起了长久以来积累的自卑,愤怒彻底迫使了她的理智崩盘,她勾起唇角,笑了笑,洋洋得意,志得意满。 “…我赢了…” ……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五十章:你还在我身边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圣罗德医院,VIP住院部三楼。 电梯拐角处的楼梯间里,只余下一盏声控的灯,随着指节敲击墙壁的节奏,极有韵律地一闪一闪亮晶晶,晕着微弱的光,像极濒死却不甘愿,却仍苦苦挣扎的病人…… 坐在楼梯台阶,靠着墙壁愣神的女人喃喃低语,声音极轻。 突然,毫无预兆,一通极突兀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周遭的沉闷寂静,女人死寂的双眸瞧了眼来电显示,本想摁掉,但不知道临时想到了些什么,犹豫几秒,还是接通了电话…… “外面的舆论风评,不管是对白琳的指摘,还是对时询的控诉…”电话里,男声沙哑,却极平静:“全部都正在慢慢好转,甚至连同路人,都倒向了支持我们的这边……夏小姐,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大的牌面,竟请得动华盛传媒的那位公关总监亲自下场督战。” 男人的这番话里并未有丝毫奉承成分——虽然他与夏念之两人所制定的计划里,官方渠道放出白琳自杀视频后,闹得满城血雨腥风的视频门风波一定能得到解决,但若非有华盛传媒的那位公关总监出手,在如此短短的时间内,那段视频绝不可能有如此立竿见影的效果。 …… 华盛传媒的公关总监,那位驰骋传媒界数十年的大姐大,南省娱乐圈多少传统纸媒,新互联网媒体的老总头头,都受过她的提点,虽退隐江湖多年,但眼下看来,影响力不减当年。 有了夏念之提出的计划,再来个华盛传媒的推波助澜,中西结合,内服外用,这才迅速控制住了此番风波对夏氏及伯纳股价的冲击,还有对《连理枝》整个项目造成的恶劣影响。 …… 然而,男人不禁疑惑,这是场令人振奋的胜仗,为何迎接他的,却是夏念之的半晌默然? 疑惑不解之际,郁闷的男人正准备结束掉这番他唱独角戏的谈话,谁知,女人却喃喃问。 “…张董……你刚才说的是……华盛传媒下场了?” 这句话,令张翰完全的莫名奇妙。 “怎么?夏小姐这是,还跟我玩起做好事不留名的**同志那一套了?” 闻言,张翰不由得皱眉揶揄:“夏小姐你别谦虚,更加不用不好意思,华盛传媒隶属盛总,你动得了那里头的资源,本也没有什么大稀奇;我多说这句,只不过是看眼下盛痕都死了,夏小姐竟然还使得动华盛的人,果真是自有夏小姐不为外人所知的厉害之处!!” 张翰阴阳怪气的意有所指,夏念之恍若未闻,一道惊天旱雷劈过,极漫长的时候,夏念之的脑袋一片空白——怎么会是华盛传媒?华盛传媒的那位公关总监?她为什么帮忙? 是盛痕?是爆炸前,他的安排? 那他为什么,不说? ……又是半晌的沉默…… 张翰听夏念之长久没有反应,戏谑道:“怎么,难道不是夏小姐安排的?” 呆坐楼梯间的夏念之,仰头看向楼梯折角处的通风扇,那里,极速旋转的扇叶搅弄出旋涡来,不过小小的四方框柩,天旋地转间,努力地透着抹单薄且幽微的昏黄。 否认吗?华盛传媒的那位公关总监出手相帮,与她毫无关系? 夏念之想到张翰曾试图利用此番视频风波,要求重新核准《连理枝》项目的股权配比。 未来还很长,她还要和张翰继续缠斗,活人,总归得努力活着。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沾湿了领角。 夏念之缓缓回过神来,心中已有所计较——哪怕狐假虎威,借着盛痕的余威,张翰这边她都该抓住此次机会,好好地敲打,免得张翰以后再动些乱七八糟的不该有念头。 “如今,我们夏氏正是内忧外患频发,某些狼子野心者更是虎视眈眈,恨不得将我们夏氏生吞活剥了…”夏念之默默仰起头,硬生生地憋回了眼角的泪,认真请教张翰:“所以我总得留些后手,备些外援才好,这方面张董比我有经验,您说,是这个道理吗?” “那是自然,但靠山靠水,不如靠自己…”张翰扬起嘴角:“…何况夏小姐还这般美丽聪慧…既然我们在《连理枝》项目上有了合作,不如将这份同盟贯彻得更加彻底,更加深入?” 最后被男人加重的两个字,闻言,夏念之脸色蓦然难看到极点。 “多谢张董的提醒…”夏念之暗自咬牙,表面却是笑得愈加和善:“既然张董都说了人得靠自己,那么接下来我是得靠自己好好地努力了,否则岂非辜负了张董这番提点的好心?” 话音未落,为了不让张翰听出她情绪上的任何异常,不待男人有所回应,因张翰调戏之言而愤怒的夏念之,只得恨恨地继续咬着牙,压着嗓,故作淡定地转换了两人间的话题。 “张董,其实咱们也不能高兴得太早,毕竟眼下白琳的视频风波并非已尽数解决,接下来的这阵子才是最不可大意的时候,所以张董您还是低调地歇段日子吧,时间是一剂良药,会替我们适当地治疗好粉丝们脆弱的小心脏。” 话题转得如此生硬,张翰自然知道夏念之的意思,呵笑了声,张翰将视线落到桌案,那里静静躺着助理刚刚汇报上来的盛痕葬礼讯息,还有最新的娱乐报道,想到什么,张翰似笑非笑,幽幽然赞叹道:“既然夏小姐想明白了,也认定不会后悔,那就最好…” “不过,作为合作伙伴,我好心,再提醒下你,时询可不是善良无公害的小白兔,夏小姐与他恋爱,可得千万小心着点,别赔了夫人又折兵,伤身伤心又费钱,那就不划算了…” 为何突然提到时询?这又关时询何事? 问题不知所起,自然不知以何解答。 夏念之想着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张董,你这话是什么…” 然而话音戛然而止,有女人的娇媚调笑声不合时宜地插入他们的聊天,随即传来冰块与酒杯碰撞的清脆响声,而后她听张翰呵笑了声,带着不屑与嘲讽,甚至还有些打抱不平。 “夏小姐,你也真是太好玩了,行了,盛痕都凉了,你和时询恋爱啊,我恭喜你!” “什么?” 夏念之愈加疑惑,正欲继续追问,谁知那边厢的张翰,却是自顾自地约定好下次他们两人面聊的时间与地点后,便声称还有事要忙,随即直接果断地挂了她的电话。 “……” 狭窄逼乆的楼梯间再次恢复沉寂,夏念之懵懵地放下手机,突然,叮,手机屏幕跳出一则维波的热搜新闻推送,夏念之不过是条件反射地瞧了眼,随即便红了眼眶。 ……原来如此…… 夏念之抖着手,戳进了夏氏集团官网,赫然映入眼帘的是十多个小时前,她与时询面向全世界的恋爱宣告,那封声明上,甚至还正儿八经地盖着夏氏集团总裁办的钢印红戳。 …… 整颗心猛地发颤,连带着手抖,握不住的手机砸向地面,发出极重的一声闷哼。 …… 夏念之下意识地弯腰去捡手机,却不小心将包打翻,包里头的化妆品、钱包、卡包等等一溜烟撒了整个楼道台阶,夏念之只好转而将东西捡回包里,但一阵手忙脚乱的混乱,指尖却是在不经意时,碰到了包里最深处的夹层,如遭电击,夏念之猛地缩回手。 说是自欺欺人也好,说是明知故犯也罢。 夏念之犹豫几秒,她还是选择了打开夹层,将里面的檀木盒拿了出来,木盒极薄,拿在手里掂量着也不过两三个红包的重量,但拆开后的里头却是求之不易的镇国寺护身符。 突如其来的一阵恶心反胃,夏念之扶着墙壁,干呕得昏天暗地,好不容易缓和过来时,却半蹲在地上,双手环抱着腿,跟鸵鸟似的将整个人埋进了臂弯里,无声抽泣。 …… 夏氏集团公关总监发布此篇声明的授命,来自于谁,根本无需多想。 所以张翰是早看到了这篇声明,才会用那种轻蔑的话来羞辱她,而她拒绝时,张翰在想什么呢?是觉得她水性杨花,脚踏两条船?还是觉得她毫无职业道德? 毕竟,虽然她与盛痕只是场交易,但盛痕刚死,她便另投他人怀抱。 无缝对接下家的速度,快到令人瞠目。 可是,是盛痕教她的,一场交易里,根本用不着与交易对象,谈感情。 他们,没有,感情。 所以她想与谁在一起便与谁在一起,何必在乎盛痕的面子与感受?! …… 空气里弥漫着,医院无时无刻充斥着的浓烈刺鼻的消毒水味,侵袭感官,折磨心智。 手心里紧握着护身符,手绣着盛痕的名字。 茫然间,夏念之只觉耳畔,似乎还能听到她求取护身符时,跪在佛前所诵的三百遍经书。 …… 怅然若失,惘然无措。 强忍恶心的夏念之靠着墙,时间流逝,石板的冷意愈加肆无忌惮地侵染血肉,寒气逼人。 …… 其实,那日澳城暖阁爆炸后,她原本便想将这枚护身符送给盛痕。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困囿于马尔巴岛后,发生太多事情掺杂在两人之间,那个心狠手辣的混账老男人,或许是真的上了年纪,更年期似的,乱怀疑,瞎猜忌,把她给气得不轻。 那时,她想着,这枚护身符可不能那么便宜便交到盛痕手上。 她得好好考察,看看盛痕后面的表现如何,等他表现好了,又恰逢她心情好时,再说…… 但,后来,也就没有后来了。 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东西,却是这辈子再送不出去的礼物。 …… 想到那时,她在盛痕面前耍小孩子脾性,与盛痕赌气,夏念之红着眼睛笑得无奈。 “都说镇国寺的护身符灵验得很,但凡诚心实意所求,皆能得偿夙愿,这些时候,我总在想…盛痕,我若是早些把这枚护身符给了你,你是否便能躲过高顿的那场爆炸,平安无…” 喃喃低声自语,未完的话却是顿住许久,连带空气都凝固在了夏念之艰难的呼吸里。 半晌后,夏念之微微发颤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哭腔。 “……盛痕你个大混蛋…都是你害的…你把我盛大哥…还给我……” …… 哭,是项很累人的活动。 夏念之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身下是松软绵密的天鹅绒被子,床头柜的加湿器正冒着湿漉漉的白烟,窗幔被掀开了一角,轻轻往外头一瞧,便可看见漫天的骄阳西斜。 傍晚时分,落日余晖,浩浩荡荡的夜幕倾洒而下,天地万物渐染暗色晦意。 “我,在做梦?” 喃喃自语间,夏念之重新闭上了眼睛,那个极美的梦里,有着通风扇,呼呼如啸的急速转动声,她透过旋转扇叶远望墙外,无边无际的黑雾将视线笼罩得朦朦胧胧。 而后,她竟然在空气里嗅到了杜松麝香,是那个男人身上独属的熟悉味道。 那个男人有着与盛痕别无二致的脸,那双她特别喜欢的眸子,既冷且静,剑眉紧蹙,嫌弃又不耐烦,但最终所有的责怪却在深深叹气后,于眼角眉梢间融化成一塌糊涂的温柔宠溺。 她还记得,那个男人脱下西装外套为她披上,抱着她回病房…… 对了,西装外套! 夏念之忙撑着手臂起身,但环顾整间病房,哪里有黑色西服的身影,除了白,还是白。 恰好这时候,护士进来查房,夏念之抓住最后的一丝希望,追问:“是谁送我回来的?” “啊?”护士蒙逼:“夏小姐,您不是一直在房间里面吗?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 夏念之摆摆手,躺回床上默默伸出手臂任由护士换药,突然间,她没能忍住,极轻地笑了声,自嘲道:“……我怕是疯了,我怎么还能觉得,你还在,还在我身边呢………”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五十一章:你不要逼我(1)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随着夜幕完全笼罩平城,当晚出现了极为罕见的雷暴雨,风云狂啸,搅得人不得安生。 平城云端之上的大多数人,心思各异,各怀鬼胎,因而都没能睡得一个安稳觉。 …… 隔天,夏念之偷偷办理了出院手续,绕过院墙外那些迟迟不肯离去的记者,从特殊通道驶向城东的一处普通公寓,而公寓的主人听闻敲门声,隔着猫眼查看来人是谁时,吓呆。 “夏小姐,您怎么会来?” “自然是来找你谈生意的…”夏念之微笑道:“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 这话一说,安逸才恍然她还将夏念之堵在家门口,因而忙不迭地将人往屋里请。 “家里比较不宽敞,夏小姐若不介意便坐我床上吧,我给您倒杯水。” 这也叫——比较,不宽敞? 夏念之抬眼略微扫过整个房间的布局,脏乱差倒不至于,但也八九不离十。 上次她送安逸回来时,只是在公寓门口停顿了会儿,因而也仅是惊讶于安逸也算是稍有名气的女明星,竟然住在这种连安保都无法配备齐全的破旧老式公寓里。 然而今日亲自登门拜访,登堂入室这一瞧,还真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公寓装修陈旧,家具摆件皆有年头不说,这屋子里,衣服鞋裤的凌乱程度,算是给夏念之实打实地开了眼界。 眼见夏念之微微蹙眉,被偶像亲眼目睹家里如何乱七八糟,不讲究卫生的安逸,羞红着脸忙解释:“我刚从一个剧组回来,只有半天休息时间,也就懒得收拾了,夏小姐别见笑!” “没事,这些事情等你加入夏氏后,自然会有专人替你处理。” “哈哈,加入夏氏,怎么……” 话音戛然而止,安逸愣住,缓缓转过身来,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我,我不是听错了吧?夏小姐,你刚才说的是,加入夏氏…吗?是夏氏集团的那个夏氏吗?!” “我等会儿还有事,便也就与你直说…”夏念之见安逸还跟木头人似的保持着端水杯的动作,干脆主动接过安逸手中的温开水,直抒胸臆:“安逸,若我现在以夏氏集团代表的身份,邀请你加入夏氏集团,并且给你《连理枝》的女一号,你愿不愿意?” “什么?!”安逸更加激动,连语调都上升了不少:“《连理枝》?还是女一号?!” 白琳的坠楼事件闹得很大,血雨腥风过后,圈内所有人都在等着看,那部巨额投资的《连理枝》在女主角死后该如何收场,安逸自认,她也肖想过这等好事能落到她头上,但从未想过某天,白日梦真能实现。 思及此,白琳犹疑着,目光灼灼地盯着夏念之,喃喃又重复了遍刚才的话。 “我,《连理枝》的女一号?” 夏念之随便拉了把椅子坐下,从包里拿出早已拟定好的协议,放到桌案边,边示意安逸自己看,边解释道:“那日高顿咖啡厅见面时,我与你说过,相信将来咱们有机会可以合作,这些日子以来,你与布莱的接触过后的表现,也证明了你有足够实力,能够成为夏氏的一员。” 安逸捧着那份协议,仔仔细细地翻阅检查,待又捏了捏自己的脸确认她并未做梦后,这才欣喜地看向夏念之:“夏小姐,你还愿意为我支付所有违约赔偿金?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夏念之浅笑着,拿出钢笔递给安逸,“夏氏惜才,S·M集团放着安逸你这么一块璞玉不加以琢磨,使其大放溢彩,简直是暴殄天物,对于我而言,明珠蒙尘,最无法接受。” “但你不在乎,我的黑历史吗?” 安逸很是担心那段她出道以来唯一的绯闻,但看着眼前的夏念之,她便想到了前些天在电视娱乐新闻转播里见到的夏氏集团新闻发布会——恰好她会点唇语,因而瞧得清楚明白,若非时询及时出现,发布会上的夏念之,本打算宣布的是,她将引咎辞职。 虽然后面时询的出现打断了夏念之的决定,但夏氏官网刊登出的那则声明,亦是在向世人宣告,只要是夏氏集团旗下所属的艺人,无论发生何事,夏氏集团都会保护到底。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在娱乐圈里混迹,能够加入视艺人为家人的经纪公司,有多好。 所以,安逸还是选择坦白。 其实从安逸支支吾吾,犹犹豫豫地开口前,夏念之便知道她要说些什么。 无非事关当年安逸爆红的缘由,初出茅庐的小花旦与同门师兄,当红影帝兼职已婚男星周琛恋爱,借着当时周琛的名气,赚足了眼球与关注,但是后来随着周琛的亲自否认,一句别有用心者的意有所指,安逸便成了那人人喊打的心机上位小三女。 夏念之觉得喉咙难受,便喝了口水,边浅笑着点头,边缓声道:“…继续说…” “我和周琛的绯闻,其实是真的,你不会觉得,我很贱吗?” “所以呢?你觉得我刚才所说,你通过了布莱的测试,只是闲来无聊的语气助词,完全无实际意义?”夏念之不着痕迹地扶着腰起身,将空了的水杯放置于桌面上,这才继续道:“周琛是什么样的人,你该相信,我比你来得更加清楚。若说那件事你唯一做错的,便是没有在周琛反咬你一口时果断出手,毕竟若这件绯闻成真,他需要付出的代价远比你大得多。” 今日这话,夏念之深觉自己已然算是说得太多,若非看在安逸是自己打算纳入麾下的一员大将,早在安逸提起她与周琛绯闻时,她便再不会多说半个字。 想来,这倒也算是盛痕教她的课程内容——烂泥扶不上墙。 传媒集团,艺人也是集团的资产,为优化集团运营管理效率及成本,对资产进行评估势在必行,对于有致资产大可进行再次投入,不断增值;对于劣质资产,早作清理才是上算。 夏氏集团作为南省老牌的娱乐传媒集团,更甚。 除此之外,夏念之本就不爱关心别人的感情私事,只要作奸犯科杀人放火,违背大原则的事情不碰,那就有得商量;感情嘛,真有从一而终誓死相随的,亦有同床异梦貌合神离的。 娱乐圈便是浮华名利场的极致投影,美貌财富权势便如同货品摆上舞台,在这个圈子里,以物易物,随时随地都有童话。 然而,若是真对其深信不疑,那该是多天真无邪的奇葩一朵。 “夏小姐,你真的这么想吗?!” 安逸激动得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一双水汪汪的明亮眸子如同那春风拂过的碧波,微光粼粼如的碎钻,安逸是很美的,但全然笑开来时,未施粉黛的鹅蛋脸便像个洋娃娃,精致可爱。 夏念之偏偏想要赌一把,安逸将会是下一个白琳。 并非人造白富美白琳,而是真正的,靠着演技登上巅峰的女神安逸。 “我若不这般想,今日便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能得到偶像的认可肯定,安逸高兴得像个孩子,她再没有追问其他,接过钢笔唰唰唰地便在经纪协议上签下了独属于自己的名字,与名字主人极富侵略性的美不同,那两个字是极端正的簪花小楷,清俊秀丽,透着一股子书香气——安逸。 …… 从城东的公寓出来时,腕表的时针还未走过一圈。 夏念之抬眸看向黑黝黝的天,时不时有银光烁过,如刀锋泛着寒气,平白无故逼人心慌。 如此简单便与安逸谈好了合作,是夏念之不曾想过的,害得她来的一路上,事先打好的谈判腹稿全部没能派得上用场,不过这般也好,算是侧面印证她与安逸的投缘。 娱乐圈是人心的染缸,一段合作,两人的互相信任,堪称可遇而不可求的宝贝。 夏念之不由得想,或许她与安逸便是那最好的缘分,谁又说得准呢? 摇摇头,既然已做好决定,夏念之便打算不再多想,然而待她上车后,正欲关上车门时,车门却被猛地拦住,随即一道高大人影极快地窜进车内,反手关上车门后便一把将她搂住,锁住她的双臂力道极大,几乎要将她勒得窒息。 偏偏鼻尖萦绕的熟悉冷调却是愈发变得厚重,连带着温润木香竟是透着冷冽的意味。 夏念之想到那封官网的恋爱声明,一时间竟是拿捏不准时询对此究竟持有何种意思——他会不会觉得那是她的意思?是否误会她对于两人的关系,已经重新进行了界定? 司机老王默默地将挡板升起,默默地拿起手机编辑了条短信,正犹豫着是否该发送,却被旁边的摩托车鸣笛吓了一跳,手抖着不小心点击了发送,随即短信状态显示发送成功。 艾玛!要死! …… 或许是因为随着挡板升起后形成的密闭空间里,只剩下她与时询两人,夏念之反而愈加惊魂不定,尴尬与难堪逼得她只想要逃开,躲得离时询远远的,再也不要有任何交集。 但,偏偏时询反倒是手臂力道愈加拢紧,深深嵌刻在夏念之茫然失措的心尖上,勒紧。 “…时询…”夏念之努力地仰着脖子,哑着嗓问:“…松开…” 然而话落,等待夏念之的,却是突如其来,唇瓣上温润的触感。 凶猛如狼,攻城略地。 ……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五十二章:你不要逼我(2)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纵然掩藏得深,甚至不断否认,但夏念之心底清楚得很,关于布莱对她的指责——那些她总是放纵时询脾气的任性,从未说错。至于原因,究其始终源头,大抵是…… 因她与时询最初相遇时,便萌生出,如何盘算利用时询与路璨对抗的念头,所以她对时询,于潜意识里总是抱着些许的愧疚,这才有了布莱眼中,她对时询,有着诸多纵容,放任。 然而此时此刻,邪肆疯狂的时询,令夏念之觉得很是陌生。 男女力量的悬殊,挣脱不开的手臂枷锁。 觉得被羞辱的夏念之狠狠咬破了唇,刹那间,血腥味在口腔内晕开,豆大的眼泪包裹着无穷尽的难过,倏地滚落,自尊被撕扯得粉碎,啪嗒一声,砸在时询捧着她脸颊的手背上。 如被烈火猛然灼烧,时询倏忽间,松开了禁锢,却是冷笑着自嘲:“…我疯了…” 话音未落,茫然的夏念之看着时询重重抹掉嘴角黏腻的血迹,嘲讽的笑声愈加癫狂:“…夏念之,你赢了…我不得不承认…由始至终,你根本不在乎,我是不是会担心,会挂念…” 时询默默攥紧了拳头,怒意汹涌,却硬生生忍下——这个女人根本不知道,他送上早餐,结果却发现人去床空的瞬间,害怕她被那人带走,担心她出意外的恐惧,几乎将他生吞活剥! 夏念之没能想得更多更齐全些,因为眼前的时询愈加令她感到害怕,捉摸不透,神秘莫测。 她想要逃,可时询堵住前路,后车门远离她的手臂可控范围之内。 她无路可退,只得僵在当场。 …… 死一般的寂静,暧昧的亲密距离使得两人足以听清各自胸腔内,兵荒马乱的心跳声。 砰…砰砰…砰砰…砰…… 夏念之强装镇定,故意漠然地看着时询,男人愤怒的猩红双眸狠狠地盯着她。 四目相对,男人眸底的凌厉却如重锤般砸在夏念之的心尖,心脏猛地被揪紧,夏念之突然便想到了某种可能,不对,那份声明,当真只是布莱一人的擅作主张吗? …… 布莱做事极为小心谨慎,布莱也知道她对夏氏的责任,因而在布莱的认定里,只要是为夏氏好,便无需提前与她商量,只要官方盖戳认证她与时询的恋情,生米煮成熟饭后,哪怕再如何不痛快,面对既定事实,她夏念之必然做不到出尔反尔,不顾夏氏集团体面的事情来。 但官网恋情的另一位主角,时询呢? …在她的意愿被布莱直接忽视的前提下,时询的意思便显得尤为重要… 思及此,夏念之本就愠怒的神色间,愈发难看起来:“…时询,这次的事情,我们都需要互相给对方时间缓和情绪,然后再找时间兴平气和地谈,但我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话音顿了顿,夏念之抬手抹掉唇边血珠,敛眸不再看时询,冷声命令道:“…所以这份解释,我们回家另找时间聊清楚…请你现在立刻马上,下车…” “念念,我只问——如果今天与你宣布恋情的人是盛痕,你会这般排斥嫌弃吗?如果现在是盛痕在这辆车上,你会让他下车吗?念念,我从来不是好人…”时询垂在身侧的手默默攥紧,盯着夏念之,眸色渐冷:“你别指望我步步忍让,善解人意,念念,你不要逼我。” Whatfuck?! 强撑着仅剩理智的夏念之愤愤然磨着后槽牙,拼命忍住抬手给时询一巴掌的冲动后,硬是从齿缝间憋出一句冷笑:“…你以为我为什么不想见你?你认为我在生气什么?时询!!你非要此刻撕破脸皮,让大家都狼狈不堪,你才觉得畅快高兴吗?!” “…时询,你真不愧是作词者…” 话音未落,夏念之朝时询挑眉寻衅,“…夏氏的那封声明…你倒是写得很有水平啊?” 时询:“……” 夏念之一番狂轰滥炸,咬牙低声怒斥后,视线里却敏锐捕捉到时询眼底一闪而过不自然,随即毫无预兆的一阵旱天雷划过天际,银雷劈过苍穹,后车座内,陡然再次陷入死寂。 …… 初掌夏氏,被夏氏股东会那群老狐狸为难时,作为只懂理论不善实操的刚毕业菜鸟,盛痕曾为她讲解管理学,彼时那位商界大佬便曾刻意强调,事件成功与否,人向来是最大变素。 而娱乐圈人心浮躁,受利益诱惑驱使者更甚,美色感情,俱可拿来作为筹码利用。 无数恋爱游戏的前车之鉴,层出不穷,这种必须存在的恋情,在面对公众宣布时,必需得确认恋情所牵扯到的两人,都愿意为了这段恋情,在粉丝公众面前贡献出最好的演技。 对于布莱而言,现如今的时询背景,神秘莫测。 时询这个男人,亿元违约金对他而言,不过是轻而易举的小事;甚至于,这个男人已然疯到无视其锦绣前程,众目睽睽之下,便自顾自地做出退圈这种自断后路的举动! 如此危险人物,没有时询的首肯点头,布莱断断不敢冒险就此宣布恋情,否则时询一旦在合约恋情期间,稍微有些许的不配合,夏氏集团的名誉,乃至她夏念之都将被所谓‘潜规则’的高帽压死,他们将在时家军的怒火炮轰下,死得比视频门袭击时,还要惨烈。 因而,布莱必然得到了时询的首肯——他同意宣布两人恋情。 …为什么?… …他明明知道,她不愿意… 盯着时询半晌后,夏念之反倒轻笑——她本不想撕开这层遮羞布,事已至此,只能独自郁闷后,待那阵憋屈过去,默然接受官网声明所宣定的恋爱内容,但时询刚才的举动… …实在是过分了… ———— “…时询…话赶话,太容易伤人,所以在我想明白前,我们不要再见了…” 言犹未尽,聪明人却已然能够听声知意。 她那些剩余未说完的话,夏念之相信时询能够明白,她抬眸盯着时询,默默等着他回答,然而时询却只是笑,极好看的弦月眉眼逆着光,里头掺杂着些许夏念之捉摸不透的思绪。 陡然间,夏念之心底闪过一丝念头,但欲伸手紧抓住时,却被时询的冷笑声打断。 “装傻充愣,粉饰太平,不断自我催眠,我们是最好的搭档,仅此而已。” 尾音未落,愣住的夏念之便被时询再次搂进怀里,只听得时询低音沙哑:“这种话,我们都默念过许多遍,但我们也都清楚,那是自欺欺人,事实是——哪怕费尽心机,手段卑劣,甚至背叛我自己的初衷,不顾旁人眼光,我都将毫不犹豫地承认,我在追求你。” “时询?”夏念之怔住,半晌后,惊愕质问:“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 因身高差距,身形高大俊朗的男人抱着她,如同熊抱着个小娃娃,但此番倒是并未有丝毫用力,时询只是轻轻地拥着她,像是怕她生气而小心翼翼,努力地隐忍着喷薄欲出的狠戾。 “念念,整整五年,这幅好人面具我戴得足够久,早已彻底不耐烦。” 时询的低嗓,曾被无数人称作天籁,极富磁性的醇厚低音炮,足以撩得人心海波澜起伏,而此时这道低嗓,正响在她耳畔,带着抹悲颓,低声道:“甚至面具底下,名为时询的这幅躯壳也早就日益腐烂成了一副枯骨,早该入地狱的时询还在苦苦挣扎地活着,只是因为……” 夏念之直觉时询的话断然不是她想要听见的,她下意识握紧了拳,心尖却还是避无可避地,被时询的话猛砸得呼吸难受,她听他说,“他的念念还在这里,他舍不得她。” 好多次狂风骤浪里,给予她依靠的胸膛,既温暖又宽阔;总是不忍苛责严厉的磁嗓,明明是熟悉的气息,却属于一个对她而言全然陌生的时询,他的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 是因为他那位不负责任的父亲?还是其他? 思及此,夏念之不得不放下怒火,关切道:“时询,你遇到什么事情了?” “…我再回不去了,也不想回去…”时询松开夏念之,改而双手捧住了她的脸,抵着额头,郑重而紧张地恳求,“…念念,就算怜悯我,不要再突然消失,不要让我找不到你…” 至此瞬间,夏念之彻底陷入了惊慌茫然,不知所措。 眼下,她无比明白她应该说点什么,她也知道她该说的是什么,可却实在无法给出时询承诺——此刻的时询,毫无顾忌地挑明了她一直以来避之唯恐不及的话题——时询说得没错,她自以为能瞒天过海,自欺欺人地赌一场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她赌,时询终究会遇上别人,携她人之手终老。 到那时,他们便仍能以最好的搭档,最熟悉朋友的身份,其乐融融地相处下去。 可是,结果,输得一败涂地。 “…对不起…”夏念之几乎鼓足了毕生的勇气,央求:“…时询…你下车吧…”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五十三章:血债血偿(1)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天阴沉沉的,黑云压城,雨要下不下,逼得凉风挟持着烦躁憋闷,扑面而来。 时询眼看着黑色豪车绝尘离开,泄愤般,重重摁下不断震动的手机接听键。 “…时老弟,你送来的证据很有用,没想到你还挺有本事,够狠够绝……” “……至于其他方面的事情,已经全部遵照你的计划安排好了,盛二婚礼那日,平城警厅的人会上门拿人……”电话那端的沙哑男声,阴冷里透着些许对时询的满意赞赏:“但我倒是有一丝的好奇,这件事夏念之也要做,你又何必中途截胡,横插一杠子,多此一举?” “我不想脏了她的手。” 电话那头的男声,已到唇边的嘲讽陡然梗住,他不由得想到决绝离开的那人,她的手原本也很干净,但遇到他后,直至她死前,那双白净的手掌心上,每层干涸血迹都因他而起。 “夏念之的命,倒是不错,前有盛痕不计后果的撑腰,后有时询你鞠躬尽瘁的帮忙。” 男声话中有话,甚至略带揶揄戏谑,时询听得明白,却是肃然澄清道:“她,值得。” 何况,很多事情并非外人所见那般,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时询静静伫立于原地,单手抄兜,目送那辆载着夏念之的黑色豪车消失在视线之内后,眸底那层温情陡然尽数敛去,分毫不剩,深邃且冷静的黑眸泛着寒气,道:“盛痕已死,S·M集团群龙无首,原先盛痕的嫡系部队现在肯定乱成团,正是最好的接盘机会。” “我这边已经接触过,但除开支持盛二的那部分盛老系股东,原先盛痕的嫡系,似乎有另外一股势力在暗中拉拢,且出价不低,我看那群股东现在是坐地起价,等着狠宰我们一顿!” 思及当日与S·M集团那群股东的酒宴,男人暗自生闷气,一个一个的,简直是不识好歹,明明各个胆小如鼠,却妄想贪得无厌!盛痕已死,他们倒是还以为能再来一个盛痕二号,替他们掌控S·M集团,每年赚得盆满钵满,富得流油! 心头怒火中烧时,男声继续解释:“但也没有关系,我就不信,放眼平城之内,还有谁的财力雄厚,胆敢与我们相比较,无论如何,趁此机会,S·M集团必须拿下!然后是夏氏!!” 一场滂沱暴雨终是姗姗来迟,遮天蔽日的灰蒙蒙雨幕中,神色内敛的男人伫立其间。 宽阔挺拔的肩膀,光影参半的冷硬下颌线,价值不菲的黑色西装满是水影。 不多时,男人抬眸脸远望层峦山巅,极微弱的曦光落在山间,隐隐绰绰,似有若无,但他知道,雨后初日,云霄雨霁,那道虹终将贯苍穹,夺世人耀眼之目。 “那群人不肯交出S·M的经营权也没有关系,作为盛氏集团子公司,最终还是受控于盛氏。”时询眼底愈加冷如寒霜:“十八号的盛氏集团董事局主席改选,那里才是我的位置。” “好!我就喜欢你这种目标明确的!”男声笑得爽快:“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 繁华喧闹的街道,因一场猝不及防的大雨而突然安静下来。 黑色豪车急速飞驰于钢铁丛林间,踩碎无数水花,扬起漫天冷雾。 暖气适宜的车内,闭眼假寐半晌的夏念之缓缓抬眸,透过后视镜看向驾驶座的司机老王,她有很多话想问,但最后还是只挑选了最重要,最在乎的那个,佯装随意闲聊般,不经意间提起:“老王,有没有人在你那里留了些什么话,拜托你转述给我的?” 老王握着方向盘的手猛然一紧,呵呵笑了声:“小姐,我这每天开车开车的,除了您,也没有见过别人了,哪里会来人托我转话呢,您怕是说笑话呢,哈哈!” “…哦,是吗…” 夏念之将司机老王的细微反应尽数收归眼底,漫不经心地往背垫后靠了靠,喃喃浅笑道:“那便是我想多了,也是,他也并非神仙,如何能预测那日在地下车库将发生什么。” 若有料事如神的未卜先知,何至于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夏念之只觉得胸口憋闷极了,左手握拳抵着胸口缓缓揉着许久,扭头看向窗外。 大抵是隔着厚厚玻璃窗,豆大的雨滴呼啸着迎面砸来时,非但不能伤她分毫,反而溅落成水花,在冷风给中吹散。 夏念之看着模糊视线里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熙熙攘攘,这场雨来得真不是时候,红尘人间,人心欲望多如牛毛,洗不干净。 不过简简单单的一句疑惑,司机老王纠纠结结半晌后,这才支支吾吾地问出口。 “小姐,咱们这条街继续开下去,便到岔路口了,是向左拐呢,还是向右拐?” “左拐,平城中学旁的威海小区。” 话落,夏念之敛眸,掩藏下所有汹涌恨意杀心后,正欲闭眼休憩,却是被眼前的玻璃窗吸引了注意力:“这窗户?” 夏念之对车窗配置本无太深研究,然而灰蒙雨雾中的惨淡光线,竟是透射着些许浅淡的别样意趣,小小个的浑圆光圈,像极调皮小孩儿跳跃着,夏念之不由得问:“是换新的了?” “啊!是的!”司机老王小心脏不由得又抖了几抖,忙解释道:“昨天刚换的防弹玻璃,我看这次盛先生意外,咱们夏家也算是平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小姐的安全重要,这才换了。” 司机老王向来沉默寡言,这番如此紧张解释,反倒惹得夏念之注意力多停顿了些,而这一多留意,夏念之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按理说司机老王年纪摆在那里,但是不知道为何,眼前的司机老王,总是有些,年轻? 夏念之往驾驶座前看,视线正好捕捉到司机老王手腕处露出来的手串,很潮的款式。 “好,换了便也换了罢了。”夏念之淡声道:“不过便是块玻璃,没什么的。” …… 抵达威海小区时,正好布莱的视频电话到。 夏念之本不想接,奈何拗不过布莱锲而不舍,无法只得摁下接听键。 “念之,你没事吧?你什么时候出院的?你现在在哪儿呢?身旁都跟着谁?安全吗?” 一连串的问题,俱是关切与担心,夏念之本因被布莱狠狠摆了一道而心头窝火,但此时,纵然再郁闷,却也无法多加责怪布莱,她不能否认——那段时询为她过生日,她跑去参加时询演唱会的视频爆出后,最好的选择便是趁势宣布恋情,堵住悠悠众口。 布莱不仅仅是她的朋友,亦是夏氏的总裁,于公做出的决定,她没有立场责怪。 “我,没事。” 夏念之努力露出安抚的微笑来,喃喃道:“买点酒吧,等会儿讨完债,咱们一起喝一杯。” 几乎是条件反射,布莱脸色刹那惨白,恍惚囔囔道:“夏念之!你等着我!我陪你!” “我不会有事,该担心生命安全的那人,是他。” 话音未落,屏幕灰暗,视频通话结束。 布莱捏着黑屏的iPad,整个人陷入惶恐边缘,她担心的本就不是夏念之,而恰恰是被困在威海小区的那个男人,夏念之断断不能单独与那个男人见面,否则会出人命! 思及此,布莱忙抓了外套往办公室外奔,边摁电梯,边给时询打电话。 “你在哪里?” “有事?” 时询语调淡淡,反衬得布莱愈加焦急忙慌,“威海小区A栋304室,你赶紧过去,无论如何,阻止夏念之单独与那里面的人相处,记住!是务必要阻挡住夏念之与那里面的人待爱相同空间内,否则,那人要是死了,夏念之的下半辈子,也就全部毁了!!!”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五十四章:血债血偿(2)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在夏念之的记忆里,高高瘦瘦,戴着副黑细框眼镜的爷爷,总是温文儒雅,和蔼慈祥。 便是那样温柔的人,总与她说,等他老人家退休后便留在夏氏庄园里养花种树,钓鱼撸猫,帮她带小孩,可他却没能等来退休的好时候,甚至于他们祖孙俩,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 老式小区的走廊,有些年头了,廊道两端皆是斑驳锈迹,偶然有狗叫声尖锐响起,吓得炸毛的猫咻地从她脚边窜过,弓着腰攀上棚顶的吊灯,吱吱呀呀晃悠着,光瞧着都能捏把汗。 走廊不长,以至于夏念之气势汹汹堵上A栋304室铁门前时,却尚未想好,等会儿见到了那人,她该如何是好——如同布莱担心的那般,直接上手取他狗命吗?还是先审问清楚些,弄明白到底是谁幕后策划了那场车祸,再做打算? 夏念之正犹豫不决间,突然,门倒是咯吱一声,先从里面被打开了,随即露出一张夏念之熟悉的脸来,被惊吓住的她脱口而出,疑惑道:“狐狸,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 狐狸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兴奋道:“布莱姐吩咐我来送饭的,嘿嘿,夏小姐,这里住的人是谁呀?是您的亲戚吗?我刚刚看见了个黑西装帅哥守在卧室门口,他还不让我进去,就让我把饭菜放厨房,便将我轰出来了,那西装帅哥是您的兄弟吗?” 瞧着狐狸小姑娘认真的八卦脸,夏念之只想拽住布莱暴揍一顿,派谁来不好,偏偏将狐狸这个局外人牵扯进来,也不知道布莱究竟是如何想的,万一狐狸底细不干净,后患无穷! 思及此,夏念之缓缓浅笑开来:“一个远房亲戚,最近身体不适,便派了几个人过来照应着…”夏念之话音猛地顿住,想到什么,抬手揽住狐狸的肩膀便作势往门外带:“怎么样,是不是吓着你了?其实他们没有恶意,只是最近夏氏事多,他们也是忠于职守,怕给我惹麻烦。” “哦哦!我没有吓到啦!我是您的助理,帮您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是应该的!” 狐狸边听边点头,分外乖巧的可爱女孩模样瞬间在夏念之的心底猛刷了好几波好感。 “不过,夏小姐您那位亲戚好像病得很重的样子啊,是这样的啊,那夏小姐您要加油啊!”狐狸认真地眨着眼睛,双手握拳作向上努力状,笑道:“我是一直支持您的!您和时询哥郎才女貌,很配很配,请你们要幸福呀!” 大抵是曾经与路璨恋情曝光后,遭受无数网民粉丝的阴毒辱骂,恶意嘲讽,原本夏念之以为,此番与时询的恋情宣布后,引起的反响自然也是与当年如出一辙,但是万万不曾料想,竟猛地接受到了来自普通人的祝福,夏念之顿住脚步,情不自禁便感慨良深——她与时询,很配? 恰逢此时,电梯叮地抵临,门开后,狐狸高高兴兴地径直进电梯,临了,朝夏念之挥挥手,“夏小姐,时询哥很不容易的,您千万要对他好点儿啊!要很好很好的才可以哦!” 很好?很好? 夏念之陡然回想到被她赶下车时,不发一言的时询,背影的落寞孤寂,心脏猛地抽搐。 她要如何个好法?将这段恋情进行到底?装作极相爱的模样? …… 电梯下行,直至身后有男声询问她是谁,夏念之这才从混沌思绪里,茫茫然回过神来。 她转过身,看向黑西装的壮汉保镖,蛾眉微凛,声线骤沉道:“是我,那人呢?” 壮汉保镖对她的到来似乎极为惊讶,失声半晌后,才往屋里头指了指,支支吾吾道:“卧室,老胖正在给他喂饭呢,小姐,您怎么独自来了,布莱姐呢,她没和您一起来吗?” 壮汉保镖说话间,夏念之已然踱步到他身侧,站定后抬眸瞧他——这小子看着高高壮壮,却是个不会装腔拿调的,这番话明显是明知故问,她刚刚挂了布莱电话,布莱必定紧急吩咐了威海小区这边的看守人员,坚决不能放她与那人单独接触。 “放心,我懂得,杀人是犯法的。” “啊?啊~~”壮汉保镖挠头,万分紧张的神情里陡然轻松:“那就好!哈!那就好!”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这个大块头看着挺唬人,但心思却简单得令人好笑,夏念之于是乎冒出了故意逗他的念头,随即更是付诸于行动,她歪着头,故意笑得开怀:“但,我不在乎。” 大块头懵逼:“???” “哈哈哈!!!” 夏念之笑,转身经过壮汉保镖,进屋后,径直走向东边的主卧室。 “夏小姐!您真的不……” 裙摆轻盈,划过视线,壮汉保镖忙不迭打算出手阻止,谁知却猛得一警告。 “布莱在场,都拦不住我,你觉得你可以?” 壮汉保镖顿时怂,委委屈屈地掏手机打电话告状…… …… 主卧室的布置未变,但因住进了人,此时夏念之大致扫视卧室,满目皆是疮痍——衣柜桌椅摔毁得差不多了,满地的木头断肢残骸,地面更是食物残渣水渍污迹斑斑,空气里挥发着些许,果皮饼屑亦或者是动物尸体腐烂发臭的味道,恶心反胃,无处下脚。 与那人四目相对,仅仅是瞬间,夏念之的脑海里如电影画面般,晃过一帧帧满地鲜血,爷爷,父亲,母亲,她的家人们,鲜血淋漓,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的脸。 明明,早些时候他们还在视频讨论过年该买些什么年货比较好,夏纪之那个小混球的学习成绩再提不高便该被请退了,还有,等她毕业后,便将她与路璨的婚礼提上日程。 一切都很美好,所有的所有,尚未支离破碎,残缺不全。 可,就是一个醉酒的司机,一场明明可以避开的车祸,毁掉她的人生,将她推入地狱。 夏念之双手环胸,冷眼看着蜷缩在墙角,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的黑瘦中年男人,也不说话,便默默地瞧着,像是观赏一部讽刺意味十足的默片,极尽认真研究的姿态。 半晌,男人终于从散乱的头发里,透着双浑浊的眼睛看向她,冷笑了声:“原来是夏小姐邀请我来做客啊,呵呵,真是好久不见,夏小姐近来可好?钱赚得越来越多了吧?” “我再好,也好不过你啊,张光明。” 夏念之强壮镇定,但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在发颤:“一双儿女,皆在世界知名学府深造,将来更是年薪丰厚的职场精英,多令人羡慕的光明前程,你说,将来会有人能想得到,他们的父亲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工厂货车司机吗?还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那种?” “夏念之!你不得好死!你敢动他们!我要你命!” 本无所畏惧的颓丧中年男人,猛地嘶吼出声,阴毒的目光如毒蛇般恶狠狠地瞪着夏念之,咬牙切齿道:“你有本事冲我来!你敢动我的孩子,我一定杀了你!” “哦?”夏念之抬起唇角,佯装极度害怕道:“那我倒是,该害怕喽?” 瞧着早已如同丧家犬的张光明,仍旧吠得起劲儿,夏念之收敛戏瘾,冷笑道:“但我转念想想,能有那两个如此优秀的社会精英当陪葬,也是很不错的选择,你说,是吗?” 张光明陡然愣住,眼前的女人与当初法庭上他所见的夏家千金,有哪里不同了。 双眸茫然,手足无措的小女生;邪肆可怖,强势冷漠的女人; 张光明想到他接收到了那封留言——夏念之不敢伤人,闭紧你的嘴。 夏念之真的只是口头威胁吗?她真的不敢伤害他的儿女?他亡命天涯,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看得懂这个叫做夏念之的女人眼底深处的冰封万里,这样的女人,是冷血动物。 思及此,张光明咬牙,恨恨要挟道:“我还记得你爷爷临死前,拼着最后一口气想打电话给你,他有话跟你说,夏念之,难道你不想知道你爷爷要留给你的话是什么吗?!” “你是在说,我爷爷的遗言?”夏念之反问,而后待看清委顿在地的狼狈丧家犬后,呵笑了声:“张光明,你稍等后,该不会还想说,如果我想要知道我爷爷的遗言,就不要妄想动你的儿子女儿,对吗?可惜呀,我并不想知道呢……” 话落,夏念之不慌不忙地往前踏了一步,微弯了腰,捏着鼻子缓缓逼近如臭气熏天的张光明,:“你知道,我肯接受的条件是什么,所以,不要拿其他筹码妄图结束掉我们的交易。” “不可能!” 毫不犹豫地拒绝,张光明刹那惊恐的神情像是见到了冤魂索命那般,不断地往墙角尽头蜷缩,喃喃自语道:“不可能!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喝酒了,对!我就是喝醉了酒!我是不小心的!我真的是不小心的,我不知道刹车会失灵!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张光明陡然陷入神经质般,不断重复的这段话,夏念之完全不陌生。 那是车祸发生后,张光明在警局所做的笔录,这三年来,她无数次拿着那些偷拍下的卷宗,一遍遍地翻阅,直至此刻的倒背如流,也任由那些推脱责任的笔录,化为利刃在她心脏插刀,血流成河。 “张光明,你以为逃出国,便高枕无忧了?”夏念之直起身,拿出手机状似无聊地把玩,随意闲聊道:“你看看你现在呢,哪里有法外之地,不还是被我悄无声息地逮回了平城,你说,如果我放了你,再放话出去,满世界宣扬你已经指认出当年指使你制造车祸,害死我爷爷,我父母的幕后主使者是谁,会不会有人想干脆杀你灭口,反正死无对证,你说呢?”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五十五章:他不值得你动手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想到那个女人的残忍手段,那个女人命令他闭嘴的纸条,张光明这才开始惊惶发慌,他忙不迭地冲上来抱住夏念之的大腿,疯狂磕头道:“夏小姐,我就是个小人,这条微不足道的烂命!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放过我一马,可以吗?我下半辈子给您当牛做马!” “杀人犯为我做事,我可不敢接受。” 夏念之牟足了力气往张光明的心窝处狠揣一脚,随即退开来,笑盈盈地朝他再开了一枪:“到那时,我得不到我想要的,自然便要寻个新地方泄愤,你儿子女儿的前程,我看着便挺不错的,至少你们张家断子绝孙,这种会拿钱杀人的基因,便少了些,世界也会更和平。” 话音未落,张光明便又奋力挣扎着爬到了夏念之的脚边,这回他倒是记住夏念之不喜他那身臭气熏天的衣服碰到她,因而小心翼翼地跪在地上,哭求道:“夏小姐,求求你,只要你放过我的孩子,我就什么都告诉你!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瞧,早这样不就好了,这是我们之间,多好的合作方法…” 早在抵达此处前,夏念之便料想过张光明会因他的一双儿女妥协,但未曾想到事情这般顺利,难道她该感叹钦佩,父爱的伟大?可她的爷爷,父母,她的家人亲情,谁来负责? 眸色愈加冷戾,夏念之瞧着连连磕头恳求的张光明,心底的厌恶再遏制不住。 “这些年来,我搜集到的证据不少,事实真相到底如何,我也早就心中有数,张光明,别说我不体谅你,我要的其实很简单,你只要告诉我,盛老是如何联系到你,雇凶制造车祸意外,杀死我的爷爷以及父母,我便保证……” 夏念之顿住,死盯着张光明半晌后,深吸口气,这才说得出那句承诺:“这世上再无人知道你儿女的身份以及去向,他们会有一个锦绣前程,彻底摆脱你带给他们的贫穷卑贱。” 张光明磕头的动作猛然顿住,乱发遮挡下的浑浊眼睛有些恍惚,鼠目寸光,滴溜溜地转了良久后,才小声喃喃地试探道:“夏小姐,您刚刚说的是,盛老?” “怎么,还要为你的老板掩盖?看来你是不打算保护你的儿女了?” 极度愤怒中的夏念之并未察觉张光明这番疑惑来得实在突兀,她被仇恨掩盖了理智,缓缓捏紧手机后,恶毒地想——张光明至今还活着,他该庆幸自己身处法治社会,杀人偿命。 否则布莱在事关张光明的担心害怕,早在找到张光明时便已然成真——东南亚,莱城,比之澳城还要混乱的所在,死个把人,跟死条狗似的,都根本不算是事儿。 “不!不!不!” 夏念之话音未落,便见张光明猛地重新又磕了个头,忙不迭激动答应:“我可以的,夏小姐,我可以做到的,对,没错,就是盛老给我钱,让我瞅准了机会弄死夏老!” 张光明卑微而懦弱,小心翼翼地解释。 “夏小姐,其实那时候,我只是想要为我那对龙凤胎儿女筹措点学费,他们两个真不像是我的种,儿子聪明帅气,女儿聪慧美丽,我穷了一辈子,烂了一辈子,怎么再忍心他们被我拖累呢……所以啊,盛老找到我的时候,开出天价的时候,我想着不过是撞死一个人而已,我这条贱命算什么,我的孩子前程重要,所以我就答应了……” 张光明说话间,余光不时地瞄过浑身低气压,寒气凛然的夏念之,思及与自己见面的那个女人,遣词造句间不由得更加小心翼翼,张光明心绪千回百转,最终出声解释了夏念之始终想不明白的,关于那场惨烈车祸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 “盛老的意思,是不管我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在中秋节前,取了夏老性命。” “其实那日,我本不想动手的,但钱给的实在是太多了,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那么多的钱,然后那天,盛老告诉我,夏老会带着夏总夏夫人赴南省慈善晚宴,中间经过的那条街总是人烟稀少,那是最好的下手机会,只此一家别无分号,错过那个村便再没那个店了。” “所以,我就想着,我喝醉酒,车子刹车还坏了,那么夏老的死,也就是天意了。” …… 张光明说着说着,便没了声儿。 他看着眼睛布满血丝,双目猩红的夏念之,心底蓦然生出些恐惧来。 身着厚重麻裙的女人脚步有些虚浮,张光明看着她缓缓走到窗台边,突如其来的一拳,猛地将窗玻璃打得稀碎,随即女人弯腰捡起了其中最尖锐锋利的一块玻璃,紧紧握在手里,那双眸光潋滟,泛红的眸冷笑着朝他走来,像极了地狱爬上来的锁魂恶鬼。 “夏小姐!”终是心慌害怕的张光明连滚带爬地往最远处的角落躲,“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帮您!我帮您作证指认雇凶买命的幕后主使者,您就一定会留我一条贱命!” “呵呵……”夏念之神色愈加冷戾,不断逼近张光明时,看着双手双脚均被绑缚住的颓丧中年男人,如同一条臭虫般不断蠕动着退后,恶心反胃感再次汹涌袭来:“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因为杀人偿命!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你死吗?因为血债血偿。” “不管是你,还是你背后的盛老,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砰砰砰,巨大的门板撞击声将夏念之的癫狂打破,话音戛然而止,随即门板被踹倒在地,可怜巴巴地抖动几下,扬起漫天尘埃垃圾后,如同死尸瘫倒在地,一动不动。 “念念!放手!” 手腕被拽住,冲进来的男人力道极大,夏念之免不得皱眉,敛气沉声道:“我的话是耳旁风吗?时询!我跟你说过我不想见你!你又来做什么?放手?你才是应该放手的那个!” 莫名被吼的时询抿唇,紧蹙的剑眉微挑,星眸泛着寒光扫过墙角落处的张光明,直将张光明吓唬得瑟瑟发抖,这才转而敛眸紧盯着夏念之,厉声道:“夏念之你不放是吧?” 夏念之红着眼睛,脾气一上来,梗着脖子偏要作对,怒:“不放!” “呵…好……”时询气极,咬牙切齿:“很好,你狠。” 话音未落,随着夏念之的一声惊呼,时询直接将面前的倔强小女人打横抱起。 “时询你疯了?!” “你再闹!我还真能疯给你看!” 怒瞪了眼怀中挣扎闹腾的夏念之,时询忍住怒火,眼角余光锋利如刃,刮过畏畏缩缩的张光明,却是吩咐身旁尾随着进卧室的壮汉保镖:“把这个人看住了,卧室的碎玻璃清扫干净,不留任何利器!还有无论是谁,没有布莱和我的同时允许,不准踏进这间屋子半步!” …… 九点九刻,正好是走廊极热闹时,乱窜的猫咪扯着嗓子,喵呜喵呜叫唤个没完没了。 “碎玻璃伤手,不知道吗?” 时询握着夏念之的手腕,满手鲜血,深可见骨的伤口落在白皙娇嫩的掌中,触目惊心。 “那种渣滓垃圾,还犯不着你来动手。” 时询半蹲在夏念之面前,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碎玻璃渣全部夹出后,这才抬眸看她,谁知撞上夏念之的视线,却见她隐忍着眼泪,怔怔地看着他。 “呦呵,这位夏小姐诶,刚刚还对这满手是伤,丝毫无畏的呢,怎么……”时询本欲发火,但见夏念之这般憋着不哭的模样,只能暗自哀叹,他算是败在这姑娘手上了,原本的声色厉苒尽数收敛,时询努力温和道:“笨蛋,你现在知道疼?知道难受了?”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五十六章:我要真相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然而时询眼中,夏念之却是始终默默看着他,眼神漠然得像是看全然陌生的外人,透着满满的戒备与警惕,至此,时询心尖骤紧,忙将视线偏移向急救医药箱,自顾自道:“接下来直至新肉完全长好,伤口不要碰水,也不要太用力,免得感染,也是避免伤口再次裂开。” 话落,夏念之仍旧神色淡漠,只是视线始终落在时询身上,倒是直教时询这原本早已习惯站在舞台中央,接受万人目光膜拜的顶级偶像,心底莫名有些忐忑紧张。 “这棉纱没了,我等会儿买些新的回来,你午饭想吃点什么?喝鱼汤好不好?” 正自言自语的时询本专注于整理医药箱,但手滑不小心将棉纱筒掉落地板,弯腰去捡时,这才注意到,棉纱筒的尾端写着一行小字——盛大哥专属,闲人勿动。 几乎是呼吸瞬间,时询捏紧了棉纱筒。 他后知后觉,想起夏念之与盛痕,便如同夏念之与盛璨,两人年纪虽相差得多,但总归也是邻居隔壁家,从小相识,远比他与她初遇时,来得……早得多…… 时询不禁勾起唇角,自我嘲讽得心凉,专属么?所以,她的人生,从来与他无关? 时询默默收拾了医药箱,再不看夏念之一眼,径直抽了西装外套后便往外走,但临到门口,却还是无法安心,不由得沉声嘱咐:“……我下楼买午饭回来,鱼汤对你的伤口愈合有好处,就定鱼片粥,我也会嘱咐剔除鱼骨……你先好好休息,那间卧室不准再进。” 双眸无神的夏念之缓缓随着时询的脚步声,怔怔地看向门口,直至被光影掩埋的时询硬挺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夏念之眨眨眼睛,艰难的呼吸间,热泪滚烫,夺眶而出。 …… 时询前脚刚走,布莱便紧随而至,一进门,视线先是仔仔细细地将夏念之全身上下打量了遍,最后目光定在夏念之包裹成猪蹄的右手上,心痛惊呼道:“他敢跟你动手?老胖和老高呢?死人吗?连你都保护不了?!!我就说让你不要随便跟那个杀人犯见面!” 夏念之抬手,晃了晃,抿唇笑着安抚道:“我自己伤的,没事,布莱,我拿到证据了。” 话音未落,布莱担忧的脸色骤变,环顾屋内周遭后,疾步奔至夏念之面前,急切确认着某些事实:“张光明承认了?终于承认当年的车祸并非酒醉意外,而是他故意撞上夏老的车,这才导致夏老撞上山道围栏翻车,最后导致车辆燃油泄露而发生爆炸的?” “不,他给了我更重要的东西。” 夏念之看着因真相即将揭开而显得有些振奋的布莱,默默捏紧了掌心的手机——张光明陈述真相的那段视频,是当下及以后,面对盛氏袭击时,她最锋利尖锐的武器,亦是最掷地有声的筹码。 “什么?你这话的意思是?” 本就不明白的布莱愈加疑惑,夏念之却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没事,一切都会好的。” …… 布莱最终还是不清楚夏念之到底从张光明手中得到了些什么,但她懂得,夏念之不愿与她明说,终究还是因夏氏官网的那封恋情宣告声明,而生出了些许的嫌隙芥蒂,甚至于隔阂。 夏念之没能等到时询的鱼片粥,匆忙离开威海小区后,便直接赶往半山别墅区。 打铁趁热,她有许多话,想对盛老说。 …… 平城,站在金字塔顶端的权贵们聚集的所在地,半山别墅区——掌握滔天权势,泼天财富的世家名流诸多,其中又以盛家老宅为其中姣姣者,凡人自然是,极难见上一面。 哪怕是夏念之,从小出入盛家老宅如入自家后花园般随意,甚至个把月前才受邀参加过盛氏家族年夜饭,差点被盛夫人收为干女儿的夏念之,亦是不能得到特殊豁免。 “真是万分抱歉,老爷子眼下正忙碌着,夏小姐,您还是另找时间再来拜访吧。” 说话的是盛家老宅的老管家,也算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长辈之一。 小时候她调皮捣蛋,玩闹得过分,被爷爷罚在庄园门口立正时,通常便是这位蓄着小八字胡的小爷爷,受盛璨所托,为她送伞,夏日阻风遮阳,寒冬碍雨挡雪。 夏念之遥遥远望,层峦叠嶂,参天巨木郁郁葱茏间,山雾朦胧如烟,掩映着青灰砖瓦,屋檐凤舞龙跃,犹如美人琵琶半遮面,她将车窗彻底摇下,神色漠然间,视线从不远处的夏氏庄园收回,落到眼前的盛家老宅朱红铜门前,宛若游鸿的盛宅两字,历经百年光阴仍旧屹立不倒,在平城权富商,迎风破浪,映着灰蒙雨幕,洗刷得十分干净,金光闪闪,耀眼夺目。 “告诉盛老,若他老人家不想盛氏百年清誉,颜面扫地,我倒是也无所谓。” “夏小姐?” 老管家颇为难,盛老的意思已然明确——绝不会见夏念之,然而眼下夏小姐这般坚持,或许真有隐情?只是现在大少刚离世,家里又正筹备着二少与沈小姐的十二号婚礼,再如何掂量,此时此刻,都是不适宜让夏小姐踏入盛家大门的时候。 思及此,盛老犹豫着,试探着劝告道:“夏小姐,您这又是何苦,这幢百年老宅子里,没有任何人欢迎夏小姐您的到来,就连夫人,也身不由己,您这般不是自己作践自己吗?” 话落,老管家却是陡然瑟缩了下,眼前的女人有双自小便极清亮澄澈的眸子,然而此刻眸底恍若寒冬腊月冰封万里,他被她含笑着扫了一眼,如刮骨刀,疼意彻骨,遍体生寒。 “你只管通报,对了,将这支录音笔带给盛老,请他品鉴下里头悦耳美妙的音乐。” 夏念之将录音笔递到老管家手中,随即摇下车窗,闭幕养神。 司机老王偷摸摸地透过后视镜瞧夏念之,很是忐忑不安,特别是在盛家老宅门前,有种不言而喻的恐惧感,他踌躇半晌,还是拿手机编辑了一日三餐按时定量的汇报短信,点击发送后,司机老王暗自感叹——其他兄弟还分外羡慕他能够接近这位传说中,能令先生在黑镜会议上抛下所有大佬,匆忙赶往医院,只因她感冒发烧,半夜挂急诊的夏念之,夏小姐。 如此一来,倒是可显得他受先生器重,但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份差事实在是有苦难言——夏念之极聪明不说,稍微不慎便有露出马脚的风险,而且夏念之身边实在是危机重重,生死犹如揣在裤腰带上,呼吸瞬间,若不小心,便是性命堪舆,九死一生。 “小姐,咱们接下来该如何?” “……等着……” 雨势渐大,噼里啪啦砸在车顶,夏念之靠着背垫,半阖眼帘,不由自主地想了许多。 有小时候,仗着爷爷宠溺,无法无天上房揭瓦的小混蛋事迹;也有领着盛璨在半山别墅区横行霸道,欺男霸女的小流氓行径;甚至是偷偷摸摸地追在盛痕身后,扬言非他不嫁的雄心壮志;分分寸寸,桩桩件件,皆如旧时的老电影胶片,帧帧划过,带着历史昏黄年代感,海啸般汹涌而来。 盛老见了录音笔后,必然会见她,只是稍等会儿对峙时,她能赢得过那位叱咤商界半个世纪风云的盛老爷子吗?夏念之心中无底,默默地攥紧了拳头,伤口重新裂开,极疼,她却是恍若未觉。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五十七章:书房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盛家书房,历代便是盛家家主的地盘,曾为盛家积累起庞大财富的无数决策,便是当家人在此做出的决定,不过一间房,却是向来只存在于传闻中,坐落于盛家老宅最隐秘的位置。 夏念之跟在老管家身后,由他领着盛老口谕,引着她入院。 从院前行至书房门口,需经过一座横跨园林的廊桥,廊桥皆由青石板砌成,有些岁月年头了,上面布满苔痕斑驳,廊檐外雨落如柱,溅湿袅袅裙摆,却始终未曾阻挡行人步伐。 “夏小姐,恕我多嘴这么一句。” 老管家年逾耳顺,世间万般恩怨情仇,早已看开——他本意不愿多事,但眼下这座盛家老宅子夏念之还是进来了,便代表着虽不知录音笔里有什么,但总归对他家老爷子并非好事。 他旁观者看了许多年,老爷子对他恩同再造,有些话,还是没能忍得住置身事外。 “夏小姐,这些年来,盛老年纪着实大了,身体亦是三三两两的有些小病痛折磨着。”老管家边走边念叨:“您等会儿见到老爷子,脾气可千万别像从前那般伶牙俐齿的不饶人,其实老爷子是极念旧的,前些时候还常常念叨着夏老喜欢芝麻糍粑,锦梨汤……” 雨声淅沥,风声萧萧,远远望向河塘,满是一眼瞧不见缘际的风荷摇曳,波澜微皱。 “是吗?看来盛老还是挺在乎我爷爷这位朋友的。” 夏念之勾唇浅笑着,眸底的冷却未有丝毫融化:“既然如此,盛老应该也会很想替我爷爷找出当年制造意外车祸的那个幕后凶犯究竟是谁,看着他被绳之以法,付出代价。” 老管家的肩膀微颤,再无话可言;眼见及此,夏念之眼角眉梢的笑意,愈加冷漠。 两相无声里,老管家默然推开半扇磨砂檀门,微微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夏小姐,其实盛老当年,也是不得已,还请您多多谅解。” …… 隐匿于群森间的幽静书房里,缥缈间透出抹昏黄晦涩的光来。 夏念之站在门口,安静看着眼前的一片寂默,这间神秘的书房里,会有什么? 虎视眈眈的凶猛野兽?还是张牙舞爪的残暴怪物?毋庸置疑,既然盛老当年能视律法为无物,毫无顾忌杀她一家三口,如今便也能肆无忌惮地直取她性命。 “夏小姐?” 老管家摆着邀请的姿势许久,却见夏念之并未有反应,正疑惑之际,却听身后有脚步声急速靠近,随即便听低哑男声在咫尺间沉沉响起——“念念,你在这里做什么?” “二少,您不是和沈小姐在前厅试婚纱……吗?……” 老管家话音未落,便瞬间在盛璨的一记冷然眼刀下,默默将剩余的话咽回了肚子里,随即老管家紧张改口道:“二少,是这样,夏小姐今儿个特意来找老爷子喝茶聊天……” 听闻老管家的解释,盛璨神色冷淡,原本温润的眉眼间透着股锋利,他径直拽住了夏念之的手,沉声道:“这里不是你随便能踏足的地方,念念,别闹了,跟我走,我送你出去。” 或许是因为书房坐落于密林间,湿气冷意均被格挡在外,周遭有些热。 夏念之攥紧的左手掌心冒着汗,透过另外半扇光可鉴影的檀门,她看到了盛璨,神色不善的男人颇为焦急,正试图将她拽离书房门口,夏念之不由得疑惑,盛璨到底在着急些什么? 反正纵使盛老怒火滔天,遭殃的,亦绝非是他这位盛氏太子。 愈想愈觉得不对劲,夏念之皱着眉转过身,将盛璨的手掰开后,警告:“我与盛二少毫无关系,您这番好意,我可不敢消受,还有,我不喜欢陌生人靠近,烦请以后不要随便拽我。”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夏念之,还是记忆深处珍藏的小姑娘模样,但盛璨从未想过,终有某天,他的小姑娘会这般严词厉色地与他说话,拒绝他的接近,甚至于决绝与他划清界限,推翻曾经一起长大的情分,沦落成,连萍水相逢相视一笑都不如的,陌生人。 “我们不熟?”不过简单反问,盛璨清俊的眉目间失尽血色:“夏念之,你敢再说一遍?” “……” 眼见着夏念之冷笑着沉默不语,转身便径直踏入书房。 盛璨气急,脚步正欲紧随其后跟进书房,谁知却被老管家伸手揽住。 “二少!万万使不得!”老管家瞥了眼已然踏入书房院落的夏念之,凑耳低声道:“您知道的,老爷子不喜欢咱盛家的人与夏氏的人,走得太近,这对您的将来有害而无益!” 盛璨欲紧追的脚步猛然顿住,老管家的话点醒了他,他这般努力在父亲面前营造出与夏念之断绝往来的形象决心,可不能随随便便功亏一篑,但夏念之这回进去,还能不能安全出来? 盛璨犹豫了几秒,但也恰恰仅是这几秒迟疑,他最终还是未能紧随着夏念之踏入书房,如他曾赌咒发誓过的那般,高举英雄之剑的骑士,无谓艰难,身披勇气,时刻保护他的念念。 被吓得不轻的老管家猛然松了口气,待确认盛璨不再想着跟夏念之进入书房后,便着急忙慌地拨通了某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但却并未接通,于是乎,他不得不忙不迭奔向花房。 …… 偌大的屋内,窗柩雕镂得细致,枝桠树藤趴在小窗边,探头探脑,满室古籍散落书香,余留着的那盏白色蜡烛于晦暗中,如萤火雀跃,端的是清幽雅致的世家底韵,清华矜贵。 夏念之端正站在屋内中央,眸光扫过安静躺在书案上的银白录音笔。 折腾半晌,终于见到盛老,心绪却是有那么瞬间的恍惚,害怕?恐惧?愤怒?怨恨? 这些字词,好像都不足以概括她对眼前这位古稀老人的所有感情。 其实小时候,哪怕她不敢接近总是板着脸的盛老,但她也尊重敬佩过盛老,毕竟是爷爷常常赞许的商界大佬,那些年,盛老与竞争对手的金融贸易战,场场堪称经典; 还有盛痕,虽然他向来沉默寡言,情绪不愿表露于人前,但旁人提起盛老时,总会闪光的那双深邃黑眸,便是纵然不曾言明,但何尝不是心向往之,与有荣焉。 夏念之失神,恍惚间竟不知该以何种语气向盛老挑明她此行的目的,但突然间,盛老唤了声她的名字,将神游太空的她彻底猛地拽回,亦是彻底打破了她对此刻,一抹温情的误会。 …… “从前,你爷爷总说,你的脾气性格与他最像,且他又将你宠得太过,不食人间疾苦,不懂人心险恶,生怕将来没了夏氏的照拂,没了他为你遮风挡雨,你的性子会使你吃亏受苦。” 盛老把玩着手中的一枚碧玺戒指,目光落在角落处的那排书架上,不知想起了些什么,深不见底的双眸竟覆上了层难辨的暖意,但也只是瞬间,待夏念之欲琢磨仔细时,已然消散。 “不过以现在看来,张光明假死逃亡,隐姓埋名境外多年,你竟还能将他的过往经历,祖宗亲眷调查得清楚,以此来威胁张光明倒戈相向,倒也是有手段有谋略。” 夏念之抿唇,几乎已能猜测得到盛老的‘但是’转折,果然,尚未待她冷笑出声,便听盛老万分感慨道:“但是,你爷爷若知他从前捧在手掌心疼着,只愿她不谙世事,永远活得简单的小孙女儿,如今熟练掌握着现实社会丛林的生存法则,不知道是否会心酸难过。” 眉目间与盛痕有些相似的老人家目光如炬,不怒自威,夏念之毫不避讳直视其漠然双眸,听老人家连寒暄都省掉,拉扯她的爷爷作为讥讽她的工具,夏念之心底的紧张瞬间归于平静。 “我爷爷自然是心痛的,但他老人家却是自小便谆谆教导我——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因而如今我们祖孙俩阴阳相隔,拜谁所赐……”夏念之淡然道:“我爷爷他心里明镜儿似的,自然会去找那罪魁祸首,虽然他此刻正在地下,但或许盛老听过,冤魂索命这古话?” 自古人怕鬼,但夏念之却不曾想过盛老竟是丝毫不慌,只见他将碧玺戒指小心翼翼地放回缎盒里头后,这才燃了根雪茄,但却只是夹在指尖,看那星火点点将整根雪茄燃为灰烬。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极可惜,你爷爷他倒是心狠,至始至终未曾现过身。” 毫无来由的,独属于女人第六感的潜意识告诉夏念之,盛老这话说得异样。 然而,夏念之亦懂得——当下她并未有任何多余时间来细思其中究竟有何猫腻。 夏念之深知,与盛老这种久经沙场的谈判桌老狐狸当面对峙,若她想要得到她想要的,便必然要直来直往,速战速决,绝不拐弯抹角,玩唇枪舌战那套文字游戏。 …… “盛老,不如咱们开门见山,在商言商,我的货你验过了,自然知道这段音乐极美妙,极难得,那么便不知道盛老愿意出什么价钱,来买下这段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世佳作?” “买?” 盛老听见这话,像是听见了什么极好玩的笑话,敛着眼角波澜起伏的皱纹,嗤嗤地轻笑了声:“就这么一段音频,如此廉价,我何时说过要买?夏小姐,你这是痴人说梦,还是异想天开?小姑娘,生意不是这样做的。” “哦?生意的本质追根究底不过买卖二字,世上有什么是不能卖的呢?” 夏念之转身踱步到茶桌前,端起其中一盏白瓷青釉胎祥云底纹茶盅,勾起嘴角笑得开怀。 “三年前,盛璨以我与他的婚约为筹码,卖得他在南省娱乐圈的超一线影帝地位,从此青云直上;两年前,你以杨璇儿父亲仕途的更进一步,买到这位常春藤名校博士毕业的才女,心甘情愿成为盛老你留在盛痕身边当间谍,城东那块地得以成功落入盛氏集团名下;” “……盛老,现在,您还觉得我所拿出的这份音频,不够资格成为一份货物吗?” 话音未落,盛老神色微变,前者,事关盛璨与她,夏念之清楚毫不意外,但杨璇儿,却的确使得他有些微的怔愣——连盛痕都未曾察觉的事情,夏念之如何嗅到其中联系的? 思及此,盛老打定主意先行安抚眼前的小丫头,然而尚未开口,却见原本正仔细端详白瓷茶盅的夏念之,状似癫疯般,猛地一把将手中茶盅迎面砸向墙壁,哐当一声,茶盅瞬间被撕碎,尸体四分五裂掉落各处,发出尖锐刺耳的哀鸣呼救声。 “夏念之!!” 被指名道姓怒喝的夏念之浅笑着,梨涡荡漾着一抹讥讽嘲笑,重新拿起了另盏白瓷茶盅,看向了已然暴怒的盛老,眼角笑意迅速敛去,凛然道:“我砸的是自家的东西,盛老何必这般震怒,这套茶盅价值多少,我心中清楚得很,我赔给盛老就是了,您消消气,气大伤身。” 怒目而视的盛老紧盯着夏念之手心握着的茶盅,心慌不已,他猛地推开太师椅,起身匆匆赶向茶桌,勃然大怒道:“夏念之!把东西给我放下!!” “盛老,我真是奇怪,为何您对我们夏家的东西,便这般留恋?” 话落,盛老猛地怔住。 …… 她本来只觉得奇怪,杨璇儿不过区区S·M集团前任秘书处助理,若论出身,也不过是有位在县城当小官的父亲,竟然有资格参与盛夫人的生日晚宴,理由呢? 然而后来,她派人追寻当年夏氏庄园被拍卖时流落到外的那些古玩藏品,竟诡异地发现,其中一套白瓷茶具竟然被杨璇儿买走,而追丝剥茧,顺藤摸瓜,倒是令她无意中挖掘出,原来暗地里购走夏氏庄园诸多件藏品的幕后买家虽然各有姓名,遍布海内外无数国家,但最终还是汇集到了平城盛氏集团旗下,盛世银行的某个账户——杨璇儿。 当年,夏氏庄园的那些藏品个个价值不菲,以杨璇儿的身家根本买不起。 大胆猜测,小心验证,最后得出的结论令人愕然,但是细细想来,其实早有蛛丝马迹。 眼见大发雷霆的盛老顿住欲夺白瓷茶盅的动作,夏念之心中疑惑更甚,以盛氏家族的底蕴,库房里锁着的茶具,不会没有比这套白瓷更珍贵的,所以,盛老何必对这套茶具这般上心? 甚至这套茶具也根本不是出自什么名家大师的手笔,那不过是她爷爷年轻时,学陶艺的一份作业罢了,勉强只能算得上是涂鸦之作,根本没有任何收藏价值。 “……夏念之,这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不过须臾间,盛老已然恢复了镇静,抬手将西装外套扣上,随即整理了下袖扣后,居高临下,俯视夏念之,寒着低嗓道:“你再如何撒泼,都不可能对我造成威胁,这份音频代表不了什么,夏念之,你还是太年轻了些,竟然妄想着以为仅仅凭借一份音频,便能将杀人罪名扣到我的身上……小姑娘,你太天真了……” “是吗?那如果我说,我要的,另有其物呢?”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五十八章:盛氏的股份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我要盛氏集团,6%的股份。” 话落,大抵是因已然将底线抛出,夏念之反而淡定了些,她看向已然正襟危坐于沙发上的盛老,此时的老人家刻意收敛了怒意,狭长凌冽的剑眉微挑,像是被她的条件逗笑。 “…夏念之…这就是你的条件?…” 夏念之闻言,默默将茶盅握得更紧了些。 她不知道此番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放弃将张光明指认盛老雇凶杀人的证据交给警方,反而选择消灭视频证据作为交换,拿到盛氏集团6%的股份。 她的爷爷是否会怨怪她无视夏氏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忘记夏氏三条人命的惨痛代价? 若是她爷爷仍活在世上,仍陪在她身边,他会做出如何抉择? …… 自从四年前,那场带走夏家三条人命,动摇夏氏根基的车祸后,张光明伏法,但不久便因为重症病逝于狱内,所有事情的发生太过巧合,环环相扣,虽皆合乎逻辑,理所当然,但恰恰因此才反而令人不断生出疑心,怀疑车祸真相是否真的仅是醉酒司机撞车导致的意外。 整整四年,她坚持循着蛛丝马迹,顺藤摸瓜,不断搜集证据,这才找到张光明一双儿女的下落,随即发现张光明仍活着,机缘巧合后,抓住张光明,这才有眼下手握的真相。 夏氏的将来容不得她行差踏错,否则一子错,满盘皆输。 思及此,夏念之看向盛老,郑重重复道:“是,盛氏集团6%的股份,从此不会再有人提起夏氏董事长的车祸事故,再不会有人知道张光明的下落,再不会有人掌握这份证据。” “盛氏集团,6%的股份,呵呵…” 像是听到天大笑话般,本是紧紧盯着满地白瓷碎片的盛老,终于分出时间,神色莫名地瞧了瞧夏念之,嘲讽道:“夏念之,你这小姑娘,口气倒是大得很,就这么段算不得什么的音频,便想要平白拿走盛氏6%的股份,你可知道便是这点股份,市值多少?” “我自然知道……”夏念之逼着自己愈加淡然无谓,漠然道:“可我夏家既然已经付出三条人命,那么自是要物有所值,盛氏集团6%的股份,对盛老而言,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眼前人,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曾几何时,那双狡黠灵动的双眸,此刻却冷漠如霜。 有那么瞬间,盛老仿佛在夏念之的身上看到了年轻时候的那个人,看着比谁都斯文温润,翩翩君子的模样,但只有他知道,那人那性子却比谁都孤高冷傲,执拗死犟得很。 偏偏也是因为太过聪明,将人心看得比谁都透彻,所以比谁都懂得如何,趋利避害。 “…我若说,我拒绝交换呢?…”盛老沉默良久,眉目犀利扫过夏念之的脸,随即沉声警告道:“盛氏6%的股份,小姑娘,纵然你爷爷在世,也不敢做这春秋大梦!” “我爷爷一生始终与人为善,待人处事总报以足够斤两的信任诚意,自然不会随便觊觎他人家财,肆意谋害他人性命,自然而然便更是用不着为杀人而付出代价!” 话及此,盛老陡然间想到年少时,与那人曾经的约定,心口泛着针扎般的一阵阵难受,原本惯常的冷静思绪,更是无法平静——是,他倒是顶着好人的名头,赢得漂亮。 “小姑娘,看在你爷爷的份上,我不会计较你今日这般不懂事的举止,这份所谓证据到此为止,你若想安全离开盛家书房,便乖乖地销毁音频视频,交出张光明的下落,否则,休怪我不念旧情,对你再不客气!” 话落,有黑衣保镖领命从暗室走出,上膛后,黑黝黝的枪口对准了夏念之。 生死边缘,夏念之反倒愈加冷静。 “看来盛老真觉得,沾染三条人命的满手鲜血,雇凶杀人的罪行,当真无所谓。” 双眸渐染阴森恨意,夏念之语调愈沉,隐忍着胸腔内随着心跳声而澎湃汹涌的怒火。 “想来正如盛老所言,我的确是年轻得无知无畏,竟不知盛氏已然这般只手遮天,权倾南省,朗朗乾坤之下,竟然将威胁说得这般理所当然,甚至毫无顾忌地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夏小姐说话真是口无遮拦。” 盛老怒极反笑:“夏小姐携带刀具上门挑衅,危及性命之际,我的保镖不过是自卫。” 如此有恃无恐,甚至肆无忌惮? 白瓷茶盏握在手心,几欲捏碎,夏念之扫过枪口,迎面逼近黑衣保镖,笑意愈深。 “盛老故事讲得真好,既然如此,死到临头,我不如再给您透个底。” 夏念之使劲浑身解数,这才逼着自己装出一副满满的笑意来。 “来此处之前,我曾做了准备,若我今日无法从盛家安全离开,大不了鱼死网破;盛氏或许家大业大,但我相信诸多豪族财阀,眼红盛氏木秀于林许久,我做不到的事情,他们定然比我手段高得多,能将这份音频视频,以及张光明的作用,发挥得更彻底些。” …… 话落,夏念之反手便再次将掌心白瓷茶盏砸向墙壁,又是茶盏一阵尖锐的凄惨叫声。 盛老腾地起身,抬手对着夏念之便是一巴掌,十足十的力道之重。 夏念之陡然间站不稳,忙不迭抓住了沙发边缘,这才堪堪稳住身形,嘴角有温润的液体滑落,夏念之一把干脆抹掉,转过身,眸如利刃扫向雷霆震怒的盛老,只听得他咬牙切齿,怒喝了声她的名。 “夏念之!你胆敢越来越放肆!!” “我为何不敢?”夏念之顾不得脸颊火辣辣的疼,冷笑道:“不过是杀人凶手,盛老你还妄想着我敬佩你,尊敬你吗?我若真是这般做了,我爷爷才是真的死不瞑目!” 半晌,沉默对峙,盛老与夏念之,气势汹汹的一老一少,皆是不肯让步。 正当气氛焦灼时,门外有敲门声响起。 “老爷子,是……” 老管家得到应允后找急忙慌地进门来,看了眼夏念之在场,却陷入支支吾吾。 正犹豫间,倒是盛老重新落座沙发,道:“这里没有外人,但说无妨。” 如获大赦般,老管家战战兢兢,将刚刚接到的电话内容,逐字逐句地汇报解释。 “是黑镜那位派来的人,此刻正在咱宅院门口等着,说是来接夏小姐,还有……” 黑镜?什么人? 疑惑不解的夏念之眼角余光扫过盛老,却见神色镇定的老人家眼角眉梢间却是愈加深沉,再看老管家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似乎对这位黑镜亦是十分忌惮,所以这到底是谁? 说是来接她的?他们曾经认识过吗? 夏念之眼见着盛老敛眸,语气不善,哑声问老管家,“还有什么?” “是黑镜那位的意思,夏小姐是黑镜的贵宾,希望老爷子您做事前,仔细斟酌考虑。” 盛老剑眉紧蹙,风霜与岁月皆敛在皱纹间,半晌默然。 “……” 夏念之环顾周遭,登时有些怔愣蒙逼,突然闯进的老管家一番不知所谓的话,竟是令整座书房内陡然便陷入一阵俨然死亡般的寂谧之中,只余下浅浅的呼吸声可闻。 许久后,老管家再次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老爷子,人还在院外头等着……” 盛老缓缓扫过夏念之,黑眸如暴雨前格外平静的海面,明明波澜不惊,却是凛冽威压尽显,气势迫人,夏念之这才恍然,原先雷霆震怒的盛老,怕是只出了半分力气。 “夏念之,你比你爷爷厉害得多,心思缜密,交游广阔,倒是我小觑你了。” 夏念之迎面撞上盛老凌厉且嫌恶的目光,遍体生寒,却是硬生生地抬起嘴角浅笑道:“盛老您过誉了,但若是我爷爷泉下有知,必然甚是欣慰,毕竟他明白,在他被人故意害死后,没了依仗的我只有这般,才能在这场吃人的财富游戏里,保护自己,活得好好的。” “…呵…” 冷笑了声后,盛老却是默然,黑镜向来神秘,好几次盛氏的项目皆是被其半途狙击,但黑镜竟与夏念之有所牵扯,这却是令人意想不到,琢磨着黑镜此番动作意欲何为,半晌后,盛老沉声道:“夏念之,你的条件我答应了……” 在夏念之的震惊里,盛老云淡风轻般,瞧了她一眼,双眸微眯,“老张,送夏小姐出去…”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五十九章:整个黑镜都会护着你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夏念之从未听说过黑镜的名号,但心想,既然是仅凭一个电话便能使得盛老忍下对她的杀心,放她离开,甚至答应那6%盛氏集团股份的条件,那么黑镜必然来头不小。 只是她一颗心仍惴惴不安,直到看见那个倚靠在车门旁,撑伞的男人。 仍旧是印象里张扬浪荡的模样,百无聊赖地摸着钻石耳钉,见她来了,收起手机,勾起嘴角一抹戏谑笑意,几步上前来,替她遮掉头顶漫天的雨幕,朗声笑道:“走,回家。” 夏念之怔怔,任由着男人揽着她的肩膀将她带上副驾驶。 兰博基随即发动,轰鸣声中,离盛家老宅越来越远,愈加癫狂的暴风雨里,雨势噼里啪啦在车窗上砸出交响乐,车内却是陷入一阵分外诡异的静谧,本是熟稔的两人,却格外疏远。 “夏念之,不得不说,你胆子大到离谱,盛家老宅是什么地方?说是龙潭虎穴也不为过,你倒是能的,单枪匹马地也敢闯?你不要命了,我可还要命呢!” 到底还是男人年轻,憋不住心底的惊奇,须臾后,便开启了絮絮叨叨的话匣子。 “我们…啊…是我接到消息的时候差点被吓出心脏病,你都不知道,这要是那通电话不起作用,我都打算领着弟兄们直接炮轰盛家老宅,踏平大院直接将你抢回来了!” “祁二少,黑镜是什么?”夏念之忽略祁琞兴致盎然的畅想,转过身,紧盯着祁琞,认真问道:“打电话的那位是谁?我与黑镜素不相识,黑镜怎会花掉这么大的人情替我出头?” 疾驰的兰博基尼瞬间停驻路边,祁琞握紧方向盘,收敛了面上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盯着夏念之,暗叹——何止是替她出头,若她想要,那位怕是连他自己的命,都能双手奉上。 夏念之被如此赤裸审视的目光盯得心生不悦,正欲发作,却听祁琞不答反问:“那么夏念之你呢,你觉得黑镜是什么?你猜我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身兼你的保镖与司机?” 夏念之被梗住,黑镜的那位,会是谁? 能使得动祁二少的,拢拢总总有可能的,也只有盛痕,但,盛痕不是,已经死了…… 她觉得自己似乎掌握了某扇门的钥匙,但门后的真相,却是她不敢触碰的,因而,夏念之半晌不知该如何回答,犹豫着筹措语言,最后抱歉道:“我的态度不好,此番还是该谢谢你,以及黑镜的那位,谢谢你们救我出盛家老宅,至于其他,你不想说,我自然懂事不问。” 祁琞:“……” 夏念之如此佛系的态度是他始料未及的,原先只不过准备稍微故意刺激夏念之,待揭开真相时,便更能令夏念之这狠心的女人感动,可眼下这般,祁琞登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一时间闷闷不乐道:“有些事情还不是时候,反正,你只要记得,整个黑镜都会护着你,就行了。” …… 廊桥最尽处,雨幕里,遮天蔽日的梧桐树下,一把油纸伞静静撑开。 “伯母,你看盛璨的眼神,紧张,担心,关切,根本是丝毫都离不开夏念之!” 得到老管家消息闻讯而来的沈冉冉,红着眼眶分外委屈道:“我害怕盛璨会毁掉婚约,盛璨那么在乎夏念之,这事儿他干得出来,到时我怎么办呢,伯母,我怎么办呢?” “他不敢。” 凉风拂过,凌乱鬓边碎发,优雅端庄的盛夫人裹着羊绒披肩,将视线从已然消失在花园廊道尽头的夏念之身上收回,灰蒙雨雾中至始至终晦暗难辨的神色,倏然浅笑道:“阿璨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清楚他身上的责任担当,所以除了你以外,这辈子他的妻子再不会有她人,冉冉啊,你无需担心,且断然将心放到肚里头,只等下周的婚礼举行便是。” 得了盛夫人的金口玉言,沈冉冉却仍无法安心释怀,那日爆炸,若是夏念之也在那辆车上便好了,反正盛痕将夏念之视若珍宝,那对野鸳鸯一齐进了地狱永不超生才是最好的。 思及此,沈冉冉默默握紧了拳——听说近日已然有人在暗中调查白琳与时询那些视频照片的爆料者,若是被抖落出来造谣诬陷,无中生事者是她,盛夫人还会这般护着她吗? 没了盛夫人的支持,盛璨怕是真不会娶她了。 越想越害怕,沈冉冉不由得暗自祈祷,婚礼赶紧到来,她须得尽快当上盛二少夫人才是,如此这般,哪怕到时候事情被好事者挖出,盛氏为着百年家族的脸面,亦会出面帮她摆平。 …… 廊桥之上,书房小院门前,盛璨叫住刚从宅院门口送完人回来的老管家。 “她,平安离开了?” “是,二少。” 老管家恭敬回答,几番犹豫踌躇,还是没能坚持置身事外,出声劝了几句。 “二少,是我僭越了,但这句话不得不说——您是要成婚的人,夏小姐那边更是有了新恋情,世上有句话,有缘无分,大抵您与夏小姐便是这般的结果,所以还是看开些,若想得老爷子重视,在盛氏集团里得老爷子的全力支持,二少您还是离夏小姐远些吧。” “老张伯,我倒是很不懂……” 温润的公子,立于茫然天地间,密林青葱郁郁生机盎然,天幕挥毫泼墨般的晦暗,光影在盛璨的脸上交错,蝶翼般的睫毛轻颤,半晌后,盛璨才道出下句:“父亲他为何,这般不喜夏家人,明明曾经,曾经与夏爷爷那般的好,好得两家似一家。” 那时,父亲也只是教训了他不该进入娱乐圈当偶像罢了,对他与念之的婚事,是赞成的。 “难道是因为,夏伯母吗?” 记忆里,那位温柔善良的夫人与自己的父亲?否则年夜饭那日晚,母亲不会说那番话。 闻言,老管家眼角猛跳,这缘由不是他一个管家有资格置喙,且事关重大,他也不是那般拎不清的人,不过既然二少问起,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老管家思前想后,考虑再三,还是幽幽叹了气,沉声道:“二少,这话您千万别到老爷子跟前去问,否则对您将来不利。” 老管家顿了顿,眼见着雨势并未有丝毫减弱的迹象,抬眸慈蔼地瞧了眼盛璨,似是警醒,却也像是叮咛:“对于老爷子而言,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比这份盛氏百年巍巍家门清誉,比盛家的黄金帝国稳固,来得更重要。” “所以,我是他选定的,替他守住这座百年黄金打造的坟墓,下一只笼中鸟?” 不知为何,盛璨陡然间嗤笑,深宅大院,重重锁铐,寸步难离,此时此刻,他竟是有些羡慕盛痕那个已然死去的兄长,至少他在世时,活得比他要随心肆意。 “他求而不得,便要我的爱情为他的选择陪葬?”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笑的笑话了。” …… 老管家是目送盛璨离开的,那个其实不过二十五岁的年轻男人,他笑着,笑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有那么瞬间,老管家觉得这位出身不凡的矜贵天之骄子,有些许的可怜。 何止是老爷子不同意他与夏家孙女交往,便连同夫人亦是…… 暗叹,惋惜,老管家敲响书房的门,得了应允后推门而入,入目却是满地白瓷杂碎与斑驳血迹,而原本经历了一阵喧闹动静后,书房已然恢复了往日的安谧。 烛影摇曳,虚弱且卑微,像极落地窗前,再也掩不住满身风烛残年气息的老人家。 “黑镜那……来的是谁?” “回您的话,是南城祁家的祁二少。” “祁家的人,竟然也与黑镜有关,看来黑镜这潭水,比我预料里深得多……” 闻言,盛老不知想到了什么,喃喃哑声感叹:“但此番,我倒是得承认,他教孩子是比我好得多,瞧瞧,他那孙女多爱他这爷爷,为复仇,什么都肯做,连命都豁得出来,反观盛痕盛璨那俩兄弟,越瞧着只会越让人觉得恶心。” 老管家瞧自家老爷子今日情绪似乎有些异样反常,正打算劝劝,谁知却听老人家吩咐:“老张,你去请毵大师来家里,无论开价多少,但凡能将白瓷茶盏复原,都给。” 话落,盛老抬手覆上玻璃窗,凉意袭人。 屋外满院的风吹雨打,芭蕉叶在疾风骤雨里被凌虐得凄然,目之所及皆是残花败枝,满是疮痍,盛老透过玻璃窗,看向身后遍地昏黄,映照着满地无数的白瓷茶盏碎片。 他突然便想起多年前,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亦是在这间屋子里,他们爆发了自相识以来最惨烈的争吵,如果知道那是他们最后的相处时光,他必然不会说那些残忍的话。 …… “老张,那时,你送他离开,他说了些什么?” 正失神的老管家被突然点名,心底哆嗦了下,明明这问题已然询过好几遍,自家老爷子怕是烂熟于心,为何今日再次问起?这些年来,自家老爷子的性情愈加阴晴不定,难以捉摸,老管家拿捏不准,连同呼吸都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那日夏老先生说,您正在气头上,他不怪您口不择言,晚些时候,庄园那边蒸了几笼螃蟹,还开了坛去年埋下的桂花酒,请您过去尝尝,也算是跟着热闹中秋了。” 话落,老管家看着自家老爷子孤寂的背影,陡然心酸,谁知不过两三小时,人便没了。 盛老沧桑涣散的黑眸,死盯着院中那颗柳树,当年不过及腰的小树苗,如今树盖已能容得下三四人,都说柳树留人,但到头来,倒是留下了,却不过,只留下了他一人。 “……怎么可能不怪……” 便是因为他知道那人怪他,所以他才苦苦挣扎着想要活,他倒却也不是真的怕死,只是惶恐,黄泉路边,彼岸桥畔重遇时,那人不再等他;但比起前者,其实他更恐惧的,是那人如约等待着他,再见时,却不肯对他如年少那般,笑上丝毫半分。 “我,其实很想他。” 屋内中央的老管家眼睁睁地瞧着自家老爷子,连子弹射穿肋骨都不皱眉的男人,此刻竟是肩膀微颤,他不由得暗躇,或许是今日与夏家小姐的见面,老爷子俨然老了许多岁,向来如山挺直的脊背微微佝偻着,甚至有些颤颤巍巍地站不住。 思及此,老管家出声劝了劝:“人死不能复生,您老还请节哀才是。” “……我自然知道他死了,死了很久了……是我亲手布局杀的,他应该恨死我了……” 老人沙哑的声嗓绝望,话音未落,窗上倒影已然泪目,愈加显得孤寂落寞。 “……我该怎么做,再见面时,他才能原谅我……” ……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六十章:见面礼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一场暴雨,伴随着夜幕降临,将整座城市裹挟在漫无边际的湿漉寒意里。 威海公寓的门口,祁琞喊住夏念之,终将一路来纠结的疑惑,从齿缝间憋出。 “我很好奇,从盛璨到时询,到底是什么吸引了你?” 这个问题,不仅是他自己纳闷,更要紧是他想替他终日酗酒憋闷的好友,要个解脱。 “夏念之,你对当年那场赌局,是否有过后悔?” …… 话音未落,祁琞不着痕迹地扫过隔壁栋二楼阳台拐角处,视线所及——那里有道人影隐没在暗处,隐约间,那道晦涩难辨的影影绰绰,好似终将被狂风骤雨腐蚀殆尽,不留余地。 祁琞知道,他听得见。 思及此,祁琞心绪愈加不平,他静待着,恭候夏念之给予他,不,准确点说是那个人,一个值得的答案,然而他面前不远处的夏念之,却是在顿住脚步后,半晌默然。 风雨萧瑟声,夏念之缓缓回身,无所依靠。 祁琞看着她紧皱着眉,看着她缓步朝他走来,最后在车窗边站定。 “祁二少,你这个问题实在是突如其来,我满头雾水,倒想问问…” 缓缓回过身,撑伞立于雨中的清瘦女人认真板怔着一张脸,像是询问他,但更像自问。 “…你说…赌局…?什么赌局?” “怎么,当年夏小姐亲手设下的赌盘,虽说贵人多忘事,但不过三年,你便尽数忘了?” “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从未设过任何赌盘。” —— 澳城国际会议中心的暖阁爆炸,从会议中心撤退时,盛璨派来的杀手穷追不舍。 彼时,他与盛痕几人后无退路,前无生天,而原本大可置身事外的夏念之却并未撇下他们,逃向盛璨寻找安全庇护;整路上的风雨同舟,同甘共苦,甚至为盛痕与杀手正面对抗。 还有那晚上,圣罗德医院楼梯所见,为盛痕哭得绝望的夏念之。 —— 祁琞的脑海里不断闪过那些许瞬间,他盯着言之凿凿的夏念之,心中那团疑云更甚,眼前的夏念之是在装疯卖傻吗?她是否,是借着不记得的由头,妄图就此撇过当年那件事? “祁二少,不信?” 半晌后,失神的祁琞被夏念之的轻唤声拉扯回现时,祁琞没能忍住,嘲讽得刻意。 “……总归,沦落成筹码的亦不是我,我哪里有资格说道信与不信……” 闻言,夏念之一双黛眉皱得更紧了些,祁琞突然这般阴阳怪气,莫名其妙提起所谓赌局,委实没有道理,而且向来直来直往的祁琞祁二少,竟学会了指桑骂槐,简直不知所谓。 “我很感激祁二少今日出手搭救,但赌盘一说,我确实是,不懂你的意思。” “……” 祁琞探究打量的视线赤裸裸,夏念之转身欲走,却又听身后传来祁琞的轻笑声。 “…我那乖乖侄崽的名字定下了吗?祁二叔可是准备了小玩意,准备送他当见面礼…” 倏忽间顿住脚步,夏念之抿唇,不禁想:今天的祁琞太过奇怪,到底是为什么? 先是突然冒出的神秘黑镜,再是多年前所谓的赌局,紧接着,又突然提及小奶酥。 等等……是了……小奶酥…… 他们最近的一次接触,便是上次萧家别苑与祁琞的廊阁闲聊,那时祁琞对她怀着小奶酥的事便信誓旦旦,言之凿凿,这段时日以来,她始终秉承着拒不回答的宗旨,只当不懂祁琞所言,但现在仔细想来,怕是她的无为而治,已然被祁琞当成了默认。 所以,祁琞究竟想要对小奶酥做些什么? 思及此,夏念之重新转过身,看向手肘撑着窗沿的祁琞,他亦回望,目光炯炯,好似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夏念之陡然间有些害怕,便如在圣罗德医院时,她对宋澄的那番话——父债子偿,谁能确定,盛痕的那些仇家敌人们不会将报复的念头打到小奶酥头上。 更何况,宋澄若知道小奶酥的存在,盛家那些人若知道小奶酥的身份,那么他们会如何? “祁琞,玩笑话,要适可而止。” “我开玩笑?好吧,就当成是我的玩笑……”祁琞摊手,恢复了原先吊儿郎当的纨绔公子哥儿模样,戏谑笑道:“……但是你要明白,作为盛痕唯一的儿子,这个尚未出生的孩子能够得到,远比你所能想象到的要多得多,你难道就一点点都不动心?” “祁二少,你也要明白,古话说得好极了,知足常乐。” …… 原先她藏着掖着,是怕怕盛痕不愿她成为他孩子的母亲,做出伤害小奶酥的事情来。 但眼下转念想想,既然盛痕已离世,这点缘由倒是也可以无所谓了;可小奶酥的安全,却是他不得不考虑的,因而,或许她该想想办法堵住这位公子哥儿的口,省得将来小奶酥的身世被他酒醉,无意中泄露出去,到时必然又将掀起偌大平城的血雨腥风。 “祁二少,这属于我的隐私,但有些话,我想咱们之间,还是该不妨直说。” “小奶酥无辜,盛痕的死,幕后黑手究竟是谁,他是否会继续对与盛痕有关的任何人下手,我并不十分确定……”夏念之顿住脚步,再次回身,拿出难得的谦逊与诚意来:“因而我不希望他尚未出生,便被迫掺和进这些乱七八糟的恩怨里,若真如此,代价……” 夏念之抓住车窗框沿,暴雨砸在伞面,如同贝多芬的命运协奏曲般浑厚低沉,噼里啪啦,搅得人心惶惶不安,夏念之攥紧了伞柄,低声请求道:“我们谁都付不起,所以我拜托祁二少,让这件事情永远停留于你我之间,让他成为秘密,永生不再提起。” 闻言,祁琞这才恍然,终归得承认,在他大侄子的人身安全问题上,到底是他疏忽了。 …但是…或许… 祁琞盯着夏念之,见她笑得勉强,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如果盛痕还在呢?” “……” 夏念之怔住半晌,待只觉得分外有意思,兜兜转转,祁琞的问题竟是回到了最初——这种假设,但凡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怕是盛痕才是这世界上,最希望小奶酥不存在人。 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让盛痕知道小奶酥,甚至是果果的存在。 至少,在果果与奶酥成年前,盛痕于他们兄弟俩而言,只能属于——可以在电视杂志媒体报道上看到的陌生人,或许某天俩小朋友问起,也只是将其称作有过交集的,不是很熟的… …朋友?…邻居?… “…祁二少…” 夏念之笑得勉强,刻意绕过祁琞的假设提问,缓声转移话题,“…瞧你这耿耿于怀的劲头,只怕你对盛痕才是真爱吧?其实不必自欺欺人,已然是既定事实,不接受也不能如何…” 话锋陡转,温柔却暗藏刀锋。 雨还在下,砸在伞面噼里啪啦,像极过年那段时间的连绵阴雨,仿佛永不停歇。 祁琞边腹诽着老天爷到底经历了什么,竟哭得这般凄惨,边瞧向夏念之,女人仍是浅浅地笑着,但却是笑得比那日楼梯处,哭花了脸的她自己,还要来得难堪,狼狈。 他不由得又想往二楼阳台拐角处瞄,但半晌,祁琞却不敢真地往那处瞧——因为夏念之便在他眼前,这个女人极聪敏,咫尺间,他眼角眉梢的细微变化都能在她面前暴露伪装。 到时,‘黄雀’怕是会被惊着,便得不偿失了。 “…算了,当我今儿个什么都没说,爱情这东西太特么地难懂,我惹不起,还躲得起…” 虽说是算了,但夏念之眼睁睁目送祁琞猛打方向盘,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一骑绝尘而去时,仍旧无法对祁琞口中突然提及的‘赌局’有所放下,反而,潜意识的第六感,令她将祁琞近乎质问语气里的俩字,倒是牢牢记挂在了心头,总想着找机会再与祁琞聊聊。 ……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六十一章:身败名裂?远不够。(1)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破旧的老式公寓,一切公共设施是否运行,总是凭老天爷的心情。 比如……此刻突然罢工的电梯…… 于楼梯间蹒跚而上时,夏念之颇有些凄凄惨惨戚戚的悲催感,狭窄逼乆的楼道盘旋而上,好似永无尽头,不多会儿,夏念之便脚步晃悠不稳,深觉晕乎乎时,只好忙攥紧楼梯把手。 只是突然,有极微弱的猫叫声落到耳畔。 夏念之寻声望去,前方不远处的台阶上,有只通体黝黑的短毛猫,又圆又胖的毛绒绒团子,圆圆的脸嵌着双黑宝石般极亮的眸子,正眨巴眨巴着眼睛,居高临下,紧盯着她瞧。 “喵喵~~喵喵~~喵~~” 萌萌哒的胖猫使得夏念之心情飞速变好,似乎亦有所感,肚子揣着的小奶酥翻了个身,攥着小拳头闹腾,这时候,胖猫抬爪子颠颠跑到夏念之脚边,毛绒绒的粗尾巴甩得抡圆。 “喵~~喵~” 小奶酥手舞足蹈得更厉害了些,夏念之难得心情愉悦,不再多想那些乌烟瘴气的糟心事后,夏念之抬手覆上小腹处,放软了语气,与闹得正欢的小奶酥柔声商量:“是喵喵耶~它好像是附近的流浪猫呢,我们家宝宝喜欢吗?” 话音未落,小奶酥便迫不及待地伸出小拳头轻轻与夏念之击了个掌,撑得夏念之原本并不显山露水的小腹隆起了道弧度,像个刚蒸好出锅,白白胖胖的小馒头。 如此切实的小生命鲜活存在的感知,令亲眼目睹盛痕死亡现场,且刚刚才与盛老,那个布局杀夺她爷爷与父母亲三条人命的权门掌控者对峙的夏念之来得眼涩,她仰起头,扯着嘴角努力许久,才将眼角的湿润憋回眼眶,温声道:“宝宝喜欢呀?那妈咪把喵喵带回家,等宝宝出来的时候,再和喵喵玩耍好不好啊?” 掌心的弧度颤了颤,夏念之抿着唇,正准备只当这是小奶酥答应了时,胖猫却已然歪着圆脑袋蹭蹭夏念之的小腿,丝毫不怕生人地喜滋滋笑眯了圆溜溜的大眼睛。 “嘿,看起来,喵喵也很喜欢咱们呢~” —— 出门时单枪匹马,但回来时却带了只胖喵喵。 夏念之推门而入后,着实将绕着客厅疯狂踱步的布莱吓得不轻。 “我特么地差点英年早逝!夏念之!!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吓唬我?!” “我没事,刚谈了笔……” 话音戛然而止,连带着硬逼嘴角扬起的弧度亦迅速坍塌,夏念之被布莱猛地冲过来,猝不及防地拥抱给彻底唬住,懵逼半晌后,才缓声安慰布莱:“你别担心,我不生气了。” 布莱将夏念之抱得更紧些,鼻音十分重地小心翼翼确认:“你说真的?不生我气了?” 她还以为夏念之是被她气得离家出走,再不想认她这个朋友,但这还是好的……只要想到夏念之从张光明处拿到她们梦寐以求的盛老故意买凶杀人证据后,冲动之下可能做出的傻事,造成不堪设想的后果,便更加使她担心…… 幸好,时询找到了她,确认了她没事。 “你该不会骗我的吧?等等,你还是原来的夏念之吗?该不会是盛老弄出来的替代品吧?夏念之那家伙我熟悉得很,最恨背叛,她怎么可能轻易原谅我?那天,她看我的眼神,明明很生气,很陌生……” “我实话说,刚开始的确很恼火,毕竟你与旁人不同,如弹簧般,越是亲近的关系,但凡有稍微波动,反弹力度将更残酷,但也正因为你是特殊的,所以我相信你是为我好。” 夏念之感觉到布莱似乎在哭,不由得很是惊诧,总是强悍霸道的布莱,竟然默默掉眼泪? 因为……她吗? 思及此,夏念之抬手反拥住布莱,拍拍她的背:“那封集团的官网声明,发了也就发了,反正如你所言,盛痕已死,我便再不用受他桎梏威胁,不过是谈场契约恋爱罢了,何况作为契约恋爱对象的时询高大俊朗,天赋横溢,无论如何算计,反正我是不吃亏的,对吗?” “夏念之…呐…我这不是哭哦…我只是眼睛进沙子了!” 很是傲娇的布莱故作强硬地解释,但手臂动作却是将夏念之抱得愈紧,相拥的距离,夏念之听布莱抽着鼻子小声闷闷地解释,“特么地,这什么破地方,风尘这么严重,气死我了!” 然后,夏念之没忍住,轻声笑了。 …… 可怜巴巴地拥着夏念之的布莱被‘沙子’欺负得有点久,然后在夏念之再三保证地承认她的确没哭后,这才头也不回地冲进浴室,随后,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公寓周遭的玻璃窗皆被严严实实地用黑色胶带密封,密不透风的屋内,像极四四方方的纸盒,外面狂风暴雨如野兽肆虐,不知何时便会冲向她们的这处避难所,轻而易举摧毁。 环顾四周,夏念之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主卧室的门上,卧室旁守门的壮汉保镖顿时如同炸毛的猫,满脑袋写满警惕二字地盯着夏念之,认真且郑重地拒绝:“不行!” 嘿,这大块头知道她想做什么吗?这就说不行? 夏念之回想起临走前,时询对大块头的吩咐,不由甚是不快。 这段时间,时询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她竟是不知,时询收买人心的手段倒是愈加炉火纯青,不过匆匆一面,便能令她身旁的人,上至布莱,下至区区保镖都对他唯命是从? 因受时询牵连,夏念之看大块头保镖,便愈加不顺眼起来。 这时,自进公寓后便大摇大摆满屋巡视了好几圈的胖喵喵正好结束御驾亲征工作,溜达回夏念之脚边,俩爪子一搭便开始便开始要抱抱,夏念之蹲下将它抱起来,大抵是撸猫的感觉分外舒适,她竟是难得消了火气,但转圜间,却是冒出了道邪恶念头。 夏念之盯着那大块头半抬着唇角浅笑,故意反问:“哦~哪里不行?~” 不过话落,壮汉保镖的脸颊旁登时飞起两道可疑的红晕,只听得他气呼呼辩驳。 “夏小姐!你!你不可以调戏我的!” “哦?~调戏?~那你倒是说说,我怎么调戏你了?” “你说我!说我!说我不行!” 夏念之只觉得特别好玩,也不知布莱哪里寻摸来的活宝,明明看着凶神恶煞,横眉怒目的日天日地暴躁杀手脸,性格与智商却是呆呆傻傻的,莫名地极具反差萌。 思及此,夏念之不由得感叹,原来啊,欺负老实人可真的是好玩。 “哦?”夏念之挑眉,佯装奇怪,“但~这‘不行’俩字可是你自己说的呀~” “夏小姐!” 壮汉委屈得快哭出声,这时恰好浴室门咯吱打开,布莱从浴室出来,不由得接收到两道赤裸炙热的视线,一道戏谑,另外一道则是悲愤,她不由得怔愣,不过洗把脸的功夫,这是? 等等,夏念之与大块头这两人间,目之所及,逼良为娼的即视感,算是怎么回事? “念之?” “没事,解解闷而已,这位保镖先生脑补得有点严重,不过很可爱。” 闻言,布莱的视线在好友夏念之与大块头两人间来回打量,因太过熟知好友夏念之,因而不过几番转念,便恍然发生了什么。无奈下,布莱看向夏念之,无声控诉道:什么脑补?!分明是你故意撺掇人家展开联想,你倒是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 夏念之耸肩,布莱无奈下,只好干脆将人直接拽到阳台。 “你跟盛老谈什么了?”布莱上下审度夏念之:“这是被那老不死刺激的?!” “我刚才便想问,你这脸上的巴掌印是怎么回事?”布莱眼睁睁看着夏念之笑着安抚她,口口声声的没事,心里头便愈加着急愤怒:“什么没事?!你看看!你这手掌上的纱布都被血浸透了,你这是上盛家大院跟盛老掐架去了吗?他打你的是不是?!” 两人对视一眼,四目相对间,有些话不言自明。 夏念之揉着胖喵喵毛绒绒的圆脑袋,转身看向阳台之外,远望时,笑意尽数敛去。 …… 城中区,算是平城较早发展起来的地段,但后来因某些历史问题而落下诸多发展步伐,最后直接导致这里成了南省最大城乡结合部,但诡异的是,这里集中了南省排名前三的大学。 夏念之所在的这座威海小区,便是位于此处。 该小区百年前由某位华侨出资建立,历史悠久,底蕴深厚,本是城中地域最大的华侨居民区,但近些年来,这里却是日渐荒废,时至今日,零零星星,唯剩几户人家尚有烟火气。 夏念之当时选择此处,嘱咐布莱将那人软禁于此,便是看中此处是别有用心者的耳目绝想不到的所在,毕竟堂堂夏氏在如此破败荒凉的城中区竟然还有房地产业,不太可能。 当然,这也便于隐藏张光明已被她找到,并带回国的行踪。 只是,这里亦可以看到那座桥,那段高速路…… 葬送她爷爷,爸爸,妈妈,一家三口性命的车祸现场。 铺天盖地的风雨,灵魂深处的记忆裹着凄风苦雨,扑面而至,直教人遍体生寒。 ……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六十二章:身败名裂?远不够。(2)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半晌无话,夏念之不开口,布莱瞧着她敷了药却仍掌印红肿的脸颊,还有裹成个猪蹄的手掌,自然而然便料想到了盛家大院里头,夏念之如何刀口舔血,虎口拔毛,生死一遭地走过,才万般幸运地全须全尾地回来,因而便更加不好催促,只暗自深呼吸,教自己好生等着。 但,也没等多久,夏念之便状似十分愉悦地轻笑了声,双眸亮晶水润地邀功道。 “布莱啊,我与盛老做了笔交易——夏家三条人命,换取盛氏集团6%的股份。” 乍听夏念之的决定,话音未落,布莱便将夏念之的手腕死死拽住,惊怒:“你疯了吧?!那可不是别的!是三条活生生的人命!就算是盛老将整个盛氏集团拱手奉上,我们也不在乎!” “…我在乎…” 只三个字,语气温和,语调平缓,道像是在说一桩无关紧要的小事。 “…布莱啊,我在乎的…” 布莱本是一箱炮竹被点,炸了,正无语到极致,愤怒中本忍不住欲再骂几句,但听夏念之忍着倒抽冷气的声儿,再次喃喃重复了遍原先的三字,登时,她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了。 “你到底在想什么?盛老!呸!盛震东那老不死的,如何便能照着你的条件来了?!” 布莱深怕夏念之吃亏,忙硬逼着自己敛下怒火,瞬息间便恢复了平日里夏氏集团总裁的那套冷静自持,她将夏念之的手拽得更紧了些,干脆直接将其中的损益利害摊到明面上来。 “首先便是盛氏财团的市值,那是十个夏氏都抵不上的,盛震东那老不死的会甘愿你分文不出便拿了他们家的真金白银?好,就算是这事他在你面前答应了,接下来那老不死的会不会故技重施?要知道!当年他不过出资《龙爵》五十亿,便要了夏老和夏伯父夏伯母的命!” “第二,6%的股份,这数字可着实有意思得很,不偏不倚,不多不少的,那意思便是将来盛氏财团董事局,你能够说得上话,要是再霉运当头,正好两门三派,随便谁,只差那6%支持便能成大事,你怎么办?掺和到盛家那堆烂事里头?从此和盛家的人纠缠不清?!” “最重要的…” 布莱说到此处,不免带上了些许的哭腔:“是你说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何况盛震东那老不死的欠着咱们夏家的,是血债!难道不该用血来偿还吗?!” 夏念之抬手揉了揉胖喵喵,目光一瞬不瞬地继续望远,却始终落在那座百年古桥上。 —— 当年,她爷爷为践行夏氏集团进行IP全产业链升级优化的目标,本想着以《龙爵》为试水,便邀请着好友盛老入股投资,甚至盛氏集团更宣布与夏氏集团组成战略联盟。 但后来,因为初次尝试,她爷爷于《龙爵》项目预估有误,她爷爷连同夏氏的一整个家底都投了进去,也没能阻止《龙爵》资金链出现问题,然后殃及整个夏氏集团,再然后,便是命悬一线之时,盛老违背盟约,全线撤资,直接掐断了夏氏集团的唯一生机。 至于她爷爷与父母那场‘意外’车祸,则是彻底唱响了书香名家的夏氏,破败的挽歌。 但这场世家落败的好戏,还有续集。 借着夏氏集团股价屡创历史新低后,盛老低价购入夏氏集团股票,试图在持有夏氏集团股份总数的30%时,发出强制性收购要约,要的就是将整个夏氏黏皮带骨地拆吃入腹。 偌大的平城,往日里对着她爷爷笑脸相迎,多有谄媚的世交好友竟然纷纷袖手旁观,没有人肯伸出援手,所有人睁大了眼睛只待看夏氏是如何倒地不起,然后他们便可来踩一脚。 —— 向来被说冷漠高傲的夏念之,如何成了如今这手段狠厉,精明算计的夏小姐的,夏念之自己都有些不清楚了,但她依稀记得,那天晚上,去求盛痕的那日,平城的雨很大,盛痕房门口的大理石地砖很凉… 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雨,倾盆滂沱都不及得上那日十分之一,砸在人脸上都生疼,好像这世上有什么脏东西,是老天爷看不惯,非得洗干净了才算是舒坦的。 她也从不曾知道,原来朝人下跪,偏生对方还是自己喜欢且苦苦追求了大半个年少时月的那位心口白月光额间朱砂痣,且这位天神还曾当年撕碎过她的情书,便愈加觉得屈辱… 重重跪下时的那声咚,其实比不得她心碎的声音来得响亮。 —— 所以,那样的处境自己都过来了,没什么是不能忍的。 只是,布莱向来脾气性子都很是火爆,眼底揉不得半点沙子,要叫她忍下这口恶气,倒是得费她一番口舌,给出合适正当的理由来,才能说动布莱答应她的提议,算过关。 思及此,夏念之免不了又撸了把胖喵喵,而后侧过身,紧盯着布莱,解释。 “你口中的老不死盛震东,为盛氏集团不惜雇凶杀人,直至今日逍遥法外,你也知平城盛家在南省的权势地位,何况,你当盛家财团养着的那群数一数二的名律大状,是摆设吗?” “既然如此,我放出那死老头盛震东雇凶谋命的真凭实据又能如何?那位堂堂盛家老爷子便真能被关进监狱,甚至被执行死刑了吗?世人便信了乐善好施,素有美名的盛老爷子是背信弃义的宵小了吗?夏家事发当日,整个平城便无人怀疑察觉吗?不是没有的…” “只是信与不信,拢总毁不到自家头上,便不操这份闲心了。” “所以,我若想从根本意义上复仇,…只要盛家的风光权势,赫赫家声还在一日,断然是不可能的…”夏念之含笑道:“只有毁掉盛震东的声名性命、财富权势,摧垮盛震东的盛氏财团,这才是彻底结束掉他引以为傲,无视律法人权的资本…” 话说至此时,夏念之不由得狠狠地抽着嘴角,倒吸了口冷气,感慨,盛老那巴掌是真狠。 纵然她已极力克制力道,且不过说这么几句话而已,但上下唇颚的稍微咬合,仍然似尖针尽数扎进齿缝间那般,疼得她想嚎啕大哭,教眼泪把那疼得不行的感觉尽数冲走。 此刻,怀中的喵喵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极通灵性地使劲扒拉她的衣角不肯放。 “喵喵~喵喵~” 至此,布莱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怒火,连那小火星都让她自己的眼泪给灭了。 眼前的夏念之还是眯着眼睛乐呵呵的,但泛红的眼眶骗不了人。 布莱的目光随着夏念之落到了那座桥上,不由哀叹,整整卅年,夏家刻骨仇恨,盛震东与夏家的血债累累,夏念之她背负着如此深仇,苦苦地熬着心机算计,这才堪堪在商场里躲着明枪暗箭,艰难蹒跚这许多年,领着夏氏集团重新回到曾经的风光得意。 但,究竟何时才算是个尽数与盼头? 思及此,布莱便不由得又有些气闷,但纵然愤愤,想要骂夏念之,却也是再开不了口。 好友身边知道她这些年来过得多委屈的,拢共也就她一人。 骂什么?气什么? 骂夏念之不顾自身安危,非得护着她,自己单枪匹马闯入龙潭虎穴? 气夏念之忍着比谁都想要盛震东那老不死的赔命念头,仔细地为夏氏做最好筹谋? “……” 布莱瞪着夏念之半晌,终究还是只剩下叹气,因为她陡然察觉,作为与夏念之自小相识,陪伴长大的好友,在这件事情上她不仅寻不出任何相劝理由,更是得想办法帮夏念之她分担些重担才好,毕竟都是夏老养在身边的,夏老待她也如亲生孙女那般疼爱,没道理叫夏念之把忍辱负重这种尽孝道的美差给尽数领了。 否则将来见了夏老,可叫她怎么好意思喊上一声爷爷? 思虑及此,布莱幽幽地叹气了又叹气,原本最是明艳动人爽利泼辣的夏氏CEO,此刻活像个子孙不孝的小老太太,皱着英气逼人的眉,愁苦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身败名裂?” 夏念之不愿多说,只怜爱地抚摸着怀中的胖喵喵。 “……远不够……” —— 拿盛家钱财,抵消夏家人命的这件事,在布莱处算是了了,隔日布莱便会领着律师将一应手续处理完全,到时候,她也算是盛家的小股东之一了,想想每年荷包里的入账分红… 夏念之咬牙切齿,MD,盛家是真有钱! —— 当晚,雨疏风骤,夏念之却是在威海小区的小公寓内睡得极为安稳。 恍惚中,她好似做了个梦,梦里,竟出现了盛痕。 他仍是记忆里那般眉目深邃,漠然冷疏的模样,也不说话,黑眸沉沉,令人望而生畏。 夏念之不敢与他对视,目光慌乱得忙不迭要逃,然而她浑身如被施了咒般,动弹不得,只得与盛痕王八对绿豆似的,牟足了劲儿地瞪着俩眼珠子,你瞧瞧我,我瞅瞅你,颇为搞笑。 然后,亦不知是哪路神仙的灵光闪过,夏念之陡然想起,呦呵,这可是在她自个儿梦里呢,敢情还能让盛痕这混账老男人收拾了?那岂不是太辱没了盛痕过往三年来的教导了?! 于是乎,夏念之胆儿也大了,胸板也挺得直直的了,对着盛痕凑上来的大猪蹄子,狠狠地咬了口,但盛痕始终未有半句言疼呼声,甚至连甩手脱离她狼牙也无,倒是令夏念之觉着很是不解气,这就好比打架出拳,却落在了棉花上,生生教人毫无胜利感。 夏念之怪无趣地,所幸一不做二不休,便咬得更狠了些。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六十三章:我们曾经明明很好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夜幕诡谲,鬼吼般的风雨声,更是为满城唏嘘添上了那么几分难言之隐。 威海小区,A栋304室门前,一道黑影顿住脚步,廊道晦涩黯淡,本将一切事物俱拢得昏暗不清,偏生这道黑影浑身上下裹挟着凌冽肃杀之气,连那苟延残喘的廊灯都颤颤巍巍地晃了好几晃,照着黑影愈加恐怖森冷,活像那鬼故事电影里老套的开场白。 但黑影却实实在在的半晌未动作半分,只是握紧伞柄的手青筋爆出,湿透了的黑绸伞面将雨滴汇流,无声无息地没入砖缝间,陡然消失不见,又是半晌,黑影终于动弹了… 他蹲下腰在门口旁的发财树盆底下找到了一串钥匙,铜制钥匙,岁月已久,透着好些惨绿的斑驳锈迹,落到人眼睛里头便是无声胜有声,叫嚷着时光曾在它身上停留,肆虐过。 …… “…果然还是傻姑娘…诚心认错…坚决不改…也不怕被坏人进屋…” 话虽这般说,但男人的嘴角仍噙着抹极深的笑意,这把钥匙本就是她为他准备。 他本以为时移世易,水滴石穿,但时光荏苒,事实里,有些东西或许不曾变过。 …… 黑影轻易便拧开了锁头,早已金盆洗手多年的男人,重新找回了曾经蹑手蹑脚进门的体验,摸着黑辨认半晌后,天边一道惊雷闪电,总归是借着银亮光箭,帮他劈开眼前混沌。 …… 白幔翩飞,男人小心翼翼地寻到了那扇紧闭的房门。 …… 他的傻姑娘在里面,他的孩子在里面,那里有只属于他的世界,他的家。 然而不知为何,愈靠近房门,男人便愈是从心底深处生出微许的惧意来,他不敢见。 …… 男人平生第一次的拖拉犹豫,丝毫不见素日里的果断狠决,然而最终‘想见见她,靠近些仔仔细细地瞧瞧她’的迫切念头终究是占据上风,这番想着,男人终究还是推门进屋。 满室的窗幔被捂得严严实实,不叫透进来一点光亮,但屋外头的嘈杂声,风雨鹤唳、雷电交加,叫嚣咆哮着,不断袭来,却是区区玻璃窗与棉幔隔不断,阻不开的。 万幸,暖气开得正好,这傻姑娘怕冷,眼下虽并非马尔巴岛上那般舒适,倒也温暖。 …… 只消一眼,男人瞧见了床上酣睡的小姑娘,沉峻深邃的曜眸怔了怔,便是瞬间,男人周身的狠戾杀意尽数收敛干净,冷硬眉眼镀上了层温柔,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再挪不开丝毫。 但很快,男人便轻蹙起了剑眉——明明是喝了温热牛奶才睡下的小姑娘,且身上盖着层厚厚的绒毯,但仍旧睡得极不安稳,小姑娘整个人蜷缩成团窝在被窝里,不断呓语着些什么。 她这是又,和以往那般,做噩梦了? 思及此,男人干脆靠近床沿边蹲下,一路匆忙赶来的时候,深夜时分的凄风苦雨冻得满手僵硬冰冷,男人搓暖后,这才敢抬手搭在小姑娘后背,轻拍安抚,软语温哄。 “…念念乖…咱们不怕……我在这里…” “…盛…盛大哥…” 明明知道熟睡的小姑娘只是梦中呓语,毫无意识,毫无意义,但盛痕的心脏仍被紧箍住,呼吸艰难——他很久很久没听见他家姑娘这般依赖软糯地将他唤为兄长了。 当然,圣罗德医院楼梯间那晚不算,那时,她怕是恨极,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 盛大哥,这世上再无其他词汇比这简单的寥寥三字,教他更喜欢,亦更难承受。 —— 盛痕从未想过,某天某时,竟会有小妹妹亲热地跟在他后边,屁颠颠地喊他哥哥。 —— 他犹自记得,他自出生至八岁的光景,皆是被放在澳城的盛家别院看顾。 说是别苑,但总归是前头顶着盛家金尊玉贵的俩字,气派与排场亦足够大。 这么大地界,望不见尽头的整片数百公顷园林算下来都姓盛,但那时身边的人也就姆妈与她丈夫胡伯两人,他们夫妻时常闲聊,只当他是孩子听不懂那话里意思,便说得无所顾忌。 可惜,他不聋不瞎。 听不懂? 丝毫没有关系,这并不影响他记住姆妈与胡伯闲聊时,愤慨不平的每句话;亦不耽搁他看见姆妈与胡伯他们瞧他时,目光里掩饰不住的悲悯与可怜。 直至年长,盛痕才算明白姆妈胡伯那话里的真正意思,亦叫他明白何为,家族龌龊。 —— “一生下来就叫咱们带走,嫌弃得连一眼都不肯瞧,知道的是她十月怀胎辛苦生的,不知道还以为是那细姨外室生的狗碎杂种,好歹咱们阿痕也是盛家长房正经的嫡长子喏!” 姆妈疼盛痕如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对小孩的遭遇自然而然便格外愤慨:“这若要是放到古时候喏,母凭子贵,她不知道,那盛家夫人的位置想要做得稳稳当当,她还得靠亲生儿子才好呢!我啊,是从来没见过这般不爱亲生儿子的母亲,真真是涨了眼界!” 往往,胡伯先深深叹气,顿了顿,环顾周遭四下无人后,这才接过姆妈话头,不屑吐槽。 “阿痕这孩子当初是如何怀上的,得亏年初闹的那场污糟,你我心知肚明,说到底不过是路池的人质要挟罢了,这才让那渔村出身的女人挤掉大老爷身遭的名媛淑女们上位成功。” “要我说啊,其实咱们贞南小姐更可怜些…”姆妈摇头:“…当初与霆西公子多般配,一个娇憨矜贵,一个清俊优秀,天造地设的呢!偏偏教路池那女人中途截了,逼得小姐不得不退婚,后来又是远走他乡,数年不归,还使得小姐与父兄的关系也有了裂缝,唉,作孽。” “小姐败在路池手中不可惜,你个妇道人家不知道,路池那女人竟也不知使得如何手段,一夕之间便得了老太爷欢喜,我听老宅那边的人说了,老太爷临死前狠狠地发了话,这盛家长房的子嗣香火必须得从那路池女人的肚皮里头出来,甚至还让大老爷在病床前发了毒誓!” “…她现在啊,在老宅的地位稳固着!…” 每每至此,姆妈总会抱着盛痕,欲言又止。 以后的很长时间里,盛痕都是在姆妈与胡伯夫妻俩的悲悯眼神里活着,后来随着他慢慢长大,盛痕终于明白一件事——倘若平城盛家老宅始终不派人来接他回家,那他这辈子的所有可能,便将彻底葬送在澳城,当个留守在外,可有可无的盛家透明人。 平城的盛世浮华,泼天富贵,皆与他无关,那是可预见,逃不脱的悲剧结尾。 所以,盛痕清楚,他必须想办法,回归平城盛家老宅,哪怕是以最低贱卑微的身份。 —— 经年后,每当想起这段,盛痕总是深觉,夏老是他命中的贵人。 那位儒雅温和的先生,静谧致远,眼角眉梢间总是挂着恬淡闲适的笑意——是夏老给予了他回到平城盛家老宅的机会,甚至将这个乖巧可爱,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带到他的人生里。 纵然好坏参半,缘孽纠缠,他仍觉得,庆幸与她相识。 —— 盛痕为被窝里的小姑娘仔细地掖好被角,又帮她理好鬓边凌乱的碎发,最后视线落在小姑娘脸颊上的斑驳青紫,硕大的巴掌印落入眼底,盛痕摩挲着印痕,默默握紧了拳。 “我知道你所想,是盛家贪欲过甚,是那人嫉妒成狂,才害得你这般愤怒委屈。” “但你的命比他们,比我,都来得珍贵许多,你别再轻举妄动,我会好好解决。” 男人见小姑娘顿住呓语,往被窝里缩了缩,只一双眸子,如蝶翼的睫毛扑扇着展翅欲飞,好似回到了年少他哄她睡觉那时,男人的心莫名寻到了片刻安宁,初初进屋时的那些紧张情绪松缓后,男人转念却不由得自嘲:“然而你如今这般,或许我才是罪魁祸首,难辞其咎。” 他明明知道这傻姑娘从小被夏家长辈娇宠出来的自尊心有多重,就算被夏老狠揍也绝不低头认错的犟牛脾气,却为解一时之气,而拿着夏氏集团作威胁,硬逼着她向他低头认输。 以击碎她的傲骨为代价,仅仅是为解当年夏念之背叛之气。 他那时,真是疯狂。 —— “我们曾经明明很好,为何会走到那般惨绝的地步,生死不休,相看两厌。” —— 极富磁性的低沉沙嗓,融于整间幽暗静谧的屋子。 陡然间,意料之外,原本安静乖巧的小奶酥,又撒欢似地动了动。 盛痕缓缓阖上眼帘,敛尽所有纷繁复杂的极致爱恨纠葛,半晌默至荼蘼的隐忍后,盛痕屈身凑近夏念之微隆的腹部,他附耳感受着小奶酥的蓬勃生命力,小奶酥的热闹动静下,紧握的拳头青筋突爆,兀自沉声:“…小奶酥你乖些,别折腾妈妈…” 大抵是真的听懂了自家老父亲的喃喃自语,亦或许是被凛然的杀意吓唬住,小奶酥登时乖巧,默默将淘气时,在圆滚肚皮上撑出的小块脚掌印,怂怂地收了回去,躺平。 …场面险险,有些控制不住…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六十四章:那封信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小奶酥,你好不好奇,我与你妈妈相遇时,是如何场景?”盛痕想到小奶酥出生后,他便可讲睡前故事哄小宝宝睡觉,眼底不自觉地便浮上抹温柔得一塌糊涂的笑意:“…你妈妈小时候,可比你调皮得多,脾气更是突破天际,从来不知道折腰服输是个什么意思…” “…至于爸爸我…”盛痕沉默,半晌后才道:“…小奶酥,爸爸不是个好人…” —— “盛家长子盛痕,你知道伐,那就是怪物!杀人不见血的,背着盛家暗地里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呦!盛家也是倒了血霉,簪缨清贵之家,被这种畜生投胎给着了道儿了!” “唉,可不是!你瞧瞧那盛家二少,模样长得好不说,虽也不爱说话,但君子端方,总是如此吧,与那夏氏女儿念之同站到一起,真真是观音菩萨跟前的金童玉女,多好呀~” …… 家长里短,闲言碎语,蜚短流长。 道听途说,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盛痕倒是很无所谓,世间事,唯求随心;但听得多了,却也有些好奇。 …夏念之?… 那位夏老家中,襁褓里的小婴儿?盛璨那小子喜欢的就是那个小姑娘? 回想年前曾在夏家庄园所见的那幕,他突然觉得可笑,哪怕天骄矜贵如盛璨,事事顺意太久,老天爷却从来是公平的,纵然盛璨享受权势富贵,万人追捧又如何,终有得不到的。 只是,待初遇那位夏家千金——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良久,却也刹那便将无数次听到过的名字,与眼前的小人儿联系起来,但是却另有一番意趣,那是个很不一般的小姑娘。 不知是真痴傻,亦或者是装天真,她竟丝毫不怕他。 小姑娘乖巧懵懂,童音幼稚,软糯糯地直扑到他怀里,喊着哥哥要抱抱;小姑娘奶团子般白白嫩嫩,有股幽幽的奶香,他坏心眼地想,这可真是像极了一颗大白兔奶糖。 …闻着便很甜,肯定很好吃… 而后,他便看见了尾随而来的盛璨,那双与母亲极相似的黑瞳,满是戒备、嫌恶、疏远。 是故意为之,亦是别有用心,他逗了逗揪着他衣角不肯松手的小姑娘,无言挑衅——盛璨你瞧,不是所有人眼中只有你,紧随其后,他便看见盛璨眼中一闪而逝的隐晦恨意。 盛痕早已习惯阴谋算计,所以他的脑海中瞬间冒出个念头——或许这个叫做夏念之的奶团子,是彻底摧毁所有人眼中,芝兰玉树般的盛家君子盛璨,最好的利器。 何况,那奶团子般的小姑娘,没来由地对他毫无防备。 只是,他还是犹豫,也就这个小姑娘愿意亲近他,总是欢欢喜喜地喊他作哥哥,转念想想,其实除开小姑娘每每念叨着她喜欢他,她并无其他过错。 盛痕想,好像也就她说的喜欢,令他感觉得到,只是简简单单,不参丝毫杂质的喜欢。 …… “~~念念最最喜欢盛大哥啦!全世界除了爷爷,最喜欢盛大哥啦~~嘻嘻~~” “~看在我追了你这么久的份上,你稍微喜欢我一点点嘛~给个机会啦~~大兄dei~~” 他瞧着美滋滋的小姑娘,她憨憨地揪着他衣角不放,陷入无言以对的沉默。 然而心底却是暗叹,傻姑娘,何止一点点,喜欢。 …… 夏念之的成年礼前半年,恰逢六月流火。 盛夏时节,连繁星晚月,都努力地透着些许灼热。 盛痕已然着手布局,只要再多两年时间,盛老与盛夫人,便极难继续拿捏他做任何决定;到时,他便能有足够资本站到他的小姑娘面前,问是否愿意,永远不放弃他…… 所以,其实,原本的那场奢华Patty,中场时,将是他筹备了许久的求婚仪式。 —— “…你这成家的决定倒是突然…那人是唤作夏念之?…” 彼时,萧景荣满头雾水,甚是无法理解:“那位传闻里总与盛二腻歪做堆的夏家千金?那年你差点把命搭上的那桩绑架案,我记得,绑匪劫持的便是这位夏念之。我本还想着你是为拉拢夏家势力而豁出去救她小命,实际厌她得很!平日里,也并未瞧你对她多另眼相待…” 盛痕记得清楚,他给好友萧景荣的解释——作孽太多,他便常失眠,梦到身处刀山油锅炼狱,亦或者,被天下人唾弃背叛,但若想着他的小姑娘还在家等着他,会睡得格外安稳。 “敢情,她是你的安眠药?定心丸?” “…她是…我真正想要回…也能回…的家…” —— 彼时,夏念之为学业着想,仍留宿威海公寓。 盛痕前往公寓接夏念之赴会前,临上楼时,特意换了套崭新黑缎礼服,后视镜里的男人看起来并未有任何不妥,衣冠整洁,神色郁然,但不至于如几小时前般,惨白如纸毫无血色。 看来那场急救手术多少有用,至少,眼下他看着再不像是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怪物。 …… 然而,盛痕从未想过,夏念之推开门后,只一眼,竟然便知道他受了伤。 他被她做贼似的,着急忙慌拽进家门,紧接着翻箱倒柜地找了棉纱消毒水止血剂,最后又是拽着他摁进沙发,小姑娘明明愤怒至极,却是带着哭腔:“…盛痕…你怎么又受伤…” “…你这是…”盛痕抬手,指腹擦掉小姑娘眼角的泪花,他是故意的,明摆着可以忽略这点小事,却非得拆穿来,逗逗他可爱的小姑娘:“…哭了?夏念之胆子这么小的吗?…” “你才哭了呢!我没有!还有!现在重点是我哭没哭吗?!” 小姑娘气呼呼:“重点是你怎么总是受伤?距离上次枪伤不过三四天,这伤口尚且未结痂呢,你就又把自己弄得伤痕遍地,你自己说,浑身上下,你有没受过伤的地方吗?!” 彼时,他竟有些暖,脱口而出:“…那傻姑娘你…收破烂吗?…” “…破烂?你才不是呢!不过,若是我对你有救命之恩,你记得以身相许…” 话音未落,小姑娘随即动手便要来脱他衣服,还嚷嚷着必须瞧瞧到底伤得多严重。 小姑娘借机找他要承诺的本事愈加厉害了,盛痕轻而易举地便将人制住,他轻轻摸摸她的脸,缓声试探着确认:“小姑娘,你真,喜欢我?” “盛痕!”夏念之七窍生烟:“合着我之前每天念叨的都是耳旁风?行叭!你狠!哼!” 那晚的月华正好,和风暖意,他的小姑娘着急担心得发火的模样,落在光影交错里,如散着陈年酒香,他没喝酒,却觉得很是醉人。 “小姑娘,你还小,你清楚自己对我提及的这份喜欢里,有多少真心吗?” —— 那时,夏念之在盛痕的考卷上给出的答案,盛痕至今难以忘怀。 她说——这间公寓的备用钥匙,就在门口的盆栽底下,以后你别敲门啦。 她说——盛大哥~将来咱们宝宝的小名叫做果果和奶酥吧,至于大名的话,你是孩子他爹,便交由你来取;至于宝宝的教育问题,我觉得现在这间学校便很不错,幼儿园直升大学,多语言教学,老师人也特别和善负责,唔,等宝宝长大,咱们老了,咱们去周游世界吧~~~ 小姑娘板着张小脸,很是紧张,像极了等待成绩公布的学生。 —— “…念念啊,我不是个好人,你懂吗?…” “~我知道啊,S·M集团是你的后宫嘛~”夏念之掰着手指头细数他的累累罪状:“盛痕先生嗜血狠辣,杀人如麻,手段残忍,放武侠里,您这简直就是高配版的江湖武林反派大魔头,人人得而诛之…所以啊,我这么善良,当然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喽~” 夏念之愈说愈开心,乐颠颠地握住他的手,既期待又紧张地盯着他,一瞬不瞬地问:“你若要选一个祸害,那便选我,我不会觉得害怕,或者担心受伤的,好不好?” “…念念,我还比你大很多…” “那我还比你小很多呢!你会嫌弃我幼稚,天真,不懂事吗?” “这是完全不同性质的问题,你这小姑娘,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歪理邪说?” “~~盛先生,你难道没听说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嘿嘿~~念念最聪明好学啦~” “嘿嘿,而且,这个问题的性质怎么就不同了!明明说的都是年龄呀!而且,我喜欢你,比我小我喜欢,比我大我也喜欢,反正,我就是喜欢!” 盛痕头次知道,这小姑娘若真要怼他,怕是他招架不住。 然而不过片刻失神,夏念之却朝他丢了个洲际核弹,她问——盛大哥,你打算接受我了? “…不是…” ……他从未拒绝过,因而不曾存在‘打算接受’,他这是求婚前的准备…… 话音未落,夏念之难掩失望,盛痕却是波澜不惊,不过再稍微等等,他会给她一个足够难忘的求婚回忆。 —— 只是盛痕始料不及,Patty上,倒是他的小姑娘给了他一份大礼。 侍应生送上一封信,封面写着——盛大哥轻启,落款——夏念之。 是他教出来的簪花小楷笔迹,做不得假。 —— [布莱,你什么时候放假回来呀?我决定咱们以后还是写信聊天吧,这样比视讯好玩多啦,还可以练练字……对啦,我有件事情想与你分享……你还记得我之前与你说的计划吗?就是帮阿璨收拾盛伯伯家的那个吓人的坏蛋盛痕,不过他真的是很难接近啊~~我苦苦倒追了这么久,他竟然分毫不动心,简直是对我的魅力,最大的侮辱!] [但是布莱你放心,我是谁啊,夏念之耶,谁会不喜欢夏念之呢!他一定会喜欢我的!] [不过,我想,或许再用不了多久,我的计划便能成功喽!因为他好像,开始喜欢我了耶!啊啊啊,布莱,到时候你记得愿赌服输哈!咱们的赌局我可是记着的呢!还有王伯伯,张叔叔,陈爷爷家的,你都要帮我把钱讨回来哈,哼!让他们长长记性!] [看他们还敢不敢说盛痕不会喜欢我!哼,小瞧人!他们现在可都是要输给我了呢!” [对啦,你上次问我阿璨为什么不喜欢盛痕,虽然我并不知道原因,也不好意思去问阿璨哥哥,但既然阿璨不喜欢盛痕,那么一定是盛痕的错!阿璨绝不会无缘无故讨厌一个人的!] [啊~~~真的好久哦,这么多年,我现在终成功让盛痕喜欢我哒!] [哈哈,等盛痕向我告白之后,我再当众狠狠地嘲笑他想得美,羞辱他根本比不上阿璨,我又怎么会喜欢他!哈哈!到时候,便能当着所有人的面为阿璨出气啦!他也真是好笨,我有阿璨了,谁会喜欢他那种不说话,板着脸,冷得像块冰的怪物,哼!] —— 所以她时刻小心,不让任何人发现他们有所接触,理由是为了留后路? 盛痕突然觉得自己实打实的,是个天大笑话。 所以,随着年岁愈久,越发觉得小姑娘珍贵,因而不敢让旁人瞧出半点他待她不同的自己,算个什么东西?——走到黑镜掌权者的位置,这一路上他作孽太多,他也会害怕担心,那些不长眼的,不怕死的,伤到他视若珍宝的小姑娘。 可她只是不想将事情闹大,觉得,是她堂堂夏氏千金倒追一个怪物,难堪,丢脸。 —— 她总是问他:会不会爱上她? 他从未给出的答案:会。 —— 只是到头来,想要他命的,能要他命的,也是她。 —— 盛璨到底有什么好? 她就这么喜欢盛璨? —— Patty上,盛痕默然看着他的小姑娘与他的亲弟弟站在一道,他的小姑娘在笑,眸若弦月,演技炉火纯青,将情深意重演绎得淋漓尽致,他差点便想着,这么被骗一回也罢了,只要他的小姑娘高兴。 然而,他看着她,居高临下,终于看得更清楚些。 盛痕不得不承认,夏念之与盛璨两人果然如传闻里那般,金童玉女,天造地设。 怪他自己没有早些看清,这两人的婚约,连当年试图掐死尚在襁褓婴孩的的盛老,都能因为盛璨喜欢,在随着盛璨与夏念之年岁渐长,愈加亲密时,默认两人的青梅竹马之谊。 他又怎么能敌得过,夏念之心头护着的盛璨。 —— 他输不起,除了那些可怜的尊严,他剩不下什么。 —— 那封信被撕成碎片,像垃圾一样丢掉。 会场里,灯红酒绿,纸醉金迷,霓虹盈晕,酒气痴缠。 盛痕满意地看着夏念之的脸色隐没在晦暗里,惨白一片,然后,落荒而逃。 盛痕想,果然还是小孩子,心理承受能力,的确差了点。 —— 后来…… 盛璨放弃盛氏集团继承资格,奋不顾身签约夏氏集团,训练,出道,得奖,告白,求婚。 所有人心照不宣,盛、夏两家即将联姻,盛二少与夏氏独女,天作的般配佳偶。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六十五章:你爹是他爹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 不知何时起,狂风暴雨已停,喧嚣骤定,不染尘埃。 窗外古树的枝桠纠绕错落,如缠网笼罩而来,渐渐收紧,愈发教人透不过气。 盛痕一瞬不瞬地盯着睡得安稳的夏念之,嘴角缓缓上扬,简直,可笑至极。 他曾经以为,老天终于对他慈悲了一回,那个赤诚依赖他的小姑娘,是对他半生残忍,最好的补偿;然而后来,事实却证明,至始至终,盛痕并未被希望之神所眷顾。 这辈子,盛痕最无望的劫难,竟是拜他所爱的小姑娘,亲手恩赐。 回头遥望,往事如梭,层层叠叠扑面而来。 盛痕想,他们互相算计至今,倘若自欺欺人,自作多情,倒亦可算作… 他盛痕与夏念之,两人之间,再没有旁人… —— 突然间,去年深秋时节的某部分记忆陡然闯入脑海,硬生生打断盛痕的冷嘲自讽。 短暂怔愣后,盛痕抬手抚过夏念之的唇角,凝视着熟睡美人,神色冷冽而漠然。 “去年秋天,你推宋澄下楼时,便知道了小奶酥的存在。” “那时,你心底在想些什么?你曾坚持对那件事不后悔,为何不后悔?” “…念念啊…”盛痕唤着他家小姑娘的名字,嗓音沙哑低沉,却亦是极缥缈,很快便散落在呼出的气息里泯灭:“你绝非会对人下死手的性子,所以楼梯意外那日,发生了什么?” —— 嫉妒?吃醋? 从未喜欢过他的夏念之,为夏氏基业着想,整肆年,委曲求全留在他身边。 从无在乎,怎会嫉妒。 怨恨?报复? 他亲手践踏夏念之的自尊,毁掉她的骄傲,如此侮辱,夏念之有此念头,无可厚非。 恨意杀心,理智尽失,动手要宋澄腹中孩子的命,理所当然。 生意场的厮杀过招,惨烈程度比之战场更甚,硝烟未起便已血流漂杵白骨山累,盛痕自觉他手中所过性命几多,但思及夏念之推宋澄下楼的几个可能,他仍手心冷汗涔涔。 “……我们到底……谁比谁更狠?” 衣兜里突然传来手机震动,这个时间点,大抵是祁琞提醒他今晚的探视到此为止。 盛痕深邃如黑渊的眸底,明灭闪烁,他心知睡美人不会回答,却仍缓声问:“…那日你说要还……如果我没有说那番气话,你是否真打算告诉我…我要做父亲了……” 盛痕重新将掌心轻轻覆在夏念之微微隆起的小腹处,习惯拿枪抉择生死,向来只掌权弄势的指腹竟发颤得厉害,这是他与她的孩子,相连着两人血脉,延续着他们的生命。 这是种奇怪,甚至透着些许诡异的感觉,盛痕想,不过是个尚未降世的小生命,柔软且脆弱,但因为是她与他的血脉,却成为他不曾贪婪期盼,也绝不敢擅自妄想的天大惊喜。 甚是神奇,却也美好。 哪怕他与她的人生残缺绝望,并不值得珍惜,但终归是有了丝毫的希冀。 “…唤这团子做小奶酥吗…我还以为你会照着曾念叨过的,将这团子唤做果果…不过这般也好,小奶酥听着倒是更可爱呆懵些,念念,你说…咱们家的小奶酥会长得什么模样?” “…我还记得你幼时像个奶白的团子…极好看…极讨人喜欢。” “…其实我要求不多,小奶酥的脾气、秉性、模样若是都能像你,那便好………如此,咱们家小奶酥将来定又是个聪慧机敏,又漂亮可爱的好姑娘……” 小奶酥听见了自家老父亲这番自问自答的唠叨,对重男轻女颇有些不愉快,但大半夜,他也不敢就这般伸胳膊伸腿地闹起来,气势汹汹,摆出撸袖子与自家老父亲掐架的架势。 小宝宝天生第六感敏锐,别看他爹如今这般温柔,其实切开,心都是黑的,极恐怖。 但是忍着忍着,小奶酥如自家老父亲所愿,随了自家母亲的脾气,还是没憋住,不高兴地,轻轻地踢了踢小脚丫解气,哼哼,我不是女宝宝,我是男孩子! 静默里,盛痕感受着穿透手掌心的那份初阳般的生命力,来自他家小姑娘辛苦孕养的生机勃勃,将来的某天,带着前所未有的憧憬与希冀,来到他与她的身边。 曜眸深邃且深沉,却愈加猩红,如泣血一般。 “你留下这个孩子,究竟是为了什么?” 下意识地自作多情,但理智却告诉盛痕,他要的理由,夏念之不会给。 剑眉紧蹙,思及往事,愤怒爬上眼角眉梢,偏偏这俩大的小的,却又都舍不得伤害。 怒意隐忍之下,盛痕颇为内伤。 “…当年信中所言,你故意设局欺骗耍弄,只想看我沦为全平城的笑柄…” 盛痕小心翼翼覆上夏念之的脸颊,半晌后,才沉声低喃:“…那场赌局里,你用喜欢,在乎,陪伴作诱饵的潜心算计…后来有没有,哪怕半分的后悔?…或者,些微的恻隐?…” 熟睡中的小姑娘温顺安静,没有了往日里咄咄逼人的满身锐刺,但也没有回答。 盛痕收敛疑惑,望着睡得糊涂的夏念之,缓缓躬身。 —— 祁琞不断来电催促,来势汹汹,猛烈叫嚣,颇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拼命劲头。 如此坚持不懈的催促他离开,祁琞向来懂得分寸,若非事有紧急,他绝非这般逾越焦躁。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 盛痕在小姑娘的额头亲了亲,丝毫不带情欲的晚安吻,蜻蜓点水般,阖上眸子时,却恰好有滴温润的液体,正正好地砸在小姑娘的眼角,也不知到底是谁哭了。 而后,盛痕起身,径直离开,比起来的犹豫踌躇,离开反倒是潇洒。 —— 呼啸的风雨声停住,夜色却愈加森冷,浓墨般的穹顶之下,盛痕快步上车离开。 —— “事情都照着你的要求安排好了,大后天,盛二少那热闹非凡举世瞩目的婚礼上,将有份大礼等着他拆开,不过…”驾驶座上,祁琞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透过后视镜看向车后座的盛痕,这才继续道:“此番针对沈冉冉的运作,我偶然发觉还有股神秘势力亦渗透其中。” “你要不要猜猜,那股神秘势力来自哪里?” 祁琞故意卖有趣,本想着缓和车内冷气弥漫的氛围,谁知背后右侧那人却一记眼刀扫来,骤然降至冰点下的温度,吓得祁琞默默打了个激灵,立马狗腿呵呵笑着解释。 “是上次你喊我调查的那位超级偶像——时询,说来也是诡谲,调查结果明明显示那位时询就是个父不详的渔村穷小子,奋发励志的逆袭故事而已,短短时日不见,竟已非当日吴下阿蒙,甚至有那能力与资格,动到平城世家豪族的圈层里来;可惜,不知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定然是个极好玩的故事,说不定找个编剧润色润色,还能拍部电视剧……” “……并非父不详……” 话说半句,半晌再无下文,祁琞被那悬在半空中的鞋,诱得心口猫爪挠似的难受。 “看样子,你是知道些什么?”祁琞眯着眼睛,心中暗暗揣测着,试探道:“…听你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那时询摇身一变,在平城上流圈子里占据一席之地,是因为他父亲?” 若是因为时询的父亲,那么能插手到盛二少与沈冉冉婚事上面来,时询父亲的来头不小。 祁琞这般估摸着,他是南城人,对平城的这些金字塔顶尖上的钟擎巨富,豪族贵氏并不十分熟悉,这下倒是有些犯难,谁能是时询的亲生父亲?难道是养父干爹之流? “某年,平城遭遇了南下的百年一遇寒潮,冻死者无数,甚至平城官方还为此设立了公祭日来悼念那些无辜枉死的亡灵,那件事,你还记得多少?” “那年?” 祁琞回想良久,最终深深郁闷:“我只记得那年,盛夫人生日晚宴上,盛老送了颗世界上最大的粉钻,我那不懂事的妹妹回家后,吵着闹着也要,被我家太后娘娘狠狠揍了。” “看来,当年那人的存在感,可没有今日,来得万众瞩目。” 虎口处隐隐作痛,盛痕左手拇指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着,面若寒霜,冷声:“世上长相容貌相似者众多,其中大多数者有着血缘关系,所以,时询与盛璨两人样貌如此相似,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祁琞满脸问号,待念头七弯八绕地转了好几圈后,猛地捂住了小心脏。 “你爹是他爹啊!” 祁琞惊吼出声,讶异道:“不是!合着你俩,你和时询,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等等,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会被盛痕杀人灭口吗?! 盛痕并未给予祁琞肯定回答,他摇下车窗,任由冷风袭来,神思清醒了许多。 “看来,盛璨的下场,会比我预料中的,来得更可怜些。”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六十六章:夏怼怼上线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一场春末的狂风暴雨,寒透人心,但却歪打正着,拉开炙热盛夏的繁华帷幕。 不顾一切地奔赴盛家老宅与盛老撕破脸面后,夏念之便如陀螺般,彻底地忙了起来。 —— 最先解决的,是夏氏集团与安逸的专属经纪合约签订。 因为该合同的签订,涉及夏氏集团,安逸与S·M集团三方,牵涉面广,且目前S·M集团并非曾经盛痕全权掌控的局面,夏念之为避免节外生枝,好事多磨,本打算暗中操作节安逸的解约事项,然而不知是谁竟走漏了风声,在夏念之尚未与李贺谈妥时,便将此事曝光。 当年盛璨曾单方面撕毁与夏氏的经纪合约,夏念之本就为此不爽许多年,这下干脆一改当初‘和平分手’的打算,为报复出气,夏念之与布莱如法炮制了当年盛璨解约的手段——直接按照当初安逸与S·M集团的经纪合约内容,甩了张支票,全款付清安逸的违约金。 紧接着,夏氏集团高调挖S·M集团墙角,签约安逸的消息,被夏氏宣传总监于某个酒会上,喝醉后吐露真言泄露后,便直接登上了维波热搜排行榜。 夏念之亦借此机会,将安逸重新以新人演员的身份推向大众。 然而,纵使平城娱乐圈经历‘白琳坠楼自杀’后,圈内安静如鸡了一段时间,但新的热点出来,哪怕时隔白琳忌日不久,偶然途径伯纳集团大厦时,空气里似乎仍弥漫着血腥味…… 流言蜚语,依然存在。 袖手旁观者的忘性总是极恐怖,可笑得逼人绝望。 —— #夏念之迟来的报复# #路璨与夏夏念之解约真相# #安逸是谁?# —— 无论围观网民讨论的话题是什么,但凡牵扯夏念之,总归逃脱不开‘夏念之+路璨+XXX’的热搜词排列组合模式,更悲催的话,还可能捎带上‘时询’作为附加赠送品。 此时此刻,围观群众的记性偏又好得令人发指。 哪怕当年路璨的告白轰动娱乐圈,却实打实地已属于肆年前,竟值得他们反复咀嚼,回味无穷,恋恋不舍,流连忘返的程度,不知道的还以为当年被路璨甩掉的前女友,是她们。 —— 于是乎,夏氏集团官博发出解约声明后,分分钟内,夏念之再次被骂得体无完肤。 —— 滞留机场待飞洛城的布莱在看到维波热搜时,瞬间如临大敌。 她果断将原先定下的行程全部往后推延,改签了机票,风尘仆仆地从机场赶回夏氏大厦时,战战兢兢地推开门时,映入眼帘,却是夏念之窝在沙发里,乐呵呵抱着iPad,指尖翻飞。 本以为会再次精神崩溃的夏念之,并未如同肆年前因网络的残酷暴力而被噩梦囚困,不得解脱时,那般挣扎痛苦的模样,她满血状态,斗志昂扬,甚至还挥挥手招呼她过去喝茶。 —— “夏念之这婊子又来倒贴我们路哥,吸血蹭热度,没我们路哥就得死啊你?!臭不要脸!” 夏念之戳戳键盘,顶着维波小号回复——路璨不是夏念之的,但也不是你们的。 …他是…沈冉冉的… 剩下的话,夏念之并未直接戳穿,总归盛璨是她爷爷亲自带着以路璨之名出道的,她爷爷当初为盛璨规划好的娱乐圈登顶之路,是呕心沥血的成果,她还不想毁掉;何况当初若非因那场变故逼得她转学商科,盛璨的确不会放弃盛氏集团继承者的教育,踏进娱乐圈。 哪怕他如今变得面目全非,手段阴毒,毫无人性可言,夏念之亦不打算赶尽杀绝。 来日方长,待恰逢合适机会,再一网打尽,不迟。 —— “我靠!夏念之你行啊你!耍得一手好阴谋诡计,丝毫没有职业竞争道德,竟然敢挖S·M集团墙脚,作为S·M集团的家族粉,我代表月亮诅咒你,等着吧,看盛先生怎么收拾你!” 竟然还是盛痕的粉丝?盛痕那个混账老男人也能有死忠粉丝? 既然如此,凭什么,她身后却是遍地黑粉? 愤愤不平的夏念之噼里啪啦敲键盘,毫不客气地怒怼粉丝——不好意思,盛先生已经凉了,还凉得十分彻底,你有本事让他见夏念之一面吧,夏念之倒是要千分万分地谢谢你呢哦! 不久前,她倒是梦见了盛痕,但她毫无机会与盛痕说上话,郁卒得不行! 但这次,夏念之的这条评论后面,极快地跟了条小尾巴。 “家人?!我去你的家人!” “你特么地要安逸把S·M集团当家,S·M集团把安逸当人了吗?当年安逸被周琛粉丝围攻,指着安逸祖宗十八代的鼻子骂得狗血淋头的时候,S·M集团安静得那鬼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S·M集团全体员工全都死了呢!一个个的!屁都不放半个!” 那位网友叫做‘我的CP是真的’,但夏念之更多的是被她的头像一眼吸引。 那是她与时询的合照,时询极尽保护她的姿态——夏氏新闻发布会上,时询揽着她,用身体护着她躲避记者们穷追猛打的提问,还有那此起彼伏,几乎快闪瞎人眼的镁光灯。 夏念之怔愣,她的记忆里,从未有如此直观的,时询保护她的画面。 这位网友怕是那天发布会现场的媒体工作人员,但夏念之却亦实在好奇,会是谁,不仅仅用她与时询的同框照当头像,竟然对安逸亦有所关注? 思及此,夏念之默默戳进维波头像,谁知逛了圈维波号后,却陡然发觉,这个颇为眼熟的维波号,貌似,是她与时询两人,唯一存在的那个情侣超话的主持人。 恍若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夏念之忙不迭关注了‘我的CP是真的’… —— 夏念之继续往下滑动,安静看评论,吃瓜。 “呜呜呜,我们安逸多么单纯天真啊!肯定是那个夏念之巧舌如簧,欺骗勾搭了我们安逸,这才害得我们安逸成了那背信弃义的小人,我的宝啊,你睁开眼睛看看,不要被骗了!” 夏念之略有些小激动地搓搓手,勾着嘴角浅笑,却是嘲讽意味十足——安逸至少亲眼见过夏念之,但这位网友怕是你只看过夏念之照片,谁比谁蠢笨,谁比谁滑稽,都不一定呢。 —— 一通稳如老狗的操作,夏念之的小号成功被各家粉丝举报,然后被锁。 —— 虚无缥缈的网络里,随处可见斥责,咒骂,埋怨,甚至还有看戏调侃,热闹非凡。 只是,这次时询的粉丝大军,竟亦浩浩荡荡地开入了战场,凭借多年饭圈彪悍的战斗实绩,拔得头筹,将#夏念之滚粗娱乐圈#的热搜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骂上了热搜榜。 布莱围观了夏念之花式怒怼围观群众后,瞧着夏念之眼下活得明白通透,亦是比先前那乌云罩顶的凄惨模样来得热烈,甚至总算有了些毫不在乎,便教她稍微心安了些许,转头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在沙发上寻了个位置,优哉游哉地落座后,跟夏念之调侃起来。 “…那咱们这热搜还买不买了?说实话,这一个热搜位挺多钱的呢!…” 布莱将自己的iPad递到夏念之面前,戳着上面与维波营运总监的聊天记录,眼角眉梢间,掩饰不住的兴奋:“…你瞧瞧这位置…原本是为周琛携妻沈怡上某档恋爱节目做宣传而预留的,本来咱们要版面,只得与那档节目制作方竞拍,到时必然由着维波那群吸血鬼狠敲咱们一笔竹杠!不过,瞧瞧!瞧瞧咱们念之的流量号召力可不是盖的。” 现下有粉丝自主将头三个热搜位置均给占了,场面倒是瞬间有些难以言说的微妙——他们借由维波热搜宣传安逸的目的已然达到,虽说热搜里头有些不好的评论话头,放在以往,这惯常是得由他们出钱求着维波那边撤热搜的,现下,倒是可懒洋洋说上句——爱撤不撤。 夏念之偏头往后看,瞧着布莱那仿佛捡钱了的高兴劲儿,亦不由自主地勾着嘴角浅笑。 “虽说该花的钱还是要花的,但总得花在刀刃上,花得舒坦了,维波那边要,我还偏就不给,这笔买热搜的钱,送安逸去表演学院进修吧,借着这段时间,《连理枝》剧本打磨的闲暇,让她再将演技好好打磨,才是重中之重。” 布莱点头称是,既然安逸接棒白琳在《连理枝》的女主角,总也得接上白琳那彪悍的演技才好,思及此,布莱感叹:“我未曾想,安逸竟然便是咱们夏氏对抗宋澄的利剑,前些日子我与她见了,的确是个做演员的绝佳好苗子,就是智商情商皆有些欠缺,但好在态度尚可。” “信息网络时代,明星被无限透明放大,好的成倍好,坏的翻倍坏。” 夏念之凝住了笑意,眸色渐染寒霜:“现在的观众们,也不知该说精明过头了,还是蠢笨至极点,单就明星人设这点,有的被骗得团团转,跟傻逼虾兵蟹将似的,摇旗呐喊;有的呢,却瞬间便可将那经纪人辛苦打造的明星形象,给你扒得底朝天,面子里子都不留。” “所以,安逸,你是不打算弄点标签了?”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六十七章:仍旧有效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安逸是什么样的,便是什么样的…何况安逸本来就很好…” 夏念之与右侧面的布莱对视一眼,沉默须臾,两人皆是抿唇荡起笑意。 布莱浅尝了口云针白毫,骨瓷茶杯衬得丹蔻愈加娆艳,“是,安逸很好,难得有人能对你脾气,幸好是个女的,要不然,这外头还不知道怎么传你和安逸的风流轶事,绯闻情长呢!” 好友这话说得能酸倒后槽牙,夏念之了解她,便亦清楚,这话中话,怕是有玄机。 “所以,我那丰富情史上,又添了谁?” “这件事本打算待我从洛城回来后再与你详细谈谈,但既然眼下我没能按时登机,或许便是老天爷冥冥之中的自有安排,催促着我先将这事与你挑明,免得后患无穷。” 布莱咳嗽了两声,陡然正襟危坐,半似认真,半像玩笑。 “…呦呵,瞧你倒挺有自知之明,还能有谁,盛辞呗…” 夏念之直觉自己被布莱狠瞪了眼,但很是莫名,只觉得分外委屈,盛辞是谁? 等等,姓盛? 绞尽脑汁,冥思苦想,倒是在布莱气得牙痒痒,恨不能朝她无辜莫名的脸上踹一脚时,恍然大悟道:“你是说,盛家那小屁孩?他不过是个半大的黄毛臭小子,我将魔爪伸向他?” 布莱深深吸了口气,眯着眼睛瞧夏念之那满脸‘能干什么’的疑惑,半晌才将蹿天的怒火给摁下,努力淡定道:“我这火爆脾气全是让你给我作的,就盛辞那样貌,你不觉得某些方面与盛璨,时询都有些相像吗?若说时询与盛璨有70%的相像程度,那盛辞便是40%!” “是吗?” 话音虽轻,但却是掷地有声。 夏念之几乎能想象得到,坊间传言有多离谱,但来来回回的流言蜚语,总归逃不过那些个套路,无非是说她夏念之对盛璨念念不忘,情深不能自移,竟是连着寻了俩人,皆有盛璨的几分容貌神韵在里头,而盛辞也是可惜,小小年纪,便要遭此毒手,当真是可怜见儿的。 窗明几净,茶水冒着热气,暖风习习,吹得人心慵懒,愈加不爱折腾辩驳。 —— 陡然陷入默然,峨眉紧蹙的夏念之转身看向书柜,第二排从左至右,最角落处,有开春后新拍的夏氏集团所有签约艺人的团圆照,照片上头,最中间的时询,最边缘的盛辞… 夏念之神色未变,仍旧是一派波澜不惊,倒是布莱随着夏念之的视线落在书柜照片上时,心底陡然咯噔了下,是了,她一时情急,倒是口不择言,胡言乱语了。 “念之,那孩子我暗地里已考核过许多遍…” 布莱趁夏念之还未发飙,赶紧地转移话题:“是个混娱乐圈的好材料,但我们夏氏当年沾染了个盛璨,后来结果证明,那就是养了头白眼狼!以至于差点赔进整副身家,如今,咱们要再招惹这个盛辞?或许往后又是盛璨2.0?” “盛辞与盛璨不同,盛辞需要依附我夏氏,才能生存,何况,我在盛家内部需要耳目。” “你就骗我吧!”布莱再次免费送了夏念之一记白眼,嘲笑道:“旁人不知其中缘由,我可心有明镜,一个是那双眼睛像那位先生,一个是那脾气秉性有那位先生的些许影子。” 眼下,人死如灯灭,布莱也不想指名道姓,只得以‘那位先生’指代,感叹间,不由得幽幽叹气:“虽然外头那些人不清楚事情来龙去脉,错得离谱,但某点,总归是有道理,若非你在盛辞身上瞧见了那位先生的某点,你便存不下搭把手的心思。” 这些年来,一个时询够够的了,再来盛辞… 布莱扶额,崩溃地想,好友对盛璨情深似海的人设,怕是这辈子都洗不清了。 —— 自小到大,夏念之与布莱每每发生意见相左,且又无法说服对方时,总归会坐到一处,大眼瞪小眼,直至将对方看得受不住,便主动投降,这次亦不例外。 “那盛辞…也不过就是个孩子…练习生先当着…看考核成绩再说……” 这是夏念之对布莱的妥协,亦是对盛辞的保护。 “好,但盛辞不能再交到你手下。” 这是布莱对夏念之的迁就,亦是对夏念之的偏护。 两人心照不宣地端茶杯,于虚空中互敬后,一饮而尽。 谁曾想,这时,iPad界面顶端却是跳出了道维波APP推送的新闻头条。 夏念之戳进视频,是如今接任S·M集团副总裁的李贺,几分钟前接受的一段媒体访问。 —— “请问李先生,关于安逸与S·M的解约声明,您有什么要说的吗?您会诉诸法律手段来维护S·M的合法利益吗?当年路璨亦是赔偿天价违约金后与S·M合作,这是报复吗?” 自上次在圣罗德医院,李贺带着胡茬沈警官到病房找她问询口供后,夏念之已然许久未再见李贺,这段时间亦是忙得晕头转向,不曾想当初的特助李贺,如今倒是摇身一变,成了人上人,当然,原先盛痕仍执掌S·M集团时,李贺便是集团二把手,想来眼下不过是正名。 但,盛老与盛璨必然是想要趁机将S·M集团收归盛氏集团所有的,岂会放任李贺升职? 夏念之心存疑虑,看着视频里,衣冠楚楚,意气风发的李贺,有些恍惚。 “S·M集团与夏氏集团,至始至终都是关系密切的战略合作伙伴,这点永远不会变化。” “原先打算隆重发布该计划,但鉴于目前网络上的疯言疯语,或许我现在可以先透露些许——接下来,S·M集团与夏氏集团,将会在艺人经纪方面有全新的合作方式,所以此次网络上疯传的夏氏集团挖S·M集团墙角的流言蜚语,纯属子虚乌有。” “那,那笔违约金怎么解释呢?!” 记者将话筒怼到李贺面前,李贺明显不耐烦,皱眉道:“那并非违约金,而是另有用处,待新计划发布时,各位自然有所判定,但我李某人这边,还是想奉劝诸位一句…我并不奢望游弋娱乐圈的媒体,能够严格遵守社会主义道德规范,但总归,生而为人,得有良知底线。” 李贺话音未落,便在保镖护送下上车离开。 夏念之却是盯着已然结束的采访视频,陷入沉思,刚才李贺最后说的那段话,与盛痕的风格实在相似,便是那种淡然冷漠间,怼到你毫无脸面,偏你又说不出任何话来反驳的无奈。 若非众目睽睽之下,李贺亲口所言,她都要怀疑,这话是盛痕亲口所言。 难道是盛痕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操控着李贺的言行举止? 念头刚一冒出,夏念之便被自己吓住,这恐怖鬼片的画风,怪吓人的… 还有李贺的这番说辞,亦是令夏念之万般不解,她心知李贺于采访中所言,全然并非事实,但这番言论一出,倒切切实实的,是处处在维护她,甚至是夏氏的名声。 李贺待她的态度,向来不咸不淡,不近不远,若非盛痕与她的关系杵着,怕是根本不会搭理她这般,为求权势富贵,甘愿拿身体交换利益的女人;更何况,如今盛痕已死,李贺为在S·M集团内部,于盛老、盛璨手下谋求高职厚禄,完全没有道理,继续维护着她。 夏念之正焦躁深虑,突然间,电话铃声响起,来电显示为李贺。 布莱见之,忙靠近了些,随即帮夏念之摁下外放键。 “夏小姐,近来身体可好?” 明明是问候,电话里传来的男声很是冷漠,纵然相隔甚远,但仍有凉意透过话音传来。 夏念之亦随之淡了关切他在S·M集团内部处境如何的心思,只淡然道:“我近况如何,李总刚接受采访,该是极清楚才是,反倒是我该疑惑,李总如今升官发财,春风得意,竟亲自给我来了这通电话,只为寒暄吗?李总时间宝贵,不如咱们开门见山?” “既然如此,我便直言——先前,盛先生与夏氏签署的战略合作协议,仍旧有效。” 车内暖气适宜,真皮座椅上的李贺边回复自马尔巴岛传来的消息,边提出建议:“因而,为全面贯彻施行此合作协议,安逸的经纪合约将由S·M集团转让至夏氏。未来,夏氏与S·M集团还将在此基础上,创建共同的演艺经纪事业部,争取将资源做到最大化利用。” 夏念之与布莱交换视线,疑惑不解,诧异惊愕,最终夏念之缓声问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盛痕定下的合作协议,S·M集团的新主子,会承认?你李贺的话,有分量?” 当初S·M集团股东要求召开全体股东会,夏念之便知是盛老手笔,当年烂泥般的S·M集团由盛痕费尽心思扶上墙,如今开花结果,盛老见之,必然是要收回,甚至交到盛璨手中。 更何况,夏念之深知盛老那种疑心病重,无药可救的诡谲脾性,必然是要在S·M集团内部进行人事任命大改革的,但谁知李贺这位前朝皇帝跟前的红人旧臣,竟还能升官? S·M集团内部,最近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六十八章:现在,属于她。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夏念之想得多了,心思便愈加重,沉沉地直往深不见底的黑渊坠落,恰逢此时,默然许久的李贺终是出声,先轻声失笑,而后尽数将轻松收敛,郑重其事地向夏念之,肃然承诺。 “S·M集团的主人始终是先生,这点请夏小姐您放心,永远不会变;至于我在集团内的说话分量,托先生的福,还算是能做得了主,先生早前定下的所有筹划,我将负责执行。” 夏念之:??? 得了李贺的解释,她却是愈加惶恐不安,盛老绝对容不下曾是盛痕左膀右臂的李贺,但眼下偏偏将李贺留在S·M集团。这其中,是否有她所不清楚的弯绕交易? 夏念之不敢妄自揣测,乱下定论。 然而如今,不知究竟是她夏念之对局势判断错误,还是她对人心的揣度猜测仍旧无法达到盛痕那般,料事如神,反正平城这场金字塔顶端的权势风云变幻… 她是愈加雾里看花,懵懂无知,宛若智障。 这边厢,夏念之心中惴惴不安,只觉得这段日子来,事情发生的太多太乱,她或许漏掉了些许极为重要的小事情,但偏偏,此时此刻,猛然间,她却又什么也想不起来。 那边厢,布莱见夏念之犹豫着迟迟不肯下决定,干脆拽住了她的衣角,迅速拿iPad敲字,催促她赶紧答应下来——此乃互惠共赢,两全其美的最好办法,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布莱的解释劝说,夏念之心中自是明白——但实话说,目前李贺提出的解决方法,极偏向于对夏氏有利,甚至于,李贺竟连违约金都慷慨地一并抹掉,竟有如此稳赚不亏的生意? “夏小姐,先生留下命令,吩咐我助您完成您的梦想…” 李贺沉声,再次发出邀请:“所以,合作愉快?” 这回,夏念之只瞧了眼布莱,见她点头,便未犹豫,果断道:“李总,合作愉快。” —— 偌大落地玻璃窗,将阳光折射成绚烂模样,如钻石般颇为刺眼夺目。 夏念之抬手微挡了下,转而将视线从iPad屏幕挪开,稍微偏移,便落在了书柜最顶层的檀木盒上,盒里装的是一份火漆石蜡密封文件袋,文件袋里装的便是盛氏集团6%的股份。 薄薄两三张纸,价值数十亿元美金。 现在,属于她。 —— 夏念之微有些怔愣,她所想做的,正按部就班,循序渐进地完成,但心底,至始至终,总存着丝毫的疑虑,和诡异的不真实感——事情太顺利了,简直不像是她该经历的人生。 自从她接手夏氏集团以来,行事便从未这般顺利过。 哪怕喝凉水都塞牙的倒霉感,已然唬得夏念之草木皆兵,不敢随便接受任何天降馅饼。 恍惚间,夏念之失神…她好像,头一次觉得孤独,盛痕不在,她想炫耀下,都寻不着人。 屋内陷入半晌的死寂,举目远望,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却比大漠孤烟还要来得荒芜死寂。 …… 直至身旁沙发深陷,夏念之才缓缓回过神,瞧着在她身边坐下,神色紧张的布莱,心下感叹,果然福兮祸所依,她就不是那种有资格幸运的人,该来的始终逃不掉…… “…怎么…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布莱本忙着与高婧商量CK于洛城站的世巡演唱会,但不过偶然抬头,却不小心撞见夏念之沉默着,面色郁卒;她不由得心生疑惑挂念,便随夏念之的视线,将目光落至书柜顶层。 亦是此时,布莱才发现,那上面静躺的,竟是前几日,盛老管家亲自送来的檀木盒。 …陡然间,联想至盛家送来的婚礼请帖,以及威海公寓那边递来的消息… 布莱的整颗心,猛然于深渊尽处,沉没。 “盛家那边的人,在找张光明,总有天,盛震东终会寻到威海公寓…” 到那时,结果如何,她们两人心知肚明,布莱紧盯着夏念之,咬紧后槽牙忍着愤然怒火,这才终是得以缓声道:“昨日,张光明咬断绳索试图逃跑,幸好阿韶及时发现,这才将人截留在楼梯间,未叫他成功逃脱,但张光明尚待在威海公寓里,长久以往也不是个事…” “……若是哪天不慎真叫他从咱们手中逃脱,又不知会惹出多少祸事来…”布莱一瞬不瞬地盯着夏念之,小心翼翼地试探:“……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如何处置他?” “这世间万事,生老病死,唯有死亡最简单不过。” 夏念之陡然扬起嘴角,蒙着层浓雾的眸子,似笑非笑。 “相比较之下,活着,苟延残喘,惶惶不安地活着,教他将‘忧怖恐惧’四感翻倍放大,便能生生在这繁华浮世,造出一处人间炼狱来,教那些作恶者,生不如死,绝望无助。” 几乎话音仍在虚空回旋,布莱便忙不迭地握住了夏念之的手,安静的,紧紧地。 说这话时,分明是决定一条人命去留,夏念之却淡然自若得仿佛不过一件小事。 “……念之,你别这样,咱们多想想好的……” 何必想着好的,好的根本轮不着我,自欺欺人,反倒更加可怜。 虽是这般想,却因害怕布莱太过于担心她,不敢这般向布莱抱怨,夏念之敛眸,但很快却抬眸看向布莱,佯装无事地笑了笑,安抚道:“教阿韶每日照三餐好好‘教育’张光明,教他知道为人者,底线究竟在哪里……只是……” “别伤及张光明要害,我要他活着,直至盛震东为夏家三条无辜枉死人命赔罪。” 被夏念之一抹浅笑唬得愈加胆颤心惊,布莱深深呼吸,缓和复杂心情时,赫然惊觉,自己竟摸不准好友究竟在想些什么——面不改色,浅笑晏晏,无缝衔接切换,只教怪吓人的。 是,到底后悔了,以张光明指控盛老雇凶杀人的证据,换得盛氏集团的股份? 还是,自责时至今日,她仍无法为夏老,夏伯父,夏伯母三人复仇,任盛震东逍遥法外? 布莱默然,正满心疑惑,却听已半晌未出声的夏念之,陡然提起《连理枝》。 “《连理枝》那边,剧组近况如何?拍摄进度到哪里了?” 夏念之这通转移话题并不成功,但满心忧虑的布莱见此,便也知再继续追究,亦不会有结果,转念想想便也懒得拆穿她,转而干脆先随着夏念之的话茬往下聊。 “……安逸接棒白琳的决定,倒是并未在剧组掀起多大波澜,我猜测如此结果,与伯纳张翰那边的暗中施压有关…毕竟伯纳在《连理枝》项目的投入不算小额,若是《连理枝》项目就此功败垂成,伯纳的损失必然足够惨痛,张翰是个极聪明的生意人,他不会拧不清。” “况且…”布莱稍微停顿,而后幽幽道:“白琳的死,在某种程度上,还是影响了张翰…” ……话落,屋内极安静,落针可闻…… 半晌后,夏念之手捧热茶,状似无意地问起:“…时询呢?” “……” 夏念之不提起,布莱倒是将她自己的盟友给忘记得彻底干净,时询吗? 时询最近的动作倒是不少,且隐秘得很,甚至与那见不得光的暗处,过从甚密。 只是这些,要告诉夏念之吗? 布莱不着痕迹扫过夏念之,见她紧张小心等着回答的模样,心下烦躁,干脆没好气道:“照着时询那脾气,眼前更是处于究极变态的状况之下,纵然郑导对流量号召力强的艺人,总是敌意明显,他也不敢再如过去那般,继续肆意对着时询的演技挑肥拣瘦,更何况…” 布莱本不想再继续提及白琳,但涉及《连理枝》,白琳此人,避无可避; 连叹气都觉得累心极了,布莱愈加深思,却不得不愈是叹气。 “自时询与白琳遭受诽谤诬陷后,白琳坠楼自杀,剧组人心惶惶,再加上剧组事务日日繁杂如牛毛,郑导领着手底下人忙得头昏眼花,哪有时间找时询麻烦!时询他可是轻松得很,天天在剧组窝着,这不连到你面前怒刷存在感,都少了!!” 手中的骨瓷茶杯极薄,浓滚的茶水将手掌心烫得灼热,夏念之收回视线,低头怔怔望着掌心的那盏碧波,恍惚间,低声喃喃道:“……那…也…好……” 布莱心中揣着诸多事情,比如盛家送来的婚礼请帖,那样式与色彩皆眼熟;譬如李贺那日拜托她转交给夏念之的,盛痕留下的遗物;再比如洛城的CK世巡演唱会…… 究竟再提及哪件? 布莱缓缓阖上眼睛,再睁开眼睛时,尚未待她出声,便听得夏念之沉声嘱咐她。 “CK的洛城世巡演唱会,让时询亦参加,接着放出消息,便说此番所有世巡演唱会,时询亦全部参加,连同CK的所有成员一起,奉献给CK粉丝们一场华丽的视听盛宴。” “什么?!不追究责任便极好!你还打算捧他?!” 布莱彻底地颠炸,猛地一把抓住夏念之的手腕,恶意满满地怒道:“你疯了吧?!” ——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六十九章:眼光(1)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捧? 盛痕教过她许多,其中一样便是艺人与经纪公司乃是同根共生,荣损相携。 此番时询无辜受到歪曲视频真相的诬告,圈里人均是在旁围观,等着瞧夏氏如何逆风翻盘,维护时询声誉,展现夏氏所属经纪人在娱乐圈的谋算手段,以及话语权。 此事,并非单纯牵涉时询他于娱乐圈的事途生涯,更连坐的是夏氏,在护住时询这件事情上,夏氏集团如何给出最为漂亮的答卷,这就如同老天爷给出的考卷。 入场考生唯有夏氏,监考者,批卷者,却是成千上万。 “此举,乃是为夏氏打广告,宣传一波。毕竟在娱乐圈这行当里面混,谁不想背靠大树好乘凉,谁不愿寻得最好的经济公司,双方关系如家人般亲密,互相为对方着想?” 夏念之神色未变,轻描淡写的一句反问却是反倒惹得布莱怔住半晌,哑口无言。 “这场假恋爱,终归是要以分手为最后结局。”夏念之说这番话时,掌心的热茶已然凉透,她神色淡然,缓声解释:“既然围观网友,时询粉丝,诸多人都觉得我配不上时询,那便配不上——如此一来,到时分手,这段时间便是我逼着时询与我恋爱,时询不过是逆来顺受,委屈求全;到时候,因我是那过错方,咱们挽回时询的口碑便来得更加简单些。” 夏念之此话落地,扬起布莱的满心死灰,她不由得又是重重叹气,感慨万分。 “…这,又是盛痕,他教你的?” 布莱盯着夏念之,见她不知何时,眼角眉梢的笑意已然尽数收敛,神色淡淡,她的心底突然便有些慌乱,盛痕的死,归根结底,仍是对夏念之造成了惨烈影响。 “……旁人总说他事事样样皆不好,其实,他挺好的……” —— 布莱无言,算是默认了夏念之的决定——因为她几番辗转后,不得不承认夏念之所言有理,且夏念之的打算是对前段日子‘时询与白琳的视频门’,擦屁股兜底,最好的解决方式。 —— 分秒易逝,逝者如斯夫。 《连理枝》项目在夏念之的雷厉风行之下,重新开始不知道第几版的剧本修改,庆幸有盛痕原先的安排,请来业内顶级编剧团队,重新斟酌细节的剧本倒是愈打磨,愈精彩。 紧接着,夏念之趁热打铁,磨刀霍霍,布莱甘当狗腿,摇旗呐喊;俩姑娘携手狼狈为奸阔步向前,竟然是忽悠着周和,在《连理枝》剧本修整重拍前,先行开机拍摄《梦洄》。 甚至连同惯常看不起这种娱乐真人秀的郑导,都点头允许了剧组演员请长假参与《梦洄》节目的拍摄,于此同时,接任白琳成为《连理枝》女主角饰演者的安逸,正式官宣进组。 …… 不过短短肆日,昏天暗地,忙碌辗转。 时间并未给夏念之留下空隙,缅怀那些早已分不清是非的错过与过错,处在风口浪尖上的夏氏,波折迭起,纷争不断,但总归结果以胜利告终,算是给予了夏氏股东们一个满意。 布莱因推延前往洛城的班机而郁卒不已的心情,亦拨云见日,总算不再板着张脸。 —— 待所有事情逐事逐项,按部就班地解决,尘埃落定,便已然是肆天之后。 叁月拾贰,这天夜里,倾盆大雨袭击了整座钢铁城市,但凌晨时分,地平线上,第一缕晨曦却是如约初升,这座饱经风霜的百年老城,终究雨过天晴,苍穹澄澈,惠风和畅。 捏着请帖,夏念之临出门前,被布莱堵在公寓门口,只见布莱面色不渝,眉目犀利地直盯着她,挑着眉逐个盘数:“Vale春夏最新款森女系领结衬衫裙,全球限量镶钻高跟,颈上这条项链瞧着眼熟,应该是夏伯母的那些陪嫁里,当年唯留下的湘妃斑竹,肆年,我从未见过在其他场合佩戴过,今天倒是特别哦?” 瞧着布莱阴阳怪气的模样,夏念之颇心虚,但布莱更直接,敛了揶揄笑意,正色问道:“念之,你当真一定要去?” 夏念之浅笑了声,扬了扬手中的请帖——香槟玫瑰的底色,鎏银魏隶,沉肃端方。 “婚礼请帖,当年由我亲手设计;婚礼场地,是我曾走遍平城亲自挑选;连新郎,亦是我曾经信誓旦旦预定,以为能携手共赴白首的那个人;但如今换了新娘,却仍拿着我的婚礼策划向全天下昭告他们的幸福,连改动丝毫都不愿意,他们欺人太甚,我为何不敢观礼?” “……你在赌气……” 布莱沉沉望着夏念之,笃定道:“你明知今日盛家婚礼将有诸多变故,到时场面必定混乱得一塌糊涂,眼下你的身体状况,前日医生的嘱咐,你自己个儿心底清楚得很……但你这一去,若是乱糟中磕了碰了的,沈冉冉那女的再拉扯你作挡箭牌,到时你该如何?” 两人站在门口僵持不下,眼见着愈发接近婚礼开始的时间,夏念之软下态度,解释道:“……不如你与我一道?新郎,婚礼布置,至少瞧瞧肆年前的夏家千金眼光到底有多好……” 话音未落,夏念之却是被布莱挽着手臂直接拽进公寓,夏念之讶然,扭头看向布莱手指的位置——客厅的书柜旁,壁面上挂着份老黄历,而耳畔是布莱苦口婆心的劝说。 夏念之推了把眼镜,草草扫了眼,只见老黄历上书今日运势: 宜:祈福,祭祀,结亲 忌:交易,出行,动土 夏念之懵了懵,苦笑不得,喃喃道:“身为社会主义接班人,你让我看这个?” 布莱果断朝夏念之翻了个白眼,手下作势拧了把夏念之手臂内侧,手劲不大,却极疼。 “我容易吗我?当年你生果果时的那意外,满身是血,至今仍蝉联我噩梦排行榜榜首!” 听布莱言及当年,心有余悸的夏念之顿时想到腹中的宝宝,两相比较之下,孰轻孰重,几回合的纠结过后,她还是如布莱所愿,乖乖妥协,但布莱却未曾想,请帖落到了她手里。 “…什么…意思?” “…这段故事走到如今,艰难险阻,所以沈冉冉的终局,至少得有人替代白琳见证…” “你的意思是?”布莱盯着夏念之,见她颔首,心下了然:“让我代替你前去观礼?” 话落,夏念之并未出声,仅是默默盯着布莱,倒教布莱原先确定的念头,有些许动摇。 思及此,布莱不禁问:“难道,今日盛沈两家联姻,还有其他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保留点神秘感吧,到时你便知道了,可是极好玩的呢~” 夏念之扶着腰缓缓落座于软榻上,笑意未褪;布莱握紧婚礼请帖,默然盯着夏念之半晌,明明好友神色如常,却是平白逼得她心慌意乱,布莱深呼吸间,耳畔却听她极轻地笑了声。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布莱心颤不已,话音落下时,布莱只觉得更是煎熬。 “我答应你,但是你得向我保证,今日你只能留在豪苑,不得出门。” 夏念之丝毫没有犹豫便点头答应,她晃了晃手中的行程表,上头密密麻麻,写满各种活动会议项目,甚至还有娱乐节目邀约,狐狸前日里送来,她至今还未批阅,今日倒是得了空。 “…早去…早回…” —— 城西柳树坡旁的那座宣吉阁,平日里客来客往,熙攘热闹,今日却反常地安谧寂静。 阁内有片碧波湖,湖心有座长亭,亭盖悠然舒缓开来,覆着面积足够容纳上千数。 亭内,葡萄美酒精致甜点,衣香鬓影西装革履,觥筹交错间,钟声肃穆,从远山而来。 千金贵重的红绸从湖心亭的入口处延伸,直至尽头祭祀桌上,桌边的太师椅分别落座盛老与盛夫人,均是精神矍铄,风采熠熠;盛老不怒自威,盛夫人端庄温婉,这平城有名的模范夫妇两人,身后便是群山连绵,碧波粼粼,如画中的景那般,见之不能忘怀。 “竟是布小姐前来观礼,倒是令我,有些意外。” 说话女声娇柔,布莱分了道眼角余光瞧她,轻描淡写地,便不着痕迹地将身着抹胸礼服裙的女人,颜值,身价,从头至尾打量了个遍,暗中思躇着两人先前是否有交集。 “…你是?” “…杨薇儿…”浓妆艳抹的女人将鬓边碎发撩至耳后,勾着红唇轻声笑了笑:“南省慈善会的现任秘书长,夏小姐知道我的,上次我们原本还打算合作,但事与愿违,错过了。” “…啊…南省慈善……”布莱微颔首,微笑得十分礼貌:“幸会。” 她终于想起,她与这位杨薇儿小姐素不相识,但突然前来搭讪,总是有些怪异之处。 何况,南省慈善,亦或者称其为南省贵妇联合会,来得更贴切些,向来与她不合。 日常活动——筹办晚宴,吃吃喝喝,玩玩乐乐; 宗旨——致力于为南省诸多政商名流,权贵巨富的夫人小姐们,提供产生流言蜚语,分享八卦传闻的场所;偶尔,便是借着慈善晚宴的名头,筹备几场相亲;毕竟再没有比慈善竞拍会,更能彰显家族财力,演绎男性荷尔蒙魅力的机会,理由冠冕堂皇,演技淋漓尽致。 思及此,布莱对这位杨薇儿小姐的印象,便又大大地折扣了许多倍。 能够成为南省慈善会的秘书长,必然与现今担任慈善会会长职务的盛夫人交情匪浅,布莱暗躇,此人主动接近,究竟是何居心?又隐藏着何种不堪入耳的目的? 布莱瞧着杨薇儿似有继续闲聊的打算,便打算先发制人,因而立即折断话由。 “…今日婚礼,倒是挺别开生面…”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七十章: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夏念之煞费苦心筹备的婚礼,自然是别出心裁,独具匠心。 放眼望去,宣吉阁有大半镶嵌于山壁间,连绵的楼阁台榭于群山密岭间,若碧玺般耀眼。 新娘凤冠霞帔,袅袅婷婷,姗姗而来;新郎长袍冠帽,颀长俊挺,温和斯文。 布莱不得不承认,一件婚纱,便能勾勒出一个女人一生最美好的姿态。 哪怕是心肠阴毒如蛇蝎的沈冉冉,亦是如此,至于婚礼上的另外一位主角,新郎盛璨,布莱不知该如何评价他,曾几何时,她以为盛璨与夏念之间的感情,便是爱情最美好的模样。 观礼众人皆是与盛家交好的达官贵人之类,巨贾豪族之流,全封闭的场地,只属于平城金字塔上流部分人物的婚礼,礼官是盛家族老,引着一对璧人踏过红绸,拜天地,敬父母… 众宾客皆在感叹盛家的重情重义,沈局涉事被抓后,盛家竟还能履行原前婚约,让两个小儿女结成夫妻,真不愧是百年名门望族——细声嘀咕,窃窃私语,皆落入布莱耳中。 她无声冷笑,漠然的眸底泛着寒风凌冽,谁知突然,众目睽睽之下的新郎官盛璨,却是往她这边看了过来,一如既往温润如玉的良善目光落在布莱身上时,布莱胃底泛起数阵恶心。 目光相撞,虚空中,须臾间已然是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有那么瞬间,布莱以为自己怕是眼瞎,竟从盛璨那双沉沉黑眸里,瞧出了那么点的悲凉与绝望——喜结良缘时,人生得意处,况且她并非念之那傻姑娘,盛璨这是装模作样给谁看? 恰好此时,礼官高声唱和的‘夫妻对拜’将布莱拉扯回现实,她猛地激灵,想到些什么,忙抬手看了眼腕表,倒计时,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心弦拨动未止,宣吉阁入口处便传来一阵嘈杂喧嚣,而湖心亭内,原本只做摆设的屏幕投影,却是突然闪现雪花,而后画面转换,一段娇喘女生高潮迭起,紧接着是赤裸裸男女一路从浴室打架至卧房,此情此景一出,满座哗然,连同布莱亦不例外,事情发展的预期,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与夏念之始终并未安排此段视频投放于婚礼之上。 所以,到底是谁? 布莱环顾周遭,饶是见惯大场面的盛夫人,此刻亦是惊慌失措地尖声喊人将投影关了;盛老倒是淡定得很,手摩挲着紫檀龙头拐,颇有泰山崩顶,无所畏惧的镇然;视线继续偏移,落到盛璨脸上时,夏念之见他竟是像个没事人那般,温润皮囊裹挟下,神色淡漠,事不关己。 名媛淑女,高官巨富,私底下交头接耳,喁喁私语,甚至有的指指点点,评头论足,仿若遇见家国大事,而数十秒钟前,金堆玉砌的奢华婚礼,至此全然闹哄成了个天大的笑话。 “来人啊!把那台该死的破机器给我关了!你们宣吉阁的都是死的不成!快点!” 布莱只恨没有先见之明,抓把炒瓜子放兜里,也好边嗑边瞧着今日这出好戏。 盛夫人处在抓狂边缘试探,即将上位,但再无法上位的沈冉冉小脸白了又白,她抬手欲抓住盛璨衣袖时,被他猛地一把甩开,而突然间有身着检察官服的三五人冲进来。 “我们是南省最高检察院的,沈冉冉涉嫌沈局收受贿赂案件,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检察官纷纷展示证件后,其中俩人各自抓着沈冉冉的手臂便要往外走,沈冉冉彻底崩溃,再顾不得所谓形象,嚎啕大哭,凄厉哭道:“盛璨你救我!你救救我!我们是夫妻,你不能这般绝情!我没有做,那些事情我完全是不知情的,你救救我啊!你救救我!” 这就像一场戏,各色人物粉墨登场,演绎悲欢离合。 布莱置身事外,冷眼瞧着,本想看着沈冉冉被带走后便赶紧离开,谁知沈冉冉却突然怒指着她,高声尖叫她的名字,几乎是瞬间,眼前混乱污糟,她莫名被推至风口浪尖。 “是她!就是她这个贱人和夏念之串通好陷害我的!阿璨你相信我,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与那些贪污受贿亦是无关的,你不要让他们将我带走!呜呜呜,我求求你了!” 众位观礼宾客注目下,布莱上前半步,朗声反问:“指控讲究证据,而非空口白话,肆意栽赃,首先,刚才视频里主动解衣袍的人是谁,大家有目共睹;其次,各位检察员们既然手握搜捕令,那必然是深思熟虑的结果,既然你觉得冤枉,又何惧与这几位检察员走一趟?” 话音尚未落下,布莱便瞧着沈冉冉瞠目欲裂,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吃人眼神,笑了。 周遭的宾客哪个不是商海浮沉,刀尖舔血里过来的,段数摆着,布莱一番话,真相如何早已有所计较,一时间,原先熙攘热闹的私语迅速绝迹,竟是诡异的一片寂静。 “我不过是受邀前来观礼,但平白无故被沈小姐一顿构陷,难道这便是沈小姐对待朋友一贯的做法?看来盛沈两家的完美联姻,我真是不够格参加…既然如此,我先行离开…” 布莱转身欲走,身后有凉风侵袭,惊呼声随之响起,她尚未来得及躲避,肩膀便传来一阵剧痛,尖锐的银簪入骨,肩处的薄纱刹那间晕染出温润的猩红。 身旁的杨薇儿尖叫了声,冲上来搀扶她。 “把人带走!”领头的检察员怒声命令:“通知警察局的同事,这边有一起故意伤人案。” 又是一阵混乱,布莱被杨薇儿搀上救护轮椅时,已然痛得崩溃,却不忘回头看一眼盛璨。 她算是全程围观了盛璨如何与夏念之恩怨纠葛不断的那几年,亦亲眼所见当年盛璨如何将沈冉冉捧在掌中疼宠,但不过匆匆一瞥,布莱却觉得寒意透骨,不免替沈冉冉感到可怜。 葱茏群峦,山风卷起些微凉意,风过水痕荡漾。 盛璨如青松翠柏,却静静束手而立,眼睁睁看着哭闹的沈冉冉被带走。 恍惚间,布莱的打量与盛璨撞上视线,她忙收回,佯装无事,但未曾想,盛璨却是绕过重重人墙障碍,缓缓踱步到她面前:“…是念念派你来的?为何她自己不来?” 宣吉阁有自己的救护团队,今日遇上盛家二少婚礼的大场面,更是早就备好了各色医护人员在旁协候,以应对宾客可能发生的所有突发意外状况。 眼下,布莱便是被轮椅推进了湖边小屋,有医护人员上前为她仔细处理伤口。 但紧随其后进来的,却是布莱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新郎官——盛璨。 布莱只匆匆扫过,便再懒得拿正眼瞧他,她正忙着联系夏念之,确认她安全待在豪苑;就算被夏念之吐槽成迷信也好,神经也罢,不知为何,今日明明是解决沈冉冉的大好日子,她却始终心神不定,总觉得将有事发生,而环顾周遭,最大变数,除了夏念之,再不做他想。 “……今日这遭……”盛璨顿住许久,直至布莱闻言,忍不住好奇心偏头瞧了他一眼,这才喃喃低声问道:“……是念念的手笔?” 随着盛璨缓步靠近,咫尺间的距离,布莱便将这个男人瞧得更清楚了些,不知何时,原该意气风发的盛二公子,布莱却从他身上瞧出了许多,像是颓废,但隐约又有紧张的期待。 默然于心底翻了个白眼,布莱冷声:“你很期待她会出现在你与沈冉冉的婚礼现场?” 盛璨眸色微闪,似有逃避,落入布莱眼中,只令她愈加厌恶:“你该不会期待她来抢婚吧?简直可笑!你以为她非你不可?至始至终,盛璨你都足够自私!你从未替她切身地想过!” “布莱你太放肆!”安静的火山终于冒烟:“你以为你算什么?你又都知道些什么?!”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老医生在宣吉阁任职多年,见惯诸多豪族院墙之内,恩怨纠葛的大场面,相比较起紧张发抖的小护士,老医生手法熟练地为布莱包扎好伤口后,立即知趣地领着小护士退出木屋。 剩下布莱与盛璨两人,窗前人影成双,却是各自独坐,气氛诡异而微妙。 …… 距离婚礼的正午吉时已过半刻,骄阳铺洒,穿透木窗,将两人的影子渐渐拉长。 布莱往外瞭望,可见湖边木屋掩映于苇塘,芦花丝绒般软绵,漫天遍湖,随风摇曳。 她伸了伸懒腰,右手肘状似悠闲地靠着木屋软塌,只觉心意难平。 “……我所知道的,远比你所想的多,虽是实事求是,但那些便已足够恶心我了……” “肆年多以前,夏老虽上了年纪,但仍身康体健;何况那时夏家的伯父伯母亦正值壮年;无论如何,那时哪怕是轮,也轮不着她那黄毛丫头当家做主……”布莱抬眸,美眸沉沉如寒霜:“所以盛璨,你认为,夏老坚持,将刚成年的她定为夏氏集团继承人的原因是什么?” 盛璨瞳孔皱缩,随即握紧了身旁的藤椅,低声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七十一章:难道让我不孝?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不明白?她十五岁那年被绑架——差点被辱清白,几乎丢掉半条性命,她那双腿粉碎性骨折,大大小小数十次手术,虽然能走路,但永远无法恢复如初!你明知道她那个性子,有多喜欢蹦蹦跳跳!可是现在连慢跑这种程度的运动,都得有人陪着,以免意外发生!” “盛璨,那桩绑架案,与你的母亲可脱不了干系。” 想到那份至今还被她锁在银行保险箱,不敢叫夏念之瞧见的调查结果,布莱怒意更甚,恨道:“你明知道绑架案幕后主使是你的母亲,是盛家当家主母,但你却选择沉默!连丝毫的线索都不愿意透露给我们!那年若非盛痕及时从国外赶回来,凭借一己之力找到她…” “盛璨,你该烧香拜佛,庆幸最后,盛痕不顾生死,拿他的命救了她!” “否则,倾夏氏全族之力,夏老亦不会放过你和你那位佛口蛇心的母亲!”布莱一把用力拽住盛璨,咬牙切齿道:“帮凶也是罪犯,到那时,你也是害死夏念之的罪魁祸首!!” 男女在体格力量上,有着天神的明显差距,但布莱这一拽,竟是将盛璨扯得踉跄不稳,直往后退到藤桌边缘,桌上的瓶瓶罐罐被碰落,噼里啪啦洒了遍地,像极哀歌。 …… 僵持半晌,布莱这才听得盛璨缓声问她,“那是我的母亲,难道让我不孝?” “呵…” “那么你使诈,令夏老误解念之与你两情相悦,甚至非你不嫁的事情呢?” 布莱直瞪着盛璨,她自小在孤儿院长大,与念之温室蜜罐里泡大的不同,她太懂得谁是真心对待,谁是虚情假意——因而她清楚,盛老与盛夫人,并非真心喜欢好友念之。 后来,若非夏老拜托她多多照顾夏念之,布莱怕是至今,都不知其中内情。 —— 七年前,夏念之的成年礼前,她无意中撞见夏老与盛夫人的一番争执,才清楚其中缘由——她那时才明白,自小疼爱念之的夏老,明知比起研读商科,参与集团管理,小孙女念之更喜欢与音符为伍,为何却非得阻断孙女念之深造音乐的打算。 —— “盛璨,自从念之被绑架后,你故意令夏老误会你与念之终会成婚——你心思多精明,算准了夏老为保护念之将来在盛家不受欺负,必然决定,哪怕迫使念之放弃音乐,亦要将夏氏集团交到她手中,教她真正有资本,手段,在平城名门豪族圈层,在百年盛氏宅门立足!” 穿透芦苇荡而来的风,凉意习习,瞬间便清醒了两人神思。 盛璨反手掣制住布莱的手腕,布莱瞬时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盛璨反退为进,拽着她靠近湖边,沉声笑道:“多管闲事者早死,我算计的又不是你,你又何必多话?” “我只是想替念之问你,扪心自问,那时你不清楚,她真正喜欢的人是谁吗?” “明明是你先为了你那自私目的,害得她丢掉梦想,到头来粉饰成你是为她才不顾盛老震怒,毅然决然进入娱乐圈成为偶像,呵呵,当念之她惦着你的好时,你丝毫不愧疚的吗?” “你们姓盛的,一脉相承,都卑鄙无耻,自私自利到了极点!” 啪! 湖边小屋惊起一滩鸭雀,亡命天涯般四散逃开。 极响亮的巴掌声将布莱彻底打蒙逼,她半晌才回过神来,狠狠擦了嘴角的血渍,冷笑了声:“我告诉你,哪怕后来未发生那场车祸,夏老亦不打算将念之许配给你,他终于看出盛家并不适合念之,而念之更是并非你不可!你——盛璨,根本没有资格配得上念之!!” “布莱,湖水不知多深多浅,但淹死一个人,很是足够。” 盛璨拽着布莱的头发,眼角眉梢间哪里还有矜贵翩翩佳公子的影子,狠辣冷厉。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动手杀你?布莱,盛家能杀一个不听话的夏霆西,便能再杀一个不受控的布莱……说来倒是该多谢沈冉冉那个贱人,刺了你这一簪,簪中有毒,神志不清,坠湖而亡,绝佳的理由,简直是天助我也……你说是吗,布莱…………” 男人大红喜袍下的指节白皙修长,被无数人赞叹称颂的名品指尖,此刻正拿捏着布莱的脖颈,用力将脑袋往湖里摁;布莱拼了命地挣扎起来,扑腾得水花四溅,湖腥味扑鼻而来,如同怪兽的触角,从四面八方摇曳而来,将她往无光的深渊尽头,拉扯。 —— 豪苑的安保措施极严谨,在整个平城都排得上名号,俨然铁桶般安全。 然而,便是如此守卫森严的地方,落在私生饭的眼中,却如自家菜园般,来去自如,甚至能够避过所有监控摄像头,并且准确地猜到公寓的大门密码,偷偷溜进她的公寓。 “………你是………” 夏念之刚脱下礼服,换回宽松的棉裙,正准备鼓捣点好吃的犒劳犒劳自己的胃,顺便安抚下莫名躁动不安的小奶酥,谁知刚从卧室出来,便看见自家客厅站着两个小女生。 一高一矮,高个长发,较矮的短发,均是黑布蒙面,美少女超短裙的配置,但光是瞧着那身形,倒是极美的;只是,她们这幅打扮,进豪苑大门时,警卫竟然没注意到奇怪之处? 正对这俩美少女的出现疑惑之际,夏念之却听短发美少女愤愤然朝她尖声怒吼。 —— “呵,夏念之就你这种女人,如果不是有钱,我们哥哥怎么会愿意和你在一起!” 夏念之皱眉,虽然不知道这俩在说什么,但有钱也是错?何况老娘穷困潦倒,举债度日… —— “今天我们就要替天行道,将我们哥哥从暗无天日的地狱里面拯救出来!!” 虽然不知道那位哥哥是谁,但若需要俩小女孩来拯救,那他还真是废物! —— 电光火石间,默默然吐槽夏念之如醍醐灌顶,等等,这俩小女孩是,时询的粉丝? 思及此,夏念之脑内瞬间拉响警报,无奈之际不由得苦笑——布莱坚持让她留在家中,以保安全,可谁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遇见的总会相逢,该面对的总会碰见。 夏念之不着痕迹将两个小女孩子重新打量了遍,这才注意到,高个女孩手中紧握着一棕色玻璃瓶,那里头说不准是什么的液体摇晃,看着便怪让人心底打颤,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哈哈,那笔钱真是没白花,门牌号,大门密码,还有这整个的计划,真是物超所值!” 这俩女孩从谁的手中买了她家的门牌号,大门密码? 甚至,连同等会儿她们俩小姑娘准备施行的计划,都是那人帮她们计划? 短短几句话,信息量颇多。 夏念之心底愈加迷惑,但上苍并未留给她时间细细思索,偷摸潜进公寓的这俩小姑娘气势汹汹,咄咄逼人,她必须得速战速决,但偏巧手机又被她落在客厅,也就是俩小姑娘身后… 思及此,夏念之边攥紧了纸袋,边不着痕迹地覆上小腹,深呼吸后,轻声道:“被判死刑之前,总得允许一次辩驳的机会,既然你们属于正义的一方,该不会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吧?何况中间或许有所误会,咱们不如坐下来好好聊聊,开诚布公地谈…” 话音未落,夏念之摇了摇手中的巧克力,示好地笑了笑,邀请道:“看,我原来就准备做巧克力蛋糕,现在时候正好,等我做完巧克力蛋糕,咱们边吃下午茶边聊?你们看如何?” 短发美少女瞥了眼高个女孩,眼神交流后,往前走了一步,恶狠狠笑得超嘲讽。 “呵呵,夏念之你当我们傻逼智障吗?你现在拖延时间,等会便找机会逃了!电视里可都是这么演的!!所以我们才不需要贱骨头话多,白白给机会让你从我们眼皮子底下逃跑!” 这场私闯名宅游戏,高个女孩才是的主导者。 夏念之迅速做出判断,但瞧着女孩安静乖巧的模样,一股冷意瘆得她莫名慌乱。 “我不会逃的,你们放心,我是诚心实意想要解决问题。” “呵呵…”短发美少女哼笑了声,不屑道:“就算你想跑,也跑不出去!这套公寓的大门的密码我们已经换了,现在别人进不来,你也出不去,所以,夏念之,你乖乖按照我们的要求来吧,只要你老实照做,我们可以考虑,不毁掉你那张勾引迷惑我们时询哥哥的脸!!!” 果然是时询的粉丝,但或许,称作私生饭更准确些? 夏念之暗自咬牙,真特么地想锤爆时询的头,看看都是他给她招惹的麻烦!! 尖锐的笑声,回荡在屋内,尚未想出解决眼前困境的办法,夏念之不敢随意动作,但几番犹豫后,她又不得不装作温柔,继续安抚这俩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小女孩。 “哇呜,你们想得挺周到的,那你说说看,你想要我做什么?” —— 短发美少女目露凶光,凶神恶煞地盯着夏念之;夏念之却将目光掠过短发美少女,径自落在美少女左手边的高个女孩身上;突然之间,高个女孩勾着唇角对着夏念之,浅笑。 背后刹那涔涔冷汗,夏念之听得高个女孩轻声命令。 “…我们要你交出你的个人维波账号密码…还有…夏氏集团的维波官方账户密码…” ——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七十二章: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 平城最大的社交网络——维波,今日又是风云迭起,波澜壮阔的一天。 #夏念之时询分手# #夏念之承认潜规则# #夏念之路璨恋爱隐情# 夏氏集团代表,夏念之夏小姐,竟是以一己之力,生动形象,全方位立体无侧漏的向围观群众们诠释了何为‘老娘不在江湖,江湖却遍地是老娘的传说’这一亘古不变的江湖至理名言;并实实在在,明明白白教导了诸多自称流量的小鲜肉小仙女们,何为叫做真顶级流量。 网络的新季度狂欢,再次拉开帷幕,掀起滔天巨浪。 维波平台瘫痪,各路粉丝声讨夏氏集团,宣称要夏念之以死谢罪。 然而此时此刻,夏·真·顶级流量·念之,正边将刚出炉的巧克力蛋糕装盘,边笑意盈盈地招呼喝咖啡奶茶的俩位美少女:“……你们不要客气,随意些便好……我的手艺比不得专业糕点师傅,但也不差,若喜欢,走时多带些,回去慢慢品尝……” 高个女孩状似随意地瞄了眼短发美少女,短发美少女笑声得意,随即起身走到吧台边缘,将手机怼到了夏念之面前,小人得志般气势昂扬,“看看,夏念之你完蛋了,你做的那些坏事,你勾引我们时询哥哥,利用手中权势资源逼迫我们时询哥哥与你在一起的事情,终于曝光了!!哈哈哈~~~老天爷是公平的,胜利终究还是会站在正义的一方!” 明明眉眼清秀,却笑容愈加狰狞。 短发女孩突然想起什么,扭头问客厅沙发上的高个女孩,“茜茜,这蛋糕咱们还吃吗?接下来,可是重头戏来了呢!要不咱们就对付对付,补充些体力如何?” 茜茜? —— 生而为人,记忆是种极矛盾的技能,它很脆弱,稍微些许的刺激便能导致遗忘掉某些经历;但它又异常地坚强,往往某些生死瞬间,曾经的过往便如同屏幕电影般,投放出一帧帧胶质画面,缓慢而清晰地摊开来,仔细又清楚,教人恍然大悟。 怪异诡谲的记忆汹涌而来,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张清秀温柔的巴掌小脸。 —— “时询哥哥!我是你的超级粉丝,我超级超级喜欢你的!你能娶我吗?” 求婚的场面背景乃是三年前的CK粉丝见面会,那时,CK刚拿下金球奖的最佳新人男团,正是名噪正赫,风光盛极的时候,粉丝见面会现场当真是万头攒动,声嚣鼎沸。 好不容易排队,终于站到时询面前的女孩,拿着厚厚的一沓房产证和豪车钥匙,居高临下地盯着坐在签名桌后面的时询,骄傲道:“这是我的嫁妆,你娶了我,不会亏的,我家里还有很多钱和股票,我爸爸妈妈只有我一个女儿,将来等他们死了,这些钱都是我的!” 一番话至此,女孩挺直脊背,笑道:“你娶了我,以后也就是你的啦!” “…不好意思…”时询笑容刹那褪却,沉声:“…这玩笑并不好笑,请慎言…” “我是说真的!我家很有钱,你完全不必要出来唱歌跳舞给其他人看的!我们在一起之后,你不用工作,你只要天天和我在一起便行,我养得起你的!而且我长得也不丑,还可以说是挺好看的,身材也好,你不会吃亏的!真的!以后咱们俩的孩子也会很漂亮的呀!” 这番话,若是男女身份对换,倒也是能成美谈一桩,毕竟古来财子佳人,惯例般的结局;但可惜的是,这话说的场合情景对象皆错得一塌糊涂,众目睽睽之下,这话必然将宣扬出去… 到时,只能让时询沦为娱乐圈里,人手一份的笑柄。 —— 这圈里便是有这般笑话般,不成文的鄙视链,拍电影的瞧不起拍电视剧的,拍正剧武侠的看不上拍玄幻仙侠的,演戏的呢,又大多觉得比那唱歌跳舞的,档次高尚那么些许。 其实,分明大家都下了海,落了水,却非得看谁先死,也不怕说出去,徒增笑料。 ‘被富婆包养’,‘小白脸’,‘吃软饭’,这些新闻标题,这些身份标签,但凡时询沾染上其中一个,那便是亲手送到时询竞争对手面前,由着他们通稿诋毁,炮火连天的把柄。 CK红得太快太高,那时尚未站稳脚跟,多少人等着看时询这种男团偶像出身的艺人笑话;到那时,时询的脸面,CK的风评,夏氏集团连手底下的艺人都护不住,这招牌还能要? 何况时询偏又是那种最恨别人拿钱财来纠缠他的,所以当即,时询不顾偶像身份在众目昭彰之下,黑了脸,撂了笔,起身向后面排队的说声抱歉后,便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离开。 时询离开后,她便命令封锁了这桩粉丝见面会的难堪插曲,原本只以为事情便就此解决。 但,谁曾料想,此事还未完… —— 思及此,夏念之愁得只想挠墙——这位茜茜姑娘可是有前车之鉴的,怕不是一时兴起,恐有备而来,如此想来,这俩位私闯的女孩更是不好对付,她不得不愈加警惕,倍加小心。 但是,夏念之不过才落定计划,谁曾想茜茜却盯着她,无声笑起来; 夏念之瞧着她轻蔑且得意的笑容,直教她愈加害怕——三观举止如此危险的人物,她的家人难道不多加管教?对了,她的家人?此时此刻,这事情难保不是她的那位堂姐教唆的! “不吃了,娜娜,我告诉你,这女人心肠狠毒如蛇蝎,谁知道在蛋糕里,会不会下了毒!” 夏念之神色颇怔愣,脑海内的小娃娃却是抓着茜茜的肩膀,疯狂摇晃:咱们不是在演宅斗大戏,别见天地想毒啊毒的,她坚决,绝对,不想在违法的边缘疯狂试探的!好嘛!!!! 半晌,眼见着茜茜与被称做娜娜的短发女孩脚步渐渐朝她逼近,夏念之深呼吸,直勾勾望着茜茜,浅笑道:“你是当年的沈茜茜,亦是沈局的侄女,沈冉冉的堂妹,对吗?” —— 屋内静谧,不过再简单的一句话,却如雷鸣,振聋发聩。 半晌的沉默,沈茜茜捂着嘴,呵呵笑了:“…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呀?夏念之…” “茜茜你当年的壮举,我可是记忆犹新,如何能忘记呢?” 微笑的沈茜茜环顾四周,最终将视线落在客厅正北面的墙壁挂画。 那是时询首次登上JASHI杂志封面的画报,因此,时询成为国内首位登上该杂志的男星。 那期JASHI杂志封面的掌镜摄像师,是她洛城读书时认识的朋友,因而将最大的那张海报寄给了她,当成那年她生日的礼物,原本想着收藏起来,谁知时询见了,非得挂出来,美其名曰,欣赏盛世美颜——得了,这下沈茜茜见着,还不得更想将她拆骨剁碎喝血… …… 夏念之顺着沈茜茜的视线,亦跟着失神。 黑白画报上,男人只简单着着高领羊毛衫,却是剑眉凌厉,曜眸含霜,沉稳又内敛。 与那人,极像的。 …… “夏念之,你当年陷害我入狱,逼得我不得不放弃学业,离乡背井远渡重洋…” 沈茜茜的轻声冷笑,将夏念之从回忆里拉扯出来,她看向沈茜茜,只听得她满目恨怼,怨切道:“这两年来,日日夜夜我都在想,你会不会贵人多忘事,已经将我忘记干净了呢?” “瞧瞧你这话说的…娜娜,你怕是还不知道吧…” 夏念之不答,只是话锋陡转,看向始终唯沈茜茜之命是从的短发少女娜娜,慈祥和蔼道:“当年茜茜可是了不得呢,她对你时询哥哥呀,那才叫做爱得深沉——粉丝见面会上拿着万贯家财求婚不成,又是私闯民宅,跪求暖床;又是追车飚车速;看看,为爱情付出了多少啊!” “茜茜,她说的是真的?” 娜娜震惊,焦急忙慌朝沈茜茜要答案的画面,深得夏念之的心,她边默默握紧了蛋糕盘,边看着沈茜茜,故意挑眉讽刺:“那是自然,对了,你茜茜姐说的她离乡背井,其实是因为在高速公路上展开了场极速追逐战,酿成了严重车祸,出了条人命,这才远逃国外…” —— 笑意如鹅毛浮于水面,恍恍惚惚,清淡飘渺得很。 夏念之声线愈加淡漠,脑海里蓦然涌出与那段记忆有关的更多故事来——粉丝见面会的那通闹剧后,沈茜茜各种追求时询,大胆而妄为,差点生生将时询的名声毁得一塌糊涂。 …… 这便得说也不怪夏念之起先没能一眼将沈茜茜认出来,因为那时候的高中生沈茜茜,更年轻稚嫩些,穿着高中校服,衬衫格子短裙,扎着马尾辫,青春无敌,靓丽逼人;甚至于信誓旦旦地向时询求婚,满脸亦都是骄傲与自信,到底不过是个天真小女孩的模样, 哪里是现在这般,与过往判若两人,阴冷怨毒,教人害怕的嘴脸。 …… 仔细想起来,那可真是,她所见过,追星最疯狂怪诞的时候。 时询屡屡拒绝,沈茜茜却是不依不饶,行为举止愈加出格,终于,某次跟车,出事了。 报警后,她便吩咐了手底下人处理,后来再听手下人汇报事情的处理结果时,这才知道那是沈家的千金小姐,沈冉冉的堂妹,这位追星追得疯狂的沈家千金,在学校的成绩很是不错,已经保送至北城大学,将来前途无量,而且沈茜茜竟然还尚未成年… —— “那是你害我的!那是你害我的!” 沈茜茜被夏念之撤掉遮羞布,又被自己的跟班娜娜质问,那眼神便好像她娜娜更高贵似的,沈茜茜一时间面上挂不住,镇定的伪装霎时撕碎,暴怒:“不过就是死个人而已,怕什么!那些个穷鬼,给点钱打发了,也就便了了,用得着闹上法院警厅吗? “还不是你瞧着时询哥哥对我总算是有些喜欢了,便嫉妒,吃醋,怨恨,然后这才借着那次,我的一点点小错误,便要将我置于死地!夏念之,我都主动地低声下气求你了!你还是不肯放我一马!” “命是钱能买的吗?何况!你求我有什么用?!” 夏念之见娜娜陡然听闻沈茜茜过去疯狂的做派,眼中仍是有惊愕与讶异,便想着这小女孩也不算没救,至少不似沈茜茜这般丧心病狂,今日这被困瓮中的死局,也有可能逃出生天。 思及此,夏念之打定主意,厉声反问道:“沈茜茜,那日车祸死的又不是我,我哪里来的资格原谅你?!至于丧生者的父母愿不愿意原谅你,你大可问问你的父母,你死了,他们是否能原谅一个毫无愧疚之意,忏悔之情的杀人凶手?!” 夏念之的从业生涯里,第一次遇见像沈茜茜这般狂热的私生饭,也是无措得很。 …… 眼角余光再次瞥过娜娜,夏念之佯装镇定,边思踌着该如何解决眼前困境,边问询。 “算算时间,当年那件案子可还是能推翻重审,处于追诉期内的……想当年你家里人李代桃僵,才换得你在国外逍遥快活了这些年,怎么,你不好好地在国外苟延残喘,回来做什么?甚至还带着你身旁这位美丽的女孩,重蹈覆辙,步你当年错误的老路?!” 威吓起人来,竟然是这般驾轻就熟的,夏念之对自己这些年的娱乐圈里摸爬滚打练就的技能,又有些新的认识,她慢悠悠地转向娜娜,拿出长辈般语重心长的态度来,告诫道:“既然咱们有缘相识,我也才多说这么些话,娜娜,私闯民宅的罪我可以不追究,但前提是你得立刻停手,不再继续,否则真出了人命,那律法可不是吃素的,它饶不了你的,你难道想和茜茜这般,亡命天涯,离乡背井,连与父母亲人见面,都难如登天吗?” 话音未落,眼见娜娜正欲犹豫动摇,沈茜茜却是直接打断她的话头,阴测笑道:“用不着你来假好心!!娜娜,我告诉你,我姐姐马上就是盛家的少夫人了!到时,平城根本不会有人敢动我们!夏念之她这是在吓唬你而已!你别听她的!!” —— 几乎是瞬间,夏念之浑身起鸡皮疙瘩,沈冉冉? 所以,沈茜茜胆敢今日回来,亦是因为,沈冉冉即将与盛璨结婚! 是了,这里头的亲戚弯绕关系,她竟是大意给忘记了,所以沈茜茜才会回来,一来可参加沈冉冉与盛璨的婚礼,二来,的确是没人胆敢动盛家少夫人的亲戚,那可是东宫太子妃般的位置,多少人忙不迭地想要巴结,怎么可能还会擅自与沈家交恶! 此事,越想便越觉得恶心,夏念之终是未能忍住,讥笑了声:“是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嘛……但你该不会真以为,你那冉冉堂姐,能顺顺当当地与盛二少结成婚?不如你先与那观礼的父亲通个电话,问问看你那冉冉堂姐的婚礼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七十三章:不过是卖笑的戏子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宣吉阁盛家的婚宴,如铁桶般,消息被围得密不透风。 但沈茜茜一个电话,还是从她父亲的口中得知了婚宴之上,新娘的某些音讯。 “……怎么可能呢?……”沈茜茜握紧手机,脸色白了又白,不断喃喃道:“盛二少明明那般喜欢我姐姐,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会……怎么可能……” 万事无绝对,何况这场婚礼,沈冉冉并未沾染沈局那些暗地里见不得光的交易,盛家依约履行婚事,可落得个重情仗义的好名声;但若是沈冉冉官司缠身,以身涉罪,盛家也是要脸的,何况这般,法不容情,盛家解除婚约,旁人也说不出任何闲言碎语来。 夏念之心中料定盛老的做法,这才敢将收集到的证据资料尽数交予检察院,导演了今日婚宴上发生了‘新娘子犯法被抓’戏码来,而算着时间,既然宣吉阁那边婚宴事情结束,想来布莱亦该是时候回来了,到时布莱发现家门密码更换,自然而然会觉察出不对劲儿来。 思及此,夏念之朝娜娜使眼色,但娜娜这位美少女注意力尽数被惶然怔愣的沈茜茜给吸引了,愣是半晌不搭理她,偏偏夏念之暂时还不想重新好惹沈茜茜的视线。 她叹口气,干脆先进行计划的另一部分——那便是挪到厨房,将刚才被沈茜茜目光下,为展示和谈诚意,不得不放回原位的厨刀重新握到手中。 只是,事与愿违,棋差一招。 夏念之仅挪了三四步,便被沈茜茜喝住,两人距离近在咫尺,怒意喷薄,迎面而来。 饶是夏念之可以躲避,却仍旧得亲自承受来自沈茜茜的大怒呵斥,“是你!是你做的!” 白琳之死,沈冉冉逃脱不了干系,她没要沈冉冉以命赔命便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做贼心虚?逞凶害怕? 夏念之自觉无甚好不承认的,事情她做了便做了,从不后悔。 思及此,夏念之应对沈茜茜逼问,倒是愈加干脆磊落,她瞧不上地嗤笑了声:“沈冉冉那事,难道是我亲自拿着刀逼迫她的不成?你们沈家上梁不正下梁歪,倒是将屎盆子扣到我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头上,倒是何道理?沈茜茜你既是明理的,你不如为我讲解讲解?” “你拆散的我堂姐与盛二少!对不对!最初时,你便与我堂姐争抢盛二少,后来盛二少终于看清楚你那丑恶嘴脸,将你甩了,你却还不死心!直到现在,他们俩都要结婚了,你竟还想着分开我堂姐与盛二少,这世上怎会有你这般行事阴险毒辣,心肠刻薄阴毒的女人!!” 只见沈茜茜猛地将手机砸向墙壁挂画,眸色阴狠。 夏念之微眯了眼,漠然旁观沈茜茜尖叫着吩咐娜娜将她抓摁住,捆绑起来;边握着那棕色玻璃瓶子朝她步步逼近,尖声凄厉地控诉道:“事已至此,一不做二不休的,夏念之,既然你要我沈家死,那我们大家便一起死!我绝对不会让时询哥哥受你胁迫,被你伤害!” 按着原先计划,夏念之将突破点押在了娜娜的身上,既是自救,亦是救人于悬崖勒马。 “娜娜,你可是亲眼瞧见了!这便是你的同道中人吗?刚刚她的言语间,多少是对时询有所尊重的,而且沈茜茜这般骄纵跋扈的,是你时询哥哥会喜欢的人吗?你不喜欢我,觉得我配不上你时询哥哥,那这位身上背了条人命的沈茜茜,便够资格配得上你时询哥哥了?!” 一番唇枪般扫射,夏念之的嘴皮功夫自小由夏老教导,后又跟着盛痕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些年将将地学了下来,虽然没有夏老、盛痕两位神级导师那般厉害,但五成功力也是有的。 娜娜竟是听得呆怔呆怔的,恍恍惚惚被夏念之一双美眸暗了暗,扫过,吼得大惊失色。 “你看见了,现在沈家根本攀不上盛家这门豪族亲戚,你的茜茜姐失了沈家照拂,那警察厅若是得了匿名密报,说不准便重开当年档案彻查,到时自顾不暇,你当真要陪她死吗?!” …… 原本娜娜气势汹汹,杀气腾腾的嚣张气焰,此刻被夏念之一顿辩驳,已然萎顿了不少——这位信誓旦旦要给抢了她时询哥哥的夏念之,一点颜色瞧瞧的美少女,似乎是被突然间换皮般,成为另外个陌生的,狠厉癫狂的沈茜茜吓唬住了,神色间更是颇为茫然。 直至此时,若非她亲眼目睹,她是决计想不到,事情发展竟会这般戏剧化。 原本,只当沈茜茜是与自己同道中人,她们都是喜欢时询哥哥的,自然而然成为好朋友,而今日这般闯入夏念之的公寓,为的也仅是帮时询哥哥的忙,替时询哥哥出气而已。 然而,沈茜茜身上竟然还真的是背着人命官司的,更重要的是,沈茜茜曾答应过她,事成之后,不会有任何人今日夏念之公寓的事情知道是她做的,哪怕真的不小心泄露出去,有沈家护着,有茜茜的堂姐,她也不会有任何麻烦,但眼下看来,并非沈茜茜所承诺的那般! …… 目光在夏念之与沈茜茜俩对峙的人之间来回徘徊,不过分秒呼吸间,娜娜咬牙,紧张地朝沈茜茜抱歉道:“茜茜,我不想永远回不了家,我和你不一样的,既然你不能保证我的安全,我是不敢和你做这些事情的,茜茜,我先走了,这,这事情,还是你自己慢慢来吧!” 丢了手中绳索,像极被踩着尾巴的老鼠,转身便要落荒而逃,但沈茜茜的一句话,却是成功将娜娜定在了原地,转过身来,瞠目惊恐道:“我的身份证在你那里?你算计我?” 此话一出,不说娜娜,连着与沈茜茜交手过的夏念之,亦是惊愕不已。 这些年不见,沈茜茜倒是愈发地有想法,若是她那位堂姐沈冉冉有这般脑子,想来她与沈冉冉的擂台,还要再继续地打上许多年;更或许,她早就在前几年夏氏势微时,便被沈冉冉囫囵个儿地吃得骨头都不剩下了,哪里还有今天搜集证据,送沈冉冉吃牢饭的机会。 “哈哈哈,也只有你这般蠢,才会以为我与你是合作的。” 留下身份证,到时只要她的父亲找人疏通下,夏念之被害案的凶手便是娜娜。 既有背锅的,那么至于她,她既然回来了,便不会再走,假以时日,时询一定会是她的! 但这些,她完全用不着与娜娜这个蠢材解释。 沈茜茜冷冷嘲讽:“娜娜,你若是想安全无虞地从今日这事里摘干净,那便乖乖听我的话,按照咱们原先的计划行事,否则,等我出了这个门,你老家在哪里我可是知道的,沈家再如何不济,折腾一家普通老百姓还绰绰有余,到时生不如死的,你别来求我高抬贵手!” “沈茜茜!你疯了!你真是疯了!!亏我还那么信任你!” “那是你蠢!不懂得防人之寻不可无!!” 明明是相信好友,结果却被质疑了智商不说,还被反将一军,背叛的刺激令娜娜瞬间红了眼眶,她委屈又害怕地看向夏念之,直将夏念之瞧得以为自己是个始乱终弃的渣渣。 但,她能怎么办呢? 夏念之默然感慨,不过眼下场面,三足鼎立,能拉拢一个是一个,她还是得帮着娜娜的——毕竟原先她解决今日困境的计划便是声东击西,围魏救赵,分而化之。 —— 斜阳西沉,霞蔚蒸腾,于钢筋水泥铸就的丛林里,端庄肃穆得透着股诡异的安静详和。 然而窗幔厚重,却是将屋外,屋内彻底地隔绝成了两道风景,暖与凉,光明与黑暗。 —— “疯子!” 娜娜憋了许久,直至涨红了脸,最终却只硬生生地憋出了这两个字来。 “对,我是疯了!全是夏念之害的!” “说到底,时询再厉害也不过是个登台靠着美色卖唱卖笑的戏子,我既然要了,她给我不就好了,我又不会少给她钱!可她偏偏握着时询不放!说什么时询不愿意!呵呵!” 沈茜茜想到当年情景,沈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身为沈家小姐,无论要什么,向来是别人双手捧着送上来的;偏那次她亲口讨要,夏念之却不给,简直欺人太甚,再思及前些日子从新闻里偶然间得知——时询竟然与夏念之成为恋人,沈茜茜更是恼火。 “结果最后她不还是把时询弄上了自己的床!!当面人背后鬼的算计,夏念之你就是贱!” 当年境况在脑海重复播放,沈茜茜怒火更甚。 那棕色瓶子里头装着什么,她清楚;接下来会做些什么更疯狂的事情来,她亦是早就打算好的;她不后悔此举即将带来的所有后果,但她却想要教夏念之更痛苦些;想当年若没有夏念之对她请求的断然拒绝,便没有她被家族送离,远走海外多年,孤苦难捱的那段日子! ……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七十四章:枪响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 “我原以为,沈家好歹也算是平城名门,家教若是有所偏差,但也仅是极个例。” 夏念之最近这些年来,与生意场上那些老家伙们往来过招,再骄纵高傲的性子,也被磨得如鹅卵石那般圆润光滑,不再轻易便动怒——但夏老自小的教导,夏家人的高傲深刻于骨血,断然未有教人指着鼻子骂,却仍旧忍气吞声的说法。 她嘴角的笑意愈深,眸光却如刀子般尖锐锋利:“但未曾想过,沈冉冉,沈茜茜,接二连三地,都是习惯性地将人生过错的责任,尽数推脱到他人头上,口口声声的辱骂,出言不逊,毫无名门千金的大家风范,果然,沈冉冉嫁不了盛璨,你也得不到时询,这便是天命。” …… 吧台旁的小木盘里闪过一丝光晕,夏念之余光瞄到,那里头放着一枚胸针。 随即,夏念之恍然大悟,直叹上天眷顾,说来也巧,暖阁爆炸那日,盛痕那身西装脏污,自然是不能再用,但胸针仍旧完好无损,且这枚胸针的含义远高于它的世俗价值,便被她送到店里清洗,后面再拿回来时,身边变故诸多,便被她彻底遗忘在了豪苑公寓里。 阴差阳错,今日倒是错有错着,当初用这枚胸针对付沈冉冉,如今亦是这枚胸针,迎战沈茜茜,夏念之苦中作乐地想,或许这枚胸针前世与沈家俩姐妹有些许恩怨,亦说不准。 堪比背景音乐的沈茜茜喋喋不休咒骂下,夏念之将其紧握于手中,沉声问娜娜。 “你可想好了,帮谁?” 夏念之年少时极爱冒险,但碍于家规严谨,夏老那时恰好得闲,将她亦看得紧,拢共调皮捣蛋上房揭瓦的那几年,也就全心全意尽数折腾着追求了盛大哥一事,还是失败得惨烈的。 年岁渐长,加上担着夏家主家人的身份,便再不轻易做那没有把握的事情,更是不敢肆无忌惮地再赌一回,眼下她这般笃定要娜娜做选择,是因为沈茜茜闯进来前,布莱与她发了条消息,说是宣吉阁婚礼那边计划正常进行,她已经动身准备离开婚宴现场。 算算时间,这时候,按照路程计较,布莱亦差不多是时候,该到公寓门口了。 …… 屋里两人均目光吃人般,灼灼地望着她,直教娜娜纠结半晌,最后快急哭了。 “夏念之,你听见了,我若是不帮茜茜,她便会要我家人不得安宁;但我相信夏念之你心肠是好的,哪怕咱们俩有恩怨,你也断然不会怪责到我父母那边的,是不是?” 因为我善良,不会计较,你便能帮着贼来谋害我性命?! 夏念之满头雾水,所以这年头,连善良都是不对的了呢? 眼见着夏念之脸色愈加沉峻,娜娜已然泪流满面,甚是抱歉道:“茜茜很厉害,我们俩斗不过她,夏念之你今日是逃不出这间屋子的了,不如认输吧!夏念之,我很抱歉,对不起…” 屋内总共不过仨人,还都是女的,若真下了死手掐架起来,二对一,那是稳操胜券的。 夏念之一口气堵在喉咙口,娜娜这位美少女战士,简直属于那烂泥扶不上墙的顶点了,竟然连这点子反抗沈茜茜的果敢勇气都没有,还敢学人家登门恐吓威胁的?简直笑话! 最后再瞧了眼娜娜,畏畏缩缩,软弱无能的样,哪里还有先前威风八面指着她骂的嚣张劲儿,夏念之暗叹,寒着张脸:“既然如此,沈茜茜,你还有什么招数,大可以使出来。” “……强硫酸毁……” —— 话音未落,便有手机铃声响彻客厅,将沈茜茜的绝佳盘算打断。 半晌后,来电终放弃接通的可能性,转入语音信箱,是时询的声音。 “…念念,你开开门,我有话与你说…” 谁也未曾想过,时询竟会在此时出现于豪苑公寓门口。 夏念之莫名被沈茜茜射了一眼刀,顿觉冤枉,时询我可拜托你闭麦吧,憋再说了! 可惜,门隔堵墙,教时询瞧不着里面的状况,夏念之嫌弃郁闷的神情。 —— “…念念,布莱与我说了,你今日必然在家休息,你确定要躲我?…” 时询嗓音极富磁性且低沉,颇伤感,夏念之听着心里竟很不是滋味起来,但转念想,恨不能狂吼声——时大哥啊!时大爷哦!你知道我在家,你倒是闯进来救救命啊! 夏念之正腹诽着,谁知门外的时询停顿良久,就在屋内三人皆以为他已然等不到门开,兀自离去时,低沉男声再次响起,不过简单的一句问话,却似乎颇为难熬,痛苦得很。 “…念念,咱儿子也很想你,你不想要见见?…” 得嘞,这下真是跳进黄河都解释不清楚了。 然而夏念之转念想,若对象是沈茜茜,实话而言,她也无甚好解释的。 只是沈茜茜似乎并不这么想,她阴测测地笑了笑,直笑得夏念之浑身起鸡皮疙瘩,默默咽了咽口水,将手中胸针握得更紧了些后,小心谨慎地摆出防御守卫的姿态来。 “原来如此…原来你们连儿子都有了…所以你当年非要送我进监狱,就是想要除掉情敌,你就是怕时询会爱上我,所以才对我那般狠绝!!你的心肠真是刻毒啊夏念之!!” 如此厉害的脑补能力,倒是与沈冉冉如出一辙的家学渊源。 但这话夏念之是哪怕差点被口水噎死,也只敢在心底默默竖起拇指,千百万个佩服罢了,是万万不敢教沈茜茜知道的,否则必然又是好几顿的奚落嘲讽,平白与沈茜茜起冲突。 …… 因夏念之不接招,沈茜茜一时间暴躁成狂,而这时候,娜娜惯不会瞧眼色,询问沈茜茜的建议:“茜茜,咱们怎么办啊!时询哥哥就在外面,要是不回答,时询哥哥他会怀疑的!” “怀疑个屁!” 沈茜茜狠瞪惊慌失措的娜娜,呸道:“时询他才不在乎夏念之这女人死活!你赶紧地把她给我摁住了,这瓶强硫酸我可是费了好大劲儿才拿到手的,保管一整瓶淋下去,教夏念之那张狐媚子的脸,只剩下个骷髅!看她还敢不敢,还拿什么去勾引我的时询!” 至此,夏念之才重新抬眸看向沈茜茜,眸光满是清冷,刚才沈茜茜未完之言,果真是那棕色瓶子里头,装着强硫酸——沈茜茜与娜娜这俩人,倒是真的心狠,毁她容貌? …呵呵,当她真是软柿子,随便拿捏?… 思及此,夏念之掂量着手掌心紧握的胸针,小心揣摩着该从哪个方向开始反击更好; 然而,令夏念之万分不曾料想到的是,娜娜却是拿出了盏紫金宣彩香笼,点燃后青烟散尽,更是有股子淡淡的草药香飘进鼻尖;这股子药香是极好闻的,只是夏念之眨眨眼睛,视野内的客厅一应茶几书柜灯盏摆设,均是旋转晃动了起来,且速度愈来愈快,天旋地转。 “……这是,什么……” 尾音尚留在唇边,夏念之便想起来了,沈家祖上乃是以制香起家,历经数代人后,到沈局这一辈的,已经只将制香当做族中儿女辈的闲来消遣,专心于官运仕途等。 沈家有种烟,有麻痹神经的功效,据说曾经是专门供开刀患者使用。 “~~哈哈~~”沈茜茜放声大笑:“麻沸香,你总听说过吧,想来我也真是宅心仁厚,对付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我还用上如此矜贵的香,让你死得毫无痛苦,真是便宜你了!” 夏念之扶着吧台石柱,缓缓往地板瘫倒,这香的效用果然出奇,不过短短几秒钟,她已然能感受到身体僵硬,毫无知觉,所以,接下来她该怎么办呢? 手掌心仍旧攥着胸针,但手臂却是连稍微抬高,都难以办到了。 “…你…你…你怎么…” 接下来的话,‘你’了半天,夏念之仍旧是半个字都再没能憋出来。 “娜娜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动手!!” 夏念之艰难呼吸着,默默然转向娜娜,无声恳求,但娜娜却满脸为难,只握紧了手中装有强硫酸的棕色玻璃瓶,步步朝她逼近,夏念之缓缓躬起了腰腹,想要更多的保护点小奶酥。 …… 敲门声不停,渐渐急促,且愈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 “念念!快开门!” “听见没有!快开门!!” …… 夏念之连呼救都懒得了,当初装修这里时,便是用了隔音效果最好的法子,如今哪怕是她在屋里叫破喉咙,时询也听不见——生机便在门外,她却想不出半点法子来将其牢牢抓住。 正为难无望之际,腹中的小奶酥,却是突然狠狠地揣了她一脚。 小奶酥这小家伙,近日来安静乖巧得很,连翻身都不尽情折腾了,温柔睡觉。 谁知这踹的一下,好似憋久了,来这极用力地彰显存在感。 比起先前,这宝宝还真是健康了许多,但是,疼,亦是真的极疼。 夏念之眼角被逼出了泪,无声没入鬓角,悄没声地便没有了踪迹,她的耳旁是沈茜茜极尽嘲讽不屑的笑声,掺和玻璃瓶盖落地,重砸的那声,滚了几滚,便停顿在了她的视线之内。 “娜娜,把相机准备好,拍下这‘红颜秒变枯骨’的绝美场面~~” …… 夏念之突然想笑,如此结局,真是天大的笑话。 …… 与此同时,随之而来的,却是突如其来,砰地一声巨响。 豪苑公寓内的整个地面剧烈晃了晃,夏念之蜷缩成团了,都窝得不稳当,像个胖企鹅,踉踉跄跄往旁边倒时,额头却恰好撞上吧台石柱边缘的铜狮装饰,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砰!砰!砰! 紧接而来的是三声枪响,夏念之尚未从身临死渊的惊慌里镇定下来,便耳闻沉重脚步声匆匆而来,平日里装饰点缀之用的壁灯,灯光羸弱昏黄,晃晃悠悠,最终羸弱地嘭,熄灭。 夏念之刚睁大眼睛想要看清周遭,视线却是蓦然陷入了黑暗。 ……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七十五章:…我们…从未…见过…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 “…你哪里伤着了?…” 陡然间,话落身侧。 低沉且沙哑的声嗓,毫不掩饰其主人的焦急担忧,像极透过漫天风沙,千难万阻,涉险而来。夏念之深觉男声该是熟悉的,可又笃定不会有她日盼夜望的那种可能,恍惚想着,却又听那男声不死心地继续追问,夏念之听着尾音发颤,心弦猛地跟着颤了颤。 “…你倒是说话!可有哪里不舒服?…” 突然,夏念之便想着哭诉一番,她一没作奸犯科,二没杀人放火,到底还要忍受这些个阴暗龌龊的心思多久,世间奇葩多,但为何总是在她身旁开得生机勃勃,妖娆冶艳的! 她很委屈,很憋闷,很郁卒,这倒是叫个什么事儿啊!她身边的风水比较好吗?! 夏念之又累又困又饿,加上被沈茜茜这么闹了通,更是气得不想说话,只软绵绵地任由男人宽大的手掌将她的脑袋摁在胸前护着;此刻,夏念之只觉得难过,反正也没人瞧见,便默默抽了抽想哭的鼻子,硬生生地将眼角的泪逼回了眼眶。 “…我…很…好…” 麻沸香的作用遍布全身,夏念之费了好大力气才从唇边堪堪蹦出这三个字来,可话音刚落,便又被男人强有力的臂膀裹紧,陌生男人在遏制他身体的战栗,可惜两人实在太亲近了… 夏念之对陌生男人的感觉,愈加奇怪诡异——她是素来不爱与不相熟的人,有太过亲密的肢体接触,但眼下她被抱住了,且对方还是个陌生的男人,未经同意便跨越不熟悉者相处时,她定下的安全距离;但夏念之却清楚明白,她生不起半点的排斥感来。 视觉被剥夺后,其他感官的敏锐度便直线上升。 她听见了屋内周遭,沈茜茜嗷嗷的惨叫声,跟杀猪似的;还有一群明显属于男人的脚步声,算算,大约是五六人,且身手底子都不差;再有的话,便是有什么东西被拖了出去… 她也感受到了此刻,正牢牢拥着自己的那双臂膀,健硕宽阔的温暖胸膛,可靠的怀抱,男人心跳声急促,强壮而有力,气息在某些瞬间牵动了她脑海深处紧绷的一根丝弦。 ……似有颗石子落入心潮,皱起波澜…… 不仅如此,她还闻到了些许似曾相识的气息,檀木香,铁锈味。 “…你…是谁?” 接踵而来的是沉默,好像很长,长到足够她缓和紧张呼吸;但亦像很短,她连找此刻身处何种境况都尚未瞧得明白;夏念之很想要再问一遍,但男人沉重的炙热呼吸扑在耳后,夏念之恍惚了,眨巴眨巴眼睛,心中长久以来的某些困惑,好似已然能勾勒出大致轮廓来。 “……” 便在夏念之以为她得不到答案时,却听男声沙哑,如有双手抓住了她的心,掌心薄茧摩挲着她的心脏,如同小时候盛痕故意逗她,挠她痒痒那般,因而教她不由生出更多的好奇来。 “…邻居……路过…” 前一秒,尚踩在生死线上的紧张焦虑,强压慌乱时扯紧的神经,骤然崩盘。 夏念之不由得想,若这人是盛痕该多好,她必然得好好哭诉一番,教盛痕知道她委屈害怕极了,亦甚者,还得好好地告上一状,令盛痕帮她报仇解恨,教训教训沈茜茜才是! 但临了,她却想起来,盛痕是决计不会帮她的,盛大哥倒是会,但已离开她很多年了。 夏念之沉默,那人却也仅是双臂紧锁,死死地抱着她,好似生怕不小心,便将她给丢了。 —— ……半晌,空气凝滞,气氛微妙…… —— 不管是谁,总归这般动作亲密,叫外人看了不好,若是有心人瞧见了,她现在还领着时询女友的名头,传出去外头不知道又会生出些什么乱七八糟,匪夷所思的流言蜚语来。 到时候,布莱从夏氏集团公关总监那受气回来,必又得冷着脸教训她。 简直呜呼哀哉,冤枉得很! 思及此,夏念之试图挣脱那人禁锢般的怀抱,但沈家祖传的麻沸香,功效实在太过强悍,夏念之拧着吃奶的劲儿尝试了好几番后,仍觉着浑身上下僵硬,动弹不得,便只得无奈放弃。 “…谢…谢…”夏念之声音很弱,低声喃喃:“…你…放手…我自…己可……” 礼貌客气的尾音尚且绕梁,突如其来,夏念之只耳闻,陌生男士沉声训斥。 “…夏念之…你是傻的吗?…不知道多喊些人在门口护着?…” 字里行间,男人颇有些恨恨地咬牙切齿,但又有点像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仔细琢磨,好像,还有点劫后余生的庆幸。 这人究竟是谁,夏念之心底实在是免不得,好奇到了极致。 “…我努力过了…并非…” 其实,她完全不必要急匆匆地解释,但话便潜意识地脱口而出,不高兴地辩驳起来。 “……太吵了…安静些……” 又是被吼,话音未落,夏念之抿抿唇,莫名委屈得直想发火。 分明是你先问的我,我欲解释,你又嫌弃我吵,你这人可真难伺候! 就跟,就跟那混账老男人盛痕似的! 等等,这予她有救命之恩的男人,脾气,倒是真与盛痕那混账老男人挺像,一样的霸道蛮横不讲理;声音,虽说刻意加了降调处理,但亦是相似的;还有鼻尖萦绕的气息,龙涎香,极淡极淡,若非她跟在盛痕身边多年,早已闻得习惯了,怕是注意不到…… “…我先前…”夏念之明知不可能,却仍小心翼翼试探:“…我曾见过你吗?” 话音未落,夏念之便被径直抱起,吓得她‘呀’地惊呼了声,忙不迭往男人怀里缩。 “…我们…从未…见过…” 眼眶酸涩,夏念之微不可查地嗯了声,自嘲地笑了笑。 是,怎么可能会是他。 但若不是他,这世间还有谁,会与他这般相像,对她这般…好… —— 凭借着异常敏锐的剩余四感,夏念之察觉到她正被人抱着往豪苑公寓外头移动,而且这动作有些熟悉——她被结结实实地摁进男人怀里,埋首于他胸膛前,半处缝隙都不叫有。 明明从小极怕黑,但时下,眼前没有光,她却安心得很。 —— 夜幕降临平城,却是另一番纸醉金迷,花天酒地,穷奢极侈的帷幕拉开。 豪苑其他住户今日都甚是不解,豪苑全域特级戒严,大批黑衣保镖将夏氏集团代表所住的那栋公寓,围得铁桶般水泄不通,也知道那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但后来有住户偶然在自家阳台居高临下,撞见平城检察院的陈院长竟出现在那栋公寓门口,倒是叫人愈加匪夷所思。 —— “劳烦陈院长亲自来一趟,沈茜茜便交由检察院判决了。” 陈院长摸着八字胡,白胖的圆脸上眯着小眼睛,笑道:“哪里哪里,能帮上先生,是我的荣幸,何况这沈家人竟然这般目无法纪,纵容家属行凶,甚至花钱找人顶罪,眼下握有人证物证,我们检察院自然会秉公处理,为无辜枉死的,讨回公道!” 盛零板着脸,只礼貌性地笑了笑,而后便亲自将陈院长送上车,直至目送陈院长的车彻底消失在视野之内后,盛零这才转身踏入楼道,一眼瞧见电梯门口的李贺。 铁灰西装,英俊的男人薄唇紧抿,不多会儿,缓缓吐出狭长的烟圈,烟雾袅绕中,他见到他进来,李贺收敛满目嗜杀,缓声道:“事情都处理好了?” “嗯,那俩女的既然敢动到先生护着的范围里,便得教她们,以及与她们有所牵扯的背后势力,知道黑镜不是好招惹的,这应该是你教我的,杀鸡儆猴,敲山震虎?” “教你这么久,总算是有长进了…”李贺掐灭烟头,整理好腕表后,拍拍盛零的肩膀,微笑:“把你这张脸弄回老王的模样后,回车上去待着,我上楼,那里还有个大.麻烦得处理。” 盛零难得被李贺夸上这么一句,心情顿时美翻天,连连嗯嗯了两声后,转身便要走。 “等等!” 被唤住脚步,盛零回头,奇怪地盯着李贺。 李贺看他安静等待下文的模样,心思百转,最后一改往日吝啬,半抬起唇角,对着盛零示好地笑道:“最近南省世道不太平,沈局被抓,沈家彻底落败后,盛家那边不久便也将回过神来,知道今日宣吉阁婚宴上闹的那番动静,与黑镜有关;而且接下来‘黄雀’计划全面铺开,一网打尽,到时,盛家那两位当家的,必然少不了彻底调查黑镜,对黑镜下手,你……” 顿住须臾,李贺疾步往前,将盛零紧紧拥入怀中,“世道艰难,你要千万小心。” “好的呃,其实这差事挺好,除了夏小姐有时闹出的些许动静,太吓唬我,让我有种终究会被先生灭口的错觉,其他的,其实夏小姐为人是极和蔼善良的,都挺好的……”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七十六章: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 盛零绞尽脑汁,不知道该如何宽慰李贺,只好蹭了蹭他的脖颈,故作轻松道:“不得不说,先生这招数实在是高明,他死遁后,外头都以为先生与夏小姐的关系断了,自然而然便也懒得将目标落到夏小姐身上,我在夏小姐这里,是很安全的……” “是,安全就好。” 一句话,李贺不厌其烦地喃喃了数遍,他今日着实被惊愕魇住了。 认识先生数十年来,头次碰到先生这般失去理智。 他记忆中将惯常将黑镜事务排第一,自持凉薄,冷静淡漠的先生,此番竟是全然不顾黑镜掌权者的真实身份暴露后,将带来的诸多麻烦后果;甚至连同筹谋数年,只待今朝突袭后,便能一举击败敌方的计划,极可能被人窥探到蛛丝马迹,亦是不管不顾了。 接到盛零电话便丢下圆桌会议上的诸位巨鳄大佬,风驰电掣,雷霆万钧地赶来救人。 有那么瞬间,他都以为先生换了个人。 盛零激动:“李贺,都说怒发冲冠为红颜,今天的先生超级帅!”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李贺敛眸,沉声:“但愿夏小姐不是褒姒妲己之流,红颜祸水。” —— 一场混乱,猝不及防的开始,纠缠不清的经过,都极为漫长,但结束,却是迅速而无声。 ……门扇被推开,发出咯吱咯吱声,穿堂风猛地灌进来,凉意森森…… 沉重的脚步掷地有声,缓缓逼近,直至顿在客厅中央,面前不远处,时询背手而立于落地窗前,男人视线偏移,往落地窗外远望而去,静谧间,看万家灯火,俗世繁华。 “易容换面,我原本以为这种技艺,只在话本里,才有可能出现。” “偶然得之,万幸之至。” 时询抬手,推开玻璃窗,初夏的暖风刹那间迎面而来,不知是从哪家哪户传出来的饭香,再普通不过,却极诱人垂涎,教时询想念起练习生时,夏念之时常亲手为他准备的清粥小菜。 时询神色暗了暗,握紧窗边的一株兰花,清贵端华,长势喜人,一簇簇的小花苞含羞待放,想来这么多年的精心呵护照顾,快有个最终结果了你,到时夏念之醒来后若见着了,应该会很欢喜——便如同夏念之从盛痕处得了这盆兰花时,明媚灿烂的笑容,刺眼得很。 “曾听闻南省黑镜名号,神秘诡谲,行踪不定,里头的却皆是顶级权贵,豪族家主。” 时询敛眸:“平城豪门圈子里,包括盛老,都在猜测这位黑镜主人是谁,不曾想,我竟是第一位得见黑镜主人‘真面目’的圈外人,真是不知道该不该,觉得荣幸之至?” “无论是红极娱乐圈,亦或是如今知我是谁,你都是借了那小姑娘的光。” 男人漫不经心地整理袖角,指腹摸到腕表处,摩挲了许久,才继续缓声道:“时询,你本该对那小姑娘心存感激,知恩图报,而不是为一己之私,背恩忘义,置她生死于不顾。” 声调如瀚海深沉,风平浪静,却是语带警告,时询清楚男人所言为何——沈茜茜与娜娜的回国,沈茜茜与娜娜私闯豪苑公寓袭击夏念之的计划,他一清二楚,了如指掌。 并非没有机会阻止沈茜茜的疯狂报复,只是,他打算将计就计,沈茜茜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他只需在豪苑内静待时机,便可上演英雄救美的好戏,刷足夏念之的好感。 …… 时询想,他是可以辩驳的,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未曾料到,沈茜茜手中有麻沸香,甚至有那般心思,连同公寓大门的密码亦是一道修改,这才害得他无法及时冲进公寓救下夏念之。 “你算什么、我与她的事情,犯不着外人来说三道四。” 哪怕是谢罪,亦是他与她的私事,旁人无权插手置喙,更别说是他一个已死之人。 纵然态度强硬,不肯有稍微服软,时询亦是清楚,他骗不过自己,时至此刻,他是慌乱后怕的,数分钟前,若非他抢先一步将夏念之救下,那瓶硫酸便整瓶倒在了夏念之的身上。 黑如墨石的窗,映着身形相差无几的两道倒影,时询眼前浮现出身后那个男人,寒着脸,冷眸森然如修罗,肆无忌惮地开枪废掉沈茜茜两条手臂的场景,鲜血四溅,妖娆如画。 甚至,连强硫酸都敢飞扑过去,以身为夏念之抵挡。 或许她与他之间,某些可能性,是他太过低估,狠狠地错看了。 —— 两人均不再出声,屋内死寂,月华斑点盈晕忽闪,将两人的神色衬得愈加难以捉摸。 …… 漫天星光绚烂,全城霓虹闪烁,覆盖整座平城,罩着钢筋水泥构建下,世间各人各路。 平城还是那座平城,穷是原罪,贫是始恶。 数千年来累积的门庭阶级,滔天的权势财富浇灌下的沃土滋生出了无数欲念——机关算计,有人自此坦荡通途,青云直上,前程光明;有人却沦陷于漆黑暗淡,寻不出半点希望…… 蝼蚁众生,浮华万象,平城这座棋盘上,他时询,也不过是老天爷指中落子的棋。 —— “时间很晚了…”时询邪笑着,自嘲后,半晌才哑声开口询问来人,“你还不走?” 来人不答,只自顾自道:“我原先疑惑,你身上既流着盛家的血,为何却半点未沾染盛家人与生俱来,深刻骨髓的凉薄冷漠,决绝狠辣;但如今,连至亲挚爱都能拿做诱饵箭靶…” 话音戛然而止,剑眉曜眸的高个挺拔男人,状似悠闲地踱步至吧台边,顺手拿了打火机把玩,咔哒,咔哒,火苗蹭蹭直冒,但何时熄灭,尽数归于男人手中掌握。 “…心够硬,血够冷…时询,你倒是开始,有些像盛家人了…” —— 半晌,只听得夜风轻拽窗幔的细碎晃动声,于安静时,被格外放大。 倒是,像极了野兽落单时,受伤时,凄凉的呜咽。 —— 时询双手插兜,幽幽转身,月华如水似清霜,俨然身披银色战盔的神,逆光降世。 “…多谢夸奖,我很荣幸能够成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盛家人…” 话音未落,时询轻笑了声,眸底却如古井,波澜不惊。 “只是可惜,没能更早地成为平城盛家人,好教那些欺辱我,诋毁我的,更早受到惩罚;亦也可令那些原本便该属于我的地位,权势,财富,背景,统统尽数归还于我。” 盛璨的手段远不够看,只要盛璨没了,盛震东还想将盛氏集团的掌控权留在盛家长房这一脉,那么他便不得不倚靠他这个私生子,待他得权,便想做什么都可以,包括迎娶夏念之。 —— “你姓盛,姓时,与我无关。” 藏锋出鞘般的寒烈目光交汇,刀光剑影,剑拔弩张,一切尽在不言中。 “但她是我从小拿命疼到大的小姑娘,动歪心思?” “想都不要想。” —— 时询一双犀利黑眸漠然扫过,便将屋内客厅瞧得一清二楚,满目狼藉,脏乱不堪。 地板坑洼,处处发黑斑;一滩滩发暗的浓稠血液,脏污了大片羊绒地毯。 “…歪心思?呵……你对她的野心,敢说比我少?…凭什么,是我放手?” 话音未落,时询抬步上前,朝屋中的男人逼近,最后踩上掉落羊绒毛毯的胸针,狠狠碾了碾:“…你已经死了…而且她连你的葬礼都不愿参加…你以什么身份宣誓主权呢,盛痕?” 时询那张格外俊朗的脸庞,光影错落,神色晦暗。 盛痕眼见着时询挑眉,狭长的眸寒冽,刀锋般锐利的下颌绷紧,而后盛痕听见时询狠笑:“…盛痕…我奉劝你,死人便不该再行走于烈日之下,否则若魂飞魄散,可没人救得了你…” 赤裸裸的威胁,但对于盛痕而言,却只是笑话一则。 身形隐匿于屋内阴暗处,挺拔如青松的男人,凌厉的眼神透出的凉意,彻骨。 “…救不救的…”剑眉紧蹙,盛痕语调淡然,却是露着嘲讽:“…大约也不会是你救我…” 盛痕潜台词是,所以你丫的咸吃萝卜操的什么淡闲心? 时询听懂了,但他却不在乎这点嘴皮子上的争斗输赢,他要的是真金白银,手握实权的胜利。 眼下形势,与他而言,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盟军。 “你的实力摆着,自然是大可自救的;不过既然如此,平城这座战场上,我想最后应该是只有我们两人对阵了。至此,我有个建议,不如咱们联手合作,清扫掉其他障碍物,免得刺眼…”时询微笑:“…毕竟都是‘盛夫人’不喜的自家人…互帮互助…对吗?…大哥?…” 话音未落,时询便满意地瞧着盛痕那张脸,愈加漆黑如碳。 然后,时询笑得愈加欢乐,率先收敛其咄咄逼人的气势,温和且诚恳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这道理,大哥你比我理解得更深刻些,何况咱们联手的好处多多,大哥也明白的——待盛璨失去重新回到平城这一战场的资本与能力,我们俩人自然便可1V1,一决胜负,如何?”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七十七章:釜底抽薪——反击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 若说盛痕是驰骋草原的雄狮,年幼登顶,一战白骨枯,自此盛名在外;而时询更象是孤狼,虽尚显稚嫩,但只缺历练;这两人放到一起,谁输谁赢,只怕连老天爷都乐得看场大戏。 但现在,雄狮与孤狼,为斩除某只玉面想狐狸,结成了统一阵线,横扫平城世家体系。 —— 三月末的某天,原本是路璨粉丝的某位维波主,在起维波账号上发布了篇脱粉宣言,其中内容实名实姓地曝光了娱乐圈顶级男星,三金影帝,超级流量的路璨,拥有的真实身份。 平城百年豪族盛氏的二公子,盛氏集团的钦定继承者,S·M集团盛先生的亲弟弟,当然,爆料宣告里直言不讳地指出,盛痕意外死亡,目前S·M集团处于路璨的掌控之下。 如此多的头衔,比起娱乐圈的那些影帝流量之属,由路璨到盛璨,是由普通家庭寒门子弟人设,瞬间改头换面,龙袍加身,成为权富金字塔顶端阶层,刺痛人心的改变。 那封宣告的执笔者编排词句的笔力很好,字里行间并未出现任何情绪过激,态度恶劣,毫无礼貌的行经,但偏偏字里行间却是处处透着些许煽动与蛊惑,足以逼疯粉丝,还有路璨。 何况,这位粉丝原本便是在路璨粉圈内,说话颇为有分量的,光是她自己的维波粉丝数便有上百万,一时间,娱乐圈内如同经历大地震般,喧嚣阵起,议论纷纷。 这桩由粉丝脱粉籍而来的爆料,随着越来越多的粉丝加入到爆料大军里面,真实性得到了验证,而最后,盛夫人生日晚宴时,盛璨陪同盛夫人出席的照片,被爆了出来。 至此,这场闹剧般的身份揭秘之秘,这才算是实打实地触动了无数网民的敏感神经。 她们深觉受到了天大的欺骗,这种欺瞒,是诈骗,是背叛。 对于路璨的女粉丝而言,她们心疼痛苦的不仅仅在于金钱方面,更多的是心理认同感。 试想想,若有天,身遭原本孤苦无依的小可怜,凭借着自身努力和你的帮助,成为社会精英,但突然某天你发现,他竟然是隐姓埋名,到社会底层体验生活的富家公子哥。 只要他回家,便是万贯家财,簪缨豪富的家族家主之位等着他继承。 是个人,都会觉得自己过往,那些真情实感,为路璨,替‘出身家境普通的男孩,为音乐演艺的梦想甘当练习生,苦练各项技能后出道,天赋加努力的典型代表’路璨所熬夜投票打榜的举动,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堪称999足金的,金光闪闪世纪大笑话。 —— 但…以路璨为漩涡中心,更大的海啸风波还在后面… 路璨身世被曝光的俩小时后,路璨与沈冉冉的婚约,甚至于仨月拾贰号宣吉阁婚宴的照片亦铺天盖地,遍洒网络,然后是关于各种大V关于沈冉冉身份背景的科普,以及年初的沈冉冉名门淑女人设崩塌事件,声名狼藉,甚至于,疑似沈冉冉与白琳被构陷一事有关。 —— 先前经历‘夏念之时询分手’热搜后,刚刚扩容升级的维波后台,再次以秒速上演崩溃。 待网友们重新登陆维波,围观战场时,热搜排行榜已然是柒捌个的红艳艳‘爆’。 —— 窗明几净的卧室内,熏香恬淡,茶桌上的那盆兰花开得正盛,再往旁边一点,炉子上正温着参汤,热气腾腾,香味浓郁,引人垂涎不已;继续往旁边瞧,便是刚削好的苹果,剥好的橙子,还有她喜欢的蜂蜜酸奶,各式各样吃的,摆了满满一桌。 清澈眸底的目光微妙,怀疑,戒备,欣喜,纠缠成乱,尽数收敛后,只盯着指尖那一点出神,自从醒来后,便有流水般的补品送进这屋里来,还有医生日夜在客房候着,养了整个礼拜,原先清瘦的纤纤十指,竟是给生生养得胖了些,看得她自己都想要咬一口尝尝鲜。 “小奶酥,你说,这是几个意思?” 小奶酥在小窝里懒洋洋翻了个身,只攥紧着拳头举了举,然后便睡了。 “行叭,小宝宝呀,反正你没事便好,只要你没事,他想做什么,我都奉陪。” 思及此,也算是这些天以来,各种考量思虑后,做下的决定,她干脆自己个儿找乐子起来,正好身边有iPad,便顺手拿了,戳进维波瞧瞧最近有哪些八卦,但只一眼,便怔住了。 —— “咱们以前还一直骂S·M集团不将路璨当回事呢,现在,呵呵…” “我向某位小鲜肉道歉惹,不该说他是S·M集团亲儿子的,敢情这位路大影帝才是真·太子爷,哎呦呦,咱们都是睁眼瞎,竟然不知道路璨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啧啧…” “能坚持这么多年,一如既往地扮演穷小子励志上进,逆风翻盘人设不倒,也是挺不容易的,就是不知道该说是路影帝演技炉火纯青呢,还是粉丝们眼瞎心盲,各个智障傻叉呢?” “幸好我们家哥哥是真穷得理直气壮,哈哈,才不像某位影帝那么会装呢!还单身,天天情话宠女友粉,结果女朋友就没有一天下线过,还偷摸摸地走进婚姻殿堂了!哈哈,笑死!” “哎呦喂,各位发现没有,路璨,啊不,现在是盛璨盛二少了,他原先和夏念之在一起的时候,路璨粉丝还谴责那夏念之是潜规则,侮辱咒骂夏念之配不上她们家盛二少,如今再看,其实人家说不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青梅竹马的感情呢哦!” “是啊,现在看起来,肆年前的夏念之和盛璨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就是说啊,哪里有那么龌蹉,不过就是年轻男女恋爱而已,想想还是挺甜的;但是后来夏氏集团刚出事,盛璨立马单方面撕毁合约,签入S·M集团,紧接着就迅速与夏念之分手!啧啧,女朋友家里,至亲的家人出事,他不好好安慰,特么地转身就把夏念之给抛弃了?” “所以咯,现在路璨的恶心真面目被拆穿了,所以啊,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就这种做法,渣男一个,读书时,思想品德课肯定没有好好上,绝对不是咱们社会主义的接班人!” “我看盛璨这人的面相,就是刻薄寡恩,无情无义的,按照爆料人的时间线来看,明明夏念之和沈冉冉无缝衔接,还欺骗粉丝说一直单身,就这种人品啊,演技再好也不敢恭维哦!” “各位姐姐妹妹们说的,依我看呀,夏念之每次上热搜,都必定有路璨的身影,然后路璨粉丝骂夏念之吸血倒贴,呵呵,说不准是路璨他自己买的热搜呢,毕竟有个被欺负成那样,都不说任何关于前男友坏话的前女友,不利用利用,简直太对不起盛二少的无耻卑鄙了吧!” “嘘!!咱们还是谨言慎行些吧,S·M集团财大气粗,万一官方资本下场,封我们的号可怎么办?我们可是真的普通平民老百姓,斗不过家里有皇位继承的太子爷哦!” “怕什么!有知情人士称,白琳的自杀和沈冉冉有关呢!盛二少和白琳合作《连理枝》,里面有些亲密动作,据说沈冉冉吃醋,要白琳辞演,白琳不愿意,沈冉冉就弄了个局,把好好的白琳给逼得无路可走,只能自杀以证清白呢!” “卧槽!真不要脸!盛璨就不能管好自己的女人啊,真特么是个废物!” —— 盛名所累,舆论诛心,比起剥皮抽筋,刀山油锅,要来得痛苦百倍。 网络时代,想要用舆论毁掉一个人,丝毫不费吹灰之力,太简单。 —— 但,与她何干? —— 证据清晰,条理清楚的爆料,加之如此大规模的风评攻击,环环相扣,步步为营。 只能有一种解释,有人在背后指使,试图搞臭路璨的名声。 但这位幕后操纵者的最英明之处在于,关于路璨的所有信息,都是真的,比如他原名盛璨,是盛氏集团,盛世家族金尊玉贵养大的二公子;他单方面撕毁合约,转投自家传媒集团;他隐瞒恋爱事实,甚至试图隐婚,秘密迎娶沈冉冉…… 但凡有心者故意挑拨那么一两句,各种猜测怀疑便将甚嚣尘上,到时候,路璨必然万劫不复。 可S·M集团的公关部也不是吃素的和尚道姑,心存善良;谁敢动S·M家的艺人,先将对方打击得毫无还手之力再说——毕竟自家的孩子,只能自家教育,别人插不得手。 但眼看着网络上如此铺天盖地,事关路璨的反面报道,评论,热搜,路璨都快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竟然至此时,都尚未有S·M集团公关部出手料理解决。 那么,其中代表的潜台词便是,S·M集团公关部不愿意多管此番针对路璨的攻击,亦或者是各部门总监还在扯皮推诿,谁去管?究竟该怎么管?管到什么程度? ——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七十八章:我负他,我认这报应(1)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 有这般结果,其实想想便也清楚了,毕竟此刻,盛痕不在集团,李贺坐镇集团总部,领导的是盛痕的旧派系;盛老试图接手掌控S·M集团,扶持新人,建立自己的亲信。 新旧势力的大佬们交接斗法之际,那些在人情世故里修炼成精的部长总监们,可不会随意便下场站队,否则一不小心,一朝天子一朝臣,便是身家性命都给搭进去的惨烈结果。 —— “究竟谁想出来的法子,时间点算准得刚刚好,还有如此迅猛地执行力,简直可怕。” 半是嘟囔,半是佩服地感叹了句,想着难得当一回那闲得无聊的围观吃瓜群众,夏念之原本提不起来的兴致,倒是愈加兴奋起来,不过动动手指头,翻阅翻阅维波评论罢了,权当做是替近日来养的油光水滑手指头,做做锻炼,瘦身瘦身。 就这般,又是过了俩天,事情的发展,热搜风向的转变,出乎意料的往另一方向狂奔。 历经数月的沈局贪污贿赂案终于审结,沈局被关,沈冉冉因诽谤及故意杀人案获罪,同时被判刑的还有潜逃海外多年的沈茜茜,及沈家一干人等,拢拢总总,进去了大约十多人。 这次,路璨上热搜的原因,总算是从前女友换成了未婚妻。 夏念之躺在软榻上刷维波时,默念了好几个‘可喜可贺,可喜可贺’,路璨这下也算是从她给予的阴影当中走出来了,在历史的进程,岁月的洪流中,往前迈了一大步。 …… 刚开始,路璨的粉丝仍在负隅顽抗,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佐证爆料真实性的证据越来越多,照片视频朋友圈截图的,路璨粉丝们开始慌了,再继续往前,便是乌泱泱地,做鸟兽散。 真正地上演了,何为,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 然而,夏念之始料未及的是,她的名字仍旧被提及了,#向夏念之道歉#的热搜,以万红从中一点绿的傲娇姿态,气势磅礴地出现在了热搜榜前十,热度居高不下。 当然,最后甚至蝉联榜首达半个月之久,那是后话了。 真正令夏念之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她与时询,一夜之间,竟然冒出了许多‘芝士夫妇’CP粉,还正正经经地弄了个热搜,里面全是各种祝福她与时询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 “我嘞个去,时询你特么的趁我不在集团,都做了些什么?!” —— 卧室门外,杵着两尊门神,一个凶神恶煞,冷若寒霜;一个愁眉苦脸,瑟瑟发抖。 “先生,其实咱们也有钱,咱们也可以弄个热搜啊,比如‘盛夏夫妇’,我觉得这个比‘芝士夫妇’好听多了,文艺又青春烂漫,瞧着就特别合适,天生一对的,是不是!” 建议脱口而出后,盛零发誓,他很想一巴掌抽死自己。 对外,盛痕已死的消息遍地都是,弄个‘盛夏夫妇’的热搜,怕不是想提前过七月半? 何况,自家先生好不容易才将夏小姐与他的联系,在外人面前摘干净,免得外头那些敌对者将坏主意打到夏小姐头上,若是热搜一出,夏小姐接下来的处境,只怕是会更危险。 思及此,盛零默默瞅了眼自家先生,只见他手握门把,维持着推门而入的动作已然半晌,却是始终未有进一步的动作。自家先生惯来行事如雷霆,迅猛果决,还是头次见他犹豫。 “先生?” 他自然可以处处宣扬对夏念之的所属权,但他亦是清楚得很,夏念之不喜欢她的名字与他沾染上除开工作以外的风月关系,否则肆年前他们游艇见面被拍时,他边大可授意华盛传媒那边,推波助澜,传风搧火,将事情闹大——在夏念之头顶刻上‘盛痕’二字。 偏偏她不喜欢,他便只能封锁消息,将那些不识好歹,为新闻点击率流量而胡乱‘看图说故事’的刺头杂志社,亲自逐个收拾了。 未曾想,眼下看来,倒是他亲手在两人中间,划了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内心很是受伤,却无可奈何得只能认栽。 半晌,在盛零灼灼的目光关心下,男人手握拳抵住唇边,轻咳嗽了声,吩咐道:“盛零,照顾好夏小姐,不能再有像此番这般意外发生,若有,你懂该如何办。” 明明波澜不惊的沉稳语气,盛零却觉得一股寒意从后脊梁窜上,忙不迭颤着声称是。 …… 盛家老宅,东楼主院书房,青葱茏郁,俊秀挺拔的竹林深处,溪流潺潺,鸟鸣清脆。 仲夏骄阳火热,透过繁盛的亭亭伞盖倾洒而下,却只在林间留下翩翩竹影斑驳。 白毫银针,热水里滚了几滚,脉络慢慢舒缓开来,茶水直如碧波澄澈。 “震东,你当真,不管阿璨了?” “他都成年多久了,前些日子若无沈冉冉做出的丑事,他怕是已结婚成家。”盛老尝了口茶,茶香清新,唇齿甘甜,心情这才舒服了些:“不如你告诉我,我还需如何,才算是管?” 说话间,盛夫人揪着手帕,峨眉皱成了团。 原先说好,仨月拾捌号那日召开的盛氏集团董事局全体股东会议上,她的儿子盛璨将在父亲的支持下,坐上盛氏集团董事局主席的位置,开始逐步掌控盛家的步伐,但谁知,盛氏集团董事局全体股东会议,竟是被推迟了。 她细细盘问了许多人,才知道是她的丈夫,盛家的现任家主,叫停了这一切。 “…震东…外头那些闲言碎语处处攻击阿璨便也就罢了,但若是因为那些,作为父母的便怀疑儿子的好,那岂不是让外头的野心者,平白看了笑话,捡了便宜?” 盛夫人拿手帕揩眼泪,泫然欲泣道:“阿璨那可是你从小疼到大的儿子,他自小孝顺听话,聪慧明理,乖巧懂事,你说过他是个好孩子的,也承诺他会是你的继任者的,你忍心吗?” “听话,自然是足够听话。” 不过短短几日,盛老的身形消瘦许多,两鬓已然斑白,颧骨深陷,眉宇间老态愈显; 但多年生意场上厮杀,积攒下的不怒自威仍在,反倒因憔悴枯槁,那双鹰隼般的锐利眸子,只消被他老人家看上这么一眼,一股凉意便从脚后跟直窜上天灵盖。 此时此刻,盛夫人便是被这般一双冷目瞧着,随后听闻他淡声道:“但也得看,是听谁的话——阿池,听你的话和听我的话,那可是不同的两种结果——你得想好了,再回答。” 盛夫人眼角抽动,十指分明已冰凉,却仍强装淡定,温柔道:“阿璨是咱们俩的孩子,作为孩子,听父亲的,听母亲的,有何区别?不过都是孝顺长辈罢了,总归是个好孩子的。” “他若想当这盛家的家主,自然便是该阖心为着盛家全族着想,心里必须容不下旁的。” 猛地听闻此话,盛夫人心中惴惴不安,但转念想想,盛老这些年愈加好骗,她便仍坚持哭得分外委屈,“你是不是听旁人说了些什么?震东,咱们多年夫妻,我从未逾矩,何况我嫁了你,便是盛家人了,多操心些盛家的未来,有何不对?” 她委屈求全多年,可不是只为了盛夫人这个空有其名的头衔,她要的是真正教这盛家阖家上下,皆不敢再小瞧于她,哪怕是背地里偷偷讥讽嘲笑她是渔村里出来的,也都不敢。 “震东,你只有阿璨这么一个儿子,盛家将来还得靠他呢,你不能不管他啊!” 盛夫人嘤嘤切切,话落,盛老却是移开视线,落到不远处的那棵繁茂柳树上,盛老不再言语神色怀念向往,但仔细看,眉宇间又有抹消散不开的哀戚,懊悔。 分秒消逝,盛夫人默默望着无言的丈夫,茶案下端放的手,却缓缓地攥紧了拳头。 那棵树,又是那棵树! 肆十年了,整整肆十年了,她活生生的人陪着他,操持偌大盛家,服侍他的日常起居,但他的眼里却始终没有她的影子,哪怕等到那人终于化成了灰,她却连棵树都比不上! …… 茶水渐渐便凉,掌心余温尽数散去后,盛夫人终是再次听得丈夫唤了她的名字。 “阿池,我还记得初见你时,便是在这竹林里,瘦弱的小姑娘,战战兢兢,躲在他的身后,连句完整的话,都得喘上两三遍,才说得完,那时候,你的那双眼睛,真是特别干净。” 上了岁数后,似乎便更爱回想些往事,盛老重新煮了壶茶,替盛夫人倒上,但连眼神都未施舍半分,只愣愣望着那棵柳树,继续自言自语:“他说你胆子小,让我别吓唬你,还求我帮忙,将你留在盛家老宅,随便找份轻松的工作,好让你有时间可以读书作业,准备高考。” “你高考时,他本是在澳城出差,却连夜赶了回来,只为送你进考场,替你加油助威;你如愿考上大学,他又是出资资助你,又是带你拜见学校里的各位老师,帮你赚些好口碑;他没有妹妹,除了贞南之外,便是将你当成了亲妹妹,吃穿用度,都是挑的最好的。”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七十九章:我负他,我认这报应(2)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 盛老声速愈加缓慢,沙哑而苍老,透着丝不易令人察觉的悲怒:“北城大学里,多的是人以为,你便是平城夏家的千金小姐,光鲜亮丽,天之骄女,和谁比,都不差。” 夫妻两人同床共枕大半辈子,皆是那心性聪慧通透的,言外之意,弦外之音,只不过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便能彻底瞧得清楚明白。 话已至此,盛夫人环顾四周,盛家家主的暗卫黑影,于繁密的竹林间影影绰绰,顿时,盛夫人心底只剩满满凉意,多少年了,自她苦心设计爬上他的床,上天垂帘,还一次便怀了孕,逼得那时候日思夜想盼望抱孙子的盛家老太爷用祖宗家法,命令盛震东娶了她…… 多少年了,他在她面前,便从此绝口不提夏霆西那人的存在。 如今数十年光阴从指尖飞走,他倒是旧事重提,怕是,好多事情,该他知道的,不该他知道的,他都心底有数,了如指掌,既然如此,大家各自心照不宣,说起话来,倒是更轻松些了——不过鱼死网破,更何况,她在盛家汲汲营营数十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一无所有的贫苦渔女了,将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且等着瞧好了! 盛夫人深吸口气,温柔眉眼含笑道:“我哪里漏了马脚,教你起了怀疑,寻着错处了?” “你做得很好,事事要强,处处争先,但,你忘记了一件事。”盛老重新倒了茶,却是再不喝了,只端着那白釉茶盏,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张光明被夏念之那丫头将囚困于威海公寓,横竖到头不过一死,但你却害怕张光明将你的事暴露,因而着急忙慌地想要去救人,这才让我寻到了些许的蛛丝马迹,顺藤摸瓜,发现肆年前,你所做的一切。” 话至末尾,盛老分了些许森然目光落在盛夫人那妆容精致,却掩饰不住狰狞怒意的美貌上,好心地询问道:“如何,我这般解释你可听得懂?” “够了!” “你以为夏霆西那般对我,便是真的对我好吗?他不过是教我更清楚地认识到,这个世界有多不公平,凭什么你们生下来锦衣玉食,金尊玉贵地养着,而我只能像条野狗般苦苦求生路?!” 不待盛老继续说下去,盛夫人便径自厉声打断了他,随即冷笑了声:“我终究姓路,不姓夏,因为我的出身,我身体里留着的血,我的父母只是小渔村里的渔民,吃喝嫖赌,撒泼耍浑,所以我再怎么穿上价值不菲的定制礼服,我永远也不会成为高高在上的名门闺秀。” …… 竹林里,凉风习习,舒适畅意得很。 盛夫人回忆往昔,那些被人践踏至泥地里的卑微,却只觉得浑身冰冷。 …… “贞南偶然某年暑假到村子里去帮渔民的忙,便是高贵的名门淑女心存善意,体验贫苦大众的生活;而我每年的假期,但凡有点闲暇时间,都要被抓回家,看顾弟妹,操持家务,甚至帮着父母出海捕鱼,可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是我的义务,我得不来半点的夸赞!” 丹蔻鲜妍,尖锐处深深嵌进肉里,掌心传来阵阵的剧痛,盛夫人却恍若未察。 “为什么会这样呢?”盛夫人咬紧牙关,恨恨盯着茶案另一端,面色阴郁的男人,半晌才道:“因为我是渔民的女儿,因为我家里穷得叮当响,因为我生下来就是活该!” 所以,她得出人头地,她得寻得个下半生最好的倚靠。 夏家是挺不错,夏霆西对她亦是好得没话说,但夏家与盛家想相比较,盛家才是真正的百年望族,名流豪门,而盛家长房的盛震东,年轻英俊,沉稳内敛,对她也和蔼温柔。 —— 竹叶飒飒,扰乱心弦。 她也曾少女怀春,懵懂娇羞,想着他常常盯着自己出神,会是喜欢自己的吗? 若说她的父母令她憎恶至极,但他们带给她的,却有一样是令她极满意的,那便是姣好的容貌——很多人见她第一面,便是夸她长得漂亮,像那画里的仙女。 —— “呵呵,是我蠢呀,以为你瞧我,是因为在意我,其实哪里是,若非夏霆西对我好,你怕是连半个眼神都不愿意施舍我吧,我就是那路边的野花野草破石子,你踩过,便踩过了。” “我若知道后来,初见时,我便该将你立刻赶出去,断绝他与你的任何联系。” 盛老敛眸,再半抬着眼帘瞧向盛夫人时,眸底已然是冰封一片。 “他没有任何对你不起,路池,你却恩将仇报,忘恩负义,要了他的命。” 话已至此,盛老不愿再与路池有任何话说。 他抬手,示意隐匿暗处的护卫将路池带走,谁知路池却亦是抬手,怒喝:“还愣着做什么!不懂得出来保驾护航吗?你们这群废物!” …… 话落,风过,毫无回应。 …… 路池这才开始慌了,“你,你,你做了什么?” “我盛家传世不止百年,靠的可不是心善仁慈,家中这些暗卫更是历经层层最严苛训练,才筛选出来的精英,他们懂得知恩图报,也懂得何为是非善恶,醒吧,你说的那些话大多错得离谱,但有件事,你倒是看得通透厉害,一针见血。” 盛老抬手搭上龙头拐杖,深邃的眸自此番闲谈以来,首次紧锁着路池,漠然道:“你永远成不了盛家人,你还是你,当年那个身世可怜,用心狠毒的渔女路池。” 至此,路池再不顾盛家主母应有的姿态端方,猛地扑上前抓住盛老的手,豆大的眼泪滚烫砸落于盛老手背,路池哭得梨花带雨,哀嚎道:“我伺候你半辈子,还为你生了两个儿子,我身上还有老太爷的遗命,我是盛家唯一的女主人,是你盛震东唯一的妻子,你不能这么对我!我的儿子将来可是盛家的继承人!!你不能这么对待我!” “我父亲当年的确说过这话,但,他死都死了,我也快到阴曹地府与他老人家会师了,还怕些什么?”盛老面无表情,活像阎王,厉声:“当年,他若并非死于你手,我尚且能给盛璨机会,但你太过阴狠毒辣,你未放他一线生机,我又如何能就此如你所愿?” “你的两个儿子,盛痕和盛璨,他们都不会是我属意的盛氏继承人。” 一记眼刀扫过,三五护卫便纷纷上前,使出擒拿手将路池制服住,这些年养尊处优,身娇体柔,纵然路池拼命挣扎,却也是丝毫动弹不得,心知丈夫是动真格的,路池一改原先的盛气凌人,身形于风中摇摇欲坠,几欲晕倒,哀求道:“震东,阿璨你是疼过的,你别伤他!” “我不妨实话告诉你,原本阿璨是有机会的,在你的精心养育下,他的确是个极听话的傀儡,但亦是因为你这位做母亲的私心太过,妄想贪图盛氏家产,他,我不会再用。” 盛老起身,将无名指上的婚戒摘下,扬手便随意丢进茶案旁的曲水流觞。 水流湍急,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路池惊愕,怔怔盯着盛老似乎已恢复平静的脸,陡然便似发疯般,欲冲到石岸边。 但护卫十分尽职尽责地拽住了她,并且按照接受到的家主眼神指示,将路池手中的婚戒亦是夺了下来,随即老管家上前来,接过婚戒递至盛老面前。 路池死死盯着,眼睁睁地看着盛老亦是同样的动作,将婚戒丢弃,宁静安逸的山涧竹林,陡然间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凄厉苦求道:“震东,你不要对我这么狠,你不要,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是盛氏的夫人,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这么对待我!” 嘶吼间,路池喉咙涌上些许甜腥,她怔住,惊愕万分地盯着盛老许久,最终目光偏移,落在茶案上的那杯白釉茶盏,恍然间明白了些什么:“你在茶盏里,放了东西?” “这套茶盏是他亲手所做,如今你因茶盏而死,也算是向他赔罪了。” 本来还有许多,但被那夏念之丫头发脾气乱摔一通,只剩下俩个,俩个,也好,他一个,他一个,倒是天定的缘分,很好,很好……教他欢喜极了…… 路池挣扎得披头散发,如鬼魅般叫嚣着:“盛震东!我诅咒你不得好死!我恨你!我恨你啊啊啊!!” …… “当初我已决定放弃收购夏氏,你却假传我的意思,命令张光明继续执行那套计划,置他于死地时,有没有想过某天东窗事发,我知晓一切时,我将如何?你又会如何?” 肆年来,他以为是自己收手得迟了,才致使张光明依旧执行了计划。 后悔汹涌,比直接要了他的命还来得痛苦。 若非,若非夏念之那丫头执拗要为她爷爷报仇,找回张光明,或许他这辈子都发现不了当年路池私自动的手脚——眼下好了,他总算是还可以腆着脸,再求着与他再见一面。 盛老拄着龙头拐杖起身,一步步走到路池面前,杀意汹涌的神情已毫无波动,他看着眼前与自己相处了半辈子的夫人,就像是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没有怨恨和憎恶,只是接下来的声音极轻,说的好像是旁人的事,与己无关。 “当年那事,终究是我负他,活该我无人送终,晚景凄凉,我认这份报应;但路池啊,你也有份伤他的心,若是要怪,怪你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得无厌,咎由自取。” —— ……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八十章:是我先喜欢的他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 盛璨的最新消息,是由盛璨本人告知的夏念之。 彼时,夏念之正做完每日例行的孕妇瑜伽,准备歇会儿,联系联系已然许久未曾和她通话的布莱,谁知盛璨的电话请求便进来了,吓得她手抖,差点将iPad给砸脑门上。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夏念之从软塌上懒洋洋地爬起来,盯着iPad界面,盛璨的电话请求十分坚持不懈,若是以往,接了便接了,但此番外头腥风血雨,盛璨掐着点来电究竟意欲何为? 夏念之捉摸不准,因而不敢随便摁下接听键。 谁知恰好此时,软塌边,眯着圆眼镜打盹的胖喵喵不知受了何刺激,躬身蹭地一下蹦上了床,鬼使神差的,被吓了跳的夏念之手滑,便那般凑巧地摁下了接通键。 待她回过神来,欲掐断通话时,已然来不及了。 —— “……是我…我在威海公寓……” 耳边是盛璨清朗温润的声嗓,话落后却是停顿许久,直至夏念之等下文等得心焦,握紧耳机线,这才听得盛璨低声喃喃,似有恳求:“…念念…我在这里等你…我想见你一面…” 见面?与盛璨见面? 如此意料之外的请求,夏念之怔愣良久,她以为,他们之间早已无话可言,无情可叙。 待夏念之沉默,视频那端的盛璨,亦随即哑然。 安静的屋内,微光随着窗幔摇曳如风。 缄默无言的两人隔着不知几多遥远,沉默中,诡异的氛围愈加发酵。 夏念之突然发觉,她竟是记不清自己到底多久未见盛璨了,而盛璨的这通电话却是连在她心底掀起半点异样波澜都无,反倒觉得累极……他们其实早该,彻底划清界限的…… —— “~~喵喵~~喵喵~~” 死一般的寂静氛围,是由胖喵喵打破的,两只胖乎乎的肉爪子扒拉着iPad的界面,夏念之顺着胖喵喵圆溜溜眼睛看向屏幕,严重怀疑它正垂涎屏幕上方的一尾胖鱼。 “好惹,喵喵乖点,不要闹,等会儿给你准备小鱼干吃。” “…你?…养了猫?…” 盛璨的话里对她养猫颇为诧异,夏念之摸摸胖喵喵的头,柔声道:“也不知道哪儿跑来的小野猫,圆圆胖胖又憨憨傻傻的,反正多养只猫也不算什么太大的难事,就顺手留下了。” “…是…我该记得的,你小时候便很是喜欢猫…” “……我还记得小学时候,你常常闹着要养只猫,但夏爷爷怕你还小,照顾不好,所以每每拒绝,为这事…”盛璨摇摇头,颇为失落地苦笑:“…你还时常眼泪汪汪,像个小哭包似的,颠颠地跑到我家里来,找我告状…” 闻言,夏念之揪了揪胖喵喵的肥耳朵,只浅浅地笑了笑——年纪尚小的时候,她与盛璨还未曾明白他们两人各自肩膀上所担负的责任与继承,俩小孩童被保护在家族长辈厚重的羽翼之下,看似无忧无虑,天真烂漫,实则幼稚可笑得很。 “那时候太过骄傲,以为世上所有,只要我想,便没有得不到的。”夏念之哑然失笑了声,幽幽感叹:“到底还是人事不懂的小屁孩,错将无知当单纯,总归是活得太容易。” 闻言,电话另端,盛璨温声抱歉道:“我曾答应当你毕业时,送你一只猫做礼物,但是没想到信誓旦旦,言之凿凿,最后竟仍是以失约为结局…念念…对不起……” …… 对不起? 陡然从盛璨口中得来这三个字,竟是硬生生将夏念之拉回到疯狂无助的肆年前。 其实,若仅仅只是为着一只猫而道歉,大可不必,毕竟命中定数,那只猫若是合该盛璨送她,任何时候都能由盛璨放置她的手掌心;若不是,那么总有意外阻挠,他。 一时间,夏念之竟是不知该如何审视盛璨的这番话——肆年前,临近毕业时,不仅仅是她的整个人生,亦是夏家,夏氏集团,乃至她周遭所有人,命运直角拐弯的最特殊时候。 焦头烂额的忙碌,与夏氏集团内部那群图谋不轨的股东们各出其法,斗智斗勇;还有集团外头那些虎视眈眈,凶相毕露的豺狼虎豹们,冷眼旁观,落井下石;她绞尽脑汁机关算尽,才勉勉强强地从那场风雨动乱里活了下来,哪里还有额外精力,好生照顾喵喵。 所以有时候,世事安排,不到最终结果,谁知究竟是好?亦或者是不好呢? 那时幸好盛璨转身离开,才没来得及养喵喵,否则分心照顾它,不仅是桩苦差事,说不定喵喵被她养死,夏氏集团亦没办法从众围剿里,侥幸活下来。 回忆及此,夏念之顿如醍醐灌顶,是了,或许这便是老天教她远离盛璨的信号? …… 夏念之取下耳机,单手搂过胖喵喵抱在怀里当抱枕揉揉圆脑袋,在良久的沉默后,重新率先开口道:“…盛璨,我们之间并不适合闲聊叙旧,追忆往昔,如此温馨的场面……” 电话那头,男人的呼吸愈是沉重了些,半晌后,才问得痛苦。 “…因为什么?你恨我?恨我什么?…” “…盛璨,我本以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是了解你的,哪怕并非全部,至少你的品性我是能保证的…”顿了顿,夏念之:“但是从未想过某天,你连血脉相连的亲生兄长,都能下手,盛璨,我亲耳听到那声爆炸有多震耳欲聋,被火油燃烧殆尽的豪车残骸触目惊心…” 话已至此,夏念之再说不下去,暖阁爆炸时,她便该认清盛璨手段的狠决程度的… “……念念,因为我杀了盛痕,所以你恨我?……” 这个问题,实在不是个好回答的。 如实所告吗?亦或者,乱编瞎话呢? 她是恨的,还恨极了,但盛痕的死,却并非恨之一字囊括的所有理由。 便如同刚才她亲口所言,他们是自小的玩伴,感情深厚程度远非其他人可比,哪怕是她与盛痕相处的时间,都并未有她与盛璨玩闹的时候多,总归亦是用了感情的,才翻倍地难过。 记忆里的盛璨,温润如玉,温良恭谦,是端方的君子,亦是矜贵的世家豪族子弟。 并非嗜血不眨眼的杀人恶魔,仅仅是为权势,便连同血脉至亲的手足,都不肯放过。 “…盛璨…” 挖心的疼,大约便是这般,夏念之反问:“…你觉得呢,我为何恨你?…” …… 话落,便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胖喵喵似乎察觉了些什么,歪着脑袋往夏念之的怀里凑,尾巴一甩一甩地蹭着夏念之的手背,万物通灵性,胖喵喵似乎更是其中翘楚,夏念之握着它的肥爪子,仰头逼回眼泪。 …… 威海小区B栋公寓302室内,盛璨盯着桌面上摊开的信,半晌后,默默将其捏紧成团。 母亲的叮嘱,言犹在耳,命令他定要坐上盛氏集团董事局主席的位置。 但事情哪里有那么简单随意,他的父亲,平城盛家的盛老爷子,掌控偌大盛氏集团长达半个世纪,哪怕如今上了年纪,多年不管集团内部事务,但余威仍在,纵然他只参加过几场集团董事局的会议,但深刻见识过,他的父亲,对那群人精似的股东们,震慑力有多惊人。 更何况眼下,沈家玩完了,沈冉冉再不会是他的助力,只要她不成为他的耻辱便是烧高香;至于他的母亲,惹怒了他的父亲后,自欺欺人的相敬如宾假象,终究是揭开了他们两人婚姻最丑陋的遮羞布,他的父亲——盛家的一家之主,再不会是个慈祥的父亲。 他的利用价值,在他的亲生父亲面前,怕是一文不名,分毫不值。 “…念念…你恨我吧,没关系,如此至少,我还不算是一无所有。” 盛璨起身,挪步至窗边,随心所欲生长的老榕树枝繁叶茂,排放整齐却锈迹斑斑的自行车棚,倾洒的光晕下,有老人家从巷口缓缓经过,将微微躬起的背影拉得老长老长。 “只要是你给的,哪怕是恨,都值得我仔细且妥帖地珍藏。” 从他站着的角度,望向西北方,正好可见半山别墅的隐约轮廓——朱门簪缨,钟鸣鼎食。 原本他身处其间,如今却落得个渴望而不可及。 几句自言自语,像是诉苦,又似乎是真情表白,盛璨握紧手机,他知道夏念之还在听,可事已至此,曾经无话不谈的两人,竟然陷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尴尬境地,简直可笑至极。 然后,盛璨便回想到了年纪还小时,他偶然初见的那个夏念之——临近窗边,温婉姝丽的夏家少夫人推开雕镂小窗扇,他一眼便被夏伯母怀里襁褓的小胖娃娃吸引了注意力。 苍茫的青峦叠嶂间云雾缥缈,苍松翠柏,朱楼碧瓦。 小娃娃伸着藕节般白嫩嫩的小手,咿咿呀呀,朝着他直傻笑。 像那古画里的场景,别有一番意趣。 —— “别小瞧了念念那丫头,你对她好些,将来,你父亲说不准对你刮目相看。” 那时候尚小,不懂向来自视甚高的母亲,为何低下高傲,要他接近示好一个尚在襁褓里的奶娃娃;时至今日,他方才明白——母亲只不过是赌了一场,赌他父亲的爱屋及乌。 他母亲或许不知,其实她很多年前便赢了,从来看似凉薄的人,情深更甚。 倘若没有她肆年前多此一举,节外生枝的话,她想要的盛氏集团,早已是囊中之物。 —— 盛氏之主,靠他一人该如何做到? —— “…念念,前些日子,有人指责我太自私,当年我们在一起时…” 收敛心神,决定已下。 盛璨幽幽叹气,感慨道:“…我分毫不照顾你的感受,平白地让你受了好些委屈…我想了想,的确是我的疏忽,但为何你也从来不抱怨?事已至此,作为补偿,我有些东西,想要给你…还记得威海小区内的那棵大榕树吗,我们埋下时光胶囊的地方,我等你…” —— 夏念之抱着胖喵喵走神许久,直至盛璨突然指名道姓地提及自己,她那漫天神游的思绪,才堪堪回笼,恍恍惚惚间陡然惊醒,暗叹,看来这世道上,终究是有玲珑剔透心思的人… …有这般想法,是极难得的… 毕竟自她与盛璨相爱的消息爆出后,震惊了整个平城的上流淑女圈,太多名门闺秀都觉得,作为盛二少,竟可以做到广而告之他们的恋情,是她的荣幸,亦是她的福气。 但事实如何,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只是…盛璨怎会突然这般伤春悲秋,愁肠百结的,不像是他风格啊… —— 夏念之登时警觉,盛璨突然来电,先是要见她,继而提到过往回忆,随即又是‘恨不恨’的教她作选择题,直至此刻,说什么恋爱时的过错与遗憾,夏念之总觉得哪里不甚奇怪。 所以,盛璨今日这番操作,究竟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些什么? 正当夏念之的心思百转千结,愈想愈加阴谋论时,耳畔却是听见了卧室门外传来脚步声,缓缓靠近,但不过须臾,便又停驻在卧室门外,如同先前那般,始终不愿打开这道门。 仅一门之隔,夏念之知道那位‘邻居先生’听得到此刻她正在说些什么,可能是为了澄清,亦或者是为了反击,纷乱的心思下,夏念之不管不顾,将手机的外扩打开。 —— 故意为之,有心挑拨。 —— “…那么…”神色漠然的女人正色,缓声反问道:“…我该如何抱怨?…” “盛璨,你是我爷爷亲手栽培的高徒,那时已是当红男团偶像的你,见多识广,岂会不明白当红男偶像恋情公布后,身为路璨女友的我,将遭受到你那些疯狂粉丝,什么样过分的人身攻击…然而在最佳新人奖颁奖典礼上,你仍旧选择将恋情昭告天下,自顾自的…” 多年来为防止做噩梦而吃药,留下的后遗症便是太阳穴时常隐隐作疼,针钻似的侵袭,夏念之忍着头疼欲烈,盘腿在床沿边呆坐着,一人一猫,身遭尽是落寞。 “…粉丝恶毒用词的侮辱咒骂,但恋情公布后,你便再未帮我说过一句好话…” “…这些你分明是清楚的,可你如今来指责我为何,不向你抱怨?…” “…我若是抱怨了,哭诉了,你将如何?言语安慰和礼物讨好?那是治标不治本,且究其根源,你也是不愿意得罪粉丝的,毕竟‘宠粉狂魔’的偶像标签,多好的形象塑造…” 过多纠缠不堪往事,沉溺其中不肯自拔,是夏念之绝对不愿,亦不能做的事情。 但时至今日,昔年的恩情,经年的仇怨,逼得曾经的青梅竹马,念念与阿璨,越走越远。 “…你该不是想说——怕多说了,反而会激起粉丝更恐怖的反弹?…” 一线脸面,想来是不必再留。 “……你从来不说…从来不说……” 盛璨低声呵呵笑着,不断重复着简单的一句话,夏念之愈加漠然,淡淡反问:“拆穿你的算计吗?盛璨,‘你爱我’这三字,我无数遍说服自己深信不疑,但你呢,你相信吗?” 电话那端的盛璨终于陷入了沉默,夏念之抬手揉了揉眼睛,直到揉得双眸通红。 —— …你相信吗?… 盛璨从未想过,某天,他只差没有剖心明志的满腔爱意,为了两人将来的苦心筹谋,到了夏念之的眼里心底,竟然沦落得只剩下一句‘你相信吗’,她竟然是怀疑他的。 “这话谁跟你说的,盛痕吗?”盛璨自嘲笑着,恍然间想到什么,便如同溺水者与浮木,他紧紧地抓住了,宁肯自欺欺人,亦是再不愿松开手,盛璨笃定,厉声坚持道:“是了,过去的肆年,他必然是天天离间我们之间的感情!就是他骗你的,你才会觉得我不爱你!” “盛璨!你到底还要往盛痕身上泼脏水到什么时候?!” 电波如实传送了夏念之隐忍许久,终于爆发的愤怒; 盛璨愣住,但也不过只是一瞬,很快地便反驳:“难道我说的是错的?他是我的亲兄长,却连我喜欢的女人都要抢,这样兄弟妻却可欺的好戏,难道不是他一手导演的?!” 证如夏念之所言,作为男团出身的顶级偶像,他的确熟知娱乐圈的偶像生存法则——宁愿偶像被上,也不愿他去上别人;而夏念之的确,亦从未要求过他,为她正路璨女友之名。 布莱与夏念之指责他的话是对的,为着在平城上层圈子里证明自己是夏念之的正牌男友,在盛痕面前宣誓主权,他的确激进了些,但人性总是利己的!那有什么错?! 占有欲,自尊心,谁人没有?! “若是盛痕,他的手段或许比我还要狠。” —— 豪苑的几幢楼间,有处空中花园。 拉开窗幔,由屋内远望,满目皆是葱茏翠绿,亭尖一枝独秀,苍穹之顶下,孤零零。 “盛二少,盛痕当真,对不起你?” 择日不如撞日,那位‘邻居先生’已然两三天并未出现在屋外客厅点卯,谁知偏盛璨的电话突如其来,‘邻居先生’竟也恰恰好地出现,她是有私心的,某人无所谓,她却不想忍。 何况关于盛痕的话题,由盛璨亲自提出,今日不知为何,全无平日里将所有运筹帷幄之中的云淡风轻,行为举止,说话行事,颇是毫无章法,简直令人不得不有所怀疑。 电话那头的盛璨,到底还是不是她所认识的盛二。 但是,俗话有云,先撩者贱。 夏念之虽然疑惑,却未曾多加深思。 …… “盛老退位,盛氏集团董事局主席位置的归属,有所争夺,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所以暖阁爆炸,高顿地下车库爆炸,接连杀招的幕后主使者是谁,目的为何,你我心照不宣,盛痕岂会不知?但盛二少,你至今安然无恙,难道是以盛痕的手段,他动不得你吗?” “无论是否思虑盛氏的威名,声望,亦或者因你是他的弟弟,他不仅仅替你收拾了残局,更放过了将你置之死地的机会,否则那些权贵,会容忍你拿他们的性命为盛痕作陪?” “盛二少,要杀他的人是你,你反过来指责他对你不起,你不觉得可笑极了吗?” 电话那端的盛璨似乎打翻了什么东西,咚地一声巨响,紧随其后,是盛璨低沉却仍朗润的说话声,淡淡的,丝毫不带情绪,亦没有任何的温度:“…他抢走了你…难道还不够…” “他从来没有给过我承诺,我们之间不过是交易,这如何能算是抢?” 何况,当初分手被甩的人,大约,貌似,好像,是她? 思及此,夏念之敛眸,半晌后睁开,呵笑了声,认真道:“……盛二少,愿赌服输,怨天无忧,鉴于你所纠结的爱与不爱,我曾提醒过你有极大可能血本无归……但你选择义无反顾,便不该牵罪他人……若你仍觉得心灵受到莫大伤害,那你的仇恨对象该是我……” 门外始终静谧,‘邻居先生’不知道是否还在。 夏念之将手机握得死紧,她想,事实如此,无所谓说与不说。 “……这一切的最开始,是我先喜欢的他……” “……你我都是疯狂的赌徒,豪掷所有,倾其一切,可惜最终,我们谁都没能赢……”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八十一章:慈善晚宴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 夏念之最终仍旧未松口与盛璨见面,结束通话后,她特意踱步到门边,手已然握上门把,却动作僵持许久,直至渐渐握紧成拳,猛地松了口气,转身回到软榻上继续窝着。 良久后,胖喵喵甩着尾巴蹦上床,钻进夏念之的怀里,寻了个极舒服的位置,团成毛绒绒的团子后,安然睡下,夏念之摩挲着猫圆滚滚的脑袋,终是收回视线,将目光落到窗外。 刚经历过一场雷暴雨的平城,摩天高楼在烈日下,玻璃幕墙泛着青峰出鞘的锋利。 但夏念之将视线放远,满目皆是苍蓝风清,云卷云舒,端的一派悠然神怡,自在潇洒。 门至始至终处于安静状态,夏念之蓦然开始怀疑,或许是她听错了,刚刚卧室外的那道脚步声并非是‘邻居先生’?那么,若不是他,能够有资格进入这套公寓的人,还会有谁? “难道,是我猜错了?” 夏念之这般想着,转念间又果断地自我否决了,不可能的,那是她放在心尖上好多好多年的人,他们有过这世界上最亲密的距离,她认错的可能性为零,除非…… —— 相隔肆天后,夏念之终于得到允许,可以迈出卧室,但活动范围,却是有且仅有这套公寓及楼层隔壁,她自己的家,当然,一得到同意,夏念之潜意识地便冲向了自家,而后她看见沈茜茜前来挑衅时弄坏的所有东西,全部照样原封不动地回到了它们最开始的位置。 “小姐,这些均是先生准备的,花费了许多心思和时间,希望结果,您能喜欢。” “……喜欢……”自然是喜欢的,只是他为何要这般? 不愿意与她见面,却为何还要请师傅将公寓里的装饰重新整理,原封不动的放回。 夏念之天性乐观,想不通,却也干脆不想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办。 —— 首当其冲的便是布莱,布莱失踪了,在参加宣吉阁盛璨婚宴后,便再无踪影。 夏念之恢复自由后,曾派人无数次暗中查访当日于宣吉阁,布莱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但结果无外乎是,布莱独自离开了婚宴,而后去向,无人知晓;布莱绝对不是那种不留音讯便随意消失的人,何况那日,她在豪苑家中多次联系布莱,布莱却始终未接电话,其中必然有猫腻——思来想去,最终,布莱失踪的谜团,或许仍旧该是从宣吉阁处调查起,才是。 其二,便是张光明。 几乎与沈茜茜私闯豪苑公寓同时发生,被她隐匿于威海小区内的张光明,被一伙来历不明的黑衣蒙面人强行击败留守于小区内的阿朔等保镖后,带走,去向亦是不明。 夏念之不得不怀疑,为何沈茜茜的出现与张光明被劫持,会那般凑巧。 难道是,调虎离山计? 若真是如此,那么如此费心筹谋,布下如此大一盘局的执棋者,隐忍待发,心思手段,必然绝非等闲之辈,夏念之不由得反省,她何时何地,竟是得罪过这么一个人物? —— 思及此,夏念之忙不跌地通知了下去,务必找到布莱。 而这时候,一封迟到许久的火漆密封信,才从助理高然的手里递到了夏念之的面前——那是一封关于盛氏集团董事局全体会议,关于重新选举董事局主席会议的通知函。 信中内容所述——原本预定于仨月拾捌号开始的,为期俩礼拜的盛氏集团董事局全体会议,由于某些不可抗的原因,会议暂缓于仨月贰拾捌号开始。 通知函里,还极为客气地嘱咐了各位股东做好准备,到时可提出任何意见来。 只是,会议推迟? 难道是因为宣吉阁婚宴上闹出的那些事情来?夏念之亦是被从‘邻居’先生的公寓里面放出来后,这才知道原来宣吉阁婚宴上,沈冉冉出轨视频被循环播放…… 原本是两家结亲的好日子,结果变成新郎官的盛璨戴绿帽子的全程直播,这便是结仇了,直接将沈家人吓得不轻,天天上盛家老宅的门口等着向盛璨道歉,当然,他们始终未见到人。 人生在世时,特别是盛璨这般出身世家豪族,本身亦是从小到大便声名在外的贵家公子,但凡名声稍有受损,那便是顶天的大事,不说其他,单单是事业上面的影响,便能用一落千丈来形容,同时后面需付出极大的时间精力成本,运气好的,才能够稍稍地修补回来。 当然,那些运气实在是倒霉到家的,不提也罢。 夏念之用最快速度听完助理高然的汇报,心中便大致对她缺席的这一个多礼拜,偌大平城各行各业所发生的大事,皆有个大致了解,因而拿到那封邀请函时候,大惊失色也不过瞬间,不多时便默然接受了如此结果——盛璨与沈冉冉的婚事,多多少少还是影响了盛璨他继承盛氏集团的步伐,至少最近盛氏集团股票的动荡,诸多股东已经将缘由尽数归咎于识人不清的盛璨,因而,那些个最重视个人利益的股东们,开始重新考虑是否要支持盛老的决定…… 情理之中,毫无惊喜。 只是,此番,盛老竟然未动用他留于盛氏集团董事局内部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发挥余热,为盛璨的尚未铺路,为盛璨日后代替盛痕成为盛氏家族家主的打算而添砖加瓦。 光是想想,便有些不可思议。 助理高然心直口快,脱口而出,问道:“我曾听闻,盛老最喜欢盛二少,前些日子更是频频召见那些早已告老在家休息的盛氏集团董事局老臣子们,这也算连盛老爷子的老脸都豁出去了,怎么说放弃便放弃了?那接下来,偌大的盛氏集团怎么办?要交给谁?” 夏念之抿唇,不由得多扫了眼助理高然,这还挺替盛老操心的…… 这个问题古往今来,一如既往,在高宅大院,豪族世家里面,经常出现。 通常最后有两种结果,要么从家族后辈里过继一个,承继长房的血统;要么现任家主私底下另有儿子,至于这个儿子是从哪里来的,要么初恋真爱,要么露水情缘,总之,儿子是有的。 至于盛老爷子的情况,夏念之摸不准。 若说是第一种的话,盛老爷子何等骄傲的人,盛氏集团在他手中资产规模翻倍扩大,至今才有如此规模,若教他双手将家产交给那些族人,可能性比要盛痕爱上她都来得低。 若是第二种,盛老爷子与盛夫人的感情,多年恩爱,琴瑟和鸣,有目共睹,怕是不会。 …… 半晌后,夏念之才堪堪止住漫无边际,肆无忌惮的神思,看向窗外,打从心底里奇怪——说到底,最近网络上关于盛璨的那些爆料贴,只要处理得当,对盛璨而言并不算什么。 待盛璨继任盛氏集团董事局主席后,属于超级偶像路璨的这段娱乐圈便纯属于玩票,于盛璨而言,不过是未来纸醉金迷,声色犬马的生活里,一小段消遣罢了,又何必在乎? 事情闹得这么大,除却原先她猜测的背后有人刻意为之,推波助澜,怕是还有哪些秘而不宣的隐情?那么会是些什么呢?盛家内部必然是出了事情的,只是,是什么? “会不会是,盛老真的有私生子呀?我瞧着盛老还是挺年轻,老来得子也不是不可能!” 噗嗤! 夏念之一口果汁直接喷出,吓得助理高然花容失色,忙抽了纸巾替她擦拭,半晌后,好不容易擦干净了,夏念之揉着胖喵喵那双毛绒绒肉呼呼的爪子,朝助理高然招招手,认真吩咐。 “找盛家老宅的佣人问问看,别太露骨,多问几个,你也不一定要亲自出面,找个信任得过的朋友,最多三天,将调查结果放到我的办公桌面上来。” —— 待助理高然摩拳擦掌,以上战场杀敌的庄严肃穆感走出办公室后,反观自己这边,夏念之竟是惊喜发现,原先在她的计划里,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狂奔。 颇有雨过天晴,云消雾散,苦尽甘来之感。 —— 她不过被好心的‘邻居先生’收留,好好地卧床养胎罢了,一个多礼拜出关,出乎意料,老天爷不再为难,总算是遂了她的愿景,关于《连理枝》做IP全产业链的计划,竟有些顺利得过了头,好似在暗处有双手在后头护着她,帮着她,推动事件中的每步关键,顺利进展。 这人会是谁?——夏念之深怕自己自作多情,因而不敢多想。 还有与周哥共同开发的那档真人实景探险综艺节目,亦是进入了实质性的踩点布局阶段,周哥亦是来电话,兴奋说最近正在接触些艺人,考察他们是否适合他的新节目。 最令她意外且惊喜的是,网络关于她的风评,从原先搜索她的名字,进入维波话题里面后,便是大型飙脏话教学现场,且大多数还都是些骂人不带脏字的,变成如今,一溜烟的网民俱在向她道歉,求原谅的画风…… 连带着,她与时询的夏日限定情侣组合,接受程度亦高了不少level,甚至于时询的粉丝,都松口声称——夏念之要颜有颜,要财有财,甚至还分外有担当,能够撑起整个夏氏集团,工作能力必然也是不弱的,挺好的,挺配他们时询的。 但是最后导致网络上兴起一股,请求她与时询早日结婚的话题,还是靠了一个人。 说起来,这个人的维波号,夏念之十分眼熟——我的CP是真的。 这位维波主,不知道现实生活里究竟是谁,但她在维波账号上放出的许多照片,从时询尚未出道,他们两人蹲在路边啃煎饼的;时询出道后,还未大红时,她陪着各处打歌节目,上通告,赶活动,大包小包揽上身,还能健步如飞护着时询不让他被人群挤着的;还有时询大红后,他们私底下的互动…… ‘芝士夫妇’的话题被越来越多人关注,喜欢…… 夏念之的心情是极其复杂的,这段公开的恋情,最终的结果已然在她的工作计划里。 无论如何,最终是逃不过各自天涯。 到时候,这些真情实感地喜欢着他们恋情的人,会不会很伤心? 好在,到时若是分开,她倒是用不着自黑一把了,大约还能与时询玩一把,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的把戏,否则,以时询那群口才极好的粉丝,她怕是会被时询粉丝拿来祭天。 —— 这天中午,夏念之的喜事本子上,又多了件——CK专辑斩获金曲榜榜首,并且受邀参加最新一届的南省慈善晚宴,以及最有实际利益获得的,那便是成为南省慈善的官方代言人。 …… 夏念之心中欢喜,南省慈善晚宴不算什么,但它背后所涉及的那张关系网,才是最重要,无论是CK,亦或者是夏氏将来的发展,都有百利,因此这回得好好地准备一番才是正道。 “但是,小姐您准备和时询哥一起走红毯吗?” 助理高然双手捧脸,一脸‘单纯’地盯着夏念之,无声潜台词便是,一起吧,一起吧~ “瞧瞧你那恨不能直接拿绳索将我与时询捆绑了,丢到慈善晚宴红毯上面的急迫脸,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啊!我的高姑娘!”夏念之故作生气,但只是轻轻地朝高然额头上扣了个暴栗,辗转思索间,答应道:“便这般决定吧,这戏今日不唱,明日不唱,后日总归是得粉墨登场的,我都神遁了这许多天了,不如借着慈善晚宴的东风,来个完美的初登场。” 只是,她许久未见时询,那日于威海小区,她与时询狠狠地吵了一架,眼下更是顶着他时询女朋友的名头,见面时,究竟该如何相处,比起那些动辄上千万的大项目,更让她头疼。 “高姑娘,帮我安排下,我与时询分两道走,到时候,慈善晚宴上,会合。” —— 白驹过隙,时间很快到了南省慈善晚宴当日。 自那日接到南省慈善晚宴邀请函后,不过半天,夏念之便接到了通陌生人的电话,本想直接挂掉,但鬼使神差地,竟是接了,这一接不打紧,倒是教她发现了件极有趣的事情。 盛痕曾经的秘书,兼职暖床人形用品,杨薇儿,摇身一变,成了慈善组织的秘书长。 “夏小姐,这届慈善晚宴,是我第一次接手主持料理,您肯亲自前来捧场,当真是我的福气,去年是我的狂妄不懂事,这才惹着夏小姐厌烦,没能如愿与您成为朋友,这次啊,咱们可得好好地聊聊……” 不愧是能坐上慈善组织秘书长位置的,杨薇儿的舌灿莲花可不是盖的。 但夏念之更多的心思,却是落在她口中的那句‘第一次接手主持料理’。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八十二章:辞旧迎新——对戒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 每年一度的南省慈善晚宴,主办权向来掌握在作为南省慈善会会长的盛夫人手中。 便是过去在平城贵妇圈中,容貌,名声,才情皆备受尊崇的夏夫人,在拿到慈善晚宴的筹办主权后,亦得大事小情,事无巨细地与盛夫人,桩桩件件,有商有量地安排着来。 然而此番,杨薇儿年纪轻轻,手段便如此厉害,竟能完全绕过盛夫人,全权处理? 夏念之倒是分外好奇,盛夫人果真这般中意杨薇儿?倒是造化弄人,盛夫人对待杨薇儿,竟比起原先亲自定下的儿媳妇沈冉冉,更满意,更有提携之心…… 只是不知为何,夏念之竟是想到三年前,于盛痕办公室外所见那幕,心底陡然便有一念头冒头,随即再止不住苗头,不过须臾间已然噌噌蹿,节节高升,在心底深处落成枝繁叶茂。 “大约是我多想。” “夏小姐说什么?” 喃喃自语令杨薇儿听见,这一声倒是教夏念之陡然清醒,轻描淡写地环顾周遭,这才发现由杨薇儿陪着,竟不知不觉已然到了慈善晚宴内场,珠光宝气,衣香鬓影,诸多达官显贵,名流世家携带家眷,纷纷在场,一时间,回神的夏念之不由得恍然,再三地默念谨言慎行。 “没什么…”夏念之微微浅笑,端得是温婉得体:“闲碎念念罢了,入座吧。” 本可多旁敲侧击,隐晦曲折地敲打敲打,然而偏偏夏念之此刻不愿一心多用。 今日的慈善晚宴,是她与时询这对‘芝士夫妇’于官宣后,首次合体出席活动。 助理高然早已将准备好的通稿发出,且不说刚刚进来的幽道曲径时,周遭埋伏着好些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才进了高顿度假山庄的记者;单单是正儿八经为慈善晚宴邀请来的媒体们,扛着长枪短炮守前头慈善晚宴红毯的,便多的是闻风而动,嗅血而奔的猎狗。 此番,这场实打实,且躲不过的硬仗要打,必得专心致志才好。 施施然落座,夏念之目送杨薇儿招待其他宾客后,便寻侍应生要了杯酸奶果冻,哪知正悠闲地一勺接着一勺子挖着果冻时,却突然感到身后似有道目光灼灼,正盯着她。 猛地回头,入目是身后对着的一堵爬满藤蔓与花团锦簇的院墙,并未有人身处其中。 奇怪,她向来第六感精准无比,此番该是有人隐匿暗处打量她才是。 所以,人呢? 夏念之心中恍惚,左手边位置却是落下层阴影,轮廓硬挺,颇为熟悉。 “…我刚看了等会儿的拍卖品,里头有样东西,你定然喜欢…” 富有磁性的男低音,心弦微颤。 夏念之与这道声音齐齐混迹夏氏集团练习生乐室,耳濡目染,早已融在潜意识里,只消听个音儿便能辨认得出来来人是谁,何况还有来人身上那股淡冷疏离的气息… 然而不幸,夏念之却不连抬眸往旁边人瞧上一眼都不敢,当初‘俩人恋爱’的通告并非她亲手炮制,如今却反倒像是她做错事情而心虚,为何?夏念之想,大地应该是为着那日在威海小区,她与这人不依不挠吵的那一架,说到底,她的脸皮做不到厚实如城墙。 “……” 夏念之陷入沉默,万幸的是时询亦并未坚持尬聊。 慈善晚宴顺利进行,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琴声悠扬,其乐融融。 唯有夏念之与时询的这桌特立独行,与周遭的推杯换盏言笑晏晏,格格不入,一片静谧,连累着这桌服侍的侍应生亦皆噤若寒蝉,唯唯诺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惹得旁人或窃窃私语,或频频窥探,夏念之却也不恼,稳如泰山般任其打量,偶尔也回望一二。 便是如此,直教夏念之发现了个奇怪的现象——此番南省慈善晚宴,澳城萧家、南城祁家、港城席家,洛城沈家的主母女眷们,均未到场,而晚宴这边,竟连位置都未空出。 难道慈南省慈善会内部,有什么变故不成?若真有意外不测,或许CK不该掺和进来? 辗转思索间,夏念之愈加神游天外;时询眼角余光扫过,见身旁的夏念之这般,漠然神色微变晦涩,但不过极快地一闪而逝,随即便视线偏移,落到了新出场的那对拍卖品上。 …… “各位先生们,各位女士们,接下来的这份拍品,来自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善人,是一双白玉嵌珠双鱼对戒,历史洪流中是数百年岁月打磨后,仍历久弥新,起拍价八十八万!” 杨薇儿虽说位居南省慈善会的秘书长,但今日这遭慈善晚宴,竟连拍卖活动的主棰都亲自担任,显然极为看重她上任来的这场首次操持的晚宴;当然,做慈善,出席晚宴的达官贵人,名流富豪们亦是极为配合的,杨薇儿话音尚未落下,便有人举牌。 “九十八万!” “好,这位先生出价二百二十八万!” “三百六十五万!还有出价的吗?三百六十五万第一次!” 不断有人出价,不过短短几分钟内,那对戒指的价格便已然翻了数倍,且还在不断上涨。 夏念之不禁困惑,前面的那些个拍卖品,比之眼前的这个,不知贵重多少,也没见这群人如此大手笔地撒钱争夺,难道她不懂文物古董的,看岔了眼,这对白玉双鱼戒,有何玄机? “念念,这对戒,你喜欢么?” 陡然被身旁的时询点名,夏念之惊诧,下意识偏头看向时询,男人眸色深邃且幽静,定定盯着她,有那么一瞬间,夏念之恍惚觉得时询的眼底有抹凉意闪过,但待她欲仔细看时,时询却已然浅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问道:“不喜欢吗?” 无所谓喜欢不喜欢,关键在于时询这话里,是什么意思? “…五百万…” 如石投水,似鸟归林,激起无数涟漪与喧闹。 众豪富政流,贵妇淑女的目光纷纷投落到夏念之与时询这桌来,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那些毫不掩饰的目光,打量审视,羡慕嫉妒,厌恶嫌弃,均是夏念之无数次尝试过的。 “时询?”话到半途,夏念之再说不下去,只得默叹:“没必要的。” 到底不过是假恋爱,何必送这么贵重的礼物,何况还是对戒,她不会收的。 然而时询却不说话,只是猛地凑近夏念之的耳边,替她将缠绕在一起的耳环发梢解开。 杨薇儿见此情景,忙出来打圆场,哈哈笑道:“时询先生真是心地善良,如此大手笔为贫困山区的孩子们着想,既然现在出价到五百万,不知道还有没有出价更高的呢?” 话音未落,便有道女声笑得清脆:“时询先生如此有心,我们怎好夺人所爱呢,呵呵,早先听闻夏小姐与时询先生情投意合,今日见了真是郎才女貌,这对戒出现得恰到好处哦~只是不知道,身为咱们慈善晚宴的大使,时询先生的这五百万是否可以打折呢?” “哈哈~~”赵小姐笑:“不过夏小姐在此,时询先生应该也就用不着担心了吧?” 这话轻描淡写,潜台词却是再明白不过——时询穷,吃软饭。 神色瞬间凛然,夏念之愤愤朝来声处望去,却见那说话的人是赵处长的独生女儿,先前镇国寺与沈冉冉偶遇时,见过的那些与沈冉冉交好的诸位平城千金的其一。 那时赵小姐安静乖巧,面色和善,今日所见倒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伶牙俐齿得很,偏偏表面来看,赵小姐不过‘打趣’,夏念之若是就此发作,反倒坐实了赵小姐言语。 夏念之忙去瞧时询的脸色,但时询却毫不在乎,似乎见她满面愁容,心情还很好。 夏念之皱眉,满脑袋问号;时询却边牵了她的手径直上台,边轻笑了声:“难道善心是能打折的?赵小姐为人果然活泼有趣,连话都如此好玩,果然赵处教女有方。” 脚步顿住,余光轻飘飘扫过座下的赵小姐,嘴角笑意更甚,却始终不达眼底:“我时询今日既然以CK之名获邀参加晚宴,便是荣幸之至,既以慈善为名聚集诸位名流,有了这场欢喜热闹的晚宴,那不如我再助助兴,这枚对戒,要个吉利点的数字,六百万,我买了。” —— 六百万的白玉嵌珠双鱼对戒,价格与价值完全不对等的交易,简直是败家子儿! 偏偏众目睽睽之下,夏念之不好驳了时询的面子,着急下,只能用力捏时询的指腹虎口,谁知杨薇儿却害怕时询突然改变注意似的,忙不迭将那对白玉嵌珠双鱼对戒送到两人面前。 “时询先生,善款已入慈善会账头,这是您的了。” 那枚白玉嵌珠双鱼对戒,远看还不觉得,如今便在眼前,倒是透着股剔透温润的光泽,那白玉想来是极品,雕工也好,只是这双鱼,古有双鱼阴阳之说,夫妇合戴才对。 陡然间,心底升起股不好念头的夏念之,再次懊悔了她自己竟答应来这场晚宴。 ——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八十三章:镜先生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还真的买啊?现在明星转钱挺容易啊,花钱忒大方了啊!” “哎呦,谁知道这钱是谁的呢!你傻不傻,俊朗标致的男人,睡都睡了,总得给点补偿!” “你们懂什么,这装得深情款款的,夏念之的资产那么多,若真结成婚,这时询赚着呢!” …… 七嘴八舌,闲言碎语颇多,不复网络上那些高喊着‘芝士夫妇永远在一起’‘芝士夫妇我们永远爱你’的粉丝们,奔涌的热情,以他们身处阶层所思虑的,倒是有些道理。 但诸如此类的声音响起也不过半分钟,随着流言蜚语的消散,气氛逐渐热闹起来,均是礼貌微笑,恭喜时询觅得心爱之物,夏念之偷摸摸地拽了拽时询的衣角,示意他适可而止。 然而时询却顺手直接裹住了她的手,星眸温柔得一塌糊涂;夏念之与时询熟识六载,太了解他的喜怒哀乐变化,顿时心底一咯噔,暗道着不好便要去阻拦,谁知时询却抢先开口。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脖颈上挂着枚白玉坠子,雕成小龙的模样,笑得真是可爱。” 夏念之仍旧很是懵逼,时询却将她的手抓得愈紧:“但多年后我们再见时,你身上却没了那枚白玉坠子,我曾想问你,但怕惹你伤心,后来巧合知道,你迫不得已,丢了。” 哦,那枚白玉龙坠! 夏念之恍然大悟,这回总算是想起来了,那是她爷爷的贴身珍藏,某年,她爷爷也不知道怎么地,说是担心她有意外,便将那枚坠子给了她。 时询说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那么便是那时候了,可为什么她丝毫没有记忆? 夏念之仔细回想,那日的很久以后,夏氏突然面临破产危机,她手头上缺钱缺得厉害,不得已只能将那枚爷爷自小戴在身上,她又戴了好几年的白玉坠子给卖了,拿来给家里和集团应急。 可惜,时至今日,她想将那枚坠子赎回来,却无论如何,再也找不到当年买走她白玉坠子的那个商人,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我知道你喜欢那枚坠子,早些年,我也拜托了人去寻找,但一无所获。” 交头接耳声中,时询将白玉对戒从缎盒中取出,捧在掌心。 “虽然不是原来你喜欢的那个,但你能试着,喜欢下现在,守着你的这个吗?” 言犹未尽,却比那直抒胸臆更令人心疼。 夏念之自然明白时询意之所指,但反而清楚原因后,她更不能接受时询的礼物。 礼不轻,情意更重得几乎要压垮她。 待她正要拒绝,时询却突然屈膝跪下,举着白玉对戒,极尽认真地恳求。 “念念,你愿意嫁给我吗?” 全场哗然,好不容易因为时询斥重金买下白玉对戒而安静下来的喧嚣,复又渐起。 CK其他团员已疯,手忙脚乱地给远在洛城筹备世巡演唱会一应事宜的经纪人高婧打电话,如丧考妣般地将今日慈善晚宴上,所发生的一切事情,详详细细,一五一十地汇报了。 “你的意思是,时询向夏小姐求婚了?”远在汪洋彼岸的高婧,笑声连连:“他们本来便是小情侣,求婚有什么可怕的,反而趁着此刻网络风评挺好,趁机做足宣传,对夏氏集团,对CK,对世巡演唱会,都是好的……我告诉你啊!” 高婧以过来人的老成口吻叮嘱:“现在该担心的不是时询求婚,而是夏小姐不愿接受!” 她与布莱感情不错,两人闲聊时,布莱虽未透露,但她在娱乐圈里混了这么多年,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本领还是有的,前些日子,集团官网上的那封‘认爱声明’,并非全然出自夏念之本人意愿,至于后来,布莱的口才,她还是有信心的。 CK团员闻言更加崩溃:“可,夏小姐好像很为难,不愿意答应啊!” “布莱呢!布莱不在那里吗?赶紧上去点拨下!” CK团员顿觉前途灰暗又绝望:“…布小姐最近不在公司…” 高婧欲哭无泪:“……” …… 毫无准备,意料之外的求婚,夏念之闻言,虽是站着,却如坐针毡,心底更是对今日前来凑这场热闹的决定,分外懊恼得很,她低下头,怔怔盯着时询半晌,而后无奈地笑了笑。 她眼中笑容明媚而灿烂的少年,记忆里总是白衫黑发的干净男孩,以前连对她生气都笨拙得可爱的时大爷,他背负着难堪身世,孤独世间,步步艰难地走到如今,披荆斩棘,终于是从这个冷漠而残酷的世界,学会了为达目的,阴谋算计。 “步步为营,真是厉害了。” 声音很小,只有距离最亲近的她与时询两个人听得见,夏念之掩饰着嘲讽,努力装作笑意满满:“你这样,我们便再回不到过去,退不到朋友位置,我们之间曾经的许诺,便完了。” 捧着白玉对戒的手掌心,微不可查地颤了颤,时询却咻地垂眸,将眼底那抹受伤掩饰得很好后,这才重新抬眸,温柔笑道:“我们初见时,你救我于危难中,我不后悔。” 好一个不后悔,他不后悔,她呢?她的意愿算什么?! 大庭广众,众目昭彰之下,夏念之自觉,她得顾全着夏氏旗下艺人的颜面。 另外,今日慈善晚宴求婚,还有个特别的好处——今晚宾客皆是平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凡她点头,这门婚事便是有目共睹,板上钉钉;毕竟恋爱与订婚是两码事,后面再要风平浪静,两处欢喜,安安稳稳地将恋情结束,那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我…答…”最后的应字尚在唇边,便有道极为低沉的笑声响彻整座晚宴会场。 “…好玩…好玩…” —— “镜先生,您这是要,露面了?” “我家里这只小老虎生性顽皮,若再不管,只怕是要上房揭瓦了。” 被留下的男人约莫五六十岁,胖滚滚,虽然有些不解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仍蹙着眉忙不迭地跟上镜先生的步伐,转身朝晚宴花台处疾步。 —— 随着那莫名令她毛骨悚然的笑声结束,夏念之便听见花台旁的旋转楼梯处响起啪.啪.啪的鼓掌声,期间还有沉重脚步声,旋转楼梯处与花台有角度阻挡,最先看到来人是谁的,必然是台下落座的诸位宾客,夏念之便试图借着他们的反应观察出点什么。 谁知,余光扫过,大多数人却都是一脸惊愕的,活像是看见阎王爷。 “没想到难得出趟门,竟让我亲眼目睹了如此情深意切的求婚场面,真是感人肺腑,动人心弦,感动至极,夏小姐,你还傻乎乎地愣在那里做什么,不赶紧答应么?” 她这不是已经快要答应了,是你突然横插一杠子的好不好啊?!还有没有点王法了啊?! 夏念之心情不畅快,随着瞧清楚了缓步至她面前停住的高挺俊朗男人的模样后,心情便更是郁卒——男人一身黑熊西装,身形硬挺,宽肩窄臀长腿,堪比模特的比例,但他戴了副极精美的玄铁面具,只露了双眼睛,浮着层浅浅笑意的双眸,敛尽世事沧桑。 夏念之不由得往前进了一步,那双眼睛好看极了,与她心底秘密花园的那个少年一模一样,是无价之宝;至此,夏念之不由得想,这世上万物纷乱嘈杂,她并非圣人,也看不清很多东西,但有件事情,她有十足十的把握,这双眼睛,她绝对不会认错。 思及此,夏念之不由得默默地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呵,她倒是要看看,这人玩什么把戏? 此刻,时询亦站了起来,不着痕迹地将夏念之大半个身体隐在他的身后,警惕询问。 “你是?” 这边厢,时询刚抛出疑问;那边厢,便有人巴巴地冲上台来答疑解惑了。 “哎呀呀,没想到居然是镜先生大驾光临,在下周平,有失远迎,有失远迎!”细瘦且高的男人看起来不过而立,却因笑意过度而显得谄媚且狰狞,一番抱歉加恭维后,末了还不忘扶把眼镜,做出邀请的姿势来:“镜先生,不如,咱们入座歇息会儿?” “…不着急…” 冷意袭来,夏念之敛眸,却是挡不住面前男人寒冽似刀的目光将她浑身上下扫了个遍,最后停留于她的小腹上,再不肯移开,而后夏念之深深叹了口气,她被困豪苑那幢隔壁公寓,被‘邻居先生’强制要求保胎的那段时间,小奶酥的存在对于他而言,便早已不是个秘密。 如今那位曾经被她吐槽是人傻钱多的‘邻居先生’,便是眼前备受平城富豪们尊崇的镜先生,所以眼下他黑着脸,这般盯着她看,又是几个意思呢? 这时候,夏念之便很是感激她此刻的装束了。 为掩饰孕相而特意挑的高腰裙,层叠的薄纱是遮掩的好办法,且恰逢出门时迎面而来一阵凉风,便顺手将原先盛痕送她的羊绒披肩带上,因而此刻,倒是完美地将隆起的小腹遮挡了个严实,旁人看来不过是她稍穿得多了些而已……但,镜先生不是旁人…… ——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八十四章:先发‘制’人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 周遭嘈杂声仍在继续,如犹如春日里连绵不缀的阴雨,窸窣的凉意,钻骨噬心。 咫尺之遥,夏念之盯着面前被杨薇儿等人恭敬称作镜先生的男人,神思恍惚。 四目相对,男人神色沉峻,那双幽潭般深邃的眼睛,锐利逼人,深不可测;夏念之身心皆是无所适从,惶然无措,但那股子犟脾气上来,却如何也不肯认输,只执拗地瞪了回去。 一阵冗长的沉默… 晚宴花台下的诸多宾客在看着他们,花台上的瘦猴周平与杨薇儿偷偷摸摸,视线不断在他们三人间梭巡,瘦猴周平最是会插科打诨,活跃气氛,此刻却亦沉默如秋蝉,战战兢兢。 这人如此气势汹汹而来,咄咄相逼,令人望而生畏,究竟想要做什么?! —— 眼前情境万分尴尬,但却必需要有人来解开困结。 夏念之鼻端酸涩,暗自叹气着认输,正欲率先退离晚宴花台时,垂于身侧的手却突然被紧握——那掌心很凉,像被冰块包裹其中,冷意沁人,源源不断从掌心向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顿住脚步,夏念之扭头奇怪看向时询,却见他分明笑着,却毫不掩饰眸底尖锐的敌意。 时询的手本是极温暖舒服的,此刻为何这般凉? 这段日子不见他踪影,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莫非……牵扯到了他那位高权重的神秘生父? 疑惑重重的夏念之顺着时询的视线扭头望去,对面的镜先生剑眉凌厉,双眸深沉。 陡然间,如触电般,夏念之猛地打了个激灵,想来这位镜先生来者不善。 …… —— 陷入惊愕中的夏念之正困顿不已,却陡然,被时询的一句话打断了困惑。 “…能…”只听身旁的时询极轻地笑了声,而后捏了捏她的脸,满是宠溺:“不着急吗?” 话音顿了顿,时询忽而万分感叹:“…镜先生这话说得真是…怎么能不着急啊…我家念念这么可爱的大宝贝,满世界只此一个…若不赶紧让她成为时太太,万一哪天被某些不怀好意的坏人惦记上,再给不择手段,阴谋诡计地拐走,我得把肠子悔青喽…” 从未见过如此反常的时询,夏念之怔怔盯着他,谁知时询却故意不看她,转身抬眸,与那位镜先生面面相觑时,明明笑意深深,但她熟知他,那眼角眉梢可尽数是寻衅。 “时?太太?嗯?” 闻言,原本低眉顺眼的夏念之猛然抬眸,却猝不及防地撞进男人幽深的双眸里。 他在看她,不知道从何时起,便这般一瞬不瞬地盯了多久。 蓦然与他撞上视线的夏念之毫无防备,愕然之际,那暗夜森林里,神出鬼没,俾睨众生猎物的捕食者,仿佛便是这样一双隐匿于狮纹玄铁面具背后,如苍穹圆月般孤高清透的眼睛。 但,亦是毫无温度。 被镜先生盯着瞧着的夏念之莫名心虚:我不是,我没有,我… “自然是时太太,但若以后若是称呼念念为时夫人,亦未尝不可,毕竟都很好听…”时询浅笑,本就格外俊朗的男人此刻温煦得,便如那春风化雨:“…镜先生觉得呢?” “我觉得吗?”被称作镜先生的男人失笑,却是不答反问:“镜夫人如何?” 剑锋般锐利的眼角微挑,夏念之无端端,心底猛地咯噔了下,不由哀嚎:完蛋惹!果然!这个男人有九成的大概率准备发飙!时询这混账,最近还真是飘了,他以为对面的人是谁?! 情急时,夏念之下意识脱口而出:“并不如何!开玩笑也得有个度!” 镜先生:“……” 时询:“……” 被自己吓着的夏念之:“……” —— 那段年少,甚是漫长的懵懂时光里…… 这个男人,她颠颠追在他身后,见识过无数次,他命悬生死边缘时,自那时候起,他对待触犯了领地的敌人便是毫无心慈手软,斩草除根的狠厉,那是甚至不惜以命相搏的疯子!! 所以!他这是将她当成了什么?一样属于他的小东西?不起眼的小物件? 觉得东西丢了,很是不爽,非得来找茬,以显摆存在感么?! 又是半晌诡异的死寂…… 与她距离不过咫尺的男人,剑眉紧蹙,曜眸微敛,眸光扫过她腰腹处,凌厉得透彻那遮挡于层层薄纱裙摆,那一眼视线停顿许久,直到迟钝的夏念之终是后知后觉,心尖骤然冰凉。 不堪的回忆席卷而来,甚至仍旧能够触摸得到那个雷电交加的夜里,扑面的凄风苦雨。 车上接通的那一记电话,那个男人脱口而出,轻于鸿毛的简单答案,透过风雨,彻底砸碎她鼓足所有勇气后仅存的希冀——时至今日,她终是清醒记起,他是不喜欢与她有孩子的。 所以,此番,他是否将伤害她好不容易才护住的小奶酥? 可沈茜茜闯进她家,她昏迷时,这个男人毕竟寻来了医生帮她保胎,若是他不喜小奶酥,何必多此一举呢?还是这个男人另有其他安排?那又会是什么样残忍的决定? 再不敢顺着这条可能,继续设想,夏念之默默往后退了半步,对面前的男人拉响了最高级别的警报;此情此景,镜先生剑眉微蹙,看似不耐烦已久,但却始终并未有所动作。 倒是一旁的时询,注意力被极度紧张的夏念之吸引。 “念念?你不舒服?” “不,不是…” 夏念之如临深渊,战战惶惶,镜先生的那双狭长的眉,凌厉如刀锋,此刻正落在她的腰腹处,小奶酥不知何时醒了,不知死活地打了个滚,在肚子里闹腾开,夏念之只得沉默。 会不会,他亦有对小奶酥心软过的须臾时候,或许,甚至与她一般期待着小奶酥的临世? 夏念之默默自嘲,她怎么胆敢有此妄想?! 她为财屈膝,他为色纵容。 他们两人,那些年不过是因为各取所需,才有了那些掰扯不清的乱糟纠缠,所以便能胆大妄想,他与她之间有了所谓的‘日久生情’吗?不可能的,从未有过,这种可能。 这个男人,他只是习惯了霸道强横。 如同偶尔入她梦境里蹦跶的那只大狮子,威风凛凛,气势汹汹,领地意识强悍,但凡他碰过,无论是东西,亦或者是人,便再容不得旁人有丝毫染指。 —— 时至今日,夏念之仍旧记得,去年的澳城演唱会,她不过是当了回观众,便遭到了他的疯狂报复,盘山公路的极速飞车,百丈深渊的生死瞬间,她差点被吓出心脏病来。 那句附耳如毒蛇吐信般,落到她心尖的叮嘱,她还记得。 “夏念之,我们的交易,只有我,能喊停。” 那夜,天幕泼墨般沉得看不见半丝月光,寒风凛冽,海浪拍打悬崖峭壁,呼啸哀鸣不止。 那名叫盛痕的男人沉声问她——“懂吗?” 她自然是懂的,所以这些年来,除了布莱,她再不敢有多余至交好友。 —— 正是众皆沉默时,十指紧扣的力道逐渐加重,身旁的时询极尽偏执,不肯放手。 夏念之敛眸,身旁与面前,时询与‘镜先生’,看似风平浪静的闲聊,实则暗潮涌动。 真是,好笑的场面。 无声的半晌对峙,夏念之终是暗自叹气,正认命地打算出声打圆场,却被时询抢先。 她只听得他礼貌浅笑:“等镜先生哪天遇上真心,或许求婚时比我还要着急…毕竟良缘难觅,既然在乎,便得先下手为强,烙上专属印记,教旁人再觊觎不得…你说对吗?” 尾音落下,夏念之本以为镜先生不会对时询的话有所反应,谁知男人却是失笑了声。 “…嗯…的确是该先发制人…这点,我想,我已经贯彻得十分完美了…” 富有磁性的低沉声嗓,沙哑得像是有猫爪子在夏念之心尖挠过,教她呼吸有些紊乱。 不知道是否她多想,夏念之总觉得这位镜先生适才的话里,‘制人’字上面的咬音特别重,好像是故意朝她暗示些什么,似要将她开膛破肚,残忍地将她所有不堪秘密均袒露人前。 夏念之愈加害怕,她是越来越不懂这个男人的心思了,如此猫逗老鼠的玩法,不腻吗? 然而,无人给予夏念之答案。 这场本该推杯换盏,言笑晏晏的慈善晚宴,不曾想,是场暗箭难防的鸿门之宴。 今晚上,但凡她有丝毫的行差踏错,便极可能被这位‘镜先生’推入万劫不复。 —— 群花累叠的晚宴花台处上,众目昭彰,眼见着三人均是默然,场面一度很是尴尬。 瘦猴周平与杨薇儿忙不迭地互换了俩三道眼神,这才鼓足勇气,笑眯眯地上前打圆场:“哈哈哈,这人生四大乐事,成家的确最重要的了,夏小姐可得好好考虑呢是不是,镜先生,时询先生,不如咱们先入座,接下来还有许多极具收藏价值的珍品,您们说不定会喜欢呢!” 如此这番转圜,倒是极合适的。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八十五章:你特么的继续装!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夏念之不禁感叹,还真是不能以貌取人,这瘦猴周平瞧着相貌平平,嘴皮子倒还挺溜——相比答应时询的求婚,还有与眼前这位浑身堪比西伯利亚寒潮中心的镜先生,继续保持诡异的僵持,她不禁万幸地想,的确是继续慈善晚宴的流程,来得轻松些。 思及此,夏念之忙附和瘦猴周平的提议,谁知她话音未落,却见镜先生抬手,随即始终跟在身后不远处的胖滚滚男人恭敬上前来,笑对瘦猴周平,朗声道:“剩余的拍卖品,镜先生将全部以拍卖价的十倍价格购下,周总监…”顿了顿,胖滚滚男人朝杨薇儿微微颔首,笑道:“杨秘书长,镜先生还将出资两亿,成立教育基金会,促进贫困地区的教育发展。” 此话一出,如巨石坠海,晚宴会场内顿时掀起无数波澜,夏念之亦在其列。 吊顶水晶灯折射着星芒温柔璀璨,数不清的光圈盈晕着在场每位宾客的脸,神色各有千秋,或诧异,或艳羡,或嫉妒,但更多的是神色晦暗不明,谁知心中知否暗自揣摩其他计划。 能够拿到南省慈善晚宴邀请函的名媛贵妇,名流富豪们,无一例外,背后都代表着南省广袤地域内部的某股财权势力,然而此刻,他们正频频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声音不大,却每句话,每个字,都以足够的分量,丝毫不落地钻进夏念之的耳朵。 —— “这位镜先生到底什么来头?出手竟如此阔绰,排场这般奢侈?” “早前听闻黑镜的那位镜先生刚从国外回来,那时只当是子虚乌有的传言,谁知竟是真的,看来传闻里,南省要变天,是定数,而并非变故了…真是造孽,不知这次还要死多少…” “黑镜?那是什么?很厉害吗?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厉害吗?那地方可不是单凭厉害两字便能形容的。你啊,还是太小……嘘!”被提问的贵妇想到丈夫的叮嘱,不愿再多说,只轻轻摇了摇头,讳莫如深:“不可说,不可说。” “有这么神秘的吗?但我瞧着那位先生不过尔尔,你看他还戴着个面具,浑身上下遮挡得严严实实的,想必是容貌上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会如此吧?” 小姑娘捧着脸,感叹:“若真如此,那便是可惜了,否则单凭那宽肩长腿的九头身超模身材,定然能迷死南省大多数雌性生物,将那盛璨从南省第一美男的位置上踹下来,唉…也不知结婚了没!若是没结婚,我倒是可以撩拨撩拨呢~正好我的邮册里,还缺这么号人物…” —— 瘦猴周平亦是被震得懵逼,还是杨薇儿反应迅速,笑道:“镜先生真是有善心,您如此慷慨出资创立教育基金会的决定,其中是有什么小故事吗?不知道能否跟我们分享下呢?” 被提问的镜先生视线仍落在夏念之的腰腹处,声嗓低沉,好听得如夜莺啼鸣般蛊惑人心。 “…故事吗?…” 镜先生略微思索,沉声:“…若非找出个做善事的理由,那就…为我即将出世的女儿祈福,我希望她能永远无忧无虑,期待她一生平安顺遂,最重要的出生时,别让她妈妈太辛苦。” 注意力瞬间被这句话吸引,夏念之愕然,罩着狮纹面具的男人敛眸,再看向她时,平静里似乎暗藏着漫天的狂风暴雨,夏念之深觉她的胸腔里,那颗不着调小心脏,猛地颤了两颤。 他的孩子?他说的是哪个孩子? 宋澄的?还是…… 杨薇儿笑得激动,本就明艳动人,此刻撩过碎发至耳后,更是风情万种:“哇呜,没想到镜先生已经成家了!真是恭喜恭喜,如此喜事,有句话说得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斗胆一句,咱们啊,见者有份,到时候我们几个,可都要厚着脸皮到您府上去讨杯酒喝哈!” 也不知道杨薇儿的这话哪里触动了镜先生,夏念之见他眸底竟难得地含了丝笑意,但一闪而逝,夏念之再想确认那抹带着真意的浅笑是否存在时,却只剩他眸底的冷然,一如既往。 “…开园宴请等事,家里皆由着我太太做主,我说话不算数…” 闻言,杨薇儿热络的笑脸僵硬,但得益于常年锻炼,很快便恢复如常,甚至笑意更深。 “哈哈,镜先生真是宠妻哈,令人羡慕羡慕!那么我就先替贫困山区的孩子们多谢镜先生和那位即将出生的镜小姐的善心啦,接下来,咱们晚宴的慈善拍卖环节结束……” 连声感谢,杨薇儿热情地挽紧了夏念之的手臂转身;夏念之讶然于杨薇儿突然待她这般亲密,但众目昭彰下,纵然再不舒服,她亦是无可奈何,只得跟着她面对晚宴花台之下的众位宾客,挤出端庄礼貌的笑容来。 随即,她的耳畔只听得身旁的杨薇儿甚是兴奋,“不过,大家都知道咱们南省慈善晚宴数界以来的规矩,慈善拍卖会结束后,请大家享受乐舞时刻……” 啪.啪.鼓掌两声,众人随着杨薇儿望向晚宴会场,中央处竟缓缓升起一座演奏台。 藤蔓缠绕,群芳喧嚣,琴音轻盈悠扬,笛声温柔婉转。 那是维也纳森林圆舞曲,南省慈善晚宴的必备节目——舞会开始,但无数目光齐刷刷地落于晚宴花台,疑惑皱眉的夏念之亦随着他们的视线回望,目光终点却是落在身后的镜先生。 众位宾客沉默着,似乎都在等待什么。 —— 夏念之豁然彻悟,终究是她疏忽了,竟忘记南省慈善晚宴有个不成文的舞会传统——那便是当晚拍下藏品价值最高者,将有权挑选一位心仪舞伴领舞,且对方不得以任何理由拒绝。 如此奇葩的设定,原因不可考,但默认里,晚宴还有着替南省各位名媛们解决终身大事的额外职能,既然是上流社会的大型相亲晚宴,样貌甄选过后,自然而然便属彰显财力。 至于今晚慈善拍卖会的VVIP,显而易见,自然是出手阔绰,豪掷千金的镜先生。 只是此番大手笔买下所有拍卖品且资助教育基金会,这位镜先生恐怕,志不在炫富… 思及此,还未待夏念之有所反应,镜先生已然步步逼近,朝她伸出手,冷肃沉声的邀请。 “夏小姐,不知能否赏脸,与镜某共舞一曲?” 她预估了他来者不善,但没成想,竟是在这里等着她。 事已至此,夏念之反而想笑,狮纹面具之下的那双黑眸如幽潭般深不可测,她至始至终都未曾弄明白过这个男人的所有心思,决定,从前撕碎她告白的信件时是这般,此刻明明已变名易姓,改头换面,成了手掌滔天权势的黑镜之主,令人望而生畏,何必再拿她耍着玩。 身旁的时询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力道之大,几欲将手骨捏碎;而她身处众位宾客视线的交汇处,几欲落荒而逃,偏偏理智仍在,纵然前面是刀山火海,荆棘遍布,她没有退路。 “能得镜先生邀请,是我的荣幸。” 话落,夏念之侧身看向时询,半晌无话可言。 意料之外,时询却并未继续僵持着不肯放手,禁锢解开,正当夏念之疑惑时,那枚白玉戒指被时询直接戴进了她的右手无名指,动作太快,直至指腹被白玉温润的触感包裹。 夏念之这才堪堪从回过神来,待她再看向时询时,时询在笑,眼底的落寞却掩不住。 “…念念…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此番话,模棱两可,但唯有时询与夏念之俩人心知肚明,这话究竟代表着什么。 ……不要嫌弃,不要拒绝,以后时询什么都听夏念之的…… ……哪怕夏念之要时询以命赔罪,时询都愿意…… 时询喃喃低声,半晌后,夏念之终究是敛眸,无声默认。 —— 舞池里,衣香鬓影,裙摆蹁跹,端的是珠光宝气,金碧辉煌。 “夏小姐的舞跳得真不错…”戴着面具的男人颇为好奇:“不知师承何人?” ……装,你特么的继续装!…… “一个混账老男人…”默默呵呵两声,夏念之抬眸,隐忍怒意,淡然:“我的前任金主…” “…哦…”面具男人对夏念之的答案饶有兴趣:“那么…此人如今…何处?” “估计这会儿过了奈何桥,喝下孟婆汤,前尘往事尽忘,正准备投胎呢。” 话音未落,搭在夏念之腰间的手用力一揽,两人间的距离便又更紧了些。 “…如果他不愿喝孟婆汤,不肯将你忘了呢…”男人微弯了腰,与夏念之脸颊相贴,附耳,良久的沉默后,才沙哑着声嗓,喃喃道:“说不定下辈子,他还想再遇见你,重温旧梦…” 温热的呼吸扑在肌肤上,像柔软的鹅毛划过心尖,很痒;然而随着大提琴的温柔曲调轻盈旋身后,不知从哪溜进来一阵风,沁凉心脾,夏念之几乎是瞬间被凉意激得无比清醒。 “那么我便多喝几碗,直到永远想不起来他是谁。” “你敢!” 简单两字,是男人隐忍怒意的低声呵斥。 紧随其后,是曲调渐渐高昂急促,进入舞曲最热烈欢快的部分。 “怎么不敢?”夏念之到底没能憋住,抬眸,嗤笑出声:“我为什么不敢?” “……呵,你当然敢…”镜先生厉声:“你有什么不敢!” —— 一曲舞毕,夏念之再待不下去,转身欲走,谁知手腕却被拽住,动弹不得。 “还想要做什么?难道我还得陪.睡不成吗,镜先生?” 夏念之怒意冲冲,话脱口而出后却立刻懊悔得恨不能锤死自己的口快;然而她正郁闷时,镜先生竟是难得的并未发火,他只是抬起握成拳的左手:“夏小姐,你是不是落了什么东西?” “什么?”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八十六章:父亲!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 静躺于男人手掌心的檀木盒,映着壁灯的温柔光晕,熠熠生辉,无声宣诉着曾经发生,被夏念之小心翼翼深埋于心底最暗处,稍微想起便仍旧隐隐作痛的隐秘私情。 原地怔愣,夏念之惘然无措,男人却缓步逼近至她的面前,威压汹涌罩顶而来。 恍惚中,夏念之抬眸,愣愣望着眼前如绝世青锋般,寒锐犀利的男人,眼底渐渐浮起了层极薄的水雾,视线朦胧里,她只见他缓缓侧过身,附到她耳畔,低喃询问。 “小姑娘,现在愿意和我谈谈了么?” 眼前这位已然被尊称为镜先生的男人,在夏念之的记忆里,仍旧是那个将霸道姿态与强横脾气深入骨髓的男人,如今掌控那神秘的黑镜,手握重权,想必更是说一不二,铁令如山。 然而,此刻对她说话,竟懂得用疑问句式,甚至此番破天荒地竟然以商量语气与她榷谈。 ……真真是……堪比世界级奇迹的难得…… “景先生这是在做什么呢?…”夏念之故意不答反问:“难道是,询问我的意见吗?” “……” 话落,夏念之满意地瞧着面具男人眉头紧皱,良久后,才沉声答应。 “…自然…是…” 几乎是闻言的瞬间,夏念之暗自冷笑,此情景下,他真的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吗? 答案,是否定的。 这位镜先生若真是有心与她商榷,尊重她的意愿,留给她有所选择的余地,那么这位镜先生的所作所为,便绝非是在眼前的众目睽睽下拿出这只檀木盒,无声却残忍地拆穿她的面具——她曾经辛苦伪装,仅面对他时,才需佯装的得体与疏离。 —— 周遭俱是三五好友围聚着言笑晏晏,推杯换盏,热闹与非凡,相安无事。 但也有少数人掩在角落处,频频偷偷地将视线往晚宴会场中央的一男一女身上瞄。 “盛夫人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是的秘书长,我还特地借着送晚宴邀请函的机会到盛家老宅去探听了,但是那幢宅子到目前为止,皆是戒严,我连盛家老宅的前院都没能踏进去,便给那位老管家请出来了。” “…戒严了?怎么会?…” 眼角余光朝夏念之再瞄了眼,杨薇儿暗躇:怕是盛家出事了,只是不知道这事情与盛夫人是否有关,否则怎么会全然失去消息,连慈善晚宴都未参加,而且那位镜先生…… 转念想,杨薇儿问:“周平,你觉不觉得,那位镜先生有些奇怪?” 被提问的周平见杨薇儿终于提起这茬,忙不迭点头附和道:“我早就觉得不对劲,那位镜先生向来行踪成谜,这次突然回到平城来,说不定有什么大动作!难道是与盛家有关?!” “不,他对她的态度,才是最奇怪的。” 什么态度? 瘦猴周平疑惑,顺着杨薇儿的视线远望,终点却是会场中央的镜先生与夏念之,登时心底愈加困惑,不由得试探:“你是说镜先生与夏念之?他们两个不过刚认识,哪里奇怪了?” “刚认识的吗?” 刚才那段配合高度默契的华尔兹,绝非刚认识的两人可以完成的,除非他们之前便认识,甚至是熟稔到某种程度,这才会有如此契合的乐感与节奏,甚至有种说不上来的,旖旎… 这种感觉,被排除在他们两人世界之外的落寞感。 杨薇儿瞬间想到,似乎只有曾经的盛痕与夏念之共处时,她才有过这般怨怼的不甘。 可惜,那个人现如今已经死去,她还亲自去参加过他的葬礼。 “算了,先不管这个…既然现在盛夫人行踪成谜,我们只好且走且看,先仔细按照盛夫人事先制定的计划,对了,联络好九尾,我总觉得她最近的心思很是奇怪,但愿别坏事。” 吩咐好接下来诸多计划后,指腹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杯壁,杨薇儿敛眸,咬牙问道:“还有那女人呢,最近不见她来找茬,怎么,盛夫人不见,连她也神隐了吗?她在哪里?” 尚未get到杨薇儿低气压的周平,嘴快回答:“宋小姐正在医院保胎呢,上礼拜在家不小心摔了一跤,据医生说,胎像不稳,为胎儿的最安全着想,必须卧床静养。” “…呵…”杨薇儿冷笑连连:“为胎儿着想,怕是为盛痕名下那些遗产想,他们没有婚礼,没有结婚证,若那孩子没了,盛痕名下的遗产,一个子儿都轮不到她宋澄来动!” 瘦猴周平默然,这话说得没错,但杨薇儿对那位宋小姐有这么大的意见,两人竟然还能在盛夫人的牵线搭桥下和平共处,互帮互助这么久,想来盛夫人的盘算手腕不容小觑。 思及此,瘦猴周平不由得好奇:“你当初不是挺招盛痕喜欢的,后来怎么失败了?” 话音未落,瘦猴周平便招来杨薇儿的一记狠厉白眼,随即后脊背一凉,忙道:“算了算了,我可什么话也没有说,等今晚这摊晚宴结束,我就去找九尾商量接下来的计划。” —— 这边厢,阴谋初定;那边厢,时询正欲上前,却接到来自ZH的一通电话。 “有事?” 电话那头的男人听着时询不耐烦的语气,心情莫名畅快,笑道:“我亲爱的大兄弟,听说你今儿个,在南省慈善晚宴上,当着南省权贵富豪,向夏氏那位代表求婚了?” 其实,今晚这场求婚,根本没有成功。 他心底明白得很,念念之所以答应他的求婚,甚至容忍他将那只白玉戒指套上她的右手无名指,完全是因为她不愿当众驳他的面子,她就是那样的,对于重视的人,就算两人间闹得再凶狠厉害,再狼狈不堪,总归不愿让外人平白看了笑话,沦落成为饭桌谈资。 “你倒是消息灵通。”话落,时询不愿继续就‘求婚’这个话题多说,话锋一转,问道:“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值得你度假其间,环肥燕瘦,还有精力亲自联系我?” “……”心情颇为愉悦的男人陡然静默,须臾后才道:“我刚接到消息,路池死了。” —— “妈妈,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就我没有?” “~~因为咱们阿询是超人宝宝啊~~,超人是不需要爸爸的哦~~” 小时询曾向母亲要过父亲,但在深夜不小心撞见环抱着双臂,蜷缩于墙角处低声痛哭的母亲,便再绝口不提给予他生命的那个男人,好似真的相信了母亲对他身世的解释。 他是超人,不需要父亲。 …… 很久后的某天,腊月时节,鹅毛大雪厚厚积载了过膝的一层,当他深一脚浅一脚走到盛家老宅的高墙朱门前时,他自出生后初次见到那位母亲口中‘他不需要的父亲’,亦是那刻,他才明白母亲时常望着他出神的原因——他与他父亲,眉眼间,其实是有些相像的。 彼时,远处的父亲从车上下来,为尾随他下车的少年裹紧毛绒围巾,随即接过管家递来的黑伞,高举着在少年头顶撑开,妥帖地护住一方安静舒适的天地,如巍峨高峰般屹立,凌冽寒风叫嚣着与深冬厮杀,片刻便将其戮杀得剩下茫茫白雪,四下飘零。 深冬的尸骸飘散天地间,有的落在男人撑起的伞顶,有些砸得他满脸满肩头,模糊了视线,而后父亲领着男孩子进门,风雪呼啸中,他却无比清晰地听见男孩子奇怪询问。 “父亲,那人是谁?为什么在咱们家门口啊?他刚刚一直盯着我们呢!” 然后,便是道极温柔婉约的女声,轻笑着解释。 “那不过是个小乞丐,来乞讨的,你们爷俩别在意,赶紧地梳洗,然后来吃饭吧。” 乞丐? 她竟然说自己是叫花子吗?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一百八十七章:我要他的命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半刻钟前,他才见过那个女人,端坐厅堂,居高临下地瞧着他,眉如远黛,温柔潋眸,浅笑着好奇道:“你便是那时温的儿子?适才你道,你叫做什么名字来着?时……” “时询,我的名字,时询。” 小时询不卑不亢,因营养不良而分外瘦削的身体,却仍旧如苍翠般挺直。 “姓时,你那母亲倒是识趣得很,既然如此,便该永不再见才是,你的忙,我无法帮。” 小时询本是前往盛家老宅求救,他只求父亲看在往日情分的面上救他母亲一命,但连连好几天鹅毛大雪里的跪求,能见到的也只有那个女人——华服锦衣,妆容精致,面色红润,与他那位躺着病床上,神形枯槁,行将就木的母亲,全然是两个极端。 但,女人的话无疑是直接拒绝了他的恳求。 “我可以写借据!”生怕那个女人将他直接赶走,小时询忙承诺道:“求夫人帮帮忙!等我将来长大了,我会赚钱来还的!我还可以付利息,或者夫人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哪里需要你做什么……何况盛家也不缺你那点利息……” 身居高位的女人敛了那抹本就飘渺的笑意,悠然摇着锦扇,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半晌后才缓声道:“小朋友,按道理你能出生,最该感谢的人,是我才对,我对你可算,仁至义尽。” “若非当年我的筹划,你父亲便不会醉酒误食那药后,药性大发与你母亲春风一度,更加不会有你的存在,而后亦是我手下留情,这才让你母亲十月安然怀胎,将你生下来。” “但说起来,一切的因由还是得从那人身上追究起,若非他动了与那人再续前缘的心思,便用不着我亲自出手,绝了那人与他孽情死灰复燃的机会,深思起来,我也是受害者之一…” 小时询不懂那个女人在说什么,他只是诚恳跪下,极重的一声闷哼,响彻空旷的客厅。 “盛夫人!我真的什么都愿意做,只要您愿意借我钱,我可以把命给夫人您!” “没想到时温倒是比我幸运,养出你这么个好儿子。” “比我那拼死生下的两个孽障好得多,一个天性凉薄、不服管教;一个天生单蠢、不辨亲疏;竟然没有丝毫像是我的模样,早知如此,当初便该多生一个,好好教养。” 此言极殷羡,却语调淡淡,端庄温婉的女人倏而敛眸,厅内壁炉炭火哔啵,火舌摇曳,小时询仰着头看她,光影落在绝代风华的女人脸上,神色斑驳得辨别不出喜怒。 “既然你有如此孝心,我自然不好阻着你尽孝,这样吧,你从今日起便到大院门口跪着,跪足三天,且这三天里,若是有个叫做夏霆西的男人问你是谁,你便说你是时温的儿子,至于其他人,谁问,你都给我当哑巴……小朋友,你若满足这些条件,我便为你母亲安排手术。” 累过膝厚的寒雪,哈气成雾的极度低温,别说三天,便是三小时都能活生生地将人冻僵。 小时询想着缠绵病榻的母亲,握紧生满冻疮的手,重重地磕了头:“好。” 他答应了那般冷血苛刻的条件,但他的母亲最终亦没能活过那个严冬。 盛夫人食言了,在他告诉那位夏先生他是谁之后,盛夫人亲自到医院探望他的母亲。 他站在病房外,偷偷开了道门缝,那位如初见时那般姿容华贵的夫人以手帕捂着鼻,浅笑道:“时温,多谢你将当年那个孩子生下来,否则我今日也不会有这般好的利器,对付那人,护住我的婚姻与家庭——那个孩子唤作时询,‘询’这字用得好,时温…你怕是这十多年来都在想着朝盛震东询问个答案吧,他当年究竟爱不爱你。” 精神萎靡的母亲闻言,竟挣扎着起身,伸手试图去抓住那位夫人的手,可惜夫人轻轻往后退了半步,便彻底躲开他母亲那双乌青发黑,枯萎干瘪的手,冷笑了两声。 “怎么,被我说中心事了?你明知道他有妻有子,却还上赶着黏他,可惜,你当年借着清纯女大学生模样勾引他的那些伎俩手段,早十几年我便用过了,哈哈…”小时询看不见女人的脸色,但却听闻她连连嗤笑:“我都没有赢,你又怎么可能会得他的心。” “…不…他看我时…明明很…喜欢…” 他的母亲执拗地辩驳,但那句话,苍白无力,毫无分量。 是,若他那从未见过面的亲生父亲喜欢在乎他母亲,他与他母亲何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 小时询惨然地抹了把眼角的湿润,再看向病房内时,女人却已然恢复了雍容淡然,紧接着,随口的一句话,轻飘飘的如那窗外飘散的鹅毛冬雪般,却轻易便击败了他母亲的坚持。 “他那晚碰你时,喊的并不是你的名字吧,我来猜猜,是不是一个叫做阿西的名字?” 他的母亲震惊,连音调都发着颤:“…你…怎么…知道?…” “哈哈哈,我当然知道,我不妨告诉你,我也曾受过那种羞辱。” “那人是…是…”他的母亲强撑着呼吸,追问:“…是…是谁?” 闻言,女人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般,冷声嘲讽:“时温,精明如你,但是可惜啊,哪怕我将药性发作的盛震东丢到你面前,那又如何?你干脆将错就错,生米煮成熟饭的筹划,到头来还不是机关算尽,反误性命——以为爬盛震东的床,怀孕,便能跃上枝头变凤凰?” “…阿西…阿西…整座平城名字里头带西字的寥寥无几,盲猜都有大把握,结果你连盛震东最在乎的人是谁都弄不清楚,还指望能替代我坐上盛家主母的位置,简直痴人说梦!” 话至此,小时询仍旧听得云笼雾罩,然而倏忽间,他的母亲似乎已然猜想到了问题的答案,小时询眼睁睁看着他温柔的母亲陡然笑了,笑声尖锐且凄凉,声音嘶哑:“原来是他,原来竟是他,明明他连孙女都有了,哈哈,那人甚至还比他痴小几岁,恶心,恶心极了!” 顿了顿,他的母亲转而试图再抓那女人,但那女人却反常地靠近窗户边,沉默以对。 “还有你!还有你路池!你明知道他是那样,为什么还要害我?!你为什么还要故意透露消息给我,引诱我前去酒店?!你是魔鬼!你毁了我一辈子!你这个贱人婊子怎么不去死!” 小时询怔愣住了,他从未见过那般歇斯底里的母亲,满口皆是咒骂,那样陌生。 “我害你?” “时温,事到如今,我不妨明白告诉你,当年盛震东本打算与我离婚,带着他那心尖上的人远走异国,双宿双栖,我绞尽脑汁,试图截断盛震东离婚的念头,不是你,也会是别人。” “时温,你不曾见过那人对感情忠贞的洁癖程度,我说过,你玩的是我当年剩下的。” “那时候,那人已准备隐姓埋名,以女人的身份嫁给盛震东,可后来听说我怀孕,那人便立刻与盛震东分了手,甚至自杀威胁盛震东不要再靠近,后来更是远走异乡多年;天命如此,十多年前,自己送上门来的你与你腹中孽种,用着我曾经的招数,帮我留下我的丈夫;十多年后的今日,我遇到同样困境,亦是那孽种的出现,帮我重新撕碎盛震东与他心上人之间,多年来好不容易修复的裂缝,重建的信任,这些便当做你贪欲的报应吧。” 小时询趴着门缝,大抵将事情听懂,无非是他那亲生父亲有位心上人,但种种原因,机缘巧合,他母亲被那女人当成棋子利用得彻底,或者可以这般理解——若没有当年他母亲的献身,他的到来,或许时至今日,锦衣玉食,得享尊荣的盛夫人便不是那叫做路池的女人。 “贪欲,你比我更甚,哈哈,路池,我要死了,我诅咒你也不得好死!” …… 那个女人最终浅笑着离开,他的母亲却如瞬间被抽走所有生机的花,日渐颓败。 隔日,他的母亲便坚持出院,听着一墙之隔的重重高宅深院里传出欢声笑语悠扬琴声,最终死在那年的寒冬,死在遮天迷地的白雪皑皑,死在盛家老宅的院墙小巷外。 小时询突然想起当日,他初见归家的父亲时,听到的那句回答。 小时询从未有过那般刻骨的恨意,那个女人分明知道他是谁,却将他唤作乞丐。 他抬头,盯着那广袤似无垠的恢弘宅院,巍峨雄伟,多少人趋之若鹜的黄金帝国巅峰。 少年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个从未有过的念头,他的身体里亦流着盛家人的血,他本可以自一出生便活在这座云端的宫殿里,享受锦衣玉食,金尊玉贵的世家豪族公子生活。 跟那个下雪天,头顶有父亲撑伞的男孩,一样。 —— “喂,时询,有在听我说话吗?没死就吱一声!” 电话那头的男声一改先前纨绔浪荡的做派,沉声低呵,倒是成功地将陷入回忆洪流,无法自拔的时询拉回,他放眼周遭,夏念之与那位镜先生已经消失无踪,不知去向。 “她倒是死得痛快,没想到,盛老的手段仍旧这般狠辣绝情。” “你说得是,我原本还以为引盛老调查张光明之后,当年夏家那场惨烈车祸真相曝光,路池有得受罪,结果没想到死得这么快,简直迅雷不及掩耳,路池嫁给盛老,也是衰得很。” 是啊,他们都低估了盛震东对那位阿西的在意程度。 想到当年他母亲与路池那女人在医院病房的一番争执,时询缓缓扬起嘴角,露出个笑容,眸底却满是秋水寒霜——她们并非赢不过彼此,她们只是斗不过那位盛震东爱着的阿西。 “既然路池已死,那么接下来的目标,便是盛璨。” 云淡风轻的结论,男人盯着杯壁殷红划痕,暗叹,他与时询联盟真不知道是好是坏,怎么说也是同父的兄弟,下起死手来,竟这般铁石心肠,眼都不眨,毫不手软,啧啧… “你们盛家人血液里携带的基因,天生,都是这么狠的么?” 盛璨,盛老,还有那位盛先生,一个赛一个的更像地狱十八层的阎王爷。 “对了,你和那位镜先生的合作打算维持到什么时候?既然他也想要盛璨的命,不如交给他去做,省得浪费咱们的财力物力?”男人故意打趣,“反正咱们最后与他必有一战,趁此机会让他们盛家俩兄弟狗咬狗,削弱实力,咱们也好当那得利的渔翁。” 计划很完美,但现实却是,能爬到如今的位置,谁都不缺看透这点小把戏的智商。 男人的安排被时询直接忽略,他转身离开晚宴会场。 “盛璨落到他掌心,不过是驱逐出境;但输在我手里,我要他的命。” ——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八十八章:你为什么留下这个孩子?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 漫长的沉默后,夏念之终究还是向面具男人妥协,随即跟着他离开晚宴会场。 原因无他,此时的镜先生不该引起过多关注。 —— 当初高顿酒店的那场爆炸过后,又是警厅出动调查,又是出验尸报告,又是葬礼的。 原先她以为盛痕真的死了,便并未多想,然而此刻活生生站在她眼前的人,教她瞬间明白了许多关键——那些爆炸后迅速展开的动作,太着急了,就好像是忙不迭地欲昭告天下。 我死了,我盛痕死了,我特么地终于如你们所愿,凉凉了。 高兴吗?欢喜吗?来啊,造作啊~~~ —— 盛痕死遁的原因? 这个男人究竟暗中布下了怎样精密细致的杀局,等着敌人自投罗网? 所有的这些疑问都让夏念之清醒地认识到,盛痕=镜先生的事实,越少人知道越好,否则对他的计划,指不定有怎样意想不到的影响,猝不及防的变故,到时候哭都没眼泪。 …… 檀木盒里藏着的东西,其实并不算得上多重要。 但在平城上流圈层里,夏念之很是有自知之明,她夏念之的名声委实算不得清白,有所来往关联的人,数不胜数,排列组合,足够闺阁千金们聊上大半年不重样的八卦。 —— 背景神秘行踪诡异的镜先生,盛痕死前曾公开的合作者夏念之,众目睽睽下,毫无预兆的纠葛不断,如此奇怪的组合,以她为始,深入调查,稍微联想,便能猜测个大概。 夏念之暗自叹气,至今她仍不猜测不出,当日高顿酒店地下车库的那场爆炸案,究竟在身旁这个男人的计划里扮演何种角色,但既然能够令这个男人费心安排得如此周全,连同警厅的沈警官都出动调查,想必爆炸案至关重要。 牵一发而动全身,她必须得承认,她终归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盛痕棋差一着,满盘皆输。 哪怕在座诸位豪族贵夫人,名媛千金们想不透彻其中内情关系,她们身后的权贵富豪们可不是吃素的——夏氏集团的夏代表?向来只存在于口耳相传中的黑镜掌权者?纠缠? 若今晚的晚宴之上,有那好事者深究,镜先生与那位死于爆炸的盛先生究竟有何关系? —— 思及此,夏念之顿住脚步,愤愤咬牙质问道:“今夜晚宴宾客众多,但凡有蛛丝马迹,随时随地便能透过众口纷纭,宣扬得尽人皆知,镜先生却还拿出那檀木盒来做什么?不过是捡来的东西,破烂而已,有什么重要的,难道镜先生想让一破烂,毁掉你筹谋良久的计划吗?” “小姑娘觉得,我的计划,能如此随便被摧毁?” “……” 妈的,说得还挺有道理,但如此一来,倒是显得她的担心太过多余。 囧囧有神的夏念之颇有心事被拆穿的尴尬,她默默咽了咽口水,抬步便要走,谁知手腕被抓住,疑惑中猛地下意识偏头,视线落在了紧拽着她手腕的那道强硬力道上。 “你在关心我,是么?” 话音未落,男人便瞧见他家小猫瞬间炸毛,眼底赤裸裸地黑体加粗写着——关心个屁! 难以琢磨的是,他竟也不生气,那檀木盒妥帖地收藏着,她再嘴硬冷脸否认,他都能淡然接受,倒是把他家小猫招惹炸毛了,还挺可爱,顺毛撸吧,反正余生,他们且有大把时间。 这边厢,夏念之终后知后觉,男人那双刀削般的剑眉本凌厉非常,但此刻莫名的柔软反倒是令她从内心深处陡然升起股冷意来,这男人心底又憋着什么坏招数呢,她得防备着点。 “你还没告诉我,那檀木盒是怎么回事;还有她,这个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镜先生…我们萍水相逢…只当路人…不好吗?…”夏念之低垂着眸,不敢去看他的脸,想都知道此刻,沉默的男人必然神色不渝,但有些话,事已至此,不得不说,必须追问。 “……都说人生在世,难得糊涂,有些事情又何必追究得那么清楚?……”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切随缘,随便,多好。 —— 其实,夏念之是个极怕麻烦的人——小时候她很喜欢吃螃蟹,但嫌弃每次都得剥壳,弄得满手都是油星肉沫,脏得很,因此便从不主动将筷子伸向那蟹黄肥嫩的极致美食。 长久后,连她爷爷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她不爱吃螃蟹。 但始终有个人例外,那时候还被她称为黑面神的邻居大哥哥,知道她是个嫌麻烦的懒鬼。 将蟹黄蟹肉仔细挑干净,做成蟹粥,带给她当宵夜。 …… “我差点饿死了,盛大哥你真是救命的菩萨,救命之恩,不如小女子以身相许?嘿嘿~~” 不出意外,额头被赏了个暴栗,但力道分寸掌握得极好,跟那还冒着热气的蟹粥一样。 “小丫头整天脑子里想些什么,下次不想吃了?” “嘿嘿~~想盛大哥呀~~每天都要想很多很多遍呢~~不过下次别给我做这个啦,盛大哥你的手辣么漂亮,该供起来每天三炷香的,怎么能拿来握菜刀呢!暴殄天物,遭天谴哒~~~” 小丫头委屈巴巴地抱着碗,盛痕揉着太阳穴,无可奈何。 “瞧把你能说的,这么厉害,这次语文期末成绩,作文还为什么垫底?” 小丫头稚嫩的脸几乎皱成了团,猛地抱着盛痕的腰开始干嚎痛哭:“讲道理哦!谁让老师不出‘论我家盛大哥有多好’的题目啊,我也不想的!” —— 往日美好得过分,夏念之艰难强硬起来的心,却又柔软不舍,于是乎盯着男人的腕表,代表着时分秒的指针悄无声息地走过,半晌后,夏念之又添了句话,试图缓和紧张气氛。 “夜里挺冷的,你早点回去吧。” “夏念之!镇国寺的平安符,你以为我不知道求它有多难吗?!”嘶哑声嗓隐忍着怒意,于夏念之耳畔响起,随即她的掌心被塞进了那只檀木盒,很轻,却硌得她心尖生疼。 夏念之被钳住了肩膀,镜先生,不,她浑身脱力地想,此时此刻他应该是盛痕才对。 思及此,夏念之抬眸,却与盛痕深邃幽黑的眸光撞了个正着。 凝滞的空气,唯有寒风带来飒飒的彻骨冷意,这条通往豪苑的归家小巷,巷子两旁矗立的路灯已然年久失修,灯光零落摇曳,活脱脱像极了闪着幽冥鬼火的乱葬坟地。 “夏念之,我给你三秒钟,告诉我,你为什么留下这个孩子?” —— 说?不说?这是个极可能引起严重后果的选择。 但是貌似,说与不说,都逃脱不了被盛痕揪住狂揍的结局——两害相权取其轻。 夏念之却莫名地来了火气,她偏偏想要惹怒盛痕,她倒是要看看,他还想逼她到什么地步?!孩子是他不要的,是他说的她不配,如今问这些答案有什么意思,难道非得将她已经小心翼翼埋藏起来的妄想,开膛破肚拿出来,羞辱一番才够吗?! “因为是你的孩子!所以我才留下他的!你满意了吗?!” 夏念之尚未来得及反应时,便猝不及防地被拥住,男人的怀抱是她极为熟悉的,阔坦温暖,隐约有着冷冽的烟草香。 像盛痕去世的那天夜里,抱着苦累了,昏睡过去的她回到病房的那人。 更像沈茜茜闯入她家,整瓶强硫酸朝她倾洒时,飞扑过来,拿命替她抵挡杀机的那人。 当然,还有过去那十几年里,她每每陷入生死危难时,总会及时出现的那道身影,如同万丈城墙般屹立,不惜以命抵命,誓要护她安康无虞的那个人——她记忆里的盛大哥。 ——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八十九章:小猫和狮子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 醇厚浓郁的咖啡香弥漫,金色琉璃般的晨曦透过窗棂,欢愉雀跃地落在修长分明的指骨间,即将燃烧殆尽的雪茄在烟雾缭绕里,却透着无言的冷寂,一如那霜雪苍竹般的指骨主人。 “先生,您说您睡不着?” “…我的睡眠质量很好…” …呵呵,果然如萧景荣那厮所言不差,这位先生嘴硬得很…眉眼温和的心理医生暗叹,明明只能倚靠吃药,亦或者喝得烂醉才能睡着,显然这病症时日已久,已极严重。 “好的,那么先生您愿意与我分享下,您最近有些什么烦恼吗?” 例行公事地摊开问诊记录本,心理医生内心却默默感叹,这位先生的衣着打扮,光是那腕表便有价无市,且容貌俊美深邃,身形挺拔出众,言行举止更是轶群拔萃,想来背景显赫。 权势财富必然已经是掌中物,随他肆意挥霍,还有什么可烦懑的呢? “……” 可惜,女医生并未得到她想要的回答,相反的,却是男人哑声提出了另外的问题。 “…在意…关心…爱护…思念…舍不得…这些…都是种什么样的感情?” 对于男人的疑惑,女医生不解怔住——所以,他所困惑的,是感情? “每个人对于这些感情的理解皆不同,感受它们最好的办法便是你亲身体会;到那时候,刻骨铭心的情感如何表达,甚至于如何接受旁人的回馈,纵然无人教导,你亦将无师自通。” 话音未落,女医生的脑海中灵光闪现,诸多疑虑下,脱口问道:“先生您,遇见了谁?” “……” 又是良久无语的死寂沉默,清晨微风带着些许凉意,撩起窗幔后,拂面而来。 女医生干脆放下记录本起身,悠然信步至窗台边,状似无意地拨弄着一株遍布尖刺的仙人掌:“您看,这株仙人掌瞧着尖刺能刺破血肉,但实际上,它很柔软,跟羽毛似的。” —— 既然这位先生对于‘在意,爱护,舍不得’等等情绪,有这般好奇的感受,若是她没猜错,那便是意味着他之前都未曾体验过那些人类与生俱来的情感思绪波动,才会困囿于此。 因此,定是有某个契机,令这位先生难得生出,探究与触碰的念头,甚至是尝试。 女医生不由得感慨万千——世事纷扰,因缘际会,来得早晚,终究比不得‘恰如其分’。 时候到了,自然便有人教他,生而为人,何为感,何为情。 “……先生,我是医生,总得对症下药…你不配合,今天的问诊便很难继续了……” 话落,女医生原本不抱希望,谁知此回,男人却缓声开口,直白地给出原因。 “很多年前,我遇见了个小姑娘,她很特别。” 女医生默然回头,暗叹,被她猜中,果然如此,不知幸运与否。 视线内,高大健硕的男人深陷于沙发内,回忆得极认真,他那双极黑极亮的眸子里刻着茫然与疑惑,似乎想到什么,勾起的唇角弧度,连带着侧脸下颌线的冷硬锐角亦有些许柔软。 “小姑娘聪明可爱,善良乖巧,偶尔调皮捣蛋,却总有歪理,将我说得无法辩驳。” “她很爱笑,笑起来,眸子弯弯像月牙,还有浅浅的梨涡……她总是笑着说,很喜欢我。” “……我原本不信情爱,可次数太多后,一遍一遍,我也就信了……” 他陷入了冗长的沉默中,几乎要惹得女医生崩溃,才终是重新开口。 “……但她,骗我……” 病因——爱情受挫? 记录下这四字可能的女医生抬眸,看着男人神色淡漠地说出这场喜欢的最后结局,虽然有点不愿继续揭穿他的伤疤,但按照职业惯例,仍问:“先生您便是从那时起,开始失眠的?” ……从那时候起吗?…… ……太早了,并不是…… —— 夏氏庄园的生日晚宴过后,他找过她,对于那封错交至他手中的信,想要个她的解释。 或许那时不该追根究底,便不会匆忙飞到洛城,却撞见她与她喜欢的那人,亦是他的亲弟弟,从她的公寓出来,两人携手漫步初春的洛城街头——灰败光秃的枝桠,积雪尚未消融,直到有小女孩挎着花篮,跑到他跟前问买不买玫瑰,他才恍然,那日恰好是西方的情人节。 他手里还握着准备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曜星项链,亦是他准备许久的求婚信物。 准确而言,从那日起,他再也无法,于深夜里,安然熟睡。 —— …… “六年前,我曾在洛城遭过一场枪击,后来幸运被救,但落下失眠的毛病。” 女医生默然:枪击?……果然大人物的经历都这般不平凡…… “那么先生,这些年来,你难道,从没有睡得安稳的时候?” 哪怕一次也好,这般的话,她还能想出点办法来解决这位大人物的失眠症状。 否则,已然经历漫长的六年时间,恐怕极难以根愈。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位不怒自威,令她望而生畏的先生,说起失眠缘由时,挺可怜。 “……有过……” 他家小姑娘陪在他身边的那三年,他的睡眠质量很好,很安心——哪怕李贺总是提醒他,万一她居心叵测与他人结盟,作为他的枕边人,趁着他熟睡之际,随手便能要他的命。 那些日子,他始终不曾在噩梦里惊醒。 “愿意详细说说,那天你都经历了些什么吗?” “肆年前,我养了只小猫。” “那只雪白漂亮的小猫平日里很怕我,见着我靠近,恨不能立刻炸毛,窜出三米远…但每每我受伤,她却比任何时候都温顺乖巧,会收起尖锐的爪子,小心翼翼地舔舐我的伤口。” 养只小猫? “或许,小猫怕你,只是你的错觉。”女医生沉默,半晌才道:“相反,小猫很依赖你。” 猫是心思很敏感的动物,因此,更懂得感知真心。 “你待小猫好,小猫是知道的,这便是你的关心,与小猫对你的舍不得。” 女医生默然想着,这其实也算是种治疗失眠的不错方式,总归有所情感寄托。 但,等等……哪里不对劲,既然如此,这位先生为何还来报她的诊疗? “……但……先生您又再次失眠是因为……?” “我的小猫,被外头的野猫勾搭走了……还不止一只。” What?Excuseme??? 女医生问号脸:这位先生是有多衰?!心上人被勾搭跑也就罢了,连心上猫都能被勾跑? “…或许…” 女医生默默端着咖啡杯,额边冒出细密汗珠,试探着建议:“先生您再养只猫…试试?” —— “蒙医生,今天的诊疗到此结束吧,我还有事。” 男人捻灭了指腹间的雪茄,撑着沙发起身,敛眸边整理着袖角,边沉声道:“至于另养只猫的建议,我觉得还是我家原先那只小猫抱着睡觉,手感好些。” “……就,不换了……” 闻言,女医生尽量表现得温和淡然,然而嘴角僵硬的温柔笑容,已然将她弹幕狂奔的内心世界昭示得一清二楚——那只猫不是已经跑了嘛?!还手感!猫的手感不都是毛绒绒嘛? 罢了罢了,不愧是好友,这位先生与那萧景荣一般无二,都神经质得很! 算了算了,都是金主,惹不起,惹不起! 女医生将人送至门口,温声道:“既然先生您有自己的想法,那是最好的了,下次若还需要,请再联系我。” —— …… 如此这般,宛若被狗追的剧情展开,令夏念之目不暇接,手足无措。 昨晚上,她不知道第几次对盛痕这个男人心软,而后侧身同意他进门,最后步步失守,被盛痕攻城略地,登堂入室,甚至于她还cosplay了把玩偶,被盛痕禁锢怀中,一觉到天亮。 对!她与野兽同床便算了,竟毫无警惕戒备之心,如此生死存亡之际,她么的竟然,还能如此安稳地睡着?!难道不怕被盛痕半夜掐死碎尸,再把她的尸体丢海里喂鲨鱼吗?! 夏念之直到睁开眼睛时,仍旧在想,她是不是疯了。 昨晚拥着她入睡的男人不在,但身旁仍留有余温的位置,客厅隐约传来的脚步动静,都在向夏念之昭示某件事——盛痕并未离开,他还在,就好像她梦里曾妄想过,她与他的清晨。 夏念之睁着眼睛,使劲儿瞪天花板,半晌后,抬手捧住微微隆起的小腹,自暴自弃,无奈感慨:“小奶酥,你说,盛痕这老男人是不是有毛病,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昨晚被她一通乱吼,那头大狮子竟也未发怒,反而看着她的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吓人!吓死个人了! 突然,肚子里揣着的小奶酥似乎也醒了,悠然翻了个身,踹踹小脚丫,将夏念之的肚皮撑起了个小小的弧度;过了会儿,好似附和自家妈咪的疑惑,又蹬蹬踹了两脚,闹腾开来。 “乖儿砸,你也觉得那个混账老男人特别吓人,是不是?” 小奶酥:……我不是,我没有,妈咪你别瞎说……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九十章:但你也没赢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 柒拾贰小时内,能够发生多少来不及阻止,亦或者本就不想遏制的事情? …… 虽还未至仲夏时节,平城这座古老的海港城市,却早已骄阳似火,炙热难耐。 威海小区B栋,死寂般沉默,连狗都耷拉着脑袋,垫着爪子趴在小巷角落阴凉处吐舌头。 三楼阳台处,一双满是暗红斑驳血污的手,紧握住栏杆,原本温润的眸子此刻寒冽冰封。 而此时此刻,电视屏幕上,神色肃然的女主持人,正播报着最新时事。 “昨日,盛氏集团宣传部部长宣称,前任董事局主席夫人——路池,突发心脏病去世。” “据我台记者独家获悉,这位在平城乃至南省皆颇具名望的夫人,作为南省慈善会会长,于过往人生中,始终热衷且致力于慈善事业,更是留下遗嘱——不举办对外葬礼,并将葬礼预计的费用全数捐赠南省慈善会,用作慈善会旗下的助学基金,帮助更多孩子实现求学梦。” “据悉,盛夫人的葬礼将于今日下午三时,在盛夫人老家——酉阳渔村举行非公开葬礼;此番盛老先生为完成爱妻遗愿的举动,或许将使得盛夫人路池,成为平城盛氏家族,首位离世后不入葬凤雏盛氏家族陵园的族员,盛老先生为爱妻不惜修改族规的举动,令人动容!” …… 女支持人正慷慨陈词,台下提词器突然指示链接外部评论员。 “各位观众,本台现在插播一条来自盛氏官网的最新消息,盛氏集团旗下,盛邸集团,将于倆日后迎来最新上任的大中华区执行总裁,全面负责盛邸集团于房地产版块在未来的全新统筹,接下来,有请我们的财经观察员,说说对这则消息的见解,欢迎!” “……呵……” 阳台处,男人摁下录音键,连连冷声讥笑——见解? 盛氏的黄金帝国版图里,盛邸集团可称得上擎天柱的存在,当年他那便宜大哥盛痕在盛氏集团权势最鼎盛时,都未能得到那老爷子的点头应允,入主盛邸集团;眼下那贱种不过认祖归宗才多少日,竟然就从老爷子手中接过盛邸集团的权柄,手段真是不一般的厉害。 “当年是我小看了你,以为不过是条丧家犬,谁知竟是头孤狼,杀人不眨眼。” —— 落针可闻的静谧小巷里,突然传来阵阵汽车疾驰而停的喧嚣,伴随着噔噔噔的急促脚步声,随即男人的视线内,他身处的这栋公寓被一群黑衣保镖层层包围,严丝合缝,插翅难逃。 —— 新闻频道的播报仍在继续,不过,却从财经栏目,轮到了娱乐八卦。 “本月二十号,当红偶像男团CK于洛城召开的第三场世巡演唱会圆满落幕。” “洛城演唱会上,CK成员时询倾情演绎了他的solo新曲《如·诺》,依照第二场世巡演唱会时的提议,时询作曲,由神秘粉丝作词;今日音源全网上线后,更是瞬间引起歌迷粉丝们的热烈反响;而夏氏制作的电视剧《连理枝》,维波官网亦是放出了最新版的各位主角概念片花,据悉,《连理枝》的大部分拍摄已经结束,后期制作正紧锣密鼓进行中!” 优雅端庄的女主持人稍显激动,与此同时,话音未落,嘭地一声巨响。 公寓大门被狠狠踹开,轰隆巨响震耳欲聋,烟尘弥漫,枯萎玫瑰默默飘落遍地。 “好久不见,盛二少?” 闻言,阳台边缘的男人缓缓回身,直视着朝他缓步逼近的俊朗男人,眸色瞬暗难辨喜怒。 “…现在才找到这里,看来时询你还是差了点火候…” 屋外的风被烈日照得暖烘烘,拂过脸颊,亦将发梢吹乱。 屋内客厅中央的男人左手插兜,右手微抬,示意保镖退下,而后一双微挑起狭长的凤眸,凛然不耐地看向阳台处,但站着的男人却云淡风轻,看似格外奇怪,纳闷地问他。 “…倒是忘记了这件事……你已不是时询……或者我该称呼你为……盛询才对?” “…时询也好…盛询也罢…不过是个名字…是种代号罢了…随盛二少高兴……” 盛询往前踏了半步,却不再继续,他转身看向电视屏幕,新闻节目正播放到几日前的南省慈善晚宴,新闻打出的标题是——[夏念之与时询承认恋爱后,首次合体出席活动] 如此直白,狠抓了把话题流量与注意力,不仅是这届南省慈善晚宴达到了它原本宣扬南省慈善会的目的,网络上数以亿计的网友,更是以万夫莫敌的热烈八卦围观之力,教《连理枝》的宣传总监,平白地省却了诸多剧作宣传费用,将围观群众的眼球牢牢抓住。 —— “夏小姐您向来极少参加这类活动,不知此番百忙之中愿意抽空前来,是为了时询吗?” 这是入场前的一小段采访,盛询颇愕然,他以为夏念之走特殊通道,并未参加访谈。 但记者的问题,亦是他所好奇在意的,盛询不由得多留了点心,等待夏念之的回答。 “~哈哈~”复播的画面里,抿唇浅笑的女人轻声回答:“嘘~公费恋爱~正心虚着呢~~” —— 盛询却在听闻这番极为得体幽默的回答后,整颗心猛地坠落深渊,幽暗凄清,无光无亮。 他与夏念之曾日日夜夜朝夕相对,对她,是再熟悉不过的。 那晚的慈善晚宴,俨然平城媒体界的狗仔年会,各个扛着长枪短炮,牙尖嘴利,无所畏惧地冲锋陷阵,誓要问出个惊天动地,惊心动魄的娱乐新闻版面头版头条来。 便亦是因此,自然而然,便能轻而易举地觉察,夏念之的哪句话包裹着真心,哪句话不过敷衍搪塞——便以眼下他的这番回记者答为最好例子:他的念念啊,哪里真在乎这场恋爱关系,不过是无可奈何下,为各自脸面,不得不顺水推舟,因势利导…………罢了………… 倒还不如,似往常那般高冷,以万金油‘谢谢关心’作为回答,更好些。 至少,他还有那可怜的一点点可能,哪怕自取其辱,亦可自欺欺人。 —— “念念从小便是这般,爱玩爱闹,也特别嘴甜会说话,是个极招人喜欢的小丫头。” “但是盛询,用不着我提醒,你也清楚,她说真心话时,从来不是这般模样。” 话音未落,盛璨便如愿以偿地见到盛询面具般凛然的脸,有了皲裂的痕迹,他嗤嗤连笑了两声,这世上,若论陪在念念那丫头身旁的岁月,再没有谁逼得过他,所以这是他最尖锐犀利的武器,却也伤人伤己——因为曾经过往的回忆,他陷得太深,偏偏却始终比不过盛痕。 “我今日来找你,目的并非与你逞口舌之快,盛璨,自首,这是对你最好的结果。” —— 肆年前,夺走夏家三人的那场车祸,并非意外而是人为,其中包括帮凶盛璨。 去年的澳城灵岩山,黑衣杀手绑架他,试图灭口的行径,幕后执行者虽说是路池,但若非有盛璨的暗中默许,路池根本懒得搭理那时还不知道真实身份的他。 当然,还有两场爆炸案,先是澳城国际会议中心,再是高顿酒店地下停车场,其实既然目标是盛痕,那么便也算同仇敌忾,但很可惜,这次的资料,却是盛痕贡献的,亦是有明确真实证据可将盛璨逮捕入狱的唯一一份证据。 只要能解决盛璨,帮盛痕出气一次,并非不可以。 —— 思及此,盛询轻蔑瞥了盛璨一眼,鄙夷:“你的确并未亲自动手,毕竟那时候有路池活着,只要你提出要求,她作为好母亲,自然是要桩桩件件,替你办得妥妥帖帖。” “盛璨,帮凶亦是犯罪。” “呵,罪名呢?证据呢?我自首?!盛询,构陷诽谤,亦是要犯法的!” “哦,我倒是疏忽了……你现在是盛询了,盛家的公子……盛氏财团的逆天律师团,庞大的金钱财富,神秘莫测的关系网络,皆可供你驱使利用,不过陷害一颗废弃棋子获罪,再简单不过了,对吗?”盛璨故作恍然大悟状,哑声嗤笑:“……时询,不,我还是唤你做盛询好些……毕竟若不是有‘盛’这个姓氏罩着,仅凭卖笑赚钱的戏子时询身份……” 两米开外的盛询脸色已然铁青,厉然凤眸里杀意肆虐;但盛璨却视若无睹,只是自顾自道:“你怎么可能有资格,拥有雄厚的资本设局,蛊诱我母亲入这场死境——现下好了,最终结局,父母断情相残,骨肉生死分离,你现在能体会到,‘盛’氏,的确堪比万能钥匙吧?” “路池的死亡,是她咎由自取,况且动手的人并非是我,父亲不爱她,甚至是不爱你,才会不顾数十年的夫妻之意,不惜将来你与他的父子之情,毫不犹豫地要了她的命。” 但屡屡被盛璨用言语刺激逼怒的盛询,却在盛璨的惊愕里,一反常态,倏忽间轻笑开来。 “冠上盛族的姓氏,身份有多尊崇,我年少时便深刻受教过了,否则我如何会费尽心机筹谋算计,不惜一切地,亦要回到盛家老宅,拿回本就属于我的位置呢?二哥?” 二哥? 最后的两字称呼,盛璨似被毒蛇狠咬,猛地怒声呵斥:“闭嘴!我不是你二哥!” “呵呵…何必呢?我与你,我们俩的身体里,拜盛震东所赐,可都留着盛家人的血呢,肮脏腌臜,心狠手辣;然而谁更胜一筹,更无可救药,亦是由盛老决定的,你想不到吧?” “原先盛震东那老头觉得,被路池那佛口蛇心的残忍女人亲手教养出来的二哥你,或许足够淡漠凉薄,冷情冷血;同时也因为你够温顺听话,这才选你作为他的傀儡继承者;可惜后来啊,你栽在了念念的身上,既然如此,那便代表着你有了软肋,终成不了大事。” “呵!笑话!难道你不是?傀儡?木偶?”嘲讽间,盛璨勾着嘴角,心底暗自冷笑:“我若是因为喜欢念念而被摈弃,难道你对念念那丫头所言的殷切喜欢,是假的?你在骗她?否则,我们都同样犯了动情的错误,你也不会是老爷子最终的选择。” “哦?哈哈哈……”盛询将视线从电视屏幕上收回,刻骨刀般的眸光缓慢扫过盛璨,毫不客气地嘲讽:“亏了二哥你还是影帝,演技如此不入流,看来那些个影帝奖杯,是集团强捧的结果?啧啧,看来上头有人的确是很好办事,不像我们,事事靠自己。” “看来,我们盛家的确是出了位名角,下一届的金熊奖影帝,非你莫属了。” —— 没有剑拔弩张的生死厮杀氛围,更多的是诸多笑意下,互相嗤之以鼻的冷嘲暗讽。 今日,或许是他们成为兄弟以来,说话最多的时候。 以往媒体总是将‘路璨’与‘时询’并排在一起比较,双生子的话题亦是炒了许多年,两家粉丝不知道为此掀起过多少次腥风血雨的骂战,屡屡要他们这两个正主出来发话,才堪堪息事宁人,但没过多久,必然故态复萌,骂战升级,俨然训练有素的军队,嚣张怨愤。 但谁能清楚,他终究不是‘路璨’;此刻对面的这个男人亦并非‘时询’。 只是可惜,他们回到了原本的位置后,仍旧逃脱不过,兄弟阋墙,互相残杀的结局。 盛璨想着想着,便痴痴地笑了起来,只是他们,不过都是徒劳无功罢了。 —— “……盛询,我不如,给你讲个故事……” —— 威海小区A栋,是夏念之收到的第一份入学礼物。 夏念之刚上初中那会儿,作为向来被夏老小心翼翼捧在掌心的小孙女,却是被他一反常态地寻了间公寓,以锻炼夏念之个人生活能力为由,直接给丢到这犄角旮旯后,便再不管。 然而,事与夏老愿违。 他紧跟着夏念之的步伐,随后搬进了A栋隔壁楼,而盛夫人因担心儿子住得不够舒适,随即又是安排了保姆保镖司机等等,结果倒是便宜了总是与盛璨上下学,形影不离的夏念之。 那时候,他们是真的年少无知,不知世事艰难,总随心所欲,肆意妄为——作为盛、夏两家继承人,活在象牙塔的最巅峰,衣食无忧,身世强悍,无人敢轻易招惹。 世界于他们而言便是童话故事的现实版本,过得那真是舒畅无比的快活日子! 然而在盛璨看来,无忧无虑的生活,对夏念之而言,她仍旧有一桩不顺心的事——搬离夏氏庄园后,她追求男神盛痕的计划,变得愈加前途漫漫,从前守着盛家老宅,逢年过节,偶然尚可见盛痕一面,搬到威海小区后,何止一眼,望眼欲穿,都瞧不见男神盛痕的踪影。 —— “念念,我妈今晚派人送来了补汤,咱俩一人一份。” 话落,他便瞧着尚是夏老口中傻学生的少女,边努力履平校服外套的褶皱,边兴奋道:“阿璨你记性也太差了吧!今天是盛大哥的生日啊!我今晚上不肥公寓啦,我跟盛大哥约好吃火锅~~~美滋滋~~~美滋滋~~~别太羡慕我哈~~~这叫什么!守得云开见月明!!!” “…啊…火锅…”他不自然地瞥过头,喃喃道:“…你不是不喜欢火锅吗?…” “哈哈,今晚可是盛大哥和我一起吃饭耶!” 少女激动得搓手:“喝白开水,喝西北风,都可以的啦!谁还管是不是吃火锅!没事啦,我又是不是病秧子,偶尔吃点火锅没事哒!何况还有温柔的盛大哥为我涮羊肉呢!你身体这么瘦,过几天要体测,你把我那份鸡汤一齐喝了吧,补补身体!” 闻言,他心底暗笑,呵呵,估计也就你觉得罗刹阎王,能用温柔这俩形容词吧。 “哎!不如咱们一齐涮火锅呀!你回去把鸡汤拿过来,做底汤不是很好嘛~~” 谁特么地想和盛痕那厮同桌吃饭了啊?! 但到底面上,这话,对眼前的少女,他自然是不敢轻易表露的,他寻不着任何恰当回答,只好安静,但少女当他默认了火锅的邀请,更是兴奋得眉飞色舞,边拿钥匙开门,边念叨着盛痕的好处。 “我们家盛大哥人多好啊,聪明厉害,成熟稳重,嘿嘿,还长得贼帅!而且从来不发脾气的,阿璨,你做什么总是对盛大哥板着个脸呀,不知道的还以为盛大哥欺负你了呢!” 咔哒,门锁打开,少女推门而入,他紧随其后进门,顺手接过了少女手中的布袋,瞧了眼里头满满的辣锅食材,心头憋闷着怒火难解,握紧布袋提兜:“不如,晚上吃菌汤锅?” 那时候,他仍记着夏念之咳嗽刚好,医生嘱咐吃些清淡的,谁知夏念之却从厨房探出小脑袋来,欢天喜地:“不行啦,盛大哥喜欢辣些的菜色,我这还是花了大心思,专门从姆妈那边套出来的锅底秘密呢!是盛大哥最喜欢的搭配哦!嘿嘿,我可真是贤妻良母~~~” “……贤妻良母?哦……” 他淡淡嗯了声,便不再说话,他自我安慰,或许夏念之只是不小心忘记,他不爱吃辣。 一切准备就绪,但直至零点钟声敲响,深夜时分,盛痕始终并未出现。 当晚A栋的灯光始终未灭,他站在阳台候了整夜,眼睁睁陪着少女彻夜未眠。 但后来,少女不过生气俩三天,便在接到盛痕发来‘临时出差,归期不定’的信息后,彻底从郁闷憋屈里跳脱出来,再次念叨着她的男神出差归来时,要准备点什么迎接才好。 如此这般的爽约时候有很多,那些精心准备的食物总是剩下许多,最后被他全部包圆。 少女总是唠叨他忘性大,不记得她叮嘱过他要对盛大哥好些。 但实际上,总是忽略盛痕经常性爽约的那个人,却是她自己,她的记性其实很好,过目不忘——然而每次盛痕爽约,她每每信誓旦旦下次绝不原谅后,却总有下次。 “许多年后,站在记忆顶端远望过往时,我才赫然发现,这便是个死循环。” —— 盛询看向盛璨,只听他似笑非笑,幽幽道:“我看着她,她却念着盛痕。” —— “那又如何,时间是这世上最好的药,会改变许多东西,包括感情。” 盛询不服,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反驳,但盛璨闻言,却只是凄然浅笑,而后不住地摇头。 “盛询,我与念念曾经有过的那段经历,我们共同生活了整个青春年少,而那时候的你只是个局外人,我们连萍水相逢都没有……我都没能成功的努力,你又凭什么改变?” “盛询,你改变不了任何东西,或许你能代替我的位置,成为老头子的继承者,但念念绝对是个意外,你掌控不了她……” 时询知道,他们是不同的,哪怕,他现在已经真正被裹挟进这个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圈子,踩着曾经的天真,真切确实地接触了圈中所有流言蜚语的主人公,见识了那些财富执掌者们挥洒金钱的权色游戏,当他也开始成为其中一份子时,却根本无法再说服自己。 耳听并非全然是假,眼见亦不俱为真。 可过年那段时间里,闲来无事,他们三人时常窝在豪苑公寓里做饭打牌,互怼游戏。 彼时,纵然他与眼前男人互瞧不顺眼,但看在夏念之的面上又无法真将对方如何,只得无奈拿出影帝级的演技,将风平浪静粉饰太平,演绎得淋漓尽致,当真是过得憋屈又郁闷。 …思及那时候… …时询不想承认,但他清楚…… —— “其实,不是我像你,亦不是你像我……是我们,我们都像盛痕,但又不是别无二致,所以……” “所以,夏念之她,只是喜欢,并不爱。” 话音未落,再看盛璨时,他已然断气。 盛询替盛璨将最后的临终遗言说完,而后蹲下来帮他阖上死不瞑目的双眸,然而起身时,却意外被一抹刺眼的折射光线晃悠了眼睛,他从盛璨微敞开的西装领子处找到了一枚微型针孔摄像机,而上面的记录显示,十秒钟前,盛璨已然将这枚摄像机里所拍摄的内容,传送至某个指定邮箱。 盛询突然间明白了盛璨临死前,分外得意的阴毒笑容,还有那句意味不明的话。 “……我输了,但你也没赢……”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九十一章:二胎与哥哥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 距周四午后那场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倾盆,如末世席卷般,轰轰烈烈地延续了整整俩天后,积叠的厚重云层竟是难得透出了微光,连风都暖烘烘,因而周末,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不情不愿地被拉着出门时,夏念之甚至还瞧见平日里不常露面的金融界大牛,优哉游哉地领着他家那只总是不高兴的二哈,在豪苑花园溜达;至于抵达目的地——豪苑附近的商超时,这种熙攘热闹尤为明显,纵然是夏念之被某个老男人,一大清早从柔软舒服的被窝里揪起来的郁闷心情,都被感染得消散了大半,完美承担了难得的假日里,洋洋喜气的喧嚷。 半小时后,零食货架前,夏念之死瞪着正仔细研究一包薯片是否为三无产品的某位先生,心内暗躇:瞧瞧着严肃且认真地挑选的模样,前些日子的慈善晚宴上,看都不看拍卖品,便一掷万金乱买东西的人是谁喽?! 所以!她究竟该说盛痕这老男人什么好?挥霍败家老爷们?还是勤俭持家好男人? 真是愁人…… 正腹诽着,夏念之却突然被点名,吓得她虎躯一震,忙看向别处:“干嘛?” “青柠味,原味,黄瓜味,这三种味道,你喜欢哪种?” “呦呵~~镜先生,您居然同意我磕薯片呀?以前不是严禁我吃零食的嘛?~” 夏念之发誓她并非故意如此咄咄逼人,但是这些天来,不知为何,她总是忍不住在作死边缘疯狂试探——她为何这般不怕死地,偏要挑衅盛痕这位危险人物呢?究竟为什么? 话落,周遭蓦然安静下来,前一秒还很是舒适的空调温度,此刻却烦闷焦灼得很。 四目相对,夏念之眼见盛痕再次陷入默然,这种重锤砸进棉花的无力感,使得夏念之不由再次憋闷……好吧……她承认……对此番她寻衅找事行为的缘由,她心底明镜似的…… 但她心有疑惑不解,却始终不敢直接面向盛痕,径自向这混账老男人,要个确切答案。 “……算了,我要青……” 话音未落,出乎夏念之意料的是,沉默许久的盛痕却似下了多么重大的决定那般,将手机递到她面前,夏念之看清了备忘录上面罗列的笔记,条理清晰地记录着孕妇的日常生活注意事项,衣食住行,全方位360°立体环绕覆盖,而用红笔加粗的一条,是产检日期。 [4.1——念念的产检日,圣罗德医院,老张医生,PS:须得陪同出席。] 夏念之将视线从手机屏幕,缓慢地艰难挪到盛痕的手腕处,那里仍旧戴着腕表,恰好地将手腕处那条经年不曾褪却的难堪伤疤,完全遮挡,夏念之垂眸,默默握紧了小拳头。 盛痕并未注意到夏念之的神色异常,此刻展示备忘录的做法,已然属于他的极限,他深觉自己有必要挽回点什么,因而以手抵唇,咳嗽了俩声后,很是认真地解释:“……我咨询了老张医生,他建议孕妇妊娠期间,要尽量保持心情愉悦;既然如此,你喜欢的话,偶尔吃点,并非不行。” 顿了顿,想到什么,盛痕抿唇,努力半晌才极不容易地又憋出了句,神色却是愈加认真:“………但也不能吃多,今天咱们只买一包……下次,下次想吃,我再考虑考虑……” 低着头的夏念之:“???” 合着她往肚子里揣个小宝宝,就只值一包薯片?这买卖怎么瞧,怎么都是血亏的啊! “好吧,那我就只吃一包,下次想吃,你再陪我来买,可以吗?” “……” 盛痕愣然,有些难以置信——还有下次吗? 所以,这是他家小姑娘与他的约定?那么此刻他该做些什么?! “……啊,可以,当然可以……” 难得亲眼目睹这位叱咤商场,掌权弄势,搅动南省商海风云的盛先生,像个愣头青似的,一时间怔然无措的模样,夏念之极给面子地硬生生憋住了唇边的笑意,然而忍到极致时,泛红的眼眶终究是盈晕了层水汽,朦胧视线里,夏念之猛地转过身,狠狠擦掉满目湿润。 “走吧”夏念之故作轻松,转移话题:“买点什么好呢?要不咱们买点排骨和玉米吧?再买点海鲜,像是虾蟹鱼贝这类,咱们回去炖汤吧,做大餐,海鲜锅如何?喜欢吗?” “……我不会做饭……” 才走出几步的夏念之顿住脚步,惊讶道:“你不会做饭?那以前的蟹粥……” 正懵逼时,夏念之推着的购物车被盛痕顺手接过,随即她被他牵住了手,边往生鲜食品区慢步,边为夏念之答疑解惑:“我只会做那道蟹粥,若是你还没有吃腻,我可以继续料理。” 憬然有悟,豁然贯彻,夏念之如梦初醒,暗叹,原来如此,难怪以往盛痕来来回回,翻来覆去,亦只端出过那一份蟹粥,等等,她心底猛地窜出个猜想来,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你是为了我,才学的如何熬蟹粥吗?” “不是!” 盛痕反驳的速度之快,令夏念之不由得更是惊奇,她猛地盯着盛痕瞧了半晌,求证道:“镜先生,你要不再仔细地回想回想,好好地确认确认,你到底为什么学着熬蟹粥?” 她才不信,平日里事务缠身,日理万机,案牍劳形的盛痕,盛先生有那闲心和闲工夫,去学煮粥!夏念之咬咬牙转过身,直盯着距离咫尺的英俊深沉男人,暗下决心——只问这最后一次,她的耐心值再厚实,亦是有限的,经不起盛痕这般耗费,更何况此刻花得差不离了。 “你懂我的意思的,我说最后一遍,便绝没有再问的可能,以后想说,我也不听了。” “…………” 隐怒的尾音尚在虚空里飘荡,盛痕便陡然凑近了夏念之,两人距离无限接近,直至鼻尖差点相触,盛痕这才开口,但却并未对夏念之的质问有丝毫的辩驳,他只是沉声讲了个故事。 “盛璨决定出国留学那年,你莫名其妙地生了场大病,整日高烧不退,连连说胡话,老张医生连下两份病危通知书,夏老先生连着一个礼拜没能合眼,最后晕倒在手术室门前……” 听盛痕突然提及,夏念之恍惚忆起,是有这么件事情来着。 只是,她罹患重病的原因,并非莫名其妙。 那年冬天,她正窝在暖房好好午睡着,谁知却被人迷晕推下冰湖,幸好她爷爷临时起意回家拿一份文件,路过冰湖时察觉不对劲,而后派人将她救起;但后来仍旧是感冒高烧不退,甚至转换为肺炎,以至于引起心力衰竭,两进重症监护室,把她爷爷都吓唬哭了。 至于她落湖的原因,知情者本就不多,后来不知为何,那件事情被她爷爷严令封口,以至于便再无人知晓,她究竟为何落水,这大概也是盛痕认为她失足落水的缘由吧…… “所以呢?” “抢救成功后,你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到加护病房的那天,我曾探望过你。” 被象征性惩罚地捏了俩下脸颊,盛痕语气严厉,那双点墨的深邃眸子却隐含宠溺,“…差点把小命玩完的小姑娘,九死一生,竟然还敢闹脾气不肯好好吃饭,我简直想揍你……” 还有一句未尽的话——他任务执行结束回到平城,得到的却是她重症病危的消息。 他初次想着,若是夏家那小姑娘没了,他该怎么办? 夏念之未曾察觉盛痕瞬间紧绷的呼吸,她的注意力被两人过分靠近的距离吸引了全数注意力,心防微怔松后,却又觉得分外委屈,便不自觉地撒娇:“整月整月的青菜豆腐白粥,出家修仙也不带这样婶儿的喏!我爷爷下手可真狠,我整整瘦了十五斤呐!” “要我说,夏老先生下手还是轻的,那么顽皮,便应该多给你点教训!” “等等!”盛痕好不容易板起脸,夏念之却是脑洞巨大,注意力迅速拐弯超车,豁然开朗道:“…………所以…………这是你学熬蟹粥的原因?……因为我闹绝食,不肯吃饭?” “……” 被戳中的痛点的盛痕黑脸,没成想,夏念之听懂便也就罢了,竟不肯意会,还这般激动嚷嚷,他想生气,但捏着夏念之柔软的小脸,却下意识地无奈:“不然我能怎么办?” 他还没想好,这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捣蛋小姑娘若是没了,他该怎么办。 所以,在他想好问题的答案之前,自然是得好好护着小姑娘,保她长长久久,在他跟前,活蹦乱跳地继续闹腾;至少,没有他的同意,她什么事情都不能有,哪怕打喷嚏都不行。 …… 得到盛痕的回答,夏念之却是半晌梗住无话,她默默地回想,好像记忆里,盛痕的确十指不沾阳春水,至于蟹粥那回事——她吃过的,盛痕亲自下厨做的饭菜,有且仅有那碗蟹粥。 所以,盛痕到底喜不喜欢她呢? 为什么每每当她抱着满腔热枕,鼓足勇气,试图光明正大地朝他靠近时,总会遭受这个叫做盛痕的男人,冷漠无情的断然拒绝,甚至毫无悲悯地羞辱刻薄她?到底是因为什么…… 思及此,距离上次刚得知小奶酥存在时,对盛痕的试探,不过大半年,夏念之突然便想要再试试,他对她很好很好的,或许她再努努力,盛大哥便会回来了呢? 鼓足勇气,夏念之试着反手握住盛痕的手,径直朝生鲜区大步迈进。 “……镜先生,你不会做饭没关系,我会就行了……” 夏念之被迫早起买菜的憋闷心情,彻底烟消云散,她轻笑道:“中式西式,中餐法餐,只有你点不出来,没有我做不出来,镜先生,五星级的私家厨娘手艺,了解一下哦~~~” …… 扫荡了整个商超后,结账时,夏念之遇见了位熟人——是上次和时询逛超市时,遇见的那位很热情,很爱聊天的导购员,只不过今日的导购员已经成了收银员,笑得褶子堆积成花。 “时太太?!” 惊呼声响起,实时感受到来自身边男人瞬间低至零点界限的气压,夏念之呵呵干笑了两声,赶忙解释道:“不是啦!不是啦!我不是时太太!我是她女儿,我叫做念之!” 导购员女士手中忙不停的验货,却仍有时间拉着夏念之唠嗑:“哎呦,我就猜你是时太太她女儿!哎呀这血缘可真是撒不得谎呀~~瞧瞧你们母女俩人长得可真是像!!” 导购员女士视线溜达一转,落在正帮夏念之整理披肩的盛痕身上,笑眯眯道:“这位是你先生吧?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看看,还这么贴心呢,真是不错不错!!……哎呦呦,瞧你这肚子圆圆的,怀了吧?我看是儿子!阿姨我冒昧问一句哈,你这什么时候生呐?” 这样也能看得出来? 被吓住的夏念之很是懵逼,她出门前专门做了掩住肚子的装扮,最多不过是觉得她近日吃多,变胖了而已,这位导购员女士一眼便瞧出了她怀孕了耶?但是,或许是过往长久时日里,掩藏小奶酥存在的习惯,已经让她潜意识里,像抱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只敢藏起来。 不能让人知道,不能再让更多人知道了…… 夏念之正欲解释一番,譬如她只是吃胖了,谁知身旁的盛痕却是抬手,大手默默地覆住了她的腰腹,轻轻摩挲了好几下;夏念之懵懵抬头盯他,却见盛痕扬起唇角,笑得那双好看的曜眸里均是温柔:“是儿子吗?我还以为,我们家小奶酥是个和她妈咪一样可爱的小姑娘。” 夏念之:“……???……” 高冷沉默代言人的盛痕突然将话题偏得没边,吓得夏念之猛地哆嗦,恨不能就地炸上天。 “哎呦,这位先生!我生了那么多个,当然不会看错,你老婆这胎肯定是儿子!没跑了!” “也好,头胎是儿子,二胎生个女儿,以后也好叫哥哥保护妹妹。” 闻言,夏念之咻地将视线落在了盛痕的身上,瞧着他自顾自地展望未来,那颇期待的神情,登时想脱口而出——不好意思,恐怕这愿望盛先生你注定得扑空了,因为这就是二胎。 “哎呀,瞧你说的,那二胎要还是儿子可怎么办呢!这事儿说不准的!” 导购员女士已经将东西归拢好放入购物车,笑着反驳。 盛痕倒是难得,多说了两句:“还是女儿更好些,我喜欢女儿。” 靠!重女轻男是不是?!果果,小奶酥,以后别跟这老男人玩! 盛痕牵着夏念之的手正欲离开,却见夏念之目光炯炯,堪比激光射线,气呼呼地瞪着他,仿佛要吃人:“…不好意思,这就是个男宝宝…所以…呵呵…你是有什么不满吗?镜先生?” 夏念之生气了?为什么?他不满吗?并没有的…… 盛痕很是疑惑夏念之的反应,但心想:其实儿子,女儿都好,但若是女儿,与她母亲长得像,性格也像,那该更好些,天生乐观派,活泼可爱,聪慧善良,真真是再好不过了。 诸如此类的念头于脑海奔腾而过,盛痕的潜意识却告诉他,此刻的夏念之极度危险。 “……挺好…挺好…健康就好……”话虽如此,然而盛痕心底的惋惜却在叫嚣,他期盼中,像极了念念的女儿,软软糯糯,抱在怀里,胖嘟嘟地冒着奶香味儿,世间珍宝不过如此。 想到什么,盛痕一把将夏念之揽进怀里,长长地叹了口气:“盛家男人的基因,似乎都很要不得,我怕他长大以后不乖,不听你的话,给你惹麻烦,让你生气,到时候可怎么办…” 夏念之原本打算,若是盛痕说些乱七八糟的,那么按照她夏念之睚眦必报的性子,今晚上,她便得让盛痕明白,什么叫做‘我的地盘我做主’,豪苑公寓他就憋想踏进半步! 可是,偏偏,盛痕说了这话,直教她心底不是滋味。 半晌沉默,夏念之任由盛痕抱着,最后反手搂住了他的腰,抽着小鼻子,低声喃喃道:“刚知道小奶酥出现的时候,我便想着,他长大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呢?会和谁更像一点呢?” “后来,我想,盛大哥那么好~~我家小奶酥毕竟是他的亲儿砸,怎么着也得遗传到一星半点的吧,所以喽~~那必然是长得帅极的小伙子捏!”夏念之悄悄攥紧了盛痕的衣角,乐呵呵道:“说不定又是一个与他父亲年轻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的宝宝,沉稳内敛,负责担当。” 毕竟有个前车之鉴,等等…… 她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到底是什么呢?…… [正下飞机的果果小朋友哭得很委屈:妈咪,是我!是我!是我啊!……] —— 从商超回豪苑公寓的一路上,夏念之与盛痕俩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夏念之刷着手机,突然联想到,为什么自从盛痕死而复生归来后,他们便时常总是这般,相对无话,但是她转念想想,事实并非如此,她其实有很多话想与盛痕念叨来着,但是她不敢,她在害怕,若这些天日子里,盛痕待她的好,又是另一场阴谋的开始呢? 她该如何?小奶酥会不会被她连累?! 过去的盛痕总是太令人难以捉摸了,她拿捏不准,心悬天际,仿佛永远落不到实处。 …… 这般尴尬着回了公寓,夏念之输密码进屋,唇边正欲回答盛痕今晚的大餐菜色,却听屋内传来清脆响亮,却又分外稚嫩的一声欢天喜地的呼唤,随即,小腿被熊抱住! “妈咪~~惊不惊喜~~果果来啦~~~” “姐,你最近没事吧,怎么都没有消……息……盛……盛痕?!” 血压直线飙升的夏念之登时怔愣在玄关处,但‘惊喜’还未解释,她眼睁睁地看着她那不成调的弟弟,夏纪之,从客厅拐角处探出个鸡窝似的脑袋,少年正咬着蛋糕,见了玄关处的一幕,口齿不清,犹如活见阎王似地狂吼。 “啊啊啊啊!!!盛痕!!!!鬼啊啊啊啊!!!” ……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九十二章:你再哭,我可就亲你了。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 “姐~我真的不是故意回来闹腾的,咱们本来说好,你会到洛城陪着果果过生日,可结果CK的洛城世巡演唱会都结束了,你却始终没有露面,我担心你会出点意外,就去逼问了高婧,这才知道这段时间,咱们夏氏经历了些什么;后来,我看到新闻上面说,盛老卸任盛氏集团董事局主席,盛痕爆炸身亡,还有盛夫人突然就死了,我这才赶紧回来看看你!” 夏纪之捋着乱糟糟的头发,崩溃道:“但是姐,外面那盛痕是怎么回事?你又怎么会跟他,看起来,那么亲密地从外面回来?你们没事吧?他对你做什么了?他又欺负你了?!” 距离那地动山摇的‘惊喜’过后,已然半个多小时。 夏念之的心脏仍旧跳得飞快,小奶酥被盛痕发现,那么盛痕知道果果的存在不过是时间问题,这段日子,有意无意地,她不曾想起果果,便是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开口向盛痕解释这件事,况且在尚未确认盛痕对待她的孩子的态度之前,她已经将小奶酥置于险境,便决不能再赔上一个果果。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 夏念之幽幽叹气,转身看向夏纪之,恨铁不成钢地愤愤然咬牙。 “姐!你不许揍我!不然我就去爷爷的墓前,哭给爷爷看!” “……”瞧着自家弟弟那吊儿郎当的模样,夏念之深觉人生绝望,她气极了,却也并不打算真的将夏纪之狠揍一顿,事已至此,她最该做的是,她最该做的……是什么? —— 这边厢,主卧室内,夏念之与夏纪之俩姐弟愁云惨淡;那边厢,客厅里,盛痕与果果,一大一小,俩五官神情,除了身高穿着打扮之外,再无其他差别的俩雄性生物,大眼瞪小眼。 “你说!”语调起得有些高,盛痕居高临下,瞧着与自己长得分外相像的小男孩,默默温和了声嗓,缓声问道:“……你是念念的什么人?” 果果抱着适才妈咪给的酸奶,一小口一小口地嘬着,奶声奶气地问:“念念是谁哦?” “念念是我的老婆,唔……”盛痕暗自沉吟,片刻后,认真道:“也是刚才和我一起进门的那个小姑娘,你抱着她的腿,欢喜地喊妈咪的人,还记得吗?” “哦!~~~那是我妈咪!所以~~~我是她的大宝贝~~~” 酸奶是草莓口味的,果果很是喜欢,不一会儿便喝了个精光,小小的奶娃娃,被养得很好,白胖讨喜,乐呵呵地眯着眼睛笑,弯若弦月,还有俩浅浅梨涡满盛醉酒,极可爱。 盛痕的心底又软又暖,不由得蹲下,抽了纸巾帮果果擦拭唇边的奶渍:“你小名叫做果果,大名呢?叫做什么?” “我叫盛夏!妈妈说,我是爹地妈咪的儿子,这是爹地和妈咪的姓氏合在一起哒~” 盛夏……盛夏…… 盛痕眸底的光愈来愈亮,神色不由得更是温柔:“果果,那你几岁了?” “我前几天刚过了三岁生日~~~嘿嘿~~~我不是个两岁的宝宝啦~~~” 果果骄傲地挺起胸膛,妈妈答应他惹,等他到了七岁的时候,就会一直一直陪在他身边,现在还差肆年,很快很快哒~~~心底欢喜,果果便乐意说得更多些,一双墨眸,灵动狡黠,歪着脑袋好奇地瞧盛痕,“你问了我好多问题,那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嘛?” “……当然可以……”果果与他初次见面,但似乎并未认生,这样的认知令盛痕有些欣慰,想来接着认回果果,前途甚是光明,思及此,盛痕不由得抬手揉揉果果毛绒绒的小脑袋,笑道:“说吧,你想问我什么?” “你是我爹地吗?” 这孩子,这么直白的劲儿,是谁教的? 盛痕被果果坦然的一记直球打得措手不及:“……那么,果果你觉得我是吗?” “唔~~~”果果捧着圆嘟嘟的脸,认真地想了想,果断点头:“是的啊!” “为什么呢?” “妈咪说,果果的爹地是全世界最好看的人,唔,我觉得你就是全世界最好看的人!” 破案了,这颜控的毛病,遗传的夏念之那见色起意的小姑娘。 想到当年初见时,夏念之便颠颠跟在他身后,只是因为觉得他好看…… 盛痕不由再次陷入当年的回忆里,他的那个小姑娘——幼齿时期,其实与眼前的果果还是有点神似,或许是因为俩人长得着实像个奶油团子,白胖讨喜的奶油团子,丝毫不吝啬笑意,当然也是不怕生的缘故,逢人便笑,软糯的小奶音喊着叔伯婶姨,兄弟姐妹,招人喜欢。 —— “还有~还有~~因为你和果果长得像~~妈咪说,爹地和果果长得很像很像喏~~~” 盛痕被胖乎乎的小手拽着袖角,拽回了现实,他干脆将果果抱进怀里,宠溺道:“是,我是你爹地,果果,爹地很抱歉,这么晚才回到你们身边,对不起……” “不会呀~” 果果趴在盛痕的胸口,小手努力地搂着他的脖颈,虽然不懂那是什么情绪,但小大人似的果果还是往盛痕踏实又暖和的怀里使劲儿地蹭了蹭,软糯糯地安慰:“爹地不要难过,爹地是超人呀,拯救世界是超人应该做哒,幼儿园的小朋友,都很羡慕果果有个超人爹地呢~~~” 这是夏念之对孩子好心的欺骗,但盛痕心底却比过往踩踏生死边缘时,愈加难过。 “嗯,超人爹地拯救世界的任务结束了,现在爹地的首要任务是,保护你和妈咪。” —— 夏念之战战兢兢捧着隆起的小腹,缓步挪到客厅时,见到的却是果果像只小奶狗,被盛痕抱在怀里,攥紧了小拳头,酣睡着,是她从未见过的,果果这小孩,最乖巧的模样。 难道是血缘天性? 夏念之有些犹豫,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走,但盛痕起身,将果果妥帖地安置在沙发上后,却径直朝她走来,但在靠近她一步之遥的地方,男人却停住了脚步,欣喜又悲伤地望着她。 “……念念,咱们俩聊聊?……” 颇为小心翼翼的试探,男声低沉醇厚,不再是强势霸道的盛痕式命令语气。 “好,我们聊聊。” —— 隔壁邻居家,亦是盛痕买下的那套豪苑公寓。 “……小朋友,小名果果,大名盛夏,今年三岁,出生日三月二十,他是我的儿子?” 没有任何铺垫与前情提要,盛痕简单粗暴得过分,单刀直入,疑问的句式,但眼角眉梢的笃定,却早就昭显了,他已经知道,且确认了果果的身世。 再继续否认,亦不过是徒劳,何况这些日子的相处,夏念之想着再赌一把。 “是,他是你的儿子。” 灵光乍现,夏念之气恼,故意道:“不好意思,不是女儿,让镜先生您失望了……” 被狠怼的盛痕哑然,太阳穴青筋怒跳了半晌后,才咳嗽了声:“念念,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当年为什么开那场玩笑?你是自愿的吗?是不是盛璨蛊惑你玩?” 夏念之蒙逼,反问:“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玩笑?又与盛璨有何干系?” —— 半晌的默然,男人生平里,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可悲可怜——当年的白纸黑字,言之凿凿,铁证如山,时至今日,他还想要寻求什么所谓真相?期望得到夏念之的如何回答? 还不如就这样随便,难得糊涂,多好。 ——多年前的夏念之或许对他只是玩玩,但至少现如今的夏念之,愿意以真心待他。 可,他眼底,终究是容不得沙子。 “六年前,你布了那场赌局,真的,仅仅是赌我会不会爱上你吗?” 六年前,为‘黄雀’计划而潜心设计的Patty当晚,那封本该邮寄至M国曼城,送到布莱手中的信封,却是阴差阳错,鬼使神差地落到他手中。 信件里不过是好友间的寻常闲聊,但写明,揭露,他的小姑娘究竟是如何潜心算计,步步为营,将他的尊严、脸面、甚至是满心在乎踩在脚底,全部拿来当做平日里,平城政商二代,茶余饭后,极尽无聊时的消遣玩笑。 …倘若事事皆按照那封信中所言的计划施行…那日他若真在派对上向夏念之求婚… 到时,平城豪族名门间,怕是会疯狂流传——盛家那个嗜血变态的怪物,竟然敢肖想夏家的女儿,自己亲弟的女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简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自量力。 —— 不愧是他看中的小姑娘,击败敌人的手段,何其精准狠绝,切中要害,刀刀见血。 —— 想来,骄纵嚣张的夏家小姐,想要什么没有,但那些价值千金的玩具或许玩腻了,她便想起了玩弄人心,在诛心这方面的造诣,怕是连基因里自带狠辣凉薄的盛家人,都自叹弗如。 盛痕思及此,有些晃神,但突然间,夏念之却猛地朝他逼近,拽住了他的手腕,几秒犹豫后,冷声质问道:“你说清楚!什么赌局?!我根本从未开设过赌局,你到底在误会些什么?!” 气急了,夏念之干脆抓着盛痕的手,张嘴朝他的虎口处,下了死劲儿地狠狠咬住。 虽然他家小姑娘仅仅是只小猫,但小猫也有牙,炸毛起来,还是很疼的,但盛痕忍了。 …… “那时,你明明那么喜欢我,为什么是假装的?骗我说喜欢,等我真的将你放到心尖上,再狠狠地戳我一刀,直接致命,是吗?——你的那封信,明明写得那么清楚,和其他人打赌,赌我这个冷漠凉薄的怪物,会不会爱上你,这不是你的完美计划吗?” —— 盛痕原本以为,父母感情不睦,不喜欢身为他们儿子的自己,也算情有可原;然而当小他十一岁的盛璨出生后,素来严词厉色的父亲转换身份成了慈父,母亲一改往日冷漠,日夜温柔照料,父母二人对着盛璨,眼中所表露出的情绪,令盛痕明白了某个事实。 哪有其他原因,他的父母只是单纯对他不喜,而已。 盛痕时常自问,他到底哪里做错?一胞所出的同父同母兄弟,待遇竟相差天地? 直至十八岁成年时,他终于闯出了番名堂,叫父亲夸赞了他半句好,这也才意外得到了他苦思冥想十数年的答案——他的出生便是错的,若没有他,所有人都会幸福许多。 所有人?哪些个所有人?但将他带到人世间的,不恰恰是说着他的出生是错误的父母? 盛痕始终想不明白其中因果缘由,被困囿于其中多年,直至后来想通——不上心。 不在乎,便不会受伤。 他对很多事情都不甚上心,慢慢传出冷漠寡情的评价,本就不欲与他亲近的盛家世交公子淑女便都鸟兽散尽般,更是退避三舍,然后便是恶性循环,直至所有人都觉得他可怕恐怖。 “你既然对我毫无真心,为何还愿意留下果果,还有小奶酥?” “你总嚷嚷着做人做事贵在坚持,那时候你为何不干脆,骗我到底?” —— 厉声质问的话音落下,夏念之彻底恍悟,所以,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六年前的那场party,你收到了一封信,信上写着,我与别人打赌你一定会爱上我?但是你确定,那信是我亲手写的?我的字可是你看着我练的,你难道看不出来,那封信上的字迹,与我平日有所差别?” —— 信件早就被他撕碎,当场丢进了垃圾桶,此刻哪里找得出来证据验证。 他们好像走进了道迷宫,来来回回,兜兜转转,已然因为某个节点,彻底迷失其中。 —— 盛痕破天荒,觉得无力颓然,却被夏念之主动拥住。 “早知道那封信会被掉包,我早该亲自交到你手中才是的,但是我害怕,觉得你那么好,说不定只是把我当邻居家的小妹妹,若真是如此,我该怎么办?我偷摸摸地那么多次告白,你都当我是胡闹,你会不会其实,真的是不喜欢我的?” 絮絮叨叨地,像上了年纪的老人家。 夏念之想笑,她怎么敢笃定盛痕喜欢她,时至今日,她都很怕盛痕突然某天对她说,他从来没有喜欢过…………越想,越觉得很是委屈,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我不管其他的了,所以!现在!盛痕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我不懂得什么才叫真的喜欢,但如果有天,要我拿命换你的平安,我一定会换。” 夏念之的泪腺直接崩溃,窝在盛痕怀里嚎啕大哭:“盛痕你这个大混蛋啊!是你说的,孕妇要保持心情愉悦!你竟然还敢招惹我哭!盛痕!我讨厌你!我不要跟你玩了!再见!” “别哭了,乖……” 小姑娘在怀里哭得特别凄惨,盛痕扪心自问,若是夏念之不喜欢他,他会放手吗? ……不会的…… 因而,黑镜活阎王盛痕,彻底缴械投降。 “小姑娘,你再哭,我可就亲你了。” “……” 小姑娘气呼呼,眼泪抽抽搭搭地,仰着头泪眼婆娑地瞪着他,不服气道:“亲啊!” 所以,他就亲了。 盛痕想,反正亲他俩儿子的妈咪,不犯法。 ……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九十三章:天罗地网,无人可逃。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 祁琞特地到豪苑来向盛痕汇报计划进展时,在公寓门口偶遇了小奶娃娃一只。 左顾右盼,见夏念之家的门大敞着,却没人,想着时间还早,便蹲下身,盘算着逗逗这可爱的奶娃娃,“小朋友,你在这里做什么呀?这里有大灰狼的哦~~小心它把你抓走吃掉!” “大灰狼只有在森林才能看见的,叔叔你骗人,你不是好孩子。” 声音还十分稚嫩的小奶娃娃挪过身来,抱着只熊猫玩偶,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曜眸,天真烂漫地盯着他,瞬间,祁琞脑海中闪现过无数弹幕——夏念之生了?!这么快?!这是什么妖怪?落地见风长吗?!这应该是三岁年纪的小朋友吧?! 但是,真的好像啊!和盛痕那厮!虽然他并未亲眼见过盛痕小时候的模样,但是五官的模子里,依稀可辨别出盛痕的神韵,天呐,特别是说话时,那狡黠的模样,满肚子坏水! 简直是缩小版盛痕! “你!你!你是谁呀?!不对!你爸妈是谁呀?!” 话音未落,小奶娃娃便欢喜雀跃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奔向了刚出现在门口的男人怀里。 “爹地!有个坏叔叔骗我,他说有大灰狼会把果果抓走吃掉!” 抱着奶娃娃的男人不怒自威,一记如刀锋寒光凌冽的视线扫过,祁琞惊怂:“我不是,我没有,我就逗逗,谁知道是我大侄子呀~~~来,果果侄子,叫叔叔~~~叔叔给糖吃~~~” “(*^__^*)嘻嘻……大灰狼叔叔~~~” —— 俩小时后,书房。 “事情大致就是这样……”祁琞将手中所掌握的情报逐一汇报后,深深陷入沙发,深吸口气,极累地揉着太阳穴,感叹道:“那俩母子也算是自食恶果,但眼下时询……盛询解决了路池和盛璨后,估计下一个目标,便是你了;盛痕,对于将来,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继续隐姓埋名,还是,恢复身份,杀回盛氏集团,夺回本就属于你的一切?” “属于我的一切?” 书房的落地窗前,能够俯瞰整座平城最中心的商业中心,那里有盛氏集团的总部,亦是有S·M集团的娱乐大厦,甚至是伯纳集团,夏氏集团,华盛传媒……亦均坐落于此。 名利权势,财富地位,趋之若鹜的荣华富贵,险境丛生的殊死搏斗。 为飞黄腾达,为跻身上流,那方寸之地,已然上演了太多出人间荒诞剧。 盛痕想起暖洋洋的午后,刚睡醒的果果在羊绒地毯上追着小汽车跑,夏念之捧着肚子窝在他怀里晒太阳……将来某天,若是他的仇敌宿怨,为向他报复,将怒火蔓延至他的小姑娘,和两个儿子身上,到那时候,他该如何?万一他并非强大到足以牢牢护住他们,又该怎么办? 许久许久的沉默后,盛痕抬手覆上玻璃窗,杀意肆虐的眸底,映着偌大的古老平城。 祁琞盯着盛痕,他是敬佩他的,否则不会甘愿抛下堂堂南城祁家二少的身份地位,跟着盛痕尸山血海里创建起黑镜这一组织,因而此刻,对于盛痕即将布下的新一局生死棋,他深信不疑,盛痕会一如既往地,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替我约盛询见面,后天下午肆点,平城贰号货运港口。”身形颀长的男人映着骄阳烈日,恍若高高在上,惟我独尊的神袛,祁琞见盛痕异常沉静凛然,只听得他冷声吩咐道:“还有,接下来平城这里的事情你不用插手了,你帮我,送念念和果果到欧洲。” “告诉特洛斯,我把我的命交到他手上,务必让他护好了。” 这种感觉很不好,像是交代身后事一样。 祁琞忍不住反驳:“盛痕,你别发疯,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先听我说完。” “若我能亲自去皆念念回来,那么此番所发生的一切,永远不要在念念面前提及。” “若我无法回到他们母子身边,告诉所有黑镜成员,盛仲寰是我的亲生儿子,我在黑镜过的一切将全部由他继承。”盛痕抬手摁住祁琞的肩膀,神色肃穆:“到时候,替我好好看着果果,待他成年后,将我留给他的,完完整整地交托到他的手上,明白吗?” “盛痕?” 祁琞难以理解:“不过就是个盛询罢了,他的势力能壮大至现在,还不是咱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你开口,毁掉盛询简直轻而易举,你何必弄得这么千钧一发,生死存亡?” “不单单是盛询,他的背后还有人——这场对决,从很多年前,或许从我那好母亲冷眼旁观盛询母亲时温死亡的那刻起,便开始了…………盛询早就丧失理智…………” 怎么会? 祁琞问:“到底怎么了?!” “恐怕这个时候,果果的存在,已经被盛询派来监视的人,传到他的耳朵里。” 倒吸了口冷气,盛询和夏念之……果然,情爱这种东西,是劫数…… “一条隐匿黑暗,蛰伏十多年的狠厉阴冷毒蛇,眼下,怕是连我都要多看重三分,先前事关平城两个千万级货运港口的竞标,仅是小试牛刀,这条蛇王的毒性如何,我得重新估量。” “你是说盛询和谁?……我想想,货运港口的竞标,难道是张翰?” 思及此,祁琞如梦初醒,宛若拨云见日:“我明白了,难怪我先前觉得不可思议,盛询打算解决盛璨的决定不过才开始,便迅速收集到了那么多盛璨的犯罪记录,还有很多,如果不是盛璨的身边人,根本不可能拿得到,所以是张翰假意与盛璨联盟,实际上是盛询与张翰联手,要搞掉盛老爷子属意的盛氏集团继承人?” “你也不算太笨。” 祁琞哼哼两声,脸上写满得意:“我本来不笨!是你和萧景荣太聪明了!知道什么而是衬托吗?!就是我这样的!衬托得你们俩诡智近妖!” 肃杀冷硬的气氛在祁琞的打趣中,缓和了些,祁琞突然想起什么,问:“那九尾,也就是被盛询安排在夏念之身边的那个小助理狐狸呢?她要怎么处理?还有宋澄,她可是,天天等着生下孩子,继承你的遗产呢!” 宋澄那边,他们是派了人实时监控的,但每日递交上来的报告,都让祁琞觉得郁闷:“那孩子在外头可是顶着你盛痕遗腹子的名头,你不在意头顶绿得五光十色,我还觉得刺眼呢!” “那孩子的生死,交给他亲生父亲决定——祁琞,安排人匿名将咱们手里的真相,送到张翰手里,告诉张翰,他心上人白琳的死是宋澄一手主导那场夜店约炮视频门的结果。” …… 有时候,祁琞总觉得盛痕有着极为分裂的人格,一方面,他对谁都残忍决绝,凉薄淡漠;可当他亲眼所见盛痕与夏念之那姑娘的相处模式时,却又觉得,盛痕比谁都温柔长情。 或许,那个最像是正常人的盛痕,召唤口令在夏念之的手掌心紧握着,也说不准。 …… 思及此,祁琞再次感慨:“想来,宋澄坚持那孩子是张翰的,张翰也不会信,毕竟先前宋澄买通那么多媒体记者,铺天盖地的通稿宣传那孩子是盛先生的遗腹子,啧啧,可怜……” “至于那只九尾狐狸,当初她父亲偷拍那些照片,以此威胁,拿了钱却还不肯闭嘴,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这种没有商业信誉的人,将他父亲的真实嘴脸告诉她……” —— 将近三小时的长谈结束后,祁琞没来得及留下来吃顿饭,便又匆忙离开。 夏念之目送祁琞离去,若有所思,盛痕替她将披肩裹得更紧了些,问道:“怎么还没有动筷子?是不想吃吗?可是熬的你最喜欢的蟹粥,还是说,想吃点别的口味,你说,我去给你买回来……” 夏念之对未来,与盛痕的未来,是抱着小心翼翼的期待的。 但祁琞离去的身影,却莫名地教她心底不安,好像有什么事情,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疯狂滋长,就快要席卷她得来不易的幸福生活。她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多年的商战交锋,有些嗅觉敏锐得很!只是,她不敢想,若变故陡生,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胜者王,败者寇,她无所谓,但是迎接她腹中孩子的又将是何种结果? 夏念之不敢继续深思,她紧拽住盛痕的衣角,小声问:“你有没有话,要对我说?” “有,我在想,你怀着小奶酥的前几个月,总是奔波忙碌,老张医生也说了,生产时可能会有些许的危险,这样,我安排了最好的妇产医生,在欧洲,你带着果果去那里住段时间。” “不!我不去!”情急下脱口而出的拒绝,盛痕仍旧在为她打算,可是,她不走。 “我没有父母的照拂,艰难地长大,所以不想咱们的果果和小奶酥也是这般。” 夏念之被盛痕拥进怀里,细细地亲吻她的发旋:“听我说,你好好地陪在咱们的果果和小奶酥身边,教导他们如何爱护别人,也学会接受别人的好与爱,别让他们,和我一样。” 惊惧后,是胸腔里漫天的悲戚汹涌澎湃,海啸般灭顶而来。 “…我不!…” 夏念之推开盛痕,跌跌撞撞地冲进主卧室,反手便将门锁上。 “夏念之!”盛痕紧握门把的手重了重,半晌后,却仅哑声道:“…我数到三,开门…” 仅凭着语调,夏念之便察觉出了盛痕说这话时,咬牙切齿的无奈,顿时愈加悲愤——无论如何,此处到底是她的家,今日她就是抵死都不开这扇卧室房门,盛痕又能如何拿捏她? 难不成还能破门而入,将她五花大绑,塞进前往欧洲的飞机吗?! 思及此,夏念之果断:“…1!…2!…3!” “……” 被夏念之堵在卧室门外的盛痕,默然矗立,最终,长叹了声。 “我保证,我会回到你身边。” 主卧室里,传来夏念之隐忍的哭腔:“完好无缺!” “嗯……”盛痕无奈失笑:“完好无缺,全须全尾,生龙活虎,活蹦乱跳。” “……我不信!除非你保证!……” “好,我保证!” 我保证,我会爱你,直到我忘记自己。 ……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九十四章:我来履约了(终章) - 斯文不败类 - 十歌 —— …… 最终,夏念之还是决定遵照盛痕的安排离开平城,带着果果与夏纪之前往欧洲。 “姐,如此一来…是不是便可以在最大程度上地减少,盛痕哥可能受到的伤害啊?…” 夏纪之和盛痕相处几天,便被盛痕不费吹灰之力拿下,盛痕将其归结为夏纪之折服于他的人格魅力,但深知自家弟弟尿性的夏念之则认为,夏纪之是评估了一番,他实在是打不过盛痕后,这才决定暂时举白旗投降,反正大丈夫能屈能伸! …… “这段时间只能作为一个缓冲期,淡化某些极致的愤怒怨恨,但效果很小,你是知道的。” 话音微顿,夏念之眉心猛地一跳,似有所察觉地看向身后,怔住。 “……盛痕?……” …… 机场候机室的门边,脱了西装外套拿在手里的俊朗男人,撸了把凌乱的刘海,笑着走向她。 夏念之见他半抬唇角,无所谓地笑着,瞬间后悔——瞧她这话说的,实在是不够高明,听着便好像是她觉得他的计划无法起效果似的,其实并没有,她是在担心,害怕。 思及此,夏念之分外懊恼,忙向盛痕转移话题:“你怎么过来了?那里,不忙?” 那里指的是哪里,盛痕与夏念之心知肚明,但盛痕只是笑了笑,道:“一切都很好,其实,我今天来送你,是因为有件事情,想告诉你,本来应该等孩子出生的,但我还是觉着应该先有备无患……是这样的,咱们小奶酥的名字,我想好了,盛鼎钧,好听吗?” “……好听……” “…好听就好,念念,旅途愉快,还有,记得想我…” 话音戛然而止,夏念之被头一遭如此直白要求想他的盛痕吓唬住,待回过神来时,右手无名指的白玉对戒,已然被盛痕取走,瞬间消失不见,也不知道被盛痕藏到了哪里。 “盛痕,你这是?” “你是我的夫人,戴着别人的求婚戒指算什么?” 时询晃了晃纸袋,温声叹道:“这是刚煮好的蟹粥,放在保温盒里了,等你饿了的时候吃,若是你醒了,这粥凉了,那就再热热,不想热的话,倒掉,让祁琞重新为你准备一份,别委屈自己……来,参鸡面,大骨面线,排骨粥,海鲜粥,都会有的,你比较想吃哪样?” “我就只要蟹粥!”夏念之顿住,半晌后,欲言又止:“…盛痕,我有话…” “说吧,你想我替你传什么话?” 盛痕并未阻止夏念之继续说下去,反倒夏念之支支吾吾半晌,最终才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是盛痕,替我告诉时询,我收到了盛璨发来的那段视频文件——究竟是谁的是非对错,我没办法评断,可是,只有那个在夏氏集团练习室里,挥洒汗水,为出道而努力的时询,在我眼里,才一直是满分的时询,只有他,才是我最好的搭档。” “好,我会替你将话送到。” 盛痕语气温柔得令夏念之满心都是愧疚,而这份懊恼在登机时,达到了顶峰。 “祁琞,盛痕会来找我的,对吗?” “……我不知道,可能会吧……如果他将盛询与张翰的联盟干趴下的话……” …… 夏念之想起曾经某个晚上,时询还未大红大紫时,她,时询,俩人窝在练习室吃夜宵。 饿极了的她很是激动些,“我要排骨粥!” “夏念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给!就是不给!” 被气着的她作势要接过纸袋,却被时询躲过后高高举起,借着身高优势死死压制住试图抢夺食物的她。 彼时,夏念之与时询互翻白眼,打闹一番后,倒也就此收手。 随即,时询转身一阵忙活,俩人聚在茶桌边,以粥代酒,为此将来在娱乐圈,互相作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而后温热的粥一饮而尽。 …… 夏念之回忆过去,仿佛局外人,在旁边看着他们两人的打闹,本想配合着笑笑烘托欢乐气氛,但抬起唇角很是费力,几番尝试终归失败,也便无可奈何地算了。 “如果当初,我知道那是谁,我能再多帮帮那个雪地里,孤身一人的时询,就好了。” 祁琞嫌弃:“哎呀,你别逗了,盛询那种人,知道什么叫做本性难移吗?夏念之你歇歇吧,很多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日积月累的怨恨,才成就了如今的盛询,他不值得你浪费你的一番好心。” …… 飞机凌空而去,冷风拂面而过,盛夏时节,又要下雨了。 …… …… 盛痕走到窗边,夜色里隐约可见一高大人影脚步匆匆往他所在的这边来,身形硬挺凛然,看着分外熟悉,心思几番辗转下,盛痕下定决心,将李贺唤进来,嘱咐道:“等会儿,若是不得已,那就解决了盛询,对了,布莱人呢?救出来了没有?” “已经救出来了。” 李贺恭敬回答:“盛询从盛璨手中将布小姐救下后,关到了威海小区,我们派去的人找到布小姐,并且成功将其带出,估计现这个时候,布小姐应该已经跟着游轮出海了,大概十天后便会抵达欧洲与夫人汇合,还有,布小姐的身体并无大碍,请先生放心。” “既然如此,接下来也没其他好顾虑……动手……” “是,先生。” “真希望这场狩猎,晨曦初升时,能够彻底结束。” —— 平城贰号货运港口,休息区有座带花园的洋房。 伫立其中的盛痕,心中算计着那人从花园廊道经过大厅,搭乘电梯直到天台的时间。 约莫着差不多了,盛痕抬手,做了个极为复杂的手势。 而后须臾,黑镜之主的命令,随着漫天狂风骤雨,宛若平城上空笼罩着一道看不见的网,就此收缩,待天明后,平城的新秩序将被重建——暗主登基,新世代的黄金帝国,重现辉煌。 …… “你曾救我一命,我是来还你恩情的,十年的时间,成为超级巨星的梦想,原本是为你;新闻发布会上的退圈,也是为了你而做出的决定;我愿意成为对你有用的棋子,只是我担心我的这些决定,我的手段,没有经过你同意,也太过分了些,你会很生气。” 时询打好了腹稿,但未曾想到,与他见面的人,不是许久未见的夏念之,而是盛痕。 他名义上,同父异母的大哥。 —— 一堵墙,将屋里屋外,完全地隔绝成了毫不相同的两个世界。 电闪雷鸣之下,天台迎接着层叠积云里,如蛟龙腾空的银色闪电,瓢泼倾盆,掀起海岸边数米高的巨浪;风雨飘摇里,一辆黑色劳斯劳斯穿越街道,自圣罗德医院疾驰而来,却始终并未停顿,随即,便如离弦之箭般狠狠刺透了暗色,直窜向夜幕与海天相接处。 —— “原来是你,真是久违的会面,我很好奇,这个节骨眼上,你找上我,想做什么?” “斗,将两败俱伤;合,则互利共赢;”接过李贺递来的黑伞,于狂风暴雨里撑开,盛痕神色漠然:“我是来找你谈合作的,至于究竟怎么个合作法,我们可以商量。” “合作?盛痕,现在聊这个,你不觉太特么地迟了些吗?” 他苦心孤诣,机关算尽,才唤来如今形势大好的结果,才终于拿回了本就属于他的姓氏,为什么要与一个被亲生父亲不耻的弃子,谈合作?简直笑掉大牙!根本是贻笑大方!! “老爷子在集团内部的那些个嫡系,我已经逐个地联系过他们,涉及盛氏集团继承权的这场战,我势在必得,到重新选举集团董事局新任主席时,我将会是新一任盛氏财团掌权者。” 风衣猎猎作响,盛询双手插兜,冷声道:“至于念念,我们最终会步入婚姻殿堂。” “当初我们说好除掉盛璨后,俩人单打独斗,现在你要输了,便打算废弃这场赌约?” “首先,我们的赌约仍旧存在,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的合作,因为,旧的敌人灭绝后,新的仇人诞生了。其次,你所谓与念念的婚礼,打算靠什么成功举行?” 盛痕嗤笑:“靠这枚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戒指?” 温润剔透的白玉戒指坠落泥地,在脏污的雨水里滚了好几圈,最终停在盛询的脚边。 好似还不够残忍,盛痕冷笑连连,继续刺激:“知道什么叫做可怜吗?念念可怜你,所以给予你足够的脸面和尊重,但是咱们心照不宣,她对你始终没有男女之爱。” “她怎么会脱下来的?!不可能!她人呢?念念人呢?!” 因盛痕故意刺激而掩饰不住暴怒的盛询抬脚,狠狠将那那方染上污渍的白玉戒指踩在脚底,而后逼近盛痕,死拽住盛痕的衣领,怒吼道:“盛痕!!!你究竟把她弄到哪里了?” “我的夫人,自然是待在我可以保护她的地盘……” 废话已然太多,今时今日,他绝非欲逞口舌一时的之快。 盛痕朝身边的保镖挥手,示意他无需插手,而后附到盛询耳畔,低声认真道:“……盛询,盛氏集团本就属于盛氏子孙,既然你身上流着盛家人的血液,那么你若想要,大可以尽管凭着本事拿走,可我今日要你认真考量的另有其事……” “伯纳集团的张翰并非一个好的合谋者,与虎谋皮,犹如海中捞月,终究是白费心机,伤人伤己——你认识他比我久,那么你自然更清楚,张翰他与你联盟,看重的到底是什么? 四目相对,戾气肆虐,眼角眉梢均是刀光剑影,不死不休。 盛痕陡然想起他曾经所感,其实相比较起盛璨,他们才更像是兄弟——同样的无父无母,世道艰险,饱尝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付出过比旁人更惨烈痛苦的代价,才走到如今高位。 大抵是因为有了果果与小奶酥的存在,倒教他这种不信天道轮回,生死报应的亡命匪徒,有了不得不害怕,恐惧的所谓天命——若是往常,一枪毙命了事,但此刻为果果与小奶酥俩兄弟计较,他只得耐着性子,避免盛家继续出现兄弟相残的悲剧,试图劝说,动口不动手。 “伯纳张翰的最终目的,无非是透过你的手,干干净净,兵不血刃地窃取属于盛氏家族的百年财富神话,既然如此,肥水不流外人田,近水楼台先得月,倒不如,你好好地攥着。” 话已至此,盛痕深觉,他不妨再说得更明白些:“咱们搭伙,除掉张翰?” 哼笑两声,盛询讥讽:“兄弟情深?从地狱里爬回来的盛痕盛先生,黑镜的活阎王镜先生,还有这等中华传统美德?恐怕不是你的最初计划吧?谁令你改变了主意呢?念念?” “盛痕,你看,哪怕我做得再缺德,再阴损……”盛询勾着唇角,得意笑声飘远,纠缠于雨霾风障,透着丝丝彻骨的凉意,盛询喃喃自语:“她还是关心我的,她终究还是关心我…” —— 本打算将自家小姑娘那番话丢到脑后,可盛痕几番辗转,竟是难得学会了将心比心。 “盛询,念念她有句话,要我转达给你。” —— 她说,她收到了盛璨临死前发给她的那段视频文件。 那个小丫头说,这场风云聚变的杀戮里,究竟属于谁的是非对错,她没办法评断。 那个小丫头没忘记曾经诺言,她还记着当年的‘小经纪人’和‘小练习生’的承诺。 她说,只有那个在夏氏集团练习室里,挥洒汗水,为出道而努力的时询,在她眼里,才一直是满分的,完美的时询;只有那时候的时询,才是她这辈子唯一的,最好的搭档。 —— 过去这段时间,多少深夜,四下无人时,孤寂总是如同野兽般,叫嚣得分外厉害。 高高垒砌的心防壁垒,时刻绷紧的神经,此刻非但没有丝毫松懈,甚至清楚地感知到,对于周遭那种下意识的警惕与戒备,正以极快的速度,在他身旁尽数堆叠成巨塔,原地为牢。 —— 夏念之怪他吗? 答案昭然若揭,夏念之还是怪他了,怪他将练习生时询,残忍扼杀,换回了个魔鬼盛询。 在盛询少有的快活记忆里,大多数与夏念之有关,哪怕最初见面时,那个忘记带钱包而没能吃上热饭的夏念之,满身自小被骄纵疼宠着,金尊玉贵,锦衣华服养大的气度,亦无法令人忽略——最开始,他别有用心地接近,反倒是她,为她刚开始的隐瞒身份,而常常不敢大声对他说话,哪里是娱乐圈里,脾气暴躁,护短咋呼的金牌经纪人。 每次故意犯错犯蠢,招惹夏念之的注意,他清楚地知道,夏念之从未真的怪过他。 然而这次,是真的。 盛询冷眸微敛,恍惚飘渺间,落不到任何实处。 与夏念之她相熟者,皆知她的脾气秉性,而恰好她平生最痛恨的便是被人算计,遭人欺骗;她也可以为大局顾虑着想,主动放弃某些东西,然而这绝非是任何人不问自定的权利,更加不是擅自为她人的生命如何度过而算计做主的理由。 盛询突然想到三年前无路可退时,夏念之为夏氏向盛痕妥协;但可笑的是,三年后的她竟还是要为夏氏的集团信誉,为时询的偶像名声而步步退让,算不得委曲求全,但心中总有不忿。 偏偏这次朝她心口开枪的人,还是他,本应该绝不会伤害她的时询。 盛询几乎能够想到,夏念之眸底毫不遮掩的失望,那令他莫名心慌。 将来若是有机会再见,他到底还敢不敢看夏念之的眼睛呢?若是那双澄澈的眸子里布满失望,他又该如何,手心满是冷汗,连带着紧攥盛痕领口的力道都放松了些。 他得好好解释一番,哪怕夏念之狠狠揍他都没有关系,但恍惚里,夏念之却是抿唇,朝他极浅地笑了笑。 不对,她什么都知道了,连曾经只属于两人的承诺——最好的搭档,娱乐圈满分的偶像时询,都随便告诉了第三人知道!所以他到底算什么?终究是被念念抛弃了吗? 既然要抛弃他,当初为什么又要施舍他那点温暖,教他苟延残喘到如今? 真是笑话!真是可笑至极! 理智渐渐崩盘的盛询,双眸猩红,痴痴狂笑着转而掐住了盛痕的脖颈,怒问:“打感情牌?” “盛痕,盛家太肮脏了,你知道吗,你的父亲喜欢夏霆西!但却生生地将人逼死了!他还杀了你的母亲,还有你的母亲,亲弟弟盛璨,他们每个人都满手鲜血人命!那处半山别墅!你看看!那里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华而不实徒有其表,藏污纳垢!比地狱还恐怖!恶心至极!!” …… 遥望半山别墅方向,豆大雨珠串成的水雾,模糊了视线,一切都看不真切。 “谁特么地在乎盛氏集团!你在乎?你根本不在乎!否则你不会肆无忌惮地用死遁那招!那么我在乎吗?若不是为了报复路池,膺惩盛震东,谁特么地关心盛氏集团的归属?!” “那就给我好好地清醒清醒!” 李贺进入天台时,见到的便是自家先生与那位盛询,如两只密林深处,身披夜幕狂风的野兽撕咬成团,毫无技巧地完全凭借招招到肉的狠厉拳法,往最痛的穴位处招呼,毫不客气。 他是该劝架吗? 但是看起来,虽然场面血腥暴力,但没有动枪动刀,便还好? 李贺沉思,最终朗声请示道:“先生!张翰那里已经清扫干净,因为涉及洗.黑.钱,否决了张翰保释出狱的机会;伯纳集团会依照相关法律,进入破产程序清理。” 尘埃落定,盖棺定论! 盛询猛地停手,猝不及防被盛痕一拳打倒在地,唇角溢血。 “哈哈哈,真不愧是镜先生,对人心的算计出神入化。” “盛痕,你早就安排好了吧,今日约我来此,或许也只是拖住我,使我行动受限?” “伯纳集团的幕后老板张翰,其真实身份是以娱乐做洗钱勾当的投行恶棍,多年前,其手下组织曾与黑镜过招,大量资金在即将套现时,被黑镜吞掉。” “盛询,张翰与我有仇,此次以夏氏集团为赌盘,决一死战,借着夏念之绯闻缠身,无暇自顾的最佳契机,张翰挑拨你搅浑盛氏集团继承一事,除开窃取盛氏集团为他所用,便是试图借机强行收购夏氏集团,并且将《连理枝》项目打造成未来十年内,他做洗钱勾当的最佳孵化器。” 真相揭开,残忍,鲜血淋漓。 “你或许有所察觉,但为报母仇,所以才刻意选择忽略,我可有说错?” 他的这位异母兄长,真是将整个平城都算计了进去,至此后,南省还有谁敢与黑镜相抗衡,怕是没有了,纵然有,也不过是些小喽喽小虾米,用不着盛痕出面解决。 —— 很多年后,盛询回想此时,总会自嘲,他自作孽,不可活。 —— “……盛痕,如果我们,是亲兄弟,该多好……” “我们可以是兄弟,但以后,你见了念念,便得乖乖地喊上一声,嫂子……” —— 当天际泛了层朦胧鱼肚白时,平城的金字塔顶端,一场地动山摇的震撼厮杀,悄无声息地开始,不声不响地结束。 盛痕与盛询联手,借此机会,涤荡洗清了盛氏集团内部的所有旧党派,消弭了盛氏百年来的家族企业管理制度弊端;以铁血手腕,主宰了残酷无情的平城商圈。 动物世界,适者生存。 —— 半年后,马尔巴岛,晚夏初秋交替之际,天朗气清,景明风暖。 花园里,果果戳了戳喝完奶,正呼呼酣睡的弟弟,突然听见了门外有声动静,正打算扭身去瞧瞧是谁来了,是不是大灰狼叔叔带着糖果来了,便被一双强有力的臂膀抱起。 气氛陡然冷冽,果果舒舒服服地窝在自家爹地怀里,朝门口瞄了瞄,是位白头发老爷爷。 “爹地,那是谁呀?” “……路过的老人家……” “哎~~老爷爷你在赶路吗?你累不累呀,要不要来我家喝水~~~” “你是仲寰?” “老爷爷,你知道我的名字呀?”果果摇着盛痕的衣角,开心道:“爹地~爹地~老爷爷知道我的名字耶~~~” 盛痕将果果抱得更紧了些,眸底满是疏离:“人你已经看到了,以后别再来。” “……仲寰和你小时候很像,但比你可爱得多……”话落,老人家沧桑满目,望着盛痕怀中的小奶娃娃,难得笑了笑:“……乖孩子,长大以后,来找爷爷,爷爷有东西留给你。” —— 夏念之待老人家离开后,才从屋内缓步而出,她仍旧无法面对盛老爷子,哪怕知道她爷爷的死,并非都是盛老爷子的过错,但恨意种下,好多年了,已然在心底冠盖如云,无法自拔。 “啧啧,只瞧见了果果,小奶酥真是毫无存在感~~~” 闻言,盛痕轻笑,宠溺又无奈,望着故意打趣,缓和僵硬气氛的夏念之。 他想,将来,岁月在她身上缓缓流过,头发花白时,他仍希望,他家小姑娘笑起来,仍旧像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多年后,他们仍旧会如今天这般,牵手买菜做饭,聊家长里短,儿女孙辈,简单又幸福,像天底下所有普通的家庭,最后送她离开人世,前往天国,这辈子对她的责任,才算是放下。 “哎呀,走了,萧景荣今天带着家眷过来度假,咱们去接接,顺便钓些鱼回来熬汤啦!” 盛痕仍在神游,夏念之干脆挽着他的手臂往院外走,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我觉得他家的小女儿好可爱呀,还追着我问小奶酥的电话号码呢!说是小奶酥长得好好看,吓我~~~” “念念……” “嗯?” “你今天好像忘记了一件事。” “哦~”夏念之嘿嘿笑着:“啦啦~~~今天的第一遍,我喜欢你~~~” “嗯,还有两遍,别忘记了。” 偏头瞧着盛痕认真严肃提醒她的脸,夏念之笑弯了眼睛:“还有呢?” “……” 陡然紧张的盛痕沉默,良久后,才道:“……我,也喜欢你……” “OK~~~今日功课进度,三分之一,get~~~” —— 被抱在盛痕怀里的果果,回头遥望了眼还在婴儿床里乖巧温顺躺着酣睡的弟弟,特别羡慕:亲爱的弟弟,快快长大吧~~~家里狗粮太多,帮为兄的分担一二~~~ 喜欢斯文不败类请大家收藏:()斯文不败类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