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兄弟无心造杀业,饿山豹贪食火穿肠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哥哥,哥哥,快来看,院里进来一只大狗,好像咱家大黑!” “别闹啦,弟弟,咱家大黑前两天死了,你忘啦!” “不是,这条比大黑个儿大,没拴绳儿。” “哪呢,哪呢,快让我看看!” 燕山北麓,连绵的大山早被没膝深的大雪覆盖,几十里不见人烟。山林深处,一座农家小院孤零零的坐落在半山腰上。走进院子,碎石磊成的半人多高的院墙里,套着三间低矮的石头房子。 房门是两块半新的松木板,上面贴着一对门神,风吹日晒之下,早已经斑驳不堪。粗壮的桦木做成的窗楞上糊着厚厚的牛皮纸,只中间有一小块玻璃。房顶上压着大石板,防止野草做的屋顶被大风吹跑。一根泥筑的烟筒冒着袅袅的炊烟,在空旷衰败的大山里显得格外有生气。 双胞胎兄弟方山、方水挤着小脑袋从窗户中间往外看。一只油光发亮的山豹站在院子里,顺着窗户望着兄弟俩,眼神平和。 “哥,咱们把这只大狗留下来吧。反正大黑死了,咱家缺一条大狗看家。求求你了,你看它多威风啊。” 弟弟摇着哥哥的手,小眼神里满是哀求。虽然两兄弟相差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可是哥哥的地位不容撼动,没有哥哥的允许,方水的所有小想法都无法实现,搞不好还会被告到父母那,挨顿鞋底。 两个不满七岁的孩子,从没走出过大山,知道拖着大尾巴的是狼,却从没见过本就稀少的山豹,自是分不清山豹和大黄狗的区别。半山腰上原来的五六户人家,几年间都搬到山下十几里外的村子里了,现在只有他们一户人家。荒山野岭,两个孩子坚定的认为跑到他们家的狗没拴绳子,没套项圈,肯定是无主的野狗,留下来喂几顿骨头,养熟了就能变成自家的看门狗,再没有比这更好的玩伴了。 “对,把他留下给我们看家。可是一会它要是跑了怎么办啊,咱们赶紧出去把他抓住吧。” 农村有句老话“七岁八岁没好杂碎”。七八岁的孩子,正是淘气的时候,半懂事不懂事,整天叨猫逗狗,精力旺盛,无所顾忌。 哥俩跳下火炕,走到外屋伸手就去开门,可是门被死死的锁住了。这才想起父母下山推碾子前告诉他俩,好好在屋里玩,千万不能走出屋去,要不就被大尾巴狼叼走了。看来他们还是不放心,干脆将门从外面锁住了。 哥俩没办法,转头又跳上火炕,再次从窗户往外看去,还好,他们的“大狗”依然站在院子里。 “爸妈一会就会回来,只要咱俩留住它,等爸妈回来就能抓住它了。”弟弟还是不死心,望着哥哥认真的说。 “你先看着它,我想想办法。”哥哥方山转身又跑到外屋,不知干什么去了。 “你留下来跟我们玩好不好,我领你去抓山鸡,给你逮家雀吃。对了,我给你取个名吧,你这么威风,叫将军好不好。”方水隔着窗户和他的“大狗”说话,语气里尽是哀求。 哥哥方山在外屋转了一圈,无功而返。转头却看见了放在火盆上的一堆土豆。 “我有办法了!”方山高兴的叫道。 “哥,啥办法呀?”方水的小眼睛里闪着光,兴奋的问哥哥。 “你真想留住这条大狗?那你得把你的好吃的让出来。” 弟弟马上领会的哥哥的意思,没有一丝犹豫,走到火盆前就开始烧土豆。方山也凑过来,帮着弟弟一起烤。 这些土豆本来是父母留给哥俩的零食,小哥俩一直舍不得吃,放在火盆边上慢慢烤着,闻着烤土豆的香味就觉得挺知足。土豆堆在火盆边上,有的已经烤熟,有的半熟,还有的没烤着,是生的。 挑了个熟透的,方水用火筷子夹着土豆走到窗边,把窗户纸索性捅个大窟窿,喊道“将军,将军,给你好吃的,别走了行不行?”把鼻子凑到土豆前使劲吸了吸香味,然后往外一送,“大狗”跳起来一口就把土豆吞进了肚子。然后眼巴巴盯着窗户,等着下一个。 看着“大狗”吃土豆的样子,可把这哥俩乐坏了,简直比自己吃还要开心,叽叽嘎嘎的笑个不停。两人开始分工,哥哥负责烤土豆,弟弟负责喂土豆,两个人忙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时间不长,堆在火盆边的十几个土豆就被哥俩送光了,窗外的大狗却还意犹未尽的样子。小哥俩再次感觉到了危机,急的团团转。方水拿着火筷子在火盆里乱翻,希望能再找个“漏网”土豆。 火筷子扎到盆地,往上一翻,一个圆滚滚的家伙露了出来。冬天夜长,很多时候一盆炭火坚持不到天亮就会熄灭,所以人们会往火盆底下放上几个鹅卵石,火灭了,石头还能保持很长时间的热度。这个圆滚滚的家伙就是哥俩的父亲放进去的,个头和土豆差不多,烧的黑不溜秋的,看不出石头的样子。 小哥俩哪知道这些,以为又翻出一个土豆,担心埋在底下没烧熟,还放在火上又烧了一会,石头里面都已经烧红了,外表却一点看不出来。 最后一个“土豆”了,小哥俩小心翼翼的用火筷子夹着,一点点蹭到窗口,顺着窗户就送了出去。 再说外面的山豹,大雪封山很长时间了,食物短缺,好几天没吃上一口。今天鼓足了勇气才敢走进这间院子,想找点吃的。一进来就被喂了十几个热乎乎的烤土豆,解馋又解饿,一会一个的从窗户上送出来,吃顺了口。听见窗户上又有动静,一个跃起,就将落下的东西吞进口里。 紧接着就是一阵响彻山谷的凄厉哀嚎!肝肠寸断,声嘶力竭。 小哥俩喂完这最后一个土豆,彻底懵了。恐怖凄惨的嚎叫就在身边,别说是七岁的孩子,就是五大三粗的青年壮汉怕也要吓的腿软啊。哥哥抱着吓的哇哇哭的弟弟,一头就扎进了厚厚的被子剁里,拉过几床大棉被盖在身上,死死的拽着被子,躲在里面瑟瑟发抖…….. 热河方家,祖上是前清时期的贝勒爷,满清皇帝退位,便改了汉姓方。到了方山方水父亲方望楼这里,本还剩兄弟三个,方望山,方望水和方望楼。方家靠着祖上的积蓄和经营,在热河城里算是首屈一指的富户,经营了很多买卖。 日本人打进热河那年,害死了方氏一族上下几十口,霸占了方家的祖业。两个哥哥带着弟弟外出游玩,才算逃过一劫。于是大哥二哥都参加了抗日队伍,为了给方家留个香火,两个哥哥变卖了剩下的所有产业,将懵懂年幼的方望楼连同变卖得来的黄金光洋一同送到这山中远房亲戚家。 这远房亲戚倒也对方望楼不错,把方望楼当成亲生的一样对待。再加上方望山、方望水兄弟俩送来的那大笔钱,方望楼童年的日子过得还是很好的,算的上是富贵生活了。只是到方望楼刚要成年的时候,抚养他的养父母先后去世。养父母的几个亲生子女争夺家产,全然不顾多年亲情和当年方家送来的大笔财富,竟把方望楼赶了出来。 方望楼孤苦无依,只得孤身住在山中。靠着乡亲们的帮衬,盖了间草房,算是有个容身之所。 好在方望楼比较勤快,山上又有的是无主的空地,筚路蓝缕的方望楼就一小片一小片的整理开荒,硬是在乱石丛生的山间种出了庄稼。 老话说,人穷辈分高。年近四十的时候,方望楼靠着自己的勤劳和艰辛,开荒出足够养活一家子的土地,也有了些余粮,这才敢托人说媒。 二三十岁的时候,方望楼连养活自己都难,就算有媒人上门,他也不敢应承娶亲的事。到了这个年纪,再想娶妻成家,年龄又成了问题。 也是天注定的缘分,两百多里外的坝上草原,一个奇女子阴差阳错的嫁给了方望楼。 这女子姓赵,叫赵秀娟。幼年丧母,父亲一个人把她拉扯大。两人相依为命,靠着帮别人牧马放羊艰难为生。小娟十三岁那年,父亲放马不慎从马上摔落,恰巧硌在一块石头上,导致下身瘫痪。 十三岁的赵秀娟只得扛起养家的重担。放羊牧马,种地割麦,跟着别人进山采山货挖草药。只要是能赚钱的事,她小小年纪什么都能干。十里八村都知道这么一个孝顺能干的姑娘,提起来大家都是直竖大拇指。 到了出嫁的年龄,倔强的赵秀娟对登门的媒人说,嫁人不能儿戏,我要看得上。而且只有一个条件,嫁过去要带着瘫痪的父亲,否则宁肯一辈子不嫁,等送走父亲,就去出家当姑子。 媒人说了几个小伙子,和赵秀娟彼此也能看得上。只是一看见躺在床上的老父亲,都无奈的退了回去。毕竟谁家都不富裕,养一个瘫痪的废人太难了。坝上草原上,放牧牛羊是个极难的活计,一般家庭根本没这个能力。种庄稼就更难了,土地倒是很多,几十上百亩地,春天撒上种子,秋天收获的时候能把种子收回来就算是不错了。养个瘫痪在床的人,就要多一个人吃饭,还要再多一个人照顾,也着实不容易。 就这么着,上门说亲的越来越少。姑娘是个好姑娘,奈何就是这样的情况,纵然郎有情妾有意,任谁也扛不住生活的柴米油盐。等到老父亲在女儿的悉心照料下,安然而逝的时候。年轻的草原姑娘不觉间已经年近三十,一直没能出嫁。 她自己也明白,女子到了这个年纪,还能找到什么合适的人家啊,不能委屈了自己,干脆应着自己当年的话,下到坝下去,找个尼姑庵出家吧。 简单的收拾一下家当,准备去坝下出家。从没离开过草原的姑娘刚一下坝就迷路了,又赶上一场风雪,连路都找不见,迷迷糊糊的误入老林。饥寒交加,眼见穷途末路的时候,终于从林子里走出来,昏倒在山坡上,前面恰好就是方望楼的那座山间小院。 方望楼悉心照顾了半个月,两人互相生出好感。天做的良缘,谁也拦不住,年近四十的方望楼白捡个媳妇,快要三十的赵秀娟也找到了如意郎君。 就这么着,二人成了家,一直在这深山中生活,这也才有了方山方水这小哥俩。 大哥二哥同时参军,又在同一天都死在了抗日战场上。方望楼得到兄长死讯的那天,正好是方山方水出生。老来得子,又逢得知两个兄长战死沙场,世间再没有自己的亲人。 大悲大喜,大富大穷,人生起落算是经历了一个遍,也算是为了纪念两个哥哥,给这对双胞胎取了方山、方水的名字。 看着襁褓中的两个儿子,方望楼心中再无他念,只盼将两兄弟抚养成人,把方家香火传承下去,与妻儿在这深山中平淡度日,了此余生。 山中清苦,一家人倒也能勉强度日。只是生活实在是不方便,连做玉米面的石碾子都要下山走个十几里才有。妻子赵秀娟劝过,方望楼舍不下养育自己的山间小院,更舍不得自己费尽半生心血开荒的几块庄稼地,就是不肯下山。劝了几次也就随了他。只能隔三差五下趟山,虽然辛苦,一家人健康平安,过着自给自足的小日子,倒也其乐融融。 年近四十的妻子竟然又有了身孕,这让方望楼对未来的日子充满希望。他觉得老天是公平的,虽然半生坎坷,却总有意想不到的惊喜等着你。 今天又该下山推碾子去了。快临产的妻子坚持一起去,山里人把孩子生在田间地头不是什么新鲜事,方望楼也没在意。像往常一样,就把方山方水锁在了屋子里。 自从日本人投降以后,方望楼就觉得山里边野兽如同从地狱涌出的恶鬼一样,呼啦啦冒出了无数。夜里常常能听见野狼的嚎叫,山猪的闷哼,甚至老虎的嘶吼。 可是白天哪里听到过这样的野兽哀嚎,实在是太瘆人了。仔细听听声音的来源方向,方望楼只觉得手脚冰凉,整个人几乎要瘫软在地。 野兽啸山,从小在山上长大的方望楼如何不知道其中的恐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经常听村里的老人讲起。或者是因为白日里的旱雷,或者是一些说不上来的原因,山里的野兽成群结队跑出来,疯了一样,一边嘶吼一边狂奔,所过村落无一生者,人畜皆毙。 村子里的百十口人稀稀拉拉的都走了出来,面带恐惧。几个猎人手里紧紧的端着猎枪,围在碾子旁静静的听着,人群安静的让人窒息。 “望楼,我怎么感觉这声不对啊,好像从咱家那边传过来的,快回去看看吧。”方望楼的妻子脸色煞白,恐惧的盯着方望楼。双手要不是扶着碾盘,早就瘫软在地上了。 方望楼回头看了看,村民的眼神里又是恐惧又是同情。心底里泛起一阵恐惧,一阵咸涩涌到嗓子眼,又被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双脚发软,再次强忍着没有倒下。 “赶快回去看看吧,别怕,我们跟你一起去。” 为首的猎人名叫陈文,是个胆大心细的汉子,和方望楼从小玩到大。此刻也是担心的厉害,仗着手里的猎枪,倒是还不怎么害怕。 “对,大家一起走,不会有事的。” 淳朴的村民都高声附和着,他们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安慰和宽解方望楼夫妇了。 一大帮人呼啦一下就往山上走,拿枪的走在前面,妇女搀扶着临产的方望楼妻子走在后面。 一群人急匆匆来到山上,走到小院门口都愣住了。 整个院子一片狼藉,一只一人多长的山豹趴在院门口一动不动。几个猎人朝天放了几枪,山豹趴在那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又等了半天,众人小心翼翼的一点点凑到近前,这才发现山豹肚子胀的老大,七窍流血,已经死了。 方望楼的妻子心想:完了,这豹子吃了方山方水,现在撑死在这了。一声哀嚎就昏了过去。 方望楼此时也顾不得妻子,快步走到屋子前,发现门锁的好好的,只是窗户上有一个大窟窿。打开房门,也没什么异样,只是火炕上一片凌乱,哆嗦着双手掀开被子,方山抱着方水正睡在里面,已经捂的满头大汗了。 叫醒这哥俩,众人七嘴八舌的问完,这才知道山豹吃了哥俩的“石土豆”,穿肠而死。虚惊一场,方望楼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如今还了魂,开心的无法形容。见天色将晚,忙着生火做饭,说什么也要留村民喝碗米粥再走。 那边方望楼的妻子刚刚被一帮妇女唤醒,告知一切平安。紧张的心情还未平复,肚子却开始疼了起来,眼看就要生了。幸好全村的男女老少跟上来一大半,不缺接生的人,就又开始忙活起来。 屋里忙着接生,屋外的男人们开始给山豹开膛破肚、剥皮剔骨。方望楼打算今晚就用这只豹子招待大伙,虽然人多,喝口肉汤还是没问题的。刚才还紧张到不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一群男人说说笑笑的就把山豹剥了皮,接着就要切肉剔骨。 方望楼接过众人剥好的豹子皮,转身搭在院子的墙上,一抬头,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乞丐一样的老和尚。老和尚一身百纳袈裟,破烂不堪,早就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脚上的僧鞋更是破烂的成了上下两片,被枯草拧成的绳子缠在脚面上,在冰冷的雪地上,聊胜于无。老和尚一身褴褛,花白的胡子上甚至还沾着草沫,唯独一双眼睛清澈如水,纯净无暇。 “阿弥陀佛”,老和尚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径直走到豹皮前,枯柴般的手抚摸着豹皮,轻轻摩挲,眼里不觉间滚下两行热泪....... 二、乾隆爷金口坠木椽,白云洞福地结善缘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宇宙万物,苍茫浩瀚。一念而天地生,天地生而万物长,万物长则聚成灵,灵化形而为人。人为万灵之首,生者取用万物,逝者还于万物,生生不息,往复轮回。 老和尚被众人让进门,接过方望楼递过来的热水,简单洗漱一番,未及用上摆好的简单斋饭,却是道出一桩离奇冤案—— 离此地八十里外,有一处洞天福地,名曰白云洞天。白云洞天分八宝洞、弥勒洞、朝阳洞、双仙洞、清风洞、明月洞共六处小洞天福地,各个小洞天相互独立又互为倚靠,在方圆几百里内是有名的佛道圣地。 其中八宝洞、弥勒洞住的是和尚。弥勒洞内建有宝华寺,是和尚念经打坐的地方。八宝洞内建有禅房,是和尚们生活起居之地。 朝阳洞、双仙洞住的是道士。这朝阳洞内空间极大,正殿名为三清宫,供奉着道家三清。旁边有间真武大殿,供奉着真武大帝,是道家弟子修行练功的地方。三清宫旁边有一条小路,通到后殿,是道家弟子生活起居之地。双仙洞却是在百米悬崖之上,只有一条窄窄的垂直石梯连接,一般人无法进去。双仙洞分为上下双洞,形似葫芦,上洞供奉着武曲星君,下洞供奉着文曲星君。 明月洞住的是尼姑,洞内建有一间明月庵。洞外有一排石头建成的禅房,是尼姑师太们的起居之地。 清风洞住的是女冠也就是道姑。洞内无殿堂,却是供奉着三清神位。只这清风洞外的崖壁下开凿了一排石洞,成了道姑们的起居之所。 白云洞天地处深山,四面都是陡峭悬崖,唯有一条羊肠小道与外界相连。山外有一条四季流淌的大河,名曰潮水河,跨过潮水河,有一面硕大的石壁,走近后才能发现石壁如屏风般斜立河水中,一边与大山相连,一边向外伸出,留下一个两米宽的小路,便是进山的入口。绕过石壁,会看到石壁后面刻着“白云洞天”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历经千年的风雨侵蚀,字迹依然清晰可见。 向里走,豁然开朗,是一条丈宽的山谷,两旁山上郁郁葱葱,仔细看会发现长着许多仙草灵药。约行二三里,两山渐窄,似合在一起,此处名为一线天。下面小路只容两人错身而行,往上看却有半米不到,百米高处可见一线天空,故此得名。 过了一线天,眼前是一汪小潭,方圆不足五米,潭水深绿,似不见底,一款细流缓缓注入,却无水流出。此潭名曰静心潭,水位天旱不降,天涝不涨。绕过静心潭,又是两山相欺,与一线天极似,只是抬头相望,看到如月牙般的天空,故名月牙天。过了月牙天兜转几个窄弯,抬头会看见如新月般的天空,此处为小月牙天。 穿过小月牙天,才算到了白云洞天的山门,此地名为三山斗扣。三座大山如三条巨龙,龙头至此低头相抗,仅留十米方圆的一块空地。三座山分出三条路,一路向东,是进山的路,一路折向东北,一路向西北。 东北方向便是住着尼姑和女冠的明月洞和清风洞,往西北方向约行一里路,又见一座深潭,潭面有两丈见方,潭水深绿,一条小溪注入,一条小溪流出,此潭名曰天水潭。水潭北面是一处开阔地,几亩地大小,平坦开阔。潭西边又有两亩左右的药田,花开繁盛,药香扑鼻。潭水南面靠着绝壁,向上余仗高,凸出一平台,半亩地大小,似一个天成的戏台。此处名为演法天台。天台向上是高耸入云的绝壁,隐约间能看到几株横亘的苍松。绕过药田向西便是八宝、弥勒二洞,此去景色暂且不提。向北自是朝阳、双仙洞。朝阳洞在外,双仙洞在里。 却说这朝阳洞府的山门恰在两山之间,两山如斧砍刀劈般竖直向上,百米之处横卡着一根黑黑的木头椽子,风吹日晒,百年不腐,似桥梁一般连接两山。 故事便由这根椽子讲起: 两百多年前乾隆初年,朝阳洞主名妙离真人,其下弟子只有三人,解纷、和光、同尘。话说这一日,突然来了一个西域和尚,看中了朝阳洞府非要强行霸占。不由分说,站在山门口叫嚣,限期一个时辰,命门内所有道士尽数搬走,否则就大开杀戒。妙离真人哪里肯答应,于是两人斗法,在山门处打了起来。 西域和尚自是有些法力,却怎是妙离真人的对手。十几个回合下来,眼见吃了真人一掌,强忍着一口快要喷出口的鲜血,借着一双法器金钹飞天而起。妙离真人哪有如此法器珍宝,情急之下用法力从真武大殿中摄来一根椽子,御椽而起,飞天追了上去。 为什么偏偏要用这么笨重的法器呢,空身而起不是更能节省法力?原来这真武大殿一直供奉真武大帝,也是弟子们平日修真练气的地方,平日里自会受到法力淬炼,千百年下来,大殿的一砖一瓦已是炼器的上上材质,尤其这根椽子,正在大殿中央位置,也不知是哪位前辈闲来拿其淬炼,竟将其炼成神器。 妙离真人御着椽子飞天追赶妖僧,刚到半空,此时恰好登基不久的乾隆帝打围,与侍卫在追逐一只狍子时走散,一个人迷了路,七转八转的误闯了山门到此。血气方刚的年纪,虽是一代帝王,哪见过飞天斗法,抬头一看,顿时惊住了,忍不住喊了一声:“掉下来可怎么办。” 谁知这金口一开,椽子竟真的掉头往下,妙离真人顿感椽子上的真气一扫而光,慌忙间施法驾驭,哪还控制的了,直挺挺的往下栽。恰好这两山很窄,椽子被硬生生的卡住了。真人跳下椽子,翩然落地,再想去追,哪里还看得见妖僧的影子。 乾隆帝见妙离真人落地,忍不住好奇,走上前来询问道“刚刚明明见道长飞天而起占着上风,怎的突然就掉了下来。”妙离真人见来人气宇轩昂,头上龙气升腾,缠绕不散,心中自是明白眼前之人是当今圣上。只是被他金口一开,破了法力。 修真之人本该静心不争,也是一时有点赌气,干脆假装自己没认出来,回道“贫道修为尚浅,一时急切追敌,忘了隐匿身形,被高人喝破,这才失了法力,惭愧惭愧。” 乾隆听了自知是在说自己,不觉间有点尴尬,连忙施礼道歉。见真人似乎还在生气,便暂时断了拜师求道的想法,只想着如何化解一下,以图日后。 第二日,山门一开,地上放着千两黄金,一箱补药,一箱法器,还有一只刚满月的小豹崽。 妙离真人自是知道送礼的是何人, 也不矫情,照单全收。其他都好说,单说这只小豹崽深得徒弟们喜爱,尤其是山那边的女冠,有事没事都要跑过来逗弄一番,渐渐的和妙离的三个弟子也竟亲近了很多。时间一长,免不了有些私下相约,山间隐秘之地也成了年轻修士谈情说爱的地方。妙离真人一一看在眼里,也不言语。 转眼间小豹崽长成一只威风的成年豹子,不仅性格温顺,更是难得的有灵性。妙离真人给取了个道号守山,便算成了门下的第四弟子,也被白云洞天各洞天默认为白云洞的镇山神兽。 守山平日里跟随师兄弟一起修真练气,却不改顽劣的天性,没事就在几个洞天间来回串门,各个洞天倒也不嫌他,无论是清风洞的女冠,还是宝华寺的和尚,亦是明月洞的尼姑,每每过去都会被美食灵药喂的肚子滚圆,一路打着饱嗝回来。 乾隆送来的那一箱法器中,有一顶九转紫金丹炉,一人多高,炉身却只有脸盆大小,通体紫金色,质地厚重,非铜非铁,足有三四百斤上下。是道家炼丹难得的至宝。被妙离安放在了双仙洞下的无底洞中。这无底洞本算不上是洞天,在双仙洞下,入口极窄,勉强进入后有一个一仗方圆的空间。在洞正中的地上有一个盘子大小的洞,深不见底,滚滚地气,常年翻涌。 妙离也是在无意中发现此地,收拾一番后发现此地正是这白云洞天的地气灵枢,常年受地气冲击,才形成现在的空间。此地最适合安置丹炉。又收拾了石台桌椅,安放了机关门户,当作闭关炼丹之地。 这丹炉中还放着一面小鼓,八柄短剑。鼓侧刻有一段文字,提到此鼓名叫聚灵通仙鼓,炼丹时将鼓置于九转紫金炉下,可聚地气炼丹,镇八方邪祟。将八柄短剑按八门排列插入地下,鼓置中间,以文中所提之法激引,可使八剑相连,布成结界,隐匿空间。不知秘法者非天雷至,不可开。 妙离将八柄短剑依次安放在朝阳洞天周围隐蔽之处,以备不时之需。 这皇家出手,果然非同凡响。这一件件的至宝法器,看的妙离直叹气。白云洞几千年的底蕴,也赶不上皇上的圣手一挥。缘法自在,因果不爽,却不知这因果又会应在哪里。 三、没奈何闭关封山门,白云洞立约共进退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山中不知岁月,苦修几度寒暑。 终究抗不过时光岁月,妙离真人于道法一途没能再进一步,飞升无望,已到大限之日。这一天妙离真人将四个徒弟唤至双仙洞。妙离真人盘腿坐在石台之上,下面三人一兽跪成一排,面色悲戚。 “徒儿们不必伤心,为师此去不过是重走轮回,他日有缘,还能再见。当年辽国兴兵至此,我们这一脉受了极大波及,道法传承典籍损失甚多,以致如今门下只你三人一豹。为师为偿先师遗愿,穷尽此生,未能将所失典籍补充完善,乃此生最大憾事。幸好昨天为师以寿元为献,窥得一点天机,百年之后自有圣人现世,能补全所缺。为师不想误了你们,这里有四颗守元丹,待为师走后,你们封死山门,各服用一颗,便在这双仙洞下的无底洞里闭关吧。这守元丹可保你们百年生机不绝,不损寿元,不长年岁。百年之后,能否修得大成,就各安天命吧。这百年闭关也是福祸未知,却总好过空耗寿元,修仙无望。守山虽不能言,可即为我的弟子,也是你们的师弟,他日出关,你们一定要多加关照。” 妙离真人又一一嘱托弟子些琐事,第二日便在这双仙洞中坐化。弟子们如何处理师父后世不提,七七四十九天之后,白云洞天突然白日响雷,轰响过后,药田向北的路自此消失不见,白云洞天六处洞天只剩四处。 清风洞女冠多日不见守山,自觉得奇怪。又待了些时日,清风洞主念安真人心感不妙,便率领所有能飞天的弟子过去查看,却不想翻山而过到了弥勒洞。 老方丈法号怀远,问明女施主来意,思索良久道“前几日这洞天白日响雷,我也没太在意,现在看来,山门封死,结界障目,想是朝阳天遭遇变故,无非天劫人劫,但求我佛慈悲,阿弥陀佛。” 清风洞女冠听了,自是沉默不语。常常相约的几个,想着平日里的种种,早已是泪流满面。 怀远方丈目光扫过众人,眼含慈悲,叹了口气道“这白云洞天虽为我佛道两家所寄,千百年来却往来寥寥,那只豹子常来听我讲经,也算是我的半个徒儿。如今朝阳洞天遭此变故,老衲也是心存愧疚。今天施主无意间到此,老衲倒是有个提议。佛家也好,道家也罢,有道是万法归宗,不如让这门下弟子们多些往来,谈经论道也算是个切磋历练,但逢有他,也好能有个照应,施主意下如何。” 念安真人听了,急忙回礼道“方丈悲天悯人,所提甚好,我会将方丈所提转达明月洞慧允住持那里,想必她也会同意。此外,我想为了让各洞天弟子多些往来,相互切磋,也为牢记这八宝、双仙洞造此天变,不如每三年的今天白云洞天召开一次法会如何,以经论道,以法试法,弟子们也能修习的更勤奋些。” “施主所提甚好,老衲愿立此规。我宝华寺虽源出五台,但久居山中,少有联通。常有佛法不解,却无处解惑。佛道切磋,或可让门中上下,稍有悟心。善哉,善哉。” 第二日,演法天台上的崖壁内,刻画上一面雕花石壁,壁上有言: “造化天地,福泽众生。方外清土,灵虚天成。朝阳双仙,隐困无形。此天地授意,警后世众生。清居白云福地,谨行莫敢独荣。约三年法会,愿存异思同。告曰:共居白云,善护根从,大道有别,万法归宗。” 妙离真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因其不愿让别人知道门下道法传承不全,致封死山门,却让这白云洞天打破了千百年互无往来的规矩,还定下了三年一度的白云法会。 也是这三年一度的白云法会,让山中的佛道两家弟子渐渐生出同心,山外遇见,得知是白云洞天的人,都会多帮衬一些。虽然塞外苦寒之地,远离人潮喧嚣,修行门派竟也慢慢知道了白云洞天这个地方,遇有江湖大事,也会派人通传一声。白云洞天似乎也有了一点自己的江湖地位。 自此后百年,白云洞天内历经几度衰荣,终也是生生不息。洞天之外,世事变迁,天下动荡。原本是皇家围猎,禁封之地也慢慢放开,关内百姓逐渐迁入,在白云洞天周边形成稀稀落落的小村落。 这一年,满清皇帝退位,各地军阀混战不提。单说这白云洞天外来了一个云游道士,仙风道骨,身边跟着一只寸步不离的仙鹤,悠然飘过潮水河,闪身便进入了白云洞天。 一道一鹤来至天水潭边,背水面山而立。道人轻轻挥了挥手中拂尘,只觉得大地轻颤,瞬间两山分开,中间让出一条大路,百年法阵就此打开。 翩然行至八宝洞山门,和光、同尘、解纷三兄弟已出关,在此等候。唯独不见豹子守山。 道人初见三兄弟,先是忍不住哈哈大笑,突然意识到什么,马上板起脸问道“你们的师弟呢?” 三人历经百年闭关,如同一场大梦,梦中天塌地陷,瞬间惊醒。人间百年,三人却觉得不过是弹指一挥。大师兄解纷更是在出关的一瞬顿悟天地,道法精进一层,如今已到大成真人的门径之内。 来不及多想其他,结界被人打开,福祸未知,三人慌忙起身要往山门而去。这时才发现四师弟守山卧伏在打坐台上,气息微弱绵长,似有似无,不能醒来。 顾不上四师弟,三人只能先出洞查看情况,这才刚来到山门处,便见到了道人。道人听闻详细,也顾不得多说,只管快步奔向双仙洞下的无底洞,查看守山的情况。 查看良久,道人才算长出了一口气,自顾自道“险些酿成大错。你们师兄弟三个虽未大成,却也功法深厚,自是能承受住守元丹的药力,这豹子入门时间太短,尚无什么法力,被守元丹夺去了大半精元,剩下的精元又被守元丹死死护住,不知要多久能耗去药力醒来,只怕醒来也要变成痴傻。也罢,终究是一只山兽,他日醒来,你们更要尽心照顾了。”说完,道人又是一声叹息。 三兄弟面面相觑,感到有点莫名其妙。眼前之人从未见过,却又倍感亲近。他也似乎对这山中之事了如指掌,甚至连这只豹子吃过守元丹都知道。这道人到底是谁? 四、八房庄孤儿惊圣驾,于得水报恩本真人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自京城向北百里,便能看见依山而建气势恢宏的万里长城,长城脚下有一个小镇,名古北口。过了古北口向北,一路山峦叠嶂,密林遍布。一直向北到蒙古草原约有八百里。此地自满清入关后,就被皇家围禁,作为皇帝大臣春秋围猎之地。只有少数皇族和一些偷入的汉民居住,时间久了,围禁慢慢松动,也渐渐形成一些村落。 离古北口200多里,有一座如同官帽的大山,就叫帽儿山,帽儿山下,潮水河至此兜了一个大弯,冲击出一片肥沃的平原。 康熙年间,草原上闹灾,几个青年人商量着南下逃难,走到这里恰好遇见几个从南而来的青年,凑到一起正好八个人。坐下一聊,南来的发现不能北往,北来的发现不能南下。几个人一商量,就此开荒种田,成家立业算了。 八个人八个姓,互帮互助盖了八间草房,渐渐的这个村子就被叫做八房庄。此后数年,陆陆续续又来了些移民,村子逐渐壮大。几个青年各自也都娶了妻生了子。清政府也派了官员造册登记,算是都有了合法身份。 又过了些年,小村庄已有百来户人家,只是绝大多数都是佃农。只说这八房庄有一户姓于的佃农,父母早亡,只留下姐弟两个,女孩没有大名,村里人都叫她于家大丫头,弟弟的名字是父亲生前请先生取的,大名于得水,取意如鱼得水,村里人从来都只喊他于家小子。姐姐十六岁时依着父母早先定下的婚约嫁到了坝上,七八岁的于得水一个人留在村子里,彻底的成了孤儿。靠着给地主放羊,倒也勉强能填饱肚子。 却说这弟弟虽是孤儿,但是天资聪慧,每每村里来了说书卖艺的,他在旁边静静听完,第二天就能原汁原味的讲给身边的玩伴。上树掏鸟蛋,下河捉泥鳅,于得水俨然就是孩子王。 村子里有一个私塾,于得水自然是没钱读书的。好在先生看他聪慧,每次见于得水偷听也不做声,算是默认了这个不交束脩的学生。因此于得水隔三差五的偷师,倒也认得一些字。 这一天日头正盛,于得水把羊赶到树荫下吃草,自己折了一棵柳树枝盖在脸上,躺在树下的石头上睡觉。 再说乾隆皇帝自从见过高人飞天斗法后,一直念念不忘,本想着送了礼给道长,过些时日再去寻仙问道,谁知江南水患,整天被政事缠身。等忙完了派人去找,到了天水潭下却哪还找的见路。于是这塞外深山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借着老祖宗春秋围猎、不堕武道的规矩,乾隆年年都要进山打猎,年年却都失望而归。这一日狩猎无获,群臣将士也人困马乏,远远看见这边的小村庄,想进去休整一番。 乾隆帝骑着高头大马,没精打采的往前走,猛一抬头,只见路旁的大石头上趴着一只斑斓猛虎,瞬间慌了,忙召侍卫护驾。自己也拉弓搭箭,抬手要射,此时再看,却是一个衣着褴褛的小孩从石头上翻身而下。 乾隆揉了揉眼睛,确定是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这才招人把小孩带过来问话。于得水也不露怯,在皇上面前对答如流,乾隆看了甚是喜欢,得知是孤儿,又想到初看成猛虎,心中便想,此人定非凡体。于是当下便决定带在身边,认为义子,赐名于成龙。 自此,于得水时来运转、一步登天。 从龙十年,于得水外放为官,一身清廉,每到一处,都能造福一方,深得百姓爱戴。也为青史所留名。 乾隆四十二年,近七十岁的老皇帝对修仙得道还是念念不忘,于得水已官至湖广总督,一品大员。 这一年七月,皇上在热河离宫避暑,有大臣进言,甘肃适逢蝗灾,百姓民不聊生,酌请皇上调两广总督去甘肃赈灾。乾隆躺在龙榻上昏昏欲睡,摆摆手算是准了奏请。转头便睡下了。醒来此事已经忘的一干二净。 离宫北山,当年乾隆为给笃信佛法的母亲祝寿,建造了一座普陀宗乘之庙,百姓都称之为小布达拉宫。此时这寺庙内一个西域番僧正仰天长笑“当年的那一掌险些让我丧命,你以为转世投生就能躲的过吗?想要积攒一世福报,休想!风水轮流转,你的朝阳洞天早晚是我的,哈哈哈……”。 这西域和尚正是当年要抢占朝阳洞天,被妙离真人打了一掌的西域番僧,名叫坨坨。实际上此人非僧非道,不过是一只天山蟾蜍误食了万年雪莲,自感成灵,机缘巧合之下修成人身。坨坨还是一只蟾蜍的时候,冬眠在一个地下洞穴里,自感成灵后才明白这洞穴是一个苦行僧人清修的洞府,僧人早已坐化,留下一对神器金钹,一本密宗心法。也是靠着这密宗心法,坨坨才跨过玄牝之门,修成的人身。 坨坨第一次修成人形,便仗着金钹飞天云游,路过白云洞天,见朝阳洞天山清水秀,灵气充沛。尤其是真武大殿,灵气外溢,神光闪闪,里面定有了不得的法宝。山野妖修,哪知人间正法,世间规矩。结果就挨了妙离一掌,逃回天山苦修了二十年才算保住一条小命。 有了前面的教训,坨坨不敢造次,贪占朝阳洞天之心却一直未死,便一直在这山中云游浪荡。 且说白云洞天向北百里远近,有一座石山,上面草木稀少,又是陡峭异常,所以长久便是无主之地。坨坨依着飞天之能,在半山腰寻了一处山洞,作为暂住所在。 随着游历人间久了,也懂了些世间处事之道。学着别人想收了个徒弟,侍奉自己,奈何身单势弱,哪有人愿去。无聊的时候,坨坨就将修炼心法刻画在洞中石壁上,或许是心中终是存着的一丝感念,想将高原上苦行僧人的衣钵传承下去吧。 独自修行浪荡了几年,恰逢乾隆皇帝建造普陀宗乘之庙。因修炼的是密宗心法,坨坨趁机摇身一变,成了西域高僧,住进庙内,受信徒僧众供奉。 坨坨名义上是个僧人,来到这花花世界别的没学会,这酒肉却是喜欢的不行。隔三岔五的就要变换容貌跑街上的酒馆里吃喝一顿。 这一日坨坨正在酒馆大堂喝酒,旁边一桌人喝多了,大声喊叫吵嚷。坨坨正要发火,一听他们说的话,又静静的坐下来,装着喝酒,耳朵却往旁边伸。 一个红脸大汉光着膀子,一边赌咒发誓,一边高喊“我小时候亲眼见过朝阳洞,原来的白云洞天就是有六处洞府。” 其他人一齐发出不屑的口气“切........” “明天酒醒了你去看看,明明只有四处洞天嘛。” “就是,就是。” 一帮人附和着。 “你们这些凡夫俗子知道什么,我听大佛寺住持亲口说的,知道于得水于大人吗?他原来就是朝阳洞主,受了当今圣上什么恩惠,转世来回报皇上的。你们不见只要于大人在哪,哪就天下太平?” “老方丈还说,于大人有水就好,没水就不行,那话怎么说来着?反正就是于大人不能去甘肃,都“干了酥了”那鱼还能活吗?” “你说的这个倒还真是啊,于大人这名字就不该去甘肃。” “说书的讲,凤雏先生死在落凤坡,杨家将死在两狼山,这犯地名的说法还真是不得不信啊。” “就是就是。哎,赵先生,别走啊,再给我们讲讲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坨坨自此便让几个心腹和尚去打探于得水的消息,真真假假的消息凑到一起,坨坨还真发现了大问题。 首先确定了朝阳洞天确实是消失了,虽然很多人不承认它存在过。其次,按照传说,朝阳洞消失那年,正好是于得水出生。最主要的,坨坨再次到白云洞天,能感受到原来朝阳洞的方向有法力波动。 如何找到朝阳洞天一时没有头绪,让妙离,不,现在的于得水吃点苦头坨坨还是非常愿意的。 只用了一点小手段,于大人便接到了调往甘肃的圣旨。不敢有半点耽搁,于得水只筹集了几十车钱粮就匆忙上路了。刚进甘肃境内,于得水就感觉不对,哪里有闹灾荒的样子。还没来得及想太多,于大人就病倒了,整日昏昏沉沉,呼吸困难。 进到兰州府,于大人已经卧床不起,眼见着油尽灯枯,回天无力。 是夜,京城皇宫。乾隆皇帝总觉得心神不宁,早早入寝。翻来覆去间,恍惚觉得有人来到卧榻前,定睛一看,却是于得水,慌忙下床道“我儿为何深夜来此,莫非有什么大事”。 “皇上不必惊慌,当日你撞见我施法飞天本是无意,事后却送来三箱厚礼,贫道本打算以三十年太平盛世还于皇上,如今还差三年,怕是不能兑现了。” 乾隆再看,于得水已变成朝阳洞的道士,仙风道骨,立于面前。 “这些年皇上遍寻仙迹不得,贫道劝皇上放弃此念。皇上宅心仁厚,非命短之人,况且皇上本就是真龙天子,星宿下凡,不必再寻仙道。黎民为重,不可荒废国事。我已为皇上积得一甲子皇位安定,九十年寿元安康,此生定能青史留名了。若有仙缘,来世说不定贫道能和皇上共列仙班呢。贫道去了。”说罢,转头便走。 “道长留步。” 乾隆急忙挽留,伸手一抓,却是猛的从床上坐起。原来是一场大梦。 一夜无眠,天还未亮,太监急匆匆跑到寝宫报道“皇上,于大人昨天夜里在兰州府病故了。” “朕,知道了。” “等等,在兰州?于爱卿不是在湖广吗?怎么去了甘肃?” “回皇上,上个月在离宫发的圣旨,梁大人请的圣旨,说是甘肃蝗灾,请于大人去赈灾。刚到的八百里快报上还说,于大人带了几十车钱粮火速赶到甘肃,却未见灾情,想是于大人一路急行,累的.......” 太监看皇上脸色越来越差,吓的声音越来越小。 “着,刑部缉拿梁犯,查抄梁府,给我彻查到底。着,九门提督,封闭城门,所有人等非朕手谕不得出城。着,内务府报国丧,全国服丧。着,禁军随朕出迎,接于大人回家。” 皇上一连串发下圣旨,已止不住泪流满面。 自兰州府至京城,官道两旁跪满百姓,焚香祭拜,哭声震天。驿站两旁更是搭起灵棚,让于大人的灵柩能在此歇息。 皇上带着身着孝服的卫队走在灵柩前面,七十二人抬的灵柩缓缓前行。此时的皇上已不计较什么礼法越制,一切都按皇家最高规格。 于公,于大人是一品大员,国之重臣,一生清廉,造福苍生,深受百姓爱戴;于私,于大人是皇上义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于情,于大人心系百姓,为早日赈灾,奔波至死;于理,于大人受奸人所害,为国尽忠。无论哪一条,于大人都担得起这死后哀荣。 运送灵柩的队伍进到京城稍作停留,又继续向北,于大人生前遗愿,要回老家安葬。 五、于高氏巧嘴得真穴,风水师还情失双目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入土安葬,一切安排妥当。这时热河来给于大人超度的高僧坨坨进言道“皇上,于大人生前清廉,一生操劳未得享受,是否在这陵前为于大人建座戏楼,也让于大人九泉之下不致太过寂寥”。皇上当场采纳,于是在这八房庄的帽儿山下,盖了一个戏楼,正对着于大人的陵寝。 接着又加封于大人的长子太子太保。次子赏金千两,赏地百顷。于大人本是清廉,没什么积蓄,这一下于家成了百里之内最大的财主。 俗话说,富不过三代。于大人的长子受封在京城做官,不到两年因病而逝。次子拿了赏金赏地,在这小村庄里不安分,时常跑去京城吃喝嫖赌,没几年,家产就败送的差不多了。别说富过三代,看着情形,这一代都富不到头啊。 于大人在世时,这次子本性就顽劣,幸好于大人家规严厉,他倒是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只是一方面于得水两袖清风,家财微薄,另一方面,于得水不畏强权,政敌不少。这小儿子的婚事一直是个问题,官场上无人敢巴结,大户人家又看不上这次子的秉性。一直拖了几年,直到于大人去世前,才在乡下给这小儿子说了一门亲。 这媳妇娘家姓高,在保定府下面的一个小村庄里。父亲是乾隆十一年的秀才,那一年这高秀才已经40多。40多岁一直穷困潦倒,也没人肯把闺女嫁给他。中了秀才,这才有媒人上门,当年就成了亲,第二年便有了这姑娘,闺字采荷,此后再无子嗣。高秀才老来得女,对采荷是娇惯的很,虽习得些文字,算是知书,却不能达理。 这高秀才自从中了秀才,于功名上便再无建树,一直在村子里做教书先生。心里不安分,几经钻营,才搭上于大人的关系。于大人一来忙于政事,二来有点看不上这高秀才。就没怎么搭理过他。直到去世年几年,二儿子的婚事成了心病,无奈之下才和这高秀才成了儿女亲家。 再说于高氏自打家里受了皇上封赏,便觉得高人一等,整天在村子里作威作福,连县令都不放在眼里。谁知嫁了个败家仔,十来年工夫家里败送的眼看要光,要不是还剩下几十亩山地收租过活,真都快揭不开锅了。整天急的掉头发,满嘴起大泡。 也是天不该绝,这一天村里来了一个风水先生,于高氏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请进家中,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等先生吃好喝足,于高氏谄笑的上前道“先生一看仙风道骨,定是法力高深。不瞒您说,我家公公乃是当朝一品于得水于大人,本来受皇上封赏家境不错,这几年不知怎么了,大伯在京城做官好好的就死了,我们家里的又吃喝嫖赌,眼看这个家就败落了。先生是高人,求先生指点指点。” 风水先生叹了口气,“想不到于大人的后人败落到如此田地,也罢,我和于大人本是故交,当年受了他的大恩惠,就此还了吧。说吧,你是想大富大贵,还是想人丁兴旺。” 于高氏想了想,又谄笑着道“能不能人丁兴旺,代代高官?” 道人听了,脸往下一拉,“贪得无厌!” “先生莫怒,我于家若能人丁兴旺,代代高官,从此便将先生供起来伺候。先生选个风水宝地,我家虽已败落,却还有些余威,给您盖间道观,保先生香火不断。日后若能家道兴盛,定为先生扬名立万。” 于高氏信誓旦旦的向先生保证,指天发誓,口吐莲花。 风水先生摇了摇头“修真之人不图名利,更何况我也只是还故人的一笔旧债。答应你便是了。” “你求的是子孙满堂,代代高官。我可以为你于家点出阴宅真穴正位,祖先葬下,保你百世子孙昌盛,十世高官厚禄。只是这真穴一点,天机泄露,老天定会收了我这双招子,以后怕也再吃不上这碗饭了。” “先生放心,有我于家在,定能让先生衣食无忧。锦衣玉食,把您当老佛爷供起来。” “罢了。于得水呀于得水,你这人情我算是还了,一条命换一双招子,老道不亏!” 第二天,风水先生便一个人上了帽儿山。站在山顶放眼望去,漫山苍翠,郁郁葱葱。群山环绕,如龙蛇飞舞。 风水先生盘腿坐在山头,从怀中掏出罗盘至于胸前,双目微闭,凝神施法。罗盘先是无风自动,继而天地人三盘自行向着不同方向转了起来。片刻过后,风水先生睁开双眼,眼神中透出神光,似两盏明灯,举目而望,万里山川尽在眼前。 八百里秦川南断秦岭,地接昆仑,东抵太行,太行山剑指北斗,至京城,为燕山所截,横亘东西。此象如神伏九州,枕塞北踏昆仑,面东而卧,长白山恰在额中,黑龙江横贯双目,龙脉至此交汇而出,才有白山黑水成就满清300年江山之说。 此时风水先生眼中,地气如滚滚洪流自南向北,奔腾不息。至此,地气绕着帽儿山兜转回旋,再向东北而去。同时源源溢出,滋养京畿。 地气兜转之中,却被这山下的戏楼所阻,如同激流中的一块巨石,水流至此,受阻滞涩难行。更狠毒的是,戏楼两侧各树立八杆大旗,成环形将地气阻开,这样戏楼北面至于大人陵寝前都成了真空地带,地气不至,灵气不达。难怪后人衰败不兴。 “好刁钻的法阵,好恶毒的心思。”风水先生不住怒道。 再说这帽儿山的地形,主峰坐落在一座平缓的土山之上,帽儿山整座山峰一体,就是一块巨石,拔地而起,巍然耸立。南面是潮水河冲击的平原,东、北、西三面分别有三条山脉。山脊线从远至近,蜿蜒向下,到了帽儿山脚下戛然而止,如三龙饮水。龙头处有两三米高,怪石嶙峋,如巨兽呲牙咧嘴。这阴宅真穴正位便在这龙头上百步之处,自西向东三条龙,分别是福、禄、寿。祖先葬于西山真穴,后世子孙财源旺盛;葬于北山,子孙代代高官;葬于东山,子孙人丁兴旺。 若只求一样,随便一个有点道行的风水先生都能做到,只是地眼真穴找的不那么精确,三代两代以后就难保了。可是这于高氏所求是人丁兴旺,代代高官,这三条地脉就都不能用了。 这天成的宝地还是在帽儿山上。帽儿山左帽翅下东北五步之地,地气充盈,阴阳协调。白天得东升紫气,夜晚有月华笼罩。更受得北斗七君护持,紫薇星君关照。如此天成真穴,后人不发达都难。 风水先生定好真穴,不忘下山施法拔了戏楼下的十六杆大旗,大旗拔起来才看到,这每杆旗下竟然有一根一尺多长的铜钉。 自古风水先生给人寻龙点穴,从不告诉主家真穴正位,往往都要在正位上稍留偏差。一来能精准找到正位需要法力深厚,要凭真本事才行,很多江湖术士想找也找不准。二来便是点中正位就是泄露天机,必受天惩,无非五弊三缺,寿元大减。 于家如何动迁祖坟不说,只这风水先生没几日便害了一场大病,再起床时已双目失明,成了瞎子。 六、于得水施恩欧阳亨,三生观狼口救残生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这风水先生何许人也?说来还是有些来头。 风水先生本姓欧阳,单名亨字,师承唐代时期的大家李淳风一脉,至风水先生的师父已是传承了十几代。只是这一脉逐渐式微,到欧阳亨这里,道法、堪舆传承只剩他一人。 欧阳亨拜师学法时已经20多岁,师父也只是在地理堪舆上造诣深厚些,丹道修炼堪堪能摸到大成的门径便坐化西去。所幸欧阳亨还有些天资,凭借师父留下的一本《地脉神堪》,一本《天行要义》竟也修得小成,尤其地理堪舆上比其师父早已青出于蓝。 欧阳亨师承的道观在河南开封,有一年黄河泛滥,道观被无家可归的难民所占。于得水时任河南巡抚赴豫赈灾治水,欧阳亨索性弃了道观到黄河大提上与军民一同抢险抗洪。 凭着有些法力,再加上懂得地理堪舆,欧阳亨成了抗洪主力。每每眼见大堤就要决口,欧阳亨施法御物,隔开水浪,硬生生扛着,直到抗洪军民打下桩基,重新加固。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加上施法耗神,欧阳亨终是力竭,一头栽进黄河里。 此时恰好于得水视察经过,见道士落水,一头跟着扎进水里,身边侍卫百姓都傻了。于得水应了他的名字,水性极好,没一会就抱着道士从水中露出头来。岸上人急忙抛出绳索,将二人拉上了岸。 将欧阳亨救醒,于得水派人悉心照顾了半个多月,才算保住了道士的命。此后欧阳亨便行游天下,遍访名山,一来想寻个宝地重建道观;二来想寻个徒弟,也好后继有人;三来悬壶济世,寻龙点穴也算是为报于大人,积些阴德。 这天欧阳道人云游至衡山,惊闻于得水在甘肃病故。连忙日夜兼程北上要去吊唁,送救命恩人一程。走了九天九夜,眼见要出太行山,已是到了涿州府地界,再行两日就能在古北口赶上送灵的队伍。却不想在这山间耽搁了下来。 此时已是九月,天高气爽,只正午时日头还有些毒辣。道士急行赶路,体力有些不支,寻了一片山间密林,便坐在树下小憩起来,想等日头小些再赶路。 刚刚合眼,隐约间就听见有婴儿啼哭。这荒山野岭,何来的人家,又怎会有婴儿啼哭。欧阳亨顿时警醒,一时睡意全无。 循着哭声,于得水来到一个山洞前,却见一只母狼叼着一个出生不满三天的婴儿正要往洞里钻。眼见三五步跑进洞内,欧阳亨一声怒喝,母狼惊的丢下婴儿,转头怒视着欧阳亨。 “你这畜生,竟造出如此孽事,留你不得!” 言罢,挥剑刺向母狼。 母狼见状,连忙跳向一旁躲闪,未等道士第二剑刺来,却是双膝一弯,跪了下来,满眼哀求。 欧阳亨眼神停在了母狼腹下,两排肿胀的奶头让欧阳亨有些犹豫,第二剑便顿在半空,迟疑间正要收回宝剑。谁料母狼竟一跃而起,叼起地上的婴儿向后一甩,婴儿恰好趴在母狼背上,死死拽住了母狼的鬃毛。 母狼背起婴儿,又要往洞里钻。欧阳亨大怒,飞剑将洞口堵住,空手成掌便向母狼劈来。 母狼见洞口被飞剑封死,慌忙向山中跑去。欧阳亨紧追不舍,连宝剑都未顾得上拿,生怕母狼情急,害了这幼小生命。 追至山中一间破庙,母狼慌不择路一头就要往里钻。此时的婴儿许是累了,双手松开了母狼背上的鬃毛,随着母狼的奔跑颠簸,滑了下来。原本投鼠忌器的欧阳亨此时全没了顾忌,待母狼刚跨过院门,双手早掐好手印,远远一挥,御起一块石头,直奔母狼后腰。 这母狼先前示弱使诈,早把欧阳亨惹怒,出手毫不留情,只听一声闷响,石头入肉,打的母狼腰脊寸断,一命呜呼。 婴儿被欧阳亨抱在怀中,四目相对,竟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只见这婴儿浑身精光,只戴了一个小红肚兜,双脚乱蹬,是个大胖小子。欧阳亨越看越是喜欢,咧着嘴跟着笑了起来。 脱下道袍,将婴儿包裹妥帖。这时山风一吹,才觉得空气中一股重重的血腥味。欧阳亨走进院门,见门后倒着一个汉子,喉咙处血肉模糊,身后拖着长长的血迹,一直从殿门拖行至此。 进到正殿,神台上早已没了神像,只散乱摆放着一些残破的锅碗瓢盆。东墙脚下,放着一堆干草,上面铺着被褥。一个年轻女子腹内已被掏空,双眼圆睁,死死盯着殿门的方向,惨烈无比。 道士见此人间惨象,明白是那母狼造的业障,悲恨交加。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仔细葬了二人,欧阳亨又到涿州府采买些吃穿用具,雇了泥瓦木工,还买了两只奶羊,将这无主荒庙草草改建成了一间道观,取名三生观。自此算是安顿下来,准备独自将婴儿抚养长大,也算告慰葬在一旁的婴儿父母。 及至这孩子长到五岁,生的聪明伶俐,乖巧懂事。欧阳亨正式将其收在门下,赐名妙合,一来二人因这破庙而见,二来,望其全家无论生死也能在这庙中团圆。平日里师徒二人就在涿州地界内游村串乡,以行医看病,指点阴阳,点看风水为生。 江湖清苦,两人亦师徒亦父子,过的倒也潇洒。欧阳亨平日里更是倾囊相授,一身道法绝学算是后继有人了。 到了妙合十岁的时候,欧阳亨靠着一身真本事,十里八乡已经有些名气。三生观几经修缮,也有些许规模,香火不断,师徒二人不再江湖游行,专心修炼。只偶尔有人上门求请,师徒才下山做事。 这一天,欧阳亨将徒弟招致面前“这些年你修为精进,行医治病,地脉堪舆已不亚于为师,只是丹道修为尚浅。你还年幼,丹道一途不可急功近利。为师要去看望一位故人,了一桩十年前的心事,明天下山后你要勤加修炼,不可荒废功课。这两本秘法真传是我这一脉的祖师所创,今天就正式传授于你。你于观中多多钻研,争取早有所成。” 就这样欧阳亨以行医治病,阴阳先生的模样一路到了八房庄。未等到于得水坟前祭拜,就被于高氏请进家中。给于家点看了阴宅正位,泄了天机,用一双招子还了于得水的救命之恩。 七、于高氏食言弃老道,小徒弟一怒破风水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却说欧阳亨大病一场,双目失明以后,于家果然时运大转。先是当家的赌钱赢了一大笔竟全身而退,从此金盆洗手戒了恶习。第二年于家又添丁进口生了个大胖小子。往后更是添丁不断,后续了几房妾接连生子。于家买地,就风调雨顺。于家做生意,就日进斗金。 没几年工夫,于家又陡然而起,成了远近的大户人家。不光人丁兴旺,家道也是日渐兴盛。 于高氏先前还是亲自照顾失明的道士,好吃好喝伺候了半年。家里有了点钱,就给道士雇了个丫头伺候,却是不再顿顿酒肉美食。又过了一年,连伺候的丫头都没了,吃喝更是随便给点,饿不死就行。 到了最后,于家人口多了起来,更没人顾得上道士,只在马棚旁搭了个窝棚,把道士往里一扔,想得起来就给送点饭菜,想不起来就饿个三五七天。 道士也没怨言,整日笑呵呵的也不怎么说话。白天就摸索着从后门出来,坐在街边的墙根下打盹晒太阳,晚上再摸索回马棚睡觉。有时候遇到好心的村民,送几个馒头包子,欧阳亨就算是过了个节一般。 这样过了五六年光景,老态龙钟的欧阳亨已经如叫花子一般,浑身脏臭,路人见着都要捂着鼻子绕着走,还有的会骂上一句臭要饭的。欧阳亨也不气恼,依旧整日笑呵呵的。 到这年腊月十五这天,欧阳亨穿了件马夫扔下来的破棉袄,四处露着棉花,冻的哆哆嗦嗦的蜷缩在墙根晒太阳,脸上依旧是笑呵呵的表情,看上去就像个心智不全的傻子。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惊呼“师父!你可是师父!” “好徒儿,你来了!”欧阳亨不惊不喜,淡淡的说道,脸上还是那招牌一样的笑容。 “您真的是师父!您怎么成了这样?是谁害的您?”妙合拉着师傅的双手,眼泪止不住滚滚流淌。 “无妨,无妨,一双招子怎么能抵一命,为师还是赚到了,呵呵呵……”欧阳亨摸索着徒儿的脸,帮徒弟擦去眼泪。天下之大,徒弟能找到自己,其间历尽多少千辛万苦欧阳亨怎能会想象不到。 即便徒弟不来,欧阳亨老死八房庄,其实也没什么。欧阳亨内心深处何尝没做过这样的打算。可怜天下父母心,欧阳亨不求徒弟回报什么,只想他能在三生观一切平安就好。如今历尽苦难找到自己,欧阳亨也是甚感欣慰。当日狼口之下,救出的果然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 前因后果给妙合一讲,妙合是恨的牙根直痒。心理盘算,这于家后人何德何能担此福报,师父仁厚,我却不能答应。师父报恩,我便报仇。 借着年轻气盛,加之这些年寻找师傅,风餐露宿吃过的苦头,妙合一时气愤难消,心中已经有了算计。 当下安顿好师父,谎称出去找车马,明天要送师父回到三生观。寻了几个村子,妙合才备齐几样东西:八个黑驴蹄子;一个犯人砍头前,最后一顿饭时用的糙皮碗;一把老石匠用了一生的石锤;一把刻墓碑用的凿子;一个木匠打棺材用的墨斗。 是夜,子时刚到。 妙合借着月光摸到了于家坟地,先用墨斗在坟前拉出一个绊马索,再将糙皮碗扣在于家祖坟坟头,钎子朝着碗底,隔空就用石锤锤打凿子。“叮当,叮当”寂静的夜里,声音显得格外刺耳,听的人毛骨悚然。 打了七七四十九下,月光下就见从于家坟地西边隐约过来一队轿子,路过祖坟要往东边去,到了墨斗做的绊马索前止步不能向前。 妙合踩下墨斗线,让过前两顶轿子,剩下的正好八顶。妙合一顶轿子一个黑驴蹄子全给打散。月光之下,轿子化成一缕缕青烟,消散于天地。 前两顶轿子是于家已出的两代高官,天命不可违,妙合便让了过去。后面的八顶轿子是师父用半条命加一双眼给于家换来的,现在妙合要替师父收回去。 打完轿子,妙合拿起糙皮碗,来到了三个龙头山中正北的龙头下,对着龙头凿了三下。第一下凿下去,山石碎裂;第二下凿下去,扑棱棱飞出一只鸽子;第三下凿下去,一股细流款款而出。 山河破碎,风水不藏。 妙合用糙皮碗接了一碗水,回到师父床前。欧阳亨见半夜徒弟未归,便知不好,奈何双目失明,也是无能为力。等妙合回来,端水至床前,半怜半怒道“你破了于家风水?” “是。”妙合只答一字,再无他话。 “也罢,事已至此,回天无力了。哎,你还是太年轻啊,这么冲动。” 欧阳亨虽有报恩之心,不求回报,奈何这几年经历的非人生活也让他把于家后人看透,有些心寒。心里也是明白,德不配位,纵使点了真穴,就算徒弟不去,也会有其他人坏其风水。与其让别人来做,还不如让自己的徒弟来做,至少因果之上有欠有还,不必牵连太多。 古人常说,一命二运三风水,四修阴德五读书。很多时候,天命所致,纵然有大机缘,不行善事,不明事理,终究还是镜花水月。 欧阳亨接过徒弟的碗,伸手蘸水,清洗双目,转瞬白障褪去,眼复清明。再看徒弟,如今已经长成一个帅小伙。欧阳亨看着眼前亦子亦徒的妙合,心中百感交集,苍天不负,这一脉传承总算是没断在自己手中。 第二日天还不亮,师徒二人悄然离开。此后八房庄再不见瞎眼的道士,人们谈论几日,也渐渐忘了此人。 于家也乐得少了个累赘,自不会外出寻找。民不举,官不究,也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天亮时,早起的村民发现东山下新出一眼清泉,泉水流淌不息,形成一条溪流,清澈见底,饮之甘甜。数年后,有村民利用这一泉眼之水制曲酿酒,酒香浓烈,醇厚绵长,取名九仙醉。九仙醉盛极一时,销往大江南北,造就一个百年的老店牌号。 于家自此无疑又渐入衰败,虽无子孙满堂,代代高官,却也和普通人家无异,及至百年后,家风品性不改,再造业端,那是后话,暂且不提。 八、方外人千年有传承,泄天机师父难长生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却说师徒二人回至太行山中三生观,一心研习道法道术,将《天行要义》研习通透。 这一脉道法源于南宗,祖师吕纯阳,也就是八仙中的吕洞宾。传承几千年,几经吸收融合,增减变化,至李淳风师父时,道法集大成于《天行要义》,术法集大成于《地脉神堪》。《天行要义》所授恰需先将《地脉神堪》修炼大成,以术入道,以采纳山川补丹道中炉鼎元神所缺。 朝阳洞主妙离所修道法本也是丹道,及至大成才发现道法有缺就是因为炉鼎不足元神未满。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就像盖房子一样,如果只是普通房子,三五层楼,那地基一般就向下做个一层两层足够了,普通的砖石就能用,甚至不需要太专业的设计师,简单画个图纸就可以。如果要盖几百上千层,甚至通天大厦,地基可不单单是做向下做个几百几千层就可以了。不光是地基问题,普通材料也不可能盖的了那么高。更何况没有哪个设计师敢设计这样的房子。 这个问题其实并非妙离一家存在,很多名门大派也有这个问题,只是一来名门大派发现问题也不愿自揭其短,二来名门大派门下弟子众多,仙草灵丹传承颇丰,说不定多少人中就有一两个天资异禀的,无意中修成正果,飞升成仙。 《天行要义》所载:道法自然,道者逆天,逆天而不违者,大道自然。天之道,非道者不可得。是以,凡者方内法外,道者,方外法内。 就是说,道法本是顺应自然的,但是修道的人都是要逆天改命的。本来天道是生老病死,你要修炼成仙,长生不死难道不是逆天吗?逆天没关系,你不要违背天理,不要去破坏世间之法,屡造业端,允许你修炼成仙去追求更高的境界。不修炼道法的人,永远不会懂得这些更高的天道,修习了道法才会明白,原来天外有天,道法自然还有另一个 “自然”。所以,普通人在道法以外怎么折腾天道都不会管,因为有世间法管着,就算世间法管不了,百年之后早晚也是个死。修道的人,每修炼一步都会受天道压制,就是要让你时刻明白,天道在上,不可乱为。 《天行要义》言明道法大义,以此为基础,将丹道分为引气,筑基,凝丹,返照,元婴,出神,入化,合虚,飞升九重功法境界,每层境界又包含门径、小成、大成三层,每层小境界又包含初期、中期、后期三层。这样,从修行伊始至飞升成仙,共要经历九九八一个阶段,正所谓的九九归真。无论每个阶段的修炼都要辅以采纳山川,静心修神。 所谓引气,既是打通周身经脉,大小周天运行顺畅。一则需要看天分,有的人身体健康,但就是气脉不顺,就像一条路,看上去很平坦顺畅,不影响通行,但是车马一过,就遍地坎坷。对普通人没有影响,想要修道就很困难了。二则需要持之以恒的坚持,泥泞路没问题,每天在上面走,把路面压实,渐渐的用重物压,最后车马反复碾压,过程很痛苦,但最终也能引气成功。三则就是要靠丹药辅助了,这一点就很简单了,仙丹灵药就想铺路机一样,直接铺上一层硬路面,车马通过肯定没问题了。但是这个会有后患,时间久了总要出现问题,基础不实,大厦坍塌。所以在引气阶段很少辅助丹药。 筑基者,就是强健体魄。这里的体就是身体,魄就是精神。有一个强健的身体还要有强大的精神。这一阶段主要是道法的一些内外兼修的功法,一来筑气,相当于引气阶段的不断复习。二来奠基,为后面的凝丹奠定基础。达到小筑基后,基本身体不再生病,精力也会变的旺盛,可以几天几夜不眠。筑基圆满后,体内隐患完全消失,丹田真气绵绵若存,用之不勤。元神强大,再无闲杂梦境。 凝丹,就是周身真气不断壮大,最终汇于丹田,反观内照,可见丹田中有一悬丹,丹色因人而异,有的血红,有的金黄,也有的淡紫,不一而同。这一阶段也是要不断复习前面的功课,引气、筑基,淬炼元神。这一阶段说来简单,往往很多人都卡在这里。真气壮大的量变不一定就能引气成丹的质变,这个过程需要元神强大,体悟天地大道,追寻事物本源。以元神引导,给真气附神。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要让真气能够携带上天地大道的DNA。所以修真的天赋悟性就又在这里体现出来了。 至凝丹大成,术法才可有显现。以真气引导,御物于无形;以元神引导,通天地生灵。加之道家的一些术法传承,通天地正气,借法仙家,克制邪魔,驱灭鬼怪。此时肉身炉鼎和元神都已小有所成,可以辟谷不食,阴神出游。 丹成而散,返初照末,不争而争,不求而求。 前面说了,方外之法就是要让你时刻记得天道在上,凝丹大成后再想进一步,就要先退回原点,也就到了返照这一关。把你重新打回凡人,没有任何法力神通,运气差的邪魔妖祟就会盯上你,毕竟你体内的元丹散于周身,那可是难得的至宝。肉身炉鼎就像唐僧肉一样,谁都惦记吃一口。 这时就看出名门大派的优势了,有同门护法,有洞府结界,返照阶段反倒是相对容易的一关。当然只是相对容易,还是离不开不断复习前面的功课,等于一个小总结,把前面的所有过程再走一遍。 这一关最重要的是,刚刚能有一点道家术法,马上又什么都不会了,很多人会有一个很大的心理落差。有时候这么一个微小的想法,一旦在内心放大,就像野草一样生根发芽,很难根除。这样就会造成众多的修士无法走出返照一关。 还有一点就是风险太大。丹成而散,有点类似于你辛辛苦苦积攒下数目不菲的家产,然后告诉你要全部捐献出去,如果不捐的话,你这一辈子就最多只能有这么多家产了。你是想小富即安还是想更富有? 所以很多人选择丹成不散,也就是在没有完全准备好的情况下,索性就不去进入返照阶段。其负面作用就是,一旦决定推迟散丹,基本上就很难再进一步了,相当于这一生就只能固定在凝丹这一层面上了。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在保留了微乎其微的道法进步机会的基础上,可以保住现在的修行成果。以现有的修行,行走世间,降妖除魔,做一世受人尊重的道长也还是可以接受的。 至丹散再聚,返照大成,下一步就是元婴。其实修道最直观的一个说法就是孕育出一个新的自己,最终脱胎换骨,飞升成仙。引气就是让身体生长成熟,筑基就是让身体具备生育的能力,凝丹就相当于男女的初潮完成。元婴阶段自是开始孕育新的生命。 从返照到元婴,又是一道艰难的坎。就像俗世男女到了婚配的年龄,不一定就能男婚女嫁,有的可以一见钟情,有的需要爱情长跑,甚至还有结婚离婚的,当然更有单身一辈子的。修道可没有离婚一说,一旦步入元婴,生死不改。 难不难?说难很难,说易也易。从返照迈进元婴,所有的条件都要具备,最缥缈的就是一瞬间的所悟。天地万物,为何有我,我为何不是别人,别人为何不是我,我从何而来,将往何处而去…… 一瞬间的通透,即可迈进元婴门径。如同天地之灵汇入元丹,体内元丹出现了新的生命,小心呵护,耐心培养,直至元婴大成。这个过程可以说是步步惊心,稍有差池,即毁于一旦。 元婴大成,才能真正的称为真人,才是真的大成。何为真人,就是真正懂得了为人、为生灵的奥秘,可以窥得一点天机,明白我为何物,天地为何物。此时元神已足够强大,轮回转世也自有缘法关照,待下一世重修至元婴大成,前世记忆即可重现。 元婴至出神,就是体内元婴与自身元神融合,元神可离开肉身炉鼎神游九天,虽无法力,但非天雷至不可灭,元神可暂借炉鼎附身,也可抢夺炉鼎重生,当然没有特殊情况没人会这么做。此时肉身炉鼎护持滋养元神,直至到达入化境界。 入化、飞升、合虚这三个境界已非言语能描述,勉强来说就是将肉身炉鼎的所有能量逐渐无形化,融入到元神中,使元神由虚化实而又非实。直至飞升时,面对天雷的肉身炉鼎已近无实形,自古飞升成仙,何曾见过留下肉身的。凡是留下所谓肉身遗蜕的,皆是飞升失败,或者根本就是寿元耗尽,未能飞升之人。后人为敬祖先,只说飞升而去,留下肉身遗蜕。 《天行要义》千年来集百家于大成,修行中种种感悟体会记载的尤为详尽。但是道德经开篇即言:道可道,非常道。修行一途,岂是区区文字可以说清说透的,更多的还是要自身不断的感悟领会,刻苦磨炼。 《天行要义》《地脉神勘》两本典籍打造的时间已经无法考证,历经沧桑,典籍却没有丝毫损坏。一方面是因为传承有序,保护的好。另一方面,典籍本身的材质可谓天下无双。 孤阴不长,独阳不生。两本典籍的封面和封底由玄铁打造,封面各镶嵌一枚拇指大小的火龙丹,封底则是镶嵌着一枚水龙丹。火是致阳,水则致阴,阴阳相济,发升万物。内页是九页的金箔打造,前三页金箔中间夹着一片金丝楠木,中间三页夹着一片白玉,后三页中间夹着的是一片兽皮,似虎似蛟,辨别不清。 整本书五行具备,相生相克,刚柔相济,水火不侵,所以传承了千年,没有一点损毁的迹象。 唯一存在一点很让人郁闷的事就是,两本典籍不能想看就随便看,因为每阅读观看一次,字迹就会变淡一点。不是磨损变淡,而是字迹似乎有生命一般,在逐渐走向生命的终点。 师徒二人本就情同父子,道法修习中亦师亦友,取长补短。欧阳亨离开时堪堪摸到元婴门径,修为便再无进步。妙合一直在道观中刻苦清修,专心钻研,直修炼到筑基圆满,算是小成,见师父迟迟未归,这才下山寻回师父。 二人山中清修,一晃又是十年。十年间道观香火日渐旺盛,欧阳亨又收了几个资质平平的外门弟子,置下了山林土地一众产业,观中信众众多,门下佃户就有十几家,俨然已有宗派气象。欧阳亨有心重立宗门,奈何身心日渐憔悴,有心无力。 妙合修为精进,功力境界已经和师父相差不多。欧阳亨因泄露天机,寿元本就不足,终没能元婴大成便坐化了。只是留给妙合一条无比清晰的修炼之路。 九、峨眉山救鹤伤白猿,昆仑山真人忆三生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妙合葬了师父,便四处云游,遍访名山,以采纳山川灵气,补肉身炉鼎强健。风餐露宿,临风打坐,以淬炼元神。 游历至峨眉山时,妙合听见林中猿啸鸟啼,声音凄厉。赶过去后,发现一群猴子正在围攻一只仙鹤。眼见仙鹤羽翼凌乱,翅下带血,已是不能高飞。猴群在一只白猿带领下正有组织有次序的向着仙鹤发起进攻。仙鹤落在圈内,苦苦支撑,几近丧命。 妙合刚一现身,白猿就发现了他,朝着妙合呲牙咧嘴,想把妙合赶走。再看那只仙鹤奄奄一息的望了妙合一眼,眼中满是哀求。妙合一时动了恻隐之心,赶上前就想救走仙鹤。 这白猿哪肯放走到手的美味,一声怒吼就飞扑了过来。妙合也不回头,只抬起一脚,转身回踢,正中白猿心口。白猿被踢飞到一旁,半天没喘过气来。妙合弯腰抱起仙鹤要走,那白猿缓过气来又是一声怒啸,几十只猴子一起向着妙合围了过来。 妙合抱起仙鹤,双手已被鲜血染红。见猴子们依旧不依不饶,一下动了真气,回手拔出背上宝剑,剑光闪过,几只上前的猴子瘫落在地,没了气息。 白猿见势不妙,喝住准备上前的猴子。双手往地上一抓,四肢用力,腾空而起。妙合刚要挥剑,那白猿双手一扬,竟洒出两把沙土。妙合急忙转身护住双眼,白猿已跳至头顶,一把抓在妙合肩上。衣衫破烂,留下五道血痕。 妙合不顾伤痛,御起手中宝剑,向着白猿就飞了过去。白猿一时得手,还没来得及高兴,剑光已到眼前。这白猿也是有些能耐,身手确实灵活,闪身躲开要害。妙合单手御剑,只一个回旋,剑头向上调转,白猿的半条胳膊就掉了下来。 白猿疼的一声长啸,一只手死死攥着胳膊的断口,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妙合,转身就跑。周围的猴群见白猿逃跑,呼啦一下四散逃去。妙合这才脱身离开。 救下仙鹤,调养了几天,仙鹤恢复如常却不肯离去。妙合也乐的有个伴,自此行走天下,一道一鹤也颇逍遥。 一路南下,畅游大好河山。这天地之间,造化万物,一饮一啄都自有缘法。这一日,妙合终于来在昆仑山中,见气势滂沱,天地灵气充盈,不愧为万法起源之地。便寻了一座无主洞府,闭关修炼起来。 借着天地灵气,加之这些年行游天下,肉身炉鼎元神早已强大无匹,妙合终至元婴大成,再出关时已是妙合真人,有了飞天之能。 走出洞府,仙鹤不知从什么地方衔来一枚野果,通体五色,流光溢彩。妙合认得是难得的异果,名为五色留仙,《地脉神堪》中有一章专门介绍地气灵枢中所生奇花异草,灵药珍果。其中讲到此果非地脉灵枢之地不可得,百年长一叶,千年得一果,一枚果实成熟,便根叶凋枯,腐化成尘,消散于天地。 妙合接下五色留仙果,虽知其难得,却不甚明白这仙果的效力。这五色留仙果离开枝头一个时辰不用,便会如其根叶一般,腐化成尘。容不得细想,妙合只得当场服了下去。 咬开仙果,一股奇香顿时炸裂开来。真气如一股暖流,在奇经八脉中游走,浑身无比舒畅。此时,周围的空气中都充斥着异香,身边的仙鹤闻到,先是如痴如醉,不一会竟如同醉酒般倒地不起。 妙合几口吃完仙果,留下一枚橄榄核一般金黄色的果核,来不及细琢磨,揣进怀中,便运功打坐起来。这仙果的药力开始还能受真气引导,滋养炉鼎元神,渐渐便如滔天洪水般难以驾驭,妙合仿佛听见一声巨响,如大坝决堤,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过了三天三夜,妙合才从一场乱梦中缓缓醒来,此时正是秋日午后,太阳西斜,山间石影斑驳,山风习习,秋意凄凉。 妙合在醒来的一瞬间,忆起了前世今生。过往种种,悲喜哀愁一同涌上心头。生死轮回,几世轮转,人生五味杂陈心底。世间情爱恩仇,如滚油浇心,红尘琐事,最是难舍。不觉间,真人脸上已是布满泪痕。 若非妙合已修炼大成,元神强大,此时怕要失去心智,如傻如痴了。饶是如此,妙合也是痴愣了半晌,才将心头的喜乐哀愁渐渐散去。 为何至元婴圆满称为大成,在大派传承中方可称为出师。一方面,元婴圆满说明炉鼎已足够强大,一般妖邪不可伤害,行走世间足可自保;另一方面,元婴大成,也就意味着元神大成,虽入轮回,但也带有前世记忆,功法不再,但心法天成。当然,要在轮回后再次修得大成,前世记忆才可重现。 妙合自是妙离转世,前一世因果未了,为还乾隆,做了一世清官,自不可能修炼大成。至死后中阴之时才知自己是妙离,因此托梦乾隆,算是了了一世因果。可是妙离回报乾隆,下意识的忘了那只豹子。那只小豹崽本是乾隆打围所得,乾隆射死了豹崽的父母,一时也有些不忍,这才合着三箱礼物一同送了妙离。 妙离虽不知其因,却应了其果,所以在这一世刚刚出生,便失去父母。正所谓天道循环,因果相承。 大成真人的心境,自是常人不能揣摩。未及感慨,妙合便踏上北上归途,无底洞下还关着自己的四个徒弟呢,这百年约定已到,想不到那个圣人就是自己,有了《天行要义》和《地脉神堪》,八宝洞失传的典籍算是都补回来了。 回归途中,妙合将五色留仙果的果核炼化成了一枚法器,这仙果果然非同凡响,妙合吃了果肉,百丈之内,这果核竟和妙合之间有了感应。妙合将其炼化之后发现果核坚硬异常,几经淬炼,果核成型,外观看如一把三寸长的小剑,略向下弯。以法力激发,可幻化成一艘小舟,穿风破浪。平时妙合将其插在头顶的发髻上,不需法力,只要心念一动,小剑就自动飞出,穿墙破石,如刀钻豆腐一般。此法器取名凌业。 再说那只仙鹤,原本就是一只普通禽类,只是妙合相救,对妙合才不离不弃。自打闻了五色留仙果的香气醉倒,醒来时竟开了灵智,成了一只灵禽。妙合有意无意的引导一番,未到白云洞天,这仙鹤竟有小成,筑基圆满,妙合赐名清影。自此,妙合门下已有三人,一豹,一鹤五个徒弟。 十、再回山百年转瞬过,白云洞立派天行宗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解纷,和光,同尘兄弟三个听完妙合所述,自是不疑有他,皆是感慨万千。师徒百年之后重逢,却是已历经两世轮回。三人跪地便拜,百年空守,总算没有白等。 朝阳洞天再见天日,白云洞福地却是已物是人非。 八宝、弥勒洞老方丈怀远早已圆寂,怀远方丈的再传弟子证空是现任方丈,近年来时局动荡,八宝、弥勒洞却是人丁兴旺,门下竟有近百弟子,俨然名山大寺。时逢乱世,一来世道艰难,难以过活,被逼无奈,只得出家避世;二来,百姓疾苦,无处申诉,只得寄希望于佛祖菩萨,求些心理慰藉,使得八宝、弥勒洞香火大盛。 清风洞现掌门名为净玄,门下两个弟子,至柔,至若。这一脉传承也是日渐衰落,想来和妙离遇到了同样的问题。自古修道成仙的原本就寥寥无几,尤其越是到近代,能飞升者几近绝迹。近来连能飞天的大成真人都越来越少见,究其原因,一是道法传承几经乱世,真经典籍失落损毁;二是天地灵气日渐衰竭,与上古时期不可相比;第三就是人心向道者寥寥,自佛法入中原,道法便日渐衰微。修真者清心随缘不善钻营,修佛者却要弘扬佛法,大做宣讲。不存在谁对谁错,谁好谁坏,只因所修不同,所求有异。 明月洞现任住持了凡,出家前为皇室宗亲,王府里的格格。门下暂无弟子,只有同门师姐了尘及两名从王府带出来的丫头相伴。近年洞中又陆续来了几名香客,说是要出家为尼,了凡见其都慧根不净,只允其在洞中带发修行。 这白云洞天因有了皇室血脉,香火供奉自是不愁,寻常百姓也难得入内,百年来倒也还算清净。虽说近年又逢乱世,战火纷争也还未波及到这里。 当年定下的白云法会自是一直沿袭至今,唯一变化的是,每三年一次的白云法会期间,不光这山中一派繁忙,这山外附近百里内的村庄也都会聚集到山外的潮水河边,举办三天的庙会,人山人海,异常热闹。百年沿袭下来,竟在这隔河相望的山下形成一个小村子。因村口有一块黑色巨石,取名黑石崖。 黑石崖的村民大部分是没落的八旗子弟,还有一些是逃荒过来的汉人。到了这里早没有了高低贵贱之分,一起开荒种田,伐木围猎,一点点将这个小村庄开发壮大。白云洞天外面,不再是一片荒凉,方外红尘只是一河相隔。 妙合重开山门,白云洞天各洞府是皆大欢喜,如何往来道贺暂且不提。为免惊世骇俗,妙合又重启法阵。只不过这次不同,妙合以大法力在天水潭对面的石壁上开凿出一个十几米长的山洞,山洞中再布上迷踪法阵,普通人到此看到的不过是一个一米深的山洞,一眼便能望到底,自不会走进去。即便有贪玩孩童钻进去,也只是在洞口处盘桓一阵,不能得其门而入。 妙合两世轮回,重归旧地,心胸见地早已不同。见这白云洞天一派气象,天地灵气充盈,不逊名山盛水,便有了整合宗门之心。 这一日亲自至清风洞与净玄掌门闭门谈了几个时辰,第二日便重整宗门,再立新派,取名天行宗。妙合代师传法,收净玄为第二弟子,净玄一脉皆并归入,妙合为天行宗掌门,净玄为天行宗副掌门。 欧阳亨在天之灵应感欣慰,死后不光又收了一个女徒弟,眼见要衰落失传的一脉传承竟在妙合手中又开支散叶,再立门户。 天行宗虽是新立,底蕴却是算不上单薄,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小雄厚。先不说原来朝阳洞的千年积累(当然那根能飞天的椽子不算,毕竟现在还卡在山上呢)光是妙合带回来的《地脉神勘》和《天行要义》两本秘籍,就足以拿来开宗立派了。 除了秘法典籍,天行宗还有几项独门秘法。 第一就是本命五鬼。天行宗的道法基础源于阴阳五行,讲究身体炉鼎和元神同步修行。至凝丹小成后,体内五脏就会分别附神,显化后为半米多高的五个小鬼。在不断训养后,高手的五鬼可离体出战,自成一体。原本跟别人干仗的时候是一对一,五鬼放出来就成了六对一,战力一下就能提升上来。最不济的也能干个跑腿送信的活,就是要保证别让五鬼受伤,五鬼一伤,等于伤及五脏。 第二个秘法叫五雷决,外家功夫中融合了致纯致阳的雷决手印,就像是给大砍刀上通了高压电,威力可想而知。五雷决的外家功夫倒是不太复杂,就是雷决手印简直难到变态,不仅复杂,而且极其违反手指的生理构造。 第三个是法咒。这个和大部分的道家所传的法咒差不多,分门别类,种类繁多。天行宗法咒的特点是无根法咒,也就是不用写画在符纸上,临空而做,御风而行。 第四个算不上秘法,是一套修身养性、打架斗殴的功夫,叫五行观合,既是剑法,也是掌法又拳法。有点太极的影子,但是动作招式更犀利一些。这套功夫只有架势没有招式,也就是说一百个人练五行观合,能练出一百种花样。所以学起来很简单,学好了也不难,但是能学成真功夫就要下几分力气,还要有悟性。 天行宗立派,一改以往繁杂的宗门规矩,淡化了清规戒律和道家的仪轨章程。妙合的一个理念就是,注重本心,不搞过度仪式化的东西。 天行宗戒律一共就三条:一、善守本心,不离正道。二、真我无二,尊心戒,守律法。三、谨言慎行,不扰俗尘,不惊世人。 第一条很好理解,就是坚持道心,立志修行,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第二条的意思就是,知道不能做的就要严格遵守,绝不触犯。另外世间的律法也不得违反。 第三条就是不能惊世骇俗。毕竟天行宗修习的是道家秘法,不要一不小心在普通人面前飞天而起,把人吓着。再者,如同当年乾隆皇帝一样,看到飞天斗法,就对修道念念不忘,最终荒废了不少时间。因为好玩或者觉得神奇而修行,能有什么好结果。 妙合不忘派出弟子到太行山中的三生观,留下心法传承,主持观中大小事务,算作天行宗的分支。两地弟子互有往来,交流切磋,自是一派两地,同宗同源。 有了新法传承,天行宗门下弟子功法精进神速。大弟子解纷出关时已悟到大成门径,又过了几年便元婴大成。妙合授其《地脉神堪》全部心法要义,又传了法器凌业护身,便命其出山行游历练。红尘炼心,待入返照门径时,再回山门。算是天行宗第一个出师的弟子。 当年乾隆送的三箱礼物中,有一箱是法器,皇家出手自是不凡,其中不乏上乘法器,却为何将这凌业传给解纷呢?一来,妙合对这第一个出师的大徒弟多少有些偏袒,徒弟第一次下山,带着师父的贴身法器,以解思乡之苦;二来此时外面世界天下大乱,妙合冥冥之中有感,解纷此次出山,怕是会多有坎坷。 十一、御外辱铁肩担重道,蟾蜍精贪心害众生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非其神不伤人,圣人亦不伤人。”——道德经。 及至此时,天下却是道不存焉,乱象四起。 1933年3月,日本军队攻占热河,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解纷刚刚下山,便遇到当地游击队与鬼子交战,被围在山坳里,眼见不能突围。解纷虽是道士,家国大义却是毫不含糊,施法御起凌业,百步之内灵活飞转,如子弹般钻透鬼子头颅。法器凌业算是第一次饮到人血,隐约中竟发出类似满足的低吟声。 给队伍解了围,人马退回山中的根据地,同志们纷纷上来感激。解纷从小山中修道,未经世事,也没有太多心思,便和队员聊了起来。 队伍不大,只有二三十人,队长名叫方望山,是个文弱的书生,戴着眼镜,浑身是带补丁的衣服,却浆洗的还算干净。此人正是方望楼的大哥,方山方水的大伯。 方望山见道士法力高强,又是一身侠义,早有招揽之心。解纷也见队伍虽清苦,同志们在一起其乐融融,如似一家亲人,二话没说,便留了下来。 有了解纷,队伍一下实力大增。凌业每每出战,都如一杆无声的机枪,在敌群中翻转腾挪,取鬼子性命无数。 队伍有了实力,也就逐渐壮大起来,收编了一些零散的队伍,几年时间,竟有了近三百人。此后几年,敌后运动日渐成熟完善,晋察冀根据地建立。上面派来了党代表,方望山任政委,解纷任队长主管作战,队伍有了番号:晋察冀抗日游击队潮水河大队。方望山专门训练了一小队人马负责保护解纷,虽然解纷法力高强,奈何也防不住枪弹,他要是牺牲了,队伍的损失可不是一般的大。 队伍有了名气,也让日本人重视起来。民间早就有流传童谣:潮水河边有高人,抗日队伍为人民,一把飞剑穿黑心,杀的鬼子埋新坟。 热河鬼子大营里,日本少佐从日本国内请了几个法师坐镇,生怕哪天飞剑悄无声息的钻了他的脑袋。整天惶惶不可终日,发下告示,能破飞剑者,荣华富贵,香车美女,想要什么有什么。 自古天下都不缺汉奸走狗,更何况那个本非人类的坨坨。得闻日本人开出的条件,坨坨找到日本军营,一双金钹飞天而入,大摇大摆落在日本少佐面前。 日本少佐早吓的魂飞魄散,强装镇定给坨坨上了茶水。坨坨也不客气,大大咧咧的道“我帮你破了飞剑,不要香车美女,只要一间洞府,到时候你派士兵帮我攻占下来即可。” 日本少佐哪管什么洞府不洞府,破了飞剑再说。便应了下来。临走还送了两个日本美女给坨坨。 一届山野妖修,哪懂怜香惜玉。未等回到寺中,半路便将两个年轻日本姑娘精元吸尽,扔下一副干皮枯骨在路边。 可怜天道有缺,原本自感成灵的妖修得天地眷顾,能修至大成已属罕见。这蟾蜍精虽修成人身,奈何没有师承,混迹人间百年,寿元早尽,竟自创出一套邪功秘法,以吸人寿元苟活。他也自知寿元将近,再没有灵气充沛的洞天福地修炼,怕难逃天劫,这才铤而走险,助鬼子破飞剑。 休整几日,一向龟缩在热河大营的鬼子一个大队全军开拔,三轮摩托车上坐着坨坨,大腹便便,趾高气昂。 依照这几日得到的情报,鬼子一个大队将解纷的队伍团团包围,先是炮轰,继而缩小包围圈,想把游击队全部消灭。 也是解纷几年来打仗顺风顺水,鬼子一直龟缩着不出。仗着法力深厚,早没什么警惕,直到鬼子炮轰,才慌忙组织反击。 一轮炮击下来,根据地中已经损失惨重,解纷因一时疏忽,让队伍遭受如此损失,气愤异常。哪管外面重兵包围,几个闪身,只身便到鬼子群中,大开大合,直杀的鬼子哭爹喊娘。 方望山毕竟读过书,颇有些战术素养。带着队伍紧跟解纷,也不和敌人纠缠,边打边撤,眼看已跳出包围圈,回头再看解纷已经被鬼子大军围住,脱身困难。 方望山情急,带人就要回援解救。就在这时,坨坨突然出手,与解纷纠缠在了一起。身边的鬼子早恨不得离这杀神远远的,见坨坨出手呼啦一下跑开,往方望山这边追来。 方望山哪肯丢下解纷,带着队伍就地阻击,战事又进胶着。 再说坨坨这边,老妖精早在一旁观战许久,见解纷真气已是有些衰竭迹象,这才现身斗法。一双金钹舞的虎虎生风,却是护住周身,抽冷子才偷袭一下。解纷见到金钹,便认出这是当年欲夺朝阳洞天的番僧,如今和日本人勾搭在一起,旧恨未了又填新仇,无名业火,冲天而起,却是犯了斗法的大忌。其实就算明白这老妖精想耗其真气,哪还顾得上太多,拼尽全力就想致这番僧于死地。 越是心急,越不能尽快破敌,反倒被坨坨钻了空子,挨了几掌。几十个回合过后,解纷自觉有些不支,心道这妖僧法力浑厚,一时也怕难以拿下。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卖了一个破绽,御起凌业直奔坨坨,转身却是向外奔去。 坨坨前面躲过凌业,见解纷退走,抬腿就追,哪知凌业兜转一圈回来,直接奔后心而来。坨坨感应到时已来不及,闪身避开要害,凌业堪堪从后肩钻入,从肩胛骨钻出,疼的坨坨一声哀嚎,脚下却不停留,带伤追赶。 解纷一路边打边撤,眼见要赶上队伍,此时已近力竭,强提着一口气向前奔。再说坨坨受伤,也不敢追的太急,随手从身边鬼子手里抢过一杆枪,抬枪便射。这老妖精挨了凌业一下,却也学的精了,子弹出膛,他竟施法控住,奔着解纷而去。 方望山远远见解纷过来有些踉跄,伸手就要去扶,一声枪响,子弹从解纷胸前穿过,扑通一声,解纷跌在了方望山怀中。 方望山一声嘶吼,紧紧抱着解纷,泪如雨下。这些年枪林弹雨,解纷早和同志们亲如兄弟家人。同生共死的战友奄奄一息的躺在怀中,方望山怎能不悲痛欲绝。 解纷却一脸平静,安慰道“老方用不着伤心,我这一世杀业太重,早就不能飞升成仙了,为家国大义死而无憾。你赶紧带队伍突围,去白云洞天行宗找我师父,就说是旧日番僧害我,那老和尚你们对付不了。”说着将凌业放到方望山手中,安然而逝。 这一日妙合正在双仙洞闭关,仙鹤清影随身护法。和光同尘在真武殿打坐修行,抬头见师父步履轻盈而来,慌忙站起相迎。 “师父怎么今日出关?不是说要闭关九九八十一天吗?” “为师肉身还在双仙洞闭关,现在是元神出游。闭关中心有感念,你们大师兄难逃人劫,已然陨落,再入轮回。这山中也要遭逢大难,和光,你速去通知各洞天来我朝阳洞躲避,同尘,你去潮水河边接引大师兄回山。待我出关,再做计较。” 再说方望山背着解纷遗体,一路且退且战。鬼子大部队紧随其后,不紧不慢的咬着游击队不放。 退至潮水河边,方望山远远见河对岸有一道士立于河边水中,也顾不得河水深浅,背着解纷渡河而过。 同尘早认出方望山背上的解纷,慌忙迎上,二人于河中而立,皆是泪如雨下。同尘默默接过解纷背在身上,转身往山中而去。方望山带着队伍,跟进山门,就地筑起工事,阻击敌人。未及同尘进到真武殿,外面已是枪炮声大作,双方又交上火了。 和光几个洞天跑了个遍,告知洞天要遭劫难,请大家速去朝阳洞暂避。听闻洞天外的枪炮声密集,不及回山,便去山门处,二话不说加入战场。 依着有利地形,鬼子一时攻不进来。方望山这才稍松了一口气,再回头看时,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满和尚、尼姑、道士、道姑。有的手持法器,有的干脆捡起身边牺牲同志的枪,频频射击...... 莫道方外无情,铁肩亦担道义。 原本各洞天弟子接到和光传话,已到朝阳洞暂避。在朝阳洞,众人见到解纷遗体躺在真武大殿中央,胸前赫然被子弹洞穿,自是明白怎么回事,全都悲愤异常。随即一个个又悄然而出,来在山门处抗敌。 众人皆有死抗不退之心,奈何很快弹尽。再加上鬼子援军源源不断赶来,眼见形式危机。 众人心中悲愤,甚至想要肉搏死战。此时副掌门净玄道“大家不可一时鲁莽,暂避锋芒,以图日后。”好一阵劝说,才带着众修士和所剩不多的队伍向山中退去。 鬼子早已架起山炮,朝着山中轰炸开来。一路撤退,炮声中山中修士死伤无数,血染山间。可怜这山中清净之地,自古来的福地洞天,今日却如世间炼狱,到处散落着断臂残肢,静心潭早被鲜血染红,山风吹来,呜咽作响。 退至朝阳洞,以法力重建法阵,再闭山门,众人这才算安全。众人在一片悲愤的沉默中,重新清点各洞天人员,然后分别安置,等妙合师父出关。 十二、成地仙出关灭残敌,小仙鹤化形收妖僧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日本鬼子追至山中,发现一个人影都没有。此时天色已晚,鬼子部队肆无忌惮的驻扎在了山中。 坨坨在山中寻了几日,虽知朝阳洞就在这里,却依然不能得其门而入。见其他几个洞天也还都不错,便把八宝、弥勒洞霸占了下来。心想着众人躲进朝阳洞总有出来的时候,到时候这整个白云洞天都是他的。 那日本少佐见此地山清水秀,风光秀丽,便和坨坨商量,霸占了清风、明月二洞。留下一个小队驻扎,想时不时过来转转,也是美事。 自此鬼子妖怪霸占了白云洞天,搞的山中乌烟瘴气。一直到两个月后,妙合功至出神大成,迈进入化,已是地仙修为,这妖魔鬼怪的日子算是到头了。 出神者,元神大成,不拘于肉身炉鼎,可神游九天,元神虽无法力,非天雷至不可灭。元神可托舍寄身,夺舍重生,是以称为地仙。 众人每日接力施法,以法力确保解纷遗体不腐,只为让妙合能见上解纷一面。妙合端坐在解纷遗体旁,面色平静,无喜无悲。只抬手一挥,解纷遗体眼见着腐化成一堆灰烬,清风吹过,再无痕迹。 “大成真人已入轮回,留这肉身炉鼎何用。”话虽如此,妙合脸上还是露出一丝悲戚。 方望山双手托着凌业,走到妙合面前,弯腰鞠躬道“这是解纷同志临终前所托,他让我转告师父,是旧日番僧害的他。请师父为解纷报仇,为同志们报仇。” 妙合接过凌业,轻轻抚摸着道“解纷虽造杀业,也是家国大义,却要受这方外之法。天地不仁,那妖邪也该受劫了。” 言罢,伸出食指,临空画了一道追魂咒。手指过处,空中浮现一张金色符文。心念一动,凌业从掌上缓缓浮起,被符文一裹,“嗖”的一声,向洞外飞去。约莫过了一炷香功夫,凌业才从外飞回,落在妙合掌中。 “清影何在?” “师父。” 伴着一声清脆的回答,从殿门处走进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只见这姑娘一身白色素罗裙,裙边衬着一圈黑流苏,头顶挽着一对双蒂牡丹髻。髻上一根碧绿翡翠步摇,别着一袭白色头纱,随长发垂至后肩。两边各有一缕鬓发柔顺似水,垂在胸前。脸上不施粉黛,红润娇嫩。双眼如杏,眉目含情。鼻梁高挺,一张樱桃小口,唇下一点美人痣。唇红齿白,笑靥如花,两只小虎牙俏皮可爱。纤细的身材,淡淡飘香。足下登着一双白色绣花鞋,鞋头钉着一对小绣球,走起路来微微颤动。似仙女下凡,款款而来。 这便是妙合的小徒弟,仙鹤清影,如今已迈过玄牝之门,修成人身,出落成一个美赛天仙的小姑娘。 妙合满眼怜爱的望着清影问道“山外可已清净?” 清影颔首施礼,面含微笑,清脆的回道“回师父,凌业出手,几息便灭了所有的鬼子兵。那西域妖僧和凌业缠斗几个回合不敌,便飞天遁走,我和凌业追赶百里,才堪堪追上。凌业带着追魂咒,从妖僧后脑入,前额出。妖僧瞬间洒下一片血雨,将一座山淋成了光秃秃的石头,追魂咒离开凌业,化作金光将全山罩下,隐没不见了。 现在只剩下这张蟾皮,拿回来向师父复命。只是那妖丹和金拔我巡便整山都不曾见。此时山外已然清净。”说着,清影嫌弃扔出一张硕大的蟾皮。只见蟾皮光滑如水,一片金黄,似金似玉。 “好,好。那妖丹本就无形,或是随着气血洒落了。金拔也算是神器了,自有其缘法,不必理会。这凌业随解纷下山,造了不少杀业,器灵渐成,只是有些戾气。当日你也受了那五色留仙果的药力,与这法器同源,今日便将凌业传给你,好生护持,将器灵养成,可助你修行。” “谢谢师父。” 清影双手接过凌业,心念一动,凌业飞上头顶,插在发髻之上。和光上前,弯腰拾起蟾皮,收入袖带之中。 众人陆续走出山门,门外一片狼藉,却不见鬼子尸首,只有一些若有若无的白色粉末,随风散落。枪械倒是散落一地,众人赶忙收拾。 一众修士如何打扫洞府,重修洞天不提。当晚朝阳洞中却不见了同尘的身影。原来白天方望山带着队伍撤走,同尘也悄身跟随,投身抗日去了。 此后队伍南下,接受改编。方望山与方望水重逢军中,又在同一天不幸牺牲,直到几年后队伍才找到深山中的方望楼,告知死讯。同尘跟着队伍一直将日本人赶出中国,接着又带队伍参加解放战争,再回山时已官至上将。其中枪林弹雨,杀敌立功无数,暂不做详说。 只说坨坨当日在白云洞天住下,以为这福地洞天已是自己的囊中之物,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末日就要到了。 凌业飞出来时,他只是以为里面的人挨不住了,想拼死出来。心里还暗自高兴,觉得山门就要开了,迫不及待的想进朝阳洞看看。 和凌业缠斗几个回合,坨坨就发现自己想错了。这控器之人法力高深,绝不在自己之下,再加上凌业这样的利器,坨坨自知不敌,慌忙转身飞天逃遁。 凌业带着追魂咒,一路追出近百里,终于在坨坨藏身的石山将其斩杀。坨坨身死,一腔妖血化雨洒落,将原本就草木稀少的石山浇的更是寸草不生,追魂咒化成大网落下将大山罩住,坨坨自此魂飞魄散,连转世投胎都不可能了。 这石山被血雨淋过后,山石变色,黑白红绿,黄紫青蓝,看上去倒也很是壮观。当地有老百姓目睹了血雨淋山的场景,又看到山石一夜变色,便当成了神迹。此后当地百姓在山下修了座山神庙,石山也有了名字——血印山。 时间到了三年后,这血印山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当年为防凌业,日本少佐从日本国请了几个法师坐镇。弹丸小国,能有什么法力高深的法师,更多的是些江湖骗子而已。不过这几个里面,倒还真有一个货真价实的,名叫山口恒一。 山口恒一出自日本的修行门派,九菊一流。在修行一途上,山口恒一算是有些天赋,年纪不大,道行在同门中算是高水准的。也正因如此,才被宗门派来保护少佐。 天下奇门遁甲,风水阴阳源出中国。隋唐时期中国的阴阳术和奇门遁甲传到日本,在日本分成了两个流派,一个叫做阴阳家,另一个就是九菊一流。原本在中华大地上绽放的瑰宝,到了弹丸小国就走歪了。 九菊一流利用奇门遁甲,开创了无数邪门异术,山口恒一的宗门最擅长的就是炼化生魂和养尸控尸。将活人生生折磨致死,提取生魂炼化,以助自身修炼。尸体用毒浸养使其不腐,施法控制,如同傀儡。 山口恒一受邀保护少佐,临行前师父送了一面纳魂旗。这纳魂旗是一面一尺多长的黑色小旗子,旗杆是一节女孩腿骨,旗面由人皮炮制,上面是用上百少女的头发做成的丝线绣的一朵黑色菊花。 这纳魂旗致阴致邪,每吸纳一个生魂,小旗就增加微乎其微的一点重量。现在小小的旗子拿在手里如同一柄铁锤,累累血债,可见一斑。 山口恒一到了中国,发现一同请来的其他几个法师根本就是江湖骗子。身单力薄,没有照应,行事一向很是谨慎。再看到飞天而行的坨坨更被惊到,知道九菊一流本就源自中国,自己这点斤两在这里根本不够看,于是更加小心,轻易不敢出军营半步。 为了讨好坨坨,山口恒一放出不少生魂供坨坨享用,以致坨坨死前,他的纳魂旗都变的轻飘飘了。本来想多纳些生魂修炼,来一趟反倒亏了。 山口恒一心有不甘,于是恶从心生,开始偷偷炼化生魂。白天不敢出门,只得晚上出去,短短几年作恶无数。乱世之下,命如蝼蚁,山口恒一行事又谨慎,恶行就一直没被发现。 也是到了这邪门歪道的死期,胆子和胃口越来越大的山口恒一竟然盯上了修行人,而且是大佛寺的和尚。 当时大佛寺里只剩下几个看门的老和尚,其他的连同方丈都躲进深山避世去了。不定期的会派些小和尚回去看看,顺便采买一些吃穿用具。 山口恒一一连害了四五个和尚,大佛寺就知道有妖人作恶。老方丈亲自出山,带着十八武僧将山口恒一逮个正着。 自知难逃一死,山口恒一连抵抗的心都没了,只求老方丈慈悲为怀,念其客死他乡,不要灭其魂魄。 大佛寺方丈吃斋念佛的人,消魂灭魄的事还真干不出来,再者也不知道九菊一流的邪术是多么泯灭人性。一时恻隐,只令武僧将其打死,还在山林间挖了墓坑,将其掩埋。这一波操作,不想留下个大隐患。 山口恒一魂魄离体,一头就钻进的纳魂旗里。在纳魂旗里,山口恒一自炼生魂,用了三天时间,把纳魂旗里的生魂吃个干净,自己也炼成了魅魑。再进快要腐烂的尸身,硬生生的从坟里爬了出来,成了一个真正的活死人。 就这幅尊荣,日本肯定是回不去了。想起坨坨无意中说起的藏身地,山口恒一连夜奔行,到了血印山,钻进山洞,从此销声匿迹。 十三、历天劫妙合飞升去,豹徒弟出关伴清影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只说山中岁月变迁,妙合及出神至入化,终在双仙洞历天劫飞升而去。飞升前,妙合留下《天行要义》和《地脉神勘》交与和光,嘱托和光一定要谨守道心,不能让天行宗断了传承。 这一脉传承至今不易,几经衰荣,历尽艰辛。前人不知付出多少心血才将修行的要义和术法集大成于这两本秘籍中,万不可轻视。只是天道向来谨慎,两本秘籍虽是特殊材质打造,其中文字也是大法力刻画而非笔墨书写,但经历千年之后,文字竟渐渐模糊,不知会在什么时候,全部消失不见。 天道如此,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尽量减少秘籍的开合次数,每次翻看几乎都是无比的珍贵。 妙合飞升,没人亲见场景如何。因为妙合早就告诉门下所有弟子,飞升乃是历天劫一场,法力不够,窥视必受牵连。自己是否真的飞升而去,也没法知道,因为成败都是一样——烟消云散。 净玄真人于反照期内历人劫不过,陨落天地。和光接任天行宗掌门,与净玄大弟子至柔结成道侣。至此,天行宗一脉除了和光、至柔夫妇,只剩下师妹至若和小仙鹤清影。 了却俗尘,悄然世外。无心爱恨,静心深山。 自从师父飞升,清影便独居双仙洞。偶尔化身仙鹤自洞中飞出,遍览红尘。外面的花花世界清影并不喜欢,却是常常无意间看到在山林间卿卿我我的世间情侣,让清影好生羡慕。奈何人妖殊途,清影也不敢奢求。只盼尽心修行,早成正果。 十里平湖霜满天 寸寸青丝愁华年 对月行单望相互 只羡鸳鸯不羡仙 双仙洞的墙壁上,刻着清影不知从哪抄来的一首诗。没事的时候,她就会低声吟诵,廖以排解心中奇怪的感觉。 平静的日子终于被打破,这一天,无底洞里的豹子出关了。 豹子守山懵懂中醒来,早忘了前尘旧事。大梦一场,世间已是两百年之后。钻出无底洞,抬头一看,眼前正是坐落在一座陡峰之上的双仙洞。刀砍斧劈般垂直光滑的悬崖上,一道半米宽的垂直石梯直达双仙洞口。双仙洞成葫芦状,有两个相连的天然石洞组成,下大上小。 此时,双仙洞上洞坐着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双手托腮,两脚耷拉在洞外,眼睛望向山外无尽的潮水河。一身白裙,黑色流苏边随风飞舞。长发飘飘,眉目清秀。 守山痴痴的看了半天,直到小姑娘发现他,惊叫一声,瞬间化作一只仙鹤,飞身奔下山崖。 仙鹤落地一转身,又变化成小姑娘。歪着头微笑着看着守山“你就是守山师兄吧,我是你的小师妹,我叫清影,你知道吗,你闭关了两百年,今天总算醒了。”说完,有些小心的摸了摸守山的豹头。 守山有些似懂非懂的看着清影,抖了抖头,似乎有点不太习惯被别人摸。 “走吧,带你去找掌门师兄。” 清影领着守山来到真武殿,和光与至柔正在殿后的居所内逗弄刚满月的儿子。殿中只有几个外门弟子正在清修,见师叔清影带着一只豹子进来,先是吓了一跳,赶忙跑去通传。 和光自师父飞升,堪堪摸到大成门槛,此后便再无进展。与至柔结为道侣后,一心过着小日子,心里明白此生突破无望,只想能将师承传承下去,不负师恩就行。自从至柔生下儿子,和光更是再无他念,只求家门平安,师门兴盛即可。 虽是如此,时常有山外来人求师修道,和光考量一番,品行根基还算不错的留下算是个外门弟子,品行根基太差的就直接打发回去了。 和光听闻弟子传报,忙走到前面真武大殿,见豹子守山懵懵懂懂的站在殿前,上前一把抱着守山脖子,悲喜交加。 守山虽失灵智,却还不改良善,即便偶有顽劣,也从不伤人。自从守山出关,独居双仙洞的清影也不再深居简出,常常跑出来带着守山在山中游玩。守山也是格外依赖清影,有时候和光招呼守山,守山都无动于衷。只有清影轻轻唤一声,守山就飞奔而去。 原本性格有些孤僻的清影和守山在一起时,又变回了那个笑起来阳关灿烂的小姑娘。守山不愿去双仙洞,每晚都在无底洞里休息。清影也常常会陪着守山睡在无底洞里,抱着守山柔软的身躯,清影似乎觉得格外安心。守山常常在半夜醒来,看着清影熟睡中带笑的脸庞,莫名的感到温暖。 白云洞天常常能听见清影清脆的笑声,美女和山豹嬉戏打闹的身影成了这洞天中一道最美的风景。无忧无虑,开心快乐,也许这就是世间最美好的时光吧。 可惜最美好的时光总是伴随着意想不到的意外,清影迎来了化形后的第一个小天劫。 没有想象中的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只是初春的一场绵绵细雨,一切都是那样柔和而安谧。 清影带着守山例行每日的巡山,走到山门处,正准备折返。细雨中,守山轻轻舔舐清影的手心,逗的清影咯咯直笑。一边躲闪,一边冷不防的去拍打守山的脑门。嬉戏打闹的声音在山中不断回响,白色的罗裙在细雨中翩然起舞。 纤细的手指刚抚过守山的脑门,清脆的笑声便戛然而止。空气中布满铁锈的味道,头上的细雨瞬间变的如钢针一般,打在身上刺痛无比。清影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拍拍守山,示意它别动,自己一个人慢慢向山外走去。 守山懵懂的看着清影慢慢离开,不解的眼神一刻没有离开清影。 微风卷起一片枯叶,盘旋上升,绵绵细雨顿在空中不动,继而慢慢逆行向上。天空中,闪出一个微小的白点,白点渐渐变大,渐渐变亮。 “守山,别过来!”清影转过身,看见守山的动作,大惊失色,颤抖着声音喊道。 此时的守山,塌下腰身,一条长尾缓缓翘起,做出捕食前的准备姿态。 “守山,别过来,快跑啊!” 声音淹没在一声炸响中,白色的闪电从天而降。与此同时,一道如电的影子拔地而起,从清影头上掠过。地上顿时升起一阵白烟,细雨卷着枯叶炸成一团,模糊了视线。 转瞬,烟消云散。空气中残存着一股焦胡的味道。清影蹲下身,紧咬下唇,脸上早已是梨花带雨。伸手抚摸着守山,守山的身躯上赫然一大片黑乎乎的灼烧。 守山一动不动的趴了半天,直到清影哭出声音,才慢慢抬起头,依旧懵懂的看着清影,伸出舌头,轻轻舔舐清影的眼泪。似乎这眼泪的味道还不错,守山竟然吧嗒几下嘴,还想继续舔。 这一下又把梨花带雨的清影逗笑了,一边笑,一边流着泪。 “傻瓜,小天劫而已,我能扛住的。就怕牵连了你,才要离你远点,你还往前凑合什么啊!谁要你替我挡劫,把你劈死了怎么办?” 守山听不懂清影在说什么,但是他能感觉清影很高兴。虽然在流泪,但是依然很高兴,那么他就很高兴,这就够了。 守山闭关两百年,守元丹在其体内折腾了两百年,虽然耗去了不少灵智,却给守山打造了一副钢筋铁骨。也恰好有这钢筋铁骨,让清影避过一劫,也让守山抗天劫而不死。 妖修化形,是第一个大劫。那时清影有妙合师父照拂,还特意让清影在妙合成就地仙后化形。所以第一次大劫根本就如同不存在一般,轻松度过。 只是跨过玄牝之门后,妖修还要经历每百年一次的小天劫,每五百年一次的大天劫。清影平日里刻苦修行,一心向善,更是从未伤过生命,而且修成人身不过才二十几年,哪想过会有小天劫来。 等清影觉察到自己的小天劫来了,一下子明白自己上次作弊被发现了。 水满则溢,月盈必缺。天道从来不是圆满的,也不会让完美的事物存在。偏偏清影就是个追求完美的妖精,所以在化形的时候耍了点小聪明。而正是耍的这点小聪明,让她的小天劫提前来临,而且势头不小。 妖修渡劫,化形成人,说白了就是经历一场破坏性质检。叮咣五二的将你劈一顿,没死的合格,死了的淘汰,根本没有残次品一说。哪怕天雷恰好劈在脸上,可是你扛过去了,不好意思,就算再丑也没办法,概不退换。 清影渡化形天劫时,因为有地仙修为的师父照护,所以天雷就根本没劈到她身上,趁着天雷被师父扛着,清影偷偷给自己定了副绝世容颜。虽然以清影的修为,就算自己渡劫,也基本上不会有问题,只是容貌上就说不准是什么样了,但至少要有些缺陷。 可是偏偏清影就要追求身体的完美,就像是考试作弊,一般人都懂得故意抄错几道,这样才显得更真实。可是清影偏不,不光全部抄对了,还把别人失误做错的也给改对了,一不小心抄成个天下第一,这还哪有不被发现的道理啊。 清影的报复性小天劫本来就是要修改清影容貌的,偏偏被守山给替了。这一下,就是老天都没办法了。毕竟是你执行者的工作失误,不能让被执行人挨两次雷劈吧。 天雷过后,雨过天晴。 清影知道,出于动物的本能,守山在预感天雷来临的时候,应该是转身逃跑。可是守山当时的行为让清影确信,守山的灵智并未消失,只是在体内潜藏,而且终有一天会恢复如初,也许也会像自己一样,化形成人。清影更是坚信,能替自己扛天雷的守山,值得自己此生守候。 此后,守山与清影愈加亲密,互相依赖,彼此守护。清影也多了一个生活目标:寻找世间的珍奇灵药,希望能够帮守山再开灵智。 这山中还有一人,守山格外喜欢,就是和光的儿子,何木豪。当时正赶上人口普查,这方外之地也被列入普查对象,和光依照世俗规矩,给儿子取了个名字,也好能登记户口。这山中一众修士也都由宗教机构颁发了度牒证件,唯独清影没有上报,也没有任何登记。 何木豪还在襁褓之中时,守山就常常伴在摇篮一旁,目光慈爱的整日看着,有个风吹草动,就竖起耳朵,格外警惕。每当清影外出寻药时,守山就寸步不离的守在何木豪身边,成了这小家伙的护法。 在山中又过了一年,和光的孩子已经能蹒跚走路,牙牙学语的时候,一场真正的祸事从天而降。 十四、得牛黄引来八方畜,结冤仇白蛇救后生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当年妙合破了于家风水,于家人自是不知。没几年工夫于家又由盛转衰,于高氏自觉到不对劲,便常去自家祖坟查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顿时气的火冒三丈。 原来村里的佃户周有粮见天的在自家坟地里放牛,于高氏看见时,两头牛正在坟头上啃草。说来也怪,于家风水破了,这坟地的草却是长得茂盛,而且不出三五天就长到齐腰高,周有粮一届粗人,管哪他坟地不坟地,牛吃饱了就行。 于高氏仗势欺人,回去找人将周有粮打了个半死,又把周有粮仅有的两头牛赶出坟地当场杀了,最后把坟地四周用栅栏围起,这才放心。 周有粮挨了一顿毒打,却因祸得福,陡然发了。 原来于高氏杀了牛扔在一旁,周有粮见命根子一样的牛被活活杀了,顿时眼前一黑就昏死了过去。醒来后抱着牛头大哭一场,心想着干脆死了算了,又一琢磨,穷苦了一辈子,连顿饱饭都没吃过,先把牛收拾了,吃顿烧牛肉再死吧。 哭哭唧唧的找来屠夫,开膛破肚,扒皮割肉。这一开了不得了,从牛胆里面挖出两颗半斤多重的牛黄。当时这牛黄贵似黄金,周有粮登时暴富,真的有了粮。不光有了粮,还有了房子,有了地,最后连老婆孩子都有了,一下走上了人生巅峰,成了地主。 也不知道是怎么传的,十里八村都流传出周有粮的牛能出牛黄是因为吃了于家坟地的草。这一下算热闹了,整个八房庄一下就被牛攻占了,甚至京城都有人赶着牛过来吃草。 于家祖坟最后别说草,连坟头都被踏平了。乌泱乌泱的人赶着牛,排着队等着去坟地吃草。 因为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外地人,村里人借机搞了不少副业:开茶摊卖水的,小吃摊卖饭的,卖水果的,开旅社的,撂地卖艺的,开蓬说书的,如同大集一般。实在没条件的就是替人牵牛排队一天也能挣几个大子,着实让八房庄的乡亲们小富了一把。 这个时候谁敢拦着不让进坟地吃草?挣钱红眼的村民能撕了他。 于高氏气的吐了半碗血,眼看要丧命,幸好家中还有点存蓄,花高价买一颗老参炖了,才算捡回一条老命。——本不富裕的家庭,又是雪上加霜。 自此,于高氏恨的是牙根直痒,与周家算是结下了世仇。奈何周家日渐兴旺,她于家却是日渐衰败,斗不过周家,只能暗地里使些绊子。 这世仇被于高氏当传家宝一样传了下去,两家后人在村里见面就骂,碰着就打,水火不容,势不两立。 到了于高氏长房长孙于自省这一代,仇怨也是越结越深。这于自省自小读书,文质彬彬的样子,不但继承了于高氏的精明,内心的阴险狠毒也是不逊他的奶奶。几经钻营,竟成了乡里的一个小头头。 赶上国家解放,全国上下大搞土地改革,地主土豪一并受到清算。于家几代衰败下来,成份被定成中农,周家自是不折不扣的地主。 周有粮的孙子叫周立仁,也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只做了几年地主,清福没怎么享受着,就被戴了一顶地主老财的祖传大帽子。 于自省坐在八房庄的戏台上,台下民兵持枪压着一排跪倒的地主劣绅。大喇叭里传出周自省慷慨激昂的演说。 “乡亲们,地主劣绅就是封建社会的毒瘤,残害乡里,独霸一方。新社会不能再让他们作威作福了,贫下中农要团结起来,打倒土豪劣绅。旧社会我们受他们欺压,这帐要一笔笔清算出来。有政府给大家撑腰,大家不要怕,以前他们怎么欺负你们的,今天我们就要怎么清算回去,要让他们知道,血债就要血偿!” 于自省不断煽动,台下却反应平平。给于家子弟使了个眼色,台下才有人高呼“打倒土豪劣绅,消灭封建地主!血债血偿!”众人跟着喊了几声口号,眼见着又要冷下去。这时人群中传出一声高喊“砸死封建地主周立仁!” 人群中开始有人往外人石头。民兵早得于自省的示意,退到了一边。 周家虽是地主,在村里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缺德事。再说都是乡里乡亲,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老实善良的村民哪会下死手。不过形势所迫,纷纷弯腰捡小石头往周立人身上扔。有的干脆捡的土坷垃意思一下。 台上的于自省本来见自己煽呼半天,下面反响平平就有点脸上挂不住,再看到村民应付差事一样扔小石头,小土块。血往上顶,飞身走下戏台,抱起一块车轮一般的石头,朝着周立仁头上就砸了过去。 当时已近春耕,天气回暖,地上是松软的泥土。大石头连着周立仁的脑袋一同砸进了地里,眼见周立仁双腿蹬了蹬,身子瘫软下去,已是必死了。众人大骇,呼啦啦向后退,像躲瘟神一样,想离的于自省远点。 此时人群中突然一阵骚乱,只见从戏楼下的石条缝隙中钻出一条两尺多长的白蛇,头上却长着一条大公鸡一样鲜红的冠子,忽晃晃的似真似假,分辨不清。众人连忙躲避,有胆子大的抬脚要踩,哪及白蛇迅速,早奔着周立仁身体而去,哧溜溜的钻到周立仁身下不见了。 这八房庄戏楼,本是建在风水地脉之上,地气至此受阻。被欧阳亨拔了镇地大旗,地气至此如浪遏礁石,起了一个漩涡。凡人不知,这附近山中蛇蟒却是尤其喜欢,逐渐聚集,在这戏楼下做成了一个蛇窝,成百上千的蛇蟒聚居于台下。 村里人早知道这戏台下是个蛇窝,每每有戏班子登台,无论春夏秋冬,只要锣鼓点一响,这台下的石缝中就能看见一个个蛇脑袋突突突的冒出来,从下往上叠罗汉一般排成一排,安安静静的听戏。等戏唱完,锣鼓点刹住,这些蛇脑袋又突突突的缩回去,消失不见。 这里面也偶尔见过带着红冠子的,见惯不怪,村里人早就习惯了。从未见过这些蛇出窝,自不会伤人。也没人去祸害这些生灵,由着他们在这戏楼下做窝。 红冠白蛇消失不见,众人翻找一番没发现,便逐渐散去。待人群散尽,周家人抬起大石准备将周立仁抬回去入殓安葬,一探鼻息,竟还残存着气息。 周家人不敢声张,只本家几个靠己亲戚一商量,直接抬进了山中,找个深洞藏进去,留人照看。这边回到村子里,说人在外横死,不能抬到家中,只在山下买了棺材,扎个草人,换上装老衣裳,草草入殓安葬。 明明必死无疑的周立仁,在深山中将养了小半年,愣是活了过来。村子是回不去了,无奈只得改名换姓,远走他乡了。 十五、离家乡奔波入山林,白蛇妖施法称天龙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从此以后,世上再没有地主周立仁,却多了一个白万山。 当日戏楼下的白蛇,本已修炼了百十年,有些小成便遭天雷。仗着上有皇家戏楼,下有地气灵枢,虽身死,灵却未灭。残存一丝灵智在这戏楼下苦熬,本来再有个一年半载也就魂飞魄散了,正赶上周立仁将死未死,白蛇见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不顾台下的人群,拼命钻进周立仁身体,强行留住周立仁的三魂七魄,融形而入,一边救了周立仁一命,一边也给自己找了一个安身之所。 此时的白万山,自己体内藏着一个半妖的蛇魂却不自知。借着这肉身人气,白蛇便开始修炼起来。 穿山越岭,一路荆棘坎坷,白万山几经辗转到了长白山。终于在深山老林里找到一个小村庄住了下来。谎称自己从关里来投亲戚不得,山穷水尽,想就此歇脚,一住就是好几年。山村闭塞,淳朴的村民自给自足极少外出,外面的风波倒是没怎么波及到这里,也让白万山过的安心许多。 开始时,这白万山还算正常,过了两三年,白蛇修炼有所小成,见白万山生活清苦,村民百姓淳朴善良,有了帮白万山和村民一把的想法。一来算是感谢白万山帮自己容身立命,山民能容纳白万山这个外乡人;二来也想得些香火,助自己修行。 此时,多年战乱平息,太平盛世下,老林中飞禽走兽听不到枪炮之声胆子也逐渐大了,偶尔会在村子附近出没,尤其黄皮子常来扰民。再者,多年战乱,枉死的百姓,横死的士兵甚多,山野间常有孤魂野鬼飘荡。村民也常遇到一些邪祟上身之类的邪门事。 这一日,村里的猎户进山打猎,傍晚回来时就开始不正常了。先是呼喝自己老婆炒菜烫酒,一个人坐在炕上,一边喝酒一边骂自己“你个老不死的,整天就琢磨害我,今天让你也吃点苦头。”一边骂,一边喝酒吃菜。 开始时,这猎户老婆也没太在意,以为是猎户进山打猎没打着,心里有气。直到喝了四五斤酒下去,非但没醉,身上连一点酒味都没有。再看此时,猎户吃菜也不用筷子,也不用手,直接趴在桌子上用嘴拱。直拱的杯盘狼藉,菜撒了一桌子,也不嫌弃,流着口水吃的啪嗒啪嗒直响。吃到兴起,盘子碗筷都放进嘴里,嘎嘣嘎嘣嚼的脆响。 猎户老婆一看不对劲,慌忙出去叫人。村子本来就不大,没多少人。呼啦啦全村的老少都过来,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一时谁也不敢上前。看了半晌有几个胆子大的年轻后生上前,想要拉住猎户,谁知猎户力气变的出奇的大,四五个年轻人竟然按不住,一个个都被顶飞到一边。 白万山挤过人群,站到炕沿边。猎户抬头看了看白万山,眼神中明显有些慌张。白万山伸手一指猎户“孽畜,帽儿山守山大将,天音阁阁主八部天龙在此,还不快滚!” 只见猎户一哆嗦,瞬间瘫软下去,一阵妖风打着旋从窗户飞出。 从此白万山一战成名,依照东北的规矩,算是出马了。有着白蛇护身,渐渐在这百里方圆内小有名气。 白万山起初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天夜里睡觉,白蛇梦中将事情原委详细告诉了白万山。白万山虽然惊奇万分,但大难未死,多少有些感触,再加上出马看病能得些钱财,又受众人尊敬,渐渐接受了白蛇附体的事实。 依照白蛇的要求,白万山请求乡亲给盖一所山神庙。山村里虽穷,村民也还是在村口盖了一座山神庙,简单的塑了一个山神像,虽然简陋,香火却还旺盛。 这白蛇平日里便附在神像上受百姓香火,谁有个外客邪病就去找白万山出马。自此,白蛇便成了守一方平安的山神了。 却说这白蛇原本住在戏台下,从小听了无数戏文,说得上是知识渊博,见多识广。吓唬野猪精的八部天龙其实就是从戏文里听来的,而天音阁自然就是那个皇家戏楼,自己封的守山大将和阁主,实质就是个戏楼的保安,听着唬人罢了。 自此,白蛇一直以八部天龙自称。话说这山野中妖精邪祟还真不少,八部天龙渐渐收服了一些,都聚在这山神庙中接受香火供奉,受白蛇管束,不再出去为害乡里。第一个收服的当然是上了猎户身的野猪精,而后又收了一只黄皮子,一只海东青,还有一只雪蛤。有了神像安身,白蛇很少再回白万山身上,只有给人看病时才借白万山身体,帮人驱邪治病。 不要小瞧这百年修行的蛇妖,因为听的戏文多,又是个闲不住的爱打听,常和戏楼下的大妖聊天,本事还真有一些。光是诊脉开方,已不亚于摇铃串巷的民间游医了。 此后几年,白万山娶妻生子,在这小山村又过了几年。随着政策变化,思乡心切,又举家搬回了八房庄,做了戏楼的守护者。从白蛇那算是学了点手艺,谁家有个头疼脑热的毛病,白万山中医加出马也能给看个七七八八。 八部天龙带领一众妖修尽心修行,也不生事,低调的没引起什么人注意,也就任其在山野之间折腾。不想这天山林中来了两个采参人,山中一段闲聊之语,被手下的雪蛤听到,生出了事端。 十六、马上飞失言点重宝,大师兄昏头造奇冤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原来这采参人里,其中一个小时候曾在八宝洞出家为僧,法号明觉。后来政策有变,明觉六根不净,又蓄发还了俗,回了东北老家。当年鬼子进山,炮轰白云洞,后又被妙合斩杀于无形,这明觉目睹了全程。山中无聊,便和旁边的人聊起当年出家时的往事。 这跟着来采参的也不是一般人,乃是东北驱魔人马家的后人,名叫马上飞,尚未出师,跟着本家叔叔修习法术。师父过几天生日,马上飞心想着给师父送份贺礼,于是便和这还俗的和尚搭伴进山采参,想换些钱财,给师父置办寿礼。 闲聊中,无意间提起当年妖僧带领鬼子炮轰白云洞的事。说起清影讲述妖僧如何被凌业斩杀,如何下了一场血雨,将整个山头淋成光秃秃的石头。还有清影扔下的蟾蜍皮最让他印象很深刻。 马上飞听了,感慨道“那血雨是老妖僧的一身精气所化,时间过去这么久,落在山头没准能滋养出一些灵芝人参之类的好东西,有时间倒是可以去找找看。那蟾皮却实在是真正的宝贝,不仅能炼丹,也是妖修功力精进的宝物。而且那蟾皮应该水火不侵,是制作法器的上上材料,拿到宗门大派,不知能换多少金银。”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明觉原来没觉得那蛤蟆皮有什么奇特,再加上回想起清影扔下蛤蟆皮时一副十分嫌弃的神情,根本就没把那东西当回事的样子。此刻听了马上飞一说,心中就有了算计。 不想这话又被树下的雪蛤听去,也是有了自己的盘算:这蟾蜍与雪蛤本是同类,蟾皮于我岂不是更有妙用,如果能得到那蟾皮,不知能助我提升多少道行,说不定一下跨过玄牝,修成人身。此后行走世间,多美的一件事。 这想法在雪蛤心里一出现,便似生了根,发了芽,一发不可收拾。奈何自己功力尚浅,山高路远的需得找个帮手。 思来想去,只有黄皮子最合适,原原本本的把山间听来的话说给黄皮子,黄皮子表面很感兴趣,内心里早把雪蛤的祖宗十八代骂了遍。黄皮子多精明,那人间洞府是你一个山野妖精能闯的?嘴上答应着,却就是拖着不肯动身。 拖了几天,雪蛤心急,那蟾皮可是勾魂的宝贝,也不管有没有伴了,只身便上了路打算碰碰运气。也是这雪蛤运气不错,刚出山就碰见了那个还俗的和尚明觉,自是明白这和尚也起了心思,悄声钻进身后的背包,一路就到了白云洞天。 八部天龙几天没见到雪蛤,也没往心里去,这一天无意问起来,黄皮子才邀功一样把事情说给八部天龙。八部天龙登时把黄皮子一顿臭骂,嘱咐庙中妖精安心修炼,不可生事,急匆匆追了过去。 再说马上飞采了人参回去孝敬师傅,本来师傅还是挺高兴。他又喋喋不休的给师父讲起进山的种种见闻,自然妖僧化血雨,只剩蟾皮的事也没落下。这师傅名叫马云行,四十多岁,一身驱魔降妖的家传功夫,行走江湖十几年,早成了人精,一听徒弟在外显摆能耐,顿时觉得不好,也是把马上飞大骂一顿。派徒弟去明觉家查看,哪还有人。就知这马上飞点了重宝,勾了人心。匆忙上路,也是奔着白云洞而来。 假僧、真妖、驱魔人三路,都是急匆匆往白云洞去。明觉早七八日先走,自是先到,大摇大摆进了山。 白云洞天自解放后,响应国家政策,对外开放搞起旅游。除了双仙洞凡人上不去,其他洞府的前殿都可以自由进出。只是这洞天福地坐落在深山之中,交通不便,附近村民本也不多,又少有游山玩水的闲情,所以游客一直不多。 此时八宝洞还俗的还俗,坐化的坐化,早不复往日繁盛。只剩老方丈证空,一个弟子戒行,一个再传弟子明心。剩下的都是只剃度未入门的小沙弥和偶尔进山短时修行的居士。 朝阳洞也早就撤去法阵,自天水潭下的山洞穿过,便能进到朝阳洞山门。明觉装作一个旅游的人,背着包在真武大殿里闲逛,四处搜索一番没有收获,眼神便放到了后殿。 趁着没人,明觉闪身绕过游人止步的牌子,进了后殿。 也是该着出事,和光此时正带着至柔和弟子在药田采药,方外之人也要吃穿用度,何况还要给弟子炼丹助气,这药田便成了白云洞的主要经济来源。一部分要卖给山外的药店,收成归几个洞天共有,一部分留着炼丹。 灵药采集有很多讲究,卖给药店的无所谓,留下炼丹的要尽快施法护住药性。普通弟子做不来,只能靠和光和至柔亲自动手。 清影这天又外出寻药,守山就负责照看何木豪。何木豪睡在后殿的摇篮里,守山趴在旁边,也跟着打盹。 却说明觉进到后殿,一下就引起守山警觉。刚迈进门,守山一声低吼想把来人吓走。明觉毕竟曾在山中为僧,多少也是有些功夫,稍一迟疑,抽出身后匕首就刺。守山闪身躲避慢了一点,匕首划开左肩,鲜血淋漓。 守山也是怒了,飞扑上前,一口咬在明觉持刀的手上,硬生生咬下两根手指。明觉疼的半死,另一只手握拳砸在守山头上。守山被打飞出去,在地上打个滚,顾不得疼痛,回身叼起床上熟睡的何木豪,钻到了床下。 明觉丢了两个手指,疼的浑身直颤。这时,身后的背包突然跳出一只脸盆大的雪蛤,奔着床头的柜子就去了。雪蛤毕竟妖修,早就感知宝贝就在柜子里面,等到现在,觉得时机到了,想抢先得手。还未等明觉反应过来,眼前一个白影,张开血盆大口咬住了雪蛤的后腿。 八部天龙到了。 八部天龙和雪蛤缠斗在一起,只几个回合,便一口将雪蛤吞进腹中。雪蛤进到腹中,这八部天龙一下子行动受阻,明觉这时刚好缓过劲来,铆足了劲,一脚踢在八部天龙的七寸上,可怜八部天龙本没有真身,花费了好大力气修成的真身一下就被踢散了,只剩一张蛇皮裹着已死的雪蛤瘫在墙角。 明觉刚要去床头开柜子,听见有脚步声,悄身躲在了门后。和光正采药时,心中忽然觉得发慌,感觉不对,放心不下,便先一人回来看看。 推门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再一看满床满地的鲜血,地上还有两个手指,守山一下子慌了,万念俱灰。听床下有动静,是守山冒出头来,嘴上身上都是鲜血,还不停的伸出舌头舔着。和光也是一时急昏了头,见此情景,分明是守山吃了何木豪,怒令智昏,抬手一掌狠狠的劈在了守山头上。可怜守山刚挨了一拳,又挨了一掌,心中也是惧怕,飞出老远打了一个滚,哀嚎一声,夺门逃了出去。 和光刚要去追,床下的何木豪咯咯咯的笑着爬了出来。和光这才长出一口气,弯腰抱起儿子,眼泪已是落了下来。 毫无防备中,门后的明觉跳出来挥起匕首割在了和光的脚后,和光双脚脚筋登时断裂,哀嚎一声,倒地不起。一只手死死的抱着何木豪,另一只手拔剑就向明觉挥去。 明觉躲闪不及,胸前挨了一剑,疼的也是一声闷哼。见已失双腿的和光仍旧如此勇猛,加之自己已失去一只手,自知刚才的响动肯定惊动了外面,事不可为,保命要紧,哪里还顾得上妖皮,飞身向外逃去。 刚跑出后殿,马云行带着徒弟迎面赶到。见明觉手持带血的匕首,心中一切都已明白。明觉也自知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拼死就要往外冲。 马云行哪肯放他离去,三人又是战成一团。 东北马家,降妖驱魔天下皆知。对付一个区区还俗的和尚自是毫不费力,几个回合下来,明觉已口吐鲜血,眼看不支。这时只听见一声佛号,门外飞进来一只木鱼,直奔明觉。 木鱼打在明觉头顶,没有一丝响动,明觉便瘫软下去。眼见气绝。 这时才见从门外走进一个老和尚,双手合十,念了一声“我佛慈悲”木鱼从地上飞起,落入和尚袖袍之内。 “老僧门下的孽徒还是由老僧来了结他吧,别让施主徒增业端。”来人正是八宝洞方丈证空。 众人进到后殿,抬起昏迷不醒的和光放到床上。证空施法稳住和光真气,查看一番双腿,无奈的摇了摇头。 马云行回头瞪了一眼徒弟,目光却突然落在墙角的蛇皮上。眼神一凛“你这孽畜,还不现身”边说边从身上掏出一张符纸,对着墙角就要施法。 这时恰好和光幽幽转醒,有气无力的拦住马云行“道长且慢,我刚刚一时冲动误会师弟,酿成大错,不可再伤及无辜了,问明再动手不迟。” 和光知错而悔,算是救下了八部天龙。此后八部天龙便留在了朝阳洞修行,千里相救虽再失真身,也算得了福报。在无底洞又修行了几年,重塑真身后,被和光收为徒弟,赐了蟾蜍妖皮,那是后话。 再说小仙鹤清影回山后听说守山被和光误会,挨了一掌逃出山门,急的直掉眼泪。见师兄躺在床上,双腿瘫痪,也是恨不起来。 心中有气没处撒,一向文静的小姑娘,只身奔向八宝洞,眼中含泪将老方丈连同所有和尚怒骂了一顿。离开时挥手掀翻了山门前的石碾子,化出原身,腾空而起去寻找守山了。 石碾子被掀翻,算不得什么。只是清影气愤至极,发泄起来用力也是极大。碾盘碎裂,腾空而起,一块碎石飞出老远,竟将葬着怀远方丈的塔林顶尖打个粉碎。 八宝洞的小和尚们看在眼里,哪里肯让,纷纷就要上前,都被老方丈证空拦了下来。 说起来,这天降的祸端与这仙鹤清影也多少有些关联,当年就是她为了向师父复命,收起了蟾皮。本来拿不拿这蟾皮,妙合师父都不会怀疑清影和凌业出手,已经将坨坨斩杀的事。只是那时候清影刚刚化形,有意在师父和众人面前邀功,这才想着带回去点东西,也能让众人信服。如果当初就毁了,也不至无端带来灾祸。只是因果相报,谁也不可预知。 老方丈证空也深感愧疚,自己门下出此孽徒,虽已还俗,也是难辞其咎。明觉在山上的时候,方丈还是怀远,如今怀远的塔林尖都被打碎了,还能再说什么,总不能掘墓鞭尸吧。当下之急还是寻回守山,再做打算吧。 平时不觉得,一旦出了事情大家才发现,守山在白云洞天也是一个重要的存在。整个洞天甚至山外的一些村民都知道白云洞有一只极其温顺的豹子,既是白云洞天的守山神兽,也是白云洞天里的重要一员。 更何况,这豹子和天仙一样的清影关系极好,山中的一些外家弟子暗地里恨不得自己就是那只山豹。虽心生嫉妒,却从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毕竟这豹子辈分很高,几个洞天的掌门都要喊他一声师弟的。 老方丈的弟子居士不用招呼,自是全部出山寻找。老方丈自己也不畏艰辛,亲自出山了。 再说守山挨了一拳一掌,灵智全无,在山林中漫无目的的乱跑了几个月,运气好碰见猎人套住的野鸡野兔吃上一顿,运气不好就饿个十天半个月的。连自己打猎的本能都不会了。 直到冬天来临,大雪封山。守山实在饿的受不了,见山间有户人家,仗着胆子跑进去想找点吃的,结果无意中送了性命。 老方丈几个月不曾回山,一直在深山老林里寻找守山。这一天天色渐晚,远远看见山中有户人家,想去化些斋饭,不想看到守山已被剥皮剔骨。 十七、入轮回因果骨肉分,小仙鹤负气离山门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天道轮回,因果相继。朝见生离,晚逢死别。世间事,如秋风枯草,衰败之下,繁盛待藏。 老方丈将前因后果说清,方望楼哪还吃的下豹肉,屋后寻了块地,挖坑将豹子葬了。 豹子葬下,那边屋子里孩子降生,是个大胖小子。只是这孩子生下来,小嘴张着不哭,稳婆忙朝着后背就拍。一巴掌下去,孩子口中吐出一块鲜红的玉石,继而震天的哭声才响彻山谷。 众人都啧啧称奇,纷纷传看这块血红的玉石。只见这块玉石有铜钱大小,通体血红,晶莹剔透。老方丈将玉石捧在手心,终感一丝安慰。 此时,方望楼抱过婴儿,请方丈赐名。世外高人到此,恰逢小儿降生,赐名赐福,也是难得的机会。证空接过婴儿抱在怀中,望着怀中婴儿渐渐安然入睡,嘴角眉宇间竟有一丝满足。证空看在眼里,满是慈悲。思索一阵说出两个字“方报”,这孩子算是有了名字。 原本正在屋里屋外追逐打闹的方山、水方,见到小弟弟被抱了出来,也安静下来,翘着脚,伸着脑袋想要看看这个小家伙。谁知两人刚一露头,原本睡的安然的小婴儿一哆嗦,放声哭了起来,哭声震天动地,把小哥俩下坏了。 证空无奈的摇了摇头,稳婆接过婴儿转身去了里屋,送回去安哄。方望楼正沉浸在老来得子的喜悦中,搓着双手,满地的乱转,老方丈却悄悄将他拉到屋外无人处。 “施主可知为何这婴儿降生,口含血玉?” 方望楼见老方丈如此避人问话,心中不免有些慌。摇了摇头,没有作声。 “我那豹子如何死的,想必施主是清楚的吧。” 老方丈此话一出,方望山脑袋顿时“嗡”的一声,瞬间懵住了。 难道这婴儿是那豹子转世? 也算天道有情,豹子守山生死轮回竟只在这方寸之间。见到这颗血红的玉石,证空就已经明白这豹子已入轮回,投胎到了这方家。只是再世轮回,这守山早已不是守山,更不是那只豹子了。这因果循环,善恶相报,就算证空是得道高僧也看不透了。 “老衲虽习佛法,这红尘种种也终不能看透。只是这口含血玉,怕是不妙,如今万全之策,怕是要施主自己做些取舍了。” 方望楼心里盘算半天,几次想说服自己一切都只是巧合,奈何这事还真经不起推敲。尤其那颗血红的玉石,天底下哪有孩子生下来含着石头的。更何况,那只豹子就是吞下烧的火红的石头死的。方望楼给豹子开膛破肚时亲眼见到那块石头,形状可不是和那血玉一模一样。 今生相见,必有相欠,若无相欠,怎会相见。 这孩子降生到方家,是福是祸还真说不清。山豹子好好的被两兄弟活活用石蛋蛋烫死,那传出十几里地的哀嚎现在还在耳边回荡。转眼间,人家转世成了你的小儿子,还含着血玉出生,来干嘛的? 听了老方丈的话,方望楼怕了,也慌了。自己取舍?如何取舍?难道把这新生的婴儿掐死不成?方望楼狠不下这个心,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更何况这也是自己的亲骨肉,哪怕只看了一眼,抱了一下。 噗通一声,方望楼跪在了证空面前。 “法师!求求你,救救这个孩子吧。” 证空扶起方望楼,沉思半晌道: “当下只能先将他们兄弟分开,十年为限,或可知福祸。贫僧有两个方案:一者,我将婴儿带回山中抚养,视其秉性如何。以佛法感化,严加管教,必不会生出祸乱。此者最为稳妥。二者,我将你两个大儿带回山中,无论根基如何,我必亲自照看,习些自保之法。他日若真的兄弟反目,也不至涉及生死。此外,我要将血石和豹皮带回,佛法护持,消其业力。” 方望楼终是松了口气,总算还能接受。只是如何取舍,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思索整晚,又和妻子赵秀娟好生商量,方望楼才算下定决心,让老方丈带走方山方水。 考虑到婴儿刚刚出生,决不能让外人抱走,就算方望楼答应,方望楼的老婆也死不会同意。刚刚出生就要离开父母,天下为人父母者,哪一个会愿意。 虽然送走方山方水也是万万不舍,奈何这因果如何谁也不敢说,方望楼不敢冒险。另外方山方水已经到了上学的年纪,现在政策好了,已经接到乡里的通知,开春就要去几十里外的镇上学校上学,来回太远,只能在学校寄宿。送走他们俩,就当是送去上学了。老方丈也同意兄弟两个住在山里,安排他们去黑石崖小学上学。每日可由弟子接送,护其周全。 天一亮,证空带着两个哭哭啼啼的小家伙上路了。方望楼偷偷跟再后面,一直送到潮水河边,将豹皮和血玉交给证空才一步一回头的离开。 进了山,方山方水开始还有些局促,还没到静心潭,两个人孩童的天性就显露出来,有说有笑。一会指着悬崖上的苍松惊叫,一会跑到溪边的冰上打闹。 到了天水潭边,几个洞天的人早得到山门弟子的通报,聚集到此。出山几个月,证空回山没带着山豹,却是带回两个孩童,所有人都想一问究竟。 此时的证空怀里抱着方山,后背背着方水。两个小家伙一路走来,几十里山路早走累了,兴头一过,到了三山斗扣就睡着了。 门下弟子接过证空怀里的方山,背后的方水却被一向冷漠的至若接了过去。众人到了八宝洞内堂,证空将才前因后果一一讲清。当众宣布收方山方水为关门弟子,此后再不收徒。 此时至若抱着熟睡的方水站出来道“方丈,我见这孩子甚是喜欢,方丈能否割爱,我想收这方水为徒。天行宗一直未正式收徒,门下冷清。无论根器如何,这孩子与我有缘,我想收下。你们八宝洞不能一下独占两个吧。”说完也不等证空回话,冷冷的抱着方水转身走了。 证空哪能没有小心思,白捡的两个小徒弟,虽无意害死守山,却是天性纯良,聪明伶俐,否则也不会拿烤熟的土豆喂豹子。只是这素有冷面师太之称的至若根本就不跟你商量,证空也是无奈,只能笑笑看着至若远去。 证空那边自是安排弟子如何照顾方山起居,八宝洞本就香火旺盛,不愁钱财给方山置办一切吃穿用度。方山在八宝洞如何暂且不说。 且说至若带着方水回天行宗,过天水潭直接向东,没进朝阳洞,而是回了清风洞。跟着回来的外门弟子也不敢问,只得回朝阳洞将事情经过告知躺在床上的和光。和光听完,脸上一丝痛苦闪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一直在床前照顾的至柔看出和光所想,安慰道“我那师妹,向来面冷心善。她能替我们天行宗收下方水,说明心里已经早已不记恨你了,只是一时还在赌气,你也不要难过了,过几日我去劝劝她,到时候带方水来见你。” 此时的小仙鹤清影正独自坐在双仙洞垂泪。清影自师父飞升后,性格渐渐变的孤僻。好不容易守山出关,清影尊着师父先前所托,要照顾守山,算是心中有一丝慰藉。 时间久了,也只有和守山在一起时才能真正开心起来。每每抱着守山入睡,都能感到格外安心。到后来,守山替她扛了天劫,清影就在心中认定守山灵智尚在,遍寻天下灵药,固执的想帮守山恢复灵智,再续修行。也盼着守山能修行大成,和自己一样跨过玄牝,化形为人。 她不知道这是怎样一份感情,是一份朦胧的寄托,还是心中的一点奢望,她说不清,但是实在是难以割舍。不想师兄一时冲动,最后造成守山身死,还被扒皮剔骨,清影觉得如万箭穿心般难受。 她想恨和光,可是想到和光失去双腿躺在床上,怎么也恨不起来。于是她又开始恨自己,恨自己没能保护好守山,恨自己没能完成师父所托,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带那蟾皮回山。 清影靠着原身是飞禽,天生有飞天之能,几个月间每天都飞出去几百里寻找守山,今天听说守山已死,独自悄然回了双仙洞,从白天一直坐到一弯新月从东方升起。 第二天,双仙洞一片死寂。此后,白云洞天再没人见过小仙鹤清影的影子。 十八、两兄弟逍遥白云洞,大师兄得解整宗门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只说方山方水两个兄弟,刚到白云洞天就被分开,开始也是哭闹一番,被连哄带吓唬的制住,便一点点开始各自的修行。虽然有时候也会想家,但有人哄着,有新东西玩着,渐渐也都适应了。 当然两人不时也会见上一面,跑到山里疯玩上一阵。两个小家伙虽然年纪都不大,在这白云洞天里却是辈分很高,很多人都要喊他们师叔。方山有一个护犊子的方丈师父,方水有一个外表冷漠的道姑师父,这山里谁人敢惹。 两个人虽顽皮些,却很本分。尤其方山,本性较方水要踏实很多,修习起佛法竟悟性极高。老方丈证空算是捡到了宝,睡觉都能乐醒了。 方水就要顽皮的多,眼睛一转就是一个心思。这山中野物甚多,这方水竟自创了不少挖坑下套的法子,时不时就能逮个野鸡野兔什么的。 天水潭边的山坳里,方水掏出两片泡好的荷叶,将两只洗的干干净净的“沙板翅”包裹好,撒好调料,埋进火堆里,抬起头看着微闭双眼的守山。 “哥哥,你真的要当和尚了吗?” “不知道,方丈没让我剃度,也没让我吃素,可是我现在就是不想吃肉。” “哥哥,那你想家吗?我有点想家了。” “我也想家了,可是方丈说我们背着因果,因果不明,不可回家。” “那你吃点肉吧,我吃了肉就不想家了。” “嗯,你也吃,我们都不想家。哥哥陪着你。” “嗯,有哥哥我就不怕了。哎,那只不能吃,那是给师傅留着的。” ……… 道法修行于佛法不同,年纪太小不可急功近利。是以至柔也没怎么着急让方水修炼,只是背背心法经文,修习一些外家的道法功夫,其他时间都放任他去。 背诵心法经文对方水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自有大把时间出去疯玩。这抓野味的手艺渐长,做野味的手艺也在提高。每次在山中烤肉吃,香味都能飘出老远。馋 的八宝洞的和尚们都没心思念经。不光如此,方水还撺掇路过的小和尚吃肉,说什么“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把七八个和尚都拉下了水。 气的老方丈证空直想破戒骂娘,有心去找至若理论,想起那张冷冰冰的脸,还是算了。只得管好自己门下的弟子,严令不得和方水说话接触,眼神交流都不行。 好日子没过几天,方山方水要上学了。 老方丈证空近些年时常接待一些上面来的官员贵客,平时没怎么觉得,到方山方水上学的时候,亮出身份才把众人吓了一跳。证空现在是省宗教协会副会长,市政协委员。办两个小学生入学自然是轻松的小事。 方山方水从深山中无忧无虑的野孩子,一下子成了小学生,每天上学读书识字,放学回山中修习佛法道法,日子就这么按部就班的过着。 和光失去双腿,又误会守山,并且间接害死师弟。如今小师妹清影也独自离山,不知所踪,心中的自责压的他喘不过气,终日闷闷,一句话也不说。幸好有至柔始终陪在身边,每天的耐心抚慰劝说。渐渐的,和光才有了一点面对一切的勇气。 这天,和光让至柔把自己送到无底洞中,一个人于黑暗中想静心思索一番。沉气打坐,运行几个大周天后,于元神中看到了师父妙合。 和光上前抱住师父放声痛哭,妙合抚着和光的头,轻叹道“世事变迁,天道循环,很多事非你一人之力所能更改。如今世间,方外之法已近末微,不可强求。你能一心护持宗门传承,留给世间一扇法门已是不易,何必再自寻烦恼。生死轮回,焉知福祸,你随我清修多年,难道还不能看透吗?” “师父,我害死了守山师弟,辜负了你的嘱托,我对不住你,更对不住守山师弟啊。” “守山已入轮回,这一世说不定能证得真果,再耀宗门,你何错之有啊。”说完,妙合于元神中消失。和光在定境中思索整晚,第二日出关,终于找回了原来的自己。 此后,和光不再消沉不语,每日坐着轮椅,指点外门弟子修炼。自己也专心修行,一切恢复如常。 这一日,有消息传来,明月洞唯一的传人了尘于山中圆寂。若不是至若常去看望,了尘圆寂多日都不会被外人所知。自此,明月洞一支传承终结,再无后人。 众人皆是唏嘘,时代在变迁,这方外之法也要随之而变。和光也渐渐明白,现在已不同以往,不能用过去的标准选徒弟,若想天行宗传承下去,必须该正式收徒了。 于是从这外门弟子中选了几个根基还算不错的,正式收为弟子。分别赐了道号:知淳、知俭、知通。三人皆是贫苦人家出身,从小听老人讲白云洞的道士杀敌抗日的故事,心生向往,求着家里人给送到朝阳洞拜师。 那时候贫苦人家孩子众多,送走一两个也不心疼,还能少一个人吃饭。也耐不住孩子央求,便送到了山中。也算这三人心性坚定,终于熬成了正式弟子。 八部天龙名义上虽是天行宗这一代的大弟子,奈何未修成人身,见不得人,只能在双仙洞下的无底洞修炼。只偶尔会拖着长长的蛇身到朝阳洞溜达一圈,除了洞中弟子,外人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马云行、马上飞师徒帮忙寻了几个月守山未果,也回东北去了。此后也算与天行宗相识,两家年节往来不断,关系日渐亲近。八部天龙还托马云行照看门下的一众妖修,嘱咐一定要对他们严加管束,免得再生出雪蛤那样的事端。 马云行本就是驱魔家族的传人,对那些妖修自是毫不客气。东北山神庙的妖修也算得了八部天龙的恩惠,否则早晚都要被收拾。有了马家的人盯着,一个个都老老实实,比刚过门的小媳妇还乖。 白万山再回八房庄,村里人都明知他就是周立仁也不点破。村里重新分了一家人土地和宅基,以外来迁入的名义安排了户口。 这里面还有一个小插曲。 白万山拿着不多的积蓄,准备在村里分的宅地基上盖所房子,请了村里人帮忙,没几天工夫,房子大体已经建好。那时候盖房子也没什么讲究,都是砖石结构,唯有这房上的大梁搭建时要挑个好时辰。 这白万山也没请风水先生看时辰,却是这几天一直盯着门前大杨树上的两只喜鹊。这两只喜鹊也在忙着做窝,每天忙忙碌碌的往回衔树枝,眼看鸟已经窝搭的有了点样子。 到了房子上梁这天,一切准备就绪,木匠来问上梁的时辰。白万山一直回复再等等,再等等。等到快近中午,远远看见两只喜鹊一齐叼着一根大树枝飞来,准备往鸟窝里放。白万山这才招呼木匠和众人一齐抬梁上房,安置妥当,树上的鸟窝也上梁完成。 白万山沾沾自喜道“万物有灵,这喜鹊挑的时辰比哪个风水先生挑的不好?我就跟着它们一起上梁,肯定错不了。” 谁知当天夜里,还没盖好的房子就失了火,烧了房梁不说,还把堆在一旁的檩条烧了一半。幸好及时发现,火被扑灭,损失不算太大。救完火,木匠打趣道“这天上飞的盖房子选的时辰岂是你一届凡人盖房能用的,罩不住了吧。” 白万山只悻悻的没有答话,心里却是对这虚幻万玄之说更加敬畏了。此后,白万山闲时就去戏楼下转悠,清洁打扫。看哪家小孩子往戏台下的石缝里扬土捅木棍就及时制止,渐渐的村里人都认可他成了戏楼的守护者,叮嘱家里孩子不要去戏楼下胡闹。 十九、开金矿投缘三结义,李少爷立威惹祸端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天下百年,几经劫波,终于动荡平息。百废待兴,欣欣向荣。随着政策不断向好,百姓生活也日渐富裕。头脑灵活的,开始做些小生意,从四大件,到万元户,渐渐人们的追求不断提高。 方望楼一家独居深山,原本没什么致富的法子,谁承想这小山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掀起一阵淘金热,这四周的山中发现不少金矿。方望楼开始给别人打工赚些工钱,偶然间在自家房后的山坡上竟也发现了矿脉,这一下方望楼成了小矿主。 开矿挖金,方望楼本也不是特别在行,联系了村里两个走动不错的兄弟,三人亦是工人亦是老板,赚钱平分,算是合股经营。 这两个走动不错的兄弟,一个姓陈,叫陈文,早时是个猎户,当年豹子横死,带着众人上山,走在第一个的就是陈文。陈文对于火药枪械很是熟悉。乡里见下面开矿的百姓越来越多,为了加强管理,每年都会在定点机构办几期培训班,考试合格发放“炮手证”,只有拿到炮手证的人才能去定点机构登记购买雷管炸药开矿用。陈文自是早就考得了炮手证,算是技术入股。 另一个股东名叫赵福忠,是个憨厚的山里汉子,也是方报的干爹。平日里常到山中打些野味,采些山珍,每每路过方望楼的小院都会留下一些。闲来无事也会找上方望楼喝上一杯。两个人虽没走形式,却和拜把子的兄弟无异。 虽说是自己家的金矿,当时条件还是非常艰苦。三个人也没资金雇人开采,只能亲自上阵。好在都是山里人,都有一膀子力气。顺着矿脉钻孔打眼,安放炸药,再把炸下的毛石抬出矿洞。运气好的话掘进十几米就能见到矿石,行话叫放槽,放一槽高品位的矿石就能卖个万把块钱。 接连放了几槽,三个人赚了钱,自是高兴的不得了,好日子眼看就来了。买酒买肉,这一天三人准备庆祝一下。 推杯换盏,三人喝的高兴。这段日子处的着实不错,配合默契,干起活来没人藏奸偷懒,也是觉得缘分到了,三人趁着酒兴,跪地磕头,拜了把子。 方望楼最大,是大哥。赵福忠排第二,陈文是老三。 三人拜把子磕头,都被躲在一旁的方报看在眼里,还不到三岁的方报觉得好玩,死活要跟大伙一起磕头,可把三人乐坏了,陈文打趣道“咱俩磕头我没意见,你老爸要是能叫你一声老弟,我豁出去让你做老三,喊你一声三哥,哈哈哈。”这一句玩笑话流传到村子里,成就了方报的外号,不管大人小孩,从此见面都喊他一声三哥。 方报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见大家都笑,也跟着咯咯咯的笑个不停,虎头虎脑的样子甚是可爱。从此后,方报又多了一个陈文干爹。 再说方山方水上学,此时已经三年级。在学校里这两个兄弟可是大大有名,不光是因为长相几乎一模一样,农村里很少见,还因为这兄弟俩上学都是由白云洞的和尚道士接送,暗地里可有不少同学羡慕。有这样的保镖护着,谁敢欺负。 两个人一直被众人捧着,多少有些膨胀,平日里虽不至于欺负同学,上课捣乱,带头逃课也是够让老师头疼的。 偏偏这班上又来了一个大神,让原本就头疼的老师彻底发狂了。这一年学校的校长调动,新来的校长带着自己的儿子一同到的学校,第一件事就是安排自己儿子入学。恰恰安排在了方山方水这个班。 校长的儿子叫李川,跟着老爸上学,老爸在哪工作他就在哪读书,在以往的学校里基本上就是一霸,来到黑石崖却被镇住了。 开始几天这小子还算老实,渐渐发现根本没人搭理他这个校长儿子,全都围着方山方水转,就有点坐不住了。一山哪能容二虎,李川就想着该立立威了。 这天课间,随便找了个茬,就跟方山动了起了手。小孩子打架本就是打个气势,哪个气势足,哪个就占上风。这李川仗着是校长儿子,下手毫不留情。 方山虽习得一些佛家的功法,但日日都被证空教导且不可对外施展,尤其是对同学,绝不能动用。再加上一直被众人捧着,哪里打过架,反倒被打懵了。 这时正在外面玩的方水听说哥哥正在挨打,地上捡起块砖头就跑进了教室。李川正打的起劲,一砖头就被拍在了头上。先是一愣,觉得头上热乎乎的往下流,顺手一摸,鲜血就开始稀里哗啦的往下冒。周边的同学都吓坏了,愣在原地。 半天才听见李川一声哀嚎,抱着脑袋跑去校长室了。 这校长本就是一个编外的代课老师,那时候农村教师人才奇缺,一来业务水平确实不错,二来头脑灵活,上下活动打点。没几年功夫不仅成了正式的人民教师,还步步高升,成了校长。这方山方水的情况自是到学校第一天就全面了解了,以往都没出什么乱子,也就没太上心。 今天把自己的宝贝儿子打成这样,也是爱子心切,直接把方山方水拎到办公室就是一顿臭骂。按说校长教育学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千不该万不该,这李校长一时昏了头,说了一些过激的话。 这些过激的话被方山方水添油加醋的传回白云洞,算是捅了马蜂窝。先是至若师太只身打上门,把李校长骂了个狗血喷头。李校长大气没敢出,挨了半天骂。 紧接着老方丈证空带着弟子信众,呼啦啦一大帮就杀到学校,说是要跟李校长说道说道。把李校长给整懵了。这白云洞都是些什么人啊?护犊子不说,还拉邦结派的。 李校长一看这架势,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当众赔礼道歉。又请来村里的老人过来说和,这才算是平息了众怒,一场风波,逐渐平息了下去。 自此方山方水算是真的成了大神,连老师都不敢批评的太重。消息在各个学校里传,两个人甚至在县里都挂了号,一直到两人上了高中,义务教育阶段结束,上上下下才算松了一口气。 二十、排哑炮二哥救兄弟,念双亲兄弟偶相逢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方望楼这边,小金矿按部就班的开着,收入渐渐多了,生活水平也逐渐好起来。三个股东又在山里发掘了几个新的坑口,招了工人,眼见着规模大了起来。 这天三人正在方望楼家核对账目,准备购买材料。有工人进来通知,后面的老矿埋了六管炸药,只听到了五声炮响,有一炮哑炮。以前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工人不知道怎么处理,现在没人敢进去,问问老板怎么办。 陈文主管安全,起身就要去处理。方望楼和赵福忠不放心,也跟了过去。 在洞口观察半天,陈文又问了问情况,确定是有哑炮,但感觉问题不大,陈文伏身就往洞里钻去。赵福忠跟在身后,紧跟着是方望楼。几个工人见老板都进去了,犹豫了一会也一个个跟着钻了进去。 这矿洞几年间掘进了两百多米,顺着矿脉,七拐八拐。陈文走在前面,提着矿灯照路,一心注意脚下的路,没怎么关注远处。眼看拐过一个大弯,就到了矿洞尽头,跟在后面的赵福忠发现了情况。 民间开矿,条件自是非常简陋,往往雷管炸药就放在家中空房子里,也不可能保管的很好。这天的炸药本来没问题,只是导火线有点受潮,燃烧速度慢了。被前面先炸的炸药崩出的土石把导火线盖住,没了空气,处于焖然状态。 众人一起进矿,带动了空气流动,导火线“嗤啦”一声又复燃了。陈文走在前面没注意,紧跟在后面的赵福忠却是眼疾手快,电光火石间,一手抓起陈文后领,一手抓起陈文腰带,蹲身把陈文从头顶举过,奋力朝着洞外扔了出去。 人在有些关键时刻往往能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和速度,这种情况甚至让人感觉到神秘和恐惧,因为有些记录连最顶级的运动员都无法达到。 这也是秘法修炼所追求的状态,有时候普通人也能触及到一些修行有成的境界,只是这种无意的触及发生的概率极低,对自身伤害也是极大。 赵福忠一股急劲把陈文扔出去砸在方望楼身上,方望楼硬生生被砸的腾空而起,又撞到后面的工人,工人再被砸飞,直撞到后面的人,踉踉跄跄一群人倒退了五六米,这时一声巨响,炸药爆了...... 赵福忠的独生女儿赵丹跪在赵福忠灵前,旁边跪着方报。另一旁是陈文的一儿一女,陈嘉佳,陈嘉和,儿子八岁,女儿六岁。方报和赵丹同岁,今年正好五岁。几个孩子齐刷刷跪在地上,披麻戴孝,老赵的老婆目光空洞的呆坐在一旁,泪水早就流干了。 老赵没有儿子,摔盆扛幡都是方望楼教着方报做的。送葬的路上,陈嘉和跑到前面,搂着方报一起扛着招魂幡。 安排妥当,老赵的老婆坐在炕上,双眼红肿,不时还会低声哭泣。方望楼和陈文扑通跪在地上。“嫂子,二哥是为了救我走的,以后家里的事你只管说话,有我陈文在,就没人能欺负你们。” 老赵媳妇下地扶起二人,又是眼泪止不住的流。方望楼看着孤儿寡母也是心如刀绞,一旁的方报倒是平静很多,一句话不说,小手拉着赵丹,半懂不懂的看着大人说话。 当着村里能主事的人都在,方望楼和陈文当场立了字据文书,老赵生前的股份全部归她们母女,不用这母女出钱出工,年底拿分红。另外赵丹的生活学费一并由方望楼陈文承担,直到赵丹成年,能够自食其力。无论老赵媳妇以后是否再嫁,这份协议都算有效。 有了这份文书,老赵的遗孀和女儿基本上衣食无忧了。陈文也当众放出话来,老赵大哥是为救兄弟而死,谁敢欺负这孤儿寡母,我就点炸药炸他全家。 此后,这兄弟两个也是说到做到,对老赵媳妇和女儿照顾的无微不至。三家走动的像一家人一样,孩子们在一起更是亲如家人,互相爱护,在村子里俨然就是一块铁板。如若其中有一个孩子受欺负,其他的定会一拥而上,不要命的跟别人打,打到最后村里的孩子见着他们都绕着走。 尤其这方报,打起架来不要命,却从来没受过伤。有一次被外村的几个半大小子围着打,方报也不躲闪,石头木棒就是落到方报身上,方报也似乎一点感觉没有,过后身上也看不到一点淤青受伤的痕迹。砖头拍在方报头上,就像是打在了铁疙瘩上,砖头粉碎,方报却毫发无伤。吓的那群外村人拔腿就跑,被方报追上几个跑的慢的,一顿狠揍。 方望楼也觉得奇怪,以前方山方水三天两头受伤,不是把脚崴了就是把头磕破了。可这方报比那两个还淘,却是从不见他受伤。山里孩子磕磕碰碰很正常,从不受伤倒是挺奇怪。 直到有一次,方望楼偶然看到方报上树掏鸟蛋,不小心从五六米高的大树上掉了下来,吓的差点昏死过去。 恍惚间看到一团白影于半空中拉了一下方报,将方报的身形拉正,又一团光影围着方报缓缓而落。方报一个屁墩坐到地上,非但没有任何害怕的表情,还笑呵呵的喊道“没抓牢,哈哈,看我再来一次。”说着又往树上爬去。 把方报拎小鸡一样拎回家,仔细盘问半天,方报也说不出什么。只说自己向来武功高强,从高处掉下来算什么,将来练成武功自己还能飞檐走壁呢。 方望楼一直记着老方丈的话,开始时,还有些担心。随着方报一点点长大,发现这孩子本性还算善良,除了淘气出边,嘴馋的厉害,也没什么太特别的。而且这孩子格外仁义,知道干爹赵福忠是为了救自己父亲和陈文干爹死的,对赵丹格外关照。谁要是欺负赵丹,他就能跟谁拼命,管你是大人小孩,俨然把赵丹当亲妹妹对待。 唯一比较特别的就是这方报从来不会受伤,方望楼又有几次都恍惚看见有一团白影跟着方报,一转眼却什么都看不到了。 时间久了,方望楼也渐渐放下心。时不时的会去看看方山方水,却是从没敢让这三个兄弟见面。眼看着十年的期限就要到了,心想着到时候再去找老方丈商议。 奈何世事无常,天不遂愿。方山方水刚刚传来好消息,双双考上了县里的一中,坏消息接踵而至,老方丈证空圆寂了。 方望楼订做了一件袈裟,带了些素食果点,匆匆赶到八宝洞时,老方丈已经火化。接待他的是证空的大弟子,现任八宝洞方丈戒行。 戒行接过方望楼的袈裟果点,放到一旁。随手拿出一枚玉石,通体雪白如脂,只有一点如黄豆大小的血红留在正中。这玉石正是当年方报降生所含的血玉,已被老方丈消去大部分业力,如今变成这个样子。 “师父交待,这石头不可将业力除尽,否则会伤及那孩子性命。如今这样恰到好处。施主可带回交给那孩子佩戴。虽然当下看来,那因果相报之事未现,十年之期未满,施主还是莫草率行事。待十年期满,或自有结果。” “另外,方山已入我佛门,法号戒来,是我的小师弟。师父允其待发修行,可不持戒。望施主莫以红尘心度方外法。” 方望楼也是看的开了,回道“只要孩子平安,出不出家都无所谓。现在两个孩子都考上一中,也算是小有所成,应该感谢老方丈才对。” 方望楼留下一些香火钱算是方山方水的生活费,转身出了山门。到了潮水河边,却见到方山站在路口,正等着方望楼。方山此时已长成了大小伙子,快和方望楼一般高了。剃的一头短发,身穿一身运动服,看上去精神的很。 “方山,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应该在学校吗?怎么没去上课。你弟弟呢?” “师父圆寂,师兄去学校把我和弟弟接回来的。我让弟弟先回学校了,我想回家看看。” 方望楼有些为难,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尴尬的看着方山。 方山也看出父亲为难,又说道“我听师父说过,三弟十岁前我们不能见面,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最近想念母亲想的厉害,能不能让我回去见见母亲,你把三弟带出家去暂避一下,我们不见面。” 方望楼想想,这也是个办法。孩子大了,想回家看看也是常情,这么多年了也该回家看看了。再者方望楼也觉得几个孩子都还本性善良,就算见面又能怎样,十年之期马上就到了,小心一点就是了。 想到此,方望楼点点头,带着方山回家了。 到了村口,方望楼终是觉得不妥,没敢让方山和方报见面,提前回去把方报送到陈文家,这才带着方山上山回家。 方山近十年后再回家中,发现家中虽然富裕了,很多东西却都没变。方望楼也是刻意尽可能保持家中的样子和方山方水离开时一样。见到母亲,方山忍不住泪流满面,双膝跪倒就给母亲磕头。方山母亲也是慌忙扶起方山,两人抱头痛哭。 儿子回家了,方山的母亲自然要给儿子做顿好吃的。忙活半天,给方山做了一桌素餐,一家人吃的格外高兴。这一高兴就把方报给忘了。 等到吃好饭,方山该回学校了。依依不舍的刚出院门,陈文抱着方报已经出现在面前。 本来方望楼交代陈文,等一会自己去接方报,谁知方报在陈文家玩了一会哭闹着要回家。陈文哪知道这里面的事,干儿子要回家就送回来呗。方望楼也是想方山回来看一眼就走,哪知媳妇做好了一桌饭菜,三口人吃的开心,就把这事忽略了。 方山方报在家门口相见,想躲是来不及了,索性就让他们见了吧。方望楼接过方报,指着方山试探着说道“这是你的大哥,快叫大哥。” 方报盯着方山,大眼睛一闪一闪的,歪着头问“大哥,你会烤土豆吗?”这一句话就把方望楼吓坏了,慌忙把方报交给陈文,拉着方山就下山了。 二十一、小和尚校内无踪影 私传法方报小筑基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方报的一句话,吓的方望楼一晚上没睡好。谁知第二天学校传来消息,真的出事了。 村委会接到县一中电话,让方望楼去学校一趟。方望楼赶到学校,被告知方山失踪了。 康宁县一中,成立于解放前,据说是爱新觉罗家族出资建立的,也算是个老牌学校了。几十年间培养出了无数人才,师资力量雄厚,教学质量一流。每年都有很多学生考上重点大学。 学校采取的是全封闭的准军事化管理,没有家长接,学生不可能走出校门。昨天晚上方山回到学校已经很晚了,上了一节晚自习课,就和同学一起回了寝室。据他们同寝室的人讲,晚上睡觉前,方山还一切正常,早晨起来方山就不见了。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洗漱用品和生活用品也都没有动过。 起初同寝室的人还以为方山早起学习了,也没往心里去,直到早自习课方山也没有出现。吃过早饭,上第一节课的时候,老师发现方山的座位空着,一问才知道方山不见了。 赶忙通知学校方面,整个校园找遍了,也没有方山的影子。学校这才觉得事情重大,一方面通知了教育局和派出所,一方面联系了方报的父母和白云洞的方丈戒行。 教育局听说失踪的是方山,顿时紧张起来。这位可是在教育局挂了号的大神,如今失踪了,指不定要怎么翻天呢。联合派出所公安局校里校外又找了个遍,竟然一点线索都没有,一个大活人就凭空消失了。 等到方望楼赶到学校,戒行已经先一步到了。了解了详细情况,方望楼顿时万念俱灰,悔不该让方山和方报见面,这因果相报来的竟这么快。戒行听说方报昨天和方山见过面,今天就失踪了,也是觉得肯定是应了因果。先入为主的思想,让两个人都往那边想了。 方水听说哥哥失踪了,倒是很淡定,自顾自的叨咕了一句“老和尚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见到父亲着急的样子,方水安慰道“老爸不用着急,我哥没事,他是进修去了。” “你知道他去哪了?” 方望楼急切的问方水。 “我怎么知道。就是老方丈圆寂的时候我和他一起回山,他跟我说什么将来要做师父一样的高僧,普度众生。神神叨叨的。” “那你怎么知道你哥没事?” “戒行师兄应该知道啊,老方丈早就把达摩降业神功传给哥哥了,还给哥哥背后纹了大日金刚护身。我估计现在就是拿枪打都伤不着他了。当然是手枪啊,机关枪估计不行。” 戒行有些尴尬的咳了一下,这些他还真不知道。老方丈也是真疼这个关门弟子,那大日金刚护身可不是轻易纹的,等于是老方丈的一身功法全都给了方山,纹了大日金刚护身,就相当于时刻有老方丈护身,这几乎能算是要了老方丈半条命,手枪子弹可能还真的伤不了他。 那达摩降业神功戒行倒是也得了真传,知道这功法的厉害,方山只要稍有小成,邪祟宵小还真奈何不了他。这佛门的功法,本来就专门克制邪祟。 方山有这两样傍身,难怪方水那么淡定了。 方望楼听了心里稍感安慰,奈何方山音信全无,心中还是放心不下。各个部门又是扩大范围寻找一圈,仍然是一点线索没有。终于宣布放弃了。 学校方面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又是赔礼道歉,又是专门安抚。教育局害怕这事又捅到上面去,私下里一个个做工作,方水借机偷偷要了不少好处。 过了三天,方望楼见事已至此,只能接受现实。学校和教育局赔了一笔钱给方望楼,又以私人名义给白云洞天捐了一笔香火钱,勉勉强强把这事算是压下了。 其时,方报已经小学二年级了,和赵丹、陈嘉佳在一个班,每天由矿上安排人接送。赶上适龄学生少,县里开始裁撤并校,村里的小学一起合并到乡里,连同陈嘉和一起都去了黑石崖小学。 到了黑石崖小学,他们的小团队又多了一个人,就是何木豪。何木豪其实跟陈嘉佳同岁,都是晚上了一年学,合并之后跟方报正好在一个班。缘法所致,两人一见面就格外投缘,顺带着跟其他几个关系都不错。而且当时陈嘉和已经五年级,有这么一个哥哥罩着,几个家伙在学校里没人敢欺负。 乡里的小学离家太远,方报他们只能住校,每周再由家长接送。矿上为了他们四个,还专门买了一辆面包车,每周顺带着把附近村里的学生也一起接送。方望楼现在算是远近小有名气的矿老板,不光有钱,名声口碑都不错。 只说方报跟何木豪混的关系越来越好,两个人简直无话不谈。交谈中何木豪知道方报原来就是方山方水的弟弟,这一下感情更近了。白云洞天与学校离的不远,何木豪就天天走读。他没有方山方水的待遇,每天只能自己往返,至柔顶多在雨季把他送过潮水河,剩下的路就让的自己走。 何木豪常常偷偷给方报带些山里的吃的,方水把挖坑下套抓野味烧烤的手艺传给了何木豪,何木豪学的炉火纯青。不光是野鸡野兔,天水潭里的鱼都跟着遭殃了。方报也算是间接得了哥哥方水的好处。 渐渐的和光至柔也知道了方报跟何木豪就在一个班,而且两人关系非常不错。消息传到其他几个洞天,何木豪的待遇一下提高了,每天都有人接送。当然接送何木豪是假,大家都想趁机看看传说中守山转世的方报是个什么样子。 等到方报上到五年级,方水考上京城的中医大学,大家也不担心两个人碰面了,时常通过何木豪邀请方报到白云洞天玩。方报到了白云洞天也是如鱼得水,倍感亲切。而且周围的人对他都极好,很多知道内情的晚辈弟子甚至会无意间喊他一声小师叔。 戒行和和光知道此事,严令弟子不能如此称呼,方报就是方报,现在和守山没有一点关系。这里面的因果谁能说清,方报对白云洞是福是祸哪个敢保证。 只是和光心里实在还是觉得愧疚,想尽其所能的对方报好。何木豪见大家对方报比对自己还好,心里也是高兴,这一高兴就忘了父母的嘱托,把天行宗的心法秘诀教给方报了。 等和光发现,方报已经到了小筑基的阶段。冥冥注定,缘法至此,和光也是无可奈何,心里想着把方报收到天行宗算了。思索再三,和光决定再过几年正式收徒授法,让方报回归天行宗,将来这一派就交给方报,也算对得起师父和守山了。眼下只看方报的根器如何了。 方报学了心法秘诀,到了小筑基阶段,仿佛打开了一扇神奇的大门。想要再进一步,何木豪不肯教了。也不是不肯教,确实是何木豪也不会了。 二十二、双仙洞再续前生缘 天行宗收徒旧人归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初中三年,方报三天两头逃学去白云洞天。到了山门也不用买门票,大摇大摆就往里进,守门的也知道这小子跟山里的和尚道士关系好,从不拦着。方报就在几个洞天乱串,今天去八宝洞听戒行讲法,明天去朝阳洞看弟子练功。 这天无意间闯到了双仙洞,见天台一般的小路连着山上的洞府,施展身形小心翼翼的竟爬了上去。坐在洞口,方报才发现这的景色真好,远看群山环抱,潮水河如玉带兜转山间,近看这白云洞天郁郁葱葱,百般景色尽揽眼前,一时看的痴了。 一阵风铃般的笑声从身后传来,吓的方报好悬没从这悬崖上掉下去。回头看,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长发飘飘,一袭白裙,裙边是黑色流苏。头上发髻间插着一把金黄色的小剑,似金似木,看不出材质。小姑娘不施粉黛,眉目含情,笑起来两颗小虎牙俏皮可爱,让人顿时感觉如沐春风,哪怕外面阴雨连连也让人觉得阳光灿烂。此人当然是小仙鹤清影。 方报一时愣住了,翩翩少年,情窦初开,看见眼前的美女,方报脑海中冒出一个词“仙女下凡”想想不太贴切,“惊为天人”也不对。方报一时有点恨自己怎么不好好读书,这词都想不上来。胡思乱想间,又冒出一个“一见钟情”,吓了自己一跳,脸瞬间红了。 “你脸红什么?”清影歪着头问。 “哪有啊,哎,你是谁啊,怎么上来的,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为了掩饰尴尬,方报一连串的问道。 清影低头抿嘴一笑“我可是天天看到你,要不你得受多少伤。” 方报大惊“小时候是你保护的我?” “我才不会替你挨打呢,是他。”说着清影从头上拔下凌业托在手中。“他叫凌业,是师父传给我的,每次你挨打都是他替的你。只可惜天道守正,这器灵虽成,却不能显形,否则我让他修成一个大美女,呵呵。” 方报早听何木豪给讲过山里无数的传奇故事,自己也是小筑基的修为,对道法之玄早有了解,对眼前的清影是既佩服又羡慕。 “要不然你教我道法吧,我拜你为师如何?”方报笑嘻嘻的看着清影问道。 “我才不要做你师父,和光师兄将来会收你为徒的,你要叫我师叔的。不过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但你不能告诉别人。” “你才多大啊,就要我叫你师叔,多别扭啊。” “我说我已经一百六十岁了你信吗?咯咯咯。”清影看着方报傻傻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真的假的?不过我叫你师叔实在叫不出口,要不我也像杨过喊小龙女那样,喊你姑姑吧。”方报自觉和清影聊了几句,亲近了许多,开始有点肆无忌惮起来。 “随你。”清影小声应了一句,转过身去,脸上已是绯红。 此后,每逢假期闲暇的时候,方报都会跑到这双仙洞中与清影见面。二人亦师亦友,共同研习道术之法。天长日久,二人渐生情愫,都是情窦初开,谁都没敢挑明。一份朦胧的感情藏在心中,常伴左右,于这深山中好似神仙眷侣一般。 这正是,两世轮转,因果相继,前缘不改,今生相伴。 转眼初中毕业了,暑假期间和光正式收方报、何木豪为徒。这次的收徒仪式和光特意搞的阵势强大,会场就在天水潭上的演法天台。提前准备了很长时间,白云洞天的肯定全部到场,东北驱魔人马家的马云行马上飞师徒也千里迢迢赶来。当年在太行山中的三生观如今依然规模不减,借着太行山地区发展旅游,香火旺盛。本是同宗的分支,也派了人送来贺礼。八部天龙门下的妖修也央求马云行带上,最终马云行只带了海东青,如今还未大成,只能站在马上飞肩上观礼。一众妖修还送了一盒百年野山参算做贺礼。小仙鹤清影和至若也解开了心中的疙瘩,站在和光身后,满脸微笑。 一切准备妥当,正当仪式准备开始时,从山外走进一队人。为首的穿一身中山装,鹤发童颜,腰杆挺直。后面跟着六名年轻的小伙子,各个精神抖擞,也是一身中山装,剃着一模一样的板寸头,单手插在腰间,不用想就知道那里边是什么。六人眼光犀利,似不经意的就把周围一切扫视一遍。 今天朝阳洞举行收徒仪式,山门关闭,谢绝游人入内。突然进来这么多人,大家一下就把眼光转了过去。 “师兄,我回来了。” 已官至少将的同尘回来了。 一声师兄喊的和光百感交集,奋力想要站起,却噗通一声倒在了台上。同尘见师兄摔倒,也是一惊。轻身形几步来到天水潭边,飞身踏过潭中小船,纵身跃起,双脚轻点崖壁,只一提一纵便跃上演法天台。 后面的几个保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继而恢复如常。 同尘扶起和光,摸着和光的双腿,两行热泪潸然而下。几十年未见,师兄弟两个自有千言万语要说,奈何台下众人等着仪式开始,只得收拾心情,先开展收徒仪式。 和光的大弟子知淳主持仪式,站到台中,刚要喊“天行宗掌门收徒仪式开始。”话没出口,却听见一声声如洪钟的佛号“阿弥陀佛。” 声如响雷,在山谷中竟传回几道回响。众人一愣,转头又往山门处看,好半天才见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和尚从外面施施然走进来。同尘的几个保镖上下打量一番,侧身站到了一旁,和尚不慌不忙的走到天水潭下,又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这次没有施展神功,只是普通的一声,却是让戒行心里一震。 只见这台下的和尚穿的袈裟破破烂烂,却是异常的干净。脚下却还是一双草鞋,一路走来竟不染丝尘。那草鞋上的草似乎是刚从路边抜下来的,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和尚抬起头看了看台上的戒行,脚下腾起一阵清风,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和尚已经到了台上,对着戒行双手合十“师兄,戒来回来了。”几年前一夜消失的方山,如今回山,已是彻彻底底的方外之人。 方报也是一阵惊喜,大喊一声“哥哥。”跑了过来,上下打量着戒来。戒来弥勒一样的眼神看着方报“好,好,当年的因果原来非在你我,只在天道。好,好。” 收徒仪式终于能再次开始,这次算是顺利进行了下去。祭天,问心,受戒,拜师。一切按照天行宗的拜师礼仪,规规矩矩的进行。 祭天,就是要昭告上天,今日天行宗开门收徒,此后又多两人受法修行,以求长生。问心,就是要弟子内省本心,此后要逆天修行,受方外之法所制,道法艰难,可能坚守本心不乱。受戒,不仅要受天下修行人的共约之戒还要受宗门之戒。相比以前,天行宗的戒律里多了一条:与白云洞天所有修士同进共退。 仪式结束,典礼大成。和光又代表宗门给观礼的一众代表一一回礼。这回礼的礼品却是这朝阳洞特产,一份是山髓精,一份是红木娇。 这山髓精产自朝阳洞进山的山洞中,也是至柔无意中发现的。 原来这山洞中布有结界,自白云洞天开放旅游,结界撤去,穿行十几米的山洞有点狭窄,至柔就想以法力一点点开凿扩大。哪知这山洞受结界时间太长,洞壁竟变的坚硬无比,似钢似玉。以法力激发,几天后受法力激发的地方就会长出拇指大如灵芝一样的东西。至柔几经摸索研究,发现这东西异常神奇难得。直接服用可助气轻身,百病全销。辅以灵药炼丹,成丹可固本培元,刚迈入新境界的弟子服用后,可以功力大增,及时巩固。至柔取名叫山髓丹。还有其他很多妙用,至柔尚在探索中。 红木娇产自那根横在山上的椽子上,酒盅大小孤零零的一朵鲜红的小花,无茎无叶,质地却是肉肉的如同木耳一样。三米之内香气扑鼻,让人神清气爽,心神安定。久闻可醉,状如豪饮。 这红木娇最大的用处是泡酒和做香。普通白酒放置几片花瓣,变的甘冽醇香,饮之回味无穷,口舌生津,欲罢不能。醉后醒来,头脑清晰无比,口舌不燥,神清气爽。 做成的香叫红娇香,点燃后烟分三层,最外面一层向下沉降,如滚滚云海,斗转翻腾。中间一层,水平四散,飘在半空,如人间仙境,美不胜收。中心一层垂直向上,如一柱擎天,非强风不可动,直上二三米高后渐渐消散。 这红娇香不仅可安神养形,还能淬炼神识。以香为引,可致幻境,幻境中险象环生,映射心中种种暗藏缺失。反复淬炼,可使元神强大。 至柔一一送上谢礼,并告知用法,众人皆是感叹神奇,纷纷谢过。 二十三、有慧根罗汉渡真身 破道心忠孝难两全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如何招待来客,送客出山不说,却说一切安排完毕,宾客散去,这朝阳洞和八宝洞中都在上演着久别重逢的人间喜事。 先说八宝洞的方山,从家中看望母亲后回到学校,上了一节晚自习,洗漱睡觉,一切都很正常。晚上忽然梦见师父证空,梦中师父告诉方山,离此西南一千里有五台山莲宝寺,与白云洞天八宝洞宝华寺乃是同宗。如今莲宝寺藏经阁暗室中有失传真经七十二卷,外人皆不可知。寺中住持醒严已得我罗汉回梦心印,告知有八宝洞弟子戒来可使真经再世。你速去五台山大宝寺,寻出真经,习得真解,可为得道高僧,造福苍生。 方山醒来不疑有他,起身收拾妥当,于暗中打坐行功,施展罗汉回梦心印。心印一通,与醒严于梦中相见。梦中醒严慈眉善目,见到方山甚是喜爱。畅聊半晌,执意要带领方山于五台山中游览,月光下方山见醒严方丈身影清晰,自己却没有影子,疑惑间刚要发问,却见到远处山峰间飞来十八道白光,托着跏趺而坐的方山缓缓而至。 方山一惊,猛的睁眼,发现已身至五台山莲宝峰,正盘腿跏趺而坐。远处天边泛白,已是拂晓。一旁是慈眉善目,微微含笑的醒严方丈。 “十八罗汉渡真身,小师叔果然慧根天成。” “方丈,有礼!”方山合十回礼,施施然已是一派高僧模样。 此后,方山于藏经阁中找出七十二卷真经,用一年时间研习通彻,真经习成,那七十二卷丝帛所做经书瞬间腐化消失,一缕青烟消散于无形。此后方山又用几年时间开坛讲法。一时间门下弟子信众无数,五台山莲宝寺佛法遍传天下,盛及一时。奈何佛法虽盛,这五台山中众人看似有心向佛,实则借机大造声势,敛财无数。方丈醒严有心约束,也抗不过世俗中种种恶习,地方上的旅游部门也非醒严能管,只能听之任之。 几年后,方山见五台山日渐喧嚣,已非清修之地,毅然下山北上回家。临行前,醒严交给方山一张银行卡,里面有整整一百万,想让方山再寻宝地,重建寺庙,以得清净。 当年玄奘西天取经传法,还要交出紫金钵盂相换,两年传法,收一百万着实不多。这叫经不可擅取,法不可空传。方山自是毫不客气,欣然收下。 方山拿了钱,回到康宁县城,找到当地的宗教事务局。宗教事务局联系县政府,在去坝上草原的路上,给方山批了一块荒滩地。方山用醒严给的一百万盖了一座占地十几亩地的大庙,九龙禅院。寺院建好,一百万一分不剩。 当年失踪的一中学生回来了,据说是去五台山出了家,如今修成得道高僧,还盖起了九龙禅寺。这励志的故事一直在县城流传了很久,越传越神奇,经久不衰。此后一中的老师经常这样教育学生“你不好好学习也行,有能耐你也学学当年的方山,一夜出家,回来就是得道高僧,盖起那么大的寺院,香火旺盛,那也算是真本事。” 再说同尘,自那天偷偷随方望山下山,参加了抗日队伍。凭借一身道法神功,在战场上立功无数,先后参加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最后官至上将,号称道士将军。 同尘自下山一刻起,就自觉愧对师父。奈何看到解纷牺牲,白云洞天各洞天道友惨遭杀戮,心中悲愤难消,已是破了道心。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家国不能兼顾,同尘一咬牙,毅然离去。 此后枪林弹雨,南征北战,将同尘的心性磨炼的无比坚毅。抗战胜利那天,同尘知道自己杀业太重,再无回头的希望,便独自设坛焚表,自封一身道法,只留道术和外家功夫。自此,同尘算是彻底还俗,成了一个纯粹的革命者。 数年来,同尘无数次想回山看望,奈何一入军营,身不由己。直到现在官居高位,年纪也大了,卸下了很多重担,这才得空回山探望。 和师兄畅谈整夜,才知道山中早已物是人非,师父飞升,和光痛失双腿。无限感慨之后,稍感慰藉的是小师弟守山历生死轮回,如今已是方报,又回到了天行宗,自己回山,恰逢其会。 同尘于山中盘桓几日,无奈军务在身,不得不带人离开。此后几年,同尘也是常回山看望,正式退休后,回山隐居。 天行宗收徒,大宴宾朋。百里外的血印山也在收徒弟,气氛却是异常冷清。 光秃秃的血印山,寸草不生。向上几十米的半山腰,有一块圆滚滚的巨石,远看就像一个仰面朝天的蛤蟆肚皮。走近后,才能发现,巨石后面掩映着一个仅容一骑通过的洞口。 洞口向里十几米,空间瞬间变大,足有一亩地大小的一个椭圆山洞。正对洞口的是一面巨大石屏风,屏风上雕刻着九朵菊花。屏风前一道桌案,桌案上供奉着一对金拔,一本密宗心法还有一面黑色小旗。 绕过屏风,后面是木制的门窗,雕刻精细。推门而出,是两道陡峭石壁的夹缝,夹缝有三四米宽,左右各有二三十米长,然后就被两山夹死。 对面的石壁上是和这边一模一样对称的门窗,门窗后面,是一个稍小的山洞,洞内被分隔成大小不等的几间。其中一间贴着北面的石壁,石壁上密密麻麻雕刻着修行心法,有字有图,甚是详尽。 这里便是坨坨原来藏身过的山洞,如今被山口仓介改造,倒是有了几分模样。 当日山口仓介自炼生魂,逃遁至此后,销声匿迹了多年。一开始他是自顾不暇,因为自炼生魂以后,成了魅魑,虽然精气都在,却没有实质可依。开始还能驾驭的身体因为没有毒物浸炼,渐渐腐烂,最后只能终日躲进纳魂旗里。 所谓魅魑,就是人死后的魂魄因念力强大,不肯轮回,吸收山林杂气,吞食孤魂游魄而后形成的恶鬼,专门在山林小路恐吓单身行人,吓死后吞食生魂。没什么理智,更没什么情感。 而山口仓介因习练邪法,故意提着一口气而死,死后又有纳魂旗里炼化好的生魂,所以他变成的魅魑理智全在,却没什么能量,纯粹就是为了苟延残喘而已。 到了血印山蛰伏了很长一段时间,山口仓介才敢从纳魂旗出来。一出来就发现了坨坨刻在后面山洞的修行心法,于是开始照着修炼起来,这一炼就是几十年。 按说山口仓介原本就是九菊一流很有天赋的弟子,又有坨坨留下的修行秘法,几十年工夫,应该是有所成就的。哪知道坨坨修行的是密宗心法,而密宗心法妖修可以修炼,对鬼魅来说却是克星。 等山口仓介明白过来,肠子都悔青了。空耗了几十年光阴不说,还把纳魂旗里的生魂耗个干干净净。被逼无奈,只得冒险重操旧业,出去寻找炼化生魂。 这一次,山口仓介更小心了,正常人不敢动,只是守在将死之人的旁边,等人咽下最后一口气,魂魄离体,他就拘走一魂两魄,回去炼化。就这样勉强维持自身不灭。 也是这鬼魅运气好,这一年的腊八,一桩天大的幸运事砸在了他的头上。 天寒地冻的塞北,血印山下不知从哪跑来一个疯癫的乞丐。这乞丐疯癫的厉害,三魂剩一,七魄余三,不知冷暖,不辨日夜。 数九寒冬,这疯癫的乞丐浑身上下,衣不蔽体,眼见冻毙在山下。山口仓介炼化了这一魂三魄后,见这具肉身尚好,试着夺舍,竟真的成了。习练的几十年的密宗心法,唯一学会的夺舍还真的起了奇效。 此后,山口仓介借着这具肉身,重新修炼。也知道当今世上修行不同以往,而且身在中原,高手如林,渐渐摒弃了九菊一流的邪法,开始修炼坨坨留下的密宗心法,也试着修炼坨坨的妖修之道。就这样,集密宗心法、妖修之道以及九菊一流的一些法术,山口仓介硬生生创出一个新的修行门派,自己取名血印宗。 再说当日被方水开了瓢的校长公子李川,本来以为仗着自己校长父亲撑腰,能将方山方水的气势打压下去,不想自己挨了一板砖反倒还要父亲出面给别人道歉,小小年纪心中埋下了深深的阴影。 此后李川便无心学习,一心想习武修道,给自己和父亲找回场子。到小学毕业,李川便死活不肯读书了,辍学在家,四处游荡。他也知道自己和白云洞天有梁子,肯定不能去那里拜师学艺,于是便四处搜罗传说中神奇的地方游览,想着有朝一日能碰见高人,拜在门下。 就这么着,李川阴差阳错的到了传说中一夜山石变色的血印山,还真见到了所谓的高人——夺舍后的山口仓介,当下便决定拜师学艺。山口仓介也乐得能有个端茶倒水的人,于是在方报拜入天行宗的当天,李川也正式拜师山口仓介,进了血印宗。 二十四、升高中创业聚仙阁 勤修炼道法难有成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几天后方报收到一中的录取通知书,一同被录取的还有何木豪、赵丹。陈嘉佳落榜。 又过了几天,在深山的方望楼家中,大宴宾朋。一来庆祝方山归来,现在已是九龙禅院的戒来小方丈;二来,庆祝方报和赵丹考上一中,深山里的小山村一下两个考上重点高中,十里八乡也算露脸了。 方水也从京城回来了,大学报考的中医专业,毕业后方水又考上了研究生,如今在京都中医院跟着导师做实习医生。方望楼特意打去电话,告知方山回来了,弟弟方报也考上了一中。方水这才匆匆跟导师请了假,连夜赶了回来。 十六年,方望楼一家终于能齐聚一堂。原本十年之期,因方山失踪,又推迟到现在,此刻,方望楼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尤其是方望楼的老婆,这些年骨肉分离,经历多少煎熬,外人实难体会。 好在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一家人终能团圆。现如今,方水马上就要毕业参加工作,前途大好。方山也是九龙禅院的方丈,虽然出了家,也算是事业有成。方报又考上了一中,不再用家里太多操心。 家里的几个小金矿也效益不错,虽不能算是土豪,这全县境内也算是上等的人家了。苦尽甘来,一家人算是熬出了头。 整个小院里挤满了人,推杯换盏,气氛热烈。此刻,只有一个人躲在一旁,闷闷不乐,就是没能考上一中的陈嘉佳。赵丹一直陪在一边,两个人能都是默默无语。 房间里,陈文喝着酒,表面上很高兴,心里也在想着女儿嘉佳的事。方望楼早看出陈文喝酒有点心不在焉,端起酒杯对陈文说道:“老陈,方报跟我提了个想法让我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大哥说就是了,还用什么商量啊。”陈文对方望楼一直心存感激,能有现在的好日子,离不开当年方望楼当年的关照。所以方望楼说什么,陈文基本上言听计从。 “矿上这几年赚到了点钱,但是终究有矿脉枯竭的时候。方报想让我在县城开一家酒楼,嘉佳毕竟高中毕业,让她去京城学习一下,回来负责酒楼的经营。还是老规矩,咱们三家合股。方报这小子你也知道,嘴是有馋又刁,早就央求我开一家自己的饭店,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哈哈。” 陈文哪能不知道这酒楼就是为了嘉佳开的,心里明白方望楼的用心良苦,一杯酒一饮而尽,吭哧半天,也没能说出什么。 方望楼拍了拍陈文的肩膀,示意他什么都不用说,多少年的兄弟,说什么都显得外道。 方报开学前夕,县城“聚仙阁”酒楼正式开业。离一中不远,靠路边一个小山谷中,古色古香的一座小院,门前时一条十几米的水泥路联通公路,后面山上是郁郁葱葱的松树林。小院前后两栋小楼,前面小楼是酒楼,一楼大厅散台,二、三楼是包房。后面院子不大,有三十几个停车位。院子后面是一个四层的小楼,一共有六十几个房间,做成客房,是聚仙阁宾馆。方报擅自留了一间套房,做成了一间静室,当然是留给清影不时过来小住,也算是天行宗在县城的办事处。套房取名碧云天。 聚仙阁酒楼不仅有方望楼三兄弟的股份,方报以天行宗弟子的身份也加了一股。参股用的不是现金,而是朝阳洞特产的山髓精和红木娇。 山髓精用来调制高汤,晒干磨粉做成调料。红木娇用来泡酒,酒名“九仙醉”就是当年八房庄利用山泉水酿酒的牌号,如今基本停产,方望楼花了一点钱把这个老字号买了过来。有这两样珍宝镇楼,聚仙阁自是生意火爆。尤其是九仙醉,客人来了是必点的酒水。 为此,方望楼特意盘下了县城濒临倒闭的老国营酒厂,专供聚仙阁用酒。因为红木娇异常珍贵,产量不高,又受季节性影响较大,九仙醉概不外卖。 陈嘉佳自京城学成回来,就任聚仙阁酒店管理有限公司的总经理,方望楼、陈文、陈嘉和、方报为酒店董事,方望楼自然是懂事长。 酒店生意火爆,一时人手就有点不够。方报又从朝阳洞请来一尊大神——八部天龙。 八部天龙在山中修炼也有些时日,和光早就将其收在门下,赐了蟾皮。如今已是跨过玄牝之门,修成人身,自己取名龙行天。也许是在戏楼下面戏文听的多了,龙行天的外貌就是一个奶油小生的样子,尤其皮肤白嫩细滑,女生看了都心生羡慕。 龙行天有一个恶趣味,就是躲在双仙洞下偷窥方报和清影卿卿我我。偷窥就算了,看到关键时刻,他竟然还会像看戏一样鼓掌欢呼,大声喝彩。不知道挨了方报和清影多少臭揍,就是不改。气的二人也是没办法,正好有这么个机会,跟掌门一商量,就把龙行天给发配到聚仙阁来了。 龙行天也是老妖精了,而且听过那么多戏文,算是阅历丰富。尤其一张巧嘴,八面玲珑,能把死人说活,安排在酒店里再适合不过了。 一切都安排妥当,酒店经营业走上了正轨,方报和赵丹、何木豪也开始了他们的高中生活。过了刚上高中的新鲜劲,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样子。没有人知道,白天安静坐在教室里认真学习的方报,每天晚上还要经历怎样刻苦的道法修行。 夜深人静的时候,县一中就会无声无息的飞进来一只仙鹤,落在宿舍楼后面,很快又驮着一个身影,隐匿身形,悄然离开。到了后半夜又悄然回来,待仙鹤独自飞走,神不知鬼不觉。 二人深夜外出,当然不单单是为了幽会,更多的还是想早点让方报的道法精进一层。只是大家都发现一个问题,近年来道法修习简直是日渐艰难。每提升一个小层次都要耗费很多力气,不管如何努力,功法总是不见进步。而且稍有松懈,功法就会大步倒退。 方报算是修行的勤奋,再有清影随身督促指导,到现在也只是堪堪道了凝丹的门径,迟迟不能再进一步。反观内照,方报能于定境中看到丹田之内真气环抱,隐约有一颗金黄的元丹,若隐若现,迟迟不能定型。 清影回朝阳洞向掌门师兄说明了方报的情况,一时谁也没有办法。本来道法修行就不能急功近利,清影也是关心则乱。妙合无奈之下给了清影两颗山髓丹,暂时先将方报当前的境界巩固住,不致出现倒退。 道法虽行进艰难,于术法一途方报倒是极具天赋。《地脉神堪》早被方报研习通透,顺带着方报又研究了很多道家经典、古书典籍。杂学旁收,方报也是学了不少本事。 此外,方报在八宝洞学的佛经受益也是不小。达摩降业神功练了个半吊子,道家的外家功夫倒是学的有模有样,练出了几分真功夫。尤其是五雷决,方报虽然还不能空掌出天雷,但是外家的身法掌法却是日臻深厚,操练起来也是像模像样。 二十五、逢恩师本是药王后 遇红颜方水动真情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远在京城的方水近来好事不断,一来,谈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名叫曾莺,是部队大院出来的孩子,父母都是军队的高官。二来,遇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导师,名叫孙建华,据说是药王孙思邈的后代,家学渊博,医术精湛。 最让方水高兴的是,他的关于“中医与传统道家学说的微观及宏观关系”理论得道了孙老师的认可,而且孙老师在院里争取了研究基金,针对这一课题已经立项,成立了科研小组。以科学的精神研究道法的真谛,一直是这个出身于方外之地,接受现代教育的大学生的愿望。 其实很多人都有这个疑惑,或者说是错觉。科学与神学是完全对立的关系吗?理性思考一下,会发现可能并不是这样。几百年前人们认为只有神灵才能做到的飞天遁地、千里传音、日行千里、移花接木、呼风唤雨等等神通很多现在都实现了,从某种意义上说,人类在整体性的神化,或者说人类在整体性的修行中不断进步,境界也在不断提升。 谁敢说千万年后我们不能长生不死,我们不能灵魂出游、再换肉身炉鼎?玄之又玄的东西,并不是一定不是真的不能实现,只不过科学作为世间法,修行作为方外法,两种截然不同的道路而已,殊途同归,终向大成。 当然这是科学的进步,但是我们也可以理解成科学的每一次进步就如同道法修行中的进步。人们开采山川矿石,利用大地春耕秋收,难道不就是像道法中采纳山川,淬炼炉鼎元神吗? 每一次科学的飞跃式进步,就是人类修行到达了一个新的高度。每一次文化上的飞跃,就是人类整体性的元神强大。历史上的文艺复兴和工业革命相辅相成的关系和道法修炼中元神精气与肉身炉鼎相互制约影响的关系何其相似。 这套理论是方水在修行与学习中不断揣摩出来的,作为一个高级知识分子的修道者,他更想深入的去研究下去。恰好遇到孙老师,两个人竟有着相同的想法。知音难觅,知己难求,方水和孙建华老师成为师徒也算是缘法所致吧。 说起来,方水的女朋友曾莺还是这件事的促成人。曾莺原本是孙老师的病人,得的是不死的绝症“红斑狼疮”。反反复复几年间,一个坚强阳光的小姑娘被病魔折磨的日渐消沉,每天都是坐在床边,呆呆的望向窗外,一坐就是半天。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的乱发脾气,暴躁起来孙建华也是很无奈。 孙老师让方水接触的第一个病人就是曾莺,相似的年纪也许更容易沟通。安抚病人情绪也是一个医生,尤其是中医必备的一项技能。 方水第一眼见到曾莺,就被深深的迷住了。 消瘦的身影孤零零的坐在窗前,两眼呆呆的望向窗外。朝霞掩映着树影照进病房,微风吹进来,轻抚着姑娘的秀发,那景象凄美的让人心碎。 方水的心一下就被触动了,双脚不由的停下,痴痴的站在了门口。过了很久,曾莺才觉察到门口有人,转过头,一个礼貌性的微笑让方水觉得房间里顿时春意盎然,阳光灿烂。那微笑下面是对生命的眷恋,是对命运不公的无奈,也是对病魔的一丝倔强。 “你是新来的吧?我以前没见过你。”曾莺强打精神,想让自己看上去像个正常人一样。 “我是孙大夫的学生,过来观察一下你的情况。”方报第一次失了分寸,强装镇定,想让自己显得更专业一点。 “应该是了解一下我的情况吧,观察是在了解的基础上进行动态的查看,你第一次过来,怎么是观察呢?”中文系在读的曾莺喜欢恶作剧式的咬文嚼字,把方水弄的有点局促。 方水也确实是来了解情况的,痴痴的看了半天背影,一晃神说成了观察,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我叫方水,你可以叫我方医生或者方大夫,虽然我还在实习期,但是已经获得了行医资格。”方水一本正经的介绍自己。 “这里面的人都叫这个医生,那个大夫的,我能就叫你方水吗?”曾莺对这个初次见面年轻的医生颇有好感,半开玩笑的说到。 “只要你配合治疗,叫什么都可以。我还有一个不怎么叫的法号,知行。”知行这个法号方水不太喜欢,奈何至若师父说入了天行宗,怎么也要有个样子,叫不叫随他,法号肯定要有一个。 “你是和尚吗?怎么还有法号?”曾莺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 “我是在册的道士,从小在道观长大,师承天行宗,修习内丹道法。”方水见曾莺感兴趣,也想以此建立一下彼此的信任关系,当然内心深处更想和曾莺进一步的发展一下。 “那你们是不是不能结婚啊?”曾莺随口问出心中似乎很在意的事。 “我们不是全真派的的道士,不受这些戒律。”方水的心跳的有点快,话回答的也有点急。 接下来两个人似乎同时意识到了什么,一起沉默了下来。 “你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吗?有什么想法可以和我说说。”方水打破沉默,回归到医生的本职上来。 “不死的绝症嘛,生不如死,永远治不好。”谈到自己的病情,曾莺顿时消沉了下去。 “首先你要有一个积极的心态配合治疗,其次这个病不一定治不好。再次,没有生不如死的说法,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可能,一世为人,是多少缘法所致,岂能轻言放弃。” 方水从医,有着旁人无法可比的优势,那就是道法修行中的感悟。虽然现在只是凝丹小成,但是多少能窥得一点天机,对世间万物的理解要更深刻一些。 “我已经无所谓了,生死有命吧。其实我不怕死,就是有点遗憾,我连男朋友都没谈过。都说红颜薄命,我就算是吧。”曾莺低着头,喃喃的说道。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一定能治好你的病。”方水实在不忍再看着眼前的姑娘,坚定的话语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如果我的病好了,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曾莺低着头喃喃自语道。 此时方水已走到门外,凝丹小成耳力极好的方水身形一顿,继而大步向前走去。 二十六、求仙丹道医救红颜 见父母方水承业力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方水回到导师的办公室,与孙建华促膝长谈了一整夜。期间方水将十几年来逐渐产生的想法全部说给了老师,也向自己的导师展示了凝丹小成的道法成就。 只见方水屏气凝神,掐诀念咒,伸手一指孙建华印堂。孙老师只觉天地一震,恍惚间阴风四起,再看方水周围竟站着五个半米多高的小人,这便是白云洞道法修行独有的法门,道家本命五鬼。 纵是孙建华人老成精,阅历丰富,尤其在医院工作,见过许多科学无法解释的奇异事件,也还是被方水的道法道术惊住了。 “修行人有不可惊世骇俗的共戒之律,您是我的导师,向您展示不算违戒。您看到的是我这一门独有的本命五鬼,对应五行,平日里在我的五腹六脏中滋养,我功力不够,所以它们只能显形,不能独自活动,也只有和我亲近的人才能在我施法后感应到。”方水吐气收功,诚恳的说道,额头上已是一层细细的汗水。 “我早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神奇的事物,非科学能解释。今天算是见识了,非常谢谢你,我不会说出去。”孙建华有些激动的说道。 “老师,其实您知道我从小在道观里长大,但是接受的都是无神论的教育,所以一直很矛盾自己修习的道法到底是对是错。大学期间我就有个想法,能不能用科学的办法去研究这道法的奥秘。” “好,好,这个想法非常好,学校和医院这边我来想办法,在不违背你们的戒律的基础上,我希望能尽可能多的了解一些你们修行的详细过程和感受。我们祖上据说也是道家的,只是传承断失,历史的长河中,又多少前人的精华遗落。以无知为全知,以真知为蒙昧,不经研究,只看表象的科学算不得真正的科学。”孙建华无法压制内心的激动。中华医学传承几千年,其中本就融合有很多道家的学说甚至道家的一些术法。孙建华虽不是修行人,但是很多东西一点即透。 “我刚刚去了解了302病房曾莺的情况,我想试试用道家术法结合中医学,看看能不能根治红斑狼疮。”方水终于说到事情的初衷,眼神中有一丝坚定,还有一丝暧昧。 孙建华盯着方水的眼睛,突然像个小孩子一样狡黠的一笑。 “哈哈哈,小伙子有想法了?”望闻问切的功夫可不是白给的,老中医能一眼看穿心肝肺呢。 这一语双关的一问,顿时让方水臊的有点无地自容,慌忙转移话题。 第二天开始,重新研究了治疗方案。方水以道法真气为主君,引君相二火帮曾莺内固本元,外驱伐性之斧。 期间方水又回了一趟朝阳洞,跟至柔师叔求了两枚山髓丹。山髓精本就难得,山髓丹更是成丹艰难,至柔本有些舍不得。直到方水红着脸说出求丹是为了给心上的姑娘治病,至柔才哈哈大笑着爽快的给了方水两颗。 方水将山髓丹化成十颗小丹丸,每三天一颗,辅以孙老师开出的汤剂,只半个月左右的工夫,曾莺的病情明显好转。 一个月后,随着最后一颗山髓丹被曾莺服下,方水再引真气入曾莺体内,发现气脉顺畅,五脏六腑已如初春杨柳,渐生新芽。 方水又以真气滋养了三五天,曾莺体内已可以血气自生,培土生金,外抗阴邪。用现代医学的说法,就是整个免疫系统重新建立并顺利开机运转。 曾莺的绝症治好了。 一时间,方水和孙教授在中医领域里名声鹊起。好在孙建华毕竟德高望重,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对外宣称治好绝症只是个例,还需后续的反复验证才能确认医疗方法,暂时将外界的推崇压了下去。 借着这件事,孙建华在院里和学校顺利申请了科研基金,成立了专项组。打着“中医方法借鉴道家学说对部分传统重症治疗方案研究”的旗号,专项组开始研究中医与传统道家学说的微观及宏观关系,借以进一步发扬道法中天人合一的理念,同时切实研究道法与中医理论的相互关系,提高中医在医疗过程中的有效性。 方水也能在这一过程中,以科学的方法研究道法中玄之又玄的理念思想。十几年来心中存在疑惑,也从这时候开始试着去寻求答案。 这里面最大的受益人当然是曾莺,小姑娘原本几乎失去了对生活的信心,如今大病得愈,全家上下对方水和孙建华都是感激涕零。 中国人在表达感谢的方式上,基本都有一项,那就是请客吃饭。曾莺父母自是免不了俗套,孙建华也知道自己的学生对这个病人如此上心,也是有着自己的小算盘,爽快的答应了饭局。 席间,孙建华把自己的学生夸的那叫一个体无完肤,方水都直觉得不好意思。曾莺父母也是对方水相当认可。小伙子不仅医术高超,救了自己姑娘的命,长得还是一表人才。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再看到曾莺与方水在饭桌上扭捏的样子,多少明白两人已是郎情妾意,顺水推舟,算是促成了两人的关系。 此后,方水与曾莺确定了关系。爱情事业都有了发展,方水趁着这年寒假,带着曾莺回了趟天行宗后又回到家,自然是想让父母和师父高兴高兴。 天行宗至若见自己的徒弟已经长大成人,还带回了女朋友,拉着曾莹看了又看,高兴的合不拢嘴。山上的珍馐美味做了不少,着实让曾莹大饱了口福。 连待了三天,至若才狠下心把二人赶出山门,让他们赶紧回家看望一下父母,虽然至若待方水情同母子,但毕竟方水现在已经入世,家中的父母更重要。 自从方山从学校失踪,方望楼知道方山已皈依佛门,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别扭。传统思想里,生儿子就是为了传宗接代,现在老大出了家,虽然可以理解,但是总觉得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方水带回来一个漂亮的女朋友,老两口开心的不得了。尤其方母,忙前忙后做了一大桌子饭菜。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坐在一起,温馨融洽,世间亲情的幸福,也就是如此了吧。方望楼两口子觉得挺知足。 坐在一旁的方报也是很久没体会到这样的氛围,时不时的耍上几句贫嘴,逗的一桌人哈哈大笑。曾莺看着这个未来的小叔子,也是觉得格外可爱。 欢乐的氛围下,方望楼脑海里突然闪一件事,顿时心中蒙上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他想起当年方山第一次和方报见面时的情形。 这是方水和方报第二次在家中见面,但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方山也在,三兄弟聚齐了。如今方山已出家,不好再叫回来,也就没通知他,两兄弟的见面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方望山心中产生这个想法后,马上又开始自我安慰,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肯定不会有问题了。不断的自我暗示下,总算让自己一点点平复下来,但心中总还是有一丝丝不好的预感挥之不去。 一旁曾莺和方报正在说笑,突然看见方报胸前挂着的玉石很漂亮,问方报能不能拿下来看看。方报也不犹豫,摘下玉石递到曾莺手中。 曾莺将玉石托在手上欣赏,只见这铜钱大小的玉石晶莹剔透,光泽温润,中间一点豆粒大的红沁鲜艳欲滴。曾莺凝视着玉石,眼神渐进恍惚,如坠梦境。 方水觉察到不对劲,慌忙伸手去拿玉石。平时身手利索的方水却不知为何,脚下一软竟把自己绊倒了。身体往前一顷,额头不偏不倚的撞在曾莺手中的玉石上,“啪”的一声脆响,接着直挺挺的趴倒在地上,口鼻流血,登时没了气息。 一家人瞬间慌做一团,方望楼跪地抱起方水,大声呼救,脸上急的冷汗直冒。方报、方母围在一旁,急得手足无措。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小和尚。和尚也不说话,蹲下身伸手接过方水。如同救治溺水人一样,将方水面朝下趴伏在自己膝盖上,照着后背用力一拍。方水吐出一口带血的红痰,咳嗽几声,这才长出一口气,缓了过来。 方水睁开眼,歪过头见一家人都围着他,方山正抱着自己。愣愣的问道“怎么了?” 方山撇了一眼怀中的方水道“快起来,死沉死沉的。” “大哥,你怎么回来了?”方水一边往起站,一边问道。 “谁让你们聚会不喊我的,着了道了吧。也怪你自己,不好好修行,这么一点业力都扛不住了。”回到家的方山哪还有一点高僧的样子,张嘴就损方水。 方望楼站在一旁,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以为你出家了,再把你喊回来怕不合适啊。” “和尚也是父母所生。我出家不假,可并不是没家啊。都是那些骗钱的假和尚搞的,弄的世人都以为和尚就是该六亲不认。” 方望楼愣愣的看着方山,他还是真的以为和尚出了家就该六亲不认的。不是说斩断红尘,六根清净嘛。不管了,反正这样的方山他更喜欢,这才是自己儿子啊。 方母一边给方水擦着脸上的血迹,一边听方山说话,心里也是涌起一股暖流。这儿子出了家,本以为了断红尘,再无牵挂,谁知如今说出这些,自是让她大喜过望。 二十七、和尚哥智诱心魔障 痴情女困守九龙禅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曾莺愣愣的站在一旁,不明白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记得把玉石托在手上欣赏,盯着那点红沁看时,一下变的精神恍惚,仿佛看见了一只山豹正盯着自己,缓过神来房间里却多了一个长得和方水一模一样的和尚。 方山抬头看着曾莺,笑眯眯的说到“还算有些慧根,竟能看出些门道,要不要皈依我佛啊?” “你给我滚,这是我女朋友。”方水在一边笑骂道,一边伸手安抚曾莺。 “没事的,刚才是你太累了,产生了幻觉。这个是我的孪生哥哥,方山,现在是九龙禅寺的方丈,法号戒来,很拽的。” 曾莺看着这个年纪轻轻,却又慈眉善目的和尚,又有些好奇,又有些局促,双手合十,弯腰低头喊了一句“大师。能给我算一卦吗?” 方山一愣,接着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方报和方水好悬没笑岔气,这姑娘真是太有意思了,这是受了多少假和尚的荼毒啊。 看相算命是什么,真正的佛法里讲这是邪法,是破戒心、违戒律的事。而道法里也只将其做为术法,是用以辅助修行的,不可擅用,不可乱用。早窥天机,必要承其因果。 举个例子来说,风水算命就像鸦片一样。对道家而言就如同鸦片与中医的关系,加以善用,可救人性命。稍有差池,就会让人万劫不复。即便要用,前提必会是“谨遵医嘱”。而对佛家来说,风水算命就如同鸦片与寻常百姓,平时只能偷偷的当成个偏方,治一治头疼脑热。一旦吸食,必是万劫不复,坠入魔道,所以基本上就不可能让你存在。 游方道士给别人看命点穴,大多是假借道家名义,骗人钱财。真正点看风水,算卦看命的道士,都需要上承天命,下施福祸。受领天命,不敢稍有擅举。 说白了就是给老天打工的,赚些民间的钱财用以修行,顺便在老天那记下点工分,将来得些福报。欧阳亨不就是擅施术法,丢了招子,送了寿元吗? 真正算命看相的,都是民间的风水术士,要么福报深厚,自得真传,只要不太过分,老天管不着他。要么五弊三缺,老天觉得亏欠着他,或者说老天觉得可怜,可以给开点后门,等于是赏口饭吃。 让和尚算命,就如同让和尚给自己做顿红烧肉一样,知道内情的方水方报怎能不笑掉大牙。 方水强压着笑,给曾莺讲了其间的规矩道理,几个人又是乐成一团。 嬉闹了一番,方山借口出去转转,带着方报向山上走去。两人至无人之处,方山问道“我观你体内真气充沛,丹田内元丹已现,为何不能生根凝丹。” 一句话把方报问愣了“凝丹就是凝丹,怎么还要生根啊。姑姑和师父都没提过凝丹需要生根啊,他们至凝丹阶段也是丹悬丹田,并无根基一说啊。” “哦,许是佛法道法有异,说法不同。佛法中此境界称为转佛轮,以观想入肉身,聚周身法力于腹内,渐生佛轮。佛轮正中有轮桥,轮桥外通脐根,是为生根。生了根,佛轮才可转动,周身功法才能聚于此而生三宝。” “我的真气只在丹田,哪里能通到肚脐眼去啊。” “无妨,你坐好,我来看看什么问题。” 方报找块平地,盘腿坐好。方山站到方水身后,微闭双眼,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单掌提气至胸前,再往下一扣,抵到方报正头顶。 以观想之法,引真气自百会穴过上丹田,经鹊桥至重楼到中丹田,一直向下到下丹田。见真气充盈,并无异常。继续向下至会阴,经尾闾,到命门再过夹脊,过大椎,走玉枕再回百会。 方山凝神收工,闭目思索良久才睁开眼问道“方报,你谈女朋友了?” 方报尴尬的一笑,回到“不算女朋友吧。”心里却想这和尚大哥确实有点能耐,以后得多跟他请教请教了。 “你得详细跟我说说,这里面还真的有点问题。”方山面色有点严肃,半真半假的问方报。 “也没什么啦,就是我们天行宗的清影姑姑,每天夜里带我出去练功,前面进展的还不错,到凝丹的时候就走不动了,已入门径,就是凝丹不成,聚而不实。” “你们可有肌肤之亲?”方山显然有点怒了。 “拉手亲嘴算吗?”方报有点害怕了,又有点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 “瞎胡闹!你不懂,她还不懂吗,也算是老妖精了,还这么不自重。”方山这和尚可没那么多讲究,嬉笑怒骂,完全没什么戒嗔戒怒的顾忌。 “不怪姑姑,是我主动的。”方报连忙为清影开脱,低着头,小声嘟囔道。 “你可知她原身本是异类,你们又常在深夜练功,正是你阳气不振,而她的阴气生发之时。自会让你心生魔障,贪念美色。我行真气至你命门时才发现,你后天真气充盈,先天真气却生发不足,真气无根,怎能凝丹化实。”方山总算是找到了问题所在。 “大哥,我不是心生魔障,是真心喜欢她啊。你佛法精深,给我想个办法呗。”方报立马反应过来,这哥哥是在诈他,本意就是要帮他。眼珠子一转,拉着方山撒起娇来。 “还用想什么办法,出来吧。” 方山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一出口,从远处树上飞下一只仙鹤,落地转身,化作一个姑娘。对着方山弯腰行了一个万福礼,眼光落在方报身上,脸上已是绯红。刚才的对话,清影听的一清二楚,此时又是感动又是害羞。 方报见清影来到眼前,眼中满是惊喜,可是哥哥就在身旁,也不好有什么举动,只是满眼爱意的看着清影。 “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该怎么办知道了吗?”方山摆出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对清影说道。 “愿听方丈调遣。”清影又行一礼,却是抱拳弯腰的拱手礼。 “你随我回九龙禅院,听上一年佛法经文,晨钟暮鼓。做些扫撒尘除的活,消减些业力吧。也好让方报安心修行,早些凝丹大成。时间未到,不得擅离一步。” 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清影和方报怎能不知这是方山给两人告别的机会,忙走到一起,拉着双手,深情对视起来。 “都是我不好,差点害了你。”清影有些自责,又有些心疼的说道。 “姑姑别这么说,是我不对,太心急了。” “你专心修行,一年之后又能见面了。切不可再动色心,乱了修为。”清影脸红着说道。 方报嘿嘿一笑,照着清影脸上亲了一口,调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喊“放心吧,你可要记得想我,别留在庙里做了尼姑,那样我就做和尚去陪你。” 清影孤身站在山间,这寒冬腊月的塞北之地,耳旁山风呼啸,松涛阵阵。抬眼望去,连绵的山峰,银装素裹,苍翠的松林,如碧玉点缀其间。天空蔚蓝,干净的如一池春水。阳光洒在山间,天地一片灿烂。 二十八、聚仙阁深夜迎故交 海东青为情入牢笼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春节刚过,方报终于能凝丹化实。反观内照,可见丹田中一粒豆粒大小的紫金元丹被真气包裹,光芒耀眼。 还没来得及高兴,方报不得不赶回县城。春节假期,聚仙阁里的生意出乎意料的火爆。人手不足,实在忙不过来,只能把赵丹、陈家和、何木豪和方报紧急调上去帮忙。 几个人忙的脚不着地,每到夜里十一二点打烊收工,都累的腰酸腿疼,抱怨连连。陈嘉佳这个经理倒是相对轻松许多,天天打烊前让后厨做好一桌好饭菜,好言抚慰,犒劳众人。 八部天龙龙行天如今已是酒店的大堂经理,工作需要,也是结交了不少人物,在县城混的是风生水起。提起聚仙阁的龙行天,知道的人还真是不少。每每夜里犒劳众人,他都要厚着脸皮过来蹭酒,顺便讲些笑话逗大伙开心。 一群人嘻嘻哈哈的正谈笑间,酒店大门被推开,寒风卷着雪花吹了进来,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迈步进门。 只见这大汉身高足有一米九,体格健壮,穿着一件貂皮大衣,带着一顶皮帽子。两眼炯炯有神,两条粗眉刚劲有力,看上去就让人感觉一身正气。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打烊了。”陈嘉佳笑脸相迎。 “我不吃饭,我找龙行天。” “马大哥,你怎么来了。”龙行天认出马上飞,急忙上前打招呼。 马上飞环视一圈,看众人都盯着自己看,欲言又止。 龙行天早看出马上飞有事,心头也是暗觉不妙,忙将马上飞引到后面的碧云天客房。跟来的还有方报和何木豪,其他人都留在前面继续吃饭。 “我去朝阳洞找你,说你在这,连夜就过来了。山神庙里的妖修出事了。”关上房门,马上飞急切的说道。 “马大哥,你别着急,怎么回事,你慢慢说。”龙行天虽也是着急,却是开口安慰道。 自古每逢乱世,必是天道不全,才有妖魔横行。自战争结束,天下日渐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天道昭然,邪魔妖祟不得出世。 东北山神庙中的几个妖修,也是生于乱世,这才有机会归于正途,安心修行。这些年,在马家师徒的严格看管下,几个小妖修行勤奋,妖心向善,也是积了不少功德,先后跨过玄牝,修成了人身。他们不知道的是,也许东北这几个妖修是世界上最后一批修成人身的妖精了,此后世间异兽可存,妖修不世。 根据修成先后,山神庙中妖修做了排位:老大海东青,取名海青山,是个年轻帅气的少年模样;老二山猪精,取名朱恩龙,是个中年的壮汉;老三黄皮子,取名黄丹丹,是个大眼黄发的貌美小姑娘。 三妖先后修成人身后,都跟在马云行身边,一边继续修行,一边在世间历练。虽然修成人身的时间不长,遇到降妖除魔的时候,马云行也会带上他们,多个人也能多个帮手。几个人走南闯北,也是见识了不少世面。 却说这老大海青山,跟着马云行师徒去过几次当地的一家高丽饭店,一来二去,竟结识了里面的一个高丽服务员。两个人彼此爱慕,私定了终身。 高丽饭店里的服务员,哪一个来头都不小的。这个服务员中文名字叫金熙缘,据说是领导人的表亲,父母也是高丽的军政高官。 金熙缘与海青山的关系早在上面人的监视之中,在外工作的人员有着严格的组织纪律,其中就有不准恋爱的要求。消息传回到高丽,上层发出指示,强行将金熙远带了回去,接受审查。 海青山哪知道这些,再去饭店找不到金熙缘,便四处打听。饭店里的服务员一个个都躲的远远的。苦苦哀求的了几天,一个和金熙缘关系不错的小姐妹这才悄悄告诉海青山内情。 此时的金熙缘一家已经被隔离审查,金熙缘也被投进了监狱,生死不知。 海青山得知内情,顿时觉得五雷轰顶,心如刀绞。一个人化出原身,冲天而起,过江就往高丽而去。 毕竟有些道行,海青山费了些周折,最终摸到了关押金熙缘的监房。本打算强行劫走心上人,刚一现身就被发现了。本着不伤人的想法,海青山又化成原身海东青,一人多高的大鸟,想把守卫吓走,谁知这监房里也有高人,趁着海青山换回真身,施法就把海东青控住了。 说起这里面的高人,正是当年妙离解救仙鹤时斩断手臂的白猿。白猿当时就已经开了灵智,跟着山中的一众妖修修行。断了一只手臂后,逃进山中,几经修炼,其他的妖修都于天劫中殒命,只剩他一个修成人身,行走世间。 文革其间,白猿生性残暴,犯下不少恶业。修行人中有人盯上了他,准备除掉。白猿侥幸逃脱,叛逃到了高丽。私下里,白猿是高丽的国师,明面上白猿主管刑罚、监狱,因其手段残忍,又有些妖法,颇受上面的赏识。 白猿在高丽受到器重,举国之力为其提供修行便利,几十年间进步神速,道法精深。海东青一进城,白猿就觉察出有妖修气息,不声不响的布下了圈套。趁海青山变回原身,轻松施法将其控住。 白猿控住海青山,也是毫不客气,动了不少手段,威逼利诱想把海青山收到麾下。海青山本是天上飞禽,自是有些高傲。一直以来受八部天龙和马家人的教导,妖心向善,哪肯就范。一边和白猿周旋,一边想法发出消息给马上飞等人求援。 终于找到机会,趁金家人来探望金熙缘,才把消息传回国内。恰巧马家师徒不在,看家的是朱恩龙和黄丹丹。两个小妖也是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再加上确实心急,担心大师兄出事。留下消息,就过江搭救去了。 一到地方,又是被扣住。白猿一看,这是葫芦娃救爷爷,送礼来了。能收服这几个小妖修,自己麾下不知道能强大多少,有朝一日说不定也能让这高丽天下易主,自己也能过一把当皇帝的瘾。 马家师徒回来,见到留下的字条,一下头大。一边让马上飞去白云洞报信,一边马云行亲自动身,过江营救。毕竟这出国降妖马家还真没做过,不太擅长啊。 众人听完,全都露出焦急神色。只有方报,陷入了沉思。过来半晌,方报才缓缓开口。 “马师父亲自出山,虽不知那边的高人道法如何,却也不用太过担心。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如何善后。木豪,你先回白云洞通知师父详情,让他们做好最坏的打算。然后亲自去京城找同尘师叔,如果一旦事态扩大,让他从上面想办法控制住。龙师兄,事情是你的人引发的,咱们现在就动身,赶去东北接应。” 方报安排好,再看众人没有异议,即刻动身,赶往东北。 另一边,马云行过江到了高丽,施法唤出五鬼,送信到监狱请白猿江边一见。白猿也不含糊,第二天只身来到江边。 马云行拱手施礼道“在下东北驱魔人马云行,见过道友。” 白猿撇了一眼马云行,大嘴一咧,双手抬了抬算是回礼,有点不屑的回道“高丽国师,白不黑。” “我几个孽徒不懂规矩,冲撞了道长,还望道长高抬贵手,放了他们。”马云行强忍着发火,恭恭敬敬的说道。 “哈哈哈,好说好说。你看这一江之隔,风景各异。这边的天下,民风闭塞,不思进取。我看你和你的几个妖修徒弟也是有些手段,何不留下,与我在这里共谋大业。他日我为皇帝,封你个亲王将军,共享天下如何?”白猿见马云行如此客气,以为对方怕了,过来求情,趾高气昂的说道。 马云行气乐了,降妖除魔这么多年,什么样的邪祟都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你这妖修野心不小啊,给你点脸你还真是往上贴。想要这天下,大嘴巴子要不要?” 话音未落,马云行欺身上前,伸手就打在了白不黑脸上。一声脆响过后,白不黑直接就懵了,哪有这样的,话没说完,上来就扇嘴巴子,这不是高人斗法的套路啊。 愣了半天,白不黑才反应过来,怒吼一声,和马云行打斗在了一起。 马氏驱魔,擅长外家功夫和秘法符篆,其中即有道家功法,也有佛家精髓。与天行宗缘法亲近,也得了不少天行宗的秘法,其中的本命五鬼就是和光传给他的。那老猿修行多年,再加上这些年在高丽搜集了不少天才地宝、术法典籍,也是一身神通。 两个人在江边打斗,大开大合,一时不能分出胜负。在外家功夫上,一向降妖伏魔的马家功法实在是要高出白不黑很多,之所以不能决出胜负,主要是白不黑手里的一根大棒骨,着实是个厉害的法器。几个回合下来,马云行大概看出了这法器的门道,应该是一个原身大马的妖修的两条大腿骨接到一起的,腿骨中还有马妖的妖魂,时不时出来助阵。这就相当于马云行要同时和两个妖精战斗,自是一时难以取胜。 马云行行走江湖多年,也不是一帆风顺,几经考验能到今天,也是经验丰富。见难以取胜,一边和老猿交手,一边放出五鬼,悄悄去到监狱,把三个徒弟放了出来。 三人出了监狱,临走时还不忘带上了金熙缘。海青山和金熙缘这些天在监狱饱受折磨,已经行走艰难。顾不上太多,朱恩龙化出原身,变成一只牛犊子大小的山猪,驮着二人就往外冲。黄丹丹施展幻术殿后,临出门时,放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屁,暂时困住了追兵。 来到江边,远远见马云行正与白猿打斗。海青山央求朱恩龙先将金熙缘和黄丹丹带过江,自己去接应马师父。 老朱性情憨厚,没想那么多,径直就奔江对面而去。海青山跳下猪背,向着马云行奔来。黄丹丹放了一个屁,功法消耗极大,此时也是强打精神。见海青山去支援马师父,放心不下,也跟了过去。 再说马行云与白猿交战已久,渐渐发现这白不黑确实难缠,若不是其左臂先天有缺,怕是斗他不过。饶是此,随身携带的符篆已快用尽,自身力气也是有些不继。再加上鼓棒中的马妖魂持续助战,马云行渐渐落了下风。 见海青山从远处奔来,看其身形步法,就知道状态不佳。心想援兵不济,不可恋战,大喝一声,带我过江,然后高高跃起。海青山立时明白,化出原身,展翅冲天而起,掠过马行云身下,稳稳将其接在背上。 黄丹丹毕竟身形弱小,跟在后面。见二人飞天而起,也是化出原身,掉头就往江边而去。 白猿见海东青掠走马云行,一下明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心下大怒,抬腿就追。眼见天上二人已到江面上空,白猿腾空而起,一半是身体灵活,一半是施展法力,竟跃上空中抓住了海东青的双腿。 海青山这些天本就受了不少苦,体力有些不支。上面驮着马行云,负重不能高飞,这下面被白猿一拉,速度顿时降了下来,更是急急向江面坠去。紧拍双翅,忽高忽低的在江面上挣扎向前。 下面的黄丹丹钻在冰面上的雪层里,时不时偷袭一下,搅的白不黑不能专心施法,几个人就这么僵持着。 二十九、众妖修齐心战外敌 救方报清影香玉陨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另一边,方报、马上飞、龙行天三人不顾严寒,连夜赶路,终于在第二天赶到江边。 刚赶到江边,就看到朱恩龙驮着金熙缘,两人浑身冰雪,艰难的爬上江岸。龙行天上去一脚将朱恩龙踹翻在地,然后狠狠的说道“回去再跟你们算账。” 朱恩龙化成人身,从地上爬了起来,委屈的站在一旁。金熙缘早吓的一句话说不出来,颤抖着坐在地上连哭都不会了。 江面上,海东青驮着马云行,吊着白不黑,一边打斗,一边向岸边挣扎。黄丹丹钻在冰面上的雪层里,时不时的骚扰偷袭一下,也是于事无补。 眼见离的越来越近,马上飞赶忙施法,祭出一道符篆。符篆飞到白不黑身上,轰然爆响,白不黑一声哀嚎,掉落到江面冰上,硕大的身躯砸了一个大冰窟窿,掉进江中没了踪影。 海东青身子一轻,高高飞起。盘旋一圈,从江面略过,拉起黄丹丹,这才向江边飞来。 众人聚在江边,好在有惊无险,一时都在庆幸。寒暄中全都放松了警惕,此时突然几声冰面裂开的声音,从江中嗖嗖嗖窜出几个人影,直奔金熙缘而去。 一愣神的功夫,几个身影已经窜到金熙缘身边,抬起来就往江中奔去。几个人反应过来,连忙阻拦,一场混战就此开始。 江上窜出来的自然是白不黑和他的手下。白不黑被打落江中,自知是对方又来了后援。寡不敌众,顺势便沉入江底,等着自己的援兵。 白不黑在高丽经营多年,第一次遇到对手,心里也是气愤难消。别的都还好说,金熙缘如果在自己手中被劫走,以后岂不是不用在高丽混了。 这一众手下,无非是邪祟妖修,被白不黑收服,一个个安排了职务,跟着白不黑混些好处。刚才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五鬼放走了四个人,追赶时又一头撞进了黄丹丹的妖屁中,晕头转向了半晌,这才追了过来。 几个妖修远远看看白不黑被打落江中,一时也不敢现身,只得悄悄沉入江中,赶紧找到白不黑听从调遣。 这几个妖修分别是黑熊精金大树;蛇精金大成;黄牛精金大有;黑狗精金大直;老鼠精金大光。 在漆黑的江底中,几个人施法与白不黑建立了联系。白不黑指挥这几个妖修一点点向江边靠近,寻找时机,突然冲出江面,就去夺人。 混战开始,双方又是势均力敌,海青山、黄丹丹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只能两人合力与老鼠精金大光周旋。朱恩龙也是力气不继,勉强战斗,对战黄牛精金大有。马上飞、龙行天和方报虽然赶了一夜的路,多少还能出战,分别对战金大树、金大成和金大直,但也是不能速战速决。马云行对战白不黑,双方斗的你死我活,难分胜负。 混战了有一炷香功夫,黄丹丹和海青山已经受伤挂彩,勉强支撑。其他人一边战斗,一边还要照顾这两人的情况,眼看战局不利。马云行更是没了符篆,只一把宝剑,难以克敌。 单说方报,这是第一次与人斗法,心中多少有些紧张。好在平时没少打架,天行宗的外家功夫练的也是不错。常在白云洞天瞎转,还偷学了一点达摩降业神功,对付一两个小妖修还是没有太大问题。 混战中,突然一声惨叫,海青山终于不支,身上又挨了金大光一刀,倒地不起,瞬间现出原身。黄丹丹飞扑上去,结果被老鼠精施法击出老远,翻滚在地,也是化出原身,不能动弹。 老鼠精提刀就奔海青山而去,一旁方报见状,赶忙上前搭救。远处白不黑早听见动静,悄悄祭出一把骨刀。 马云行眼见飞刀祭出,来不及阻拦,只得大喊一声“小心暗器。” 方报刚刚凝丹而成,御物之法还未娴熟,只得堪堪御起一枚河边的小卵石。一边前冲,一边控着小卵石,飞速打在了金大光持刀的手腕上。金大光吃痛,挥起的大刀掉落在地,却又抬起右脚,向海青山踏去。 凝神施法中,方报哪还听得见马云行的呼喊。飞刀临近,方报这才稍有感应,闪身躲避,确实已经来不及了。 骨刀从方报左肩而入,径直穿出。方报疼的一声大吼,却不停身形。借着身上的剧痛发力,右手挥拳,达摩降业神功顺发至右臂,闪着一道金光,结结实实的打在金大光面门之上。 金大光飞出几米远,倒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化成一只两尺多长的大白耗子,口鼻流血,眼见就要气绝。 白不黑见金大光被打回原形,生死不知,顿时心急。大吼一声,直奔方报而来。 方报老拳挥出,身上伤口顿时疼的难忍,一时力气全无。猛然转身,只见白不黑提着一根大骨棒,似乎带着一声马的嘶鸣,已经迎头砸下。 方报再无力气抵挡,双眼一闭,心中已是万念俱灰。脑海中,清影的带笑的脸庞无比清晰…… 等了半晌,骨棒却迟迟没有落下。再睁眼,只见白不黑左手死死握着鲜血直流的右手手腕,眼睛却恶狠狠的盯着一旁。 “你可还记得我。”清影一边收起凌业,一边轻轻的说道。 “你是峨眉山的那只鹤?” “当日险些命丧你手,如今又害我亲人,旧账新仇一起算。” 说罢,挥起长剑,直奔白不黑而去。 清影如何在关键时刻赶到,方报自然不知道。早在方报出生不久,清影找到方报想要一直暗中保护。到方报要上学的时候,这小子实在顽皮,稍不注意就溜出去胡闹,上树下河,哪危险就去哪。清影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老虎也要有打盹的时候,一眼不眨的盯着他谁也做不到。于是夜里趁着方报睡着,悄悄在方报后肩的位置施法植放了一枚自己的原身胸前的鹤羽,看上去就像一个红色的羽毛印记。 这原身鹤羽平时没什么作用,只要清影施法感应,就能找到方报的位置。一旦方报遇险,鹤羽就能及时发出感应,清影也能在第一时间感应到。 清影原本在九龙禅院静心修习,闲来无事,只能激发鹤羽,感受方报的位置,廖解一下相思之苦。谁知刚刚感应时,发现方报已在千里之外,心觉不好,也顾不得戒来定的约定,偷偷出了寺庙,悄身赶来,只想从天上远远看一眼,确定方报是否平安。 还未见到人,清影就感觉胸前刺痛,知道大事不好,于高空中祭出凌业,这才救下了方报。 清影落地,一眼就认出眼前的是当年峨眉山险些害死自己的白猿。白猿自是也认出了清影。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便战在一处。 一交手,白不黑才发觉根本不是清影的对手。山野妖修哪能和人间传承的门派相比,清影不仅有门派师传,还有凌业这样的法宝。白不黑纵使早清影修行几十年,搜刮了不少高丽的宝贝,也已然不是对手。手里棒骨中的马妖魂见了凌业甚至都不敢出来了。 此时的众人早已分开,站在一旁观战。方报坐在地上,身后站着一只浑身是血的海东青,黄丹丹比较鸡贼,刚才化出原身只是诈死,现在又变幻成人形站在后面。旁边站着马氏师徒和另几个山神庙的妖修,金熙缘再见凶神恶煞的白不黑,更是吓的站不起来,瘫坐在海东青旁边。 对面是白不黑手下的一众妖修,此时也是有些精疲力尽,金大光早已断气,躺在一旁无人问津。 只几个回合,清影轻松接下白不黑的几招。转守为攻,跳起身,挥起一把羽剑。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看白不黑,一条右臂已经其整整的掉落在地。 白不黑原身左臂本来就被妙合斩断,修成人身虽无残缺,但是左手的功力还是差上许多。如今右臂又被斩断,连着原身法力都被斩了下来,道行大损。 忍着巨痛,白不黑终于跪地求饶。清影见状,心中虽是恨意难消,但同为妖修,自知修行不易,终究还是没能忍心痛下杀手。转过身不再理会白不黑,径直奔方报而来,想要查看伤情。 方报忍着疼痛,笑呵呵的伸手想要清影搀扶。清影弯腰的功夫,眼角瞥见地上一枚骨刀瞬间跳起,直奔方报后心。 清影双手已经被方报拉住,哪还来得及施法。只得欺身上前,一把将方报搂入怀中,身体一转,将自己的后心对着骨刀。 方报抱着清影,心中无限的甜蜜。自顾自的说着思念,嗅着清影长发上的气息,心潮澎湃。 清影头上的凌业早已无声而起,直奔白不黑额头正中。白不黑跪在地上凝神施法,一枚木剑直穿额头。洞穿之后,剑头调转,再奔心口,从前穿出,向着清影飞回。 清影伏在方报怀中,眼神中满是留恋。气息在一点点变弱,身体也觉得越来越冷。飞回的凌业于半空中突然坠落,掉在地上,转瞬消失不见。 方报抱着清影,双手突然觉得一热,抬起一看,竟是满手的鲜血。推开清影,只见清影已入昏迷,气若游丝。 方报慌了,大声呼喊着姑姑,泪如雨下…… 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雪花渐渐变大,周边的一切都已经变的白茫茫一片,不见江山,不见红颜…… 三十、痴情人栽花葬红颜,九龙禅高僧泄天机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不知过了多久,清影的身躯已经变的有些僵硬,原本清秀的面孔苍白无色,只是头顶突然显现的一抹嫣红分外耀眼,似乎在无声的诉说着对这个世界的眷恋。方报依然死死将其抱在怀中,不肯起身。众人围在身边,皆是沉默不语。 此时,远处走来一个和尚,冒着风雪走近人群,弯腰将方报扶起。方报哪肯起身,死死将清影抱在怀中。 “故人已去,此劫数乃是命中注定。当年豹子失踪,她一怒之下牵连八宝洞僧众,怒斥佛堂,失手毁了高僧塔林,铸成大错。我本想她能在九龙禅院闭关修佛,以积功德,奈何九龙禅院能关其身,却终不能关其心。三弟,放手吧。”来人正是戒来,悲天悯人的的高僧,一身风雪。 方报痴痴的抱着清影半晌,终于在众人的劝说下抱起清影,一步一步向白云洞走去。 一行人走了一天一夜,受伤的海青山和黄丹丹带着金熙缘半路回到东北马家修养,其他人跟着方报来到了白云洞天。 早有人通知了和光掌门,天行宗上上下下几十人,连同八宝洞的僧人全部来到山门处。一群人护送着清影的遗体回到了朝阳洞。 和光安排众弟子,为清影做了一场法事,最后将清影安葬在双仙洞下。方报不顾身上有伤,接连几天坐在清影坟前。想起清影生前的样子,方报心如刀绞。用了几天时间,方报在清影坟前移栽了很多桃花、梅花以及山中众多的无名野花草,在坟前栽成了一片林子,想象着春天来的时候,坟前开满鲜花,清影应该会喜欢的。 白云洞天的一众修士弟子平日里虽与清影接触不多,但是都知道清影法力高深,嫉恶如仇,对清影一向尊敬有加。得知清影殒身,也都学着方报,在花林旁植花种树。渐渐的,双仙洞下的花林越来越大,只一条小路通向清影的坟茔。 一直到方报伤情发作,加之一直的劳累,终于昏倒在清影坟前,众人才把方报抬回后殿。至柔和至若一起配了些丹药帮助方报疗伤,悉心照料了几天,直到方报伤情已无大碍。 这天,同尘从京城传回消息,高丽国内金熙缘父母已被处决,上层也通报我方,协助抓捕金熙缘,遣送回去。至于国师白不黑则只字未提,趁乱逃跑的四个小妖不知去向,但肯定有回去报信的。 幸好方报让何木豪提前给同尘通了气,同尘在高丽的消息传来后的第一时间找了不少关系,迅速把事情压了下去,又给金熙缘重新做了一个身份,至此,天下再没有高丽的金熙缘。 此时的金熙缘正在东北照顾海青山,这些事传回东北后,金熙元没有像大家想象的那样悲痛欲绝,只是默默的接受了现实。也许在被关进监狱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知道自己一家的命运会是如何,如今自己能逃出生天,换一种活法对她来说更是一种解脱。 又过了几日,方报终于开学了。回到学校的方报如同换了一个人,每日沉默不语,专心学习。何木豪知道方报经历的苦痛,连同赵丹两个人,每到课间,就轮流默默的陪在方报身边,算是无声的安慰。 到了晚上,方报就一个人偷偷溜出宿舍,翻墙到学校后面的山上,打坐练功,无比的专注。在他的内心深处,除了对失去清影的无限悲痛,还有就是对自己的自责。要不是因为自己以前没有专注修行,何至于要清影擅离九龙禅院,以致香消玉殒。 实在难以抗拒心中的痛哭自责和无限思恋,方报每到周末都要去到九龙禅院,找戒来和尚。有时戒来会给方报讲上一天的经文,有时又会指导方报习练达摩降业神功。更多的时候,方报一个人盘坐在禅房整天,不吃不喝,不言不语。 塞外的春天,来的似乎很突然。一场夜雨,漫山的映山红怒放成了一片花海。苍翠的青松,绿意盎然,无数的杏花、樱桃花点缀其间,宣告着世间的季节变迁。方报不敢回山,也不敢再去聚仙阁,他怕睹物思人,也怕自己心中压抑到发疯的情绪会突然爆发,伤及无辜。 白云洞天,清影的新坟早已长满青草,被花树林围绕之下,少去了几分凄冷。没有人注意到,在坟茔的边上,一株小草破土而出,奇特的是这株小草只一片叶子,纤细的身躯渺小而倔强。 多想你是我的一只风筝 飞的再高再远 也能从手中的那条细线上 感受你的心跳 知道你已走远 我的心攀上万米高空 瞭望 哪怕在地平线上 看到你跳动的身影 告诉我 你还平安 没有了你 一切从沸腾降到冰点 我成了冰层下面的鱼 找不到 可以呼吸的空间 漫天的阳光 化作片片雪 落在身上 好久 才融化成 一阵凄清的暖 “师父圆寂那天,我看到万丈霞光化成一袭七彩袈裟,师父披上袈裟向西而去。我流着泪问师父,万物生死,可有解脱?师父说,既谈解脱,何必在乎生死。从那时候我就明白,生死在心,不在身。你迟迟不肯放下,不是看不透,是不想看透。那仙鹤虽是异类,也确实重情重义,所以和尚为其超度了七七四十九天,却毫无回向,说明未在三界之内。三弟,我虽出家,却是从家而出,你我兄弟一场,又有前世因果,实在不想看你困守。现在你明白了吗?” 九龙禅院,方丈的静心禅房内。方报虽然盘膝而坐,静心参禅,一脸的消沉却是始终不散。几个月过去了,方山实在受不了这痴情的弟弟日渐颓废。他更受不了的是这样下去方报几乎就成了第二个方山。方家三兄弟,两个当了和尚,纵然是方山已是得道高僧,也绝不想让这样的事发生。 于是小方丈站在禅房门口,不得已算是泄露出一点天机。 “不在三界?什么意思?”消沉的方报一惊,瞪大了眼睛盯着方山。 “说不得,不得说。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你们道家的道理,还用我说吗?哈哈哈哈。” 说完,戒来和尚大笑着出门而去。 方报不明所以,心中却是暗暗有了一丝明悟。 佛堂上,微笑的佛像安详而神秘。 三十一、守杏林猛虎报师恩 得丹方师徒初试炼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燕京,西山脚下。 一座农家小院里,堆满了瓶瓶罐罐。方水和孙建华满头大汗的坐在马扎子上,相视一笑,一老一少,平添了几分诙谐。院子中央,一座丹炉却是格外扎眼,造型虽是古朴的丹炉形状,但是反射的不锈钢光泽怎么看怎么别扭。尤其下面的电炉子,看上去像是哪个饭店后厨的用具。 去年的腊月二十,方水和曾莺上门看望老师和师娘,提着礼物刚进门,就见师父和师娘围裹的严严实实的打扫房间。放下礼物,二人二话没说挽起袖子赶紧帮忙,方水想着早点弄完还能蹭顿师娘的红烧肉。 从小虽说不上是养尊处优,但是打扫尘除的活方水还真没怎么干过。再加上一心想着红烧肉,心不在焉的方水闯了个祸,把孙老师家传的青花胆瓶给碎了。 孙建华心疼了半天,哆哆嗦嗦的骂了方水半天。师娘在一旁又指着孙建华骂,“一个破瓶子你至于吗?别把我儿子吓着啊,差不多得了。”曾莺在一旁也不好插话,赶忙收拾,却在这碎瓷片上发现了文章。 孙建华也不知道这胆瓶传了多少代,只知道是个不错的古董。曾经有懂行的朋友给估价80多万,孙建华一直没舍得出手。一来这是祖上传下来的,二来孙建华老两口也还真是不怎么缺钱。80万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概念,两人也确实没有太用钱的地方。 曾莺蹲在地上收拾碎瓷片,手里拿着一块瓷片半天不动。方水觉得不对劲,凑过去刚要问,目光落在碎瓷片上也不动了。孙建华气还没消,见两人蹲在地上静止了一般,刚要开口骂,眼尖的他也发现了碎瓷片上的问题。 所有的碎瓷片被小心翼翼的摆在茶几上,孙建华戴上老花镜拿着笔纸仔细将碎瓷片上的文字尽量贴近原样的描绘下来后,整个房间里静悄悄的,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震惊的表情。 “仙师药王孙思邈晚年云游于邱县。观其景物优美,民风淳朴,遂留连忘返客寓郊寺,悬壶行医无欲求,施医无类,师承董奉为人治病不收钱,不受谢,惟望患者病愈后在寺旁植杏树三株,经年植杏树百亩,郁然成林,杏熟以杏易谷赈贫。此间,有虎伏跪求医,孙思邈首创“虎撑”治愈金簪卡喉之疾,虎有灵性,不复危害人畜,感恩药王为其守护杏林并充当药王坐骑。药王佩逝,虎绕寺哀啸三日,不知去向。” 这是世人皆知的虎守杏林的典故,对后面的事确是全然不知。却说那守杏林的猛虎在药王的感化下,渐感通灵,随药王修习道法,终有所成。至药王仙逝,猛虎绕寺哀啸三日后,再回终南山,几经苦修,终化形成人,法号震山。 震山不仅得了药王的道法真传,也传承了药王的神奇医术。悬壶济世,功德四海。 唐朝末年,天下再起刀兵,震山见药王后人于战乱中颠沛流离,心生恻隐,烧制了四十九顶青花胆瓶,瓶内装满金银悄然分送给药王后人度日。在烧制胆瓶的过程中,震山一时玩性大发,在瓶内留言刻字,将事情原由一一道尽,又将药王平生简言高颂,最后还留下七济神奇的丹药良方。这七济良方中五济可医平民病患,两济却是难得的道法神丹。 世事难料,千年瞬息而过,其他的胆瓶早不知去向,却说这一只胆瓶流传到孙建华这里,方水的一时大意竟无意中让这个秘密重见天日。 孙建华震惊于先祖的医术神奇,大爱无疆,震惊于守山的猛虎化形,义守杏林,更震惊于这七济早已失传的绝世良方。 良久,孙建华才一点点感知身体的存在。转头对着方水只说了四个字“开炉,炼丹。” 方水虽然从小修习道法,也是在册的道士,但毕竟生活在现代,从小也是接受的正规教育,本就没有什么坚定的道心。再加上现在的天地真气不可与古时相比,方水的道法修习虽然能算是有所小成,外炼饵丹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半吊子。 本来双仙洞下的九转紫金炉是炼丹的上好器材,白云洞天开放旅游以后,有专家认出了这是宝贝,于是相关部门上门坚定,九转紫金炉就成了国家一级文物,就地保护,做了一个玻璃罩保护了起来。虽然属于天行宗,但是谁也不能碰了。 孙建华和方水只能自己动手,查阅了无数的典籍,按照方水的记忆,两个人设计了新的炼丹炉。不锈钢材质,电脑控温,纯电加热。也不知道道家祖师知道了会是作何感想。 一切准备就绪,方水特意选了个黄道吉日,师徒两个便开始开炉炼丹了。 七济丹方,由简入难,功能也是由弱至强。 第一济丹方名为逍遥散,配药三十六味珍贵药材,百年野参为引。驱风邪,固本元,算是加强版的安宫牛黄了。 第二济丹方名为回春膏,配药七十二味,其中三十六味常见药材,三十六味名贵药材,药引是十六岁少女的指尖血。专治外伤,可生肉接骨,不留疤痕,很是神奇。 第三济名为醉无常,配药八十一味,三十六味普通药材,三十六味名贵药材,另外九味药材虽可寻得,但也是世间少有。以百年陈酿为引。将死之人服用,可拖延十二时辰,也就是一天一夜,过了时间,神仙也没办法了,所以只是把索命的黑白无常灌醉,待其酒醒,依旧要去阎罗殿。放在以前,这也是世间难得了。对于将死之人来说,一天一夜可以做很多事。可是放在现代,这功能就有点鸡肋,一般人似乎用不着,除非是大富大贵的人,来不及交代后事。 第四济名为噬忧,配药一百零八味,臣药八十一味名贵药草,君药十八味世间难得,剩下九味药丹方里称为天药,需要在特定年份里采集,药引最有意思,是初生男婴的第一滴眼泪。此药有点类似现在的靶向药,基本上疑难杂症都可治愈,但是有副作用,那就是病好后不能言语。这丹药确实是好药,就是这副作用也太让人无语了,治好绝症变成哑巴,看来世间事追求完美太难了。 第五济名为不病,也是一百零八味配药,全是世间罕见的药材。药引却是最简单,三钱佛前土。此药不治病,需要在身体健康的时候服用,服药后身体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如果服用的时候正好感冒,那么就一辈子一直感冒,治不好,也不要命。如果身体健康,服药后就一辈子不生病,所以叫不病。据说张三丰活了两百多岁,就是因为炼制了不病服用,终身无疾,寿元耗尽而终。这药是不错,相当于服用后拥有了几乎铁板一块的免疫,就是这炼丹的材料太难找了,而且炼丹的方法也和道家炼制仙丹一样,极耗功法元神。 第六济是道法神丹,名为舍身。配药只有四十九味,却都是世间罕有的稀世珍宝。药引也颇神奇,是千年难遇的山髓,没错,正是白云洞天出产的山髓精,也算是机缘巧合了。此丹可助修士外练炉鼎,服用后以真气引导,淬炼全身,可使全身坚硬如钢,寻常兵器和邪魔外道难近其身。舍身还有一个神奇的功能,可助妖修化形。 第七济也是道法神丹,名为抗天。配药一百零八味,全是稀奇古怪的珍宝灵药,很多都是闻所未闻的仙药。纵是方水熟读地脉神堪,有几味药材也是没听说过。药引更玄乎,叫做瑶池雪,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此药功效只有四个字:抗天渡劫。想来此丹非大机缘,世间极难炼成了。 孙建华虽炼丹心切,但也知道灵药难寻,只能由易而难,一步一步来。好在耕耘几十年,桃李天下。也是靠着众多学生帮忙,匆匆间竟将前三济的丹方配齐,噬忧和不病这两味还差很多。舍身的四十九味药,孙建华本来准备放弃,方水却将山髓丹的事告知了老师。孙建华也觉得机缘既在,那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试试看,竟也凑了十几味。 逍遥散的第一炉不出意外的失败了,失败的原因却有点让人啼笑皆非。丹炉置在室外,匆忙间也没有遮挡,天气预报说最近都不会有降雨,所以也没当回事。谁知快要成丹的时候,一群鸽子飞过,偏偏落下一坨鸽子便,好巧不巧的落进了丹炉里面。原本满院飘着药香的小院,顿时恶臭扑鼻,好悬没把方水和孙建华呛个跟头。 燕京西郊,本就有养鸽子的传统,自满清八旗在此屯兵,八旗子弟论起打仗什么也不是,可是要论吃和玩,那都是祖宗级别的。谁知道这养鸽子的传统传到现在竟硬生生毁了一炉好丹药。 足足过了三天,小院的恶臭才散尽,好在逍遥散的药材不是太名贵,否则短时间内还真难再炼一炉。 吸取了第一次的教训,方水给丹炉搭了一个彩钢棚子。又熬了三天三夜,终于丹成出炉。 逍遥散一出炉,香气扑鼻。此时正是初春,惊蛰刚过,天气虽然还有些微寒,却是已经有一些小虫蚁在活动。不大会工夫,丹炉上就爬满小虫。炉体还有余温,小虫爬上去全都被瞬间烧焦,但是后面的却毫不顾忌,奋不顾身的前赴后继。 方水看出异常,也顾不上炉内的高温,连忙取来长柄的漏勺,一把抄起炉内的丹药放进事先准备好的药匣子内。香味被药匣子阻隔,周围的虫蚁逡巡半天,才慢慢散去。 进到里屋,关好门窗又在门缝和窗口撒上药粉,师徒俩这才坐在桌子前,小心翼翼打开药匣子欣赏起他们平生第一次合作炼成的丹药。 只见匣子内静静躺着三枚大小不一通体乌黑的药丸,看似平平无奇。孙建华激动的拿起一颗就要往嘴里送,被方水赶忙拦了下来。 “老师,你干什么?”方水高声质问。 “还能干什么,试药呗?”孙建华被方水猛然拦住,有些生气道。 “不行,万一这药有问题怎么办,我怎么和师娘交代?”方水急了,声调高了不少。 孙建华看着方水,确实感受到这徒弟是在担心自己,内心却又急切的想知道这丹药的效力。眼珠子一转心里就有了主意。朝着门口的方向努了努嘴“哦,你师娘不是来了吗,你跟她说吧。” 方水哪知道老师使诈,转过头看向门口,哪有什么人影。再回头孙建华早已把丹药丢糖豆一样丢进嘴里,一抻脖子,咽了下去。 “老师,你……哎呀……” 方水急的直拍大腿,孙建华却猛的抬起手,示意方水安静。自己如同定住了一般,不再言语。 窗外的春光灿烂无比,初春的微风吹拂着大地。房间内有些阴暗,墙角深处一只蝈蝈欢快的叫着。孙建华微闭着着双眼,体会着丹药在腹内的逐渐融化,分解,一点点将药力送至全身。 作为药王后人,孙建华似乎天生继承了祖先的这一能力。每当试药的时候,他都能进入道家的反观内照境界,似乎能看到药丸在体内运行的每一个细节。 孙建华如入定的老僧,端坐桌前。方水不敢大意,绷起全身的神经,几乎不眨眼的盯着孙建华。一边又轻轻把左手的袖子撩起来,手腕上绑着的是一个护腕,护腕上是他从不离身的吃饭家伙——银针。 方水慢慢把银针捏在手里,运足内力,随时准备封闭孙建华的穴道。 时光在师徒两个专注的神情下慢慢流逝,直到太阳落山,屋子里几乎看不清人脸的时候,孙建华才从定境中缓缓睁开双眼,疲惫的双眼里满是激动。 “成了!” 三十二、离三界方报心生惑 聚仙阁蛇妖讲科普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方报思索良久,终也想不通方山那句不在三界内到底是什么意思。 从九龙禅院到学校,大概十几公里的路程。方报如同着了魔一般低头前行,不觉间抬头发现自己竟走到了聚仙阁。回过神来才觉得这一路走过来有些饿了,好久没来这里了,现在想通了一些事,也就不再刻意躲避什么,此刻正好进去好好吃一顿。 还不到饭点,整个饭店没什么客人。大堂里,龙行天正背着手给服务员开会。见方报进来了,一挥手,所有人迅速散去,开始各自忙活起来。 “小师弟,欢迎视察指导!” 龙行天知道清影的离去对这个小师弟打击很大,而这件事又是因为自己的那些妖修造成的。很长时间以来,方报都有意的避开自己,甚至不愿见天行宗的人。这让龙行天心里很是忐忑,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负罪感。现在面对突然出现的方报,龙行天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慌乱中只能把方报当成政府领导对待了。 “龙师兄,用不着这样。我知道你心里担心什么。我不见你们只是想一个人安静一段时间。都是同门师兄弟,一家人不用想太多了。”方报看着局促不安的龙行天,赶忙安慰到。 “小师弟能走出来就再好不过了,说实话我心里真的是……哎,过去的不说了。” “师兄,我饿了,叫后厨做几个菜送到后面房间里吧,咱们俩聊会,有些事要向你请教一下。” “好,好,你先去,我随后就来。”龙行天如释重负,忙向后厨跑去。 方报走进后院的碧云天套房,睹物思人,想起清影曾经和自己在房间里的时光,忍不住又是一阵唏嘘。 不一会敲门声想起,龙行天推着餐车进来,把车上的菜一个个摆放到桌子上,最后放下一个装着红酒的醒酒器,这才让服务员把餐车推走,关好房门。 “师弟,你瘦了不少,不过也长高了不少,看你气色,应该已是凝丹小成了吧,恭喜师弟啦!”龙行天察言观色的能力岂是一般人能比,开口就想把话题拉的远一点。 “谢谢师兄!确实我已到了凝丹小成。只是术法还没有进展,本命五鬼都还不能化形呢。” “不急不急,师弟天性聪慧,道法进展已经算是神速了,我跟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还只知道躲在草丛里偷鸡蛋,追蛤蟆呢。”龙行天虽然从不忌讳自己的妖修出身,却是很少在人面前主动提起,今天当着方报面这样说,已经很明显是在赔罪了。 方报也没想到龙行天会这样说,就算是以前和清影在一起,两个人也在尽量避免这个话题。龙行天的坦诚倒是让方报心里一下放松不少,本来要斟酌的话也不用过于小心了。 “龙师兄,我知道你和清影姑姑同为妖修,但是说实话,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感觉到你们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甚至我都在怀疑,你们是不是装的,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妖修成人?” “小师弟果然有些天资,如果是以前,我可以马上变回原身让你看看,可惜现在不行了。” “现在不行了?什么意思?” “我说你有天资,真的不是随便夸赞你的。你能觉得我们这些妖修和常人没有区别,甚至觉得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妖修成人。其实你的这些感觉都是对的。现在基本上没有妖修成人了,像我这样的妖修变回原身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除非法力深厚,或者有法宝随身,所以也就没什么所谓的妖气让你感受了。” “那这是为什么呢?”方报一时觉得很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建国以后,不许成精!”龙行天一脸严肃的说道。 这都哪跟哪啊。网络上开玩笑的话,从你一个妖修嘴里说出来,这个也太扯了吧。方报彻底崩溃了,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红酒,盯着龙行天看,眼里尽是不解和迷惑。 “其实这句话也不太严密,确切的说,从清末开始,有了电,妖修成精就开始受到限制,一直到建国前后,妖修成精就越来越困难。到了现在,电网遍布,基本上就没有妖修成精了。” “不是,这妖修成精和用电有什么关系吗?”方报听出了龙行天话里的意思。 “说实话,以前我也不知道,也从没想过这些。方水考上大学那年,我挺羡慕的,就偷偷报了一个成人大学。师父当年传给我的西域蟾蜍皮我炼化成了一件贴身法衣,可以飞天,所以每天晚上我还能去京城学校上晚课。也是从那时候起,我才开始思考和研究这些事的。” “那你就研究出一个建国以后不许成精?一个因为通电妖修不能成精?”方报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这妖精读大学就算了,难道还开始研究课题了? “当然不止这些,我和几个同样是妖修的同学开了一个课题,本来课题名叫《物理鬼学》,后来觉得有点封建迷信的色彩,也不够高大上,就改成现在的《超自然量子物学》。目前研究还没什么成果,但是有几点猜想已经得到了证实。第一,所有因为触电和雷击死亡的动物中有90%以上都是已经开启灵智的。也就是成为妖修的第一步时,大部分都被电死或者被天雷劈死了。 第二,在高压线旁五百米的范围内,功力不够的妖修无法变换原身,所以我现在也变不了。 第三,手机信号,无线电信号对法术的影响很大,我们怀疑各种法术的本质就是电磁波甚至是一种更微小的波,现代社会的无线电波对法术的电波有强大的干扰。但是这一点还没有得到证实,唯一的证据就是很多军事基地,我们根本都不敢靠近,稍走近一点就感觉浑身要被分解了一样。 你想想,道法里的隔空御物,不就是现在的远程遥控吗?道法里的飞天而行,基本上和磁悬浮的原理差不多吧。几百年前的人理解不了,现在的人太好理解了。 还有,环境污染、资源开采对天地灵气的影响太大了。这天地灵气是妖修成长过程中必不可少的因素,就像是人类与氧气的关系。你想想,氧气稀薄到一动不动的都快喘不上气来,哪还有心思和精力再去跑马拉松,搞铁人三项赛。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自古以来,所有的修士都明白,不可惊世骇俗,为什么,就是因为玄学术法的修行与世间法有很多冲突的地方。一旦鬼神学说在世间流行太深,就会让很多取巧的人利用,最后民不聊生。历史上多少灭佛灭道的事,你们应该学过的吧。几千年下来,所有修行都是要躲着世人进行的,很少有存世的典籍记载,渐渐的修行的功法秘诀也就失传了。人间的秘法修行都这么难,妖修修行就更难了,这机缘比中彩票还要难上不知道多少倍。” 龙行天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方报已经顾不上震撼了,这一套理论彻底颠覆了方报的认知。 “那什么是三界之内?有没有三界以外的地方?”方报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龙行天一愣,似乎猜到了什么,接着也是一丝惊喜。 “三界很简单,天地人三界。用现在的话讲,天界就是三维半加世界,除了我们现在的认知以外,天界多了半个个时间维度加半个意识面维度,据说可以穿梭到过去未来,但是不能参与到过去的世界,也不能参与到未来的世界,只能在现在的世界进行活动,而且不能太过分,否则会有天劫。另加的半个意识面维度不太好形容,《天行要义》你看过吧,大概意思就是在物质与意识中间还有一种状态,既不属于物质,也不属于意识。我现在姑且称之为“行而中”,至于具体是怎么样的我也弄不清楚,但是我在八房庄修炼的时候见过一个千年老妖,他有幸参悟到了成仙的真谛,虽然最后飞升时被雷劈死了,但是他和我大概讲过成仙前的感受。 至于地界,也是降了半个维度,却又加了半个维度。降的半个维度是空间,一切都是以粒子状态存在,存在的空间在体与面之间,一个说不清的状态。增加的半个维度就是念,念想。 因为没有温度,也就没有能量来源,所以鬼魂运动的所有能量都来源于临死时的念,念没了,鬼也就消失了。但是这个念的半衰期很长,有的甚至能跨越千万年,最短的也要七天。 能量守恒你能理解吧,其实一切都是守恒的,包括灵魂。万灵来自大千世界,宇宙洪荒,就像地球上的矿产资源一样。开采和利用都要有一个度,还有就是要尽可能的回收利用。 所以就有天界的人重新组织了鬼界,也就有了十八阎罗殿和孟婆汤。因为念有善恶,十八阎罗殿先因势利导,尽可能化解这些念,善念奖励,恶念严罚。最后由孟婆把关,喝下孟婆汤,彻底绝了念,再推进六道,重新轮回。 一般这个流程七天之内就能完成,所以民间讲头七回魂,就是这个道理。但是凡事都有例外,有大成真人的魂魄,这个属于稀有资源,所以不能把念绝干净,可以带着念转世。也有阴差阳错的没绝彻底,对前世还依稀有印象的。再有一种就像我当年一样,藏在某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说不定就另有机缘了。这个我有感触,当年渡劫失败,我以这个状态存活了小半年,那滋味不太好受啊,好在真的等来了大机缘,才有你我师兄弟一场。” “知道了三界是怎么回事,不在三界内就简单了,要么是在一个特定的空间内,不受现在世界的空间影响,就像我当年躲在戏楼地下,基本上隔绝开了三界。要么就是在一个特定的状态下,不受现在世界的时间影响,就像你做了一个梦,觉得过了很久,醒来发现只是过了一瞬间。” 方报听完,脑袋里更乱了,唯一记住了两句:特定空间,特定状态。 龙行天看着发愣的方报,不再言语,静悄悄的一个人自斟自饮。买弄完自己的研究成果,龙行天心里还是有几分得意的。 “最后一个问题,妖修修炼成人形的原理是什么。”方报甩了甩头,已经顾不上太多的思考,只能暂时放下所有的疑惑。 “这个问题在我真正修成人身的时候也还不甚明白,直到大学期间学了生物学,又看来不少相关的资料,才突然搞清楚。其实很简单,真正的人类是通过两个细胞结合,然后一点点生长进化,最后发育成长,降生为婴儿。妖修成人的过程和这个差不多,只是更类似于克隆技术。” “我们自开启灵智到修成人身的过程中,不断的在对自身进行修复和变异,直到身体里出现最接近人类的一个或者几个细胞的时候,也就是修成了妖丹。这个时候开始重点关注妖丹的培养,从几个细胞一点点进化,和人类的诞生差不多。这个过程中可以利用法术变幻出人身,但是还不算真正的大成,因为变幻的人身只是一种假象。直到这几个细胞进化或者说克隆成胚胎,然后利用我们自身的营养或者说资源去滋养这个胚胎,加速胚胎的进化,最终成长成为我们想要的人身。这个时候就可以控制身体的生长,可以快速变老或者减缓成长。当然大部分都会选择缓慢成长。” “变成人身之后,原来的身体就潜伏在这个身体里面,具体是怎样一个共存状态我也说不清,用我们《超自然量子物学》的猜想,就是以一种粒子的状态与现在的身体纠缠在一起。但是修炼初期,想要保持住这个人形的身体就要不断输出能量,一旦停止能量的输出,身体又会变回原身。等到习惯了这种能量输出,再加上外界的一些因素,有点类似做成的泥胚经过高温煅烧,最后就能定型了。这个时候除非身死或者重伤,没有了持续的能量供给。变换原身其实很耗费功法的,变换成原身后如果被高手控制,就很危险了,如同刚刚蜕皮的动物,很脆弱。”龙行天如同一个行业专家一样侃侃而谈,竟然还不自觉的推了推本不存在的眼镜。 方报的三观现在彻底被颠覆了,竟然被一只妖精进行了一场高水平的科普教育,量子力学,物理学,生物学……以方报现在的水平,虽然听的云山雾罩,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看来知识的力量确实强大。 龙行天看着愣在当场的方报,心中的得意从心底一直泛到嘴角,最后满脸都是。 “师弟啊,学海无涯,你先自己消化消化吧,前面开始上客人了,我就不陪你了。”说完,龙行天起身离开。 方报呆坐了很久,直到房间里渐渐昏暗。 三十三、心念通五鬼化真形 白云洞同尘稳道心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道者,万物之奥,善人之宝,不善人之所宝。 ——《道德经》 自古以来,道法与中医都有着很深的联系。中医讲五脏六腑中的五脏,分别对应五行。天行宗的独家秘法本命五鬼也是从五脏中修炼出对应的法术,法术化形,也就成了可见的五鬼之形。 心鬼属火,开窍于舌,其华在脸,表象喜乐,主苦涩,以示盛夏,色红。心主通明,即心脉以通畅为主,心神以清明为要。 肝鬼属木,开窍于目,其华在爪、筋,表象愤怒,主酸,以示暖春,色青。肝主升发,可升腾一身阳气,调畅契机。 脾鬼属土,开窍于口唇,其华在肌肉,表象忧愁,主甘甜,以示长夏,色黄。脾主运化,一为运化精微,一为运化水液。脾运化水谷精气与肺吸入的自然清气结合而生宗气,再依心脉布散全身。 肺鬼属金,开窍于鼻,其华在皮毛,表象悲戚,主辛辣,以示金秋,色白。肺主行水,是指肺气的宣发、肃降作用,能够推动和调节全身水液的输步和排泄。也说“肺为水之上源”。 肾鬼属水,开窍于耳,其华在发、骨,表象惊恐,主咸,以示寒冬,色黑。肾主水,主司和调节全身水液代谢。肾为一身阳气之本,“五脏之阳气,非此不能发。五脏之阴气,非此不能滋。” 本命五鬼化形,身高半米左右。身着对应的五色,发色也是五色。表情各异,但都是基于本体而成,也就是长的和本人差不多。 方报在昏暗中呆坐,猛然低头,竟看到了自己的本命心鬼。一头火红的短发,弥勒一样咧着嘴笑,有点傻乎乎的抬着头看着方报。 方报一惊,小鬼嗖的一下钻进身体不见了。 镇定了一下,方报掐起手诀,心中默念咒法,再次召唤心鬼。果然一阵阴风顿起,再低头心鬼又怯生生的站在脚边。 虽然心念还未完全通达,但方报确实想通了一些事,无意中竟然让心鬼化形了。 有了心鬼化形,其他五鬼化形就要快的多了。没几天的工夫,方报已经能随意控制五鬼显形。 趁着五一放假,方报跟着何木豪一同回了一趟白云洞天行宗。宗门众人见方报已经走出阴霾,全都松了一口气。 和光掌门如今已是元婴大成,却迟迟不能再进一步。他也明白现在道法修行不易,不再一味的追求飞升成仙。新的时代,就要考虑新的发展模式。 和光带领一众弟子在山里搞起了新的产业,增设了清心研修班。好山好水吸引很多企业的大领导来此寻求一时的心灵解脱。在山外又设立了一个武术培训班,教习一些道家的外门功夫,也是收了不少国术爱好者。 方报回山,看到如此气象,未至可否。只是私下里告诉师叔至若,安排弟子看好百花林,不能让外人打扰清影的清净。至若对方水和方报如同亲儿子一般溺爱,只要他们提的要求,绝对完全满足。 于是至若索性在百花林旁修了一座二层木楼,自己带了两个女弟子住在里面,日夜看守,外人不得靠近半步。 一轮明月从山中升起,皎洁的月光如同少女的眼眸,柔和温存。白日里,在人前谈笑风生的方报,此刻端坐在清影坟前,沉默的如同一座丰碑。 内心深处,方报在疯狂的诉说着思念。闭上眼,耳畔的清风似乎是佳人的双手,轻抚着方报的脸颊。后肩上,一种奇妙的感觉渐渐升起,似乎是一个顽皮的少女伏在后背,肩头清晰的感受到那柔软的胸膛和微弱的心跳。 方报不敢睁眼,也不敢稍动一丝,他怕这种感觉会突然失去。他知道,他感受到了,就是清影。多少次了,这种感觉总是稍纵即逝,唯有这一次他可以真真切切的确定,这不是幻觉。 良久,那种感觉终于消失,方报缓缓睁开眼。一点泪滴从眼角滑落,滴在一旁的土地上,瞬间消失。紧接着,一道微小的光芒忽闪一下,一株原本只有一片叶子的小草慢慢伸展出第二片。两片叶子如同双手,倔强的向上托着,似乎能托起江河湖海,托起日月星辰。 …… 日出东方,纷乱嘈杂的尘世重新回到人们的眼前。爱恨情仇,依旧不断的轮回上演。 方报这次回来,主要是找师父指点五鬼御术。这本命五鬼外接五行,内显五脏,控制不好还会反噬自身,不是小事情,方报不敢含糊。最重要的,听了龙行天的话后,方报坚定的认为,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让自己所爱的人不再受到伤害。也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去寻找这个世界的终极秘密。 至若得知方报已经凝丹小成,如今本命五鬼又已显形,冷若冰霜的脸上难得的一直挂着微笑。未等求师父传法,至若已经将心法和手印口诀全数教给了方报。等到师父和光闻讯赶来,至柔、至若和同尘已经开始围着方报对他的本命心鬼进行点评。 “心主通明,五行属火,这小子的心鬼红的倒是鲜艳,怎么还是病恹恹的,这心事不小啊。”至柔性格外向刚烈,却没有至若的细腻,看出问题就忍不住说出了口。 “小点声,别让他听到。你知道昨天一晚上他都没离开百花林吗?别看他表面上有说有笑,这孩子心思重着呢。”至若压低声音,叹了口气说到。 “清影师妹刚刚化形我就离山出走,再回来时未见几面她就惨遭不测。我身上刀兵太重,她又是原身灵禽,所以有意无意的躲着我。现在想想还时常心痛追悔,当初就该多回山看看。这孩子从小受清影庇护,又互生情愫,两世因果。遭此不测,岂能轻易放下。”同尘也是遥遥头,眼圈泛红。 “心鬼红艳似火,这就是真正的赤子之心。修行路上哪能一帆风顺,经历生死还能不改本心,这是你们最该高兴的。你们一个个瞎感慨什么。”和光坐在电动轮椅上,兴奋而又自豪的说到。 方报老远听见师父的话,转过头看到几个人,赶忙收起心鬼,笑呵呵的跑过来,一一施礼打招呼。见到同尘,方报更是有几分兴奋,虽然只是匆匆见过几面,但是方报和同尘已经神交已久了。 老师叔同尘如今在山中修养,对这个小师侄很喜爱。方报对这个英雄师叔也是无比尊重,二人名为叔侄,实际早成了无话不说的忘年好友。 离山之前,同尘找方报谈了一次话,又为方报解答了不少疑惑。 “方报,你如今已是高中生了,学到的知识也越来越多,我想你的困惑也该越来越多了。当年我参加队伍,从一个宗教人士,变成一个唯物主义的革命者,这里面的心理变化,我深有体会,今天就和你聊聊吧。” 方报和龙行天谈完话,心里的疑惑虽然更多了,但是也有了一丝明悟,只是还不能完全参透。就算同尘今天不提,方报也准备过来好好聊聊的。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不管在微观上还是在宏观上,都有一些实实在在存在的神奇事件。做为一个纯粹的唯物主义革命者,我现在虽然坚信这一切都只是科技水平还没有达到,所以还暂时无法解释,但是我也不排斥神学的存在。” “中华文化上下五千年,传承至今,留下来的都有其合理的地方。道法一途,艰险丛生,却也光明守正,值得我们继续探索下去。 时代在发展,社会也在不断进步,对于前人的很多成就我们也是在一直的精炼和升华。去其糟粕,取其精华,不要顾忌太多。我们现在不是也在大搞改革嘛。无论是什么理论,都要去适应时代的发展。 至于道法与科学的冲突,每个时代都在维持着其不同的平衡。现在这个时代,科技突飞猛进,道法却日渐式微,这个平衡就很难达成。你不用感到困惑,科学的归科学,道家的归道家。如果有能力,你可以试着去寻找一个更高的平衡,或者用科学解释道法,或者用道法解释科学。如果做不到,那就坚守本心,在学校,你是学生方报。在外面,你是普通人方报。在天行宗,你是道士方报。” “最后送你一句话,不违本心,不违天道,方正为人,勤慎治身。” 三十四、速生药难炼醉无常 小和尚求助救儿郎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清明,燕京西郊。 河畔的垂柳刚吐新芽,嫩绿的青草铺满山坡。田野里不时看见成群结队的踏青人,伴着一阵阵欢笑。阳光温暖的恰到好处,连微风都小心翼翼的轻拂着人脸,不敢稍有差错。 “要不还是请教一下我师父吧,再这么下去就算您的身体受得了,您的钱包也受不了啊。”方水一脸无奈的劝解孙建华。 “这是第六炉了吧,我都记录了,每个步骤都没问题啊,怎么就是不能成功呢?”孙建华顶着一对黑眼圈,憔悴的面孔上尽是亢奋和不解。 “看这名字就不简单,醉无常,多嚣张啊,哪能那么容易炼成啊。” “算了,钱倒是小事,你那些师兄师姐找药不容易,也不能这么浪费,你回去问问你师父吧。休息几天,等找到问题根源再说。” 孙建华终于同意了方水的建议,闭上眼,没等方水再开口,呼噜声就响了起来。 这些天,师徒二人没日没夜的炼丹。回春膏没出什么问题,顺利炼成。只是这醉无常,连续开了六炉,全都废了。最无奈的是,根本不知道这丹药炼废的原因在哪。 其实早在第三次失败的时候,方水就想到回山去向师父请教。转念一想,去请教师父,就得带着丹方,这丹方是孙老师家传的,他先提出来有剽窃丹方的嫌疑,所以一直忍着没说。 孙建华也是早就有让方水回师门请教的想法,心里却是琢磨,这道法修行应该都是有规矩的,戒律森严。他一个外人,虽然是方水的老师,贸然让方水回师门请教,会不会有偷师的嫌疑? 两个人的小心思一直持续到第五炉失败,方水实在受不了了,赶忙向孙建华说出自己的想法。孙建华此时倔脾气上来了,说什么也要再试一次,想着这次成了,把向天行宗讨教的机会留给下次。谁知道,本来把握挺大的,还是失败了。 方水带着丹方和炼废的药渣回到天行宗,至若见到自己的弟子回来,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拉着方水嘘寒问暖。 方水先见过掌门师叔,又把几个洞天走了一遍,一一拜见了各洞天众人,这才回清风洞和师父说起炼丹的事。 至若于道法修行在天行宗功力仅次于掌门和光,如今正是返照大成,随时可能突破,迈入元婴。外炼饵丹,整个天行宗,如果她炼不成,就没有第二个人可以了。 拿过丹方,又闻了闻药渣,至若笑笑,把丹方和药渣递给了一旁的至柔。 至柔也是看了看丹方,闻了闻药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就这还炼了六炉,再炼六十炉也成不了啊。这药王之后也是够倔的。”至柔打趣道。 方水莫名其妙,看看至柔,又看看至若。 “方子没问题,炼法也能凑合,就是这药不对啊。药渣里都能闻出化肥味,大棚里的药怎么能拿来炼丹。还有这味药酒,勾兑酒炮制的吧,要用纯粮酿造的酒。傻徒弟,知道白云洞为什么要自己种药田了吧。” 方水恍然大悟,这世道真的不适合道法修行了。 第二天一早,方水刚准备离山返京,至柔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面鼓,鼓上是八柄短剑。 “掌门听说你在炼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这是天行宗的法宝,聚灵通仙鼓,炼丹的时候用的着。遇到什么问题就回来,天行宗就是你的家。你师父天天惦念你,有时间常回来看看,我们都老了,你们一个个却都往外跑。” 至柔碎碎念的唠叨着,方水心中也是百感交集。至若站在一旁,眼圈早已泛红,低着头帮方水收拾。 离开白云洞天,方水没有直接回燕京。先是回家看望了父母,在家住了一夜。第二天正好是周末,又来到县城,准备看望一下方报和方山。 聚仙阁,碧云天。 方报方水相对而坐,两兄弟见面不多,这还是第一次单独见面。彼此稍稍有些局促。 方水掏出一大包零食放在桌子上,推到方报面前。 “听说你嘴刁,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每样都买了点,喜欢吃什么告诉我,下次再买给你。” “我不是嘴刁,就是馋。什么东西都想尝尝……” “得得得,你可别说了,你这么一说我又想起当年的事了——确实是馋。” “二哥,你也凝丹小成了吧。你说咱们天行宗的道法修行算不算封建迷信,如果算是,那这体内道丹和现形的五鬼还有御物的法术是怎么回事。如果不算,那这也不科学啊,解释不通啊。” “我也说不清楚,现在也正在寻找答案。等我弄明白了一定告诉你。现在我能告诉你的就是,只要不去害人,不去做坏事,能对这个世界有益,就让道法归道法,科学归科学。方外人,法内事。” “好一个方外人,法内事。看来红尘历练,你进步不小啊。” 方山推门而入,弥勒佛一样笑着说完,把大哥大往桌子上一放,毫无顾忌的坐了下来。 “接到龙行天的电话我就打车过来了,咱们三兄弟还是第一个这么见面呢吧。” “大哥,你越来越不像个和尚了,怎么都有大哥大了,是不是要再配辆车啊。” “嗯,我就说三弟有慧根嘛。车已经定好了,下个月提车,宝马X5。” 方水方报一齐翻了个白眼,都没话说了。 “你们用不着这样,刚才不还在说方外人,法内事吗。和尚也要与时俱进,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者。” “你们一个医人心,一个医人身,我将来干什么好呢?”方报看着两个哥哥喃喃自语道。 “天命难违,你当年吃了我们的石土豆,我们俩离家十年还清了。可前面的那半笸箩土豆可是货真价实的,该你还我们了。将来做什么不好说,现在做厨子吧。去后厨亲手给我们俩做几个菜,不要偷懒啊。”方山一脸严肃,方报知道这里边可能有事,也不敢反驳,起身就去了后厨。 “你故意把他支走,是不是有什么事,说吧。”方水不信方山刚才的话,看方山的脸色就知道有什么事要单独和自己说。 “也不是故意支走他,因果上的事,没有对错。不过我确实有事要找你,谁让你现在跟着药王的后人学习呢。”方山虽出家,对外面的事还是很清楚。 “上个月我在热河给人做了一场法事,事主是一个12岁的孩子。上学路上被一辆摩托车撞了,一点外伤没有,就是昏迷不醒,医生判定为脑死亡。孩子是家中的独子,父母分别是政商两届的大人物,爷爷当年也是个大人物,于我师父曾缘法深厚。” “孩子的一家人国内外的专家几乎请了遍,基本上判定孩子已经无力回天。请我过去只是图个心理安慰。只是我发现孩子生机未绝,阳寿未尽,看到一家人伤心欲绝,又是我师父曾经的至交,所以想请二弟过去看看。老三刚从清影的事中走出来,我不想再让他听到生死的事了,而且如果事成,这死而复生的事万万不能让他知道,否则他就要入魔了。” “你都没办法的事,我肯定也不行啊。死而复生,你这说的也太玄了吧。”方水思索了半天,摇摇头,叹息道。 脑死亡,对于学医的方水来说更明白其中的意义。传统上判定一个人死亡就是心脏停止跳动一段时间,而现代医学的判定标准则是脑死亡。也就是说,一旦判定为脑死亡,那就说明是真正的死亡。虽然可以利用现代的技术和设备维持全身的器官正常运转,心脏还是会跳动,血液也在流淌,靠着机器也是在呼吸,但实际上人已经是死亡的状态了。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你一开口就是缘法。去和你老师商量一下,过去看看再说吧。毕竟于药石一途你们更精通,尤其是药王之后。另外,当年动乱,孩子的爷爷为守护白云洞天,作出了不小的牺牲。而且这孩子的缘法在你和你老师身上,试试吧。” “那我先和老师商量一下,但是你也别抱什么希望,毕竟是脑死亡。”方水知道方山坚持的事很难改变,一般时候,他也不会坚持要别人做什么。 不一会,方报推着餐车回来了。车上只有三个菜,一盘土豆丝,一盘土豆片,一盘土豆块。 后厨做菜的时候,方报越想越不对劲,就算前世自己是只山豹,吃了他们几个土豆,也不至于要现在还要还回去吧,那要这么算养猪养马的下辈子怎么办。你不是要我还你吗?那好,我就做一桌土豆宴。 方水看着桌子上的三个菜,哑然失笑。方山倒是淡定许多,抄起筷子大快朵颐。别说,味道还真不错。 三十五、挖心肝爹娘定生死 悬一线试炼噬忧丹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热河医学院附属医院,重症监护室。 浑身插满了各种管子和线路的小男孩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周围一台台冰冷的机器发出各种奇怪的声音。床头病历卡上,让人心揪的写着: 姓名:刘小丰。 病因:脑死亡。 …… “再这样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听医生的吧,不要再……再让……小丰……受煎熬了。”刘思奇本以为自己可以劝说妻子了,说到后面却还是忍不住哽咽起来。他连自己都劝说不了,如何能劝的了妻子。只是理性告诉他,真的没有希望了,该放手了。 妻子面无表情的盯着病床上的儿子,眼神迷茫。流泪,泪已经流干了。祈祷,满天神佛求遍了。如果可以交换,她可以毫不犹豫的立刻死去,换回儿子活蹦乱跳的去上学,去游戏,去感受这大好人间。 没了,都没了。作为一个高级知识分子,从听到脑死亡三个字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自己活着的所有依靠都没有了。 然后是强打起精神,发疯一般从全世界请最顶级的专家,专机接送,不计成本。直到一个个专家摇着头默默离开,仅有的一点点希望如同溺水者身体里的空气,渐渐被掏干,耗尽。 接着,原来的思维渐渐处于下风。所有有一丝可能的办法都去试,请东北大神,请泰国法师,请道士,请和尚。哪怕明知不会有效果,还是依靠残存的一丝侥幸找了一个遍。 终于,理智再次回到身体。二十天了,期间只有孩子爷爷找来的,一个法号戒来的年青小和尚说,残存一线生机。其余的再没有半点好消息。十几天过去了,戒来的好消息早就被当成善意的安慰,没人再去提及。 先是医生劝说亲属,然后是亲属劝说至亲,最后是至亲劝说父母,现在终于到了父亲劝说母亲。所有人都明白,早就注定的结果,现在该接受了。 “我的孩子啊……”几天几夜没有开口说话的母亲终于哭出声来,一旁的医生护士心里总算放松了下来。这一哭,说明孩子的母亲已经接受了现实。 挖心掏肝一般,让人心碎的一幕来临。所有人围在病房内,哭声渐渐从抽泣变成哭嚎。医生颤抖着双手,准备拔掉氧气管…… “等一下!” 方水喘着粗气,在最后一刻拦住了医生。 医院接待室。 “我是燕京附属中医大学的方水,是我大哥九龙禅院的戒来法师让我过来的。情况他都和我说了,说实话,我个人是支持医生的判断和决定的。但是我的导师,哦,就是燕京附属医院的孙建华教授认为孩子的年龄正是潜龙勿用,蛰伏藏精之时,或有一线生机。所以他想过来看看,已经在路上了,随后就到。我想听听你们的想法,如果愿意试试,就稍等一下。但是我个人希望你们不要抱太大希望,如果最终没能有什么改变,请不要迁怒我的老师。我知道,我这么做很有可能给你们带来了又一次的伤害。”小小的接待室里,应方水的要求,只有他和刘思奇两个人。 方水的话说的很诚恳,因为他依旧是没有报着任何希望来的。电话里,孙建华的话也都只是推断,原本以为他们还在四处求医,他们来了,能治好当然皆大欢喜,治不了,就当是多一次实验。可是,刚才病房里的情景他也看到了,已经死心了,现在又要给人家不该有的希望,这就太残忍了。 “等,我们可以等。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们也可以等。”在门口偷听的爷爷刘宏山猛的推开门,眼神坚定的有些吓人。 孩子的父母听说是戒来和尚找来的,心中不出所料的又升起一丝希望。两个人牢牢的抓着方水,就像要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孙建华终于一路风尘的匆匆赶到。 望闻问切,施针探穴,推拿,按摩。足足半个小时,直到孙老师头上渗出一层细汗。孙建华长出一口气,眼神中满是疲惫、不解、思索和困惑。方报看到眼里,心中一惊:他没有看到老师的绝望,难道真的有救? 依旧是那个小小的接待室,这次里面却有五个人。孙建华师徒,刘思奇夫妇,以及孩子的爷爷刘宏山。 “我就直说了。中医里本来就没有脑死亡的说法,最早的时候叫失魂症,因为听上去不科学,而且有封建迷信的嫌疑,所以现在不怎么提了。孩子现在就是这种情况,虽然生机还在,但是毕竟过去了这么长时间,生死一线,你们还是要有心理准备。而且我们时间不多了,一定要抓紧。尽人事,听天命,就做最后一搏吧。”孙建华的话说的滴水不漏,一家人却是激动的无以言表,这么多天了,总算有了一丝真真切切的希望,虽然依旧渺茫。 “接下来就需要你们配合了。我有一份丹方,是我的祖上传下来的,也是我最近才偶然间发现的。丹药从没有被炼成过,也不知道具体效果如何,但是按照前面的两济丹方效果看,只有炼成这噬忧丹可有一丝希望能唤醒孩子。”方水电话里已经告知孙建华醉无常总是炼化不成的原因,孙建华听完也是恍然大悟。只可惜按照方水的说法,醉无常一时半会还真的炼不了。 醉无常没有材料炼制,那噬忧的材料就更不够了,所以孙建华才说,接下来就要看刘家的配合了。 “这丹方中一共一百零八味,我手里现在只找到十六味。剩下的都在这里了,要求和数量上面都有,你们要在三天之内凑齐,然后就近找一间清净的院子,派人去京城把我们的丹炉送过来。三天后必须开炉炼丹,否则时间就来不及了。” 过来的路上,孙建华就已经有了方案。炼制噬忧,是现在唯一能有希望的办法。 刘家人接过丹方,顾不上道谢,急匆匆出去了。接待室只剩下师徒二人,静静的坐着。 “尽人事,听天命。这话不像老师你说的啊。何必给他们不该有的希望呢?”方水知道老师不是个信命的人,特别是作为一个医生,他只会尽可能做有把握的事,从来不会在病情上这么含糊其辞。 “你知道面对即将离去的亲人,最让人崩溃的是什么吗?就是在最后的时刻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只有拼尽全力,把该做的都做过了,那时候即便是生离死别,心中也能稍感安慰,往后余生才不会抱憾内疚。” 医病容易,医心何其艰难。孙建华几十年中医,见惯了世间的生死,多少家庭因为一人的离世,尤其是孩子的意外,最后全家疯癫,家破人亡。只要是希望,就说不上不该有,就算是不该有的希望,如果能一直有人给,也是一种救赎。 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刘家人发疯一样寻找丹方里面的药材。因为那九济天药需要在特定年份采集,这就需要有一个庞大的基数,然后再在里面确定精确的年份。 为了能保证年份没有搞错,刘家对每一份天药都进行了碳14检测。对于其他的药材,也要进行生物分析,确保不是人工种植的。 三天时间,能量巨大的刘家将效率发挥到了极致。第三天的早晨,孙建华和方水被请到离宫山脚下的一间小院里,院子中央,丹炉已经按照原来的样子搭建完成。 方水打开随身携带的行李箱,掏出聚灵通仙鼓,用罗盘确定好方位,仔细将鼓和短剑按八卦阴阳阵安置好。孙建华也将药材一一检查一遍,做着开炉前的最后准备。 “丹炉一旦开启,中间不能停顿,更不能被打扰。所以你们还是回去休息吧,照顾好孩子。”方水对着围在周围的刘家亲属劝解到。 “我们不会打扰,就一直守在大门外,绝不会偷看。”刘宏山多少知道一点规矩,只是还是坚持守在门外。 一切准备妥当,巳时一刻,起火炼丹。 巳时属火,阳火乍起,正是开炉炼丹的好时候。方水此次回山,至若师父传授了不少道家炼丹的秘法和诀窍,再加上前面炼制了几炉,此时算是迈进了炼丹师的大门。 当天夜里,繁星满天,没有一丝云彩。丹炉里火光闪闪,药香味随着阵阵微风若隐若现。方水和孙建华专注的盯着丹炉,不敢稍有懈怠。院门外,刘家人搭起一座帐篷,轮流休息。 终于,丹炉内的火光变成了淡蓝色。方水长出一口气,对孙建华说道“老师,炉火已定,升发完成,三四个时辰内不会有问题了,你去休息一会吧,咱们不能都盯在这,明天还要一起完成药降过程,留着精力后面用。” 孙建华也不推辞,转身进到里屋,顾不上看一眼屋内精致的陈设,躺在床上倒头就睡。 三十六、县一中三观流星雨 入幻境方报大凝丹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康宁县一中,依山而建,南北两座教学楼。北楼陈旧,只有五层,里面全是高三学生。民间传言北楼风水好,高三学生在里面可以金榜题名。 南楼是最近几年才修建的,只给高一高二的学生使用。相对而言,南楼的氛围比北楼要活跃很多,毕竟北楼的高三生面对即将到来的高考,压力很大。 由于是一座山城,一中的占地面积并不大,随着学生越来越多,学校没有了足够的操场。花费了很大力气,学校终于在西面的半山腰上批来一块山地,推平了建成一座十几亩地的操场。 方报所在的高一六班就在南楼的三层,何木豪和赵丹在隔壁的五班,三个人上课就各回各班,下了课则是聚在一起互相打闹。 “三哥,我们班李杜昨天在门口的小诊所输液时,看到电视新闻说今天晚上有百年不遇的流星雨,我们要不要看啊。”赵丹虽然是个乖乖女,八卦新闻还是了解不少。由于全校采取的是全封闭管理,学校的经济条件有限,再加上考学的压力大,学校里没有电视可看。很多外面的消息都只能靠偶尔有机会出去的同学带回来。 “我也听说了,现在班里都在传呢,正要和你们说呢,晚上都别睡,十二点咱们后山的操场见。”方报本来就是个夜猫子,正愁晚上没事干,撺掇赵丹和何木豪一起看流星雨。 何木豪性格有点内向,从小在山中长大,外面的事只听方报的安排,很少有自己的主意。方报安排的事,他向来言听计从。 当夜,三个人悄悄来到后山操场。放眼望去,三个人顿时愣住了。只见硕大的操场三三两两的几乎站满了人,如同集市一般。 “丹丹你也来啦!”赵丹的同桌兴奋的打招呼。 “三哥,兄弟们在那边,买了酒,一会过去喝点。”方报的同学老远就喊。 “何木豪,给你。”一个暗恋何木豪的小姑娘塞给何木豪一堆零食,然后羞涩的跑开了。 大家都疯了吗?方报瞪着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平时都是乖乖学生的样子,今天晚上到底是怎么了。流星雨狂欢夜? 狂欢持续到凌晨两三点钟,早过了原来说的凌晨十二点到一点之间,却一直没有等到流星雨。伴着失望,人群一点点散去。 第二天,那个带回流星雨消息的李杜不出所料的挨了众人一轮又一轮的“痛打”。李杜却信誓旦旦的说肯定有流星雨,是自己记错了时间,应该是在今天晚上,如果再没有流星雨,大家可以来找自己算账。 晚上的操场上,又是人潮涌动。期盼中的流星雨还是放了大家鸽子,不过倒是有几颗流星勉强让大家心里有点了安慰。 毫无悬念的,李杜再次接受了一轮又一轮的讨伐。这次,李杜没有辩解,只是依然坚持肯定有流星雨,可能自己记错了时间,但应该就在这几天,如果愿意今天晚上可以再试试。 白天上课,所有的老师都发现这两天的学生状态不对。怎么一个个都蔫的厉害,上着课都哈欠连天的,把老师都传染困了。 第三天晚上,很多熬不住的都没能起来,还有能起来的已经基本对流星雨的消息失望了,只有方报和为数不多的几十个人坚持再次来到操场。 小城的夜晚还没有太多的灯光,星星点点的霓虹与天上的星星遥相呼应。夜晚的春风还有些微凉,山间的蛐蛐不停的欢唱。一弯新月挂在天顶,像守护人间的一只笑眼。 “流星!”随着一声惊叫,所有人都抬起头,望向天空。 一颗,两颗,三颗…… 漫天的流星托着长长的尾焰划破苍穹,凄美、壮观。无数的星星从黑暗中亮起,最后重归于黑暗。前赴后继,如扑火的飞蛾,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绽放出无比的绚烂。 这是一种让人窒息的美,一种让人想哭泣的美。是一种波澜壮阔,是一种慷慨赴死,更是一种瞬间的永生。一切都在瞬间静止,只有不断划破夜空的流星在苍穹上翩然起舞,是宇宙的泪,是星空的雨,是万古洪荒的消逝。 如同千万匹燃烧着的野马在夜空飞驰,最终跳进冰冷的深渊瞬间泯灭。穿越古今的沧桑巨变,凝聚在这一刻,从眼前到心底一一展现。浩瀚苍茫的宇宙,造化了多少神秘与奇幻,此刻,所有的自我都渺小如尘埃,生死,喜乐,哀愁,都不值一提。 方报望着漫天的星雨,沉醉于宇宙的壮美,思绪如穿越时空的机器,飞向遥远的宇宙尽头…… 一切开始以前,宇宙万物,天地生灵所有的所有都不存在。没有日月星辰,没有高山大海;没有天地,没有黑白;没有生死,没有存灭;没有意识,没有物质;没有无,也没有有。 不知何时,也不知何地,突然顿生出一丝念。一念起而天地开,轰然而去,星辰四散。混沌、混乱、碰撞、炸裂、撞击、摧毁、融合、抛离、缠绕、平衡、秩序。如同山间冲出的泥流,最终一点点沉降,安稳。 时间久远到所有的意识都无法理解的长度,如一场刚刚过去的暴风雨,虽然遥远的天边还有闪电和雷鸣,眼前也是一片狼藉,但至少一切都开始平静了下来。 又是一个久远的过程,在一个微小如尘的角落,悄悄诞生了一颗蓝色的星球,经历无数微乎其微的幸运和巧合,生命在某一时刻诞生。 繁衍、进化、变迁,生命的神奇最终造就了人。从茹毛饮血,到钻木取火。从穴居到有巢,从狩猎到农耕,从青铜到钢铁,从原始到机械,从一片荒芜到芸芸众生…… 良久,方报从幻境中醒来,似乎经历了千万亿年,脸上布满沧桑。 夜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平静,此时周围见不到一个人。方报端坐良久,运行了整整四十九个小周天才将思绪收拾回来。 反观内照,丹田中的道丹竟增长了三倍多,看上去光华四溢,殷实厚重。一晚上的时间,观天象而入幻境,方报从凝丹小成直接跨越到了凝丹大成,眼见即将迈入返照空虚。 为了压制住内心的兴奋,方报一个人在漆黑的操场上打了一套天行宗的本门掌法“五雷决”,又练了半套达摩降业神功,直到身上大汗淋漓,这才迈着疲惫的步伐下山而去。 早自习课上,五班的李杜挨了一轮又一轮的沉重讨伐。忽悠大家两次,大家都信了,熬了整整两晚。到了真正有流星雨的晚上,他自己反倒不确定了,弄的大家错失了这么好的机会,太可恨了。 李杜哭丧着脸,带着哭腔说道“我还不是一样没看到,好心给你们带回来的消息,反倒我成了最可恨的人,看来好人难做啊。” 整个早自习都在混乱和喧嚣中度过,昨晚看过流星雨的人都成了明星一样被众人团团围住。每个人都想通过他们的讲述,体验一把身临其境观看流星雨的感觉,寥解没能亲眼目睹的遗憾。 方报是天行宗弟子的身份一直没有公开,也没有刻意保密。学校了除了何木豪他们几个知道详情,很多人多少也听说过一点方报和何木豪有着特殊身份的事。再加上方报自己平时也爱表现,时不时拿出道家的那一套说法来显摆,学校里竟也忽悠来不少粉丝。 此刻,方报的前前后后都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与其他人讲解流星如何美丽壮观不同,方报则是给大家讲解为什么李杜的消息把大家都给忽悠了。 “星坠成雨,千年天象,非大机缘不可得见。虽然现在科技和信息都很发达了,但是冥冥之中就是好似有一种力量在阻挠你。而且还有一种说法,天降星雨,百鬼夜行。你们去问问他们昨晚看过的,是不是越看到后面越觉得瘆得慌。” “卧靠,方报还真让你说着了,昨天刚开始看的时候特别兴奋,没什么感觉。可是看到最后我就觉得自己真的好渺小,然后身上就开始竖汗毛,最后怕的厉害,没坚持到看完我就跑回去了,你说我不会被鬼缠上吧。”一个正在给别人讲述昨晚情景的同学听到方报的话,惊叫了一声,也带着身边的人围了过来。 “道家学说和星象有很紧密的联系,历史上的很多天文历法大家其实都是修道的高人。至于说百鬼夜行,我个人的理解有两层,一层是自我的修行不够,观天而思己。拿自己和天比,不光是你觉得自己渺小的问题。宇宙的起源,生命的起源,意识、物质的辩证关系,很多原本毫无疑问的问题就会变得不确定,这才是你恐怖的根源。另外一层,就是星坠给地球带来了很多新的物质,道家五行学说里火克金而生水,水则至阴。流星就是金火相克的外象,生的水看不到是因为此水过阴,以致招引百鬼。”方报侃侃而谈,周围的人听的津津有味。只是昨晚看过流星的人此时脸都吓白了。 “不过也不用害怕,人与鬼本就是两个不同维度的事物,只要你没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让鬼产生极其强大的念力,一般人家也懒得理你。”方报见有人确实害怕了,赶忙话锋一转,开始安慰起来。 高一的早自习本来就是学校想来培养学生学习习惯的,让学生过度一下。所以学校不怎么重视,基本上没有老师一直在教室盯着维持秩序。本来还乱哄哄的教室,却突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大家心领神会,有老师过来了。 所有人呼啦一下散开,教导主任板着脸走了进来。所有人低着头等待主任的训话,等了半天却没有听到。只是看到主任走到方报身旁,低声说了什么,然后方报疯了一样窜出了教室。 紧接着,隔壁教室的何木豪也是一阵风一样跟着方报窜下楼去。 …… 三十七、噬忧丹引来百鬼行 守仙丹至若逝仙踪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热河,离宫山脚小院内。 孙建华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匆匆洗了一把脸,胡乱吃了点桌子上准备好的早点,赶忙来到院子的丹炉前。 方水此时依旧专注的盯着丹炉,眼睛中已经出现血丝。孙建华有点不好意思的搓搓手。 “人老了,身体不听使唤了,睡下去就醒不来。” “您醒啦,饭在桌子上,吃过了吧。没事的,您一定要休息好,如果有事的话我会喊您的。咱们的丹炉用的是电气混合加热,还有电脑温控,轻松很多呢。我听师傅说她们炼丹的时候,七天七夜不眠不休,寸步不离,那才辛苦呢。她还说,想要成为一个好的炼丹师,最重要的就是要先做好内炼,把自己炼好才能外炼好丹药。正好有这样的机会,我可以锻炼一下。”方水诚恳的看着孙建华说道。 “年青就是好啊,我要是你的年纪,有你这样的精力该多好啊。”孙建华叹了口气,感慨道。 “没关系的,趁您现在身体还好,我争取两年内凑够药材,给您把不病炼出来,让您也和张三丰一样活上两三百岁。” “哈哈,不求两三百岁,能为中医事业再贡献个十年八年我就知足了。” 两个人说着话,丹炉里的火光闪闪,随着太阳升高,药香味越来越浓。 到了午时三刻,阳火最盛的时候,方水开始掐起火决咒,全力催生炉内丹药发化。孙建华在一旁盯着温度表,听从方水的示意,一点点慢慢撤去外火,改由天地火和方水的心火炼丹。 一直持续到入夜,方水才撤去法咒,让丹炉内的余温温炼丹药。聚灵通仙鼓此刻发挥了作用,聚引三山地气,在方水停下施法后,依旧保持源源不断的天地火维持丹炉不灭。 天快亮的时候,丹炉内的全部药物发化完成,进入到了炼丹的第三个阶段精炼。这才是最耗费精力的时候,方水和孙建华一刻不敢大意,紧紧盯着丹炉,随着炉内火光颜色的变化不断调整炉温。 一夜未眠,方水和孙建华匆匆吃了一点刘家人送过来的饭菜,继续炼丹。医院里,刘小丰的状态已经非常不好了。虽然医院的主治医师对方水和孙建华所说的一线希望嗤之以鼻,但是考虑刘家人的感受,也不好多说什么。而且毕竟刘老爷子身居要职,连院长都要给足面子的。 刘家人知道小丰的情况越来越遭,虽然急的团团转,但是都老老实实待在门外,不敢有丝毫打扰。只是在送饭的时候,强忍着焦急告知方水,孩子的状况危急。 经历一整天的精炼,又到入夜的时候,精炼进入尾声。一切顺利的话,寅时初刻就可成丹开炉。 师徒二人不敢有丝毫懈怠,越到最后越不能有丝毫的马虎。时间一点点流逝,紧张的气氛越来越浓,在漆黑的夜色中,丹炉的火光闪闪,透着一股清幽。 “加药引!”长久的沉默后,方水终于开口了。 孙建华赶忙拿出一枚小小的玻璃瓶,里面是几滴婴儿泪。 “人生疾苦,始于初生。生老病死,天命注定。我今借法,救助苍生。邪魔妖祟,速速遁形……”方水低声吟诵着凝丹口诀,慢慢将药引滴入丹炉。 泪滴入炉,丹炉内并没有想象的出现什么奇异的现象。只是天空中却是繁星大闪,一颗颗流星划破夜空,打破了满天的宁静。 方水暗道一声不好,慌忙抽出八卦阴阳阵阵枢中的短剑,背靠丹炉,戒备了起来。孙建华见势,不知如何是好。依着一个医生的本能,也是和方报的默契,孙老师迅速镇定下来,简单调整一下心态,心无旁骛的注视着丹炉的变化,掌控丹炉成丹的最后一步。 一股股若隐若现幽蓝的鬼火撞到八卦阴阳阵上,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墙,消失,后退。接着,更多的鬼火继续向前冲来。 星坠成雨,百鬼夜行。 只片刻功夫,四周已经围满了幽蓝的火焰,跳动着前仆后继的向着丹炉冲击。方水施法念咒,放出五鬼,心鬼守在脚下,其余四鬼各守一方。 随着流星雨越来越大,八卦阵终于被冲出一个缺口。幽蓝的鬼火顺着缺口迅速的涌了进来,幸好缺口还不大,开始的时候,方水驱使着五鬼还能对付。 可是随着缺口越来越大,涌进来的鬼火也越来越多,丹炉旁已经是阴风阵阵。鬼火入阵,立刻变高,显现出不同的形状,人形、虎形、蛇形……张牙舞爪,直奔丹炉和方水而去。 方水一边掐诀念咒,一边挥出“五雷决”,疲于应付。此时的肺鬼受创,方水只觉得浑身阴寒,呼吸困难。强忍着胸口的剧痛,将短剑、法掌、法咒轮番施展。百鬼夜行,想要借法都做不到,只能自己一个人硬扛。 突然,轰然一声爆响,八卦阵彻底崩坏,方水心头一沉,暗道“糟糕!” …… “徒儿莫慌,师父来啦!”清脆的而熟悉的刚刚传进方水的耳朵,一袭白色道袍的至若从天而降。 只见至若师父头上挽着道髻,髻上别着一根翡翠阴阳簪,面若冰霜,眼神犀利。身着纯白素道袍,脚踏七星八卦鞋,手持长剑,如仙女下凡般,从漫天流星中飘然而降,落在阵中,与方水并肩而立。 方水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这么多年,至若如师如母将方水养大,没让方水受到一点委屈。整个白云洞天都知道,至若师父溺爱方水几乎到了变态的地步,没有人敢欺负方水,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方水受到一点委屈,至若师父都会第一时间赶到。 随着方水一点点长大,离开师父越来越远,方水以为对师父的依赖也在不断减小。如同走夜路的孩子,强装镇定往家的方向奔跑,直到看到迎接自己的父母,才会忍不住“哇”的哭出声来。 炼丹救人,哪想到恰好遇到天降星雨,百鬼夜行。纵然方报是凝丹小成的道士,也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几个回合下来,本命五鬼已经受了重创,危急关头竟然还是那个一直维护自己的师父赶来了。 “小水不怕,有师父在,谁也伤不了你。”至若持剑而立,威风凛凛的说道。 话音刚落,至若挽了一个剑花,剑光闪出,隐约能听到一阵阵类似野兽的低吼。方水有了师父这个强大的后盾,心中镇定了不少,欺身上前,与师父合力战斗。 没有的先前的恐惧,方水的法术身形都流畅了不少。就这样,师徒二人在漫天的流星下,奋力拼杀,将这些邪魔妖祟统统挡在外面。在外人看来,两个身影如同在流星下挥剑长舞,动作时而犀利,时而飘逸,在暗夜里显得格外诡异。 坚持了将近半个时辰,两个人渐渐感到不支,却依旧还有无穷无尽的蓝火向前涌来。为了照顾方水,至若几次分神,此时也已经受了伤,二人只能转攻为守,死死护着丹炉。 “成丹了。” 终于听到孙建华一声兴奋的呼喊,二人总算看到了希望。 只见此时的丹炉内,华光大闪,原本药香扑鼻的院子此时没有了任何味道。光华闪过,一切趋于平静,幽兰的鬼火一顿,慢慢四散开去。 “这丹药虽然药效神奇,却也只是寻常人能用。只是炼丹过程与炼制仙丹无异,所以才会招引邪祟。现在丹成,对它们也就没有吸引力了。”至若向方水解释完,开启丹炉。一招手,指头大小的一颗丹丸飞入至若的掌心,余温尚存。 孙建华此时才见到至若,先是一惊,仔细看过至若的打扮,便基本猜出个大概。刚才她们师徒二人合力奋战的时候,孙建华也及其专注的盯着丹炉,没有半点分心,所以根本不知道刚才有多凶险。 “快去救人吧,以后别这么鲁莽了,万事都要小心。为师累了,就在这休息一会。”至若将丹药交到方水手中,眼含无限慈爱。 方水压制着内心的兴奋,接过丹药,转身就要往门外去。孙建华看了至若一眼,刚要说什么,却撞见至若阻止的眼神,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 “小水。”方水刚走到门口,又被身后的至若喊住了。 “道法一途已近微末,你能由道入医,悬壶济世,我很欣慰。红尘修行,你一定要坚守本心,时刻记住,方正为人。去吧。”至若拉着方水的手,有些不舍的说道。 方水救人心切,没有想太多,弯腰向师父行了一礼,转身出门。孙建华待方水出门,才转身对至若说道: “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小水心性坦荡单纯,我没有太多挂念的,就是以后就多劳孙先生费心了。我此去不再入轮回,告诉小水,生死相继,本就是天道,不要过于悲伤。”言罢,至若翩然转身而去。孙建华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强忍悲痛向着门外快步离开。 刘家人护着方水和孙建华一路来到医院,所以人都紧张的不敢出声。病房里,小丰的脸色已经是不健康的鲜红,周围的机器时不时发出刺耳的报警声。 方水配合孙建华将小丰的嘴撬开,噬忧丹放入嘴中,肉眼可见的化入食道。孙建华开始给小丰全身推拿,以助药力发送到病灶。 然而想象中的奇迹并没有到来,十几分钟过后,所有的机器一同发出刺耳的警报。主治医生冲了进来,一一检查了所有的机器,又看了看病床上的小丰,无奈的摇了摇头。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对不起,请节哀。”孙建华向着刘家人鞠了一躬,叹息着出了病房。方水也跟着孙建华鞠了一躬,赶忙追着老师出去了。 刘家人闻言,顿时哭声四起,扑到病床前,撕心裂肺的看着医生撤去所有的机器,将白单盖住了小丰稚嫩的脸庞。 “孙教授、方医生,请留步。”刘思奇红着双眼,从病房中出来,拦住了师徒二人。 “二位辛苦了这么多天,虽然……虽然小丰没能留住,但我们还是要感谢一下二位,这是一点小意思,请二位务必要收下。”说着,刘思奇递过来两个厚厚的信封。 “刘先生,万万不可。虽然丹药炼成了,可是还是没能救的了孩子,实在惭愧。怎么还能再收下这个,你就不要再羞辱我们了。”孙建华红着脸说道。 “孙教授误会了,我们是真心的感谢二位。这几天我们都看到了,二位确实是为炼制丹药辛苦了,我们虽然守在门外,但也知道二位的辛苦,送进去的饭菜你们都没怎么用过。”孩子的母亲和爷爷此时也走了过来。 毕竟已经经过了这么长时间,所有人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准备。孩子离开的那一刻,所有的悲伤随着痛苦发泄出去以后,每个人都渐渐回归了理性。 一群人围着孙建华和方水二人互相推让,这几天大家都看在眼里,两个人的辛劳让所有人都很敬佩和感动。找了这么多专家大师,只有这二位是实实在在做事的。 推让中,信封被扯开,一大把现金撒在了地上。大家都不好再说什么,全都蹲下身,开始捡拾钞票,然后集中送到刘思奇手里。 一双稚嫩的小手拿着几张钞票送到刘思奇手里的时候,刘思奇还没反应过来。接过钞票,刚准备整理一下,猛然间觉得不对劲,“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小丰!小丰!你醒啦!快让我看看。”刘思奇一把扔掉手里的钞票,抱起小丰,脸贴着脸,眼泪如雨般落下。 所有人围着父子俩,开心的笑着,哭着,叫着。 孙建华拉着方水,在人群的欢笑中悄悄离开了。走出医院的大门,孙建华才沉重的告诉方水。 “回院子去看看你师父吧,成丹的时候她已经是强弩之末,硬撑着不让你看出来,此时怕是已经……。” 方水心中咯噔一下,清晨的时分的山风有些微凉,吹在方水身上却是阵阵凄寒。刚才分别时候师父的话分明就是诀别,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意识到。顾不上其他,方水撒腿就向山脚下的院子奔去。 三十八、蓄长发难答养育恩 若清观谨奉牵挂丝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方水颤抖着双手推开门,只见至若师父盘腿端坐在椅子上,微微低垂着头,如同睡着了一般。 双膝一软,方水跪倒在至若面前,抱着师父已经冰冷的身躯,放声大哭起来。 从离开家走进白云洞天的那天,睡梦中醒来的方水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师父至若,别人说至若师父冷若冰霜,方水却从未觉得。他只觉得师父和母亲很像,温柔,慈爱。只有在自己受欺负的时候,师父才变的异常严厉,像护崽的老母鸡,即便自己再弱小,为了自己的孩子也要拼尽全力。 “你师父说她此去不再入轮回,让我告诉你生死相继,天道如此,不要过于悲伤。”说完,孙建华站在方水身旁,向着至若弯腰鞠了三躬。 至若仙逝,方水亲自护送回白云洞天安葬。孙建华还不能离开,要留下来观察几天,噬忧丹服下,此生小丰再不能开口说话,孙建华要看看有没有办法把这个后遗症祛除。再者,噬忧丹的效果是否如记载所说,谁也不敢保证,如果有反复,孙建华也好能就近医治。 待刘家人知道方水的师父至若道长深夜赶来,协助炼丹而致被外邪所侵,于小院内仙逝的时候,方水已经护送着至若回到白云洞天。 方报和何木豪在学校收到消息,疯了一样赶回天行宗。他们都不敢相信,前几天才见过面,还健步如飞的至若师叔竟然仙逝了。 直到在真武大殿看到至若师叔的遗蜕,二人才齐刷刷跪倒,泪水止不住肆意狂流。 在天行宗,至若师叔就是他们这些孩子的护法。方水上学以后,至若将所有的溺爱又转到方报和何木豪身上。两个人闯祸后,第一时间就是跑去至若师叔那里,他们知道,只要有至若师叔在,就算是和光师父也不敢把他们怎么样。 至若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于道法修行并没有多高的天赋。但是她生性要强,自小修行就比别人都努力。不光如此,她还专注炼丹,就是想帮助同门修行长进。 很多时候,一个人总是在离开的时候,周围的人才会感觉到他的重要。平日里,大家都习惯于他的付出,似乎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和光坐在轮椅上,看着站在大殿里的众人沉默不语。这些年不一样的生活方式已经让他的身体有些发福,再不见那个清瘦俊朗的道士,看上去倒是更像一个公司的老板。 同尘回山修养,也变回原来的道士模样,一身道袍,发髻高竖。只是半生戎马,此时的同尘也是疾病缠身,再加上看到至若羽化,悲痛异常,看上去状况很是不好。 方报和众人静静的听着方水哭着讲述至若师叔如何深夜天降,两人共同对抗百鬼夺丹,如何为保护自己深受重伤,如何强装平静骗方水率先救人,自己在小院内孤独仙逝。 所有人都默默垂泪,大家都知道方外之人,对自己的大限基本会有预感。至若不是未卜先知方水遇劫,而是要去找方水道别,恰好赶上,救下方水,自己却没能让任何人陪伴,孤独羽化。 至若的遗蜕在一片诵经声中安葬,虽然方外之人看淡生死,此时却也是哭声一片。 刘家人得到消息时深感震惊和自责愧疚。老爷子多日劳心劳力,看到小孙子得救后,身体瞬间夸了。只能安排刘思奇亲自从热河赶来,将将赶上参加至若的葬礼。 葬礼结束,刘思奇向天行宗众人转达了刘老爷子当然也是刘家人一致的决定:将至若羽化的小院改建成“若清观”,专门供奉至若仙师。只求天行宗能成全刘家人的拳拳之心。 和光看着刘思奇真挚的目光,缓缓说道:“至若师妹羽化,不入轮回,遗蜕当在四十九天之后尸解而去。你们有心供奉,我自当不会阻拦。届时你们派人过来,看看至若能留给世间什么吧。” 刘思奇称谢而去,离宫山脚下的小院也从那天开始动工。刘老爷子的意思,四十九天内必须完工,若清观不供奉三清,只供奉至若仙师。 四十九天之后,刘思奇又带人来到白云洞天,天行宗一众弟子掘开至若棺木,只见里面异常干净,还有淡淡花香源源溢出。 棺木内散落着至若羽化时衣物外,还有一缕头发。看到那一缕青丝,方水又是止不住放声痛哭。众人都明白,留一缕青丝,就是告诉众人她在世间还有牵挂,不用想,这牵挂当然就是方水了。 众人请出至若的衣物头发,留了一些供奉在天行宗做个念想,剩下的全部由刘家人带回若清观,日日供奉。方水留了一缕青丝,放在曾莺做的荷包内,贴身佩戴,心中发誓,致死不离。 只说若清观自开始供奉至若的法衣青丝,香火竟日渐繁盛。热河地区民间流传,若清观供奉的至若仙师异常灵验,尤其母子之间求福求平安,几乎有求必应。 方水请了两个月的长假,蓄发在若清观陪伴至若,青灯香烛,诉不尽养育恩情。 方报和何木豪也不约而同蓄起长发,直到能竖起发髻,别上一根簪子。在校园里,算是两个极其另类的存在。 学校本来有着装规定,男生不能蓄长发。方报和何木豪被找到校长室谈话的时候,两个人什么也没说,直接拿出两张道士度牒,算是彻底堵住了校长的嘴。 刘小丰服用噬忧丹醒来,果然如单方中所提到的,不能说话。 一个12岁的孩子,突然不能说话了,小丰内心遭受的打击可想而知。不过这孩子很坚强,也很懂事,知道为了自己家里人付出了很多,没有哭闹,也没有发脾气,只是变得有些自闭,不太愿意见人。 爷爷刘宏山内心虽然也很难受,但是他知道凡事不能苛求尽善尽美。不管怎么样,孩子的命是保住了。 眼下天行宗的人情肯定是还不起了,但是小丰的命是至若换来的,无论如何,小丰也要为自己的救命恩人做点什么。于是刘宏山力排众议,将小丰送到若清观陪着方水给至若守孝。 刘小丰到了若清观,反倒开朗了起来。平日里拿着画板和方水交流,两个人渐渐变的无话不谈。 方水对刘小丰的到来颇感意外。按照刘家人的身份地位,完全可以用其他方式表达,但是唯独这种方式,让方水觉得自己和师父拼命换来的噬忧丹没有白费。 “方水哥哥,这是我在梦中见到的,送给你。”小丰在画板上工工整整的写完,递给方水看,然后又从画板后面抽出一张水彩笔画的画。 画中是一座小院,院子里一男一女持剑而立,旁边一个老人死死的盯着丹炉,丹炉中火光暗淡。头上的天空色彩斑斓,一颗颗流行划破长空。 方水盯着有些稚嫩的图画,眼中满是震惊,不觉呆住了。 “方水哥哥,我知道你旁边那个拿剑的人就是至若奶奶,我还知道你和孙爷爷救的我。至若奶奶把我送回到医院就不见了,爷爷说她为了救我才去世的,是吗?”小丰在画板上一笔一划的写完,递给方水。 “小丰,以后不要给别人讲这些了,知道吗?至若奶奶去世不光是因为救你,她的寿命到了,就要去另一个世界了。你不要因为这个觉得内疚,知道吗?”方水强忍着泪水,语重心长的告诉小丰。 “方水哥哥,你不要难过,至若奶奶在天上会看到的,有时候她还会回到这里呢,我看到好几次了。” …… 三十九、九龙禅和尚解十地 入川藏深夜战群狼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方报自从看过流星雨入了幻境后,心境大不同从前,功法进步致凝丹大成,距离返照只剩半步,却难如登天。回山请求师父,利用了一次珍贵的机会翻阅了一遍《天行要义》,才明白自己差这半步就是《地脉神勘》里的内容“采纳”。 正好暑假将至,方报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只身独行入藏。 如果说世间灵气枯竭,那么唯一还能有一丝灵气的地方就非康藏莫属了。普通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说在那里能洗涤灵魂,放下尘世的种种烦恼,超脱世外。那是因为康藏天地灵气清纯未染,受世间法的影响不大。就如同鱼儿在一潭死水里久了,氧气不足而渐渐不愿活动。当被掘开一个通道,直达江河的时候,所有鱼儿都会瞬间变得欢快,似乎超脱了一般。 “我准备入藏采纳山川,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吗?”方报看着方山越来越胖的身体,嫌弃的问道。 “施主着相了。和尚胖了,是因为有人供奉,有人供奉和尚,佛祖才有和尚侍奉。时代不同了,要学会与时俱进。”方山最厉害的地方就是能一眼看出你在想什么,他说佛法里这叫“他心通”,是念经修炼来的。 “我观你气相,怕是要证寂灭地了吧,所以才想入川?有点迟了啊,不过也还好,你们道家的东西取巧的多。”方山慢悠悠损完方报,又顺便把道家贬损了一下。 “什么是证寂灭地?”方报顾不上跟和尚拌嘴,听到这个新词,赶忙发问。 “大乘同性经下于四乘各说十地:声闻乘十地,缘觉乘十地,菩萨乘十地,佛乘十地。证寂灭地为缘觉乘十地位七,解约:证寂灭地,见道之位也。大概相当于你们所说的返照吧。菩萨完成第一阿僧只劫之修行,始登初地,在初地入心中(每一地皆有入、住、出三心),通达少许二无我理,体会真如,乍见中道,故名见道位,又名通达位。”方山微笑的解说佛法,眼中似乎充满佛光。 “多谢大师解惑!”方报似乎一下子明白了自己接下来要寻找的是什么了。“通达少许二无我理,体会真如,乍见中道。”说到底是自己的心境不够,所以迷惑至今。佛理通达,一层窗户纸就这么简单的被捅破了。 到底是什么意思? 返照这一关本来就很反常,修炼的好好的,突然什么都没有了,这本身就是个症结漏洞。道家修行讲究从一而终,步步锤炼,所以到这一步的时候很多人就会退却,不愿入返照。此念一生,再破就万难了。 反过来,用佛家的理论一解释,等于倒过一个顺序。这就如同走夜路的时候,伸手不见五指,而且这条路你从来没走过,但是你知道这条路上两边都是深渊。即便路是笔直的,有几个人敢迈步前行? 方山几句话,就如同在这条夜的终点点了一盏明灯,哪怕眼前的路看不见,只要奔着光明,一路直行就可以了。所以方报才郑重其事的道谢,这和兄弟亲情没关系,这是佛道两家的互通互解。 “送你一本心经吧,路上可以好好修习一下。采纳山川我不懂,佛家不讲这些,只讲修心。你此去路途坎坷,多加小心吧。”方山拿出一本《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递给方报,回身打坐,不再言语。 川藏线上,方报独自一人背包而行。 广阔天地,巍峨群山,白云绿草,牛羊成群。一路都是绝美的风景,空气清新而凛冽,每一次呼吸都能让全身感觉无比的畅快。虽然风餐露宿,方报没觉得一点辛苦。 雪山出现在天际的时候,恰是夕阳西下。阳光撒在山顶,镀上一层金黄。雪山似一尊神像,庄严肃穆,让人不觉想顶礼膜拜。 方报向着雪山踽踽独行,眼神渐渐变得迷茫而深邃。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脑海里,是一片恒更古今的沧桑巨变。 先是眼前一片汪洋,巨浪滔天。转眼,海水干涸,大地颤抖。一座座山峰拔地而起,一座座火山喷薄而出。斗转星移,风云变幻。雷电带来倾盆大雨,将污秽冲洗干净。狂风带来暴雪,天地又在瞬间一片苍茫。 终于风和日丽,阳光照耀万物。冰雪消融,一颗草,一棵树伸展腰肢,破土而出。然后无数的野草飞速生长,转眼变成一片草原,野花一朵朵点缀其间,灿烂如画。 一切从迷茫模糊渐渐回归真实,一朵朵野花随风摇摆,闪烁……再看时,野花变成了漫天繁星,周围一片清冷。 方报从幻境醒来,不知已过了多久。头上星河璀璨,遥远的天边,雪山似沉睡的巨人,无声无息。四周一片漆黑,不远处,几点绿色的星火飘忽游弋。 定睛再看,只见绿色的星火竟是一头头饿狼的眼睛,群狼面前,是一个挥舞的呼呼作响的火把。火把挥动,群狼盯着火把不敢上前,躲过火把,就会有几匹狼向前扑去。 那一团火把就握在一个人里,对着狼群,做最后的抵抗。人影在黑暗中看不清容貌,看身形却像是个女人。 方报快步走向火光,伸手从背后拿出背包里的强光手电,又从腰间抽出一把甩棍,大吼着冲了过去。 听到方报的吼叫,被围住的人先是吓了一跳。看清来人,手里挥舞着甩棍呼呼作响,顿时来了精神,也学着方报放声吼叫起来。 方报冲进狼群的包围,才发现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借着火把微弱的光亮,方报看见少女头上已经被汗水浸湿,几缕秀发贴在脸上,脸色苍白,裤腿上有一块破烂,流着鲜血,显然是被狼爪划开的。 两人背靠着背,与狼群对峙。方报能感觉少女身体微微颤抖,一股体香传了过来,让方报有些不太自在。 “我背包里有瓦斯罐,就在那边。”少女用火把指了指方向。 顺着少女所指的方向,方报将手电照过去。几十米外,一顶帐篷已经被掀翻,里面的东西散落的到处都是。背包鼓鼓的躺在一边,还好没有被狼群咬破。 两个人小心的移动身体,慢慢向背包靠近。狼群似乎知道两个人的意思,开始发起疯狂进攻。 幸好是两个人背靠着背,无论狼群从哪个方向过来,都不能偷袭得逞。方报的甩棍舞的呼呼作响,几只试探进攻的野狼都被方报抽翻在地,哀嚎着退了下去。 姑娘也挥舞着火把,呼呵着想将呲牙咧嘴的几只野狼吓退。狼群试探半天,发现方报这边似乎不好对付,于是全力扑向拿火把的姑娘。 方报一边盯着眼前,一边时不时回头看看。有着方报在背后,姑娘的胆子明显大了很多。两只野狼一上一下奔着姑娘扑来,姑娘挥动火把,奋力将半空中的野狼打翻,下面同时抬起单腿,一个干净利落的鞭腿,将另一只野狼踢出老远。 狼群的进攻再次被打退,两人边战边走,到了背包旁边。方报眼睛盯着四周,慢慢弯腰捡起背包,快速拿出瓦斯罐,将开关开到最大,对着火把一点。 “噗”的一声,火焰窜出两三米,将周围一下照的通亮。狼群一下四散开去,远远围着不敢上前。 “快,找点可燃物,瓦斯管坚持不了多久。”姑娘焦急的喊道。 方报把瓦斯罐交给姑娘,开始四处划拉可燃的东西。光秃秃的草原上,可燃物哪那么好找,好在方报出行前做过功课,不一会功夫堆起了一小堆干牛粪。又从自己背包里找出固体酒精,迅速升起了一堆火。 有了火堆,两个人从容了很多。四周又收集些枯草,捡了足够的干牛粪,方报又往火堆里加了几件有些破烂的的衣服后,火堆上的火焰已经升起半人多高。 虽然远处还有逡巡的狼群,两个人知道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了。漫天的星河无比璀璨,整个天穹低垂,似乎伸手可触。狼群在远处低嚎,眼前的火堆此刻变的无比温馨。 四十、遇卓玛返乡上昆仑 寻玉石山谷遭雪崩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坐在火堆旁,方报一边帮姑娘包扎腿上的伤口,一边和姑娘开始互相打量起来。 眼前的姑娘一副标准的藏族女孩打扮,披肩的长发扎成一条条手指粗细的辫子垂在脑后,额前的碎发湿漉漉的贴在脸颊上,显得几分憔悴。蛾眉螓首,眼如皓月。两腮没有明显的高原红,只是淡淡的粉嫩。双唇在刚才的打斗中被咬的没了血色,嘴角还有一点咬破的地方微微渗出鲜血。 歪着头,姑娘直勾勾的瞪着大眼睛看方报,直看到方报不好意思了,连忙要把脸扭过去,姑娘却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谢谢你啊,救了我一命。”姑娘的声音回复平静后,如同天籁,远没有刚才吼叫时候的样子。经历了刚才的惊险,看不出女孩的慌乱,此刻倒是有点兴奋。似乎与刚才那个和狼群对峙的姑娘换了一个人。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多危险啊。”方报看着女孩子抱着双腿,蜷缩着坐在火堆旁的样子,有些怜惜的说道。 “我家就在雪山脚下,十几岁的时候成了孤儿。师父把我带出高原,抚养长大。师父说,人该记得来处,让我回来看看,顺便历练一下。”姑娘盯着火堆,喃喃的说道。 “对了,我叫仓央卓玛,你叫什么名字?” “哦,我叫方报。” “方报……你是修士吗?看你的样子有点奇怪。” 方报的长发确实有点惊世骇俗,不过为了给至若师叔守孝,方报暂时还不会剪掉。而且这次上高原,一路都是人烟稀少的地方,方报想着等回去和方水一起剪发。 “算是吧。蓄发是为了纪念我的师叔。”方报含糊的回答,没有细说。 两人聊了半夜,方报知道卓玛和师父就住在玉龙雪山的另一边。那边的风景很美,还有很多神奇的动物和植物。 卓玛的师父是寨子里的首领,寨子里的人都跟着师父做生意,他们从境外进口木材,然后卖到全国各地。寨子里人人习武,到了十六岁,就会被师父要求出来历练。历练的路线是定好的,翻过玉龙雪山,到昆仑山上采一只雪莲。因为近些年雪莲受到保护,就改为在雪山上寻找一块昆仑玉。只有完成历练的人,才能有资格成为寨子里的议事长老,拥有话语权,受寨子中众人的敬仰。 一夜未眠,直到天边发白的时候,狼群终于散去。卓玛经历了一夜的惊险,终于坚持不住,倒在火堆旁沉沉睡去了。 方报寻了一张毯子,轻轻盖在卓玛的身上,才开始收拾了帐篷和散落一地的物品。收拾妥当,方报拿出牛肉干和奶茶,开始在火堆上做早餐。 熬好的小米粥里放上牛肉干,咕嘟咕嘟的冒着泡,香气四散开来。方报把火撤小,一边喝着奶茶一边欣赏高原清晨的美景。 卓玛在睡梦中闻到牛肉粥的香味,睁开眼看见朝阳中一个发髻高耸的身影,再低头看见身上披着的毛毯,会心一笑,翻身坐了起来。 “你熬的粥啊,真香。” “你醒啦,我给你盛一碗,吃完了好赶路。” 卓玛连吃了两碗肉粥,又喝了一碗奶茶,这才起身,背起硕大的背包,跟着方报,向着雪山进发。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看着如近在咫尺的大雪山,两个人走了三天才到山脚下。一路上,方报遇见很多磕长头朝圣的藏民,看着他们破烂的衣着和虔诚的眼神,方报被深深的震撼到了。 人活着就是一场修行,一个人,只有足够强大的内心,才能战胜所有的困苦。每个人都在朝圣的路上,在红尘世事中,寻找一个清晰的自我。 卓玛凭着儿时的记忆,找到了原来放牧过的草场。 一条雪山上流淌下来的溪流贯穿整个草场,牧草繁盛,是一个极好的牧场。此刻,很多牦牛正在悠闲的吃着草。很远的地方,一顶毡房冒着青烟,有牧民高声的呵斥着什么,一派生活气息。 卓玛面向雪山,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虔诚的闭上了双眼。微风吹拂着她的秀发,两行热泪从脸颊滚落。 地理上的昆仑山西起帕米尔,经川藏至南疆最后到达西海,全长两千多公里。方报和卓玛从昆仑山的中段上山,沿着山脉一路向东行进。一边帮卓玛寻找昆仑玉,一边在高寒的空气中淬炼身体和神识。 十几天过去了,此时的山脉早已经在南疆的境内,二人均没有任何收获。天气却是变的越来越恶劣,时而大风吹的飞沙走石,时而倾盆大雨瞬间淹没天地,时而又是漫天的暴风雪。 眼见快到了两省交界的地方,两个人冒险上到雪线以上,沿着一条山谷准备到大山北面去看看。 “山南水北谓之阳,咱们一直在阳处转悠不行。孤阴不长,独阳不生。你要的昆仑玉也是如此,这边阳气过盛,玉石本就少见。山南边靠近和田,那可是玉石的老家。”方报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卓玛,侃侃而谈。 “你还懂的挺多啊,不过和田玉可不是昆仑玉,虽然两者同出一脉,可是质地和内蕴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卓玛脸色发白,一边喘一边说。 “先能找到玉再说吧,这些天连块像玉的石头都没见过……小心!” 半山处,一只雪豹伏击了一只岩羊,岩羊拼命逃跑,一脚踩空摔下了山崖。松散的岩石瞬间崩落,在山谷里发出巨大的声响。遥远的雪山在沉寂了几秒钟后,爆发出一阵轰鸣——雪崩了! 方报喊出小心两个字,卓玛也发现了危险,两个人不自觉的挽着手,向山下奔去。携千军万马之势的雪崩如一股洪流,所过之处,摧枯拉朽。两个人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狂奔,奈何雪崩借着陡峭的山势,一路轰鸣,速度极快,转瞬将两人吞噬…… 四十一、苦行僧救难赠奇石 多情女大漠爱别离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叮咚,叮咚……”清脆的水滴滴落的声音在一个空旷的空间内回响,方报从模糊中醒来,四周一片漆黑。过了半天,方报的眼睛才渐渐适应了黑暗,能够看清周围的环境。 方报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山洞之中,很远的地方有一束光照射进来,昏暗的洞内才勉强可以看清东西。卓玛挨着自己躺在一个宽大的石台上,身下铺着一层厚厚的青稞草。 方报翻身坐起,顾不上身上一阵阵的疼痛,赶紧查看卓玛的情况。还好,没有明显的外伤,四肢也没有骨折的迹象,看来和自己一样只是在巨大的冲击中昏了过去。神经刚放松下来一点,猛一回头,一个端坐的身影吓了方报一跳。 “你醒了,年轻人。”方报定睛看了半天,才看清是一个苦修的喇嘛,脸庞清瘦,一头的短发,身上是破烂的僧衣,打着好几块补丁。 “法师,谢谢你救了我们。”方报抱拳弯腰,向着喇嘛恭敬的鞠了一躬。 “是你们自己救了自己。雪崩来时,你们恰好向我奔来,我有感知。你身上的佛经指引了我,我才好在雪下找到你们。”喇嘛说话的声音不大,却是字字铿锵,仿佛每一个字都能钉进心里。 喇嘛一边说话,一边将方山送给方报的心经递了过来。方报接过经书,又朝喇嘛鞠了一躬。 此时的卓玛悠悠转醒,方报赶忙上前扶着卓玛坐起。卓玛刚刚醒来,还有些懵懂,好半天才搞清状况,也是连忙向法师道谢。 喇嘛看了看刚刚转醒的卓玛,又看了看方报,微笑的说道“都是来自大山,如今又都回来了,难怪山神要看看你们。放心吧,山神只是想好好看看你们,不会让你们受伤的。” “法师,我来自塞外的白云洞天行宗,修习中遇到门槛,来昆仑采纳。途中遇到这位姑娘,她叫仓央卓玛,受师门之命进山历练,寻一块昆仑玉。遭逢雪崩,幸遇法师相救,不知该如何相谢。” “我曾在三年前立誓闭关不出,没想到因你们两个年轻人,我不得不出关相救。这是山神的安排,你们不必谢我。倒是你身上那块三生石可否借贫僧一观。”喇嘛依旧是满脸微笑,丝毫看不出是一个远离尘世独居三年的人。 方报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喇嘛说的是自己带的那块血玉。连忙摘下来,递到喇嘛的手里。 喇嘛接过玉石,拖在手心,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一副入定的神态。过来半天,笑容再次回到喇嘛的脸上,又将玉石还回给方报。 “缘法果然玄妙,多谢小师弟解惑。”喇嘛看完玉石,对方报的称呼也变了。 “小师弟?”方报和卓玛同时疑惑的问道。 “缘法天成,这一声师弟你受的起。只是过往云烟,梦幻泡影,你我皆看不透罢了。当年我们曾同在怀远方丈座下听禅,我去山下打水时,雪天路滑,眼看跌落深渊,是你叼住了我的僧衣,才把我拉住。才所以理该唤你一声师弟。” 卓玛瞪着眼睛不明所以,方报倒是多少能明白一点,可能是前世的事情。有心想多问问,看喇嘛的神情,明显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不好再追问太多了,硬生生吧好奇心压了下去。 “难得再遇,这有一块我偶然得来的水胆玛瑙,小师弟留个纪念吧。说不定日后能有些用处。”喇嘛从旁边的一个石龛拿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玛瑙递给方报,又端坐在石台上闭口不言了。 方报接过石头,借着微弱的光亮仔细观看,发现玛瑙呈淡绿色。水胆玛瑙本算不上稀奇,妙的是,玛瑙里面包裹着的一抔清水,清晰可见。水中有一个小小的气泡,看上去竟像是一条小鱼。随着玛瑙的晃动,里面的水也随着震荡摇摆,气泡的形状不仅没有任何变化,还随着水的震荡,变的灵动了许多,如同一条鲜活的小鱼,在畅快的游动。 修整一番,二人准备继续上路。临走前,方报向喇嘛打听了一下路线,喇嘛告诉两人,沿着雪线向东,再走一天就能看到一个骆驼鞍一样的山脊,山脊两边都曾发现过昆仑玉,两个人可以去试试。 大难不死,二人小心翼翼的向东而去。走了一天,果然发现了喇嘛说的骆驼鞍。仔细寻找了半天,还是没有发现昆仑玉,倒是找到不少稀奇古怪的石头。方报连着喇嘛送的那块玛瑙,收集了十几块品相不错的奇石装进了背包。 “方报,实在不行你就回去吧,不能再麻烦你了。我自己再找找,要是还找不到就算了,本来寨子里能完成历练的就很罕见的。” “其实我上高原也是为了历练,本来没有目标,现在帮你找玉也成了我的目标,挺好。” “可是找了这么多天都没找到,看来我要完不成任务了。” “这样吧,明天我们翻过雪山,去北面看一看,如果还找不到那就放弃吧,别为了历练把命搭进去,不值得。” 第二天,天气还算不错。两人翻过山脊最低的地方,没有遇到任何问题。翻过山,因为降水少的原因,雪线比南面高了很多。下到雪线以下,便是一片片乱石带。乱石带再往下一直延伸到山脚,山下是一片荒凉的戈壁,漫无边际。 《地脉神勘》里讲,阴阳交汇,地脉中枢,草木不长则金石必奇。方报知道,这个地方肯定有矿脉。只是凭借两个人的力量无法探究太深,看来只能依靠自然的力量了。 这里有雪山,就必定有雪山融水造成的溪流。只要找到溪流,就能依靠溪流的冲击寻找昆仑玉。放眼望去,只有在东边极远的地方有一抹绿意。 在碎石堆中艰难行走了大半天,两个人才看到稀疏的灌木旁,一条小溪流。溪流从雪线下面一点点汇聚,一直延伸到山脚,再向前一两公里的样子,渐渐溪水变小,最终没入地下消失不见。 沿着溪流向下一路翻找,一直快到山脚下的时候,玉石没看见,倒是捡了一块足有七八斤重的狗头金。 “行了,找不到昆仑玉拿着这个也能回去交差了。”方报调侃道。 卓玛抱着狗头金,微笑着看着方报,落日的余辉洒在两人的身上,将身影拉长,一直映过小溪。 “其实最早的时候历练需要找的是一朵昆仑雪莲,因为雪莲受到保护,才改为寻找昆仑玉。师父说,昆仑山是神山,只有心念虔诚的人,才会得到雪山的馈赠。这狗头金是你发现的,还给你,我可不想背着这么个大家伙回去,我还要继续寻找。” 卓玛把狗头金递到方报怀里,转身就要向山下继续寻找。山上的碎石常年受风雨侵蚀,已经变的酥脆。卓玛手中没了狗头金,身体一轻,脚下打了一滑,踉跄着跌进了溪流。 溪流看着不大,但是山势陡峭,溪水流势甚猛。卓玛跌进溪水,就被顺势冲倒,裹挟着向山下滚去。 方报顾不上手里的狗头金,扔下金块,沿着溪流一路向下追去。一直追出数十米,才追上在水中挣扎的卓玛,飞扑进溪流,一把将卓玛抱住。 两个人抱在一起,一直挣扎着被冲到山脚下,才在溪水中稳住身形。此时的卓玛已经被溪水冻得瑟瑟发抖,手里却死死的抓着一块石头。方报被摔的七荤八素,浑身也冰冷刺骨,缓了半天,麻木的身体才开始有了感觉。猛抬头,这才发现卓玛手里的石头。 “昆仑玉!”看清卓玛手里的石头,惊喜的喊道。 卓玛这才低头看清,自己在慌乱中抓起的一块巴掌大小的昆仑玉原石。石头的一面是淡青色的石皮,另一面有手指肚大小的一块玉石裸露。玉石洁白无瑕,温润细腻,是上好的昆仑白玉。 “哈哈,终于找到了!”卓玛顾不上浑身湿透,兴奋的喊道。 兴奋了半天,卓玛才发现方报的眼神不对,低头发现自己浑身湿透,衣服贴在身上,将玲珑的曲线展示无余。尤其领口,在水中挣扎的时候,掉了几颗扣子,低垂的胸口处露出一片雪白…… 敛了敛衣服,卓玛一下羞红了脸。方报也尴尬的转过头,默不作声。 在山脚升起一堆篝火,两个人各自烤干了衣服,默默的端坐着想着心事。方报拿出仅剩的奶茶,递给卓玛一杯,有些尴尬。 “你的任务完成了,我也该回去了。这一路走来,我的修行已经到了关口,还差最后的一丝天地感悟。恰好到了这里,我想从这片戈壁穿行,去看看传说中的楼兰古国。” “你不跟我一起回川藏了吗?”卓玛有些失望的看着方报。 方报看着卓玛俊美的脸庞和热烈的大眼睛,没有做声。 “谢谢你救了我两次,还陪我这么久。不知道以后什么时候能再见面,这个留给你做个纪念吧。”说着,卓玛摘下贴身佩戴的一颗天珠给方报戴在脖子上,顺势在方报的嘴上吻了下去…… 戈壁的夜风吹的篝火呼呼作响,方报端坐在火堆旁。对面的帐篷里,卓玛面色红润,一脸的娇羞和紧张。她不知道方报会不会走进帐篷,如果方报进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拒绝。 一直到外面的风声渐渐远去,卓玛没有等到期盼的脚步和身影。走出帐篷,才发现遥远的地平线上,一个孤独的身影渐行渐远,东边的朝阳刚刚升起,火红火红的。 卓玛看着远去的身影,心中充满了委屈和不甘,继而是愤怒。恨恨的朝着方报离开的方向不住大喊:“你就是个大笨蛋!大傻子!混蛋!” 终于喊累了,卓玛蹲在了地上,将脸埋进臂弯里,泪水横流。 四十二、入绝境风沙罗布泊 颂心经指路迷途人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从高空俯瞰,在南疆和西海交界昆仑山以北的地方,没有一丝绿意,大片的荒凉似乎没有任何生机。在荒凉的戈壁中,有一个如同大耳朵的地方,这里就是传说中的死亡之海,生命禁区,罗布泊。 此时的方报并不知道,自己的罗盘已经发生了故障。依旧沿着他认为能绕过死亡之海的路线前进,却不知道自己正在直直的奔向那个可怕的大耳朵。 按照原定的计划路线,方报直行向北,大概走一百公里左右就能见到国道,有国道就可以得到补给。拿到补给,他可以继续向北,在楼兰古城逗留一两天,再返回国道,搭车向北,一直到有机场的地方,就能回家了。 整整走了三天,依然没有见到地图上的那条国道。方报还没觉得什么,毕竟荒漠里的路实在难走,自己走的慢一点也正常。可是当方报两次看到一模一样的风蚀蘑菇林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兜圈子。 又走了半天,猛然抬头还是那个熟悉的风蚀蘑菇林,方报彻底慌了。身上的补给最多还能坚持一天,如果还走不出去,可能真的要交待在这里了。在荒漠里,没吃的倒还好一点,没有水,就是神仙也没办法。 眼见天色渐晚,天边奇异的云彩似乎在预示着什么,纵使方报凝丹大成的修为也不敢再贸然赶路了。就在这风蚀蘑菇下面搭起帐篷,没有生火的条件,就着水壶里的冷水,随便吃了点牛肉干,方报便钻进帐篷睡下了。 一夜无话。天刚亮,钻出帐篷只看了一眼,方报就彻底绝望了。漫天的黄沙,遮天蔽日,百米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好在帐篷的质量不错,又背靠着风蚀蘑菇林阻挡了大部分的风沙,躲在帐篷里暂时还算安全。 第一天,方报心绪繁杂,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端坐在帐篷内沉心修行。可是外面呼呼的风声似乎在提醒方报现在的处境,运转了几个大周天都不顺畅,索性躺了下来。 一伸手,方报摸出了背包里的《心经》。这一路走来,方报只是草草的看了几遍,此时百无聊赖,心中又是烦躁,恰好仔细读读。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一遍又一遍的诵读心经,让方报的内心终于平静下来。开始的时候他只是小声的诵读,读到后面方报不自觉的气沉丹田,口中传出的诵经声越发洪亮。在漫天的风沙中竟能传出几里地。 远处的风沙中,一队人马此刻几乎陷入了绝境。飞沙走石的戈壁荒漠,骆驼都不肯迈步,人更是不敢站立行走。稍有不慎就会被吹出老远,再想找回队伍就难如登天了。这也是为什么沙漠戈壁常常会有失踪人的原因。 原本有十几个人,二十多匹骆驼的小队,此刻还剩下八九个人,两匹骆驼。骆驼卧倒在地,所有人挤成一团,缩在骆驼肚皮下躲避风沙。心中默默祈祷,期盼老天赶紧结束这该死的天气。 方报的诵经声穿过风沙,传入这一队人马耳朵里就如同天籁一般。没有人怀疑是上天听到了他们的祷告。 死死拉着骆驼,几个人艰难的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前进。直到看到风蚀蘑菇林,众人心中顿时升起了希望。在一座离方报的帐篷只有百米远近的风蚀蘑菇下,几个人搭起营帐,算是死里逃生了。 昏暗的天地,没有人发现不远处方报的帐篷。就算是天气尚好,那个被风沙埋了半截的小帐篷也很难让人注意到。 夜晚再次来临,方报没有了开始时候的慌张,沉心静气,开始了凝丹大成后的第一次辟谷。 凝丹大成,早就可以辟谷不食了,方报从来没想过这点,也没试着去辟谷,所以差不多都忘了自己还可以辟谷。毕竟方报是有名的“老饕”,他的嘴又馋又刁,想让他绝食辟谷还真不容易。 辟谷,也就是停止饮食,吞风食气。很多人以为坚持十几天,极少的吃喝,然后身体瘦上一大圈就是辟谷,其实这还远远不能称得上是辟谷,顶多算是节食而已。真正的辟谷不食,要配合道家功法,运行大小周天,采纳真气,少饮甚至不饮,食物更是一点不吃。而且真正的辟谷,长时间以后身体根本不会消瘦太多,道法高深的僧人或者道士辟谷一两个月甚至还可能长胖。 只有凝丹大成才能真正做到辟谷,因为体内有道丹凝聚,道丹是身体能量的聚集,依靠道丹,可以引导天地真气,行遍周身,将身体里的一些不必要的能量整理转化。类似一个重新排列组合的过程。 如同动物进入到了冬眠一样,方报渐渐进入到辟谷的状态。不知道外面的风沙要持续多久,方报只会间隔一段时间出去看看,然后继续在帐篷里辟谷不出。 到了第三天夜里,辟谷中的方报突然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耳边呼啸的风声突然消失了,在一片寂静中,他发现自己可以感知周围的一切。闭着眼,外面一片漆黑中,一只蝎子正躲在石头下,死死的扒住石头边缘。转瞬,连着石块和蝎子一同被大风吹上了天。另一边,风沙滚动的地面下,一只蜥蜴缩着身子,一动不动的像在睡觉。风沙吹打着后面的风蚀蘑菇,一粒粒砂石撞击在上面,冒出点点微小的火光。 回过头,方报“看”到正端坐在帐篷中的自己。这是一种极其玄妙的感觉,方报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激动,生怕一不小心,出离这种状态。他很清楚,自己在阴神出游。此刻,他只想尽可能长的持续这种感受,实在是太奇妙了。 一点点试探着延伸自己的神识,周边的每一寸土地都被方报用神识慢慢感知。突然,方报发现几十米外的风沙中闪过一个人影,只有一瞬间,倏的一下又不见了。 方报的神识延伸到人影闪过的地方,四周一片空旷,没有躲藏的地方,难道见鬼了?既然不在地上,那么就只能是地下了。 神识透过沙土,向地下蔓延,先是干枯的沙土,然后沙土变的潮湿。再向下,是一层类似白灰的东西。透过这一层,就是一层层的青砖。再透过青砖,神识就要力不从心的时候,黑暗中,只觉得一空,方报来到一个地下空间内。 幸好阴神的感知不用光线,方报看清了自己所在的地方,一个狭长的墓道。沿着墓道走了一阵,方报的神识感知的越来越模糊,忽然又是刚才的那个身影一闪,方报一下从出神的状态醒了过来。睁开眼,自己正端坐在帐篷中。 心有余悸的方报不敢再次尝试,极力压制内心的好奇,勉强让自己沉静下来。辟谷三天,肚子没什么感觉,就是嘴里觉得淡的要命,哪怕有棵草嚼一嚼也好啊。 怀着对美食的幻想,方报渐渐睡去。小筑基后几乎从不做梦的方报这一夜却是难得的大梦不断。 先是梦见清影不远不近的走在前面,任凭方报怎样追赶呼喊,清影就是那样渴望而不可及。终于,方报奋力一冲,扎进了清影怀里。 抬头再看,清影变成了娇羞的卓玛。卓玛轻抚着方报,如同纳木错湖水一样的大眼睛望着方报,热烈的双唇就要贴上来的时候,一切又都变了。 这次是一个一身白衣的少女,十二三岁的样子,长发垂肩,如同飞天的仙女。围绕着方报不断飞舞,方报跟着飞舞的少女不停旋转,终于看见一个西域美女的脸庞,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方报,满是幽怨和不安。 方报内心中顿时满是怜惜,如同看到自己的亲妹妹一般。倏的一下,少女钻进了方报胸前,一下消失不见了。方报低下头,看见自己胸前的血玉闪着光芒,流光溢彩。 场景一转,满屋子的美食。方报兴奋的拿起一颗桃子,张口要咬,突然一声巨响,将方报从睡梦中惊醒。 钻出帐篷,外面风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太阳还没出来,四周还有些暗淡。循着声音望过去,不远处趴着两匹骆驼,骆驼旁边几个人正在忙碌的搭建帐篷,一个中年男人正抬手朝着天空放枪。“砰!”的一声,红色的信号弹飞上天空,划出一道弧线慢慢降落,将整个天空照的一片通红。 方报优哉游哉的走了过去,好奇的盯着那个中年男人手里的信号枪看。男人四十多岁的样子,带着一副厚厚的眼睛,左边的镜片上布满裂纹,不用说,肯定是掉在地上摔过了。 方报静静的看着男人准备退下弹壳,继续填装另一颗信号弹。不知是男人的力气太小,还是信号枪出了问题,弹壳卡在枪里,怎么也退不出来。 “刚打完,弹壳太热涨住了,等一会就能退出来了。”方报实在不忍看男人笨拙的样子,开口指导起来。 “哦,我说的嘛,头一枪的时候就很好——嗷……” 话没说完,男人抬头看清方报的样子,见到鬼一般惊叫了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了。方报也跟着吓了一跳,这人怎么这么大反应? 如果当时有面镜子,估计方报也会被镜子中的自己吓坏的。连续近一个月的独步旅行,加上高原强烈的紫外线,方报此时的脸黑的不像话。一头本来就不常见的长发被方报盘成发髻,乱糟糟的顶在头顶。掉进溪水的时候,原来的发簪被水冲跑了,方报就随便折了一根灌木树枝插在头上,树枝上还带着几片叶子,此时已经枯黄的快要掉了。 昏暗的光线下,冷不丁看到方报这幅尊荣,又是在这荒凉的戈壁上,任谁都会被吓到。 男人坐在地上,慌乱的举着没装上子弹的信号枪对着方报,眼睛里满是惊恐。旁边忙着搭建帐篷的人听到声音,顺手抄起家伙就把方报围了起来。 “你、你、你是人是鬼?”坐在地上的男人见大家都过来了,虽然胆子壮了不少,但仍然是举着枪对着方报问道。 四十三、共患难应招科考队 邱掌柜求师五雷决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你们不用怕,我叫方报,大活人一个。”方报见自己被包围了,眼看要挨打,赶紧解释。 “怎么证明?”一个带眼睛的年轻人哆哆嗦嗦的问。 “什么怎么证明啊,我就是活的啊。” “那我问你,现在是哪一年?美国总统是谁?根号二约等于多少?新闻联播几点开始?”年轻人一连串的发问,表情严肃。 看着眼前这个一脸认真的人,听到这一连串哪也不挨哪的问题,方报心里一下子明白了过来:神秘的罗布泊,传说中的楼兰古城,神奇的楼兰女尸,莫名失踪的科考队员以及网络上越来越多的穿越故事。这一切联系起来,再加上自己的这个打扮,这是把我当成穿越的鬼魂了。既然这样,那就逗逗他们吧,憋了这么多天太无聊了。方报内心坏坏的一笑。 “现在不是乾隆十二年吗,丁卯兔年。美国是什么国,总统是什么东西?根号二能吃吗?新闻联播是什么?怎么播啊?我不懂种地啊。”方报装出一脸疑惑而又无辜的样子。 “你、你、你……”年轻人大骇,连退了好几步。 “行了,别闹了。冷不丁出来就为吓唬人,好玩吗?出来旅游的吧,你就一个人吗?是不是也和队伍走散了?”人群后面,站出一个五十岁上下,学者模样的人。一边扶住险些跌倒的年轻人,一边语气淡定的对方报说道。 快要跌倒的年轻人回头看到扶住他的人,一下子镇定了下来,不好意思的喊了一声“罗教授。”然后低着头站到了一边。 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学者气的罗教授,方报内心中突然顿生一种亲切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又很确定自己肯定没见过他。 “对不起,吓到各位了,我是康宁一中的学生,趁暑假出来旅游的,就我一个人。本来要去楼兰古城看看的,结果迷路了就走到这来了,又赶上沙尘暴,就被困在这了。对了,我的身份证就在那边帐篷的背包里,我这就拿给你们看。”方报听到年轻人喊罗教授,就基本猜出眼前这些人的身份。当前最重要的是要证明自己的身份,大漠之中被这群带枪的学者误会成鬼没问题,如果被误会成盗墓的就麻烦了。 未等方报转身,一个战士模样的小伙子已经奔着那顶被埋了一半的帐篷跑去了。 刚刚搭建好的宽大帐篷内,罗教授倒了杯水递给方报,惹的旁边的年轻姑娘一顿朝方报翻白眼。其他人都各自忙碌,帐篷内除了他们三个人,还有两人坐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盯着方报看。 “我叫罗贯华,燕北大学考古学教授。这是我的助手,也是我的学生,刘佳俊。”罗教授看了一眼旁边还在翻白眼的姑娘,无奈的摇了摇头。 方报接过水杯,刚要往嘴边送,看到翻着白眼的姑娘,忙把水杯放到一旁,谦逊的说道“谢谢,我正在辟谷,不用喝水,还是留着吧。水带进来不容易。” “小神棍。”姑娘小声的嘟囔了一句,方报全当没听见。 “罗教授,拿来了。”背着枪的小伙子一手拎着方报的背包,一只手拿着一本书闯了进来,脸上有些尴尬,显然已经翻查过方报的背包了。 心经和方报的身份证一齐递给罗教授的时候,罗教授也是一怔。简单看了一眼身份证,随手又递给了战士,示意他还给方报。随后,拿起心经翻看了起来。一边翻看,一边低着头问方报。 “你是修士?佛家的还是道家的?看你打扮是道家的,怎么还有佛家的经书?” 方报接过身份证和背包,将背包放在地上,一边往背包的夹层里放身份证,一边回到“我是在册的道士,师承白云洞天行宗。这本心经是我出家的大哥送我的,一直没怎么看,前两天正好赶上沙尘暴,闲着没事读来静心。” 方报说的轻描淡写,但是听在另外几人耳朵里,不亚于一场惊涛骇浪。 “这么说来,三天前是你救了我们啊。”未等罗教授说话,背着枪的战士先沉不住气了。 “三天前,风沙把我们困住,还走散了几个人。是你诵经的声音指引我们来到这片风蚀蘑菇林旁,这边风沙小的多,算是躲过一劫。真要谢谢你了。”罗教授看方报不解的眼神,跟着解释到。 接下来的聊天中,方报得知这是一支燕北大学地质和考古专业的联合科考小队。但是方报却隐约感觉这支队伍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到中午吃饭的时候,通过罗教授的介绍,方报对这支队伍的全部人员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 技术领队自然是罗教授,带了三个学生。给方报提一连串问题的那个叫秦浩,北京人,一米七八的个子,看上去文质彬彬。李念山,东北小伙子,一米八几的身高,块头很大。留着满脸的胡子,头发不长不短,正好能在头顶扎个小辫子,看上去更像个艺术家。还有方报先前就知道名字的刘佳俊,据说是南方大城市的,从看见方报的第一眼,就对方报充满鄙夷。 早上那个放信号弹找人的叫陆杰,是地质队的领队,也是地质学的专家,燕北大学的教授。带了两个学生,一个叫候振宇,一个叫易北方。两个学生都在沙尘暴中走散了,陆教授到现在还急的不行。 后勤保障队长叫刘松,具体身份谁也不清楚,只知道是上面领导安排给大家提供保障的。只带了两个战士,一个叫张雷,就是刚才给方报拿背包的那个。另一个叫付常友。很不幸的,他和队长在沙尘暴刚起的时候,为了追赶驮着物资的骆驼,和大家走散了,也是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向导老坎,家就住在沙漠边上。看上去满脸沧桑,佝偻着腰。长满老茧的双手,时不时互相搓搓,显得很是谦卑。只是从那双并不明亮的眼睛里,就能给人一种踏实而又倔强的感觉。 另外两个人,罗教授介绍的时候只是说了称呼,真名都没提,更没说身份。 年纪看上五十岁上下的,大家喊他老鬼。长的很有冲击力,看到他的第一感觉就是丑,丑到让人几乎想把这个丑字脱口而出后才会觉得舒服一点。第二感觉就是硬,整个脸就像是一块大理石凿出来的,而且只是草草的凿了个大概,还没抛光的那种。 邱掌柜剃着光头,穿一身中山装,话不多,行走坐卧一看就是军人做派。国字脸,吊眉,眼圆似豹。 十三个人的科考队,现在还剩九个人。物资更是少的可怜,只有每个人随身携带的一点水和干粮,两匹骆驼驮着的一顶帐篷以及一些科考用的设备。 中午吃饭的时候,每个人只分到半杯水,一块压缩饼干。方报依然是借口自己在辟谷,没有接受罗教授递过来的水和饼干。这让众人对方报的印象好了不少,毕竟现在的物资太匮乏了,剩下的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回来。 陆教授每隔一个小时就出去放几发信号弹,到现在依然没有任何效果,焦急绝望的神色在队伍中不断蔓延。如果天黑之前还不见走散的人找过来,基本上可以确定凶多吉少了。 过了中午最热的时候,已经到下午五点多,罗布泊这个季节天黑一般要到十一点左右。老坎实在耐不住内心的自责不安,执意要出去寻找失散的队员。陆教授和战士张雷也在做出发的准备。 秦浩和李念山比较理智,一直在劝说他们不能擅自行动,万一再走散了,科考小队可能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 劝解渐渐变成争吵,方报看着罗教授以及老鬼、邱掌柜坐在帐篷里默不作声,气氛有些压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起身向着外面走去。 老坎拉着骆驼执意要走,秦浩和李念山死死的拉着,嘴里还大声呵斥李雷要服从领导安排。 “我的上级领导是刘班长,战士怎么能看着自己的长官陷入危险不去营救!”张雷眼圈红了,声音嘶哑的吼道。 “要以大局为重!你们现在漫无目的的出去找,没有补给没有后援,你们能找到的几率有多大,我们科考的工作还没开展呢。”秦浩一边拉着骆驼,一边回头对着张雷大喊。 “让我们去吧,没有补给没有通讯,我们在这苦等也是没用,等水和食物吃光了,大家都得死。我是你们的向导,人走散了,我的责任最大。”沉默的老坎操着极不标准的普通话哀求着说道。 “再等一个小时,如果还没有消息大家一起走。”罗教授走出帐篷,看来是三个人在帐篷里达成的一致意见。 “秦浩,李念山,四周多找些能生火的东西,看看能不能升起狼烟。陆教授,还有多少信号弹,留三颗,剩下的一个小时内全打出去。” “小方,你进来一下。”罗教授安排完,不再理会其他,转身又回到帐篷里了。 方报跟着罗教授走进帐篷,和刘佳俊走了一个迎面。 “小方,能在这里遇见,也是缘分。我们能在沙尘暴中脱险也多亏了你,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现在这个情况你也看到了,不是很乐观,你自己后面有什么打算吗?”罗教授试探着问方报。 “沙尘暴之前我在这边兜了几大圈了,就是走不出去。我的罗盘肯定是出问题了,我现在也没什么好的办法。既然遇到你们了,肯定比我一个人强——你们不会是要扔下我吧。”方报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一变。 “看你早晨还有心情捉弄老陆,敢情也知道害怕啊。”老鬼看方报变色,在一旁挖苦道。 “不是要扔下你,是准备征召你加入科考队。但是要和你讲一下,从现在起,你听到的,看到的任何事都不准对任何人讲,明白吗?而且你要听从我和邱掌柜的指挥,如果你做不到,我们只能让你离开了。”罗教授一脸严肃。 “是不是如果我泄露了秘密,就会被秘密灭口的那种?”方报瞪着无辜的大眼睛,弱弱的问道。 “没那么严重,只是你以后的工作和生活会有很多不方便,包括你身边的所有人。用当下流行的话说,就是社死。”邱掌柜叼着雪茄,笑眯眯的看着方报。 “那还不如杀了我。”方报小声嘀咕。 “白云洞天行宗,我倒是知道一点。同尘将军是你的什么人,他还好吧?”邱掌柜笑眯眯的看着方报,就像是长辈看着自家的孩子。话说的慢条斯理,听在方报耳朵里却是无比的震惊。 “你认识我师叔?” “这么说我还应该叫你一声小师弟了,哈哈,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邱掌柜显然也很意外,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竟然是同尘将军的师侄。 “我刚入伍的时候,给将军当过两年警卫员,那时候他还是团长。我听老兵说他以前是道士,就缠着他教我道术。将军说他是偷着下山的,已经对不住师父,再私传道法就更对不住师门了,所以一直不肯教我。后来实在耐不住我的软磨硬泡,才偷偷教了我一套五雷决。” “嘿嘿,是不是结手印的时候掰的手指都要断了,就偷工减料。最后五雷决成了五雷掌,学成了一套打架的功夫。”方报开始学五雷决的时候就是这样,因为这个没少挨师父训。现在天行宗搞培训班,索性就把五雷决变成五雷掌,不再是秘法了,成了天行宗的独门外家功夫。 “哎,当时以为自己取巧学了真功夫,现在才明白自己是丢了西瓜捡芝麻。” 邱掌柜回想起往事,话也多了些,正想要和方报再详细聊聊,刘佳俊大呼小叫的急匆匆跑了进来。 “罗教授,邱掌柜,出事了,快出去看看。” …… 四十四、 冥冥中地陷有天意 寻白影阴神游地宫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帐篷外百十米的空地上,凭空出现一个大坑,老坎正在坑里拼命的拉着两匹受惊的骆驼。秦浩则趴在坑的另一边,朝着坑里大声呼喊李念山的名字。 众人上前,帮着老坎把骆驼从坑里拉出来,才发现塌陷的地方是一座青砖磊成的墓道,墓道原本埋的很深,一场风沙刮走了表层厚厚的黄沙,两匹骆驼走过,恰好踩塌了。 李念山连同骆驼一起跌落在坑道内,头撞在青砖上昏了过去,被众人抬上来后悠悠转醒,经过一番简单的处理,发现并无大碍,众人才算松了一口气。 老鬼蹲在墓道边上,盯着深邃的墓道看了半天,面无表情,默不作声。邱掌柜走过来也蹲在老鬼旁边,看着墓道,眼神中满是激动。 “就是这里了?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应该是没错了,可是墓陷见血,不是好兆头啊。” “你是什么意思?” “先看看再说吧,不急在一时。先把人和骆驼找回来,没有设备谁也不能下去。” 方报见到墓道的那一刻,心里也是咯噔一下,昨天晚上自己的神识感应到的应该就是这里。那个飘忽的身影现在还让他心有余悸,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神秘的东西。 夕阳洒在天边,一片血红。人影西斜,长长的躺在沙地上,如同一条条魅影。不远处,一股狼烟袅袅升起,伴着呜咽的风声,尽显大漠的无尽苍凉。 叮咚叮咚的驼铃声终于隐隐传了过来,陆教授慌忙的又打了一发信号弹,回应过来的是一阵清脆的枪声。老坎不愧是有名的向导,带着张雷出去不到三个小时,竟真的将失散的人和骆驼找回来了。 驼队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拖着长长的身影,从遥远的天边悠悠走近,透着一丝悲凉。 驼队终于来到人们面前,没有劫后重逢的欣喜,却是满营地的悲痛。因为回归的驼队带回来一个噩耗:失散的队员两死两伤。付常友和侯振宇在沙暴中牺牲,被刘松用白布包裹的严严实实,搭在骆驼上。易北方伤的较重,勉强能骑骆驼。刘松轻伤,一瘸一拐的。 夜晚的营地安静的吓人,沙暴过后,荒漠平静如水。一弯新月挂在天空,照着漫天的清冷。 所有人聚集在最大的一顶帐篷内,安静的等着罗教授发话。 “付常友和侯振宇为了追回驮着物资的骆驼,不幸在沙暴中牺牲,刘队长和易北方受伤将驼队带回,为我们后续的生存和科考提供了重要保障。感谢他们的付出,现在,我们为牺牲的队友默哀……” 众人低下头,帐篷里一片肃穆。三分钟的默哀,悲伤让每个人的脸上淌满泪水。 “我知道大家心情都很悲痛,但是残酷的现实没有时间让我们继续悲痛。虽然驼队找回来了,但是我们损失了一部分物资,因为风沙暴,这里的地形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对外通讯也损失了。现在我们的情况依旧很危险。好消息是我们要找的零五幺七号目标出现了,大家今晚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开始勘察。另外,方报同志从现在起正式加入科考队,他的职责是后勤保障,暂时接受刘松队长的指派。” 邱掌柜说完,望向方报。方报看着邱掌柜点了点头,又依次朝着大家看了看。回应他的是一双双亲切的眼神。生死面前,人与人之间会变得更加紧密。 大家各自回去准备,邱掌柜、罗教授、老鬼和陆教授四个人在帐篷里继续谈论第二天的安排,会议一直持续到深夜。 方报独自坐在自己的小帐篷里,想了半天也搞不清楚这支队伍到底有什么不同,但是感觉就是那么不一样。 零五幺七号目标,看来就是那个塌陷的古墓。从一开始,科考队就是奔着这里来的。但是他们怎么知道这里有墓室,目的性这么明确,到底要找什么东西呢?而且邱掌柜要求自己严格保密,从他的话中,方报听出他们的背景强大到任何人都不能违抗,既然有这么强大的后盾,为什么只带这么点人和装备过来?而且看得出来,刘松队长和张雷应该还是现役军人,能调动他们的,肯定也不会是一般人啊?就连那个向导老坎,应该也是有功夫在身的人,绝对不是随便找来的向导,否则怎么会这么拼命去找失散的队员? 陆教授燕北大学教授的身份应该是绝对不会错的,邱掌柜知道师叔的事,而且给师叔做过警卫员,那么他现在的身份肯定不会低。那么至少这个队伍的性质是没错的。只要这一点有保障,别的就先不管了。方报主要担心的是,别被忽悠进了违法的组织,替别人当了枪还不知道就太蠢了。想不通的那些,方报也懒得再去想。还是先继续自己的修炼吧。 先是运行几个大周天,然后端坐在帐篷内,开始采纳山川天地。所谓日精月华,就是太阳星和太阴行所发出的光华。因为太阳真火霸道无比,极难炼化吸收,所以道家修行采纳天地山川更多的是吸收月华。 大漠上广阔无垠,此刻月光虽然小,但是月华温润,极易在吞吐吸纳中被吸收提炼。方报今天的状态不错,很快就感觉身体轻盈,白天的疲倦一扫而光。这几天的辟谷也有了效果,方报的原神似乎也强大了很多,感觉精神振奋。 有了精神,方报胆子也大了起来。心中默念了数遍心经,感觉平和的时候,心念一动,只觉得身体一轻,阴神脱离,再次成功出游。 借着旁边的科考小队营地,算是有了给方报护法的人,说是护法,其实就是给方报壮胆。胆子一大,方报就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阴神一点点向着白天塌陷的坑道飘去。 坑道不深,斜向下,从塌陷的地方向南大概三四公里的样子,看到一扇青铜门。青铜门上雕刻着日月星辰,山川河流。门两边分别是“昆仑” “混沌”四个铭文大字。 穿过青铜门,又是一段极其漫长向下的墓道。墓道两边是各种人物、动物和植物的壁画,画的颜色从鲜艳一点点过渡到灰暗。人物和动物的形象也从灵动一点点变的或呆滞或狰狞,而植物却是从原来的正常渐渐变的高大,而且似乎越来越富有智慧,甚至有的生出手臂和五官。 这段墓道到头,方报感觉有十几公里远,好在阴神出游,行动速度极快,没用多少时间。黑漆漆的墓道逐渐开阔,最终方报来到一座雄伟的关卡前。 关卡上没有城门,只是一个宽阔的十几米深的甬道。穿过甬道,一切豁然开朗,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洞穴,洞穴中横贯着一条地下河,河面有三四十米宽,上面横亘着一座石桥,通向对面的黑暗。桥下的河水中,绿光莹莹,不断的在阴寒的水中游走。 方报站在桥头,此刻是阴神出游,本该感官极其灵敏,但是却觉得身处一片黑暗之中,目不能远视,耳不能远听。无依无靠,身边又充满了未知,方报内心的恐惧渐渐升起。 看着对面,方报有些踟蹰,一时不知该如何。忽然,他又看到了那个白色的影子,如同鬼魅一般出现,飘飘然的立在桥上。 方报顾不上多想,急匆匆向着白色的影子奔去。 白影似乎有意引着方报一路向前,过了桥,迎面是一座小山一般的石台。一条狭长的石梯弯曲向上,登上石台,上面空空荡荡。四目望去,也是黑漆漆的看不出去。石台另一边依旧是一条弯曲的石梯小路,延伸向下。 下到高台,一条大路笔直伸向远方。大路两旁是一片片一人多高的蘑菇林。硕大的蘑菇帽上发着莹光,如同一颗颗举着伞的路灯,将这条路照的无比鬼魅。 追着不远不近的白影一直走了有十几公里,发光的蘑菇路灯越来越多,眼前的视野也变得宽阔许多。 远远看见一面刀砍斧凿般直立的石壁,看不清石壁的全貌,一切都深入到无边的黑暗之中。石壁中间是一座巨大无比的青铜门,有几十米见方,门扇上分别雕刻着两幅硕大的星系图,左边是狭长的银河系,右边是旋转着的太阳系。 白影闪进青铜大门消失不见,方报盯着巨大无比的青铜门看了半晌,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么古老的墓穴,前人是怎么能把银河系和太阳系了解的这么清楚的,这太不符合常理了。而且这青铜门大的出奇,那时候的技术是怎么造出来的呢。 “哐当,哐当。”两声巨响在空旷的空间中响起,把方报吓了一跳。响声过后,伴随着咔咔的声音,门上的两幅星系图慢慢的转动了起来。接着,巨大的青铜门缓缓打开,一股阴风顺着门缝呼啸而出,足足过了两分钟,一切才平静下来。 大门看似只开了一条小缝,却已经有十几米宽了。门开了,方报才看清这大门竟有七八米厚,实属是一个巨无霸的存在。 没有想象中的一片漆黑,门里是一个别样的景象。 四十五、闯昆仑凌业困孤塔 观壁画众人失神魂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青铜门后,是一片天井一般宽阔的圆形空间,足有四五个足球场大小。场地中间,是一颗巨大的青铜树,树上闪烁着光芒,将这个空间照耀的无比璀璨。 青铜树一直向上延伸,看不到头。四周是如同深井一般垂直的石壁,石壁上依稀镶嵌着发着莹莹光芒的宝石。 方报被眼前的巨大青铜树镇住了,如同那天观看流星雨一般,瞬间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站在树下,方报感觉自己就如同是参天巨树下的一颗小草。 小心翼翼的向着青铜巨树走了几分钟,方报才来到树下。走近后,方报才发现青铜树的根部并不是单独的一根树干,而是由相同粗细的六根树干组成。每根树干上面,都缠绕浮雕着不同的景象。 六根树干如同六股绳,从不同的方向拧着劲盘在一起,最终形成一根粗大的树干,然后向上生长。在树下罩起一片空间,如同一个巨大的牢笼。牢笼的地面上,是一个看似深不见底的水池,水池看上去应该是一眼温泉,氤氲的水汽不断蒸腾。水池正中立着一座四五米高的石塔,塔身雕刻的很精致,浮雕着的花草、人物、动物、景观密密麻麻。 “凌业!”方报一眼就看见塔身上浮着的凌业,内心忍不住惊呼起来。凌业似乎也有了感应,竟在塔身上微微的颤抖了一下。恍惚间,方报似乎看见无数只手牢牢的抓着想要奋力挣脱的凌业,一双梦境中见过的满是哀怨的眼神死死盯着方报。 从清影殒身的那一刻,没有人再见过凌业,也没有人想过凌业的去处。如此珍贵的法器,并非不被重视,而是大家都想当然的认为是被方报收拾起来了。凌业作为清影的贴身法器,由方报保管是理所当然的事,没人会过问也没人敢去过问。 而方报在经历失去清影的痛苦时根本没心思考虑这些,事后也想当然的认为凌业肯定是被一起出战的龙行天或者哪个妖修收拾起来交给师父了,所以根本就没人问起过凌业的下落。 现在在这里见到凌业,方报彻底被震惊了,心神一乱,脱离了阴神出游的状态。 睁开眼,方报依然端坐在帐篷内,脸上已经是泪雨滂沱。多少个日夜,内心的思念如同洪水,冲撞着方报破碎的内心。再见凌业的那一眼,方报的思绪又回到那个阳光灿烂的日子。 “他叫凌业,是师父传给我的,每次你挨打都是他替的你。只可惜天道守正,这器灵虽成,却不能显形,否则我让他修成一个大美女,呵呵。”回想起初见清影时的情景,清影托着凌业在手,微笑的样子如在眼前。 “方报,吃早饭了。”帐篷外的一声呼喊,将方报的思绪拉回现实。顾不上再想太多,草草的擦了把脸,方报弯腰钻出了帐篷。 “现在物资不那么紧缺了,你可以不用借口辟谷省粮食了,吃一点吧。”陆教授看着方报,一副“我懂你”的表情。 方报也懒得解释,端起一碗粥,就着牛肉干和罐头,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辟谷了好几天,食物放进嘴里的感觉真好。 “你们吃着,我说一下今天的安排。刘松队长和易北方有伤,就在帐篷里休养,老坎负责照顾。刘家俊、李念山和方报组成后备队准备接应,其他人作为先锋队先下去。” 陆教授说完,自顾自低头吃着饭。其他人似乎也习惯这样的安排,很默契的没人提出异议。 “我申请加入先锋队!”方报不合时宜的开口了。 “说说理由。”似乎已经料到方报会是这样的反应,所有人头都没抬,只有邱掌柜一边吃饭一边淡定的回道。 想着地下深处的凌业,方报内心有些焦急。他不知道那个一直引领着他的白色影子是不是凌业的器灵,但他有感觉凌业想要方报把她带出去。他明白,自己不下去就没办法弄清为什么凌业会在这里,更不可能带凌业回去。 “我懂道法,下面有不干净的东西我能应付。” “我们是正规的科学考察队伍,不要在我的队伍里宣扬这些。这条理由不成立。”邱掌柜语气平和,听不出是喜是怒。 “我有功夫,遇到危险可以保护你们。我还能辟谷,不吃不喝。”方报急了。 “张雷,跟他比划比划,谁赢了谁下去。”陆教授饶有兴致的插话到。 “算了,少林功夫打不过五雷决,但是方报打不过张雷。”邱掌柜一边收拾吃完的餐具,一边说道。 “下去后听从指挥,别忘了保密纪律。” 可能是自己表现出来要下去的意愿太强烈,也或许是邱掌柜想卖师叔的一个面子。不管是因为什么,方报的目的总算达到了。 “是!”方报兴奋的答道。 阴暗的墓道内,七个人小心翼翼的前行。人手一把的探照灯一样的狼眼手电,在这里却只能照出去七八米远,光线似乎都被什么东西吸收了。 张雷全副武装,端着枪走在最前面,邱掌柜和老鬼一左一右紧紧跟在后面。在他们后面五六米远的,是陆教授和秦浩。罗教授和方报则落在最后面负责殿后。 虽然方报曾经阴神出游走过这条路,但是现在置身于此,感觉却是完全不一样。受想行识,阴神唯一没有的就是受,也就是对周围环境的感受。 甬道内感觉很舒适,没有外面空气中的干燥和闷热。虽然周围一片漆黑,但是没有任何的压抑感。 三四公里的路程,几个人走了大概有半个小时。终于到了那扇刻着铭文的青铜门前。 “昆仑、混沌。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仑之丘...其下有弱水之渊环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辄然。总算找到你了。”罗教授抚摸着青铜门上的铭文,自言自语道。 “老罗,有什么问题吗?”邱掌柜关切的问到。 “零五幺七就是这里,没错了,但愿能有新的收获。”罗教授显的很兴奋。 青铜门没有锁,也没有机关,张雷一个人奋力一推,大门就无声的打开了。一股有些阴寒的空气扑面而来,众人皆是感觉一阵恍惚,仿佛进入了一个新的时空。 迈进青铜门,手电的光亮一下子变回正常,忽然的亮光让几个人的眼睛有点不适应,等适应过来,又被两边的壁画震撼了。 手电光照在壁画上,似乎壁画上的一切都活了过来,栩栩如生。绵延十几公里的壁画,或灵动,或鬼魅,或狰狞,或安静。六个人静悄悄的没人说话,全都聚精会神的盯着壁画缓缓前进。 十几里的路程,几人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梦,不知道世间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是怎么走过来的。到了关卡的时候,所有人都长出一口气,纷纷瘫坐在地上。 “太邪门了,这壁画像是把我的魂都吸进去了,迷迷糊糊的像是做了一场梦。”陆教授喘着粗气道。 “我也有这种感觉,人生如梦,这一路走来,我似乎又重新经历了一番。”罗教授似乎还在回味。 “我好像回到了战场上,又看到了那些牺牲的战友。他们一个个都活了过来,看着我笑,一脚一脚的把我踢下阵地,转过头,他们又冲进了硝烟中不见了。”张雷似乎还沉浸在悲伤之中,言语里带着哽咽。 “其实也没什么神奇的,就是壁画的水平很高,又利用甬道里的地形,加之光影的变换,有点类似催眠的过程。”秦浩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给大家解惑。 “没那么简单,如果是催眠,我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可是这壁画的内容你们应该都记得吧。从一开始的人物,到后面的植物,似乎在影射什么。”罗教授提出不同的见解。 “这叫三生石,就是要帮着你回忆此生所见所为。”老鬼淡淡的说道。 “出发吧,后面的路还长着呢。” 邱掌柜站起身,张雷擦了擦眼睛,一马当先端着枪迈进了城关。 “罗教授,这老鬼什么来头啊?”方报故意压低声音,边走边忍不住好奇问到。 “知道湘西赶尸吗?” “老鬼是赶尸匠?”方报有些震惊。湘西赶尸,神秘而恐怖。具体是什么原理,流传着不少说法,真真假假谁也说不清。从罗教授口里讲出来,一下把方报的好奇心勾了起来。 “老鬼不是赶尸匠,而是被赶尸匠赶过的赶头。” “赶头?什么是赶头?”方报懵住了。 “据说湘西赶尸有三个分支,一支是巫蛊,一支是解运,还有一支是借魂。巫蛊就是炼制蛊虫,结合巫术赶尸,类似于蚂蚁搬青虫。解运就是把尸体分解,由活人背着到目的地,然后再缝合一体。借魂,则是寻找赶头,赶出一魂一魄封进尸体里,让尸体行走。这一魂一魄极其难得,叫做飘魂。依靠借魂赶尸的赶尸匠,瓢魂越多越厉害。赶头比一般人多出一魂一魄,多动易怒,就是类似现在常说的多动症患者。” “老鬼在解放前出生,多动易怒,十岁不到就打死了人。幸好遇到他师父帮其赶出了一魂一魄,还没学成赶尸,就被邱掌柜收编了。” “等等,赶尸、魂魄,这些不是说是封建迷信吗?邱掌柜不是不让提吗?你们也信这个?”方报意识到这可是科学考察队啊,自己提个不干净的东西都被邱掌柜给怼回来了,怎么罗教授还能说这些。 “你提出来叫封建迷信,我们提出来叫科学研究,懂吗?”老鬼走在前面,扯着嗓子喊道。把方报吓了一跳,这么远他也能听见,耳力真好。 “还有啊,我不是被收编的,我是主动加入的。”老鬼补充道。 地下暗河,石桥前。所有人停住脚步,站成一排,看着这座造型古朴的石桥。 “秦浩,不是是号称小百科吗?说说。”罗教授看着石桥说道。 “据《水经注》记载,西晋太康三年,河南洛阳东面就有一座名为“旅人桥”的石拱桥,这是见于记载的最早的石拱桥。而现存最早的石拱桥,则是河北省赵县城南的安济桥,也就是大家熟知的赵州桥。建于隋大业年间,是著名匠师李春建造。桥长64.40米,跨径37.02米,是当今世界上跨径最大、建造最早的单孔敞肩型石拱桥。因桥两端肩部各有二个小孔,不是实的,故称敞肩型,这是世界造桥史的一个创造。”秦浩不愧小百科的称呼,张口就来。 “眼前这座石桥,与赵州桥极似,但是时间要比旅人桥还要早,具体世间说不清,石材也很特殊,我看不出什么材料。” “是陨石。”陆教授激动的插话道。一边说着,一边率先登上石桥查看起来。 “老罗,你们开工吧。张雷过桥警戒,其他人先休息一下。方报过来,聊两句。”邱掌柜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了下来。 秦浩放下背上沉重的背包,快速而小心的拿出里面的装备,一会工夫,就组装好一套照明系统,将整个石桥照的通亮。陆教授和罗教授开始对石桥进行测量,秦浩则拿出相机,给石桥拍照。 方报看着他们专业的样子,知道自己也帮不上忙,走到邱掌柜旁边,也学者邱掌柜的样子,舒舒服服的坐了下来。 “到了这里,有些事该让你知道了。”邱掌柜看着石桥上忙碌的几个人,淡淡的说道。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支科考队并不存在,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也不存在。你的出现,是个异数,却又印证了一些东西。或许,我们能从不存在中找到一点存在。”邱掌柜的一开口,说的玄之又玄,听在方报的耳朵里,震惊大于糊涂,糊涂大于蒙圈,蒙圈大于恐惧,恐惧约等于好奇。 四十六、解密谈九鼎八荒地 高台观海市蜃楼图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我们的代号是七幺零幺,隶属于749。一个理论上不存在的部门。”邱掌柜点燃一根雪茄,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接着说道。 “《史记•封禅书》中记载“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皆尝亨鬺上帝鬼神。遭圣则兴,鼎迁于夏商 。周德衰,宋之社亡,鼎乃沦没,伏而不见。大禹铸的九鼎在历史记载上因战乱而损没,可是我们在一次考古发掘中偶然找到了其中一个。后面就发生了很多不能解释的事件,于是转到了我们部门。”邱掌柜说道这,抬头看了看方报,没有理会方报吃惊的表情,继续说道。 “关于人类文明的起源,我们曾有过很多猜想和研究,直到发现夏禹铸的鼎我们才明白,人类文明的起源,很可能是站在另一个文明的基础之上。于是我们开始深入研究九鼎,当然前提是要找到全部的九鼎。” “所幸,我们根据发现的第一个鼎上的铭文,破解出了“九鼎八荒”的大概信息。如果这里没有错的话,九鼎八荒已经全部找齐了。” “九鼎八荒?那八荒是什么?”方报终于忍不住插话了,心里也一下子明白了代号零五幺七的意思,九鼎加上八荒正好是十七个。 “八荒也叫八荒地,其实就是《山海经》里的八荒,原本上古地图中的八个方位,也是上古文明遗留下来的八处遗迹。因为地壳变动,八荒已经错乱,这里是我们要找的最后一荒地,西荒中山。” “之所以和你说这些,是因为这个。”邱掌柜说完,丢给方报一块手帕大小的白布。 方报展开白布,借着灯光看到白布上拓印着一副图。图画的很写意,七个人走在一条巷道里,前面是一条大河,河上是一座拱桥。让方报感觉一阵发寒的是,这七个人中,走在最后面的那个人竖着高高的发髻,而在这个人的身后,是两个模糊的影子。 “这最后一个是我?” “是你,也不是你。记得第一道青铜门上的字吗?混沌、昆仑,所有对未知事物的预测,都是在混沌中寻找秩序的过程,相同的结果可能通过不同的事物展现出来,最终体现的看似神奇,其实不过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 “所以上古文明可以预测到现在的事?”方报听出了邱掌柜话里的意思。 “上古文明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先进,从现在掌握的信息来看,上古文明的发展程度与我们现在文明对比,就如同凡人与神的区别,所以我们称之为半神文明。但是让我们不解的是,如此先进发达的文明,最终还是消亡了。所以我们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找出上古文明消亡的原因,另一个就是找到哪怕一小部分上古文明的信息,用以提高和发展现在人类的科技水平。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上古文明是否真实存在过。” “这么说,到现在还没有确定的信息证明上古文明存在过?” “毕竟时间太久远了,单单是九鼎八荒上的信息也都是碎片化的,而且在研究的过程中出现了很多不能解释的事情,这一切让我们对上古文明的研究一直不敢太快。” “那后面的两个影子是什么?” “这个,应该是……哎,我也说不好。”邱掌柜一反常态的说起话来吞吞吐吐的。 “邱掌柜,我教你真正的五雷决吧。” 方报突然冒出的话,一下子让邱掌柜绷直了身体,眼睛的余光撇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看着方报故作镇定的样子,邱掌柜知道危险就在自己的身后。 “好啊,你先教我纯阳雷手印吧。”邱掌柜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站起身。 方报双手慢慢结印,两眼死死的盯着邱掌柜身后。 黑暗中,一股黑潮慢慢向桥头涌来。仔细看这黑色的潮水,里面竟是无数跳动着的如长蛇一般的东西,摸索着向前蠕动爬行,速度眼见越来越快。 方报不等邱掌柜转身,一记五雷纯阳雷抬手就劈了过去。纯阳雷带着一声脆响在黑暗的潮头炸开,只是稍稍阻滞一下潮头前进的速度,继而像是被激怒了一般,黑色的潮水瞬间加速,向着桥头冲来。 “跑啊!”邱掌柜根本没有回头看,见方报劈出纯阳雷的表情就知道情况不妙了。 邱掌柜的一嗓子已经带着破音,在空旷的空间内显得格外刺耳。 方报劈出纯阳雷,还准备再结手印。邱掌柜却飞速的拉起方报,转身向桥上跑去。 刚上桥,两边的桥栏也冒出无数的黑色长蛇。飞奔中,方报看清了这些黑色的长蛇都长着一颗骷髅脑袋,头上披散着长发。只是这骷髅脑袋上原本该是眼睛的地方软软的伸出两条如同婴儿一般的手臂,时而挥舞,时而扒着地面前行。挒开的大嘴巴里全是细小尖利的牙齿。 在骷髅脑袋的后面,是一段短短的蛇身,也就一尺多长。蛇身后面是一尺多长的小尾巴,紧紧的缠绕在树根一样的东西上。 方报和邱掌柜跑到桥中央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到了桥的那边。很诡异的是,这些奇怪的东西只是在桥上和桥这边铺天盖地的涌动,桥那边一个也看不到。 眼见前面桥上的路越来越窄,方报和邱掌柜离桥头还有二十几米的距离。一颗点燃的镁棒扔上了桥,黑色的骷髅头似乎很忌惮这过于耀眼的光芒,纷纷停在原地张着大嘴,挥舞着小手嘶吼。 两人趁机快速跑到了桥头,就在方报最后一只脚要跨下桥的时候,一颗骷髅头的尾巴一松,两只小手朝着地上一抓,竟然硬生生的弹射的飞了起来。眼疾手快的张雷抬手就是一枪,将半空中的骷髅打个粉碎,方报也安全的下了桥。 回头再看,镁棒周围只有很小的一块空地骷髅们不敢上前。桥那边的照明设备刚好被撞倒,灯光一灭,转瞬连同钢铁、玻璃、电瓶都被黑色骷髅淹没,眨眼间,一切都被吞噬的干干净净。 桥上还有骷髅不甘心的向着这边呲牙咧嘴,时而还会松开尾巴弹射出来,弹的不远,但是速度极快,然后马上在地上打个滚,迅速的又跑回的树根那里,用尾巴再次死死的缠住树根,似乎不敢离开树根时间稍长一点点。也正是因为这样,无数的骷髅头带着树根前进的时候,快速的跳跃前行,看上去就如同跳动的潮水一般。 “还好你那一嗓子,我正专心看他们干活呢,差点被咬了一口。”老鬼昙花一现的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看着邱掌柜说道。 “多亏了方报,眼神还不错。”邱掌柜转头看看方报,满意的点了点头。 “邱掌柜,这是什么东西了,太吓人了。”方报终于缓过劲来,心有余悸的问道。 “这叫地灵,八荒地的守卫,以前也遇到过。我们还想抓来研究,只是那骷髅头离开后面树根超过十秒,两者马上就化成一滩黑水。后面的树根不清楚是什么东西,猜测是地灵的宿主,给地灵提供地气,不能全部离开土地,所以树根不能太短也不能太长,太短了容易离开土地,太长了拖不动。因此他们不敢过桥,这边都是石板地,它们够不到地气了,就是这样。”邱掌柜一副见惯不怪的神情,却是很耐心的给方报解释。 沿着陡峭的石梯小路,一行人登上了那个突兀的小山一样的石台。站在石台上,所有人都不禁想回头看看桥上的情形,然而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原本就在石台下面的长河和石桥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幕如同水幕电影一般的海市蜃楼。 画面里,时而是纷乱的闹市,时而是安静的室内,时而是大海,时而是高山,时而人来人往,时而无尽荒凉。场景一转,又是宇宙星辰,再一转,成了风云变幻。很多毫不相干的场景就这么随意的切换着,虚幻而又真实。 不知过了多久,画面渐渐暗淡,最终消失成一片漆黑。所有人都沉默着,安静的走下石台。 下到石台下面,眼前便是那片路灯一样的蘑菇林。虽然方报阴神出游曾走过这里,但是现在身临其境,依旧被这神奇的景象震撼了。 每一颗蘑菇都有一人多粗,硕大的蘑菇帽如同沙滩上的太阳伞那么大。清冷的荧光把一切都照的无比鬼魅,周围没有风,却是能感受到刺骨的阴寒。 十几公里的路程,几个人觉得像是走了几个世纪。漫长的不是脚下的路,漫长的是心里无尽的空虚和身上无法摆脱的寒冷。 没人愿意说话,也没人愿意停下脚步。所有人的心思都只有一个,走。走到这条路的尽头,走出心里的迷茫。 终于看到了那个巨大无比的青铜门,几个人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压抑的气氛才一点点缓解。 没有感慨的时间,也没有调整情绪的时间,所有人马上又被这巨大的青铜门和门上的雕刻震撼住了。 银河系的图案雕刻的美轮美奂,其中还星星点点的镶嵌着一些发光的宝石。在一扇硕大的金属门上,仿佛能看到浩瀚的太空,如此繁杂的图案,没有一丝杂乱的感觉,就像是一幅高清的照片拓印上去的一般。 而另一扇门上的太阳系星图,雕刻的更为精细。九大行星围绕着太阳旋转,不是常规的在一个平面上的情形,而是太阳与九大行星螺旋着在宇宙中运行的状态。 九颗行星的大小比例与实际状况非常接近,在金属大门上,九颗行星连城一条线,竟是难得一见的九星连珠的天文景象。 研究了好一阵子,所有人除了惊叹,再没有别的感觉。站在硕大的青铜门下,就如同站在星空下一般,只会让人觉得自己是如此渺小。 张雷伸手摸了摸大门,然后用肩膀奋力一推,青铜大门没有一丝反应。众人明白了张雷的意思,一个个跟着上前一起发力,大门如同一座山一般纹丝不动。 “太大了,打不开啊。”张雷泄气的站到一般,仰着头看着这巨大无比的门。 “是啊,我们七个人的力气太小……等等,怎么是六个人了。”秦浩率先发现不对,少了一个人。 众人查看一圈,一抬头才发现陆教授正在远处研究那些会发光的蘑菇。 之间老陆手里拎着一把工兵铲,在一株几乎和他身高一样的蘑菇根下挖着什么。 “老陆,你干什么呢?”罗教授有些生气的喊道。 “没什么,我是搞地质的嘛,看到这么奇特的东西,总想研究一下。”陆教授一边挥舞着工兵铲,一边大声回到。 “瞎胡闹!张雷去把他拉回来。”邱掌柜真的生气了,指示张雷。张雷打了个立正,快速想陆教授跑去。 邱掌柜生气,一方面是因为陆教授擅自行动,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大门无法打开,严重影响接下来的工作。 “邱掌柜,其实我来过这里。”方报在邱掌柜耳边,小声的说道。 “什么?”邱掌柜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惊的盯着方报。 “前天晚上我练功的时候,阴神出游,被一个影子引到这里。到这的时候,大门是自己打开的。”方报依旧是低声的在邱掌柜耳边说道。 “那你现在能再试试吗?”邱掌柜脸上一副期待的表情。 未等方报回答,陆教授那边却传来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 四十七、蘑菇林迷乱认鬼魂 青铜门开启救凌业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哈哈哈哈,付常友,侯振宇,你们两个小崽子怎么偷偷跟来了。饿了吧,来给你们吃的。”陆教授朝着来时那条诡异的大路,兴高采烈的自言自语,一边还端起一铲子土,向前伸了出去,做出喂饭的动作。 张雷离着陆教授只有十几步远,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住了,愣在原地,迟迟不敢上前。 “张雷,快回来,那蘑菇不对劲。”老鬼吼了一声,张雷似乎被唤醒了一般,慢慢的转过身,脸上却是和陆教授一样的邪魅的微笑。 “付常友,你小子终于来了,刘班长都受伤了,就剩我一个快扛不住了。”张雷没有陆教授那样兴奋,言语里尽是悲伤。 陆教授和张雷一边对着空气寒暄,一边向着众人走了过来。 大门下的几人面面相觑,老鬼却是展开双臂,一边两个人将站在大门中间的所有人揽到一边,给这两人让出了一条路。 离着还有四五步远的距离,陆教授和张雷的步履开始蹒跚起来,走到门前,两个人扑通一下栽倒在地上,人事不醒。众人赶忙上前,扶起二人,好在呼吸虽然微弱,却是很平稳。 就在这时,“咣当,咣当”两声巨响,然后是咔嚓咔嚓齿轮转动一样的声音,大门上的星系图变换着位置,停下的那一刻,巨大的青铜门缓缓打开一条十几米宽的门缝。 邱掌柜背起陆教授,老鬼背着张雷,所有人默契的走进了青铜大门。 门后的景象没有丝毫变化,方报内心想着凌业,有些焦急,全然不顾其他人震惊的表情,快步向着青铜树走去。 来到那六股树根组成的牢笼前,凌业果然正安静的躺在那里,方报这才松了一口气。 转过头,其他人也跟了过来。把张雷和陆教授放好,邱掌柜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方报,没有说什么,接着去研究那潭池水和青铜巨树去了。 “老罗,有什么发现吗?”邱掌柜盯着水池中央的石塔,似乎是漫不经心的问道。 “其实在桥边的石台上我就有了一点猜想,刚才大门自动打开又给了我一点思路,直到这里,我才全明白过来。” “什么意思?”秦浩和老鬼也凑了过来。 “你们回忆一下,过了壁画甬道,我们都经历了什么?”罗教授习惯了教书育人的思路,说话总是带着引导性质。 “城关,地下河和石桥,石台,然后是石道和蘑菇林。”好学生秦浩思索着回答道。 “把这些联系起来,换一个说法是什么。”罗教授继续引导。 “鬼门关,奈何桥,望乡台,黄泉路,彼岸花。”老鬼一字一句的说道。 “再加上这里,孟婆汤,三生石,六道轮回!”罗教授做出最后的补充,也是对老鬼回答的认可。 …… 沉默,无尽的沉默。这沉默让每个人身上都寒毛炸起。 “侯振宇!” “付常友!” 昏迷中的张雷和陆教授同时喊出两个人的名字,又同时梦的坐了起来。 这两声喊叫将沉默中的几人吓的一哆嗦,秦浩更是一个蹦高窜到了罗教授身后。 恢复意识的张雷和陆教授虽然还有些精神恍惚,但是表情中完全没有众人刚进到这里时的震惊,似乎他们从一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清醒的。 秦浩拿出水壶,给两个人分别喂了水。又仔细的检查了一番,这才朝着邱掌柜点了点头。 “方报,现在可以说你来这里的目的了吧。”邱掌柜猛的转过身,盯着方报的眼睛,一只手似乎是漫不经心的放在腰间的武器上。 “我是为了她而来。”方报没想隐瞒什么,到了这里,所有合理,不合理的都见过了,再没有什么需要忌讳的了。 “她叫凌业,是我师祖的法器,五色留仙果的果核炼制。我师祖传给了我的师叔清影姑姑,修成了器灵。清影意外身亡后,凌业消失不见,想不到她到了这里。”方报指着塔身上的凌业说道。 “我到这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带她离开,谁也不能阻止。”方报早看到邱掌柜手上的动作,语气坚定的说道。 看到方报这副神情,邱掌柜却呵呵一声笑了。老鬼和罗教授也跟着笑了起来。 “九菊一流无孔不入,我们只能慎之又慎,你别介意啊。”邱掌柜拍了拍方报的肩膀。 “你准备怎么把她带走?”罗教授盯着石塔,提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或许我可以帮你。”老鬼站在一株树根旁边,仔细打量着树根上的图案,顺嘴说道。 “真的吗?太好了!”方报几步窜到老鬼跟前,拉着老鬼的胳膊激动的说道。 “你准备怎么感谢我?”老鬼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可以答应你。”方报急了,脱口说道。 “好,那你记住了,到时候可别反悔。至于让你做什么,到时候再跟你说。”老鬼难得的露出了一丝喜悦的表情。 说完,老鬼就伸手从胸前摸出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的葫芦,葫芦看上去有点像速效救心丸的药瓶,只是这一个很精致,通体乌黑,闪耀着金属的光泽。 “我只能帮你把她从塔身上脱离出来,如何拿到就要看你的本事了。”老鬼看了一眼方报,眼神中似乎还有一丝不舍。 方报凝神定气,掐起御物的手印,朝着老鬼点了点头,然后全神贯注的盯着塔身上的凌业。 只见老鬼捏着小葫芦,拇指一动,葫芦口上的小塞子就歪到一边。一明一暗两颗如米粒大小的火焰从葫芦口飞了出来,飘飘悠悠的向着水潭中央的石塔飘去。 两颗火焰离石塔还有一尺多远的时候,倏的一下就被石塔吸了进去,瞬间又在进去的地方显现出一朵微小的花骨朵。 火焰一消失,方报迅速施法,准备御起凌业飞过水潭。然而,就在方报感受到凌业的那一刻,体内传来的法力消耗就到了极限。 原本方报准备使出举起一辆汽车的力量去举起一辆自行车,可是当他用尽全力去举的时候,才发现这哪是自行车啊,这根本就是一艘轮船。 “啪嗒”一声,凌业毫无意外的掉在了水潭上。是的,是掉在里水潭上,不是掉进了水潭里。 凌业浮在水潭之上,化成了一艘小舟,在氤氲的水汽中飞速的向着方报冲了过来。 凌业化成的小舟在方圆不到二十米的水潭上破浪前行,速度看上去飞快,但是就是不能冲到岸边,急的方报直跺脚。 “果然是个有灵性的好法器。你不用着急,别看这水池不大,可是万水之源,三江四海五湖的水加起来都没它大。”老鬼拍了拍方报安慰道。 “三天三夜她能上岸,就算是快的了。还是先帮着大家忙别的吧。”老鬼转过身,悠悠的说道。 …… 四十八、攀建木方报得新识 邱掌柜细说金老鬼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方报虽然内心焦急,但是听了老鬼的话也知道确实是自己操之过急了。恋恋不舍的转过身,想看看自己能做点什么。 “方报,上来。” 方报一抬头,才发现邱掌柜已经顺着其中一根树干爬了上去,此刻已经快到了主干的位置。 方报走到就近的一棵树旁,纵身一跃,爬了上去。 与此同时,老鬼和老罗也各找了一个树干,开始向上攀爬。其他人也准备行动的时候,被邱掌柜喊住了,命令秦浩在下面照顾刚刚缓过来的陆教授和张雷两人。 三个人几乎同时攀爬到邱掌柜的身边,这才发现六根树干合在一起的部位有一扇小门,已经被邱掌柜推开了。 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没有说话,然后邱掌柜打头,其他人紧跟着鱼贯而入。 《山海经•海内经》载:"西南海黑水之间,有都广之野,后稷葬焉。有膏菽、膏稻、膏稷,百谷自生,冬夏播琴,鸾鸟自歌,凤鸟自舞,灵寿实华,草木所聚,爰处有百兽相群爰。此草也,冬夏不死。南海之内,黑水、青水之间,有木名曰若木,若水焉。……有九丘,以水绕之。名曰陶唐之丘,有叔得之丘,孟盈之丘,昆吾之丘,黑白之丘,赤望之丘,参卫之丘,武夫之丘,神即之丘。有木,青叶紫茎,玄华黄实,名曰建木,百仞无枝,上有九欘,下有九枸,其实如麻,其叶如芒,大嗥爰过,黄帝所为。" “我们在广汉三星堆中出土的青铜神树上,有枝叶、花卉、果实、飞禽、走兽、悬龙、神铃等,这种神树的原型,有可能就是建木。而这里很可能才是建木本源。”罗教授看着方报惊讶的样子,耐心的解释道。 钻进小门,几个人到了树干的内部,一条螺旋向上的阶梯小路。小路两旁,雕刻的就是枝叶、花卉、果实、飞禽、走兽、悬龙、神铃等,一切都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直接把方报看呆了。 听了罗教授的话,震惊的神色才一点点消失,内心的疑惑却是越来越多。 “邱掌柜,你刚才说的九菊一流是什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九菊一流是日本的奇门异术的门派,分奇门遁甲和风水异术。侵华战争其间,他们掌握了一点九鼎八荒地线索,知道这里面可能藏着人类的终极秘密,一直想要更深一步的研究而且,志在必得。所以采用了很多歪门邪道的猥琐方法想要打进我们内部,像是病毒一样无孔不入。”几个人一边拾级而上,一边闲聊一般给方报解答。 “那我们要研究的究竟是什么秘密啊?这个我可以问吗?”方报怕自己问的过于机密,让邱掌柜为难,所以又补充说道。 “你人都到这里了,也就没什么需要隐瞒你的了。记得刚才看过的那块拓印的白布吗?你能到这里,其实是早就注定的。如果不是你,也会是另外一个人,但肯定是科考队以外的人。” “三星堆遗址发掘了很多珍贵的文物,很多东西我们都没有公开,因为过于颠覆。特别是一些预言性的东西,几乎完全应验了。”罗教授看似一身书生气,身板却不错,爬起楼梯没有气喘吁吁的样子。 “我们到现在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研究进展,上古文明、外星文明、玄学、神学、终极科技,所有这一切都有可能,也可能只是先秦文明的一时科技跃迁,然后迅速回落造成的科技断层。”邱掌柜身上有老伤,走的相对慢一点。 “人类从原始状态,到出现语言文字,似乎是一夜之间的事。四大文明古国,偏偏只有中华文明一直传承至今,这不是巧合,而是我们有着实实在在能一直传承的文明体系,而且这套文明体系冥冥之中受到一种有规律的力量的控制。从三皇五帝开始,每隔几百年就会出现一次大的动荡,似乎是保护我们的力量减弱了。然后过了一段时间,这种力量又重新回来,让一切走上正轨。而传说中,伏羲、黄帝等众帝都是通过建木神树这一神圣的梯子上下往来于人间天庭。假设天庭是更高级的文明所在,或者干脆是外星文明的基地,是不是很多事情就容易理解了?” 罗教授的话像是一记响雷,在方报的脑海里炸响。这一席话也确实让方报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个新的思索方向。 如果那些先贤真的来自更高文明或者是受到过更高文明的培训,那么很多事确实就更能说的通了。 想象一下,在那个半蛮荒的时代,先贤传授完先进的思想,弥留之际,身边的人询问先贤的去处,他们会怎么描述。 “我会走过一道长长的甬道,经过一道城关,跨过一座石桥,桥边是一座石台,站在石台上可以看见很多人间的景象。然后是一条石板路,路边是只有花没有叶的植物,然后跨过一座巨大的刻画着星辰的青铜门,来到一眼泉水旁,喝过泉水,忘记我来过这里的事,然后顺着六条道路中的一条回到来的地方……” 这一切经过后人无数的加工想象创造,最后是什么,那不就是经历地府轮回转世的过程吗?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如果真的想猜想的那样,为什么我们现在能找到这里,难道我们现在已经死了?”想到这里,方报不禁感觉身上一阵阵发寒。 “对历史和未知事物的研究就是这样,在猜想的基础上去寻找证据。也许是更高级文明离开了,或者他们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只能在一个特定的空间内苟延残喘,到现在已经消失了。或者还有其他很多很多种可能。” 特定的空间!方报听到这四个字,脑海里再次掀起一阵惊涛骇浪,这话龙行天可是和他说过的。 说着话,不知不觉几个人已经走了大半天,每个人脚下都开始变的沉重。并不宽敞的空间内,回响着沉重的呼吸声。 “休息一下吧。” 邱掌柜终于下令,四个人立刻坐在台阶上,喘着粗气。 “走了多远了,还要走多久啊。”方报很不喜欢看不到头的感觉。 “不知道,或许没有头,或许我们是第一个走过这里的实体。”老鬼是几个人中唯一不喘粗气也不出汗的人。 “老鬼大叔,你可别吓唬我啊。” “六号鼎上记载的,这一荒地的建木高三千丈,也就是将近一万米。”罗教授是个不善开玩笑的人,认真的告诉方报。 “一万米!那我们不是要爬到珠穆朗玛峰顶了,地球上哪有那么高的地方,这个数据准确吗?”方报已经习惯了震惊,此刻开始变的理性起来。 “从我们进入那道青铜门的时候,就已经是在另一个空间里了,你看看我的手表。”邱掌柜把手腕伸到方报眼前。 接着两旁雕刻上泛出的淡淡荧光,方报看到邱掌柜的机械手表上时针像迷路了一般,胡乱的转着,根本没有一点规律。 “这是怎么回事?是磁场紊乱吗?” “也可以这么说吧,这个有点类似传说中的结界,在现有空间中分隔出一个新的空间,从理论上讲科技到了一定水平是完全可以实现的,所以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说完,邱掌柜带头站了起来,继续前行,其他人也跟着开始继续攀爬。 “老鬼大叔,你给我说说你的故事吧,这么干走太累了。”方报受不了狭小的空间内单纯的几个人粗重的呼吸声。 “老鬼不爱说话,还是我给你讲吧。”邱掌柜接过话茬。 “老鬼应该姓金吧,我认识他时还是个小伙子,不过长相和现在差不多。他那身功夫和你师叔差不多,不过人家是以术入道的。” “以术入道?” “他师父看出他是赶头时,他才十几岁,被师父赶出多余的魂魄后性情大变,容貌也跟着变化很多。他师父本想教他借魂赶尸,他却对风水阴阳感兴趣。因为是赶头,学这些东西有天然的优势,所以进步神速,最厉害的不是他的功夫,而是他的眼睛,可辨阴阳,可识地气。 学到最后自己把自己炼成走火入魔了,分不清虚幻与现实,要是放在现在,就是个精神分裂症患者。还好他自己清楚是怎么回事,又恰巧遇到我带队在他们那边科考,他就主动加入了进来。他可是我们队伍的功臣,也是我们的主力。”邱掌柜说起老鬼,满口都是赞扬的词语。 “知道老鬼怎么帮你救出的凌业吗?他放出的那两团火焰就是他多出来的一魂一魄!” 竟然是这样,方报内心一阵感动。这赶头虽然现在用不到了,但是毕竟是自己的一魂一魄,其珍贵程度可想而知,方报抬头看着走在前面的老鬼,刚想说声感谢,那边就回了一句: “不用谢我,你要还的,记住咱们的约定,到时候别赖账!” …… 一路走走停停,互相闲聊着打发时间,方报渐渐对科考队的认识更深了一层,与这几个人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也变的更近了一层。不知走了多久,直到都快筋疲力尽的时候,头顶终于出现一道色彩斑斓的亮光。 四十九、达天宫微缩世界景 探未知方报踩金龙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终于爬到建木神树的最顶端,沿着那条天梯一样的阶梯小路,四个人走进了一片异常璀璨的神秘空间。 空间看不到尽头,一个如同天穹一般的圆顶上镶嵌着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发光宝石。仔细看宝石的位置,竟然与天上的星系一模一样。一条银河横亘在穹顶上,美轮美奂。 苍穹下面,是一个微缩的世界。而此时的脚下正是方报他们在现实中所处的位置,昆仑山下,罗布泊。整个昆仑山被微缩以后,最高处有一人多高。方报站在那里,感觉自己成了这个世界的巨人一般。 “这里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宫吗?这不就是个微缩景观吗?”方报忍不住的失望,小声的嘟囔到。 “早跟你说了,那些都是封建迷信,寻找真理的道路向来都是充满曲折的。”邱掌柜虽然也有些小失望,不过似乎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并没有太强烈的表现出来。 “老鬼,该发挥你的特长了,看看这有什么特别的。”罗教授做事,一向很专注,所有的一切都围绕着考察研究。 老鬼环视了一下四周,又抬头看了看璀璨的穹顶,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走了一阵,似乎是在布什么阵法。 等到老鬼终于站定的时候,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量天尺。再看此时老鬼的两只眼睛,里面分别燃着两团熊熊的火焰。老鬼就这么平举着量天尺,看不见脚在动,身体却是开始慢慢逆时针旋转起来。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老鬼转回到最初的位置,整整转了三百六十度。这才慢慢放下量天尺,眼睛中的火焰也渐渐熄灭。 “这里全是纯阴之气,唯一的阳气就是我们四个,可惜这阴阳不能互生,我们不能在这里待的太久。”老鬼看着方报说道。 方报有些不解的看着老鬼,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专门对自己讲这些。 “我们三个都是老家伙了,只有你是纯阳之体。朱雀太阳,位置在南。你就走那边吧。”老鬼一指方报的身后,说道。 “我们要分开走吗?” “我不是说了吗,这里纯阴之地,活人在这待久了会受不了的。我们只能分开行动,各自走一个方向,看看能有什么发现。”老鬼解释到。 “有了新发现不要擅自行动,觉得不对劲就赶紧回来,记住走过的路,不要迷路了。”邱掌柜叮嘱道。 “这条量天尺是我师父留给我的唯一东西,先借给你用吧,你可要好好珍惜着用啊。修行人怎么都没有一间趁手的法器。”老鬼很霸道的把量天尺塞到方报手里,跟本没有商量的意思。 四个人四个方向,开始了对这个空间的探索。 说实话,离开邱掌柜他们,方报一个人上路内心还是有些恐惧的。但是很快,方报就被这里的景象吸引了,每走一步,就能跨越千山万水的感觉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机会感受到的。 一步一个景色,一步一种感觉。没有时间观念的时候,一瞬间可能就是永生,而没有距离观念的时候,一步可能就是整个宇宙。 方报能清晰的感受到那种致阴的气息在侵蚀自己的身体,一阵阵寒意似乎能侵入灵魂,当这种感觉越来越重,到方报想往回走的时候,方报迷路了。 脚下是白茫茫的一片,身后是看不到边际的汪洋。方报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进水里的,开始的时候,他还能根据自己的地理知识,认出脚下的位置。渐渐的,方报发现自己仅仅高中一年级的地理知识还是太欠缺了,而且这里很多地形和实际情况根本不能对应。 只是几个分神,方报再抬头,周边的景象就成了这样,内心一慌,方报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脚步一快,就顾不上太仔细的观察脚下的路。方报一脚踩下去,就觉得刚没脚踝的水里有一个圆圆的东西硌了一下脚,也没太在意,继续向前跨了两步,猛然间就听见后面一声嘶吼。 方报吓的一哆嗦,猛的转身,正看见一条一尺多长的东西嗖的一下从水里飞了出来,张着大嘴就奔方报咬了过来。 本来拿在手里壮胆的量天尺,本能的被方报挥了出去。量天尺打在飞过来的东西上,并没有把它打飞,反倒被飞来的东西死死咬住,软软的身躯长蛇一样将量天尺缠住,大嘴又奔着方报的手咬去。 方报吓的赶紧松开手,连同量天尺一起甩了出去。 量天尺落进水里,惊魂未定的方报转身想跑,可是想起老鬼说那量天尺是他师父留给他的唯一的遗物,实在是不忍心,一咬牙,转过身想去捡回来。 转过头,看清水里挣扎的东西,方报愣住了,惧意全无。 水中,一条一尺多长的小金龙被量天尺死死压住。小金龙奋力挣扎,却怎么也逃脱不开。眼见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干脆安静了下来,趴在水面上喘着粗气。 看到这一幕,方报乐坏了。没想到在这里看到真正的龙,怪不得网上有那么多人坚信龙这个物种是真实存在的,眼前这个不就是吗。这一发现估计要震惊世界了吧,哈哈。 小金龙感觉方报走了过来,警惕的抬起了头。看到方报的样子,眼神中先是愤怒,猛的挣扎了一阵,挣扎累了又趴在水面休息。再抬头看向方报,眼神中明显多了些祈求的神色。 “你不要咬我,我就把你救出来好不好?”方报的心一下就被这可怜的小眼神给萌化了,像哄孩子一样和小金龙商量。 小金龙听懂的方报的话,却是倔强的一转头,似乎还在生气。这一幕,就像是和男朋友闹别扭的小姑娘。 “好啦好啦,我又不是故意要踩你的,你在水里我也看不到不是。你可不能学平头哥啊,太记仇了不好。”方报看着小金龙的生气的样子,瞬间又爱心泛滥。 弯腰从水里捡起量天尺,小金龙离开束缚,哧溜一下绕着量天尺爬到了方报的手腕上。 方报把小金龙解了下来,重新放到水里。一起身,小金龙又窜到了方报手臂上,缠着方报不放。 这次缠的格外结实,方报一下子就觉得整个胳膊像是被泡在了冰水里一样,阴寒刺骨。 再看小金龙盘住方报,像是喝醉了一般,迷迷糊糊的竟然睡着了。任凭方报怎么拉扯,就是不醒,就算睡着了,缠着方报的力气依然一点没少,如同长在了方报的手臂上。 无奈,方报只能带着这个金色臂环继续前进。好在往前又走了一阵,终于走出水面,前面又有了高山河流,身体上被阴寒侵蚀的感觉也减弱了不少,除了手臂上小金龙缠绕的地方依然冰冷刺骨。 一边走,一边拨弄着手臂上睡的呼哧作响的小金龙,方报放松了很多。内心深处方报形成了这样一个印象:如果这个空间有生物,那大体上应该也和这金龙差不多,没有多少攻击性,而且比较通人性,还这么可爱,那有什么好担心的。 正想着,前面猛然一个高大的人影,倏的一下不见了,方报在人影消失的同时也迅速的蹲下身,躲在一个小山后面。 …… 五十、寻元气老鬼捅火山 再重逢四人回原地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方报躲在小山后面,手臂上的小金龙依旧沉沉的睡着,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在安静的空气中显的格外响亮。 凝神静气,方报掐起手印,五鬼一个个小心翼翼的钻了出来。心念一动,五个小鬼从两侧慢慢向前包抄了过去。 攥着量天尺,方报也猫着腰一点点向前走去。五鬼连同方报自己组成了一个包围圈,随着包围圈渐渐缩小,正中央的一座小山后面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咒语声: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道家的九字真言!方报当然最熟悉不过了,但是更让方报熟悉的是念咒语的声音,这不是老鬼的声音嘛。 “老鬼大叔,是你吗?”方报试着问道。 “方报,赶紧藏好,不要出来,这周围有五个小鬼,等我灭了他们再说。” “别啊!那是我的本命五鬼,快住手。”方报知道老鬼误会了,赶忙阻止。 听了方报的话,老鬼小心翼翼的从小山后面走了出来。右手食指还在滴着血,左手的掌心上是鲜血画成的一道符咒。 “你不是往南走了吗?怎么到这了?”老鬼看着方报收回五鬼,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我是往南走的啊,一直没有回头,就走到这了。” “我走的是北面,也没有回头……难道这里就是一个球,我们在另一面相遇了?” 两个人正疑惑间,罗教授和酋长掌柜分别从左右两边走了过来,看样子状态不太好,两个人都是一副冻坏了的样子,哆哆嗦嗦的小跑着前进。 四人重逢,更确定了他们所处的空间是一个圆球,现在已经到了球体的另一面。换句话说,他们此刻正在一个微缩的地球上面。 小金龙还在沉睡,手臂上阴寒的感觉越来越重,方报觉得自己的手臂都快麻木了。手臂上的阴寒一点点向着全身蔓延,阴冷刺骨一直穿透五脏六腑。 再看邱掌柜和罗教授,此刻都是嘴唇发青,颤抖的身体如同在筛糠一样。两个人眼神中明显少了很多生气,脸色更是清冷的有些吓人。 “得赶快想个办法,这样下去我们肯定回不去的。”方报看着唯一还算正常的老鬼说道。 老鬼看了看方报,眼神中也是透出一丝焦急。环顾了一下四周,分不清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哪里,旁边刚刚藏身的那座小山却是引起了老鬼的注意。 “带着他们俩躲远一点。”老鬼伸手拿过方报手中的量天尺,向着那座小山走了过去。 量天尺竖着插到山顶的时候,方报才注意到这小山的山顶是一个凹陷的小坑。老鬼手持量天尺,像是疏通下水道一样,一点点把量天尺捅进了小坑的中央。 随着地面一阵轻微的晃动,老鬼拔出量天尺,约莫过了三四秒的时间,一股热气从山顶的小坑里喷薄而出。 老鬼捅穿了一座火山。 随着热气喷出,方报瞬间觉得身上暖洋洋的,像是泡在温泉里一样,懒懒的不想动。再看邱掌柜和罗教授更是舒服的坐在了地上,一副享受的神情。 正当几个人沉浸在无比舒爽的感觉中,享受着从肉体到精神的全身心欢畅愉悦的时候,老鬼一声破了音的惊呼,把他们唤醒了。 “跑!” 三人一激灵,慌忙站了起来,再看那座火山此刻喷出的不再是白色的热气,而是如墨一般的一股股黑烟,不用想也知道那黑烟肯定不是好玩意。 老鬼离着火山最近,跑起来也是最快,顺着他刚来的方向,已经跑出了老远。 这三人紧紧跟着老鬼,飞速奔跑。这一跑,方报才发现短短的时间内,身体像是被充满了电一样,精力异常充沛,除了手臂上小金龙盘着的地方还是一阵阴寒,身上再没有其他的不适。 回头看看邱掌柜和罗教授,也是红光满面,没有了刚才一脸的青紫色的死气。虽然此刻都在奋力奔跑,却看不出一点刚才萎靡的神色。 也不知道跑出了多远,脚下已经是一大片冰水的时候,前面的老鬼才慢慢停了下来。四个人又凑到一起喘着粗气。 “老鬼大叔,那火山喷出的是什么啊,开始的时候是真舒服,还没爽够呢,怎么就冒黑烟了。”方报跑了这么久,还在不停的喘。 “我在与你相遇之前遇到了一座自己喷发的火山,发现前面喷出来的是先天元气,后面的黑烟是混沌。先天元气你应该明白,这混沌气可是招惹不得,能吞噬一切,就像是个黑洞一样。”老鬼警惕的看着四周,漫不经心的给方报解释。 一回头,老鬼这才发现方报手臂上的小金龙,整个人都怔住了。 “潜龙龙魂!方报,你手臂上的金龙哪来的。” “我趟过一大片浅水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他。他窜起来要咬我,我就用你的量天尺打他,他就缠上我了,怎么都弄不下去,现在睡的死死的。盘在胳膊上阴冷阴冷的,你有办法把他弄下去吗?”方报把胳膊伸到老鬼面前。 “要是他刚缠上你的时候,我还有办法,现在是真的没治了。潜龙致阴,龙魂更阴,靠着你的阳气滋养,当然会让你觉得阴冷了。回去之后多晒晒太阳吧。”老鬼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去。 “还好你血气方刚,体内又有道丹护着,要不然你怕是回不去了。”老鬼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走出这片冰水,老鬼的脚步又加快了一些。 “加快点速度,头上的星图有点不大对劲。”老鬼回头催促到。 头顶上,漫天的星辰微微闪烁,太阳系的位置上,九颗行星排了一条直线。随着行星的移动,直线渐渐变的弯曲。 老鬼的话音刚落,身后的火山一瞬间全部开始了喷发。短暂的白色热气之后,就是一股股的黑烟。 时间不长,身后已经是一片黑暗,滚滚黑烟向着四个人袭来,黑烟到处,一切消失的无影无踪。 四个人顾不上太多,撒开腿奔跑起来,滚滚黑烟像是一群野兽紧紧的在后面追赶。 就快筋疲力尽的时候,总算看到了那座最高的小山。幸好老鬼带路,几个人没有跑偏,老鬼率先到了小山跟前,一个一个的把后面三个人送进来时的阶梯小路,老鬼才最后一个钻了进去。 紧跟着头上的一切都消失在滚滚的黑烟之中。 …… 五十一、混沌气紧追见凌业 梦一场众人见天日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顺着小路向下,四个人依旧脚步匆忙,没有丝毫喘息的时间,因为头上的混沌气并没有停止追逐,一路向下,黑色烟气追赶的速度反倒快了许多。 方报落在最后一个,身后十几米就是滚滚的黑色混沌气。随着奔跑的加快,手臂上的阴寒越来越重,此刻半边身子已经快要失去知觉。一脚踏空,方报顺着阶梯滚落了下去。 阶梯很陡峭,方报一下栽倒引起的连锁反应就是罗教授和邱掌柜也被撞倒,三个人一起向下滚落。 老鬼的反应可算神速,从方报跌倒到撞倒罗教授和邱掌柜,不过是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老鬼在听到方报跌倒时发出的声音后,就迅速跳到一边,等他站定身形,回头看时,罗教授和邱掌柜已经滚落到自己的脚边。 伸开如同蒲扇的大手,一手一个,老鬼将前面的邱掌柜和罗教授提了起来。紧随其后的方报实在是让老鬼无能为力了,眼见着方报一直滚落出他的视线。 方报只觉得天旋地转之间,想要稳住身形已经是不可能了,半边身子早已麻木的失去了知觉,另外半边身子则疼痛的失去了知觉,唯有脑袋还清醒着,索性顺势缩紧身体,不再挣扎了。 顺着阶梯拐了一个弯,方报的身体奇怪的停住了。扭过头,方报看见自己的身上死死的抓着三双手,仔细一看,张雷、秦浩、陆教授排成一排,正死死的抓着自己。 方报松了一口气,缓了半天,才在三人的搀扶下挣扎着站了起来。此刻,老鬼三人也到了近前,方报往回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后面不远处,滚滚黑烟眼见就要追过来了。 所有人顾不上说话,架起方报就往下冲。滚滚黑色混沌气紧随其后,越来越近。方报被张雷和秦浩架着跑在最后,后背只觉得无数只手在抓挠自己,回头一看,黑色的烟气已经贴到自己后背。 头皮一麻,方报不由的加快脚步,只是浑身上下实在是不听使唤,堪堪能让黑雾碰不到自己,就到了极限。 前面的几个人见方报跑不动了,轮番上前架起方报,争分夺秒的和黑气赛跑。跑了近半个小时,几个人的体力终于到了极限。 陆教授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喘着粗气:“不跑了,实在跑不动了。” 老鬼跑在最前面,见陆教授坐了下来,两步跨了过去,拎起老陆一甩,陆教授瘦弱的身体就向下飞了出去。 老鬼的意思是想做最后的挣扎,知道大家都跑不动了,那就一路滚下去,不管怎样,能拖延一会是一会,说不定这混沌气就停住了呢。 把陆教授甩出去,接着一推,搀着方报的邱掌柜和罗教授就抱成一团滚了下去。张雷和秦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撞倒在地,所有人如同圆木一样,纷纷滚落。 摔的七荤八素之间,只觉得地势一下平坦了。所有人又滚动的几下,泄去惯性停住了。 方报觉得不对劲,这条路哪里有平台啊,一路上来全都是陡峭的阶梯,只要不摔死,他们能一路翻滚下去的。 难道是被混沌气吞噬了?可是方报刚才接触了一下混沌气,知道被混沌气吞噬绝不对是这样的感觉。定神一看,才发现几个人身处在一个船舱之内。方报坐起身,其他人安静的躺在那,一动不动。方报一一仔细检查,发现他们都像睡着了一般,呼吸平稳,没有太大问题。 环顾一下周围的环境,空间不大,却是异常明亮。船舱中间,是一个不大的花池,花池中干干净净,只最中间有一颗嫩绿的小苗,顶端的嫩叶上还落着露珠,看上去格外讨喜,让人生怜。 “三哥,你终于来了。” 稚嫩的女声先是把方报吓了一跳,等方报缓过来,才觉得这声音异常熟悉,让方报感觉极为亲切。恍惚中,那颗嫩绿的小苗上似乎显现出一个少女的脸庞,熟悉的眼神就是方报梦见过的那个人。 “你是凌业!”方报一阵惊喜。 此刻,手臂上的小金龙悠悠醒了过来。抬起小脑袋环顾一下四周,露出一丝喜色,径直奔着花池中的小苗而去,绕着小苗盘成一盘,美滋滋的趴在那不动了。 小金龙一离开,方报觉得身体立马清爽了不少。透过船舱上的小窗户,方报看到外面一片漆黑,隐约间似乎还有呼呼的风声。 “凌业,这里是什么地方啊,那混沌气哪去了?”方报转过头,看着小苗问道。 “混沌气就在外面,我送你们离开。”稚嫩的小苗上,隐约一个少女正怀抱着小金龙,轻轻的抚摸着说道。 “你认识这小金龙?” “他叫临兵,是道祖的坐骑,历过三百轮回,和我一样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到了这里。本来和我一样都被困在太虚塔里,他舍去一半龙魂,才脱身离开,自己也成了初生的潜龙。我被困了很久,直到感觉你来了,才把你引到这。还算你有良心,用赶头的一魂一魄把我换出来了。” “清影……清影姑姑在哪你知道吗?”方报百感交集。 “我忘了很多事,只记得你和清影是我最亲近的人,其他的什么也不知道了。”恍惚的身影迷茫的摇了摇头。 方报愣愣的低下头,无尽的倦意涌了上来,眼皮缓缓闭上,渐渐陷入了沉睡。 …… “方报,方报,快醒醒。” 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科考队熟悉的面孔,此刻正围着方报,亲切的面孔满是关切的神情。 方报坐起身,发现自己置身在一座简易帐篷里,外面阳光灿烂。来往的人很多,除了科考队的几人,更多的是陌生的面孔。有穿着一身白衣正匆忙工作的医生,有穿着制服成群结队步伐整齐的军人。 邱掌柜叼着雪茄坐到方报的床边,笑眯眯的看着方报,一直把方报看的发毛,邱掌柜才开口。 “我们下去了整整十天,李念山不放心带着刘松班长下去找我们。找到我们的时候,都被沙子埋了一半了。你埋的最深,所以醒的最晚。要多谢谢刘佳俊,修好了通讯设备,总部派了人来。就是现在的这样了。” “那些事是真的还是假的,我现在有点恍惚。” “不管真假,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就当是做了一场大梦吧。”邱掌柜诡异的一笑,看了一眼方报头顶,转身离开了。 方报一惊,伸手从发髻之上拔下一柄三寸多长的小剑。仔细观瞧,小剑的剑柄处盘着一条沉睡的小龙,活灵活现,憨态可掬。 五十二、失法力返照入虚空 回京城方报验正身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方报将凌业托在掌心,激动而又怜爱的观看了半天,内心悲喜交加。 过来许久,方报的思绪才从过往种种的美好中收回。心念一动,想将凌业插回到发髻之上。再看掌心上的凌业,丝毫未动,竟毫无反应。方报一愣,掐起手印,想改用御物之法。凝神发功,才觉得法力全无,掐起的手印挥出,毫无感应。 方报心中一惊,赶忙盘腿打坐,大周天行遍全身,反观内照,不由得一阵欣喜。只见自己体内道丹由实化虚,藏于奇经八脉,隐没不见。化形的五鬼也毫无感应,召唤不出。全身法力消失殆尽,自己已然进入了返照虚空。 历经这么多的艰辛曲折,如今不知不觉间已经迈入返照虚空,方报内心又惊又喜。这次旅行,总算没有白走一趟。 回到自己的小帐篷,已经被沙子埋的严严实实。方报费力从帐篷中挖出自己的背包,翻捡出还能用的东西,扔下破烂的帐篷,又返回到科考队的帐篷里。 修整一晚上,科考队全体人员开拔回程。方报算是借了科考队的光,一路跟着大部队受到无微不至的关怀。从骆驼转汽车再转部队的专机,舒舒服服的回到京城,方报历经近一个月的旅程,终于回到了烟火人间。 飞机一落地,已经是傍晚时分,京城的万家灯火看的方报有些想家。两辆中巴车径直开到飞机下,下来一群穿着白衣的医护人员,推着担架车将伤员和付常友、侯振宇的尸体运走,方报随着剩下的人登上了另外一辆车。 中巴车在城中转了约有二十多分钟,才拐进西山脚下一个毫不起眼的小院。进到小院,中巴车放慢速度,连续穿过几道大门,又走了有十多分钟,才最终停了下来。 下了车,方报四处观瞧,发现身处一个山谷大院之中,四周峭壁嶙峋,悬崖之上隐约还有岗哨。大院四周全是两层高,古朴的中国传统建筑,古色古香。顺着来时的路上看去,路灯下笔直的站立着全副武装的战士。 “方报,先去房间放下东西,洗个澡,一会过来吃饭。”邱掌柜扔下一句话,背着手向旁边的房子走去。 方报被一个小战士带着,进到一个宾馆一样的房间内。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热水澡,走出浴室的门,发现床上放着从里到外的一套新衣服。 方报也不客气,换上新衣服,重新梳理好发髻,将凌业插在发髻上。镜子中方报一身崭新的中山装,发髻梳理的干净利落。虽然看上去有点违和,但是总体上还是很不错,方报满意的点了点头,推门走了出去。 刚才的小战士一直站在门外,见方报出来,眼神中明显一亮。小战士带着方报来到一间包房内,此刻科考队的全部队员已经到齐了,另外还有几张陌生的面孔。 “方报,来过来坐这里。”邱掌柜热情的招呼道。 方报走到邱掌柜身边坐下,朝着那几个陌生的面孔礼貌的点头微笑。 “都是自己人,不用太拘谨了。”为首的一个老者和蔼的说道。 “我们在飞机上的时候,郝老联系上了你师叔,证实了你的身份。当然,有了戈壁那一趟,就算没有你师叔,你也已经是自己人了。”邱掌柜解释到。 “这是你师叔给你留的话。”郝老递过来一张纸条。 方报接过来,一张标准的电报纸上用铅笔写着一段话: 报效国家,义不容辞。方正为人,勤慎治身! 方报看着纸条,脑海中浮现起师叔和蔼而正直的脸庞,内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出来这么久,不知道家里还好吗,真想家啊。 “好了,辛苦了这么多天,各位辛苦了,来来来,大家随意,放开了吃。”郝老招呼道。 方报放下思绪,发现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菜肴。科考队的队员还真是一点不客气,吃的斯文扫地。方报本还想矜持一下,看到这种情景,还矜持什么,甩开腮帮子,胡吃海塞起来。 太美味了!一个多月不食人间烟火的方报,终于体验到了美食入喉的快感。没人笑话方报的吃相,因为没人顾得上他了。戈壁一行,众人经历一场生死,谁还在乎那些有的没的虚伪的体面。 终于所有人都吃的肚子圆滚滚的,懒懒的坐在座位上,一副享受的神情。郝老看着大家,哈哈大笑。 “不错不错,老邱啊,你带的队伍真是不错。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工作拼,吃饭也拼,这才是我要的兵,哈哈。” “郝老,你看方报怎么安排。”邱掌柜问道。 “潜龙慎用,养精蓄锐!”说完,郝老站起身,招呼也不打,径自离开了。 …… 第二天,邱掌柜亲自开车,罗教授和老鬼陪着一起将方报送上回康宁的长途汽车。临别前,邱掌柜交给方报一张卡片,上面只有两串数字。 “上面的是7101的特线电话,拨通后报出下面的数字就能接通局里。没有紧急情况最好不要用。下面的数字你要记住,那是你的身份代码。还有要记住保密条例,有需要的话我会派人联系你。验证口令记住了:昆仑无山鼎自藏,混沌有形荒不出。” “邱掌柜,我能问你个问题吗?”方报心中太多的疑惑一直没有解开,此刻终于忍不住想问问。 “该让你知道的自然会让你知道,不该让你知道的不要乱问。我们的工作要求我们要有好奇心,同时也要学会藏住好奇心。”罗教授未等邱掌柜说话,抢先说道。 “回去多晒晒太阳,还有,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老鬼临别的话很简单,只有这一句。 大巴车一路向北,道路两旁的风景渐渐变的荒凉。随着雄伟的万里长城映入眼帘,大巴车终于开进了深山,在蜿蜒曲折的山间公路上一路飞驰。 方报欣赏了一会两旁的风景,一阵倦意渐渐涌来,于是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半睡半醒间,只听到一阵急促的刹车声,紧跟着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到处是破碎的声音和刺耳慌乱的尖叫…… 五十三、回乡路预感避灾祸 拦路蛇造业大巴车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猛然睁开眼,汽车依旧在山间公路上疾驰,旁边的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睡的正香,口水流到衣服上浑然不知。 方报看着车内一切如常,心惊肉跳的感觉却愈发强烈,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难受。 “师傅,麻烦靠边停下车。”方报站起身,大声呼喊。 司机师傅有些不情愿的降低车速,将大巴车缓缓的停在了路边。从京城到康宁县城,大概需要四五个小时的车程。因为在深山之中,康宁县不通火车,私人承包的长途大巴成了主要的交通方式。 司机师傅每天往返一次,对这条路极为熟悉,用他们自己的话说,闭着眼睛都能开车。所以在陡峭的山路上他们总是一路开的飞快,就为了能早点回家,美美的喝上一顿。 方报喊停汽车,司机虽然不情愿,可是几个小时的路程总要让乘客下车活动一下,顺便“放放水”。遇到事多的乘客,司机也只能牢骚几句。 旧社会常说“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整日与形形色色的乘客打交道,什么样的人好欺负,什么样的人不能惹,司机打眼一看就知道。 司机通过后视镜,看到方报梳着奇怪的发髻,一身笔挺的中山装,器宇轩昂的样子,一句没敢牢骚,只是乖乖的停了车。 车一停,方报感觉好了很多。走下车,一旁是陡峭的悬崖,一旁是茂密的山地丛林。因为刚走出的时间不长,想上厕所的人不多。陆陆续续下来几名乘客站在车旁抽着烟,几个男人进到树林边背靠公路开始就地解决。只有三个小姑娘互相作伴,走出老远才钻进一旁的林子里。 旁边一辆载满乘客的旅游大巴呼啸而过,谁都没有在意。方报简单的吐纳一番,缓和着身体和心里的不适。这边的空气真好,清新异常。 一声尖叫从远处传来,刚才钻进林子的三个小姑娘衣衫不整的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哭喊。车上车下的人一下来了精神,全都扭过头去,饶有兴致的看着,不少原本坐在车上的人也走了下来。 司机赶忙迎了上去,一边安慰小姑娘,一边打听出了什么事。问了半天,小姑娘才梨花带雨的说清楚,原来他们在林子里方便的时候遇到了蛇,还不只一条。幸好跑的快,没有被咬到。 虚惊一场,司机也怕再出意外,赶忙招呼众人上车。数清楚人头,没有落下的,大巴车载着众人再次出发了。 方报坐在座位上,刚才的心惊肉跳的感觉消失了,只是心中依旧莫名的烦躁。 拐了两个急弯,伴着一声急促的刹车声,大巴车停在了路中间。透过车床向前一看,眼前的景象一下子把车上的众人惊住了。 只见只有两条车道的山间公路上,密密麻麻的爬满长蛇。两条漆黑的刹车印旁散落着许多压碎的蛇的身体,血肉模糊。更恐怖的是,刹车的痕迹一直通向路边的陡坡,边上还洒落着零碎的汽车碎片。 陡坡下,刚刚超过去的那辆旅游大巴已经面目全非,此刻正侧翻着卡在两颗粗壮的松树中间。车辆翻滚而下的过程中,压断了无数的碗口粗细的小树和一大片一大片的灌木。 放眼望去,山坡上到处散落的都是汽车的零件、乘客的行李和断臂残肢,整个场面惨不忍睹。山坡上那辆大巴里还隐隐传来阵阵呼救的声音,让方报乘坐的这辆大巴上的人全都噤若寒蝉。 满地都是吐着信子的大蛇,谁也不敢下去救人。司机哆哆嗦嗦的拿出随车的电话报了警,瘫在座位上,脸色苍白,两眼发直。 足足过了快半个小时,远处才传来警车和救护车的警笛声。声音刚传进人们的耳朵,原本还在路上逡巡的蛇群似乎是得到号令一般,迅速钻进旁边的密林,等到警车和救护车赶到跟前的时候,一条蛇影也看不到了。 …… 回到县城时,天快擦黑了。下车时,司机塞给方报一大把钱,应该是跑这一趟车的全部收入,满脸感激的说道:“小兄弟,今天要不是你让我停车,怕是我们都回不来了。这一趟的收入你拿着吧,我拿这钱心里发慌。” “以后开车还是慢一点吧,毕竟一车人的命都在你手上掌握着。这钱我不能要,你要是拿着觉得心慌,就捐了吧。”方报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进到聚贤阁,方报的怒气就压制不住了,站在前厅,也不管满屋的客人,大声怒吼道“龙行天,你给我出来!”。 原本人声鼎沸的前厅,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抬着头盯着方报,以为是来砸场子的。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常客甚至已经站起身,准备给龙行天出头了。 正在招呼客人的龙行天一看是方报,赶忙满脸堆笑的对着众人喊道“没事没事,我兄弟回来了,大家继续吃好喝好啊。” 说完,龙行天才小跑到方报跟前,一脸谄媚的说道“师弟,你总算回来了,大家都快担心死了。” 陈嘉佳听到方报的声音,推门从旁边的办公室走了出来。见到方报喜出望外,飞奔过来,拉着方报上下看了遍。经历一年的酒店锻炼,陈嘉佳出落的愈发成熟大气,身上的气质比起同龄的方报稳重的许多。 “三哥,怎么刚回来就生这么大气,怎么回事啊。你先别生气,有什么事慢慢说,我让厨房准备几个菜,咱们好好喝点。” 方报看到陈嘉佳一副老练的样子,心中的怒火压了压,对着龙行天说道“我在碧云天等你。”说完,甩开两人奔后院去了。 龙行天推着餐车,满脸堆笑的进到碧云天套房,一边往桌子上摆放酒菜,一边拿眼睛偷瞧方报。 “三道梁上的事故听说了吗?到底是怎么回事,别告诉你跟你没关系。”方报黑着脸说道。 龙行天一听是这事,手上的动作停住了,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这事我知道,而且事前也知道会出事,只是没想到这么严重。”龙行天坦然说道。 …… 五十四、修公路贪心惹蛇王 马上飞求助聚仙阁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方报没想到龙行天能这么痛快的承认,不禁也是一愣。看到公路上密密麻麻的蛇群那一刻,方报就觉得不对劲,等到听到警笛声,蛇群迅速消失,方报更坚信这不是简单的自然现象。 如果说方圆百里内谁有能力让这么多蛇同时进退,乖乖听话,最先该想到的自然是那条蛇精龙行天了。而且就算不是龙行天干的,这事最起码他该有责任。毕竟放在以前,龙行天也是守护一方的山神,自己的地界出了这么大事,不能不管不问。所以方报才会如此愤怒,一进聚仙阁,就急着喊出龙行天,要问个究竟。 方报原来本想,龙行天再怎么着也是天行宗的弟子,应该不会干出这么伤天害理的事。只是心中想不通,就是逼问一下他,看看他会怎么解释。没想到龙行天没有丝毫解释,大大方方承认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吗,要不是我有感应,今天你怕是见不到我了。”方报冷冷的说道。 “这事确实怪我。早些时候,有个公路局的领导带人过来吃饭,闲聊的时候说县里正在勘察到京城的路线,准备要修一条国道。做地质勘测的时候,钻机打在了一个蛇窝上,挖出不少蛇。那几个勘探的队员是南方人,就抓了几天蛇回去吃了。 那几个南方人吃了蛇肉,觉得味道不错,就又三番五次的回去抓蛇。本来这都算不得什么,就算他们天天去抓蛇吃,只要警察不管,谁也说不出什么。可是他们贪心不足,为了能把蛇窝里的蛇一网打尽,私自改了勘察路线,让公路绕了个弯,正好经过蛇窝。 随着开山修路,又是机械又是炸山的,惊出不少蛇来,那几个南方人抓了不少。吃不完的还拿去卖,据说他们每人都赚了不少。 他们当时当成故事讲,我心里虽然觉得不舒服,可是也没太在意。上星期,我又听人讲起三道梁上很多蛇出没,司机经过就有些怕怕的,就特意过去看了一次,还见到了蛇王。 蛇王告诉我他们是护陵的禁兽,原本在十三陵旁边。那个大军阀炸陵的时候破了封禁,他们也被现代军火惊吓坏了,护陵没了意义,就迁移到三道梁了。 一百多年过去,炸药的威力在他们心中烙下了阴影,这次开山修路,很多小蛇被吓坏了,纷纷出逃,所以三道梁上才出现那么多蛇。 蛇王早就知道天下大势不可违抗,也想着再次迁移,只是有点不甘心,就想给那几个南方人点教训。我当时还嘱咐他不要太过了,可是实在没想到出了这么大事。”龙行天一口气讲完,低下头,一副认错的样子。 “这么说那几个南方人在那辆旅游大巴上?”方报有点怀疑,不会这么巧吧。 “今天一上午就听到了消息,我很也震惊,真不知道你就在后面那辆车上。不过我也觉得不太对劲,那蛇王是修陵的地师驯养的,早就通了灵智,就算那几个南方人都在车上,按说也不会做出这么邪恶的事来。” “你就没想过去看看,毕竟这附近妖修一类你也算是老大了吧。”方报还是有些生气。 “我哪敢去啊,出了这么大的事,又靠近京城,肯定会有高人过去查看的。到时候要是撞见,再误会我,稀里糊涂的丢了小命怎么办。”龙行天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看你哪还有天行宗弟子的样子。不过也说的也是,毕竟你出身不同。行了,这事我找戒来和尚商量一下再说吧。去把嘉佳喊来,咱们喝点,这一个多月快把我馋死了。” 方报痛痛快快的大吃大喝了一顿,迷迷糊糊的就在套房里睡下了。第二天早上起来,神清气爽,一个多月以来的疲劳一扫而光。 吃过早饭,正要准备去找戒来,刚走到门口,一辆崭新的宝马径直停在了方报跟前。车辆停稳,陆陆续续下来好几个人。 为首的正式戒来和尚,后面跟着的却是东北驱魔人马上飞以及山神庙中的一众妖修海青山、朱恩龙、黄丹丹,跟在最后的是已经改名为金爱华的金熙缘。 把众人让进碧云天,龙行天也跟着到了。一阵寒暄过后,所有人各自落座。小和尚戒来笑呵呵的上下打量着方报,默不作声。 海青山拉着金爱华走到方报面前,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未等他们磕头,眼疾手快的方报赶忙上前,要把两人拉起来。 “小真人,你就让我们夫妻二人给你磕个头吧。没有你,就算我们逃回来,爱华也要被遣送回去。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海青山眼前泛红,情绪激动的说道。 “过去的事不要提了,只要你们以后一心向善,遵纪守法,就算不枉费大家的付出了。”方报的心似乎被什么扎了一下,赶忙扶起两人。 “方师弟,这次过来有两件事想请你帮忙。”马上飞看出方报脸色的变化,赶忙岔开话题。 “都是一家人,马师兄不用这么客气,有什么事尽管说,我能做到的一定不遗余力。” “第一件,金爱华在东北待不住了,最近总有形迹可疑的人打听她,我怕出什么意外,所以这次把她送过来,想请师弟给安排个地方。” “这是小事,一会让龙师兄安排一下,以后就在聚仙阁做个服务员吧。正好她原来也是做这个的,算是对口行业。这里来往的人基本上都熟悉,又有龙师兄照看,不会出问题的。”方报看到金爱华的第一眼,就已经大概猜到了她过来的原因。所以马上飞一提出,方报就已经想好了应对的办法。 “第二件事,昨天上午,三道梁突显大量蛇群,造成旅游大巴车翻车事故,死伤惨重。这事你们应该听说过了。旅游公司的老总找了我师父,想让我师父过来驱魔。我师父年纪大了,不便远行。恰好我昨天刚到这里,所以我师父就吩咐我自己带着他们过去。可是我没什么把握,想请大伙助我一把。”马上飞说完,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方报。 要说这旅游公司的反应还是真快,刚刚出了事故,就意识到这事故发的不寻常。再加上其他司机死活不愿意再走这条路,将会耽误很多生意,无奈才找了大名鼎鼎的东北马家驱魔人。 方报抬头看了看马上飞,无奈的笑了笑。 “这事我还真帮不了你了,我现在毫无法力。” …… 五十五、两兄弟同入寂灭地 龙行天被迫道实情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方报的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是一愣。那天在江边方报的战斗力虽然不是最强的,可是也明显高于那几个妖修,特别是方报的五雷决,给大家的印象都很深刻,现在怎么突然就没了法力? 此时,只有马上飞和戒来和尚明白是怎么回事,反应过来,赶紧上前道贺。 “恭喜师弟,虚空返照,即将功法大成!”马上飞拱手说道。 “恭贺三弟啊,证入寂灭地,万法有源头。前世的因果,你算是了然了。”戒来说的模棱两可,方报不太理解。 低头刚想思考一下戒来的话是什么意思,突然反应过来。 “这大和尚不是功法高深吗?让他跟你去啊!”方报的话是说给马上飞的,眼睛却是盯着戒来看。 “哈哈,三弟啊三弟,都快是大成真人了,怎么还这么沉不住气。你以为就你能证入寂灭地吗?”戒来笑呵呵的说道。 一旁的龙行天仍然不明所以,嘴里捣鼓了一句:“这不科学啊!” 方报一头黑线。怪不得戒来一眼就看出他要证寂灭地了,而且那天给他讲的头头是道。原来这小和尚早就已经是寂灭地的修为,也是有修为没有术法。 这戒来和尚是什么时候进的寂灭地?说起来,比方报可早多了。当日发现清影出走九龙禅,戒来就知道要出大事,心中发急,飞身就要往出追。 一迈步,戒来就觉得不对。虽然自身没有飞天的能耐,可是佛法高深,平地飞身还是没问题的。说不上是缩地成寸,翻山越岭,一日急行,也能走个几百里。踏出禅院大门,戒来只觉得脚下发沉,提气施法,才发现法力全失,瞬间明白自己无意之间已入返照空虚,证入寂灭地。 来不及想太多,戒来只得迈开双腿一路疾行。紧赶慢赶,最后还是晚了一步,清影殒命,方报重伤。 往事不提,只说眼下一时还真没有合适的人能帮马上飞。白云洞天行宗老的老小的小,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肯定是派不出人来了。 方报抬头环视一下众人,眼神正碰见龙行天的眼神,龙行天似乎心里有鬼,目光躲闪,就往后缩。 “别往后缩了,这事和你多少有关系,你陪马师兄走一趟吧。”方报眯着眼说道。 “我去不合适,要是被高人发现了,我可能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灭了。再说哪有妖精抓妖精的道理,这不科学。”龙行天连连摆手,身体一直往后缩。 “你一个妖精,讲什么科学不科学。不是有马师兄跟着你吗?哪还有高人。” “好师弟,我真的不能去。”龙行天苦苦哀求。 龙行天越是推脱不去,方报就越觉得有问题。一拍桌子,瞪着眼看着龙行天。 “说,到底怎么回事?再不说我请师父出山清理门户。”方报动了真怒。 方报一发怒,龙行天吓的一哆嗦。再听说要请师父清理门户,龙行天是真的怕了,吭哧了半天才说出实情。 原来这蛇王竟是龙行天青梅竹马的老相好! 两百多年前,龙行天出生于康宁县云雾山。灵智未开,便整日山中游荡,草丛里追蛤蟆,溪流里逮泥鳅,过的倒也逍遥。 这一日碰见一条迷路的小青蛇,同类相引,异性相吸,龙行天本着天性,就与这小青蛇在山间结成同伴,日子过的快乐了不少。懵懂之中,龙行天有了一点灵智,除了蛙虫,龙行天也开始尝试吃些素果。 云雾山有一种野果,当地人叫欧李,一尺多高的小灌木,上面结满青果,成熟的时候,青果变红,鲜艳欲滴。成熟的欧李酸甜可口,味道鲜美。龙行天吃过以后很是喜欢,小青蛇也学着龙行天,偶尔吃些欧李之类的素果。 寒暑交替,秋收冬藏,转眼过了十多年。借着云雾山的地脉灵枢,两条蛇灵智渐开,虽不能言,却也懂得了情爱恩仇。十年相伴,彼此都相互珍爱,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也是龙行天几世积攒的福报,龙行天带着小青蛇在云雾山四处游荡,这一天碰见一颗超大的欧李树。足足有一米多高,上面孤零零的结着一颗鲜红的大欧李。 龙行天哪里知道,这根本就不是欧李,而是奇株欧果。龙行天哧溜哧溜爬上树,身子一卷,就把果子摘了下来。果子应声落地,正好摔在树下的一块石头上,一分两半。 小青蛇和龙行天一蛇一半,将果子吞下。顷刻间只觉得灵光乍显,体内洪荒迸发,蛇身大展,各生出两条前腿来。 未等他们弄清怎么回事,一双大手将两条蛇死死抓住,拎了起来。回头一看,一个游医打扮的汉子正恶狠狠的看着他们。 “你们两个小畜生,我辛辛苦苦找到的奇株欧果,守了半年多,今日熟了,却被你们两个抢了先。我非把你们两个剥皮取胆不可。” 游医转身把小青蛇放进背后的罐子,腾出一只手摸出一把匕首,眼看就要割开龙行天的七寸。千钧一发,小青蛇顶开罐子盖,一口咬在了游医持刀的手腕上。 游医吃痛,松开龙行天,一把甩了出去。龙行天被大手死死的掐了半天,又被奋力甩出老远,摔进草丛里就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游医和小青蛇都不见了,自此,龙行天再没见过小青蛇。 后面的事,是龙行天再见小青蛇的时候,听她讲述的。 游医被小青蛇咬了一口,把龙行天甩进草丛。赶紧又把小青蛇捉了,放进罐子封好,简单的敷了点草药,慌慌张张的就往山外跑。 脚步踉跄的跑出几里地,依旧不见人烟。游医一声哀嚎,终于轰然摔倒,毒发身亡。 不知在罐子里闷了多久,小青蛇也失去了意识。再醒过来的时候,眼前是一个慈眉善目的道人。 原来是道人路过,看见倒地身亡的游医。查看一番,是被毒蛇所咬,荒郊野岭,没法救治,所以才倒毙路边。看到游医紧紧抱着的罐子,打开一看,一条长着两条前腿的小青蛇已经奄奄一息。 道人心善,简单的葬了游医,带着小青蛇回到了皇陵建造处。 …… 五十六、皇帝陵青柳封山神 龙行天救爱三道梁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道人如何将小青蛇带到了皇陵建造处呢?原来这道人是风水一脉的大家,受皇帝委派,负责建造皇陵。 古代皇陵建造,有个规矩,就是皇帝活着的时候,皇陵不能完工。皇帝驾崩,几日内皇陵必须建好。这个时间分寸一定要把握好,否则后果很严重。 当时皇帝正值青壮,皇陵大体也修建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磨洋工的活。所以道人就有的是时间四处闲逛。当时正值盛夏,天气炎热,道人进山避暑,这才遇到倒毙的游医,捡到罐子里的小青蛇。 小青蛇被道人带回去救醒,修养了几个月,灵智全开。惦记摔进草丛的龙行天,小青蛇总想着快点回去。道人看小青蛇整日萎靡不振,心有所念的样子,也知道小青蛇想家了,就准备带她回云雾山放生。 再说龙行天醒来不见小青蛇,也是心痛着急,奈何天下之大,何处去寻。在山中逡巡些时日,心中思念愈甚,下定决心出山寻找。 顺着潮水河一路向东,走走停停到了八房庄时已进深秋。龙行天虽误食奇株欧果,可不冬眠,但是天性难改,龙行天还是决定找个地方修养一段时间,于是到了新建不久的皇家戏楼之下。 在这里,龙行天碰见一个修行了几百年的老妖。老妖听了龙行天的事,就劝他。天下之大,你这么漫无目的的瞎跑如何能找到小青。何况你看看你现在,前足已生,头上带冠,稍微懂点的就知道你是异兽,非抓你去炼丹不可。不如就在这戏楼下潜心修行,等有些能耐了再出去寻找不是更有希望。 龙行天听了觉得很有道理,从善如流,便留了下来。此间也会时常回去,但从未遇见小青。 回头再说小青被道人又带回云雾山,此时龙行天早已离开去找她了。造化弄人,就这么彼此错过。 道人见小青蛇回来后,四处寻找一番,没有回家的喜悦兴奋,反倒更加悲伤。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天进晚秋,道人也不放心让小青独自在山中,于是又把她带了回去。 就这样,两条灵智已开,情深意切的蛇妖天各一方。其间彼此也都回去云雾山找过,但是始终没能碰面。 小青蛇跟着道人一边建造皇陵,一边修行。待道人去世,葬于皇陵之侧。弥留之际,道人告诉小青蛇,世间人心复杂,不可乱闯。又拿出了之前向皇帝求请的册封圣旨,封了小青蛇为护陵神兽,燕岭山神。统领周边燕岭三山无主生灵,取名青柳。 小青蛇不像龙行天,整天呆在戏楼下,几乎听遍了世间的戏文,对人间认知尤为深刻。没怎么接触过复杂人心的小青简单而胆小,听了道人临终的话,更是不敢步入红尘,于是一心在皇陵中做着护卫。 皇陵建成,葬下了皇帝。小青蛇就在皇陵里安家修行,周边山野的蛇渐渐聚拢,归在小青蛇青柳麾下,成了一只护陵蛇军。 一晃百年,直到大军阀孙殿英炸墓盗宝。青柳带领蛇军抵抗,最终难敌现代军火的威力,损失惨重,退守三道梁。 因为一直在皇陵内居住,阴气过重。再加上青柳从不外出,信息闭塞,所以修行一途进展极慢,虽然有些微末法术,也都是依靠蛇类本性而已。到如今也只是能幻化人身,而不得玄牝大成。好在这地下皇陵的阴气对蛇类生存大有补益,再加上有奇株欧果的灵效,使得青柳的寿命得以抗住岁月流逝。 与龙行天再见,正是龙行天听说公路上有大量蛇出没,惊扰了过往行人,于是过来查看。 百年光阴,弹指而过。当年两条相亲相爱,懵懂无知的小蛇,此刻再见,一个已是修成人身,人间门派天行宗的弟子,康宁县城赫赫有名的聚仙阁经理龙行天;一个已是麾下十万蛇军,统领燕岭三山无主生灵,皇帝册封过的燕岭山神、护陵神兽青柳。 四目相对,只念天道有情。可是百年已过,彼此都不再是当年的那条小蛇,虽然牵挂了百年,如今再见,两人却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好在龙行天在聚仙阁待了这么久,察言观色、口吐莲花的能耐已经登峰造极,寒暄过后,两人聊了一整夜,才将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弄明白。 不管当年两条蛇是什么感情,龙行天和青柳通过这一夜,彼此都又动了真情。龙行天仗着自己是天行宗的弟子,而天行宗向来规矩简单,擅自做主就要带青柳回去,再续前缘。 青柳扭捏着应了下来,却是不能马上就走。毕竟手下还有十万蛇军,又加上修路开山,破了青柳的大营。当务之急是先把这蛇军安顿好了再说。 前段时间,一方面开山炸石,机械作业,吓坏不少小蛇,造成蛇群外逃。另一方面,那几个南方人抓蛇吃肉,惹怒了青柳,也是想给人类一点警示,就放任蛇军出去扰民。 龙行天来了,给青柳讲了一夜的人间世事、规矩律法,也让青柳明白自己这么做太鲁莽了。于是开始约束蛇军,减少外出。并且派出得力干将,寻了新的营址,准备搬家。 就在青柳大军准备搬家的前一天晚上,三道梁生了一场大变故。 聚仙阁当晚打烊收工已经夜里一点多,龙行天心里有了青柳,精神头也足了,怎么都睡不着,索性借着金蟾法衣飞天去三道梁找青柳聊天吧。 刚到三道梁,就见到一个身穿灰袍,手持一面小黑旗的老头正在和青柳对峙,旁边还一动不动的躺着一个同样身穿灰袍的年轻人。 空气中浓重的雄黄药粉的味道险些让龙行天一个跟头栽下去。再看青柳,被药粉刺激的凶性大发,此时正化出一丈多长的原身,张开血盆大口,挥舞着前足,辗转腾挪,就是不敢上前。似乎对黑袍老头手里的小黑旗很是忌惮。 “青蛇,束手就擒吧。你为祸人间,今又杀我爱徒,这世间容不得你了。”黑袍老头操着奇怪的口音,一字一句冷冷的说道。 龙行天听到此话,心中不禁咯噔一下。眼见就能与青柳长相厮守了,怎么她又杀人了。这一下,天下的修行人哪个能放过她,这可如何是好。 最终,还是百年的感情战胜了理智。龙行天一声怒吼,借着金蟾法衣,向下一掠,抄起青柳迅速飞起,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五十七、青蛇王受审白云洞 天行宗探访三道梁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龙行天带着青柳没敢回聚仙阁,更不敢回天行宗。连夜回了八房庄,将青柳藏在了戏楼下面,自己又悄悄回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还没等龙行天弄清状况,第二天上午就听说了三道梁出了大事。龙行天这下彻底慌了,四处打探消息,就是不敢再回三道梁查看。 方报傍晚回来,进来就叫喊着找龙行天,可是把他吓够呛。好在龙行天早就想好了托词,其他的都没有隐瞒,唯独没敢说出他与蛇王的关系,更没敢讲蛇王杀了人间修士的徒弟。 众人听完龙行天的讲述,表情不一,各有所思。但大家多少都能理解龙行天,这世间百年的缘分,莫说是冒险搭救,就算是粉身碎骨,赴汤蹈火也不为过。 可是青柳毕竟犯了大忌,杀了人,而且杀的还是修行人的弟子。更要命的是,青柳麾下的蛇军没有了青柳的压制统领,竟然攻击车辆,造成如此重大的事故,这下更是难辞其咎了。 “马师兄,戒来师兄,这事和我天行宗有关,我不便插手。你们二位看看怎么办吧。”方报也是头大,索性推给驱魔的马上飞和渡人的戒来。 “我是头一次单独出来办事,哪想到就碰见这事了。再说我和龙行天也是亲如兄弟,这事还是戒来法师做主吧。”马上飞抢过话头,他知道这事太大,自己应付不来。 “事已至此,非我等可评判。回白云洞吧,因果相承,难逃天理。”戒来摇摇头,提出自己的想法。 留下其他人帮忙照看聚仙阁,戒来开车带着方报、龙行天、马上飞回到白云洞天。到了黑石崖,方报让戒来停下车,冷冷的对龙行天说道:“去八房庄把你的相好的蛇王带回来吧,总要把事情弄清楚再说,别说我们没给过你和她解释的机会。” 放下龙行天,几个人很快回到白云洞天。召集各洞天的掌门方丈,把龙行天的事一说,众人也都陷入了沉默。一时间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最主要的是,这里面很多细情还没弄清楚。 说话间,龙行天挽着一个姑娘迈步走了进来。 只见这姑娘一身淡青色长裙,腰系丝绦,足蹬马靴。往上看,头顶竖着一道凌云髻,髻上插着一枚卷云金冠,金冠中间垂下几条翡翠坠,光彩夺目。 再看这姑娘脸上不施粉黛,浓眉碧眼,鼻梁高耸,玉口红唇,长相颇有些异域风情。只是眼神清冷,娇媚中带着更多的飒爽英气。 龙行天挽着青柳在大堂正中站定,朝着众人拱手行礼之后,双双跪倒在师父和光面前。 “师父,弟子虽出身异类却从未敢有不善之心。我与青柳从小便相识、相亲、相爱,分隔两百年,如今再见,弟子自当竭力护其周全。青柳长居深山,不懂世事,并非有意闯下大祸,恳请师父和同门念在她修行不易,无心为过,帮帮她吧。” 龙行天说的声泪俱下,一旁的青柳却愣愣的,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所犯的大错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青柳,你先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杀了那人间修士的弟子。”和光坐在轮椅上,看着青柳问道。 “我没杀人。”青柳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怯怯的说道。 “青柳,你就实话实说吧,有什么后果我和你一起承担。”龙行天倒是很有担当。 “我真的没有杀人,是那个穿着灰袍的年轻人捉我部将,我出面阻拦,他就要轻薄于我。于是我就跟他打了起来,他打不过我,吐了一口黑烟就躺下了,接着就是那个灰袍老头过来了,撒了很多药粉,我才化出原形。他手里的黑旗甚是诡异,几次险些纳了我的神识,幸好龙哥哥把我救走了。”青柳常年住在地下,与人交流的不多,说起话来还不太流利,但是表述的还是很清楚。 “那第二天你的蛇军围攻大巴车是怎么回事?” “我听龙行天跟我说了,我的蛇军不会无故攻击人类的,而且我早就约束过部将,尽量不要外出。他们一起出现在路上,围攻大巴车,可能是为了找我,也可能是被别人控制了。” “别人怎么控制他们?”和光继续问道。 “师父,蛇类的特质就是异受声音控制。法器、咒语等等很多东西都能控制蛇类的思想和行为。特别是针对普通的蛇群,很多懂奇门术法的都会控蛇术。”龙行天插话道。 “我看这事没有那么简单,咱们还是走一趟三道梁吧,看看那灰袍师徒到底是什么人。天下风云变幻,江湖门派也跟着浮沉起落,时代变了,规矩也变了。最近又时常出现一些假借江湖门派招摇撞骗的,说不定青蛇的蛇军就是被这帮人盯上了。”戒来倒是看的很透,觉得事情有异,不能擅下论断,开口说道。 和光的天行宗改革算是很成功,门派公司化经营,带来很多新的思想冲击。天行宗从一个小宗门发展成现在小有名气的宗门,离不开和光重新振作后的顿悟与操劳。 也正是因此,和光在塞北一带的江湖门派中算得上是比较有话语权。一方面天行宗在各方面做的都风生水起,名声在外。另一方面,天行宗还有同尘这位“大神”镇场,各方面都很给面子。 在这样的背景下,整个塞北地区,基本上的江湖门派和光都大概有所了解,唯独没有见过这对灰袍的师徒。所以他也觉得这里面,肯定有其他的问题。 眼下,方报返照空虚,和光不便出山,剩下的只有龙行天和知淳、知俭、知通能独挡一面。 商讨一番,最后决定知淳、知俭、知通三人陪同马上飞、龙行天和青柳一起去一趟三道梁,戒来法师跟随见证。目的有两个,一来寻找灰袍老人,查明该人门派及青柳所说是否属实;二来要求青柳出面约束蛇军,避免再次造成世人恐慌。 剩下的人全部留在白云洞天等消息,同时为避免以后再出现这样的事,和光决定整肃宗门,连同东北山神庙的妖修一起纳入天行宗,受天行宗门规约束。 五十八、穿玛瑙水润建木毫 三道梁和尚渡亡魂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夏夜的繁华,在月色下沉寂,微风抚过清凉,淡去世间的繁杂,想念,穿越亘古横空,穿越前世今生…… 方报呆呆的坐在花林里,月色正浓,洒在地上,一片斑驳树影。 “姑姑,我去了川藏,去了昆仑,还见到了上古建木,带回了凌业。我听你的,专心修行,已经进到返照虚空。我在川藏看到很多雪山,很多牛羊,那里真好,就是没有你。 对了,我还认识了一个藏族姑娘,她叫仓央卓玛。我们还见到一个苦修的喇嘛,他送了我一块水胆玛瑙,你看看,很漂亮。这里还有我在戈壁和昆仑山上捡的漂亮石头,背了一路,带回来给你的。” 方报自言自语着,从包里一块块把石头拿出来,摆放在清影的坟前。 “本来还有一块狗头金,可惜掉进溪水里了。你看这块水胆玛瑙,里面还有一条小鱼,我第一眼看到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 方报把水胆玛瑙托在手里似乎在像清影展示,正在自言自语中,头上的凌业突然自行飞起,径直奔着方报手里的玛瑙钻了过去。没等方报反应过来,玛瑙就被凌业钻了一个对眼穿,哗啦一声,水胆玛瑙里的水顺着方报的手掌流了下来。 “凌业,你干什么啊!”方报有些生气。 再看凌业穿透玛瑙,像是没事了一样,又飞回方报的头顶,老老实实插在发髻上不动了。 玛瑙里的水顺着方报的手掌流下,方报想着那条气泡一样的小白鱼,抬着手低头寻找。 本来玛瑙里的水没有多少,洒落在泥土地上,应该很快渗漏。可是当方报低下头的时候,一幕奇怪的景象出现在了眼前。 像是洒落了一捧水银,水滴在地上圆滚滚的就是不渗。似乎是有自己的想法一样,散落在一旁的水滴慢慢汇聚,最终所有的水聚成一团,颤颤巍巍的向着一旁流去——或者说滚过去。 方报抬起头,终于发现那颗已经长到半人多高的植物。这植物似花似树,一根笔直的躯干上只有六片不对称的叶子。那团水流到这棵植物下,瞬间消失不见,紧接着六片叶子忽的闪耀了一下光芒,然后慢慢伸展。在主干的最顶端,三片嫩芽一点点向外伸出,长到半大的时候,终于停止了生长。 大概有一刻钟的样子,小树才彻底安静下来,整个树高变化不大,只是多了三片看上去还很稚嫩的叶子。方报惊奇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仅仅这么一会的功夫,眼前的植物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方报先是摸了摸叶子,叶子似乎是害羞了一般,微微卷起。方报觉得挺好玩,伸手又攥住了树干,这一下,整颗树都开始乱颤,扭动着想要摆脱方报的手掌。 “这是建木毫,相传是从上古神树建木上逃出来的一根树刺。游走于地脉山岭间,开心了就慢慢集天地灵气生根发芽,长满九片叶子就不再生长。稍有不舒服就会瞬间消散,躲进虚空。很少有人认识,甚至见过人都屈指可数。可能你是唯一一个摸过的人了。”方报回头,是至柔缓缓走来。 “师娘,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师父毕生研习奇珍异草,她说草木之情,尤为可贵,草木之身,尤为可珍。混沌之初,万灵皆是草木之属。没有草木,世间的一切都是荒芜。” 方报似懂非懂的看着至柔,眼神满是迷茫。 “夜深了,回去休息吧,不要让我和你师父担心。”至柔转身离开,月光下,身影显得有些苍老。 方报怔怔的站在原地半晌,回头看了看清影的坟茔和那颗建木毫,这才转身离开。 整整一夜,方报都陷在一个清晰的梦境里。梦中自己悬在空中,周围一片昏暗。不分上下,难辨东西。恍惚中,脚下伸出一片树叶,叶子渐渐长大,脚下的土地开始也慢慢生长。 周围的迷雾一点点远去,身边有了一丝光亮。远处,若隐若现的传来微弱的呼喊,似乎在喊方报的名字,似乎是清影的声音…… 三天后,龙行天一行才回来。青柳的蛇军已经迁移到新的营址,只是,十万大军现在还剩下不到一半。其余的死的死,逃的逃,任凭青柳如何召唤都毫无回应。 戒来说,皇帝的册封圣旨,只能管百年,百年已过,青柳不再是燕玲山神,也就号令不动全部的无主生灵。如今还能跟随青柳的蛇军,全是靠这么多年的关照,有了交情,不愿离开。 青柳倒是看得很开,将兵权分别交给手下干将,定好蛇军军规,放心的离开了。这么多年过来,青柳知道,只要不是人类去有意招惹,她是蛇军基本上不会骚扰人类。而且现在各种厉害的武器设备太多了,她的蛇军更不敢擅自外出。 至于那一对灰袍师徒,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如同没有出现过一样。众人想找点线索,除了山林间还隐约有一股雄黄药粉的味道,其他的什么也找不到了。 这几天,三道梁倒是出现几个高人,出来跟戒来打招呼的只有三个:一个是大佛寺住持坐下大弟子法能,一个是茅山派弟子康正道,还有一个正是7101的老鬼。 老鬼一听说是白云洞天的人,奇丑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下笑意。告诉龙行天,转告方报,没事要多晒晒太阳。 剩下的,都是远远看着戒来马上飞一行人,没有上前。观看了一阵后,看这一行人也是来降妖的,而且阵仗这么大,就悄悄的离开了。 康宁九龙禅院戒来、东北马氏驱魔人马云行大徒弟,这两块招牌一亮,基本上没人再继续追究什么了。戒来也把青柳的事大概跟他们讲过,几位高人也没说什么,看来很是相信戒来和马氏能把事处理好。 本来第二天下午众人就可以赶回白云洞天,戒来提出再待一晚,在大巴车出事的地方,做了一场法事,超度亡魂。 大佛寺的法能跟戒来整整在山坡上盘坐一夜,往生咒也念了一夜,日出东方的那一刻,一股戾气终于钻地而出,迎着朝阳,慢慢消散、化解。 五十九、若清观神医断长发 血印山师徒造蛇祸 - 方外法内 - 半心皈依 再回白云洞天,众人聚到一起,再次商量着青柳该如何处置。 青柳杀害灰袍青年现在无根无据,但是又不能说青柳就是完全没问题的。至于蛇军围攻大巴车,青柳肯定是有责任,可是青柳的离开又是那个灰袍老人逼迫的,这样下来,整个事情就陷入了僵局。 和光很为难,戒来也很为难。这件案子还真的不好判了。龙行天倒是挺高兴,不好判那就不判呗,反正他认为青柳没问题。 最后权衡再三,还是至柔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先把青柳送到若清观去,方水守孝的时间不短了,终归要回京城去治病救人。暂时先让青柳过去照看若清观,算是软禁,也算是赎罪。 三道梁的事情就这么暂时解决了,善后的事戒来又和和光商议了一番,最后决定从聚仙阁和白云洞天分别拿出一点资金,偷偷补偿车祸中死难乘客的家属,能做一点努力就做一点吧。 热河山脚下,若清观。 近两个月没见,方水清瘦了许多,精神状态倒是还算不错。刘小丰还是口不能言,但是开朗了许多,和方水在一起这段时间,也小有成就,小筑基完成。道法一途,算是颇具天赋。 孙建华正在院子里煮粥,见方报一行人进来,默默又加了两勺子水。等大家寒暄过后,讲明来意,孙建华每人给盛了一晚稀饭,算是待客了。 方报看着眼前的稀饭,无奈的笑了。 “戒来的佛法确实高深,他说的他心通我一直以为是他忽悠我的,这下彻底信服了。”方报喃喃自语,方水和何木豪莫名其妙。 “昨天晚上,我和戒来闲聊,想着他能跟过来帮我们剪发。他故作高深的给我讲了几句谶语:和尚不剃头,大夫一碗粥,来人加瓢水,青丝观中留。哈哈。这花和尚越来越有意思了。” 孙建华听了方报讲出的谶语,尴尬的一笑,连忙解释道;“刚才看你们进来,匆忙之间不方便再加米煮粥了,只能又加了一瓢水。大家凑合着喝点稀饭吧,一会我出去买点主食和小菜。” “孙老师,你别误会,看来戒来法师说的对,我们三个的长发还要麻烦您了。二哥,师父带话过来,说你尽孝之心以足,不可荒废事业,该跟孙老师回去了,我们三个把头发剪了留在观里,就用这三缕长发陪至若师叔吧。”说着,方报散开发髻,跪坐在地上,伸手掏出一把剪刀递给了孙建华。 孙建华接过剪刀,给何木豪、方报、方水剪了长发。剪发时,三人皆沉默不语。往日种种,涌上心头,历历在目。如今物是人非,天人两隔,个中滋味,每个人心中,都是无尽的思念。 刘小丰站在一旁,伸着双臂,接过三人剪下的长发,慢慢放到案台上面。 青柳在来的路上,大致听龙行天讲述了天行宗的事情,至于若清观是什么地方,至若师叔是什么样的人,龙行天讲的尤为详细。 此刻的青柳就站在一旁,看着三个年轻人依次剪完长发,脸上一副悲戚的表情,青柳的脸上竟流下两行热泪。 龙行天悄悄走过去,给青柳擦了擦眼泪,低声问道,“怎么了。” “我在地宫住了近百年,从未感受过世间亲情,看到他们的样子,我觉得真好。以后不管在哪,我们都不要让彼此找不到好不好?” 龙行天看着青柳,狠狠的点了点头。 离开若清观,方水和孙建华回了京城。刘家人把刘小丰带了回去,告诉方水他们会安排人照看若清观和青柳。 方报何木豪还有龙行天三人则回了白云洞天,再过几天就要开学了,这个暑假方报过的惊心动魄,该收收心了。离开前,方报按照师父和光的意思,给青柳留下了修行心法,嘱托她一定要静心在观中清新修行,龙行天被获准七天过来一次。 一切仿佛又回到正轨,平平淡淡的日子下,方报如同一个普通学生一样,生活学习,按部就班。唯一的一点变化就是凌业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枚木环,死死的嵌在方报胸前的那块玉石上。 而在百里外的血印山上,两个落魄的的灵魂却正在发愁。 山口仓介自从收了李川做徒弟,日子过得越来越艰难。九菊一流的邪法根基有一项很耗费的支出就是炼毒和用毒。 山口仓介夺舍以前,也是靠着炼制尸毒维持自身不灭,学了坨坨的秘法夺舍之后,原本以为可以摆脱炼毒一法,没想到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进补。 本来坨坨就是靠吞食天山雪莲成的精,因此他的心法里面的根基是如何运转神药补药,与九菊一流的邪法恰恰相反。 夺舍重生,并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就像是器官移植一样,就算成功了,也要经常服用一些抗排异的药物。山口仓介夺舍之后,原来的炼毒强身的招数都不能用了,只能满世界寻找珍贵补药,维持自身不死。 血印山不像白云洞天,有着药田、旅游还有很多其他的产业。除了这师徒二人和几十亩无主的荒山,他们没有一点产业。李川拜师后的大部分时间都是跟着师父漫山遍野挖草药换钱。 因为山口仓介是夺舍重生的,轻易还不敢见外人,所以李川就成了血印山的对外代表。也正是因为如此,那里根本就不被江湖门派认可,甚至很少有人知道。 因为山口仓介每隔三天就要进食补药,师徒俩被吃的越来越穷,甚至连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只能常年穿着一件白袍。加上山中缺水,两个人也没换洗的衣服,白袍穿到现在,已经成了灰袍。 前几天听说三道梁闹蛇灾,有人靠抓蛇赚了不少钱,这对师徒就打起主意,想着趁着夜色偷偷干一票。 李川依旧负责出面冲锋,山口仓介负责断后打闷棍,这一套仙人跳的把戏师徒二人早就练就的炉火纯青,没想到碰到了蛇王青柳。 这次李川都不用演,直接就吓的吐出一口黑气,昏死了过去。山口仓介倒是还念着几分师徒情份,拼死上前,洒出雄黄粉,这才镇住了蛇王,救下了李川。最后逼的青柳被龙行天救走。 青柳被救走,倒是让山口仓介胆子大了许多。他心里明白,这妖修在当世处处被高人针对,像自己一样,轻易不敢露面。如今又以为自己杀了人,肯定不敢回来了。所以施展控蛇术,想赶着蛇军下山大赚一笔。 哪成想,自己的控蛇术好久没用,生疏了很多,蛇军赶到半路就暴动了。其实也不是山口的控蛇术有问题,而是他昨晚撒的药粉太多了,很多药粉都灌进了当时昏死过去的李川的长袍里。 太阳出来后,山间行走的李川觉得太热,准备脱下长袍凉快一下,谁知道一抖长袍,里面的药粉全都被抖了出来,四周的蛇闻到药粉味,顿时凶性大发,如同一股洪流,涌上了公路……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