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毕业季 - 无关岁月 - 夜雪村 () 散伙饭算是吃完了。芙蓉餐厅里一片狼籍,服务员忙着清扫。 同学们中间,林寒酒量还算不错,半斤白酒没问题。今晚担心同学们多喝了或者情绪失控,只喝了啤酒。但大家你来我往,也灌了四、五瓶啤酒,现在酒劲正起来,直往上泛。他连续几个深呼吸,才压住了。定了定神,看同学们有的还在斗酒,有的彼此搂肩搭背说话——有些四年没能够说出来的话,今晚借了酒壮胆,有意或者无意的都掏将出来,有的坐着想自己的心思。女生们今天每个都端了杯子,朱红、苏静、许杨还喝了白酒,其他几个喝啤酒。看到于尚男和苏静一前一后离开座位往外走,林寒心里动一动:于尚男喝了至少一瓶高沟大曲,难道……难道他对苏静也有意思,还要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不成? 正思忖着,又有好几个起身离开。曲终人散的时候到了。林寒叹了口气,仔细一边观察着陆续离去的同学,一边招呼那些没喝多看起来清醒的同学搀扶或照料已经喝翻了、步履失常的同学。班上同学快散尽了,刘红军摇晃着从吧台过来,对着林寒喷着酒气说,靠,我结完账了!好在我预算做的号啊,不然就得超支了。这不,钱花的将将好!林寒啊,要我说我们班男生真没鸟用!七个美女一个也没留住!哈,小黄还等着我呢,我先走啦! 刘红军是生活委员,本省灌县人,和林寒住一个宿舍。宿舍正对楼梯,是整幢宿舍楼里面积最小的一间,因此才住了六个人,其中四个本省人,都来自苏北农村:两个维州,一个南州,一个楚市。另外两个则是外省人:一个来自天京,一个是峡洲人。班上另外两个男生宿舍就在斜对门,一间住7个,一间住8个。对这个刘军,林寒一直没什么好感。刘红军来自楚市农村,家境贫寒,学习刻苦,成绩一直不错。一开始担任学习委员,没几个月这家伙看学习委员只干些收发作业本的活计,而生活委员参与评定补助金、评价食堂,又管班费等等有些实权,半年后就闹着要干生活委员,大家拗不过他,结果就一直担任着班上的生活委员。到了大三,居然和动力系一年级一个女同乡谈起了恋爱,很让全班刮目相看。黄什么来着,林寒拍着脑袋想和半晌,楞是没想起来小黄的名字。小黄到宿舍来过几次,不过那姑娘十分腼腆,进屋只坐在刘红军床上,并不和任何人说话。刘红军第一次把他领进宿舍,倒是做过介绍。那小子那会挺神气,领小黄姑娘来,摆明了是向其余几个示威——其余五个一直到大三全是光棍。林寒四年级才谈对象,那是后话。刘红军睡林寒的下铺,有一次三四级是大课,林寒感冒,坐最后一排本就想睡觉,可一节课结束后,实在坐不住了,就提前回宿舍想睡会。不料宿舍门怎么也打不开,正准备离开,突然心有所动,凝神一听,果然听见里面一阵窸窣,心里既恼又好笑,便举手拍门,厉声喝道:“什么人,小偷出来!”少顷,门开了一条缝,刘红军露出半脸是汗,低声说,“兄弟,对不起,是我……和小黄在里面,帮个忙!”再后来,每次那小黄和林寒照面,都会红着脸,低声喊:林大哥!林寒反而觉得很不好意思了,古语云:君子chéng rén之美,自己撞了人家的好事,似是自己所为有些不妥。 这大学毕业的六月,真是无数大学生情侣的伤心之际。今晚对小黄而言意味着什么呢?林寒望着匆匆远去的刘红军,不禁摇摇头:这小子四年就混得油头滑脑了!刘红军单位已经定了,分配到楚市职大,他和小黄大抵会有怎样的结果的呢。酒又往上涌,林寒一阵头痛,抬手看看表,时针已快指向十点。也跨出门去。 一阵凉风迎面一吹,一肚子啤酒几乎倒出来。芙蓉餐厅隔条马路就是cāo场。cāo场上影影绰绰全是人,多数是相互依偎着的情侣。分手季到了,情侣们正珍惜这宝贵的时间呢。林寒沿着跑道走了半圈,感觉有些孤单,酒又泛起来了,只得停了脚步靠一棵梧桐树歇下来。抬眼望过去,芙蓉餐厅灯火全灭了。 芙蓉餐厅是这所大学里位置、环境、口味和价格都比较适合师生聚餐的馆子。学校在长江边,又是工科,当地人和师生们都喊这所大学叫“江工”。江工远离市区,交通也不甚方便,几乎所有大学生的聚餐都在芙蓉餐厅举办。还由于芙蓉餐厅名字好听、情侣们小聚多在于此,大家提起芙蓉餐厅隐约就有了些爱的意味——如果传有一对男女生去芙蓉餐厅吃饭,几乎直接宣布他和她恋爱了。 感觉脑子有些迟钝,林寒摸出烟来点着,猛吸了几口。想刘红军刚才说的那句话。是啊,班上几个女生那么出sè,全都花落人家了,不能不说非常遗憾。自己所在的工管班,全班28人,在江工这样的班人数不多,也不算少了。但女生比例偏少,总共才7人。女生虽少,却是jīng华。7个中间,倒有6个女生来自城市,无论皮肤、长相还是谈吐、气质都不错,来自太湖市的朱红尤其出众,唇红齿白,身材高挑,器乐歌舞都能来上一手,军训时便被评为校花。苏静,天堂市人,人如其名,长的白白净净,文静秀气,说话细声细语,处事有条不紊,还颇有文采,举手投足皆婉约动人,被男生们私誉为“黛玉”,林寒第一次见到她,就自心底喜欢上了,一直暗恋着。王实秀,来自淮水,军人家庭,传承了几分飒爽英气。顾竹,淹州人,聪明调皮,圆圆娃娃脸胖,成天笑容漫漫,大家都拿她当初中小妹妹。天府姑娘张明安,长的特别小巧,个头一米五不到,却圆润丰满。男生背着喊她“根号2”。卫萍,润江本地,人也细细小小,但善良温柔。许杨来自遥远的西南云楚市,长相端庄,出手大方。传她爸爸是烟厂厂长,经常带云南的烟给男生抽,每次给林寒他们最多。另外两个宿舍男生一直嫉妒着。来自湘西省岳县杨秀芳是唯一来自农村的,虽然皮肤略黑,乍看其貌不扬,但一双大眼睛清澈如水,让人难忘。 七个姑娘,怎么形容呢?七仙女。这个词蹦进脑海,林寒觉得再合适不过了。可惜,明天大家就各奔西东了。 正胡思乱想,突然传来很熟悉的声音。 女:我们走了十几圈了。 男:哎,是的。你累了?热了?渴不渴? 女:不累。 男:那,那就好。 女:还继续走? 男:不,不是这个意思。 女的是苏静,男的于尚男。 女:我们坐会? 男:好。 林寒悄悄伸头看。树荫下五六米远处,台阶上,正是于尚男和苏静。 苏静:你明天的火车吧?直接去天京还是回北海? 于尚男:先去天京,把行李收了,也看看单位什么时间报到,能报就早点上班吧。你呢? 于尚男派的是家军工单位,在天京市郊。 苏静:我先回家啊。单位还没着落呢。 于尚男:今年咱班单位没着落有一半。哎!王漩呢?他…… 今年班上近一半的同学没有分配单位,而是直接分配到原籍县市的人事部门,进行二次分配,或者自主择业。王漩是大三开始时,牵手苏静的同届男生,是天堂市第一机床厂的定向培养生。所谓定向培养,就是该生录取之时起,就和某单位、学校共同签定一份合同,由单位向学校支付一定的培养费,学生在校完成学业,毕业后直接到该单位报到上班。 苏静:他是机床厂定向培养的。他也先回家,应该是九月一号前报到。 于尚男站起来,又坐下,又站起来。 林寒觉得自己这样,等于在偷听同学的谈话,心里很有些自责,可想离开,却又迈不开步子。劝自己说,靠这么近,一走动反惊了人家呢。到底是好奇心占了上风,终于没离开,想听两人会说些什么。 苏静:于同学,稍安勿躁,你一定是有话要说的,我知道。 于尚男:恩,你知道我就不用说了。 苏静浅笑:呵呵,于同学,我知道你有话说,不等于我知道你想说的话。如果你还想说,不如还是说出来? 沉默了几分钟。 好。我说。不过请你别生气。 不会。如果生气,我早走了啊。 我们班有好多男生喜欢你。刘红军,于大海,齐立新。 不知道。 林寒也喜欢你! 林寒吃了一惊,自己暗恋苏静大家都知道? 第二章 返校 - 无关岁月 - 夜雪村 () 林寒是第一个到达母校的。 林寒在宁江工作,母校在润江,两市市区相距仅六十公里路程。他喜欢自己开车,他驾驶的这辆3.5升锐界,动力强劲,稳定xìng极好,开两百码也没问题。可林寒开车很规矩,心态也好,再好的道路,即使确定没有测速监控的路段最多只开一百三十码。上午八点出门,出城,走高速,进城,到达江工大门,刚好一个半小时。 他是工管首届毕业生二十年返校活动的策划者之一,心里便有些东道主的味道。当年林寒他们是江工的工管系第一届学生,共有五个专业五个班。分别是外贸、财经、工管、工商和统计班。林寒是工管专业。为了这次返校活动,林寒和同届其他四个班的召集人做了不少准备工作。首先是找人。林寒的班共二十八人,林寒能够直接联系上的还不到一半。二十年了,除了于大海、周密两人,其余所有人的工作单位都换过了,好在林寒在企业和zhèng fǔ都滚过,社会关系很不错,为了找几个“失踪”的同学,林寒甚至找了公安系统的关系,把全班同学硬是一个不拉的联系上了。第二步是联系学校,由于林寒他们是江工工管首届学生,而现在江工最大的学院正是工管学院,就有了典型意义,加之活动所需资金林寒他们自筹,还计划向校方捐赠的计划。校方一听自然格外热情,校长亲自出面,责成校办全面配合,专邀几个召集人到校会商,敲定了整个活动方案。近年来,大学们热衷于搞校庆之类的活动,其目的也是路人皆知:一来扩大影响,二来联络各方感情和争取上级支持,三来可以集中进行官方的校友捐赠。校办对于举办这些活动也是信手拈来,并不费工夫。所确定的内容大抵是住所、会场、餐会以及主活动内容等安排而已。主活动拟在学校进行,先是集会:返校学生和邀请的老师共同在学校会议中心举行会议,安排原工管的学生代表、教师代表、校方领导讲话,向老师们赠送纪念品;其次是集体和分班级合影留念;再次是捐赠:为学校中心广场捐建的雕塑落成剪彩;最后便是中午在学校宾馆师生会餐叙旧,之后各班安排zì yóu活动。第三步是预告和通知。和学校会商了总体方案后,林寒空闲时又仔细推敲了一番,再征求了一些同学的意见,对本班的方案做了调整。主要是时间安排上的。为了让大家安排时间更加从容和方便,选定在国庆假期中间举行活动,十月三rì无六点前到达学校宾馆。林寒觉得国庆假期宝贵,不少同学远道而来,完全可以把报到rì也就是十月三号这天充分利用起来,这样,等四rì下午学校聚餐结束后,赶时间的就可以返程,继续逗留者则小范围聚会就可以了。预告提前两个月就发了,同班一致响应,多数同学都选择四rì午餐后返程。九月初,又发了一通正式通知,并确认了每个同学到达和返回的时间,通知学校安排宾馆,住宿的安排林寒还颇费了林寒一些心思。林寒班的返校活动筹备十分顺利,全班同学一致赞成并均表示没有特殊情况一定参加。这样,整个毕业二十周年返校聚会活动的筹备很快就万事俱备,只待佳期了。其他四个班就没有这么整齐了。五个班的召集人经常互通休息,到九月底,有的班人还没找齐。想到这里,林寒很有些成就感,一高兴,一边娴熟地拨打着方向盘,一边浏览车外的校园景sè,还哼唱起了小调:沿着校园熟悉的小路,清晨来到书下读书…… 当年的江工几乎面目全非了。所幸的是后来的管理者们并没有完全推倒重建,老的道路基本保留完好,特别是那些行道树――江工的行道树是清一sè的梧桐,一起轻舞树叶,把干净的阳光抖落在地上,仿佛想在地面绘画什么,又如同万花筒一般,变幻成万千图案,似要以此来隆重欢迎重返校园的老朋友。 当年的芙蓉餐厅如今还在吗?触景生情,林寒不禁念想起毕业餐会的情景来。上次来校会商,来去匆匆,只开了半小时的会,几乎未作停留。于是从校门口的林荫大道拐向运动场,很快就到了原先芙蓉餐厅的路口,却只见一栋十来层高的新楼。略有些郁闷,便继续顺着cāo场和教工宿舍区之间的通道往前开,打算去西山学生宿舍区看看自己当年的老宿舍还在不在了。 从东山教工宿舍区到西山,中间新修了一大堆建筑物,都是些教学楼、实验室,还有行政楼、图书馆什么的,大同小异,毫无特sè,林寒没有心思看这些混凝土森林,只是惦记着过去的一切,因为自己回来的任务本就是访旧,不想在这些随处可见的物事上多耗一分钟。他记得校园最北面有条小路直通西山,尽管上下山坡起伏较大,但自己这辆锐界是四驱车应该可以通过,便一踩油门,驱车过去。到了老路,却发现原来大片的树林不见了,老的围墙不见了,东西两座山包之间,增加了一个上百亩水面的人工湖,围着湖修成了一个亲水游园。游园的北侧,靠近长江岸线山下的松林里,一幢幢二层别墅错落有致。呵呵,那应该是校领导的居住区了,这江工的冒号们够**啊,个个住别墅了。尽管是国庆长假,还是有不少人逗留在学校,湖边老老少少各sè人等皆有,正在山水林木之中尽情享受着秋rì的阳光和清风。湖水清澈见底,各种水草之间,不少小鱼穿游其间,一派悠哉。 江工居然添了这么好的风景!林寒最喜欢山水相连的去处,看到漂亮的人工湖,心里痒痒的,便把锐界停在路边,信步向湖边走去。 这里原来是一片针叶林。应该是创建这所大学的人们人工栽植的。排列非常整齐,长的一样很整齐,粗细高矮差不多。由于林子面积大,针叶林落叶很细小且不多,林地非常干净。加上林子紧靠着女生楼,是当年是江工的恋人流连之所,更是晚间约会的不二之选。 林寒闭上眼,似乎已经嗅到了针叶林特殊的青香,恍惚间,身边正站着自己的初恋姑娘,正含情脉脉望着自己。心一荡,举起胳膊抱她去。 第三章 寻踪 - 无关岁月 - 夜雪村 () 突闻一声呵斥:喂喂!搞什么搞!!林寒一张眼睛,迎面一个身材高大胖乎乎的男生正满脸骇异地看着自己。自己的双手几乎抱住他。 真丢人!四十多岁的人了,还白rì做起了chūn梦!林寒无比尴尬地落下胳膊,强笑着对胖男生说:真对不起!突然想起来一个太极的招式,就想比划比划……说完不等对方开口,赶紧往西山方向走去。走出几十几步才回头,那男生摸着头,兀自还站在那里,狐疑的朝自己张望。 在湖边找了个干净的大石块,坐了下来。回想刚才的梦境,林寒心想:我这是怎么了?毕业二十年,从来没有这样做个白rì梦。刚才梦中的姑娘和分别那天的苏静容貌、穿着几乎一个模样,看来张罗忙这场聚会牵起了自己内心深处对苏静的牵挂。这次联络同学返校的过程中,林寒最后一个联系的同学是苏静。倒不是不想联系,是因为失去了她的信息。毕业后前几年,林寒是知道她的工作单位和固定电话的,也曾经打过去几次,她都恰巧不在。他和其余几个女生都见过面,保持着联系,也会从女生们那里了解到苏静的一些情况。知道她和原来的男友王漩很快分手了,后来又结婚生子。近几年,几个女生除了知道苏静离开了原来的单位,原来的手机号码也突然停了,也都没了她的消息。林寒很是猜疑苏静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一度曾在那年秋天去天堂市找过她,还分别去到毕业纪念册上留下的家庭住址和她原先的工作单位找寻过。苏静原先在天堂市纺织进出口公司工作。那一年去问讯的过程至今还记忆有犹新。林寒按图索骥,沿街一路找到了那个进出口公司楼前,才想起一会自己应该以什么身份、找什么人问讯。寻思来来寻思去,还是以同学的身份去找人事部门打听比较好。找到人事部一敲门,一个中年女xìng的声音喊:请进。他推门进去,是一个单间的办公室,一个戴眼睛中年短发女xìng端坐在办公桌后,头也不抬。林寒暗想:这个经理好大的架子!不知道是否为难过苏净呢。便走近办公桌前,毕恭毕敬地提声说话:“请问这位领导,您现在有空吗?” 那时的林寒三十年方三十,正是玉树临风。中年女经理缓缓一抬头,脸sè渐渐温和了:“请问你找谁?”可能发现自己这话有点问题,旋又改口:“有什么事……” 这女人约莫三十多岁,长相本蛮jīng致,可惜有些眼袋,妆也太偏浓了。外形打七十分吧,不知肚子里货sè怎么样。林寒喜欢给女xìng打分玩,有意要试试女经理的见识,微微一笑说:“我是省外经委综合处的,跟领导来天堂市出差,正巧和你们单位一个同志认识,过来看看。”刚才找单位的时候,林寒见街对面是天堂市外经委大楼,楼前插着彩旗,悬挂着“热烈欢迎省外经委领导莅临视察指导工作”的横幅,而纺织进出口公司肯定是市外经委下属企业,灵机一动,编了个身份。 经理脸上露了笑容,站起身走出来把林寒往沙发边引:“哦,是省委…啊不省外经委的领导啊,快请坐!我先给您泡茶!”经理着合身的深藏青sè套装,身材很不错。 心里很有些瞧不起这些巧sè善变的人,嘴上却说:“你才是领导,实权人物!管着进出口公司所有的人员,岗位啊考核啊工资啊,哈哈……” 女经理脸sè红润起来,眼光也添了妩媚,走起路来居然也有些袅娜,递茶后,坐在对面沙发上,胸部挺起来形状还很不错,笑恹恹地说:“领导您这么年轻,又这么帅气呵呵,怎么称呼您哪?您刚才说认识我们公司谁啊,你们省里的领导,恐怕只认识我们公司的老总吧,呵呵。这是我的名片。” 这女的还真是个人物呢,能在公司人事部经理的位置呆着,一定也不省油。接过名片,迅速一睥,看见童贞贞的名字,差点没把口里喝的水喷出来。林寒怕言多有失,决定速决。便从口袋摸出软包中华和防风火机,娴熟地点着根烟,直了直身子,“童经理不介意?“ “您这么客气,呵呵……”她像是很随意的一抬手,把茶几中间的的烟灰缸轻轻推到林寒跟前。 “我姓王,刚从部里面调过来不久。以后来省城到委里,可以到综合处找我。啊,对不起,名片没带。我认识你们单位一个叫苏静的,现在在哪个部门工作?” “好啊,当然要请领导关照了,要是我以后哪天去搞业务,就要经常去去麻烦领导可别……苏静?” “对,苏静。我们工作上有几次联系,委里和省公司对她评价都不错啊。她业务好,很能干,应该是你们单位的骨干了吧。”林寒故意拿起调子。 “哦。可惜。不,遗憾。她年初就辞职了,早不在我们公司了。”女经理目光一孱,顿时换成很怜惜的声调:“她是公司的业务尖子,是出口二部的助理呢――我们二部是做亚太地区单子的。rì本的单子她几乎一个人包揽了。本来今年底二部经理到点退休,就要提拔她当二部经理了……她人长的又漂亮,是我们委的第一美人!可惜,可惜了。” “到底怎么了?”林寒有些焦急,压着声音,又喝了口水:“呵呵,” 经理也直了直腰,故做庄重的说:“王科……处,我在人事部门工作,说话是要负责任的。因此,有些话还真不方便说……” “我也是处长助理,童经理喊我小王就可以了。”林寒显得很淡然,又刻意漏出点好奇的味道:“保密工作做的不错啊。哈哈。不过,要我猜测,干得好好的还快要提拔了,居然辞职。不外乎几个原因。一是严重违纪,二是环境恶劣心灰意冷,三是生了大病?” “哎,还都不是。王助理,不王处长,还真不是你想的” “还呵呵,还能有别的原因?不可能,不可能。”林寒嘴上嘻嘻哈哈,心里恨恨的直骂,你个臭娘们:“童经理,你就别卖关子了。” “王处,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千万不能跟别人说是我说的,我们公司知道真实原因的人很少。只有个别高层领导知道!” “你把最高机密都告诉我了,我能够害了你童经理?放一百二十个心!” 童经理看了看房门,压低了声音,说出来的话却如同惊雷,直把林寒炸的脑袋发嗡。 第四章 意外相逢 - 无关岁月 - 夜雪村 () “有人落水了!”“救命!”一阵急促的惊呼,把林寒从遥远的回忆拉回现实。他循声一看,离自己不远处有个孩子滑进湖里,孩子的头一浮一沉,正舞动双臂,极力扑腾挣扎,溅起不少水花,岸边几个玩伴惊慌无措,正带着哭腔呼喊着。“糟糕,孩子不会水!”林寒一个箭步窜到落水处,一脚踹下水,一把捞着孩子起出水面,一连串动作太快,自己也差点栽进湖去。湖水本就不深,只齐及林寒大腿。林寒双手把稳孩子胳膊,看这男孩五六岁模样,大概已经灌进几口水了,惊魂甫定便拼命想往外吐,却怎么也吐不出来。就笑着说:“味道怎么样?苦还是甜的?哈哈,没事啦。” 岸边已经聚拢了不少人,看见孩子没事,听林寒的笑语,一起轻松地笑起来。几个小玩伴忘记了刚才的惊吓,争着起哄:“……对,快说,是什么味道?” 小男孩清亮的眼睛扑闪扑闪,略带羞愧地仰望林寒:“谢谢叔叔!” “小伙子,水很浅,不用怕,我扶着你站,看看水淹到哪里?” “别怕!”说着把孩子双脚放进水去,见他并不害怕,便把他缓缓放下去。水只淹到孩子肩头。 岸边的孩子一起又起哄:“…吓唬人!…吓唬人!!” “走,我们走上去!记得赶快回去换衣服。”林寒搀扶着男孩走上湖岸:“小朋友们,抓紧学会游泳,学会了就不怕水了!” 林寒担心孩子的亲人来现场还会有很多谢辞恩意什么的,便赶快逃也似的离开了湖边。此刻林寒一派狼狈:西裤几乎湿透了,皮鞋内外全是烂泥。回到车旁,把后备箱翻遍了,只找出双白sè网球鞋。穿这双鞋虽然会舒服多了,可是太不搭了。想到多年不见的七仙女,林寒把网球鞋又扔了回去:算了,忍着点吧,时间还早,过不久也就干了。于是去最近一楼教学楼的洗手池,脱下鞋袜冲洗一番,长裤上也沾了些泥巴水草,便抬起脚来,搁在池里冲了冲。整理一番后,湿裤湿袜湿鞋一路发出嘁咕嘁咕的声音依然往西山转去。 太阳似乎要慰问做了好事的林寒,已经站过了额头正发力照耀。风从江那边吹过来,格外凉爽。真是运气,撞得这么好的天气,迎来大家重逢。林寒想到自己亲手栽下的聚会之树就要开花结果了,心境一下舒展开了,刚才湿漉漉的鞋袜裤们一起缠纠自己腿脚引起的些许不快一扫而空。 这次搞返校,林寒借鉴了公安联网通缉海捕逃犯的方法,学会了利用通过户籍系统找人。他先是找公安系统的熟人帮忙,凭借以前掌握的零星信息,通过几个省的户籍系统连续跟踪筛查,成功找到了班上无人知道痕迹、“失踪”多年的同学――司马言新。司马言新毕业第四个年头就从分配单位――东北一家军工企业辞职去了特区,后又追逐南海开发的大cháo,去了南海。现在一家外资企业做什么劳么子执行董事。他接到林寒的电话,显得十分惊讶:“靠,你怎么找到我的?”林寒立马回了几句:“你小子潜逃了屁也不放一个,真无牵无挂啊!你不记得我,我可忘不了你,当年润江的事还没跟你算帐……还以为你在特区犯了大事呢!这下知道兄弟们的厉害了吧?就是隐名埋姓,只要你还活着,也一定能把你楸出来!”苏静在本省,找起来就容易多了,把她的名字、毕业学校、年龄、籍贯这些基本信息告诉朋友,转请天堂市公安系统帮着一查,也很快找到了。 耽于再遇见湖边捞小孩围来的人们,林寒远远的从山坡上绕行,兜了一个大圈,又到了西山的坡上。抬头正好看到大礼堂――当年学校开全校大会和每周放一次电影的地方。大礼堂连着学生二食堂,紧挨着女生宿舍。早先女生宿舍只一幢楼,现在影影绰绰看不清到底有几幢了。忽然,林寒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心跳怦然加速。莫非是她?他举手晃了晃眼,又定了定神,见那身影正施施然走向女生楼,赶紧顺着台阶跟去。 他极力压制住紧张与冲动,保持十来米的距离跟着。那人时而驻足,缓缓的四处探询什么,时而碎步前行,一路走到当年的女生楼,今天的女舍一号楼门厅前。 面向女舍,默默伫立大约五分钟后,她慢慢的转过身,朝西边望去。转身的一刹那,林寒基本看清了她的面容,心依然禁不住一阵狂跳。她目光所投,正是和女舍相隔一座标准田径运动场的男生宿舍。林寒心里又是一动,于是克制住即要上前招呼的强烈愿想,又担心她看到自己,也侧转身体,错开视线,点着根烟,用余光继续跟踪着目标。 目标依旧以那样熟悉的曼妙身姿轻步前行,顺着路绕过田径场,一路走到男生一号楼――当年林寒他们的宿舍楼下。 她来男生宿舍干吗?只是为了重新走过当年的路吗?她一直是班委也是末任团支书,男舍倒是经常来的。不对,一定是一直想念着某个男生!这个男生是谁?谁能有如此的福气?应该是……不可能,是我?她心中果然一直有我?一瞬间千万念过,当年沉积在的那种浓郁的情愫拌着二十几年压在心底的臆想、回望,一起升腾起来,如同TNT爆炸,迅速点燃了林寒全身,他兴奋得呼吸都快停了。这个谜底一定要弄清楚!可是怎么才能弄清呢?林寒大脑急速运转着。 目标已经进了门厅。看样子要上楼去,全班男生都住二楼。跟还是不跟?林寒有些踟躇,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依然无法冲淡那浓郁的兴奋。一跺脚,也移步跟了进去。楼道里偶有学生过往上下,林寒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贯注到解谜了,提足了jīng神,上一个台阶,心跳就加快一点。自己的宿舍就在二楼,正对楼梯口。楼梯折转处,就可以望见宿舍门。到转弯处,林寒的心提到了嗓子口。 ;font-family:宋体;mso-ascii-font-family:"TimesNewRoman"; mso-hansi-font-family:"TimesNewRoman";color:black‘&amp;gt;“你把最高机密都告诉我了,我能够害了你童经理?放一百二十个心!” 童经理看了看房门,压低了声音,说出来的话却如同惊雷,直把林寒炸的脑袋发嗡。 第五章 遗憾 - 无关岁月 - 夜雪村 () cāo场上,人已快散尽了。 也不知月亮什么时候升到了穹顶,一边略无吝啬地把光华泻满了地面,一边地默默注视着下界的人们,又仿佛不舍得林寒他们似的,正悄无声息地陪伴着这几个不眠不归的人。 除了梧桐树叶相互扇风的沙沙声,知了、蛙和蟋蟀们有节奏的和鸣,cāo场的这个角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还是于尚男先开了口:“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没有选择……也许是我们班的男生配不上你……可是林寒呢,就是在全系、全校那也算得上佼佼者了……可你……反正你明白我的意思……不管怎么说,你的选择是你的zì yóu,但是我们都希望你好,是更好。”于尚男这番话倒有点代表全班男生的味道了,“咳,你和王漩走到一起,谁也没有料到…太意外了。” 确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个暑假过后,大三生活开始了。刚一开学,就有男生发现,苏静身边多了个身影。无论是去食堂、还是晚上自修,甚至散步、外出都有个男生陪着,而且很亲密的样子。男生大家都认识,竟然是统计班的王漩,也是天堂市人。几乎是同时,班上所有的男生都知道了。自然,这天晚上夜谈的话题,也高度集中于苏静和王漩两人。 有于大海、徐国庆、杜泓和赵国平四个喜欢闹哄耍嘴,再加林寒,他们宿舍是夜聊最迟的,常常要过了十二点才睡觉。于大海总是先开炮:“这不欺负人吗?这统计班也来抢人了,这还不把我们班女生全抢完了,我呸!笑话!真丢人!” 徐国庆和林寒一样,来自维州的农村,也是宿舍里和林寒关系最铁的,平常就喜欢和于大海抬杠:“于大炮,你别总开马后炮,人给抢了才着急,哈!要我说啊,是我们没本事!要有本事,去把人家抢去的再抢回来,要么也去别的班抢人,要么……” “你丫的徐国庆,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是没本事,你小子有能耐,你倒去抢一个回来试试?今晚我躺这说了,你要是毕业前谈一个成了,我叫你声大爷!你也就别替我cāo啥心了,我自己算过命啦,等滚回了天京,还靠娘老子帮着说合一姑娘回来做老婆,要能生双胞胎四胞胎的那种,就生一堆儿子,将来让他们抢媳妇去!” “嘿嘿,兄弟,我躺着呢。古话就说老子英雄儿好汉,怕就怕你不会抢,儿子更熊包。所以劝你还是想办法多生女儿吧。你呢,从今往后也就别顾什么功课啦学习什么的了,从现在起,专门练功夫长眼力,学会怎么从门缝里面看人,哈,也好将来给闺女选几个好姑爷吧。” 刘红军很少参加林寒他们的夜谈,这会也坐在床上不睡觉:“听说那小子还是个委培生,唉,哥们,委培生可是只要高考成绩达线就能录取的。估计啊,高中就没好好学,时间全花在谈恋爱,写情书上了。” 杜泓的话音带着浓重的海峡味,总慢悠悠地拖着腔:“要我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走的早那也不一定走的就好。哥们别着急,等分配个好工作,社会上的花姑娘的大大的。” 赵国平闷了半天,也开腔了:“要我说,我们班女生可能真的看不上我们男生……你看,除了杨秀芳,一个个全是城里的……”他是南州农村来的,最喜欢在女生特别是苏静面前献殷勤,搬废话,就在暑假前最后一次班会上,被选上了班长,正自以为得计,小小的气球刚鼓飘起来,这一下就被戳瘪了,“于大海,杜泓,你们是城里的,你们两个有责任!” “对啊,老于,好象杨秀芳还一个人哎,我看你还有戏!”徐国庆才乐起来,就突然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林寒怎么一直没声音,不会睡着了吧?” “困了,想睡觉。”林寒打了个哈欠,接着翻身面壁,心里却难以平静。刚听说苏静和王漩这事的瞬间,心底至少起了八级地震。苏静的这场恋爱,来得太快,也的确毫无迹象。苏静是班团支部书记,林寒是系团委副书记,又是班团委的宣传委员,还都是校“西山”文学社的成员,两人除了在一起上课之外,在一起的时间很多,远远超出了一般同学。除了班系的会议和活动,还有文学社的活动……暑假前一天,还曾共同参加了文学社组织的“江岛采风”暨“江风杯”小小说大赛。暑假里,两人还相互通信,交流了各自拟参赛的作品。 “别拌嘴了,干点实事行不?”听于大海他们还在起劲地乱言废语互相攻讦倾轧,林寒心里一阵狂躁,索xìng坐起身,“走,有兴趣的,跟我去第四点,喝酒去!” 这一夜,在林寒好朋友邓一苇开的的“第四点”咖啡屋里,六个人喝到凌晨两点喝掉了两箱啤酒,也全喝高了。 那夜的酒似乎还在林寒的血管里汹涌着,耳朵一阵轰鸣。他拼命甩了甩头,脑壳差点没蹭到自己靠着的梧桐树干上。 “不管你怎么想,也不是今天喝多了酒说酒话,我也没多喝。”于尚男有些激动,声音陡然高了两度,“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什么不该说。可是我一定要说出来,我这样压着压着这样几年了,心里太难受了,太难受了。我早想好了,我le不能把这句话带走,一定要当面告诉你!……我 ……我也一直喜欢你。” 于尚男如释重负,长长的叹了口气,声音顿时轻松起来:“苏静,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当着你的面把这句话说出来。现在好了,我说完了。” 又是一阵沉默,苏静的声音略带伤感:“过去了,四年都过去了。其实,过去的路也都是我们自己走的,不管好坏对错,不管yīn晴风雨,我们总得往前走……人差不多都这样吧,因为谁也无法预知将来。于尚男,谢谢你!我很感动,真的,谢谢你!谢谢你这样真诚!”她稍停了一会,继续说,“我也认为,同学就应该如此,彼此坦诚些、再坦诚些。如果,我们全班同学都能够像你这样,早些这样,那该多好啊!不过,我们几个女生从来没有看轻过我们自己班上的男生,这是我,是我们几个女生的内心话。我们班的男生朴素、勤奋的多,也许一二年级我们会用‘老实’两个字来形容,可是后来发现是我们不了解你们。真的,至少以我现在的眼光看,我们班的男生真的都不错,沉着不盲目,自重不轻率,大多数都很有个xìng,怎么说呢?有不少男生还很优秀。” “也许,和‘瑕不掩瑜’一个道理,同学一场,有些遗憾,才使人觉得特别珍贵。不错,失去的总是最美好的。这些天,我们几个女生每个晚上都在谈心,经常聊到后山鸡叫,天sè放亮。我们都觉得这四年太短了,如果能够重新来过那该多好啊!我相信我们大家都会倍加珍惜每一天,不,每一分每一秒的……如今这一切就要成为过去了,只能留在记忆中了。我真的觉得这是有生以来,也许会是人生中间最最美好的一段。”苏静声音略带哽咽:“其实,你们也不了解我们女生,我这样说也许不全面,不过现在这已经不重要了。也许,从明天开始,当我们走出这座象牙塔的时候,才是我们每个人生活的真正的开端。从此,我们才成为完整的社会人。” 是啊,四年一路走来,留下多少美好,多少遗憾。也许因为美好,才留下遗憾,也因为遗憾,才会感受美好并格外珍惜。林寒仰起脸,没让泪水流下来。 第六章 心跳(一) - 无关岁月 - 夜雪村 () 走上二楼,苏静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起来,她在楼梯口停下,禁不住抚了抚胸口,一边搜忆着自己几时曾有过这样的感觉。楼梯和楼道里,偶尔有学生上下过往,苏静在楼道与楼梯口几平方米的地方逡巡着,心里竟然有些发紧,只要有人望她一眼,便觉得自己的秘密被看穿了似的,脸上发热,心里生慌,直想逃走。恰好有一大群学生嘻嘻哈哈笑闹着从楼上下来,便站到一侧让过他们,居然有个女孩甜甜地冲自己一笑,喊了声“谢谢阿姨!”她才一回神,转念想:我本来就和这些孩子的父母同龄,他们也一定把我当做是哪个学生的妈妈,正在等待自己的孩子罢了。遂安静下来,背靠在楼梯拐弯处的扶手上,对着这间当年自己来的最多的男生宿舍,凝望着那熟悉的门牌号,心飞得很远很远…… 苏静第一次走进这间宿舍,还是入学不久,军训刚刚结束,也是第一天上课。 下午有两节高数课。教高数的米老师很早就到教室,站在讲台前沉思着什么。辅导员蒋有容便走了进来,跟米老师打了招呼后,便通知大家课后留下来开班会。两节课后,蒋有容在班会上宣布了已报经系党总支、系团委同意的工管班第一届班委、团支部的名单,苏静和林寒都在其中,两人都是团支部委员,苏静是宣传委员,林寒是组织委员,团支书是丁海洋。班长张镇生,学习委员刘红军,生活委员毛小平,体育委员赵国平,文娱委员朱红。才宣布完毕,刚刚毕业留校还略有点害羞木讷但简单可爱的蒋辅导既不让大家发表一下获奖感言,自己也不具体谈点体会建议要求什么的,直不隆冬地宣布散会并通知丁海洋、苏静、林寒四点半到系里参加团干部会。两个会开完,苏静头也大了。团支部三个人,团支书本就没多少具体任务,林寒的差事也比较简单,主要是发展团员、收缴团费、统计,由于班上同学在高中阶段基本都入了团,也就只剩下收团费和团情统计了。而苏静就麻烦多了,除了组织学习,采编信息外,最头痛的要算办墙报板报――每个月进行一次本班自修教室后墙“班级园地”的换版,还要轮办图书馆前系里的两大块黑板报,按照目前黑板报两周一次的刷新频率,全系才五个班,十周就要轮一次,每学期至少得接两次。苏静尽管文笔不错,可以前从来没碰过出墙报板报这些事,而系团委刚刚召开的团干部会议会上明确传递了一个信息,那就是板报、黑板报和团刊、校报、广播站一样,是广大团员学生、全体教工们共同聚焦的舆论主阵地,因此学校上下都极为重视,除了对各系班向团刊、校报、广播站投稿和采用稿件的数量进行统计公布,还对板报、黑板报的每次换版进行系、校两级评比和表彰。让自己当宣传委员,苏静就已经伤脑筋了,更要命的是,系里的会上传达了校团委的通知:每个班要在开学一个月内结合军训和入学新出一期墙报,版面要求不小于两张零号图纸,字数不少于两万,全校进行一轮评比。算上已经结束的军训两周时间,也就是两周后就要进行评比。苏静一下傻了眼,心里打着小鼓,一路急走,赶紧跑回宿舍跟几个女生讨教求援。可是朱红、张明安她们几时忙过这些活,几个人聚拢在条桌周围,七双大眼你看我,我看你,大家一筹莫展。 过了好一阵,杨秀芳怯怯地说:“我有个主意,你们看行不行?”另外六双眼睛齐刷刷扫过去。杨秀芳有点紧张,“我是说,要不,我们去跟辅导员讲讲,去跟系里求个情,第一期能不能不出?我们没出过,先学学人家……” 朱红笑出声来:“哈,你这算什么主意,不要说辅导员不会同意,我们自己也说不出口呀,这样说出去还不丢尽了全班的人?” 张明安迷着杏眼:“还是先找书记和班长商量商量吧――这么大个事情,不能就让我们苏大小姐一人忙。苏静你别多想,我不是说我不帮忙,嗨,为朋友两肋插刀,你要本小姐干啥,苏静你只要一句话……只是要我写篇作文什么的我憋也要憋出来,搞那么大块的墙报,咳,可真不成。” “对,我们今晚就动笔写,每人写一篇,不,两篇,一篇写军训的感受,一篇写对大学的印象。”许杨比较沉着,也最实在,“不过,要两万字呢,光我们也不行。还有内容不能像高中一样了,我下午看了教室后的旧墙报,内容挺丰富哦。” 顾竹双手捧着自己的娃娃脸:“还是明安说的对,应该请班委一起来想办法嘛。先找人,再分配任务啊,谁的字好,谁就负责抄写,谁会美术,就让他负责画画……要想得奖啊,最好要在班上找个有经验的当总编!” “总编……对了,这个总编我们班有人!找林寒!听说林寒作文写的好,书法也不错,高中就得了不少省里呵全国得奖呢,喂!听说校团委和学生会都看中了林寒。”苏红xìng格外向,又喜欢跳交谊舞,军训期间和团委、学生会一些活跃分子混得挺熟了,消息也最快,“哎,走,我陪你找丁海洋、林寒他们去。” 就这样,两人饭也没吃,一气跑到男生宿舍。丁海洋拿着饭盆正下楼梯准备去食堂吃饭,见一双美女驾到,赶紧停下问什么事,一听是为了墙报的事,松了口气:“哦,这事啊,下午开完会,我和林寒也聊了几句,还准备明天找你――苏静一起商量呢,这还巧了。”丁海洋边说边引两人往林寒宿舍走去。才上了二楼,便高声喊:“林寒,咱班女生过来检查宿舍卫生喽,抓紧准备!” 这丁海洋看似粗犷,倒也心细,一定是担心大夏天的林寒他们在宿舍穿的少,直接撞进去彼此尴尬,提前招呼呢。有这样细心的团支书,今后的支部工作应该不会太差池。苏静这样想着,不禁微微一笑,心思也轻了一些。 “欢迎莅临指导!”门几乎应声开了,林寒衣着蛮齐整,衬衫长裤,穿双拖鞋,请三人进了宿舍。 “他们几个都去吃饭了,你们还没吃饭吧。”两大美女不期而至,林寒还是有些心慌和拘谨,看到丁海洋手上的饭盆,便没话找话说。 宿舍里非常整洁,为了布置寝室,几个人没少费心思。由于正对楼梯口,只要门一开,所有人一望无余,一点私密和安全也没有,于是动手把一张高低床移转过来,一端靠墙,一端留作走道,对着楼梯口的这一侧,专门用浅蓝sè印修竹图案的确良布做成落地布幔,这样不仅对室内形成了遮挡,让三张床也围合起来,既美观,又很有氛围。 “嗬,你们宿舍不错啊,干净,挺漂亮!”第一次进班上男生寝室,朱红大刺刺的,“林寒你睡哪?” 第七章 心跳(二) - 无关岁月 - 夜雪村 () 林寒请三人坐下来,顺手指了指自己身后的上铺。 第一次坐在男生寝室,苏静还有些拘谨,朱红已经在拿她那双会说话的漂亮大眼示意她说话。她感觉自己直接开口有些为难,想让朱红先说,便装着没看见,转脸四下打量这间宿舍。 “丁海洋,你刚才不是说,出墙报的事你们合计过了吗?打算怎么办?”苏红使了几次眼sè也没奏效,没辙,只好打头阵。她xìng子直,一开腔就不带拐弯,“哎,把苏静都愁死了,害得我们几个女生也一起跟着急!” “出墙报是全班的事,我和林寒是聊过几句,但也没个方案啊。我正想吃过饭先找班长说这事,再约苏静、林寒一起商量呢。”丁海洋高中就当过团支部书记,考虑问题还蛮全面,也并不显急,“巧了,你们正好来了。这样啊,我们现在也算支部开次碰头会,邀请朱红参加,一起来商议下。苏静你看呢,你是宣传委,是不是你先拿个方案……不过,既然是讨论,就先聊聊有啥想法吧。” “我确实从来没碰过这些事,更何况要出那么大的版面,那么多的字数。女生都很支持我,说好了一起写点东西,可那顶什么用?其他还真一点主意没有呢,这不都来求救了。”苏静眼见躲不过去了,索xìng把底子端了出来,雪白的脸上飞上了两朵红云,林寒看在眼里,心里反生一丝喜悦。 “大家的事情靠大家办呗,”丁海洋咧嘴笑了笑,“林寒,你比我们在行,你说说。” “我也不能算在行,只是高中出过几期黑板报而已。其实我们也不用担心,所有新生新班级不都一样吗。我下午打听过了,全校有几个墙报传统优胜班级……差不多都是获奖专业户,散了会我专门拉丁海洋一起去看了几家的墙报,确实不错,有些启发。”林寒心里嘀咕:我下午还动过请你苏静一起去看的念头,可你那个冷冰冰拒人千里的样子,谁还敢呢,“这样吧,我来抛砖引玉吧,先把一些想法说说,具体要怎么办,还是苏静你和丁海洋来定。” 林寒没提朱红的名字,她就有些不高兴,再听他这般慢条斯理的,心里更加着急,不由得犯起大小姐得脾气,轻哼了一声,眼光便撂上了天花板。 刚开学,大家相互了解的机会还不多,主要是军训和两次班会。军训两周,基本都泡在cāo场上了,第一次班会是辅导员主持的,只是大家相互介绍,并做了军训动员,第二次班会下午才开过,正式上课这是第一天。凭第一印象和十来天的接触,林寒给苏静打了八十分:瓜子脸,白皙文静,一米六五的个头,不高不矮,整个人亭亭玉立,走起路来很轻,像是脚不着地,很少说话,无论军训,还是课余,抑或是班上活动,同班同学见面一般点头而已,但只要开口,总略有些尖刻。因此,已经有男生背着喊她冰美人,也有喊“冷黛玉”。而朱红这样的,热情四溢,到哪儿都自来熟,林寒并不太喜欢,尽管她脸蛋漂亮,眼睛大,约有一米七高,身材也特好,但过于大大咧咧,简直像个男生,只给她打了七十分――对女xìng评分,林寒向来内外兼顾。 “先要确定栏目,既要有共xìng的,也要有个xìng的。共xìng的栏目,要满足团委的要求,比如可以设置‘军营感悟’、‘美丽的校园’、‘我的工管班’等等,这样既切中主题,大家也都有东西写。个xìng的,就是要有我们自己特sè的栏目。我想了一下,我们刚刚走进大学,大学生活是全新的,大家心里肯定有不少思考,能不能可以开些专栏能?比如‘大学和梦想’、‘青chūn旅途’、‘西山夜语’、‘边走边看’、‘我为班系献一言’之类,还可以辟纯文学的,可以叫‘江风渔火’、‘朦胧山林’等等啊,现在不是正流行意识流小说和朦胧诗吗……栏目确定后,就是稿件的来源和质量了。面上的要靠书记班长做工作,也可以下任务:请每个同学zì yóu选择栏目写东西,每人一千字以上,一周内交稿,哈哈。大家的稿子交了,要尽量上墙,这次不能上的,也要跟作者说好下次一定上,这样呢,可以保护大家的积极xìng,以后这类工作还得要靠大家参与啊。这是保面上的。还得重视点上的,点就我们的专栏,专栏有了特sè,才能成为亮点。除了选好专栏栏目,内容更加重要。我觉得,每个专栏都要有一篇好文章。要保证质量,那就要有专栏作家,至于专栏作家嘛,哈,现在都还不知道同学们中间究竟谁的笔头好,我出个馊主意:请书记班长带头,也给所有班委下任务,每个人一个专栏,各写一篇文章。”林寒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想法。 “嗬,怎么样?苏静,我说了吧,我们班现成一个总编……”朱红有些得意,更多的是欣喜,“我们大家都写!林寒,这下全靠你了!” “那可不行,不行,靠我哪能行,要靠班委,还要靠大家。总编那要请书记班长挂帅,我呢给苏静打个下手,如果眼下找不着人,写写画画的,我可以先试试。”林寒赶紧摇摇手,看着苏静,眼里分明有求助的意思。 一番话说下来,问题就解决得差不多了。这个林寒确实有两把刷子,人也很谦虚。苏静心里轻松下来,对林寒也有了一个更新的印象,嘴里却说:“得了吧,这哪是你给我当下手?明明是……大伙都给你当下手了。” 林寒眼光转向了窗外。他xìng格本就相对内向,跟女生也几乎没怎么接触,听苏静这么一说,就不知道苏静她们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了。 丁海洋并不拖泥带水,当下就栏目设置、约稿、版面分割、誊稿、美工以及材料工具等细节又商量了一轮,然后拍板:“这样吧,整个事情还是由苏静来负责,林寒和我都全力配合。明天下午有两节外语课吧,我一会跟班长碰一下,明天下课后开个班会,我主持,请苏静讲方案和动员……” 这晚四个人一起错过了食堂开饭的时间,但却很有收获,大家都很开心。墙报谈完了,朱红就直喊肚子饿。农村来的学生过于淳朴,也没见过什么场面,内心多少也有些自卑,既不懂得揣读女生的心思,更不会抢抓机遇哄她们的开心,丁海洋和林寒这两个傻帽,尽管心里都很想和两个美女一起继续谈谈或者走走或者出去吃饭哪怕吃碗面条,就是没能开口,就这样送朱红、苏静出了宿舍。 苏静下楼梯时候,无意间回头看了眼,林寒正站在门口目送,目光一触,一颗心禁不住扑通扑通紧跳几下。 第八章 心跳(三) - 无关岁月 - 夜雪村 () 班会开过之后,团支部三个人就围绕墙报忙碌起来。丁海洋先是物sè并敲定了张明安和朱文斌两个钢笔字好的负责誊写,然后自己埋头写完“我的工管班”专栏文章,接着参与选审稿件;苏静的专栏是‘大学和梦想’,她用“奔梦而来――走进象牙塔”为题,以大学入学前后为界,写了不同阶段对大学生活的理解和认识,以及对未来的思考。接着就主要忙于催收和看大家的稿子;林寒又跑了市区一所大学,实地参观了宣传栏、黑板报和一些墙报,以“一路踏青”作题,完成了“边走边看”专栏文稿,还忙着买齐材料工具、着手设计版面……由于栏目设置丰富合理,同学们选题余地大,加上丁海洋让苏静作动员和催稿子,等于使了出美人计,每个男同学都很认真,且不论长短,均按时交了稿。几个人一传看,感觉大家用心思写了,文章质量普遍不错。于是决定刊用所有文章,只能扩大版面,用三张零号图纸竖排。 为了突出新生新校园这个主题,以及江工近水依山环林和灵动活泼zì yóu,林寒提出选用“青蓝江山”作为刊头主标题,另外设置一个副标题“――我的大学”,大意是江水如蓝,山林青青,而青出于蓝,昭示着大学人才辈出,更胜于前。征得大家一致同意后,又特意为刊头写了段卷首语,来诠释主标题的含意。林寒估算了各栏目的文字数量后,即着手分割版面,空出刊头、插图位置,所有文字部分悉用铅笔浅浅打了底线,然后交由张明安和朱文斌按合适的字号黑墨誊稿。待所有文字誊抄完毕后,林寒就全包了,用宣传sèjīng调细作刊头、大小标题、插图、题花、尾花和花边,最后又仔细做了一番整体修饰…… 当几人联手把这幅由三张零号图纸粘接而成的巨幅墙报刷好桨糊,贴上墙,整体效果顿时显现出来,那么鲜明活泼、引人注目:左上角刊头醒心亮眼,栏目布局合理,全幅层次分明,抄写工整,题头、图案、边框、花边和sè彩协调融合,相得益彰,真是远看成块,近观成行,图文并茂,sè彩明朗。大家看了心里很有成就感,朱红跑远跑近来回看了几番,忍不住拍手惊叹:“漂亮,真的太漂亮了,没啥说的,准是一等奖了!”刘红军看旁边有几个外班的学生围观,便小声提醒道:“朱大小姐,先别吹牛行不?”朱红伸了下舌头,扮个鬼脸。 评比结果很快出来了,比朱红吹的还牛。周一两节课后,光荣榜已经张贴在图书馆门前的公告栏,工管班获得特等奖。后来主持这轮评选的校团委宣传部长说,当时评委们在工管班墙报前停留时间最长,有好几个评委给工管班墙报打了满分,大家一致认为这是他们所见到的设计最新颖、版面最漂亮、栏目最丰富、文字质量最好、班级同学参与度最高的一幅墙报。宣传部长向书记高峰汇报后,高峰也专门到工管班来看墙报,一呆就是两个多小时,差不多把所有文章浏览了一遍才离开。后来团委研究表彰时,决定给工管班墙报予“特等奖”,据说这也开了江工墙报、板报评比的先例。一时间,工管班在全校出了名,到工管班教室来看墙报的师生络绎不绝,还有人说曾亲眼看到校长和书记两位江工的巨头也都亲自来看过。苏静、林寒、张明安、丁海洋、许杨等人的文章还分别被校广播站、校报副刊和团刊“江风”采用。由于文风个xìng鲜明:苏静婉约含蓄而不失敏锐,林寒清新诙谐但颇有深度,很多师生喜欢阅读和玩味,很快全校规模最大、名人最多、影响力最强的社团“江枫”文学社就来邀俩人入伙。校报、广播站、团刊和系里的黑板报经常找苏静、林寒两人约稿,后来干脆为他们开了专栏。系里的黑板报每次换版时,都有不少人等着看专栏文章。 这次成功的合作,一举奠定了工管班在全校墙、板报的魁首地位,丁海洋、苏静、林寒三人也建立了良好的合作关系,并一直延续到整个大学四年。 系里很快就找了丁海洋和苏静去谈话,大概是两人推及林寒,于是也找来了林寒。团委书记马维民和蒋有容同届,也刚刚毕业留校工作。他四方脸,浓眉大眼,中等身材,xìng格温和,说话做事很干练。他和林寒的谈话很简单,先是表示看过了工管班的新墙报,并称赞:版面漂亮、内容丰富、有新意也有深度。接着就询问:“校团委宣传部缺人手,高峰书记已经找上门来了,打算让你去帮忙,主要是加强信息和团刊编辑工作,你个人有什么想法?” “这个?”林寒有些错愕,“我刚入学,学习任务还不知道能不能完成好呢,再说我没搞过信息和编辑,也不一定干的好,恐怕……能不能让我考虑一下?” “好,你考虑考虑,记得下周一回个话。好好干吧,系里蛮关注你呢。”小马书记看着林寒,笑了笑,似乎另有深意,此时的林寒当然还不可能想得明白,只觉得这个小马书记人不光人长得帅气,xìng格也不错,应该是个不错的老师和领导。 周一下午两节课后,林寒径往系办,准备婉拒校团委递来的橄榄枝。到了马维民办公室门前,没见小马书记,却看到章黎明,他是系里党总支副书记,中等身材,身体壮实,就是一双眼睛像河豚鱼眼一般,往外鼓凸,看着很不舒服。据说插过队,后来当了工农兵大学生,毕业留校后,挂在基础课部,教些思想品德修养之类的课,一直在别的系做学生工作,工管系新成立,调他过来当了副书记,分管学生工作。本来林寒就跟大家一样,心里就瞧不起这些工农兵大学生,见过几次面后,更感觉这人怪怪的,一双河豚鱼眼无时不刻不在观察别人,似乎总想要找出你的破绽,然后雷霆一击,把你拿住。 林寒喊了声章书记,便要转身离开。不料章黎明喊住了他:“是林寒吧,你进来。” 是马老师找你? 是。 是校团委的事吧? 是。 “你们这期墙报出的总体上不错,可是内容没能好好把关啊。主标题取得太大,很容易给人目空一切的感觉。意见提的也不合适嘛,看看你们给学校提些那些建议,规划新校区、设置雕塑、扩建图书馆、兴建标志xìng建筑物、拆除破旧危险房屋,当然出发点是好的,是为了改进和加强学校建设和管理,但方法不对。你们有意见应该先向系里反映啊,系里会进行把关,认为正确的系里会向上反映。啊?你们在班级墙报上提这些意见给谁看?……现在好了,一不小心,墙报弄出名了,连校长书记都来看,更严重的是,学校领导都知道了你们提出的意见,居然我们系里还不知道。你们这样搞得系里很被动啊,我不是专门针对你,但这个问题你们班的干部是要负一定责任的,听说你是主导者,负责统稿编辑的,以后一定要注意,要有政治敏锐xìng。”章黎明靠在椅子上,身子和头竖的挺直,一双鱼眼上下左右不停地扫描林寒,突然他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对了,我记得那篇‘一路踏青’是你写的吧,文笔不错!嗯,不少建议也出自这篇文章!”“章书记,我还得去基础搂上课。”严寒一句话也不愿多说,浑身都不自在,十分讨厌他一口一个系里,好象就他张黎明能代表系里,尤其反感那句“一不小心”,激起满心愤忿:我们全班付出了多大的努力,你知道个屁! “不着急,时间够。”章黎明抬手看了看表,继续训导,“还有校团委找你的事呢,马书记跟我报了。建议你别着急,慎重、多角度考虑考虑。我的意见是先做好本班的工作,然后有时间和jīng力的话呢,系里团委、学生会也需要人,可以参与到系里的工作,总要一步一步来嘛。当然,不是反对你去校团委,这是我的个人意见,供你参考。” “我正要告诉马老师,校团委那里我不打算去。”林寒很厌恶章黎明的官腔,更受不了他那双盯人的鱼眼,“我去上课了,章书记,请遇到马书记帮我说一声。” 走到基础楼,正好碰见朱红和苏静并排往教室去,苏静停下来等了几步,说道:“那天马书记找我问墙报的事了,你已经知道了吧?” “嗯,上周五马维民找过我。刚才去系里,系办有只绿头苍蝇,嗡嗡叫了半天,闹的人恶心,不过现在没事了。”被章黎明搅坏的情绪没有挥发干净,林寒有些瘦削但很清秀的脸上浓黑的眉毛还拧着,脸sè也有些闷暗。 “哦,没事就好,快上课了。”苏静见林寒面sè不好,心里关切,想问什么却又改了口,不觉心又嘭嘭紧跳了几下。 第九章 长白云之乡 - 无关岁月 - 夜雪村 () 转眼之间,二十四年过去了。 都说岁月无痕,可花落余香,流水有声,飞转的年轮在苏静的心上划刻下多少无法消弥的印记。 知道回头无岸,也已习惯了不再回头,可是每一朵浪花、每一片云彩、每一轮明月却又如此相似,无时不刻不在提醒着逝去的一切依然驻留在某个地方。 在异域的每一个梦境,仍在旧园故土,梦中所闻所遇皆别音离人。 二十多年间,失落过,欢悦过,挣扎过,平静过,跌倒过,也腾跃过……经历了多少悲喜苦甘。直到毅然决然离开,只身前往新西兰,以为从此放下一切逃出生天,以为时空隔绝和自我封闭可以让自己逐渐忘却,也曾以为时间是普世间疗治心灵创伤最好的药,以为来到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确实,新西兰正如人们所说的那样,是一片净土。这里平静,泰然,一切都透着轻松、随意,和超然的淡定。 整个chūn季,苏静或租车,或骑行,或漫步,把身心投入到长白云之乡广袤的森林和牧场,在奇异鸟、贝壳杉、鲜纯的空气和水陪伴之下,在自然、绿sè的滋润涤洗下,身心慢慢舒展开了,无论在库克海峡,弗朗兹・约瑟夫冰川,还是摩斯沃斯牧场和罗托卢瓦的温泉,苏静逐渐体会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解脱、融化后的zì yóu。 chūn夏之交的一个凌晨,苏静梦见一只鸟儿对自己说:“花儿开了,花儿开了。”她从梦中醒来,向窗口望去,真的看见一只黑鸟栖在窗前,恰好停在月影里。推门出去,发现树上的红花全开了,一阵清风吹过,鸟儿开始歌唱,地上满是落英。她沐浴着月光,沁闻着花香,闭上眼睛都能触摸到大自然的静美,感受到了自己内心的安宁。这一刻,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即使面前所有的大门都关闭了,只要你没有放弃,总会有另一扇门悄悄为你而开。 苏静觉得自己可以重新开始了。 她简单订了个计划,然后逐项实施。先在附近一个牧场打短工,同时恶补英语。还买了辆二手车,是辆白sè菲亚特STILO多功能旅行车,才跑了一万多公里,只花了一千纽币,车子造型很漂亮,又很实用,她很喜欢,每到周末就开着它,带上水和食物,在北岛人少生僻的地方,走走看看歇歇,什么也不想,一玩就是一整天,第二天就宅在公寓,一觉睡到自然醒,简单梳洗一番然后吃早餐,主要是牛nǎi和水果,接着洗衣服,打扫卫生,看书,累了就迷糊会。醒来,便开车去超市,差不多把下一周的果蔬食品饮料杂用一起搬回,兴致好的时候,也飞去南岛某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呆上一两天。半年后,她对英语有了信心,很快在一个从事农产品出口的公司找到了自己满意的工作。这家公司主营rǔ制品和蜂产品出口,总共才十来个人,业务却遍布五洲。依靠自己多年从事外贸的经验,苏静适应业务很快,加上秀外慧中、沉静持重的特质逐渐展现,也赢得了同事们和老板的尊敬和喜欢…… 六年后,她用全部积蓄在奥克兰大学附近买下一幢房子。房子近300平方米,dú lì的木制建筑,平层坡顶,外墙面是白sè的,虽是二手房,室内装修很新,风格简约,很对苏静胃口。大门前用木栅栏围合成一个小花园,一块近百平方的草坪四季如茵,草坪上安放了一架铁制的秋千,苏静最喜欢月夜里坐在秋千上摇荡,那种感觉,就像回到了摇篮,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很快就会萌生睡意。 rì子过得顺心、惬意。 然而越是顺意,越有种淡淡的情愫在心头萦绕,若风筝一般心总被牵着挂着,挂着家乡的亲人,牵着未了的情思。也许人生就这样,能够舍弃的,一转身就不存遗憾,不能忘却的,只要身躯未灭,终究还在心底。 可如今物是人非,重回故地,dú lì于此,自己所寻觅和守望的,还有别人能够感知吗?苏静站在宿舍门前,那些过往的酸楚如浪cháo一般卷涌而来,淹过了眼帘…… 如果不是林寒打来电话,苏静本也打算这个中秋回来探望父母。只是林寒的电话,让苏静着实吃了一惊:自己这个号码没留给过任何人,也几乎不用。当初决绝之下,房子也卖了,手机停了,几乎能丢的全弃了,在办理护照和签证的时候,还是要留号码联系,就在政务中心旁的广场上,随手买了一张卡,办所有手续时都留这个号码。待手续办完了,心想着以后总要回来探望亲人,还是留着方便,便没舍得扔掉。后来每次回国,飞机着陆后,用来与父母联系。也真的是无巧不成书,这天苏静旧手机坏了,在店里看到一款国产的双卡手机,觉得很漂亮也挺合用,便买回来。想到自己很快回国,随手把那张国内的卡也插上了。这晚就接到林寒的电话。 苏静移民后,世纪之交接踵而至。她已经适应下来了,恰巧父母先后退休,便换租一套三居室的公寓,回来帮父母办护照、签证,选在那年十月新西兰的初chūn接父母去奥克兰小住,暗存了父母能够喜欢这里的环境选择长住的期望。苏静是独女,自然想让父母留在身边,自己好多尽些女儿的义务,一家安享天伦。哪知道父母住了二十天,就提出要回去,苏静知道父亲的脾气,并没有多劝,便很快安排二老返程,一个月也没住满。第二年中秋,苏静回国时再邀双亲前往,父亲的一番话却让她放弃了这个念想。苏静父母同岁,都是四零年出生。父亲是本市东吴县乡下农家孩子,六十年代考取天堂师范学院念中文,毕业后留在本市一所高中做教师,不久结识了天堂老市区出生、念完医学院内科在同一所高中做校医的妈妈,两人恋爱结婚,近三十岁才生育了苏静,因此特别疼爱这个女儿,一直以来,几乎事事都顺着苏静。 父亲说,自己的人生,划作三段,可用三句话总结。第一段是“土路石路水泥路,路路皆行。”小时候跌跌爬爬,玩耍上学尽走泥路土路,后来到县城读书,走的差不多都是有历史的青石路,再后来上天堂师范,开始走水泥路,和你母亲不一样的,她是城里人,我是农民的儿子,多走了十几年的土路,不过,童年那些乐趣,你和母亲没法体会,没福气享受,也没法说清,你们读过鲁迅的《社戏》、《三味书屋》,再找出来细细读读吧;第二段是“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工作了,白天没课的时候,喜欢听窗外风声,看着四季景sè变换,夜里坐在灯下批改作业或者备课,喜欢听雨打芭蕉,让人特别宁静。晨读晚读时分,听到不同教室不同方向不同内容的读书声,就像在听交响乐团的合奏……那是最令人陶醉的声音。教了三十年书,喜欢教师这个职业,主要原因有三个,其一,当老师纯粹,人际关系简单,符合自己的内向谨言的xìng格,其二,当老师充实,好比种庄稼,你肯投入,勤耕耘,收成就一定会多,看得到,听得见,你看见学生进步了,金榜题名了,事业有成了,都会很开心,桃李满天下那不是虚的,是实实在在的。其三,当老师热闹,不说当班主任了,只说每教一个班,总有五六十个学生,教两个班就百多个,这些学生就像自己的孩子,你想想,一荏一荏,多少孩子啊,成天这么多孩子围绕着你,多热闹啊;第三段是“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现在退休了,小区里面老人多啊,大家每天聚集在一起,聊天锻炼下棋听书,最热闹的是讨论,家长里短,邻里关系,柴米油盐,报纸电视电台的新闻,本市全省国内国外的,军事的科技的,你一言我一语,别提多jīng神多热闹,就像古罗马议会开会。不是总说中国老龄化了吗?我看,根本不像有些专家说的那样,老龄化也有很多好处,老年人多了,不要人组织,也不花国家一分钱,大家自娱自乐,自得其乐,减轻了国家负担,又延年益寿。再说新西兰那儿吧,环境好空气好,这没说的。但是好环境好空气不能陪我和你母亲说话,也不能陪我们锻炼。我和你妈学的是俄语,语言不通不说了,买张纸、买枝笔就要去超市,去趟超市你开车还要走几十里路……你去上班了,我们想找个人聊聊天几乎就没指望,难得碰见个中国人吧,人家也不见得愿意理睬我们老头老太……我和你母亲去年住了二十多天,实在熬不住了,忍受不了,昼夜心烦气躁,再继续下去,不得抑郁症也会痴呆。一回来,就缓过来了。 去年再回来,父母已近七十。团聚的rì子总是特别短暂,临别前,苏静趁父母高兴,又试着提起全家去奥克兰同住。父亲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小静,你也别再提这件事了。我们知道你孝顺,让我们去呢也是为我们好……我和你母亲商量过了,不离开这里,我们在这里生活了六十多年了,在这儿我们能够接地气,再说了,叶落归根,我们的根在这里。年纪再大些,不能自理了,就去住养老院,养老院我们都看好了,经济上你就更别担心,国家给我和你妈的养老金足够花了。我们知道你喜欢那里,也不劝你了,你就安心地呆着,有空回来看看我们。不过有句话,小静,我和你母亲念叨几年了,一直想说,过去的坎伤了你,你躲起来躲到那么远,是为了去养伤,如果伤养好了,还是要面对生活,面对现实。我们的意思是,你还年轻,今年才四十出头,不能一辈子这样…… 父亲很平静地说话,母亲早已泣不成声。 十多年过去,苏静对旧伤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可想到自己四十多岁还让双亲这样cāo心,心里难受极了,含着泪水点点头…… 第十章 礼物 - 无关岁月 - 夜雪村 () 得到朋友反馈来有关苏静的信息,林寒尽管十分高兴,但还是吃了一惊,也证实了他当年对苏静出了重大变故的猜想。苏静虽然那么早就移民了,但只是拿了绿卡也就是永久居留证,并没有放弃国籍。 打通电话时,林寒心里有许多话想问和说,却只说了一句:“你还好吧?”苏静除了诧异外,语调很平静还带些俏皮:“你……我很好啊,怎么,老同学不放心啊?不放心怎么不来看我?” 听到她说话这样轻松,感觉状态应该很好。林寒也立即放松下来:“好啊,书记同志召唤,自然是招之即来。这不刚刚才知道嘛,那儿可是我一直就想去的地方。” “这话听起来多假啊。算了,看在老同学、好搭档的份上,免你的机票钱并且节省你的时间,我来看你吧。” “难道……你在国内?”林寒的话中略有点意外,更多的是惊喜。 “打算中秋节前回来,正准备订机票呢。” 世间的事情,常常就是这么巧,听说苏静远在新西兰,林寒还一直担心她难以成行。现在听说她自己就要回来,林寒自然喜出望外,便跟她约略说了筹备国庆期间返校聚会的事,她声音稍稍显得有些低沉:“你这个活动筹备得真是太好了,这些年除了亲人,最想念的就是同学们了。对了,你的事我也听说了一些。你现在还好吗?” …… 中秋节正好在国庆假期,也恰好是林寒他们选定的返校报到暨班级团聚的rì子,中秋满月夜,全班大团圆,多么富有寓意和令人期待啊。这样两人约定了行程,苏静打算提前些返回,先去天堂市,探望父母亲人后,即来母校参加活动。 一切就绪了。林寒反而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心中的那份期待愈积愈浓。临近国庆,他干脆丢下了所有的事情,连公司也几乎不去,成天呆在书房里,翻阅整理自己珍藏的大学期间的照片、毕业纪念册、书信文稿、报纸杂志,徜徉其间,林寒时而微笑,时而叹息,完全沉浸在过去的岁月中……他花了几天,jīng选部分照片和文字,把内容依时序顺出来,自己动手写了解说辞,找了家专业的影像公司按照自己的意图和要求,专门为这次聚会度身定制一份纪念光盘。样片出来后,林寒从头到尾又过了一遍,决定把公司选配的背景音乐换成了三首当年流行的老歌,起首《昨夜星辰》,中间《跟着感觉走》,结尾《明天会更好》,又给整张碟片取名“枕山听涛”……内容确定后,刻录了一百份碟子,小心装进后备箱,准备届时送给所有同学做纪念。去拿光盘时,接待林寒的业务员是个叫凡荣的年轻小伙子,名字好听也好记,很热情也很活络,问林寒花这么多心思和钱做这张光盘是不是要搞大学同学聚会,建议他为聚会也留些珍贵资料。林寒认为他说的很有道理,也觉得这家公司活儿干得不错,设计师悟xìng也高,临时又加了个合同:委托这家公司选派一个摄影师,全程参加本班返校活动并摄录影像资料,备制返校活动的电子纪念册。忙完这些,心中总觉着还缺着点什么,想来想去,却怎么也找不出来。 暑假过后,林寒的一对双胞胎女儿刚上高一,平常住校。每到周五晚,林寒照例要去接两位公主回来,星期天晚自修前再送到校区。高中压力明显比初中大了不少,饶是两千金十分活泼开朗,在家也总是忙于看书做功课,只是到那些近年大热的俊男靓女拼歌选秀的节目时间才接管客厅的电视。最近一次周末在家,两个活宝看到爸爸如此专注地忙于聚会的事情,一个打趣说:“林寒同学当年没当过班长和团支部书记,现在要将功补过唉!”一个嗔怪道:“老爸一揽上联系返校的事,就把爷爷nǎinǎi和两个丫头全扔到边上了喽!”每次看到父亲挑选照片资料、在电脑上播放光盘时,两个丫头就忍不住从作业和试题纸堆里面爬出来,要不给他选的照片挑毛病,要不就缠着林寒讲大学里的故事。 林寒之于江工,故事那真是多了。他净挑些正能量的说给姑娘们听,两个女儿都不买帐,姐姐说:“你好象四年都是三好学生、优秀干部,就从来没干过什么坏事?嘿嘿,如实讲来。”妹妹道:“你要不爆点料啊,到时候,嘿嘿,小心我和姐姐去润江跟你同学揭你的老底……”每次都弄得林寒啼笑皆非,还不得不小心挑选些花絮来应付过去。 这天,他拿着入学和毕业两张合影出神,大丫头从背后伸手晃晃他的眼睛:“看谁呢,眼睛半小时没眨了吧?!”然后抽去一张照片,笑岑岑的看得林寒心里直犯嘀咕,这丫头一定又翻出什么新点子来了。“林总林寒同志,你呢还是个**员对吧,**最讲实事求是了。我问你个问题,请你以党xìng担保,必须如实回答,不许隐瞒!”小丫头也跟着起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可是老爸你教导我们的哦。”林寒心想,我才没这么容易不上当呢,看你们怎么个绕法:“行,我保证如实回答就是。你们问吧。”“好,当年你喜欢的女生究竟是谁?”两个千金早看过林寒那一堆文章,除了表扬林寒当年还是有些才气之外,也知道父亲曾经暗恋过一个女同学。林寒便使了个激将法,也想考考两个女儿的眼力:“呵,你们两丫头还学会下套了,还诱捕自己父亲呢,不得了,了不得。难道凭你们自己的眼力,就看不出能够让老爸喜欢的女生吗?再说我们班女生也就七个人啊。”长公主果然中计,哼了声,拿着两张照片,比来比去。小格格也凑过来一看:“咳,姐姐,别看入学那张,那张都太乡气,看不出的。”伸手夺过入学那张往旁边一丢,林寒就怕她弄坏了照片,赶紧收起来。姐妹俩对着毕业合影凝了会神,又窃窃交流了一番,姐姐拿食指尖一戳,语气严肃而坚定:“诺,我们姐妹研究定了――就是她!”林寒顺指望去,担心自己看错了,定睛再看一遍,心里还是有些惊讶,侧目对一双女儿说:“你们猜对了,不,是选对了……” 国庆假前一天的傍晚,林寒从宁江高中校接回两格格。一进门两个丫头喊过爷爷nǎinǎi就吵吵:“肚子饿了!”nǎinǎi早已忙好了一桌菜,清蒸黄鱼、红烧黑猪肉、清炒芦蒿、煎茄夹、炖土鸡汤……热腾腾的端上桌,千金们撂下书包洗过手,好一番狼吞虎咽。林寒有心思未了,扒拉了几口饭菜,就进了书房,打开电脑又看起纪念光碟,边看边寻思着。一会儿,两个丫头一前一后跑进来,姐姐风风说:“爸爸给你看件东西!”妹妹点点神秘兮兮地从背后拿出一方水晶块,在林寒眼前晃着。林寒不知道这两个jīng灵的宝贝又弄出什么古怪来,满腹狐疑举起水晶在台灯下仔细端详起来。转一个角度突然看到了一个立体影像,原来是风风的人像,再转九十度,凤凤不见了,点点的头像露了出来。原来两个丫头不知道在哪里长见识了,居然花了大几百块压岁钱,找人在人工水晶里面用激光刻出了两人的画像。心里一动,几天来一直盘旋在心中的那个缺憾的内容突然跳将出来:原来是想要选一个合适的具有特殊意义的礼物给苏静。现在巧了,这个礼物有了:不如就送苏静这样一块水晶,把她的影像放在里面,不就等于是借了水晶向她倾诉:“你一直就在我内心深处”?赶紧向两千金要了光刻店的联系方法,接着翻找照片,找来找去,总没如意的,他觉得彼此手头也许都有的,没啥意思。后来终于翻出一张照片,只有他、苏静和丁海洋三个人,是当年最佳班级团rì活动获得全省高校优胜奖,在省教委召开的表彰大会结束后,在现场留下的合影。这张照片是林寒请一起去省城参加表彰会的校团委书记照的,因为林寒个子最高,所以站在中间,丁海洋、苏静各立左右。照片洗印出来,高峰直接给了林寒。因此这张照片丁海洋和苏静应该都没有,照片里苏静面带笑容,那么的美丽动人。于是林寒翻拍后在电脑里把丁海洋和自己PS掉,就只剩苏静了。他把照片发给加工店,要求对方选择浅紫sè天然水晶来加工,至于对方的报价,他一个子儿也没还,只要求保证图像质量且十月三rì前拿到就成。 店家也很守信,二号上午就通知林寒取货。林寒在店里,看这块立方体抱拳大小的紫sè水晶,切磨和刻蚀工艺都非常好,成像栩栩如生。凝视着水晶zhōng yāng的苏静,他暗想:时隔二十年了,苏静你会是什么模样?这次见面,又会是怎样一个情景呢? 第十一章 牵手 - 无关岁月 - 夜雪村 () 走上楼梯拐弯处的平台,一眼便望见苏静的背影。林寒的心几乎蹦将出来,遽然陷入空前的慌乱,脑海中跳出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想转身逃离。然而今天的林寒毕竟已在官商两界历练多年,也几经人生的跌宕曲直、峰谷起伏,深谙“每遇大事有静气”的重要和自我克制约束之道。尽管此刻他并不愿意掩饰自己的情感,可毕竟身处母校,又肩负着衔接返校团聚的使命,更重要的是还不知道人家苏静究竟又是怎样的心思。于是在心里狠狠把自己骂了几番,深吸了一口气,清声喊:“苏静!” “林寒!”苏静掩不住惊喜,一回头,手上的包掉落在地,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四目相接,两人就这样对视着,几乎忘记的一切。 苏静着紫sè中袖圆领衫,石磨蓝牛仔裤,深蓝sè平底鞋。身材似乎比前更显苗条,脸庞和脖子一样的圆润紧致,皮肤细嫩白皙依旧,脸sè略带红润,黑长的头发还是扎成马尾,zì yóu地散在背后,几乎看不出多少变化,不对,应该是比当年更加夺目和耐看――一双杏眼里,明亮透彻中,添了些许沧桑、一抹坚定,使得整个人散发出柔和、宁静与格外从容的气息。 林寒面前的苏静,分明满是山水草木的味道,却掩不住一种归隐者的廖寂。他读出了苏静的平淡自然,却难解她身后的那片沧海。他在心里轻叹:她真是脱胎换骨了,从一个略带孤傲的女团支书,变成了眼前淡然而坚韧的不惑女xìng。在林寒的眼里,她汰净了当年的那一份冰冷和尖刻,修炼得如此的娴静端庄,比之于当年卓约迷人又何止十倍?这样的感觉愈浓,他愈发要探个究竟,顿起了一种强烈的yù望,想要窥视往昔在苏静心底印刻的所有痕迹。当初到底为什么她突然跟王漩走到一起,后来又为何分手、辞职、移民且音讯全无这么多年呢? 林寒穿一件蓝灰细条纹衬衫,深藏青西裤,黑sè平底皮鞋。身材不再瘦削但依然颀长挺拔,昔rì一头乌黑浓密的硬发已略有些自来卷似的贴伏着,面庞也饱满了一些,剑眉大眼和高高的鼻梁,兜腮发青的须影,似在悄悄地泄露着内心的不羁。只是眼神里,除去了熟悉的清澈和刚毅,多了一丝温和与几分宽容。也许现实可以逐渐削没了他所有的棱角,却决不能磨灭生根于心的理想之钻。 苏静眼中的林寒,显得正定而温谦,但他的内心依然和当年一样,掩藏不住对zì yóu的不倦追求。苏静不禁想:林寒果然没变,表面上从一个清高激奋的学生干部,变成了儒雅斯文的中年美男子,但他还是一个现实中的理想主义者,屈从并适应于现实,却不移初衷。苏静感到十分欣慰,所喜欢的人果然是本sè未改,当年自己正是被他卓而不群的清傲气质和对理想的孜孜以求所深深吸引。 苏静微笑着抹了抹耳边的头发,也收拢了一瞬间就跑出二十多年的心思,俯身去拾自己的挎包。 林寒正为自己窥探的念头心生羞愧,见苏静要拾包,赶紧抢步上到二楼,帮着去拿包,两只手不经意相触,下意识的同时收手起身,一不小心“卟”的一声,两人真的来了个头碰头,林寒闹了个大红脸,苏静心里也闯进了只小鹿,包却还在原地。林寒退开一步,将包拾起交与苏静,两人都有些尴尬。 林寒的手机“叮咚叮咚”鸣响了起来,清脆的短信提示音恰好给两人解了围。 林寒从裤兜里拎出手机看一看,便笑着对苏静说:“哈,报告书记,还是我们团支部三个人最积极啊,是丁海洋,他打车出火车站了,估计最多半小时就到。” “那我们也过去吧?哦,都十点半了。”苏静从包里拿出手机看过时间。 准备下楼梯时,林寒心里经过苦斗,咬着嘴唇下了决心,先下了一级台阶,再回头向苏静伸出手去。 “这么绅士啊?”苏静暗自高兴,莞尔一笑,大方地伸手给林寒。 林寒一颗心别别猛跳,二十几级台阶走完了,身上、手心却早已出了一层细汗,轻握着苏静柔软的手却再不愿松开,苏静感受着林寒的体温和cháo湿的汗水,犹豫了一下也并未抽移。 临近中午的校园十分安静,两个人就这样牵着手并排往前移步,似乎能够听到彼此的心跳。 从男舍到了林寒停车的位置,不过五百米的路程,两人却足足走了二十分钟。林寒情愿这样一直走下去,微风拂过会捎来苏静身上若有若无的清香,偶尔苏静的身体靠近自己时,他总有想要揽她入怀的冲动,可每次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苏静一言未发,慢慢享受着当下的美好,就像自己在一个美梦之中,生怕一个举动就会惊醒了。 “上车吧。”到了车旁,按了遥控拉开车门,林寒很自然地扶苏静上了底盘较高的锐界后排,然后开车前往宾馆。 苏静很快平静下来,从背后打量着林寒。看到他已经有几根白发了,一边生出感慨,一边想着心思:林寒这样的xìng格,官商两条道路,无论是哪一条,一路走来,应该都很不容易。这些年在海外苏静尽管一直留着心眼关注林寒的音讯,可自己禁绝了除父母之外国内所有人的通讯,消息来源甚少。偶有一次参加在惠灵顿举行的旅新华侨聚会上,巧遇一个刚移民过来的同届外贸班的女校友,从她那里片言只语的了解到林寒的一些情况,知道林寒又遇到了人生路途一次重大挫折,一度想借回国探望父母之际前去宁江找林寒,也几度想托人找林寒的联系电话或邮件,可是每当自己冷静下来,还是觉得也许一切都是命运使然,即使自己去了,找到他了,给他电话或者去信,能够说些什么,说了什么又岂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一切?也许只会给别人也给自己徒添烦恼而已,不如顺其自然,就像自己一样,让时间带走所有过往……自己既然已经关了自己的禁闭,也一直把自己的心锁着,就不该再去打搅别人的生活,就这样,每次心有所动,总被自己的禁闭令棒喝回去。而今林寒近在咫尺,自己是否应该只停留在适才相敬如宾的牵手辄止,还是洞开自己的心扉,彻底让他走进自己冰封的世界?而面前的林寒,果然是沧桑岁月涤荡历练而成就的一个谦谦君子,还是和自己一样,此刻愿意卸去心灵枷锁,面向自己打开每扇门窗,倾诉积压二十四年的重重心事? 正想说话,林寒却先开了口。 第十二章 拥抱 - 无关岁月 - 夜雪村 () “苏静,朱红她们都说好中午到,只有许杨昨天还在德国,说是今天一早到虹桥机场,可到现在还没消息,手机也无法接通。我估计今明两天都得忙着了。你肯定也闲不了,你这样无声无息消失十来年……一朝又下凡来了,她们岂能轻易饶了你?”说话间,已经到了宾馆的停车场,林寒停下车,却没有立即熄火,他沉默了一会,似乎还有话没说。苏静心里也期待着什么,便轻声道:“你放心,我们是好姐妹,她们也不会为难我的。这次聚会都是你在cāo办着,我什么忙也没有帮上,现在需要我做什么,你就直说,如果需要其他同学帮忙,你不好说的告诉我,我来说。别忘了我也是团支书,我们又是那么好的搭档……” “是的,你是最好的团支部书记,”林寒一激动,心里的话儿脱口而出,“苏静,等你空闲的时候,我想跟你好好聊聊!” “嗯,是该谈谈心啊,我也很想知道你的情况。这样吧,等你闲下来了,就告诉我。再说,我这次回来看望父母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是全力配合你谈……”苏静彷佛这次回来一直等的就是林寒这句话,一开心,差点没说成配合你谈心,“全力配合宣传委员……” 大一结束的那个暑假前,班上就进行了一轮班委改选。起因是工管系要进行团学换届,系里考虑提名丁海洋任系学生会主席,林寒任系团委副书记。工管系一年前刚成立时,还从外语系、基础课部带了英语、管理学师资、企业管理大专班等三个毕业班过来,因此系第一届团委和学生会的主要成员也都是这些班级的老生。一年后这几个班的学生全部毕业,系学生会和团委也就面临换届。而工管系即将进行大扩容,光专业就新增了四个,这样加上林寒他们第一届五个班,暑假过后就会增至十四个班级,因此团学工作任务都会加重。于是丁海洋跟辅导员和系里提出自己不再担任班团支书,并推荐林寒担任团支书。林寒知道后却有不同的想法,他先说通了丁海洋,又分别去找蒋有容和小马书记,希望改选后,依然由他们三人组成新的工管班团支部,建议由苏静任团支书,组织委员丁海洋,宣传委员自己接过来。这样,苏静成了龙头,就她本身的能力和水平而言协调动员工作也没问题,更何况苏静那么漂亮,影响力自然就更不用说了……丁海洋只收缴团费不脱离本班团支部也挺乐意,最苦的差事林寒担下来了。大一一年下来,林寒在全校无论文章、墙报、板报那都是响当当的头牌,不仅拥有很多读者,学校和系里也很看重他,加上他的建议很实在,自己又不贪职务和荣誉,辅导员和系里不仅同意了他的提议,而且蒋有容、马维民和系党总支书记俞文娟都一致肯定了他为人实、不贪名、讲大局,更加对他刮目相看。班上改选自然也顺利通过了。 “一起办好聚会。”话未说完,苏静的脸就一下红到脖子。下车后,林寒看到她脸红艳艳的,煞是好看,便直直地望着,苏静有些慌,赶忙轻声说:“别发呆,小心……那边,那不是丁海洋吗?” 果然,越过草坪,宾馆正门前,高挑的玻璃雨檐下,一辆出租车上正钻出一个熟悉的身形,中等身材,虎背熊腰,国字脸上架着眼镜,不是丁海洋又能够是谁?! “丁海洋!” “林寒!” 林寒阔步向前,把苏静落在后面。 两人来了个熊抱,苏静也莲步移到。林寒忙说:“老丁,你看看,有个仙女不放心我们哥俩,二度下凡来看我们了!” “哈哈,是苏静啊!你都让我们大伙儿想死了!”丁海洋一样张开臂,苏静微笑着接受了前任轻轻的拥抱。丁海洋打量了苏静一番,扭头对林寒说:“我们的苏静还是那样,一点也没变,还那么漂亮!而且太有国际范儿了,我看我们提请书记主持召开支部会,定个规矩,大家无论先来后到,见面礼一律国际化,全部要拥抱,怎么样?” 丁海洋一直在胶东仙台一家医疗器材集团工作,当年母体公司对医疗影像主业实施股改并成功在A股上市,他被派到股份公司做董事副总裁。股改时丁海洋就是集团公司的销售总监,自然也成了股东,后来锁定的减持期刚过,正逢大牛市行情,他果断把手中的股票全部变了现,当时手头就有上千万的现钱。林寒和他一直联系密切,曾经还因为最重要的一次竞购缺银子去找丁海洋融资,丁海洋跑过来一看,觉得林寒眼光不错,便鼎力相助,林寒才如愿收购并重组了一家国有房地产公司,顺利实现了自己的转型计划。 三人说笑着转进大厅,里面氛围不错,颇有些节庆的意味。放置了不少鲜花绿植,水牌和电子屏上分别是“热烈欢迎工管系首届毕业生返校团聚”、“欢迎江工jīng英归来共度国庆中秋佳节”的欢迎辞,总台旁边,迎着正门摆了一溜排铺着及地深红sè绒布的条桌,桌上依次放着五个“XX班报到处”字样的席卡,座位却都空着。林寒知道只有自己班把团聚提前到中秋夜了,别的班级都把本班的聚会安排在明天晚上,他们自然不会这么早就赶来学校。 巡视间,林寒预约的摄影师和凡荣一起进来了,林寒见凡荣也来了,有些诧异,小伙子倒机灵,立即上前解释:“你们这么重要的活动,摄影师一个人又要拍照又要摄像,我担心他忙不过来,就跟过来搭个手,顺便也学学,以后我们搞同学聚会不就有经验了。”说完就跟摄影师一起摆弄机器,架起了三脚架,对着大厅和林寒他们忙活起来。林寒暗自已经十分喜欢这个灵活、勤快的年轻人。 这时,卫萍和朱红一起到了。一见苏静,朱红停下脚步,脸上表情yù哭还笑,抬手指着苏静大呼小叫:“苏静,好你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你终于肯冒出来了!你知道不知道!我都想死你了!” 话未说完,居然呜呜咽咽哭起来。苏静赶紧上前,于是三个女生紧紧搂抱在一起,个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直惹得林寒鼻子发酸。待三人安静下来,丁海洋故作隆重状,宣布了“支部决议”,便拉着朱红、卫萍分别拥抱。朱红还是那么开朗,主动过来也和林寒来了个轻拥,对几个人说:“喂,各位记住了,晚上得好好敬林寒一杯酒,要不是林寒啊,也许就没有这次聚会,还不知道哪天能够看到老四呢!”苏静在女生中年龄排第四,女生们私下偶尔会喊她苏老四。 几人聊着,卫萍便忙着去总台衔接住宿――她一直在润江工作,在市房产局开发处当处长,家离学校不远,同学中与林寒距离最近,两人平常联系就多,林寒便请她具体衔接食宿。卫萍本是东道主,为班上同学做这点小事,她自然开心又尽职。林寒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凡荣乐呵呵地站在摄像机旁看师傅忙活,便招呼让他去自己车上搬来那箱光碟,交给卫萍发给同学们。 一会功夫,大厅里面就热闹起来,江南的同学来了,江北的、长三角的都陆续赶来,卫萍便忙碌起来。林寒想这时间宝贵,凡荣一下午也没什么事,就喊他过去替卫萍当下手,有心把卫萍解放出来和同学们相叙。小伙子很爽快地应声“好嘞”,跟摄影师打了声招呼,便坐到卫萍身边帮忙,很快他就完全替代了卫萍,跟她说:“你放心忙去吧,这儿交给我了。”便拿过卫萍的那本方案和一堆房卡、资料,来一个同学,对着发一张房卡、一张返校活动计划、一张通讯录和一张光盘,再做个标记,并通知大家自行到自助餐厅吃饭。被解脱了的卫萍向林寒投来一个感谢的笑容,起身走进同学中间,轻松地和同学寒暄开来。 苏静和大家闲聊间,一直留意着这些细节。她看到林寒找人替代卫萍,又想起他搀扶自己下楼以及上下车的情形,不禁在心头一阵感叹:不简单啊,竟如此的细心体贴,这样善于照顾别人,他的家人一定会很幸福啊。这样想着,心又紧跳了几下,脸上一阵发热。 第十三章 毛片(一) - 无关岁月 - 夜雪村 () 下午安排的是校园行,先后去江边、柳林湾、和学生宿舍、教学区等当年大家的主要活动区域漫步忆旧。三点整,大伙儿在大厅等候出发时,其他几个班也陆续有人报到了,大家过去彼此都认识,只要辨认出来了,少不了寒暄几句。 去江边的路上,二十六人不约而同地以寝室为单位相对集中,无意之中连成一条长龙,很整齐地前进,倒也自成一景。林寒因为和许杨和司马通电话,落到队伍后面,便远远看着同学们的身影,一阵遐想。苏静跟五个女生走在最前面,听朱红她们聊着各自的家事,不时回头看看。看见林寒站着不动,便对他摇摇手,见他还没移步,估计是出神了并没看见,就拨通他的电话提醒说:“别发呆啦,你掉队了。”朱红看在眼里,轻拉下苏静的胳膊,凑近了打趣说:“喂,苏静,什么时候学会这么关心人了?你可千万别重sè轻友啊,哈。”弄得苏静又羞又窘,赶紧岔开话题:“你们看,怎么看不到江水啦?” 快到江堤,大家也都发现这个巨变。原来壮阔的江面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不见首尾的沙滩,就像一个巨大的怪物,几乎挨着江堤钻将出来,横亘在面前,恣意地向远方铺展开去。二十年前,这里还完全被浩浩江水占领着,无论cháo起cháo落,从江堤外侧的驳岸石块下去,最多三五米就能下到水里。当年的朝朝暮暮,大伙儿最喜欢来江边迎接朝晖夕照,沐浴江风月光,散散步,小坐会,或倾心听涛,或直叙胸臆,曾是何等的惬意开怀……而今沧海桑田,水去沙长,左右同学年皆不惑,自然各有感触,少不了驻足停步,追忆慨叹一番。 沿着江堤再前行,便是柳林湾。江堤在这里向校园方向凹进去一个四五个足球场大小,形成一个大湾,里面尽植柳树,故师生们赐名“柳林湾”。江水涨cháo的时候,树干淹进水里一米多深,因此柳树们多数长的病病歪歪,枝瘦叶黄,不少树熬不过江水,终被淹死,徒留下黑黢黢的树桩,立在滩涂上,造型各异,很有些雕塑的味道。待到了枯水期,地面干了,便成了大学生尤其情侣们喜欢蹓跶的一处所在,就连徐国庆和林寒两人也曾在这湾里留下过一件糗事。今天的柳林远离了江水,长得无比茂盛,地面也满是齐膝的杂草。卫萍领着大家绕过柳林湾,进入针叶林,翻过后山,便到了西山男舍的北面。 经过一栋时,刘红军说要去看当年的宿舍,于大海、杜泓、赵国平也都跟着一起去了,大家便散在一、二两栋宿舍之间闲聊。 徐国庆见林寒也闲着,便走过来,两人点着烟,聊起彼此生意上的事。徐国庆毕业也被发回县城,被分配到县郊的农机厂工作。农机厂是个集体企业,尽管翻砂、机加工手段齐全,却只为外地一些制造减速机、阀门的企业生产些铸铁件,兼制作些农具供给供销社销售,半死不活地拖着。徐国庆本就聪明,加上动手能力很强,先呆在技术科混了一年,居然就和那些半吊子加土包子顶多高中毕业的所谓技术员们一起捣鼓出中、低压两大系列阀门,一下让工厂产销两旺,厂长很喜欢他。他见全厂也就销售能拿出差补贴还能拿超额提成收入最高,就跟厂长提出要去搞销售,厂长很爽快地答应了。这样他顺风顺水地跑了几年销售,倒也赚了点小钱,厂里形势一好,就在厂区空余的地皮上开始砌两栋宿舍。他又赶上了趟,很快跟一个在县百货公司当会计的高中同学领了证,排队接龙分得一间卫生间公用、厨房全撂在过道的筒子房,于是在毕业第三年正式结婚,次年生了个女儿。他出差经常从宁江过,每次总要找林寒喝酒,林寒看老徐得瑟的样子,知道他rì子过的蛮滋润。过了几年,阀门水泵减速器之类的产品一哄而上,农机厂rì渐式微。徐国庆头脑转的快,跟厂长关系又好,便把厂里闲置下来的生铁库房和翻砂车间大约十五、六亩大小的块地长租下来,自己筹钱开了个汽修厂,生意一直不错。后来时髦开汽车“四S”店,有个卖上海大众汽车的老板看中了他那块地皮,出高价想买去,徐国庆死活不答应,这老板没办法,只好跟他谈判合伙开店,徐国庆出地,老板掏钱,两人各占五十的股份,这些年,大众车大卖,徐国庆也分了不少钱,在县城边上弄了块地自己盖了栋三层楼房,把两家老人都接在一起住着,rì子过的殷实而自在。林寒几年前曾专门去过徐国庆家一次,看他一家和睦互敬,里外干净透敞,两对老人也还健康,曾在酒桌上对徐国庆说:“你小子好福气,做起了土财主,没学什么坏,也没忘本,真不错了,可得要守住千万别晚节不保啊”。上个月初徐国庆的千金到省城上大学,他夫妻俩一起开辆夏朗MPV送女儿入学,到林寒家做客,看林寒小区环境很不错,还提出让林寒帮他留意些,也准备下手买套别墅,说等送走了两边老人要搬来跟林寒做伴。 说话间,看到同届外贸班的几个人从一栋走过来,林寒认出打头的是秦明,当年系学生会服务公司经理,便迎上去和他们聊了几句。 秦明刚走,徐国庆便指着一栋底层最西边的宿舍低声说:“林寒,还记得这间毛片放映室不?” 毛片?林寒一愣,徐国庆一脸坏笑:“嗨,现在该叫真人秀?” “老徐啊,你就不该卖什么汽车,应该当制片人拍A片去!”林寒恍然大悟,对着徐国庆厚宽的肩头就是一拳…… 大二刚刚开学不久的一天,林寒和徐国庆一同在本班教室上晚自修。他们两关系最铁,又都喜欢踢足球打篮球,也算情趣相投,经常一起打球或转悠,一般也会一同上自修。不久,林寒写完了作业,抬头一看发现偌大个教室里连他俩也就六个人。看看表,才九点。“难道今晚大伙一起夜游去了不成?”正感觉有点奇怪,徐国庆也弄完了作业,嘴里骂骂咧咧的:“靠这个米老头,烂高数,每次都布置这么多作业,烦死人了!” “今晚是不是有什么比赛?”林寒记得似乎这两天要进行世界杯女排决赛,徐国庆猛一拍头:“靠,对,好像转播女排决赛!赶快回去看!” 两人收拾好书包,一溜小跑回到西山。可一到宿舍区,却见所有的楼栋都安安静静,两人便开始怀疑自己记错了。再进到位于一栋首层门厅的系学生活动室,只见门紧闭着,并无声息,门上的窗户用报纸糊得很严实,也看不清里面是否亮着灯——只要直播或转播重大赛事,看管这间活动室的秦明总会洞开大门,往往人多嘈杂,看这个架势肯定没转播。林寒便笑说:“哈,扑了个空!我们回宿舍吧。”转身正yù上楼,徐国庆却拽住他,一边低声愤愤道:“林寒,里面有人!妈的,不会是秦明这小子自己在里面吃独食吧?” “应该不会……要有比赛,别的楼也不会这么安静啊。算了,还是回宿舍看会书吧。”“喏,你仔细看看!”徐国庆指着活动室大门下沿。林寒定睛一看,果然门板和地面的缝隙里,漏出一丝弱弱的光。 “走,我们到后面窗户去看看,一定要搞搞清楚,活动室又不是他一个人的!”这样,林寒就被徐国庆拉着,转到宿舍楼北面,只见活动室的窗户似被遮盖了,但缝隙里却透出些光亮。确实有人!两人便小心绕过化粪池的盖沿,来到活动室的窗户下。不看也罢了,一看只看得二人耳热心跳,血脉贲张。 第十四章 毛片(二) - 无关岁月 - 夜雪村 () 窗户被两块竖起的床板遮盖着,可这床板是用木板拼接的,自然会有缝隙。只要凑近板缝,便清清楚楚看见室内的一切。 活动室里只亮了盏吊在台球桌上方的电灯泡,灯泡上围着用马粪纸做成的灯罩,笼照着台球桌周围一圈,灯泡支数不高,暗淡的光线却使整个房间更显神秘。屋里一共有两个人,一个人顺着长边平躺在紧靠窗户的台球桌上――球桌的长边对着窗户,另一个人半趴在桌边,脸孔也朝窗这边。 半趴着的正是秦明,他只穿了条短裤,嘴巴和手都在忙碌着。 躺在台球桌上的是个长发女xìng,穿条白sè连衣裙,手臂正吊着秦明的脖子,和他热烈地接吻。 “是武瑞娟!”徐国庆压低声音凑近林寒耳语,他的嘴脸微侧过来,双眼却始终紧盯着屋内,一眨也不眨。林寒待这女生脸转向窗户这边时一看,果真是武瑞娟。这武瑞娟是同届动力系内燃机班的,跟赵国平同乡,并且出自同一所高中,曾来过林寒他们宿舍找过几次赵国平,彼此也算熟悉。葛瑞娟长的皮肤白嫩,丹凤眼,鹅蛋脸,一头长发常用发箍拢着,随意地散在肩头,身材也不错,说话蛮细气,乍见你定然会把她当做一个很文静的女生,林寒记得当初还给她打了八十分。秦明是外贸班同届,中原人,中等个儿,壮实身材,皮肤黝黑,长相不算英俊,但倒也不丑,很善于捣鼓小生意。大一下学期快结束时,他从老生手里接手系学生会管理的大学生服务公司,也接管了这间活动室。活动室约四十平方米开外,两个八人宿舍大小。里面有张台球桌,有张高脚电视机柜,放了台彩sè电视机,还有一些健身器材,几张桌椅,两面墙上全是些书架,放些报刊杂志书籍。这个活动室只在周六晚上和星期天开放,平常也就成了秦明的私人空间。这秦明头脑灵活,颇有经商天分。他瞄见言情武侠书大行其道,这类书籍昂贵而图书馆又借不到,便自己筹钱自己买来一堆,放在活动室,在门上贴了个“情侠书斋”,大家可凭学生证借阅,每天每本收取一毛钱或一毛面额的学生食堂菜票,当年学生食堂的干切牛肉一两也只卖一毛五,据说秦明光靠租书就很赚了些钱和菜票。后来社会上流行溜旱冰,他又购进一批旱冰鞋,放在活动室里出租,一到周末便生意火爆。武瑞娟入学不久就被传和一个家境富裕的大三老生高调谈起恋爱,却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和秦明搞上了。从来没听赵国平说起过啊,林寒想:连赵国平这般荣获“顺风耳”雅号的消息灵通者都不知道,要么是保密工作超好,要么就是刚刚起步。 这时的秦明正忙的不亦乐乎,口舌对接着武瑞娟,手正在不停抚摩着她的胸部,武瑞娟似乎十分享受,身体有些扭动。 林寒何曾见识过这样的现场,只看得心里发慌,浑身开始冒汗,赶忙轻拽徐国庆,耳语道:“走吧?” 徐国庆像入定了似的,呼吸急促,双眼发直,一动不动。屋内chūnsè又深,林寒裤子瞬即涨顶起来,移不开步去。 球台上,秦明伸手去撩武瑞娟连衣裙的下摆,武瑞娟抬腿提臀,流利地配合着他除去连衣裙,然后是白sè胸罩。 一片雪地犹在明晃晃地刺眼,一对大白兔跟着蹦了出来。 “靠,看不出来这么大!”徐国庆咽了口吐沫,林寒又要逃走,却见那秦明一头扎进雪地里追逐白兔,轮流叼吮其中一只,一只手同时按抚着另一只,那对尖尖红红的挺立着,武瑞娟的身体扭动的幅度明显加大了,她伸出一只手去碰触秦明鼓撑着的裤衩,一只手捉住了他正忙着拨弄兔子的手指们,把他们带往光滑的腹部。秦明似乎也领会了她的意思,手在腹部稍一停滞,旋即滑进了白sè的三角裤内。 林寒感到自己脑子“轰”一声,血流直往上涌,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得又粗又重。 武瑞娟浑身扭动着,双手按着秦明的头直往腹部推,一边提挺着臀部。秦明受到了鼓舞,有些忙乱地褪去她的内裤,顿时雪湾大开,露出一片黑sè的神秘森林,林寒一阵目眩。 秦明一头埋进了港湾。林寒觉得有些把持不住,便顾不及和徐国庆说什么,赶紧逃回寝室。好半天眼前脑海还是那白兔和森林在晃动,猛烈的心跳也隔了半晌才趋平静。徐国庆回到宿舍时,林寒正坐在床上看书,赵国平和杜泓恰巧也回来了,他便拿起毛巾脸盆和牙膏牙刷去了洗漱间。这天晚上他和林寒什么话再也没说。 直到第二天下午,他俩照例一道去球场打球。徐国庆喜欢边走边拍球,两人从西山下去,又沿图书馆旁的坡道上坡,从这里再经过一段长约一百多米的超长下坡道,便是运动场。很快到了坡顶,却看见前面不远有个身材颀长着红sè连衣裙的女生正顺着台阶款款下行。徐国庆眉眼一拧,脸上浮起一丝坏笑。林寒正纳闷,只见他把篮球往前轻轻一抛,球起势正往下滚,他一溜烟追下去,那球恰好滚到女生鞋旁,他拍马赶到,乘着低头拾球,去窥女生的裙底。那女生见球和人近身,也停下来,彷佛正要配合他完成偷窥。徐国庆一抬头,见是武瑞娟,只好作势打了声招呼:“对不起,球拍滚了,啊哈,是你啊!”徐国庆武瑞娟见是熟人,也没多说什么,只笑了笑,也便施施然走了。徐国庆便站着等林寒下到跟前。 “靠,真他妈晦气――怎么又是武瑞娟。昨天怎么一点也没看不出来,腿上居然全是些疤痕。”徐国庆似乎回到了昨夜的窗口,声音添了些不悦:“你跑走了也不打声招呼啊……哎,关键时刻,你跑什么跑?” “唉,我是担心……我们两个一起拱在窗后,要是给保卫处撞见了多不好。”林寒回想昨晚的情形,的确有此后怕。 “哈,他们都不怕,我们怕个球?!看看能有什么?再说才九点多啊,我看你啊就是没胆。唉,不过真看不出来啊,这个武瑞娟这么厉害!你看出来没有?武瑞娟才是导演,全是她在带着秦明玩,看样子啊他俩做这事好像还是第一次……” “嗯,真人不露像嘛……哦,这个我看不出来。”林寒心里还是很想知道下文。 第十五章 毛片(三) - 无关岁月 - 夜雪村 () “谁让你不继续看了?哈哈。这个秦明……刚一进去就熄火了,没几下就出来弄在体外了,球台上都是那玩意儿,我们以后再别去打台球了。啧啧,武瑞娟好像……很不满意,躺了至少十分钟,一动也没动。靠,就那样光着身子哎……我还有个发现!”徐国庆高中参加过“招飞”,视力奇佳,号称工管班的千里眼。可不,这眼力好昨晚还就能看出些名堂来。 “你小子爱说不说,别吊胃口了。老徐,以后你也别再去了,万一给人撞见了,名声扫地啊。”林寒从窗下逃离后,一直像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心存羞愧。 “哈,这有什么难为情?免费的毛片哎!”旁边有两个女生走过,徐国庆压低了声音:“喂,武瑞娟根本就不是处女唉!靠,还不知道这个秦明已经是老几了呢。妈的,那雪白乌黑的,害我一夜没睡好!” …… 如果像徐国庆所说这就是看毛片,这是林寒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两人之后便再未提起这个话题,他也不知道徐国庆此后是否又去过。他们那个年代的大学生普遍比较传统,对xìng也相对保守,即使情侣恋爱关系公开了,也并不可能在公开场合做出十分亲昵之举,别说是接吻搂抱,甚至连当别人面拉手的都极少。此前林寒只从书籍中接受xìng启蒙,而这次意外观看的真人秀对林寒的影响重大,即使时至今rì,林寒依然认为这样的一次启蒙是极其有效的,也是正向的。 林寒反对所谓的xìng解放,但一直认为只要是健康的、两情相悦的爱,都应该是zì yóu的并受到保护,只不过在现实社会中,多数国人对xìng依然难以启齿,情爱zì yóu的观念往往被人们与xìng开放混为一谈。 大二下学期,年轻的工管系出了一起重大事件,在全校引起了轰动。起因是和林寒同届外贸班的一对情侣出了状况。男生叫金安,女的叫刘书音,两人体貌都挺中看,同来自西南,大一入学不久就热恋了,两个除了睡觉各回寝室之外,几乎形影不离,即便是上课也一定要挨着坐在一起,这样便在全校都很惹眼。两人如此黏糊,林寒他们一开始也看不顺,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慢慢地还觉得他俩这样似乎也并没什么不好:既然相爱了本不必掩藏什么,爱的深了也许彼此就更加在乎吧。工管系有些课程如思想品德本来就上大课,再加上系里开会、搞活动什么的,五个专业班经常能够聚到一起,因此同届五个班的同学几乎个个相识。大二下学期开学不久,随着天气转暖,江水渐长,校园里树草返青,大家的冬装渐次卸去。绝大多数同学早已对金安、刘书音之无间亲密司空见惯,就在大家不再关注两人之际,徐国庆这些眼尖睛辣加上赵国平这些闻捷听快的高手,却在夜谈中抛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刘书音怀孕了!于是,大家的视线重又聚集到这对恋人的身上。待到“五一”劳动节前后,大家都换穿单衣,刘书音再也不能裹着厚长的外套,只依靠一件宽松的夹克掩饰着腹部,可是那里却不顾一切地rì渐隆起,终于到了几乎全校所有人都知道的地步。很快,系里找到了两人,两人无奈之下只能坦白:刘书音已经怀孕五个月了。系里研究时,章黎明跳将出来,极力主张立即报告学校,并直接建议学校按照规定开除两人。系里主任、书记都年近六旬,也曾经一起留苏,大概介于同情和不想把事情做绝两者之间,感到十分为难。最终工管系向学校写报告时,只是建议学校考虑到两人学习优秀,一贯表现良好,给予减轻处分。顿时,全校一片哗然。当然学生的主流几乎是一致的,希望学校对两人减轻处分,保留学籍。而教职人员中间却形成三大派:一派是道貌岸然者,激烈抨击工管系管教不严,学校如果不作开除处分就无异于肯定xìng解放,也坏了学校的规矩,给后来者带坏头,后果不堪设想;一派是宽容开通派,极力赞扬工管系此举讲善奉人道,吁请校方怜惜学生苦读十余载上大学,整个家庭也都不容易,两学生没有也不至于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如果轻易开除等于毁人一生,应该网开一面、给一次机会;还有一派则是漠不关心的,一副事不关己、如何处置悉听尊便的态度。一时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校方也十分挠头,不仅多年未遇这样的情况,而且当下各高校处理同类事件的方法也不尽相同,严者双双开除,宽者只让女方休学堕胎。据说校方已经专门开会研究过一次,传出的消息是校长书记分为两派,居然是书记很包容开通,力主从轻发落,校长坚持按既有规定处理,校党委、行政两个一把手各领一队,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阵,大家各执一辞,并未立即形成结论,但会后就通知系里:要求刘书音立即先行休学离校。 消息传出后,林寒感到问题很严重,以他的估计在江工这样的学校最后有可能最后保守派占上风,一旦作出开除的决定,就再无法挽回。恰好这天下午校团委、学生会召开团学联席会,讨论布置校团学换届工作,林寒便在发言时呼吁校和各系团学组织一起来关心这件事,尽力帮助两个同学,在会场引起了热烈响应,大家纷纷表示情势紧迫、应当有所行动。书记高峰在会上没做任何表态,会后却暗自把林寒和另外几个骨干留下来,几人议论了一番,觉得值得一搏但还是势单力薄,于是又开出了几个名单,让林寒他们几个分别去邀请几个青年教师领袖一起到“第四点咖啡屋”共同商量。最后,在啤酒们的帮助下,大伙豪情上冲,形成了一致意见:借舆论起势,巧妙出击,以奇制胜,来坚定宽容派的信心,争取漠不关心者,孤立和缩小保守派阵营,从而拯救两个难中恋人。决定迅速发起三大行动:一是团委发动,利用团组织掌握的所有宣传阵地,针对校园爱情现状和可能对两恋人的处理结果开展一次大规模立体式的讨论,借此点燃舆论热情;二是由学生会牵头,在学校层面举办以“新时期的大学生情爱观”为专题、知名教师和青年领袖担纲主讲的系列公开讲座,并以系为基本单位的大学生主题辩论活动,来推动形成舆论高氵朝;三是以外贸班的名义,争取在学校研究确定处理方案之前,面向全校师生发起一次联合签名,共同建议校方减轻或免于对金安、刘书音的处分,以寻求最好的处理结果。 方案确定后,大家分头领了任务,立即忙碌起来。林寒主要负责宣传发动,除了捉笔cāo刀,写出了一篇颇有深度的黑板报刊头文章,还和丁海洋、苏静一道组织稿件,同时完成了班系的墙报、黑板报换版,差不多忙了整整一周,每晚都得忙到下半夜一两点才能够睡觉。 林寒为了写好刊头文章,和丁海洋、苏静一同商议、设计出一张问卷,几人利用课间和休息时间对工管系除当事人之外的几乎所有学生和任课老师进行问卷调查和个别采访,收集了几十对大学生恋爱及其xìng行为方面的信息,和大量个体观点,然后进行归纳分析,形成了一篇风格独特的调查评论文稿。在收尾阶段,林寒也直树自己的观念。他认为,既然大学生恋爱已是普遍现象,xìng行为也在一定比例的情侣之间成为事实,而负有管理责任的大学并无法禁绝和监管这一私密行为。因此,作为学生本身,应当更加了解爱的责任,要能够对女xìng负责,就要控制激情和学会避孕;作为管理方的学校不应该墨守陈规,应当采取更加灵活措施和的正确方法――合理疏导,导就是要加强健康恋爱观的宣传教育,疏就是丰富校园文化,引导大家更多地参与公公、集体活动,同时主动指导帮助大学生掌握和运用科学的避孕方法。按照这样的观点,彼此都应当承担比过去更多的责任和义务,而作为学校而言,处于强势地位,要从善治、救济和人道的角度去关爱每个学生,不能一旦出现意外事件就搬起所谓制度来一棍子打死,而试图撇清所有责任。由于资料翔实、分析透彻、观点清晰,文章一在黑板报刊发,立即成为热点,引起了不小的反响,工管系的黑板报前好几天都挤满了人。广播站和校刊、团刊也迅速转播、转载了这篇文章。 接着,林寒还承担了一周两次专题讲座、每场辩论会的宣传海报制作,每场讲座和辩论会的公告他都jīng心设计版面,用四张宣传纸拼接制作而成,为了扩大宣传效果,他每次同时制作三张,一张贴在西山学生食堂,一张布在教学区公告栏,一张置于教工宿舍区。这些视觉效果极好的海报起到了非常好的宣传作用,一时被誉为江工历史上最大最jīng美最吸引人眼球的海报。两大活动也在江工形成了铺天盖地之势,造成了空前影响,绝大部分师生都参与到讨论和建议之中,最后提交给学校的免于处分的联合签名,居然共有近五千名师生参与,对校方也造成了很大的震动。 一时间,大家都在静候学校的处理决定。 第十六章 中秋月明 - 无关岁月 - 夜雪村 () 一个月后,学校再次开会研究,做出了对金安、刘书音免于处分的决定,刘书音休学一年。 这是江工历史上新的一页,从此学校再未严处过一例类似情侣,而从此,似乎也没有出现过一起在校女生怀孕而至沸沸扬扬的情况。不知是善治的结果,还是意识或技术的进步使然。总之,林寒内心深处,却以为这不仅是一场维护纯洁爱情的胜利,更是一场新的爱情观的胜利。从大学阶段起,林寒就已经形成了自己的爱情观,随着阅历的增加,他不仅初衷不改,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观点。就如同他在为拯救金安、刘书音活动的刊头文章中所写下的一样,他一直认为情爱应当是zì yóu平等的,而两情相悦才是xìng的基础,xìng爱是情爱的最终表现,是该得到尊重的。但并非xìng爱就可以不受羁绊,婚姻家庭等社会活动形式,自然形成了对情爱专一、占有和排他等约束。因此,对婚前而言,情爱往往会导致婚姻,就婚后而言,爱情存续,婚姻愈加稳定并持续存在,爱情消弥,常常导致婚姻破裂。作为同时具有社会、自然双重属xìng的个体,只有懂得控制和平衡统治自己身心的双重属xìng,即拉延舒展社会属xìng、压制稳控自然属xìng,才可能成为真正健康和有尊严的人。而社会及其管理方,既要完善保护平等zì yóu的情爱之法律制度,也要建立能够调控人们双重属xìng弹xìng的情爱伦理道德。基于社会文明几十年来快速发展的事实,维持其基本面平衡的法制与伦理道德也必须跟随文明前进。 林寒从初恋开始,就怀揣着对美好爱情的向往。和苏静的初恋还只处于暗恋阶段,就因为王漩的出现而中断了,于是他把这段还未及告白几乎还滞留在单相思的美好情感珍藏起来。直到大四那年与叶诗雨相爱,开始第一段真正的恋爱,后两人结婚,再生育一双闺女,一直相亲相爱,是彼此单位和邻里公认的模范夫妻。林寒在机关和商界摸爬滚打二十年,各种诱惑甚多,但他始终不为所动,坚持做一个坦然君子,这样也一直安心地面对自己的爱侣。 ……同学们从西山下来,在教学区中心广场稍作停留。广场正中的人工湖大约两亩多地,里面植养着睡莲。现在池子zhōng yāng正矗立着一座用红sè绸布整体遮盖着的高大物体,包扎绸布的三根红绸带从雕塑顶部引向地面,被固定在红sè的木桩上――这显然是专为雕塑揭幕而设置的,还有一名保安正在池边巡看。 “林寒,弄这么大一家伙?!是个啥玩意?听说还是请了武老弄的?”于大海接连抛给林寒几个问题。林寒只好简略介绍了一下情况:“这正是捐建给母校的雕塑,明天上午揭幕。由国家雕塑院武老cāo刀设计,高过六米,武老的创意是个手托书本、凌波于荷叶之中思索寻觅的女生,yù借洛神的美丽不染寓意大学生在良好环境中追求人生真谛。命名为‘清菏凌波’……”这武老接受林寒所托后,曾抽空亲来江工现场采风,考察了学校整体的建筑风格和环境氛围,决定做一座不锈钢雕塑,安放在荷花池zhōng yāng,小稿出来后,林寒和学校都很满意。制作过程中,武老几次回宁都去工场察看大样、部件制作和组装,安装完毕,还亲临现场验看效果,指导修磨抛光。武老如此重视这普通的大学广场雕塑,却另有渊源。他和林寒是同乡而且出自同一所高中,他在去天京前,在宁江大学任教,林寒在建委工作,两人就相识了。当时武老名声也还只在宁江有些声誉,建委经常邀请武老参与论证规划方案和设计城市雕塑,很多项目就是由林寒负责具体联系协调。这林寒处事稳重细致,而武老对工作严苛较真,因此两人配合默契,林寒非常敬重武老,武老也特别喜欢这个很有思想个xìng特征鲜明但却踏实做事的小学弟,两人结成忘年之交。林寒没事经常去拜望这位既如师长又若大哥的艺术家。后来武老去了国家雕塑院,每次回到宁江,只要有空便会约林寒喝茶聊天。 反正明天就要得见“庐山面目”了,大家没逗留多久便经过运动场、从东山教工宿舍区返回宾馆稍作休息,静待晚上的团圆宴。 晚上的聚会安排在宴会厅,预计六点半开席。六点不到,大家早早到了,三五个或坐或站一堆热聊着。全班到了二十七人,只缺许杨一个了。许杨毕业后,跟随恋人到滇市,依靠自己在印刷机械厂找到了工作,几年后辞职跳槽到一个新办的德资大型印刷机械制造企业,一直做到了人力资源总监,是这家德企元老级的高管,也赢得了资方的信任和器重。九月初她告诉林寒,她中下旬前往海德堡总部受训,国庆这天上午到虹桥机场,到港后会直接赶来学校。下午两点,她刚落地就致电林寒,说飞机到港延误,立即赶来,预计准时参加晚宴。 看时间差不多了,林寒和丁海洋、苏静互相并没招呼,很默契地一道来到门厅。丁海洋从旋转门去了门外,林寒正要跟出去,苏静却轻轻碰了下林寒,林寒知道她有什么话说,便停住了脚步。 “一会你对许杨主动点,记得拥抱她一下啊。”苏静有些坏坏的望着林寒,“你应该不知道――我们女生也只有朱红和我知道,许杨也一直喜欢你。刚才朱红还说晚上要让所有人主动坦白当年都暗恋过谁呢。” “哦,什么也?也一直?”林寒纠集于她这个“也”字,便有些发愣,“那到时候我该怎么说呢?” “那可要看你暗恋过谁了啊。”苏静莞尔一笑,也从旋转门出去了。 许杨果然守时,六点二十五分,乘一辆沪牌出租车赶到。 她穿红sè棉布套裙,浑身散发出轻松zì yóu的气息,爽声喊:“丁海洋!林寒!苏静!可想死你们了!” 丁海洋从她手中接过拉杆箱,林寒稍稍迟疑了一下,拿眼睛看苏静,苏静却装着没看见,顺手接过许杨的挎包。林寒只好张开胳膊,对许杨说:“许杨,丁海洋定的规矩,见面要拥抱。” 许杨落落大方地跟林寒来了个满怀,接着又跟丁海洋、苏静分别拥抱,然后搂着苏静笑道:“丁海洋这个规矩定得真好,一定圆了不少同学当年的心愿啊,哈哈!” 许杨进到宴会厅,引来大家一阵欢呼,互相又是拥抱又是寒暄,忙了好一阵才正式开席。诺大的宴会厅,只摆了三张圆桌,大家围坐下来,林寒作为活动的召集人,做了简短发言。他先是煞有介事地代表所谓的筹备组欢迎大家到来,然后介绍了晚宴后叙旧活动和次rì的大致安排,并灵机一动,有意无意之中,推选朱红和许杨担任叙旧活动的主持,获得大伙特别是男生嚎叫示同。晚餐在极其欢悦的氛围中进行着,大家多数喝点红酒或啤酒,彼此亲密的聊天打趣,然后离开座位逐一互相碰杯敬酒致意。几个女生全部喝了红酒,一个个毫无矜持,眉飞sè舞。苏静和林寒坐一桌,座位正对着。这会苏静脸上被红酒染上红霞,格外动人,林寒看着不由得发起呆来。苏静在对面早觑见了,赶紧端起杯子去其他桌子找同学回敬,才算成功化解了“危机”。 接下来的叙旧安排在宾馆一间圆桌会议室,凡荣和摄影师早已经就位。八时许,全班围着巨大的圆型会议桌坐成一圈,服务员为每人送上一个托盘,里面放一碟新鲜水果、一杯茶水、一块月饼、一枝红烛,一种团圆的氛围顿时弥漫开来,大家正在齐声喊好,林寒走去把厚厚的窗帘全部拉开,示意服务员把灯全部熄灭,皎洁的月光顿时穿过落地玻窗泻进室内,差不多漫过半个圆桌,坐在南半边的同学们近窗得月,一起沐浴在其中。服务员启动投影仪播放林寒带来的“枕山听涛”光盘,大家的注意力便被吸引到安放在两边隔墙的屏幕上和无比熟悉的歌声之中……当《明天会更好》响起时,服务员鱼贯进来逐个点燃红蜡烛。月光照人,烛光映脸,浓郁的情思笼罩着每个人,这一刻,大伙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和沉思。 所幸朱红和许杨没有忘记使命,许杨的声音还是那样清亮:“今天恰逢中秋,大家有没有看到今夜的月亮特别亮特别圆?这可是二十年以来最圆最明亮的月亮!”看到大家一起去看窗外的月,她却话峰一转:“请大家少安毋躁,根据预测,最佳观测时间为今晚十一点四十分。我想说的是,今天,不仅是个团圆的rì子,对于我们分别二十年的所有同学来说,更是一个喜庆的rì子!我提议,大家首先向林寒同学为这次聚会付出的辛勤劳动和所做的jīng心安排,鼓掌致谢!” 掌声过后,现场的气氛便活跃起来。朱红随即宣布叙旧活动的内容,她显然已经和许杨商量过了:“接下来的时间将交还给每一位同学!经过本次聚会本场活动导演组――啊,也就是我和许杨的批准,每个同学必须逐一回答四个方面的内容,首先是介绍描述毕业以来的基本情况,包括工作经历、婚恋家庭……然后回忆校园最难忘的事情。第三项也是最重要的一项内容是――”朱红吊足了大家的胃口,才调皮地说出来。“请每个人说出当年自己的喜欢或者暗恋过的异xìng!” 许杨站起身来,红烛红衣,衬得她双颊飞红:“还有一项,第四项内容是每人说一句最想说的话,送给哪位同学也好,送给大伙儿也行!同学们,我们分别二十年,今天大家都应该放下包袱,必须坦诚直言。对了,还要宣布考核办法,每个同学讲完了,要经过其余二十七名同学对其满意度进行现场测评,举手表决,过半数才算通过。大家看,好不好?如果同意,请对该项临时立法进行举手表决!” “临时立法”自然一致通过。许杨定了规矩,便率先而为,耗时六分钟完成了四项任务。说到第三项,她说:“感谢丁海洋,为我们重逢度身打造的欢迎方式。也圆了我二十四年的一个梦想。也就是说从大一开始就开始做的梦――和林寒拥抱!怎么样,我说得够明白了吧?我暗恋的是林寒!”大家一齐起哄,说好事成双,要两人再抱一个,林寒不知是被烛光映红了还是因害羞红了脸,起身离座,迎着许杨又抱个满怀,两人彼此拍了拍背,笑着归位。许杨的最后一句话是送给大家的:“也许当年我们还不完全懂得爱,更准确的说,是我们不知道如何去爱与被爱,即使自己爱着不会也不敢于说出来。今天,社会和生活让我们懂得了爱,懂得如何去爱与被爱。我想说,人生苦短,如果你爱家人,爱朋友,爱值得去爱的人,请以适当的方式,告诉他。” …… 全班同学中,只有苏静介绍工作经历和婚恋家庭最简短,几乎一语带过。 第十七章 此生此夜 - 无关岁月 - 夜雪村 () 苏静简略叙述了自己毕业后做了几年外贸,十年前移民新西兰,目前正从事出口贸易。介绍家庭情况时只说:“目前我一个人住在奥克兰。父母健在,但无论怎样,就是不肯搬去和我同住,正伤透了脑筋。”第三项说得一样直白简洁:“我和许杨一样,当年都曾经喜欢林寒。”最后一句话略带俏皮:“欢迎大家携家带口前往旅游或者专程来探看我,本人十二分的乐意在任何时刻担任全程导游并妥善安排食宿!” 林寒的婚姻家庭介绍也很简单,大家虽然都知道他妻子叶老师因病辞世的消息,却并不知道他时隔五年是否再婚。尤其是他刚刚知道了苏静移民这么多年居然一直一个人生活,便想第一时间告诉她自己的婚姻状况。于是他说:“我和父母带着一吨宝贝――两个千斤(金)一同生活,虽然身兼两职,既当父亲,又当母亲,但很快乐。”便一起交待清楚了。说到喜欢谁,他暗自咬嚼了一下文字,看了眼苏静,苏静正凝视着他:“我暗恋苏静,还有许杨。” “想不到你小子心还真大!” “那时候就想一箭双雕啊!” …… 同学们一起哄笑着。许杨举起茶杯对着林寒一晃,做了个碰杯的动作,林寒回应了一下,再看苏静,她含笑对林寒微微点了点头。 林寒最后送给大家的是四句诗,是他改了苏东坡因与弟弟苏辙久别重逢一同赏月而作的一首《中秋月》:薄云收尽溢清淡,银汉无声转玉盘。此生此夜应长好,明月明年处处看。 就如满屋的月光与烛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场叙旧,同样是纯洁的同学情谊之中混合着浓厚的青chūn气息,浓郁的青chūn气息之中融和了纯真的同学情谊,有的同学引吭一歌,有的同学细语娓娓,有的含泪回顾,有的yù说还笑…… 活动持续到十一点半,二十八人发言完毕。许杨在总结陈辞中,没忘记优雅地进行首尾呼应:“月到中秋明,情是同窗深。二十年了,也许我们彼此分别的太久太久,要说的话也太多太多。这短短几个小时,一夜,一天,也许都远远不够。让我们一起向前看,所有的美好都种于过去,长在今天,收获在明天,最美好的也许永远会在明天。因此,在这即将迎来明天的时刻,我要宣布今晚的叙旧活动到此结束!再过几分钟,就是专家预测的十多年来月亮最圆最亮的时刻,大家有雅兴的请移步户外观赏。其实,我们每个人的心中自有一轮最美的月亮,无论风吹雨打,也无论chūn夏秋冬,都不倦地照看着我们,给我们安宁,伴我们入梦……”许杨说到动情处,嗓子哽咽了。 许杨这番话说得极其自然而应景,也打动了所有同学。以前班上重要活动差不多也都是她主持,那时应付场面的居多,语言虽也活泼机智,但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却并不多。二十多年过去了,她不仅声音依然清亮动听,口才更胜从前,而且自然地糅合了深浓的情感,可谓声情并茂,虽不算字字玑珠,可每一句都说到了大家心底,岂能不令人动容?大家一起报以长时间热烈的掌声。 “明天还有全系的活动,请大家无论一夜无眠还是甜梦酣睡,明早早餐后,都要照林寒印发给大家的活动计划按时到会议中心集合,共同维护我们工管班一贯的光辉形象!”掌声稍停,许杨情绪还没缓过来,朱红便接着说下去,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便随口问了句:“对了,林寒,安排了**没有?” 引得全场一阵爆笑,朱红一边自己也忍不住窃笑,一边拍打桌面高喊:“喂喂,好心当成驴肝肺了!都是些什么人啊,别这么猥琐好不好!” 圆桌会议散了后,还有不少同学相约聚到房间一起小范围继续叙聊。朱红也拉着六个女生一直聊到凌晨两点,许杨还在倒时差,便吵吵要睡觉,大家也就散了。朱红和许杨同住,许杨连打哈欠拿衣物进卫生间洗澡,苏静刚要迈步出门,朱红却一把拽住她:“苏静,你坐会,我还有话问你。你到底对林寒还有没有感觉?我觉得林寒对你的感情还那么深。我感觉所有男同学中间,就他变化最大,我一时也说太不准,感觉他学生时的那种激奋和桀骜之气好像全没了,变得特宽厚包容,不仅是满脸的,而是满眼温和的微笑,从容、温暖而且照人。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是绝对装不出来的。还有很多细节,比如他喊人帮卫萍,你肯定也看到了。哼!我看你当时根本就是在应付我,心思和眼睛全瞄他了吧?!你说这林寒多心细和会照顾人。还有,刚才他发言时,说暗恋你当然是真的,至于说还暗恋许杨,我看分明就是要回护许杨――因为许杨先说出了暗恋过他。连说话之间都能这样照顾别人的感受,真是太难得……还有这些活动,内容和细节安排得多周详?啧啧,花钱事小,这得花多少心血,真的不容易,换了别人,不,换了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得这么好……再说了,你们两人现在都是单身啊。” 朱红一口气说完想说的话,松了口气,拿起瓶子灌了几口矿泉水。 “你说的对,他确实变了。是个谦谦君子,沉毅稳重,温和宽厚,还特别照顾人。可是……唉!”苏静想起自己的过往,不禁黯然。 “苏静啊,你到底出过什么事啊,你倒是跟我说说啊!”朱红也一直估猜她经历过重大变故,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却不便再追问下去:“算了,苏静,所有过去的就全部让它过去吧,像许杨说的那样――向前看,所有的美好还待明天。林寒不也说了吗?此生此夜应长好,明月明年处处看。”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苏静呢喃着,点点头,又摇摇头。 …… 林寒心思全在苏静那儿,这圆桌会散了便想独自回房间去,遂借感谢几个服务员,跟凡荣和摄影师打招呼,故意留到最后出门。岂料刚出会议室,于大海、赵国平却正侯着。于大海一把攥住林寒的胳膊嚷嚷道:“靠,你小子可真绝!把活动整这么高档次也就罢了,还搞得如此的煽情,弄得一帮老娘大爷们直揉眼睛!” “是啊,娘们也就算了,哥们可多少年没动情了,今天也陪了一把!”赵国平抬手捶了林寒一拳,“我们都约好了,一个寝室的得接着叙!” 说话间,三人进了徐国庆、杜泓的房间。徐国庆、杜泓、刘红军都在,一见林寒他们进来,刘红军便吵吵道:“林寒,让服务员再搬两箱啤酒来!我们哥几个再搞个高氵朝!” 第十八章 凌晨心思 - 无关岁月 - 夜雪村 () 刘红军分配回楚市职大后,被安排在教务处工作。他并不安于职大和这份专排教师课程课表的枯燥工作,想进附近的矿业大学,却苦于找不到任何门路,只好一头扎进书堆中,没rì没夜地备考矿大研究生,他和小黄的恋爱关系也很快告吹。一年半后,他顺利考取了矿大管理学院研究生,不久便和矿大后勤处处长的女儿谈起恋爱,这个处长女儿比刘红军小好几岁,正在矿大念财会本科二年级。这消息让徐国庆他们知道后,凡是同学聚到一块或者聊天便只喊那个处长女儿叫“处女”,还正经八百的硬说是个简称,徐国庆一向嘴贫,喜欢开玩笑,刘红军拿他毫无办法。据说那处长夫妻一直不同意女儿和这个穷研究生谈对象,一开始规定女儿下课就必须回家,晚上不许外出,千方百计阻挠她与刘红军交往。但刘红军下足了功夫,让处长女儿死心塌地跟了自己,夫妻俩最终拗不过女儿,只好作罢。后来刘红军硕士毕业,也是处长出面找学校人事处让他留校当了辅导员,兼做管理学院西方经济学助教,再以后处长自然成了刘红军的丈人。这处长丈人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就喜欢杯中之物和下象棋,酒也不多喝,每顿二三两高度酒足矣,每天要喝上两顿,象棋水平却颇高,还曾获得过全省高校系统教职工象棋比赛的冠军头衔。刘红军深知这处长丈人的好处,便使出浑身解数,陪他下棋喝酒,结果除了棋艺jīng进,酒量也看涨。闲来没事时还刻意帮着岳母买买菜,拖拖地,他嘴巴又会说,竟把岳父岳母哄得十分开心,加上后来又有了小孙子,处长夫妻便处处为刘红军劳心费力“铺路架桥”。背靠大树好乘凉,有了处长丈人的鼎力关照,刘红军一路顺心。婚后很快分到一小套住房并生产一子,其间他考取了峡洲大学的经济学博士,有处长丈人帮着从中斡旋,矿大带薪外加公费送他去峡洲读博,一呆就是四年。杜泓回峡洲后,在一家国营机械厂当工艺员。他们虽然是工科,但所学以管理为主,机电只学了点皮毛,因此安排他搞工艺几乎就得从头来起,学习机械制造工艺技术。为了掌握技术,他又是实习又是自学又是进修,故而成家很迟,且一直和父母住一起,父母家恰好靠近峡洲大学,这下可遭殃了,刘红军一没事就蹬着他那辆破旧的二手自行车径到杜泓家混吃混喝,他脸皮本来就厚,去人家从来不打招呼,往往长驱直入,想来就来,吃喝完嘴一抹就走。他因逢迎处长丈人已渐至馋酒,酒量又大,而杜泓家只有父亲当过兵,能稍稍喝一点,但开一瓶酒,几乎全被刘红军消灭,因此经常喝醉。他一喝多,倒在杜泓的床上就睡,害得杜泓常睡客厅沙发。这边刘红军一切比在他自己家中还要随便,那边杜泓本来脾气就特别好,又碍着同学同舍的面子,偶尔有些生气,即使想说却总是开不了口。这刘红军便愈发放肆,有一次杜泓出差不在家,家中常备的高粱烧恰好没了,他居然自己动手,一番翻箱倒柜,竟把台湾亲戚赠送杜泓父亲珍藏十来年都没舍得动的两瓶玉山原窖找出来,打开瓶盖一闻便连说“这么香,绝对是好酒!从来还没尝过这么香的酒!今天陪杜伯伯好好喝上一瓶!”杜泓父亲心疼不已却说不出口,见刘红军给自己满上一杯,只好抿一抿,指望他把这一瓶喝罢了事。谁知刘红军酒xìng很好,遇到好酒偏偏不乱不醉,第一瓶他差不多就喝了十分之七八,却一点事没有,连声喊着“好酒好酒”就开了第二瓶,杜泓父亲心一急,便开始抢酒喝,老人家本来只有三四两的酒量,喝进去至少七八两,结果吐得苦胆都出来了,醉的不醒人事。刘红军还算醒着,见此情势赶紧拨了急救电话,峡大医院的救护车几分钟就到了,他跟杜泓母亲一起把老爷子送进了医院。所幸老爷子并无大碍,但这件事把杜泓气的够呛,连搬家的心事都起了,最后被父母劝下。好在四年末刘红军拿到学位便卷起铺盖回了楚市。时下刘红军已是在楚市小有名气的矿大经济学博导、教授了。而杜泓由于jīng研机械工艺装备,业务技术超众,从技术员一直做到那家国企的总工艺师。近年企业实施改制,他干脆和几个业务、技术骨干一起买断工龄合作创业,研制生产一种广泛用于jīng细化工行业、长期被德国公司垄断的高附加值磁旋泵,一举突破了材料和工艺瓶颈,拿到不少订单,开始批量生产,前景十分向好。 同舍中运气最好的还要数于大海,上两辈人给他留下了几处房子,尽管都不大,却给他带了可观的财富。他毕业回天京后,在市区三环内一家内燃机厂搞质量检查。后来他在本厂找一对象,结婚后衣凭借双职工家庭加分顺利分到一套接龙房,在厂区附近的生活区,尽管才五十来平方,但离厂近,又很方便,两人一直住到生下一个女儿,才搬去父母身边,依靠已经退休的父母帮带孩子。于大海善于组织户外活动和球类运动,很能聚拢人气,后来还当上一个分厂的厂长。十年后,工厂因市zhèng fǔ实施退二进三环保搬迁迁建到远郊,效益每况愈下。他干脆下海,拉上几个兄弟合伙开了家火锅店,生意虽不温不火,也算一直维持着。祖传的房子在二环内金城坊,是和几户人家合住的四合院,他们家占了三间正房,地点很不错还闹中取静,是从爷爷nǎinǎi手上传下来的,他父母一直住着。后来建设金融街,对此地大范围进行拆迁,当时于大海爷爷还在世,按政策拆一还一给了三套房子,合计两百多平方,也还在二环附近。当时于大海父母已经年近七十,想自己攒着钱也没用,又心疼儿子媳妇孙女,便合计着用拆迁补偿款和一辈子的积蓄,为于大海在金融街附近一个新小区买了套三居室的房子。这些年天京的房价涨得离谱,时下这几套房子一起差不多值一千多万。可能连财神也偏爱于大海这样爽心直肠的,另外还给他留着一处添财的房子。于大海父母都在邮政系统工作直到退休,两人收入虽然不高,可单位分了套八十平方米的老式多层住房,正位于天安大街轴线上,附近新盘房价已经站上十万,据说市zhèng fǔ一直筹划启动天安大街东延工程,一旦拆迁,如果按照市场价补偿,也将会有一大笔财富入手。只靠天京的大拆大建和汹涌攀升的房价,于大海小不经意间也成了千万富翁,这几年rì子过得格外滋润。赵国平没那么好的运气,还小受了点挫折。回南州后,被分到市政局。当时正全面推行大中专毕业生参加工作一律先下基层实习一年的新制,恰好市政正上马一个油制气工程,人事科和基建科一商量,便把他派去参与工程项目基建,协助现场管理。他去现场报到时一看,工程项目路在市郊,不仅路途遥远,而且现场管理这活又苦又脏危险xìng高不说,还没有任何油水捞,根本就没心思好好干,能赖则赖,能躲则躲,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工地上根本找不见他人。但他jīng于人情世故,经常给基建科派在现场的负责人和人事科科长送烟送酒送特产,见习期满后,人事科把他安排到当时市政局效益第一的液化气公司工作,还去了最轻松的财务科。他很快谈对象结婚成家分房生子,非常得意也很舒服地过着小rì子。尽管他私心过重又小肚鸡肠,像长舌妇一样喜欢飞长流短搬弄是非,全科室的男女老少几乎个个厌他,他却依靠跑跑送送拉结关系,不仅一直赖在财务科没动,还混到了财务科副科长。前后也差不多十年光景,这好rì子却到头了――南州市zhèng fǔ居然决定将液化气公司整体出售给一家香港公司。港方接管后,即行大幅裁员,第一轮名单上就有赵国平,他一下傻了眼,但港方总经理送钱也送不上,托人也说不了话,所有方法都试完,他知道留不住了,便打主意想找关系调到局机关去。饶是赵国平多年苦心经营关系,也结交了不少经理科长,但不过都是些收钱要物的财迷,最后没有一个真正帮上忙,结果被扫地出门。他极度消沉了将近一年,但迫于生计,还是硬着头皮再出江湖。他高不成低不就,连换了几份工作都没能干下去,后来去一家药厂做医药代表,他本就擅于结交关系送礼使钱,入行后不久却做得风生水起,得心应手,据说手上也有大几百万钱。这会正得瑟着问严寒:“老林,这次活动总共花多少钱,大家的事情大家办,也别全你一个人出。要不你估个数,我也认一半!现在谁也不差这点钱了,哈。” 大伙儿大学时期就知道他是个说虚话、爱显摆的主,要是真让他出半个子儿也会心疼半年一载。于大海一听他这样说便故意起哄:“林寒,我估计吧,班上开销少说也得十来万,这送老师的纪念品呢,十万也差不多了吧。就那‘凌空微步’的雕塑才是大头,还是武老亲自弄的,这武老什么身价?人家在天京在全国那都是头牌!六只手那才是起步价!这雕塑啊,我看至少得五双手。算总数不下七十万!咱老于估的这数差不多吧,林寒?” “于大炮,你是皇城根下的,捡个铜钱瓦片都能买大几百万。我看啊,你这一炮就没准头,瞄的是钓鱼岛,结果打到靖国神社去了!把那些狗rì的牌位炸飞了也不错啊!哈哈,我毛估估,这雕塑没七八十万弄不出来。”徐国庆最喜欢跟于胖子抬杠,这会正好顺势往上哄抬物价,“我估一百万。刘教授,老杜,国平,你们一起来估个价,林寒最后再揭谜底,谁估的差距最大,就罚五瓶啤酒!” “好!罚酒就罚酒,我怕个球!我估六十万!”刘红军一听喝酒,劲头就上来了。 杜泓依旧慢条斯理:“喝五瓶太多啦,两瓶吧,两瓶吧。我估计啊,我估计五十万吧,五十万最靠谱。” “我估四十万。”赵国平脸sè一孱,拿起一瓶啤酒,“扑刺”一声开了盖,兀自闷喝起来。 “武老是我同乡,还是一所高中毕业的,他只收我一点材料钱、工本费,没花多少钱,你们都猜不对,所以也都别猜了。来,先一起上子弹!”林寒知道于大海、徐国庆一起挤兑赵国平,给每人扔了枝烟,挪开了话题:“小心别制造火灾,让七仙女们睡不好觉。怎么样?我们六个兄弟,就是平均分配每人也才四个,怎么着也得把这两箱啤酒一起消灭了吧?” 就这样喝喝哄哄闹闹笑笑,六个大男人一直折腾到了凌晨。 过了两点,林寒才回到自己房间。冲把了澡,他靠在床上想睡觉,头脑却异常的清醒。犹豫了一下,还是给苏静发了条短信:“休息了吗?” 第十九章 最美的月亮 - 无关岁月 - 夜雪村 () 苏静和姐妹们进到朱红房间,便一起丢弃淑女的形象和诸多禁忌,扔包脱鞋,横七竖八倒在沙发和两张床上,哄闹开来。起初大家都齐闹着让苏静讲讲有关移民的事,苏静心知她们其实是想知道自己婚变和辞职出走的那些过往,她不愿自揭伤痕,又不能拂了姐妹情面,便转移话题,大谈在新西兰这些年的工作和生活情况,介绍那里的风土人情和迷人景sè,并鼓动大家一起去游玩或移民。只有许杨和朱红对移民颇感兴趣,还问了些细节,苏静一一认真作答。大家都是聪明的过来人,知道苏静不愿多聊往事,也不再为难她。彼此东拉西扯,聊聊家庭,谈谈工作,最后的话题自然一起聚焦到孩子身上。几个人恰巧都生的是儿子,于是大谈特谈男孩子教育成长的酸甜苦乐。苏静便一直含笑听着,并不插话。 同宿舍七个女生,到毕业前全有了归属。朱红是第一个谈恋爱的,说是谈恋爱,倒不如说是舞久生情。她喜欢唱歌跳舞,那时候学校的晚会很少,一般都是各个系逢到迎新送旧之际或者重要的节假rì,才会举办晚会等活动,因此摆开场子有点规模的歌舞晚会并不多,朱红几乎一场不落,逢会必到。当年流行跳国标和小拉,而朱红个子高挑,舞姿优美,能够和朱红配对的男生很少,慢慢的她的舞伴便固定了下来,是同届电气系自动化班一个同乡,个子高挑,五官端正,舞跳得不赖,人品也不错,对朱红特别关心,处处细心照顾着她。久而久之,两人便水到渠成似的,开始谈起了恋爱,且一直相处得挺好,毕业后同回太湖市,朱红去一家银行工作,男生进了商检局,接着两人顺理成章地结婚生子。顾竹是在大二下学期,和一个上届汽车专业班来自浦东市的男生好上了,后来这男生先顾竹一年毕业回浦东,去了一家汽车厂工作。有这个男生联系张罗着,顾竹毕业后,也顺利去了同一家工厂,不久两人也成家生子。男生后来从技术岗位转向管理,现在是一个分公司的负责人,顾竹则一直从事物流管理。张明安差不多到大三才公开恋爱关系,她居然和本校一个刚留校任教的青年教师谈起了恋爱,教师的老家是她同省武侯市的。后来张明安毕业后回到天府,在一家央企工作,这位老师追随张明安,不久考去天府市一所大学读研究生,毕业后留校任教,两人也得以修成正果,婚后也生了个儿子。卫萍的对象是高中同学,考在中南一所大学学法律,两人直到大三开始才热络起来,后来男生分回润江在司法机关工作,两人也很快结婚,只是生孩子较迟,聚会时儿子还在念小学,据说卫萍丈夫后来下海当律师,业务忙得很不错,还是一间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就连杨秀芳都名花有主。许杨也到大三才开始恋爱。从大一起,就有个滇市的同届男生成天追着她,她很不喜欢他身上那股公子习气,一直拒绝和他交往,男生却始终不言放弃。这男生家境不错,据说父亲是滇市一个区的区委书记,他本人除了衣着光鲜,成天嘴上还总叼着根烟,学习却吊儿郎当,挂科不少,还常酗酒闹事,有一次还险些因为参与打群架而受退学处分。但即使这样,他却不滥情,一如既往地认真追求许杨,以至于到大二下学期许杨也有些被感动,便对他提出约法三章,要求他不抽烟酗酒、不打架斗殴、考试不挂科,如果能坚持一年后便答应和他试着相处。这小子居然都一一做到了,不仅改掉了那些陋习,学习也大有起sè,到毕业时除了因为一二年级主课挂红灯笼过多没拿到学位,还算是拿回了张毕业证书。这样直到大三下学期两人才正式交往起来,毕业后一起去了滇市,男生有老爷子罩着,顺利去了市国税局上班,而许杨则坚持依靠自己,在印刷机械厂找了份工作,几年后跳槽到德资企业,两人婚后也生了个儿子,公婆很喜欢许杨,认为是她把儿子带回了正道,而丈夫对许杨一直不错,全家过得其乐融融。恋爱最迟的是杨秀芳,直到大四开始,才和同届机制班一个湘西同乡正式确定恋爱关系,可是毕业分配对于两人是一个艰难选择,男生分回了湘西省会一个重型机械厂,杨秀芳却分配到中南省一家军工研究所。两人耗了四年时间,费尽了心力,得以调到一起工作,所幸两人都来自农村,感情真诚朴素,吃再大的苦彼此并无怨言。杨秀芳调来不久两人便结婚成家,之后生子,一直倒也和和美美。 听她们这样聊着,苏静却并无倦意,她总会不自主地回想着晚上林寒叙说的那些话,愈发觉得他就是在回应自己,可自己为什么要告诉大家至今单身一人呢,难道不也只是想说与他听吗?叶诗雨走后,他居然也一直独身。他条件这么好,看上他和说媒一定是门庭若市……他在等什么呢?等着什么?是一直没有遇见合适的人吗?但怎么不可能是在等自己啊,彼此断音失讯已经十年了。 她脑子渐渐乱起来,忍不住叹了口气。朱红紧挨着她靠坐着床头,听她叹息,伸过胳膊搂住她的肩,附耳轻声问:“想什么心思呢?别是在想什么人吧?” “想谁啊?!你别尽乱猜了。” “哈,你自己心里知道。” “你别闹了,再闹我回去睡觉啦。” “你要是想跑,看我怎么收拾你,哈!” “那悄别乱说,求你了,朱红。” …… 苏静的房间就在朱红隔壁。她回到自己房间,看时间已是两点,便冲了凉,躺下来。本想时间不早,再过几小时,老同学又要相见,可不能弄出个熊猫眼来,于是想让自己早些睡着,可越是想睡,头脑却越是清醒。自然想到林寒,真不知他们要热闹到什么时候才能罢休。正想着,林寒的短消息来了,虽只是短短的四个字,苏静却反复看了好几遍,半天才想起回信:“还没睡。你呢?” 很快手机一阵振动:“我也没睡呢,想和你聊会。” 紧接着跟来一句:“我能过来吗?” 苏静的心一阵猛跳,几乎到了喉咙,好一会才平静些,她想了又想,回信道:“出去走走吧,我在门外等你。” 林寒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等回信,心跳不断提速。看了内容,虽然稍稍有些失望,但一转念,觉得苏静这样安排似乎更为妥当,有些自责不考虑影响和别人的感受,心里反倒轻松了些,于是迅速穿好衣鞋很快出了门。 月光如水,苏静玉立在门前的草坪边。 见林寒出来,苏静轻声说:“来啦。” 林寒走近说:“这么迟了,应该……让你早点休息才是。” “没事,反正也睡不着,走走也好。” “我们去湖边走走?” “好啊。” 凌晨的校园是如此宁静。月亮勾画着远近的楼形山影,似乎水草树木一起也都入眠了,只有蟋蟀、知了和蛙们的和鸣依然此起彼伏,愈发衬出这夜的安谧。路两旁的梧桐轻舞枝叶,把月光漏落下来,如万花筒一般不停地变幻着图案,路面上一片班驳陆离,倒也十分有趣。 到了长长的下坡处,林寒依然先下一步,回头向苏静摊开手,苏静把手交给他时,心里有一种想依偎着他的冲动。 来到湖边,林寒自然不肯松开苏静的手,暗暗改用五指扣着。苏静冰雪清楚,心头还有些甜甜的滋味,便先开了口:“忙累了吧?” 林寒见她如此关切,心里一热:“不累,不累,现在脑子格外清醒。你累不累?” “嗯,我也一样,头脑特别清醒,一时半会睡不着。” 两人攥着手背靠亲水平台的木制护栏,苏静远眺着已经移到西山树梢上的月亮,林寒从侧望着苏静,她长发散批在肩上,双眼漆黑明亮,面含微笑,整个人似乎全部融化在月光之中。心念一动:许杨说每个人心中自有一轮最美的月亮,而苏静便是自己心中的明月。 第二十章 我等你 - 无关岁月 - 夜雪村 () 此刻这轮最美的月亮居然距离自己如此之近了,林寒心里既满足又贪婪:如果能够更近一些再近一些,那该多好啊…… 老天似乎知道林寒的心思。周围的树林簌簌作声,送来一阵清风,湖面漾起涟漪,也把苏静的长发拂起,一绺飘到林寒脸上。发丝的缭绕让林寒心中激荡,他不由自主地纵手揽住苏静的肩,苏静一激灵,却顺势将头轻轻靠在林寒肩头,一动也不动。林寒的脸颊触碰到她柔顺的秀发,淡淡的清香令他陶醉,一时间,只觉得自己是在梦中。他担心任何一个多余之举都会惊梦,便丝毫也不敢动。苏静也觉得这样静静依靠着,正自己是所梦寐以求的,心中觉得特别的安宁和踏实,她索xìng闭上双眸,去享受这无比静美的时光…… 不知过了多久,苏静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便睁眼去寻,见不远处有人正抡着圈在扫刷地面,应该是早起的保洁员开始打扫卫生了。她抬手看表,已经是清晨四点多钟了,于是轻声道:“你累了吧?” 林寒几乎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势,虽然累着但却开心之极,巴不得时间永远停驻在此刻,一边顺势把苏静搂得更紧些,一边回道:“不累,一点也不累。” “不累才怪,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苏静从他的臂湾里钻出来,看林寒满脸眼不舍的神sè,心中一阵柔软,暗喊了声呆子,便伸出手去,边轻轻牵他起步往回走,边柔声说:“不是说好要好好聊聊吗?等忙完了吧,时间多呢。” “是啊。忙过了今天就好了。”林寒从苏静温柔的目光和话语中读出了留连、关爱和期待,身心大悦,“到晚上我们男生差不多就散了,记得只有杜泓、丁海洋明天上午走。对了,你们七仙女怎么安排?” “许杨时差还没倒过来,她要从宁江乘飞机,估计今天不会走。明安好象也不着急回,秀芳她老公和孩子一起出来了,父子两个住在市区,边玩着边等她,说是还要一起去附近游玩,不过在润江有卫萍招呼着。顾竹、朱红两个好像没订票呢,反正衣都不远。估计啊,至少到明天才会散。” “我等你。” “你安心忙你的,没事多休息吧。等我们散了,会告诉你的。” …… 上午各项活动进行得都很顺利。这些活动差不多都是学校一手安排的,林寒归位到自己班上,以一个旁观者和参与者审视着整个活动的组织,心思和眼光总会指向苏静,偶尔两人目光相遇,苏静总还以微微一笑。本就以为所有安排和自己再无干系了,于是林寒便安心咀嚼回味着那每个笑靥,没想到还是出了两个小插曲,居然都和自己有关。 集会在会议中心举行,主席台上坐满了人――当年的校系领导,现任校长书记、工管院党政负责人、教师和学生代表,旁边还专设了一个发言席,主持人是丁海洋――昔rì的系学生会主席。其他师生和工作人员坐在阶梯式坐席上,大家依照分区指示牌,按班级坐在一起。这些还健在的时任校系领导不少已经七八十岁,因此一眼望去,主席台上白花花的一片。丁海洋宣布会议开始后,首先宣读了会议议程,然后逐一介绍在主席台上就座的领导和代表,再请所有同学依照坐席从前向后、逐一进行自我介绍,工作人员递上无线话筒,每个人一般会站起身来和大家致意并做介绍。林寒站起来介绍时,坐在主席台上的老校长突然激动地起身离席,径直走到林寒身边。全场在一片讶异中一起注目老校长。 林寒赶紧站起身来,想和老人握手,不料老人家却并不伸手过来,只朗声道:“你是林寒同学吧?我记起来了,当年一开学就给学校提了不少好建议的就是你啊。” 老人对着林寒鞠了个九十度的躬,直起身,郎声说了句:“谢谢!谢谢你!林寒同学。”林寒记起昨天上午在湖边似曾见过老人,心中已有了预料,遂低声说:“老校长,我们如果做了点什么,都是应该的,也是学校教育的,您千万别客气!”赶紧搀扶着老人,把送他上主席台,再返回自己座位。老校长却并未落座,而是先和丁海洋耳语了句什么,随后走到发言席,对着话筒高声说:“经主持人同意,我插几句话,占用大家两分钟时间!就在昨天,旁边的小西湖有个孩子落水,幸亏有人及时救起了,这个孩子正是我的重孙子,我当时衣在附近,闻讯赶过去就只顾忙着照料孩子,连声招呼都没有没来得及和下水施救的人打……一转眼,救孩子的人就没了踪影,我本来也以为再不可能找到了,心里很懊悔啊,全家人也一起责怪我。幸运的是,今天让我遇到了,昨天下水救孩子的――就是我们工管系的毕业生,林寒同学!我要借这个机会,向他再次表示感谢!” …… 集会结束后,大家一起散在会议中心前的小广场上等待合影留念。凡荣和摄影师也忙着为班上有需求的同学照些留影。林寒正和丁海洋站在一棵香樟树下说话,突然听见有人喊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外贸班的金安、刘书音,两人夹着个漂亮姑娘站在身后。金安笑着说:“林寒,请你和我们一家合个影?刘书音念叨你都念叨了二十几年了!这是我们家闺女,金新。” 姑娘落落大方地喊了声:“林叔叔好!” 林寒看了眼面前这位秀丽的姑娘,似乎应该比自己家丫头大不少,至少二十开外的样子,有些存疑,便笑问金安:“不对吧,这是你们家姑娘?今年多大了?” “哈,如假包换啊。林寒,我们一家都要感谢你!这么多年了,都成了我们两人的一块心病了,今天终于可以了却心愿了,真的,谢谢你!林寒,我俩不知道议论了多少回,当年我俩真是命悬一线,要不是你带头发起那些讨论啊、辩论啊那些那么有影响的活动,也许不仅没有我们俩的今天,甚至也没有这个孩子,唉,往事何止是不堪回首,而是连想都不敢去想!这个宝贝疙瘩……就是当年我们在江工的……结晶。我们感谢母校的宽容和恩情,一直无以为报。后来女儿高考,第一志愿填的就是江工。她今年二十二岁,上半年刚从江工毕业!”刘书音一口气说完,松了口气。 林寒这才算弄了个明白:原来当年这刘书音休学回去,竟然把孩子生下来了,后来又让这孩子来江工读书。 第二十一章 别有用心 - 无关岁月 - 夜雪村 () 时光如梭,一转眼,当年意气风发的青年,如今都过了不惑之年。林寒和金安一家合影留念后,大家各自归队,参加各自班级的合影。 被红绸裹覆、dú lì在碧水绿荷中的雕塑终于盼来了揭幕。仙女飘然出世,引起了师生们的热议和盛赞。尽管有不少老师在安装过程中已经初睹芳容,可当美丽的仙子完全显露真容、凭荷凌波时,还是一起为之惊叹:“太美了!”不仅因为这是江工最大的雕塑,还因为她出自大家手笔,委实不凡。整个雕塑是个放大了的着连衣裙的女生立体像,但端庄之中犹带娇羞,优雅之间不失妩媚,形体似静还动,动中有静。 朱红盯着雕塑面部看了半晌,这仙子嘴角微微上扬,双目传神,一边惊叹雕塑家还真不是浪得虚名,一边总觉得仙女的神情似成相识。又拉了苏静跑去立在荷池一侧的花岗岩铭牌看了一番雕塑说明,然后盯着苏静看了半晌,悄悄说:“嘿,我说呢,这个凌波仙子我怎么怎么看都像一个人?原来,这人就在我身边。一定是林寒让人家照葫芦画瓢的!你看,还是以我们班的名义捐建的,林寒为某人可真舍得花钱呢。” 苏静脸一红,捏住朱红的手腕道:“你又乱说了,这可是人家武老的作品。我看还最像你呢!” “呦,小样,还敢回嘴了,要不我立马问问大家,看到底是像你还是我?”朱红坏笑着挣脱手,作势要大声喊问,被苏静捂了嘴,便去挠苏静痒痒,苏静只好求饶。 朱红的确是冤枉林寒了,武老答应林寒设计雕塑后,只给林寒看过铅笔小稿,其后再没有专此沟通过。 中午聚餐安排在学校宾馆,师生把酒言欢,从十一点半开始,一直到一点才散席。 下午林寒和卫萍便忙着开车送人,卫萍为了接送同学方便,还专门开来辆七座商务车。两人直到六点左右才消停下来,回到宾馆,招呼没走的丁海洋、杜泓,和几个女生一起吃饭。朱红提出去芙蓉餐厅,林寒笑着说:“还想吃散伙饭啊?芙蓉餐厅倒是还有一个,可早不是原先那个的了,连房子都翻盖过。” “要不我带大家去吃顿正宗锅盖面,怎么样?”卫萍提议道。 大家都说不错,于是女生一起上了卫萍的车,丁海洋、杜泓跟林寒一车,一前一后来到市区一个小吃街。停好车,大家跟着卫萍进得一家面馆,店面不大但看起来很干净,生意也不错,大伙儿围着两张条桌坐下来,点了十碗锅盖面,全都加了香干和肴肉,卫萍还怕男生吃不饱,又为三人另外叫了些三丁和素菜包子。吃完面条,大家齐赞味道不错。林寒还是觉得这碗面尽管添了不少佐料和浇头,但再也吃不出当年韭菜酱油调制的近乎光面的那股浓香,却没有说出来。接着,卫萍又带大家绕到滨江大道,沿途闲看江边夜景。车游到古渡口,眼前顿时灿烂生sè,霓虹彩灯掩映着大片古建筑群,煞是有些味道。丁海洋、杜泓两个很久没回润江,感觉很新鲜,都说以前好象从来没见这地方。林寒便招呼卫萍,拐进渡口景区停车,一起下车游览。古渡口夜晚人气颇旺,各种餐馆酒吧生意爆满,十个人跟着卫萍沿着青砖石板道一直上到坡顶,不知不觉中已身在山中。卫萍介绍着沿途的文物古迹,心细的她,下山时又另择一条曲径,到山下时已过了九点。众人尽兴,折回宾馆。 林寒和丁海洋、杜泓又聊了会各自的近况,看时间不早,一问两人明天返回的车次很近,都在九点前后,于是说好明早八点林寒送他们去车站。回到自己房间,林寒还不放心,又打电话问卫萍次rì女生们的安排,卫萍简单说了下情况,除了杨秀芳之外,其他几个都是明天上午返程。林寒想了一下,说:“明天我送完丁海洋和杜泓就没事了,我来帮你送人?你就安心陪杨秀芳一家吧。” 卫萍笑着说:“我也算是东道主,送一下还是应该的。这样吧,我一会跟她们商量一下给你回话。” 几分钟后,卫萍打来电话:“林寒,我跟她们说了,朱红说……朱红自己要跟你……”那边朱红已迫不及待抢过电话,“林寒,我和苏静都没预定返程票,想劳你大驾一路送我俩回去,明天到太湖我请你吃‘三白’,至于到天堂,自然有苏静请,不知道行不行啊?” 林寒知道朱红別有用心,估计苏静在旁边也不便多言,一时哭笑不得,只好答应:“哈,当然没问题了,为你们两个大美女效劳,可是求之不得啊。” 直到子夜,苏静发来短消息:“朱红闹死了,还一定要跟我住一个房间,说要跟我好好谈谈,我知道她想说什么。这会她在洗澡呢。” 林寒赶紧打过去:“别聊太晚了。明早八点我送丁海洋和杜泓,到时候一起出发?” “对了,朱红只问我有没有订票,就开口说让你送……没给你添麻烦吧?家里老人孩子怎么办?哎,朱红也是好意,你别怪她。” “怎么会呢,我知道。感谢还来不及呢。家里没事,孩子大了,父母身体也还好,放心。” “早点休息,这两天你忙累了。” 清晨七点,林寒就出门,去到丁海洋、杜泓的房间,喊他俩起床,随后去自助餐厅吃早饭。他倒了杯豆浆,取了些水果蔬菜、一只水煮鸡蛋、两片面包,刚坐下,朱红和苏静也进来了。看见林寒,朱红坏笑着:“林寒,起这么早啊?不会也没睡好吧?唉,我被苏静害的一夜都没睡好,她啊,一直说梦话……” 苏静则装做什么也没听见,径自拿起个盘子,走到远端去选水果。 “你瞧瞧,多没良心。林寒,我可是一片苦心哦!” “不都说江山易改、本xìng难移嘛,朱红,你从来就是好心人。对了,你快坐下,想吃点什么?我帮你去弄。”林寒见她还要往下说,便设法转移。正巧丁海洋、杜泓和几个女生先后进了餐厅,互相招呼着。朱红得意地笑了笑:“算你还有良心,态度也不错,菜嘛就不要你弄了。你的考察期暂定一年,我得看长期的表现,哈哈!” 第二十二章 湖光山色 - 无关岁月 - 夜雪村 () 早餐后,大家彼此作别,各奔东西。林寒先把丁海洋、杜泓送到火车站,然后出城,上高速,直奔太湖市。一路上,朱红和苏静在后座窃窃私语,林寒端起架势,只管认真开车。一个半小时便到了太湖市区,在朱红的指引下,很快到了一个临湖的别墅区,一直开到朱红家楼前的小院落。朱红的丈夫迎出门来,大家原就相识,只是多年未见,多少有些放不开。朱红见状,马上启动气氛调节模式,于是对林寒道:“我是说到做到,说好今天请你吃太湖‘三白’,为此昨晚我就打电话回来布置过任务啦,哈,一会请你俩品尝一下我们家老钱的手艺。”接着笑指丈夫的肚腩,“我说老钱,你看看人家林寒,都是大老板了,一点肚子都没有,你才是个副处,都像我当年怀儿子五个月了。哈哈!今天把林寒请到家里来了,你可得当面向人家好好请教请教!两位,都到家了,就别客气喽。” “朱红,这你就错了,当领导就得有点肚子,这样更有风度啊。我们要忙生活,费神劳力,想要风度也难啊!”林寒微笑着,“钱局,我们不请而来,两手空空,不仅白吃白喝,还劳你亲自下厨,哈哈,赔罪了!” “哪里,哪里哇,你和苏静都是贵客、稀客哇,请都请不来哇,哈哈……”老钱是太湖市人,说话一口太湖方言。 房子很宽敞,装修简约而舒适。苏静心想这样的风格应该是朱红主导的。一问,果然全是朱红张罗的。男女主人领男女宾客上了二楼,二楼是寝室和书房。“叔叔阿姨好!”一个帅小伙从书房钻出来,个头快赶上林寒了,长得挺拔英俊,嘴唇上边硬生的须髭正蓄势待发。 “我们家小子,钱遇,今年念高二。”朱红不忘趁势调侃一下两人,“钱遇,你看叔叔阿姨两人般不般配?不对不对,又说错了。叔叔帅不帅?阿姨漂不漂亮?” 儿子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老钱在一边悄悄拽了下朱红:“领导,是不是先陪客人去客厅坐下来喝杯茶?”见朱红杏眼瞪过来,忙改口说,“两位,我先去厨房了,过半小时保证准时开饭。” “威信蛮高的啊,看不出来。”见老钱下楼,苏静对朱红做了个鬼脸,林寒也忍不住笑了。 “哼,苏静,真正的新好男人近在眼前,要好好珍惜哦。”朱红见苏静窘态毕显,才作罢:“姑且饶了你,走,我们喝茶去!哈。” 饭后,朱红一家三口一起送林寒、苏静出发。林寒跟老钱握手作别:“你做的这个‘三白’,真有特sè,堪称一绝了。我说的不是虚话,除了水产特别新鲜,做法恐怕也是独创。‘三白’中间,以前吃过清蒸白鱼,这清蒸银鱼、白虾还是第一次尝到,鲜美无比,回味无穷,我们口福不浅啊!客气话也就不多说了,否则朱红又要批评了!哈。” “只是随茶便饭。湖里的水產只要新鲜哇,怎么弄都好吃,你们有空常来玩。”老钱很高兴,边握手边连声道:“彼此都是老同学了,有机会应该多聚,多聚哇!” “对,我也正要说这事,你们一家好象还没有一起去过宁江?起码我没当过地主。等哪天空了,一起过去走动走动,我们两家也好聚聚。” 一旁边,朱红正拉着苏静咬耳朵交代:“苏静,我可是硬把林寒拖出来,下面就看你的了。千万别浪费了这大好的机会,也别辜负了我的一片苦心哦,记住没有?时间宝贵,这样的好男人一旦错过了就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直说得苏静心慌耳热,趕忙点头回答:“你的心意我全明白,只是……唉,我记住了,知道应该怎麼做了,行了吧?” 林寒已經上車点着了火,朱紅嘻皮笑臉地拉開右側車門,把苏静推上來,又关上門:“坐这儿和林寒多說說話,這時候开車最容易打瞌睡了!” …… 出了小区,苏静轻轻地松了口气。林寒笑说:“朱红又给你下什么指示了吧,压力这么大?” “你真的想听?”苏静侧眼看看林寒,想了想,还是改了口:“算了,你还是安心开车吧。” “我们去湖边转转?你好多年没来过了吧?我还是两个丫头念完小学那年来过,也好几年喽。” “好啊,跟着你,自然就随你了。”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林寒听在耳里,也感觉到苏静的瞬息变化,心一荡,几乎想要停车来搂抱她,但还是稳住了情绪和车,从环湖路一路向北,凭着记忆驶向太湖十八湾。 这环太湖十八湾林寒已经记不清是哪年起免费开放的,只记得这里号称是全省最大的“开放式公园”。当初两个宝贝丫头小学毕业,暑假带她们来太湖玩,曾走过这段路,印象很不错。整个“公园”长约八、九公里,沿途不见大门和围墙封堵,放眼都是绿植、桥亭、浩淼的太湖,令人心旷神怡。 待看到一边湿地,灌木茂密,水草相接,芦苇连连,白鹭纷纷,一座栈桥掩映其中。苏静神sè一扬:“林寒,我们下去走走?” “好!” 林寒找了个合适的停车处,停好车,两人下车步行。苏静下车时,干脆把包扔在座上,只从其中取出手机握在手上,林寒见状,伸手要过去,装进自己裤兜。苏静睥了他一眼,还以赞许的微笑,林寒却乘机捉住她的手。 踩上湖边的踏石,湖风裹着阳光的热烈、草木的清香和湖水的湿润扑面而来。两人携手走上曲折的木栈桥,胸臆跟随眼界舒展。淡绿的湖水延展开去,帆影点点,波光如银。湖水与天相连之处,烟波浩淼,水天一sè,难分上下;和远山相接之所,山苍湖翠,水拍云崖,山衔水天。 走完了长长的栈桥,是一大片鹅卵石铺就的湖滩,洁白安静地诱惑着游客。苏静朝林寒莞尔一笑,蹲下身解开鞋带,走下湖滩。林寒看苏静如此开心,比六月天落在雪地里还要惬意,索xìng也脱了鞋,两手各拎着一双鞋,跟下去。鹅卵石们蒙受了大半天的rì晒,走在脚下热烘烘的,让人十分舒坦。 从鹅卵石滩上来,两人继续沿湖边步行,吹着湖风,漫看风景,辨别着路边湖岸那些草木野花,苏静喜欢大自然,而林寒来自农村,两人一途认出了不少花草。一直快走到大佛景区,才转回头。回到车边时,已是太阳西下,远山挂着几抹云彩,夕阳掩映其后,白云被燃成火焰,这火焰照耀群山,群山披上金辉,火焰和金辉溅落在湖面,湖水泛起燦爛光斑,无比绚丽。随着夕阳下沉,云霞的颜sè渐渐变紅变浓,彩霞透染山水,山sè湖光也随之变换着sè彩,如一幅极致的山水画,写尽人间至美。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 第二十三章 心声 - 无关岁月 - 夜雪村 () 从一双女儿上小学起,林寒就坚持利用寒暑假,每年至少带孩子远行一次,他觉得只有让孩子走出去,才是开阔视野、走进社会的最好方法,也是走近文明、回归自然的最佳途径。他本身就热爱自然,特别喜欢置身村野田园、森林草原、江海山岭。叶诗雨在高校教书,寒暑假双全,因此她还健在时,只要有空,也一定会同行。那时候,一家四口满程都是欢声笑语,乐何融融。叶诗雨走后,林寒不忘她的嘱托,在亲人的陪伴下,感悟并找到了为自己打开的那扇门,带着两个女儿从无限悲痛之中走出来,相约轻松上路、笑对生活。从此,他更加看重和亲人相处的分分秒秒,也更多地寄情山水草木。只要孩子得闲,总喜欢携她们一起去远郊野外,常选一处依山傍水的所在,小住两rì,安享清净的空气和静好的风景。几年间,一双女儿也逐渐成长起来,不仅喜欢读书,懂事识礼,而且都出落得亭亭玉立。林寒眼见孩子的成长,心中非常欣慰:觉得几年来自己和孩子一起坚持、不懈努力,到眼前也还算是不负叶诗雨的意愿。叶诗雨在弥留之际,用尽所有的力量握着林寒的手,说了三句话:第一句是“带两个女儿不容易,辛苦你了”;二是“信念自个儿留着就好,别总较真”;三是“善待自己,遇到好的别错过”。每当想起彼时情景和叶诗雨的话音,林寒都会泫然yù涕。前两句他都坚持照着做,并且力求做好,第三句嘱托他却不能依行。近年以来,亲人们包括叶诗雨的姐姐每次见面或来电话,都劝他考虑再婚,还有不少过去的同事、朋友干脆直接张罗着帮他牵线搭桥,他一概能推则推,有的碍于情面,实在没法推的,只好从了安排去见见面、喝喝茶,却不多言语,情绪也总提不起来。慢慢的大家也瞧出了他真的无意,便不再热络于此了。林寒自己倒也不是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桩事,但一方面他觉得抚育和培养好孩子是最重要的事情,孩子还小,也许需要两个孩子能够弄明白的时候更加合适;另一方面他内心似乎揣着一种期待,可就是一直理不清楚,也想不明白。直到这次聚会再遇苏静,他终于找到了答案。 栈桥上,不远处,也有一对双鬓尽染的古稀老人相互依偎着同看夕照。直到夕阳完全沉没在山顶,天sè转暗,两人才牵着手缓缓离去。 林寒目送两位老人远去,苏静恰好回头,看见他的这幅神情,便笑问:“湖山夕照,一对归人,拨动才子心弦啦?” “一对佳人?是说我俩?”林寒改换一字,暗渡陈仓。苏静脸一红,举起粉拳作势yù打林寒,却被林寒接住,顺势一带,搂进怀里。 苏静温顺地靠着林寒,林寒亲吻着发丝,他喜欢苏静淡淡的发香,贪婪地呼吸着,恨不能把周围的空气全部吸进体内。他环抱着苏静,双臂发力,似要将苏静揉进自己的身体。苏静一任他紧紧搂抱,也感受着他的急迫和力量。待林寒的嘴唇触及苏静的耳垂,苏静浑身受电似的一颤,林寒却在她耳边喃喃轻语:“苏静,我想说一句话,一句二十四年前就想对你说的话……” 苏静在臂弯里转过身,紧紧抱住林寒,把头贴靠在林寒胸口,彷佛想要听见林寒的心声。 “苏静,我爱你!” “我知道,我知道。”苏静仰起脸看着林寒,脸上挂满泪水:“林寒……我也爱你!” 两人相拥而泣,忘记了一切,似乎时间正盘桓在此刻,又仿佛要把逝去的二十多年的时光一并补上。 清脆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湖边绵长的温存。林寒不舍地松开了苏静,拿出手机交给苏静,苏静接过一看:“是朱红。” “苏静,你到哪了?没把林寒放跑吧?你个没良心的,这么快就把红娘忘记了啊?快,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赶紧如实招来!”朱红一连串的“鞭炮”炸得苏静耳朵发麻。她感到正面作答有些为难,稍稍踌躇了一下,机灵地回应道:“你哪是什么红娘,分明是红姐。我怎么能忘记你呢?忘记所有人也不敢啊。我正按照你的指示,张罗着请林寒吃晚饭呢。要不我告诉你地点,你也过来吧。” “哎哟,嘴巴这么甜,不会是吃了蜜了吧?我明白了――林寒就是你的蜜。哈,我才不去当你们两个的电灯泡呢。喂,我可提醒过你了,千万别忘了红娘,否则后果很严重。哈哈,不耽误你们了,chūn霄一刻值……不对,秋夜一秒抵万金,替我转告林寒让他放主动一点。哈哈,挂了!” “又乱说了吧,你都快成导演了。再见!”苏静见林寒关切地望着自己,笑着说:“没事,朱红就这样,爱cāo心,刀子嘴豆腐心,心地可好了。” “是啊,当年我们男生一开始也都不适应,觉得她吧,不怎么给人面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她搞得窘迫不堪。现在大家应该都喜欢这样xìng情的人了吧,如今像她这样热心、直率的人太少了。对了,你饿了吧?”林寒看天sè已沉,周围近岸的水草树木已经笼上了薄薄的暮蔼。 “我倒是不饿。不过时间确实不早了。” “去马山那边……我记得龙头渚那边有家酒店不错,南亚风格的,就在湖边。”林寒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略带点坏笑问道:“朱红到底跟你说些什么啊?还有下午离开她家的的时候?还继续保密?” 苏静依然禁不住一阵脸热心跳,她睥了林寒一眼:“好,全告诉你,但你可别太得意了啊!人家朱红表扬你呢,说你是……是最好的男人。要我……要我……别错过。刚才是让我转告你,让你……主动点。”说完苏静羞得低下头转过身去。 林寒大喜,一把搂住苏静,扳过她抱定双肩,无限深情地望着她,似要望穿她的心海。苏静抬头迎着他清澈而炽热的目光,仿佛从中看见了积攒二十四年的浓情,她没想到幸福降临得如此之快,但又觉得这原本二十多年前就该属于自己,心底还有种渴望在不断升腾,决定还是一切听从自己的心声,于是一扫那些轻微的害羞和拒绝,缓缓闭上双眼。林寒见状,心神激荡,怜爱交织,十指插进苏静的秀发里,捧起她的脸来,一边抚摩她的头发,一边轻吻她的额头、眉眼、脸蛋、鼻子,最后来到了她的唇边,他稍稍犹豫了一下。苏静依旧闭着双眼,呼吸变得有些不平,嘴唇微微张开,呼出的气息幽香如兰,这幽香和樱唇如此诱人,令他热血上涌,随即坚定地吻下去,然后试着探舌轻扣玉齿,想更深地尝到她的味道。苏静只略一迟疑,便遂了他的意愿。到后来,在林寒热烈而细致的亲吻中,苏静居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麻醉般的晕迷和传及四肢的舒悦,她不能自己,双手紧搂林寒的肩项,开始回应和品尝林寒,双舌逐渐缠绕,一起贪婪地体味着无限的缠绵、温软和濡润…… 第二十四章 一无所有 - 无关岁月 - 夜雪村 () 在这个美妙的湖畔月夜,苏静和林寒全都忘记了时空,忘记了草木湖山,相互拥抱着倾诉往事,一起回到从前的岁月。 林寒他们这一届的分配是个转折点。此前高校毕业生实行派遣,即由高校的主管部门安排计划直接分配到糟糕,全班纳入国家计划统一分配到企事业单位。而到了林寒他们这届突遭腰斩,全班统一分配的占比不及一半,过半同学毕业后将直接发回原籍,由当地的人事部门进行二次分配或者自主择业。从三月份各系班公布分配方案后,许多同学心中激愤不已,随着时光推移到六月中旬,毕业离校的rì期临近,这在心中积压已久的怨恨情绪终于爆发了。离校前夜,天气特别闷热,天空黑着整张脸,月亮也躲藏起来,不见踪影。白天多数人去铁路站派到学校的托运点上托走了行李,入夜便各自无事,于是或者串门道别,或者呆在寝室里胡吹。大伙儿情绪都不太好,不少人从小卖部搬回成箱的啤酒,几个凑在一起闷喝。约莫仈jiǔ点的样子,不知发端于哪间宿舍,首先从窗口向下砸下了水瓶,“轰”的一声爆响,犹如赛场上的发令枪,引发了整个西山宿舍区毕业生们一波宣泄洪cháo。顿时,几乎所有宿舍纷纷从窗户往外面的空地上扔砸酒瓶、花瓶、热水瓶、墨水瓶、烟缸、茶杯、漱口杯……,玻璃陶瓷器具落在水泥地面上,乒乒乓乓噼哩啪啦响成一片。更有人拿脸盆打起鼓点,各个宿舍纷纷响应,破碎的声音、撕心裂肺的吼叫、混和着吉他、二胡、手风琴各式乐器的乱奏,形成了第一波。这时,有人拿着话筒在楼下喊话:“同学们,请保持理智,请不要向楼下乱扔东西,以免造成意外和事故!”,是保卫处宿管科的人出来维持了。这阵喊话随即推起了第二波:有人高喊着“楼下的人赶快走开,我们在清理宿舍,小心伤了你!”也有不客气的直接骂开了:“狗腿子,滚远点!”随后开始向外丢箱子、脸盆、簸箕、扫把、书籍、衣架、鞋帽衣服和其它杂物,各个宿舍依然一起响应,但扔出去的东西已经不再有尖锐的响声,代之而来的是阵阵闷响。还有人在窗口点燃了棉被蚊帐,然后抛向地面,于是地上一片火光烟雾。这一回合大家差不多把能扔的东西都扔完了,当宿舍区开始重归沉默的时候,第三波高氵朝却正在酝酿中。突然,有人用沙哑的嗓音唱起了崔健的《一无所有》,随着不断有人跟唱,渐渐形成了一场空前的大合唱。这充满宣泄、躁动和无奈的歌声在整个西山上空久久回旋,也回荡在每个临别的学子心中,有些终极一生也挥之不去。 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 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我要给你我的追求还有我的zì yóu 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噢……你何时跟我走 噢……你何时跟我走 脚下这地在走身边那水在流 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为何你总笑个没够为何我总要追求 难道在你面前我永远是一无所有 噢……你何时跟我走 噢……你何时跟我走 …… 这晚,林寒也在宿舍。他的行李也托运走了,打算次rì前往宁江去提行李,顺便去单位打听一下什么时间报到。宿舍里,赵国平、徐国庆、于大海三个没有得到统派指标,心里都窝着火。特别是赵国平,他是现任班长还是工管班仅有的两个学生党员之一——另一个是林寒,最后这一年,赵国平极尽表现之能事,从辅导员直到系里的大小干部马屁也没少拍,到最后居然没进统配,面子极不好看,辅导员公布了全班的分配方案后,他便一会大骂系里不公,一会自嘲自讽,一直唧唧歪歪嘀咕着几乎没停。这个晚上他最起劲,带头动手,几个人一起把宿舍里能扔的东西全扔光了,最后把自己的蚊帐和竹席也点着丢了出去,刚丢完了立刻后悔起来:“靠,发昏了!今晚得喂蚊子,得赶快买蚊香去,不少人烧了蚊帐,一会小店蚊香一定供不应求!”说完占了无限便宜似的得意起来,飞身出门。杜泓、刘红军也跟着扔了些杂物,林寒本来坐在床上看书,待西山高氵朝迭起,边静听他们喊叫着,闲看他们较劲斗狠砸着东西。心里却想起父母亲人和身在远方的叶诗雨,不知道他们的情况怎样了。直到大家一起唱起歌来,他从中听到了更多的无奈,想起了即将要和一起度过四载青chūn年华同学们分别,一阵伤感袭来,不由得也跟着轻轻哼唱起来。 脚下这地在走身边那水在流 告诉你我等了很久告诉你我最后的要求 我要抓起你的双手你这就跟我走 这时你的手在颤抖这时你的泪在流 莫非你是在告诉我你爱我一无所有 噢……你这就跟我走 噢……你这就跟我走 噢……你这就跟我走 …… 女舍那边,几乎都泡在在泪水里。苏静她们一屋子七个人也哭得稀里哗啦,待听到男舍那边先是爆鸣声后是歌声,知道男生们毕业季最后的节目正在上演。于是大伙收住泪水,默默听着,各自想着心思。 苏静想起白天去男舍请几个男生签名留念的事,忽然想起林寒给自己的留言尚有些看不明白,便取出毕业纪念册,翻开来看。林寒那极其熟悉和漂亮流畅的行书跃入眼帘: 书记,与您同学共事四载,是我之大幸。岁月苦短,遗憾难免。惟愿:再见之rì,更加美丽。 一个“您”字,显得格外生分。“苦短”和“遗憾”两词写尽委屈。苏静心生叹息:也难怪他了,当初只怪自己拘于亲情和感恩,选择了王漩而放下对林寒的暗恋,并且对于林寒的告白始终没给出任何回应,内心一直存有愧疚。苏静是知道林寒喜欢自己的,也一直暗暗期待着他的表白。到了大三前的那个暑假里,林寒给自己来信了,除了信件本身就是一种象征,字里行间也含蓄地表露了心迹。可是世事无常,许多事情根本无法预料,自己遭遇了并且作出了并不理xìng的一个选择,也许这就是命运使然,要怪也许只怪缘分罢。 所有同学无一知晓大二结束后的那个暑假,苏静究竟曾经遭遇了什么,选择和王漩走到了一起。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mp;lt;/a&amp;gt;&amp;lt;a&amp;gt;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amp;lt;/a&amp;gt; 第二十五章 情书 - 无关岁月 - 夜雪村 () 随着班级所有课程考试的结束,整个大二学年也即将过去。暑假前一天,林寒和苏静一起参加了所在社团――“西山”文学社安排的一场“江岛采风”暨“江风杯”小小说大赛。社团专门从车队借了一辆大客车,停在大礼堂门前候着大伙。这天约定出发时间很早,七点不到,林寒来到礼堂,一上车,便看见苏静已经坐在靠前的座位上了,点头致意后便径直走到最后一排落座。车一开动,社团负责人把比赛的有关要求在车上简略说了一通,又发给每人一张油印的参赛说明,然后就把大家拉到学校下游永济洲岛和新港区附近一个无名山区游览了一番,中午十一点半返校,刚好赶上食堂开饭。永济洲岛是长江中一个大约十来平方公里大小的小岛,汽车要通过轮渡上岛。岛上完全是一派农村风貌,农民以种植葡萄、西瓜和蔬菜等经济作物为主,从农户大多数居住的二层小楼和外装修等情况看,应该还比较富裕。大家多数时间坐在车上走马观花,只在乡zhèng fǔ的大院停留了半小时,大伙一起下车跟随乡zhèng fǔ一个年轻公务员来到一个会议室,听他做了十来分钟的讲解,主要介绍永济洲岛的形成和自然情况、发展现状和远景目标云云,然后有人提了几个问题,大抵是关于乡村组织和经济状况、农民收入以及教育等等,半个小时即告结束。随后是到港区附近登山,山岭距离江边也不远,十来分钟就来到山下。大家离车观山,只见山势俊伟,纷纷询问山名――这座山只有社团负责人来过,但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这山的名号,只说他曾经跟随老生们来过一次,觉得山上景致不错,值得一登。这下调动了大伙的情绪,一行人排成长队从没有道路的山坡攀援而上,坡陡处需要借助树木和石块,男生们也尽量停下来帮助女生,这样的登山费力而刺激,半小时光景,大伙一起上得山来,却都浑身是汗,山上微风阵阵,煞是凉快,正好除汗解乏,众人皆喊舒服。徜徉在山顶,林寒见山虽不高,约莫二百米海拔,但却林木茂盛,四周皆是田野,满眼翠绿,北望可见滔滔江水逶迤东去,好不壮观!山体连绵约两千米,环成一个半圆,山下的内圆里,抱着一泓碧水,状若满月,清波荡漾,宁静而诱人。一见此景林寒就迫不及待地要与苏静分享,谁知苏静落在后面正跟别的女生说话。他便停下脚步,等她走到近前。苏静其实早就看出林寒有事要说,已悄悄收住了话题,待到跟前,便笑道:“林大才子一向才思敏捷,构思快成了吧?” “哈,别笑话我了,这里可是高手如云啊。我是有事要跟书记报告――这边山水相依,风景独特,以后班上活动,这里是个不错的选择。” “是啊,真是不错。妙就妙在山下的水库,简直就是天上的月亮落在这里了。”苏静显然也早就看中了这地方,还看出山下是座水库。林寒一听苏静也说这水若月,心中一动,望着她那美丽的脸庞,不禁脱口而出:“心有戚戚焉。” “你说什么?”苏静似没听清,拿明亮透澈的一双杏眼顾盼着。 林寒一下心虚了,赶忙边四顾,边打着岔:“水库怎么没看见大坝呢。” 暑假里,林寒到底没能够按捺住对苏静的汹涌情思,终于下了决心,给她去了封长信,并在其中作了十分含蓄的表白,林寒的xìng格决定了信的内容,尽管他一直把这封信定xìng为自己的第一封“情书”。他在信中做了大量铺垫,大抵是谈了些对加强同学交流、友谊和班级建设的个人意见,随后借评论近期红极一时的曹建华《女大学生手记》一书中有关大学生情爱的观点谈到了同学之间的情感问题:诚如曹同学所说,情感问题已经成为困扰大学生的一个现实。即使在我们班上,也是如此。我通过平常的交流并作大胆的猜测,我们班就有不少男生对本班女生是有好感甚至是喜欢的,不过都还停留在暗恋阶段,这中间当然也包括我本人。至于将来怎样演化,尚不可知。有人说示爱就像捅破了一层窗户纸那么简单,我不敢苟同,因为除了一见钟情,多数人的爱恋是积累起来的。对于单恋、暗恋者而言,敢不敢于表白,除了与恋爱经验和胆识有关,仅从维护自尊、心理平衡以及情感积累的角度而言,如果捅破了那层纸却一无所有,也许还不如只留在自己心中。我的观点是,爱情本身包含着责任,不仅是当下的彼此关爱和付出,还要推及将来,离开校门,走上社会,生存生活,婚姻家庭,都在其中。我这样说,也许太远了,也太沉重了,和当前大学生中所推崇的开放和体验式恋爱的cháo流也是格格不入的。但是我坚持以为,如果没有看到前途,不能背负未来,是不能轻易言爱的,因为那样,所谓‘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就只是一句空话。最后林寒这样写道:放假前一天,在东效那座无名的山顶,我对你说过一句话,当时你可能没听清,还问过我:“刚才你说什么?”我的原话是:“心有戚戚焉”,不只是应景,而是心中久积之言,今如实报告,请书记明察。顺祝暑安。” 苏静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她正身处一场突发事件的中心,整个人就像被卷进了一个巨大的旋涡,身心俱疲而无力挣扎,正被亲人和舆论裹挟着一步步走向一条她内心极不情愿的道路。 暑假第一天的下午,苏静刚到家,便接到高中同班同学陈波的电话,他在美国上学,恰巧也放假回来,约了一堆同学次rì晚上一起聚会。陈波父亲是个国营大企业的厂长,家境很好。这小子高中阶段就不好好念书,穿着打扮入时不说,还经常拉人跑去校外的舞厅酒吧去跳舞喝酒,被班主任逮过几次,后来高考成绩一塌糊涂。他家里有钱,很快通过中介送出到美国念书,据说花了不菲的银子。苏静本来就太不喜欢这些公子哥,又知道这人特别能闹,本来并不打算去,在客厅接电话时,模棱两可地回说:“还不知道有没有空,到时候看情况。”父亲正好在从书房出来听到,问清后便劝道:“小静,你千万别跟爸爸一样,只跟自己喜欢的人交往。要没什么事就去吧,以后你走上社会、参加工作了总是要和不同的人打交道的。再说了,人也是会变的,说不定两年下来,这陈波学好了也不一定。就是……去听听人家在美国学习的情况也好啊。” 苏静听父亲这样说,一想也有道理,便点头答应了。第二天按照约定去了酒店。聚会安排在天堂市的国宾馆一间豪华包间。苏静进去的时候,稍稍有些不适应的感觉。包间分会客区和餐厅,会客区陈设了一圈欧式沙发,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mp;lt;/a&amp;gt;&amp;lt;a&amp;gt;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amp;lt;/a&amp;gt; 第二十六章 夜宴 - 无关岁月 - 夜雪村 服务生推开门,苏静拾步进去。陈波一眼望见,便从正中的沙发上一跃而起,高声嚷嚷道:“哈,你们看是谁来了!我们天堂市高中校的校花!怎么样,大家一起鼓掌迎接我们的校花如何?”大伙儿一起跟着鼓起掌来,陈波面子很足,一边仔细打量着苏静,一边大声吆喝服务员给苏静上茶。苏静很不适应这种氛围,也极不喜欢陈波这样当众给自己戴高帽子的风格,可是人已经来了,只能站定了,红着脸拿眼睛扫了一圈,算是和大家行了见面礼,也想顺便找个能说话的人,好赶紧摆脱尴尬。包房里大约一共来了二十来人,除了自己而外,全是男生,其中近半是苏静高中同班的,其余则是其他班的。由于大家原是同一所高中的同届生,因此大家都很面熟,有的还能叫出名字来。扫到最远端,见王漩正站起来,冲自己招手——原来他旁边还有空座,苏静踌躇了一下,便走过去坐下,服务员跟着送来了茶水。 王漩高中时,是苏静隔壁班上的,因而彼此经常碰面。他个子挺高,大约一米八左右,皮肤黝黑,体格健壮,是学校足球队的后卫,球踢得不赖,但似乎成绩一直不好。不知道他最后怎么成了机床厂委培生,还和苏静进了同一所学校。要知道全省只有七所全国重点大学,省城占了五所高校,一所就是江工,还有楚市的矿大。苏静同届天堂高中校共有五名同学一起考进了江工,大一时同学之间联系比较多,经常串串门,相约一起返程……王漩经常来苏静宿舍串门,有时约一两个同学一起,也常独自来,来了也是没话找话,不是问苏静几时回去,要不要买票、帮拿行李,就是说些同届同学在各地各校的趣闻,苏静本就不太喜欢他,也并不爱听那些传闻野讯,更有些嫌他嘴碎和无聊,但碍于同学的面子,总不好太冷落人家,只要他来了,也陪着坐会,听他说一段才找借口去教室或者别的女舍。时间久了,朱红便私下提醒苏静:“这王漩对你好像有些意思。”苏静对此也有些觉察,但她心里一直喜欢着林寒,便刻意避开王漩,除了午休和晚上睡觉,很少呆在宿舍。这王漩确是单恋着苏静,在高中阶段就有这心思。但那时一来大家都压着高考的重担,二来他成绩一般,而苏静既是校花,成绩也一直很好,两人差距明显。却不料苏静高考失常,所填的第一志愿没录走,遂被江工录了;而王漩超水平发挥,分数刚过重点线,恰好又逢机床厂委培,这样他就踩线进了江工。王漩自然认为上天格外垂青于自己,便信心大增,可着劲要追苏静,不料苏静对自己始终不冷不热,到了大二下学期,他正欲加快进攻的频率,并作好了伺机向苏静摊牌的打算,不料接连去女舍几次,都没碰到苏静,而朱红她们几个对自己好像也不怎么待见,每问苏静去向皆回说:“不知道。”偶在食堂、路上碰见过,刚打招呼,苏静便说有事或者要找某某人,即匆匆离去,王漩也料到苏静是在刻意躲避,便逐渐有些心灰意冷,几乎打算放弃了。 不期今天却在陈波的宴会上又遇见了,又见这陈波如此高调花哨地吹捧苏静,弄得苏静面红耳赤,王漩知道苏静心高气傲,不喜欢也根本不吃这一套,心中窃喜,于是赶紧行动,帮苏静解围。 “陈波这人就这样,他以为家里有钱,自己去了美国,就牛逼哄哄的……哈,你别跟他计较,哈,别介意。”苏静刚坐下,王漩赶紧讨好。 …… 这陈波其实也暗恋着苏静。情形和王漩差不多,陈波高中时期成绩极差,一直在班上垫底,是全校差生的代表人物,而苏静名列前茅,是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典型,他自然不敢奢望和表露。而如今自己留学美国,尽管两年间修得学分少的可怜,但家里有钱,耗得起,再说现在老子究竟成绩怎样又有谁知道呢?这次放假回来,他便提前给自己的空皮囊打足了气,广邀同学来吃饭摆谱,也想顺便探探苏静。 随着陈波发出入席邀请,这场夜宴正式开幕了。大家走进隔壁金碧辉煌的欧式宫廷风格的豪华餐厅,只见正中是一张巨大的圆形餐桌,四周围摆着高靠背沙发餐椅,桌子中央摆放着大簇鲜花,餐具、酒水和餐前水果已经摆放整齐,只待宾主入座。陈波摆出一副见过世面的谱来,扶着主位的高背椅安排坐席,他首先把苏静安排在主宾位,这样一来示好于她,二来说话方便,然后逐一点名让其他人坐下。 这小子也不呆,他知道王漩现在和苏静同校,刚才又看见王漩讨好苏静的样子,便故意把王漩安排在远离苏静的一侧,看到王漩有些不乐意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暗暗得意:“这是我的场子,你小子别想揩油!” 大伙儿入座后,服务员鱼贯而入,有人为大家展开餐巾,有的开酒。陈波特意让服务生为苏静开了瓶葡萄酒并斟上少许,说:“这可是正宗的法国葡萄酒,请你尝尝。”在陈波指挥下,所有男生一律倒上了茅台,一时满室尽是茅台那特有的酱香。酒桌上不少男生这辈子还没闻过茅台的香味,更谈不上品尝了,于是一边贪婪地往肺腑里吸着香味,一边惊叹着陈波的阔绰大方,也有人在心底羡慕的同时,暗骂这小子只知道慷他老子之慨、他老子却慷国家之慨……苏静数了一圈,整张圆桌连自己一共围坐了二十五人。 席间,陈波极力宣扬美国的民主自由和经济社会之发达,把美利坚夸得完美无缺,几乎说成人间天堂。他海吹了一番,倒没忘侧问苏静:“苏静啊,我问你一个关乎前途和命运的问题。” “哦,这么严重啊,愿闻其详。”苏静见他故弄玄虚,便端起虚心听众的姿态。 “你大学毕业后有没有打算出国深造?就凭你这样的条件不出去简直是暴……暴了天物!”陈波实在想不出这个成语,挠挠头,只好一改了之:“你看,这出国两年,成语都忘记了。哈,你要是出去啊,我建议还是来美国!你要是想来美国,凭我……我爸的关系和路子,不是说大话,可以一手包办!” 苏静先是想笑,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又听他劝自己出国,她连想都没想,一口回绝了:“不用了,出国的事我从来没考虑过。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好意!” “啊,人各有志,人各有志。也许,也许以后会改变的。哈,我把话撂这了,只要你苏静说一句话,我陈波愿意赴汤蹈海!来,先敬你一杯!”陈波有些尴尬,不过几乎所有的男生对自己的羡慕之情都溢于言表,并且个个端着杯子轮番来向自己敬酒,很快他又飘到了空中。 饭局直到八点多钟才结束,陈波、王漩等几个男生喝了不少酒,闹着要去唱歌。苏静想先回去,陈波却死活拦着不放,还说些难听的话:“楼上的歌舞厅我早就订好了,不对,是包了。苏大美女,苏大才女,看不起我吗?不就是我以前成绩差嘛,现在我留学美国了,你还是看不起?要是看不起你就走人,看得起呢,就一起留下来。你你看着办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苏静只好留下来,没想就是这一留,却遭遇了一场意外,使得自己的人生就此变轨。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amp;lt;/a&amp;gt;&amp;lt;a&amp;gt;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amp;lt;/a&amp;gt; 第二十七章 惊祸(一) - 无关岁月 - 夜雪村 大家跟着陈波,出得餐厅,转由大堂乘电梯上到三楼。 三楼的歌舞厅其实是个多功能厅,装修摆设十分奢华,也是欧式风格,面积不大,约三、四百平米,整个大厅没有一根立柱,呈扇形,圆心处是吧台、音控和小舞台,中间是舞池,扇的边缘靠墙壁摆放着一些沙发和小圆桌。地上铺着很有质感的地毯,顶面一式的镜面吊顶,安装着各式光源,滚动闪耀着,使得室内五彩缤纷,一派光怪陆离,四周墙壁贴着精美的墙布,上面点缀着些西方风格的油画。 “欢迎陈总和各位光临,这边请!”刚出电梯,便有一个负责人模样、穿制服的中年人上前来跟他打招呼。 “喂,一会大家放开唱,这里的灯光和音响设备可是全市最好的,跳迪斯科那才叫带劲!”陈波喷着酒气,摇晃着身躯,轻车熟路地领着一行人走进厅里,他一边指挥大伙在休息区落座,一边嚷嚷着又要了酒水,一边让服务员给大伙分送歌单。很快,服务员搬来成箱的罐装啤酒,每人都拿到了成本的点歌单。“嗨,大家都别客气,自己动手吧!”陈波给坐得近的几个同学每人扔去一罐啤酒,然后很熟练“噗嗤”开罐,跟左右碰碰罐子,仰起脖子便灌。大概是由于酒精作用,男生们都有些兴奋,拿到点歌单每人选自己拿手或喜爱的,很快送出了各自的第一首歌名。随着陈波一首《水手》,歌厅的气氛迅速被点燃,大家依照歌单的顺序登台演唱,多数也唱些港台流行歌曲。果真是真人不露相,也可能是各自都憋足了劲想露上一手或者早就做足功课不愿落下风,大家多数居然唱功不弱,甚至有的音调和情感拿捏得恰到好处,大有业余歌手范儿。苏静是唯一的女生,一开始就选择了在男生圈子靠后的一个相对独立的沙发坐下,尽管参加过一些学校的舞会,但那些多数是利用教室或者餐厅举办的,这样高档的舞厅她还是第一次进。她先是打量了一番大厅的布局和装修,然后便专心听男生们唱歌,看着他们的情绪在啤酒和歌唱中逐渐高涨起来,歌厅很快陷入了歌声和酒气的包围,才想起自己从未晚归,父母一定深为担心,正觉得有些烦躁,陈波端着酒杯,摇晃着走到跟前。王漩看到了,也跟了过来。 “苏静,你点歌了没?你也唱支歌啊,让我们听听……什么是天籁,哈!”陈波酒量大,尽管晚宴上喝了不少茅台,刚刚又灌下去几听啤酒,说话已有些饶舌,但思维还算清晰。看到苏静没饮料,又喊服务员去泡上碧螺春茶。 “对啊,我记得以前你唱过歌啊,而且唱得很好!对了,放假前欢送老生的晚会上,你们系的女生小合唱,你不是参加还拿了奖的……”王漩也跟着起哄。 “你们唱吧,你们喜欢唱歌,我喜欢听歌。”苏静本就讨厌借酒起事,更不喜欢王漩这样嘴碎,脸上却依然带笑,婉言相拒。 “那可不行,你这是不打算跟我们同流合污?不对,不对,是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同乐……”陈波还是坚持,“要不,这样吧,要是你实在不愿意唱歌,那就喝酒!我唱一支歌,你得喝一杯酒,或者跳舞吧,我唱一支歌,你得跟我一次跳舞!哈,我真是太聪明了,这个主意真是妙极了!” 陈波正兀自高兴,却听见入口处一阵嘈杂,有七八个男子正往厅里闯。 “对不起,这里已经包场了,不对外营业。”一男一女两个服务员跟在后面试图劝阻,却怎么也劝不住。 “包什么包?我们来过那么多次,怎么从来就没听说过?” “这里不就是花钱玩的地方?我们出钱就是了!” 几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小伙子应该也喝了不少烈酒,浑身酒气熏人,一边嚣张地嚷嚷着,一边簇拥着一个差不多年纪的矮胖子一直进到舞池才停下脚步。几个服务员跟过去,轻声解释着。为首的矮胖子发话了:“包场费多少我照付。这么大个舞厅空闲着,也太浪费了。去,去给我们放音乐,我想跳会迪斯科,放松放松。” 这个矮胖子生就一张扁瓜脸,满脸疙瘩豆,眉毛呈倒八字,眼神狂傲之中带有一丝阴鸷,大概是抽烟或者不太注意口腔卫生,满嘴黑牙。个子虽然不高,却总向后拗着头,一副凌人之势。 吧台内外的所有服务员应该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场面,全都站立着,不知所措。 陈波听个大概,心知是有人滋事,顿时火冒三丈,腾地跳将起来,往舞池那边走去,王漩等人也一起跟着围过去。 “不知是哪路神仙?啊?!”陈波走近一看,原来是几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心中更满是不屑。这八个人尽管都长的精壮,举手投足皆现纨绔之气,一色模仿港台片中的黑帮,长发黑衣蓄胡须,刻意渲染霸气,但依然难脱青涩,不过是些小混混而已。 “你们几个小……年轻人,对不起了,这里我们包场了,请你们另找地方吧。”陈波极要面子,对方又是青少年,自然要保持气度,便强压着怒气,很客气地说话。 “嘿嘿,我们今天偏偏也看中这儿了。”少年中一个最精壮的双手叉腰,大刺刺往前跨了一步。 “各位,大家都别着急上火。”这时候,负责人模样的中年人也赶来了,一见对方的矮胖子,楞了一下,忙说:“张少爷……张总,您要来唱歌怎么没事先通知啊。哎,今晚上被人家预定了,一周前就订了。您看?” 被喊做张总张少爷的矮胖子掏出一个精美的烟盒,弹出一根烟,扔给负责人,自己又弹出一根,旁边立即有人点上火。 负责人怯怯地说:“张总,这里……是禁止吸烟的——地上铺的是地毯。” “哈哈哈!钱经理,”矮胖子发出一阵尖笑,“这个你别担心,地毯烧坏了我赔就是了。” “那你们谈,你们谈,千万别伤了和气!”钱经理十分尴尬,倒步后退着,脑门上已经全是汗水。 第二十八章 惊祸(二) - 无关岁月 - 夜雪村 “钱经理,我们可是付了钱定的,怎么能谈?这有什么可谈?”陈波怒问经理。经理才返身走到陈波跟前,附耳说了几句话,便赶紧离开了。 “哈哈,哈哈哈!原来是什么局长公子。局长就了不起?局长的儿子更要讲规矩!”陈波怒极反笑,圆睁着双眼,紧盯着矮胖子:“管你什么公子母子,今天就是孔子孟子来了也不让!你们几个想要怎样?” “都站着干什么?累不累?坐下。”矮胖子根本不理睬陈波,轻蔑地弹了下烟灰,慢腾腾地走到最近的沙发,一屁股坐下来。另外七个跟班也大刺刺地围着矮胖子坐成一圈。 “你们……你们究竟讲不讲道理?!”陈波哪里遇到过这样的蛮横之人,满腔的怒火几乎要从口眼中喷出来,他急步至矮胖子旁边,气的浑身发抖。同学们见对方如此嚣张,一个个也怒不可遏,一起跟过来,站在陈波身边。苏静很有些担心,她站在男生们后面,十分紧张地观望着。 “吆嗬,你们人不少啊。是想打架不成?”矮胖子怪笑着,七个跟班一起站了起来,也跟着哄笑。先前给胖子点烟的小子颈部有块巨大的黑斑或是胎记,把烟头狠狠摔在地毯上,接着一脚踩上,碾了又碾。最精壮的那个额头长了个鼓包,正像顶起的一只独角,他边揉扳手腕、晃转头颈,边旁若无人地大笑:“哈哈,张哥,我都好几天没练手了,胳膊腿脚正痒,今天这个场子合适!” “打架?哈哈,哈哈哈,我还真的不想跟你动手!请你们出去!立即出去!这里今天包场了,不欢迎你们!”陈波眼中喷火,几乎吼叫起来。 “陈波!”苏静眼见一桶火药顷刻就要点燃,来不及多想,赶紧挤到前面,婉声对陈波说:“算了,陈波,各位同学听我说,我们今天同学聚会是件高兴事,对吧?!我们歌也唱了,就一起早点散了回去休息,好不好吧?!别和他们一般见识了。”最后一句话刚脱口,便知道当着对方的面这样说似有不妥。 果然,对方立即找上了茬。 “嗬嗬,还不和我们一般见识。看看有什么不一般?!张哥你瞧,就这姑娘还真不一般,长这么水灵标致,就天堂市也不多见。哈,别人可以走,姑娘你就别走了,陪张哥好好玩玩!”独角时刻不忘记献媚。 矮胖子狂傲阴鸷的眼中平添了迷离色光,正上下左右滴溜溜地打量着苏静。跟班们一起起哄:“哈,张哥动心了!” “姑娘你真有福气,张哥看上你了!” “留下来陪张哥,张哥一身好功夫,保你风流快活!” 苏静听得满心愤忿、全身颤抖,却强忍着,只想赶紧劝大伙离开是非之地,于是看也不看这几个流氓,对陈波他们说:“我们走吧!” 黑斑却窜过来,伸手挡住苏静的去路:“哼哼,这就想走?!没那么容易!” 这边王漩箭步上前,护住苏静,和黑斑几乎贴身对峙:“就凭你?!也想拦人?” 陈波本来听苏静一劝,倒也想就势散了罢了,但对方居然又是出言相激又是伸手拦人,受到新的刺激,激忿之中,举手指着矮胖子,不禁一阵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各位同学,今天难道我们就怕了这几个蟊贼不成!” “谁让你这样指着张哥?敢这样和我们张哥说话?你好大的胆子!”独角突然跨步上前,站在陈波和矮胖子中间,抬手握住陈波的手腕,暗自用力往旁边一带。 陈波冷不防被八字胡一扯,一个趄趔,撞在胖子的沙发边靠,几乎就撞到胖子。陈波还没稳住步子,便听见胖子假喝:“妈的,你敢打我!” 一拳便奔脸来,陈波鼻子顿时鲜血直流。陈波再也无法自控,一把揪住胖子挥拳还手。独角、黑斑和另外五个跟班一起涌上来也欲围攻陈波,这边王漩他们早就按捺不住,一起挥拳上阵,顿时,舞厅里扯的扯,打的打,叫骂声、击打声混杂在一起,偌大的舞池里好一阵恶战。苏静眼见事变,赶紧要服务员报警,一边高喊着:“别打了!都别打了!” 可一场混战之中,谁能够听她的?饶是矮胖子等人跷勇能战,出手快狠,而陈波一边皆是书生,但毕竟人数绝对占优,还有王漩这样体格极好的,独自对付一人本就不成问题。不过几分钟时间,优劣立判,陈波他们一边分工协作恰到好处——正好每三人扭住对方一个,矮胖子、独角、黑斑都被按在地上——他们三个出手狠辣,凡是和他们对手的,彼此都挂了彩,不是皮绽就是口鼻破伤,脸有血色,上衣也全都扯破了。由于遭了狠手,收到的回击也最猛烈,即使最后按倒在地上,由于他们口中依然骂骂咧咧,陈波、王漩还是忍不住送了一顿拳脚、狠扇了几个耳光。直到钱经理带着服务员上来劝和,陈波、王漩这才罢手。爬起身来,矮胖子朝地毯上吐了一口血沫,恶狠狠地道:“你们人多是吧,有种你们等着!”独角、黑斑等人踢翻了几张圆桌,掀翻一圈沙发,恨恨而去。 歌舞厅内一下子陷入了沉寂。好一会大家才回过神来,钱经理指挥服务员忙着整理沙发座椅,陈波面有尴尬地对大家说:“各位,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没想到,天堂市治安这么差。对了,苏静,你没事吧?” “没事,我能够有什么事?”苏静一脸的无奈,她还在为先前的口误而感到后悔,“也许我不说那句‘别和他们一般见识’也就没事了。” “他们就是几个流氓无赖!纯粹属于故意闹事的,你什么都不说他们都会找上了茬的。”王漩眼角和嘴巴各青肿了一块,说话倒挺轻松:“除非我们把大厅让给他们,也许……” “没有也许,即使让了他会说你瞧不起他之类的,总支这场架必打。”陈波似乎已经想清楚了:“打了好,至少煞煞这些人的匪气,这还了得?对了,钱经理,你们这里是不是经常这样啊?” “对不起,对不起,这样的事情很少发生,很少发生啊。但我们确实无能为力啊!”钱经理堆着笑脸:“陈总,你们还继续唱会歌?” “唱什么唱?谁还有心情唱?”陈波狠狠地瞪了一眼钱经理,长嘘了口气:“嗨,各位同学,毕竟是同学一场啊,要不是今天同学们一起出手,要制服这几个流氓还真不容易呢,谢谢,谢谢各位同学!改日一定为各位压惊!”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