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东京地狱（一） - 无穷塔 - 曾丘 失重感。 就好像在外太空漂浮的那种感觉。 伍昊发现自己正迷迷糊糊地趴在台上，他听到有人在叫着谁，用的日语，他很诧异自己竟能听得懂。 “明智君……”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性，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些许不耐烦。 谁在叫？蝉一样吵！ 伍昊听着心烦，惺忪的睡眼睁开又闭上，说出口的中文在某种未知力量作用下转变成了包含同样语义的日语，但伍昊并未在意。 “明智君！” 中年男性的吼声又拔高一个层次，他站在伍昊的台前，伍昊感觉到，一股视线自上而下打量着他。 他依旧没理，换了个睡姿，两只胳膊紧紧地捂住耳朵，如同缩进壳里的乌龟。 “明智小五郎！” 男人终于怒了，两只大手重重地压在台上。一时间地动山摇，位于桌子两侧的两摞文件一下子倒下，把伍昊的头淹没在文件的海洋里。 伍昊好不容易才从文件堆里探出来，他晃了晃头，才向那个俯视他的男人发问：“你找我？” 男人看着伍昊理直气壮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想想还有正事才把怒火压下去。 他甩下一句话便迅速离开：“涉谷区有人报案，灰巢大酒店12楼7号房有人死了，三分钟内穿好警服跟我走！” 伍昊依旧不动，等那个男人脚踏地面的声音从耳边消失，他才懒懒地站起身，还饶有兴致地做了个扩胸运动。 伍昊的目光扫过周围：办公室不大，塞进几间办公桌显得有些拥挤，办公室中央是一个大白板，一半贴着剪报和照片，一半是投影仪。 而他的办公桌位于办公室的角落，乱七八糟的杂物将自己的办公桌与其他办公桌隔开，只留一个小小的缺口，像是垃圾围城。桌面潦草地写着当前剧本的时间点：2009年6月29日。 他朝白板走了过去，浏览了一遍上面的内容。白板上的文字本应是日文，但在伍昊的视野里，却只剩工整的圆体字。 还没等他看完，楼下传来那个中年男人的吼声：“明智警佐，怎么还没行！” 警佐，是明智小五郎在这个世界的警衔。 伍昊没理他，自顾自从椅子上拿过警服，来到镜前。 镜中是一张他不认识的脸。身高和现实里的他差不多，但皮肤比现实里的他更黝黑，刘海挡住前额，显得有些阴郁，但眼梢却高高挑起，眼神很凶恶的样子。 伍昊想起邻居张屠夫在杀猪时的眼睛，好像就是这样的。 他把警服披上，看向视线的左上角，一个小点在不断闪烁，发出绿色的荧光。 “展开。”伍昊默念。 一个半透明的光屏从小点中弹出，那是[系统]的角色信息： 姓名：明智小五郎 年龄：24 身高：175cm 筋力：1 敏捷：1 耐久：1 神秘：1 幸运：1+ (注：“1”为平均成年人标准) 技能：?? 道具：?? 在伍昊看至光屏最后一个字的刹那，光屏便缩了回去，变回了那个不断闪烁的、泛着绿光的小点。 伍昊托腮想了想，又说了一句展开，半透明的光屏再次从绿点中弹出，[明智小五郎]的信息再度呈现在伍昊面前。 “这可真有趣！”伍昊眼睛一亮，被警官上司搅坏的脾气也好了许多。 他又浏览了一遍自己的角色信息，发现不论是[技能]栏还是[道具]栏都上了锁，无法打开。 “好吧。” 伍昊耸耸肩，他对这些并不在意。他更关心的是，在这个陌生世界，会发生什么？ 没人知道，即便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VR游戏无穷塔的研发人员，也不知道。 一切将由他自己来体验。 毕竟伍昊是这款名叫无穷塔的游戏的，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封测玩家。 他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直至楼下传来第二声中年男人的吼叫，他才理了理自己的衣领，跑下楼。 ———————————————————分割线—————————————————— 警车在公路上飞驰。 伍昊透过车窗，仔细打量着这个他现实世界没来过的都市。马路上车辆很少，无轨电车停在路边没有开动。 人行道上也没什么人，仅有的几个行人的脸上或麻木、或忧愁，完全没有都市人所拥有的活力。 中年男人坐在驾驶座上，车速飙到120，把一幢幢高楼大厦甩到后面。伍昊看到这些楼宇上的铭牌：野间座制药公司、星巴克咖啡、东急手创馆……但大都关着门。 路面也是坑坑洼洼的，虽不至于到不能走的地步。 “这就是[无穷塔]里的东京？”伍昊暗自惊奇。 警车晃过忠犬八公像，走入一条小巷。伍昊不再看窗外的景象，他也不知道灰巢大酒店在哪，便朝驾驶座上的中年男人搭话： “我说芥川警部，还要多久才到案发地点？” 芥川冷着脸，他本不想与这个新调过来的下属说话，但想想他的背景，便回了一句：“大约10分钟左右吧。” “还有10分钟啊……我们现在去查的这起案件，和5月21日和6月10日发生的分尸案有联系么？” 他想起办公室白板上面的内容，就是警方对这两起恶性分尸案件的分析。 “初步判断，和521和610的分尸案是同一个凶手，”芥川口气硬得像石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也不排除模仿作案的可能性，总之在涉谷巡逻的刑警已经封锁了现场，我们现在过去支援。” “怎么判断出来的？” “一个是杀人手法，按涉谷那边的电话来看，被害者被切断四肢，放在浴缸中。另一个便是杀人对象。521和610惨案的被害者，都是社会上的有钱人，或是有钱家庭的孩子。” 芥川冲伍昊伸出五个手指，伍昊以为他是要烟，却听他说：“五万，这是灰巢大酒店的最低消费。能住得起这里的人，怎么说收入也不会低到哪去。这点，也符合之前两起案件的杀人规律。” “说不定是被包养的小姐姐呢。”。 芥川不管他，只是开车。 警车从小路走入一条主干道，远远地，伍昊看到一座高楼直入云霄，灰色的钢条互相缠绕，编织成了包裹整座大楼的鸟笼。 道路两侧的路标已有提示：灰巢大酒店到了。 酒店的门口熙熙攘攘挤满了人，有的拿着话筒和摄像机，应该是记者，还有些是无关的好事人群。一群身着警服的人围在人群的外围，见伍昊所在的警车驶来，如遇救星。 芥川冷着脸走下车，抓着一个女警察就问：“怎么回事？那么多人？” 女警察眼神带着恐慌，说话也吞吞吐吐：“不知道是什么人走漏了消息……我们刚封锁完现场就有好多人围了上来……” “怎么不打电话和我说？” 女警察没说话，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遇到突然情况未及时向上级请示，确实是她的疏忽。 芥川见状，摆了摆手，语气冷淡：“算了，惩罚的事情我们回去再讨论，你先干你的事……明智君，下车！我们去看看现场！” 伍昊下了车，走在芥川后面。 人群里，却有眼尖的记者看到了停在一边的警车和从上面走下来的两个警察。他们也许不知道伍昊，但肯定知道处理这几起分尸案的芥川警部。 记者如饿极的秃鹰般扑了上来，里三层外三层地将伍昊和芥川围住。一根根话筒戳了上来，叽叽喳喳，各说各地，将高级酒店的一楼化为喧闹的菜市场。 说话人太多伍昊没听清，但还是听见其中几个词，都是对政府和警视厅的不信任，“引咎辞职！”“切腹谢罪！”不像是采访，倒像是谴责。 芥川作为警视厅警部，自然成为众矢之的。他一遍遍地向众人重复：“目前无可奉告，我们会在新闻发布会上说明情况。我们会拼尽全力开展调查工作。” 但这些话并没有什么卵用，人们反而越来越激动，话骂的越来越难听，似是有动手的架势。 伍昊趁乱逃到了人群的外层，幸灾乐祸地看着被人群围堵的芥川。他早在下车的时候伍昊便把警服脱了揣在怀里，为的就是不引人注目。 他正准备离开人群上楼调查案件，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抓住伍昊的手腕，趁伍昊没反应过来，将他扯离人群。 伍昊抬头看那只手的主人，一个少女，栗色的卷发披散在肩上，栗色的眼眸眨呀眨，似乎带了美瞳。皮肤白皙，应该是混血。身着OL装，手里拿着话筒。是一个记者，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记者。但他往少女身后看去，却没发现摄影师。 少女笑盈盈地看着伍昊：“明智警官待在这个地方很不好受吧。” 她认识我？ 伍昊一怔，他并没有这个身体的记忆，故而不知道眼前的少女和明智小五郎的关系。他摸着头，呵呵一笑：“那个……我最近有些健忘，请问我们认识么？” 少女的脸垮了下去，一脸幽怨，“小时候我们还曾经是一个同好会的呢，明智警官怎么忘了?” “可能时间太久了吧。”伍昊说。 少女摇了摇头，“倒也没事，明智警官贵人多忘事嘛，忘了我一个小小记者很正常。”说着，她从背包里取出一张名片，双手递了上去，“再自我介绍一次，我是每日新闻的早川泉，请多指教，明智警官。” 伍昊坦然接过名片，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毕竟现在连环分尸案吵得沸沸扬扬，我们报社还是十分关心的。明智警官关于这起杀人案件有什么头绪？或是新的信息？” “怎么可能有？”伍昊苦笑着摊摊手，“我也才刚接手这个案子，很多东西我都没搞明白，不如你问问那位？”他把头朝人群的方向努了努，“芥川警部会很乐意回答你的问题的。” 早川笑道：“芥川警部可没有明智警官好说话呀，”她冲伍昊眨了眨眼睛，“那我就先走了，名片上有我的电话号码，有什么新的新闻记得联系我呀。” “对了，”女记者似是想起什么，转过头对伍昊说：“网络上流传[巫医]会对警察下手，你注意些。” “[巫医]？那是什么？” “这起连环杀人案凶手的称号啊，大家都这么叫，”女记者看着伍昊，有些好笑，“你连这都不知道？” “警察可没有你们老百姓那种闲情逸致给杀人犯起名呀，”伍昊说，“总之，感谢你的忠告。” “就这样啦，”女记者潇洒地向后挥手，消失在人群里，“有空联系。” “嗯，有空联系。” 伍昊把早川小姐的名片收进裤兜，看向人群的方向。芥川依旧被愤怒的人群堵着出不来，伍昊没管他，径直走进酒店。 相比起酒店门口的热闹，酒店里却显得极为冷清，前台一个人也没有，工作人员并没有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案件发生后不久她们便逃离了这个地方。 有必要这么怕么？ 伍昊摇了摇头，他走到电梯前面，看着电梯上的数字还停留在12，下来需要一些时间。 他选择走楼梯。 走到三楼，右上角代表系统的绿色光点变成红色，剧烈地闪烁着。 伍昊知道那是什么，那是系统为身为新手的他准备的初始被动技能——[前兆探知]。 技能：前兆探知 类型：被动/只在当前剧本有效 等级：B- 效果①：预知即将发生的灾害（例如台风、火灾、地震、魔力风暴……） 效果②：探知敌人敌意及杀意 备注：话又说回来，能凭直觉感知到的事情，为何要分析呢？ 伍昊抬头，头顶几十盏灯泡不约而同地晃动着，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 他眼睛一缩，尽管从没经历过这件事，但不代表他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他一个加速，抓着楼梯扶手便向一楼跑去。 一时间，地动山摇，轰轰作响。 地震了。 第二章 东京地狱（二） - 无穷塔 - 曾丘 ……好疼。 伍昊感觉整个视野都暗了下来，他定了定神，发现整条楼道已是面目全非。 干净的地面被砂石覆盖。点缀在楼梯周围的几十盏灯全都落下来砸成稀巴烂。 疼的地方是他的脚踝，似乎是刚刚扭伤了。 他点开自己的角色信息，果然在[伍昊]的ID旁出现一个代表受伤的标记。 嗯，人没挂就好。 伍昊吁了口气，一瘸一拐地走到12楼。 灰尘弥漫着整条楼道，他掩住口鼻走了进去，楼道一边的玻璃窗全碎了，碎掉的玻璃混在砂石中，皮鞋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仔细观察地面，砂石的下面藏着红色的脚印，却在12楼消失了。 他沿着走廊一直走，找到芥川所说的12楼7号房。 房间门口一片狼藉，那里原本拉了一条长长的封锁线，却在地震中震掉了，伍昊直接走了进去。 房间里，几个警察蜷缩着挤在桌下，他们没料想到会在搜查过程中遇上地震，狼狈中带了丝惊慌。 伍昊走进来正好看着这一幕，眼神在空气中交汇，彼此都有些尴尬。 “哟，你们好。”伍昊说。 警察们错愕了一下，其中一个男警察反应快，他迅速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清清嗓子问道：“什么人？” “搜查一课的明智小五郎，嗯……协助调查。” ——————————我是分割线————————————————————— 伍昊围着房间四处走动。 房间很乱，几个柜门都打开着，衣服被随手扔在地上，床单也被翻得乱七八糟，混着血沫的脚印延伸到门外，他随口问了一句：“阵仗那么大？” “呵，”男警察摇摇头，他手指浴室，“里面阵仗还大呢！” 伍昊走进浴室，刚走进去，夺目的红就刺入了他的眼睛，血、血、血……猩红色侵染了整面瓷砖墙，有如魔鬼的画作。 伍昊好不容易才强迫自己接受这副场景。滴滴答答的声音传来，他循声望去，天花板的一角由于地震被撑破，砂石落入浴缸，在血池上泛起一波波涟漪。 一个女人赤裸着躺在浴缸里，四肢被切掉了。伍昊看向女人的胸口，那里画着一个红色的五芒星标记。 这是死亡讯息……还是凶手的挑衅？ 伍昊凑近去看，忽地，视野左上角代表系统的绿色小点发出一阵波动，绿光不再闪烁，固定为一个绿色的圆弧。 半透明的任务栏弹了出来，机械式的女声在伍昊耳边响起：“您已触发主线任务，寻找真相。” 真相？什么真相？ 伍昊看着任务栏若有所思，他又点开自己的角色信息，发现物品栏和技能栏已经可以浏览了。 游戏，现在才开始。 —————————————无处不在分割线———————————————————— 浴室外，几个警察还在工作，台上放着物证袋，还有一叠相片。 伍昊把相片拿起来翻看，一边的警察皱了皱眉，却没多说什么。 他看照片的速度很快，不一会一大叠的照片一下便翻完一半。翻到一张相片，他的动作顿了顿，停下来仔细端详。 那是另一个受害者的照片，看样子是男性，黝黑的背肌裸露在外，上面画了一个五芒星标记，和浴室女人的标记一样。 “这是在哪拍的？”伍昊把旁边的女警察叫过来问道。 “噢，这个呀，”女警察看了一眼说道，“这是6月10日板桥区别墅被害者的照片，算是凶手留下来的标记吧，同样的还有这个。” 她把照片堆底部的一张相片抽出，“这是5月21日文京区被害者的照片，身上同样有这样的标记。”她把照片递给伍昊，脸色有些不忍。 伍昊把照片取来，那是一个少年，大约17、8岁，四肢同样被切掉，身上到处是青黑色的跌打撞击的痕迹，少年的额头上，同样画着一个五芒星标记。 文京区、板桥区、再加上涉谷区……伍昊挠挠头，从地点来看倒像是流窜作案，杀人对象是有钱人，死者的财产也被洗劫一空。 但是很多东西却说不过去，比如说杀人手法，为何要切掉四肢，让死者浸泡在自己的血里？杀个人有必要那么繁琐么？ 还有现场布置，被刻意弄乱的现场，浸泡在血中的尸体和涂抹在尸体上的五芒星标记…… 一起案件可以说是报复，但三起一模一样的杀戮，却像是执行某种冷酷的作业，伍昊从中读到一丝仪式感。 地震……伍昊现在倒没什么头绪，但既然在剧本发生的事情，还能被[前兆探知]预判，想必不是巧合。 想了想，伍昊又朝旁边的女警察问了个问题：“对了，你知道为啥人们管这几起杀人案的凶手叫[巫医]么？” “某种阴谋论的说法吧，不知怎么就传开了，”女警察说，“他们说，这几起杀人案的死者都是他们培养的蛊，巫医不断杀人，就是为了找出最强的蛊。 真是的！怎么能这么亵渎死者呢？” 伍昊关注点却不在这，他觉得这个说法有些谬误。 有点常识的都知道，蛊是互相蚕食，最后独存的那只才被称为蛊王。[巫医]只是在执行杀戮而已，怎么叫养蛊呢？ 正说着，芥川走进屋子，还带来了医科大学的松本清平教授。 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佝着腰，穿着不合时宜的西装。根据芥川的介绍伍昊得知，教授担任东京警视厅的法医已经好几年了。 芥川给所有人都安排了工作，最后轮到伍昊，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最后说：“你去给松本老师打打下手吧！” 伍昊耸耸肩走进浴室，那个叫松本的老头正在检查尸体。伍昊问：“有什么要帮忙的么?” “你站在那里不要动就是最好的帮忙了！” “好吧，那有查出点什么？” 教授很是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他似乎对伍昊有种天生的恶感，“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说我也是警察。” 伍昊不明白那老头对自己为啥存在这样的偏见。一是他脸皮够厚，二是办案要紧。他也没在意。 老头嫌烦，又或许是赶时间，骂了一句：“唧唧歪歪聒噪个不停，要问赶紧问！” “......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 “尸体局部僵直，角膜出现白色小点，死者已经死了了五至六小时，具体时间要看解剖。不过和你这样外行人说也不懂吧！”说着说着教授的嘴唇就翘了起来，很自信的样子。 伍昊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他看向视线的左上角，剧本时间和现实世界的时间都标注在上面，现在是下午两点二十，倒推时间，死者遇害时间是今早六点二十到七点二十。 “凶器呢?” “菜刀或是开山刀吧，或许更宽更粗些，但绝不是水果刀那样的小刀。” “死者的死因呢，是不是这样，”伍昊在空气中做了个挥砍的动作，“被砍死的？” “你没看之前的案宗么，这起案件也是一样的。”教授的话充满鄙夷，“四处砍伤，都不是致命伤，死者真正的死因是流血过多。” “噢，这样。” 正说着，芥川走了进来，他指了指门外，说：“被害人的家属来了。” 伍昊和教授跟着芥川走出浴室，他问前面的芥川：“知道死者身份了？” 芥川微微点头：“酒店前台有死者的身份资料，叫神崎有柰子，是一个轻小说家。” “轻小说家？来这里干嘛？” “据说是取材……那些作家总是神神叨叨的，鬼知道他们脑子里想啥。” “取材？别是幽会吧？” 芥川剜了他一眼，示意他别说话。伍昊注意到那位死者家属已经站在门口了。 那是一个中年胖子，大大的肚腩鼓起，给人的第一印象：非富即贵。 长得不怎么样，穿戴却很考究：深灰色的西装，深蓝色的领带，手表和皮鞋看着也十分名贵。相形之下，现场工作的警察都显得邋邋遢遢的。 “他是什么人？”伍昊问。 “在报社工作的。”芥川说。 在芥川的引导下，胖子走进浴室。看到浸泡在血中的女人尸体，他的眼睛立刻变得通红，一只手遮住眼眶，发出沙哑的声音。刑警们知道这种情况多言无异，都默默地注视着。 “是你妻子么？”伍昊问。 “……是我妹妹。”胖子低声说，他低垂着眼睑，扶着门框走了出去。 来到大厅，胖子终于撑不住了，他双膝一弯蹲在地上，哀泣的声音从喉咙中挤出。 真像是演戏，伍昊想。 第三章 东京地狱（三） - 无穷塔 - 曾丘 经死者的哥哥辨认身份后，尸体便迅速被架离现场。 由于地震的影响，酒店的交通有些不便，参与现场勘查的调查人员陆续离开，整个7号房只剩伍昊和芥川两人。 “先回警视厅，等等课里要开会。”芥川说。 伍昊跟着芥川回到警视厅的办公室。 由于调查陷入泥沼，整个办公室的氛围都变得极为压抑。伍昊丝毫不受影响，他缩在自己的小办公桌里，翻看台上的文件。 摆在最上面的是一份报纸，日期6月28日——也就是昨天的《每日新闻》。 伍昊饶有兴趣地拿起来翻阅，报纸的头条是一篇叫《东京地狱》的文章，伍昊愕然发现这篇文章竟是早川泉执笔的。 这倒有点意思。伍昊想。 文章内容是关于[巫医]最近引发的连环杀人案，女记者对521和610两起杀人案件做了鞭辟入里的分析。 她认为地震是上苍对霓虹境内这样滔天罪行的惩罚，东京政府和警视厅是将东京推入地狱的帮凶。 内容姑且不论，女记者用的一些素材却很有意思：5月21日的隔天，6月10日当日，东京接连发生地震。虽震级不大，人员伤亡也少，却使东京变得人心惶惶。 再加上今天的地震…… 伍昊拿着报纸，陷入沉思。 三起地震，三起杀人案。要说里面没有猫腻伍昊怎样都不信，耐人寻味的是二者之间的联系，是如早川所说，地震是上苍的惩罚，或是说，凶手就是为了引发地震呢？ 还有一个想法，凶手有引发地震的能力，只是使用条件或许比较苛刻。 把巫医必须采用这样的杀人方法作为前提：密室杀人、让受害者流血过多身亡、在现场留下五芒星标记、还不能被发现——不管是怎样的凶手，总会留下痕迹的，而地震却把这一切都破坏了。 正想着，芥川走进办公室，见伍昊在看报纸，脸色不悦，他一把夺了过来，草率地阅览了副标题便把报纸扔进垃圾篓里，“东京地狱——东京市政府和警视厅难辞其咎？看这种东西，亏你还是个刑警！” 伍昊没发脾气，事实上，他确实不是名警察。 “我们要清楚目前政治上的危险性，”芥川走到白板边，语气严厉，“舆论一边倒，说我们拿了人民纳的税却啥都不干。” “上头也很失望，说我们如果再破不了案这案子就转交京都警视厅，甚至向天朝和坚果国求助——真到那一步我们东京警视厅就没有丝毫公信力可言了！” 伍昊听了觉得很好笑，他想起在灰巢大酒店还听到有人说打算请律师告警察。这可罕见！ “拿出点干劲来！”芥川在上面挥舞着拳头，“尽快抓住凶手，给上头点颜色看看！” “哦！”（伍昊不出声） “大声点！” “哦！”（伍昊不出声） 芥川不断环视着整个办公室，他对下属的反应很是满意，说：“现在我们先来分析下今天的案情，白鸟，你和大家说说基本情况。” 被点名的警察有些拘谨地站起身，他的语气干巴巴的，讲的也都是伍昊从教授那里了解到的内容。 伍昊没细听，却注意到了警察的小动作，嘴唇不断抿起，不自觉地眼神闪烁。 紧张是一回事，他会不会隐瞒了什么？ ——————————我是第三章的分割线———————— 又是一阵忙碌，伍昊把桌上的案宗都看完，趁着休憩时间，把那个叫白鸟的警察拉到厕所。 “呃，”白鸟有些局促不安，“你找我什么事？” 看着他的表现，伍昊愈发断定他隐瞒了些什么。 他拍拍他的肩膀，说：“别紧张，我就是问问。刚刚介绍案件情况的时候你隐瞒了什么吧，有什么苦衷么？” 白鸟脸上一阵发慌，转身欲走，嘴里喊道：“真没有！” “别这样，我说了别这样。”伍昊急忙扯住他的衣摆，说：“你是被人威胁的，对不？” 白鸟愣住了，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伍昊看他的警衔，和自己一样是芥川的直属下属。 难道威胁者是他？ 裤袋里有些福泽谕吉，伍昊没数过，他想了想全拿出来塞白鸟手里，低声说：“放心，我口风最紧了，绝不会说出去。” 白鸟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掂量了下手里福泽谕吉的厚度，又叮嘱了一次：“绝不能说出去啊。” “绝不。” “你知道我平常的工作是查摄像头监控记录的吧，在案发现场我看到有一个女孩反复在现场出现，5月21号，6月10号，还有今天。可疑得很……” “嘿，这是破案的重要情报啊，”伍昊笑道，“你发现的还能论功行赏呢，为什么不和大家说？” 白鸟慌慌张张地看了看四周，恼恨地盯了伍昊一眼，闭上了嘴。 “得得得，”伍昊举手，“我不问了，你继续说。” “就这样，”白鸟说，“没有了。” “你至少得告诉我是怎样的女孩吧？” “摄像头画质很差我也很难看清，若不是身材我也分辨不出她是女性。穿件灰雨衣，这点我没看错。” “灰雨衣？” “就是那种超市都有卖的600日元一件的那种女式雨衣，带兜帽的。” “哦，这样。” 二人交谈到此为止，伍昊的心思却活络起来。他本就任性，当下决定撂了警视厅的工作不管，去找那个女孩。 找到她，是解开真相的关键。 ———————再次出现的分割线———————————— 6月28日晚9点，东京银座。 尽管一连串的地震使这个时空的东京变得人心惶惶，但总有些地方与往常一样热闹，比如说酒吧，又比如说桌游吧。 说起来也怪，以银座这如此高昂的地价，一般桌游吧根本没法在这里经营下去，但这间桌游吧硬是在这扎根了，饮料和卡牌的价格也都很亲民。 青少年都来这里玩牌。游戏王，VG，buddyfight……与外面富丽堂皇的店面对比，这里俨然成为一道反常的景象。少年们和店长也不管那么多，他们欣然在这里玩牌，乐此不疲。 尽管今天发生了地震，但由于影响不大（与前两次地震相比），桌游吧依旧照常营业，人却少了很多。从街口望去，唯看见正在对弈的少年与店长。 “传导恐兽的效果！给予你1000伤害！这局我就拿下了！” “啊，又输了！”少年把手耷拉下来，一脸沮丧。他在决斗方面完全是个新手，但出于对游戏王的热爱，屡败屡战。 “没关系的，多决斗，迟早会赢。”店长笑眯眯地拍着少年的肩膀，“不过在赢之前，先把你的电子男巫给我吧。” 少年的脸如黄瓜一样耷拉着。电子男巫是他卡组里唯一一张蕾雅卡，却不得不交付出去。 他和店长有过赌约：败者给胜者一张卡，这是约定，必须遵守。 少年把手伸向桌子右下角他放卡组的位置，却抓了个空。 不知何时他的旁边站了一个青年，正一张张看自己的卡。 青年穿着沾满灰尘的白衬衣和西裤，皱巴巴的，他的脸也是灰色的，像是刚从火灾现场冲出来一样；黑色刘海挡住青年的眉眼，微笑的样子有些凶恶。 他是谁？街上的流浪汉么？ 刚与少年决斗的店长站起身，如护犊的母鸡般把少年挡在身后，面色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不认识的青年男子。 少年也有些害怕，但依然强装镇定：“你是谁？拿我卡组干什么？” “不错不错，只是你的对手不太好对付而已。”青年却不看他，自顾自地说着。 “嗯……”少年警惕之心稍懈，内心却更加困惑：他到底想说什么？ 待青年把卡组看完，却没有马上归还少年。他微笑地看向店主的方向：“让我用你的卡组和他决斗一场怎样？我帮你把电子男巫赢回来，输了赌注我出。” 店长本想拒绝，一股冲动突然从心头涌起，久违的决斗者热情又开始熊熊燃烧。 “好！决斗就决斗！” ——————————分割分割分割线—————————— 桌游吧的挂钟，分针已经走了半个圈。 少年看着聚精会神对峙的店长和黑色风衣男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决定去买几杯饮料，顺带平复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 这真的是我的卡组？ 他卡组的素质如何他自己门清，也就是抽包抽的随便凑起来而已。 额外怪没几张，卡片稀罕度也不高。就是这样一套如此简单的卡组，那个男子却像说书那样，玩出的花样少年从来没见过。 他是怎么做到的？ 少年觉得他得好好向那个男子讨教下。 “魔法筒，将伤害还给你。这局我赢了。” 白衬衣青年，也就是伍昊将借来的卡组收好，他来这个桌游吧玩牌，并不是因为这个桌游吧存在关于连环杀人案或者地震的线索，只是听从系统的指示而已。 赢得与桌游吧店长的决斗，这是系统在这一剧本设置的类似于关卡奖励的东西，只要获胜，便可以听取任一剧本相关情报。 伍昊看着对面的店长放下手边的卡组，他的眼神变得空洞，脸上的表情也凝固了。 在伍昊赢得比赛的瞬间，系统就接管了他的身体。与此同时，冷冰冰的女声在伍昊耳边响起：“你已通关剧本奖励，可询问一剧本相关情报。” 她还说了哪些情报不能问，幸运的是，灰雨衣女孩的情报不在此列。 店长徐徐站起身，他打发买回饮料的少年回家，对伍昊说：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只要我知道的都会和你说。” 第四章 东京地狱（四） - 无穷塔 - 曾丘 伍昊和店长说了这次连环杀人案他所知道的事情，又说了摄像头拍到的灰雨衣女孩，问：“那个灰雨衣女孩究竟是谁？如何找到她？芥川警部为何对她如此上心？” “你这是三个问题了。”店长说。 “好吧，”伍昊抚了抚脑袋，斟酌一下道：“我想要灰雨衣女孩的情报，越详细越好。” “灰雨衣女孩名叫富田珈百璃，是东京都立御南中学的二年级生。” “我不是说了越详细越好么？” “就这么点。” “好吧。”伍昊耸了耸肩，情报虽然少得可怜，但有学校和名字要深查不是难事。 他走出桌游吧的门，空旷的街道只剩他一人，他看看左上角的剧本时间，又看看愈加深沉的夜色，不得不为件事烦恼。 “接下来去哪？” 警视厅自然是不能回了，他身上的钱也全给白鸟了，也不好去借宿。 真的要露宿街头？ “对了！”伍昊眼睛一亮，他右拳击掌，嘴角露出微笑，“还有那里!” ————我是第四章分割线———— 6月29日晚10点，灰巢大酒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搜查证真是一个好用的东西啊。” 此时的伍昊已经回到了灰巢大酒店12楼的7号房，在这个刚发生过血腥虐杀的场所，他脱得只剩内裤，在床上来回打滚。 刚才，他以警察办案的名义强征了一辆出租车，又用同样的说法回到了这个凶杀现场，楼下由于地震而过来的军队长官虽然看起来很凶恶的样子，但依然很爽快地给他放行。 “啊！真不愧是五星级酒店！被子好软！但血腥味好重啊，将就睡吧……” 伍昊依旧在自言自语，声音越来越轻，很快就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 昏暗的地下室里，唯有两根蜡烛在微微摇曳。 他被簇拥在人群里，手小得可怜，好像变成了小孩子。 一个高个子站在人群的前面，披着黑色斗篷，他的手在空中胡乱摆动。 伍昊注意到，高个子斗篷的后面，那块锈迹斑斑的铁墙，涂着一个红色的五芒星的标记，在黑暗的环境里鲜明夺目，不知道用的什么颜料。 他呆呆地看着。忽然，人群一阵涌动，一股巨力从后背传来，将他往高个子的方向推去。 伍昊完全不理解现状，他又看见一个女孩站了出来，眼睛很大，她似乎和自己背后的谁说了些什么，那股巨力一下消失了，失去平衡的伍昊一下跌落在女孩怀里，一缕头发滑过他的后颈，湿湿的。 围拢在伍昊周边的人潮也慢慢退却，黑色斗篷的高个子不知何时也离开了，整个地下室就只剩伍昊和女孩两人。 一股安心的味道从女孩身上传来，伍昊闭上眼想多嗅两口，女孩却一下把他推开，她似乎在说些什么，但面孔与声音却越来越模糊。 “不要输。” 他只听到这句话。 ———————————又和大家见面的分割线——————————————————— 伍昊如愿以偿地睡了个好觉，神崎有奈子的恶灵并没有因为他睡在凶杀现场就来打搅他。 他爬起身，一边穿衣服一边魂游天外。 他在想梦中的事情。直到鞋子穿好他才意识到裤链忘拉了。 那个梦究竟是怎么回事？有动漫说御主（Master）会做与从者（Servent）过去相关的梦，那么我在剧本中做的梦，会不会也和剧本主线相关呢？ 梦里地下室铁墙上的红色五芒星标记，与凶杀现场[巫医]留下标记一致。 他突然有个大胆的猜想，如果说这三起三人案件是[巫医]犯下罪行的[果]的话，那么梦里那间阴暗的地下室，会不会就是[巫医]杀人的因呢？ 今天的日程同样忙碌，伍昊使用和昨天一样的伎俩，强征了一个司机来到了东京都立御南中学。 由于地震的影响，各个中学都已经停课了。 他围着学校转悠，却在校门口被保安逮住。 “你是谁？在我们学校鬼鬼祟祟的做什么？”保安吼得很大声。 “我是警察！”伍昊掏出搜查证，以同样的分贝吼了回去。 看到搜查证，保安的态度变了，声音也变得战战兢兢，“误会了实在抱歉，警察先生来我们这里，是我们学校的学生犯了事么？” “不是你想的那样，”伍昊摆摆手，“最近的连环杀人案知道吧？我们查到贵校二年级的富田珈百璃是重要的目击证人。想调查问询一下。” “嗯……” 保安有些踌躇，[巫医]犯下的三起连环杀人案在东京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作为一个普通人他实在不太想和这样的大事件扯上关系，“我带你去找二年级主任吧，”保安说，“他还在教学楼办公，他那应该有你说的那个叫富田的电话和住址。” “也好。” 御南中学二年级办公室在教学楼三楼楼道的最里面。 门口对着一棵大树的树梢，枝丫子伸进来。时间刚过夏至，树梢上却一点叶子也没有。 办公室里坐着一个中年男人，身材高大，穿着略小的运动套和亮红色的运动鞋，头顶已经秃了，带着钢架眼镜，正一丝不苟地写着什么。 听到伍昊和保安的脚步声，那个中年男人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他转过头，好奇的眼神打量着伍昊，“坂田，”他称呼保安的姓，“这位先生是……” “他是警察，”保安说，“因为最近的连环杀人案来我们学校调查的。” 伍昊点了点头，他再次把搜查证拿了出来，并说明来意。 “你说富田啊，”中年男人看上去有些为难，“她两个月前已经办理退学了。” “退学了？”伍昊皱了皱眉，“她办理退学的申请书和其他资料，还留着么？” 中年男人打开抽屉，把资料拿给伍昊。签名处，娟秀的笔迹，确实是富田珈百璃。 “她退学的原因是什么？” “说是去海外留学，”中年男人摇摇头，一脸唏嘘，“她成绩很棒，拼一拼保送东大都没问题，我们劝过她很多次，但她和她父母都那么坚持，我们也没有办法。” “你这有她的联系电话和住址么？能不能给我？” “这倒没问题，”中年男人翻出备忘簿，把住址和电话抄在一张纸上，“和你说一声，富田办理退学后，我们因为一些手续问题打过电话给她，但她的手机已经停机了。两个月过去了，既然说是去海外留学，恐怕也已经搬家了吧！” “放心吧！”伍昊耸耸肩，面带微笑，“我们是在案发现场看到她的，也就昨天的事，她现在应该还在日本。” “如果你坚持的话，”中年男人把含有信息的纸从备忘簿上撕下来，递给伍昊。 伍昊接过去，他想了想，又问了一句：“你知道富田珈百璃有什么要好的朋友或闺蜜么？” “富田的人缘挺好的，不过要说最好的朋友或闺蜜的话就数大西了吧。” “大西？” “大西月乃濑，”中年男人的嘴角浮现出笑意，“她们是挺有默契的一对，一起出入学校，中午一起吃便当，还是同桌。我是老师所以没在意，但班上的男同学都管她们叫双璧。” “喔，双璧呀，”伍昊露出感兴趣的神情，“那个大西，有没有跟着富田一起退学？” “这倒没有，”中年男人摇头，他捕捉到了伍昊的意图，“怎么，你也想要她的地址和电话？” “如果有的话太好了，我想，若是富田在东京，一定会联系她这位好朋友的。” 中年男人将大西月乃濑的联系方式写给伍昊，伍昊道了声谢，掏出怀里的烟，问道：“抽烟不？老师。” 中年男人连连摇头，“怎么敢!”他苦笑说：“现在可是办公环境办公时间！” “这我倒没留意到！”伍昊拍拍脑袋，“那老师我先走了，有空喝一杯！” “啊啊，有空吧，”中年男人抓着伍昊的手，眼神似乎有些异样：“我们做老师的，最多只能让孩子更快乐。但孩子的安全，还得交给你们警察。” “虽然不一定担不起这样的重任，”伍昊笑道，“但我尽力而为。” 第五章 东京地狱（五） - 无穷塔 - 曾丘 “大体是个高洁的人。” 走出办公室，伍昊暗自对中年男人做出评价。 他对测谎没什么自信，只能从他人的言行举止做出判断，“拣孩子的衣服来穿，恪守规章制度，热爱工作和学生。这样的人，应该是不屑于使用谎言的。” 伍昊相信他说的话。 伍昊离开学校，拿着两张纸条，正犹豫着去哪家问问，却被一个紫发少女叫住了。 “警察先生，请问是警察先生么？” 他转过头，两双眼睛相互对视。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身穿御南中学的校服，背着个紫色的皮革肩包，紫色的短发上别着十字形的发夹，长睫毛微微跳动，有种邻家少女的感觉。 她不知什么缘由，挡在伍昊面前。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伍昊问。 “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不对，不是警察先生所想的那样，”女孩摇摇头，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表达有些语无伦次，她放慢语速，说：“警察先生来这里是找珈酱的么？富田珈百璃。” 伍昊心里一突，念头瞬转，猜到了紫发少女的身份：“你是……大西？” “嗯嗯，”那个叫大西月乃濑的少女连连点头，她把背着的肩包取下，从里面翻出了一个信封。 信封很薄，封口上贴着粉红色的樱花贴纸，少女风十足。 月乃濑把信封递给伍昊，说：“珈酱前几天找我，说有警察来找她的话，就把这封信给他。喏，就是这个。” 伍昊接过信封，月乃濑鞠了个躬便欲离开，意图给伍昊留下私人的看信空间。 伍昊急忙拦住她：“没什么好避忌的，这毕竟是你好朋友写给我的信。” “万一是和案件相关的绝密情报呢？我在这真的不太好。” “没事的，关于案件……我有些疑惑也想问问你。” 月乃濑勉为其难留了下来，其实她更担心这是情书，毕竟珈百璃当时向她清晰地描绘了那个警察的长相，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但又觉得自己多虑了，如果是情书，珈百璃为何不自己给他？ 伍昊撕开信封，里面有一张信纸，上面什么都没写，还有一支羽毛笔，笔毛洁白无暇，像是用天鹅的羽毛制成的。 搞什么名堂？ 正想着，那只羽毛笔突然浮了起来，在二人惊讶的眼神中，它移到信纸上面，沙沙沙地写了起来。 月乃濑凑近，朗声把羽毛笔书写的内容念了出来：“来——自——遥——远——之——的——冒——险——者，你——不——辞——辛——苦——来——到——这——里，所——为——何——物？” “一个问题耶，”读完，月乃濑歪了歪头，“警察先生，珈酱留的这封信，什么意思？” 伍昊没回答她的问题，他把平躺在信纸上的羽毛笔拿起来转了转。 富田知道这些伍昊并不惊讶，探险者——这是系统对系统里的他的称呼。既然富田捅破了这些，且引发了刚刚的异象，就不能纯粹从推理和科学的角度去考量这个剧本了。 在问题的后面，伍昊用羽毛笔写下：“真相，我为寻求真相而来。” 羽毛笔和信纸骤然破碎，化为三块虹色的碎片，它们扎入伍昊的神识中，成为系统的一部分。 “您已获得被动技：天使的馈赠。” “您已获得主动技：神行步。” “您已获得物品：十年前的照片。” 好不容易吸收完新获得的物品和技能信息，伍昊晃晃脑袋回过神来，他转头看向一边的紫发女孩，她还没走，眼睛里泛着小星星。 “警察先生，警察先生！这是什么？好厉害的样子！” 看着有些兴奋的月乃濑，伍昊苦恼应如何和她解释，他编了一段谎言:”富田桑和我，都是内务省公安厅特异局的成员，刚刚那个，是我们的情报交接。” “真的么？”月乃濑有些失落，“珈酱都没和我说过……” “毕竟这是机密嘛，”伍昊故作神秘道，“刚刚那个问题……也是我们的暗号。” “原来是机密呀，”月乃濑恢复神采，“那么不能说出去咯？” “嗯嗯，大西那么明智实在太好了，”伍昊下意识地摸了摸少女的头，“对了，富田来找你时具体的时间，说了些什么。能和我讲讲么？” “呐，这个呀，”月乃濑努力回忆，“珈酱是三天前，也就是6月26日来找我的，她直接来到我家，说国外已经放暑假了，我们聊了很多最近学校有趣的事，然后她就说，两天后会有一名警察过来找她，如果他来的话，就把那封信给警察。” 三天……和灰巢大酒店案件的时间对不上号啊…… “你没问她为什么会知道呢？” “问了呀，她说是机密，”月乃濑说的很坦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的，在尊重彼此秘密的基础上交往，才是朋友嘛。” 伍昊笑了笑，又问：“她来找你的时候身上的穿着，你还记得么？” “当时下雨么，她穿着灰色雨衣直接就进来了……我肯定。” “那么，”伍昊把一些留意的关键点记到笔记本，说：“我们警……特异局还有案件要查，就先走了。” “等一下，”月乃濑把伍昊叫住，她斟酌下语言，说：“珈酱，就拜托警察先生了。” 伍昊看着她的眼睛，无助，却又坚定。 她是让我在那个所谓的特务局照顾好她的好朋友么。伍昊想。 “啊啊，交给我吧。” 月乃濑和伍昊都没有发现，在十几米开外，学校对面的居民楼楼顶，一个漆黑的影子，正自上而下俯视着他们。 见伍昊和月乃濑在岔口分离，黑影露出一抹狞笑，沿着楼梯走下了楼。 —————————————分割线闯入第五章啦————————————————— 伍昊意识到自己被跟踪，是在五分钟前。 他不断在小巷中迂回，反侦察手段用到极致，企图甩掉那个恼人的追踪者，但未能成功。 右上角红色的光晕警示着他：敌人，还在附近。 对方是谁？是一个人还是团伙？为何对我有敌意？ 伍昊缩在小巷废弃楼的阴影中，脑子里不断想着这些问题。 他看了看周围，等人高的野草和断裂的围墙，将这里挡得严严实实，黑暗提供了最好的庇护。 抬头，楼宇的上方，蓝蓝的天空，一行大雁飞过。 没有人。 要不要出去看看？ 伍昊做了个错误的决定（或许不做就没有后面那么多事了），他悄悄地伸出头，没发出一点声音，却暴露在阳光之下。 “后撤两米！快！” 陌生的女声猛地在伍昊耳边炸裂，伍昊下意识照做了。 紧接着，破空声响起，他原先伸出头的位置，多了一个弹坑。 至少是12mm子弹……狙击枪？ 看到弹坑里的子弹，伍昊倒吸一口气，若非珈百璃新给的技能，他已经是死人了。 技能：天使的馈赠 类型：被动/光环/只在当前剧本有效 等级：A 效果①：将人物幸运度提升两个等级 效果②：在人物陷入危机或即将陷入危机时给予[启示]。 备注：大家都是我的羔羊~ 同样是预测型技能，[天使的馈赠]与[前兆预知]并不冲突，反倒形成了一种互补，现在的伍昊几乎能预测到所有来犯的敌人。 不过，既然位置已经暴露，能做的事情只有迅速转移位置，找到偷袭者或逃跑！ 决定了接下来的对策，伍昊深吸一口气，猛地从废弃楼的阴影中冲了出去。 砰！ 枪声在伍昊身后响起，他看都不看，只是往前冲，也许是[天使的馈赠]提供的幸运度加成，子弹并没有击中他。 “前刑警明智小五郎！你涉嫌参与谋杀神崎有奈子，我们有权对你进行传令调查！请束手就擒，务必不要抵抗……” 旁边建筑物的二楼，传来警察通过大喇叭发出的声音，很耳熟。伍昊目光一聚，脚步停了下来，如猴子般窜上门前栽的一棵5米大树。 “前刑警明智小五郎！你涉嫌参与谋杀神崎有奈子，我们有权对你进行传令调查！请束手就擒，务必不要抵抗，否则……” “否则怎样？” 伍昊明知故问，他从树干跃下，踹破玻璃，冲入发出声音的屋子里，看到屋子里的景象却愣住了。 这是一件厨房，菜刀、锅、碗、汤勺、油烟机……厨房里该有的东西这都有。在洗碗台上，一个音箱连着一个喇叭，不断重复着刚刚的话。 对于这种心理威胁伍昊并不在意，让他惊愕的是别的东西：抽烟烟机的前面，白鸟坐在一张椅子上，脸色蜡黄，眼睑低垂，脖子上被划了道深深的口。血滴下来，还很新鲜。 被杀了？ 伍昊深吸一口气，高声叫道：“你以为这种程度就能吓到我了？那可太天真了！我的胆量和猪一样壮！想吓我至少得找500只蟑螂……” 话音未落，只看白鸟的眼睛一下睁开，黑杏仁般的瞳孔已被眼白吞噬。他发出一声怪叫，抓起砧板上的菜刀，冲伍昊扑来。 他急忙躲闪，速度却没有白鸟快，白衬衫衣领上的纽扣都被割断。顺着躲闪的方向，伍昊弯下身子，缩到了洗碗台的下面。 白鸟没猜到伍昊竟做出这样的举动，他跟着一起弯下腰，举刀欲刺，面对的，却是黑洞洞的枪口。 砰！ 一团白光砸中白鸟面门，伍昊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发现白鸟的上半身已经没了，一只白色的小玩意从他的腚里逃了出来，转瞬消失地无影无踪。 这是杀死白鸟的凶器，还是控制他的尸体的玩意？ 伍昊从洗碗台下钻出来，洗碗台里面一通灰尘弄得他浑身脏兮兮的。视线的左上角，[系统]的红色光晕依旧没断。 还有敌人。 第六章 东京地狱（六） - 无穷塔 - 曾丘 伍昊看着地上白鸟的下半身，极其困扰。 “这样法医怎么验尸啊！都怪我，下手太重了。” 他好不容易才找来一条破布盖在白鸟头上，深深地鞠了一躬，枪却不离手。 敌人至少有两个，他们很清楚周边的交通，也知道伍昊有卓人的探知能力。 二人里，一个通过跟踪将伍昊诱导到此地，另一个对伍昊进行狙击。 跟踪者恐怕就是死去的白鸟，在他完成任务后被狙击者杀死。杀死白鸟只是顺便，他真正想下杀手的是在这里的伍昊，所以他必然躲在这间厨房的某个角落里。 伍昊感觉白鸟的灵魂似乎飘了起来，一直在骂：“蠢！蠢！蠢！” 他咧开嘴大笑，虽然有些不合时宜。 从刚刚的来回搏斗他至少看出三点：一、狙击者没有有效的近身武器。二、狙击者在操纵尸体时无法攻击。三、他在拖延时间。 伍昊确认了下自己的技能，决定刺激一下那个傻得可爱的狙击者。 洗碗台上放着音箱和喇叭，伍昊把枪收进物品栏，拿起喇叭就喊：“藏好了吧，藏好我就开始找了哦！” 回音在小小的屋子里回荡，他还不断蹬着地板，哚哚哚的脚步声与吱吱呀呀的木板晃动声合在一起，令人心烦。 “现在开始，伍昊的捉迷藏游戏直播！首先是橱柜！”他把橱柜打开，里面全是碗和碟，“没有！” “米袋里，没有！” “垃圾桶里，没有！” “伍昊先生陷入大危机啦！但主要地方都已经找过了，并没有发现猪的身影。伍昊装作冥思苦想的样子，“难不成那头猪……藏在下水道里？” 伍昊一边说一边打着节拍，他很开心，也很有耐心地等对方冒头。他不怕对方拖延时间，只怕时间太少不够他玩。 “向左移动，一米！” 天使的启示打断他的娱乐，伍昊嘴角一勾向左挪移，黑暗里出现一道闪光，钢铁的子弹划过伍昊先前所站的位置，击打在窗檐上，橘红色的火花绽放开来。 他一手把喇叭扔掉，一手划过物品栏，一个长相怪异的物件在手上出现：不到一米的长度，铁灰色，朋克风的造型，如同断了一半的雨伞，枪口却又是漏斗的形状，像是盛开的菊花。 物品：杨教授的电击枪 类型：武器/远程 等级：C 效果①：从武器的前端放出电击之枪，射程为5米。对肉体伤害极大 效果②：麻痹属性。 效果③：连续射击会过载，枪身发出高温，对枪支寿命产生毁灭性影响 备注：总是有学生不理解杨教授的关爱，企图逃离他的怀抱。为了挽回这些不懂事的学生，杨教授冥思苦想，将原本放在轮椅上的电击枪改造成了便携式/可远程用，希望借此也对那些逃跑的学生进行关爱。 抓紧电击枪，伍昊猛地向前推进，在厨房的木地板上摩擦出巨大的噪音。他的眼睛，已经捕捉到了对方的位置。 来吧来吧来吧！ 伍昊略微一低头，躲过一颗子弹——只要[天使的馈赠]还在，他基本不可能被击中。 右手抬起，白光在电击枪上汇聚，然后飞了出去。 白光即将命中敌方，一道蓝色的光幕突然在他面前出现，雷光直直撞上光幕，消散得无影无踪。 防御系技能么？ 伍昊看对方露出一抹狞笑，他举起狙击枪，枪口对着的，却不是伍昊，而是位于上方的吊板。 吊板被绳子缚着，那里放着各种各样的杂物。 砰地一声，束缚吊板的绳索应声而断，吊板落了下来，与乱七八糟的杂物一起。他又开了一枪，子弹落在杂物里，擦出了些许火花，火焰熊熊燃烧。 一股热浪冲伍昊扑面而来，他连忙后撤，靠到窗边。袭击者的身影在火焰的对面若隐若现，他是案发现场与伍昊有一面之缘的……松本教授。 他的背不在佝偻，眼睛也不再浑浊。膝盖前屈，布满老茧的手托着枪，如同一个训练有素的战士。 老头的眼神带有一种快意，像是大仇将报，或是满腹的理想终于得以实现。 “杀了你。”他说。 “反正你打不中我。” “我知道，”面对如此狂妄的说法，教授肯定地点了点头，“刚刚我们已经交手几回了，那种先知先觉的能力，还有那诡异的武器。祭司说你是蛊神之子，我信了。” “蛊神之子？那是你们宗教正在寻求的东西？” “呵呵，”教授并未回答这个问题，他的嘴角咧开一条缝，“不管你怎么猜都好，你都会在这里死去，为蛊神献身！” 远处，传来脚步声。大约几十个人，步调整齐，往这座房子奔来。 “我们不止一个人，”教授看着伍昊，眼神得意，面孔狰狞：“有32名武警埋伏在这里，他们全是我教忠实的信徒。杂物燃烧的烟会把我们的位置暴露出去，你已经无处可逃了！” 火焰越烧越旺，将整个厨房都染成了橘色，伍昊看着火焰对面的教授，忽然大大地叹了口气。 “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想问题办事情一点都不全面。火都烧到这种程度了，你还怎么祭祀——采用那种杀人手法？” “你！” 教授像是被揭了老底似的脸色通红，除开计划败露的尴尬，他更是不明白，明明没有透一个字，他是怎么知道的？ “有些话，你留到地狱再说吧，如果真有那地方的话。”伍昊不耐地举起电击枪，目标是一旁的米袋——其实里面装的根本不是米，而是面粉。 白光击中袋子，面粉从袋子里喷涌而出，它们漂浮在空中，如同晨曦的浓雾。 “See you。” 透过光幕，教授看着对方的伍昊冲他摇了摇手，然后消失了。形势逆转，原本胜利的喜悦一下变成败者的哀嚎，他呆了一会，想跑下楼，门却被杂物堵死了。窗户在伍昊那一边，想过去就得跨过熊熊烈焰——要么被烧死，要么因粉尘爆炸炸死，这是两个选项都通向死亡的选择题。 啊啊，意识到这一点，教授反而释怀了，他把手放在自己的胸膛，轻声说：“为蛊神教，九死无悔。” 火焰点燃了粉末，爆炸就这样发生了。两层楼的房子如蛋壳般被敲碎，待武警们来到现场，废墟上，只看到两具无法分辨面目的焦尸。 ______________不一样的分割线______________ 伍昊猛地砸在地上，不疼，但地板上的水粘在衣服上很不舒服，他头顶着一个金色的光环，闪烁了一下，消失了。 技能：神行步 类型：主动/辅助/每次剧本使用一次 等级：B- 效果①：在剧本地图设下坐标，使用技能后将人物传至坐标位置 效果②：未设定目标为剧本地图内任意传送，必定离传送点1公里之外 备注：天使学院教学的基础技能，只有本体可以进行传送 伍昊早已看过这一技能的效果，他之所以身赴险境，这个技能给了他偌大的信心。打不过你们，我逃还不成？ 他脑子里堆了几个问号，来到安全的地方正好全都放出来想。 为什么教授要对自己和白鸟痛下杀手？灰雨衣女孩是导火线，凶手除掉白鸟也许是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但除掉自己的原因不是这个。 这个叫明智小五郎的警察的身体里，有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特殊性。 会是什么呢？蛊神之子？祭祀？伍昊越想越感兴趣，还是屁股上坐着的一滩水告诉他，该站起来了。 他连忙站起身，地上的水混着面粉粘在衣服上感觉很不爽，他为自己竟然坐了这么久感到懊悔，拍拍自己的脑袋，看向周围。 这里是哪？ 这里很高，大概有伍昊学校的礼堂那么高。头顶吊着灯，但大部分都是坏的，仅存的几盏发出微弱的淡黄色光芒。 地板是铁制的，兴许是太久了，上面全是锈迹。黑色的水在地板上肆意流淌，感觉有些恶心。 伍昊好奇这水从哪来的，他左右走了几步，向右走是镂空的墙壁，也是铁制的;向左走大约四米开外是一条排水沟，水质浑浊看不见底，不少塑料袋和饮料瓶在上面飘着。 难不成……地板上的水就是这里的水溢上来的？ 一股恶臭冲入鼻腔，伍昊连忙捂住鼻子，他觉得自己也在发臭。 他划出物品栏，取出电击枪，枪尖探进排水沟里，捞起一个塑料袋，丢弃塑料袋的人很粗心的把小票也留在了里面。伍昊忍着恶臭把小票取出，得知这个塑料袋来自涉谷某个手信超市。 那么……这里是东京的下水道？ 不过这也太奇怪了，根据伍昊现实世界的印象，东京对于垃圾分类和环保有着异常的执着，下水道也绝不是眼前这种脏兮兮的样子。 但为什么在这个剧本中，这个东京的下水道，会飘着这么多的垃圾？ 似乎在刻意藏些什么东西似的。 有意思有意思。伍昊哈哈大笑，他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向前走。 前方，排水沟的拐角处，一个方便面的包装袋飘到了沟渠的石壁上，泛起层层涟漪。 伍昊看向视线的左上角，系统的绿色光晕在他来到这里就没变过。 没有异常么？ 一种被窥视的感觉不断在心中泛起。这不是[前兆探知]所限定的敌意或杀意，而是别的什么东西——如午夜游荡的幽灵对过往的行人产生的好奇心。没有缘由，却致命。 “蹲下！低头！” 关键时刻，还是珈百璃给予的技能救了他一命。伍昊想也不想便照做了。 只见一根棕黄色的触手从水里飞起，以闪电般的速度划过伍昊头顶。几滴颤巍巍的绿色粘液滴到伍昊头上，又滚到他的手上，贼恶心。 什么玩意这是？ 伍昊脸色一下变了，他举起电击枪对着上面就是一发。肉体破碎的声音传来，伍昊急忙打个滚躲开，却仍然被触手的绿色粘液溅了一身。 他忍住恶臭走进去看，那条棕黄色的触手被电击枪炸成一片一片的，但那些碎片仍然在地面上胡乱跳动，如同刚放上砧板上的鱼。 他挨个对着地上的触手碎片射击，直到它们不动为止。 这下该解决了吧？ 突然，伍昊感觉自己的大腿一阵疼痛，掀开裤脚，看到不知哪来的几条蠕虫正噬咬着他的腿。 他皱皱眉头把这些蠕虫抖落踩扁，却看到了更具冲击力的一幕，更多的、数以万计的蠕虫从那些无法动弹的触手碎片下面钻出，它们摇摇晃晃地挥舞着嘴里的牙齿，朝伍昊扑来。 第七章 东京地狱（七） - 无穷塔 - 曾丘 这是……从白鸟的腚里钻出来的玩意！ 伍昊脸都绿了，他朝蠕虫群频繁开枪，电击枪单体攻击还行，在AOE上却差强人意。 数道光箭落入蠕虫群中，只在地上留下几条黑迹，没见蠕虫群有丝毫减少。 “往前跑，三米！” 他听从天使的启示，把电击枪往上一甩便往前跑去。 雷光与自上而下袭来的触手撞在一起。触手被炸成粉碎，在空中下起白色的蠕虫雨，伍昊原来站的地方已然沦为蠕虫的海洋。 他转过头，看那浩浩荡荡的蠕虫大军，心跳加速。 如果有控制系或者AOE的技能和道具面对这种情况会好办很多，但现在该怎么办？ 难道真要用那个自杀技能？ 他奋力向前跑，但蠕虫大军的前进速度也不慢，至少比敏捷为1的伍昊速度要快。 二者的距离在不断缩短，回头，已经能清晰地看清那条领头的蠕虫，它张开的大嘴比它的身体还大，又大又粗的尖牙从嘴腔探出，惨白惨白的。 伍昊不禁发怵，加快了跑步速度。 一个趔趄，伍昊被什么绊倒了。好不容易站起身，看后面的蠕虫离他已经不到50米，而前面的道路依旧黑暗，看不见尽头。 知道自己跑不过蠕虫，伍昊索性不跑了。他看向那个绊倒他的东西，一个瓶子，沉甸甸的，里面装满了黄色的不明物体。 伍昊拧开盖闻了闻，大喜过望。[天使的馈赠]给予的幸运度加成再次发挥了作用，神意站在他这一边。 瓶子里的东西……是油！ 他把油全部倒在地上，跑开两米对着地面连开几枪。 几道白光闪过，橙红色的火墙升起，在伍昊和蠕虫群之间架起一道坚固的防线。 蠕虫却似没察觉到温度的变化一样，依然不管不顾的朝伍昊冲去。 即便前面的蠕虫被火焰烧焦，后面蠕虫的速度也丝毫不减。 然而它们简单的大脑没意识到，这种不要命的做法，却是毁灭自己同类的帮凶。 它们靠得实在是太紧了，火焰烧死了一只蠕虫，又沿着溃烂的虫尸波及到了旁边无恙的蠕虫上，如同最致命的传染病，将整片蠕虫群化为一片火海。 此时的伍昊已经跑到了十米开外，电击枪过载使用产生的高温将他的手烫的满是水泡，几乎拿不稳武器。背后是冲天的火光，伍昊将电击枪收进物品栏，向前走去。 他得找到这个下水道的出口。 —————————第三形态分割线——————————— 伍昊点开物品栏，将[十年前的照片]打开。 这是一张几十个人的大合照，取景在白天，练马区的佛光三宝寺。 男人和女人都有，甚至还有两对父母带着孩子。伍昊在梦里见过的祭司站在正中间，斗篷依旧挡着他的脸，只能看清嘴角浅浅的微笑。 他一手搂着一个孩子，一个黑发黑眸，是个男孩，眼神略微有些凶恶。一个栗发碧眼，长得水灵灵的，是个女孩。 “明智小五郎和早川泉……没想到[我]小时候长这么萌～”他看着那个黑发小男孩痴痴发笑，好一会才注意看照片里别的人物身份。 除了早川，他认识照片中的几个人，一个壮汉，一个7、8岁的男童，一个有纹身的不良少女和站在她旁边的大腹便便的胖子。 其中三个已经死了。 他还记得和早川泉的第一次会面，那个女孩说她曾经和伍昊同属一个同好会。 但其实不是这样，他和早川一起待的地方根本不是同好会，而是某个邪教。珈百璃给的这张照片，就是这一邪教的成员合影。 如此一来，被害人之间的关系、他们的死因都已辨明。伍昊不知道他们加入这一邪教的原因，但他们绝对没有想到，十年前埋下的根会给今天带来杀身之祸。 搞明白的事情有了，但搞不明白的事情也有很多。 比如地震和杀人案，乃至于和下水道怪物之间的关系，又比如说教授提到的两个令人在意的词:[祭司]和[蛊神之子]。 他想起早川写的报道，女记者认为这几起地震来自于上天的惩戒，而非是简单的自然灾害的原因如下：一：三起地震都在[巫医]犯下的连环杀人案之后。二、地震震级都恒定在5级与6级之间。三：只要在杀人案件后发生的地震都没有余震。 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早川泉不相信巧合，伍昊也不相信。 二者的区别仅在于，早川把惨剧归咎于天，伍昊却察觉到了其中隐藏的阴谋。 杀人案与地震必然存在联系，甚至于[巫医]不断杀害邪教的成员就是为了引发杀人案也说不定。 如果说这些下水道的触手怪与在东京发生的地震存在联系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 就这么说，触手怪与地震相关，地震与杀人案相关，杀人案的凶手是[巫医]，死者是某一邪教的成员。 如此一推，触手怪与邪教必有联系。它们有可能就是这个邪教的产物，[巫医]连环杀人就是为了这个怪物也说不定。 拼图在拼接成型。 教授的狙杀，是想让他成为继神崎有奈子外的第四名死者，从而达成某种目的，然而被他逃掉了。 他想起先前早川泉的提醒，越想越蹊跷。她怎么知道[巫医]会对我下手？ 伍昊翻出女记者的名片，拨打她的手机号码，对方却没接。 真操蛋！ 他想迈开步子继续寻找出口，却发现怎么都动不了了，脚底像长了根似的扎在原地，只有一个声音，像是呓呓学语的娃娃，它就这样笑着，在伍昊的脑子里回荡。 “大哥哥，你要去哪？” 直觉告诉他这是那个[从腚里钻出来的玩意]的声音。一种被洞察的感觉从心底升起，他想转动眼珠子，却动不了。 心跳扑通扑通直跳，他感到恶心，想吐。冷静，伍昊对自己说，未知会诱发恐惧，这种恐惧是非理性的，它必须被克服。 “我要去找你呀，小妹妹。”伍昊忍住恶心在脑子里对这个声音做出回复，“能告诉哥哥你的名字么？” “我的名字？我的名字？”那声音笑了，天真浪漫的童音与这幽暗的下水道形成了极大的反衬，“我的名字就是你的名字，”它说，“名叫伍昊，是一名探险者。” 伍昊冷汗直冒，他真心觉得攻略这个娃娃很棘手。 不仅了解系统的片鳞，还死死地扼住他的弱点。 他的意志被侵蚀，脑子里一直在播放蠕虫从白鸟腚里钻出来的场景。直娘贼的，一个简单难度的剧本，怎么出现这么个怪物！ “你现在一定是在想，我怎么知道你的名字，”脑子里的声音语气自豪，像是考到满分急于向父母邀功的孩子，“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知道我的名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除了意志被侵蚀，伍昊感觉脑细胞在一点点沉睡，这不是个好现象，说明那个未知的敌人除了操纵自己的身体，也在对他的神智搞鬼。 他展开技能栏，想发动那个自杀技能，却用不了。 我不是你。 “你就是我，”声音的语调变了，变成了伍昊自己的声音，语言也变成中文，“我知道你的所有秘密。这里不过是你的一场游戏，而明智小五郎不过是你在这个世界的替身。” 随着声音的叙述，下水道的环境也变得光怪陆离起来。 原本坏掉的灯泡被点亮，发出炽热的光芒；黑羊毛编织的地毯铺在地面上，大片大片的玫瑰绽放开来。排水沟里的水也变成血一样的颜色，红色的泡沫从里面冒了出来，它们飘到伍昊旁边，然后碎裂。 一个女孩从黑暗中走出，扎着双马尾，身材曼妙，面容却被一团黑雾遮着怎样都看不清。 她走到伍昊身边，贴紧他的身体，檀唇对着他的耳朵，微微低语。 “放弃吧，放弃这个游戏，放弃思考。快，让我们——融为一体。” 声音从耳朵传到大脑，不断动摇着伍昊的脑神经。 他想吸一口气，但被控制的身体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到。 如果系统有SAN值这一设定的话，那么伍昊的SAN值已经到了临界点。冷静，他再次暗示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虚妄。 “不是假的哦，”女孩对他说，“你只是不愿意接受现实而已。来吧，让你看看现实，看看我，不，我们的姿态。” 伍昊的眼珠子被迫转动，视线被逼着转到了那条泛着气泡的血色排水沟上。 触手从里面探了出来. 不止一条，有数百，数千，甚至上万。 大约十米宽的排水沟都被这些棕黄色的怪物填满，它们有规律地抖动着自己的触须，以一条为核心，相互融合。 看着眼前的场景，伍昊不由想起保健课上学的受精卵形成过程。这就是一场猎奇版的“精卵结合”。 伍昊感觉自己真的要吐了，但胃酸却被外力抑制住了，怎么也吐不出来。 随着触手的融合量越来越多，它们的身形也越来越大，颜色也由棕黄变得深红。最终它们融为了一条，新生的触手怪有十几米长，头顶到天花版，身上密密麻麻长满了骨刺。 在触手怪的口部，一朵玫瑰悄然绽放，黑雾消散，双马尾女孩变成了玫瑰花的花蕊，她眨巴着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伍昊。 伍昊看着这一切，眼神恍惚。 这是触手怪的最终形态，也是伍昊的下水道冒险要面对的最后敌人。 第八章 东京地狱（八） - 无穷塔 - 曾丘 看着触手怪，伍昊感觉自己的意识飘离了自己的身体，思考变得迟钝。记忆仿佛被撕碎的纸片，风一吹便四处飘散。 我是谁？ 你是我。 那你又是谁？ 我是蛊神。 那我也是蛊神？ ……是的。 他不再思考，一步一步地走进排水沟，走进[蛊神]。触手头顶的女孩看着如此乖巧的伍昊，露出甜蜜的笑容。 ——————紧要关头的分割线———— “不要输。” 蛊神的催眠很成功，它撕毁了伍昊认为是自我的一切，但依然有东西留了下来。 那是一句话，许久之前伍昊和少女立下的约定。 伍昊有些疑惑，他的动作缓了缓，但依然没有停下脚步。 “不要输。” 语言化成实体，她站到了他的面前。 女孩把斗篷的兜帽掀开，一头栗发披散开来，湛蓝色的眸子盯着他，包含着无比坚韧的意志。 伍昊内心一颤。 “不要输、不要输、不要输……” 约定不断重复，在伍昊的心底回响。蛊神的催眠被打破了，记忆和思想都还在，[被撕碎]只是蛊神让他产生的幻觉。 伍昊醒了。 触手怪的头顶，双马尾女孩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快，她没想到志在必得的催眠竟然出现那么大的变数，但这丝不快很快平复，就算伍昊的精神恢复，她依然着他身体的控制权，他能做什么？ 伍昊也意识到这一点，即便他恢复了思考的能力，身体依旧不听使唤，还是一步步朝触手怪走去，越来越近。 触手怪抖动着它身上密密麻麻的触须，似乎在欢跃。它的头顶，双马尾女孩咧开的嘴巴越来越大，他似乎已经能幻想到二者合二为一的情景。 该怎么做？ 伍昊脑子里思索着对策，靠意志力去阻止显然不现实，只能靠外力，又从哪里获得外力呢？ 视线的右上角，系统的绿色光晕在闪烁，似乎在表现自己的存在感。伍昊有了主意。 “展开。”他在脑中想。 电击枪来到他的手上，灼热刺痛他的神经。 只在那一瞬间，他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 伍昊举起电击枪，以最快的速度射出雷电，目标并不是触手怪和长在它身上的裸体女孩，而是它身下，那一条长长的泛着气泡的血色排水沟！ 白光落入血水，电流顺着水流爬上了触手怪的身躯。 它虽自诩为神明，但依然脱离不了肉体的束缚，电击枪[对肉体伤害极大]的效果很好地发挥了作用。 伍昊看着触手怪巨大的身体不断抽搐，发出像女人啜泣一样的声音。 头顶的玫瑰和女孩也枯萎掉了，触须上密密麻麻的骨刺也譬如下来。它晃了晃，然后重重地倒在水里，水溅了伍昊一身。 随着蛊神沉入水里，一切都消失了。黑羊毛铺的地毯，血色的排水沟，还有大片大片盛开的玫瑰。所有东西都恢复原状，还是那条脏兮兮的下水道。 伍昊站着，长长地舒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一下松开，他啪一下坐了下来。 半只枪杆被烧红的电击枪从他的手里掉下来，落入污水里。 手疼得厉害，他颤颤巍巍拿出手机，差点没掉下去。点开已拨电话，选择早川的号码，打过去，但还是不通。 直娘贼…… 他加紧脚步，往逆流的方向走去。 也许是蛊神催眠的副作用，伍昊是真的想睡觉了。眼皮不停打架，但不管怎样，他都不想在污水里就寝。 回到安全的地方，我要睡10个，不，12个小时! 不知走了多久，光从上方传来。看到了希望，伍昊由走变跑。道路的尽头是一条铁梯，铁梯上面，门已经打开了。 他走出门外，耀眼的阳光晃瞎了伍昊的眼睛。下水道的门口在东京郊区的一个垃圾回收场，一台垃圾车停在一边，车上满满地装着死猪死鸡，苍蝇在上面盘旋。 伍昊实在撑不住了，他倚着门把闭上眼睛，却死活不让自己倒下来。 风云变换，在伍昊睡着的五分钟后，太阳就被乌云遮住了，豆大的雨点打湿了他的头发，又从他的脸颊流进衣服里，他却一点知觉都没。 垃圾车的后面，走出一个身穿灰色雨衣的女孩，她看着倚在门口睡着的伍昊，叹了口气，把身上的雨衣披在他身上，撑起他，一步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同一时间，另一边，一个漆黑的小屋里。 一个男人盘腿坐在中央，嘴唇抿起，双目紧闭，如同坐定的老僧。 他的身下画着一个五芒星形标记，几丝铁灰色的雾从里面飘起，却又很快给标记给吸收进去。 “总领，有个坏消息。”门外传来声音，毕恭毕敬。 总领睁开眼睛，他没有说话，身下的菱形却发出声音：“何事？” “教授死了，蛊神的分身也被杀了。” “谁干的？” “明智小五郎，那个刑警，也就是您说的……蛊神之子。” 总领托着下腮没说话，外面的男人也很合时宜地闭上嘴巴，小屋陷入沉默。 “真神没事吧？” “受了些惊吓，毕竟死去的是祂的分身……不过，并无大事。” “那就好，”总领下达了命令，“一切如常，按计划进行。” “什么？”外面的男人似乎有些难接受，“他可是杀死了教授！还有下水道的蛊神分身，目前我们手上能够引发地震的只有家伙！要是出了什么事的话……” “那也没办法，况且计划进行到这一步，也不需要地震了。” “但是……” “我说了，”总领的语气沉了下来，如同冻土上挂起的寒风，“一切如常，按计划进行。” “……是。” “芥川，”屋子里，总领突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还记得我们蛊神教的教义吧。” “当然记得，”芥川的话有些飘忽，“为蛊神教，九死无悔。” “是啊，为蛊神教，九死无悔。”总领说着，露出嘴里两排发黑的尖牙。 “天地为蛊，我们都是里面可怜的蠕虫。有些事情，做就做了，逼紧些也无妨，但如果越过那条线，性质就不一样了。你，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你先回去吧，”总领摆摆手，“莫生事。” 芥川离开了，只剩下那座空寂的小屋。 总领没打开灯，黑暗让他的眼睛更加锐利。他来到墙边，那里贴着张东京地图，地图的某些地方，用红色马克笔圈着，被线连在一起。 他把手放到地图上，干瘪的右掌上，拇指缺了一截，剩下的一点透过肌腱与食指紧紧相连，显得异常恐怖。 透过地图，总领能看到东京的每个角落。他的眼神虚无，好像一个将一切吞噬殆尽的黑洞。 “呵呵，[骑士团]的双璧来了，外界的探险者也在。演员都到齐了。就让我看看吧，你们能谱写出怎样的闹剧！” 地图的一隅，千代田区的某栋公寓。 突如其来的暴雨很快就停了，躲在屋檐歇息的黑猫睁开眼睛，它摇了摇尾巴，抖掉落在身上的雨珠，走上街道。 公寓内的白炽灯开着，一个栗发女孩昏倒在地板上，另一个金发女孩坐在小板凳上，拿着栗发女孩的手机，看着上面的两个未接电话，沉默不语。 “现在还不是联系她的时候……”女孩低声说，声音可爱，带着点鼻音。 她把挂在椅子上的灰色雨衣披在身上，手机扔进兜里，走出门外。 ——————分割线————————— 伍昊又做梦了。 还是那个肮脏阴暗的地下室，个子小小的伍昊挤在人群里。 人群的中心，视线的焦点，还是那个高个子祭司，正在向众人传教。 “看这个没有神明的时代！看这个缺失信仰的社会！”高个子祭司的脸藏在斗篷里，声音却慷慨激昂。“我们都成了什么样了？利己主义、拜金主义，有用则拜神，无用则弃神。本应升至天堂的我们，却自己舍弃了上帝的眷顾……” 伍昊盯着那个高个子祭司看，教授先前与他对峙时有提到过[祭司]。他所说的祭司，与这位正在传教的祭司，是不是同一个人？ 人群里，一个女孩转过头来，和伍昊的视线相对。伍昊吓了一跳，他记得那个女孩：浅藏在兜帽下的棕色卷发，以及大大的蓝色眼眸，是那个和伍昊说“不要输”的女孩，也是伍昊得以挣脱蛊神精神束缚的关键。 她……是早川泉？ “幸运的是……我们在这里！”高个子的祭司还在说话，“旧日的神明不忍看到人类如此沉沦，将我们选为代言者……” “提问！”一个男声在伍昊身边响起，打断了祭司的滔滔大论：“人类如此沉沦，我们应如何在深渊中自救？” 祭司满意地看向说话的男人，虽说在他看来下面这些人只是献予真神的猴子，但有猴子由于上苍的启示而获得智慧也是好事。他的声音由慷慨激昂变得温柔：“我们得完成[祭祀]，五剩其四，这是[真神]从神话里解放的关键……” 下面，伍昊对着那个不知名的女孩努出几个嘴型：“你—来—做—什—么？” 女孩歪着头，迷茫地眨了眨那双清澈的湛蓝色眼眸。伍昊以为她不理解自己的意思，又多试了几次。女孩笑着摇摇头，指指自己的嘴，又指指棕色秀发上的漆黑兜帽。 伍昊更不明白了，但下一秒他便理解了女孩的意思。还没到变声期的青涩幼女音突然在自己的脑中响起，并非从脑中传入，但他确实[听到]了。 “来—见—你。” “蛤！” 伍昊叫出声来，下一刻他就捂住自己的嘴巴。幸运的是没人注意到这边的骚动。 “什—么—意—思？我—来—到—这—里—是—你—搞—的—鬼？” “他—们—快—来—了。” “什—么—意—思？” 二人的说话不在一个频道上，不管伍昊怎么问早川都没有接他的话茬。 她只是恶作剧式的笑了笑，眼珠朝向一个方向，示意伍昊和她一起看。 伍昊愤愤地盯了她一眼，也没什么办法，顺着她眼神的方向看去，那里有一扇门，锈迹斑斑，与墙壁一个颜色，难以发现。 ……什么鬼？ 下一秒，这扇大门被撞开了，几个大叔全副武装冲进来，也许是军队，他们手里拿着枪，喊道：“不许动！” 地下室里的人喊了出来，他们也有枪，两拨人群纠缠在一块，台上的祭司想逃跑，却被混乱的人群砍成几片。 伍昊跟着棕发女孩跑了过来，她拔开头顶的兜帽，将伍昊拉到一个角落里。小小的地下室里子弹乱飞，有些人倒下了，子弹打穿颅骨，血混着沫子流到伍昊的脚边。 他屏住呼吸，视线却突然模糊起来。 女孩紧紧地抓着伍昊的手腕，有些手汗，但却让人安心，她小声和他说话，语速很快。 “1999年5月21日，军队在练马区捣毁了蛊神教窝点，回去查，这是一切的开始，也是我们揭开真相的关键。” 伍昊明白这肯定是一个重要情报，他的视线更模糊了，也开始了耳鸣。但他仍认真聆听女孩的话，把每个字都记了下来。 他想问点什么，但终究撑不住了，灵魂与肉体仿佛在分离，只有女孩的声音还停留在耳畔。 “我们还没赢。” “别认输。” 第九章 东京地狱（九） - 无穷塔 - 曾丘 消毒水的味道。 伍昊摇摇头爬了起来，披在身上的被子被抖落，险些掉到床底，他连忙把被子抓住。 棉被的底色是紫色，上面绘着卡通小熊的图案，散发着迷人的少女清香。 伍昊环视周围，这里是少女的闺房。房间很小，收拾得却颇为整洁：淡紫色的蚊帐，擦得铮亮的地板，书桌上的课本也摆的整整齐齐。 房间唯一的瑕疵是衣架上挂着的灰色雨衣，上面贴着大大小小的泥斑，显然还没洗。 他站起身，身体轻松，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 自己的牛仔裤没换，底衬却换了，新换的紫色衬衫不能说合身，但至少穿着不难受。 起水泡的手掌被绷带一圈圈包起来，那件脏兮兮的黑色风衣却不知道去哪了。 伍昊拍拍脸颊，让大脑开始运作。 他记得他被警察追杀，期间得知警察系统中的某些人与连环杀人案背后的宗教有关联。在将教授反杀后他来到一条不知名的下水道，与那里隐藏的怪物干了一架。 他还记得自己由于怪物催眠的影响睡了过去，然后就被人搬到这里来了。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那种怪物怎么可能出现在封测时期的塔层？肯定是系统BUG！”他咧开嘴大笑，怎么都停不住。 笑着，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紫发女生站在门口，趿拉着拖鞋，素色的睡袍上画着星星的图案。是大西月乃濑。 “呃，那个……我自作主张把警察先生的外套洗了，”女孩看着傻笑着的伍昊，不知说什么好，“因为太脏了，所以就……” 伍昊也愣住了，笑声戛然而止。他是真没想到将昏迷的他救起来的竟是大西月乃濑。 这也是命运的选择？他清了清嗓子，继续撒谎：“感谢你对内务省公安厅特异局的大力相助！若不是你把昏迷的我拖到这来。我肯定被巫医给……” “可是……”伍昊话没说完，被月乃濑打断了：“电视里说，巫医，那个连环杀人犯，是警察先生啊！” What？ 见伍昊不信，月乃濑借开一个身子，透过门的缝隙，伍昊看到客厅里的电视，放的是新闻频道。里面的女主持人衣装得体，语气严肃，指着伍昊的照片说：“东京警视厅在下午的新闻发布会宣称，已经确定了[巫医]的身份。他是一名警察，隐藏在警队里进行惨无人道的杀戮……” 伍昊没想到芥川他们的动作竟然这么快，还是自己昏迷的时间太久？不过…… 他看着眼前一脸淡然的月乃濑，心里也跟着轻松起来。女孩在知道伍昊的[真实身份]依然收留他，可见她的的目的并不是想要揭露伍昊。要么是利用，要么只是想看看伍昊面对自己谎言的难堪样。 真是恶毒的女人，伍昊这么想着，决定教训教训她。他眉头一竖，顺着女孩的思路，开始耍泼：“真不知道说你傻还是说你天真。你在知道我是[巫医]的情况下还敢救我？” 月乃濑愣了一会没反应过来，只可爱地哼了一声表示疑惑。 “你知道我杀了多少人？”他一步步朝女孩逼近，“除了你所知道的三起连环杀人，我还干掉了两个警察。在我手上有足足五条人命。现在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你想我会如何对你？” 电击枪已经耗尽耐久度消失了，为了营造气氛，伍昊只能抱起一张凳子作为凶器。 他一方面想吓唬吓唬那个女孩，另一方面却是有离开的必要性。早川泉神秘失联，要么是案子的知情人，要么是凶手的同伙。不管哪个可能都得出门调查。 伍昊想得很美，女孩却没被他吓到，她大大地叹了口气，睡袍滑下来，露出精致的锁骨。 “真伤脑筋。” 伍昊没想到女孩会这么说，反应慢了半拍。一股力逼他握着凳子的手松开，他的呼吸突然变得不畅，少女的闺房仿佛变成一口煮开水的大锅，只是火还没开。 双脚被迫离开地面，身体被一股无形的推力推到一旁的衣架上，衣架和他一起倒了下来，一切又恢复原状。 “这是……技能？” 伍昊问，他把包在头上的灰色雨衣扔到一旁，勉强站起身，看那个身着睡袍的紫发女孩，眼中有了不一样的色彩。 “不算技能，”月乃濑脸色通红，但还是回答了，“严格来说，是道具，”她指了指上面。伴随着女孩的动作，照耀整个屋子的白炽灯伸长颈部，灯泡上裂开一条小缝，恶作剧式地眨眼睛。 物品：魔女狂箱（宜居型） 类型：物品/特殊 等级：A 效果①：展开为九十平米屋子，所有者在屋子里自动获得A级技能念力，该技能在离开屋子后失效。 效果②：可变大变小，进行飞行，携带方便。 效果③：屋子本身拥有智慧。 备注：箱子里有啥？ “也就是说……你也是？”伍昊试探式地问了一句，脸色诡异。 “是的没错！”女孩压制不住自己的羞耻心，自暴自弃的喊声把伍昊吓了一跳。 “我也是无穷塔的封测玩家。我撒了谎，这点我道歉。但警察先生也没说实话不是么，什么内务省公安厅特异局。全是唬人！咱俩扯平！” “啊……啊，是，咱俩扯平。” 伍昊结结巴巴地点头，他实在没想到这款无穷塔除了他以外，还有别的封测玩家。 他平时疯疯癫癫地，这次却被女孩的直率所压倒。 ——————————双拼真难用的分割线———————— 十五分钟后。 伍昊和月乃濑面对面坐着，二人的中间放着茶几，茶几上放着俩杯伍昊自告奋勇泡的茶。 那个叫[魔女狂箱]的道具很好心地给他们开了空调，它只可惜月乃濑没在屋子里放音乐，要不气氛更好。 “怎样？打得通么？” “还是打不通，”伍昊把响着忙音的手机递给月乃濑，苦笑道：“不是关机，不是占线，只是打不通。手机不在身旁、不想接这样的可能性首先可以排除，毕竟这是游戏剧本，NPC终究是为通关服务的。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 “不要这么想，”月乃濑打断他的话，“人总要有生的希望的，不要抱着这种心态去玩游戏。” 伍昊耸耸肩，换了个话题：“你刚刚和我说你的任务也是[寻找真相]，有什么收获吗?” “我干扰了你们警方的视线。” “什么？”伍昊没听清。 “我说，”月乃濑耐心解释，“我干扰了你们警方视线，出现在灰巢大酒店摄像头的灰雨衣女孩，是我。” “等等等等等等，”伍昊有些吃惊，他大部分的推论都是在[富田珈百璃是灰雨衣女孩]这一证据下推导的。月乃濑的做法，等于是将他的想法全盘否定。他拍拍脑瓜，问：“但我通过系统的[额外奖励]，说是富田才是灰雨衣女孩呀，难道[系统]提供的情报也有错？” “也许你没问清楚吧，”月乃濑轻啜一口刚泡的茶，被烫得舌头直打颤，“前两次是她，灰巢大酒店那一次才是我。” 伍昊点了点头，他想起那时问店主问题确实是疏忽了，只是很草率地问灰雨衣女孩的详细情报，又没向白鸟拿到照片，这就是仅凭直觉走的恶果。 他把教训记下，又问：“富田和我们一样是无穷塔的玩家么？” “不是，她是测试人员。” “测试人员？” “[无穷塔]的原型，你知道不？” “故事床么！宣传片都有说，”伍昊往月乃濑的茶杯里兑了些凉水，说：“沉浸式的VR体验，亲临故事剧情，体会人物的酸甜苦辣——不过，这和我们讨论的话题有什么关系么？” “这和珈酱来这里的目的有关。”月乃濑说，“故事床本质上和[无穷塔]是一个东西，真要说起来[无穷塔]也就实现了两个技术的变革。” “从个人阅读平台做到了网游？” “这倒是一个层面啦，不过不是最主要的。不知道你有没有体验过故事床——设定好故事，带上灵潜装置，跟着主人公走来走去，故事完结我们也就离开了。但[无穷塔]不一样，无论我们在何时到来，何时离开，塔里的时间依旧会流动，直至它的终焉。” 伍昊琢磨了一会，细思恐极：“也就是说，这个世界的人是[活着的]？” “虽然法律没承认，但他们确实是活着的。还记得两年前震惊诺贝尔奖的[西部世界]么？[无穷塔]采用了这个技术。”月乃濑两手捧着茶杯，感受着杯身的温度，然后咕噜噜灌进嘴里。 尽管三观受到了冲击，但伍昊并没有落入月乃濑的节奏。她的话是真是假只有回到现实才能判断，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结束这个剧本。 “那第二个技术变革是什么？”他问。 “蝴蝶效应。” “蝴蝶效应？” “虽然剧本世界不因我们的到来和离开而停止，但我们确实能够影响一些人和事的，乃至于可以影响到后面到来的玩家。珈酱提前来到这里，就是想看看这种影响究竟能达到什么程度。” “也就是说，”伍昊这回没拿特异局做幌子，“她给我的技能……” “对，也是她测试的内容之一。不过那是BUG啦BUG，公测肯定要修复的。不过这都和我们无关啦，封测结束我们全身家当都要交还给组织的，警察先生也知道。” 伍昊点头：“富田来这里的目的我算是理解了。不过你们为什么要来到凶杀现场，干扰警方视线？ “蛊神教人员隐藏在警察的各个层面，如果跟着警察查是查不出结果的。”月乃濑说，“我在明敌在暗，我们希望引起他们的注意，诱他们自己出来。” 蛊神教？ 伍昊想起梦里小早川说的一番话，他拍拍脑袋，问：“十年前军队在练马区捣毁蛊神教窝点的事情，你知道些什么？” 第十章 东京地狱（十） - 无穷塔 - 曾丘 伍昊和月乃濑围坐在笔记本电脑前，一人挪着鼠标，一人按着键盘。 他们在谷歌上输入蛊神教，什么也没搜到。又搜[东京十年邪教]，还是什么都没有。 “看来被上头压下来了。”月乃濑说。 伍昊想了想，从物品栏里取出[十年前的照片]，拿给月乃濑看。 “这张照片珈酱也给了我一张，怎么了吗？” “我在灰巢大酒店的凶杀现场结识了这个胖子，我想既然我们查不到，就直接去问他好了。”伍昊说。 ‘————————————————分割线—————————————————— 夜。 天空如黑猫的腹腔一般黑，满天星星如大雨冻结在天上。 神崎士郎躺在自家别墅的沙发上，一杯一杯地喝红酒，即使喝到脸颊通红也不停下。 关于自家妹妹的死，他没什么感觉，甚至内心里还有种死了一了百了的快感。 他记恨他妹妹，在那起事件里若非她妹妹向警察通风报信，他的父母也不会惨死。 一切皆有报应，现在有奈子被杀了，她没有结婚也没有领养孩子，按照霓虹的法律，财产自然归他所有—— 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士郎的心依旧忐忑。在今年的5月，组织的干部突然和他取得联系。以不杀他为条件，让他煽动群众诽谤警视厅，士郎乖乖照做了，他知道组织的狠辣手段。 5月到6月，组织杀死了三个他的[同僚]用于祭祀，其中包括他的妹妹。 可士郎从不担心自己的安全，不仅是他和组织有约在先，杀人后的舆论引导工作也是由他来操办。可最近风向变了，警方突然宣布警察明智小五郎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士郎当然知道这是组织扔出来的替罪羊，他满腹困惑，教义有说混乱才是建立神国的食粮。主动交代凶手这种事情，不是与教义背道而驰么？ 没来由的，他感到害怕起来。他雇了几个保镖，提前买好了菜。躲在家里，足不出户。 这下应该没问题了吧，士郎想。 他又喝了一杯酒，听得妻子在门口喊他，声音发颤：“老公，有人找你。” “不见不见！天皇老子也不见！”士郎下意识喊道，“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现在时局紧张，连蚂蚁都不能放进来一只，你老是这样……” “不必不见，我们已经进来了。” 士郎猛地转头，看着自己的妻子被推着走进屋内，后面一对少男少女，其中的青年冲他笑了笑，像是盯住兔子的鹰。 “巫……巫……巫医！” 士郎被吓得冷汗直冒，他肥胖的身体缩进沙发里，再也抬不起来。 “是这样没错，”伍昊笑眯眯点头，“那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你应该也清楚吧？” ---------------------分割线---------------------------------------- 伍昊看士郎的表情，心里的猜测又笃定了几分。 他的眉眼里，有恐惧，有无措。却没有憎恨，甚至有点心虚。想想，被杀死的是他的至亲，凶手就站在他面前。就算关系再怎么疏离也好，怎么可能一丝报复的念头都没有？ 除非他知情。 有件事伍昊一直觉得奇怪。三起杀人案三次地震，几乎人人皆知，满城飘摇。他还记得刚来到剧本时去灰巢大酒店，警察刚封锁完现场那些记者已经到了。警察出警是有人报案，那些媒体的人，怎么知道那么快？ 也就是说，蛊神教不止在警视厅安插了间谍，媒体也有他们的人。整个连环杀人案就是一场戏，演员有警察、媒体、还有十年前军队剿灭邪教的幸存者。观众是整个东京的市民，他们想要做些什么？ 完成祭祀要杀人，但更重要的是，要在明面上杀！ 伍昊和月乃濑坐在士郎的对面，看那有两百斤的胖子恐惧地缩在沙发里，鼻涕流下来了也不敢擤。他哆嗦着问：“我不清楚……我真不清楚你们来我家的目的！难道是杀我？” 伍昊没回答，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他突然觉得警视厅钦定他做[巫医]也是不错的选择，至少唬唬人还是不错的。 “不许笑！”月乃濑暗暗踩了伍昊一脚。 伍昊止住笑声，问：“十年前军队灭蛊神教的事件，你知道些什么？” “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蛊神教和你达成了什么协议，但是，”伍昊一边说一边从身后取出一把菜刀在手里转了转，“对于我来说，蛊神教的朋友就是我的敌人，他们没来，我来了。这意味着什么，你难道不懂？” “.…..你能保证我的安全么？” “我什么也不能保证，但即便如此我也知道你做了哪些勾当。身为《每日新闻》的主编，帮他们做了多少你自己清楚。他们又保证了些什么？你为什么待在这里，原因你自己不清楚？” “好吧，”士郎屈服了，“我和你泄密的事情，你别让他们知道。” “放心。”伍昊满意点头，冲月乃濑使个眼色，月乃濑会意，紫色的魔眼朝厨房探出头来偷听的士郎妻子悄然张开，催眠技能发动。那女人只觉一阵头晕目眩便倒在地上，睡着了。 ——————分割线—————————————— “我和蛊神教的孽缘来自我父母，他们是市政厅的小小职员，由于工作关系必须加入这个组织。不过当时蛊神教并不是邪教，只是一个为竞选东京都议会的议员拉票的小小组织。” “后来呢？” “后来就变了，”胖子微微苦笑，“那个议员竞选成功，组织却并没有解散，他对我们的要求也越来越诡异离谱。经常组织去教会祈祷不说，还给我们钱去竞拍一些天朝商代的青铜器，佛洛勒斯人的头骨。我父母不了解他的意图，猜那议员有可能疯了。他们好几次想退出。却总是被那议员的威逼利诱所阻止。” “在某一次集会里，议员领着我们来到一间地下室。他把门锁起，禁止我们与外界联系，每日有人把饭菜送进来，吃喝拉撒都在这间地下室解决。他自称为祭司，向我们宣传一些很荒谬的教义，这就是蛊神教的由来。” “听起来像是传销呢。”月乃濑在一旁插了句嘴。 “差不多吧，”胖子点点头，“某一天，祭司从外面寻来两个小孩，一男一女，他把他们称作蛊神之子，”说着，胖子诡异地打量了伍昊一眼，“祭司说，唯有通过他们，才能建立神国，把混乱的种子撒向世间。” “我知道其中一个孩子是我，”伍昊耸耸肩，“但别的我就不知道了，你继续说。” “啊，是，”看在自己身前明晃晃的刀刃，胖子连忙整理语言，“把你们接过来以后，祭司特别高兴。我们最初以为他要把你们接纳为新的教徒。结果发现我们错了，错的离谱，他要在你们身上做的，是活人祭。” “活人祭？”×2 “对，活人祭。”胖子虚弱地笑了笑，“就像他们在灰巢大酒店对我妹妹做的那样，分尸，挖出心脏，让她流血身亡，做为蛊神苏醒的祭品。” “那为什么我们都没有死？”伍昊想起了在灰巢大酒店做的梦，一个猜想在心中浮起，“难道是有人替换了我们？” “是这样没错，”胖子继续回忆，“我只看到那个女孩和祭司说了几句，祭司便替换了祭祀的对象，改而选择教徒里另外两个孩子，刚好他是我那傻瓜妹妹最好的朋友。” 伍昊猜到了后面的结局：“是你妹妹出去报信，引来警察，把窝点剿灭？” “毕竟在法律里，这已经构成很严重的绑架案了。”胖子头低低的，尽力装出痛心的样子，“我那可怜的妹妹，趁着蛊神教送饭的档跑出去，当时祭司也没发现。她只是想复仇而已，谁能猜到这样的念头竟然害了我们全家人！” “你的父母也在那件事件中去世了？” 胖子点点头。 “请节哀。” 伍昊晃晃脑袋，他突然想起早川，问：“另一个蛊神之子，名叫早川泉。应该就在你们报社工作。关于你妹妹的死，你没有问问她？” “没有啊，”胖子一脸迷茫，“那女孩也叫早川泉么？她不在我们报社工作啊！” “你莫不是唬我！”伍昊把裤兜里早川小姐的名片扯出来，一把扔在台上，“你们报刊前天有篇标题是《东京地狱》的报道，署名就是早川泉！” “都现在了我还骗你干嘛！”胖子看着那把指着他裤裆的菜刀，急都要急死了，“我们报社是有个叫早川泉的记者，但都到退休年龄了！她的儿子在[连环杀人案]中丧生，她也自杀了！” “什么时候？” “就在昨天！” 伍昊还想再问，左上角的系统光晕倏然变成红色。士郎家的玻璃被撞开了，三个身穿警服的壮汉冲了进来，他们手里持着枪，弓着腰，像是史前的北京猿人。 壮汉们静静地看着伍昊，没有感情，两团蓝色的幽火在他们的眼眸燃烧。 PS：月乃濑新使用的技能： 技能：魔女之眼（紫） 类型：主动/自由 等级：B 效果①：对意志不坚定的生物进行催眠，持续时间1小时 备注1：睡呀睡呀睡到天明亮~ 备注2：我的其他六姐妹呢？ 第十一章 东京地狱（十一） - 无穷塔 - 曾丘 “不是我们带过来的。”月乃濑说。 伍昊点头，赞同她的观点。由于技能[前兆探知]的特性，他对敌意和危险是出奇地敏感。若是有人跟踪，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也就是说，这些人是蛊神教原本就派来监视胖子小哥的，如果胖子小哥把秘密传出去，他们就杀他灭口。” 胖子的脸刷一下就白了，他一下从沙发里弹起来，猛地抱住伍昊的腿：“我该说的都和你说了，你该不是不守约吧！” 争闹间，那几个警察动了，他们的肌肉一块块鼓起，直把身上的警服都勒出条纹来。手低垂着，像美式橄榄球的运动员。脚掌发力，一下把客厅的木地板踩碎，朝伍昊他们冲来。 有枪竟然不用？伍昊心里又骂蠢了，那能操纵人的白色蠕虫在他脑里浮现。本体都已经消灭了，怎么它们还在？ 他一脚把拖在脚上的那坨赘肉踢飞，躲过壮汉的冲锋，冲月乃濑喊：“你那催眠能不能对这**纵的警察用？” “不行！催眠只能对活人生效，可他们已经死了！” “那怎么办？” “我还有别的技能！” “赶紧用啊！” 月乃濑迟疑了一下就同意了，她单手缓缓举起，一个血红色的光团从无到有，在她的手掌浮现。 “闪开！”她冲伍昊喊。 伍昊恰好被一个壮汉逼到墙角，他一个驴打滚躲过壮汉的攻袭。剩下两个壮汉，一个去抱趴在地上的神崎士郎，一个去抬倚在墙角睡着的士郎妻子。好歹不歹三个警察恰好排成一条直线。 近十尺粗的火柱从光团内迸发出来，毫不费力地将阻挡女孩视线的沙发烧却。火柱穿过厨房，在公寓的墙上烧出一个大洞。三四秒后，硫磺的厉火停止了喷发，那三个警察已经不见了，只有地上的黑炭人影还证明他们曾经待在这里。 技能：硫磺火 类型：主动/限制 等级：A 效果①：汇聚血色光团，单方向喷射硫磺火，视野内穿透一切障碍物。每次剧本使用两次。 备注：毁天灭地硫磺火~ 胖子被这一幕吓呆了，连话都变得结结巴巴的：“……恶……魔……” “对对对，”伍昊拍拍手掌，接过胖子的话茬，“我们就是上天派来收拾蛊神教的恶魔。感谢你提供的情报，你这有东京市地图吧，给我一份。” ——————最终决战的分割线————————— 东京的深夜，不止伍昊和月乃濑为了情报而奔波。在这个城市的其他地方，别的什么人，也在为自己的目的而做着准备。 没有雨，可珈百璃依然把自己裹在灰色雨衣里，只留下个小小的脸蛋。她有些警惕地打量四周，这是一条废弃的小巷，建筑公司买下这块地已两年有余，却由于资金问题迟迟没动工。偌大一块地只有一个保安，现在正在睡觉。 光线很暗，珈百璃打开早川的手机，借着手机的光蹑手蹑脚向前走，一没留神被脚下的砖头绊倒，直接来了个平地摔。 “什么人？” 中年保安揉着打着手电从小屋里走出，四处张望着，珈百璃连忙把手机息屏，她下意识便想用[神行步]，才想起来那个技能由于计划已经转移给新来的探险者了，这该怎么办？ 眼看中年保安就要发现她了。情急之下，珈百璃捏住自己的鼻子，小小地喵了一声。 “什么呀，是猫啊。” 中年保安咒骂一声走了回去，巷子里重归黑暗，珈百璃微微吐了口气，她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全是冷汗。 女孩拍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她突然有些恼恨自己，恼恨自己的胆小，恼恨自己的怯懦。以至于薇奈要不停地撒谎、不断地做出牺牲才能弥补由于自己的过失造成的空洞。 她紧了紧手机，亮屏中是一条短信：“明晚十点来东京都御南中学旁的荒莲巷见我，约定的时间到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女孩想，得有所行动才行。必须有所作为，才能偿还薇奈在[那起事件]中为自己做出的牺牲。 她把灰色雨衣的兜帽又拉紧了一些，朝小巷的深处走去。 ———————换视角的分割线—————————— 伍昊和月乃濑在夜间赶路。 神崎士郎的别墅在市郊，他们必须回到主干道，才能坐车返回市区。走了挺长一段，月乃濑始终一言不发。伍昊转头去看她，女孩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地面，眉头绞在一起，好像有心事。 “怎么了？” 月乃濑欲言又止，最后说：“没事。” 伍昊嘴角微勾，他大概能猜到月乃濑在想什么。有圣母心的女孩伍昊并不讨厌，他转移话题：“你看[系统]，任务已经变了哦！” 月乃濑一愣，看向视线的左上角，在任务栏的地方，寻找真相的任务已经打上了一个勾，新的任务在上面出现：讨伐蛊神（真神模式）。 “讨伐蛊神……”月乃濑有些苦恼，“可我们连蛊神在哪都不知道呀。” “不，线索已经有了。” “在哪？” 伍昊不说话，一屁股坐在路边。趁着月光，他拿出从胖子家搜刮到的东京市地图，放在膝盖上，又取出马克笔，在三起凶杀案的地点标上记号。 “我一直在想，[巫医]留在现场的五芒星标记究竟是什么意思。冥界子宫的符号？魔法的标志？如果五芒星的五个角对应五起杀人案件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文京区、板桥区、涉谷区，再加上最先发生祭祀的蛊神教窝点，练马区。” 他把练马区蛊神教的窝点标上记号，又依次连线，正是一个梯形缺了一条线。 “这是！”月乃濑看出了些端倪。 “对，这就是蛊神教要祭祀的最后一个地点！” 他在杉并区东京都御南中学旁边荒莲巷打上了最后一个记号。如同画龙点睛，阴谋浮出水面。点与点之间相互连线，一个五芒星出现了。 “那我们赶紧去吧！打倒最终boss，就可以通关这个剧本啦！” 月乃濑走了，很急似的。伍昊却不急。虽然寻找真相的任务已经完成，但发生在剧本中的一些事情，他还是不明白。忙活了这么久，也只是拨开了一件衬衫而已。 ——————又换视角的分割线—————————— 珈百璃翻过长长的警戒线，走进荒莲巷最深处那间屋子里。 她照例打开手机屏幕照明，家具东倒西歪，到处是烧焦的痕迹。一楼至二楼的天花板、房顶，都被烧穿了。月光从屋顶的空洞里钻进来，照亮房间的一隅。 女孩歪着头，猜到底发生了何事。她这几天一是冒充早川泉，二是跟踪早川泉的行踪，并没关注新闻。倒听到路上大妈闲聊，连环杀手[巫医]把追他的警察杀了跑路，还炸了间民宅。 那外来的[探险者]，行事风格真够高调！ 与早川泉约定的那个神秘人还没到，珈百璃找个凳子坐下补觉。隐约间，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像是毒蛇猎捕青蛙那样的眼神，令人战栗。 女孩一下弹起身，如同受惊的小鹿。她四处张望，可幽暗的环境里什么也没有。 一定有什么东西！ 珈百璃越发警戒，她紧了紧吊在脖子上的挂坠。尽管技能[天使的馈赠]已经转赠，可身为一名天生的天使，珈百璃对于敌意的敏感却是天生的。 她又搜了一遍，发现自己的视野里多了一只黑猫，它蹲在柜子上，与女孩大约有五米远。黑猫身上还沾着刚刚下雨的雨珠，金黄的竖眸紧盯着珈百璃，一脸高冷。 什么呀？是猫啊！ 珈百璃浅浅一笑，两个小酒窝露出来。她翻翻自己的口袋，把原本用于充饥的火腿肠撕开，走过去喂猫。 那一刻，她放松了警惕。 木板的夹缝里，两只蠕虫猛地窜出来，咬向女孩的丝袜，却被珈百璃——或说珈百璃脖子上的挂坠给防住了。它们惨叫着弹飞出去，在地上跳了两下，不动了。 物品：神圣斗篷 类型：防具 等级：A 效果①：每12小时生成一个可抵挡一次攻击的防护罩，同样的防护罩只可存在一个 备注：明明是挂坠硬说是斗篷，作者能说什么好？ 就算是再蠢也能意识到那只黑猫是诱饵，珈百璃从道具栏里取出号角，那只黑猫却不见了。 “你，不是祭司？” 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难以置信。如果伍昊在这，一定能分辨出，那是他的便宜上司，芥川的声音。 第十二章 东京地狱（十二） - 无穷塔 - 曾丘 “你究竟是谁！祭司呢？”男人的质问。 珈百璃一言不发，她抓紧号角，悄悄退到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左上角的[系统]已经显示，门外的这个男人，与早川泉秘密会见的神秘人，就是这个副本意图复活魔鬼的人。 那么事情就很清楚了，要么战，要么亡。 “不管你是谁都好，”男人的声音像是破罐子破摔，“[蛊神]既然对你进行袭击，说明你也是能够被蛊神献祭的对象！只要杀了你，完成[祭祀]，[真神]的所有权就是我的！” 他一打响指，门外涌进来几个壮汉，都面色蜡黄，面无表情，肌肉却膨胀得不像话，如同猩猩。他们的眼神是死的，却有团厉火在他们的眼眶里燃烧。 “脑无……”珈百璃唤出一个陌生的名字。这是她在[检测]上个副本时遇到的敌人，和眼前的行尸走肉差不多。 壮汉们老早就发现了躲在暗处的珈百璃，他们如橄榄球运动员般朝她冲来，速度极快。屋子老旧的木地板一下被蹬裂。木屑飞溅。 是一对五，还是一对六？不过既然是正面交锋就没什么所谓了，因为…… 女孩举起号角，鼓起腮帮，狠狠一吹。 呜呜声从号角里发出，声音在小屋掠过，像是给这个空间施加了什么法则。急速跑来的壮汉们一下定住了。他们的脸涨得通红，但膝盖却违背了他们的意志，朝引力的方向滑去。轰地一声，几个壮汉同时跪倒在地，木屑和枪筒扎进他们的大腿，再起不能。 这种诡异的技能……是外来者！ 计划外的情形出现，芥川感觉到恐惧。冷汗从额头流下，他从枪筒里拔出手枪射击。弹夹里有子弹，却怎么都打不出去。 物品：怼天号角 类型：武器/远程 等级：B 效果①：武力镇压。以使用者为半径的10米内，对所有筋力和敏捷任一项在6以下的人施加[镇压]，距离越近[镇压]越强。 备注：暴力反对！ 珈百璃从屋子的深处走出，她把雨衣的兜帽掀开，一头金发披散开来，异常美丽。她不说话，踮起脚去抢芥川放在上衣带的[恶魔之卵]，却被他躲开了。 “我绝不会让你们得到[真神]！绝不！” 芥川扯着嗓子喊，他把上衣兜的东西扯出，紧紧地攥在手里。那是一个绿色的、呈鸡蛋状的东西。在芥川异常的手劲捏压下，却没有丝毫变形。 珈百璃不想说话，她举起号角又吹了一声，那个嘶吼着的男人就彻底瘫在地上了，那个绿色的物件从他的手心里滚出来，落在地上。 “你根本就不懂！你根本就不懂！”就算彻底丧失了行动能力，芥川依然在吼叫，青筋在他的脖子上浮现，“[真神]如果落在他们手上，那这个世界，这个006号剧本世界就彻底完了！” 剧本？ 珈百璃叹了口气，她想起[那起事件]给她的教训。女孩停下脚步，冰冷的字眼从嘴里吐出：“说。” “呵呵，”芥川抬头看她，说：“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外来者怎么称呼祂，我们蛊神教把祂称为[真神]。” “[真神]是我们蛊神教的崇拜。即便未完全苏醒，祂依然拥有难以想象的力量。影响人的心智，操纵人的身体。祂凌驾于灵长目之上，若是祂成功苏醒，重建这个世界的规则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吧！” “[祭司]也好，[总领]也好，都蠢得无可救药——把这么强大的力量放在旁边不顾，却想什么冲破剧本，重获自由，全是虚无主义的说辞！但我不一样，只有我有办法掌握这股力量！旧日神明的代言人，只能是我！” 芥川越笑越疯狂，眼球都要挤出。他奋力趴了起来，两手都是血。一根棕黄色触手从地面钻出，一下刺向珈百璃！ 珈百璃急忙后撤，没想那根触手在空中掉了个头，朝芥川飞去。 不好！他要把自己作为祭品！ 洁白的羽翼在女孩身后张开，她奋力朝触手飞去。[真神]苏醒需要祭品没错，芥川的话误导了珈百璃她以为在场的献祭对象只能是她一个人，为此只要保护好她自己的安全就好了。 女孩实在没想到，[蛊神]的操纵者，这场[东京地狱]的策划人，竟然也能成为祭品！ 然而已经晚了，触手始终比她快一步。尖刺穿透芥川的心脏。沿着男人的骨骼，迅速将芥川切成了五大块。 在此，献祭，完成。 血溅了出来，将珈百璃的金发也染成红的。 横贯东京的五芒星已经画好。在五芒星的线条上，紫色的火焰燃烧而起，将道路与道路，房屋与道路，房屋与房屋切成两半。火焰将力量源源不断地输向节点。东京的地狱版图上，[真神]苏醒了。 珈百璃呆呆地看着，以芥川的尸体为中心，一只触手怪爬升而起。祂很大，大约有四十米高。触手怪身上披着像节肢动物一样的红色和棕色的甲壳。骨刺还在，但粗了许多，像是螃蟹的钳子。庞大的头颅穿破云层，散发着异常的存在感。 呜呜的声音从触手怪的口器里发出，仅此而已，就有几栋房子被震垮了。 这就是蛊神（真神模式）。 过去［穿刺之伯劳］手底的大将，骑士团前辈们的噩梦。 一股绝望从珈百璃心里溢出。她很清楚地知道，这个，她打不过。 ——————————分割线来啦———————————— 让我们把时间往前倒一分钟。 月乃濑和伍昊叫了辆出租车往荒莲巷跑，司机把车停在御南中学门口。怎么也不愿意往前开了。 “剩下的路你们自己走吧，前面有[巫医]出没，要丢了小命我可不管！” 伍昊和月乃濑只好下车，脚掌接触大地，一股心悸的感觉蔓延开来。 “后撤三米，快！” [前兆预知]和[天使的馈赠]同时发出警报，情形之严重远超以往。伍昊没明白怎么回事，凭着对自己技能的信任，还是拽着月乃濑的手，脱离了这个地方。 完全没有征兆，紫色的火焰从地面的缝隙里喷涌而出，将大地切成几块。轰声从身后传来，那台载伍昊来的出租车没刹住车，直直撞向火墙，引擎爆炸了。 “还真是够盛大的欢迎Party呀！”伍昊笑道，他的视线穿过火墙，看向那个从地面钻出来的蚯蚓头，蚯蚓的口器里发出呜呜的声响，散发着狂乱和不安的气息。 月乃濑倒吸一口冷气，她在骑士团接了这个任务已经有心里准备，明白她来这一层面对的会是什么。可真正见到她还是吓了一跳，伍昊五维没达标，无法感知对方的强弱，可月乃濑却能感觉到，那深红色的甲壳头内所蕴藏的庞大力量。 珈酱现在面对的，就是这个怪物么？ “我们从空中过去吧，”月乃濑咬咬下唇，向伍昊提议，“小灰有制空能力，可以把我们带到蛊神那边。” “小灰？” “就是[魔女狂箱]啦！” “哦，”伍昊点头，他觉得月乃濑越来越急躁了，似是那里有什么要紧的东西在逼迫着她赶紧前往。他想弄明白，却不好明问，只能婉转地提意见：“可[魔女狂箱]没有对地防御能力吧？要是那个丑八怪能放像龟派气功一样的玩意，我们怎么躲？” “在它放之前打断它就行了，”月乃濑说，“我还有[硫磺火]可以用。” 伍昊只好听从她的意见走进箱子，箱子打了个嗝就开始起飞。它笔直穿过阴云，就好像竹筏趟过一段河。月乃濑打开窗户，风猎猎地起响，吹乱了她的头发。她理了理自己的发梢，看到了那个庞大的触手怪，也看到了触手下方的金发女孩。 珈酱，等我！ ———————不停出现的分割线—————————————— 蛊神苏醒了。 新生的神祇如同一个三岁小孩。持有者死了，没有自己的目标。充斥在祂内心的，只有[想和谁合为一体]的欲望。 巧的是，眼前这个匍匐在地上的金发女孩，就符合祂心目中那个[谁]的条件。 祂低沉地吼叫一声，像是火车汽笛发出的声音。音爆一下把几栋房子都摧毁了。尽管没适应新获得的身体，但祂依然奋力向珈百璃滑去，这是动物性本能。 珈百璃吓得脸都白了，开什么玩笑！就现在的她与这种等级的[恶魔]对抗，与怪物猎人里初始装打岚龙没啥区别。[骑士团]开设的课程里有提到，天使系技能里只有带[天罚]属性的技能才能对这种怪物起效果，或是用D6骰子摇出别系技能。 然而，不管是D6骰子，还是带天罚属性的技能，珈百璃都没有。 现如今，只能撑到薇奈来再想办法解决了！ 主意已定，女孩咬了咬牙，拍打着白翼向上飞去，然而蛊神已经预判到了她的动作，祂抖了抖身子，一块石子以音速砸断了珈百璃的翅膀，折翼的天使砸落在地，发出重重的响声。 “珈酱！” 高空传来女生的尖叫，与此同时，红色的火柱宣泄而下。 第十三章 东京地狱（完） - 无穷塔 - 曾丘 见珈百璃陷入危机，月乃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单手伸出窗外，血红色的光球在手掌浮现。 “不是这里！”伍昊连忙劝阻。 可惜已经晚了，硫磺火焰在天空扫过，就好像科幻小说里常有的战舰激光炮。 它缓解了珈百璃的危机，在蛊神的肚皮上烧出一个大洞，大约五米，红色和棕色的外壳全烧没了，粉色的肉芽裸露出来。 蛊神被重创，伍昊却没有太高兴，他蹲在地上，抓着自己的头发，嘴里喃喃着：“噢，糟了。” 情况确实变得糟糕起来，身为神祇却被凡人触犯，蛊神非常恼火。 祂不再管地上昏迷的珈百璃，无数獠牙的口器朝天吼叫，地上的碎石浮起，朝魔女狂箱砸去。 [魔女狂箱]慌慌张张进行躲避，可弹幕太密集，根本躲不完。月乃濑双手紧紧抓着窗框，如同舰队的指挥官。她的双眼闪着紫色的光，[念力]全力发动，将碎石的力量全部抵消。 “你打算怎么办？”伍昊问，“就这么被动防御么？” “呜，”月乃濑想了想，说:“刚刚我的[硫磺火]不是对它造成了重创么？我们冲过去，对它的伤口进行二次伤害的话……” “恐怕不行，”伍昊走到月乃濑身边，提高语速，“且不说目前这种情况我们能不能冲过去，让我们实施这种战略本身也是祂布下的陷阱。你看那里。” 顺着伍昊手指的方向，月乃濑看向触手怪的伤口。肉芽与肉芽纠缠在一起，肌肉被重新编织。 “再生速度好快！所以我们应该尽快冲过去……” “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伍昊摇了摇头，“你留意下祂伤口的创面，左右两边恢复程度差距太大。祂的再生速度相当地不均匀。祂在抑制自己，抑制自己的再生速度。” “抑制自己的……再生速度？” “对，”伍昊点头，“这家伙的智商比我想象中要高些，祂卖个破绽作为诱饵，只要我们过去了就把我们一举歼灭。你没发现么？在这个距离下，我们奈何得了祂，祂却只能像猴子一样扔石头。只要保持一定的距离……” “那个……恐怕我们也奈何不了它。”月乃濑插嘴道。 “什么？” “硫磺火……在这个剧本的最后一次使用机会，在刚刚用掉了。” “你就没别的远程技能了？” “真没了。” “.…..” 伍昊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脑细胞快速运转，他打开自己的技能栏，看向那个来到这个剧本后从不敢用的技能，下定了决心。 “你的念力，除了抵挡这个丑八怪的弹幕，还能不能移动别的东西？” 月乃濑愣了愣，她不明白伍昊想干嘛，但还是实话实说：“应该可以吧，毕竟是A级……不过也就能移多五六个物件。” 听到问题的答案，伍昊呼了口气：“那就好，待会把我丢到那个丑八怪的嘴里，没问题吧？” “等等等等，”月乃濑没反应过来，问：“警察先生刚刚不是说，让我们近距离与它作战是蛊神的陷阱么？怎么现在又……” 伍昊一边听月乃濑说话，一边观察蛊神的动向。他看到，那只触手怪似乎对这种无意义的丢石头运动丧失了兴趣，这样祂就会对地上的金发女孩进行攻击——这可不行。 他加快速度说服月乃濑：“一、不是我们，而是我近距离与祂作战。二、上策无法实施，运用下策也是没有办法。三、我有威力超强、但只能近距离使用的技能，绝对没问题的。” “那样警察先生会死的啊！” “死也无所谓！”情急之下，伍昊也只好提高嗓音，“不管这个世界的人是[活着]的也好，剧本不因我们的干涉而改变也罢。我们现在只是在玩游戏而已！于游戏而言，生也好，死也好，如果不能[通关]都是一样的！你到底懂不懂啊！” “才不是游戏……” 月乃濑咬着牙，声音低低的：“你不能只把它当做游戏，于你而言，于我们而言，这根本不是一款游戏啊……” 伍昊不明白这个紫发女孩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指着下方肆虐的蛊神大声问道。 “在丑八怪旁边的金发女孩，就是富田珈百璃吧，她是你的朋友吧，你不想救她么？” “.…..” 月乃濑上唇咬着下唇不说话，半晌，才喊出一句：“不管你了！你爱怎么做怎么做吧！” 这是她第一次对伍昊用[你]字。 伍昊把箱子的门打开，风在呼啸。一颗石子飞过来差点砸中他的手。灰黑的阴云下是触手怪的头，他发现自己的脚在颤抖。 “念力移动要精细啊！一定要把我准确地放进丑八怪的口腔，要不警察先生就变成警察酱了！” 伍昊不放心，多提醒一句。 月乃濑却不应他，紫色的眼眸紧盯着伍昊的背影，有些愠怒，又有些心疼。 伍昊叹了口气，他感觉右手握着的门把摇了摇，金属的末梢在挠他的手，是小灰在安慰他么？ 他一跃而下。 身体穿过阴云，大量的空气灌入伍昊的口腔。他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蛊神发现了空中朝祂袭来的小黑人，祂认得他，知道他就是下水道弄死自己分身的人。祂不再无谓地扔石头，獠牙大张，向上窜起，四十米的身躯脱离地面，如同鲤鱼跃龙门。 伍昊不动，他知道自己现在做什么都是无济于事，接下来需要的是月乃濑的配合。 支援来了。一股力量加持到他的身上。伍昊整个人的身体违背了牛顿定律，猛地向上提起，像是有木偶线牵扯着他的四肢，却让人安心。 他看着丑八怪即将咬合的上下颚又被撑开了。蛊神惊恐地晃着脑袋，试图把牙齿重新闭上，却无法与全力释放的[念力]技能抗衡。伍昊抓住机会，一下钻进蛊神的口腔。在尖牙与尖牙的缝隙里，在遥远的天际上，他看到了[魔女狂箱]，紫发女孩依旧站在窗边，面无表情。 伍昊笑了笑，顺着惯性滑入蛊神的身体。 ——————————分割线———————————— 祂的身体里空洞洞的，没有肉，没有骨头，外表密密麻麻的硬壳和骨刺仿佛都是伪装。或许这就是凌驾于生物链之上的旧日神明的象征。 伍昊像滑滑梯一样冲进蛊神的腹腔，冰冷而坚硬的触感从腚处传来。发着绿光的不明物体在黝黯的空间里飞舞，照亮了周围的环境。皮肤呈牛屎一样的颜色，层层叠叠的线条像是被刀剜过一样。 就在这里终结吧！这个剧本！ 伍昊把技能栏展开，手指点到那个技能上。 技能：Plan C 类型：主动/只能使用一次 等级：S 效果①：以自身牺牲为代价，半径5米内敌人全部死亡。 备注：自杀之王！！！！ 轰地一声响，肆虐的火焰从伍昊胸口迸发出来，在蛊神体内引发了一次小型的原子弹爆炸。火舌舔舐着祂的身体，将那些发着绿光的小玩意全部烧成灰烬。触手怪哀嚎着倒下，巨大的身体砸在地上，掀起漫天烟尘。 第十四章 第六层的余音 - 无穷塔 - 曾丘 一瞬间的恍惚。 被火焰吞噬的蛊神躯体，与苍白的天花板相重叠。两相争斗，剩下的是一抹白。 伍昊意识到，自己回来了，回到了自己所属的现实世界。 他看了看周围，灯光开着，旁边堆着各种各样的游戏设备和VR设备，各个年代，各个厂商都有。少则几千，多则几千万。 “真不愧是世界100强的游戏公司，真是财大气粗。” 伍昊吐槽一句，他把头顶的灵潜装置扯下，想爬起来，却没有力气。 不知是不是技能[Plan C]的副作用，他感觉大脑一片浆糊。在游戏里发生的一些事，遇到的一些人，都模模糊糊的。很近，却又很远。 好像我的工作，是帮基地科技测试新游戏的BUG来着？ 想着，房门被打开了。一个穿着OL装的女人走了进来。 她应该没到30，身材高挑，皮肤白皙，鼻梁上带着黑框眼镜，耳垂上吊着钻石耳环，好像是卡地亚最昂贵的一款。 她确实是美女，但气质上又过于锐利，伍昊不喜欢这种气质，但不得不说她确实很有商界精英的风范。 女人把伍昊从床上扶起，笑着问：“通关了？” “已经完成任务！”伍昊敬了个军礼。 女人撇了一眼戴在手腕上的智能终端，说：“知道，你的角色数据已经传到我们公司的数据库了。” “那么工资……”伍昊腆着脸问，他的记忆现在一片混乱，要是女人问起游戏里的BUG情况就糟了。 “知道，”女人笑着说。 她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张纸，放在伍昊面前，“这是封测结束报告，填好它我们把钱打到你银行卡里。” 伍昊打开报告，只看了一眼他就皱起眉头：“这是日文，我看不懂啊！” “看来是我拿错了。” 女人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将伍昊手里的日文报告拿走，换了张中文的。 “这还差不多。” 伍昊满意地在报告上填好报告，随手把台上放着的巧克力扔进自己裤袋，趿拉着鞋子，大大咧咧走出门外。 “喝杯茶么？” “有空吧！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还等着我去养家糊口呢！” 他很愉快地把门关上，却没发现，一道蓝色的电弧在他的手掌闪过，马上就消失了。 在门被掩上的瞬间，女人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了，就好像一切都是伪装。她把台上的报告整理好，走进另一间办公室。 与先前的办公室相比，这间暗很多，却更宽敞。偌大的空间只有一张办公桌和一张椅子，连待人用的沙发都没有。头顶的灯没开，窗却是开着的，然而并不向阳。对面是一堵光秃秃的石墙，阴影将整个办公室笼罩。 办公桌的前面，背坐着一个青年，个子很高，体型庞大，办公椅都被他坐得吱吱响。身着西装，谢顶。 他翘着二郎腿，盯着那堵石墙若有所思，一团烟圈从他嘴里吐出。 “Boss。”女人轻声唤到。 “嗯。” 青年应了一声，把椅子转过来，问：“都弄好了？” “都弄好了。”女人把伍昊写的报告放在他的桌上，“这是[第五样本]的实验报告。” “记忆操作的情况呢？” “也非常顺利，”女人想了想，似乎有些疑虑：“[骑士团]那些人给他的技能……” “留着吧，”男人不以为意，“就作为奖励吧，怎么说他也是讨伐了魔鬼的功臣。” “我就担心，留着这些技能，可能会引起记忆回溯。如果[第五样本]想起与骑士团接触的故事，会对我们的计划不利。” “没事的，”青年摆摆手，“素子，你太过敏感了。骑士团固然是我们的阻碍，但绝非敌人。至少在打击魔鬼上，我们的态度是一致的。” “但是……” 青年知道素子的固执，看她的神色，知道十匹马也没法把她的态度拉回来。即使自己不同意，她也会偷偷找游戏主管把伍昊的技能删掉吧。毕竟现在还没公测，一切都出于可变动的阶段—— 他苦笑着叹了口气，说：“行了行了，听你的，都删掉吧。给[第五样本]的奖励只能在下层兑现了。对了，爱丽丝的状态怎么样？” “精神十分安定——看来即使是个位数的塔层，所带来的精神负荷也不过如此。一切都看十天后的公测了！” “是啊，十天后，”青年双手托腮，眼神凌冽，如同天际狩猎猎物的鹰隼。 “让这个无穷塔，成为所有恶魔的囹圄！” ————————分割线———————————— 无穷塔第6层。 月乃濑指挥着[魔女狂箱]从空中降落，她来到珈百璃身边，一把把那个昏迷的金发女孩抱在怀里。 女孩的额头和金色的头发上都沾满了血。有些属于她自己，有些属于在她面前死去的人。她很轻，像头乖巧的小鹿，倚在月乃濑的臂弯里，发出轻轻的鼾声。 不管再怎么强，她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而已。 月乃濑叹了口气，她把珈百璃抱紧了些，走进箱子为她包扎伤口。 在门被关上的瞬间，一只黑猫偷偷从石堆里探出头来，金色的竖瞳紧盯着箱子的方向。没人发现它，漫天的尘埃成了它最好的保护色。 待箱子腾空而起，它才从石堆里窜出来，来到先前箱子所在的位置。蛊神的尸体倒在地上，烧焦的软壳已经干瘪，冒出难闻的黑烟。 黑猫却没管那么多，爪子在尸体里刨啊刨，最终找到一块发着绿光的鸡蛋型物体。它把那玩意衔在嘴里，一溜烟跑了。 ————————分割线————————————— 珈百璃悠悠转醒，周围一片黑暗，只有些许星光从窗户打进来。她揉了揉眼，把月乃濑放床尾的熊玩偶抱在怀里。 她还记得蛊神那一块飞来横石把自己的翅膀打断了。可现在，肩胛骨的位置，却一点都不疼。 “醒了？” 是月乃濑的声音。她正坐在床边削苹果。光线太暗，看不清她的脸，但珈百璃总觉得，她的声音有些悲伤。 “嗯。” “那就好。来，吃苹果。” 珈百璃把月乃濑拿来的苹果叼在嘴里，口齿不清地问道：“呃……[蛊神]……这一层的恶魔，消灭了吗？” “嗯，是那个[探险者]消灭的。” 天使的直感告诉珈百璃，现在的大西月乃濑有些不对劲。但具体不对劲在哪她又说不上来。说话心不在焉？情绪太过低落？ 反正与那个已经离开无穷塔的冒险者有关。 她连忙把叼在嘴里的苹果取下，问：“薇奈，老实回答我。那个封测探险者有没有对你做什么？没动手动脚吧？我探查基地科技的封测名单，那里只有他的身体调查没有他的人品调查。要是他对你动手动脚的话……” “没有没有！珈酱你敏感过头了！” “那薇奈为什么不高兴？” “……我哪有不高兴？” “明明有！” 月乃濑还想辩解，但话压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她沉默了一会，说：“我只是……有点累罢了。” 听到这句话，珈百璃愣住了，拿在手里的苹果都掉在地上。她把自己的小脸藏在膝盖里，低低地说了声：“对不起。” “和珈酱没关系啦！只是……我自己的问题。” “什么问题？” 珈百璃抬起头问道，露出小小一对翡翠眼眸。 “他……不，你觉得我是不是一个坏女孩？” “怎么可能！”珈百璃连忙反驳，“薇奈要是坏女孩的话，那全世界就没有一个善良的人了！” “薇奈是不知道自己的好！”女孩掰开手掌一个指头一个指头数，“睡觉帮我铺被、暖床，帮我拿外卖，帮我搞卫生，还有，还有……” “但我撒谎了啊！” “……” “我撒谎了啊！”月乃濑说着，眼泪夺眶而出，“我不是探险者的事情也好，骑士团的事情也好，无穷塔的真相也好，我都没说。” “已经想说了，已经想说好几遍了！但最后我还是没说，还是编谎话搪塞了过去。看着他相信我的神情，我心里没有丝毫的愧疚，而是一种[啊，蒙混过去了]的舒畅感——我不想怎么想，但不得不承认有这样邪恶想法的人就是我自己。” “我已经，是个坏女孩了啊！” 珈百璃沉默着，她不知说什么，只能伸出手，轻轻抚摸月乃濑的头。 她能说什么？月乃濑之所以来到这里，之所以不断撒谎。都是为了她，都是为她所犯下的过错进行偿还。若不是她，薇奈根本不用像现在一样，在骑士团的道义和自己的任务之间不断挣扎。 此刻，她无比地痛恨自己。 两个女孩相互依偎着，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星光。 第十五章 公主殿下的城堡 - 无穷塔 - 曾丘 无穷塔，第六层。 东京又下雨了，微风打斜了雨丝，落在这个恶魔作乱剩下的废墟上，显得极为苍凉。 由于蛊神消失，燃遍东京的紫色火焰也熄灭了。惊恐的民众从房间里走出来，也不知道东京政府该怎么善后。 不过，这一切都和这只拥有金黄色眼睛的黑猫没什么关系。它很熟练地从主干道跳上屋檐，又跳到电线上，最终来到千代田区某栋公寓的门口。 似乎是掐着点，公寓的门被打开了，一个栗发女孩身穿着灰黑色的长袍，从屋子里走出来。她一把把门口的黑猫抱起，走进屋子。 “干得不错黑炭，等会拿鱼干给你吃。” 女孩轻轻抚摸着那只叫黑炭的黑猫的毛发，黑猫舒服地闭着眼，轻轻地喵了一声。它摇了摇尾巴，把含在嘴里的绿色发光体吐了出来。 “你已经提前预知芥川那家伙会背叛我们了吗？[祭司]。” 屋子的阴影处，走出一个中年男人。他的身上披着和栗发女孩一样的灰黑色长袍，右手的拇指缺了一截，剩下的一点透过肌腱与食指紧紧相连。 “才不是呢，我只是，提前多做一层保险而已。” 女孩依旧在抚摸着黑猫的毛发，她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有什么感情。 “毕竟，试图走出棋盘的棋子，只能成为弃子。这点从古至今都没有例外。” “试图走出棋盘的棋子，只能成为弃子……吗？” 中年男人不断念叨着这句话，赞叹道：“也就是[祭司]能说出这种话了，当初选择你当[祭司]果然是正确的选择。像这次，骑士团的双璧，基地派来的探险者，都被你耍得团团转。也就是你，早川泉才做得到的奇迹。” “别光赞我了，[总领]，不，[穿刺之伯劳]的第六使徒。” 早川泉浅浅一笑，说：“领导蛊神教整整潜伏十年，还布了那么大的网。不容易呀！” 二人商业互吹一波，开始聊起了正事：“既然[真神]已经收回，探险者与骑士团的双璧都已离开，我们就可以进行真正的蛊神觉醒计划了。” “是啊，真正的蛊神觉醒计划。”早川泉眨了眨眼，“让我们把[第六层]，搅个天翻地覆吧！” [总领]点头，把手伸过去：“为蛊神教，九死无悔。” “为蛊神教，九死无悔。”早川泉同样把手伸过去，笑容里却有别的意味。 ————————分割线———————————————— 现实世界。 伍昊一边把单车锁进楼道，一边哼着小曲。他的心情很愉快。虽然不记得了在无穷塔里发生了些什么，但既然薪酬到手，总是好事。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上天入地唯伍昊，哈哈哈哈哈哈哈！” 正唱着，大院二楼的窗猛地被打开了，王大婶那纺锤似的脸从窗里探了出来：“小伍你大半夜的疯什么疯！吵到别人睡觉你知不知道！” 伍昊不管，依旧笑眯眯地继续唱：“世人笑我偷男人，我笑世人……” 王大婶的脸一下就红了，她忿忿地盯了伍昊一眼，嘴里不知骂了什么，猛地把窗关上。 伍昊哈哈一笑，心里更愉快了。他把单车篮里的东西揣到怀里，三步并两步地跑上四楼用钥匙开门，嘴里喊道：“姐姐姐姐，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吃的小馒头！” 屋里一片死寂，没有声音。 伍昊把门推开，黑蒙蒙地一片，没开灯。他把灯打开，地上乱七八糟全是药瓶：阿米替林，朱砂安神丸，天王补心丸……大概五六种，有的空了，有的还剩。 药瓶的一边放着说明书，他拿起来仔细看。 “用于治疗各型抑郁症或抑郁状态，对内因性抑郁症疗效较好，对反应性抑郁症及神经官能症的抑郁状态亦有效。” “常见不良反应，有口干、视力模糊。心悸。常见眩晕、运动失调、肝损伤及迟发性运动障碍。” 明明只是说明性文字，伍昊的心却有如刀绞。他把说明书扔到一旁，撑着墙壁大口大口呼吸。好不容易才平复自己的心情。他把食物准备好，蹑手蹑脚地走进姐姐的房间。 和客厅一样，房间里也没开灯。一个女孩坐在墙角。穿着白色连衣裙，扎着双马尾。双眼无神抱着膝盖。 “我亲爱的姐姐、公主殿下、女王大人。你最最喜欢的小馒头来了哟~还沾了你最爱吃的炼奶~” 伍昊谄媚似的把盘子端到女孩面前，里面的小馒头还热腾腾的，白色的炼奶在上面涂了一个笑脸。 “不要！” 清冷的声音从女孩口中吐出，她一巴掌打开伍昊的手，盘子落在地上，哐啷一声摔成碎片。 “我……” 似乎意识到自己又做了错事，女孩的脸上浮现出惊慌失措的神情，眼泪夺眶而出。 “我很喜欢！” 伍昊一把抓住女孩的手，冲她挤挤眼睛。 “公主殿下以为我跟了您多少年了，不知道您的性格——您不舍得吃这些小馒头，想赏赐给我，又不好意思说，对不？” 女孩木木点头。 伍昊一边把盘子的碎片拾起扔进垃圾桶，一边把落在地上的小馒头扔到自己嘴里，挑衅的眼神看向女孩。 “姐姐……你……根本就……不知道……沾了炼奶的……小馒头……有多好吃，不吃……是你后悔，啊！！！” 他一声尖叫，把女孩吓坏了。 “噎……噎住了……” 女孩被他逗得咯咯直笑，忙倒了杯开水给他。 伍昊把开水一饮而尽，他舔了舔嘴唇，看到自己的姐姐用期待的星星眼看着自己。 “想看什么？”伍昊问。 “我想看……想看……” “看什么?” “看小圆……” “不！我要看无头公主！” 伍昊奸笑着按住遥控器，镶在墙壁里的电视机发出亮光，网络APP的图标在上面显示出来，数不胜数。他没管其他的，径直点了“兔牙直播。” 伍昊的兔牙用户只关注了一个主播，他点开主播的头像，一个女孩从屏幕里跳出来。她带着白色的手套，身穿蕾丝边的粉红色连衣裙。白皙的肌肤、漂亮的锁骨和初具规模的胸部都说明这个女孩十分可爱。 但是。她没有头。或是说女主播很机智地让摄像头只拍到她头部以下的部分。 小圆是她，可无头公主也是她。 主播的演播室呈粉红色基调，床上堆了大大小小的玩偶，很有少女情怀。一个黑柱子直直挺立在桌子旁边，是麦克风。女孩对着它唱歌。 “来自勇者的呼唤，是心的律动。阳光从天空洒下，穿过层层大陆……” 女主播的声音清脆明亮，如同金丝雀一般。屏幕前伍昊的姐姐听得痴了，小声地跟着哼唱。 看着女孩的神态，伍昊心情稍霁。他暗暗地想，如果自己姐姐每天都有像看小圆唱歌这样的状态，那该多好！ 一曲完毕，主播间一下被刷屏了。都在刷礼物，也不乏表白。姐姐想送一台飞机，伍昊同意了。 “大家觉得这首歌好听吗罒ω罒这是五天后即将上映的无穷塔电影版的主题曲哟~当然，主唱不是我~但是但是，能够在大家面前唱这首歌我已经很开心啦~” “还有还有，无穷塔的VR游戏也在10天后公测~那可是全球首款联机VR游戏哟~小圆我看了宣传片了，巨好玩~小圆我已经买灵潜装置了，期待与大家在游戏里的会面~” 这些伍昊当然知道，早在几小时前，伍昊就已经通过了无穷塔唯一且仅有的一次封测。他微微转头，自己的姐姐很用心地听着女主播的絮絮叨叨，目不转睛。 究竟要不要让姐姐玩无穷塔？这是伍昊一直纠结的问题。无穷塔自由，开阔，有趣。但他却没有信心，自己沉浸在痛苦中的姐姐，活在自己世界中的姐姐，能通过这个游戏，重拾快乐吗？ 第十六章 在无穷塔的星空下 - 无穷塔 - 曾丘 五天后。 魔都幸福兰花电影院，迎来了无穷塔电影版的首映。 尽管时间已近凌晨，魔都的大街上依旧车水马龙，楼宇的霓虹灯打到天上，把夜空染得金黄金黄的。 电影院的门口是一条美食街，小贩高声叫卖着手推车里的食物，烤香肠，生煎蚝子…….味道在空气中蔓延，吸引住了来往的人群，其中包括一对母女。小女孩哭着喊着想吃鸡柳，母亲嫌不干净，只给她买了一袋小馒头。 电影院里人头攒动，人们疯了般到前台排队。不只是无穷塔电影版宣传确实噱头十足，还有基地科技为了拉动票房而给予的奖励：每家电影院前十位进场检票的观众，都可以在五天后公测的无穷塔里，获得400技能值奖励。 别人急，伍昊却不急。他穿着黑色卫衣，手里握着三张电影票。兜帽挡着他的眼睛，除了那张亚洲人的脸，其他都与看门狗里的黑客主角一模一样。 他在等人。 难得的，他没有笑。目光穿过电影院熙熙攘攘的人群，眼珠却没有动。仿佛在寻觅着什么，又好像只是发呆。 “抱歉！我来迟了！” 远处，跑来一个女孩。热裤配橘色棉袄，身子很小巧，像燕子一般。头顶的呆毛一晃一晃地做着匀速运动，特别可爱。 伍昊的脸上重新堆起笑脸。 “你来了？” “我没来，来的是我的全息影像。” “这全息影像的皮肤可真嫩，让我摸摸……” 女孩一巴掌打开伍昊袭来的爪子，有些惊奇地问道：“我坐地铁，你骑单车，路还比我远。怎么你比我还快？” “没办法，”伍昊语气自豪，“谁叫我会瞬间移动呢？” “我打你一拳，你瞬间移动看看？” “别！” 伍昊想劝阻，可来不及了。女孩的直拳重重地击到伍昊的腹部，疼得他弯下腰去。 这娘皮！ 他抬起头，觑着眼看向俯视她的少女，问道：“今天你怎么穿得那么奇葩，热裤配棉袄什么的。” “我妈还想让我穿秋裤呢，才十一月份！”女孩一脸抱怨，“要不是我跑得快，早被她裹成雪人了！” 二人排队进场，检票员有些惊奇地看着伍昊二人，又看看他们手里的三张票，有些疑虑地问道：“先生，你们……” “帮你们拉动票房你们还不开心么？”女孩瞪了他一眼，“我给我宠物买的票！” 说着，她拉开自己的背包，把钥匙扣拿了出来，上面挂着一个白色的兔子玩偶。 “可以，当然可以。”检票员擦擦额头的汗，“请进。” 二人找位置坐下，一人坐一边，中间的位子空着，留给那个不存在的第三者。 电影开始了。 小明是一个探险者，由于父亲被杀，他立志为父亲报仇。他拜师学艺，颠簸流浪，闯入无穷塔。经历了无数岁月，杀遍无穷敌人，他看到，站在塔顶的，是他父亲。 很俗的故事套路，但音效和CG场景都很棒，作为无穷塔的宣传片，基地科技已经下足功夫了。 电影完结，伍昊打了个哈欠，却看到离自己一个空位的那个女孩，依旧呆呆地注视着屏幕，眼泪从眼眶里流出。 伍昊默然，他知道女孩为何而哭。 那时的无穷塔还不是无穷塔，只是一款叫无穷塔与勇士的2D平面游戏。伍昊，秋悦，杨济，三个小学生，玩这款游戏几乎上了瘾。 他们没有建立公会，却成为了这个游戏最强的三人组。 一个战士，一个射手，一个牧师。在西部荒野的麦田，在黑暗峡谷的冻土，在世纪末公园的冰川，在恶魔城的云端，在不可能攀登上的耶路撒冷圣山的山顶，在无穷塔的星空下，他们把酒吟欢，自由战斗。 直到他们中的一个人离开为止。 “你还记得那时候的事么？”秋悦的声音很小，“当时在网吧玩游戏，杨济总是喜欢坐在最中间指挥战斗，带着我们两个，所向披靡。” “我们都转过职，你转了战斗法师，我转了枪炮师。只有杨济依旧维持原本职业不动。” “还记得那一次玩家对战么，我们3个人面对100名玩家，当时我和你的血槽都已经空了，是他一直持续不断地给我们回血……” 伍昊沉默了，他想起过去的往事，又想起自己的姐姐。隔着一个座位，他把女孩的手牵过来，紧紧握着。 演职员名单滚动完毕后是彩蛋，只见偌大的银屏一下黑了下来，一行字在上面浮现： 这是属于你的战斗。 ——————————————分割线—————————————————————— 伍昊骑着单车回到小区，基地科技寄来的快递已经放在保安亭很久了。他取了回家拆开，两个极具未来感的头盔静静地躺在盒子里，极其帅气。 “那女秘书也是上道。”伍昊满意地笑道。 那两个头盔——灵潜装置也是基地给他的报酬之一。而且是世界上唯二的限量版，也算是伍昊曾经参加过无穷塔封测的纪念吧。 他迫不及待地躺上床，把头盔带上，接上电源，闭上眼睛。 [欢迎您使用基地科技产品，正在扫描中，请稍等。] 温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他感觉自己的姿势变了，由睡姿变成站姿。 [扫描已完成，请确认您的身份。公民ID：4409*****05，姓名：伍昊，IP地址为117.555.**.43] “确认。” [身份已确认，正在进入灵潜] 伍昊感觉，自己站着的支撑面一下消失了。他的身体直直往下掉，如同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女主人公般，落入无底树洞。 咦咦咦咦咦咦？ 晃了晃，伍昊意识到，虽然系统如此设置有些突兀，但这是趟有惊无险的旅途。 他的身体并没有失去平衡，下落速度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快。适应了以后其实这种感觉还挺……爽的。 好像我之前有过相似的经历来着？ 伍昊看向周围，似乎有发着绿光的不明物体在盘旋飞舞，他眨了眨眼，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几秒，又或许是几分钟，伍昊的身体回归大地，与此同时，系统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 [欢迎来到无穷塔底层，请选择您想执行的项目] 伍昊环视四周，在他的四个方向，东、南、西、北，以及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各有一个三角形的光标。 八个光标里，其余七个都呈灰色。只有伍昊东边的光标，发着蓝色的荧光。 公测后才开放……的意思吗？ 伍昊摸着下腮想，径直走进了自己东边的光标中。 [欢迎来到无穷者游戏论坛，请设置您的社区虚拟形象] 系统女声在伍昊耳边响起，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个常规游戏里都很常见的捏人平台。 伍昊很快完成了人物设置，现在的他是一个三头身骷髅。穿着蓝色军装，带着蓝色军帽，黑黑的骷髅眼看起来像熊猫。 无穷塔的游戏论坛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矩形广场，彩色的霓虹灯摇曳着照到广场每一个角落，像是酒吧或KTV。 广场没别的路，却出奇地大。头顶四个方向都放着一个银屏，用来呈现无穷塔玩家在游戏里的精彩表现。 许多虚拟角色挤在里面，啥奇葩生物都有，简直是一个动物庄园。 伍昊对他们不感兴趣，他想找客服问问抑郁症患者能不能玩无穷塔。刚迈开脚步，他听到有人喊他，喊他在无穷塔与勇士游戏里的称号。 “[一人军团]，我说[一人军团]！” 伍昊停下脚步，视线朝向声音的方向。 喊他的人的虚拟形象还是人类。乱糟糟的黑色头发，宽大的长袍，洁白的披风。但更为显眼的是他戴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是你！腹黑眼镜！” 第十七章 公测开始 - 无穷塔 - 曾丘 军装骷髅和腹黑眼镜的拳头撞在一起。两人都很开心。 “你也玩无穷塔？” “那当然，”腹黑眼镜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怎么说也是无穷塔与勇士的精神续作（虽然二者除了名字和制作公司并没有什么关系），作为无穷塔与勇士的铁粉，玩是很正常的吧。你不也一样吗？” “是啊，”伍昊点头，“话说离公测还有5天吧，那么早过来论坛晃悠？” “看完无穷塔电影版没事干，就过来耍耍咯！” “不是吧，”军装骷髅黑色的大眼眯成一条细缝，“我还不知道你！说吧，来这里干啥？” “福尔摩斯么你！”腹黑眼镜推了推眼镜，苦笑道：“破例告诉你个秘密吧，别告诉别人！” “嗯。” “事实上，知道无穷塔内幕的那些老鼠（情报商）已经把据点搬到这里来了。要获得无穷塔的一手情报，在五天后的游戏公测占得一丝先机，就只能趁现在了哦！” “装，你就装吧你。”伍昊鄙视道，“已经很多人知道你这个[秘密]了吧，要不这里也不会那么多人。” “尽说我，”腹黑眼镜不服气，“那你说说，你来这干嘛。” “和你的目的一样。” 伍昊下意识地隐藏了自己真实的目的。虽说经常拌嘴，但他和腹黑眼镜诚惠依然是很好的朋友。他不想再欠他人情了。 诚惠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撇撇嘴道：“我还不知道你！表面看起来嘻嘻哈哈的，实际心机不知多重。总之，有啥麻烦记得说啊！” “谢了。” 诚惠哈哈一笑。 “难得看到[一人军团]那么严肃地说谢谢，我就多透露几个情报吧。” “你知道无穷塔的人物强度如何体现吗？” 伍昊迷茫地摇摇头。 “无穷塔的人物由四部分组成。一是属性面板，也就是所谓的五维，即筋力、敏捷、耐久、神秘、幸运；二是技能；三是道具；四是称号。” “一般的RPG游戏都是这样吧，这有什么吗？” “重点不是这个，”诚惠摇摇手指，“你知道么，在无穷塔里，基本上所有的技能，都有使用次数的。” “.…..你确定是使用次数，不是冷却时间？” “当然。我找的老鼠（情报商）可是在基地科技当程序猿，他说的准没错！” “听起来不像RPG游戏，而像生存游戏呢！对了，你刚才说几乎所有技能都有使用次数……也就是也有技能没有使用次数的吧！” “是吧，我也不清楚。老鼠这么说的。但我想即使存在这些没有使用次数的技能，要么有使用代价，要么有使用的特殊条件，无穷塔的宣传噱头可是“近乎完美的游戏平衡”，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嗯？” “总之，”诚惠转身离开，挥手告别，“在无穷塔攻略初期，多囤道具，少剁技能，准没错！” …… “别输了，”诚惠的步子突然停了下来，补了一句：“我可是拿到了电影院送的400技能值，起点已经比你高了。别再被我打得屁滚尿流回来！” “……我什么时候输过给你了？” 腹黑眼镜没回答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小子！伍昊搓搓鼻子。 他围着社区转了两圈，却没找到像是无穷塔客服的人。 ————————————————分割线—————————— 五天一眨眼过去，伍昊边兼职边上课，终于等到了无穷塔公测的日子。 他卡着点，时间一点点过去。放在一旁的手机发出嗡嗡的震动声，他以为是时间到了，拿起来一看，是秋悦。 “等等下双人本么？” “我先玩一个单人模式吧，熟悉一下操作，赚点道具技能再排。”伍昊回复。 “那好！我也先玩一个单人！”来自秋悦。 “姐姐玩么？”来自秋悦。 …… “???”来自秋悦。 “她不玩。”伍昊替少女做出了回答。 “那真挺可惜的……好久没和姐姐一起玩游戏了。”来自秋悦。 伍昊不知道说什么，他看向墙壁上的时钟，时间已经来到了零点。 公测开始了。 “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游戏要开始了！”来自伍昊。 他也没等女孩回复，随手把手机扔在一边，带上头盔，进入灵潜。 [欢迎来到无穷塔！] 伍昊听到耳边的女声换了，由原本的冷静贤淑变得活力十足。 和秋悦的声音很像啊……这算是封测彩蛋么？ [扫描已完成！正在进入无穷塔底层！] 伍昊感觉脚底落空了。又是一阵失去重力的坠落。 黑暗里，伍昊睁开眼睛。八个三角形光标已经被全部点亮，发出蓝色的光芒。光晕在视线的左上角不断闪烁，呈绿色。 “展开。” 伍昊默念道，他记得自己好像在封测时说过这句话，但又记不清了。 [正在展开角色数据，请稍等……] 姓名：伍昊 筋力：1 敏捷：1 耐久：1 神秘：1 幸运：1 (注：“1”为平均成年人标准) 技能：无 道具：无 [您通过无穷塔封测获得的1000技能值奖励已发到您的邮箱，请查收] 邮箱？ 伍昊原地转了一圈，东南面的三角形光标上浮现出一个信封标志，伍昊挥挥手点了进去。 [1000技能值已到账] 他拖着下腮问系统：“技能值有什么用？” “技能值可用于提升您的面板数据，同时可在旅行商人处购买技能和道具。” “旅行商人…..也就是不会在这个无穷塔一层出现咯？” “是的。” “技能值能够通过什么途径得到？” “在您通过一次剧本后，系统会根据您在该塔层完成的任务进度，奖励相应的技能值。” “玩家间能不能交易技能值？” “玩家间可交易的项目有塔币和未绑定或无绑定道具，技能和技能值无法交易。” “好吧，”伍昊脑子一转，想起了腹黑眼镜曾经和他说过的话。 “我还有一个问题……职业是什么？” 系统沉默了一会，说：“您所查询的内容为禁止事项，请通过4次剧本再进行查阅。” 伍昊一个趔趄，嘴里吐槽道：“还禁止事项……你是朝比奈实玖瑠么？好吧好吧，有事我再叫你。” 系统的声音消失了，只剩下一个空寂的大厅。 “那么，”伍昊抚掌笑道，“就来愉快地加点吧。” 无穷塔里的加点与其他RPG一样，没有太多亮点。从1到2需要200技能值，2到3需要300技能值……以此类推。 值得注意的是，寻常加点只能加到十。十为该物种理论上所能达到的极限。再往上提只能另想办法——具体方法是什么，系统也没有说。 难不成是兑换血统之类的？ 升到十还远着，伍昊并没有在意。他所忧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为啥神秘和幸运不能加点？？ 神秘不能加点可以理解，就好像拥有魔力才会考虑魔力的所谓质与量。 但幸运呢？系统把这种冥冥中不知是否存在的东西给量化，为什么不能加？ “无穷塔底层是无法为幸运值加点的，”系统的女声响起，“只有使用特定的技能或道具，或者在剧本里的特定位置才能为幸运加点。”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伍昊捂住耳朵不听，“就知道告诉我坏消息。” 他很郁闷地把敏捷和筋力都加到三点，刚到手的技能值一下被挥霍一空。 “选择单人冒险模式。” “已选择单人冒险模式，”系统提示音响起，“正在根据您的属性匹配塔层。” “您所匹配的塔层为228层，是否确认游戏？” “确认。” “游戏正在载入中，请稍等……” “游戏载入完成，正在进入塔层……” 黑暗里，无数条发着白光的线伸过来，将伍昊裹住。他的意识如盐溶于水，逐渐稀释。 新的剧本开始了。 第十八章 英雄在哪里（1） - 无穷塔 - 曾丘 这是一个由英雄支配正义的特殊世界。 在这个世界，大部分的人类都拥有超能力，这种超能力体现在神奇的身体性质上。或火焰身躯，或扭曲身体，或心灵感应…… 这些超能力带来的不只是神奇，还有危险。恶党们用它兴风作浪，常规武器根本奈何不住他们。警察和军队迅速衰弱。这种情形下，英雄这个职业应运而生。 没错，在这个世界，英雄是一种职业，是社会各阶层相互让步结成的果实。他们受英雄事务所和政府双重管辖，专门打击超能力犯罪案件。在他们的努力下，掀动整个社会的犯罪狂潮，很快被消灭了。 他们是社会的救世主，也是大众明星。而站在英雄的顶端，受到所有人崇拜，身为正义信标的男人。 被称为救世英雄——欧尔麦特。 ————————分割线—————————————— 伍昊一下惊醒。 四肢、身体、耳朵、口鼻……身体各个部位都在发出疼痛的信号。他很艰难地把手举起，白花花地一片——是绷带。 这家伙……是被人捅了刀子还是出了车祸？ 伍昊有些犯愁，他是真没想到在这个剧本里他的身份竟然是个病号，那怎么做系统发布的任务？躺着推理么？ “不要再打架了？好吗？” 说话的是一个女孩，声音很好听，语气却干巴巴的。 “什么？” 伍昊嘶哑着嗓子问，他的大脑有些混乱，没听懂女孩说的话。 “我说，不要再打架了。”女孩把话又重复了一遍，“我们这样随意使用暴力的话，和恶党有什么区别？” 伍昊这会算是明白了，他之所以这样躺在床上，是因为和人打了一架。但，恶党，这又是什么鬼？ 他甩甩脑袋，去看说话的女孩，她就坐在自己床边的一张椅子上，酒红色的头发，精致的麻花辫，玛瑙颜色的眼眸。还有女仆装。长得很好看，但有些三无。 女仆？ 伍昊眨了眨眼。 “少爷先把这碗药喝了吧，”女仆双手奉上一杯饮料，“待会我们还要参加老爷的葬礼，得抓紧时间。” 她叫我少爷，也就是说我是权贵人家的孩子？可屋子的装潢看起来并不华丽啊？还有，她说的老爷应该是我父亲，有哪个剧本出来就死爸爸的？蝙蝠侠么？ 伍昊越来越莫名其妙，向系统求助。可任务栏处一片空白——现在还是自由活动时间。 他把目光放到女仆端来那碗饮料上。饮料呈墨绿色，几片草藻飘在上面，不时还泛起几朵气泡，贼恶心。 有洁癖的伍昊并不想碰这碗饮料。 “瞧我这身体，”伍昊质疑道，“喝一碗药根本不可能好吧？” “这碗药是医疗英雄——治愈女郎开的，”女仆说，“喝了你的伤口就可以恢复了。” “我不信。”伍昊把药放下。 “快喝。” 尽管声音还是毫无波动，但伍昊总觉得她的眼神凌厉许多——像是他高中准备骂人的英语老师。 “喝。” 女仆一步步朝伍昊逼近，蕾丝边的衣袖里寒光闪闪，似乎是刀。 竟然武力威胁！ 迫不得已，伍昊只得轻啜一口药，陌生的味道冲击着他的味蕾。有些苦，有些涩，有些麻，还有些辣口。 这什么味！ “大口喝，要不药没效果了。” 伍昊闭上眼睛，硬着头皮把药全灌进去。这药实在难喝，一个药丸大小的东西卡在他的喉咙，但马上又被药水冲了下去。 整碗药喝完，伍昊感觉像吞了屎一样。他不停地干呕，却什么也呕不出来。 奇痒无比的感觉传遍全身。药水下肚，仿佛化作一股气往他的四肢流去。他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疤，张皮，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 瘙痒感只持续了一段时间就带着疼痛消失了。他把绑着的绷带撕开，皮肤洁白如初，完全想不到这曾经受过伤。 女仆小姐的话果然可信。 “伤好了就走吧，”女仆小姐丝毫不给他时间休息，“老爷出殡的时间，到了。” ————————————————————分割线—————————————— 伍昊把女仆小姐放在床头的黑色西装穿上，稀里糊涂地跟着她来到殡仪馆。 殡仪馆里黑压压的一片，像是乌鸦的老巢。所有人都哭丧着脸，整个会场笼罩在一种肃穆而悲切的气氛。 伍昊被这样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来，他摆着头，四处打量周围的环境，发现了一个与周围气氛格格不入的爆炸头男人。他虽然也穿着黑色西装，但耳垂上带着耳环。身材魁梧，肌肉虬结，西装被绷得很紧，一块一块的肌肉鼓出来。 男人也发现伍昊在看他。他转过头来，在空中挥舞了下自己的拳头，眼睛瞪得像铜铃，像是示威。 你是狗么？ 伍昊下意识想笑，一只纤手伸过来，拧住他腰间的肌肉，然后转了个180度。 “不许笑，也，不许打架。” 伍昊察觉到女仆小姐的声音里有那么一丝波动。他大概猜到了事情的经过：我身上的伤是和那男人干架留下的？ 他是谁？ 没等他多想，女仆小姐的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此刻的她换了一件黑色的礼服，轻轻地把一条白巾系到伍昊胳膊上。 “葬礼开始了。” 人墙缓缓拉开，伍昊看到礼堂最中央有一个棺材。一个高大强壮的男子躺在棺材里，面孔苍白而安详。 从女仆小姐的口中得知，这个躺在棺材里的人叫欧尔麦特，确实是这个世界自己的便宜爸爸。 棺材前面是讲台。人群攒动，一个难以分辨性别的人从人群里走出。它的身高不高，整个人裹在黑色的袍子里。它的步调也很慢，手里拿着一份稿子，头上戴着一个黑色头盔，看不清脸。 “女士们，先生们。”它的语调沙哑，声音低沉，像是经过变声器处理，“现在我们来宣布，我敬爱的老师，欧尔麦特先生的悼词。” “现在被葬入坟墓的这个人，举国哀悼他。从今往后，我们仰望的，不是[平民英雄]，不是[英雄界尽职的小卒]，而是巨人，担当起整个社会正义的历史巨人。” 尽管是机器合成的声音，但他说的语气单调间有种淡淡的悲怆。一些人——主要是女人和孩子，用手帕掩着鼻子开始抽泣。 伍昊听得直打哈欠，他把目光转向旁边的女仆小姐，发现她有些不对劲，脸色苍白，手脚发抖，似乎维持站姿就已经耗尽了全身气力。 伍昊略微靠过去，捏捏她的小手，轻声问：“怎么？中暑了？” “没事。” 女孩低声说，她试图挣脱伍昊的手，伍昊不放。 “诸位先生，女士，欧尔麦特是我们这个时代最伟大的英雄。他的名字将长留我们这一时代，被我们传颂，也将流传于过去的光辉业绩中。在那个恶党猖獗的时代，是他和他的超能力[我为人人]，让我们看到了社会的希望……” 伍昊实在受不了台上头盔男那无机质的腔调，他眨了眨眼，突然感觉到一股异样。 此刻的伍昊已经没有技能［前兆探知］，他只是觉得一个极度危险的存在已经侵入了这个空间，但它在哪里，伍昊却不清楚。 他四处搜寻，看到礼堂的大门打开了一条缝。 风吹了进来。 只看着［哀悼欧尔麦特］的牌匾被吹得哗啦作响。砂石从天花板落下，远处，传来乌鸦的呐喊。 恶鬼悄无声息地出现。 它就在人群上方，轻轻的，没有一点声音。 恶鬼有着夜叉般的面目，蝙蝠样的翅膀。身体如变色龙般与环境融为一体。一半黑如暗影，一半和天花板的颜色一样，是木浆色。 除了伍昊，没人注意到它。 它咧开嘴唇，露出森白尖牙。翅膀微微一扇，空气里出现几团火球，裹着烟往人群砸去。 第十九章 英雄在哪里（2） - 无穷塔 - 曾丘 不好！ 伍昊当机立断，没等女仆反应过来，一把揽起她的腰肢就向一旁跑去——将筋力和敏捷提到3确实是明智的判断。 “少爷你干嘛？”女仆小姐身体一僵，就开始挣扎。 “你没看上面么！” 他们跑到门口，发现礼堂的门被一层厚厚的冰封住，根本打不开。 什么时候？ 想着，火球已降入人群，在礼堂的大理石地板砸出一个个坑，焰火在地面绽放。它还不满足，欢喜地往上跃，裂成无数火花，朝人群的方向砸去。 “恶……恶党来啦！” 不知是谁尖叫一声，人群变得一片混乱。 “留在原地不要动！我们在这里！” 来参加葬礼的英雄不乏有专精灾害救援的，一个头是石块的英雄大吼一声，他的手掌撑地，礼堂的地板如他所愿地螺旋而上，挡住了从天而降的火球。 另一个身材偏瘦、长得像忍者的英雄一跃而起，在扭曲的地板上奔跑，他脚步矫健，不断逼近空中的恶鬼。 “这可不行。” 女仆小姐没急着从伍昊怀里挣脱出来，她看着英雄们的应对手段，若有所思。 只见恶鬼嘿嘿一笑，他的翅膀微微一震，整个身子就在原地消失了。 下一秒，他已出现在那个忍者英雄的旁边。 他看着英雄难以置信的神情，很是满意。爪子亮了出来，往他的脖颈划去，血液飞溅，身子还在抽动，头已落在地上砸成了稀巴烂。 恶鬼另一只爪在胸前展开，火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更致命的杀招。 水汽在空气中凝结，几十根二米长的冰砾就这样静静地浮在空中，一动不动。 “冰火幽灵……” 礼堂里，一个民众畏惧地呼唤出恶鬼的名字，裤裆都湿了。 “是我。” 浮在空中的恶鬼终于开口了，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如锯木般刺耳。 爪子攥成拳，浮在空中的冰砾动了，它们如草原上奔驰的骑兵，朝礼堂里还活着的人发起冲锋。 “紧急回避！” 那个靠变声器说话的头盔男大吼一声，他面向人群，背对冰砾，穿得厚厚实实的黑袍一下鼓起，像是打满了气的气球。 有什么从他的黑袍中流出，像云一般的气体，很多。它们聚拢在石块头制造的防护壁前，形成第二道阻碍。 两道防御确实阻断了不少冰砾，但还有六根突破重重防御砸向人群，两根砸向伍昊和女仆小姐，四根砸向礼堂中间的一对母女。 伍昊意欲躲避，却听到女仆小姐说：“别动，我来处理。” 伍昊毫不犹豫就把自己的信任交给了她。 只见她纤手微展，身上的黑色礼服分解开来，化为无数条肉眼难辨的黑线。 它们又重新编制，形成一个巨茧，将伍昊二人层层包裹。 冰砾直直撞上黑茧，发出“咚”地一声巨响，黑茧却丝毫不动。 女仆小姐双手复展，黑茧重新变回她身上那套黑色礼服，完好无初。 那对母子也没事。她们没来得及动，母亲抱着女儿跪在地上，呆住了。 在她们的前面，那个石块头直挺挺地站着，四根冰砾全打在他身上。 一根洞穿了他的腹部，两根钉住了他的脚踝，最后一根则在石块头石头样的脑袋上开了个大洞。 尽管如此，石块头依然岿然不动，站得像个英雄。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空中的冰火幽灵，目光冷峻而威严。 伍昊的心沉了下去。 “有意思……” 飘在空中的恶鬼低低地说了句。他放下双爪，翅膀变成雾状，似乎要离开。 “你这混蛋啊啊啊啊!!!!!” 男人的怒吼猛地在空气里炸裂，是那个挑衅伍昊的爆炸头。他双目通红，像洛克人一样冲向高空。 橘色的火焰在他的手上燃烧，火拳恶狠狠地砸向恶鬼的脸。 可恶鬼的速度比他更快，他闪电般地抓住爆炸头的手，将他甩到礼堂的墙壁上，砸出一个大坑。 冰砾在空中凝聚，恶鬼似乎是要补刀，想了想又放弃了这个主意。他叹了口气，把火球收回，消失了。 恶鬼离开，还活着的人却仍然跪在地上不动，他们仍沉浸在恶鬼强大力量的恐惧中。他们的脸上或唏嘘、或愤怒、或害怕、或懊悔……这里原本只是救世英雄一人的葬礼，谁也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为他陪葬。 伍昊看着已空无一物的礼堂上方，沉默不语。 或许这就是一种叫“代入感”的东西作祟，尽管死的是游戏npc，但伍昊依然觉得心塞，觉得难受。 视线的左上角是一抹绿。半透明的任务栏弹出，伍昊记得在封测期间需要说一句名叫“展开”的魔咒，任务栏才会弹出，但这种累赘似乎在公测阉割掉了。 只听到系统女声响起： “您已触发主线任务，寻找并讨伐杀死救世英雄——欧尔麦特的幕后黑手。” “您已触发支线任务——自我觉醒。” “系统检测到您目前所属阵营为——英雄阵营，您已触发支线任务——英雄之路。” ————————————————分割线———————————————————— 每个任务右边都有一个感叹号，这是关于任务的一些小提示，伍昊逐一点开。 “您已触发主线任务，寻找并讨伐杀死救世英雄——欧尔麦特的幕后黑手。——世界上最伟大的英雄之死另有蹊跷？展开精密的推理，像柯南一样查出真凶吧！” 这不相当于什么都没说吗？ 不过这个任务本身的确很有意思。 伍昊托着腮想，按照头盔男的悼词，欧尔麦特是为了捍卫人类正义而死，他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被恶党——冰火幽灵偷袭，当场死亡。但根据系统发布给伍昊的任务，这份慷慨激昂的悼词，并没有道出事情的真相。 可能性有两个。一、那个超级恐怖的冰火幽灵并不是最终Boss。 第二、杀死救世英雄的，另有其人。 他把下一个感叹号点开。 “您已触发支线任务——自我觉醒：在该塔层获得一个自由技能。” 自由技能？ 伍昊差点没跳起来。自由技能，就是腹黑眼镜诚惠和他提到的，不限定使用次数的技能。 拥有了它，意味着和普通玩家拉开了不止一个档次。这么BUG的玩意，这个副本有？ 他由于恶鬼袭击会场的糟糕心情也开始恢复，大脑沉浸在绮丽的幻想里不可自拔。像是已经知道自己中了大奖，却不知道奖金数额的忐忑与兴奋。 自由技能，会是什么样的呢？ 不能这么想！伍昊摇摇头，让自己从幻想里挣脱。 首先这个任务只提示了这一层会有自由技能，别的啥都没说。其次这个任务是一个支线任务，完成与否只会影响通关评价。鬼知道是不是只要有自由技能的塔层都会发布这样一个任务？ 看机缘吧，反正不能与主线任务冲突。略过略过！ 他点开最后一个感叹号。 系统检测到您目前所属阵营为——英雄阵营，您已触发支线任务——英雄之路：您每击败一个恶党都可获得技能值奖励，奖励额随着您击败的恶党等级提高而提高。 D级恶党：20技能值 C级恶党：50技能值 B级恶党：100技能值 A级恶党：400技能值 击败恶党给予的奖励确实丰厚。但首先他不知在哪儿讨伐恶党。其次，A级恶党可是恶党冰火幽灵这样的等级。在救世英雄的葬礼上大肆杀戮而全身而退，以自己的小身板，如何和他对抗？ 伍昊抓着头发，一脸苦恼。 “少爷。” 耳边传来女仆小姐的呼唤，伍昊没理。现在的他正处在一种奇妙的心流状态，抽丝剥茧地分析着系统发布这三个任务的真实意图。 等等！ 伍昊眼睛一亮，想到了些什么。 任务栏上，这三个任务的顺序分别是寻找并讨伐杀死救世英雄——欧尔麦特的幕后黑手、自我觉醒以及英雄之路。那如果调一下顺序呢？ 获得极强的技能，打倒敌人，敌人背后有幕后黑手——这不是常见的网文套路么？ 系统发布的三个任务，它们并不是相互独立的，而是彼此存在联系，只有完成了某一个，才能进行下一项。 伍昊已经知道自己要在这个副本做些什么了。 他抚掌一笑，腰间的肌肉却被拧住了，被转了个180度。是女仆小姐，她歪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伍昊。 伍昊吃痛，一下子蹲下来，气急败坏地叫出女仆的名字：“你干什么，艾瑟尔！” “恐怕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了，少爷。”女仆说。 “什么？” 伍昊想问清楚怎么回事，一股剧痛从脖颈传来，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晕了过去。 第二十章 英雄在哪里（3） - 无穷塔 - 曾丘 在众人的努力下，覆盖门口的厚冰被打碎了。 可人们的心情依旧沉甸甸的，像是有千钧重物吊在他们的心脏，喘不过气来。 沉默笼罩一片狼籍的礼堂。 “不能放任冰火幽灵继续杀戮了，”头盔男出声打破沉默，“老师被杀害，现在[忍者英雄]和[岩石英雄]也死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的英雄社会就全完了！” “那你说怎么办？”一个带着公鸡面具，被称为飞鹰英雄的接了他的话茬，他语调讽刺，“就知道在这里刷嘴皮子，有本事去冰火幽灵的老巢把他砍了啊。救世英雄的大弟子？” 头盔男沉默了一会，说：“我们是英雄，而不是黑帮。” “你TM就是打不过！”飞鹰英雄骂了一句，一把把脸上的公鸡面具扔在地上，“英雄与恶党势如水火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对我来说英雄不过是个职业！如果恶党在掌权后能给我个官职当当，不用受政府的气，这也不错！” 没人反驳他，在场唯一一个暴脾气、爆裂英雄火药桶被冰火幽灵扔进墙上的大坑里还没爬出来。 世道已变，随着正义的信标陨落，社会会为之动荡。 如果救世英雄没死，冰火幽灵没在葬礼会场大闹，或许人们会嘲笑他一顿然后让英雄事务所取缔他的英雄执照。 可是没有如果。现在，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思考着他话语的可能性。 是啊，如果恶党掌权了怎么办？ “是的，我打不过冰火幽灵，”头盔男说，“恐怕世界上唯一能碾压冰火幽灵的只有老师了吧。可他已经走了。” “那不就……” “我不行不代表别人不行。正义是纽带，会一代一代继承下去。”头盔男手指伍昊的方向，“老师的儿子，继承了老师精神与能力之人。假以时日，他一定能成为冰火幽灵的对手。” 那个瘦弱的男孩，是救世英雄的儿子？ 视线集中在礼堂角落的女仆小姐和昏倒的伍昊身上，有惊恐、有期待，但更多的是……怀疑。 “恐怕不能回应您的期待了，雾影英雄阁下。”女仆小姐搀扶着晕过去的伍昊回答道，声音不卑不亢。 “伍昊怎么了？” 看到艾瑟尔，雾影英雄稍稍有些错愕，但这种情绪很快就被平复下来，转而对伍昊的担忧。 “他前两天与火药桶打架，因为火药桶说了些侮辱老爷的话。”女仆小姐说，“伤还没有痊愈，刚刚后遗症爆发，晕过去了。” “就他那小身板！连火药桶都打不过，就不要让他到冰火幽灵那送死了好吗！免得外人笑话我们英雄无人！”飞鹰英雄依旧讽刺。 “好吧，”头盔男叹了口气，“等伍昊伤好了……让他到我的事务所一趟，可以吧！” “没问题，阁下。”女仆小姐微鞠一躬，小脸垂下来，藏在深深的黑影里。 “那我们就先离开了。” ——————————————————分割线———————————————————————————————— 伍昊悠悠转醒。 还是那个小床和简陋的屋子，夜幕已经降临，女仆小姐坐在一边的凳子上，看不清眼脸。 他眯上眼睛，已经猜到发生了些什么。 “这两天……先在家里呆一阵吧。”女仆小姐说，“外面不安全。” “怎么个不安全法？”伍昊笑道，“不过是一个疯子为了释放自己的愤懑在葬礼会场大闹了一通而已，为啥要关我紧闭呢，艾瑟尔酱？” “不是关紧闭……”一脸三无的艾瑟尔难得有些词穷，她整理下语言，道，“冰火幽灵大闹葬礼没那么简单，这是一个政治信号……少爷你还小，不懂。” “要说不懂的是你吧！艾瑟尔酱！”伍昊抬高声音，“老爹要你保护我的安全可不是要我们当缩头乌龟！看到老爹就这样躺在棺材里，看到礼堂里那么多人因为这所谓的[政治信号]丢掉了自己的性命！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么！” 他尽力模仿着身体主人血气方刚的性格。另外看着400技能值在空中飞来飞去却打不过……这感觉确实憋屈。 艾瑟尔不说话，她的脸埋在臂弯里，沉默着。 “况且……” “况且？” “我怀疑杀死老爹的，根本就不是冰火幽灵。” “为什么这么想？” 艾瑟尔抬起头，玛瑙色的眼眸发出亮光，是好奇，似乎还有一点……欣慰？ “冰火幽灵不仅将老爹杀死，还在他的葬礼会场大闹一通，你说他是基于什么情绪？” “憎恨？” “对，憎恨。”伍昊把袜子拉上，趿拉着鞋，“既然冰火幽灵已经憎恨老爹到走都不让他安心走的地步。那为什么还给他留了全尸？” “少爷这样说……”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伍昊语气平淡，“你不觉得这样很蹊跷么？” 艾瑟尔不说话了，伍昊的分析，与她心中的一个大洞相互呼应。 “当然也有可能是老爹被冰火英雄杀了以后，在场的英雄将他救走了。不过这一可能性不大。”伍昊说。 “你也看到了，在葬礼会场，冰火幽灵如入无人之境，在场没人是他的对手。如果他真想把老爹的尸体留下，谁拦得住？” “还有一点我觉得蹊跷，”伍昊把右手放在下巴下，鼓着腮帮——这是他常用的自言自语姿势。 “就是冰火幽灵在杀死那个石块头后就停手了这一点。他之前杀了那么多人，对人命显然是不在乎的。但他却在那个时候停手了。” “如果是出于憎恨的理由在老爹的葬礼展开杀戮，应该把我们全杀光。或是只留下一个人，让他给外人通风报信，将对冰火幽灵的恐惧深深扎根于大众的心中，我相信他不可能不懂得这一点，但我们活了下来，还有更多的人活了下来。为什么？” “也就是说？”艾瑟尔看着伍昊。 在他身上，她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嗯，”伍昊打了个响指，他的一只手抓上门把，“老爹不一定是冰火幽灵杀的。这是我的结论。冰火幽灵大闹葬礼，恐怕有别的理由。” 他打算拉开门把，一根白线飘过，将他的手紧紧拽住。 是艾瑟尔，她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女仆装的蕾丝衣袖已经消失，化成了束缚伍昊的线。 “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不让我动吗，艾瑟尔酱？”伍昊苦笑道，“你也不想看着你的主人稀里糊涂地死去，连真凶的影子都看不见吧？” “你打算怎么查？” “从目击者查起，伍昊说“第一个说[欧尔麦特]被冰火幽灵杀了这句话的人，一定隐瞒着些什么！” “那么，我和你一起查。”女孩站起来，声音平静，“保护你的安全。这也是老爷交代给我的，最后一个任务。” 第二十一章 英雄在哪里（4） - 无穷塔 - 曾丘 街上乱了。 欧尔麦特之死，所引发的蝴蝶效应远超伍昊和女仆小姐的想象。 人们慌了、炸了，像一群找不到家的蚂蚁。他们用重物紧顶着家门，生怕恶党们霸凌他们的妻女，侵占他们的财产。这回没有英雄保护他们了。 真的恶党没上街，假的恶党却统统冒出头来。 他们混在愤怒的游行群众里，啊啦啦地叫着，闯入他人的宅子，抢掠他人的财物，最后再来把火。 冲天的火焰照亮了黑夜，有序的市政厅变得无序，公园里全是人们的对骂声，原本热闹非凡的商城也被烧成一片焦木头烂瓦，成群的焦柱静静地立着，地上还有些红的，是血。整块地方都已沦为人间地狱。 “真惨。” 伍昊低声说了一句，加紧脚步。 他们来到商店街。焦糊的气味传来，空中浮动着白烟。 商店全敞着门，窗户全碎了，大人和小孩都在门口，或坐或立，谁也不出声。没人动手去收拾，像一群没有主的傻羊。 “哇哇——” 不远处传来孩子的哭嚎，一个小女孩跌跌撞撞地从一间商店的门口跑出，满脸是血。 后面追着一个男孩，他一脚把女孩踹倒压到她身上，左右开弓一阵暴打。男孩的脸上挂着狞笑，如恶鬼般狰狞。 伍昊看着，脚步微微一顿。 在危难之时更能显出人的本性。伍昊深以为然。 他想起现实世界里，那一年，父母和杨济同时离他而去。若非他的姐姐，他早就挺不住了。 他朝那个男孩走去。 “叫你向老师打小报告！叫你向老师打小报告！现在你爸妈死了！学校罢课！英雄和警察也不行了！看谁还能救你……” 男孩脸色潮红，殴打已经不能填满他心里的恶意，他伸出手，朝女孩的衣服摸去。 “别这样。” 陌生的声音，一只手如铁钳般抓住了他的拳头。同样是一个男孩，年龄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多少，看上去很瘦弱，手劲却大得难以想象。 男孩使劲挣扎却挣脱不开，他破口大骂：“你TM是谁！坏了老子的好事！信不信老子叫恶党打你！” “一个兴趣使然的英雄罢了。” 伍昊单手把男孩举起，眯着眼看了他几秒就失去了兴趣。 他随手把男孩扔到两米外的一个火堆旁，石头磕着他的头，血流了出来。 “艾瑟尔，把他绑紧吧。” 女仆点了点头，纤手微张，男孩身上的衣服顿时分解，化作无数条肉眼难辨的线，将他绑住。 “那么，”伍昊把地上的小女孩扶起，蹲下身子，脸上挂着笑容：“哥哥姐姐现在要去英雄事务所，小妹妹和我们一起吗？” “不了，”小女孩眼圈泛红，显然刚刚哭过，“我叔叔还在火车站等我，在城北。谢谢哥哥姐姐！” “我们送她去吧，”伍昊向艾瑟尔提议，“反正去雾影英雄的事务所也不差这一点时间。” “可以。” 三人消失在混乱的夜幕里，只剩下火堆旁那个打滚挣扎的男孩。 “现在可不是你们英雄的时代了！现在可是恶党的时代！”男孩双目通红，恶狠狠地咒骂，“我老大可是B级恶党霸天飞龙，只要我把事情告诉他，保准让你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你说现在是谁的时代？” 男人的声音响起，冰冷而凶狠。 男孩转头看向来人，那人极其高大，金发，爆炸头，耳垂上带着两个耳环，宛如黄泉夜叉。 “你是……爆裂英雄火药桶？” 男孩脸都被吓绿了，哆哆嗦嗦的。 火药桶懒得和他废话，橘色的火焰形成一条火鞭，缠住男孩的右小腿。 “刚刚的事情我都看到了，就算局势这么混乱，监狱和少管所还是开着的。” “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啊啊啊！” 火药桶没理，他只操纵火鞭缠得更紧些，将男孩拖出门外。 他抬起头，目光朝向伍昊和艾瑟尔消失的方向。 “不只会耍嘴皮子吗，那个蠢货。” ——————————————————————分割线———————————— 雾影英雄的事务所在城东一个很偏远的地方，远离市中心。硝烟和火焰在这里很自然就消失了。 空气渐沉，地面和墙壁上都蒙着水气。尽管一边有路灯，可视界却依然模糊。灰色的雾霭在小巷与小巷间翻滚，好像有灵性似的。 “慢点走，小心路滑。”艾瑟尔提醒道。 伍昊点头，越往前走雾越浓，他已经看不见自己的脚了。 不得不说，雾影英雄事务所的建筑风格和他的英雄名极其搭调：有些晦暗的深蓝色涂漆，墙壁上凿着孔，浓雾从里面排出来。 附近没有人，整栋房子笼罩在一片幻影中，如同吸血鬼的城堡。 “完全不像英雄的事务所呢。呐，艾瑟尔，他就是老爹被杀的目击者？” 伍昊瞅着一旁的女仆，她的呼吸不太自然，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 和葬礼那时一样…… “你怎么了？”伍昊问，“和雾影英雄有间隙？” “没事……”艾瑟尔强装镇定，话是和伍昊说，又像是跟自己说。 伍昊算是看出了艾瑟尔的矛盾心理。她想查下去，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可越深入她便越顾虑，似是有什么牵扯着她的脚步，在她的耳边吟喃低语：不要动、不要动…… 他想了想，突然停下脚步不动了，“我们回去吧，照你所说的，躲几天风头。” 女仆神情愕然，眨了眨玛瑙色的大眼睛，“为什么？” “如果发生战斗，主要战斗力是你，我只是个拖油瓶。”伍昊说，“以你现在的状态，可以战斗吗？” “可以的，”女仆小姐说，“为了少爷，我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 “牺牲不牺牲的烦死了。听好了，我要的是我们两个一起平安地离开这里，要是做不到的话我们就回去吧，也没什么意思。” 艾瑟尔冰冷的小脸上似有挣扎。 “都来到这里了，你也不想空手而归对不？”伍昊摊摊手，“那么就告诉我吧，你在怕什么，你在恐惧什么，就那个面瘫机器人？” 许久的沉默。 “我……” 艾瑟尔犹豫了一会。 “我的确在畏惧着……雾影英雄。” “为什么？” “我总觉得，他的身上，有种我说不出的古怪。该说是离人太近了？还是刻意模仿人这种感觉。” “不懂。” “举个例子，人们为剿灭了某一恶党而庆功，他固然表现地很热情，但热情里有那么一丝冷静。像是老爷的葬礼，他固然很伤心，但伤心里却包含了一点冷漠——我很难说清楚这种感觉，就是觉得怪。” “我倒觉得很正常。”伍昊耸耸肩，“那家伙看起来就和机器人一样，一板一眼的，还用变声器，满嘴大道理——不过这也是个人品性，有什么好怕的吗？” 面对伍昊的质疑，女仆小姐并没有反驳，她道出了另一个事实。 “老爷还在的时候，他曾经到我们家修行。我每天清扫他的房间，有一次，看到他在笑。” “笑？” 伍昊点头赞同，“是挺难想象那机器人笑的时候会怎样……毕竟那家伙在葬礼上完全没摘下过头盔。” “少爷恐怕是见不着了，那头盔之下的模样。” “为什么？” “那头盔底下，是空的。” “空的？那你怎么知道他在笑？” “雾影英雄的能力，被称为［雾之手］。他能从身体里分泌出一种雾状物质。这种物质的形状、韧性、防御力、攻击力都会根据着他的意愿而改变。那天我见到的，就是他用那种物质捏造出来的分身——他从没捏造过分身。” “身体呈雾状——这是理所当然的。大约有十来个吧，它们有眼睛、有口鼻，嘴巴咧得大大的。雾影英雄的本体没出声，但这些分身却在笑，很肆意地笑，肆无忌惮地传播着恶意和杀气——只要是英雄，绝不可能发出这种笑声！” 大滴大滴的汗水从艾瑟尔的酒红色发鬓流出，伍昊摸上她的小手，冰凉冰凉的，指尖在颤抖。 “如果实在不好说就算了，”伍昊叹了口气，“那个面瘫机器人很危险。知道这一点……” “还有那些分身身上的雾，”女仆小姐没理会他的建议，继续说了下去，“和在葬礼上他释放的雾墙完全不同——葬礼时他使用的雾是白色的，而我看到的雾是铁灰色的。它剧烈地涌动着，升腾而起，就好像地狱的烈焰。” “地狱的……烈焰？” “我还看到了眼睛。” “眼睛?机器人发现你了？” “不是他的本体，而是他的一个分身。它发现了我，我看到了那个分身的眼睛——那确实是恶魔之眼。魔眼的边缘是一团厉火，红色的。瞳孔中裂开一条缝隙，像是黑洞——” “它在引诱我进去，它在引诱我进去……” 女仆小姐说不下去了，娇小的身子已是大汗淋漓。伍昊不断抚摸着她的背脊，让她平缓下来。 很明显这个机器人不止有分泌雾气这种能力。他分身的魔眼，单看人一眼就可以给人留下心理阴影。这得有多可怕！ 话说系统不是根据我的属性选择塔层么？让我这个零技能，零道具的小白玩这么高难度的剧本，真不怕我强退？ 提高警惕，走一步看一步吧。 伍昊叹了口气，把女仆小姐扶起，按响了雾影英雄的门铃。 第二十二章 英雄在哪里（5） - 无穷塔 - 曾丘 门打开了。 头盔男依旧穿着葬礼时那身黑色长袍，长袍拖在地上，打湿了。 他一步步走下台阶，步距几乎一样，每次只走一格。铁皮打的靴子踩在地上，发出“哐哐哐”的声音。 “我等你们很久了，外面多雾，快进来。” 原本是很热情的话。可经过头盔男的变声器处理，却让人觉得生硬。 伍昊点点头，他有些担心地看了看艾瑟尔。见她面色如常，便牵着她的小手一同走进屋去。 说是事务所，可一个助手都没有看见，头盔男已经把这块地改造成了他的家。 屋子有两层，地面是天蓝色的瓷砖，墙壁是红砖砌的，没有上涂漆。迎着大门的是一个书架，满满当当全是书，看不懂的语言。再往左看是沙发，红木制的。沙发的上方，一把短剑收在黑皮剑鞘里，用皮带挂着。 伍昊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女仆小姐没坐，而是站到了一边。 “达摩克里斯之剑啊，”伍昊看着短剑咂了咂嘴，“放这里真的好么？我都怕它掉下来。” “老师的教导么，正义在审判别人的同时，也在审判自己。那把剑，算是对我的警醒吧。” 说着，头盔男打开壁炉，蓝色的火焰升腾而起，像有鬼魂在里面跳动。 “你们要喝些什么？我这有西湖的龙井，祁门的红茶，苏州的碧螺春……” “少爷要喝什么？”女孩转头问伍昊。 “红茶吧。” 女仆小姐点了点头，她想上去冲茶，却被雾影英雄劝止了。 “你们是客人，冲茶的事情我来就好。” 只见头盔男把茶叶从茶罐里取出，细细地捏了捏放进茶壶里。开水停在离茶壶半米高的上方，一圈圈转，像是在呵护熟睡的小孩。 果然有古怪。 伍昊皱起眉头，他大约明白女仆小姐为何如此评价了。 怕冷又怕热、古板又随和、正直又邪恶……矛盾的天平在这个被称为雾影英雄的人头上来回摇摆，巡回往复。 一般情况下，一个人的性格不会表现出如此多面……难道是精分不成？ 他眯上眼睛思考，手指无意识地在沙发上扣啊扣，似乎扣到了什么。 他把手指拿起来，是一缕头发，金色的。它已经失去了生机，无力地躺在伍昊的指尖。 谁的头发？ 伍昊仔细瞅了瞅，不动声色地把头发放进自己的衣兜。 ————————————————————————————分割线————————————————— 茶泡好了。 雾影英雄把茶一杯杯放到茶盘上，端了过来。茶叶在杯子里翻滚，还冒着泡。 “先喝茶吧。” 他像是怕伍昊和艾瑟尔起疑似的，一只手把头盔拉开，露出一条黑色的缝隙；另一只手拿起茶杯，茶水沿着头盔的缝隙流了进去。 伍昊的手摸上了茶杯，看到艾瑟尔示警的眼神，又放了下来。 他翘起二郎腿，问：“开门见山地说了，你找我们过来，干什么？” “我找你们？”雾影英雄有些困惑似的，他迟疑了一会，点点头，“是了，是了。是我找你们。” 怎么回事？上午说的话晚上就忘了？ 伍昊把疑惑压在心里，说：“话先说在前头，你们那么多英雄事务所、那么多大英雄围殴冰火幽灵还打不过，就别把一个没觉醒能力的未成年少年，一个瘦弱女孩推到前线了，我们不行。” 头盔男沉默了一会，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孩子，你还没觉醒能力？” “怎么可能，”伍昊摊手，笑道：“我要是觉醒了能力，在礼堂那时候也用不着艾瑟尔酱保护我了，你说是吧，大英雄？” “这可有点麻烦了……”头盔男半只手掌放在头盔上，有些苦恼。 “哪麻烦了？我倒觉得挺容易搞定的。” 伍昊满不在乎地说：“反正也就是冰火幽灵一个比较难啃的恶党而已。把世界上最强的几个英雄联合在一起，对冰火幽灵进行围攻，不管他能上天入地，还是有什么强大能力，也该扑街了吧？” “事情可没那么简单，”雾影英雄苦笑道，“你也看到街上的乱象了吧？冰火幽灵本人倒是不难解决，重点是他把社会的信标——欧尔麦特老师给杀害了，还在他的葬礼上大闹一番。” “对所有恶党而言，这是一记最强劲的春（和谐）药。他们错误地判断，英雄执行正义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是恶党的时代。虽然他们没有冰火幽灵那么恐怖，但胜在人多，却比单个极强力的恶党更加麻烦。” “哦，是么。” 伍昊不置可否，他轻啜一点茶，并不急着咽下。 暗红色的茶水在他的口腔里晃荡，不酸，不涩，微苦，又有点蜜糖的味道。 是正宗的祁门红茶，应该没毒。但是…… 他把头转向艾瑟尔，看她微微一点头，把茶吞了下去。 “一般而言，超能力是代代继承的，”头盔男继续说道，“[我为人人]对老师的祝福已经消失，那只有可能转移到身为子嗣的你身上。” “可我还没觉醒，”伍昊坦言道，“为什么非得是老爹的能力呢？他的能力有什么关键之处么？” 头盔男又喝一口茶，说，“刚说了超能力是代代遗传。而冰火幽灵，是世界上罕见的多重能力者，他继承的能力来自父母双方，能放冰，放火。同时也变异出了自己的超能力，穿墙和隐身。” “四种能力的结合使用固然强大，但也给冰火幽灵的性格带来不可磨灭的影响，他变得骄纵、狂妄而自大。” “被英雄学院劝退，他怀恨在心，加入了犯罪集团。被老师逮住。欧尔麦特先生在法院为他减刑，他却不知好歹，竟然把老师给……” “给怎么了？”女仆小姐声音急迫，“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天的事情……我已经和媒体说过很多遍了，”雾影英雄经变声器处理的声音平淡，却觉得空洞。 “那天晚上，英雄市最大的两个黑帮火拼。我和老师紧急前往现场处理。” “没几秒钟老师就把在场的恶党全部镇压了，这是理所当然的吧。我们把恶党扣押，准备通知警察时，一根冰柱朝我飞来……” “是冰火幽灵，他跟踪老师已经几个月了，盯准的就是这个老师松懈的时刻。但他又担心老师的反应速度比他预估要快，所以朝我发动攻击。” “他知道老师一定会去救.这和我是谁没有关系，这是因为老师是……” “也就是说，老爹是为了救你才……” 头盔男不说话了，他的腰脊弯着，手肘耷拉在膝盖处。 伍昊默然，头盔挡着雾影英雄的脸，看不清他的面部，可从他的肢体语言判断，他应该没说慌。 难不成他说的是真的？ 时近傍晚，天色阴沉了下来。屋子没开灯，唯有壁炉里火焰翻滚，好像睡醒的谁睁开了眼睛。火光映在雾影英雄的面具上，一半亮如白昼，一半却沉在深深的阴影中。 这绝不是女仆小姐所描述过的，雾影英雄原本的［雾之手］的能力。 伍昊突然想起现实世界看过的一部电影，叫《哈利波特与魔法石》的，里面有个黑魔法防御课教授，叫啥他忘了，但他还记得故事的剧情： ——黑魔王控制了黑魔法防御课教授。 他想他明白系统任务的意思了。 第二十三章 英雄在哪里（6） - 无穷塔 - 曾丘 “老师的能力对冰火幽灵有克制作用。”头盔男说，“如果说世界上有谁能够对付拥有四种能力的冰火幽灵，那一定是老师。这也是，冰火幽灵对老师下手的原因。” “我需要你的力量，孩子。” 雾影英雄放慢声音，再次向伍昊发出请求，他把茶杯放下，身体前倾。伍昊看不见他的脸，但他觉得，在那黑色的头盔下，应该有一双眸子在燃烧。 一边的女仆小姐眼睛缩了缩，手伸到衣袖上。 “就算你说超能力是遗传的，但我没获得能力也是事实啊，”伍昊挠了挠头，“难道你有能力让我觉醒[我为人人]？” “是的。” “我有。” 雾影英雄的声音越发低沉，他的两只手放到伍昊肩上，尽管带着手套，伍昊依然感觉冰凉冰凉的，像是毒蛇在游动。 不知什么时候，屋子的大门开了，巷子里的雾气涌了进来。他看向茶杯，还剩一点的红茶晃荡着，火焰在水面燃烧，一只眼珠子倒映在茶水上，细如猫瞳，黑色，如同通往异世界的大门。 ［他］发动了能力。 伍昊看向艾瑟尔，似乎水面上的魔眼勾起了她的心里阴影。女孩定在原地，瞳孔放大，意图攻击的手也垂了下来。汗水从她的额头流出。他忠心耿耿的女仆已被恐惧所侵占。 我也会变成这样么？ 伍昊吞了口唾沫。只凭他自己一个人，是绝对无法与雾影英雄对抗的。主意在他的脑袋瓜子转动，却统统没用。 “我该怎么做？” 他假意向头盔男寻求建议。 “看着它，”头盔男指着茶面上的魔眼，“放开心神，看着它。” 伍昊眨了眨眼，奇怪的是，他对茶水里燃烧着的黑色（和谐）魔眼并没有感觉到恐惧。似乎有幽灵在他耳边呓语。很小声，却不可怕。 但他依然装出很害怕的样子，实质上却在分神。脱困的主意浮上心头。 “我想……我没办法像你所说的放开心神。”他举起手说，“注意力集中不起来。” “怎么？”从变声器里发出的声音很不高兴。 “我想屙屎。”伍昊说，“厕所在哪儿？” 很烂俗的借口，但……很有效。 “去吧，”头盔男摆摆手，“厕所在那边。” 伍昊站起身，缓缓地向雾影英雄手指的方向走去。 拖延时间的目的已经达到，但他清楚，只凭自己一个人，是没办法度过眼下的危机、揭穿“双面人”的阴谋的。 他需要帮手。 他经过沙发，走过那柄达摩克里斯之剑的下方。忽地一个纵跃，把短剑从皮带处扯下。 伍昊夺取了雾影英雄的道具。 “你这家伙！” 后知后觉的雾影英雄发现了伍昊的诡计，他站起身，头盔下的变声器发出巨大的吼叫。 不知从何处吹起一阵阴风，头盔男的黑袍翻动，像几十面猎猎作响的旗子。薄雾凝聚，构建成数只雾之手，朝伍昊袭来。 他灵巧躲过，3的敏捷度足以让他应对这种状况。右手用力一甩，把剑鞘甩出。宝剑在雾气里现身，发出清澈、冷冽的光芒，如同一个火把。黑皮剑鞘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正巧砸中女仆小姐艾瑟尔的后背。 “艾瑟尔！” 伍昊呼唤着他在这个世界的帮手。外部的冲击和伍昊的喊叫让女仆小姐从恐惧中解脱。她环顾四周，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二话不说对雾影英雄发起攻击。 她伸出手掌，五指张开，眼睛里红光大盛。能力发动，屋子里的丝织品，像坐垫、水壶袋、编织袋全都立了起来。像听从将军号召的士兵。 那些丝织品统统开始解体，化为五颜六色的丝线在空中游走，它们捆住雾影英雄释放的雾之手，为伍昊争得喘息的时间。 “就是现在！” 伍昊一个转身，短剑向前挥下，目标并不是雾影英雄，而是伍昊原本坐着的红木沙发。 只听得咔嚓一声响，锋利的光剑很轻松地将沙发切成两半。 木屑飞溅，头盔男藏在沙发下的东西露了出来。 那是一具男人的尸体，干瘪消瘦，眼睛紧闭，一头金发胡乱披散开来。 看到尸体的瞬间，女仆小姐的脸色变了，像是凛冽寒冬下的海水结冰。空气里的丝线也感觉到了主人的意愿，一根根绷紧，由捆人的绳索变成杀人的琴弦。 “我还是有些奇怪，”伍昊看着雾影英雄，面色嘲讽，“就算冰火幽灵袭击，老爹的尸体也该在停尸间才对，怎么跑到你这了？” “你到底是谁？” 雾影英雄沉默了，原本释放的雾之手也收了回去。艾瑟尔想追击，却被伍昊拦住了。 “先攻必死，”他说，“看看他怎么说。” “真不知到该夸你聪明还是骂你愚蠢，”雾影英雄说，“什么时候发现的？” 伍昊看着头盔男，任务寻找并讨伐杀死救世英雄——欧尔麦特的幕后黑手已经打上了一个勾。社会的信标确实是被自己的徒弟杀死的。 ——不对，这么说不对。 他已经不是雾影英雄了。 伍昊离头盔男不过两米，杀掉他不过一个呼吸的事——但伍昊却不敢，握着短剑的右手在颤抖，从头盔男身上传来一种与先前完全不同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确信，如果现在冲出去，死的会是自己。 他深深地吸进一口气，从裤兜里取出那条金色头发，说：“你不是雾影英雄，至少不是我们熟知的雾影英雄。你是附身在他身上的另一个人，或是他的另一个人格。没错吧？” “关于[我为人人]，艾瑟尔酱都和我说了。固然这个世界上的超能力大部分都是遗传的，但唯有[我为人人]不一样，它是以继承形式存在的。一代传给下一代，师傅与徒弟的正义之心产生共鸣，将[我为人人]这一维护正义的能力继承下去。” “老爹是第九代的[我为人人]保有者，你满门心思想成为第十代。老爹却迟迟不传给你，你怀恨在心，将他杀害。你以为[我为人人]的保有者死后，这个能力会转移到杀死他的人身上。但并没有。” “你将老爹的尸体偷回来，以为[我为人人]还潜伏在他的身体组织里，但并没有。你怀疑[我为人人]已经转移到我身上，所以想利用你那魔眼的力量将它夺走，是么？” “很不错的推理，”[雾影英雄]用力鼓起掌，啪啪声在雾气里传播，但杀气也更加浓厚。 “明知道这些，你们依然来到这里。难道胜利的把握那么大？” “谁知道呢？”伍昊不吝啬于嘴上讨便宜，“说不定你附身的雾影英雄也在帮我们呢？你有办法完全压制他的人格么？” “况且，”他把短剑抖了抖，剑刃上的银光穿破了浓雾，“对付像伏地魔这样的怪物，我觉得格兰芬多的宝剑还是比较有效的。” 物品：刺蜂 类型：武器/近战 等级：B- 效果①：极其锋利 效果②：当魔鬼或者魔鬼的仆从（例如使徒）接近时，剑面会泛起白光 效果③：对蜘蛛类敌人时，物品上升一个等级 备注：精灵打造的短剑，在剑刃和剑柄处刻有精灵语：梅格纳斯为吾名，吾为蜘蛛之克星 第二十四章 英雄在哪里（7） - 无穷塔 - 曾丘 “不知道你说什么。” [雾影英雄]拧了拧脖子。空气里，铁灰色的浓雾凝聚，化作无数长短不一的冷兵器，多的是剑，也有枪，斧，匕首，锤…… 他手掌轻挥，雾状的冷兵器动了，如出膛的子弹，纷纷向伍昊捅去。 “少爷！” 女仆小姐小手握拳，空气里的丝线相互编织，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蛛网。 雾状兵器直直撞上蛛网，只听着金铁交鸣，“铿锵！”线被撑断了。巨大的冲击波产生。 砰！ 天蓝色的瓷砖，红砖的墙壁，全部绽放出裂痕。茶几上的杯子摔下来砸成粉碎，屋子一片狼藉。 “我不会让你伤害少爷的。” “呵呵。” 雾影英雄的变声器里传出一声轻笑，他脚步轻挪，很轻松地躲开伍昊的劈砍。 “你们在大人赐予我的魔眼前进行白刃战，那么有信心？” 伍昊知道雾影英雄是在和自己说话，他没有回答，刺蜂猛地向上挑起，短剑的白光在雾气里如同闪电，却没伤到他分毫。 “艾瑟尔！练携攻击！” 一旁的女仆会意，空气里细丝绷紧，化为无数条看不见的细刃朝头盔男逼去。 只见头盔男右脚一勾，一旁的椅子凌空而起，被空气里的丝线撕成粉碎。 他左手一翻，往黑袍上的某个按钮摸去，头盔的一角打开了，红色的魔眼露了出来，燃烧着，源源不断地散发着恶意的波动。 一种不详的预感从心里涌来。 遭了！ 不知为何，伍昊不受魔眼的影响，可女仆小姐不一样。她已完全被魔眼的恐惧所笼罩，原本控制丝线的手垂了下来，充满战意的眼神变得呆滞，嘴唇微张，空气里的丝线也艾瑟尔能力的中断，落了下来。 “现在你该怎么办呢？伍昊。” 头盔男悠然然笑着，笑里却暗藏着杀机，空气里的雾气全部凝成一起，化作十几条雾之手，如鞭子般朝呆立着的女仆小姐甩去。 真糟糕！ 伍昊一咬牙，猛地一跳，拦到艾瑟尔与雾之手之间的路径上。刺蜂翻飞，被他像风一样舞动，一下将几根雾之手弹开。 然而，雾之手并不想放弃近在咫尺的猎物，它们在空中变了个向，继续朝原方向突进。 刺蜂将两条雾之手砍断，可也到此为止了。另外五条雾之手围聚上来，钳住伍昊持剑的手，刺蜂脱离了他的手掌，插到了天花板上。 现在伍昊是身无寸铁了。 手臂恢复了颤抖，呼吸也开始加快。这是任何生物在面对绝对力量时都有的恐惧。可伍昊依旧不动，他直挺挺地站着，任凭雾之手穿透他的胸膛。 血液飞溅。 雾之手最终还是没给女仆小姐造成伤害，或许是伍昊的以身作盾让它的行动路径产生了偏差。也许是头盔男觉得除掉一个伍昊已经够了，总之，雾之手在洞穿伍昊后就随之飘散。 原因是什么，只有雾影英雄清楚。 胸口越来越疼，视界也越来越模糊。他只看着头盔男一步步走来，雾气在他的脚下升腾，他要补刀。 到此为止了么？ 轰地一声，天花板传来一声轰鸣，与阳光一起冲进屋子的是一个爆炸头男人，火焰缠绕着他的双臂，朝头盔男狠狠击下！ 喝呀！ ————————————————————分割线————————————————————————— 沉沦。 下降。 伍昊知道，他的肉体还处在雾影英雄的英雄事务所，可被雾之手打穿的胸口依旧疼痛。精神处于一片陌生的黑暗中，看不清周围。 这里是哪儿？ 伍昊思索着，剧本难度根据系统判定并不难，可他却处处碰壁，血槽都被打空了。 他没想到那个面具男竟然拥有如此恐怖的力量，轻易将他和女仆小姐逼到死地，他更没想到那个在礼堂嘲讽他的爆炸头，会在这种危急情况前来救急。 可是还不够。 以爆炸头的能力，是绝对打不过人格骤变的雾影英雄的，他顶多拖延下时间，在此期间，必须带着女仆小姐逃跑。 我得回去。 我必须得回去。 随着伍昊心态的变化，周围的黑暗也逐渐退散。温暖的白光从黑暗的缝隙中照射下来，如阳光穿过阴云。 “第二个。” 女孩子的声音，清脆动人。 “不要输。” “不要放弃。” 声音化作青色的电流在伍昊的身上闪烁，一股陌生而温暖的力量涌入他的身体。伍昊感觉有使不完的劲，胸口的疼痛也消失了。 这是……自由技能？ 他抬头看向声音的主人，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身披黑色的长袍，同样黑色的翅膀在她的肩胛骨后伸展，就这样飘在上空。 “是你把技能交给我的？”伍昊问。 “并非我给你的力量，”女孩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是他人替你选择的……命运。” 她手指轻挥，回忆在伍昊大脑里闪现。那时，女孩小姐为了让他伤口痊愈，给他服了一碗药，他还记得他被一颗药丸大小的玩意卡住了喉咙。 难道是？ 伍昊有些惊虑地看向空中的女孩，她的脸上还是挂着那抹笑，如同天使。一头栗色长发披散开来，在白光下熠熠生辉。 伍昊觉得这个女孩子有些面熟，在哪见过他又忘了。 “你是谁？为何要把艾瑟尔酱让我服用［自由技能］的事情告诉我？你说的第二个……不要输，是什么意思？通关这个副本么？” 面对伍昊连珠炮似的问题，飘在空中的女孩并没有回答，她只是笑了笑，看上去有些凄婉。然后消失了。 风从伍昊的鼻尖划过，它吹散了黑暗，一个发着白光的圆形出口显露出来。 这算临时开挂？ 尽管心里还有疑虑，但伍昊很清楚，他现在该做什么。 ——————————————————————————————————————————分割线—————————————————— 景象瞬间变换。 龟裂而有些发黑的天蓝色瓷砖贴着他的脸部，此时的伍昊正跪在地上，旁边是瑟瑟发抖的女仆小姐。他们的前方，爆炸头正与雾影英雄对峙，尽管拖延了些时间，但他的状态也不是很好，恐惧的力量让爆炸头的行动变得迟缓，他的身上大大小小全是伤口。 伍昊站了起来。 ————————————————————分割线—————— 透过爆炸头身体的间隙，雾影英雄很清楚地看到伍昊身体的现状，尽管胸口还淌着血，可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青色的电弧在他身上缠绕，在阴森的屋子里发出悠悠的光。 作为欧尔麦特的学生，雾影英雄当然很清楚那是什么——更重要的是，伍昊身上那股浓浓的屠夫鸟的味道，是他想抹也抹不掉的回忆。 “这是［我为人人］……”看着重新站起来的伍昊，［雾影英雄］面色不善。 “你竟然觉醒了？” “是吧，”伍昊耸耸肩，“托你的福，我踩了那么大坨狗屎运。” 他看向视线的左上角，支线任务——自我觉醒已经标注完成，技能栏处仅有的技能亮着，闪烁着白光。 技能：我为人人（限定5%） 类型：主动/自由 等级：B 效果①：筋力加5，敏捷加5，耐久加5 效果②：使用该技能期间体力消耗倍增 备注1：由救世英雄欧尔麦特传承下来的技能，潜藏着巨大的力量。目前只能使用5% 备注2：不用担心，因为我，来了！ 备注3：？？？ 备注4：??? 第二十五章 英雄在哪里（8） - 无穷塔 - 曾丘 伍昊轻跨一步，仅仅如此，就已跃出三米远，他来到爆炸头旁边，与他站到一起。 “喂！” 无理的声音，伍昊转头，看到爆炸头在叫他。 “你不怕么？” 伍昊看向火药桶，他的语气依旧高高在上，声音仍然蛮横。可里面却透露着……畏惧。 “当然怕啊，”伍昊回答，那只猩红色的魔眼确实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但只要自己假装不怕，就真的不怕了。 火药桶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 “我去吸引火力，”伍昊说，“你找机会带着艾瑟尔，就那个女仆小姐逃跑，怎样？单我们两个人，是打不过那个开了挂的闷骚头盔男的。” “可以。”火药桶点了点头，同意了。 对面，雾影英雄的声音传来，他还是一副悠悠然的样子，“对策商量得怎样？要是商量完的话…….” “上！” 伍昊低吼一声，身上电光闪烁，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向前推进。 在维持技能[我为人人]的状态下，伍昊的三项基本数值都增加了5。 这可不是盖的，如果说原本的伍昊身体素质仅仅比普通人强些的话，那使用技能后的伍昊仅身体素质而言已经可以和蝙蝠侠媲美了。 雾影英雄感受着伍昊奔跑而来的劲风，不禁感叹。 “面对中远距离的对手，采用近身缠斗的方式，很不错的判断。但是！” 伍昊越来越近，而雾影英雄语气变得狰狞，面具下的独眼睁到最大，浓厚的恶意爆发开来！ 他不躲不避，雾气在他手上汇聚成一把两米长的铁灰色长刃，狠狠地朝伍昊劈去！ 剑气在屋子里震荡，好像台风吹过海港。噼里啪啦的声音，天花板上的物件全砸了下来，石块、吊灯、风扇、还有短剑刺蜂。 这下该……什么？ 雾影英雄完全没想到，伍昊先前的冲锋竟然是佯攻。他像是早知道雾影英雄的雾刀长度似的，在两米外便高高跃起。 剑气并没有波及到伍昊，他如杂技演员一样在空中翻转，躲避从天花板砸下来的各种物件，右手伸展，一把抓住短剑刺蜂，冲下面的头盔男挥去！ 雾影英雄咬了咬牙，他想要回防。前方两个火球砸了过来，他不得不撑起雾盾防御。 得手了！ 剑刃的白光越近雾影英雄越亮，眼见宝剑就要砍下这个假英雄的头，却听得雾影英雄的变声器里传来声声冷笑。 只见缠绕在一旁的雾一下由铁灰色变得血红，他们盘旋在一起，形成一只血红色的巨手，光弹在巨手上凝聚，直直打向空中的伍昊。 伍昊的感官由于[我为人人]变得异常敏锐，也得益于此他察觉到光弹飞行的路径。他挥舞短剑，刺蜂在空中划出一条光弧。光弹偏离了原来的轨道，破破烂烂的屋子上方又多了一个大洞。 伍昊自己也由于爆炸的冲击波被弹飞，砸到跪在一旁的女仆小姐身上，火星、焦炭、尘土，白烟……一齐飞扬。 火药桶又扔了几个火球过去，却被红雾的爪子在空中擒获，吞了下去。 “果然我猜的没错，”火药桶咬牙切齿，橘色的火焰缠上他的手臂，“恶魔！” “呵呵，”雾影英雄发出一声冷笑，“原本这一招我是不打算用的。但既然已经摊牌，就别再遮遮掩掩的了。你说是吧，骑士团的[骑士]先生？” 他环视在场与他敌对的三人，一个已经伤痕累累，只是勉强站着；一个好不容易爬起来，身上的电弧已经散去；最后一个还沉浸在魔眼的恐惧中，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眼见着周围的雾气已完全化为红色，就好像幻想乡里的红魔乡一样的风景。红雾在雾影英雄的手心里打转，如同跳舞的人偶。面具下的第二只魔眼睁开了，与黑暗同色的眼珠子深邃无比，如同两个黑洞。 他把手放在胸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发出胜利的宣言。 “[穿刺之伯劳]第十使徒，［惊栗之魔眼］，对你们做最后的问候。” ————————————————————————————————————————分割线————————————— “竟然是[穿刺之伯劳]……” 爆炸头慢慢地把这个名字吐出来，脸色煞白。 “我们先撤吧，”伍昊的脚由于刚才的爆炸伤害已经扭伤，他一瘸一拐地把女仆小姐扶起，说：“再打下只是纯粹拖延时间而已。” “想走？”雾影英雄，不，现在应叫第十使徒的声音异常尖锐，“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想走就走的度假村么？” 只见得红雾涌动，它们扭曲成各种异常的形状，发出恶鬼般的厉嚎，朝伍昊他们扑来。 “抓紧我！” 伍昊会意，一把把一旁已失去意识的女仆小姐抱在自己肩上，然后抓住火药桶的肩头。 “忍术结晶——飞雷神之术！” 爆炸头不知从哪取出一颗蓝色弹珠大小的玩意，狠狠扔在地上。白光骤然亮起，红雾还在翻滚，可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物品：忍术结晶——飞雷神之术 类型：物品/特殊 等级：C 效果①：储存任意一个忍术，将结晶砸碎释放该忍术。只可使用一次 备注：这就是我的忍道！ 第十使徒站在原地，周围是一片狼藉的英雄事务所，白烟在空中飞舞，房屋的角落燃着未尽的火焰，给这一战场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他不急于追击伍昊他们，下一步棋已经下好，只要他们还在这个……保须市，就不可能逃离他的魔爪。 让他疑虑的是混杂在伍昊身上的那股味道，那是只属于［穿刺之伯劳］的气味。他目睹欧尔麦特施展能力不止一次，可没见［我为人人］有这种气味啊？ 第十使徒就这样站着不动，站着思考。猩红的魔眼睁大，被黑袍裹住的影子变化出各种各样的形状，像是和更高位的存在沟通。 第二十六章 英雄在哪里（9） - 无穷塔 - 曾丘 啊啊啊啊啊！ 伍昊的惨叫声响彻夜空，他们毫无征兆地在二十米高的高空出现，垂直下落，把一位农户的屋子砸出一个洞，恰好砸进稻草垛里。 “我说兄弟，”伍昊把头顶的干草吧啦吧啦扯下来，没好气地骂道：“你就算用火影里的飞雷神，也得设好传送点吧？你怎么把传送点设置在天上？” “不是天上，”火药桶辩解道，“是鸟的身上，因为是移动的传送点，可以防止第十使徒的魔眼追踪。” “魔眼？” 伍昊皱了皱眉，[我为人人]在雾影英雄的事务所就已经被迫解开，紧绷的神经松懈，疲惫如潮水般涌了上来。脚掌又酸又痛，他好不容易才不让自己跪下。 他活动了下关节，还是坚持把女仆小姐从稻草垛里搬了出来，或许是远离了雾影英雄的屋子的原因，女孩的情绪平复了下来，娇小的身子深深地呼吸，睡着了。 “话又说回来，”伍昊倚在墙边喘着气，他尽可能地恢复着体力。事实上，无穷塔的商店里有叫［体力恢复剂］的东西，然而才只进行第一个副本的伍昊……买不起。 他喝了口火药桶递过来的水，问：“那家伙所提到的[穿刺之伯劳]啊、第十使徒是什么？你好像了解的样子？” “.…..我是知道。” “说说呗？” “……这故事很长。” “说说吧，说不定你的故事里有攻略雾影英雄的办法。” 伍昊盘腿坐下，他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虽不知道那个第十使徒下一步会使何手段，但难得有得知无穷塔内部设定的机会，伍昊是不会放过的。 火药桶叹了一口气，他的语气沉了下来，开始解说。 ——————————————————————————分割线—————————————————————————— [穿刺之伯劳]是无穷塔曾经的恐惧。 据传［穿刺之伯劳］过去也是生活在［外域］的魔鬼。但他是何时来到无穷塔、又有过什么经历，没什么人知道。 我只知道他从无穷塔从无穷塔底层爬到无穷塔塔顶，在最顶层的[升华之井]获得力量，化身为荆棘树上的屠夫鸟，将所有反抗他的人吊在荆棘树上。自此，他获得了整座无穷塔的管辖权。 为确保各塔层的塔层守护者的效忠，它占据了[爱丽丝]——那是无穷塔所有[道具]和[技能]的唯一来源。他玩弄权术，让各塔层间相互争斗、不再团结。 另外，他还采用凶残的手段镇压生活在无穷塔内的所有生物，精灵、龙、矮人、天使、恶魔、人类……还是别的什么生物，不分塔层种族统统打为奴隶，他把这些奴隶称为[蚍蜉]，意为渺小的白蚁，这是一种篾称。 ［蚍蜉］专为那些[贵族]，也就是塔层守护者和[穿刺之伯劳]的眷属们服务。 不仅如此，他还费尽气力消除各种族的历史、信仰和文化，如同历史中的焚书坑儒一般。他宣称[蚍蜉]生来就是为[贵族]卖命的，禁止两个阶级通婚。 “好像……挺惨的。”伍昊说。 火药桶点了点头，他学着伍昊的样子倚在墙边，不知从哪里掏出一颗药丸，扔进嘴里，只看着他遍布全身的伤口发出亮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痊愈。 “是挺惨的。想想吧，就算一只老鼠生下来的孩子也知道不能偷[贵族]的食物，只能偷[蚍蜉]的食物……简直和地狱一样。” “还有更惨的，”沉默了一会，火药桶说，语气深沉：“[穿刺之伯劳]，那个大恶魔打开了阴影之地的大门，将他的眷属，也就是在外域匍匐的魔鬼们，呼唤到这个世界，与他一起享受胜利的果实。” “外域侵入的黑暗破坏了无穷塔的五行，秩序被摧毁了。世界随之变迁，绿色不再，植物永远是褐黄色的。雨没有了，雪没有了，河流也干涸了。天空永远阴霾，并不间断地下着灰烬。” “唯有第0层，虚空之层不被那只屠夫鸟所控制，一些[蚍蜉]，从[贵族]的压迫下逃离出来。他们来到第0层，从零开始，重新建立自己的家园。” “然后呢？既然现在这个第228层没有出现你所说的那种情况，也就是出现了转机？” “是的，”火药桶点头，语气稍稍上扬，“解决了这场危机的，就是我们骑士团初代团长，光辉之费尼芬斯。” “骑士团？”伍昊忽视掉了那个满是槽点的名字，问：“刚刚那个劳什子的第十使徒也称呼你为骑士团的骑士先生……骑士团又是什么？” “嗯……”面对伍昊这样脑袋里装满问号的设定狂，火药桶实在有些难以招架，他斟酌了一会，说：“骑士团就是维护无穷塔正义的组织，就像这次，讨伐[第十使徒]之类的。” “也就是无穷塔片警？那可真厉害！”伍昊赞道，他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就和绿灯侠一样么？” “绿灯侠？”火药桶诧异地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你说的是谁，我们遵从费尼芬斯的意志而行动，也只是遵从费尼芬斯的意志而行动而已。” “那……” “说回先前的话题吧，”火药桶打断他说，“就和你说说我的骑士团初代团长是如何击败[穿刺之伯劳]的。” “[穿刺之伯劳]几乎是无敌的，他在时间之河的岸边凝视一切。普通的伤口对他无害，砍掉他的头捅穿他的心脏只会让他感觉有些生气。反抗军、也就是骑士团的前身在无穷塔顶层他的宫殿放了一把火，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第四天早上，他毫发无伤地从宫殿里走出来了，而且变得更强，就像涅槃的凤凰似的。” “那后来你们的骑士团团长是怎么干掉[穿刺之伯劳]的？”伍昊问。 “没有干掉，团长他……只是把那只伯劳鸟赶走而已，”火药桶摇了摇头，“他利用[升华之井]的力量，打开了通往外域的大门，将[穿刺之伯劳]和他的眷属全部放逐，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垃圾回到了他该去的地方。无穷塔的秩序恢复，绿色重回大地，四处飘荡的阴霾也消失了。那些漂泊在外的[蚍蜉]们，也被无穷塔的机制传送回了他们原本的塔层，重建家园。” “可作为代价，”火药桶的声音越发低沉，“团长却牺牲了，塔层与塔层之间联系的通道也断了，连时辰和气候都错乱开来。几百年过去，各层独立发展，形成了属于自己的世界。” 第二十七章 英雄在哪里（10） - 无穷塔 - 曾丘 “由于各层之间的联系已断，”火药桶总结道，“来回各层只有借助[爱丽丝]的力量才行，你们探险者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到这一塔层的。另外，拥有费尼芬斯祝福的我们也能在各塔层间随意来回。” “既然[穿刺之伯劳]已被放逐，那至今为止，你们一直与之战斗的是谁？”伍昊问，“既然有第十使徒，那么肯定有第一、第二、第三……他们是[穿刺之伯劳]的残党？” “是，也不是。” 火药桶斟酌了一会，说：“我们低估了[穿刺之伯劳]的狡猾，他在被放逐前留下了一些魔鬼契约。契约随着[穿刺之伯劳]的离去飘散到各个塔层，其中含有极其邪恶的魔力。向契约许愿的强者，都会变成那只屠夫鸟的奴仆，出卖自己的灵魂，为将那只该死的伯劳鸟迎回这座无穷塔而奋斗。” “他们，就是使徒。” “魔鬼的契约大大延长了他们的寿命，他们几乎与天地同寿。每个使徒都有属于自己的自由技能。由于他们藉由魔鬼契约重生，所以也获得了魔鬼契约的力量。使徒们行走在现实与阴影中，诱惑那些渴求力量的人，夺舍他们的身体，占据他们原本拥有的身份……和力量。” “雾影英雄就是这样被夺舍的？他对被称为救世英雄的老爹抱有憧憬，所以向第十使徒许下愿望……” “应该没错，”雾影英雄点了点头，“再说说第十使徒，他的称号是[惊栗之魔眼]，这也是他自由技能的名称。” “[惊栗之魔眼]的恐怖之处不在于[魔眼]，而在于[惊栗]。第十使徒周身被恐惧光环所笼罩。他的凝视包含着诅咒，中了这种诅咒的人会陷入无穷的绝望、噩梦、昏迷之中，就像那边的小姑娘一样。”火药桶撇了撇陷入熟睡的艾瑟尔。 “我身上有道具［费尼芬斯团长的祝福］，所以能免疫一定程度的诅咒，而你…….”火药桶深深看了伍昊一眼。 “也许是惊栗之魔眼本身的局限性？”伍昊提出疑问，“如果说第十使徒能让所有人都对他心生恐惧，这自由技能也太bug了吧！” “不是让别人恐惧他，”火药桶纠正伍昊的话，“而是让别人看见自己恐惧的东西，这两个完全不同。” “就跟博格特（哈利波特里的一种神奇生物）一样?” “这是什么？” “没什么，”伍昊耸耸肩，“我没有中第十使徒的恐惧光环，不管怎么说也是见好事。从这件事出发，说不定能找到攻略那面具男的方法。” 火药桶点点头。 “话又说回来，真是难以想象的信息量，”伍昊感叹道，“这信息量几乎是一般游戏的NPC老爷爷的几倍了吧，你懂得真多！” “什么鬼，”火药桶皱了皱眉，“这些东西可都是骑士团历史课的基础好吧！” “我可没上过你的什么骑士团历史课！” 火药桶的脸色阴沉下来，“我可不是给你讲故事的，小少爷。听了那么多，除了你也能一定程度免疫恐惧光环，还有什么见解？说说看吧！” 伍昊想了想，说：“你说那个惊栗之魔眼，那个将恐惧情绪扎根在别人身上的能力，是自由技能？” 火药桶点头。 “我有个想法。” 伍昊想起了公测前腹黑眼镜城惠和他说过的话。 ————————————————————分割线—————————————————————————————— 周身的疼痛告诉艾瑟尔，大灰狼又打她了。 她做了什么？女孩惊恐地想，是不是由于她一时失手，绑架欧尔麦特的养子失败？ 得狠下心才行，得狠下心才行，女孩无数次暗示自己，赶紧把考上英雄学院的梦想抛弃吧，她已经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有一个美满家庭的小女孩了。爸爸也好，妈妈也好，都已经——死了。 如今的她，是属于人贩子集团的小红帽，如果不完成任务的话，大灰狼（人贩子的头目）会打她，她必须学会，必须学会……. 头顶，一道光打进了她的心房，过去的恐惧逐渐消散，疼痛也一点一点消失，她看到一个纤细的人影，右手持剑，挡在她面前。 少爷…… 艾瑟尔轻轻咳嗽，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正倚在一个小屋的墙边，前面，少年正与青年谈话。 “艾瑟尔酱，”少年把头转过来，惊喜道：“你醒啦？” “嗯，”艾瑟尔点点头，挣扎着站起身，问道：“这里是哪？与雾影英雄的战斗结果怎么样？” 伍昊把头转向火药桶。 “这里是城西，”火药桶以手抚额，“在这座保须市，是与雾影英雄的事务所距离最远的地方。” 伍昊接过他的话茬，说：“我一个人打不过雾影英雄，是这位爆裂英雄帮了我们，并把我们带到这个地方。”他刻意在爆裂英雄那加重了音。 火药桶哼了一声不说话。 “逃出来就好，”女孩长呼一口气，“都是我太没用，中了雾影英雄的能力——害得少爷还替我挡了一击。伤口没事吧？我看看。”说着她便要分解伍昊的衣服。 “没事没事！”伍昊忙扯住自己的纽扣，“因为他的攻击，我还觉醒了[我为人人]呢，虽然只有5%的程度而已。” 他把手一翻，青色的电弧在手掌缠绕。 “5%也很厉害了，”女仆小姐赞叹道，“既然我们在城西……这不是冰火幽灵的老巢么？” 伍昊眼睛一亮，问艾瑟尔：“你刚说城西是冰火幽灵的老巢，真的？” “真的！” “那感情好！”伍昊脸上完全没有大敌当前的紧张，反而有些兴奋，他把头转向火药桶：“说好的，按计划进行。没问题吧！” 火药桶一脸的不情愿。 “别这样~”伍昊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说：“我知道你很不爽冰火幽灵那家伙。但是，如果要打败那个第十使徒人格的雾影英雄，只凭我们三个人是不够的。” “你想找你在骑士团的那位同事，但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不是么？既然已经知道老爹不是冰火幽灵杀的，那他大闹葬礼现场肯定有别的理由，说不定能把他拉到我们阵营来。” “况且……” 伍昊苦笑一声，把屋子的窗户打开，灰蒙蒙的天空，几片灰烟随着冷风飘了进来。 “如果你说的没错，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第二十八章 英雄在哪里（11） - 无穷塔 - 曾丘 “计划？什么计划？” 艾瑟尔来回看着伍昊和火药桶，越发迷糊。 “这个到时再说……”伍昊冲她挤了挤眼，转头对火药桶说道：“立刻动身吧，你去城北找你那位骑士团的同事，我和艾瑟尔去会一会那位恶名昭著的冰火幽灵。” 火药桶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转头翻看屋子的卧室，从卧室的衣柜里他搜出三件亚麻布斗篷，一件自己穿上，另外两件扔给伍昊和艾瑟尔。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说，“也不知道第十使徒会做些什么，以防万一把这个穿上吧，隐藏自己的身份。” ————————————————————————分割线———————————————————————————————— 城西。 冰火幽灵眯上眼睛，深蓝色的翅膀轻轻拢起，如同睡眠中的婴儿。 此刻的他，在城西最高的一座写字楼楼顶，楼里的人群已经驱散，钢铁和玻璃被一层厚冰裹住，形如白纱。 他又想起过去的往事了。 当年，他选择离开英雄学院，并不是由于英雄学院的管理制度不好，相反，雄英在这方面的表现超出冰火幽灵的想象，组织集训，为每个立志成为英雄的同学量身定制训练计划。 他只是，看那些英雄不爽。 是的，看他们不爽。 当年，他能坚持考入雄英，毫无疑问是受到了社会的信标欧尔麦特的影响，他奋不顾身与让社会陷入动荡的恶党[人人为我]战斗的身影在小冰火幽灵心底荡出阵阵涟漪，那时他就立下了自己的梦想，我要当一名英雄，一名顶天立地的英雄，为维护社会的公平和治安奋斗。 但到他真正进入正义的世界，才发现一切与他自己想的不太一样。自己好不容易抓到一个犯了强（和谐）奸罪的罪犯，却他是某某财团董事的独子，上下打点一下就保释回家了。按他学法律的朋友说法，被告请的律师叫牙琉雾人，在法律界有响当当的“最强辩护”的称号，他出手，那个罪犯无罪释放的可能性很大。 事实上，法官只从律法的角度考虑一切，却未想到罪犯的罪行对于被害人的影响。案发的两个月后，那位被侵犯的女孩受不了他人戴有色眼镜的注视，在家中上吊自杀了，女孩是单亲家庭，她的父亲痛失爱女，也失去了活着的意义，自杀未遂住进了精神病院。 这起事件对冰火幽灵的影响很大，让他的正义观有了三百六十度的转变，律法里的正义是我要维护的正义么？他开始质疑，对人性逐渐失去了信心。 幼芽破土而出，冰火幽灵留心的英雄社会有了另外一种颜色，在这个社会里，英雄之间的权钱交易数不胜数，许多英雄事务所的目的不在于维护治安，而在于增强社会曝光度。更有偶像或歌星兼职英雄，以提高自己的知名度。 这不是我想要的正义。冰火幽灵暗自在心底说，这种正义太迟钝了，根本没办法制裁人们心中蠢蠢欲动的恶念。 律法的目的在于维护社会稳定，而不在于打击胥小犯罪。关于这一点，冰火幽灵想了很久才明白。 只有以暴治暴，才能抑止邪恶的滋生，我要把我的恐惧扎根于每个想犯罪的人的心底，这才是维护社会治安的最好办法。 于是，他毅然从雄英退学，从英雄冰火幽灵变身成为恶党冰火幽灵。 他从东京一路打到保须市，军火交易，毒品贩卖，人口绑架……他见一个打一个。冰火幽灵成了整个恶党界的丧星。 然而，黑暗却没有像他所想的那样退散，冰火幽灵的恐惧与威吓让整个恶党界来了个大洗牌。 一些打着冰火幽灵名号的新兴恶党兴起，所作所为与先前的恶党并无区别。他继续出手干预，却没有之前那么顺利。 黑色地带没处理好，白色地带也让他的处境愈发艰难。他没蝙蝠侠那么好运，遇到自己的戈登，且他过于暴力的方式惹怒了一些与恶党有所勾结的达官贵族。各大英雄事务所都下放了讨伐他的任务，他从原本的C级恶党，一下蹿升到A级。 我做错了么？ 孤独一人的处境让冰火幽灵觉得茫然，没人支持他，没人声援他，也没人认为他所做的是罪恶的清道夫工作。他只是做着打击犯罪的自我满足而已。 长期与恶党相处让他有了恶党的思考方式，他开始向罪恶妥协，任由自己被黑暗蚕食。正当他要完全沦为一个罪犯之际，他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儿时偶像。 “你可是做过火了呀，臭小子。” 这是那个金发壮汉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救世英雄不愧是救世英雄，尽管冰火幽灵有四种能力傍身，却依然被欧尔麦特的[我为人人]撂倒。他吐着血，倒在地上，看着天空。奇怪的是，他的心却意外地安稳，过往的迷茫和恐惧此刻都消失无影。 或许……就这样被抓走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然而，那个金发壮汉却没有给他带上手铐，他看了自己一眼，一屁股坐到他身边。想了想，摸出一包烟，问：“来一根？” 冰火幽灵摇摇头。 欧尔麦特也不强求，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发现自己没带打火机，有些尴尬地向冰火幽灵求助：“劳驾，借个火。” 冰火幽灵用火焰能力帮自己的英雄点着烟。烟草发出一点橘光，欧尔麦特美美地吸了一口，吐出烟雾。 看着自己儿时的偶像，冰火幽灵有些困惑地问：“救世英雄还吸烟？” 欧尔麦特哈哈大笑：“我是干英雄这个职业没错，但我是人，又不是神，谁规定英雄不能吸烟的？” “但你在媒体从没说过……” “其实我有说的，”提到这一段，欧尔麦特一脸苦恼，“但媒体说放这一段有损我的公众形象，把这一段掐掉了。” “…….” “你也一样，”欧尔麦特转过头，烟头直指欧尔麦特的脸，“在身为罪恶的肃清者之前，你是一个人。” 冰火幽灵一愣，心里百味杂陈。 他知道我！ 他知道我一直以来所做的事！ 那他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在自己面前！ “忘记是哪位大神说过的话了，”欧尔麦特继续说道，“与怪物战斗的人，应当小心自己不要成为怪物。当你远远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这句话不对吧！”冰火幽灵反驳道，“如果按照这样的逻辑，那所有的英雄都应该放弃与犯罪战斗了！老老实实地躲在家里，才是最正确的事!” 听了冰火幽灵的话，金发壮汉挠了挠头，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真不知该怎么说你，都二十老几的人了，思考方式还和我那蠢货儿子一样，那么偏激，那么幼稚。” “我怎么幼稚了？” 欧尔麦特叹了一口气。 “我刚才的话里，有说过“英雄应该放弃与罪恶战斗”这句话么？” “……” “听着，孩子。当英雄的说不定会具备罪犯的思考方式，干法律的有可能会对人性失去信心。但是，我们之所以没成为怪物，就是因为我们知道，我们不是审判者，我们没权利主宰别人的生命。用恶意回报恶意，那我们与恶党又有什么区别呢？” “……” 欧尔麦特想了想，问：“你有看过漫画《蝙蝠侠》么？” 冰火幽灵愣愣摇头，他的偶像思维之跳脱好像有些超出自己的想象。 “那得抽时间看看，”欧尔麦特一脸兴奋，“老爷可是我选择当英雄的契机之一啊，他在夜幕里惩戒犯罪，有一条明确的底线，就是不杀人。” “不杀人？” “对，不杀人。”欧尔麦特重复一次，“我们的律法固然迟钝，在很多方面也有所欠缺。但是，它是大部分人心中的正义。” “……我该怎么做？” 欧尔麦特挑了挑眉，想了一会，说：“我的建议是，” “自首，然后，遁入黑暗。” 第二十九章 英雄在哪里（12） - 无穷塔 - 曾丘 冰火幽灵睁开眼睛，铁灰色的翅膀旋即张开。 自己的英雄已经死了，他告诫自己。 欧尔麦特之所以能成为那么多人的信仰，在于他那极具魅力的独特正义观。而自己，也被他的谈吐所倾倒。 而如今他却被杀了，凶手还很巧妙地把罪名嫁祸给自己。欧尔麦特那夹杂慈悲的正义，最后成为他死亡的祸根。 他要为自己的偶像报仇。 他不知道杀死欧尔麦特的人是谁，但他知道凶手一定会出现在葬礼现场，这是他身为恶党的直觉。 虽不知凶手想要什么，但他能从凶手的杀人手法上感觉到一种异常的偏执。救世英雄的葬礼进入门槛较低，他觉得那家伙肯定会到那里去，英雄的反应和人们的无知能满足他的控制欲，给他一种巨大的快感。这种饵料，这条大鱼肯定不会拒绝。 他觉得能杀死欧尔麦特的家伙能力肯定很强，他在欧尔麦特的葬礼展开杀戮，谁强便杀谁，为了找出杀害自己偶像的真凶，些许牺牲是必要的。 让他停止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欧尔麦特时常放在嘴边的“蠢货儿子”，还有就是照顾他的女仆。他是通过照片认出来的，也没想到攻击会往那边去；另一个就是舍身保护那对母子的石头脑袋——好吧，他是真没想到现在的英雄还会有怎样的胆魄。 以恶意回报恶意，那和恶党有什么区别？ 去TM的，冰火幽灵想，我早就是恶党了。 不过，虽然有些麻烦，采取这种曲折的方式，而不是暴力杀戮去调查真相也不是不可以。恰好那家伙露出了些小尾巴，被自己捉住了。 他伸展翅膀，往楼下飞去。 黑灯瞎火，几个长相怪异的恶党在写字楼边巡逻，他们是冰火幽灵的忠实拥趸，如有英雄来，便通知冰火幽灵撤离这个据点。 冰火幽灵一路飘到停车场，停车场没开灯，里面停着的几辆车全都被做成了冰雕。 过道里站着一个男人，他眼睛睁大，面相惊恐，下半身被冰冻住，嘴里塞着一张报纸，呜呜地叫着。 “我再问一次。” 冰火幽灵如鬼火般飘到那男人面前，他露出森森白牙，呼出的气在男人的耳边结了一层霜。 “你背后的人，是谁？” “我都说了我真的不知道！”男人惊恐地大叫，“一个匿名的事务所联合我们事务所发了个A级恶党讨伐任务，那个A级恶党甚至不是您！” “呵呵，”冰火幽灵冷笑两声，“骗谁呢，这附近除了我难道还有别的A级恶党？” “真的！那位恶党的名字叫小红帽，是曾经人贩子集团的杀手，在两年前的事件中消失了，现在又出现了她的目击情报。” “不认识。” “您肯定见过！”男人的语速变快，“她就是欧尔麦特的小儿子，伍昊身边一直跟着的那个女仆！” ——————————————————————————分割线—————————————————————————————— 奇怪。 伍昊披着斗篷，边走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实在是太奇怪了。 城西没有市中心那么乱，原因也许是冰火幽灵一方独霸，也许是在这里聚集的大量英雄。 天空飘着缕缕黑灰，如同19世纪工业革命的伦敦。街道上到处是穿着奇装异服的人，他们眉头紧锁，如同保安巡逻似的一遍一遍绕，好像在寻觅什么目标。 他们在寻觅冰火幽灵？ 这个猜想刚浮现就被伍昊否决了，不对，不是这样的。按照雾影英雄的说法，现在英雄界对于打倒冰火幽灵表现出一种悲观状态。想想也是，冰火幽灵刚在礼堂大发神威，风波还未平息就把脸凑上去——不是找抽么！ 那他们来这里干啥？ “小伙子，让个道行不？” 想着，背后传来有些沙哑的、像是老年人发出的声音，声音阴测测的，语调高亢。 伍昊有些诧异，他不明白道路那么宽，后面那老人非得从他这里过，莫非是盲人？他没有回头，侧过身让开条道。 “少爷，闪开！” 艾瑟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被（和谐）操控的丝线在空中挥舞，拦住了伸向伍昊的鸟爪——它离伍昊不到一米。 是那个公鸡男！ 伍昊神色一凛，我为人人瞬间开启，物品栏里的刺峰瞬间出现在他手上，短剑向前挥去，却落了空。 “你们怎么隐藏身份都没用的，我的［鹰眼］，可以把一切伪装都看穿。” “不过……这次我要找的不是你，小屁孩。”称号为飞鹰英雄的男人停滞在半空中，面具下的笑容令人作呕。 “你知不知道在你身边，一直服侍你的女仆是谁？他可是两年前绑架过你的人！大灰狼人贩子集团的恶党——小红帽啊！” ————————————————————————————分割线—————————————————————————————— 公鸡男故意说得很大声，只看着周围那些奇装异服的英雄们都把头转了过来，他们的眼中放出异彩，如同瞄准猎物的狼。 艾瑟尔的脸一点点由红变白，指甲无意识把手掌心抓破，她却毫无知觉。少爷就站在前面，她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灰烬落在她的女仆装上，灰蒙蒙的空气里，他又看到了大灰狼的幻影，他就站在那里，向艾瑟尔发出最恶毒的诅咒。 你背叛了我们的组织！从此以后你得不到任何人的信赖！你亲近之人都会背叛你！这是你必须承担的代价！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艾瑟尔在内心里不断辩解，她尝试举出与大灰狼的诅咒相悖的反例。 老爷信任我！他宽恕了我对他家庭的伤害，给了我与组织不一样的温暖的家！ 少爷信任我！在我陷入危机之际，是他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了我！ “噢，是么？”大灰狼的幻影冷笑一声，一字一句地说：“那除了他们，又有谁知道你是小红帽这件事呢？” “！！！” “是吧，我说的没错吧，”大灰狼的幻影得寸进尺，“是他们背叛了你，他们把你是恶党小红帽的事情告诉了外人，借他们的手除掉你！”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艾瑟尔越辩解越无力，她只感觉周围的环境在一点点变暗，像是地狱来的小鬼盘旋在她身边，露出阴险的笑容。 猛然间，一只手伸了过来，很小，却温暖，让人安心，周围的幻象，连同大灰狼的幻影都消失了。 “安心，我在这里。” 第三十章 英雄在哪里（13） - 无穷塔 - 曾丘 伍昊抓着女仆小姐的手，沿着墙壁慢慢后退。 他已经猜到了雾影英雄（第十使徒）的目的了。 他希望创造一个没有欧尔麦特的世界。 杀死救世英雄欧尔麦特只是这个计划的第一步，因为即使欧尔麦特死了，他所留下来的名声、威望以及给人们的影响还潜移默化地存在着，雾影英雄希望铲除这些东西。 该怎么做？计划分两步进行，第一步，继承欧尔麦特的社会信标地位，雾影英雄是欧尔麦特的学生，可这样还不够，他需要一个更有力的权柄——也就是欧尔麦特的能力[我为人人]。 雾影英雄借助第十使徒的力量，想把[我为人人]从伍昊身上剥离，可由于伍昊的临时觉醒和骑士团的介入，这一计划失败了。 第二步就是诋毁欧尔麦特，将欧尔麦特花费数年辛苦建立起来的，人们对他的信任尽数破坏。 虽不知道雾影英雄是通过什么方式得知女仆小姐是恶党小红帽的，但将这个消息散布出去，肯定有人怀疑救世英雄是不是在做什么勾当，将一个A级恶党养在家里——既没有通知英雄事务所，也没有通知警察。欧尔麦特塑造的正义摇摇欲坠。 伍昊的内心其实有些矛盾的，道理上来说，他应该带着艾瑟尔酱杀出一条血路去找冰火幽灵的，但是同样作为英雄，打倒别的英雄一点好处也没有，虽说玩游戏开心就好，但那些技能值…… 绿光闪烁，新出现的任务打断了伍昊的思绪。视线撇过，他的嘴角无意识扩大。 枷锁解除了。 “我说小屁孩，”公鸡男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怎么说你也是考取了英雄执照的人，包庇恶党有什么后果你不会不知道吧。老老实实地把你身后的女仆交出来，说不定我们心情好还会让你玩玩……” 没等公鸡男说完，伍昊已经动了，经[我为人人]强化的身体一下跳出三米远。 他跳到一个头顶内裤的英雄上，以他为支点借力，顺脚把他踩晕 “您已获得20技能值。” 伍昊让自己直直往楼房的墙壁撞去，刺峰向前伸，精灵制的短剑没入厚厚的墙壁。 敏捷的提升让伍昊的体重变轻，身体的平衡也随之提高，他很轻松地双脚站在墙壁上，[我为人人]全开，他再次甩出自己的身体。 该死！ 冷汗从飞鹰英雄的额头流下，他鸟翅一振便向上飞去，只提高了两米他就发现自己怎么都动不了了。 英雄制服的裤脚不知合时分解成了一圈一圈的线，线头拴在楼房屋顶的电线杆上，限制了他的活动。 公鸡男向下看去，是那个女仆！她双掌向天张开，面无表情，双眸间的寒意如同凛冬冻土。 “你们赶紧抓住她！” 公鸡男连忙冲下面的其他英雄大喊。 天空是飞鹰英雄的主场，在这里他可以很轻松地玩弄敌人。 事实上，即便他被艾瑟尔限制住了自由，他依然不觉得自己会被那个小屁孩打倒。 伍昊没办法在空中飞翔，他只能像弹珠一样在点和点之间来回跳跃。 公鸡男确信，以伍昊现在的跳跃路径，他肯定会撞上土坡上的那一丛荆棘，自取灭亡。 然而，他猜错了。 无数的线在荆棘的前方盘踞，形成一张又大又密的网。伍昊单手勾住网格，双脚向后一蹬。 他再次借力，往公鸡男的方向飞去。 又是那个女仆！ 公鸡男脸都白了，他在空中四处扭动，终于挣开了女仆小姐绑住他的线。可惜已经晚了，带着电光的拳头直直糊上他的脸，向上扬起的棕色翅膀耷拉了下去。 伍昊一手扯住他的衣领，双脚踩上他的脊椎。地面终于夺回了重力的控制权，两人垂直掉落。 只听得轰隆一声，石板龟裂，地面被砸出一个深坑。伍昊松开飞鹰英雄的领子，从他身上走下，只看着那个可怜的家伙已经口吐白沫，不省人事了。 “您已获得100技能值。” 伍昊舔了舔嘴唇，他环视了一圈在场面带恐惧、却又跃跃欲试的英雄们，看向任务栏。 “您已触发任务——原点翻转。” “您所坚持的正义被他人所否定，您所保护的人被他人所针对。应该怎么办？那当然是打打打了！” “您的阵营转变为——恶党阵营。” “支线任务[英雄之路]转变为支线任务[臭名昭著]。” “您每击败一个英雄都可获得技能值奖励，奖励随着你击败的英雄等级提高而提高。” “D级英雄——20技能值。” “C级英雄——50技能值。” “B级英雄——100技能值。” “A级英雄——400技能值。” 他把短剑插在地上，眼睛放着光，看在场英雄的眼神仿佛在看一群会跑步的技能值。 “还有谁？” 只看着那些恃强凌弱的英雄们面面相觑，没人向前迈出一步。 “还有我。” 伍昊本意是想装一个逼，然而装逼却失败了。 只听着从变声器里发出来的声音冷静而淡然，却又有一种高傲和嘲讽，头带头盔，身披黑袍的英雄从人群里走出，他并不把在场的人放在眼里。 空气里的灰烬下得更猛烈了，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红雾笼罩住了整个街道，形如恶灵。 好吧。 伍昊耸了耸肩，拔出插在地面上的刺峰。他持续开着[我为人人]，即使体力大量流失他也不在乎，只有在[我为人人]的状态下，他才能看清楚第十使徒的攻击，面对如此危险的家伙，有一丝懈怠都会致命。 他知道雾影英雄会来，只是没想到他来的那么快。 事实上，伍昊的体力还没有恢复完成，艾瑟尔的状态也—— 他有些担忧地看了女仆小姐一眼。难得的，女仆小姐主动牵上他的手，冲他摇了摇头，眼眸里只传达出一个意思： “我不会再输了。” 伍昊点了点头，手里的刺峰抓得更紧了。 心里想着糟了糟了糟了，他却不知道自己的嘴角悄悄挑起。 在无穷塔这种极其注重公平性的游戏里，越级打怪，是个什么样的体验？ 第三十一章 英雄在哪里（14） - 无穷塔 - 曾丘 先动的是伍昊。 在雾影英雄的事务所他就已经体会过血雾之爪那恐怖的速度和刁钻的角度，从这个意义上说，先攻权绝不能放过。电弧在他身上燃烧，伍昊蹲下身子，这是他冲刺的准备动作。 等等！ 他突然眯起眼睛，觉得有些异常，异常来自雾影英雄（第十使徒）的态度，面对伍昊即将到来的攻势，他却没有摆出任何的防御态势，黑袍下双手低垂，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有诈！ 伍昊眉头一皱，忽地往后窜，放弃了攻击。他一手揽住有些困惑的女仆小姐的腰肢，往边上闪去。 气温骤降。 事实如伍昊猜测地那般，毫无征兆地，地面出现无数道白色的冰柱，它们连绵成一片，往第十使徒的方向逼去。 第十使徒微微一笑，只看着笼罩着整个街道的红雾迅速滚动，恶灵的影子在上面浮现，它们游离到自己的主人面前，帮他挡住了这波进攻。 嘶！ 白色被红色侵蚀，冰柱如糖浆般迅速溶解。这是理所当然的，红雾是所有无机物的克星，只要第十使徒想，溶解金刚石也是几秒钟的事。 但它们怕火。 轰！ 如同火山爆发一般，橘色的火焰在空中炸裂。这比火药桶在雾影英雄事务所扔出的火球还要大百倍。火舌肆无忌惮地烧却周围的一切事物，大半个街道没了。英雄和居民们纷纷逃窜。就连伍昊，也带着女仆小姐一起，跳到了小山坡的坡顶上，围观这场战斗。 火焰很轻松地占据了这条街道的所有权，站在道路中央的第十使徒也被火海淹没。然而火焰的始作俑者——冰火幽灵却并不乐观，他蹲在居民楼楼顶的电线杆上，神色凝重。 火海分开了。 站在焦黑路面中间的第十使徒如同分开大海的摩西。不，此刻他已不是站了，而是飘在那。他身上的黑袍已经在火焰里化成了灰烬，面具也一样。此刻的第十使徒就是一个红雾的集合体，无手无脚无面，如同幽灵。 “我说英雄们，” 冰火幽灵笑了，称呼做英雄们，他的眼睛却紧紧盯着道路上漂浮的第十使徒，里面有滔天杀意。 “你们在城西闹来闹去的，经过我的允许了么！” ————————————————————————————分割线————————————— 冰火幽灵记得当时目睹欧尔麦特的死亡和现在一样，是破晓的黎明。 每个月农历初七的凌晨，冰火幽灵都会在保须市的喷泉广场和欧尔麦特见面，这是二人达成的秘密协定。冰火幽灵听从欧尔麦特的建议，在出狱后便遁入了黑暗，冰火幽灵替他打听进行犯罪勾当的恶党的情报，欧尔麦特联系警方自行追捕——他有这个权利。 而在那天，他见到的，却是一个油尽灯枯的英雄。 欧尔麦特不愧是欧尔麦特，即使心脏被打穿，血流了满地，他依然如旗杆般立在原地，[我为人人]强行续了他的生命力。但冰火幽灵知道，他快死了。 救世英雄发现了他，他苦笑着吐出一口血，说：“你不该来的。” 顺着欧尔麦特的眼光，他看到了路灯上的摄像头，他没有隐身，摄像头很清晰地把他的身影拍了进去——或许这也是凶手的诡计，将杀死救世英雄的罪名嫁祸给他。 但冰火幽灵不管这些，这些琐事他现在不想管，他快步走近自己的偶像。他的胸口被撕裂，脏器也损坏了，像是野兽留下的爪痕。血汩汩流出，像是红色的气体附着在伤口边缘，阻止它痊愈。 冰火幽灵很小心地对伤口施加冰冻，却没用。红色气体很轻松地溶解了伤口的冰块，像是对冰火幽灵的嘲讽。 “无穷塔之主在上，”欧尔麦特的声音虚弱，像是认命一般，“别做这些无用功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同为高端能力者，冰火幽灵当然清楚欧尔麦特现在的状态。他体内[我为人人]的能力本源已经转交（冰火幽灵不知道这能力是被强夺的还是欧尔麦特自愿的），剩下的只是篝火燃尽后的灰烬。 他早在几分钟前就已经倒下了，只是知道冰火幽灵要来，强行燃烧自己的意志而已。 “谁——干——的？” 冰火幽灵一字一句地问，声音里包含了滔天怒意。 “不要复仇，孩子。不要复仇。”欧尔麦特虚弱地笑着，“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么，以恶意回报恶意，与……咳咳咳！” 他又咳出了一口血。 冰火幽灵一向很听欧尔麦特的话，可在他的偶像生命熄灭之际，他决定不听了。 “谁干的？” 冰火幽灵的语速加快，声音放缓。乍看像是已经向欧尔麦特服了软，这只是惯例式询问，但熟知冰火幽灵的欧尔麦特却听出了潜藏在话语下面的恨意——他没有放弃。 “听我说孩子，”欧尔麦特把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次，“不要复仇。” 他变得干瘪的手掌颤颤巍巍地抓住冰火幽灵的手臂。 “世界上有两种人，拯救生命的人和夺取生命的人，我一直希望，你能成为前者。” “做一个好英雄吧，冰火幽灵。” 说完生命结束前最后的嘱托，欧尔麦特的手轻轻滑落。 他死了。 ——————————————————————————————分割线——————————— 下雨了。 冰火幽灵跪在地上，看着自己的精神偶像的姿容，久久不语。 欧尔麦特对他的期待太美好了，他杀过人，杀了很多人。尽管杀的都是社会的毒瘤脓包，但他很清楚，自己已经回不去了。 他曾立志成为英雄，却见遍了社会的太多黑暗。好不容易重新燃起一点对社会的希望，却因自己偶像的死彻底熄灭了。 你错了啊，欧尔麦特。 世界上除了拯救生命的人，夺取生命的人以外，还有第三种人的。 冰火幽灵在电线杆上站起，他藐视着下方裹杂着恶意的红色幽灵，眼睛里是仇人相见的杀意。 他的两只翅膀张开，一只燃烧烈焰，一只沾满冰砾，只听得“砰”的一声，这是突破音障的声音。 第三种人，就是像我这种，靠夺取生命来拯救生命的人啊！ 第三十二章 英雄在哪里（15） - 无穷塔 - 曾丘 伍昊几乎看不清冰火幽灵的影子。 下一秒，冰锥在街道上爆发，如钢笋破土而出。冰火幽灵从之前的交手中早已得知冰对第十使徒无效，他的目的也不在这个。冰锥的上方，火球从天空坠下，冰砾与石块发出轰隆隆的爆鸣声，如同导弹轰炸大地。 这才是冰火幽灵的真正实力。 旁观的伍昊吞了口唾沫，他再次感觉到系统的深深恶意。A级英雄的水分可能很大，可A级恶党的实力可是实打实的。以自己现在的菜鸟水平，怎么打？ 可是，这也是从常规角度来说。 在冰火幽灵怀着恨意的猛攻下，第十使徒显得相当狼狈。他所侵占的雾影英雄的身体已在第一轮的火球轰炸中化为了黑炭。现在的他，是由红雾构成的灵体形态。 而红雾怕火。 处于无奈，他被迫化为丝带的形态躲避冰火幽灵的第二次轰炸。火球击碎了大片大片的红雾，他差点迷失了自我。第十使徒能活到现在全得益于[穿刺之伯劳]留给他的[魔鬼契约]。契约控制了他的心灵，却也最大程度保护了他的生命。 但也到此为止了。 施展的距离越近，能力越强。这是英雄社会的常识，黑烟弥漫，尽管他看不见冰火幽灵的影子，但絮乱的风告诉他，那个恶党就在不远处，进行着高速移动。 第十使徒脸朝上背朝下在地面滑行，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穿透冰柱，现在的他是灵体状态，能做到这种程度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然后，魔眼睁开。 ————————————————————————————分割线————————————— 冰火幽灵在空中迂回飞翔。 他全力发动自己的能力，让自己身体的颜色与漆黑的天空趋于一致。同时向下扔出火球，火苗穿破黑烟向上窜起，他不得不改变自己的颜色，一半黑如墨汁，一半却如同烧红的铁板。 同时维持三种能力给冰火幽灵的负荷极大，但是，他必须这样做。 他不敢轻敌。 或许接连不断的火球空投取得了一些成绩，但冰火幽灵能感知到，对方还活着，隔着浓浓的烟雾，再加上他全力施展的隐身（变色）能力，对方应该捕捉不到他的行踪，但反过来也一样。 他可是轻易夺取欧尔麦特性命的人啊！冰火幽灵想，那血色雾爪的攻击速度比欧尔麦特的[我为人人]还快，再加上那阻止伤口愈合的特性，基本挨一下就歇菜了。 然后，他看到了眼睛。 魔眼穿透浓雾，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它大如铜铃，边缘是一团红色的厉火，黑色的瞳孔里裂开一条缝，如同黑洞。 不知为何，在这双眼睛面前，冰火幽灵感觉自己相当渺小。 他只感觉一只看不见的手从瞳孔的缝隙里钻出来，飘到他的面前，穿透他的肌肤，紧紧捏住他的心脏。 力量消失了。 冰火幽灵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脚突然不听使唤了，一股未知的力量侵入了他的身体。他运用起自己能活动的肌肉与这股力量对抗，可是没用。力量逼迫他向下坠落，如同折翼的鸟。 冰火幽灵的脸陷进石板里，痛苦和过度使用能力带来的负荷让他几乎昏厥，模糊间，他看到第十使徒朝他飘来，红雾凝聚，组成了手、脚，以及若干器官。 他用脚跟把冰火幽灵的身体翻过来，脚重重地踩在他身上。 冰火幽灵发出一声闷哼。 “你是不是杀了欧尔麦特？”第十使徒雾状的脸上勾勒出一丝嘲笑。 冰火幽灵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说话啊！” 他朝冰火幽灵的脸狠狠地踹了一脚，冰火幽灵的脸在地面陷得更深了。 “……” 冰火幽灵气哼哼的，声音很低，“你们没经过我的允许，在城西闹来闹去……” 冰火幽灵话没说完，第十使徒又冲他踹了一脚，这一脚正中他的胸口，冰火幽灵气息一窒，又喷出一口血。 旁观的女仆小姐不忍直视，闭上双眼。 冰火幽灵是恶党没错，但艾瑟尔自己也是金盆洗手的恶党小红帽。她自己也中过第十使徒的惊栗之魔眼，知道那种感觉有多恐怖。况且，就为欧尔麦特复仇这件事来说，二人是天衣无缝的盟友。 “少爷。” 女孩睁开眼睛，扯了扯伍昊的衣袖。 “我们该怎么做？” 伍昊看向艾瑟尔的眼睛，女仆小姐眼眸中的“不会输”的战意燃烧地更旺。但这一次，他没有对女孩的战意做出回应。 “等。” “等一个机会。” 他紧盯战场，第十使徒直接作用于精神的[惊栗之魔眼]固然强大，但也有其局限性，伍昊冥冥中已经察觉到了，但这种局限性应如何利用呢？ ——————————————————————————————分割线——————————— 只看着冰火幽灵在第十使徒恐惧光环的压迫下完全动弹不得，几颗火星在他手心出现，但很快就消散了。 “你刚才说什么？”第十使徒俯下身子，红雾勾勒出一只耳朵的轮廓。“我听不见啊！” “你TM这个虚伪的……” “不是这句话，上一句！”他对着冰火幽灵的头狠狠地踹了一脚。 “杀了欧尔麦特的凶手！” “不是这句话！”第十使徒红雾凝结的脚踩在冰火幽灵的尾椎骨上。 来回往复，冰火幽灵的身体已经破破烂烂了，森白的牙齿吐得到处都是。可即便遍体鳞伤，心灵被魔眼的恐惧扼住，他依然不愿意说第十使徒想让他说的话。 周边，那些被冰火幽灵吓得四处逃窜的英雄也走了回来，他们站得很远，眼中衔着快意，却又迫于冰火幽灵过去树立的淫威，不敢走近。 “妈的。” 第十使徒看着在极度恐惧下依然不愿意屈服的冰火幽灵，骂了句粗口，他环视在场的英雄们，说：“英雄社会就因为他这种毒瘤才变得混乱不堪的！说什么[英雄不该在他的底盘走来走去]，简直无视律法！” “说得对！”来自别的英雄的无脑声援。 却也有英雄质疑：“你是谁？” “我是雾影英雄。”第十使徒说，“深度觉醒能力，而已。” 说着，他挥舞自己的雾之手作为身份的凭证。 “原来如此，”质疑的英雄点点头，“新的正义信标。” “真的有人打倒冰火幽灵了！” “叫什么雾影英雄！叫救世英雄雾影算了！” 第十使徒对这些表扬很受用，他点点头，高声说：“冰火幽灵已经被我打倒，我替老师报仇了！” “可是，”他的脸上浮现出痛意。 “我却发现，老师，我所敬爱的老师，和这个臭名昭著的家伙，竟有不可告人的交易！” 第三十三章 英雄在哪里（16） - 无穷塔 - 曾丘 人群议论纷纷。 “不会吧，”英雄们说，“欧尔麦特可是我们英雄社会的创始人啊，他打倒了史上最凶最恶的恶党[人人为我]。他作为英雄时社会犯罪率降低了百分之二十——他与恶党有所勾结，怎么可能？” “我当然也不想相信这个事实，”第十使徒一脸悲痛，“但凭老师近乎无敌的本领，怎么可能会在正面对敌中被杀——” “除非他毫无防备。”旁观的英雄接口，他已被第十使徒的话语诱导。 “是啊，”第十使徒暗自一笑，连忙点头。他不仅要成为第228层的正义信标，更是要这个世界人们对欧尔麦特的信任全部铲除。 “根据老师留下来的遗物和摄像头的记录，他与冰火幽灵这个该死的家伙有频繁的接触。”第十使徒说，“冰火幽灵得以提前出狱，不也是老师做保么？” “老师的野心很大，在做为英雄社会NO.1英雄的同时，他也想侵占恶党的世界。他试图发展自己的党羽，冰火幽灵位列其中。” 第十使徒很清楚，诬陷要有效果，不能编造一些莫须有的、不存在的事实。真正的诬蔑要利用已经发生的事情，同样的事实有可能组合出不一样的结论。据第十使徒所知，谣言就是这么起来的。 混迹人类社会这么久，我也学会了人类的诡计。冰火幽灵沾沾自喜。 “怪不得那个A级恶党小红帽会待在欧尔麦特家中，”一个英雄恍然大悟，“原来他已经变节了！” “我们都被蒙在鼓里！”又一个英雄说，“他已经失去了心中的正义，亏我们还这么崇拜他！” “哎，和你说。有一次我见到欧尔麦特和他的蠢货儿子……” 人潮涌动，英雄们很激动地提出自己的质疑。要建立他人的信任需要很长时间，但信任崩塌……只是一瞬间的事。 第十使徒很满意地看到这一幕，灰色天空下灰烬纷纷。它们融入第十使徒的红雾身躯，增强裹杂在其中的恶意。 计划已完成得差不多了。第十使徒满意地想，接下来就是对付那个探险者和追踪自己的骑士团，把这里（第228层）建设成[穿刺之伯劳]归来的基地—— 突然，他感觉有人抓住自己的“脚”——红雾感觉到了气温的升高，纷纷逃离。他往下看去，是一只手。 一只血淋淋的手。 “侮辱我可以，”冰火幽灵艰难地把话说出，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似的，血从他的嘴角汩汩留下。 “但不能允许你，侮辱欧尔麦特啊啊啊！” 他大吼着释放能力，零星火星在他的手掌绽开，在惊栗之魔眼的注视下，他似乎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可这样不够。 远远不够。 冰火幽灵咬住牙关，他把自己的生命作为燃料彻底燃烧。 只看着他颤抖的手掌由暗变橘，又由橘变红，最后化作冲天的白光。 轰！ 爆鸣响彻天际，白色的烟火连接成一片，纯净，旺炽，像是过年放的烟花。火焰并不大，但它却是黎明前的第一道曙光。 第十使徒被吓着了，他定在原地动弹不得。作为使徒，作为惊栗之魔眼，一向只有他吓别人的份。但头一次的，他的心底浮现出了恐慌。他对这种情绪缺乏一个清晰的认知，但他知道，冰火幽灵带给他的，就是他常常带给别人的。 他闭上魔眼。 ————————————————————————————分割线————————————— “就是现在！” 伍昊发出兴奋的喊叫，他旁观了那么久，看冰火幽灵被残忍虐待，因为他知道，在现在，说服冰火幽灵加入自己队伍已经无关紧要，关键是找到一个打倒第十使徒的机会。 如今，他找到了。 生性善良的艾瑟尔已经按捺不住了，丝线在空中舞动，编织成了一张又大又密的网。伍昊踩在网上，以此作为起跳点，他拔出刺峰，[我为人人]全开，脚后跟用力，他像只夜鸟般飞过屋顶，往第十使徒的方向窜去。 失去了捕捉敌人的[目]的情况下，不管是攻速迅猛的红雾之手也好，杀人于无形的惊栗之魔眼也罢，全都没办法发挥作用。 然而这一次伍昊又失策了，他只看过第十使徒主动操纵红雾之手，却没想到没想到红雾也能自律保护主人。 伍昊离他的距离只剩三米。 第十使徒沉浸在恐惧里无法自拔，但他的红雾察觉到了危机，它们团结到一块，如同恶龙向上翻滚，朝伍昊咬去。 要糟！ 情景再一次重复（第二十五章伍昊用刺峰弹飞光弹），伍昊横挥刺峰，将红雾的恶龙砍成两半。但他自己也因在空中做出额外的动作，身体失去了平衡，往地面坠去。 事情的发展只在电光石火间，惊栗之魔眼睁开，第十使徒已经发现了伍昊对他的偷袭，他忿忿地盯住不断挣扎的冰火幽灵，脚踩在他的后背。同时左手张开，几根红雾之手探了出来，往空中毫无抵抗能力的伍昊射去！ “少爷！” 艾瑟尔发出绝望的喊叫，她想像之前那般帮助伍昊，可二者的距离太远，女孩根本赶不过去。 比起女仆小姐的绝望，第十使徒的得意，伍昊自己却是很淡定。他看向视线的左上角，绿色的光屏显示该剧本时间为4:30。 按照计划，他们该到了。 夜幕里，火球从天而降，在天空划过几道红色的弧线。火球和红雾之手在空中相撞，产生一种很奇异的、如同物质塌缩的声音，二者都消弭于无形。 伴随着火球出现的，还有一道白光，那是一把武器，非刀非剑也不是枪。乳白色的躯干，武器的前端细长尖锐，末端偏钝却重量十足，那是鹤嘴锄。它在空中螺旋旋转，如旋风般挥舞，朝第十使徒的方向飞去。 第三十四章 英雄在哪里（17） - 无穷塔 - 曾丘 伍昊被重力从天空扯下。 眼见即将砸到地面，不知是什么接住了他。伍昊感受着背部传来的触感。像面包一样软绵绵的，半球形的形状，兼具弹性，像是…… 他没法看到后面女性的全貌，只知道对方带着鸭舌帽（帽檐顶住伍昊的头），穿着棕黄色的探险服，视线的一角，一头金色的头发随风飘扬。 “按照约定，”背后的女声成熟且稳重。 “我们来了。” ————————————————————————分割线——————————— 飞旋的鹤嘴锄朝第十使徒撞来。 他不得不把踩住冰火幽灵的脚消散，红雾构成的身体分成两半，包含第十使徒灵体的部分向上升起，他想要避开鹤嘴锄的进攻路线。 然而他小看了那柄武器，那把鹤嘴锄。它像是长了眼睛似的突然变换路线，它绕开了第十使徒用于阻挡他的替身，目标直指第十使徒的本体！ TM的！ 第十使徒很狼狈地躲过空中乱飞的火球，他知道那柄武器属于谁，也知道那柄武器很强，却还是低估了。 [穿刺之伯劳]给予他的[惊栗之魔眼]对这一层的土著有偌大的效果，可对那位女性肯定是没用的，她可是骑士团里以杀死的魔鬼数量闻名的女人，什么影响心智的技能没见过！被魔鬼契约强化的雾之手对于无机物无往不利——除了道具。 谁知道会跑出这么个变数！ 第十使徒一咬牙，甩出两条红雾之手朝鹤嘴锄撞去。 只听得“轰”的一声，一场绚丽的爆炸在夜空中绽放，红雾被火焰撕成了碎片，而鹤嘴锄却毫发无损，依然追着第十使徒不放。 [无尽之火药]…… 这也是第十使徒讨厌这个武器的地方，鹤嘴锄的前端贮藏有无限的火药，剧烈燃烧引起爆炸。这可是对付红雾的利器。 该怎么办呢…… 第十使徒摸着胸口的魔鬼契约，看着地面昏迷不醒的冰火幽灵，心里有了主意。 ————————分割线——————————————————————————— 女性把伍昊轻轻放在地上。 伍昊转头去看她，她是一位很美的女性。尽管伍昊现实世界里关系比较亲密的两个女孩：姐姐和秋悦也很漂亮，但她的美与后两者完全完全不同，眼前的女性更成熟，也许是便于战斗，她没有化妆，却有种贵族子女的高贵。金色的头发别着一个羽毛状的发夹，显得英气勃勃。 伍昊爬起来，冲女性自我介绍：“你好，我是……” “我知道你，火药桶骑士把事情都和我说了，”眼前的女性打断他，冲他伸出手，“基地组织派遣的探险者。” 说着，天空又落下一个人影，双臂缠着火焰，是火药桶，他对伍昊说：“我们速战速决，公主殿下待在低阶副本的时间，不久。” “公主？” “歼灭姬，”女性莞尔一笑，笑容如同一朵盛开的玫瑰。 “歼灭姬莱莎，叫我莱莎就好。” ————————————————————分割线——————————————— 这天晚上，无穷塔第228层的英雄们感觉自己的三观全碎了。 救世英雄的学生雾影英雄突然换了个模样，实力大增，随便把将他们虐得不要不要的冰火幽灵撂倒在地，而且说救世英雄竟然和恶党有勾结！事情似乎盖棺定论，突然跑出一群乱入者，追着雾影英雄打！其中竟然有爆裂英雄火药桶和救世英雄的儿子！ 局面不清，英雄们在风中凌乱，他们实在不知道帮谁，想了想朝倒在地面的冰火幽灵跑去，只有抓住他，功劳是实打实的。 但这却是个错误的抉择。 原已昏迷不醒的冰火幽灵突然睁开眼睛，燃烧的眼眸中一片猩红，他不顾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对天发出一声咆哮！ “糟透了。” 看到这一幕的伍昊苦笑着发出一声感慨。 咆哮是对周围环境气候的指令，冰与火，如海潮般涌向周围的英雄们，街道的地面彻底化作了熔浆和冻土。 那些准备收冰火英雄人头的英雄们马上来了个三百六十度掉头，他们一窝蜂地又跑出去，全红着眼，拼着命，挤成一团，倒成一片。火焰烧光他们的衣服弄不掉，冰锥洞穿他们的身体走不开。 “你不是说第十使徒只能附身在那些渴求力量的人身上么？”伍昊问火药桶，“那现在是怎么回事？冰火幽灵没有渴求力量，第十使徒怎么占据了他的身体！” “应该是强行契约，”回答的不是火药桶，而是歼灭姬莱莎，“那个叫冰火幽灵的土著，身体和灵魂都已经相当虚弱，所以他才得以附身到他身上。不过强行契约副作用极大……比如使徒自身容易迷失自我，而且你也看到了……他使用冰火幽灵的能力相当不熟练。” “再不熟练他也是冰火幽灵，”火药桶说，“第228层的最强恶党。” “也是随便秒杀你的恶党。”伍昊接口说。 火药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但伍昊并不在意。 他耸了耸肩，突然看向一边的歼灭姬莱莎：“莱莎小姐，我听这个爆炸头说，您很强？” “是很强。”莱莎毫不犹豫地承认，她伸出手，把空中飞来的鹤嘴锄接住，看向远处引起暴乱的冰火幽灵。 “那家伙的程度的话，我应该能打赢10个，不，15个左右吧。但打赢他，并不是我来这第228层的目的，我不是来和你们共同奋战的。” ？？？ 伍昊惊讶地看向火药桶，他没说话，当是默认了。 “在这一层出现使徒确实是相当意外的情况……火药桶向我求援，我就必须把危险系数调到一个可控的范围，但主要输出还是由火药桶负责，他需要功勋以在骑士团升级。” 她深深地看了伍昊一眼，语气意味深长。 “同样情况，你们探险者，也是一样的吧？” 一样么？ 伍昊看向视线左上角的系统，两个支线任务都已变成了绿色，唯有主线任务：寻找并讨伐杀死救世英雄——欧尔麦特的幕后黑手还是灰蒙蒙一片。 一样么？ 他想起了那个女孩，获得我为人人时看见的那个未知女孩说的话。 “不要输。” 玩一款网游，能抱大腿自然是好事，但更重要的是拼尽全力打倒怪物的酣畅感，以及和同伴分享的喜悦。 伍昊的嘴角勾起，视野处，女仆小姐艾瑟尔已经从楼房的房顶跑了下来，与他站到一块。 他不再保存体力，我为人人5%全开，青色的电光在黑夜中闪烁。 “那再好不过！第十使徒在事务所把我们虐的不要不要的那笔账，还没算呢！” 第三十五章 英雄在哪里（18） - 无穷塔 - 曾丘 “有什么计划么？” 火药桶看向远处不断释放能力的冰火幽灵，问伍昊。 伍昊吸了一口气，说：“我在前面吸引他的注意力，艾瑟尔酱辅助我。爆炸头骑士你是最关键的，听取我们的信号，在第十使徒的视线死角，发动进攻。” “什么信号？” “我把刺蜂扔在地上，”伍昊说，“这就是进攻的号角。” “你真的有办法，把剑扔在地上？”火药桶深表怀疑。 “什么意思？” “那家伙现在不单有冰火幽灵的能力，自身也有恐惧光环的能力吧。”火药桶说，“在第十使徒恐惧光环的笼罩下，你连动弹都十分困难！怎么扔出刺蜂！” “而且，我也没办法保证，在收到你的信息后还能自由活动。” “不是[恐惧光环]，而是[恐惧魔眼]。”伍昊纠正道。 “这有什么区别？”火药桶不懂。 “一个是单体技能，一个是AOE。”伍昊一字一句地与他解释，“你感受到的恐惧感没那么强烈，或许并非道具[费尼芬斯团长的祝福]的抵御。你还记得么？每次他使用魔眼的时候，只有一个人会失去战斗能力？” “他只能把恐惧感压在一个人身上。”伍昊提出了这个结论，在先前只是猜想，但这个猜想在第十使徒与冰火幽灵的战斗中被证实。 如果第十使徒真的可以对多个人释放恐惧，那他最好的策略不应该仅仅把冰火幽灵镇压，还应该把逃遁的伍昊和艾瑟尔抓住。欧尔麦特的女仆是大灰狼人贩子集团的A级恶党小红帽，如果抓住她，既打击救世英雄欧尔麦特的声誉，更有利于第十使徒在这第228层树立自己的权威。 但他没有。 并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 伍昊很可耻地把全心全意对待他的女仆小姐当做了诱饵，对方并没有上钩。现在诱饵，换成了他自己。 “可即便如此，你还是得面对自己的恐惧吧。能随便击倒这个世界的最强恶党的东西，你真的有办法面对？”火药桶还是担心。 “这是我的事情！你只要做好你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 伍昊烦了，他一巴掌拍在火药桶的后背，把这个全身烧着火的家伙拍向天空。 “大敌当前唧唧歪歪的，和大姑娘一样！我家的女仆都没你那么聒噪!” 他把头转向曾经的恶党小红帽，挤了挤眼睛。 “是么？艾瑟尔酱？” 女仆小姐噗嗤一笑，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如果你们的进攻无效，不得不面对一个极其危险的情况，我会出手，”一直沉默的歼灭姬莱莎说话了，“但不仅是我，你们也不希望这种情况出现吧。” 伍昊点了点头。 “那么，” “开始吧。” 伍昊舔了舔嘴唇，看向他来到这个副本他面对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敌人。 眼下已经不必说什么了，女仆小姐很顺从地发动能力。衣服的丝线在空中飘散，线绷紧成网，伍昊感受着网的力度，踏了上去。电光闪动，潜藏在体内的[我为人人]送上一股神力。 他腾空而起。 风猎猎地拍打在脸上，这一刻，他在漆黑如墨的夜空中滑翔，身边是乱飞的冰锥和火球——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或许这并不是什么神奇的事，仅仅是在女仆小姐能力助力下的寻常一跃——但伍昊确实在风中陶醉了。 但他没忘了自己要干些什么。 天空中的伍昊把刺蜂拔出，第十使徒即使换了个人附身也消不掉身上魔鬼的味道，精灵制的短剑嗡嗡发出低语，剑面亮如白昼。 “来呀，冰火怪人！攻击我！” 第十使徒（冰火幽灵）抬起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已经迷失自我的他不知道天空中的小人在嚷嚷些什么，但直觉告诉他，比起地面抱头鼠窜的英雄们，天空飞翔的伍昊更适合作为活靶子。 他抬起手，冰锥和火球纷纷朝天空射去，宛如箭雨。 伍昊没躲，也躲不了。他的眼睛盯着朝他逐步逼近的冰锥和火球，身体顺着惯性，朝下落去。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艾瑟尔酱的本职工作了。 丝线射向天空。 伍昊数不清有多少根线，也不知道女仆小姐从哪弄来那么多线（还是不要知道为好）。只看着它们一根根绷紧，如同科幻小说中的镭射光线般，击穿空中飞行的火球和冰锥——艾瑟尔酱所使用的丝线是防火材料，即使穿过火焰也没事。 冰锥和火球一个个被粉碎，丝线编制成网，随着伍昊一起移动，如同忠心护卫的骑士。 要知道，女仆小姐曾经也是A级恶党。 前文也提过，A级英雄或许有水份，但A级恶党却是实打实的。小红帽艾瑟尔的能力[黑线]，虽然没有冰火幽灵的能力那么蛮横霸道，却兼具攻击性、防御性和隐蔽性。她也是凭借这个能力，才成为了大灰狼人贩子集团的扛把子。 破碎的细小冰砾砸在脸上，伍昊感觉像是面对一场雹暴，他忍住疼痛，重重地砸到地上，顺势在空中斜刃下扫，刺蜂的剑刃往冰火幽灵（第十使徒）的脸上挥去。 尽管第十使徒因为强行契约迷失了自我，但他的战斗直觉却因此提高。刺峰还未挥到，冰火幽灵便已向后倾倒，夜叉般的头几乎碰到了地上。 待刺蜂挥过，借着腰身的力气，冰火幽灵（第十使徒）猛地弹起，像是早起的猫头鹰。 伍昊距离他太近，他对冰火幽灵的能力使用也并不熟练，不管使用冰与火都会误伤他自己。冰火幽灵（第十使徒）的大脑一片空白，唯有灵魂镌刻的魔鬼契约督促着他，让他做出了当下最好的选择。 魔眼，再度睁开。 铺天盖地的恐惧笼罩在伍昊头上。 第三十六章 英雄在哪里（19） - 无穷塔 - 曾丘 汽车呼啸而过。 车型是奥迪Q5，银灰色，车牌号是SB945——伍昊刻意把这些扔在记忆的一隅，然而第十使徒的恐惧却又把这些挖了出来，陈列在他面前。 时间是黄昏，夜幕即将降临。刚从网吧回来的伍昊三人正在人行道上吹水聊天，这台银灰色的汽车在主干道上飞驰。 平行的两条路，却因为各种因素交错在一起。奥迪车的车主没有辜负他新摇的车牌号。太阳的残光还铺撒在大地，奥迪却已经打开了远光灯。明明不在高速公路，奥迪仍把车速飙到了120迈。 然后它撞了上来。 酒驾——这是负责这个案件的交警的说法。是不是事实伍昊无心、也不想去查证。但当时的事情他记得很清楚：高速飞驰的奥迪突然转了一个方向，黑色的车轮轧过新种的小树苗，银灰色的车门在岩壁上擦出火花，可车主依然不管不顾，朝伍昊他们撞去。 反应最快的是杨济——伍昊三人中站中间的男孩，他一把将秋悦推到左边的小树苗中，伍昊在杨济的右边，二人都已经暴露在车辆的撞击范围内，要再推已经来不及了，杨济抱住伍昊转了下身，将自己的身体迎向银灰色轿车。 不要！！！！ 恐惧擭住了伍昊的心灵，大滴大滴的冷汗从他的额头流下，他的左眼和右眼仿佛看到两幅不同的光景，一个是他的过去，他所惧怕的事情；一个是雾影英雄（第十使徒）逐步向他伸来的，燃烧着火焰的手掌。 恐惧之下，有另外一个大脑在思考。第十使徒的惊栗之魔眼施加在他身上，注意力也没有放在周围，现在是火药桶进攻的最佳时机。 他尝试扔出手里的剑，却感觉一股巨力包住他的右手持剑的拳头，强迫他的手指头扣住剑柄——他想用左手去扣，左手也动不了。他连动弹都十分困难。 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吾该怎么做？ 伍昊的人格在瞬间变化。 一瞬间，他对自己能这样思考感到不可思议，似乎第十使徒拥有的能力不是惊栗之魔眼，而是美杜莎的石化魔眼。恐惧的确擭住了他，现在的他也没能力去克服自己的过去。可此时此刻，他的心似乎分成了两半，一半在过去的暴风雨中挣扎，一半冷眼旁观这一切，思考着脱困的方案。 为什么非得是扔剑呢？ 另一个伍昊只一瞬便得出了问题的答案：不管是摇头、点头，甚至是跺脚，都有可能会被第十使徒（冰火幽灵）察觉。 这个计划的难点：一个是伍昊自己必须得牵扯住第十使徒的注意力，不让第十使徒转移惊栗之魔眼的施加对象转移，另一个是不能让第十使徒注意到天上的火药桶，也不能让他洞察到自己布置的计划。 该怎么做？ ————————————————分割线————————————————————————— 眼角处，丝线飘了过来。 那个蠢女仆，她在先前拦截冰锥和火球中已经过度使用自己的能力了，可看到自己的少爷陷入危机，还是燃烧生命，逼迫自己使用能力救场。 只看着丝线悄无声息地往第十使徒（冰火幽灵）的脖颈滑去，但伍昊敢打包票，他一定会察觉。 能不能把这样的危机，变为机会呢？ 伍昊心念一转，办法从心上浮起。他用力挪动自己的身体，让自己的手拦在丝线与第十使徒的脖颈中间。 丝线切入伍昊的手指。 创口很细，丝线很轻松地切入伍昊的手指头，如同菜刀剁豆腐，暗红色的血流了出来，伍昊看到远处女仆小姐惊恐的脸色。 应该很痛吧，伍昊无所谓地想着，不过这也是另一个伍昊的事了。 短剑刺蜂，与伍昊右手的手指共同落在地上。 伍昊的计划成功了。 燃烧的手掌已经要贴上伍昊的脸，他感觉不到那被炙烤的疼痛，却能感觉到热气源源不断地逼进他的毛孔。然而，专心狩猎的第十使徒（冰火幽灵）没意识到，在他的身后，同样有一个燃烧着火焰的身影，他挥舞着砂锅般大的拳头，朝第十使徒砸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伍昊的嘴角咧开一丝笑容，他看到火药桶的拳头击碎冰火幽灵（第十使徒）的翅膀，插进冰火幽灵（第十使徒）包含魔鬼契约的心脏，橘色的火焰有一抹黯光，正大肆破坏着冰火幽灵（第十使徒）的肉体。 这是技能——肉体崩坏。 技能：肉体崩坏 类型：主动/每次剧本使用三次 等级：B 效果①：附着在身体的某部位上，使用该部位对敌人进行攻击则提高对敌人肉体的破坏能力 效果②：可与其他技能混合使用 备注：我和那个叫闪电侠的家伙交手已经十几次了，他和我放话说他的肉体能从光速的世界回来而毫发无伤，我不信，因为每次与我战斗，他的衣服都会被我崩坏！ 第十使徒连惨叫的闷哼都没发出来，身体从内到外就发生了一场爆炸。 爆风把伍昊吹飞五米远，橘色的火焰往上冒，黑烟滚滚，罩住下面的火光，像浓雾遮住夕阳。 伍昊从恐惧中挣脱，他摇摇头恢复了意识，剧烈的疼痛感涌上心头，他用左手抓住自己失去手指的右手，微微喘气。他不知道自己先前为什么这么做，或许是下意识的举动：用疼痛刺激自己清醒？ 这下，该结束了吧。 烟雾太大，他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能期待任务栏能给他些惊喜。 然而，什么也没发生。 烟雾消散，他看到冰火幽灵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全身脏兮兮的，身上有数以百计的伤口，那大多是第十使徒攻击他留下的，血顺着身体往下淌，与冰融成的水混在一起。 伍昊的计划成功了，冰火幽灵的左胸被打出一个大洞，魔鬼契约特有的红色光芒从洞里溢了出来。但他的计划也失败了，冰火幽灵的心脏，在右边。 伍昊看着冰火幽灵一步步朝他走来，火药桶因为先前的攻击已经昏迷过去，女仆小姐艾瑟尔已经无法使用能力了，她跪在地上，一脸彷徨。短剑刺蜂落在地上，离他有三米远，比起他，距离冰火幽灵更近。 伍昊看向自己的后方，歼灭姬莱莎的脸上有些失望，她挥舞着自己的鹤嘴锄，随时准备投掷。 就这样结束了？ 就这样以莱莎小姐的最后攻击来收场？ 不行，不能就这样结束。 伍昊咬咬牙，他的手指缺了一截，血汩汩流出来。但他依然打开了[我为人人]的开关。电光流溢，他让自己往冰火幽灵的方向跑去。 与其让别人替自己完成这场游戏，不如让这场游戏失败。 这是伍昊，曾经无穷塔与勇士的[一人军团]，身为一位资深游戏玩家的矜持。 第三十七章 英雄在哪里（完） - 无穷塔 - 曾丘 “杀了我。” 伍昊突然听见从冰火幽灵的口中传来低语，声音很小，可他还是听见了。 “杀了我。” 冰火幽灵的声音更大了，他像是坚定自己的信念，又像是与体内另一个邪恶的灵魂作斗争。 “杀了我！” 伍昊有些意外地看向自己的敌人，只看他站在原地，脚欲动却又动不了，如同一根木桩。 第十使徒意图使用火焰能力的打算，被这具身体的主人强行熄灭。 借着火药桶给他的伤害，冰火幽灵的的意识反过来把第十使徒压住。 伍昊看着这位悲剧的反英雄，破破烂烂的身体艰难地喘息着，眼珠直直地看向前方，目光炽烈，却又视若无物。 伍昊意识到，尽管目标不同，但他和自己是同一类人，同样固执，同样不达目标不认输。只是，冰火幽灵有一个为之献身的信仰，而伍昊没有。 这是个让人尊敬的boss。 伍昊闭上双目，点了点头。 他一步步走到短剑旁，刺蜂平躺在地上。[秘银]制的剑面发出淡淡的白光。他吸了一口气，单手把刺蜂捡起。 伍昊一只脚定住身形。唯一一只能动的手张开成弓状。视线里冰火幽灵的身体不断颤动，第十使徒在争夺冰火幽灵身体的控制权。不能错失时机，伍昊想，可却有一股力量压在他持剑的手臂上，让他难以动弹。 他有他的理想，但我也有我的目的。 伍昊暗示自己，用理性压制内心里不断涌现的代入感。 这不过是个游戏。 而在这个游戏里，我要攻略这个副本，就得打倒眼前的Boss！ 他松开了手，在我为人人的加持下，刺蜂如出膛的子弹一样向前飞去，直直砸入冰火幽灵的胸膛。 一切仿佛停滞。 伍昊胳膊展开站在原地，女仆小姐和歼灭姬莱莎在他身后。幸存的英雄们躲在楼房后面，看得瞠目结舌。伍昊喘息不止，他默默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他所尊敬的反英雄，闭上眼睛，把插在冰火幽灵胸口的刺蜂拔了出来。 他死了。 ————————————————————————————分割线——————————————— 久违的、完成任务的提示响起。 “您已完成主线任务，寻找并讨伐杀死救世英雄——欧尔麦特的幕后黑手。” “您已获得技能[冰火幽灵的馈赠]。” “您已完成所有任务，即将离开无穷塔第228层，倒计时五分钟。” “冰火幽灵的馈赠……” 伍昊把技能栏拉开，点击查看。 技能：冰火幽灵的馈赠 类型：主动/只可使用一次 等级：A 效果①：使用者半径50米，释放大量冰锥。 备注：这是他给你的礼物，收好它。 爆裂英雄火药桶还在昏迷，艾瑟尔和歼灭姬莱莎走到伍昊身边。 微风拂过，地平线的尽头浮现出一缕光，太阳从东边升起了。 拥有金色秀发的女性走到伍昊身边，她主动拍拍伍昊的肩膀，声音温柔。 “干得不错。” 伍昊叹了口气，他没有转过头——尽管看莱莎小姐的脸是很养眼的事情。他调整下感情，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冷静而淡然。 “你来这里，不止是帮我们解决使徒危机那么简单的吧？” “是这样没错，”莱莎点点头，很大方的承认了。她感兴趣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你就得怪他透露了口风，”伍昊指指昏迷倒地的火药桶，“这里是低阶副本，而他曾经说过，你待这个副本的时间不久，再加上你短暂的出手和说过的那些话。我猜你之所以待在这的时间不长，并不是没时间，只是会受到这一层的排斥吧。” “嗯。” “还有就是你说过的话，火药桶需要功勋在骑士团升级，他必然是单人行动的。即使他遇到危险，以这第228层的情况，骑士团也不该派这么高端的战力来。所以你来这里另有目的——我说得对不？” “真是令人惊叹的推理能力，”莱莎赞叹道，“我没见过别的基地派遣来的探险者，你是第一个。是不是别的探险者都像你这样聪明？” “还是别抱有这种无谓的幻想了，”伍昊苦笑道，他的语气惆怅而充满自信。 “我是特别的。” “原来是这样，”莱莎微笑着点点头，她想了想，突然说道:“作为帮助我那笨蛋徒弟（火药桶）的回礼，我也给你个[馈赠]吧！” “[馈赠]？” 伍昊的表情有些古怪，他很清晰地听到了“也”字。她怎么知道我获得[冰火幽灵]的馈赠这件事的？ “对，[馈赠]。”莱莎点点头，“但我的[馈赠]和那家伙不一样。我的[馈赠]不是技能，也不是道具。现在，你拥有一个向我提问的机会，关于这个世界，关于这个第228层。你能问的问题只有一个，但我能保证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真的？” “真的。” “那好，”伍昊转过头，黑色的眸子看向莱莎碧蓝色的眼睛。 “这一层的能力到底是什么？艾瑟尔酱的[黑线]，我的[我为人人]，还有冰火幽灵的[冰火二重天]。在无穷塔内除了自由技能，所有的技能使用都有限制，这是常识。但为什么，在这一层里，人们使用能力却如此自由、和泛滥？” 莱莎沉默了一会，却没急着回答，她问：“这就是你的问题？” 伍昊点点头。 “你完全可以问些别的，”莱莎说，“比如说如何找到强力的技能和道具，你们探险者不是以收集这些为乐么？” “但我对我问的问题更感兴趣。”伍昊说。 “好吧，”莱莎耸耸肩，像是释然似的。“你果然是特别的。” “[能力]可以说是这一层的特产，但其实就是[自由技能]。生活在第228层的所有人，”莱莎说，“都有自己的自由技能。” “为……” 未等伍昊把问题问出口，莱莎便用食指堵住他的嘴巴，她俏皮地冲伍昊挤挤眼睛。 “别问，我不希望你问。不用担心我没提到你所关注的点，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你知不知道［升华之井］？” “［升华之井］？”伍昊咀嚼着这个陌生的名词，“火药桶提到过，好像是［穿刺之伯劳］从那里获得了力量，然后统治了无穷塔，对吧？” “嗯。”莱莎点点头，“［升华之井］的泉水是技能之源，道具之源，是演化无穷塔万事万物的母亲。［穿刺之伯劳］获得了［升华之井］也就是把握住了无穷塔里所有事象的可能性。这也是［穿刺之伯劳］得以叱咤无穷塔的原因。” “无穷塔的泉水源泉，自第0层的原初之河伊始，分化为四条河道：分别是第7层的烈火河，第36层的飓风河，第228层的大地河，第666层的雾瀑河。河水自下往上，最后在无穷塔塔顶汇聚，在［升华之井］获得升华。” “从下往上流的河？真想去看看啊！” “会有机会的，”莱莎说，“如果你坚持在无穷塔内探索。” “四条河流的水自然没有［升华之井］的井水那么大威能，但其本身也具有微弱而玄妙的能力。技能无法自然孕育，这是公理。” “但生活在228层的人代代都喝大地河的水，河水的魔力在他们体内积攒，通过生育引发质变。千百万年过去，最终有一天，能力出现了。” “真是有趣的设定！” “……设定么？”面对伍昊的感想，歼灭姬莱莎只是笑笑，她换了个话题，“我来到第228层，帮助你们确实是一个原因。但除此之外，我也想在这个能力者满地走的地方，找到一个适合我的［自由技能］。” 说到这里，莱莎突然停住了。她有些歉意地对女仆小姐艾瑟尔笑了笑，转头面向伍昊。 “做个交易吧，探险者。” “我想要你的自由技能［我为人人］。” 第三十八章 正义与交易 - 无穷塔 - 曾丘 “为什么？” 伍昊其实不想做这笔交易，自由技能的获取极其困难，[我为人人]也是他踩了狗屎运才获得的。 而且[我为人人]作为自由技能，还具备了别的技能所没有的成长性，现在仅仅是5%就可以获得如此大的属性提升，如果真达到了100%，会是怎样的程度？ 莱莎叹了口气，她从伍昊的表情里，已经判断出了他的意愿。 她想了想，手刀突然伸出，重重地击在女仆小姐的后颈上，可怜的A级恶党小红帽连发生了什么都没清楚就昏了过去。 “你干嘛？” 莱莎看了伍昊一眼：“你真的希望一个对你有那么高期待的女孩，听到我们进行[我为人人]的交易这种事情么？” ……… “听着，孩子。我不知道基地为何要让你拥有这个技能，但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越轻易获得的东西，使用的代价越大。” “不就是使用时体力消耗倍增么，”伍昊无所谓地说，“与使用这技能的收益相比，这算不得什么。” “不是那么简单的，”莱莎苦笑着摇摇头，“除了冰火幽灵这样的被无穷塔元素眷顾的天选者，我们在无穷塔只能拥有一种自由技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由技能与我们之间也存在一种契约，拥有了它，我们就要背负它面对的命运。” “任务，你们探险者是这么称呼的吧？[我为人人]这一技能来自于英雄与英雄之间的传承，源于使用者对人类群体的无私奉献，持有了它，无穷塔的系统应该会发布各种各样拯救他人、拯救村庄、拯救世界的任务吧？或许会面对很多道德抉择吧？你能做好么？你做好成为一名英雄的准备了么？” 莱莎看着伍昊。伍昊清楚，她的话里没有任何的污蔑性质，她只是……在陈述事实。 他做好成为一名英雄的准备了么？ 英雄的本质，是发自内心地对身处不幸的人们的悲悯。 而伍昊看待这个世界，是游戏世界。看待这些人，是游戏中的NPC。 如果他是英雄的话，他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冰火幽灵被第十使徒打到半死；如果他是英雄的话，他就不会把忠于他的女仆小姐艾瑟尔当做诱饵，以试探第十使徒惊栗之魔眼的局限。 伍昊，当不了英雄。 当然，他可以把莱莎说的话当耳边风，莱莎说不定是骗子，只是为了骗取自己手上的技能才编出那么一段话。技能只是工具，能够让伍昊变得更强，这就足够了。 但冥冥中，有个声音在抗拒伍昊做这样的决定。 他想起杨济曾经对他说的话，尊重别人说的话，不管他是人，还是游戏NPC。 好吧，听你的。 “那你呢？”伍昊问，“你凭什么认为，自己有拥有这个技能的资格？” “凭什么……”莱莎摸摸后脑勺，说：“我做这些事已经做了十几年了，我也不介意继续做下去，直到我死为止。” 伍昊看着莱莎，这个外号叫歼灭姬的女人，“歼灭”并不是什么好的名声，她身上的血腥味也重得吓人。可出乎意料的是，这样的人却有这么清澈的眼神，她的话也很直率，至少伍昊觉得，她没说谎。 这世界真是矛盾。 伍昊吐出一口浊气，他有些抱歉地冲一旁的艾瑟尔笑了笑，对莱莎说：“行吧，你能给我什么？” ————————————————————————————————分割线————————————— 莱莎冲视线的左上角看了看，那里空无一物。伍昊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他猜她或许是在看一个和自己差不多的任务栏。 “一个道具，一个技能。” “太少了，”伍昊皱着眉头，伸出两个手指，“两个道具，两个技能。要不然我宁愿不换！” “真的？”莱莎似笑非笑，“这可不是一个纯粹的交易——我是在帮你甩开一件包袱。你也该意识到了吧，[我为人人]出现在你身上的时机太蹊跷了，蹊跷到像主人公开挂。你仔细想想，用一个他人埋在你身上的定时炸药，换两个你可以自由把控的东西，已经很赚啦！” “头一次见有人把强买强卖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伍昊死鸭子嘴硬，“我从没觉得[我为人人]出现在我身上是很奇怪的事情，因为我就是主人公！反倒是你给我的技能和道具——鬼知道你会在里面留下什么后门！” 两人像街头小贩和买菜大妈一样争执不休，最后伍昊一锤定音：“两个技能，一件道具。不能再少了。” 莱莎思索许久，说：“一个技能，一个道具。我身上未绑定的道具和技能都只有一个了。但我可以给你个承诺。” “承诺？”伍昊问，“什么承诺？” “你们探险者来到这里不是要完成基地的任务么？”莱莎说，“我承诺，在你遇到某个无法解决的任务时，可以向骑士团寻求一次帮助，我们骑士团会倾力解决。” 伍昊在内心里琢磨，无穷塔既然披露了“骑士团”这一设定，那自己以后玩无穷塔遇到他们的机率肯定不小。眼前的女人在敌我双方威信都高，实力也强。她说的话应该可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笔人情比迟早会被淘汰掉的技能和道具更有用。 “你先把东西拿出来看下吧。”伍昊说。 莱莎点点头，纤手微滑，两个泛着绿光的数据栏映入伍昊的眼帘。 物品：精灵斗篷 类型：防具/特殊 等级：A 效果①：装备时持有者敏捷加2。 效果②：在山林或岩石间行走时装备该防具，持有者隐蔽加2。在城市行走时装备该防具，持有者隐蔽加1. 效果③：穿起来很轻，可以根据装备者的需求变得温暖或凉快。 效果④：增加装备者接触精灵的几率。 备注：这件衣服是精灵王后和她的侍女们共同编织的，精灵们把它们对万物的热爱注入了它们编织的衣服中。它们从未让外人穿过它们自己编织的衣服。 伍昊又看下一个技能。 技能：二段跳 类型：主动/每次剧本使用3次 等级：C 效果①：跳跃时可以在空中借力，再进行一次跳跃 备注：是主人公怎能不会二段跳！ “我手头没绑定的道具和技能就这两个了……”莱莎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不是没用，而是不太符合我的战斗风格。” 感情当我是收破烂的！ 伍昊翻了个白眼，不过这个技能和道具他确实挺喜欢，倒也没有拒绝的想法。 “行吧，我同意了。” 莱莎点点头，她把技能和道具发到伍昊的邮箱，她并不担心伍昊断线逃跑。当然，伍昊也没有这么做。 “你怎么拿走[我为人人]？我记得在无穷塔里，已经绑定的技能无法再转移给他人了吧？” 伍昊有些好奇，他当然知道莱莎提出交易的提案自然有办法把[我为人人]取走，但他对这样的办法感兴趣。 “别的技能或许不行……但[我为人人]本身就是往下一代传承的技能，自然有从持有者身上分离的办法。” 莱莎向前走一步，面对面贴近伍昊。她比现在的伍昊要高一些，伍昊的眼睛恰好能看见那双碧蓝眼珠下面小巧的琼鼻，兰花的味道从莱莎白皙的皮肤上传来，她用了香水么？ “放松心情，”莱莎琼鼻下绛红色的檀唇张开又闭合，“仔细想着，把能力交给眼前的女孩……” 伍昊乖乖照办。 莱莎又贴近了一步，金色的卷发掠过伍昊的耳朵，有些痒。她的鼻子轻轻碰到了伍昊的额头。 少女的手臂弯到伍昊的后脑，棕黄色的探险服由于张力而扯开，拉链稍稍往下。伍昊看到少女精致的锁骨，还有下面的….. 她轻轻摘下伍昊一根头发。 然后吞了下去。 “好啦！”莱莎俏皮地说道，她后跳半米，对伍昊说：“你感受一下，[我为人人]应该消失了。” 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从心底传来，伍昊把技能栏点开，莱莎说的没错。 [我为人人]已经转移到眼前这个女孩身上了。 第三十九章 暗流涌动 - 无穷塔 - 曾丘 原来如此！ 伍昊想通了一个细节，为何雾影英雄要偷救世英雄的尸体？ 他也知道摄入欧尔麦特的身体组织就能获得[我为人人]，却不知道这是要在欧尔麦特本人同意的前提下。 而且那时候[我为人人]已经潜藏在伍昊的身体里了。 他想起刚来到这个副本，女仆小姐让他喝下的那碗药，里面夹杂的未知物体卡住了他的喉咙——他怎么不知道这个未知物体包含了那么多人的期待呢？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昏倒在地上的女仆小姐一眼，把她轻轻扶起，放在一旁的石阶上。 “少爷……” 伍昊看到艾瑟尔的睫毛扇动，手无意识地抓上伍昊的衣服，嘴里发出低低的呓语。 “莱莎小姐。” “嗯？” “我离开了这里，这具身体的主人会怎么样呢？欧尔麦特家的小少爷，会就此消失么？” “不会的。在你离开这个世界的瞬间，欧尔麦特家小少爷的灵魂会回来，尽管没有这段时间的记忆，但一切将回到正轨。” “无穷塔的意志允许你降临到这个世界，附身到别人身上，体验他人的人生，是为了解决这个世界的危机而不得已的举动。这点，请记住。” 伍昊思索着莱莎给他的答案，视线的左上角，距离回归的倒计时只剩50多秒。 此时，昏迷倒地的火药桶已经醒来，歼灭姬莱莎一把把他拉起，向伍昊道别。 “那我们先走了~有缘再见吧。” “等等！” “还有什么事么？” 伍昊把视线转向莱莎身后那个金发的爆炸头，一字一句地问：“你为什么要把这具身体的主人打成重伤？你早知道我会附身到这个人身上，是么？” 异常的沉默。 伍昊耐心地等待着，时间一秒秒过去，待左上角的数字来到10，才听到火药桶的说话声。 “若想知道我打你的理由，就去问那个为你而哭的女孩吧。” 为我而哭的女孩？ 伍昊一愣，想问清楚一点，左上角的数字已经来到了0。 失重感突然袭来，视界变化，黑暗的空间里只有八个泛着蓝色光芒的三角形光标。 艹！ ——————————————————————————————分割线——————————————— 无穷塔第228层。 保须市城东。 大火燃烧着雾影英雄的英雄事务所，原本深蓝色的墙壁已全部烧黑，黑烟弥漫，银制写着“雾影英雄事务所”的牌匾从墙上落下来，砸进木屑里，不见踪影。 红色的烟雾在火焰中穿梭。 原本能覆盖大半条街道的红雾，此刻只有拳头般大小。 此刻的第十使徒已无法勾勒出五官了，它只能伸出一点触须，不断抚摸着胸口，以缓解破碎的魔鬼契约给它带来的痛苦。 红雾沉沉落下，蜷缩在事务所的沙发底下，卧在欧尔麦特的尸体旁边，喘息不止。 晦气！真TM晦气！ 它为了实现自己的计划，已经蛰伏了十年。它花尽功夫蛊惑欧尔麦特的学生，让他和自己签订了魔鬼契约。 好不容易杀死了欧尔麦特，以为能得到欧尔麦特成长性极高的[我为人人]，却因基地派来的探险者横插一杠，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还不够！它计划里最重要的部分并不是夺得[我为人人]，而是污蔑欧尔麦特在这个世界的名声，让雾影英雄成为新的正义信标，进而获得大地河的掌控权。结果整个计划被那个叫冰火幽灵的毛头小子搅黄了，最后竟然引来了骑士团的歼灭姬—— 不过没关系，我还活着。 第十使徒让自己的呼吸放平，那个叫伍昊的探险者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在他杀死冰火幽灵前自己就已经逃了出来，尽管因为出力过猛，导致魔鬼契约受损。 但自己还活着。 第十使徒让自己缩成球形，喘息越来越低。 大不了再花十年，蛊惑新的对魔鬼的力量感兴趣的人，毕竟使徒最不缺的就是寿命。 这时，他听到了别人哼歌的声音。 咿咿呀呀哦哦啦啦，咄咄嘻嘻叭叭叭咔咔~ 声音很难听，完全不符合音律，但唱歌的人却乐在其中。第十使徒仔细分辨，唱歌的人就在这个屋子里。 听到如此难听的歌声，第十使徒不怒反喜。很好，第十使徒想，他目前正需要一个宿体来缓解魔鬼契约给他带来的痛苦，况且有一个人类的身体也方便他接下来的行动。 他仔细分辨着歌声的来源，缩进浓浓的黑烟里，一路溜上事务所的二楼。它溜进第三间卧室的门缝，歌声的源头就是这里。 卧室的床上坐着一个男人，火势汹涌，他却完全不惊。他穿着一身紫色的西装，有着一头森绿色的头发，修长的脸庞惨白惨白的，鲜红的嘴唇向两侧上扬，透露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他似乎已预知到第十使徒会来，眼睛饶有兴趣地向下看，看着这团雾状的小毛球。 “小丑！” 第十使徒的语气都变了，如果他现在能流汗的话，那地面一定全是水渍。得逃，必须逃，眼前的男人绝对不能招惹！ “别走那么快嘛哥们，”被称为小丑的男人发出爽朗而诡异的笑声，“我们有九年，不，十年没见过面了吧，不叙叙旧？” “不、不了，我还有……” 然而小丑却完全无视了他说的话：“不过在这地方聊天也不太妥当。你知道么？长期在有雾、会着火的地方对健康非常、非常不好的！” “不是！我还有……” 只见小丑取过身边的紫色吸尘器，紫色的外壳上贴着一个大大的笑脸贴纸，这也是道具。 物品：路易牌吸尘器 类型：物品/特殊 等级：B 效果：能吸收各种各样的灵体 备注：听说这玩意能抓鬼，你信么？ 小丑哼着小曲，按动吸尘器上的按键，只看着吸尘器上的按钮变成红色，巨大的旋风从吸尘器末端的口中喷出，将旁边的烟雾和火焰推开，单独将第十使徒吞没。 “不、不要啊啊啊啊！” 第十使徒拼命挣扎，可他现在的力气实在太小了，只能绝望地看着自己的身子一点点往后拽，旋风很轻松地将第十使徒抓进吸尘器，如同把神奇宝贝抓进精灵球。 吸尘器上的按钮重新变回绿色。 呼~ 小丑对着吸尘器的口吹了口气，他把吸尘器抗在肩上，推开卧室的门，走了出去。 火势汹涌，却为这个紫色西装的男人让开了一条路，他的脚踏在烧焦的木质楼梯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咿咿呀呀哦哦啦啦，咄咄嘻嘻叭叭叭咔咔~” “咿咿呀呀哦哦啦啦，咄咄嘻嘻叭叭叭咔咔！” 第四十章 各方心思 - 无穷塔 - 曾丘 漆黑的办公室，没有一点光。 基地科技的CEO却很享受这种黑暗，他把偌大的身材全压在办公椅上，盘腿坐着。 男人拍打着自己身下的办公椅，让它像呼啦圈一样旋转。也让自己的视线像饭店餐桌上的菜肴一样，能够看到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 “我还是觉得你那样不太好。” “怎么不太好？”男人让自己的办公椅停止旋转，问同样在办公室的素子，“是把自由技能安排给第五样本的事还是别的？如果是前者的话你大可放心，第五样本已经把技能转给了骑士团的歼灭姬，他自己放弃了技能的所有权。” “不是这个，”素子，基地科技CEO的秘书摇摇头，“我是觉得你对第五样本投入的关注太多了，说到底[样本]这件事只是古老的传说。现在大敌将至，使徒们在暗中行动，进入无穷塔的探险者数量是够，可质量却良莠不齐。这样是无法面对即将到来的魔鬼入侵的。” “那你觉得怎么办？” “举办比赛，选出优秀的探险者。将他们组成讨伐魔鬼的队伍，告诉他们这个世界的真相……” “那样子，我们和骑士团那帮家伙，有什么区别？” 素子想了想，说：“区别还是存在的，骑士团是以讨伐魔鬼为前提召寡成员，我们是选出成员后再告诉他们真相……” “但本质没差别。” …… “听着，素子。我们和骑士团最本质的差别，不在于手段，而在于目的。他们不管怎样都要从魔鬼的手里保护世界，而我们不管怎样都不能让这个世界的人发现魔鬼入侵的真相。” “在宁静中守护。这是我们的信条，违反这一条的人，” “格杀勿论。” “……嗯。” “不过你刚说的那个举办比赛的提案也确实不错~”没严肃一会的基地科技CEO很快又露出了常见的笑脸，“50年前不是有一款很火的叫王者农药的游戏吗，我们可以抄袭他们的创意，什么S1赛季啦，S2赛季啦……” ————————————————————————————分割线————————————— 身处无穷塔第一层的伍昊正清算着自己上个副本获得的技能值。 完成主线任务，寻找并讨伐杀死救世英雄——欧尔麦特的幕后黑手，奖励200技能值，100金币。 完成支线任务，自我觉醒，奖励100技能值，50金币。 触发支线任务臭名昭著，共获得520技能值。 “哎哎，”伍昊有些诧异，“我记得我击倒的英雄也就一个头戴内裤的路人甲和那个公鸡面具男，怎么有那么多的技能值？” 虽然技能值多是好事…… 他拉开自己的击杀名单，冰火幽灵高居首位。在右边的备注栏上，并非“英雄”，或是“恶党”，而是一个区别于二者的称号：反英雄。 反英雄…… 冰火幽灵靠夺取生命来拯救生命，或许并不是正确的，但他坚持了自己的信条，也获得系统的承认。 伍昊不由地笑了笑，继续往下看。 任务完成度：100% 副本活动表现：十分积极 综合评价：A 新手副本福利：综合评价提高一个等级 综合评价：A→A+ 额外奖励：200技能值，100金币 “200加100加520加200。”伍昊在心算，“哇！竟然有1020！” 伍昊对于这个数字很满意，一个副本能赚那么多，已经出乎意料了。 不过技能点目前的作用有限，除了给人物加点，就是在旅行商人那购买道具和技能。但比起未知的技能和道具，还是人物的基本素质更为紧迫。 他很果断地把耐久加到了3，在上个副本他就已经吃过体力不支的亏，同样的感觉他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他又花了400技能值把敏捷提到了4，还剩120技能值。 “那么，”伍昊伸了个懒腰，“去找小秋悦玩双人模式吧！” 他点开好友菜单，看向里面自己唯一加的一个友人，却没法联络。游戏ID的右面写着原因：正在游戏中（单人模式）。 正在游戏中？ 伍昊不清楚，秋悦是已通关了第一个副本，等伍昊有些不耐烦开了第二个单人模式，还是她的第一个副本相当曲折和精彩，以至于伍昊结束了她还没结束。 要不我也开个单人模式打发时间？ 还是不了。伍昊想，玩无穷塔固然紧张刺激，但却相当耗费心神。伍昊决定先回现实世界缓一缓。 他点击下线。 熟悉的失重感从身上传来，伍昊的视线变得模糊，他眨了眨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卧室。 他把戴头上的灵潜装置摘下，晃了晃脑袋。台灯开着，流溢出淡黄色的光晕。伍昊嫌太暗，把头顶的吊灯打开。 冷冽的白光照下来，他看向一旁的闹钟，时间是深夜两点，距公测开始正好过了两个小时。 伍昊倒不担心睡眠的问题，今天是周末不用上课，他早就做好了修仙的打算。 他一把翻下床，趿拉着拖鞋走向客厅，屋子里一片静谧，姐姐似乎已经睡了。 难得她没失眠。 伍昊不敢大声，他蹑手蹑脚地拿起放在客厅的开水壶，拿到自己的卧室里去煮水。他泡了杯咖啡仔细啜饮，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自己的姐姐会不会偷拿灵潜装置玩无穷塔？ 很有可能。 自从自己的姐姐得了抑郁症，她便整日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一切事物都索然无味，只有两样东西能勾起她的兴趣：一个是看兔牙直播平台一个叫小圆的女主播，一个是玩游戏。 对于自己姐姐爱好玩游戏这件事，伍昊表现出溺爱一般的支持，基本姐姐想玩什么他便买什么，不够钱他就打工赚。 但只有无穷塔这款游戏，伍昊觉得很矛盾。他问过了姐姐的心理医生，心理医生说过：像无穷塔这种高仿真度的VR游戏，肯定会激起姐姐的情绪变化，她说不定会回忆起自己过去的往事，对于病情来说，有可能是好，有可能变坏。 如果姐姐因此痊愈还好，但如果这个游戏导致她病情加重，身心进一步崩溃。那伍昊有何面目去面对在天之灵的父母？ 他不敢赌。 伍昊放下咖啡，急急忙忙拉开自己的抽屉，抽屉里全是书，旁边乱七八糟地丢着一些笔和尺子。 但这些都是遮人眼目的伪装，他把书本和其他杂物挪开，抽屉的最深处放着一个快递盒，他把快递盒打开，另一个灵潜装置静静地躺在盒子里，安然无恙。 伍昊呼出了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以大字型躺回了床上。 还好，还好。 第四十一章 金币商城 - 无穷塔 - 曾丘 伍昊重回无穷塔。 他前脚刚登入游戏，后脚就被秋悦拉进了会议厅。 女孩依旧把黑发扎成双马尾，两条发辫无风自动，头顶的发辫违背牛顿定律似的晃啊晃的，甚是可爱。她的两只耳朵上别着金色的耳针，在略暗的会议厅里溢出金色的光雾。她穿着日本高中常见的水手服，蓝白相间的配色给人一种清纯的感觉。 “你怎么才来？”伍昊刚进会议室，就看见她双手叉腰，一脸嗔怪，“我都已经通关三个副本了！” “三个！”伍昊一脸惊奇，他以为秋悦最多通关两个副本，“你怎么那么快！” “是你太慢了吧，”秋悦也觉得奇怪，“论坛里别的玩家通关一个副本也就四十五分钟到一个半小时，从没像你一样这么久的。唉唉，你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很老套的主人公剧情啊，”伍昊说，“找出杀死某个人的凶手，打倒最终boss拯救城市啥的。” 但为什么我花了这么久？ “是么？”秋悦耸耸肩，伍昊觉得副本剧情老套，她也就没有多问，“不过这样不行呀，一人军团先生，攻略一个副本要花这么长时间，这样是赶不上一线玩家的进度的。要不，姐姐包养你？” 她一只眼睛闭着，另一只眼睛微微睁开，甚是得意。 “那我就抱紧姐姐大腿啦！”伍昊顺秋悦的意。 “对了，”他看向秋悦的服饰，有些好奇，“你的耳针我猜应该是道具，但衣服呢？那么漂亮的水手服哪买的？” “哈哈~”秋悦冲伍昊摇摇手指，“这就是氪金星人的力量！你通关副本，结算奖励除了获得技能值还有获得别的东西吧？” “金币？”伍昊问，“你这衣服用金币买的？” “是呀！”秋悦说，“无穷塔的金币是可以充值或提现的，它与各国的货币以不同汇率挂钩，与天朝人民币的汇率比是10:1吧，10金币等于1人民币。唔。我带你去金币商城看看~” 未等伍昊同意，女孩便硬拽着伍昊触发会议厅的一个光标，光影变换，他们已来到了另一个地方，草绿色的背景，巨大而密集的电子光屏将男孩和女孩紧紧包围。 伍昊仔细浏览光屏，除了一些消耗品道具，就没有别的可用于副本的东西了。剩下的都是一些装饰品，妆点个人空间或会议厅的，或是一些不提供属性加成的衣服。 他看价格，装饰品还好，一些墙纸和吊灯也就30到50金币，贵的也只是100金币。价格离谱的是衣服，一件最便宜的红色风衣都要1800金币，光屏的顶端是一件蝙蝠侠的套装，售价3000000金币，折合人民币……要三十万。 “买一件吧，”秋悦在一旁不停安利，“我玩了三个副本，虽然也有附身到NPC身上进行任务的，但有两个副本都是本体穿越的，穿自己喜欢的衣服玩游戏也养眼许多不是？” “穿那么漂亮小心被游戏boss强*。”伍昊头也不回。 秋悦的脸一下僵住了，两个酒窝慢慢鼓起，像面包一样。她想反驳，却又不知从何开始。 事实上，伍昊对系统标配的深灰色夹克和棕色长裤并没有什么不满，而且他目前也没打算往无穷塔里充钱，如果可以他还想提现点出来补贴家用。 不过250金币提现出来也没几个意思….. 他想了想，买了两瓶体力恢复剂（中），共花了120金币，又买了一瓶伤口治愈剂（中），花了100金币。 物品：伤口治愈剂（中） 类型：消耗品/特殊 等级：C 效果①：治愈5分钟内受到的50%的外伤（无法治疗中毒、病菌感染等非外伤） 效果②：重复使用效果递减 备注：基地科技官方出品！专用治愈各种外伤！ 物品：体力恢复剂（中） 类型：消耗品/特殊 等级：D 效果①：补充50%玩家体力。 效果②：重复使用效果递减 备注：基地科技官方出品！强效的运动饮料！ 这样就准备得差不多了…… 伍昊回过头，看到秋悦的脸色，忙打了个哈哈：“刚刚那是我开玩笑的，我道歉！原谅我可以么？” 秋悦脸色稍霁，她双手抱胸，一只眼睛睁开，另一只眼睛稍稍闭上：“大声点。” “好好，”伍昊双手举高，“我亲爱的姐姐大人，我刚刚不应该说那样的话，在此道歉。还请在下一个副本带小弟飞，好吗？” 秋悦噗嗤一声笑了，她连连点头，说：“可以！可以！姐姐带你飞！” 两人离开金币商城，回到会议厅。如约好的那般，秋悦去触发双人模式的光标，忽又有些迟疑，像是即将宣誓的新娘。 “怎么啦？”伍昊问，“磨磨蹭蹭的。” “这可是我们时隔六年第一次一起玩游戏呀，”秋悦解释道，“有些兴奋，还有些……缅怀。” 伍昊沉默了一会，说：“开始吧。” 秋悦触发了双人模式的光标。 “选择双人冒险模式。” “已选择双人冒险模式，”系统提示音响起，“正在根据玩家属性匹配塔层。” “匹配的塔层为79层，是否确认游戏？” “确认。” “游戏正在载入中，请稍等……” “游戏载入完成，正在进入塔层……” 会议厅的上方传来一道白光，如同UFO飞碟的光线，将伍昊和秋悦传送到新的世界。 新的冒险开始了。 第四十二章 失落之书（1） - 无穷塔 - 曾丘 镜像界与人类界开战已经数十年了。 在漫长的战争中，人类界资源枯竭，社会动荡，被迫与镜像界签订丢尽脸面的[两界条约]。 根据条约，人类界对镜像界的大门需永久打开，镜像界的各种种族随着他们的舰队来到人类界所处的地球，表面上说是缔结和平，实际上却是监视人类界的军事机构，防止地球的反抗军再燃战火。 这是一个人类与异世界的种族，共同生活的时代。 ——————————————————————————————————分割线——————————— 伍昊眨了眨眼，发现自己已身处在一个逼仄的空间。 空间不足十平米，似乎是一间书房，他正坐在一张凳子上，幽闭的视野前方是一张书桌，乱七八糟的书扔在上面，堆得有人高。 周围没有镜子，他看不清自己长啥样，借着微弱的光，他看向自己的服饰，熟悉的深灰色夹克和棕色长裤，与上次副本不同。按照秋悦的说法，这次，似乎是带着肉身穿越的。 伍昊站起来环视周围，这是一个很标准的正常需求宅男的房间。书桌的一旁是一张小床，小床的被褥被推到一边，ipad和耳机扔在上面。墙上贴着一张海报，一个红发少女很中二地朝天伸出手掌，这是命运石之门（一部日本动漫）里的人物。靠书桌的另一堵墙被做成了壁柜，褐色的柜门打开，里面黑黝黝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好奇心作祟，伍昊想看看壁柜里都藏了些什么。手指接触柜门，突然感觉像被电击了一样，还没等伍昊反应过来手就缩了回去。一股巨力从壁柜的黑暗里迸发出来，一下把伍昊反弹了出去。 伍昊没反应过来，一下砸到壁柜对面的墙上，又滑落到床上。ipad的菱角弄得他背后生疼。 他好不容易爬起来，看到视线中姗姗来迟的系统提示。 “您的神秘值小于3，无法前往镜像界。” 神秘值？ 伍昊盘腿在床上坐着，他拉开自己的角色数据，或许是获得了获得了精灵打造的短剑和斗篷的原因，他的神秘值已经来到了1。可稍懂数学的都知道，1小于3，这是肯定的。 他又点开任务栏，与上次副本不同，这次系统早早公布了任务。 “主线任务：破坏失落之书——时间拖得越久越危险，赶紧破坏它！” “支线任务：未触发。” 失落之书……又是个不知所云的名词。 伍昊摇摇头，从床上坐起来，正打算出卧室看看。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等等…… 伍昊的瞳孔睁得老大，他惊讶于自己的迟钝，一下打了自己两个耳光。 他玩的可是双人冒险模式，可是，秋悦呢？ ————————————————————————————分割线————————————————— 鼻子嗅到栀子花的香味，耳朵听到清脆的鸟鸣。 秋悦悠悠转醒。 或许是刚进入新剧本的缘故，秋悦的视线有些模糊，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到几片绿色的树叶落在自己的裙摆上，她把它们拍掉，站起身。 女孩看向左上角的系统，绿色的光晕下，这个副本的主线任务显示出来。 “破坏失落之书——时间拖得越久越危险，赶紧破坏它……” 秋悦把主线任务的文字读完，眨了眨眼。 “失落之书是什么东西？” 女孩从没听过这本书，按照任务提示，这应该是与这一层有关的挺重要的物品。 虽然系统只发布了一个任务，但这个任务却分为两步。秋悦想，第一步是找出这本书，而且必须在限定时间内，根据任务提示，时间拖得越久越危险。第二步才是破坏它。 还是和伍昊商量一下吧，他的推理能力和观察能力都很强，一定可以…… 但是，伍昊呢？ 秋悦环视周围，目之所及，一个人影都没有。到处是等人高的野草，间或穿插着褐色的树藤和矮灌木。地面树根交错盘结，巨大的绿色树冠挡住天空，只有细碎的一点阳光洒在秋悦脸上（这也让她得出现在是白天的结论）。微风拂过树叶，传来一些悚然的窸窣声。 “该不会是……捉迷藏吧。”女孩干巴巴笑了几声。 突然，风变大了。 野草一下被压低，巨树的树叶被卷得哗啦作响。狂风卷起秋悦的裙子，女孩连忙按住。 黑暗猛然降临，巨大的影子挡住阳光，如同发生了日食。秋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傻愣愣地按着自己的裙子，以防风再次把它掀开。 黑暗来的快去的也快，几秒钟的功夫，阳光便重回大地，狂风也停止了。透过树梢，秋悦看到天空中龙翅拍动，它似乎是狂风与黑暗的来源。 这是什么世界啊….. 诡异的环境，失散的友人。这些都让秋悦越来越害怕，女孩双手抱膝倚着树根坐了下来，她突然有点想哭。 这只不过是游戏，只不过是游戏……. 秋悦在心里不断给自己打气，她下意识地摸上耳垂上别着的金色耳针，这种无意识的行为略微给她提供了一些安全感。不知为何，她想起伍昊玩推理游戏时和她吹过的牛：自己可是没有线索便去创造线索的人呀！ 没有线索便去创造线索…… 女孩念叨着这句话，重新站了起来。她闭着眼睛让自己的记忆回溯，突然想起自己意识不太清醒时听到的鸟叫声。 对了，还有那招！ 秋悦兴奋地从灌木丛上掰下一根树枝，她拨开一片较矮的树丛，树丛下面是裸露的泥地。秋悦就着泥土用树枝在地上划了一个圈。 女孩双手合十按在圈边，当然她要放的不是钢之炼金术师里的炼金术，她发动的，是别的技能。 技能：鹦鹉语 类型：主动/每次剧本使用一次 等级：C 效果①：呼唤半径500米以内任意数量的鸟类，向它们提出请求，只要它们不忙都会帮忙！ 备注：鹦鹉说：“我在鸟群里很有权威的！我说的话它们都听！” 这是秋悦通过第一个副本获得的技能，虽然每次副本只能使用一次，但小鸟儿们既能追踪也能侦查，在秋悦通过第二、第三个副本时帮了很大的忙。 只见白色的烟雾从秋悦勾勒的圆圈里喷发出来，它在空中调皮地转了一个圈，幻化成一只白色鹦鹉，鹦鹉飞到半空，在空中滑翔舞蹈，同样的情景秋悦已经见过两次，这段舞蹈在鸟类语言中代表的是“集合”。 秋悦等了一会，看到一只黄鹂从树林里飞了出来，金色的尾毛夹杂着点黑色，偌大的树林里只有这一只鸟响应了秋悦的呼唤。 黄鹂停在秋悦上方的树干上，它抖了抖羽毛就叽叽喳喳地开始说话，说出来的鸟语被系统翻译为秋悦熟悉的汉语，不知为何，秋悦总觉得它不太友善。 “你叫我来干什么？人类。” 是我召唤的方式不对么？秋悦想，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诚恳些：“您好，请问一下能帮我……” “小心！” 黄鹂突然打断秋悦的话，大声说道。 只看到秋悦踩着的树根突然蠕动起来，女孩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不知从何处奔来一根藤蔓，直直缠向秋悦的小腿，尽管站姿已经变形，可秋悦依然奋力跃起，她躲开藤蔓的进攻，跳到旁边的一块空地上。 幸亏黄鹂的提醒，也幸亏她的敏捷和伍昊一样也提到了4，要不然就中招了。 超乎想象的事情在眼前发生。 秋悦先前倚着的巨树突然动了起来，交错盘结的树根向前伸展，如同怪物的触手。绿色的树冠无风自动，树叶簌簌落下。 她看着这棵成了精的树，巨树大约有二十米高，灰绿色的苔藓像胡子一样，褐色的树皮上裂开了一条缝，像是嘴巴。 巨树说话了，它的声音不仅低沉，而且沙哑而粗糙，像是长期咳嗽的人发出的声音。它说的并不是秋悦熟悉的语言，但她听得懂。 “人类的小鬼，瞧瞧你对这片森林都干了些什么！” 第四十三章 失落之书（2） - 无穷塔 - 曾丘 伍昊没找到秋悦，至少在他的卧室没找到。 他看向壁柜里黑黝黝一片，大致有了个猜想。或许系统根据伍昊和秋悦的神秘值将二者分到了两个地方，一个在伍昊现在所处的空间，一个在系统所说的……镜像界。 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推开卧室的门，走了出去。 意外的阳光晃到了伍昊的眼睛，卧室的门正对着客厅的窗户。客厅的布局邋遢且杂乱，两袋垃圾扔在门口还没丢，饭菜残羹放在餐桌上也不收拾。几只苍蝇伏在餐桌上不动，也许是太热了。 臭味熏天而起，伍昊忍不住捂住鼻子。 “伍昊。” 他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五六十岁的老妇人声音。 伍昊转头去看，那人刚从浴室里出来，兴许是才洗完澡，稀疏的白发湿漉漉地垂在肩头，还滴着水。她身材瘦小，走路颤颤巍巍的，暗黄色的皮肤像是挂在骨架上。被热气熏炙过的老人斑泛着红光，像烂蘑菇一样难看。总而言之四个字：奇丑无比。 伍昊猜测她的家庭身份是自己的奶奶。那么，她叫我，是触发剧情了？ “伍昊，”老妇人又说话了，“你的停学处分怎么办？” 停学处分？ 伍昊念头转动，问：“什么停学处分？” 老妇人却没搭理他，而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今天老师和校长就要讨论是否要把你开除了。还是去学校走动走动比较好。” 什么鬼？ 伍昊有些懵，他倒不在意老妇人所说的什么停学处分，而是惊讶于她完全无视玩家的举动。同样是游戏NPC，可无论是女仆小姐艾瑟尔，还是冰火幽灵，甚至是那只公鸡男，都像是真人般活生生站在伍昊面前。这个老妇人怎么设计得那么……简陋呢？ 好吧。伍昊耸耸肩。抛开那些杂七杂八的念想，老妇人的话信息量还真不小。至少他知道自己是个学生，而不是混吃等死的宅男。另外尽管系统没发布相关的任务，但伍昊也知道，破坏失落之书的第一步，就是解决身上的麻烦。 比方说停学处分的事。 “老人家，”伍昊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知道学校在……” “你知道学校在哪里吗？”未等伍昊说完，老妇人就插嘴道：“你知道学校在哪里吗？我可以带你去。” ——————————分割线——————————————————————————————————— “人类的小鬼，瞧瞧你对这片森林都干了些什么！” 巨树的声音如雷声般轰鸣，秋悦能感受到它话里藐视和愤怒。 “区区人类，竟敢破坏镜像界的植被。还用妖术蛊惑我们森林的精灵！” 杀气朝秋悦涌来，女孩咬牙顶住。她心里直骂粗口。破坏植被也是因为这片森林没有空地让自己发动技能，鹦鹉语这一技能也建立在鸟类愿意帮助她的基础上，怎么就成蛊惑了呢？系统也没禁止在这片地区发动技能啊？ 不管怎么说，秋悦准备逃跑了。 站在树干上的黄鹂怜悯地看了秋悦一眼，忍不住劝说巨树：“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怎么不是我想的那样！”巨树不耐烦地打断黄鹂的话，它挥动着树干把鸟儿赶跑，“是我见的人类多还是你见的人类多！” “还有你！”它的视线猛地瞥见已跑到十米开外的秋悦，褐色的树皮都被气得撑开，露出两颗淡黄色的、像是由树脂构成的大眼珠子，“休想跑！” 它试图阻止秋悦的脚步，树藤和树枝有意识地向前伸展，如同一只只有许多手指的手，朝秋悦伸来。 秋悦吸了口气，她拉开道具栏，取出道具。巨树的阴影下，剑刃锋芒乍现，如同一道寒光脱鞘而出。无数撞击声响起，声音轻而力道沉。朝秋悦伸来的巨树的手应声而断。 物品：金桂之剑（五级封印） 类型：武器/近战 等级：C～S 效果①：一般锋利 效果②：联动技能：金桂之心 效果③：联动技能：？？？ 备注：最高祭司打造的剑，现处于深度睡眠中。达成条件可解除封印。 技能：金桂之心 类型：主动/联动/每次剧本使用一次 等级：C～S 效果①：挥舞金桂之剑只有一次，在武器前方制造随机数量的铁片对敌人进行攻击。 效果②：金桂之剑封印解除技能增强 联动技能。 只能镶砌在道具上的技能，拥有联动技能的道具在整座无穷塔非常稀有，更何况金桂之剑这种拥有成长性和两个联动技能的武器了。这是秋悦在第二个副本获得的武器，尽管她不太清楚解开封印的方式，但不排除她把这把剑作为自己的杀手锏。 也许是没解开封印的缘故，金桂之剑并不是和它名字一样的金色，它的剑身是一种黯淡的灰，唯有剑刃处闪着寒光。女孩双手握持宝剑，剑刃放在胸前，这样的剑姿能给她提供一些安全感。 “你竟敢砍我！”巨树褐色的树皮都气绿了，“区区人类，竟敢砍我！” 它挥舞树枝，包围网更加密集了，更多的树枝再次朝秋悦扑来——枯瘠的树枝头被巨树打磨成锥状，如同矛尖。 还说我破坏植被呢！你自己不也破坏你自己么！ 当然，这句话秋悦只敢自己在心里腹诽。女孩的眼珠来回转动，试图捕捉树网间的缝隙，她手持金桂之剑向前跑去，却被什么绊倒，摔了一跤。 是荆棘！ 她忽视了一个事实，巨树不仅是巨树，它还是这座森林的主人，它不仅能操纵自己的树枝，还能命令其他植物为它效命，这是理所当然的。 一击见效，更多的植物朝秋悦扑来。女孩想逃跑，可荆棘缠住了她的脚，让她动惮不得。秋悦不得不使用最后一个技能。 技能：烟雾冲刺 类型：主动/每次剧本使用一次 等级：C+ 效果①：奔跑时化成烟雾，持续时间1秒。 备注：童话世界流传着一个叫茶杯头的追债人兄弟的传说，听说他们能在奔跑时化成烟雾。 这是秋悦在第三个副本获得的技能，利用它秋悦成功地挣脱了荆棘的束缚，可作为代价，女孩水手服裙下的丝袜被撕破了，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血汩汩流出。 可此时秋悦也顾不上这些，她艰难地向前走，可整片森林都已经成了巨树的陷阱，她仿佛能听到那藐视人类的家伙发出的低沉而粗糙的讥笑。 到此为止了么？ “抓紧我！” 耳边突然传来声音，像是七八岁的男童。嘹亮而清脆的呼唤如同军队吹起的号角，秋悦濒临绝望的心也随之一振。 是谁？ 她转过头，看到森林里的气旋骤然上升，树叶簌簌落下，野草拔根而起，卷向翅膀的方向。 是一只极其巨大的猫头鹰。 猫头鹰棕色的羽毛外仿佛裹着旋风，大量的树枝被摧枯拉朽般撕碎。 猫头鹰向下俯冲，让自己的身体接近地面。它伸出前爪，接近秋悦。 “抓紧我！” 它又重复了一遍。 秋悦想也不想便照它说的做，一方面情况确实危急，另一方面对方是鸟类，也无形中增加了秋悦的好感。 “魔鹰！你这家伙，竟然帮助人类！” 秋悦听到身后传来巨树的谩骂，可猫头鹰像是没听见似的，它用喙把搭在它爪子上的女孩轻轻啄起，扔到自己的身后。巨大的翅膀猛地一振，如利箭般在巨树的树冠上撕开了一个洞，往天空飞去。 第四十四章 失落之书（3） - 无穷塔 - 曾丘 伍昊跟着老妇人来到学校。 远远的，他看到一个女孩冲他挥手，她穿着整齐的高中校服，墨色的及腰长发披散下来，上面别了两个简单的木头发夹。胸部笔挺，小皮靴上的黑色丝袜与白皙的皮肤共同构成一种致命的美，如同日本的大和抚子一般。 “她是谁？”尽管不抱希望，伍昊还是朝老妇人问道。 …… 老妇人果然没搭理他，她领着伍昊走到校门口，冲女孩微微颔首。 “奶奶，”女孩很有礼貌地回应，她的笑容温暖而亲切，“伍昊停学处分的事，就交给我了。” 老妇人点点头，她叮嘱伍昊一句：“不要给安心会长添乱。”然后转身走了。 看着老妇人的背影，伍昊眨了眨眼，他琢磨着她说的话：安心应该是女孩的名字，而会长……是指学生会会长么？ 只看着这个叫安心的女孩冲伍昊笑笑：“那我们也上去吧，老师、校长，还有被害人都等着我们呢？” 被害人？ 伍昊挠挠头，突然有了些兴趣，他想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事才被停学处分？校园欺凌么？ ————————————分割线————————————————————————————————— 绕过长长的前院，伍昊跟着安心会长走上教学楼的楼梯，安心走在前面，伍昊跟在后面。 他一直在观察这个叫安心的女孩，路上遇到一些这个学校的学生，每个学生都和安心亲切地打招呼（也都选择性地无视了伍昊），安心很礼貌地回礼，也能准确地叫出每个同学的名字。 她似乎在这个学校很有人气的样子呀。伍昊想，而且这个NPC和那个老妇人NPC不一样，更人性化些，应该可以交流。 安心迈上二层的楼梯，似乎注意到伍昊有些磨蹭，转过头问：“在想什么呀，校长他们等急了喔。” 伍昊回以微笑，他三步并两步来到安心旁边，与她平行走，问道：“我是因为啥才被停学处分的？能和我说说么？” “哈？”安心停下脚步，看向伍昊，一脸惊奇：“你自己犯了什么事？你不清楚？” “周末睡了个觉，这不是忘了么？”伍昊摊了摊手。 “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安心哭笑不得，“要被害人找你对质，怎么办？” “不是还有你么。”伍昊理直气壮。 安心会长想了想，她把伍昊拉到二楼远离教室的阳台处，说：“提前说明一点，我也只能跟你说我了解的情况，如果被害人提到我不知道的细节…..那神仙也救不了你。” 伍昊点了点头。 安心清了清嗓子，说：“被害人是新转校过来的留学生，据他说，十月三日，也就是前天，你把他打进了医院。” 果然是校园欺凌。 伍昊觉得挺有意思，上次副本开头是别人把他打到床上，这次副本开头是自己把别人打进了医院。 “没想到我竟然做出这种事！”伍昊说，“活该被停学处分！” 听罢此话，没想到安心会长却有些怜悯地看了他一眼，还叹了口气。 “怎么了？”伍昊不解地问。 “你还不明白么？伍昊。”安心说，“殴打留学生住院……你的停学处分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我们现在去讨论的，是关于你殴打留学生住院，进一步的刑事处罚。” “有可能死刑哦。” 死刑？ 伍昊吓了一跳，他连连摆手，干笑道：“就算我把人打进了医院，也没那么严重吧……难不成被我打进医院那家伙，是外国的王子或公主？” “比那还严重。”安心说。 “现在讨论厅等着我们的受害人者，来自镜像界。” “虽然没有律法规定，但殴打镜像界人——这是对人类界和镜像界新签订的[两界条约]最直接的挑衅，你打的不是新转来我们学校的留学生，而是生活在镜像界的每一只生物，想想吧，在十九世纪六七十年代，在香港殴打英国警察，是什么后果？” 伍昊头有些大，他原以为停学处分仅仅是停学处分，事实证明他太天真了。这比上个副本重伤躺床还惨好伐！ “人类界的同胞，会保护我的吧……”伍昊木木地问。 安心想了想，她没回答伍昊的问题，而是问了伍昊一个典故：“你知道历史上著名的……水桶战争么？” 玩个游戏还要做历史题？伍昊当然摇头。 见伍昊不懂，安心也没有细说，“过去神圣罗马帝国爆发过一场战争，打仗的理由仅仅是为了一个用来喂马喝水的橡木桶。你明白其寓意么？” 伍昊想了想，突然细思恐极，他吞了口唾沫。问：“也就是说，我殴打镜像界人这件事，有可能变成镜像界用以攻击人类的政治筹码？” “就是这么一回事。” 安心点点头，说：“镜像界希望重燃战火，以争取对他们更有利的条约，为此他们希望放大这个事件，以让自己“师出有名”。而人类界则不希望这件事发生，如果能靠牺牲一个毛头小子就能结束这一切，人类肯定是开心的。” “也就是……双方都希望我死的意思吗？” 伍昊苦笑道，他突然发现对话的节奏已经被那个叫安心的女孩巧妙地把握住了，他决定以退为进。 “说了这么多，你一定有让我摆脱这个麻烦的对策吧。说吧，我该怎么做？” ——————————————分割线——————————————————————————————— 猫头鹰带着秋悦冲上高空。 秋悦紧紧贴着猫头鹰的背脊，以免被风刮跑，她往下看去，偌大的森林已经成了地面一块小小的剪影。巨树淹没在绿色里，已经看不到了。 猫头鹰径直上升，它们在云朵间游曳，尾翅在空中划过一条薄薄的弧线。 红日的光辉穿透云层，秋悦发现在天空飞行不只有它们俩，还有两只像龙一样的生物，它们似乎是母子，大的落在小的后面，嘴里叼着几条鱼，边飞边把鱼往小的嘴里塞。 “真漂亮。” 秋悦喃喃道。 “你也是从人类界偷渡过来的？” 猫头鹰的声音被迎面的风带跑了一些，正欣赏美景的秋悦愣了一会，才意识到是身下的猫头鹰在发问。 女孩一脸懵逼，她既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哪里，也不知道这只巨大猫头鹰的问题是什么意思，她遂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而是顺着它的思路反问回去。 “您说“也”，就是说除了我以外，还有别的来到这个世界的人类？” “是呀，”猫头鹰的声音像男孩一样，清脆而愉快，“我活了十年，见过十个像你一样的从人类界偷渡过来的人，唔，你是第十一个，也是今年我见到的第一个。” 原来不是伍昊啊！ 秋悦有些失望，但还是问道：“他们现在在哪？都怎么样了？” “唔，他们……” 猫头鹰支支吾吾的，似乎有些不太愿意说。 “他们都怎么样了？” “唔……” “他们都死了。” 第四十五章 失落之书（4） - 无穷塔 - 曾丘 安心有些惊讶地看了伍昊一眼。 她想了想，纤手往身后一伸，不知从哪里摸出两个资料夹，递给伍昊说：“第一份报告是目击证人的证词，第二份报告是医院的鉴定。你抓紧时间看看。” 伍昊接过报告，大概扫了两眼，夹在腋下。 “还有一点必须记住，”安心说，“不管那个镜像界人指控你什么，你都必须全力否认。要想摆脱你身上的麻烦，只有这一个方法。” “就是证明你把他打入院这件事，全是诬陷。” ————————————————————————————分割线————————————————— “全都死了？” “是啊，”猫头鹰苦笑道，“通过刚刚的事，你没察觉到他们对待人类的态度么？仇恨、藐视、嫉妒……反正没有一点正面情绪。” “来到这里的人类都会被处死，这是规定。” 秋悦察觉到，猫头鹰对它口中的“他们”，也无甚好感。 “既然这里死亡率那么高，”秋悦问，“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到这里送死啊？” 猫头鹰拍动巨翅，很轻松地掠过云层，在红日上方划过一条漂亮的弧线。 “这问题你不该问我的，”猫头鹰说，“毕竟我不是人类。” “但我觉得，不过不管哪个世界都有这样的人存在吧，想来一场波澜壮阔的探险的，想发财的——毕竟只有这个世界有秘银的矿坑，这种金属在你们世界是很值钱的吧！” 秋悦默然，据猫头鹰的话，她对这个79层的世界观有了一个懵懂的认知：这一层分为两个世界，一个是人类所居住的世界，一个是像猫头鹰和巨树这种奇怪生物居住的世界，而秋悦现在就在这个世界。 伍昊现在又在哪呢？会在人类界么？ “你们为什么对人类态度这么差？” “谁叫你们打败仗了呢？胜者欺凌败者，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猫头鹰越飞越高，秋悦注意到云层的颜色似乎在变深，轰鸣声从里面发出，如同火车鸣笛。 打雷了。 “那你为什么救我？” “因为你向我求助了呐，用鸟语。” 秋悦点头，她能听出猫头鹰语气中的喜悦。 “何况在我看来，无关乎战争，人类界和镜像界作为毗邻的两个世界，人类和镜像界人应该被平等对待。 战争不仅改变了人类界，也改变了镜像界。镜像界人变得自私，自大，无知。我不喜欢这样。” 猫头鹰翅膀微震，往下飞行，它扎进云层。灰色充斥着秋悦的视野，无数条像丝带一样带着雷的云雾擦过她的肌肤，向后飘去。 “镜像界高层已经和人类界签订了[两界条约]，但[两界条约]带来的收益远没办法满足他们增大的胃口。他们希望重燃战火，再次对人类界发动战争，以获取更大的利益。” “我想要阻止战争。” 猫头鹰语气坚定，毫不动摇。 它开始缓降，秋悦往下看去，绿色的大地上隐隐约约一个灰色的山丘轮廓，极其好认。 她们在山丘降落。 山丘比周围的树海要高些，上面全是大小不一的乱石，一个巨大的鸟巢孤零零坐落在乱石上，鸟巢用无数根小树枝搭建而成，极其巧妙。 “这是你的家？” 秋悦指着鸟巢问猫头鹰。 “原本不是，现在是了。” “啥意思？” “这个鸟巢原本属于这片地区最强的一只秃鹫，”猫头鹰语气自豪，“后来我打败了它。” …… 秋悦不知道说什么，她站上乱石远望，树海的前方是真正的大海，但海水却是黑色的，黑色的波涛涌动。 “你要怎么做？”秋悦轻声问。 “我要破坏失落之书。”猫头鹰说。 “破坏失落之书？” 秋悦皱眉，这不和自己的任务一致么？ “是，”猫头鹰点点它的喙，“失落之书是沟通人类界和镜像界的大门钥匙，只要破坏了它，人类界和镜像界的大门就会关闭，镜像界就无法对人类界发动战争了。” “那本书现在在哪？” “海的对面，”猫头鹰的翅膀指向大海，“居住着一个叫米尔寇的老鼠，它是北方区域最大的盗匪，据传，失落之书在它手上。” “许多从米尔寇那里逃过来的奴隶都知道它有这本书，米尔寇去哪都带着它，从不离手。它珍爱那本书就像珍爱自己的眼睛。在这世上，不管是人类还是镜像界人，谁也别指望染指了这本书以后还能活命。” “和我说了这么多，”秋悦问，“你是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我希望你和我一起去米尔寇的老巢，破坏失落之书，”猫头鹰说，“你很强，能在那棵树底下走几个回合的人类，我从来没见过。” 听到这句话，秋悦顿时有些失望，她明白了先前猫头鹰为什么要救她。她原以为意图阻止战争的鸟或许行动的理由会无私些，没想到比她想得要更势利。 不过自己的任务也是破坏失落之书，有一个助力不是坏事。 “可以。” 秋悦点点头。 ————————————————————————————分割线————————————————— 伍昊和安心来到教学楼三楼的会议厅。 踏进会议厅，伍昊感觉气温比外面还要低上十度，群情肃穆，伍昊只听到两个声音，一个是翻动档案的哗啦声，一个是旁边安心会长的低声提醒。 “别紧张，照我说的做。” 一眼望去，长长的桌子上已经坐了四个“人”。首席的光头老人是学校的校长，次席蓄着络腮胡子的面瘫脸大叔是警察，伍昊吃惊的是第三席，是一位带着墨镜的金发女子，桌上的标签是：外语老师。 伍昊把视线转向第四席，也就是异世界来的留学生，那位被伍昊打入院的被害者。 ！！！ 如果说伍昊看到外语老师出现在此处只是略微吃惊的话，那他看到被害人差点吓掉了眼珠子。 安心一直口口声声地说“镜像界人”、“镜像界人”，这让伍昊有了先入为主的概念，他一直以为异世界人和人类长得很像，最多也就是身体的某些部位有所差异，比如说肤色发色，又比如说长耳朵大眼睛。 他从来没想过，坐在那的，竟是一只……狗。 它甚至都不屑于坐着，狗前掌放在桌子上，后脚蹲在椅子上。它对刚进来的安心和伍昊发出藐视的低吼，又转回头去。 坐在首席的校长也留意到了刚进来的伍昊和安心会长，他的眼神没有鄙视，语气却很平淡：“安心会长和伍同学也到了，找凳子坐下吧。” 伍昊正准备坐下，突然看见那个金发凑到那条异世界狗的耳边，窃窃私语。 伍昊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只看那条狗突然像狂犬病发作似的，前掌在会议厅的桌子上重重一拍，嘴里不断吠叫。 “汪汪汪汪汪汪汪！” “他说，”金发女子一板一眼翻译，“我才不屑于和你们这群地球猪打招呼呢！” “没让你打招呼。” 校长对那条狗摆摆手，向伍昊和安心会长介绍金发女子：“这位是王老师，担当此次讨论的翻译。” 伍昊点点头。 只见他转身又问那位叫王老师的翻译：“你是不是翻译错了？我没让他向伍同学和安心打招呼啊！” “没有啊，”王老师一脸无辜，“我发誓我是严格按照您说的话翻译的，校长。至于他为什么会提到打招呼……也许是镜像界的文化因素吧。” “算了，”校长皱了皱眉，问坐他旁边的警察：“范警官，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会议可以开始了？” 第四十六章 失落之书（5） - 无穷塔 - 曾丘 “可以。” 面瘫警察说的话还没他的胡子长。 “那么，”校长把头转向那条异世界狗，“保罗先生，就请您介绍一下情况吧。” 那家伙叫保罗？那为什么是条狗不是章鱼？ 校长说话完毕，王老师依旧把小嘴凑到狗耳边，不知在嘟囔些什么。 翻译完成，异世界狗保罗先生算是理解了校长的意思，它的前爪紧紧地按在桌子上，试图装出个难看、或是悲伤的表情，可惜他不是表情帝柴犬，就算他真的拥有这些表情也没人察觉地到。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王老师紧接着翻译：“那天，我在饭堂窗口点餐。”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轮到我点餐的时候，突然感觉脑袋被重重来了一下！”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我还没回过神来，就感觉脖子被人拽住，那人狠狠地把我撞到取餐的柜子上，血都流出来了！” “嗯，”理解情况，校长点点头，向坐第二席的警察确认：“之后，在场的保安就把待在原地、手持带血饭盒的伍同学控制住了，是吧？” 警察双手交叉抱臂，算是默认了。 “很好，”校长眯着眼看向伍昊，“伍同学，你也知道，两天的宽限时间已到。学校是否要开除你的学籍，将你递交给镜像界大使馆，将在今天得出最终结论。”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事情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们这群地球猪，还不把那家伙交给我们大使馆，是想忤逆镜像界么！” 没人理会异世界狗的群嘲。 “校长，我有疑问。” 光头老人有些惊讶地看向声音的方向，他示意那人发言：“有什么疑问就说吧，安心会长。” 女孩站起身，朝在座的各位一一鞠躬，开始说话。她清脆的嗓音仿佛具有魔力，很轻易就能让别人信服。 “作为本校的学生代表，我很不乐意看到这样一个破坏两界友好的惨剧在我们学校发生。但事已至此，悲伤也没有办法。怎么解决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 “说得很好。”校长赞扬道。 安心会长继续说道：“保罗先生先前已经和我们陈述了一遍这件事件的始末，但却忽略了这件事的动机，伍同学为什么要殴打保罗先生？” 校长紧盯着安心，重重地摇了摇头。安心明白他的意思：学校并不想趟这趟浑水，按程序办事，把伍昊交给大使馆，让政客们头疼去吧—— 安心当没看见校长的暗示，继续说了下去。 “据我所知，伍同学是同学们中的“好好先生”，在教师里的风评也不错。怎么会干出打人这种事情呢？为此，我专门去了一趟案发现场……” “你去案发的那个饭堂了？”校长问。 “对，”安心点头，“我调查了现场的痕迹，还找到了一位案发在场的目击证人……”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安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犬吠打断，保罗撑起前爪，眼睛瞪得像铜铃，愤怒地盯着安心。 “别唬人了！”王老师翻译道，“你根本不可能找到什么目击证人！当时饭堂的摄像头已经坏了！在场的人也被我用钱……” 王老师没把下半句翻译出来，但在场的所有人已经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这条蠢狗。伍昊想，也幸亏它不是生在地球，不然还真拉低了地球狗的智商。 “哦，是么？” 面对异世界狗的恐吓，安心毫无惧色，她的脸上甚至还挂着微笑，但眼神却冷了下来，如同寒冰。 “也就是说，你承认当时在饭堂有其他人在，是吧？” …… “保罗先生，人类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们打了场败仗不意味着我们要对你们弯腰屈膝，这点请你记好。” “安心会长，”校长皱眉，“注意言论，再出言不逊的话剥夺你的发言机会。” 他又转头对王老师说：“这句话不用翻译。” 安心耸耸肩，她再不看那只自以为是的狗，而把视线转向会议厅的大门。 “梓茗，进来吧。” 大门打开，一个个子娇小的黑发女生走了进来，她低着头，慢吞吞地挪着步，长长的刘海挡住眼睛，怯生生的样子莫名激发人的保护欲。 “梓茗同学……”校长叫出女生的名字，他问安心：“这就是你说的，目击证人？” “是，”安心点点头，“梓茗同学在饭堂做兼职，帮同学打饭夹菜，这个在学籍档案里也可以查到。当时在饭堂里发生的事情，想必她也亲眼目睹吧。” 伍昊注意到，那条叫保罗的狗很隐蔽地瞪了梓茗一眼，是威胁。 “梓茗同学，”校长问女孩，“你有看到饭堂里发生的事情么？请[说实话]。” 他刻意在说实话三个字处加重了音。 “我……不……” “没事的，梓茗，”安心的鼓励如同春风，“听校长的，[说实话]。伍同学会一如既往地保护你的。” 正在看报告的伍昊愣了愣，怎么莫名扯上我了？ 不过…… 伍昊留意到，在说话的瞬间，安心的瞳色略有改变。虽不明显，但还是被伍昊捕捉到了。 也许是安心会长的鼓励，梓茗的脸色稍稍回暖，尽管她的话依旧结巴，但少了些怯懦，多了些勇敢。 “当时……我在饭堂……兼职，时间已经……很晚了。在饭堂……没几个……同学。这时……这条狗走了上来，出言……调戏我，还想……猥亵我……” “是伍同学……走上来阻止了他，两人爆发了……巨大的口角，最后……打了起来。” “可以了，梓茗同学。”安心安慰道，“抱歉啦，让你回忆起那么可怕的往事。” “没……事的。如果……我说的话……能帮的上……安心会长……和伍昊学长的忙的话。” 梓茗点点头，离开了会议厅。 群情哗然。 没人想到事情的发展会是这样，伍昊也没想到。他不知道安心找的那位叫梓茗的证人说的是真是假，但那条狗的愚蠢和品行恶劣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它要真做出这种事也不奇怪。 安心会长的计策非常巧妙，她没有改变伍昊把人打入院的事实。而是通过揭开这件事的动机，把保罗，那条狗扔到一个道德的批判点上。 计策固然高明，但是，真的有用吗？ 伍昊眯起眼睛，继续看戏。 即使出身镜像界的保罗先生理亏，但这件事，还是有可能作为镜像界进攻地球的理由。 第四十七章 失落之书（6） - 无穷塔 - 曾丘 漫长的沉默。 自王老师向保罗先生翻译完梓茗的证词，那条狗就再没说话了。但伍昊知道它是想说的，只看着它的脸又白变红，由红变绿，最后由绿变黑。 它在酝酿情绪。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巨大的狗吠在屋子里炸开，只看着保罗先生后爪站起，前爪抠进桌面，嗔着目，龇着牙齿。它一边吠叫，一边无视礼仪地盯着会议厅的所有地球人。 它的视线在伍昊这停留了很久，伍昊差点难捺不住拔出刺蜂、剜出它的眼睛的冲动，也庆幸它在伍昊拔出刺蜂前就撇过了头。 “它在说什么？”伍昊问王老师。 “它在骂人，”兼当翻译的外语老师耸了耸肩，“你不会想知道的。”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他说，”王老师继续翻译，“不管我当时在饭堂想对那只地球猪做些什么，不是没做成么！但那家伙确实把我打进了医院！只要这个事实坐实，我们就有理由对你们发动战争！” “伍同学，这是事实，”校长转头对伍昊说，“虽然校方对你见义勇为的举动很是赞赏，但这是严肃的两个世界的外交问题，道义是站不住脚的。” 还真是无耻到极致啊。伍昊想，不管是学校还是那条异世界狗。 但是，既然你们把这么恶心、而明显的谎言放在这里，我就没有不戳穿它的道理。 这就是身为推理者（游戏玩家）的趣味所在。 伍昊一边想着，边单臂举起，懒洋洋地说：“校长，我也有疑问。” “有啥疑问就说吧，”校长说，“毕竟你是当事人。” 伍昊点点头，慢吞吞地站起，环视了一遍在场的人，最后把视线放在那条异世界狗身上。 “汪汪汪！” 王老师没翻译，但伍昊猜也能猜到他说些啥，是“你盯我干什么。” 谁让你刚才瞅我来着！ 伍昊耸耸肩，说：“我刚刚看了医院开具的证明。发现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王老师，请你问下保罗先生，他先前是不是说过[脖子被人拽住，那人狠狠地把他撞到取餐的柜子上]！” “汪。” “他说，可能是。”王老师说。 “是还是不是？” “汪汪。” “就算是吧。” “那就奇怪了，”伍昊露出玩味的笑容，“保罗先生[脖子被人拽住，那人狠狠地把他撞到取餐的柜子上]，还流了血，怎么说也会在额头留下一道伤疤。但根据医院开具的伤检证明，保罗先生的伤口在后脑勺哦！” “怎么做到的？”伍昊问，“按照我的想法，保罗先生的脖子得像长颈鹿一样长，在撞上柜子前头颅得进行个一百八十度的扭转，让自己更脆弱的后脑勺撞上坚硬的取餐柜。哎呀，这是多专业的碰瓷精神啊！” 周围发出一阵嗤笑。 保罗的脸涨得通红，连声吠叫。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他说，”王老师忍住笑继续翻译，“还不是被你们这群地球猪害的，发生了脑震荡，说话有些迷糊很正常！” “汪汪汪汪，汪汪汪！” “那取餐柜上的裂痕你怎么解释，那里还有血迹！” “血迹啊，”伍昊挑挑眉，问一边的安心会长，“镜像界人的血型种类有哪几种？和地球人一样么？” “不一样，”安心会长回答，“镜像界人的遗传因子和地球人完全不一样，血型也不一样。区别于地球人常见的A、B、AB、O四种血型，镜像界人的血型有X、Y、Z三种。” “谢谢会长了，”伍昊向女孩道谢，他把安心先前给他的另一个资料夹在空中挥了挥，说：“保罗先生说得没错，取餐柜上的确有大片裂痕，而且也有血迹——说不定是保罗先生的也说不定。” “但根据警方资料，那里的血迹是O型。” “请问保罗先生，”伍昊向异世界狗发问，“你是人类么？” 异世界狗的脸色变得更黑了，它的牙齿龇得更响，眼睛附近的血管简直要炸开，但一声也没吠。 “至于那里的血液是谁的问题，”伍昊转过身，让身子背对众人，双手摊开对安心说：“会长，搭把手。” 女孩点点头，她站起身，踮起脚，捋开伍昊浓密而凌乱的黑发。 那里有一道还没愈合的、触目惊心的伤口。 ——————————分割线——————————————————————————————————— 秋悦乘着猫头鹰掠过大海。 黑色的海洋分割开两块大陆，两边海岸呈现出截然不同的色彩。一边大陆覆盖着大片大片的绿色，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而树海的对岸，另一边的大陆，却被一团淡黄色的瘴气笼罩，瘴气里的景象不断摇曳，如同海市蜃楼。 透过朦胧的瘴气，秋悦依稀看见大陆海岸的片鳞。干涸的土地，褐色的枯萎的灌木和树丛，黑色的波涛拍打上沙滩，送上一波波腐烂的鱼骨。 光是想到要飞上这片土地的上空秋悦就感到胃不断翻涌。 “做好心理准备，”猫头鹰提醒道，“等等我们要步行。” “步行？不会吧。”秋悦皱眉道，“那里看上去就有好多毒蛇的样子！” “不光有毒蛇，”猫头鹰补充，“还有发光的蝎子，腿比人高的蜘蛛，嘴里能喷出箭矢的毒蛙，全身长满针孔的蚊子。噢，当然，最要紧的还是米尔寇手下的老鼠游击队。” “那么危险我们还走！”秋悦都想哭出来了，“直接飞过去不好么！” “问题是飞不了啊，”猫头鹰苦笑道，“看到这黄色的瘴气没有？它漂浮在三米上的空中，挂在每棵树的树梢上，暴雨和飓风都无法把它驱散，这是一种致命的神经性毒气，稍吸入一点就会一命呜呼的危险玩意。它也算是米尔寇的王国里，天然的禁空区吧。” “这玩意可是把双刃剑呀，”资深的游戏经验让秋悦一眼看清这东西的战略价值，“既伤己也伤敌，米尔寇怎么会想到布置这东西？” “不是他想[布置]的，而是不得已而为之。” “怎么说？” “失落之书要维持两界的大门常开，需要进行大量的能量转换。”猫头鹰说，“它汲取这片土地的生气，转换成庞大的时空能量。而这些瘴气，就是在失落之书转换能量过程中排出来的废气，这一点米尔寇也无法控制。” “就算天上有毒气弥漫，我们也不一定要走路吧！”秋悦把眉毛皱成了苦瓜脸，“你说的……米尔寇住的地方肯定不会建在海岸边，要走得走多久啊！低空飞行！低空飞行可以的！只要飞行高度低于三米……” “不行，”猫头鹰打断她的话，“低空飞行会引来这块大陆变异的怪物，米尔寇的城堡确实不在海岸附近，但由于失落之书的影响，这块大陆各地都产生了虫洞。我们上岸走两公里就有一个虫洞，恰好连接米尔寇的城堡。”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秋悦不服气。 “因为我就是从那里过来的。” 第四十八章 失落之书（7） - 无穷塔 - 曾丘 又一次的沉默。 “这也……”警察叔叔又一次说话了，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惊讶的声音甚至把胡子都吹起，“这也太……” “明白了吧，诸位，”伍昊说，“在这次事件里，我才是受害者。”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犬吠不合时宜地出现，异世界狗保罗先生的眼睛混浊，眼白和瞳孔已经明显地混合在一起，他愤怒地盯着伍昊，会议厅的木桌留下了无数条深浅不一的爪痕。可吠声却比以往的更加狂躁而不安。 “你们这群地球猪！别得寸进尺了！这就是你们这群猪对于……饲养者的态度！”保罗先生用的词太粗鄙，王老师硬是省了一大段没翻译。 “我在你们这里受了伤，还进了医院！这就是地球的宣战公告！原本还想在镜像界那边帮你们美言几句，现在想都别想！” 我可没看出你真的想帮我们美言几句。伍昊在内心腹诽。 “伍同学，保罗先生说的没错，现在两界局势险峻……” “校长，这种话你还要说多少遍？” 打断光头校长的不是伍昊，而是安心。伍昊诧异地看向这位学生会长，这是她头一次和校长抬杠。 女孩把别在黑发上的木头发夹取下，轻轻地放在台上，说：“这个发夹上包含了纳米级的摄像头和处理器，它录下这个会议的场景并在dildil平台上向全世界直播。也就是说，会议的参加者不止我们五个人，还有来自镜像界、人类界的各位观众。” 听到这番话，光头校长脸色阴沉，警察大叔有些惊讶。可保罗先生的脸色却完全变了，他二话不说，后脚一跃便窜上会议厅的桌子，前爪伸得老长，目标很明确，是安心放在身前的发夹！ 异世界狗的动作很快，至少比敏捷值为4的伍昊要快，然而安心的反应速度比他更快，她拿起发夹，很灵巧地错开一个身子，校服的裙摆一荡。保罗扑了个空，却控制不住速度，庞大的身子直直撞向墙壁，额头磕出血来。 “这算是野狗的吃相么？”伍昊在一边调侃。 疼痛激发了异世界狗的愤怒，他四足着地，在地上呜呜地叫着，原本披着的西服马褂也落在地上。保罗把森森白牙露出来，像是下一秒就要扑上来似的。 要打么？ 伍昊想，他已经做好了取出刺蜂的准备。 “保罗！” 声音突然出现，只看着异世界狗的脸色一僵，尽管脸有不忿，但还是乖乖地回到了自己的席位。 这可有意思了呀。 伍昊舔舔发干的嘴唇，玩味地看向声音的主人，坐在第一席的光头校长。 [两界条约]签订后，人类与镜像界人天然不平等，而且校长刚才也是一副卑躬屈膝的姿态，他为何突然用这种口气叫异世界狗的名字？而且那条狗，竟然没有发作？ 其中必有猫腻。 “那现在怎么办？” 闹剧草草收场，作为翻译的王老师不知如何是好，她一只眼看向光头校长，另一只眼看向面瘫警官，企图寻求帮助。 “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光头校长说，他喘口气，喝了口水，视线转向伍昊和安心：“事件还是有疑问的，比如说伍同学饭盒上的血迹，经鉴定确实是镜像界人保罗的血型，X型。” 面瘫警官点点头：“没错。” “事件的发展应该是这样，”光头校长说，“伍同学在饭堂与保罗产生了巨大的争执，争执的理由自然是二者都想获得梓茗同学的芳心。也许是保罗同学的示爱方式过于直接，也许是梓茗同学心向伍同学，但她的证词有所夸大，这点是毫无疑问的。” “二人的争执越来越激烈，由动口变成动手。伍昊首先用饭盒打了保罗同学的头，保罗吃痛之下还击，把他撞到取餐柜上，保罗的力量很大这是众所周知的，这才有取餐柜上的裂痕和血迹。” “哦，你是这么想的呀。” 面对校长的恶意指控，伍昊只是点了点头，他转过头，问坐他旁边的安心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 “你能看出我的惯用手是哪只手么？” “右手啊，一眼就看出来了。” “对，是右手。”伍昊不动声色，又问坐在第二席的面瘫警官，“既然饭盒上留有保罗先生的血迹，应该也有我的指纹吧。” 警官点了点头。 “左手还是右手？” “左手。” “反手还是正手？” “反手。” “谢了。” 伍昊把自己的左手反手扭曲，摆出一个奇怪的握持形状，他仔细琢磨：“刚刚校长也说了，保罗先生的力量极其强大。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我为什么要用如此别扭的姿势与他战斗呢？” 没人说话。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伍昊继续说，“校长老人家由于老人痴呆症恰好把人名说反了。” 他转头问警官：“看到镜像界人欺负地球人挺身而出，争执不过还挨了一记，现在连自卫还击都不行么？” “这……” “伍昊！” 校长说话了，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双手下垂放在下巴下，一种上位者的姿态。 “你这家伙，只顾自己逃脱惩罚，不知道两个世界之间维持和平有多不容易……” “不要在这里给人带高帽好吗？校长。”说话的是安心，“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积极地为镜像界人做辩护，但是啊……” 她说的很大声，伍昊明白，她说话的对象不是会议厅的五个人，而是木头发夹背后的亿万观众。 “我搞不明白我们究竟想要什么，是不择手段避免一场战争，还是不想让镜像界人踩在我们头上。骂不能还口，打不能还手，连强女干也不能有一丝意见——” “如果不这样做就会爆发战争的话，那就让战争来吧，越猛烈越好！” “我们是地球人！”安心会长的结语铿锵有力，“而不是镜像界人呼来唤去的奴隶！” 第四十九章 失落之书（8） - 无穷塔 - 曾丘 这场关于伍昊停学处分的议论就这样草率结束了。 原本要将伍昊交给镜像界大使馆的决定被[无限期搁置]，安心偷拍的这场会议在dildil的点击量已经破亿，她最后的发言也激起了这个世界地球人对镜像界人的反抗热情，那些政客自然不敢顶着如此大的舆论压力干如此龌蹉之事。 但伍昊的停学处分并没有因此取消，按照光头校长的说法，不管伍昊是自卫反击还是什么，打了镜像界人这件事，却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但伍昊并不在乎这个，他只是有些失望，原以为这场会议会有关于失落之书的线索，到头来什么都没。 现在该从哪里查起呢？ 伍昊起身欲离开会议厅，忽看到安心冲他挤了挤眼，做了一个手势，伍昊很熟悉，他上学时也常做。 手势的意思是“等下我”。 ——————————分割线—————————————————————————————————— 伍昊跟着安心走出校门。 他点开道具栏，把[精灵斗篷]穿上，墨绿色的披风恰好落到伍昊的裤脚。它自动褶曲，贴紧伍昊的深灰色外套，给他提供适当的温暖。 伍昊跟着把兜帽带上，身上多了一种神秘而晦暗的气息。由于精灵斗篷在城市间行走隐蔽度加1的特效，周围的行人并没有因为他cos霍比特人而大惊小怪，反而把他无视了。 “真是奇怪的防具，”安心后退几步和伍昊并行，她不知从哪取出一把扇子，掩住嘴巴笑。 “的确挺奇怪的，”伍昊把斗篷披风的一角抓在手上仔细感受，“像是电影的道具一样，不过属性不错是了。” “说起来……”他转头看向安心，“你是骑士团的人？” “关于这个，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女孩还是笑，她捋了捋额前被风吹乱的刘海，“大概从会议中段，梓茗离开后开始。” 伍昊皱眉：“你在读我的心？” “怎么可能，”安心摆了摆手，“骑士团有规定的，不可窥探或操弄探险者或无穷塔土著的心灵……我也没那么大能力去得知别人具体想什么，我只是感知到你的情绪有所变化，仅此而已。” “不止感知吧，”伍昊冷笑，“梓茗在刚进会议厅可是害怕地很，她之所以肯那么快吐露事件的真相，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在吧？” “怎么看出来的？”安心有些好奇。 “一个是她在你鼓励前后的变化确实突兀，另一个是瞳色，”伍昊指指眼睛，“你在对她使用能力时，瞳色变了。” “但我确实没玩弄她的心灵，”安心摊手道，“我只是在安抚她的情绪而已，去除她慌乱和紧张的情绪，鼓动她的勇气。” “和［穿刺之伯劳］曾经对［塔层守护者］做的那样。”安心末了补充。 伍昊此刻可没心情讨论什么［穿刺之伯劳］，秋悦不知所踪，失落之书一点线索都没有，他需要情报。 “你知道不知道，失落之书？”伍昊直接问。 “当然知道，”安心说，“我就是了破坏它而来的。” “那我可以帮你，”伍昊说，“我的任务也是破坏失落之书。那本书现在在哪？” “时间还没到，我也想去个地方，”面对伍昊的问题，安心却卖了个关子，“路上和你慢慢细说。” ————————分割线———————————— 学校的外头是教师的居住区，伍昊和安心穿过居住区，来到市中心。 尽管同样是二十一世纪的建筑风格，可79层给人的感觉和228层却迥然不同。228层的楼房又低又矮，而79层给人的感觉却正好相反，钢筋和混凝土是这座城市的主基调。 路上车水马龙，刚铺好的沥青路上一台台轿车飞驰而过，阳光在写字楼的钢化玻璃上折射，晃到人的眼睛。 不仅如此，这座城市还罕见地与自然达成了一种奇妙的和谐，人行道的一边种的全是树，野花茁壮盛开，一群信鸽聚在天桥下咕咕地叫。 这里的天空也和伍昊曾去过的228层不一样，228层的天空乌云低沉，还不断飘着让人难受的灰烬；而这里的天空如蓝宝石一样蓝，阳光倾泻而下，空旷的苍穹上甚至有老鹰呼啸而过。 ——只看此景，完全想不到这里曾经爆发过战争。 但此刻的伍昊完全没有心情欣赏周边的美景，他满脑子都是失落之书和走丢的秋悦。视线尾随着前面带路的安心，尽管这位骑士团的女孩有和伍昊一样的任务，但她却一点都不着急，在前面悠悠然走着，顺便逗逗咕咕叫的信鸽。 骑士团派她来是来散心的么？ 伍昊心里越发焦躁，他忍不住问：“现在该说了吧，你知道的失落之书的事。” “唔……” 安心思索了一会，说：“我知道的情报，失落之书原本属于镜像界统治北方边境的王国国王，后来被一个叫米尔寇的老鼠盗匪夺去。凭借这本书，他侵占了北方边境的大片领土，建立了自己的国王。” “镜像界……”伍昊皱眉，他猜秋悦应该就在那个世界的某个角落，“既然你说失落之书在某个镜像界人手里，那我们还在这里浪费时间干嘛？赶紧去镜像界啊！” “别急嘛，听我说完。” “失落之书原本是在米尔寇手中没错，可据我得到的最新消息，米尔寇的一名手下，趁他不备的时候，将失落之书偷走，并逃到了地球。” “那家伙是谁？” 安心转过头，看着伍昊的眼神意味深长。 “盗走失落之书的[人]，就是就是把你打了的那条[狗]。” “亨利.保罗。” 第五十章 失落之书（9） - 无穷塔 - 曾丘 “是他？” 伍昊恍然大悟，他快步走到安心身边：“所以你才要出席关于我的停学处分会议，目的是看他会不会用失落之书动什么手脚吗？” “并不是，”女孩觑着眼，“我参加会议，只是看失落之书有没有被其他人盗走或是被交易。不出我所料，他身上并没有失落之书的波动。” “会不会失落之书被那条异世界狗放在家里或是别的地方？所以你没探查到？” “不可能。” “为什么？”伍昊兀自推理，“听你的口气，失落之书肯定拥有很强大的力量，那条异世界狗即使再蠢总该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他将失落之书放在别的地方，有需要的时候再用……” “哈？” 安心会长叹了口气，她边走边说：“你还真当失落之书是某件道具啦？” “难道不是么？” “是，也不是。的确，人们会被失落之书所蛊惑，进而爆发战争和冲突。但人们追求它，并不是因为它所蕴含的力量，而是因为它所抱有的意志。” “意志？” “对，”安心点头，她话题突然一变，“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破坏失落之书么？” “为什么？” “猜猜看？” “不猜。” 伍昊明白，眼前的女孩虽然外表看上去文静素雅，却有成为社交场的女皇的潜力。她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控二人间对话的节奏，关于这点伍昊已经领教过了。 他索性主动把对话节奏让出来，当个安静的倾听者。反正他只需要情报。 “唔……”见伍昊不猜，安心有点不高兴，她把唇瓣撇起，想了想还是公布了答案。 “因为书里寄宿了魔鬼。” “有这么一只魔鬼，”女孩说，“与别的魔鬼都不同的魔鬼。他被[穿刺之伯劳]从[外域]带到[无穷塔]后，从未响应过[穿刺之伯劳]的召唤，也没有像其他魔鬼一样对无穷塔进行侵略。他一直把自己困于这79层的囹圄中，汲取这个世界的魔道知识，几个世纪过去，他让自己成为无穷塔首屈一指的大贤者。” “这样的行为救了他的命。骑士团团长费尼芬斯利用计谋获得了[升华之井]的力量，将[穿刺之伯劳]和其他魔鬼们全部驱逐。危急之际，第79层的魔鬼利用他在这些时间里学到的魔道知识，将自己封印在了魔道之书里，以此躲开了费尼芬斯的驱逐。” “而这本书，就是失落之书？” “对。” “也就是说我们破坏这本书的目的，就是为了杀死这只魔鬼？” “对，”安心答道，“魔鬼的存在会引发无穷塔时空和土地的混乱。比如说这个79层，镜像界和人类界原本是隔绝开的，而失落之书打开了两个世界的时空大门，人类界和镜像界才爆发了战争。” “既然是如此混乱的力量，”伍昊继续问，“那为什么你说的那只米尔寇老鼠和异世界狗要……” “唔，先不聊这些了，”伍昊的问题还没问完就被安心打断，女孩停下脚步，站在一栋建筑物前，“我要去的地方到了。” 伍昊抬头，建筑物是一家商场，他们此刻正站在一楼一家服装店的门口。服装店共两层，大大的牌匾上写着店名：旅行者。银色与蓝色交错的装潢，在闹市街头既不显眼也不低调。 安心推开门走了进去。 伍昊跟着一起进去，直入眼帘的是这家服装店的店长，他坐在服装店的柜台后，和伍昊学校的校长一样剃着光头。圆润的脸庞上带着和蔼的微笑，身穿着星星花边的深灰色袍子，眼睛的两旁有繁复的刺青。 他是宗教人士？ 伍昊走近，看那位光头店主说话了：“来自悠远之地的探险者，你需要些什么技能或道具？” 竟然是旅行商人？ 伍昊大奇，他当然知道这个地方——使用技能值购物的场所，让探险者变强的机会，这个设定早在无穷塔没开服就已经被炒的沸沸扬扬了。 他转头，女孩得意洋洋地冲他挤了挤眼：“带你来这个地方开不开心？若幸运属性不高，找都找不到！” 伍昊敷衍了一句，他对这个从未来过的地方还是挺感兴趣的。由于无穷塔的技能值和金币是离开副本后才结算，导致伍昊手头只有120技能值，不过这不妨碍他想过眼瘾的冲动。 “有什么技能或道具，拿过来看看吧。” 光头店长微笑着按动柜台上的一个按钮，巨大的光屏，像是画卷一样在伍昊面前徐徐展开，他感兴趣地扑上去看。 旅行商人卖的商品虽然不多，但却比金币商城的那些鸡肋道具要实用百倍。技能有漩涡鸣人的螺旋丸（有次数限制）、有孙悟空的舞空术（有时间限制）。道具有闲散道派炼制的仙剑，黑曜石造的斧头…… 但伍昊都买不起。 光屏上的技能和道具要的技能值基本上都五千往上，大多数都要一万甚至十万技能值。伍昊不禁发怵，他第一个副本由于有新手福利才赚了1000多技能值。十万……这得玩100把才买得起一个道具？ 他继续往下拉动光屏，一路拉到最底。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竟发现一个他买的起的道具。 “[忍者大师的心得（初级）]，”他小声把东西的名称读出，“售价100技能值……” 他转头问安心：“什么是心得？” “让你学习的东西。”虽然没什么兴趣，但安心还是尽力回答，“相当于无穷塔某个传奇人物开的课堂或是辅导班，比起技能或是道具直接给你些什么，心得给你的只有一段时间、一位老师，学到些什么完全看自己。” “不推荐你买呦，”女孩末了补充一句，“毕竟是初级，这玩意有很大缺陷的。” “怎么说？”伍昊饶有兴趣地问。 安心叹了口气，看看手腕上的表，说：“时间还没到，就聊聊吧。” “在没有突破上限的前提下，无穷塔的技能栏和道具栏都只有六格，你知道么？” 伍昊点头。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款叫口袋妖怪的游戏，老版的口袋妖怪中有种物品叫[秘传机器]，除非开挂，否则[秘传机器]对于通关是刚需。利用[秘传机器]，我们可以砍树、碎岩、冲浪、潜水……但[秘传机器]有个巨大缺陷。” “它是不可忘却的。每只口袋妖怪只有四个技能格子，每个技能格子上的技能都可以相互替换，但[秘传机器]却会把技能格子锁死，再也学不了别的技能。” “无穷塔也是同理，一般道具栏和技能栏里的东西都可以相互替换，但只要进行了心得的学习，它便会锁死一个道具栏格子和一个技能格子。平白少了两个格子，战斗时的选择就少了许多。” “这就是它售价如此便宜的原因？” “不止如此，”安心呼出一口气，“这里卖的只是初级的心得，能教的东西有限。未来你如果获得别的传奇人物的中级或者高级心得呢？格子的取舍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伍昊想了会，问：“那如果我未来获得[忍者大师的心得（中级）]或者[忍者大师的心得（高级）]呢？能不能替换掉[忍者大师的心得（初级）]？” “可以是可以，但这个几率……”安心撇了撇嘴，“比获得自由技能的概率还小。” 伍昊笑笑没说话。 事实上，他知道的比安心估计得要多，虽然他只经历过一个剧本，但他是封测玩家，了解一些这个游戏的内幕，也在上个剧本体验过自由技能的威能。 在他看来，如果有一个东西能决定无穷塔的人物强度，不是人物的属性，也不是道具栏和技能栏的格子有多少，而是……自由技能。 他拉开系统菜单，查看自己的属性，道具栏有[刺蜂]和[精灵斗篷]，技能栏有[冰火幽灵的馈赠]和[二段跳]。 共有八个格子是空的。 他虽然不知道这位叫忍者大师的传奇人物会教些什么，但一来他很喜欢忍者的战斗风格，二来他相信这东西能显著拔高他急需的战斗力。 “我还是决定要买。”伍昊说。 “随你吧，”安心翻了个白眼，“别怪我没劝过你。” 伍昊在光屏点击购买，随着已有的技能值降到20，一件封皮破烂的古书出现在他手上，视线里出现物品的信息。 心得：忍者大师的心得（初级） 类型：道具/技能 等级：C 备注：他的真名早已被遗忘在沙漠之中，别人叫他“恶魔之首”。他在拉撒路之池觉醒，由于全身浸泡池水而获得不死之身，他建立了无穷塔第一个刺客联盟，是刺客同盟的首领。 “我能不能现在学习？”伍昊期待地问，“会不会耽搁你的时间？” “要学就学吧，”安心懒懒地说，“心得的教学地点在时间之河的彼岸，那边一个月，这边只是一分钟。只要你回来还记得有破坏失落之书这件事就好。” “嗯。”伍昊怀抱歉意地笑了笑，把古书翻开。 场景瞬间变换。 伍昊眨了眨眼，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群山之巅，天空大雪纷飞，地面白雪皑皑。 在他的面前，站着一个面色沧桑的男人，他斜挎着一件黑色袍子，凌乱的头发和灰白的络腮胡子，时间无情地在他脸上留下痕迹，但他本人却像是独立于时间之外，超然孑立。慈悲和冷酷，两种矛盾的情绪在他脸上浮现。 他就是…… 伍昊敬重走向前，双手一鞠。 “你在寻求些什么？” 忍者大师问。 第五十一章 失落之书（10） - 无穷塔 - 曾丘 让我们把时间，往前倒些。 无穷塔第79层另一边的世界，秋悦乘着猫头鹰在另一块大陆的海岸降落。 女孩从猫头鹰的背上下来，棕色的小皮鞋在白色的沙砾上印上两个小小的脚印。 她微微蹙眉，她才发现自己左脚的鞋刚先前与古树的打斗中已经穿底了，沙砾硌到她的丝袜，虽不至于戳穿肌肤，但还是不舒服。 “记住我刚刚说的话，”猫头鹰竖起羽毛，压低声音，“这里有很多毒虫猛兽，说话和动作都小声一点，别把它们吵醒了。” 秋悦往前看，可以看出这儿曾经也是块广袤的树林，但树都秃了，只剩下暗哑的枝干。 土地也是贫瘠的，一根野草也没有，别遑论花了。褐色的灌木丛无力地把枝干耷拉在地上，显然已经死去。还有就是与瘴气同色的苔藓，真菌为了适应这样的环境而产生了变异。 看到此景，秋悦对猫头鹰说的话有了些怀疑：这里真的有毒虫猛兽么？就这种地方，它们能藏在哪？ 她向前走一步，发现自己似乎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她猛地缩回脚，发现竟是一只被海浪冲上沙滩的水母，半个身子已被沙砾覆盖，显然已死去多时。 “走路也注意脚下，地面上有些你不想踩的东西，”猫头鹰后知后觉地补充，“说不定还有陷阱。” 秋悦翻了个白眼，径直向前走。 “路在这边，”猫头鹰在秋悦的后面说，它的羽毛指着另一个方向，“北方。” …… 秋悦和猫头鹰走进丛林。 一如猫头鹰所说，地上果然有许多秋悦不能踩或不想踩的东西：像树木的断枝，踩断有巨大的“咔擦”声，会吵醒附近睡眠的毒虫；还有些昆虫的残骸，像是蜻蜓或是蜈蚣的，躯体发黑躺在地上，这些秋悦也尽量避开。 但她最不想踩的东西是一些偶尔出现的不明液体，它们什么颜色都有，像是什么东西留下的涎水或是尿液。其中大部分还是温热的，滴答滴答地渗进干裂的土地缝隙中，散发着难闻的腐臭味。 黄色的瘴气在秋悦和猫头鹰的头顶盘旋，它像是有意识似的，只在三米以上的空气中活动，不会探入三米内分毫（也得益于此秋悦和猫头鹰才不会中毒身亡），也不会只蜷缩在一点点的空间内。 是有什么屏障挡住它了么？ 秋悦这么想，她避开路上的障碍，扯着猫头鹰的尾羽小心向前走。 丛林很安静，没有虫叫，没有鸟鸣，一片静籁。她能很清晰地听到从自己和猫头鹰的胸腔中传来的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我们还要走多久？”女孩压低声音问。 “如果我没记错，”猫头鹰同样压低声音回答，“大约再走一公里，就能来到通往米尔寇城堡的虫洞了。” 还有一公里呀…… 秋悦嘴里碎碎念叨着，她感觉有些无聊。周围的景色比她想象地要单调，比现实世界的旅游景区差远了。而且还散发着一种压抑的气息，像是漠北地区一成不变的白杨树，有种人类末日的感觉。 有什么好玩的、惊喜的东西么？ 她四处张望，从地面来到天空，再从天空来到周围褐色的灌木，她突然看到一棵树。 一棵很显眼的树。 树本身倒很普通，灰褐色的躯干，和别的树一样只剩下枝丫。但它的树皮上，却长着一块大得惊人的苔藓。 苔藓呈金色，和蜂蜜一个颜色。无数条鞭毛探出头来，顶端裂开，像是盛开的花蕾，有黑黄色的蜜蜂在上面吸吮着汁液，这是秋悦在这片丛林见到的唯一的活物。 那里会不会藏着技能或道具？ 秋悦兴奋地想，无穷塔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会藏有技能或道具，像伍昊在雾影英雄的家里找到短剑［刺蜂］，像秋悦的技能［鹦鹉语］，就是在一个鸟巢里找到的。 她越过地上的障碍物，径直走向枯树，去碰它躯干上的苔藓。 “别碰那东西！”猫头鹰大声劝阻，面色惊恐。 可惜已经晚了，猫头鹰的声音未至，女孩的手已经放到那片苔藓上了。 左上角的系统没有任何提示，只看着苔藓黄金色的鞭毛一阵抽搐，缩了回去，上面的蜜蜂掉在地上，秋悦发现，它们根本不是在吮吸汁液，应该是反过来。苔藓的汁液黏住了这些蜜蜂，让它们动弹不得，苔藓的鞭毛插入这些可怜蜜蜂的身体，从它们身上汲取苔藓需要的养分。 枯树在震动。 不单是拥有特殊苔藓的枯树，在它周围的数十棵枯树同时发出震动。它们茁壮拔起，连树根也一起脱离泥土。 地面龟裂，探出一个又肥又大的脑袋。它身上还沾着泥土，石灰色的表皮上长满了褐色肉疣，近乎白色的腹部上有无数条触须在飘动。它让头部裂开，露出自己的嘴巴，咽喉处几根又利又猛、状如弯牙的长牙探了出来，对天挥舞。 它是这片丛林的梦魇。 秋悦呆住了，她终于明白了猫头鹰劝阻她的原因。 这里根本没有什么技能或道具——这些看起来是枯树的东西，根本不是树，而是眼前这只蜘蛛的腿。而树上的这片黄金色苔藓，则是蜘蛛用来诱捕敌人的陷阱。 苔藓分泌的粘液粘住了秋悦的手，但秋悦可不是那些小小的蜜蜂，蜘蛛针对小昆虫的陷阱自然奈何不了她。女孩的筋力已经提到了4，只略微一用力便挣脱了束缚。 她抬头看这只蜘蛛，那怪物的身高已经超过3米，头部暴露在黄色瘴气里，却完全没事。瘴气螺旋，秋悦能听到那怪物吸入气流时清晰可闻的声音，接着它发出一声咆哮，像枯木一样的蜘蛛腿快速移动，卷起大片尘埃，朝秋悦袭来。 第五十二章 失落之书（11） - 无穷塔 - 曾丘 已经没有时间了！ 秋悦一咬牙，自己的锅得自己背。她伸出手，抚上别在自己耳朵上的、金色耳针。 这是她最后的杀手锏。 物品：黄金的祝福 类型：物品/特殊 等级：B 效果①：指定一无穷塔角色，99秒（游戏时间）内全属性上升1，在之后的一小时(游戏时间)内全属性降低2。 效果②：冷却时间，（游戏时间）三小时。 备注：？？？ 这个道具同样是秋悦在通关第二个副本（第36层）时获得的，这是她完成一个NPC交予她的委托后对方给她的奖励。事实上，她在那一层确实收获颇丰，不仅拿到这个[黄金的祝福]，还获得了镶嵌有联动技能的金桂之剑。 尽管看上去使用黄金的祝福的副作用远大于其效果，然而任取对象这点却让它成为战斗的万金油，它既能作用于敌人，让他后劲疲乏；也能作用于自己人，增强友方。 而这次，秋悦选择增强的对象，是自己。 黄金之雾在女孩的周边溢散，化作点点光粒融入她的身体。秋悦的视线右上角浮现出99的数字，倒计时开始。她的五维（包括幸运和神秘），都增加了1。 这是秋悦第二次使用这件道具，她总觉得这件道具不只是增加五维那么简单，因为自己原本迟钝的大脑现在竟有余力处理周围的信息。她迅速抱头打了个滚，仅凭直觉躲开了蜘蛛的攻击。 猫头鹰在低空掠过，掀起一阵暴风，秋悦伸出手，迅速抓住它的腿。 “快跑！” 她失声尖叫。 原本猫头鹰是不打算飞的，但现在已经到了不飞就逃不掉的地步。蜘蛛先前的吼叫打开了这座魔窟的大门，地面龟裂，从里面跑出的生物一只比一只丑恶：长如面包的黑色甲虫振动蝉翼；艳红色的箭蛙从树上窜下，从口器里吐出带毒的箭矢；无色的螃蟹和发光的蝎子从那些不明水渍里跳出来，挥舞着自己的尾巴和螯—— 这是怪物的嘉年华，是失落之书排出的污秽与生物变种结合的恶果。动物们被污秽赋予了杀意，杀意让它们厮杀。 她们急速飞行，撞倒一片枯树和灌木。猫头鹰把身子略微拔高，以躲开下面生物的攻击，但天上的瘴气竟也跟着猫头鹰的上升而下沉，它只能重新降低飞行高度。 秋悦一手抓着猫头鹰的腿，一手拔出金桂之剑，她把那些飞起来的甲虫打回地上，同时用剑面挡下红色箭蛙射出的箭矢。 倒计时剩：60s。 她顺着猫头鹰的大腿爬上它的脊背，发现竟有东西从头顶的瘴气里掉在猫头鹰的背上，那是一个肥胖的、像肉球一样的玩意，没有腿，只剩脑袋。秋悦曾见过的带腐臭味的不明水渍在它身下蔓延开来。只听它发出不寒而栗的吼叫，肉泡一鼓，一朵朵黄色瘴气形成的云释放出来。 猫头鹰疼得大叫，那不明水渍似乎有腐蚀性，正在灼烧它的身体。 秋悦一个箭步冲上去，拔剑挥砍，那黄色的肉球被整齐地切成两半，绿色的血液溅到了她的裙子。 倒计时剩：40s。 “还有多久才到你说的那个虫洞？”秋悦问猫头鹰，语速急快。 “大约还要五百米……”猫头鹰忍痛说，它将鹰眼看向地面，突然发现一见极其诧异的事。 “你看。” “什么？” “它们自己打起来了。” 秋悦沿着猫头鹰的视线向下望，动物们攻击空中的秋悦和猫头鹰无果，遂把杀意发泄到其他的动物身上。杀意弥漫，整片丛林已经化作厮杀的修罗场：红色的箭蛙被黑色的触手撕碎；触手又被几十只甲虫包抄，撕咬；发光的蝎子高高越起，将毒针刺进甲虫的身体，下方又响起怒吼声，泥土里一个大而深的咽喉张开，将激战正酣的甲虫和蝎子尽数吞噬—— 秋悦做噩梦也没见过这样的光景。 瘴气再次下沉，猫头鹰不得不再次降低飞行高度。秋悦抓着猫头鹰背上的绒毛，勉强自己站着，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咚咚咚跳得极快，这是游戏，这是游戏……她不断暗示自己，却无法抑制自己心底冒出的恐惧。他娘的，无穷塔那帮程序猿怎么能敢模拟出这么逼真的场景！我才16岁！ 现在除了下线，似乎没有别的办法来抵挡这样重口味的视觉冲击。而秋悦生性好强，又不屑于这么做，这个16岁的女孩只能任由猫头鹰载着她在这样的炼狱上方移动。她生怕下方突然冒出一张血盆大口将它们吞下肚，或是天上恶心的肉泡砸在她头上，带有腐蚀性液体溅满她全身…… 幸亏这样的情景只停留在她的幻想里，无穷塔游戏设计者[很好心]地放过了她，那些丑陋的动物忙着彼此杀戮，根本无暇顾他们，只是彼此撕咬、钳夹、喷射毒液—— 唯独那只蜘蛛，这片丛林最大的恶魔，却没有放弃对他们的追击。 似乎是秋悦先前从它手里逃掉触犯了它的尊严，这个引发丛林暴动的罪魁祸首再次发出一声怒吼，数十只像枯树一样的长腿整齐地向前摆动，掀起一片尘埃。 它的奔跑速度比美洲豹还快！只一瞬就逼近猫头鹰和秋悦，无数动物在它的脚下牺牲，成了一地碎尸。 它挥舞着利牙。往猫头鹰身上砸来，秋悦在猫头鹰的背上，不得不充当防御的角色，金桂之剑自下往上挑，空气中发出金铁交鸣的声音。 Duang！ 她感觉虎口一震，像是和开到100码的卡车直直相撞，剑刃差点脱手，手臂剧痛，伴随着明显的咔嚓声，她不知道是骨折还是脱臼。 这筋力明显超过10了吧，你是金刚么！ 左手已经不能用了，秋悦把金桂之剑换到右手，眼睛斜看右上角的倒计时，脸色发白。 倒计时剩：10s。 “还差多远到你说的那个虫洞！再不到我们就要挂了！” “大约100米！你没看到么！就在前面！” “我看不到啦！”秋悦气哼哼地说，“不敢转头！要是那怪物跟着我们一起穿越虫洞怎么办？” “不会的！”猫头鹰语气笃定，“这蜘蛛需要瘴气才能生存！只要我们——” 它的后半句话被风淹没，蜘蛛的利牙再次挥来。 秋悦不得不迎上，举剑格挡。Duang声再次响起，巨大的推力把秋悦从猫头鹰的后背推到它的头顶。 她的右手也不能用了。 秋悦已无计可施，但蜘蛛却很轻松，秋悦拼尽全力挡下的攻击对它来说并不费力，金桂之剑并没有能力切断它的利牙，最多在上面留下一个小小的牙口。 蜘蛛进一步接近，利牙像风火轮一样旋转，再次挥来。 要完了！ 秋悦躺在猫头鹰的头顶，脸色苍白，闭上眼睛，此时[黄金的祝福]倒计时已经来到了零，力气如潮水一样退去，她连点击下线的余力都没有。 挽救危局的是猫头鹰。 只听它发出一声清唳的鸟鸣，像是后面长了只眼睛，一个拐弯躲过蜘蛛的进攻，疲惫的身子猛地加速，向前飞去。 秋悦微微睁眼，看到猫头鹰所说的虫洞，那是个绿色的，像是荡漾着涟漪的湖泊，大小正好能让猫头鹰通过。 “抓稳了！”猫头鹰大叫。 秋悦下意识抓紧它的绒毛，猫头鹰再度加速，猛地扎进这片绿色的湖泊里。 一下消失。 第五十三章 失落之书（12） - 无穷塔 - 曾丘 伍昊回过神来。 此刻的他还待在那间名叫旅行者的服装店里，安心站在旁边等他，翻着死鱼眼。 伍昊眨了眨眼，他记得自己似乎在某个地方师从忍者大师驻足了好几个月，但关于这段记忆他的大脑一片浆糊，反倒是他在这个剧本应该做的任务逐渐清晰：破坏失落之书。 是为了防止将学到的东西再传授给他人么？伍昊想。 他摆摆手，又跳了跳，还从道具栏里取出刺蜂耍了个花圈。尽管系统上伍昊的敏捷数值没变，仍是4，但他感觉自己此时无比轻盈。关于潜行、关于暗杀、关于使用武器的一些思考都已经刻到了他的身体里。 我竟然学了那么多呀！ “玩够了没有，”安心不耐烦地说，“玩够了我们就要去办正事了。” “去哪？”伍昊问，“我们来这里不是来寻找旅行商人的么？” “怎么可能！”安心摆摆手，“去找线索！” 伍昊被安心拖着来到服装店的深处，那儿有个后门，连通一条逼仄的小巷。他们走进小巷，绕了几个弯子，竟看到一个熟悉的人物。 “异世界狗保罗？” 站在伍昊五十米开外的正是这条异世界狗，他的头上还顶着先前撞到墙壁留下的包。他脸色低沉，视线不断转向手腕的表，脚不断踱着步，看上去很不安。 他来这里，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么？ 伍昊把身子缩在巷子后的垃圾篓后面，只留下一个模糊的黑影，他想找安心问个清楚，却见那女孩冲他摆了摆手，在原地消失了。 ———————————— 技能：不可视 类型：主动/自由 等级：B 效果①：在一段时间内，将身形、体重、体温、触感、体味，等属于自身东西的属性稀释到极致，让他人注意不到自己的能力。 备注：某一层的秘密结社有一位隶属于［不可视狼人部队］的狼人女性，她以这一技能和超高速的移动而自豪。至于为什么它会落在人类手上？这就值得寻思了…… ———————————— 这娘们！ 伍昊低头咒骂，但此时他也没办法。垃圾篓后面的视线确实不佳，他纵身一跃，在头即将撞向二楼的窗户之际，发动技能［二段跳］。 伍昊脚下的空气一下凝固，像水凝成冰。他借着空气变换方向，一下来到异世界狗上方两掌宽的墙头。 伍昊自己没意识到他刚刚的动作有多么流畅，从跃起到跃下一气呵成，像育碧游戏刺客信条的暗杀者。在以往，除非他使用［我为人人］，否则绝做不出这样的动作。 伍昊蹲在墙头，眯着眼，监视异世界狗保罗的一举一动。墨绿色的斗篷猎猎翻飞，为他提供最有效的庇护。 他想起先前从安心那得到的情报，异世界狗保罗从镜像界的老鼠那里偷走了失落之书。他来到地球的原因伍昊大概能猜到一二，躲避那个叫米尔寇的家伙的追杀肯定是原因之一，另外就是把这本书在地球上卖个好价钱。 如果那家伙要用这本书做交易的话，金主会是谁？伍昊的大脑里闪过他来到这个剧本接触过的人：骑士团的安心排除在外，还有那个面瘫警官，懂镜像界语的王老师，以及…… 远处传来有节奏的脚步声，伍昊和保罗同时往声音的方向看去。来人光蹭着脑袋，佝偻着背，面上刻着几道皱纹——他是伍昊在这个世界的校长。 果然是他，伍昊想，怪不得他在会议厅敢对保罗颐指气使，因为他本来就是那条异世界狗的大客户。 他拉扯下兜帽，让自己成为暗的精灵。房屋的影子将他笼罩，将他的存在稀释。 “都这个时候了，还找我做什么？”校长问保罗，语气冷淡。 “你说我找你做什么？”保罗气哼哼地回答，他一把扯住校长的衣襟，唾沫溅了他一脸。 “说好的我把失落之书给你，你让我成为地球的王，王！”异世界狗加重语气，“现在倒好，计划还没开始就黄了，战争没打起来，我也没成为你说的战争英雄，反而成为了两个世界的笑柄！” “你自己犯蠢能怪谁，”校长脸色平静，“你自己没按照计划来演，诬陷伍昊没成功——现在反倒来怪我？” 保罗一下怒了，他抡起拳头就往校长脸上砸去，红色的鼻血飞溅，巨大的推力将校长撞到垃圾篓上。垃圾倾倒出来，落了校长一身。 他站起身，鼻子青肿青肿的。头顶上还沾着垃圾桶掉出来的香蕉皮，他把那东西拿掉。让伍昊惊讶的是，他竟然没有发怒，眼神古井无波，让人猜不透他想什么。 “那你想要什么？”校长问。 “我要要回我的书！失落之书！”保罗朝他脸上啐了口唾沫，咬牙切齿地说：“我不知道你的葫芦里在打什么算盘，但既然你没有履行合约，我就有要回那本书的权力！” “我们的合约里可从来没来没有这句话，保罗。”校长低声道，“我的确按照合约中说的做了，煽动镜像界人对地球的偏见，在地球最好的学校引发镜像界人和地球人的冲突，基本上是由我一手策划的。我辛辛苦苦做这么多，只为了这本书而已。失落之书不可易主，这是规定。” “你这家伙！” 异世界狗的怒火被校长越扇越高，他一把把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推倒，左手掐住校长的脖子，右手作势要打—— 拳头停在半空。 伍昊不明白那个智商为负的蠢狗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突然把拳头放下，从校长的身上离开，脸上的怒意转成微笑。 残忍的微笑。 “我早该想到的，”他说，“没人能脱离这本书的诱惑，北境的米老头也好，你也好，我也好——” “你别以为只有你有我的把柄！”保罗的眼瞳中绿光闪烁，“我也有你的把柄——我会把你持有失落之书的事情散播出去，还有你的真实身份，我都会——” “你不该说出口的。”校长说。 “我偏说！”保罗挑着眉，他很享受这种嘲讽他人的快感，“谁都知道你是——” 校长叹了口气。 他闪电般伸手，枯槁的手臂一下膨胀，肌肉虬结，黯淡的黄色皮肤化成蓝色。他的手掌变得有砂锅大，掌心恰好捏住那只异世界狗的头。 PIA 叽！ 可怜的保罗话还没说完，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捏成了无头尸，狗头碎裂，红的、白的、黄的溅了一地。 伍昊明白了。为何校长在会议上一直力挺保罗，其原因不仅仅是他想要那本失落之书，还有别的原因。 他也是镜像界人。 第五十四章 失落之书（13） - 无穷塔 - 曾丘 伍昊躲在暗处，看着校长、伪装成人类的镜像人，把那只虬结而粗犷的蓝色巨手缩回原本的大小，轻叹口气。 “真糟糕，”他挠挠头，似乎很伤脑筋的样子，“这下连现场都很难收拾啊！” 伍昊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看着校长从裤兜掏出一张方巾，把满是血污的手擦干，又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古朴的封皮散发着混乱的魔力，伍昊百分之百确定，那就是失落之书。 很好，伍昊想，道具栏里的刺蜂被悄悄拔出。从这个角度进行速攻，只要对方不是恢复力超群，基本上一击毙命，那自己的任务就—— “等下。” 黑暗里猛地伸出一只手，抓住伍昊持剑的手臂。 “又怎么了？”伍昊问，尽管她带自己找到旅行商人很感激，可她那神神叨叨的性子他同样觉得烦。 “我想看看他想去哪。”安心说。 伍昊叹了口气，由于刚刚安心的打岔，要想再进行暗杀已是困难重重。校长把书重新收回怀里，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周围，往小巷出口走去。 那就看看他到底要玩什么名堂。 伍昊把刺蜂重收怀里，跟了上去。 他在房屋与房屋间安静移动，巷子里的房子与市中心不同，它们更低矮，楼宇与楼宇间相隔不到两米，跃过这点距离对于伍昊来说不算难事。 他跟着校长东拐西拐，校长没进学校，反倒离市中心越来越远。走了大约十分钟，他来到一栋建筑物门口，走了进去。 伍昊缩在暗影处，他莫名觉得这栋建筑物很熟悉，非常熟悉。 这不是我刚来到这个剧本时，自己的家么？ ——————分割线—————— 秋悦感觉头都要炸开了。 使用黄金的祝福的后遗症比想象的还要大。她的体力已经耗尽，浑身提不起一丝力气，像是宿醉，或是刚进行过男女欢爱。视线一片黑暗，周身传来难受的颠簸感，是幻觉么？ 双手完全没有知觉，也许是断了。她用意识推开道具栏，把在金币商城买的伤口治愈剂（中）具现，她让饮料的瓶口对准她的嘴唇，代表系统的治愈力量流进她的五脏六腑，骨头自觉回到原本的位置。这过程很痛，但有效。 她又打开一罐体力恢复剂（中）喝下，饮料有种极具冲击力的薄荷味，沁凉的味道渗入大脑，秋悦稍稍清醒了些，但眼前的黑暗并未祛除。 怎么回事？ 秋悦决定动一动，双脚往一个地方踹去，她听到有人惊呼，但脚却怎么也伸展不开。手也是一样，她被困在一个逼仄而黑暗的空间里，被货车拖着或是人抬着，不知奔向什么方向。 看完虫族大战后是被绑架么？秋悦已经懒得吐槽了。 “到了，把他们放下来。”突然，秋悦听到一个粗犷的男声，声音低沉，似乎在指挥。 移动停止，她感觉被人重重扔到了地上，黑暗裂开，一缕光溢了进来。她才知道先前自己被打包在麻袋里，遭遇同样处境还有猫头鹰，只是装它的麻袋更大，大约有自己的五倍。 一根橡木制的、像是矛的东西直直戳着她的脸蛋，女孩下意识地把那东西拨开，视线从下往上看，几十条灰色的尾巴不断拍打着地面，尾巴的主人们用树叶作为裙甲，胸甲却是铁灰色的钢。 再往上看，是一群头戴笠帽的灰毛尖脑袋，他们的胡子一根根竖起，瞳孔中泛着绿芒，直直地盯着她和一边的猫头鹰。 秋悦回忆起猫头鹰曾经说过的话，大体知道这些家伙是什么人了。猫头鹰形容过，丛林里的蜘蛛固然可怕，但眼前的家伙比他们恐怖百倍。 他们是，老鼠游击队。 这算什么！刚度过一劫又一劫！ “瞧瞧我发现了谁！”声音是先前的男声，他是老鼠游击队的首领，鲜艳的红色围脖系在胸甲上，作为身份的标志。 “魔鹰！北方边境国王的王子殿下！过了那么久，你就带个小姑娘过来找杀害你父亲的凶手的？至少也带一只军队来啦！” 周围的老鼠发出嗤笑。 秋悦蹙眉，她知道猫头鹰有事情瞒着她，却没想到最关键的两点他没和她说，她还真以为猫头鹰是心系两界战争的和平使者，却没想到他竟然是什么北方国境的王子，而且来这儿的目的竟然是…… 复仇？ 猫头鹰没看秋悦，他沉默了一会，说：“我来这儿不是和你耍嘴皮子的，杰瑞。落在你手里我认栽，米尔寇不是用最高赏金悬赏我的人头么？取我的人头去领赏吧，但那旁边的人类女孩是无辜的，把她放了。” “噢！兄弟！”被称作杰瑞的老鼠双手举高作无奈状，“都这时候你还逞英雄？省省吧，兄弟。你们现在都是我砧板上的鱼，要吃要放不是你说了算，而是我说了算。” “而且你那蠢脑袋也不想想，如果我真的要取你性命，还用得着把你们从虫洞那边弄来这里？”杰瑞说，“直接当场杀了你们不就得了。” “我们不跟米尔寇混了，”站在杰瑞身边的老鼠，似乎是他的副官，尖着嗓子说：“现在我们单干。” “啊？”这回轮到猫头鹰惊讶了，他努力抬起脑袋问：“为什么？” “鸟择良木而栖，我们老鼠也得找个好些的地洞，”对于这个问题，杰瑞显然不想多谈，他咧开嘴巴，露出里面的森森尖牙：“米尔寇悬赏你的人头多少钱我根本就不关心，他现在根本就没这么多钱。总之，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在这里被我杀死，要么按照我的计划，替我扳倒米尔寇。” “什么计划？”秋悦皱着眉头问。 第五十五章 失落之书（14） - 无穷塔 - 曾丘 “你在的吧？”伍昊对着空无一人的空气问，“你知道他来我家的目的是什么吧。” “寻找时空节点？”安心的猜想从空气里飘来，“他拿到失落之书肯定不会在地球使用的，因为地球没有供那本书操使的魔力。他肯定是想办法回到镜像界然后——” 寻找时空节点？ 伍昊迅速回忆，他突然想起他家里那个通向异世界的衣柜，他由于神秘值太低无法过去，但秋悦很可能就是从那儿消失的。 要糟！ 伍昊咬牙，他没办法再注意安心的阻挠了，任务到这里已经拖得够久了，必须在这里把这个伪装成人类的光头校长拦截下来，破坏失落之书。 伍昊灌下之前买的体力补充剂（中）。后退几步，开始助跑。更高效的跑步姿势让他的速度更快，房檐上的瓦块随着脚步的震动一块块脱落，他在屋子的边缘奋力一跃。空中用[二段跳]借力，直直撞进他刚到这个剧本待的那间卧室里。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校长，伍昊看着那个光脑袋离他越来越近，他的脸上似乎还带着惊诧的表情。伍昊把手里的刺蜂朝前递去，锋芒乍现，那个像鸡蛋样的脑袋飞离脖子…… 原本应该是这样才对。 刺蜂很轻松地切进校长的脖颈，伍昊看着镜像界人特有的绿色血液汩汩流出，可之后就无法再进一步了。校长的骨头如同钢铁磐石，怎样都没法切断。他想把刺蜂抽回，可脖子附近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想拔也拔不出来了。 要是现在有[我为人人]在的话，就可以解决眼下的危机了。 但现在后悔也没用，伍昊清楚，刺蜂只是短剑，具备短剑都有的灵巧和机敏，也拥有短剑都有的缺点。它更适合戳刺，而不太适合劈砍。 但怎么说它也是两面开刃的优秀刀刃，怎么连脖子都砍不断，太不科学了！ 伍昊看着校长脸上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明明喉管已经受损，可他说话依旧清晰。 “你们一直跟踪我来着？真是辛苦你们了。”校长的脸色得意，“是不是很惊讶？我是镜像界人这件事。” “是很惊讶，”伍昊耸耸肩，继续拔卡在校长脖子上的剑。 “惊讶到什么程度？” “惊讶到尿都撒不出来了！” “是么？” 伍昊突然感觉到一股劲风。 他很果断地放弃拔剑，跳离校长的身体，向后翻了一个跟斗。蓝色的拳头在下一秒撕碎空气，如果伍昊犹豫一瞬，就已经被打成伍昊酱了。 “你知道么。伍同学，”校长闷声说，伍昊看着他完好的西装被蓝色的胸肌撑破，佝偻的身子一下暴涨到三米，满是皱纹的皮肤紧绷，鼻子被完全拉平，眼睛耷拉着，露出下面的红色纹理和沾满血腥的牙齿。 “拉不出尿最好的方法，”巨人的视线紧盯着伍昊的裆部，“不是在这里耍嘴皮子，而是让那活儿……呃……失去存在的意义。” 伍昊吓得一哆嗦，连退数步。 随着从人类到镜像界人的转变，校长的嗓子也变得沙哑而低沉，他一把把插在脖子上的刺蜂拔出，巨大的拳头握着短剑，像是握着一根绣花针。 “史前巨人，”空气里隐隐传来安心的低语，“镜像界最强的种族之一……” “那我们怎么打？”伍昊问。 再没人回答他，伍昊感觉自己手里多了些什么，他拿起来一看，如刺剑样的刀柄，深蓝色的刀刃泛着寒光。 物品：旗鱼匕首 类型：武器/近战 等级：C+ 效果①：极其锋利 效果②：挥动匕首敏捷度+1 备注：据说用旗鱼的骨头打造，饥荒海难中最强的武器（大雾）。 安心走了，只留下一把匕首。 要是再早十分钟，莫名又得一件道具，伍昊一定激动地手舞足蹈，但是现在…… 他看看自己匕首的长度，又看看巨人手里抓着的巨棒（他另一只手抓着伍昊的刺蜂），叹了口气。 简直是杰克和巨人的绝望战斗。 大棒挥舞过来。 第一击就把伍昊逼得踉跄后退，巨人的动作符合他的形象，大开大合，毫不扭捏。但也超出伍昊的预料，比如那雷霆一般的速度。 这不是一个好的开头，但伍昊并不气馁，他慢慢后退，让自己贴着柜门——通往镜像界的必经之路上。同时俯下身子，双手持匕首，眼睛仰视巨人，判断着他进攻的时机。 他没有贸然跳上巨人深深砸进木地板的大棒，一方面巨人的右手还抓着他的刺蜂，另一方面他相信巨人的反应速度足够快到在自己戳瞎他的眼睛之前把自己砸成稀巴烂。 第二击袭来。 很明显，巨人的第二棒要比第一棒来势要猛，仿佛夹着迅雷迎头劈下，但他攻击的意图被伍昊及时捕捉到了。伍昊跳到一旁，堪堪躲开，他没使用武器，只是围着巨人疯狂奔跑，他需要时间思考策略，以找到攻略这兼具敏捷和力量的巨人的方法。 但巨人不给他时间，伴着一声粗犷的长啸，刺蜂在空中划出一道白色的弧线。 DUANG！ 金铁交鸣声响起，伍昊新获得的武器和被夺走的武器在空中交错，一触即散。 巨人疯狂攻击，伍昊尽力躲闪，躲不掉就硬抗，接连不断的折磨让他的手腕酸痛，他抓紧一个机会跳到床上，床上的IPAD和耳机被他踩成粉碎。 他咕噜咕噜喝下第二瓶体力恢复剂（中）。由于重复使用，体力恢复剂（中）的效果递减，他能感觉到这次恢复的体力不多。 巨人眼睛觑着他，再度举起手中的木棒，他的视线里没有杀气，反而像是撒尿——心不甘情不愿、巴不得早早完事的神情。 你—惹—恼—我—了！ 伍昊一边做着闪避的准备一边回瞪他，像是对待那条异世界狗那样。然而此刻他倒不是为了斗气，而是在寻找巨人的弱点。 又一击袭来。 巨人完全不懂使用武器，他只会挥动、砍、砍、挥动、砍、砍，似乎由人类变成了镜像界人让他丧失了动脑子的能力。而这是他第一次横向挥砍。 只见木棒自左边破空而来，刺蜂则是从右边。巨人右腿微屈，摆出一个用力过猛的姿势。 他有十二分能把伍昊夹成伍昊酱的信心，因为此刻的伍昊在床上，而不在木地板上，不管伍昊往哪个方向闪避，都会落入巨人设下的天罗地网。伍昊成为伍昊酱的事实，是NO THANK YOU的。 真的如此么？ 伍昊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他高高跃起，在头即将撞到天花板之际，他发动了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二段跳]，但利用空气借力的位置，并不是寻常的脚底，而是脚后跟。 他用力一蹬，在空中进行了一次平地跳远，径直落在巨人的身后——这招他在上个剧本对抗雾影英雄时也使用过。 什么？ 必胜的一击落空，巨人气得发出一声怒吼，他试图转身还击，但变形的姿势让他没办法把握身体的平衡，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在地。 这就是伍昊一直等待的机会。 巨人一手持大棒，一手持短剑，二者重量完全不等，巨人平时的重心几乎全放在大棒上，平时还没什么，但只要姿势有变，重心就会不稳。 从伍昊这夺走的武器成了他失败的原因。 伍昊当然没放过这个机会，他后退一步，打了一个响指，发动他从上个剧本里获得的、只能使用一次的技能[冰火幽灵的馈赠]。 寒风骤起，凛冬涌入这间小屋。 冰锥毁了这间屋子，毁了半径五十米小巷的一切。它们洞穿了巨人的脚踝，洞穿巨人的肚子，洞穿巨人的手掌，也洞穿了伍昊刚刚久砍不下的脖子。 强大的自愈能力企图回复他的身体，可已被堵住的伤口是无法自愈的。伍昊看着巨人盯着自己，耷拉着的眼睛头一次睁大，似乎还无法相信自己已经失败的事实。 第五十六章 失落之书（15） - 无穷塔 - 曾丘 伍昊走近巨人，看着绿色的血液在他身下流成一大滩，他把落在地上的刺蜂捡起，对巨人说：“有什么遗言想说的就说吧。” “还能有什么说的呢？”巨人苦笑，他从嘴里吐出一口混合了血和唾液的血沫，“你来自地球，我来自镜像界。我们的道路从一开始就没办法交汇。失落之书被米尔寇那群胥小之辈抢走，但我的罪孽却没有办法消除——毕竟是我把那本书从常年的封印中解放出来的。” 他把咯在喉咙里的血痰吐出，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伍昊，继续说道：“失落之书里寄宿着魔鬼的智者，他的力量很强大，但这力量却毁了北方大陆。北方大陆已经好几十年没办法种出庄稼了，而我们的寿命很长，如果不发动战争的话，我们就会饿死，但打仗又得使用这本书的力量……” 巨人把手掌伸过来，伍昊以为他要攻击，然而并不是，他只是把手掌轻搭在伍昊身上，伍昊能感觉到，一股奇异的蓝色力量正在涌入他的身体。 半透明的技能栏弹开，他已经获得了新的技能。 技能：紫色隐者 类型：主动/每次剧本使用两次 等级：C+ 效果①：一共有三种能力，但持有者每次只能在三种能力中选择一种能力发动。 能力一：化为一条可任意缩长缩短的紫色荆棘，持续时间30秒。 能力二：画出周围两公里的地形图。 能力三：以电器为媒介看到本塔层远处的景象 效果②：持有该技能默认神秘值提1。 备注1：在其他塔层被称为替身，或是幽波纹的能力，由史前巨人体内的精神能源汇聚的影像，并不安定。 备注2：吃我紫色哀伤啦！ “如果真要有什么请求的话，”巨人说，“请让我拜托你一件事吧，毁了它，把那本书毁掉，它是一切罪恶的源泉。我对人类做了那么多错事，死在人类手上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那本书一定要毁掉，一定要……” 巨人话没说完，声音逐渐虚弱，最后落下一声叹息，头垂了下去。 他死了。 伍昊只花了零点零一秒就反应了过来，尽管获得了新的技能，但他的心情依然不好，非常非常不好。 他粗暴地甩起一脚，地上的木头凳子被他踹到墙上，碎成木片，但这并不能解气。 该死！他被骗了！ 三股势力争抢这本书，探险者伍昊，骑士团安心，还有镜像界的光头校长——而他们的目标竟都是为了毁掉这本书？这怎么可能！ 如果巨人临死前和他说的话属实的话，那么一直和他联手走到现在的安心，必然在说谎。伍昊不知道她的谎言里掺杂了多少真相，旅行商人的事，米尔寇抢走失落之书的事，骑士团的事。但有两个应该是假的，一个是她真正的目的并不是破坏失落之书，一个是她不是骑士团的成员。 前者与后者肯定挂钩，骑士团是秩序的维护者，混乱的安定者，这点伍昊在上个副本已经明白。像寄宿恶魔的书籍，诱发战争的源头，他们是不可能放过的。 伍昊回想起这一路，那个女孩一直在对自己进行心理引导，让自己看了异世界狗保罗和巨人光头校长的争斗，又诱引自己与光头校长产生冲突，通过微调双方的战力，让光头校长死于自己的技能下，而她坐收渔翁之利—— 欲擒故纵，简直是最高明的欺诈师。 伍昊咬牙，他喜欢算计别人，这不代表他乐意被人算计。 他很不爽。 那[忍者大师的心得]呢？自己在旅行商店买下来的心得，会不会也是她挖下的心理陷阱？是另一个算计的一环？ 别想那么多，别那么阴谋论。伍昊闭上眼睛平复呼吸，至少这个心得是自己选择的，而且技能值的残量受系统管辖，一个NPC根本没办法得知。即使为了之后伍昊和巨人的战斗做准备，安心带伍昊到旅行商店，增强伍昊的战力，这对伍昊也是有利的。 但他还是不爽。 他知道安心隐身了，只是不确定她是否还藏在这个屋子的哪个角落，他只能示威似的挥动匕首，像小孩子似的泄愤道：“我不知道你打什么算盘，但这匕首归我了！你别指望要回！” 没人回应。 他把旗鱼匕首收好，双手扔握着刺蜂，以防安心自暗地里发起的攻势。 他来到巨人的尸体身边，把他的尸体从冰锥上粗暴地摘下。安心费尽气力除掉巨人，目的肯定也是为了这本失落之书。伍昊不知道她有没有把这本书取走，但找一找总是没错的。 他把巨人身上鼓胀的西装西裤扯烂，用剑挑开衣服上的衣兜，钥匙手机钱包哐啷哐啷落下来，并没有看到类似于书的东西。 会不会藏在他的身体里？ 尽管对方给了自己技能，但伍昊并没有珍重巨人尸体的意思（因为他的尸体已经被弄得破破烂烂了）。况且破坏失落之书是他的遗愿，伍昊必须达成。 他用短剑戳了戳巨人的肚脐，往上撕开。绿色的血流成一片，还伴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镜像界生物特有的器官，大约切到咽喉处，一个像是蜣螂的东西跳了出来，那玩意比伍昊想象的要小，像是他学前班常看的小人书。他有自己的意识，黑色的封皮方方正正的，它把书页当成了翅膀，从书页的下方探出像昆虫一样的脚和触角，耀武扬威地看着伍昊。 看来安心并没有带走它。 伍昊轻吁一口气，不知该高兴还是庆幸，至少现在该做什么已经很明确了—— 抓住那只小虫！ 伍昊猛地朝那本小人书大小的玩意扑了过去，但他没想到失落之书比他的速度还快，它一个甩尾便甩开了伍昊的追击，身子猛地拔高，书里寄宿的魔鬼要在这个新的世界闯出一片新天地。 怎么能让你得逞！ 伍昊想也不想便发动了[紫色隐者]，光粉溢散，一根紫色的荆棘缠绕在伍昊的手臂，它根据主人的意愿变得又细又长，直直缠上空中失落之书的书页。 荆棘上的尖刺扎破书页，失落之书、或是书里寄宿的魔鬼疼得大叫，在空中卷起一道黄色的瘴气漩涡。伍昊像钓鱼一样把书往后拉，书挣扎着盘旋，它再度发出一声尖叫，不知从哪爆发出一股力量，直直拖着伍昊飞向那个唯一没被冰锥破坏的事物，通往镜像界的衣柜门里。 这股力量，超过10了吧！ 伍昊没想到失落之书爆发的力量竟有那么大，他力有所不逮，被失落之书拖着飞起，像是被鱼拖着走的渔夫。 他们共同落进衣柜，一起掉入这个通往异世界的虚空中。 这次衣柜没有排斥他。 第五十七章 失落之书（16） - 无穷塔 - 曾丘 一小时前，镜像界。 苍穹上巨鸟飞过，猫头鹰载着秋悦，径直往米尔寇的城堡飞去。 他们被迫去执行老鼠游击队头领杰瑞安排的计划。 秋悦闭着眼睛，猫头鹰的背叛让她觉得不太舒服，她想发脾气，但这脾气被自己压下去了。想想只感于自己入戏太深，那猫头鹰不过是一个由基地科技的技术拼凑的一个NPC而已，剧情如此演绎，那自己有什么办法？ “你觉得杰瑞为何要背叛米尔寇？”猫头鹰问道，言语中透露着几丝尴尬。 秋悦深思片刻，回答道：一个首领被他最强的部队背叛，肯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吧。你不是说过那只叫米尔寇的老鼠，掌握北方边境的原因在于他持有的那本失落之书么？会不会杰瑞背叛他的原因，是因为他那本书丢了或是被偷了？” “有可能吧。”猫头鹰说。 书被偷了？ 这一个想法勾起了秋悦的兴趣，她微开脑洞，又抛出了一个疑问：“如果说米尔寇的书不见的话——那为什么杰瑞，那只和《猫和老鼠》主角一个名字的游击队首领，要我们出手帮忙消灭米尔寇？他所掌握的的力量要比米尔寇要强很多吧？” “谁知道呢？”猫头鹰说，“见机行事吧。” 秋悦听出了猫头鹰的敷衍，她不知道那只鸟究竟在想什么。一人一鸟再无话语，他们沉默飞行，直到来到这座据说是米尔寇的城堡上空。 他们缓缓降落。 米尔寇的城堡比秋悦想象中的要大，却也比她想象的……要萧条。大理石的城堡四处是硝烟，断垣残壁，下面是几只衣衫不整的老鼠，他们见到猫头鹰就跑了，就好像大自然里的老鼠遇到天敌一样。 秋悦的猜想更笃定几分。 他们落到城堡，一眼就分辨出了那只叫米尔寇的老鼠，这片地区的首领，他的身材比其他的老鼠要强壮地多。身上穿着华贵的金色服饰，但双眼通红，还带着重重的眼袋，一脸的疲惫与丧气。 米尔寇一眼就看到了落下的猫头鹰和秋悦，他只瞥了他们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完全没有杰瑞描述地那般对他们感兴趣。 老鼠王既没问他们为何要来这里，也没表露出自己的意图，他的语调是平淡的：“速速离去吧，魔鹰。别再踏入我的王国，在吾发怒之前离去，或许还能避开汝将身殒此地的预言。” 秋悦能听到猫头鹰的巨喙由于愤怒磨得嘎吱响，她知道那只鸟在想什么。 装什么老好人！这根本就不是你的王国！这是我父亲打下的江山！ 但猫头鹰还是很僵硬地露出了笑容，为了切实地将复仇的箭矢捅进眼前这只老鼠的心脏，现在他需要蛰伏。 “米尔寇陛下，”猫头鹰用了一个尊贵的称呼，“我不是来找您寻仇的。北方大陆向来以强者为王，父亲失踪，您继承王位，我没有什么怨言。” “噢，是么？” 米尔寇一脸狐疑，尽管知道猫头鹰来这里肯定有自己的目的，但褒扬总会让人放松警惕，“那汝所求何事？” “我是来为你解决麻烦的。”猫头鹰说。 “为我解决麻烦？”米尔寇闻言哈哈一笑，“汝不要成为吾的麻烦就不错了！还为我解决麻烦？笑话。” 尽管被米尔寇嘲笑，猫头鹰倒也不恼，只是淡淡的提供情报：“我遇到一只凶狠而巨大的老鼠，名叫杰瑞。” 听到这个名字，米尔寇脸色一变，秋悦听到他皮毛噼里啪啦作响，眼睛里冒出憎恨的红光。 “他在哪？” “这正是我要提供的情报呢，米尔寇陛下，”猫头鹰说，“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率领了一只军队接近了这座城堡。但我穿过丛林的时候，看到那些小畜生躺在地上呻吟，他们中了瘴气的毒，就躺在这座城堡东边不足五公里的地方！如果仅仅如此我还不会打扰陛下，本着同样是镜像界的一员的想法，我飞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没想到那群老鼠竟然拿弓箭射我！还骂我和陛下您是一样的杂种！我觉得这种畜生不管遭受怎样的下场也不为过。” “现在是歼灭那帮畜生的最好机会！陛下，”猫头鹰继续说，“请率领军队，我带你们将这帮畜生消灭！” 猫头鹰清楚，这是彻头彻尾的谎言，是杰瑞口把口教他说的。但他不确定米尔寇是否会相信这番话。 米尔寇生性狡猾，他自己就是说谎的高手、惯犯，比起判断是否要相信别人说的话，他更倾向于什么也不信。但杰瑞由于某些原因和他闹掰，他陷入无助境地的说法让米尔寇很是愉悦，尽管有陷阱的可能，但他仍决定去探查一番。 出于一些考虑，米尔寇依然装成不感兴趣的样子，眯着眼睛“嗯”了一声，说：“事情吾已经清楚了，但汝知不知道，杰瑞是吾手下的最精锐的游击队首领，汝这样诽谤他，不是离间吾和他之间的关系么！” 猫头鹰脑子咯噔一声响，冷汗稀里哗啦就落了下来。 他难道知道…… 旁边站着的秋悦叹了口气，走前一步，把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陛下和杰瑞之间的关系，还用得着我们来离间么？您的城堡如此破败，是他的杰作吧？还有失落之书……” “住口！” 米尔寇厉声制止她。 他转头问猫头鹰：“这位人类的小鬼是…..” 猫头鹰咳了几声：“她是我的随从。” 秋悦斜着眼觑他，心里腹诽：谁是你的随从呀！ 米尔寇转过头，严厉地瞪着他：“听着，人类的小鬼。盗走失落之书和造成这座城堡的惨剧的家伙并不是杰瑞，而是一个叫保罗的侍从官，是他毁了我几十年建造的一切。如果找到他一定要千刀万剐。” “杰瑞是落井下石的那批人。他犯的不是首罪。但活罪难免，死罪难逃，他必须对他的行为负责。”米尔寇对猫头鹰说，“若汝助吾除掉了他，汝就是新的游击队首领。” “走吧，带路。” 第五十八章 失落之书（完） - 无穷塔 - 曾丘 米尔寇率着仅存的老鼠军队跟着猫头鹰与秋悦离开城堡，此时的他还怀揣着几分谨慎，将自己淹没在老鼠群里，怎么都不愿出头。 只走了一会，他便闻到自己同胞的味道。他一甩巨大的尾巴，跳上一棵枯树，俯视猫头鹰指点他的方向。杰瑞和游击队果然在那里，病怏怏地趴在地上，喘着气。 米尔寇大喜，他摆了摆手做出了指示，残存的老鼠军队从四个方向包抄，无声无息地接近躺在地上的杰瑞，准备来一场同胞间的厮杀——他已做好了打算，如果杰瑞他们毒中不深，就直接杀了他，以除后患，如果杰瑞中毒过深，无法反抗，那么就拿他消遣、折磨他，以发泄米尔寇心中的怨愤。 秋悦和猫头鹰落到旁边的小树上，一人一鸟的心跳都快得吓人，他们看着米尔寇正一步步走进杰瑞编制好的陷阱，二十米、十米、五米…… 一只走得过前的老鼠猛地扑向奄奄一息的游击队首领，却没曾想假装昏厥的杰瑞猛地睁开眼睛。 他发出一声大吼，跳至半空，巨大的齿颚一口咬住那只试图进攻他的老鼠的后颈，血汩汩流出，他就保持这样的姿势跃到树上，灰色的手掌打了个响指。 属于游击队的老鼠纷纷动了起来，他们并没有与米尔寇他们硬碰硬（一方面人数差距悬殊、其次如果硬碰硬的话引他们到这里的意义就没有了），而是四散逃离，将精心布置的陷阱洒下。 诱饵掀开。 所谓的[诱饵]，指的就是杰瑞之前一直有收集的、由失落之书产生的黄色瘴气。它固然是剧毒，但对某些物种而言却是极其甘甜又易上瘾的饮料，就如同罂粟一样。 黄雾溢散。 残存在秋悦噩梦中的那些家伙被毒气所吸引，从远方涌来。发光的蝎子、发射箭矢的红色毒蛙，长如面包的甲虫……它们眼睛通红，速度极快，像磕了药一般，挥舞着利牙和螯，将沾染瘴气的米尔寇手下吞没。 “救、救命啊！” 血肉横飞，救命声接连不断，正坐在树上的猫头鹰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最后把目光放到为首者，米尔寇身上。 “一切都是汝策划好的么？为了报吾偷走汝父亲失落之书的仇？” 也许是喉管被野兽咬伤的关系，米尔寇的声音很小。他的眼神怨恨，袍子和甲胃上鲜红与碧绿交错，不知是野兽的血还是他自己的血。 面对米尔寇的质问，猫头鹰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看着。 面无表情。 “汝别想得太美了！魔鹰！”米尔寇说着，发出最后的诅咒，“汝不得好死！汝会身殒此地！这是魔女的诅咒！是定数！是定数！” 猫头鹰还是不说话，它就这样看着，看着。冷酷如冰的瞳孔里，米尔寇再也发不出声音，尸体被疯狂的野兽噬咬，淹没。 “那么，就该回收失落之书了~我成为北方大陆的王的日子终于到了！” 之前一直在围观的杰瑞兴奋地说，他从怀里掏出一条绳子，就要回收米尔寇的尸体。 突然，一直在秋悦旁边待着的猫头鹰动了。 它没发出一点声音，巨大的身体化作离弦之箭，朝杰瑞飞去。 杰瑞也发现了突然向他发起攻击的猫头鹰，他并不愿打这一场遭遇战，可猫头鹰的速度太快，杰瑞还没反应过来咽喉就被抓住了。这只凶猛的老鼠毛骨悚然的尖叫，他拔出系在腰间的小刀，狠狠地刺向猫头鹰的大腿，血流了出来。 可猫头鹰不管不顾，似乎对这样的伤口并不在意，他嘶吼着，用喙啄向老鼠的眼睛，失去一只眼睛的杰瑞奋力反抗，一鸟一鼠在巨树的树梢展开了恶战，最后是把杰瑞大脑啄出来的猫头鹰取得了胜利。 巨鸟叼着已经死去的杰瑞，冷酷的眼神扫着边上发着愣的游击队老鼠，惊恐浮上老鼠们的脸，失去首领的游击队就这样作鸟兽散。 猫头鹰的眼神最后停留在秋悦身上，他晃了晃脖子，把尸体扔到地面欲求不满的野兽群里。 秋悦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发着愣，娇小的身子不停地颤抖。 难道这只鸟，从一开始就算好了？ 它一开始抱着除掉杰瑞的信念，让杰瑞和米尔寇鹬蚌相争，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多么狠辣的手段！这就是它被称为魔鹰的原因？ 秋悦意欲询问，没想到猫头鹰先说话了：“杰瑞猜错了，他以为米尔寇把失落之书藏起来了，这才对他动手。事实正如米尔寇对我们说的，失落之书早被那个叫保罗的侍从官偷走了。” 秋悦一脸丧气，问：“那失落之书，现在其实在地球？” “是，也不是。” 猫头鹰暧昧地说，棕黄色翅膀直指苍穹，“书，在天上。” 天上？ 秋悦顺着猫头鹰的方向往上方看去，天还是一样的蓝，几片白云飘浮，像是孩子皱起眉头。 哪有什么失落之书？ 正当秋悦这么想的时候，天空开了一个大洞。 黑色的虚空里喷涌出时空的乱流，秋悦看见，在空中，一只像虫子、又像书的东西在空中扑腾飞翔，它的身上绑着一条紫色的荆棘，荆棘的另一端，是一个身穿墨绿斗篷的男生身影。 尽管服饰与在第一层系统空间那回有些差异，但秋悦一眼就认出，他是伍昊。 这里就是……镜像界？ 碧蓝的天，像小鬼一样皱着眉头的云，似乎与现实世界并没有什么差异。上升气流把精灵斗篷吹得像旗子一样，头发一根根竖起。 他往下看去，枯木、荒林。还有一群仰着头等待食物的奇怪怪物。 我是投给金鱼的饵食么！！！ 伍昊脸都傻了，他拉扯着荆棘，希望这本破书能往横向飞行，至少调整下方向。没想到这本破书鼓足了劲往下扎，像是做自由落体。 二段跳呢……次数用完了？ 越接近地面，伍昊越恐惧。他四处张望，看有没有可以利用的东西，一眼便看见了站在树梢的一人一鸟，尽管水手服破破烂烂的，但他一眼就分辨出那人是秋悦，那关爱傻子的眼神，只有她才有。 “上BUFF！秋悦！上BUFF！” 伍昊手舞足蹈，兴奋地大喊。 秋悦明显地叹了口气，指着伍昊荆棘另一头的东西，问猫头鹰：“那就是失落之书？” “没错，”猫头鹰回答，他的脸上明显地挂着怀念，“这就是我父亲经常携带着的，失落之书。”他指指空中坠落的伍昊，问：“那个地球男孩……” “他是我在地球的朋友，拜托你救救他。” 猫头鹰点点头，他发出一声呼啸，飞离树梢，在伍昊即将接触地面的刹那接住了他和失落之书，他甩开野兽的追击，庞大的身子在空中来了个漂亮的回旋，回到树梢。 “谢啦~交际小姐，还有这只不认识的大鸟~” 伍昊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猫头鹰，从它身上落下，向秋悦竖起了大拇指。 秋悦没鸟他，反而翻了个白眼：“先确认下任务……” “不用确认了。” 伍昊打断道，手里的紫色荆棘已经消散，另一头，像虫子一般的失落之书已被那些奇怪的昆虫野兽撕的破破烂烂，仅存一动不动的黑色封皮和几页纸。 “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第五十九章 交互的诡计 - 无穷塔 - 曾丘 “任务……完成了？” 秋悦的心里涌出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她感觉自己好像没做什么，就一直被动地跟着剧情走，直至这个剧本的完结。 女孩弯下腰，手指轻戳挂在树上破破烂烂的失落之书，它软绵绵地趴着，一动也不动。 “你再看看任务栏。”伍昊建议。 秋悦把视野深处的任务栏点开，果不其然，破坏失落之书的任务已经完成，回归系统空间的倒计时在眼前浮现。 “不得不说……真是单调且无聊的剧情呢！”秋悦不自觉发表感想。 “真的，”伍昊摊摊手说道，“该说是基地科技构思这段剧情的人的问题？从推荐票和收藏数就可以看出来了不是么？” “那我们回去吧？” “回去吧，”伍昊赞同道，“整理下这个副本的收获，我可是获得了蛮多道具的呦？” 秋悦转头，和猫头鹰郑重告别，两个人就此消失在白色的光辉中。 第79层，地球。 在伍昊被失落之书拽进衣柜不久，安心就在破破烂烂的废墟上现身。女孩站在冰锥上，让风轻抚她的水手裙。湛蓝色的瞳孔深邃见不到底，让人猜不到她在想什么。 远处走来一个人。 那是一个身着深灰色袍子的男性，黝黑的皮肤，眼旁有繁复的刺青，顶着一个光瓢子。如果伍昊在这里一定能认出，他是那间服装店的店主，旅行商人。 男人很轻松地爬上冰锥，与安心肩并肩，冲女孩伸出手掌。 “东西？” 男人点头。 “你就不怕我没拿到？”安心脸上的笑容如同夜间盛开的昙花。 “我们使徒的词典里，没有[不可能]这三个字。”男人语气平淡，再无伍昊曾见过的亲和与和蔼。 “真是没趣。” 女孩半睁着眼睛，撇了撇嘴，把一本黑色的像昆虫样的小人书扔到男人手上，小人书的书页还长着腿，在男人的大手上不断挣扎。 “没被基地科技的系统检测到吧？我们掉包失落之书的事。” “你当我是谁？”安心翻着白眼，“我可是[穿刺之伯劳]的第七使徒！被称为花丛欺诈师的安心！我是在时空乱流中掉包失落之书的~那可是基地科技检测的空心区，基地科技也好，骑士团也好，都不可能发现我动的手脚~” “那就好。” 男人小心将书收好，突然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头问安心：“话说你为何要费那么大心思把[忍者大师的心得]交给那个叫伍昊的探险者？让我扮成旅行商人，还让伍昊产生[是自己用技能值买下这一心得]的错觉。这样做意义何在？” “意义当然是有的。” 安心晃晃手指，说：“基地不相信[样本]的价值，骑士团也认为这只是个虚无缥缈的传说。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对[样本]动动手脚，可是大有益处哟~” “况且……” 安心眯着眼睛笑，唇瓣微微挑起，如带刺的玫瑰。 “你不觉得第五样本——那个叫伍昊的探险者，很有趣么？他像玩具一样，不用我们催促就会自己演戏。他恐怕相当迷惘吧，对于这个世界，对于这个游戏。如果我们稍稍调教下这枚棋子，对他的前进方向予以指导的话~” “说不定他会成为新的[穿刺之伯劳]也说不定呦~” 同一时间，镜像界。 猫头鹰用爪子抓着树干，看着伍昊和秋悦在一片光芒中消失。他既没有询问理由，也没有出言阻止。 只是看着。 地面的黄色瘴气逐渐散去，鲜血狂欢过后的昆虫和野兽一边发出骇人的吼叫，一边潜进泥土。 周围一片死寂，就如同某本叫《寂静的春天》里描绘的一样，没半点生气。 事实上，即便失落之书已经被破坏，镜像界的环境也没有像动漫电影里演绎地那样，砰地一声好转。植被依旧枯黄，土地依旧贫瘠。 “不过这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猫头鹰低声说，或许使用失落之书的代价相当沉重，会深重地影响到这个79层两个世界许多人的命运。 但这对于在这一层扮演[魔鹰]的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猫头鹰发出一声清脆的啸唳，斑驳的树影间，巨大的鸟影不断缩小，羽毛脱落，一片片地落在地上，最后竟变成一个人类的形状。 那是个瘦弱的男孩，看年纪不过12、3岁。过长的带点水渍的黑色头发贴着额头，黄色的皮肤，身着霓虹古代常见的黑色羽衣，典型的亚洲人模样。 男孩轻轻从两米高的树上落下，他把遮住眼睛的刘海拨开，露出一双毫无生气的死鱼眼。 “心脏好痛啊……” 男孩说着，抓住自己裸露在外的左胸，过长的指甲在皮肤上抓出几道殷红的痕迹。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拼命跳动，抽动着他的全身，仿佛要顺着自己的喉眼蹦出口腔。 “还是会心痛么，即便抹杀了感情…...” 男孩自言自语，语调没有一点起伏，仿佛在讨论别人的事。 “但一定还会再见面的，不管是秋悦，还是伍昊。” 12岁的杨济深深呼吸一口气，朝毫不确定的未来迈出脚步。 第79层镜像界的天空，今天依旧蔚蓝；白云依旧沮丧，像小鬼一样皱着眉头。 序章 少年与猫的邂逅 - 无穷塔 - 曾丘 伍昊睁开眼，眼前不是熟悉的蚊帐，而是白色的天花板。屁股冰凉，不知何时他从床上滚到了地下。 房门外传来熟悉的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是姐姐，她已经起床了。 伍昊站起身，掀开窗帘往外看，窗外灰朦朦的，不知道几点。他依稀看到对窗的住户开着灯，一点星芒透过雾霾照到窗边。 他从书包里翻出新买的智能手表，想看看几点，智能表的夜光屏自动点亮，黑色的数字清清楚楚：[25：00] ……什么鬼？ 刚刚起床的伍昊有些迷糊，试着切换了几次手表的模式，发现[25:00]显示的就是当前的北京时间。他不信邪，把刻度模式切了出来。他看到，时针和分针已经消失，只有秒针滴答滴答地顺着逆时针方向倒转。 坏了？伍昊很诧异。他又摆弄了几下，时间并没有因为他的干涉而改变，甚至还倒退了几秒。 今晚下课有时间再去表店看看怎么回事吧。他想。 推开房门，正好看到自家姐姐叼着根牙刷在浴室里洗漱，少女身着睡衣，柔顺的长发在睡觉时被压得乱七八糟。她看到伍昊，有些戏谑地问：“小伍，今天起得怎么这么早？” 伍昊有些不高兴地挑了挑眉，于他而言，“小”这个字很伤人，因为他确实小。邻居家的小孩和他同一天出生，但他的身体已经发育成熟了：嗓音变得沙哑，下嘴唇也长出了一片黑绒毛，身高飙到了1米7，不像伍昊，还在1米5上下徘徊。 他问姐姐：“现在几点？” “5点50?应该不到六点。”姐姐冥思苦想，“天不还没亮不是么？” “怎么了？”姐姐问道，“手表丢了？” “不是，”伍昊向姐姐解释，“我的手表坏了，今天下午得拿去表店修一下。” “唔……”姐姐把手中的漱口杯放下，“那得增加零花钱？”明明是疑问，但少女的语气却带着笃定。 “……是这样没错。”伍昊耷拉着脑袋。 姐姐想了想，开出了自己的价码：“一日三餐，为期一周，30。” 伍昊皱着眉头，“这不合规矩，之前是40的。”他说。 “35，不要就算。”姐姐头也不抬。 伍昊思忖片刻，他拖着拖鞋向厨房挪去，交易并不平等，但父母出差，姐姐管事，他也没办法。 姐姐看着伍昊走向厨房的背影，若有所思。 今天的早餐是香菇鱼片粥。 最后将细盐洒入锅中，用汤勺搅动粥液，荤素交错的香味扑鼻而来。伍昊深吸一口气，食指大动。嗯，不错。 盛好粥，伍昊将碗端进客厅。姐姐已经梳理完毕，坐在饭桌前，用一种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伍昊。 伍昊撇撇嘴，把碗放下。少女立即把碗抢了过去，咕噜咕噜往嘴里灌，一点淑女风范都没有。 粥喝了一大半，少女停了下来，用纸巾擦掉了嘴角的米粒，突然想起了些什么，问伍昊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你今天做噩梦了？” 哈？伍昊不明白她为何问这个问题，他挠挠头，尝试回想昨晚的梦境，好像是梦到什么东西，但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应该没有吧，有我也忘了。” “是么？”姐姐若有所思，“早餐多吃点，补补能量。瞧你那小个子，再不吃就长不高咯！” “你又说我小！”伍昊很生气，“我身高比班上大部分女生都高好不好，隔壁的秋悦也没我高！” 少女有些鄙夷地看着他，继续解决碗里的粥。 吃完早餐，伍昊便去收拾书包，把智能手表放进裤兜，虽然要做一周的早餐有些肉疼，但不修又不舍得，就这样吧。 推开门，见姐姐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也不介意站在她旁边的是一个正处于青春期的男性，两只大白腿晃来晃去，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内容，时不时咯吱笑出声。 一股热气在他体内涌动，但伍昊还是压抑了下来。看自家姐姐那孜孜不倦的样子，他忍不住提醒一句：“赶紧收拾东西上课吧，要不迟到了！” “唔，知道啦。”姐姐的眼睛不离手机。 此时，伍昊的手表上，时间已经倒转到了[24:10]。 伍昊所在的居民楼恰好盖在小区的公园旁，下楼就能看到那个像铅笔头一样的小亭子。小区的治安和环境都不错，并没有广场大妈打破这清晨的宁静，郁郁葱葱的榕树旁依稀能听到几声鸟鸣。 伍昊下意识地放慢脚步，眯起眼，享受清晨这片刻的宁静。很快就要填报志愿了，升到哪所高中好呢？ 伍昊自己倒没什么所谓，但伍爸伍妈希望伍昊未来能到A大附属高中就读，一方面那里的师资力量是全市最好的，另一方面伍昊的姐姐在那里就读也有个照顾。伍昊成绩不差，但离A大附属高中的录取分数线还有点距离。 忽然，一阵猫叫传入伍昊的耳朵，伍昊抬头一看，旁边的树上有一个鸟巢，一只黑猫把爪子耷拉在鸟巢上，杏仁状的黄色瞳孔直勾勾地盯着伍昊。 伍昊没见过这只黑猫，但这不妨碍他推断这只猫正在做的事，[为了守护小区的小鸟！]他心想。他从地上找了块石头，想把这只破坏小区生态的黑猫赶跑。 [伍……昊……] 一个女声猛地灌入伍昊的脑海，似乎在叫他的名字，声音很小，并不是通过耳朵，倒像是利用脑电波和他对话。 “谁？”伍昊猛地转过头，后面一个人也没有，唯有树枝上的树叶在沙沙回响。 幻听么？伍昊摇了摇头。 “伍昊，怎么了？” 少女的疑问传入伍昊的耳畔，声音带着点鼻音，伍昊听着有些耳熟。他看向旁边一个居民楼的楼梯，一个大约十三四岁的娇小少女正从里面走出，穿着A中学校服，肩上背着书包，满脸疑惑地盯着伍昊攥着石头的右手。 伍昊认得这个少女，她叫秋悦，和伍昊住同一个小区，也是伍昊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 “呀，是秋悦呀。”伍昊打了个招呼，他有些脸红，觉得让少女知道他准备用石头把猫赶跑有些尴尬。他把石头往身后藏了藏，转移话题道，“你怎么在这?” 女孩笑了，她手指树上的黑猫，说：“我来看看它，”说着，冲树上的黑猫叫了声：“黄豆，下来！” 小猫听到少女的呼叫，也不再玩弄鸟巢里的蛋了，它一下从树上跳下来，跑到少女身边，谄媚地摇晃着尾巴。 “喏，”少女把书包递给伍昊，“帮我拿一下，”伍昊茫然地接过书包，看着少女弯下腰，把黑猫抱在怀里，小猫顺着少女的动作，没有过多的反抗。 “你家养的猫？”伍昊问，“怎么我之前没见过？” “不是，”秋悦将黑猫高高举起，小猫的两只脚被晾在半空，它感觉有些不适，发出无所适从的喵呜叫声，“是学生社区老师的，他们全家旅行去了，我帮忙照看下。” “为啥叫它黄豆？”伍昊又问。 “你没看它眼睛黄澄澄的好像黄豆么？”少女把猫转向伍昊，“喏！” 女孩的眼睛大大的，眼梢翘起，伍昊下意识地把她和她手中的猫进行了对比，情不自禁地笑了。 “笑什么？”女孩问。 “你和这只猫……真像。”伍昊解释道，然后又觉得这样的形容不太妥当，有些尴尬。 “谢谢，”秋悦笑了笑，“你的赞扬，我就收下了。” 就在这时，刚刚的女声又在伍昊的脑中响起，声音比刚才大声很多，略带沙哑的少女音，却有种大姐姐般的沉静。是伍昊喜欢的声线。 [伍……昊……] 伍昊环顾了下周围，风吹动着树梢发出沙沙的响声，周围除开秋悦和伍昊自己似乎并没有第三人，他看着眼前的少女，她还在挑逗着那只叫黄豆的猫，似乎没留意到有人在叫他。 只有我听得到么? 伍昊有些郁闷，这时，他看到秋悦的右手，那块粉色的电子表上显示的[24:02]。显然，这并非正常的时间刻度。 伍昊问：“你的手表怎么了？” “哎呀，”少女的脸上露出苦恼的神色，“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早起来就这样了，打算放学拿去表店看一下来着。” “能借我看一下么？”伍昊又问。 秋悦倒没有迟疑，她把电子表从手腕下系下来递给伍昊。伍昊无意间碰到女孩的手，软软的。 伍昊看着少女的表，表盘上的时间已经来到了[24:01]，且秒针还在不断倒转，他想了想，翻出自己的表，时间与秋悦的表一致，分秒不差。 怎么回事？ 伍昊眯着眼，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感觉有什么要发生。 突然，那只被叫做黄豆的黑猫一下从秋悦的怀中挣脱出来，它跑到伍昊的脚边，用牙齿拖拽着伍昊的裤脚。 “哎，黄豆！”秋悦冲黑猫呵斥，黑猫并没有搭理秋悦，秋悦有些为难，对伍昊说：“黄豆从来没有对生人那么亲近过，这是头一回——” “没关系的，我也很喜欢猫，”伍昊将少女的手表还了回去，示意她别在意。 [我……在……等你] 刚才的女声又在伍昊的脑中出现了，断断续续的，似乎被什么干扰了一样。 伍昊下意识地看向地上的黑猫，黑猫此时也抬起头来看着伍昊，双目对视，杏仁状的瞳孔好像深不见底的潭水，让伍昊的视线深陷其中。 如果这双眼睛长在一个女孩子的脸上一定很漂亮。此时的伍昊只是这么不负责任地乱想，并没有联想到更为奇幻的设定。 此时，两只手表的时间都已经来到了24:00. 如同多米诺骨牌效应一般，随着24点的到来，两只手表爆发出两道眩目的白光，光流在空中汇聚在一起，从上至下，把伍昊和秋悦淹没了。 第一章 校舍逃杀（1） - 无穷塔 - 曾丘 就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 伍昊感觉自己似乎是躺着，身体后背传来冰凉的触感。 这里是哪？ 他有些晕，大脑昏昏沉沉的，眼前的事物似乎都带着重影，他费劲地站起来，茫然地打量着四周。 教室？ 呈现在伍昊眼前的，就是一个教室，但教室的画风相当怪诞，桌子、椅子、讲台，都是由数以万计的卡纸堆叠而成的，灰色的卡纸似乎被什么粘合在一起，叠出了无数条整齐的线条。 什么鬼？穿越？异世界？ 伍昊把头压在桌子上，桌上传来一种冰凉且熟悉的触感，将伍昊脑中那种莫名其妙的眩晕感压了下来，他的脑细胞迅速被调动： 莫名其妙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教室，我该怎么办？ 他感觉裤兜里硬邦邦的，伸手去摸，是他的手表，表盘上的刻度已经消失，上面是一行简体字:[任务：到礼堂集合] 任务？伍昊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些网文，里面的[主神]就是像这样透过一些媒介，或手机，或手表向主人公发布任务的，这个[任务]，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给自己的提示呢？ 他又想起了那个在他脑子里说话的奇怪女声：[到钟楼来]，这又是什么意思？ 伍昊看向教室的讲台，上面放着两个书包，蓝色和黑色。是他失去意识前自己手上拎着的自己和秋悦的书包。 不管这个[任务]是什么，首要的，还是先弄清楚这是个什么地方。 伍昊走到讲台前，一手拎起一个书包，朝纸教室的门口走去。 来到门前，伍昊下意识地转动门把，但发现转不动。他朝门下看去，正常的门上门把和墙壁会有一条门缝，但有一张灰色的卡纸把这条门缝堵的严严实实。 伍昊倒也不恼，他从书包里找出中性笔，朝门缝上的卡纸捅去。 中性笔的笔芯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纤细的笔芯头一下就弯了，笔水流淌出来。但整只中性笔还是很顺利地捅进卡纸里。伍昊顺势一划，划拉，门开了。 伍昊走了出去。 伍昊看到了由卡纸堆叠的教室，他原以为这个建筑就是一个大型的“纸屋”，但门外的场景仍与他的想象相差甚远：淡绿色的走廊，白色的墙壁，一块块的瓷砖连接在一起，被擦得铮亮。 走廊没法判断是白天还是晚上，原本是窗户的地方，却堵上了一块块巨大的铁板，铁板的四角钉着螺丝，根本不能看到外面。头顶的天花板上点着灯，虽然黯淡，但却足以让伍昊看清周围的一切。 他沿着走廊向前走去，发现还有几个和那间纸教室差不多的教室，但门被锁死了，从外面打不开。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也没有看到有指示上楼或下楼的楼梯或电梯，只有一个厕所，蓝色与红色的小人提示着男女标记。 伍昊有些失望，但很快就打起精神，走进男厕所侦查。男生厕所比起厕所更像一个房间，地板非常干净，也没有排泄物产生的氨臭味。他推开各个隔间的门，并未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伍昊走了出来，看着对面门上那个穿裙子的小人，踌躇了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里面应该没有人吧，他心想，有些脸红。 与男厕所不同，女厕所里少了个小便池，但多了块镜子，镜子上蒙了一层灰尘，不知是哪个调皮的女生用锐器刻了两个字：[续命] [续命]，啥意思？ 伍昊走到镜前，用手擦拭着镜子上的灰尘，镜子上马赛克闪过，突然出现了一张照片！似乎是一个和伍昊之前所待的纸教室差不多的地方，一个男生浑身是血倒在地上，身上穿着伍昊学校的校服。 伍昊猛地转过头，盥水池边靠着把拖把，并没有什么可疑的迹象。他又把头转向镜子，那张图片却消失了。偌大的镜子上只剩[续命]二字。 什么鬼？ 伍昊紧皱眉头，他反复搜索女厕所，女厕所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那面镜子也再没有出现这种莫名其妙的图片。但他并不认为自己刚刚看到的是幻觉。 接下来该怎么办？伍昊看向手上秋悦的黑色书包，他突然有了想法，少女书包的侧袋里插着个粉红色的保温水壶，伍昊将它拿了出来，小声地说了声抱歉，抡起水壶朝镜子砸去，哐地一声，镜子碎了。 镜子的后面，有一个很大的空间，厕所的灯光渗了进去，依旧看不见底。伍昊试着把手探了进去。虚无的空间里猛地传来一股吸力，把伍昊，连同他手里的包，一下都吸了进去。 周围伸手不见五指，伍昊感觉像滑滑梯，从上至下越滑越快，很快滑梯就到了头，他感觉自己撞到了什么，硬邦邦地好像是门，但似乎他的冲击力更大，这个固体并未起到什么缓冲作用，一下被他撞开。他重重地摔到地上，屁股火辣辣地疼。 “好了，第四人到啦！”声音在伍昊耳边响起，阴阳怪气，好像马戏团的小丑。 伍昊爬起身，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他，伍昊也回望过去，光线很暗，看不清人影，只能大概判断其中两个男的一个女的，都穿着A中学的校服。最后一双眼睛肯定不是来自人类，伍昊能察觉到，这双猩红色的狭长眼睛正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 “伍昊，你怎么在这？”担忧的少女声，带着点鼻音。伍昊听出是谁了。秋悦跑了过来，伍昊把手中的书包递了过去：“给，你的书包。” “你怎么那么没心没肺！”秋悦把伍昊递给她书包的那只手拍开，又问了刚刚的问题：“你怎么到这来了？” “我也不知道啊，好像是手表发光，我就莫名其妙转移到这里来了。”伍昊说，他问秋悦：“这里是哪？” “这里……” “这里是你们的游乐场！”猩红眼睛的主人打断了秋悦的话，昏暗的空间里，一束聚光灯打在它身上，非人之物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它竟是一只黑白对分的熊形玩偶，左半部分是可爱的白熊玩偶模样，但身体的右边却被邪恶的黑色所侵染，眼睛和嘴巴都恶意地上咧，仿佛在嘲笑着什么。 “黑白熊？”伍昊叫出声来，他看过弹丸轮破。 “bingo!”黑白熊点头赞许，被人叫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似乎很开心，“就是黑白熊哒！” “我管你是谁！”伍昊听见一个男生说，男生个子很高，大约有1米8上下，身上没有丝毫赘肉，应该经常锻炼。他走上前去，语气带着愤怒，“你什么时候才放我们出去!” “都说啦，游戏结束就放你们出去啦！”黑白熊不耐烦地挥动着爪子，“第五人都还没来呢，你着急些啥？” 男生不说话了，他焦躁地跺着地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黑白熊，好像要把它生吞活剥。 秋悦看着他俩的互动，叹了口气，对伍昊说：“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手表发光后，我就来到一个教室，然后听到广播的声音，当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听广播说的推开门……我就来到这了。 “广播？”伍昊捉到了关键词，“谁的广播？什么内容？” “黑白熊的广播啊，”这回轮到秋悦惊讶了，“你没听到?” “那广播应该就在教室里播放吧，”伍昊说，“广播没放前我就走出教室了，所以没听到。” “这样，”秋悦相信了伍昊的判断，她歪着头回想，“第一句话是[让我们到礼堂集合]，和手表上写的内容一样，第二句话是[推开门，就能到达礼堂]，也就是来到这里的方法。也就这两句吧。” “还有黑白熊刚刚说的游戏，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秋悦摇了摇头，“黑白熊说要等5个人齐了以后才宣布游戏内容和规则，所以我也不清楚。” 伍昊把右手压在鼻梁上，他在思考。 我在来到这里后马上就推门出去了，而秋悦，应该那两个男生也是，他们都是在广播后推门出去的。假定我们都是同一时间来到这个空间。我离开教室和他们离开教室，中间有个时间差。喇叭响起前，门联通的是走廊，而喇叭响起后，门联通的却变成了[礼堂]，这么说，这个黑白熊，能改变门通向的场所？ 伍昊眼角向上一瞥，只见黑白熊站在礼堂中央的讲台上，来回扫视台下的学生，毫不掩饰眼神里的蔑视。 还有黑白熊所说的游戏……封闭的空间，受困的学生，还有这个极具象征意义的黑白熊，不得不让伍昊联想起一种类型的动画：《惊爆游戏》、《未来日记》，还有《弹丸论破》。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就在这时，黑白熊蹦了起来，语气很兴奋，“第五人来了！游戏可以开始啦！” 所有人都朝最后一扇没有打开的门看去，灯光也很应景的打在那个教室的门前。门打开了，但不见人影。 “发生什么了？”另一个瘦小的男生问道。 砰地一声，好像是什么摔到了地上。 五双眼睛共同望去，教室打开的门边，一个男生的上半身露了出来，穿着A中学的校服，眼球瞪得很大，但却浑浊一片，安静得好像砧板上的鱼。 第二章 校舍逃杀（2） - 无穷塔 - 曾丘 没错，这个男生，和伍昊在那块叫“续命”的镜子中看到的男生一模一样！ 所有人都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红色的血从那个男生的校服内侧溢了出来，聚成一滩血池。 秋悦首先跑了过去，她弯下腰，去量趴在地上的男生的脉搏。伍昊知道她由于父母的关系学过这方面的知识，也就没有阻拦。 “死了。”秋悦说，声音有些无助。 伍昊走到了少女身边，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抚摸着少女的背部，以缓和她悲痛的心情。 “怎么回事，”那个高大的男生脸色阴沉，他大声质问台上的黑白熊，是人都能听出包含在声音里的愤怒与焦躁，“他是杨续吧，怎么死了？” 黑白熊不看他，熊形的玩偶事不关己，对天吹着口哨：“谁知道呢？任务上都说明了[到礼堂集合].他没按照任务要求及时从教室中出来，被[敌人]杀掉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你这家伙！”高大男生的怒火一下被点燃，他撸起袖子，正想教训一下台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玩偶一顿，但甩开的手臂却被抓住了，男生看了过去，是伍昊。 伍昊冲他摇摇头。 高大男生死死地盯着伍昊，目光森森，伍昊回望了过去，毫不避让。一阵尴尬的沉默后，男生退步了。 “好吧。”他说，朝后退了两步。 伍昊松了口气，既然台上那只熊玩偶承认自己是黑白熊，那么说不定会做出如同原著一样出格的事情，想起游戏里战刃骸身上被戳穿的无数孔洞，他不敢赌。 现在该纠结的不是这个不知名男生的死因，而是我们为什么在这里，所谓的[任务]啊[敌人]啊都是些什么玩意。 伍昊看了看周围沉默不语的众人，他下定决心。 得做出表率。 他大声问台上的黑白熊：“既然五人已经集齐了，那么该宣布这个[游戏]的规则了吧。” 黑白熊看着伍昊，有些错愕，它问:“你就不关心死了的那个你们学校的学生么？” “他的死和你要弄的那个垃圾[游戏]脱不了干系吧。”伍昊冷冷地说。 “垃圾？你竟然说这个游戏是垃圾？”黑白熊似乎被激怒了，头顶通红一片，它跳到伍昊身前，大声说：“那是你没体会到这个游戏的魅力！玩了这个游戏，你一定会沉迷其中！” “别废话，”伍昊像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说:“游戏规则是什么？我们怎样才能离开这个地方？” 黑白熊歪着头，看了伍昊半晌，直到他不耐烦了，才说：“游戏规则很简单，这个地方除开你们之外，还有另一群人，他们是你们的[敌人]，逃过他们的追杀，并把他们杀了，就算[通关]，”说着，黑白熊阴恻恻地笑了，”刺杀扑杀斩杀绞杀，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只要一方人员全部死亡，这个游戏就结束了。” 一股恶寒从众人的脚底升起，沿着背脊，流遍全身。 “那个杨续，”伍昊朝高个子男生望去，得到他的肯定后问道：“是你所说的[敌人]杀害的么？” “.…..谁知道呢，”黑白熊耸耸肩，又恢复成那种事不关己的状态，“查明事情的真相，是你们的责任吧。” “……你凭什么认为我们会按照你的想法行动？凭什么你让我们杀人我们就去杀人？”另一个瘦小男生忍不住了，他问黑白熊，语气颤抖。 “我又不是神，怎么可能让你们杀人你们就去杀人！”黑白熊抬头吹着口哨，“你们人类就是犯贱！口嫌体正直！就好像老师布置作业，明明一点都不想交，但还是在最后一天赶完了作业！一点都不像样！” “你说的……什么意思？”瘦小男生听不明白。 “就是这个意思呀，”黑白熊低下头笑了，笑容里带着蔑视，“这里没有水没有食物，除开[通关]，也没有其他离开这里的方法，你们真的能抵抗自己的欲望么？” 说着，黑白熊的声音变了，教训的口吻，好像班主任训话，又好像圣经里那条诱惑夏娃的蛇： “不要犹豫啦，你们难道不想早点回去么，齐心协力，早点[通关]回家~” 整个礼堂死寂一片，再没有人反对黑白熊说的话。 黑白熊很满意地看着这一切，它挥挥手，说： “那么，我们的游戏……” “等等！”秋悦打断了黑白熊的话语，“我有个问题。” 少女似乎从刚刚的无助中缓了过来，她看着黑白熊，眼圈泛红。 “有啥要问的赶紧问，”黑白熊的声音又变了，不耐烦的语气如同一个小店店主。 秋悦没理会黑白熊的抱怨，她整理着措辞，“我们在这个游戏里面对的[敌人]，到底是谁？” “啊啊啊，”愣了一会，黑白熊对少女说：“这是涉及到游戏的机密事项了呦！作为一头有节操的熊，自然是不能做这种还没通关就剧透的事情呦！[敌人]是谁，你们自己寻找吧！” “等等……” “不等了！”黑白熊右爪一挥，“从现在起，游戏正式开始！” 此时，校舍的另一侧，钟楼的下面。 与另外一边的学生相对应，聚集在这边的都是成年人，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年龄不一。 一中年男子坐在钟楼前的长椅上，面色蜡黄，穿着一件紫色针织衫，正低头抽着烟，烟气袅袅上升，映出他那张惊惧不定的脸。 周围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大家的脸色和坐在长椅上的中年人一样，紧张、恐惧，不知道该以怎么样的姿态去迎接接下来的厄运。 中年男子感觉有些烦躁，一股无名火在他心中燃烧，且越烧越旺。他愤怒地把烟扔到地上踩灭，问旁边一个划着手机的年轻女性：“小高，怎么样?” 女性面容姣好，一身职业OL打扮，戴着副眼镜，身高不矮，却有一张如洋娃娃般可爱的小圆脸，此时的她正反复地点击着手机屏幕，她回道：“丁主任，完全不行！上面只有所谓的任务说明，没有其他东西！” “手机还是没有信号？”那个叫丁主任的中年人接着问，似乎不死心。 “没啊，”小高说，“刚刚至少还有信号格子，现在连信号格子都没了，真晦气。” “电话呢，你们就没找到什么能联通外界的东西么？” “怎么有时间去找！”小高难以自抑地把飘到额前的刘海顺到一边——只有极度烦躁时，她才会做这个动作，“听到广播以后我们就来到这里了，鬼知道这地方到底有没有电话！” “Mother！”旁边一个站着的胖子啐了口痰，拳头狠狠地砸在墙上，“难道我们真的按照广播里那人说的做？你们乐意么？” 没人回答胖子的问题，周围压抑着，没人说话。 “…你们在这里争有什么用，”最后一个人说话了，带着不耐烦的口气，他穿着蓝白色的齐格子衬衫，黑色西裤，站在钟楼的阴影处吸着烟，一看就是那种很古板的教师形象。 “那钟老师有何高见？”丁主任问，语气酸溜溜的。 “高见说不上，“钟老师没理会丁主任的讥讽，他从建筑的阴影中走出来，耸耸肩，“不管是躲避[敌人]，还是联系外界，我们至少得先把周围的情况摸清楚，这是第一位的。” “我赞成钟老师的提案，“胖子首先发话，他走过去替钟老师点燃烟，“丁主任，小高，你们觉得呢？” 沉默了半晌，丁主任说：“就按钟老师的提案来吧，看看周围的情况吧。” 这样，一个初步的行动方案就形成了。 礼堂。 黑白熊在宣布[游戏开始]后马上就消失了，空旷的礼堂里，只剩下三男一女大眼瞪小眼。 “先做个自我介绍吧，顺便共享下情报。”高个子男生建议，他见众人没意见，便说：“我是丁亦鸣，三年8班的，你们呢？” 伍昊的介绍很简短：“伍昊，三年4班。” “秋悦，和他一个班的。”秋悦戳戳伍昊的肩头。 “范数……三年1班。”瘦小男生的说话声音很怯懦，似乎还没有从刚刚的冲击中缓过劲来。 “1班，那可是尖子班啊！”丁亦鸣惊叹道。 范数有些害羞地点了点头。 伍昊实在不想再浪费时间，他指着地上躺着的尸体，问丁亦鸣：“你刚刚在黑白熊那提到了他的名字吧，他和你是一个班的么？” “不是，”丁亦鸣摇了摇头，“他是隔壁班的，但是是我的小学同学。” 伍昊把右手压在鼻梁上，他再次潜入了思维的走廊。被拉入这个[游戏]的人有什么共同点？都是A中学，都是三年级，那么黑白熊所说的[敌人]，会不会也是他们学校三年级的学生？黑白熊的目的就是希望他们来个热血高校大斗殴？ 伍昊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有些好笑，在未遇到敌人前就给敌人下定义可是兵家大忌——伍爸一直这么教导他，他也牢记于心。 伍昊想了想，又问丁亦鸣和范数：“你们在来到这里之前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情？比方说手表坏了之类的。” “这我倒没留意，而且我也没有手表。”丁亦鸣把iPhone从裤兜里掏出来，“我平时用这个。” iPhone亮黑色的屏幕上写着和5号手表一样的任务，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我也……”范数抬头看了看伍昊的脸色，见他面色如常，说：“我也没留意。” 伍昊眉头紧锁，他也没指望能从这两个刚认识的同学这获取什么信息。他想起了今早手表的错误报时——那应该是一个倒计时，那从倒计时开始到倒计时结束的一个小时，究竟算什么呢？ 这时，众人显示任务的机器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震动，伍昊等三人拿出手表，丁亦鸣拿起手机，他们发现手表上的[任务：到礼堂集合]已经消失，上面显示的是新的任务： [任务：找出并杀死敌对阵营成员] [任务提示：前往钟楼] 第三章 校舍逃杀（3） - 无穷塔 - 曾丘 钟楼？ 伍昊又想起那个在他脑中说话的女声，[到钟楼来] 难道她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了么？ 秋悦注意到了伍昊的异状，问：“伍昊，没事吧。” 伍昊看着她那关心的目光，心头一暖，摇摇头说没事。 “任务说的[敌对阵营成员]……就是黑白熊说的[敌人]吧。”丁亦鸣挠着头问。 “应该是吧。”秋悦说。 “我们……我们赶快走吧，”范数建议道，他已经很害怕了，“这里……说不定还有[敌人]在，我们先逃远点再说。” “是啊，赶紧走吧。”丁亦鸣也想走了，他倒不是因为害怕，只是长时间与一具尸体待在一个地方，他感觉很压抑。 伍昊朝倒在地上的杨续走了过去，“你们先走吧，”他说，“秋悦，把书包给我。” 秋悦把他的书包还给了他。 伍昊走到杨续的身边，忍住心中的不适，扒开他的外套。 “喂！”丁亦鸣又惊又怒，他朝伍昊叫道，“你干嘛？” 伍昊没搭理他，只是做着自己的事。 “没事，”秋悦明白伍昊的意思，她向丁亦鸣解释：“他想看看杨续有没有留下点什么情报……让他去做吧，他爸是警察。” 丁亦鸣皱着眉头表示反对：“不行！我得留下来看着，不能看你这么作践杨续的尸体！” 伍昊转过头，苦笑道：“不会解剖的！我不会也没工具解剖啊，我只是想看看他是怎么死了而已。” 秋悦将丁亦鸣推出门口，说：“我们先走吧，小伍检查完会跟上来的。” 范数也在旁边帮腔：“是啊是啊，我们先走吧，这里太可怕了！” 三人从礼堂的门口走了出去，脚步声逐渐从伍昊的耳边消失。此时伍昊已经把杨续的外套脱掉，红色的血染红了整件外套，看起来触目惊心。 接着，他又把杨续的上衣脱掉，找到了杨续的死因：在胸骨下方几厘米，有一个开口极大的刀伤，血的来源就是这里。 伍昊把右手压在鼻梁上，像是舒缓压力般吐了口气。凶手很残忍，而且有种把人当猴耍的娱乐心态。他（或她？）并未给杨续致命一击，而是捅穿了杨续的腹部，胃酸渗入杨续的腹腔。这种被延缓的死亡，伍昊只在父亲的报告中见过。 更重要的是，凶手能这么对待杨续，也能这么对待他们。 伍昊摇摇头，把注意力放在杨续的尸体上，对于杨续死因的调查让他对凶手的性格有了一个模糊的认知，但这还不够，杨续的身上应该还有更多凶手的痕迹。伍昊把杨续扒了个精光，又把他衣服裤子的裤兜摸了个遍，却什么都没发现。 那么周围呢？ 伍昊环顾四周，屋子和伍昊之前所待的纸教室布局一模一样，只是卡纸的颜色稍有变化：更白一些，有点像是石灰的颜色。他发现，在杨续的周围，有三种脚印，一个是杨续自己的，还有一种是伍昊的，最后一种脚印及其小巧，是检查尸体的秋悦的。 伍昊喜出忘外，他仔细检查了纸教室的里里外外，却始终没发现第四种脚印。 难道杨续真正的死亡地点不在这里？ 伍昊把疑惑藏到心底，走出了教室。该去找秋悦他们了。 在伍昊没注意到的教室的天花板上，一个蓝色的、如同蝙蝠一样的照相机倒挂在那里，一直在注视着伍昊的动作。当伍昊离开教室后，它的摄像头便缩了进去，随后振动着它那科技感十足的翅膀，飞走了。 礼堂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不知通向哪里，被铁板堵住的窗户，淡绿色的窗户和白色的瓷砖，还有昏暗的小灯，是伍昊熟悉的装潢。 伍昊向前走去，整条走廊只有他的脚步声。他刻意留意着左右两边墙壁的变化，并没看到类似于[门]的东西，白色的墙壁一直向前延伸。走了大约有5分钟，一个人影都没有，周围丝毫没有变化。 这样走下去我的体力可不够耗。 伍昊试图做个路标，他从书包里翻出一支笔扔在地上，笔在地上咕噜噜地打转，笔水从断掉的笔芯处溢了出来，拉出一条蓝色的笔迹。然后卡在两块瓷砖之间，不动了。 这竟然是个缓坡！ 伍昊有些惊讶，因为从他的角度看，走廊的地板水平向前延伸，但当他带着这个地板是斜的这个观念去踩地板时，脚底又的确传出一种他在斜坡上的感觉。 伍昊笑了，他感觉自己内心的好奇心正在被点燃。可以呀黑白熊，这个校舍不仅[门]有猫腻，[地板]也有猫腻么？ 伍昊吸了口气，他在这个看似直坡的斜坡上跑了起来。既然是缓坡，那么就不是循环，肯定有路！ 不知跑了多久，在伍昊的眼前出现了一堵白色墙壁，恰好堵住了伍昊的去路。怎么会是死路？伍昊不敢相信，脚步下意识地慢了下来。 [别相信自己的眼睛，只管向前冲！]突然，熟悉的声音传入伍昊的耳朵，一下让伍昊游离的心镇定下来。 伍昊心头一振，大汗淋漓的脸颊挤出一丝笑容，“找到你了，小黑猫。”他闭上眼，猛地一加速，朝白色墙壁冲去。 他一下撞向那堵墙壁，奇怪的是，他没有感觉到任何东西，仿佛这面墙壁不存在一样。咔嚓，伍昊听到了什么东西被推开的声音，墙壁变成了一扇门。睁开眼，他已回到了那间他刚来到这时待着的纸教室。 纸教室与原先并没有变化，教室的布局依旧整齐，由纸叠成的桌子、椅子、讲台形成一条条直线。唯有地上的几个脚印显示伍昊曾经来过。 伍昊熟悉的小黑猫蹲坐在讲台上，黄色的瞳孔里倒映着伍昊的身影。 “你好，”黑猫口吐人话，略带沙哑的少女音不失温柔，有些像伍昊熟知的声优能登麻美子，“终于又见到你了。” 让我们把时间倒退一点。 校舍的走廊里，“啪啪啪”地听见三人的脚步声，丁亦鸣和范数走在前面，秋悦走在两人后面，昏暗的灯光在他们身后拉出三条长长的影子。 走廊里阴森森的，没看到什么人，昏暗的灯和单调的白色墙壁，偶尔看到的几扇门也打不开，丁亦鸣想扯几个段子来缓和队伍里沉闷的气氛，但效果并不好。范数天性木讷不会接，秋悦是没有这个心思。 她下意识地看向手中的表，意识到表已经没法显示时间才无奈地放下了手臂，她说：“伍昊怎么了？那么久还没跟上来？” 丁亦鸣在前面摆摆手，说：“他不是在检查杨续尸体么，说不定他翻尸体翻上瘾了，拖慢了时间呗！或者是走出来的时候迷路和我们走散了。” 秋悦皱着秀眉，说：“不会的，翻尸体不至于翻那么长时间。至于走散，那就更不可能了，这路我们刚才都已经走过，明显是条单行道，不是么？” “除非是遇到了什么意外情况……”少女的脸色严峻了不少，她转头向后走去，“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等等等等等等！”丁亦鸣连忙拦住秋悦，他对秋悦说：“邱同学，听我句劝，伍同学的情况不好说，但你一个人走，十成有八成会受到[敌人]攻击的！我们组队走会好一些……” “不要！”秋悦满脸不耐烦，再不复在伍昊面前表现出来的那种温柔，“我们才认识多长时间，你管我干嘛！给我让开！” “不是这么说的，我们怎么说也是被卷入同一个阴谋的伙伴，”丁亦鸣好言相劝，“你想想，伍同学暂时离队，如果你走了，我们这两个人，你一个人，不管是谁都处在巨大的危险中。到那个时候……” 秋悦实在听得不耐烦，她一甩手，把丁亦鸣推到一边，丁亦鸣没想到一个女孩子有这么大的力气，一下摔倒在地上。抬头一看，秋悦早没影了。 “唉，”丁亦鸣摇摇头，嘀咕着：“队伍不好带啊……” 第四章 校舍逃杀（4） - 无穷塔 - 曾丘 不知不觉间，范数和丁亦鸣来到走廊的尽头，他们看到一条向上的楼梯，楼道黑黝黝的，不知通往哪里。 “这里是一楼么？”范数转头问丁亦鸣。 “不知道，也许是吧。”丁亦鸣摆摆手，“旁边也没路了，那我们上楼吧。”说着便向上走去。 范数跟随着丁亦鸣的步伐向上走去，突然，他感觉一道冰冷的目光正从上方俯视着自己，其中包含着令人胆寒的恶意。出于初二时的经历，范数对这种视线特别敏感，他忙低下头，把丁亦鸣拉到墙角。 “喂！”丁亦鸣有些奇怪，“你怎么了？” 范数伸出颤抖的手指向楼梯，说：“那……那，有人。” 丁亦鸣不信邪，伸出头来回扫视，几秒后，他转回头奇怪地问：“怎么？没人啊。” “肯定……有……有人!他在上面看着，想杀我！”范数不肯出来。 丁亦鸣挠挠头，有些生气地说：“我不管你了啊！我先上去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说着，他扯开范数拽住他袖子的手，向楼上走去。 丁亦鸣走了，范数窝在墙角胡思乱想，他很清楚自己没有任何自保能力，我一直待在这里，[敌人]会不会过来杀我？丁亦鸣怎样了？我该怎么办？几分钟的时间，他却感觉过了几个小时。 算了，折回去找伍昊、秋悦他们吧。范数心里想。他蹑手蹑脚地走出墙角，正想往回走。这时，在范数的眼角里，楼梯的上面，露出一个穿着白色的短袖衬衫，系着红色的领带的影子。 范数呆住了。 他认得那件衣服。那种款式的白色衬衫和红色领带，就是他平常穿的服饰——范数不会记错。他在这里吗？他也被卷入这个残酷的杀人游戏中了么？ 范数想问个究竟。 他朝楼上跑去。 范数初二时发生过一件事。 那时正好是数学期中考试，他没带笔，就向同桌借了一支。考试中，他把中性笔的笔盖放在一边，很不幸的是，这个笔盖恰好滚到范数擤鼻涕的纸张，恰好沾到了一点粘稠的液体。 同桌发现后大发雷霆，他把这件事告诉了全班同学。从那天起，范数就成了班上的笑料，同学们叫他“鼻涕虫“，“傻逼“，“浑身屎尿味“，这些外号很快就传到了其他班，其他班的同学也跟着一起叫。 班主任知道了此事，为照顾其他同学的情绪，她把范数安排在最后一排，没有同桌，更没有同排，同学们私下里议论范数，但见到范数就躲，生怕自己也变脏。 范数开始变得自卑，他的话变少了，走路低着头，回到家也只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在那时，待范数如平常的只有胖子老师。 胖子老师是范数初三时才就任的数学老师。范数不知道他的名字，只叫他胖子。一般老师在上第一课时都会自我介绍，但他不然。上第一节课时，他挺着大肚子对下面的学生说:“你们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你们和我也只有一年之缘。你们只要知道，认真听课能提高数学成绩，就足够了。“ 他是那种只关心成绩的老师，恰好范数的数学基础很扎实。他便对范数青睐有加，不仅经常在课堂上表扬范数，还力排众议让范数担任1班的数学课代表。范数对他也有种父兄般的敬重。范数和他倒苦水，和他倾诉自己在班上的不幸与不公，胖子老师马上把那些经常嘲讽他的同学叫到办公室谈话——范数明白，主要是因为他们的数学成绩太差，但他依然很开心。 范数延着楼梯一路跑到楼顶，气喘吁吁。他发现自己似乎身处在一个类似于天台的地方。白色的墙壁和被堵死的窗户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大约两米高的围栏。他看见了这个游戏世界的天空，是铅灰色的，没有云，也没有太阳，死气沉沉。 范数来回寻找，却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人呢？怎么没有人？ 范数有些沮丧，他转身想下楼。突然他看到，在浓雾间冒出一个人影，白色衬衫和红色领带，是胖子老师常穿的服饰。 “胖子老师！” 范数满脸欢喜地迎了上去，他有太多问题想问这个亦父亦兄的长辈了，你为什么在这里？这里到底是哪儿？我该怎么办？ 说到底，他还是没办法自立。 范数向“胖子老师”跑去，“胖子老师”并没有接住他，而是侧了侧身子，范数扑了个空。 “怎么了，胖子老师？”范数问道，突然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呼吸喘不过来，腹部传来了一阵绞痛，他低头看去，自己的胸部凸出了一个暗红色的金属物。 一把染血的刀尖。 在疼痛的驱使下，范数跪倒在地上。锋利的刀刃顺势被抽了出来，血液飞溅。 不是胖子老师，绝对不是胖子老师!范数用手肘撑住地面，转过头想看看对方是什么人，却只看到一团模糊的黑影。 伍昊看着这只既熟悉又陌生的黑猫，觉得有些奇妙。 他不知该说什么好，倒不是很惊讶，他没来到这里之前就隐隐觉得这只猫应该成精了。他只是想吐槽，但那句[我们不久前刚见过面来着，而且那时我想用石头砸你]的吐槽刚一冒出来就被他压了下去，只好讪讪笑出声，说：“你好。” “你叫黄豆？”伍昊没话找话。 他刚问出来就后悔了，黄豆明显是宠物名好不好？看这妖猫口吐人话，明显有个更加人性化的名字—— “叫我黄豆可以了。”黑猫说。 “哈？” “黄豆是[第一基地]那些人给我起的名字，我本名不叫这个，但很喜欢这个名字，所以，在深度契约之前，你就叫我黄豆吧。”黑猫说。 [第一基地]，[正式契约]？什么鬼？ 伍昊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记到了脑子里。 “好吧，黄豆，”伍昊吸了口气，说：“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 “问吧。” 自来到这陌生地方以来，伍昊大脑中数不清的困惑不断积攒，在这时终于找到了个释放点，“在小区里的时候是你在我脑中说话是吧，”明明是问句，但伍昊却用肯定的语气，“到钟楼来是什么意思？你说的话为何和[任务提示]一样？秋悦说你是学生社区老师的，但我可没听过学生社区有你这只口吐人话的黑猫啊，你为什么找上我？又是怎样把我引导到这个纸教室来的？ 伍昊噼里啪啦把脑中的问题全问出来。 黄豆思索片刻，说：“因为你是我的契约者，我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帮助你通关[游戏]。”就字面理解而言像是中二病孩子的玩笑，但她说得很认真。 伍昊一愣，然后笑了：“契约者？我又是在哪和你签订的契约？” “梦世界。”黄豆说。 什么？梦世界？我做了个和她签订契约就成真了？又不是古代志怪小说！ 伍昊觉得这个玩笑偏得越来越离谱了，他想笑，但一丝念头阻止了他。说不定是真的？瞧，对方是个能说话的妖猫，也没理由骗他，而且都被卷入这样一个乱七八糟的世界了，任务，黑白熊，游戏……还有什么不能信的呢？ “.…..能不能解除契约？”伍昊顺着黑猫的思路走，“你看，我只是个普通的初中生，没有逆天的金手指，也没有相应的人生经验，”伍昊组织着语言，“为什么不找些能力更强的人当你的契约者呢？这样更合适吧。” 伍昊的眼睛里，黄豆的猫脸逐渐凝固， “你要解除契约么？” “.…..呃……是的。” “你真的要解除契约么？”黄豆原本坚定的女声瞬间软化，她在伍昊脚边蹭动，声音里带了点哭腔，“能不能不解除？我等了好多年，真的好多年只等到你一个人！别解除契约好不好，求你了——” 伍昊抓着自己的头发，有些无奈。 他不想这样。 尽管伍昊知道对方说的话已经成为了无数轻小说玩烂了的梗，尽管伍昊知道对方只是只会说人话的妖猫，但他真的不想这样。 幼儿园发生的事情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好了好了，我不和你解除契约了。”伍昊安慰着黑猫，好像安慰一个小孩子。 “真的？” “真的。” “那就好。”黄豆笑了，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 “话说，”伍昊扯开话题，“你说你是来帮我通关这个[游戏]的，怎么帮” “嗯……”黄豆想了想，对伍昊说：“你把来到这个[游戏]里发生的事情都说一下吧。” 伍昊把从来到纸教室到回到这间教室和黄豆见面之间的事情都说了一遍。说完后，他感觉有些渴，从侧袋中拿出水来咕噜咕噜灌了一口，舔舔嘴唇问：“你之前和我说让我到钟楼来……那这间纸教室就是钟楼咯？” “不是的，”黄豆摇了摇头说，“我本来想和你在钟楼会面，但情况有变，钟楼变得有些危险……我就直接过来找你了。” “情况有变？什么意思？”伍昊问。 “有[冒险者]混进来了。”黄豆说。 “[冒险者]？”伍昊皱着眉，“什么是[冒险者]？” “曾经穿越过[世界]的人，就叫做[冒险者]。”黄豆说。 世界？什么是[世界]？一个人的内心动荡，几个人的人际关系，数亿人的社会层级，都可称为[世界]。但伍昊隐隐觉得，黄豆所说的，不是这些东西。 “你所说的[世界]，和我们现在经历的[游戏]有什么区别？”伍昊问。 “[游戏]是[世界]的仿造，也是[冒险者]的资格测试。只有通关了[游戏]的人，才有资格穿越[世界]，在更广袤的空间进行探索。”黄豆说。 “那那些没通关游戏的人呢，他们会怎么样？”伍昊问。 沉默了一会，黄豆摇摇头，“死了，连游戏都没办法通关的人，在游戏的创造者看来，只是派不上用场的朽木罢了。” 伍昊险些没站稳，黄豆平铺直叙的话语，却比黑白熊阴阳怪气的语调更直指人心。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思考，“那[冒险者]呢，如果没通关[游戏]的话，也会死么？” “不，”黄豆说，“每个[冒险者]都是宝贵的人才，[游戏]没理由裁决冒险者的性命。” 伍昊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安心，我会让你[通关]的，这就是我在这里的原因。”黄豆安慰伍昊，眼眸里包含强烈的意志。 “我一定会让你成为[冒险者]。” 第五章 校舍逃杀（5） - 无穷塔 - 曾丘 胖子和丁主任共同走在一条走廊上，二人沉默不语。他们之前遇到了一个三岔路口，在那里，四人分开了。小高去了左边，钟老师去了右边，胖子和丁主任径直向前，寻找那个也许并不存在的通讯设备。 丁主任先开口，声音有些疲惫：“我说胖子，人我都支开了。有什么事就说吧。” “那件事……”胖子沉吟一会，说：“你还打算继续隐瞒下去么？” “……先让我考虑一会吧，”丁主任摆摆手，“钱不都已经给过你了么？而且我们现在处在这个大逃杀剧本里，能不能出去都不好说……” “这不是钱的问题！”胖子义正言辞，“我们肯定能出去的！只要老钟和小高找到了通讯设备！”他的语气变得有些咄咄逼人，“你昨天又和女学生做了交易吧！我告诉你，我把那件事压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这是顶风作案……” “别说那么多废话，”丁主任把胖子的话打断，“直接说吧，多少钱？” “我都说了，这不是钱的问题！”胖子说的斩钉截铁，“自首，或者辞职，你自己选一个。” 丁主任的脚步停了下来，他转头看向胖子，脸上面无表情。 “你干嘛？”胖子惊诧地问。 “没事，”丁主任轻声说，他的语调很平静，没有任何情感起伏，“打只蚊子而已。” 胖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从那件紫色针织衫中掏出一把银质的左轮手枪，黑黝黝的枪口指向自己。 “不疼的。”他轻声说。 胖子的头上霎时出现一个小洞，他直挺挺地倒下去，几乎是同时，一股红白相间的东西从他的脑后喷涌而出。 临死前，胖子看到了丁主任的脸，他的嘴巴微张，看嘴型好像是砰字。 秋悦在走廊上跑动，她的内心无比后悔。 [那个时候就不应该把伍昊一个人留在礼堂！他也是，才14岁而已，装什么帅！]秋悦心里想。 “这个为新手准备的[游戏]里混进了[冒险者]。”情报部的预测一向准确，这一次也是成功命中。杨续就是那些敌对冒险者们的牺牲品。若没有特殊的[技能]或[道具]，怎样才能在[游戏]开局前就把一个人杀掉？秋悦想不到。 如果她在伍昊身边，那一定能够保护好他。对此秋悦有足够的自信，但她的心里又有一丝贪婪，如果伍昊真的有什么发现呢？伍昊有分析推理的天赋，这一点即便是她成为了[冒险者]也不得不叹服。 她想到了上头安排她进入这次[游戏]的任务：保护这些刚进入游戏的新手不受[冒险者]的戕害，同时找出那些混进[游戏]的敌对[冒险者]是谁，并查明是怎样混进去的。关于这一点，她需要伍昊的推理能力。 客观而言，秋悦不希望伍昊成为[冒险者]。但不成为又能怎样，去死么？ 昏暗的走廊里，少女的脚步戛然而止，随着秋悦踩踏地板的声音消失，走廊里立即安静下来。 “出来吧。”秋悦说。 带着些许鼻音的少女音传遍了整条走廊，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蛇。”秋悦默念。 语言是一种暗示，随着秋悦的话语落下，在秋悦的思维深处，蛇群解放，一道道青光在秋悦的手上和脸庞闪烁，最后消失在看不到头的走廊里。它们是最优秀的斥候，能为主人探查周围的情形。 [名称：蛇] [属性：为一种生物电流，能在各种介质中传播，向四周探测并向施放者脑部直接传达信息] [备注：瞧！它在空气中滑行！] 秋悦的视界变了，走廊不再深不可见，它被拆分成一条条管道，管道彼此交错又分开，而自己的[蛇]正吐着信子，在管道中滑行。 [蛇]看到了一个人影，似乎是一个女性，正贴在天花板上用嘴巴呼吸，胸脯微微起伏。 秋悦嘴角微微一笑，正准备追击，一种强烈的凶兆从心头冒了出来，她果断切断了自己和[蛇]的联系。下一秒，一股隐晦的波动从那个女性身上爆发出来，波动迅速传递到秋悦身边，秋悦感觉自己的手微微有些发麻。 是电。 秋悦有些心悸。她把自己的心态放正。如果自己没及时切断与[蛇]的联系会怎样？变成植物人么？ 她将手合上又张开，湛蓝色的粒子在空中汇聚，形成了一张精致的短弓。与此同时，一条围脖在她的脖子上悄然出现，在昏暗的走廊发出耀眼的红光。 黑暗里，一把银质的螺旋匕首猛地朝秋悦投射过来，红色的围脖仿佛有着自我意识，一下将匕首弹飞到天花板的灯泡上，灯泡被击碎了，玻璃碎渣哗啦哗啦地掉了下来。秋悦很轻巧地躲开空中四溅的玻璃，拉开了手中的弓。蓝色的光粉再次凝聚，一只光箭架在弓弦上。 “去！” 嗡地一声，秋悦松手了，光矢朝走廊的深处飞去，没入黑暗，没了声息。 敌人再没动静，秋悦朝那个地方又射了一箭，依然没有回应。她屏气凝神站在原地，头顶的灯在战斗中碎掉了，但红色的围脖还发着光，为秋悦提供最基础的照明。 就某种意义上而言，敌人对秋悦形成了一定的克制。短弓的杀伤力取决于[蛇]的探测方位，而[蛇]的探测方位也是为了让弓箭射得更准，二者缺一不可。而对方一招不大不小的电磁波，直接将秋悦的[蛇]化于无形，以至于短弓的威慑力也下降许多。 黑暗里传来一阵规律的脚步声，哒、哒、哒……像是高跟鞋的声音。尽管来人想把声音压低，但在无声的黑暗里，脚步声依然清晰可见。 看来对方对于远距离进攻也很苦恼——对于秋悦来说，这的确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她舔舔嘴唇，将短弓的弓弦拉开——大量的蓝色光粉凝聚成一团，又分化成三个小块，不是一根，而是三根箭。 [敌人]走了出来，一位女性，乍一看以为是一个刚走出大学的实习生，身着一身OL装，左手和右手各拿着一把匕首。让秋悦印象深刻的是她的眼睛，锐利且有神，让人想起盘旋在空中的雄鹰。 “来，战吧。”秋悦默念道，将三根箭同时射出！ 纸教室中。 黄豆继续向伍昊解释：“[冒险者]在探寻[世界]的途中，会得到各种各样效果的[技能]和[道具]。一般来说，这些[技能]和[道具]在脱离原本世界后依然能够使用……这样说，能够理解么？” 伍昊理解了她的意思，他皱着眉头，问：“那这样很BUG吧，像我们这些没有丝毫能力的新手，在没有对方情报的情况下，应如何与这些拥有[技能]和[道具]的超人战斗？” “.…..没有办法，”黄豆也很无奈，“所以一旦出现这种情况，[第一基地]和[第二基地]都会派遣自己的[冒险者]，以维持整场[游戏]的平衡。” “[第一基地]，和[第二基地]？”伍昊问，“这两个究竟是什么组织？与这场[游戏]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们能够离开这里的话，我再和你说说这两个组织的渊源吧。就这场[游戏]而言，他们是我们这边的人。”显然黄豆现在不想细说。 尽管好奇心很重，但伍昊还是把它按捺下来。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何况猫呢？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伍昊问，“是去找你所说的我们的盟友么？” “嗯…...让我想想，”作为一只口吐人话的妖猫，黄豆的思考速度比常人要快，自然留意到伍昊与她说的经历中的一处细节，“你之前说在女厕所的镜子中见到新手死的时候的场景。” 伍昊感觉有些窘迫，但还是回答道：“是这样没错，那块镜子上还被人刮了[续命]两个字，不知道什么意思。” “我们到那儿去，”黄豆说，“如果我没猜错，那面镜子是游戏内的限定[道具]，虽无法带出去，但却可以给新手提供适当的帮助。利用好它，说不定能找出敌对的[冒险者]是谁。” “但我不知应该怎样到那里去啊，”伍昊皱着眉头，“据我所知，在这个校舍中，每个时刻推开门对应的路线、走廊都是不一样的。我们应该怎样回到那个……女厕所？” “没事，”黄豆摆摆尾巴，显得信心十足，“操纵[游戏]中的几个小机关，我还是做的到的。” 第六章 校舍逃杀（6） - 无穷塔 - 曾丘 一人一猫来到纸教室的门前，被伍昊用中性笔拆掉的纸质封条在空中孤零零地摇晃着。伍昊看到黄豆将自己的爪子按在门上，灰色的卡纸上留下了个浅浅的猫爪印。似乎有什么物体破碎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门开了。 “走吧。”黄豆摇摇尾巴。 他们来到走廊尽头，走进了那间头顶绘有红色小人的房间——女厕所一切如旧，碎了一地的镜子碎片，还有镜子后面那个深不可测的空间，都是伍昊上次来了以后留下的痕迹。 黄豆思索了一会，她费力踮起后爪，尾巴垂在地上，两只前爪在空中来回舞动——这让伍昊想起街区里那些打太极拳大妈。他依稀看见，随着黄豆动作的变化，一个紫色的小球正在被凝聚出来，且茁壮成长。 “你在干嘛？”伍昊问。 “制造[技能]。”黄豆聚精会神地盯着眼前的小球，并没有抬头。 伍昊想问问是啥意思，但看到黄豆那专心的样子，还是没问出声。 小球越来越大，由起初的豌豆大小，变得像皮球一般。“帮我推过去，推到那个镜子后面的洞里。”黄豆对伍昊说。 “这个……不会伤人吧。”紫色球体在空中悠然地漂浮着，却不见地上有影子。 黄豆眼睛眯成一条缝像是鄙视：“都让你推了还怕伤人么？” 伍昊乖乖照做，他用右手轻轻推了这个紫色小球一下，只见这个紫色小球无视着地心引力，慢悠悠地飘向那块已经破碎的镜子。 奇迹发生了，那些落在盥水池里的、地上的大大小小的玻璃碎片，一个个都浮了起来，随着紫色小球朝镜子移去，浩浩荡荡好像一支军队。紫色小球没入镜中，那些玻璃碎片也一块块粘合回去，眨眼间，镜子恢复如初。 “这到底是什么？好厉害！”伍昊惊呆了。 “临时造出来的修复[道具]的技能，只能用一次是了。”黄豆没有细说。 “[道具]？这个就是道具么，”伍昊走到镜前，乍一看就是一面普通的镜子，白色的[续命]二字没有因为黄豆的修复而消失，“怎么用？” “系统上应该有提示，”黄豆说，“你自己看看？” “系统？” “就是显示任务的仪器啦！” 伍昊看向手腕上的表，发现原本的任务说明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大段黑色楷体文字，应该是关于这件[道具]的说明，[系统]还很温馨地设置了侧边栏，是那种可以往下跳着看的设定： [名称：续命镜] [类型：其他] [等级:D] [功能：其实就是一个360度无死角摄像头，观察发生在某一场所的场景] [使用提示：触摸镜面上的续命二字，并对镜子设定场所里发生的事情进行回想，回想得越详细，镜子的精确度越高] 伍昊不知该说什么，眉毛抽动。 “由于[游戏]本身就是依据人们认知中的事物生成的，所以出现你所熟知的事物也正常。”黄豆解释道，“先别耽搁时间了，赶紧用用看。” 伍昊耸耸肩，将手放在续命二字上，闭上眼睛。 他知道之前出现在镜中的画面是怎么回事了，他在擦拭灰尘的时候与镜子的激活按钮[续命]产生了接触，同时脑中在考虑游戏中的事，镜子便倒映出了杨续所在纸教室的场景。 如果更精确的话…… 伍昊的思维活络起来，他想起了黑白熊，想起了不存在的脚印，想起了杨续身上那道狠辣的伤痕。他的视界也变了，由原本的黑色变得五彩缤纷。 伍昊猛地睁开眼！他第一次看这面镜子上面还只是显示一张图片，但现在这张图片活了！开始往下滚动！声音也从镜面传了出来，镜中，杨续瘫倒在地上，抽搐着，滚动着，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吼叫。 他的旁边还有一个人影，人影模糊不清，似乎打了马赛克。 他似乎在和杨续说些什么，嘴角带着微笑，那个微笑是什么意思？是解决心头大患的轻松，还是玩弄生命的愉悦？ 还需要更清晰一些！伍昊闭上眼继续回想。图片上的锯齿逐渐淡去，一个清晰的男生身影露了出来。 竟然是他？伍昊睁大双眼，他认识这个人。高个子，身上没有丝毫赘肉，阳刚帅哥的气质表露无遗，是丁亦鸣。他不知从何时披上了一件棕色的风衣，脚未落地，只在地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影子。 “是一个可以浮空的[道具]啊，”黄豆说，“他应该就是那个混进游戏的[冒险者]了。” 伍昊吸了口气，原来如此，那间纸教室就是杨续的遇害地点。而他之所以没找到凶手的脚印，也是因为他浮在半空没落地的缘故。 猛然间，他想起秋悦，他的心里感到一阵懊悔。当时为何要放任秋悦与那两个男生离开？丁亦鸣是[敌人]无疑，必然会对秋悦谋不轨，那范数呢，会不会也在[敌人]的阵营里？ 不对，伍昊推翻了自己推测。范数应该不是[敌人]。从丁亦鸣在礼堂的表现来看，他明显在忌惮着些什么，以至于只有在与杨续独处时他才敢下手，以至于在礼堂一直在打友情牌。到底是什么抑止着他？[游戏]中他所不知道的规则？还是在礼堂有来自于[基地]的盟友？ 不管怎样，就目前而言，秋悦身处于巨大的危险中，这是真的。 伍昊急忙问黄豆：“你除开能在校舍中找到路以外，能不能找到人？” “可以的，”黄豆说，“身处在游戏中的任何事物我都可以找到。”她看起来很得意。 “那就好，”伍昊说，“现在帮我找个人。” “找谁？” “秋悦，”伍昊以为黄豆不知道，补充道：“就是今天早上陪你玩的那个女孩……” “我知道，经常给我带鲜鱼的那个人，我现在就搜索。”黄豆没有废话，她眯上眼睛，以上帝视角俯瞰这间校舍。 黄豆当然知道秋悦，在[第一基地]里，秋悦就是黄豆的饲主，黄豆这个名字就是她起的。黄豆也知道秋悦就是这场游戏里第一基地派出的保护新手的[冒险者]。那么该不该告诉伍昊呢？ 黄豆偷偷睁开眼，恰好瞄到伍昊那焦急的表情。她心里想，秋悦自己明知道伍昊会卷入这个斗争的漩涡，二人青梅竹马那么多年，却一句话也没和伍昊说，会不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呢？ 她想，这是秋悦的事情，不管秋悦是否选择向伍昊坦白，她都必须尊重秋悦的意愿。 这是属于猫的道义。 “找到了，”她睁开眼，“跟我走！” 那个长得很稚嫩的女性很灵活地躲过秋悦的两根箭，右手的匕首一下将秋悦的第三根箭弹开，空气中传来金铁交鸣之声，蓝色的光矢一下被她的匕首撞得粉碎。女性的速度丝毫未减，如同鹰隼一样朝秋悦扑来！ 所以我才讨厌和刺客干架。秋悦皱皱眉头，她没有选择和对方硬碰硬，随手射了一箭便向后撤去，恰好躲开对方的必杀一击。 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敌驻我扰，敌疲我打。这是秋悦作为一名优秀射手的得意打法。 这种战略性撤退的确是一个有效的战略，但就这一次而言，秋悦失算了，她低估了对方作为一名刺客的能耐。那个女性一击落空后，并未停顿。她的双臂垂下，屁股微微翘起，如同猎豹捕食一般。曼妙的曲线显摆出来，但却隐藏着危险。女性低声说了一句什么，也许是[技能]，整个人就化作一道银光，朝秋悦扑来。 怎么可能这么快！ 秋悦还没反应过来，眼睛就与那个袭击她的女性对视了。她似乎看到这个女性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便把手里的匕首扔到地上。她一只手抓住秋悦的肩膀，另一只手朝秋悦的太阳穴轰去！ 秋悦愣住了，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但[道具]意识到了主人的危机，那条红色的围脖一下将对方抓住秋悦肩膀上的手弹开，同时围脖的前端化作一团，将轰向秋悦太阳穴的重拳包裹住，也为秋悦争取了几秒的时间。 秋悦一下反应过来，她抬起膝盖，狠狠地朝对方的胸部撞去，对方没办法，只得闪开，秋悦也借此机会后撤，两人的距离一下拉开五米远。 秋悦喘着粗气，她把手中的短弓放下，这是[冒险者]间选择停战的手势。 对面的女性犹豫了一会，也停在原地，不再追击。 “我说，”秋悦问，“你是警察？” 第七章 校舍逃杀（7） - 无穷塔 - 曾丘 丁主任站在偌大的钟楼下，他的心情不错，嘴角含着一抹隐藏不住的笑意，脚尖有规律地敲击着地面。 “知道我秘密的人已经死了，”他心里想，只要通关这个游戏出去，就可以彻底地和我那该死的过去说再见了！ 还活着的[敌对阵营]的人有多少呢？老钟、小高，还有校舍那帮人，就算其中有对立阵营的[冒险者]，但我在暗，敌在明，也不是不能对付…… 走廊的一边隐隐出现一个人影，是丁亦鸣，他面沉如水，校服的外面披了一件棕色的风衣，他脱下风衣，又从怀里掏出一把亮银色的短刀，恭恭敬敬地递给丁主任，说：“叔叔，您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完成了。” 丁主任没把东西收起来，他摆摆手，说：“这些你先留着防身吧，毕竟[游戏]还未结束。” 丁亦鸣听话地把东西收了回去。 丁主任熟悉地翻出烟盒和打火机，掏出一根点燃，便把打火机和烟盒扔给丁亦鸣，丁亦鸣也照做了，二人站在一起，吞云吐雾。 “使用[道具]的感觉怎样？相当不错吧？”丁主任问道，他看起来心情很好。 “是不错，”丁亦鸣点点头，“看范数和杨续死的时候的惊愕表情，估计他们压根就没想到杀他们的人会是我！”他冷冷地一笑，表情与之前宣读规则的黑白熊如出一辙。 “不错就好，”丁主任将烟扔到地上踩灭，他又问：“对了，你有没有感知到[冒险者]？” “是有一个，一个叫秋悦的女孩，”丁亦鸣说，“我已经照你说的把[道具]放在她身上了，但那样真的有用么？难道她身上放个虫子就能杀死她？” “怎么可能，游戏是审判不了[冒险者]的，即便[冒险者]在[游戏]中死亡现实世界也不会死。”丁主任摇摇头说，“我只是让她们狗咬狗而已，”丁主任诡谲一笑，“小高这孩子，心机还是太浅。潜藏在我身边两三个月，有什么意图真当我看不出来？现在在处理手头的麻烦事，等回到现实，她和她的妹妹一个下场！” “叔叔真厉害！”丁亦鸣赞叹道，“两个[冒险者]，就这样被你玩弄在鼓掌之中！” “那当然！”丁主任很得意，“也不看看你叔叔当年是什么人！” “哈哈，”丁亦鸣附和了一会又问：“那叔叔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这边还有一个老钟，但不知道他的底细，我打算放在最后一位。”丁主任想了想问丁亦鸣，“你那边有没有没收掉的？” “……有一个，”丁亦鸣感觉自己辜负了叔叔的期待，没能把这些新手全部都收掉，说话也有些吞吞吐吐：“他自己留下来调查杨续的尸体了，我看在场有别的阵营的冒险者……就没敢动手。” 丁主任沉吟片刻，说：“没关系，那个漏网的，叫什么名字？” “伍昊。” “伍昊是吧……伍昊……”丁主任反复重复着这个名字，只见他紫色的针织衫中一下露出两根与他衣服颜色相近的蔓藤。事出突然，旁边站着的丁亦鸣一下吓到了，摔倒在地上，只见这两根蔓藤在钟楼下的沙地上涂涂画画，一下就完成了一个建筑的平面图。 “看到这里没有？”丁主任指着平面图上的一个小点说：“这里是我们的位置。而这里，”他又指指建筑三楼的一条走廊，这里是伍昊的位置。” 但丁亦鸣此时并不关心这些，他指着那两根蔓藤哆嗦着问：“那叔叔，这个又是什么？” 丁主任暗自叹了口气，但还是解释道：“这是我的一种叫[念写]的技能，能够探查任何人的所在位置，就目前来看那个漏网的现在是一个人。”他一把把坐在地上的丁亦鸣拉了起来，用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走吧，让我们把那个漏网的收掉。” 二人渐行渐远，他们并没有发现，钟楼的黑暗里，一个机械状的蝙蝠摄影机把这一切都完美地记录下来，它拍打着机械翅膀，从钟楼的入口飞了进去，穿过长长的楼道，最终停在了钟楼三楼一个穿着蓝白色的齐格子衬衫的男人的前面，不动了。 男人抓过蝙蝠摄像机，打开了摄像机顶端的一个按钮，摄像机背后的黑色屏幕被点亮了。在[道具]的背光灯中，男人的脸庞显露出来，同学们称呼他钟老师，在[第二基地]中的代号是[钟离汉]。 钟离汉吹着口哨，完全没有之前在其他老师面前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教师形象。他一页一页地浏览着储存在摄像机中的视频：伍昊调查杨续尸体，丁亦鸣于顶楼使用[道具]杀死范数，丁伟（丁主任）杀死曹喜瑞（胖子），秋悦与小高爆发冲突，当然，也记录了刚刚丁亦鸣与丁主任的秘密谈话。 钟离汉把视频全部看完，想了想，把与秋悦相关的视频全部删除。不仅是第一基地与第二基地的互不曝光的协定。他自己也想看看，秋悦和伍昊这两个人，会有怎样矛盾的未来。 钟离汉将蝙蝠摄像机举过头顶，他的脸庞倒映在摄像机的镜头上，带着浅浅的微笑，神秘莫测。 “要不要，再加把火呢？” 此时，蝙蝠摄影机中的某个地点，秋悦与小高仍在谈判。 听到秋悦的问题，小高愣住了，她迟疑了一会，问：“你不是丁伟？” “哈，”秋悦有些好笑，“我一个学生，怎么会是管财务的丁主任？” “但是在我眼里，你就是丁主任。”小高的语气中满是笃定。 秋悦的脸严肃了起来，身为[冒险者]的经验告诉她，她不知不觉间已经中了敌人的诡计，她发出了指令：“红焰，搜！” 红色的围脖明白主人的意思，它分散为无数条又长又细的线，从秋悦的衣领、袖口探了进去。一只趴在秋悦手肘处的银色甲虫感觉到了不对，刚想飞离就被[红焰]化作的细线给拽了出来，吊在秋悦和小高的中间。甲虫慌乱地抖动着它那八只丑陋的小腿，想从[红焰]的束缚中挣脱出来，但无能为力。 此时，小高的视网膜上，那个手持短弓的紫色针织衫男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亭亭玉立的身穿校服的短发少女。 “果然是这个，”秋悦皱着眉头，“将自己形象赋予别人的布朗虫。”说着，她命令红焰收紧，可怜的甲虫连哀嚎都没发出，就被碾成了碎骨。 “真恶心，”秋悦有些难受地看着甲虫留在红色围脖上的绿色粘液，“只能回去再洗一洗了。” “那个……”小高疑惑地问，“那个甲虫……也是[道具]么？” “算是吧，”秋悦解释道，“原本是某个[世界]中的一种特有昆虫，后来被[第二基地]做成了道具并量产。你也看到了，只要它一直趴在我身上，在别人的眼里，我就是丁主任的形象。而且当事人丝毫不觉。是一种特别恶心的道具。”少女的眼中满是厌恶。 “那么丁伟，是第二基地的人。”小高问得很认真，秋悦看到，她的眼中，有一股恨意在燃烧。 “不一定，”秋悦冷静地回答道，“不过和第二基地肯定脱不了干系是了……我们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打了那么久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说着，少女笑了。小高看着她脸上的微笑，一下愣住了。同样是十三四岁，同样早熟，同样温暖的笑容。秋悦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内心的冰山稍稍融化。 “我叫高娴，”小高说，“原本在公安机关工作，由于一些原因目前在A中学担任实习教师。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原本是警察？” 秋悦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你刚刚那个是警校的搏击术吧，我有个朋友在我面前打过，所以知道。” “噢，”高娴恍然大悟，她戏谑地问：“是男朋友？” “不是不是！”少女的头摇得像波浪鼓，她连忙把话题扳回来：“刚刚你都自我介绍了？我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秋悦，A中学初三学生，来自[第一基地]的冒险者。”她的语速变得很快。 高娴微微一笑，一切皆在不言中。 秋悦吸了一口气，以平复她变得有些急促的心跳，她的语气平复下来，说：“共享下情报吧，你刚才攻击我的原因是把我看成了丁主任？那你为啥要攻击丁主任呢？那已经是下杀手的程度了吧。” “因为他毁了我的家庭。”高娴的眼中，恨意在燃烧。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