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自序 - 旷影陵 - 南栎 明怀冰和穆折清性格截然不同的二人,对奢侈帝陵不同的评价,演绎不同的为臣之道,承受不同的人生结局。 红楼梦里八面玲珑、遵循世俗的薛宝钗,叛逆自我、追求自由的林黛玉;张爱玲小说饭黏子的白玫瑰,蚊子血的红玫瑰;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生存还是诗和远方? 或许怎么选都是错的吧。《旷影陵》作者自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序 - 旷影陵 - 南栎 十五年前忠国公之妹,大瑧第一美人白芊画与皇上两情相悦,却突然下嫁罪臣广平王高瞻峋,十五年后,广平王府谋逆,白芊画之女高阳被义兄送至京城施府冒充六小姐。 白芊画回到皇帝身边,册封皇后。在京城隐藏身份的高阳,向义兄高栖夜表白爱意遭拒,后与南雄侯府的二公子互生情愫,结成夫妇,原以为从此可以过上安稳幸福的生活,却屡次被千夫所指的父亲打乱生活节奏,在明怀冰和穆折清指引下,高阳怀疑父亲的罪恶可能是冤屈,决意为父亲查明真相,洗刷冤屈,不料却将自己卷入一场巨大的阴谋.....一直知晓真相的明怀冰和穆折清分别引导她进入帝陵——旷影陵诉说着事情的真相......被幻影掩盖的真相下,胜利的一方,无论善恶都享受着世人的尊荣与膜拜,而失败那一方,受尽苦痛终其一生,也没有得到解脱;也许他理解世人的能力登峰造极,也许他是个布幻影的天才,乾坤过往,因果轮回,那些受他幻影摆布一生的镇离王,忠国公,广平王,慕容玄凝,正是他们的后代爱恨纠缠,阴差阳错,推翻了他不可一世的权利,权利倾覆,幻影打散,世人终于看见了一个赤裸裸的真实的帝王面目。 明怀冰说:今上伪善欺民,政绩上仍不失为好皇帝,此乃帝之无奈,帝之悲哀。 穆折清说:皇上好大喜功,挥金如土,劳民伤财,滥杀功臣还伪装成贤明圣主,真正恶心至极。《旷影陵》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卷一前尘怨 - 旷影陵 - 南栎 一个不染尘埃,碧空飘逸,骄冷超然;一个俗不可耐,偏要入世,野心勃勃;一个是仙鹤,一匹是狼。 仙鹤终究不属于她,不属于凡世间,那匹狼虚伪自私,却无比真实,她爱上他的野心,爱上他的幼稚。 “我也爱你啊,只要你的父亲不是高贼!”《旷影陵》卷一前尘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章谪仙来 - 旷影陵 - 南栎 “大瑧江山千世长存,华夏神州沧海不熄。问空台日月展乾坤?叩始尊君王开锦绣!我大瑧朝有三个神话,威震天下始尊帝,所向披靡镇离王,神女骆冰儿…话说有位李姓书生,上京赶考,途中巧遇柳侍郎的女儿姜百合…” “这说书先生统共说了四个故事,回回都要以这句话开头?”一位着月白色裙衫,一头珍珠押发的女子打了个哈切,懒洋洋趴靠在桌子上,说完这话嘟起了小嘴,用脸蹭了蹭那张紫檀木圆桌,神情尽是无趣与玩味,像极了一个孩童玩腻了手里头的玩具。 一名黑衣男子拿了一壶茶水给白衣姑娘倒上,回到:“这是大瑧的特色,几乎所有茶楼酒楼说书先生都是这句开头!” 白衣姑娘换了个姿势,左手臂托在桌面,下巴抵于手臂上,接过茶水,就这样喝起来,刚要接话,身后一道女子暴躁声音响起:“这施府太过分了,说让我们等到巳时,如今太阳都要下山,他们究竟几个意思?”人已过来,说完还不够解气,又在桌子上重重拍上一掌,云霏妆花缎织的海棠锦衣袖正好落在白衣女子脸旁,手腕上一只翡翠贵妃镯映入她的眼帘。 “陆颜琕,稍安勿躁。”黑衣男子回道。 “施府说什么府邸做法事,需晚点过来接人,分明就是故意不来接的托词,高阳好歹也是他们家的六小姐,竟这般刻薄无情!” 白衣姑娘起身过来安慰:“陆姐姐,你别生气了,施府对我的态度也不是一天两天!我早已习惯,我原本…也不想回来…” “你呀,也就是仗着你好欺负!” “在等等吧。”黑衣男子道。 陆姑娘“哼”了一声算同意。 那黑衣男子周怋天,父亲是礼部官员,他和陆颜琕受施大人所托找回了离家出走的小女儿高阳,高阳竟被蜀国册封为长公主,之后蜀国被灭,周悯天带着高阳回到京城,施府就派人传话周悯天,说等施府做完法事才能接六小姐回去,周悯天只得带着她们来到自己开得酒楼老雨居,这是二楼的一间雅座,视线开阔可看见楼下所有客人跟着说书先生节奏一惊一呼,若不想看见楼下,就打下卷帘,仍可听说书先生说书,若既不想看也不想听则可进到里间,有一个房间,安静舒适,可卧可躺,高阳太累了,就在房间贵妃榻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几时,陆颜琕进来房间呼唤高阳醒来,告诉她可以回家了,高阳听了没有半分喜悦,只是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出发。出了茶楼才知道,天就快要黑了,这时还多了一位高阳从没见过海蓝华服公子。 高阳忍不住问道周悯天:“这位公子是?” “六姑娘,在下是你大哥的同僚,他今日有急事走不开,特让我代他来接你回府。”他有双丹凤眼,五官生的立体精致,是那种看第一眼不觉惊艳,却越看越舒适,说这话时,语调平缓,高阳抬头与他对视,他外套的黛蓝比甲绣着龙虎凤纹,一股雍容淡雅气质直面扑来,高阳是闺阁女子很少机会见外男,这是她少见的人群里比较难忘的,“不知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陆颜琕抢话:“高阳,你怎么连他都不认识,他是南雄候的三公子,人称明巧嘴的明怀冰!” ‘明怀冰’高阳忍不住在心里默念了一句,也许冥冥之中注定,有些人一定会遇见,有些事情和缘分一定会发生,世间几千年的人间因果好像都是那般规律,于是人们不得不用‘前世’这种说法来解释,前世有缘,那么今世初见灵魂深处里纵然没了记忆,却有莫名的喜悦和相见恨晚,见着明怀冰的第一印象就是,风貌俊朗,典型的雅端宏达世家公子。 行福礼:“明三公子有礼了!” 互相见礼后,高阳和陆颜琕上了马车,不过一段路程,到达施府,此时施府的大门已开,已经一群人在门口等着,陆颜琕见有人来接还算消气。 站前排的两位女子,一位身穿竹青衣裳,打扮的招摇,另一位着月白褙子配着素色长裙,头上只佩戴一根银镶珠蝴蝶簪,这便是施府的五小姐施茗玉和庶出的四小姐施芍玉,这二人一站,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施芍玉是丫鬟而非小姐,高阳带着白色的面纱,施芍玉一眼就认出,掩饰不了内心喜悦:“六妹妹,半年不见,你还好吧!” “多谢四姐关心,我还好!”半年不见,这四姐还是一副老样子,处处被嫡出的五姐欺负,虽然关心高阳,却碍着五姐在场问候都不敢多言。 施茗玉呵呵说道:“四姐真是,你说六妹妹能不好吗,听闻她出走半年,过的可潇洒了,竟然被蜀国皇帝册封长公主,那我们是不是还得向她这位长公主下跪行礼?” “五姐,蜀国已经不在……就别再提了。” “六妹妹就是命好,蜀国灭,长公主做不成了,就继续回来做施府的六小姐!” 周悯天道:“四小姐五小姐,六小姐一连赶路几天,舟车劳累,不如让她先进去吧。” 陆颜琕怒斥:“施茗玉,半年前你逼走自己亲妹妹,你就没有一点愧疚?如今在这冷嘲热讽,丝毫没有关心同胞手足,这就是你们施府家教,也不怕被人笑话?” 明怀冰也说道:“四小姐,五小姐,你们大哥特意让我来接她回家门,你们该不会违背你们大哥的意思吧!” 施芍玉:“自然不会!” 施茗玉:“闭嘴,这里轮的到你说话吗?” 施芍玉:“我…” “明公子,我们正是遵从大哥的意思才出来接她。”施茗玉用手指了指另外一个方向:“六妹妹,请把!” 陆颜琕看出施茗玉又想耍什么花招:“施茗玉,高阳是施府的六小姐,你手指的什么方向,难不成要你妹妹走后门进来。” “陆姑娘,你别急,我怎么会让妹妹走后门呢!”施茗玉停顿了一下:“诸位请随我来” 施茗玉领着众人绕了一圈,到了一处貌似厨房的小后门停下,陆颜琕道:“施茗玉,本小姐就要看看,你究竟玩什么花样。” 施茗玉不甘示弱:“不会让陆小姐失望的!” 周悯天:“五小姐,你方才说不会让她走后门,这个小门算怎么回事?” 施茗玉压低了嗓音,阴阳怪气指着小后门:“谁说我要六妹妹走这条门,我是要她走…”手指麻溜一拐弯指向另一处“那…” 陆颜琕雷霆大怒,抢过周悯天的马鞭一鞭子甩向施茗玉的方向,鞭子啪嗒的一声,施茗玉吓得花容失色,鞭子差一点点,只是甩在她面前的地面上。 “陆颜琕,你疯了,你在我家门口,还想打我,你别忘了,你爹是四品官,我爹也是,谁也没比谁高贵!”施茗玉对陆颜琕大骂道,骂完还怕陆颜琕继续抽她,赶紧拉过施芍玉挡着前面。 陆颜琕之所以如此愤怒,因为施茗玉方才那恶心的手指指的不是后门,不是任何门,而是——狗洞!陆颜琕一直知道高阳和她这位五姐矛盾重重,但想毕竟是官门大家也不至于在台面上公然不和,破天荒都想不到还能出这档子事,这个施茗玉当着门口街上的行人百姓,要高阳一个娇滴滴的姑娘钻狗洞,陆颜琕已经在极力克制自己了,她学过武功,以她的身手,完全可以一马鞭将施茗玉抽的面容俱毁。 连周悯天都忍不住要抽施茗玉了,极力压制自己:“施茗玉,你到底要怎么样!” 施茗玉这个戏精哇哇的哭了起来:“不是我的意思,六妹妹,你可知…” 第二章谪仙来2 - 旷影陵 - 南栎 施茗玉拿着帕子擦了擦泪水:“六妹妹,你可知母亲的头痛已经一月有余,一个月前,一个道士突然上门说,施府会有灾星上门,母亲头疼只是预兆,待灾星来的那一日,母亲就头痛欲裂,生不如死,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母亲真的发作,从晨时一直痛,痛的要撞墙自尽,还是下人们拼死拉着,现在已经痛昏过去不省人事。”施茗玉抽噎了一下:“我们请来了方鸿法师,法师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唯一的解救办法,就是在狗洞上泼满狗血,再让六妹妹钻进来,一切才能化解!还是要请…” “你有病吧,编出这种下三滥的故事!既然这样,钻狗洞偏偏是高阳,怎么不是你?”陆颜琕受不了打断了这种狗屁话。 明怀冰说道:“五小姐是说方鸿法师算出了高阳姑娘是灾星?” 施茗玉:“正是!” 陆颜琕:“放你娘的狗屁!” 明怀冰说道:“既然高阳是灾星,那么危害的可不光是施府,更有甚者会危害大瑧朝廷,不如我们尽快将高阳姑娘和方鸿法师交给官府,官府会请来全国的知名法师来勘验高阳的身份,若真是灾星…” “明公子,你在说什么?”陆颜琕着急了。 明怀冰给了一个让陆颜琕放心的眼神继续说道:“若方鸿法师说的属实,朝廷自会妥善处理灾星,若不属实,就是捏造谣言,欺骗朝廷,万死不能赎罪。” 施茗玉被明怀冰话堵住了,这方鸿本就是有名的法师,还是母亲花了重金,半赏赐半威胁才肯帮忙露个面的,他怎么敢去朝廷对质,施茗玉稳了稳心神,想起母亲交给她的的说辞。 “并不是说妹妹是灾星,只是方鸿法师有言,妹妹身上有假金光,正是这假金光招来邪祟伤害了母亲。” 陆颜琕:“那敢问何谓假金光?” 施茗玉放下假装擦拭泪水的帕子,婀娜身姿随着说话轻微扭动,依然是那阴阳怪气腔调: “我也问过法师,法师这样说的:假金光即是德不配位却遇大贵人,或是天下皇室可称金光,假金光就是假皇室,高阳不是蜀国皇室却被封为长公主,那可不就是假金光吗?再者当今皇上曾说过,清泉先生是一代宗师,可当帝王之师,清泉先生没当过皇子师傅,却在蜀国当了六妹妹的老师,六妹妹不正是德不配位却遇大贵人,这两条都符合的天下之大也只有六妹妹了!” 明怀冰已经听出了施茗玉这番话的弦外之音,施府这样的做法显然不只是施茗玉和高阳闺阁姐妹的斗法,施茗玉的背后估计是位大人物再相助!现在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街头百姓,明天这堆头百姓就会传的京城皆知,今天这狗洞不钻也得钻,不钻就是对嫡母不孝,钻了从今以后高阳都是京城的笑柄,更重要一点是钻了就说明高阳承认自己为假金光!这一点及人能想到其中含义,即使机敏的周悯天也想不到假金光对高阳到的影响。 高阳在蜀国当长公主时绝世容颜的名声传遍天下,如今,高阳又曾是长公主,又是清泉先生的学生这种身份归来京城,不出几日京城的有权有势的世家公子都会上门求亲,甚至包括皇子,而且高阳被皇子娶亲的可能性极大,那么破坏她前程最好的办法就是今天这一出钻狗洞。不论高阳钻不钻,高阳的名声都保不住了,以后皇子不可能娶一个钻过狗洞的女子为妃,也不可能娶一个不孝的女子,当今皇上崇尚道家,道家讲真即是假,假真是真,高阳这假金光的身份纵容是荒谬之语,皇上对高阳也不会有好感。 高阳和施茗玉真的只是闺阁不和?那施茗玉背后的是谁,是施夫人?施夫人就算不喜高阳,高阳如果嫁了皇子,作为嫡母也是可以沾光,犯不着毁了她一辈子,真是匪夷所思! 施茗玉准备充分,这话有理有据,陆颜琕一时想不到对应的法子,看向周悯天。周悯天陷入思考,看出了事情不简单,也一直没有回应。 施茗玉得意了,她知道这一拨人目前没有应对之策,须得尽快乘势追击,逼迫高阳就范!” 许久,一直沉默的高阳说道:“施茗玉,你打的好主意,不过你做梦,这样的施府我不回也罢!”说完高阳转身就走! “高阳,你站住,你真是太嚣张了,身为闺阁女子,不守妇道,因为一点小事动不动就要离家而去,半年前你无声出走,全家上下出动多少人力财力,找了你多久,你竟没有一点愧疚和廉耻?如今你回来不想着去父亲母亲跟前赔罪,一言不合又要走,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把我们施府当什么了?” 高阳停下脚步看向矮小的狗洞,狗洞还挺大,椭圆的狗洞表面是一层的厚厚的狗血,底下和狗洞周围都堆满了干硬的狗屎,甚至狗洞进来正前方也是铺好了一排狗屎,正是等着高阳一下钻进来,还能再踩一路狗屎,狗洞外是街头百姓,为了维护市容,施府的狗洞一向干净,每天都擦洗,这些狗屎,狗尿和粘着狗血的狗毛显然都是刻意为之。 “我离家出走,别人不知道原因,你五姐姐是最清楚不过了,没想到你恨我至此,即使过了半年,你还要百般羞辱我?” 施茗玉突然笑起来,笑的花枝乱颤:“废话少说,现在摆在你面前的路就两条,你恬不知耻,离家半年,刚回来害的母亲重病,要么钻狗洞驱邪,要么永远滚出施府!” 高阳半年前就是被施茗玉逼得走投无路才离开,今日回来,她的尖酸刻薄丝毫没有改变,高阳知道她不可能改变了,不再多言,扭头就走!才走两步,被人从后面一下拽住了右手,刚要回头看去,手被那人猛地甩开,原来是明怀冰,他用眼神向她表达失礼的歉意,随后说道:“且慢。”高阳脸上的面纱本来不是很紧,因明怀冰慌张甩开高阳的动作,面纱掉落,这时候明怀冰才注意倒那摘下面纱的美人,不愧是传闻中绝美的容颜,明怀冰一瞬间看的愣神,高阳问道:“明公子,你要说什么?” 明怀冰回过神来道:“不可!离开施府,你去哪?” 施茗玉平生最最厌恶的就是男人看高阳的眼神,就像朗哥哥看高阳一样,正是因为朗哥哥在花园看了一眼高阳,才弃了她取消婚约。 明怀冰道:“五小姐,我曾拜访过清泉先生,他的确说过高阳姑娘是假金光!” 施茗玉微愣:“看吧,连清泉先生都这样说,你还敢不钻!” “清泉先生还说过,若要假金光之人驱邪,需要所请之人跪地请求,并且行三拜九叩之礼,一直叩头直到假金光之人答应驱邪,驱邪方才起效!” 施茗玉气的哑口无言:“你,明公子不愧是明巧嘴啊,真是伶牙俐齿!我怎么知道清泉先生当真说过这些话?” “五小姐不信,我自可以请来清泉先生来京城对峙,五姑娘也可以请来方鸿法师亲自和清泉先生讨论假金光,五小姐意下如何?” “可是我母亲已经等不及了。” “莫不是五小姐认为清泉先生的话不可信?”明怀冰步步逼人、 “清泉先生是皇上都称赞的一代宗师,我,我一个小女子怎能不信?”施茗玉。 明怀冰:“既然如此,施夫人病情不等人,还请五小姐赶快向高阳姑娘行三拜九叩之礼吧!” 陆颜琕哈哈大笑:“五小姐,你还不快点,要不然整个京城都要骂你没孝心了” “就是就是,五小姐,快点吧。”老百姓开始附和。 “快跪!” “快跪!” 施茗玉急的快要哭了。 施茗玉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下意识问向身旁的施芍玉:“四姐,该怎么办?” 施芍玉见这个处处刁难她的嫡妹这幅狼狈的模样暗暗开心却不敢表现:“我也不知。” 施茗玉:“算了,你这种脑子,你知道什么?” 陆颜琕吼道:“施茗玉,你到底跪不跪,你母亲生你养你,你为她下跪叩头都不肯,枉做别人子女,你在耗下去别怪我手里的马鞭不长眼睛!” 施茗玉气的不敢做声,突然她灵机一动转头看着施芍玉:“四姐,你听到没有,快点跪!陆姑娘手里马鞭不长眼睛!” 施芍玉疑惑问道:“什么,明明是叫你跪!” 施茗玉扬起嘴角:“四姐,清泉先生的意思是,所请之人,我是所请之人,你也是所请之人,你我身份同等,你自然能代表我。快跪!” 施芍玉怒瞪着施茗玉。 “四姐,我让你跪你就给我跪,否则…”施茗玉凑到施芍玉耳边不知嘀咕了句什么,施芍玉听完顷刻留下泪水,满脸的无助羞耻,终究妥协。 施芍玉扑腾一声跪地,跪走到高阳面前:“六妹妹,对不住,我要是不这么做,我娘她…” 施茗玉打断她的话:“闭嘴,你胡说八道什么,快点请六妹!” 施芍玉跪在地上叩一头,说一句:“请六妹妹!”施芍玉一连叩头十几下,带着哭腔的请六妹妹音调拉的细长尖锐,显得格外诡异壮烈,此情此景高阳已经完全傻了,就连在场的百姓也见不得,施芍玉怎么说也是高阳的四姐,姐姐向妹妹跪地叩头,古今还有这样的礼数? “够了,四姐你别跪了,起来!”高阳吼道。 “六妹妹可是同意为母亲尽孝,钻这狗洞?”施茗玉双手交叉于腹部,头上那支翠玉步摇大幅一晃,晃出了一道好看弧度,像是在配合衬托它主人的欣然与得意。 施芍玉听到这话,泪水涌的更凶,狗洞恶心之程度难以想象,六妹是心疼她才答应的。 高阳却把地上的施芍玉扶起来,“施茗玉,还是那句话,你做梦!” 高阳只觉在这里多呆一刻恶心至极,拔腿就要离去,明怀冰第二次拦住了高阳:“等等!”挡在高阳面前,伸手给高阳像要索取什么东西。 高阳道:“什么?” “把你手上面纱给我。” “啊?”高阳手上的面纱正是高阳从脸上摘下来的,乃女子贴身之物,高阳与明公子今天才相识,着实不合礼数。 “给我!”明怀冰很郑重的重复一遍。 高阳望着明怀冰幽深的眼眸,将手里的白色面纱递给他。 明怀冰迅速见过面纱说道:“玄门有一说,若有他人的贴身之物,则可以代替她,今日我拿着高阳面纱替她——钻狗洞驱邪。” 高阳震惊不已:“明公子你说什么?” 周悯天不禁感叹,向明怀冰作揖:“明兄大义,不过初次相识便仗义相助高阳,亏我受蜀皇所托会照顾好高阳,要代替也应该是我来代替,把面纱给我!” 明怀冰淡淡言道:“不必了!”说完用面纱捂住了口鼻二话不说从狗洞里钻了进去,随后一阵哇哇呕吐的声音,瞠目结舌的高阳和众人这才从后门进去看望明怀冰。 高阳实在不知怎么做才能表达对明怀冰感激之情,看见身旁施茗玉,一把就是掐住施茗玉的脖子,不顾一切要掐死她的冲动,被几个婆子媳妇拉住才作罢。 一直站在施茗玉后面的李管家目睹了发生的一切,本来夫人谋划一切就是要毁了高阳名声。不曾想半路杀出了明怀冰,明怀冰是南雄候的三公子,南雄候府的人可不好得罪,事已至此,他慌忙站出来向明怀冰赔罪,带着明怀冰去府里洗浴更衣。 众人被请到大厅,施府的大公子施承孝匆忙赶回来。施承孝一进大厅将施茗玉狠狠的打了一巴掌,怒骂她施府的脸面都被她丢尽。 明怀冰换上了施承孝的衣服,施承孝恭恭谨谨将他送回去,一路赔礼道歉,说今日要先处理府里的事,改日再亲自登门道歉。 施承孝回来了,将高阳安排回去自己院子,把她从前的丫鬟彩云调回来,对周悯天和陆颜琕再三道谢,在派人送回二人,安顿好一切,又去母亲那问个清楚。 高阳回到自己院子,高门大宅,四方城墙,这本就不是她的家,她不愿,可是就像明公子所言,不回这,她还能去哪? 第三章泪婆娑 - 旷影陵 - 南栎 高阳从前住的小院叫燕明居,彩云回来了,高阳和彩云半年不见,忍不住拥住了那个瘦小的丫头:“彩云,这半年你过得如何,他们是不是把你调哪里干粗活去了?” “我没事,小姐倒是你,你去了哪,一个弱女子离开家,吃什么,喝什么,住哪,谁照顾你,还有,有没有人欺负你……..” 彩云情绪激动时,容易喋喋不休,高阳打断她:“傻丫头,我真没事,你就没听人说起过,我住蜀国公主府,一切都好,只是我的皇兄……..” 高阳想起伤心往事,不愿提起,和彩云说道没事就好,她这几天太累,要早些歇息,彩云吩咐几个小丫头收拾好房间,又给高阳打了热水泡脚,服侍高阳入睡。 赶路途中马车颠簸,屁股坐的生疼,全身酸痛麻木,一趟床上困意来袭,可是却怎么也睡不着,蜀国,蜀国皇宫,还有那位只做了她半年世间最温柔的皇兄,她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不懂朝政江山,蜀国虽是小国,可也不至于被鞑靼在一个月的时间迅速灭国。她对施府没有好感,即使蜀国被灭,即使她没有去处,哪怕流浪外头,都不想回来,周悯天告诉她,蜀国的覆灭是一场巨大的阴谋,蜀国是大瑧的友邦属国,让高阳去京城以亡国长公主身份向大瑧请求出兵鞑靼。为了她的皇兄,回到京城,第一天就被嫡母和嫡姐设计羞辱,又想起了今天的明公子,一位侯府的嫡公子和她初次相见,要说是为了替大哥接她回来,所以才出言维护可以理解,可钻狗洞,不光是明公子自己羞辱更是让这高门侯府丢进颜面,会被满京城嘲笑,明公子回去,也不知他的父母亲人甚至下人会怎么看待,她该如何去谢他……还有这个五姐,当初她们关系是极好的,偏偏出现了个什么严朗,高阳想着想着入了梦乡…… 第二日高阳在院子廊亭下坐着看一本《茶经》,听着彩云在她耳边絮絮叨叨说府里的事,从彩云口里得知:老爷跟着皇上去了长安,要是老爷在断然不会让高阳受这种委屈,四姐原本是要定亲的,谈了好几门亲事,可是老爷和夫人意见总是不一致,所以耽搁了,至于五姐,严朗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铁了心悔婚,夫人也是大怒要给五姐在找一门亲事,奈何五姐心里忘不去严朗,除他不嫁,五姐对严朗用情太深,也难怪会这么恨她,过了半年,见了她高阳还是恨得牙痒痒。最后彩云才轻描淡写的说了她自己,燕明居空了,几个粗使丫头被调去分到四姐和五姐院,唯有彩云被调去——刷恭桶,一刷刷了半年,现在府里下人亲切称她为恭桶妹。高阳抬头看向彩云,这傻丫头必定不只刷了半年马桶,还要被五姐各种打压折磨,这么多委屈她就这么轻描淡写句“恭桶妹就恭桶咯!” 看累了书,就着照进来的阳光,靠在栏杆上眯眼睡一回,梦里高阳见到了她千呼万唤的皇兄,皇兄正在和沈妃娘娘在御花园里赏花,两人有说有笑,这时候出现了一道白色身影,那道身影,正是她从小到大最想见,最痴迷,她视为天神的栖夜哥哥,高阳笑的好开心,飞奔过去…… “哗”高阳的美梦被一盘冷水浇醒。她抬起头,拿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水,看见彩云已经被四姐的两个丫头抓住,捂住嘴巴,耳边响起了四姐的声音:“六妹妹好雅兴啊!” 高阳恼了:“施茗玉,你干什么,昨天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找我算账?高阳,你有什么资格找我算账,四姐是我的庶姐,我从来都不将她放眼里,你只是爹爹带回来的一个私生女,我没有嫌弃你的身份,对你掏心掏肺,母亲给的首饰衣物我都要分你一半,你是怎么对我的?你竟然勾引朗哥哥,害的他悔婚死都不肯娶我!难道我不该恨你吗?”施茗玉的语气悲壮的就要哭嚎出来,仿佛她是天大的受害者,而高阳是世间最罪孽深重之人,人神公愤,人人要诛之。 高阳叹了口气,这已经不知道是施茗玉第几百回提到过这事,她解释了百遍千遍,可是五姐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在五姐眼里就是她故意在花园邂逅严郎,故意勾引未来的姐夫,她只能无奈的重复一遍解释之词:“我没有勾引他!那日我真的不知道他在花园!” “除了这句话,你还会说什么?”施茗玉几乎是咆哮的质问她。 “那我要怎么说,你才会相信我?” 施茗玉指着高阳的鼻子骂道:“我永远都不会信你!你既然回来了,我不会让你好过,小英,小桃,去她房间,把她值钱的东西给我砸了!” 小英,小桃干练的冲进高阳房间一顿乱砸,高阳站一旁,不为所动,她刚回来,房里东西都是施府的,她要砸就砸吧!施茗玉看到高阳这幅不在意的模样,愈加暴躁,亲自动手打砸起来,突然想到什么,直奔高阳的枕边,抓起枕头一扔,枕头下面果真压着一块精美的玉佩,高阳忙去抢玉佩,施茗玉将玉佩往地上狠狠一摔。 “不要——”高阳的请求无用,玉佩摔得粉碎,俯身捡起地面的碎玉,极为伤心,施茗玉就喜欢看到这一幕,叉着腰呵呵笑道:“看到六妹妹伤心,我就开心!哈哈!” 令满屋丫头没想到的是,下一秒,高阳直接动手打了施茗玉一耳光,自从他们的五姑娘六姑娘因为严朗公子事闹翻后,五姑娘排挤六姑娘,六姑娘似乎都尽量忍让,有时候忍无可忍也就是嘴上骂两句,或者找来老爷和大公子主持公道,这一次争吵身为六妹打了五姐,丫头们都愣住了,还是施茗玉的大丫头小英反应快,说赶紧去找夫人和大公子。 施茗玉也没想到高阳敢动手,愤怒的要还高阳一巴掌,却被高阳抓住了手腕,两个人打起来,彩云过来护住高阳,一开始是高阳占了上风,施茗玉原本就是来燕明居闹事的,所以带了很多婆子,这些年轻丫头不敢动手,外边的婆子听到里边听静撸起袖子就冲过来,先是把彩云分开,逮着彩云拳打脚踢,高阳被两个婆子按住,那些婆子毕竟是下人不敢对高阳动手,只一个劲的招呼彩云,施茗玉看见高阳被制服,啪啪还了高阳两个耳光。 正要再给高阳两耳光,一道威严声音道:“住手!” 这时候施夫人和大公子施承孝已经过来了,施承孝怒道:“茗玉你够了没有,昨天搞出个钻狗洞,整个京城百姓都是对我们施府议论纷纷,今天你们还打起来,你们非要把施府闹垮了你们才甘心!” 施茗玉回到:“大哥,你怎么老说我,是高阳先打我的,一个私生女,爹爹表面疼她,连姓都没给她改过来,她这样一个私生女,身世不明,还不知道是不是爹爹的女儿,就算是,也不知道是哪个狐狸精旮旯角落把这个杂种生出来的!就她这种货色还敢打我!” 高阳:“施茗玉,你说我就说我,不要说我母亲!” “我偏说,私生子,狐狸精生出来的小狐狸!” 施承孝吼道:“够了,施茗玉你从今往后不许踏入燕明居一步,现在去祠堂跪三天!” 施府夫人乔穗终于开口说道:“承孝!是高阳先打的茗玉,要罚也是两个人一起罚,你们两个都去祠堂跪着,苏嬷嬷,你去看着,要是她们两个在打起来,鞭子伺候!” 苏嬷嬷:“是!” 从前五姐欺负她的时候,高阳都是占下风,其原因就是施夫人总是偏袒五姐,所以她本也没指望施夫人会为她讨公道,这一次竟然破天慌两个人一起罚了。之后高阳终于知道为什么了,当时大哥也在,嫡母不好太过偏袒,说是两个人一并罚跪,实际上不能起来,不能偷懒,一起身就挨鞭子的人是高阳,而五姐象征着跪了两下子,起身离开,走之前还数落了一番高阳。 跪到天黑,彩云那丫头才被苏嬷嬷放进来,彩云被那几个婆子打伤了,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打开食盒,高阳简单吃了一点,吩咐彩云回去养伤,彩云衷心,不肯离开执意要和陪着高阳跪,高阳劝了没用,生气了说彩云再不走,她就请大哥把她调走不要伺候在燕明居,免得受委屈,彩云才依依不舍离开。 苏嬷嬷才是真衷心,自己守在边上看着高阳跪,守累了又换了个心腹李嬷嬷,而且再三强调,夫人命令,六小姐只要敢歪着身子休息一下,或者起身,就给她一鞭子。 高阳跪在浅灰色的蒲团上,抬头看向摆着整整齐齐牌位,心里默默念道:“施家列祖列宗们,对不住了,让我这个冒牌的施府六女儿来拜你们,不是有意想骗,对不住了……” 第四章泪婆娑2 - 旷影陵 - 南栎 高阳如此生气打了施茗玉,只因那个玉佩是栖夜哥哥送她的,施茗玉说她是私生女,她才不是私生女,她的真实身份是是广平王的女儿晗月郡主,她的母亲白芊画是大瑧朝第一美人,听说也是当今皇上的心仪之人,不知道什么变故,母亲下嫁给了父亲高瞻峋,不过奇怪的是她总觉得母亲嫁给父亲并不幸福,王府所有事务都是母亲处置,而他的父亲十几年来一直躲在那个叫栖渊阁的大门后门,高阳从没进去过,甚至不知道栖渊阁到底是房间,是书房或是花园亦或是练兵房,因为那是个神奇的屋子,见过有很多人进去,又从没见他们出来过,里面可以供很多人居住吗?高阳长到五岁都没见过一次父亲,她羡慕别人有父亲,所以她总是跑到栖渊阁门口偷偷观望,终于她没等来父亲,她却等来她这辈子最要紧的人高栖夜! 高栖夜是高瞻峋的养子,和高瞻峋一起住在栖渊阁,高阳感叹父亲好像从没出过那个大门,但栖夜哥哥在王府里有大事的时候会出来找母亲议事,那时候她六岁,高栖夜也才十二岁,她不明白一个十二岁的哥哥也能议事吗?虽然高阳是独女,但母亲似乎不太喜欢她,白芊画总是说高阳什么都不会,写字写不好,弹琴弹不会,除了那张脸像她,什么都不像,而那张脸,也迟早是祸水!高阳被母亲嫌弃无能,被授课老师责骂禁闭,白芊画在会见世家夫人时也不带高阳,说是怕她丢人现眼。 高阳的无能和窝囊在遇见高栖夜之后一切大变,与她相反,高阳什么都不会,或者说什么都学的一知半解,而高栖夜则是无所不能,他似乎是一个天才,他的身上长着世间最聪明的脑子,他会医,而且被称为神医,文会琴棋书画,武会武功军事,会玄门八卦,精通儒道法兵纵横,当然这些,小小的高阳也不懂,是偷听两个比武的兵将说的。她只知道她的栖夜哥哥是真的很棒,老师教不会的栖夜哥哥教会了她,并且还让她琴艺还胜过了那个自称才女的玉竹。 她十分崇拜高栖夜,无论任何不懂,高栖夜的都可以解答她,爹不疼娘不爱的高阳,和高栖夜的兄妹感情十分浓烈,就这样过了七八年,高阳长到十四岁时候,她有点明白父亲为什么十几年避而不见,大瑧朝百姓人人皆知一首诗句:大瑧江山千世长存,华夏神州沧海不熄。问空台日月展乾坤?叩始尊君王开锦绣!这句话指得大瑧皇帝,尊号始尊帝!而她的父亲则是万人唾骂,千夫所指的高贼。 曾有茶楼先生,说过一句话,将始尊帝和高詹峋做比对是: 王君神武! 高贼万恶! 高阳听闻父亲在十五年前就该死的,是皇上宅心仁厚宽恕了他,还封他为广平王,就在去岁却突然传出广平王府异动有谋反之心,之后王府就被皇上派的军队软禁了,再后来,不知道怎么了,高栖夜为了高阳安全硬把高阳塞给京城施浩元大人当六女儿,恰巧十几年施府的确失踪了一个庶出的六女儿,高阳顶替了这个六小姐。 她初到施府,五姐施茗玉对她很好,一切变故都是那个叫严朗的人出现,施茗玉的未婚夫来施府下聘那一天,在花园歇息时偶然遇见了高阳,只看了一眼,严朗竟不顾两个世家情分撕破脸皮悔婚!从此以后施茗玉恨透了高阳,恨透了她那张脸,果然她母亲说的没错,那张脸迟早是祸水! 施茗玉发了疯一般报复高阳,高阳一开始自觉对不起五姐,并没有还击,之后施茗玉越发过分,陷害,侮辱,高阳忍无可忍,离开了施府。 高阳知道赫赫有名的清泉先生,她希望能配上天才一般的高栖夜,带着手里一点银子女扮男装去了蜀国想拜清泉为师,在去蜀国的路上,一路上和商人结伴同行,在随行商人的马车上摔下来遇见了微服打猎的蜀皇,高阳摔伤昏迷被蜀皇所救,醒来第一句话是:哥哥。就因为这句话高阳被封为长公主,还特意为她请来了清泉先生教她。蜀皇也许不知,高阳喊得并不是哥哥,而是:栖夜哥哥,大概是昏迷之中不清醒,喊的“栖夜”二字时声音太小,蜀皇只听见了“哥哥”。至于蜀皇为何而封,也对高阳解释过,蜀皇的有个特别疼爱的妹妹为了蜀国一尸两命。 之后就是周悯天和陆颜琕来蜀国接她回大瑧国,高阳不愿回来,周悯天和陆颜琕先陪着她在清泉先生那里上课,蜀国灭,三人回归。 高阳回忆完往事,发现一旁的李嬷嬷已经靠在墙壁上睡着了。高阳拿起彩云给的被子,就着蒲团睡在地上。 所幸那个李嬷嬷并没有刻意为难高阳,时不时还和高阳聊上两句,三天跪完,高阳精疲力尽,在床上躺了一天,第二天才想起有正事要办,高阳要出府去陆府找陆颜琕,管家不肯放行,又被乔穗派人斥责了一顿说不守规矩。 高阳让彩云去找陆颜琕想办法带她出府,陆颜琕的办法是她来施府看望高阳,高阳再假扮陆颜琕的侍女混出来,现在施茗玉有大哥的命令这几日还不敢来燕明居找事,不会发现。 计划很成功,高阳跟随陆颜琕来到老雨居,她十分好奇为何同为闺阁女子,高阳被约束而陆颜琕无论去蜀国接高阳,去拜访施府,还是来茶楼都可以自由出入,众人对陆颜琕的举止也没有任何诧异,好似早已习惯。 陆颜琕得意的回到:“这叫要得益于我们大瑧有个好皇帝了,始尊帝开创了宏清盛世,并且对女子十分照顾,皇上厌恶腐儒的男尊女卑思想,认为女子也可为官,在我朝诞生了有史以来第一个名籍在册朝廷女官,乔诺!说起来这个乔诺还是你的姨母呢!” “姨母?”高阳想了想,“乔诺是我嫡母的姐妹?” “正是!” 高阳提到乔穗没有就好感:“哦!” 陆颜琕又说道:“下次我带你去见你表哥,忠国公和乔诺大人之子白俨!” 高阳回忆道:“我怎么不知,大瑧还有女官?” 陆颜琕故意咳了一下:“那是十五年前的事了,现在乔诺大人已经辞官在家相夫教子!” 陆颜琕又给高阳解释,总之在皇上英明指导下,瑧朝大有当年鼎盛唐朝风气,在本朝对女子约束大大减少,而她是陆府独女,她父亲希望她也能成为第二个乔诺,身居庙堂,为百姓谋福!自然她的出入不受约束,她出门都带着侍女侍卫,各处结交官员,交际斡旋。 高阳呵呵笑道:“陆姐姐就是厉害。” 周悯天过来,和高阳交代了蜀国请缨出兵的事,明怀冰已经替高阳写了一封奏疏给瑜王爷,但一直没有回应,明怀冰猜测,现在皇上不在京城,瑜王爷可能不想插手此事。高阳问周悯天该怎么办,周悯天出了个馊主意,若实在等不及,不如在他这老雨居,找机会面见穆将军。 高阳听得一愣愣的,怎么一会是瑜王爷,一会是穆将军,陆颜琕向高阳解释道,皇上去了长安巡视,现在皇宫里领政的是四个人:大皇子宁王,四皇子,瑜王爷,穆将军。实际上主要还是瑜王爷和穆将军,而两位皇子反而没有什么实权,皇上不在,替蜀国复仇出兵鞑靼这么大的事,如果穆将军能同意,那么就成功一半了。 高阳问道:“这个穆将军是什么人,这么厉害?” 陆颜琕一指头点上高阳额头:“你这个笨蛋,大瑧朝政你真是一点都不懂,下回我好好给你讲讲!这穆将军,就是你天天在说书先生听到的‘我大瑧朝有三个神话,威震天下始尊帝,所向披靡镇离王,神女骆冰儿!’穆将军就是镇离王之子,穆哲枫!” 高阳跟着念了一句:“穆将军……” 周悯天的意思,老雨居是京城有名的茶楼,包括京城达官贵人,皇亲贵戚都喜欢来这,穆将军不爱来茶楼,不过他和穆将军之弟穆折清将军十分相熟,他可以拜托清将军找个理由带着穆将军来茶楼。 高阳和周悯天,陆颜琕约好,穆将军来茶楼的那一天,陆颜琕在去施府把高阳带出来,高阳亲自面见穆将军,请求大瑧出兵。 第五章泪婆娑3 - 旷影陵 - 南栎 “大瑧朝有三个神话,威震天下始尊帝,所向披靡镇离王,神女骆冰儿…咱今天这三个神话都不讲,我要讲的是另一个神话,高栖夜!” 高阳一听到“高栖夜”三个字就来了兴致,原来楼下的说书先生今天要讲高栖夜,今天真是没白来,说书先生说的没错,在高阳心里任何人都不算神话,唯有他的栖夜哥哥才是真正的神话! 一名听众:“医仙高栖夜!” 又一名听众:“棋圣!” 一名蓝衣书生也说道:“是琴圣!” “诸位莫争莫争,听我慢慢道来,话说这高栖夜称他一句天才当之无愧,众所周知,我大瑧朝围棋最顶尖之人数南雄候爷,他的棋艺名闻天下,被称为棋圣,并在每年十月在京城举办一次围棋大赛,数年来几乎是打败天下无敌手,可是突然有一位少年出现,忠国公之子白俨当年才十二岁竟然击败了南雄候,南雄侯当即宣布白俨为神童棋圣,这时候,同样是十二岁高栖夜出现了,和白俨大战三百回合,那一场棋赛可谓门庭若市不必客,锣鼓喧天全是人,二人足足对弈了三天,才得出胜负,高栖夜胜出,高栖夜被封为神童棋圣!” 在二楼的陆颜琕突然发问:“白俨呢?” 说书先生被突然一问:“白俨…….怎么?” 陆颜琕问道:“高栖夜第一,封为神童棋圣,那第二名被封什么?” 说书先生:“白俨输了,还能封什么?” “就算他输给第一名,他十二岁赢了南雄候不算少年天才吗?” “姑娘,历来人们只会记住第一名,哪个去记第二名呢?”说书先生摸摸胡须笑道 “你…….”陆颜琕一时想不到反驳的词语。 说书先生又继续讲高栖夜,陆颜琕嘟囔了一句:“都怪那个高栖夜!” 高阳不乐意了:“凭什么怪栖夜哥哥?是白俨自己输了!” “行呀,臭丫头,你还敢怼我了,等等,你叫高栖夜什么,听说大瑧很多女子对高栖夜芳心暗许,该不会你也是吧……” 高阳脸红:“才没有!你该不会暗许那个白俨,要不然你百般维护他?” 陆颜琕有些心虚的表情:“我没有……” 高阳笑笑,这下两姐妹心思彼此都知晓了。 二人继续听着说书先生讲道:“高栖夜统共来京城三次,每一次都轰动整个京城,甚至可以说轰动大瑧,第一次我方才讲的击败白俨,成为神童棋圣;第二回洛阳爆发瘟疫,众多名家医者都束手无策,就连号称鬼医的瑜王爷也没有法子,这时候高栖夜来了,连着三月不畏艰辛,不怕染疾待在疫区研究病情,联合鬼医一道研制了药方,拯救了万千民众,洛阳人人感恩戴德。从此高栖夜被人称为医仙,与鬼医并驾齐驱,诸位呀,诸位,那时候高栖夜才17岁,” “皇上亲自为高栖夜举行庆功宴,庆功宴上南雄候对小小年纪的高栖夜十分敬佩,请高栖夜写幅字给他,高栖夜便挥墨写下“救死扶伤,医者本分!”署名“映月”。高栖夜的字被皇上和众臣在赞不绝口,当场赐高栖夜改字号为:‘映月医仙’” “映月医仙”这个称号高阳知道,当年她还问过高栖夜为什么取这个字号,高栖夜回答道:“你是月儿,我便是映月!”高阳的乳名是月儿,这个乳名只有白芊画和高栖夜会叫。想到这,高阳又是美美地发笑。 有听众发问:“那第三回呢!” 说书先生:“第三回嘛……” 听众:“怎么第三回不说了?” 说书:“不是不说,是第三回,没有考证只是听说。” “我们要听!” “对!”听众对高栖夜十分热情。 说书先生清清嗓子说道:“第三回,高栖夜是秘密来京城办事,并不想被人过分打扰,就连朝廷也不知,没有安排接待!所以住在一家客栈,诸位啊,就是在我们这酒楼老雨居!” 说书先生一脸自豪喜悦,仿佛是无上光荣。继续道“入夜,高世子不知是感伤什么,便在客房弹琴,隔壁的住客出来溜达,正巧听到那天籁之音,包括邻居住客都听见,简直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后来先生才子们根据高栖夜的事迹写下评词:” 陆颜琕看向周围,所有人都屏息听着天才故事,一脸崇拜,而高阳更是一脸花痴,陷入梦中…… “古人有诗歌赞颂武和,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我们就有…… 世子高栖夜,精通声律,书画冠绝,棋艺精湛,儒道法兵,诗经子集,师通百家诸子,技艺无所不能! 评词:灼灼明珠,映月医仙,惊才艳绝,举天举世,明月一轮无比! 诗曰: 仙鹤凌云下尘来, 八方羞颜退将去。 挥墨神笔画意魂, 一曲琴声香诗骨。 若解公子真颜现, 万千佳人甘赴泉! “彩!” “彩!” 随后爆发了响亮的掌声!高阳听完泪流满面,随后跟着听众拼命的鼓掌! 陆颜琕看出她不对劲:“傻丫头,你听就听吧,你哭什么?” “陆姐姐,我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他了!” “这事交给我,只要高栖夜一来京城,我就去施府通知你!” 高阳听得差不多了就和陆颜琕,跟周悯天告辞回去,临走前突然问道:“周大哥,你是不是把蜀国带回来那个女孩纳为侍妾了。” “是,我会好好照顾她!” 高阳嗯了一声,还想说什么,终是什么没说,陆颜琕送高阳回了施府。 施茗玉终于是安分了几日,高阳也可以好好在自己小院清净清净,高阳在院里没什么事做,平时就是吃饭,睡觉,画画,彩云每天服侍高阳吃完饭第一句是:“小姐,是不是准备画纸给您画高世子!”高阳的房间,堆满了高栖夜的画像,连带着彩云都十分想目睹这位映月医仙的庐山真面目。 这日许久不见的施承孝突然来到燕明居,告诉高阳一个人想要见她,这个人就是严朗! 高阳简直崩溃了,她和五姐之所以闹成这样不都是拜严朗所赐,他脸皮真够厚的,还敢上门说要见她。高阳一口拒绝。 高阳明明已经回绝了严朗,不想在和施茗玉有任何牵扯,可是施茗玉还是不放过高阳,气呼呼的跑来燕明居,这回丫鬟婆子一个也没带,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的哭起来:“高阳,你可知道,你不肯见他,他就和大哥说想见我,我等这一天等太久了,我以为他见我是回心转意,没曾想,他一见到我就指责我逼你离开了施府半年,刚回来又逼你钻狗洞,像我这种毒妇,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娶回家,还警告我要是再伤害你,不会放过我。” 高阳没说话,叉着腰静静得看着,施茗玉哭的更厉害了,自己哭够了,又跑去高阳房里一顿乱砸,还好高阳提前把高栖夜的画像给藏起来,不然还不得被她撕个稀巴烂。 看着施茗玉离开的背影,高阳一阵感叹:‘这事从头到尾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才是最冤屈的,比窦娥还冤!’ 她筹划,等陆姐姐通知她去茶楼面见穆将军,把蜀国事了后,她也算对蜀国无愧于心,之后她就离开京城回到广平王府。 彩云兴冲冲跑进来,说带来天大好消息:陆颜琕的侍卫过来传话,高世子来京城了,现住住驿馆! 高阳笑的乐呵呵,彩云只当是高兴,却见自家小姐傻兮兮的模样笑个不停,问道:“小姐,你高兴的傻了。”刚问完这话,对视上自家小姐满眼泪水的大眼睛,那是一双桃花眼,眼里涤尘,如果那双眼睛是汪泉,涌出的泉水一定是世间至净至纯像王母玉露般令人趋之若鹜。这么个绝世佳人钦慕的男子究竟是怎样?小姐对高世子是真的情深到不能自己了吧。 彩云还在想象高世子的模样,高阳已经出了房间,彩云只得追出去,问高阳要去哪,高阳不理她,只是往门口走,彩云知道了,小姐要去见高世子,彩云忙的跪下来:“小姐,身为千金闺阁是不能私自外出见外男的,上回小姐想私自出府,夫人就严词告诫过奴婢,若小姐再敢外出,夫人要打断我的腿。小姐……” 高阳叹了口气,罢了,又返回燕明居。 约莫卯时,高阳给了一副帕子和一幅画让彩云送去给施承孝,交代这是高阳绣了五天特意给大哥做的帕子,至于画一定要大哥好好赏析写了评词,必须给她的山水画题上一首诗才能回来。 彩云走了,高阳又把几个外围伺候丫头都借故支走了,自己偷穿了一件彩云衣服。 驿馆,一个侍卫传报:“世子,外边有个姑娘求见。” 高栖夜冷冷回了两个字:“不见。” 侍卫又说:“那位姑娘说,她叫月儿,你一定会见她!” 侍卫注意到高栖夜声音一下子紧张起来:“月儿?快把她带进来。” 不一会侍卫将那位女子带进来,着青衣女使服的高阳一见得高栖夜,什么话也说不出,呜呜的哭起来,侍卫退下,高栖夜将高阳揽入怀中,高阳趴在高栖夜肩头哭的更凶,高阳哭的好一阵,抬起头来问高栖夜:“栖夜哥哥,一年不见,你都没有想过我?你就从来不担心我?” 高栖夜抚上高阳发丝,满眼温柔,突然噗呲笑道:“你脸上弄得什么?怎么黑乎乎的,头发也乱糟糟的,你干什么了?” 高阳嘟嘴委屈:“栖夜哥哥你还说,还不都是为了你,我一听说你在驿馆,不管一切跑出来,可是施府家教严格,我根本出不去,我…….我只能…….”后面话高阳自己都说不出口。 高栖夜猛然想到:“月儿,你不会是翻墙出来的吧?” 高阳点点头。高阳性子顽劣不爱规矩,但毕竟是晗月郡主,堂堂一个群主爬墙多丢人, 高栖夜忙将高阳转两圈查看她身子有没伤着,确定无碍:“墙那么高,你怎么下来的,有没摔着?” “没有,就是屁股有点疼……” 高栖夜又重新将她揽入怀中:“傻丫头。” 高阳开始向高栖夜抱怨在施府的半年被嫡母厌恶,五姐打压,半年日子都是煎熬,实在熬不住,不得已跑了出来,去到蜀国,蜀国皇帝将她视作亲妹妹,只是好景不长,高阳回京城就是要给蜀国讨个公道,刚回京城还被设计钻狗洞,这种羞辱她在施府一天都待不下去,待她见到穆将军后,她就正式宣布真实身份,她要名正言的跟在高栖夜身边。 没想到高栖夜想都没想直接反对:“不行,我把你送到施府,就是因为如今广平府不太平,父亲……父亲失踪了,母妃受了箭伤皇上正在长安照顾她,你是广平王唯一女儿,你的身份一旦公布,朝廷不会放过你,现在朝廷在通缉父亲,而我,因为往年的名声,朝廷还不敢抓我,却也是半软禁,我无论去哪做什么都有人暗中监视……”高栖夜想到这,突然警惕了一下,猛地往东方向屋顶上看去:“谁在上面?” 一名银冠束发身材高挑的黑衣男子嘿嘿笑道:“想来高世子对这位姑娘情谊真切,不然怎会现在才发觉我?” 高栖夜施礼:“清将军!” 高阳想起来周悯天曾说过穆将军之弟清将军,原来是他!她不明白的是,既然穆哲枫和穆折清同姓穆,怎么一个称呼穆将军,一个称呼清将军,应该是为了好区分吧。 穆折清所在屋檐在东方向,高阳和高栖夜所在位置是西侧亭廊,穆折清一个轻功从屋顶轻飘跃下,身形矫健,意气风发,落在院子正中央,高阳脑海里一瞬间闪现了明怀冰身影,二人截然不同,明怀冰温文儒雅,穆折清则是英姿飒爽,这行云流水般的动作,高阳不懂武功,却见过高栖夜和王府侍卫切磋,她隐隐的觉得穆折清绝对是个武功高手。 穆折清走过来向高栖夜还礼:“高兄,别误会,我可不是来监视你,我来找你切磋武艺,至于你们的谈话,我穆折清是谁,掌管天下情报的鉴鹰卫,她的身份我早已知晓!” 高栖夜又作揖施礼道:“多谢清将军高抬贵手!” 高阳也作揖行礼:“多谢清将军。” 穆折清看向高阳感叹:“高阳姑娘不愧是白芊画之女!” 高栖夜让穆折清在驿馆等候片刻,先送高阳回施府,高阳出施府大门爬墙费了好大功夫,回去的时候,高栖夜搂着她轻飘飘的越过高墙,送回燕明居,嘱咐高阳暂且忍耐一段时日,待他处理好广平王事务,会想办法接她出来。 一回到施府,高阳闻到一股苦熬慢煎的气息,可今日见了他,足以打消所有的苦痛,一年了,这是从小到大她和栖夜哥哥分开最久的一次,高阳甚至把自己父亲母亲都抛掷脑后,偶尔她也会想广平王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无从也无力知晓,只得作罢,而高栖夜是她刻骨铭心的存在,她每时每刻都控制不住的想。 第六章泪婆娑4 - 旷影陵 - 南栎 今天听到栖夜哥哥说母亲在皇上那,听说皇上很爱母亲,应该会好好对她。一切会好起来的,广平王府会回到从前,她又可以和高栖夜无忧无虑相伴一起。 彩云从施承孝那回来,带回来大哥的评词和题诗,高阳看了看便收了起来。打从那起彩云明显感觉到自家小姐好像变了个人,不爱说话,总是喜欢一个人躲起来发呆,有时还对着自己傻笑。看书心不在焉,刺绣还扎到手,彩云不知道的是,高阳一直算着日子,就等着见了穆将军,跟着高栖夜离开京城,所以每天都在规划要和高栖夜去哪里游历一番,要带着高栖夜去见她的老师清泉先生,高阳想栖夜哥哥那么喜欢画江南,还要和栖夜哥哥去杭州,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黄公望画了一幅《富春山居图》,栖夜哥哥就能画个《杭州图》不觉哈哈笑出了声, 彩云说道:“小姐,你思春病又犯了吧……” 高阳:“我哪有……” 就这样安稳过了数日,几日不见的施茗玉再次光临燕明居。 高阳见着施茗玉就知道没好事:“你怎么还敢来燕明居?” 施茗玉歪着头靠在墙边:“我又不是来闹事的,怎么不敢来?” “但不知五姐有何赐教?” “赐教不敢当,就是告诉你件事,事关你的名声。” 高阳合上书本:“说来听听。” “你们从蜀国带回来那个婢女叫舒儿是吧,周悯天要娶她了!” “他要娶便娶,与我有何关?”听到事情无关,又拿起来了书。 施茗玉一把抢过高阳的书:“高阳,你什么脑子,昔日你在蜀国当长公主时,蜀国太后是不是想让你去鞑靼和亲,蜀皇疼惜你,又不好拒绝,就借口说你和周悯天情同意合,即将成婚,是不是有这回事。” 高阳不太在意问道:“所以呢?” 施茗玉真是无语,加大了音量:“高阳,昔日你蜀国长公主可是名闻天下,你的事迹大瑧都在传,就算你和周悯天不是真的,但周悯天毕竟也算和你有婚约,他娶谁不好,非要娶个婢女,而且那个舒儿是蜀国青楼的丫鬟。为了这事,周夫人气昏了好几回。” 高阳想想也是,也不知为何,明明她在蜀国一直呆在长公主府并未闹事,怎么名声就沸沸扬扬,民间确实有谣传说蜀国长公主和周悯天,若向公众宣布和周悯天清白,周悯天另娶他人也没事,偏偏周悯天娶的是娼妓的丫头。一传十十传百,谣言迟早会变味。 “多谢五姐了!” 高阳向嫡母乔穗请示,周悯天不畏艰辛去到蜀国接她,这份情需要报答,周悯天和母亲为了婚事闹得很厉害,她想去劝劝,乔穗准了。 来到周府,会见了周夫人,答应周夫人会相劝,又来到大厅见周悯天,恰巧这时周府还有个贵客穆折清。周悯天刚要给高阳介绍穆折清身份,高阳已经向穆折清行福礼:“见过清将军!” 周悯天惊讶道:“原来你们认识!” 穆折清:“见过一回、既然高阳姑娘找你有事,我先走了!” 周悯天拦住:“清将军,我和她并无私事,清将军不需离开。” 穆折清心里念道:不好,拿我当幌子。 高阳也开门见山说道:“周大哥,你不能娶她!” 周小天回道:“为何?” “她身份低微,”高阳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喜欢她,纳他为妾即可。” 周悯天道:“我爱她,不能委屈她!” “你父亲是正五品官,她的身份怎能当你的正室?” “这是我的私事,至于配不配,我不在乎世人看法。” 高阳怒道:“你是在羞辱我把,你明明可以随便娶个普通人家,在纳舒儿为妾,这样你也不用忤逆你娘。” “是可以,但你还不了解我,我随意娶一个,我不爱她还娶她,我做不到。” “我不管,总之你不能娶她!” 周悯天有些生气了:“这是我的私事,不用麻烦高阳姑娘了,送客!” 高阳十分惊讶:“你说什么,你赶我走,周大哥,从前在蜀国,陆姐姐、你、我们结为逍遥三杰,你竟然为了婢女赶我走?” “彩云,送你们家小姐回去。” “总之,你不能娶她,你娶她,我就成京城笑话!” “我会澄清!” 高阳和周悯天的谈话没有达成一致,高阳执意要求周悯天不能娶舒儿,即使他向大家澄清,人言可畏,谁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周悯天也绝不退让。二人僵持,穆折清在一旁好尴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这时候舒儿端着一壶茶水过来:“灼瑶公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周大哥说过我们成了亲,会离开京城去四处行商,不呆在京城,不会连累你的名声。” 灼瑶长公主是蜀国皇帝赐的封号,如今蜀国灭,舒儿这么称呼,分明是故意嘲讽,高阳大怒,将舒儿递来的茶水一把摔地上,并打了舒儿一耳光:“放肆,你一个贱婢,敢故意讥讽我?” 周悯天也在气头上也给了高阳一巴掌,高阳被打的眼冒金星,“周悯天,你敢打我?” 周悯天一板一眼回到:“高阳姑娘自己失了礼数,先动手打我妻子!管家,送客!” 高阳还想扑过去打舒儿,彩云赶忙拉着高阳走。一边被拉走,一边还要对舒儿骂道:“舒儿,你这个贱婢,你从前伺候的主子是千人枕,万人骑的婊子,你呆的地方是云龙混杂,醉生梦死旮旯胡同,我当初让周悯天把你从青楼带回来,你就应该报答我,不要妄想嫁个周悯天,记住,你……”骂完这一句已经被彩云拖出了客厅,听见里头一声“滚!”眼泪哗哗落下来。 高阳这几天心情都不好,彩云也不敢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连生了几天闷气,发誓要和周悯天断绝往来。 第七章泪婆娑5 - 旷影陵 - 南栎 陆颜琕来找高阳,要带高阳出府,今天两门好事,一个是苏悦堂的花魁向高栖夜下拜帖,要他来对诗赏画,高栖夜应邀了,此事传遍京城,一个是天才映月医仙,一个是才情出众的花魁,一向不好风雅的穆将军都去了,今天苏月苏悦堂挤满了人,小门小户已经不让进,只能在外面推搡拥挤,望能一窥。如此一来今日去既可以见着高栖夜又可以见着穆将军。 高阳在三楼雅间求见了穆哲枫,穆哲枫淡淡的回答,蜀国是大瑧友邦,出兵鞑靼兹事体大,需要跟群臣商议,穆哲枫虽然没有给高阳一个明确答复,却告诉高阳,他自己意思一定会为蜀国讨个公道,穆将军一诺千金,高阳相信穆将军。穆哲枫身份尊贵是镇离王之子,当今皇上义子,高阳按礼数,不能直视他,说完便向穆将军行礼退出房间,刚要出房门,高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传闻中的穆将军,正巧与穆哲枫对视,穆将军威严,尊贵,果然不是她这等凡人所能触及。 从穆将军处出来便带着面纱在三楼扶梯站着观望一楼的诗会场面。一楼已经是人山人海,只有正中央搭建的诗会台还算空旷站着花魁和高栖夜两人。陆颜琕和高阳经清将军允许可以待在三楼,一楼鱼龙混杂也不安全,三楼则有穆折清的暗卫和陆颜琕的侍卫侍女。 花魁叫袁沉语确实生的美丽,明明是青楼女子,却有千金小姐般的优雅贵气,高阳不得不承认,袁沉语的气质比高阳更像郡主! 陆颜琕看见楼下明怀冰带着他二哥明岱凌也来到苏月堂,南雄候和夫人跟随皇上一起去了长安,现在府里二公子当家,听说明怀冰替高阳钻了狗洞,二公子气的大怒将明怀冰在院子里罚跪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看样子这兄弟二人关系丝毫不受影响,还有说有笑。 陆颜琕告诉一旁的高阳,明怀冰来了,可要去打招呼,高阳那个激动,直接向楼下喊着:“明公子!”陆颜琕赶紧拦住她,这是青楼,你这样喊,别人也要把你当青楼女子了。陆颜琕派了个侍卫将明怀冰和明岱凌请了上来。 高阳一见明怀冰仿佛见到十几年老友,不停问东问西,还旁若无人的将明怀冰拉到一旁悄悄说什么,完全无视了明岱凌的存在。 过了一会,二人过来,明怀冰向高阳介绍:“高阳姑娘,这是我二哥明岱凌。” 明岱凌和高阳互相施礼,明岱凌心里默默想道,这就是三弟为她钻狗洞的女人,还以为是什么绝色美人,也不怎么样。 高阳是穿着婢女服饰混出来的,出来后因为要见穆将军,换上了陆颜琕的衣服,现在带着一个面纱,她举动实在不符合千金小姐,动不动就和明怀冰凑近说话,方才拉着明怀冰悄悄说话,明岱凌只觉得这就是一个不懂礼数的轻浮女子,没有好感。 高阳生在广平王府,从小没人管教,王府的教书先生阳奉阴违什么也没教,高阳遇见高栖夜时连名字也不会写,之后她所学所悟均出自高栖夜,高栖夜是从小被关在栖渊阁的封闭天才,大瑧的很多礼数女德只怕他自己也不知,如何教给高阳。 高阳拉过明怀冰是悄悄问他,自己私自找穆将军是否合理,明怀冰告诉他,穆将军一向遵照礼法,但习武之人侠义之心,内心也痛恨鞑靼无耻,必定会帮忙处理蜀国被灭一事。 高阳听完就放心了,静静的靠在栏杆上观看楼下瞩目的诗会。丝毫没有理会一旁的明岱凌。 明岱凌看着这带面纱女子,感叹道这女子不懂礼数就罢了,还不带脑子,她跟明怀冰勾肩搭背生怕旁人不知,八成是看上怀冰,看上南雄候府这棵大树,可想嫁进候府,首先得要他这个二哥允许,聪明点就应该好好讨好他,竟然敢如此忽视他,真是个蠢货,想嫁进明府,没门! 楼下诗会愈加热闹,高栖夜和袁沉语每每对一回诗,书生士子们都会鼓掌欢呼,大喊大叫“彩!”“好!” 从前高阳喜欢上高栖夜的任何课,上课时,就是和高栖夜独处之时,却有一堂课着实喜欢不起来——诗词课!听着那些文邹邹酸诗就想睡大觉,高栖夜讲过几回,见高阳听得太难受,只得作罢,偶然看见高栖夜在拆一封信,高阳出于好奇,跟着看信的内容,竟然是一封比平时更加文邹酸腐的诗,她看了一眼再也不想看,而高栖夜却对着那首诗反复默读,还修改了几处,问那是谁的信,隐隐记得高栖夜答的是:京城好友袁沉语。 当时高阳没有细想,只道是哪位爱好诗词的书生吧,她的栖夜哥哥才情名闻天下,多少才子要把自己诗啊,画啊给栖夜哥哥点评一番实属正常。 今日想起来太不正常了,这个袁沉语不是书生,竟是京城里青楼花魁,高阳看过一些话本里写过,什么上京赶考的书生和青楼女子吟诗作对,饮酒作画…… 看着楼下栖夜哥哥和那个袁沉语,二人不就是话本里说的,伯牙遇到子期,高山遇到流水,相见恨晚,郎才女貌……..高阳心里默默道:“栖夜哥哥,都怪我,你是不是觉得我从前从来就不懂你,你的诗画我不懂,你的才情抱负我不懂,你的喜忧哀思我统统不懂,栖夜哥哥不会爱上她的对吧!”高阳越想越后悔自己以前没有好好学诗,回去叫陆姐姐把古今的唐诗宋词集全部找来,好好钻研一番! “六妹妹!”高阳的思绪猛然被打断,高阳侧头一看,是施茗玉不知几时站在她身旁,高阳不禁感叹,苍天,怎么哪都有她啊! 施茗玉怒道:“我都叫你三遍了,你看什么看的这般痴迷?”随即看向楼下的诗会台,“你该不会是看高世子看的着迷了,这种心思最好想都不要想,高世子能看上你?丢人现眼!” “五姐,你几时来的?你来这干嘛?” 施茗玉:“怎么就许你来,我不能来?” “施夫人…….”高阳忙改口:“母亲……能许你出来?” 施茗玉拉着高阳就要走:“不要你管,你过来,问你事!” 高阳甩开施茗玉:“有什么在这问就好了!” 施茗玉看向周围,苏悦堂整个建筑是圆环设计,一楼最是宽敞适合举办什么诗词大会,各种会,站在二楼和三楼的走廊外围能看见一楼,一楼由于人数众多,大家注意力都在诗会上,声音混杂,高阳和施茗玉声音几乎被众人声音掩盖,而且也没人注意到她两,二楼是京城有些权势的世家公子包场,三楼就是尊贵之人了,最左侧是穆将军和清将军和一众随从暗卫,走廊中间是两个明公子和随从侍卫,最右侧是陆颜琕侍女随从高阳还有施茗玉,陆颜琕和高阳身份不算尊贵应该是得了穆将军和清将军的允许,施茗玉感叹好你个高阳出来苏悦堂就是为了勾引权贵,施茗玉即使不将高阳拉走,她们就在原地说话,也只有陆颜琕能听见,施茗玉又说道:“我叫你走,自然有紧事要说。你走不走!” 高阳硬气道:“不走!” 陆颜琕看见施茗玉就来气:“施茗玉,你再骚扰高阳,你知道后果的!” 施茗玉声音软下来:“陆姑娘是真心对六妹好,多谢陆姑娘对六妹照顾,我今天来没有恶意,我就是有事找她,行,我不带她走,我就带去那边说话,成吗?” 陆颜琕看施茗玉难得态度这么好,就答应了,施茗玉拉着高阳去到右侧挨着墙壁的角落上,一个苏悦堂的小二上前说道:“两位姑娘,这里不能靠近,还请你们离开。”施茗玉对那小儿说,就说两句话,小二又要上前劝阻,被施茗玉的婆子拦住,小二说了句“小心,要说话去别处说。” 高阳靠在木质的扶梯上:“五姐,说吧!” 施茗玉十分严肃道:“我和母亲商量过了,我爱朗哥哥,我留不开他,朗哥哥既然中意你,从今往后,我也不为难你,我和你一块嫁给他!” 高阳要是现在喝了一口茶水估计一口喷在施茗玉脸上:“施茗玉你发什么疯,谁要嫁给他,要嫁你自己嫁,是你爱他爱的死去活成,跟我可没有关系!” “你不喜欢他,为何要在花园勾引他?” “哎呀呀,施茗玉我求你放过我,我说过多少遍了,我从未勾引她!够了,你走开,别烦我!” 施茗玉发了疯一样,一把将高阳按在扶手梯子:“高阳,我已经宽容大度原谅你,还允许你和我一起嫁给他,你还敢得寸进尺,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只是一个私生女,让你嫁给朗哥哥为妾,是高抬你,别不识好歹!” 高阳怼道:“是吗,那就多谢五姐了,要嫁你自己嫁!滚开!” 施茗玉按住高阳:“高阳,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嫁还是不嫁?” 高阳不知道施茗玉又受什么刺激了,用浑身之力按住了她,高阳丝毫动弹不得:“你放开我!” “你嫁不嫁!”施茗玉咆哮的声音在嘈杂的苏悦堂没有激起什么波涛,依然没有人注意,连陆颜琕都在专心看楼下的诗会。 高阳被施茗玉按压的难受,多想陆颜琕能过来帮她,算了,还是自己解决,怒道施茗玉:“滚开!” 施茗玉也不说话,就是发了疯般死死按住高阳,将高阳固定在栏杆上,高阳和施茗玉打起来,两个人拉拉扯扯半天,陆颜琕总算是注意到高阳动静了,骂了一句:“施茗玉,我今天不把你收拾一顿,我就不用姓陆了!” 陆颜琕刚要过去帮忙,只听高阳靠着的栏杆“啪”的一声断裂,施茗玉猛地将高阳推出去,高阳啊的一声,已经摔下楼去,陆颜琕大声喊道“高阳!”为时已晚,高阳已经掉落,说时迟那时快,楼下众人没有人反应,但一听的陆颜琕的喊声迅速反应,当然这反应不是救人,而是赶紧闪开,别被摔下的人砸中做了肉垫,现场一阵女子的尖叫声,男子你推我桑喊声:“让开!”“走开!”“人掉下来了!” 高阳在掉落的瞬间听见了她最想听见的声音,她听见高栖夜喊了一声:“高阳!”高阳心满意足闭上眼睛,从三楼摔下,是死是残,栖夜哥哥再见了! 高阳跌落在一个男子怀抱,男子用轻功飞到半空将她稳妥接住,然后在盘旋落下,高阳落在地面,惊魂未定,原来接住她的人正是大名鼎鼎的的穆将军! 高阳慌张从穆哲枫怀里挣脱,对穆哲枫行礼:“多谢穆将军救命之恩!” 三楼的穆折清对着楼下喊道:“大哥,你何时下去的,我怎么不知道?” 穆哲枫轻轻说道:“方才!” 施茗玉也是吓得不轻,她根本没想到那扶手会坍塌导致高阳险些丧命,她虽恨透了高阳,却不至于要她的命,这是闺阁女子想都不敢想的事。 在场的人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穆哲枫在朝政位高权重,穆折清掌管鉴鹰卫和刑部,众目睽睽之下施茗玉这个姐姐将妹妹推下,施茗玉的难逃其咎,刚刚高阳和施茗玉拉扯中,高阳的面纱掉落,有人认出来,喊道:“这不是施府的五小姐和六小姐高阳吗?” 显然上次钻狗洞一事,有人认识她们。又一个男子喊道:“姐姐要害死妹妹!太过分了!官府不能不管啊!” 高栖夜也是松了一口气,穆哲枫和高阳一起落在一楼诗会台的旁边地面,高阳确认自己平安后,给穆哲枫行完礼就不知手脚该怎么放,因为整个苏悦堂目光都看着她和穆哲枫,穆折枫说道:“官府的确得管!” 施茗玉知道自己惹上大祸,急的哭出来解释:“我没有推她,我真的没有推她,我只是轻轻的,不是我,真的我,是……”施茗玉猛然想起来:“是这个扶手梯有问题,我轻轻一推栏杆就能断裂?一定有人在栏杆上动了手脚!” 施茗玉慌忙蹲下来查看断裂的栏杆,真的发现异常,欣喜喊道:“清将军,你快看,这有锯齿痕迹,是有人故意为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穆折清走过来,查看了一番,对众人说道:“确实有锯齿痕。” 一楼的穆哲枫清冷而威严的声音:“折清,诗会取消,马上派人封锁苏乐堂,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在天子脚下公然设计害命!” 周悯天火急火燎下楼来给穆哲枫行礼解释道:“穆将军,我是苏悦堂老板,这一切非设计害命,是我的失误,前几天有工人禀报我发现扶梯有虫蛀,担心框架不稳,要拆了重新建造,我便允许了,这几天花魁向高世子下了拜帖,没想到高世子竟然接了拜帖,我就预感苏悦堂今日热闹之象,不想坏了诸位的雅兴,叫工人仔细检查只有那一处角落有虫蛀,想着寻常情况断不会出事,我还叫人守在那处,不叫人接近,万万没想到施府的两位姑娘会打起来出了意外。是我的失误,请穆将军处罚!” “锯齿痕怎么回事?”穆折清问 周悯天:“是工人所为,只用锯齿动了一下,我便喊停,想保留表面原样,待诗会结束后,在修缮。” 那个角落确实有人守着不让靠近,高阳和施明玉两个人失控了,才发生了意外。 周悯天向高阳赔罪:“高阳姑娘,对不住,害你险些……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向施府赔偿,诸位今天酒宴费用都是我买单,我请诸位一同去周府,还请诸位消气。” 周悯天跪下问向高阳:“请姑娘原谅!” 高栖夜突然说道:“周公子固然有错,高阳姑娘一个千金小姐怎会来到此处,还和姐姐扭打起来,要说意外,不管是不是酒楼,即便在家,打起架来都有意外。两位姑娘也是有错,今日之事,高阳姑娘受惊了,周老板赔罪了就原谅吧!” 高阳委屈的留下眼泪,她差的命的没了,栖夜哥哥就这么轻易主张不追究,她和高栖夜对视,他在无人擦觉处摇摇头,示意高阳原谅。 高阳见到高栖夜暗示,她极不情愿却还是哽咽说道:“我也有错,周公子不必太过愧疚!” 周悯天万是分愧疚:“高阳姑娘,对不起,待你出嫁之日,我会亲赠两万银做嫁妆!” 高阳点头算答应。 第八章泪婆娑6 - 旷影陵 - 南栎 众人被苏悦堂东家请去周府。 在周府的庭院,周悯天安排的左边是男宾,右边是女宾,要说正经的女宾,也只有陆颜琕,施茗玉,高阳三人,其余女子则是苏悦堂的青楼女子,三人不屑与青楼女子站一块,所以便左边为男宾,中间是青楼女子,右边是三位官家小姐和侍卫女使。 诗会仍是继续,这回袁沉语是要和高栖夜比画技,高阳自告奋勇说高世子尊贵,她愿代替高栖夜和袁沉语比试,一番比试中,高阳明显落了下风,京城的才子书生们纷纷起哄大叫袁沉语的画作一绝,比试完毕,众人已经知道答案,但还是请求高世子作最终评判,高栖夜命人端了一碗水来在高阳山水画作上,轻轻的撒上水点,一点点,细腻十分,起初众人不明白,待高栖夜说里的水撒完,高阳的画作竟然翻天的变化,线条动人,画作灵动,众人鼓掌喝彩,高栖夜宣布两人画作各有特色,打成平手。 这时一位公子突然站出来要走了高阳的画作,这位公子是——明岱凌。高阳有些意外,还是将画作慷慨赠予。 人群中有人喊道:“高世子,听闻你武功了得,剑术超绝,我呀对这些琴啊,画啊风雅之事不擅长,就想看看高世子为我们秀一段剑术呗!” “就是,就是,高世子,请您为我们展示一段吧!” 高栖夜刚要回话,一阵剑光猛地袭来,高栖夜闪身躲避,群众自发退后数步,高栖夜和突来袭击的男子打起来,高阳疑问的看向陆颜琕,陆颜琕告诉她这是徐将军之弟徐梁玥,高阳还想问什么,见陆颜琕已经看的起劲,无心搭理她,高栖夜身上没有剑,只是一直躲避,不知谁在人群中扔过来一把剑,高栖夜快速接过,和徐梁玥认真打起来,不过一会,那徐梁玥的脖子上横着高栖夜的剑——徐梁玥输了。 徐梁月道:“高世子,在下输的心服口服。” 高栖夜把剑收回:“承让!” 穆折清上前来夺过了徐梁月手中的剑:“高世子,不知是否愿意赐教!” 高栖夜知道穆折清一直想和他切磋,这一次是真的躲不了了。 高栖夜握着剑作揖道:“清将军赐教!” “好呀,大瑧两大高手交战,各位,打起精神来,千万不要错过这种几十年难得一见的比试!” 高阳睁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细节,突然高阳又被施茗玉拉走,“施茗玉,你推了我一次不死心,还要推第二回吗?” 说完,施茗玉已经将高阳拉到了庭院不远处的荷花池边:“高阳,我在苏月堂推你下去是我不对,我拉你过来,是郎哥哥找我们两个,那边人太多,我们就在这说。” 高阳这才注意到,严郎站在她们身边,她叉起腰不耐烦:“严公子,有什么事就赶紧说清楚吧!” 严郎深深吸了一口气,向高阳弯腰作揖:“高阳姑娘,因着我的事害你屡次被五姐报复,害得你离家半年,今日还险些害得你丧命,是我的过错,今日我正式向你赔罪!” 施茗玉不满说道:“郎哥哥,你做什么向她道歉,你又不欠她的!” 严郎起身看向施茗玉:“施茗玉,你给我听好了,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为何要悔婚,不是高阳姑娘勾引我,不是我迷恋她的美色,而是因为你……” 施茗玉问道:“我……” “怎么,记不得了吗,”严朗一字一顿说道:“好,那我就说的在清楚一点,我第一任未婚妻是怎么死的?施茗玉,午夜梦回时不知她可有托梦给你?” 施茗玉脸色煞白:“托……托梦给我?为什么托梦给我?朗哥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严朗怒吼道:“自然是托梦问你:害死她的凶手过的好不好?” 施茗玉:“朗哥哥,我不知道你听信了谁的谗言,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难道你觉得是我害死了你第一任未婚妻江姑娘?她是自尽,自尽!” 严朗:“施茗玉,你污蔑她偷窃,害的她被众人嘲笑羞辱才自尽,你就是杀人凶手,我掌握了所有的证据,念着你我两家是世交的份上,我放你一马,但是,你若再敢伤害高阳姑娘,施茗玉,我一定让你死的很难看!” 严朗说完这些话,转身对高阳说道:“这一切都是我的罪过,从今以后,我不会在纠缠你,若施茗玉再敢害你,你就来找我,我会亲手送她进监狱!” 严郎继续说道:“施茗玉,现在我已说清楚,我厌弃你,我悔婚,都是因为你自己,我不可能娶一个为一己私欲害人命的毒妇,和高阳毫无关系,从今往后,你不用再处处针对她!” 严朗说完离去。 施茗玉瘫倒在地,哈哈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嚎哭起来,哭的十分难看。 高阳不想理这个毒妇,刚要离开,身后的施茗玉说道:“原来一切只是一场误会、高阳,对不起,我误会你了,你原谅我好吗,以后,我们还和从前一样的好姐妹。” 高阳不理,向前一步。 施茗玉:“高阳,我知道你喜欢高世子,我会帮你啊,以后,你一定想经常出门见他,我会帮你瞒过母亲出府。” 高阳回头问道:“你会这么好心?” 施茗玉哭着哀求道:“高阳,我只求你念着我们姐妹一场的份上,我帮你,你也帮帮我,你去和郎哥哥解释,我知错了,叫他原谅我好吗,你生的这么美,他一定会听你的!” 高阳听只觉其狗改不吃屎,摇摇头继续走。 施茗玉猛地起身跑到高阳身前,抓住她的手:“没错,我推了你第一次,我还想推第二次,高阳,你去死吧!” 高阳只觉一阵犹如排山倒海之势,随后身体猛得向后倾,高阳跌落在荷花池子里。 穆折清和高栖夜比剑比的白热化阶段,二人不相上下,难分伯仲,群众激昂,画面嘎然而止,高栖夜的剑哐当掉落在地,穆折清将剑抵在高栖夜喉咙上。 一人喊道:“有人落水了!” 严朗跳到池子里将高阳救起,陆颜琕啪的给了施茗玉一巴掌,而后扶起救上来的高阳,用袖子给她擦脸上的水珠。 穆折清看着荷花池子这边的动静,竟然忘记了将剑从高栖夜的脖子上的拿下,待反应过来,取下剑:“这局不算,我们重新比试!” 高栖夜作揖:“为何不算,在下输的心服口服!” “高栖夜,你故意的,你分明是因为高阳姑娘落水分心才输给我,不算,重新比试。” “清将军何必强人所难,明明赢了还要故意刁难,在下告辞!”高栖夜说完就走、 “高栖夜,你……” 袁沉语追上高栖夜:“高世子,我们还能再见吗?” “随缘!”高栖夜淡淡答道。 袁沉语道:“奴家有一事相问,你我对书信三载,我自知身份卑贱,配不上世子,我只希望能够陪伴在高世子身边,为奴为婢也心甘情愿,不知高世子是否愿意?” 高栖夜对身边侍从吩咐道:“你现在就去找周悯天,给袁姑娘赎身。袁姑娘,你随我走吧!” 袁沉语欢快跟上高栖夜的步伐,二人正要走出庭院,还一身湿哒哒高阳小跑过来挡在了高栖夜面前:“高世子,你喜欢她?” 高栖夜行礼:“想必这位就是高阳姑娘吧!” 高阳心中不悦,高栖夜还假装不认识她:“是!” 高栖夜道:“我与高阳姑娘素未谋面,高阳姑娘这般唐突发问似乎有失分寸!” 高阳全身湿透,别人看着都觉着难受,在众人眼里已经是万分委屈的高阳说道:“我岂止失了分寸,我是失了神志,高栖夜,你是映月医仙,广平王府世子,你身份高贵,你怎么能当着全天下人面纳一个青楼女子为妾,你要那些一心仰慕你的读书士子会这么想?” 高栖夜声音有些不满:“他们会这么想,就不劳高阳姑娘操心了!”说完又要走。 高阳不死心:“高栖夜,从小到大,你身边都没有过女子,你看清楚,他只是一个娼妓,这种肮脏的身份,你不怕她污浊你的眼。” 高栖夜冷笑:“似您这等身份高贵的官家千金,又怎么会看的起我们这种脏脏的身份,高阳姑娘嫌弃我们脏了您的眼,我们现在就走!” 高阳解释道:“我是指她,你?你是我最崇拜敬仰的栖夜哥哥,在我心里只有那嫦娥衡仙才与你堪配,我怎么忍心让这样一朵踩烂了的野花玷污了你!” “哈哈哈哈……灼灼明珠,映月医仙,世人皆知我是广平王的养子,我生来就是一枚棋子,为了给臭名昭著的高瞻峋博好名声的棋子!身份尊贵?一个养子,谁知道我的生身母亲是什么身份,是村姑?浣衣女?还是戏子娼妓?高阳姑娘,多谢你的仰慕,不过不值得,我这种人,身份恐怕要比你眼中肮脏下贱的婊子还要下贱!” 高阳听完已经泪流满面:“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说这么多,无非就是要给袁沉语讨回个尊严罢了!你现在很生气吧,你很爱她,我从来没见过你为了个女人这样和我说话!” 高栖夜语气缓和了些:“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何人何种身份你都应该学会尊重,再说,你以为你口口声声高贵的身份,就真的高贵吗?你就没有想过,那年你在蜀国,明明蜀国太后百般阻扰你册封长公主,怎么突然就同意了,明明你在长公主府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那第一美人名号是怎么传出来的,没有第一美人的称号,鞑靼会放弃迎娶大长公主,转而迎娶你?你所谓的皇家身份,所谓的高贵,拨开华丽皮毛也不过是长满了阴谋虱子的蠹虫!” “高栖夜,我知道你爱她,我……我可以同意她为妾。” 高栖夜摇摇头拉着袁沉语的手又准备走。 高阳双手大开拦着高栖夜:“好……好……只要你高兴,她为妻,我为妾也行!”高阳那双眼睛望着高栖夜,仿佛她此时是跪在天神面前,无需任何尊严,只要诚信哀求,天神定会怜悯。 高栖夜长叹了一声:“高阳,我求你别闹了,快回去吧!” 高阳没能阻止高栖夜带着袁沉语一步步离开,突然她拔了一根发簪,发了疯一样朝袁沉语扑过去,高栖夜揽过袁沉语躲过,快速抢过高阳手上发钗甩地上,狠狠地给了高阳一个耳光。 高阳哽咽声音咆哮道:“你竟然为了她打我!” 高栖夜再也不言语,拉上袁沉语快步走,好像晚了一步又要被谁拦住了,果然他真的被一人给拦住了,严朗举起一把匕首对着高栖夜:“高栖夜,我要你向她道歉!” 高栖夜冷言道:“她自取其辱,我何须道歉?” 严朗:“你今天这般羞辱她,叫她以后还怎么做人,你有什么可高贵的,你不过是高贼的养子,高栖夜,你身为世家楷模,欲娶娼妓为妻,难道你不该被责骂吗?你给我道歉!否则……” 高栖夜身上起了杀气,一股邪魅声音道:“否则如何?” 严朗有些畏惧,不敢继续逼问高栖夜,却对着高阳:“高阳,世间神像皆是如此,你信他,他便是地天神佛,不信他,他便是一堆高耸的烂池泥人。你看清楚,你心里的这座神像已经坍塌瓦解,里面不过是粉尘泥土,你醒醒吧!此人不懂怜惜你,这世间还有人懂,只要你回头看看,只要你愿意,我都在你身后!” 高阳昂首挺胸走至:“在此之前我将你视作神梦心驰,比作地天神佛,不过是因为我在乎你,我以为你也会在乎我,如今是我错了,既然你从未怜惜我,我的神像铸错了也好,塌倒了也罢,塌了我就再筑一座,若筑不起,我就不用神像,往后,我高阳就是我自己的神像!高栖夜,从今以后,你我恩断义绝,不必再见!” 高阳说完的同时将严朗指着高栖夜的匕首抢过,狠狠甩地,匕首哐当落地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在众人膛目结舌的当下,托着湿透的紫色衣袍大步离去。 第九章恶名蠹 - 旷影陵 - 南栎 一名着白色寝衣的女子靠卧在床头,呆木无神的听着床头男子的苦口婆心:“俗话说的好,人怕出名猪怕壮,高阳,你这么聪明,我就不相信这个道理你懂?” 高阳点点头算是对施承孝说教了一个钟的回应,施承孝看向她,脸色略苍白,眼角泛着红,估莫昨天又是哭红了眼,一夜没睡,施承孝略心疼,放低了声音道:“这京城的人我太了解了,不肖得几日,你这名声还不知道要被诋毁成什么样子!” 窗子外一阵微风起,橘黄的帷幔缓缓吹起正好打在高阳的脸颊,像是在无声的安慰一个失意少女,施承孝知道多说无益,轻轻叹了一口气,准备离去,刚走几步回头对高阳说道:“你二姐姐从冀州老家回来了,她明日就来看你。” 自从她和施茗玉两姐妹因为严朗闹翻,五姐对她报复打压,府邸几乎没有任何人替她说话,施老爷和大哥是护着他,却因为公务时常不在家,而且他们二人也无心处理后院之事,唯一肯护着她的就是从夫家回来小住的二姐姐施绛玉,二姐姐的温柔堪比在广平王府的栖夜哥哥,在蜀国的皇兄,只可惜最关心她的三人竟没有在同一时间出现过。高阳回来京城也有一段时日,正是施绛玉回了夫家老宅祭祀,要不然她回京城第一天就要扑到她二姐姐怀里诉苦了。明日终于可以见着二姐,伤心欲绝的人儿,总算多了一丝安慰。 终于熬到第二日见得二姐姐,高阳在姐姐怀里躺了半个钟还舍不得起来,实在太困又非要吵着闹着叫二姐姐陪她趟床上睡着才安心。直至睡到傍晚,高阳醒来,施绛玉端了一碗鸡汤来,一口口喂了高阳吃。高阳睡饱又吃了东西才有点精神。 施绛玉说道:“这几日你情绪不好,大哥也没和你说,你在苏悦堂的事,虽是意外,官府还是派了人过来严辞警告了茗玉,我和大哥也骂了她,往日你们闺阁姐妹小吵小闹也就算了,这次她实在太过分了,三楼那么高的地方,要不是你命好,正好赶上武功高强的穆将军在场,还不知...”说道这哽咽了起来:“你说你们两姐妹,怎么会闹成如今这样...” 高阳拥住施绛玉:“姐姐,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施绛玉擦干了高阳眼角的泪水:“罢了,我们说点开心的事,你知道吗,我肚子了有小宝宝了!” 高阳开心道:“真的,我有小外甥了!”说着就想去摸摸施绛玉的肚子,手举到一半,还是停止了:“我听说不能随便摸别人孕肚!” 施绛玉抓着高阳的手放于自己小腹部:“傻瓜,那是别人肚子不能乱摸,你大姐姐是别人吗?” 到了晚间,两姐妹睡在床上,高阳忍不住哭啼起来:“姐姐,我忘不了他...” “神像塌了就重铸一座,那日可不是你自己说的? “可是姐姐,若是我心里,根本就不信神像真的塌了,又该如何重铸!” 施绛玉不在说话,只是默默给高阳抹去泪水。 待高阳哭累睡着了,给她掖好被角。 高阳因为病了免了给嫡母请安,这日施绛玉三姐妹去到乔穗院里请安,母女四人说着施绛玉在夫家一些开心的事,又说到自己有身孕两月,唠家常一上午,还是施绛玉想起发高烧的高阳,告辞离去,施茗玉,施芍玉也跟着告辞,刚走出庭院,施绛玉叫住了施茗玉:“五妹,你我姐妹二人好久没单独说话了,我们去花园的雨歇亭坐坐。” 雨歇亭,施绛玉屏退了所有随从,坐下木椅靠在亭子栏杆上:“五妹妹,那日在苏悦堂,你失手将高阳推下楼,当真是失手?” 施茗玉扑腾一下跪倒在地:“二姐姐,我们府邸姐妹众多,说到底,也只有我和你,和大哥才是一母所生的亲姊妹,我们许久没见,才见面,前些天二姐姐和大哥为了高阳将我痛骂一顿,今日二姐姐又是是为了高阳来质疑我吗?” 施绛玉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我也没想到,我的五妹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前些天顺天府派人来申饬了你,你当真以为就没事了,鉴鹰卫的人特意吩咐我暗中审一审你贴身侍女,茗玉啊,你就别瞒我,她们都招了,怎么会那么巧,偏偏你和高阳推搡的角落,扶梯是有问题的?原来真是你,你太令我失望了!” 施茗玉慌了神却还是犟嘴:“我不知道二姐姐说什么招了,她们招什么了?” 施绛玉怒吼道:“施茗玉,你还嘴硬,你收到一封信,你们约好,将高阳骗到那个角落,她摔下去从来就不是意外,是你和那个人设计要高阳的命!” “二姐姐,我真的不知道啊,有一日我出门,回来时我轿子里头就看见那封信了,信里不是这样说的,他告诉我,只要我把高阳骗到那个地方,和她起了争执,他会躲在远处放暗箭,射伤她的脸,毁她的容。我没想过要她的命!” “你要毁她的脸,就不恶毒吗!你怎么,怎么变成这样,从前你虽然任性,本性却善良!” 施茗玉大哭了起来:“二姐,凭什么她生了一副好皮囊,就可以抢别人男人,你不知道我真的好爱严朗,我给过她机会的,只要她和我一起嫁给严朗我也会心软放过她,可偏偏……” 施绛玉也是湿了眼眶:“鉴鹰卫的人还告诉我,严朗未婚妻之死他们也有疑心,从他们口中,我隐约觉得他们怀疑的人是你,你告诉我实话吧,施茗玉,你知不知道一旦被鉴鹰卫盯上,谁都保不了,就是父亲回来都救不了你,那是鉴鹰卫,谁敢得罪啊!” 施茗玉瘫在地上:“怎么可能,鉴鹰卫怎么知道,江燕死了都这么久了,偏偏这个时候生疑,我知道了,在苏月堂,凭高阳的身份怎么能见着尊贵穆将军和清将军,定是高阳那个狐狸精又使了狐媚子招数,勾引权贵,清将军被她所惑才派鉴鹰卫来调查我!” “你给我住嘴,到这个地步,你还在诋毁你妹妹,严公子的未婚妻江燕当真是你所害,你污蔑她偷窃,害的她自尽,施茗玉,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我,我要去找鉴鹰卫!” 施茗玉死死抱住施绛玉大腿:“二姐姐,你不能去,你告发了我,我就死定了,二姐姐,我是你的亲妹妹呀,你真的以为我一个闺阁女子有这么大本事谋划这一切,没有母亲的授予,我能这么大本事,污蔑江燕偷窃,让高阳钻狗洞,在苏月堂设计高阳,这一切的一切母亲都知道,甚至可以说母亲是帮凶,母亲比我更恨高阳!你若告发了我,我和母亲都得坐牢!” “你胡说,纵然母亲不喜高阳,怎么恨她至此还要她的命!”施绛玉问道。 “在父亲心里从里就没有母亲,他的心里一直有个女人,这个女人究竟是谁,除了高阳那个小杂种的生母,还能是谁,母亲恨透了那个女人,自然也恨透了高阳。” 施绛玉怒甩开施茗玉,匆匆离去,背后传来施茗玉又哭又笑的声音:“二姐姐,你这样温柔善良的人,我知道你不可能告我和母亲的,亲手告了母亲你就大逆不道了!哈哈……” 第十章恶名蠹2 - 旷影陵 - 南栎 施绛玉慌慌张张回到燕明居,一见到门口的彩云就嘱咐赶忙收拾东西离开施府,彩云疑惑问道为什么离开,施绛玉怒道,叫你收拾就收拾问那么多做什么。进去房间,高阳睡着了,额头上还贴上降温的湿毛巾,她把高阳唤醒,高阳迷迷糊糊醒来,施绛玉说道:“好妹妹,我知道你现在身子不爽,不好挪动,但事不宜迟,你赶快跟我去柳家。” 高阳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怎么好端端要去你家啊!” 施绛玉一时语塞,想了想说道:“噢,是这样,府邸有急事,你姐夫催我回去,我想你病着,别人照顾我又不放心,索性带着你一块回家。” 高阳高烧着,身上没力气,张开了嘴,声音细小:“姐姐,我就不去了,姐夫叫你回府必然有急事,如今你有身孕,听果儿姐姐说你孕吐的厉害,又要处理家中事务,还要照顾我,那多累啊。你放心回去,我在这里没事的。” “可是施茗玉她...” “姐姐,没事,大哥在府里,不会让她欺负我。”高阳说完,晕乎乎的又睡着了。 施绛玉无奈,看来高阳是不肯和她回去了,既然如此,她就一直守着高阳的燕明居万不能让施茗玉有害人心思。 过了几日,施绛玉婆母亲自来施府来接她回去,她不好推辞,只得求大哥好生照顾好高阳,实在不行,就将高阳送到扬州祖母那里。 施茗玉坐于梳妆桌前,用眉笔一遍遍描着眉尖,小英,小桃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良久,施茗玉才开口:“你们不用紧张,我知道不是你们招的,小菊那个丫头我昨天交给母亲发落,知道她什么下场吗?” 小英,小桃不敢吱声。 施茗玉将眉笔啪的一下重重打在桌子上:“说,她是什么下场!” 小桃不敢说话,小英支支吾吾说道:“小菊被送到最下等窑子,灌了迷情药,一天伺候了三十个男人……至死……” 施茗玉拿起一枝眉笔往眉间上描:“小英说的对,望你们日后引以为戒,我这个人呢赏罚分明,小菊背叛了我,我会让她生不如死,你们抵住了二姐姐审问,如此忠诚,自会赏你们,你们待会去母亲那领赏。” 小英小桃一起说道:“多谢姑娘,我们永远忠于五姑娘,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施茗玉回道:“跟着我,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小英和小桃出去,施茗玉对着镜子中自己说道:“施茗玉,你听着,她一天不死,我一天都不得安宁,连我的亲姐姐都被她蛊惑,为了她要我死,呵呵,高阳,那就看看到底谁死在谁手上。” 皇帝带着一部分臣子去了长安巡视,留下一部分朝臣守着京城,现下名义上是大皇子宁王领政,所以宁王从宁王府暂时搬到皇宫的武宣宫作代理东宫,暂时称呼它为东宫,核心大臣也都去东宫议事,议事结束后,朝臣出的皇宫门,穆折清刚走出来,被明怀冰叫住,明怀冰只是七品小官,并不参与东宫议事,看来是一早在门口等着了。 穆折清说道:“怀冰兄,一大早在这等着我,可是要请我去老雨居喝两杯!” 明怀冰道:“正是,在下正是要请清将军去老雨居痛饮!” “好!” 明怀冰做了个请的手势,要清将军上轿,二人到达老雨居二楼雅间。 穆折清喝了一杯烈酒,啧啧称好,明怀冰连给他到了数杯,穆折清还是不够痛快,直接拿起酒壶一番痛饮:“好酒啊!” 明怀冰道:“清将军手握天下情报的鉴鹰卫,什么都瞒不过清将军,那么我干脆开门见山。” “世人都知道我乃是个酒鬼,既然喝了怀冰兄的美酒,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穆折清笑笑。 “苏悦堂之事,施府的五小姐失手将自己六妹从三楼推下,最后得知是因为周老板失误所致,不知清将军对此事有没有疑惑过。” 穆折清玩味指了指明怀冰:“你呀你,没想到怀冰兄竟是个痴情种,高阳回京城第一天,你替她受辱钻狗洞,今天又巴巴来找我,要为苏悦堂的事替她讨个公道。” “清将军莫要开玩笑了,我对此事有疑惑,高阳的二姐柳少夫人是疼她的,我便去找过她,想请她帮忙,才知道原来鉴鹰卫和我有一样的疑惑,也去找过。看来清将军心里已经有答案。” “什么答案,不如怀冰兄说说!” “那个给施茗玉信件的神秘人,为何对高阳一个弱女子下杀手,答案只有一个,高阳的身份!” 穆折清阴阳怪气的问道:“等会,你怎的把我说晕呼了,高阳不就是施府失踪找回的六女儿吗,还能有什么身份?” “清将军当真不知?” “说来听听。” 明怀冰道:“钻狗洞之事我就百思不得其解,和苏悦堂之事一想,总算让我想明白了,这个人应该是严不谲,他正好借着他儿子严朗挑拨施茗玉对付高阳。” “原因呢,动机呢?” “高阳的母亲是未来皇后,凭高阳的姿色和身份,被皇子求亲可能性太大,一旦某位皇子娶了高阳,那这个皇子以后的依靠就是未来皇后,严不谲是宁王的舅舅,自然不希望宁王凭空多出了一个劲敌和他争皇储。” “照这么说,严不谲直接让宁王娶了高阳不就得了。” “我听闻白芊画夫人不知因为什么缘故,一直和严不谲不睦。” 穆折清哈哈大笑:“行行,我知道,我知道她是大美人白芊画之女,我也有这个揣测,广平王谋逆一案也是我在处理,我对此事调查也理所当然,怎么你们南雄侯府的人也来插一手,莫不是,怀冰兄当真倾慕于她!你可想清楚啊,她是美人胚子,可也是高贼之女,一旦广平王谋逆做实了,她恐怕没什么好下场。” “也许未必,清将军忘了,皇上心爱白芊画,她受伤后,皇上向天下宣布,她伤好后,便给她行皇后册封礼,高阳是高贼之女没错,也是未来皇后之女,未来如何,还真不一定!” “有道理!你叫我来喝酒,不光是为了告诉我你真的倾慕于她把!” “清将军误会,我对她并没有此意,我做这一切,也是受人所托,况且她是清泉先生学生,我必须帮她!“ “就这样?你不老实!还不承认!”穆折清又补充道:“罢了,你也别给我打哈哈,说吧,你找我,究竟要求我什么事!” 明怀冰起身跪在穆折清脚下:“苏悦堂事发时,连高栖夜都在场,那神秘人竟敢利用施茗玉光明正大害高阳,还不知道日后要使什么手段,况且,我怀疑他们也勾结了施夫人一块对付高阳,他们在暗,高阳在明,如今只有请清将军救她,待白芊画夫人成了皇后,也会感激清将军。” 穆折清把玩这手里酒杯:“恩,在理,只是吧,鉴鹰卫事情太多了,倘在抽人手保护她,就怕人手不够。” 明怀冰会意,拍拍手,三个随从进来,每人捧了一个托盘,托盘都是金亮亮的黄金,明怀冰说道:“这些是我给鉴鹰卫兄弟酒钱和辛苦费,要辛苦他们了!” 穆折清心里感叹,不愧是南雄侯府的人,出手就是阔绰,讪讪笑道:“艾,那多不好意思,高阳本身没有罪,且她的身上还牵扯着广平王,广平王案还没了结,我确实不能让她死,这事啊,就交给我!” 穆折清酒量了得,喝了许多酒,没有一点醉意,吩咐下人收了金子,二人开心散了,穆折清告辞离去,走到门口,突然回头:“突然想起一个有意思的事,也不记得从前在哪本话本子还是野史中看过一句话话叫‘帝者,天之所予,若遇妖邪,乃出金光降服妖,故金光乃天子,非谓宗室。’还好只叫我一人看去了,要是有心人看去了,你那日高阳假金光一说,恐怕还得惹出是非。” 明怀冰回道:“多谢清将军提醒,是我考虑不周,当时只想快些应付。” “南雄侯府明怀冰,赛苏秦来胜张仪,怀冰兄生了一张巧嘴,莫要聪明反被聪明误!”说完开门离去。 明怀冰沉思良久。 第十一章恶名蠹3 - 旷影陵 - 南栎 燕明居,高阳烧了几天终于退下来,只是人还是没精神,每天只进些汤水,吃饱了就睡,睡醒了也不说话,靠卧在床头呆呆的,施承孝来看了几回高阳,见施茗玉安分守己丝毫没有来侵犯高阳的意思,想着许是绛玉太过担心高阳,一个姑娘家家的,还能把高阳怎么着的,后面又忙起自己事,不再看望高阳。 这日,高阳突然来了精神要彩云去集市替她买最新流行的胭脂水粉,彩云那高兴的,自家小姐终于又振作了起来。 接近晌午,高阳依然坐在廊前的椅子上,一个浑身脏兮兮乱糟糟的女人冲进庭院,高阳道:“你是何人,闯进我院子干什么?” 那女人哇哇大哭了起来:“小姐,是我啊,我是彩云,呜呜...” 高阳拨开那鸡窝般头发,露出了彩云的脸,高阳震惊道:“彩云,你怎么回事,你怎么弄成这样,是不是施茗玉?” “小姐,这回不是五小姐,是街上百姓把我打的。他们,他们说小姐你,呜呜...” “她们说我什么?” “小姐,我不敢说..” “也不知是谁到处在外面造谣生事,有一说,说小姐抢了五小姐未婚夫,然后不守妇道离家出走,后面被周悯天打,被高栖夜打,总之她们把你说的十分下贱不堪,我根本说不来,我上街,听到人们在议论,就上去与他们说理,正好碰见五小姐丫头,她告诉街头百姓,说我是你的丫鬟,他们一听就把我为围起来打了一顿,说打不到小姐打我一顿也解气!” 高阳将彩云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头发被散开,乱糟糟一团一团,身上衣服被他们撕烂,甚至肩头还被撕开,露出了香肩,背后还被人扔了臭鸡蛋,附带几根菜叶子!这是有多深仇大恨,要是高阳本人出去还不得被他们活活打死!高阳叫来一个小丫头带着彩云去洗漱! 高阳恍恍惚惚从厨房后门走出去,不知道为何,平常死守坚决不让高阳出门的,今日下人们见了她没有一个拦着,许是巴不得她早点出去被老百姓围观谩骂。 不知不觉走到长安街,茶楼,酒馆,当铺,作坊,张着伞的小商贩,挑担赶路的,驾车送货的,人来人往好不热闹,高阳只觉得眼前一切十分不真实,宛如在看一富长篇市井图,而她自己则是现实中的人儿,那画只是画,她融不进去,她也不明白这些百姓脑子了都在想什么,她究竟犯了何等滔天大错,旁边一家茶楼声音传出来:“这些天大伙都在讨论那个女人,不,那个荡妇,你们知道是谁不?” 大伙围过来:“刘大爷,你给我们说说!” “施浩元大人失踪又找回来的六女儿高阳,这个荡妇,听说生了一副妖媚好模样,把许多男人勾引的一愣愣的,她刚回府的时候,五小姐对她可好了,她非但不感恩还恩将仇报,先是在后花园勾引了自己未来姐夫,害的她姐夫当场悔婚,死都不娶她五姐,她五姐肯定不干,要报复她,她不道歉,恶人先告状,见没人理她,索性离家出走了,又不知碰了狗屎运碰到了蜀国皇帝,迷惑了蜀国皇帝,把她封了个狗屁长公主,说来也真是笑话,堂堂皇帝怎么会把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随便封了长公主,不是她迷惑蜀皇,还有什么说的过去,后来,蜀国太后不能容忍这么妖媚女人,想了法子,把她美貌传出去,还被封了天下第一美人说法,这鞑靼一听,赶忙放弃了迎娶大长公主,指名要高阳去和亲,蜀皇不忍心,就骗鞑靼说高阳已经许了周悯天,鞑靼知道真相后,出兵和蜀国打仗,蜀国被灭了,这个丧尽天良的女人,蜀皇这样对她,她是怎么回报,把蜀国回报的灭了国,真是祸国殃民的灾星!” 一众人回应道:“这个贱女人!” “该死!” “这么个不守妇德,恩将仇报,丧尽天良,祸国殃民,我要是见到她我就把淹猪笼,我,我还要找一群又丑又老的臭流氓把这个贱女人强奸了,她不是喜欢勾引男人,就让她享受个够!” 一个更年老的声音笑道:“李二麻子啊,人家是天下第一美人,你没听说她回来京城时候,连南雄候府的三公子都要英雄救美,替她钻狗洞,只怕,你见着她不忍心让老流氓糟蹋了她,还有把她领回去当老婆,日日温柔乡呢!” “呸,我上个窑姐,我还不上她呢!” “哈哈哈..” 方才那个刘大爷又继续说道:“对,我还没说完呢,后面蜀国灭了,周悯天就把她带回了京城,刚回京城的第一天,高阳又勾引了南雄候府的三公子,听说才见面第一天就放下尊严为她钻狗洞,这女人还真是灾星,一回来就祸害的施夫人头痛发作,祸害了蜀国灭国,又要回来害施府。” “后来怎么样!” “诶,你别说,后面更精彩了,高阳又回来了,五姐的未婚夫严朗已经被高阳迷昏了头,见高阳回来,不分青红皂白,跑去施府将五小姐骂了一顿,之后周悯天看清了高阳勾三搭四,水性杨花的真面目,放弃了高阳,娶了一个从蜀国带回来的女孩子,高阳大怒,跑去周府骂那个女孩子,污蔑人家是青楼小姐的丫鬟,若真是,周悯天怎么可能娶呢,被周悯天打了一巴掌灰溜溜的回家了,后面在苏悦堂,映月医仙高栖夜接了花魁的请帖去到苏悦堂和花魁对诗比画,这高阳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又来搞乱了,见花魁袁沉语和高栖夜告白,高栖夜替袁沉语赎身,她也来,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官家千金向男子表露爱意,还骂袁沉语是娼妓,人家在下贱也没有她下贱,历来青楼女子和才子一段段佳话实数正常,况且袁沉语和高栖夜三年前就开始对书信,二人惺惺相惜,袁沉语就是高栖夜的红颜知己,她算个什么,抢不过袁沉语最后还想出手伤人,被高栖夜打了一巴掌,又灰溜溜回家!” “这女人厉害啊,先后勾引了,五姐的未婚夫,蜀国皇帝,周悯天,明怀冰,高栖夜,还有,肯定还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 “世间岂有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子,真是……”思考一会“对,厚颜无耻,伤风败德!要是我女儿这样,早就该给她一条白绫上吊!”一位茶楼的客人愤怒道。 “历来祸国殃民的如妲己,妹喜,死后千古骂名,她这种女人可千万别被哪个皇子看中了,要不然就是我大臻的祸害!” “呸,哪个皇子敢娶她,我们就上万民书,这种女人就该像那下贱的潘金莲,该被武松削了脑袋!” 第十二章恶名蠹4 - 旷影陵 - 南栎 高阳站的位置正是茶楼门口稍侧一点,她将这番精彩骂名点评,听得一清二楚,她冷笑起来,漫无目的的向前,突然在这一副她怎么也融不进去市井画里,她找到唯一一个与她有关的一幕,东侧胡同墙角贴着一张大大的通缉令,最上面几个大字映入她眼帘:“高贼万恶!”这正是她亲生父亲高瞻峋的通缉令,通缉令最后面写道,谁有高贼的下落,即揭下皇榜,若属实,赏银万两。 高阳走上前,毫不犹豫将皇榜揭下,两个官府的兵士惊讶看着她:“你?你知道高贼下落?” 高阳道:“是!” 兵士道:“好吧,你跟我们去清将军那回禀!” 穆王府,穆折清在书桌上批阅鉴鹰卫的公文,高阳跪在穆折清下首,穆折清道:“我的姑奶奶,你要跪到几时,就算你跪的不疼,你不在意,我在意啊,随从侍卫退将出去,我们孤男寡女在这,传出去我的名声就毁了,你别忘了现在京城里你可是个名角,谁摊上你都要出名的!” 高阳语气冷淡:“清将军,父债子还,我是高瞻峋唯一的女儿,只有我够资格给他还债!请清将军成全!” “你万念俱灰,你想死,干嘛非得找上我啊,我成全不了,别跪了!” “我不明白,官府早就下过公文,通缉广平王和晗月郡主,你为何不将我缉拿归案!广平王一案,由你全权负责,我不找你,我该找谁?” “你现在身份是施浩元的六女儿,我凭什么逮捕你!” “我已经向你承认我的真实身份!” “那有怎样,谁能证明?” “清将军,我不明白、你明明知道我的身份,你为何?” “我受人所托,答应了他暂时不会为难你!” “我自己要求也不行吗?” 穆折清摸上自己额头:“姑娘啊,我每天处理鉴鹰卫和刑部,我很忙,我让苏嬷嬷送你回去!”说罢吩咐外面的侍卫去请苏嬷嬷。 高阳起身,眼睛无神,穆折清觉得她好看的大眼睛此时像极了死鱼眼珠子,高阳一步步走向穆折清书桌前,穆折清愣住:“你,你想怎么样? 高阳道:“听陆姐姐说,清将军的外号是叱罗刹,阎罗王!” “哦……那都是虚名。” “还听说在京城头一号不能惹的人物就是清将军。” “好说,好说...”穆折清笑道,下一秒他再也笑不出来,高阳胳膊用力一甩直接在穆折清书书桌扫过,将桌上一应公文,笔墨纸砚,全部扫落在地,“啪”高阳看到珐琅釉的笔架掉落在地砸碎的声音,地上一片狼藉,一些公文和白纸都被染上了墨水,穆折清慌忙去地上找着什么东西,他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玉佩,玉佩碎成两半,穆折清气的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他猛地掐着高阳的脖子,将高阳拎起来:“你这个蠢女人!”用力一甩,他本来武功高强,因为愤怒失控力道十足,高阳被他一甩直接飞起来撞到墙上,头上淌血,钗环掉落,看起来狼狈十足,穆折清走至高阳身边,用力掐住高阳的下巴:“你果真是街头百姓口中的贱女人,又贱又蠢,就因为我不肯处置你,你打翻我书桌的东西激怒我,好逼我杀了你!” 高阳哈哈笑道:“清将军不愧是传闻中叱罗刹、阎罗王,那块玉佩对你来说很重要吧,我打碎了它,你杀了我!” 穆折清生气的啪啪连打了高阳四个耳光:“你的痛苦,为什么要我来买单,这块玉佩是她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你真是贱的无可救药,你痛苦,谁让你痛苦,你找谁报仇去,你惹我干嘛?就算你死一千次,我的玉佩也回不来了!” “所以你最好杀了我!”高阳一直笑,笑着笑着泪流满面。 穆折清看着高阳发了疯一样大哭大笑,看了一阵,也笑起来:“杀了你,岂不是便宜你了,高阳,你是不是以为你现在特可怜,特委屈,好像世间没人比你更可怜了是吧,比你更可怜的人还真有一个,那就是你的亲生父亲——高瞻峋!臭名远扬万恶,千夫所指高贼!呵呵,你不过受了几日的谩骂,你可知你的父亲,他足足受了十五年的攻击谩骂,他不敢上街,上街怕人给吐唾沫,有一回,他走在街道上,一个百姓朝他吐了唾沫,他命属下打了那个百姓十鞭子,还大声说道,谁敢放肆就是下场,结果马上就有第二个人,第三个人朝他吐唾沫,百姓们大义凌然喊道,‘宁愿被你打十鞭子,也要拿口水喷死你。’后来场面失控,他带的十个随从拦不住,无数的百姓过来将高贼围起来暴打羞辱,打那以后,高瞻峋再也没有骑马上街,也从不接待客人,会见官员世家时也是由高栖夜出面,听说他在广平王府的十五年,一直躲在栖渊阁,连你这个亲生女儿都没有见过几面,他这一辈子过的比街头老鼠还要遭人嫌!” 高阳听完穆折清的话停止了哭笑:“清将军可是想到比杀了我更好折磨我的方法!” 穆折清点点头:“没错,就是让你好好活着,亲自体验一下你高贼父亲万人唾骂的滋味!你好好活着吧,我会陪你慢慢玩。” 守在外面的侍卫听见里面像打架的动静,去禀报了穆哲枫,穆哲枫进来看见高阳的模样,过去扶起来,将地上发簪捡起来递给高阳又对穆折清说道:“穆折清,在如何你也不能对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下手!” “大哥,这个女人自己不痛快,跑到我这来撒野,把我书桌翻了,还把我玉佩给砸了!我没有杀了这个女人,已经是大发慈悲!” 穆哲枫一听到玉佩碎了,知道穆折清的脾气,对高阳说道:“高阳姑娘,你万不该打碎了他的玉佩,这块玉佩对他十分重要,他也不该动手动你,我派人送你回去,你伤着了,好好疗伤,待会我会派人赔银子送到施府,算是赔礼道歉!”又对穆折清道:“到底怎么回事?” 高阳紧张了起来,想说什么,终是没说,只听穆折清说道:“这个女人被人造谣生事,现在整个京城把她传成荡妇,她故意揭了皇榜就是为了见我,求我替她想办法查清楚造谣污蔑之人,我很忙,没答应她,她便发疯砸了我桌子!” 高阳有些庆幸穆折清没有告诉穆哲枫实话,她刚刚失了理智要穆折清抓她归案,现在清醒一些,要是真被穆哲枫知道,以穆将军刚正不阿的性子一定不会手下留情,倘真的进了监狱,她还是很害怕的。 穆哲枫道:“原来是这样!” 苏嬷嬷进来,穆哲枫将高阳给苏嬷嬷接住:“苏嬷嬷,你送她回施府,给她赔偿些银子,在替我传给施府一些话。” 苏嬷嬷带着高阳上了穆王府的轿子,一路上高阳隔着轿子还是听到路边行人很多非议她的言辞,难免又伤心的流泪,苏嬷嬷看在眼里给高阳擦了眼泪:“高阳姑娘,其实这些非人之议,姑娘完全不必放在心里,京城里的人都这样,就是些吃饱了没事干的,过个几天就忘个一干二净了,奴没念过书,却听过一句话叫:‘经受多大侮辱,方能承受多少荣耀。’姑娘清者自清,况且谣言止于智者。” 轿子刚巧经过那个刘大爷大言不惭说着高阳荡妇事迹的茶楼,高阳也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停下来,苏嬷嬷看出来了,吩咐轿夫停下,高阳掀开帘子,发现茶楼里的刘大爷和一群议论他的大爷,员外跪了一排在地上,一个青衣男子趾高气昂坐在椅子上看起来十分生气,高阳仔细一看才认出那个青衣男子是明怀冰的二哥明岱凌,也正是在周府高阳和袁沉语比试画作时要走了高阳画的人,明岱凌怒气冲冲说道:“你们所说之言可有根据?你们毫无凭据,就这样凭空捏造事实,大肆诋毁一个未嫁姑娘清誉,你们这些黑心肝的,嘴巴真是恶心,恶毒至极,我明岱凌今日就向大家作保,高阳姑娘绝不是这样的人,我会证明她的清白,在此之前,谁要是再敢妄加非议,就是得罪我明岱凌,得罪我南雄侯府,诸位可以试试!” 刘大爷磕头赔礼道歉:“明二公子,我们不敢了,我们以后都不敢了,我们也是被人怂恿,听信谣言,还请明二公子息怒!” “你所说的怂恿之人,是不是此人!”明岱凌拍拍手,两个随从绑了一个人进来。 刘大爷说道:“就是他,是这个马伯三给了我银子,告诉我,我说的越好,信的人越多,银子给的越多!” 明岱凌抽出一把剑直指那个捆绑之人:“马伯三是吧,说,你是何人,受谁指使?” 马伯三吓得抖了起来,跪倒在地:“回公子,我……我……我是施府的人,我不能说出背后指使,不然我全家就不保了,请明二公子饶了我吧,我也是被人胁迫!”说完哇哇哭起来。 明岱凌放下剑:“好,我今日不为难你,念在你老实招供的份上,从今往后你来我南雄侯府当差,你的家人我会保,谁也伤害不了。” 马伯三在地上磕头道谢:“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明岱凌又拿起剑:“你们传话出去,谁再敢污蔑高阳姑娘,这就是下场!”明岱凌将面前桌子哐当一声劈成两半。 刘大爷和一众茶楼常客纷纷回道:“小的们知道了!” 明岱凌走出茶楼,高阳赶忙将帘子打下,以免明岱凌到门口看见自己,苏嬷嬷笑笑:“高阳姑娘,看吧,就算恶名漫天,这世间还有人信你。” 高阳没有回答,轿子起轿,头依靠在轿子上,心想:往日我素来没有注意明岱凌公子,为何今日他要这样护着我。 到达施府,苏嬷嬷虽是下人,却是穆王府的下人,施夫人亲自到门口接了苏嬷嬷和高阳,苏嬷嬷给乔穗递上一托盘银子,乔穗不解:“苏嬷嬷大驾光临,不知所谓何事,我这小女高阳怎么了,脸上和头上有伤。可是高阳冒犯了穆王府?” 苏嬷嬷回答:“施夫人,我们家清将军脾气不好和高阳姑娘起了一些争执!” 乔穗震惊:“您说她和清将军起争执?她哪来的胆子,清将军莫要怪罪,如今正因为高阳这个不孝女名声俱毁,将施府颜面丢尽,我正和族人商量要把她赶出家门。既然得罪了清将军,就请嬷嬷带回去任由你们处置。” 苏嬷嬷道:“施夫人误会了,高阳姑娘被人造谣生事,请求清将军帮她查明,原本是该找顺天府,既然找了清将军,哪有百姓有请,父母官却不应的,只是清将军脾气不好,话不投机才吵了起来,原是我们清将军的错,我特意送高阳姑娘回来,并且这些银子是给姑娘疗伤的费用,请施夫人收下。” 乔穗说道:“是这样啊,是我调教小女不周,定会好好管教。” 苏嬷嬷站的笔直,反而显得乔穗唯唯诺诺失了主母的风范:“有几句话……” 乔穗抢道:“嬷嬷有话请吩咐!” “我一个下人能有什么话,是穆将军让我给他传几句话给施夫人。” “嬷嬷请讲!” 苏嬷嬷继续道:“穆将军说,高阳姑娘是闺阁女子,他不方便插手,但诉冤既然找上了穆王府,穆王府也不能袖手旁观,此事还得劳烦施夫人多多帮忙,尽快还高阳姑娘一个清白,若是缺了人手,可以向穆王府要人。” 乔穗应迎合道:“穆将军说的是!” “夫人也许不知,外边不光是高阳姑娘的谣言,还有一些谣言是与夫人和五姑娘有关的,说什么严朗公子的前任未婚妻之死有疑,还有苏月堂五姐推六妹下楼早有预谋,施府逼迫庶女钻狗洞什么的,我也听的不是很清楚,不过这些谣言,施府家风严谨,穆将军自然是不会信的。” 乔穗感觉自己出了一身汗:“嬷嬷说的是,这些都是谣言,小女高阳受了委屈,我一定想办法为她澄清。” “那就好,奴告辞!”苏嬷嬷告辞乔穗,还是亲自将高阳送到燕明居,确定管家给高阳请了大夫,才放心的走了。 苏嬷嬷走后,施茗玉对乔穗说道:“母亲,看吧,连穆将军都知道这些谣言,却不曾相信,看来穆将军并未生疑!我没事了!” 乔穗怒道:“你这个蠢货!” 施茗玉委屈:“母亲——”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蠢货女儿,穆将军这话的意思,警告你再敢刁难高阳,你就……你可就完了,你给我听着,这段时间,不许你为难高阳!” 施茗玉冷笑:“高阳啊,高阳,你可真是厉害,又把穆将军和清将军勾搭上给你报仇了,呵呵...” 第十三章恶名蠹5 - 旷影陵 - 南栎 高阳休养了三日,脸上巴掌印好了,头上伤也没那么痛,她做了一个决定请求乔穗和施承孝把她送到扬州祖母那住,他们准了,又分别写了信给陆颜琕和施绛玉道别。施绛玉担心她,和周怋天商量,周怋天要去外地行商,希望他顺路把高阳安全送到扬州。 彩云已经收拾好行李,主仆二人刚要准备出门,严朗突然拜访,说想单独和高阳谈谈,高阳这一次终于同意,二人到花园内,施茗玉早早得到消息,躲在一边偷听他们说话。 严朗问道:“高阳姑娘,这是你二次离家,都是因为我,这个施茗玉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还是一心想逼走你。” 高阳道:“严公子误会了,上回离家的确因为你,这次却不是,也不是施茗玉逼我,是我自己要走。” “是因为——高栖夜吗?” “算是吧!” “我不知道能为你作甚么,我听说这次你被谣言诋毁也是拜施茗玉那个女人,是她指使了那个马伯三散布谣言。这次我不会放过她,我会替你出气!” “严公子,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你越厌恶她,她就越厌恶我,这将永远是个解不开的局,我不明白,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对她就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吗?” “可是,可是我一想到她的恶毒……我就……” “说到底她也是因爱生恨,以前我不懂,经过高栖夜一事,我懂了,我恨透了抢走高栖夜的袁沉语,我甚至想拨了发簪杀了袁沉语,你觉得我恶毒吗?” 严朗一时不知回答:“我...” “我走了,我只希望你不要在怨恨施茗玉,就像我即使失去了栖夜哥哥,我不想他恨我!”高阳说到这鼻子一酸,几欲哽咽。 严朗抬头望天,长叹一口气:“有时候我也觉得她可怜,其实一切都怪我,如果她和江燕之间我没有左右摇摆,我没有懦弱,我坚定取消和江燕婚约也许就没有这样的悲剧。” 高阳转身准备离去。 “高阳妹妹,你,你还会回来吗?” “我不会回来了。”他不在,我回来还有什么意义。 高阳大步离去。 严朗追了两步:“高阳……” 施茗玉在那颗茂盛的榕树下泣不成声,她突然想起高阳第一次被她逼得离家出走时,她亲眼看见那个装扮成小斯的高阳拿了一个包袱,粘了一个假胡子十分滑稽,从厨房后门离开,那时候她想:好你个高阳,赶紧给我滚出去,以后再也不要回来,就你这胆子,你敢离家出走,不到傍晚你就得乖乖回来。 她回到她的合欢院美美的睡了一觉,醒来第一件事就问小英,高阳那个傻女人回来没有,小英说刚刚还去燕明居打探,没回来,到了晚间,彩云再也瞒不住,跑去禀报了老爷和夫人,父亲派出所有小斯出去找,找了三天没有踪影,最后只得报了官。一连七八天一个弱女子离家出走杳无音讯,施茗玉吓得哭起来:“小英,你说那个女人不会死在外面了吧,我当时说的气话,叫她滚出去,没想她真的走了,父亲会不会发现,父亲会不会打死我。” 后来父亲动用了所有势力,还请了清将军鉴鹰卫帮忙,最后鉴鹰卫查到高阳有可能和一伙商人结伴去了蜀国,还一路打探清泉先生。她请求母亲派人去蜀国打探,得知消息高阳成了长公主,气的她把房间所有东西砸的稀巴烂,亏我对你愧疚在心,没想到你在蜀国过的快活自在,凭什么她去到那里都招男人喜欢,身份不明还被蜀国皇帝封为长公主,内心更加厌恶嫉妒。 她耳边一遍遍想起高阳的声音:“严公子误会了,上回离家的确因为你,这次却不是,也不是施茗玉逼我,是我自己要走。” “说到底她也是因爱生恨,以前我不懂,经过高栖夜一事,我懂了,我恨透了抢走高栖夜的袁沉语,我甚至想拨了发簪杀了袁沉语,你觉得我恶毒吗?” “我走了,我只希望你不要在怨恨施茗玉,就像我即使失去了栖夜哥哥,我不想他恨我!” 究其实高阳真的可恶吗,可是我真的控制不住的恨高阳啊,其实我内心深处并不是厌恶高阳,是嫉妒,嫉妒她的绝世容颜,嫉妒那些男人看她的眼神! 高阳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离家出走时,我也派人去找过你。 第十四章心悦君 - 旷影陵 - 南栎 乔穗把施茗玉叫来自己院里,施茗玉刚落座,就递给她一本花名册,施茗玉问道:“母亲,这是什么?” “你自己看!” 施茗玉翻开一看,什么户部尚书庶出三公子,刑部主事嫡长子,南雄侯府四公子……越发疑惑:“母亲,这些什么三公子,四公子的啊?这都怎么回事啊?” “我也想明白了,高阳已经滚出施府,你也不要整日自怨自艾的怨妇一般,严朗是真的不爱你,他不会娶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咱们也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除了严朗,天下大好男儿多的是,你看这本花名册里,随便挑一个都能与他媲美,这个严朗平庸又懦弱,要不是和他父亲是世交,你又喜欢他,我才看不上他!” “母亲,你要我背叛朗哥哥?” “背叛?他都背叛你几回了?他厌恶你,骂你是毒妇你还不死心呢,即便他真的迫于压力娶了你,这样的他会真心待你?” “可是母亲,我真的忘不了他,除了他我不想嫁给任何男人!”施茗玉说到此伤心哭起来。 乔穗拿帕子给施茗玉擦了泪水:“我的姑娘啊,母亲知道你苦,可你不能一错再错,你的一再强求,只会犯更大的错,你昨儿个没听到到穆王府的苏嬷嬷说吗,穆将军和清将军有可能已经知晓你所作所为,现在不动你许是有什么顾忌,趁现在你得赶快找个有势力的夫家护着你。” “若是穆王府真的要抓我,谁也救不了,整个京城还有谁敢与穆王府作对?” “穆将军身份高贵,是镇离王之子,从小由妗妃娘娘养大,又是当今皇上的义子,差不多等于半个皇子,皇上离开京城去长安巡视,大半的权利都交给了穆将军,连宁王殿下都比不得,是,他权势滔天,无人能比,但,历来世家都是盘根错节,利益息息相关,我们只要找一颗大树靠着,要是穆将军敢动你,这棵大树就算护不住你,也能让穆将军掉一层皮。” 施茗玉渐渐意识到事情严重性,问道:“母亲看中哪一家了?是心里有主意了?” “真有资格和穆王府抗衡的人,只有一家——‘南雄侯府’现在也只有南雄侯府能救你。” 施茗玉拿起那本花名册:“母亲是要我嫁给这个南雄府的四公子?” “非也!” “?” “四公子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子你嫁给他有什么用,南雄侯十分宠溺她的夫人嵇百媚,家里都是她一个人说了算,姨娘和庶子几乎毫无地位,你只有嫁给她的两个儿子中的一个,不管是明怀冰还是明岱凌,最好是明岱凌,明岱凌是嵇夫人最疼爱的儿子,只要你嫁给他,南雄侯府不光护着你,连我们施家都要飞黄腾达了!可不能学你二姐嫁了一个小门小户的。” “明怀冰和明岱凌?母亲,你忘了,那日我们逼着高阳钻狗洞,已经把明怀冰得罪个干净,明岱凌就更不喜欢我了,他还抓了马伯三,要给高阳洗刷名声,一心护着她。” “还不是你蠢,钻狗洞这事,要是成功了,哪个男人敢娶她!” “那现在怎么办?” “你放心,男人都这样,贪财好色,爱慕虚荣,高阳滚出京城,她再也抢不了你的风头,我再为你谋划一番,明岱凌还不是手到擒来,也是你从前蠢,不知道攀高枝,一心扑在严朗身上!” “母亲,我听说明岱凌和紫云县主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他不会娶我的!” 乔穗哈哈大笑道:“青梅竹马?当初我和你父亲难道不是青梅竹马,现在你父亲心尖只有那个贱女人,天下男人都一样!何况明岱凌父亲和紫云县主父亲积怨已久,他们是不会在一起的,再说,明岱凌若是心里有紫云县主,那日怎么还会为高阳出头?” 施茗玉想了想,只觉十分有理,忽又想起,明岱凌俊美是出了名的,家世出众,能力出众,真嫁与他不委屈,感叹道:“母亲说的,在理!” 高阳这段时日伤心过度,再加上没有好好吃东西,肝气郁结,胃肠不适,在马车上走一段吐一段,只吐一点,总是吐不干净,周怋天只得在一个靠河边的地方停下来歇息,高阳一下马车忙不迭灌了一肚子河水,然后哇哇吐出来,这才觉得肚子舒服了些。 高阳坐在石头边上呆坐着,周怋天走向高阳,给她递了一些和糕点和干粮:“吃点东西,会舒服些。” 高阳不理。 一个俊秀男子接过周怋天手里东西在高阳身边坐下:“周兄,你去那边歇着,我来劝慰她。” “你可还记得我?”男子刚坐下便发问。 高阳有些好奇,抬头看了身旁人,原来是那日在周府和高栖夜比武的徐将军之弟,高阳点点头。男子只觉好笑,问道:“你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吧?” 高阳摇摇头。 “陆颜琕天天和你讲京城人和事,就没和你讲讲我?” “她说过你是徐将军的弟弟!” “就这样?也对,她给你介绍的都是京城里的大人物,我算什么呀,能介绍一句徐将军的弟弟,还是托了我哥哥的福。” 高阳吐出来之后舒服了些,本来是想和周怋天说会话的,她想问问这一次去扬州随行人都是谁,在马车里难受的紧,都没注意过,一看见周怋天过来又想起他为了舒儿打自己一巴掌的事遂不理他,见这个俊秀青蓝衫男子倒是有趣得很,主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先卖个关子,我告诉你另外一件事,”他见周怋天带着舒儿去了河边,那些随从下人都在各处找个舒适地方歇脚,彩云不知去了哪里,他贴近高阳说道:“我大哥徐烛俞是广平王曾经的旧部!” 高阳听完这句话只觉一道天雷把自己劈中,她颤颤巍巍说道:“你想说什么?” 男子调整了姿势,自己坐回原位和高阳保留一些距离,毕竟不远处还有下人看着,又将手里的干粮糕点给高阳:“我叫徐梁玥,你先吃东西,吃完我才肯说!” 高阳接过东西狼吞虎咽吃起来,今天赶路一天,什么东西都没吃,确实饿的不轻,徐梁玥又把水壶递给高阳:“慢点,喝点水!” 高阳吃饱喝足才问道:“说吧,你要说的。” “我就是纯粹想告诉你,你父亲和我大哥的关系。所以你不必害怕我,我们是一个立场的。” “你,你也知道,我……”我的身份。 “你觉得现下这个情况,广平王失踪是去了哪?朝廷又会怎么处置他?你和高栖夜又该何去何从?”徐梁玥放低了声音,不远处随从是听不见他们说话。 “我回京就是为请求大瑧给蜀国一个公道,我已经求了穆将军,至于朝廷愿不愿意相助,我不知道也不是我所能左右的,我尽力了,对皇兄也无愧于心,原本我要随着栖夜哥哥,既然他不要我,我就先去扬州祖母待一段时日,以后的事以后在打算。” “你就没有想过,广平王也许是被冤枉的?” …… “高世子这么对你,也许有他的苦衷,或许他就是故意借着袁沉语之事让你伤心,让你离开是非之地,你去了扬州没人会深究你,你安全,他也就放心。京城是天下脚下,权力中枢,你离开京城,确实可以安稳过日子,可你再也不得真相。” 高阳恍然大悟,却又想起从前高栖夜看袁沉语的信件时那种欣赏,复杂,久久不舍得放下的表情,道:“不,她是爱袁沉语的!” “就算他爱袁沉语的事实不能改变,你是他妹妹的事实也不能改变,他不喜欢你,就不能有兄妹之间的关心?还有广平王呢,你是怎么看广平王的?” “父亲……在我印象里,我和他没见过几面,唯有一次是他抱起七岁的我温柔同我讲话,之后的他都是暴躁,怨怒,咆哮,动辄打骂随从侍女,他将栖夜哥哥当作奴隶当作翻身的工具,栖夜哥哥明明这么优秀,他还是经常打他,我每每见栖夜哥哥都是满身伤痕,他疏远母亲十几年,好不容易见一次面,掌掴母亲,他也骂我是孽子,是拖累他的孽子!” “皇上和广平王,一个是王君神武,一个是高贼万恶!若是你,你信哪个?” “我不懂朝政,不懂王君的神武,也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万恶,但我相信陆姐姐说的:皇上对母亲的真心、皇上的爱民如子和宅心仁厚,我也相信我看到的父亲就是一个暴躁发狂、失去理智的疯子,因为这一切我亲眼所见!” “所以即便你是广平王的亲生女儿,你更相信皇上,相信王君神武,也不相信你的父亲是有苦衷?” “我拿什么去相信?” 徐梁玥声音有些颤抖:“如果连他的亲身女儿都不相信他?还有谁会相信?” 高阳反驳道:“但凡他给我一点父亲所爱,他稍微对栖夜哥哥好一点,他对母亲存一点夫妻之情,我也会信他!广平王府一直是母亲在打理从没出差错,怎么他一出关就惹上朝廷,被朝廷软禁问罪,难道不是他的过错?这一切的一切叫我如何去信?” “你够了!”徐梁玥怒吼道,这一声怒吼引来周怋天夫妇和随从的注意。徐凉玥不在说话,气冲冲走开。 高阳也气的不轻,彩云回来:“小姐,你和徐公子吵什么,我老远就看见你们争执着什么?” “没事,彩云你去了哪里?” “小姐,你忘了,你说你带了蜀国皇帝骨灰,叫我找一座地势险峻,气势磅礴的雄伟山崖,你要把骨灰从山顶撒下去。” “你找着了?” “找着了!”彩云拉着高阳往东南方向走去,“小姐往这走上三四里在拐进一个林子那就是莺衔山的山道口,那可是京城里的一座名山,上头的芷桦寺香火旺盛,庙里的大师灵验。” “彩云,我方才和徐公子说话,旁人有没有听到什么?” “没有,我都快走到你们跟前还没听见你们说啥。” “那好,彩云,你去歇着,我去去就回。” 彩云着急:“小姐,你要一个人去啊,不行,你一人去我不放心。” 高阳解释:“我不上去,我先看看,若是合适再叫下人帮我带到山顶。” 彩云说:“我和你一块去。” “不必了,我想自个静静。” 第十五章心悦君2 - 旷影陵 - 南栎 顺着彩云指的方向,那是一座笔架山的模样,中间一座泰然大山,两边是稍微矮小的山头互相辉映,这就像人们常说心里一座大山,但此时却不是心里一座大山的压抑之情,是使人不禁感叹大自然的造化神秀,人类是如此渺小,所谓的忧愁烦恼又都算什么呢?高阳这样想着心情开阔了些,沿着彩云的说法,走到了莺衔山的山道口,顺着台阶一步步走上去,一路欣赏着沿途美景,回头一看,才惊觉自己已经爬到山腰一半了,竟丝毫不觉累,刚说着不累,突然脚底下一酸,才想起双腿走的又酸又疼,找了块石头坐下,应该是方才想着心事,忽略了双脚辛苦,现在清醒了些,腿疼的更厉害的,竟一步都不想走了。 这该如何是好,要不我扯一嗓子叫他们上来接我吧,就这样,高阳喊了十几声也没个回应,罢了,待会休息好,自己走下去。 高阳仔细观看周围,这里风景比山脚下好太多,瞥见一个小山腰,拖着疲倦的腿走过去,哇,这里视线开阔,一眼望过去,整座山的美景尽收眼底,脚下是万丈悬崖,颇有些吓人,就这里了,皇兄的骨灰就应该散落在这种地方。 高阳将皇兄骨灰瓶拿出一撒而尽:“皇兄,这大好山河永远陪着你!”完毕,准备回到方才那块大石头坐着,才走两步不料脚下一滑,摔了一跤,万幸已经离开那个悬崖边,要不然这一摔,小命就没了。 高阳脚崴到了,挣扎要起来,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心想:糟了,他们要是找不到我,我不会死在这里吧。焦急喊道:“有人吗,有没有人呐?” 不远处传来一名男子声音:“是谁在此,谁在喊?” 高阳听见回应的声音就像抓到救命稻草:“我受伤了,麻烦公子把我带下山去,我必有重谢。” 不一会一名青衣男子顺着高阳声音找到了她,男子惊讶:“高阳姑娘,是你!” 高阳也吃惊不已:“明二公子,是你!” 明岱凌速即将高阳从地上扶起,查看了一番高阳伤势,将她背起来,说道:“你的脚肿的厉害,我这里没有药物,我背你去山顶上处理伤口。” “去山顶?” “对,山顶有芷桦寺,寺里的住持掩相大师医术高明,他会为你疗伤。”明岱凌说完背起高阳就走。 明岱凌又问道:“你怎会一个人在此?我今日来看望掩相大师,刚从山下来,听见女子呼唤,才能找到你!” “我是来撒我皇兄的骨灰!” “你一个弱女子,也不能一人来此,我听说周怋天要带你回扬州祖母家,你今天在这,正是因为赶路,途径此处?” “嗯。” “你今日就要离开京城?我怎么不知道。”明岱凌像是问高阳又像是问自己。见高阳没有说话,又说道:“你不能离开!难怪我不知道,我今日一大早就来了莺衔山,你们也是早上出发,所以我不知。” 高阳问道:“事已至此,我留在京城还有什么意义?” “为何没意义。”明岱凌背着高阳一步步上台阶,高阳抬头看着这陡峭的台阶都累,明岱凌好像一点都不吃力。明岱凌继续说:“你是指京城百姓对你的非议?那些混蛋,我会替你一个一个收拾他们,要他们跪在街头最热闹菜市场亲口承认对你的污蔑。” 高阳道:“我意已决,就算我名声澄清,我也不想留在京城。” “因为高栖夜,因为你的神像塌了?” 高阳不再说话,靠在明岱凌背上一动不动 明岱凌语气低沉:“你可知我今日为何去拜访掩相大师?” 高阳沉默以对。 “我问掩相大师,她的神像塌了,我能否替她重铸?” “啊?明公子你在说什么?” “看来你我冥冥之中注定有缘,你要走了,我还能遇见你,掩相大师替你医治后,我就带你回去施府,你父亲没有回来,谁都没有资格赶你走!” 高阳没有仔细想明岱凌的话,只觉浑身酸痛乏力,就势靠在明岱凌肩上睡着了。 不知是过了多久,明岱凌将高阳唤醒,发现自己已经躺在素雅的床上,抬头一看一位住持模样的人站在身前,明岱凌说道:“高阳姑娘,这位是主持掩相大师。” 高阳坐在双手交叉行礼:“小女见过掩相大师。” 掩相大师道:“姑娘有礼,快些躺好,我为你上药,阿金拿我的药箱过来。” 一个小和尚拿了药箱来,掩相大师给高阳上了消肿止痛的药,将伤口包扎妥当,又嘱咐静养不能乱动。上药时高阳疼的厉害,明岱凌拿出一方白色丝帕细细的替她擦拭额头汗珠,高阳又疼又累折腾一上午,再次睡过去了。待醒来时听见门口明岱凌和掩相大师的声音,自己下不得床,只得喊道:“明公子!” 明岱凌快速进来:“怎么了,是渴了,我给你倒水!”说完给高阳倒水过来亲自喂她,高阳满脸羞红,还是喝完杯中水。 明岱凌道:“还要吗?” “不用了,我就是想问,是不是你们在外头,我想给掩相大师道谢。” 掩相大师走进来:“姑娘有心了,我本是出家人又学医,救死扶伤是本分,姑娘好生歇着,你们还没吃饭吧,老衲已经吩咐厨房做了素斋送来。” 高阳道:“多谢大师!” 明岱凌也说道:“有劳大师了!” 不一会阿金端来四个素斋和一大盘饭,明岱凌盛了饭夹好菜又要一口口喂高阳,高阳忙拦住:“明公子,我是脚伤了,手还能动,我自己来!你也没吃饭,一块吃呀!” “也好。”明岱凌坐在桌子旁边吃起来,才一会已经吃了两大碗,高阳的饭还是满满的。 “这饭菜不合胃口?” “我只是在蜀国吃惯了辛辣。” 明岱凌接过高阳手里碗筷,放回桌子上,对高阳说:“你且忍耐一下,一会好吃的菜就上来。”说完,拿托盘端了饭菜出去。 高阳在床上躺了一会,看见书架上有藏书,想拿本书过来解解闷,罢了,下了不床,就躺着等等明公子。 这时掩相大师推门进来:“叨扰姑娘休息了。”挪了一张凳子到高阳床边坐着。 高阳起身坐靠在床头,问道:“掩相大师可用过午膳?” “用过了。往常这个点老衲是去佛堂打坐,今日见着姑娘也是有缘,老衲前些日子收到一封信恰好与姑娘有关,特意和姑娘聊聊。” “与我有关?” “老衲在京城略有点名气,很多书生公子喜欢写信与老衲畅聊心事,前几日收到一封信是一位姑娘的,署名袁沉语。” 高阳没想到又听到了袁沉语的名字,说道:“袁沉语?她和您说什么?” “信中说,她等了三年,心爱之人终于为她赎身,她终于可以陪伴在爱人身侧,可是为此伤了另一个姑娘的心,她也看的出,郎君是牵挂那位姑娘,那么她是否该退出成全那位姑娘?” “大师说栖夜哥哥在牵挂我?”高阳听到此处按捺不住激悦之情。 “姑娘,你先听我说,老衲并不明白你们三人的感情,只是你仔细想想,高世子牵挂你是事实,但这牵挂就一定是男女之情?” “大师怎么就断定不是男女之情?” “以高世子聪慧才智,宁愿当着众人面,让你下不了台面也要拒绝你,宁愿无情坍塌你的神像让你伤心难过,也不肯伪装下去?” 高阳语气低下来:“请大师赐教!” “老衲是出家之人,红尘的男女情爱老衲又怎么会明白?只是那封信里我听出了袁姑娘寻短见的意思,老衲于心不忍,纵然不懂红尘也想试试和姑娘探讨一番! “您说袁沉语想死,她已经得到了栖夜哥哥,为什么还……她死了,栖夜哥哥会伤心的!” “高阳姑娘还不明白,正是她不想看见你伤心,不想看见高世子左右为难。” “那我该如何?” “你不伤心,高世子便不为难,高世子不为难,袁姑娘就不会寻死,这个死结便打开了!” 高阳哈哈大笑:“那敢问大师,若大师神像坍塌,大师该如何?” “既是神像,又怎会坍塌?” “可它的确塌了呀,他是我信奉了十几年的神像,我的父亲,母亲他们都不疼我,只有栖夜哥哥陪我,护我,如果是这样,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竖起那块有求必应的神像,也不会如今坍塌之时肝肠寸断!”高阳哭的满面通红。 “高阳姑娘,求人不如求己,若他真是一块有求必应的神像,即使他不是风华绝代的映月医仙,是一个又老又丑的糟老头子,是一个村头矮胖的刘婆子,人们都会伤心的,因为他们失去的从来不是爱情,他们伤心的是失去了保护他们受苦受难,庇佑他们一方的神祗!” 高阳浑身定住。 第十六章心悦君3 - 旷影陵 - 南栎 “老衲话已至此,神像坍塌也许并非他无情,只是想放手让姑娘自己去博天地。” 高阳不知大师几时离去,只知当抬头时看见的是端着饭菜的明岱凌,他托盘里饭菜红红的一片,看起来十分开胃。 明岱凌轻轻将拖盘放置桌面,从袖口掏出一块手帕,站在高阳身侧,一副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模样。 还是高阳先开口:“明公子,你让厨房替我重做了?” “不是。”明岱凌看着床榻上人儿,一身白衣,腰身浅浅的划痕和一道道若黄若灰的污渍,一个妥妥的落难美人了,他听见她问话的声音虽然已经平稳,还是略带着哽咽的鼻音。 “?” “你是第一个尝到我手艺的姑娘!” 高阳惊的猛抬头看向明岱凌,二人对视,房间恍恍惚惚诞生了几缕暧昧气息。 明岱凌拿着的那方丝帕一步一步向高阳挪去,终于碰触到了美人的脸。高阳低下头,眼角的余光还能瞥见明岱凌带着颤抖的手。 “高阳,如果京城容不下你,如果……高栖夜只会让你流泪,能不能让我拭去你的泪水,让我来——照顾你?” 高阳闭眼沉默许久,突然她抬起头大方方的看向明岱凌眼睛:“我知道你是诚心,我感受到了,可是,我现在一闭眼,一睡梦,全是高栖夜的身影,我这样的人怎配拥有公子的真心?” 明岱凌收回手帕,“没关系,我会给你时间,我相信我能抚慰你的伤痕。先吃饭吧。” 明岱凌要一口口喂高阳吃饭,高阳羞红了脸,不敢答应执意自己用饭,明岱凌说道:“我救了你是不是,你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我不用你以身相许报答,只要你乖乖让我喂饭,成吗?” 高阳拗不过,只得答应,吃饱后,明岱凌要高阳歇会午觉,待脚伤好一点,再背她下山。 高阳倒是睡了个好觉,守在外面的明岱凌见高阳醒来,背着高阳就走,说要带她一个地方。 明岱凌把高阳背至后山的一个庭院,这里有一颗高大茂盛的参天古树,火红的叶子好像要将半边天染红。 高阳不禁感叹:“这是枫树?我从没见过这么这样好看。” 一片树叶从天而至,缓缓落到高阳发间,明岱凌将那片红树叶拿起:“树好看,人更好看!” 高阳又抬起头欣赏这百年老枫树,火红的叶子,微弱的夕阳,空旷的庭院,要是袁沉语在估计又要随口作出一首令才子们啧啧称好的诗。 明岱凌道:“南雄侯府,我住的院子里,也有一颗参天大树,是梧桐树!” “嗯。” “改日可以带你去看看!” …… 明岱凌才想起这话有多不妥,他住的院子便是他的房间,高阳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会去看,除非…… 高阳自觉不说话十分尴尬,随口问道:“明公子经常来找大师?” “嗯” 高阳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 “那天,你作的漓江山水画真美!” “只是随手所画。” “我听说袁沉语是一副画爱上了高世子,其实我也因为一幅画……” 高阳沉默。 “爱上了一位姑娘。” 明岱凌停顿一会,继续:“你可能觉得太唐突,你或许压根不相信,虽然我也不清楚我为什么会这样,说实话我第一回在苏悦堂对你印象并不好,我觉得你轻浮,我甚至还以为你想勾搭高攀南雄侯府,要勾搭我三弟,我当时还对自己说,你这种女人想嫁进明府,做梦,现在想想这话真是打我自己的脸。我……我承认我对你的注意是因为你的美貌,之后见证了你当着众人面对高栖夜袒露心意,世间闺阁女子哪个敢这样,在我看来,这样敢爱敢恨的女子实在难得,所以不论你是不是美貌女子,我都会被你打动,我能说出来就这些了,我发誓我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我厌恶了这世间的规矩礼教,知道高阳性情那一刻起,姑娘就已经入了我的眼。” 高阳坐在石凳上,面前是站在的明岱凌,她觉得此情此景:高大树干,火红树叶,夕阳西醉,树下站着才子佳人,互表爱意,真美呀…… 可是高阳啊高阳,你敢发誓绝没有哪一刻产生幻觉,误把眼前向她吞吐爱意的男子当成他栖夜吗? 明岱凌踮起脚尖摘下一根枫树枝递给高阳:“山有木兮木有枝……” 高阳愣住,不接,不语。 明岱凌就这样一直保持递树枝的动作,直到动作僵硬,苦笑:“总有一天,你会哭着把树枝还给我!” 明岱凌坐下,石桌上有一把瑶琴,他一弹指拨动琴弦,琴弦因快速的拨动发出了一声不太悦耳的声音,像要代替明岱凌表达不如意心情。 随后明岱凌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为高阳弹奏一曲 。 高阳静静看着明岱凌,她从前没怎么注意他,对他印象还没有对明怀冰多,大抵是从前她的眼里心里只有栖夜哥哥,明岱凌五官精致,论样貌也是能和栖夜哥哥聘美,或许差一点点,而性情则是完全相反,栖夜哥哥话不多,冷漠骄傲,而明岱凌话还蛮多,说话里间透着一种世家公子骄傲尊贵,好像他所做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信心满满,决不失败,高栖夜从不多说一句废话,即使把握十分,也不屑和他人炫耀一份,或许他认为,炫耀是一种极为粗鄙的行为。 一曲完毕,明岱凌停下:“在想什么?” 高阳道:“明公子琴艺一绝!” “天色不早了,周怋天还在山脚下面找你,我们下去吧!” 二人和掩相大师告辞,明岱凌背起高阳下山,高阳趴在他的背上,嗅到他的身上一股淡淡檀香味道,想起高栖夜身上是沉香味。 明岱凌道:“陆姑娘时常和你说京城的事迹人物,不知她可有说到我。” “有!” “能不能说我听听。” “她说你是南雄侯府最受宠的的嫡子,父亲权倾朝野,母亲是心狠手辣能干美人,你也是文韬武略,家世好,能力好,是个天子骄子一样的人,就是脾气跋扈,野心也大,不好相处!” “你呢,你心里我是怎样的人?” “我……我与公子算不上相熟,不敢置评!” “放心,我一定会让你了解我!” 明岱凌感觉背上人儿吐了一口气:“有一点她说的对!” “嗯?” “你的野心的确很大!老师曾说野心太大,戾气太重,会很累,一旦失败…… 明岱凌笑道:“你都说与我不相熟了,怎么还知道我野心大?” “我就是瞎猜的,明公子不用放心上。” 明岱凌突然语气果断:“一旦失败,身败名裂,永无翻身,要是还有条贱命,就来这芷桦寺当和尚!” 高阳抢着回答“你不会...” 明岱凌问“为何?” “我相信你!”是,我真的相信你,即使我一点都不了解你! 还没到山脚,就听见一片人群在叫喊高阳,高阳忙大声应道:“我在这,我没事!”高阳声音小,明岱凌帮着她喊道:“我们在这,我和高阳在这!” 二人和周怋天,徐梁玥一群人回合,一见面,彩云冲将过来:“小姐,你受伤了,你脚怎么了,疼不疼?” 徐梁玥破口大骂:“诶,你这个女人真是惹不起,我不过就是说你两句,你人就不见了,我们一群人找了你整整一天,连我大哥都出动府里人过来!还将我臭骂一顿!” 陆颜琕从人群挤出来:“高阳,你担心死我了,我接到周怋天消息,我马上带着侍卫出来寻你,我们还以为你在山上出什么事,万幸你无恙,还有你二姐姐,怀着身孕还担心你!” 高阳看到一大群人胡天胡地找了她一天,羞愧不已:“对不起诸位了,我就是上去把蜀国皇兄骨灰撒了,没想到崴伤了脚,明公子救了我,把我背到山上上药疗伤。” 明岱凌依然背着高阳没有放下,对诸位说道:“多谢诸位对高阳姑娘关心,我定会铭记在心。” 不远处一道声音传过来:“岱凌你小子真会说笑,高阳姑娘是你什么人,你要替她铭记这恩情。”随后一个气宇轩昂的男子款款走来,众人纷纷作揖拜见:“见过徐将军!” 高阳在明岱凌背上给徐将军作揖:“见过徐将军,多谢徐将军!” 明岱凌扑哧一笑:“徐大哥,连你都亲自出动了,真是对不住诸位了,是我擅作主张要高阳多休养会,待脚好一些再背她下来,她走不了,就是想下来通知各位也没法子,请诸位恕罪!在场诸位,明日我南雄侯府亲自作宴,宴请各位,以示答谢。” 一位胆子大的下人站在人群后面大声吼道:“明公子,我就是个赶轿子的马夫,我也能被明公子邀请吗?” 明岱凌说:“这位兄弟,我明岱凌说到做到,你帮着找高阳姑娘找了一天,明日来我府邸非但有酒喝,还有银子领!” 高阳在明岱凌背上羞愧不已:“明公子,这些人应该是我来宴请,就不劳烦你了,还有,你先把我放下。” 陆颜琕扶着高阳从明岱凌背上下来,一下的地面,脚巨疼,施承孝气冲冲跑过来抱起高阳上了轿子,众人散去,准备回城。 高阳在回京路上一直在想一个事,那一群人中唯一没有说话的人——周怋天。周怋天找了她一天,他就不想骂她一句,怕是骂都不想骂了。 第十七章阎罗王 - 旷影陵 - 南栎 高阳又回到施府,小英将高阳和明岱凌之事一五一十禀报给了施茗玉,施茗玉揪着小英的领子疯狂的问:“小英,你说,为什么这个贱人怎么也赶不走?她怎么又回来了?小英,你告诉我,告诉我啊!”施茗玉一边说,一边揪着小英子摇晃个不停,小英被施茗玉拉扯在地上。 小英从地上起来:“我与小姐自小一块长大的,我不想看见小姐一错再错了,小姐,你就回头吧。” “回头?我好不容易接受了母亲的安排,准备放弃严朗,嫁给明岱凌,这个女人半路又杀回来,把明岱凌降的服服帖帖的,你说她不是存心与我作对?她口口声声说爱高栖夜,怎么才一天就变心,这个荡妇,贱人!她难道是我天生的宿敌吗?”施茗玉崩溃抓自己的头发。 小英哭啼的劝道:“小姐,明二公子该是对高阳小姐动了情,您就不要参和了,这样不是正好,严朗公子也好对高阳死心,也许严公子会重新接受你。一切皆大欢喜!” “小英,不会皆大欢喜了!”施茗玉说完走进房间,将自己锁在房间。 明岱凌第二日宴请了寻找高阳的众人,现在京城里传的是:明岱凌看上高阳誓要娶他为妻!明岱凌又派人把诋毁高阳为首等人全部请到菜市场羞辱了一番,京城里的人势力的很,很快倒戈,明明前几天还将高阳骂的狗血淋头,现在又巴巴赞颂高阳以此来讨好明岱凌 高阳在府邸修养了好一阵,奈何伤筋动骨一百天,现在虽然能下地走路,却是疼的厉害,走起路来不利索,这段时日她想了很久,广平王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天下哪有不是的父母,徐凉玥能说出那番话,也许她的父亲是真的有苦衷,不管如何,她都已应该先调查一番,才够资格对父亲下结论。她在京城无钱无权,要办点事还真是难,她只得写信给陆颜琕,约好时间在苏悦堂相见。 高阳突然想吃银耳羹,叫彩云去厨房取了来,彩云到厨房端了银耳羹,刚要出厨房门被小英拦住。彩云想:小英虽然一直跟着五小姐,私下她人不算坏。 “小英,你有事吗?” 小英语气很怪:“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五小姐想喝银耳羹,麻烦你把手里的给我。” “这碗是我们家小姐的,你家小姐要喝你让厨房在做就是,干嘛非得抢我的。” “笑话,你家小姐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庶出私生子,也配跟我们小姐抢!” “小英,你别太过份!” “我最后说一遍,把银耳羹给我!” 彩云有些害怕,还是鼓起勇气道:“我就是不给呢!” “你一个刷恭桶的下贱胚子,也敢对我家小姐不敬,我禀告了夫人,夫人准把你卖窑子里去。”小英伸手就上来抢,彩云不肯放手,小英啪啪打了彩云两耳光,彩云吃痛,手一抖银耳羹打落在地。 小英趾高气昂吼道:“你竟敢把五小姐的银耳羹打翻了,我今天就替五小姐好好教训你!”揪住彩云一顿拳打脚踢,把彩云打的懵了,晕乎乎的又被小英揪着领子拽到身前,贴在她耳边对她说:“叫六小姐不要出门,小姐要害她!” 彩云恍然大悟,原来小英故意装作作践她,是为了提醒六小姐的安全。彩云轻声道了句谢,跑出厨房。厨房一群嬷嬷哈哈大笑,上来对小英一顿奉承:“小英姑娘真厉害,你比那个恭桶妹年轻又瘦,竟然三俩下把她打的亲爹不认识,也不敢叫唤一声!不愧是五姑娘身边的人!” 彩云将小英叮嘱汇报了高阳,要高阳千万别出门,高阳在房间前后渡步下不了注意,说道:“彩云,我已经和陆姐姐约好,届时徐公子也会来,他说会给我带一个重要的证人,我不能不去。” “小姐,我和小英都是在施府长大。我十分了解她,她聪慧却愚忠,五小姐要她做的事她就是不认同也会照做,这一回连她都不忍心,那就说明五小姐今天要害你的绝不是小事,你千万别去。” “我想去审问那个证人!”高阳语气颇沉重。 “小姐,那个证人您让陆小姐审,审完了她会告诉您的。” “彩云,你不知道那对我有多重要,我想亲自去审,我想知道困扰了我十几年的人究竟是何真面目?” “我虽然不明白小姐在说什么,总之您不能去!” 高阳此时拿着一把鱼肚白的绫绢扇上面绘着一颗歪着的老树,点缀着两只杏红小鸟,恬静优雅又带点女孩子活泼性子和高阳气质像极。 彩云道:“小姐,你别扇了,今天什么也别干就呆在府里。” 高阳拿着扇子继续扇了扇道:“彩云,你悄悄替我去找林管家来,明公子已经收买了他,我有事可以找他帮忙!” “还是明公子想到周到。” 李管家是乔穗的人,而林管家是府邸元老,乔穗还没有嫁进来之前就已经管着施府,乔穗不喜欢林管家的迂腐守旧,事事禀报施老爷,在自己几年努力下终于用李管家架空了林管家,但他又毕竟是老爷的人,不能太过薄待,仍然有着管家的虚衔。他对乔穗有怨,明岱凌一找上他马上就答应了,林管家到底是府邸的老人,他命令施老爷以前的小斯随从跟随高阳出门,自己赶去府邸报官,一旦施茗玉敢动手,官府的人能紧随其后。 林管家千算万算还是漏算了一招,乔穗这些年在府邸势力了得,他只以为就是个当家主母使唤几个小斯。怎么也不敢想乔穗竟敢与别的官员勾结,这次为了抓走高阳下了血本! 高阳的马车走在街上,突然听见街上人喊道:“江米巷走水了!”一时间人们纷纷大吼大叫跑过去救火的,看热闹的,这时候一辆牛车突然发疯,冲着高阳的马车就撞过来,为首的下人叫曹东子,对马夫大喊道:“快点调转马车,别让疯牛撞上了。” 马夫慌张的失了神,听见马冬子叫唤在疯牛就要撞上时候迅速调转,自己吸了一口凉气。不料这头疯牛竟好像认得高阳,偏要追着高阳撞,见高阳的马车急转弯,牛红急了眼,大吼一声,推山倒海的气势再次飞扑过来,马夫哪里见过这个场面,吓得屁滚尿流,马鞭一扔,弃了马车跑了,一大半的随从也吓得躲起来,只有马东子和两个胆大的火速将轿子内的高阳和彩云拉出来,马东子拿了一根粗棍对着疯牛冲上去,疯牛一下把马东子撞飞,这下两个胆大的随从也不敢上前了,几人站在轿子边上跑不是跑,呆站着,疯牛呼呼喘着粗气,又一次对高阳发起了攻击。 这时候一个街上老者大喊道:“姑娘,你们快点离开那轿子,那轿帘是大红色的,疯牛就爱大红布!快点离开!” 马东子从地上起来,拉上高阳和彩云跑开,疯牛最后围着轿子红布前轰右撞,力道惊人,把轿子撞塌了,殃及了来不及收拾的摆摊物件砸落稀里哗啦,场面一片混乱,巡防营的人马赶到制服了疯牛,马东子松了一口气,彩云尖叫道:“啊——马东子,小姐不见了!” 高阳失踪了! 原来疯牛撞轿子还只是第一步,高阳在混乱之中保住了性命,却被奸人抓走,不知去了何处,彩云一屁股坐地上大哭:“呜呜,小姐,小姐不见了,怎么办呢!我就叫小姐不要出来的!” 巡防营制服了疯牛跑过来问道:“你们是哪家的?丢失了是哪个小姐?” 彩云呜呜的说不出完整的话,马东子回答:“我们大人施浩元,失踪的是六小姐高阳。” 为首的巡防营道:“我这就去禀报顺天府。” 第十八章阎罗王2 - 旷影陵 - 南栎 高阳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间破庙里,地上铺着的稻草躺着她那把凌绢扇,天色已晚,里面只点了一根蜡烛 ,勉强看清楚周围,一回头看见一座高大威猛凶横无比的神像,惊得一颤,硬着胆子问道:“谁?谁把我带到这?” 门咔嚓一声响,高阳又是一惊,一个女人拿着一根蜡烛进来,待她进来一点,高阳才认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施茗玉。 高阳道:“施茗玉,你真恶毒!” “我恶毒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六妹妹不是早就知道?” “你想用那头疯牛撞死我?” “不会,我早就派人在暗处盯着,就算马东子没救你,我的人也会出手救你,我不想要你的命。” “你到底想怎样!” “在苏悦堂我和那人约好毁你的容,只是他骗了我,在周怋天家里,我推你下荷花池,也算好了有人会救你,包括今天,我仍然不要你的命,我设计疯牛撞你,只是为了抓你到这,我们姐妹好好聊聊!我要向你证明,我不是杀人凶手,我不恶毒,但我也是有脾气,今天就让我们做个最终了断!” “哦?五姐要怎样了断?” 高阳见施茗玉蹲下将手中蜡烛放与另一根蜡烛旁,一阵风吹进来,蜡烛的小火苗似两个小人哆嗦一下身子,不算亮堂的烛光衬得施茗玉的脸恍恍惚惚,朦朦胧胧,十分不真实,放佛随时会消失这世间。她捡起高阳身旁那把扇子,扇了扇,“严朗哥哥喜欢你,明岱凌喜欢你,你认为他们喜欢你什么?喜欢你的性情还是喜欢你的——容颜?”说到“容颜”二字将那把扇子在空中化出一道好看的弧线。 高阳觉得此时的施茗玉有一种诡异的美。 高阳深吸一口气:“施茗玉,我跟你说实话,你几次三番害我,看在施老爷和二姐姐的份上我不能怪你,不过我绝不会原谅你,你真可怜,为了严朗把自己弄成什么样了,我发誓我真的发誓:我绝不会和你抢严朗,我根本不喜欢他,我回来京城只是想求朝廷替蜀国讨一个公道,做了一切,我会离开京城!” “呵,无妨,从前的事我们不提了,我今天就想和你玩个游戏,希望你成全我。” “你又要玩什么花样!” “六妹妹,那头疯牛没有伤着你吧,你吓到了?你放心,我这回真不伤害你,就是和你玩个游戏,想验证一个道理。”施茗玉大改性情一般,她温柔说道这话,好像此时她不是在绑架高阳,而是带着最疼爱的妹妹去了郊外游玩。 “施茗玉,你到底想怎样,你究竟要怎样才肯罢休?”高阳彻底失去耐心对施茗玉咆哮。 “六妹妹,你不要生气,我这个游戏是这样,我想知道天下男人究竟是何真面目,我今天给你两个玩法,其一被三个流氓奸污,纵然你没了贞洁,但你倾世容颜犹在,明岱凌要还是不要?其二,我划伤你的脸,你放心妹妹,我下手会很轻,你失了容颜,贞洁却在,明岱凌会不会娶你呢?你不想知道答案?”施茗玉前后渡步,反复思量,忽而想起一种可能告诉高阳,忽而又是一种猜测,像极了一个姐姐和妹妹在谈论诗词韵律,刺绣手法。 施茗玉拍拍手,一群穿着干练的兵士和三个流氓模样男人进来,她命令道道:“钱百户,把匕首给我!”为首那人递给她一把锋利的匕首。高阳吓得后退。 “明岱凌那么喜欢你,不管你成什么样,他都会娶你。若是他不娶你,你就留在我身边当丫鬟,姐姐会好好待你。” 高阳无奈无助,只得本能后退,撞到身后墙壁,退无可退。 “别这么害怕,到底我也是你姐姐,我下手真的很轻,我只划两刀,不,一刀,如此你大部分容颜还在,男人也不至于太嫌弃;或者你选三个流氓,其实,女人也就第一回金贵,我会让他们怜香惜玉好好伺候你。” 施茗玉一步步逼向高阳:“六妹妹,我耐心是有底限的,既然你不选,我替你选,我究竟是不忍心让流氓奸污了你,你乖乖的不要乱动,我下手快,一会就不疼了,以后要真没人要你,我会养你的。” 施茗玉上前高阳一顿挥拳乱踢,施茗玉根本不好动手,叫来两个士兵抓住高阳,高阳被死死按住,无计可施,乱喊乱叫:“来人呢,救命!”高阳已经彻底放弃,她今天是死定了,她想起高栖夜,对施茗玉说道:“施茗玉,你杀了我吧,我早就不想活了,看在我们毕竟是姐妹一场,求你帮我带一句话给高栖夜‘来生再见!’” 小英这时候进来跪在施茗玉足下:“小姐,求你放过六小姐吧,她挺可怜的!” 施茗玉一脚将小英踹开。再次向高阳走来:“妹妹,我怎么舍得你死呢,有什么话你自己跟他说吧!” 施茗玉拿起匕首砍向高阳。 高阳“啊”大叫一声,施茗玉也跟着大叫“啊!”待睁开眼发现施茗玉握着她受伤的手腕倒在地上疼的打滚,匕首掉落在地,一个黑衣蒙面男子从破庙屋顶一跃而下,小英忙去查看施茗玉的伤势,高阳惊魂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必定是突然造访的不明男子打伤施茗玉行凶的手腕,意外救了她。一群侍卫纷纷拔起剑对着黑衣男子,钱百户道:“你是何人?” 黑衣男子发出怪异声音:“我呀,啥也不是,你们非要问我名字,就叫我采花大盗!” 钱百户道:“好,正好抓了你个采花大盗,为民除害!” 黑衣男子嘿嘿笑道:“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黑衣男子武功高强,没带任何兵器就将二十几个兵士打的趴下站不起来,钱百户倒在地上:“你究竟是什么人?” 黑衣男子不理他,向施茗玉走来,施茗玉吓得缩着身子节节后退,颤抖问道:“你是谁?你想如何?” 黑衣男子道:“我都说了我是采花大盗,你觉得我想如何?” 施茗玉忙指向高阳:“这位大侠,你来对了,你看那个是我妹妹,她可是京城第一美人高阳,我把她送给你,你好好享受!” 黑衣男子听完还真的看向高阳,高阳发现了采花大盗的目光,支支吾吾道:“大,大侠,我这个女人名声败坏,水性杨花,哪里配伺候你,你看我五姐,她可是黄花大闺女,你找她!” 黑衣男子又转头看向施茗玉,施茗玉不甘示弱:“大侠,她骗你的,你没听说南雄侯府明岱凌一心追求她,还要为她羞辱诋毁她名声之人,这一切是谣传,她是实实在在的黄花闺女,又比我漂亮,可不是更适合伺候你!” 黑衣男子点点头:“有理。” 施茗玉差点就要偷笑起来,忘记了手腕的伤。黑衣男子这回再也不听高阳解释,直接将高阳摁在墙壁上,高阳灵机一动:“大侠,你,你可知我出门时候已经报官,他们很快就会找到我,你确定要在这里,而且一会你……”高阳羞红了脸说不出那种羞耻的话,“脱了衣衫,倒在地上的官差就认出你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黑衣男子大笑,笑的猥琐至极,笑够了贴在高阳耳边说道:“还算你不笨!”高阳听出了这声音,难怪黑衣男子一直发出怪异的声音说话,原来此人是伪装采花大盗的穆折清。 高阳道:“清……”高阳话没说出口,小腹一把匕首抵过来,穆折清轻轻对高阳:“暴露了我的身份,你会死的更惨!”高阳忙改口:“清……请大侠放放过我们!”穆折清再次贴在高阳耳边邪魅说道:“我突然想起一个更好玩的游戏!” 穆折清放开高阳,还是怪异的声腔对着施茗玉说道:“方才我没仔细看,现在我瞧仔细了,你的妹妹真是个大美人。” 施茗玉躺在地上手腕一直流血,疼的满头大汗,听见这话还挺高兴:“大侠满意就好,大侠这威武的身段,可要好好满足我妹妹,我先走了,就不打扰你们的好事,我们走。”小英把施茗玉扶起就要往外面走,穆折清拦住:“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穆折清说道:“我终于明白明岱凌为什么喜欢她,因为我也喜欢上她了,就看了她几眼,便深深爱上她,她告诉我想得到她芳心,就得为她报仇,毁了你的容。” 穆折清捡起钱白户的剑对着施茗玉,施茗玉怒道:“高阳你这个毒妇,你要毁我的容?” 高阳虽知道穆折清是作弄人的说辞,当听到这话,回怼:“怎么,就许你毁我的脸,我就不能刮花你的脸!” 施茗玉整个人吓得颤抖,手腕得血留了一地,咆哮道:“你别过来!别过来!你要是敢,我爹爹不会绕过你的,你这个混蛋,高阳你这个毒妇,荡妇!你们会不得好死。”施茗玉捡起地上高阳的扇子朝着穆折清一顿乱挥舞,穆折清用剑将扇子劈成两半!小英护再施茗玉的前面:“你敢,你要是动小姐,先杀了我!” 穆折清道:“我给你个机会,滚开,我只要她的脸!” 小英宁死不让,伸手将施茗玉牢牢挡着:“你这个混蛋,像你种蠹虫,一身高强的武功,就是用来杀人放火,丧尽天良的魔鬼,怎么会明白我们人的忠义感情,你这种人就配在地狱里刀削油煎,不得好死!” 穆折清声音低沉:“很好,你成功激怒了我,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魔鬼,可惜你不能亲眼看见!” 高阳感受到穆折清前所未有杀意,挡在小英面前:“清..请大侠绕过她,她是好人,她只是护主心切!” 穆折清一把甩开高阳:“滚开!” 高阳摔倒在地,她再抬头头时,看见了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画面,穆折清手中的剑,沾了人血,剑身在昏暗的破庙中闪出一道白色亮光,那光令人瑟瑟发抖,仿佛在炫耀从地狱白骨累累,流血千里的罗刹门杀出重围的主人。 小英的确没有亲眼看见魔鬼,因为此时地上是小英的头颅,和砍断的左手,她死的瞬间看见的是黑衣人,没来得及看见魔鬼。 施茗玉的脸上贱满了小英的鲜血,尖叫时牙齿都被染红,小英被砍断的左手正好落在施茗玉的腿上,施茗玉的尖叫冲破破庙的屋顶,冲破黑暗得天空,高阳又眼睁睁的看着穆折清将施茗玉摁在地上,举起匕首一刀一刀划出个“娼”字。 施茗玉双手捂着毁容的脸疯狂大叫! 随后高阳看见门被打开,一群举着火把的人冲进来,是官府的人来了,穆折清一个轻功跃上屋顶消失不见,高阳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第十九章阎罗王3 - 旷影陵 - 南栎 高阳在刑部大牢醒来。 彩云来看了她,告诉她:施茗玉疯了! 彩云道:“五小姐容颜尽毁,人也疯了,夫人大怒,发誓绝不会放过你,钱百户和二十个官差也一块作证,包括那三个流氓,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你,官府认定是你怂恿黑衣人杀了小英,毁了五小姐,官府的人照你的罪名要秋后问斩!” 高阳呆滞。 彩云隔着牢门推了推高阳:“小姐,你别吓我,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我告诉陆小姐和明公子了,他们一定会救你的!” 彩云给带了饭菜,见高阳完全没反应,想进牢里去看小姐,狱卒不许把她赶出去了。 不一会,穆折清进来,看见高阳模样,一顿嘲讽:“怎么?吓到了?” 高阳抬头看了一眼,不在看他,不说话。 穆折清说:“到底是生的一副好皮囊,明岱凌为了救你,给了我不少银子,你放心,牢房是我说了算,他们不敢动你!” 穆折清见高阳不理他,着实无趣,转身准备离去,牢房里的高阳开口:“陆姐姐说过,这京城有两个人是绝对不能惹得,一个是梳月庵的慕容夫人,一个是号称叱罗咤,阎罗王的清将军!总算是亲眼领教一番!穆折清,小英不过是一句话,你将她斩首断臂,我掀了你书桌,砸了你玉佩,你为何不杀我?” “你以为我不想杀你,要不是受人所托,你早就死了千百回了!还有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我直呼其名,今日就好好教你做人。来人,开牢门。” 一个狱卒上来开了锁,穆折清进去一把拽起高阳就走,高阳挣扎几下完全无用,大骂道:“穆折清,你又想怎样?” 穆折清当即甩了高阳一巴掌:“你敢对本将军直呼其名!” 穆折清继续拽起高阳:“凡是进了牢狱的女囚犯,那叫一个惨不忍睹,你进来两天安然无恙,有吃有喝,你以为,谁在护着你? “那还真是多谢清将军了,穆折清……” 穆折清又甩了高阳一个耳光:“给脸不要脸!” 穆折清粗暴的将高阳一只胳膊拽起,又命令一个牢狱将彩云也押着跟过来,拉着高阳往牢房另一边走,这牢狱很大,越走,听到越来越多救命求饶,惨叫,哀嚎,还有些刚烈的受刑犯人被鞭子抽打着,不求饶也不惨叫,而是怒骂你们这些狗官,杂种,有本事就杀了老子!鞭子抽打声,犯人哀嚎声,施刑的牢狱唾骂,声音交杂混合,高阳听着一阵阵恶心,身上恐惧到发软,要不是被穆折清拖着她,估计直接倒地上了。 穆折清终于不走了将她一把扔在地上,穆折清命令道:“抬头!”高阳抬头看了一眼,犹如晴天譬如,尖叫一声立马把头低下来,不敢再看:穆折清将高阳重新拖起来,将高阳头按在墙壁上,强迫高阳脸对着那囚犯,高阳只得闭眼不看。 穆折清威胁道:“睁开眼睛,否则,你这个彩云丫头就是下一个小英了。”高阳无奈,睁开眼睛看着这恐怖的一幕:高阳看见十字架上,一个赤裸的女犯人,全身的鞭痕,两个肩膀处有烙铁烙印,脚底板子黑乎乎的一片烧焦味,头发乱糟糟像个鸡窝,原本容颜已经不见,勉强能看出是个女人,腹部几乎是血染成一片,唯有胸前下身还算干净,牢狱好像是故意不对女人下身用刑,接下来高阳就明白了牢狱的用意,只见他抽鞭子抽累了,从怀里掏出个手帕,把那女犯人胸前血迹擦干,然后双手摸上女犯人胸前,肆意玩弄,时而还爆发出一阵阵恶心的淫笑,最后将咸猪手伸入女人的腿部。 高阳闭眼,死都不看了,好在穆折清没有在为难高阳继续看下去,而是又将高阳拖着去到另一间牢房,叫高阳睁眼,是一个女犯人被一群牢狱在轮流侵犯,这个女犯人并没有很大受刑的痕迹,只是挣扎时候被打了耳光,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没有一块好肉,好像是被男人一直侵犯,从不间歇。高阳实在忍不住了,推开穆折清蹲在地上哇哇哇的呕吐起来。彩云呜呜直哭。 穆折清说道:“这两个女囚犯,受刑的那个,被她婆婆长期欺辱,忍无可忍推了一把她婆婆,她婆婆就死了,她不肯认错,说她婆婆先是被丈夫打成重伤,所以要认罪也是她丈夫认罪,她丈夫拒不认罪,听说负责的堂官收了她丈夫的钱,刑部人员为了尽早结案,就对她用刑直到她认罪为止!” 穆折清停顿了一会继续说道:“这个被一群人侵犯的女囚犯被丈夫殴打,产生报复之心,在一次做饭时候给她丈夫下了毒,她丈夫死了,她直接自首认罪,刑部已经判了秋后问斩,所以她不用受刑了,不过,她是女人只要进了牢里,这些狱卒怎会放过她?” 高阳一边呕吐一边听到穆折清说道:“高阳,你是不是天真以为,只要心存善念,不做恶事,就能好好活着,你做错了什么?你去到蜀国害了蜀国,你来了施府害了施茗玉被悔婚,你明明没有勾引严朗,施茗玉却要发了疯报复你,甚至要杀你。你很害怕我,我是阎罗王,是魔鬼,呵,你应该从没见过你的栖夜哥哥杀人吧,我告诉你,他比我仁慈不了多少,他杀人的模样,那出神入化的剑术,一剑毙命,滴血不见,这才是你的映月医仙,明珠天才的真正面目!我嚣张横行,杀人无数,谁还记得我在被称为叱罗刹,阎罗王之前我也曾是个侠……算了,我懒得跟你说这么多,我只想告诉你,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的复杂阴暗,我是如假包换的臭名酷吏,不过我权势滔天,谁能奈我如何,你,什么也没做,还不是京城漫天臭名,蠢女人,这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 穆折清甩了甩袖子:“既然你不用我可怜,我便撤掉我的保护命令,你自求多福吧!”又对牢狱吩咐:“把这两个女人押回去!” 高阳和彩云被扔回牢里,跟方才受刑犯人牢房比,她们这件牢房已经算很干净了。彩云还在呜呜哭着:“小姐……这……这太可怕了,清将军实在是太可怕了,您方才就不应该得罪他。 他一开始不是说收了明公子的钱不会为难,还下了保护令,这下,保护令没有了,我们……我们该不会像那两个女囚犯一样……” 一晚上高阳和彩云战战兢兢的,生怕一个牢狱进来,果然一个黑色影子慢慢靠近,高阳和彩云紧紧抱在一起,那黑色影子一步步走过来,彩云鼓足勇气:“小姐,实在不行,我会护着小姐安全,我只是粗贱的丫头,他们不就是想要女人,我给她们上,至于小姐,你就坚定的说,南雄候府明二公子看上你了,一定会救你,而且清将军说话刚刚他们也听见了,他们一定会有顾忌。”高阳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抱住彩云。 那个狱卒愈发靠近,二人抱的更紧,“啪”那个狱卒只是给她们泼了一盆冷水就走了。高阳和彩云确定狱卒走了后才松了一口气,北京的夏天很热,但这牢房不见天日,阴暗潮湿,被泼一盆冷水,彩云和高阳身上发冷,就这样瑟瑟发抖过了一晚上。 第二十章阎罗王4 - 旷影陵 - 南栎 第二天狱卒把高阳和彩云押至大堂之上,一旁早已跪着乔穗和带着面纱的施茗玉,施茗玉一见着高阳笑嘻嘻的过来:“六妹妹,你过来陪我玩咯!”乔穗忙按住施茗玉:“茗玉,不许过去!” 施茗玉委屈道:“母亲为什么不让我和六妹妹玩,我和她约好要去放风筝的!” 高阳不禁感慨:“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乔穗咬牙切齿:“还不是拜你所赐!” 高堂之上堂官醒木一拍:“堂下何人?” 乔穗叩头上诉:“妾乔氏,夫君是从四品官员国子祭酒施浩元,夫君跟随皇上去长安,家门不幸,妾妇管教不周,竟让两个女儿因为严公子一事反目,高阳是去年刚接回来的庶出女儿,天地良心我对她视如己出,从没亏待,她竟然丧尽天良,将我的女儿骗至城外的破庙,框一名黑衣男子杀害小英,打伤我女儿手腕,毁她的容貌,在其脸上划上“娼”字,我女儿受此大辱,人也疯癫,求大人为我做主,将这毒妇斩首示众!” “你言之凿凿,可有高阳的罪证!” “有,钱百户等二十几几人皆可为我作证!” 随后钱百户等人上堂作证,大人和师爷勘验后确信无疑,问高阳:“罪证确凿,罪犯高阳,你还有何话可说。” “乔穗,你信口雌黄,枉你身为人母,纵容施茗玉屡次三番害我,明明是施茗玉买通人先用疯牛想撞死我,后将我绑到破庙里,带二十几个官差以寻我为名义,实则是施命玉的帮凶,问我是选毁去容颜,还是被三个流氓玷污,如果不是那个黑衣男子横空出现,现在变成疯疯癫癫的就是我了!你有钱有势,买通了所有人证,就算我死了都不会放过你,你会有报应!” “我有没有报应你看不到了,你的报应就是现在,高阳你就等着横尸街头!” 高阳眼见无人能为她作证,穆折清说过不会放过她,看来她今天翻不了身,索性跟乔穗拼了,扑上前去拽住乔穗疯狂撕扯,就这样“母女”二人当堂撕扯,高阳掌掴了乔穗一巴掌,堂上大人醒目重重一敲:“你们快不快将二人拉开,高阳你当堂行凶,殴打你的嫡母,还真是闻所未闻,看来也不必审了,将这个疯女人拖回牢狱,秋后问斩!” 高阳被牢狱按住,她歇斯底里,差役将高阳按在地上,也打她两个耳瓜子,见还不老实,又补一脚,高阳从地上爬起来:“你是什么官,你有什么资格审我?” “本官是正三品顺天府尹李元生,还没有资格审你个小小庶女?” 高阳身穿水蓝色飞鸟描花百褶裙,她站的笔直,即使方才被差役撕扯打骂,发丝凌乱,清冷刚毅的眼神扫过众人,那股子劲倒真有几分像皇族女子气势:“我是郡主!谁敢审我?” 顺天府尹大人似乎也感受到这种无形气势,不觉问道:“群主?你不是蜀国的长公主吗?一个亡国长公主也审不得,话说,我还真没过你这种不要体面的长公主,当堂掌掴嫡母,天下人难道会向着你?拖下去!” 差役上前拖走高阳,高阳絮絮念叨:“我不怕,他会来救我,你们算什么,他一定会来救我的...”你们算什么,我的栖夜哥哥是天才映月医仙,世上没有难得了他的事,他一定能救我出去。 突然堂外有人敲鼓,鼓越敲越重,直听的人耳膜发振,难道是有什么天大的冤屈,一个差役过来禀告:“府尹大人,堂外有人喊冤。” 李元生道:“快带进来!” 穆折清进来,刚好碰见拖到门口的高阳,命令差役道:“且慢!” 李元生下的堂来和穆折清互相见礼:“清将军怎么来了?” “有人喊冤喊到鉴鹰卫了,所以来看看!” “可是堂外之人?” 穆折清道:“正是!” 李元生吩咐道:“来人,给清将军上座。” 穆折清坐在堂下陪审,高阳被重新押回大堂跪下,正好跪在穆折清脚边,高阳狠狠瞪了他一眼,那眼神是不屈服,不认罪,穆折清只是冷笑。 一个黑衣男子进堂来,承认他就是砍死小英,毁容施茗玉的罪魁祸首黑衣人。跪在地上高阳听着荒谬之言,穆折清才是如假包换罪魁祸首,这个黑衣人又是怎么回事? “府尹大人,我叫柳青,是江斌大人府上一名下人,也是严朗第一任未婚妻江燕的恋人,我罪有应得,但我今天要说的是一个更该死的人——施茗玉,让罪民好好容禀她的罪孽!”黑衣男子一跪地就是这样一语。 乔穗吼道:“最该死的人是你!你不得好死!” 高阳听完柳青陈诉才知道这个施茗玉在很早就已然失了良知,坏事做尽,柳青是江燕府里的下人,二人从小一起长大,互生情意,无奈身份悬殊,江家小姐又和严朗许下娃娃亲,二人正苦于天命,施茗玉突然拜访江燕,表示她和严朗互相钦慕,严朗会取消婚约,希望江燕也能成全,江燕当然成全,和严朗一块在两家长辈面前提出取消婚约,江老爷不许,还气愤的将柳青赶出了家门,江家这几年家世衰落,江老爷以命要挟女儿出嫁严家,欲通过婚嫁救助家族,江燕逼不得已请求严大人尽快操办婚事,施茗玉心生嫉妒,想了一条毒计,在一起宴会上胁迫江燕的丫鬟栽赃江燕偷窃,江燕偷窃一事京城的夫人小姐传的沸沸扬扬,从此声名尽毁,严家退婚,江老爷大怒,与江燕断绝父女关系,江燕绝望自尽。 柳青继续道:“施茗玉害怕人知晓,又派人杀了江燕的丫鬟灭口,施茗玉本以为奸计得宠能顺利嫁给严朗,严朗却贪恋高阳美貌悔婚,施茗玉又犯下种种罪恶:打压自己六妹,逼得高阳离家出走半年;设计钻狗洞毁高阳;在苏悦堂和奸人勾结暗害高阳;派马伯三造谣诋毁高阳名声,派人训练疯牛;随后把高阳绑架至破庙,要亲手刮花高阳的脸,买通三个流氓欲毁高阳贞洁;我一路跟踪高阳,亲眼目睹一切,一想到毒妇施茗玉,我恨之入骨,于是我假装采花大盗,我杀人报复,是因为施茗玉罪有应得,这一切与高阳没有任何关系,我之所以留下高阳背锅,我以为她是受害之人官府会还她公道,竟忘了乔穗有权势,可以任意买通任何证人,差一点,高阳姑娘就要无辜枉死!” 李元生震惊不已:“若你说的属实,施茗玉这个疯婆子死一万次也不够!” “大人,我所言句句属实,我身份卑微,无权无势,除了杀人泄恨,根本没有能力找到他们罪证,还是找到鉴鹰卫诉冤,鉴鹰卫通过我的线索,找齐了所有证据。” 鉴鹰卫的人上来,呈交了所有人证物证,江燕的丫鬟死前留下一封书信,那丫鬟元原是被抄家没落的贵族女子,写的一手好字,江滨老爷认识,而且她的卖身契官府有备份可以比对丫鬟的字迹;至于柳青和江燕的关系,江家下人都可以作证;施茗玉对高阳的打压,林管家也带人过来对峙;钻狗洞一事,方鸿法师被收买胁迫,愿意作证;昔日施茗玉和奸人约好苏月堂暗害高阳的回信;施茗玉买通一个懂得驯牛马的人;收买的三个流氓,那些人证都来作证,唯有钱百户不肯翻供,坚持说他们一行人是施茗玉带着去救高阳,鉴鹰卫查出钱百户数月前早已和乔穗勾结,而且隐约还牵扯到严朗父亲严不谲,钱百户无话可说,只得招供。 乔穗见大势已去,最后辩解道:“柳青,有一点你不能改变,在破庙里,二十几个巡逻官差都看见了,是高阳指使你毁茗玉的脸,你说你爱她,为了她报仇!” 柳青回怂:“施夫人,我还说我爱你,为了爱你,我要去杀人放火!” “你……你这个流氓,杀人犯!” 顺天府尹宣判:“罪妇施茗玉罪恶滔天,押入牢狱待罪,柳青杀人毁容,念在事出有因,先在牢里待罪,择日开堂宣判,高阳无罪释放!” 乔穗崩溃抓着施茗玉不放,差役抢过施茗玉带走,乔穗大喊着“茗玉,我的茗玉……” 彩云把高阳扶起来,李元生走下堂来,对高阳作揖:“高阳姑娘,在下羞愧,险些判了糊涂官司,害了高阳姑娘!” 高阳行福礼道:“府尹大人莫要此说,世间险恶之人太多,也怪我没有好好提防,没有给自己留下证据,当下那种情况,任何堂官也无法信我。” 府尹给穆折清行礼告辞带着升堂的差役离开大堂。 第二十一章怀冰心 - 旷影陵 - 南栎 彩云扶起高阳,穆折清还是坐椅子上翘起二郎腿:“高阳姑娘吓得不轻啊!” 高阳已经深刻意识到穆折清是魔鬼,不敢轻易惹他,行福礼,转身离去,身后穆折清叫住:“高阳,你真是够蠢的,你这样回去,你确定你那位嫡母大人会放过你?” “清将军明示!” 穆折清撇撇嘴,指了指大堂里面的房间:“没意思,你就不想见见救你的人,在里面,进去吧!” 高阳进去,一道珠帘挡在其中,她瞧见里面的一道黑白色背影:栖夜哥哥,终于你还是会救我,为我谋划,这么久了,其实你一直关心我,栖夜哥哥,我来了。高阳掀开珠帘跑到那人面前,一瞬间呆若木鸡,“是你?”已是哽咽泪流。 明岱凌将高阳拥入怀中:“没事了,从今往后我会保护你,任何人都不能害你!” 高阳没有回应这拥抱,只是一个劲哭,明岱凌才察觉高阳哭的不对劲:“你哭不是因为害怕,你伤心的是,救你的人是我而非高栖夜?” “对不起……”高阳推开明岱凌蹲在地泪流满面。 高阳想过高栖夜生气不愿见她,她也接受高栖夜爱的是袁沉语,她被诋毁名声,被老百姓人人喊打滚出京城时她想躲到高栖夜怀里什么也不用想;她第一次见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血流一地,砍去头颅时,她想高栖夜能出现给她光明和勇气;她被关在牢狱害怕绝望时,她希望高栖夜来看望安慰;她被顺天府尹宣判死刑时,彻底绝望,她还是幻想高栖夜一定会来救,这种幻想,无关情爱,无关兄妹大义,那是她生活了十几年,每回遇见困难和危险都是这种期盼,无数次的期盼都实现了的,那么这一次也一定能实现。 高栖夜夜终究是人,不能做真正映月的月亮,月亮初一月亏,十五月圆的规律可以数百年不变,高栖夜护他,爱她的本能却是能改变。 明岱凌不同意高阳回施府,担心乔穗对高阳报复,高阳便住到了二姐姐府上,高阳又病了,下人说她是在牢狱里吓病了,只有明岱凌知道高阳是心病,吓病了能抚慰回来,心病该怎么去医治? 武宣殿,宁王高坐大堂,瑜王爷坐在宁王身侧下来一点,群臣下首站了两排,一位站第二排大人禀奏:“皇上去了长安,归期未定,福建,湖广等地的匪贼尚未剿清,江西又出来了个白莲教,信徒过万,大肆诋毁皇上,并且在短短半年之内攻占了赣州和南安数个县,占山为王,这个时间段正好就是皇上离开京城的时间,这分明是蓄谋已久,恐怕江西的猫腻大着呢!” “哦?陆大人倒是说说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猫腻?”同样站第二排一位官员问道。 “一群乌合之众,能有这么大本事?只能是江西内部的人早就不干净了,半年时间,短短半年时间啊,我看,莫说江西,在这京城恐怕还藏着位大人物!” “陆必鹄,你不要血口喷人!”两位大人针锋相对。 “诶,何大人,我又没指你,你这么激动,该不会是做贼心虚吧!” “陆必鹄,那江西布政使司是我的学生,你如此污蔑江西,又暗指京官,你不是指桑骂槐说我?说话要讲证据,请宁王殿下,瑜王爷为我做主!”何大人跪下老泪纵横。 宁王刚要开口,陆必鹄又质问道:“我有说错吗?诸位评评理,江西局面半年前毫无征兆,说没有内鬼,谁信?现在最大的嫌疑人不是你这个江西布政使司老师,难道是我?” “你不要太过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注意,皇上离开京城,现在宁王殿下当政,你仗着宁王的势,想污蔑我,从而攀咬我,攀咬南雄侯,攀咬四殿下!” 宁王大怒:“何才骏,你放肆!” 陆必鹄也跪下:“殿下,我就事论事,本身第一怀疑之人就是他何才骏,他即便是清白的,难道还查不得,他这般激昂,甚至还说我为了宁王污蔑四殿下,这罪名,臣万死担不得,求殿下做主!” “清将军,江西是不是有奸臣,我有没有做过,我清者自清,我接受所有调查!烦请您派出鉴鹰卫去江西一探究竟,陆必鹄,你敢说你没有这个心思,四殿下在这站着呢,你太不把四殿下当一回事。” 穆折清双手抱胸,看着这出大戏,回应道:“自从白莲教出现,我的人就一直在江西调查,目前没有证据表明此事有何大人有关,陆大人就不必这么质疑同僚了。” 陆必鹄不敢与穆折清争执,还是抓着何才骏不放:“我听说前两天,何大人还纳了一房小妾,这小妾好巧不巧偏偏是江西布政使司送给他的。”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互相对骂,丝毫不惧宁王得怒斥,宁王更是恼火,站起身来,怒吼道再不停下,就拖下去杖毙,二人听了索性对打起来,场面失控,宁王轻轻叫唤身侧得瑜王爷请求帮助:“王叔,王叔。” 不料瑜王爷直接假装没听见。 宁王慌了神又拿眼神向他舅舅严不谲,严不谲没有反应,好像在想对症之策。 “够了,朝会之上,尔等当堂厮打,禁卫军,将二人拖出去仗打二十!”一道威严声音喝止了一切。 陆必鹄,何才骏这才不敢吭声,乖乖放开对方,任由禁军拉去仗打。 原来是穆哲枫发话,他一吼,整个大殿立马安静下来。门外传来一道道惨叫,宁王好不爽,不就是仗着声音比我粗狂,武功比我高,群臣都怕他。 宁王一甩袖子:“好了,散会!” 宁王离开武宣殿气呼呼来到宸妃的亩芳宫。 “楚儿,方才的事,本宫都知道了。”一身雍容华贵的宸妃看着宁王。 “母妃,我真是气死了,我才是监国皇子,可满朝文武有谁把我放眼里,我叫王叔,王叔不理我,舅舅也不搭理我,那个穆哲枫更可恶,一声吼,直接替我处置了朝臣,这是我的权利!”说我气氛得跺上一脚。 “你真是没出息,人家穆将军替你收拾了摊子,你还怪他做什么,你搞清楚你的敌人对手是你四弟,不要搞错了对象,穆将军虽然一身权力,到底他不是皇子,他只忠于你父皇,他处中立,你万不要白白得罪他,便宜了你四弟!” 宁王叫张知楚,一屁股在台阶上:“我知道他是中立的,我受不了群臣对他惧怕恭敬,怎么从来没见着他们惧怕我!” 宸妃从贵妃宝座上起身,拉起地上的张知楚:“你看看你,像什么监国皇子!” 一名侍女端了茶水来,宸妃接过,打开茶盖,递给张知楚:“喝点水,冷静一下,凡事不要急急燥燥的,楚儿,你也该懂事了。”宸妃转了个身,继续说道:“这么些年,皇上从没立过皇后,我是后宫唯一的贵妃,统辖六宫事,贤妃那个女人虽得皇上喜欢,可是愚昧无知,要不是仗着他哥哥是南雄候,就凭她这种脑子也配在宫里活着。” 宁王喝完水,在一旁椅子上坐下。宸妃也在他身旁椅子坐下说道:“有时候我真觉得,你不像我儿子,更像是贤妃的儿子!四皇子张知衡反倒像我,我与她该不会当年孩子抱错了吧!” “母妃,我比四弟大三岁,怎么可能抱错,你就这么欣赏四弟?” 宸妃安慰道:“我玩笑话,还不是你不争气,这毛躁粗鲁的性子分明像贤妃,哪里像我。” 宁王不说话了,只是哼了一声。 “贤妃在受宠如何,皇上不在,她母家是南雄候府又如何,南雄候也不在京城,如今是我们大好的机会,你四弟是个有能力的,我们慢慢下手,贤妃这种蠢脑子好对付,只要贤妃犯了事,张知衡重感情会为了她母妃妥协认输,其他几个皇子不足为虑,到时候你就是唯一太子人选,就算南雄候回来了也无济于事!” “母妃可是有主意了!”张知楚大喜。 “已经有计划了,还得和你舅舅再商量完善!我和你王叔商量,过段时日举办一次狩猎,到时候你好好表现,让文武百官好好瞧瞧你骑马射箭本事!” “好呀,四弟擅长读书,这骑马射箭可是我的长处!” 不知不觉半月已过,明岱凌几次去柳府看望高阳,高阳都拒绝,只是让彩云来转告说过得很好,不必担忧。 南雄候府,八月的天酷暑难耐,枝头上响着知了聒燥的叫声,明怀冰走进梧桐居,门口是他二哥的随从千禅站着,明怀冰问道:“二哥在里边?” “在,三公子进去吧!” 明怀冰进来,明岱凌呆坐在正中央的太师椅上,桌上一盘冰块,两个丫鬟一左一右给他打着扇子,他似乎心情不好,左手支撑着头闭着眼思索着什么,一会一声叹息。 “二哥是怎么了?” 明岱凌抬头看了一眼,又闭上眼:“你来有事?” “宫里传来消息,叫我们这两日准备一下,后天去荫河围猎。” “知道了。”明岱凌回答道,明显没有搭理明怀冰的意思。 明怀冰小心试探了一句:“二哥是因为高阳姑娘吗?” 明岱凌依然紧闭双眼,对明怀冰视而不见。 明怀冰看着眼前的明岱凌,轻叹一口气, 二哥,这么多年过去,你的心结还在。 第二十二章怀冰心2 - 旷影陵 - 南栎 明怀冰厚着脸皮重复一遍:“二哥,若是因为高阳,我倒是有些看法。” “是有如何?莫不是你明巧嘴有主意?” “入局者迷,旁观者清,二哥身陷情局,我这个局外的三弟想为二哥分忧一二。” 明岱凌从始至终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明怀冰继续说道:“高阳姑娘身份特别,一年前才被施大人接回京城,那么一年以前呢,她前十几年是在哪里生活,她经历了什么,还有,她与高栖夜何时相识?二哥不想知道吗?” 明岱凌抬起头总算是对明怀冰的话感兴趣,示意他继续说。 “我派人查过,施浩元大人是在广西把她找回,十五年前,施浩元和徐将军还有广平王都曾是镇离王部下,他们三人结为兄弟,广平王声名受损后,施大人几次去过广西看过广平王,据说因此结识了白芊画夫人的侍女越吟,很有可能高阳姑娘的母亲就是越吟,也有一说,越吟的女儿叫玉竹,这个玉竹从小和高世子、晗月君主一起长大,如果高阳就是玉竹,这就能够解释高阳为何与高栖夜有情,乃是青梅竹马之情。” 明岱凌震惊:“你查的确保属实?” “八九不离实,高阳的确是生在广西,一年前,广平王府遭到朝廷软禁,广平王失了踪影,白芊画受了伤,整个王府大乱,估计是这样,施大人才把她接回京城。” “原是这样,那你说,我现在该如何,他们二人青梅竹马,高阳对他用情太深,她会一辈子忘不了他,我为她散尽千金,也是空忙一场吧!” “二哥,你别急,我明日去柳府,试探清楚高阳的心意,也许她只是神像坍塌悲痛不已,只要她心里彻底接受这个事实,彻底想明白,神像只是神像,从来不是爱情。那便有有希望。” 明岱凌起身两手握住明怀冰:“三弟,我都忘了,你可是京城里的明巧嘴,你不是常说‘口舌’之道从来不是无用的嘴上功夫,而是洞察人心,试探人心,诱导人心的一门大学问,若高阳真被你打开心结放弃高栖夜接受我,我会感激你!” “若成功,二哥你会原谅我吗?就像从前那样,我们还是最好的兄弟!”明怀冰紧紧回抓明岱凌的手,期待着明岱凌的回答。 明岱凌甩开明怀冰的手:“三弟,我不知你在说什么,我们是兄弟,本就是兄弟。” 明怀冰眼神露出失望,“没什么,二哥的事便是我的事。” 柳府花园。,高阳坐于亭子木椅上,趴在栏杆上看着下边的荷花池,施绛玉和彩云在一旁给鱼喂食,彩云叫到:“小姐你也来喂食,很好玩呐。” 高阳耷拉眼皮无精打采,“你们玩吧。” 不一回一个嬷嬷过来禀告:“少夫人,高阳小姐,明公子来了。” 彩云道:“小姐,看明公子多情深,日日被你拒绝,日日都来。” 嬷嬷道:“这回不是明二公子,是明府的三公子。” 高阳问道:“他可说有什么事?” 嬷嬷答:“没有,姑娘见还是不见呢?” 高阳点点头。 施绛玉放下瓷盘里的鱼食,“我累了,你们玩,我去歇会。” “二姐姐慢点。” 彩云继续喂鱼,看着红色的鱼儿聚到一块,好好玩,一时还舍不得走,施绛玉拉上彩云就走:“彩云,我大丫头没过来,你扶我回房休息。” 嬷嬷笑笑,也走了。 不一会,明怀冰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走来,他穿着一席紫蓝衣袍,脸上是笑,笑的很浅,高阳也是奇怪每每见了他,总有一种莫名的与他相识很久的感觉。她想:大概是他曾为自己抵住羞辱,替自己钻狗洞的缘故。 明怀冰将手中盒子放在石桌上,对高阳行礼,高阳还礼,为他倒上一杯茶。 高阳刚想问,却听明怀冰先问道:“高阳姑娘头疼好些了吗?” “你怎知,我常常头疼?” “听你二姐夫说的。” 高阳不知怎么答话,明怀冰问道:“施府你肯定是回不去了,今后如何打算?” “我不知。” “小英姑娘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你面前,那是你第一回看见吧!” “是。” “若是在广平王府,高世子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看见。” “恩。”高阳嗯完才想起,明怀冰怎知道她从前住广平王府,他知道什么。 不待高阳发问,明怀冰自己说:“我一开始就知道你的身份,一年前你刚回京城就知道,你去蜀国我也知道,所以我保护你不被羞辱,不必惊讶。” “为什么?这到底怎么回事?”高阳突然想起来,当时穆折清曾对她说过,不抓她是受人所托,“穆折清受人所托不伤害我,这个所托之人就是你?” “正是。” 高阳更不解了,她起身问道:“为什么?” “我也受人所托!” 高阳猛地握住明怀冰双肩:“那所托之人是谁?究竟是谁?你告诉我啊?” 明怀冰看着高阳失控的抓着他,本不想那么快回答,但高阳更是着急,只得回复她:“徐将军徐烛俞。” 高阳无力放开明怀冰,瘫坐在栏杆椅子上,“为什么不是他,为什么……” “不是高栖夜,你听清楚不是高栖夜,高阳,徐烛俞是你父亲的结拜兄弟,他派我暗中保护你,实属正常,高栖夜是你的义兄,他陪你长大,对你教导,照顾,这些都是正常,可现在事情已经不正常了,从小到大你看见的那个无忧无虑的天才哥哥,那些都不是他的真面目,他要做一件大事。” “我知道父亲把他训练成复仇工具,我知道父亲经常打骂他,可他和我在一起,是很开心的。父亲到底要他做什么?他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高栖夜:栖息在黑暗的夜里,这样的他,守护了你十几年,现在他终于要去做他的事情,他没有时间在保护你,你知道吗?” “他到底要做什么?”高阳已经哭红了眼,她真的从来不懂他。 “他究竟要做什么,我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他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你如果真的为他好,就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在让他为你分心,担心。施府你已经回不去了,乔穗这个人睚眦必报,你来明候府,是最好的归宿和庇佑!” “你要我为了找一个好的庇佑嫁给你二哥,我的心不属于他,我不配嫁给他!” “你对我二哥真的没有一丝丝情愫?你回答我?如果真的没有,他救了你大半个月,你为什么还没向他答谢,他这半月日日来找你,你虽然拒绝,为什么从不说一句狠话,好让我二哥彻底死心!高栖夜是你的星辰,天月,你只看到他辉煌光彩的一面,黑暗腐朽的一面你生来没见过,就算得见,你只会被惊吓,你永远都不会懂,没有深处黑暗又怎会明白黑暗,也许这就是袁沉语为什么比你懂高栖夜的原因,即便你愿意沉醉在他天神的一面,可是你却忘了,若他真是天神,他便不属于你,不会属于凡尘,他是那样的高不可攀,虚无缥缈!” 高阳只是任由明怀冰的言辞袭击她的大脑,直到被他言辞慢慢击败,是,她承认,她从来没懂。 “相对而言,我二哥只是一个俗人,他贪富贵,争权势,他俗不可耐,得到,他会开心,失去,他便痛苦,和你一模一样,只是一个一眼便能看清的凡人。”沉默一会,“后日朝廷举行围猎,贤妃娘娘会给你下帖要你同去,届时我二哥在,高世子也会去。” 明怀冰打开那个紫檀木盒,是一枝笛子,高阳一眼认出,这是她送给高栖夜的玉笛,“我去见过高世子,因着广平王的事,他现在被鉴鹰卫软禁了,你身陷大牢,他想救你也是有心无力,他让我把这个玉笛交给你,那日在苏悦堂他要你不追究周悯天,就是希望事情不要闹大,一旦闹大,有可能朝廷会怀疑你的身份,他打你向你道歉,你永远是他最疼爱的妹妹!至于我二哥,他说看的出我二哥真心,要如何抉择在你。” 明怀冰就要告辞离去,高阳望着他的背影问道:“怀冰公子,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明怀冰转过身,期待她的下文。 “既然你只是受徐将军所托保护我,为什么要为了我钻狗洞这种屈辱的事?” 明怀冰扬嘴一笑:“当时那种情况,你一个女孩子,离开施府根本无法生存,大丈夫能屈能伸,我是男人钻一下狗洞也没什么,也算做一件好事,积德行善咯。” “我不明白,你是名门世家,你们最在乎就是尊严面子,你怎么能舍下尊严就为我一个初次相识的人。若不是你,我早就被赶出家门,流落之外,若不是你求清将军暗中救我,现在毁了容颜疯癫的便……不是施茗玉而是我了。你的大恩犹如救命之恩,明公子,我该怎么报答。” “你不必报答我。” “明公子,你知道我欠着你的恩情也难受,我实在不知……” “或许……我就是上天派来保护假金光的。” 明怀冰对高阳又是微微一笑,高栖夜曾说高阳体质阴虚火热,容易心烦气躁,现下八月大热天,偶尔才有一阵凉风,加上高阳本多火,她这几天日日闷闷不乐,烦躁不安,明怀冰的笑就像他的名字怀着冰块,站在高阳身侧,让高阳顿感清凉舒适。 明怀冰说:他或许注定是保护假金光的! 第二十三章梧月圆 - 旷影陵 - 南栎 明岱凌坐在围棋旁手里拽着一颗棋子,反复揉捏,最后手指一松,黑棋子哐当掉在棋盘上,又滚了一圈,似要落下地又不落地,最终不甘心滚落地面,千禅捡起棋子放好。 “这个乔穗什么来头,连穆折清都动不了她。” 千禅不说话,用手指了指外面的屋檐还是天空。 “皇上?皇上会看上她?”明岱凌一脸不屑。 “自然不要她,不过是一条尚有利用价值的走狗。” “怎么说?” 千禅答道:“自从慕容夫人归隐后,皇上那些肮脏旮旯的事没人料理。” “慕容夫人是奇女子,就乔穗那个蠢女人也配和慕容夫人相提并论。” “蠢的人才用的好。” “原本高阳开堂那天,我就要好好教训乔穗。” 明岱凌捏了捏肩头,千禅上前给明岱凌揉肩按背:“主子,就算能动乔穗,她毕竟也是施浩元的夫人。 “施浩元?这几年的施浩元大不如从前,说他是具行尸走肉也不为过,不足为虑,再说我倒不会真的要杀乔穗。” 一个婢女进来禀告:“二公子,四殿下来了。” “快请进!”忙起身给四殿下接驾! 不一会,张知衡就带了一个随身太监进来,明岱凌将他请上座,端茶伺候:“殿下来也不叫人通知一声,我好接驾!” “都是自家人,用不着这样。”张知衡刚上座便是一声叹息。 “殿下突然来我府上,可是有什么急事?” “没有急事,就是方才我去给太奶奶侍疾,太奶奶又提到芊画姑姑了,让我感慨万千!” “殿下感慨的怕不是芊画夫人,而是广平王吧!” “我派人查了这么多年,就是搞不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早就劝过你不要在查,要不是你一心执着这桩旧案,皇上不喜,你早就是太子了,殿下德才兼备,哪里轮得到那个废物宁王当监国。” 张知衡起身辩驳:“岱凌,我能怎么办呢,我忘不了从前广平王对我的好,我真的不明白他为何这样做,以至于如今身败名裂。” “眼下至关键时刻,你和宁王已经没有余地,不是他死便是你亡,还有,我得到消息,在长安的皇上怀疑高栖夜,也怀疑你。” “父皇怀疑栖夜怎么?” “疑他来京城居心叵测,疑他与你的交情。殿下可明白了?” “清者自清!” “殿下,自古以来清者自清无用!”明岱凌一声吼,把张知衡和千禅吓一跳,“一旦宁王和严不谲借题发挥,让皇上的生疑信以为真,殿下和姑母还能安坐?” 张知衡不满又不敢表现太明显:“表弟之意?” “殿下须得和高栖夜保持距离,明日围猎,我会送一份大礼给高世子!” 张知衡想起高阳“为公为私?” “公私皆有!” “你不能杀他,这是我的底线!”张知衡放下手中茶杯,离去。 明岱凌望着张知衡背影,一甩衣袖:“哼,执迷不悟!” 千禅在身后小心翼翼说道:“主子,毕竟他也是四皇子,主子就给他些面子。” 这厢,高阳稀里糊涂的得知贤妃召见自己,贤妃是明岱凌的姑姑,她召见,八成是因为明岱凌的原因。宫里嬷嬷接了高阳进宫,一见面,高阳还没来得及下跪行礼,贤妃上来就拉着高阳转了一圈:“这个人儿长得真标致,脸上的肉嫩的都要掐出水来,真羡慕啊。” 高阳见贤妃穿着一身奢华的宫裙,额头上画着落梅妆,脸上的浓厚又精致的妆容显的十分年轻,一眼望去跟高阳像是两姐妹。 那嬷嬷说道:“娘娘年轻的时候,可不也是。” 贤妃:“哎呀,到底是老了。比不得这些小姑娘。” “娘娘膝下的四皇子已经娶妻生子,娘娘却肤如凝脂,容颜犹在,娘娘不愧是最受宠的皇妃!” 贤妃听得这话十分开心,又拉着高阳去看她的金钗玉镯,丹蔻衣物。高阳已经大致了解这位贤妃娘娘,她倒是没有皇妃的架子,她喜欢听别人夸她美,年轻,喜欢首饰衣服等一切能装饰自己美丽的东西。 一位嬷嬷进来禀报:四殿下来请安。高阳忙准备躲到里间,贤妃拉住她,“不必,以后就是一家人,无需避嫌。”高阳想辩解一下,贤妃没给她机会。 只一会,张知衡进来,向贤妃下跪行礼,起身后贤妃就向四殿下介绍道:“这是高阳姑娘,你们认识一下。” 高阳向张知衡行礼,“拜见四殿下。” 张知楚道:“姑娘真是名不虚传,明岱凌是我的表弟,往后你可以经常进宫来陪陪母亲。” 高阳见这母子二人总是张口闭口提明岱凌,实在不知怎么应付,只说道:“多谢贤妃娘娘和四殿下抬爱。” 张知衡对嬷嬷吩咐道:“李嬷嬷,高阳姑娘第一次进宫,你带高阳姑娘去御花园逛逛。” 李嬷嬷道:“是。” 高阳离开贤妃宫去御花园逛了逛,御花园虽美,她却没有心情,只转了两圈,就和李嬷嬷说身子不适要先回去。 第二日一早起来,宫里的嬷嬷就来接她进宫准备和贤妃一块去荫河围猎场,高阳要施绛玉陪她去,施绛玉说自己身孕呕吐厉害去不得,只得一人前去,她知道等会到了围猎场能够见到陆姐姐。 两千禁军和文武大臣浩浩荡荡出发。到达围猎场,皇妃、公主按照品阶,命妇、小姐按照丈夫父亲的品阶高低排位,高阳是施家小姐,按理应该坐在乔穗后面,施茗玉疯了,自然不可能出席,乔穗身后只坐着施芍玉,乔穗主动请贤妃让高阳做到她身后,贤妃不同意,安排高阳直接坐自己身侧,一位公主出的席位:“贤妃娘娘,您身后是公主位置,不知道这位公主什么封号?” 高阳不敢说话,贤妃道:“芷靡公主,京城人人知道乔穗和高阳不和,我让高阳坐她身旁岂非羊入虎口。” 芷靡道:“那也不能逾越规矩坐公主位吧,宸贵妃娘娘,您说呢?” 宸贵妃是贵妃位分最尊贵,宸妃如果发话,贤妃也是没辙,可宸妃只说道:“现在皇上和众多大臣都不在长安,这次举行围猎,也是本宫和瑜王爷商议想让诸位朝臣和命妇放松一番,若施夫人那边确实不合适,那么高阳坐这里就坐吧,本宫也卖贤妃妹妹一个面子。” 高阳跪下说道:“谢宸贵妃娘娘,贤妃娘娘厚爱,臣女身份卑微,坐此处确实不妥,我与陆姐姐情同姐妹,我坐她那边吧。” 宸妃应允,高阳松了一口气,走到后面陆颜琕身旁,和她同坐一席。 “高阳,不错呀,这贤妃对你这样好,你和明岱凌究竟怎么回事,他还不向你提亲?”陆颜琕问道。 “陆姐姐别笑话我了。” “我没笑话你,你是不知你进牢狱之时,明岱凌有多紧张,上下花了多少银子,求清将军求了好久呢。” “陆姐姐,可是我……” 陆颜琕苦口婆心道:“我说你怎么就死脑筋呢,要不是明岱凌救了你,你现在被毁容,被奸污,或者官府秋后问斩,连命都没了,你还能坐在这里想你的栖夜哥哥。” “陆姐姐,你小点声。” “行,你的事我不管好吧,到时候你再让乔穗害了,你等着你的栖夜哥哥来救你吧,他心里压根就没你,你死了活了与他有何干,你何必作践自己,明岱凌哪里不好,你嫁给她就是南雄侯爷的儿媳妇,你不知南雄候府有钱有势,多少人求着高攀。那高栖夜呢,你嫁给他,就是高贼的儿媳妇,一辈子耻辱跟着你!” 高阳一听到“高贼”两个字,心里猛地被扎了一根扎,喘不过气,“陆姐姐,你别说了!” 陆颜琕见高阳生气了,不再多言。 过了一会她又补充一句:“高栖夜也来了,你自己看,就在男宾那边,袁沉语啥也不是,只能当做高栖夜丫鬟站一旁伺候。” 高阳果然看到高栖夜,他身旁是坐着穆折清,穆折清刚好和高栖夜干了一杯,一扭头看见女宾这边高阳看高栖夜的神色,穆折清坏笑了一声,拿起杯子隔空和高阳干杯,高阳收回目光。 场地中央,宁王张知楚要求和张知衡比射箭,宸妃亲自下了彩头,一只翡翠屏风,一番比试,张知楚连连获胜,十分得意,对张知衡语带嘲讽的安慰,张知衡谦谦君子也不生气,只是不卑不亢应付道:“我技不如人,皇兄受教。” 二人又是阴阳怪气说了一阵,高阳也没听清,总之一番话下来,宁王赢得彩头不假,四殿下愿赌服输,应对得体,也没有多丢人。 张知楚又提出要单独和张知衡围猎比赛,这次围猎的彩头,是宸妃和贤妃各出一件宝物,两位殿下带着侍卫骑马离开聚会场地,去了山林狩猎。 “我跟你说,两位殿下看似是在围猎,实际上里头的文章大着呢。”陆颜琕对高阳说。 “你是说宁王殿下和四殿下,二人打太极斗法。” “算你聪明,皇上去了长安小半年,听说白芊画夫人病快好了,她的病一好,皇上差不多回来,这段时日,是两位皇子最好的机会,宁王殿下是皇长子,母亲是贵妃;四殿下同是庶子,却是弟弟,母亲贤妃在宸妃之下,照理是没优势,可老天偏偏给了他机会,这个四殿下才干,德行都在宁王之上,关键是他有个好舅舅南雄候!皇上离开京城时,名义宁王领政,实则大权在握的只有瑜王爷和穆将军,宁王说起来和四殿下差不多。” 高阳点点头。 高阳不懂朝政,好歹也看得出,这哪里是围猎,分明就是两位皇子在百官面前斗艳争辉。 第二十四章梧月圆2 - 旷影陵 - 南栎 男宾这边,明岱凌起身,拿了酒壶和杯子直直向高栖夜走来,只听他说:“高世子是少年天才,世家楷模。难得来一次京城,明岱凌敬世子一杯!” 高栖夜自己倒上酒,与明岱凌干杯,一杯饮空。 明岱凌说道:“那日在周悯天家里,我没有亲自领教高世子武功,今日不知能否赐教!” 高栖夜道:“真是不巧,我前几日与人比试武功,受伤了,你看!”说完掀起自己手臂,果然有一条约莫六寸长的新鲜伤疤,看起来伤的不轻。” 明岱凌道:“千禅,拿我的剑来!” 待千禅拿来剑,明岱凌接过剑就朝自己的手臂划上一道和高栖夜一般无二的伤疤,“高世子你看,这样不就好了!” 高栖夜叹了一口气:“好,明大人要比什么?” 千禅给明岱凌包扎好左手臂上的伤,他抬起没受伤的右手指着不远处的箭靶,“世子,要不我们也来比一比射箭?” “愿意奉陪!” 明岱凌对最上首的瑜王爷,张知楚,张知衡行礼道:“王爷,两位殿下,高世子名闻天下,今日有幸能与他切磋,我之意,这箭靶离得太近,将箭靶再退后两里,如此方能见识到高世子真实本事!” 一个武官道:“明大人,这箭靶已经算远了,再退后两里,靶心都见不着,这如何射的中?” 另一个武官道:“是呀,就算是天才也不能这么比吧!” 明岱凌转向高栖夜:“我很想一试,世子的意思呢?” 高栖夜冷冷答道:“或可一试!” “好!”一排武官起哄,他们平时就喜欢看这种,比剑骑马好不痛快! “厉害呀,还有这种比法!”一个末席的官家公子道。 瑜王爷道:“明岱凌,你今日是盯上我们高世子了!可别欺负高世子,本王会为他做主!” “瑜王爷,几百双眼睛盯着,我哪敢啊,我们都是公平比试,其实我心里有数,我不是高世子对手,就是心里头那点不甘心,偏要找他比!” 负责的差役已经将两个箭靶一齐退到两里后,众人瞧了瞧,这距离,莫说靶心看不见,整个箭靶都是模模糊糊的影子,瞧不真切,这难度可不是一般大。 明岱凌拉弓搭箭,盯着箭靶望了一阵,闭眼凝思,猛地一睁眼,箭犹如一条呼啸巨龙,汹涌的向箭靶射去,众人闭住呼吸,另一头箭靶旁的差役一敲锣,“九环!” “彩!” “这明公子真是高手中的高手,大开眼界!” 群臣和女宾席一片叫好! 明岱凌把弓扔给高栖夜,“高世子,到你了!” 看着一身青衣便服的明岱凌,头上那根华贵的玉簪,脸上是意气风发,高栖夜用他一贯冷漠语调回答:“好。” 高栖夜搭箭,对着箭靶方向比划了好一阵,一直没发箭,众人很是不解,有人私语道:“这个高世子也不过如此嘛,射个箭还磨磨叽叽。” “就是,等他老半天了,还以为是个什么惊天惊人的箭法。”一名公子议论。 “你们闭嘴,敢诋毁高世子。”一名公子出言袒护。 好一会,高栖夜对他身侧的下属道:“给我一块蒙眼的黑布。” “黑布蒙眼,高世子不愧是高世子!好戏来了。”一众公子哥议论的很热闹。 高阳看着高栖夜,虽然眼睛不眨一下,高栖夜的射箭之快,高阳愣是没反应过来。众人已经疯狂叫好, “哇!” “哇哇哇!”一阵猛烈的鼓掌叫好,那些激动的武将甚至要发狂的站起来鼓舞叫好! 敲鼓的差役一字一句喊道:“高世子,十——环!” 瑜王爷公正的宣判:“高栖夜胜!” 群臣鼓掌! 高栖夜将手里的弓扔给一旁下属,准备离去,被明岱凌叫住,“且慢!” 高栖夜转过身看见明岱凌黑着的脸:“不知明大人还有何赐教!” “上回清将军和高世子比试剑法,那场比试可谓是举世瞩目。不知道在下能不能有清将军的的面子,可以和您比试一番?” 高栖夜感受到明岱凌对他的挑衅,看来今天不比,明岱凌是不会罢休,他生平最厌恶的就是别人拉他出来比这个,秀那个,像一个歌妓舞女使劲浑身解数,就为了哄得他们开心。 “明大人方才不是说有自知知明,根本赢不得我,何必再比?”说完准备离去。 “看来我没有清将军的面子!”明岱凌看着离去的高栖夜, “高栖夜,你以为你是谁,仗着有点虚名武功,目中无人!” 高栖夜头也不回,径直回到宴席位,突然,为高栖夜拿弓箭的那位下属一声惨叫:“啊!” 他手臂中了一把飞刀,痛的捂住手臂,蹲在地上。高栖夜忙过来查看:“金辉,你怎么样?” 明岱凌:“真不好意思,我方才手抖了,一不小心错发了飞刀,向这位先生赔罪,为表歉意,所有医治费用由我来出。” 高栖夜看着身边明岱凌虚情假意得赔罪道歉,他故意射伤无辜之人,根本毫无愧疚之心,他这么做无非就是想激怒自己,逼自己和他比试。 高栖夜打了个手势,几个随从将金辉带去疗伤,对明岱凌说道:“既然明大人有如此雅兴,那就比一比,要是明大人输了,我有个小小请求。” “高世子请讲!” “向我的侍卫金辉跪下赔罪!” “高栖夜,你!”明岱凌气的青筋暴起,他身份高贵,那个金辉只是个低贱的侍卫。 “明大人比不比?” 明岱凌看向高栖夜,他着一身白色世子常服,五官生的巧妙精致,从头到脚散发着冷漠和不屑,眼神从不正眼瞧别人,以为自己多么高贵。今天我就让你这云彩星辰从天上掉落,被人踩在脚下。 明岱凌说道:“高世子教训得是,错了就该给人赔罪,我们赌:你赢了,我给金辉下跪道歉;你输了,你给高阳下跪道歉!” “可以!”高栖夜与明岱凌对视,二人的眼神像两把无形刀子在空气中杀的激烈不已。 明岱凌向后退几步,拍拍手掌,五位剑客模样的人,排成一排,气势汹汹得走来, 五人齐声喊道:“请高世子赐教!” 明岱凌笑笑,笑的狡猾猥琐,“你们好好向高世子讨教!”说完退出场地,旁若无人回到宴席坐着观战。 “这五人是江湖排名前五的高手,好像号称什么,南邪,北剑,西什么,不记得了,总之就是江湖高手榜上的前五名,今天被明岱凌请到这,看这架势,压根不是切磋,是生死相博!”陆颜琕向高阳解说。 “生死相搏?明岱凌要置栖夜哥哥死地?他为何这样做?” “不会是为了你吧,要为你出口恶气,也不全对。”思索一番,“难道是为了四殿下?” 高阳有些着急:“陆姐姐,你别卖关子,你知道什么告诉我吧!” “我也只是猜测,这两天我父亲与何大人在朝堂吵架,两人都被穆将军仗罚了,我照顾父亲,好像隐约听他说过,要拿高世子做文章对付四殿下。”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高阳焦急的站起来看向高栖夜,显然她没有听明白陆颜琕的言外之意。 高栖夜看着站的笔直像一堵墙的五人,他们各自拿着不同的武器,剑,双刀,斧,棍,长矛,这五人是江湖高手,若是单打独斗,不在话下,可是一对五,又根本不熟悉对方剑法招数的情况下,实在很难赢,看来这个明岱凌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对他蓄谋已久。 徐梁玥在朝廷没有官职,以官家公子身份坐在徐烛俞身后说道:“怀冰兄,你二哥的做法果真是英雄本色,一般人可比不得。” 明怀冰望了一眼明岱凌,看着二哥悠然自得夹着菜,根本没有在意旁人对他的非议,说道:“高世子以一人对阵江湖五大高手,不愧是英雄豪杰,这只是比试,点到为止,又不会伤人性命,梁玥兄不必如此担忧!” “哼,无耻!”徐梁玥小声嘀咕了一句,但足以令身边席位的人都听见。 明岱凌喝了一杯烧酒,对不远处上席的徐烛俞说道:“徐大哥,这烧酒味道不错,咱们喝一杯。” 瑜王爷坐正中央上席统领群臣,两位皇子居左右各一边,下来间隔一点,群臣文左,武右各一排席位,穆哲枫在武官最上席,穆折清紧挨其后,他一条腿盘坐蒲团,另一条腿曲起,左手撑着头,右手捏着酒杯,“大哥,你说这明岱凌也太不厚道了吧!” 穆哲枫没有答话。 瑜王爷却说道:“清将军,无耻之人就得无耻之人去对付!你说是与不是!” “瑜王爷说的是!”转头问向一旁坐席的穆哲枫:“大哥,能不能借你宝剑一用!” 穆哲枫听完回头看穆折清,眼神意味深长,只一会,从自己身后拿起宝剑扔给穆折清,穆折清接过,“谢大哥!” 穆折清又拎起自己的宝剑,提着两柄剑,走向比武中央,到高栖夜身边,话也不说,直接将其中一把剑甩给他,高栖夜抬手一接。只听穆折清说道:“这是我大哥的宝剑,此剑外人可是摸不得碰不得,不过英雄配宝剑,借与你高世子用一回,不算辱没它! 高栖夜双手捧剑向穆折清作揖:“多谢穆将军,多谢清将军!” 第二十五章梧月圆3 - 旷影陵 - 南栎 穆折清抬脚退后,退到五位江湖大侠身旁,也学的他们模样,与他们笔直站成一条线,拿剑作揖:“高世子是大瑧的明珠天才,上回在周府我赢你赢得不光彩,我就知道高世子看不上我这个对手,我呀,今日就和江湖五大高手一块和高世子切磋武艺,如此方能试出高世子真正境界,想必在场得诸位都想知道,还请世子赐教!” “如此,那就动手吧!” 穆折清抿嘴笑,上回周府没有分出胜负,就算他们二人打成平手吧,若他自己与这五个绝顶高手交战是没有把握的,今天,高栖夜竟毫不犹豫接受挑战,说道:“高兄,在下佩服!” “开始吧!” 五位大侠一齐作揖,为首的黑蓝布衣男子扛着剑率先向高栖夜发难,其他四人紧随其后,高手交战,剑无虚发,狠绝果辣,穆折清加入混战! 高阳的心被这场比武绷得紧张惊慌,一刻也不敢懈怠观战,随后觉得自己站着看不清楚,直接起身,走向比武场地,被陆颜琕拉住,只得站近一点。 徐烛俞发现高栖夜的身形剑法看起来行云流水,又快又狠,似乎与往常没有差别,实则,发力之间隐隐感觉力不从心,似乎受了很重的内伤,这种轻微的变化,不是武功高手是看不出来的,既然高栖夜比武之前就受了重伤,为何不出言相告,又何为仍要接受这种不公平的挑战。 五大高手加上穆折清,六个人围攻高栖夜,初始高栖夜尚有还手之力,越到后面,毕竟双手难敌四拳,高栖夜落了下风,再坚持的一会,已经毫无还手之力,一直躲闪后退,高阳看的忧心忡忡,即便只是是比武,可是刀剑无眼,栖夜哥哥你会没事的! 徐烛俞看的出,穆折清参战对付高栖夜乃是浑水摸鱼,根本没用真功夫,那五大侠就不一样了,一招一式狠毒无比,分明是取人性命的架势,难道明岱凌要如此光明正大的杀了高栖夜? 高阳的心砰砰的跳的厉害,她极力克制自己冷静,实在不行,她可以不顾一切冲过去为高栖夜挡剑,突然令高阳惊恐万状的一幕出现,高栖夜被四位大侠团团围困,他的反击只是强弩之末,他败局已定,那个黑蓝布衣大侠突然从背后一剑砍向高栖夜,高栖夜此时躲闪不及,眼看,那剑就要砍上高栖夜,高阳捂着嘴巴,束手无策,只能拼命向老天祈祷他能躲过此劫。 在场众人无比屏住呼吸,默默期待奇迹出现,毕竟六大高手围攻高栖夜一人实在不公,千钧一发之际,高栖夜背后的剑被穆折清接住! 高阳激动的留下泪水,她是如此厌恶穆折清,这一次却对他感激万分。 徐烛俞也松了一口气,继续观战,穆折清替高栖夜接过黑蓝布衣一剑,一使劲,黑蓝布衣的剑猛地被反弹回击,黑蓝布衣被迫后退几步,穆折清火速与黑蓝布衣打了几个来回,出招狠快,他健步如飞的穿梭在五位大侠之间,剑法疾如雷电,五位大侠应接不暇,完全没反应过来这穆折清怎么突然倒戈向他们动手。 黑蓝布衣领导众位大侠调整作战,高栖夜向穆折清一个眼神致谢,穆折清一个跳跃飞起,离开四位大侠包围圈,与黑衣布衣杀成一片,二人配合十分默契,穆折清主攻黑蓝布衣大侠,高栖夜对阵其他四位,四位大侠没有黑蓝布衣的指挥渐渐对高栖夜失去了控制,高栖夜占据上风,四位大侠多番调整试探,始终没有找到高栖夜的弱点。 这厢穆折清试探了几回黑蓝布衣,渐渐摸清他的招式,很快回击,黑蓝布衣跟穆折清打的热火朝天,越打越觉得自己损耗太快,而反观穆折清没有半点疲惫之意,好像越打越精神,黑蓝布衣知道自己完全在穆折清掌握之中,不出几招,便会败给他,急迫想甩开穆折清与其他四人回合,奈何被穆折清牢牢困住。 高栖夜已经完全摆脱初始的围追堵截、措手不及,转而统揽全局,只要高栖夜再加几成功力,四位必败无疑。 穆折清向高栖夜一个眼神,高栖夜会意,二人同时发力,高栖夜一个猛招,一个轻功飞起,手中的宝剑腾空转圈,剑停下,四位大侠倒在地上,穆折清同时给黑蓝布衣一道连环剑法打伤他左手臂,腰部,右腿,还有右手腕划上一剑。 穆折清和高栖夜二人飞跃而起,并肩落在地面,好一对英雄少年! 一位武官拿起一壶酒,唰的站起身,咕噜咕噜灌下一壶酒,吼道:“好,痛快,世人都说我们朝廷武将比不得江湖侠士,今日清将军和高世子总算给我们朝堂武将扳回一局!今后看谁还敢说我们武功不行!” 几位武官一同喝彩,效仿那位武将,起身喝上一壶! 瑜王爷鼓掌:“快哉,看来本王今天的彩头非高世子和清将军莫属了!” 五位大侠相互搀扶起身,起身作揖:“高世子,我们输了!” 穆折清装模做样走到五位大侠身旁,学着他们模样:“高世子,我们输了!” 黑蓝布衣鄙夷瞥了穆折清一眼。 高栖夜回礼:“承认!” 众人都为高栖夜喝彩,明岱凌不爽了,手里那只酒杯重重打在案几:“哼,狗屁不是。” 提起剑就向高栖夜走来。 五位大侠认输后,一反之前的不苟言笑,一个个围着高栖夜,真心敬佩眼前的映月医仙, “输给高世子不丢人。” “败给高世子荣幸! “这就是传闻中的高世子啊!” 一位大侠直接握住高栖夜的手激动说不出话,半晌吐出几个字:“英雄!佩服!” 高栖夜与诸位江湖豪杰寒暄问候,丝毫没有留意身后的明岱凌偷袭的致命一剑!待反应过来,他迅速抬起宝剑接招,因为毫无防备,加上明岱凌用力过猛,被逼的后退好几步,嘴角一口鲜血涌出。 高栖夜收剑,一个膝盖跪地,另一个膝盖勉强屈起,右手持剑插地支撑着身子,整个人已经半蹲在地上,明显是受了重伤。 高阳惊呼:“栖夜哥哥!”又要冲向高栖夜,被陆颜琕死死拉住。 “你冷静一点,他们之间的事只有他们自己能解决!”陆颜琕劝道。 黑蓝布衣道:“明岱凌,你背后偷袭算什么本事?” 明岱凌不屑反驳道:“只有你们这些迂腐的江湖侠士才讲义气,这里不是江湖,是朝堂,谁赢了谁才是本事!” 穆折清第一次觉得有人比他还无耻,“明岱凌,你别太过分,高栖夜本就负伤比武!” 穆折清向高栖夜走来,欲护着高栖夜,却被高栖夜抬手挡住,他深吸一口气,闭目养神片刻好像对自己身体状况做个大致了解,然后起身说道:“明岱凌,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你究竟有多不堪,即使我比武前负伤,即使我刚与六位高手交战,即使我被你偷袭重伤,打败你仍然——绰绰有余!” “好啊,高世子,来吧!”明岱凌向高栖夜发起攻击。 高栖夜接招,后退,躲闪,明岱凌咄咄逼人,手中的剑越来越猛,速度越来越快,高栖夜依然只守不攻,在场的群臣无不为高栖夜捏把汗。 接下来,群臣终于相信了高栖夜即便重伤也能打败明岱凌的豪言壮语。因为此时的高栖夜已经渐渐有反败为胜的架势。 明岱凌剑法太过刚劲,刚劲易折,在他连着十几番强攻猛打下,高栖夜避其锋芒,气沉丹田,将剩余的力道汇聚一块,等明岱凌略感疲倦,高栖夜看准时机,一发必中。 高栖夜用了穆折清打败黑蓝布衣的招式,他腾空跃起,与明岱凌混战一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在他身上的乱窜下跳,毫无章法,明岱凌被他迷惑,待清醒过来,明岱凌身上已经满身是伤,左手臂,右腿,还有右手腕各有一道伤痕,明岱凌衣服也被划破,原本的华服狼狈不堪。 高栖夜一个碧空飘逸的手法,手帕拭剑,收剑,转身,离去! “高栖夜,你去死吧!”明岱凌彻底崩溃,他拿起剑再次向高栖夜背后偷袭,高栖夜猛地打飞他的剑,宝剑出鞘,一道寒光剑影,高栖夜手中的宝剑像一条毒舌巨蟒张着血盆大口,即将吞噬猎物。 明岱凌避无可避,安静的闭上双眼等待死亡,死亡没有到来,他闻到身旁似有美人的香味。 他缓缓睁开眼,高阳已经挡着他面前,高栖夜举着那把寒气逼人的宝剑横在高阳眼前,远远望去剑与美人差之毫厘,只消得一寸美人香消玉损。 一阵微风吹来,吹起高阳浅蓝色的薄纱裙,从前,她可靠在高栖夜肩上,或伏在他怀里,从前他们毫无距离,耳鬓厮磨,现下他们距离也很近,近在眼前,近在一尺,不同的是,这一回他们中间隔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弑杀宝物。 高阳望着高栖夜的眼睛,她一直想捕捉到高栖夜眼里自己的身影,可是从始至终高栖夜的眼睛虽然看着她,却是那样的空洞不真实,宛如一个天神俯视人间众生,那么我高阳在你心里也仅仅是众生的其中一生吗? 栖夜哥哥,如果像穆折清和明怀冰所说,这才是你的真正面目,那么从前那些过往究竟是你在演戏,还是我的错觉? 第二十六章梧月圆4 - 旷影陵 - 南栎 明岱凌看着眼前为自己挡剑的高阳,大喊:“高阳,危险!走开!”说着伸手推开高阳,她却像被人牢牢摁住。 她说道:“高世子,如果你们二人因我而出手,我岂非真成了街头百姓口中祸国殃民的女人,我只是一个卑微庶女,若是以我之死,能够化解二位仇恨,也算功德一件!” 高栖夜手中的剑久久没有放下,就这样僵持着。 栖夜哥哥,我真的没想到有一天,你的剑会指向我,而且你在犹豫,你在犹豫指着我的剑该不该放下? 我们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吗,就只剩下一把剑该不该放下的考量? 也不知过了许久,高阳只是沉醉在过往回忆中,恍惚中看见眼前的剑有些微微颤抖,高栖夜放下剑,二话不说,离去。 走得几步,高栖夜一口鲜血哇哇吐出,倒在地上。 高阳飞奔过去扶起高栖夜,不料被一个突如其来的白衣女子猛地推开,抬头一看,此人不是别人 ,正是广平王府一起长大的玉竹。 玉竹对高阳大声喝道:“滚开!” 一个领头嬷嬷带着一群太监宫女赶过来,说道:“晗月群主,奴婢来帮您。”说罢指挥两个太监将高栖夜扶走了。 玉竹道:“多谢嬷嬷。” 高阳一头雾水,她是晗月群主 ,我是什么? 高阳准备跟着嬷嬷去看望高栖夜,玉竹一把拦住她:“玉竹,你改个名字我就不认识你了吗?你只是我母亲侍女的女儿,广平王府将你扶养长大,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明岱凌因为你对栖夜哥哥嫉妒 ,他伤成这样,皆是拜你所赐,你哪里的脸去看他。” 高阳俞加迷惑不解:她叫我玉竹?嬷嬷唤她晗月群主,我们两身份对换了,这是唱哪门子戏? 那个嬷嬷回过头对高阳说道:“姑娘,瑜王爷叫您过去问话。您跟奴婢来。” 高阳没有回答嬷嬷,只是望着被太监扶走的高栖夜,明岱凌说道:“瑜王爷召见,你得去,高阳,对不起。” 千禅过来接过明岱凌的剑,二人离去。高阳也跟着嬷嬷来到瑜王爷跟前,跪下拜见,瑜王爷道:“你叫高阳,你可知错?” 高阳抬起头:“不知臣女罪在何处?” “明岱凌和高栖夜为了你争风吃醋,高栖夜身受重伤  难道不是你的罪过?” 高阳冷哼一声:“瑜王爷,自古以来 ,人们指责妲己,指责褒姒,指责杨贵妃,天下亡国之时,但凡与女人沾上边,罪魁祸首便是女人,可历朝历代从来都是男人的天下,女人不过是男人相互争夺的猎物,一个猎物也够资格谈亡国?这真是古往今来最大的笑话。臣女从前在蜀国时就痛恨鞑靼,我请求瑜王爷将我许给鞑靼和亲,我是大瑧美人,自信可以以我之魅力,征服鞑靼王,用女人的方法本事,叫那个鞑靼亡国,如此兵不血刃,臣女愿为大瑧报国!” 陆必鹄怒吼:“你放肆,你敢对瑜王爷不敬。你在讥讽瑜王爷,讥讽大瑧朝政无人,我大瑧百万雄师,用的着你去和亲,魅主灭国?” 瑜王爷抬手制止陆必鹄,干咳了一声,“你虽挑起二人纷争,但勇气可嘉,以身挡住了这场厮杀,也算有功,功过相抵,本王就不追究了,你下去吧!” 群臣无不惊讶,瑜王爷这是干啥,高栖夜身受重伤,要追究责任,既然召了高阳问话,又是这么不痛不痒走过过场? 瑜王爷也无奈,这场风波摆明错在明岱凌,可处置明岱凌便得罪了四殿下,若怪罪高栖夜,那边宁王又要怪他偏袒四殿下,哪边都不好得罪,既然高阳和此事沾了边,就随便拿她过来认个错,训个话,这事就算过了。偏偏这个高阳还是个烈女子,只得糊弄一句“功过相抵,下去吧!” “谢王爷,臣女告退。”高阳起身退后几步,正准备扭头离开,被瑜王爷叫住,“等等,你腰间这根笛子是?” 高阳回禀道:“一个故人所赠?” “谁?”瑜王爷问这话时,眼神复杂怪异。 “这是臣女,儿时一个大哥哥所赠,那位大哥哥臣女不识,如今也不记得模样了。”她说的是实话,那是她大概六岁时,一位来王府的宾客所赠,她记性一向不好,那位所赠之人早已没了印象。 “噢……本王只是觉得此笛做工精致,难得一见,随口一问。你下去吧。” 高阳行礼告辞坐回陆颜琕席位。 一回得席位,身旁一位夫人议论道,“那个叫高……高什么的女子。” 一位夫人回答:“高阳!” “对,这高阳是个厉害角色,方才那是高手交战,她就敢这么不知死活冲过去挡剑,况且高栖夜手中的剑是穆将军的宝剑,这要是高栖夜眼一花,手一抖,高阳那条小命就没了!” 那位夫人应和:“是嘞,不知死活,这种人空长了一张俊脸,脑子不好使。” 陆颜琕道:“不用理会!你刚才吓死我了,下次可不能这么胡来了。” 高阳“嗯”了一声。 陆颜琕叫唤道:“看,晗月群主来了!” 只见玉竹缓缓来到群臣宴席,瑜王爷道:“晗月郡主来了!” 玉竹对瑜王爷说道:“臣女拜见王爷,不知刚刚是不是我听错了,我记得高世子和明大人好像有什么赌约,明大人可记得,诸位大人可记得?” 明岱凌此时已经进帐换好了衣裳,安然坐回席位,听见玉竹发问,微微一愣。 群臣明白过来,这就是白芊画之女晗月郡主啊,她指得赌约不正是明岱凌曾经承诺,:若输了比赛,就要给高世子的侍卫金辉下跪道歉。 群臣一瞬间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明岱凌,他们碍于南雄侯威信不敢直言嘲讽,却等着看明岱出丑,他们平时就受够了明岱凌,明明只是个区区六品小官,仗着他父亲南雄侯从来不把他们这等前辈长者放眼里。 明岱凌在群臣注视的眼光下,手中的杯子握的越发紧,突然他猛地捏碎杯子,说道:“金辉在哪,我明岱凌,愿赌服输,说到做到。” 一位文官不嫌热闹,“赶紧把金辉唤来。” 一旁文官发笑,心中默默念道:你这斯就盼着明岱凌出丑吗? 瑜王爷出于公平公正吩咐道:“把金辉召来。” “不一会,金辉过来,他着窄袖上衣,手臂上包扎的伤口十分明显,“拜见瑜王爷,不知瑜王爷召小的有何吩咐?” 瑜王爷用手捂嘴巴,做出偷偷与金辉讲话的模样:“不是本王找你,是他。”像个孩童,用手指戳了戳明岱凌的方向,他此番动作又惹得文武百官一阵笑。 明岱凌突然想起明怀冰当时为高阳钻狗洞,也不知明怀冰当时是什么心态,明明身份尊贵,却要被如此羞辱,所谓士可杀不可辱,他真想一刀砍了这个金辉,就算他食言又怎样,谁能奈他如何。 良久,他起身从席位走到金辉面前,像对众人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我明岱凌不知天高地厚,对高世子暗算偷袭,我承认我卑鄙无耻,但不承认有错,是高栖夜侮辱高阳在先,我只是为心上人讨一个公道!我今日愿赌服输,不过,就算我身体向一个下人下跪,我的意志仍然不会屈服,如果真有人能让我屈服,也只能是她,情不知所起,待反应时,已然噬骨噬魂。”明岱凌说完真的向金辉跪下,“金辉,我向你赔罪!” 金辉也慌张跪下,与明岱凌相互对跪:“明大人,对不起,你不要怪我家世子,我家世子来围猎场之前就已经受了重伤,而且他对高阳姑娘也不是故意羞辱,我家世子有很多不可言说的苦衷,只有我知道他心里哭,若是明大人怪罪,小的替世子赔罪。”金辉说完向明岱凌连着叩了几个响头。 明岱凌没想到这个叫金辉的侍卫如此忠心护主,看见他跪下叩头的份上,明岱凌也不忍心再计较,“你是个忠仆,高栖夜有你真是荣幸。起来!” 千禅过来将自家主子扶起来,明岱凌顺手拉了一把金辉,群臣目瞪口呆,这么一出大戏,双方就这么和解了?说好的明岱凌受辱呢?这出戏不痛快,不痛快! 瑜王爷这个和事佬发话:“没事了,金辉,赶紧去看你家世子伤的如何了。” 金辉告辞离去。 不一会两位皇子狩猎归来,瑜王爷为以示公正,让穆将军的人清点猎物,清点得出,宁王胜出,猎物比四殿下多了一倍,宁王张知楚双手叉腰自豪不已。 瑜王爷不用两位皇妃出彩头,他命人端来奖赏的宝物,一个太监念道:“玉鸭一座,金酒壶一个,玉镂空花熏一顶!” 瑜王爷道:“玉鸭是给宁王殿下,清将军爱喝酒,赠你一个金酒壶,高世子是玉蒌空花熏。” 各自派人接过,玉竹代表高栖夜领了赏赐下去。 瑜王爷又说道:“诸位,今日的比试相当精彩,你们随意走动一下,一会开席。” 众人坐的太久,都欲起来走动,陆颜琕见周围人陆续起来,高阳却纹丝不动,像在思索什么。 “怎么了?”陆颜琕问道。 “只是觉得,这个明岱凌好幼稚……” “跋扈嚣张、厚颜无耻、幼稚无知!”陆颜琕给了三个极高的评价。 陆颜琕看高阳手托着脸颊,嘴角带笑,望着远方,说了一句,“其实,偶尔也蛮可爱的。” 陆颜琕张大了嘴巴:“高阳,你……” 第二十七章梧月圆5 - 旷影陵 - 南栎 陆颜琕捂着嘴哈哈大笑:“小蹄子,变心比变天还快,你不会爱上明岱凌了吧?”她起身离坐,“行了,高栖夜伤的很重,你去看他,我正好有事,先走了,哦对了,那个晗月郡主喜欢高栖夜,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去看高栖夜,做好她刁难你的准备!” 高阳一直就知道玉竹喜欢她的栖夜哥哥,从小就喜欢,正是因为这样,玉竹对高阳刁难刻薄,她们见面就吵,可母妃喜欢玉竹,她们一闹,母妃每每偏向她,乔穗就算了,白芊画是她的生身母亲啊,哎,高阳有时候想想,大概自己就是个没有父母缘的,玉竹,你在广平王府抢了我的母亲,现在又要抢我的栖夜哥哥,还要抢我的身份,真是可耻,可恨! 陆颜琕看着高阳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你的事旁人无法插手,你去吧,只一句,好好想清楚你究竟心仪谁?” 陆颜琕说完就离开宴席,好像去了男宾那边,敢这么光明正大走向男宾席的,也就只有她了。 高阳方才就吩咐彩云去探清楚高栖夜的帐篷,校场现在是武将公子在射箭,比武,或是一群人约好去林子里狩猎,女宾席大多还在原位坐着,要么三三两两一群夫人,或是一堆小姐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坐在席位上的小姐,大都在观察校场自己中意的男子,也有少数的胆大千金小姐,带着一个丫鬟,寻个理由去换衣裳,去方便,一离席,进了林子直接密会情郎说会情话。 彩云带着高阳走到帐篷区,走了一圈又一圈,硬是没找到高栖夜的位置,“小姐,我方才明明在这边找到的。”用手拍了自己头部一掌,“哎,我真是太粗心了,把自己给绕晕了,小姐,对不起,我找不到了。” 高阳对自己丫鬟的头脑没有抱多大希望,并未怪罪,“没事,我们再找找。” 群臣和命妇都在校场、林子,帐篷区只有负责看守的侍卫和丫鬟,高阳主仆二人瞎逛也没有引起侍卫猜疑,只当是哪位小姐要找自家帐篷休息,换衣服什么。 顺着前面走了几步,竟然看见穆将军和清将军在一座帐篷前说着什么,高阳扭头就走,当作没看见。 “站住!” 高阳不知道是叫她,继续走,直到又被叫,听到背后穆折清囔囔道:“喂,高阳,你这个蠢女人,我叫你呢!” 不得已,只得回头过来给他们行礼,“不知清将军有何事?” “过来!”穆折清命令道! 高阳硬着头皮向前,直到了穆折清眼前,穆折清竟然递了一把匕首给她,“怎么,看见两位男人为你厮杀争雄,够有面子吧!” 高阳心想:所以呢,你给我匕首暗示我,自我了断? “本将军呢,是第一次赠人礼物,还是你这个蠢女人?” 高阳抬起头,正好与穆折清身旁的穆将军对视,穆将军一脸肃穆,看不出任何表情,听见这话,却也能感受到有一丝疑惑与惊讶。 穆折清清清嗓子,“上回本将军在自个的书房打伤了你,这匕首赠你就当作赔礼。” 高阳心想,你确定你只打了我一回?而且哪有人赔礼送匕首的,这话却不敢说出来。只是回复:“多谢清将军。”说完双手奉上恭敬的接了匕首,她太清楚穆折清这樽阎罗王惹不得,他送什么,她接就是。 “还有,本将军今日大发慈悲多奉劝你一句,人心险恶,天真便是愚蠢,愚蠢就得丧命,你退让一步,别人得寸一尺,只记住一条,恶人欺软怕硬,她欺你一分,你就还她十分,她伤你一次,你就剐她千刀,别浪费了我给的你这把上好利器!” 高阳一直不敢直视穆折清,这一次她斗胆抬头望去,他一身紧身黑衣与第一次见面并无多大差别,眼神却截然不同,在驿站,他看高栖夜是老友,是同僚,是对手知己,他看自己是在看一个单纯小女孩,眼神里透着江湖的快意恩仇,恣意洒脱。这一回,他眼角的狠辣像是一把利箭,像久经官场的野狼雄鹰,他看自己的眼神,是怜悯,放佛在怜悯一个身处野兽群的小白兔。 高阳承认自己对穆折清一直是畏惧,厌恶,这一次,她有一种错觉,穆折清虽开口闭口叫她蠢女人,但好像是真的关心她,传说的叱咤阎罗,真的会对她半分关心? 就当是错觉吧,错觉也好,真的也罢,接了匕首走人就是,“谢清将军赐教,高阳告退!” 高阳领着彩云慌慌张张后退,穆折清叫住,“高栖夜的帐在那边?”伸手指指西南侧第二个帐篷。 高阳点头回应,小跑过去。这个穆折清真厉害,竟然知道我要找的是高栖夜。 二人看着高阳离去的背影,穆哲枫问道:“折清,真是难得一见!” “大哥说什么难得一见?” “从来没见过你这么讨厌一个女人,讨厌到送人家匕首赔罪,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清将军送匕首,是要暗示她自我了断!” “有吗,他们做什么这样想?”穆折清撇撇嘴。 “因为整个京城哪有你讨厌的人,要是有,第二天人就没了……” 穆折清挠挠后脑勺,“大哥,我没有啊……诶,大哥,我们去找徐大哥,快开席用膳了。” “嗯。” 高阳终于找到高栖夜的帐篷,却踌躇着不敢进去,忽然里面有人出来,是金辉,金辉一见着高阳满是惊讶,仅一会又恢复神态,好像对高阳的到来预料之中,他说道:“群……不,高阳姑娘,你进去吧,世子在里面!” “谢谢。”高阳便跟着金辉进帐,一进来闻到一股她最熟悉的沉香味,栖夜哥哥躺在床榻上依然昏迷,玉竹正给他擦洗脸上,手上的血渍,一旁角落远远看着的袁沉语满脸担忧,却不敢上前。 玉竹看见高阳进来,将毛巾放下,吩咐道:“金辉,你先出去,带着那个贱女人。”玉竹用手指袁沉语,袁沉语自觉出去,金辉叹了一口气,也离去。 高阳也吩咐彩云去外边等她,彩云傻乎乎丝毫没有看出高阳和玉竹有一丝不对劲。 玉竹一开口就问道:“玉竹,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栖夜哥哥!” 玉竹竟然用自己的名字称呼别人,想起从小到大玉竹对她的欺凌,现在没有一个旁人,她这句话也能叫的出口?高阳下意识抓紧了拳头,才想起自己手里握着穆折清的匕首,这把匕首让穆折清的话时刻萦绕在她耳边,明明自己才是郡主,她只是一个得宠侍女,凭什么,玉竹,你别欺人太甚! “越玉竹!你放肆!” 玉竹惊了一下,还是头一回听见高阳敢发飙,她哈哈笑道:“高阳,从小到头,你也就这一次有郡主风范,可惜啊,从前你是名正言顺的群主,你不好好显摆,如今成了一个施府卑贱不堪的私生女,还有什么可威风的呢?” 高阳冷静了一下,其实玉竹这个人和施茗玉还是不一样,她比施茗玉聪明,甚至高阳承认她比自己都聪明。小时候,玉竹喜欢高栖夜,可是高栖夜根本不搭理她,于是高栖夜学什么,她也学什么,琴棋书画她学的都不错,成为人人称赞的才女,最主要是她为了栖夜哥哥学医,医术也练得炉火纯青,而且她看懂了高栖夜厌恶她的原因,正是不喜欢她欺负高阳,于是,她在高栖夜面前对高阳视如姐妹,可是一转眼二人又争风吃醋,互相排挤,当然高阳都没赢过。但,玉竹从来没有真正害过高阳,这不能说明她心地善良,只能说明她聪明! 玉竹懂得试探高栖夜,懂得讨好白芊画,懂得迎合世家夫人,白芊画十分喜欢她,甚至在世家夫人宴席上,跟随白芊画出席的都是玉竹。 高阳相信以玉竹的聪明,应该明白,同为广平王府的人,王府出了事,谁都逃不过,现在应该摒弃过往,一致对外,她严肃问道:“玉竹,我不与你计较,广平王府到底怎么了?” 玉竹果然是聪明人,听见高阳跟她说正事,也认真回答:“王府究竟怎样,我也不清楚,我和你知道的差不多,王爷失踪,王妃在皇上那,栖夜哥哥来京城,名为邀请,实为朝廷的人质,其实栖夜哥哥伤成这样也不全是因为你,明岱凌应该是为了四殿下打算,他极力除去栖夜哥哥,就能向皇上证明四殿下与栖夜哥哥关系破裂,撇清关系,不被广平王府连累。” “栖夜哥哥伤的重吗?” “伤的很重,前天就被一群高手偷袭受伤,今天一战,伤的更重,不过所幸医治及时,你放心吧,栖夜哥哥是不会撇下我们的。” 高阳走向高栖夜的床边,他躺着的笔直,一身白衣,肩头,胸前,腹部都有一大片血渍,将白衣染的触目惊心,嘴唇因为失血发白,那张俊美的脸颊也失了往日的光彩,显得憔悴,暗淡。 如果是从前,高阳见到高栖夜的伤痕累累是除了父亲,第一次出自他人之手,她会发狂,崩溃,然后跪在高栖夜身边嚎啕大哭,惊慌失措,丝毫没有办法,只能期盼着奇迹出现:栖夜哥哥自己醒来。今天她站在这里,她同样心疼,却出奇的冷静,是的,离开高栖夜的一年了,人总会长大,那个缩在栖夜哥哥双翼下的女孩终于要自己面对这个世界,掩相大师说的没错,神像坍塌并非无情,是要放手让她自己博天地。 抛开自己的无知,抛开对栖夜哥哥几近疯狂的依赖,抛开一个小女孩对天纵奇才的哥哥的崇拜,还剩下什么,剩下那张面具?剩下面具下高阳从来看不懂的映月医仙! 栖夜哥哥,难道,真如掩相大师所言,神像只是神像,从来不是爱情? 第二十八章梧月圆6 - 旷影陵 - 南栎 高阳用手握了握腰间的笛子,那根笛子,是一位大哥哥所赠,高阳吹笛,高栖夜弹琴,二人合奏是她最美好的时光,高栖夜曾不止一次夸过这根笛子乃是世间极品,必定来历不凡,后来,高阳将此笛送个栖夜,他又托明怀冰还给自己。 栖夜哥哥,是不是你将此笛还给我之时,就已经把所有情全部还我。 身后的玉竹说道:“栖夜哥哥说,从今往后,你就是施府的六小姐,将来施府把你嫁做人妇,嫁与谁家那都是施家的事,而我,就是晗月郡主,是他高栖夜最疼爱的妹妹!广平王府的事与你无关,你无权参与,以后你的房间,你的首饰衣服,你的身份地位都是我的,你的栖夜哥哥也是我的!说来也奇怪,自从我答应冒充你,他对我真的很好。” 高阳恍然大悟,玉竹方才说,“我就是晗月郡主,是他高栖夜最疼爱的妹妹!”对,从一开始高阳就搞错了,栖夜哥哥是父亲的的养子,所以栖夜哥哥对她好,是因为父亲的缘故,他从来不是疼爱她,而是疼爱广平王的女儿晗月郡主! 高栖夜疼爱的只是晗月郡主这个身份,既然高阳是施家六女,玉竹成了晗月郡主,往后,高栖夜便疼爱玉竹了。 她望着那张没有血色的俊美五官:栖夜哥哥,如果从小,从最开始,我认识的,触碰的那个栖夜哥哥就着带面具,那么我爱的不正是面具伪装之人,我沉醉在我自以为的、表面看见的栖夜哥哥。 栖夜哥哥,我一直以为我是突然失去你的,其实,我从来没有得到过你,又何来的失去? 你面具下的真实模样,就像明怀冰所言,我生来没见过,就算得见,也只会被惊吓,没有经历过黑暗得人,又怎能明白黑暗?我没有袁沉语的善解人意,温柔才情;没有玉竹的八面玲珑,机敏聪慧;我做不了你的爱人,也做不了辅佐你的助手。 栖夜哥哥,谢谢你十几年的陪伴、守护,在你眼里,我真的很蠢吧,我什么都不懂,事事都要你为我操心,我猜到你很累,猜到你的苦衷和痛苦,可是我真的不懂,我看不懂你,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照顾自己,再也不让你操心,让你一心做你的大事。 玉竹比我聪明,又懂医术,她会治好你的病,为你解忧,袁沉语会陪伴你,我相信她们能照顾好你,栖夜哥哥,你一定会好起来,我走了。 高阳盯着高栖夜的脸,将那张再熟悉不过的容颜,深刻记在脑海,记在心里,刻在灵魂里,她一狠心,扭头离去。 “高阳,你想清楚了,你这一走,我就默认你答应了。”玉竹叫住她。 “我答应。玉竹,我知道你是真心对栖夜哥哥,你留在他身边不管是妹妹,还是……比我合适。” 高阳准备离帐。 玉竹再次唤住她:“其实,连我也看出明岱凌的诚心,前段时日,他来驿站找过我们,他应该是知道我与你不和,对我没有好脸色,还质问栖夜哥哥,问他知不知道你的遭遇,知不知道你被百姓人人喊打,你被施茗玉屡次伤害,你被关入牢房,栖夜哥哥说知道,他大怒打了栖夜哥哥一拳。” 当时,高栖夜说:“知道。” 明岱凌道:“知道为何不救,好歹你们从小一起长大。” 高栖夜冷冷答:“她如今当了施府千金,要救也该是施家救,与我广平王府有何干?” 明岱凌更是恼火,又要打高栖夜一拳,这一次高栖夜没有退让,张开手掌接过明岱凌一拳,发力发击,明岱凌被击的后退一步,“岱凌兄,你爱她自己救她就是,跑到我这来撒野什么。不送!”说完进去里屋,将明岱凌晾在外面。 高栖夜刚要开门进屋,听见明岱凌说道:“高栖夜,你将她弃如蔽屣,我却拿她奉为珍宝!以后她与你们广平王府再无瓜葛,我的心上人,我自己救! 明岱凌大步离去,高栖夜站在屋檐下对玉竹说,“她也算是,遇得良人 。” “事情就是这样,栖夜哥哥只是嘴上厉害,明岱凌若不救,栖夜哥哥当然会安排人救你,他所做一切,是不想你与我们扯上干系,希望你能摆脱你父亲的阴影,过自己的生活 ,他这样做,都是在保护你 。你能照顾好自己,就是对栖夜哥哥最好的帮助!” “我知道。” 高阳刚出帐,就看见明怀冰,看样子他好像一直在门口等着高阳。 原来明怀冰要带高阳去劝明岱凌。 明怀冰引着高阳过去,高阳将手里的匕首交给彩云保管,一旁的明怀冰边走边说:“二哥这个人,他对你的心意相信在场的人都能感觉,他那样一个骄傲的人,肯为了此事对金辉一个侍卫下跪,这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若是以前,他宁愿杀了金辉,整个京城都骂他无耻不守信用,也不可能屈尊下跪,他输给高栖夜,十分痛恨自己,这便是对自己的惩罚!” “他何必如此?” “情之一字,本就不是道理能说清,自从发生那事后,我与他的兄弟情谊变了,他也变了……也许他在自己的痛苦里走不出来,终于一个女孩出现,让他舒适,让他心动,让他知道这世间还有人间温情和欢喜,那么他便拼死抓住这跟根给她温情的稻草,牢牢拽住,宁死不放,甚至失了分寸,做了这许多不理智之事,他伤害了高世子,我代他向你道歉!” 明怀冰此番话说完,三人已经来到一棵大榕树旁,明怀冰示意高阳和彩云且慢,先听听他们说什么。 只见,四殿下和明岱凌坐在大榕树下,明岱凌声声叹息,四殿下看样子是劝了许多话无用,不知该劝什么。不远处一个小姐带着丫鬟走来。 这小姐梳着飞仙鬓,披云肩,上穿湘绯色宽袖衫,下着长裙,披领巾,系禁步,腰间悬挂带着穗子的精美玉佩,她款款走至,人没到跟前,那股如牡丹般雍容华贵气质先扑面而来,四殿下似乎猜到这美人小姐来的用意,说道:“我先走了,你们聊。” 只听得身旁明岱凌呢喃了一句:“紫云。”这句话足以让高阳听的很清楚,原来她就是和明岱凌、明怀冰从小一块长大的紫云县主,听陆姐姐说,闺名唤:“庄琅珂”因为这名字有些拗口,大家便便习惯叫她的县主封号“紫云”。 紫云给四殿下行福礼,四殿下离去。紫云在明岱凌面前缓缓蹲下,柔情似水,一双大眼睛似乎蓄着泪水随时崩堤,“岱凌哥哥,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明岱凌看着紫云,似乎想伸手拿手帕给紫云擦泪水,手掏到一般半终是忍住没有,“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紫云闭上双眼,泪水倾泄,“是啊,不管我之前,再怎么不愿意相信,今天我是亲眼所见,你为了她,不惜要公然杀了高栖夜,你竟不怕得罪芊画夫人吗?” 高阳眨眨眼睛,她自个是群主,紫云是县主,县主的气质仪态明显胜过她这个郡主,她的声音真好听,温柔细腻,听起来像春日的暖风,夏日的凉风,怎么都舒适。 “紫云,对不起,我从始至终只是把你当妹妹!”明岱凌的看着眼前的泪美人,像天下所有男人一样,心疼不忍。 “既是妹妹,为何要解释?” 明岱凌没有答话。 “因为你知道,我很早心仪你,你也不只一次让我对你有误会期许。” “不管怎么样,我们之间不可能的,我父亲南雄侯和你父亲襄侯,他们的仇恨一辈子都解不开了。” “所以这就是你伤害我,却不用愧疚最好的理由?” “你会遇到疼爱你的人,你会遇到你的良人。” 紫云长吸一口气,吐气,紧皱的眉头,和夹着泪液的睫毛像对煽动着翅膀的美丽蝴蝶,让高阳一个女子也看的得心动,“明岱凌,是我错了,你放心,我不是施茗玉那种善妒恶毒的女人,我祝福你们,希望你早日赢得她的心,你娶了她,我便能早点死心。” 紫云被丫鬟搀扶起身,伤情离开,明岱凌望着美人的背影,表情复杂。 高阳走到明岱凌面前,站在紫云方才站的位置,明岱凌有一瞬间慌张,马上又恢复平静。 高阳蹲下问道:“二公子,你没事吧?” 明岱凌眼神躲闪不敢看高阳,“我没事,多谢关心。”说完起身准备走。 高阳站起来望着明岱凌一步步走开,她高喊道:“明岱凌,你不是说,总有一天,我会哭着把树枝还给你。” 明岱凌暮地站住,却没有回头,带着些沮丧的声音道,“岱凌年轻气盛,放下狂言,如今自知羞愧不如,我这一辈子都比不上高栖夜,我成了一个笑话,配不上你!” 明岱凌继续向前,被身后高阳叫住,“明岱凌!” 明岱凌知道高阳一定是来可怜劝慰自己的,不想停步,只听彩云大声吼道:“明公子,你快回头看啊!” 听见明怀冰也叫他,“二哥,快回头看!” 明岱凌半信半疑回过头,他看见那棵高大繁盛的大榕树下,令他念念不忘,令他头疼伤情的女子,右手拿了根榕树枝,远远向他递来。 “你不接没事,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着哭着把树枝还给我!”明岱凌想起这句大言不惭的话。 高阳朱唇微动,轻轻道,“心悦君兮君已知!” 这一天,是明岱凌最羞辱的一天,身为南雄侯最受宠的嫡子,被逼得向一个下人下跪;这一天也是他最幸福的一天,身为一个样样比不过高栖夜的凡人,竟然取代那个仙鹤奇才的高栖夜成为高阳的心中人。 第二十九章喜连枝 - 旷影陵 - 南栎 十里红妆染一城,大婚之后露锋芒 一位背着包袱的布衣老者,在街道行走着,看似体型年迈,走起路来,却健步如飞,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更加快脚步,已是小跑了起来,不小心撞到一个行人,那行人刚想抬头骂人,见是熟人,问道,“李大爷,这大日头的,跑个什么?你这是赶去哪啊?” 李大爷稳了一下步子,回道:“你不知道吧,今日南雄侯府最受宠的嫡公子大婚,南雄侯府不愧是南雄侯府啊,那气派、架势,阔绰豪华,简直可与皇子大婚之比,非但如此,明侯府还在京城三大酒楼分别给百姓连开了三天流水宴席,凡是京城的百姓,只要你踏进去就是好吃好喝招待着。到了晚间,在洛河边上又是摆宴席,放烟花,还可以观看船上水妓跳舞,不与你说了,老雨居早就人山人海,挤不进去,那轩逸阁必定也满了,我现在得赶去陶翁楼,说不定运气好,还能占着个位置大吃一顿!” 李大爷说完,脚尖发力,飞奔而去。 那行人感叹道:“这老东西身体真不差,跑得一个贼快,话说,还有这等好事,我也去看看。哎,刘大爷,你等等我啊!” 施府的厨房好不热闹,做菜的厨娘,打下手的一众婆子,还有人来人往端菜的丫头,不断进进出出,看的人眼花缭乱,一个扎着双螺鬓的黄衣丫鬟端了一个果盘从厨房走出来,她步履飞快,从她的步子看得出她的激动与欢快,下台阶最后一阶时不小心被绊倒,摔了一跤,旁边一个丫头赶忙将她扶起,将地上的果盘,又从厨房重新端了一盘新鲜水果出来。 “彩云姐姐,你慢点,这水果我已经换过了,快端去六小姐吧!” “金珠,谢谢你。”说完去了燕明居。 一个丫头议论到,“行啊,金珠姐姐,要是平常你哪里会帮她,只怕早就在一旁看笑话了,说不定还在彩云屁股后面补上一脚,怎么今日还叫上人家彩云姐姐,呵呵。”那丫头手里端着一盘糕点,捂着嘴笑。 “今时不同往日,五小姐已经完了,六小姐如今高嫁南雄府的二公子,未来可是南雄侯府的当家主母,我今儿个不见风使舵,更待何时?往日也怪我蠢,再不好好巴结点彩云,只怕跟我算旧账,我吃不了兜着走!”金珠丫头也是端了一碟糕点,说道这话,准备转身离开去宴客厅送食。 金珠一转身看见了恐怖的一幕,乔穗黑着脸不知道几时站在身后,方才的话必定是她听去了,她惊吓地将糕点砸落在地,一众的丫头纷纷端着手里的东西跪下来请罪 ,金珠颤抖说道:“夫人,奴婢该死,请夫人恕罪!” 乔穗半晌不说话,金珠低下头,泪汗一起涌,只等一会,却像是漫长的一年时光,终于等来了乔穗轻轻的判决:“金珠,你在明公子和六小姐大婚之日,打翻糕点,是对他们婚姻的亵渎,罪不可赦,为了南雄侯府的威严,来人,将她拖到燕明居门口去仗打四十,要是还活着,扔去窑子!” 金珠拼命叩头求饶:“夫人,求您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夫人,饶命啊!”撕心裂肺的声音也阻止不了将她拖走的壮汉。 金珠的下场就是乔穗杀鸡给猴看,她扫视一圈跪在地下的丫鬟和从厨房出来的嬷嬷,“你们须得时刻记住,往后,六小姐便是南雄候的少夫人,身份何其尊贵,你们但凡有一点懈怠,下场就是金珠丫头,明白了吗?” 一众人点头会意,其实哪里是要替六小姐惩治懈怠的奴婢,分明就是警告众人,要认清主子,府邸的主人是她乔穗,谁再敢对高阳巴结献媚,会死的很惨! 今天是高阳大婚的日子,高阳坐于梳妆台前,如今已经穿戴整齐,上好新娘妆,现在要做的,就是静静的等待新郎到来,高阳望着镜子中那位华贵玉容,待嫁新娘,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突然陷入了几日前的回忆。 那时明岱凌已经正式下聘求婚,乔穗态度十分不配合,明岱凌几番警告威胁才勉强答应高阳出嫁的前三日住在施府,且不许对高阳有半分伤害,最后还是不放心,派了自己的贴身侍卫千禅带着几十号人日夜守在燕明居外头,和加派二十个侍女嬷嬷过来照顾伺候,燕明居的一切布置都是南雄府的人操办,包括大婚当日,施府的酒席,厨娘,一应事宜皆是出自南雄府的人。 高阳打算好好在燕明居待上最后三日,却有一位不速之客拜访,此人是周怋天,高阳一听见千禅的汇报,死都不想见他,直接拒客,还是周怋天再三求见,高阳才勉强同意。 一见得面,高阳语气冷漠:“你有什么事,说完就走吧!” “高阳,你真行,如此记仇!小人也!”周小天还不等高阳请他,自己坐下。 “我是女子,本就不是君子,我偏记仇!”高阳双手抱胸,彩云端了茶水过来招待周怋天,高阳一句怒喝:“要喝茶叫他自己倒去!你把茶水放下!” 彩云一脸懵的将茶水放下,默默退出房间。 “我说周公子,我马上就要大婚,你怎么能进来我闺房,别害我丢了名声!” “既然如此,我就恭喜高阳姑娘高嫁南雄侯府,觅得如意郎君!”冷哼就要离开。 高阳叫住他:“站住,你什么意思,你巴巴找我,就为了是说这句话?” “是,告辞!” “等等……你坐吧……周大哥!”高阳终于肯低头叫他一声周大哥。 周大哥见高阳低头,也不再赌气,语气柔和了许多:“我来是要履行我的承诺,你在苏悦堂险些丧命,我来给我的高阳妹妹送嫁妆!” “你是说你承诺给我的两万金嫁妆,你说的是真的?”高阳震惊了,高阳身无分文,乔穗是不可能给她出一分嫁妆,京城里的习俗她倒是知道一点,名门大家嫁闺女,都是拼嫁妆,所谓十里红妆铺满地,嫁妆越多那便代表女子以后的夫家地位就越高。 高阳虽然安慰自己不用在乎这些虚妄体面,可是真叫一个人光溜溜进了南雄侯府,高阳到底是尘世之人,自己没有底气,没有尊严,如今周怋天真的空降给她两万金,高阳突然对周怋天有些愧疚,在此之前,她记恨了周怋天许久。 之后周悯天给她说了一番令他震惊的话,这番话,宛如在她的生命敲响一记重重的警钟,敲醒了一个天真愚蠢的女孩,敲醒了一个始终沉醉在梦中不肯面对现实的人,高阳并不傻,很多事情只要仔细想想,道理都能明白,周悯天说的对:在蜀国有皇兄护着,到了京城高阳什么都不是,斗不过有嫡女身份有母亲宠着的施茗玉;斗不过心狠手辣,背景复杂的乔穗;斗不过柔情似水,才情漫天的袁沉语;也斗不过略有心机的玉竹,若是爱着明岱凌的紫云县主也来参合,八成她也是斗不过的,她谁都斗不过。三日后便正式出嫁南雄候府,南雄候爷权倾朝野,府里堆金叠玉,人情复杂,自古大家族更是斗争不绝,踏进了明府,此生都与京城权势绑在一处,与暗算斗争绑在一处,京城就是一座大染缸,凭你再干净,也得染一层颜色! 高阳脑海里一遍遍响着周悯天的话:“往后,只有你自己才能保护你自己!” 突然穆折清的话也冒出来:“天真就是愚蠢,愚蠢就得丧命!” 彩云端着果盘一步步向高阳的房间走来,今晚,皓月当空,清风拂来,满院的大红灯笼,大红喜字、对联、庭院树上挂着红彩带,今天是自家小姐的大喜的日子,小姐,虽然我才照顾你一年,但你天真纯良,对我视如姐妹,虽然我很笨,总给你添乱,可你从不嫌弃我,以后我要一直照顾你,恭喜你终于觅得良人,终于,不用呆在这水深火热之地。 彩云轻轻推开门,将果盘放在高阳妆台上,“小姐,饿了吧,快吃点东西。” 高阳扭过头:“我不饿。” 她扭过头的瞬间,彩云真正被她的倾世容颜折服,只见坐在黄花梨木四方椅上的高阳,身穿大红绣蟒喜服,因高阳说不喜太过奢华,并未带凤冠霞帔,而是梳着高椎鬓,冠上一朵大红花,边上插着几朵搭配的金钿花,发鬓顶端是着一枝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额头上点着梅花妆,绛唇,肤如凝脂,明眸皓齿,上身内穿红娟衫,衣领从上之下身,边上一圈精美好看的牡丹花纹,听说光这一圈牡丹花纹就是皇家绣娘花了四天五夜赶制出来。在这一坐,真像那天仙下凡,艳惊四座! “小姐,你真美!你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子!”彩云说完竟然呜呜哭起来。 “傻丫头,你哭个什么?” 彩云拿袖子一抹自己的泪水:“小姐,我是太高兴了,你终于熬到头,往后你嫁到明府,荣华富贵,情爱恩宠,统统都有了!” “荣华富贵,情爱恩宠,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 “不许小姐这么说,小姐嫁过去一定是美满,一定一定是!”彩云激动的抢话,她没读过书,说来说去也就是,一定一定不会。 高阳笑了笑:“好,好,一定不会!” 彩云眼光一直在高阳身上舍不得离去,只见高阳说完停顿一会,她抬起眼眸,那双睫毛像对沉睡的蝴蝶,猛然睁开翅膀,她说道,好像是回答彩云,又像跟自己说:“以后,谁都不能伤害我们!” 第三十章喜连枝2 - 旷影陵 - 南栎 二人说话间门外传来一阵人群吵闹声,听得不是很清楚,隐约又听到女子的哭号哀求,高阳叫彩云去外头看看。 不一会,彩云门也不敲,推门而入,喘着大口粗气:“小姐,是……是他们,是夫人,她怎么,他们……” 彩云支支吾吾话也没说清楚,高阳道:“别急,你慢点说!” “小姐,是夫人命令管家在咱们燕明居门口惩治金珠!” “金珠不是施茗玉的丫头吗?” “是,我打探清楚了,方才我去厨房给您端水果,下台阶时不小心摔了一跤,被金珠扶起来,她好心帮我去厨房重新端了份水果,其他丫鬟问她为何突然向我示好,金珠说因为五小姐完了,所以要巴结六小姐,这话好巧不巧被身后的夫人听见,下令将她杖打四十!” 高阳霍地站起身,头上那根金凤簪晃了晃,“仗打四十?那人还有命吗?”冷静一会,又坐下,“也对,金珠竟敢说要巴结我,乔穗这个女人当热不会放过她。” 彩云一向在大事面前没有主张,试探问道:“小姐,那您,该不该救金珠?” 高阳看着彩云的十分担忧却故意不表露的模样,她知道彩云是在施府长大的丫头,和其他丫头都是一块长大的情谊,虽然从前那些势力的丫头常常欺负她,可是彩云到底善良,终究不忍让金珠就此死去,彩云想开口求高阳,可是又怕自家小姐再次和夫人起争执。 就在彩云犹豫不决,心慌缭乱之时,听到高阳无比果断的回答:“救!以后,我身边的人,护着我的人,向着我的人,我都救!” “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千禅他们在外头吧!” “回小姐,他们一直守在外头!”彩云搀扶着高阳往外走去。 二人到的时候,金珠的后背和臀部已经打的浑身是血,人已昏迷,不省人事,千禅等人在一旁站着,没有说话,见高阳出来,给高阳行礼。 高阳一声喝道:“住手!” 那个负责仗刑的硬汉将那根又大又粗的棍棒悬在半空,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行刑。 负责这场仗刑的李管家恭恭敬敬对高阳行了个礼,随后说道:“六小姐,金珠丫头敢对六小姐婚礼不敬,所以受到惩罚,夫人罚她正是为了您的体面啊!” 高阳依然被彩云搀扶着,居高临下看着李管家:“李管家,既然事出因为我,我不追究不就没事了吗?” 李管家嘿嘿笑了笑:“六小姐日后就是南雄侯府的当家主母,尊贵无比,当然可以随意支配任何人,不过,金珠到底是施府的人,她的卖身契在施府,六小姐再尊贵,也管不到别人府里的下人吧!” 乔穗突然出现,“放肆,怎么对六小姐说话的!” 高阳大大方方,不失礼仪地称呼了一句:“施夫人!” 乔穗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总感觉这丫头说话气势与过往不一般,“六丫头,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嫡母,还没踏进明候府呢,就迫不及待摆少夫人的谱了,别说一个少夫人,你就是嫁了太子,还得恭敬地称我一声母亲!” “施夫人说的是,不知道能不能借一下明候府的面子,向施夫人讨一个下人?”高阳仍然叫着“施夫人”。 “你要讨这个金珠?一个卑贱的丫鬟,况且从前还是伺候茗玉的,也值得你去救!哎,到底你是明候家的人,我哪敢不卖这个面子!” 乔穗停顿了一会,悠然扬起手中蒲扇,扇了扇,“李管家,我没记错的话,这丫头签的死契,高阳你想给她赎身也赎不来,若是赠给你,你大婚之日,母亲给你一个犯了事还打成重伤的奴婢,传出去,我这嫡母面子往哪摆!” 乔穗和高阳打哈哈,她要高阳知道,就算她成了明府的少夫人,没有脑子和智慧,照样随时被她乔穗拿捏,等着吧,茗玉的仇我慢慢跟你清算。 千禅看着这对血海深仇的”母女”,高阳缓缓与乔穗对视,二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精准的交汇,乔穗是长者,有一种姜还是老的辣的自信,高阳也不认输,好像有一股子少年老成,锋芒毕露!嗯?我这位少夫人与之前比起来有长进。 “如此,看来我与金珠丫头是没有缘的,原本还想着五姐已经去了,四姐和大哥那都不缺丫头,就想着照顾一下五姐昔日的旧人,看这副样子,也不用我照拂了,她去了阴间,自然有五姐的照拂!”高阳将“阴间”二字咬的十分重。 “你……”乔穗气的半晌说不出话,施茗玉的事情败露后,被府尹大人关进了刑部大牢,按照律法,施茗玉是必死无疑的,乔穗发了疯般动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手段,求爷爷拜姥姥的,求了明岱凌和穆折清,因为只能求这二位,瑜王爷,皇子还有穆将军是不可能搭理她的,总算和明岱凌达成协议,乔穗毕竟还是高阳的嫡母,高阳的婚事必须要乔穗来操办,明岱凌一时半会也动不了乔穗,况且施茗玉毁容疯癫足以解气,就答应放过施茗玉。 府尹大人是个刚正不阿的人,坚持要依法处置,乔穗没了法子,跪在明岱凌面前相求,明岱凌当时为了救高阳给了穆折清不少银子,想了想,给府尹大人出了个主意,由南雄府家的势力出面将施茗玉用一个女死囚换出来,府尹虽然正直,为了官运也不想和南雄候府的人对着干,就算真的百姓所知,大可全往明岱凌身上推,府尹也是没有责任的,一番思量下,便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施茗玉命保住了,条件是乔穗给明岱凌五千银,明岱凌绕了一圈把给穆折清的银子赚回来了。 高阳虽然同意了明岱凌放过施茗玉,但不允许施茗玉继续住在施府,要求把施茗玉送到尼姑庵为那些死在她手里的亡魂赎罪。 所以在老百姓眼里,罪不可赦的施茗玉已经被官府处死,高阳刻意提到施茗玉去了阴间,下人们听着不觉怪异,可是乔穗却知道这里面的深意,高阳的意思摆明是提醒她,别忘了施茗玉还没死,一旦被人们知道本该死的罪犯是假死,施茗玉会死得更惨,而自己也会被连累! 乔穗咬牙切齿感叹,高阳这个贱胚子,怎么从前不知道她有这般厉害?真是一朝飞上枝头就嚣张,今日且让你一步,给我等着,我会慢慢给茗玉报仇! 千禅注意着乔穗每一个表情变化,方才还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马上转而微笑道:“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你既然这么想要这个丫头,母亲给你就是了!” “多谢施夫人!千禅,帮我将她扶到院子里头,请郎中给她疗伤。”高阳吩咐道。 “是,少夫人!”千禅听完吩咐,已经迅速将重伤的金珠打横抱进院子里去。 “母亲就先走了。”乔穗走之前还虚情假意和高阳打了声招呼。 彩玉感叹小姐真厉害,从前是不敢和夫人较劲的。 高阳继续守在闺房,不一会,施绛玉忙完手里头的事,来了燕明居和高阳聊着姐妹之间体己话,彩云是个闲不住的丫头,去了厨房帮忙。 两姐妹说了许多话,高阳猜二姐应该是知道金珠的事,却刻意不提起,高阳小心翼翼的问道:“二姐姐,如果我和施茗玉,最终有一天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如果……我杀了她,你会怪我吗?”高阳说这话时,正好瞥到施绛玉已经隆起的孕肚,这话一定对二姐姐很大的打击,亲眼看着自己姐妹厮杀,宿怨深仇,她该多痛心,两个都是妹妹,手心手背皆是肉。 “你……你们……施茗玉罪有应得,可是她已经受到惩罚,她疯疯癫癫,对你根本构成不了威胁,为什么?”施绛玉带着哭腔,就差没有哭出来。 自从听进去周怋天醒世良言,她仔细分析了乔穗和施茗玉母女,她预感她们之间斗争没有那么快结束,很有可能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当然,施茗玉死的可能更大! 高阳没有在回答施绛玉的问题,只是与二姐姐相拥一起,施绛玉知道,高阳说的是真的,她太了解母亲,就算高阳肯罢休,母亲也决不罢休,就算能劝得高阳停下,母亲那边呢,高阳自保反击难道不应该吗? 施绛玉孕期已经四月,仍有孕吐,这会怀孕反应又发作,身子发慌难受,施绛玉只得回了自己院子休息。高阳又是自己独自坐在床边发呆。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千禅在外边敲门禀报:“少夫人,奴才有急事想禀。” “何事?” “施府的两位管家说,柳少夫人那边出事了!” 高阳猛地起身,一把将门打开,问道:“出什么事了,二姐姐怎么了?” “蔷薇院走水了,说是府里人不够,叫奴才和二十个护卫一块去帮忙!” 高阳焦急万分:“那你快去啊,全部都去,二姐姐一定没事的!” 千禅却说道:“少夫人,这事太蹊跷了,保不齐有诈,是不是乔穗借故支开保护您的人手。” 高阳愣了一下,说道:“不可能,乔穗对我再狠,二姐姐是她的亲生女儿,她不可能对二姐姐下手的!别说了,你快去救二姐姐,快去!”高阳推着千禅赶紧去救施绛玉。 千禅坚定果决:“其他人可以调走,我绝不能离开少夫人半步!” “哎呀,千禅,大哥哥定是去帮忙了,他轻功不好,我知道你武功高强,你快去,说不定只有你去了才救得二姐姐,她现在身怀六甲,绝对不能出事!” “可少夫人也不能出事!” “我院子里不是还有你公子派来的二十个嬷嬷丫鬟,她们守着还不够?我没事的!” “恕我不能从命!”千禅执意不走。 高阳急得打了千禅一耳光,已经哭出来:“千禅,对不起,我求你,快去救我姐姐,你不知道,二姐姐对我有重要,你若实在不放心,我和你同去,我在你眼皮底下,他们总不能害我!” “少夫人是新娘子,怎么能离开闺房,况且蔷薇院着火太危险,好,少夫人我去,我吩咐院子里的人好好保护您!”千禅看高阳已经两眼汪汪,拗不过,只好答应。 千禅作揖离去,看着千禅的背影,高阳默默祈祷“千禅,你武功高强,一定能救二姐姐的。” 高阳却不知,千禅的话真的应验,走水的蔷薇院不是乔穗目的,燕明居走水才是乔穗真正的目的。 最新网址: 第三十一章喜连枝3 - 旷影陵 - 南栎 高阳在房间焦急地等待着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来回在房间踱步,忽而觉得外边情况有些不对劲,明明之前院子外边都是丫头嬷嬷忙前忙后或是聊天说话,怎么这会儿一下这么安静。 他们人都去了哪里,该不会出了什么事?难道千禅说的是真的,高阳告诉自己要冷静,她抬头看了看外面的月光,心慌的厉害,最终开了门走出去。 一开门就看见窗子外边站了个人影,这个人影被高阳发现马上就要走人,高阳喊道一声站住,那丫头果真停下脚步。 待那个丫头回过头来,竟然是施茗玉的贴身丫头小桃,小英和小桃都是施茗玉的一等女使,小英死去后,小桃听说是继续在尼姑庵里伺候施茗玉,小桃一直跟着施茗玉,难道是施茗玉回来施府了? 高阳问道:“小桃你怎么在这里?” 小桃慌慌张张地憋红脸就是说不出话。 高阳十分聪明忽然想到了,“小桃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什么?” 许久,小桃点点头。 “小桃你说吧,我不会怪你!” 小桃深吸口气扑腾便跪倒地上,“五小姐回来了!”说完只一个劲的哭。 高阳十分冷静,“她回来是要对付我? 她“嗯”了一声。 小桃像是思量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她不顾一切说道:“千禅护卫说的没错,夫人的确使的调虎离山,把您身边的护卫全部支走,夫人的真正目的不是蔷薇院,而是燕明居!一会儿这里就要烧起大火,小姐赶快走吧!” “二姐姐呢,她没事吧?我这院子里还有二十个嬷嬷和丫头呢?他们去哪了?” “二小姐在夫人院里没事,是夫人利用二小姐心地善良,带了茶点和水果慰问燕明居的下人,夫人偷偷在那些茶水里下了蒙汗药,现在院子里所有下人昏迷在东厢房!” “事不宜迟,小姐快离开!” “那东厢房的下人该怎么办?” “他们没事,夫人主要放火烧的是燕明居主院 ,要是大火烧到东厢房,救火的人也赶到了。小姐先去合欢院避一避,一会燕明居着火了再过来对峙!” “施茗玉在合欢院吗?” “她也在夫人院里。” “小桃,你和我一块过去。” 小桃摇摇头,“不,方才夫人看到我眼神惊慌,已经有点怀疑,我是寻个理由出来的,我现在得赶快回去,不然,他们准疑心我!” “你放心我一定会来救你。” 小桃跪在地上叩头:“六小姐,对不起,以前我们跟着五小姐做了许多伤害您的事,小英死后,发生了许多事,我也想明白了,五小姐害人无数,我也是帮凶,我良心不安,今天提醒六小姐也算是将功赎罪,算算时辰他们马上就要来了,快走!” 高阳赶去燕明居东厢房,见房里的下人在地上倒成一片,小桃说的属实,高阳慌忙离去,捡了一个不起眼的小道,去合欢院的路上并未有人发现高阳,到了合欢院,空无一人,未点烛火 ,借着月光,站在院门口的枣树下,观望燕明居方向的动静。 果然不到一会,燕明居燃起了熊熊大火,这么短的时间如此大火,乔穗是下了血本泼了多少油 ,还好她命大,小桃救了她,不然今天就做了鬼新娘!我还是太心软了,施茗玉,你今天死也得死,不死也得死! 府邸的下人惊慌失措,乱成一团,所有下人全部停下手中的活赶来救火。 乔穗和施绛玉,施承孝众人赶到燕明居,施绛玉焦急万分,被大火刺激,捂着肚子靠在她丈夫肩上,强忍着难受不肯离去,千禅看着毫发无伤的施绛玉,惊呼,果然中计了,打湿了全身,朝着火海扑去:少夫人,你千万别出事。 不一会,大群人马浩浩荡荡过来,原来是明岱凌带着迎亲队伍赶来,明岱凌冲过来二话不说直接上去掌掴乔穗。 乔穗被打倒在地,她捂着脸吼道:“明岱凌,我好歹是你的岳母,你竟敢打我?” “打你?我告诉你 ,要是高阳出了什么事,我还要杀了你!” 明岱凌看着眼前的大火,急忙命令随从把水泼在自己身上,就要冲进去救,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明公子不用去!” 众人纷纷扭头只见高阳拖着大红的喜袍远远走来,明侯府的下人内心欢呼道,万幸少夫人没事。而其余人见到高阳完好无损,一群人的心思各不一样,有人欢喜,有人愁。 里面的千禅和救火之人听到外边的动静 ,出来看到高阳,松了一口气,因为救火,脸上一道道黑灰的千禅,忙不迭地跪在明岱凌脚下:“奴才保护少夫人不当,请公子责罚。” 明岱凌一把拥住高阳,“高阳,还好你没事,燕明居这场大火真的把我吓死了!” 施绛玉此时留下欣喜的泪水:“高阳,你没事啊,老天保佑!” 高阳趴在明岱凌肩膀上,感受到他因为着急剧烈的心跳,她轻轻推开明岱凌,看到明岱凌额头上的冷汗,心里暗暗开心,她即将要嫁的男人是那样紧张她。 高阳对着地上的千禅说道:“千禅,你起来,此事与你无关!” 一旁施茗玉也来了,她披头散发,慵懒地穿了一件黄白色寝衣,外罩一件黄色外衫,手里拿着一根风筝线,她嘿嘿笑道:“六妹妹,你穿着这么大红衣裳做什么?” “穿着嫁衣当然是嫁人了!”高阳不冷不热回答,乔穗竟敢如此明目张胆让施茗玉出现在这里,是以为我必定死在这场大火,好让施茗玉亲眼看着仇人穿着嫁衣活活烧死。 “恭喜六妹妹,你今天可真漂亮,像天上的仙女姐姐。” 高阳问乔穗:“施夫人看到我没死,很失望吧!” “你胡说什么?不要平白冤枉你嫡母,我一直和承孝,绛玉在一起 ,不信可以问他们!” 明岱凌抢过随从的剑怒不可揭指向乔穗,乔穗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利器,微微颤抖,表面依然面不改色,“凡事讲证据!” 高阳示意明岱凌把剑放下,“公子,能不能帮我个忙。” “何事,这些人都是你的,随意指挥!”明岱凌大手一挥,指着一众明侯府的差役丫鬟。 “我需要找一个叫小桃的丫头。” “千禅,快带人去找。” 林管家突然冒出来道,“六小姐,不用找了,我已经把小桃带来了!”这个林管家就是被明岱凌收买的那个,也正是上次高阳被施茗玉绑架,派了护卫保护高阳,将高阳失踪上报给官府之人。 林管家拍拍手,两个小斯用担架直接把小桃抬了过来,高阳上前查看,看到小桃后背一片鲜血,担架俱被染红,唇角带血,脸色惨白,犹如晴天霹雳,她大声吼道:“她怎么了?” 林管家语气带着哀伤和不公:“我是在合欢院的小道上发现她的,发现时,人已经没了,可怜娃,平常多么乖巧的一个人就这样一命呜呼了!” 高阳不知道林管家和小桃是什么关系,府里的下人沾亲带故的也正常,见他这模样,也知必定是真心为小桃伤心,当然也明白林管家刻意在这个时候把小桃尸体带来用意何在:正是要借高阳的势,惩治凶手。 小桃救了高阳,她自己却死了,高阳要是不给她报仇,枉为人! 高阳怒视着乔穗,像一头被激怒的护犊子的母狼,她恶狠狠盯着,瞅准时机,就要将乔穗撕咬成粉碎! “你盯着我做什么,我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做,你二姐守了我一天,她可以为我作证,小桃的死,是府邸进了劫匪,高阳你自己得罪了人,要怪就怪你自己!” 乔穗见众人都是一副不相信的模样,又补充道:“你记不记得在苏悦堂,就有人要暗害你,你来施府之前就有仇人,是你把仇人招进府邸,是你害了小桃。再说,小桃从小伺候茗玉,我有什么理由要杀她!” 高阳看着乔穗这恶心的嘴脸,小桃从小伺施茗玉,别人不相信你有理由杀她,我还不知道吗,正是因为小桃通知我离开燕明居,你猜到是小桃偷偷报信,所以杀了她泄愤! 高阳紧紧握拳头,乔穗,你这个蛇蝎心肠,丧心病狂的狗东西,我一定会杀了你! 施绛玉为她母亲说话:“高阳,我知道你和母亲有矛盾,可我今天一整天陪在母亲身边,她就是想做什么事也没有机会的,你再仔细想想,是你误会母亲了。母亲已经答应我不会再为难你了。” 高阳冷笑:“她的保证答应,你信吗?” 施绛玉被气的又捂住了小腹,高阳才退步,“好,我信,我信,二姐姐你千万别生气。” 高阳对施绛玉的丈夫说道:“二姐姐身子不好,二姐夫先带她回府休息,我已经没事了,叫二姐姐不必操心。” 施绛玉的丈夫应了一声,带着施绛玉走,乔穗猛地拽住施绛玉的手,“不行,绛玉,我的好女儿,你别走,你若走了,她们就要对付你母亲,你在这,高阳还会顾忌你,你留下来帮帮母亲好不好。” 明岱凌刚才因为太过担心高阳,高阳出现后,又急切想为她复仇 ,找乔穗算账,所以并没有刻意观看高阳,现在仔细一看,我这盛装红颜的美娇娘当真是可赛嫦娥,堪比天仙! 明岱凌摸了摸下巴,玩味地看着这一切,他见自家娘子一步步逼近施茗玉那个疯女人,看来我家娘子要发威了。 乔穗吼了一句:“她疯了,你还要怎样?” 明岱凌目视着妻子,见高阳右手拿着一把新娘遮脸团扇,左手低下头做着张指握指的动作,而后又将手掌反过来,看看自己手上的红色梅花图样的丹寇,“乔穗,施茗玉当真疯了?” “当然疯了,这还有假?”乔穗想过高阳撕破脸和自己对峙,却没想过,高阳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对她这个嫡母直呼其名,这无耻的不尊长辈的不孝逆子。 “是不是真疯,试探一下不就知道了。” “你要做什么?”乔穗语气带着一丝惊慌与恐惧。 高阳吩咐彩云过来,在她耳边嘀咕了什么,随后彩云离开,不一会回来,手里捧着一把匕首递给高阳。 高阳将匕首一把甩给施茗玉,施茗玉没有接住,掉落在地。 施茗玉蹲在地上拾起那把匕首,睁着双无辜的大眼睛问道:“你给我这个做什么?这个是干什么的。”说完拿起匕首轻轻抛起又接住,就这么个简单动作重复数遍 ,玩的不亦乐乎。高阳说了两个最寻常的字眼: “吃的。” 最新网址: 第三十二章喜连枝4 - 旷影陵 - 南栎 一把杀人短剑,高阳轻飘飘的称之为“吃的”,在场所有人震惊不已,她的试探方法就是要施茗玉活生生地吞下匕首?要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真不敢相信这话真的出自高阳的嘴巴,站在大家眼前的高阳还是从前的高阳?该不会是鬼魂附体? 乔穗几乎咆哮道:“高阳,我杀了你!”还没待她冲过去,明岱凌的剑横在她眼前,寒气逼人。 施承孝发话道:“我从前竟然没看出,你也是个狠人!哼,心肠歹毒!” “大哥,我心肠歹毒?施茗玉屡次三番置我于死地,绑架,要毁我容,要找人奸污我,污蔑江燕,逼死江燕,将她丫鬟杀人灭口,怎么大哥不说她歹毒,到底她是你亲妹妹,她的命是命,我的命便不是命?她做尽了坏事,不过是装疯一场,立马就惹得你们怜惜了;我对乔穗,对施茗玉忍气吞声,任她们怨、任她们害,终于我还击一次,我就罪无可恕?真是可笑,世间还有这样的的道理?” 施承孝被怼的无言以对,“你……她本就该死,你杀了她就是,何必这么作践她!” 乔穗见高阳铁了心不会放过施茗玉,她无计可施,只得使出她的杀手锏——施绛玉,她对施绛玉使了使眼色,无论高阳再怎么恨她和施茗玉,可是二女儿施绛玉与高阳情谊深厚,高阳一向心软,只要施绛玉肯求情,施茗玉还有救。 施绛玉看懂了乔穗的眼神,她说道,“六妹妹……”还没等她说完,高阳跪在施绛玉的脚下,堵住了她的话,“我只问二姐姐一句,她的命是命,我的命便不是命吗?” “我……”施绛玉被问住了。 “只要姐姐回答我,我立马放了施茗玉。” 施绛玉愣住了,是啊,施茗玉的命是命,高阳的命便不是命吗,高阳啊,你这分明是逼我,我怎么可能不在意你的生死呢,这话无论怎么回答都是错。 二人僵住,明岱凌十分配合,开口打圆场,“高阳,怎么能如此逼你二姐,你二姐怀着身孕,二姐夫,你还不将你夫人带走,非要等晕倒在这里。” 施绛玉丈夫拽着施绛玉离去,施绛玉一把甩开,“我不走!”又对高阳说道:“好妹妹,你快点起来,火势大了,我们先离开这里。” 千禅已经将东厢房的下人全部抬出燕明居,见一大群人还在燕明居门口,说道,“公子,火势真的大了,大家快出去吧!” 明岱凌指着乔穗的剑收回,将地上高阳扶起来打横抱起,往外面走去。一群人跟着明岱凌身后,高阳在他怀里说道,“别走太远,这场戏还没完。” 明岱凌宠溺一笑,“好。” 明岱凌在燕明居门口出来一点的地方停下,众人也跟着停下,高阳从明岱凌怀里下来,看了身旁的彩云一眼。 彩云这次也聪明了一回,立马明白了高阳的意思,从袖子里掏出来匕首递给高阳。 高阳接过匕首,抓过施茗玉的手,把匕首塞给她,“五姐姐,走累了吧,把这个吃了!” “高阳!”乔穗恨得咬牙切齿。 “乔穗,今日我大婚,我也不与你多计较,燕明居的火,小桃被杀,是你做的也好,贼匪做的也罢,我只验证一事,施茗玉是不是真的疯了?若她确实疯了,今日之事,就此作罢。” 明岱凌听着高阳说这话的语气,沉着稳重,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架势。 高阳看着施茗玉,施茗玉低头看着手里的匕首,又抬头看着高阳,四目相对,高阳看到施茗玉的眼睛初始是坦然大方,因为那时她依然在装疯,她可以扮演的楚楚可怜,扮演对高阳的姐妹情深,待搞明白高阳要她吞匕首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她再也无法伪装,眼睛渐渐流露出难以置信、惊慌、恐惧、逃避、害怕,害怕是一个人的本能,凭你演技在高,胆量再佳,也得原形毕露! 场面变得鸦雀无声,乔穗的无助,高阳的咄咄逼人,施茗玉的伪装褪去,几位主角同时僵住。 突然,施茗玉猛地甩开高阳的手,匕首扔在地上,她蹦蹦跳跳围着高阳、明岱凌、乔穗他们身后打转,像跳舞,又像发疯,她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跳,还没等高阳开口逼问,施茗玉哼起了一首歌谣,来来回回就一句:“啦啦啦啦啊……”她语调忽而轻柔,忽而高昂,抑扬顿挫,停顿自如,远远听去不像是发疯之人,像是一个艺妓做美妙歌喉的表演。 唱了一会,她开始说道,“母亲,我爱上朗哥哥了。” 乔穗刚要回答,施茗玉继续说道:“你爱他,如愿嫁给她就是!” 施茗玉又说道:“可是母亲,他已经和江燕订婚了。” “订婚而已,又还没成亲,你想做的事情,只要有手段,都可以做成!” 施茗玉在自问自答! 高阳明白了,施茗玉是要借这个方式表明,她所作一切都是受她母亲指使诱导。 只听施茗玉接下来说了好长一段对话: “母亲,我们这样污蔑江燕真的对吗?” “江燕那个丫头本就不喜欢严朗,我们这样做也是成全了她,正好帮她解除了这桩不幸福的婚姻,不必愧疚!” “母亲,严朗哥哥今天是来向我下聘求亲的,竟然在花园里看中了高阳,为此要退婚,他爱上高阳了。” “爱上高阳?这个贱丫头,有她好看的!” “母亲,我逼得高阳离家出走了,她会不会出事,会不会死?” “哼,你将她视做亲姐妹,她怎么对你,勾引你的未婚夫,她难道不该死吗?死了也是她活该,一个私生女,死了也是解脱!” “母亲,高阳又回来了,听说还当了什么长公主,好不威风。” “我偏要她这个长公主、清泉先生的学生、第一美人,变成大瑧第一笑话!” “母亲,我要毁她的容!” “去吧,你需要人手我都帮你!” “母亲,她彻底把我惹火了,她抢了严朗不算,又勾引了明岱凌,我要买通流氓奸污她!” “女儿,要狠就狠到底,这次你绝不能心软,一定要她一辈子不能翻身,她没了贞洁容颜,对她许下海誓山盟、天长地久的臭男人看还娶不娶她!” 还没等高阳发言嘲讽乔穗,施承孝率先吼道:“母亲,你看看你都教了什么,五妹这辈子就是被你毁了!” 施绛玉听完也是泪流满面,“母亲,我早就说过,你只会害了五妹!” 乔穗捶胸顿足,捂着胸口,瑟瑟发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对施茗玉心疼愧疚,“是,是我害了你呀,茗玉。” 乔穗整个身子被她的贴身嬷嬷支撑着,否则就要倒在地上,她哭够了对高阳说道:“你听到了吧,这一切是我的错,你冲我来,不要为难茗玉了!” 高阳感叹道,这个乔穗一身罪恶,还算对她女儿有良心。 此时明侯府下人和施府的下人全部站在几位主子身后,密切关注着事情的进展,众人都看向高阳,期待高阳的回应。 高阳捡起地上的匕首,左手拿扇,右手拽匕首,一个美丽新娘子一步一步走向施茗玉,“五姐姐,你歌也唱了,舞也跳了,累了吧,这个吃了,就不累了!” 乔穗彻底瘫倒在地:“你为什么还是不放过她!” 施茗玉再次看向高阳,高阳欣然接住她的目光,她看见施茗玉的眼睛里闪着泪花,她此时在想什么,是在为自己昔日的恶毒愚蠢忏悔愧疚吗?还是,对她这个傻六妹刮目相看,从前她无论怎么作践高阳,高阳顶多还嘴两句,有骨气一点就是离家出走,她在苏悦堂推下高楼,将高阳推下荷花池,将高阳绑架,欲派人奸污,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从来都没想过,兔子有一天也会反击咬人,呵,可惜呀,高阳不是兔子,是世间最复杂难测的人,一念成佛,一年成魔,青葱黑白,人心善恶,心软也好,歹毒也罢,都是人的一念之差,想通了谁都可以成魔。 高阳一切的被害经历说白了都是运气好,明怀冰救她,穆哲枫救她,穆折清救她,明岱凌救她,小桃救她,高阳自己从没有救过自己一回,说到底,高阳竟然没有一次被乔穗母女的奸计得逞,没有受到一次实质性伤害,可是下一次,命运还会这么眷顾? 从今往后,歹毒怎样,成魔怎样,若是连命都没了,还要什么道貌岸然的善良和人性! 清将军啊,也许我们互相厌恶,但你送我的匕首和良言,却是对我最好的礼物! 施茗玉哈哈大笑,笑的停不下来,笑着笑着,笑的悲凉凄惨,笑得令人背后发凉,施茗玉笑够了,拔腿跑向已成火海的燕明居! 乔穗和施绛玉大喊道:“茗玉,五妹!” 施茗玉站在火海,披头散发,大张手臂,继而又手舞足蹈,犹如一个女厉鬼,她面目狰狞的对高阳下了最后的诅咒:“高阳,我诅咒你,你会葬身火海,你会被烈火灼伤,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受尽折磨,苦痛终生,不得好死,哈哈哈哈……” 施茗玉的头发,衣衫慢慢被火焰吞噬,她整个身躯即将被熊熊大火淹没,她双眼含泪的模样,深刻印在高阳脑海里,施茗玉发出人生最后一句话:“严朗,我这辈子错爱了你!” 人群中的严朗走出来,对着施茗玉的方向跪下,“对不起!” 高阳心里冷笑,严朗一直就在?他现在才站出来,真是可笑至极啊! 乔穗昏阙过去,下人们把她抬走,高阳有点不敢面对施绛玉,施绛玉泪眼婆娑对高阳说道:“我不怪你,你好好成亲!明公子,望你,能够护她一世周全。” 明岱凌对施绛玉作揖行礼:“多谢二姐对高阳的照拂,以后她由我来照顾!” 施绛玉丈夫抱走了施绛玉。 明岱凌也将高阳打横抱起,离开施府,上了花轿,鼓乐齐鸣,百姓同欢。 施茗玉,你活着没有毁了我的婚礼,没有毁了我的命,死了,也没有资格对我造成任何影响,你的死,只是给我今后的路立下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人性本恶! 高阳闭上双眼:我知道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广平王府的事一直就不简单,人为阴谋?政治阴谋?我嫁进南雄侯府,从此与权势绑在一处,权势的贪念的确害人,戏弄人,难道就不能做权势的主人?借了南雄府的势力,我可以自保,可以保身边人,我也有能力帮助千疮百孔的广平王府。 我爱明岱凌,爱他的野心,爱他的幼稚,权势我要,情爱也要! 第三十三章两意欢 - 旷影陵 - 南栎 苦熬慢煎流失岁月,偶醉闲酌等来佳人 南雄侯府的嫡公子大婚,热闹非凡,高阳的耳朵嗡嗡的响了一天,进了婚房后总算是清净了。 明岱凌住的院子叫梧桐居,婚房的布置,大到瓦舍房梁,小到帷幔的挂件尽显奢华,不愧是传闻中堆金叠玉,富可敌国的南雄侯府。 高阳等到半夜,明岱凌醉熏熏地被千禅扶进来,还没到跟前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甚至连千禅胸前也是湿漉漉一片,脸颊红润,看样子这主仆二人拼酒拼的够猛烈。明岱凌一进来一双眼睛色眯眯盯着高阳,那神情动作简直像极了街边调戏良家妇女的流氓,枉费生了一副俊美模样竟是流氓做派。明岱凌跌跌撞撞一跤正好摔到高阳的脚边,千禅和彩云正要去搀扶,明岱凌抬手制止,一甩袖子道,“出去,出去!”他眼神迷离、话语不清、大手一抬、大袖一挥,高阳还以为明岱凌要说的是,“来,兄弟们,接着喝一壶!” 千禅很识趣的告退出去,彩云望房间打量了一圈,见没有什么需要收拾,随即也出去。 二人一出去,明岱凌立马换了一个人,四肢不摇晃了,眼神也不再迷离猥琐,十分正经说了一句:“娘子,我终于把梧桐居变成你的婚房! ” 高阳道:“敢情你是装醉!” “那可不,要是不装醉,还不知要几时才能进洞房,我惦记着我家娘子,只能略施小计咯!”明岱凌像个孩童,他把下巴放在高阳腿上,嘟起嘴,高阳被他逗笑。 “还有谁敢灌你的酒?” 明岱凌一副愈加委屈的模样,“其他人倒还好,台面上意思几下,偏那个穆折清真是过分,要我喝了一杯又一杯,也不知寻了几多理由,我看他就是故意,嫉妒我这位娶到美娇娘即将洞房花烛夜的新郎官!” “新郎官有什么嫉妒的,他自个不娶娘子?下次他大婚,你要如数还给他!”高阳伸手捏明岱凌脸上的肉,“你说是不是,公子?” 明岱凌顺手抓住高阳的手:“你叫我什么?” “公子呀……”明岱凌用一双眼睛瞪着高阳,直到高阳渐渐改口道:“夫……夫君!” “叫大点声!” “夫君!夫君!夫君……”明岱凌猛地从地上起身坐到床边,一把捧住高阳的脸颊,他深情望着高阳,嘴里发出声音,“高阳,娘子!我的娘子!”那声音听着像是从远方悠扬飘来,又像是藏在明岱凌躯壳里的小人儿,因为只是个小人儿,声音微弱,它日日不停的呐喊,终于有一天它的呐喊感动上苍冲出了躯壳,得见天日!也许高阳听到的声音只是与寻常一般无二,可那种震撼,就像是上天被感动,特意给高阳下了迷魂法术,没有理由,一瞬间被动容,明明他也没说什么感天动地的誓言,高阳却闪着泪花,不到一会,热泪盈眶。 明岱凌放开高阳的脸,他眼睛里的欢喜自信又被打回原形,渐渐变为焦虑,“高阳,我一直想问你……” “怎么了?”高阳带着哽咽。 “茵河围猎场,大榕树下,你拿着树枝还我,告诉我,‘心悦君兮君已知’我的心你已知晓,你只是告诉我你知晓了,可知晓并不等于回应!你是真的愿意回应,真的已经回应了吗?” 明岱凌见高阳眨眨眼,一双眼睛好似那王母瑶池里的玉泉,她说道:“其实,直到现在,我都有点不该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我便这么轻易的被一个优秀的男子爱上,而且爱的死心塌地,你想问我,我有没有真的忘却高栖夜?对你是不是真心?我又何尝不想问,你只是在苏悦堂看了我几眼,只是在周府见证我对高栖夜的敢爱敢恨,就这样,你便情不自禁爱上?你是真的爱,或是一时新鲜? 还有紫云县主,当时明怀冰找我来劝你,我就只是来劝你,我想了许多说辞,见到你人之后,那棵大榕树下:一个美丽善良,端庄优雅的一个女子,她哀怨,她伤情,她对你哭泣,我看见你想拿出帕子为她擦泪那一刻,我想起了,在芷桦寺,你也是那样对我,心疼我的泪水,拿着帕子为我拭去泪水,对我说,你想照顾我,我才发现,其实世间美丽的女子从来不止我一个,她们也能敢爱敢恨,她们也会楚楚可怜流泪,她们也能让男子心动不忍,我从来不是独一无二的。那一刻我害怕了,比……比知道高栖夜为袁沉语赎身,比‘晗月郡主’霸占高栖夜还要心慌。我根本来不及想,我跑过去与你说话,你也不理我,我害怕你一旦走开了那颗大榕树,所有的一切就变成老天的一场玩笑,还没看清那玩笑究竟是糖果还是纸屑,便以烟消云散告终。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我脑子里一遍遍地蹦出那天你说过的话,总有一天我会树枝还给你,好,我把树枝还给你,我真的还给你!原来情爱发生时,那样措手不及,还好你没被紫云抢去,还好我抓住了你,万幸,你还在,你还能接住我的树枝!” 高阳说完,明岱凌将她拥入怀中,久久不肯放开。 良久,他又问道,“高阳,可是我真的输给高栖夜,而且输的那样惨,就像他说的,即便他来围猎场之前就已经身受重伤,即便他方才刚刚大战了五位高手,即便他被我偷袭重伤,打败我也是绰绰有余,与高栖夜比起来,我除了仗着我父亲南雄侯的势趾高气昂,我卑鄙无耻,暗算偷袭,我技不如人,样样不及他,我是那样的不堪,即使这样,你也愿意放弃高栖夜选择我?” “情之一字原本也不是道理能说清楚,我只知道,在苏悦堂我向高栖夜表露爱意被拒,的确伤情难过,可是事后我无数次质问自己,栖夜哥哥还是从前那个我认识的栖夜哥哥吗,我的印象里他除了我,是不会与任何无关紧要的女子多一分接触,他何时和袁沉语对过书信我不知,他何时对一个青楼花魁另眼相看我不知:在围猎场,他高超的剑术武功,从小到大我是第一回得见,穆折清也说过,高栖夜武功高强,真要杀起人来,一招毙命,滴血不见,丝毫不亚于穆折清这个叱咤阎罗,在此之前,我只知道天才少年,映月医仙!其实从小到大,我是因为有幸能和高世子生活在一起,我早就习惯,那个从神像画里走出来的男子,对我照顾、守护,这样的人,他可以当我的兄长、老师,唯独做不了爱人。” 明岱凌换了个动作,躺下,右手垫着自己头部,仰视着坐着的高阳。 高阳继续说道:“假若和高栖夜在一起,他会事事为我安排好,我从不用费一点心神,我只需要坐在家里,等着他回来教我弹琴画画,等着他为我解答一切疑惑和挫折,一旦发生了什么大事,我只会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无论事大事小,我没有任何解决法子,一点也帮不了他,相反,还会拖累他,明明他一身本事可以对付任何敌人,却有可能因为我的无知和愚蠢被敌人利用。因为从始至终,我一点都不了解他,我就是想法子也不知从何想起,宛如和天神在一起,施法变幻我通通不懂,甚至闻所未闻,我的脑子和他压根不在一个世界! 而你不一样,也许和他比起来,你射箭不及、武功不及、技艺都不及,可你和我一样是个庸俗的凡人,天生就有凡尘贪心,你会仗身世、蛮横、无耻、你有缺点,你是个实实在在的和我一样想法的普通人,若是遇到大事,我们会夫妻一体,携手对外;若是有误会和分歧,我们吵架冷战;之后可能是解开误会,感情更加浓厚;又或许是,放过彼此,一别两宽!未来到底如何,谁也不能保证,这才是真实的人生,至少,在你面前,我可以想法子,我可以和你共同面对,我高阳有自己的言行特征,不仅仅是一个永远不懂事,一尘不变的乖巧妹妹!” “别说了。”明岱凌伸手将高阳揽着躺下,趴在自己身上,新郎新娘在床榻之上四目相对,方才高阳已将自己真实内心一吐为快,明岱凌再也没有心结,现在该轮到明岱凌说真心话的时候。 明岱凌奸笑:“我对你……你想听真话吗?” 高阳趴在他身上,初始心里的小鹿乱窜,紧张的不敢乱动,这回听到明岱凌说这话,突然大着胆子捏上明岱凌的鼻子:“快说,要是敢对不起我,我饶不了你!” “好好,娘子饶命,为夫这就说!” “其实我真正注意你的原因,并非因为你的容颜美丽?” “那是?” “因为明怀冰英雄救美,为你钻狗洞!”明岱凌说完赶紧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怕高阳收拾她。 高阳却一动不动,愣住了,她十分疑惑问道,“明怀冰?为何?” “我以为他喜欢你,既然是他喜欢的东西,我就要抢走!”明岱凌时刻注意着高阳的表情,怕她误会伤心。 高阳只是淡淡问道:“继续说!” “一开始因为他喜欢你,我要抢走他喜欢的东西,后面是因为,你长得很美,美的有点像我母亲……”高阳又要捏他鼻子,他头在喜枕上躲来躲去,找着机会继续解释,“之后是因为,我们很像,我们仗着老天给我们的优势,盛气凌人,嚣张跋扈,其实都是虚张声势,内心的脆弱不堪,只有我们自己心里清楚!” 高阳沉思,他跋扈是真的,我跋扈?我哪来底子嚣张跋扈?我分明是委曲求全,低声下气被乔穗和施茗玉欺负才对吧! 还是……他指的我蜀国长公主,清泉先生学生这些身份,的确,我内心里,一直是骄傲自信,我从不否认第一美人这个名号,因为我继承了那个大瑧第一美人的母亲白芊画。虽然从小败给玉竹,可我骨子里依然有与生俱来的尊贵骄傲,因为从小到大我早便看透,那些女人越是厌恶刁难我,说明她们越嫉妒,她们越嫉妒,我越自信我的美貌! 可除了美貌我竟一无所有,我是那样矛盾,既觉得自己自豪无比,又深感自卑不堪,空有虚名! 明岱凌在短时间内,是没有办法如此看透我吧,只能是缘分已至,互相吸引,最后发现当真是臭味相投,最后一拍即合,缘分便是如此奇妙。 明岱凌一个翻身将高阳压在身下,二人已经彻底敞开心扉,再无心结,良辰美景,才子佳人,情到深处,明岱凌深情款款地吻向高阳…… 第三十四章两意欢2 - 旷影陵 - 南栎 刚要吻去,明岱凌起身将高阳鞋子脱去,搭在床边的双腿收拢到床上,再次将高阳整个身子压在身下,彼此心跳呼吸都能听清,高阳微微晕红的脸,像在手里触手可及的诱人苹果,又像是天边高不可攀的晚霞,明岱凌将高阳头上钗环首饰一一拔出来直接甩在地上,高阳刚要说什么,明岱凌堵住她的话,“不就是些首饰,又摔不坏,明儿让彩云给你收拾!敢情我还没有这些首饰重要!” “没有!我……我只是有些紧张,我……” “娘子别怕,我很温柔。” 高阳紧闭上双眼,突然想起来,人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的父母高瞻峋和白芊画应该一个都不知晓,栖夜哥哥是知道的吧,他,他婚礼来过吗?若是连他也没来,她这样算不算私定终身? 高阳眼睛闭了许久也没有见着明岱凌的动作,于是睁开了一只眼睛试探,发现明岱凌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她双目睁开问道:“怎么了?” “忘了与你说,高栖夜今天来过,叫我好好照顾你,他给你的新婚礼物在库房,明日你再去看,还是,要现在看?” 高阳将明岱凌重重推开,生气地问道:“你还是不相信我?” “你方才闭着双眼,既沉思,又皱眉的,我怎么会不知你想什么?” “我希望我的女人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 “我整个人,我所思所想 ,我的身体灵魂都是你的,还要什么?” “你敢说你方才不是想高栖夜?” 高阳回答的果断,“是,你不是知道,我的母亲是白芊画的侍女,我从小在广平王府长大,王府出了事,我于心不安,我一声不响嫁了人,王爷和王妃都不知,他们会很伤心吧,至于高栖夜,他是我哥哥,我希望他能真心祝福我的婚姻!” 明怀冰早就告诉高阳,现在整个京城对她的身份认定是白芊画侍女的女儿,也就是在外人眼里,高阳就是玉竹,玉竹就是晗月郡主,二人互换了身份,高阳以玉竹的视角,依然可以表明这层意思,玉竹等于白芊画的养女,养女出嫁,养父母和义兄都不在难免伤怀。 “高栖夜已经没事了,对不起,是我卑鄙暗算了他,害他重伤,他是你哥哥,便是我大舅哥,明天我去找他议和,给他赔礼道歉!” “算了吧,只要你们不打起来就好!” “对不起,娘子,是我没想到这层,广平王府之事,明候府一定会尽力相助!好了,你该把你的眉头收一收,安心让夫君洞个房吧!” 明岱凌凑上高阳的脸,终于亲上了高阳香唇,令明岱凌不爽的是,高阳再次睁开双眼,“对了,小桃为了救我而死,我得把她安置好!” 明岱凌一拍自己额头,十分无奈的回答:“这些事,我早就派了千禅去处置,将她好生安葬,小桃的父母也给了不少赏银,救了我娘子的人,自然不会亏待!” 明岱凌作势要亲去,高阳又说道:“还有林管家,他帮我一块对付乔穗,我离开了施府,乔穗不会放过他的!” “千禅已经和施承孝商量好,让林管家跟着你陪嫁过来!”明岱凌说完,见高阳又想说什么,一个指头弹上高阳的额头,“闭嘴!你可不许再说了,还有你二姐施绛玉,她的情况,我比你还清楚,她怀孕身子反应大,几次受刺激不知因为受了寒凉还是因为施茗玉疯癫的原因,有些小产征兆,我请了贤妃娘娘特意赐了两个御医专门在你二姐府上细心照料,今天你逼死施茗玉,她倒是比我想象中情况要好些,其实你二姐姐是个顶聪慧的人,很多事情比你想的还开,宅院,宫廷,京城里波谲云诡,她想的很开,她的身子无大碍!好了,娘子所有操心的事都没了,你就安心让为夫洞个房吧!” 明岱凌彻底失去耐心,他快速打下床幔 ,粗暴地撕开高阳的衣裳,不到一会,高阳已经在他面前袒胸露露 ,她羞怯不已,根本不敢抬头看他,明岱凌盯着身下美人饱满的胸部,眼睛放光,埋首扑了上去,高阳惊呼“啊!”了一声,已经说不出来话,渐渐传出高阳轻轻地呻吟。 明岱凌看看渐渐迷失神志,被他拽入爱河的高阳,他手里的动作不停歇,笑笑说道,“​我说娘子,你方才一阵 一阵打断我,是因为紧张吧!没事 ,为夫有经验,好好伺候你!” 第二日,高阳全身酸痛,被折腾地没一块好肉,她难受地不想起床,只因从前待字闺中时,家教甚严,都是一早起来给母亲请安,所以她早已习惯到点醒来,高阳捏了捏自己酸痛颈部,看着一旁熟睡的明岱凌,想起来:大婚第二日照规矩是要给公婆敬茶。 南雄侯爷带着夫人跟随皇上去长安,原本父母不在,明岱凌婚事需得往后拖延,但是明岱凌等不及,主家和主母不在,府里主事人是嫡公子明岱凌,后院主事暂由周姨娘代理。 明岱凌便让周姨娘代父母下聘求婚,凭周姨娘妾室的身份,上不得台面,不能承担下聘的重任,明岱凌执意如此,明家族亲长辈只得随他去。 高阳和明岱凌拜堂之时,是对着高堂的两个空位置而拜,明岱凌为了以示尊重,也让周姨娘坐与左侧下首位置。也不知明岱凌会不会惹得父母生气,待南雄侯夫妇回来定会重新拜他们二老。 既然周姨娘暂代了公婆下聘提亲,那么新妇向公婆敬茶要不要也向她敬一杯! 高阳既搞不懂京城的习俗,也不知明候府的规矩,她推了推明岱凌,“夫君,起来了!” 明岱凌一下子睁开眼睛,吓得高阳一跳,“你早就醒了,干嘛不叫我!” “我要陪娘子睡觉啊!” “说正事呢,公婆不在家,我可需要向周姨娘敬茶?” 明岱凌起身,随身拿了一件寝衣穿上,靠在床头,“她只是姨娘,你是我明岱凌的妻子,哪里需要屈尊向她请安?” 高阳听着明岱凌这声‘屈尊’怪不舒服的,高阳是白芊画的独女,如假包换,货真价实的嫡女,可是自从被高栖夜送到施府冒充六小姐,若是以施府的身份算,高阳不但是庶出,还是个私生女,周姨娘虽是妾室,也算明岱凌的长辈,他如此瞧不起庶出,也会瞧不起她吗?毕竟明岱凌从始至终只知她施府的身份。 高阳轻轻道:“周姨娘帮着你给我下聘提亲,我给她敬一回茶又如何?” 明岱凌丝毫没有听出高阳的其他心思,回答高阳:“不必,有这工功夫,还不如让娘子好好睡一觉,你先起来,洗漱一番,吃早点,然后我带你去府里逛一圈,往后除了我母亲,你就是府邸的头号女主人,至于周姨娘那边。到了晌午去她院里用个午饭就可! ” “要不我们去周姨娘那用早点吧!”高阳换了个说法,她就是想去看看周姨娘。 “好吧,我吩咐丫头们进来,给你洗漱!” 高阳被彩云收拾捯饬好,她今天穿了一身浅蓝色衣裳,挽起了发鬓,插上金簪首饰,她这套衣着打扮略显成熟,约莫是高阳想着自己已为人妇,须得收敛性子。 明岱凌带着高阳来到周姨娘住的禾嫱院,这里的布景摆设,比起梧桐院单调了许多,但一砖一瓦,一花一木又都看得出精心挑选,整体是一种幽香素雅的格调。 周姨娘听见下人禀报,已经早早在院门口等待,一旁还站着一对夫妇,高阳对周姨娘和众人行礼,明岱凌为她介绍,“这是我周姨娘,你在拜堂时见过的,这是大哥和大嫂,我大哥是周姨娘所出,他们夫妇来向姨娘请安。” 周姨娘梳双鬓,穿窄袖衫,外罩灰蓝比甲,着素裙。身为南雄候的妾室,穿的这样简朴淡雅也是难得。 只见周姨娘上手牵了高阳进了用膳的大厅,上面已经摆了一桌糕点,米粥和煎炸的果子,周姨娘道:“好孩子,你进了明候候,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快吃吧,早点要凉了。你爱吃什么粥?” 高阳见周姨娘要亲手为她盛粥,接过那碗, “姨娘,我自己来。”她给自己盛了一晚白粥,又招呼着问大哥大嫂要吃什么。观这大嫂的性子和周姨娘差不多,温柔贤惠,说个话都是轻声细语,根本无法想象她发怒大叫的样子。这一家人竟一点不像外边传闻的,阴阳怪气,人情复杂,该是好相处的。 一家人就这样坐下来和和美美吃了一顿早点,高阳却注意到,明岱凌从进来就没有叫过一声大哥。昨天彩云说,她找了明候府的丫鬟都打探清楚: 南雄候爷有六个儿子,没有女儿,大儿子庶出叫明居安,二儿子,三儿子就是明岱凌和明怀冰,四子在战场为国捐躯,五子和六子都是庶出,个性放荡自由,没啥志向专爱吃竹酒,逛花楼,整日不读书,不科考,寻花问柳。苏悦堂,碧香楼姑娘隔一段时日要在明候府门口要死要活的要嫁进来。 就算明岱凌不喜五弟,六弟,那大哥看起来文质彬彬,知书达理,他也不喜欢吗? 明岱凌看这架势,周姨娘是要拉着高阳说一天的话,他受不了这些女人聊天,来来回回就这么屁大点事,竟然能聒噪一天,他和周姨娘打个招呼,就先回了梧桐居,和高阳说好,午饭再过来。 至午间,明岱凌带着他三个弟弟一起过来,算是一家人正式吃一顿饭,五弟,六弟一见着高阳,二人围着高阳转,夸着高阳美丽、聪慧、有气质。 “二嫂,我叫明景时,我是老五!” “二嫂,我是老六,叫明中疏!” 明怀冰带着一个嵌金镶玉的木匣子:“二嫂,这是我赠给你的新婚礼物,愿你们百年百合!” 明岱凌抢过那匣子,打开,里面是一颗西洋进攻的金刚石,光泽璀璨,像极了一颗从天上摘下来的星星,高阳第一回得见,被那玩意震撼,忍不住伸手去摸,明岱凌打开高阳的手,将匣子合回去,“如此贵重之物,还是留着送给你未来的夫人吧,你二嫂受不起!” 高阳不明白,明怀冰礼物贵重的确不该收,可明岱凌的态度也太刻薄,他们两是怎么? 明怀冰道,“二嫂天姿容颜,只有她才堪配,你我是亲兄弟,二嫂就收了吧!” 高阳刚要开口,明岱凌怒火吼道,“我说了不必,你没听到吗?” 高阳心里的迷雾更重了,他们兄弟二人究竟怎么了? 第三十五章两意欢3 - 旷影陵 - 南栎 明岱凌一声吼,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至于为了这么点小事发这么大脾气?高阳看了一圈,明景时和明中疏是小辈,不敢插嘴,周姨娘算在场唯一的长辈,她是侧室,想开口又不敢开口的样子,明居安是明岱凌的大哥,他总可以说明岱凌吧,可是明居安也没开口,看他神态根本不打算开口,好似明岱凌对明怀冰无端发脾气早已习以为常! 高阳见众人都不敢说,只得自己开口劝道:“岱凌,三叔送我的礼物是贵重,我不收就是,他本好心,你就不要怪罪他了,我们坐下吃饭吧!” 谁知明岱凌一把拉上高阳就要走,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拉到门口,大嫂跑过来拦住二人,“二叔,我今日亲手做了一桌子好菜,二叔不看三叔面子,就看在我的面子上,留下来,大家把午饭吃了,弟妹,你说呢?” 高阳帮着搭腔道:“岱凌,大嫂幸苦了一上午,我们可不能辜负了,我们吃饭!”说完连拉带拽地将明岱凌重新拖进去,一把摁在饭桌椅子上,“大家都坐下吃饭!” 大嫂拍拍手,几个丫鬟进来伺候众人用饭,大嫂给明怀冰倒上一杯酒,对他说道:“三叔,今日都怪你,还不自罚一杯!” 明怀冰接过酒杯,“二哥,二嫂,都是我的错,我自罚三杯!”明怀冰将杯中酒饮尽,再倒两杯喝完。 第四杯又倒上,对着明岱凌和高阳方向,“祝福二哥二嫂:白首齐眉鸳鸯比翼,青阳启瑞桃李同心!” 高阳起身拿起面前的酒杯,要回敬明怀冰,见身旁明岱凌没有反应,用胳膊肘推了推他,明岱凌拿起酒杯,也不起身,自己一饮而尽。 高阳拿明岱凌没辙,对明怀冰说道:“多谢三叔,望三叔也尽快找到自己的意中佳人。” 明景时和明中疏也起身给高阳敬酒,齐声说道,“祝二哥二嫂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明岱凌总算起身和高阳一起回敬明景时和明中疏。 高阳又主动对大嫂敬酒:“大嫂贤良淑德,亲手为我们做了一桌子美味,我敬大嫂一杯!” “弟妹过誉了。”妯娌二人干杯! 高阳又别给周姨娘和大哥敬酒,大嫂虽不善言辞,却也勉强和高阳唠了几句家常!明景时和明中疏一开始见明岱凌板着脸便不敢多话,渐渐也放开,叽叽喳喳和高阳说了许多,尴尬气氛不见,一家人开心地吃完一顿饭。 用完饭,明岱凌带着高阳回去梧桐居,一到寝房,脱了鞋就往床上躺,叫了两个丫头端了冰块进来,又命丫头打扇,就要睡觉,不在理会高阳。 高阳推了推明岱凌背过去的身子:“你怎么刚吃饱就睡!” “我歇午觉,我日日都是这种习惯,你若觉得无聊去找大嫂聊聊天,或是叫千禅带你熟悉一下府邸。” “噢!” 明岱凌一个鲤鱼打挺起来坐床上,看向高阳,“你是不是觉得我脾气暴躁,对兄弟不亲?”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明岱凌脸侧过去,“没有!”不知是想起什么,他说道:“我就是看他不爽,仅此而已!”说完,躺回床上,侧过身去不再看高阳。 高阳从寝室出来,看见门口和千禅说着什么,见高阳出来,说道:“少夫人,高世子给您的新婚礼在库房,可要去看” “不急,有时间在看。” “还有少夫人,您还不知,清泉先生也给您送礼了,您的鹤婪师兄昨日亲自前来。不过他将礼物留下,吃了喜宴就走,公子怎么留也留不住!” “鹤婪师兄?是我老师清泉先生的大弟子?” “正是,他昨日还带了两个徒弟,明明岁数比您大许多,却因为辈分,一口一口叫着您姑姑!” “我还没有见过他们,走的真快!” “鹤贪道长说有缘会相见。少夫人可要现在去看清泉先生的礼物。” “一会在看,不急,林管家在这,你们这是?” “往后梧桐居由属下,林管家和彩云负责,您有什么吩咐找我们都行。” 明岱凌还是很给她面子,林管家跟着她陪嫁过来明候府,对明候府事宜一窍不通,却依然授予他管家的职位。 高阳对这些琐事不想过问,因为她知道,千禅会安排地很妥当,她唯独疑惑的是方才吃饭地时候,“千禅,你家公子和三公子是怎么了?” “他们地事情我也不大知晓!以公子的性子就是憋在心里一万年也不会和您说,不如您去问问三公子吧!” “好,那我现在去找三叔!劳烦千禅给我带个路!” “少夫人,您先去会客室等着,我这就去请三公子过来!” 还是千禅想的周到,新婚第一天,做嫂子的哪有什么私事单独去找小叔,凭白招人闲话,高阳回道:“好!” 高阳在客厅等了一会,明怀冰到来,千禅吩咐了五个女使和五个护卫左右站了一排,高阳明白千禅的意思,明岱凌的性子惯爱多疑吃醋,这十人站在这里就是要给高阳作证。 千禅自己出去忙活。彩云给上了一壶龙井茶,给明怀冰和高阳各自倒上,然后在高阳身边站着。 明怀冰率先问道:“二哥歇午觉了吗?” “嗯?” “二嫂找我来,是为了我和二哥之事?” “嗯!” “二嫂可知,在京城有哪些名人,被百姓饭后茶余口口相传?” “镇离王?当今皇帝,还有神女骆冰儿!” 明怀冰摇摇头,“这些都是老生常谈,人们说了二十几年,故事早就滚瓜烂熟,没了新鲜,现下几年,又有一些人才辈出的新鲜人物,二嫂猜猜都有哪些?” 高阳皱眉思忱一番,“高栖夜?” 明怀冰点点头道:“还有!” 高阳想了半天只能疑惑地看着明怀冰,明怀冰看着门外,“映月医仙高栖夜,少年棋才白琰,小白起穆哲枫,阎罗王穆折情,赛苏秦明巧嘴! 前面几位各个当之无愧,名不虚传!唯独我这位明巧嘴实乃是有名无实,我以为我习的是鬼谷的纵横捭阖之学,将来成的是苏秦和张仪。苍生涂涂,天下缭燎,诸子百家,唯我纵横。鬼谷纵横派,鬼谷子传人虽一人之力,却强于百万之师,“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息。 我没有习得鬼谷道义精髓,反而歪曲解意,自以为是,误把卑鄙无耻当手段,误把表面口舌当真理,我这张巧嘴,没有为国谋福,没有安居天下息,只做了一件事,伤害了我二哥! “到底怎么回事!” 明怀冰看着满厅的的丫鬟护卫,说道:“诸位辛苦,你们先下去!” 十个下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应不应该退下,于是大家一齐看向高阳,高阳吩咐道:“下去吧,我这里有彩云伺候就行!” 十人行礼退下。 彩云打开四手指,做发誓状,“我发誓什么都没听到!” 彩云看着二人,高阳是一身浅蓝色着装,明怀冰着一身深蓝色衣衫,二人同坐大厅高堂,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对夫妻,呸呸,我说什么,真该打自己嘴巴子! “他们都出去了,我担保彩云绝不会将今日谈话泄露。”​ 彩云跟着应和,“嗯嗯,我死都不会背叛小姐,不会说出去半个字!”​ 明怀冰的目光,望着门外雕刻狮子图案的屋角檐,他紧皱了眉头,陷入了回忆。 “那时候,我十二岁,二哥十四……” 那时候明岱凌和明怀冰兄弟两的关系十分要好,他们经常一起进宫找姑姑贤妃娘娘和四殿下。 明岱凌比明怀冰年长两岁,且自己从小习武功,便对这个三弟照顾有加,若是谁敢欺负了明怀冰,明岱凌第一个不会放过。 明怀冰小小年纪长得一张伶牙俐齿,他懂得讨太皇太后,太后的喜欢,会奉承当今皇上,会帮着皇上拆解群臣的意思。 明怀冰在整个皇宫十分受到欢迎,而明岱凌则相反,也不知为什么,无论他做什么,皇上就是不喜欢他,就好像没有理由,天生讨厌一个人,做什么都是错,对了也是错,错了更加错! 明怀冰还特意拐弯抹角试探过皇上,皇上却只是敷衍他,你们这些孩子,朕一视同仁,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 真正让明怀冰少年成名的事件是在一起国宴上。 鞑靼打了败仗,决定和大瑧议和,大瑧为显示大国风范,特意邀请了鞑靼王本人来皇宫签订议和书。 大瑧朝将鞑靼王视作上宾,参加国宴,在宴会上,大瑧朝展示了华夏的歌舞升平,盛世繁华。 鞑靼使者出了难题比试,难题被文官轻易化解,武功比试也败给大瑧武将,整个大瑧上到天子皇室,中到文武百官,下到侍卫宫女,脸上都洋溢着泱泱大国的无比自豪。 突然那个长着浓眉黑髯,眼睛像鹰一样的鞑靼王突然对大瑧发难: “听闻当今皇上意志坚强,在鞑靼做人质三年受尽羞辱;又听闻当今皇上天纵奇才,即便生母是尚衣局中终日劳作的卑微宫女,依然杀出重围,打败诸位出身优越的皇子,登基大位;又听闻当今皇上仁爱孝顺,皇太后生性豪放,与外男私通 ,皇上念及母子之情不忍处置,国宴之上 ,仍然许其高坐太后宝座,母仪天下!大瑧皇上真乃英明!” “你……”最善雄辩的独孤松大人一时也想不出反驳之语,毕竟鞑靼王说的句句属实,刀刀见血。 始尊帝张隽临狠狠拽住手里的杯子,他在等一位智勇双全,战群儒的大臣将该死的鞑靼王怼的屁滚尿流舌! 可是他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这位大臣,却等来了小小的明怀冰。 明怀冰从贤妃娘娘怀里蹦出,跑至大殿中央,找到鞑靼王的位置,对他说,“大胡子,不知道你可曾听说过千古一帝始皇帝?”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始皇帝千古留名,本王怎会不知?你个小毛儿要对本王说什么?” “敢问大胡子,你可真心敬佩始皇帝!” “始皇帝雄才大略,功高盖世,本王当然是真心敬佩!‘’ “始皇帝曾在赵国为人质,大胡子知晓否?” “本王知道。” “始皇帝母亲赵姬本是吕不韦的姬妾?大胡子可知?” “知道。” “始皇帝的母亲与嫪毐乱后宫可知。” “知道!” “始皇帝横扫六国,统一华夏 ,丰功伟绩,傲世古今,可知?” 鞑靼王这回没有回答。 “英雄不问出处,始皇帝出身如何?功绩如何?当今皇上出身如何?功绩如何?大胡子你出身如何?功过如何?” 第三十六章两意欢4 - 旷影陵 - 南栎 鞑靼王继续不出声,明怀冰道,“大胡子,让我来替你说吧,始皇帝的出身功绩就不必重复,皇太后出身的确是一般宫女,我十二岁,倒也读过几本史书,略记得除了始皇帝生母,还有汉武帝的生母王太后为二嫁,汉高祖刘邦只是个小亭长,刘备卖过草鞋,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当过和尚,这些个出身穷酸的皇帝,哪个不是一代豪杰,哪个治下的江山,没有胜过你这穷乡僻壤的大草原?” 小怀冰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差点喘不过气,稍缓一下,继续说:“当今皇上和大胡子您?我们再聊聊穆况将军在湘尔堡一战……” 鞑靼王终于开腔,“不必了,皇上,我素爱大瑧的歌舞,烦请皇上叫舞女上来表演!” 张隽临看见鞑靼王果真被一个十二岁小孩怼地屁滚尿流,暗自高兴,表面装作平静,他给鞑靼王一个台阶下,“传歌舞!” 一场不见刀锋血刃的厮杀,因一个十二岁小毛孩的介入而大获全胜! 国宴完毕后,太皇太后又召见后妃命妇,对明怀冰嘉奖赏赐,赏赐了明怀冰一颗价值连城的西洋金刚钻,连带表扬了明怀冰的母亲嵇百媚,赏赐她许多珍宝首饰,太后也跟着赏赐明怀冰母子。 皇上单独召见明怀冰和南雄侯,对父子两夸赞不已,他蹲下来摸着明怀冰的头,“小怀冰啊,你长大后可了不得,必定能成为我的大瑧股肱宰相!” 此话一出,吓得南雄侯吓得跪倒在地,“皇上请收回此话,这小子不过卖弄几句口舌,为国家辨回该有的尊严是大瑧子民本分!不值一提!” “哎,明侯谦虚了!你教育出来的好儿子,朕有赏,罗总管,传旨,明候夫妇、小怀冰、怀冰的老师、照顾怀冰的奶母,丫鬟们统统有赏!” 打那以后明怀冰名声大噪! 那时宫里最受宠的皇子是五皇子张知寻,母妃荣妃。贤妃是南雄候的妹妹,贤妃所出的四皇子张知衡是明怀冰的表兄,明怀冰经常来找四殿下玩耍。 皇上喜爱明怀冰连带着也经常看望四殿下,皇上看望的时间多了,竟发现自己这位不善言辞的四儿子,原来是个少年天才,小小年纪阅遍史书,出口成章,对历朝兴盛亡衰有一番自己的见识,从那时起皇上开始对四皇子重视,相比之下,张知寻虽然懂得讨好皇上,就才德能力来说,无疑四皇子胜出许多。 皇上看重四皇子,将他接到御书房亲自教导,张知寻彻底失宠了,他将罪责全部推到明怀冰身上! 张知寻一逮着明怀冰单独一个人,就会带着小太监去作弄教训他,刚开始只是口头一句警告:“明怀冰,你不是嘴巴厉害,我就看你有多厉害,你给我等着吧!” 不过他哪里是明怀冰的对手,“五殿下,四殿下勤奋读书,因此被皇上喜爱,你若有本事应该更加刻苦读书,学问超过了四殿下,皇上自然会高看你,你找我出气有什么本事!”一番话,明怀冰把他怼的哑口无言。 张知寻气冲冲地走了。 张知寻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用心读书,都无法超越张知衡,因为他从小功夫就花在讨好父皇身上,哪有时间读书,落下许多年功课,早已没法补上。 要不是因为明怀冰,父皇会注意那个闷闷不乐不爱说话的张知衡?都怪这个明怀冰,吃饱了撑着非要在国宴上出什么风头,好了,这风头忒厉害了,直接把我的风头和宠爱都抢走了,明怀冰,我恨你! 张知寻失宠了,连带着荣妃一块失宠,荣妃三天两头就要找张知寻抱怨一番,张知寻无处发泄,又带了一群太监去教训明怀冰。 明怀冰被打的鼻青脸肿,明岱凌心疼不已,“三弟,我说过谁敢欺负你,我不会放过他们!”明岱凌要去找张知寻报仇! 明怀冰却拉住他,“二哥,算了吧,他是皇子啊,我们做臣子的要是打了他,皇上会怪罪的!” “那你说怎么办?” “我们去告诉表兄和姑姑,姑姑一定会为我主持公道的!” “算了吧,咱们这位姑姑你又不是不知,除却长了一张美貌脸,就她的脑子哪里斗的过荣妃,这事我自己解决!”明岱凌说完扬长而去! “二哥!” 明岱凌真的将明怀冰所受的拳打脚踢如数还给张知寻,他会武功,将张知寻的五个太监也一块收拾了一顿。 张知寻带着一身伤,哭哭啼啼去找了荣妃,不料荣妃却坐在位置上,轻轻地说了一句,“我找太医给你疗伤,若是皇上问起,你就说你自己好玩,从树上摔下的!” “啥?母妃,你不爱我了?我一身是伤,不是该告状到父皇那去,叫父皇杀了明岱凌兄弟两!呜呜……”张知寻又大哭了起来。 “我有苦衷!” “母妃有什么苦衷,竟连孩儿的性命也不顾!” “这个明岱凌才十四岁,就这般厉害,也不知道他勾结了谁,竟然找到我上次暗害四皇子的证据!我的把柄在他手里,现在动不得,孩儿你先忍忍,我不会让明候府一家好过的!” 张知寻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大闹,不过任凭他怎么闹,荣妃就是不答应,张知寻气的要撞墙的心都有。 张知寻养了几天伤,身上差不多好了,他想起这事就恨得牙痒痒,从小到大他可是最受宠的皇子,从来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怎么还被一个小小明候府的人欺负了,气死了,气死了! 他派出太监打探清楚了,今天明怀冰又单独一个人在花园玩耍,听说是约了四皇子,可是四皇子临时被皇上叫去背书,没来赴约,叫了太监去通知。 张知寻心想,现在通知明怀冰的太监没赶到,明怀冰还没离开花园,对,就趁现在带上一群太监,不,还要带懂武功的侍卫,免得又遇到明岱凌。 张知寻命令几个太监将明怀冰一个布麻袋罩上头,拖着他到了一处十分偏僻的地方。 明怀冰的麻袋被解开,他被迫跪在张知寻的脚下,他开口讥讽道:“五殿下,你这般恼羞成怒,只能说明一件事!” 张知寻居临下看他,“什么?” 明怀冰被两个太监死死摁住,气势却丝毫不输,他张开巧嘴开始攻击张知寻,“你越恼怒,不就说明你真的失宠?你这样的空架子,就算没有我介入,失宠也是早晚的事,你怎么比的上我真才实学,德才兼备的表兄?” “你,临死还嘴硬!”张知寻一脚踹上明怀冰,“来人,给我把他……算了,等等……” 张知寻摸着下巴不知道想起什么,“明怀冰,若是你张巧嘴,能帮本皇子重新赢得父皇的宠爱,本皇子就放过你,还会好好嘉奖你!你看如何?” “就你?烂泥扶不上墙!” 张知寻听到这话火冒三丈,他接过太监递过来的鞭子,对着明怀冰的身体狠狠抽打起来,一边打一边说,“呸,我打不死你,我堂堂五皇子,被你个下贱东西羞辱!” 张知寻打累了,用脚踢了踢地上被打的奄奄一息的明怀冰,“臭小子,知道我的厉害了吧!你等着,我还有个大礼送过你,明巧嘴是吧,让你变成狗屁——粪嘴!” 这时候照顾明怀冰的小太监带着明岱凌赶过来,明岱凌看见一身伤的明怀冰,冲过来就要打张知寻,张知寻这时反应迅速,“侍卫何在,快来保护本皇子!” 明岱凌和五个侍卫打在一起,张知寻得意的叫嚣,“我就知道你二哥会来,我又不傻,今天带的都是大内高手,看你二哥是不是对手!” 明怀冰喊道:“二哥,你打不过他们的,快走,快去找姑姑,皇上,或者太皇太后都可以,你不要再打了!” 十四岁的明岱凌被五个侍卫抓住,明岱凌的额头被侍卫打出血,明怀冰哭喊道:“五皇子,得罪你的人是我,你放了我二哥。” 明岱凌的头被两个侍卫按在地上,挣扎无用,遂放弃挣扎,张知寻拿起鞭子又把明岱凌抽了一顿 ,“敢打本皇子,这就是下场!” “带着这两个贼小子,走!” 两个太监拖着明怀冰,两个侍卫拖着明岱凌,跟着张知寻朝一个方向走去。 明怀冰看见明岱凌紧闭双眼,他轻声叫唤,“二哥你没事吧!” 明岱凌猛地睁开眼睛,对明怀冰打了一个眼神,明怀冰懂了,二哥示意他抓住机会逃跑。 他们又被拖行一阵,明岱凌看自己体力恢复一点,他看准时机突然发力挣脱了两个侍卫,飞快跑到旁边搬起一块石头,猛地向一个侍卫头上砸去,那个侍卫被砸的头破血流,晕倒在地,另一个侍卫要扑过来,明岱凌一把抢过张知寻手里的鞭子,长长的甩了一鞭,几个侍卫和张知寻一齐被打中,张知寻哎哟叫了几声,他又猛抽了几鞭子,抢过太监手里的明怀冰,带着他逃跑而去。 张知寻怒喊,“快追,你们这群笨蛋!” 明岱凌没来过这么偏僻之地,也不知是冷宫还是什么闹过鬼的地方,一时找不到出口,只得拼命往前跑,明怀冰受了重伤,跑不动了,那些侍卫已经追上来,明岱凌喊道,“看,那里有棵茂盛大树,你爬上去躲起来,我去拖住他们。” 明岱凌用最后力气拖住了侍卫,保的明怀冰躲在树上没有被发现。 明怀冰见树下正好有个粪池坑,张知寻找了许久找不到明怀冰,只能拿明岱凌出气。 张知寻将明怀冰绑起来吊在粪池坑上,明岱凌的绳子正好绑在那颗大树枝干上,要是侍卫再仔细一点就可以发现明怀冰,明怀冰死死憋气不敢吭声! “这里是死胡同,前面根本没有出口,我知道明怀冰必定躲在这里,快说他在哪!否则我弄死你!” 悬挂在粪池坑上的明岱凌,额头和左侧脸留着血,胳膊和手臂,鞭子伤痕清晰可见,明岱凌“呸”了一声回应张知寻。 “好,本来这份大礼是送给明怀冰的,我要把他变成狗屁粪嘴,今天就由你代他受!明怀冰,我知道你肯定躲在那花花草草堆里,我也不费劲找你了,就让你亲眼看看,拼死保护你的二哥,代替你受怎样的羞辱。” 张知寻脱了裤子,朝着粪坑下的明岱凌撒了一泡尿,又命令在场侍卫照做,侍卫犹豫了一会,还是听命。 随后张知寻带着众侍卫太监哈哈大笑离去。 明怀冰赶忙从树上爬下,把粪池坑里的二哥救上来,明岱凌此时又是血,又是屎尿一身,明岱凌躺在地上缓了缓,起身,伸手欲摸向明怀冰的脸,“怀冰,你没事就好!” 明怀冰一把打开明岱凌的手,“二哥,你手好脏,别碰我!” 明岱凌犹如晴天霹雳,顿感头上一盘九千年的寒冰倾泻砸落头顶,将他砸的头晕目眩,砸的面目全非,砸落至十八层地狱! 这就是我拼死保护的人? 明怀冰道,“二哥,你不要这么看着我,你是二哥,保护我不是理所应当吗?你身上确实很臭,我不想碰你,我找人来救你!” 明怀冰离开去找人,他心里默默想:我有说错吗?二哥不会以为救了我,就能说过我,我根本没错! 那时的明怀冰却不知,这两句话,他要用一辈子去忏悔! 第三十七章两意欢5 - 旷影陵 - 南栎 “事情经过就是如此,从那以后,二哥就变了,我知道他不会原谅我了!” 高阳听完目瞪口呆,眼角不知不觉已经淌着泪水,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曲折的故事,她一直以为是明岱凌脾气不好,性子高傲,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连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也要为难,原来是高阳误会他了。 “你赠给我的西洋金刚钻,是太皇太后赏赐给你的?” “恩,正是如此,二哥在吃饭时才会如此生气,那个金刚钻又让他想起了当年的事!” “五皇子呢?” “死了!”明怀冰的语气一瞬间变的冷漠! “他是怎么死的?” “二哥是母亲的心头之宝,母亲是父亲的心头之宝,那事以后,母亲日日求父亲为我们报仇!父亲在朝廷越来越得势,至这几年,权利达到顶峰,张知寻不死也得死!” “我知道了,不聊了,我去看看你二哥!“她想飞奔过去,她想紧紧拥住明岱凌。明怀冰见高阳要走,突然跪在高阳脚下,高阳吓得一跳。 “三叔,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高阳去扶起明怀冰,他却不肯。 “当年我出尽了风头,受了诸多赏赐,得好处的是我,受罪的却是二哥,我愚蠢无知,也不知二哥几时才能原谅我,我欠二哥的债可能要一辈子去偿还,若是二嫂能助我取得二哥的原谅,我定会永远记住二嫂大恩!” “三叔,这是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我也不好介入,况且你的所作所为……我实在心疼他,尽力而为吧!” “多谢二嫂!”高阳也不和明怀冰告辞直接走了。 回到寝居,床边已经摆着两盆冰块,两个丫鬟一左一右继续给明岱凌打扇,高阳见明岱凌已经熟睡,用手推了推床上人,没反应,便不再推他,坐在床边静静看着他。 左边打扇丫鬟问道:“少夫人,可要叫醒公子?” “不必,我这样看着他就好!” 不料明岱凌突然转过身,“你夫君我长这么好看?” “你醒了?” “睡了小会,梦里感受到娘子进来,便马上醒了!” “嘴贫!” 高阳脱了鞋上床,左边打扇丫鬟要过来帮忙,高阳道,“不必,我自己来,你们扇了许久也累了,下去吧!” “是。”两个丫鬟退下。 明岱凌叫住,“等回,她们下去,谁给我打扇?” 高阳上床就趴在明岱凌身上,“哪有这么热?” “热啊,你趴在我身上更热了!” 高阳亲上明岱凌脸颊,“还热吗?” “热!” 高阳又吻上明岱凌的鼻子,“热不热?” 明岱凌愣了一下,“还是热!” 二人一上一下抱在一起,四周不知不觉爬上一层暧昧的气息。 高阳的脸刷地一下红了,“那,这样呢……” 明岱凌看见高阳的脸孔渐渐放大,那诱人的朱唇正在一点点向他靠近,她撬开他的嘴,他用舌头热烈回应她。 二人接吻许久,明岱凌初始还回应,后面大睁着眼睛,看着这个笨拙丫头的表演,高阳的舌头在明岱凌嘴里无厘头乱转挑逗,没有一点技巧,明岱凌将高阳轻轻推开,“笨蛋,吻的一点不舒服!” 高阳被推开,感觉亲的喘不过气,拍拍自己胸口,然后撇撇嘴,“多练习几次就会了,嘿嘿,再来!” 明岱凌用手抵住她的胸口,“你今天吃错什么药了,昨天晚上一个劲的求饶,今天这么主动?” “我就是想你了,发情了,想你好好疼我!”高阳第一回说这么羞耻的话竟然脸不红心不跳。 明岱凌眼珠转了转,想起什么,“你是不是去找明怀冰,他跟你说了什么?” 高阳没有马上回答。 “你知道了我那些陈年旧事,觉得我可怜,现在是巴巴爬上我的床,要用你的身体慰劳我?” “我是心疼你!对不起,我误会你了,我一直以为是你太过骄傲,看不起三叔,我真的没想到你们有这样一段过去!” “所以呢,你是来替明怀冰求一个原谅?” “原不原谅是你的事!我作为一个妻子,知道这段原委后,打心底心疼你,我现在想紧紧搂住你,紧紧吻住你,我想走进你的世界,走进只属于我们二人的世界,我想和你花好月圆共浴爱河,醉生梦死同游心曲!” 明岱凌只是看着高阳的脸,他见她一脸诚恳,可是诚恳却不被相信,她着急心慌,她似乎想流泪,明岱凌心疼了。 “对不起,我不会说话。”明岱凌伸手摸上高阳的脸颊。 “明岱凌,你相信吗?我现在确定,万分肯定,我对高栖夜的感情已经回归兄妹,我爱的人就是你,我爱你,我心疼你,我想永永远远守在你身边!” “娘子,我怕热,你穿这么多衣服趴在我身上多热啊……” “那……” “脱了,为夫就不热了!” “你昨天折腾我一宿,我现在腰还疼呢!”高阳嘟起小嘴,不敢看明岱凌。 “刚刚谁说的,要和我花好月圆共浴爱河,醉生梦死同游心曲!谁?是谁……”明岱凌翻身将高阳压在身下,“这身衣服实在太热,为夫给你脱咯……” 成婚后第三天,高阳还是老样子,喜欢在花园亭子里喂食逗鱼。 彩云问道,“小姐,今天是回门的日子,你和姑爷……不打算回去吗?” “那个贱女人,也够资格让我叫她母亲!”高阳将一把鱼食,猛地扔在水里,引得一大群鱼儿游过来。 “可她到底是你嫡母,若不回去,怕京城里的说三道四!” “让他们说去吧,我又不是第一次受流言蜚语!” 彩云还想说什么,看见高阳板着脸,也不敢继续。 ​高阳又问道,“彩云,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陆小姐说上回审问的证人什么也没审出来,后面也没什么线索,徐梁玥公子那边,我几次去找他,他直接不搭理我,还说以后不要去找他了!” “他真这么说?”高阳奇怪,当初徐梁玥在莺衔山把她臭骂了一顿,骂她身为高瞻峋的女儿,不为父亲洗刷冤屈,现在,又叫别去找他。 高阳问彩云,“你一直在京城,你可知道一些关于广平王的事?” 彩云摇摇头。 “那你知道广平王妃白芊画的事吗?”白芊画是忠国公的妹妹,第一美人,这样的尊贵耀眼的身份,彩云总知道些吧。 “我知道的跟小姐差不多,我听说皇上好像喜欢她,她在长安受伤,皇上要册封她为皇后!” 高阳无语,果然跟我知道的一般无二。这个彩云丫头实在不机灵,我是明侯府的少夫人,经常出府也不方便,需要一个能帮我外出办事的机敏下人。 高阳想起整个明侯府,唯一知道高阳真实身份的不就是明怀冰吗,她想找明怀冰问问。 林管家两三天已经把整个府邸摸得熟门熟路,林管家将高阳带到明怀冰的院里,今日明岱凌和千禅外出,林管家是高阳自己的人,自然不会那么疑神疑鬼。 明怀冰的院子两个字,“间愁”,整个院子洋溢着书香气,装饰摆放比梧桐居略简单,但比起周姨娘的院子又奢华许多。 明怀冰请高阳坐在小院的亭里喝茶,彩云一退出去,高阳就问道,“不知道栖夜哥哥怎么样了!” “他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晗月郡……”忙改口,“玉竹和袁沉语将他照顾的很好!” “朝廷究竟要怎么处置我父亲,你知道吗?” 明怀冰摇摇头,“观这情形不太乐观,我看最近鉴鹰卫有些动作,可能已经找到失踪的广平王了。” “找到会怎样,皇上会如何对他,会杀了他吗,我父亲到底犯了什么罪,谁能告诉我?” “这个问题,我没有办法回答你,你舅舅忠国公为你父亲申冤,申了一年又一年,直到忠国公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父亲的结义兄弟徐将军暗中调查许多年也是没结果。不过最近几年,他们的调查都隐约跟一个人有关!” “是谁?” “乔穗!” 高阳闭目仰头望天,“是她,我与她的恩怨果然是注定的,这个贱女人,我真恨不得逼死施茗玉那天也一刀活剐了她!” “二嫂,你说施茗玉被你逼死了?是大婚那天?” “你不知道吗?”当时在场那么多下人,高阳以为早就传遍京城了,明怀冰却不知? “施茗玉已经毁容疯癫,她苟延残喘活着还不如死了,对你造成不了任何伤害,真正能伤害你的是乔穗,施茗玉假死是乔穗最大的把柄,你如此把最好的把柄逼死了,以后非但制约不了乔穗,还会把乔穗逼急,让她对你恨之入骨,把她逼成一条疯狗!” “施茗玉杀死了小桃,我要为小桃报仇!” “小桃不过是一个下人!” “下人的命便不是命吗?” “报仇?你以为你替她报仇了?你给她报仇最好的方式是一举铲除她们母女两个,你逼死了施茗玉又动不了乔穗,得不偿失!” “我不懂什么是得不偿失,什么是事半功倍,我不懂你们的权衡利弊,也不想懂,我只知道,当时我恨不得将她们母女千刀万剐,既然我动不了乔穗,但我能杀施茗玉那个疯女人,杀一个也好,我必须要为小桃报仇,小桃是救我而死,替我而死,我不报仇枉为人!” “以后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你必须学会权衡利弊,你必须要学会假意和你最恶心最仇恨的人谈笑风生,你必须习惯看着救你的人死去,而你无能为力! 下人的命是命,也不是命。不光小桃一个区区小人,我,二嫂,二哥,父亲南雄侯,姑姑贤妃,芸芸众生都是万物的刍狗,每个人的命都不值钱,我们苦熬慢煎,我们向死而生,我们都是世间的蝼蚁,只不过下人,看起来更像蝼蚁。 二嫂,你不只是南雄侯府的少夫人,你是广平王、是高贼的亲生女儿,你的复杂身世,注定了你今后的路不会太平,以后莫要感情用事了!” 第三十八章物相赠 - 旷影陵 - 南栎 赠与怀冰瑶光宝琴,还将阎罗青光短剑 和明怀冰谈话后,高阳也想了许久,明怀冰说的没错,乔穗那么心狠手辣的人,施茗玉的死对她打击太大,听林管家打探的消息,乔穗一连病了好几天。 林管家对高阳解释:大婚那日,高阳当着众人面逼死施茗玉,外人却丝毫不知,是因为明岱凌还不能对乔穗动手,两人没有彻底撕破脸皮,权衡利弊下,明岱凌和施承孝保证,那日之事明侯府的下人绝不会泄露半个字。所以在外人眼里,燕明居着火,就是贼匪进施府杀人放火,与乔穗无关,至于施茗玉一个本就该死的人,也不会有人提起。 施茗玉是一个早被官府宣判死刑的罪犯,她彻底死了,乔穗是真的没有任何把柄了,往后将会全心全意找高阳报仇! 明岱凌的婚假结束了,每天要去衙门当差。高阳在府邸也没闲着,明侯府大婚,连设了三天流水宴席,洛河边三天的歌舞表演,燃放烟花,这个花销费用,人员安排全都是周姨娘和明怀冰在打理。 高阳是明侯府的少夫人,周姨娘将所有账目和库房钥匙都交给高阳,高阳从小没管过家,她见过最大的银子就是晗月郡主和蜀国长公主的俸银,对着一大堆眼花缭乱的账目和一箱箱的金银,根本无从下手。 周姨娘想了个法子,安排两个管账的老管家带着高阳在库房练习从前的账本。 她彷佛又回到了当初学堂的日子,一天天的,书桌前堆积如山的账本,一个大算盘,身旁站着两个老头,另外一侧,彩云听着劈里啪啦敲算盘的声音呼呼睡得香。 高阳感叹:当家主母也不是好当的。 不过她马上就尝到了当家主母的好处,一连六七天,高阳在两个老管家的监督下,总算可以独自处理府邸账务。明景时是个花花公子,隔三岔五就要去苏悦堂喝酒听曲,眼看自己手里银子不够了,天天在高阳面前软磨硬泡。 “二嫂,你就可怜可怜你五叔吧,我月银才五两,早就没了,我那个宝贝羽儿多久没去看她了,我去看她必定要给她体己钱,要是给的少,她在苏悦堂日子就不好过,况且我好歹是南雄候府家的,给的少,也丢了咱家的面子不是!” 高阳坐在紫檀木的交椅上,拿起手里的团扇扇了扇,“我说五叔,你就知足吧,别人家的公子也就二两月银!你比他们还多出三两。” “我可是南雄候府的五公子,肯定要高于他们了!您是女子,日日待在家里头,有吃有喝,偶尔上街裁件衣裳,买个胭脂,哪里要多少钱,我们男子就不一样了!” “是啊,你们男子就光荣了,要喝酒,要听小曲,要慰劳姑娘们!” “哎呀,二嫂,您美若天仙,心地善良,就可怜可怜你五叔,可怜可怜吧,我家羽儿昨天还给我带话,那是伊人憔悴,日日以泪洗面,就盼着见我一面!”明景时就差要跪在高阳面前。 高阳拿起桌上账本,一边翻一边说,“五叔,这个月整个府邸最大的开支除了你二哥大婚,就是你了,周姨娘心软,架不住你软磨硬泡,我呢,也并非无情之人,可你这个月在苏悦堂实在开销大,府邸的确有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就花些时间,多读点书,来年参加科考,说不定公爹一高兴还能帮你把羽儿赎回来。” “我不要,羽儿在花楼可以迷人可爱,风情万种,赎回府还不知道什么德行,要是被母亲知道我纳一个青楼女子为妾,丢进脸面,以后我的俸银除了五两,恐怕一毛都不会多了。岂非得不偿失!” “你不是口口声声爱她吗!” “男欢女爱,醉生梦死,她要钱,我要快活,我堂堂候候公子,难道真爱她爱的要死要活?”明景时双手叉腰说着这番话,丝毫没有半点良心不安和愧疚。 也对,这些世家公子可以对任何一个心仪姑娘海誓山盟,一掷千金,不过红尘女子终究只是玩物,待玩厌倦了,拍拍屁股,继续下一个,或是浪子回头,娶个门当户对的姑娘恩爱一生。但愿那个羽儿从没对他动过真心,否则世间又多了个伤情人。 高阳想起高栖夜,他喜欢袁沉语,究竟是一时新鲜?还是爱的情深,早已不在乎身份地位?栖夜哥哥那样的人,云中仙鹤,不落俗套,哪里是明景时这样的纨绔子弟能比的,栖夜哥哥必定是真心无疑。 同样是红尘女子,袁沉语比起羽儿幸运许多。 “二嫂,二嫂!”明景时看见高阳发呆想什么,叫唤了两声。见高阳回过神来,“二嫂,你到底给不给嘛!” 高阳放下一句话就离开,“你要是哄得我开心,我就给!” “啊!二嫂呀,我哪知道知道你喜欢什么?” 高阳好不容易当上一家主母,总要摆一摆主母的架子吧,看这小子怎么捯饬,要是把她哄开心了,给就给吧,反正明候府钱多。 明岱凌也说了,那小子是看母亲不在,周姨娘心软好要钱,这几个月开销太大,若是往常断断不会给了,这个月是新婚之喜,高阳作为刚进门的二嫂也不好太刻薄,就给吧。 明景时为讨好高阳嚼劲脑汁,一天天花样百出,今天是给高阳看斗蛐蛐,斗鸡,明天给高阳送风筝,后天又教高阳玩投壶游戏,实在没招数了,问他三哥明怀冰借了银子请高阳看杂耍,戏曲,可高阳依然不表态答应。 这一天明景时带了两只号称蛐蛐王的家伙,来到梧桐居,高阳看了半天,只跟他寒暄家常,就是不提钱的事,明景时直接跪地上求上天,“求求你让我二嫂开心吧,求求您了老天爷!” “行了,行了,跟着林管家取银子去吧!”将库房钥匙递给一旁的林管家。 “多谢二嫂,二嫂你最好了,嘿嘿!”明景时屁颠屁颠跟着林管家去了。 “贼小子!” “小姐,你不觉得五公子送的蛐蛐王太厉害了,哇哇,”彩云一边鼓掌拍手,一边就要激动地跳起来。 “对了,千禅不是说栖夜哥哥和老师送的新婚礼都在库房吗,我想去看看,哎,我懒得动,你去叫林管家把礼物搬过来。” 彩云看两只蛐蛐王斗的起劲,根本没空搭理高阳,高阳生气道,“彩云!” “诶,诶,小姐你有何吩咐?”彩玉眼睛还是舍不得离开地上的蛐蛐。 “哎,算了,宝夕你去吧!”高阳指了指站在不远处,侍奉一旁的丫鬟,这个丫鬟是明岱凌的丫鬟,乖巧懂事,最主要是比彩云机灵许多。 “是!” 不一会林管家和宝夕进来,林管家抬着一个长长的蒙着布的东西,而宝夕捧着两个一大一小的匣子。高阳吩咐二人放下就可以出去。 彩云终于看完了蛐蛐的表演,将两只蛐蛐装回了蛐蛐笼子里,叫了下等丫头放好,凑到高阳跟前,“小姐,高世子会送您什么?” 高阳拿起那个小匣子,这是高栖夜送她的,她捧在手里看了许久,想打开又不敢打开。 高阳想:自从她在周府向高栖夜告白失败,便再也没和高栖夜单独在一起过,后来明岱凌在围猎场偷袭高栖夜,栖夜哥哥会为此生气吗,我私自许下婚事,嫁给明岱凌,父母皆不知,栖夜哥哥会怎么想,他真的会真心祝福我吗? 高阳想了半天,也没有猜测出高栖夜的心思,她轻轻打开匣子,一对晶莹剔透的白玉手镯映入眼帘。 那对玉镯无论尺寸,质地,色泽一般无二,看来是出自同一位大师之手,高阳将其中一只拿起,对着外边阳光仔细观摩,栖夜哥哥看中的,果然是不同凡响,让她想起了宋代诗人那句“细观玉轩吟,一生良苦心。雕琢复雕琢,片玉万黄金!”真正是希世之珍,人间极品! 高阳将其放回匣子,命彩云好生保管。 高阳将老师的两件礼物打量了一番,她让彩云猜蒙着布的大物件是什么,彩云道,“是琴吧!” 高阳一掀开白布果然是一把瑶琴,又打开那个长匣子,是一把短剑。 “清泉先生送您的是瑶琴和短剑!” “彩云,你去看看三公子在不在府邸,若是在,把他请过来。” “好,奴婢这就去!” 明怀冰到来后,对两件器物打量观赏,不禁啧啧赞叹,“稀世之宝!稀世之宝!” 高阳不大懂琴,小的时候高栖夜教过她,但她天赋不好,笛子倒是吹的不错,所以她干脆不碰琴,只一心精修笛子,高阳观此琴是一把绿绮式琴,琴面、曹腹确实精致不凡,其他的她就看不出来了。 明怀冰解释道:“不愧是清泉先生所赠,众器之中,琴德最优!这把琴从琴之源,琴之韵,琴之器,琴之曲都是上品中的上品!” “我就知道三叔是瑶琴行家,愿闻其详!” “有唐代制琴世家说过,‘选材良,用意深,五百年,有正音。’以桐为面,梓为底,而桐木又有梧桐,花桐,樱桐,刺桐,而最适宜制琴者非梧桐莫属,我曾在一本制琴树上有看到‘世上多有不明此理,不辨铜类的,难怪天下良琴难得。’清泉先生的此琴正是梧桐选材,此琴凤沼位以桐木块镶嵌其上,成纳音。琴腹内天柱为圆,地柱为方,此所谓天圆地方之意,漆胎用的是生漆和鹿角霜!白玉琴徽,雁足红木,丝弦!巧夺天工,美轮美奂!” “果真是稀世之宝!” 明怀冰忍不住在琴面上来回抚摸,忽然他好像发现什么,“这上面有字,叫瑶光琴!” “瑶光琴!琴本叫瑶琴,取名‘瑶光’倒是不雅不俗!” 明怀冰把琴抱在手里,简直片刻也不舍得松开,“我想起来了,二嫂,你师兄鹤婪道长在婚宴上说过,清泉先生送你的礼物是瑶光宝琴和青光短剑!当时清将军还起哄,说他最喜爱短剑,不知能否转赠与他,鹤婪道长回答他,二嫂是女子用不上短剑,就看二嫂愿意把它赠给哪位有缘人!” “既如此,这瑶光宝琴就赠与三叔吧!” “此琴是清泉先生赠与二嫂,怎么能轻易转增给我,况且此琴珍贵,我不能要!” “我不懂琴,你二哥也不爱琴,这琴留在我这里也是暴殄天物,宝剑配英雄,宝琴也应该配懂琴人!三叔就接了吧!” 明怀冰还要说什么推辞的话,高阳打断他: “三叔,你说过:你或许,注定是保护假金光!你若接了此琴,我便相信!” 第三十九章物相赠2 - 旷影陵 - 南栎 明怀冰最终接了瑶光琴,至于那把青光剑,明怀冰对剑不是很懂,只说那是一把宝剑,叫高阳可以送给明岱凌,也可送给有缘人。 晚间高阳叫明岱凌看青光剑,明岱凌说不喜欢短剑,不必看了,叫高阳赠与他人。 深夜将至,高阳看着身旁熟睡的明岱凌:若有朝一日你知道我骗了你,你知道我是广平王、是“高贼”的女儿,你还会要我吗? 眼下, 最重要的是查清父亲当年的隐情,还广平王府一个清白,事情水落石出后,父亲恢复声誉,我一个堂堂郡主嫁给明岱凌是门当户对,再没人敢说我高攀,至于母亲,若真被册封皇后,她应该是开心的吧,我知道,母亲嫁给父亲从来就不幸福! 高阳想起了乔穗:她和施茗玉屡次害我,她又可能是陷害我父亲的元凶,不知道此时过的怎么样?又在想什么招数对付我? 玉清观,李管家看着严不谲不急不躁的模样就来气,“严大人,您就快点吧,我家夫人等好久了,况且还病着。” 严不谲在后边跟着领路的李管家,一个院子左绕又转,把他转晕了,“我这不是走着吗,她病了给她请郎中,我又不是大夫!” “严大人,您说的什么话,您和我家夫人帐底醉鸳鸯时也是这样说?”李管家说着已经把人带到一间厢房,“夫人在里边,进去吧!” 严不谲开门进去,看见床上躺着的乔穗虚弱不堪,着一身白色寝衣,像个坐月子妇人,头上缠着一块布当抹额,“穗儿,你这是怎么了?” “你还知道来看我!”乔穗听见声音,才看见进来人,艰难的要爬起床,严不谲赶忙去扶她。 乔穗身体软趴趴地,严不谲一搀扶,直接倒在他怀里,“我派人请了你六七天,严大人可真是金贵啊!” “你得谅解我,你是国子监施浩元的夫人,我也有妻、有子,有官差,我每天忙的团团转,要是被人撞见,又要传出谣言!” “谣言?那是谣言吗?那是事实!你我私通七年,怎么现在才说畏惧人言?”乔穗病的不轻,说话都没力气,可说这话时,仍然能听出怒气十分。 “我在查四皇子一党,一旦查到他们和江西白莲教有关,四皇子就彻底完蛋!我查他们,他们也搞我,一直在抓我把柄,还好我处事谨慎,根本没把柄,要说唯一的把柄,便是我和你私通一事!现在皇上不在京城,宁王和四皇子斗的厉害,我是宁王的亲舅舅,我不帮他,谁帮?你说这个节骨眼上,我能不小心吗?” “你活的艰难,那我呢?茗玉被高阳逼得疯癫毁容,好不容易保住一条命,最后还是葬身火海,我女儿是被高阳害死,也是被你儿子严朗害死!” “严朗是有错,你女儿就没有错吗?我早劝过你们停手,是你们不听!” “我为什么要停手,她不过是个低贱的私生女,算什么东西,也敢欺负我的茗玉!” “那我告诉你,高阳的身份从来就不低贱,她不是私生女,她是白芊画之女!” 乔穗从严不谲怀里惊起,呆若木鸡,“不可能,是你亲口告诉我,宁王在皇室宬查过晗月郡主,晗月郡主叫高月儿,不是高阳!我也查过,高阳从来没改过名,玉竹,高阳就是两个叫法,没有其他!” “错了,全错了,大内档案被人改过,有权利动皇室宬的人一定是位身份尊贵之人,现在想想,白芊画为了保护她女儿,请人篡改了档案名字,再将高阳身份和玉竹身份对调,送到施府来,冒充六小姐,高瞻峋生死不明,皇上一直没有对广平王府做判决,这也是对高阳最好的保护!” “你为何不早告诉我,勾结茗玉在苏悦堂暗害高阳的是你吧!那个时候你为什么又要急着杀高阳?” “我怕高阳嫁给四皇子或者其他皇子,白芊画当了皇后,会帮着皇子对付宁王!我转念一想,要是真的把高阳杀了,那才是真的得罪未来皇后!” “现在高阳嫁给明岱凌,成了四皇子的表弟媳,你说未来皇后帮谁?所以,严不谲,我们还是一条绳上的,你现在应该帮我,帮我杀了高阳,也是帮你自己!” “我说你们这些妇人,能不能格局大一点,天天纠结杀一个高阳,她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杀了她除了泄恨还能做什么,当下最重要的是,让四皇子尽快倒台,宁王当上太子,宁王当上太子,我就是太子舅舅,日后的朝政再也不是他南雄候呼风唤雨,这样才能真正对付高阳。” 乔穗不说话,严不谲继续说,“况且高阳现在是南雄候的儿媳妇,你杀她不是找死吗,还有白芊画当上皇后能放过你?” 严不谲将乔穗身子靠在床头,去桌上倒了一杯水给乔穗,“穗儿,你且忍耐一段时日,待宁王当上太子,我一定替你报仇!” “宁王几时能当上太子?恐怕我等不及他坐上东宫,便一命呜呼!” “高阳一个女娃子还没这个能耐!” “她是没这个能耐,徐将军和忠国公府呢?” “他们查的不是高瞻峋?这与你有何关?”严不谲恍然大悟,“穗儿你不要瞒我,你到底对高瞻峋做了什么?他莫名其妙被大瑧百姓骂了十几年?” 乔穗闭上眼,两行眼泪无声划下,“该做的,不该做的,我都做了!” “高瞻峋……但凡谁与他的事沾边,谁倒霉,哎——”严不谲长叹一口气,“你和高阳有的对付了!” 这一日,高阳刚用过早点,贤妃宫里的如嬷嬷过来接高阳进宫。 高阳来到贤妃的金华殿,跪下对贤妃行大礼,“臣妇拜见贤妃娘娘!” 贤妃亲手将高阳扶起,“好孩子,以后见本宫不用行此大礼,不用叫我贤妃娘娘,随岱凌叫我姑姑就好!” 高阳不知该如何回答,“臣妇,不敢……” 贤妃执意要高阳叫她姑姑,高阳硬着胆子叫了,贤妃拉她进内殿,见四殿下在吃早点,张知衡和高阳打了招呼,说要赏赐高阳见面礼,高阳不敢接。 贤妃拉了高阳同坐罗汉椅,高阳哪敢和贤妃平起平坐,吓得起身,“贤妃娘娘,我站着就好!” “你这丫头好不懂规矩,皇子赏赐你的东西也敢拒绝?本宫赐你坐也敢不坐?”贤妃娘娘故意装作生气的模样,高阳赶紧跪在地上请罪。 贤妃将高阳扶起来,哈哈笑道,“你莫要再跪了,你一跪,本宫得蹲下扶你,本宫腰疼,可蹲不得。” “是!”高阳应道。 外边如嬷嬷火急火燎进来禀报,“娘娘,四殿下,永寿宫里太皇太后清醒了,正着急要见几位殿下呢!” 张知衡此时用筷子夹着一个包子吃着,听见如嬷嬷这话,筷子和包子一齐掉落在桌面,他慌忙起身,“太奶奶醒了,我去看她!” 来不及和贤妃打声招呼,飞快往外边走去。 贤妃说道,“走,我们也去看看!” 高阳道:“恭送贤妃娘娘,臣妇先告退回府!” 贤妃起身欲走,又回头看高阳,“本宫叫你一块去,没听到?” 高阳还以为贤妃说的“我们也去看看!”是和如嬷嬷说,她疑惑问道,“娘娘,我身份卑微,也能看望太皇太后?” “那又如何,太皇太后仁慈宽厚,多一个孩子她只会更喜欢,岱凌是她看着长大的,岱凌娶了媳妇理应给她看看,走吧!” 贤妃带着高阳到达永寿宫,寝殿里面已经围满了皇子公主和皇妃,贤妃拉着高阳进来,那些没有封号又不大受宠的皇子公主纷纷让开位置,让贤妃走到最前边。 高阳见够资格守在太皇太后最前边的人,有宁王殿下和四皇子、宸贵妃,芷靡公主,还有..……竟然还有穆将军和穆折清两兄弟,他们也是皇子? 贤妃拉着高阳一步步走前来,高阳感受到众人目光,连床上那位太皇太后竟然也死死盯着她,那眼神就像生怕是错觉,生怕一眨眼人就消失不见,那位慈眉善目的老奶奶突然留下泪水,她伸出手迫不及待要迎接高阳,大叫,“芊画丫头啊,十五年了,你终于来看我这个老婆子了!” 众人目瞪口呆,高阳也吓得不轻,太皇太后把她当成母亲了,她的身份不会被怀疑吧! 贤妃也愣住了,她已经带着高阳走到床前,芊画丫头?这都什么情况?贤妃放开高阳,准备去接住太皇太后的手,太皇太后却一把躲开她的手,两手抓住高阳。 贤妃解释道,“太皇太后,她不是芊画妹妹!” 太皇太后根本不听,她两手用力拽住高阳,就是不肯撒手,“芊画丫头,是你,我知道就是你!” 高阳跟着贤妃来的路上就想,凭她的身份,顶多是围在一群人屁股后面,连太皇太后的面不一定见到,根本没料想会有这么突如其来的画面,高阳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她看向贤妃,见贤妃也是云里雾里,她抬头向周围人求救。 宸贵妃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宁王,四殿下和芷靡公主都震惊不已,唯一还算冷静的应该是穆哲枫和穆折清,看他们神态也不打算替高阳说话。 “芊画丫头,你回答我呀!”太皇太后着急了。 一旁的穆折枫回答道:“太奶奶,她不是芊画夫人!” 太皇太后打量高阳全身,“那,那你是……”高阳刚要开口回答,太皇太后抢先道,“我知道了,你是芊画丫头的女儿,月丫头!” 高阳简直无语到极点,太奶奶,您真是厉害,我在京城隐藏这么久,您一句话就揭穿我了。 太皇太后拉着高阳的手,看手掌看手背,又叫高阳转过去,高阳只得照做,她喜笑颜开,“你这丫头生的真美,跟你母亲一样,是个大美人胚子,诶,丫头,你还没出阁吧,来,太奶奶给你赐婚!” 高阳回答:“太奶奶,我成婚了!” “胡说,你看我这一群曾孙,你选哪个?随你挑,太奶奶给你赐婚!” 太皇太后向高阳指着面前一众皇子,她眼神犀利,真的像在菜市场挑白菜一般,“知楚,你退后去,我月丫头才不嫁给你!折清,你也退后,杀戮太重,哪里配的上我月丫头!” 高阳打断,“太奶奶,我真的成亲了了!” 谁知太皇太后听见这话,身子猛地往后瘫,还好穆哲枫动作快,从后面接住,她气的不轻,“你,你为什么要成亲?你又要学你母亲乱嫁人,嫁了个高瞻峋什么玩意,苦了一辈子,你要气死我呀!” 第四十章物相赠3 - 旷影陵 - 南栎 高阳的心里不是滋味,太奶奶,不,太皇太后,在您的心里,我的父亲就这样不堪吗? 宸贵妃过来扶起太皇太后的左手臂,用手一遍遍摸着她的胸前给她顺气,太皇太后大大地喘了一口粗气,稍微缓了一点。 宸贵妃怒斥高阳,“你放肆,要是将太皇天后气出什么好歹,你承担的起吗?太皇太后跟前侍疾,只有皇子公主才有资格,你是什么东西!”又抬头看向站着的贤妃,“贤妃你好大的胆子!如此罔顾宫里的规矩!” 贤妃气的说不出话,要是往常必定毫不客气怼回去,今天这回,情况实在突然,太皇太后确实被气倒,想为高阳辩解也没理由。 高阳跪倒在地,使劲叩头请罪,“请宸贵妃娘娘责罚,臣妇该死!” “滚出去!” 太皇太后用力甩开宸贵妃的搀扶,“谁让你凶我的月儿!来,月儿,起来,快起来呀!” 高阳不敢起身,她将头重重叩在地上,“太皇太后,是臣妇的错,臣妇罪该万死!” “傻孩子,宸妃吓你的,她敢治你的罪,我就治她的罪,快起来,再不起,太奶奶又要生气了!” 高阳埋首叩在地上,一动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听见穆哲枫说道,“既然太奶奶不降罪,起来吧!” 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小公主上前将高阳扶起来,“这位姐姐,你若再不起来,太奶奶才真要被你气倒,我每每伺候在太奶奶跟前,太奶奶总是念着那个芊画姑姑,我想太奶奶对芊画姑姑一定是思念极了,如果你真的是月姐姐,请你好好陪陪她老人家!” 太皇太后听得此话,老泪纵横,“连个十一岁的小娃娃,都知道我的苦呀,我的芊画丫头,就这么绝情,自从嫁给高瞻峋,一次,一次都没来看过我!”哽咽的将鼻涕也流出来,穆哲枫悉心给她擦着泪涕。 高阳看着眼前着寝衣,几乎满头白发的憔悴老奶奶,大眼睛,浓眉,深褐色的眼眸,高高的颧骨和布满皱纹的脸,这完全是副普通老人的模样,若不是围在她床边的龙子凤孙,谁又知道这是当今的的太皇太后呢? 太皇太后此时此刻完全忘却自己太皇太后的身份吧,她看着环绕膝下的子孙,这些子孙都在眼皮底下过的很好,唯独那个“漂泊在外”,遇人不淑的芊画丫头,被孽缘耽误,坎坷一生! 她从小到大从没听过母亲讲过宫里的事,甚至没听她讲过京城的事,她不知道母亲和太皇太后究竟有怎样的情谊,但她知道,这位太皇太后一定是世间是最慈祥的奶奶! 高阳被小公主扶起,又跪倒在地,她跪走在太皇太后脚下,“太奶奶,对不起!” 高阳也不知道为何,她说完这话已经泪流满面,从小,她连父亲面都没见过几次,而母亲又对她冷言冷语,从不喜欢,她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父母之爱,欢聚一堂,其乐融融。她没有感受过父爱母爱,太皇太后对母亲的爱让她感今怀昔,令她热泪盈眶。 高阳趴在太皇太后腿上大哭一顿,太皇太后摸着她的发丝,安慰道:“傻丫头,太奶奶不生气了,你嫁给谁了?外边的男人都不好,你现在就与他和离,太奶奶给你重新挑一个好丈夫!” 高阳惊得抬起头,“太奶奶,我……” 太皇太后又看向众位皇子,“知楚,我不是叫你退后?我月丫头不嫁给你!” 张知楚极不情愿往后退后一步,十分委屈,“太奶奶,我可是你的皇长曾孙!就这么嫌弃我!” 太皇太后指着穆折清,“还有你,折清,杀戮这么重,退后,退后去!” “噢!”穆折清倒是一点反驳没有,乖乖后退。 太皇太后示意张知衡走到跟前来,太皇太后左手拉着张知衡,右手牵穆哲枫,“月丫头,这两位就是我最中意的!知楚勤奋好学,为人正直,枫儿虽不是皇子,从小养在妗妃膝下,也是半个皇子,他文武双全,出类拨萃,你看,选哪个?” 太皇太后逮了两个最优秀的曾孙,向高阳得意展示,她两眼巴巴看着高阳,期待着高阳的回答。 “太奶奶……” 太皇太后思索了一番,眉头一皱,放开张知楚的手,“罢,嫁给皇室不好,如此看来,只有我枫儿与你最相配,才子佳人,我这就下旨啊,宸贵妃,快点替我下旨!” 宸贵妃:“……” 高阳:“……” 穆折枫蹲下身,和高阳并排跪在太皇太后脚下,他轻轻握起高阳的手,高阳下意识甩开,穆哲枫牢牢拽住,高阳甩不开,看向穆哲枫,穆哲枫对她打了个眼神,高阳看懂了眼神的意思:配合他演戏安慰太奶奶。 穆哲枫很自然地和高阳的牵手:“太奶奶已下旨,枫儿不敢不从,枫儿会娶月儿,会好好照顾她,一辈子不负她!” 太皇太后看着二人紧握的双手,十分满足,“哎,我也累了,头昏沉沉的,月丫头,你记得时常来看太奶奶!” 高阳应道:“月儿会的。” 宸贵妃听到此话,宛如见到救命稻草,赶快结束这场闹剧吧!她赶紧扶太皇太后躺下,为其盖上薄被,安慰其睡觉,“太皇太后您已下旨赐婚,后生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忙去,您安心歇息!你们都退下吧,本宫在这伺候就行!” 众人退去,高阳和穆哲枫一起走出来,穆哲枫说了一句,“多谢你的配合,方才迫不得已,望见谅!” 高阳行福礼,“穆将军,高阳明白!” 烈日当空,屋外的蝉叫声,声声尖刺,不绝于耳! 高阳在书桌上临摹一副山水画,画着画着,手上那支狼毫笔甩在桌上,捂起耳朵,“外面这只臭蝉,没了爹还是死了娘,哭丧呢,烦死了!” 侍侯一旁的彩云道,“要不我叫千蝉护卫把树上的知了打下来?” “算了,算了,最近真是无聊,在府里,除了画画,找周姨娘和大嫂聊聊天,屁事没有,真是无聊至极,二姐那我不敢去打扰,陆姐姐也不知道去了哪?” “听说陆小姐去了江西!” “这回你消息这么灵通?” “那当然,我知道小姐嫌我笨,我要学着变聪明!” 高阳拍手叫好,“好,小彩云,我等着你脱胎换骨,变成最懂主子,最聪明的丫头!” “好嘞!” 高阳用过午饭,歇了一会觉,醒来时彩云告诉她,穆王府的人求见,她赶紧请进来,原来是熟人,她在穆王府被穆折清打伤,把她送回施府的苏嬷嬷。 高阳请苏嬷嬷就坐,亲自给她上了茶水,“苏嬷嬷找我,可是穆王府有什么事吩咐!” “先恭喜少夫人觅得良缘,嫁得好夫君!” “苏嬷嬷见笑了!” “奴是来送邀请函,后日是柳妃娘娘生辰,特邀请诸位夫人、少夫人前来一聚!” “柳妃娘娘可是穆将军的母亲?” 苏嬷嬷摇摇头,“王妃娘娘生下穆将军便……难产仙去!柳妃娘娘是镇离王的侧妃,她虽然没有子嗣,也没有抚养穆将军,但她温柔贤惠,操持着穆王府二十年,功不可没,穆将军和清将军对她都很尊重!” “高阳不懂京城的人情世故,日后要还要请苏嬷嬷多多赐教!改日,要是苏嬷嬷有空,若您不嫌弃,请您能来我寒舍喝杯冷茶。” “我是个下人,能被少夫人如此抬举是我的荣幸,奴还有事,先告退。” “我送苏嬷嬷!” 苏嬷嬷上马车前,对高阳说道,“少夫人,柳妃娘娘的寿宴,估摸着周姨娘和大少夫人不会前来,明侯夫人不在府里,到时候您就是代表整个明侯府!您……要是有什么不懂的,问问周姨娘也可!” 高阳想,苏嬷嬷指的不懂,是怕我第一次出席这么盛大的宴席,不认识这些娘娘郡主,诰命夫人,怕我失礼出丑吧。 这些高阳倒是不担心,周姨娘蕙质兰心,思虑周全,交代高阳学账管家同时,也给高阳看了许多世家族谱,教了许多交际寒暄的规矩。 不过让高阳的失策的是,苏嬷嬷的担心,并不是担心高阳的规矩礼数,而是担心高阳的胆识。 柳妃娘娘的宴席与宫宴不同,就是平常吃饭的大圆桌,仙睦斋大厅摆的两桌是供身份高贵之人,院子外面有六桌是普通官员的夫人小姐。 而高阳好巧不巧,她的位置是仙睦斋最尊贵的第一桌,与寿星柳妃娘娘和瑜王府的安妃娘娘同桌。 高阳万万没想到苏嬷嬷那句话是这个意思:满堂德高望重的贵宾夫人,高爵诰命,中间插着一个毫无见识,身份一般的高阳小辈。高阳少夫人,你真的有这个胆识? 高阳崩溃,明岱凌一个从六品的刑部官员,作为明岱凌的妻子,她不是应该被安排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给柳妃娘娘送完礼,敬个酒,对那些尊贵的前辈夫人巴结两句,然后安安静静吃完酒席走人吗? 原来高阳此次出席不是以明岱凌妻子的身份,而是代表整个明侯府,代表她的婆母——南雄侯夫人嵇百媚! 柳妃娘娘似乎看出了高阳的尴尬和心慌,只见高阳给诸位夫人一一敬完酒,一句话不敢说,酒不敢喝,菜不敢夹,静静听着周围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着。 柳妃娘娘对高阳说道,“高阳,你第一回出席,怕是不认识这些前辈!我与你介绍一下,你左侧这位是襄侯夫人,你右边的是南安郡主,她夫君是顺天府尹。” 高阳知道襄侯夫人,正是紫云县主的母亲,也对,放眼整个朝廷,除了有王妃,郡主衔的,最尊贵的夫人莫过于南雄侯夫人,襄侯夫人! 朝廷除了穆王府和瑜王爷,百官之中,最有权势之人属南雄侯,而与他十几年来分庭抗礼,势均力敌的正是襄侯,大抵朝廷官员就是三类,南雄侯一党,襄侯一党,皇上亲眷一党,穆王府和瑜王爷归属皇上亲眷。 所以,高阳代表婆母,自然是襄侯夫人平起平坐,她抬头看向左侧的襄侯夫人,她的仪容气质和紫云县主好像,雍容清香嶙嶙风骨,尊贵优雅落落大方,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 高阳想,她的气质是明显输给紫云的,明岱凌为什么会舍紫云,而选她呢? 高阳不再多想,拿起酒杯,给襄侯夫人敬酒,“襄侯夫人气质了得,雍容华贵,晚辈敬您一杯!” “你也不错,以你的姿色,当她嵇百媚当儿媳当得起!”襄侯夫人并没有马上回敬,沉默一会才提起酒杯,一开嗓,连音调听着都有几分高贵的气息。 “谢襄侯夫人。” 高阳又向那位郡主敬酒,“小辈拜见郡主!郡主金枝玉叶,诗美秾华,小辈也敬您一杯。” 第四十一章物相赠4 - 旷影陵 - 南栎 和诸位夫人互相寒暄后,高阳得出结论:两位王妃娘娘,南安郡主都是和蔼可亲,除了那个冷着调子,她说十句,才能得到一句回答的襄侯夫人。 看来所有人都卖南雄侯府的面子,唯独襄侯夫人不卖,开心便搭理两句。 高阳和这些前辈夫人真的聊不出什么,在柳妃娘娘的帮助下,互相认识一下,高阳就寻个借口出来。 刚从仙睦斋出来,撞见院子里六桌宾客奇异的目光,她们齐刷刷地盯着高阳,高阳不明所以,直到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贵宾夫人,看看高阳,瞅瞅乔穗。 原来乔穗也来了,这些夫人小姐都迫不及待要看这对奇特母女,冤家见面究竟怎么打招呼? 高阳想也没想,昂首挺胸,将众位夫人置若罔闻,绕过小院出去了,不要说和乔穗打招呼,在场的夫人她都没正紧瞅过一眼! 一个微胖的官夫人,竖起大拇指,“有个性,不愧是南雄侯家的!” 一个打扮精致,身材玲珑有致的官家夫人,“什么个性?高傲自大,目空一切,还真当自己是明侯夫人了!愚蠢至极!” 一个夫人道:“慎言!” “再怎么么说施夫人也是她嫡母,的确不像话,听说大婚第三日未曾回门,施夫人,真是太不把您放眼里了。” “枪打出头鸟,刀砍地头蛇,让她得意去吧,看能嚣张多久!” 乔穗冷冷回答:“谁叫人家攀了高枝,我这个嫡母还能把她怎么着!” 众人对乔穗投去同情的目光。 高阳一刻也不想呆在里头,她带着彩云走到院子外面一个圆拱门后躲着,院子里的夫人看不见她,她却能听见里头说话。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一群女人得多少场大戏?这些夫人好歹也是名门世家,饱读诗书,说起话来尖酸刻薄,跟胡同街上卖烧饼的大娘有什么分别? 高阳听着里面的非议:我对你们无礼,你们便是好鸟?明明知道乔穗心狠手辣,几次害我性命,乔穗倒是一次没见你们指责,尽挑我这个软柿子骂,是仗着我好欺负! 我今天还就高傲一回,哼! “你躲在这鬼鬼祟祟干嘛?”高阳一扭头,发现坐在仙睦斋第二桌的芷靡公主和紫云也跟着出来。 高阳站直身子行礼,“见过芷靡公主,紫云县主!” “你和柳妃娘娘说你喝醉了,要去外面走走醒醒酒,看你样子哪里醉了,清醒的很嘛?” “我不擅言辞,一个小辈坐在尊贵的娘娘,郡主,侯夫人身边,大气不敢喘,就出来了。” 芷靡公主着鹅黄色云烟衫,拖地的黄色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手挽碧霞罗牡丹薄纱纱,云鬓娥娥,插着一支镂空兰花珠钗,娇媚如月,是个高贵可爱的公主。 不过她一开口,高阳对她的气质评价大打折扣,和施茗玉也差不了几分,只听芷靡公主说:“这话我倒是信,凭你的身份见识,没有吓得尿裤子也算你厉害了!” 高阳懒得应答。 “哦,你不知道吧,穆将军从小在我的母妃身边长大,所以我叫穆将军一声大哥,穆王府就相当于我家,这里本公主十分熟悉,不如带你去逛逛花园。” 高阳反正闲着也没事,看芷靡公主的架势,今天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反正都不放过,那就走远点,别在仙睦斋附近,不然这群诰命夫人的嘴,可是厉害的很。 “劳烦芷靡公主带路了。” 张芷靡丢下一句话,“行吧,我们走前边,你后面跟着!”挽着身旁的紫云往前走。 高阳带着彩云跟上。 一路走过来,穆王府花园,花团锦簇,又大又雅致,和明侯府的花园差不多的风格,不过明侯府的花园大抵种植的是娇艳绚丽,如玫瑰,牡丹,杜鹃,而穆王府则种植了许多福建茶,七彩扶桑和带刺的海棠,有葡糖架,蔷薇架。 张芷靡在一棵大榕树下,石凳上坐下,紫云也跟着落座,张芷靡没有叫高阳坐,高阳也不敢坐。 张芷靡道:“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想是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大花园!本公主今天带你开了眼界,怎么感谢我!” “多谢公主带我长了见识,公主对花园如此有兴致,不知有没有听过明侯府的花园,在京城也是小有名气,我愿意邀公主一游!” “你得瑟什么,明侯府的东西是明侯府的,又不是你爹妈的,你是走了狗屎运,被明岱凌看中,现在,你当着你明侯府的少夫人,趁着能显摆好好显摆,男人的心最善变,凭你这身空皮囊,又能守男人多久? 你得罪母家,人又不聪明,到时被明侯府扫地出门,流落街头时也能向城隍庙里的街头乞丐炫耀一番昔日过往。” “难为芷靡公主为我今后都打算好了,真是煞费苦心!”二人冷嘲热讽。 “我听说你从前是蜀国的长公主!” 高阳不卑不亢回答:“是!” “可惜呀,你是假公主,我是真公主,就算蜀国没灭,你也仅仅是一个区区的大瑧属国的公主!是不是?” “是!”高阳回答。 “蜀国太后能同意你册封长公主,还不是要你去鞑靼和亲,和亲嘛,随便封一个侍女丫鬟都可以,所以你这个蜀国长公主有什么好炫耀的。你的身份地位等同于侍女丫鬟,是与不是?” “公主,你我无冤无仇,你为何这般讨厌我?” 张芷靡站起身,“我是公主,我想讨厌谁,喜欢谁,用的着你管,你管得着吗?” 张芷靡说完就给了高阳一个耳光,“本公主今天就替施夫人好好教训你这个不孝女,不仁不孝的东西,也敢在本公主面前猖狂!” 紫云站起来劝架,“公主,算了,犯不着跟她计较,我们走吧!” “我凭什么走,这是我大哥的府邸,要走,也是这个女人滚!” 彩云见主子被打,急得团团转,又不敢出声和公主辩驳,她只能焦急看着高阳。 高阳怒瞪着张止靡,那眼神要发狂,要咬人,还是要一口咬断别人脖子那种。 张芷靡吼道:“你瞪什么瞪,还想打我?你有这个胆吗?” 张芷靡打脸了,高阳真的还手了,高阳狠狠甩了她一巴掌,“我是大瑧最受宠的公主,我是公主,不是施茗玉,你竟敢打我?” 张芷靡要冲过去和高阳大战三百回合,不过被高阳凶狠毒辣的眼神震住,她不敢上前,人都说,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何况她只是个公主。 张芷靡命令身旁的侍女:“娟儿,快去叫大哥,二哥来,我今天要削了这个小娼妇!” 紫云在一旁劝道,“公主,你先消消气,高阳,你实在是胆大妄为,真敢动手打公主!” 那个叫娟儿的侍女还没回来,穆哲枫和穆折清二人从花园门口经过,那方向应该是是去仙睦斋找柳妃,却被张止靡拉到花园。 张止靡见两个强有力的帮手到场,她立马底气十足,“大哥,二哥,这个小娼妇打我,你们要为我做主!” 穆折清一看眼前,大概猜到几分,“你不招惹她,她干嘛要打你?” “你还是不是我二哥?你帮谁说话呢,你没看见你小妹我金枝玉叶,细皮嫩肉,嘴角被打红了。”张止靡泪如雨下,“从小连父皇,母妃都没打过我,竟然被她打了。呜呜……” 穆折清问高阳:“你当真打了止靡公主?” “是!” 穆哲枫怒吼道:“你放肆,还不跪下!” 高阳被穆哲枫一声怒吼吓到,扑腾跪道在地。 穆哲枫道:“以下犯上,殴打公主,该当何罪!” 高阳辩解:“是她先打我!” “闭嘴,若有不公,你可申诉至宸贵妃,贤妃娘娘处,岂敢私自动手!” 芷靡拍手叫好:“大哥威武,还是你心疼小妹!” 芷靡拍手叫好:“大哥威武,还是大哥心疼我!” 穆折清问道:“大哥要如何处置她?” “念在事出有因,只要芷靡不计较,我可以放过她,若是芷靡追究,押送刑部待罪!” 芷靡举起右手兴奋叫道:“我追究,我追究!” 穆哲枫沉默一回,还是对身后两个侍卫下令:“送至刑部!” 直到穆哲枫下令羁押高阳,高阳都没反应过来,等会,不是说,南雄侯爷权倾朝野,不是说嫁给明家是攀高枝,不是说身为南雄侯的儿媳可以嚣张横行?怎么还没得瑟两下,就被打入死牢? 看来南雄侯家的身份在穆王府是行不通的,还是得靠自己出谋划策! 彩云跪在地上拼命叩头:“我家小姐不懂事,还请穆将军放过她吧!” 两个侍卫摁住高阳就要拖走,高阳道:“等等,清将军,我有话想单独和您说!” “我跟你有什么话单独讲?有什么话你讲就是!”穆折清道。 “既如此,我就说了,清泉先生送了我一把青光剑,特意嘱咐,此剑是宝器,若要赠人,必得是懂剑的英雄好汉, 昨日我竟然梦见了青光剑的主人,只是个背影,看不清模样,今日见着清将军,才想起这个背影与清将军十分相似,不知道清将军,可有空替我品鉴一二?” 高阳跪在地上央视着面前站着的穆折清,二人互相打了个眼神,心照不宣。 穆折清将张芷靡拉到一旁,躲开众人,二人悄悄说着什么话。 穆折清说:“芷靡,好妹妹,我想要那把青光剑,你就放过她吧!”​ “不可能!”​ “卖我一个面子。”​ 张芷靡双手叉腰,态度坚决“不行。”​ “你不是想出宫玩,二哥答应带你去!”​ “本公主心地善良​,就大发慈悲放她一马!” “多谢哈!”​ 二走过来,张芷靡干咳了一声:“本公主端庄良善,懿恭嘉诚,今日就不与你多计较,刑部不必去了” 高阳道”:“谢公主。” “不过你以下犯上,打了本公主,也不能不罚,鹦儿,替本公主给她掌嘴三十! ”​ 穆折清:“咳咳~”​ 张芷靡:“二十!” 穆折清:“咳咳~” 张芷靡:“十!” 穆折清:“咳咳~”​ 张芷靡:“不能再少了,掌嘴十下,鹦儿!” 张芷靡的丫鬟刚刚去叫穆将军还没回来,她命令的鹦儿是紫云的丫鬟。 鹦儿没有执行命令跪在地上,支支吾吾:“公主恕罪,奴婢从小连个蚂蚁都不敢踩死,奴婢不敢!” 张芷靡还算聪明,明白鹦儿的意思:“你怕什么,你还怕得罪她!” 张芷靡指着和高阳并肩跪地的彩云:“既然鹦儿不敢,你打!” 彩云连忙掌自己的嘴,一连打了好几下,:“奴婢该死,奴婢愿代小姐受罚!” “不准代她,本公主命令你快点掌嘴,否则送她进大牢。” 第四十二章物相赠5 - 旷影陵 - 南栎 高阳冷笑,“公主,不用为难她们。我自己来!” 她抬手打向自己,每一巴掌打得结实,力道充足,她虽然跪着,却抬头挺胸,她虽然被罚,两脸打的肿胀通红,但两眼放光,眼神不惧,仿佛她不是受罚罪,而是胜利者。 高阳自罚了十个耳光,张芷靡才满意准备离去,穆哲枫走之前留下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 高阳叫住走到一半的张芷靡,“公主,其实我打你,正是你二哥的意思啊!” 穆折清扭过头:“你胡说什么?” “人心险恶,天真便是愚蠢,愚蠢就得丧命,你退让一步,别人得寸一尺,只记住一条,恶人欺软怕硬,她欺你一分,你就还她十分,她伤你一次,你就剐她千刀,别浪费了我给的你这把上好利器! 这正是清将军教我的啊!” 张芷靡气的跺脚:“二哥!” 穆折清上前搭上张芷靡的肩头,连拉带拽,拽着张芷靡离去:“芷靡,你二哥我最近得了一件上好的金丝孔雀衣,只有你芷靡公主才配的上!走,走,我带你去看,别理这个贱女人,又贱又蠢,咱不跟她计较……” 从穆王府回来后,高阳深刻意识到一件事:她真的不适合出席世家夫人的宴会。 柳妃娘娘寿宴,邀请的大多是身份尊贵必须邀请,和一些较为亲近之人,所以人数并不算多,而仅仅是一个小宴,便已得罪这么许多人。 这群世家夫人,明明没有得罪她们,可高阳就是不讨她们喜欢,拿着乔穗的事嘲讽高阳。 襄侯夫人对她冷淡还说的过去,毕竟两家明争暗斗,紫云县主呢,紫云喜欢明岱凌,讨厌高阳情有可原。 这个芷靡怎么也来凑热闹,高阳发誓绝对没有一言一行招惹过这位刁蛮公主。 她感叹自己,真是自带煞气,天生不招人喜欢。 她和明岱凌说,以后出席宴会,在明侯夫人没回来之前,她都不去,哪怕皇帝皇后亲邀! 明岱凌笑嘻嘻问她:“不去就不去呗,那怎么母亲回来,你便愿意去了?” “婆母回来的话,我只管跟着她屁股后面,坐在尊贵的席位上,安心的吃酒,偶尔有空,离了宴席,跑到那群不得势的夫人小姐面前,耍耍威风,好不痛快!” 明岱凌掐了一把高阳的脸上的肉,眼神是无尽的宠溺,“还是我家夫人会享受!罢了,你不愿去就不去了,有什么关系呢,什么都没有我夫人开心重要!”明岱凌将嘟嘴一脸委屈的高阳揽在怀里。 明岱凌今日没当差,却似乎很忙,高阳不知道他忙什么,早上假意悠哉地和高阳说话,而后千禅隔一会进来在明岱凌耳边悄悄汇报什么,再隔一会,又叫明岱凌出去,说有要紧公文。 明岱凌陪着高阳临摹一副山水画,一直心不在焉,又不好意思和高阳说有事要离开。 高阳看出来了,对明岱凌说:“行了,你去忙吧,我一个人就好!” 明岱凌从背后抱住高阳,闻着她发间的阵阵清香:“谢谢娘子,我忙完就过来陪你!” 不过明岱凌食言了,直到晚间也没见人回来。 当晚高阳一人入眠。 第二日,高阳继续临摹那副山水画。小时候的她,被母亲嫌弃,被教书先生嫌弃, 他们越是嫌弃高阳,高阳越学不好,她越学不好,他们越嫌弃,如此恶性循环,白芊画基本是放弃了她,全凭她自生自灭。 直到栖渊阁遇见了高栖夜,高栖夜教高阳琴棋书画和医术、身为天才高栖夜的妹妹、学生,照理应该是名师出高徒才对,不过高阳还真不是高徒。 除了笛子和书画,其于几项都是略知一二,根本上不得台面,正是因为高阳的才华一般,才让从小一块长大的玉竹对比之下,有恃才傲物的资本! 她承认自己的平庸,高栖夜却有不同的看法,他认为高阳其余一般,但书画尚可!他曾说高阳书画天赋异禀,若有心磨练,也可成一代书画大师!高阳听完后哈哈大笑,她认为高栖夜就是安慰她! 高栖夜十分严肃看着她,“我不与你说笑!” 她知道高栖夜说的是真心话,从那以后便一心习画,发愤图强,几年下来高阳的画技十分有长进,却远远没有达到高栖夜的期许。她时而画作惊人,时而连基本的用笔点墨都出现差错。 这让她十分头疼,她向她的向栖夜哥哥请教。 高栖夜回答她,“天赋奇佳,却投机取巧,基础功底不扎实就妄想一步登天!” 于是她开始对大师名作,临摹,背临,意临,读画。而高栖夜就是其中的大师之一,二人兄妹感情浓厚,高阳时常将高栖夜的画作携带在身,她嫁进明候府,也带来了许多高栖夜的作品。 这让明岱凌十分不爽,将高栖夜的画统统藏起来,替换成了一位号称智囊奇才的卓候爷。 高阳以为明岱凌就是嫉妒高栖夜,随便找一个人的画来敷衍她,几次背临画作,发现这位智囊奇才真不是浪得虚名,用笔走势,骨法立意真是惟妙惟肖,其水平足以和高栖夜一争高下! 高阳很想认识一下这位卓侯爷。 “小姐,这画您瞧了半个时辰,恕奴婢愚笨,实在不知您看什么,您就是看它一天也没有变化!” 彩云为作画的高阳研磨添香,整个上午,高阳只画了一会,就不在继续,拿着那副“游春图”盯着发呆,彩云看着发困,站着都要睡着。 高阳没有抬头,眼神依然停在画中:“其画山水,若钿饰犀栉,或水大于泛,或人大于山……” “那个……小姐,上回五公子带给您的蛐蛐王,不知道死了没有,我替您去看看!”彩云听不懂,听不懂,你们这些文人雅士就是说的开花,我也听不懂啊,我要去玩玩蛐蛐了。 “你去吧!”高阳对着彩云也说不下去。 “对了,你把林管家叫来!”高阳叫住蹦蹦跳跳离去的彩云。 “好嘞,小姐。” 林管家进来的时候,高阳还在专注看画,林管家一时不忍打扰,默默地在高阳书桌前站着。 好一会,高阳放下画,抬头看林管家,“可有广平王的下落?” “奴才无能,没有。” 高阳看着眼前的林管家,他一身黑色布衣,只用木簪束发,身形健状精瘦,有几分修道之人模样,林管家是施浩元几十年的老管家,她不是很了解林管家,猜测他一定是个忠诚能干之人。 “那可有江西的消息?” “江西内幕又岂是平民百姓所能探查,奴才无能,下边的人没有查到任何异常!” “高栖夜呢,查到他在哪了?” “奴才该死,也没有!” 高阳一连三问都是失望的回答,她忍不住内心的怒火,“既然如此,要你们有何用?” “少夫人治罪!” 高阳怒喝,“广平王查不到我不怪你们,江西白莲教让那你们去查,也是难为你们,高栖夜!一个活生生在京城的人,你们就一点查不到?真是没用,给你们黄金白银,就是养一群废物!” 也许高阳自己都不知道,她几时变成这样,原来她也会骂人,也会责怪下人,也会从内心深处有着尊贵主子的高傲心理。 林管家正视高阳,那眼神是不可思议,对高阳发怒的不可思议,他反驳道,“少夫人,您是嫁给明候府,但您除却……除却金银钱帛,您又给了什么,马伯三他们只是一群普通小斯,他们不懂武功,没有读过书,就算为您赴汤蹈火,又您给您查出什么?” 林管家跪地:“少夫人,老奴一直跟着施老爷,老爷和徐将军同是广平王的结拜兄弟,当年老爷不是没有查过啊,他们是朝廷大臣,深谙官场,他们尚且查不出所谓,少夫人一个弱女子,就不要在查了,免得为自己招来灾祸!” 高阳深呼吸,叹一口长气,她从椅子上起身,闭上双眼,对林管家挥手,“你下去吧!” 林管家出去,彩云也出去玩,高阳赶走了书房内所有服侍的丫鬟,独坐许久,直到彩云进来。 “小姐,你怎么了,方才还看画看的开心!” “没事!”高阳坐直了身子,又准备提笔作画。 “小姐,千禅护卫在外面求见。” “出去看看。” 高阳到门口时,千禅带着一左一右两个护卫,其中右边那个护卫,也捧着一个不小的木盒,告诉她,穆折清派人来取一样东西,高阳立马明白,穆折清要的是青光剑。 “彩云,你去把青光剑取来,交给千禅!” “是!” 彩云将青光剑交给千禅,千禅直接转交给左手边的空手护卫,那护卫捧着长长的匣子离去。 “清将军来府上了?” “回少夫人,正是,现在和公子在会客厅喝茶!” “你站着还不走,可是清将军有话要你带给我!” 千禅噗嗤笑出来,他比高阳高出一个头,但出于尊重高阳这个少夫人,刻意将头低下来,他极力克制自己的笑不被高阳发现,高阳还是发现。 高阳好奇打量他几眼,他五官生的不错,穿着黑蓝衣衫,身形壮硕,一看就是习武之人,两个裤脚稍稍往上卷起,不知是因为太热,还是明岱凌叫他干了啥? 千禅说道:“少夫人恕罪,只是觉得,少夫人和清将军挺有默契,不,属下嘴笨,该死!” 他们几人站着门口说话,此时正是烈日当头,高阳晒得有些不耐烦:“穆折清到底说了什么?” 千禅拿过左边护卫那个木盒,打开,好像是一把扇子,他说道:“少夫人赠了清将军,这是清将军给少夫人的回礼。” 高阳将扇子拿起,打开,原来是一把孔雀羽折扇,此折扇最上面一圈是孔雀毛,中间一圈绘着两朵牡丹,和一个美人,最下边一圈是竹子扇柄,扇柄最中央,握手位置略上一点,镶嵌一颗红宝石。折扇下面吊着玉佩穗子,精巧无比,应该是贵重之物! 千禅欲开口,又支支吾吾,高阳道,“有什么快说!” “清将军让我带两句话给您,还说一定要照他一字一句,语调,神态丝毫不差重复给您。否则饶不了我,您知道清将军那个阎罗王,谁敢招惹他!” “你说!” “属下不敢……” 高阳心里穆折清是什么人,他嘴巴能有什么好话。 “恕你无罪!” 高阳对面的千禅,直起腰板清了清嗓子,高阳瞬间矮下去,她仰视千禅,只见他双手叉腰,果然是穆折清的标准动作,只听他说,“你这个……是他说的,不是属下,你这个……又贱……又蠢的女人,看在你赠我青光剑的份上,本将军也回你一份大礼,此扇是当年太平公主用过的名贵宝扇,上面的红宝石价值千金!便宜你了,好自珍重。” 千禅说完赶紧跪在地上请罪,高阳叫他起来,千禅确定高阳不生气,才敢起身对高阳说,“其实少夫人不必当真,清将军是什么人,只有别人孝敬他宝贝,他哪里舍得送您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清将军增别人假货珍宝愚弄别人也不是一回两回,少夫人不必当真。” 高阳凝视自己手上扇子的红宝石,假货珍宝?可是她无比确定,这的确是货真价实的红宝石,价值连城! 第四十三章话京阙 - 旷影陵 - 南栎 英雄传奇三个神话,高贼报国一行笑话 千禅也是奇怪,少夫人将青光剑赠送给清将军,清将军对少夫人回报什么呢,两句不堪入耳的话,一把不知真假的“宝扇”,少夫人的样子一点也不见生气,反而还是难以置信,十分感动? 那可是传说中,除了色,贪财,好酒,好杀什么都占据的阎罗王! 百姓特意编了一首歌谣“歌颂”鉴鹰卫的清将军,“鉴鹰卫指挥使,武艺高强,恣意妄为;腹藏千杯,大饮若河;欺贫爱富,张狂妄行;要别人万两黄金,还他人一毛不拔!叫你三更死,活不到五更!” 他“阎罗王”的名号也由此而来! 所以让千禅相信穆折清的回赠是真正的宝物,打死他也不信! 明岱凌这几日不大忙,一门心思在梧桐居陪着高阳作画。可是明岱凌不忙,高阳却忙起来,与其说忙,不如说是未知的心慌。 她想了各种办法打探广平王和高栖夜的消息,奈何音杏全无,明怀冰也是说一半,藏一半,得不到想要的消息,知道一点内幕的徐凉玥从莺衔山以后也不搭理高阳。 高阳想办法去拜访徐府的老太君,顺便拜访父亲的结拜兄弟徐烛俞将军,可几次求见,徐将军都找借口拒而不见! 父亲到底如何?栖夜哥哥又怎么了?短短几天,就像在人间蒸发? 明岱凌带着高阳临摹卓侯爷的《游春图》,高阳心思不专注,握着狼毫的手,全靠背后明岱凌手把手带着她用力。 明岱凌放下笔,将高阳的身子掰过来正对着自己,“娘子今天是怎么了?” “我不想画了,我们改日再画吧!” 明岱凌注意到高阳说话眼神躲闪,似有心事。 “我见这几日林管家和马伯三,忙的团团转,在忙什么?” 高阳一听明岱凌的语气就知道,明岱凌是明知故问,“这是你的明侯府,我让他们做点事,你怎会不知?” “娘子,我知道你从小在广平王府长大的,对高瞻峋和芊画夫人有感情,我知道你担心他们,不过,你不能再查了,你查不到的!” “那,那我眼睁睁看着广平王府覆灭吗?” “也没那么严重,你放心,不管鉴鹰卫怎么处置高瞻峋,在皇上没有回来之前,穆折清还不敢擅作主张杀了他们!皇上一旦回来,芊画夫人也回来,她一定会救高瞻峋!” 明岱凌想到什么,“我有件事要与你说。过几日,我邀请许多人来府邸看戏,要劳烦娘子幸苦一番,帮我安排!” “好!” 高阳转过去,面对书桌做画画的姿势,明岱凌从背后拥住她,“别想太多了,这画你都摹了五天,还没画完,实在太慢,对了,在周府你送我的《漓江山水图》……” “怎么?”明岱凌贴在高阳耳边说话,他的嘴巴一个不注意吻上高阳的耳垂,高阳被他弄的痒痒的。 “那幅画,署名是灼灼朱鸟?这是你取得字号?” 高阳站累了,挪了旁边的椅子坐下,明岱凌跟着坐下,二人拥挤在一张交椅上,他将高阳揽入怀中。 “当时在蜀国,蜀皇给我请来清泉先生授课,周怋天和陆颜琕来蜀国找我,我不愿回去,他们就留在我蜀国公主府,当我的伴读。”高阳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明岱凌的肩头。 她继续说,“周怋天取的是昏昏醉翁,陆姐姐叫英英白云,我便取名灼灼朱鸟!” “好名字,朱鸟为凤凰,为朱雀,正好我这叫梧桐居!凤凰非梧桐不栖!看来你我真是上天注定,天作之合!” 高阳想想还真是这个理,当时她取这个字号,是因为陆颜琕取的是诗经里的“英英白云,露彼菅茅”,高阳便从诗经中选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灼灼二字。恰好蜀国给她的长公主封号也是叫“灼瑶”,也含灼。 “娘子,‘高阳’,叫的不亲,日后我就唤你朱儿,成吗?” “好!”高阳从明岱凌肩头起来,看着明岱凌的眼睛。 “灼灼朱鸟,凤凰浴火重生,每一千只凤凰,出一只朱雀!就怕……火势太大……哎,我在瞎说什么。” 明府大戏楼,是招待宾客,摆宴看席的场所,戏剧泰斗如果能在此表演,绝对可以向同行炫耀个三天三夜! 高阳嫁来三个月还是第一次得见,大戏楼在府邸花园,从外面看去,像一座巨大的船坞,占地约莫一亩,为三卷勾连搭隼式建筑结构,堪称一绝。四壁梁祝绘满紫色罗腾,使人有在藤萝架上观戏之感! 戏楼如此之大,高阳猜测足以容纳几百到一千人,难道明岱凌要把文武百官全部邀请?那可是盛大宴席,到时候下人安排,饮食招待,这可是巨大工程,明岱凌呀,你真是累死我呢! 明岱凌怎么舍得让高阳操劳,此次设宴,只邀约在京城的前四品的官员或是较为亲近的同僚好友,而女宾客,则一个没有邀请,既然没有女宾,高阳可以松一口气。 整个宴会,高阳只料理一些厨房饮食,其余安排都是明岱凌和明怀冰。 明岱凌在戏楼三分之二的位置,挂上一道黄色帷幔,左侧二分位置是男宾客,右侧一分是女宾。 明岱凌没有邀约女宾,却替高阳请了施绛玉,施芍玉,陆颜琕去了江西并未到来。 高阳预料不到的是,芷靡公主也来了,明岱凌是没有邀请她的, 她吵着要穆折清带她,顺便带着紫云也一块前来。 既然来了,高阳只得硬着头皮招待这位不好伺候的公主。 女宾人数较少,高阳便安排芷靡公主和紫云坐在第三排视线最好的位置。其余人全部坐于第四排。 高阳正挨着黄色帷幔位置,身旁坐着施绛玉两姐妹,依次过去是明候府自家人,周姨娘、大嫂、和两个不得势,基本没有存在感的夏姨娘和潇姨娘。。 第五排,第六排坐的是明岱凌的旁支亲戚伯母,婶婶,表舅妈等。 明岱凌让两位皇子,张知楚,张知衡点戏,二人都不点,他将戏本册给瑜王爷,瑜王爷点了一出《长生殿》。之后穆哲枫点的是《清衷普》,穆折清调皮地点了一出《西厢记》明岱凌说没有,穆折清叫他给女宾点戏。 千禅把戏本册交给高阳,按照身份,必定得优先芷靡公主。 张芷靡接过翻了几遍,没有特别喜好,递给紫云,紫云点的是《风筝误》,又递给高阳,高阳让其他人点,竟没有一个人愿意点。 前排位置的紫云正好在高阳正前方位置,她头也不回对高阳说,“她们不点,不如高阳少夫人点一出!” 高阳仔细翻了几遍,选了《赵氏孤儿》。 张芷靡出言嘲讽高阳,“你点这出《赵氏孤儿》该不会是感叹自己身世吧,赵武是孤儿,你又是什么,是施浩元的私生女!” 高阳不理,张芷靡见高阳不搭理她,火上心头,刚想开口骂人,被舞台上《风筝误》的表演吸引:才子韩琦仲题诗的风筝去放,风筝断线后落在詹烈侯的两院,被二小姐詹淑娟拾得,貌美且有才的詹淑娟依韵和诗一首于风筝上…… 张芷靡用心看完那一段,才回过神,要继续教训高阳,可是一回头,紫云后面哪里还有高阳的踪影? 她问施绛玉:“柳少夫人,高阳呢?” “她出去了!” “出去了……”张芷靡思索一番,得出结论,“今天来的许多才子男宾,高阳该不会是前缘未了,出去密会高栖夜?” 施绛玉为高阳辩解:“公主,今日高世子没有前来。” “紫云姐姐,走,我们出去!” 紫云问道:“去哪?” “她有没有密会情郎,我去看看就知道。” 张芷靡拉着紫云出去,帷幔另一侧,明岱凌将张芷靡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下意识看了一圈周围,发现真有一人离开席位,原来是穆哲枫旁边的位置——穆折清。 穆哲枫看出了明岱凌的意思,“岱凌,这出《风筝误》我也不爱看,不如,你带我去你家花园走走。” “穆将军请。” 张芷靡拉着紫云绕着戏楼附近的亭台水榭找了一圈又一圈。 这厢,一座假山后面的亭子里,高阳捧着穆折清的折扇。穆折清今日难得不是往常黑色窄袖衣袍。他时常穿着黑红相间的黑红衣裳,红色的里衣里裙,黑色的外裙和比甲,带着护手,干练十足,似乎要随时做好比武打架的准备。 今日却是一身黑蓝衣袍,绣着金线的皮革腰带,规矩地束着发冠,要是高阳没见过以前的穆折清,她会以为眼前这个是儒雅君子。 穆折清说道:“你让千禅叫我出来,有事?” “栖夜哥哥是神医,在很小的时候,他被京城的达官贵人请去医治疑难杂症,被他医治成功后,会赠送他大把金银珍宝作为感谢。所以我看过很多奇珍异宝,也跟着栖夜哥哥学过怎么辨别,无论岱凌和千禅再怎么不信折扇的红宝石,但我知道,那确实是宝物!” 穆折清的眼神起初有几分意料,一瞬间又变回他一惯好玩逗弄的神态:“没想到你还是个识货的!” “所以,清将军的心意我已知晓,然此扇之贵重,我不能收,特将此扇还与清将军!” 一向高阳说一句,穆折清能怼她十句的穆折清沉默了许久,他轻轻开口,“在破庙时,我砍坏了你的团扇,这把扇子就当赔给你吧!” 在破庙?高阳想了一会,他说的是,施茗玉绑架她在破庙,穆折清将小英砍头,施茗玉毁容的那一次,“我那把扇子,只是一把普通扇,值不了几个钱,你拿这把镶嵌红宝石的赔给我,我如何能接!” “哎呀,给你就给你了,你啰嗦什么,我好不容易赠一回东西,你哪来胆子敢拒收?” 高阳无语,这个穆折清还真是说变就变,才夸他穿的君子儒雅,立马就变回那个有权有势,卑鄙无耻,喜怒无常的鉴鹰卫指挥使! “那,多谢清将军!”以他的性格,要是再不接,惹得他生气,估计又要一巴掌甩高阳脸上,毕竟这个阎罗王打她也不是一次两次。 “你最近折腾林管家和马伯三,最后什么都没查到,本将军可怜你,直接告诉你,高瞻峋被我找到了,现在正在押送京城,高栖夜,那个高栖夜我还真不知道他去哪了,竟然失控了。下次找到他,要是心情好,我会通知你!本将军走了!” 穆折清刚准备走,张芷靡终于从假山那个缝隙后面绕过来,她大吼道,“奸夫不许走,好你个高阳,让我抓个正着!” 张芷靡抬头一看,“二哥,怎么是你啊!” 穆折清一掌拍在张芷靡头上,“奸夫?你二哥我是这种眼光吗?天下女人都死绝了,我都不会看上她!” “那,那你们在干嘛?” “这个女人不识好歹,要把本将军回礼送还给我。” 张芷靡话也不说,直接动手抢了高阳手上的匣子,一打开,“二哥!你……这把扇子我求了许久,你不肯给我,却给这个贱女人!你什么意思?” 穆折清失策了,“芷靡,你听我解释啊,我砍坏了她的扇子,我赔给她的,要不然我肯定给你,我已经答应给她,送出去的东西如泼出去的水,怎么好要回呢?” “我求了你一年,一年前你就认识她,一年前你就砍坏了她的扇子?” “没有!” “穆—折—清!”张芷靡拽紧拳头疯狂追着穆折清! 第四十四章话京阙2 - 旷影陵 - 南栎 明岱凌和穆哲枫找过来,见张芷靡和穆折清两个人像猫抓老鼠一样围着亭子转。 穆哲枫问道:“你们在干什么?”顺手抓住张芷靡,“别追了,你能追上他?小心别摔着你自己!” 张芷靡停下来,突然她似乎又有什么新发现,上前就抢高阳腰间的笛子,这次高阳不退让,打开张芷靡的手,“芷靡公主,你身为公主,动不动就抢别人东西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这根笛子,不就是在围猎场配在腰间的吗?那个时候,你并未嫁给明岱凌,当时瑜王爷问你笛子从何而来,你说儿时一个大哥哥所赠!这个大哥哥该不会就是高栖夜吧!怎么,你如今嫁给明岱凌还是忘不了高栖夜?” 张芷靡一说这话,几人都不约而同看向明岱凌,明岱凌板着脸,似乎有点相信张芷靡的话,他看向高阳,希望高阳解释! “这玉笛是高栖夜送的又如何?高栖夜是我兄长,芷靡公主方才,不是也叫你二哥送宝扇给你?难道你和清将军有什么不可告人?” “高栖夜又不是你亲哥哥!” “难道清将军是公主的亲哥哥?” 穆折清凑过来:“你们女人吵架,别老扯上我行不行,我多么无辜!” 明岱凌冷冷对高阳说:“你怎么敢和芷靡公主如此说话,丢人现眼,回去吧!” 张芷靡接下来的反应,出乎高阳的意料:她手指着明岱凌:“明岱凌,你有没搞错,你娶的小娇妻才不到三月,你竟然凶她,过几个月是不是还要休了她?真是见不得你们这些花言巧语的男人,婚后朝三暮四,始乱终弃!” 穆折清好奇问道:“芷靡,你不是讨厌高阳,怎么反过来还为她说话?” “我讨厌她?我与她无冤无仇,我干嘛讨厌她,还不是因为紫云姐姐喜欢明岱凌,是这个女人抢走了明岱凌!” 被张芷靡拉过来的紫云一直站在角落,听得此话,羞红了脸,希望张芷靡不要再说了,“公主……” 原来是这样,这个芷靡公主其实也不坏,早就听说紫云县主和明岱凌青梅竹马,在外人看来,那就是高阳抢了紫云的恋人,换一个角度,如果是紫云抢了明岱凌,陆姐姐也会为她说话的吧,这样想,突然对张芷靡印象好一些,其实芷靡几番刁难高阳不过是为闺中好友抱不平! 明岱凌对张芷靡作揖行礼:“公主说的是,微臣知错,一定会好好对她!” “你们这群年轻人,真是热闹啊!”瑜王爷带着两个太监走过来。 几人纷纷给瑜王爷行礼。 “我刚才过来听到你们说什么笛子?” 张芷靡指着高阳:“王叔,喏,就是高阳腰间那根玉笛,上回围猎场她就带着,王叔似乎对那根笛子挺感兴趣?” 瑜王爷:“没错,我的确感兴趣,不知少夫人能不能将此笛子赠与我?” 高阳一时没反应过来,瑜王爷要这根笛子?高阳平生都没有和瑜王爷打什么交道,他突然提出索要笛子?高阳一头雾水,不知如何作答,看向明岱凌。 明岱凌作揖对王爷说道:“王爷,若是王爷喜欢此笛,下官命能干巧匠连夜给您打造一根一模一样的笛子!” “本王就要少夫人那根!” 明岱凌愣住:“王爷,您可否告知缘由,毕竟她是下官内人,她用过的东西给您,这怎么合适?恐有损王爷的名声。” “本王不怕!” “王爷请三思!”明岱凌已经想不出拒绝的说辞,总之一定不能给! “本王偏要呢?” 高阳见他们二人谈话已经开始变味,可不要好端端凭白得罪了瑜王爷。 高阳问道:“瑜王爷和此笛必是有缘,既然瑜王爷要,臣妇奉上就是!”说完从腰间拿来笛子,双手奉上。 瑜王爷接过,他拿在手里反复打量、触摸,突然他老泪纵横:“真的是……真的是它……冰儿……” “冰儿?”明岱凌震惊不已,冰儿不是死去的瑜王妃?和这根玉笛有什么关系?难道…… 想到此处明岱凌慌张拉上高阳的手腕:“瑜王爷,两位将军,我家夫人这两日没休息好,身子抱恙,我带她回房休息,你们自便,岱凌一会再过来招待!” 明岱凌拉上高阳就走。 瑜王爷叫住:“高阳少夫人,既然我接了你的笛子,以后若有谁欺负你,你只管找我,本王一定护你周全!不,为你做主!” 张芷靡被这位糊涂王叔搞晕乎,“王叔,你在干什么呀,您都一把年纪了,还仗势抢人家东西!” “张芷靡,我说的就是你,你再敢无端刁难高阳……”瑜王爷说到一半停下。 张芷靡道:“你就怎样?” 他沉思一番,想了一个合理说辞:“本王奉皇兄之命总览朝政,自然也包括替臣子臣妇主持公道!” 高阳回头给瑜王爷行礼:“多谢瑜王爷,臣妇先告退!” 明岱凌拉着高阳快步走去,一刻也不想停留。 明岱凌带高阳回到梧桐居,高阳见他脸色不对劲,想开口问他怎么了,明岱凌率先说道:“以后你不必出席任何宴会,也不能再和瑜王爷碰面!” “到底怎么回事啊?瑜王爷说的冰儿是什么人?” 明岱凌不说话,高阳愈加着急,“你知道什么?冰儿与笛子有什么关系,与我有什么关系?” 明岱凌双手撑在桌子上,似乎很纠结犹豫,他缓缓说道:“你就没有听过,茶楼先生常说的那句,大瑧朝有三个神话,威震天下始尊帝,所向披靡镇离王,神女骆冰儿……” “我听过啊,你……你是说瑜王爷口里的冰儿,就是茶楼先生说的神女骆冰儿?她真的是神女?那和瑜王爷什么关系? ” “神女骆冰儿就是瑜王妃!” “瑜王妃……和我的笛子……”明岱凌打断她的话,“总之你记住,无论瑜王爷如何召见你,你必须借故不去,以后都不许和他见面说话!” 高阳还要问什么,明岱凌堵住她的话,“不必再问了,你在屋里休息,我去戏楼招待他们!” “诶……”高阳看着明岱凌出去的背影,真是莫名其妙,罢!岂不正好,我本来也不喜欢招待那些夫人小姐。 午间用饭,高阳派人把施绛玉和施芍玉请到梧桐居用饭,而大戏楼的公主和紫云,由周姨娘负责招待。 至傍晚十分,宾客陆陆续续离开,明岱凌回到梧桐居,坐在书桌前发呆。 千禅给明岱凌倒上茶水,“公子,你怎么了,从你把少夫人送回来之后,就一副眉头紧锁,忧心忡忡的样子!” 明岱凌叹了口气:“千禅,你给我听着,从今往后,你需时刻留意少夫人一举一动,她一旦出府,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全都向我汇报,还有,绝对不能让少夫人再见瑜王爷!” “公子,发生什么事情了!” 明岱凌双手抱头,沉默良久:“没想到,高阳那根笛子竟然是瑜王爷为思念瑜王妃命人打造的玉笛——隐相思。” “什么!!!”千禅嘴巴大开,久久不能相信,“瑜王爷的玉笛落在了少夫人手上,那……都二十几年了,瑜王爷不会还听信那方士谗言,相信转世的荒谬说法,把少夫人当成瑜王妃转世了?” “八成是这样?” “瑜王爷会怎样?会从您手上抢走少夫人吗?他可是领政王爷,您抢的过吗?” “你胡说什么,瑜王爷多大年纪了,高阳当他女儿都可以!” “那您担心什么?” 明岱凌烦躁地用手拍书桌,“我就是不知道瑜王爷想怎样,我才担心!” 一连几天,高阳一逮着机会,就拐弯抹角问神女骆冰儿和笛子,明岱凌守口如瓶,就是不说! 高阳心里暗骂:哼,什么都不告诉我,刻意隐瞒,鬼鬼祟祟,难道芷靡公主说的是真的,你当真要对我始乱终弃?谅你也不敢! 高阳这几天都在等消息,穆折清说高瞻峋已经在押送回京的路上,那么过一段时间,他们父女就能相见,也不知会以怎样方式见面,皇上到底会怎么处置她父亲? 她很听话,明岱凌不让她出门,她真的不出门,无聊就看书作画,实在太无聊,便叫嬷嬷请来了施绛玉和施芍玉来府里赏玩。 三姐妹坐在高阳书房喝茶,高阳一边临摹《游春图》,一边和姐妹聊着家常。施绛玉的孕肚已有七八个月,原本是不好出门的,但她闲着也无聊,又想着高阳,和二姐夫说自己会小心,得到二姐夫允许,这几日经常前来。 高阳终于快要将《游春图》临摹完,她检验着几天的临摹水平,说道:“二姐姐,你如今的月份,应该不吐也不难受了?” “嗯,好了许多,现在是吃饭香,睡觉香,我胃口好着呢,你二姐夫还担心我吃多了,娃太大不好生。” 高阳看着做刺绣的施芍玉:“四姐姐,你最近还好吧!乔穗……”扭头看了一眼施绛玉,还是改口,“施夫人对你怎样?” “自从五妹妹……不幸去了,母亲倒是对我好了许多!一直张罗着要替我寻一门好亲事!” 高阳哈哈笑道:“施茗玉死了,她没了指望,只得对你抱以期许,帮你高嫁,光耀门楣!” 施芍玉干咳了一声,用眼神示意高阳注意看施绛玉的表情。 高阳很想狠狠地嘲讽乔穗,可毕竟乔穗是二姐姐的亲生母亲,况且她又大着肚子,怕刺激到她,还是忍住不再继续。 她换了一个话题:“二姐姐,你和二姐夫给我的外甥想好名字没有?” 施绛玉摸上自己的圆鼓鼓的肚子:“还不知是男孩女孩呢!” “那便男孩,女孩名字都取好!对了,四姐姐,我的刺绣活不行,你替我做几幅肚兜和小鞋子。” 施绛玉呵呵笑道:“哪有你这样的姨母,送给未来外甥东西还要别人替你做,替你做的,也算你做的?” 高阳放下画作,走到罗汉床上施绛玉坐的位置,她蹲坐在地,头趴靠在施绛玉大腿:“哎呀,二姐姐,你就体谅体谅我嘛?要是我亲手做鞋子,就我这手艺,嘿嘿,那还能穿吗?” “嘴贫!那你打算送什么给你外甥?” “我给他准备了黄金长命锁,还有一对手镯,摇篮床,还给他备了许多玩具!” 施绛玉低头看高阳,她的眼神柔情似水,“高阳,我希望你嫁入明候府,能够一直这样平安喜乐,如意顺遂!” 第四十五章话京阙3 - 旷影陵 - 南栎 山林之上,云雾缭绕,一片较为空旷的山地上竖着两座坟头,一个女子跪在坟头上烧纸钱。 一个小姐模样的人带着一群丫鬟小斯过来,跪地烧纸钱的女子抬起头:“小姐,您怎么亲自上来了,不是说好,奴婢一人上山祭拜!” “小桃为救我而死,小英忠诚可嘉,也曾好心提醒我躲避施茗玉的暗害!反正到山下了,干脆就上来看看她们!” 彩云点了一炷香,高阳蹲下亲自插上小桃坟头,而后同样给小英上香,林管家过来,在两座坟头上各放了一束菊花和水果。 高阳将山上风景扫视一圈:“千禅办事不错,将小英和小桃葬在这里,是个好风水,望她们投胎转世以后,无灾无祸,平安喜乐!” “当然是好风水,连我家茗玉都葬在此处!”一个女人声音远远传来。 高阳顺着声源方向看去,是乔穗和李管家!他们二人缓缓走至。 高阳看着那个女人,乔穗梳着京城妇人最常见的盘桓鬓,着一身素裙,外罩墨蓝比甲,左脸眼睑下有一颗明显的痣,眼角周围的皱纹似乎更重了,看来施茗玉的死让她憔悴许多! “乔穗夫人,别来无恙啊!”两个冤家仇人见面,一股箭拔弩张的气氛。 “高阳少夫人,别来无恙!” “今儿这么巧?祭拜亡人也能碰见!” “茗玉就在前面那个山头,你们毕竟姐妹一场,你可愿意,去看看她?”高阳听着乔穗说这话,竟然有点真情实意的味道。 “你觉得呢?我这个仇人去看她,只怕更让她不能安息!死不瞑目!” 乔穗在小英和小菊坟头前踱步,她看着地上祭祀品,“她们不过是下人,你尚且对她们情深意重,茗玉再怎么说也做了你一年的姐姐,不论她怎么害你,你刚来府上的半年,她确实对你很好,这是事实吧!” “罢,我懒得与你争辩,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你来这里,就为了让我去祭拜施茗玉?” “你们全部退到那边去,我想和你们少夫人单独说会话!”乔穗指着高阳的一众下人。 林管家道:“夫人,并非奴才对您不敬,只是明公子吩咐了,少夫人出府,一定不能离开她半步,恕老奴不能遵从夫人之命!” 乔穗看着一身打扮简约,却依然美丽耀眼的高阳,她呵呵冷笑,自顾自笑了一回,对高阳说道:“听说你一直在打探高瞻峋,我这里倒是有点消息,不知少夫人可有兴趣听听?” 高阳晶莹的眸子转了转:“林管家,你带着他们去那边松树下等我。” “可是少夫人……”林管家看着乔穗略微担心。 “没事,那边听不见我们说话,却看的见我们一举一动,我没事的!” “是!”林管家不再坚持,带着明侯府的下人走过去。 李管家也跟着林官家过去。 坟头前,就剩下高阳和乔穗二人。一阵清风吹来,吹起高阳未盘起来的发丝,一对奇异的母女,笔直站着,互相看着彼此。 “乔穗,你到底对广平王做了什么?” “你果然是知道的,谁告诉你的,是徐将军吗!晗月郡主!” “你果然也知道了!”高阳这句“知道”指的是,乔穗知道她的身份。 “我早预料到我的结局,也许会不得好死!反正都要不得好死的,那么在我死之前,也不会让某些人好过!” “乔穗,你杀死这么多人,你女儿施茗玉被你误导,蠢事做尽,以至于丧命,你可有一丝愧疚?” “哈哈……愧疚?你以为坏人是愿意做坏人吗?如果我是你,生下来就继承了第一美人白芊画的绝世容颜,从小就有一个为我遮风挡雨的天才哥哥,靠着一副空皮囊吸引了南雄侯府的嫡公子为我散尽千金,让我一步登天!如果我是你……哪里需要用无数的卑鄙算计,丧尽天良,才能换来你们一个瞧不上的男人!” “你到底在说什么!” “当年你的母亲白芊画就和你一样,仗着一副倾世容颜,随意抢别人的男人,我和浩元青梅竹马,我们约定会永远在一起,可他还不是背叛了我,我要是不替皇上做哪些阴暗肮脏的事,皇上会赐婚我和浩元吗? 你们轻而易举可以得到,我却要用一辈子去换,还只能换来那个男人的躯壳,我知道他终究不爱我,为什么世间这样不公,我到底差你们什么,就差你们一张脸皮吗?” “你说母亲抢了施浩元大人!” “浩元心底的女人,不是你的母亲,就是慕容玄凝那个贱女人!” 慕容玄凝!传说中归隐梳月庵的慕容夫人,鉴鹰卫的始创者! 乔穗想起了往事,她泪流满面,哈哈大笑,笑的涕泪四溅,形象十分不雅,可是她此时还会在意什么呢,“高阳,我害了高瞻峋一辈子,让他背负恶名一生,你是高瞻峋的女儿,你替他讨债来了!若是我注定会死在你手里,我也不会甘心就死!我要是下了黄泉,我会拉个垫背,不,拉一群垫背!哈哈哈!这世间不公,这世间不公,冤有头债有主,你们的债可以找我,我的债又该找谁!找谁!找谁——”最后两个字眼拉的尖细悠长。 她歇斯底里,仰天长啸,悲壮之声在山谷之间回旋,荡漾! 高阳不再多言,转身离去,林管家从松树下过来,簇拥着高阳下山。 彩云一路搀扶着高阳下山,乔穗那咆哮吼天的模样在她脑海里久久不能散去。 有些人分明是本性如此,却随便揪出一件不公的事件以此为种借口,当他受到良心谴责时,他好安慰自己,是上天不公,不是他之错,他便可以理所应当的将他劣质的本性,发挥地淋漓尽致,然后再十分无辜可怜地向世人抱怨,一切是上天之错! 高阳一回到梧桐居就吩咐林管家把明怀冰请来,说有要事相商,等了一会,没等来明怀冰,等来了林管家的传话,“三公子说,少夫人之意他已明白,若有广平王的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我知道了,这封信,你帮我送到徐府。”高阳将信件递给林管家。 “这是给徐将军的?少夫人之前也送过几封信,可是徐将军一封也没接。” “这一次他一定会接,你与他说,关乎广平王!” 林管家看起来有些不情愿,最后还是接过信件,他低沉了声音:“少夫人,您可想清楚了,徐将军不接您的信,也不见您,正是不希望您参与进来,何必辜负他的苦心呢?” “林管家,逃不掉的!我与广平王将永生永世牵扯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少夫人……” “不必多言,去吧!” 林管家叹气:“是!” 彩云进来汇报,“小姐,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 高阳这几日忧心忡忡,连外围伺候的丫头都能看出一二,偏这个彩云丫头,时时陪在她身边,却一点看不出异常,还是如往常一般没心没肺,大大咧咧,这样也好,至少,哪天东窗事发,身份败露,要是被明岱凌扫地出门,彩云从不知情,也不至于被连累。 高阳坐在黄花梨木罗汉床上,捧起一杯茶,“什么事?” “陆小姐从江西回来了!” 高阳惊喜地放下手中茶杯,“陆姐姐来明侯府了吗?” “来了,这会在三公子院子里,与三公子说完事,她就过来!” “知道了!” 约莫半个时辰,陆颜琕过来梧桐居,两姐妹许久不见面,高阳紧紧拥住陆颜琕。 “高阳,我们才分开三个月,你就这样想我!”陆颜琕捏了一把高阳的脸颊。 “陆姐姐,你怎么晒黑了,你去江西做什么?” 高阳招呼陆颜琕坐下,她一身绯色衣裳,头上简单插着几根银簪珠花,刚坐下,捧起茶水,大口喝完。 “陆姐姐,你去三叔那,他没给你喝茶?口渴成这样?” “还不是念着你这个小蹄子,和明怀冰说完,一口水没喝,就赶过来!” “你与他有什么要紧的事?还有,”高阳捂着嘴笑起来,“陆姐姐,你真的晒黑许多,从前白皙娇艳的脸现在成黑美人咯!” “整日跟着他们一群大老爷跑,能不晒黑吗?我和你三叔能聊什么,我答应他,跟他说一下江西白莲教的情况!” “你去江西就为了调查白莲教?” 陆颜琕又倒了一杯水,一口饮尽,“也不全是,我难得和琰哥哥独处时光……”说到此处,娇颜桃红,羞人答答。 “白琰吗?” “对,白琰是你表哥呀,今日正好我有时间,我带你去见见你姨母和表哥!” 白琰,父亲忠国公,母亲乔诺。若是按照晗月郡主身份,高阳叫忠国公舅舅,白琰是表哥,要是按施府六小姐的身份,乔诺是乔穗的姐姐,白琰还是表哥! 高阳在广平王府时,她只知忠国公是她舅舅,却没亲眼见过舅舅,舅母,小时候她不知道缘由,渐渐懂事后,猜测应该是因为广平王臭名远扬的原因,忠国公府才不与他们往来。 高阳问道:“现在就去?” “嗯,这会去,刚好赶上吃饭呢!” “那我准备一下,初次见面,得给姨母和表哥带点什么礼物才好!” “不必,不必!他们很随和,你就安心去,什么礼物也不带!” “这……”陆颜琕迫不及待拉着高阳就走,命令彩云备马车! 高阳和陆颜琕同坐马车,“陆姐姐,你就这般想见你的-琰哥哥……”高阳又捂着嘴巴偷笑:“你们打算几时成婚?” “原本不想那么快,可我看着你嫁给明岱凌恩恩爱爱的,突然也憧憬着我与他结成夫妇的生活。” “呵呵,以后我不能叫你陆姐姐,该叫你表嫂了!” 到达忠国公府,陆颜琕熟门熟路,带着高阳进去,高阳恭敬地给乔诺和白琰行礼请安。乔诺邀高阳上座,叫下人上茶。 陆颜琕向白琰介绍道:“这位是……” “表妹!”还没等陆颜琕的介绍开口,白琰先叫出这声表妹。 “原来你们表兄妹认识啊!” 高阳道:“不认识!”别说白琰,她连乔诺这个姨母都不认识。 白琰似乎很惊讶:“不认识?” 乔诺起身端起手中的茶杯:“高阳,你大婚,作为姨母竟没有亲自前去,这就以茶代酒,向你赔罪!” 高阳赶忙抬起手中的茶杯:“姨母严重了,是我的过错,回来京城许久,也没来拜访姨母,该我赔罪才是。” 高阳观着眼前这姨母,不,准确来说,是舅母,她和高阳一样有一双桃花眼,五官精致,皮肤水嫩,头上梳垂云鬓,着一身月白色华服,腰间挂着一个香袋,和乔穗相比,无论是容颜,气质都胜过乔穗! 陆颜琕道:“夫人呀,你们不要赔罪来,赔罪去的,嘿嘿,我饿了,劳烦夫人给我准备饭菜!” “你这丫头,好,我这就去吩咐厨房给你做好吃的!” 乔诺一走,白琰又问道:“你当真不认识我?” 第四十六章话京阙4 - 旷影陵 - 南栎 乔诺去了厨房,白琰将二人带到自己书房,白琰和陆琰琕坐在一张罗汉椅上,中间的小桌子摆了一副残棋,高阳坐在对面一把宾客交椅,彩云站在高阳身旁伺候。 白琰道:“离开饭还需要一会,不如我们下一盘棋。” 白琰说这话是看着高阳,高阳微愣:“表哥是,是跟我说话?” 白琰点点头。 高阳道:“算了吧,围棋我略懂一二,但跟你这种棋艺高手比,就不了,免得丢人现眼。” “无妨,不过是玩玩,有什么关系?” 陆颜琕道:“琰哥哥,你还是别为难她了,她的棋术简直……一言难尽,你要下,我陪你下!” 高阳委屈:虽然我棋艺一般,也不至于你说的那样不堪吧! 白琰看向陆颜琕:“颜琕,我突然想吃你亲手做的冰水银耳,能不能劳烦你做一份?” 陆颜琕一听心上人喜欢吃她做的东西,可开心了:“琰哥哥喜欢吃,我现在去做!” 高阳举起右手:“嘿嘿,陆姐姐,我也要!” “好,等着啊!”陆颜琕起身就走,走到书房门口,突然觉得不对劲,白琰是故意要支开她吗?她回头看向白琰和高阳:算了,一定是我多想了,我相信他们! 陆颜琕出去,白琰又对彩云说道:“你这个丫头好生伶俐,应该也会做冰水银耳,要不要去帮帮陆小姐。” 彩云一听蛮兴奋:“小公爷好眼光,我做的银耳羹可好吃了,小姐,你们等着哦,我这去厨房帮陆小姐。” 高阳看出白琰故意支开她们二人,“表哥,你这是……” 白琰用力一拍那张摆着残棋的小茶几,几颗棋子滚落在地,他忿忿不平的起身,“高栖夜到底在搞什么鬼,出什么馊主意,让你假冒施府六小姐,把你送进施府简直是羊入虎口,差点被乔穗那个女人害死了,还不如一开始就公开你的身份,将你送到我这里!” “送到你这里?” “你是晗月郡主,是我姑姑白芊画的女儿,你住在我府上不行?偏要舍近求远,送给施浩元当什么私生女!真不知道高栖夜在想什么,天才映月医仙,也有犯糊涂的时候!” 白琰是高阳真正的表哥,可他们这对表兄妹从没见过面,白琰竟然认出她了,既然已经相认,便不用见外了。 “栖夜哥哥的意思是,广平王府被查封获罪,怕连累我,所以要我假冒施浩元的女儿!” “这假冒半点用也没有,试问在整个京城谁猜不到你的身份,你和芊画姑姑长那么像,偏你又姓高,好歹帮你改成施姓吧!” “有很多人知道吗?” “穆折清和明怀冰是肯定知道,还有你父亲的旧部徐将军也知道,乔穗那一伙人大抵也查到了,明岱凌是个傻子吗,竟然查不到你的身份?” “明岱凌如果知道会怎样?” “那就要问问你选的好夫君了!” “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穆折清告诉我父亲在押送回京的路上!”高阳越想越觉得事情复杂,同时从心底担心,明岱凌会不会介意她是高贼的女儿。 “诶……其他事我们先不说,我就问你一句:你不认识我?” “我们见过吗?”高阳确定他们绝对没见过。 白琰气的半响说不出话,“没见过,你那个玉笛怎么来的?” 高阳十分疑惑:“玉笛是你送给我的?怎么可能是你?我记得那时候,我六岁还是五岁,碰见一位大哥哥,他赠给我的!” “在广平王府的竹林,一位穿白衣的大哥哥,问你拿着小镰刀做什么,你回答:你在挑选一根竹子,做笛子!” “那大哥哥又问我:你不是郡主吗?要笛子找王妃要就是,还需要亲自来砍伐竹子,何况,你真的会做笛子?” “你回答:母妃不喜欢我,我找她要,她也不会给我的!” 高阳道:“大哥哥又说:我这有根玉笛,美玉制作,很是珍贵,是崭新的,从没人用过,你拿去吧!” 白琰说:“而后你谢谢那位大哥哥!你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回答……” “牧人!”二人同时说道! 高阳惊喜交加:“表哥,原来你就是那位牧人哥哥!” “您老真是贵人多忘事!敢情这九年只有我记得你这个小表妹 ,表妹对我一丝印象也不曾有。” “那个时候你没告诉我,你是舅舅的儿子,我一直以为舅舅和表哥从没来过广平王府。” “我也奇怪,那次去,芊画姑姑一直说你,上不得台面,不用你出来见客” 唉,她的好母亲一直如此。 高阳正要一股脑问白琰各种问题:那根笛子真的是瑜王爷?怎么会到你手里?瑜王爷,瑜王妃,和这个笛子都什么渊源? 结果外面乔诺进来打断他们说话,叫他们去大厅用饭。 几人坐在圆桌上,满满一桌子好菜,陆颜琕和彩云端着几碗银耳羹进来,每人面前一碗。 “陆姐姐,你手艺真好,银耳香甜爽口,我还要来一碗!”高阳品尝了一口,啧啧夸赞。 “你夸错人了,你那碗是彩云做的!”陆颜琕回答。 “噢,难怪,这味道有点,熟悉。” 一旁站着彩云道:“小姐,你太过分了,知道是我的做的,一句也不夸了。” “我方才不是夸了?回去再好好夸你,真是的,在别人家还这样……” 乔诺见高阳和彩云这对好玩的主仆,感叹道:这个刚见面的小外甥真是亲切有趣,“高阳,以后时常来姨母这玩。” “姨母,好呀,您改天带着表哥来我府里,我定好生招待。” 一顿饭吃完,高阳也没有找到机会继续问白琰,吃完饭后,高阳不便久留,便告辞回去。 只得下次再问白琰了。 刚到明候府大门口,就得知宫里的的如嬷嬷已经等候多时,要带高阳面见贤妃娘娘,她来不及换件衣裳,就被如嬷嬷拽进马车。 金华殿,贤妃坐在镜子前梳妆,见高阳进来,给高阳赐座。 她坐于贤妃身旁,看着贤妃妆奁上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 贤妃抬手看自己的精美蔻丹,“高阳,姑姑叫你来,有十分重要的事与你说。” “娘娘请吩咐!” “是这样,听说现在明候府是你在当家?” “回娘娘:婆母不在,由我暂管着候府,待她回来,自然将掌家大权还给婆母!” 贤妃把她右手五根手指竖起来,似乎要跟高阳展示她的手指丹蔻:“候夫人是我的嫂子,她对我可好了,知道我在宫里银子不够花,要孝敬太皇太后,太后,又要打赏下人,经常拿府里的银子贴补我, 昨儿个,宸贵妃请了皇太后,叫了后宫嫔妃一块到她宫里,说什么江西白莲教肆意抢劫民众,许多百姓一口粮食都吃不上,靠着官府救济,她自己以身作则,给江西百姓捐赠五千两银子, 本宫可是南雄候的妹妹,自然要远远多于她!” “娘娘捐了多少?”高阳问道! “两万!” 高阳愣住,这宸贵妃是故意用激将法对付贤妃吧,听说,一个贵妃岁俸银也才六百两,贤妃一下出手这么阔绰,皇上和百姓只会怀疑南雄候府贪污受贿。 难怪明岱凌常说,他的贤妃姑姑是个没脑子的。 “娘娘,以明候府如今的地位,若是您捐的少,百姓和嫔妃会骂您小气,若是捐的多,百姓也不会感激,只会认为明候府钱多,理所应当。” “正是这个理,这个宸妃是把我算的死死的!” “宸贵妃再用这种激将法,您与她说:她是贵妃,您只是妃位,不能凌驾在她之上,她若捐一万,您只能捐九千九百,这样,嫔妃和江西百姓就会巴巴盯着宸贵妃 ,下次捐赠时,我倒要看看宸贵妃能捐多少!” “高阳,没想到你是个厉害的,你这个主意真棒!宸贵妃只捐了五千,我现在能否追回高于她的银子。” 高阳摇摇头:“既然已经捐出,便不好追回,不过您现在可以去找太后娘娘请罪,就说您不懂规矩,胆敢凌驾在宸贵妃之上,请太后娘娘治罪。 太后娘娘当然不会治你的罪,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宸贵妃也捐出两万两,不,还得高出两万,哈哈!” 贤妃想想是这个理,姑侄两个哈哈大笑。 贤妃笑够了:“本宫现在去找太后娘娘,噢……那个,高阳啊,我现在手头有点紧,你能不能……” 难怪贤妃对她这般好,原来是有求于她。 当今贤妃娘娘伸手向母家要钱,高阳这个明家少夫人当得真有滋味! “贤妃娘娘是我和岱凌的姑姑,我们大婚多日,也没给您孝敬什么,还请如嬷嬷一会随我回府,侄媳给您奉上的一点小心意。” “多谢你了,高阳,你这娃真聪明,难怪岱凌喜欢你。” 终于摆脱贤妃,回到梧桐居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日一早,高阳就派人请来了陆颜琕。 陆颜琕刚坐下,捧了桌上一碗白粥喝起来:“怎么,昨天没吃到我做的冰水银耳,今天不甘心,还特意把我请到你府上,亲手做给你吃?” “哪里,陆姐姐千金小姐,掌上明珠,我要吃,叫彩云动手就是,干嘛劳烦你做!还有,你喝的那碗粥,我喝过的。” 陆颜琕不为所动,继续吃着,“你我情同姐妹,你喝过的我不嫌弃,等等,明岱凌没有喝过吧?” “那倒没有,他一早就走了!” “那我就放心了!你一大早请我过来,我还没吃早点呢,快点叫厨娘给我做点好吃的。” “陆姐姐要吃什么,吩咐彩云就是。” “薏米粥,玫瑰饼,桂花糕,榛子酥,桃酥,就这些吧!” 彩云道:“奴婢去吩咐厨房。” “陆姐姐,我今天特意请你过来给我讲故事!” “讲故事?” “茶楼先生说的那三个神话,你给我好好讲讲呗!” “你一大早把我拉过来,就为了讲故事?我懒得搭理你,等厨娘做好我的早点,我吃饱喝足,你给我准备一件客房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再同你讲!” “不要嘛!你讲完再睡,好姐姐,我真的好急,出大事了!我必须知道!” “你出什么大事,能跟那三个神话有关?” “瑜王爷抢走了我的笛子,很有可能把我当做瑜王妃转世!” 陆颜琕惊地将手里的粥碗哐当掉地,瓷碗摔成碎片,她忙去捡起来,高阳抢先一步,将碎片捡起放在桌子上。 “碗碎了不碍事,你手不能割了,地上的粥,等会让彩云去收拾。” “高阳,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 陆颜琕喃喃自语:“瑜王妃的转世!是福是祸啊……” “瑜王妃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为什么被称为神女,她真的是神女?天上的神女?到底怎么回事,你快给我讲!”高阳被陆颜琕的反应吓到,她隐约意识到,可能藏着什么惊天秘密,迫不及待要知晓! 高阳注视着陆颜琕每一个眼神,她眼神变的呆滞,恍惚,或者复杂,总之是一种十分沉重的神态,只听她说, “瑜王妃这个神女,与那九天仙女可不一样,她惨的多,可谓,惨不忍睹……” 第四十七章话京阙5 - 旷影陵 - 南栎 陆颜琕问:“你听过钩弋夫人吧?” “汉武帝的钩弋夫人,怎么了?” “瑜王妃的经历倒是和钩弋夫人有几分像,皇上去荫河狩猎时,经过一片村庄,当时有望气者说,云气显示,此地有奇女子。皇上笑笑…….” 皇上笑笑:“这不就是,汉武帝时期钩弋夫人的把戏吗?” 身旁的瑜王爷回道:“皇兄认为,根本没有奇女子,根本没有什么天象显示,乃是钩弋夫人的家乡族人玩的一出把戏?” “难道不是?” “皇兄高见! “既然骆家庄给朕设了这么一个套,不去也可惜了,青坡,不如你代朕前去?朕便瞧瞧你遇到什么样的奇女子?” “遵旨!” 罗总管带着一群太监,禁军首领带着禁军簇拥着张青坡进了村庄。 刚到村门口,一位女子,站在几棵桃花树下翩翩起舞。 那女子穿着西域风情大漠服,一头飘飘秀发,头戴金色流苏头饰,穿一身大红色衣裙,腰佩金色流苏腰链,她柳腰细腿,胸前的锁骨诱人,不过舞一会,五只羽毛鲜艳的鸟儿从远方飞过来,绕着那跳舞女子起舞。 身旁的钦天监大声囔囔:“是五彩鸟,是五彩鸟!” 女子见鸟儿围绕自己,跳的愈加起劲,她完全忽略周围之人,尽情舞蹈,带起衣袖旋转、跳跃,和周围五彩鸟儿配合默契,此情此景,像极了九天仙女和神鸟共同向玉皇献舞! 舞完毕,女子停下,五彩鸟依依不舍和女子道别离去,她缓缓走至张青坡面前跪拜行礼:“民女叩见皇上!” 张青坡将女子扶起来:“你怎会认为我是皇帝?” 女子抬起头与张青坡对视,她画着长蛾眉,睫毛纤长卷翘,鼻尖秀气,好看又不算妖艳,冰肌玉肤,她并不是常见的瓜子脸,是圆脸,第一眼不是大美人,像小家碧玉,骄嫩,任性透着可爱。 “您身有皇族金光,后有禁军奴仆簇拥,况且民女的五彩鸟,只有见到极为尊贵之人才会飞过来与我共舞,诸上所论,您不是皇上还能是谁?” “我不是皇上,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女子显然被张青坡如此直接了当的话语惊吓,难道他早就知道,她是故意色诱皇帝? “民女愚钝,没有明白贵人的意思?”女子低下头不敢抬头看张青坡。 “你叫什么名字?” “骆冰儿!” “我再问一遍,我不是皇上,你可愿意嫁给我?”张青坡十分郑重问女子。 女子似乎有些犹豫,她低下头思考,良久,她抬起头,眼神无比坚定:“民女愿意!” “无论我是什么身份,你也愿意吗?” “愿意!” “本王是当今皇上的八弟瑜王爷,我现在带你求皇上赐婚!” 瑜王爷带着冰儿来到皇帝帐篷,二人一齐跪地:“皇兄,这便是我遇到到奇女子,求皇兄成全!” 皇帝摸上自己胡须,哈哈笑道:“青坡,朕一出狸猫换太子,倒是给你换出了一道良缘!你叫什么名字,抬起头来!” 脚下女子抬起头:“民女是骆家庄骆冰儿。” “青坡好眼光,朕今日就为你们赐婚,钦天监,你给朕算个好日子,就封……”皇帝估计是想到冰儿出身不高,“封冰儿为瑜王侧妃吧!” “皇兄,臣只要她当正室,求皇兄成全!” “哎呀,八弟这是一见钟情,跟你皇兄一样,痴情种,痴情种!好,朕便成全你们!” 一旁的钦天监忙跪下:“皇上不可呀,此女子乃是上天预示的奇女子,臣亲眼所见,她舞蹈之时,竟引得五彩鸟伴舞,此女子嫁给您是上天的指示,不能违背上天之意,求皇上三思!” 皇帝被他的话动容了,表情变得严肃,一时之间没有主意,不过他马上又说道:“瑜王爷是我的亲兄弟,他代朕娶有何不可?” “皇……” “不必多言,冰儿,朕问你,你的意思呢,你可愿意嫁给瑜王爷,你说实话,朕恕你无罪!” 张青坡扭头注视身旁冰儿,他也很想知道答案。 只听冰儿一字一顿说道:“民女愿嫁给瑜王爷!” 皇帝站起身,“好!”随后将地上的张青坡和冰儿扶起。“朕的情爱注定不能如意了,八弟,朕希望你不要有皇兄的遗憾,朕祝福你们,百年琴瑟,白头偕老!” “臣弟叩谢皇兄!” 冰儿:“民女叩谢皇上!” 钦天监连连叹气,却无可奈何! 张青坡和骆冰儿成婚后举案齐眉,琴瑟和鸣,成为京城里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先帝庙号仁宗皇帝,虽然一生平庸,没有什么大功,也没什么大错,然而在晚年时期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宠信奸臣,导致湘尔堡一战,大瑧军队惨败,死伤众多,统计人数下来,死亡人数足足二十余万。 二十余万是大瑧精锐将士,此时鞑靼士气正旺,一鼓作气,马上就要直逼京城,大瑧险些要准备迁都南京。 全国震惊,百官震惊,皇太后气的大怒,联合皇室宗亲,和内阁大臣就要下太后诏书,废去皇帝,这时候身为皇子的张隽临站出来,请太后息怒,先不要废帝,让皇帝将功赎罪。 张隽临又给皇上献出计策,举荐穆况将军保卫京师。穆况凭借自己出色军事能力,在精锐尽失后,指挥老弱兵力,使用计谋成功击退了鞑靼。 穆况将军受到重用,从此以后,张隽临在皇子之中鹤立鸡群,一年后被立为太子,五年后,皇帝移居畅春园,太子监国。 鞑靼虽然退出关内,然而,以大瑧如今的实力,没有财力支持打持久战,张隽临不得已和鞑靼签订停战协议,并且给鞑靼送上无数金银珍宝,和五百美女,而鞑靼仅给了大瑧五百头老弱病残的牛羊以此充数。 从那以后,鞑靼开始了无休止侵犯边疆,边疆百姓苦不堪言。 宏清元年,张隽临即皇帝位,文重用白阙,武重用穆况将军。 白阙辅政得当,修养民生,发展经济;穆况将军操练军队,改革军队,带出了一支闻名天下的军队,穆家军! 宏清十年,大瑧再次与鞑靼在湘尔堡一战,大瑧朝大获全胜!穆况将军名声大噪。 二十余年,大瑧终于洗刷了奇耻大辱,得以扬眉吐气,此后穆将军镇守边疆以来,与鞑靼大小战七十余战,从没败绩! 穆况将军带出了一批优秀的武将,杨关河,高瞻峋,后来的南雄侯明义昆,徐烛俞;白阙带出了一支优秀的内阁接班人:后来的襄侯,施浩元,卓侯霍钦谛。 大瑧朝得到空前发展,超越好几代皇帝,本朝出现了一个奇葩现象,竟然像开国时期一般,册封了诸多侯爷公爵,甚至异性潘王,镇离王穆况和广平王高瞻峋。这也引得礼部和言官多次上书劝谏! 张隽临对大臣说:“朕赏罚分明,册封公爵候爵越多,越说明我朝昌盛繁荣,人才济济!” 大瑧百姓受了鞑靼几十年的欺辱,所以对穆况十分敬重,茶楼说书先生,甚至戏楼的戏本子,将穆将军的事迹添油加醋,不到几年,百姓对穆况将军的崇拜之情可谓达到疯狂! 百姓对穆况感激,自然也要感激当今皇帝,他们将穆况称为战神,也为张隽临编了一首朗朗上口的诗词:“大瑧江山千世长存,华夏神州沧海不熄。问空台日月展乾坤?叩始尊君王开锦绣!” 坐在权利巅峰那个人,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几时已经变了心性,他刚愎自用,好大喜功,一次国宴上,明怀冰将张隽临和秦始皇做对比。 他便开始疯狂追崇秦始皇,并给自己取了一个尊号:“始尊帝!” 秦始皇是始皇帝,那么他就是始尊帝,“尊”之意,正是要做百姓最崇拜信仰的皇帝! 他追求长生不老,他广招天下道士方士,在众多方士中,有一位叫詹荣的方士脱颖而出,十分得张隽临信赖,在他一番招摇撞骗下,被张隽临封为一品大国师! 詹荣法师告诉皇上,要炼成长生不老丹药,必须找二十二岁,卯月丑时出生,且肩上有朱雀纹的神女,用神女活人练成丹药,可大功告成! 一番搜查下来,最符合条件只有一人,瑜王妃骆冰儿! 张隽临:“是她,朕记得她确实是奇女子……可她是朕的弟媳,你要朕拿她炼丹?” “正是!在骆家庄,许多人亲眼看见她跳舞时,招引来五彩鸟,五彩鸟是神鸟呀,皇上!” “不行!” 张隽临知道自己大殿之上虽然拒绝,可他终究是心动了,只要一丝长生的可能,不管手段如何,都值得一试。接下来,皇上和瑜王爷关系变的十分微妙……大臣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瑜王府,骆冰儿端了一晚参汤过来:“王爷,夜深了,喝碗参汤睡吧!” “詹荣那个混蛋,本王真是恨不得杀了他,这个混蛋,他为什么要害你,虽然皇兄与我说,你是他弟媳,他绝不会伤害你,可是我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王爷,别想了,喝了参汤,睡吧!” 张青坡喝完参汤,昏倒在书桌上,骆冰儿将他扶上床,过了一阵,她轻轻将他推醒。 张青坡迷迷糊糊醒来, 此时他已经中了迷药。 “王爷,骆家庄初见,王爷对我一见钟情,妾身又何尝不是,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我也不舍得离你而去,可如果不答应为皇上炼长生不老丹药,我怕皇上对你……王爷,我不能连累你!” “冰儿,你在说什么,本王怎么听不清楚,脑子晕晕的。” “我是说: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真的是神女,我到凡间使命就是给皇上炼丹,助他长生,待完成使命,我就得回归天界,继续当仙女。” “你在胡说什么?” “我真的是,瑜王爷,我真的是,要不然我在骆家庄跳舞时怎会引来神鸟呢?你放心,我不会死,国师的炼丹炉开炉后,我会毫发无损,你要好好保存我的身体,我会偷偷下凡,继续与你再续前缘!” “真的吗?” “真的,你等我,你一定要等我会来。” “好!” “瑜王爷,你好好保重,我走了……”骆冰儿含泪离开。 骆冰儿的马车深夜入皇宫,她身旁丫鬟问道:“王妃,您真的是神女吗?” “是呀!”她眼角滚下两行无声的泪水。 傻王爷,这世间哪有什么神女,我的肩部,从出生就被我父亲纹上朱雀,跳舞招来的五彩鸟,根本就是请人驯养的鸟儿,将他们染成古书上的五彩鸟,我的出生就是为了效仿钩弋夫人嫁给皇帝,给骆家庄带来财富荣耀。 皇宫天踌门,空旷场地上,临时搭建了两堵石头矮墙,上面放着一副铁棺材,骆冰儿此时正躺在铁棺材里头,矮墙周围摆满干柴,一个侍卫点火,一个侍卫浇油,不到片刻,铁棺下熊熊大火,烈火焚烧,里面的人儿啼天哭地,声嘶力竭…… 这哪里是炼制丹药,分明是一场惨无人寰的铁棺酷刑! 第四十八章千古恨 - 旷影陵 - 南栎 亲父遭逢奇耻冤辱,恨天恨水三千恨影 高阳听完陆颜琕的讲述已经泪流满面:“瑜王妃实在惨,我就是二月二日丑时出生,我的肩部也有一个朱雀纹身,她是我的前世,我前世也太可怜了……” “呸,什么狗屁前世,你听我把后续讲完行不行。” “你讲,你讲……” “皇上看着炼丹炉烧了两个时辰多,开始有了疑心,问詹荣……” 皇上问詹荣:“国师,如今烧了几个时辰了?” “两个时辰!” “那还需烧多久?” “再烧两个时辰!” 皇帝已经明显不悦,他的声音低沉:“国师不是和朕说,烧到一个时辰,铁棺内神女会引得五彩鸟,三个时辰,必定见到神女金光,四个时辰,大功告成,神女归天,可开棺取丹。” “也许上天改变了主意!” 群臣围在两旁,观看这场史无前例的酷刑,大气不敢出! 皇上再次质问道:“上天之意究竟如何?若是两个时辰后,还是不见五彩鸟,国师何如?” “两个时辰不行,那就再炼两个时辰!” 白阙从百官之中出列:“皇上,此妖道弄虚作假,欺瞒圣上,依老臣看,他这出这活人炼丹,令人发指的行为,还请皇上明察治罪,将此妖道斩首示重,为无辜惨死的瑜王妃讨一个公道,皇上,明察!” 白阙跪在地上叩首,每一叩首,叩在砖板的声音结实响亮,愈加显得烈火酷刑悲壮凄惨。 百官跟着白阙下跪:“请皇上明察,惩治妖道!” 张隽临面对满庭跪地的百官,他声音带着颤抖:“詹荣,朕要你亲口告诉朕,到底需要炼多久?” “臣已经作答,需要再炼两个时辰,若两个时辰不行,得再炼两个时辰,若还是不行,那便是老天改变主意。 微臣人微言轻,哪有本事左右上天的主意呢,大不了,待里面的瑜王妃,烧得面目全非,烧成灰烬,臣痛快兴奋了,臣定会感激皇上为我报仇之恩,再次为皇上沐浴焚香,祈求上天,让皇上长生!” 皇上龙颜大怒,他几乎咆哮道:“詹荣,你骗朕烧死了瑜王妃就是为了为你报仇?你哪来得胆子,谁指使你的,是谁?” 宝座上的皇帝,显然没料到,詹荣胆大妄为,如此明目张胆地地诓骗圣上! 詹荣哈哈大笑:“只要舍得一身剐,谁不敢?张隽临,你们等着,你和张青坡的罪孽,我死了,还会有下一个詹荣,下一个,下一个,永无止境!” “来人,还不快将瑜王妃救下来,将这个臭道士,绑起来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禁军将詹荣拖走,詹荣丝毫不反抗,宛如一个被敌人抓住的俘掳,他坚贞不屈,视死如归,他的眼神无比坚定,竟然有一瞬间让张隽临产生错觉,以为他要高喊文天翔那句:“粉身碎骨魂不怕,留得清白在人间!” 张隽临气的身子往后倒,罗总管过来扶他,他喊道:“快拖走!拖走!” 张隽临扭头看向身旁,即使他贵为皇帝,却心虚愧疚不敢看上一眼的瑜王爷,“青坡,你……你不要怪朕,朕,受奸人的谗言蒙蔽,朕这就杀了那个十恶不赦的混蛋,替你报仇!” 从始至终,围观台上陪坐在皇帝身侧,亲眼看见自己结发妻子,受这般烈火酷刑。 张隽临不知道的是,这个看似坚强的八弟,整个观看过程,身体一直瑟瑟发抖,冷汗四溢,他眼神空洞,表面上他躯壳平静如常,实则他早已经灵魂出窍,他忽略世间一切,咬着唇角,在心底无数次默念冰儿临死留给他的话:“我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 他靠着这句话,续命.... 直到这一刻,他的梦彻底粉碎,世间根本不存在神女,他的冰儿永远不可能回来,冰儿在铁棺里面活活“烹饪”而死啊…… 他跪在地上,仰天长啸:“冰儿!” 张青坡的呼喊,震碎人的耳膜,划破天空…… 詹荣一边受着酷刑,一边像个胜利者高喊道:“张青坡,你为你的皇兄害了多少功臣,为他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你杀我全家,我就让你最爱的女人,尝尝这烈火焚烧的滋味,报应啊,报应!大瑧的子民,你们总有一天会看穿这个伪皇帝!哈哈哈…… 皇上,臣在九泉之下恭迎始尊皇帝!” 陆颜琕一口气讲完瑜王妃的后续,“听清楚了没有,这世间根本没有神女,什么转世,真是荒谬至极!” “那我的出生年月,还有我身上的朱雀纹?天下还有如此巧合之事?” “等会,方才我没听清,你说你的出生年月是?” “二月二日丑时!” “你身上真有朱雀纹身?” “不信你看!”高阳扒开自己右肩的衣服,将肩部露出来,果然是一道褐色朱雀。 “明岱凌不知道吗?” “他知道,我想一开始,他没有往瑜王妃身上想,后来瑜王爷抢了我的笛子,他才联想起来,所以现在也心慌,他不准我出门,更不准我见瑜王爷!” 陆颜琕也觉着事情诡异,但还是安慰高阳:“你别想太多了,那都是詹荣那个混蛋,装神弄鬼,欺骗皇帝的混账话!哪有什么神女转世,真是无稽之谈!” “但愿如此吧。” 陆颜琕又跟她说,后来禁军将铁棺下的火扑灭,但由于,火势太猛,烧的太久,铁棺就是烧红的烙铁,根本无人敢动手抬铁棺。 瑜王爷求皇上让所有人散去,他自己独守铁棺,直到铁棺的温度降下,瑜王爷和禁军一起将铁棺抬下,禁军退去,瑜王爷久久不敢开棺。 再后来流传一个传说,瑜王爷跪在铁棺面前终于感动上苍,托梦与他,说上天真的将骆冰儿飞升为仙,而她的躯体也会完好无损! 据那两个帮忙抬铁棺的禁军说,瑜王爷被托梦之后,真的开棺,里面的瑜王妃果然是面目犹在,毫发未损,太过神奇,于是,这个传说传的大街小巷,妇孺皆知。 有学者评论该事件:“孔子都说:‘子不语乱力怪神。’神女从来不存在,是瑜王爷故意买通两个禁军传谣,是瑜王爷在自欺欺人!” 也有人说:“上天真的被感动,骆冰儿飞升为仙,所以尸身完好!” 总之各有说法,真相究竟怎样,无人得知! 那以后,皇帝为了表达自己的愧疚,将骆冰儿的父母兄弟全部册封,甚至连骆家庄都跟着赏赐珍宝。 瑜王爷被加封亲王,赏赐不死金牌,皇帝觉得还不够,又亲自下令,为骆冰儿建立神女庙,供人膜拜! 清晨,明岱凌一睁开眼睛,对上高阳的眼眸:“难得朱儿今日醒那么早,往常都是睡得猪婆一样,彩云叫你起来得费上老大劲!” “你今天可要去刑部当差?”高阳将头枕在明岱凌手臂。 “要啊,怎么?” “我不想你去。” “朱儿不想我去当差,想我干嘛?” “想你在家陪我!” 明岱凌噗呲地笑了:“你这个红颜祸水啊……诱导夫君犯错,哪能没事天天请假!” “岱凌,你身为南雄侯爷的嫡公子,整天去刑部当那个从六品官差,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朱儿,你真是深得我心,没错,我当然看不上那个位置,不用等多久,你夫君我不靠父亲,一样能雄居人前!只不过大丈夫能屈能伸,现在还没到时候!” 高阳说这么多,无非就是要明岱凌答应在家陪她,她一口咬上明岱凌胳膊:“答不答应?不答应我再咬你!” 明岱凌忙做阻止的动作:“别,娘子,我答应,答应!” 二人用完早点,明岱凌对高阳说:“娘子,还要夫君做什么,请娘子吩咐!” “你在芷桦寺不是说,要带我看你院子的梧桐树?” “梧桐树?梧桐树不就在外面,你每天一出房门就得见!” “我自己看的,和你陪我看是一样?” “是,是……娘子我错了!” 现下已进入秋季,外边没了烈日炎炎,明岱凌命令千禅将桌子椅子搬到梧桐树下。 这棵梧桐树在明岱凌的院子里,正对着寝房,高约莫六十尺,树干庞大,两个高阳也抱不住,枝叶茂盛。夏季是绿色,春意盎然,已经入秋,叶子全部变黄,有一种夕阳西下的唯美。 高阳想起芷桦寺后山上,明岱凌带她看枫树。如今自家院子现有的梧桐树,夏季是绿,秋季变黄,一年四季能欣赏两种不同的风姿。 明岱凌左手撑着下巴:“娘子,还有什么吩咐!” “明怀冰说,他不善武,而你非但武艺高强,书画也是一绝,可你从没有为我作画!” “娘子,我错了,现在便给娘子作一副丹青!千禅,上宣纸,画笔。” 明岱凌画技的确不错,画作上的高阳坐在梧桐树下:惊鸿艳影,惟妙惟肖! “娘子还有何吩咐?” “这梧桐树就算我们的定情树吧,我要你把它挂满它的女主人,高阳的名字!” “纸条挂在树上,风吹日晒……”明岱凌看着高阳渐渐失望的脸,马上改口:“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我这就命千禅请一个巧匠师傅,定做几百个小灯笼,灯笼挂上树,灯笼四面刻上你的名字,高阳,高阳,朱儿,朱儿!” 高阳内心欢喜,嘟着小嘴:“到底是写高阳还是朱儿?” “都写!反正几百盏灯笼,两个名字换着写。” “好……”高阳想了想,“我还要你为我……” “娘子吩咐,夫君赴汤蹈火也要成全。” “你不是会做饭?给本娘子做碗莲子羹!” “遵命,高阳少夫人!” 高阳看着明岱凌装模做样,学着下人样给高阳行礼,然后规矩地退下。 如果能一直这样该多好,老天真的会成全吗? 这日,明岱凌照常去当差,高阳在梧桐树下作画,这一次她画的是明岱凌,千禅忙前忙后,忙着请人给梧桐树做灯笼。千禅和彩云觉得好玩,自己动手做了几盏灯笼,高阳说道:“灯笼太丑,我不要!” 千禅和彩云受到少夫人打击,提着各自灯笼委屈地走出了小院。 马伯三一见到千禅离开梧桐居,马上进去给高阳汇报。 他气喘吁吁,好像发生什么天大事情:“少……少夫人,不好了……” “天塌还是地陷了,你这样急急燥燥!慢点说!” 马伯三实在跑的气踹,也不怕高阳责怪,直接拿起桌上的杯子倒了一杯水,喝完水,他支支吾吾汇报:“少夫人让奴才打探高栖夜的消息,我好像,好像……看见他了!” 高阳手中画笔掉落在画纸上,纸上的明岱凌腰身一片黑墨,“高栖夜在哪?” “在西市六坊最边上,那一排破旧的巷子,他一身白衣染成血衣,被鉴鹰卫追杀!奴才追上去,跟丢了,只得先回来禀报!” 第四十九章千古恨2 - 旷影陵 - 南栎 “快,快叫上林管家,叫上你们的人,带我去救高栖夜!” “少夫人,现在高栖夜是朝廷钦犯,满大街都是高栖夜的通缉令!您若救他岂非是包庇钦犯,惹祸上身!” “你胡说,明明只有广平王的通缉令,高栖夜仍然保留世子衔,哪个敢动他!” “少夫人,奴才可不敢骗您,再没有什么广平王了,皇上从长安传来圣旨,彻底查封广平王府,削去广平王头衔,高栖夜和晗月郡主一律贬为庶人! 听说高栖夜前段时间在骊山,做了什么事情,从此被朝廷通缉,这几日他逃回京城,高栖夜,晗月郡主,连同那个,跟在高栖夜身边的青楼女子袁沉语,京城满大街都是他们的通缉令!” “为什么你现在才告诉我!”高阳从座位起身,大怒! 马伯三跪在地上请罪:“是公子这几日不让我和林管家进来梧桐居,还叮嘱我们不该说的不能说,要不是奴才见到受了重伤的高栖夜,想着高栖夜是少夫人十分重要的人,奴怕高栖夜万一有个好歹,趁着千禅出去,偷偷过来给您禀报,公子必定是不会饶过奴才了。” “不要说了,带着你们手下的人,带我去找高栖夜!”高阳怒吼! 高阳预感到广平王府是彻底东窗事发,她的好日子终于到头了! 明怀冰从院子外面进来:“二嫂,我和你一块去吧!” “好!” 高阳,明怀冰带着马伯三,林管家和一群小斯,明怀冰也带了他的贴身随从许由,一行人走到一个乱糟糟的胡同巷。 高阳问:“堂堂京城脚下,怎么会有这种地方?” 明怀冰回答他:“这是个做灯笼的老板,这几条巷子都是他的作坊,不知道怎么得罪了鉴鹰卫,几十号工人全部贬为奴仆,老板死的很惨。” 高阳回答:“得罪鉴鹰卫,胆子真肥!” 马伯三补充道:“那鉴鹰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别人即便没招惹他们,他们看谁不爽,就上去收拾别人一顿,整个京城的老板小贩,个个叫苦连跌却无可奈何!” 林管家道:“臭小子,你懂什么,做奴才少插嘴!” 马伯三只好不再多言,他知道林管家是提点他,林管家常与他说,“少说话,多做事!” “高栖夜!”高阳看见破败不堪的几条巷子,一个鬼影也没有,只得大喊道! 明怀冰劝阻她:“二嫂,不可,我们这样大张旗鼓,带了许多人找高栖夜,已是惹人注目,你再喊起来,高栖夜没找到,鉴鹰卫都要招来了!” “那可怎么办,马伯三说他浑身是血,再找不到他,我不知道他……” “二嫂先别急,林管家,你带着人去东边找,马伯三,你带人去南边找,许由,你带人去那边找找!记住不要大喊大叫,但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若是被鉴鹰卫的人发现,就说:明侯府遭贼了,你们追贼人追到此处!” 三人齐声应道:“是!” 不一会,许由带着人回来禀报:“三公子,二少夫人,那头每个角落都找过了,没有。” 过了一会,林管家和马伯三带人回来,同样的结果。 高阳冲着马伯三大发脾气:“你这狗奴才,你好好想想,高栖夜到底是不是在这?” 马伯三跪地:“奴才万死不敢诓骗少夫人。” 林管家也跪地:“奴才相信马伯三。” “马伯三,林管家,你快起来,少夫人是太紧张,才出言骂了你们,望你们体谅一下。”明怀冰出来说句公道话,他又对高阳说:“二嫂,马伯三当时是看见了,但谁也不能保证,高栖夜一直不会离开此地!也许他已经离开了!” 高阳带着哭腔:“马伯三说他浑身是血,他身受重伤,根本走不了多远!” 明怀冰吩咐许由:“许由,你轻功不错,你跃上墙去找找!” 许由一个轻功跃上墙头,脚尖一点,蹦到下一个墙头,几个墙头来回巡视后,跳下来:“不好了,属下没看见高栖夜,却看见朝这里走来的鉴鹰卫!” “二嫂,我们先离开这里,被鉴鹰卫撞见就说不清楚了。” “不行,没找到栖夜哥哥,我不走!” 高阳固执的不走,明怀冰只好出下策,“二嫂,得罪了!”又对下人吩咐道:“你们分散走,不要被鉴鹰卫看见我们一群人,免得他们生疑。” 其他人不敢碰高阳,明怀冰强拽着高阳离去,高阳使劲挣扎,“明怀冰,要是高栖夜因此出了什么事,我恨你!” “那你就恨吧!”明怀冰生拉硬拽着高阳离去。 走到巷子门口,高阳一把甩开明怀冰:“等等,我好像听到他的声音,栖夜哥哥就在那里!” 高阳跑回刚才那个巷子,明怀冰只得跟着她回来,她仔细打量巷子一个角落,终于她发现一堆干柴后面有一点白色袍角,如果不蹲下来看,根本发现不了,她一把拉开柴垛,高栖夜闭着双眼蹲在地上。 林管家扇自己耳光道:“奴才方才检查过这里,堆着两捆柴垛,只翻看了一捆,里面那一捆发霉爬满了虫子,看起来十分恶心,料想一尘不染的高世子不可能躲在这里,因此错漏了,少夫人,奴才该死!” 高阳将地上的高栖夜扶在自己怀里擦看伤势,他面色惨白,毫无血色,腰间好像有两道血口,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尚有血滴出,身上的白衣就像在血水染缸里泡过,那血已经变暗变浅,难道高栖夜躲在这个恶心柴垛后,一连躲了好几天,以至于一身的血迹已干,不再大片流血? 高阳终于忍不住大声哭起来,和围猎场那一次重伤不一样,那回,高栖夜可以安然躺在床上,身边有医术高明的玉竹陪着,有袁沉语的悉心照料,有世子的头衔,朝廷给他药物补品,这一次,再不会有了,只能躲在腐朽长虫的柴垛后面生生等死。 “栖夜哥哥,怎么会这样,你不会死的。” 明怀冰声音带着焦急:“二嫂,来不及了,快点走!许由,你背着高栖夜先走,一定绕过鉴鹰卫,只要上了明侯府的马车,他们还不敢搜人!” 明怀冰脱了自己的外衫罩在高栖夜身上,裹着那满身是血的腰身,将高栖夜头发弄得披头散发,捡起地上一把灰抹在他脸上,路过的行人不注意看根本辨不出模样。 许由背过高栖夜快步离去。 所幸,许由的运气很好,没有撞上鉴鹰卫,他将高栖夜背到六坊路口的马车上,驾车赶回明侯府。 许由将高栖夜背回了明怀冰的间愁院,明怀冰请了一个大夫,高栖夜现在是朝廷钦犯,这个老郎中是他一个老师的朋友,医治高栖夜不会告密。 郎中给高栖夜止血上药,说了一句:“想不到堂堂映月医仙落到这个地步,再晚点,神仙也救不了咯!” “多谢李世伯,他大概几时会醒来?” “不一定,恢复的好,今天就能醒来,恢复不好,兴许要两三天!” 李郎中叮嘱一些照顾病人的事宜,开好药方告辞,明怀冰送他出去。 高阳守在高栖夜床边,打了一盘水为他擦洗脸上和手上的血渍 。 “栖夜哥哥,玉竹和袁沉语现在在哪?我们该怎么办啊?” 她的问话,不会有人作答,收拾好毛巾和带血渍的水,哭累了,挪了一把椅子坐在高栖夜床边,趴靠在高栖夜的床头,又像小时候一样,她的脑袋和高栖夜脑袋挨在一起。 “栖夜哥哥,父亲现在怎么样,我的身份恐怕是藏不住了,我该怎么面对明岱凌?” “明岱凌若是敢负你,我不会放过他!”高栖夜微弱的声音作答。 高阳抬起头察看,“栖夜哥哥,你醒了?你怎么会伤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去骊山,修建始尊帝陵墓的骊山!” “去那里做什么?” “我去那,自然有我的事要做,高阳,我一辈子都是高瞻峋一颗复仇的棋子,我这一生,活的好累,好累……我去骊山本没有打算活着回来,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受控制的,拼命想逃回京城,原来我骨子深处里,临死前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见你最后一面!” “栖夜哥哥,我不许你胡说,你没事的!” 高栖夜抬手摸向高阳的脸:“月儿,你一直把我当作地天神佛,神梦心驰,我是你:这一生依赖到骨子里的那个人。其实,你在我心里,又何尝不是呢?高栖夜,栖息在黑夜里,我的世界从没有阳光二字,我的生命,世人所谓的明珠天才,映月医仙的生命,生来就注定捆绑在栖渊阁里凋零,腐朽,溃烂……而你,就是从栖渊阁门缝里,挤进来的唯一一抹阳光!” 高阳大声哭起来,“栖夜哥哥,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你亲口告诉我,你喜欢的是青楼女子袁沉语!” 高栖夜冷笑:“试问我这种人,还有喜欢一个人的能力?” “栖夜哥哥,你好好养伤,会没事的!” “这里是明侯府?你将我带到这,明岱凌会怎么想?” “这是明怀冰的房间!” 明怀冰突然从外面闯进来,“二嫂,外面出事了,”他见高栖夜醒了,“高世子,你醒了,你好好休息,我找二嫂有点事!” 明怀冰将高阳拉出房门,他看起来有些惊慌,高阳奇怪,明怀冰从来都是镇定自若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 明怀冰道:“二嫂,你父亲……你父亲出现了……” “在哪?” “在……你答应我一定要冷静,高栖夜受了重伤,玉竹下落不明,整个广平王府,就靠你撑着了,况且二哥也不知道会怎么想,总之,你不能冲动,一切听我的,我不会对你不管的。” 高阳深吸一口气,她做好最坏的打算。 “高瞻峋在街上游行,百姓唾骂,人人喊打,而且,他……他受到极大的侮辱!” “三叔,麻烦你照顾好栖夜哥哥!”她说完就跑出去。 “诶,二嫂……” 明怀冰吩咐徐由照顾屋子里的高栖夜,他跑出去追上高阳。 高阳甚至没有问清楚在哪一条街,但她一府邸就大概猜出,因为百姓人流都往一处走,他们急急忙忙赶去,看他们最厌恶憎恨的高贼! 她跟着人流方向走去,看到了此生镂心刻骨的一幕:一个中年男子裸着上身,下身仅着一条囚裤,满背的鞭子伤痕,他肩上扛着一根巨大的木头,脚上带着脚链,两个穿鉴鹰卫官服的人在后面拿着鞭子,高瞻峋只要走的稍慢一步,他们立刻毫不手软将高瞻峋一顿猛抽! 第五十章千古恨3 - 旷影陵 - 南栎 一个穿飞鱼服的男人跟在后面,他一边和百姓作揖行礼,一边说道:“诸位乡亲百姓们,这个是十恶不赦的高贼,百姓们,你们要骂的尽管骂,今儿把他带到这,就是给你们出气的!” 街边两旁的百姓被飞鱼服的男子带的情绪激昂,他们纷纷将自己手中的鸡蛋,青菜,凡是手里有的东西,十分痛快地砸在高瞻峋身上,砸的越多越是解气,他们口里大骂着: “高贼,你这个叛国贼,你去死吧!” “高贼,你害死战神镇离王,你该死,你就活该一辈子钉在耻辱架上!” 一个小孩也学着大人模样,扔了一个鸡蛋,“高贼,我打死你,我可是未来的少侠,我要为民除害,打死你,打死你!” 那个游行受辱的男人是她的亲生父亲,虽然从小,在她印象里,好像只在七岁的时候抱过她一回,那时她和高栖夜约好,在栖渊阁门口等高栖夜,等了好久也不见人,突然门开了,小小的高阳欢喜地扑过去,抬头一看,竟然是一个从没见过的陌生男人,高阳放开他, “对不起,我以为你是栖夜哥哥!” “你是谁?”男人问她。 “我是高阳,他们都叫我群主!” “你是高阳?”男人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惊喜,“你可知我是谁?” 高阳摇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栖夜哥哥和父亲,还有父亲的下属在栖深渊阁里面,你也从里面出来,你一定是我父亲的下属吧!” “为什么不猜我是你的父亲呢?” “母妃告诉我,我的父亲在栖渊阁永远不会出来。所以我猜你一定是他的下属,你知道栖夜哥哥平时都里面干什么吗?你们呢,平时都干什么?真的像谣传那般,你们在蓄谋造反?” 高阳现在还记得,那个男人的脸有些黑,长着瓜子脸还算精致,她一直想在男人身上问清楚高栖夜的事情,所以多看了他几眼,当时男人眼睛有些湿润:“高阳,我是你的父亲!” “父亲?你真的是我父亲?”高阳难以置信,这是她长到七岁以来第一次得见亲生父亲。 高瞻峋将小小的高阳揽入怀中:“高阳,是父亲对不起你!” “父亲,我不怪你,原来你可以走出那道栖深渊阁的大门,母亲骗我,她说你犯了错,在里面永远不会出来,叫我不要妄想你的模样。” 高瞻峋拉着小高阳,到一处花园说了好久的话,后来,高阳再也没见过高瞻峋,再后来,过了七年,高瞻峋突然从栖深渊阁出来,这一次他光明正大出入广平王府每一个角落,他开始取代母亲打理王府。 高阳已经十四岁,长成亭亭玉立的姑娘,高阳想和父亲说话,想和她亲近,可他总是板着一张脸,像是心事重重,没说两句,就赶她回自己闺房。 而后,广平王府邸频频有京城的人来访,他们个个面色深沉,像是对父亲指指点点,又像是对父亲的警告。 过了几个月高栖夜就带着高阳来到京城,来到施浩元的府上,告诉高阳,广平王府不太平,让她在施府呆一段时间。 所以,算下来,他们这对奇怪的父女,十五年以来,除了栖渊阁门口好好说过话,再见面竟然是这种方式! 高阳回忆完往事,见高瞻峋被拿着鞭子的鉴鹰卫驱赶到街头拐角处,无论高瞻峋怎么对她,他始终是她的生父,是这一生一世扯不断的血肉亲情!辱在父身,犹如辱她自己! 她抽出腰间的匕首,匕首出鞘,她不顾一切冲上去:“我杀了你们!” 高阳一介弱子女凭一身蛮力刺杀武功高强的鉴鹰卫首领,显然是不现实的,那个飞鱼服的男子轻松躲过,并回击了高阳一掌,这一掌并没有太用力,但高阳还是被震的很远,倒在地上,嘴角一丝鲜血。 “你这个臭婆娘,长得还有几分姿色,不在家好好呆着,跑大街刺杀我,为了谁?为了高贼?我正愁没有抓到落网之鱼,你和高贼什么关系?” 高瞻峋也发现了她,他停下脚步,肩上依然扛着那块巨大的木头,脸上,背上血迹斑斑,他明显受了很重的伤,估计站着都费力,此时他应该强忍着剧痛,硬扛着惩罚他的巨木,身形很摇晃,似乎随时都要倒下! 高瞻峋和高阳对视,这对父女,十五年来没有认真看过她一眼的父亲,这一次无比认真的看着她,那眼神是难堪,是愧疚,是痛苦,是生不如死…… 明怀冰赶过来,将地上的高阳扶起,飞鱼服男子道:“呀,这不是明巧嘴,怎么,这是你的女人,你不管好你的女人,跑到街上来刺杀我,有意思啊。” “钟离大人,她是我二嫂!一切是一场误会,我先带她回去了!” “你二嫂?明岱凌的女人,哎呀,难怪这么大胆子,原来是南雄侯府家的,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只是吧,话得清楚,就算她是南雄候爷的儿媳,也不能这么无缘无故就要当街杀我。” 那个叫钟离的鉴鹰卫首领看样子是不打算放高阳走了,高阳本来也不打算走,这奇耻大辱,就是拼了老命,也要替父亲报仇,杀了这个狗东西! “少夫人,你不要这么凶狠地瞪着我,虽然我知道自己一向不讨女人喜欢,我自问从没有招惹过少夫人,我奉清将军命令一直骊山办差,今天是奉旨押送钦回来,与少夫人生平第一次见面,你为何要对我咬牙切齿,还要杀我?” 高阳问:“你奉皇上的旨意,那皇上可有让你如此羞辱广平王?” “诶,纠正一下,不是广平王,是高贼!这狗东西要不是当年靠着出卖镇离王,得来的功勋,他能当上广平王?我让他游行,是顺应民心!” 高阳听到“狗东西”三个字,根本来不急想,气的直接给了钟离一耳光,钟离去喝何曾被别人如此羞辱过,这一次他用了力道,一掌打在高阳胸口上,高阳甩出去老远,倒在地上,这一次口吐大片血。 明怀冰来不及阻止,眼睁睁地看着高阳受伤,他去扶起高阳,质问钟离:“你想怎么样?你想杀了我二嫂,你敢吗?” “明怀冰,是我想杀她,还是她想杀我?她……” 他的话忽然停下,好像发现了什么新鲜玩意,他一步步向倒在地上高阳走去,捡起高阳面前的匕首:“这把匕首,好生眼熟,原来上面描绘着鹰纹,竟然是鉴鹰卫的东西!” 他的眼珠一转,一根手指对高阳指了又指:“哦!你是明岱凌的夫人,却私藏了鉴鹰卫的东西,必然是明岱凌在外招惹情债,让你这么漂亮的娘子独守空房,你耐不住寂寞,也找了个小情郎,这小情郎正是我鉴鹰卫之人,本大人今日心情好,不与你过多计较,你告诉我,你的小情郎是谁,我在鉴鹰卫还算说的上话,我帮你做主,成全你们这对苦命鸳鸯!” “钟离,你休的胡言!”明怀冰看着钟离这副恶心的嘴脸。 “恐怕你做不了这个主!” 钟离的身子一瞬间僵住,因为这是一个可怕的声音,他回头看去,猜的没错,果然是穆折清。 他一见穆折清马上跪地:“清将军,您怎么来了?” “我刚说什么来着,哦,对了,你做不了这个主,因为送她匕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穆-折-清!不知道你想怎么成全?” 钟离声音有些发抖:“清将军饶命,属下不知道是您所赠,我不过是被少夫人打了一把掌,心里不开心,想着言语羞辱他一番,才口出谬言,胡编乱造,属下这张臭嘴,属下该死,该死!属下这就掌自己嘴巴!求清将军饶命!” 高阳捂着受伤的胸口,看着那个刚刚还嚣张得不得了的钟离自己掌嘴,一连打了十几下,感叹穆折清这樽阎罗王,在鉴鹰卫的威信果然很高! 穆折清冷冷开口,“别打了!” 钟离红肿着脸,跪在地上不断叩头:“多谢清将军饶恕!” “钟离呀,你是我的得力副将,可惜呀,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还是不明白我的脾性?” 钟离抬起头,清将军这话什么意思,他疑惑地问道:“清将军饶命,属下已经知错了!” “我问你,我命你押送高瞻峋时,是如何交代你的!” “将军吩咐我,将钦犯高瞻峋押赴回京,不得有误!” “原话!” ‘’将钦犯高瞻峋押赴回京,不得有误!在审判未下达之前,需善待于他......” 钟离终于明白了穆折清意思,他脸上一瞬间变的煞白,仿佛已经提前看见了死神。 “清将军饶命,清将军饶命!饶命啊,属下再也不敢了!”他疯狂叩头求饶,额头上叩地鲜血直流。 穆折清道:‘“我让你善待于他,你便是这样执行我的命令,你让高瞻峋受了奇耻大辱!”他停顿一会,表情平静如常,但高阳仍然捕捉他一丝丝不忍。 “鉴鹰卫的规矩是什么?”很寻常的一句话,对钟离来说却是死刑的宣判! “清将军,我跟随您数年,求您,大发慈悲……” 穆折清表情冷漠:“是我动手,还是你自行了断!” 此话一出,钟离知道自己彻底没有生还的机会,他实在不能相信,穆折清为了这么点小事要处死他! “啊——“他大吼一声,算是临死前最后的发泄! “我自行了断,尚且可以留个全尸,若是清将军动手,您的手段,我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尝试啊……” 穆折清扔给他一把剑,钟离捡起地上的剑,哈哈冷笑! 连穆折清也不曾料到,高阳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钟离身后,将那把匕首狠狠地插入钟离后背脖颈,那匕首插的准确狠辣,整个刀锋全部没入钟离的体内,只留下高阳握在手上的剑柄部分。 “反正都要死的,那么你最该死在谁手上?该死在我手上!”高阳的这句话几乎是咆哮式,她此时模样一点不像呆在后院的弱女子,那凶狠的眼神,杀人的的姿势,更像是驰聘沙场,杀人无数的女将军! 钟离的嘴角溢出鲜血,他哈哈哈大笑:“好极了,黄泉路上,美人和我一块去吧。” 钟离到底是穆折清训练出来的鉴鹰卫精英,即使身形将灭,留着最后一口气,依然能将最后一点力道汇聚到右手掌,他说完这话,一掌打向身后的高阳。 高阳闭上双眼,为父报仇,死也足矣,不过钟离致命一掌还来不及打到高阳身上,就被更快速度的穆折清,一脚踹开,穆折清的武功号称大臻第二高手,他这一脚用了十分力。 钟离被踹飞两丈远,他像一头笨重的老公牛重重砸在地面上,满地鲜血,趴在地上,死不瞑目! 第五十一章千古恨4 - 旷影陵 - 南栎 钟离就这样死了,也不知在穆折清眼里,钟离是真的违背鉴鹰卫规矩,还是……罢了,高阳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穆折清又救了她一次。 上次施茗玉绑架她在城隍庙,穆折清穿着黑衣,蒙着黑布,假扮什么采花大盗,从天而降阻止了施茗雨对她毁容,而且替她报了大仇,反把施茗玉毁容逼疯,事后还和高阳说什么,要是早知道阴差阳错救了高阳这个蠢女人,断不会出手阻止施茗玉。 穆折清每一回救她,明明救的很明显,那张死鸭子嘴,却死都不会承认。 不过,也有一种可能,从始至终都是巧合,城隍庙那次,只因施茗玉惹恼了穆折清,这一次,钟离确实违背了鉴鹰卫的规矩,穆折清这樽活阎王,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一个不爽,叫你死,就跟喊你吃饭那么简单。 别自作多情以为穆折清出手是为了救她,巴巴上门跑去道谢感恩,只会招来穆折清一顿冷嘲热讽。 罢了,穆折清这种人,他便是救她千百次,她都不会信的。 明怀冰打断高阳的思绪:“二嫂,我带你回府吧!” 穆折清走到钟离尸体面前,那身手快的,高阳真的只见他一挥手,钟离脖颈上的匕首拔起,他一把甩给高阳 “杀人不算本事,杀了人还能全身而退才算本事!” 高阳捡起来,用自己袖子擦干上面的血迹,从容收回鞘,塞回腰身:“谢清将军指点!” “二嫂,回吧!”明怀冰又催促了一遍。 “臭婊子,杀了我的人就想走?” 说这话的男人,还没见着人,已感觉到他浑身可怕的气息,说不出是阴鸷?阴邪?一条毒蛇王,即使还没游走到你面前,他吐一吐信子,便足以吓得世人两腿发软。 高阳的这种感受,在明怀冰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下得到印证,来的此人是个邪恶的大人物! 今天注定是不太平的一天。 高阳鼓足勇气回头看去,那人身穿一身黑袍,和江湖游侠一样只束一半的头发,后面带着二十来个气势汹汹的鉴鹰卫,带着一个鬼头面具,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是那双鬼头面具下的眼睛,真正是鹰一般,狠辣果决,那种眼神像无形刀子,横扫草贱的世人! 穆折清道:“大哥!” “别叫我大哥,你大哥是穆哲枫!”鬼面人一声怒吼,同时一阵大风吹来,带起他长发,衣玦翻飞!他,仿佛是地狱里走出来的夺魂鬼,到了阳间,万物凋零,天地失色! 和穆折清不同,穆折清是一种看透世间,愚弄世间的心理,他开心,一切好说;他不开心,那就见血,血可以让他更好嘲笑世人! 鬼面人与其说对世间失望,不如说是绝望,世间厌弃他,他也抛弃世间,他没有喜怒哀伤,每杀一个人,可以让他更堕落,掉进更深的地狱,无止境的深渊,他作死地想试探地狱深渊的尽头! 穆折清不再吭声,鬼面人朝着高阳走来,明怀冰知道自己是护不住高阳,他还是下意识将高阳挡在身后。 鬼面人道:“整个京城都得卖南雄候面子,唯独我,鬼影,不需要!” 穆折清道:“大哥,钟离违背了我的命令,杀他是我的意思,他今天不死也得死!大哥要问罪,也该是找我来问!” “穆折清,你攀上穆王府,如今成了穆哲枫的弟弟,你还会把我放在眼里,别忘了,当初是谁把你带入鉴鹰卫!” “我没忘!大哥,是你变了!” “折清老弟,你真会说笑!我今天就不让这女人走了,你能怎么样?” 穆折清没有回答,二人已经自觉忽略满街的百姓,和在场的高阳、明怀冰,整个世间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他们针锋相对,剑拔弩张,在二人的世界上打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仗。 这时候瑜王爷带穆哲枫,明岱凌赶到。 明岱凌朝高阳飞奔而来,将她拥入怀中,高阳想解释,他抢先说道,“你没事就好!” 瑜王爷发话:“两位鉴鹰卫的指挥使,你们都是大瑧股肱大臣,当街争吵,不好吧!有什么不痛快,回衙门好好理论,别在街头之上,丢人现眼!” 瑜王爷的发话似乎对二人不起作用,穆折清和鬼面人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这时,穆哲枫发话:“穆折清,我交代你的事情,你都办好了?有时间在这瞎闹,还不速速将高瞻询峋带回衙门,好好审案!” 穆哲枫又向鬼面人作揖:“鬼影大人,您是鉴鹰卫前辈,穆折清该向您多多请教,不知他哪里招惹您,我自会收拾他,现下街上人头攒动,不如先回衙门,是非对错,回衙门再说!鬼影大人意下如何!” 穆折枫两头劝,穆折清终于肯退让:“大哥,我错了,我现在把高贼押回衙门。” 穆哲枫的话同样对鬼面人起了效果:“穆将军所言极是,先带高贼回衙门!” 鬼影临走前,瞥了一眼高阳,那一眼让她浑身发冷。 穆折清命令一个鉴鹰卫把高瞻峋背上的巨木放下,一放下,高瞻询轰然倒地,昏迷不醒。 高阳险些叫出父亲二字,明怀冰唤了一声:“二嫂”阻止了高阳。 明岱凌,明怀冰,和高阳三人回府。 明岱凌坐在大厅,看着下首的二人问道:“高栖夜在哪里?” 高阳不说话,明怀冰刚要开口,明岱凌立马呵斥,“明怀冰,我问你二嫂,你个小叔子,你着什么急!要说你们这对叔嫂关系纯洁,你们自己信吗?” “二哥,高栖夜在我院子里!”明怀冰并不生气,他十分清楚明岱凌说的是气话。 “之后呢,等着穆折清找上门,等着他治你一个私藏钦犯之罪!明怀冰,亏你还仗着自己几分聪明,聪明?这是猪脑子吧!你要给咱家惹来多大的祸害!” “二哥,是我考虑不周!” “别装模作样了,你哪一回不是演的多么听话受训,实际上,你背后做了什么,明怀冰,你这种阴柔小人,小家子气,贼眉鼠眼!令人作呕,以后别撺掇你二嫂做傻事!” “岱凌,这事与他无关,是我连累了他!”高阳实在受不了明岱凌对明怀冰毫无理由的偏见,替明怀冰辩解。 “朱儿,我只说一句:把高栖夜送走!“ “可是,他身受重伤……”她和明岱凌四目相对,他的眼神,是质疑?是受伤?为了避免更大的误解只好不再继续说。 高阳转移话题:“那个鬼影大人?他也是鉴鹰卫的?鉴鹰卫的首领不是穆折清?他和穆折清什么关系?” 高阳说这话是看着明岱凌,明岱凌没有回答她的意思。 明怀冰回答高阳:“鬼影是穆折清的前辈,也正是他带穆折清进了鉴鹰卫,论武功,论狠辣,其实二人是不相上下,自从慕容夫人隐居后,照理,鉴鹰卫应该由鬼影来担任,也不知怎么穆折清突然就成了鉴鹰卫的指挥使,而后数十年不见鬼影,听说是被皇上秘密派去骊山。这次突然现身……让人琢磨不透。” “又是骊山?”高阳想到栖夜哥哥不正是去骊山做了什么事,从而被追杀!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明怀冰和高阳一问一答。 “够了!你们问够了没有,把高栖夜送走!” “岱凌……”高阳想留下高栖夜,一开口却发现根本没有合适的理由。 明岱凌从座位起身:“朱儿,这里是明侯府,不是逆贼营,你当父亲是什么?他的确权倾朝野,权倾朝野不代表一手遮天,他是权臣不是皇帝老子,你敢这么大胆,如此光明正大将高栖息夜私藏在明候府,你想害死我,害死我们全家?就为了你的高栖夜!” “我没有!我不是......‘’高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不知该如何和明岱凌解释! “二哥,二嫂是有苦衷,高栖夜是他哥哥!” “高栖夜是她哥哥?高栖夜是晗月郡主的哥哥!你怎么不说高瞻峋是她父亲?” 明怀冰看向高阳,也不知高阳此时会如何猜测二哥的心思,高瞻询就是高阳的亲生父亲!有朝一日二哥知道……只怕这个有朝一日也快了。 几人僵持不下,千禅进来汇报:“二公子,三公子,忠国公府的小公爷来了!” 白琰进来:“岱凌兄,怀冰兄,表妹,不请自来 ,还望见怪!” 明岱凌起身和白琰互相见礼:“无事不登三宝殿,小公爷到访不知有何赐教!” “岱凌兄,我来接走一个人!” “谁?” “芊画夫人是我的姑姑,我姑姑的养子便是我的表弟,我来接我表弟!” 明怀冰松了一口气:白琰来接高栖夜,也对,照这个关系,他们是表兄弟,他过来接是理所应当,他是算到高阳私藏高栖夜,二哥会反对,特意来救场? 高阳问道:“正因为你们是表兄弟,你把他带你府上,穆折清一定会想到,你不怕穆折清查上白府?” “这你倒是挺关心,偏不见你为自家关心一下,明候府才是你的家!”明岱凌怼了高阳一句。 白琰回复高阳:‘’当年我父白阙和镇离王穆况,一文一武,支撑大臻,虽父亲失踪多年,即便是如今,满朝文武,有多少人不是受了父亲指点,穆折清一个鉴鹰卫指挥使还不敢硬闯写着忠国公的大门。” “那,白琰表兄,劳烦你多照顾他!” 白琰带着几个护卫接走了高栖夜。 明岱凌坐回上座,明怀冰和高阳坐在下首一左一右位置,千禅给三人上了茶水退出去,明岱凌板着一张脸,明怀冰知道二哥生气,不敢说话,高阳不知如何解释,就怕越描越黑,三人就这么奇怪地坐着。 不一会,千禅进来说了一句话,打断了这奇怪的三人氛围,他说:“清将军带着一群鉴鹰卫来了!” 明岱凌霍地起身:‘’还好白琰将这瘟神接走了!” 高阳愣了一下:速度真快,白琰前脚走,穆折清后脚就带人来搜查。 穆折清带着一群鉴鹰卫气势汹汹走进会客大厅,明岱凌请他上座。 穆折清道:“不必了,本将军今日是来办差,不是来喝茶!” “清将军带着这么多鉴鹰卫兄弟来我府上办差?不知办什么差?”明岱凌假装小心翼翼问道。 “昔日的映月医仙,今日抱头鼠窜的逃犯,本将军方才追逃犯,看见他往这个方向跑了,就过来找找!” “我府上怎么会有逃犯呢,清将军莫要冤枉我,治我一个私藏钦犯,那可是死罪!” “明侯府当然不会私藏钦犯,就怕那个高栖夜武功高强,轻功一跃飞上了明候府的围墙,所以还得找找!” 穆折清对收手下鉴鹰卫吩咐道:“搜!” 明岱凌道:“等等,清将军秉公办差,该搜的搜,该查的查,要是兄弟们一不小心,手快了点,打坏了什么瓶瓶罐罐的,记得赔给我哦,那些都是父亲的宝,不然父亲回来不得骂死我!” “算了吧,你明候府的东西贵的很,我赔不起。”穆折清招了一个副手过来,轻声说,但这声音足以在场人听见:“随便意思,别动真格!” 鉴鹰卫随便搜查一番,走了个过场,向穆折清汇报。穆折清带着人准备撤走,临走前对高阳说:“少夫人,我大哥请你去喝杯茶,不知可有空? 明岱凌和明怀冰大惊失色:“鬼影?” 穆折清纠正:“额……我说的大哥指穆将军!” 二人如释重负,还好是穆将军,若是鬼影请去喝茶,只怕高阳有命去,没命回! 第五十二章千古恨5 - 旷影陵 - 南栎 折清带着高阳和明岱凌去了穆王府。 穆王府,穆哲枫十分优雅地坐在会客大堂,高阳向穆哲枫行福礼:“妾妇高阳参见穆将军。” 明岱凌:“下官参加穆将军!” 穆折清屏退了手下,站到穆哲枫身旁:“大哥,您找这个蠢女人做什么?” 穆哲枫给了穆折清一道白眼:“你要英雄救美,也得看看人家是不是名花有主!大街之上丢人现眼,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往日你都忍着鬼影,要不是我拦着,你们还想当着百姓面大干一场呢!” “大哥,不要把我跟蠢女人扯上关系行不行,我要杀钟离,和高阳那个蠢女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我要救她,也是我收了别人黄金千两,顺带救她一下!”穆折清生气地把脸别到一边。 “给你黄金千两?”穆哲枫看看明岱凌。 “不是我,我也想问问清将军,不知是哪位高人,托清将军暗中救我的夫人,我倒要感谢那位高人了,可是高栖夜?” “不要你管,我收钱办事!”穆折清道。 “既然清将军不说,那就是默认了!” 穆折清道:“明岱凌,你的好眼光,娶的什么女人,到处惹祸,我救她一次,惹得我一身骚,要不是看在黄金的份上,你家的蠢女人便是死在我面前我都不会管!” 穆哲枫无语:“穆折清,你丢不丢人,穆王府的库房你没钥匙?少了你的银子,还是少了你的饭,你整天做这些……你知不知道言官隔三差五就要弹劾你一次,你能不能给我洁身自好一点!” “知道了!” 明岱凌想到他们进来这么许久,穆哲枫没有请他们坐,一向不涉党争,不管大臣那点屁事的穆哲枫突然要见高阳,一定不是什么好事,让他们两兄弟自己先吵起来也好,说不定能忽略高阳,随便说两句就放他们走了。 不过,明岱凌的算盘空了,穆折清不再争论,穆哲枫直接问高阳:“少夫人,在下要冒昧问你一句:你和高瞻峋什么关系?” 明岱凌皱眉,果然是没好事,皇上去了长安,现在京城的实际控制人是穆哲枫和瑜王爷,要是平常,穆哲枫管着诸多朝廷大事,根本无暇顾及高阳这等小人物,但是这一次,涉及到高贼,高贼害死了穆哲枫的父亲镇离王,那么他一定会插手。 高阳在明岱凌的眼神暗示下乖乖下跪,但却一句话不说。 穆折清附和一句:“我大哥问你话呢,回话!” “没有关系。”沉默了许久,高阳才回复一句这样的废话。 高阳见高瞻峋受辱,受到刺激发疯一般要杀了钟离说没关系,糊弄鬼吧! 穆折清道:“我叫你蠢女人真是没叫错,你说这话,是把我大哥当傻子吗?糊弄谁,你也能糊弄我大哥!再给你一次机会,回话!” “我没有糊弄穆将军,确实没有关系!”高阳刚说完这句话,她下意识抬头看穆哲枫,却被愤怒的穆折清一巴掌甩倒在地上。 “穆折清,你答应过我不打她!”明岱凌将高阳扶在怀里。 “我几时答应了?” “穆折清,你别太过分!” “明岱凌,我告诉你,这次你就是给我万两黄金都没用,你这个蠢女人,谁也保不住!她救谁不好,偏要救高贼,救就算了,还要光明正大,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什么人!聪明点,赶紧休了这个蠢女人,免得连累你们明候府!” “穆将军,我家娘子胆子小,您这样威武的将军,何况身旁站着恶煞一样的清将军,把她吓着了,她说不出什么,我把她带回府去,我亲自审问,审问结果再跟您详细汇报,到时候穆将军若还不满意,您再处置!” “怎么,还想来一出缓兵之计,放你们回去,好商量个自圆其说的说辞是吧!”穆折清无情揭穿了明岱凌的计划。 看来这场审问就是穆哲枫的意思,二人正是一白一黑唱双簧,穆将军表面讲理,穆折清威胁恐吓。 明岱凌知道今天要是不给一个交代,是走不出穆王府的大门了,他问高阳:“高阳,穆将军问你为何要救高瞻峋,其实,我也想问,我,明岱凌,你的丈夫想问你为什么要救高瞻峋?” “......”高阳闭上双眼,不说话。 “因为我是人,我有血有肉,我不能看着自己父母长辈,受这样的奇耻大辱!” “不是因为高栖夜吗?高瞻峋是高栖夜的父亲,你是替高栖夜心疼吧?”明岱凌的话是字字诛心! “不是,不是!我只为了我自己,为了高阳,为了我胸口长的良心!”高阳手点着自己胸口,泪流满面! “你们杀了我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明岱凌,你休了我,我无话可说!” 穆哲枫道:“笑话!我父镇离王当年何其威风,文能治国,武能平疆拓土,自他镇守边疆,二十来年,从没有一场败绩,他一手栽培的高瞻峋是怎么回报的,他在雁关出卖了我父,我父亲是大瑧武功第一高手,即使他被高瞻峋那个无耻小人出卖,一人大战鞑靼五千将士,鞑靼将士明明和我父亲是死敌,本应不共戴天,但他们出于对我父亲的敬仰,五千人没有人能真正杀了我父亲。 也没有一人敢真正动手杀我父亲,他们仗着人多,五千人轮流和我父亲持续打斗,直到父亲彻底精疲力竭,毫无还手之力,将一把元帅刀双手奉上,让我父亲体面而去,事后他们还要恭恭敬敬将我父亲送回大瑧,我父亲的葬礼,鞑靼还亲派皇前来慰问! 敌对之国尚且如此敬重我父,而高瞻峋这个老匹夫,这个丧尽天良的狗贼!若不是他,我父亲也不会英年早逝!我告诉你,要不是看见他在街头已经受辱,我才稍微解气,暂且搁置他,但,我发誓,此生绝不可能放过高贼! 你,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就妄想议论朝政,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和高贼是什么关系,但我告诉你,只要你敢做维护高贼之事,就是和我穆哲枫作对!” 穆哲枫一口气说完这番话,因为发言太过愤恨,他下意识一掌拍在面前茶水桌上,连他自己都没注意用了几成力道,那张上好的黄花梨木桌瞬间劈成两半,吓得高阳猛地一颤! 明岱凌意识到穆哲枫是真的动怒了,再谈下去不妙,还是找个借口带着高阳开溜,他刚要暗示高阳闭嘴不要说话,怎料,高阳突然从他怀里挣脱。 高阳直接走到穆哲枫跟前,仰视那个手握京城大半权利的男人,她矮了穆哲枫整整一个头,和穆哲枫高大的身躯比起来,高阳显得十分弱小,她要面对面对峙理论? “是,我是一个愚蠢无知的女人,我不懂朝政,没有资格妄议朝政,但是,你说出卖谁都可以,我绝不相信他会出卖镇离王,我记得那次,他在栖渊门口,抱着七岁的我,去了那个小小花园,他亲口问我,长大想嫁给什么样的男人……” “高阳,你长大后想嫁什么样的男人?”高瞻峋将小小高阳抱在膝盖上。 “嗯……父亲,嫁是什么意思呀?”小小的高阳一根手指摸着自己下巴,非常认真问这个问题。 “嫁就是……以后和他生活在一处,你们相敬如宾,长长久久生活在一起!” “那我要嫁给栖夜哥哥啊!我最喜欢和栖夜哥哥在一起了,我就嫁给他!” “栖夜……他是明珠天才,映月医仙,他虽好,却,他被世人称为天才,可是他连自己都活不好,又凭什么去当世人的楷模呢?他的心里既享受天才的骄傲,又有天才的迷茫和自卑,他活在矛盾和烦恼之中,当你的哥哥可以,当不了你的丈夫!” “我不懂……那,父亲的意思呢?” “我?我想你嫁给谁?你的爱人当然你自己才能决定。”高瞻峋笑笑。 “我听你们大人常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父亲意思是什么?”小小高阳,用稚嫩的孩童声音,议论着姑娘的婚嫁之事。 “都说,美人配英雄,我的小高阳生的这么美,为父想你嫁给大瑧最厉害最厉害的大英雄!” “那,最厉害最厉害的大英雄是谁啊?” “镇离王穆况!” “父亲要我嫁给他?” 高瞻峋一把捏上小高阳的鼻子,“笨蛋,镇离王是你父亲的恩师,你应该叫他一声伯父,你怎么能嫁给他,要是你早生个十年,倒是可以!” “那我嫁给镇离王的儿子不就行了,大英雄生的儿子一定是小英雄是不是!” “呵呵,小高阳真聪明,镇离王确实有个儿子,叫穆哲枫,那娃果真有他父亲的风范,小小年纪武艺高强,深谙孙子兵法,吴起兵法,胜过所有同龄的娃,被人称为小白起,而且人家长的也是一表人才,不比你栖夜哥哥差呢!你嫁给他也不错!” “好,就这么定了,我长大就嫁给穆哲枫!” 高瞻峋笑笑不答话,只是……只是他一生的污秽之名若是洗不干净,穆哲枫怎么可能娶她的女儿。 小高阳支支吾吾想说话,又一直看着瞻峋脸色,高瞻峋问,“小高阳可是要说什么?” “我想说,可是我又怕父亲生气!” “你说,我不生气!” “我能不能再嫁给栖夜哥哥,我两个都嫁,我喜欢和栖夜哥哥在一起,所以我嫁他,父亲喜欢穆哲枫,那我也嫁穆哲枫,不就两全其美了!” 高瞻峋噗嗤一声笑了:“世间女子只能嫁一个男子,还有你这样三心二意的。” “父亲不是说“嫁”便是和那人生活在一起,我一生这么长,怎么会只和一个人生活,你看我们王府还住着一百多号人呢!” 高阳将这段对话悉数说与穆哲枫听,甚至无暇担心这谈话,有一段是“她要嫁给高栖夜和穆哲枫”这种说法,虽然是孩童戏言,但到底也有些尴尬。 高阳道:“十五年来,他从栖渊阁碰见了我,抱着七岁的我去到小花园说那一段话,就是我们此生,说过最长的谈话,他告诉我,大瑧最厉害最厉害,他这辈子最崇拜的大英雄便是镇离王! 难道这一切就没有可能是冤枉吗,也许他是被奸人陷害,你们男人不是最懂什么朝政,什么军事,这些最离不开的不正是阴谋算计?这不正是你们高高在上,冠冕堂皇的领政大臣最常用的手段!” 穆哲枫怒不可揭,抬手赏了高阳一道响亮的耳光! 穆折清惊呆,世人都知他穆折清打女人是常有的事!兼威武将军和谦谦君子的穆哲枫打女人还是头一次,高阳竟然是大哥打的第一个女人,高阳,你牛! 高阳捂着脸:“十五年了,他像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他当了十几年的千夫所指的高贼,他在自己府上都不敢出来见人,他躲在栖渊阁里十五年,连她亲生女儿都不曾抱过两回,这些还不够吗?够了吧!” 明岱凌从背后紧紧搂着失控,疯言泪崩的高阳:“高阳,行了,别说了……” 第五十三章琼玉碎 - 旷影陵 - 南栎 岱凌高阳夫妻情变,造化弄人梧桐缘尽 穆折清搂着穆哲枫的胳膊:“大哥,这个蠢女人她说话没脑子的,来,我全都知道,我与大哥汇报!” 明岱凌揽着失控的高阳,穆折清拽着穆哲枫的胳膊,像是拉开两个准备打一架的冤家,殊不知,要说堂堂穆哲枫和高阳打架,简直会笑掉大牙。 穆哲枫在镇离王死后,迅速成长,挑战各路或江湖或朝廷的高手,取代其父成为大瑧第一高手,这样的人和弱不禁风的高阳打架?额……实力不是悬殊两个字可以形容的。 穆折清意识到这个问题,他下意识拽住穆哲枫并不是怕他大哥打伤高阳从而开罪明候府,而是担心穆哲枫一个冲动,高阳小命就没了! 他为什么要担心那个蠢女人,一定是走神犯抽了,穆折清当即放开穆哲枫,这一放,反而使穆哲枫愣了一下,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处置高阳。 穆哲枫吐了一口气,坐回位置:“你不是要跟我汇报?” “噢!是这样,那个蠢女人,她的母亲是白芊画的侍女越泉的女儿,因着这层关系,那个蠢女人从小生活在广平王府,和高栖夜,晗玥郡主,一块长大,正是这样,她把高瞻峋当自己的养父长辈,所以见到其受辱,才如此激动,况且蠢女人,这里,不好使!”穆折清手指自己的脑子,“许多人都说,高阳,光长了一张好看的皮囊,没长脑子!” 方才大吼大叫,发疯失控的高阳这会听到穆折清的话平静了许多,穆折清是把她说成玉竹的身份,玉竹才是越泉的女儿,从小生活在广平王府,以玉竹的身份视角,看见自己的养父高瞻峋当街受辱,从而发疯失控,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穆哲枫好像不大相信,他只轻轻说了两个字:“是吗?” 高阳在京城种种怪异行为,不叫人生疑才怪。 明岱凌此时换了一个姿势,他将身前的高阳紧紧搂在胸前,像一个母鸡护着鸡崽的动作,他说道:“穆将军,是我的错,女人本应该呆在后院相夫教子,竟让她出来街上丢人现眼,还做了让穆将军生气的事,如清将军所言, 我家夫人的确脑子不好使,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打也打了,我回去一定会好好管教她,以后绝不让她再出来惹是生非!求穆将军海涵!” 穆哲枫冷冷的腔调:“明大人,你家夫人脑子不好使?再不好使,她也不是三岁小孩吧,做错了事就得受到惩罚!她当这是小孩过家家了,她当街杀了鉴鹰卫一个从五品的官员,她为钦犯高贼辩护!” “大哥,让我来收拾这个蠢女人,折磨人我最有手段了!”穆折清抢着接话,“大哥,你且看我怎么处置,若是您不满意,再换您处置!” 穆折向前走两步:‘’高阳,你当街替高贼辩护,藐视大瑧律法,你对镇离王大不敬,你可知罪!” 高阳瞪着一双眼睛,一副绝不受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架势。明岱凌忙替高阳应下:“知错,知错,清将军惩治,我们认罚,不用理她,我夫人脑子不好使!” “如此,我穆折清秉公执法,念在你还算知错的份上,小惩一番,下次再敢犯,绝不轻饶!前有廉颇负荆请罪,高阳,你是个女子,我也不为难你,你不用脱了衣服,就穿着衣服背上荆条,手捧着镇离王的灵牌,绕着京城最繁华几条街道游行一圈,每走九步,跪在地上向镇离王叩头请罪,游行之后,去镇离王陵前跪上三天三夜!” 明岱凌道:“是,我们认罚,我是他丈夫,她犯错是我没管教好,我替她背荆条!” 穆折清看了看穆哲枫的脸色,试探地说道:"你可以替她背荆条,但你不能代她游行,不能代她在镇离王陵前罚跪!” “既如此,我和她一起游行,一起罚跪!” 高阳听见明岱凌的话十分吃惊感动,替她背荆条?陪她游行?陪她罚跪?他那种人,天天打南雄候嫡子架子,把面子看的比命还重要,愿意陪她游行这种丢人现眼,受辱的事情? 明岱凌发觉了高阳注视他的目光,“高阳,你不必这么看着我,是,我是小气,我是吃醋善妒,我一直嫉妒高栖夜的才华,嫉妒他在你心中的位置,包括今天从踏进穆王府的门,我一直还在生气,我生气你为什么不顾明家的安危,执意要替高瞻峋辩护,因为替高栖夜心疼吗? 我现在突然想通了,就像那天大婚之日,你亲口跟我说:若是和高栖夜在一起,他会替你遮风挡雨,他会把你所有一切,事无巨细全安排妥当,不用你操劳一分心思,可是你会觉得自己无用,你觉得自己什么也帮不上忙,你没有思想,没有灵魂,只是个不懂事的听话妹妹,而你嫁给我,也许我只有家世优越,但我会尊重你的所思所想,我没有能力将你全程安排,但我可以选择和你一起承担,共同患难!” 穆折清干咳了一声:“别秀你们夫妻情深了,都说大难临头各自飞,明岱凌,这只是开端,第一个考验,真正的考验再在后头,希望你记住你说过的话,到时候别甩了这个蠢女人!” “我会为我说过每一句话负责,为我许下每一个誓言负责!”明岱凌斩钉截铁。 穆折清叫了外面一个属下进来,“厉书,这个蠢女人的事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每时每刻盯着,他们若敢阳奉阴违,不用汇报我,你直接教训他们!” 历书道:“是!” 穆折清问穆哲枫:“大哥,我这样羞辱他们,总算为你解气吧?” 穆哲枫不吭声,起身进了内院。 穆折清囔道:“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哈,大哥!” 历书给了高阳一块镇离王的灵牌,监督明岱凌背着一捆荆条。 明岱凌背着荆条和高阳捧着镇离王灵牌并排向长安街走去,历书在后面跟随监督,他们的奇怪举动引来来百姓的围观,百姓越聚越多。 起初百姓们不明白二人是何意思,在走了一段路之后,明岱凌和高阳双双跪地,高阳高叫:“给镇离王赎赔罪,民妇愚蠢无知,向镇离王赔罪!” 百姓人群中一个大叔道:“哦,我知道了,定是因为上午之事!” 一个老夫妇人问道:“上午什么事啊,今天上午我没出门摆摊,在家给我孙子做鞋子,不知道上午的事,你给我讲讲呗。” 大叔将高阳怒骂钟离,并杀了钟离一事惟妙惟肖传达了一遍,那老妇问:“这世间还有人为高贼说话?就是这个女人吗?这个女人是高贼的同党?穆将军和鉴鹰卫应该把她抓起来!绝不饶恕!” 大叔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李婶,你小点声,这话别被他们听见了!” 老妇道:“听见就听见,我还怕她不成!哼,这个贱女人和高贼一伙的!” “你真是无知,你知道他们是谁吗?他们是明岱凌和高阳,小点声吧你!” “他们很了不起吗?我还骂不得!” 大叔凑在李婶耳边说:“他们是南雄候的二儿子和儿媳妇!” 李婶:“……” 一旁的百姓知情,不知情的一路跟着明岱凌和高阳,他们口里,心里骂着,但就是不敢动手。 李婶:“呸,要不是看在南雄候爷的份上,我这一篮子青菜,非得砸他们这对奸夫淫妇头上!” 李婶的话正是众百姓的心声,在他们眼里,镇离王的地位是崇高无上的,他们有多敬仰镇离王,就有多恨高瞻峋,高阳敢为高瞻峋辩护,那么就是他们敌人,他们要誓死捍卫镇离王尊严,对镇离王大不敬的人都该死! 明岱凌担心高阳被街头百姓谩骂,扔东西羞辱,没想到满街百姓碍着明候府的身份不敢动手,他很庆幸,想着赶紧走完长安街,绕过菜市场,绕过里华街,就算游行完了。 不知谁在人群中扔出了第一根卷心菜! 明岱凌大叫不好,有一人带头扔,就会诞生第二个,第三个…… 果然,青菜叶子,鸡蛋,瓜果,陆陆续续有人扔过来。 百姓们抱着一个想法:一个人扔怕得罪明候府,一群人扔总不怕了,法还不责众,明候府再权势滔天,也不敢把所有老百姓都杀光吧! 所有人心照不宣打着这个主意,扔的人越来越多,有些激动的民众还想上前打人,明岱凌没办法,抬起袖子挡着一边,另一边替高阳遮挡。 情况愈发不可收拾,不知道受谁的鼓舞,几个人发了疯就要冲上来动手打高阳,明岱凌向身后的厉书吼了一声:“怎么,你想看着我们死在这群无知的百姓手里?” 历书没穿鉴鹰卫官服,他着一身黑衣,抱着一把剑,漫不经心说道:“清将军只吩咐我监督你们,至于其他的,我不会过问!” “你……那麻烦历书大人去明候府传话,叫千禅带着护卫过来,不然我们被百姓堵着,几时能游行完?” “明大人,我们鉴鹰卫有个规矩,只听从于清将军和当今皇上的命令,明大人的命令恕我不能从命!” 明岱凌气的不轻,他一边要护着高阳,一边要挡着那些蠢蠢欲动无知百姓,那些百姓将明岱凌和高阳团团包围。 明岱凌毕竟双手难四拳,这群愚蠢的贱民,看来不能只挥手赶走他们,要是将他惹火了,大不了当街杀两个人! 明岱凌气运丹田,正准备拿着一个叫的最凶,咄咄逼人的布衣男子开刀,明怀冰突然带着明候府的侍卫赶过来。 明候府的侍卫训练有素,很快将上前围攻的百姓挡着两边,让他们不敢靠近。 两旁的百姓势力的很,见明候府的侍卫过来护着,便不敢上前,再不敢那么嚣张,就连方才骂骂咧咧,大义凛然说哪怕拼了这条小命,将明候府得罪个干净,也要为镇离王出气得的人,夹杂在人群中跟着小声应和,不敢出头冒尖。 有了侍卫的守护,明岱凌和高阳顺利游行完,历书又把二人带到镇离王陵墓前罚跪。 在侍卫没来之前,明岱凌、高阳已经被扔得浑身污秽,二人十分狼狈跪在陵前,明岱凌替高阳摘去发丝上的一根韭菜叶。 高阳扬嘴一笑,笑得些许凄凉: “我们跪在这,倒让我想起……奸贼秦桧跪在岳飞墓前,忏悔赔罪,遗臭万年!” 第五十四章琼玉碎2 - 旷影陵 - 南栎 明岱陵看着自己和高阳脏兮兮的一身,他安慰道:“高阳,你不用这样,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点羞辱于我而言不算什么,京城的百姓也就趁着新鲜骂两句,过几天就忘的。” “嗯。" “这个穆折清其实是变相维护你,穆将军什么都好,唯独对他父亲镇离王的事耿耿于怀,若是穆将军亲自处置你,你恐怕就不止,上街头被扔个青菜鸡蛋这么简单!穆折清的惩罚是雷声大雨点小,对你本身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这个穆折清……”高阳对穆折清真是越来越不明白了。 “穆折清这个人,亦正亦邪,连我也看不懂,他不是穆将军的亲弟弟,算起来只能算是镇离王的养子,至于他从前是什么身份,为何成了镇离王的养子,他从前经历什么,无人得知。 我曾经也去查过,什么也查不到,不过可以猜测,大抵是经历过磨难之人,才会有如今无情冷血的性子,他在朝廷如日中天,不光是因为他的能力才干,最主要因为他是穆将军弟弟,跟着穆将军叫镇离王一声父亲,叫当今皇帝一声义父! 不管他是正是邪,但至少眼下可以确定,他暂时不会害你!” 高阳抬头看向身旁的明岱陵,他今日穿一身黑紫衣袍,外罩一件绣着金丝边的紫色比甲,他鼻梁高挺,五官精致,眼角总是一副骄傲盛气凌人的眼神,他的发冠是今早高阳亲自给他束发带冠,今日他亲眼见证自己因为高瞻峋受辱而发疯,他真的不会生疑? “岱凌,你见我行迹疯魔,私藏高栖夜,为高瞻峋辩护,险些连累明侯府,你不怪我吗?” “怪!也不怪!” “……” “我只怪你私藏高栖夜,我吃醋生气,我害怕你心里还有高栖夜,但我不怪你为高瞻峋做的一切,毕竟你从小生活在广平王府,他是你的长辈恩人,如果我是你,我也未必会冷静!” “岱凌,谢谢你!” 明怀冰和带着护卫先回府,明岱凌看了看身后监督的历书,见他此时坐在一颗松树下,嘴里咬着一根尾巴草,悠哉望着远方,根本没心思注意他们,他小声对高阳说道:“朱儿,我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秘密?” “你可听过江西白莲教?” “听陆姐姐说过,怎么了?” “白莲教有我的人!” 高阳吓得浑身僵住,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白莲教不正是朝廷常说的谋逆反贼,白莲教有他的人,说明他也参与谋逆?这可是抄家砍头的大罪! “所以,你要救反贼也好,救朝廷钦犯也好,我干嘛生气,连我自己都不是什么好人!朱儿,你放心,若是有朝一日……我们真的成事,你想救高瞻峋,我会帮你救,你的长辈就是我的长辈!” “可是我不明白,明侯府的地位人人羡慕不已,况且当今皇上是个得民心的好皇帝,那些茶楼不是常念那首诗,叩始尊君王开锦绣!” “哼,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那些都是表象,张隽临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他每每做了什么龌龊之事,只会让别人替他背黑锅!何况,父亲一党在朝廷的权势地位已经快到了失控的地步,哪个君王能容得下一党独大的臣子!就算我们不动手,皇上也不会放过我们!” “我不懂朝政,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无论你在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你!” “朱儿,我想告诉你,别看现在你当着明家少夫人挺威风神气的,倘若……万一……我和父亲败了,整个明侯府就成了阶下囚,而你也会跟着被连累致死!你后悔吗?” “我不后悔!”有什么后悔呢,高阳这一生,前十几年,她活在高栖夜羽翼之下,把高栖夜当神像,当做生命一切,到了京城,高栖夜弃了她,她也得到成长。 遇到明岱凌,选择明岱陵,就已经是她此生,自己做主做的最大决定,她为自己选择负责,是福是祸,绝不后悔! 明岱凌一时竟然忘了他们二人跪着,将高阳搂在自己怀里,“未来是福是祸,我们都要一起承担!朱儿,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负你!” “我相信!” 镇离王的地位十分崇高,他的陵墓更加得以体现,高阳靠在明岱陵肩上,认真地环视周围: 眼前占地约莫二十亩依山傍水的陵园气势恢宏,十分壮观,不远处水库中耸立着一对望柱,墓葬群是堆积二十亩左右的高大山丘,墓区建有双碑亭,双碑坊,墓前神道长约120丈,有大又宽,两侧分列文官武将,狮,马,虎,羊,狗七对武将石像生,井然排列,石刻造型优美,雕刻细腻,形态逼真。 如此气势磅礴的陵园简直可与皇陵相比,足见镇离王在皇帝,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 高阳突然想到,她得罪了百姓们顶礼膜拜的镇离王,就只是在陵前罚跪三天,不是她命大,是穆折清……又得感谢那个嘴硬心软的清将军! 神像道上一抹蓝色的身影,是明怀冰拿着一把遮阳伞和一个食盒走来。 明怀冰走至,高阳从明岱凌怀里起身,明怀冰放下食盒,将里面的饭菜端出来,“二哥,二嫂,这个食盒放不下几个菜,你们先将就吃着。这把伞,我怕二嫂女儿家的怕晒,特意带来给二嫂。” 高阳接过伞放到身旁:“三叔,你有心了。” “你有心了,你先回去吧,免得把身后那个鉴鹰卫招过来。” “我就是怕历书不同意,所以一个人过来送饭菜,我先走了。”明怀冰说完告辞离去。 明岱陵将饭菜摆好,递给高阳一双筷子,高阳刚要夹上面前的板栗烧鸡,历书一声喝道:“明大人和少夫人吃的这样好,板栗烧鸡,炒河鲜,姜汁白菜。” “历书大人还没吃饭吧!要不一块吃,刚好这有三碗饭!” “明大人这个主意真好!不过……我一人吃就行了,你们在镇离王神碑前罚跪……恐怕不适合吧!” 明岱凌放下手中筷子:“历书大人几个意思?清将军有说过不让我们吃东西?” 历书道:“那他也没说准你们东西!” “历书,你别太过分,这不是跪一个时辰,是三天三夜!你想让我们三天三夜都不许吃喝?” “罚跪就要有罚跪的态度,在你们面前是镇离王的神碑,你们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历书吼了一声,慢慢地声调放下来,“正好我鉴鹰卫的兄弟送饭还没过来,这饭菜我先端走了,明大人,少夫人,不是我为难你们,是你们别为难我!这要是穆将军知道你们敢亵渎镇离王,他会杀了我的!” 历书说完,将饭菜一一放回食盒里,然后提着食盒去了那棵大松树下,大口大口吃起来。 高阳经过一上午的折腾,本来就已经饥肠辘辘,好不容易明怀冰送来了饭菜,还没到嘴里就被人抢走了,肚子忍不住咕噜咕噜叫起来。 明岱凌眼睁睁看着嘴边的食物,被历书那条穆折清的走狗抢走,想他明岱凌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罢了,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宜和穆哲枫硬碰硬,他将地上的伞撑起来,替高阳遮挡午时的烈日,“对不起,是我无能!” “这不是你的错,该是我说对不起,是我连累你陪我一起受罚挨饿!” “我们是夫妻,没什么对不起的!我倒是没事,小的时候我经常练习辟谷,三天三夜不吃饭是常有的事,我就怕你撑不了!” “我可以,这是我该受的,再苦再累也是我活该!从今往后,我再不会这般莽撞冲动!我死了就算了,我不能连累你,连累无辜的明侯府!” “朱儿呀,这一回就让你吃点苦头,长点教训!这样吧,你趴在我肩上睡会,要是睡得不舒服,就别跪了,坐起来靠我肩上,睡着了比较扛饿!” “历书要是见我坐着,会不会过来找麻烦!” “他吃那个熊样,看来我府上的厨娘做的饭菜挺合他胃口,吃那么香,哪有空看你,你安心睡吧!” “嗯,好吧!” 高阳坐起来,靠在明岱陵肩上睡觉,明岱凌依然笔直的跪着,右手替高阳撑伞。 不一会,两个鉴鹰卫小兵过来送酒菜给历书,三人在大树下,吃酒划拳,好不热闹。 明岱凌心里暗骂:这群走狗,吃的还挺痛快! 怀里的高阳忽然睁开眼睛,“夫君,我睡不着!” “是不是那群走狗太吵了!” “他们的饭菜好香!”高阳委屈地回道这句话。 “乖,忍一下,闭目凝神,关闭五官,当他们是一群狗叫就好了!” 高阳闭上眼睛,试着明岱陵的方法,不过一会,她再次睁开眼:“我还是睡不着!” “那换一个姿势!你靠在我手臂上睡!” “你手臂下面没有东西托着,你一直腾空抱着我多累啊!” “我没事,习武之人!”明岱凌将高阳身子掰直,又将高阳以最舒适的姿势躺在自己左手臂上,另一只手仍然替高阳打着伞。 “那我就睡一小会,你只消坚持一下,我马上就会醒来,要是我没醒来,你就把我叫醒!” “没事,你睡吧,睡到自然醒!” “不行,你一定叫我醒来,不然你又跪着,又抱着我睡,又替我打伞那多累啊!” “好好,我叫你醒来!”明岱凌拗不过,只得假装答应。 高阳第二次醒来,这回她用一种十分怪异的眼神打量明岱陵,像感动,像动情,像感概万千! 明岱陵问她:“朱儿,你怎么了?” “我想你,给我唱一首歌……” 明岱凌笑,笑的宠溺,笑的欣慰,笑的心照不宣,他和高阳已经形成一种默契,他猜到她在想什么,他喜欢看这个女人刚刚的眼神,她真的被他征服了, “我给你唱一首《绿衣》!” 怀里高阳微微一笑,并未睁眼,“《绿衣》是悼念亡妻之作,你盼着我死呢?” 高阳的语气却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 “你说我这种勾结白莲教的反贼,要说死,也是我比你先死吧!如果我死了,我不要你悼念我,我要你再嫁一个能给你幸福的男人,让他替我继续照顾你!” “青天白日说这话也不害臊!叫你唱首歌呢,这么啰嗦,快唱,我要睡了!” “好,娘子尊命!”明岱凌带着男性雄厚的声音在高阳耳边响起: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 明岱陵唱着唱着,怀中的人儿滚下两行泪珠,明岱凌伏在他耳边:“别怕,我与你同在!” 第五十五章琼玉碎3 - 旷影陵 - 南栎 高阳睡了一觉醒来,发现太阳已经下山,而明岱凌已经改变抱她的姿势,因为支撑太久,只得把左手臂借着地面托着,右手已经放下伞,撑在地上。 看来,她这一觉睡了许久,明岱凌抱着她必定辛苦。 她拿袖子擦了明岱凌额前的汗珠:“我睡了这么久,你也不叫我?” “我不舍得叫醒你!” “你把我放下,你休息一会!”高阳从明岱凌怀里起身,准备坐回地面,屁股刚一碰地,立马噌地一下起身,“地砖晒的这样烫,你跪着抱了我一下午?膝盖受得了?” 她说完忙去检查明岱凌的膝盖,明岱凌推开她:“我没事,不用大惊小怪,这点苦都受不了,我还当什么男人。” 高阳扑上去抱住明岱凌:“你今日可不要对我说什么肉麻的话了,免得我又要哭一场!” “你给我听着,从今往后,你都得听我的,不管是救高栖夜也好,打探高瞻峋也罢,你不许擅作主张,只要力所能力,我可以适当帮你,但你若再像今天这样冲动,谁也救不了你,下次我就是想替你承受,也替不了! 你给我牢记一点:高瞻峋不仅是穆哲枫的禁忌,更是当今皇上的逆鳞!” “我牢记,我牢记,以后我都听你的!对不起,今天是我连累你!” 高阳说完在地上跪下,那滚烫的地面烫的她膝盖打颤,她轻皱眉,不再说一句话。 明岱凌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多言。 高阳见:厉书和两个鉴鹰卫已经在大松树下搭好一个帐篷,他们打算彻夜守着?他们能住在帐篷里睡上美觉,那她和明岱凌呢? 跪上三天三夜果然不是玩笑话,不能少一天,不能少一夜,不能差一刻,高阳啊,你真是自作自受,自己犯的错,好好受着吧! 她坚持跪上一个时辰,膝盖开始隐隐作痛,内心愈加烦躁! 高阳看向身旁的明岱凌,他跪着的姿势铁打不动,他几乎是跪了一天,不能起身,不能放松,又不能干什么事打发,该多难熬? 可他此时闭目凝神,神态平静,竟像是在打坐修行,看他样子,好像再让他跪个十天八日都能受着。 “岱凌,你在打坐吗?”高阳好奇问道。 “就当作是打坐吧,小时候经常打坐凝神!这样干跪着也是无趣,不如苦中作乐咯!” “你小时候学的还挺多,凭你的身份地位,不用这样拼死学艺,一样有锦绣前途!” 明岱凌仍是闭眼,他笑笑:“前途似锦?是啊,我是南雄候最受宠的嫡子嘛!要什么有什么,就是不学又如何?若是……若是我永远也不知道那事……我或许就不会活的这样悲催不堪,所谓的南雄候嫡子也不过是个笑话!” “到底怎么了?” “每个人心里都有个隐藏深处的秘密,这个秘密我现在不能与你说,以后时机成熟,我自会告诉你!” “嗯。” “朱儿,你呢,你可有什么瞒着我的?你若有,我不会怪你,但我想知道你有没有?” “我……” “嗯?” “应该是有的吧!” 明岱凌睁开眼,突然想起什么,他郑重看着眼前的高阳:“朱儿,我问你,关于你的身世,你可有隐瞒我的?” 高阳愣住! 明岱凌赶紧说道:“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现在想想,你的出现太突然,你身上发生所有的事情,实在疑点太多,难道只是你一句:你是白芊画侍女的女儿!这句话可以解释一切? 穆折清和明怀冰是不是知道什么?穆哲枫似乎不相信你是玉竹的说法?如果你不是玉竹,那你能是谁?认识高栖夜,生活在广平王府,见到高瞻峋受辱,会疯失控的人?还能是谁!” 高阳咬着下唇,愣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逼问你,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我只问你一句,关于你的身世,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真的?” 这句话一出,让高阳仿佛一瞬间受到酷刑毒打,她受着拷打苦苦煎熬,到底该不该招供?这种感觉真是太糟糕,太痛苦。 良久,高阳抬起头,直视明岱凌:“是真的!” 明岱凌将高阳揽入怀中。 厉书不知几时走过来,“呦,真是一对苦命鸳鸯,才跪一天,你们小两口的又是抱着睡,又是打伞,又是搂美人入怀,真是感人至极啊!” 这尖酸的语调真是像极了他的主子——穆折清! 高阳挣脱明岱凌怀抱,回到原位跪着,两人不约而同的不理会厉书。 厉书似乎不甘心,继续问着二人:“你们今晚吃什么?”他饶有兴致地,干脆蹲下来,看着二人。 明岱凌给他一记白眼:“如厉书大人所愿,我和内人今晚吃露水!” “明大人莫言这样说,我多难为情!要是明怀冰一会又过来送饭……” “送的饭就孝敬给您厉书大人咯!”明岱凌阴阳怪气说道这话。 “明大人,我真是惭愧啊,那……一会,饭我就给你吃了,这个情我会记着!明大人,你不能怨我哦,你们罚跪是穆将军和清将军的意思,我就是一条办事的狗!” “算你有自知之明!” “明大人,以后还得多仰仗你们明候府呢!” 明岱凌冷哼了一声,“大可不必,你们鉴鹰卫可是从来不结交大臣,有赫赫权势的鉴鹰卫,该是我仰仗您呢!” 这帮鉴鹰卫是穆折清带出来的人,就跟穆折清本人一样,嚣张无耻,爱富欺贫,莫说要结交大臣,满朝大臣还得讨好他,要是一不小心惹得那群犬牙不开心了,你祖上八辈子不干净的事都得被挖出来,一本弹劾折子交上去,丟官事小,没命事大。 虽说明侯府地位显赫,鉴鹰卫不敢轻易招惹,至多也是和平共处,穆折清那厮带出来的狗,嚣张至极,也不会去刻意讨好明侯府。 所以历书说仰仗明侯府的话根本就是调侃两句,当不得真。 果然猜的没错,明怀冰送过来的饭,明岱凌和高阳都没有告诉明怀冰:这饭根本吃不上。 历书见明怀冰走后,十分自然将食盒提走去了帐篷。 到了晚间,月亮当空,满天的星星耀眼。高阳饿了一天,嘴唇开始发白,跪着没有力气,倒在明岱凌肩上,不远处帐篷边上,三人开心喝着烧酒,吃着烤鸡,明怀冰送过来的食物一盘盘摆放整齐,好像是故意摆给明岱凌和高阳看。 高阳艰难熬过了他们吃完一顿晚饭,他们吃饱喝足后,历书职位高,他进去帐篷里边休息,而另外两个小兵轮流守着。 高阳靠在明岱凌肩上一点不动,似乎多动一下,要耗费更多的力气。 “你先忍一下,等那两走条狗睡着了,我去他们帐篷了偷点东西吃!”明岱凌看高阳实在是坚持不住,出了这么个下策,堂堂明侯二公子,还要去偷这群走狗吃剩下的东西。 不过,明岱凌失策了,不愧是鉴鹰卫办差,一丝不苟,他们轮流守着,根本不给二人偷懒的机会,更别说进帐篷偷吃东西。 晚间有些凉意,明岱凌脱了自己的外袍披在高阳肩上,高阳又饿,膝盖又痛,迷迷糊糊睡了。 他们就这样相依抱着,生生跪了一宿,第二天醒来时,高阳的膝盖剧痛难忍,如果不是历书和两个鉴鹰卫在不远处,她一定会撩开自己膝盖查看,里面一定是红肿一片,不堪入目。 明岱凌看高阳气色不对,问了句高阳还能不能坚持,高阳半晌才用微弱的声音回复他:“可以。” 更糟糕的事来了,天公不做美,下起了大雨,明岱凌撑起了伞,雨越下越大,那把伞除了护住头顶不湿,他们二人腰部以下全部湿透。 高阳的痛苦,除了膝盖的痛楚,饥饿,又加了一个湿透的衣裳,雨水渗进高阳红肿的膝盖,疼痛加剧,疼得她险些哭出来。 明岱凌抱着虚弱的高阳,对帐篷门口的历书喊道:“历书,求你帮个忙,让我夫人先去你帐篷里避避雨,我不动,我依然跪着,这样成吗,再这样下去,她快不行了!” 倚靠在帐篷门口的历书在帐篷的庇护下,滴雨未沾,他手上还捧着一只倒着酒的杯子,脸上看不出表情,回复明岱凌:“明大人,对不住啊,我也不愿意啊,可是我做不了主!” 历书的声音在大雨中传过来有些模糊,但是明岱凌仍然听清了,他怒喊:“你要她死在我面前?” 历书不再说话,他当然不敢逼死高阳,不过他也不敢违背穆哲枫两兄弟啊,还是再观察一番。 “明大人,你先撑一会,说不定雨一会就停了!” 明岱凌大怒,直接抱起高阳就要离去,高阳拦住他:“不,不要,我还能坚持,我没事的!” “高阳,你……” “我只要乖乖跪三天,穆将军就不会动我,我不想连累你,你把我放下吧!”虚弱不堪的高阳,说了这句长长的话,感觉要累得踹不过气。 明岱凌没再跪下,而是抱着高阳站在雨中。 半个时辰后,雨停了,高阳睁开眼睛,“雨……雨停了?” “嗯。” 明岱凌见高阳脸色发红,他摸上高阳的额头:“不好,你发烧了,不行,我带你回去!” “不要,我能撑着……发烧又死不了!” 明岱凌不想和高阳口舌纠缠,抱上她快步回府。 一个鉴鹰卫小兵问道:“历书大人,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了,清将军可会怪罪?” 历书将手里杯子一把塞给那个小兵:“怪罪?你还真想看着高阳死在我们面前!收拾东西回衙门。我回穆王府汇报。” “历书大人,我不明白……” “蠢东西,你明白什么!”历书扬长而去! 历书回到穆王府,向穆折清汇报了高阳情况 。 穆折清叫历书等会,不一会,把穆哲枫请出来,让历书给穆哲枫再汇报一遍。 历书说完,穆折清立马回复:“​本将军的命令是罚跪三天,一天也不能少,即便病了,也得接着跪,要是那个蠢女人死在镇离王陵前,那是她的荣幸,把他们带回去继续罚跪!” “是!”历书扭头就走 “等等!”穆哲枫叫住。 “穆将军有何吩咐 ?” “算了吧!” “噢……历书遵命!” 穆折清道:“大哥 ,那个女人不能轻易放过!” 穆哲枫狠狠给他一记白眼:“装什么装,你不就等着我这句话吗?” “我哪有!”穆折清嘟起嘴 ,一口气吹起额前两根碎发。 历书忍不住扬起嘴角,十分克制的一笑。 “笑什么笑!下去!”穆折清吼向历书。 “是!” ​ 第五十六章琼玉碎4 - 旷影陵 - 南栎 梧桐居,高阳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只记得半梦半醒之时,一直有一双手对他悉心照料,给她贴上降温的毛巾,替她洗脸,给她喂药,还隐约听见一个女人低声啜泣。 这双手一定是男人的手,那个哭泣的女子应该是彩云。 她睁开眼睛对上床前的大红帷熳,东侧一张刻着龙腾纹的贵妃榻上,一个她常睡的药枕,西侧一款北宋式样的乌木脚香几,上面摆着一个赭色的瓷花瓶,花瓶里面插着明岱凌特意找人用黑玉雕刻的梧桐枝,枝干腰中央镶嵌一颗红玛瑙。 梧桐枝正是高阳和明岱凌的定情信物! 彩玉端了一碗白粥进来,高阳问她:“怎么不见公子!” “姑爷一直照顾着小姐,方才三公子差人来问小姐是否醒了,公子说,估摸着一会就要醒来,三公子就说请他过去,有要事商量!” “噢……” 她突然眼皮跳的厉害,让她一瞬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明怀冰要和他说什么,该不会是与她有关?但愿……是她想多了。 明岱凌来到明怀冰的间愁院,明怀冰在书房等着他,许由上了两杯茶退下。 明岱凌在明怀冰对面坐下,他抬头看着这间书房,这是一座园中之园,庭院为半封闭,形似亭,二面借廊,只伸开一角,窗前青藤蔓饶,古木翠竹衬以花,八仙桌,太师椅,棋盘,红木琴桌上古琴一架,两侧墙上挂着名人所书对联,还真是幽静,秀美,典雅。 倒是个十足文人墨客的书房,有时候明岱凌是真的受不了明怀冰,说他是书生,又有些功利之心,说他功利,又装腔作势几分读书人的风骨,真是不伦不类的四不像! 明岱凌端上面前的茶水抿上一小口:“何事?” 明怀冰起身去一盘香炉点香。 明岱凌叫住:“不用点了,赶紧说事吧,我还要回去照顾你二嫂!” 明怀冰放下手中青色釉的香炉,“我要说的正是关于二嫂之事!” “你要说什么!” “二嫂其实不是玉竹!”明怀冰直接开门见山。 明怀冰注意到二哥在听见这话之后,握着杯子的手带着颤抖。 “她不是玉竹,那是谁?”明岱凌将手中的杯子重重砸在黄花梨木的书桌上。 明怀冰没有说话,如果不是玉竹还能是谁?二哥,你不是明知故问吗? 明岱凌不死心,他站起来拍桌子,一定要亲口听见明怀冰的回答:“她到底是谁!你回答我!” “是高瞻峋的亲生儿晗月郡主!” 明岱凌颓然坐下,“原来你们都知道,就我一个人是傻子!” “二哥,我知道这事是瞒不住的,我想找一个合适机会向你坦白,你亲眼见了二嫂为高瞻峋冲动发疯,你非但不责怪,还陪她一起游行,在镇离王陵墓前罚跪,你不会怪她的是吧,她是有苦衷,就算高瞻峋万般不是,高阳是无辜的!这一切与她无关。” 明岱凌只是一直重复那句话:“你们都知道,就我一人是傻子!哼,傻子……” “二哥,你不会怪二嫂的是吧,你不会介意她是高瞻峋高贼的女儿!” “我不介意她是高贼之女,可我介意……”可我介意她是白芊画之女,没有人知道原因,我的妻子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白芊画的女儿。 明岱凌神情恍惚走出了书房,走出了间愁院,明怀冰追出来:“二哥!” “闭嘴!你不要跟过来!” 明怀冰望着明岱凌离去的背影,二哥的反应实在奇怪!若是他不介意二嫂是高贼之女,那他还会介意什么? 二嫂呀,瞒不住了,这一关是你迟早要过的,经此一闹,连穆将军已经生出怀疑,只怕除却二哥被感情迷惑没有想到,其他人早已猜到! 该来的终究要来,那么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彩云喂高阳吃完粥,扶着高阳去院子外面梧桐树下坐。彩云告诉她,明岱凌衣不解带照顾她两天,她说她知道,她在梦里已经知晓。 在梧桐树下坐了一上午,依然没等来明岱凌,她有些微微心慌,叫彩云去间愁院请明岱凌回来用午饭。 彩云从间愁院回来回禀高阳:“小姐,我去三公子那,三公子说姑爷早就离开,不知去了何处。” “他从间愁院离开,也不回来看看我?他去哪了,明怀冰也不知道?” “小姐,三公子让我转告您,姑爷知道您……您是高瞻峋之女,让你做好心理准备!” “你说什么?”高阳从椅子上起来,呆愣愣看着彩云。 彩云支支吾吾道:“三公子在胡说什么,您不是施老爷流落在外头的女儿,怎……怎么……突然成了高贼的女儿!” 高阳顷刻哭出两行泪水:“你给我闭嘴,你不准辱我父亲!” 彩云跪在地上:“对不起,小姐,我不是故意的,奴婢,奴婢实在不敢相信,这到底怎么回事!” 高阳用手抹了一把泪水:“明怀冰说的没错,我就是高瞻峋的亲生女儿,我是冒充的施府六小姐,你一直叫错人了,你既已知晓,就回去施府,免得被我这个钦犯的女儿连累!” 彩云哇地一声哭起来:“我不回去!” “施茗玉已经死了,没有人会为难你!若是你怕乔穗欺负你,我可以让你去二姐姐府里。” “我没读过书,没什么见识,也不懂什么道理,我只知道我在施府被欺负的时候,是小姐要了我去燕名居做大丫头,我娘教过我,一定要知恩图报!如果小姐赶我走,我就去死好了!” “彩云……” “况且姑爷这么爱你,一定不会弃你,你要相信姑爷,他会帮你,侯爷也会帮你,您是南雄候的儿媳,谁敢动你。” 高阳抬头望天,碧空如洗, 瑶夕万里,两行泪珠再次划下。 她一直盼着明岱凌回来,她会当面于他解释,她要把她的所有向明岱凌托盘而出,不管他是不是选择原谅,是不是会休弃她,她无话可说,毕竟是她隐瞒在先。 等到晚间,仍不见明岱凌的踪影。 直至夜深人静,高阳躺在二人的床榻上独守空房,他一天没回来,他真的生气了?不久前在镇离王的陵前,他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朱儿,无论如何,我不会负你。” “别怕,我与你同在。” “明岱凌,你到底想怎样,至少给我个正经答复,你躲起来算什么?”高阳垂泪自语。 明岱凌在藏书阁里翻来翻去,不知到底在找什么。 千禅看着干着急:“公子,您从昨天一直在藏书阁找到今天,不吃不喝,拼命找,您到底再找什么?我听说少夫人昨天一直找您回去,您好歹跟她说一声。” 明岱凌不应,手里的动作不停歇。 “侯爷的藏书阁大的很,您要不告诉我找什么,我和你一块找,多一个人找的快!” “父亲的藏书阁不仅藏书过万,还藏了许多机密情报,我要找的不是书,是一份资料,我记得父亲偶然跟我说过,有一份关于白芊画和高瞻峋的资料被夹在什么书里面。时间太久我记不清他当时说夹在哪一本,只记得在什么游记之类的,父亲又不在,不知道该问谁,只能干找了。” “白芊画和高瞻峋?您是替少夫人找的?” “不,这一回我替自己找!” 千禅搞不懂,跟着明岱凌在那块游记类,一本本翻看。 又找了一上午,毫无头绪,千禅偶然插了一嘴:“公子,我记得芊画夫人曾经在皇宫住过一段时间,当时有一位叫高缕姑姑的,贴身伺候芊画夫人,也许她知道什么呢!” “她知道也不会和我说。” “那不一定,高缕姑姑和贤妃的掌事姑姑如嬷嬷,从前是闺中密友,让如嬷嬷替您去打听,也许有结果呢,总比在这干找好吧!” 其实千禅并非是明岱凌的下属护卫,他出身并不低贱,他的父亲也是吏部从六品官员,只因南雄侯对他父亲有恩,后来千禅被父亲送来明侯府当明岱凌的伴读,他们一块读书习武,就像兄弟一般。 千禅谦卑,又感念明侯府对自己有恩,总是喜欢自称自己为属下,有些不明白的下人还以为千禅只是个普通护卫,实际上,下人们叫他一声公子也是可以的。 所以千禅对明岱凌,对明侯府一切都很了解,他出的这个主意解了明岱凌的燃眉之急。 “好,此事由你去办!”明岱凌终于肯放弃翻找。 明岱凌不想回高阳的房间,原本想回书房,一想到书房也在梧桐居,高阳一定会找到他。 于是他干脆搬到他父亲的书房住,他吩咐千禅:“去少夫人那里把库房钥匙收回来,交给周姨娘,从今以后府邸大小事宜,全部全由周姨娘打理,带人把梧桐居看住,不准任何人出来,也不准任何人看望她们。还有林管家和马伯三的下属全部收回,打发他们一个闲差!” “公子,少夫人犯什么错了……昨儿你们还好好的……”千禅十分不解。 “别说了,我现在心里很乱,我一定要明白一件事情,你处理好梧桐居后,赶紧去找如嬷嬷,尽快打探清楚回复我。” “是!” 明岱凌一直在书房呆坐,下人过来送的饭菜原封不动地撤回去。 明岱凌就这样七上八下等了一天,终于等来了千禅。 千禅道:“公子,我看您心情不悦,我直接捡重点说!高缕姑姑和如嬷嬷说,当年芊画夫人的确被皇上强迫,所以她嫁给高瞻峋之前,可能就已经怀上晗月郡主,晗月郡主很有可能是皇上的亲生女儿!” “有没有可能搞错?”明岱凌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 千禅摇摇头:“不大可能,当年太皇太后十分喜欢芊画夫人,她住在宫里时,太皇太后害怕其他妃嫔暗害白芊画,特意派了她的贴身女官去照顾白芊画,这个高缕姑姑也是太皇太后的人,白芊画的情况高缕要一一汇报给太皇太后!所以断不会错,再后来,芊画夫人的悲剧,连太皇太后也无力救她!若是她选择留在宫里,而不是嫁给高瞻峋,也许她早就是皇后了!” “别说了,别说了,高阳啊,高阳,你是谁的女儿不好,偏偏是白芊画之女,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这么作弄我们!”明岱凌几近崩溃,他发疯地怕打面前的桌子! “啊?少夫人是……”不过千禅并没有吃惊多久,凭他的聪慧,他之前就猜到半分。 “公子,你介意的不是少夫人为高贼之女,你害怕的是:她是白芊画之女!为什么?听说,皇上文书已下,只要一回京城,便要给白芊画册封皇后大典,当今皇后,是您的岳母,不好吗?” “出去,你出去!”明岱凌撕心裂肺喊着,似乎这个结果是世间至毒,他被这剧毒腐蚀脏腑,肝肠寸断! “公子,这样不正好,假若少夫人是皇上之女那她再与高贼没有关系,她便是堂堂公主身份,谁还敢因为高瞻峋抓她?” “滚出去!!!” “ ……” 第五十七章琼玉碎5 - 旷影陵 - 南栎 “彩云,梧桐树的叶子似乎比昨天更黄了!” 高阳踮起脚尖,摘了她刚刚好,能够到的一片梧桐叶,轻握在手里。 彩云替高阳拿着一把扇子,侍候在一旁,“嗯。” 除了这句“嗯。”她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安慰小姐。就在前几天,姑爷陪着她小姐受罪,游行,在镇离王陵前罚跪,街头百姓们议论不绝,原本全是骂小姐的话,竟然有一半百姓突然转了风头,一门心思夸赞明岱凌这个好丈夫。 哪知,这个好丈夫一夜之间昼变,千禅公子带人过来缴了小姐的库房钥匙,夺去管家之权,梧桐居院子大门紧锁,院子外一群护卫日夜看守,一只苍蝇叶飞不出去。 姑爷究竟是怎么了,难道天下男人都是严朗那种无耻绝情之辈,五小姐施茗玉的一生就是让严朗给害的! 七日后,高阳再次走到梧桐树下,她已经不记得自己第几次在梧桐树下发呆,一发呆就是坐一天。 她和明岱凌最初定情之时,是在莺衔山芷桦寺,后山上那棵大枫树下! 一棵参天大树,满树的火红枫叶,她说;“真美!” 他说:“我住的院子里也有一棵参天大树,是梧桐树,我可以带你去看!” 后来,他娶了她,每天清晨,寝房门一开,迎面就是院子这棵梧桐树。 那时候她和明岱凌说,她是这梧桐树的主人了,她要树上挂满她的名字。 她不禁抬头看去,树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灯笼,每一个灯笼正反两面都刻上高阳名字,它们有写: “朱儿” “高阳” “娘子” 还有些灯笼正面写着“高阳,”,反面刻着“岱凌”,灯笼都是千禅操办,他还别出心裁,在稍矮一点的枝干上挂上风铃,风一吹,两盏风铃,叮叮地想起来,那声音婉转优雅,像两个隐形的仙女,开心的话随时蹦出来为人们展示美妙的歌喉。 她躺在梧桐树下的贵妃榻上,看看看着,想着想着,竟不觉又睡过去了…… 彩云走过来为高阳盖上一床薄被,低头一看那张睡着的脸,“小姐,你这是第几回哭湿枕头,这是药枕,我又得重新给你换一个。” 严府的书房,一道木绘壁画,福寿无疆的《松鹤延年》大屏风,屏风里面,坐着严不谲和一个黑衣鬼面之人。 “鬼影大人,您尝尝我这益阳黑茶,这个茶叶虽不是那些达官贵人常喝的名茶,在湖南一带也是上档次的,它还有一个传奇故事呢!” 那双眼睛,仿佛从面具下露出一丝犀利白光,让人不敢直视他,鬼影捧起茶杯喝了一口:“哦?严大人倒是说说怎么个传奇法!” “传闻在汉武帝时期,正是张骞出使西域的那条路上,运茶的马帮常遇到下雨,淋湿了茶叶,茶商心疼,不舍得丢弃,刚好途径一个生痢疾的村子,干脆就送给这些村民。这时候奇迹发生,患痢疾的村民生病全好了,从那以后,茶叶声誉大盛,几百年盛名不衰! 此茶叶在下喝了几十年,茶汤清香,苦而带涩,又能养胃益寿,实属上品啊!不知大人可有听过这品茶叶?” 鬼影冷哼一声,语调带着戏谑:“我这种粗俗的杀人武器,哪里懂你们这些书生文官的品味!” “鬼影大人说笑,天下三百行,行行出状元,鬼影大人在武官来说,那就是顶端奇才,一骑绝尘!” “严大人才说笑吧!就算在武官,也是穆折清,高栖夜这些自命不凡的天才鬼才居前,我算什么!” “大人,您在骊山替皇上秘密办差十几年,这才让清将军有机可乘,否则,您是他的前辈大哥,再怎么也轮不到他嚣张!鬼影大人就没有想过夺回属于您的一切吗?” “属于我的一切?” “正是!” “哈哈………” “不明白大人为何发笑!” “我笑严大人,为了那个不成器的宁王外甥,这些年费了不少心思吧!可惜,废物就废物,他永远也比不上四皇子张知衡!” 严不谲不悦,再如何,他的外甥也是当今皇长子,他鬼影什么东西就敢出言嘲讽,有朝一日,若是宁王继任大统,绝对不能留这种目中无人的罗刹鬼,他们鉴鹰卫果真没有一个好东西,这个鬼影比穆折清还要恶心! 他调整心态,好言回复鬼影:“大人,在下承认,宁王的才干是比不得四皇子,但鹿死谁手也未可知!况且,我说的话,难道有错吗?鬼影大人真的能忍下这口气,看着穆折清骑在您头上作威作福!” “那又如何,谁叫人家有个好大哥呢!” “鬼影大人错了,穆将军只忠于皇上,穆折清明里暗里包庇高阳,他打的什么注意,他难道不知,皇上最厌恶就是高贼那个混蛋,他还敢包庇高贼的女儿!” “所以呢!” “只要我们略施小计,让穆将军和穆折清反目,您可以夺回属于您的东西,而我也可以达到我的目的!” “属于我的东西,鉴鹰卫指挥使的位置吗?走狗嘛,永远是走狗,不论他是否身居高位,是否一呼百应,那群鉴鹰卫是他的走狗,他穆折清又何尝不是皇帝的走狗?同样是走狗,做一只高贵的走狗和一只落魄的走狗,有很大区别吗? 还有,严不谲,你不要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招,鉴鹰卫一向不涉党政,你要夺嫡也好,你要对付谁,陷害谁,我都不管,但你唯独不能利用穆将军!” 严不谲一震,天下之大,这世上还真有鬼影顾忌之人,没想到那个人是穆哲枫。 “能好奇一问,鬼影大人可是除了皇帝,从不买任何人账,怎会为穆将军说话!” “穆哲枫乃是日之处在,将军骄子,我——不过是从地狱里侥幸逃出,冲破阳间的魑魅魍魉。一个是华清净池,一个系地府烂泥! 我仰望星辰,守望我的星辰。他是个好官,身居高位初心不改,大瑧若是能多出几个,像他这样的好官,世间就会少一个叫鬼影的弃婴,多一个单纯快乐的孩童。 严不谲,我鬼影从来不避讳,也不需要避讳,死吗,迟早会死的,何须避讳,我说宁王是废物,他本就是废物!不过,严大人也不必太灰心,我与你句实在话,这个世间对聪明人太残忍,笨的反而活的更久,你等着看吧,张知衡会死的更早!到时候赢家还不是你呀! 行了,我也不与你废话,说说你的计划,只要不触及我的底线,不利用穆哲枫,要是我感兴趣,我便与你这老狐狸合作一番!” “鬼影大人已经秘密抓获高栖夜了?”严不谲直接说正题,他知道鬼影快没有耐心了。 “是又怎样!” “我设计一出,让高阳去救他,高阳是明候府的少夫人,私救钦犯,累及明岱凌,再牵扯一番四皇子,高瞻峋是穆将军的禁忌,高阳再敢触碰一次,一定会惹恼穆将军,穆将军忠于皇上,不偏任何一党,但经过高瞻峋一事,一定会反感四皇子,整个京城穆将军和瑜王爷说了算,穆将军若是拉过来了,宁王就成功一半了! 况且,我这不算利用穆将军!只是让穆将军,看清楚四皇子和明岱凌,救高瞻峋的真面目而已!” “那我能得到什么?” “高阳由您处置!” 鬼影冷笑:“严不谲,你不是为了乔穗来的吧,针对高阳一介女流,只有乔穗蠢女人才会干的事!” “鬼影大人想想,高栖夜嘴硬的很,你抓了他就是拷打个一年半载也问不出什么,但是高阳一个女子要是在你手里,就算高阳什么都不知,还怕高栖夜敢不招?” “你说的有理,成交!”鬼影说完这句,放下茶杯,一道黑影从月形的窗户跃去,消失不见。 严不谲吓得一惊,身子往后一瘫,:“这些人都练得什么乱七八糟邪功,大白天把老夫吓得!” 高阳终于不再躺尸一般,整日躺在梧桐树下的贵妃榻上,她开始在梧桐树下作画,她画母亲白芊画,画她的栖夜哥哥,当然画的最多的,还是明岱凌。 梧桐居已经封锁了八天,外边的消息她一点也不知,不知父亲高瞻峋在天牢有没受刑,不知高栖夜在忠国公府有没被鉴鹰卫找到。 她现在已经明白,明岱凌为何软禁她,如果不软禁,高阳又忍不住以身犯险打探高瞻峋,为救高栖夜奔波。 明岱凌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他恨她的欺骗,恨她高贼之女的身份,他现在没有休了她,应该是念及最后一点夫妻之情吧。 一滴眼泪落在画中,刚好滴在画像上明岱凌的脸上,高阳放下墨笔,不禁抬起手想去触碰画像中明岱凌的脸。 你说的话都不作数了?你许的诺言,在知道我是高贼女儿之后都烟消云散,呵呵,这世间真是可笑啊! 既然如此,当初我被施茗玉逼着离开离开京城时,你为什么要在莺衔山拦住我,我明明把高栖夜当做我的神像,神像塌了,我放下豪言:要自己做自己的神像,你为何还要来招惹我! 高泪流满面,她又气又伤情,猛地拿起明岱凌的画像撕个粉碎! “呦,姐姐伤心呢!”一个穿着蓝色衣裙,扎着飞仙鬓的女子,忽然走到高阳面前。 她身材婀娜,眉目清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透着满满的自信! 她不是梧桐居的女使,高阳从没见过她,难道是明家的什么亲戚? 高阳问:“你是谁?” “姐姐,我都叫您姐姐,您猜不到我是谁吗?” 高阳生出了一种不好预感。 那女子说道:“姐姐,我叫宝莲,是公子的妾室,所以叫您姐姐啊!” 宝钿丫头从厢房里出来,“姐姐,你怎么出来了?” 高阳问宝钿:“她是谁?” “她是我姐姐,从前是公子的通房丫头,公子一直很喜欢她,后来公子要娶少夫人了,怕您不喜欢,就把姐姐送去伺候潇姨娘了!” 那个叫宝莲女子说道:“潇姨娘那个疯子,侯爷从不去她府里,整天疯疯癫癫的,差点我都要疯了,还好少夫人你救了我,公子不会原谅你了。 他把我接回来,让我当他姨娘,还告诉我,毕竟他对你对许下誓言,他不会休你,不过,他永远不会回来梧桐居,这个梧桐居就送给你,仍然好吃好喝供着你,至于我,虽没有夫人头衔,以后管家的会是我,我会给二公子生儿育女,姐姐,您就在这孤独终老吧,公子也是慈悲心,要不然,凭你是高贼的女儿,就该把你送到监狱去!” 宝钿是明岱凌的大丫头,高阳嫁过来就伺候高阳,宝钿相比彩云更聪明,她回怼宝莲: “姐姐,话不能这样说,就算少夫人是高瞻峋的女儿,朝廷也不敢抓她,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还是芊画夫人的女儿,她是未来皇后的女儿,是当今皇帝的继女!你比得了吗?” 第五十八章琼玉碎6 - 旷影陵 - 南栎 宝莲劝说宝钿,高阳就算成了皇帝继女又怎样,皇帝为了维护皇室尊严,说不定会杀了这个继女! 就在宝钿还有犹豫不决时,高阳对宝莲说:“你说你是姨娘,你叫我姐姐,公子给你过了纳妾文书?给你摆姨娘酒了?” “那都是迟早的事!”这话刚一说完,伴随的是高阳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宝莲怒瞪高阳:“你……你还把自己当少夫人呢,一个阶下囚,你等着,我叫公子来收拾你!” “没有纳妾文书,没摆姨娘酒,就敢叫我姐姐,你现在不过是明侯府的一介粗俗婢女!来人,把嬷嬷们叫出来,替本夫人好好收拾这个,不懂尊卑的娼妇!” 彩云和几个小丫头听见动静,出来在高阳跟前守着,听见这声吩咐,立马跑去厢房唤嬷嬷出来。 三个嬷嬷都是洗衣,砍柴,烧火,干惯了粗活,一双长满茧子的手,粗犷有力,她们是明府的老人,虽是干粗活的,但在梧桐居并没有多少活,也算是闲差,少夫人平时给的银子也不少。 就算高阳这个少夫人被软禁,但于她们而言,只要吃好,喝好,有足够的俸银便足矣,她们听见少夫人吩咐。 三人将宝莲团团围起来,揪头发的,扇耳光的,还有一个粗蛮的嬷嬷光踹宝莲的屁股:“叫你个小娼妇敢勾引公子,我老婆子不把你这屁股踢烂,看公子还上不上你!” “啊,啊!”宝莲被三个嬷嬷打倒在地,头发凌乱,衣裳不整,脸上红肿的巴掌印,“宝钿快救我,公子救我啊!” 宝钿看着姐姐被打,毕竟是亲姐姐,还是有些心疼,她犹豫着要不要上前,终究不敢上前,跪地求高阳:“我姐姐粗俗无知,求少夫人饶过她这回吧!” 高阳坐下画画的位置,不理会宝钿,她再怎么落魄,还轮不到一个婢女欺负! 明岱凌从院子门口进来:“住手!” 高阳被软禁八天,终于得见明岱凌:“你一直在外面?” 三个嬷嬷看见明岱凌出现,停手,赶紧开溜。 一身狼狈不堪的宝莲跪走过来,一把抱住明岱凌的大腿涕泪横流:“公子,你看少夫人把我打的,你要为我做主!” 明岱凌一脚甩开宝莲:“丢人现眼!” 之后他转身便走,看见傻愣愣的宝莲没有跟上,他喊道:“你还不走?等着三个婆子再出来把你打一顿!” “噢!”奴婢这就来!“宝莲快步跟上明岱凌,“公子,那,少夫人打我,您就不计较了?” “闭嘴!”明岱凌扬长而去! 高阳眼睁睁看着她的丈夫离去,明岱凌进来一遭,就是为了救他被辱的爱妾?他进来到出去,没有看她一眼,真的没有看一眼! 哈哈哈哈,明岱凌,你可真行啊,既然你无情,也不怪我无义,负我的人,我也不会放过他! “哈哈哈……”高阳一顿大哭大笑! “小姐……”彩云心痛不已,可是什么也做不了。 次日,梧桐居依然层层把守,高阳竟然出了梧桐居的大门,原因是被四皇子妃邀约。 她被四皇子妃派人请到府上,在厅堂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四皇子妃,却等来了四皇子。 张知衡一见面十分激动:“弟妹,我没想到,你就是芊画姑姑的女儿!” 高阳微愣,明岱凌知道她的身份以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吗? 她不知道的是,明岱凌把她软禁以后,高阳是晗月郡主的说法传遍京城。 由于她身上各种标签,自带出名,高贼之女,未来皇后之女,南雄候儿媳。 高阳还没回答,张知衡越来越激动,似乎激动地想抱住高阳,但想毕竟不妥,他声音紧张的颤抖:“高阳,你知道吗?从前高瞻峋叔父对我很好,芊画姑姑经常陪我在御花园放风筝,她们是除了母亲和舅舅,对我最好的人,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样!我不信叔父真的背叛镇离王,他一定是诬陷的,我没用,这么多年了,还是不能帮他洗清冤屈!” “四殿下,原来你和父亲、母亲还有这样的渊原。” “高阳,我找到高栖夜了,但他不肯走!他被鬼影折磨地浑身是血,再不医治,他会死!” “栖夜哥哥不是在忠国公府藏着吗?被鬼影找到了!” “高栖夜一心求死,他自己找上鬼影!高阳,天下之大,我知道只有你,只有你才能劝动他,我带你一块去救他,你一定要说服他!” “好,我们快去!” 二人带上人马,就要出门,高阳拦住张知衡:“四殿下!不行,你不能去,这一定是他们的阴谋。鬼影是什么人,他关押的地方怎会被你轻易找到?这是陷阱,我知道了,是宁王!宁王一党想利用你救高栖夜一事将你拉下马,四殿下,你给我找一件衣服,我扮男装,你在给我一批不曾露面的隐秘侍卫,他们随我去救栖夜哥哥!” “既然是陷阱,鬼影设好圈套等着你,你去太危险!况且,你是明岱凌的妻子,是我的表弟媳,你去救高栖夜,被鬼影抓到,我一样逃不了干系!” “不会的,只要一样东西,我和他,和你们,可以撇得一干二净,再无瓜葛! “什么东西?不管什么东西,你不能去,你是芊画姑姑的女儿,我要保护好你!” “休书!” 张知衡嘴巴大张,吃惊不已,半晌吐出几个字:“你和他……成亲才许久?” “我去意已决,四殿下,你必须让我去,左右我回明候府也是一个死,你不让我去,我便死在你面前,过几日再等着高栖夜死在你面前,我现在去,或许还能救出高栖夜!” “事已至此,也再无他法,鬼影恨透了高栖夜,高栖夜必须救出来,而你,毕竟你是芊画姑姑的女儿,未来皇后的女儿,鬼影一定有所顾忌!”张知衡停顿一会,“你去吧!鬼影天不怕地不怕,好像怕穆将军,我会求穆将军来救你!” 高阳换上一身男装,和张知衡的侍卫,找到了城内一处偏僻的小土堡,高栖夜一身遍体鳞伤,满身是血地绑在十字架昏迷过去,既已昏迷,根本不需要劝说,可以直接把他带走。 张知衡的侍卫十分得力,一番努力下,高阳等人成功将高栖夜,伪装在商人的货运箱里,偷偷带出城。 她看着侍卫将高栖夜运上马车,驾车离开! 鬼影为了坐实高阳的罪名,故意放任他们救走高栖夜。此时,他正在高阳身后。 高阳一直看着马车离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一丝背影,她准备回明候府和明岱凌挑明一切,她这个人敢爱敢恨,从前高栖夜拒绝她时,她曾经当着众人面夸下海口,神像坍塌,自己便是自己的神像。 那时候,她活在自己编制的梦里,她以为高栖夜只属于她一人。后来她才知道,就像天上的太阳、月亮,它们的光辉普照大地,根本不会为一人升起降下。高栖夜是大瑧的天才、医仙,是属于大家的天才,不属于她! 她从梦里惊醒,她为高栖夜哭过无数次,再后来,她终于接受现实,回到现实,她遇到明岱凌,她以为明岱凌就是现实中最适合的丈夫! 她想过,他们会吵架,会冷战,会有妾室,高贼之女的身份会暴露,会被休弃!那时候她谨小慎微地做好一切准备,就算真的梦境破碎,没有关系的,本来就不属于他! 可是明岱凌呀,你千不该,万不该将我的害怕,担心全部捣毁,把所有希望信念强行灌输我的脑子里,而后无情地粉碎! 是你在镇离王陵前告诉我,你不会介意高贼,你会把高瞻峋当长辈,尽可能去救她! 你为什么要陪我游行,罚跪,给我唱歌!一而再,再而三强调,你真的不介意! 哈哈哈,真是狗屁,我已经想明白了,注定,我这辈子也逃不开父亲的阴影,我放过你,不再连累你! 回明侯府,直接坦白她所做的一切,找他要休书吧! 她扭头回城,这一扭头,对上鬼影面具下的犀利眼睛。 鬼影带着鬼魅的笑:“晗月郡主,别来无恙!” 一个昏暗的小土堡,高阳取代了高栖夜,被绑在那个十字架上,十字架上残留着高栖夜的血,染在她的后背。她见自己衣裳领口微微扯开,鞋子也掉了,鬼影做出这幅样子是要做什么? 鬼影走至,捏住高阳的下巴,他并未用多少力道,但高阳还是觉得,那只握着下巴的手无比恶心。 “高阳,别这么紧张,你的栖夜哥哥,已经逃出生天了!我不去追他!” “你会这么好心,放过他?” “当然不会这么好心!高栖夜总是一脸万念俱灰,一心求死的模样,我用尽酷刑,也没有见他一丝痛苦!折磨他太没劲,后来我想想,折磨你更有意思!他,放了就放了吧,折磨你,会让他更痛苦!” “所以你的目标根本不是四殿下,是我?你为何这么恨我和高栖夜?因为我杀了钟离?” 鬼影放开高阳下巴,摇头,“一条狗而已,哪里值得我为他动气!我恨高栖夜,恨他到骨子里!当初,皇上命他救我,我苦苦哀求他,要么别救我,若是救我,便要把我的肉体和灵魂一起救了! 我再也不想呆在恐怖校场,被皇上当做一条狗,一件器物,拼命打磨训练,榨干我的每一滴血。 我求他带我走,他摇头!我求他不要救我!他还是救了,映月医仙救了一具行尸走肉!那具行尸走肉,每一天饱受煎熬!都是拜他所赐!我不该恨他吗?” 高阳咆哮地质问:“所以你恨之入骨的,不是别人,而是你的救命恩人?” “求生不易,难道求死还不容易,你真想死,谁还拦得住你!”一道男子声音传过来。 这个声音是?穆将军? 鬼影猛一回头,是张知衡带着穆哲枫,穆折清过来,身后还跟着明岱凌,明怀冰和千禅。 鬼影道:“穆将军,在你眼里,我是不是特别恶心?” 穆哲枫不理这句话:“高阳是芊画夫人的女儿,一切等皇上回来再说!你放了她!” 鬼影一个手刀将刑架上的高阳打晕,解开她的绳索,将她打横抱起:“明岱凌,你眼光不错,你的女人……味道不错!” 明岱凌见女扮男装的高阳,扯掉的衣裳领口……和掉落的鞋子……他拽握拳头,青筋暴起! “还愣着干嘛,把你女人抱走,穆将军发话了,我放人就是。” 明岱凌沉默许久,“千禅,你去接!” 千禅震惊:“啊,她是少夫人,我怎么敢碰她!” 明岱凌:“别人碰得,你怎么碰不得!” 在场几人同时吃惊,他指的别人,不正是指鬼影,他嫌弃高阳被鬼影糟蹋了! “岱凌,你怎么能?”张知衡十分生气。 “千禅不肯,明怀冰,你去抱吧!反正你英雄就美,救你二嫂也不止一回了!” “二哥,我……” 穆折清不嫌热闹,鼓掌叫好:“明岱凌,你行啊,前几天,我叫你赶紧休了这蠢女人,你信誓旦旦说什么,会为你的誓言负责,岱凌兄,嘿嘿!没想到在京城,还有人无耻胜过我!在下这个京城第一无耻的宝座得让贤了!改天要向你讨教一番!” 明岱凌在几人的注视下,转身离去,留下几人傻眼。 鬼影哈哈大笑,望着怀里昏迷的高阳:“小高阳,你真可怜,你丈夫不要你了,他不要,我要啊,你就跟我回府邸,给我暖被窝吧!” 第五十九章舍青天 - 旷影陵 - 南栎 一封休书前尘了却,为父查案宁舍青天 高阳是明岱凌的妻子,他们一群人特意为救高阳而来,结果明岱凌这个做丈夫的,跑的比兔子还快,这场面不要太尴尬。 张知衡冲着明岱凌离去的背影喊道:“你这个混蛋!当初干嘛娶她!” 穆折清:“岱凌老兄,你跑就跑吧,好歹把休书留下,要不然,救你的女人也得有个正当理由吧!” 鬼影:“折清,这个女人你也感兴趣,难怪明里暗里护着人家,你别说,这个女人论脸蛋,身材都是上上品,不愧是白芊画的女儿,咱们都这么熟了,老哥也不嫌弃,要不咱们共享这个女人,好东西一块分享嘛!” 穆折清皱起眉头,“鬼影大哥误会了,我对这个蠢女人不感兴趣,嘿嘿,我只对黄金感兴趣!” 穆哲枫真想一拳揍上穆折清,这个吃饱了没事干净说风凉话的人,他实在受不了,一声喝道:“穆折清,你能不能不说话!” 穆折清乖乖闭嘴:“噢!” 穆哲枫道:“鬼影,你先把高阳还给明家人!” “穆将军,不是我不还,是他们明家人都不敢接,明岱凌更是直接跑了,我还委屈呢,抱着手酸!”鬼影调整了一下抱高阳的姿势! 穆折清冷哼:“呵,还真够委屈!” 穆哲枫不想继续耗下去,看着明怀冰和千禅:“明岱凌走了,你们两到底谁去抱?” 千禅摇摇头看着明怀冰,明怀冰只得上前,接住了鬼影怀中的高阳。 明怀冰抱着高阳对穆哲枫和张知衡说道:“四殿下,穆将军,多谢二位搭救二嫂,我二哥他……也许有什么难以言说的苦衷,让诸位见笑了,我这就带二嫂回去!” 明怀冰告辞离去,千禅跟随而去,穆哲枫的话从身后传来:“明怀冰,你转告明岱凌,他究竟怎么对他妻子我管不着,倘若,高阳再生出事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即便她是未来皇后之女!” 明怀冰转过身回复穆将军:“怀冰明白,一定如实转告!” 高阳在卧房醒来,彩云一旁守着。 “发生什么事了?”她感觉后背躺的酸痛,醒来便问彩云。 “您不记得吗?您救走了高栖夜!鬼影大人把您抓了,四殿下带着穆将军,清将军,二公子三公子一起救您,可是,二公子他……” “他怎么?” “算了,您还是不知道的好!” “到底怎么,说!” 彩云闭上眼睛,做出一副,要豁出命去的表情:“二公子他,看见您衣裳不整被鬼影大人抱着,好像生气了,直接丢下众人,走了……” 高阳冷笑:“那,那谁带我回来的?” “是三公子!三公子让我转告您,您这次,千万,千万不要出去惹事了,不然就是芊画夫人回来也救不了您!” “明岱凌来过吗?” “一次都没来!”彩云摇摇头。 高阳忽然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捂着嘴,赶紧从床上跑下来,找到一个痰盂哇哇吐起来,直到胃里东西吐的一干二净,彩云拿了一块毛巾给她洗脸,她好一回才缓过来,稍微舒服一些。 “彩云,你给我吃什么东西了?我胃里好难受!” “从你回来一直昏迷,就拿干净帕子,给您润了一下嘴唇!” 她恍然大悟:“我是不是有身孕了!彩云,我有身孕了,你快去,帮我请大夫!” “真的啊!太好了,有了孩子,公子一定会原谅您,我这去啊!” 彩云走到院子门口,被明岱凌护卫拦住,彩云说:“少夫人已有身孕,你们还不速速把公子请来,再去请一个大夫。” 不过一会,明岱凌带着一个大夫过来,那大夫问彩云高阳的月事,把脉之后:“恭喜公子,恭喜少夫人,少夫人已有两月的身孕!” 高阳和彩云内心一阵欢喜,明岱凌却不高兴,黑着一张脸,吩咐一个护卫送大夫出去。 明岱凌把屋内所有下人赶走,而后,坐在高阳床边,不发一言。 高阳抓握他的手,贴于自己小腹:“岱凌,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子,你一点也不为此开心?它是你的亲骨血啊!” 明岱凌长叹一口气,仍然沉默。 “岱凌,是我错了,我不该隐瞒我的身世,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有孩子了,我们可以从头来过!” 她望着那张近在眼前的脸,每天无数次怨恨、思念的脸,刻骨铭心印在脑子里的脸,他一把抱住明岱凌的头,将他的头转过来对着自己,拥吻! 明岱凌用力推开她,眼睛是鄙夷和嫌弃:“怎么,鬼影的功夫太好了,惹得你对男女欢爱上瘾,上瘾的话去找他嘛! ” 这话简直是一盆千年寒冰,她带着希望,刚燃起的小火苗一瞬扑灭! “明岱凌,你以为我真的被鬼影糟蹋?你嫌弃我了?” “鬼影那种人,比穆折清还要无耻恶心,你落在他手里,他会轻易过放你?” “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我的清白?好,那我腹中的孩子呢?你打算怎么办!” “打掉吧!” 高阳潸然泪下,这个男人真是令她失望透顶:“明岱凌,你是不是疯了!” 明岱凌看着眼前这个,着白色寝衣,满头柔顺长发,泪眼模糊的女子,这个女人曾经被他捧在手心,曾经是他心头至宝,可是造化弄人,错,全是错,可是这一切又是谁的错呢?他不禁心疼起来,他冷漠的声音终于温柔一点: “高阳,这一切对你太残忍,可是,没办法,这个孩子不能要,真的不能要!” “它犯了什么罪,刚来到世间,就要被他亲生父亲,剥夺生命的权力?何况,你有什么资格剥夺?” 明岱凌不想和高阳过多言语纠缠,他抬手,轻轻抹去高阳眼角的泪:“什么都别说了,这个孩子没了以后,我会好好对你,将你当作我的亲妹妹!” “所以,根本没得商量,这个孩子不死也得死!” “是!”明岱凌紧闭双眼,似乎不敢看高阳。 “你混蛋!!!”高阳用力推开明岱凌,她坐在床边,抓起床前的明岱凌,一顿手舞足蹈地乱打乱踢,“明岱凌,我恨你,我要杀了你!” 明岱凌任由她打骂,高阳打累了,双手抱头坐在床头,哇哇大哭。 此时的明岱凌又何尝好过呢,他感觉自己的心脏,犹如在火刑架上受到烈火酷刑,他的心脏烧不死,清醒地承受痛苦,永生永世,生不如死! 一个护卫端着一碗汤药进来,明岱凌接过,“这是滑胎药,你喝了它,我特意嘱咐郎中,这药十分温和,你不会受多少苦。” 高阳抬头,她的眼睛凶神恶煞,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的脑海里,竟然冒出了穆折清的话:谁敢伤害我,我就杀了谁! 伤害她可以,绝不能伤害腹中孩子!如果明岱凌敢过来,她会和他拼命! 明岱凌一步步走过来,可是她打不过他呀:对不起,孩儿,是母亲无能,这孩子一定保不住了! 高阳跪在床上哀求,这是最后的办法了:“明岱凌,你不要这个孩子没关系,我自己要,你给我休书,我马上离开明侯府,从此这个孩子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自己养他!” “不行,你可以生任何人的孩子,唯独不能生我的,它是孽子,必须死,你给我喝了!” “我不会喝的,你不要逼我!” 明岱凌直接过来,粗暴地捏起高阳的下巴,要把药水强行灌入,高阳拼命挣扎,为了腹中的孩子,她会以死挣扎,可能母爱的力量太过伟大,弱不禁风的高阳竟然抵住了明岱凌的强迫,打翻了那碗滑胎药! 她慌忙下床,赤脚跑到东侧一架瑶琴旁,她披头散发,对着明岱凌咆哮怒吼:“你这个混蛋,你再敢过来,我就杀了你!” 高阳在瑶琴旁边一阵乱翻乱找,终于找到了,她找到穆折清送给她匕首,拨出匕首对准明岱凌方向! 明岱凌彻底失了耐心:“高阳,你不要逼我!” “啊!啊!啊!我求求你放过我!你快点写休书,我要离开你这个混蛋,魔鬼!我真是瞎了眼,现在多看你一眼,便几欲作呕!你若是害死我孩儿,我这辈子不会原谅你!” “是你逼我的!千禅,你给我拿条鞭子进来!” 千禅在外面,听见里面的吵闹声,急得团团转,听见明岱凌唤他进来,疾步进来跪在明岱凌脚下:“公子,你就放过少夫人吧,少夫人很可怜,她并未做错什么!要怪,就怪她生错了胎,当了高瞻峋的女儿,何况,我不是和您说了,少夫人不一定是高贼之女,极大可能是皇帝之女!您不能打她!” 千禅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更是火上浇油,明岱凌气愤交加,一拳打在千禅脸上,“你给我闭嘴!我不用你每天提醒我!来人,外面的人进来,把千禅给我拖走,再给我拿一条鞭子。” 外边护卫只得听从命令,强行拖走了求情的千禅,递给了明岱凌一条赤色长鞭。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答应,我命人再端一碗药,你乖乖喝了,我会派人好好照顾你,以后你想怀,怀谁的孩子都可以!” “你做梦!”高阳看明岱凌的眼神,是深仇大恨,恨之入骨! 明岱凌不再多言,提起手中鞭子,一咬牙,向高阳抽去! 高阳蹲在琴边的角落,她双手捂住腹部,默默挨着鞭子,不吭一声。 明岱凌一鞭鞭抽在高阳身上,这是他第一次打女人,还是打自己心爱的女人,打自己的结发妻子,鞭子抽在高阳身上,也同样痛在他心里,他必须狠下心,让这个女人彻底死心,他们,此生是没有缘分了,高阳,离开我,找一个爱你的男人吧! 他虽然控制了力道,但下手也不算太轻,他要高阳受罪,要她心灰意冷,要彻底打碎那场梧桐梦! 大概抽了七八鞭左右,高阳除却脸上,脖颈,肩部,手臂,双腿,那件单薄的白色寝衣,映出淡淡鞭子血痕! 明岱凌甩下鞭子,对身旁一个护卫吩咐,“梧桐居依然封锁,把所有的女使,婆子全部撤走,从今天开始,梧桐居不用送膳食!” 明岱凌走前还丢下一句话:“不识时务,你不吃药可以,这个孽种就活活饿死吧!” “等等!”高阳喊住门口的明岱凌。 明岱凌做好准备,以为高阳又要说什么:感慨从前恩爱,怨恨如今的刻薄,要臭骂他这个薄情郎一顿。 高阳的举动却出乎他的意料,她跑到东侧,乌木脚香几上,摘起花瓶里插着的黑玉梧桐枝,用力甩在地上,狠狠跺上几脚! “明公子,这根梧桐枝还给你!” 明岱凌长叹气,没有回复一句话,转身离去! 从此梧桐缘尽, 自此相逢是恨! 第六十章舍青天2 - 旷影陵 - 南栎 高阳站在原地,透过房门,望外边一侧梧桐树叶,叶子黄了一半,在明媚的阳光下轻轻摇曳,要不了多久,一棵树叶全部变黄,再要不了多久,树叶落尽,之后,春天到来,梧桐树重新发芽长叶,焕然一新。 春去秋来,草长莺飞,大自然的规律数百年不变,可为何人心,会这么善变呢? 还是说,他根本没变,一直如此,只是,只是她做了一场梦,而他一时兴起配合这场梦,梦醒了,那人扬长而去,甚至懒得给她一个,正当的抛弃理由,多看一分都是厌! 她回过神,随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泪。 她在干什么,那个混蛋终于走了,她该想办法保住腹中骨肉,怎么办,怎么办呢,真等着活活饿死? 她一瞬间手忙脚乱,根本没留意房间里进来一个大活人。 她还在左看又望,似乎在找东西,又不像是找东西,她慌慌张张竟然忘记了该干嘛。 “姐姐,在找什么?要不要宝莲帮您找!” 高阳将身子直起,抬头见,又是那个长得不怎么样,还喜欢学青楼女子,走起路来,屁股一扭一扭的宝莲,也不知,上回嬷嬷踹她屁股,踹的那么用力,她这样一扭一扭的痛不痛? “你来看我笑话!” “看少夫人伤的这么重,况且有孕在身,实在不忍心,特意给少夫人带了一瓶伤药来。”说完真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作势递给高阳。 “不需要!” 宝莲立马将药瓶收回袖子里,“不要就不要,少夫人莫要动气,如今有身子的人,梧桐居下人都撤了,您自己可要好好照顾自己!” “你想怎么样,痛快点吧!” “我就是想和少夫人聊聊天,你可知,我十三岁伺候公子,现在都十八了,整整五年时间,他从没给过我任何承诺,他说待时机成熟,让我当姨娘,仅此而已。 后来,你出现了,你到底有什么好,除了一张好看的脸,略比我高贵的出身,要说你出身,你现在是罪臣之女,比我还不如吧。 你这个群主也不怎么样,女工刺绣不会,琴棋书画不会,只听说你会吹两笛子,可是公子就是喜欢你啊! 我问他到底喜欢你什么,他说情不知所起。呵呵,那时候连我都信了,我以为二公子,找到他此生最爱的女人,他对你,会像侯爷对侯夫人一样,可是啊,哈哈哈,这就是男人!原来他谁也不爱!” “你说完了?” “完了!” “滚吧!” 宝莲冷哼,一双丹凤眼的眼尾勾卷明显,看的有几分刻薄,“都到这地步了,你还在摆你少夫人的架子,真是可怜,可笑!” “有话快说,说完滚!” “我当了一辈子下人,你败了,我也来当一回主人,你向我下跪,你求我,讨好我,我高兴了,就可怜你一些吃食。” 高阳的声音真的软下来,“宝莲,你呆在萧姨娘院里不好过,对不起!可是一切与我无关,我根本毫不知情,你替我向公子求情好不好,你看,我手里这只玉手镯,是公子大婚之日我的,我把它给你,你过来!” 宝莲见高阳的样子也不像骗她,况且,高阳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一定不惜一切,嗯,八成是真的,她一步步走过去,接那只镯子。 那只镯子成色真好,隔得这么远,似乎还能映射光芒,这上好的玉镯该与我堪配才对,最后一步,她上前,双手扑上那只手镯,却不料,喉间猛地被人掐住,喉咙掐的剧痛,她呜呜地说不出话。 在宝莲碰玉镯的同时,高阳一把掐住宝莲的脖子,连拉带拽将她摁在东侧墙上,宝莲反应过来,双手胡乱挣扎,被高阳举起的一把匕首,吓地一动不动。 宝莲眼皮皱起,上面的妆粉挤成一团十分难看,“这玉镯还你,我这就走,当我没来过吧!” 匕首在宝莲眼角晃悠,近在咫尺,带着凛凛寒光:“想走,哪有这么容易!你有本事来,就应该想到后果!” 高阳看向外边,使劲喊了一声:“外边进来两个护卫!” 两个身穿窄袖白衣的护卫进来:“少夫人有何吩咐!” “去杂货间找一根绳子,把这个蠢女人绑起来!” 两个护卫有些犹豫,高阳手中掐脖子,举匕首动作不变,“琴那边,有一个木匣子,里面有黄金,自己去拿吧! 护卫找到金子,两眼发光,管他三七二十一,过来将宝莲五花大绑丢上地上。 高阳命两个护卫出去。 她看看地上的宝莲,蹲下身,“明岱凌那个混蛋,想杀我孩儿,痴心妄想!我不能对他怎样,正好你来了,那么你就给我好好发泄一番吧!” 高阳拿着匕首在宝莲脸上游走,宝莲吓得瑟瑟发抖:“你,你想干嘛?” “这把匕首是清将军送我的,我用她逼装疯的施茗玉吞了它,她当然不敢吞匕首,被我逼到大火中,活活烧死,我还用它杀了鉴鹰卫一个从五品的副将,它下一个目标是你!在你的脸上划一刀,你说明岱凌还会不会看你一眼!” “你,你疯了,来人啊,你们快进来救我,否则公子……”这声音嘎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声杀猪般的惨叫! 高阳用匕首,在宝莲的脸上一点点划下来,那张秀气白嫩的脸颊,被锋利的匕首,一点点划卡开皮肉,显出血痕,血……血的颜色如此娇艳美丽,这个颜色真让人痛快,她突然发现,其实她和穆折清是同一种人,只是从前的经历不足以让她触碰到血腥。 自从穆折清那番指点后,这把刻着鉴鹰卫图腾的匕首,落在自己手里,她仿佛无师自通。 这个堕落的世界,乌烟瘴气,阴暗污秽,世间纯洁的人们早已染浊,可是他们假装看不见,平日里,依旧扮演阳光普照,浩然正气! 一旦有一个点触犯到,那颗早已肮脏不堪的心灵彻底释放,他们嫉妒,疯狂,互相算计伤害! 这些丑恶载体,一旦现世,就应该毫不留情地杀灭干净! 它们就像瘟疫,瘟疫不除,只会无尽祸害世人! 别跟我说什么虚伪的仁义,慈悲,杀止杀是最好的办法!鲜血是最好、最快的去除毒瘤之法。 我这不是报私仇,不是发泄解恨,而是为民除害! 这些想法究竟是穆折清的想法,还是高阳的癔想,不要紧,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穆折清教她做法,真的很痛快啊! “哈哈哈!”高阳发疯大笑 “啊!啊!你这个疯女人!你不得好死!”宝莲被捆绑的身子拼命挣扎,也没有挣脱丝毫,她的身体像鲤鱼打挺不停晃动,来控诉自己滔天怨恨! 高阳将宝莲的双脸一起划破,她放下匕首,颓然坐地,一个疯子,静静地看着另外一个毁容崩溃的疯子。 护卫听到里面惨叫的动静,还是把明岱凌请过来。 高阳只是愣愣地欣赏眼前,那个痛苦发狂的女人 “我知道你心情不悦,你拿宝莲撒气,撒气就撒气吧!”明岱凌道。 “你说什么,难道我的荣耀,耻辱,我的大起大落,不过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一场赌气!如果不是你假意宠幸我,我哪来这么自信,来挑衅这个女人,在你们眼里,下人就是如此卑贱不堪,一场赌气,搭上我的一辈子!”宝莲撕心裂肺质问明岱凌。 明岱凌只是挥挥手,叫了护卫把她拖走,任凭宝莲歇斯底里地咆哮咒骂。 高阳握着带血匕首,呆坐其中,不看明岱凌一眼,明岱凌悄悄离去。 明岱凌一走,她猛然想起什么,拿起匕首,将手柄那一端,用力一拔,果然猜的没错,方才用匕首划伤宝莲时,觉得匕首处异样,现在打开,是一封小信笺,和一枚特制的信号弹,小信笺写的是信号弹使用法子。 她随便披了一件紫色外袍,跑到外面空旷的院子,按照信笺说明,释放了烟雾弹。 等了一会,很快,两个穿着夜行衣的人,使用轻功越过围墙,落到高阳的面前。 黑衣人眼神透着惊讶:“是你放了我们鉴鹰卫的信号弹?” “是我,求你们带我去鉴鹰司!” 二人互相看了看,只犹豫一会,“你跟们走吧!” 他们一脚踹开院子大门,一个黑衣人,手里撒了一把什么东西,十几个护卫一齐倒地。 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架住高阳,越过明候府重重围墙,从后门出去。 两个黑衣人将高阳带到穆折清公文桌前,穆折清愣是半天没反应过来,怎么衙门突然多出一个女人。 他瞪大眼睛,惊得整个下巴合不上来:“你?你这是?” “清将军,我求你帮我杀了明岱凌那个混蛋!” “杀明岱凌?你要谋杀亲夫?你厉害!”穆折清坐在交椅上,对眼前的高阳竖起大拇指。“可是高阳,你脑子烧糊涂了,我是你什么人,你受了委屈,找我替你杀人解气!你找错人了吧!” “你不是喜欢钱吗?我有钱,周悯天为了赔罪,给了我两万金陪嫁,我都给你,只求你帮我杀了他!” 穆折清嘟着嘴,一脸玩味戏虐:“虽然我爱财,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事,我怎么能干!” “清将军,我求你,那个混蛋,他要杀了我腹中孩子,我就杀了他,求你帮帮我!”高阳跪地请求。 穆折清右手托着左手,左手托着一下巴,一脸思考模样:“我几时给了你信号弹,我怎么不记得。” 穆折清自顾自思考起来,根本不理会高阳。 “清将军,你不杀他可以,只要帮我脱离明候府,黄金都给你,我在那里,迟早被明岱凌折磨死!” 穆折清将高阳带到刑部大牢,“看完之后呢,我就以你再生事端为由,将你送宸贵妃宫里软禁!” 高阳在大牢见到昏睡的高瞻峋,见他一身囚服还算干净,伤口已经包扎上药,看来,穆折清并未苛待父亲。 这时,白琰从里间牢房出来,见着高阳,“表妹,你怎么在此?你浑身怎么了,是明凌用鞭子打了你?” “他要逼死我孩儿,逼死我!表哥,你快救我!”高阳俨然等到了她的救星。 “明岱凌!我杀了他!高阳,你跟我来!”白琰拽住高阳的手,往牢外走去。 身后穆折清再次提醒高阳:“你这个蠢女人,别忘了答应我的黄金! ” 南雄候书房,明岱凌坐在中央主位,白琰坐在左侧第一个宾客位,高阳坐于白琰身后。 一封信置于明岱凌书桌前,他坐的笔直,脸色铁青,因为生气,喘着粗气,胸前绣着竹叶的绸缎,跟着一起一伏。 白琰语气冷淡:“岱凌兄,这是你派到江西的一部分名单,要是一不小心,落到穆将军手里,就不好了!我想用它交换一个东西。” “你威胁我?” “哪敢威胁岱凌兄,只是用它交换一个,对你来说微不足道的东西!” “什么东西!” “高阳的休书!” “你……” “我赶时间,岱凌兄快些决定吧!” 明岱凌拿起笔墨,写好休书,递给高阳:“如你所愿!” 高阳起身接过,不大的宣纸上,标题两个字“休书”,内容是四个字: “梧桐缘尽!” 第六十一章舍青天3 - 旷影陵 - 南栎 她一直看着这四个字: “梧桐缘尽!” 明岱凌的休书,不是七出的任何一条,而是简单的四个字“梧桐缘尽”,缘起梧桐,如今散了,可不就是叫梧桐缘尽。 明岱凌坐在书房主位,并未起身,他的眼神在高阳的身上没有离开片刻,似乎想说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白琰过来安慰劝说:“不合适的姻缘,早就该了断!明岱凌狠到这种地步,他要活活饿死你和腹中孩子,我必须带你脱离此处!” 高阳的样子十分奇怪,不哭不闹,不见伤心,也不见……总之根本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十分不对劲,白琰上前,摁住她的双肩晃了一下。 高阳回过神:“哈哈哈,我终于拿到这份休书,表哥,多谢你!我马上收拾东西。” “你收拾东西,回你的娘家?回施府,还是回真正的娘家广平王府,这两处,你都回不去了,你能去哪?”明岱凌问道。 白琰道:“这就不用岱凌兄操心了,我是她亲表哥,她自然是住在我府上!” 明岱凌霍地从椅子里起身:“白琰,你以为你护得住她吗?别跟我摆你小公爷的架子,自从你父亲离奇失踪,而皇上又刻意疏远你,现在的忠国公府根本不比当年。 忠国公是高阳的亲舅舅,是高瞻峋的大舅子,你们是一体的,高瞻峋没有好下场,你们白府也会受到牵连,你把她带回白府,究竟是护她,还是害她!” 白琰想想也觉得不无道理,“岱凌兄的意思呢!” “我明岱凌并非无情之辈,就算休书已下,仍可以住在明候府!” “继续留在明候府,等着被你害死她们母子?你无端伤害结发妻子,还要杀了自己的亲骨肉,你不是无情之辈?我看你是禽兽不如!高阳,我们走!” 白琰拉上高阳果断离开,走到门口,留给明岱凌一句话:“明岱凌,你等着!” 高阳简单收拾了几件衣裳,什么贵重首饰衣物一律不带。忽然想起大婚之时,高栖夜送的一对玉镯,还有穆折清给的匕首,和那把红宝石折扇。 她把这些带上,召集了从施府陪嫁过来的人,彩云和马伯三愿意跟随高阳,林管家说自己年迈多病,跟了高阳也是拖累的包袱,高阳明白,林管家是个稳重安逸之人,他的选择很正确。 她原本也不想带彩云和马伯三,这二人却执意跟随。 白琰带着收拾妥当的高阳,走到明候府门口,他正要扶着高阳上马车,高阳却突然着了魔怔一般,自顾自往前走。 白琰叫了几声,高阳没有丝毫回应,他跑上前拦住高阳,惊觉高阳一脸冷汗,脸色惨白。 “高阳,你生病了?” 高阳没有回应。 彩云过来答复:“小公爷,小姐她已经四天没有好好吃饭,今天和公子吵架,被公子打了七八鞭子,况且又怀了身孕,身体一定受不了!” 白琰扶着高阳的双肩,“你没事吧!可还能坚持,我现在带你去看郎中!” 面前的高阳一口血涌吐出来,白琰将她抱起,十万火急赶去最近的药铺。 彩云和马伯三在后面跟过来,彩云道:“小公爷,不好了,小姐的裙子有血,孩子……”她捂住嘴,实在说不出后面的话,眼泪扑簌而来。 高阳靠卧在床头,透过月形窗边,看着外面的风景, 这是第四天了,她知道自己孩子没了,那个在肚子里仅仅呆了两月,便匆匆断了母子缘分的孩儿。 她知道时,每天以泪洗面,大夫说她一直肝郁气滞,连着数日没有好好吃饭,之后大喜大悲,又被鞭子打伤,她当时表面看着没事,因为一直憋着一口气一直把所有事情处理好之后,人彻底崩溃,昏倒在地,孩子也保不住。 哭够了,伤心够了,如今的她流不出一滴眼泪,只是每天靠在床头,呆呆看着外面。 表哥白琰和姨母轮流来看她,见她并不想说话,也不在劝说了。 彩云看着高阳无聊,和她说着最近发生的事。 有一回她说: “明岱凌那个混蛋,陆小姐知道你的事情后,特意跑去明候府,二话不说,把厅堂里的东西砸的稀巴烂,什么狗屁候府,再值钱东西也给你砸烂,哼,真解气! 还有二小姐,她带着一个肚子,都快要生了,知道明岱凌写了休书,也跑去明府啪啪啪,当场甩了明岱凌几个耳光,你要知道,她可是二小姐,平时连只蚂蚁也不舍得踩的二小姐,因为心疼您,大着肚子去打人。” 可是彩云说完这些,高阳仍然不见一点表情,靠在床头,眼皮也不眨一下,她想这大概就是,他们常说的哀莫大于心死。 还有一次彩云说: “小姐,小公爷把您的两万金陪嫁拿回来,他也给您出气,他找了江湖五大高手,就是在荫围猎长场,明岱凌请来对付高栖夜的那五大高手,五大高手把那个混账姑爷堵在小巷子里,将他打了一顿,听说打的鼻青脸肿,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哈哈,活该,叫他敢欺负小姐! 噢!我还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小姐,二公子他……他知道你小产后,他来过一回,不过被小公爷毫不留情赶出去,那天刚好下雨,后来,听说他站在外面淋了一天的雨。” 这些话听在高阳的耳朵里,就像听风声,听鸟声,一概而过,丝毫带不起一点涟漪。 后面彩云又陆陆续续说一些事情,高阳听的不是很清楚,只觉得整日精神恍惚,什么都不真切,记得彩云好像说什么,千禅走的时候都不看她一眼,还有那个宝珠送了她一个手串,拿她当姐妹…… 试问这些事情和她有关系?就算有关系,她为什么没有一点感觉呢?她感觉不到自己,和这个世间一点关联,她真的还活着?该不是在做梦吧! 中午,彩云将饭菜端来,高阳正常吃饭,正常喝水,就是不想说话。 吃完继续靠在床头,她看见一个男人走进她的屋里,这个人是?是瑜王爷! 瑜王爷挪了一张椅子,坐在高阳床边:“你身子可好些了?” “瑜王爷这样的尊贵之人,竟会来看我?”高阳现出一瞬的惊讶,立马恢复到一脸冷漠的冰霜脸。 “你现在还没有走出丧子的悲痛,我怕你生气,要不然我早就来了,可是你整天这样也不是办法!我想和你聊聊!” “瑜王爷要说什么?” “那根玉笛,你还记得吧?” “怎么?” “你想知道瑜王妃的转世是什么条件?世人只知道前三条,女子,生辰二月二日丑时,朱雀纹胎记,其实还有个条件,便是那根玉笛,玉笛是我特意请了法师,在冰儿灵前做过法事,它落到谁手里,就说明谁是她的主人!” “你想说,我是瑜王妃的转世!” “难道不是吗?这世间怎会如此凑巧之事!” “所以呢,我是瑜王妃的转世,你要娶我!”高阳抬起头,一脸的鄙夷和不屑,也许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嘲讽的是瑜王爷,还是她自己,“我是明岱凌的弃妇,一个破鞋,你也要?” “本王不准你这样说自己!” “哈哈哈,瑜王爷,你不会是真的要娶我吧,您应该比我父亲还大一点,既然您都不嫌弃,我一个弃妇,您娶我是我的荣幸阿,没想到我此生还有当王妃的命!哈哈!”她笑的好生僵硬,笑着笑着,眼角划下泪水。 “你误会了,我都可以当你父亲,我怎么能娶你!我想把你当我的义女,女儿的前世不就是情人吗?我不会做任何强迫你的事,我也不准任何人伤害你,因为你是我的冰儿转世,任何人,都不许伤害你!” “您今天来,就是要说这些!” “为了给你出气,当着满朝文武,我无中生有,给明岱凌加了一个很生硬的罪名,杖打二十,罚他两年俸禄,罚他在闭门反省三月!” “呵,所以呢,您到底要说什么!” “我想告诉你,皇上不在京城,他将整个京城托付给我和穆将军,宁王就是挂名监国皇子,只有我和穆哲枫才是真正监国领政之人!我权利很大,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我可以答应你任何愿望,只要能换你开心!” 高阳哈哈大笑,她觉得这个瑜王爷不会是个疯子,是个痴傻之人吧,她好笑地问道:“任何愿望吗?” “任何愿望!” “你不是权利大,你帮我查清我父亲,查清高贼的案情,还他一个清白,还高栖夜一个清白,还整个广平王府一个清白!可以吗?” “可以!只要是你所求,都可以!” “瑜王爷打算怎么查,还有,瑜王爷答应帮我,需要我做什么?当你的转世王妃,扮演你的恋人?” “我不需要做你任何事,我只需要你开心!我欠冰儿太多,如今她的转世归来,我要她做世间最幸福的女子,那时候,我以为明岱凌会给你幸福,我从来不敢去打扰你,没想到,这个混蛋!” “我不是瑜王妃转世!”高阳受够了,怒吼! 高高在上瑜王爷竟然对高阳下跪:“不管你是不是,我都会对你好,满足你一切要求,你就给我这个机会,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吧! 就让我把你当做冰儿,你可知,冰儿她死的有多惨,我亲眼目睹她在在铁棺材里,受着烈火的煎熬,皇上说她是神女,要把她炼丹,是我无能,是我负了她。我足足悔恨,痛苦了了二十余年,这种愧疚的煎熬简直生不如死,我求你,给你这个赎罪的机会,你就是她!你的朱雀胎记,你的生辰,那根笛子!” 瑜王爷简直是发疯,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哭的惊天地,泣鬼神,而后捶胸顿足,仰天长啸! 第六十二章舍青天4 - 旷影陵 - 南栎 “瑜王爷,你莫要哭了,欺负监国王爷,我这个罪名可不小!” 张青坡哭够了,自己起身坐回椅子:“你不会明白,从灵魂深处的愧疚罪恶,是多么难受,什么尊严,面子,真是可笑,我这种人还需要尊严,面子,我根本不配活在人世间!” “你对瑜王妃愧疚,可说到底,罪魁祸首并非是你!”高阳对瑜王爷直呼“你”已经是大不敬,不过此时的她并未想这许多,被他治罪如何,死又如何! “罪魁祸首不是我又是谁呢?当年,冰儿给我的那碗参汤,加了蒙汗药,我真的不知道吗?她胡言乱语的一出神女说法,我当真信了?没有,我一直就知道,冰儿会一去不复返,我不曾拦住她,眼睁睁看她奔赴那条不归之路! 我太了解当今皇帝,不管皇兄信不信詹荣的说法,只要一丝长生可能,他可以赌博上一切,何况,冰儿于他而言算什么,说好听点的他弟媳。实则所有人,都是他脚下卑贱如泥土的万民,冰儿只是,他随时可以牺牲的其中一民! 我假意相信她是神女,相信她炼丹开棺后完好无损,相信她会偷偷下凡与我再续前缘!我买通开棺的两个禁军,传出谣言,证实他的确是神女!我做这一切究竟为了什么? 不是因为爱她,爱到疯狂崩溃的自欺欺人,而是,从始至终便是我自保的一出把戏!” 张青坡说完这番话,身子一直颤抖,连同那把椅子一起颤抖倒地,他跪坐,双手抱头,仿佛一个深藏了千年的秘密,终于得见天日! 那感觉,就像被拖到绞刑架上,赤身裸体地展示给众人,那种羞愧,侮辱,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他大吼了一声:“我和冰儿是整个京城的神仙眷侣,冰儿受到酷刑,我若不敢救,神仙眷侣成为太天下笑柄,我将从此被世人唾弃! 我的女人因为皇帝听信谗言,被施以惨绝人寰的酷刑,他不会怀疑我对他怨恨?他不会怀疑我想报仇? 我没办法,为了打消他的疑虑,我只能做这些事!让皇兄以为,我一直相信冰儿没死! 第一罪,面对皇兄的淫威,窝囊无用,不敢出面保护冰儿,二罪,冰儿在铁棺材里被活活烧死,我买通禁军传出神女谣言,以此掩饰我对皇兄的怨恨!” 张青坡补充一句:“我是个千古罪人!冰儿永生永世都不可能原谅我!” “王爷打算怎么救我父亲?”面对瑜王爷诉说的,一连串往事秘密,高阳没有任何应答,而是冒出这句话。 张青坡沉默一会,心中渐渐恢复平静:“当年,冰儿被活人炼丹时,满朝官员,只有你舅舅白阙和你父亲高瞻峋为我冰儿说话!算起来,他们是有恩于我!忠国公,当年是何其威风,和镇离王,一文一武并肩!如今变成这幅模样,而我……而我十几年来,冷眼旁观,哎,我现在想想,我这种人,我自己看着都恶心! 可是,我有苦衷,实在是,高坐皇帝宝座的人,太过可怕!他早已不是当年的皇兄,我想帮他们,可我,我没这个勇气!” “那时候你不敢帮,现在敢帮了?” “为了你,我可以!” 高阳又是一阵冷笑:“瑜王爷说起情话来,还真是朗朗上口啊!昔日冰儿在时,你畏惧皇上畏惧了二十余年,如今冰儿不在了,我一个不知真假的冰儿转世反而让你不畏惧了?” “除了我,还有谁能救他?你不信也得信!”张青坡找回了一点理智,语气变回了那个高贵的瑜王爷。 “你说的有理!不知瑜王爷要怎么帮我?” “你究竟答不答应,当我的冰儿转世?” “我答应!” “我会向天下公布你是冰儿转世,我正式收你为你义女!” “好!不过……我不会叫你义父!” “没关系!”张青坡进来这么久,第一次舒颜欢笑。 高阳的身份正式向天下公布,高贼之女,未来皇后白芊画之女又成了瑜王妃的转世,被瑜王爷认作义女。 千波折怨天怨情,未可知是福是祸。 瑜王爷告诉高阳,当年高瞻峋最意气风发之时,发生雁门关之事,镇离王和高瞻峋一起镇守雁门关,朝内发生内乱,朝廷命令镇离王紧急调走三万精锐回京。 调兵回京的人正是高瞻峋,高瞻峋一走,雁门关兵力所剩无几,这时候十万敌军突然来进攻,好似早有预谋! 双方兵力太过悬殊,哪怕镇离王是兵家之神,亦没有回天之力。 再后来,高瞻峋突然带着三万精锐返回雁门关。 镇离王的死给大瑧将士带来巨大伤害,他们的战神就这样离他们而去,三万将士哀愤不已,所谓哀兵必胜,加上高瞻峋的英明指挥下,大瑧以三万兵力大败鞑靼,那一仗,鞑靼彻底元气打伤,保了大瑧二十年太平。 高瞻峋成了大瑧的大功臣,然而待他班师回朝复命之时,兵部却告诉他,朝廷从来没有内乱,根本没有没有下令调兵回京。 高瞻峋被停职调查,一番调查下,刑部答案是高瞻峋无罪! 后来,有一个七品小官站出来质疑高瞻峋是故意设下阴谋,假意被朝廷调兵,出卖镇离王,以此赢得雁门关一战! 再后来站出来第二个官员,第三个,第四个,慢慢地所有官员都出来质疑高瞻峋,高瞻峋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刑部的调查也不清不楚。 皇上的处置是,高瞻峋无罪,并且照穆况和高瞻峋的功劳,追封穆况为镇离王,册封高瞻峋为异性王——广平王! 原本在皇帝没册封之前,大瑧将士依然相信高瞻峋,这个册封,彻底引起他们的愤怒,他们的战神穆况将军,封镇离王乃当之无愧!高瞻峋凭什么敢和他们的战神并肩而封?何况,穆况死后才追封,高瞻峋活着便被册封! 古往今来,除非开国皇帝会册封开国功臣,伯爵,侯爵,公爵,异性王爵只有极少数尊贵之人能获得追封,当今皇帝英明神武,不会有错,对,错的是高瞻峋,雁门关一战就是高瞻峋的阴谋。 为了权利富贵,出卖恩师,背叛镇离王,这个人简直是大逆不道,十恶不赦! 忠国公白阙,高瞻峋结拜兄弟施浩元、徐烛俞二十年来坚持不懈,为高瞻峋翻案伸冤屈,冤没有昭雪,这些人却被皇帝厌恶,被冷漠,打压,白阙更是直接离奇失踪! 这一切太过蹊跷,二十多年了,其实谁的心里都明白,查不出来的最大原因,是大瑧的天,当今皇上。 瑜王爷告诉他,他忍辱负重二十年,打消了皇帝的猜疑,他怨恨皇上,足足怨恨了二十年,恨之入骨!直到如今,他依然没有勇气和皇帝对抗,但他有良知,他必须为高瞻峋洗刷冤屈,也算是报答当年冰儿受酷刑之时,高瞻峋和白阙的求情之恩。 如今皇帝不在京城,他是监国王爷,这便是最佳时机。 高阳问他:“你不怕皇帝回来怪罪你,杀了你?” “二十年前,我懦弱怕死,不敢救冰儿,这次我一定为你挺身而出!这是老天给我的第二次机会!” 张青坡已经筹划好一切,准备在合适机会联合忠国公的旧部,高瞻峋结义正式向朝廷,要求重审高瞻峋旧案! 而最有可能,也是权利最大的阻碍就是穆哲枫,他深信镇离王之死就是高瞻峋所害。 麻烦的是,前段时日,高阳私自救走高栖夜,穆哲枫表面并没有追究高阳,在严不谲的教唆下,穆哲枫将怒火迁到张知衡身上。 穆哲枫对张知衡,十几年执着为高瞻峋辩护翻案十分不满,前几日由礼部和刑部发难,弹劾张知衡行为不端,私救钦犯,张知衡被罚在府上闭门思过三月,而且穆哲枫亲自写状书送交长安的皇上。 穆哲枫在宁王和四皇子之间,一直没有偏向任何一方,这次天平倾斜,穆哲枫主动向四皇子发难,宁王别提有多痛快! 如果说,四皇子张知衡是支持高瞻峋一党,那么宁王张知楚就是反对高瞻峋一党。 如今穆哲枫暂时站在张知楚一边,那么张青坡就站张知衡这一边。 天平各加一位砝码,究竟谁赢,张青坡没有胜算!他让高阳去找一个人,这个人是天平最缺的砝码! 她在哪一边,哪一边才能真正赢! 这个人是鉴鹰卫创立者慕容玄凝。 鉴鹰司,历书站在下首向穆折清禀报:“清将军,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不大好的消息,不知您先听哪一个?” “她怎么样,病情可好转了?”穆折清坐在公文案前没有抬头,从历书进来开始,他心情变得沉重,他害怕听到那人的消息,可又迫切想知道。 “这就是属下要说的好消息,陆姑娘的病好的差不多了,您让我,把人参燕窝给那个王姓商人,让王姓商人说是他送给陆姑娘,属下都已照办!” “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陆姑娘嫁给王姓商人了!” “你说什么,那个老东西,就这么把我覃儿嫁了!”穆折清愤怒起身,一掌拍在公文案上。 “属下劝阻过,就差直接动手杀人,不过陆老头是陆姑娘的伯父,属下不敢杀他!” 穆折清抓起一摞公文卷纸砸向历书:“你不敢杀陆老头,你就看着他嫁了我的覃儿,几时嫁了?现在覃儿和他已经拜堂成亲了吗?” “属下当然不会让清将军的恋人,嫁作别人为妇,我将陆姑娘劫走,奈何陆姑娘以死相逼,只得放她回去,他们洞房花烛夜时,我将姓王的抓走关起来,逼他写休书!” 陆姑娘真是个烈女子,她屡次逼得我,我真怕她死在我面前,后来我们达成协议,我不抓姓王的,将他赶到亲戚家住,我的人一直盯着他,绝不让他回去碰陆姑娘一下。” “覃儿怎么说?” 历书支支吾吾道:“她说她……心中当然有清将军,奈何她伯父死活不同意,给她时间劝说其伯父,待劝说好,自会找您!” “实话!” “缘分已尽,愿卿放手!” 第六十三章舍青天5 - 旷影陵 - 南栎 慕容玄凝是鉴鹰卫的创立者,听说是个奇女子。 其余的,瑜王爷并没有多说,只说城外向东三十里有一座牡丹山,而慕容玄凝,正是在牡丹山的疏月庵修行。 瑜王爷打算派王府三十个侍卫,护送高阳前去,高阳拒绝,要求瑜王爷派一个人给他就行,这个人是徐烛俞弟弟徐梁玥。 当时在莺衔山,徐梁玥曾经指责高阳一味逃避,劝她如果离开京城,的确可以享受安稳,可是高瞻峋一案,可能再也没办法洗刷冤屈。那么此时,这个人就是最适合。 何况他的哥哥徐烛俞是高瞻峋结义兄弟。 瑜王爷亲自出面,说明原委,要徐梁玥护送高阳去牡丹山。 一辆马车行走在路面,里面坐着高阳和彩云,驾车的是马伯三,徐梁玥骑着一匹马与高阳的马车并肩而行。 “周怋天离开京城了,你可知道?” “什么时候走的!”一说到周怋天,高阳很久没见他了。 “走了有两个月,我们这位周兄,你还不了解他吗,任意潇洒,喜欢钱,看透这京城的虚伪狡诈,他这种人不是混江湖,就是行商,反正京城是看不上的。 听说你们当时在蜀国,你们三人结了一个蜀国三逍,你是叫灼灼朱鸟,陆颜琕是什么,周怋天呢?” “怎么,你知道我的名号,却不知他们的!” “你是大名人,你的一切我都挖的一干二净!” “几个意思?” “哎呀,玩笑话了, 你是高瞻峋的女儿,从你一进京城开始,我大哥就知道了,让我暗中去保护你!后来我发现这个穆折清有猫腻。 我看见鉴鹰卫的人跟踪你,后面,我知道是保护你,便不管了,看来是真的有一位神秘之人,给了穆折清黄金,托他暗中救你! 要不然,那里来的那么多凑巧,你在破庙险些被施茗玉毁容奸污,穆折清刚好及时出现!” “那个人是谁,你可知道?” “我知道还问你啊,不是你表哥,也不是高栖夜,我也想不到是谁了!” “算了,此事以后再议,你说,这个慕容玄凝是什么样人,我求见她,她会见吗?” 徐梁玥骑在马上摇摇头:“不一定,自她归隐,许多江湖人士求见她,听说有人,在她门口长跪了十五天,也没有感动半分,最后灰溜溜走了!” “十五天,那我……我这种恐怕一天也跪不下去,岂非一点把握没有!江湖上,对慕容夫人还有什么相关传闻?” “到了那你自然知道了!我看,这个事情有点悬,慕容夫人,一般人根本搞不定她!”徐梁玥扭头看高阳,高阳穿着白色中衣,配纯黑色外袍!这样看起来似乎比起以前,多了一分魅惑和成熟。 徐梁玥补充道:“看你的样子又不是聪明人,哎,碰碰运气吧,说不定慕容夫人不看你的面子,看你母亲白芊画的面子!” “她们认识?” “岂止是认识!好了我不与你多说,我骑快一点,在前面等你们!马伯三,你架着马车一直顺着这条官道走就是了!” “是,徐公子!”马伯三回应徐梁玥。 赶路一上午,直至申时左右,几人到达山顶。 接待的尼姑十分热情,当一听到是来求见慕容夫人,立马没了好脸色,冷冷撇下一句:“徐公子和高姑娘大老远来,幸苦了,待会用完斋饭,便回去吧!慕容夫人不会见任何人!” “师傅,还请您通融一番,我实在有要紧事求见慕容夫人!” “慕容夫人不可能见你!姑娘,贫尼话已至此,几位请自便吧!” 那位接待尼姑,说完这话离去,将几人晾在客房! “我就说吧,让你有吃闭门羹的准备,要不,咱们知难而退,回去?”徐梁玥半开玩笑问道这话。 “绝不回去!”高阳打量一下四周,似乎有了注意! “好,不撞南墙不回头,哎,我也帮不什么忙,你知道吧,这个慕容夫人我三年前就求见过,使劲浑身解数,也见不到她庐山真面目啊! 慕容夫人可是向天下广而告之:只见有缘人,反正我不是有缘人,你自己努力!我先去四周转转,有事到我客房找我!” “好!” “小姐,我们这次带了这许多东西,您打算在这住很久?” “还不清楚,彩云,你和马伯三帮我将行李收拾好,我先去四周转转!” 马伯三比较警觉:“小姐,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还是我陪你去吧!” “不必了,我想还没有人敢在疏月庵行不轨之事!” “可是……” “不必再说,你忙你的!”高阳打断马伯三,马伯三只得从命! 高阳这么急着打断,这么急着把他们支走,只因……只因,高阳看见了一棵大树,她们厢房后有的一颗大树,她记得…… 她想起了,芷桦寺后院那棵火红的大枫树! 那个地方像极了他们定情之处,明岱凌摘下一根树枝递给她,对她说山有木兮木有枝。 如果重来一回,她仍然不会接,如果重来一回,茵河围猎场,她也不会摘下树枝还给明岱凌,如果重来一回,她宁愿就跟随周怋天离开京城,一走了之!如果……一切没有如果! 可是,就算她跟随周怋天去了扬州祖母家,暂时离开了京城恩怨,能躲一时,能躲一世?她的亲生父亲将永远与她牵扯一起,逃不了。 在此之前,高瞻峋没有和她说过任何往事;高栖夜也是提起便一概而过,故意避开;而母亲白芊画,她记得有一回,高阳问母亲,母亲十分烦躁的答复,以后你父亲之事不许再提! 她在街头亲见父亲受奇耻大辱,她愤怒失控杀了钟离报仇,还因此得罪了鬼影和穆将军,那个时候她为父亲出头,纯粹因为血浓于水的父女之情,出于情理而不是公理。 就公理来说,他连父亲为何被骂,事情起因半点也不知,又如何相信父亲的清白,那次瑜王爷的谈话,他彻底相信,她的父亲是真的冤屈,君臣,朝堂,波谲云诡,以朝堂的阴暗程度,父亲的冤屈八成是事实了! 慕容夫人是最为要紧人物,胜负在此一搏。 高阳活了十五载,一年以前,她的心里,脑子里全是高栖夜,高栖夜是神像,是全部! 一年以后来到京城遇到明岱凌,短短半年时间,他给她红尘美好,人间柔情;也给她穿腹烈酒,肝肠毒药! 那么从今往后一切都都该结束,高栖夜建的虚幻神像已坍塌,回归兄妹,明岱凌营造的红尘空梦也苏醒,往后的人生,谁也不知老天会如何安排,但是眼下,最为重要的是父亲,为父查案宁舍青天,不论未来,会因此遭受怎样的代价! 然而她的脚步却不受控制的,向东侧走,一直绕过厢房,走到厢房后面那棵大树下! 是啊!梦的确醒了,可是,可是,那场梦刻骨铭心啊,她忍不住一遍遍回忆,一遍遍找寻与场梦境相关的一切,只是一棵树,又让她潸然泪下! 这是一颗百年银杏树,金黄色叶子像是给古银杏树披上了一身耀眼的“金缕衣”,那棵树下一张石桌,石桌上一坛酒,一个杯子,地面两个石凳。 一身黑衣华服的男子手握一根笛子,背着高阳坐于石凳,正吹奏着十分伤感的乐曲,这曲调,让高阳更是想起往事,一瞬间哭成泪人! 乐曲停奏,那男子好像发现身后有人,猛地一回头。 “是你!” “怎么又是你这个蠢女人!”穆折情一个很洒脱的动作,迅速收起笛子! “清将军怎会在此?”高阳尽量表现自己一点也不伤心,随手拭去泪水,好像是擦去脸上的雨水! 可是这种小动作,怎能瞒住穆折清:“呦,触景生情,想起那位明家的负心郎?”他停顿一会,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这话该是我问你,你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弃妇,不在你表哥家好好呆着,这又出来勾搭谁啊?” “见到谁就勾搭谁咯!” 穆折清真的下意识看向周围,貌似周围除了他,再没有其他男人,他嘿嘿笑道:“那个,当没看见我吧!” “你?你有什么好勾搭,我要是真想勾搭,也该去勾搭你大哥才对!你大哥,出生高贵,相貌英俊,武功高强,要权力有权力,要品性有品性!”这半年的接触,让高阳彻底明白,穆折清这种人,也许她一辈子也看不懂,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嘴上功夫不能输! 穆折清对高阳竖起大拇指,露出一个琢磨不透的微笑:“好眼光!”随后立马换成一张嘲讽的嘴脸,“不过,我大哥下辈子都不可能娶你!做梦去吧,你一个弃妇哪里配的上他!” “原来清将军的心里也有伤情之人吗,方才听见你笛子,吹的那般相思寂寞,哀怨伤情,想来能让清将军的动心的女子,一定是世间极美丽的!” “过来,喝一杯吧!”穆折清招手示意高阳过来。 高阳走至在穆折清对面坐下。 穆折清拿起酒坛向杯子倒了一杯,“这坛酒还没开喝,杯子没用过,给你倒一杯!” 高阳一脸怪异的眼神看着他,好像在说,这杯子你当真没喝过? 穆折清随即说道:“你要是不信,我再去房里拿一个新的杯子给你!” “不必!”高阳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 “清将军,我的诧异,不是怀疑这杯子你是否用过,我惊的是,你竟然让我陪你喝酒!呵,要是从前,真是想都不敢想!” “同时天涯伤情人,遇着也是有缘,喝杯伤情酒怎么了?” 第六十四章棺悲歌(卷一高潮) - 旷影陵 - 南栎 冰儿转世入梦成灾,烈火极刑长恨矜哀 “清将军,你心里那个女子?她现在在哪?” “在心里,也只能是在心里了!” “凭你的身份地位,你想和她在一起应该不难!” “从前我的身份不够,配不上她,娶不了她,后来,我身份够了,我成了鉴鹰卫的指挥使,成了镇离王的养子,成了皇帝的义子,我终于足够资格娶她,可是……却不能娶她,我亲眼送她离开京城,亲口向皇上发誓,今生绝不见她!” “这又是为什么?你成了鉴鹰卫,为何不能娶?” “一言难尽!”穆折清一坛老酒,咕噜咕噜下肚! “她不在京城,现在在哪?” “扬州!” “扬州是个好地方!” “她成亲了,嫁了一个王姓商人!” “……” 高阳道:“这可不像你的性格啊,你可是阎罗王穆折清,怎么会让一个商人抢了你的爱人?” “不说了,你饿了没?” 高阳微愣,穆折清问她饿了没有,就像一个普通朋友的问候关心,眼前这个当真是,她从前认识的清将军? “上午赶路,就吃了一点干粮,这回确实有些饿了!怎么,清将军有吃的?” “方才我出来的时候,听到我两个手下,好像说去后山抓山鸡,我去看看!” “人家幸苦捕猎而来,你打算直接抢,有失厚道!” “厚道?我穆折清是京城最不要脸的人,还要厚道?何况,那两个是我下属,他们本该孝敬我!”穆折清放下酒坛,起身对高阳说道:“你在这坐着,等我回来!” 穆折清一脚踹开一扇大门,见里面历书和阿晋果然在烤山鸡,二人对穆折清作揖行礼。 穆折清问道:“这山鸡烤的怎样?” 历书立马会意:“清将军真是,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刚刚烤好,这山鸡只有一只,孝敬您老一半,我们两个吃另外一半,如何?” 穆折清上前一把抢过,串连山鸡的木架子,凑到鼻子边上一闻:“果然好香!手艺不错!这山鸡我拿走了,你们……在去抓一只吧!” 随后,扬长而去! “不是,清将军,你不能如此霸道,这山鸡我们在后山找了半天,这个疏月俺,全是素斋,我吃的都要成仙了!清将军!”历书追上去,想再争辩一番。 阿晋抱着历书的腰:“算了,历书大人,您不能上去,他可是清将军阿,您就忍忍吧!” 历书只能看着到嘴的美味,被清将军这个恶霸上司,无情夺走! 历书突然反应过来:“阿晋,昨天我们过来的时候,我明明见他很不开心,昨天到今天一天也没吃东西,这回突然起了食欲,该不会是?” “是什么?” “我也不知,去看看就知道!” 穆折清带着杀鸡回来,银杏树下,将山鸡递给高阳。 高阳接过:“你不吃?” 穆折清抬起石桌上的酒:“我,有美酒足矣!” 高阳一看山鸡,又肥又大,这么大一只,她肯定吃不完,况且拿在手里那么大,她也不好拿,放石桌上又不干净。 “清将军,要不,这山鸡,我们一人吃一半?” 高阳随即去撕手上的山鸡,撕了半天也不见撕开,穆折清接过,两手各拽一只鸡腿,轻轻一扯,山鸡一分为二,一半递给高阳。 “清将军威武!”高阳嘿嘿笑! 她咬了一口,“这味道不错,除了盐,该是加了其他佐料?” 穆折清一口咬上,这一口和高阳的樱桃小嘴可不一样,一口下去,半只山鸡,所剩无几,穆折清吞完嘴里,立马三下五除二,干完了剩下的山鸡。 “反正也饿了,一口吃完它,不想拿在手里碍事!” 高阳对穆折清举起一个大拇指,就像许多次,穆折清对她举起大拇指! 历书和阿晋偷偷跟过来,躲在银杏大树干后面,阿晋在前,历书紧贴其后,二人探出两个一上一下的脑袋。 “我天哪!”阿晋道。 历书四个手指叩向阿晋的脑袋:“你小点声,你找死阿!” “历书大人,清将军抢了我们的山鸡就是为了给这个女人吃阿,这个女人不是那个,那个明岱凌休弃的女人,她怎么跑这来勾搭清将军了!” 历书又是一拳打在阿晋胸前:“我叫你小点声,小点声,你听不懂人话!” 历书还不过劲,一连教训了阿晋好几下,阿晋被突然其来的暴打,慌了神,一下站不住脚,身子往前倒,历书发现时,为时已晚,他们两为了不让清将军发现,两个身体一前一后,躲在那个矮枝干,一大片金色叶子遮挡下。 这一闹,两人一起倒在地上,这么大动静,终于引起了穆折清和高阳的注意。 历书赶忙起身,弹去屁股上灰尘:“清将军,这么巧阿,我刚刚和阿晋商量,原来是高阳姑娘来了,既然她来了,我们可不得好好招待,我和阿晋,这就去后山继续捕猎,一定让高阳姑娘吃饱,噢,明天后天,我们都包了!我想,这素斋高阳姑娘肯定吃不习惯!” 阿晋支支吾吾,跟着应和:“是,是,我们这就去打山鸡,清将军和高阳姑娘,你们继续聊!我们去捕猎,嘿嘿,走了!” 历书拉起阿晋就要跑! “站住!” 历书不禁冒出冷汗,这个阎罗王,还想怎么样! 他回头,立马一脸笑嘻嘻:“不知道清将军,有什么要吩咐我们二人?” “多抓点,估计要住上几天,素斋我也吃不下,能不能开荤,就看你们了!” “行……那行吧,清将军一开口,属下哪有拒绝的机会!”历书感叹自己,真是脑子进水了,干嘛跑来偷看,落了个苦差事!后山那个破地方,连个野兔子都么见到! “知道就好!滚吧!”穆折清一脸肃杀。 历书和阿晋,得到允许,一溜烟跑的没影。 高阳忍不住哈哈笑道:“你们鉴鹰卫的人,都是这么有趣?” “这算什么,对他们来说,只有一样东西才是真正有趣!” “噢,是什么?” “杀人!”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高阳并不想和穆折清继续辩论。 “清将军,难得今日不见你讨厌我,我想向你请教一个事!” “难得我今天有这个耐心和你说废话,你问吧!” “要向你请教一个人?” “慕容夫人?”高阳不说,穆折清都能猜到! “清将军不愧是清将军!” “把你手上的山鸡吃完,吃完我带你去个地方!” “好!”高阳加快速度,吃手上的山鸡。 不一会,高阳实在吃不完,“哎,算了,剩下一点,我实在吃不下,恐怕要浪费历书大人的成果!” “吃不了,扔了,废话真多!等会,先别扔,给我的金毛吃!” 穆折清起身,带着高阳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算你运气好,要不是你遇着我,凭你这种蠢脑子,绝不可能见上慕容夫人。” 这座疏月俺占地面积好似几百亩,穆折清带着高阳左转又绕,把她转的分不清东南西北。 穆折清终于在一间类似宫殿的地方停下,高阳抬头一看,大殿匾额写着青龙殿,不是供神佛的大殿,只是住人居所,竟然堂而皇之用“殿”命名,看样子,这个慕容夫人身份不简单,这座豪华庄严的宫殿住着的该是慕容夫人了。 穆折清并不是带高阳进去青龙殿,而是领着高阳,在青龙殿正门口一排,一百多阶的台阶上。 他一屁股在第一行台阶坐下,吹了一声口哨,不一会,一只黄色犬出现,这头犬体型蛮大,哈着舌头,一见着穆折清,立马蹭他怀里撒娇。 高阳手里拿着没吃完的半只山鸡:“清将军,你对疏月俺如此熟悉,你是这里的常客?” 这句话,又让高阳想起了,当初在芷桦寺时,高阳问明岱凌同样一句话:“你对这里十分相熟,你是这里的常客?” 明岱凌说:“是!我经常来找掩相大师开解!” 那么,这个穆折清来疏月俺,也是找什么大师开导心事?找谁开导? “把你手上山鸡给我!” 穆折清拿过高阳的山鸡,开始逗弄那只黄色犬,一下子把鸡递给它面前,又立马消失,又递到面前,狗子被穆折清几番逗弄,很是委屈,像穆折清发出“嘶嘶”的叫唤。 最后,看狗子实在没有耐心,貌似要哭起来,穆折清才将那鸡腿,一把塞到狗子嘴里,狗子十分开心,大口大口吃起来。 高阳试着蹲下来,和狗子打招呼,狗子一眼都不看高阳,“这大黄犬,还是个认生的!” “岂止是认生,要不是我在这,它一见你,就要追着你咬!” “这么凶!嘿,大黄犬!”高阳两手放在下巴,做了一个张牙舞爪,很凶猛的动作,开始逗弄它,“大黄犬!看我,看我!” “别叫它大黄犬,人家有名字!” “什么名字!” “金毛,我亲自给它取的名字!” 高阳只得笑笑:“这个名字有深意,有深意!” “这只狗是我养的,我喜欢黄金,刚好它也是一身黄毛,就叫它金毛咯!” “原来如此,不愧是清将军的爱犬!”高阳表面笑的开心,穆折清又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高阳的话带着轻微嘲讽。 穆折清十分宠溺地抱上金毛的狗头,“乖,去玩吧!” 金毛在穆折清身上蹭蹭,摇摇狗尾巴,然后听话的走开。 穆折清伸手向高阳拿什么,高阳不解:“你要什么?” “手绢!刚吃了山鸡,给我擦擦手!” 高阳从怀里掏出一块绣着牡丹的手帕,将自己每一根手指细细擦干净,然后在给穆折清。 穆折清当然不接:“你擦过的给我?” “我也没办法!我只有一块手帕,我总得先把自己擦干净才能给你!你要不要吗?要不然,你去井水边上洗个手!” “行行,给我!” 穆折清一脸嫌弃接过高阳用过的手帕,把自己手擦干净后,将手帕往地面一扔,然后,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再擦一遍! “无耻!”高阳无语,还以为穆折清没有才借她的,真是无耻至极。 “你这帕子还要不要,不要我扔了!”穆折清十分嫌弃的看了一眼,地面上高阳的帕子! “要,这是我……” “是你家明公子送你的?” “不是,这是我二姐给我的,上面的牡丹是我亲手绣的,你还我,一会我让彩云洗了。” “还你,还你!”穆折清捡起帕子扔给高阳,高阳接过,即便是她,也嫌弃上面沾着的油腻。 她将帕子放在一旁地面,和穆折清并肩坐在台阶。 “你带我来这,是要和我说什么!” “我不是镇离王的亲儿子!” “我知道!” “那个女孩子,叫覃儿!” “琴棋书画,且众器之中,琴德最优,好名字!” “不是琴棋书画的琴!” “噢!”她原本想赞美这个女子,拍拍穆折清的马屁,没成想这马屁竟拍错了! 第六十五章棺悲歌2 - 旷影陵 - 南栎 “我和她一块长大!” “等等,你和她一块长大?那你,几时来到京城,几时成了穆将军的弟弟?” “十三岁!” “噢……”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那时候,镇离王已经仙去,你,你是如何?” “是皇上!罢了,这些往事不想再提!”穆折清停顿一会,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说起金毛,你这个蠢女人,是不是答应过我什么?” “我答应你的两万金,你要就拿去吧!”果然是财迷清将军,什么事都可以忘,这件事绝不会忘。 “什么叫我要就拿去!我带你脱离明岱凌,那黄金就是我的!说的好像是你施舍我,那是你贿赂我,孝敬我,懂吗?蠢女人!” “懂,都懂,回去让我表哥把黄金,亲自送到穆王府去!” “不行,不能送到穆王府,不能让我大哥知道!” “行行,什么都听清将军的!言归正传!然后呢,慕容夫人!你不是要与我说慕容夫人?” “我和覃儿的事先不提,总之,我是因为她才来到京城,我选择当了鉴鹰卫后,就有能力保护她,可我料想不到的是,我也娶不了她了,还要眼睁睁看她再次嫁给别人!” “再次嫁给别人?”高阳捂住嘴,不能乱说话,她怕穆折清一掌把她拍死! “我十三岁来京城,在此之前,我根本不懂武功。” “你和穆将军,是京城双杰,传闻穆将军武功天下第一,你仅次第二!你怎么可能十三岁才开始习武,当真是匪夷所思!” “没错,照常理来说是这样!可这就是事实!不可磨灭的事实!” 高阳鼓掌:“清将军,您真是旷世奇才,虽然你和栖夜哥哥,我不知道你们谁的武功高强一点,既然你是第二高手,就武功而言,你应该比栖夜哥哥高一点! 可是我知道栖夜哥哥,他这个天才并非出于自愿,是被我父亲逼迫, 他跟我说,他自从会走路开始,就被父亲逼着拿剑,那样小小的婴孩,两个手掌还没有剑柄大,真不敢相信,这么多年,栖夜哥哥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没有比你的栖夜哥哥,好一丝半点!高瞻峋再把高栖夜当狗,当器械,也比我好,至少高瞻峋还把他当活物;我,皇帝简直不把我活物,他的鞭子拼命在我身上抽打,一直打,打到我完全没有知觉。 我每天承受着人类的极限,咬着牙痛苦的坚持,即便这样,他还是不够,他不惜以覃儿性命要挟!我没有办法,我只能拼命练习练习轻功,射箭,剑术各种技艺。 如果不是覃儿的鼓励劝慰,我根本熬不到如今。 皇帝告诉我,他给我三年时间,若是三年不行,我这个镇离王养子就要滚出京城!我离开京城,离开皇帝的庇佑,变回到从前逃犯的身份,我会死,我会永远和覃儿阴阳相隔,我没得选择!” 她感觉穆折清眼神不对,穆折清慢慢回忆起往事,一步步陷入可怕的过去,他的身体有些发抖,似乎全身的毛孔都要炸起来。 “清将军!清将军!”高阳一只叫了四五声,实在不行,用力扶着穆折清双肩摇晃。 穆折清终于从恐怖的回忆中醒神,一脸茫然看着高阳。 她看见,他额头上冒着冷汗,穆折清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阎罗王,也有如此脆弱的一幕。 穆折清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手帕,擦去额间的的冷汗,“我这个样子,很可笑吧!” 可笑?一点也不可笑阿,她倒是觉得,穆折清,这只平时凶猛的老虎,原来也有打盹的模样。 听说真正顶级的杀手,不会把身后留给别人,那代表把命给他;真正优秀的杀手,不会把伤心过往展示给他人,因为猛虎不会把柔软肚皮展示,如果一定要展示,那么此人,一定是他最信任之人。 这样的穆折清还挺可爱,她一瞬间有一种心理,她想摸摸穆折清的头,这只老虎暂时放下自己凶猛的利爪,仿佛趴在地上撒娇卖萌,她好想摸摸那只撒娇的小老虎,哈哈。 不过,这种想法绝对不能让穆折清知道。 她清清嗓子,“你说的哪里话?这有什么,你刚才的神情,倒是让我似曾相识!” 穆折清皱起眉头:“似曾相识?蠢女人,我可是第一次和你说这些,也是第一次,在你面前这样!” “我不是说你,我的意思是,高栖夜,他也是这样,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他比我大六岁,可是高高的个子却总是趴在我稚嫩怀里获得安慰,我知道,父亲又逼他了,父亲为了复仇,根本不把栖夜哥哥当人,栖夜哥哥已经足够优秀,还是被他打的浑身是伤!” “得了吧,你这么说,说的我好像……”穆折清这话自动卡住,他不禁联想:说的我好像跟高栖夜一样,要扑到你怀里获得安慰,我呸,这是什么想法。 “栖夜哥哥把我当他的心灵慰籍,当他黑暗世界里唯一的阳光,这样,才使他熬过那场可怕的童年,就像你把覃儿当做心灵慰籍是吧?” “差不多吧!这么说,你觉得高栖夜对你没有男女之情?” 高阳沉默,“我和他是兄妹,有什么男女之情!” “我对这种男女八卦也不感兴趣,只是好奇一问。除了覃儿,那段最黑暗过往中,还有三个最重要的人!” 高阳抬起脸颊,作洗耳恭听状。 “大哥穆哲枫,徐大哥徐烛俞,另外一个就是慕容夫人!” 高阳耷拉着小脑袋,继续聆听。 “大哥和徐大哥的事我暂时先不说,我先说慕容夫人吧!” “恩,听着呢!” “那时候,慕容夫人已经正式宣布退出鉴鹰司,不过鉴鹰司事务繁琐,慕容夫人根本不能脱身,当时她还要求远离京城,皇上不同意,给她找了这所疏月俺,并且为她建造这所青龙殿,供慕容夫人居住! 慕容夫人退出鉴鹰卫,兹事体大,皇帝一下子失去了这么一个得力臂膀,瞬间无措,于是他命令蔡将军接管了一部分,另一部分牢牢拽在自己手里,同时广觅武功苗子,而我就是其中一个武功苗子。 我从前的经历,别说找个正经老师习武,就是饭都吃不饱,后来和覃儿有缘,在一次上元节的夜晚,我和街头野狗抢食,被覃儿发现,执意要求她父亲带我府里, 后来我和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是她哥哥的小斯,那时候我要干很多活,后面偷偷跟着她哥哥的老师偷学了一点武功, 再之后,她家遭到灭顶之灾,我冲动给她报仇,成了杀人逃犯,有幸遇到徐将军,徐将军带我来京城,被大哥穆哲枫看中。 他的一次看中,改变了我整个人生! 他一直拉着我,要和我比武,他夸我是武功奇才,他说他打败了很多同龄孩子,就是没有遇着对手,虽然我也输给他了,但,只要勤加努力,极有可能打败他,他太孤单,他要我做他的伴读和陪练。 皇帝亲自召见了我,皇帝告诉我,我再也不是杀人犯,从今往后,我会有个新的名字,新的身份,当他一字一顿告诉我,我的名字叫穆哲清,身份是镇离王养子,穆哲枫的弟弟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兴奋? 我简直觉得一切是做梦,从一个最下等的奴仆,一跃称为战神镇离王的养子。 我可以穿华丽的衣裳,吃山珍海味,住最好房子。 可是有一天,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突然偷袭我,将我打成重伤! 那个时候皇帝才知道,其实我根本不懂武功,我之所以被穆将军看中,只不过那一次比试,我抱着必死的心和穆将军打了一架,其实我毫无武功基础! 皇帝告诉我,他给我三个月的时间,如果三个月以后,我还是不能让他满意,那么我的身份将重新回到杀人犯,被刑部治罪! 三月满意之后,才有资格加入那帮孩子的训练。 老天在给我开什么玩笑,从地狱来到天堂,再从天堂重新打回地狱,与其这样,还不如一直在地狱,从没来过天堂,这种惩罚实在太过残忍。” 高阳感觉穆折清再次陷入恐怖的回忆,无法自拔, 阿,又来? 高阳呼喊了好几声:“清将军“ 没有办法,她只能上前扶着穆折清的肩膀,重复刚才的动作:“清将军,你醒醒啊,你醒醒啊!清将军!” 穆折清从回忆中醒来,猛地将高阳推倒在地,高阳倒在台阶上,险些摔下去,于是她开始离穆折清远点,老虎毕竟是老虎,打了个盹,还是老虎。 “你干什么!”穆折清对着一脸无措的高阳怒吼。 “我还问你干什么呢!我好心拉你一把,哼!” 他沉思一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了,我没怪你,当初栖夜哥哥也是这样!” “你让我冷静一会。” “没事,我坐在旁边,不说话,你慢慢冷静。” 高阳一直看着对面那座,稍微矮小的的笔架山,其实那山并不矮,只是牡丹山太高,从而衬托对面笔架山的矮。 疏月庵位于牡丹山山顶,这个一百多级的台阶,把青龙殿看起来像是,建在半空之中,这里从上往下看去。 真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穆折清不知道沉思了多久,说道:“我根本不会射箭,总是被同伴嘲笑,我不记得,从哪里得到消息,知道了慕容夫人,于是,我每天花好几个时辰,徒步跑上山来,求见慕容夫人。” 第六十六章棺悲歌3 - 旷影陵 - 南栎 慕容夫人一直不见我,不论我来多少回,后来我知道,慕容夫人就是鉴鹰卫的创立者,她是个奇女子,江湖上一听到她的名字,都要闻风丧胆! 我并没有奢望慕容夫人会见我,可我每天训练以后,依然坚持来这里,我跑到这里,跪在青龙殿门口求见慕容夫人。晚上,一个人打着火把,灰溜溜回去。 也不知这样有多久,好像是两个月,又好像是三个月,那天,我在门口跪着,到晚间,照常打着火把回去。 突然来了一位姑姑,那位姑姑叫我不用回去,天色已晚,就歇在疏月庵,带我去客房,还给我送来了素斋。 那是我第一次,跪了数月以来,第一次真正接触到慕容夫人身边的人,那位姑姑不是别人,正式慕容夫人贴身侍女:席音姑姑。 在后来,我还是照常求见,慕容夫人依然不见,只是每次,席音姑姑都我让我留宿。 席茵姑姑为了帮我加强训练,在我的客房门口,叫人弄了沙丘,她叫我每天在沙丘上练轻功,就是一直蹦,一直崩,每天进步一点,直到可以蹦上房顶,那么第一步练成了。 我每天蹦,每天跳,只要一来这里,一跳就是一天,有一回,我蹦呀蹦,我汗流浃背,我嘴里念叨着,我要上飞上天,我要飞上天,阿清你一定行,覃儿等着我娶她呢! 我拼命蹦跳,忘记时间,忘记一切,突然,我真的像神仙一样,有了飞天的本事,我一跃到屋顶! “哇!我终于练成神功!” 待我喊完这句话,我才发现我并不是自己上来的,而是慕容夫人用轻功带着我上来,那天,我记得十分清楚,月光皎洁,慕容夫人一身黑衣黑裙,带着黑色面纱,她眼眸清冷。 “您就是传说中的慕容夫人吗?” “是!” “夫人,您是愿意收我为徒了?” “我从不收徒!” 穆折清十分聪明,不管慕容玄凝说什么,他站在屋顶了,扑腾就跪下:“慕容夫人,不管您收不收我为徒,您带我感受了一次轻功,带我从地面跃上来,您就是我的师傅,我会一辈子孝敬您!敬重您,师傅大恩大德,阿清没齿难忘!” “即便我不答应收你为徒,你也会报答我?” “会!肝脑涂地!只要是慕容夫人所吩咐,上刀山,下火海,无所畏惧!” “小子真聪明,别聪明反被聪明误!”慕容夫人补充了一句:“我不喜欢太聪明的人!” 慕容夫人眼看要走,穆折清叫道:“我知道,是我自作聪明,我根本不奢求当慕容夫人的徒弟,请收我一拜,反正我命不久矣,能见到慕容夫人,此生足矣!” 慕容夫人长叹一声:“算了,我虽不亲自教你,却可以让席音教你!能不能学会,就看你的本事了!” 穆折清跪在砖瓦上,一个劲叩头:“多谢慕容夫人,多谢慕容夫人!覃儿,我终于有能力娶你了!” “你是为了……你的恋人!” “是,多谢慕容夫人成全!” 慕容夫人一个蜻蜓点水,人已经跳下地面,一阵黑色旋风,青龙殿门大开,慕容夫人进去消失不见! 传来慕容夫人的声音:“小子,你真不聪明,来之前,就应该打听清楚我慕容玄凝是什么人!你可以为了杀人,为了富贵,为了权力来找我学武功,绝不能为了你的爱人,你们这些伪男人,我真是受够了!” 穆折清望着紧闭的大门,望着这庄严威武的神殿,为什么老天要这么惩罚他! 给他一个惊喜,再把他打入十八次地狱,就像皇帝一样,给他高贵的身份,高贵的父亲,然后再告诉他,如果三个月不行,你就滚蛋,重新做回阶下囚! 上天啊,可能老天就是喜欢作弄我吧,我也不知究竟犯了什么错,老天啊,是不是我上辈子,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我求你给我解脱! 穆折清继续对高阳说:“只要覃儿能过好,我真想一死了之。再后来,我过了七八天没有来,之后我听席茵姑姑说,慕容夫人还以为我不来,似乎有点小失望。后面,我拖着浑身的伤,赶路三十多里,这一次,我是骑马而来。在恐怖校场,我赢了那一大群孩子,所以我得了一匹马作为奖励, 我一身伤痕累累,坐在青龙殿台阶上,这一次我没有跪,而是坐着,直到晚间,隔着房门,我看见里面慕容夫人在佛前敲木鱼的身影。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得坐了一天,第二天依然如此,第三天终于开口说话。 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里面得慕容夫人说话:‘慕容夫人,你知道吗?今天我赢了他们,终于赢了那群小狼崽。’ 里面的人没有回应,我知道里面得人永远不会回应。 第二天,我照常来:‘慕容夫人,你知道吗,我的轻功有进步了!’ 第三天:‘慕容夫人,我今天骑马被马儿甩了五次,射箭虽然比以前好了,可还是不行,为何会这样,我明明已经够好了,但还是败给他们。’ 慕容夫人,听闻,整个鉴鹰卫是您一手创立起来的,这世间许多杰出伟人,但那些人我都不认识,我也不认识慕容夫人,但我觉得,我觉得,您近在我眼前,您就是我认可的女英雄,我想成为您那样的人。” 无数个夜晚,穆折清在青龙殿台阶上坐着,有时候喝着一坛老酒,有时候啃着一块烧饼,而里面的动静从始至终没有变化,里面的慕容夫人只是静静地敲着木鱼,像一座雕像,穆折清想,难道慕容夫人从来没起身过?甚至从没有见过慕容夫人说话,吃东西。 慕容夫人难道是神仙,不用吃饭? 罢了,像慕容夫人这样的人,根本不是我这等凡人足以揣测。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回,穆折清仍然是拿着一坛老酒,在外边台阶上喝着,惊奇的发现。青龙殿门口,竟然放着一把上好的弓箭, 穆折清将弓箭捡起来,去找席音姑姑,姑姑告诉他:“既然是你捡到的,那就是你的!” “席音姑姑,我不明白,这把弓,是一把上好弓器,这么贵重之物,我不能私自拿,这东西一定是慕容夫人不小心丢在门口的吧,还请您帮我交还给她!” “你这傻孩子,还要我把话说的多直接!我直接告诉你,这就是是慕容夫人赠与你!” “当真?慕容夫人不是说,永远不可能收我为徒,她说她不可能教我。” “那她没说,不会赠送你器物,送给你,你就收了吧,别这么不识抬举。还有,傻小子,你这样子,就是再狠心的人也给你感动,以后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我吧,我要是不懂,我替你去问慕容夫人!” 穆折清跪在地上口头:“谢谢慕容夫人,谢谢席音姑姑,你们的大恩大德,阿清永世难忘!” “三个月?还有多久!”席音姑姑想到这个问题。 “三个月已经过去,我勉强被皇帝留下来,但他说以我的天赋,不够资格当穆哲枫的弟弟,现在还不能用这个身份,等我几时让他满意了,才可以正式叫做穆哲清!” “往后你可以随时来找我,至于慕容夫人,你与她说的话,她全都听见,她让我转告你一句,谢谢!” 后来,穆折清每次来青龙殿门口,有时候放一把剑,有时候放一个暗器,有时候放一本武功秘籍。 他每次收到东西,会给慕容夫人写一封回信,悄悄塞到青龙殿门缝里塞进去。 虽然他的信从来没有人回复,不过,他和慕容夫人,就以这样默契的方式维持了两年。 不知不觉,穆折清在自己的天赋,自身的发奋努力,和慕容夫人不定时的指导,还有席音姑姑的亲身训练。 使他在短短两年时间内,以毫无武功基础的人,一跃成为那帮鉴鹰卫候选人的首领。 穆折清带领了那帮孩子! 对皇上来说,还远远不够,他需要的是,是一个真正资格做枫儿陪练之人,他需要的是第二个类似慕容夫人那样的接班人! 对皇上来说,这样的水平远远不够! 穆折清能不能留下来,还有最重要一关要过,那一关才是真正的炼狱,他自己都不知,究竟是怎么熬过来,怎么活到如今。 “很长的时间,我认为我像哪咤一样,受尽酷刑,身死神灭,一直被烈火灼烧,好似过了好几百年,才换了老天的怜悯、我熬过那一关,我从炼狱归来!” 皇帝告诉穆哲清:“穆哲清,恭喜你!” “皇上,穆哲清的“哲”字就改成“折”吧!” “噢?这是为何呢?” “穆哲枫是真正的天子娇子,我不配用他的名字,把“哲”改成“折”吧!” 从那以后,就有了现在的穆折清! “那段时间,我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一个从十三岁才开始练武功的人,凭什么和穆将军并称为双杰! 因为中间,短短两年时间,我经历了无数的黑暗,这些黑暗恐怖层层叠加,才造就了今天到的穆折清! 所以,慕容夫人应该算是我的老师!她的脾气不一定会见你,不过我尽力而为吧! 高阳,高堂之上皆禽兽,苦熬慢煎谁曾免,你的痛苦比起别人其实微不足道!” 第六十七章棺悲歌4 - 旷影陵 - 南栎 “你一直以为我很讨厌你!”穆折清用一种很怪异,很认真的眼神打量眼前的女子。 “难道不是?” 穆折清不再回怼,只是给高阳一个大白眼, 高阳说道:“以前,我一直以为你很讨厌我,就算你偶然救我几次,也是受人所托,你几次告诉我,你是受人所托嘛!直到现在我也看不懂,你这样的人,我真的看不懂,别说是你,我和栖夜哥哥一起长大,我从来也没看懂他! 但是从今天以后,我明白了一件事,虽然我不明白你心里所想,但你对我,应该不算厌恶!” 穆折清道:“叫你蠢女人果然是没叫错,这世间还能找出比你更笨的女人?我与你说这些,无非是要告诉你,你要查案也好,做什么也好,我根本不会阻止,其实我和你一样,也恨透了庙堂之上那个人。” 看着高阳云里雾里的眼神,哎,穆折清想想还是算了,真是不明白明岱凌什么眼光,看上这么笨的女人,对他来说,女人可以不漂亮,但一定要聪明! 他不想再解释,反正高阳这个蠢女人也听不懂:“我告诉你,我今天之所以和你说这些,是因为我一时兴起,别说是你,即便站在我身旁的,是一只猪,一条狗,我也会和它说!” 穆折清话音刚落,从高阳这个方向一眼就看见穆折清后背,金毛耷拉着脑袋过来。 “喏,狗来了,你和金毛说吧!我走了!” 高阳捡起自己弄脏的帕子,看自己摸索一番,能不能找到井水在哪里,把这条帕子好好洗干净! 高阳刚刚起身,听见身后的穆折清说:“金毛,你脑袋怎么有血,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哪个吃了豹子胆的,敢动我穆折清的狗!” “清将军,谢谢你和说这么多,我先去把我帕子洗了!” 高阳走了许久,才发现自己迷路了,刚刚应该问一下穆折清,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绕到哪里去了。 后来找到一个尼姑问了一番,好不容易找到水井,打了井水来洗帕子,搓了半天发现根本洗不干净,看来还是得找彩云洗,彩云他们做惯了了伙计,有经验,不然,这块帕子,根本用不得。 她连猜带蒙得总算走回了青龙殿,可是穆折清和金毛已经不在那里。 “他们这是去了那里,不管了,先回去吧!” 这一扭头不要紧,竟然碰见一个高阳最不想见的人,鬼影! “小高阳,好久不见!”鬼影又是一副恶心面具,一身黑衣,这个打扮,从没见他变过。 “鬼影大人还真是无处不在阿!” “小高阳在哪,我就在哪呗!” “鬼影大人怎会知道我来此处!” “鉴鹰司掌管天下情报,这点消息还不知,这个副指挥使不用当了! “不知鬼影大人有何吩咐!”高阳一直在看四周,她想看穆折清在哪,她想看看徐梁玥有没过来,这两个人关键时刻都不在! “小高阳,别看了,你的清将军,不会回来了,我把他支走了!” “去哪了?” “你很关心他?” “朋友,关心实属正常!” “呵,朋友,你没给我开玩笑吧,鉴鹰卫会有朋友?真是最大的笑话!我不想和你废话!我警告你最后一次,本大人这两天心情好,不想见血,给你一条活路,今天太阳下山之前,滚蛋!否则?” “鬼影大人,我不明白,我在疏月俺,可妨碍了大人?”她明白鬼影这种人根本不需讲理,可是此时,只能期盼穆折清或者徐梁玥过来救她,别无她法。 “鬼影,你不要太无耻!”穆折清带着金毛过来,远远地冲着鬼影喊。 穆折清一过来气势汹汹质问鬼影:“谁让你动我的金毛,打狗也得看主人!” “折清你别生气,我很看主人阿,是你这条恶犬,逮着我就咬,我没杀了他,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突然,穆折清猛地拥住高阳,他的头贴在高阳肩膀上,左手在她腰上,右手在她右肩之上,整个身体好似和高阳贴在一起,差一点,几乎是要抱着高阳。 高阳吓一跳,刚想说什么,才见到穆折清两只手各接了一把飞刀,他从高阳身上起来。 穆折清怒视鬼影:“卑鄙无耻!” 看样子,穆折清已经忍到极限,然而鬼影仍然一副,大言不惭,风轻云淡模样:“折清,你不是常说,你自己是京城第一无耻之人,这么舍得把荣耀的头衔给我了! 哎呦喂,我刚刚没看错吧,你抱着她?你喜欢这个女人?我不是记得你喜欢的女孩子叫覃儿?你不喜欢覃儿了?移情别恋了?也对,这个女人虽然被休弃,到底人家还是白芊画之女,天下第一美人的女儿,对吧!要论姿色,肯定还是我们小高阳胜出! ” 这时候,刚好历书和阿晋赶到,而鬼影身边的一个下属也赶到,他们不约而同做了一件事情,给自家主子,拿上兵器。 徐梁玥也到来,看见高阳没事,见穆折清和鬼影剑拔弩张,不想多管鉴鹰卫的事,只是打了个手势,让高阳到自己身边来。 历书将穆折清的青光剑恭敬递给穆折清,这把青光剑,虽然叫青光短剑,其实并不算短,只是略微比一般的剑短一点,而且剑形偏瘦,看起来十分轻巧。 之所以叫青光剑,并非因为剑是青色,而是剑柄之处,有一颗硕大绿宝石镶嵌其中,这把剑正是清泉先生送给高阳大的婚礼物,高阳又转赠给穆折清。 鬼影也接过自己的宝剑,“折清老弟,不错,真不错,听说这把青光剑正是这个女人所赠,连你大哥送的筱宸剑都不用,用这个女人送的青光剑?不知道,你的青光剑厉害,还是我手上的恨生剑厉害!” “废话少说,动手!” “诶,不行,咱要打,也要问清楚,你为何而打!上次街头之上,这个女人,亲手杀了你的副将,你非但不怪罪这个女人,还要为这个女人和我打架!你说,你今天一战,是为了什么,为了你的金毛还是为了你身边的女人,若说不清楚,这个架还不打了呢!” 穆折清不搭理他,“鬼影,打就打,那么多废话干嘛!我们来个约定,谁输了,谁滚出京城!谁赢了,这个指挥使的位置就是谁的,如何?” “我考虑考虑阿,你这么自信我一定不是你的对手?” “不知道,试试就知道!” “穆折清,你要不是仗着你的好大哥,还有慕容夫人对你悉心教导,你在我面前嘚瑟什么,我承认我不是你的对手,你是大瑧仅次于穆将军的高手,我哪里是你的对手! “你说这许多废话,到底打不打!” “折清,你告诉老哥一件事,是金毛重要还是这个女人重要?是覃儿重要还是这个女人重要?你回答我,我便跟你打,反正我肯定是输!到时候我乖乖滚出京城,回去骊山就是了,你也能一次解决我这个眼中钉不是吗?” 高阳抢着回答:“鬼影大人,我替他回答,我和金毛,金毛重要,我和覃儿,覃儿重要?已经回答了!” “是吗?老弟,这个女人一点也不相信你的真心怎么办,折清,这还是你吗?你真是窝囊,做你的女人真惨,陆覃儿需要两次嫁给别人!你如今看中这个女人,你依然护不住她!” “鬼影,我已经忍你很久了,开始吧!”穆折清拔起青光剑,向鬼影冲去,他的身形矫健,说他是冲过去不如说是飞跃而去。 “哈哈,说到底,还是因为这个女人,你才会如此生气,不是吗?” 鬼影的恨生剑出鞘,那把剑看起来又大又厚重,感觉不像是剑,更像是大刀。 反观穆折清的剑,轻薄又瘦,在鬼影的大刀面前比起来,看似很弱小,穆折清的一剑,鬼鹰迅速躲开,鬼影提起那把厚重的剑,向穆折清砍去,穆折清站在原地,似乎并不想躲避,高阳只见鬼影的剑即将砍上穆折清。 高阳在心理不禁默念着,你快点躲开,你不是号称大瑧第二高手,还不躲开这是要干啥? 只见鬼影的剑再差穆折清一分一厘的时候,穆折清突然迅速闪开,一个快速的轻功绕道鬼影身后,鬼影发现时,躲得仓猝,而穆折清借着巧力,趁势追击, 穆折清的剑法快,准,狠,加上和轻巧的青光剑人剑和谐,高阳只看到眼前,一片剑在空中一道道炫影,根本看不清楚,剑的方位?剑几时发力? 而鬼影的脸上冒着汗水,似乎对穆折清的攻击已经无法承受,他根本毫无还手之力,现在他手上那把厚重的剑毫无作用,反而成了他的包袱! 穆折清终于玩够了,他一连串快速发剑,用剑柄打伤鬼影的左肩,右腿,和腰部,最后一套正面的剑法彻底将鬼影打下去,鬼影被穆折清玩了一圈又一圈,他在原地打转躲避偷袭。 最后,穆折清一脚踹上鬼影的后背,鬼影踉跄地往后倒去,鬼影的下属慌忙接住他。 鬼影在他下属怀里歇息一会,还是吐出一口鲜血。 突然青龙殿的大门敞开,一个气质清冷的黑衣女子,带着黑色面纱,身后跟了一个红衣侍女。 穆折清和鬼影还有徐梁玥一起向那位女子行礼:“拜见慕容夫人,拜见席音姑姑!” 随后,几个下属也跟着行礼,鉴影卫的指挥使和副指挥使,如此嚣张的两个人,见到慕容夫人要毕恭毕敬行礼,甚至连慕容夫人的侍女都要行礼,这个慕容夫人的身份,真是太过神秘! 高阳愣在其中,徐梁玥提醒高阳:“见着慕容夫人快点行礼。” 高阳这才反应过来,立刻行福礼:“小女高阳拜见慕容夫人,拜见席茵姑姑!” 慕容夫人的声音十分冷淡:“你们要动手打架可以,却不能在我疏月俺动手!” 穆折清连忙赔罪:“慕容夫人,对不起,刚才一时情急,还望慕容夫人恕罪!” 鬼影道:“慕容夫人,您要说句公道话,是这个穆折清率先动手,要论错,也是他错!” “闭嘴,你们的恩怨我不想管!” 鬼影接着说:“慕容夫人,我有事找穆折清,还请您......” “我说的话,你没听懂?我说了你们的恩怨我不管,全部给我退下去!” 鬼影还不死心,再此发问:“慕容夫人,属下也有要事要找您,您可知这个女人来此目的?” “阿!”鬼影一声惨叫,之后,鬼影亲手将自己左肩上的一把飞刀拔出来,鲜血淋淋,看起来十分吓人。 高阳震惊,她一直看着慕容夫人,她什么时候动的手?难道慕容夫人真的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了? “慕容夫人,这个女人要找你的事,你千万不能答应,你一旦答应,就是和皇上作对……阿……”还不待鬼影说完,他又是一声尖叫,他的右肩也中了一个飞刀。 鬼影重复刚刚的动作,自己亲手拔出来,他恭敬地向慕容夫人行礼:“属下受教,属下这就告退!” 高阳这才发现,原来动手的不是慕容夫人,是慕容夫人那位侍女席茵姑姑,此刻她手上还拽着一把飞刀,正是预备,若是鬼影还敢继续说,毫不留情再给他一刀。 即便是慕容夫人身边的一个侍女,武功都这么高强。 鬼影向慕容夫人拱手行礼,他随手扯了袖子上的一块衣料,擦了两个肩膀上一大片血迹,虽然伤的很重,看样子并没有废了他的手。 鬼影走过来,一把拽住穆折清的衣领,他左右两肩,因为拽着的动作用力,血再次绽开,像一朵绽放鲜艳的血花, 他一声怒吼:“穆折清,这个女人对你很重要是吧,要不是因为你喜欢她,我会傻傻跑这里提醒你们? ” 第六十九章棺悲歌5 - 旷影陵 - 南栎 “夫人,您真的想好了,可是您这样做,不是等于背叛了皇上,皇上回了京城之后,会怎么处置你啊,!” “席茵,我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我躲了这么许多年,我真是累了,我曾经意味上天很无情,要把我的一切都夺走,现在,老天告诉我,我的儿子还没有死,还活在世间,高瞻峋是高栖夜的养父阿,而且他是白芊画的丈夫,无聊出于公道还是私情,我都应该做这个证!” “席茵只是觉得,好像不是很合适!这个时候皇帝虽然不在京城,纵...... 一些站得比较远的英军士兵看到有战友遭受“重创”,在没有接到军官命令的情况下就哗啦哗啦搬动了枪栓,想籍此来阻吓对面继续乱投杂物的行径。 然而几人眼中只见陈沉香身上亮起了土黄色光晕,直接就走出了十多米,不管是他本人,还是毒瘴古道什么也没有发生。 “鲸哥,别打了,我错了!”李海峰有气无力的说着话,再也没有了以前的那份嚣张。 这座浮岛上漂浮着的是一把斧头形状的源器,或者是半仙器,具体罗浩分辨不出来。 带着满肚子疑惑,熊游天顺着美杜莎的眼神看过去,落在了杨毅云身上,顿时愣神,杨毅云就是个初级神主而已,怎么可能是天道级别强者的主人? ‘洞’府内已经有许多的地方倒塌,进入其中后并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难道真如紫灵老祖所说的那样,只针对元婴修士? 而那名修士,这是一再思索,好容易才选择了第十九排,第七十五个盒子。 顾若离就解开了邵氏的衣襟,果然就看到她的胸口的位置上有个剪刀扎出来的洞,伤的并不深,但是周围已经泛红。 艰难的穿过街道,他们终于到了卫所,所有人去军营的去军营,回延州的就要开始准备,所以一时间各自都去忙的事情去了。 当四大天王败落之时,众人这才看清楚了现在的静堂三尊的真实情况。 魏岚这次通过琳夫人也就是通过司马婧苓安排在北傲的渠道给自己传来了消息,瞬间就激发了阿瞒心中那仇恨的怒火。 箩筐中,静静躺着一个红色的果实,散发着淡淡醉人的水果香味。 在林羽消化完铁艺林说的内容之后他忽然有一个奇怪的想法,他现在开始怀疑当时让自己帮忙抓洛托姆的山田博士是想要防止杉木研究所的位置被暴露,不过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停留了片刻之后又是被他给否定了。 不过结果又不太一样,若是陨石,所砸出的应当是一个巨大的陨石坑,而被法则之力裹挟的长枪,却砸出了一口井。 木纹抬头一看,只见恐鸟们一个个眼神非常愤怒地看着木纹,并且有着向木纹攻击的意思。 门被打开了,周围却是黑漆漆的一片,完全看不见四周有什么东西。 赵云记得当年,父亲死后,荒州草木皆枯,天地显出异象,如今,这也是异象。 可就是如此,柳如是仍旧能够如此硬气地拒绝他提出来的要求,这让阿瞒不得不怀疑柳如是是不是也有了什么别的更好的出路,或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和暗皇分庭抗礼的幕后。 安宁公主走到阿瞒的身边,轻轻地将他揽了过来,让他靠在了自己怀中,说话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更加温柔了。 通红的坯子拉出,放到锻造台上,那铁匠一只手臂固定,另外三只手臂,拿着力道,抡起铁锤猛烈的挥砸,几乎不带停息。 最终三人一起上了周泽楷的车子,一打开门坐进去,林静就闻到茉莉的香味,想到自己上次说喜欢茉莉的香水,倒是让她更是觉得周泽楷这人体贴的很,心里忍不住一暖。 第六十八章棺悲歌5 - 旷影陵 - 南栎 穆折清当时就愣住了,鬼影的意思,他今天特意来疏月庵 一趟,并非来刻意刁难,反而是来提醒高阳,而他之所以来提醒高阳--因为他穆折清! 穆折清震惊到言语不清:“鬼……影……鬼影大哥,你说什么!” 鬼影一把甩开穆折清的衣领,他本来就被穆折清打伤,后面又被席音姑姑两个飞刀打伤肩膀,他身体带着摇晃,一甩开穆折清有些站不稳,穆折清刚想伸手去接住他,犹豫了一会,鬼鹰被他下属接住。 那个下属对穆折清说道:“清将军,我们大人此次前来并没有恶意,他是看你那么在意高阳,特意过来提醒高阳小姐!” 穆折清有些不敢相信,高阳也不相信,上回鬼影亲口和她说,他恨透了高栖夜,因为恨高栖夜所以也恨透了高阳。 怎么如今,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也许鬼影说的是真的,鬼影当然不会怜惜高阳,他只是看穆折清好像在意她,所以才来提醒。 她忽然有些搞不明白这些鉴鹰卫,他们的爱恨情仇和寻常人不同,他们爱恨情仇是十分的矛盾和怪异,不懂,搞不懂。 穆折清渐渐也相信了鬼影的说法,他的声音带着愧疚:“鬼影大哥,你……你没事吧!” 鬼影冷哼:“还死不了!”他转头看向高阳,“我提醒你一句,不该查的不要去查,不要自讨苦吃,你以为你是谁?你知道你在做什么?这种陈年旧案,傻子都看出来,背后之人是谁,你非要连累所有人,就为了替你,做一个根本不可能做成的事,真是一介蠢货! 你不就仗着你那张脸,那么多男人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怎么,你很光荣吧,连穆折清这种也会被你所惑!” “我……”高阳真的是不明白,女人这样说她,可以解释为嫉妒,男人这样说她,因为什么?何况还是鬼影这样的男人! “鬼影大哥,我,你……我真是对不起你,我今日太过冲动,把你打伤了,我把你扶回房去!”穆折清想扶鬼影一把。 “不必假惺惺!”鬼影停顿一会,“穆折清,我没有和你说玩笑,你要是真喜欢这个女人,最好让她尽快离开这里,不要见什么慕容夫人,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阿龙,我们走吧!” “是!”阿龙搀扶鬼影离开。 “诶,鬼影大哥,对不住!”穆折清觉得无语,今天不知道是着什么魔了,竟然说了好几次对不起。 慕容夫人冷冷说道:“你们退下吧!” “慕容夫人!”高阳叫住慕容夫人,不过慕容夫人头也不回,继续往里面走去。 高阳十分无措施,只能巴巴看着穆折清,穆折清有些犹豫,鬼影的提醒……是很有道理的,让她见了慕容夫人,还真不知是福是祸! 高阳一脸坚定对穆折清说:“我愿意承担任何后果!” 穆折清只能帮她叫住慕容夫人,“夫人,不如你见见这个丫头,她是白芊画之女。” 其实席音姑姑看得出,慕容夫人并没有很快进去,而是略微等着,似乎就是在等穆折清这句话,难道夫人早就打算见高阳。 “你是白芊画之女,你真的愿意承担任何后果?”慕容玄凝回头问高阳。 “我愿意!” “行!你进来!” 高阳跟着进去,这里面装饰十分豪华,可与南雄候府堪比,足以见慕容夫人身份尊贵。 慕容夫人在自己案几前蒲团坐下,一脸肃穆看着高阳:“你想要知道什么?” 高阳道:“我想知道父亲当年的旧案!” “你父亲是谁?” “高瞻峋!” “既然你是故人之女,差不多快二十年了,该是见天日的时候!你要的东西,我全部给你,甚至亲笔写书信给你作证,只要你有这个胆子!” 高阳跪在地上:“求慕容夫人成全!” “你毕竟是白芊画之女,想当年,我和白芊画也算是知己姐妹!只是……这夫妇两都是这样的悲剧!哎!”慕容玄凝说完缓缓摘下自己的面纱! 那是一张绝世容颜,慕容夫人的姿颜其实可以和白芊画媲美,等等,她怎么觉得这张脸,眉眼间十分熟悉,这……这是…… “慕容夫人,请问您可曾?” “可曾什么?” “可曾生育子女?” “你放肆,慕容夫人终生未嫁,哪里来的子嗣?你是在故意羞辱慕容夫人?”席音呵斥高阳。 “请夫人恕罪,我并非有意,只是,只是慕容夫人的眉眼模样和一位故人实在太像!” “一派胡言,你再胡说,玷污夫人的名誉,我看你是找死!”席音更加生气,似乎要过来动手教训高阳。 慕容玄凝抬起手,示意席音不要说话。 慕容玄凝问道:“你说我像谁?” “像我的兄长高栖夜,他并非我父母亲生,是我父亲的养子,我见你们如此相像,而栖夜哥哥又刚好是养子,所以才说出这荒谬之言!请慕容夫人恕罪!” 慕容夫人霍地从坐垫起身:“你说什么?映月医仙高栖夜?” “正是!” “怎么可能?”慕容玄凝十分激动,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世间有如此凑巧之事,她继续问道:“有多像?” “实在是太像!若说你们没有关系,我都不敢相信!” “真的吗?难道他还活着,席音,难道他还活着?”慕容玄凝立马留下两行清泪,十分无措的看着席音。 席音握住慕容玄凝的双手:“夫人,您想多了,您的孩子在出生之后就没了,也许一切是巧合?对了,夫人,您可有姐妹,或许高栖夜是您的亲人?” “我没有任何亲人,他们都死了!高阳,你先出去!” “是!”高阳,跪地叩首,标准的行完礼,然后退将出去,关上青龙殿的大门。 穆折清看见高阳出来,上前问道:“怎么样,慕容夫人怎么说?” “夫人说,我想要的一切她都会给,她会亲笔写下书信作为呈堂公证!只是,要我考虑未来的后果!” “既然如此,你先回去吧!一切……明天再说!” 高阳是幻觉吗,穆折清说这话的语气,很是沉重与无奈,他……他在关心她? 高阳退出房间后,慕容玄凝哇哇大哭起来,席音抱住慕容玄凝,她哭的更加伤心,“是不是,是不是我的孩儿他还活着,一定是这样!席音,你帮我去打探清楚好不好!一定要搞清楚高栖夜究竟是什么身份!” “是,夫人!” 这时候一名年轻的女子端着一碗茶水还是羹汤过来,“娘亲,慕容夫人这是怎么了?” “闭嘴!小孩子不用管!”席音呵斥那女子。 “我方才听见你们说高栖夜,他怎么了?”女子放下手里的汤水,“夫人,您不要伤心了,我给您熬了一碗人参汤,您趁热喝了!” “你端出去吧!夫人她不喝!” “行!那你们告诉我高栖夜究竟怎么了?他没事吧,他千万不要有事阿!” “你这臭丫头,在胡说八道什么,你很关心高栖夜?说得好像你见过他似的,你别做梦了,你没见过他,外边的高阳才见过,而且还是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娘亲,哪有你这么说女儿的!” “我怎么,难道不是!” “我见过,而且我还有高栖夜的画像呢!” “还画像……”席音刚想再次打击她的亲生女儿,却被慕容玄凝打断,“你说什么,你有他画像,快点给我看!” “在我房间呢,我有好多他的画像,他可是我最最崇敬之人,我这去拿阿,夫人,您等着!” 不一会,小丫头拿了一大堆画像过来,慕容夫人迫不及待将画像一一打开。 她顿时跌倒在地,席音姑姑赶忙去扶起来。 “夫人,这……高栖夜果然跟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要说不是母子,恐怕没人相信。” “席音,原来他还活着,你无论如何,给我找到他,一定要他平平安安的,你明白吗?” “夫人,好的,我明天一早出发去找高栖夜,不,是小公子,小公子是大瑧的映月医仙,他是您的骄傲阿!夫人,他……” 小丫头一脸诧异:“这都怎么回事阿,夫人,您说高栖夜是什么人,您为什么要去找他?” “他是我亲生儿子!” 小丫头震惊不已。 第二日,慕容玄凝叫高阳去青龙殿,高阳刚坐下,这次席音姑姑竟然给高阳端了一杯茶水,态度俨然不同上一次。 慕容玄凝还是摘下面纱,“高阳,栖夜是你兄长?” “是!” “你对他很重要?” “我……我也不知,应该算吧!” “我不要应该,到底是不是?” “是!” “既然如此,那就够了!” 慕容玄凝将两封信件递给高阳,“这里有两封信件,一封是我亲笔所写,写的是高瞻峋一案来龙去脉,另一封信是乔穗的罪证!桩桩件件都在里面!” “多谢慕容夫人!夫人是说,这一切罪魁祸首是乔穗?” “没错!可是你要想清楚,我把两封信件给你之后,我不会插手你的任何事情,你也应该想清楚,意味着什么,很有可能,明天乔穗就派人过来杀你!狗急了也跳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和乔穗之间,似乎仇恨还挺大,你杀死了她的女儿,是不是?” “是,但这一切,都是乔穗和施茗玉逼人太甚,硬生生帮我这个小白兔逼成了……” “你的事情我不会过问,我早就和皇帝说过,我隐居之后,一切事情我不管,我躲了十几年,一切早该如此,我把证据给你,施浩元应该不会再恨我了吧!” “施浩元?” “我没有嫁人,但我的确生过孩子,这个孩子不是别人,孩子的父亲正是施浩元!” “当年高瞻峋曾经和施浩元是结义兄弟,而且白芊画也是我的好姐妹,我不应该躲了二十年,这些东西给你!你联合忠国公府和徐将军一块要求朝廷重审” “好!” “事不宜迟!你明天就下山!或者今天下山,高阳,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会先把穆折清支开,他不能染手此事,否则皇帝不会饶过他,我不能害他,明白吗?” “ 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你知道一旦穆折清走了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没人保护我!而乔穗随时会派人来杀我!” “算你聪明!没事,徐梁玥还在这里。” “你知道鬼影昨天是何用意?这一次是鬼影亲自出手对付你!他昨天好心提醒你,叫你不要陷进来,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我收回这两封信,怎么样?” “不,我不后悔!” “你想好了的话,就走吧!” “是!” 高阳退出青龙殿,慕容夫人对席音说道:“你派人去保护她,如果她死了,栖夜一定会很伤心,去吧!” 第六十九章棺悲歌6 - 旷影陵 - 南栎 “夫人,您真的想好?可是您这样做,不就等于背叛皇上?皇上回了京城之后,会怎么处置您?” “席音,我已经顾不了这么多,我躲了这许多年,真是累了,我曾经以为上天很无情,要把我的一切都夺走,现在,老天告诉我,我的儿子没有死,还活在世间,高瞻峋是高栖夜的养父,而且他是白芊画的丈夫,无论出于公道还是私情,我都应该做这个证!” “席音只是觉得,时机不合适!这个时候皇帝虽然不在京城,纵然高阳有瑜王爷护着,皇帝回来之后该怎么办?他真的会同意重审旧案,洗刷高瞻峋的冤屈?” “我不知,我只能做好我该做的,我必须做这个证明人,其余的,我都不管!” “哎!真是世事无常,不过,夫人,小公子活着太好了,听说他过得很不好!” “我知道!” 高阳出来的时候,才知,原来穆折清昨天就已经回京城,而徐梁玥好像也一起回了京城,那么这个时候,高阳身边只有彩云和马伯三,为何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席音姑姑叫高阳吃过中午饭再走,吃完饭之后,却等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父亲的结拜兄弟,徐梁玥的兄长徐烛俞,原来昨天,徐梁玥知道高阳已经成功见到慕容夫人,他做不了主,回去找他的大哥拿个主意。 高阳对徐烛俞行礼,徐烛俞看起来十分生气,“你一个女孩子,这些事情不需要你管!你现在给我回去!” “回去哪里?” “自然是回你表哥家里,现在就回去,你拿了慕容夫人的东西,一律还回去,现在——立刻还回去!” “徐大哥,你知道那是什么,您苦苦找了十五年的真相,只是慕容夫人两封信就可以解决?那么为什么不呢,我不明白!你不想还父亲一个真相吗,为什么阿,我绝不还回去!” “我再说一遍,还回去!” “徐大哥,我不明白!”高阳还想着做最后的挣扎辩解! “你不需要明白!徐梁玥,你现在带她回去!把她带回白府,让国公夫人好好看着她,绝不许在出来惹事!” “是,大哥!” “一个个混账东西,高阳不懂事,你也跟着胡闹?谁让你教唆她来的!”徐烛俞对徐梁玥一顿劈头盖脸骂。 “不是我,我是受瑜王爷所托,瑜王爷面子大,我无法拒绝!” 徐烛俞抢过高阳身上的两封信走了,徐梁玥不敢违背大哥的意思,带着高阳回去。 “你大哥是怎么了?”出了房门口,高阳试图徐梁玥身上,要回两封信。 “我不知,你跟我说再多也没用,我不可能违背他的意思,明白吗?不管他做什么决定,应该有他的苦衷吧!走了!” 高阳的下人和徐梁玥走后,徐烛俞一个人呆在房间,他的目光盯着一样东西,桌面上的两封信件,是啊,快二十年了,他和忠国公折腾了二十年无果,如今只要两封信,多么简单的事情,将慕容玄凝的亲笔证书信做证明,而后有瑜王爷相助,二十年的冤案终于可以昭雪! 可是,他的理智告诉他,他不能这样,他一定抵住这场诱惑,这简直是一个巨大的陷阱,也许能暂时将高瞻峋从深渊里拉出来,可立马有人代替他掉下去,高阳,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让她去承受吗? 就算穆将军真的相信,皇帝从长安回来之后该怎么办?他该如何处置高瞻峋和高阳,亲口向天下承认,一切都是皇帝自己策划的!不,皇帝不可能认错!让他认错,他会让无数条性命补这个认错,代价太大。 徐烛俞颤抖的手,接过两封信,离开这所房间。 他要亲自面见慕容玄凝,亲手把这封信还给她,而后告诉她,我们不需要! 呵呵,这是多么残忍,明明要这个东西想了二十年,求了二十年,如今东西就在他眼前,揣在他的手心里,却要亲手将它还回去! 徐烛俞将信件还给慕容夫人后,匆匆回到徐府,问了一番徐梁玥,徐梁玥说高阳闹得很厉害,坚持要把信件拿回来,国公夫人劝不动,只能将她软禁在房间。 “到底是国公夫人明事理,你这个臭小子,你懂个屁,我要是再见你撺掇高阳做什么傻事,我不把你活活打死!” “大哥,我真是不明白啊,你调查了二十年,不就是为了今天?你知道为什么慕容夫人二十年不开口,高阳一出手就开口了?” “为什么?”他确实想知道,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难道就因为高阳是白芊画的女儿,慕容玄凝这个冷血无情的女人,她要是真有半分良心,也不会看着高瞻峋和白芊画受这样的苦痛。 “高阳悄悄告诉我,你不许和别人说啊,大哥!” 徐烛俞十分不耐烦;“不说不说!” “高阳说高栖夜有可能是慕容夫人的儿子,原本慕容夫人死活不相信,第二天突然就信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慕容夫人八成是因为高栖夜的原因才同意给高阳,所以我想,既然如此,那慕容夫人应该会保护好好高阳!” “胡闹,慕容夫人,她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她躲在疏月庵二十年,你觉得是为什么?她要是能保护,她先把自己保护好吧!” “哦,大哥说的是!我发誓我再也不撺掇她做任何事,我要牢牢和大哥站在一条线,一定阻止她牵扯进来!” “行了,没你什么事,你出去!我自己呆会!” “是,大哥!” 南雄侯府,明岱凌在收拾东西,明怀冰在身后劝道:“二哥,你真的要去江西?” “当然是真的,这还有假,不仅我去,你也去,还有白琰!” “我只是觉得此事太过蹊跷,这宁王和严不谲不是一直不同意我们去江西,一直怀疑我们和江西白莲教有染,怎么突然就同意,而且我们和白琰都要去,太过蹊跷!” “这有什么蹊跷不蹊跷的,这还不简单,当然是瑜王爷,你也不想想,如今高阳都攀上瑜王爷,成了瑜王爷的义女,白琰想去江西,当然什么都同意,至于我,还不是沾了我这位前任妻子光。也好,我要离开京城,我一点也不想看见她!” “看见谁?你说二嫂?二嫂她又没做什么?” “我就是不想看见她,要不是她欺瞒身世,还有你,联合她一块瞒骗我,要不是这样,我会背上一个休妻杀子的恶名!” “那这么说是我的错了?” “不是你的错?你一开始就不该告诉我!” “二哥,你是不是有苦衷,要不你和我说说,多一个人知道,就可以多一份主意。” “你明怀冰的馊主意就不用了,明巧嘴,好你个明巧嘴,我娶了她因为你这张嘴,休了他还因为你张嘴,你可真是够厉害!” “二哥……” “闭嘴,休要多言,赶紧收拾东西,明日去江西!” “二哥,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只是觉得太蹊跷,总感觉我们一走,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而且这事必定与我们有关!” “你能不能闭嘴,你爱走不走,你不想走,就留在京城!” “我们几时回来?” “看情形吧!” 白府,高阳被锁在房间已经两三天,期间只有彩云能进来给她送饭。 高阳看见彩云进来了:“彩云,你帮我想办法见到瑜王爷好不好,或者你去见,你让他放我出去!” “小姐,国公夫人何其聪慧的一个人,自从小公爷去了江西以后,国公夫人忧心忡忡,她说总预感会发生什么不妙之事,所以她让我特地嘱咐你,你千万别出来惹事!她这么做是在保护你!” “你说表哥去了江西?” “嗯!” “什么时候去的?” “就前天,我听马伯三说,连二公子和三公子也去了?” “什么二公子三公子?” “就是明侯府的....二公子和三公子。” “他们也去了,这事还真有几分蹊跷!” “是啊,小姐,别说你了,连我这么个蠢笨丫头,都猜出来事情必有蹊跷!您还是不要出去为妙!您说您要是真出点什么事,小公爷不在,二公子三公子不在,那还有谁护着你啊?” “不是还有徐将军和瑜王爷?” “可是徐将军赶您回来,那不就说明,他想护你也护不了,赶你回来就是最好的保护方式!您就听他的吧!”彩云直接跪下来恳求高阳。 “可是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你知不知道,我每天晚上做梦都梦见:父亲终于得以沉冤,终于不用被人指指点点,他可以光明正大走在大街上,他不是高贼,也不是广平王,他就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可以光明正大走在大街上的普通人!他痛苦了十五年,我不该帮他吗?就近在眼前,我实在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到手的证据,就这样消失不见!彩云,让我去赌一次,反正我什么都没了! 而且我不是瑜王爷的义女?他那么爱冰儿,他一定会保护我,你说是不是!” 彩云在地上不肯起来:“小姐,国公夫人对我说,正因为你是瑜王爷的义女,才显得尤为蹊跷,这一切真是太顺利,简直让人不敢相信,您觉得,徐将军,忠国公他们辛苦二十年,什么都查不到,凭什么你一出现,慕容夫人就愿意为你作证? 凭什么瑜王爷懦弱了二十年,突然愿意为你挺身而出,就为了一个可笑的冰儿转世,这种说法,您信吗?徐将军是对的,国公夫人也是对的,您不能出去,我也不会让您出去!” 彩云一口气说完这一番老长的话,高阳知道,这个丫头是真心为她好。 可是,他们终究不是她,不是她高贼之女的身份,就是因为这个身份,她从小看不见父亲,被母亲疏远怨恨,后面广平王府被朝廷圈禁,她还要四处逃窜,甚至隐瞒身份躲藏到施府去,甚至,甚至因为这个被明岱凌休弃。 最重要的是,她失去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个孩子呀,这一切怪谁呢?她谁也不能怪,唯一能怪的就是高贼之女这个身份。 高阳想起来一切,又哭成泪人,她说道:“彩云,你先出去!” 彩云端走了高阳用过的饭菜,这些饭菜基本上就吃了几口,哎,小姐,我知道你苦,可这一切又有什么办法? 门口有三个伺候高阳的丫头,这三个是瑜王爷给她的侍女,还有五个国公府的护卫,高阳就是能飞,也飞不出去。 高阳坐在圆桌前,默默留着眼泪,“这一切实在是太曲折,就像穆折清说的那样,上天给她一个甜头,然后再把她打入地狱,与其这样,倒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告诉她,从来没有可能推翻这起冤案,叫她不要做任何妄想! 为什么要给她一个希望的苗头,她全力以赴,她倾注一切心血,眼见就要成功的时候,突然告诉她,这一切只是一场闹剧!” 第七十章棺悲歌7 - 旷影陵 - 南栎 房门突然打开,乔诺进来,她在高阳身边坐下:“高阳,我不是你姨母,而是你舅母,其实从你进来京城开始,我就知道,国公爷为高瞻峋案子奔波十几年,甚至把自己弄到失踪了,我怎会不知道高瞻峋的女儿是谁呢? 其实不光是我,京城很多人都知道你的身份,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故意不揭穿你,现在突然来这么一出,你不觉得,这一切,明明就是一个人为的巨大阴谋!” “那么他最终的目的是什么?是要对付谁?对付我父亲,对付栖夜哥哥,还是对付我?” “不管是谁,你们都是一体!你知道吧,皇帝已经公布下个月回京城,宁王和四殿下已经是水火不容,这个时候,保不齐严不谲要做过激的事? 四殿下最大的把柄,也是穆哲枫最不能容忍的一点,就是四殿下执迷于你父亲的案子,这极有可能,是严不谲要通过你,通过高瞻峋一案,彻底让四皇子翻不了身!” “舅母是说,瑜王爷也是他们一伙的?” “目前来说,不像!” “可是舅母,我想问你,如果我们错过这次机会,我们可还有机会?我父亲他会不会一辈子永无翻身之地!你告诉我舅母!” “也许是吧!”乔诺哀凉的闭上双眼,她所言句句属实,事到如今,不说实话还能说什么? “一辈子吗?一辈子都不能翻身,包括下辈子,也许父亲百年之后,依然背着这个恶名,没有一丝丝可能?” “即便慕容玄凝给了你两封信又怎么样,难道你指望皇帝承认这些错误,皇帝是大瑧的天,只要他不肯承认,谁也没办法?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天戳破了,除非天塌下来!也许有可能。” “舅母,那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永远摆脱不了父亲的阴影,不管是隐瞒身实,不管是远离他乡,这些方都试过,我始终逃脱不掉!” “高阳,你冷静一下!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之无论如何,你不能出去!” “舅母,我想问你,这一切都是皇帝做的?舅舅呢,他失踪数年,舅母不想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高阳,这些事情不是你应该管的,你好好休息,我过几天再来看你,你需要什么,就吩咐外面的丫头。” “好!”连高阳自己都不知道,她这一声好,究竟是真的好,还是假意答应好。 严府,此时书房坐着三个人,严不谲,鬼影,乔穗。 乔穗有些失控,严不谲一直拉着她,试图让她冷静。 “我真的不明白,到这种地步了,鬼影大人竟然这样白白放了高阳,为什么?难道你也看上那个女人?” 鬼影愤然从位置上起身,他的黑色披风用力一甩,“严不谲,你管好你的奸妇,看到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我就恶心!别污浊我的眼!” “鬼影大人莫不是和一个女人计较?她不懂事,还请您见谅!”严不谲认为他一个即将成为太子舅舅的人向鬼影求情,已经十分抬举鬼影。 “不懂事,还以为她是小姑娘,一个又蠢又贱的老女人,真是不知严大人哪里看上她哪里?” “你说什么?”乔穗作势要过去找鬼影理论,被严不谲拉住。 “穗儿,你还是先下去,鬼影大人脾气不太好!” “他脾气不好,我还脾气不好!”乔穗毫不示弱! 一声哐的声音,乔穗完全没反应过来,鬼影的恨生剑横在她面前,乔穗有些害怕。 严不谲过来劝和:“鬼影大人,我代她向您赔罪,穗儿,你先出去!”他对乔穗挤眉弄眼,示意她不要此时和鬼影计较,奈何乔穗真是脑子不好使。 “等等!这个蠢女人,先留下!” “鬼影大人,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您,你可是鬼影,你是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鬼影阿,你为什么放过高阳,她妄想挑起旧案,她想打皇上的脸,你不处置她,你就不怕皇上回来杀了你! 那天穆折清打伤你, 就算他是鉴鹰司指挥使,到底也是你带着他入司,你是他前辈,他岂敢这样羞辱你,你不想杀了他?” 鬼影的剑一瞬出窍,一道剑的白色亮光豁然亮出,乔穗的眼睛有些睁不开,她吓的半死不活,她以为那把剑真的砍下来,原来鬼影的剑只是砍了乔穗几缕发丝。 她喘着粗气,用手拼命顺着自己的胸前,确定自己还好好活着, “要说话就好好说话,你这个蠢女人,还想挑拨鉴鹰司内部之人,你说谁都可以,绝不能说鉴鹰司之人!”鬼影放下剑。 “大人,您究竟是在顾虑什么,这实在不像您往日的威风,您是顾及清将军,还是顾及慕容夫人?当年我和慕容玄凝一样为皇帝做事,我得到什么?我真是搞不懂,你们如此尊重那位慕容夫人,却怎么对我? 慕容玄凝,从她把信件给高阳那一刻起,皇上就不可能放过她,这代表她彻底背叛了皇上!就算您不杀她,她又能活多久?” “闭嘴,你没有资格叫慕容夫人的名字!你这种恶毒愚蠢的女人没有资格和慕容夫人相提并论!”鬼影特意将“没有资格”四个字咬得十分重! “那穆折清呢,他明里暗里护着高阳,你不处置他?” “他是指挥使,我是副指挥使,我倒是想处置他,我处置的了吗?” “鬼影大人就不想重新夺回指挥使的位置吗?只要杀了穆折清!” 鬼影猛地扭头看向乔穗,乔穗被她吓一跳! “乔穗,你少在这里搬弄是非,你想挑拨鉴鹰卫的人没那么容易。” “我说的不对吗?你就允许穆折清凌驾在你的头上?” “乔穗,够了!你再多言一句,小心我真的杀了你!我不想跟你废话这么多,只一句,高阳好好待在白府,我不会拿她怎么样,毕竟她也是未来皇后之女,不过,要是她还敢去疏月庵找慕容夫人要信件,那么这个人必须得死!” 乔穗听到这句“必须得死!”别提有多高兴,茗玉阿,我终于可以杀了高阳这个贱女人,为你报仇! “鬼影大人,那您找我来是?”乔穗得到鬼影的话,已经放下心,言语软下来。 “当然有你的作用,我不会亲自出面,杀了高阳不能出自我的手,只能是你的人!” “我?我手下那帮混账东西根本不是穆折清的对手!” “这跟穆折清没有关系!” “穆折清明里暗里救她多少回,我才不相信这一切只是巧合,退一万步讲,就算穆折清真的不插手,那还有白府,有我姐姐乔诺,有徐烛俞,有徐梁玥,想杀高阳,我是没那个本事,噢,我都忘了,高阳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靠山,瑜王爷! 那么多尊贵的人当她的护花使者,我杀她简直是痴人说梦,我要是能杀,我早就杀了,还用等到今天?” “人我会给你,你必须要记住,高阳是你派人去杀的!和鉴鹰司没有半点关系!” “你想让我去背锅?” “你不是也想让我去背锅?”鬼影奸笑。 “鬼影大人,您是代表皇上的意思阿,难道你会怕高阳,会怕白芊画?” “乔穗,说你蠢真是蠢,我当然不怕杀她,但是你要知道皇上对白芊画一往情深,若是鉴鹰卫杀了白芊画的女儿,那不就是代表皇上杀了高阳,若是皇上和白芊画起了争执,白芊画怨恨皇上,皇上第一个怪罪谁阿!” “如果我不答应呢?你就要放任高阳将两封信真的提交公堂,你要等着高瞻峋一案重见天日,你要等着满朝文武去质疑皇上,你要等着天下百姓说他们的皇帝是个卑鄙小人!” “哈哈哈,你以为你能威胁到我?蠢女人,高阳她想翻案,就翻案去吧,制造高瞻峋一案之人不就是你吗? 就算皇上回来了,高瞻峋真的洗刷冤屈,又怎么样呢,他们根本不会质疑皇上,他们会做的,是将你这个女人千刀万剐!你这个恶毒女人,你害了高瞻峋二十年,你就等着下十八层地狱吧!” “鬼影,我们是一体,你帮我就是帮你啊!” “乔穗,我奉劝你搞清楚一件事,现在不是我求你,是你求我,等着高阳得到物证,你就等着下刑部大牢!哎,我劝你一句阿,反正不论高阳拿到信物你是死,没拿到信物你也是个死,随你怎么看了!” “大人,我依你,我什么都依你!”乔穗直接跪在地上。“高阳不会放过我,左右都是一个死,那么就让她跟着我陪葬吧!” 鬼影道:“对我来说,如果高阳翻案了固然是不好,但最多就是皇帝训斥几句,对你来说,要是高阳真的翻案,你就是死路一条!蠢女人!” “鬼影大人说得是!从今天开始,我什么都听您的!” “好,我的人呢,密切盯着白府,只要她不出门,不找慕容夫人,我会放过她,她一旦上了牡丹山,我会派人来找你!” “是!” 鬼影又是一道黑影呼啸离去。 严不谲将乔穗拉起来:“穗儿,你何必如此,高阳翻不了天,她只是一个愚蠢无知的小女娃,她根本不能奈你何?” 乔穗一把甩开严不谲:“你给我闭嘴!我已经没有退路,我早让你帮我,当时明岱凌休弃她之时,我求你帮我杀了她,可是你放过了,你放过她,她就要我的命! 高阳这个贱女人,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她,就是她害死了茗玉,大不了就和这个女人同归于尽!” “穗儿,你这样只会害了你自己,我奉劝你一句,你就好好待在府里什么也别干,就算高阳出来你也不要去动手杀她,你不要参与这事!” “你说什么?你想眼睁睁的看着我进去刑部大牢,你想看着我像那个高瞻峋,被万人唾骂,千夫所指!你想看着我身败名裂而死?” “可事到如今,你只会越陷越深,那个鬼影分明是利用你,他要你去背黑锅,承担杀害高阳的罪名!” “你要是怕被我连累,你我恩断义绝,以后我的做的事情与你没有关系!”乔穗脸上毫无表情,却发现自己还是留下眼泪。 “穗儿!” 乔穗从地上起身,她神情恍惚地离去。 忽然她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她背身问道:“严不谲,你可爱过我?” “我当然爱过!” “不,严不谲,你只爱你自己!” “穗儿……” 乔穗离去,严不谲长叹了一声,“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劝过你多少回,是你自己非要往深渊里走!” 乔穗回到施府,“必须要高阳从府邸出来,李嬷嬷,你说有什么法子呢?” “奴婢倒是有一个法子!” “噢,说说?” 李嬷嬷在乔穗耳边悄悄嘀咕了几句。 “好主意,你去办吧!” “可是夫人,只是这事,我们普通人怕是干不成!” “晚点我去找鬼影,除了鉴鹰卫的人,要想动瑜王爷身边的人还真是一个难题。” “如果鬼影大人能帮,这事就简单多了,鬼影大人手段太多,就不相信对付几个丫头还不成。 当时瑜王爷收了高阳作为义女之时,给了高阳三个贴身婢女,这三个侍女跟着高阳在白府,高阳被国公夫人乔诺软禁以后,这三个婢女虽然没有贴身伺候,但是在房间门外守着,把高阳一举一动汇报给瑜王爷。 高阳这几天似乎冷静下来,她脑子里一遍遍想起舅母的话:“除非戳破天,除非天塌了,否则凭你再多人证物证,也是没用。” 既然如此就算高阳豁出性命去,又怎么样呢,一样是无济于事,也许还会连累栖夜哥哥,连累舅母,连累徐大哥,这样的动作真的没意思,得不偿失! 第七十一章棺悲歌8 - 旷影陵 - 南栎 当初周怋天离开京城时,她去城门附近的亭子里送他,他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他觉得高阳不适合呆在京城。 周怋天当初给自己取的字号叫昏昏醉翁,正是老子那句“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周悯天信奉的是老子、庄子的出世思想。 其实想想,周怋天说的不无道理,也许离开京城是一件好事,留在京城一样救不了父亲,她谁都救不了,连自己都救不了! 既已想通,高阳要去找舅母乔诺,告诉舅母自己放弃查案,离开京城,她呆在京城的每一天十足压抑,每一天,都能想到那个写着南雄侯的高大府邸。 乔穗去找了鬼影,二人达成协议,鬼影知道,其实他心里,对穆折清确实有所顾及,穆折清是他看着长大,他终究有些感情的吧,穆折清喜欢的女人陆覃儿两次嫁给别人,既然他又看上了高阳,鬼影原本想放过高阳一马。 不过鬼影终究是鬼影,这种恻隐之心只是一瞬,他对自己都残忍,何况对别人呢! 高阳啊,我确实恨高栖夜,我想,你要是死了,高栖夜一定会伤心欲绝,痛彻骨髓! 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瑜王爷的劝说,你仍然不找慕容夫人,我就放过你,若是你去了,对不住了,你必须死,为了皇上,也为了我自己! 是,我恨透了皇帝,可同时我又变态地欣赏皇帝,皇帝恨不了,那就换一个人恨吧,很好,这个人就是高栖夜,高栖夜啊,我是为了恨你才活着啊! 我真是受不了你这所谓明珠天才,道貌岸然的狗屁医仙,你虚伪就虚伪吧,你明明和我一样心里阴暗,杀人无数,为什么老百姓就是不恨你,他们还将你称之为映月医仙! 而我永远是地狱里的黑白无常,永远是魔鬼,永远都没有见到阳光的资格! 凭什么,难道我们不是同一种人吗? 瑜王爷派到高阳身边的三个侍女,其中一个叫糯一的女孩子,被鬼派人威胁,抓了其家人威胁糯一去瑜王爷那假传消息。 糯一无奈,高阳小姐明明已经放弃查案,可她只得去和瑜王爷汇报假消息,“王爷,高阳小姐日渐消瘦,十分痛苦,她一天到晚不吃饭,不喝水,一直哭闹,甚至闹着要上吊自尽!” 瑜王爷十分焦急,“你说什么,怎么会这样,那日我明明见她好好的,乔诺不应该啊!” “国公夫人并没有对她怎样,只是将她软禁在房里不许出来,不让她去找慕容夫人!国公夫人说:不让她冒险,不能把她牵扯进来,何况皇帝的心意一天不变,这件案子就不可能改变!” “乔诺终究是不信我,她是怕我害了高阳,我去找她!” “王爷,不行,你总不能硬生生把高阳小姐抢走吧,在怎么说国公夫人是她舅母!” 瑜王爷叹气,还是来了国公府找高阳。 “高阳,你舅母是担心你,也是担心我,她不信我,但我求你信我,我这次是真心要帮你父亲,皇帝下一月就回来,我们没有机会了!” 乔诺从房外进来,“瑜王爷真是厉害,进来我忠国公府,连声招呼都不打,虽说国公府大不如从前,而我也仅仅是个国公夫人,瑜王爷是监国王爷,论身份地位当然是不及王爷。” “弟妹,你误会我了,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一直恨我,恨我冷眼旁观,恨我见死不救,恨我胆小自保!我自己又何尝不恨我自己呢,这次老天给我了二次机会,它给了我冰儿的转世,我一定珍惜机会,挽回我的错误,我这次是真心帮你们!” “瑜王爷,那你倒是说,下个月皇帝从长安回来,该如何?” “我一人力量确实不够,只要我劝动穆哲枫,只要穆哲枫看清楚皇帝的真面目,凭我和穆哲枫完全可以逼着皇帝认错,让皇帝重新推翻旧案!” “穆哲枫会这么容易相信你?他是皇帝的义子,从小是皇帝养在皇宫里长大,他这种人,发誓一辈子忠于皇帝,你觉得他会相信你三言两语就背叛皇帝?” “他不会信我,但我相信以他的明理才智,一定会相信证据!弟妹,当年我与白阙称兄道弟,我和他就是兄弟,你就是我的弟妹,其实,这么些年,我一直在暗中找他!” “你说什么?你在找白阙?当真是?”乔诺提到自己失踪多年的丈夫情不自禁,声音是颤抖! “虽然我没找到他,我确定他还活着,他现在八成在鉴鹰卫手里!” “鬼影,果然是这个混蛋!你说的当真,白阙真的没死?” “千真万确!只要穆哲枫站在我们这一边,我们就赢了一半,皇兄皇兄啊,你聪明一世,也有糊涂的时候。虽然穆哲枫对他十分忠诚,可说到底,他究竟是镇离王的亲儿子,若是他知道害死镇离王的不是高瞻峋,而是他喊了十几年的义父皇帝,他该多伤心!” “张青坡,你当真没有骗我?” “弟妹,我以我的一切发誓,你还不信,我拿冰儿发誓:若是我所言有假,就让冰儿永生永世不能原谅我!” “瑜王爷计划呢!” “我还有第二条备选策略,穆哲枫如果不相信,那我们就反了,明岱凌和白琰在江西的事,恐怕除了穆哲枫不知道,谁都知道!” “就算穆哲枫那边,有穆折清帮忙瞒着,那鬼影这边呢,他为什么也不揭穿呢!” “鬼影这个疯子,他可不是穆哲枫,他从来不存在忠诚二字,他是个疯子,是个变态,他既欣赏皇帝,又恨透了皇帝,南雄侯和白府在江西的勾当,他为何要告诉皇帝呢! 他开心就说,不开心便不说。总之你们早就没有退路了,就算现在不反,难道等哪一天鬼影心血来潮向皇帝举报揭发你们,你们在生生等死吗? 反正都是一个死,还不如现在行动,弟妹,你说呢,皇帝这几年越发过分,难道我们不该揭杆而起,闹他个天翻地覆吧!我痛苦了二十多年,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瑜王爷,只要你能帮我找到白阙,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果然白阙才是乔诺的心结,高阳提到高瞻峋失控,乔诺提到白阙又何尝不失控呢? 奇女子怎样?巾帼英雄怎样?乔诺曾经是大瑧朝唯一一个名籍在册女官员,曾经,白芊画、慕容玄凝、乔诺并称为三大奇女子! 然而再聪慧的女子,再高明的智慧,提到心里那个人都会失去理智。 “弟妹,我不能保证一定能成功,但我一定会保护高阳的安全,皇帝没回来,我派人贴身保护她,我用我们所有的能力竭尽全力护她,皇帝若是回来了,我也许保不住,但白芊画一定会救她的女儿。” “我信你!你一定要保护好高阳!” “我想,我瑜王爷即便当了二十几年的缩头乌龟,到底我还是个监国王爷,鬼影和乔穗没那么容易得逞!” “高阳,我带着两千禁军亲自护送你去疏月庵。” “多谢瑜王爷!”高阳陨灭的希望,又重新燃起来。 她相信鬼影恨皇帝,穆折清恨皇帝,慕容夫人恨皇帝,白府,徐府,瑜王爷都恨皇帝,这些人拧成一根麻绳,他们都不怕,高阳身为高瞻峋的女儿,一个被莫名遭冤屈十五年的高贼之女,她才真正是受够了! 父亲,我来救你了! 就这样,瑜王爷带着两千禁军浩浩荡荡送高阳去找慕容夫人。 牡丹山山顶,鬼影带着鬼头面具,身后带着几百个鉴鹰卫,他一身黑色斗篷被大风呼啸吹起,一脚踩上一块巨石,那架势像魔鬼再次降临人间。 乔穗站在身旁,“鬼影大人可还满意,我就说了,只要略施小计,这帮人终究会原型毕露。瑜王爷忍了二十年,终于忍不住了,当时皇上离开长安时,还特意叮嘱过鬼影大人,一定要密切关注瑜王爷的一举一动,可见皇帝对他也不是很信任。这一次,一次把这帮人统统干掉!” 一阵大风再次吹来,鬼影的长发飘起,那长发吹的往外扬起,吹的笔直,吹的气势汹涌,他的头发不像是头发,被他脸上鬼头面具衬托下,更像是一条条毒蛇! “高阳啊高阳,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折清老弟啊,我给过你女人一次机会,是她自己不珍惜,那就不要怪我了! 乔穗,你给我听着,我身后三百人不是鉴鹰卫,而是你乔穗秘密豢养的杀手,不管高阳死不死,这场刺杀主谋都是你乔穗!” “我知道,我可以背锅认罪,若瑜王爷自己查到这些人是你的,那我也没办法!” “呵呵,可惜他查不到,就算猜到也没有任何证据,这三百人全是无名死士,兄弟们,你们死后,你们的家人,我鬼影只要活着,就会给他们荣华富贵,护他们一世平安!” “多谢鬼影大人!”三百个鉴鹰卫齐声喊道! “鬼影大人这么自信瑜王爷查不到你?你们鉴鹰卫的人一个个跟鬼一样,谁家的杀手能模仿你们?” “放肆!凭你个蠢女人还敢对我的鉴鹰卫指指点点!”鬼影一把甩了乔穗一个耳光! 乔穗捂着脸倒在地上,“笑话,你的人武功招数这么明显,每个人都有鹰纹身,谁猜不出来?” “这就不牢你操心了,兄弟们!”鬼影一声吼,听说狼王号召群狼时,也是站在山巅“嗷”叫一声! 三百个鉴鹰卫一齐摘下面具,他们全部面容俱毁,根本辨不出谁是谁! “别说瑜王爷,就是他们父母来了都未必认得出!” “哈哈,鉴鹰卫不愧是鉴鹰卫阿!”乔穗愣住,这一帮疯子真是够狠! 第七十二章棺悲歌9 - 旷影陵 - 南栎 马车上坐着高阳和彩云,前面那辆车马车是瑜王爷,高阳对彩云说道:‘彩云,你说,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是我想多了,总感觉眼皮跳的厉害!” “小姐快看呢,我们这次出行声势浩大,好不威风!”她脑袋探出马车外边,“小姐,你快看啊!” “彩云,我和你说话你听到没有!你本来不同意我来找慕容夫人?怎么突然这么兴奋?” “小姐呀,那时候我不知道这么多人护着你,我不知道您面子这么大,瑜王爷调了来两千禁军亲自护送您去,那我就放心了,哇,这阵势就是公主出行!太威风,我得想想该和谁炫耀一番!” 马车一直走,因为后边跟着大队人马,所以马车速度走的很慢,“彩云,你去前面问一下瑜王爷,我们大概还要走多久,我总觉得心里慌,你去问问吧!” 彩云叫唤一声:“停车!” 她下了马车,小跑到前面瑜王爷的马车说了什么,不一会回来。 “小姐,瑜王爷说,这速度会有点慢,算算时辰估计还要一个时辰,小姐,您不要太担心。”说完上了高阳的马车。 此时大队人马已经到达一个小山谷,这山谷有很长一段光滑山壁,上面寸草不生,只有碎石黄泥,从下往上看,依稀可以看到山壁上头的碎石和巨头,等等,碎石?这里很危险! 高阳一下子意识到,如果鬼影要埋伏,这全是碎石的山谷就是最佳位置! 瑜王爷也想到这一点,听见他大喊一声:“全体将士听令,加快速度通过这片山谷!” 然而下一秒,从山顶滚下来无数碎石和几块巨石,很多将士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头顶被石头砸地头破血流。 一个副将首领喊道:“保护好王爷和高阳小姐!” 一瞬间将士们全部紧张起来,有些胆小的大喊大叫起来,那个副将喊道:“谁敢动摇军心,斩立决!”说完拔出自己腰间的宝剑! 两千禁军听见这话,宛若浮沉在大海的心有了归宿,纷纷向副将聚集。 “所有人听令,保护好王爷和高阳小姐,如果看到有石头落下,迅速躲开,若是躲不开,就用自己的肉体保护主子!将士们,你们是大瑧的勇猛将士!你们听令吗?” “听令!”两千人一齐喊道,那声音振得人耳朵发痛,却让大家众志成城! “山上的毛贼听着,放马过来吧!我们不怕你们!”一个禁军对山顶上大喊。 “不可,不要去激怒他们,我们要赶快撤出这片山谷!”副将首领阻止那个禁军的行为。 “是!” 已经来不及了,此时山顶上巨石碎石,轰隆隆连番砸落下来,一时间,就像天上下起了石头雨。 高阳和彩云躲在马车里不敢发一声。 紧接着山顶上的人似乎发了疯一般,不知疲倦往下面砸落巨石,他们看起来像一帮凌乱的毛贼,实则他们是一帮,纪律森严,行为统一的鉴鹰卫终极死士! 正当他们要杀出这片峡谷之时,一帮黑衣人冲出来堵住了他们的道路。 为首的副将首领高喊道:“你们是何方毛贼,竟敢袭击王爷,你们不要命了!” 为首的黑衣人说道,他的声音明显是腹音,无论是谁都分辨不出,他们无论从面容,声音,动作,一切可以被识别的标志统统被抹去。 他说道:“你说的没错,我们今天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就算你们不怕死,你们的妻儿父母呢,你要连累他们?”副将首领是个聪明人,先不开打,攻心为上。 “呵呵,这就要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查到我是谁了!兄弟们上!” 那副将首领也冲上去和那个为首的黑衣人打成一片,紧接着成群的黑衣人和禁军杀成一块! 另外一个副将道:“保护瑜王爷和高阳小姐!” 瑜王爷对那个副将说,“快去把高阳小姐接到我这里来!一定要保护好她!” “是,瑜王爷!” 那个副将一番血拼将高阳带到瑜王爷身边。 瑜王爷一把拽住高阳的胳膊:“你别怕,你不要离开我半步,他们还不敢杀我!” “瑜王爷,这些人是乔穗派来的?” “若只是乔穗派来的还好对付一点!” “那,那是谁!”高阳说话喘着粗气,她刚刚被那个副将带过来,他一路砍杀敌人,拽着高阳东躲西闪跑过来,所以高阳也是费了好大力气,虽然隔得不远。 “瑜王爷,彩云没有过来?” “没事,他们对一个丫头不感兴趣,他们要杀的人是你!” “瑜王爷,我们来之前,鉴鹰司知道吗?” “你还指望鉴鹰司来救你,你别傻了,你还没看出来这帮人就是鉴鹰司的人?你在指望谁?指望穆折清?” “除了他还有谁可能来救?” “穆折清和鬼影是一伙,你以为他们打个架就成了敌人?算了,不说这些废话,你少说话,留存点体力,看情况,这次鬼影是下了血本!不对啊,他明明和我透露他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个鬼影果真是无耻至极!” 喊打声,厮杀声,刀剑交锋的声音,还有将士被砍伤砍死呼救的声音,整体战况,黑衣人好像只有数百人,然而他们看起来个个训练有素,武功高强!而且他们刚投的石头砸死将近一半禁军人数。 现在局面十分不利,眼看仅剩一千多人,越来越多人倒在地上,地上除了碎石就是一片片尸体和鲜血! 这时候马伯三带着彩云过来,马伯三额头上,肩膀上都是血,而彩云手臂上似乎被砍伤,她忍着剧痛不敢哭出来,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见到高阳终于大声哭出来。 此时瑜王爷的禁军又死了许多,而黑衣人只是少了一百人不到,那些黑衣人各个是不要命的架势,何况他们本来就武功高强,大可以以一敌百。 局势越来越不利,禁军死伤一半以上,现在以高阳和瑜王爷为中心,护着几百号人,而那个为首的副将和为首的黑衣人终于打出了胜负,禁军副将死了! 他死之前用最后虚弱的声音说道:“保护王爷,保护高阳小姐!” 高阳是第一次,第一次见这么多人活活死在她面前,她亲眼看见副将怎么和黑衣人首领比武,亲眼看见整个打斗过程,亲眼看见副将死去,她大哭了起来。 她跪在地上:“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你们为我而死,我今天就不该来!” “不,你起来,这一切不怪你,他们是将士,死在战场死得其所!”瑜王爷安慰高阳。 高阳不肯起来,她哭的撕心裂肺:“死的其所?难道他们就不是人?” 她突然想通了什么,她冲着黑衣人大喊:“你们要杀的人是我?都停下,不要杀禁军,我自己过来,任由你们处置!” “不行!”瑜王爷拽住高阳,死活不放。 为首的黑衣人哈哈笑道:“高阳小姐,如此,你便自己乖乖过来,我们要了你的项上人头之后,自然不会为难他们!” “好!我现在过来!”高阳发了疯挣脱瑜王爷,彩云帮着瑜王爷一起拽着高阳,她大哭大喊,身体像一座泰山,死活要挡住高阳。 “不行,小姐你不能去,如果你现在去了,那死去的将士不是白死了吗?他们都是为你而死啊!” “正是这样,我不想让剩下的人再为我死去!” 这时候,禁军和黑衣人打斗突然停下来了,他们静静看着高阳,对禁军来说,他们保护瑜王爷天经地义,可是保护高阳?他们并没有这个义务。 如果高阳能够主动赴死,他们的小命就保住了。 那个黑衣人发现这一幕,他似乎觉得眼前这一幕十分好玩,他对高阳说道:“高阳,你别装了,你这个样子,根本死不了,你看看禁军们都停下来看着你,他们要看着你主动赴死啊,有本事,你应该要舌自尽啊!” 高阳得到黑衣首领的提示,真的奋不顾身要自己的舌头,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她当初为什么不听徐大哥,为什么不听舅母的话,如今因为她一个人害死一千多人,难道这些人没有父母子女?她高阳算什么,凭什么那么多人要为了她而死! 彩云着急看着瑜王爷,慌忙着大喊大叫:“小姐,你不要啊,你要是走了,那我也不活!是我的错,当时国公夫人说了你不应该来,我应该坚定立场听从国公夫人。小姐这都怪我,要死也是我死!” 挣扎厉害的高阳忽然晕倒在瑜王爷的怀里,原来是瑜王爷用银针将高阳扎晕了。 彩云用袖子抹了自己的眼泪,“王爷,谢谢您,谢谢您救了小姐!” 那个黑衣大人道,“哎,真没意思,既然高阳没死成,兄弟们继续上!” 说完手中的剑,一剑砍死一个禁军,那禁军还来不及叫出一声,便一命呼呼。 这厢,鬼影已经离去,乔穗和几个杀手站在牡丹山山崖上,望着下面山谷发生的一切,她心里暗自开心。 高阳啊,高阳,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你死去阴间后,一辈子给我的茗玉忏悔去吧。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她听到身后,一个杀手说,“少夫人,你不能去。” 一名女子说,“不行,我一定要去!” 乔穗慌了神,这个声音是,是她的二女儿施绛玉,她怎么来此,她扭头望去,是两个鉴鹰卫的人押着身怀六甲的绛玉, “住手,你们抓了我的女儿要做什么?” 两个鉴鹰卫放开施绛玉:“原来她是你的女儿,前方两边交战地厉害,我是好心提醒她,她执意要硬闯,我们只能把她押过来了!” 乔穗把施绛玉浑身转了一圈,发现无碍,才松了一口气,“绛玉,你大着肚子都要生了,你来这里做什么,你知道这里有多危险?” “母亲,你是不是要杀高阳?” “你在胡说什么,母亲现在送你回去,不要瞎想!” “母亲,你不要骗我了,你联合鬼影要杀了高阳,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好,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她要我的命!,我是被她逼得,我不杀她,死的就是我啊,施绛玉,所以你大着肚子特意跑来这里质问你的母亲,从京城过来那么远,况且这牡丹山那么高,你怎么上来的,你就不怕有个万一?” “我没事,我是坐着马车上来,我若是在晚一点,高阳妹妹就真的性命不保!” 乔穗揽住施绛玉的双肩:“什么高阳妹妹,她不是你妹妹!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就算她不是我亲生妹妹又怎样,我认定她就是我妹妹,我一定要去救他!” “绛玉,你到底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她不是你的亲妹妹,你依然要救,茗玉才是你的亲妹妹,你亲妹妹死的时候,也没有见你这么伤心过!” “母亲,茗玉是我的亲生妹妹,她死是因为她坏事做尽,是因为她咎由自取,高阳不是我的亲妹妹,可我偏将她视作亲妹妹。 您知道吗?当初您不同意我嫁给柳郎,你嫌弃柳家是小门小户,可女儿就是喜欢他啊,有一次,我让大哥约他来府上。在花园,我和柳郎私会,被高阳撞见。 而后刚好那天是严朗过来向妹妹提亲,爹爹带着一众人来花园,我们发现的时候,根本走不及时,那个亭子在水榭边上,除非躲在水里去。 于是高阳妹妹自告奋勇,她在快到亭子地方,在那一片花丛中躺下装睡,被严朗发现,然而后爹爹和大哥也觉得高阳十分丢人,那次就生气的走开,就是这样,众人才没有看见我和柳郎偷情!” 乔穗听到这个秘密,,她的乖乖女儿竟然是个放荡的女人,她一巴掌打在施绛玉脸上。 施绛玉结结实实挨上一巴掌,她继续说道:“也正是因为这样,高阳才被严朗看中,而茗玉才会因此妒忌高阳,其实这一切,追根溯源,是因为什么,错的不是高阳,是我! 我才是他们之间真正的罪魁握首,其实真正害死茗玉的不是高阳,是我啊!之后我有身孕,我不敢告诉您,我偷偷去父亲书房门口跪着求他,高阳过来陪着我跪!她告诉我,二姐姐,你是我最好的姐姐,我一定会护着姐姐!” 乔穗:“绛玉,你……为什么连你也要和我作对!你是我的亲生女儿啊!” “母亲,今天无论如何,我要去救她!”施绛玉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对着自己的颈脖,“你要是不同意我过去,我便死在你面前!” 乔穗完全呆愣,半晌她吐出一句话:“绛玉,就算你不顾及自己的性命,你腹中孩子的性命呢?它还没来到世上,你就要它陪你一起死!” “我的孩儿不会怪我,如果不是高阳帮了我,那时候高阳陪我一起跪在太阳底下,我因为有身孕,身子虚弱,跪两下就晕倒,我被嬷嬷扶回房间休息。 高阳就在烈日下,替我跪了整整一天,她求父亲求了一天,父亲终于答应,如果不是高阳,我就不能嫁给柳郎,如果没有高阳劝动父亲,母亲是绝对不会同意我嫁给柳家,也绝对不会同意我生下这个孩子!正因为如此,我的孩儿不会怪我,我成为一个母亲之前,必须要做一个合格的人! 母亲,我必须去救她!” 乔穗直接跪下来,施绛玉也跪下来,两母女就这样奇怪互相跪着,施绛玉说:“母亲对不起,我必须去救,否则我这辈子,都不会好过,我的良心会一辈子折磨我!” “你可知道,你救了她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母亲将身败名裂,将千刀万剐!” “母亲,你做错了事,逃不掉的,我救了高阳之后,我去求王爷,我求高阳,我求他们放过你!你害了广平王十五年,因果轮回,你真的觉得逃的掉吗?我求求母亲不要一错再错!” “好,我可以放你去救她,能不能救得了,就看的你的本事了!” 乔穗对两个鉴鹰卫命令到:“十五,十六,你们务必保护好我女儿,钱百户,有劳你了!” 钱百户是乔穗自己的人,她十分信任,让钱百户去保护施绛玉她才放心。 钱百户道:“请夫人放心,我就是死,也要护好二小姐!” 十五十六是鉴鹰卫的代号,他们看了看乔穗:“既然鬼影大人让我们今天听你的,那就听从你的吩咐!” 乔穗心里不悦,鉴鹰卫的人实在是太过嚣张,不过是两个不入流的小兵,也敢这么对她说话,不愧是鬼影调教出来的疯狗! 乔穗拉着施绛玉起身,“好了,这下你该满意了把!绛玉,我是拿你没办法,你怀着孩子,我不能看着你死在我面前,如果非要一个人死,我选择自己死!你答应我,一定要安全回来!” 乔穗吩咐钱百户过来,悄悄在他耳边说,“到了那里,走到半路把她打晕送回去!若是她有个好歹,我让你给他赔命!” “夫人请放心,二小姐心地善良,吉人自有天相,她不会有事!” “恩,你们去吧!” 施绛玉何其聪明的一个人,她早猜到乔穗的意思,一路上一直提防着钱百户,一直和钱百户说着话,根本不给钱百下手的机会。 直到施绛玉看到那一幕,她看到不远处彩云和马伯三死在高阳面前,而高阳躺在地面上,生死未知,瑜王爷被两个黑衣人驾着,他疯狂的挣扎,嘴里一直骂着黑衣人,说要把他们全家杀光,把他们诛灭九族,但是黑衣人就是不为所动。 一个黑衣人举着一把大刀,一步步向高阳走过来,施绛玉不顾一切冲过去,钱百户赶紧上前拦住施绛玉。 施绛玉吼道:“高阳,快躲开!” 那把大刀马上就要砍上高阳,地面彩云突然起来,死死拽住黑衣人大腿,嘴巴用力要咬伤黑衣人,黑衣人轻哼了一声,那把大刀调转方向,一刀砍向彩云的后背! 彩云身下血流了一地,她最后看了一眼高阳,闭眼而去! 那黑衣人的大刀再次指向高阳! 这时候施绛玉趁着钱百户不注意,用力挣脱了他,她飞奔过去,随手捡了一把地上的剑,一剑砍向黑衣人的后背,黑衣人显然没想到,施绛玉一个孕妇竟然真的敢过来! 他疼的冷哼一声,转向身后,拨出自己后背的剑,血,全身是血,他彻底被激怒,将自己手中的剑刺向眼前身怀六甲的女人。 这个时候高阳刚好醒来,她亲眼看见,那把剑刺穿二姐姐的肚子,二姐姐惨叫一声,肚子上流了好多血,身下也开始流血,她倒在地上看见高阳,高阳爬过去接住二姐姐。 施绛玉对高阳微微一笑,闭上双眼,没了气息。 那个原本就要升级当母亲,那个世间最善良的二姐,就这样一尸两命死在她面前,死在她怀里。 第七十三章棺悲歌10 - 旷影陵 - 南栎 钱百户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施绛玉倒在血泊中,他跪在地上,不知所错。 “二姐,二姐,二姐……”高阳抱着二姐的尸体,一遍遍叫着,好像以为,只要多叫几次,她就能被唤醒。 高阳一遍遍默念:一定没事,一定是老天在开玩笑,老人常说好人有好报,二姐那么善良一个人,不可能就这样死了,对,她一定在做梦。 这个黑衣人正是杀死禁军首领的人,他用特殊的腹语对脚下的高阳说道:“高阳,今天为你死的人已经够多,没想到还多了一个怀着身孕的妇人,高阳啊,你不要怪我,这是你自己啊! 你罪孽太深,就是下了地狱,你的二姐姐也不会原谅你了!好了,都死的差不多了,下一个该到你了,高阳!” 黑衣人的剑缓缓举起,高阳闭上双眼,等待这场死亡,是,他说得没错,两千多人都是因为她高阳而死,她算什么人啊,什么都不是,凭什么让这么多人为她牺牲,她就是个该死之人! 来吧!如果能和二姐姐死在一起,也好!二姐姐,我们来生再见!二姐姐,下辈子再见了,来世再见,你不会原谅我了吧! 二姐姐,我来了,为这两千禁军赔命,为你赔命,为我那位即将出生的小外甥赔命! 高阳闭上双眼许久,没有等来死亡,却听到那黑衣人啊了一声,她猛然睁开眼睛,看见黑衣人口吐鲜血,倒在她面前。 不远处,一个带着黑色斗篷的女子和红衣女子出现,这两人正是慕容玄凝和席音姑姑。 原来是慕容夫人用飞刀杀死了黑衣人,救了高阳。 高阳觉得脑子很晕,周围山谷,碎石,地上的鲜血尸体,还有她怀里死去的二姐姐,一切模糊起来,她有点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她的眼睛坏了,看不清周围? 她恍惚中好像看见很多人,却看不清楚这些是什么人,好像有一大群禁军,好像有徐烛俞,有徐梁玥,还有穆哲枫和穆折清,他们怎么来了,他们是救我来了? 她眼神迷离,只感觉天空眩晕,万物颠倒,她好像看见乔穗过来,乔穗看见二姐姐的尸体,乔穗发疯失控揪着她暴打。 乔穗一定恨透我了吧,我害死了她的小女儿,如今又害死她的二女儿,她打我,那就打吧,最好打死我! 这时候瑜王爷好像过来阻拦乔穗,他打了乔穗几个耳光,听他骂骂咧咧说什么:“害死你女儿的是你自己!” 而后乔穗一动不动,只是坐在地上崩溃大哭。 高阳觉得自己头好晕好晕,她感觉自己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站着就要倒下去,她拼命坚持身体不倒。 她也不知为什么,她的身体好像自己动起来,她朝一个人走去,她朝穆哲枫走去,她缓缓从袖子里掏出什么,她也不知自己要拿什么。 总之她就是下意识的,灵魂被附体一般的做了这个动作,她从袖子里掏出东西递给穆哲枫。 高阳明白了,原来她想递给穆将军两封信件,慕容玄凝给她的证据信件,可是她忘了,她根本没到疏月俺,她身上没有信件,她用最后力气看了一眼,她递给穆将军的手真的什么都没有,是空的。 随后她再无法坚持,眼前一黑,昏厥过去,她依稀记得她昏倒最后一眼,好像看见,谁接住了她…… 再醒来时,高阳已经在地牢,她坐在阴暗牢房,双手抱着膝盖,整整发了一天呆。有时候实在饿的不行,狱卒送来的饭,她也会吃两口,总之吃完就是抱着膝盖发呆,她根本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自己进来大牢几天,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也许可以这样静悄悄死去! 恍惚中看见一个狱卒过来送饭,恍惚中听见两个狱卒在讨论,“这个女人该不会是疯了吧!抱着膝盖一天,整天呆呆傻傻的,我看着就烦!” 另一个狱卒说:“你别烦啊,你就不觉得这个女人长得还挺漂亮!” “漂亮有什么用,还不是残花败柳,最主要的是,这个女人简直是扫把星,你没听说过,她去蜀国,人家蜀国皇帝把她当妹妹,给她封了长公主,结果蜀国灭国了! 来到施府,把五小姐害死了,后面被明岱凌休弃!牡丹山那一战,两千禁军全军覆没,三百号杀手看见穆将军带人来,全部抹脖子自尽!她忠诚的丫鬟死了,还有那个叫什么,马伯三的小厮死了,她二姐姐大着肚子,听说已经怀胎十月,马上就要生了,为救她而死,真是造孽啊!” “你说,瑜王爷这么喜欢她,说她是瑜王妃转世,要死要活护着她,怎么如今,看着她进牢房也不出手相救?” “哎,谁知道,我告诉你,这次,穆将军彻底恼火,两千禁军是他亲手操练,这个女人算什么东西,一个罪臣之女,这么多人为她去死,最重要的是,高阳妄想为高贼翻案,穆将军不可能放过她,这次无论瑜王爷怎么想救。乔穗和高阳都先在牢里呆着吧!” “要呆到什么时候,我还想看看她!”这个狱卒一脸色胚相。 “你这个死色鬼,动谁都别动这个女人,不然你怎么死都不知道!” “我知,我哪敢动她,我看看不行?” 辰时,武宣殿门大开,议事的朝臣蜂拥出来,一个着四品官服的人问道:“府尹大人,我听说高阳又进了你的大牢啊!” “哎呀,朱大人,不该问的你就不要问! ” “皇上还是快点回来京城吧,这一帮人把京城搞得乌烟瘴气,每一次来武宣殿议事,哪里是议事,分明是看他们吵架,不是宁王和四殿下吵,就是瑜王爷和穆将军吵,再吵下去,是不是还得打起来!” “这段时日,这个瑜王爷确实很不对劲,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那四品官员说:“哎呀,岂止是不对劲,我看这个瑜王爷整天胡言乱语,疯疯癫癫!我听说了一个内幕,不知道府尹大人要不要听听。” “你说吧!” 他们二人走到一个没人的角落,那个四品官员对府尹说:“我听说鬼影出手了,要彻底置高阳于死地!鬼影在瑜王爷饮食里下了一种,来自西洋的迷药,可以让人每晚做噩梦,精神紧张,直至搞到疯癫,这个时候他们趁虚而入,请了一个道士说是詹荣法师的弟弟,这个詹荣法师何须人也,就是当年算出瑜王妃是神女转世,把瑜王妃活人炼丹的那个混账法师!” “那瑜王爷对詹荣恨之入骨,怎么可能相信!” “若平时自然不会相信,可是瑜王爷已经被迷药侵蚀了脑袋,现在坚持认定詹荣法师的弟弟是来帮他!” “怎么帮?” “说是,说……哎,骇人听闻,说要把高阳也体会一次活人炼丹!就像当年瑜王妃一样!如此,高阳如果活着,那她就是真正的瑜王妃!” 府尹脸色巨变:“什么,荒谬!当年瑜王妃在铁棺材里活活烧死,已经是令人头皮发麻。百姓门感叹大瑧朝是个酷刑暴戾的朝廷,如今她又要高阳一个无辜弱女子,再次被……简直是令人发指,令人发指!” “府尹大人,我也是听说!” 府尹李元生一甩袖子,“我要去找穆将军!” “诶,府尹大人可不要说是我的啊!” 李元生来穆王府找穆哲枫,哪知穆哲枫说,他早知道这事,他确实不喜欢高阳,但高阳毕竟是皇帝的继女,穆哲枫不会擅自处置她,可是瑜王爷要对高阳做什么,他也阻止不了! 原来,就在前一天,张青坡带着一卷圣旨来找穆哲枫,他给穆哲枫看了圣旨内容, 里面意思是高阳由瑜王爷处置,任何人不能插手! 原本皇帝的用意是为了保护高阳,毕竟穆哲枫怨恨高瞻峋害死了父亲镇离王,对穆哲枫来说,高阳是他杀父仇人的女儿,皇帝给张青坡这道密旨,是要穆哲枫不许伤害高阳,而让瑜王爷保护高阳。 正是这道旨意在手,穆哲枫不敢插手,他看不惯这种酷刑想救高阳,所以在武宣殿,屡次和张青坡起冲突,但是因为这道密旨,穆哲枫终究是不会插手。 他是军人,军人的使命是,不论对错,无条件执行命令!这也是为什么皇帝,会如次信任穆哲枫的原因。 他能做的就是八百里加急,把京城消息禀告给远在长安的皇帝,让皇帝来救高阳,至于能不能救到,就要看高阳的运气! 不过几天,消息传遍京城,整个京城都在议论这条爆炸传闻。 伯伦茶楼,一群大爷在议论: “高阳是瑜王妃的转世?” “高阳受一次活人炼丹就能变成真正瑜王妃,简直是荒谬,这也太残忍!” “不一定荒谬,你们不相信,我却相信,当年我大病一场,看过多少名医。都说我没救了,诶,我就是去灵隐寺求见神仙,赐了我灵丹妙药,诶,我不到十天就好了,一个月后活蹦乱跳,这世上绝对有神明!” “有神明,不代表这个混账法师就是天神之意,又是一个招摇撞骗,黑心肝的混账法师!” 这日,穆哲枫从皇宫回来,他乘坐的轿子走在街头,轿子忽然停下,他打开轿帘,发现是陆必鹄的女儿陆颜琕,她此时跪在地上,拦住了他的轿子! “穆将军,京城里的传言是真的?瑜王爷真的要把高阳给……”后面的话她说不出来,实在太过残酷,所谓复活冰儿的方法,就是让高阳承受一次铁棺酷刑,活人炼丹! 她刚从外地回来,才知道明家的几位,和白琰都不在京城,而高阳再一次有了牢狱之灾,这一次,再也没人救她了吗? “是真的!他有皇上密旨,我也无能无力!”穆哲枫淡淡回答。 “穆将军,我与高阳情同姐妹,不论她是谁的女儿,她犯多大的罪恶,她都是我姐妹,瑜王爷把牢房看守很紧,我根本无法进去探望,如果这场酷刑终究无法避免,我也帮不了什么,还求穆将军帮我带一样东西给高阳!” “什么东西!” “鸩毒!”陆颜琕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瓷瓶,“这样死去总比……总比受那酷刑好吧!” 陆颜琕说完,滚下两行悲哀无奈的泪水。 牢房内,高阳等来了那个人,那个在这世间最恨最恨她的那个人--乔穗! 她一身素衣打扮,眼角还是一颗恶心痣,上次在小桃和小英的墓前已经足够憔悴,这一次乔穗容颜更加沧桑,她似乎头发白了许多,头上一根木簪冠发,这样的穿着打扮,不知道还以为她是那个贫寒的农妇。 高阳坐在地上,双手抱膝的动作没有变化,却微微抬头看了一下眼前到来的人。 乔穗和高阳隔着一扇牢房门,乔穗蹲下来,对高阳说道:“高阳,你这个样子一点也不见害怕,你是不是以为,你的瑜王爷还会不惜一切保护你!哈哈哈! 告诉你吧,高栖夜、明岱凌、明怀冰、白琰,所有能救你的人全部不在京城,张知衡被瑜王爷软禁了,瑜王爷为了把你变成真正的瑜王妃,不惜得罪任何人,真是下了血本! 哦,我忘了还有一个徐将军,徐将军那边我自有办法对付!还有谁啊,穆折清吗?别傻了,你以为他和你多说两句话,便以为你自己多么特殊,你以为天下男人都要为你赴汤蹈火?他是鉴鹰司指挥使,冷血无情杀手统领,救你这种亏本生意,是不可能做的!” 高阳不想多看她一眼,也懒得和这个女人多说一句话。 乔穗继续说:“瑜王爷护你救你,是因为你冰儿转世的身份,稍微动点手脚,如今这个身份非但不能护你,反而成了你堕入地狱的罪魁祸首!你在牢房里还不知道吧!明日!只需要明日! 你就和骆冰儿一样,当这个活人炼丹的神女吧!哈哈哈……” 乔穗哈哈大笑,高阳也不知道她笑了多久,就像一个疯子,笑的喘不过气还在笑,她抬头看乔穗,她的眼眶湿润,又哭又笑,眼睛下眼皮往里面凹陷进去,脸部笑的变形! 一开始高阳以为这个女人像寡妇,像贫妇,像老鸨,现在她觉得乔穗什么都不像! 原来乔穗早已容颜俱毁,早已穿肠烂肚,早已腐臭发烂,是粪坑里的咀虫,令人作呕! 高阳甚至不抬头看她,只是看地面说道:“令人作恶!” 乔穗大笑:“你马上也是这样,明天你会睡在铁棺材里被烈火烹煮,你会容颜俱毁,面目全非,你这张美人脸会成为最恶心的腐肉!哈哈哈……” 乔穗跌跌撞撞离去,直到她走的很远,高阳还能听到一阵恶心的又哭又笑! 乔穗一走,穆哲枫过来,他什么话也没说,将陆颜琕给的毒药放在牢房门口,高阳只要走出来一点,然后一伸手就可以拿到。 穆哲枫欲转身离去。 高阳叫住他:“这是毒药?” 穆哲枫冷冷回答:“是!” “多谢穆将军!” “是陆颜琕给的。”他沉默一会,“饮毒自尽,总比明天受酷刑好!” 穆哲枫转身停了许久,高阳终是什么没说,只得离去。 他停下做什么?等她交代最后的遗言,还是等她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让她做个明白鬼! 这一切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就是个该死之人! 这瓶鸩毒下去,前尘了断,再无牵挂! 若有来世,她再也不要当第一美人的女儿,再也不要当高贼之女! 她缓缓伸手接过那个小瓷瓶。 那个小瓷瓶,却被一个男人的手抢先夺去,高阳抬起头,这个人是--瑜王爷! 张青坡泪流满面:“高阳,我对不起你,可我没办法,冰儿每天在梦里折磨我,我已经几近癫狂,我必须要她回来,只有你受了铁棺酷刑,你才会变成真正的冰儿!” 他双手抱头看起来十分痛苦,“对不起,下辈子,下辈子我会给你赎罪!” 张青坡握着那个小瓷瓶的手瑟瑟发抖,他一狠心,大步离去! 阴暗的牢房内,她确定自己还活着;确定刚才乔穗来过;穆哲枫来过;确定,瑜王夜张青坡来过。 原来,这一切是真的,她不是做梦! 高阳在牢房呆坐七八天,不哭不闹,憋了七八天的泪水,这一瞬汹涌滚下,“原来不是梦,原来不是梦……” 皇城午门的金水河,金水河呈弓形,向外有利剑欲射的感觉,向内则是一个搂抱,河水在平面上向前弯曲,一方面保护宫殿,另一面表示水对皇帝的敬重,不愿离去。 穆折清走在品级桥,这是三品以上大臣才能走的。他走到一半忽然停下来,靠在桥的栏杆上,面色凝重。 “清将军,在想什么?” 穆折清扭头一看是废物宁王,他十分不耐烦,说了一句:“你别烦我,走那边去,那边是王公桥,你该走那!” 张知楚一脸懵,他问身边的太监,“我是什么身份?” “您是大瑧的皇长子,宁王殿下是也!” “那他什么身份?”张知楚又问小太监。 “他是鉴鹰卫指挥使,都督佥使兼副都御史,金都御史!” “我身份尊贵?还是他尊贵?” “当然是您啊,他对您无礼,您可以治罪!” 张知楚干咳了一声,又向穆折清走来,穆折清还不待宁王说话,他自己说道:“对不起!” 张知楚还挺开心,呵呵笑道:“难得呀,难得你穆折清还会认错!” 穆折清暮然回头看着张知楚:“宁王殿下,你想不想在皇上回来之前,立一个大功?” “什么大功?我需要怎么做!”张知楚当然想,做梦都想。 穆折清奸笑:“殿下,我跟你说……” 穆折清撺掇着张知楚做一件大事。 第二日,皇宫天躇门,空旷场地上,临时搭建了两堵石头矮墙,上面放着一副铁棺材,下面堆着柴火,一群朝臣围观一旁,这一幕多么熟悉,这不就是二十年前,瑜王妃骆冰儿,活人炼丹那一幕? 这一次,活人炼丹的不是瑜王妃,而是瑜王妃的转世高阳! 谁也不知高阳这个转世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高阳在京城半年时间怎么忽然之间得罪了鬼影,得罪了乔穗,得罪了瑜王爷;谁也不知,高阳是皇帝继女,瑜王爷哪里来的胆子,背着皇帝做这种令人发指的事情! 他们也不知,为何没人出面阻止这荒唐之事,为何还要将二十年前的悲剧重蹈覆辙,皇帝不在,两位有势力的皇子也说不上话,瑜王爷和穆将军是领头人,穆将军都不反对,他们这些小鱼小虾也不敢反对! 反正高阳又不是他们家闺女!反正他们谁也不站,谁也不得罪! 张青坡、穆哲枫和穆折清没有来,此时站在最前面的是乔穗和鬼影! 高阳被禁军押上来时,她对着乔穗大喊:“乔穗,如果我活着,定会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乔穗大笑:“那就要看你有没有本事活着!” 乔穗对百官道:“诸位大人,高阳虽是白芊画之女,却在我施府呆过一阵,当过我的养女,她如今犯了大错,教唆瑜王爷重翻高贼旧案,又害死两千无辜禁军,其罪当诛! 高贼已是阶下囚,白芊画不在京城,就由我代替白芊画处置这个孽子!反正都是死罪,正好有大师算出高阳是神女冰儿转世,若受此铁棺酷刑,能够让冰儿活过来,还瑜王爷一个瑜王妃也是功德一件!诸位大人以为呢?” 没有一个大臣搭理乔穗。 乔穗不在意,瑜王爷将高阳交给她处置。她命令禁军;“来人,将高阳投入铁棺行刑!” 两个禁军正要押着高阳上前,鬼影说道:“等等,我亲自来!” 鬼影走到高阳面前,一个手刀打晕高阳,将她打横抱起,投放于铁棺材里。 鬼影吩咐:“盖棺,点火!” 熊熊烈火燃起,一个十五岁娇美少女,被一群魔鬼惨无人道的折磨! 如果能重活一世,我宁愿谁也不信, 如果能重活一世,我一定将这群妖魔鬼怪赶尽杀绝! 如果能重活一世,我一定做真正的太阳,杀灭世间所有黑暗腐朽! 如果能重活一世,我,我为何要重活一世 高阳,你可听说过? 凤凰浴火, 涅槃重生! ——棺悲歌:冰儿转世入梦成灾,烈火极刑长恨矜哀 ——完 卷一 完结 - 旷影陵 - 南栎 高栖夜是明珠天才,是映月医仙,他给她的虚幻神像,坍塌瓦解! 明岱凌是权臣嫡子,是骄矜自负, 他给她的红尘美好,肝肠寸断! 曾经她以为这些,就是她人生最大苦痛,原来都不是,真正让她凌迟重辟,生不如死的是:她生来就有的高贼之女身份! 她究竟做错什么?什么也没错吧!唯一错的是,父亲叫高贼! 她带着这个身份 ,带着这个高贼称呼,跌入一个比高贼父亲还要深的深渊! 这便是高贼之女......《旷影陵》卷一 完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卷二沉浮痴 - 旷影陵 - 南栎 空旷的地下皇陵,两扇庄严高大铁门,一扇门写着“旷”,另一扇刻着“影”。 旷门内,穆折清说:“看这奢侈帝陵,高瞻峋的确有罪,确系臣之悲哀,王君之罪不可原谅!” 影门内,明怀冰说:“望这简朴帝陵,张隽临的确有错,确属帝之无奈,高贼之错万人当弃!”《旷影陵》卷二沉浮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四章父女怨 - 旷影陵 - 南栎 百般往事沧桑一笑,遭父贱弃阎王一救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一个着黑色粗布的男子,背着一个包袱,在街道一个面摊坐下,手里的黑釉玩具马放于桌上。 “老板,给我来一碗刀削面!” “ 呦,这不是老陈吗?回回见你进城来,都是大包小包,给你儿子买布匹,买鞋子,买泥人,买玩具的,今儿啥也没买,就买了这个玩具马?” “我哪敢买东西,好不容易今年的庄稼长得好,手里头有点闲钱,哎,又是打仗,又是瘟疫的,还不得存点家底,准备逃亡他处?” “老陈,半年前,高世子因为郡主在京城受了惨无人道的酷刑,彻底把高世子逼反了,把郡主救回来之后,把朝廷圈禁广平王府的军队赶出去,只是和朝廷军队小打了一场!那也叫打仗?这你就跑了?”面摊老板一边和老陈说着话,一边手里捞着面条。 “这还叫小仗?你也不看看,高栖夜可不光是赶走了朝廷的人,还把延安知府,同知都杀了,你知道这是个什么意思?这是反了!要向朝廷宣战!这高贼不愧是高贼啊!忍了十五年,该反的还得反!” “你可小声点吧,这里是延安,他们刚把朝廷的人赶的赶,杀的杀,这延安,现在是他们广平王府的天下,你敢在这叫嚣,小心被王府的人听见,杀了你!”面摊老板煮好了手里的面条,放上佐料给老陈端上来。 “哎,我虽然就是个种田的小百姓,我祖上好多田产,你别看我穿的穷酸样,老子有点钱,据我在京城的朋友告诉我,他们广平王府迟早得完蛋,还广平王,早就被皇帝废了,就是一帮谋反逆贼!我吃完这面条,回去收拾收拾,明儿离开这里! 我奉劝你一句,你这面摊也别开了,保命要紧,就他们王府那一群乌合之众,哪里是朝廷百万大军的对手!哎,这个高贼真是害人不浅。” 面摊老板还说起劲了,直接坐在老陈边上,“老陈,你真的要走啊?走去哪?” “自然是去京城,投靠我好友!” “据我所知,陕西境内瘟疫横行,皇上都不敢回京城,缩在长安行宫里,回京城还不知道要何年马月,所以啊,咱延安就是最安全之地!” “此话怎讲?” “老陈呀,看你还说自己聪明,现在瘟疫在陕西境内横行,哎,听说那瘟疫可厉害,死了好多人,现在有八座城池全部封城,你去恐怕给你赶回来,何况咱们延安,有一位大人物在这,我哪也不去!” “敢问哪位大人物?”老陈吃完一口面,问道。 “映月医仙高栖夜啊!现在瘟疫无解,能最快时间试炼出解药之人,不就是高栖夜高世子吗?” “高栖夜是医仙,那京城还有鬼医瑜王爷呢!”老陈执着认为京城是最好去处! “我说你怎么想不通呢,你得有本事到京城啊,这儿到北京城九百多里,你人没到京城,就怕走到一半给瘟疫染上了!” “你说得有理!我回家跟我婆姨说说!” “说啥说,你婆娘还不听你的。” 一棵大榕树下,一身白衣的高栖夜靠在树干上,一个粉白衣裳的女子躺在她怀里睡的正香。他左边是一把瑶琴,右边放着一个小案几。高栖夜时而看着远方,时而看着躺在怀里的女子,时而抚上那女子的脸,眼睛里是柔情和宠溺。 袁沉语端了一个托盘过来,她过来将东西一一放在高栖夜身旁的小案几上。 “世子,我给你做了五香糕和银耳羹,方才见厨房的番木瓜很是鲜嫩,也拿了点过来。”袁沉语将银耳羹递给高栖夜。 高栖夜接过喝了一点:“沉语,你有心了!” 袁沉语在高栖夜身边坐下,她看着高栖夜怀里熟睡的女子,“高阳郡主她,可好些了?” “还是老样子,易怒,狂躁,醒来头疼,睡了便是梦靥,睡不安稳!我方才给她弹了一曲,暂时睡安稳了!” “郡主自京城回来后,差不多睡了两月,醒来后又是神志不清,癫狂烦躁,好不容易上个月恢复一点神智,可见只要耐心照料,加上世子的高超医术,她一定会好转!” 高栖夜看向身旁的袁沉语,见她气色很憔悴,眼皮黑黑的,他这半年一直忙着治高阳的病,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你……玉竹又欺负你了?” “没有,她没有。”她说这话,她自己都不信。 高栖夜姿势不变,他怕惊了睡着的高阳,“你告诉我,她又让你做什么了?” “她说,过几天就是二月初二,是高阳郡主的生辰,为了让郡主快点好起来,命我抄佛经,在二月二日之前赶抄好!供奉在佛前,替郡主祈福!” “她要你抄多少?” 袁沉语不说话。 她不说话,高栖夜猜到玉竹的要求有多过分。 “这个玉竹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你不用抄了,你不是她的婢女,你不用听她的!” 袁沉语看着高栖夜的生气的模样,心理暗暗开心。他这是,为她生气吗?其实不管她受多少苦,只要能博得高世子,哪怕一刻的心疼,她也是值得的。 “这不是沉语妹妹吗?你不去抄佛经,又跑来这里勾引世子?干啥不主动,勾引世子还真是积极!”玉竹走过来,看见案几上摆着的吃食,一看就是袁沉语做的。 还有这个高栖夜,明明怀里抱着一个睡着的高阳,袁沉语还坐在他身旁,这场景像极了一个花心男人左拥右抱。 她看见更加恼火,她不敢冲高栖夜发脾气,只能对袁沉语大喊大叫:“你佛经抄完了?明日就是郡主生辰,你坐这,你是盼着郡主不要醒来,你好一个人霸占世子是不是!” 袁沉语欲言又止,她不擅长骂人,也不擅长辩解。 高栖夜呵斥玉竹:“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是高阳的姐妹?你也是郡主?你在这咋咋呼呼地命令谁?沉语是我带回来的,你凭什么命令她?” 玉竹一瞬间说不出话,“我……”忽地滚下泪水,“我的确不是郡主,我出身不尊贵,能和你们一起长大,不过是沾了母亲的光,我母亲也不过是芊画夫人的侍女!可是,我以为,我们一起长大的情分,我以为我高于她的,她不过是青楼花魁!我只是叫她抄佛经而已!” 玉竹原本应该唤白芊画一声王妃,然而皇帝已经废了广平王封号,白芊画这个王妃自然也不存在,而且皇帝公开要册封白芊画为皇后,虽然广平王府已彻底反了,但,想到白芊画会成为皇后,于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称呼白芊画为芊画夫人。 玉竹说完掩面哭泣,不知道的还以为,不是她欺负袁沉语,而是袁沉语欺负她! 高栖夜大怒:“你们这些女人我真是受够了,整天斤斤计较,争风吃醋。越玉竹,你要是不想呆在广平王府,趁早离开,反正这广平王府已经成了反贼,迟早也是一个死,你还不如早早离去,留一条活路!  ” “你说什么,你赶我走?”这下,玉竹哭的更大声! 高栖夜见怀里的高阳翻来覆去,似乎有醒来的迹象,他大怒:“越玉竹,你要哭滚一边去,你要是吵醒了月儿,我饶不了你!” 玉竹立马停止了哭泣,拿手帕擦干了泪水,高阳自从受刑后,整日疯疯癫癫,高栖夜为救高阳费尽心机,她还真不敢吵醒了高阳,等下高阳醒来又是一阵发疯大闹,一群人都要被高阳折腾死,真是无法忍受! 玉竹冷静了一下:“对不起世子,是我不对!” 玉竹又问道: “郡主她好些了吗?” 高栖夜眉头一皱:“没你们什么事,你们下去吧!” 袁沉语很听话的收拾案几上的东西,准备撤走告退,玉竹却是一副不打算走的模样,她支支吾吾道:“王爷……王爷他叫我来照顾郡主,叫您去书房议事,还有……他说……说……” 高栖夜不耐烦:“说什么!” “王爷说,郡主已经醒来,世子还是把重心放在大事上,不要在儿女情长耗费太多时间,我们……如今的处境十分艰难,不过是因为瘟疫暂时让皇帝措手不及,待皇帝缓过神来,不好对付。况且若是我们败给朝廷,郡主也不会有好结局。” “你去告诉父亲,月儿现在离不开我,等她熟睡后,我自会过去!月儿不耽误,大事也不耽误!” 玉竹道:“可是世子,您为了郡主几乎是整日耗在她身上,根本没有任何闲暇去管其他事,其实王爷说的有道理,郡主已无大碍,就让我和袁沉语来照顾她吧!” “不行!她头部受伤,精神重创,意识不清醒时,你们根本控制不了她。” “那,王爷那边怎么办?” “我说了,我两边都可以处理好!” 高栖夜怀里的高阳忽然哼哼唧唧,不一会冒出一头冷汗,袁沉语递了一块手帕来,高栖夜接过替高阳擦汗,高阳还没睁开眼睛,一把拽上高栖夜的手,她的手拽的十分紧,好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生怕一松开,自己立马掉进万丈深渊! 他们知道,高阳又要发作了。 高栖夜安慰高阳:“月儿,没事,我在,我在这,你没事的!” 高阳眼睛不曾睁开,只是身陷梦魇当中,她的手脚乱抓乱打,胸前剧烈起伏,似乎喘不过气,她开始呢喃道:“栖夜哥哥,火,好大的火,大火一直追我,徐大哥帮我挡了一阵火,火还是追来了,我跑不动,你快救我!” 第七十五章父女怨2 - 旷影陵 - 南栎 高阳的模样越来越痛苦,高栖夜已经控制不住,他只能紧紧回握高阳的手,着急叫唤:“月儿,没事,真的没事!” 高阳因为难受,身体翻来覆去,后面弧度更大,像上岸失去水的鲤鱼,又像在火锅里烹炸的青蛙,高阳挣扎的太厉害,高栖夜要控制高阳,又怕用力伤着她,搞得满头大汗。 最后高阳猛地睁开双眼,大叫道:“啊!啊!”几声声撕力竭的喊叫,高栖夜知道高阳的头痛剧烈,彷佛又回到铁棺材里,受着酷刑。 他没办法,一个手刀打在高阳后劲上,高阳晕倒在他怀里。 高栖夜抱着高阳的头,久久不肯松开,那样子像恋人,像爱人,像夫妻,总之不像兄妹!玉竹和袁沉语一直在旁边看着。 对袁沉语来说,在周怋天府里,高栖夜当着众人面,将她从青楼赎回,而后高阳像高栖夜表白爱意遭拒,那个时候她不知道高阳的真实身份,她从来没想过,将高阳羞辱一番的映月医仙是这么在乎高阳。 那个时候袁沉语也曾以为,曾以为自己是高栖夜心里唯一的人,原来终究是奢望,也许高栖夜给她赎身,是出于恻隐之心,也可能是,和他对书信三年的情谊,也可能有一点点,也许有一点点在乎之情吧。 后来她跟随高栖夜,知道还有一个盛气凌人的玉竹,知道了还有高栖夜最在乎的义妹高阳。 从她被父亲卖到青楼,从她堕入青楼那一天起,命运没有一天对她好过,她早已习惯,早已不在奢望老天,能让她遇到高栖夜,结识高栖夜,伴随高栖夜,她已经很满足。 如果高阳是高栖夜最重要之人,那么高阳也是她袁沉语最重要之人,爱他所爱,护他所护! 对玉竹来说,她从小以一个侍女身份,和高阳上一个学堂,和高阳用一样的衣物首饰,甚至跟随白芊画见世家夫人,这是连高阳都没有的荣幸,她除了差高阳一个头衔,其余一般无二,平起平坐。何况小时候,她欺负高阳也欺负惯了,她对高阳并没有多少尊重。 从小到大,玉竹厌恶高阳,嫉妒高阳在高栖夜的心里的位置,毕竟也是一块长大,何况她是延安公认的才女,她的脑子还算聪慧,不会和那个愚昧无知的施茗玉一般。 高阳酷刑之后疯疯癫癫,玉竹不会心疼,但看着那个惨兮兮的样子也有一些怜悯,一时恨不起来,若是高栖夜真放心把高阳交她照顾,她一定好生照料。 看着高栖夜这半年对高阳的照顾和宠溺,玉竹彻底明白,高阳在高栖夜心里的位置谁也不能取代。 就算不能取代,她也要做仅次于高阳的人,不能输给袁沉语一个青楼花魁。 晚间,高栖夜把昏迷的高阳交给玉竹和袁沉语,他来到高瞻峋的书房议事。 高栖夜一进来,高瞻峋一挥手,示意几个副将出去,只留下一个心腹的副将。 高栖夜:“栖夜拜见父亲!” 高瞻峋从座位起身,仔细打量眼前的高栖夜,“高世子真是金贵,我派了多少人去请你,怎么今天舍得过来?” “父亲恕罪,月儿离不开我,所以……” “你要救她我不反对,可你现在这个样子,浑身上下无精打采,你整日整夜守着她,别说你是人,来个神仙也要被她折腾死,栖夜啊,我是心疼你,你看你几天没好好睡觉了!” “父亲,您心疼我,呵呵……”高栖夜忍不住冷笑,“高阳是您的亲身女儿,您尚且不心疼她,我一个养子,父亲需要这么心疼?您是心疼我,还是心疼--您一手打磨出来的复仇工具!” 高瞻峋一掌拍在面前的书桌上,“你放肆!” 旁边那位副将忙劝和:“世子,他毕竟是你父亲,你说话可得注意分寸,不是王爷无情,实在是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世子啊,这里是延安,皇上在长安,相隔不过几百里,皇帝随时可以调用几处边军打到这里,还有京城里的穆将军,他恨王爷恨了十五年, 如今王爷和世子带着王府彻底反了,穆将军更是当着满朝文武发誓,要亲手取了王爷的项上人头,昔日,王爷疼爱穆哲枫,曾经也抱他去骑马,去射箭,哎,这一切,因为一场误会,就这样变成水火不容的仇人,王爷每每想到此处,怎叫一个痛彻心扉了得,穆哲枫是镇离王的亲生儿子,被他仇恨是多么痛苦!” 高栖夜依然不退让:“因为你痛苦,便要所有人陪你一起痛苦,月儿受了酷刑回来,足足六个月,父亲去看过她几回?小时候,你对她不闻不问,我可以理解你有苦衷,可这一次,月儿她为什么变成这样,难道不是因为你? 正是因为你这个高贼父亲,她从小爹不疼,娘不爱;她要被迫远走他乡;去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城市,隐瞒身份去当施浩元的私生女;被明岱凌休弃;失去了腹中孩儿;因为你,她得罪鉴鹰卫,得罪乔穗,遭到这种惨无人道的酷刑,父亲,你就没有半点愧疚过? 没有,你非但没有愧疚,你反而为此高兴,高阳受酷刑了,终于可以把我逼反了,终于可以把明岱凌逼反了,亲生女儿又怎样,还不是你利用的工具!” 高瞻峋被高栖夜刺激地心口疼,他捂着心口,趴在书桌上喘粗气,副将连忙过来搀扶高瞻峋坐好。 过了许久,高瞻峋看着眼前的紫檀木书桌,心情复杂,闭上双眼,老泪纵横:“我知道,你说的我都知道,我何曾不心疼,高阳是我的唯一的女儿,我不仅仅失去了女儿,我还失去了结义兄弟。 忠国公为了给我翻案,把自己弄到失踪,生死未明;结义兄弟施浩元为了我被皇帝疏远打压;另一个结义兄弟徐烛俞,为了救高阳而死!这些人我都知道,是呀,一切是我的错!”他捂着胸口,悲痛提起往事。 副将是高瞻峋心腹,名唤赵忠勤,他一直跟随高瞻峋,跟随他一起拜在镇离王门下;见证高瞻峋和镇离王师徒情深;见证高瞻峋在官场意气风发;见证高瞻峋发生那起莫名其妙的雁门关事件;见证老百姓称呼高瞻峋为高将军、高帅、高贼! 赵忠勤看着此情此景,不禁也跟着老泪纵横,“这许多人为此付出代价,王爷何曾不痛心,当此之际,我们要做的是痛定思痛,徐将军在朝廷几年的势力为了救王爷损失殆尽,而他自己也为了救高阳,一起投放铁棺材里受尽酷刑! 徐将军一生所愿,就是王爷能够得以洗刷冤屈、重新做人,他要的是皇帝认错,还大瑧一个浩气朝廷!郡主固然重要,现在她已醒来,您也需爱惜自己身子,大战在即,我们不能少了世子您!” 赵忠勤说完跪下来,“世子,求你体谅王爷,求您把郡主交给玉竹小姐照料吧!求您了!” 高栖夜被赵忠勤一番诚恳的话语打动,他问道:“眼下,情形如何!” 赵忠勤见高栖夜终于开始说正题,连忙回答,“世子,是这样,皇上似乎顾及芊画夫人,并没有亲自参与,他全权命令京城的穆将军剿灭我们。其二,瘟疫对周边城池影响很大,皇帝就算从长安派人过来,似乎也没有优势,他不论是来延安,还是回京城,半道都有受瘟疫的城池挡着,皇帝出行浩浩荡荡几万人,一旦感染,瘟疫很难控制,所以皇帝不会亲自出手,我们现在最大的敌手是京城的穆将军!” 高栖夜看向高瞻峋,“父亲有何想法?” “其一加强训练,随时备战准备!其二,招兵买马,我们人数实在太少,对付朝廷几十万大军太过艰巨,其三我打算联合一个人!” “父亲打算联合谁?” “明岱凌!” “什么,那个混账东西!” “栖夜,我知道你不喜他,你恨他休弃高阳,不过据我所知,他休弃高阳是有苦衷。现在他主动联络我,他知道高阳被张青坡那个老贼害了,逼着张知衡在江西起事,甚至把张知衡逼死,他逼死四皇子,已经没有退路,不反也得反,正好和我们一道把张隽临的天打下来。” 高栖夜愣住,一提到张知衡,那个秉性纯良,德才兼备的四皇子;念着旧情,一心想为高瞻峋翻案的四皇子;就这样被明岱凌逼死,张知衡这个人熟读四书五经,深信儒家的忠孝礼法,就算他猜到父皇的卑鄙,就算他恨皇帝,可他不会恨父亲,更不可能背叛父亲。 赵高假借秦始皇之意,逼扶苏自尽,蒙恬劝说定是阴谋,扶苏说,父要子死,子不得不死。 没想到,张知衡也成了这么一个悲剧皇子。 如果明岱凌没有逼死张知衡,他是所有皇子中最杰出最适合继承大统的储君;如果明岱凌没有逼死张知衡,他们谋反起事完全可以打四皇子的旗号!如果明岱凌没有逼死张知衡,如果他们若真成功,助得四皇子登基为帝,他必定是一位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高阳是为了高瞻峋才受了酷刑,明岱凌是为了高阳才逼死张知衡,说到底明岱凌的死就是因为他高瞻峋。 高瞻峋没有一丝愧疚,只一心想和明岱凌合作,他都忘了明岱凌是逼死张知衡的原凶!这位好父亲,一向如此绝情,为了利益不择手段。 高瞻峋看着高栖夜怪异的表情,他解释道:“栖夜,明岱凌是我的女婿,是你的妹夫,你何必对他如此成见!” “妹夫?明岱凌休书已下,他是哪门子妹夫!” 第七十六章父女怨3 - 旷影陵 - 南栎 “栖夜,你能不能冷静一下,明岱凌和我们是一体,眼下狗皇帝势力太盛,我们就不能同仇敌忾?”高瞻峋又是一顿要命的心口疼,他没想到高栖夜恨明岱凌到这种地步。 “不能,我高栖夜即便是势单力薄,也不与这种人合作!” “你高栖夜?那是你一人之事?那是整个广平王府的性命,和麾下四万多将士的性命?你要为了赌一口气,置所有性命于不顾,就因为高阳?” “父亲要怎样都可以,唯独不能和明岱凌合作,何况,如果明岱凌见到月儿,父亲会怎样?父亲要把月儿再次嫁给明岱凌?” 高瞻峋一怔,原来高栖夜考虑的是这事,如果和明岱凌合作,明岱凌肯定会和高阳见面,那到时候,把高阳交给明岱凌?看高阳这疯疯癫癫的样子,若是明岱凌还要的话,给他就给他,至少高阳走了之后,栖夜不会被高阳耽误。 高栖夜冷哼一声,他真是太了解高瞻峋,高瞻峋的一个表情,一个眼神,他早已看穿,“父亲,我说的没错,于你而言,要是能甩掉月儿这个包袱,你巴不得甩掉!” “高栖夜,我们在议事!”高瞻峋对高栖夜彻底失去耐心,如果按照以前在栖渊阁的脾气,他早拿鞭子把这个臭小子暴打一顿! 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高栖夜的地位突然嚣张了起来,高瞻峋似乎还要看他的脸色行事,从何时开始,从他被钟离抓回京城,从他被钟离羞辱游街那时,他被关在大牢,广平王府一切是高栖夜打理,高栖夜已经迅速把他辛苦十几年培养出来的势力,一一占有。 他们崇拜高栖夜,信任高栖夜,而他高瞻峋不过是万人唾骂的高贼。 他的下属终究是听信了谣言,不再信任他,而是把希望放在了少年天才高栖夜的身上,高栖夜论能力,论威望丝毫没有差他。 高瞻峋攥紧了拳头,他强忍自己的怒火,假意体谅高栖夜,“栖夜,你和玉竹说,你两边都不耽误?你是怎么不耽误?面对如今的局势,你可有好的计划!” “有,也没有,除了破釜沉舟还有什么好法子,父亲,只要你不触及我的底线,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高栖夜思索良久,再次开口,“我是高栖夜,我能当上这个大瑧天才,就一定有本事完成你的心愿。实在不行,我可不仅是医仙,还是魔鬼,哈哈哈哈……若事成,有朝一日打到北京城去,我只求你一件事!” 高瞻峋知道,高栖夜这话绝不是玩笑,他确实不是普通人,他是当之无愧的明珠天才、映月医仙,医仙可以是医仙,也可以是——魔鬼,譬如说,瘟疫。当他听到高栖夜的承诺,对他的大业忽然就放下心来,“只要不过分,在我能力所求,都可以!” “事成之后,放了我和高阳!” “什么意思,你想和她私奔?” “不是私奔,只是带她去外地散散心。” 高瞻峋简直是无语透顶,现在八字还没一撇,高栖夜就想好了事成之后,“我要是当了皇帝,你怎么可能离开京城?你需要留在我身边辅佐,你需要……” 高栖夜打断他的话,“您当皇帝?您是在说什么笑话,您觉得臭名远扬的您可以当上皇帝?” 高瞻峋再无法忍受,怒甩高栖夜一耳光,他们的对话根本谈不下去,他气的不轻,再次捂住胸口。 赵忠勤在旁边什么忙帮不上,急得团团转,他刚要开口,外面传来一阵女子的声音。 “郡主,你不能进去!” “你们放开我,我要找栖夜哥哥!” 这是高阳的声音,高栖夜忙跑到书房门口,果真见到玉竹和袁沉语二人拉着高阳,一旁值守侍卫想上前帮忙,又不敢碰郡主,高阳马上就要挣脱二人的束缚。 她一眼瞅见高栖夜,不顾一切冲过来扑到高栖夜怀里,“栖夜哥哥,你去哪了,我一觉醒来不见你,我好难受,我不能离开你半步,你去哪,我便跟你去哪!” 高栖夜回抱高阳,他将头贴在高阳发丝,二人紧密相拥:“我有事,我不是让沉语和玉竹照料你,她们照顾你不行吗?” 一旁的玉竹听到高栖夜那句,“我不是让沉语和玉竹照料你”她便生了无名恼火,他竟然称呼袁沉语为沉语,还有袁沉语的名字竟然在她前面。 高阳嘟着嘴,委屈巴巴,“不行,我不认识她们。” 高瞻峋走出来,用手拍上自己的额头,又是这个糟心的女儿,他将脸凑到高阳跟前,“那你可认得我?” 高阳看见高瞻峋一副大胡子模样,挣脱高栖夜怀抱,直接躲到高栖夜身后,露出一个小脑袋,她小声说道:“你这么凶的大胡子,我怎么认识?”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高瞻峋闭上眼叹气,“也是,你除却认识你的栖夜哥哥,你还认识谁?” 高阳更委屈了,躲在高栖夜身后,连脑袋也不敢探出来,“你干嘛这么凶,我又不认识你,我认识谁关你什么事?栖夜哥哥,我不要在这,这们回去好不好,呜呜……这些人看起来好可怕啊!” 高栖夜把高阳拉过,搂在自己怀里,“没事,我们这就回去。” 高栖夜把高阳打横抱起,不看一眼面前的高瞻峋,连声招呼也不打,就这样走了? 高瞻峋对着高栖夜背影怒火中烧,“高栖夜,你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玉竹和高瞻峋并没有什么交涉,行礼告退,袁沉语也跟着行礼告退。 人一走,高瞻峋气的跳起,“这个混蛋,这个孽子,我养了个白眼狼!” 赵忠勤将高瞻峋扶到书房坐下,“王爷,其实世子已经找过我了,世子的意思是,和您上回说的三点差不多,还有重要一点是师出无名,四皇子已死,我们拿什么起义?” “他怎么说。”高瞻峋调整了一下位置,期待赵忠勤继续说下去。 “世子说,没有皇子,那就玩另外一出!” “什么?” “清君侧!” “清谁?” “张青坡。” “这倒是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看来这个高栖夜,他的心思也不全在高阳那,我们和朝廷的战事,他应该费了一番心思,他有何计划?” “看世子那天情形,应该是有安排,不过他没和我明说。” “忠勤,他终究是我养出的天才,百姓骂我是十恶不赦的高贼,我无法洗冤,那我就给他们培养出个天才,当他们顶礼膜拜,疯狂追捧之时,再告诉他们,他们崇拜的天才的老子,就是他们唾弃的高贼!哈哈,你觉不觉得,这实在是太有趣,太好玩!” 赵忠勤没有回答,他的王爷只要一提起,陈年旧案,一提起那个高贼称呼,就会失去理智。 高瞻峋继续说:“我的栖夜这么优秀,绝不能毁在高阳手里,忠勤,你得帮我!” “王爷有何吩咐?” “谁都不能阻碍栖夜,包括任何人!高阳不能留了!” 赵忠勤脸色骤变,他跪倒在地:“王爷,郡主是您的亲生女儿啊!” “什么王爷,什么郡主,这些封号都是狗皇帝封的,也是他废的,百姓们不是叫我高贼吗?好,我现在已经是真正谋反的高贼了! 我什么都不在乎,何况,你看高阳现在这个样子,发作时候疯疯癫癫,整天缠着我的栖夜,不疯的时候就像个傻子,谁也不认识,吃饭要人喂,衣物要人穿,她现在和三岁孩童有什么区别?一个废物,死了也是解脱!” “可是郡主是为了您才变成这样!” “说的真好听,为了父亲宁舍青天,不顾一切也要为父查案,她是为了我?她是为了她自己!她早就嫌弃我这个父亲,她憎恶我这个高贼父亲,连累了她,破坏了她的生活!” “王爷!”赵忠勤跪在地上哇哇哭起来,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在地上不顾形象哭起来。昔日英姿飒爽的高将军连一个最下级的士兵,都要百般爱护,如今,即便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要这样狠心吗? “你不要这样,她必须死,我得好好想想,她死在谁的手里最有价值……”高瞻峋摸着下巴,一本正经思考着。 赵忠勤忽然像换了一个人,他说:“我知道死在谁手里,最有价值!” 高瞻峋看见副将赞同自己,露出喜悦之情,“谁?” “穆折清!” “怎么说?” “据属下所知,穆将军命令穆折清率领五万大军来围剿我们。” 高瞻峋起身,“几时的事,我竟然不知,朝廷动作这么快?” “是密报,现在穆折清应该在路上,我们设下一个空城计,把郡主留在那,她落在穆折清手里,一定是个死!” 高瞻峋坐下位置,用眼角冷冷瞥一眼左侧的赵忠勤,“呵,原来你是打这个主意,你知道穆折清不会杀高阳,这样就保住高阳性命了?” “穆折清杀人不眨眼,这个阎罗王本就不是好人,他和徐烛俞将军感情深厚,徐将军为救郡主而死,他是恨透了郡主,他一定会杀了郡主!” 高瞻峋靠在那把交椅上:“你的计划很好,不过得略微变动,空城计,不是把活的高阳留下,是把死的高阳留下,天下人会以为高阳死在穆折清手里,明岱凌会更恨朝廷,高栖夜也会恨。 我就是要他们一起仇恨朝廷,他们的恨可以使他们牢牢团结在一起,杀了穆折清,杀了皇帝的一切走狗,把北京城打下来!” 第七十七章父女怨4 - 旷影陵 - 南栎 高栖夜将高阳抱回房间,一个侍女端了一碗白粥过来,高栖夜一勺勺耐心喂给高阳。 高阳吞下嘴里一口粥,一双大眼睛含着泪水,看起来楚楚可怜,“栖夜哥哥,那个大胡子是谁啊,他是不是要和我抢你,他那么凶,我肯定抢不过他,栖夜哥哥,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可你今天就离开了,还有上一回,你是不是在骗我。” “我怎会骗你,我骗谁都不可能骗你。” 高栖夜又喂了一口粥,高阳却不张开嘴,“我不想喝。” “乖,喝完这碗粥!” “可我总觉得你在骗我,那两个姐姐告诉我,她们说你不能一直守着我,她们说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是!” 高阳一瞬间哇哇大哭,高栖夜放下手里的粥碗,将高阳拥在怀里,这动作俨然就是在哄小孩。 她哭哭啼啼:“我刚才趁两个姐姐在外边吵架,偷偷跑出来,我听见一个姐姐说我是废物,说我是傻子,栖夜哥哥,她们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到底是谁,我从前发生事,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是不是真的变成傻子,那你会不会嫌弃我……” 高栖夜知道高阳说的两个姐姐指袁沉语和玉竹,正是她们在房外吵架,才让高阳来书房找到他,也正是去书房的路上,她偷听到侍女私下议论她,“不是,月儿不是,看来这王府要好好整顿一番,这帮吃饱了不做事的丫鬟,我明天去查,定要把这群嚼舌根的贱人赶出去。” “栖夜哥哥,我好怕啊,呜呜呜呜……” 高阳哭着哭着在高栖夜肩上睡着,他将高阳抱起放到床榻上躺好,挪了椅子在床边守着。 高栖夜看着眼前的女子,她扎了一个十分简单的发髻,一半长发散开,白色中衣,外罩一件湘妃色外袍,他记得这件衣裙是高阳十三岁生辰,他特意找了扬州的绣娘为高阳赶制的衣裙,当时高阳特别喜欢,穿上衣裙在他面前,捏着裙角翩翩起舞。 那时候高阳在他身边,是个单纯快乐女孩子,她也许不聪明,没有玉竹的才华,也不懂人情世故,连自己母亲都不会讨好,她的笑容却烂漫,天真,灵动,将他所有不愉快驱赶。 每一回高栖夜在栖渊阁被高瞻峋打的一身伤痕,高阳学着郎中的样子,给他包扎上药,听着他的诉苦,而后两个人抱在一起,这一切,使他这个身处黑暗之人,能偶尔出来见见太阳。 高阳就是高栖夜从小到大唯一的太阳,如果注定广平王府的人没有好下场,注定要下地狱,这个地狱就让他一人下足矣,为什么老天连高阳也不放过,连他人生最后一抹阳光不放过。 高阳,你放心,我一定能治好你,把你治好后,那个高瞻峋,我才不管他,让他去死!我偷偷带你离开这,去一个没有任何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以后,不会有任何人伤害你。 高栖夜就这样坐在床头,一直握着高阳的手,一直看着她的脸,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天渐渐黑了下来,因为他赶走了屋内所有的侍女,屋子越来越黑,只有外面微弱的光线照进来,勉强能看清高阳的脸。 高栖夜不想叫人进来,也不想去点蜡烛,这样的的黑很好,他一直深处黑暗,点灯和不点灯又有什么区别呢? 窗外下起了雨,雨下得很大,高栖夜只能起身去东侧将窗子收紧,待回到床边时,才发现高阳脸色不对劲,她的脸色发白,嘴唇发紫,身子又开始扭来扭去,高阳又要发作了。 自从他把高阳救回来,他耗费所有心血,终于唤醒了高阳,唤醒之后,高阳就变成这样,痴傻疯癫,并且一旦遭到刺激,就难受发作。她发作时候不定时,高瞻峋看到高阳的样子,曾经几次说要放弃高阳,所以,高栖夜对高瞻峋最后一点父子情了断。 以后,他对高瞻峋再也不会心软。 高阳猛地从床上坐起,她抱着头痛苦的大叫:“啊!好多火!啊!好难受……” 高栖夜赶忙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瓷瓶,将药丸喂高阳吃了几粒,高阳头痛稍微缓解,仍然难受不已,她大哭大叫,高栖夜只得死死抱住高阳,“月儿没事,没事!” 高阳用力挣开,她看着高栖夜的眼睛,哀求道:“栖夜哥哥,我求你,我求你杀了我,我活在世上受罪,我受不了了!你杀了我,让我解脱好不好!” “不,我不可能杀你,月儿,你再忍忍,我是医仙,我一定能治好你的头痛症,好不好,你相信我!” “治不好了,我每天头痛欲裂,生不如死,我没有救了,我求你杀了我!”高阳说道这已经眼泪鼻涕到处流,有一块鼻涕留在高栖夜手腕,高栖夜直接拿自己袖子替高阳抹去。 突然一道巨雷响起,一阵狂风暴雨,高阳吓得从床上跳起来,“啊!啊!” 高栖夜将高阳搂在怀里,不让她再次挣脱,高阳还是大囔大叫,然而外面巨大的雷雨声盖住了她声音,高栖夜根本听不见高阳哭喊,只是看着它大张着嘴巴撕心裂肺。 高阳挣扎的太厉害,二人一起从床上滚下来,高栖夜起身重新把高阳搂在怀里,高阳还在大喊大叫,只是那喊叫声,随着外面的雷雨声掩盖忽大忽小,他靠在边头死死拽紧高阳。 高栖夜泪流满面,他自言自语,“世人说我是明珠天才、映月医仙,却不知我只是缩在角落里的可怜虫,我是医仙,哈哈,可笑的医仙,连自己都救不好,还指望我来拯救你们!哈哈!” 高阳,如果拼尽一生也救不了你,如果你疯了,那我陪你一起疯,若是你傻了,我陪你一起傻,这世间从来没有接纳过我,他们要的只是一个虚伪的完美天才,我不是,从来就不是。高阳,下地狱,我陪你一起下地狱吧!” 也不知高阳大喊大叫、撕心裂肺多久,也不知高栖夜和高阳在一个雷雨交加的晚上,两人这样抱了多久,高栖夜只知道,房间一片乌黑,偶尔一道闪电打来,照亮了房间,偶尔一个巨雷惊得怀中人打颤,高阳折腾太久终于晕过去。 高栖夜没有将她抱回床上睡,依然保持着姿势,二人抱在一处靠在床边,彷佛世间只有他们二人。 感受到怀中人的呼吸渐渐平稳,高栖夜透过月形窗户,从外面看过去,因为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隐约能透过闪电,看到外边一簇矮树丛,今夜雨太大,窗子边上那一排自己长出来的小野花应该被雨水打焉了,花虽好看,却易折断,活到最后的还是粗壮的树木。 高栖夜被高阳这么一折腾,似乎也跟着精神恍惚起来,他的脑子迷迷糊糊看着窗外,他又忆起了那天,忆起了刻骨铭心那一天,高阳受铁棺酷刑那一天: 他知道消息之后,急得团团转,可是京城的消息似乎一夜之间被人切断,后来终于联系到京城里的徐将军,张青坡和鬼影早就对高栖夜有提防,他们算好了高栖夜会来救,当然也做好了一系列准备。 京城戒守森严,高栖夜还顶着朝廷钦犯的身份,别说救高阳,他根本进不来京城,而此时,白琰和明岱凌、明怀冰不在京城,连陆颜琕想传消息出来都不行。 因为整个京城被封锁,张青坡为了让高阳顺利变成骆冰儿已经不惜一切代价。 原本束手无策,高栖夜就算拿延安所有力量打到北京城,也是来不及。 最后在一个人的介入下,才使得高栖夜成功进了京城,张知衡被张青坡软禁帮不上忙,帮忙的人竟然是皇长子宁王殿下。 在宁王和徐将军的帮助下,高栖夜虽然进了京城,鬼影派人来拦截,高栖夜带着五十号人在城门口打了大半个时辰才甩了鉴影卫,进皇城又被禁军拦住。 这时候还好宁王到场,高栖夜成功到达天躇门,而此时高阳在铁棺材里面已经烧了半个时辰,好在天公作美,烧到一半,下起了大雨,铁棺下的火被雨水浇灭。 高栖夜和带人冲过去将铁棺材抬下来,开棺时,高栖夜才知道,原来徐烛俞见高栖夜在约定时辰还没进城,只得自己率领徐家府兵和昔日忠于自己的旧部,杀进天躇门。 此时禁军听从鬼影和乔穗,而乔穗更是卑鄙无耻的早在前一天,命令安插在徐府十几年细作,在徐烛俞的汤药上下了药。这药平时看不出来任何不适,只有当人运功纳气时,会全身发软,越用功越没力气。 乔穗说徐烛俞一党,查高瞻峋一案查了十几年,针对她针对了十几年,她恨透了徐烛俞,难道一个人做错事,就不能再给一次机会,非要抓她的错,抓一辈子!乔穗恨透了为高瞻峋查案一党,为了反击,她安排过很多眼线,这些眼线无疑都失败了。 只有一个眼线成功,这个人就是用苦肉计上位,以身为徐烛俞挡剑的一个安姨娘,这个姨娘安插进徐府之后,不久就失控,姨娘真的爱上了徐烛俞,然而因为宅内不和,徐烛俞的正妻害死了姨娘的二子,安姨娘在乔穗的挑拨下,终究是因爱生恨,将毒药下在徐烛俞茶水里。 徐烛俞还没打伤几个禁军,就倒在地上,而他的属下见主子倒下也慌了神,一时间方寸大乱,原本可以坚持到高栖夜到来,却一个个提前被鉴鹰卫和禁军俘获。 徐烛俞失去了内力,他忍着剧痛走到铁棺里,试图扑火开棺,乔穗此时已经疯了,她完全失去理智,只要谁敢和她作对,她就要谁的命! 乔穗道:“徐烛俞,这条路是你自找的!反正你也恨了我十五年,你和浩元说高瞻峋被我所害,因为你的的挑拨离间,让施浩元恨透了我,施浩元冷落我十几年,我守活寡十几年,你也去死吧!禁军听令,把徐烛俞一块投进铁棺里,让他和高贼的女儿死在一块吧!” 第七十八章父女怨5 - 旷影陵 - 南栎 鬼影却不同意:“住手,乔穗,你想清楚了,徐烛俞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是昔日跟着镇离王厮杀的旧部,他是朝廷正四品武将,你什么身份,你就敢处死他!” 一位刑部官员:“你这个疯女人, 你仗着用迷药迷惑了瑜王爷,今天控制了禁军也就罢了,你还动朝廷官员, 你不要命了!” “你说对了,我早就不要命,我早就疯了!”乔穗一字一句说完这句话,脸部表情狰狞恶心。 乔穗命令道:“瑜王爷今日全权委托我,禁军听令,将徐烛俞投放棺内!”几个有头衔的禁军犹豫很久,还是照做,于他们而言,他们听过徐将军从前的威名事迹,但近十几年,徐将军被皇帝冷落打压,已经不成气候,他们不想得罪任何一方,他们只是听命! 高栖夜开棺的时候看到的是这一幕,徐烛俞躺在高阳身下,直接接触了滚烫的铁棺,高阳趴在徐烛俞身上,正是如此,加上雨水扑灭了大火,使得火并没有烧太久,高阳才保住了性命。 高栖夜将高阳从铁棺材里抱出来,金辉将徐烛俞捞起来,这时候穆哲枫和穆折清赶回来,穆折清完全预料不到徐烛俞变成这副摸样。 高阳和徐烛俞二人躺在地上,高栖夜蹲坐在地,将高阳的头靠自己的腿上,掐高阳的人中,见还是没醒,于是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药瓶,给高阳塞了几颗药丸。 穆哲枫和穆折清跑到徐烛俞这边,穆折清焦急万分,他抱着徐烛俞的头大喊道:“徐大哥,徐大哥!你醒醒啊!” 无论他怎么喊叫,也无法改变徐烛俞死去的事实。 高栖夜见高阳仍然不醒,他拼命摇着高阳的头,终于高阳被唤醒,她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见她对面死去的徐烛俞。 徐烛俞后脑勺正对着她,她见徐烛俞的头,被滚烫的铁棺材灼烧的血红斑斑,一片触目惊心的腐肉…… 高阳面如死灰,惊魂未定,她大叫一声“啊!”随即晕死过去! 徐烛俞死去,穆折清大怒,他大叫着要杀了乔穗,被穆哲枫拦住,“折清,你先冷静!乔穗一定会死,但不能死于你的滥杀,交给朝廷处置!” 徐烛俞惨死,高阳看情况也没有好的哪里去,她晕厥后,也不知能不能醒来,也不知醒来之后会怎么样! 高栖夜把高阳抱起交给金辉手里,他提起一把剑,向乔穗鬼影的位置走来,一步一步杀气重重,围观的群臣知道,高栖夜要杀鬼影和乔穗了! 乔穗大吼大叫,“禁军,鉴鹰卫,你们没看到谋反逆贼高栖夜吗,快点把高栖夜拿下!”禁军并不想冲上去和高栖夜打斗,但是他们还是意思一下挡在高栖夜和乔穗面前。” 高栖夜用一种阴沉邪魅的声音:“你们让开,我不过去,就说两句话……” 对禁军来说,乔穗根本不是正常的主子,只不过是瑜王爷吩咐,今天高阳之事全权听从乔穗处置 。而高夜,他们不认识,他们却知高栖夜就是传说中的明珠天才、映月医仙,人们总是对自己的仰视的人抱着卑微心理,他们虽不认识高栖夜,却对他怀着与生俱来的敬畏之心,他们心理不约而同向着高栖夜。 为首的禁军真的让开了。 高栖夜果然遵守诺言,并没有继续向乔穗逼进,他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剑,用力甩向不远处的乔穗。 乔穗一声惨叫,她的左手臂胳膊被剑砍断,砍断的手臂飞的老远,她捂着自己血流不止的手臂受伤处,跪在地上嗷嗷惨叫。 在场所有人看到这一幕无不痛快,虽然高阳不是他们的闺女,虽然他们的确见死不就,但不代表他们没有心,他们为乔穗这种卑鄙恶毒的手段,感到恶心,他们不想看见这么一个丧尽天良的愚蠢女人! 他们见乔穗断臂了,只会在心里默默叫好,一个大臣率先说了句好,全部大臣跟着叫好! 这下子禁军已经完全蒙了,满朝大臣好像向着高栖夜这边,可是高栖夜是朝廷钦犯?他们到底是那一边的,他们应该听谁?当他们看见铁棺旁边的穆哲枫和穆折清时,他们心里有了主意,对,他们谁也不听,从现在开始,他们只听穆将军。 于是在场所有禁军纷纷向穆将军靠近,“参见穆将军。” 其实和穆哲枫,穆折清一起过来的还有宁王张知楚,这些禁军竟然完全忽略宁王,而把穆哲枫当做第一主导人。 穆将军道:“你们先不要动手,让他们自己处理恩怨!” 禁军首领:“是,一切听从穆将军!” 张知楚插着腰身站在一旁,“呦呵,穆将军果然厉害!穆将军您是老大,谁都得听从您的吩咐。” 穆哲枫并不理会张知楚,张知楚更来气,不过他立马被高栖夜的举动吸引住,只见高栖夜一步步向鬼影走去。 乔穗被砍断一只手臂,下一个要收拾的便是鬼影。 鬼影居然没有退让,也没有命令鉴鹰卫拦住高栖夜,他看着高栖夜一步步走来,忽然哈哈大笑,“高栖夜,这个女人死了,你很伤心吧!我就是要看着你痛苦,我要看着你生不如死!” 高栖夜已经走到鬼影面前,一个带着内力巴掌甩得鬼影几乎飞起来,他倒在地上,嘴角溢出鲜血,他伸手擦去嘴角的血,“高栖夜,你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你知道高阳为什么变成这样?这都怪你自己呀,怪你当年对我见死不救,怪你当年没有杀了我,你医治了我的病,你救了我的身体,却不救我的魂灵。 你明明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却把你当做仇人,恨之入骨的仇人,我害死了你最爱的女人,我害死了你这一辈子唯一的阳光,你杀了我!杀了我!” 高栖夜一身白衣怒发冲冠,一脚踩上鬼影的腹部,提起手中的剑,从天砍下来,鬼影闭上双眼,他终于可以解脱。 高栖夜悬在半空的剑却久久没有落下,他见过鬼影面具下的脸,当年为鬼影医治时,他打开过那张面具,面具下的脸,和一个人一模一样,高栖夜那时候,就已经猜到鬼影的真实身份,他不能杀他! 高栖夜怒吼一声,那把剑终究砍向鬼影身旁的地面,鬼影见自己没死,他睁开眼睛,隔着那个鬼头面具,死死打量面前的高栖夜,“你为什么不杀了我,我这辈子做梦都希望自己死在两个人手里,一个是穆将军,一个就是你!我一直在等你杀了我,你为什么不杀我!高阳就算没死,她还不够惨吗!” 高栖夜再次提起地上剑,一顿眼花缭乱的剑法,围观人们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鬼影一身的血,他全身上下,被高栖夜划伤无数伤痕,每一剑都不致命,然而每一剑都让鬼影鲜血淋漓,看起来像是一个血人。 几个鉴鹰卫看自己主子这样,想上前查看一番,被穆折清一个眼神杀退。 鬼影没死,高栖夜用这样的方法惩罚了鬼影。 高栖夜抱着高阳带人撤走,这时候瑜王爷突然赶到。 “高栖夜,你把高阳留下!” 此时,瑜王爷身边并没有随从,高栖夜带的属下也隔得很远,瑜王爷忽然出现拦住高栖夜,二人看起来像是要巅峰对决。 “若不留,你能怎么样?” “禁军听令!”瑜王爷一声命令。 禁军看了一眼穆哲枫,见穆哲枫没有什么特别指示,只得听从了瑜王爷的命令,上前围住了高栖夜。 高栖夜冷冷的发话,那语调看起来像是魔鬼,是谪仙,反正不是凡人,他降临人世间,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张青坡,你们禁军人是多,我也许逃脱不了,我也许死在这里,不过,一定有办法让瑜王爷死在我之前!” 高栖夜既有男子低沉浑厚,又带着几分阴鸷的嗓音,在天踌躇门几十里的空旷广场传开。 张青坡知道高栖夜并不是夸下海口,虽然武功再高强之人无法打败皇城几万的禁军,若瞬间出招,要了他张青坡的性命却不在话下。 这样看来,瑜王爷似乎不占优势,他还是不胆怯、不退让,“高栖夜,你知道我为什么做这些?我就是一个痴情男人,是,我罪大恶极,我伤害了高阳,但高阳经此酷刑,你救不了她,把她留给我吧,我是鬼医,我一定能救活她!我是为了她好,你也不想她死吧!” “真是可笑,你是鬼医,我还是医仙,你说,高阳在谁的手里获救的可能性大一点。” “可是你别忘了,你是逃犯,你能安然无恙待在京城?还是说你要带着她四处躲避追杀,这样的话,凭你再高超的医术,你如何救她!”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把她给我!”瑜王爷大吼一声! “我倒想看看,如果不给会怎样!” 高栖夜再次把抱在手里的高阳交给金辉抱着,刚刚那一次,他放开高阳是为了收拾乔穗和鬼影,那么这一次,他该收拾瑜王爷了。 穆哲枫走过来,“高栖夜,你住手!你带高阳走吧!” 穆哲枫知道,如果不是他刚刚叫住高栖夜,高栖夜有可能真的杀了瑜王爷,如果杀了瑜王爷,那么高栖夜等人不可能离开京城,将是罪加一等。 穆哲枫放走高栖夜是十分不明智举动,因为高瞻峋和高栖夜的心思,天下人皆知是必反无疑,如果放了高栖夜,无疑是放虎归山。 瑜王爷:“穆哲枫,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你放他回去,你要等他回到延安,率领军队打过来?你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你放虎归山,就是背叛了皇帝!” “我是说放了他,但我没说他们可以离开京城,一切等皇上回京城处置!”穆哲枫对高栖夜说道,“你现在带高阳回驿站住,不要妄想离开京城,你需要救治高阳,需要什么药材,可以从皇宫里支出,若是妄想逃出京城,别怪我不客气!” 穆折清拿起一把剑扔过去直接把乔穗的一只耳朵砍下,他还要上前将乔穗慢慢割去耳朵,鼻子,穆哲枫拉着穆折清,连拉带拽的离去。 穆哲枫走之前,出示了皇帝尚方宝剑,也就是告诉张青坡,整个京城皇帝不在,那么一切要听他的。 张青坡见穆哲枫出示了宝剑,也没有法子,只得退让,同意高栖夜带走高阳。 后来他们等人是怎么离开京城?是通过鞑靼使者的车队连夜出城,而这一切离不开几个人,徐将军旧部,忠国公旧部,还有暗中相救的宁王和穆折清。 那个时候,高栖夜才知道,原来他的感觉是真的,穆折清的确有鬼,他并不是真心为皇帝做事,至于穆折清究竟有什么打算,他会不会背叛皇帝,谁也不知! 后来高阳醒来就变成这幅模样,其实他仔细诊断过高阳的情况,她的身体大致没有受到什么外部伤害,但是惊吓,苦痛彻底压倒高阳,她整日头痛剧烈,高栖夜除了止痛除淤的药物也没有别的法子,唯一的法子就是救心,他要像教小孩一样,慢慢把高阳从黑暗里拉出来。 那一次,忠国公和高瞻峋昔日的旧部,几乎折损殆尽,这一切只是为了救出高瞻峋众人,救出广平王府的众人。 其实想想,那些人是为了救他们而死,他也不想让他们白死,他想帮那些人达成心愿,也想打到京城,逼着皇帝认错。 可是一想到高瞻峋,他又犹豫了,高瞻峋这个人已经无药可救,他连自己的女儿都要放弃,这种人不配为人父! 既然如此,他找到合适机会,就带高阳离开这个鬼地方,什么起事,什么大业,说得冠冕堂皇,关他高栖夜屁事,都见鬼去吧。 有一句话说医者仁心,不过他映月医仙谁都不怜悯,这世间他只怜悯高阳。 第七十九章父女怨6 - 旷影陵 - 南栎 这段时日就假意配合高瞻峋,让他松懈,一旦找到机会,一定要跑的无影无踪。 他想了这么多,才反应过来,他因为抱着高阳,一直保持一个姿势,手臂已完全麻木,他抱起高阳躺回床上。 而后他自己走到衣柜处,拿了一床被子,枕头,铺在地上,每晚他都是如此陪着高阳,一旦夜间高阳发作,他好第一时间知晓。 高栖夜已经打定主意要不露声色的离开,所以这几天伪装和高瞻峋探讨军政要务,而高瞻峋也打定主意,要找到合适机会,将高阳带到空城扔给穆折清,嫁祸给穆折清。所以他也伪装关心高阳,向高栖夜道歉,说以后绝不会说出放弃高阳的话,希望高栖夜原谅他。 二人各怀鬼胎的掩饰,于是两人暂时达成了很愉快的谈话,上演了一段温馨的父慈子孝的亲情。 高栖夜请了一个大人物来到延安,这个大人物就是高阳的老师,大瑧名闻天下的学者清泉先生,高栖夜要亲自去接清泉先生。 高阳死活要跟着前去,于是高栖夜只好带着高阳一起,在延安隔壁甘泉县停留,高栖夜把高阳留在甘泉县等,因为接下来的路不好走,带着高阳不方便,而且带着高阳需要坐马车,这样几时才能把清泉先生接回?而他自己骑马可以快马加鞭。 高阳寸步不离高栖夜,他怎么哄才能让高阳同意,他和高阳说,要和她玩捉迷藏,两天之后高阳还是找不到他,他会自己出现。 于是高阳每天在甘泉县衙,日常事务是这里找,那里找,找了一天也不见高栖夜, 第二天再找的时候,她发现县衙的人一个也不见,连照顾她的侍女也不见,高阳有些慌神,赵忠勤对她说:“郡主,我们有事,需先离开一步,你就在这呆着不动,等着世子回来好不好!” “要等多久,我已经等两天,栖爷哥哥不是说,若我两天没找到他,他会自己出现吗?” “世子没有骗你,他一会就出现了,你在房里等他一会!你可千万不要出来!” “嗯,好吧!” 赵忠勤跪在地上:“郡主,属下对不住您!” 高阳云里雾里,也不知这个叔叔为什么要跪她,又为什么对不起她,她一句话没说,看着跪在地上的起身离去。 赵忠勤走到房门口,最后看了一眼高阳:郡主,对不起你,我已经通知穆折清来救你,他会不会相救,能不能救下你,就要看天意了。 高阳一个人在房间无聊,这里蹦一下,那里跳一下,最后也累了,干脆躺床上睡觉。 这时候房门被粗暴的踢开,几个黑衣男人蜂拥进来,他们粗暴将高阳连拉带拽,高阳不明所以,喊道:“你们是谁,要带我去哪,放开我,栖夜哥哥不会放过你们!” 几个粗壮大汗把高阳拖到外面院子,一个同样穿着黑衣的男人坐在椅子上,身旁跟着一群黑衣人,押着高阳的黑衣人将高阳猛的一甩,高阳倒在地上,“你们干什么!你们是坏蛋,呜呜……” “头领,这个就是高阳郡主!” 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的黑衣头领道:“很好!不愧是白芊画的女儿,生的一张好皮囊,只可惜,如今疯疯癫癫,你怕是做梦也没想到,你没死在那场火刑里,却死在自己的亲生父亲手里,你也别怪叔叔,你父亲的意思,我不会违背。” 高阳蹲坐在地上,哭泣嘎然而止,“你说,我父亲要杀我?” “正是!” “父亲是什么?谁是我父亲?栖夜哥哥呢,你们有看见他?” “你的父亲是谁?他呀,他不是人,高阳,你乖乖去吧,你放心,要不了多久,他高瞻峋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高阳不管这些人是谁,跟她说的什么,她根本听不懂,只是一个劲重复:“栖夜哥哥呢,栖夜哥哥在呢?你们带我去找栖夜哥哥好不好?” 黑衣头领从椅子起来,转过身去,对属下吩咐:“不要废话了,动手吧!快点了结她,我们撤!” 那个黑衣人似乎有些犹豫,“可是大人,她毕竟是高将军的亲生女儿啊!” “不必废话,快点动手!” 另外一个黑衣人拔出剑,“对不起了郡主,要怪就怪你错投胎,下辈子当个普通人吧!” 黑衣人说完,手里的剑向地上的高阳砍去,黑衣头领没听到高阳临死动静,却听见属下“啊!”一声尖叫! 他猛地一回头,果然见自己属下中了暗器死亡,他看向四周,“谁?哪个宵小毛贼,暗箭伤人,杀我兄弟,有本事给我出来!” 一个黑衣男子,拦腰抱着一个女子,从高高的四方围墙用轻功一跃而下。 黑衣头领脸色巨变:“穆折清!” 几个黑衣人也跟着喊道,“阎罗王,是阎罗王!头领,我门恐怕不是阎罗王对手!” 黑衣头领看着穆折清是抱着那个女子飞下来,所以断定那女子根本不会武功,:“闭嘴!他武功再高,也不过是一人而已,我们有三十几人,何况我们还有人质在手!” 一个属下会意,立马将高阳拖起来,把剑架在高阳脖子上,以此威胁穆折清,虽然,他们根本不知穆折清来此目的,不管是不是来救高阳,先把高阳拿出来威胁一番再说。 穆折清穿着一身窄袖黑衣,中间赤色里衣,带着护手,眼角里透着玩味和自信,他身旁女子一身杏色衣裙打扮简约,却也是清秀可人,“呵呵,你们凭什么认为这个女人能威胁我?” 黑衣头领:“既然不能威胁到清将军,清将军见我兄弟要杀这个女人,为何要出手相救?” “路见不平,拔刀相救!不对,心情好,救下这蠢女人,心情不好,关我屁事!反正救与不救与我没有多大区别,正好我的大丫头说,想看我英雄救美的样子,那我就救咯!” 黑衣头领不想和穆折清废话,他已经看出来,这个穆折清就是专门来救高阳,还弯弯绕绕说那么多废话,“穆折清,以你带着大军的速度,明明应该还在山西境内,怎么会这么快赶过来,是不是有人给你通风报信?” 穆折清一瞬间露出杀气,他周身,好似布满着邪魅的乌云煞气,虽然他身旁明明什么都没有,“一个将死之人,没有必要回答你!” “穆折清,你不要太嚣张!” “我问你们!高瞻峋给了你们什么好处,值得你们为他如此忠心耿耿?如果我说,可以放你们一条狗命,你们是愿意去逃命?还是留下和我搏一搏,看看到底能不能,把高阳杀死在我面前?” 黑衣头领快速命令:“动手!” 就在一瞬,高阳没有死去,把刀架在高阳颈上的人却死了,死的悄无声息。 穆折清拿出藏在身后的几把飞刀,嘴角勾出一抹笑,“好玩,那就多玩几次,反正你们有二三十号人!多玩几次,看看你们手速快,还是我手中的飞刀快!” “穆折清,你忘了一件事,我可以两三个人同时对高阳下手,就算你再厉害,你可以同时发射几把飞刀?” “你可以试试!”一阵风吹起穆折清散落的发丝,她身边的女子,看着穆折清一脸陶醉。那女子忍不住叫唤道:“清将军真厉害!” “小丫头别说话!慢慢欣赏你将军我,神采英拔!” “好!”那女子很听话应答。 穆折清继续说:“算了,算了,我也没时间没你们慢慢耗,不要说两三个人,即便是同时,你们三十人一起上,我的飞刀可以在一瞬间,解决你们!” 黑衣头领:“呵呵,真是嚣张至极!” 杏色衣裙女子道:“哇,将军,您真是太厉害了,可是您只有十个手指,一双眼睛,您怎么可能同时发三十个飞刀!那也太过神奇!” “丹栀,今天就让你见到奇迹!看好了!”穆折清指着那个黑衣头领,“我暂时先放过你,我要你亲眼看看:你所有的属下,全部把刀对准高阳,看看到底你们手快,还是我手快?” 黑衣头领不相信这世间有人可以做到这样,根本是违背常理,但是他看着穆折清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有点担心,于是他命令道:“兄弟们,看来我们今日是要死在这阎罗王手里,你们听好,我们死之前,一定要完成王爷交代的最后一件任务,不杀死高阳,不罢休!” 穆折清饶有兴趣看着眼前一群黑衣人,“我问你们, 那个高瞻峋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这样死心塌地为他做事,你们这样做真的值得?” “穆折清,你是皇帝的爪牙,何况你还是徐将军的好兄弟,我就不相信那个狗皇帝做的事情,你一点也不知情,你明明知道他是什么人, 你为什么要效忠他?这个问题你能回答我吗? 我告诉你,并不是高瞻峋给了我们什么好处,而是我知道高瞻峋,是这个世界上最恨最恨狗皇帝的人,只要他活着一天,狗皇帝才有可能下台!我们死了就死了,死而无憾!我们团结一致从来不是因为有多忠心,而是因为有多仇恨那个狗皇帝! 上来四个人同时对准高阳的脖子、手臂、腰部、身后,我就不信这些人没有一个人能杀了高阳!” 上来四人照做,高阳被四把剑同时指着,那个黑衣头领一声令道:“杀!” 然而,果然四个人同时倒下,那端的穆折清手里捏着剩余的飞刀,在手里甩牙甩,似乎是故意向黑衣头领炫耀,黑衣头领咆哮一声,“穆折清,我杀了你!” 黑衣头领冲过去和穆折清厮打在一处,不过黑衣头领怎么可能是穆折清对手,而剩余的黑衣人看着二人打在一起,竟然傻愣愣地没有继续杀高阳,而是一个个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打斗。 有一个黑衣人率先反应过来,要杀了高阳,几乎同时,穆折清将黑衣头领打的飞起,飞的老远,一个轻功过来,将那个杀高阳的黑衣人一脚踹走。 穆折清把高阳带过来,扔给那个杏衣女子,“丹栀,你照顾好她!” “是!”丹栀应道。 穆折清没有带剑,打败黑衣头领却是轻而易举,他看着剩下的黑衣人,从腰间掏出一排的飞刀,“哎,我玩累了,这一次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飞刀高手,我要把你们二三十号人,一次飞刀甩中,不过我不会杀你们,我还要慢慢玩!” “穆折清,你真是够嚣张,你自己一双手怎么可能同时发三十把飞刀,骗鬼吧你,有本事你就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身上中了一把飞刀,几乎同时,三十个人一齐倒下! 真的同时倒下?黑衣头领完全懵了! 第八十章父女怨7 - 旷影陵 - 南栎 说话的黑衣人和黑衣头领,无不震惊,难道穆折清真的练就神功,简直是匪夷所思! 三十几人分别在腰部、肩部、手上、腿上中飞刀,都是不同部位,但却是同一时间中了飞刀,且不致命,倒在地上嗷嗷叫喊,有些有骨气的,一声也不叫,但是疼的满头大汗! 穆折清从地上捡起一把黑衣人的剑,“不知你们,有没有听说过鉴鹰卫的杀人方式!” 一群黑衣人面色巨变,他们当然知道,残酷冷血的鉴鹰卫最出名的杀人方式就是:斩首,断臂,死无全尸! “阎罗王,你替狗皇帝卖命,杀人无数,你会不得好死,爷死就死吧,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很好,就从你开始!”穆折清说完手里开始动作。 他一阵眼花缭乱挥剑,一道道剑法快步游走于几十个黑衣人之中,黑衣人发出成群的惨叫声。 这一帮人,被穆折清以最快的速度,最狠的剑法,全部斩首,断臂! 只留下一个黑衣头领,亲眼看着三十几个属下全部死无全尸! 他咆哮如雷:“穆折清,你会不得好死!” 穆折清身上已经溅了不少血,他伸手向丹栀递来,丹栀给他一块干净的手帕,将自己血迹擦干净,帕子一扔! 他对着唯一还活着的黑衣头领邪魅一笑,“怎样,好不好玩!” “我知道了,你根本不可能这么快赶到,我们有内鬼,到底是谁通知你过来救高阳,让你救就算了,还故意把我们留在这,等着你来救,要看着我们死在你面前?这个人是谁,是赵忠勤那个混蛋!是不是他!你告诉我,就算是死,我要做一个明白的死鬼!” 穆折清撇撇嘴,“你想知道啊……那我就……偏不让你知道!我最喜欢别人最糊涂死鬼了,哈哈,你也去死吧!” 穆折清快速上前,不一会,黑衣头领的下场也变成和他的属下一模一样,斩首,断臂。 整个院子都是被砍断的头颅和手臂,以及失去头颅的身体,触目惊心! 然而穆折清身边那个叫丹栀的女子,一点也不惊讶、不害怕,似乎这一切早已习以为常。 而被丹栀拉在手里的高阳,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眼神呆木,好像是玩偶;好像是受了极度惊险;又好像是冷血无情早已麻木;早已没了表情。 穆折清一时,竟看不出来高阳是哪一种情形,他甩掉手里的剑,向高阳走来,“你这个……死里逃生的女人,至于吓成这样吗,我杀人你又不是第一次见过。” 高阳的确不是第一次见过穆折清杀人,在她被施茗玉绑架在城隍庙时,她亲眼看见穆折清是怎么杀了小英。 穆折清见高阳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示意丹栀去拍一下高阳,本来不拍还好,丹栀在高阳肩上轻轻一拍,高阳立马发了疯一样,大喊大叫起来。 她看见穆折清冲过去,在穆折清胸口拳打脚踢,穆折清猝不及防,不小心把高阳推倒地上,高阳蹲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大叫:“我要找栖夜哥哥,我要找栖夜哥哥,你们谁啊,呜呜呜,太可怕,你们走开!呜呜呜呜……” 穆折清简直是无语到极点,他受不了高阳尖利的嗓音,用手捂了捂耳朵,直接过去把高阳打晕。 “丹栀,你扶着她跟过来!”穆折清吩咐完准备走人! 丹栀上前把高阳扶起来,虽然高阳身体瘦弱,但是她同样也瘦弱,她是穆折清的大丫鬟,不用干粗活,根本没有力气,她试了一下,无论是抱着高阳,还是背着高阳,都不行。 她只能叫住穆折清,“将军,我背不动她!” 穆折清一拍额头,只能返回来,麻溜地将地上高阳抗在肩上,丹栀跟上,“将军,我有点不明白,您只有十个手指,怎么可能同时发三十个飞刀,就算你神通广大,真的可以同时发三十枚飞刀,可是这一帮贼人,他们在不同方位,您怎么可能同时看准呢!真是太神奇,我百思不得其解,还是说有其他奥妙之处!” 穆折清一手扛着高阳,另一只手对丹栀招手,“想知道吗,过来!” 丹栀走过来,穆折清凑到她的耳边说道:“你这个傻孩子,想也不用想,我只有十根手指,我怎么可能同时发三十把飞刀,我是神仙也不可能的吧!你这个傻孩子!” “可他们刚刚,确实同时倒下来,那是怎么回事?” “因为啊!我告诉你,奥秘就是我身边有暗卫!哈哈,可明白了!” 丹栀看向院子四周瓦房,在房顶不同方位,果真看见几个黑影,忽然就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清将军还是好厉害,他们三十个人,您刷刷就把他们杀光,”丹栀一边说,双手还一边模仿着穆折清刷刷砍人的动作,“清将军不愧是清将军,好厉害!恩,我忽然发现……” “发现什么?” “发现您扛着高阳郡主的动作很像……” “像什么?” 丹栀噗嗤一笑:“像极了一个毛贼,抢了一位良家女子!嘿嘿!” “是吗!我就是山贼!还是别人不能奈我何的山贼!” 穆折清带着丹栀和高阳回到驻扎军队,他将高阳扔给丹栀照顾,高阳一醒来就疯疯癫癫,要死要活要找高栖夜,闹的很厉害,丹栀没有办法,最后还是去禀报了穆折清。 穆折清来到高阳所在的帐篷,高阳见到穆折清,一上来,就锤他胸口:“你这个坏蛋,快点放了我,我要去找栖夜哥哥!” 高阳那点软绵绵力气,打在穆折清身上,简直就是一个女人扑在他怀里撒骄,穆折清推开高阳,“你干嘛,男女授受不亲,不要碰我!” 在一旁的丹栀忍不住笑起来。 高阳被穆折清推得坐在床上,她又大喊道:“你是谁,你这个坏蛋,你为什么要抓我,我又不认识你们,你们到底时候带我去找栖夜哥哥!” “你不认识我?”穆折清这才发现高阳的不对劲。高阳现在的一举一动透着愚蠢无知,像极了三岁孩童,难道? “高阳,你是不是疯了!”穆折清小心地问道。 “你才疯了,你才是疯子,哼!”高阳嘟嘴叉腰,“你这个坏蛋,等我栖夜哥哥找到我,把你们全都杀了!” 穆折清嘟嘴,“那要看他有没有本事杀我!” “哼,我栖夜哥哥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你肯定打不过他!” 穆折清见高阳似乎冷静了些,他蹲下来,蹲下来和床边坐着的高阳竟然差不多高,不禁感叹,这个女人真有点矮,不知道明岱凌怎么看上她的。 他蹲下来看着高阳,像哄小孩那种语气,“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哪, 你自己是谁,你除了认识高栖夜还认识谁?” “我就认识他!” 穆折清拍起巴掌,“看来传闻是真的,你果然疯了!哎,可怜,那个高瞻峋真是牛啊,杀谁不行,要谁自己女儿,我告诉你,你现在在我手里,你要是听话,我可以考虑带你去见高栖夜,要是不听话,你这辈子也别想见到高栖夜。” 穆折清是连哄带骗加威胁,一番话却是把高阳唬住了。 高阳连连点头,“好好,我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 穆折清起身:“这还差不多,我吩咐你的第一件事,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丹栀你好好照顾他!” 丹栀应道:“是!” 晚上高阳还挺听话,一口一口叫丹栀姐姐。 “姐姐,你说那个人,他抓我干嘛!” “郡主,将军他不是抓你!而是救你!” “可我看他杀了好多人!你在他身边一点也不害怕吗?” “不害怕!” “我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栖夜哥哥!” “将军不是说了,如果郡主听话自然会带你去见!” “不是骗我的吗!” “不是!”丹栀说完这话,拧好毛巾给高阳擦脸。 外面一个红衣女子走进来,她打扮得花枝招展,扭着细腰走进来,“哎呦这什么味道!” “这个是郡主喝的草药,味道略浓了点!” 红衣女子拿帕子捂着自己的鼻子:“这都是什么差事,我还以为多金贵的人,一个疯子,有你照顾还不够,清将军还要把我叫来,看我的样子像是好照顾人?” 高阳很生气:“你才是疯子,你才是疯子!丹栀姐姐,你看她骂我!她欺负我!” 丹栀安慰高阳,“没事,没事,郡主没事的!” 那个女子坐在椅子上上,“哎呦我去,还郡主,广平王都被废了,哪里来的郡主,叫我来照顾这么一个傻子,真是晦气!” 丹栀道:“你可以不来!” “清将军吩咐了,我哪里来的胆子敢拒绝,就过来看看呗!” “是,是,你丹青谁也不会照顾,只会伺候清将军。” 丹青听到这话愈加自豪了起来:“那当然,你我同是清将军的大丫头,你看看吧,他从来就不要你侍寝,只我一人伺候他!我在这坐一会,等到了晚上,得回去伺候清将军!” 丹栀摇摇头,她真是受不了丹青这幅小人得志得的样子,谁说清将军不要她,穆折清曾经告诉她,他不会娶她,所以自然也不会碰她,他会在军队中挑一个得力下属娶她做正妻。 当她听见这话时,十分感动,原来清将军心里,那个外人眼中的阎罗王,是这样为她打算,这样心疼她吗? 可是清将军,你知不知道,我不想当别人正妻,我宁愿在你身边为妾,为奴,只要能守在你身边。 对于丹青,她并不羡慕,她想,清将军是把丹清当做通房丫头,当做侍寝婢女,当做姨娘,而清将军对她丹栀是真的心疼,不管是什么感情,只要有感情足矣。 第八十一章名监国 - 旷影陵 - 南栎 冷月轮回拂袖归尘,反得天旨糊涂监国 丹栀表面并不揭穿丹青,“姐姐命好呗,清将军看不上我,只独宠姐姐,姐姐也迟早是姨娘!” “什么,姨娘,我怎么可能只当姨娘,你会不会说话!” 高阳忽然打断他们谈话:“你一个粗鄙丫头,还妄想当正室,就你这样,就算当了姨娘,也指不定被主母弄死!” “你说什么!你个什么狗屁郡主!你个傻子,我看你是找死!”丹青说着真要过来打高阳。 高阳害怕得躲起来,丹栀挡在高阳面前,“丹青,你想干什么?她是郡主!” “什么狗屁郡主!一个反贼之女!” “丹青,你就不怕将军生气?” 这句话让丹青冷静下来,清将军让她去照顾高阳,高阳多金贵,还要她去伺候?她虽然百般不情愿,但不敢违背穆折清意思。 “哼!我今天不跟你计较!” 整整一晚上,这个丹青丝毫没有帮一点忙,坐椅子上,看着丹栀给高阳喂饭,洗脸,讲故事,丹青感叹,也只有丹栀这个笨女人,才会心甘情愿去伺候高阳这个傻子。 到了晚间,一个侍女真的过来,叫丹青去穆折清帐里侍寝。 丹青别提多得意,屁股一扭扭走了。 丹青一走,丹栀表面不在意,却明显有失落的神态,“嘚瑟什么!” 高阳问道:“丹栀姐姐,原来你也有脾气,原来你也会生气?” “那当然,是人都有脾气!”丹栀帮高阳脱了外袍中衣,只着一件白色寝衣,扶着她躺下,为她盖上一床薄被,:“郡主乖乖睡觉!我今天和你同睡一席,你有什么事叫我就好!” 高阳躺下又起来,“丹栀姐姐,你是不是在意那个坏人哥哥!” 丹栀噗嗤一笑,“你说的坏哥哥是指清将军吗?” “对,就是他!他杀了好多人,还……总之他一定是个坏蛋!丹栀姐姐,可我看的出,你很喜欢他!” 丹栀愣了一下,不是说高阳自从受到酷刑失去神智,她失了神志,也会懂男女情爱吗? “郡主知道什么是在乎?” 高阳将薄被裹在自己身上,“知道啊,就像我在意栖夜哥哥一样,那就是在意呗。” “你喜欢的是高栖夜吗?那?”那明岱凌算什么,丹栀虽然只是穆折清的大丫头,不过高阳在京城名气太大,她当然知道高阳之前是嫁明岱凌的,而且高阳来穆王府参加柳妃娘娘寿宴时,她是见过高阳,只是高阳不曾留意她而已。 “什么?” “没什么?郡主早些睡好不好!” “丹栀姐姐不与我睡?” “我有事出去一下,一会回来。” “好!”高阳乖乖躺下睡觉!不知道为什么,高阳明明除了高栖夜谁都不能触碰,自从离开了高栖夜,她已经没了办法,只能学会适应别人。 高阳的帐篷就在穆折清旁边,丹栀一出去左拐,就到了穆折清的帐篷,她刚想开口问里面,便听到一阵穆折清和丹青的打情骂俏,鼻子一酸,还是回来了。 晚间。高阳像个孩子一样,一定要丹栀抱着入睡,到了半夜高阳又难受发作,把丹栀好一阵折腾,丹栀只得闯进了穆折清的帐篷,隔着一道帘子向穆折清汇报高阳的情况。 穆折清本来不想出来,叫了一个亲兵去请军医,最后,自己还是穿好衣服下床,亲自来看高阳。 在看到高阳大喊大叫,撕心裂肺的难受发作,穆折清似乎有一瞬间的怜悯。 穆折清和丹栀把高阳按住,军医给高阳扎了几针,后又开了几副安神的药物,只说这是暂时的法子,至于根治,连映月医仙高栖夜都没法子,他更没法子。 高阳躺在床上睡着,几人终于松了口气,只有丹青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将军,郡主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见穆折清没有搭理她,她继续说,“将军,这三更半夜的,您何必为了一个疯女人在这浪费时间,军医也看过了,让丹栀照顾她就好!” “闭嘴!” 穆折清突然一句闭嘴把丹青吓了一跳,她立马哭哭啼啼起来,“将军,你以前从来不凶人家!” “滚!” “我……”丹青简直难以相信,这真的是穆折清说的话,她知道穆折清的脾气,这个人脾气暴躁,真要是动怒起来,她没好果子吃。 丹青只能行了一个福礼,“清将军,奴婢告退!” 穆折清至始至终头也不回,丹栀看见丹青灰溜溜走了,心里竟然有些开心。只不过清将军是为了谁,为了她还是为了高阳呢? 穆折清也没和丹栀说话,也没找位置坐,就这样生生地站在一旁,一直看着高阳。 丹栀觉得那表情是怜悯,是同情,是无尽的感叹和意味深长。 清将军和高阳究竟有什么交情,丹栀并不清楚,但是她想,他们之间应该有特殊的交情。 穆折清沉默了许久,吩咐了丹栀好好照看,随即回到了自己帐篷。 第二日,穆折清坐在幕府主坐,历书在穆折清跟前。 历书问道:“清将军,您打算怎么处置高阳?” “把她送回京城吧!” “送回京城之后呢?” “送到皇宫去,以后怎样我就不管了!” “皇宫?” “皇上不是封了高阳一个公主衔吗?” “那也叫封啊,那不过是看白芊画因女儿受到酷刑,病的很重,为了安慰白芊画假意封一下,连圣旨都没下,随便传了一道口谕,您说,皇上打的什么主意啊!这到底是要册封还是不封?”历书问道。 “蠢脑子,这还不简单,当然是不想封,但为了白芊画,先下一道口谕,别小看这道口谕。口谕毕竟口谕,终究是皇帝的意思,这道口谕并不是真的要册封高阳为公主,但有道口谕,伤害她的人会先掂量一下,也算是变相保护她!” “如此说来,皇上对高阳还算不错,一个继女儿,能得到这般青睐,总比高瞻峋那个亲生父亲好!” “历书,我问你,这里……”穆折清一脸犹豫的表情,似乎接下来的决定很是痛苦,“这里离扬州多远?” “扬州?那可远着呢,怎么清将军你要去?为啥?”半响,历书才反应过来,“噢,您是要去找覃儿姑娘,那高阳怎么办?” “你带她回去!” “带她回去?清将军,我们可是号称五万大军,啥也不干就回去?”历书对穆折清的行为太过诧异。 “五万大军?我们有五万吗?” “没有,五千!” “我让你把声势壮大一点,你倒好,直接把我五千人马号称为五万人马,历书,你究竟怎么做到的?” “那当然,我是什么人,没有什么事难倒我!我把我们驻扎,建的灶台多加了十倍,这样敌军以为我们真的是五万人。将军,我厉害吧,看我不把高贼吓死!”历书对自己的行为还挺自豪! 穆折清手上抽了一根元帅发号签,甩在历书头上,“吓死你个鬼,我这一趟出行就是打秋风的,我溜达一圈就回去,你给我放风说我有五万人,五万人马啥也不干,白吃白喝,空耗国库?且不说皇帝会怎么想,你就说,以后我在百姓面前怎么立威?” “这个我还真没想到!既然如此,我们趁此机会把高贼干掉,百姓和皇上知情后,肯定嘉奖您,以五千胜他们四万呐!” “有本事你去上!” “不是,清将军,您不是开玩笑吧!我们真的一城都不攻,一仗也不打?” “打两场小仗,抢点东西回去!” “不是,您是来玩的,人家是来拼命的,谁家这么蠢白留东西给你抢,你看整个甘泉县就是空城,留个死高阳给你!” “闭嘴,我来有要紧事要办!这次我请了杨将军,我们攻下几座战略城池,让杨将军守城!我们先回去。” “杨将军守城给多少兵力?” “给他四千吧!我一千回北京足矣!” “那,那,那覃儿姑娘那边!” “你先出去吧,容我好好想想!” “是!” 高阳这几日倒是不闹,和丹栀玩的挺开心,附近站朝廷立场的官员都赶来投奔,看见高阳跟在穆折清身后,还以为高阳是穆折清的内人。 穆折清为了表明自己风流好色,每次出征他都会带一百来号女子跟随,外人以为全是穆折清自己享受,殊不知这些女人全部分给军队,而他身边真正的女人只有两个大丫鬟,丹栀和丹青。 正是丹栀跟随穆折清出征惯了,她见穆折清杀了见得多了,也就习惯,对百姓来说,阎罗王冷血无情,杀人无数,对她来说,她的清将军是世上,仅次与穆将军最厉害英俊的男人。 一些来投奔的知府,同知,县令来穆折清处讨好时。他们很少去京城,并不认识前段时间名闻天下,受酷刑的瑜王妃转世。他们见高阳有清将军的大丫头伺候,认定高阳就是穆折清的内人,或者即将被穆折清娶进门的女人。 因为在此之前,他们知道穆折清出征带了一百多女人,但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在会见地方官员时出现在他身边,而丹栀和丹青,他们已经知晓是大丫鬟身份,高阳无疑是除却丫鬟,第一位站在穆折清身边的人。 这些投奔的地方官员为了讨好穆折清,纷纷给高阳送地方特产,送布匹,送首饰,还要派出自己的夫人小姐前来拜会高阳。高阳如今就是个三岁小孩,怎么能接见她们,全部被丹栀找个借口推了。 穆折清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他现在还没想好怎么处置高阳,虽然目前来说,除了高瞻峋有意要杀高阳,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少让高阳抛头露面! 这个女人一直以来,自带招摇体质,连带着惹他一身骚,万一被扬州的覃儿误会,哎,他在想什么,覃儿已经嫁作人妇,想到覃儿,听历书说,他派出鉴鹰卫死死盯着覃儿的丈夫,不让那个王姓商人回府,到现在他还躲在亲戚家里。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到底该怎么处理覃儿啊,想他阎罗王杀人无数,如今,竟然被一个商人抢了最爱的女人,屁都不敢吱一声,这还是他穆折清吗? 杀了姓王的轻而易举,可是,可是,杀了他,覃儿再次变成寡妇,覃儿会原谅他吗?而他现在又……不能娶她! 哎!造化弄人,罢了,只要覃儿安然无恙,好好活着,什么都不重要。 历书带着四千人一路攻下几座城池,顺带还捡了几座空城,他自己都觉得这一切太过顺利,算了,没空搭理,穆折清留给杨将军四千人马,自己带着一千人回京城。 杨将军是昔日镇离王的结义兄弟,原本应该是他是前辈,他领导穆折清,这几年一直隐居太行山,穆折清是废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把他重新请出来。 一切很顺利,穆折清带着众人返回京城, 第八十二章名监国2 - 旷影陵 - 南栎 留在甘泉县的人一脸懵,同样懵的还有高瞻峋和高栖夜,敢情这穆折清带着这么多人就是过来晃悠一圈! 历书使用军队起火的灶台诓骗了高瞻峋。 后来穆折清走后,杨将军驻扎甘泉县,广平王府的斥候探子,才明白原来穆折清只带了五千人,真是被活甩一顿,白白丢了这么多空城,虽是空城,有些位置是战略要地,当时他们还不明白穆折清真正的用意,不敢贸然出手,只是赶走居民,将空城丢给穆折清,如今只能大呼上当。 高栖夜知道高阳丢在甘泉县后,气的大怒,把赵忠城一巴掌打得飞起,揪住赵忠勤的领子,“是不是那个老东西的决定,是不是高瞻峋!原来你们是故意支开我,故意劝说我一人去接清泉先生,你们好杀了高阳,高贼!我要杀了他!” 赵忠勤从地上爬起,死死抱住高栖夜的大腿,“世子,王爷是有苦衷,您就体谅他吧!何况,何况郡主应该没死,我通知穆折清救她了!” 高栖夜愣住,“穆折清,他会救?” 他脱口而出,“他会救?”但也不知为何,他内心深处是相信穆折清一定会救的,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高阳在京城时,穆折清屡次暗中相救,高阳受酷刑,也是穆折清和宁王暗中相助,他才能救走高阳,他想,穆折清这样的人,虽无人懂,但他不伤害高阳是真的。 因为什么?高栖夜猜,大概穆折清怜悯高阳,大概穆折清知道整个事情因果,他怜悯高阳的无辜!就像怜悯他自己! 之后高栖夜确定穆折清救走了高阳,还准备带高阳回到京城,他想,这样也好!至少高阳离开了这个恶心的变态爹。 那么对高瞻峋呢,他恨透了高瞻峋,恨他从小把他当复仇工具,恨高瞻峋从不给一点父子亲情,恨他疏远冷漠高阳,恨他杀高阳。 然而高瞻峋毕竟是他的养父,如果没有高瞻峋就没有他高栖夜。 他的确活在黑暗,的确活在痛苦之中,但不能否认的是,他确实成为了一个映月医仙、明珠天才,这一切都是高瞻峋成就。 他有今天的能力和成就,他真的,从来没有一丝自豪?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选择做平庸碌碌无为的人,他真的会选? 不会! 从小高瞻峋为他请过二十几个老师,一位老师教他一项技能,而高栖夜在少年时期,就已经全部反超这些老师,无论是学医,学剑,学骑,他的脑子似乎一点就通,自从老师引着入门后,他沉醉于其中,无法自拔,因为他在享受,他在享受人类身体结构的奥妙,享受舞枪弄刀的快乐,他在享受一切! 所以,如果真的重来一次,他同样会选这条痛苦矛盾的天才之路。 他内心是多么矛盾啊,他既享受这全能天才的尊荣,又为这尊荣痛苦不堪! 他连鬼影都不杀,更不会杀高瞻峋,不过如果高瞻峋再敢有下次,他一定会手刃高贼! 明珠天才杀死自己的父亲,这种恶名他不怕背,他不在乎任何恶名,虽然,他从没体会过恶名。 最终不对高瞻峋下手的真正原因,也许是,自称只怜悯高阳一人的高栖夜,似乎有些怜悯高瞻峋。 人马走了半个月,穆折清他们终于回到京城。 这天穆哲枫和柳妃娘娘亲自到门口迎接穆折清。 穆哲枫看着穆折清一惯意气风发的面部表情,知道他此次收获不错。 穆折清一下马,穆哲枫就迫不及待问道:“折清,此次如何?那边情况怎样!” “大哥,我进去慢慢与你说、柳妃娘娘,您也亲自出来了。” 柳妃掩面一笑:“你这孩子,一走走了好几个月,我不是担心你?陕西境内瘟疫肆虐,你带着么多人,我能不担心?” 穆折清握上柳妃的双手,轻轻晃呀晃,俨然小孩对大人的撒娇,“娘娘,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 “真皮!” 马车内,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我睡了一觉,终于到了,我们找到栖夜哥哥了吗?” 众人都看向马车,马车了里一个女子掀开帘子,梯子也不踩,直接跳下来,后面的丹栀栀道:“郡主小心,” 众人惊呆,这不是高阳? 穆哲枫道:“高阳,她怎会在这里?” 穆折清连忙拉着高阳进去穆王府:“哎呀你干什么,我叫你下来了?你给我进去,别出来,小心我打你!丹栀你带她进去。” 高阳被丹栀拉住进去,高阳还在喊着:“你不是说带我找栖夜哥哥吗?他人在哪呢,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穆哲枫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大哥,我们先进去,进去我再和您详细说明,我慌张拉她进去,我怕百姓认出她,又传到那个张青坡耳朵里了。” 穆哲枫叹口气,“进去吧!” 穆哲枫坐在首座,柳妃坐在右侧第一个位置。 “现在说吧!到底怎么回事!”穆哲枫说这话的语气明显不好了。 穆折清都忘了,他大哥肯定不喜欢高阳进来穆王府,高阳是高贼的亲生女儿,高阳是他杀父仇人的女儿。 穆折清嘿嘿解释道:“大哥,是这样,高瞻峋那个变态疯子,想把高阳杀死,在嫁祸给我,以此来激怒高栖夜和明岱凌,好为他的大业奋斗,这个高贼真的是丧心病狂。 那我肯定得救,高阳要死了,我跳进黄河也洗干净,得罪高栖夜、明岱凌,还得罪皇后!” 自从高阳受刑后,白芊画气的大病一场,本来受的箭伤没好全,结果又病了,皇帝为了安慰白芊画,已经等不及回到京城册封皇后。 直接在长安行宫册封白芊画为皇后! 所以此时穆折清救了高阳,于公于私都是应该,何况高阳没死成,有个最大的好处,高瞻峋偷鸡不成倒拾把米,聪明反被聪明误。 非但没有嫁祸成功,让高栖夜和明岱凌团结一致的造反,反而可以把高阳拽在手里,成了最好的人质。 高阳在朝廷手里,高瞻峋可以不在乎,然而高栖夜和明岱凌却在乎。 明岱凌那斯,自从在江西把张知衡逼死之后,留下一个明怀冰顶罪,而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百姓造谣说明岱凌是对高阳的愧疚,对高阳情深,见高阳受了酷刑,痛心不已,所以疯疯癫癫失踪了。 还有一种说法是,明岱凌见高阳受酷刑,早已经殉情而死! 江西那边放出来的说法是,张知衡死于剿匪,也就是明岱凌并没有承认,而是把张知衡的死嫁祸给江西的白莲教,而白莲教也没有否认。 于是大部分百姓都还在不知道他们拥戴的四皇子张知衡,是死在明岱凌手里,而对于京城势力来说,必定有人怀疑明岱凌就是白莲教,有人怀疑是明岱凌逼死张知衡。 明岱凌毕竟是南雄侯的嫡子,没有势力的不敢质疑,唯一有势力的襄侯不在京城,而严不谲自从张知衡死了,张知楚已经成了最有势力的皇子,也是最有可能继承大统。 许多中立,甚至敌对一面都悄悄跑来巴结,严不谲沉醉于自豪欣喜自中,已经无暇顾及明岱凌,所以这么一件逼死皇子的荒谬事件就这么不了了之。 而穆哲枫对此事也是五味杂陈,他只希望皇帝快回来京城,京城实在太乱,这断时间太多糟心的事。 唯一对此事的质疑心疼的贤妃,她最强大也是唯一势力,就是南雄侯府,而明岱凌就是南雄候的嫡子,贤妃已经叫苦连跌,她多想搞清楚此事,要明岱凌给他一个交代。 现下京城的目光大抵是两件事,一件是选择依靠张知楚,还是中立,还是顾及南雄候对立。 第二件事,就是反贼高瞻峋,当然这些吃饱了没事干的文官是不会管,对他们来说,只要有穆将军在,剿贼打仗的事就不用他们操心。 他们只好好地考虑清楚,到底要不要选择站张知楚,要不要去讨好严不谲。 穆折清解释完,穆哲枫虽然不喜高阳,还是勉强同意,暂时留下高阳。 “你打算把高阳留在穆王府多久?” “这个,我还在计划中,总不能把她送皇宫里去吧,那群虎郎,一定会把高阳吃了。” “皇上已经下了口谕,要封高阳为公主,既然是公主,自然是住皇宫,住在我这,算什么!” “大哥,那张青坡还在打冰儿转世的主意,你让我把高阳送回皇宫里?”穆折清马上换了一副表情,一副好不在意的模样,“如果,这是大哥的意思,我现在就把高阳送到皇宫去,我现在去!” 穆折清说完,转身就走,要把高阳片刻不留地送走。 穆哲枫叫住他:“算了,看她疯疯癫癫的样子,把她留下吧,也算是卖皇后一个面子!皇帝接纳了她,她要是成了公主,我是皇帝的义子,按照这层关系,她还是我的义妹。” “大哥确定,留下她?” “嗯。” 穆哲枫不知道,这个“嗯”字会给他带来什么。 第八十三章名监国3 - 旷影陵 - 南栎 穆折清把高阳安排在张芷靡的云幽院,张芷靡和穆哲枫,同是养在妗妃膝下,只不过张芷靡是公主,穆哲枫是因为镇离王仙逝之后,皇帝把他接到宫里养。 后来穆哲枫回到穆王府,张芷靡也经常来穆王府小住,并且专门给她设了闺房。 高阳第一日挺开心,要和丹栀放风筝,开开心心放风筝放了一整天。 第二天就开始吵着要找栖夜哥哥,叫闹太厉害,见穆折清不搭理她,开始在房间一阵乱砸,房间里凡是有的东西,砸的稀巴烂! 好巧不巧,刚好赶上张芷靡来穆王府,一看自己的房间被高阳霸占,气的要教训高阳,丹栀死活护着高阳,最后又把几人闹到穆哲枫和柳妃那。 几人聚在柳妃娘娘的睦仙斋,张芷靡不罢休,硬要把高阳赶出去,口口声声说高阳是傻子疯子,还敢霸占她的房间,门外,穆折清从鉴鹰司赶回来,刚好听见张芷靡大骂高阳的言辞。 “张芷靡,这里是穆王府,云幽院不是你的院子,是穆王府的院子!” “穆折清!你搞清楚,你是我的二哥,你怎么还帮这个野女人说话,上次那把红宝石扇子,我问你要了一年多,你偏不给,轻而易举就给了这个女人。 这一次明明是你们不对,不经过我的允许就私自霸占本公主的房间,穆折清你根本不心疼我,我都忘了,你根本不是我二哥,你只是镇离王的养子,说难听点,是捡来的野种! 这里的确不是我,那也不属于你,这是我大哥的院子!养子永远是养子,世子永远是大哥的,你妄想承袭镇离王的王爵!你做梦吧!” “张芷靡,你在说什么!”穆哲枫一声吼制止张芷靡,这话无疑是刺激了穆折清。 穆折清刚进来穆王府之时,满京城都在议论,说他不配当镇离王的儿子,而近些年突然不议论了,是因为穆折清已经成了人人畏惧的阎罗王,京城的小老百姓,就算是议论,也是偷偷的议论。 这一次张芷靡当面说出这些话,果然, 穆折清脸色巨变,一句话也不说,只看着张芷靡,胸口剧烈起伏,良久,穆折清道:“芷靡公主,你说的没错,我一个野种的确没有资格在这里,高阳,我们走!” 穆折清拉起高阳就走! 不料高阳一把甩开穆折清,哇哇大哭起来,“你们是骗子,你们全都滚开,你们不喜欢我,以为我喜欢你们?我才不要呆这里,我要去栖夜哥哥!” 高阳一边拿袖子抹泪,一边跑出去,柳妃还没来得及叫出那句,“高阳!”人已经不在屋内了。 穆折清完全没有预料到高阳是这个反应,丹栀回过神,马上跟出去追高阳。 穆折清愣在其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最后他恭敬给穆哲枫和柳妃行礼,“娘娘,大哥,这几日鉴鹰司事多,我就不回来住了!” 张芷靡听见这话立马哭出来,这么说,是她赶走了穆折清,她当时没想这么多,只是想想太过气愤,凭什么她自己的二哥,要去护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穆折清拱手行礼,欲转身,张芷靡叫住,“那个女人不领你的情!她已经走了!” 穆折清没有搭理张芷靡,继续转身,迈着步子离去。 张芷靡急了,她说那个女人已经走了的意思,就是让穆折清不要走,只是她不好意思说出那句话,可是穆折清没有改变注意,还要走! 张止靡哇哇大哭起来,“呜呜……二哥,你别走 ,是我错了,行了吧!呜呜……你们只会护着她!” 穆折清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了一眼张芷靡,喉咙蠕动,咽下一口口水,“我没有怪你,我确实有事!” 穆折清走了,张止靡还在哽咽,柳妃过来安慰张芷靡,“芷靡,你这傻孩子,他跟你说气话了,过几日就回来了 ,只是……哎,高阳一个人跑出去,她一个人怎么……” 柳妃看了一眼身侧的穆哲枫,见他没有任何表情,自始自终板着一张脸,除了张芷靡骂穆折清时候,叫住张芷靡。 哎,有时候她也看不懂这两兄弟,镇离王妃生下穆哲枫死了,镇离王仙逝后,她成了遗孀,皇上怕她照顾不好穆哲枫,就把镇离王唯一的孩子接走,虽然穆哲枫对她很敬重,但到底不是她抚养长大,没有真正的母子亲情。 她不敢训斥他们兄弟两,也不敢管他们的事,偶尔念念佛经,照看一下族里几个孩童,管一下府里内院之事。 丹栀进来,穆折情出去,两人刚好在睦仙斋院子外面碰见。 穆折清问道:“没找到?” “我问了大门值守的侍卫,说看见她跑出去,不知踪影。” “行了,我知道了。” “将军,要不要派人去找她?” “不用了!” “可是……” 穆折清没有继续搭理,而是绕过丹栀走了。 穆折清走到穆王府大门口,两个侍卫还不待穆折清发问,自己说道:“清将军,那名女子走了。” 穆折清听完后,站在门口,向门的东西两边望去,除了街道行人,果然是没了踪影。 穆折清随便挑了一条路,向前走了几步,停下脚步,扭头又准备回穆王府。 身后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喂!” 穆折清没有回头,“你谁!” “你不是来找我的吗?怎么又回去了?” 穆折清回头,见市坊边上,高阳站在墙角处,眼角带着泪花,楚楚可怜。 穆折清:“谁说我是来找你的?” “那你不是答应,带我去找栖夜哥哥?” “我几时答应过!” “你无赖!” “那是因为你变傻了,不知道我一贯什么德行,我就是京城最无耻最无赖的人,我说的话怎么能算数!” “那……”高阳用力搓着自己的双手,似乎在想什么回转的方法。 “那你要怎样才会答应!你们大人不是常说,不能白吃白喝,我给你们家干活行不行,行不行?”这就是高阳想出的法子。 穆折清双手交叉在胸前,“穆王府不是我家,我说了不算!” 身后突然传来穆哲枫的声音:“行!你留下吧!” 穆折清回过头看向穆哲枫,“算了吧,这个女人留在王府也是碍你的眼,我把她送皇宫,宸贵妃宫里去。” “不用了,让她留在穆王府吧!” 高阳最终还是跟着回来穆王府,穆哲枫把高阳交给柳妃,柳妃倒是很愿意和高阳接触,毕竟一个人在深宅大院里,实在是太过寂寞。 穆哲枫和穆折清特别忙,而下人对她又太过恭敬,多一个人陪她,当然喜欢。 高阳暂时住在柳妃的睦仙斋,丹栀过来照顾她,她在睦仙斋偏房睡觉,白天过来主院陪着柳妃。 这一日早晨,柳妃带高阳在睦仙斋大堂用早食,高阳刚坐下,正准备动筷子,柳妃拦住她,“高阳,你等会,我请了枫儿和清儿。” “他们要过来?他们不是在自己院里吃早食?” “我这是帮你,我虽然是镇离王的侧妃,是穆将军的长辈,到底,这里当家作主的还是穆将军,我跟他说了,叫他这几日来陪我用早饭,我这样做,是想让你们多接触,看起来,他好像不太喜欢你,如果他一直不喜欢你,那么你在穆王府是待不下去的,明白吗?” “我知道了。”高阳趴在桌子上,嘟起嘴,似乎不太情愿。 “你不愿意见他们?” “我,不是,我只是,只是……有点……怕他!”高阳支支吾吾才说出原由。 “你说你怕谁?你怕穆将军吗?” “就是那个,坏人哥哥叫他大哥那个!他看起来好凶,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可我没找到栖夜哥哥,我不知可以去哪里?” 柳妃扑哧一笑:“其实穆将军一点也不凶,他只是,比较正经,没有折清那样顽皮!” “那我要怎么做?”高阳趴在桌上的头抬起,好像做足了准备,下好了决定。 “你不用怎么做,待会他们过来,你少说话,偶尔给他们端茶倒水就行!” “就这么简单!” “嗯!” 不一会,穆哲枫和穆折清过来向柳妃请安,柳妃示意高阳起身给他们行礼,高阳行礼后,几人一起坐下。 穆折清拿起了一个包子大口吃起来,穆哲枫伸手准备盛一碗白粥,高阳快速伸手拦住穆哲枫,“穆将军,我来。” 高阳替穆哲枫盛好粥,双手奉上恭敬的递给穆哲枫,穆哲枫看了一眼高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穆哲枫喝了几口粥,又想伸手去拿桌上糯米团,高阳又是提前替穆哲枫拿好。 “穆将军,您要什么,跟我说就好!” 穆折清啃着的包子停住,心想,这个女人又想干嘛? 随后穆哲枫伸手去拿一块板栗酥,高阳再次抢先一步,把板栗酥给到穆哲枫。 穆哲枫淡淡说了一句,“多谢!我自己来就好!” “不,就让我伺候您吧!”高阳一本正经的说。 穆折清一口包子差点吐出来,这一幕着实搞笑,高阳这个蠢女人又在搞什么花样,难道她想打大哥的主意,这……这简直是震惊,无语,惊呆…… 这下搞得穆哲枫都无心吃朝食,只想尽快吃完,赶紧离开这里,受不了这莫名其妙的待遇,不过他却打量到桌上一盘新鲜的水蜜桃,这桃子又大又新鲜,嫩的可以掐出水来,实在太诱人,他下意识,伸手去拿桌面的桃子。 高阳又一次抢先一步,夺走了即将到他手里的桃子,“等等,穆将军,这桃子这么多个,我给您挑出一个最甜的!” 穆哲枫表情依旧没有变化,但是穆折清捕捉到:穆哲枫一丝无语和尴尬,穆折清想笑,忍住,必须忍住!把这口包子吞下去! 而高阳接下来的举动,更是要把穆折清笑到肚子疼,高阳竟然在一盘桃子里精心挑选出两个色泽最好的桃子,左右手各拿一个,反复掂量,到底哪个比较好。 穆哲枫看不下去了,“那个……随意就好!” 高阳,“不行,一定要把最好吃的桃子给穆将军品尝。” 忽然她眼前一亮,“啊,我知道了!” 高阳张开她的樱桃小嘴,在两个桃子各咬上一口,然后将其中一个给穆哲枫,“穆将军,我两个都尝过了,这个最甜,诺,给你!” 高阳眨着她的大眼睛,一脸自豪,像极了一个小孩做了一件好事,等着大人表扬! 穆折清彻底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还好他嘴里已经没有包子,不然把他噎死。 穆折清一笑,带着柳妃,和高阳身旁站着的丹栀也笑起来。 高阳此时还保持着,把咬了一口的桃子递给穆哲枫的动作,只有穆哲枫至始至终面不改色,他拿起嘴里的粥,喝了一口,然后对高阳说道。 “多谢,不用了!” “为何不用?”高阳有些失落,不明所以。 “那个……我吃饱了!” 第八十四章名监国4 - 旷影陵 - 南栎 这天,穆哲枫和穆折清难得整天呆在府邸,二人在花园石凳上坐着。 “大哥,虽说现在局势紧张,乱不开交,没想到这个严不谲自从张知衡死后,那是意气风发,一发不可收拾,把六部情况处理地妥妥当当,我们得感谢他,要不是他,我们哪有今天在府邸忙里偷闲的日子!”穆折清道。 穆哲枫回道:“这个瑜王爷自从高阳那事后,整天不务正业,真是不知道皇上为何要把朝政交给这样人手里,我确实得感谢严不谲,六部那些破事,每天把我烦死,我一个武将,根本不想管那些繁琐之事,还好这个严不谲,虽说他心怀不轨,只要不过分,我都可以容忍。” “大哥,你说我的方案行不行!” “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上回让你带五千人去陕西溜一圈,我信你的办事能力,就按你的部署,想办法把皇上接回来,不然高贼一党,贼心不死!” “嗯,我这几日再等等,等陕西那边的探子传来消息,若没有问题,会马上施行。” 这时候又传来高阳和丹栀的声音,还没见着人,这嗓门真是够大。 穆折清四处瞅瞅,却没看到人,她们也在花园?也是,这些女人天天在府里呆着,除了来逛逛花园,还有什么好去处? 丹栀说道:“郡主!你慢点!” 高阳只是哈哈地笑,一会说这颗草好看,一会说要一朵花冠头上,一会说给要给树浇浇水。 穆折清从石凳上起身,他刚刚坐着的视角没看到,站起来,就看到高阳和丹栀躲在一颗银杏树底下。 穆折清对她们喊道:“喂,你们在干嘛?” 高阳顺着穆折清的声音绕过来,只见她穿着一身大红色西域大漠女子衣裙,带着西域的珠宝发冠,一身红裙红宝石腰带,肚脐那块位置若隐若现,像那种西域进来的舞女。 穆折清问道,“你这身衣服从哪来的?” “柳妃娘娘给我的,她说这是,这是……对了,是镇离王生前送她,她现在是遗孀,不能穿这般娇艳,说把这身衣裳送我,我穿好看不?”高阳说完,双手捏起裙角,原地打转。 “不好看!”穆折清毫不留情面甩出这话。 高阳翩翩起舞的动作嘎然而止,嘟嘴委屈巴巴,“哼!不好看不跳了!” 高阳生气地跑了,自从穆折清把高阳带到穆王府,高阳每次说话动作,穆折清都想笑,虽然高阳是疯了,言行举止像个小孩,然而他就是忍不住想笑啊。 见高阳跑了,丹栀也只好去追高阳,“郡主,你慢点,别摔了。” 穆折清见高阳跑了,他只能对身边的穆哲枫说,“大哥,你看她跳的什么舞啊,这么难看,除了打转还会干嘛,笑死我了,大哥你说,她跳的是不是很难看?” “她没问我!”穆哲枫一如既往的冷淡语调。 穆折清愣住,他刚刚没听错吧,按照他大哥的性子,对女人完全没有兴趣,只对军国大事,只对皇上的话语才上心的一个人,他刚刚觉得好笑,刚好身边只有大哥,只能和大哥表达这番想笑的意思。 他本以为他的大哥,那个一本正经,沉默寡言的大哥,对他这种无聊的问题,会随便应付他一句,好看或者不好看。或者直接说,“无聊。”然后扭头就走。 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穆哲枫的话是“她没问我?” 听这话的语气,似乎有些委屈,怪高阳忽略他,没有问他好不好看? 大哥这么讨厌高阳,根本不想多看她一眼,一定是他想多了! 高阳就这样在穆王府安静地住了一段时间,张芷靡也没有过来找事,穆折清这几天特别忙,忙着要把皇上接回京城。 这日刚回穆王府,丹栀急匆匆过来向他禀报:高阳吵着要去找高栖夜,不如愿,柳妃也不搭理她,她一直在房里乱砸东西,饭也不吃,早食没吃,中饭也没吃。 穆折清这两天,本来事比较多,火气较大,听见高阳又在闹腾,穆折清走到睦仙斋高阳住的房间,一脚踹开那扇大门。 房间里面的高阳被吓一跳,见到穆折清,开始大囔大叫,“你这个坏蛋,你不是答应带我去找栖夜哥哥吗?你言而无信,你这个坏蛋!” 穆折清看了一眼那张圆桌上,满桌的菜肴,高阳一口没动,还有那碗丹栀给高阳盛的饭,原封不动摆着。 穆折清走到满桌的菜肴旁:“不吃饭是吧,好吃好喝招待你,你还不识好歹!既然如此,那就别吃!” 穆折清一拳砸在那张饭桌上,这一拳带了穆折清的内力,整张桌劈成两半,桌上饭菜噼里啪啦倒在地面上,一地狼藉。 丹栀忙去收拾地面的饭菜,穆折清一声怒吼,“不用收拾,丹栀,你不用伺候这个疯女人,她什么身份,还配用我的大丫鬟,从今天开始,你回我院子去!来人!” 外面进来几个侍卫和女使。 “把这个疯女人锁起来!不用给她吃喝,任何人不能探望,不吃没人求你吃!慢慢饿死!” 穆折清说完,袖子一甩,离开了。 侍卫把高阳锁在房间里,高阳还没反应过来这么回事,屋子里只剩下她自己、被穆折清劈开的桌子、地面上打碎的盛菜碟碗、一地掉在地上没人收拾的饭菜。 高阳在房间蛮有骨气,不哭不闹,要么睡觉,要不拿起柳妃给她的女红书看看,虽然她根本看不下去,不过,现在是有骨气,熬到晚上有些饿了,到了深夜更是饿的翻来覆去, 有时候她真的怕控制不住自己,直接把地上的饭菜吃了,不行,一定要骨气,不能让穆折清看贬。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日,地上的饭菜无人收拾,紧锁的房门透着压抑,她每天在房间踱步,实在太过煎熬,她无比想出去,穆折清那个混蛋! 第二日晚上,高阳彻底熬不住,地上的饭菜已经坏了,发出阵阵馊腐的味道,她在里间睡觉都能闻到恶臭 高阳真是一刻也受不了,她冲着门外大喊大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从下午叫到晚上,外面的侍卫没人搭理她,她只得用手拍打房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熬过那几天的晚上,她睡在床上饿的虚弱,她想,赶紧睡着,睡着就不饿了,在坚持一下,如果明天还是不能出去,实在不行,把外间地面上搜饭菜吃了。 第二天一早,高阳醒过来,拖着沉重的身子,真的走到饭桌前,蹲下地,咽着口水,虽然这饭菜坏了,总比饿死好吧。 嗯,这样想着,伸手抓了一把地上的饭,才发现这饭表面看着没什么,一翻开,下面是成堆的蚂蚁,这……看着这密密麻麻啃食着饭菜的蚂蚁,高阳在犹豫,这吃了不会毒死? 算了,豁出去了,毒死总比当饿死鬼好吧,一把抓上那口饭,就要往嘴里塞去,穆折清一脚踢开门,制止了她,“不用吃这馊饭菜了,起来!” 高阳手里的饭松开,傻愣愣地跟着穆折清走,大气不敢出,一句话不敢说,生怕又把这个坏人哥哥得罪了! 高阳去打了一瓢井水洗干净手,被穆折清带到柳妃的睦仙斋,此时柳妃和穆哲枫正在用早食。 高阳看见满桌子点心早点,想一把冲过去,狼吞虎咽,不过她忍住了,她要看穆折清脸色。 穆折清一声喝道,“坐下!” 高阳听话地坐下,和柳妃穆哲枫同坐一桌。 “吃吧!”穆折清淡淡说了这句。 高阳如释重负,她饿了快两天,早就脑袋发昏,头晕目眩,毫无力气,这会看到救命的食物,简直不要太激动,她拿筷子,三下五除二,吃包子,啃玉米,喝稀饭,桌上各种板栗酥,炸春卷,荷花酥,枣泥糕,杏仁酥一一不放过。 柳妃和穆哲枫愣愣地看着高阳一人,准备干掉整一桌东西架势! 终于高阳吃饱喝足,打了一个饱嗝,“好了,我饱了,你们慢慢吃!得亏我食量少,不然把我撑死!” 几人暗自道:这叫食量少! 高阳起身:“我先走了!诸位慢用!” 穆折清无情地拦住她:“站住!你吃饱了,我们还没吃呢,去一旁站着,给我们端茶倒水,还有我告诉你,你什么身份,你是我捡回来的,以为你是穆王府千金小姐,以后想要吃饭,就得干活,不干活还想白吃白喝!” 高阳知道这个坏人哥哥最坏,一双大眼睛死死瞪着穆折清,愣是一句话不敢说,还是不要和他硬干,免得又被关在房间。 关房间的感觉太痛苦了! “伺候就伺候,本郡主还不伺候不了你们?” 穆折清眼前一亮,惊讶地看着高阳:“你不是傻了?你怎么知道自己是郡主!” “废话,她们都这样叫我!哼!你才是傻子,你这个坏人哥哥!”高阳说完这句话,穆折清举手做打人的动作,高阳吓得躲在柳妃身后。 柳妃一大早被这两个活宝逗笑:“行了,折清你好好吃一顿早饭吧!” 穆折清坐下来用早食,看见高阳站在一旁,一个眼神杀过去,“你站在那干什么,没看见我自己动手倒茶,快给我倒茶。” “哦!”高阳忙去给穆折清倒茶。 看见穆折清眼神的示意,又分别给柳妃倒茶,然后给穆哲枫倒,不知道她手抖,还是天生做事毛躁,总之倒茶时候,一下用力倒太多 ,茶水流在桌面,流到穆哲枫手上,袖子上。 高阳心里一慌,几乎下意识地,根本没有思考,抓起穆哲枫手查看一番,然后把他袖子的水拧干。 穆折清惊了下巴:“还有,这番操作?” 高阳很满意放下穆哲枫的手,嘿嘿笑道,“好了,袖子的水干了!” 穆哲枫简直是,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只能继续保持优雅,十分礼貌回了高阳一句:“多谢! 高阳拿起桌面一双公筷,要给穆哲枫夹一道蟹壳黄,穆哲学枫连忙制止:“不必,你休息吧!” 穆哲枫已经领教过,真是怕了高阳。 这两日穆哲枫和穆折清都没去皇宫议事,可能是严不谲已经把六部事项处理太好,穆哲枫很放心,还是想故意躲家里两天,看看严不谲那个老狐狸,究竟会把朝政弄成什么样。 高阳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泡好的一壶碧螺春茶,丹栀跟在身后,“郡主,您放心,我这个主意最好,清将军非要要您干活才能吃饭,这穆王府的主子,除了清将军就是柳妃娘娘和穆将军,之前还有堂公子表公子过来学堂上课,这几天没来,既然您不想给柳妃娘娘干活,那您就去伺候穆将军! 这穆将军性子冷漠,您去伺候他,他根本不用下人伺候,所以您只要在他院子里待一天就算干活了!” 高阳回道:“不管穆将军好不好应付,总之我不要在柳妃娘娘那伺候了,她天天叫我刺绣做鞋,拼布剪花,额,我要疯了,真疯了!” 丹栀引着高阳向前走,“前面有一排竹子的地方,就是穆将军的竹尘院!” 第八十五章名监国5 - 旷影陵 - 南栎 丹栀带着高阳走到竹尘院大门,两个侍卫拦住:“你们有何事?” 丹栀道:“我是清将军的大丫头,清将军让我给穆将军送一壶碧螺春!” 一个侍卫想了想,对另一个侍卫点点头,二人放高阳和丹栀进去。 高阳进了小院大门,进了大堂,然后掀开帘子进了内室,里面点的是沉香,她站在帘子旁,不敢靠近穆哲,“穆将军,清将军让我给你送一壶碧螺春!” 穆哲枫正在案前看书还是写公文,头也不抬,“嗯”了一句。 高阳蹑手蹑脚进去,将手里的托盘放于穆哲枫书案前,这是一间上好的书房,房间当中一张花梨木大理石书案,左边案上堆着名人发帖,右边是朝廷公文信笺,十几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笔满满当当。 透过窗子是绿柳竹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 视线回到房内,大部分家具是紫檀和红木,房内透着淡雅精致, 向墙壁看,有一副对联,写着:“剑起指云涂尽英雄肝胆,解甲正坐愿挥浩气凛然。” 另外一侧墙上,挂了一副名家所作貔貅画。 高阳环视了一周,才发现穆哲枫正看着她,一脸表情写着:“你怎么还不走?” 高阳解释道:“那个坏……”忙改口,“那个清将军说,我不干活就不能吃饭,柳妃娘娘那实在是太痛苦,每天绣花,绣的我要哭了!所以我就来你这了。” “我从来没有女使伺候。” 高阳不死心,趴在穆哲枫的书案上,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脸,一脸认真地凝视穆哲枫:“从来没有女使伺候过吗?” 穆哲枫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高阳,见她着一身湘绯色衣裙,头上梳着简单的发誓,插了一根玉簪子,就是如此简单的打扮,难以掩饰高阳的倾世容颜,不管高阳再没气质,再不端庄,那张脸,他必须承认,确实动人,魅惑人心,难怪是白芊画的独女。 穆哲枫才反应过来二人离的太近,于是身子往后靠了一点,靠在交椅靠背上,他不擅长扯谎,高阳问了他,他就如实回答,“以前是有女使,不过……” 高阳动作没变,依然是右手撑着脸部,左手放在书案,她没有坐椅子,大部分身子懒散趴在穆哲枫书案,以此来让自己不那么累,她饶有兴致问道:“不过什么?” “百姓都说我清心寡欲,朝臣也说他们派无数女子色诱我,无一都失败。我是正常男人,又不是九千岁,怎么可能……对女子毫无兴趣,之前皇上赐我几个可人的贴身侍女,她们时常出入在我眼前,有两个喜欢的就……要了她们。” 高阳当然知道,这句要了她们,是什么意思。 她站直身子问道:“这府里没有见过姨娘啊,除了那个,天天嚷着要做清将军姨娘的丹青。” “若她们有了身孕,自然能升姨娘。” 原来是这样。 见高阳还是一副不太明白的样子,他也理解,毕竟高阳现在脑子不好使,“我的意思是,我不用你伺候,免得你在我身边晃悠,惹的我……心烦意燥!” 他想,他已经够直接了,高阳再蠢的脑子也该明白了吧。 高阳扭过头看了看外边:“没事啊,我不在你眼皮底下晃悠,我去外面找个地方睡一觉,到时候,嘿嘿,劳烦穆将军给我做个见证,就说我给您干了一天的活,嘿嘿!” 高阳一脸奸笑,她觉得这份差事真是太轻松了,反正穆哲枫根本不需要别人端茶倒水,研磨添香。 穆哲枫点点头:“可以!” 高阳开开心心去院子外边玩了。 看着那一抹湘绯色身影离去,穆哲枫沉思,其实,他不厌恶她,虽然她是高贼的亲生女儿,可她变成这样,又何尝不是无辜的受害者。 穆哲枫长叹一声,拿过高阳端来的碧螺春倒了一杯,发现口感还不错。 继续埋头在书案前。 穆哲枫忙了一会,觉自己在书案前坐太久,要出来走动一下,活动活动筋骨,刚出来看见院子这一幕,于是他干脆靠在们门口,静静地看着她们,高阳的风筝落在一棵树上,这棵树并不是很高,但也不算太矮,刚好是高阳伸手够不到的位置。 高阳叫丹栀拿,丹栀也拿不到,于是她一蹦一跳,希望跳起来的瞬间可以拿到那个风筝,她蹦了几次也没拿到,最后一次终于快准狠即将到手,却被一个人抢先夺去了。 高阳一扭头,看见身后穆折清抢了她的风筝,她要拿回风筝,穆折清就不给,拿着那根风筝的手举得高高的,“你这个笨蛋,生的这么矮,连个风筝都抢不到。” “你给我!” 于是二人开始了一场争斗,高阳抢,穆折清躲,高阳无论是力气,身高还是速度,都不占优势,根本抢不到风筝。 高阳知道穆折清是把自己当猴甩,她不抢了,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穆哲枫一直看着这一幕,他忽然……察觉有什么不对劲,到底是什么不对劲呢? 对,是穆折清不对劲!为何穆折清看起来和高阳很熟的样子?为何高阳和他穆哲枫一点也不熟? 他在胡思乱想什么,穆折清那张贱嘴,这么讨女人喜欢? 等等,他在嫉妒吗? 呵呵,连他自己都觉得搞笑,大概高阳这样的女人,是个男人都会有想法,不是他对高阳有想法,而是一个正常男人对美丽女人的想法。 这种想法再正常不过,以后还是少让高阳他在面前恍惚。 穆折清过来和他说了几句话走了,用过午饭,高阳也和丹栀在另一间厢房用过,高阳又出去玩耍,玩太累,直接在一棵树下睡着了。 穆哲枫看着高阳的样子,丹栀说,她正准备把高阳叫醒去房间睡,穆哲枫没说话,将树下的高阳打横抱起,抱进他的书房,一张贵妃塌躺着,还给高阳盖了一床薄被。 丹栀是穆折清的丫鬟,不好意思呆在穆哲枫书房,她说,一会再进来把高阳叫醒。 穆哲枫点点头。 穆哲枫一直在书房批阅公文,却听到贵妃榻上的高阳睡得很不安稳,哼哼唧唧,翻来覆去。他心里,竟然想过去看她的冲动,等等,高阳是什么人,和他非亲非故的,他为什么要去看她! 穆哲枫劝说自己继续埋首在书案前,可是高阳哼哼唧唧的声音,却一刻没有停下,那个声音像是做噩梦,像是痛苦呻吟,像是陷入梦靥苦苦挣扎。 穆哲枫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走向那张贵妃榻,他看到高阳脸上和额头上全是汗珠,嘴里不停哼哼唧唧,十分痛苦,穆哲枫掏出自己手帕给高阳拭去汗水。 不料,高阳却猛地睁开眼睛,一把拽住穆哲枫的手,他一愣,他在犹豫要不要甩开高阳,高阳的眼神空洞,竟然对着他喊道;“栖夜哥哥,我好怕,大火,大火一直追着我,我好怕。你杀了我好不好,你不要救我这个废物,我活着好累!” 还不待穆哲枫说一句话,高阳自己甩开了穆哲枫的手,双手抱头痛哭。 头越来越痛,脑子越来越不清醒,高阳只能下意识大喊大叫,以此来减轻自己的痛苦。 高阳又一次发作,穆哲枫试了几下,看能不能把高阳唤醒,见她太过激动,只能把她打晕。 高阳倒在穆哲枫的怀里,穆哲枫久久愣住,从她受了酷刑回到京城后,穆哲枫一直以为高阳只是神智不轻,身体上并没有受多少痛苦。 今日一见,原来…… 那场火刑,真是造孽! 如果说高贼十恶不赦,可是高阳什么没做啊,只是投胎做了高贼之女,高阳是无辜的,她变成这样,太过可怜! 感受怀里的高阳,靠在自己胸前一呼一吸,他停顿了一会,就这样静静保持这个动作,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愧疚,是震惊,是难以言表。 高阳受火刑之时,皇上不在京城,整个京城是他穆哲枫和张青坡监管。如果张青坡害高阳的时候,他坚定一点,不要畏惧那道皇帝密旨,是不是就把高阳救下。高阳也许,会因为高贼之父继续痛苦,至少不会受这样的罪,变成这样疯疯癫癫。 穆哲枫呀,你真是作孽! 穆哲枫承认自己对高阳心怀愧疚! 如果,如果尽举手之力可以帮她一点,就帮吧,高贼的错和她没有关系。 良久,穆哲枫把高阳扶起来躺回贵妃榻。 高阳不记得自己怎么回去柳妃院里,只知道自己睡了很久,一觉起来是第二天早上,也不知是谁把自己抱回来,后来问丹栀,丹栀说是穆将军,穆将军还特意给高阳请了大夫。 这几日穆哲枫族里的一群小辈过来穆王府,他们都是过来穆王府上学。 高阳觉得好玩,也跟着那帮小孩子耍了一通,这天她又和其中一个孩子在花园玩耍。 这个小公子是穆哲枫舅母的侄子,说起来这层亲戚关系还是打了好大一圈。 因为他住在穆哲枫舅舅家里,所以沾了光,也来穆王府上课,为什么这群孩子来穆王府上学,因为柳妃说府里太过安静,希望热闹一些,而那些人一看可以来穆王府上学,更是开心,可以更好机会巴结穆将军和柳妃,巴不得来。 这个小公子叫阿金,生的一副好皮囊,性子古灵精怪,才十岁左右,他和高阳两人趴在花园一片草丛下,二人开心的聊着天,阿金忽然提起了穆哲枫,“我跟你说一件秘密!” “什么秘密!”高阳可能认为自己,和阿金是一样的孩童。 “枫哥哥他有个秘密!你想知道吗?” “既然是别人的秘密,我知道不好吧!” “我告诉你,枫哥哥的秘密就是他的名字,枫,这府里有一个地方我们不能去,就是枫树林!” “你是说,他的名字,是因为那片枫树林!” “对,那片枫树林是镇离王和王妃的定情之地,所以枫哥哥才被取名穆哲枫,后来,王妃死了,枫哥哥就不许去任何人去那片枫林,还专门建了一堵墙,上了一道门,锁只有枫哥哥有。” 第八十六章名监国6 - 旷影陵 - 南栎 高阳对阿金所说似乎不感兴趣,只是一个劲“嗯”。 阿金说道:“我们来玩个游戏如何?” “什么游戏?”说到游戏,高阳来劲了。 “听说那片枫树林是京城最美风景之一,我从没进去看过,你帮我进去看看好不好!” “那为什么不是你自己进去?” “我只是枫哥哥舅母的侄子,这亲戚关系绕的太远,你别看我叫他一声哥哥,其实我很怕他,我......我不敢惹他!” “哎呀,你都怕他,我自然也怕他!”高阳怂怂肩,将头扭过去,表示对此事完全没兴趣。 “你不一样,你太特殊,枫哥哥的书房不可能出现女人,你竟然在他的书房睡了一觉,还被枫哥哥抱回去了,他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高阳一个指头点在阿金头上:“你一个屁大点孩子,还挺会瞎说!你懂什么!” “我……我是不懂,是府里人说的,我听见好几个侍卫和嬷嬷在议论这事,说的有声有色,容不得我不信!”阿金一个十岁的小孩,说出这番话。 高阳不想搭理他:“竟不知道,你每天上学堂,学到哪里去了,我不与你说,走了!” 高阳从草地起身,准备返回睦仙斋,阿金一下子急了,一个鲤鱼打挺从草地上起来,嘴里还咬着一根草,他快速起身拦在高阳前面。 “高阳姐姐,你只要进了那片枫树林,我就帮你要来一样东西,清哥哥的腰牌!哪怕你进去一下子,立刻出来,我也认,” “那片院子被锁了,我怎么进去?” “你可以爬墙进去!” “我怕穆将军把我打死!” “你傻呀,枫哥哥成天呆在他的书房,怎么会在枫树林,我带你去,你只要进去一小会,把里面情形告诉我即可。” “你怎么不进去?” “我说了,我怕枫哥哥,我是怕万一真的被枫哥哥发现,我就被赶出穆王府,再不能来这上学,这样我父母会把我打死!高阳姐姐,我求求你了,你去嘛!” 高阳经过一番思索,“你真能弄到清将军的腰牌!” 阿金举起两根手指:“我发誓!” “行吧,我试一试!你带我去!” 阿金带着高阳左转右绕,这个穆王府真是够大,她本以为穆王府没有南雄侯府大,其实只是表面没那么奢华,但占地比明侯府大,花园的树李木石成群成片,所以住的居所就显得小了一些。 高阳走累了,“这简直就是一个小皇宫,还要走多远,谁家的府邸这么大个,还种一片枫树林!” “那当然,这可是穆王府!” “到了没有!”高阳跟在后面,有些走不动,而阿金一个十岁的小孩健步如飞,一点不见累。 “到了到了,你看前面!” 高阳望着一片围墙锁着一道木门,里面的枫树因为高大挺拔,已经超过了围墙的高度,所以即使隔着围墙,依然可以看见里面成群的枫树,好像还有竹子! “墙这么高!我怎么爬上去!” “我已经想好法子了,我早就藏了一把梯子!” “……” “嗯!”阿金自豪满满! “你真是蓄谋已久!” “我对这……片枫林,可能因为从没见过,又隐约能见到一点,更加引起我的好奇,你根本不知道,从我不吃奶开始,我娘亲每天都要跟我说一遍:镇离王和王妃的故事,我听着这个故事长到十岁阿,好不容易,来了穆王府,又不能进去真是不甘心,不甘心!” 高阳听完这话,忽然有些理解这个孩子,其实,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小的时候也是听着镇离王的故事长大的,大瑧三个神话,始尊帝,镇离王,神女骆冰儿,“要不,你进去!如果运气不好,被发现了,我替你顶罪!反正我就是个傻子,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 阿金有些感动,“高阳姐姐,你是不是装傻?” 高阳扑哧一声笑了:“你为什么会这样说?” “我听清哥哥说的,清哥哥叫我和你玩,我说不和你玩,你是个傻子,他说你是装傻,现在我明白了,你真的是装傻!” “你明白什么是装傻?”高阳听到穆折清说的,整个人呆住,待恢复过来,快速切换表情,变回那副痴傻孩童神态。 “我知道阿!就是老师讲的越王勾践的故事,还有孙膑的故事,嗯……还有朱棣他们都是装傻,才躲过一劫难!” “所以呢?” “我听说你很可怜!”阿金用一种似怜悯,又似嘲讽的眼神打量高阳, 高阳被这眼神,瞅的起鸡皮疙瘩,“我们还进不进去?” 阿金反应道要干正事,“进去,进去!” 阿金支好了梯子,在一旁扶着梯子,催促高阳上去,高阳小心翼翼爬上去,坐在围墙上看着阿金:“我问你,这墙这么高,我有梯子上来,我怎么下去?” “这个?我,我失策了!” “阿金!” “姐姐,你也不能怪我阿,我是小孩考虑不周全,你呢,你可是嫁过人的小娘子,怎么还考虑不到这个?” “我不是傻子吗?” “你刚不是承认你装傻?”阿金怼。 “我真傻!” “我信,我本来还怀疑你是装傻,从这个梯子一事,我又开始怀疑了,傻子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是傻子?” “阿金!”高阳大怒,坐在围墙上,双腿垂在墙里边那面,她伸手下去打阿金,阿金躲。 高阳打没打到,但因为她动手幅度太大,以至于身体失衡,掉下去了,她不是掉在阿金这边,而是掉在枫树林里边。 高阳摸着屁股,她的腿因为跳下来的瞬间,是双脚硬生生从高处坠下,踩在地面,因为冲劲,伤到脚跟,虽然不算剧痛,却也是痛的难受,她难受的脸部抽筋。 一边摸着屁股,一边先前边走去,这是一个诺大的园林,枫树有大有小,有挺拔粗壮的,有娇小树苗,现下是春季,枫树一片绿色,站在这片枫树林下,宛如置身一个枫树的世界,视野可见都是枫树,她彷佛,被无数枫树化成的天使将她团团包围,将她呵护在手心。 她在芷桦寺,见的那棵百年枫树是红色树叶,火红的一片,这一次,枫叶是绿色,没有那种迷醉的唯美,是另一种绿色的,欢快的,给她满满幸福感的枫林。 她想,这传说中镇离王和王妃定情之地真美,高阳在附近饶了几圈,发现这些枫树虽不算杂乱不章,但确实有些洒脱,完全是野地森林的长法,好像从没人打理。 高阳一直向前走,她想知道这片林子究竟有多大,这京城的府邸可以这么宽敞吗?一个府院就要占了京城多少地啊! 高阳觉自己脚疼,又觉自己屁股疼,所以她的走姿左手自然垂下,右手是捂着屁股,一瘸一拐走路。 前面几棵枫树又失去章法,基本上两颗树缠绕在一起,高阳不好过去,于是她从侧面绕出来,她一出来,就看见…… 竟然看见了穆哲枫! 穆哲枫此时拿着一把锄头,铲除枫树下的杂草! 高阳突然看见穆哲枫,实在太过意外,阿金不是说,他在书房? 此时高阳已躲闪不及,她支支吾吾道:“我……我迷路了!对不起,我这就走!” 她刚想转身,眼角余光撇到自己的手……手的位置在自己屁股上,这,还被穆哲枫看见了,真是糗死了。 她想死的心都有,脖子根瞬间变红,赶紧开溜。 “站住!” 穆哲枫叫住她,她不敢继续走,也不敢转身看穆哲枫。 她以为穆哲枫只是训斥她几句,接下来让她无比震惊的是,穆哲枫狠狠训斥她:“你以为你是什么人?这里连我的庶母,我的长辈族叔,连他们都不能进来的地方,包括穆折清是我的兄弟,他只进来过一回! 你?自以为在穆王府住了几天,以为长了张漂亮脸蛋,以为对我暧昧了几回,你便特殊了?折清说的果然没错,你真是个蠢女人,滚出去!” 高阳转过头,下意识地转头过来看穆哲枫,她想看清楚,那个大骂他的男人是不是错觉,是不是认错了人,根本不是穆哲枫,然而,眼前那个人,是如假包换的穆将军。 高阳对他印象,是苏悦堂偶然救她一回,还有那回,她亲眼看见她的父亲在街头受辱,她发疯去杀了钟离,引起了穆哲枫的怀疑,即使是那次,她和穆哲枫大声辩论,他罚他跪镇离王陵,这些她都可以理解,因为她知道穆将军对镇离王一事十分敏感。 而私交,她和他基本没有私交,但就是能感觉,他不讨厌她,明明她是他的杀父仇人之女,她认定穆哲枫不讨厌她的,虽然她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那种感觉,他不厌恶她的感觉,是无比的确定和自信! 现在眼前的穆哲枫,彻底打乱她的确定和自信,她忽然觉得这世间依然可怕,不管她经历了什么,受了什么刑罚,她装傻多少回,自以为九死逃生了,死过一次了,便看透世间,看破红尘? 她高阳不用装傻,本来就是个傻子! 她谁都看不懂,正是她的愚蠢把自己一步步害成这样,这样一想,高阳又联想到自己在疏月庵的山路上,那些为保护她而死的两千禁军,保护她的彩云,马伯三,彩云,还有……那个世间最善良,最美丽的二姐姐。 高阳阿,你不是傻子,你连个傻子都不配,至少傻子没有祸害人,可是她高阳害死了多少无辜之人。 在这里装疯卖究竟是求什么? 求一个苟延残喘活着,不被世人指责的好借口?求自己受尽折磨依然贪生怕死的懦弱不被世人看穿?还是求找到一个借口,不用面对世人…… 不用面对置她酷刑的鬼影和乔穗,变态瑜王爷,还有那个一心要抛弃她并要杀她的父亲,她为父亲舍命翻案,为他受酷刑,换来的是父亲的嫌弃,抛弃,狠心杀害,以及,以及世间所有看不懂的人! 高阳,你为什么不愿意死呢! 她头痛剧烈,栖夜抱着她,告诉她,如果她死了,高栖夜会追随而去,那个时候她对自己解释,她是为了栖夜哥哥活着。 现在呢,栖夜哥哥不在身边,高阳为什么还活着呢? 世间对你还不够残忍?为什么要死皮赖脸活着阿! 高阳回过神来时,看见穆哲枫的眼神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愧疚,而她自己早已哭的梨花带雨,满脸泪水! 就在这一瞬,她没有任何人间凡世的所思所想,没有任何理智,躲在内心最隐蔽,最隐蔽那个东西突然窜出来,它一瞬间把高阳附身,将高阳支配着一步步走向穆哲枫。 她一步步走过去,直到她已经差之毫厘就要贴上,两人近在咫尺,穆哲枫慌忙后退一步,那个征战沙场的将军,不畏惧长枪大刀,不畏惧死尸成山,不畏惧鲜血与死亡的铁血将军,这一刻竟然害怕的后退,面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 高阳抬起头,仰视着穆哲枫,那一头黑亮垂直的长发, 英挺剑眉,透着尖锐的黑色眸子,淡红轻怋的唇,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失粗狂的身材,他是黑夜中的鹰,是深夜里眼睛能发光的狼,他和穆折清不一样,他是真正的天子骄子! 一个女子勾起唇角,用一种妖娆怪媚的语气说了一句:“穆哲枫,你喜欢我?你不敢承认?” 高阳都不相信,这个女子就是她自己! 穆哲枫听见这话不是惊讶,而是感觉紧绷的心脏轻松下来,为什么?因为她说中了?因为她知晓他的心? 还是他觉得滑稽,滑天下之大稽!于是他紧绷的心放下来:这荒谬之事怎么可能!他为何紧张呢?因为他见的女人实在太少,以后,还是跟着穆折清去花楼多逛逛。 高阳见穆哲枫一脸呆愣,不知所措,她哈哈大笑,扭头就走,一边走一边大笑。 穆哲枫下意识拿出怀里的帕子,擦去汗水,一定是刚刚锄草时太累,出汗了。 第八十七章名监国7 - 旷影陵 - 南栎 亭台楼阁,廊桥水榭,穆折清正提着一壶酒,在一座亭子里大口喝着,阿金气喘吁吁走至,“清哥哥,不好了,高阳姐姐不见了!” 穆折清旁若无人,继续灌酒,喝了几口,还不得劲,直接躺在栏杆的长木椅上,阿金急死了,他用手推搡着穆折清,穆折清甩开他的手,结果阿金再次上来摇晃他,他失了耐心,用力推开阿金,阿金只是一个十岁小孩,被穆折清这么一推,险些摔倒。 他站直了身子,十分气愤:“清哥哥,你干什么!” “别烦我!”穆折清甩下这句话,似乎心情很不悦,根本没空搭理阿金。 阿金道;“清哥哥,你怎么了?你喜欢的姑娘嫁人了?” 穆折清一个眼神甩过去,阿金不敢在说,于是继续说高阳的事情,“清哥哥,那个女人是你带回来,你不管她就没人管她了!” “关我屁事!” “可是清哥哥,你知不知道,高阳姐姐不见了,她好像失踪了,我两天没见她!” “不关我事!” 阿金知道再说无用,“哼!”一句走了! 听见身后的穆折清传来一句:“众人皆醉,我独醒!” 阿金一甩袖子,“哼,这个清哥哥真是坏蛋!” 阿金在府里四处晃荡,就是没找到高阳,不知道到底去了哪,这一次他碰碰运气,再次来了睦仙斋,竟然,一进院子就看见了坐在台阶上的高阳。 他连忙在高阳身旁的台阶坐下,“高阳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 高阳看起来心情也不好,阿金感叹,清哥哥和高阳姐姐,这是咋了?怎么,发脾气都在同一天? “高阳姐姐,我对不起你,那天你被枫哥哥发现后,我不该扔下你跑了,我实在是,我怕枫哥哥把我赶出去!你知道我父亲,每天都要警告我几千遍,要是我被赶出穆王府,他失去了巴结枫哥哥的机会,他会把我砍成肉酱!” 高阳只是坐在台阶,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沉思,愣是不想搭理阿金半句。 “高阳姐姐,你就原谅我嘛!这两天你去哪了?” 高阳不理。 “你怎么和清哥哥一样,都不搭理我?” 高阳不理会。 阿金从怀里掏出一块什么东西,在高阳面前晃,高阳的眼睛一直看着其他方向,不想看阿金,也不想看阿金给的东西,不过她从余光中,好像瞅了一眼是什么玉佩还是吊坠的东西。 阿金拿着东西一边在高阳眼前晃,然后说,“你看这是什么,这是你朝思暮想的东西!” “我没有朝思暮想的东西!” “真没意思!你扭头过来看,是清哥哥的腰牌,我给你弄到手!” 高阳一听腰牌二字,立马来了精神,她扭头过来,果然看到一块腰牌,一把抢来仔细打量,这是一块黄金腰牌,上面刻着一个“鹰”字。 这的确是鉴鹰司指挥使的腰牌。 “你怎么做到的?”高阳十分惊讶。 “我不是答应你,只要你进了那片枫林,我就给你偷来,我阿金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自然不能食言!” 很不幸的是,接下来几天高阳又惹了祸事,再次招惹到穆哲枫。 事情是这样,柳妃看着她无聊,便带她去花房,和高阳交代了一大堆,这种花怎么浇水,哪些叶需要剪叶,高阳只是在一旁“嗯!”其实根本没听清楚,在她印象里,柳妃一直絮絮叨叨,没完没了。估计在后院呆久了的女人都这样。 当时柳妃还特意交代她,反复强调几次,还问她可听清楚了? 她说听的一清二楚! 她偏偏作死地碰了那一盆不能碰的树苗,刚好是她漏听柳妃的话中提到的。 柳妃说:有一盆树苗不能碰,那是王妃留下的唯一东西,此树不是华夏有的品种,听说是西方进贡来的奇异品种,可以活数十年,且不会长高变壮,一直是树苗的娇嫩模样,绝不能在烈日之下浇水,一浇水就死。 当时高阳浇完了所有的盆栽,她发现其中一盆十分美丽有特色,于是她下意识就给那树苗撒了点水。 结果这棵树苗瞬间枯萎,叶子掉光,死了! 高阳这才想起来,柳妃是不是说过这盆东西不能动。 穆哲枫知道后,气的一句话不死,只是怒瞪高阳,就要把她活活吃了,剐了! 最后穆哲枫捧着那盆死去的树苗,伤心的走了。 后面柳妃告诉她,穆哲枫说了,他已经有了赶走高阳的打算,从今以后叫高阳不许碰任何关于他的东西,不许高阳出现在他面前,如果他再看到一次,会毫不留情把高阳逐出府。 高阳知道,这一次是彻底把穆哲枫惹火了,那盆花是他母亲留的唯一东西。 她这样的人就是丧门星,走到哪祸害哪。 这两日高阳和穆折清,同时情绪低落,阿金不知清哥哥伤心因为什么,也不知高阳郁郁寡欢是为了什么? 大人的世界,真是不懂,还是好好上学吧 自从弄死了王妃留下的唯一棵树苗,高阳再也没有出过睦仙斋,这一天她忽然来了兴致,说让丹栀带她去花园走走,丹栀察觉高阳情绪不对,好似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那种皮笑肉不笑僵硬笑容,这是怎么了? 丹栀带着高阳在花园走走,他们走到兰亭,“郡主,你应该不知道,这里叫兰亭,是整个穆王府花园,清将军最喜欢来的地方!他总是拿着一壶酒,有时候带一把剑,有时候腰间插一根笛子。 有一回我在亭子里喂鱼,喂到开心处,笑的停不下来,清将军突然一个脑袋从梁柱里弹出来,可把我吓死了,原来他是轻功飞在房梁上面,说什么悬丝入睡,而我过来给鱼儿喂食好久,竟一点也没发觉!” 高阳“哦!”了一句。 待走进兰亭,这才发现石头案上有一把闪着光的宝剑! 这,这是穆哲枫的碧恒剑?而且这剑放在石案上,剑鞘在栏杆的木椅上,这是穆将军在擦剑?他人去哪了? 高阳忍不住拿起那把宝剑,丹栀连忙制止她,“郡主,不可,穆将军的宝剑是不允许旁人触碰!” 说时迟那时快,高阳已经拿起剑握在手里,她也是从小听着镇离王的故事长大,她知道碧恒剑,她知道这是镇离王的佩剑,之后才传给穆哲枫的。 穆哲枫突然冲过来,将高阳粗暴的推搡开,一把将剑夺走,这一次高阳彻底触到他底线,他用手指着高阳的鼻梁,似乎极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对高阳动手,“我告诉你,谁都可以碰这把剑,唯独你不行,你是高贼的亲生女儿,我的父亲就是被你亲生父亲害死!你有什么资格碰这把剑!” 穆哲枫气的青筋暴起,他转过身,一手提着剑,另一只手死死攥紧拳头,似乎已经忍到极点,他大吼一声,“你给我滚!滚出穆王府!” 高阳明白穆哲枫的意思是,如果高阳再出现他面前,他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一拳把她打死! 高阳抹泪走了,回到屋里大哭了一场,她支开了丹栀,说让丹栀去厨房给她弄一碗安神汤,丹栀端了汤药回来之后,屋内的高阳不见了! 丹栀惊慌失措找遍整个睦仙斋,也没找到半个人影,她只能跑到穆折清的院里禀报。 穆折清叫下人全部去找,找遍了府邸,在后院的围墙发现了高阳的一只鞋。 高阳爬墙离开了穆王府! 这三更半夜的,高阳那个蠢女人独自跑出去,她也不怕被人玷污?杀害?这个女人真是气死我了,要不是徐大哥死前,托我照顾你这个蠢女人,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慌,会管你?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脚上只踩了一只鞋子,她一步步走到城门口,城门值守的守兵看着心慌,还以为是来了一只女鬼,那个女人走近,二话不说,拿起一块腰牌。 城门守兵认出来,那是鉴鹰司指挥使的腰牌,惊呆不已,他们一个个打量高阳上下,这个女人身穿一件紫色外袍,里面的白色中衣带着凌乱,看起来像是......被男人从房间里赶出来:“你?你是清将军的女人?” 这个女人正是爬墙从穆王府出来的的高阳,她冷冷回道:“不用这么多废话!这腰牌看见没有!见此牌如见清将军,你们敢拦我出城?” 几个小兵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在犹豫不决,一个貌似头领的人走来,“你要出去可以,要不小的和清将军汇报一声,况且您一个女子出去恐怕不安全,若您有急事,我们可以护送您去!” “不必!” 那头领道:“还请姑娘不要为难我们,您既然有此令牌,和清将军关系必定不一般,若是您出了什么事,清将军也不会放过我们。” “我说了,不必,你们听不懂!”高阳的语气明显带着怒气,也许她认为拿着穆折清的腰牌,可以仗穆折清的势,声音严厉坚定一点,这些小兵会被她吓到! 那头领妥协,用一只手做请,“姑娘请!” 一个守兵道:“真放她出去?” 见高阳走远了,“你们两个快些跟上她!还有马上去穆王府汇报给清将军!” 第八十八章名监国8 - 旷影陵 - 南栎 穆折清得到城门守兵的汇报,真真是无语到极点,这个女人偷偷离开王府就算了,还敢一个人独自出城,这个女人智商堪忧,智商堪忧,他穆折清英明一世,为什么和这种蠢女人沾上关系,啊,他要崩溃! 他一遍遍拍打自己的额头,明明是睡觉的大好时光,偏偏还要费心力去找那个蠢女人。 守城的兵士看着他,大气也不敢出,只是静静地等着吩咐。 “你先回去,一会我带着鉴鹰卫的人过来,你们已经派人跟着那个女人,到时候,告诉我她往那个方向走即可!” “是!” 穆折清并没有太过担心,毕竟有两个兵士跟着高阳,高阳拿着他的令牌,这两个士兵一定会好好保护她,除非真的遇到某位高手,那么两个士兵护着也没有。 不说废话,还是调鉴鹰卫去,这个女人回来之后,别说大哥想赶她走,他也想赶,真是个烦死人的蠢女人。 穆哲枫一直听着这边的动静,亲眼看着穆折清调用府上所有侍卫,亲眼看着城门士兵前来汇报。他既没有阻止穆折清寻找高阳,也没有对高阳的离开表示一点点担心。 他从位置起身,走到穆折清身后,“你别担心了,这次是我过分,不该说太重的话,没想到她当真三更半夜跑了!” “我先不与你说了,我去找她,大哥,你放心,我发誓找到这个女人后,一定把她送走,再不把她留府邸碍你的眼,是我的错!” 穆折清大步离去,并没有听见,身后穆哲枫那句很小声的话,“我也不是非要赶她走!” 穆折清没有听见这话,他出了穆王府后,感叹道,把蠢女人接到穆王府,真是一个天大的错误,大哥那种顽固不化的人,怎么可能会原谅高贼之女的女儿,何况高阳那个蠢货,尽惹大哥生气,找回之后,还是把蠢女人送走,该送到哪里去最合适?算了,先不管,把蠢女人找回来再说。 他吩咐一个侍卫去鉴鹰司传达指令,穆折清自己策马出城,顺着守兵指的方向,穆折清一路往东走去,还没几步,竟然遇到了两个守城士兵。 月黑风高下,两个士兵一眼就认出了穆折清,他们扑腾跪地请求,穆折清问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清将军,小的办事不力,那个姑娘我们跟丢了!” 穆折清的全身僵住,身下的马匹甩了甩尾巴,“你说什么?你们两个大男人,跟一个女人还能跟丢?你们干什么吃的!” 穆折清将马鞭怒摔在二人脸上,两个士兵脸上同时被鞭子打伤,一道清晰的伤痕。 另一个兵士捂着脸解释,“这个女人真聪明,她知道我们跟踪她,故意跟我们玩猫猫,我们看她走怎么慢,心想等她走远一点,我们在跟上去,结果一看那个女人调转方向,人就不见了!” “滚!” 穆折清骑着马失了方向,东西南北,高阳该往哪走,她难道半夜回陕西?那我应该走……不对,她该不会是去了莺衔山?那是她和明岱凌的定情之处,对,我先去莺衔山,还是不对,总觉得还有个什么地方,到底是什么地方? 穆折清想破了脑袋,他烦躁地用手拍打自己脑袋,身下那匹马儿,十分灵气,它好像看出了主人烦躁,发出了一声嘶叫,然后静静等待主人发号施令,去往任何一个地方。 对了,他知道了,那个地方正是徐大哥的墓地,徐大哥是朝廷四品官员,按理应该是得到朝廷厚葬,徐大哥的母亲却说,不用朝廷下葬,他们自己选一块普通山地葬了。 后来,徐大哥的墓地选在了致郢山,这座山头离莺衔山不远,是同一个方向,然而又隔着两座山,高阳受了酷刑之后,被高栖夜带去了陕西,离开京城半年,这半年她疯疯癫癫。 只有这段时日穆折清把高阳接回穆王府,高阳才正式回了京城,她一直呆在穆王府,她是怎么知道徐大哥的墓地,她果然是装疯! 只是这深更半夜跑到这种地方,实在是,穆折清已经没有任何言语形容高阳。 高阳这种女人就不应该带回来,她走哪,就祸害哪,这次刚好是祸害他穆折清。她死了就罢了,可她的死,不能和穆折清有半点关系,不能因为他穆折清保护不周而死,如果是这样,他愧对徐大哥,也愧对明怀冰的黄金,他这个人对黄金那么在乎,自然要说话算数,保护好那个蠢女人。 穆折清骑马摸黑前进,万幸今晚月光不错,不需要点火前进,其实穆折清不需要走太快,因为致郢山离京城并不远,高阳那个蠢女人是步行去的,她当然也走不快。 不到一会,穆折清走到一块山头,这里正是徐烛俞的葬身之所,月光静静地洒在山地,洒在丛林,洒在徐烛俞水砖瓦石建造的将军墓前,这座墓并不算规模,但在这座荒野山上却显得庄严雄伟。 而坟墓碑石前一个瘦弱的女子,坐在地上,靠在墓碑上睡着了。 高阳这辈子受了太多冤,太多罪,太多无辜,太多人欠高阳一个解释,但唯有一个人是高阳亏欠他,这个人是徐烛俞,徐烛俞坚决不让高阳去找慕容夫人要证据。 是高阳自己不听,非要愚蠢到头,作死害死了许多人,到头了差点把自己害死,而徐烛俞为了救高阳,被乔穗命人同样投入烈火焚烧的铁棺材中。 曾经,窄小的铁棺材里面,他为了护着高阳,以自己血肉替高阳挡着烧灼滚烫的那一面,将高阳趴在自己身上,护高阳不被灼伤。 他是代高阳去死,代高阳受火刑,代高阳烧灼腐烂,高栖夜从铁棺里救出高阳,她醒过一回,亲眼看见徐烛俞后脑那处腐熟溃烂之处! 这一切俱是代高阳承受! 在高阳心里,她活下来,最难受、最愧疚、最不愿提起的,不就是徐大哥?难怪阿金说高阳失踪了两天,难道就是这两天高阳私自出去,为了找徐大哥的墓地? 穆折清下马,将马儿的绳子绑在一棵树上,他认为他的坐骑是一匹宝马,十分认主,根本不需要拴太紧,只是随便将绳子绕在树上几圈。 随后他向墓前走去,月光照在高阳的脸上,他清楚看见高阳带着泪痕,身上的衣服已经弄得污浊不堪,应该是走一阵,休息一阵,走累了随处躺在某个地方休息,休息好了继续走路,这才弄到浑身脏兮兮,而她双脚竟然真的没穿鞋子,这么远的路,赤脚走来? 穆折清第一次有赞美这个蠢女人的冲动,无论再辛苦也要继续前行,无畏任何痛苦,都要到达徐大哥的坟前,如此可以证明自己对徐大哥的愧疚? 这荒郊野岭的,且不说一路上会不会碰到什么居心叵测,或强盗或山贼,光是山上野兽也能把她吃了! 看来,这个女人今天是抱着必死的心来的。 穆折清伸手想把高阳摇醒,想了想还是算了,不用叫醒她,直接抱她回去把! 刚要伸手去抱人,高阳猛地睁开眼睛,认出穆折清之后,她眼神骤变,一把推开面前的穆折清,然后自己哇哇大哭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喊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来找我!你这么在乎你的徐大哥,是我害死了他!你该杀了我!” 她说完已泣不成声,她明明想继续说话,奈何她哭腔太重,她甚至喘气不过来,根本一句话说不上来,只能粗重的呼吸,和那控制不住的哭泣坐着斗争,试图从哭腔中出来,继续和穆折清说下面的话。 她不用说,穆折清也知道她要说什么! 这是高阳受酷刑以后,第一次以正常身份和穆折清对话,这是高阳第一次,鼓起勇气承认自己没有疯,第一次向世人坦诚,第一次真正面对世人。 无论装疯卖傻时掩饰的多好,以为她丝毫不畏惧面对,然而真正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的时候,高阳的愚蠢,痛苦,懦弱,赤裸裸暴露在穆折清面前!她等着穆折清指责,怨恨,等着穆折清杀了她替徐烛俞报仇! “你以为我不想恨你!你死都不怕,为何怕活着?你若真的甘心赴死,为何不自己去死呢!你真想死,我就算救你几百回,你一样能死成!为什么到现在你还不明白,这一切错不在你! 要说错,错的就是天,是老天瞎了眼,护了这个狗皇帝几十年,这个狗皇帝做了多少丧心病狂的事,却用世间最高明的手段,将他所有的罪恶全部找到相应的替罪羊,没有人是他的对手!那个人是如此可怕,他明明坏事做尽,却依然可以伪装成最贤明的好皇帝,百姓对他深信不疑,百姓对他爱戴甚至膜拜,哈哈哈哈! 你以为你是世间最可怜,最无辜之人了?不是啊,有很多人和你一样痛苦,只是他们的痛苦甚至没有你幸运,他们就算饱受摧残,哭天喊地,却到死都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存在过!至少你是白芊画的女儿,至少你是个女人,你还有那几个惦记着你的男人,你还有百姓自发的怜悯。 你觉得可怜?你已经足够幸运!你如今活着,就该好好活着,那么多人像条狗一样活着,依然祈求生存的机会!你凭什么想死! 你还不够幸运?和你非亲非故的阎罗王,为什么偏偏要救你!有一个人带你回穆王府吃好喝好,你还要怎么样!徐大哥为你而死!我不能让他白白死去。你必须活着,必须活着!不管为了什么,为了不甘心,为了复仇,还是为了证明蝼蚁亦有机会在世间挣扎,总之你必须活着!” 高阳的脑子里什么也没听进去,但那句“必须活着“”就像是一道巨大的钟鸣,囚禁于黑暗的心灵什么也看不见,却独独听见外面拿道钟声,一遍遍敲着,一遍遍! 直到她被催眠,被迷惑,被下咒,她的脑子已经全是这句话,“必须活着!” 不知道为何,不问为何,没有任何理由,这是一道灵魂的的圣旨,“必须活着!” 无条件执行! 穆折清将手递给高阳,高阳接过穆折清的手,穆折清一用力,将高阳从地上拉起来,他们二人一扭头。 才发现,周边聚集着一堆发亮的眼睛,这些绿油油的发亮的眼睛,仔细一看,以为是一群大大萤火虫整齐排列,原来,是狼群将他们团团围住。 黑色的狼毛在并不清晰的月光下,看的不真切,所以第一眼,丝毫没注意走来的是狼群。 穆折清将高阳护在身后,他看向他马儿的方向,才发现他心爱的马儿畏惧狼群,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他对高阳咧嘴一笑:“蠢女人,不用害怕,虽然我没带剑,我想,他们是狼,我也是狼,我这个狼王还降伏不了他们!” 天际淡淡的白,云彩汇集在天边,慢慢沾染血,渐渐显出红色,天快亮了,穆哲枫一直坐在堂屋等待,终于,穆折清背着高阳回来,二人全身溅着血。 高阳趴在穆折清背上睡着,穆折清身上是血,额上是汗,穆哲枫猛地从座位起身,“折清,你......你没事吧!” 穆折清带着虚弱,“我没事,这不是我的血!” 穆哲枫看向高阳。 “也不是她的血,是狼血!” “你独战群狼?” “嗯!” 第二日迎来一个不速之客,这个人是瑜王爷张青坡。 昨晚一事轰动城门守军,皇城禁军,和鉴鹰司连夜出动,这么大动静,张青坡终于知道高阳被穆折清藏在穆王府。 张青坡以高阳是皇上册封的新公主,必须回皇宫居住的理由,坚决要高阳去皇宫居住,险些和穆折清打起来,还是穆哲枫拦着。 就算穆哲枫照着规矩同意张青坡的意思,然而高阳一见到张青坡就发疯,死活不同意回皇宫。 张青坡没办法,竟然请来了一个人——明怀冰。明怀冰也不知道和高阳说了什么,高阳竟然改变心意,同意去皇宫居住。 这一晚,皓月当空,夜色明明很美,檀金宫却透露着诡异,高阳来皇宫第一天晚上就头痛发作,在地上打滚,嗷嗷大叫。 张青坡看见高阳发疯痛苦的样子,赶走所有伺候的宫人,他跪在高阳面前,“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冰儿,你原谅我好不好!” 在地上打滚的女人,疼的满头大汗,强忍着痛苦,她艰难支撑身子,起来坐在床上接受张青坡的跪拜,她哈哈大笑:“张青坡,我不可能原谅你,此生此世,永生永世!” 张青坡抱着头更加痛苦,高阳承认自己是冰儿,对,那个法师说,如果高阳受了酷刑还能活下来,那一定时冰儿转世,不,是冰儿重生,冰儿重生在高阳身上。 冰儿对他说,此生此世,永生永世不能原谅他! 他声嘶力竭咆哮,也不知道自己咆哮什么,不知过了多久,他全身不再瑟瑟发抖的抽筋,略微冷静下来,“冰儿,你要怎样才会原谅我!只要你原谅我,做什么都可以,让我死,下火海,入地狱,拔舌寸搩都可以,是我对不起你,只要你原谅我!” 坐在床头的女人,那绝美的脸庞笑了,笑的阴森,鬼魅,像变异的天使,像女鬼,震慑人心,夺心摄魄,“什么都可以答应吗?” “是!都可以,一切都可以!” “是狗皇帝害了我,帮我杀了狗皇帝!不,你杀不了他,你不是权势滔天的监国王爷吗?让我当女皇帝吧,哈哈,我也要当皇帝,把狗皇帝扔在铁棺材里用烈火烹煮,你觉得怎么样?” “这真是你想要的?” “是!” “冰儿,你当皇帝不可能,不过,你现在是高阳的身份,高阳是皇帝继女,被封为公主,你当不了皇帝,我可以让你先当公主,当——大权在握的公主,就把我监国的头号给你,以后你就是监国公主!” 第八十九章旷影陵 - 旷影陵 - 南栎 皇陵旷影善恶两门,怀冰折清忠邪言谁? 宣武殿,飞檐上的两条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议事的官员整齐站两侧,瑜王爷已经两月不曾参与朝廷议事,今天突然来了,更加奇怪的是,还带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高阳。 高阳手里捏着一个提线木偶,一直在把玩,看她的神态,俨然是不谙人事的孩童,只一心玩着手里头玩具,丝毫不知自己干了什么,去了哪?她一个女人出现在议事大厅,满殿的男人,高阳虽不是未嫁少女,到底也是皇帝的继女,到底皇帝也给了她一个公主虚名。 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朝堂,这该多么失体统! 礼部尚书独孤松,拄着一跟拐杖,刚准备长篇大论痛斥高阳如何不合规矩,再弹劾张青坡如何如何。 结果还没开口说话,就被张青坡堵住,他早就预料孤独松,一上来二话不说,只命令一个太监念圣旨。 文武大臣跪地接旨,太监拿着一卷圣旨支支吾吾说不出完整的话,张青坡一声怒吼,太监胆战心惊望了一眼穆哲枫的方向。 在穆哲枫身旁的穆折清看着这怪异的一幕,他一开始就猜到今天会有大事发生,直到高阳和张青坡同时出现,还有这个太监,吓得半死不活的不敢念圣旨,看来这道圣旨……今天又是一出好戏了。 那太监经过一番剧烈思想挣扎后,穆折清看的很仔细,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咬紧他一口黄牙,似乎终于鼓足勇气,一口气念完了这道圣旨,立马低下去,一个大臣的眼神都不敢看,尤其是不敢看穆哲枫的眼睛。 穆折清回过神,才发现整个宣武殿文武大臣一瞬间鸦雀无声,时间像定格,他看了一圈周围大臣,各个面色震惊,他们吓得一句话不敢说?真是没见过世面,不就是说册封高阳为监国公主吗?孤陋寡闻,见识浅薄,等等,册封高阳为监国公主?监......国......公主? 我不是耳朵出问题了吧! 穆折清看了一眼他上首位置的大哥,只见穆哲枫此时攥紧了拳头,脸色气的铁青,他气的一句话说不出,他粗喘的呼吸声,在整个鸦雀无声的大殿听的一清二楚。 皇上绝不可能下这样的圣旨,那么,这一定是张青坡假传圣旨! 伪造圣旨,这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 穆折清已经感受到身旁的大哥,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这样勃然大怒,想当初高贼之女高阳碰了他的碧痕剑,他也没气的这程度吧! 穆哲枫一身二品朝服,衬托着那英俊的容颜,然而穆折清却知道他骨子的那股气恨已经快要已经吞噬穆哲枫整个身体,随时都要爆发! 宫殿内点燃的沉香像一个妖媚的少女,那若隐若现的身躯舞动着身躯,散发着魅力与光芒。丝毫不知道此时宣武殿的气氛如此窘迫和尴尬。 穆折清知道,满朝大臣无人敢劝说穆哲枫,那就只有他自己劝了,他轻轻拍了一下穆哲枫那紧绷的身子,“大哥,皇上离开京城一年,现在各方势力虎视眈眈,难免有居心叵测之人,这圣旨恐怕猫腻大的很,定是那些意欲挑拨离间,制造混乱的反贼使出的鬼手段,让我的鉴司去调查一番,一定会给穆将军一个满意的答案!” 穆折清称呼他大哥为穆将军,因为这是朝堂议事,没有兄弟,只有君臣和上级下属。 穆哲枫终于爆发,他用手怒指着上首和高阳并排站着的张青坡,“居心叵测之人?这居心叵测之人哪里需要出动鉴鹰司,这人不就堂而皇之站这里!” 宣武殿议事大臣并不是所有大臣都能参与,是四品以上的京官,这些人各个都是深谙官场的老狐狸,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今天这道圣旨就是张青坡的意思。 他们这位痴情的瑜王爷一直把高阳当作瑜王妃转世,甚至为了达到复活瑜往妃的目的,联合鬼影乔穗三人一起害高阳受那种罪,高阳就算是高贼的女儿,但毕竟也是白芊画的女儿,白芊画已经在长安行了正式的皇后册封礼,皇后跟随皇帝,移架回皇宫是迟早的事。 到时候,皇后回来了京城,面对害自己亲生女儿的凶手,皇后会轻易放过瑜王爷?瑜王妃在世之前,瑜王爷也是个忠诚能干的好王爷,也立下汗马功劳,也曾是一个英姿勃发的好王爷。 这一切变故都是因为瑜王妃的死去,那场史无前例的铁棺酷之后,这位瑜王爷从此大变,虽说没有完全疯癫,但行为言语让人无法捉摸,瑜王妃的死因,正是为了给皇上炼制长生不老的丹药,瑜王爷这二十几年沉醉在瑜王妃没有死,乃是天上神女,定会下凡与他再续前缘的说法中。 也许皇上对瑜王爷愧疚,也许是看在瑜王爷一心思念瑜王妃,根本无心朝政之事,不担心他的野心,以至于瑜王爷的地位反而比以前更高,皇上好大喜功,效仿始皇帝经常去各大名山祭祀,巡游各地,每次都是任命的监国都是瑜王爷。 镇离王之子穆哲枫,慢慢长大,深得皇帝信任又才干出众,慢慢地,近几年皇帝出巡由穆哲枫和瑜王爷共同监国。 这位瑜王爷并不是很靠谱,说他无能,他又稳固地坐稳监国之位,还有许多拥戴的老臣,说他聪明,又实在无法认同这聪明! 近几年来,瑜王爷做的荒谬事越来越多,什么请道士和尚来府上做活人丧,就是人还没死,提前策划丧礼,而且规模巨大。 什么遍天下找寻冰儿转世,二十年来不知道出现多少冒充冰儿转世的人,有穷的活不下去的,碰碰运气过来混口饭吃,还有的京城里的有背景的寡妇,或是大龄女子,她们使劲浑身解数,希望瑜王爷相信她们是瑜王妃转世,以此来把自己嫁给瑜王爷,更有甚者,有些京城官员的未出阁千金小姐,都想办法冒充这个瑜王妃,以嫁来瑜王府,可以享受荣华富贵,有些是贪权爱富自愿的,有些被父亲逼迫,希望攀上瑜王爷这棵大树,总之二十几年,瑜王爷做的荒谬之事已经数不清,朝臣早已对瑜王爷失去了信心。 每次穆哲枫和瑜王爷同时监国时,他们心里默认的领政之人只有穆哲枫,今天这一出,他们不敢说话,他们只需要静静地等着穆将军收拾这位脑子不太好使的,痴情瑜王爷就够了! 穆哲枫彻底爆发,但是他强忍着,毕竟他是皇帝的养子,论这层身份,他还得叫瑜王爷一声王叔,在怎么说也是长辈,他克制自己,声音颤抖,朝臣都要捏一把汗,他们怕穆将军一下没忍住,直接一拳把瑜王爷揍倒,狠狠打一顿,瑜王爷便一命呜呼。 “瑜王爷,我再问一句,这到底是不是圣旨!”穆哲枫对张青坡发问。 “穆将军说的这是什么话,这当然是圣旨,不信穆将军可以检阅一番,看看是不是皇上亲盖的玉玺!”张青坡像那个太监示意。 太监会意,他此时捧着圣旨的双手瑟瑟发抖地很厉害,黄色卷轴在手里晃的很大幅度,朝臣死死盯着,等着他再晃一下就掉落在地。 太监终于将圣旨递给了穆将军,他手一松开,人立马跑开,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 朝臣根本无意去管他,只是一个听从命令小太监,他们没有兴趣追究,他们最感兴趣的就是好好看看,穆将军到底怎么收拾假传圣旨的瑜王爷。 穆哲枫接过圣旨查看一番,将所谓的圣旨砸落地面,穆哲枫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冲到张青坡面前,拽住他的衣领上,一拳打在张青坡脸上,张青坡倒在地上,嘴角带血,身旁的高阳看见此景,显然吓得不轻,抓着她的玩偶,小跑到穆折清身后躲起来。 穆折清:...... 穆哲枫咆哮的声音响彻宣武殿:“张青坡!我真是受够了你,若不是,你是皇上指定的监国王爷,你是我的长辈,我今天就杀了你,你看看你现在什么鬼样子,皇上离开一年,你把整个朝廷搞得乌烟瘴气,你撺掇高阳去给高贼翻案就算了,你害死徐烛俞一个堂堂从四品将军,你将扔到铁棺材里去,就为了你那荒谬的王妃转世的说法,牡丹山腰上,那两千禁军的命就不是命?那些为了救高阳死去的人,他们的命不是命?这些人根本不是高阳害的,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能掀起什么风浪,死去的人都是在为你的疯狂买单! 我已经忍够了你,陕西边境瘟疫四起,皇帝堵在长安不得回京,江西白莲教日益猖狂,福建有残余的贼匪,你有管过吗,什么狗屁监国王爷!这些就算了,如今你如此光明正大假传圣旨,张青坡,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张青坡倒在地上,嘴角溢出鲜血,他下巴的胡子凌乱不堪,应该是好久不曾修理,他眼睑上皱纹,已经比同龄人老上十岁,他竟然不搭理穆哲枫,只对着高阳的方向,伸出一只手,“冰儿,你不要躲在穆折清身后,你过来!” 瑜王爷开口一说这话,所有人目光焦距在高阳身上,所有人期待高阳的回答,高阳躲在穆折清身后,根本不看朝臣,只是低下头把玩手里的玩偶。 朝臣没有对上高阳的目光,又换了一个法子,他们纷纷看着穆折清了,因为高阳是躲在穆折清身后,他们用怪异的眼神看着穆折清,好像在说,这个女人为什么要躲在清将军身后,他们什么关系? 还有人的眼神可能是在说,清将军,我们没法子,高阳不理我们,我们只能看着你。 穆折清顿时尴尬无比,“我,我跟这个女人没有关系,她脑子不好使,随便逮着着一个人,躲在他身后。” 穆折清说完,一把将身后的高阳揪出来,“哎,我跟你不熟!你躲在身后不好,你还非要躲我身后,满朝文武看着,你想毁我百年清誉?” 高阳昂起一个小脑袋,“清哥哥,可是他们好可怕,满屋的人我都不认识,我只认识你!” 穆折清简直要吐血:“清……哥哥?别,承受不起……” 第九十章旷影陵2 - 旷影陵 - 南栎 高阳依然是歪着一个小脑袋,她的视线一直在穆折清这,而忽略大殿发生的一切,包括那位被穆哲枫打倒在地的瑜王爷。 朝臣注视高阳,难道她不知,瑜王爷是为了她才假传圣旨,才被穆将军打在地上? 这个高阳眼睛里只有穆折清,是不是太过绝情?罢,不关他们的事,继续看好戏。 高阳一双人畜无害的大眼睛仰视着穆折清:“阿金就是叫你清哥哥呀,我为何不能叫 ?” 穆折清喉结转动,他实在是无法回答高阳这个问题,不和蠢女人计较。 穆折清停顿一会,笑笑:“高阳公主,瑜王爷的圣旨,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句话十分重要,如果高阳承认知道,张青坡的罪名就可以减轻,顶多是判一个被妖女蛊惑的罪名,而高阳如今是一副装疯卖傻的模样,就算罪名推给高阳,皇上也不一定会治高阳的罪。 张青坡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皇上害死瑜王妃的缘故,凭着皇上对张青坡的愧疚,也许这场假传的圣旨的风波,变为闹剧。 所以重点是看高阳承不承认知情,对于穆折清来说,他对张青坡并没有好感,张青坡是死是活,他不感兴趣,高阳承不承认,他也猜不准。 眼下,他大哥对皇上忠心耿耿,又总览朝政,穆折清必定要帮着他大哥,把这件事情弄个清楚,好理清楚究竟怎么处置瑜王爷。 而高阳的回答是:“圣旨?什么是圣旨?瑜王爷?谁是瑜王爷?你说的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 这个眼前拿着木偶,煞有其事装疯卖傻的高阳......真没看出来,你这个蠢女人还挺厉害! 高阳明显是为了报仇,高阳被瑜王爷所害,受了铁棺酷刑,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疯疯傻傻这么久,还被亲生父亲追杀,被皇上可怜兮兮地册了一个虚名公主,她无法撼动瑜王爷一根皮毛。 唯一的优势,就是瑜王爷还在执迷冰儿转世的说法,这就是高阳的绝招,高阳在瑜王爷面前假意承认自己是冰儿转世,承认她就是重生的的冰儿,重生的瑜王妃,诓骗瑜王爷给她假传圣旨。 朝堂之上,高阳再次装疯卖傻,就好像从来没有恢复过神智,对朝臣和百姓来说,他们一直听说高阳受酷刑后,疯疯癫癫,他们根本不知道高阳什么时候被穆折清带回了京城,也根本猜不到高阳是装疯,要说能猜到的人,也只有穆哲枫,柳妃和穆折清,只有这些和高阳有过接触的人,才有可能生出怀疑。 虽然到现在,穆折清也不确定,他大哥知不知道高阳没疯。 不管大哥信不信高阳疯没疯,至少朝臣和百姓相信。 既然高阳现在装疯甩锅,那么干脆帮这个女人一把! “瑜王爷,高阳拜您所赐,成就了您的王妃转世梦,她疯了后,如今的她和三岁小孩没差多少,您为这样一个人假传圣旨,王爷还真是,不值啊!” 瑜王爷不理会穆折清,不理会任何人,他此时坚信高阳就是重生后的冰儿,“冰儿,你过来!你总是站穆折清身边做什么?” 高阳嘟着嘴,听见这话,脚步不自主的往穆折清身边靠了靠,“谁是冰儿,你不要乱讲好不好,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哼!” “冰儿,你是不是受惊吓了?你就是我的冰儿,你昨晚明明承认了!” 一众看戏的朝臣捕捉了两个字:昨晚? 不明所以,继续看戏! 高阳道:“哎呀,你是不是有病呢,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高阳像个受惊吓的孩子,她害怕面对满屋子的陌生人,害怕面对那个莫名其妙的瑜王爷,她急着找丹栀,丹栀正躲在一边,不敢上前,也不敢说一句话。 高阳跑到丹栀身边,“丹栀姐姐,你快点带我走!我不要在这里!这什么地方,好可怕啊!” 丹栀被高阳问的云里雾里,她也不知,此情此景,高阳能不能走,毕竟瑜王爷是因为高阳假传圣旨,高阳这个当事人这么容易一走了之? 高阳着急了,她强拽着丹栀走,丹栀当然不敢走,她只能向穆折清投去求助的眼神。 张青坡从地上起身,他的眼神一会惊喜,一会黯然,一会失望,一双眼睛的神态千变万化,他似乎有些崩溃,他不得不承认,他渐渐地明白一件事,那是他最不愿意相信的事: 高阳是装疯!高阳故意承认自己是冰儿,就是等今天,等他假传圣旨,然后被皇上和朝廷问罪,高阳这是借刀杀人? 张青坡:“不,我不信!怎么可能,这世间怎会有这样凑巧的事情!你的生辰,你身上的朱雀纹胎记,还有那根做过法事的笛子,怎么会偏偏这一切都在你身上出现,你怎么可能不是冰儿,你一定在骗我,冰儿,你还在恨我?你在惩罚我?你不是想掌握大权?我帮你!我是瑜王爷,我还不至于,只靠一卷假圣旨帮你!李将军,进殿!” 门外李将军带着一群禁军进殿来,瑜王爷吩咐道:“李将军,有违圣旨者,斩!” 进来的禁军纷纷举起手上的长矛对准朝臣,而李将军自己更是拔出一把大刀,指着穆哲枫。 这时候坐在上首位置的张知楚才走下来,如果他一直不说话,估计这帮人会一直把他忽略到散场,自从四皇子死后,朝臣虽然开始巴结他,但,他依然没有感受到朝臣的重视。 张知楚清了清嗓子,“王叔,你把禁军召进来,指着朝臣,指着穆将军,你要做什么?” “本王没做什么,本王只是执行皇上的圣旨,穆哲枫胆大妄为,说我假传圣旨,把圣旨摔在地上,还敢当堂打本王,穆哲枫,你放肆!你仗着皇上信任你,以下犯上,违抗圣旨,你还不知罪!” 严不谲一直给张知楚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参合穆哲枫和张青坡之间,奈何,这个张知楚是没看到,还是故意不搭理,把他气个半死。 严不谲只好上前,拱了拱手,说了句十分中立的话:“穆将军,瑜王爷,此事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王爷您不管因为什么原因,这道圣旨,咱就先不提了,要不一切等皇上回来再说,清将军不是已经在策划,这几日就去长安接驾?穆将军,您也不要太生气,瑜王爷毕竟是长辈,依属下看,不如等皇上回来在说!” 穆哲枫还没开嗓,瑜王爷率先发话:“呵呵,我懒得给他废话,禁军,违抗皇命者拿下,将穆哲枫拿下!” 穆折清嘲讽:“瑜王爷不愧是瑜王爷!” 穆哲枫冷笑:“你可以试试!” “我知道你的性子,你绝不可能相信这道圣旨,你的确聪明,可你终究有个弱点,你对皇兄太过忠诚,就算整个皇城禁军都是你在控制,你却不敢太过管控,你担心百姓说你图谋不轨,百姓传言说四殿下死了,皇长子无能,穆将军是镇离王的亲生儿子,从小又养在皇宫,是皇上的义子,自古以来也不是没有把皇位传给养子的做法,你畏惧这些谣言,正是因为这些谣言,给了我机会,现在京城都是我的人,这旨意你不接也得接,李将军,把穆哲枫给我拿下!” 穆哲枫依然是冷笑,眼神是戏味和阴冷,他轻勾唇,“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张青坡:“李将军,你在干什么,你没听见本王的指令?” 李将军放下指着穆哲枫的刀,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打量张青坡。 张青坡忽然有一种不好预感:“李飞将军,你在干什么?” 李飞手里的剑指向张青坡:“瑜王爷,对不住了!” 张青坡:“你,你竟敢背叛本王?” “王爷真会说笑!属下是大瑧的臣子,是听命于当今皇上,皇上的旨意是让我们听从穆将军的指令!何况......” 何况就算皇上没有这密旨,他也会自己选择穆将军,他们这些武官信奉镇离王,信奉穆王府,穆将军就算不管制禁军,却忘了,禁军是穆将军操练,穆哲枫在大瑧将士的威信极高。 穆哲枫不想和张青坡做没意义的辩解和废话,他当即宣判这场闹剧的结果,“瑜王爷假传圣旨,罪不可恕,着人遣送张青坡去长安行宫,向皇上请罪!” 张知楚大怒,“穆哲枫,你真是太放肆,父皇不在京城,这京城变成你的天下了?王叔堂堂摄政王爷,你算什么东西,王爷是你说废就废,你说押送就押送?我果然猜的没错,你就是为了等这天,你故意等着王叔栽一个跟头,你焦急地把他赶着,这京城再没人可以制衡你!” 严不谲要气的吐血:“张知楚,你怎么对穆将军说话!” 张知楚:“你放肆,不要以为你是我舅舅,就敢直呼本王的名讳,本王是大瑧的亲王,是皇长子,你们可有半点尊重过我?你们只会尊重这个穆哲枫,他是什么人?他是臣,我是皇子,我对他说话还要忌讳言辞!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严不谲跪在地上,“臣该死,请殿下责罚!” 张知楚双手叉腰,气愤地盯着穆哲枫,“穆哲枫,本王论武功读书都不如你,好,我承认我就是个无用皇子,那你呢,你直接承认,你是不是想当皇子?你也不用叫父皇义父,直接唤他一声父皇吧!” 张知楚撂下这句话,一人离开了大殿! 一直以来,穆哲枫最大的困扰就是:他手握京城大半权力,而皇长子每日在宣武殿高坐,听着朝臣议事,实际上却半点权力没有,京城里的谣言他早知道,可是他能如何,为了皇上,为了义父,他必须要把京城守好,必须把完好的京城等着皇上回来。 一旦他放权,宁王张知楚的确没有心机,宁王的舅舅严不谲呢,那条老狐狸野心勃勃,一旦放权,后果不堪想象! 他根本无意和张知楚抢任何东西,可是如今,他若真的废了瑜王爷,从此以后,整个京城就真是他穆哲枫一人说了算,这谣言不可能止住! 第九十一章旷影陵3 - 旷影陵 - 南栎 穆哲枫派侍卫展示皇上给的尚方宝剑,正式宣布废黜瑜王爷张青坡,穆折清押送张青坡去长安向皇上请罪,随后遣散朝臣! 为何不把瑜王爷留在京城待罪,穆哲枫一眼都不想看见这位疯疯癫癫的王爷,这个人继续留在京城,不知还要做什么荒谬之事? 穆哲枫不相信任何人,唯一能信的是穆折清,他给穆折清下了死命令,誓死把皇帝接回京城,若败,拿命来抵罪! 穆折清不敢说话,他心想,看看到时候,你舍不舍得杀我! 穆折清带了三千人接皇上,他并不需要带多少人,因为他只要到了长安,长安原本有五万护驾人马。 假传圣事件后,张青坡被穆折清带走,高阳住在皇宫檀金宫,丹栀跟随进宫伺候高阳。 丹栀此时正在为高阳点茶,她的巧手不断在茶碗搅着,心思却飘到远方,她又回忆起了高阳回皇宫的那日,高阳在穆王府并没有什么东西,柳妃倒是送了很多收拾衣物给高阳,高阳虽然答应瑜王爷回皇宫居住,却要求一定要带上丹栀,可丹栀是穆折清的大丫头! 丹栀犹豫不决,她其实不愿意,因为一旦去了皇宫,意味着她在不能日日见到清将军,穆折清看出了丹栀的心思,他说,“丹栀,你跟高阳去吧!” “如果是清将军的命令,丹栀奉命!”丹栀说到“奉命”两个字眼时,声音带着哽咽。 “你们随时可以回来!” 丹栀眼前一亮,随即眼神暗淡下去,“她住在皇宫,以后就是公主,怎么能随时来穆王府?” “芷靡也是公主,她怎么想来就来?” “噢!清将军的意思是,让芷靡公主带她回来穆王府,芷靡公主是穆将军的妹妹,来穆王府合情合理,芷靡公主带着高阳来穆王府自然也可以,只是,只是芷靡公主并不喜欢高阳!” “这事你不用担心!” 丹栀不再问了,既然清将军说了,不用担心,那么她就不担心,她无条件相信清将军的任何话! 近日她又得到消息,清将军押送罪臣张青坡去长安请罪,表面上是押送罪犯,实则,穆折清真正的目的是接皇帝回京城! 又不知要几时,才能见到清将军! 有时候,她确实羡慕丹青,羡慕她可以每天跟随在清将军身旁,羡慕她可以日日见到心爱之人,羡慕她可以给清将军侍寝。 穆折清不让丹栀侍寝,说是心疼,不会娶她,所以也不碰她,如果是这样...... 我宁愿不要你的心疼,我知道你不会娶我,我甘愿做你的侍寝婢女,做你的姨娘,哪怕是一时兴起的发泄,没关系,都可以的。 待她回过神,她手下的茶叶被搅的不成样子,而高阳正巴巴盯着她,高阳坐下来,“丹栀姐姐,你想情郎了?” 丹栀并不是会玩笑的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脱口而出一句:“是啊!” 她放下点茶的手,拿出帕子擦拭自己的泪水。 “你想清将军了?” “嗯!”丹栀大方承认! “等穆折清回来,你就回他身边!” 丹栀心不在焉“嗯”了一句,随后反应过来,“啊?你叫我回去,那你怎么办?” “虽然我想留下你,不过心不在焉的人,我不要!你还是回去吧!”高阳起身。 丹栀才意识不对劲,高阳起身背过身去,她只看到高阳一袭背影,这身大红色衣裳,也正是张青坡假传圣旨,把高阳带道宣武殿的那天,穿的那一身红艳! 自从假传圣旨事件后,高阳和以前被没有不同,丹栀并没有当一回事,她只认为高阳和瑜王爷的事情只是一场意外,从来没想过高阳有可能是装疯。 刚刚高阳简单的一句话,她忽然觉得高阳的好像和以前不一样。 难道?她真是装疯卖傻? 丹栀问道:“公主,你,你怎么了?你好像不开心!我们住皇宫五天了,今天似乎格外不一样!” “我才知道!即便我装疯卖傻,也逃不脱一件事!” “什么事!” “穆折清走了,瑜王爷走了,贤妃终于没有任何顾及!” “贤妃娘娘?她怎么?” “她恨我!” 丹栀猛然从座位起身,“公主,你说,你一直是装疯?那,瑜王爷那里,你是故意的?” 丹栀终于想明白。 高阳依然背着身,看不清高阳脸上任何表情,宫内点着沉香,檀金宫是个不错的宫殿,高阳之所以能住这里,也是因为瑜王爷把高阳当作冰儿转世,要把最好的给她,这座宫殿奢华程度,丝毫不逊当今最受宠,最得势两位皇妃,贤妃和宸贵妃的宫殿。 高阳没有应答丹栀,丹栀问道:“您说贤妃娘娘,她是明岱凌的姑姑,也是您从前的姑姑,怎会恨您呢?” 高阳的冷冷的声音:“四殿下死了!” “那是白莲教害死的!与您何干?” “不,是明岱凌逼死的!” 丹栀震惊,“四殿下是明岱凌的表兄,而且南雄侯一家不是指望扶持四殿下登基,怎么可能?” 这个道理连丹栀一个小丫头都知道。 “明岱凌为了一个人逼死了四殿下!” “谁?” 高阳回过头,一双大眼睛望着丹栀,“我!” 丹栀总算明白了高阳的意思,“所以您是说,贤妃娘娘痛失爱子,她恨明岱凌,同时也很您,而您如今住在宫里,无权无势,甚至连基本的封号没有,没有封号,您没有俸禄,贤妃娘娘她想怎么样?” 高阳叹了一口气道:“该来的终究会来,只是连累你!” “就算四殿下是明岱凌所害,您是无辜的,此事与您无关!” “贤妃昨天见了我,那个娇生惯养、爱女儿红妆、头脑简单的贤妃姑姑变了!恐怕你我的日子不好过!要不,你现在回穆王府,你本就是穆王府的女使,回去理所当然。” 丹栀跪在地上:“不,高阳公主,既然我跟了您,那么患难与共,绝不弃主!” “你的主子不是我!是穆折清!” “清教军让我伺候您,那么您就是丹栀的主子!”丹栀想道高阳是装疯,以及高阳以前的种种,不禁泪流满面,“公主,您这一生,实在是太苦,丹栀知道您的故事,知道为您死去的二姐姐,知道马伯三和彩云,奴婢虽比不上彩云,若,若真的要死,奴婢也可以!” “你这又是何苦!”高阳的声音也是带着哽咽,丹栀方才提到,马伯三,彩云和二姐姐,这些人是她一生的痛! 丹栀埋地叩首,“因为我知道清将军在意你,清将军不希望你死,不然他不会一次一次救你,如今他不在,就让我替他守护你!” “他救我只是因为……徐大哥,你不需要这样!” “公主不要说,若非要赶我走,我也无颜回去穆王府!” 这场主仆对话就这样结束了,丹栀留下来,丹栀自此知道高阳是装疯。而高阳彻底相信丹栀的忠诚,是为了主仆情谊也好,为了怜悯她也好,还是为了穆折清,总之,丹栀是她回来京城后,唯一真心待她的。 昔日衷心的笨丫头死了,这一次她一定会保护好丹栀,从今以后,任何人不能欺负她高阳的人。 高阳将丹栀扶起来,丹栀抹了一把泪涕,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公主,清将军走之前,有个东西要转交给你!” 丹栀进了内殿,不一会出来,她端着连个紫檀木匣子,打开之后分别是穆折清送给高阳的红宝石折扇,还有那把鉴鹰司匕首! 高阳打开那把折扇,绘着牡丹美人,挂着精美玉佩穗子,扇柄中央镶嵌着红宝石,这把扇子在熟悉不过了,她被明岱凌休弃后,将这此物带到了表哥白府邸,后来高阳跟着瑜王爷去了牡丹山疏月庵,去了那一条,一去不回的路,她回来京城后,听说表哥白琰和舅母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传言说他们去了陕西投奔高瞻峋,要和高瞻峋一起造反起事,不过她在陕西时,并没有见到表哥舅母,也是奇怪! 之后东西怎么又回到穆折清手上,她猜不到,穆折清确实有心,难得他还记得…… 高阳问:“他有什么话带给我?” 丹栀道:“清将军说,他说……送给你的便是你的,只要你没死都是你的!” 高阳感叹,不愧是他穆折清带的话,永远这么刁钻直白! “我知道了,多谢!”高阳收好折扇和匕首,捧着两个瞎子回内殿。 “高阳公主,我不知道你和清将军什么关系,不过我想,他一定希望你过得好!他希望你好,我也希望你好!放下过去吧!” 蓝色的天幕上,镶着一伦金灿灿的太阳,白云似孤帆,姣好晴空,紫禁城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真是大气辉煌。 兜兜转转,终究回了皇宫。 人生如梦,爱恨风吹絮,沉浮雨打萍。前半生了断,既已活着,以后的路很长,可能,从檀金宫开始吧! 第九十二章旷影陵4 - 旷影陵 - 南栎 高阳在书案上临摹《富春山居图》,她在描一棵树,不知有感而发还是怎么,忽然就想出去,看看外面花花草草,她刚起身,惊觉自己浑身没有力气。 她又颓然坐下,这是第几天没吃饭了,贤妃果然出手了,从此内务府再也没送来任何吃穿用度。她不觉摸摸自己的嘴唇,她的唇角一定是发白发干,再找点水喝吧! 不知道丹栀去了哪,整座大殿,除了丹栀,没有一个宫女太监,丹栀应该在外院浆洗衣裳。 不一会,丹栀从外院进来,她一开口,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公主,你还好吧!” “丹栀,我根本不是公主,皇上口头说了一句封我为公主,我什么也不是!” “那奴婢该怎么称呼?” 也是,不称呼她公主,难道称呼郡主?高瞻峋已经沦为反贼,广平王头衔不复存在,她这个广平王之女的郡主之位自然也不在,何况她也不想和高瞻峋扯上任何关系! 皇上虽然没有正式下旨册封,毕竟下了口谕,君王无戏言,算了,还是叫公主吧,这公主还是沾了母亲的光。 “你还是叫我公主吧!” 丹栀忍不住一笑,“公主!” 二人都没什么力气,除了喝水,殿里没有任何可以食用,至于檀金宫大门,已经被贤妃命人看守,高阳完全被软禁。 后宫主事之人是宸贵妃,宸贵妃和高阳非亲非故,也无冤无仇,并没有搭理高阳,贤妃巴巴地跑去宸贵妃处,说高阳是她曾经的侄媳妇,如今住在宫里理应由她照顾。 宸贵妃已经不再恨贤妃,贤妃失去了四皇子,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小小请求,宸贵妃也就爽快答应。 高阳想起身,奈何真的没力气,再次失败,丹栀过来扶起她,“万幸,现在不是冬季,北京的冬天冷的彻骨,内务府听了贤妃的吩咐,绝不可能给我们半点炭火,那样的日子太难熬。” 丹栀搀扶着高阳外面走,高阳问道:“丹栀,你会抓鸟吗?我们抓一只鸟烤着吃吧!” “那,我试试!” 丹栀走了,不知道去哪里忙活找工具,丹栀一走,贤妃来了,她一身盛装打扮,身后跟着十几位宫女太监,这架势不错! 高阳向贤妃行礼,两个趾高气扬的太监走进檀金宫,搬出来一张交椅,搀扶贤妃坐下,“高阳,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高阳起身。 一个太监尖声喝道:“放肆,贤妃娘娘让你起来?你好大胆子!” 高阳:“姑母!” “闭嘴,不许叫我姑母,谁是你姑母!” 高阳改口,“贤妃娘娘。” 高阳的语气十分无力和沙哑,这显然是贤妃自己的杰作,看着高阳这副样子,她报复的开心。 曾经高阳是明岱凌之妻,是她的侄媳妇,她们也曾谈笑欢声,她也曾拉着高阳一起欣赏首饰衣物,她还找高阳向明侯府借银子。 如今,物是人非,张知衡就是因为卷入高瞻峋一案才去了江西,去了江西又是因为高阳才被明岱凌逼死,这是贤妃用尽了所有手段查来。 她失去了儿子,失去了四殿下,从此再没了指望,她也没指望兄长南雄侯会管她,她很清楚,她的兄长是什么人,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亲妹妹又如何,她的兄长眼里只有嫂子嵇百媚。 张知衡的死,皇上不管,朝臣不管,兄长不管,那么她自己管,她要自己报仇! “你们退出去,去檀金宫外等我!” “是!”一群太监宫女麻利退将出去。 院内只剩下贤妃和高阳,高阳问道,“娘娘不进去坐?” “不了!” 贤妃一身绣金紫袍长裙托地砖,她看着高阳,眼睛里的神清复杂,“听说你那个未出生的孩子,就是被明岱凌亲手害死了,你恨他吗?” “恨!” “那你该明白一个做母亲的心,衡儿死了,我永远不会原谅明岱凌,也不会原谅你!” “娘娘认为,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娘娘解气!” 贤妃冷笑,她脸上的妆容和往前一样,只是那双眼睛,再也失去了往日那种自信和妖媚,贤妃再也不对美貌自信了,她膝下皇子死了,美貌在帝王眼里是个屁。 “我也不知,你要怎么做才让我满意!你也够惨,可是衡儿的死,正是因为你,你不可能改变这个事实!你必须付出代价!” “娘娘要我怎么付出代价!” 贤妃把宫外的人呼唤进来,她点点头,两个太监会意,跑到井水边上,将那只大木桶装满水。然后二人一起把水桶抬过来。 高阳明白了贤妃的意思,她下意识往后退,被两个太监抓住,他们将高阳反手抓牢,就要把高阳的头往木桶里摁下去。 贤妃想淹死她?不,应该是折磨她,不会让她怎么轻易死。 高阳拼命挣扎,两个太监,操着一口太监特有的腔调,“高阳公主,您就别挣扎了,乖乖就范,娘娘吩咐了,我们这次不杀你,顶多就是让你玩玩水!” 高阳最终敌不过两个粗壮的太监,她被无情摁在水底,扑面而来的水,她一下没反应过来,呛了好大一口,身上被死死摁住,只能身体下意识地扭动,做着无畏地挣扎。 丹栀从偏殿里跑出来,跪在地上哀求贤妃,实在没法,只得冲上去,祈求能救下高阳,被一个太监一脚踢中膝盖,丹栀疼的跪在地上,那太监说道:“好衷心的女婢,真是傻,忘了谁是你的主子,若是从前,你是清将军的贴身大丫头,谁敢动你,跟了这么个傻乎乎的女人,你有得罪受!” 贤妃命令道:“把这个贱婢打死!” 那个太监微愣,对贤妃拱手,“娘娘,这个丫头毕竟是穆王府的,不如将她赶回穆王府去,穆王府可不好得罪!” 贤妃叹了口气,昔日她有皇子傍身,有强大的娘家南雄侯府,尚且要顾及穆王府,何况如今,什么也没了,罢,一个贱婢而已,犯不着为了她得罪穆王府,“嗯,把她送回穆王府去。” “是!” 贤妃见高阳撑不住了,才吩咐道:“把她放了!这条贱命留着慢慢折磨!” 太监将高阳扔在地上,而后把丹栀带走,檀金宫大门哐当锁住,高阳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她的上身和脸上、头上湿淋淋一片,她不会水性,贤妃再晚一点下命令,她就真的要淹死! 高阳躺在地上,哈哈大笑,“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依然没变,高阳啊,你就是这种命啊!哈哈哈!“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起因经过,每一次她都无比无辜,无论是施茗玉要害她杀她,明岱凌为了身世休弃,还是鬼影和乔穗的酷刑,瑜王爷的算计,还有这次四皇子张知衡的死,她无辜的被贤妃仇恨。 这天下早就乱了,这帮人永远是,是非辨不清楚,名利争个不死不休! 天下人早已疯魔! 可笑,真是可笑!贤妃,你也别忘了,我身上还有鉴鹰司指挥使的腰牌,一个死了皇子的废妃,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想我死,那便同我一起奔地狱吧! 第九十三章旷影陵5 - 旷影陵 - 南栎 值守的侍卫站在塔楼观望着紫禁城,夜深人静,紫禁城的琉璃瓦上,一个红衣的女人身影赫然出现在一片房梁上,那个女人手里似乎拿了什么东西,她紧紧拽在手里,却一直没有很大动作,她这是在犹豫怎么从房顶上下去? 等等,站在房梁上的女人?手里握着匕首?那不就是刺客吗? “观这方向,不正是贤妃娘娘的金华殿,有刺客,戒严!” 这一厢,高阳站在金华殿的房顶上,她面前的琉璃瓦已经掀开,她可以从房顶看到下面,贤妃那张酣睡的脸。 高阳用指挥使的腰牌找到历书,历书一句话怼了高阳,“你叫我去杀贤妃,你脑子有病吧!哦,我都忘了,你这个女人脑子本来就有病!清将军腰牌怎么在你手里?你可真行啊,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高阳冷笑:“这恐怕要让历书大人失望了,历书大人就没想过,凭我怎么可能拿到的清将军的腰牌?” 历书想了想,也是,这个蠢女人还有阿金那个臭小子能偷清将军的腰牌,必有猫腻,“此话怎讲?” “因为这块腰牌根本不是阿金偷来的,是清将军自己要给我,他不好开口与我说,所以假借阿金的手给我,凭阿金也能偷清将军的东西?穆折清这个鉴鹰卫指挥使也不用当了!” 高阳说的千真万确,那是穆折清去徐烛俞的墓前找高阳那一回,穆折清独战狼群,后面高阳又累又惊吓,昏睡在穆折清背上,穆折清背着她,以为她睡着了,才说出那番实情。 即便高阳已经离开了穆王府,即便高阳和穆折清没有半点关系,那天高阳趴在穆折清背后,听见穆折清说,“你父亲要杀你,我救了你,这一次我大哥赶你走,你差点喂了狼群,我又救了你,你这个死女人,从今以后,徐大哥的嘱托我完成了,以后你是死是活,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即使穆折清这样说,可是对腰牌之事,始终没有和高阳捅破这层纸,一直装模做样说什么,不知道哪个宵小毛贼偷了他的腰牌,要是被他抓到,他一定要把那毛贼千刀万剐! 直到高阳来了皇宫,穆折清也不担心高阳会拿着他的腰牌生出什么事端,竟从来没打算要回去,他究竟是故意的,还是忘记了腰牌在高阳身上! 高阳搞不清楚,也不想在猜,历书听见这话,似乎有些犹豫,就是趁现在,高阳企图一鼓作气说服历书。 高阳:“历书,你知道吧,见此腰牌如见清将军!所以,我的话,你能拒绝?你敢拒绝?” 历书双手叉腰:“你这个女人还真是长本事了,敢威胁鉴鹰卫!” “废话少说,我让你杀贤妃,你听见没有!”高阳完全是一副高高在上命令的语气。 历书心里感叹,这个女人究竟是那里来的自信,就凭着清将军自愿把腰牌给她?她摆的是哪门架子,摆嫂子的架子!我嫂子可是覃儿姑娘! 最后的最后,历书当真答应了高阳这种的荒谬的要求。 果然世间的人,她一直猜不透,她曾经以为看的懂明岱凌,看的懂有苦衷的父亲,直到一切大错特错,她曾经也惧怕穆折清,认为这是一个杀人不不眨眼的魔头,至于穆折清手下那帮人更是为虎作伥,欺压百姓,恶心至极。 如今,为什么屡屡救她的反而是穆折清,为何历书要答应这种荒谬的要求,如果,历书一掌打死高阳,其实也没有多大关系,整个京城有谁会在意高阳,皇后吗,皇后是高阳的亲生母亲,也许皇后会管,也许皇后会杀了历书报仇,不过可笑的是: 历书这种人,他们鉴鹰卫难道会畏惧死亡? 他们宁愿承担未知的死亡后果,也不会受这种憋屈气,听从高阳的指令! 不过事实是,历书真的听了。外臣根本无法进入后宫,历书躲过各种筛查,偷偷溜进后宫和高阳回合,带着高阳用轻功飞到金华殿房顶,而后他自己一溜烟没影了。 高阳还感叹,桀骜不驯的鉴鹰卫死士竟然,听她高阳的吩咐,原来只是戏弄的把高阳弄到房顶,扔给她一把匕首,说道:“高阳公主,属下只能帮您到这了,这把匕首留给您,属下告退,贤妃就在下面,您下去杀她吧!” 随后一个黑影消失! 这帮鉴鹰卫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她自己下去杀贤妃当然可以,可问题是,她怎么下去,这么高的房顶,没有梯子,没有绳子,她根本不会武功,跳下去,不死也残,何况要真的跳下去,惊醒了贤妃,贤妃今晚一定会把她宰了! 高阳回忆完一切,再次感叹,这狗屁鉴鹰卫真不是东西!不愧是穆折清带出来的人,混蛋! 她双眼死死盯着房梁下,她把贤妃脸看的很清楚,那个女人似乎睡的很不安稳,翻来覆去,眼角还带着泪痕,看来这个女人在睡梦种,又想起了死去的四皇子张知衡。 贤妃,你的确可怜,可怜也可恨,凭什么你可怜,你痛苦,要找别人出气,张知衡的死和我有半点关系?既然你想我死,我说过,我重新活过来,这个世界,休想再负我! 要死便一起死! 高阳的手将匕首攥的越发紧,可她丝毫没有办法,她不会武功,没有任何工具的情况下,到底该怎么下去! 高阳的眼前一亮,她有主意了,她没有能力下去,那就不下去,一样有办法要了贤妃的狗命,她这个视线将贤妃的位置看的一清二楚,她只要拿起两块琉璃瓦,瞅准贤妃头部的位置,快准狠砸下去,如此的高度,只要发力狠,定位准确,砸死贤妃也不是没有可能。 高阳想通,放下手里的匕首,蹑手蹑脚抬起两块琉璃瓦,突然身边一个大动静,有人!她猛回头,这人是明怀冰。 高阳望去,那个着浅蓝色衣袍的男子,优雅站在她身侧,这个人,就是接她回京城那个人,就是不惜为她钻狗洞的三公子,那个人曾经是她的三叔! 他们的关系,心照不宣,不约而同,不知不觉形成一种无形的默契。 不知为何,不知怎么解释,可能高阳天生阴虚火热,烦躁不安,明怀冰的出现总是能够抑制她的不安。 明怀冰对她说,“快跟我下去,禁军发现了!” 高阳没有直接应答,只是呆愣,吐出一句话,“从来不知道你会武功?” “你不知道的有很多。” 第九十四章旷影陵6 - 旷影陵 - 南栎 明怀冰抱着高阳从金华殿房顶下来,拉着高阳离去,高阳杵着不肯走。 明怀冰不解,“二嫂,你怎么了!” 高阳甩开明怀冰的手,“不要叫我二嫂!” “我知道你不肯原谅二哥,他真是有苦衷!” “我为什么杀贤妃,是贤妃先要杀我,贤妃之所以要杀我,就是因为你二哥逼死了四殿下,你二哥若真的对我愧疚,为何不自己去死!” “二嫂,不,高阳,你先冷静一下,我们躲到金华殿偏殿去!”当此之时,禁军已经发现高阳,定会进来搜查,高阳这样明显很不理智。 明怀冰也不征求高阳的意见,只是拉着高阳进了偏殿,负责值守的禁军副将和宸贵妃,张知楚一起来到金华殿。 贤妃被惊醒,才知道有刺客要杀自己,最后禁军搜查一番无果,宸贵妃下命令,贼人必定是后宫之人,后宫的女子挨个筛查。 宸贵妃等人走后,贤妃惊魂未定,根本想不到还有人杀她,如果有人,宸贵妃和她敌对几十年,最有可能的凶手该是宸贵妃才对,如今四皇子死了,她没了任何依靠,根本无法对宸贵妃才构成威胁,如果真是宸贵妃,她刚刚也不会特意带人来查刺客。 难道是宸贵妃贼喊捉贼!真是想不通。 这时候她的掌事如嬷嬷进来禀报:“娘娘,三公子求见!” 贤妃震惊,“三公子?他是外臣,他一个男人怎么能深夜留在后宫,他白日不是已经出宫了?” 如嬷嬷不擅说谎,涨红了脸面,“奴婢也不是很清楚!要不让三公子进来一问便知。” “你把他叫进来。” 明怀冰进来跪地请罪,“怀冰向姑母请罪!” 贤妃大怒:“胡闹!要是被宸贵妃抓住,你这条小命就没了,后宫三宫六院,别说你,连皇子都不能留宿后宫,你好大胆子!” “姑母,您为何要对高阳下手!” 贤妃霍地皇妃椅上起身,“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贤妃猛然明白过来,“明怀冰,禁军说的那个女刺客是不是高阳,是不是你把高阳藏起来,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我要把她交给宸贵妃,刺杀皇妃,给她十条命也不够宰了!” 明怀冰将头重重叩在地上:“姑母,您就没有想过您现在的处境,二哥不是故意的,他也不想,可如今事情已经发生,这一切无法改变,就算你杀了二哥,杀了高阳,四皇子都不可能活过来。 二哥见二嫂被张青坡那个变态害的受了酷刑,二哥悲痛欲绝,他对朝廷彻底失望,所以希望四殿下和他一块起事,皇上在长安,朝廷内部乱糟糟,那个时候起身也不是不可能成功。况且……” 贤妃打断:“况且高阳一出事,高栖夜肯定也站不住,他们必定会在陕西起事,到时候,你们就可以联合高贼陕西的势力,同仇敌忾一起打到北京城!可是你们却忘了,我的衡儿是什么人,他饱读诗书,他信奉仁义道德礼,身为大瑧的皇子,身为人臣,身为人子,他怎么可能这种谋反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是你们逼死了他!” “姑母,二哥的确是为了二嫂,可不论你杀了多少人,四殿下不能活过来,二哥逼死四殿下,他也悔恨不已,原本姑母凭着这份悔恨之情,南雄侯府绝对不可能不管你,无论未来如何,是颠覆了这个朝廷,是新皇子登基,只要明侯府一天不倒,姑母的地位就不会变,大不了,从众多皇子选一个过给姑母,以后姑母一样可以当太后! 如今你要害高阳,那就是得罪二哥,原本凭着二哥对你的愧疚,他说过,他可以给你当儿子,当牛做马!你若杀了高阳,二哥对你的愧疚变成仇恨,二哥若是恨你,父亲也不大会管你,父亲一向听从母亲,母亲宠溺二哥,姑母想明白这个道理了?” 贤妃哈哈大笑,笑的眼角带泪,“那你的意思是,我不该对高阳报复?如果不是她,我的衡儿会死吗?” “姑母你醒醒!以后的路很长,逝者已去,活着就该好好活着,您觉得为什么如今四殿下死了,宸贵妃依然不敢对你动手,是因为你自保吗?当然不是,是畏惧父亲的势力,在如何,你依然是南雄侯爷的亲妹妹!” 贤妃闭上双眼,痛苦留下泪水:“就算我愿意和高阳和解,你看她,她跑到房顶要刺杀我,如果不是禁军及时发现,我今天就死在她手里!” “这一切是姑母先动手!” 明怀冰再次对贤妃叩头请求,“姑母,我求求您收手吧,只要你放过高阳,以后我和二哥就是您的儿子,我们一定不会弃你,求姑母收手,二哥他已经疯了,他不反也得反,如果你再对高阳动手,后果……我不想看见二哥对您敌视,姑母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不想看你一步步陷下去!” 贤妃不在说话,挥挥手示意明怀冰退出去,明怀冰叩头跪安,“姑母,侄儿告退。” 明怀冰回到偏殿,原本凭着他的身份,只是贤妃的侄子并非皇子,是不能进宫看望贤妃,不过因为贤妃痛失爱子,明怀冰向宸贵妃请求来看望安慰贤妃。 对宸贵妃来说,反正贤妃已经不足为虑,况且她还要继续扮演贤良淑德,就算白芊画成了皇后,白芊画膝下只有高阳一个女儿,而且高阳还是高贼之女,并非皇帝之女。 就子嗣方面,白芊画也不用顾虑,不如就顺手推舟答应了。而朝堂这边,主事的穆哲枫,对死去的四皇子也是痛心不已,便默认答应明怀冰进宫来看望贤妃。 高阳就是明怀冰劝说回宫的,高阳自从住在皇宫后,在宣武殿装疯卖傻了暗算了张青坡一回,逼走了张青坡以后,她在皇宫就处处被贤妃刁难,这一切他都知晓,这是他完全失策的,千算万算,漏算了一个贤妃。 高阳被贤妃软禁在檀金宫,他无能为力,劝说过无数次,贤妃一意孤行,后来知道高阳差点被贤妃下令淹死,而唯一的侍女丹栀也被赶回了穆王府。 那时候,他知道贤妃和高阳之间,爆发了! 他就预料到今天会有什么大事发生,于是他骗过管事嬷嬷,躲在金华殿偏殿,果然到了深夜发现了异常,在金华殿房顶上发现了,欲刺杀贤妃的高阳。 四皇子死后,明岱凌消失,明怀冰独自回来京城,明岱凌曾经派暗卫传信给他:如果贤妃知情了四皇子的死因,试探贤妃的意图,但有不轨,诛杀贤妃! 也就是说,如果贤妃仇恨明岱凌,欲报复明岱凌,其实贤妃有足够的优势,她只要向穆哲枫举报明岱凌就是江西白莲教主谋,她只要请求穆将军追究明岱凌,为四皇子报仇! 那么明侯府便十分危险,南雄侯和明岱凌都不在京城,但是明侯府有明怀冰,诸多姨娘和庶出公子,还有明家的族亲,一旦坐实了明岱凌的罪行,这些人都有牢狱之灾。 明岱凌不明白贤妃的立场,为了保险起见,明岱凌意思是杀了贤妃,杀了她的亲姑母。 对明怀冰说,贤妃毕竟是看着他长大的姑母,明岱凌可以下手,他却不忍心。 希望方才这话,可以稳住贤妃,至少暂时可以稳住贤妃,一旦贤妃和明侯府不同心,姑母,对不住了。 明怀冰回到偏殿,“二嫂,我让如嬷嬷送你回檀金宫。” “不要叫我二嫂!” “高阳!”明怀冰十分自然地称呼了这句高阳,“你不要和贤妃……至少暂时不要和她硬碰,你先回去,我得想个法子,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骊山皇陵!” “为何去那?” “到时候,你自然知晓!” 如嬷嬷送高阳回去檀金宫,丹栀走了,现在整个大殿,只剩下高阳,高阳回来有些落寞。 如嬷嬷是见证从前高阳和贤妃得姑侄情,见证高阳和明岱凌的梧桐情,如嬷嬷也是明侯府的女使,跟着贤妃到皇宫伺候,才成了如今的如嬷嬷。 她从小在明侯府长大,明侯府也曾是他的家,明家人就是她的主人,曾经高阳是明岱凌之妻,所以高阳也曾是她的主子,如今,贤妃和明岱凌闹成这样,和高阳闹成这样,她何曾不痛心呢。 她快要走出檀金宫大门时,对高阳说道:“高阳公主,贤妃娘娘害您确实不对,您就念在她丧子之痛的份上,就原谅她吧!何况公主今日所为,您跑到房顶握着一把匕首就要杀贤妃娘娘,这作为也实在……本是一家人,相煎何太急,看的奴婢好生痛心,奴婢求您不要再记恨贤妃娘娘,就原谅她,她听从三公子劝,一定不会再害您了!” 如嬷嬷跪在地上,说完这番话,哭的泪流满面。 高阳知道,如嬷嬷是真实实意,可怜如嬷嬷对明侯府一片衷心。若是以前的高阳当然回原谅。 如今不一样,她谁都不会原谅,这个世间早已看透,荀子说人性本恶,世间人都不值得原谅,贤妃呀贤妃,我连自己都不能原谅,拿什么原谅你! 高阳挣扎在世间,失了理智,失了情志,不在欢笑,不在痛苦,唯独让她痛快的是,就像穆折清说的,血,可以让她沸腾痛快! 这就是世间能给她唯一的快乐! 第九十五章旷影陵7 - 旷影陵 - 南栎 丹栀走了,高阳一个人在檀金宫捯饬,自从刺杀贤妃未果后,檀金宫的大门开了,每日也有人送膳食来,内务府还跑来问高阳,恭恭敬敬地称呼高阳为高阳公主,请她去挑选伺候的宫女,高阳拒绝了,她不需要宫女伺候。 后来内务府自己送来两个宫女两个太监,高阳不准他们进内殿,内殿的东西她自己收拾也乐在其中。 从这群宫女太监口里得知,高阳之所以有这样的待遇,好像是宸贵妃发话了,说清将军已经去长安接皇帝回宫,皇后白芊画也会回来,高阳这个皇后亲女,皇帝继女,还需善待。 高阳感叹:宸贵妃,既如此,早些时候,你干什么去了,非要等贤妃和我闹到你死我活地步,再出来扮演好人,不愧是你宸贵妃,这皇宫内,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明怀冰也不知,使了什么鬼招数,竟然把穆哲枫那个千年冰块给劝动,说徐烛俞为了救高阳而惨死,高阳活着理应去祭拜徐烛俞。 穆哲枫竟然答应了,宸贵妃这个“贤良淑德”的贵妃自然也不会有意见。 明怀冰派人叫高阳收拾几样东西,收拾妥当,和宸贵妃、贤妃请安后,光明正大和明怀冰出宫。 高阳的马车到了明侯府门口,却不进去,明怀冰也不勉强,只是递给马夫银子,然后给高阳换了明侯府的马车和马夫,明怀冰骑马,高阳坐马车。 高阳在马车上掀开帘子,这条泥石路一夜暴雨之后凹凸不平,马车颠得高阳很不舒服,她略微想呕吐,不过缓了缓,也没有大碍,看着沿途风景缓解不适,她对身侧的明怀冰道:“三公子,我们这是去哪?” “去皇陵。” “你不是和穆将军说,你要带我去祭拜徐将军!” 明怀冰回头看高阳:“我不这样说,哪里来的借口带你出来,不过你确实应该去祭拜徐大哥!” “那我们现在是去?” 明怀冰用一种很沉重,又极其庄重的语气,“先去骊山皇陵!” 高阳不解,“骊山?秦始皇陵的骊山,我们这是要去陕西?” “当然不是!”明怀冰放缓骑马的速度,尽量和高阳马车并排,他耐心解释道:“当今皇上推崇始皇帝,秦始皇陵在骊山,所以他选的皇陵也叫骊山,此骊山并非在陕西,就在北京城外。” “原来如此!”高阳猛然想起一件事,“骊山不是……” 明怀冰已经猜到了高阳想说什么,“没错,我们此去有可能见到鬼影!” 高阳震惊,这个名字是她此生最厌恶,最憎恨,也是最恐惧的一个名字之一,“鬼影……” “不过你放心,我们未必和鬼影见面,我尽量避开他,若是一定要见,我有办法应付她!”明怀冰仔细观察高阳脸上表情,他有点担心鬼影给高阳的阴影。 明怀冰又补充道,“对不起,我没有提前与你说,我是怕你……” 高阳打断,“你是怕我不去!” “嗯!” 高阳道:“三公子,鬼影和我的恩怨,已经不死不休,我躲不了的!我不怕,我不曾怪你!你执意要带我去皇陵,难道皇陵里藏了什么秘密? 以你对我的了解程度,你应该猜到我最想知道什么,我这一生的悲剧,都是那位高贼父亲所赐,如果弄不明白,就算我死,也会死不瞑目!”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带你去皇陵,就是要向你解释一切!” 高阳放下马车帘子,为什么呢,明怀冰和她是什么关系?一点关系也没有,唯一的关系就是以前,高阳是他的二嫂,所以明怀冰一心帮她,一心救她,都是因为曾经的叔嫂关系? 曾经高阳是她的二嫂,可以这样解释,那么高阳在没嫁给明岱凌之前呢,还没成为他二嫂之前,高阳也曾经问过这个问题,明怀冰说了一句很搞笑的话:也许上天注定,我生来就是保护假金光! 何谓金光?何谓假金光? 听说是皇室,又听说,金光指的从来不是皇室,而是天子! 高阳的脑海里忽然想起,那一次她假扮冰儿转世诓骗瑜王爷,她对瑜王爷说,她想当皇帝,她想掌天下权,如此再没人可以欺负她! 瑜王爷说当皇帝不可能,但可以让她当掌握天下,指点江山的第一监国公主。 高阳想到这,又自嘲的笑起来,明怀冰听见里面的动静,他问道:“高阳,你怎么了!” 高阳用手撩开帘子,用一种戏虐的眼神打量明怀冰,“三公子为何要帮我?” 她一双水汪汪,明亮亮的大眼睛盯着明怀冰,让明怀冰生出一丝羞涩,他心中暗叫,希望自己清醒,他清了清嗓子,“你是我二嫂!” “我已经不是你二嫂!” “你是我曾经的二嫂!” “我要听实话!”高阳一直保持着撩起帘子的动作,而那双眼睛从始至终没有从明怀冰身上挪开。 他不得不承认,高阳这种女人的确对男人存在致命的诱惑,清纯又妩媚,妖娆含着绝望,讥笑带着堕落。 “我们是好友!” “实——话!”高阳一字一顿说这话,这话明明是在正常不过,在高阳的嘴巴里说出来,却有种,摄人心魄的感觉。 可高阳明明很平常的语调啊。 明怀冰不敢再看高阳的眼睛,他扭正头,专心看着前方,“你是清泉先生的学生,我是清泉先生的朋友,算是忘年之交!所以,你刚进京城我去接你,后面的一切,我都刻意关注你,都因为你是清泉先生学生,他虽没有嘱托给我,我有义务照顾你!” “明怀冰,实话!”高阳再次重复这句话! 今日的天气不错,阳光很好,马车哐当哐当向前,明怀冰胯下均衡的马蹄声,此时明怀冰不敢回头看高阳,却能感受到到高阳一直看着他的眼神。 明怀冰喉结微动了动,却没有说话,高阳累了,放下帘子不再盯着明怀冰看,只听明怀冰说,“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所说,并非实话!” 高阳没有应答,只听明怀冰继续说:“既然前面理由你不信,那我换一个理由,老天托梦给我,叫我保护好假金光,起初我不解假金光究竟是什么,直到你来京城那一天,施茗玉叫你钻狗洞,终于让我听见,什么叫假金光,谁是假金光?原来就是我曾经的二嫂!虽然你已不是我二嫂,我依然得履行老天给我的使命!” 高阳再次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前面驾车之人,这驾车之人不是别人,是明怀冰贴身随从许由,此人十分忠诚,既然如此,高阳就无需顾忌。 高阳:“三公子,我也想知道假金光到底什么?” 明怀冰:“皇室,假皇室,在蜀国被册封蜀国长公主,是假皇室,如今成了大瑧皇帝的继女,被封了公主,依然是假皇室,天下之大,这假皇室除却你,还有谁呢?” 高阳依然是那种似笑非笑,带着玩味嘲讽得语气,“不过,我听说过另外一种说法!” “高阳公主说来听听!”此时高阳和明怀冰再次形成一种默契,高阳唤他三公子,明怀冰唤她高阳公主。 “金光非谓皇室,指天子!何解?” 明怀冰扭过头和高阳四目相对,他知道高阳说的玩笑话,可,这玩笑说是玩笑,好像又不是玩笑。 “公主不可胡言乱语!” “假若金光是帝王,假金光不就是假帝王,那怀冰三公子你,是不是要扶持假帝王上位!哈哈哈!”高阳哈哈大笑! 徐由驾着马车,听着这一番他不敢置评的对话,还是乖乖驾车,屁话别说。 明怀冰没有正面回答高阳,而是转移话题,“我二哥真的有苦衷!你可以恨他,至少听一下他的苦衷是什么,毕竟也是一段过去,俗话说,十年修得同船度,百年修得共枕眠,高阳,你……能不能听一听!” 高阳对昔日的感情早已麻木,梧桐缘已灭,腹中孩儿已死,要是以前她当然恨,咬牙切齿得恨,恨之入骨得恨,甚至见到明怀冰也会连带着恨。 出奇的是,她这滔天的恨,渐渐趋于平静,好像成了前世的恩怨,她没有亲眼见到明岱凌,无法想象再次相见会是什么心情,但至少,她如今见到明怀冰,她似乎并不怪明怀冰。 也许,不爱了,自然就不恨了,要说是单纯的恨,那还有比明岱凌更该恨的,例如乔穗,鬼影,张青坡,正是因为这样,对明岱凌的恨,已经排不上位了。 高阳道:“你倒是说说!” “二哥误会你的身实!他以为你是白芊画和皇帝的女儿,如果是这样,你们不能在一起!” 高阳冷哼,“就这样?” “如果你是皇帝的女儿,你和二哥绝对不能在一起!” “哦,为什么?”高阳说这话是如此的平静,平静的好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我现在不能说,这是二哥的秘密!” 高阳大笑,“行行,我知道,我知晓他的苦衷了!行了吧!” 高阳放下帘子,一人躲在马车里不再出声。 明怀冰望着远方,看来这场梧桐缘太过曲折,二哥呀,我也帮不了你! 第九十六章旷影陵8 - 旷影陵 - 南栎 明怀冰和高阳一路走走停停,中午在一个河边歇脚,吃了点干粮继续启程,明怀冰很照顾高阳,看出高阳坐马车不适,于是放慢速度,但为了不打乱计划,还是尽量加快。 几人终于在太阳下山之前,到达一片山谷,高阳在马车睡的正香,恍惚中,好像感觉马车停了,好像听见明怀冰下马和什么人说话,她听的不很清楚,只觉得自己迷迷糊糊一半在现实中,一半入了梦中,忽而画面一转,将高阳带入另外一重世界,那个世界一片白雾,白茫茫什么也没有,没有花草树木,没有人烟,甚至没有太阳星辰,完全是个虚无混沌世界,突然天崩地裂,高阳身子猛地往下坠去,高阳在毫不知情,完全没搞清楚这是什么世界,发生什么事,就被老天无情扔下去! 她坠入万丈悬崖,那里似乎没有尽头,就这样一直往下坠,一直往下坠,像极了那天,熊熊烈火,一副铁棺材,里面躺着一个少女…… 高阳一个激灵醒过来,惊觉自己满头大汗,恍惚中睁开眼睛,才发现明怀冰近在眼前,而且他一直看着她,眼神写满了担忧二字。 应该是高阳陷入梦靥,明怀冰及时摇醒她,让她从梦中苏醒,结束这场梦魇。 高阳抬头和明怀冰对视,明怀冰的眼神太过复杂,根本猜不透这眼神背后的主人是何种的心绪。 罢了,无所谓,高阳长叹一声,她缓缓神,说道:“我又作噩梦了?” “嗯!” 由于高阳坐在马车里,靠着马车周边睡着,所以明怀冰来查看高阳的情况,必须要掀开马车帘子打量里面,忽然间,马车好像受了惊醒,它急忙向前奔走,徐由及时控制那匹马,不过高阳因为忽然失衡,身体往前面倾,明怀冰就在她面前,可能下意识担心高阳摔了,立马张开双手。 高阳一个趔趄撞在明怀冰的怀里。 待二人反应过来,高阳羞红了脸,明怀冰脸色丝毫不变,就是传说中的泰山崩于眼前,眼皮也不眨? 高阳见明怀冰这副风轻云淡的脸色,立马尴尬了起来,分明是自己矫情,人家可是一点歪心思也没有,有什么羞愧难堪的,高阳稳了稳身子,坐的笔直,好似刚才的事从来没发生。 “三公子,我们这是到哪了?” “我们到了!” “到骊山了?” “骊山山脚下!” 高阳从马车下来,明怀冰想上前搀扶高阳,犹豫一下,终究没有,这始终不合情理。 高阳下马车看到的一条河,河岸上全是整齐的鹅卵石块,她向周围望去,即使她没有问明怀冰一句,她也猜到皇陵是的什么地方了,因为东南侧,有一片壮阔无比,雄壮威武的皇陵样图,虽没有完成建好,却能看出大概的轮廓! “这就是皇陵!果然威武壮观!” 一个老者身上背着一块巨大的石头,他步履艰难地经过,高阳十分好奇,明怀冰走过去问那个老者,“老人家,您这是做什么?” 老着的肩膀因为抬着一块巨石,已经快被巨石压垮,他半弓着身子,用一种十分难受的语调,“这位公子,一看你就是富家公子,你怎么能来这种地方?” 明怀冰伸手要帮老者把背上东西取下老,结果那老者竟然扭着身子,避开明怀冰,兴许是实在无法坚持,最后那块大石头在二人的推搡下,重重砸在地面,那老者立刻虚脱,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老泪纵横,“公子,你们这些人一看就是京城来的富贵人家,哪里知道老百姓的疾苦!” 明怀冰去搀扶老者,老者甩开明怀冰的手,明怀冰只能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老者哭完,待他哭完,老者说,“方才你们可曾见到一个年轻人从这里匆匆经过?” 高阳走过来,和明怀冰并排站一起,明怀冰答复老者,“我的确看见一位年轻人,他匆匆从这里经过,怎么,老人家找他?” 老者双手用力怕打着自己大腿,唉声叹气,“我不认识他,我也不找他,但我知道他是做什么!我知道.……”后面的话说不出来,又是一个劲哭起来。 高阳问道:“老人家,你们是修建皇陵的民工!” 老者哭哭啼啼道:“是,姑娘才看出来吗?” 高阳又问道:“这究竟是这么回事,你可是遇到不公?你们是谁抓过来?是不是监官欺压你们,你可知监官是谁?” 明怀冰示意高阳不要问下去,明怀冰蹲下来和老者说话,“老人家,方才那位年轻人与您没有干系,您为何还要为他哭泣呢?” “因为老朽知道他的结局是个什么。” “是何结局?” “受尽折磨,挖心碎尸!”老者闭上双眼,沉重说道这话。 高阳想明白了,老者的意思是,年轻人是修建皇陵的民工,企图逃走,然而他绝对逃不了,老者预料他一定被抓回来,而抓回来之后的后果就是,百般折磨,挖心碎尸,老者如此笃定,看来企图逃走的前车之鉴太多,每一个都是如此下场。 高阳不禁感叹世界的黑暗,她的心情一下子沉重万分,“那老人家,那您这是?您不会?” 老者道:“我不会,我太老了,他们不要我,他们把我儿子抓走,我告诉他们,我儿子身患重病干不了这活,可他们执意带走,于是我想了个法子,我每日背一块石头,跑到他们那里干一样的活,我想告诉监官,我可以顶替我儿子干活,我一把年纪死不足惜,我儿子不能死!” “原来是这样,您儿子是谁?我们帮您救出来!” 老者惊喜,停了哭泣,“你说什么,你当真能帮我救我儿子?”老者激动要跪地道谢,明怀冰抢先一步抓住了老者,老者最终没有跪在地上。 明怀冰解释道:“老人家对不起,我们不能受您这一拜!” 老者:“你们若能救我儿子,为何不能受我一拜,你们的大恩大德,老朽永生难忘!老朽……” 明怀冰打断他:“老人家,我们帮不了你!” 老者和高阳同时看向明怀冰,高阳带着生气的语调质问,“只是一个普通百姓,你是南雄侯的三公子,你竟然说你救不了?” 老者脸上露出差异和震惊,“什么,你是南雄侯爷的三公子,求求公子救救草民吧!” 即使是一个最底层的老百姓也是知道南雄侯的名号,南雄侯在朝廷权势如日中天,今日有幸能见到他的儿子,一定是老天开恩,这位三公子一定能救他儿子,一定能将他们一家从地狱拉回来。 然而令老者失望的是,明怀冰的回答是:“老人家,对不住,在下无能为力!” 老者被浇了一盆冷水,他气愤不堪,一把甩开明怀冰搀扶的双手,“老天为什么要和我开这样的玩笑,给了我希望,在告诉我是玩笑,我每日搬着石头上山下山,就是要和监公证明,我可以顶替我儿子干活,凭明侯府的势力,就不能大发慈悲救救老朽,救救老朽的儿子?” 老者泣不成声,在心底拼命祈求上苍,盼望这位明公子能改变主意,这是他唯一一丝希望了,他的儿子病怏怏的,一定会死在里面。 “老人家并非是征用的民工,我可以救老人家,但您的儿子恕我无能为了!” 老者哈哈大笑:“我?我不需要你救!既然你不肯救,老朽也勿和你废话,老朽去也!” 老者一发力,那块大石驼上后背,一步一步艰难地往皇陵方向走了。 高阳看向明怀冰,往常见他,大都一身蓝色衣衫,今日是一身青衣,光看这背影倒是和明岱凌有几分相似,只见明怀冰眉宇之间,不,应该是从头到脚都散发着冷静、理智,明明是个翩翩公子,可他的所作所为,却是如此狠心无情,“他一个普通老百姓,明明对你而言,举手之劳,这你也做不到?” “高阳,你大概不知道他说的监官指的是谁吧!” “谁?” “鬼影!”明怀冰眼神死死盯着高阳,不想错过,高阳听见鬼影的任何的表情。 明怀冰的眼神十分犀利,在高阳看起来就像是咄咄逼人,“你想说什么!” “骊山皇陵一直就是鬼影负责,鬼影这种心狠手辣,手段歹毒之人,你觉得他会怎么对付这些不服从命令,妄想逃走的民工,我从鬼影手里带走人,这可不是一般的难度,况且,我今天带你来,是偷偷前来,不能给鬼影发现,更不能和他发生冲突。” “所以,就要眼睁睁见死不救?”高阳低下头,河水清澈见底,汩汩向下留着,河边岸上有一排五彩小石头,河边微风徐徐,当下夕阳将近,这里离皇陵修建地还要走上一段路程,一阵大风吹来,高阳略微冷静下来,其实她也没有现象中的,那么急迫救老者和老者的儿子,为什么,大概是早已麻木! 这世间痛苦之人太多,就算救,救的过来? “高阳.....你真的想救?” 明怀冰这话很明显,又是猜中了高阳的心思,高阳的心思他可真是了解,像一个知己,像一条蛔虫,像一个影子,这似乎有些可怕。 高阳看向东南方向,那片皇陵地带,高大的封冢在巍巍峰峦环抱之中与骊山浑然一体,景色优美,环境独秀。 她记得,《史记.秦始皇本纪》写道:“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 第九十七章旷影陵9 - 旷影陵 - 南栎 明怀冰对高阳并没有过多言辞,他吩咐徐由去做什么事,然后,他自己找了一处水草茂盛的地方,将两匹马儿拴在水草茂盛之地。 带着高阳离开此地,看样子并不是去什么确切目地,倒像是随处走走,高阳不解,“我们这是去哪?” “先别问,跟上!” “嗯!” 高阳紧跟着前面那抹青色身影,她根本没看周围,视线紧跟着明怀冰那双白色靴子,她若有所思,明怀冰没有回头看高阳。 不过,这个人总是这样,即便没回头,他也能猜到高阳的心思。 高阳的思绪被明怀冰冷不丁打断,“二嫂可是要问我什么?” 二嫂?明怀冰明明已经改口叫她高阳,为什么这回又叫她二嫂,这意思很明显是告诉高阳,他猜中了她的心思。 她在想一个人,想明岱凌,想起昔日的时光,明怀冰唤这一声“二嫂!”是在炫耀他又一次准确无疑的猜中高阳的心事。 这场心理博弈,高阳输的一败涂地,对她而言,明怀冰的心思她一窍不通,对明怀冰来说,高阳想什么,他却了如指掌。 高阳认输,心服口服的认输,“我想……问……” 明怀冰回过头,高阳见明怀冰突兀停下,忙停下自己脚步,以免自己一不小心撞上去,她抬头看明怀冰,那个人一袭青衣,立在风中,他永远是一副风轻云淡,面若坦然,一身优雅的三公子明怀冰。 他轻启唇,明怀冰的语调宛若天上的云彩,半空中的飞鸟,地上的花草,这些东西永远存在,人们早已接受,不会任何惊讶和不适,他十分自然说出一句话,“你想问二哥怎么样了?” 是,她支支吾吾说不口,她想问的是,明岱凌怎么样?曾经同床共枕,给她甜言蜜语,给她红尘美好的那个男人怎么样了? 那个人虽不在眼前,他却是面前明怀冰的二哥,如果她开口问,明怀冰一定会说,只要她轻轻一开口,她便可以知道那个人下落不是? 可是她该恨他!不管恨不恨,她只是好奇,对,她只是好奇问一下而已! “嗯!”高阳点点头。 明怀冰依然是那种不急不躁的语调:“二哥他没事,他现在在江西!” “嗯!” “二哥知道你在京城出事后,他崩溃发疯,这才做出冲动之举,强行逼迫四殿下做不愿意做的事,逼得四殿下自尽而死! 其实,二哥对你一直有情,关于你的身世,他调查了许久,他曾亲自去过陕西很多次,都被高栖夜赶回来,他甚至进不了延安城,根本无法去看你,直到,在高栖夜口里,得知你真正的身世,万幸,你确实不是皇帝之女,你的亲生父亲就是高瞻峋! 如此一来二哥和你的误会就解开了,他现在悔恨不已,就因为一个没有确定的事,就因为他的愤怒,抱怨和冲动,他亲手毁了他的孩子,毁了他的婚姻,毁了他最爱的女人,也毁了......” “别说了!”高阳愤怒打断。“明怀冰,如今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话说,当初我和你二哥分开,还是因为三公子一句话呢!如果不是你,我和你二哥也许不会分这么早!” “二嫂,对不起,我当时自作聪明,我亲眼看见,二哥和你在镇离王陵前经历一切,那个时候已经东窗事发,你的身份就算二哥猜不到,难道穆将军不会怀疑,京城之人不会怀疑?我以为二哥会原谅你,我以为二哥不会介意一切,我真的不知道还有后面这一出,我也是那回才知道二哥的苦衷。” “往事不用再提!”高阳十分坚定,明怀冰没有机会继续讲他二哥的苦衷。 明怀冰加快脚步,示意高阳跟上,他带着高阳走了很长一段路,终于到达山腰上一个城门模样的大门,他们躲在城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城门口层层把守,别说是人,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高阳问道,“这是鬼影的驻扎地?” “这里是修建皇陵的驻扎地!这些军队都是鬼影在管控,不仅如此,里面还有许多鉴鹰卫!” 明怀冰躲在大树后,高阳躲在明怀冰后面,她问:“我一直想问一件事!” “嗯?” “穆折清是鉴鹰卫指挥使,鬼影是副指挥使,那么鉴鹰司到底是听从谁?” “鉴鹰司全部归属清将军管辖,只是鉴鹰卫,并非全归清将军管控!” “鉴鹰司和鉴鹰卫不一样?” “鉴鹰司只在京城,鉴鹰卫遍布全国,基本上清将军控制了明面上一半的鉴鹰卫,而另一半,藏在黑暗里的,都是鬼影管控,大部分都在骊山附近!” “你说鉴鹰卫一半在穆折清手里,一半在鬼影手里,京城多大?这里多大?这里也能占有一半的鉴鹰卫,需要这些人做什么?监督民工修皇陵?” “你以为这里多大?” “不就是一座山头?”高阳看见明怀冰的眼神不对劲,他接下来的话要说什么惊天秘密? “不,皇陵涉及范围之广,超乎你的想想,这可不只是一座山头,大概是……”明怀冰的话卡在喉间,不再继续。 高阳被明怀冰的异常神态,激的更加好奇,“到底是什么?你继续说。” “皇陵涉及范围,约莫是紫禁城八十多倍,如此之广,你认为这里藏不下天下一半的鉴鹰卫?” “这些鉴鹰卫究竟是要做什么?”高阳想到鬼影那个蛇蝎心肠的鬼影,和他牛头马面的鉴鹰卫坏事做绝,他一个人就够坏了,再带上一群鉴鹰卫,这是要做多少丧尽天良之事?他们难道要把这片皇陵区,弄成修罗地狱? “这些人当然不止监督民工,如果只是监督民工的话,还用不着鉴鹰卫出马!” “那他们……” 明怀冰堵住高阳的话,“这个城门守卫森严,我们根本进不去,我们在这里等一会,等许由回来,我就可以带你进去皇陵!” “你才说这个城门守卫森严,我们不可能进去!” “但这里毕竟不是京城,很多补给短缺,需要朝廷以及一些大商户送来供应,我让许由去给我弄一个商户的身份,我们混进去!” “混进去之后呢,你说里面千军万马,凭我们两个?” “只要混进去,我自然有办法。” 见高阳一脸云里雾里,明怀冰扑哧一笑,这是他一整天,第一次发笑,他笑的是:高阳真是傻乎乎。 即使冷静理智如他明怀冰,也忍不住发笑。 他解释道:“当然不是走正门,我知道一条密道,这条密道可以带你进皇陵。” 高阳更加不解,不知为何,冥冥之中,高阳对这个,空前规模的奢侈帝陵是如此的好奇和心动,她既迫切想知道,又带着敬畏不敢亲眼亲证。 “我们一定要进去?” “对,一定得进!庄严的帝陵本与你扯不上干系,老天兜兜转转,这些前辈恩怨,爱恨纠缠,你是高贼之女,皇后之女,皇帝继女,这一切便与你有了关系,你逃不了的!” 第九十八章旷影陵10 - 旷影陵 - 南栎 二人在那棵树后并没有等多久,等来了许由,他带来了一个商户通行令牌,并且带了两身商户的衣服,分别给高阳和明怀冰换。 他们离开城门一段距离,躲在一个更为隐蔽之地,高阳脸色有些尴尬,明怀冰解释道,“这衣服只是外衣,我和许由转过身去,你换上这套随从衣裳,你的发髻改一下,最好,从地上抹一把灰涂脸上,否则你这白净脸蛋,实在扮演不了商户随从。“ 他说完话和和许由转过身去,高阳也不再别扭,又退后了几步,找到一棵三人环抱的大树干之后,脱去外衣。 她虽然知道明怀冰他们并非是什么小人,还是下意识看向明怀冰的方向,见他们丝毫没有往她这边看,也许根本不知道高阳躲在哪个方向。 高阳瞅瞅四周,除却绿色丛林,清风山谷,和幽香鸟叫,再无其他,她放心整理自己的衣裳。 高阳过来时,明怀冰和许由已经换好了衣物,只见明怀冰穿了一身布衣,头上改成粗枝冠发,下巴上了假胡须,要不是高阳对明怀冰十分相熟,恐怕第一眼认不出。 明怀冰将高阳全身上下打量一番,他点点头,“你这身装扮很自然,一回你跟我进去,我姓马,是雁关附近的商民,而你是我随从,你不需多说话,尽量不抬头。嗯.....你还是抹一把灰吧!” 如若不然,凭高阳这副娇嫩软香模样,这也太假了,恐怕还没进去,城门的守军就发现了。 高阳从地上捡起一把灰,往自己脸上胡乱抹去,她问道,“这样总行了吧!” 一旁许由忍不住笑出声,看见明怀冰瞪了他一眼,马上恢复正色,一本正经站一旁。 明怀冰一直望高阳脸上看去,看着高阳好不羞涩,原本不想问,还是问了一句,“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嗯……”明怀冰从袖子里掏出帕子给高阳擦擦脸,但并非将脸上灰全部擦去,而是略微修改一下,“好了,这下你脸上看起来真实许多,既掩盖了你一大半的容颜,又不会显得太假,你这个样子,分明是主子指使你干了太多的活,一个灰头土脸的可怜小随从。” 高阳,“哦!”了一声算是应答明怀冰。 随后三人正式出发,这时候高阳才注意到,许由已经改驾一辆牛车,上面是好几个大木箱子,他们是伪装商户,自然要运送东西,才叫商户,方才他们一路出发的时候,高阳没见到这一车货物,这又是从哪凭空弄出来的? 但是高阳并没有问出这句话,而是一言不发跟着明怀冰身后,许由驾着牛车跟着二人后面。 他们走到城门口,被守军拦住,明怀冰出示了通行令牌,和一道身份帖子,守军头领将明怀冰的令牌仔细察看,辨别真伪,另一个守军检查车上的货物。 禁军检查完了令牌,开始一字一句念那张贴子,“雁关商户马老板,运送一车酱料!” 那个检查货物的禁军,将一车的货物,每个从头检查尾,检查之后,点点头。 之后又走过来要搜身,第一个就要搜高阳的身,许由挡在高阳身前,那个禁军呵斥道:“大胆,你们拦着不许我搜身,可是你们身上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这话一出,几个禁军同时挥出手上长矛对准三人,明怀冰连忙跑到那个头领面前,要将他拉到一旁说点私密话,结果那个头领一把甩开明怀冰: “诶,你不用贿赂我,不用给我来这套,在这片皇陵区,鬼影大人对我要求严格,一旦抓到我们受贿耽误事情,出了事儿,会死的相当惨,有什么话你就当面说!说不清楚,这个人不搜也得馊,一旦查出你们有什么文章,今天怕是别想活着回去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当面说吧,只是涉及一些私事!就请各位大人见谅了!” 那头领攥着那枚通行令牌在手里,“你有话快说,我们还忙着呢!” 明怀冰对那守军头领恭敬地鞠躬,“大人,其实,他是个女人!” “女人?”那头领看向高阳,高阳注意到,那个头领刻意看向她胸前位置。 我是从雁关而来,千里迢迢过来,这一路难免寂寞,所以带了内人前来,我内人顽皮,硬要跟着我前来,说要来见识一番世面,我拗不过,只能带来,女儿身不方便,所以才让她打扮成男儿摸样。 大人可知我们这些酱料是送给哪位大人吃的?他十分好这口,即便调来皇陵当差,也不忘派小的送酱料而来,小得只是一个小商户,只经营一家小店,唯有这酱料,确是做了数十年,我特意多带了几罐,还请大人尝尝!” “你带个女人过来,不行不行,我管他男人女人,只要进这道门,那就得搜身,不搜身,我不可能放你们进去!” 许由从马车拿起一个小箱子,递给明怀冰,明怀冰双手奉上递给那位守军头领,那位头领看都不看一眼,挥挥手,“拿走拿走,什么酱料,这些东西我从来不吃!” 随后他的话打住,他看见明怀冰不停用眼神示意他,他领会了明怀冰的意思,开始改口道:“罢了罢了,每日吃那几样菜,吃的我嘴巴都要淡吃鸟了,这坛酱料我收了,我先看看是个啥!” 那头领接过明怀冰箱子,快速打开,然后立马合上,他的眼神顷刻间变了,因为他看见里面,那坛酱料旁是白花花的银子,那头领咳了咳说道,“这样吧,咱们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这女人确实你的内人,我们也不好搜身,但,毕竟鬼影大人亲自下令,必须搜身,你让她自己搜一遍身,我们看看身上有没藏什么刀剑武器!” 高阳很听话自己给自己搜身,那头领点点头,“行吧,你们进去,哦,对了,那个你能不能告知一下,你这酱料究竟是哪位大人爱吃! “简涯将军!”明怀冰回复。 “原来是他!”那个头领说完将手里的通行令牌和身份贴子还给明怀冰。他吩咐道:“身份已核实,放行!” 三人终于进去皇陵区,整个施工区浩大无比,里面的人十分忙碌,放眼望去,有监督的官军,有搬砖搬瓦的的民工,有青壮年,还有略微年长的,还有一个部分好像是服役的军人。 整个现场忙碌无比,高阳对这里的一切都好奇,她东张西望,明怀冰提醒她不要观看周围,尽量低头,不要引人注意,高阳只得收敛自己的目光,默默跟上明怀冰的步伐。 明怀冰似乎对这个地方十分熟悉,他根本不用看路线,熟门熟路的七拐八拐,路上还能碰上几个熟人,和他们打招呼。 不一会,明怀冰带着高阳走到最西侧一出偏僻的厢房,高阳一回头才发现一直跟在身后的许由已经不见,她问道:“许由去哪了?” 明怀冰答道:“他推着货自然是要去交货!” “那牛车上是真货?” “当然是真的,若假的还能进来?” “可是……”高阳一肚子的疑问,竟然不知道从何问起。 明怀冰道:“这些货是真的货,那简涯将军也是真的爱吃这酱料,所有的信息真实,除却我不是马老板!” 明怀冰说这话时并没有刻意放低音量,因为周围经过之人走的十分匆忙,就算听见,也没空搭理。周围忙碌的氛围,所有人各司其职,高阳和明怀冰悠哉走在这片繁忙的土地上,显得十分突兀。 明怀冰走到最角落那一侧厢房,然后领着高阳进去,里面像是一个茶楼,但是十分简陋,除却几张圆木桌和匹配的椅子,桌上摆上一壶老式瓦坛茶壶和茶碗。 二人一进去就有人打招呼,当然不是和高阳打招呼,而是和明怀,里面坐着五六个人,一口口叫着明怀冰马老板。 明怀冰和这些人都认识?这么说,明怀冰经常前来,和这里的人是都老熟客。 高阳只是跟着明怀冰不说话,几个人招呼明怀冰坐下歇息,明怀冰对众人拱手作揖,高阳跟着明怀冰一一起行礼。 明怀冰对那群商人道:“诸位,我今日来晚了,我要带了一些小礼品送来给诸位,望诸位笑纳!” 一个胖老板道:“哎,马老板出手真是大方,回回来都给我们带礼,我们实在是不好意思!大家都是小商户,又不是什么大东家,以后莫送什么东西了!” 另一个商人应道:“就是,我们这些都是京城里小店小户,也不知是走了哪门子狗屎运,竟然看中了我们的货!马老板年轻有为,大家都不容易啊,礼物什么的,可莫要再送了!” 明怀冰笑道:“都是一些小礼品,不知足挂齿,都在外头,我的随从在外面带来了,我带诸位请看吧!” “马老板客气了!”几人笑嘻嘻跟着明怀出去看礼物,明怀特意嘱咐高阳不用出去,在这个茶室等他。 众人都出去,高阳刚想坐下,发现几个椅子都是沾着灰尘,那桌上的边缘角,已经看出岁月痕迹,掉漆和斑驳黄点,高阳不想落座,总感觉这上了年纪的桌椅,她要是上去,一用力,可能凳子就塌了! 于是她站在原地等着明怀冰! 片刻钟,明怀冰块回来,好像发现了高阳的心思,“要不喝点水!” 高阳将桌上的茶壶碗碟扫过一番,并未发现新的茶碗。 明怀冰走至东侧一个角落,从一个老旧柜子处拿来两个碗,将两只碗用茶水烫了一遍,然后倒了两碗茶水,将其中一碗递给高阳。 高阳接过,喝上一口,“这水还挺甜!” “这都是山泉水!” “嗯!” 明怀冰喝完水,在东侧和西侧、南侧的墙壁各自叩动墙壁,他敲动墙壁带着旋律,初始听,没有异常,仔细一听,十分有节奏,这是机关的暗号? 这个茶室内有机关? 明怀冰有节奏的叩动,而后又交换敲叩,就是东,西,南侧分别从主,然后再次,依次叩过几道,西侧那扇墙壁,突然裂开一道小分裂。 明怀冰走到墙壁开裂处,按动墙壁最下方向一个不起眼的位置,那个缝隙轰隆隆裂开一道大口子,渐渐地,那堵墙壁从中间撕裂成两扇敞开的大门,明怀冰示意高阳进去。 高阳略微犹豫一会,还是进去,明怀冰也进来,按动内室某处开关,墙壁关闭,恢复到原样! 墙壁一关上,立马漆黑一片,一瞬间连呼吸都屏住,高阳一时无法适应,下意识大叫了一声,随后立刻有光亮出现,原来是明怀冰点起了火把。 明怀冰几时带了火把进来?她的眼力着实堪忧,高阳还有一大堆问题想问,刚要开口,忽然觉得不对劲,眼前这个场景,她和明怀冰孤男寡女困在一个漆黑的暗道里面,这是一个窄小的刚好容纳两三人并行的狭小空间。 这气氛不是一般的尴尬,虽然她和明怀冰,冥冥之中,早已形成一种默契,虽然她十分信任他,抛开从前的叔嫂关系,二人像朋友,像知己,像……总之是超乎一般朋友吧。 在她生命里,朋友这二字……陆姐姐陆琕算是朋友,周悯天算是朋友,这些朋友的定义,大概就是互帮护持,至于有没有打到古书上说的,高山流水之情,她不知道,她也从没体会过。 至于明怀冰,她的确信任他,不过在如此突然又封闭的空间下,让高阳有种难以言说的感受。 她脑子胡乱想,假如……假如明怀冰想对她做什么…… 毕竟这是真正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啊,由不得她不乱想。 第九十九章旷影陵11 - 旷影陵 - 南栎 明怀冰点好火把,拿起火把照亮周围,高阳顺着火把看清了前方,前方是往下走的台阶,下方是地下皇陵? 明怀冰拿着火把前进:“跟上我!” “嗯……” “你又在想什么,说来听听!”明怀冰总是一语中的,戳破高阳的心思。 “没,就是好奇,疑惑……” “你刚刚想的,是什么?”明怀冰已经走到台阶处,他刻意停下来,拿着火把,观察自己是走前面还是后方,如何高阳更看的清楚,或是二人并排走! 最后他还是决定让高阳走前面,他自己拿着火把在后面走,这样不会挡住火把光亮的视野,高阳下得台阶,走几步回头看身后明怀冰。 高阳见前面漆黑,寂寥不知归路,深邃没有尽头,即便看透生死,人潜意识的害怕,终究掩藏不住! 明怀冰又决定和高阳并排走。 他继续方才的话题,“你刚才在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高阳扭头看向左侧的明怀冰,她对他莞尔一笑,好像以为这样可以缓解二人之间的尴尬。 足足走了将近百级台阶,整个狭小空间压抑剧增,呼吸不适,万籁俱静,除却二人的脚步声,彼此的心跳声近在咫尺,清晰无比。 越是此种情况,高阳对明怀冰那种模糊说不清的感觉,愈加浓烈,高阳很想问,她有太多问题想问,“你要听实话?” “当然是实话!” “难道不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确切来说,应该是孤叔寡嫂!” 高阳被明怀冰逗乐,他那话带着欢乐和调皮语调,一向规规矩矩的明怀冰竟说出挑逗戏弄的话,还真是少见。 再次无声提醒他们,他们确确实实,如假包换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高阳忍不住笑了,明怀冰想说什么?她自己又想表达什么? 要说暧昧、无耻可绝不是这种调调,无厘头,她只是想笑,忍不住要哈哈大笑。 明怀冰是故意这样说吗?故意调侃她? 明怀冰一一解释高阳内心的疑问,是,高阳心里的疑问,他都清楚,一清二楚,他开始解释她第一个疑问,“我商户的身份说假是假,说真也是真!” “嗯?怎么说!”空气中回荡着这二人的脚步声,如果明怀冰不和她说话,她怕是真没勇气继续往前走。 雁关附近一个刘潇酱料,世代做酱料,他的确叫马老板,这个马老板的酱料,简崖将军也确实爱吃,所以这个马老板,每隔一个月送来一批货,这个马老板是真实存在,却不是我,是我们明家下面的商铺!” “原来是这样!之前我听周悯天说过,他父亲并不是大官,只是五品官员,不过他家境富裕,远胜京城许多官员,其根本原因,是家族经商! “明侯府财大势大,如果光靠朝廷的俸禄,不可能这样富可敌国,这个马老板似乎只是小店家!也能和明侯府搭上关系?” “对,是一个小的不能小的店家,小到二哥和父亲根本不知道此店存在!小到京城之人不屑打探,正是这样,我经常假冒马老板来这,才不会引起注意!” “对了,我想起,我以前是你二嫂时,明侯府的账目是我管,我并没有注意到经商这一块。” “那时候,你的确打理过明侯府账,这些都是明面上的账,房产地契,实际上还有一本账,在我二哥手里,那时候,你刚入明家,很多事情不了解,二哥也不敢贸然将所有账予你打理。” 高阳冷笑,“是这个理!” “你可知二哥那本账记的什么!” “不知!”她要是知道,也不会混这样体面。 “二哥的那本账不是一般的账,全是他的老底。如此大手笔往江西地带砸钱,你觉得会是什么?” “明岱凌和江西白莲教究竟是什么关系!”这是高阳一直纳闷的一个问题,所有人都怀疑明岱凌和白莲教有染,贤妃还一口一口说,当初四皇子之死就是明岱凌逼死的,还说是为了她逼死。 那么明岱凌是如何逼死的,为何要逼死,又为何是因为她。 “你到现在还猜不到?” 高阳想起明岱凌在镇离王陵墓前,曾经说过他和白莲教是什么……当时并没有仔细领会,“你是说,明岱凌,不,应该是整个明侯府都与白莲教有染?还是说,根本整个白莲教就是你们明家的!” 明怀冰带着高阳一直往前走,那天看不到尽头的黑暗隧道,走久了,也就没有初始的害怕了,高阳已经渐渐恢复正常情志。 “白莲教就是我们明家的谋反工具!” 高阳震惊,她的父亲高瞻峋还没反之前,就已经被骂的体无完肤,好不容易反了,更是不得民心,几乎激起全大瑧百姓民愤,他们鄙夷和唾弃。他们骂他高贼! 他们永远不会原谅高瞻峋害死镇离王,永远不原谅一个卑鄙无耻,背弃设计恩师的无耻小人,他们永远不会原谅一个对君主不忠的乱臣贼子。 自从高瞻峋获封了广平王的封号,他的名字被大瑧百姓、臣工集体拉入地狱名单,永不销毁! 高瞻峋造反必然,是意料之内,那么权势滔天的明侯府又是为什么? 难道,野心勃勃,贪婪无耻,也滋生了司马昭之心? 这皇帝当得也不容易,高瞻峋罪不可恕,皇上原谅他,反加封他郡王,这郡王不思感恩,反恩将仇报,一心想逼位。 南雄侯是大瑧手握大权的股肱大臣,可见皇上平时对他的恩宠和信任。还有什么不知足,这也要反? 臭名昭昭的要反,恩宠有加也要反,一手栽培的穆折清心思不纯,鬼影也是对皇帝恨之入骨,这皇帝真是不容易! 恐怕这朝野上下,唯一对位皇继父忠心耿耿,应该是那位穆将军! 难怪穆将军能够凌驾宁王之上,甚至有权力罢黜张青坡,手握皇上赐予尚方宝剑,皇帝不在京城,唯他穆哲枫独尊! 穆哲枫的这样的人,谁当皇帝都喜欢。 “父亲倒是没有这种心思,只是母亲和二哥,对此痴迷执着,我父亲为博得母亲如愿,为博美人一笑,宁愿抵上身家性命,宁愿抵上明侯府族亲两百口人,皆是为了母亲!”明怀冰沉重地解释这道过往。 高阳投明怀冰一个眼神,示意他继续。 明怀冰接着说:“可以说父亲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母亲,我父亲曾经也是,和镇离王并肩作战,文能治国,武能守疆,他能如今的地位和成句,绝不是浪得虚名。 原本我父亲感念皇恩,并没有这种心思,可是母亲,母亲好像和皇上有什么渊源,他们的事,我也不好过问,直至你和二哥和离,那时候我才知道,母亲和皇上之间不简单,那时候我才知道,为什么皇上会如此厌恶二哥,二哥和皇上之间,确切来说,是皇上和母亲和二哥之间……” 明怀冰认为这话说的足够明显,即使高阳猜不到,至少也能想到事情不简单,至少也能略微理解二哥。 高阳一种似笑非笑的语气,“苦衷?难不成你想说,明岱凌是皇上和侯夫人的私生子!” 明怀冰,“......” “他是皇帝的私生子,误以为我也是皇帝私生女,所以把我当同父异母妹妹了?正是这样,所以,我和他结为夫妻是一场孽缘,我怀上他的孩子也是一场错误,从头到尾都是一场误会!” “......” “是这样吧!”高阳看着明怀冰,她脸上露出一种张扬妩媚的笑,她每一跟毛孔都在诉说,对此事的嘲讽讥吟。 明怀冰看着面前的女人,她眼里是如此讽刺二哥,她不会原谅二哥了! 明怀冰转移话题,“你对我是怎样!” “这话题转的太僵硬了吧,什么对你怎样?” “你信我吗?” “如果不信你,我跟你来这?” “若是换做是穆折清,你一样会跟他来吧,所以……” 高阳觉得好笑,如果刚刚谈论明岱凌,是个极具讽刺滑稽的话题,那么这个话题则是个有趣的话题,“你说你和穆折清?你们两个做对比,比什么?比在我心里的位置?” “算是吧!我不明白,他那样的人,竟然和你有交情,恐怕,不仅仅是因为徐大哥死前,对他有嘱托!” 徐大哥,只要提起徐大哥,那个为了救高阳死去的徐大哥,高阳的心里痛,痛不欲生的痛。 “穆折清对我,是同情吧!你对我,又是什么?也是同情!” “他对你是同情怜悯,那么你呢,你对他怎样?好友?知己?”明怀冰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执着。 高阳脑子一愣,无论如何,她也不敢把好友,知己,两个词和穆折清串联一起,“我对他,是感激吧!” 明怀冰思索,一个怜悯,一个感激? “那我呢,我是如何?”明怀冰趁热打铁继续问。 “你明巧嘴?自然是好友!” “高阳,你不觉得,你和穆折清感情要复杂一些!” “哦?何出此言?” “你对他,是犹豫半天想不出合适的言词,对我,脱口而出一句好友!这完全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总之就是不一样。” 高阳大笑,她的笑声在这个昏暗幽深的隧道,婉转回荡,悠长萦绕,这要是隔着石墙对面有人,真会以为听见女鬼。 “莫不是,你会为此吃醋?那岂不是,比明岱凌那种兄妹说法还要滑稽了!”高阳说完又是笑,这笑声飘在明怀冰耳朵里,明怀冰忽然发现,这个女人可能真的不一样了,到底哪里不一样? 他一时也说不出来。 “高阳,我换一个问题,你恨你父亲吗?” 高阳浑身惊雷,明怀冰这是问完明岱凌,问穆折清,问他自己,现在是问高瞻峋?“你知道我是怎么落在穆折清手里的?” “知道,你父亲要杀你,穆折清阴差阳错救了你!” “不是阴差阳错,是特意来救!连穆折清这样的阎罗王尚且有恻隐之心,也会重情义,履行徐大哥生前的嘱托。 而为什么有些人,明明是至亲血缘,明明应该是世间最爱我的男人,确成了我悲剧的最终因果,到了最后,他还将我视为耻辱,他以为我真的疯了,他认为的我活着就是拖累他,拖累栖夜哥哥,所以他要杀了我,还妄想把我的死嫁祸给穆折清! 我对他没有恨,只有深深的耻辱,我为拥有这样的父亲而耻辱!” 可是明怀冰只读出了满腔血恨,“高阳,你父亲的过错,我们论不清楚,他谋反,也许是逼得,也许是他本心就恶,这一切无从得知,就他要杀你而言,他确实是个失败的父亲,失败的为人!失败至极!” 明怀冰不待高阳答话,继续问下一个问题,“你恨皇上吗,恨那位始尊皇帝,恨你的皇继父?” “他……”高阳犹豫了,她真的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就私情而言,高阳和这位皇继父并未见面,并未任何交集,唯一的交集就是白芊画,皇继父看在白芊画的份上,口谕封她为公主。 就政见来说,亲生父亲高贼和皇继父始尊帝,到底因果如何,谁对谁错,无人知晓,也许这世间已经无人能解答,就像舅母国说的,除戳破了天,除非天塌了,整个事件真相才能公诸于众! 当初她迫不及待跟着瑜王爷去找慕容夫人,那个时候,她也曾无比相信,她的亲生父亲就冤枉的,可是后来呢,她知道原来她的父亲是个丧心病狂之人。 如果高瞻峋连亲生女儿都可以下毒手,她想,父亲背叛镇离王,使阴谋害死镇离王,夺走属于镇离王的功勋,这种卑鄙无耻的之事,也不是做不出来。 这样说来,就她所知道的,皇继父还算可以,而亲生父亲,不正是百姓眼里的十恶不赦? 高阳想完一切,回答明怀冰,“我不恨皇上!” 明怀冰浅淡的声音,“嗯!” 第一百章旷影陵12 - 旷影陵 - 南栎 二人沉默一会,这里不辨时辰,高阳只是觉得这条隧道太长太长,长到一无止境,没有尽头,究竟还要走多久,不知不觉腿已经走到发软。 “快了,前面就要到了!” “听说始皇帝杀死了七十万修建皇陵的民工,历代的皇陵修建,民工都会自觉挖一条密道,留给自己逃生用,就是这条密道?” “非也!这并非是民工留的逃命密道,也可以说是......是一条未成形的吧!这前面一段隧道的确是,前任监工发现后,便封了这条隧道,而我花了几年世间,通过这条废弃的逃生隧道,打通了一条排水道!” “排水道?这皇陵原本就在地底下,还需要排水道?” “当然,工部做过地质勘测,有些地方不适合大面积水流,所以挖了一条专门排水道!” “等等,你是说,我们是从排水道进去皇陵?排水道可是很窄很小那种水泥道?” “正是,一会你就看见了!” 高阳走不动了,一不留神打了脚,险些摔倒,明怀冰快速用手接住她,待她站稳后,明怀冰轻轻放开她的手,“要不,你休息会!” “我们大概还要走多久?” “到了排水道,就快了!” 高阳扶着墙角稍作休息,休息片刻,示意明怀冰继续出发,明怀冰道,“嗯,我们得快一些,我们要在火把燃尽之前,走进皇陵,之后再出来!” 高阳不再废话,专注跟着明怀冰的步伐。 终于,高阳看到了所谓的下水道,她瞬间觉得自己汗毛炸起,令人震惊,这排水道太过窄小,窄小到一个成年人只能趴着身子匍匐爬行,她惊的语无伦次,“这……你这是......我们怎么过去?” “爬过去!” “啊!!!” “里面这空间太小,我会将火把掐灭,我在前面,你后面跟着,里面一片漆黑,如果你害怕就和我说话。” “我......”高阳想打退堂鼓,她回头望去,那条暗道,深邃没有尽头,寂寥无备诡异,令她压抑窒息,令她不寒而栗,令她紧张陨落。 除了往前走,还有别的选择? 高阳贴叹气,“都到这里了,也没有退出去的道理,开始吧,你不要走太快,我怕跟不上!” “嗯!”随后明怀冰掐断火把,一瞬间,全是黑暗。 高阳怀疑刚刚发生一切是不是真实存在,也许可能是一场梦,也许,明怀冰根本没出现过,此时黑暗的可怕,安静的诡异。 高阳心里还冒出这种想法,她面前当真有人,是人还是鬼? 明怀冰开嗓子说话,“你别担心,我一直在你身边!” 明怀冰拉住高阳的手,递给高阳一条汗巾,“这汗巾你抓稳,跟上我,方才熄火前,你应该看清了下水道位置,我先爬进去,你跟上!” “我......好吧!” 寂静的一切,明怀冰的动静高阳听的十分清楚,料想他已爬进下水道,高阳蹑手蹑脚摸索了一番,顺着手里的汗巾,找到管道位置钻进去,这里面空间更是窄小,她甚至无法起身,只能趴着,屈身在这管道内,不见白光,万里黑云。 要不是那根汗巾在手,她真的怀疑,她是不是还在梦中,她是不是还活着。 明怀冰通过汗巾拉着她前进,她趴着身子匍匐跟上,这个动作太难受,因为丝毫看不见,她甚至不知道这水管内会有什么,有尘土,沙子,泥石,还是蚂蚁小虫,蜈蚣蝎子,或者是蛇? 从小到大,她最怕的就是蛇啊! 传来明怀冰的声音,他的音质因为在这种特殊的地方,听起来空灵飘渺,他说,“你别怕,我一直在你前面!” “怀冰!”高阳叫唤明怀冰。 明怀冰被这声“怀冰”,久久愣怔,从他们认识开始,高阳叫他明三公子,三公子,三叔,再到三公子,从来没听高阳叫过“怀冰”! 明怀冰没有表露自己的诧异之情,淡淡问:“怎么了?” “我想问,当时我第一天回京城时,施茗玉逼我钻狗洞,你为什么就这么容易钻了?凭你的身份地位,真的要帮我,难道只有那个屈辱的法子?” “是,所以二哥说我蛇鼠小人,恶心至极,我这种人,并不在意这些,能屈能伸,只要能赢,无所谓是何手段!” “嗯......”高阳其实还想说很多,还有很多疑问,只是,明明他已经说了一天的话,他解答了她太多问题,问题越解答,高阳却越看不懂。 她脑海里突然想起一个有趣的事情,若是当时,施茗玉刁难高阳钻狗洞之时,救她的不是明怀冰,而是穆折清,结局会怎样?高阳脑海里自行想象了一下: 她想,以穆折清那种骄傲跋扈的性子,施茗玉让他钻狗洞,估计他会直接把狗洞拆了,施茗玉血贱当场,毁容碎尸,也许,连带施府也会被他的鉴鹰司踏平。 她都忘了,施茗玉那个蠢女人本就是穆折清毁容的! 也许,不是高阳想的那样,而是比高阳想象的更惨! 毕竟鉴鹰卫杀人根本不计较后果!一个不爽,手起刀落,他杀一条人命和割一把韭菜大概没什么区别。 可能有一点区别,割韭菜不需要擦剑,杀人见血了,剑还得耗费点时间擦一下! 果然,明怀冰和穆折清,是两个天差地别的做法! 高阳心里的畏惧没有改变,她虽然已经适应了黑暗和窄小的空间,但她从心里害怕,要是,过程中突然碰到一条蛇,或者头发上,脸上突然窜下一条蜈蚣...... 想着想着,她额前渗出冷汗,可如今没有退路,她只能凭着直觉,两手各撑着水管两边,不停向前,前进,闭眼前进,啥也不要问,也许待会一睁眼,就盼到光亮,就能见到传闻的帝陵! 想起帝陵,高阳愈加不解,明怀冰要和她解释什么,为何一定要带她见到帝陵才能解释? 这其中有什么原因吗? 帝陵里面有什么,不就是奢侈陪葬品,金玉宝物,还有其他?关于父亲高瞻峋,明怀冰也说了,当年雁关旧案的实情,无人知晓,就算来了皇陵,难道一切就能解释? “怀冰,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带我来皇陵,难道我父亲的一案和皇陵有什么关系?” “依你之见,皇陵和你父亲之间会有什么关系?” “我,我不知......” “你真的不知?” 高阳长叹一口气:“哎,你为什么总是咄咄逼人,不知就是不知,难不成你一逼问还就知道了?” “不,你知道!” 空气凝结,高阳知道她又中明怀冰的着了,“皇陵,自古以来,皇陵能有什么好事,空耗国库,劳民伤财,你带我来这,无非是要告诉我,皇帝的英雄事迹,无非是要带我亲眼见证,什么叫奢侈帝陵!” 依然是漆黑的一切,静止的空间,下意识地挪动身子跟着前面看不见地明怀冰,要不是听见他的声音,听见彼此的粗踹和呼吸声,她将再次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世上。 明怀冰这次回应却出乎高阳的意料,仍然是那种百听不厌的淡淡音调,“张隽临是难得的明君、圣君!至少我认为,他足够称的上圣君,他勤政爱民,又怎会做给百姓加重负担之事呢?” “你的意思是?” “始尊帝王的皇陵非但不会奢侈,反而是极致的简约,他的皇陵所建建筑,摆设,以及陪葬的器物,无不体现了他是好皇帝!” 有时候明怀冰真是觉得,高阳那样的人,总是一副你要我怎样,我便怎样,任人摆布的性子。他和高阳说了这么多,他很明显的问话顺序,问明岱凌,问自己,问穆折清,问高贼,问皇帝,问所有和她悲剧相关人物和连带人物。 他想问什么,她就一点也不知?还是她本来也不知,任他随波逐流,任他雨水浮萍。 到底是她自己没有主见,不愿思考,还是她内心藏着想法,故意装傻充愣呢。 看她这情形,应该是前者多一点,这个受伤的女娃,以她的情志心智,应该是走不到今天的地步,一切根源,因为她是白芊画之女,因为这层身份把她提到了不属于她的高度和悲剧。 又因为是高贼之女,几经磨难,受尽酷刑,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应该是和天下普通女人一样,过着相夫教子的普通生活。 也真是奇怪了,方才他还有一种错觉,误以为高阳大变的错觉,她以为经过冰儿转世一事,她应该会变,她一定会有所变化,她一定恨透了世间,总之绝不是如今这副模样。 没变吗,方才只是错觉?还是变了,他不知道? 这颗受伤的心灵,无论被上天如何打磨,依然无法觉醒成功? 他在期待什么,那么他是希望她变还是不变,觉醒还是不觉醒? 明怀冰也不知自己往前走了多久,如果高阳问,暗道还要爬多久?他也无法回答。 因为这个暗道是他自己偶然发现的,他已经来过无数次,但是他仍然无法估计,这条地道究竟有多长。他只能摸黑爬行,一直往前,直到第一束光亮映射进来。 高阳没有和明怀冰说话,她一个劲地跟着爬行,累了,就用力拽住绳子,黑暗里,汗巾那头的明怀冰感受到高阳的力道,心照不宣的明白意思,他停下等她。 黑暗的地道,不辨日月,不晓星辰,高阳不知道他们究竟是爬行多久,只知道自己浑身酸痛,腿脚麻木,而腰身更是因为长期萎缩身子,爬行在地道上难受无比。 突然,黑暗里照进了一束微弱的光线,传说的帝陵就要出现了吗? 那个皇继父究竟是何面目?他到底是邪是善,他和我的高贼父亲又有怎么样的渊源,就这样,轻而易举看到这庐山真面目了吗? 耳边传来明怀冰的声音:“前面就到了。” 他停顿,继续说:“华夏陵墓众多,帝陵乃上品中的极品,帝陵遗产会成为认识这位帝王的窗口,见识这个朝代的文明载体,我想千百年之后,若是后人能见识到,会见识到整个大瑧百姓的智慧,更是这段时期,这个人类的文明结晶。 也许他只是效仿秦始皇帝的东施,也许他有错,他犯了所有帝王都会犯得错,但不可否认,在我心里,他就是英明神主!高阳,我会让你看到更加残酷的一面,皇帝之错你知道,你的亲生父亲罪过你也该知道! 你......你想好了吗?” 第一百零一章旷影陵13 - 旷影陵 - 南栎 那束光亮照进来,照进了高阳的视线,照进了她的心里,照进了她悲剧半生的生命。 明怀冰领着高阳爬出排水渠,映入眼帘的是空旷震撼的地宫,明怀冰领着她走了一段路,她看见一条高大的铁门,上门刻着一个“影”字。 影?这影字有何深意,皇帝一生崇拜秦始皇,高阳想到,他的皇陵必然和秦始皇一样的奢华雄伟,这个“影”字和奢华雄伟似乎有些不搭,还是说这其中有什么奥妙? “影?不真切?这是何解?”高阳问道。 “这个字眼,我一直在思索,虽然至今没有答案,我想以后,我会找到答案!” “我们能进去?” “可以进去!”明怀冰说完,走到大门前,用力一推,一丈多高的铁门就这样轻易打开。 高阳呆愣地看着一切,究竟是明怀冰武功高强,用武功打开了这扇大铁门,还是说他掌握了这里边的诀窍,她想说什么,明怀冰一挥手示意她进来,她不再说话,跟着小跑进来。 里边的光景,推翻她的岁月,颠覆了她整个人生,人类本身对从未见过的,令人惊奇的,譬如见到造化钟神秀,鬼斧周神功的大自然景象,会无比的激动和震撼! 高阳此时此刻便是这样的这样的心情,那是一件空旷地宫,这里面简朴,简约,却藏着奇珍异宝无数,这里,上至先秦时代的青铜里器,下至唐送宋元明历代名人书画,雕像瓷器,十来本厚重的约莫三尺的书卷,这大概是像《永乐大典》,博古通今,蕴含百科的矿世大典,正中央有一个白玉为台阶,台阶上首砌成的黄金棺木,这里面似乎水银的味道。 高阳有些惊讶,猛地回头看向身旁的明怀冰,“这里面的水银?我们不会中毒?” 明怀冰十分简单回答两个字:“不会!” 高阳还想在问什么,看到明怀冰一脸肃穆的样子,她知道他不想回答了,那就不问。 只是,她不解,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司马迁《史记》里说,“地宫设有百官位次,摆满珍玉珠宝,上有‘日’‘月’‘水’‘木’等天体,下具形象的山川地理。以水银灌注,水流不止,燃烧人鱼膏为长明灯,长久不灭,俨然是地下人间仙境!为防止盗墓,装有自动发射的弩机暗箭.....”也就是说秦始皇的皇陵,里面不仅设下重重机关,更是水银满山,如此架势和规模,她和明怀冰两个活生生的大活人,真的可以如此放肆的,闯进来,而且毫发未损? “你亲眼所见,这就是你猜测的奢侈帝陵,这哪里奢侈了。身为一国之君,收藏一些珍宝字画陪葬,乃是情理之中,别说是君王,即便是有些地位的官员商贾,若是生前有势,把自己的死后墓穴弄成这样,也不是不可能。 这样的皇陵规格,凭什么被百姓质疑,凭什么被那些自诩正义人士责问和谩骂,他们只是一些普通的草民,或是略有功勋,或是读了几年书,拿着一本孔子四书礼仪,就妄自谈圣人之道!他们明明没有为大瑧做任何功勋,他们有什么资格点评皇帝,只是一群可笑的,愚蠢小人!难道不是吗?” 高阳被明怀冰问住,他在为皇帝正声明,他坚信当今的皇帝就是英明圣主,而质疑皇上的人都该死!他甚至问她,这样的想法,对还是不对? 皇帝对错吗?她何德何能能评价这位英明神武的皇继父,若真要评价对错?关键是,她连皇帝做了什么都不知道,又如何评判对错呢? “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高阳知道,自己再次被明怀冰牵着鼻子走,反正她也习惯了。 “那么你父亲的过错呢?” “我父亲?”高阳震惊,这已经是明怀冰第几次提到她父亲,她料想到,明怀冰接下来一定要说什么,和他父亲有关的,并且会让她震惊不已的事情! “你到底想说什么,明怀冰,你想说什么,麻烦你一次性说清楚,你一直吊着我的胃口究竟有什么意思,还是你......你就是看我这副模样,被你颠的八荤八素,喜欢看我被你耍得团团转的模样!” 不得不说,有时候她是真的厌恶明怀冰这副腔调,自作聪明,自以为是,总喜欢看别人云里雾里,而自己悠然自得解释着一切的真相,好像这世间只有他明怀冰掌握真理,而其他人对真理看不见,摸不着,深陷其中,苦苦挣扎。 明怀冰感受到高阳的不耐烦和怒气,他对着高阳投去郑重地眼神,他说的很慢,几乎是一字一顿发出嗓音,“一直以来,我想尽办法,我想解开你的心结,其实你一直在装疯,一直不肯醒来,直到现在,在百姓和群臣眼里,你依然是个疯子,到了如今,你还是不愿或是不敢醒过来?” 他不提这事,高阳都快忘了,她自从受了铁棺酷刑,侥幸捡了半条命,可是这半条命再也不完整了,她失去了面对世人的勇气,她被亲生父亲追杀,穆折清救了她,将她带回京城,她在穆王府小住,之后她又搬到皇宫住,无论她身在哪里,她一直是装疯卖傻的形象,甚至,用这副疯癫模样,逼得瑜王爷为她假传圣旨。 权力滔天的瑜王爷,就这么被她三言两语干掉了,早知道这么容易,当初就不会瑜王爷这般折磨。 直到现在,只有穆折清知晓高阳没疯的事实,明怀冰大概是猜到了,而贤妃也是猜到了七八,贤妃那种蠢女人,蠢了一辈子,估计是自己儿子死了,受了重大刺激,突然就变聪明,她是怎么猜到高阳装疯的? 她一直这样装疯,在没遇到明怀冰之前,她也没想过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是想办法回陕西找栖夜哥哥,还是一直在穆王府撒娇卖萌,装疯卖傻,如果不是明怀冰的劝说,她也不会想到复仇,她不会想到,拿着冰儿转世的身份诓骗瑜王爷。 以后的日子是继续随波逐流,装疯卖傻度日,还是直面过去的悲剧和仇人,该报仇报仇,该查清的继续查? 这个问题,她真的回答不了,她活着到底是为什么,这般苟延残喘真正目的是什么,她竟然连自己都不知道! “我想了很多法子,我知道,那些说法对你都没用,从你进京城第一天我知道了,你在穆王府小住了快半个月,我每天都在想办法,可是我想不到该怎么做对你才是好,我想解开的你的心结!” “那个时候,你没有见到我的人,你又怎知?我并没有疯魔?又谈何什么解开我的心结!”这个说法她真的不信,太有违常理,难以置信。明怀冰到底是她什么人,怎么可能这么了解她! 她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最最了解她的应该是高栖夜啊!那个映月医仙的栖夜哥哥! 气氛沉默一会,高阳不打算回复明怀冰,明怀冰只得自己往下说,“我决定带你去皇陵那一刻,我就想通了唤醒你的法子,高阳,我冥思苦想半月,我想通了你所有痛苦和悲剧的根源起因,其所以不就是因为皇帝和那句高贼! 你毕竟是高瞻峋的亲生儿,你内心里是始终无法相信,他真的是那个万万人唾弃,十恶不赦的高贼,你不愿相信,世人的谩骂和诋毁也不会消失;若要你真正相信,可是一切扑朔迷离,迷案重重。 如果真的要你相信,那世人应该拿出证据来,将铁板钉钉的证据,扔在你面前,让你不得不相信,你的父亲就是哪个十恶不赦的高贼! 你徘徊在善恶是非,迷离在真相对错中,你迷失,你不解,你痛苦,你被上一代的恩怨连累,你何其无辜,你已经被这恩怨水波卷入水底,差点窒息,既然活过来,你更痛苦了,凭什么呢,来到人世一遭,稀里糊涂卷入这场恩怨风波里,险些丧命,九死一生活过来,依然是云里雾里,这一切究竟是凭什么? 难道你的出生,你在世间活着一遭的意义,就是平白无辜做了这场的恩怨的替死鬼!” “你到底想说什么!”高阳的咆哮声回荡在空旷的地宫! “十五年前雁门关的那场恩怨,没有人知道真相,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真相,那就凭本事撬开真相,你没有本事,那就让自己变得强大,权力营造的幻相,只有权力能将它打破!别无他法! 雁门关的一案我们不提,十五年前,镇离王离奇死亡,高瞻峋取代镇离王成为大瑧新一代战神,他和镇离王同时封王,先不论,皇帝到底是不是为了真心恩赏高瞻峋,还是以退为进,来个手段高明的捧杀! 这些对错我们都不论,宏升二十年,高瞻峋带着王妃和下属回到封地陕西,这十几年来,他做了什么,你可知晓,你在陕西生活了十几年,我就不信,你没有听说过一点点传言。你听说过拂安镇大帘村吗?” “什么?”高阳从小生活在广平王府,她身在内院,什么也不知道,但到底还是听说过大帘村,因为那就是一个有名的鬼村。 “大帘村闹鬼了十年,这么蹊跷的事情,我就不相信,你一点都没听过,你的栖夜哥哥,在听到你说起大帘村,有没有过一丝一毫的愧疚?” “你的意思不是闹鬼,是因为什么?难道是广平王和栖夜哥哥?”高阳称呼她的亲生父亲为广平王,因为“父亲”两个字,已经叫不出来了。 “宏升二十一年,皇上派去陕西官的员制裁广平王,同年,又派了无数的鉴鹰卫监督!” “既然皇上从来不信他,为何还要给他封王,就算封了王,也可以派鉴鹰卫直接暗杀了他!为什么要留他到现在?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把高瞻峋放到陕西,就是为了等他壮大,等他足够强大,可以造反的时候,再一举将他击毙。这个过程等十几年,害死多少人。 故意把他养肥,再去剿灭,到底是图什么呢?这么折腾十几年到底是为什么!” 的确,如果真的是皇上一场把戏,从一开始,从十五年前,他就谋划了一切,他借给高瞻峋多活十五年得光阴,就是为了等他造反,再把剿灭,那么这十五年最大的悲剧是谁呢? 如果高瞻峋是罪有应得,那高栖夜和高阳,他们是无辜的啊,他们兄妹成为这场戏最无辜,最悲剧的受害者。 “也许皇上没有理由对付他!也许皇上顾及皇后,当时皇后还是高瞻峋的王妃,这折腾十几年......我也不明白是为什么,最好的解释理由,大概是高瞻峋的势力不容小觑,镇离王是他的恩师,镇离王的部下虽然对高瞻峋质疑,但当时也有少部分人是信他,而且还有忠国公!忠国公是你的舅舅,是高瞻峋的大舅哥,那时候他在朝廷的势力和镇离王一文一武,两大顶梁柱,高瞻峋有忠国公的信任和支持,皇上要对付高瞻峋自然要从长计议! 高瞻峋这样的臣子,任何一个君主都会怀疑,皇帝为君没有错,而高瞻峋这样为臣,才是真正的十恶不赦,大帘村的所谓的闹鬼,世人还不明真相,我却知道!” “什么真相?” “皇上十五年来一直提防高瞻峋,高瞻峋躲在栖渊阁里闭门不出,那么这十几年来,他究竟是怎么经营陕西的势力,怎么在虎狼鉴鹰卫眼皮底下,炼制刀器弓箭!如今陕西举事的势力,虽然只有四五万,四万万人?究竟是怎么躲过所有人眼皮,待时机一到就凭空而出的!你想过吗?” “这和大帘村有什么关系?” “那我告诉你有什么关系,因为大帘村的村民根本不是闹鬼,不止大帘村,是拂安镇几千村民全部被抓到大帘后山上,那里有个巨大窑厂。 他们几年来,被胁迫为高瞻峋炼制刀弓器件,以此为谋逆做准备。在被鉴鹰发现蛛丝马迹后,立刻转移基地,甚至不惜将三千村民,全部困在哪那个不见天日的窑厂,我亲眼看见,那些死去的村民,那些无辜的村民,她们的尸体堆成山,那个小泉水变成恶心的血水臭水沟,那些尸体长满蛆虫,腐烂发臭! 这就是你亲生父亲的所作所为,这就是高贼的所作所为,为了控制陕西政府,他还做了桑什么丧心病狂之事,你知道吗?高瞻峋不管是不是高贼,他早就疯了!还有陕西那场莫名其妙的瘟疫,这场瘟疫真是来的及时,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恐怕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高阳全身颤抖,明怀冰的话对他打击太大!可是明怀冰还是不放过她,竟然扯到高栖夜身上。 不,栖夜哥哥是济世花,是大瑧的明珠公子仙,他是大瑧的映月医仙,绝不允许任何人诋毁栖夜哥哥,高阳怒斥明怀冰: “你闭嘴!你没有资格妄议栖夜的哥哥不是,你有什么证据,你凭什么怀疑瘟疫和栖夜哥哥有关系?” “高阳,如果他是被高瞻峋胁迫呢?” 她全身惊雷,高瞻峋疯了,真的疯了,高阳是她的亲生女儿,他可以为了利益痛下杀手,还有什么他做不出来,如果他逼迫高栖夜,这,也不是不可能! 苍天啊,我高阳已经坠入地狱,为什么老天连那天仙般的白衣哥哥也不肯放过! 高阳哈哈冷笑,啼之讽吟,笑的颤抖,她又哭又笑,“哈哈哈,高瞻峋啊高瞻峋,你可真行,我是你的亲生女儿,被你所累也就罢了,高栖夜不是你的儿子,他凭什么替你承担,如果父债子还,要还也是我还,你为什么不放过栖夜哥哥!栖夜哥哥是医仙啊,本是救人命的医仙,被他渡成魔鬼!哈哈哈……” 明怀冰见高阳的样子,他慌神了,他忙抓住高阳的双肩,又想到不妥当,还是放下,只见高阳捂着胸口狂笑,她笑的满脸是泪,她微微走动,带动着身子轻微摇晃。 明怀冰看见,一个绝美的堕落的,黑暗的郁金花,那朵花开在满是荆棘丛的悬崖,她被风吹雨打,她被老天无情地斩断枝干和花瓣,剩下最后一片花瓣,仍然挣扎在天地之间,倔强的不肯认输! 对这个可笑的天地,发出一声声大笑! “高阳,你不要这样,我所以告诉你这些,长痛不如短痛,我不希望你一直徘徊这所谓的真相之中,与其犹豫不决,不知该信谁对谁错的痛苦,干脆谁都不信! 皇帝有错,对我而言皇帝依然是我心中的圣君声主!对你而言,亲生父亲负你,生而不养,生而不教,为了利益还要弃了你的性命!他不够资格做你的父亲,该恨!不需任何顾及的恨! 皇上是你的皇继父,你的一切悲剧和他真的么没有关系吗?你的一生悲剧可以说也是拜皇上所赐,如果不是他的伪善算计,不是他的高明把戏!你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他,你同样该很!” 高阳转过身去,她放开嗓门,嚎啕大哭,“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明怀冰从身后环抱高阳,“我会帮你啊!上天对你不公,那就反了吧!这个世间早就邪恶不分,何必追求真相,你这样的人,已经死过一次,难道还会怕死。明家所有我都跟你说了,明家已经彻底反了,你还在等什么? 也许我说不出皇帝的错,我也找不到真相,也许我们没有正当理由,我们师出无名。 可这一切的一切,镇离王,忠国公,慕容夫人,高瞻峋还有我的母亲,起因都是庙堂之上的那个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现在浪起云涌,民意躁动,也许这就是上天最佳的机会!” 高阳久久愣在其中,她没有推开明怀冰的拥抱,“我要我做什么?” “四殿下死了,明家找不到合适的储君,没有合适理由,瑜王爷为你假传圣旨,封你为监国公主,也许你这个假监国可以是个好名义!” “监国……” 第一百零二章旷影陵14 - 旷影陵 - 南栎 乌木脚几上摆着一个黑釉博山香炉,面上雕有飞禽走兽,香炉上腾起浓重如彩云一般的香烟,屡屡飘散,屋外吹进来一丝凉风,那枝直立的沉香被风晃动几许,放佛在戏笑面前两位主人。 穆折清双腿跪地,头不敢抬起。 这里是穆哲枫的书房,他站着居高临下看着跪地的穆折清,他攥紧拳头,紫檀大案上放着碧恒剑,额上滴汗,站在案前的身体微微颤抖,他手里的拳头攥得更紧了,发出了骨关节摩擦的声音。 穆折清吓的更不敢抬头了。 穆哲枫冲上前,粗暴拽起穆折清的衣领,他大叫道:“你到底做了什么!我信你,才派你去接皇上回来,你怎么接的,百官是回来了,皇帝呢?如此紧张的局势,陕西的高贼和江西白莲教勾结在一起,蠢蠢欲动,为什么这么关键时刻,你却没把皇帝接回?我们明明胜券在握,朝廷百万雄师,满朝才俊,国库充足,剿灭这群贼寇轻而易举的事情。 如此至关重要的点上,你竟告诉我,你没有把皇上接回来!穆折清,我就不信以你的能力,真的没有办法接回来,是无力接回,还是根本不想接回来?” 穆哲枫言毕,狠辣的一巴掌甩在穆折清脸上,穆折清被打的歪倒在地,嘴角渗血,他不敢抬头看穆哲枫,也不敢说一句辩解的话! “怎么,如今连话都不敢说了,平时,若论嚣张跋扈,整个京城谁是你的对手?今天哑巴了!”穆哲枫还不解气,一脚踹上穆折清。 穆折清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开口,穆哲枫更加恼火,忍无可忍,又上前给穆折清一拳,这一拳下手太狠,穆折清口里的鲜血直接喷涌而出。 穆折清从地上起身,用袖子抹去了嘴角的血,血贱到他精致的发冠上,脸上的血因为拿袖子胡乱抹了一通,脸上的血渍被抹出一道道不规则的血渍,显得狼狈不堪。 这一拳头让穆折清开口说话了,“大哥,对不起,是我无能,我想了无数的法子,我带皇上回来,动辄几万军队护驾,如此庞大人群,不论再严防的措施,只要混进来一个奸细,这几万人马集中在一处,全军覆没。我没有办法,我只得先把群臣带回来!” 穆哲枫冷哼,“呵,皇帝没回来,你带大臣回来,有什么用?让他们回来继续勾心斗角,算计究竟是站哪派储君?不对,四殿下死了,只剩下一个楚王,你是让他们回来扶持楚王上位?你居心何在!” 最后一句居心何在,响彻云霄,惊起一片院外的群鸟! “大哥,你说我该怎么办!至少皇上在长安尚可自保!我若是把他带到半路出了什么差池,这大瑧的天下才真是完了!” “闭嘴!既然如此,你回来干嘛,你应该在长安好好呆呆着,寻最好时机把皇上接回,你把这些臣子带回来,你告诉我,你到底要干嘛!” “这不是我的意思,是皇上的意思,群臣已经去了长安半年,现在六部人员空缺太大,局势紧张,皇上让他们回来辅佐你!皇上给我下了两道旨意,一道是命你总览全部,一道是派我迎战高贼!而白莲教,皇上派的是南雄侯出兵!” “南雄侯,他们明家和白莲教牵扯这么深,让他去剿灭白莲教,是谁的意思?” “南雄侯主动请缨!” “这个明义昆真是老狐狸,他总是能哄皇上开心,皇上如此信任他,还不知道信任的是个什么财狼!” “我看明侯爷挺好的!毕竟白莲教逼死了四殿下,南雄侯是四殿下的亲舅舅,他主动请缨给外甥报仇,也是情理之中。” 穆哲枫一步步向穆折清走来,他眼神杀气汹涌,渐渐地,穆折清从眼神里读出什么,他后退,穆哲枫一步步逼近,“情理之中?好个情理之中,你究竟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我千算万算,独忘了一个你,你仗着我对你的信任,你到底做了什么!” 穆折清脸上不自觉表露心虚,“大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被奸人挑拨离间!” 穆哲枫又是一把拽住穆折清的衣领,“穆折清,你告诉我!你的鉴鹰司这两年到底做了什么!你背着我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江西白莲教一直是你在调查,还有陕西的派去监督的鉴鹰卫,他们又做了什么?大瑧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究竟有没有你穆折清一份力在里头?” 穆折清重新跪地,“大哥,你为什么冤枉我,大哥对我恩重如山,我的一切都是大哥给的,如果你不相信,我把这条命还给大哥就是!” 穆哲枫无力的叹气,“穆折清,你说的这话是真心?这么多年,你都把我当傻子,你到底对皇上有什么不满,你的一切从来不是我给的,是当今皇上,是我的义父,他也是你的义父!他到底那里对不起你了!你告诉是为什么!” “大哥,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说,我也无话可说,听凭大哥处置!” “别动不动把命还给我!穆折清,你有没有做,你心里有数!去李开将军那,交了鉴鹰卫的大印和所有腰牌,从今天开始,你哪都不许去,就在这府邸好好呆着,我会让李开查清楚,倘若真是我冤枉你,我自会向你赔罪 ,若不是冤枉,穆折清,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把穆王府一切都交给你,我把你当我亲弟弟!但愿,但愿是我多想了!” “大哥......如果真有那一天,我的命谁都要不走,我只会死在你的手里。”我确实背叛了你啊,我早准备把命给你!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覃儿,我最愧对的就是大哥! 大哥,来生我们在做兄弟吧! 檀金宫,高阳从皇陵回来的第五天,穆折清回京城了,然而他没有把皇帝如愿接回,而是带着文武百官回来,具体是何情况,她也不清楚,这几日倒是平静,贤妃那个蠢女人,不来找事,不知道是不是宸贵妃说了什么,还是她自己相通了,不再迁怒高阳。 自从皇陵出来后,高阳安静呆在宫里,每天思考一个问题,明怀冰到底是何用意,她究竟该怎么面对今后的局势! 一个宫女进禀报说,穆王府的人来了。 高阳传唤他们进来,才知道是苏嬷嬷带着丹栀进宫来,原来穆折清回来,就把丹栀送回皇宫继续伺候高阳,而丹栀还给高阳带了一封信。 当初穆折清去长安接皇帝时,高阳给白芊画写了一封家书,让穆折清带去长安,这封信自然是穆折清从长安带回来的回信! 高阳送走了苏嬷嬷,她屏退左右,独自拿信进了内室。 她紧紧捏着那封信,却不敢撕开,这是她母亲白芊画的信,算算日子,她和母亲快两年没见,高栖夜将高阳送到施府隐藏身份,之后出巡的皇上也不知道怎么和白芊画相遇,总之就是带走了白芊画,将白芊画带去长安,一去,去了一年。 听说母亲是为了救他,救那个,她此生不会喊他父亲的父亲,从而胸前中了一箭。 而高阳在京城倒是过的洒脱,逼死了施茗玉,私自嫁给了明岱凌,成了南雄侯府的当家少夫人,被休弃,小产,这一切一切,还有那个可笑的为父查案,还有神女转世的那场酷刑,母亲知道吗?母亲会不会怪她,会心疼她吗,还有,亲生父亲追杀她,这些母亲知道吗? 母亲的信会写什么!高阳终于鼓足勇气拆了那封信,然而大失所望的是,白芊画的信什么都没写,因为,那封信压根不是白芊画的信,而是当今皇帝,她的皇继父的家书。 皇继父对她问候关心,像一个最普通平凡的父亲,啰里啰唆叮嘱了一切,信里还说,罗及跟着穆折清回了京城,若是有人欺负高阳,高阳可去找罗及,罗及是皇宫的太监总管,是宫里的老人,也是看着穆哲枫和诸位皇子长大的,让他护着高阳最合适不过! 高阳放下信,久久呆愣,这就是高瞻峋恨之入骨的皇帝,这就是折磨穆折清和鬼影的皇帝,这就是明怀冰口口声声,是英明圣主,又是百姓膜拜的始尊帝,还是激起身边臣子仇恨的皇帝。 这个复杂多面的皇帝,哪个才是他的真面目? 这一切,真是太过难受!她心心念念的母亲,对她只字未提,甚至不愿给她回信。 那位善恶难辨的皇继父却如此关心她。 不一会,罗及来拜见高阳,他对高阳一见如故,他慈眉善目,似乎和高阳有什么渊源。 高阳请罗及上座,罗及不敢,他须发已白,眼角的皱眉体现他的年纪,高阳见罗及站着,她也跟着站,二人站在檀金宫大殿谈话。 “高阳公主,我从前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人,芊画夫人,哦,不对,皇后娘娘从前救过我,老奴一定会回报,公主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就是!” “说起太皇太后,宸贵妃娘娘不让我见她,我确实想太奶奶了,” “太皇太后身份尊贵,宸贵妃娘娘悉心照料太皇太后,公主就不必担心了!公主,我从长安回来,皇上让老奴带一样东西!” 说罢,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精致匣子,“里面是皇上赐您的一块玉佩!这玉佩可不是平常物件,乃是皇上的贴身玉佩!” “什么?贴身玉佩?皇上对我如此恩宠,我受之有愧!恐不能接。” “公主,你莫要如此,皇上赏赐的东西,你也敢拒收?这块玉佩,还有一块和这个一模一样在穆将军那,穆将军从小在皇宫长大,皇上对他视如己出,曾说过,会赏赐给最优秀,最喜欢的孩子,那一块就赏给了穆将军。另一块一直没找到合适人选,索性就自己带了,如今,皇上是把这个玉佩给您了!” “皇上大恩!” “他对皇后一往情深,自然也不会薄待你!” 高阳原本以为,贤妃那个蠢女人消停了,没想到只是打了个吨,也是,那种女人,她已经狗急跳墙,逮谁恨誰,有些蠢人就是如此,她失去了一切,失去她的精神支柱,她活在世上再没有了意义,于是她为自己找了一件事情,让这件事情成为她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很明显,她找的精神支柱就是报复高阳,高阳不痛快,她就开心,死生都不计,还在乎得罪谁?得罪明岱凌?在乎这些劳舍子作甚么?高阳可是拿着匕首,就要跳到房梁刺杀她的人! 她绝不可能原谅! 穆哲枫在房间声声叹息,为皇帝没有接回京城苦恼不已,而穆折清,他终于下定决心彻查,这么多年,穆折清究竟做了什么,他也不是完全没感觉,只是他坚信,穆折清的做法有苦衷,有深意。 穆折清管辖的鉴鹰司民声怨道,可实际上,穆折清并非真如传闻那样,穆折清的确爱钱,到处贿赂敛财。 然而这一切,根本原因是鉴鹰司的俸禄实在太低,如此低的俸禄,办的又是什么差事,是刀尖上添血的活,而鉴鹰卫遍布全国,人数众多,凭什么让这些人拿着微薄的俸禄替穆折清卖命! 不得已,穆折清只能用特殊方式敛财,虽然他爱财,倒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比如朝廷大臣,尤其是贪官,对付贪官,穆折清手段多的很,保准贪官心甘情愿的奉上千金,还有民间富商。真正的普通的百姓,穆折清不会下手。 曾经他也劝过穆折清,可是有什么办法,这是一个死结,没办法打开,皇上故意不给鉴鹰司充足的俸银,但却给了穆折清无上的权力,这就是暗示穆折清用手中的权力敛财,供应鉴鹰司。 这样的做法实在高明,皇上不需要从国库里支出巨银,供应一批杀人死士,就不会被大臣和百姓抓住把柄,在百姓眼里,他就是一个好皇帝,而鉴鹰司也不过是个普通的情报衙门。 穆折清通过到处敛财敲诈勒索,早已经得罪了满朝文武,而他的声誉在百姓眼里,也是被万人唾骂的杀人狂魔,正是这样的千夫所指的局面,没有任何依靠的鉴鹰司指挥使才最好用! 因为他没有任何靠山,他的靠山只有皇帝,一旦得罪皇帝,或者背叛皇帝,那么他的下场将会死无全尸,鉴鹰司掌握了皇上所有的机密,指挥使的位置尤为重要,所以这就是对付穆折清最好的办法! 有时候他看着穆折清深陷其中,无论如何都无法脱身,这实在是个不好征兆,他害怕穆折清以后不得善终,他劝过穆折清,穆折清说他心甘情愿。 皇帝是他的义父,皇帝到底有什么秘密,为什么鉴鹰司知道,却不告诉他,皇上对他的解释是:“枫儿,你太干净了!我只希望你做一个干净,快乐,出类拨萃的好将军!其他事情你不需知道!那些阴暗的事情,不该为你高贵一尘不染的人生,染上污点!” 所以,这种阴暗的事情就给了穆折清吗?穆折清虽不是他的亲弟弟,却胜似亲兄弟! 正当苦恼这一切时,他也曾经阻挠过穆折清掌鉴鹰司,可穆折清却执意如此,他记得那个时候,穆折清那双坚定的眸子,在一个夜晚,他跪在大厅地砖,一字一顿对他说:“大哥,你太优秀,如果我想做你的兄弟,就必须承担这一切,皇上不会要一个毫无利用价值的人,能当你的弟弟,当镇离王的儿子!我不悔!” 现在想来,是他错了吧,如果当初坚定阻止穆折清掌鉴鹰司,也许他会有个好结局,他总有一个预感,穆折清背着他做了很多事情,而如果一旦查明穆折清真的背叛皇上,他该怎么处置他呢? 穆哲枫心情烦躁,头痛的厉害,宸贵妃派人去请穆哲枫,穆哲枫拒绝了几次,宸贵妃坚持相邀,他只能进宫见宸贵妃! 穆哲枫从小是皇宫长大,他小的时候,众嫔妃大都抱过他,带他游戏,妗妃是穆哲枫的养母,那么其他的嫔妃也算他大半个养母,因为皇上和镇离王情同手足,对他也视如己出,十分宠爱,皇妃自然也对他十分巴结。 其中宸贵妃对他很好,从小就做各种吃食,虽然他回到穆王府和很少看过后妃娘娘,毕竟也有恩情,他不好拒绝。 这天他在御花园坐着,张芷靡过来,“大哥,贵妃娘娘说你在这,叫我过来陪你!” “嗯!” “你要不要这么冷漠,我可是你的亲妹子,也不搭理我两句,你太忙,我们一月没见,你也不问我最近好不好!” 穆哲枫很听话的问:“最近好不好?” 张芷靡无语,她嘟嘴不满,“你这个问候也不太假了,你想我,还是想其他女人?难道你在想高阳?” 穆哲枫一愣,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张芷靡跟着穆折清,叫高阳都是叫高阳蠢女人,今天竟然省了一个“蠢”字,“你怎么忽然提她?” “我跟你说,我忽然觉得她也挺可怜,我听说她一直被贤妃欺负!其实高阳也没那么可恨啊!她挺无辜,为何所有人都喜欢欺负她!” 穆哲枫在石凳上坐下:“你不是不喜欢她吗?” 这时候,宸贵妃和张知楚走至,宸贵妃将一盘榛子酥摆上石桌:“枫儿,我亲手做的,你尝尝!” 穆哲枫和张芷靡给宸贵妃行完礼,十分不客气,拿起筷子夹起来品尝。张止靡嘴上的榛子酥吃一半,大叫起来,“大哥,你看贤妃和高阳!” 穆哲枫看到下侧假山下面,高阳跪在贤妃脚下,她脸上一脸的怒气,她刚要起身,两个太监牢牢按住高阳,他们把她的双手摁住地上,贤妃用力踩上去,这里离的不是很远,不过也有一段距离,他们对话听不真切。 贤妃踩上高阳手指,高阳“啊”的大叫,这一声大叫,穆哲枫听的很清楚,他手里的榛子酥停下来,专注的看着,一直犹豫要不要去救高阳。 张知楚问道:“穆将军,你想过去帮她?你该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张芷靡冷哼一声,“我大哥才不可能看上她,不过她确实可怜,大哥,我们去救她吧!” 穆哲枫放下榛子酥:“贵妃娘娘,我想起我还有事,恕臣失礼,先行告退!” 穆哲枫走了,张知楚明显看到他离开的脚步凌乱,难不成他真的看上了高阳?见高阳被欺负,又怕谣言不敢去救,担心的心慌意乱。 哎呦,这真有趣啊! 金华殿,贤妃在镜子前细细描眉,她的花容月貌一点没有变,她自信她依然是三宫六院最美的女人,除了白芊画,不过,她这张绝美的皮囊下的灵魂,死了。 “去把那个女人带过来!” “诺!” 不多时,两个太监就把高阳带到金华殿,贤妃用一根发簪撩起高阳的下巴,“今天本宫带你去看一出好戏!” 高阳面色不改,她丝毫不见畏惧,一张脸上写满对贤妃的嘲讽:“有什么手段,使不出来吧!” “很好!带她走!”贤妃命令完,踏着她折枝花卉的绣花鞋,往外头走去,“穆折清把朝臣全部带回,现在文武百官在宣武殿议事,你知道他们议的什么?讨伐高贼!” 玄武殿大门后侧,贤妃一把揪住高阳头发,将她按在那条大门上,宣武殿的大门刚好半遮,一扇门打开,另一扇遮着,贤妃是把高阳按在遮掩那扇门后。 只听里面一个大臣说道:“高贼是大瑧的祸害,是蠹虫,他丧尽天良,十恶不赦,他一日不除,我大瑧一日不得安宁,在下不才,特意写了一封讨伐檄文,念给楚王殿下,穆将军和诸位大人听听!” “好!” “如此,快念来听听!” 贤妃轻抬步,微扭腰,尽显妖媚,她的声音在高阳耳边一字一顿响起,“给我好听着他们说什么,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正好听听,你亲生父亲的讨伐檄文!” “天地正气,万里河川。尊帝创世割昏晓,镇离挥剑定江山。青山引龙,百业俱兴。应是天宫落星月,安然人间入梦萍。既是太平盛世,又揽臻国安宁。 然高贼瞻峋,心有魑魅,甚受其扰,竟乱我国之清幽。前不念师徒之情残害镇离,后不谢天子之恩起兵欲反。身为人臣却不为国为民,上有违君臣之道,下不顾百姓安危。又惑我映月医仙,助贼反乱,蒙年少之效尤。既做人父却教子食毒,远有愧列祖列宗,近不得父子深情。 岂是人之所为邪?岂是父之所行邪?岂是君子之道邪?岂乃大臻之不幸哉!天地人神实所共鉴,乱臣贼子其罪当诛。” 第一百零三章旷影陵15 - 旷影陵 - 南栎 贤妃在身后粗暴地拽起她的长发,手里的动作加剧,“你反抗啊,你不是挺能耐的?听见这番精彩的讨伐檄文了,这是你亲生的父亲讨伐檄文,怎么,听完之后,作何感想?” 高阳被拽的生痛,只觉头皮撕裂,那封精彩的讨伐檄文,她确实听的一清二楚,被贤妃这么一问,她异常恼怒,转过头去,向身后贤妃投去厌恶嫌弃的眼神,“你放开我!” “呦,放开你,谁准你这样子对本宫说话,本宫贵为贤妃,和宸贵妃一道协理六宫,育有四殿下,你是什么,一个狗屁不是的公主,也敢对我叫嚣,你就是一条狗,主人要你怎么样,你就乖乖服从!否则,这是轻的,我告诉你,我折磨人的手段可多着呢!” “贤妃,昔日我们也算是姑侄一场,你为何会变成这样,实在荒谬,你用脑子好好想想四皇子的死,可曾和我有一点关系?” “没有关系吗?”贤妃的音量提升了几分,因为动怒,她手里拽着高阳更加用力。 高阳不禁大叫起来,她忍无可忍,和贤妃撕扯。 贤妃大抵是情绪过分激昂,高阳挣扎了几下,竟然丝毫动摇不了贤妃,高阳一股劲涌上,将身后的贤妃一把推倒,但是贤妃倒下的瞬间,手里的动作不肯松手,她拽着高阳的头发,两人一起倒地。 二人的动静太大,惊动了议事的大臣,贤妃的身边两个太监,急忙去拉起贤妃,两个人你一脚我一脚踢在高阳身上,嘴里大叫着:“你竟敢对贤妃娘娘动手,我们不打死你!” “住手!”朝臣首位站着的穆哲枫,一声怒斥制止了两个太监。 随后赶到的罗及和丹栀,将高阳从地上扶起。 穆哲枫看着眼前的一幕,她们不说,他也猜到是这么回事了,穆哲枫走过来,也不对贤妃行礼请安,黑着脸看看贤妃又看看高阳,出乎大家的意料,他问的第一句话是,“高阳,方才……你听见了?” 穆哲枫声音低沉,听不出来是何情绪,高阳抚上自己发痛的头皮,来不及思考穆哲枫的问话是何用意,她淡淡回答:“听见了!” 高阳没有意识到穆哲枫这话的不对劲,但,上首坐着的张知楚意识到了,他从座位起身,跑过来,对穆哲枫道:“穆将军,这可不是往日的你,若是平时,后妃与公主私自跑到议事殿偷听政务,如此不合规矩,穆将军必然是要生气,今天也不生气了,反而关心起高阳妹妹,担心她听到讨伐檄文受不了,怎么,她听见了?你心疼了?” 穆哲枫懒得搭理张知楚,他问贤妃,“贤妃娘娘,后宫不得干政,你们躲在宣武殿大门后实在不妥,还请贤妃和高阳公主尽快回去!” “说起规矩,我倒想问穆将军一句,你刚才可有看见这个女人怎么对本宫,她竟敢把我推在地上,她还想打我,以下犯上,是何罪!” 穆哲枫正寻思怎么应答这话,只听高阳先开口道,“贤妃娘娘倒是提醒我一件事!” 贤妃恨恨不平地盯着高阳,又看向穆哲枫,“穆将军,你可知道,上回,就是这个女人,拿着一把匕首,爬到金华殿房梁之上,她要刺杀本宫,刺杀皇妃,凭这条罪名,她就足够死一千次,要不是本宫念着昔日姑侄一场情分。 本宫放过她,结果她怎么报答我,她再次以下犯上,侮辱本宫,简单大逆不道,胆大妄为,穆将军总览朝政,难道就是这样维护大瑧的国策,维护皇室的尊严?” 高阳哈哈大笑,“贤妃呀,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知肚明,是我殴打皇妃、刺杀皇妃,还是某位疯女人仗着权势,要害死我,你可别忘了,我的母亲是皇后!我是个什么东西?我什么东西也不是,不过是皇后之女,皇上的继女罢了?贤妃,你给我听好了,真正以下犯上的是你!” 高阳手指指贤妃的鼻梁,她眼角血丝可见,眼神透出来恨意,那种恨意直渗人心,看的人不寒而栗。 似乎要在贤妃身上一刀刀砍去,直至将她肢解千回,碎尸万段才够解气。 “你敢用手指着本宫,皇后不在,那本宫就代皇后好好教训你!来人,把这个女人拉出去杖毙!” “谁敢!”高阳一声大吼,把身旁的穆哲枫吓了一跳,他从没见过高阳发怒的样子! 高阳的眼神又变了,是一种狠辣阴毒,仿佛面前的贤妃不是皇妃,而是蝼蚁。 可是眼前的贤妃毕竟是皇妃,高阳无权无势,一个虚名公主,连正式册封都没有,她该拿什么抗衡? “贤妃娘娘,你说,以下犯上者该拉去杖毙?那么该杖毙的人是你!” “你放肆!”贤妃不知高阳发什么疯,突然胆子就大了,难不成,她以为穆哲枫在这里,她以为穆哲枫会为她撑腰!呵,真可笑! 贤妃命令她身边的太监:“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个女人拉出去,就地仗杀,即刻执行!” 几个太监看了看高阳,又像穆哲枫看去,再三犹豫,“这……娘娘,穆将军的意思……” 贤妃大怒,一脚揣上那个太监的屁股,“狗奴才,本宫的话都不听了!” 那个太监摸了摸自己被踹的屁股,“诺,奴才遵命!”说罢,还用眼神瞅穆哲枫,见穆哲枫确实没有阻止的意思,就要过去抓高阳。 罗及跪地叩头:“贤妃娘娘,穆将军,高阳公主身份特殊,还请三思!” 穆哲枫正准备开口,看到高阳鬼使神差般,灵魂附体般,和那次在枫树林,她对他说那,“你早就喜欢我,你不敢承认?” 真的和那时候一模一样,忽然就变了个人,忽然性情大变!不是灵魂附体吗? 高阳灵活躲开两个太监,在众人还没反映过来,高阳一巴掌甩在贤妃的脸上,那一声“啪”的声音,在整个宣武殿,响亮清脆! “放肆的是你!以下犯上的是你!”高阳再次甩贤妃一个耳朵:“这一巴掌,我是代皇上打念你,你知道我身上有什么,我身上有皇上赏的贴身玉佩,你方才把我推到在地,我身上玉佩跟着一起倒在地上,辱了玉佩,就是辱没皇上!你该死!” 贤妃捂着脸,气的瑟瑟发抖,她万万没想到,高阳如此胆大包天,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殴打从一品的贤妃,“你殴打皇妃,我要杀了你!快,把她拿下碎尸万段,碎尸万段!” 两个太监也被吓到,贤妃是他们的主子,两个太监愤怒地冲过去,罗及将高阳护在身后,“慢着,贤妃娘娘……”后面的话,他实在找不到理由给高阳辩护,他看向穆哲枫,投去求助的眼神。 穆哲枫是想救高阳,但高阳毕竟是晚辈,和贤妃身份有差异,高阳如此光明正大殴打皇妃,他想偏袒,也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 张知楚看穿了穆哲枫的心思,“穆将军,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他觉得自己站累了,他还是回他的宝座,坐等台下大戏,他倒要看看贤妃和高阳谁胜出一筹,这个口是心非的穆将军又该怎么救高阳。 贤妃又一次命令太监动手,两个太监逼近高阳,高阳推开面前挡着的罗及,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向众人展示,“谁敢!” 那语气豪情万丈,底气十分! 高阳继续补充:“这玉佩乃皇上赏赐,见次玉佩如见皇上本人,你敢对我动手!贤妃,你好胆!” 朝臣之中,一个拄着拐杖的大臣走出来,此人正是礼部尚书,独孤松苍老浑厚的声音在大殿响起,格外有威严,“高阳,你……你不是疯了?怎么如今又头脑清醒站在这?不管怎样,贤妃娘娘身为皇妃,一宫之主,你是晚辈,怎能对贤妃如此口出狂言,还敢对贤妃娘娘动手!你该当何罪!” 高阳认得这位独孤大人,因为这位大人在大瑧十分有名气,他就是赫赫有名的,坚持礼法,崇尚儒家,唯儒家独尊的,被明岱凌称之为大瑧第一腐儒。 高阳打量独孤松,轻勾嘴角,似笑非笑,“那独孤大人倒是辩一辩,我有皇上玉佩在身,她将我推到又是何罪名?” 贤妃扯着嗓子反驳:“谁知你玉佩是真是假?皇上怎么可能把贴身玉佩给你?再说,本宫是皇上的宠妃,难道我身上就没有皇上赏赐物件?” 高阳将玉佩递给穆哲,“是不是真的,穆将军一看便知,这块玉佩和穆一模一样!” 穆哲枫和高阳四目相对,这是高阳自从进了宣武殿,他第一次和高阳成功对视,其实他一直在看她,只是她不看他! 他看见了高阳那种怨恨,嘲讽,戏虐,无所谓的眼神,那眼神好像在说,就算她今日香消玉损,她也毫不在意,在死之前,也一定把这个恶心的贤妃收拾一顿! 穆哲枫抬手接过玉佩,比对了一番,“确实为皇上的贴身玉佩!” 贤妃知道穆哲枫一开口,那就假不了,她冷哼,“是贴身玉佩又如何,能代表什么?你想说见此玉佩如见皇上,有这个寓意的只有穆将军的尚方宝剑!” “哈哈哈……”高阳笑完,无视众人,她昂首挺胸的走向宣武殿群臣位置,穆哲枫见她一身红裙飘飘的背影,一步步走向朝臣,两边大臣还自发给从中间给她让了一条道。 大臣皆是是男人,高阳走在朝臣让出的小道,因朝臣的衣服是清一色官服,四品以上赤衣,四品以下是墨青,高阳一个女子,从那条两边都是男人的道上走过去,格外的亮眼。 群臣呆愣地看着一切,在京城的官员,亲眼见证高阳装疯卖傻诓骗瑜王爷,为她假传圣旨,而从长安的回来的大臣,自然也是听闻,那个时候,他们以为高阳是真的疯了! 一个女子,被丈夫休弃,还平白无故地当了瑜往妃的转世,受了一场酷刑,活着太不容易了,今天这又是折腾什么,该不会还在疯魔? 第一百零四章旷影陵16 - 旷影陵 - 南栎 高阳走至群臣最上首位置,她对群臣说道:“诸位大人且来评评理,这玉佩是皇上的贴身玉佩无疑,方才穆将军已经为我作证,凭着这样,就对贤妃出手,确实不妥,我这里还有个理由,不知道诸位大人有有没有兴趣听听!” 穆哲枫看着高阳的一言一行,她的言行动作和从前是没有多大变化的,为什么就是感觉不一样了呢,似乎,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多了一丝……妖媚?穆哲枫想到这里,不自觉用手拍上自己的头,提醒自己要冷静,最近,为什么看见高阳,总是有些不清醒。 他见高阳已经走到群臣上首,他也走上前去,结果被贤妃一把拽住,“穆将军,这事你到底管不管!她当众打本宫,你就如此偏袒她吗?” 这时候宸贵妃驾到,众大臣恭敬地给宸贵妃行礼,贤妃愈加恼火,方才她出现时,群臣何时向她行礼过,难道只因四皇子死了,而宸贵妃的儿子张知楚必定是储君,所以群臣对宸贵妃这样恭敬! 穆哲枫轻甩开贤妃,“贤妃娘娘,您先稍安勿躁!” 穆哲枫径直向前走去,他身后传来贤妃的骂骂咧咧,“本宫被欺负这样,你还叫我稍安勿躁?” 宸贵妃劝道:“贤妃妹妹莫要着急,哎哟,你脸颊上红红一块是什么?” 贤妃见宸贵妃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她分明是明知故问。 独孤松走上前去,穆哲枫见独孤松一把年纪拄着拐杖焦急往前,生怕他摔了,遂搀扶他走过去,独孤松大骂:“你……女子不得干政,你怎么能站在这里,你快回去,回你的后宫好好呆着!” “独孤大人,女子确实不能干政,若是天命所授,必须要干政呢?” 独孤松绝对维持礼仪法制,他见高阳不遵规矩,气的大口喘气,“你在胡说什么?” “皇继父口谕,这块玉佩给我之时,就是承认我为监国,瑜王爷下的圣旨,并非假传圣旨,乃确有其事,不然,瑜王爷去了长安,若真为假传圣旨,皇上怎么还不杀了他?这个道理不难理解吧!” 独孤松彻底被高阳气疯,他狂躁地跺脚:“你……你真是疯了!” 更让满殿人震惊的是,高阳接下来的举动,她一步步走上台阶,走到张知楚身旁,对张知楚一声喝道:“起来!” 张知楚惊呆了下巴,他半晌说不出一句话,高阳又吼了一句,“我叫你起来,你没听见?” 此时的高阳,手里捏着那枚皇上的玉佩,乌黑似泉的长发,发髻半束,发髻上只有一根简单玉簪,珠饰垂下,在鬓间摇曳,眉不描而黛,肤白腻如脂。 绛唇一抿,嫣雨满笑,白的如雪,红的入火,醉梦眼,摄人魂的鲜艳,她的眼似玲珑诗句、潋滟酒杯;又好似决断之钵,杀伐之花。 张知楚也不知中了什么邪,不知是被高阳气势吓到,还是他来不及反应,总之他真的起身了! 张知楚一起身,高阳一屁股坐下,她身前衣袍潇洒的甩起,她坐的笔直,直视下方的朝臣,“皇上口谕,本殿从今往后就是监国公主,和穆折清一通缉拿高贼!史官何在?” 群臣愣住,无人回应。 “史官何在?”高阳的声音在大殿响起,这道声音,终于惊醒了满殿的朝臣,站边上的一个小吏员拿着笔纸,“微臣在!” “我念,你写!”高阳唇角微动。 穆哲枫在高阳身上的眼神没有移开过,他忽然觉得,高阳可能真的被附身,刚刚是预热,那么现在,是她被附身的高潮阶段,她到底要做什么! 吏员趴在那张矮桌上,“微臣已就绪!公主请!” “本殿已看清了高瞻峋的真面目,从今往后,我决定大义灭亲,既然皇继父派我和清将军一块对付高瞻峋,本殿认为,方才那位大人写的檄文十分精彩,不过,我有几点需要补充,补充高贼十罪! 其罪一:弃秦晋芊画,负红烛誓言。高贼不死,青红绕指岂成结发? 其罪二:蛊医仙栖夜,阻年少效尤。高贼不死,映月拂袖难成功名! 其罪三:杀骨肉高阳,斩父女情深。高贼不死,父命箴言岂定成阙? 其罪四:抗天命之言,违君臣之道。高贼不死,朝堂忠良难劝衡谏! 其罪五:散蚀骨重瘟,毒黎民苍生。高贼不死,鸩落祸乱岂有终时? 其罪六:纵兵马横行,扰清幽市井。高贼不死,人间正道难立于心! 其罪七:困壮青于帘,炼谋反利刃。高贼不死,孤苦妻儿岂归亭檐? 其罪八:掩叛乱恶证,屠无辜百姓。高贼不死,身死之人难寒尸骨! 其罪九:叛将军镇离,灭师徒恩情。高贼不死,国臣穆况岂瞑双目? 其罪十:集乌瘴蟲兵,乱国之安宁。高贼不死,大瑧盛世难恢其宏!” (此十罪由本人好友,兰兰不吃鱼友情撰写) 群臣瞠目结舌,他们屏住呼吸,没有一个人率先说出一句话!独孤松打破这场寂静,“高阳!高瞻峋无论再恶!天下人都可以骂,唯独你不能!他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你简直是大逆不道!” 高阳起身,哈哈大笑,“回首悲歌歌吾,仰天大笑笑尔!” 随后,离去。 穆折清被穆哲枫禁在府上,出行不便,高阳在宣武殿的举动,他没有亲眼见证,通过鉴鹰司的情报,他知道了高阳被明怀冰偷偷带去皇陵。 那么高阳义愤填膺地大义灭亲,当堂斥责父亲的十罪,穆折清明白了,这八成又是明怀冰的杰作!明怀冰一定和高阳说了什么。 他必须去做一件事,他刚走出院门,碰到柳妃娘娘,“清儿,你要出去?你的伤还没好?” “那点小伤无碍!”穆折清对柳妃拱了拱手,准备离去。 柳妃拉住他,“清儿,你别去,你大哥不让你出府,你私自出去,他必定生气!” “娘娘,我必须去!”穆折清轻轻甩开柳妃的手,扬长而去! “清儿!你们到底怎么了!” 骊山皇陵,穆折清身后跟着高阳,穆折清走的太快,高阳小跑还跟不上! 她追的气喘吁吁,“你慢点,你敢去投胎啊?”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赶去投胎!” “穆折清,你带我去皇陵干什么,明怀冰已经带我来过了!” “别跟我提起明怀冰,那个混蛋,自作聪明,他以为他是谁!真相?什么是真相!他知道狗屁!” “他带我来过一次,你也带我来,同一个皇陵,难道,你们还能整出不同的说法?” 穆折清猛地回头,高阳险些撞到穆折清身上,这画面,还真像明怀冰带她来的那一次,“谁跟你说,我带你看的是同一个皇陵?” “难不成有两个皇陵!” 穆折清背过身去,继续出发,“到了你自然知道!” 高阳感叹,果然和明怀冰的腔调一模一样!到了你自然知道。 和明怀冰上次偷偷摸摸,又是扮商家,又是敲暗道,又是钻隧道完全不同,穆折清的架子可比明怀冰威风多了,他带着高阳到了山门口,一片的官兵对穆折清恭敬行礼,毕恭毕敬把他请进去。 “你的鉴鹰司大印和腰牌,不是被穆将军缴了吗?” “那又怎样!我穆折清这个人比大印和腰牌更好使!” 高阳白眼。 到了鬼影的主帐,“呦,小清许久不见。”他将目光挪到高阳身上,“高阳公主,好久不见!” 高阳不稀罕多看鬼影一样,多看一眼都是恶心。 穆折清开门见山,“我要进去皇陵!” “老弟,你在开什么玩笑,皇陵是你说进就进?” “我也是皇陵的监官,如何不能进?” 鬼影呵呵笑道:“说的对,我都忘了,咱们哥两同是鉴鹰司指挥使,自然也同是皇陵监工!清将军请自便!” 穆折清带着高阳离去,鬼影看着穆折清和高阳的背影,“我可提醒你们二位,皇陵里有一群财狼,被我赶进去了!” “多谢提醒!”穆折清扔下这句话,拉上高阳就走! 高阳被穆折清带进进了皇陵,他的速度极快,似乎很赶时间,“穆折清,你到底怎么了!你这一天,这么快速度把我累死了!” “当然得快!我怕我大哥把我抓回去,就怕以后没得逍遥了!” “你到底再说什么!” “别说话,快点!” 穆折清打开了一扇铁门,这扇门奢华无比,和那条“影”门天差地别,还没进去,就猜到的里面奢华至极,这扇门刻的是“旷”。 “原来皇陵还有旷影两门!” “嗯!” 穆折清带着高阳进去,里面的一切再次震惊高阳! “《史记》记载:始皇初即位,穿治郦山,及并天下,天下徒送诣七十馀万人,穿三泉,下铜而致椁,宫观百官奇器珍怪徙臧满之。令匠作机弩矢,有所穿近者辄射之。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 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高阳不自觉念出司马迁写的始皇陵。 “除此之外,皇陵外城桓外,陪葬墓六百多处,计有兵马俑坑,车马坑,奇珍异兽坑,马坑,陪葬墓,寝殿,乐舞百戏坑,文官俑坑,等……事死如事生,全都是按生前的规格!” “这些都是仿照秦始皇帝,如此浩大工程,需要多少人力物力!那条影门又是怎么回事!” “再建一个自欺欺人吧!” …… 这时候一群穿着邋遢,发丝凌乱的男子冒出来,他们似乎上了年纪,至少都是四十以上年纪。 站首位的灰衣男子道:“进来了,就别想出去!” “是你们!”穆折清认识这群人。 “是鬼影让你门进来?很好,我杀不了鬼影,能杀了你穆折清也不错!” “你们困在这里多久?” “不久,也就五天吧!还好在死前,有你们陪葬!” 穆折清大叫:“不好!我们先出去!” “你们出不去了!” 大门关上,无数的机关喷涌而出,穆折清将高阳推到一边,任凭他武功高强,和这些锋利,不知疲倦的机械打斗太久,他终究累了。 那个灰衣男子走至高阳身边,“穆折清,没想到死前,你还要送个女人给我享受一番!” 穆折清浑身是汗,他斗完机关,在和三十个高手打,应该不是对手,“你们,你们不知道她是谁?她是高瞻峋的女儿!” “我们当然知道,就在昨天,我们从鬼影那里知道,高帅的亲生女儿,亲口说出的那十罪!”灰衣男子一把掐住高阳喉咙。 原来,穆折清一直以为这群老头不会伤害高阳,因为他们不是别人,都是高瞻峋昔日的旧部,就在昨天,高阳的一番高贼十罪,彻底激怒了他们! 穆折清脑子一片空白,他一时想不到该怎么救高阳。 三十几个男子冲过来,“穆折清,拿命来吧!” “高阳对不起了!”穆折清作势要走。 灰衣男子,“穆折清,你舍得丢下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要,送你们好了!” 高阳绝望了,她已经预料了这群老头对高瞻峋的衷心,如果穆折清抛下她,她会有什么悲惨后果,她不甘心喊道,“穆折清!” 穆折清站立,走不是,不走也不是,灰衣男子见穆折清并不在意高阳,一巴掌打在高阳脸上,高阳倒在地上还没爬起来,灰衣男子接二连三给高阳巴掌,高阳的脸,瞬间肿成了猪头。 “穆折清,这个女人贪生怕死,她上赶着讨好皇继父,为了荣华富贵,背叛自己的亲生父亲,你在朝堂公然念出高贼十罪,是要向大瑧的百姓,臣民还有你的皇继父证明,以后你会坚定站在皇继父这边,大义灭亲,好一个大义灭亲,你个蠢货,我今天就替你父亲清理们户。” 穆折清道,“你们知道什么,是高瞻峋对他女儿无情,他要杀了她的亲生女儿,说到底,那十罪,哪一条冤枉了他!” 灰衣老头一把剑愤怒地指向穆折清,“那也是你们逼得,是那个狗皇帝,是你和鬼鹰逼得!老子做梦都想杀了你和鬼影两条走狗!兄弟们,今天,无论如何,不能让这条走狗逃出生天!” 穆折清一改往常,他双手叉腰,冷漠看着这一切,“我是走狗没错,你们怎么会指望走狗有感情,我刚刚和机关打斗受了伤,你们人多势众,各个都是当年高瞻峋营里有名的高手,我不是你们的对手。我虽打不过你们,我跑还是跑的了!你们慢慢玩,本将军就不陪你们了!” “慢着,你就不管她的死活?”黑衣男子把剑架在高阳脖子上。 穆折清耸耸肩,“笑话,我与这个女人非亲非故,为何要管她死活!诸位,老子先走了!” 一群人飞快冲过去拦截穆折清,岂料穆折清用最快的速度,触动了机关,机关的剑雨发射完,人已经不见了。 高阳呆愣看着一切,穆折清就这样,把她扔给这群恶心的老头。 几个老头又退后几步,他们的圈子局限在这个圈内,不出三丈,三丈之外惊现无比,一不小心就是一道机关,一排暗箭,或是喷火而出。 一个蓝衫男子,“头领,这个女人如何处置?” “她不配当高帅的女儿!这里我们出不去了,全是机关,除了那三个皇陵监工,没有人能从这里逃出去,我们要死在这里,这个女人就给我们陪葬吧!” “老大,要不我们把这个女人推到机关处,让机关把她活活绞死,烧死,顺便也给我探探,这机关到底有多厉害!” “不!” 他缓缓回头看高阳,高阳从地上爬起来,后退,“你们是什么人?” 一个男人从背后揪住高阳长发,这次可要比贤妃的力道大许多,贤妃只是深宫妇人,这些人各都是武功高手,能把穆折清都吓跑的人,绝对高手无疑。 也许,直到这一刻,高阳还是不明白,落在这群人手里意味着什么,无论高阳经历多少苦难,其实说到底,她也没经离多少,每次刚受点苦,总有人相救,这一次,在这片辉煌幽暗的的皇陵,穆折清果断弃了她,她不会意识道,再没有人可以救她。 灰衣男子蹲下和高阳说话,他凑得太近,高阳甚至能闻到他身上,因为太久没洗浴的酸腐气味,还有嘴里的异味。 “其实,我骗了穆折清,我们在这里不止五天,你可知道,我们在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呆了多久?算算日子,今天应该是第二十九日了,呵呵,这里有金银珠宝,有机械兵佣,唯独没有食物和水,你觉得我们靠什么活下来?” 第一百零五章 旷影陵17 - 旷影陵 - 南栎 高阳渐渐意识到气氛的诡异,这些人怕不是疯子,而是半只脚踏进地狱的牛鬼蛇神,她害怕了,她一步步往后退缩。 灰衣男子继续说,“我们原本有一百多号人,一个月前,我们特意赶来京城,结果被鬼影那厮诓骗到这里。” “既是他的旧部,不是应该呆在陕西?”高阳说的这个“他”指高瞻峋。 “我们是你父亲最有名的高手军——辉瑞军!曾经我们是江湖人士,是你父亲感化我们,将我们并成大瑧的辉瑞军,那个时候你父亲说,当今皇帝是秦始皇在世,功绩堪比尧德,他要辅助这样的英明圣主,呵,这就是所谓的英明圣主!十几年了,我们跟着高帅忍受了十几年莫须有的罪名,如今我们重出江湖,自然是要一定乾坤!” “一定乾坤?你们要刺杀皇上?若是这样,你们不是该去长安刺杀皇上,为何又来京城了!” “那个狗皇帝,贪生怕死!将整个长安层层包围,高手如林,我们去刺杀他毫无胜算!” “如此,你们想杀谁?”高阳恍然大悟,“如此关键时期,绝定这场胜负最重要之人——穆哲枫!你们来京城是为了杀穆哲枫?” 皇帝杀不了,那么最最至关重要的是谁?自然是守在京城的穆哲枫,穆哲枫对皇上忠心耿耿,而他又是镇离王的亲生儿子,年少成名,在大瑧军人心里的威严,是神一般的存在,只要这个人死了,京城就彻底乱了,朝臣乱成一一团,南雄侯和襄侯斗了几十年,必然是趁此机会决胜负。 江西白莲教和陕西高瞻峋,一同举事,一个打北京,一个打长安,大瑧的天就彻底塌了,果然打的好算盘。 灰衣男子粗暴拽起高阳的下巴,高阳觉得他的手令人作呕,侧过脸去甩开他的手,蓝衫男子“啪”地赏了高阳一巴掌,“婊子,以为你多高贵!” 灰衣男子抬手,示意他不用动手教训高阳。 他继续说道:“我们想杀穆哲枫,还没进到北京城,半路杀出个鬼影,那个死疯子,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这么多年,他谁的面子都不给,就在乎那个穆哲枫,莫非他有龙阳之好,痴恋穆哲枫已久,哈哈......为了把我们引到这片皇陵,赔上了鉴影卫精卫队一千多人! 高阳!也许你可怜吧,如果我是你,我也会痛不堪忍,痛彻心髓,上天太残忍,让你卷入其中,让你深陷两边真相,一边是皇继父一头是亲父,如果是我,我未必做的比你好,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对你的亲生父亲念出这道十罪!” “这是他最有应得!”高阳丝毫不认为自己有错! “你又错了,你可以骂他,他也确实该骂,可骂他的不该是你,你更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这意味着,你昨天的千古一骂,将会在数月之内传至整个大瑧,甚至传到塞外,高贼的亲生女儿,大义灭亲痛斥高贼十罪! 高瞻峋的民心彻底败了,高瞻峋死不死无所谓,他死了反而是解脱,可陕西背后那四万将士呢,他们该怎么办,就因为你一顿痛骂,高瞻峋再无任何胜算,他们无论,找再优秀的出师之名,再没有百姓愿意相信,陕西必败无疑,你错的不是骂高贼,你错的是当着文武百官,坐在皇子的座位上,辱骂你亲父! 也许高帅早就失了人心,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少部分人相信吗?有啊,至少,愿意跟随他的四万将士,那四万将士背后家人愿意相信高帅,还有陕西父老,必定是有人支持他,你这道十罪一出,天下人会想:连亲生女儿都不信他,天下人为什么要信! 你真傻啊,你是不是很解气,你以为你是女儿身,没人注意你,你以为只是玩闹,过个几日,世人就忘个一干二净!殊不知,你的所作所作,阴差阳错地成为对付高瞻峋最好的政治行为! 我们努力了十几年啊,四万将士的辛苦操练,这么多年卧薪尝胆,就得到这样的结果,高阳你该不该死!” 直到这一刻高阳的双眸才留下泪水,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意识到自己行为,对朝政重大的影响。 她的声音清浅,听不出来是平静,还是有一丝忏悔还是绝望,“我可以死!我想知道真相!” 黑衣男子冷笑,“真相?真相永远也找不到了!它沉入大海,归于无形,永远不见,就像你,你昨日,宣武殿之上大骂高贼,你是为了什么?为了大义灭亲?还是为了卖父求荣,讨好你的皇继父? 你究竟是怎样,世人猜个几百年也猜不透,真相早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谁能问鼎中原,谁就有话语权,高瞻峋被唾骂十五年,只要他当了皇帝,十五年的唾骂历史,只需要史书上,篡改上几笔,百年之后,谁知道高贼的存在?你说呢?我也不根你废话了!” 他起身,对身边蓝衫男子吩咐道,“她交给你了,你要怎么处置我不管!” 黑衣男子走到不远处,闭目盘坐,蓝衫男子对着高阳一脸奸笑,“大瑧第一美人白芊画之女,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另外一个男子走至,“峡哥,你该不会是......她毕竟是高帅之女!” “高帅之女,狗屁!老子都要死了,还管这么多做什么,在这里困了一个月了,死之前还能风流一番也不错!老五,你不想爽一下?” 老五看着高阳,咽下一口唾沫,“可是,这是不是太不厚道!” “厚道?你跟我说厚道?我们还有人性吗?我们一百多号人在这里活了二十几天怎么活的?我们是吃人肉活下来!我把这个女人弄完,你爱要不要,不要我就把她杀了,剁了她的肉当今天的晚餐!” 老五沉默了,他默默走向他们头领,也就是那位灰衣男子身旁,闭目盘坐! 接下里的三十人,有一半人都跟着过去盘坐,他们毕竟也曾是军人,曾是高瞻峋的下属,对高阳下不了手,但也不会阻止! 还有一半人则是坐成一排看着蓝衫男子,他们是准备看一出活春宫? 蓝衫男子对着那一群看戏的人吼道,“兄弟们,来呀,一个女人也够我们痛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一起来吧!” 一个较为年轻的男子控制不住,差点就跟着过来,但身旁的人用胳膊肘撞撞他,示意他看向头领那边。那个年轻男子终究忍住! 蓝衫男子大声喊道:“哈哈,你们真厉害,大家当过侠士,当过官军,信奉这所谓的侠义,若是平时也就算了,这都半死不活了,还在意什么肝胆侠义!小美人来吧!” 蓝衫男子扑向高阳,他一把骑上高阳,三两下将她外袍和中衣撕裂,高阳拼命大叫挣扎着,蓝衫男子毫不客气狂扇高阳耳光。 “小贱人,你这样的,我骆大爷看上你是福气,你还当自己是黄花闺女,你是明岱凌的弃妇,高栖夜没有碰你吗?你们又不是亲兄妹,从小搂搂抱抱的,我就不信他没要了你? 对了,听说你装疯卖傻在穆王府呆了小半个月,这么久时间,穆哲枫两兄弟难道还真是正人君子,从来没碰过你!婊子!你早就人尽可夫了,还演什么贞洁烈女,好好伺候本大爷,让你少受点苦!” 说完,抬手又是一巴掌,他也不再废话,扒了高阳最后一层遮羞布,高阳胸前春光外泄,坐着围观的男子有些把持不住,真的准备上去加入蓝衫男子,却被老五一个眼神杀回来。 蓝衫男子彻底迷失了,这么久没碰女人,早就如饥似渴,高阳的身子果真是极品,“小侄女啊,你不愧是白芊画的女儿,这身子,啧啧,难怪迷得男人团团转!” 蓝衫男子恶心的双手在高阳胸前肆无忌惮蹂躏,高阳只要稍微反抗,便是一顿毒打,索性放弃抵抗,她绝望地看着一切,不禁红了眼眶,眼泪在不争气留下。 她不是说,早就不畏生死,不畏惧一切,既然如此,一具行尸走肉,还在乎被这个恶心老东西糟蹋。她的躯体早就是残花败柳,里面的魂灵也是支离破碎,一个恶心的老头要了她的身子又怎样!早已麻木! 还没等体会到醉生梦死,他头上突然一道剧痛,头颅淌下血,他回头看去,“大哥,是你!” 灰衣男子抡起手里的一块巨石砸向了蓝衫男子,他眯起一双小眼睛,虽然现在灰头土脸,胡须邋遢,依然能看出那种头领的风范,“你去死吧!高阳是无辜的!” 蓝衫男子倒在高阳腹部,灰衣男子一脚踢开蓝衫男子的身体,将地上撕裂的衣服扔给高阳。 高阳慌忙起身,用剩下布条包裹好自己的身子,这时候坐在地上四五个男子突然起身,“大哥,大家一块出生入死几十年,你为了这个贱女人,要杀二哥?” “没错!” “我们不服!” “很好,不服就打,反正我们迟早得死,谁死了,正好可以做活着的人晚餐!” 一瞬间,方才闭目打坐的人和坐着看春宫戏的人,厮打在一起,灰衣男子拉起高阳就跑,高阳惊慌失措,只能下意识跟着灰衣男子跑。 他一边跑,一边说道,他明显体力不支,“高阳,你可以叫我满叔,你别看我的人还有一半,却不是老二的对手,他们半个月每天吃人活下来,我的属下只吃了撑不下去自尽的人,我已经四天没进食,我的下属大都几天没吃,他们也体力不止,我会败给老二,待会,你顺着这条暗道一直跑!” “不是说,前面有机关吗?” “对,我刚才,发现你衣服上有鉴鹰司的腰牌,是穆折清给你的?” “是!” “鉴鹰司的腰牌,就是这里机关的钥匙,穆折清的腰牌的被穆哲枫缴了,所以他自己逃不了!只能先撇下你走了,他们快追过来,你顺着这条道一直走,前面一对石狮地方,左边那块石狮腹部,把鉴鹰司腰放上去!” “满叔,你跟我一起走!” “来不及了,他们追过来了,你快走!”满叔猛地推开高阳。 果然那些人追过来,蓝衫男子没死,他头上的血一直往下涌,还来不及包扎,带着十来号人追上来,他手里的剑指着满叔,“你这个老东西,道貌岸然,虚伪至极,进了这个鬼地方,你还坚持你的狗屁仁义,跟着你的人就是被你活活饿死!你的人全死了,他们真是可怜,跟了你这这样的老大!” 他冲上前去一剑砍来,满叔躲过一剑,下一剑接二连三砍来,满叔几天不进食,早已坚持不住,第三剑砍在他的后背,满叔倒在地上。 他命令道,“把那个贱女人给我抓过来!” 高阳没跑多远,立马被抓回,几个人将高阳摁在满叔身边的地上,“我就让你看看,你的小侄女怎么一刀刀被我砍死,先从哪里砍呢,就从手指,十根手指砍完,我就把她上了,再丢给其他兄弟轮番享用,享用完之后,再剁了她的脚趾,砍去耳朵,砍去双手,双腿,把她做成人zhi,待到晚上剁成一块块当晚饭。满哥,你就亲眼看着我怎么折磨小侄女!” 蓝衫男子举起手里的剑,两个人按住高阳,一个男子将高阳的手掌按在地上,蓝衫男子举剑同时说道,“高阳,什么狗屁真相,你真是可怜,你当他高瞻峋的女儿,就注定痛苦一辈子!真相,你一辈子也别想知道了,高瞻峋那个混蛋,要不是他,我们兄弟就是跟着他,被他连累,被江湖朝廷唾弃十五年,十五年够了真是受够了,就让你这个亲生女儿替他赎罪吧!” 长剑落下,高阳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蓝衫男子砍断了高阳一根无名指。 身侧的满叔倒在血海中,爬不起来,他看着一切,痛心不已,“不要!” “接下里,到第二根手指了!” 高阳倒在地上,任凭几个男人将她按住,她的眼光注视那扇大门,那扇大门后面还有门,她进来时数过,层层大门差不多十门,距离总大门“旷”门应该有七条,这扇门不会打开了...... 今日,高阳就要这“旷”门之后,腐烂无骨,折磨化灰。 她等着下一根手指被砍断,蓝衫男子再次抬起剑,高阳绝望闭上双眼,却没有等到第二根手指的陨灭,那个蓝衫男子被一个飞刀击中,当场死了。 那扇门真的开了,高阳已经神情恍惚,看不清眼前,模糊之中,他见一身黑衣男人,带着一群鉴鹰卫杀进来,鉴鹰卫和十几个老头血杀一片,黑衣男人将高阳抱起。 她真的看不清了,她快要死了吗?这个黑衣人是穆折清?她瞥见黑衣人身上被剑划伤的胸口上,透过那道划伤缝隙,她看见他胸口上,一个蝴蝶纹身。 高阳即将要晕死过去,她在晕死之前,见鉴影卫将十几个老头拿下,黑衣男人将高阳放下,他提起一把剑,将那群老头,一剑剑砍成肉酱。 这个人是穆折清无疑了,只有穆折清才会这样杀人...... 高阳彻底昏死过去。 原来,亲父是假的,皇继父也是假的, 愚弄半生,惊醒一死,人间容不得我,纵横苦海,陨落天门,黑色郁金花,嗜血而生,抖落暗黑地狱,心中多苦难,人间不渡我,地狱已归她!红尘入梦寒,从此,地狱邀君下! 第一百零六章 邪阳生 - 旷影陵 - 南栎 大地狱归首黑郁金,人间志盛放恶之花 高阳睁开眼时,印入眼帘的是淡紫色的纱幔,她有些头疼,脑子昏沉沉不清醒,待缓得一阵,才想起在皇陵旷门内发生的一切,她立刻看向自己手指,果然,她左手无名指不在了,外面包扎着布条,里面空荡荡一截。 她的手指还是疼,只是她的心早已麻木,痛觉也跟着麻木。 她仔细想想皇陵发生的一切,她脑子愈加昏沉,她猜测自己应该睡了许久,其实在皇陵内,她除了被砍去手指,被那个蓝衫老头险些奸污,也没有受到什么实际的伤害,如此,她为何沉睡这么久? 外面有人进来,高阳下意识躺下继续装睡,是宸贵妃和张知楚带着太医进来,宸贵妃问丹栀,“公主这两日还好吧!” “依然每日梦魇,其他都好!” 宸贵妃又对那个太医道:“温太医,高阳公主就劳你操心了,本宫记得你曾说过,她的伤除了那根断指,其他也无大碍,如何会睡的这样久?” 温太医的声音响起,“回禀娘娘,高阳公主的伤,主要不在身,最重的伤在心,她之前就有心伤,及头部因为铁棺之刑导致......她的病,不是一时半会能治好的。” “本宫相信温太医医术高明,必定能把她治好,待皇上和皇后回来,定会重赏你!” 高阳依然是闭目装睡,她看不见一切,凭着听觉,猜到温太医似乎跪在地上请罪:“恕臣无能,公主的病连医仙高栖夜都没办法,老臣无能为力!” “尽力而为就好!” 温太医这才反应过来,宸贵妃只是说辞而已,并非真心关心高阳,就算无法医治高阳,宸贵妃也不会为难他这个无辜的太医,想到此,他放下心来。 宸贵妃叮嘱几句走了,张知楚却莫名其妙留下了,一直询问丹栀和温太医,问高阳的情况。 “温太医,你说,她究竟什么时候会醒来?”张知楚对高阳的情况不依不饶,一定要太医说个究竟! 温太医想了想道:“想想日子也该是时辰了!” 张知楚貌似生气,“行了,行了,你开药出去吧!” “是!” 温太医走了,高阳假寐听着他们说话,她还想继续听,张知楚留下来干嘛?毕竟她和他并没有什么交集。 要说唯一的交集,也就是那次,她在宣武殿大骂高贼十恶那回,她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张知楚赶下了皇子位置,令他颜面扫地,尊严扫地。 他难道不怪她,不恨她,不想杀了她? 她细听着他们的动静,张知楚挪了一把椅子坐下,“丹栀,你先出去吧!” 丹栀愣住,“奴婢,出去……” “还要本殿再重复一遍?” “可是,公主她……奴婢需要照顾她。”丹栀显然是不放心张知楚单独和高阳在一起。 “这里有本殿照顾,你出去!”张知楚生气,一个婢女也能这么大胆,不听指令? 丹栀拗不过,只能先退出去。 丹栀一走,整个寝殿,只剩下床幔内躺着的高阳,和坐在不远处的张知楚。 张知楚长叹一口气,“高阳,我说你也真是命苦,虽然本殿和你并未什么过深的交情,而且我也知道,你和他们一样,你看不起我,你也把我当作废物皇子,反正我早已习惯,我不怪你! 你的遭遇,我是从头目睹,我只是觉得,一切对你太残忍,不管是冰儿转世,还是这次皇陵事件,这一切你到底哪儿错了?为什么受这样的折磨?” 张知楚自顾自地说着,他根本不知道高阳是装睡,他也没指望高阳会回复他,没想到高阳猛地起身,坐在床上,隔着紫色的床幔看着张知楚。 一张美的令人摒息的脸,隔着床幔若隐若现。 他吓地差点从座位跳起来,“你几时醒了,吓我一跳!” “方才!” “你方才醒的?你该不会早就醒了,故意偷听我们说话?” “张知楚,没想到你如此同情我,倒是有一颗仁心。”高阳对他的怜悯没有丝毫怀疑。 不记得是谁说过,哦,应该是明怀冰,他见高阳总是一副嘲讽张知楚的模样,明怀冰一脸严肃纠正高阳,“宁王殿下虽然资质平庸,然宅心仁厚,难道穆折清没有告诉过你,那场铁棺火刑,其实参与救你的人有宁王殿下。” 那个时候高阳才知道,原来那个平庸无能的宁王殿下,还有这样的一面,所以如今张知楚在她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她是相信的。 张知楚带着委屈的声音:“诶,你别得寸进尺啊,本王毕竟是皇长子,宁王殿下是也,你怎么能对我直呼其名,你现在也是皇上封的公主了,你该叫我一声皇兄!” 隔着床幔,二人相对而坐,带着一丝暧昧的气息,不过这二人是绝对的纯洁,高阳轻启红唇,“皇兄,多谢你!” 这一声皇兄,张知楚相信她是真心叫的。 “你想不想知道,那天你在宣武殿骂完高贼十罪,之后怎么样?” “嗯?” 张知楚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要不要喝水,我见你唇角发白,我给你倒水!” 张知楚动作利索倒好茶水,递给高阳,高阳犹豫片刻,撩开面前床幔,他见到一张憔悴的美人脸,高阳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张知楚问道:“还要吗?” “不用了,多谢。”高阳把水杯还给张知楚,张知楚放好水杯,坐回椅子位。 他翘起二郎腿,二人还真像一对兄妹唠家常,“贤妃整天对我母妃和穆将军,还有那位管着皇家事务的王叔,吵着嚷着要处置你!不过又有谁搭理她?别说,我明显发现穆将军偏袒你,他为了帮你,一个劲忽悠贤妃,母妃被她吵的不行,找个借口,把她软禁在金华殿别出来了!” 高阳听到后并没有多少情绪,“她想处置我?呵,让她来吧!” “你放心,我母妃不会答应的,别说我母妃,就那个穆哲枫也不会答应,我发现,穆哲枫真的对你动心了。” “所以呢?” “所以,你放心,以后他会护着你!” 高阳那双带着妩媚的桃花眼含笑,“哈哈......是吗?你在暗示什么?” “我有暗示什么吗?” “你想让我去色诱穆哲枫!” “你怎么突然变聪明了?你怎么猜到的?”他马上改口,“不,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你怜悯我是真,救我也是真,你虽有仁心,不代表你没有别的想法?不是吗?” 张知楚心中一颤,“你怎么猜到?” “是宸贵妃的意思吧!” “你......你怎么知道是她的意思?” “猜的!” 张知楚起身,他眼神复杂深沉,“容我说句心里话,虽然我也不明白,母妃让你去色诱穆哲枫目的在哪里?但我想,以你现在的处境,如果真的和他......有不一般的关系,他这个人我最是了解,他重情义,就算他不会娶你,只要你和他有了夫妻之实,他一定会保护你!况且我认为,他对你真的有感情,在穆王府......” “我知道了!”高阳打断他。 张知楚看出高阳不想和他说话,于是他识趣地告退,张知楚一走,丹栀进来,看来丹栀一直在门口守着。 这丫头也算是衷心。 丹栀必定是听见了二人对话,一进来面色轻松,然后对高阳汇报,“公主,宸贵妃娘娘派了一个宫女过来,说是她喜欢的贴身丫头,那丫头聪慧机智,所以送来伺候公主。” 高阳撩开床幔起身,丹栀过来搀扶,“这个宸贵妃就这么急不可耐?要派一个人到我身边来监视我!” 丹栀将高阳搀扶到罗汉椅上坐好,“那,奴婢找个理由,拒了吧!” “不,留着!让她进来!” “是!”丹栀放大音量,向外面太监吩咐道,“唤顾嫣进!” 不一会一个可人摸样的宫女进来,她穿着和所有普通宫女一样的宫装,扎着简单的发饰,在后宫女子众多的地方,她这样的姿色还算出色。 她跪在地上,高阳没正面看到她的眼睛,高阳道:“你抬起头!” 顾嫣抬起头,一双明亮清冷的眸子 高阳只一眼,就看出这个女子的确是宸贵妃受宠的宫女,因为这一定是位聪慧玲珑,懂得讨好主子的人。 高阳故作试探:“顾嫣,我开门见山,你的样子,我很喜欢,不过,你毕竟是宸贵妃身边的人,你应该明白,你的地位永远比不过我身边的丹栀。” “奴婢明白!” “既如此,你还愿意呆在我身边?” “奴婢愿意,”她用眼睛直视高阳,眼睛里是坚定,刚毅,倔强,“奴婢一直就听闻高阳公主的事迹,奴婢是心甘情愿侍奉公主身侧,公主身份曲折,经历坎坷,奴婢十分敬佩,奴婢相信,只有像公主这样尝过磨难之人,方能真正在这吃人的皇宫盛放娇艳!” 高阳的双手啪啪地鼓掌,眼里是戏虐,是欣喜,这番话令她动容了,这个女子的确机敏,“不错,你这个丫头不错!你先下去吧!” “是!” 顾嫣一出去,高阳焦急问丹栀,“我身上鉴鹰司腰牌不见了?” “穆将军收走了您的腰牌,还命令贵妃娘娘对您严加看管,不准您出宫,公主,我还要告诉您件事,历书大人借一个公公之口,叫我给您传话,邀让您去鉴鹰司!” “是历书请我去?还是谁的意思?穆折清的意思?” “这个,奴婢不是很清楚,不过,清将军从皇陵把您救出来后,彻底被穆将军软禁了,他现在哪也去不了,穆将军生了很大气,估计清将军又要被打一顿。” 高阳对皇陵之事不能原谅穆折清,虽然穆折清这个人阴晴不定,她也有自知自明,从来没指望穆折清会把她当朋友,他说过,他从前之所以屡次救高阳,是因为徐大哥生前的嘱托。 那次她被穆哲枫赶出穆王府那晚,穆折清救了她最后一次,他说,救完那次,就是对高阳履行了承诺。以后高阳是死是活,穆折清不会管,果然在皇陵那次,穆折清权衡之下,果断把她放弃,弃的何其洒脱。 她会恨他吗?算恨吧,也不会太恨,跟所有该恨的人比起来,穆折清也排不上队,只是从今往后,她再也不想理会穆折清。 以前是她太过天真,她自以为,就算自己不是穆折清的朋友,至少也是算是特殊之人,毕竟穆折清杀人无数,但救人确屈指可数,可以说穆折清屡次救她,不得不让她产生误会,以为自己真的特殊。 错的只是自己自作多情。 呵呵。 她想起一个有趣的问题,“穆哲枫经常打他?” “几乎没有打过,除了一次,好像是因为一个姑娘,具体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我知道那个姑娘是清将军心里最重要的女人,他对那位姑娘一往情深,痴心一片,清将军一生都是为了她。” “覃儿吗?” 丹栀点点头,似乎这是一个伤心的话题,也对,丹栀深恋穆折清,提起穆折清的心上人自然会伤心。 “历书相邀,该去!我倒要看着这些人究竟还能耍什么花招!”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鉴鹰卫衙门不像其他亲军衙门那样散落在京城的坊巷中,而是靠近皇城的正门天躇门,在千步廊西侧,与六部衙门相望。 高阳的马车一会就到了鉴鹰司门口,侍卫进去禀报,不一会,一个貌似官军模样的人出来,一身鉴鹰卫官服,倒也毕恭毕敬,高阳撩开马车帘子,看他行礼。 “恭迎高阳公主驾临鉴鹰司,历书大人特叫小的来接您进去!” 高阳放下帘子,隔着帘子回复他:“你是几品?” “微臣只是正六品的百户。” “历书是几品?” “历书大人四品佥事!” “既如此,本殿亲自来,难道不配由历书来迎接?” 那百户抬起头,看高阳这马车的架势,只有两个太监两个嬷嬷,这架势一点也不大,他想了想,“微臣明白,臣这去请历书大人来迎驾!” 历书出来,他没料想到高阳竟来这一出,凭她这任人摆布的性子,难得今天这么意外,还会在乎这所谓的虚礼。 历书对高阳拱手作揖,“高阳公主光临,臣未能及时迎驾,微臣知罪!” 马车里面的高阳一声冷哼,不见其人,听到其冷冷的女声,“敢问历书大人,依照规矩,见到本殿,可需要下跪行礼?” 历书一愣,这个女子是来砸场子的还是来摆架子?说实话,别说是高阳,就是宁王来了,他历书也未必会依着规矩。 他们可是鉴鹰司,除了皇帝,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鉴鹰司! “公主,微臣不是对您不敬,只是最近膝盖疼,恐怕不能行礼下跪,还望公主见谅!” 既然历书退了一步,没有直接让高阳难堪,也算是给高阳面子,虽然这个面子等于没给,如此讽刺的理由,不是等于没给? 高阳见好就收,她从马车下来,跟着历书进来鉴鹰司,她并不是第一次来,但对这里还是陌生,第一次来这里,因为明岱凌那个混蛋逼着她打掉附中胎儿,她没办法,用那把匕首的暗号,找到鉴鹰司,被鉴鹰卫带到这里。 那时候她情绪十分激动,一心想要杀了明岱凌报仇!根本没有注意鉴鹰司的形态,今日一看,鉴鹰司果然是华丽大气,不愧是阎罗王穆折清掌管的衙门。 历书把高阳请到自己公务大堂,一个侍卫给高阳上了茶水,历书不带一点废话,干净利落,“清将军把公主扔在皇陵,以致公主受了重伤和......某些伤害,他被穆将军禁在府里,不能亲自和您道歉,特让我代他致歉,为了向您赔罪,他会送你两件礼物!” 高阳不屑一顾的语气,“但不知是什么大礼!” “清将军说,从今往后,就我让我带着高阳公主!” “让你带我?他真是这样说?” 历书不好意思说,穆折清的原话是这样的,“从今往后,你去跟着高阳公主,听从她的命令。算是我对她的赔罪!” 他当时差点没有睁着眼睛晕过去,“让我跟着那个蠢货公主?” 穆折清一记白眼,历书哪里敢违抗穆折清的意思,“遵命,清将军!” 历书对着高阳十分不要脸回复,“没错!清将军意思是,高阳公主毕竟不谙世事,在这个朝廷无依无靠,容易吃亏,所以叫我带着您,保护您!高阳公主但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来找在下!” “你要罩着我?那我这面子真够大!历书大人如此心高气傲,鉴鹰司的风云人物,愿意屈尊罩着我这个没用的假公主!” “这好说!有人给钱,什么都办,反正清将军给钱!” “第二件事呢?” “这第二件事嘛,敢问公主,最想报复的是谁,清将军成全您!” “你说鬼影?” “不是......咳咳,鬼影时机不到,你忘了乔穗还活着?” 高阳一对眼睛如寒冰,射出冷冷的光,伸手拿起桌上茶水,喝上一口,“鉴鹰司不愧是鉴鹰司,这茶比我檀金宫的还要好!” “那个疯女人被高栖夜砍断一只手臂,又被清将军削去一只耳朵,现在半死不活,疯疯癫癫在大牢里苟延残喘,公主不想亲自了结她?” 第一百零七章 邪阳生2 - 旷影陵 - 南栎 乔穗,这个此生最该仇恨之人,这个人不但和自己有仇,也是促进父亲变成高贼的帮凶,高阳和这个女人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历书的眸光已经在无形之中变得轻佻,“怎么样!这个人送给你可以吧!” 高阳将历书的神情看在眼里,不过她没有半点生气,那个厉书总是一副浪荡公子的模样,实际上屁胆没有,“一个将死之人,不用你们送我,我自然也能要了她的狗命!” “是吗!公主好大的口气,在怎么,她也是你曾经的养母,是一个四品官员的正妻!即使身已残废,即使堕入牢狱,你想杀她,只怕你连大牢的门也进不去!” 历书所说不无道理,不得不说,现在的高阳同过去的自己没任何区别,她依然是哪个,无权无势,谁也斗不过,穆折清眼里的蠢女人,“所以呢?” “承认一句很难吗?只要你承认接受我的帮助,你就可以得报大仇!” “我承认!” 历书轻挑眉,只觉得好笑,“哎,就这么简单的事情,咱非要诸多废话耽误时间嘛!来人,公主起驾!” 刑部大牢位于刑部的西南方位,向西穿过仪门前的甬道即为拱圆形的大门,门上正中写着监狱二字,有围墙,眺望楼,男牢,女牢,禁卒房,刑讯室,历书带着高阳穿过南北二大庭院,绕到关押女犯的女监,“怎么样,这里是不是有股熟悉的味道!你曾经也来过!” “我当然不会忘记!” “手里有武器吗?” “没有!” “这把匕首给你!”历书将这把匕首以一个极为洒脱的姿势扔给高阳,高阳接过! 这把匕首手柄处刻着一个“鹰”字。 历书带着高阳,走向那排阴暗的牢房最里面一间,“那个疯女人就在里面了,我在门口等你!” 高阳走至,透过顶梁小窗户照射的微弱光线,她看见抱着膝盖蹲坐在墙角边上的乔穗,她发丝凌乱,一身白色囚衣已经变成了邋遢脏乱不堪的黑衣,她头发凌乱似鸡窝,肩上和唯一一只手臂的衣服断成一条条布条,被斩断手臂的伤口已经结痂。 她只用一只手臂手臂抱着自己的膝盖,左耳朵被削去一只,削去耳朵伤口处还有包扎,她这副模样真是惨不忍睹,令人心生怜悯。 厉书吩咐狱卒打开牢门,高阳走到乔穗面前,乔穗这才听到动静,她猛然抬头,这个抬头动作,导致她半年没洗过头,爬满蟑螂虱子的头发,窜下来一只硕大的蟑螂,惊得高阳后退一步。 她拍拍自己的胸口,和乔穗那双沾着眼屎的眼睛对视,“乔穗,别来无恙!” 乔穗的眼睛投来狠毒和恨铁不成钢,她和高阳的仇恨,是滔天仇恨,永不可能原谅,她顿时激动地大口喘气,激动就要爬过来,要扑到高阳身上,和高阳拼个你死我活,不过她刚起身,被她身下那破烂的布条绊住了脚步,摔了一个狗吃屎!她慌忙起身,“是你!你没死!你竟然没死,上天不公!” “你苟延残喘活着,就是为了等我取你的狗命!” “你这个贱女人,为什么上天不让你死,为什么对我如此不公,我的两个女儿都被你害死了,老天不开眼!” 高阳看着眼前这个可怜的如乞丐的疯女人,果然,她和以前一点也没变,爱的极端,恨的入骨。一点小事,可以激动的心脏崩裂! 高阳薄唇的笑意伴随那诡异而妖娆的弧度轻轻挑起:“哈哈哈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费尽心机,联合鬼影,蛊惑张青坡,让我受得一场惊天酷刑,可惜老天就是不让我死,我又有什么办法!” 乔穗起身,她用仅剩的左手指着高阳,“你别得意,我告诉你,就算我死了,我会在九泉之下等你,等你下拔舌地狱,剪刀地狱,铁树地狱,刀山,冰山,油锅,我要看你下一层层地狱,永生永世受尽折磨!” “哈哈哈!”高阳一身红衣,衣袍飞舞,她拨出手中的匕首,“可惜,阎王不收我,我下地狱你看不见,你下地狱却近在眼前,去找你的茗玉吧,你的茗玉愚蠢又恶毒,没有你这个母亲给她出谋划策,还不知到了地府要怎么被欺负呢!” 高阳已经凑近乔穗,一步之遥,匕首的白光,照的乔穗久不见日光的眼睛有些刺眼,乔穗自知死到临头,但她还是拼了命想躲,被高阳一把拽住那鸡窝的头发,粗暴将其拉回,乔穗一顿胡乱的拳打脚踢,高阳手中的匕首已经捅在她胸口! 厉书在牢房门外看着二人,此时高阳背对着历书,这个角度看上去,她和乔穗好像拥抱一起,不过,他知道这拥抱可不是一般的拥抱! 高阳手里的匕首用力拔出,面前的乔穗一口鲜血吐在高阳身上,高阳如疯魔一般,匕首不间断地插向乔穗,一刀,两刀,三刀......直到乔穗和高阳的胸前全是血,乔穗身子慢慢往下倒! 那个女人满脸是血,浑身是血,死不瞑目。高阳还不罢休,蹲在地上,抬起手里的匕首,继续捅着乔穗的尸体,乔穗的胸前已经被捅成筛子,血越流越多,直到高阳和乔穗都变成血人,而高阳陷入魔怔,她手里的匕首停不下来,像是不知疲倦的钟摆,只有一个指令,捅,捅,捅...... 真是痛快,这是她受酷刑以来,第一次不是别人害他,而是她亲手报复别人,这感觉酣畅淋漓! 她虽然活着,她的身体早已经枯萎腐朽,她早已是一具行尸走肉,任何事物,都不能给这具身体都来快乐和痛苦,唯有这一次,向这个最恨最恶毒的女人捅刀,这个动作是如此的痛快,她继续一刀刀捅去,她每捅一刀,乔穗的血贱在身上都是无比的痛快。 高阳这朵枯萎的花,用乔穗的鲜血浇灌,即能慢慢苏醒。 原来,血才是唯一可以浇灌,这个从地狱归来的黑郁金。 她一直捅刀,直到厉书一遍遍叫唤她,她似乎失了神志,只自顾自的捅刀,根本听不见外界任何声音,最后,厉书冲进来牢房,强行拽住了高阳捅刀的手。 高阳缓缓恢复神志,一双大眼睛不知所以的眨眨眼,长长的睫毛似一片云,投影在她美丽而削瘦的面频上。 “刑部尚书何大人和府尹大人来了!” 厉书甩开高阳的手,他手里也染上血,他看了看身旁的下属,下属从袖子里掏出方丝帕递给历书,厉书擦完嫌弃扔了。 此时的高阳两个脸颊和额头贱了血,胸前和衣摆上皆是血,因她本身着一身红色衣裙,身上的血迹并不明显。 而脸上的血迹有些瘆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高阳被别人捅刀了。 历书拉着高阳出了牢房,高阳走到牢房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死状难看的乔穗,她勾起嘴角心满意足。 不一会,历书拉着高阳来到刑部尚书和府尹大人面前,这两位并排坐在狱卒长藤椅上,这位尚书大人高阳并不认识,看他神色,脸色平静,对高阳并没有什么敌意。 反观府尹李元生,高阳和他见面不是一回两回了,一回是高阳被乔穗陷害进了大牢,一回是查高瞻峋旧案,落在天牢,听说高阳被鬼影和乔穗算计时,这个府尹大人是唯一一个向瑜王爷提出反对的。 如此说来,这个府尹大人虽然呆板迂腐,倒也是公正之人。 李元生怒视着高阳,“高阳公主,没想到一别半载,微臣都得唤您一声公主了!当初就是你一意孤行,多少人劝你,徐将军是如何劝你,甚至将你锁在白府,你执意要去查你父亲旧案,倘若不是这样,疏月庵的两千将士,还有你二姐就不会死。 你也不会被鬼影算计成了瑜往妃转世,受那种火刑,这么多惨痛教训,包括,包括这次当堂辱骂生父,在皇陵受辱,这种种的教训,你为什么还不醒悟呢!你到底要怎样才能醒悟!” 高阳和厉书站着,刑部尚书和府尹坐着,四个人相对而望,历书双手叉腰看着高阳,他本是鉴鹰司四品佥事,何况他们鉴鹰司一向这幅德行,不把任何官员放在眼里, 他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等着高阳给府尹的反馈。 “那府尹大人倒是说说,如何才算醒悟!” “这一切都怪你自己,你明明没有能力,为何偏偏喜欢瞎折腾,你就不能安生一点,你这样无尽的折腾,到头来折磨了自己,也害死了那些救你之人!” “包括杀了乔穗,也是连累他们的行为,这个女人我不该杀她吗?” “乔穗即便是大牢里阶下囚,然我们正式审判时,她一口咬定,她所作的一切,都是受人指使,却不肯说受何人指使!这样叫我们如何去审,我们无法审,也没有任何证据,自然也无法判罪,无法判罪,她就死不了!就算她真的要死,也该死于大瑧的律法之下,你怎么能滥用私刑!” 高阳呵呵冷笑:“她是不是说,背后指使之人就是皇上,所以你们不敢审了?” “你放肆!” “那如今人也杀了,也滥用私刑了,两位大人说说该如何处置我?” 李元生用手肘推了推身旁的刑部尚书,刑部尚书清了清嗓子,“你推我也没用,这事我也管不了,高阳公主是公主身份,做臣下的哪有资格处置公主!” 李元生被他气结,“你,你装傻充愣干什么!乔穗在怎么说也是四品国子监夫人,她说杀就杀?” “那府尹大人要如何?”刑部尚书巧妙的把问题抛给李元生。 李元生不依不饶,倒不是说他故意为难高阳,只是高阳的做法实在有违规矩,他一向秉公执法,不可能同这群老狐狸这般,顾及这个,畏缩那个。 “高阳公主就算是公主,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上不在,我自会禀报穆将军和宸贵妃!” 这时候穆哲枫和严不谲忽然出现,穆哲枫似乎已经知道一切,他轻声说道:“府尹大人,何大人,这事你们先不用管了!” 李元生和刑部尚书从藤椅上起身,对穆哲枫和严不谲互相行礼。几人互礼后,严不谲又对高阳行礼,“老臣见过高阳公主!” 高阳对严不谲冷笑,脸上一抹意味深长,“严大人可知,本殿方才做了什么?” “微臣不知!” “本殿杀了乔穗,杀了你的老相好,看见我手上和脸上的血了?全是她的血!哈哈哈......”高阳心里暗叫,老贼,看见你七年的老相好死在我手里,不知你是何感受? 岂料严不谲一脸平静,“生死有命,公主杀了她,也是一种解决,冤有头,债有主,她死在公主手里,也是她死的最好方式!” “这真是可笑,严大人如此坦然承认她是你相好,还是满朝文武早已知晓,干脆就承认了,你承认就算了,你口口声声爱了七年的女人,死在我手里,竟是这种态度,不错,不愧是玩政治的男人,一个女人的死,对你来而言又算什么呢!” “公主说笑,公主是公主,无论如何教训臣下都是应该,就算公主对臣用词不当,做臣子的又岂敢辩驳!” “呵呵,老狐狸!” 第一百零八章 邪阳生3 - 旷影陵 - 南栎 穆哲枫打断二人,“李大人,何大人,高阳之事你们不必管了,交给我吧!” 李元生不服气,他不相信公正不阿的穆将军竟要公然偏袒高阳吗,“属下敢问穆将军,会如何处置?” 严不谲立马打断李元生,“李大人,你这又是何必呢,京城事情还不够多,非要在这等小事上耗费时间?” “这是小事?难道她是皇上继女,就可以擅用私刑!难道......” 穆哲枫失了耐心,眉头一皱,那张威严惯的脸面,给李元生无形的施压,他直接甩下一句话,“高阳我带走了,你们不需在管,李大人若是认为我有失公允,便请大人给皇上,上弹劾折子!” 穆哲枫扭头就走,历书快步跟上,穆哲枫走了几步却停下来。 历书会意,返回去,见高阳还呆在原地,真是为她的智商着急,“我说高阳公主,你还不舍得走?” 高阳呆愣片刻,总算明白过来,跟上穆哲枫走了。 穆哲枫把高阳带到内阁处,穆哲枫坐着他办公案前,高阳站在他对面,历书只是安静站在身侧,看看这两人在搞什么鬼名堂。 高阳半响不说话,也猜不出她什么心思,穆哲枫淡淡言道,“你先把手上,脸上的血擦一擦!” 不一会,一个侍卫打了一盘水过来,脸盆上有白色毛巾,高阳走至脸盘,看见毛巾犹豫不决。 穆哲枫解释道:“这脸巾并非是我,是一条干净从未用过的。” 高阳听后,仔细擦干身上的血迹,侍卫将脸盆收走,高阳回到穆哲枫书案前,“多谢穆将军出手相救,高阳感激不尽,我就先告辞了!” 高阳觉得气氛太过尴尬,还是先跑为上策,结果,却被穆哲枫叫住,“站住!” 她扭过头:“不知穆将军还有何吩咐?” “我救了你,你便是这样报答我?” 高阳扭头看向穆哲枫,嘴角一抹似笑非笑,“穆将军在京城权力滔天,一身富贵,要什么有什么,而我空有公主虚名,什么都没有,只因没有正经的册封,内务府对我的身份很是为难,我也不为难他们,干脆不要俸禄和供应,我身上一针一线,全都是宸贵妃娘娘送我,我一无所有,不知该拿什么报答穆将军,如果……穆将军不嫌弃,我以身相许报答穆将军如何?” 站在身侧的历书终于忍无可忍,发出了杀猪一般的笑声,穆哲枫身边的李开将军不苟言笑,在听见高阳这话后,不免也嘴角带笑,极力克制自己,只有穆哲枫,没有任何变化,面不改色,“公主请回吧。” 高阳看着穆哲枫的模样,刚才还一本正经,要高阳报答,她不就是说了一句“以身相许”。 这冰块脸居然脸不红,心不跳,凭他掩饰的再好,可她还是看出来,穆哲枫掩藏的一点点羞涩,只因,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把高阳赶走! 高阳觉得这一幕十分好玩,她故意调侃的语调,声音十分玩味,“是!待穆将军什么时候不嫌弃我,我随时都可以身相许。” 高阳走了,历书向穆哲枫行礼告退,穆哲枫却警告他:“历书,你们是杀手,是浮虫,是阎罗,你们不在乎生死安定,不要连累高阳!” “谨遵穆将军教诲!” “滚吧!” 历书无辜啊,清将军经常叫他滚就算了,如今一向不凶他的穆将军也叫他滚,他又不敢反驳,只得乖巧回道,“是!” 高阳刚走出内阁大门,外面丹栀和顾嫣已经等着,回到檀金宫后。她立刻沐浴更衣,换洗全身,想到她身上沾着乔穗的血,那个恶心女人的血,她就无比恶心。 洗沐全身后,她坐于黄花梨木的罗汉椅上沉思,她把穆折清给的匕首弄丢了,上午在牢狱,历书又重新给了一把。 这把匕首乍一看和穆折清那把并未不同,手柄上都有鹰的图纹,但仔细一看,还是能看到区别,穆折清给的匕首材质和做工都要比历书的要上品。 高阳又想起穆折清:若不是你在皇陵把我扔下,我也不会受此大辱,如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 呵,恩断义绝也是可笑,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有恩,没有义,你从前救我只是因为徐大哥而已,我真该正视所有人的劝告。 他们都曾劝我,你不是好人,不要跟你走太近,那时候我不信,这下终于尝到报应,阎罗王从不会有朋友。 她相信明怀冰,所以跟着明怀冰去了皇陵影门,她同样相信穆折清,所以跟着他去了旷门,最后她又得到了什么? 不过如果她不去皇陵,也不会让她彻底明白那句话,什么都是假的,亲父也好,皇继父也罢,没一个是好东西。 就这样昏昏沉沉过了几日,这天,高阳闲着无事,在书案前临摹画作,丹栀过来说,“公主,最近几日奴婢见您杀了乔穗有些心情不好,也不敢和您说,您在内务府是没有俸禄和供应,您的吃穿用度,都是贵妃娘娘拿她自己的那份贴补公主,公主要不要去宸贵妃娘娘那谢恩? 而且宸贵妃娘娘派了掌事宫女请您去上课,她请了几次,我见你今天情绪尚可,才敢和您禀报。奴婢说您身子不爽为由婉拒了几次,在拒下去怕伤了贵妃娘娘情面,还是去吧!” “上课?去哪上课?” “重华殿!” “重华殿不是皇子的学堂?” “重华殿本是皇子还有世子宗亲学堂,听说,是独孤大人,独孤大人认为本朝的公主有失礼教,她特意向宸贵妃申请,宸贵妃娘娘答应了,所以现在重华殿正殿是皇子世子上学,偏殿是公主,郡主和县主的学堂!” “那老头说的,该不会就是我?” “贵妃娘娘强调您一定要去,八成是这个意思!” “这老东西花样还挺多,不去他又能奈我何?” 这时候顾嫣走进来,“公主,贵妃娘娘方才差人来,送了一套宫裙给您!” 高阳起身去看宸贵妃给她的衣裙,丹栀、顾嫣二人合力将衣裙向高阳展示开来,这是一件华丽的黑色衣裙,上面绣着若隐若现金线牡丹,做工精致,用料讲究,这身黑色衣裙是特意按高阳的尺寸定制,她一看就知是宸贵妃特意给她做的,而不是宸贵妃自己的衣裙送给她。 高阳走近,捏起裙角,这身衣裙风格,双肩微露,红花含情,腰身收紧,将人苗条细腰极尽展示,黑艳露骨,这衣裙要是穿到高阳身上,绝对是艳压全场的黑牡丹。 “贵妃娘娘还说了什么?” 顾嫣道:“宸贵妃娘娘说,学堂里都是公主,郡主,或者有权有势的千金小姐,您此次去,定然要碾压她们。” “宸贵妃娘娘这是何用意,还真是令晚辈琢磨不透啊!” “公主,既然琢磨不透,那咱们干脆不琢磨,您只管美艳!” 高阳左右度量,宸贵妃如此讨好她,到底是图什么,这更加验证内心那个想法,宸贵妃是迫不及待要她去色诱穆哲枫?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厉害关系,有什么阴谋? “你说的没错,给本宫更衣!” 丹栀和顾嫣给高阳换好这身衣裙,顾嫣这个人不光有一张甜嘴,她的手艺十分不错,不用三两下,将高阳打扮的迷倒众人,风情万种! 高阳对着镜子,看着镜子中风情万种,美艳如花的自己,这一身黑衣裙,像极了蛇蝎美人,她道:“你们说,我是不是还少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丹栀,你说呢!” “公主,奴婢以为,清将军那把红宝石扇子十分匹配!”丹栀终于开口,看来她已经明显感觉到顾嫣的到来,是个厉害的角色,如果她还是在穆王府那种平静状态,静而不争,那么她就会成为顾嫣的垫脚石。 从顾嫣踏进檀金宫的那一天,丹栀就发现那双带着野心的眼睛,虽然她不明白,高阳这样尴尬的身份,只是皇帝的继女,连正式的俸禄供应都没有的虚名公主,这样的主子,究竟在顾嫣眼里看见了什么样的野心? “丹栀,你说的很对,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高阳的撵轿起驾,高阳并没有撵轿,这轿子还是也是宸贵妃给她,轿子走在皇城胡同内,她坐在轿子之上,看着走在地上之人,她明显比他们高上几分,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真好,她第一感受到,原来当公主还有这种美妙。 原来尊荣和身份真的可以带来喜悦和满足! 高阳在重华殿下了轿子,丹栀和顾嫣将高阳扶进去,上午的课已经开始,七排位置坐的满满当当,人手拿一本《女戒》,果然,独孤松那个老家伙讲的不是别的,是女德。 想到这,高阳像吃了一只苍蝇般恶心。 她静悄悄走进去,挑了一个最后一排角落位置坐下,没想到竟然被第二排的张芷靡发现了,她看着高阳,轻声叫唤,“高阳姐姐,高阳姐姐!” 她这一叫,所有人发现了高阳。 …… 这个张芷靡发什么疯,之前不是很讨厌她的,如今还一口口叫着高阳姐姐,张芷靡叫着不恶心,高阳听着都要恶心透了。 一群人目光齐刷刷看向高阳,这些人高阳都不认识,除了张芷靡和她身旁的紫云县主,其他的,高阳从前当明岱凌夫人时应该是见过,不记得了。 高阳见紫云对她十分礼貌一笑,不愧是襄侯的千金,温柔贤淑,明明是她抢走了紫云最爱的明岱凌,紫云一点也不恨她吗? 众人在课堂上想说话又不敢说话,最后讲桌之上的独孤松道:“高阳公主,上课的时辰是下人没有传达,还是传达了,公主没有按时到来?” “独孤大人,既然本殿来了,您好好讲课就是!” “你真是,你真是,莫不是你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教过你规矩,若是平时也就算了,你要知道,这里是学堂,老夫既然站在讲台之上,就是你们的老师,学生敬老师之礼,你总该知道吧!你这样只会给皇家丢尽颜面!辰时初就开课,你足足晚了一个时辰!” “独孤大人说的好,您说得没错,您不知道吗?我从小到大就是没人教没人管,母亲也不管我,我那个高贼父亲自然也不管我,我倒是有一个老师,就是十四岁遇见的清泉先生!我是清泉先生的学生,您确定,您还要我叫您一声老师?” “清泉先生是天下之大儒,老夫自然不敢与清泉先生并提,你可以不唤我老师,希望公主能一丝尊重老夫!” “你错了,清泉先生从来就不是大儒,若非要非他安个门派,就叫他道家和杂家吧!总之不是你们儒家,他才不会如你们这般迂腐!” “公主是何意,可是对老夫所教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不过,要是独孤大人是叫我过来听女德就算了吧!本殿乏了,先告退!” “站住!诸位公主,郡主,县主和官家姑娘们,你们身份尊贵,将来也是嫁给大瑧最尊贵的男子为妻,老夫教你们女德难道错了吗?” 第一百零九章 邪阳生4 - 旷影陵 - 南栎 “我实话与独孤大人说,虽然我从前是郡主,是名门大家,像女德女戒这种东西,我从小到大就没看过,父母亲不管我,我从小,唯一老师应该是兄长高栖夜,他怎么可能教我女德四书,我在蜀国,蒙幸有蜀国皇帝为我请了清泉先生授课,他老人家也从没教我这种东西!” “那是从前,你现在是皇帝继女,是大瑧的公主,你该有大瑧公主该有的样子!高阳公主,老臣苦心一片,公主明不明白?” 高阳眼眸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她对这个迂腐的老东西再无法容忍:“不明白!什么狗屁女德,愚蠢迷信,礼教至上,男尊女卑,守节愚忠,还不是男人为提高自己地位,变相对女子的约束,甚至是对女子的摧残和压迫!” 《女戒》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头......生下女孩,要把女孩睡在床下,将织布用的纺锤给她当玩具,男孩则睡在床上,将卿大夫用的圭璋给他当玩具。真是可笑至极,这么说,你们男人生下就比女人高贵?《恭顺》第三,恭顺之道应该是夫妇双方相互尊敬,相互礼让,班昭却号召女子单方面如此,另外。“侮夫不节,谴苛从之!真是可笑至极,怎么不直接说,全天下女子是你们奴隶好了! ” 高阳愤恨地瞪着他,脸色气得惨白,她将身旁一位,不知是县主还是没有封号的小姐,将她面前的《女戒》书,一把甩在地上,狠狠地跺上几脚! “你......”独孤松气的捂起了自己的胸口,小太监过来扶住他,一个女官过来劝道:“高阳公主,这课您要是不喜欢,就不上了,犯不着和独孤大人这般计较,奴婢送您回宫去吧!” 高阳见独孤松这个样子,不敢在开口,这个老东西一大把年纪,要真被她气死了,又是一桩罪名。 高阳拿起手里红宝石扇子,轻轻摇了摇,“独孤大人,高阳不知天高地厚,童言无忌,还望您恕罪!” 她摇着扇子准备离去。 独孤松缓过气来,“站住,如你所说,妇德只是男人对女子的约束,只是男人自私地要控制女子,那我问你,除了这样,你有更好的办法?女子嫁给夫君,夫君三妻四妾,若是你们不学妇德,那只会妻妾乱斗,争风吃醋,后院不得安生,男主外,女主内,女子相夫教子,这些说的有什么错,这些不过是为了人类的秩序。” “妻妾乱斗?争风吃醋?这还不好办,你叫天下男人不纳妾,一夫一妻不就没有矛盾了,嫡庶尊卑,若是只有一妻,又何来的嫡庶尊卑?说到底,这些错误不是男人搞出来的,既要享受三妻四妾的快乐,又要内院和谐,没办法了,只能想出什么三从四德,什么都是男人对,什么都听男人的。” 高阳扇着那把宝石扇子,再次用脚踩上那本地上《女戒》,“这不就是你们儒家治国治家之道!真是狗屁!老头子,我也不跟你废话,你们这些腐儒真是可怜,你大概不知道,皇上其实特别讨厌你,之所以还把你留着,只因要把你这个虚伪老头做模范给世人看! 你除了这个无用礼部尚书和无用太子太傅虚名,还有什么实权,独孤大人,你还不明白吧,不过你也不用太悲观,我想同样是个无用的楷模,你的结局大概会比海瑞好一些,因为咱们的皇帝是个好皇帝,估计不会杀你!” 高阳扭身就走,刚走出几步,刚到院子们,碰到一位青衣大人,高阳匆忙而过。 青衣大人叫住高阳,“高阳公主且慢!” “这位大人是?” “在下霍钦谛,见过高阳公主!” “你是卓侯爷霍钦谛?” “正是在下!” 高阳在京城的时间并不长,然而这位卓侯爷的大名她还是知道的,她从小就知道,因为这个卓侯爷是整个大瑧朝唯一一个与她的兄长高栖夜齐名之人。 准确一点来说,不是卓侯与高栖夜齐名,而是高栖夜与卓侯齐名,因为在高栖夜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卓侯爷的名声就已经家喻户晓。 当年大瑧的三杰分别是,一穆况,二霍钦谛,三才是白阙,但是不知为什么,后来演变成了,大家口头说起大瑧的顶梁柱,一直都是一文一武,一文忠国公白阙,一武镇离王穆况,而属于中间的霍钦谛,反而被人习惯性地忘记。 其实就按才能来论,穆况的才能属武功绝学,白阙擅政务,而居于中间不上不下的霍钦缔反而是最杰出全能的那个,听说精通百家诸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是大瑧的智囊级人物。 就是这样的智囊级的人物,和高栖夜有共同点,霍钦缔的容颜俊美,才能出众,怎是一个精彩艳绝可以形容,在高栖夜还没有出名前,霍钦缔也曾是全大瑧少女最心动的存在。 只是后来,为什么大家渐渐忘了霍钦缔,而新一任的智囊虽没有出现,却出现另一位精才艳绝,惊天惊人的映月医仙,从那以后,霍钦缔在大瑧百姓眼里逐步下滑,直至酒楼茶楼的说书先生,津津乐道说着三大神话,却很少提及这位,曾经也是轰动大瑧的智囊人物。 高阳记得,当时高阳还是明岱凌的夫人时候,因为她喜好书画,带了很多高栖夜的画作临摹,明岱凌吃醋,于是将高栖夜的画作全部换成了霍钦缔,那个时候,高阳也算是第一次和这位智囊间接接触。 那么这一次,则是真正的和智囊面对面相见,高阳相信,有资格和她的栖夜哥哥齐名的人物,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心中不免多了一丝敬畏。 她打量霍钦缔全身,只见他一身青衣,银冠束发,嘴角下带着略微的胡须,脸颊虽然比不上高栖夜正值青年,却也看不上什么岁月的痕迹,他精致的五官,是上帝最好的一艺术品,无论任何一个角度看,都是如此的完美。 他和栖夜哥哥的区别,仔细比对,其实他们的两的气质完全不同。 高栖夜是如此冷漠骄傲,傲视凡尘,而卓侯爷脸上看不出一丝傲视的表情,是智慧平和,似他这种姿态,才是一个真正修炼心境的大家吧! 而栖夜哥哥,就才华而论,他是天才,无可挑剔,可那张完美的皮囊下,却是一颗破裂受伤不正常的心,他从来不懂人间的美好,他也从来没看到过,只能一惯用冷漠骄傲的语调,把自己伪装成仙,实则从来不是仙,是……,只要跟高贼沾上关系的人,都会下地狱,比如栖夜哥哥,比如她高阳。 高阳恍过神向霍钦缔行了一个福礼,“久仰卓侯爷大名!” “微臣听闻,高阳公主十分喜好书画,下堂课正是微臣给公主们上书画课,不知公主可愿赏个脸留下!” “卓侯爷的书画与栖夜哥哥一同闻名天下,平时,即便有人豪掷千金也未必能邀卓侯爷一画,如今我既有如此荣幸,有幸听得卓侯爷讲画,自然不能弃了这个机会。” 高阳和霍钦缔重新进来重华殿的内院,独孤松正在坐在椅子上,一个太监过来给他送水服药,高阳还真怕自己一进来,直接把独孤松又气的晕倒。 霍钦地看出了高阳的尴尬,他走到独孤松面前,“独孤大人这是怎么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孔子不说过,唯独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咱呢,不跟女子计较!独孤大人您进去休息片刻,下堂课,霍某来讲可好?” 霍钦缔连哄带骗,把孤独松带去内殿休息,他又让诸位学生休息片刻,一会在上书画课。 休息的这时刻,高阳坐在她方才,最后一排角落那个位置,她静静地坐等开课,岂料,张芷靡却一直叫着高阳,高阳本不想搭理她,可是她一直叫,再不理她,所有人又要一脸古怪看着她。 高阳长叹口气,轻声回了张芷靡,问她有何事,结果她一个劲招手,高阳起初没明白什么意思,终于会意,原来张芷靡是想叫她去前排坐,坐在张芷靡和紫云的身侧。 高阳才不想去,只当没看见这个招手。 不一会,霍钦缔宣布开课,这时候,一个女官给高阳上了一杯茶水,其他人桌上早已有茶水,高阳的这才奉上。 霍钦缔清清嗓子问道,“诸位喜欢书画,可否说说为何喜欢书画?” 这时候全场一片鸦雀无声,大家出身高贵,或多或少学过书画,有些是自愿学的,有些被父母逼迫的,他们只知道应该学,只因所有人都学,至于到底到底为什么学,她们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见没有人回答,霍钦缔道:“紫云县主是京城才女,书画一绝,不如紫云县主来说说。” 庄琅珂从座位起身,“唐张彦远《论画六法》云:夫象物必于形似,形似须全其骨气,骨气形似,皆本于立意而归用于笔,故工画者多善书。是形似骨气中,皆书法也。中国画法从书法来,画法全是书法,欲明画法,先究书法。故书中有画,画中有书。 书画的好处太多太妙,不是一言一语便能说清楚,如果一定要说个一二,至少,在我情绪失控时,它可以纠正我内心情绪,滋养我的心灵骨魂,又譬如绘画里的蕴含精神,知足常乐,天人合一,这些观点不都是对我的好处和启发?书画非常有意义,它是经过长时间的传承下来的深厚的精神矿藏!” 还不待霍钦缔说出那句“妙!”。 他的声音被集体学生的鼓掌湮灭,张芷靡大叫道:“紫云姐姐,你真是厉害!不愧是京城才女!” 众人也跟着起哄。 “紫云县主不愧是襄侯之女!” “真厉害啊!难怪我父亲天天要我学紫云县主。” 霍钦缔抬手示意众人不要喧哗,随后他说道,“高阳公主爱书画也是出了名,接下来,高阳公主说说为何喜欢书画。” 众人目光齐聚在高阳身上,期待着高阳和紫云县主那般精彩的回答,不过...... 只听高阳轻飘飘说了四个字,“画的开心!” 第一百一十章 邪阳生5 - 旷影陵 - 南栎 众人哄堂大笑,她们一直以为高阳的回答会像紫云县主那般,引用书画大家之语,而后说出一番精彩的总结,没想到,会是这么简单通俗的四个字, 这位公主,当真不是民间跑来的大字不识的野丫头? 一位学生问高阳,“高阳公主,听说你还是明侯府少夫人之时,整个院子画满了你昔日夫君明岱凌的肖像,不知,你们已经和离,你如今画的是谁?” 这分明是一句带着挑衅嘲讽的问话。 高阳在柳妃娘娘寿辰宴时见过她,只记得她好像姓李,父亲是哪位官员也忘了,高阳淡淡回答,“李小姐,既已和离,自然不再画他!” 那位李小姐不依不饶,“但不知画的是谁?” “画的是我父亲!” “你画高贼?” “你放肆,本殿的皇继父是当今皇帝,本殿所指的父亲自然是指皇上!” 张芷靡问道,“你又没见过父皇!” “难道没有画像?” 霍钦缔及时打断这个尴尬话题,“诸位,我们继续讲书画,中国绘画的勾线与西洋绘画的明暗,放在一起,不相协调。中国画用线要求骨法用笔,概括空灵......” 高阳听着听着,听到后面恍惚了,从小到大她都不喜欢上课,在广平王府的学堂也是被玉竹欺负,干脆她不去学堂,她只是每天来到栖渊阁等着栖夜哥哥给他上课。 没有栖夜哥哥的课堂,她都想睡觉。 她闭了耳识,身体依然保持坐着听课的姿势,却小心翼翼眯起了眼睛,在醒过来时,听见霍钦缔还在讲:“书法中所谓气势,所谓结构,所谓力透指纸背,都是表现书法的空间意境......” 高阳终于坚持不住,她实在太困,趴在桌上睡着了。 再醒来时,是丹栀将她叫醒,这个时候学堂已经下学,其他人早已离开学堂,她身旁站着张芷靡和庄琅珂,高阳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芷靡公主,紫云县主,你们怎么在这?” 张芷靡拉着庄琅珂的肩,“高阳姐姐,你睡糊涂了,你真厉害,平时上课只有我才睡觉,原来你也是个学堂废渣,听课就想睡觉!” “我昨日一夜没睡,实在太困!” “一夜没睡?你做什么去了?” “没什么。”高阳没好意思说,因为杀了乔穗特别激动,所以几夜没睡。 高阳抬头,才发现,霍钦缔还在讲台位置欣赏一副画作。 高阳想走去霍钦缔那里,却被张芷靡一把抓住,“诶,宸贵妃娘娘举办了一个百花宴,你跟我们一块去!” “百花宴?我就不去了!” “你.....你怎么不识好歹,之前本公主厌恶你,好不容易如今不讨厌你了,屈尊请你去,你还给脸不要脸了。” 高阳心里冷哼,你什么时候讨厌我,我不知道,你又莫名其妙不讨厌我,我也不知道,不稀罕知道。 高阳刚想怼回张芷靡,庄琅珂抢先一步出声,“芷靡公主,她没休息好,我们自己去就好了。” 说完,强拉着张芷靡走了。高阳看着离去的二人,想着这个庄琅珂倒是通情达理,应该早看出高阳想去找霍钦缔。 她走到霍钦缔面前,霍钦缔此时还专心鉴赏面前那副画作,高阳一看,原来这副画作,不是其他,正是高阳最喜欢的《副春山居图》其中的一段。 她轻声道:“卓侯爷,是我失礼,您在上面辛苦的讲课,我竟然睡着,我该死,学生特意向您赔罪!” 高阳退后几步,对霍钦缔拱手赔罪,霍钦缔笑笑,“公主的老师乃大瑧的名人大家清泉先生,臣可不是您的老师,也不敢和清泉先生同为一辈!” “卓侯爷,您真的不怪我?” “公主不用唤我卓侯爷,不如唤微臣霍大人,他们都是这样叫!” “霍大人是大瑧三杰之一,就算真的和清泉先生同为我师又如何?” “高阳公主,可是心里有什么疑问要问微臣!” “是,我有问题想向霍大人请教!有句话说,映月医仙医的是身,霍大人医治的是心,霍大人精通心力解读之术!妙不可言!听闻,霍大人曾经劝下无数,万念俱灰,欲以死解脱之人,这些人和霍大人交谈之后,焕然一新,重新燃起了希望!说到这,我突然想起了一个有意思的事情?” “哦?是何事情!”霍钦缔这才注意道,他一直坐着,而高阳是站立和他说话,忙道,“公主请坐!有什么事坐下说吧!” “霍大人这张巧嘴,与明怀冰的巧嘴,不知道,若是霍大人愿做他师,会是什么样子!” 霍钦缔笑,高阳仔细看着眼前人,和明怀冰一样,霍钦缔有一种,天下事皆在掌握的气势,然而又有所不同,明怀冰看着别人懵懂,似乎嘲讽,总之让别人很不舒服,而霍钦缔则相反,他看着别人懵懂无知,似乎很怜悯,就像一个医者,怜悯一个久病缠身的病人。 “不瞒公主说,明怀冰本就是我的学生!当初南雄侯爷本是请我去做明岱凌的老师,岱凌好武功,可我对他说,我不喜欢教武,只会教他文,他不喜欢,于是,我便做了明怀冰的老师,不过,他那张巧嘴,可不是我教的,我从来没教过他什么口舌之学,我只教过他读书作画!” 看着高阳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霍钦缔又补充道,“怎么,怀冰没有和公主说过?” “从未提起过。” “也许我这个老师,根本不值得他提起呢!” “怎会!”高阳言归正传,“霍大人,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希望霍大人,这个大瑧智囊能替我解答一番!” “若是能帮到公主,自当尽力!” 高阳沉默许久,她眼珠子一直打转,似乎很纠结究竟该不该诉说,好像无论诉说与否,都是如此痛苦,“在我心里,一直有一个直觉,有一道声音,那道声音好像是我肚子里发出,又好像是从我的脏腑,从我的灵魂,它一直教唆我做一件坏事,我很想做,很想做......可理智又告诉我,我这样是错的,我徘徊犹豫,我万分痛苦,这件事折磨我太久了! 请问霍大人我该如何是好?” “人之初,性本善,既然是你的直觉,便是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我想,不管它是不是正确,应该都算善良,因为人生下来就是善良,而你内心那个灵魂深处的想法,就是返璞归真的自己,可理智又告诉你,那是一件错事,你不该去做!是非对错到底用什么去衡量? 究竟是,你的心灵原本就已经邪恶,理智告诉你这是错误,还是说,你的心灵一直就是纯良干净,只是你的理智误解了它的意思!” “我,我也不知......” “既然公主分辨不出,那可否,方便告知霍某具体是什么事?” 高阳摇摇头,不能告知,肯定是不能告知。 “既如此,霍某凭这些简单的信息,也无法做出任何判断,我虽对公主直觉不能做出判断,但霍某有几句话......” “请霍大人赐教!” “霍某是跟着清将军从长安回来,之前京城所发生的关于高阳公主的一切,霍某都没有亲眼所见,关于公主的事迹,臣自然是听说的,以及近日,公主在宣武殿对亲父的千古一骂,还有皇陵中,那些不愉快的遭遇!公主究竟在皇陵遭遇了什么,鉴鹰司不曾透漏半个字,不过历来世人对女子的猜测,不会好到那里去! 高阳公主的经历令霍某痛心,令大瑧有良心的百姓的痛心,若是上天已经逼迫公主至如今的地步,还需要顾及什么呢?也许,公主的一切苦难都是老天之手在安排,包括这个直觉也是! 微臣并不知公主的直觉,也无从猜测,微臣知道这个直觉十分痛苦,既然痛苦,那要怎样不痛苦?按照直觉去做吗?公主已经遭遇人世间痛苦至极,难道还会怕更恐怖的事情?” 高阳的眼睛一亮,“所以,霍大人支持我跟着直觉去做?是吗?” 霍钦缔是个老狐狸,他当然不会把话说的太直接,“微臣只是以为,任何一个直觉存在,都有它的道理,或许,这些无法解释的玄妙直觉,正是老天之意呢!” 高阳不再说话,别说此刻她分不清是非善恶,很早以前就分不清了,既然早就分不清,为什么理智还会判定那个直觉是错误,真是矛盾,可见她脑海里,依然残留世间灌输给她的思想,要摆脱这些思想,才能找回那个真正的自己。 霍钦缔继续说道,“公主可知,为何明明我,镇离王和忠国公同是三杰,为什么明明我才是三杰中最全能的人才,却最没有存在感,最先被人遗忘的人反而是我呢?” 高阳已经感觉到,霍钦缔在一步步引导她什么,“我不明白!” “其实道理十分简单,因为我是全能人才,什么都会,说白了就是什么都不精,镇离王擅武,忠国公擅政,我居中,什么都擅,又什么都不擅,最高领域我都不占,自然就会被人遗忘,就像茶楼先生常说,世人只会记住第一名,又哪个去记第二呢?我就是个千年老二!” “栖夜哥哥呢,栖夜哥哥他和您一样,也是个全能天才!” “不,他不一样!他不仅仅是个全能天才,他有一个领域无人能敌,映月医仙,医仙的医术谁敢争锋!” “那.....”高阳那了半天,也没有那出后面的字。 霍钦继续说道:“人类是如此的复杂,从开天之时,就有了天地阴阳两面,那么人类本身呢,自然有善恶两面,并非所有人都只有一面,善人只有善?恶人只剩下恶?公主说,那个声音一直在呼唤你,可直觉又告诉你,那是一个错误,那就算,直觉是恶的一面,你的理智是善的一面,现在你的善恶两面在打架! 于是你迷茫了,你不知到底该何去何从,人类最初为什么要认定善是正确的一面呢,其实说白了也是自私的一种行为,人类贪生怕死,人类希望能和平共处,大家一起活着,所以提倡善良,善良的世界才不容易死人,说白了,都是因为怕死,可这个理论,与你而言已经不适用了,曾经那些所谓的亲情大义,迫使你去为了高贼父亲查案,在遭到后面的苦痛,这说明,不管善不善,你的路都错了,所以上天才会令你痛苦。 反正善不善都是错,那么管他对错干嘛,怎么开心怎么来! 人类的复杂,远超我们头脑现有的才智!” 第一百一十一章 邪阳生6 - 旷影陵 - 南栎 “微臣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就拿百姓最崇拜的镇离王和皇帝来说! 镇离王拓守边疆,守护着大瑧的百姓,他忠肝义胆,他无私奉献,他当真无私,没有一点点私心?难道就因为从小熟读了几本破书,懂了几个道德仁义礼的思想,所以这种思想深深灌入他的脑海,令他无法自拨,无论他开心他痛苦,他都要依着大瑧,依着忠诚在前面,人性告诉你,是这样,也不全是这样! 难道镇离王在上阵杀敌的时候,没有身为将军的痛快和荣耀?他在赢得一战又一战,成为大瑧人人称赞的战神之时,他的自豪,他的痛快,那是一种男人的幸福,将军的幸福!他将他的全部奉献给大瑧,大瑧又何尝不是在成全他,成全他当了大瑧的战神,每一次努力,每一次指挥,每一次的机遇,都会让他头脑感受到与生俱来的将军的荣誉,他的灵魂生来就是给沙场,自然他在战场便是享受! 如果他从未痛快和享受,如果他只感受到杀戮,感受到,那些死在他刀下亡魂的讨伐,以及灵魂的拷问和救赎,你去问问他,如果是这样报效国家,他还愿不愿意? 不管是将军,是文官,是宰相,一个政治家在造福百姓的同时,他难道就没有一点享受权力的快感?包括高高在上的皇帝,九五至尊,君临天下,生杀予夺,醒掌天下权力,醉卧美人膝,至尊同时伴随多少和波谲云诡和刀光剑影,这一切是痛苦和快乐并存!公主说呢? 人本身就伴随自私与邪恶,何必去扼杀它呢!” 高阳醒过神时,不知道霍钦缔什么时候离开,只看见学堂内空空的座位,和两个院子门口候着的丫头。 高阳惊觉自己满身是汗,她感叹道,这个霍钦缔不愧是明怀冰的老师,明怀冰的嘴,她已经十分佩服,这霍钦缔的嘴简直是出神入化的境界! 通过霍钦缔的话,高阳想通了,彻底想通了。 霍钦缔说的没错,不管她是否遵从善良正确,上天又何曾善待她?既然善恶都是痛苦,那还管这么多干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回到檀金宫,用过午饭后,高阳也不歇午觉,只是坐在罗汉床上细细品茶,喝完一杯又一杯,顾嫣总觉得高阳好像要说什么,等了许久,高阳终是开口了。 “丹栀,顾嫣,你们二位帮我做一件事!” 二人跪地齐声道:“请公主吩咐!” “你们谁有本事把穆将军请过来?” 丹栀脸上诧异无比,“穆......穆将军......”随后她反应过来,明白了什么,“穆将军本是在皇宫长大,他在皇宫,有皇上专门给他留宿的宫苑,这个点,也许他在竹堪宫午睡,也许还在内阁议事!” “你们二人今天之内,谁能把穆哲枫请到我宫里来,谁就是檀金宫的掌事宫女!” 高阳又叫了一位年长的姑姑进来,“钱姑姑,本殿让你弄的东西,可带来了?” 钱姑姑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请公主放心,这个药我找过好几家医馆反复确认,药性不大,不会伤人,不过也管用,这一瓶效果极好!” “嗯!去领赏吧!”高阳没有俸禄,让钱姑姑领的赏钱也是宸贵妃给的。 高阳端着那杯碧螺春的手有些瑟瑟发抖,她再次重复一遍:“你们两个,今日之内谁能把穆哲枫请过来,谁就是我檀金宫的掌事宫女!” 丹栀和顾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光是成为掌事宫女,还是意味着,从今往后谁就是高阳的心腹宫女。 高阳淡淡发话,“丹栀,你先去吧!你原来就在穆王府呆过,不管怎样,你的胜算会大一点,你先去,我等你的好消息!” “多谢公主信任,奴婢这就去!” 丹栀走了,顾嫣心情复杂,的确高阳偏心了,明显是偏袒丹栀这边,只有丹栀无能将穆将军请过来的情况下,顾嫣才有机会。 但顾嫣换个角度想,她毕竟是宸贵妃身边派过来的,高阳能把如此重要之事派给她做也算是一种信任,她又何必在意许多。 丹栀打探清楚了,穆哲枫此时不在内阁,而在挨近前朝的竹堪宫,她到达竹堪宫才知道,穆哲枫并不在里面歇息,而是和襄侯爷议事,丹栀让竹堪宫的侍卫去禀报。 侍卫说,“穆将军在里面议事,不许任何人打扰!” “那,穆将军大概要议到何时?” 那个侍卫十分冷漠,“穆将军要议论要几时,我们这些做奴才又怎会知道!” 丹栀无奈,她不甘心,她难道真要败给顾嫣,到底,她从前也是呆在穆王府的,怎么说也该是她赢,可是眼下,她又真的没办法,还真是出师不利,丹栀换了一个问题,“平时穆将军一般议事到几时?” “穆将军每次时间都不一定,姑娘,我劝你不要打听了,对了,你是哪个宫的,我怎么瞅你这般眼熟!” 丹栀道,“大人当然瞅我眼熟,我本就是穆王府的女使,我是清将军的贴身侍女丹栀,你是穆将军的贴身侍卫,当然见过我!” “原来是你,丹栀姑娘!” “大哥,你能不能帮帮我,我有很重要事情找穆将军,我们公主原本是专门请穆将军过去喝杯茶,没想到今天午睡起来梦魇发作,现下头疼的厉害,我们请不到太医,不知为何,也许是有人不想太医来治好公主,公主在皇宫内无依无靠,我只能找穆将军作主!” “原来是这样!可......” 丹栀急得跪在地上,“我求求你了,卢大哥,张大哥,就帮帮我通传一声吧,我怕晚了,公主真的不行啊!” 另一个站在对面的侍卫,“行了,我们也不为难你,我去通报,穆将军去不去,我就没办法!” “谢谢你,卢大哥!” 那卢大哥进去不久,出来后,果然如丹栀料想的一样,穆哲枫不肯出来,只是说了一句,后宫之事去找宸贵妃。 丹栀败了,灰头土脸回了檀金宫,还没等她开口,高阳已经猜到,“顾嫣,你去吧!” 顾嫣行了一个福礼,转身而去,俨然是走向战场的姿态。 高阳叫住顾嫣,“等等!” 顾嫣止步。 “本殿问你,你做事原则是什么?” 顾嫣坚定的声音想起,“奴婢没有原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你去吧!” 看着顾嫣离开,高阳又对身边的丹栀说道,“丹栀,你跟她去,且看看她是怎么个不择手段法!” “是!” 穆哲枫宫殿口,两排侍卫整齐站成两排,很是威风,丹栀走到最前排两个侍卫首领那里,也就是丹栀唤他们,卢大哥和张大哥两位! 卢侍卫和张侍卫并不认识顾嫣,看见顾嫣后面跟着丹栀,知道了又是檀金宫的人。 张侍卫道:“丹栀,你们怎么又来了!我说了穆将军不见你们!” 顾嫣二话不说,直接跪在地上,然后大声吼道:“檀金宫宫女拜见穆将军!穆将军,高阳公主头疼欲裂,痛不欲生,她快不行了,求您去看看她吧!” 丹栀心头一震,原来这就是顾嫣所谓的不择手段,果然是......不同凡响。 张卢两个侍卫恼火,“你给我住口,这里是穆将军住的竹堪宫,岂容你在这里喧哗放肆!” 顾嫣根本不理会,继续叩头喊叫,惊动了里面,穆哲枫在里面喊道,“你们想把我这竹堪宫掀了不成!” 那声音明显是怒意无疑! 张侍卫急了,“你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你在喊下去,要是穆将军治你的罪,你小命都没了!” 卢侍卫又对丹栀说道:“丹栀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把她带走,在不带走,别说她,还会连累高阳公主!” 丹栀觉得这话有理,于是她上前拉扯顾嫣,结果顾嫣一把甩丹栀的手,这下,顾嫣哭的更伤心了,可以说是嚎啕大哭,她的声音撕心裂肺,头叩在地上叩哐哐作响。 看的一片侍卫很是同情!丹栀被顾嫣震撼了,果然这才是顾嫣,这个宫女真是个狠人,为达到目的,什么都不顾! 顾嫣又一个响亮的叩头,“穆将军,高阳公主她真的快不行了,她抱着头在地上打滚,这世界对她已经足够残忍,求您,您去看看她,看看她吧!” 竹堪宫内,穆哲枫和襄侯坐在书房内,看着穆哲枫听着外面一声声惨叫哀求,穆哲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也不知是生气喊叫的宫女无礼喧哗,还是其他复杂的情绪......那个女子的叩头声和喊叫声,越发惨烈,穆哲枫眼神渐渐变成......担忧? 只听外面那个女子一声剧烈惨叫,应该是侍卫一脚踹在她身上,那个侍卫大声警告,“再敢造次,我现在就杀了你!” 襄侯爷仔细聆听外面的动静。 那名女子刚烈,“那你杀了我!公主头疼的厉害,如果她死了,我也不活,公主说,她临死前最想见的就是穆将军,求穆将军见她最后一面!” 侍卫道:“她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还特意跑去天牢里杀了她的仇人乔穗!怎么突然就这样!太医为什么没去!” 又传来一道道大哭大叫的惨叫声,“穆将军,我第一次看见公主痛苦成这样,既然穆将军不去,那奴婢就跪死在这里,公主对我恩重如山,无论如何,我便是跪死,也要求穆将最后去看她一眼!穆将军,求你大发慈悲去看看她!” 另一个侍卫忍无可忍,“我忍你们多时了,她死不死我们不管,我都说了穆将军不去,你还敢这番咆哮,我现在拨剑成全了你!让你去阎王爷那里尽忠诚吧!” 襄侯爷焦急喊道:“穆将军,你快出去!” 穆哲枫立马起身,人还出去,先喊出去那句:“住手!” 这厢,竹堪宫门口的卢侍卫正拨剑要动手,被张侍卫拦住,又听见穆将军的命令,赶忙收手! 穆哲枫一出来,两排侍卫齐刷刷下跪,他看见丹栀身边的宫女,跪在地上,额头上因为叩头渗血,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她捂着左手胳膊,显然是刚刚侍卫打伤了。 没想到高阳有如此衷心的婢女,他看着这一切,假装面不改色,“到底怎么回事!” 丹栀刚想开口,顾嫣大哭叫起来,“穆将军,求您去看看她,她疼的快不行,是奴婢不对,不该对着竹堪宫咆哮,奴婢甘愿以死谢罪!” 顾嫣说着,真的起身,冲到那个卢侍卫面前,就要夺走他手里的剑,然后自尽。 穆哲枫快速打掉顾嫣抢剑的手,顾嫣被穆哲枫力道打得往后面倒去,丹栀从后面接住顾嫣,穆将军长叹一口气,“行了,我跟你们去看看!” 顾嫣欣喜跪地,“谢谢穆将军!谢谢穆将军!” 丹栀鼻子一酸,顾嫣凭着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就这样......成功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邪阳生7 - 旷影陵 - 南栎 顾嫣跪地,喜极而泣,“多谢穆将军,多谢穆将军!” 然而,等穆哲枫来到檀金宫时,却看到高阳安然坐在罗汉椅上饮茶,这哪里有半点生病的模样,穆哲枫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只是,他不明白,高阳耗费这么大力气把他请来,究竟是图什么? 他声音压地很低,但依然能听得出,声音夹杂怒意,他质问顾嫣,“她不是好好地坐在这!” 顾嫣一时不敢回话。 高阳挥手说道,“顾嫣,丹栀你们退下吧。” 穆哲枫冷冷瞪着高阳,“你又要耍什么花样?” “穆将军,那日我滥用私刑杀了乔穗,吏部尚书大人和府尹大人好像不打算放过我,是穆将军救了我,今日请穆将军前来,便是请将军喝一杯感谢茶!” “胡闹!你根本无恙,命奴婢在我宫门大喊大叫,就为骗我过来一遭?高阳,你把皇宫当作什么?当作你家了?” “我既然是公主?难道皇宫不是我家?” “我懒得跟你废话,我真是太惯着你了,让你如此放肆,我没时间和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你要是闲的慌,就在檀金宫多念几本佛经,这次我不和你计较,若再有下次,休怪我不客气!” 穆哲枫骂完,浅绛色的衣袖一甩,便要夺门而去,高阳叫住他,“穆将军,对不住,我并非闲的慌,你让我念佛经,可是,可是佛经不渡我,佛经也救不了我!”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就耽误穆将军一盏茶功夫,就一小会行不行?”高阳从罗汉椅上起身,脚上一双红色云头煅鞋,一步一步走至穆哲枫身边,她身上依然穿着午间在学堂,那身妖媚性感的黑色衣裙。 穆哲枫看着向他走过来的女子,高阳身上的衣裙太适合她如今的气质,美人脸上似乎冷漠,似乎邪笑,她的眼里饱含愤怒,仇恨,堕落和绝望,她身后一袭拖地长裙,拖得老远,老远...... 穆哲枫忽然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清醒,仿佛整个世界在摇晃,只觉两鬓清香醉人,一身夺目黑艳,不觉万花迷离,何妨?何妨一梦醉春? 其实,其实他自己不敢承认,他早就猜到高阳的意图了吧...... “我就请穆将军喝一杯感谢茶,待喝完,穆将军想走便走。” 穆哲枫沉默片刻,一甩袖子坐在罗汉椅左侧位置上,高阳在右侧罗汉椅坐下,上面的小矮卓上放着一套珐琅彩荷塘酒壶酒杯,高阳将两个酒杯倒上酒水。 “这是果酒,我自己酿的,穆将军尝尝好不好喝。” 穆哲枫抬起那个杯子,正准备一饮而尽,挨到唇边却放下,“我酒了放了什么?” “穆将军要听实话?” “实话!” “媚药!”高阳眨着她花羞自凝,妖媚不化的大眼睛。 穆哲枫心里默念,“这个女人,该死,真的不该留下,否则......” 穆哲枫放下手里的杯子,招呼也不打一声,赶紧开溜为妙。 高阳把自己杯里的酒一口饮完,“穆将军且慢,我的话没有说完,这酒里的确有媚药,却并非在你的酒里,而在我这杯!” 穆哲枫猛地一回头,发现高阳手里的那杯已经饮空,他瞪大双眼,十分不解,“高阳,你究竟要做什么?” 高阳起身,向穆哲枫走来,穆哲枫往后退去,她一步步逼来,“穆将军,您觉得媚药是做什么?” 穆哲枫一把推开高阳,“你疯了?” 穆哲枫推开,高阳又上去,他再次推开,高阳也生气了,直接扑上去用力抱紧穆哲枫,“穆将军,难道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就算当真没有,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男欢女爱,各取所需?我又不是黄花闺女,不需要你负责的!” 穆哲枫被高阳牢牢栓住,他手上推开高阳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不知,是因为高阳的话使他忘记推开,还是他根本不想推开。 “高阳,你为什么这么作践自己,是谁的意思?是不是张知楚和宸贵妃逼你这么做,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穆哲枫想再次推开高阳,高阳卯足了劲,就是死死抱住穆哲枫腰身不放,穆哲枫身量在京城算是较高人群,他约莫八尺多,而高阳和他并排站着,头部只能到他的下巴处,高阳仰视面前高大英俊的男人。 她邪魅笑起来,“不要把我和他们扯上关系,没有人告诉你。”高阳把右手食指点上穆哲枫的唇,二人暧昧气氛加剧,朦朦胧胧春风深化,“没有人告诉你,穆将军高大英俊,赤胆忠心,骁勇善战又总览朝政,像您这样优秀的男人,有无数的女人前仆后继想爬上你的床,对,我也是那群女人中的一个,只是,我比她们幸运,我如今住在宫里,我是皇帝继女,你是皇帝的义子,照这层关系,我也得跟着张芷靡叫你一声大哥呢!” “你还知道我们是兄妹,你快点放开我,别怪我伤了你!” “穆将军,你舍得推开我吗?你武功第一,我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你想推开我还不容易,为什么你现在还不推开我,是怕伤着我,还是不舍得推开我啊?” 她把穆哲枫唇上的手指放下,又在穆哲枫胸口上画着圈圈,将头贴于穆哲枫胸口上,她轻声开口,“穆将军,遵从你的内心,其实,你很想要我的是吧!” “高阳,你够了!”穆哲枫终于动怒,他用力推开高阳,穆哲枫武功高强,即便是他可以控制力道,这一推还是将高阳推的老远,她跌至地上,还好没有受伤! 这时候高阳的面色和脖颈绯红一片,她浑身变得怪异,似乎浑身难受,糟了,穆哲枫知道高阳身上的媚药渐渐起效,他慌忙喊道:“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找太医!” “别去,穆将军求你别去,求你救救我,我好难受,好难受......”高阳难受无比,坐于地面,浑身燥热,她极力控制自己,最终,控制不住药性带来燥热难受,她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穆哲枫叫了一句,他知道叫唤是徒劳,于是他转身就走,“你等着,我去去就回!” 高阳身上的药性彻底发作,她现在欲,火焚身,难受至极,她根本等不及穆哲枫,她最后一次开口祈求:“穆将军,我求你留下好不好!我求你......” 这句恳求没有挽留住穆哲枫,她身上的媚药已经迫使她彻底失去理智,她现在必须要男人,否则她真的难受至爆体而亡,眼看穆哲枫一步步踏出檀金宫的内殿,高阳彻底疯了,既然穆哲枫要走,那就让他走好了,她要找其他男人,只要是男人都可以。 她突然想起历书的话,她朝着空荡荡的屋子大喊:“历书,历书你在哪?” 不一会,历书竟然真的从东侧屋檐下,一跃而下,他看着地上的衣衫不整的高阳,“你……你干嘛?” 高阳看见历书的到来,双眼放光,疯了一般朝历书扑过去,男人,男人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解药,她就是失去水的鲤鱼,看见历书那一刻,她就看见了水。 历书一脸呆愣,还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在高阳朝他扑过来,万幸,高阳在差一点点的地方停了下来,历书庆幸自己贞洁保住了。 原来是穆哲枫从身后抱住了高阳,阻止了高阳扑向厉书,他只是刚走出内殿大门,听见里面有男人的动静,立马跑进来查看,看见高阳朝历书扑去,穆哲枫想都没想,立马冲过去抱住高阳。 把历书吓的,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穆哲枫见到历书的出现,火冒三丈,“这里是公主内殿,你一个外臣,怎能擅闯后宫,你们鉴鹰司好大胆子,你不想活了!” 历书被骂的跪地上解释,“穆将军你听我解释,跟我没关系,是清将军叫我时刻留意檀金宫的动静,不然这个女人死了我都懒得管,方才我正好用轻功过来巡视一圈,刚好听见她叫我,我就下来了!属下......哪里知道,穆将军在这里,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滚!”穆哲枫对穆折清的鉴鹰司向来就讨厌,今日更是厌恶到极点。 “穆将军别生气!属下这就滚!” 历书麻溜一个轻功跃上飞檐,消失不见。 穆哲枫感叹道,“鉴鹰司的人真是无法无天,都怪穆折清平时太纵着他们,这里是皇城后宫,他们仗着一身武功飞檐走壁,到处晃荡,这要传出来,大瑧皇室还有何颜面!” “其实还好,我平时在后宫根本找不到他,是那次杀过乔穗之后,我要求的,我说我要他随叫随到,反正穆折清向我赔罪,派了历书听从我的命令。我是软硬兼施求了他许久,那个历书才答应会隔一段时间过来檀金宫巡视,平时不这样,说根由,都怪我了。” 高阳说到这,她已经眼神迷离,身形摇晃,方才穆哲枫是从身后环抱高阳,以阻止高阳扑向历书,趁着穆哲枫和历书说话的档口,高阳自己转过身来,和穆哲枫面对面抱着,她现在贴的更紧,死死贴着,全身像狗皮膏药粘着穆哲枫身上,生怕穆哲枫再次挣脱离去。 穆哲枫想说什么,只见高阳眼神不对,他知道他说什么,她都听不进了。 高阳迷迷糊糊呢喃着,“我身上好热,好热......好难受,你身上冰凉冰凉,好舒服呀。” 高阳的手在穆哲枫胸口上,脖颈上,脸颊上一顿乱摸,她身上的皮肤滚烫,穆哲枫也感受到她身上的火热气息。 他皱着眉头,推开不是,不推开也不是,“这,这都是什么事啊......” “穆将军,你身上冰冰的,好舒服!嘿嘿嘿.....”高阳的双手在穆哲枫胸口上乱摸,穆哲枫打开,高阳又来,打开又来,防不胜防,两人推搡中,高阳以最高的速度,踮起脚尖,双手拉下穆哲枫的头,就这样,二人唇齿相接。 穆哲枫愣在其中,一个不防备,高阳已经撬开了他的牙齿,她的舌头,在的嘴里肆意的攻略城池,她没有技巧,不讲策略,只是疯狂的,不知疲绝的在他舌尖扫荡! 穆哲枫不得不承认,他身子有些酥软,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在美人怀里的瞬间,浑身酥软,无力拒绝。 穆哲枫推开高阳,高阳欲再次吻上来,穆哲枫双手按住高阳的脸颊,让高阳正视自己,他盯着她的眼,“高阳,你别后悔!” 高阳眉尖月醉,脸颊红晕,她的眼里满是意乱情迷,“我不后悔!” 穆哲枫将高阳打横抱起,向内殿的床榻上走去! 客梦方知春意花香,男欢女爱东风酒醉…… 第一百一十三章 邪阳生8 - 旷影陵 - 南栎 原本毫无交集的二人,因为一场政治阴谋,因为命中注定,还是因为......总之,二人就这样在一起了。 穆哲枫记得,初见高阳之时,只觉她很漂亮,然而漂亮的女人京城里太多,他并没有过多在意,那个时候的高阳好像是求他给蜀国讨公道,国家大事,又岂是能轻易求得的,邦交不容易,大瑧和鞑靼也打了几十年,很多国策并不能因为蜀国的不公,就要提前执行。 他记得在苏悦堂,高阳被施茗玉害的摔下楼去,是他接住了她,当时只是恻隐之心,举手之劳,别说是高阳,京城任何一个小姐,普通百姓哪怕一个叫花子掉下来,他都会去接,因为于他而言,这些人都是义父的百姓子民,所以他有义务保护他们。 高阳嫁给明岱凌,直到被明岱凌休弃,整个过程,她和他没有任何交集,唯一的交集是高阳要给高瞻峋正声明,他大怒,被穆折清罚她去跪镇离王园陵。 之后高阳的一切悲剧,可以说,都是高阳自己的天真无知害的,张青坡要对她用刑之时,他也曾想过出面去救,就因为张青坡一道秘旨拦住了。 其实,是他不够用心,他不够在乎。当时,唯一有能力救高阳免受那场火刑的就是他穆哲枫,如果他在意高阳,如果他坚定一点,就算张青坡手里有皇上的秘旨,他难道不敢抗旨吗? 当时皇上的秘旨本意就是要保护高阳,是张青坡反利用了他的忠诚刻板,那道秘旨只是写了高阳全权由张青坡处置,如果抗了那道秘旨,执意把高阳救下来,再将事情原委写信禀报给长安的皇上,皇上完全不会怪他,他当时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他在担心什么,或者说他在顾虑什么?对,就是高贼害死了他的亲生父亲,他不会原谅高贼,自然不会原谅高贼之女,他已经大度到不和高阳计较,还要大度到去违抗圣旨救仇人之女? 何况,他心里还明白一件事,穆折清和覃儿的事情他当然知道,他忽然发现,一个将士,一个以剑为生的男人,如果爱上一个女人是多么悲哀,穆折清的痛苦脆弱,都是因为,覃儿时刻都能成为别人控制他的把柄。 一个优秀的将士绝不能有把柄在手,必须要保持绝对的冷静和清醒! 那个时候,他一旦救了高阳,救了这个仇人之女,那么他跟他的她纠葛肯定很深,他不想惹上这些纠葛,所以,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他都不该救她! 每当夜深人静,他的愧疚之心骤起的时候,他安慰自己,他当初尽力了,是张青坡手里有秘旨在手,他也没办法。 是吗? 是......是真的没办法...... 高阳受刑后被高栖夜救走,而后,穆折清把疯疯癫癫的高阳带回穆王府,他心里有一种莫名开心,万幸,她没有死,她还活着。 他以为高阳疯了,疯了就疯了吧,对她来说何尝不是解脱,于是允许高阳在穆王府住下。 直到那次,高阳去竹尘院给他送茶睡着了,她在梦里频频梦魇,她的苦痛,她的阴影,那场火刑,终究不是常人所能承受,如果不是徐烛俞救了她,烧灼腐烂的就是她啊! 后来,高阳在穆王府失误弄坏了他母妃生前的树苗,还进了那片枫树林,碰了那把镇离王的宝剑,高阳可以碰,但是她不能以高贼之女的身份碰,他忍无可忍将她赶出穆王府。 再后来的一切,得知高阳没疯,亲眼看见高阳在宣武殿的诳语,还有高阳在皇陵的受辱...... 有时候,他也感叹,这个女子真是太无辜,不管高贼再恶,高贼做错事的时候,高阳还在娘胎里没出生,她又错在哪里?怎么能把罪算在高阳身上,为什么所有报应都在高阳身上? 他不得不承认,他对她有愧疚,他愧疚张青坡把高阳铁棺烹煮的时候,他没有坚定救她。 往事依稀,经年糊涂,载几度愧疚,往后,不如尝试,凭栏同心,携手共进…… 约莫一个时辰交,欢,高阳在媚药的作用下,说她是一个荡妇不为过,她终于累的睡着,穆哲枫看着枕边的美人,是几时,她变成这副模样? 她之所以变成这副模样,难道不是老天牛逼的? 他对着熟睡的高阳自言自语,“高阳,你接近我,究竟是如你所说,男欢女爱,各取所需,你贪我的权势,我爱美人的容颜,又或是,这一切是宸贵妃和宁王指使?还是说,我不知道的其他势力派你来的?我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打算,也不知道你背后到底是有什么阴谋? 既然你现在是我的女人,我不一定会娶你,但绝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 高阳醒来的时候,已接近哺食时辰,她浑身酸痛,为了怕穆哲枫看见她左手断指,怕他看着嫌弃,她带上了张知楚给她用面团做的假手指,再套上好看的镂空银玳瑁护甲,也算勉强遮掩过去。 她检查自己全身,只见自己身体青紫,没有一块好肉,不觉脸色红晕,可见他们刚刚有多激烈,丹栀和顾嫣扶着高阳去浴桶沐浴。 沐浴出来后,丹栀递给高阳一块玉佩,“公主,这是穆将军临走时给你的,他身上统共就带了两块贴身玉佩,一块是皇上赐给他,另一块是他母妃留给他,他带了十几年,十分珍重,他将这玉佩给您,希望您能明白他的意思。” 高阳接过玉佩,观摩一番,“明白他的意思?他是何意思?” 丹栀和顾嫣都没有应答,高阳将玉佩系在自己身上,和皇上赐的那块挂在一起。 二人搀扶高阳坐在梳妆台上,高阳再次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镜子中的高阳真的变了,再也不是那个单纯可怜,万事依靠栖夜哥哥的女孩。 “丹栀,我问你!” “请公主吩咐。” “你一直在穆王府,据你的了解,穆哲枫大概有多少女人,我是他第几个女人?” “我一直在醉半生伺候清将军,对穆将军的事情并不是很了解,不过,多少也听说一些,前几年皇上陆续赏赐给穆将军和清将军一批侍女,穆将军似乎并不敢兴趣,就在身边留了两个,其余的,要么送去柳妃娘娘身边伺候,要么问这些侍女有没有喜欢的军官兵士,配给穆将军的下属。” “就是说,穆将军的女人只有那两个留下的侍女,为何我在穆王府住的时候从来没见过她们。” “穆将军说要清心寡欲,又把她们送到柳妃酿娘那了,有时候那二位也会侍寝,待她们有了身孕,自然会被抬为姨娘,朝中大臣各个都想巴结穆将军,奈何咱们穆将军这个人烟油不进,他们派了无数女子,有当面送的,有暗里勾搭穆将军,甚至假装是民女,倒在路边希望穆将军大发善心,捡回府邸去。” “那成功了吗?” “都失败了,唯一一个,是宫女,这个宫女很小的时候就照顾穆将军,大概是和穆将军日久生情,青梅竹马,穆将军在宫里长到年岁,回到穆王府后,穆将军就把那位宫女接到府里,虽然没有承诺会娶她,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就算不是正妻也一定会是宠妾。” “那个宫女叫什么,我从没见过。” “叫柳安儿,是罪臣之女,可惜她福薄大病一场去了,只是她死的十分蹊跷,有人怀疑是妗妃娘娘赐死了她。” “穆将军从小就是妗妃娘娘养大的,穆将军就是她儿子,她为什么要害死自己儿子喜欢的女人?” “听说这个柳安儿接近穆将军也是别有用图,企图通过穆将军,为她的父亲平冤,还听说,他的父亲和高......高瞻峋是好友。” “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 穆王府,穆折清都不知道自己关在清楼有多久,穆哲枫给他院子取名醉半生,结果他不干,非要叫什么清楼,两兄弟谁也不退让,于是他的院子就两个名字了,既叫醉半生也叫清楼。 穆折清在院子里葡萄架上喝着小酒,历书在院子门口处大声喊道,“属下历书求见!” 穆折清又灌了一大口酒, “进!” 历书进来,“清将军,告诉你一个重大消息,不,两个重大消息!” 穆折清冷哼:“没兴趣!” “你一定会感兴趣,因为这两个消息,事关你最重要两个女人!” 穆折清从那个躺椅上坐起身,“我最重要的两个女人?请问除了覃儿,还有哪个是我最重要的女人?” “高阳啊!” “我一掌打死你!” 历书快速躲过那一掌,“您把您最重要,最杰出,最疼爱的下属我,送给高阳那个女人使唤,她对你不重要吗?” “我把她丢在皇陵,我向她赔罪而已。对了,你代我向她赔罪了?她怎么说?” “她能怎么说,您送的大礼她都接。” “我是说她有没有原谅我?” “怎么可能轻易原谅!”历书马上改口,“不,我的意思她没说,虽然她这么好收买,估计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原谅你!” 穆折清长叹一口气,将手里那坛酒一口气喝个精光,“她应该要恨死我了!” “清将军,我就不明白了,您为什么非要带她去什么皇陵,真要说什么,说就是,非要带她去皇陵说她才信啊!” “还不是那个明怀冰,明怀冰带她去影门,我带她去旷门?我错了吗?她那种蠢女人,跟她说一百遍,她也未必信,还不如让她亲眼见见,她被明怀冰那个混蛋撺掇的,以为她的皇继父是个什么天下明君,我非要搓破这个谎言!” “我就说你运气没他好吧!人家即便是扮演商户,带她钻渠沟,这么不要尊严的事,至少人家把高阳完好无损带回来了,再看清将军,您一身绝佳的武功,到头来,还把高阳扔给那个老头子,你说你怎么下的去手?” “你闭嘴!我当时根本不是他们对手!” “那一群老头就算是高贼的高手军,您可是阎罗王,号称大瑧朝第二的高手,我就不信还真怕那个老头子,就算你真的无法打他们一群,你带着高阳逃走,还是绰绰有余吧!” “不行!我受了重伤!” “谁打伤你了?” 穆折清沉默,历书想明白了,能打伤清将军的还有谁啊,他问道,“清将军,你是不是和穆将军吵架了?他虽然嘴上狠一点,可是他从来没对你真正下过狠手!你是说,你带高阳去皇陵之时,就已经被穆将军打伤了,所有当时根本无力救她,只能先出去带人救! 你跟穆将军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就是,说我要退出朝廷,归隐山林!” 历书噗嗤一笑,“难怪,难怪穆将军把你打伤,该打!我要是穆将军,我也会,如今朝廷这么危机的时候,穆将军一人苦苦撑着,你动不动玩归隐,他不抽死你才怪!” “滚!” “别呀,我是来说正事,您以后叫高阳休要叫叫她蠢女人了,人家现在可是你大嫂,您这个大嫂,变化真大,不做青芙蓉,非要做黑郁金。” 第一百一十四章 唤阿清 - 旷影陵 - 南栎 黑衣魑魅杀红眼,相望暮云失她 “什么?”穆折清喝进去的酒险些喷涌而出。 “高阳可是你货真价实的大嫂,我偷偷和你说,她和你大哥有了夫妻之实。” “......” “清将军,我说的千真万确!” 穆折清翻着白眼,“早看出那个女人对我大哥居心叵测!那覃儿呢,覃儿怎么了?” 厉书默想,所以穆折清默认她说的最重要两个女人,一个是高阳,一个是覃儿。 历书清清嗓子,将他的双手往身后一放。 穆折清看着历书这个想卖关子的样子就来气,“快说!” “覃儿来京城了!” 穆折清猛地站起身,带起腰上的攒珠银带,“你说什么,她现在在哪?你把她接回来做什么?” “你可别冤枉我,不是我接回的。” “是谁?”穆折清气恼地拽起历书的衣领就要发飙。 “你大哥!”厉书甩开穆折清,随即还抱怨一句,“你们兄弟两,动不动就拿我出气。” “大哥他什么用意,他打的什么注意?” 历书嘿嘿笑,穆折清脸色煞白,愤恨的瞪着他,看着厉书的样子,又想给他一拳。 “原本我不知道的,不过听清将军这么一说,我好像猜到一点。” “什么?” “穆将军怕你归隐,所以把覃儿请过来,而且还派人,逼着那个姓王的写了休书,现在覃儿可是孤身一人,你也别顾及这个,顾及那个了,赶紧和覃儿拜堂成亲吧,看着你们这样,你们不急,我都急了,她都嫁两回了,你还在担心皇上拿她要挟你,现在皇上不在京城,他怎么要挟?要我说啊,啥也别管,你们好好成亲,浪的一日是一日,想那么多干嘛!” “我怕连累覃儿。” “昔日你害怕你爱覃儿的心思被皇帝发现,如今你到底在顾虑什么?我真是不明白你。” “我关在府里半个月,大哥查鉴鹰司真的什么都没查到?” 历书举起手作发誓状,“我已经把鉴鹰司安排十分妥当,一般情况下是查不到,若穆将军动真格的话,那......不一定。” “你觉得他不是动真格?” “随便吧,反正我这条小命,他要拿便拿去!” “历书,你说的我都知道了,你先下去!对了,覃儿现在在哪?” “玖湘客栈。” “大哥没有把她接回穆王府吗?” “清将军啊,你该不会在府里禁了半个月,脑子生锈了?” 穆折清一掌甩在历书脸上,历书连忙赔罪,“对不起清将军,穆将军的用意,您看不出来吗?他希望成全你和覃儿,自然要把覃儿安置在客栈,把他接回府,把她当什么人,舞女?歌女?还是丫鬟,您娶的时候,外面会怎么传谣言? 自然是在客栈好啊,到时候再把她伯父请过来,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娶她了。” “嗯。” “属下告退,清将军,属下要提醒你一句......” 还不待他把话说完,穆折清飞快跑向门口,开得院子大门,见门口整齐如松站成两排的侍卫。 两排侍卫见到穆折清齐声喊道:“清将军请回!” 历书跟出来,“我方才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 穆折清一拍自己额头,睫毛盖在苍白脸颊上,无奈只能返回清楼,“你去见我大哥,说我要找他!” “噢。” 广平王府嘉乐堂,紫檀镶理石靠背椅上,案几上摆着一对蓝地白花鱼莲香碗,高栖夜抬起案几上一只茶碗抿了一口,“今年,就连毛尖的味道,都没有往常好了。” 他的声音平静祥和,好像发生天大的之事,也不能带来一丝涟漪。 反观坐在他对面那人,他带着一身黑色斗篷,一身青衣看起来沾满灰尘,他似乎风尘扑扑赶来,他手里的杯子还在颤抖,心情很不平静。 这二人一个燥,一个静,形成鲜明的对比。 高栖夜冷冷开口,“我告诉你,若不是形势所迫我根本不会见你。” “我知道,我知道,你今日肯见我,我已经十分感激。” “你们白莲教究竟有什么打算,既然这次来了,索性把话一次性说清楚, 如今情况不如往常,一步一步比往常紧张。” “栖夜,我把白莲教所有事务交给千禅,我父亲现在是剿匪大臣,他那边也需要交差。” “你全部交给李千禅,你要去哪里?” “我想去京城,我要把高阳接过来,从此以后,她就呆在我身边,谁也别想夺了去!” 高栖夜看了一眼岱凌,马上将眼光收回来,“明岱凌,我真是受不了你,当初需要奋不顾身对她好的时候,你把她休了,还逼得她小产,当初她受那种惨无人道刑罚时,也没见你去救她,该救的时候,不见你去救,这回不需要你救了,你瞎操什么心呐!” “那个时候谁说我没救她,我在江西啊,我远在江西,就算长翅膀飞回去,也是来不及,我现在日夜忏悔,我知道她受了很多苦,她什么都不懂,她那么脆弱一个女孩子,没了我,她该怎么活啊。” “呵,没了你,她可以活的很好。” “我今日来就是想和你说,我要把江西事务全部交给千禅,千禅听从你的,你看着办吧,我明日就出发!” 高栖夜将手里的茶碗,愤怒甩在地上,“明岱凌,你能不能醒醒!你认为现在去京城是最好的办法吗?单说你能不能把她从京城带出来,你有没有想过,你一旦回了京城,穆哲枫抓到你,很多疑点就一目了然了,一旦坐实白莲教会就是明家的势力,就算你能逃脱,你想害的明侯府满门抄斩吗?” “这么多年了,穆哲枫都没有发现明家和白莲教的关系,难道如今突然就可以发现了?” “明岱凌!”高栖夜对明岱凌彻底失去了耐心,随后他也懒得瞧明岱凌一眼,他觉得多说无益,沉默许久,他黯淡说道,“南雄侯爷在哪,让他和我谈吧。” “我父亲,我父亲自然是在江西,他现在是剿匪大臣,他一边要应对皇上,一边要应对那些可恶的鉴鹰卫,也是烦的透顶!” “我也是奇怪了,白莲教和你们明家渊源这么深,鉴鹰司是瞎子聋子吗,我就不信,鉴鹰司半点没有察觉,到底你们用了什么手段贿赂穆折清,真是好本事啊!” “那是因为鉴鹰司本就有鬼,没有我们明侯府,他哪里养得起好几万的鉴鹰司死士,那个狗皇帝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虽然穆折清被他控制,可同样也可以被我们利用!” “就算穆折清和你们同流合污,骗过了皇帝,骗过了穆哲枫,那鬼影是怎么回事,我就不信他一点没查到!” “鬼影?鬼影那个混蛋,他根本不在鉴鹰司,他负责的是皇陵,他管那么多干嘛,白莲教的事他自然不知。” “是吗?我怎么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高栖夜,高阳也是你的妹妹,难道你不想,你不想把高阳放在自己身边,你要眼睁睁看着她在京城受苦?” “是福是祸,是祸躲不过!谁也救不了她,事已至此,唯有自救。” “算了,我也不与你多说,白莲教交给千禅,至于你们和父亲怎么策划,是你们的事,我先去京城,你不心疼她,我心疼!” “明岱凌,明怀冰没有给你信?” “什么信?” “明怀冰寄来秘信,说穆折清带兵来讨伐陕西之时,明怀冰和高阳也会一起来,所以你不必去京城!” “真的?他怎么没把信寄给我?” “他兴许以为你在江西,自然是先把信件传给陕西!” “栖夜,我们言归正传,如今的局势,我们如何面对?我对你们陕西的情况一点也不了解,既要合作,不是应该知己知彼吗?” “我对你们江西也不了解,不若,你先说说江西还有你父亲那边是什么情况。” “父亲那边有两万兵力,不过这些兵力都是朝廷的,而且他们一举一动都要汇报长安和京城,江西有七万信徒,精兵三万!” 高栖夜惊的起身,“你说什么,我们陕西辛苦经营十几年的势力,也不过四万兵力!你们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 “要怪就怪那个狗皇帝,聪明反被聪明误,十几年来,他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你们陕西身上,你们能反成,也算是你们的本事!这十年来,整个江西的政务都在我父亲的把控下,我父亲是内阁阁员,他的权势遍布京城和地方。况且,我明侯府的财力可要比你广平王府雄厚!” “你们有什么条件!” “倒也没什么条件,若想真心合作,我提前说明,我可不跟那个高贼合作,我只跟兄长您合作!”明岱凌叫高栖夜这声兄长,是依着高阳的辈分。 “你是在生气,他想杀高阳?” “那个老东西,要不是看在大舅哥你的份上,我今天根本不会踏进这王府的大门,绝不会和狗屁高贼合作,老东西,我真是恨不得杀了他!栖夜,我就不明白了,难道你不想杀了高瞻峋,你为什么还要把他留到今天!” 高栖夜微微发愣,“时机未到。” “是时机未到,还是你不舍得杀他!我再说一遍,我和你们合作前提是,哪怕这个老东西不死,陕西军务他不准插手!” “可以!这样吧,这两日你就住在广平王府,有什么需要你可以同我讲,你把你们的计划策略写给我,阿金,你带他去吧!” 高栖夜就这样走了,明岱凌虽觉得高栖夜招待不周,一想到高栖夜本就是这样冷漠的性子,也就算了。 第一百十一五章 唤阿清2 - 旷影陵 - 南栎 高阳之事,明岱凌的确对不起高阳在先,高栖夜怪他也理所当然,想到此处,他抬头望天,梧桐缘起缘灭,为我尘封往事,盼朱鸟回梧桐一栖......高阳,朱儿,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清楼内,穆哲枫进来时,穆折清在凉亭里饮酒,见到穆哲枫过来,立马跪于地上,“大哥,我求你,让我去见她一面!” “见谁?” 穆哲的声音低沉清冷,看起来,穆哲枫还在生他的气。 “我想见覃儿一面,大哥,你就成全我吧!”穆折清跪着向前几步! “见了之后呢,你想带她去归隐?” “不,大哥是我错了,是我没有顾虑大哥的感受,如今的局势,大哥急需用人之际,我竟然提出归隐,是我对不起大哥,我该死,我绝不会,我只是单纯想见她!” “你可以去见她,不过,让阿照随你一起去。” “好,多谢大哥!”只要大哥能答应他去,什么都可以。 穆哲枫将穆折清搀扶起来,“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做出这副苦情脸,好像我虐待你似的,你伤好了没有?” “我伤好的差不多,都养了半个月了!” “这几天,李开将军会和我禀报,调查鉴鹰司的结果,如果你们没问题,你去准备军队,折清,我真的......” 两兄弟手拽着手,此刻穆哲枫感情复杂,他有些哽咽,“折清......我真的好难!你帮帮我好吗?” “大哥......” “你都不敢坚定应答我了?” “我,我不是......我知道大哥难......” 岂料穆哲枫直接跪下来,把穆折清吓地也跪在地上,两兄弟就这样对跪着,穆哲枫终于哭出声来,“不,你不会明白我,这段时日,我每日都难以入睡,有时候我想的头痛剧烈,这场战事,无疑我是主帅最为合适,可是不能,京城这帮老狐狸,如果我走了,把京城交给你,你根本镇不住他们,我必须要把这个天下完好无损的还给义父! 你看看这帮人,南雄侯主动请缨剿匪江西白莲教,还不知道他打的什么鬼主意,京城这边呢,襄侯,严不谲和陆必鹄一心要扶持张知楚,现在唯一能帮上忙的是卓侯爷和李开,府尹和独孤松只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务,其他的他们不插手,其余几个尚书,都是墙头草,李开资历还不够,现在我和卓侯爷坐镇,你去讨伐陕西,李开去江西协助南雄侯,南雄侯居心叵测,你的鉴鹰司还得多盯着。” 穆折清这一刻才发现,自己是如此自私,他口口声声说一切都是大哥给的,他可以给大哥奉献一切,可如今正是需要他的时候,他竟然提出归隐,如果他是大哥,他也会想打死自己。 他不但提出归隐,甚至连大哥的苦恼都不知,他只要仔细一想,便能想明白的,他在想什么,他无非是想,当初没有把皇帝从长安接回来,既然大哥要治罪,干脆让他去治罪! 他也不想干了,是死是活都好,当了这么久阎罗王,终于是累了。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伤大哥的心,实在太过自私! 看着眼前一脸沧桑的穆哲枫,不过几天的光景,大哥一脸胡渣,好似老了几岁,“大哥,是我对不起你!” 穆哲枫挽住穆折清的双手,“我知道你苦,待你从陕西回来,待大局将定,我就放你离开,你和覃儿去浪迹江湖,去归隐山林也好,我真心祝福你们!” “好!我现在能不能去见她?” “你去吧!” 玖湘客栈,穆折清推开二楼的一件雅间,终于看见了那个朝思暮想的心尖上的人。 只见一身红衣的陆覃儿趴在窗前欣赏楼下的风景,丝毫没有注意穆折清的到来。 “覃儿,我来了!” 听见了久违的声音,陆覃儿扭头望来,穆折清看着面前的女孩,二人四目相对,那个女孩扎着双刀鬓,头上插着一根简单的蝶形金簪,身着玫瑰粉连珠团纹直领锦衣,拖地绣月季花襦裙,披着浅蓝色薄纱花素绫,她站在那,想过来,不敢过来,不敢过来,又期待过来。 她泪汪汪的大眼睛终于决堤,那个女孩还是当年的气质,娥眉素手,恬静淡雅,一个人清新脱俗,天下的污浊不染,她是那么普通,又那么不普通。 终于,她发疯地扑向穆折清,穆折清将陆覃儿拥抱入怀,久久不肯松开。 陆覃儿激动的涕泪横流,“阿清,我不是做梦吧,我终于见到你了!” “覃儿,对不起,我对不起你!”穆折清抚摸着陆覃儿的脸颊,“五年了,我们将近五年没见面,是我对不起你!” 原本千言万语,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他根本发不出一个字。 “阿清,没关系,我们能见面就好!” “对不起,我把你的玉佩弄丢了。” “什么玉佩?” “你十二岁送我的定情玉佩,我把它弄丢了,我以为玉佩丢了,老天惩罚我,老天再也不让我见你了。” “那块玉佩是被高阳不小心砸坏的吧。” 穆折清浑身打颤,他轻轻推开陆覃儿,“你,你怎么知道是她!” 陆覃儿转过身去,不知道是伤心吃醋,还是故意不想让穆折清看到她的表情,“我在扬州,听到最多的传闻,就是你和她的传闻。” “覃儿,你不要误会,我跟她什么都没有!” “我又没说你们有什么。” 这一厢门口,历书带着高阳在门口偷听,高阳轻声说道,“虽然我没有偷窥的癖好,不过,既然你带我来了,我就想看看穆折清喜欢的女人到底长什么国色天香!” “你现在看到了?” 高阳打了一个嘘的手势,“小声点。” “放心吧,他们两个五年没见,别说是我们,估计是刺客来了,穆折清都听不见!” 二人专心听着房间里面的动静,高阳听到陆覃儿说道自己,天呐,竟然还有人怀疑她和穆折清有染,但凡长了半个脑子都不会这样想吧。 穆折清要是对她高阳有半点感情,也不会在皇陵把她扔下,这个覃儿长得虽美丽,却是个没脑子的。 继续听里面的动静。 穆折清见二人气氛有些尴尬,“我们刚见面就不提这些无关之事,我想问你,这几年来,你伯父对你好吗?那个姓王的,他没有碰你吧,你伯父真是瞎了眼,我这么好的侄女婿不要,要选那个什么狗屁王姓商人。” “这些,你不是明知故问。” “什么明知故问?” “阿清,这五年来,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你的监控之下,我伯父对我如何,王姓商人为何要娶我,怎么娶我,娶了之后,这些不都是在你的掌控之下,三年来,我有哪一天脱离你的监控?然而,你的五年,我一点也不知道,关于你的一切,都是从街坊邻居谈话提到,我也不知道真假几分。” “对不起覃儿是我懦弱无用,我眼睁睁看着你嫁给别人两次,第一次我没有能力,我卑微如蝼蚁,我的反抗不过是别人抬起一脚就能阻止,如今我有能力了,我在朝廷权势滔天,可我依然救不了你!你不知道和我扯上关系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对不起,我是有苦衷,我遍地仇家,而你的伯父又执意认为鉴鹰司欺压百姓,他执意带你离开京城去了扬州,那个时候我想,至少你在扬州还可以安稳平静的生活,一旦有人发现我们的关系,从此我的仇家会源源不断找上你,鉴鹰司七十二司已经够繁琐了,我真的顾不了你,我害怕,所以我只能疏远你,不让任何人发现你!” “所以五年前,我苦苦哀求你把我留下,不要让我伯父把我带走,你是故意说那些狠话,故意说你会娶柳侍郎的女儿,看不上我!” “我现在才知道,我走的是一条彻彻底底的不归之路,我早就没有回头路了,我以为我强大了,就可以为所欲为,到头来,杀了这么多人,都是给那个皇帝卖命,到头来,恶名远扬,仇家遍地,我连自己的最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只能极力掩饰你的身份!” “那时候我被你气死了,我万念俱灰,打算跟我伯父回老家老老实实嫁人,可是我走到半路才发现,总是又莫名其妙的人跟踪我们,而我们经过那条山路,据说经常有山匪出没,可是那次,我和伯父没有遭遇任何劫匪,那时候我就猜到了,跟踪我的,是你鉴鹰司的人,就是他们前面开路,后面保护,才将我们一路安全送回扬州,但这些话我不敢和伯父说,我怕说了,在半路他会直接和鉴鹰卫叫板!” 此后无论我任何危险,都有人及时相救,而那些欺负我的恶邻居,一个个都没有好下场,有一次有个浪荡公子在街上对我出言调戏,第二天他就死了,我就知道,你的人一直在我身边,时时刻刻保护我! 阿清,几年来,我每天背着伯父和你的鉴鹰卫聊天,我和他们打探你的事情,我想知道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突然从一个阶下囚变成了镇离王之子的随从,伴读,后面变成了他弟弟,之后你姓穆,你变成了镇离王的儿子,变成了人们口中的杀人狂魔,他们说你是杀人狂魔,我才不信呢,我的阿清在我府上的时候,连武功都不会,他怎么会杀人,拿什么杀人! 可他们就是这样说的,还有我的伯父,他每天在我耳边说你的不好,如果我嫁给你,我一定会跟着你不得好死!他说,他就是死都不可能让我嫁给你! 阿清,你能不能和我说实话,我好怕,我好怕一切是真的?不是真的,对吗?” 穆折清眼睛湿润,“覃儿,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我该怎么办呢!是他告诉我:只要强大,就可以救你,就可以和你在一起,我成了镇离王的儿子,我身份高贵,我以为可以娶你,他骗了我,为什么我还是不能娶你!” “谁?谁骗了你?” 第一百一十六章 唤阿清3 - 旷影陵 - 南栎 “是皇上,我跟他走了,你们陆府全家才能释放,你不再是罪臣家属,你才能被你伯父带去收养,没想到,我跟他走的却是一条不归之路,我如今虽回来,却面目全非!” “阿清,你听我说,我不怕,不管你变成什么人,不管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信你!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阿清,我们金盆洗手吧,及时收手,还是可以功成身退的是吗?我们归隐好不好?” “你伯父怎么同意你回来的?” “是穆将军的人和他说了什么,还给他看了穆将军的腰牌,他突然就同意了,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不管这些,只要我们在一起,只要能活着就好,阿清,我求你,放弃鉴鹰司的一切,我们去归隐可好?” “覃儿,我就怕,我们归隐也无法安身,他们不会轻易放过我。” “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隐姓埋名,好不好?” 陆覃儿扑在穆折清的怀里,她瘦弱的身子趴在穆折清肩上抽泣,不一会,穆折清感受肩上一阵刺痛,是覃儿咬在他的肩上。 穆折清将怀中人儿拥的更紧,感受怀中柔软带着清香的身子,他迷醉了眼睛,思醒回忆,他做梦都想回到过去,那时候,他只是家奴,她只是小户千金,那时候他穷,他卑微,却可以日日看见心上人,虽被下人嘲讽,至少他无忧无虑,他可以不用顾及的关心爱护她。 “好,我答应你!不过,我得帮我大哥做完最后一件事,之后我们就归隐,可好?” “好!” 也不知道是高阳看的太感动太激动,还是她站的脚酸,总之,一不小心,那扇房门被高阳推开。 穆折清和陆覃儿同时发现了门口偷听的历书和高阳,场面瞬间尴尬。 高阳率先说话,“我......路过,你们继续。” 高阳片刻不想停留,转身就走,穆折清急忙叫住她,“高阳!” 高阳快速下了楼梯,和楼下的侍女太监会合,穆折清想追过去,又怕身边的覃儿误会,正在左右为难之时。 陆覃儿开口,“你去追她吧,我知道你们的事,你把扔在皇陵,是你对不起她,你去找她赔罪,我不会介意。” 穆折清感谢覃儿的善解人意,但依然担心覃儿乱想,更加纠结。 这时候历书发话,“哎,你就别磨磨唧唧,你要追就去追,谁会怀疑你和大嫂有什么关系!哎,去吧!” 穆折清听完这话,最后一眼看了陆覃儿,见覃儿给她一记放心的眼神,穆折清离开去追高阳。 他们一走,陆覃儿问道,“历书大人,你方才说高阳是他什么人?” “清将军的大嫂,千真万确!再说了,咱清将军这么洒脱之人,怎么可能喜欢那个蠢女人,所以阿,覃儿姑娘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 “多谢你,历书大人!” 穆折清追出去,发现高阳那个小短腿跑的还挺快,一晃就没人影了,出了客栈有好几条巷子,他都不知该望哪走,这时候,走出来一个粗布麻衣的男子不小心撞了穆折清。 穆折清本来就是脾气火爆之人,一把揪起那男子的衣领,男子被他拎在半空,“敢撞本将军,你找死吧!” 只见那个粗布麻衣男子一脸委屈,轻声道,“我只是想告诉您,高阳公主望那边走了。” “你是暗卫?”穆折清也是无语,他自己的鉴鹰暗卫,他竟然不认识。 “属下是穆将军派来保护覃儿姑娘,不是清将军指派,所以清将军不认识!” “多谢!” 穆折清顺着那个暗卫指的方向径直追去。 果然在西市二坊路口上,看见了急速而行的高阳和一个换过便服的太监,身旁丹栀和另外一位宫女。 穆折清三步作两步追上了高阳,几个奴婢太监向穆折清行礼,穆折清将高阳拉到一个墙角边上,示意他人不要过来。 高阳冷嘲热讽道,“清将军不在客栈安慰你的心上人,跑来找我做什么?” “我想跟你道歉。” “道什么歉?” “那日把你丢在皇陵是我的错,我是迫不得已,我没有办法,那时我受了重伤,我根本不是他们一群人对手,况且那帮人,他们最恨最恨的人是我和鬼影!如果让他们知道我在意你的安危,那你只会死的更惨,我扔下你去找救兵,那纯粹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求你原谅,但这些话我要跟你说清楚!” “噢!我听到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高阳甩开穆折清的手,离开那个墙角,迈着大步走了,穆折清气不打一处来,对着高阳的背影咆哮,“站住,你想怎样解气?” “堂堂鉴鹰司的指挥使,杀人无数,你杀了那么多人,没见你一丝丝的愧疚之心,怎么,你对我没有杀心,只不过是一番权衡下弃了我,至少你后面还是回来救我。 我对你,已经是与众不同了,我还要奢求什么,我早就知道你是什么人,也是我自愿跟你去皇陵,我就算恨任何人,哪怕恨自己,都不该恨你!你担心我不肯原谅你?这是你该担心的吗?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洒脱的清将军?”高阳停下说完这话,抬脚又准备离去。 “你们女人总是这样斤斤计较,睚眦必报,我也懒得跟你扯这么多,你身上有匕首是吧?” 穆折清走到高阳跟前,拿眼睛直视她,穆折清这才发现,高阳手里一直拿着那把扇子,他送给她的红宝石扇子,既然她不肯原谅他,还拿着这把扇子做什么。 “你给我听着,覃儿是我最爱的女人,她走了五年,她送给我唯一那块定情玉佩,就是砸在你手里,我没有杀你,包括你后面种种愚蠢行为,要不是老子,你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所以,要欠也是你欠我的,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在皇陵我不是故意要把你扔下!你不解气是吧,把你手上匕首拿出来!” “干什么?” “拿出来!”穆折清提高了音量,下人大气不敢出看着他们,连带路上行人百姓,都朝穆折清多看上几眼。 高阳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你要我把匕首还你?行,反正也是鉴鹰司的东西,还你!” 穆折清快速夺来匕首,拔出匕首,硬生生塞到高阳手里,而后一把抓住高阳,朝自己胸口捅来。 高阳的手被穆折清拽着,她用力返回,奈何她这点力气丝毫动弹不了,于是匕首停在离穆折清胸口半尺的地方,“穆折清,你疯了?” 穆折清抓着高阳的手一用力,匕首插进了穆折清的胸口,高阳吓地愣住,松开了手,那把匕首整个剑身部分没入穆折清的胸口,他嘴角溢出鲜血。 他自己一使力将匕首拔出来,匕首哐当掉在地上。 “这一刀,我把欠你的还你!” 穆折清甩下这句话,捂着不停溢血的伤口,转身回玖湘客栈。 高阳看着那道黑色的背影,她的身影因为受伤,身形带着摇晃,脚步也有些趔趄,那道身影曾经神采飞扬,恣意洒脱,他也变了吗? 高阳也问自己,这一刀,她解气了吗? 穆折清回到客栈,历书看见这模样,并没有多大惊讶,只是一脸平静的去给穆折清找郎中,陆覃儿抱着受伤的穆折清。 一个不说话,一个也不问。 穆折清伤的很重,身体站不住,陆覃儿力气不够,二人一起倒坐地上。 陆覃儿看着穆折清受伤的样子,“阿清,你十四岁被官府人带走,时隔两年我才见到了你,那时候你满身是伤,你说你练武受伤,后来,我们又是许久不见,每一回见面都要隔上好久,我只知道,你一次次比之前更强大,可是我也知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受过无数次的伤,我都没有在你身边。 你十四岁被带走后,我每天都在算日子,这十年,前五年见面次数总共是六回,后五年,这是我们第一次,也是我第一次,看见你这样浑身是血,幸运的是,这次我还可以抱着你!” 陆覃儿一边说话一边给穆折清做简单止血包扎,“以后,你都不许离开我,你以后的每一次受伤,我都要在你身边!” “我说嫂子,你还指望他受多少次伤阿。”历书进来,他身后带着郎中。 一对时隔五年不见的恋人,终于相会。 穆折清想把陆覃儿接回穆王府去住,穆哲枫不同意,说为了陆覃儿的清白着想,也不该如此,穆折清暂时妥协,看着穆折清的伤,穆哲枫让他在府邸好好养伤。 竹堪宫内,穆哲枫用蓝笔批阅公文,这是皇帝不在,首辅大臣的特权,穆哲枫有些乏了,他批阅了一天实在发困,他忽然想起高阳,自从和她有了夫妻之实,这已经是第三日。 他忙着政务没有时间去找她,她就不能主动来吗?那一次还知道叫丹栀和顾嫣死皮赖脸的把他请过去。 他随手吩咐身边的苏嬷嬷,“姑姑,烦您去把高阳公主请来。” “是!” 不一会,苏嬷嬷回来,“穆将军,高阳公主不在自己宫殿,该是去别宫玩耍了。” “宁愿去别宫玩耍,也不来找我?”穆哲枫很小声的一句话,苏嬷嬷还是听见了。 苏嬷嬷道,“穆将军也累了一天,要不去高阳公主那歇歇,她一会就回来了!” “也好!” 穆哲枫带着苏嬷嬷和两个随从去了檀金宫,一进到檀金宫,院子里有两个扫落叶的宫女,待进去,看见两个太监,一个太监应该级别高一些,坐在椅子上呼呼大睡,而另外一个小太监则坐在地上睡着。 苏嬷嬷把这二人叫醒,“快些起来,你们檀金宫的宫人也忒没规矩了!” 两个太监迷糊糊醒来,看清来人立马跪在地上,“拜见穆将军,求穆将军恕罪!” “高阳公主呢?” “她......”那个年长太监支支吾吾不说话,年轻太监甚至不敢抬头。 “说话!”苏嬷嬷一声喝道。 “公主......出宫了!”年长的太监还是说了实话。 “她出宫和贵妃娘娘请示了吗?” “奴才不知。” 苏嬷嬷又问道,“你可知道,你们公主去了哪里?” “奴才也不知。” 穆哲枫冷哼,他对高阳的小心思了解一些,“这还用说,她出宫不是去找鉴鹰司,就是去找明怀冰,我看找前者可能还大一点,你给我听着,待公主回来之后,来竹堪宫禀报我!” 第一百一十七章 唤阿清4 - 旷影陵 - 南栎 穆哲枫忙到很晚,才收到檀金宫的太监过来禀报,说高阳已回宫,穆哲枫抬头望外面天色,心里暗自感叹,“好你个高阳,宫门快下钥了才回来。” 穆哲枫来到檀金宫时,高阳在用晚膳,她刚要起身行礼,穆哲枫抬手制止了她,随即在她对面坐下来。 丹栀过来给穆哲枫添了一双碗筷,穆哲枫抬起筷子又放下,似乎不想扫高阳的兴致,复又将筷子拿起。 高阳问道,“是否,菜品不合胃口?” “是我自己连日来都没有胃口。” “怎么了?” “朝廷事太多。” “要不,我给你整点开胃消食茶。” “你会?” “那倒不会,就随便给你弄点山楂,陈皮,神曲,煲水怎么样?或者你明日去太医院给你开点方子。” “不必了,对了,你好歹是医仙的妹妹,你对医术一点也不懂?” “我不会,就略微认识几味常见的中药。” “你小时候是高栖夜教你,他都教你什么?” “实不相瞒,什么都教,只是我都没学会。” 穆哲枫两只细长有神的眼睛含着笑意,“原来你这么笨。” 高阳不在多说,望穆哲枫碗里夹了一道鱼肚煨火腿,和一道素菜现蘑菜心,“我说,穆大将军,您吃点吧,一个大男人怎么能不吃饭,我檀金宫寒酸点,您就将就吃点吧,要不给你盛点乌鸡汤。” 穆哲枫二话不说把高阳夹给他的菜吃完,那碗乌鸡汤也喝完,“我并非没胃口,只是,没有美人夹菜,不想吃。” 高阳哈哈笑起来,“难得一脸严肃,刻板守礼的穆将军还会开这种玩笑。” 二人吃完,穆哲枫建议赏月,二人在院子下,一人一把椅子,下人都识趣退下。 今日的月亮并不算圆,一梳月亮像影影绰绰的女子,只见天空月浅藏,雪尽云羞缩,光明和轮廓显露,渐渐可烘衬夜景。 皎洁的月亮照在高阳的脸上,身上,穆哲枫有一瞬间的动容,她忽然又想起白天的事情,“你今天去哪了?” “我......我怎么了?” “你今天不在宫内,你也太放肆了,你想出宫就出宫,你想回宫就回宫?你去找历书了吗?” “嗯!” “你一个女儿家,能有什么事情,其实李元生说的没错,你不适合到处折腾,你把自己折腾的精疲力尽,到头来,连累那些关心你的人,你就好待在宫里哪也不去!现在贤妃又不能出来,没有人可以害你了!” “不是没有人可以害我,而是害我的人暂时歇会,恩怨这种事情哪有这么容易了结。他们当初折磨我的时候,我毫无还手之力,怎么如今,就可以这么大度忘记过去,假装我一直是个很幸福快乐之人!” “乔穗已经死了,你还要报复谁?” “穆将军,我乏了,我先睡了,恕我失陪!” “站住,你脾气还不小,我就奇怪了,你这脾气明岱凌怎么受得了你?”穆哲枫拽住高阳的手,“我是担心你,你以为历书是好人?还有穆折清,从前我也以为他一门心思保护你,断不会伤害你,可是皇陵之事......我不想你和他们扯上关系,折清这个人,到现在,连我这个做大哥的都不懂,他受了太多的苦,他这样的人,你不能轻易信他,你明白吗?” “我知道了!” “你真想歇息?还是生气?” “我真的乏了,这几天都没睡好!”此时穆哲枫还拽着高阳的手,不让其离去。 “哦?是怎么没睡好,事情想多了,还是......”穆哲枫声音忽然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寂寞了? “你先放开我!” “我不放!”穆哲枫反而拉的更紧了,他一使劲,把高阳打横抱在怀里,“你这个臭丫头,三天前做了什么事情,这会都忘了?爬上了我的床,勾搭完就走了?” 高阳被穆哲枫抱在怀里,她知道穆哲枫一直在看她,她不敢与其对视,甚至连抬头都不敢。 “怎么害羞了?那天胆子可是大的很!” “穆将军,我......”高阳抬起头看看穆哲枫,马上又低下头去,因为她看见了穆哲枫诱人的喉结,这次真不是药性的作用,是她自己,难道,她骨子深处里,真是如此放荡之人? “我今晚睡在你房里,你......” 高阳打断他的话,“这样,是不是不合规矩。” “你跟我说规矩,你都坏了多少规矩,要说整个皇城最不守规矩之人,非你莫属了!”穆哲枫将高阳抱进内殿。 他撩开那层淡紫色的纱幔,将高阳放于床上,为其脱去鞋子,整个动作是如此的小心温柔。 高阳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男人有些熟悉,有些陌生,有些纠结复杂,有些温柔,可是,她还记得他当初如何凶她,记得当初他是怎么把她赶出穆王府,那个时候,她真是穆哲枫吓到,她一直以为,他就是一个凶狠可怕的男人。 事已至此,原本是她自己主动色诱穆哲枫,还有什么理由好拒绝。 穆哲枫脱去高阳的外袍和中衣,又脱去自己的衣物,这下二人身上只有白色的寝衣。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哪里不舒服,还是不愿意?” “没有,我......我就是紧张。”高阳缓缓抬起头,那张美丽的脸颊终于成功对视穆哲枫,穆哲枫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害羞,紧张,也看到内心里隐藏的绝望和放荡,这一瞬间,他心里了有一丝心疼。 穆哲枫上来床榻,将高阳拥入怀中,感受怀中人的身子有些僵硬,“高阳,你变成这样,是在惩罚你自己?” “我不知道,穆将军,既然你没有拒绝,又何需问这么多,你只要知道我是愿意,我是心甘情愿对你投怀送抱!再说穆将将军武艺高强,才华出众,又有权势,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难得穆将军不嫌弃我是个残花败柳!” “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高阳没有接话。 穆哲枫继续说道,“吃饭的时候,我看见你身上两快玉佩,一块是皇上赐你的那块,另外一块是我给你的!” “嗯!” 穆哲枫再次把高阳拥抱,“你别想太多了,只要安分一点呆在宫里,不会有事了!” 穆哲枫吻上高阳耳垂,轻轻对她说,“高阳,对不起!” 高阳浑身一颤,从她被穆折清带回京城起,她就想好了哪些人该恨,哪些人不该恨,而穆哲枫并没有被考虑其中,因为在高阳心里,整个事件,穆哲枫都是旁观者,与他无关,他既没有害她,也没有帮她,不需要感激,也不需要仇恨。 可如今,高阳的脑子早已住满了仇恨。 因为仇恨的需要,她权衡利弊的想到了权力巅峰上的穆哲枫,其实在穆王府装疯卖傻之时,她对穆哲枫所有的暧昧行为都是偶然意外吗?不,都不是,因为高阳机敏的发现,从私下,高阳只是单纯的认为,穆哲枫总是一块冰块又一本正经的模样,所以忍不住去逗趣。 之后,她忽然发现,也许这些暧昧日后能派上大用场,白芊画常说她,除了继承了母亲好看的脸,一无是处。 母亲,其实美貌的脸也有好处,只是母亲的美貌带来的是灾祸和痛苦,我未必不能利用这美貌! 她承认,在枫树林,她根本就是故意戏虐穆哲枫,故意和他产生那些暧昧,她看着这个冷若冰霜的男人,慢慢注意他,在慢慢地把他逼得墙角,逼得不敢说话,她觉得无比的成就感,就像猎物,在自己设好的圈套里,一步步掉下来,这是多么美妙阿! 那么当张知楚暗示她去色诱穆哲枫的时候,她心里竟然没有一丝拒绝,不光是她早已对世界绝望,她想想她的身体,在皇陵的那么恶心的老头都摸过去色诱穆哲枫又有什么不可以呢。何况穆将军一表人才,自己一点也不亏。 有时候,你想拥有权力,就得陷入权力! 不管以后是什么下场,是被权力漩涡卷进水滴淹死,还是被权力送进绞刑架!至少她也可以,或者曾经享受权力不是! 权力的幻影,只有权力本身才能打破! “穆将军,你为什么会这么说!”高阳的低沉的声音,像是少女回应爱人的告白。 “在你受火刑之时没有救你,对不起,明明那个时候,只有我才能救你!是我......对不起!” 高阳主动拥紧穆哲枫,“我没有怪你,这事与你无关,于你而言,我的父亲害死你的父亲,你应该恨我才对,你没有报复我,我已经很感谢!” “高贼是高贼,你是你!他的错不应该你来承担!高阳,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穆哲枫说完将高阳压在身上。 他撕开的他的寝衣,露出来高阳的曼妙胴,体,“从今往后,我会对你负责!我的女人谁也别想动!” 穆哲枫的动作深情又温柔,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深情是从何而来,是从愧疚中来?还是? 高阳并不是黄花闺女,她曾经嫁过人,她记得明岱凌的爱抚是简单粗暴,让她酣畅淋漓,每次同房后,她浑身就像散架了一样,一般第二天会躺上一上午。 而穆哲枫的动作则恰到好处,他既温柔舒适,又会适当加快节奏,他怜香惜玉同时又让美人感受男女欢爱的美妙,可以说,他的动作是成熟老练的。 不得不说,穆哲枫一个习武之人,有如此细心不容易。 同样是习武之人,明岱凌从来不会这样细心,他认为他的动作越是迅猛,彼此的欢爱愈加浓烈。 又或者是,这样更加可以体现男人的魅力。 半时辰后,穆哲枫发泄在高阳身上,穆哲枫拿枕边的寝衣给高阳擦去额前的汗水。 爱人欢好之后,有些人会是幸福知足,对伴侣的感激,也有人是穿起裤子不认账,显然穆哲枫是属于前者。 高阳的身子敏感,虽已经嫁过人,可她的身体同那些少女并没有多少区别,他对她的身体很是满意,他们第一次在一起,穆哲枫清醒,高阳中了媚药,那次高阳在药物的作用下太过疯狂,他觉得高阳肯定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受。 那么这一次在高阳绝对清醒的情况下,穆哲枫必然是要高阳好好感受,他将他毕生的温柔和耐心都给了高阳,也许高阳算不上他最爱的的女人。 不过他穆哲枫也没有爱其他女人,那些姨娘侍寝婢女都不算,高阳才算他的第一个女人 ,既是第一个,自然会对她负责。 爱不爱的,无所谓,难道高阳爱他吗? 就像她自己说的,男欢女爱,各取所需,不提那些烦人的情情爱爱反而轻松许多,反观穆折清和陆覃儿,这两人的爱不是累赘吗?只会让两个人都痛苦! 对,他和高阳这种状态才是最合适,最舒服,最轻松! 高阳转了个身继续睡,外边的侍女打了一些一盆水,穆哲枫给高阳清理好身子后,躺下,环抱高阳的身子,二人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高阳果然睡到晌午,还好这宫里上下没有人管他,以往她住哪个地方规矩都多,向这个请安,那个请安。 中午高阳突发奇想,想去穆哲枫那里用午饭,岂料刚走进竹堪宫,一堆大臣在议事,苏嬷嬷将高阳领进内殿歇息。 高阳就隔着帘子,听着他们说话,他们所议之事,是调查鉴鹰司的结果。 第一百一十八章 唤阿清5 - 旷影陵 - 南栎 “严大人一言不发的,这又是打什么注意!”这个人身穿绯色官服,上面绣着麒麟白泽补子,浑身是一种儒雅气息,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这人就是与南雄侯分庭抗礼的襄侯爷。 “襄侯爷的话我就不明白了,我能打什么坏主意。”这个说话的是严不谲,高阳已经见过他几次。 “清将军和鉴鹰司的事情,你好像很感兴趣啊!” “襄侯爷如何见得我感兴趣?” “你几次去找刑部尚书还有府尹,除了不敢找李将军!” “我为什么不敢找李开将军?” “李开将军是穆将军心腹下属,他全权调查鉴鹰司之事,你想去插手,又怕李将军怀疑。” “襄侯爷所说,我怎么越来越糊涂了!” 一旁的霍钦缔劝解道,“襄侯爷和严大人同是族亲,怎么如今还吵上了?” 襄侯爷道,“我便是看不惯某人,就喜欢落井下石,清将军也没有哪里对不起你。严大人就这么想煽风点火,如今是什么局面,正是用人之际,严大人除了挑拨离间,还会做什么?” 严不谲笑笑,“襄侯爷误会我了,我插手鉴鹰司之事,不过是希望清将军案子尽快查明,也不用在软禁!” “可惜聪明反比聪明误!就算清将军真的倒台,严大人也无法掌控鉴鹰司,真的给你管,怕是你也管不了那群死士!” 一旁陆必鹄道,“襄侯爷所言甚是,严大人最近春风得意,须知宠辱不惊,急个什么!” 这个陆必鹄就是陆颜琕的亲生父亲,高阳心里不禁有些感伤,说来,她好久不见陆姐姐了。 “行了,不必再说!”穆哲枫从殿外进来,“让书房外面的人进来!” 张侍卫道,“是。” 不一会,张侍卫将刑部尚书和府尹带进来。他们二人和李开站成一排,高阳这才注意到张知楚也在,张知楚虽然坐在上首,不过他永远是一道背景墙,小透明。 而穆哲枫和襄侯,霍钦缔坐在第一排,第二排是陆必鹄和李开,这些人,本来高阳都见过,在宣武殿大骂高贼之时见过,群臣太多,而且当时情绪又激动,高阳并没有留意谁是谁。 高阳还是认识他们,因为历书把高阳带去鉴鹰司一一看过四品以上大臣的画像。今日一见,全部一一对应,对号入座! “两位大人请坐!”穆哲枫吩咐后,府尹李元生和刑部尚书何大人坐在第三排。 “你们说说鉴鹰司的调查结果,已经小半个月,在怎么,也有个结果,何大人你先说吧!” 何大人起身拱拱手,“穆将军,根据下官的侦查,鉴鹰司七十二司只有一些小问题,其他并无大碍!” “是何小问题?说清楚!” “鉴鹰司的老毛病,不过就是一些,比如办事之事,弄点小钱喝酒,或者查案之时,略收点取官员的酒钱,这些金额都不大,若这也是罪名的话,那整个大瑧恐怕没有干净衙门!” “你先坐下,李大人如何说。”穆哲枫又问李元生。 李元生站起来长叹一口气,“下官所查与何大人并没有多大区别,只是下官以为鉴鹰司诡计多端,不是我这个普通官的普通手段能够查出,如果穆将军真的有意彻查,恐怕须得穆将军亲自出手不可。” “我知道了,李大人请坐,李开将军你说!” 李开站起身,“下官所查大体和两位大人无差,这些是我调查了鉴鹰司七十二司所有的信件来往,还有每个下达的任务,以及执行情况,将近五年的记录我都细细汇总了一遍,基本是一些小问题,有些不得已之事,都有备注理由,以及往年皇上下达圣旨命令,基本上可以断定并未差错!” 严不谲道,“我就说嘛,这鉴鹰司可不是普通的衙门,和其他衙门比起来就是不一样,竟毫无破绽,无论去哪个衙门,随便一查都是问题,只是问题大小而已,自古以来,办事的是人,人非圣贤,出差错也很正常,而鉴鹰司如此繁琐复杂,竟然才一点点小问题,果然不愧是清将军治下,就是不一般!” 大家都明白这个严不谲的言外之意:穆折清不可能没有问题,穆折清手段太过高明,当然什么也查不到。 穆哲枫接过李开的给的文书和信件,“不必多说,我自有判断!” 穆哲枫接过走了,襄侯和霍钦缔互礼,离开,严不谲和陆必鹄追上去,好像是追襄侯爷。 随后刑部尚书和李元生也走了,只剩下霍钦缔和李开,张知楚看着二人,觉得甚是无趣,走了。 殿内只剩下霍钦缔和李开,李开对着霍钦缔拱拱手准备离去,霍钦缔叫住他,“李开将军且慢!” “不知霍大人有何指教?” “我方才看你神色不对,我猜你调查鉴鹰司有所隐瞒!” “霍大人不愧是霍大人!”李开再次对霍钦缔拱手,这次不是告辞,而是表示钦佩之情。 “你觉得穆将军是真的没看出来,还是看透不说透?” 李开摇摇头,“下官不知!” “当然是看透不说透,装傻充愣!”高阳从那个屏风后面走出来。 李开无比震惊,“高阳公主?你怎会在这里,里面是穆将军的寝殿,你......你该不会是......” “李开将军以为如何?”高阳戏谑的问道。 李开是个年轻的将军,他是穆哲枫手把手所带,对穆哲枫十分忠诚,原本他不打算瞒着,也不应该瞒着穆哲枫,只是,情况特殊,他实在不想再这个节骨眼上,让穆哲枫两兄弟闹得不愉快。 原本朝廷情况就复杂,现在朝廷内部乱,外部也乱。宁王就是一个看戏的戏子,整天高坐位置,屁事不管,这些情况,让他更加坚定,不能把此事的实情告诉穆将军。 “没错,就是李开将军想的那个样子!”高阳说这话,似乎很有成就感。 李开见霍钦缔已经转过身去,他自己慌忙转身去,背对高阳,“公主可是有事找我们?” “李开将军,我和清将军也算是朋友一场,就是想问一问,你究竟查到了什么!”高阳见二人都转过身去,赶忙进去披了外袍再出来!不过她穿的不是自己的外袍,而是随手拿的一件穆哲枫褐色华服,那衣服有些大,几乎包裹了高阳整个身子。 高阳走到二人面前,在穆哲枫刚才坐过的位置坐下,“侯爷和李开将军请坐吧!” 二人又在刚才的位置坐下,高阳再次问道,“不知道李开将军放不放心,让我听到这些。” “这......”李开犹豫不决,他看向霍钦缔,霍钦缔点点头。 李开见霍钦缔点头也不再顾虑什么,“鉴鹰司是特殊的衙门,所以调查时不能以常法取之,虽表面没有任何问题,然而有一个很大的漏洞,正是这个漏洞给了清将军机会,若非我彻夜不眠的查,根本查无所获!” “是什么漏洞?”高阳问道,在反观霍钦缔这一边,他一脸平静,似乎在自己意料之中,果然这种调调跟明怀冰如出一辙,不愧是师徒。 “我发现鉴鹰司最大的漏洞,他们是情报机构,网罗天下谍者,可以是朝中大臣,可以是大臣家里的小斯仆从,也可以是大臣家里的妾室,歌女,只要加入鉴鹰司,他们身上就会留下鉴鹰司唯一的记号,他们还有统一的暗号,而这些谍者又分内谍和外谍,外谍就是民间加入进来。 这些人一般只是完成小事情,完成之后,钱财交易,可以继续加入,也可随时退出,他们见不到指派任务给他们的上司,他们能知道的上司就是一个代号,所以谍者即便被抓,也无法顺藤摸瓜,因为到了上一级别,线索就断的一干二净! 正是这样,他们会将一个大任务,分解成好几个小任务,有时候这个小任务出问题了,比如谍者被杀,或者谍者叛变,又或者,变成碟中蝶,正是这种情况,根据他们的任务主线,上司,如果一级级查下去,就会发现,很多名单消失不见,可能昨天这个甲还是很高级别的谍者,明天他就做错事,或者因为盛气凌人欺压百姓被罢官贬斥,又或者直接叛变被杀,于是清将军就想了一个注意,这些人统一服用一种毒药,有一批服药的死士,有一批是专门控制其家属的谍者,一批谍中谍,情形相当复杂,绕的人晕头转向。 如果不仔细勘察,光凭常法处理案件卷宗,是完全没有问题。” “李将军的话我没有听明白,不妨举个例子给我!” “譬如说,皇上下达旨意让清将军做什么事,有一些事情皇上会下明旨,而有些事情,皇上只会下秘旨,秘旨看完需即刻烧毁,既如此,如果清将军做了什么事情,他无法解释的情况下,他可以说是秘旨行为。 举例皇上下达了一道明旨,这道旨意是监督慕容夫人,将慕容夫人一举一动全部报给皇上,这个时候,通常会有两批人,第一批人会把监督如实汇报,如果慕容夫人当真做了什么,报给皇上知道则是大罪,而清将军又有心偏袒的情况下,他会派出第二批人将原先一批人杀掉,然后再去和皇帝汇报情况!” “完全是不同的两批人,难道皇上一点也看不出来!” “在鉴鹰司有一批死士,他们的面容毁容,根本谁也认不清谁,就算替换了一批,皇上自然也认不出!” “他为甚么要这么做,白白牺牲前一批人,如果他真的有心偏袒,他为何不直接对第一批死士下命令,让他们去转告皇上的时候,撒个谎不就行了!再说,即便不同的两批人面目认不出,身高胖瘦完全一样?” 第一百一十九章 唤阿清6 - 旷影陵 - 南栎 “这就是清将军高明之处,皇上发给鉴鹰司的俸禄极为可怜,整个鉴鹰司可以说是清将军自给自足,鉴鹰卫遍布全国,有明卫,有暗卫,有谍者,有谍中谍,还有死士。全国究竟有多少人,可能连清将军自己都说不清楚,而皇上知道的数目,如果皇上知道是一万人,那么可能实际人数,就会有三万人,就像第一批死士是经过皇上确认,皇上十分满意的杀手,而一旦这批杀手将情况如实报给皇上,导致慕容夫人有灾祸,那第二批,皇上从来不知情的死士就出来顶替第一批!正是这样,清将军可以做多少阳奉阴违之事! 在比如还有一个法子,假如皇上下达一个指令,而清将军并不想完全执行这个命令,在没有很明显的漏洞下,他可以将计划表面执行,然后执行失败,再说是某个人出了细作,出了反谍,导致计划失败!如此,清将军又可以将罪责推的一干二净!” 看着高阳懵懂的眼神,李开又补充了一句,“皇上并不会过多的怀疑,因为所有的谍者,从招募,到训练,以及筛选是否留下,都是由皇上知情和最后裁决,如果说有问题,那皇上自己最大的问题!” “有一点说不清楚,皇上是如此高明之人,我就不信,他没有想到用其他人去制衡鉴鹰司,即便是明朝的锦衣卫还有东厂和西厂制衡! 再说,如果连清将军自己都不清楚多少人,如此庞大人群,又都是一群戾气及重的杀手,我不相信所有人都会乖乖听话,不会背叛,不会怨恨?而且我记得明怀冰说过,他说穆折清只掌控京城的鉴鹰司,而全国范围的鉴鹰卫一半在穆折清手里,一半在鬼影手里。” “鬼影忙于皇陵,主要重心在皇陵事务,其实大部分人,仍然是穆折清手里,鬼影除却皇陵的鉴鹰卫,在鉴鹰司,也就是一个挂名的副指挥使!” “我只是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穆折清如此行事,当真没有任何人发现,就算皇上不曾发现,那穆将军呢,瑜王爷呢?南雄侯和襄侯呢?” “凝视深渊之人,深渊必定也在凝视他!穆折清用非人手段控制了这帮死士这么多年,且数量如此庞大,毕竟人的精力有限,无论他在强大,脑子在清醒,总有一天会累,会打盹,一旦他打个盹,被他控制的百鬼将会反噬,令他死无全尸!”霍钦缔最后总结道。 李开将军补充,“不光是鉴鹰司内部,还有外部的仇家敌人,满朝的人哪个不怨恨清将军,一旦清将军倒台,墙倒众人推,无人能救他!” “那么对穆将军来说呢,他就从来没有感受到,自己的好兄弟正水深火热,无法脱身,如今有多风光,真要死的时候会有多么惨烈!”高阳想到穆哲枫,穆折清两兄弟感情。 这个问题李开不敢回答,他望向霍钦缔。 霍钦缔长叹一声,“公主不知,朝堂险恶复杂,有时候看着自己亲人慢慢陷下去,也是无可奈何!” “好一个无可奈何!我一直以为在穆将军眼里,他是真心把穆折清当作亲兄弟!也是,政客无清,严不谲的老相好死了他没有一点伤情,还说什么生死有命!小女子倒是有个问题想请教二位,当官不是为钱财,不是为亲人,那又为了那般? 似穆将军这样是为了忠义?所以,为了忠义是可以牺牲自己兄弟?似清将军这般又是为了什么?为了他的不可告人?还是为了什么大义?那么请问两位大人,你们又是为了什么呢?” 李开被高阳问的一句话说不出来,霍钦缔道,“敢问高阳公主折腾这一切为了什么?” 高阳也被霍钦缔的话堵住,霍钦缔和李开起身告辞。 二人一走,高阳长叹气后躺在椅子上,她自言自语道,“是啊,我做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谁能告诉我!” “我在你眼里,就是为了忠义牺牲兄弟?” 高阳从椅子上起身,“穆.....穆将军,你怎么来了?” “这本是我住的殿宇,我不能回来?” 高阳起身,“我是说,穆将军几时过来,你一直在这?” “是我一直在这,还是你一直在这偷听?” 高阳穿着穆哲枫长袍,跑过去挽住穆哲枫手臂撒娇,“穆将军不要生气了,是我的错!” “你这么矮,把我的长袍托地上弄脏了,你去洗干净!” “高阳马上将穆哲枫的长袍脱下,“对不起,我这就帮你洗干净,还有啊,并非我矮好不好,是你太高了。” “算了,这衣服浣衣局洗不干净,给苏嬷嬷洗就好!”穆哲枫将华服对半折叠,随手披在椅子上。 “这衣服我只是穿了一下,并没有怎么弄脏,你究竟是讲究?还是嫌弃我?” “我一直都这样!” “你真不会哄女人!”高阳一屁股在椅子上,双手叉腰,俨然一副生气的小女人模样。 穆哲枫看着高阳,此时她脱了穆哲枫的外袍,现在全身着一件薄烟纱花素绫,身上的肌肤若隐若现,他看着有些动情,不过他还是忍住,“你累的话,就在我房里休息!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你能有什么事,你要是真有事,你早就走了,哪里会跟我说这么多废话!” “你要怎样!” “我要你陪我!” “胡闹,这大白天,陪什么陪!” 高阳甩开穆哲枫的手,“你这个人真是无趣,我只叫你陪我,你怎么就认定,陪我就是做那种事情!” “你待如何?” 高阳真是被穆哲枫这种人木头人气死,“算了,算了,你走吧!” 高阳进去内殿,披上自己的外衣就准备走,穆哲枫却叫住她,“站住,你又想去哪里?出宫?” “知我者,莫过穆将军呀!” “你不许出去!” “你管我呢!” “你又想出去找谁?找穆折清还是厉书,还是去找明怀冰?” “你是我什么人,你要这样管我?” “既然你是皇上的继女,那就是我妹妹!” 高阳噗嗤一笑,“妹妹?你好意思说,你这种男人连妹妹的床的都要上!” “你......总之你不能出去!否则......” “否则你就如何!” “来人,苏嬷嬷,张侍卫,保护好高阳公主,她今天除了在我竹堪宫,哪里都不能去!” “穆哲枫,你过分了!” 穆哲枫不再理会高阳,他转身就要走,高阳却从身后抱住他,“穆将军,你不要走好不好!你陪我歇午觉。” “我没有时间!” 高阳麻溜跑到穆哲枫身前,她一把抱住面前的男人,然后踮起脚尖,就要亲上穆哲枫,穆哲枫扭开头,高阳亲了个空。 高阳将一件件衣服直接甩在地上,然后扭头回寝殿睡觉! 高阳躺在床上,又觉得睡不着,正想着呼唤一个人过来给自己垂垂肩膀,结果穆哲枫那道灰色华服突然出现,高阳吓得不轻,“你不是走了?怎么又回来了?” “我又觉得有些累了,所以回来歇个午觉!” 高阳赶紧往里面挪了个位置,然后躺下,“我睡了,别烦我。你睡那头去!” “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床,怎么我还得睡到床尾去?” “那行,我睡床头去,总可以吧!”高阳说完,真的起身,挪动自己的身子,然后把头转了一个向,睡到床尾,枕头也不垫。 高阳闭上眼睛,假意睡觉,被穆哲枫一把捞起来,抱回床头去,然后自己脱了衣服上得床,打下床帘。 “你不是要歇午觉吗?睡吧,我不烦你!” “哦!” 高阳应完,背过身去,不在看穆哲枫一眼。穆哲枫从后面搂着她,他均匀的呼吸声在高阳耳边响起,“你们女人都喜欢撒娇胡闹吗?” 高阳立马转过身来,“我们女人?你除了我,还有哪个女人?” 穆哲枫也很实在,他看着高阳那种质问又吃醋的眼睛,依然实话实说了,“我第一个女人,也是照顾我的宫女,那是我的第一个动情的女人。” “她现在呢?” “死了!” “她怎么死了?” “怀孕难产,一尸两命!” “你没有娶她?” “她只是一个宫女,母妃并不同意!” 看着高阳惊讶的眼神,他又赶紧解释这个“母妃”,因为他的亲母妃镇离王妃早就死了,所以他现在称呼的的母妃指皇宫的妗妃娘娘,“我说的母妃是抚养我长大的妗妃娘娘!” “嗯!她离开多久了?” “大概有七个年头了!” “七年?穆将军还在思念她,果然是情深,听说朝廷的大臣,经常派出绝色美人来色诱穆将军,均不成功,看来穆将军对那位姑娘十分情深,所以不能接受其他女子!” “也不算吧!这么多年了,我都忘记她长什么样了,她是我第一个女人,所以念得久一些,后来母妃也经常给我说媒,让我娶亲,不过我没有心情,我一心在政务上,一来二去也就耽误了!” “穆将军喜欢的女人,一定极美的吧!” “她并没有,她没有你好看,不过她从小和我长大,她很温柔,还有.....” “还有什么?” “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不怕你笑我,她身材比你丰盈许多......” 第一百二十章 唤阿清7 - 旷影陵 - 南栎 高阳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胸前,自从被明岱凌休弃后,胸部比往常还要丰满,可能是为人妇的原因,不过,她身上的比例极好,该大的大,该小的地方小。 “我的身材,算不算丰盈?” 穆哲枫被高阳逗笑,难怪自古以来,英雄难过美人关,难怪,死在温柔乡的不在少数。 穆哲枫翻身压在高阳身上,“不是说好了好好睡觉,是你先招惹我的!” 高阳吻上穆哲枫的鼻子,“穆将军,政务的事情都是你一人操劳,想来太过辛苦,如果我能尽一些微博之......” 穆哲枫有些生气,“不用,你帮不上忙!”说着就要从高阳身上下来,高阳拉住他,“慰劳穆将军的身体,难道不是尽一些微博之力?” 穆哲枫顿时放下来心来,看来是自己误会了高阳。 高阳看出来了,“你以为我说的是什么,你很怕我干涉朝政?一听到这话,看把你吓个半死!你说当你的穆哲枫的女人有什么好处,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还要被你锁在宫内,不让出宫去!” “我是为了你好!对了,你说没钱没权什么意思?你很差钱吗?” “难道你不知,我根本没有俸禄,我在皇宫内是什么身份,皇妃还是公主?公主?什么公主, 几时册封,有册封书文吗?既然没有,难道内务府会认我?” “你宫内的太监宫女是?” “这些都是宸贵妃给我,包括钱银,撵轿,连吃饭的那一份都是从宸贵妃宫内扣!” “那还真是要谢谢她!” 高阳可委屈了,“我跟你说正事呢,你这是什么表情!哼,当你的女人,一点好处没有!” “好好,我的错!”穆哲枫俯首亲在高阳的脖颈,“关于你名号的事情,我也没办法,皇上没有下明旨册封你,你的身份确实尴尬,要不你先忍忍,你缺什么跟苏嬷嬷说,全部从我宫内扣除!” “就这样?” “其他的我还真是帮不了!” 高阳生气,一把将穆哲枫从自己身上推下去。 穆哲枫道,“你看起来娇滴滴,力气还不小!你以前该不会也是这样,把明岱凌推开?” 穆者哲枫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看见高阳的脸阴晴一片,穆哲枫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没事。”高阳的话很淡,看不出任何生气的模样。 两人突然就沉默了,穆哲枫看着高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猜到高阳的心思,她肯定在想,一个男人在床上说起女人的另一个男人,那么这话一定是带着讽刺和嫌弃。 他真是无心说起这句话,只是脱口而出。 穆哲枫想了想,一会他约了大臣议事,于是,他快速脱去高阳身上的衣裳,而高阳好像真的生气,不挣扎反抗,也不顺从,完全是一副死人脸,任由你折腾,穆哲枫也不生气,自己一个人唱着独角戏。 高阳一瞬间泪流满面,他抬手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对不起,你是无辜的。” “你怎么又提起这事,我没有怪你!” 高阳说的是实话,她真的没有怪他,如果怪他,她不可能答应宸贵妃来色诱穆哲枫,如果她心里一直仇恨穆哲枫,她也无法和他男女欢好, 若真的恨他,在穆哲枫卸去一身铠甲,陷入温柔乡的时候,她一定会不顾一切捅他一刀,即使她知道穆哲枫不一定能死,也许他一瞬间清醒,然后高阳被发现,以穆哲枫的武功,杀死高阳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若她真的恨她,冒着被穆哲枫踩死捏碎风险,在所不惜。 “我知道,穆折清说过,当时你想救我,不过张青坡手里有道秘旨,于你而言,违背圣旨绝不可能,何况为了仇人之女违背圣旨!” “都怪我的迂腐,什么违背圣旨,那道圣旨本来也荒谬,是张青坡钻了空子,圣旨本意是为了保护你,反而......” 高阳,我愧对你!以后,让我来弥补你,保护你,如果可以,我.....”穆哲枫硬生生把那句“可以娶你”憋回去。 他停顿片刻,“只要我穆哲枫没死,这京城还没人敢把你怎么样,那个贤妃真是可恶至极,干脆派个鉴鹰卫杀了她,一了百了!” 高阳觉得好笑,一向冷静守礼的穆将军也会说出这种话,“穆将军,你派鉴鹰卫杀她,那不合规矩啊!” “她皇子死了,娘家也不管她,何况她残害公主,这些罪名她都该死了!” “你派鉴鹰卫去暗杀她,这当然不合规矩!” “有时候,规矩只是明面上的,真正永恒不变的是权利的规律,贤妃大势已去,她人若是老老实实的,就她这种疯魔的样子,即便不是死在你手里,也会死在宸贵妃手里!” “为什么现在宸贵妃不杀了她!” “一个没有皇子的皇妃,一个废妃,杀了干嘛,平白得罪南雄侯爷!” “对了,我不与你多说,我约了几个大人在宣武殿议论事!你今天哪都不要去!就在我宫里等我,我晚上回来一定要看见你!” “遵命!穆将军的命令哪敢违抗!” 穆哲枫穿好衣服走了,既然穆哲枫不让她出去,那就在他宫内好好呆着,她走到外殿,然后,立马回廊往东侧走去,发现东侧才是书房,见他书房书案上一大堆公文,她忍不住去看看,也许能看到什么机密文件。 结果令她失望了,桌上除却批阅过的奏折,平时练习的书画,一些拿来临摹的名家书帖,难怪穆哲枫这么放心她,原来所有的机密公文,都在南边墙壁下那柜子里锁着。 高阳觉得甚是无趣,随便翻看了穆哲枫的书画,他的草书潇洒大气,不愧是练武之人,听说武功越高之人,手上的劲力足够,所有写出来的字大气磅礴。 高阳欣赏一番,便在书架上随便找了一本游记话本之类的,她竟然在书架最下面翻到了《牡丹亭》,心头大惊,一本正经的穆哲枫也会看这种书。 这时,苏嬷嬷进来,她给高阳做了一些点心,看见高阳盯着书架的目光,她呵呵笑道,“公主,这书并不是穆将军的,而是清将军带过来,他还非要穆将军看,穆将军不看,他走的时候,就将这本书偷偷塞在书架最下面了。” “那最后,穆将军发现了吗?” “当然发现了,至于他看没看,奴婢就不知道了!” “我猜一定是看了,不然穆将军不会这么闷骚!苏嬷嬷,反正也闲着无事,不如你给我讲讲穆将军以前的事情,对了,丹栀和顾嫣呢?嬷嬷可有看见他们!” “她们见到这竹堪宫有小厨房,现如今在小厨房折腾呢!” “厨房有什么好折腾,我就不喜欢做饭!” “原来公主不喜欢做饭,奴婢刚想叫公主去小厨房做点好吃的,晚上给穆将军吃呢!” “我不会做!” “奴婢会做!不知道公主有没有兴趣试试!” “这......下次吧!”说实话,她对做饭真的没兴趣,她只在厨房熬过中药和药膳,若叫她烧火煮饭,那柴火烧的旺,油烟也不好闻,搞得黑漆漆的一身。 说起做饭,她突然想起了明岱凌,女人做饭应该是女工技能一种,明岱凌知道她不会做饭,却从来没有怪过她,反而明岱凌会做饭给她吃。 呸呸,她感叹自己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在穆哲枫的寝殿里又想着另外一个男人! 真不该啊。 苏嬷嬷见她脸色不对劲,“公主怎么了!” “没有,嬷嬷,小厨房我就不去了,我在书房临摹他的书帖字画!” “也好!人各有喜好!要是公主觉得无聊,可以来厨房看看,或者去院子外面走走!” “嗯!” 苏嬷嬷将给高阳的点心留下就走了,应该是带着丹栀和顾嫣去厨房练习做饭。 不一会,来了一位女子,这个女子一看就是习武之人,“高阳公主,属下是鉴鹰司下属阿照,特来伺候您!” “是穆将军派你来的?” “嗯!” “我只怕鉴鹰司的人跟着我太过无聊!” 阿照不说话,高阳指了指身旁椅子说道,“你坐那边吧!” “属下不能和主子同坐!” “无妨,现在并没有外人!” 阿照不理会,也没去坐,果然鉴鹰司的人,真有个性。 “难道你要站一天?” 阿照冷漠的回应,“别说站一天,连着站三天都行!” 高阳长叹一口气,这个姑娘看起来她差不多的年纪,如果是她,站一个时辰都要死要活,她却可以连站三天?同样是人,为何差别如此之大,“你们何必活的这样辛苦?” 阿照沉默。 高阳又问,“随你,你想站就站吧,就怕穆将军回来怪罪我,说我虐待你!” 那个黑衣女子抬头,她扎着长发,一身黑色紧身衣,“虐待?高阳公主不会知道,能在您这里站一天,已经是我最轻松最安逸的事情!” 第一百二十一章 唤阿清8 - 旷影陵 - 南栎 “鉴鹰司究竟是听从清将军还是穆将军?” “清将军是指挥使!” “那穆将军呢?” “穆将军在清将军之上,他有皇帝赋予的很多权利,还有皇帝的尚方宝剑,两个都听,若是意见不一,就选择听从穆将军!” “穆将军要你跟着我?一直保护我吗?” “他没说具体时间!” “你们鉴鹰卫平时一般都干什么,其实,除了打仗死人较多,平时也没有那么多腥风血雨吧!” “高阳公主说的没错,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若是平时安逸,就会懒散成习惯,到了真正刀光剑影之时,死的比谁都快!” “在你们眼里,清将军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对你们如此苛刻严格!你们会恨他吗?” 阿照又不说话了。 “本公主问你话,你也可以不回答?” “穆将军只是命我来保护高阳公主,并没有命属下回答您任何问题!” “那我再问一个小问题,厉书姓什么,你又姓什么?” 那少女看着门外,又好似看着远方,“我们没有姓!” “你们花名册叫什么,户籍呢?” “我们的户籍都在鉴鹰司,没有姓的人统一姓钟!” “钟?” “意味着忠!” “明白了!” “那请问你是属于什么卫!”因为,她上次偷听李开将军说过,鉴鹰司有死士,有谍者,内谍,外谍,有谍中谍。 “高阳公主不必问太多,这些属下都不会回答,属下就不打扰公主作画,属下在门口候着。” “哎......”这鉴鹰司的脾气就是大,都随穆折清吗? 想起穆折清,明明是这个混蛋对不起她,搞得他还很委屈似得,那天在街头,硬是抓着她的手,拿一把匕首插在穆折清胸口上,还说什么,欠她的,那一刀还上了。 穆折清这种人,的确没有朋友,他不是普通人,他不需要朋友,和他相处,无论是真诚,欺骗,单纯还是心机,不管你是哪一种,在穆折清那就只两种: 心情好,咱们是朋友,心情不好,你给我滚蛋! 这样一个古怪冷血无情的人,好似整个人类都是可笑,上天也是可笑,自然他待人方式也可笑,全凭心情而论。 人心易变,反正都会变,那么好不好,真不真诚又有什么要紧呢,干脆,所有人都是坏人吧。 但不能杀光天下所有人啊,活在凡间总要和人交流相处,既然如此,那就相处吧,心情好,看你爽,咱们是朋友,心情不好,照杀不误,佛祖来了也这样。 昔日穆折清心情好,再加上徐将军的嘱托,穆折清暂时把高阳当朋友,屡次救她,现在穆折清心情不好了,高阳自然该滚蛋! 对,就是这样! 晚上,高阳一直等着穆哲枫回来一起用晚饭,一等等了好久,饭菜热了又热,今天的晚膳是丹栀和顾嫣忙了一下午的成果。 高阳将对面的座位倒了一杯酒,等到菜冷,酒冷,这不禁让她想起,当时她嫁给明岱凌也是如此,总是等他,最后习惯等他。 直到后面,苏嬷嬷看高阳拿着一本书等了好几个时辰,一直劝高阳先用饭,最后高阳终于撑不住,随便吃了点,上床歇息。 睡到半夜,高阳半梦半醒之间,听见外面很大的动静,她渐渐被吵醒,然后她听见了丹栀和苏嬷嬷的声音,她还听见了穆哲枫的声音,她一下子惊醒,立马从床上起来,往外面走去。 她看见穆哲枫被苏嬷嬷和丹栀搀扶着,他的身形有些摇晃。 高阳走的近一些,发现穆哲枫好重的酒味,原来是喝酒了,看起来醉的很厉害。 她小跑过去接住穆哲枫,丹栀放手让给高阳,高阳和苏嬷嬷艰难地把穆哲枫拖到床上,岂料穆哲枫突然清醒,一把推开苏嬷嬷,“你们出去!” 苏嬷嬷和丹栀退出去,穆哲枫见四下没人,殿内紫檀木圆桌上放着茶壶和水,一盆橘子,大袖一挥将桌面东西一扫,瓷杯碎落在地,高阳被吓得一跳,还没反应过来,高阳被穆哲枫像拎着一只小鸟一样,轻而易举被拎到桌上。 三更半夜时,她感觉到身边的双手一直抱着她的腰部,她还梦到一个男人凑近她的唇边,亲吻她的唇角,亲吻她的耳垂,亲吻她的脸颊。 怎么在梦中,会梦见他如此温柔的爱抚呢,是错觉吧,听说梦都是错觉。 不知道怎么回事,高阳半夜中又听见一个男人隐约哭泣的声音,这声音很清浅,好像近在耳边。 突然,高阳醒了,她清晰听见枕边人在哭泣,她的枕边人?穆哲枫在哭泣?高阳猛地回头看去,偷过窗外的月光,她真的看见那个铁血将军,正搂着她哭。 她这是第一次看见穆哲枫哭泣,一个无论在任何人,百姓,群臣,还是下属,永远是一副高傲,胜券在握,掌控大局的自信,这样的人,他在……哭泣。 他是将军,也是皇帝的义子,他手握尚方宝剑,他掌握十万禁军! 他权势滔天,在夜深人静,他抱着一个女人默默哭泣。 一瞬间,高阳心里竟然有一丝心疼,不是对爱人的心疼,不是对丈夫的疼惜,而是对一个铁血将军的动容,他究竟经历什么,才会让一个坚强勇敢,沙场杀人无数的将军,伤心这个模样呢! “穆将军,你怎么了!” 穆哲枫的眼角里含着泪花,“高阳,我该怎么办啊,满朝文武的人,他们统统盼着折清死,李开证据明明没有呈上公堂,他们就如此迫不及待想弄死小清,怎么办,我竟然不知道,小清到底是几时得罪了所有人!小清是我的家人,是我弟弟!我是不是要保不住他了?” 高阳摸上穆哲枫的左边脸颊,她的手被穆哲枫的胡须刮蹭,“穆将军,如果清将军真如李将军调查所说,他做了很多阳奉阴违之事,也有可能,他早就背叛了皇帝,如果是这样,你也不生气吗?你不生气他背叛了你?背叛了皇帝,反而是心疼他,害怕你保不住他?” “我当然怪他,可这一切我自己也有错,我怎么可能毫无察觉,我知道他背地里做了见不得的事情,可是皇上需要鉴鹰司,如果不需要鉴鹰司,不需要小清,他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小清会死,他本来就是死囚,皇上会杀了他。是我救不了他!看他一步步陷进深渊,却无法救他! 如今到了这个地步,终究是众叛亲离,仇家遍地,现在朝臣没有直接证据,他们就联合在一起对抗小清,若是有了证据,他们怕是要把小清碎尸万段!” 高阳没有在接话,在说下去,她也不知道可以说什么,她凑过头去吻上了穆哲枫的鼻梁,算是对伴侣一种安慰。 “穆将军,船到桥头自然直!” “高阳,你告诉我,你呢?你会不会有一天也会背叛我?” 高阳一愣,他指的背叛是什么,指她和其他男人上床,或者嫁给其他男人,应该是这个意思,“穆将军,未来的事情谁也不能保证,我连自己该怎么活都不知,又怎知未来会发生什么?我只能说,与我而言,浪的一日是一日!” “你真不聪明,你就不会说假话?” “我说假话干嘛,我哄骗你娶我?穆将军本来也没打算娶我,我也没打算嫁你!男欢女爱,各取所需,这样不好吗?” 穆哲枫已经不记得,高阳究竟是第几次说到“男欢女爱,各取所需。”这句话。 其实,各取所需的只是你而已,我也曾经……曾经有娶你的心思,不过如今,也不知道这句话,有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穆哲枫转过身去,看着满殿夜色,对面窗外映射的月色袅袅,床内爱人昏昏,他们做着最亲近的事情,说着最残忍的话。 她真的不会回头了吧。 如果,如果......当时她受火刑时,不顾一切救了她,也许一切就不一样了。 高阳,是你太笨,你不懂,你根本不懂,我在你面前泪流,我跟你缠绵情对,诉说心伤,这些意味着什么。 非郎君不娶,是美人无意。 穆折清是我的兄弟,我还能救你吗? 高阳是我......我们可以成为正常夫妻那样吗? 最终,他在意的人,来到他身边的人,都会是悲情结局? 第一百二十二章 香残宴 - 旷影陵 - 南栎 仇人同宴美人舞潋,计上弄情一出离间 一晚上,穆哲枫本不愿再说话,可心里不甘心。 “在你眼里,我们就只是男欢女爱,各取所需?” “还有!” “还有什么?” “你恋我的容颜,我贪你的权势。” 穆哲枫捏上她的鼻子,他呆呆注视她,良久,松开捏她鼻子的手,轻叹气。 “难道不是?难道我们在谈情说爱,难道你会娶我?” “不会!”穆哲枫很坦然说了那两个字,“不会”。这个女人睡在他床上,躺在他怀里,得到一个答案,不会娶她,多么残忍的答案,多么薄情的男人。 可是,这不就是你想要的,若我说会娶,你会嫁? 高阳笑笑,“你不说我也知道,睡吧,可不要在伤心了,我知道你心里已经有答案!” “确实有答案了!” 原本二人是多么温情,原本穆哲枫把最脆弱的一面暴露给高阳,原本,他想和枕边这个女人说说肺腑之言,原本他以为从今晚之后,他和高阳算真正的灵魂伴侣,他不确定他有没爱上高阳,但至少这一晚,他是真心相信高阳。 不过从那一刻开始,穆哲枫知道了,他不确定自己爱不爱高阳,但可以确定,高阳一定不爱他! 也许这个女人谁也不爱了。 她谁都不爱了,不爱就不爱吧。 为什么他心里会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呢。 原本以为温情的一晚,却是如此尴尬的场面,高阳承认自己不爱,她承认自己为了利益色诱穆哲枫,而穆哲枫也承认自己从来没想要娶她。 一觉到天亮,第二天,高阳笑颜如花给穆哲枫穿衣洗漱,然后一起用早饭,扮演一个妻子角色,照顾着自己的丈夫。 而且,二人心照不宣的不提及昨晚的谈话。 高阳演的真好,她明明不喜欢他,还能对他撒娇献媚,对他暧昧柔情,对他关心问候,给他芊娱承欢,她像一个老练的风尘女子,用自己的色艺和女人的本事,一步步去征服男人。 穆哲枫看着高阳熟练应付和精湛的演技,她内心里,忽然窜上一丝害怕,如果高阳真有什么其他心思,如果她真的……那简直是防不胜防。 可是,她的身体是如此的美妙,令人陶醉,他心有不甘,他也不舍得放弃,至少高阳现在,并没有什么不轨的举动不是吗? 穆哲枫去内阁忙政务,今天高阳回了檀金宫,那个阿照也跟着一起回来,高阳好奇的问道,“阿照,你说穆将军派你来,究竟是来保护我,还是监视我?” 高阳停顿一会,她又补充道,“我要听实话!” 阿照低着头沉吟片刻,“两者兼有!” 高阳噗嗤一声,“你倒是实在啊!” 高阳在檀金宫实在无事,于是她又想出宫去找明怀冰,已经许久不见到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局势,她发现,只有见到明怀冰,朝里的局势,经过他一分析,她才听得懂。 也只有明怀冰会耐心跟讲她政事,如果是厉书,多问他几句,他只会说,你这个蠢女人就别问这么多了,或者,他如果给点面子,“公主,微臣也不知!” 言外之意就是,你太笨,不想与你说。 可以说整个京城,甚至这天下,唯一对她有耐心的,第一个是栖夜哥哥,第二个就是明怀冰,明怀冰是她肚子的蛔虫,高阳哪里不懂,要怎么说她才听得懂,这些明怀冰一猜一个准。 她想找明怀冰,她想问问,陕西情况还有江西情况,朝廷现在又是怎么回事,虽然她住在宫里,虽然她和穆哲枫,那个总览朝政的人同床共枕,虽然她偷听到了李开将军的谈话。 然而屁用没用,京城到底是什么局势,她依然一头雾水。 高阳却遇到一个难题,穆哲枫不允许她出去,至于宸贵妃那边,宸贵妃是好说话,但既然穆哲枫不让她出宫,她也不好当面违背他的意思。 她冷静想想,她色诱成功了穆哲枫,接下来她该做什么,她最初的目的,她最终的目的又是什么。 她又该怎么和宸贵妃那边合作,当时张知楚暗示过多次,让高阳色诱穆哲枫,后来,宸贵妃又找到了高阳,跟她说一大堆勾搭上穆哲枫的好处。 总之好处是一大堆,坏处基本上没有,唯一的坏处应该是高阳的名声。 高阳不需要名声,她该好好想想,宸贵妃到底打得什么坏主意,他们想利用自己做什么,正好现在也无法出宫,不如宫里好好琢磨几天。 而穆哲枫,可能事情太忙,无暇顾及高阳,他一连五天都没有来找高阳。 高阳倒是不急,她现在急着找办法出宫去,不料,宸贵妃倒是急得不行,叫了高阳去了几次谈话,大概意思,觉得高阳和穆哲枫关系不如从前,已经好几日不来,不会是把高阳玩的厌倦了之类的话,听的高阳十分不爽。 高阳并不像理会宸贵妃的话,但她还是去找了穆哲枫,这次高阳去到竹堪宫,穆哲枫正在书房代批阅六部的折子。 高阳端了一碗神人参汤来,穆哲枫看着高阳,她今日穿一身杏色素裙,头上简单插了一只银簪,里面是一件很薄纱衣,走过来时,十分诱人。 他这几日,时常闪现高阳的身影影,她的脸颊,她的红衣,她诱人的身骨! 高阳把人参汤放于书案上,身子就往穆哲枫身上凑,穆哲枫身子往后面挪了挪,高阳成功地坐在他大腿上,她一脸调皮看着他,“穆将军,你想我了没?” 穆哲枫带着白眼,“难得啊,难得你还会主动找我!” “我怎么了,我不是主动来找过你两次!” 穆哲枫不说话,似没有兴趣和高阳说话,高阳看着那个男人有些僵硬的表情,“穆将军,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我生你什么气?” “那天晚上,我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所以,你一定是生气了!” “哪天晚上?你说了什么?” 高阳心领神会,“哦,我也忘了,好像睡得迷迷糊糊时,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而后就睡了!后面的事,我忘得很干净!” “说吧!你找我什么事情!” 高阳用手挠了挠他的脖颈,穆哲枫被他弄得痒痒的,拍开她的手,高阳嘟着嘴,似乎极力在撒娇,“穆将军,我找你,就一定有什么事吗?就不能因为想你才找你?” “是吗?既然没事,你先回去吧!我这会忙!” “不嘛,我不回去,我就陪着你!我陪着你好不好,我给你研磨添香如何?” “不如何,后宫不干政,你赶紧回去!” 高阳是明白了,穆哲枫早就看出她有事而来,既然她不说,那他就一个劲赶她走,高阳只得承认,“好,好,我今天来,既是因为想你,也因为有事情!” “何事?” “就是你派给我的那个鉴鹰卫,她叫阿照是吧!她的确很厉害,武功高强,很忠诚,很称职,不过......” “嗯?” “我有点怕她,她吃饭陪着我,睡觉站我殿外,总之一天到晚在我身边恍惚,是不是你们习武功之人都很凶,就像当初,我也怕你!” “你怕她?” “嗯嗯!”高阳使劲地点头。 “那你要如何?” “她保护我可以,就不用进内殿了,我出宫的时候,我是说出檀金宫的时候,她再跟我,不不用一天到晚在我房间里守着,虽然她是个女子,不过她跟男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行吧!我回头跟她的说。她人一点也不凶!” “她对你而言是属下,对你来说当然是不凶,我只是一个弱小的女子,手无缚鸡之力!” “知道了!” “不行,你什么时候跟她说,现在说!” 穆哲枫就纳闷了,“你真怕她,还是又打什么坏主意,你该不会是甩开她,出宫去吧?” “没有,我这几天很安分,你可以问阿照!” “行行,我现在叫张侍卫去你宫里传话,叫她不用贴身守着你。” 高阳一高兴在穆哲枫脸颊上亲了一口,“多谢穆将军!” 然后十分心满意足的起身,就要告辞离去,穆哲枫及时拉住了她的胳膊,“站住,怎么我是你的工具,你把我利用完了,就想走?” 高阳回过头,仔细打量身边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已经颠覆她以前的认知,她以为他是一个忠诚孝顺,严格执行规矩利益,相当克制的一个人。 她以为她去色诱他,基本不可能成功,但在穆王府的一切,高阳又抱着一丝希望,她总觉得,穆哲枫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自己! 当时她喝了媚药,当时她使劲浑身解数要迷惑穆哲枫,可是穆哲枫很用力把她推开,她直接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她突然觉得,也许一切都是她的臆想,他对她一点好感都没有。 那次,如果不是历书突然出现,高阳当时药物作用,见穆哲枫推开了她,她看见另一个男人,自然是不顾一切冲上去,就是因为那次,她扑向历书,让穆哲枫吃醋大怒,然后抱住了高阳,把历书赶走。 如果当时历书没有来的话,结局一定是穆哲枫把她推开,然后叫下人控制高阳,自己去太医院把太医叫来。 之后,就彻底宣告高阳的色诱计划失败! 高阳想,这一切正是历书的出现,意外的出现,使得那场色诱成功。 其实,只是一场意外,谁也没有动心。 我不如食酒,亦不如瑶梦,谁造的梦,谁在得意,这场男女欢爱的较量,也许有赢家呢?听说勾栏男女,嫖客玩弄摆布妓、女,出色的妓、女又何曾不是,利用愚弄嫖客呢? 这几日,她一直在想,色诱了穆哲枫究竟能做什么,她终于想明白了,有用,真的有用...... 次日晨起,高阳坐在镜子前,摸着那个妆奁,穆哲枫的竹堪宫本没有这样东西,听说这两日特意给她置办。 穆哲枫做事讲究精细,这个妆奁自然不差,这也算是穆哲枫给她做的第一件事,虽然,这件事情算举手之劳。 “顾嫣,你这么聪明,不如猜猜我在想什么。” 顾嫣抬眉思索,不一会,放下眼皮微微笑道,“公主是想,您不仅需要穆将军这些小物件,更需要穆将军为您……做些有用的事。” “比如?” “比如报仇……” 第一百二十三章 香残宴2 - 旷影陵 - 南栎 报仇?让穆哲枫为她报仇,这算是利用吗? 她看得出,这几日的穆哲枫不仅仅是调情,那天晚上穆哲枫在她枕边哭泣。 硬汉有柔情,英雄有相思,一个流血不流泪的将军,就这么轻易在她枕边流泪? 其实穆将军,对她还是有,哪怕一点点的情谊吧,只是那天晚上,穆哲枫对她哭,对她诉说衷肠,对她说尽肺腑之言,却换来她一句话 :“男欢女爱,各取所需!” 别说是骄傲的穆将军,即便是天下任何一个男人,也受不了这种言语,对世间男人来说,他们如此自以为是,自视尊贵,在他们心里,他们可以理所当然欺骗玩弄女人,却不允许女人欺骗他们。 如此总结的话,穆哲枫心里必定有怨怒。 用过午饭,高阳再次去内阁找穆哲枫,穆哲枫扎在一对公文里,明知穆哲枫不会理她,还一个劲逗弄。 穆哲枫克制着语调,尽量听起来不那么生气,“回去!” “穆将军,你要我怎样?” 穆哲枫一用力,高阳的身子被穆哲枫拖过来坐于他的大腿,“你想怎样?” “你忙,我先走。” “投怀送抱,我怎么能放过嘴边的食物......” 穆哲枫吻上高阳的唇,霸道地撬开美人唇,与她的舌头紧紧纠缠。 二人交缠许久,高阳闭上眼睛,待睁开眼时,发现那场热吻已经结束,此时他将她身子打横压在腿上,静静地看她! 高阳睁眼时,二人四目相对,高阳目含羞涩,“怎……怎么停下了。” 穆哲枫扬唇笑,“你真以为我要吃你,你先回去,晚上我来找你。” “噢!” 穆哲枫放下高阳,高阳踩在地上,站稳后,她刚要行礼走,突然想起什么事,“穆将军,清将军的之事怎么样了?” 穆哲枫用一种怪异的眼神将她从头打量,高阳被看的很不自在。 穆哲枫冷冷地说道,“你别妄想在我这里,打听到任何事情!” 高阳意识到这是穆哲枫最忌讳的,穆哲枫最担心的是她的身份,她虽然被高瞻峋追杀,而且当堂念出高贼十罪,彻底父女情断,但毕竟,高阳和高栖夜还是兄妹,而且这兄妹感情很不一般! 高栖夜现在是陕西主要领导力量,高阳在京城,又是他的枕边人,如果高阳真的想从穆哲枫身上拿到什么军事机密,然后传给远在陕西的高栖夜,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个阿照可不光是保护她,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监视高阳的一举一动,不要妄想向陕西那边传去任何消息。 站在穆哲枫的立场没有错,错的是她,难得穆哲枫并没有生气,只是不搭理她。 “穆将军,我走了!” 高阳转身告退,听见身后穆哲枫叫住她,“你有空的话,让芷靡带你去穆王府,你和柳娘娘许久没见了吧!” “嗯!” “过个几天!到时候我让芷靡来叫你,她叫你会比较合适!” “嗯!” 晚间,穆哲枫很早过来檀金宫,二人用完晚膳,又说了很久的话,穆哲枫忽然上来一个坏心思,管高阳喜不喜欢他,干脆直接强娶! 高阳的确嫁过人,她的确身世坎坷,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她是平白承受不属于她的罪过! 如果当初明岱凌没有抛弃她的话,如果她真的是施浩元的小女儿,如果她的父亲不是高贼,没有发生后面的事情,如果,没有后面的事情,这个女子,只是一个简单的相夫教子的女子! 听说明岱凌当初,对她千般宠爱! 若真要娶高阳,他虽然遵守礼教,对婚姻观,却没有什么想法,若没有遇见高阳,他的婚姻应该是妗妃娘娘帮他挑选一个门当户对,看着顺眼的千金小姐,然后他可能会看上一眼,顺眼的话,直接敲定。 真是那样的话,他的婚姻就太平凡太普通,既然遇到了高阳,既然和高阳有缘分,既然他觉得对高阳还有一点喜欢,那么娶她又如何?就算她不爱他又如何? 这天,张芷靡一大早来请高阳去穆王府,高阳有些困,睡得不想起,于是让张芷靡先去,她随后就来,她一躺下便睡过头,后来顾嫣将高阳叫起来。 顾嫣是个聪明人,高阳还不待发话,她已经打探好了一切,顾嫣一边给高阳上妆,一边说道,“公主,奴婢已经打探清楚,穆王府今日有客人,且其中有两个,公主不一定想见,公主要不要推了,就不去了!” “哪两个?” “鉴鹰司副指挥使,和皇陵一位负责将军——简涯!” 高阳霍地从位置上起身,“你说什么?鬼影也会去?” “正是!” “既然他也在,为什么穆将军还要我去,他不知道我和鬼影那个混蛋不共戴天,他这是存心要我难堪?” “穆将军也许有别的意思呢?” “他不曾说有旁人在,我以为只是家宴!”高阳才意识到口误,所谓家宴,那不说明,她是穆王府的一份子,如果是一份子,那她是什么身份,难道是穆折清的大嫂,穆哲枫的妻子,额,她这是瞎想什么! 高阳连忙改口,“我是说,我以为只是请了我和张芷靡,并没有叫其他人!” “那公主是去还是不去?” “去!”高阳坐下,似乎下定决心,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决心如此强烈,果断。 也许,现在的她来者不拒!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会迎难而上! 她梳妆打扮好,今日她又是穿得那身黑色衣裙,拿着那把红宝石扇子,就这样去了穆王府。 到达穆王府,倒也平静,和平时并没有多大区别,算了,也许是她想多了,并没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快要走到穆王府会客厅,身后跟着丹栀和顾嫣,她一如往常走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迎面而来的一个男人,这个男人,高阳只是随便瞄了一眼,见不认识,立马不再搭理,擦肩而过,不料,却被那个男人一把拽住了手腕,当然是隔着衣服拽着。 丹栀立马警告那个男人,“你住手,你知道我们主子是谁?你就敢如此放肆!” 高阳看出,眼前这个拽着她的男人不是普通人,看他身量打扮,以及他的气势和力道,分明就是一个习武之人,再看他的穿着,应该是不小的官位,她之前在宣武殿大骂高贼十罪的时候,见过所有朝臣。 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印象,但最前排,那几个高爵位的她还是看过,很明显是没有这个男人,高阳恍然明白过来,这个人应该是负责皇陵事务的简涯将军。 因为他一直负责皇陵,并不在京城,所以高阳对他没有半点印象,她揣摩一番此人的用图,正当她还在思考的这个当口,顾嫣也准备开口大骂这个男人。 高阳抬手示意顾嫣不要说话,她轻轻笑道,“不知这位将军是何意?你我初次相见,这样怕是不妥!” “你身上的香料,有一味是迷药,你接近穆将军究竟有何目的?” “我身上的香料?将军真是冤枉我了,这只是普通的香料,如果真的是迷药,我自己每天闻,岂不是连自己都中招,我和穆将军也算是兄妹,我来此地,不可以吗?”高阳想到,既然这个男人问她接近穆哲枫的目的,那说明,这个男人一定知道她的身份。 不是她说大话,现在的高阳可是一个名人,放眼望去,整个京城,怕是没几个人不认识她。 “还有,你身上有匕首!你明明和穆将军关系不寻常,你来穆王府,还故意带着匕首,你是何用图?” 高阳奇怪了,要说香料有问题,鼻子可以闻出来,那么身上的匕首,他究竟是怎么看出来! “简将军,我身上并非是迷药,而是一种和曼陀罗很像的草药配置的香料,你若不信,大可以将我的香料拿去太医院检验一番!” 高阳掏出自己腰间的湘妃色香袋递给简涯,他对高阳认识他,也很诧异,“你竟然认识我?你我从未见过面!” “虽没见过,却是听过简将军的大名!” 这时候穆哲枫和张芷靡出来门口,刚好看见高阳和简涯那一幕,这时候简漄抓着高阳的手还没有及时松开,高阳灵机一动,身子往前面一歪,她倒在简漄怀里。 但是,这对旁人来说,就是简漄自己用手把高阳拽向自己怀里,简漄大叫不好,这个女人是想诬陷。 果然,高阳猛地从简漄怀里起身,她一巴掌掌掴简漄,“简将军怎能如此失礼,你真是放肆!” 这样的话语一出,更是加剧了旁人的猜测,穆哲枫还没有开口,他身旁站着的张芷靡大喊,“简将军,你怎么能如此无耻,你不知道高阳和我大哥是什么关系吗?” 简漄百口莫辩,“穆将军,芷靡公主,你们相信我,我没有,是这个女人故意倒在我怀里,她故意诬陷我!” 穆哲枫冷冷发话,“她和你无冤无仇,怎么,一见面就要诬陷你!” “穆将军,您恐怕还不知道吧,我发现她身上有迷药,还藏有匕首,她既然和穆将军是亲近之人,怎么能随身带着匕首,谁知道她有什么企图!” “你在胡说什么!” 高阳已经走到穆哲枫身边,一脸委屈拿着帕子擦着泪水,穆哲枫看着心疼,拉着高阳进去,不再理会简漄。 简漄望着穆哲枫的背影,“穆将军,你要信我!” 快到晚宴了,高阳不知道简漄和穆哲枫怎么解释的,也不知道穆哲枫究竟是相信哪一边。 她进来穆王府后,一直和张芷糜在柳妃娘娘的睦仙斋。 通过和柳妃的谈话,她才知道,原来今天的这顿晚饭,还有一个有意思的人物会出场,这个人就是穆折清的心上人——陆覃儿。 第一百二十四章 香残宴3 - 旷影陵 - 南栎 原本穆哲枫把陆覃儿安置在客栈,穆折清不知犯了什么抽,他执意要把陆覃儿接回穆王府住,既如此,穆哲枫也没有办法,只能依从了他。 高阳和柳妃娘娘聊了一会家长里短,才发现,柳妃娘娘身边多了一位侍女,这位侍女可是了不得,因为她不是别人,而是曾经侮辱过高阳的丹青,也是穆折清的侍寝婢女。 她不是一直把自己当作穆折清的姨娘,怎么如今又沦落到这种地步,成了柳妃娘娘的粗鄙使唤丫头。 看着丹青在东侧擦着地板,好似故意躲着不让高阳看见,免得高阳看见她,把她揪出来羞辱一番,既然如此,高阳偏要。 “柳娘娘,那位擦地板的丫头,我怎么瞧着有些眼熟,这丫头应该不是柳妃娘娘原本的丫头吧!我之前在柳妃娘娘这住过一段时日,娘娘院子里有什么丫鬟我大抵是认得!” 柳妃道:“她是丹青,你该是认得她,她从前是小清身边的贴身丫头。” “既是清将军身边的贴身丫头,怎么跑到来伺候柳娘娘了,还成了粗使丫头。” 丹青听着这边谈话,手里面打扫的动作停下来。 “你不知道?小清一直以来喜欢一个女子,这个女子如今住在穆王府,她也忒没自知之明,和那个姑娘吵起来,小清怎么会允许其他人欺负他的心肝宝贝!原本一怒之下要杀了丹青,是我念着丹青可怜,虽然她性子跋扈,到底从小也是在穆王府长大,所以,我出面救了她 小清还是生气,非说,要是来我院子,那只能做下等丫头。从此以后,这丫头算是彻底清醒了!只可惜,小清那,她永远回不去!又不是不知道小清是什么脾气。” “原来是这样,这个丹青胆子真够大,要是换个旁人,早就被清将军大卸八块,扔出去了,也算是清将军念及旧情!” 柳妃娘娘没有再答话,而是扭头看向一旁坐着的张芷靡,“芷靡,你这丫头怎么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张芷靡这才反应过来,“是吗?我哪有,我刚刚是在想事 ,走神了!” 高阳道,“芷靡公主该不会是思春了吧!” 张芷靡一脸心虚,“我哪有,你别乱讲好不好!”可是她的脸面刷地一下全红。 高阳感叹,她只是随口一猜,没想到猜测这么准,她刚刚就看出,张芷糜看着简漄眼神不对,她该不会是看上简漄? 八成是!那个简漄长得还行,年轻有为,至于品德能力什么的,她就一概不知了。不过她为什么要管这么多,张芷靡的事,她一点也不想管,她可不会忘记,当初张芷靡是怎么欺负自己的。 张芷靡无数地嘲讽自己,害得她被掌嘴,还是自己掌嘴,这些她可是记得很清楚,她大人大量,没有跟她计较,已经很大度了。 要不是因为要讨好穆哲枫,她才懒得搭理张芷靡那个蠢女人。 高阳才想起什么,她注意到身边的丹栀不见了,丹栀还能去哪,她回到穆王府自然是去清楼找穆折清。 说实话,她真是无语,穆哲枫的院子叫竹尘院,多雅致的名字,穆折清的名字叫什么“清楼!”简直要把她笑死,清楼是青楼吗? 既然穆折清的心上人回来,丹栀必定是要伤心的,高阳想去找找丹栀,也许她正躲在哪里嚎啕大哭。 想到这里,于是和柳妃娘娘告辞。 穆哲枫从小在妗妃娘娘宫里长大,所以和张芷靡情同兄妹,后来穆哲枫搬回穆王府居住,张芷靡也经常来穆王府,张芷糜和柳妃娘娘可以算是半对母女。 她一走,她们这对母女,聊的更开心吧。 走出睦仙斋后,思索着应该往哪里走去,顾嫣说道,“公主,我是第一次来穆王府,我对这里一点也不熟悉,奴婢也不知道该去那?公主是想去哪?是要去穆将军院吗?” “不是!” “不是?”顾嫣有些诧异,因为她伺候高阳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她并不知道高阳和穆王府有什么瓜葛,她只知最近发生的,就是自家主子色诱了穆将军。 “顾嫣,说来,我没有感谢你!” 高阳不知道该去哪里,于是带着顾嫣到处走走,她一边走,一边说道,“顾嫣,你知道吗?多谢你把穆将军请来,否则,我的计划不会成功!” “计划?公主究竟有什么计划?可否与奴婢说说,奴婢也好跟着公主一起想想法子!”顾嫣问完这话,忽又觉得不妥,于是她解释道,“奴婢并没有任何意思,还请公主不要怪罪,奴婢只是一心想为了公主分忧!” “无妨!顾嫣,你是宸贵妃派来我宫里监视我,如今我们主仆已敞开心扉,我明白的告诉你,自从那天,你拼死地帮我把穆哲枫请过来,你在我心里,不再是宸贵妃的人,不再是任何人的奴婢,你就是我高阳的人,我信你,以后都信你!” 顾嫣感动地泪泪盈眶,“公主,谢谢你的信任!” “顾嫣,我问你,我希望你能说实话!” “公主请问?” “宸贵妃让我去色诱穆哲枫的目的是什么?你可知晓?” 顾嫣摇摇头,“从前,奴婢虽然是宸贵妃贴身婢女,但这种事情她不会和我说。” 高阳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公主,你会相信我吗?你会相信我说的就是实话?” “傻丫头,我当然相信,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况且我这样的人,死都不怕,还怕什么背叛!” “公主!顾嫣会永远陪着你,永远伺候你!” “你真是个傻丫头,你以为你是九千岁,永远伺候我?你是个黄花闺女,若遇到了合适的你又喜欢,本殿会十分舍得把你嫁出去!” “公主.....” “对了,我都不知道我走到哪了,我应该走的是花园方位,我们掉头,我带你去清楼!” “就是清将军的院子吗?” “对,我想,丹栀一定在那里!” 高阳装疯卖傻住在穆王府的时候,她没有去过清楼,只去过穆哲枫的院子,但是她听丹栀说过大概位置,大概摸索了一番,还是被她找到了位置。 这时候高阳轻而易举进去了清楼,听说之前有侍卫专门看守,如今没有了,大概是穆折清软禁被解,穆哲枫放了他,是原谅了他吗? 高阳走进院子,诺大的院子竟然没有一个下人,在走进来一点 令她咂舌的一幕,她看见穆折清在给一个红衣女子洗头。 高阳站在原地,也不进去了,呆呆地朝那边看着。 穆折清说,“覃儿,水的温度合适吗?” “刚刚好!” “我给你弄了一点花露油和鸡卵,还给你放了一些木槿叶。” “好!” “妙哉,妙哉......”高阳一直看着,嘴巴里一直念着“妙哉”两个字眼。 丝毫没注意后面来了一个大活人,“高阳姐姐,你在看什么?” 高阳一回头,是张芷靡,怎么哪里都有她,“你说我在看什么!” 张芷靡凑近来,待看清楚了里面院子的情形,她也跟着感叹起来,“妙哉,妙哉......我二哥给我二嫂洗头!好温柔!” “你二嫂?” “覃儿不是我二嫂?反正我二哥迟早会娶她!” 高阳看够了热闹,也不打算进去,进去打扰两口子做什么,她转身走,张芷靡拦住,“高阳姐姐,你不是要找二哥吗?” “我没找!” 穆折清洗头太过专注,却还是被她们二人声音打断,他发现了门口的几人,“你们找我有事?” 张芷靡摇摇头,“我没有。” 穆折清又看向高阳,“你找我有事?” 高阳也是摇摇头,“没有!” 穆折清白眼,“没有请出去!” 张芷靡拉着高阳就走,“是是,二哥,我们这就走,绝不打扰二哥給二嫂洗头。那个,柳娘娘让我叫你们,一会过来睦仙斋用饭。” “知道了!” 张芷靡和高阳又回到睦仙斋,张芷靡道,“我看你一直心事重重的,你是不是在找丹栀?别找了,我刚刚看见她了!” “她在哪?” “她躲在假山后面偷偷哭,八成是看见二哥给二嫂洗头,这该有多伤心阿。” 听着张芷靡说这番话,高阳心头突然窜上一种错觉,眼前这一幕多么和谐安逸,穆哲枫在会客厅招待宾客,穆折清在给自己心爱的姑娘洗头,张芷靡和自己讨论一个失意的侍女,柳妃娘娘在睦仙斋安顿着晚宴,而她表面和张芷靡说着话,背地里记着仇。 一家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没有尔虞我诈,没有波谲云诡,没有血海仇恨,此时她只是张芷靡的大嫂,一个还在记仇的大嫂。 呵呵,大嫂吗?穆哲枫说过会娶她吗? 就算穆哲枫真的失心疯了娶她,她真的可以忘记过去,安逸地在穆王府后院当穆哲枫的妻子? 不能,就算穆哲枫不介意她的过去,妗妃娘娘一定会介意,而且,有一件事,高阳没有告诉任何人,自从那场火刑后,她的身体受了重创,不能再生育,嫁给穆哲枫,也是祸害穆家。 已经步入绝望谷的人,也会偶尔幻想一下正常人生,可幻想终究是幻想。 上天已经注定,她此生不可能是个普通女子。 她现在该好好想想,怎么应付这场和仇人同坐的宴席。 第一百二十五章 香残宴4 - 旷影陵 - 南栎 高阳回过神来,“她果然是在哭,顾嫣,你去找她,别叫她出什么事了!” 张芷靡道,“回来,找她干嘛,她一个侍女,当有自知自明,她的身份怎么可能做二哥的正妻,况且二哥心里一直就有覃儿姑娘,她伺候二哥许久,会不知情?这情上伤啊,得慢慢来,情伤只能她自己,谁也帮不了!有些人,明明就是丫头的命,还非想做主子,到最后就是那个丹青的下场,说到丹青这个小贱人,我以前就特讨厌她,我叫二哥把她赶走,二哥还不干,说那个女人床上功夫好!”说到这里哈哈大笑! 高阳不说话,她也不知该怎么回复,算了,她说的也没错,丹栀的情伤,谁去了都没用。 不一会,柳妃进来,叫众人去穆将军的院子用饭,原本是晚饭设在睦仙斋,临时改了地方。 柳妃带着高阳和张芷靡去到竹尘院,宴席摆在凉亭,是一张长超大的红木圆桌,上面摆满了大鱼大肉,目测,这张大桌应该可以坐满十人。 她有个问题,真要坐满十个人,这大桌好是好,可是坐下来吃东西,只能夹最近的菜,远一点的菜根本夹不到,那应该有专门夹菜的下人。 不一会穆折清带着陆覃儿过来,随后,穆哲枫也带着鬼影和简漄过来。 柳妃将座位安排好,大家各自坐下。 高阳也真是无语,柳妃应该不知道高阳和鬼影有仇怨。 她安排的座位是,穆哲枫在上座,两边分别是左边柳妃,右侧是张芷靡,柳妃右边过来是陆覃儿和穆折清,穆折清右边过来,依次是高阳、鬼影和简漄。 这个安排张芷靡肯定开心,她可以和她喜欢的简漄将军挨在一起,可高阳就不好过了,她挨着自己最讨厌的鬼影坐。 高阳真的不明白,就算柳妃不知道她和鬼影的恩怨,那穆哲枫肯定是知道,为什么要邀请了鬼影的同时还邀请她来? 她表面没有太过明显,只是用眼神示意上首的穆哲枫,不过穆哲枫正和简漄说话,根本没留意高阳,高阳的眼神暗示失败! 她只能安静地吃饭,虽然鬼影坐她身旁,她只需要不吭声,不理会,不招惹即可。 鬼影似乎也不想理他,他平素带着面具,如今吃饭不好带面具,直接带着面纱,吃饭的话,就稍微撩开一点面纱边角,真是恶心透顶,以为谁稀罕看见他那种恶心的脸。 高阳总感觉鬼影的视线一直在穆哲枫身上。 她只是一个劲吃饭,反正穆哲枫专心和简漄、鬼影说着军队的事情,而穆折清这边呢,他带着陆覃儿来到宴席后,就是简单和大家打了一声招呼。 穆折清当时的介绍很好笑,“柳娘娘,大哥,鬼影大哥,这是我好友陆覃儿!” 高阳当时就觉得好笑,陆覃儿是他好友?这是睁着眼说瞎话吧,穆折清介绍的时候,为什么只叫了柳妃娘娘,穆哲枫。 大概,在穆折清心里,高阳和张芷靡还有简漄身份都在他之下,所以他直接忽略。 鬼影的职位是鉴鹰卫的副指挥使,在穆折清之下,她不清楚穆折清和鬼鹰到底什么交情,不过,穆折清既然叫鬼影一声大哥,肯定有兄弟情谊,穆折清,你知不知道,鬼影是我的仇人! 打完招呼之后,就出现很滑稽的一幕,穆哲枫和鬼影、简漄聊天,穆折清一直忙着给他心爱的姑娘夹菜,太远的菜不好夹,他一直叫那个专门负责夹菜的侍女,去把远处的菜夹过来,张芷靡也是,她的胃口很不错,这一桌子美味吃的津津有味,总共两个夹菜侍女,穆折清使唤一个,张芷靡使唤一个,高阳没有什么胃口,她也不使唤夹菜侍女,只是夹着面前近处的菜肴。 而柳妃娘娘时而问候一下陆覃儿,时而又在穆哲枫搭上两句,时而劝张芷靡吃慢一点,柳妃几边一起调和,哪边都照应,她注意到高阳好像不对劲。 柳妃道,“高阳,是胃口不好吗?多吃点菜!” 高阳忙回答,“没有,我吃着呢,今天菜肴丰富,看覃儿姑娘和芷靡吃的多起劲!” 穆折清终于留意到身旁的高阳,听她的语气不就是羡慕覃儿有人夹菜,有人照顾,穆折清忽然想起什么,他随手夹起左手边的一盆菜,夹了一块狮子头到高阳的碗里。 “喏,你不喜欢吃这个吗?我给你夹一个!” 高阳的位置,如果不喊夹菜侍女,自己坐着确实是夹不到,高阳一瞬间有些呆愣,“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狮子头?” “随手夹的。” “噢!” 鬼影发笑,“小清真是厉害,随手一夹,夹的就是高阳公主爱吃的。要不我也给公主夹一个。” 鬼影说完,真的在右手边上一点位置,夹了一位鱼肉到高阳的碗里。 高阳简直是无语,穆折清的夹的菜她要掂量一下该不该吃,这下倒好了,鬼影那个恶心的疯子也给他夹菜,他坐在他身边都觉得恶心无比,甚至影响胃口,吃不下饭,如今碗里还有他夹的菜,她绝对吃不下。 高阳吩咐一个侍女,“给我换一只碗!” 鬼影说道,“公主是嫌弃我给你夹菜,那真是对不住!我私自给你夹菜影响你胃口了。” “其实,别说鬼影大人给我夹菜影响胃口,就连鬼影大人坐在我身旁,我都觉得恶心无比呢。” 这下全场的人,都停下筷子,看着高阳和鬼影,柳妃出来和解,“鬼影大人给高阳公主夹菜也是一片好心,鬼影大人,她毕竟是女儿家,你这样给她夹菜自然会不好意思,来人,去给高阳公主换一双碗筷。” 一个侍女赶忙将高阳的碗筷换了一双,穆哲枫说道,“芷靡,你坐到那边去,和高阳换个位置!” “啊!我为什么要换!” 穆哲枫一个眼神甩过去,张芷靡不敢在说话了,“我过去。” 穆哲枫又对高阳说道,“高阳公主坐到我身边来!” 高阳起身照做,岂料她刚走出一步,就被身旁的鬼影拉住,“高阳公主,我就坐在你身旁,这天大的机会,你不好好把握?” 鬼影嫌弃甩开鬼影的手,“你什么意思?” “就在方才,简漄不过是从你身旁经过,拉住你,质问你身上是否藏了迷香,担心你对穆将军不轨,你眼见穆将军正在门口目睹你们,于是你自己扑到简漄身上去,陷害他调戏你,离间简漄和穆将军,公主真是好心机啊!比起简漄来,你最恨的应该是我,怎么, 你不想故技重施一把,扑到我身上来诬陷我,好让穆将军易一怒之下杀了我!” “你说我诬陷简将军,你有何证据?” “呵,当时就你们两个凑得那么近,谁说的清楚,哪里有证据,你妄想离间我们战场出生入死的交情,天真至极,你以为你和穆将军睡了一觉?穆将军就会不分青红皂白的信任你?真是可笑至极! 看到吗?我身旁,简漄光明正大坐在这里出席,穆将军根本就没有怪他!” “鬼影大人怕是误会了,我和简漄将军本就是一场误会,是我当时崴了脚,我并没有任何诬陷他的说辞,鬼影大人,不会是有臆想症吧!” 穆折清啪的打在桌上,“你们想干什么,堂堂穆王府,当着我大哥的面,你们要翻天了?” 穆哲枫忍无可忍,“都给我闭嘴,高阳过来!” 高阳和张芷靡换好了位置,一场闹剧总算暂时停歇。 高阳现在左手边是穆哲枫,右手边上是简漄,她拿起一个酒杯,对简漄说道,“简将军,今天之事实属意外,我有错,这里向简将军赔罪!我要说明一点,我的香囊绝对没有问题,你之所以会以为是迷香,因为它跟曼陀罗很像,其实,这些我早就和穆将军说过,我香囊究竟有什么东西他完全知情,还有那把匕首,鉴鹰司厉书大人赠我防身,这把匕首,穆将军也是知道。 简将军关心穆将军心切,是我有错,特意向简将军敬酒一杯,以此赔罪!” 简漄拿起自己的酒杯,和高阳做干杯的状,“此事我也有错,我当时一时心急,所以对高阳公主失礼,是微臣对公主不敬,微臣自罚三杯!” 高阳听见简漄自称微臣,就知道简漄已经认同她这个公主,至少表面认同,高阳的身份太过尴尬,如果大臣们不认她这个公主,又怎么样呢。 她和简漄对饮一杯,二人算是和解。 穆哲枫说道,“都是一场误会。简将军,你若是想回来我自会安排。原本女眷不会和外男同为一宴席,不过,这些女眷都是我家人,你们是我兄弟,所以,我想吃顿饭也没有关系,倘若,这顿饭吃的不开心,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高阳说道,“穆将军,我只知道清将军是您兄弟,这位简将军对穆将军如此关心,自然也是真兄弟,只是鬼影大人,我今天还是头一回知道,原来也是穆将军的兄弟。” 这话明显是对鬼影的嘲讽。 鬼影冷笑,“你原本不是公主, 况且我记得高阳公主来京城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很多事情,高阳公主怎么会明白呢?即便是芷靡公主,她和穆将军一块长大,也不知道穆将军究竟有哪些兄弟?” 第一百二十六章 香残宴5 - 旷影陵 - 南栎 张芷靡吃着一块水晶糕点掉落桌面,看来这一桌宴席,又要变成高阳和鬼影的战场,真是奇怪,高阳这个女人,为什么仇人这么多?为何这么多人讨厌她,针对她? 整个宴席又是一片安静,张芷靡想继续旁若无人吃东西,可是她考虑到,因为现场太过安静,只要她一吃东西,吃东西的声音十分明显,所有人都会看着她。 于是她干脆不吃了, 专心看着高阳和鬼影。 高阳不甘示弱,“鬼影大人说的没错,我来京城时间不长,我自认为自己,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我也自认为,我和穆将军,清将军的关系很不错,我的印象里,的确看不出,穆将军会把鬼影大人当作兄弟,那估计是我孤陋寡闻不知道吧。” “高阳公主知道自己孤陋寡闻就好,明明什么不懂,偏喜欢瞎折腾,也不知,因为你瞎折腾死了的那些人,公主睡到半夜有没有一点愧疚感!愧疚感我看不出,倒看得出,公主喜欢瞎折腾的这个毛病,一点也没变。” 高阳握着筷子的手瑟瑟发抖,这个鬼影就是除却乔穗,她最恨,最恨的人,恨之入骨,不共戴天! 当初就是鬼影和乔穗二人狼狈为奸,给张青坡那个狗王爷下了迷药,从而导致自己受了那种荒谬的酷刑,她记得一清二楚,当初亲手将她抱去那个铁棺材受烈火烹煮的,就是这个恶心的鬼影。 就算她和乔穗有恩怨,那她和鬼影究竟有什么恩怨,为什么鬼影要这么折磨她,就因为鬼影天生是恶人变态,他就是喜欢折磨人? 所以高阳就无辜地成了他的折磨对象。明明无冤无仇,可有些人,就是不会放过你! 如果此时有一把剑,她一定一剑捅死鬼影,可惜鬼影武功高强,可惜她自己根本不会武功,可惜,这满桌的人,都知道她的满腔仇恨,没有一个人帮她就算了,还非要故意将鬼影安排她身旁的位置。 要和自己血海深仇的仇人共进晚餐! 高阳站起身,她极力控制自己不因为愤怒而对穆哲枫咆哮,其实她很想说,“凭什么,如果是从前,你这样冷眼旁观就算了,是谁在床上承诺,是谁曾经说,我不会娶你,但你是我的女人,我会好好保护你。” 高阳控制了自己,她控制住了满腔的愤怒,压成一句话,“穆将军,我身子有些不舒服,我想回去了,诸位慢用!” 穆哲枫终于看出高阳的可怜和委屈,看着她那双蓄满泪水的大眼睛,穆哲枫有些心疼,“对不起,是我粗心忽略你的感受,我送你回去吧。” 鬼影看着高阳要走,急忙道,“等等,高阳公主,你不要这样,好像我欺负你似得,大家同在穆王府列席,也是一种缘分不是,从前的恩怨,我们不妨抛却,今天先把这顿饭吃完,也算是个穆将军一个面子!” 穆哲枫就知道,这个鬼影来了没好事,他回复鬼影,“你给我闭嘴,要不是折清保你,我今日也不会让你来此!” “穆将军,是我的错!这样吧,我向高阳公主赔罪!我为大家表演一场武术,给大家助助兴好不好!高阳公主这么可爱,就不要生气了!” 穆折清打断鬼影,“鬼影,你不要太过分了,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我只是向她赔罪,高阳公主对不住,你们女孩子那么难哄!要怎么哄嘛?” 高阳并不看鬼影。 张芷靡道,“我知道如何哄女孩子? “芷靡公主请说!” “你学狗叫吧!这样子高阳姐姐就开心,你愿不愿意啊?” 穆折清道,“张芷靡,你别跟着瞎起哄!” “我没有闹,女孩子就喜欢这些,高阳姐姐是不是啊!”张芷靡环视一周,又对着陆覃儿问道,“二嫂,你说是不是,咱们女孩子就是喜欢这个啊!” 陆覃儿当然不敢开口,她根本不知这些都是什么人,高阳和鬼影究竟发生什么,“我......”只好向穆折清投去求助的眼神。 “别理她!”穆折清摸摸陆覃儿的手,示意她安心。 张芷靡还是不依不饶,“我是说真的!” 穆哲枫呵斥张芷靡,“别闹了,你嫌现在不够乱?还要煽风点火!” “我不是这个意思!” “闭嘴!” 鬼影快速将值守侍卫的剑拔出来,穆折清起身,脸色巨变,“鬼影,你干什么,真是狗改不了吃饭,我怎么相信你会改变,还邀请你来这里, 你给我把剑放下,怎么着,你还想在我大哥面前动手?” 鬼影笑嘻嘻对穆折清道,“小清,你这么紧张是做什么,说的好像我是十恶不赦之人,你们就这么提防我吗?” 鬼影又看向高阳,“芷靡公主说的很对,既然你们女孩子喜欢,而我又真心向高阳公主请罪,在下学狗叫又有什么关系?人家明三公子,出生如此高贵,还不是为了高阳公主钻狗洞,我学了两句狗叫,不算什么的,公主请看好!” 鬼影一手拿剑,另一只手在下巴做狗叫的手势,而后嘴里开始叫道,“汪汪!汪汪!鬼影特向公主赔罪!汪汪!” 鬼影这种滑稽的样子引得张芷靡哄堂大笑,她鼓掌叫好,“鬼影,你真是厉害,高阳姐姐,既然鬼影已经舍下尊严,不要脸的学狗叫,你若是再计较,就不好了吧,姐姐就原谅鬼影大人,坐下我们好好吃饭吧!” 穆哲枫安慰高阳说道,“是我没有考虑周到,你要是生气,那先把饭吃了,吃完我再送你回房好不好!” 高阳并不想驳了穆哲枫,当面给他难堪,但实在不想和自己仇人一起吃饭,索性说道,“鬼影大人有心,饭我就不吃了,如今天色已晚,我还是先回宫里去!” “难道你不知,这个点,皇宫宫门已经下钥,你根本进不去!” “这......”高阳一时间语塞。 穆哲枫,“先吃饭,吃完我送你回我的房间里。” “高阳公主请坐,若您还是不开心,那好办,我再为您舞剑助兴如何?” 穆哲枫搀扶高阳重新就坐,刚一坐下,鬼影跑到凉亭不远处舞起剑法,忽然又想起什么,于是跑回桌上,戴上他的面具,估计怕舞剑时,因为力道过猛,会导致脸上的面纱吹起来,所以戴上了面具。 高阳不屑,他那张脸又不是什么国色天香。 鬼影开始舞剑,他的剑法虽然比不上穆折清的快准狠,也没有穆哲枫高深,高阳不懂武功,也看的出他的每一招每一势都是狠辣无比,十分不简单,即便不是穆哲枫和穆折清的对手,在京城也算是屈指可数。 她纳闷,鬼影来这一出,是何意思呢,是要在她面前炫耀自己武功高强,是在暗示她,若是想杀她,随时都可以动手。 柳妃见高阳一直盯着鬼影,而且一晚上下来,高阳和鬼影一直针锋相对,互不相让,于是给高阳碗上夹菜,“高阳,也不知道你在宫里过的习惯否,都怪我,也没有好生照顾你,若是在宫里觉得无聊,大可以时常出来穆王府,陪我说说话也好。” “多谢柳娘娘,我在宫里过的还好,若是娘娘觉得无趣,我自然会经常出宫,陪伴娘娘。” 这边鬼影已经舞完剑,这个剑法十分精彩,但没有一个人鼓掌,只有张芷靡旁若无人鼓掌欢呼起来,“哇,鬼影大哥好厉害,我平时最喜欢看舞剑,大哥二哥他们太傲气,我让他们舞一剑求好久都不行,不知有多金贵!还是鬼影大哥好!” 在整个宴席,唯有张芷靡是全程忽略高阳和鬼影的阴阳怪气的冷战,一心敞开嘴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丝毫不顾及任何一边的感受。 不过,高阳见怪不怪,张芷靡这种女人,本来也是头脑简单之人。 鬼影舞剑完毕,一个属下来收剑,鬼影坐下位置。 穆哲枫想让高阳回房间去,另外吩咐厨房做一点饭菜,看高阳的神态,似乎不想回去,要一心和鬼影杠上了。 穆哲枫不理会鬼影,除了张芷靡全程没有一个人对鬼影赞叹,就连陆覃儿也不说一句话,这顿饭吃的别扭十分,他给高阳碗里陆续夹菜,“你要吃什么你和我说,或者吩咐下人夹菜,你喜欢吃狮子头,折清,你把狮子头那碟菜,换过来。” 穆折清赶忙动手,几人一起把菜的顺序统统调换,把自己认为高阳喜欢的菜,全部移到高阳面前,高阳吃了几口。 鬼影说道:“高阳公主,我为大家舞剑,不知道公主表演什么?一场家宴,我与穆将军与小清都是兄弟,公主和他们二人关系也不一般,既如此,那可不是一家人吗?一家人就不要太计较,我刚为大家表演剑术,不如公主也不吝啬,为大家表演歌舞助兴如何?” 高阳还没开口,穆哲枫接话,“鬼影,你好好把这顿饭吃完,不该说的就不要说,否则,不要怪我不给你面子。” “穆将军,既如此,那我为大家献舞,我就不换衣服,现场作舞,若是不好,还望各位见笑。” 高阳要起身,穆哲枫按住她桌面上的手,“高阳公主身份尊贵,不便在外男面前舞,就不必了。” 鬼影笑,“既是一家人就不用见怪,又怎会存在外男一说。” 第一百二十七章 香残宴6 - 旷影陵 - 南栎 “鬼影大人说的是,穆将军,柳娘娘,我究竟是什么身份,我自己很清楚,我感谢当初落魄之时,穆王府收留我,当初穆将军赶我走,也是我自己活该做错了事,今日我便舞一曲,权当给穆将军,柳娘娘,清将军赔罪和致谢!” 穆哲枫还想用眼神示意高阳不必如此,奈何高阳就当作没看见,她执意起身,然后站在刚才鬼影舞剑的位置,翩翩起舞起来。 高阳身上的黑色衣裙在夜间并不是很显眼,还好今日的月光不错,加上凉亭里也适当在较为黑暗处点上了腊烛,对面的湖水也看的清晰。 众人欣赏起高阳的舞蹈,她的舞蹈是从小找广平王府舞姬学的,她小时,并不喜欢歌舞,但有一天她忽然发奋学起来,其原因就是,她有一次看见了高栖夜在弹琴,玉竹在高栖夜身旁跳舞伴奏。 那时候,高阳别提有多羡慕,她一直以为栖夜哥哥身边就只有她一个女孩子,而且栖夜哥哥鲜少从栖渊阁里出来,一般见不到女子,她都不知道玉竹是怎么和高栖夜认识的。 看着小小的高阳一阵发酸,她羡慕,嫉妒,她想取代玉竹,不过那时候她并没有学过舞蹈,即便是想取代,也没办法。 自从那事后,小高阳变了,她原本只喜欢作画和吹笛子,这下,自己想办法学起舞蹈,她辛苦练习一天又一天,终于她可以在栖夜哥哥面前舞起第一支舞时。 她记得第一次在高栖夜面前舞蹈,高栖夜弹琴伴奏,他的目光明显不一般,玉竹跳舞,他的眼神里冷漠,看不出表情。 高阳舞蹈,不一样,虽然不知道是哪里不一样,反正就是不一样。 她很开心,原来舞姬姐姐说的没错,只要是个男人,都对女人的舞蹈抵不住诱惑,尤其是漂亮的女人,高阳自信自己的容貌完全胜过玉竹。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舞姬姐姐的意思,认为只要栖夜哥哥看她,重视她,她便开心。 虽天赋不佳,资质也不算好,尚算勤奋,高阳的舞蹈学的不错,到如今,她已经十六岁,她的舞蹈堪称成熟完美。 在场的所有人,张芷靡眼里是羡慕,陆覃儿的眼睛,看出她真心钦佩,穆哲枫的眼睛带着陶醉,其余人算正常,但也看得出对高阳舞蹈的认可。 高阳跳着跳着,忽然灵机一动,她总觉得今天绝对不能空手而归,一定要做点什么才对得起自己。 方才鬼影这么挑衅自己,那个无耻卑鄙之徒,这顿饭以后,他可能就回到皇陵监督,而高阳也将回到皇宫,从此二人没有机会见面。 今天这顿饭岂不是绝佳的机会? 高阳打定主意,忽然计上心来,她都忘了她身上有匕首,这把匕首绝对可以派上大作用。 今晚月光很好,月光柔和的光线照射在众人脸庞,身上,满桌菜肴上,照在高阳绝美舞姿上,似乎把刚才不好的氛围全部照射干净,似乎这月光释放了奇特的能量,就这样无形中消解了高阳和鬼影的满腔仇恨。 所有的不好,怨恨,怒愤,卑鄙,全都被月光洗的一干二净,人们会和谐,会忘记烦恼,包括高阳。 然而高阳并没有忘记,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是这么容易忘记吗?他们不是当事人,他们容易原谅,她却不可能原谅。 众人还没反应过,高阳身上的丝带,跟着她的身形翩翩移转到宴席这边,丝带在穆哲枫身上,简涯身上轻轻飘过,而后又在穆折清身上,最后是鬼影。 丝带在鬼影身上飘过时,二人简单的眼神交汇,鬼影大叫不好,但为时已晚,高阳此时已经快速的坐到他大腿上,试图掰开他脸上的面具。 鬼影的真面目从没有在众人面前展示过,高阳的举止无疑是激怒了鬼影,他大怒,失控地阻止高阳,而高阳慌乱中与鬼影的手厮打了几个回合。可能是鬼影太过紧张,所以他即便武功高强,反应灵敏,一个高手,竟然让高阳得逞,甚至高阳究竟是怎么动手的,他都不知道。 只见高阳胸前插着一把匕首,而鬼影的手离那把匕首的位置最近,鬼影大怒,起身将高阳摔在地上,穆哲枫慌忙将高阳接在自己怀里,“高阳,你没事吧!鬼影,你竟敢当着我的面动手!你是在挑衅我吗?” 鬼影咆哮,“我没有,当时她要抓我面具,我一慌张,只是拼命地要打掉她的手,是她,是她故意抓着我的手,刺向自己,她想诬陷我,你这个女人真是卑鄙无耻,白天,你诬陷简涯,如今你用同样的招数来诬陷我,穆将军,请你明查,我真的是被诬陷!” 高阳倒在穆哲枫怀里,那把匕首还插在胸口上没有拨出,血顺着高阳的胸留在她的衣裙,流在抱着她的穆哲枫身上,“快去把宫里的太医请过来呀!快!” 穆哲枫语调愤怒失控,可见他对高阳还是有一丝关心。 穆哲枫正准备将高阳抱起来去房间,高阳已经脸色惨白,她用虚弱声音说道,“等等!” “怎么了?” “等等.....鬼影,我问你,你究竟是谁,你的脸.....”她因为胸口上中剑,脑子不清醒,身形摇晃,浑身没有力气,彷佛下一秒就要坚持不住昏迷过去,然而高阳还是坚持,坚持把话说完,因为她刚刚诬陷鬼影的时候,是先用舞蹈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又通过抢鬼影的面具,让鬼影慌张,人一旦慌张害怕起来,什么理智都没有,凭鬼影武功在高强,还是让高阳在鬼影面前,成功设计了一番。 可是她刚刚坐在鬼影腿上,她只掰开鬼影三成的面具,却看见了鬼影面具下的半张脸,她看见鬼影的下巴,还有半张脸,和一个人太像太像...... 高阳见鬼影不搭理她,她自己再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好,我就告诉你,”鬼影一把将自己的面具摘下来,“看见了吗,我这张脸和你的栖夜哥哥是不是特别像?不光和他像,是不是和一个人也很像,对,和你的表哥白琰很像,我告诉你我是谁,我和高栖夜,白琰,我们三个是亲兄弟,这下你满意了吧! 臭婊子,我告诉你,我的确害了你,你可以恨我,高栖夜夜可以杀我,我可以死在你的手里,我甘愿认死,可是,你不能这么诬陷我!不能!” 鬼影拔剑,将剑柄处递给高阳,“我知道你恨我,你可以杀我,你现在杀了我,你杀我之前,能不能和穆将军解释清楚,只要你承认,我甘愿就死!” 高阳嚎啕大哭,“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安排?难怪栖夜哥哥不杀你,我恨你!我恨你!” 鬼影还是那句话,“我求你,你和穆将军解释清楚,你知道吗?我这辈子的确卑鄙无耻,我坏事做绝,我丧尽天良,我令人发指,可我也有,最后一点良心,我有我的信仰。 你知道白琰吧,我们三兄弟之间,我和高栖夜都是人不人鬼不鬼,只有白琰活得最好,可他是白阙之子,和高瞻峋是族亲,迟早会被高瞻峋那斯连累,你知道我为了他,我暗中做了多少事情,没有我,他能好好活到如今吗? 还有穆折清,他十四岁才来京城,十四岁才加入鉴鹰卫,那时候他根本没有任何武功底子,他被其他鉴鹰卫欺负,我没有帮他吗?他不是我看着长大,但我知道他的命运将和我一样,他就像当年的我,我也有一丝怜悯之心, 所以,即使我坏事做绝,对于穆折清,我始终把他当自己的亲弟弟,无论我害谁,都没有还害过他,即便他抢了我鉴影司指挥使的位置,我有没一点点嫉妒,没有!我这一生都是个笑话。 我是皇上的棋子,是他的杀人工具,我这一生不人不鬼,可这样,我依然有信仰阿!我的确嫉妒一个人,我嫉妒高栖夜,他救过我,他当初就不该救我,我会让他知道,我是怎么报答我的救命恩人,我都这样对你了,他还是不杀我。 还有,我心里,世间唯一干净至纯的穆将军。 我在他眼里已经恶心至极,我不奢求他原谅,当时折清说邀请我来穆王府,我高兴了多久,那是我第一次,第一次来穆王府啊,我和穆将军同宴席过几次,可每一回,他都不稀罕看我一眼,我好不容易,有荣幸来了穆王府,不能因为你的诬陷,破坏了我在穆将军的最后一丝印象! 高阳,只要你承认诬陷,我心甘情愿死在你手里,若是你认为脏了你的手,那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动手,自行了断,我这条命,早就该死,很早之前就该死了,只想在死之前,让穆将军明白我的心意。 无论这世间有多恶,至少还有穆将军这样赤子之心,纯良之人!我希望来生,我便能活成穆将军那样的天子骄子,也让我知道天堂究竟是什么滋味! 我求你,高阳,你快点向穆将军澄清!” 高阳说不清楚话,只觉得一切太过荒谬,她身负重伤,胸口淤血堵住,一口鲜血洼地吐出来,她昏倒在穆哲枫的怀里。 第一百二十八章 香残宴7 - 旷影陵 - 南栎 穆哲枫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鬼影,鬼影越是这样,他越觉得越恶心,今日要不是穆折清极力相邀,他怎会邀请鬼影,这个无耻小人在这里,真是晦气! 穆哲枫抱着高阳转身就走,临走前,还怒骂身边的下人,“让你们去找太医,一个个都死了吗?” 鬼影眼睁睁看着穆哲枫抱着高阳离去,高阳晕过去了,再无人解释清楚,穆哲枫也不信他,他知道,穆哲枫永远……都不可能信他了。 他愤怒的失控,一发力打在满桌的宴席之上,“啪”一桌的菜肴倒在地上。 穆折清怒上心头,本就是他邀请鬼影来,没想到鬼影如此不识抬举,非要去刁难高阳,才有了后面的事。 打伤了高阳就算了,还直接掀桌!穆折清上去三两下把鬼影揍倒在地,“鬼影,你这个疯子,我真是眼眼瞎了,我今天为什么要邀请你,好好的一个家宴被你搞砸了,你敢在穆王府造次,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鬼影倒在地上,“我迟早要死,你不如早点打死我,好为你大嫂出气啊!” 几人慌忙从座位起身,原本一场好好的家宴,成了一场闹剧,一向叽叽喳喳的张芷靡都被吓得不敢说话。 她没想到,鬼影和高阳仇恨达到这种地步,她一拍上脑壳,“哎呀,我真是笨,我怎么忘了,当初高阳受刑时,是鬼影亲手抱她置于 铁棺材,她怎么可能不恨?柳娘娘,我刚刚说什么,是否说了什么不好的话,该不会把未来大嫂得罪了吧!” 柳妃对张芷靡彻底无语,“芷靡,你就给我闭嘴吧,我还要去看高阳。” 柳妃带着众位侍女嬷嬷走了,张芷靡在原地发呆,她看着穆折清和鬼影,穆折清也对张芷靡无语,“看什么看,回去!” 穆折清带着陆覃儿走了,只剩下地上鬼影和站在一旁的简涯。 张芷靡对简涯说道,“简将军,我是第一次见你!” 简涯对张芷靡行礼,“臣见过芷靡公主!” 张芷靡一脸羞涩,“你叫我芷靡就好!” “这......恐怕不妥吧!” “将军,你和大哥二哥是兄弟,不妨多来穆王府走动,我们见着也是一种缘分。”张芷靡说完这话,已经羞得满脸通红,她赶紧跑了,几个侍女跟上去。 简涯将地上的鬼影拉起,“我说鬼影大人,你这又是何必呢!” “简涯,穆将军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吧!” “无论你做什么,他都不会原谅你!所以,何必去折腾呢!” 高阳醒来时,胸口上的疼痛难忍,她睁开眼看见第一个人是穆哲枫,穆哲枫此时守在她床边,看来应该是守了好几天。 仔细看周围,好像并不是自己的房间,这……这房间摆设和布局,俨然就是一个男人的房间,确切来说是一个将军的房间。 这.....这是穆哲枫的房间。 穆哲枫将高阳的头托起来,扶着她坐起,“坐起来会舒服一点吗?还是躺着好?你伤太重。” 面前的穆哲枫一脸的胡渣,满脸憔悴,他这是为了她担心吗,“穆将军,你没休息好吗?怎么成这样?” “你伤成这样,我怎么能睡好,我一直在等你醒来,对不起,我明明答应过你,会保护好我的女人,可是,你来我府上的第一天,就害你受了重伤,是我没有考虑周到,鬼影那个人阴险至极,我就不该让他进来。” “穆将军,那我问你,我和他之间,你究竟信谁?你是信他,我诬陷他;还是信我,是鬼影自导自演,贼喊做贼。” “我当然是信你,那个鬼影我一直就很讨厌!他来府上,是因为穆折清苦苦相求,说什么鬼影诚心想和我结交,我真没想到宴会变成这样!” “既然你信我,那你会怎么做?” 穆哲枫沉吟片刻,回答:“你想我怎么做?” “你知道的,我恨他,一直就恨他,我和他不共戴天,血海深仇,我每天盼着他死!你会帮我吗?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女人,你会保护我吗?” “高阳,我......”穆哲枫一时说不出来话语,“我想帮你杀他,可是我不能,他是皇帝的人,他身上有太多的秘密,很多秘密连我都不知道,这样的人,不可以死在我手里,他只能死在皇上手里,你能明白我的苦衷吗?” “我明白!我有些累,你先出去吧,我想再睡会!” 高阳自己躺下去,背过身,留给穆哲枫背影。 “高阳,我真有苦衷,鬼影我不能杀,对不起!” “我睡了多久,我应该没事吧,总觉得我这样命贱的人,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你要不要喝点白粥,你睡了两天,饿不饿?” “我不饿,穆将军让我自己休息一下吧。”高阳说这句话,依然没有转身看她。 穆哲枫出去了,高阳一个人在房间里辗转反侧,这时候丹栀和顾嫣进来,丹栀道,“公主,其实穆将军对你很好,他每日白天要忙政事,忙得很晚,深夜坚持回来府邸,就是为了回来看您,原本他是可以歇在宫里。” “我没有生气,我想一个人呆会,你们出去吧。” 她想不清楚鬼影的身份,如他所说,他和白琰和高栖夜是三兄弟,那么他们的亲生父母是谁,他们为什么会分散,又为什么,这三人同在京城竟然没有相认,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这一切到底有什么秘密,如果鬼影是高栖夜的大哥,那么她和鬼影不共戴天,栖夜哥哥会伤心吧,两边都是他的亲人,该选择哪一边? 这个鬼影明知高栖夜是他兄弟,为什么还要加害于她,就算看在高栖夜的份上,他就没有伤害高阳的理由。 只能说鬼影这种人已经彻底癫狂,癫狂的无可救药,不能为常人所理解。 高阳想不通,她试了试,她觉得自己的伤也还好,并不是很重,毕竟这一刀是她自导自演陷害鬼影的。 可能是高阳的心情不错,在她心底很满意这场伤口,毕竟她成功让穆哲枫讨厌鬼影,成功离间他们。 她很清楚,穆哲枫对鬼影有多重要,她记得在皇陵时候,那一群恶心的老头就说过,鬼影为了穆哲枫可以不顾一切。 鬼影这个死疯子,莫不是有龙阳之好,那她不是成鬼影情敌了。 高阳摇摇头,想到这,更是恶心,“呸呸呸!疯子,我等着你不得好死!” 她起来穿好鞋子,想去外面走走,不料自己的胸口痛的厉害,她强打精神,想想还是出去一遭好。 这里是竹尘院,这里她来过,当时她给穆哲枫送茶水。 当时她还在穆哲枫书房里睡着,那时,她见过他的书房,这卧房,还是第一次进来,他的卧房应该是他妻子住的地方。 不再乱想,高阳走出了竹尘院。 她纯粹是瞎走动,没想到,走着,走着,走到穆王府的花园。 竹舍流水,亭苑清风,园林文章大抵如此,穆王府的花园,高阳并不是第一次得见,她记得,穆王府花园虽没有明侯府花园亮眼,在整个京城也有档次,随便看去,昂首迎来面前千山翠枝,往前几步,只见一潭碧绿的湖水,水上一艘小船,上面有一方长亭,亭子身旁满地翠竹,介下是石子路,抬头望,亭上匾额写着“沧浪亭”。 那红窗红栏上,一个黑衣男子盘膝坐于上面饮酒,那人是穆折清,清风袭来,他散落的长发飘起,他大口灌酒,他在想什么? 他以为自己是救世大侠,不过是杀人毛贼,他以为自己是江湖豪客,不过是朝廷蝇奴。 高阳呆站许久,凉风吹得她咳嗽,穆折清发现她,“你怎么来了?” “你的覃儿姑娘呢?” “她睡了,我便出来走走,你的伤好些了?” “好多了!” “对不起啊,这一次又怪我了,是我让鬼影来,我没想到他会这样,他之前还向我保证一定不会惹事!” “他向你保证的时候,知道我会来吗?” “不知道!” “那他的保证应该是真的,他并没有骗你,只是因为我的出现,让他失了分寸,他控制不住自己,才对我下手。” “他对你下手,你确定是他对你下手?” “你什么意思?” “你这次手段挺高明,大哥坐的位置光线不好,没有看清楚也正常,我这个位置,却清楚的很,我清楚看到你自己向自己捅刀,你也是够狠。” “你当时为什么不揭穿我?” “我为什么要揭穿你?” “穆折清,我听到了。” 穆折清一头雾水,“什么?” “我在竹堪宫,听见了李开将军说的,他说的关于你的实情。” “什么实情?” “鉴鹰司的实情,他说了很多鉴鹰司的秘密,他是等穆将军走了之后才说,后来穆将军又回来,我不知道穆将军究竟有没有听到。” “鉴鹰司的秘密,所以呢?你要去揭发我?” “我为什么要揭发你!”就像刚才,穆折清对高阳说这句话一样,高阳也是脱口而出说了这句话。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想说什么,是来戏弄他,或者和那些朝臣一样,等着他穆折清一朝倒台,好落井下石,凑个热闹,也踩上一脚,以报上次皇陵丢弃之仇。 “你大哥怎么说的!”高阳回过身,对上穆折清的眼神。 “我大哥和我说,鉴鹰司清白已查清。” “你觉得他听到没有?” “他当然听到。” “你就这么肯定?” “因为那是我大哥,如果他没有听到,他会说,鉴鹰司的确有鬼,我暂时不和你计较。可他偏偏说的是,鉴鹰司清白已查清,这种说法,我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是何意思?” “要么放我走,要么杀了我。” “你大哥不会的,他一定会成全你!你这样的人,众叛亲离也正常,对了,众叛亲离?你有什么追随的人?你……你又要什么亲人,说你众叛亲离都抬举你了。穆折清,你知不知道那天你大哥……”高阳停顿,后面的她终究没有说出来,她轻叹气,“你要相信,谁都可以背弃你,你大哥不会。这个道理,连我都知道。” 高阳抬头,成片的云堆洁白入梦,她脑海里又闪现那个晚上,穆哲枫在她枕边泪流伤情,为了穆折清。 “是吗?过几天我就去军队,你和覃儿要不要见面?” 她背过身去,看着湖水, “穆折清,你去陕西带上我!” “你要去陕西,为什么?” “你和高栖夜交战,我是他的妹妹,我去的话,不就是最好的人质?” 第一百二十九章 香残宴8 - 旷影陵 - 南栎 穆折清抱着酒坛,从石凳上跳下,“你想好了?你知道战场是什么,是杀人流血,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而且这一仗,不管谁赢,你的日子会好过?若我赢了,你想看着高栖夜和你父亲.....若我输了,你回到他们身边,高栖夜自然不会害你,那高瞻峋呢,他会放过你吗?你当堂骂出高贼十罪!他不可能放过你!他最想杀的就是你。” “随便吧,当初我一心为他,他要杀我,如今我骂他十罪,他还要杀我,总之我做甚么都是错,我的命,就看他能不能要得了,要得了就还给他罢了。” 穆折清咕噜灌了一口酒,说起高瞻峋和高阳这对父女,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这个局也许无人能解了吧。 他看着沧浪亭周边的竹林,它们跟着风儿摇曳,有一棵靠得较近的竹子,被风儿吹弯了腰,竹尖往亭子里头倒过来,穆折清想跳起来,接住那竹子的冲动。 他立马转身过来看向高阳,“不对,你实话跟我说,你们有什么筹谋?” “筹谋?” “你说实话,即便你没有,我就不信明怀冰没有什么坏主意。” “我没有任何筹谋,我不想看着栖夜哥哥跟着他堕入地狱,我想救他。” 穆折清感叹,这是他听到最大的笑话,“怎么救?” 高阳摇头。 “高栖夜是映月医仙,是大瑧的明珠天才,大瑧的百姓都等着他去解开陕西的瘟疫,如果他能回归最好,若他解了大瑧的瘟疫,他将是大瑧百姓的救星,无人会怪罪他!” “穆折清,那你呢,你在鉴鹰司做的一切,你得罪许多人,真的能安然归隐?” “走一步算一步吧!”穆折清猛灌酒,随后,他从亭子走到湖水边的台阶坐下,高阳走下来和他并排坐。 令穆折清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高阳一把抢过穆折清酒坛,往自己嘴里灌去。 穆折清愣在其中,痴痴的看着高阳,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高阳喝了两口,又将酒坛递还给穆折清,穆折清更懵了,“你......你这是做什么?” “怎么,嫌弃我喝过的?” 穆折清笑,脖颈上青筋乍现,“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吧,你毕竟是我大哥的女人,我喝过的酒......这不妥!” 高阳听穆折清说完,反将手里酒坛一饮而尽,这个动作彻底把穆折清震住,“高阳,你别.....我这个酒烈。” 喝完整坛酒,高阳脸上、脖颈上瞬间红彤彤一片,眼神开始迷离,她跌跌撞撞走上台阶,穆折清看着她摇晃的样子,想上前扶着一把,最后忍住。 她自己摇晃回到亭子里,还没坐上围栏石凳,倒在石凳脚边睡着。 穆折清追上来,“我说了这酒烈,你还不信!你这.....我怎么送你回去?” 穆折清皱眉犹豫,最终缓缓走向高阳,刚要抱起高阳。 “住手!” 穆哲枫突然出现,穆折清心里带起一丝慌乱,“大哥.....你别误会,是这个女人抢了我的酒,跟我可没关系。” “我知道。” 穆哲枫冷冷作答,抱起高阳就去,未曾多看穆折清一眼,穆折清好尴尬。 “大哥, 你不会是生气了!我们方才说的话.....” “我都听见了,没有生气。” 高阳次日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她梳洗之后,丹栀和顾嫣过来禀报,宸贵妃宫里的太监过来通知,说母家今日要去白云观做法事,她今日病了,不好出宫,所以特让高阳代她前去。 高阳对着铜精,把玩着自己发丝,“我代她去?我是她什么人,我代她去!” 顾嫣道,“公主,既然宸贵妃让您去,您就去吧!” 高阳气不打一处来,本来顾嫣就是宸贵妃宫里的人,一想到这里,更是生气,“顾嫣,你究竟打的什么算盘,你来到我的身旁,又是什么目的,竟撺掇我听从宸贵妃。” 顾嫣跪地叩头,“公主,天地良心,我的确出自宸贵妃宫里,自从我来到檀金宫,就认定高阳公主是我唯一的主子!” 高阳想到顾嫣当初要死要活的把穆哲枫请来,心下软了。 “那你说说,宸贵妃要做什么?” 顾嫣道,“我想,宸贵妃应该是想让您去见一个人。” “见谁?” “既然是宸贵妃的母家,自然是见严不谲大人。” “你不说我都忘了,他们一心安排我去色诱穆哲枫,如今色诱成功了,可不是要进行下一步计划,那我得去看看。宸贵妃也聪明,如今我住在穆王府,不好出去,她这个说法也算是合情合理,我毕竟也是公主,代她去也可以。” 就这样高阳坐着马车来到白云观,白云观是京城有名的道观,文人骚客喜欢来游赏,信徒来瞻礼,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她并不喜欢太过嘈杂,当丹栀问她要不要去四处逛逛,高阳一口拒绝。 被接应的小道士带到一个厢房休息,她身边跟着贴身的阿照。高阳想看看,严不谲有多大本事,能当着阿照这个鉴鹰卫的面,和她谈什么计划。 她在厢房喝着茶,小道士进来说,一会严不谲大人会过来。 她以为真要跟着严家做法事,想想也不可能,他们家眷之事,怎么可能让一个外人插手。她坐了一会,一直在她身侧的阿照神色变得严肃, 高阳问道,“这是怎么了?” “这个厢房怪异,有问题。” “是何问题?” “公主应该没什么仇人吧!” “这个......难说!” 忽然墙上一道黑影飞过,阿照一个轻功追上去,之后又下来,扔给高阳一个烟雾弹,“公主,这个烟雾弹是鉴鹰司的信号弹,只要你及时发出,属下会第一时间赶来,我现在去追那个黑影。” “站住,你离开了,就不怕本殿出现危险?” “我一会就回来。” “那个黑衣人对你很重要吧,他是什么人。” “那个人,与调查鉴鹰司一案有关,为了清将军我要去追,我知道他是故意引我,我也得去!” “为了清将军......你去吧!” 阿照走后,严不谲和陆必鹄进来,严不谲走到高阳并排的位置,坐下才对高阳说,“拜见高阳公主。” “严大人是未来的国舅,当然不必行此大礼,直接坐就好。” 高阳的话,也不知是对严不谲的嘲讽,还是自嘲。 严不谲并不在意,他笑笑,拿起面前的茶水喝上一口,对高阳介绍陆必鹄,“公主应该没有见过这位陆大人吧!” 陆必鹄装模做样的对高阳行礼,“微臣陆必鹄拜见高阳公主。” “陆大人可是陆颜琕陆姐姐的父亲?。” “正是微臣。” “不知道陆姐姐如今何在,许久不见了。” “小女今日也来了道观,一会微臣会让小女来拜见公主。” 高阳掩饰不住自己的喜悦之情,“当真?” “千真万确。” 高阳真心想见陆颜琕,当年在蜀国的情谊,在施府的情谊,在明侯府的情谊。 当时受刑,陆姐姐十分痛心,她不能来天牢看望,她知道高阳无人能救,万般无奈之下,她在街边拦住了穆哲枫轿子,跪下来求他,递给他一瓶鸩毒,希望穆哲枫把这瓶毒药送给天牢的高阳,至少这样,高阳可以死的痛快! 之后,高阳再也没见过她,不知她最近过的好不好,回来京城时,也是打探过她,听说陆颜琕一直在江西找白琰,听说白琰和明岱凌一起失踪。而京城这边白琰的母亲,堂堂一个国公夫人竟也消失不见。 这一切实在太过诡异,就像当初忠国公白阙,凭空消失不见。 高阳期待这两老头赶紧把话说完,她急着要去见陆姐姐,她说道,“不知道严大人费尽心思找我出来,所谓何事?” “费尽心机?公主这话是从何而来?我是在道观做法事,而高阳公主也是代表宸贵妃出席这次法事,所以才碰面。” “严大人不用说这些废话,有什么话快说吧。” 严不谲从衣襟里掏出来一封信件,“在下只是求公主帮一个小忙,将这封信放在穆将军的书房里。” 高阳拿起桌面信件,封面写的是,“映月医仙亲启”,这模仿的是穆哲枫的笔迹。见并没有封口,刚想打开,又忍住,“算了,我不打开,也猜到里面的写的是什么。” “公主认为里面写的什么?” “严不谲,我就不明白了,你竟然想这么蠢的办法嫁祸穆哲枫,现在的京城都靠穆哲枫撑着,你们不感激他,还要做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你们如此嫁祸穆将军,心安理得?还是严大人以为,若穆将军真出了什么事,宁王可以顺理成章的取代他吗,严大人以为,凭着宁王殿下,真的足够能力取代穆将军了吗?” “宁王的确不能和穆将军相比,我从来也没有指望宁王可以追上穆将军的才能,只是有时,迫不得已。何况我并非是个不识好歹之人,穆将军从小在皇宫长大,他对皇上忠心,这一点任何人不能怀疑,皇上不在京城,也是他挑起了半边天,我知道他没有歪心思,他始终摆正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是皇帝的养子,他所作所为都没有刻意和宁王为敌,这些我都知道,可有时候,就是迫不得已!” “我去嫁祸穆将军?呵呵。” “不,我并不是嫁祸穆将军,或者说不是常理嫁祸,你把这封信放他书案上,到时候我们在他书房议事,我们发现之后,凭着穆将军的性子,一定会当场打开那封信给众人看,然后再派几个立场中立的人包括我,亲自调查这事,调查结果当然是伪造的一封假信件,之后,还穆将军一个清白。” “这就笑话了,嫁祸之后再换他一个清白,如此捯饬一番,图个什么?你倒是没事,我该怎么办,这信件若真的出现在他的书案,我就是最大的嫌疑。” “不,不,高阳公主不必担忧,我自然会为公主想好办法,我会找一个替罪宫女,让她承认是她所为。” “严大人说说,这样做于我有什么好处。” 第一百三十章 香残宴9 - 旷影陵 - 南栎 “自然有好处,如果穆将军被皇上猜疑,穆将军的权力受到影响,由宁王接手这个权力,你的栖夜哥哥会不会高兴,如果你是栖夜哥哥, 你会喜欢一个废物当政,还是喜欢强大如穆将军这样的人当政,你这样算不算是帮你的栖夜哥哥。还有,到时候那个宫女会由你揭发,穆将军会感谢你。” “严不谲,你真是可笑至极,你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皇上对穆将军不再信任,倘若皇帝真的让宁王来取代穆将军,如今朝廷内外皆乱,严大人和宁王就那么自信能处理好,你要知道,一旦你们镇不住是什么后果,你们要拿大瑧的江山开玩笑,为了私利,竟如此的卑鄙!还有,严大人似乎打错了一个主意,你大概忘了我是什么立场,那日,我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痛斥高贼父亲十恶,严大人,到如今,还看不出我是什么立场?” 高阳起身,将桌上的信件撕个粉碎,碎纸一把扔在半空,她甩甩袖子,“我虽不是什么德善之人,倒也有良心,这种无耻之事,恕我不能和你们同流合污。还有,你方才说可以找到一个替罪的宫女,你干嘛不直接让那个宫女去放信,漏洞百出,告辞!” 看着高阳离去,一旁的陆必鹄问道,“我就说了这个女人不会答应,虽然这个女人不算聪明,倒也不会蠢到这种程度吧!” “陆大人放心,她不答应是在我的意料之中。” “意料之中?那如今该怎么办?我们计划就这样失败?” “我方才只是试探而已,就算她不答应,没有这封信的嫁祸,我们传出谣言去,那个多疑的皇帝也会信。” 陆必鹄起身,他大袖一甩,“不可能,皇上便是怀疑任何人,都不可能怀疑穆哲枫。” “那是以前,而且,散播谣言也需要水平。” “你要怎么撒布谣言?” “穆将军和高阳情同意合,有意求娶高阳,特写信给高阳的兄长高栖夜,若是以前,皇上可以不信,如今不一样,穆将军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只要和高阳沾上关系,如今他们有了夫妻之实,日日交颈缠绕,整个京城谁不知?这样的情况下,这个谣言假的也成了真的。” “妙呀!不愧是严大人!”陆必鹄又想到,“我们嫁祸穆将军,现在不算合适,如今皇帝没有回归,穆将军的作用还是很大,除了他,谁还能镇住满朝骚动的老狐狸。” “我自有分寸,既可以让穆哲枫被猜忌,又可以让他暂时不受影响,待战事了结,这个谣言就很有作用了。” 高阳走出厢房,看见了迎面而来的张知楚和严朗,严朗,没想到还能遇到这个人。 见到他,往事一幕幕浮上眼前,施名玉屡次三番害她的命,以至于施茗玉死在她手里。 施茗玉悲情的一生,全拜严朗这个负心汉所赐。 曾经她以为施茗玉就是自己最大敌人,岂料,后面还有这么多不幸和仇人,造化不疏,命运多舛。 故人相见,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严朗穿着打扮和往常并没有很大区别,他的气质和从前也一样,怯弱,唯唯诺诺,脸庞里写满苦瓜相。 最后还是张知楚开口说话,“怎么,你们这对故人相见,没什么想说的。” “没有什么好说的。”高阳冷淡的语调。 “高阳......公主,造化弄人,你后面经历那么的事情,对不起,当初你最需要帮助之时,我没有尽上一份力,那时候,张青坡那个混蛋折磨你,你知道我有多煎熬,可我无能为力,我日日跪在父亲面前求他......” “严公子,往事不用再提。”高阳对严朗没有任何好印象,要不是施茗玉,他根本不会和这个无用的公子哥有来往,对他的印象,还不如对张知楚的好。 “高阳妹妹.....其实我.....” 高阳打断他,“严公子,你父亲在里面,刚好,我有点事找宁王殿下,麻烦你先回避一下。” 严朗看着迫不及待赶自己的高阳,鼻子一酸,“在你的眼里,我喜欢你,从始至终都是因为你的美貌吧!” 张知楚都受不了,“行了,行了,你都娶妻了,还对别的姑娘喜欢不喜欢的,也不害臊。” 张知楚一把推走严朗,严朗对他们行礼告辞,“宁王殿下,高阳公主,微臣告退。” 他最后看了一眼高阳,一狠心离去。 高阳和张知楚走到道观的一处石凳下坐下,“这个严朗成亲了?” “嗯!” “他这样的臭名声,有两个死去的前任未婚妻,即使是这样,还有姑娘愿意嫁他?” “只要严家一天还有势力,自然就有姑娘嫁给他。” “说起来,你是他表哥吧。” “嗯。” “宁王殿下今日情绪低落,这是怎么了?” “有时候我在想,我只有在严朗面前,才有那么一点点皇子的尊严,当初父皇走的时候,明明是让我和瑜王爷监国,岂料我什么都不是,每天坐在首位太师椅上,充当一睹背景墙,就这样安安静静听着他们说朝廷大事。他们凭着三言两语决断六部,决断京城和地方,决断战事,决断整个大瑧的百姓。你说如果换做是我,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我该拿什么去决断,我知道,百姓们给我取了一个外号,叫废物宁王,这些我都知道,我曾经无比期盼四弟去死,这样再无人能和我争储君,可当他真的死去,又来了一个穆哲枫。” 后面的话,张知楚没有继续说下去,即便他不说,高阳也知道他想说什么。 如果换个立场,高阳是张知楚,她能忍受穆哲枫?所有人将穆哲枫高高捧着,以他为尊,朝廷尊他,军队尊他,他和张知楚对比,差了一个皇子身份,还差什么呢? “如今,我什么也不管了,舅舅要折腾随他,假若我真的如愿当了储君,以我的能力,其实掌控大权的人也是我舅舅。你说我这样的人该如何当储君,如何继承大统,如果我是父皇,我也会把权力交给穆哲枫,而不是给我这么个废物儿子。”张知楚又补充了这句话。 高阳看着张知楚,他今日穿一件亲王的青色常服,他身上的皇子气质还不错,只要他不说话,一旦说话,这皇子气势就大大折扣。 就是这样一个人,明明是除却皇上,最高贵的身份,张知衡死后,张知楚是唯一有势力的皇子,又是皇长子,又是亲王,储君是迟早的事,这样高贵的身份,却是如此担忧和烦恼。 这世间便是如此,高贵的烦恼,卑贱的也烦恼,那人们,到底该如何去活? 高阳想到自己的假手指是张知楚所做,不禁有些感激,有些同情,“宁王殿下,船到桥头自然直,像宁王殿下这样的,也许不是一个铁血帝王,却会是个仁君。” “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这时,高阳抬头看见一个人,这人就是高阳一直想见的陆颜琕,陆颜琕一身湘妃色衣裙,站于风中,斜阳冉冉,风吹起,她长发飘飘,脸颊带着泪水。 陆颜琕冲过来和高阳抱在一起,两姐妹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高阳,你没事,没事就好。” “陆姐姐,你去了哪,我一直找你,可你都不在京城。” “我在江西找琰哥哥,他不见了,还有,我.....我不敢见你。” 张知楚不忍心打扰这两姐妹重逢,他静悄悄的走了。 “陆姐姐说这话生疏了,你这是怎么了,看你脸上无精打采的。”高阳抚上陆颜琕的脸颊。 陆颜琕终于掩饰不了自己的情绪,蹲在地上掩面大哭,高阳将陆颜琕的脸贴在自己的胸前,“陆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你好歹说句话阿!” “高阳,我对不起你,当初你受那样的酷刑,我没能救你,我无颜见你。” “我不怪你,这一切与你无关。还有,你方才说白琰表哥,他怎么了?我听说他和国公夫人一起失踪,你知道线索吗?” 陆颜琕摇摇头,“不知道,我在江西找了他半年,毫无线索,还是我父亲实在看不下去,他强行带我回来,高阳,忠国公就是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生死不明,你说白琰,他.....他现在还活着吗?” 高阳不再说话,她也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二人就这样静静地抱在一处。 两姐妹又说了好久的话,最后和陆颜琕约定好,陆颜琕会经常来宫里看高阳。 陆颜琕被陆必鹄带回去,高阳算算时辰也该回去了,正好阿照被严不谲的人引开。 这个时候正好,她可以下山去找明怀冰。 她迫不及待想见到明怀冰,她想知道陕西到底是什么局势,朝廷又是什么局势,她色诱了穆哲枫,这个前任小叔子会是什么感受,她想问他,色诱了穆哲枫接下来该如何? 她跟随穆折清一起去陕西,她该做什么,她该如何救栖夜哥哥。 原来她的脑子是如此的愚蠢空白,直到如今,她还是傻乎乎的,根本不知道怎么活,怎么报仇,怎么帮助在乎的人。 她的脑子只会下意识在脑海里搜索,搜索她所认识的所有人,然后在这些人中筛选出来一个最合适,最值得依赖的人。从前在广平王府,她依赖的是高栖夜,嫁给明岱凌,她依赖的是明岱凌,如今她身份不明的漂泊在京城,她唯一可以依赖的是,是那个像她腹中蛔虫的明怀冰。 一匹黑骑昂首阔步走出京城大门,黑骑身后跟着乌压压一群下属,他们人人骑着一匹高头黑马,着一身玄色官服,配绣春腰刀,进城出城的百姓如临大敌,慌忙对其避让。 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些人可是嚣张跋扈的鉴鹰卫。 出城近山,苍翠半遮小路崎岖,鬼影的速度并不是很快,身边的心腹下属阿蚋问道,“大人是在等什么人?” 鬼影沉默不答话。 阿蚋又问道,“您是等清将军来送您吗? ” 鬼影摇头,继续驱赶着马,想想还是和属下解释清楚好,“没有人送我,穆折清是个没良心的小狼崽子,他哪里会来送我?” “那您......” “我的眼皮跳很厉害,总觉得今天会有什么事发生。对了,穆将军那边?” 阿蚋道,“别提穆将军了,穆王府晚宴之事,明明就是那个臭婊子嫁祸给您,穆将军不分青红皂白,他难道不知道,大人为他做了多少事,就光上次来刺杀穆将军的辉瑞反贼,您为了将他们引到皇陵,因此折损了多少鉴鹰卫,可是穆将军呢,从未报答就算了,宁愿相信那个臭婊子,也不信您。” 鬼影大怒,“住嘴,你可以骂任何人,却不许侮辱穆将军。” “小的就是看不惯,明明是臭婊子的错,您要几次三番去穆王府跪求穆哲枫原谅,大人,您对任何人无情无爱,心狠歹毒,为什么偏偏对穆哲枫那样低三下四?” “你给我闭……” 鬼影话未说完,呼啸风来,引得飘沙四起,众人微微侧头,鬼影也眯起双眸,只觉眼前黑影一闪,定睛瞧看,那人屹立奔马如足踏平地,着褐色华服,飘飘衣玦,头带金冠,背对辉光,仿若谪仙,是那么高大威武,不可战胜。 一声剑吟,鬼影方才觉得喉前悬有长剑。 阿蚋紧张的攥紧拳头,却不敢对那人刀剑相向,无需敕令,不可一世的鉴鹰卫尽数勒马俯首,盯着那人目光火热,如视神明。 风轻,翠叶不经意撞向剑锋,断成两半。 鬼影神情很复杂,飞身下马,与下属齐齐秉腕抱拳,朗声唤道:“ 拜见穆将军!” 穆哲枫没有任何回应,甚至眼皮不曾动一下。 良久,穆哲枫轻声撇下这句话:“你认为我来此是做什么?” 鬼影苍白的唇轻启,带起无数的自嘲和悲凉,“总之不是给我送行。” 穆哲枫若是再看鬼影一眼,真会当场呕吐,索性转过身去,他的碧恒剑搭在后腰,“我问你,慕容夫人可曾亲自授你武功?” “有!” “那你可知,你和折清同是慕容夫人所授,为何他的武功在你之上? “慕容夫人偏爱于他,穆将军也偏爱他,穆将军少年成名,难道没有教过小清!” “不,你错了,小清无法学我的武功,他十四岁入行,毫无武功基础,练我的武功,凭他天赋在聪颖,至少需要十年以上,小清凭什么在五六年前就已经开始超越你!” 鬼影不说话。 “世人都说,我的剑法第一,小清的速度第一,今天,我想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速度!” 鬼影哈哈大笑,他皱起的眼皮笑着笑着竟挤出眼泪,“穆将军如何让我见识?” “拔剑吧!” 阿蚋大声喊道,“穆将军,您为什么对大人如此绝情,您可知,大人为了您牺牲了多少,死在皇陵的辉瑞反贼,蛰伏了十几年,就是为了杀您,是我们大人替您除了那群毛贼,您为何要这般对他,就为了那个贱女人吗?” 鬼影大叫,“你给我闭嘴!” 他将手中的剑扔给阿蚋,对穆哲枫说道,那声音低沉无奈,“穆将军,你该知道,你对我动手,我不会还手!” 穆哲枫转过身,勾唇冷哼,“即便你还手,你有还手的余地吗?” “没有。和穆将军比起来,我的身手根本上不了台面。” 穆哲枫抬起手中的剑,他盯着剑,“罢了,你口口声声说你膜拜我,既然同是剑客,不妨让你见识我真正的必杀技,你若不出招,怎么能好好感受一番!” 鬼影又拿回自己的剑,“穆将军说的是,我准备好了!” 鬼影提剑杀来,穆哲枫快速拔剑,接过鬼影那一剑,二人的剑抵在半空,兵戈相撞,剑光四射。 穆哲枫不屑一笑,鬼影手上的剑传来一道巨大的力量,他立刻被轰飞的老远,重重砸在地面。 穆哲枫没有追过来击杀鬼影,而是原地舞剑,他舞的剑法是非常有名的音鹤鬼闪,速度之快,剑法之秒。 倒在地上口吐鲜血的鬼影根本看不清招式来龙去脉,只觉得穆哲枫的身形伴着风若隐若现,只觉得那把剑的白光刺眼夺目,香云绚烂! 鬼影些许恍惚,这就是穆将军的必杀技吗,那剑法似斩妖战魔,天地失色;那舞剑之人,惊才艳绝,举世无双。 “啊!”伴着鬼影一声撕心裂肺惨叫,他的左手臂斩断飞起,随着浓烟滚滚般的沙尘,带着血跌落在地。 仿若天神降临,白光一片,穆哲枫收剑入鞘,留给鉴影卫一道褐色的背影。 阿蚋发疯般跑到鬼影面前,“大人——啊!我要给你报仇!” 鬼影捂住自己的断臂,他浑身因疼痛大汗不止,颤抖的声音咬牙切齿,“不,别去!” 鬼影跪在地上失声咆哮,“穆哲枫——其实,不论高阳嫁祸我是不是真,你都会当它是真,这样,你便有合适理由,光明正大给她报仇了,是不是!” 穆哲枫停下脚步,那道褐色华服的背影,宛若一座巨山,无论天崩地裂,绝不可能为他鬼影回头,而那个女人,则轻而易举拥有他。 鬼影望着那道背影,那道承载自己无数期盼,信仰的背影,“穆将军,如果你早告诉我,你喜欢高阳,我绝不会伤害她。” 穆哲枫抬起脚,踩着地上裹挟的风沙泥土,一步步离去。 鬼影抓住阿蚋的手,“阿蚋,他听见了,他其实听见了是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 怀冰策 - 旷影陵 - 南栎 阴柔善谋亏亲情,战势何解怀冰策 从白玉观下山,高阳派了一个小太监去明侯府找明怀冰,二人约在璟芙酒家见面。 二人上得二楼雅间,明怀冰点了两碗面条,高阳啧啧感叹,“明侯家破产了?你就请我吃碗面条?好歹我也是你曾经的二嫂。” “你说对了,虽不算破产,也和破产区别不大。”明怀冰抬起头,回答完这话,开始打量高阳的变化,说变化也无甚变化,说没变化,似乎又有一些。 “几个意思?” “明侯府的银库被穆哲枫封了,你说我能不穷?穆将军还派人去江西把母亲接回京城,美其名曰,为了侯夫人的安全,实则..... 高阳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实则是把侯夫人当人质。” “你还是少出宫,我长话短说。” “嗯。” “你今天去白云观,严不谲找你的事,应该和穆将军有关吧。” “你怎么知道?” “其实你和穆将军在一起,也许荒唐了些,就目前情况来说,未必不是好事!”明怀冰用筷子夹起一大摞面条,吃到嘴里,发出嗖嗖的响声。 高阳看着眼前平静说话吃面的男人,明怀冰亲口说过他和明岱凌的故事,他口口声声说他亏欠他二哥,他还曾经说过,他帮助她,是为了二哥。 如今,他的前二嫂,就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上了另一个男人的床,这用俗话来讲,就是下贱,不要脸,奈何他没有一点生气感叹,只是平静的权衡利弊,然后平静说出,“就目前情况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看你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你就说你有什么计划吧,而我究竟是你的那一环节?” 明怀冰停下吃面,又看向高阳,她一双水润大眼睛引入眼帘,他轻声道:“我以为你会信任我。” “事到如今,信任怎样,不信任又怎样,你说吧!” “你总是看不到大局,我给你请来一个人,他可以随时指点你。” “谁? “你师叔清河先生。” “清河先生是我师叔?我怎么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 的确,明怀冰这一问,真乃灵魂发问,高阳扪心自问,她知道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任由人摆布。 明怀冰侧头看着东侧横平竖直的网格纹窗,他皱眉,若有所思,随即说道:“青黎老祖一生只收过两个徒弟,一个号称清泉,一个号称清河,泉者,位于山间,隐于山间,坐看人间厮杀,自身淡雅自在,纯洁清凉。泉水需要挖掘,又无处不在,有山的地方便有泉;河者,灌溉农田,供应人们方便,为人们不可缺少之物,二者区别在于,一个隐于人前,一个展露人前,一个避世,一个出世,清河先生虽然答应前来,并非现在来,而在陕西战况之后,若你能平安回到京城,他定会来相助。” 高阳嘴里的面条,还没到嘴里,又掉落回碗里,“定会来相助?我有什么好相助,我又不是皇子?” “对,你不是皇子......”明怀冰讪笑,“我会让这个虚名监国公主变成真正的监国公主,自然需要人辅佐。这场战事顺利的话,你将会是朝廷的大功臣。” 高阳没有作答,可是明怀冰从她的脸里,读出了云里雾里,也读出了一丝期盼。 “穆将军调查鉴鹰司结果已定,没有问题,就算真的有问题,至少会让穆折清出征陕西之后再去清算,去陕西的话,你要去,我也会去。” 关于去陕西的事,高阳心里最清楚不过,在利益面前,她不去也得去,穆哲枫怎么可能顾虑她,“就算你不说,穆哲枫也会让我去,我是高栖夜的妹妹,是最好的人质。” “高阳,你现在听清楚,我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说吧。” “我要你去劝降高栖夜!” “所以,从今往后,我就彻底站皇继父了吗?” “你傻太久了,你现在该清醒清醒,管他谁对谁错,为什么一定要站哪一边,谁都不站,就站自己,对错,没有人能搞清楚对错,你只要知道,权力是个好东西,它可以帮你报仇,它也可以帮我实现抱负!权力的妙处太多,?只是那些蠢货不懂。” “抱负?你的抱负是什么?” “我要当宰相,我要当大瑧的股肱之臣,世人都说李白心高气傲,看不上权贵的虚伪,所以不当官,屁话,李白和孔子一生都在求官,只是一生不如愿,明明是自己无能得到,却偏偏给自己找个天大的借口,我才不玩那一套,我承认我就是当宰相的人,我要用我的才能,救万民于水火。权力是一项才能,一项艺术,那些蠢人不配拥有。” 听完明怀冰的话,她想应答,喉间好像自己卡住,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她忽然发现,明怀冰的狐狸尾巴在渐渐显露,以前她看不懂明怀冰,她将他视坐知己,如今真是大错特错,明怀冰这样的人没有知己。 他是一个高明优秀的政客。 这样的人不会有知己。 高阳放下手中吃面的筷子,“穆折清闹着要归隐,而你则是一心要闯荡朝廷,你们还真是截然不同。” 明怀冰道,“人各有志。去陕西之事,我全都策划好,什么时候策反高栖夜,如何侧反,只要计划顺利,高瞻峋必败无疑,到什么时候时候,如何邀功,如何让皇帝给你正式册封公主,这些我都想好了,” 高阳不再说话,静静地把面条吃完,当然是吃不完的,她吃了一半,而后假装十分淡定说道,“你说的我都明白了,我先回去。出来太久,穆哲枫又要不高兴了。” 她起身,不想多说一句话,不想多看一眼明怀冰,拿起椅子上的紫色外袍就要离去。 “站住!高阳!你到底要傻的什么时候!就因为我从来没有骂过你,你便不肯开窍吗?就算,就算你什么都不知道,好,这不怪你,我说的这些,什么道理也好,什么朝政也好,你到底站那边立场,你统统不需要懂,我现在告诉你,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报仇!报仇你总该知道吗?难道那些为你死去的人?那两千无辜的禁军,他们是活生生的人命,一心忠诚与你的马伯三和彩云,他们本来可以成亲生子,过上平凡幸福的生活,就为你无缘无故的死了。还有那个,为了你一尸两命的二姐,为了你烧灼腐烂的徐大哥!这些人的死,你有没过一刻反省你自己! 为了救你一个,死了那么多人,你不会愧疚吗?无数人的鲜血没有换来你一刻的清醒吗!” 高阳打断明怀冰,她嘶声吼,“你闭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愧疚忏悔,你凭什么说我没有痛苦,你凭什么,凭什么......” 明怀冰走过去拦住高阳的双肩膀,“你还是不够清醒,你回来京城那么久,你为什么不去祭拜徐大哥,为什么不去祭拜你二姐,还有施浩元,他已经跟着穆折清从长安回来,他曾经把你当作养女,把你养在施府,可是换来什么结果,他的两女为你而死,他的妻子为你而死。不管你和乔穗有什么恩怨,这一切和施浩元没有关系 ,而且,他不光是你高贼父亲的结拜兄弟,也是徐大哥的结拜兄弟,你理应去看他,你要让百姓知道,他们的监国公主,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公主! 徐烛俞,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他看似在朝廷并不得势,那是因为他被高瞻峋连累,他才三十岁出头,明明我们应叫他一声大哥,他那么年轻,为什么能和你父亲结拜,他曾经是镇离王亲手带出来,那一批优秀将领中,徐烛俞最年轻,即便他在朝廷不被皇上喜欢,即便他不得势,他的军心依然在,他为你而死。大瑧的将士丝毫没有看到你的感激和愧疚,你应该去祭拜他,若是你出行不便,你应该去看望徐府的家眷,还有,你需要做几块灵位牌,随身携带,让所有人都知道,大瑧的高阳公主没有忘记你的救命恩人! 我知晓你的痛苦,愧疚,可百姓不知道,他们只信他们看到的,你要做的,就是让他们看到!即便你不是真心,也要做过他们看!” 高阳就这样离开了酒楼,后面明怀冰还说了很多话,大抵就是和高阳解释高栖夜劝降之后。 穆折清大败高贼,以功臣身份回来京城,而京城这边,最强大也是最难对付的穆哲枫,想办法把穆哲枫赶到长安去,控制京城指日可待,穆哲枫无可挑剔,他错在太过忠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用他们出手,严不谲等会等不及。 联合严不谲对付穆哲枫,将穆哲枫赶出京城后,再来对付严不谲和宁王。 这个计划真秒,难怪明怀冰会说,高阳这个时候和穆哲枫有肌肤之亲是好事,这就是最好的嫁祸穆哲枫理由。 到头来,自己无形中,又成了这帮人的利用工具,他们却不知道,穆哲枫从来没有说过娶她,在穆哲枫心里,究竟是把她妓、女,歌女,舞女还是当作什么...... 马车在接市摇晃,她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至少有一点明怀冰说的没错,权力的确可以报仇! 第一一百三十二章 怀冰策2 - 旷影陵 - 南栎 高阳稀里糊涂回了皇宫,她刚在床榻躺下,阿照进来,一进来就质问高阳为什么离开穆王府没有通知她。 高阳只淡淡回道:“忘了。” 侧过身来看帷幔后面的阿照,她还是如往常一般,长发高束,一身黑衣,瘦长身躯站的笔直,高阳感受阿照一身的怒气。 阿照强忍着怒气,毕竟她的身份并不好怪罪高阳,她呼呼喘着气,生硬地说道,“高阳公主,对不起,是属下保护公主不周,属下这就去殿外自行领罚。” 阿照的身影在紫色帷幔中越行越远,高阳起身叫住她,“站住,本殿没有怪罪你,也不想罚你!” “公主不知道鉴鹰司的规矩,公主不罚,我也需要自罚!” “你要怎么罚?” 阿照转过身来跪地,“公主,若这次公主私自出去出了什么事,阿照这条贱命,便是死一百次也不足以赎罪!万幸公主无事,属下这就去殿门口自行掌嘴四十,若公主觉得不够,听从公主吩咐!” 高阳起身撩开身边帷幔,走到东侧椅子上坐下,看着跪在地上的阿照,板着脸,眉眼怒气,她对这事耿耿于怀,一步也不肯退让,真是一个小古板。 拿起桌上一杯茶水灌下,放下茶杯,摸上自己的脖颈,转转自己落枕的脖颈, “你这哪里是自罚,分明是打我的脸,你是想告诉我,我私自甩开你,我的罪过有多大!” “属下没有这个意思!” “别!你这样说的,好像我的命有多金贵,你说你是贱民,实则我比你更贱!” 阿照抬头用一双坚毅眸子扫视高阳全身,没有和高阳多言,只说道:“属下告退。” 随后,殿外传来了掌掴巴掌的声音,高阳拍拍自己胸口压压惊,“呵,他们鉴鹰卫的人,果真是厉害!” 高阳将桌上没饮尽的茶水一口喝完,将茶杯“啪”的打在桌面,返回床榻继续睡。 还没躺一小会,丹栀过来禀报说张芷靡来了,高阳侧了一下身子继续睡,“就说我睡了。别让她进来。” 丹栀还要说什么,张芷靡自己闯进内殿,人还没跨进内殿水墨门帘,她尖细的嗓门已经冲到耳边,高阳皱眉,捂起自己的双耳。 “高阳姐姐,高阳姐姐,我与你说,我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高阳将自己的耳朵捂的更紧,顾嫣眼见张芷靡要风尘仆仆冲进来,立马拦住了张芷靡。张芷靡的脾气火爆,一巴掌甩在顾嫣脸上。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拦本公主!” 顾嫣被打的一脸委屈,高阳起身看向她们这边,“张芷靡,你是存心来找事的吗?顾嫣你先下去!” 张芷靡见到顾嫣出去后,径直走来,丝毫不客气往高阳的床头一坐,她有手推推高阳的胳膊,“哎呀,高阳姐姐,你不要生气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高阳对她没有好脸色,“有话快说!” 张芷靡用手拽拉高阳衣袖,似撒娇似讨好,“高阳姐姐,我是来告诉你好消息,你知道吗?我大哥替你报了大仇,他可是一怒冲冠为红颜,他亲手砍了鬼影的手臂,为你报仇!” “你......你说什么?砍了鬼影手臂......为我报仇?” “千真万确,千真万确!” “几时的事情?” “就今日午间,在城门口不远处,如今京城都传遍了,我本来特意去穆王府告诉你,结果柳娘娘说你不在。” 高阳的脸上一片煞白,慢慢地渗出层细密的汗珠,也不知是激动,是感动,还是什么难以言表,她想赶张芷靡走,却半响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一个劲地朝张芷靡摆手,张芷靡总算识相了一回,自己乖乖出去。 张芷靡一走,殿外的掌掴声渐渐变小声,最后没了声响,大抵是阿照自己掌嘴完毕。 高阳不明白阿照这样做是何必,没有任何意义。 想到这里,她又躺会床上去,她脑海一遍遍想着张芷靡说的话,她不相信,在穆王府的时候,穆哲枫亲口说鬼影掌握了很多皇帝的秘密,他不能杀鬼影,怎么突然心血来潮要为她报仇。 这是她万万没有预料到,她听丹栀和顾嫣说过,她晚宴昏迷之后,高阳算是诬陷鬼影成功,鬼影连着三日,日日在穆王府前院,跪求穆哲枫的原谅,穆哲枫不肯见他一面。 那个时候高阳就想,穆哲枫绝不可能为她报仇,能看到鬼影生气,愤怒,跪在庭院道歉也是好的。 报复鬼影真的是灵机一动,她也没想过计划会如此成功,根本没奢求穆哲枫会为她报仇,她只知道,当时不想空手而归,而她在没有能力动鬼影一分一毫的情况下,只想到用这么一个蠢办法。 穆哲枫对鬼影很重要,不管怎样,也算是对鬼影一次打击,纯粹是心血来潮,也纯粹是死马当活马医,至于穆哲枫为她报仇这种事情,她压根没想过。 在穆哲枫心里,高阳除了床帏之乐,还算什么?穆哲枫是如此的冷静理智,哪怕对她有一点怜悯之心,在理智权衡之后,都不可能为她这样做。 这样想,当时诬陷鬼影的招数真是蠢的不能再蠢,如今张芷靡竟然告诉她,这么蠢的招数,竟然成功了,太不可思议。 一定是错觉,一定是听错了,不可能,罢了,先睡一觉再说。 一觉睡醒,对上穆哲枫满眼柔情,深情注视,高阳吓地一愣,不禁全身一个激灵,“你凭空出现,你想想吓死我。” 穆哲枫轻捏上高阳鼻梁,“我哪里凭空出现了,是你这只小猪,睡了一天了。” 高阳打开穆哲枫的手,“穆将军,你这是......你平时这么忙,怎么今日想到来我这了。” 穆哲枫嘟着嘴,一脸委屈,他掐上高阳的左脸颊,“我从前是小看了你,你真是个小妖精,竟敢背着我和穆折清喝酒,你还敢直接喝他的酒,你要不要脸呢。” 高阳甩开他的手,“所以你现在知道了。” 穆哲枫低下头,一瞬间竟无言以对,他进来檀金宫的时,已经反复确认高阳到底对鬼影之事知不知情,丹栀和顾嫣告诉他,张芷靡大声嚷嚷穆将军为高阳报仇,砍了鬼影的手臂,估计整个檀金宫的人听见了。 当确认高阳知情时,他的心里万分紧张,他反复想:既然高阳已经知道自己为她报仇,她会怎样,会感激,会感动,会难以置信,然后扑到他怀里说一堆酸溜溜的话,或者是心花怒放的一口亲上他。 可当他一进来时,看见高阳睡大觉,穆哲枫一瞬间放下了自己紧张的思绪,只一天守着高阳。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高阳醒来的反应是这样,这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穆哲枫想难道是高阳忘记了那件事,于是他试探提醒高阳,“我砍了鬼影的一只手臂。” 高阳轻轻点头,她脸上没有情绪,没有感激,没有欢喜,满脸的平静,似乎刚才并没有事情发生。 原来是他想多了。 “高阳,你睡够了吗?起来,我有件礼物送你。” 穆哲枫将高阳抱起坐到一张贵妃榻上,苏嬷嬷拿来了一个很大紫色匣子,穆哲枫捧着匣子递给高阳。 高阳半天没有接应,穆哲枫才意识到高阳今天很不对劲,他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 “我没有。” 高阳还是没有接下那个匣子,任由穆哲枫将礼盒捧在半空良久,看的苏嬷嬷着急想开口,穆哲枫抬手制止苏嬷嬷,苏嬷嬷长叹气无奈出去。 最后穆哲枫太过尴尬,自己打开那个匣子,从里面取出一个晶莹透亮的玉枕,“高阳,这是我的心意,我希望你能带着它,看见它就当是看见我,这样你便不会忘了我。” 高阳张口,她的声音很淡,似乎喉间不舒服,夹杂着半沙哑嗓音,“你让我去陕西时候带上它。” “如果你不想去.....” 高阳打断他,“如果不想去,就可以不去吗?” 穆哲枫愣在其中,他用力拍打自己头,“原来你是生我的气,你放心,我已经嘱托了穆折清,这次去陕西,他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绝不可能发生上次皇陵事件,他不可能丢下你,你是他大嫂。” 高阳又是不说话,她唇角发干发白,脸色暗淡的一副病弱模样,穆哲枫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她将高阳抱入怀中,久久不说话,最后他像是犹豫许久,终于下定决心,“若是你不想去……” “我会去。”高阳简单的三个字,之后不再多言。 接过那个玉枕,她微微一笑,“穆将军,你该不会是擅用国库的东西,拿国库的东西来讨好我。” 穆哲枫做发誓状,“日月可鉴,这是我穆王府家的东西。” 高阳想到什么,又是一阵大笑,“唐太宗之女高阳公主和辩机和尚的私情,就是因为一个玉枕被发现,我如今也是高阳公主,你也送我个玉枕,这......真是个好兆头。” 见到高阳终于舒颜开笑,穆哲枫沉甸甸的心放下来,“那可不一样,他们是偷情。” “难道我们不是?” 第一百三十三章 怀冰策3 - 旷影陵 - 南栎 穆哲枫被高阳的话堵住,他全身定住,他预感到高阳又要说一堆令双方都不愉快的话了。 “我们不算偷情,我们非恋人,非夫妻,什么都不是,我们这一切又算什么?” 穆哲枫很想调和二人之间的关系,他想想,高阳可能是情绪不好,他隐忍自己心里的委屈。“若是你不喜欢就算了,我再换别的东西给你!” 高阳用手接过那个玉枕,“不,我喜欢。” 穆哲枫舒展自己的眉头,“你喜欢就好,我还有件礼物要送你。苏嬷嬷,进......” 高阳又一次僵硬地打断穆哲枫,“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你怎么送这个又送那个的。” 穆哲枫今日的行为,莫说高阳自己,即便是身边女婢丹栀和顾嫣,也看得出来,穆哲枫今日反常的举止分明是刻意讨好高阳,穆哲枫一直以来对高阳不冷不热,好不容易今天对高阳大献殷勤,为何高阳看起来并不是很开心,反而处处用生硬的话语堵得穆哲枫难堪。 这样算不算是不识抬举? 穆哲枫尽量让自己言辞显得大度,一点也不计较高阳冷漠态度,“你不是常说,做我穆哲枫的女人,什么好处都没有,那我不是得多讨好高阳公主,免得失了芳心。” “你怕我去陕西背叛你吗?” 穆哲枫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即使他如此讨好高阳,即使努力克制自己不计较,可今天的高阳,好像铁了心要和他过不去。 苏嬷嬷走过来,她带冠,着栗色不制矜, 内着长裙,她总是一副长者的不卑不亢,洞察世事的雍容气质。听说,苏嬷嬷从前是宫里的很有名气的教养嬷嬷,想来涵养和学识不一般,不知道这个苏嬷嬷今日会这么调和她和穆哲枫。 苏嬷嬷拍拍手,几个侍女齐刷刷端着几个托盘进来,“公主,穆将军说,今日亲手给您染指甲。” 高阳脸色巨变,摸着自己残缺的右手小指,“指甲,给我染指甲?” 穆哲枫看着高阳受惊吓的模样,他将高阳怀里的玉枕放在一旁的茶案上,刚要拿起高阳的左手,高阳立马甩开穆哲枫,最后穆哲枫强行掰过高阳的手。 他抬起高阳的玉手,放到自己的唇边,轻轻地吻上高阳那只假小指。 “高阳,你的伤痛就是我的伤痛。” 高阳鼻子一酸,喉间哽咽,她面容憔悴,眼眶含泪,那双大眼睛直勾勾对着穆哲枫打转,似感动,似动情,似什么别的复杂情绪,看的穆哲枫很是心疼,他为她擦拭泪水,他将她揽入自己怀中。 她不再言语,任由穆哲枫拿起自己手指捯饬,只见穆哲枫给她染指甲,上颜色的动作十分熟练又带着小心翼翼,仿佛她的手,在他眼里是美玉,是珍馐。 看着穆哲枫小心谨慎模样,由于刚才哭过一阵,所以现在一发声,便夹杂着哭调,“穆将军,你不必如此。” 苏嬷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的嗓门动听,似春天杨柳,似日暮东风,“公主不知,这款指甲叫凤仙花,取材十分名贵,它是云南的一种材料,要派两名花工用最好的肥料打理,而且凤仙花的花瓣,每年盛夏时节才能采摘,以备一年只需,从养花的成本到指甲油的费用造价昂贵,一年算下来,一根手指至少要两三千两白银。这十根手指,就得两万两余。” 高阳听完身体一个激灵,连着被穆哲枫涂抹的手指一起抖动起来,穆哲枫感受到高阳颤抖,他盈盈一笑,满脸皆是宠溺。 “这么名贵的东西,用在我身上,合适吗?” 穆哲枫奸笑,“这是皇上赏给母妃的,母妃将材料给了我,她还说,将来留给他未来儿媳.....” 说到“未来儿媳” 这四个字,他抬起头看高阳的眼睛,那是一个惊天的秘密,在一番挣扎后,穆哲枫愿意将自己的秘密和最终的把柄坦露给爱人。 他望着她,期待她的回答,期待她明白他的心意,期待高阳会有一点点和以前不同的反应。 高阳支支吾吾问道,“你今天是怎么了?” 让穆哲枫失望的是,她的眼睛里并没有一点点他所期待的,一点都没有吗? 她只是很平常的,丝毫不带感情的,也许带了一点诧异吧,没有任何对他感情暗示的回应, 只有半怀疑问道,“你今天是怎么了?” 也对,听说明侯府家财万贯,南雄侯跟随皇上去长安,当时明岱凌持家,高阳和明岱凌的婚姻里,明岱凌一定给尽了她无数的宠爱,和奢华的珍宝。 论奢华吗,她都见过,论宠爱吗,明岱凌还不够爱她?到最后还不是莫名其妙的被休弃。 穆哲枫停下手里刷指甲的动作,他陷入自己的世界,“她不会再信了,鬼影说,如果他早知道我喜欢高阳定然不会伤害高阳,我相信他这话是真,可那个时候,我自己没想到,我会喜欢上高阳。” 穆哲枫今天被高阳怼了一天,他还是不见生气,不管怎么样,是他自己决定接受高阳,是他自己爱上高阳,他从前以为情爱是刀子,是毒药,是剑客的把柄,他曾经还信誓旦旦去劝小清放弃把柄。 可如今,自己也心甘情愿陷入情爱,甘心多一个极有可能是致命的把柄。 到底是何时,他为什么变成这样。他明明对高阳只有男女情欲,是几时,竟不知不觉,后知后觉,陷进温柔乡,沉沦风花月。 穆哲枫给高阳指甲涂好,用小叶包好,在用细小的绳子捆扎。 “你其实不想去,你认为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你认为我......不够爱你,你不相信我是真心想娶你。” 这是穆哲枫第一次提到“爱”这个字眼,高阳看着眼前褐色华服的男人,就在同一天,他穿这身衣袍,手握宝剑,亲手砍了鬼影的手臂,为她报仇! 他近在眼前,砍杀鬼影那一幕似乎也近在眼前,他这身华丽的衣袍好似还残留淡淡血腥味,那是为她报仇,向她求爱。 “穆将军,指甲好了,我想睡会。” 穆哲枫不知道该如何和高阳继续话题,高阳想去睡是假,赶他走是真,他实在想不明白,高阳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你睡了一天还要睡,你不想和我说话,你想赶我走?” “我听下人说,你方才进来时带了好几个太医来,应该不只是看我的伤势,太医的诊断结果必然是我没有身孕,所以,你大可放心让我去陕西。” 穆哲枫僵住,“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时丹栀过来,高阳吩咐丹栀将玉枕收好,染指甲的材料和工具一一收拾好,自己又回到床榻上睡觉。 穆哲枫握着拳头,他再也无法克制,大声质问高阳,“我说的话你是听不懂,还是故意装作听不懂,我说:你是我母妃的未来儿媳,我说,我真心想娶你,你听见没有?” 高阳躺在床上,她现在这个位置,帷幔将她和穆哲枫的遮挡,二人都无法直接看到对方的神情,她不想直接面对他。 其实,他若真心想娶她,她怎么会没有感动,她到底有一丝开心喜悦的,可是,终究物是人非,为什么,她无法真正欢喜。 因为她早已把自己锁在躯壳里,外边世界是清辉玉香也好,满目疮痍也好,与她无关,她只会躲在壳子里,一遍遍重温昔日的苦痛。 “穆将军,我听见了。” “所以,你的意思呢?” “穆将军的意思呢?”高阳反过来问穆哲枫。 “你去陕西之前,能不能给我一个明确答案,我想要一个答案,如果可以,待你回来之后,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于你们男人而言,你们可以喜欢很多女人,也许,你现在的确喜欢我,为什么要把这种并不是唯一的喜欢当作一种负担,你不需要对我愧疚,我说过,你不用对我负责,不需要娶我!” 她看见了对面不远处站着穆哲枫,她看见了东侧一盆绚丽的山茶花,西侧年黄地粉彩描金缠枝花卉香炉,她看见那些摆设和往常一样的平静,唯有面前的穆哲枫,他听见那话一定不平静。 看不清楚穆哲枫神情动作,但她看见了苏嬷嬷一副欲上前安慰穆哲枫,又不敢上前的样子,她想,此时的穆哲枫一定气的脸色发青吧! 南侧墙上挂着一面西洋钟,这是穆哲枫最近几天拿来,穆哲枫这几天疯狂的讨好她,什么好的东西都往她这里搬,那面西洋钟滴答滴答响着。 穆哲枫许久不说话,正当高阳以为穆哲枫一走了之的时候,穆哲枫快步冲过来,他粗暴拽住高阳的肩头,“我问你,我要如何做,如何做,你才会信我的真心!我奉旨领政,我一直做好楷模,我负面受敌,那帮老东西表面上恭我敬我,暗中巴不得我早点去死,我怎会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在他们心里,我一个皇帝养子以下犯上,抢了宁王的地位,我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我每天批阅奏折到三更,辛苦调和百官,我不能做错一点点事?是你在房间哭着求我,怪我不够爱你,不肯为你报仇,我如今为你报仇了,鬼影的身份毕竟特殊,你一定要我杀了他,才能证明爱你吗? 我滥用私刑,砍了鬼影手臂,还不知道后面闹到哪一般,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第一百三十四章 怀冰策4 - 旷影陵 - 南栎 高阳隐忍了一上午,一瞬间堤坝坍塌,泪水顷泄而出,她嚎啕大哭成泪人,“那你要我怎样,你知道鬼影是什么人,就是因为他,他害死了两千禁军,害死了马伯三和彩云,她害死了二姐姐,二姐姐一尸两命死在我怀里。还有徐大哥,这些人都是为我而死,一切都是鬼影所赐,凭什么,你不过砍了他一只手臂,就妄谈为我报仇,我从来没有指望你为我报仇,因为我一直以为,我在你心里,不值一提,你就算不帮我报仇,我也不会怪你,是,如今你砍了他一条手臂,要以此为条件让我嫁给你吗? 高阳哭够了,她闭上双眼,又是一行泪水划下,“穆将军,我再说一遍:你不用对我负责,不用对我愧疚!若是你念在床缔之情,你可以适当帮我护我,但我不需要你娶我,我们不合适,我也配不上你,而且待妗妃娘娘从长安回来,她绝不可能同意你娶我这样一个下贱的女人。你走吧,如果你愿意继续演这场男欢女爱戏,我可以奉陪,若再说什么海誓山盟、天长地久,就不必了。” “所以,你根本就不信我,从来都不信!” 高阳长叹气,紫色帷幔落下,那张惨白的美人脸闭上双眼,轻轻推开穆哲枫,躺回床上。 她侧身躺着,许久没有声音,穆哲枫走了吗? 终于她听见了帷幔悉悉索索的声音,她听见了他轻声离开的脚步声。 他也许会难过一阵子,她不是他第一个女人,一定是第一个主动爬上他的床,又主动拒绝的女人,一定是他所有的女人中最美貌,最可怜,最愚蠢的女人。 她曾经听广平王府的舞姬说过,男人会爱上各色各样的女子,可以因为美貌,因为纯情,因为妩媚,也许他爱上高阳,是因为她蠢得有特色,对,舞姬姐姐说,有特色的女子,他们也会喜欢。 他们不懂什么是情爱,也不懂什么夫妻之道,他们懂得是欣赏一个女子的美,既然欣赏,便想拥有,至于成亲,那是另外一回事,成亲一定是门当户对大家小姐,一定是母亲,全家都满意的端庄女子。 爱可以是很多女子,妻子只有一个。不管爱不爱妻子永远都是妻子,那是规则制定,也是规则需要,规则是如此古板束缚,既然如此,爱哪个女子,总可以随心随性吧。 对穆哲枫来说,也就伤心一段时日,或许一段时日都不需要,可能几天就淡忘了。 她见过小孩子在得不到喜欢的玩具后,会撒泼打滚,会伤心谩骂,过个三四天,就喜笑颜开换了另外一个玩具。 接下来的几天穆哲枫没有来檀金宫,高阳也很少听到关于穆哲枫的消息,只是日日有三四个太医来给她把脉,难道穆哲枫潜意识里,一直盼高阳能怀上他的孩子? 倘若真的有孕,高阳不愿意也得愿意,她只能嫁给穆哲枫,可那些太医在把脉的同时,就没有和穆哲枫说过什么,比如说:高阳的身子,极难有孕。 罢了,无所谓。 这几日高阳虽没有出宫,却可以感受到,从宫外传进来的那种紧张气息,大抵真的要出发去陕西了。 又过了几日,高阳真的和穆折清出发了,原本高阳就带了一把红宝石扇子和一些常用物件,包括那个玉枕她也没带。 走的那天,穆哲枫没有给高阳送行,高阳躲在马车里面,帘子也不曾撩开。 她最终还是撩起帘子看了一眼,她看见,穆折清一身黑色铠甲。说实话,这是她见到穆折清最帅的样子,他年轻英俊的五官,身上笔挺的铠甲,这是一个英俊威武的大将军。 穆哲枫和张知楚在城门口给穆折清送行,身后跟着黑压压的大瑧将士。 穆哲枫敬酒的时候说了一大堆官场台面话,大概意思就是,穆折清只许胜,不许败,若败提头来见,二人饮完酒后,高阳清晰的听到穆哲枫放下酒杯之后说了一句,“你必须把她平安带回来。” 这个“她”,就是指她高阳吧。 一瞬间,高阳心头涌上愧疚,其实,和他告别一下也没关系的,毕竟,不知有没有命回来,也许这一别是永别呢。 到底他们也算是露水夫妻一场,大可不必这么绝情。 大队就这样轰隆隆开进,中途休息时,丹栀和顾嫣却背着一个超大包裹,高阳问他们这是什么东西。 她们说,这是穆哲枫为她准备的。 高阳打开那个巨大包裹,里面有各式样的冬季衣裳,有两套狐裘大氅,几个汤婆子,还有那个玉枕和红宝石扇子,当时她走的时候,故意不带上那个玉枕,没想到,还是被穆哲枫强行塞过来了。 “他有没有什么话传给我。” 丹栀和顾嫣摇摇头,沉默一会,丹栀说道,“公主,我倒是知道一件事,前几天我去穆王府给柳娘娘送物件,我听穆王府的人说起,说穆将军交待清将军,一定要清将军保护好您,而覃儿姑娘留在穆王府,穆将军会保护好他弟妹,也希望清将军能保护大嫂!” 高阳被丹栀的话逗笑,“呵,大嫂……同是可怜人,我是人质,陆覃儿留在穆王府又何尝不是人质。” 顾嫣问道,“公主说,覃儿姑娘是人质?” “嘘,小声点,陆覃儿就是穆将军拿来威胁清将军的,说的这样好,弟妹......” 这是无比沉重的话题,顾嫣和丹栀不再接话。 军队在河边休息,高阳身边除了跟着丹栀和顾嫣,还有阿照,阿照一如往常,她鲜少说话,高阳捕捉到阿照极其微妙的一点。 一开始高阳以为阿照只是无意识的看着远方,后来她发现,阿照每次看着远方时,都是同一个方向,这个方向就是主帅穆折清的帐篷。 因为高阳是整个军队唯一的女眷,又是公主的身份,高阳的帐篷是挨穆折清很近,但穆折清又故意安排不想和高阳靠的太近,中间还隔着树灌丛,阿照每次要看穆折清的时候,她站起来,才能看清楚。 她想起上次阿照在白云观的时候,说去追那个黑衣人,她在石边上盘坐着,看着面前清澈的河水,她揉揉自己的膝盖,“阿照,你老是站着干嘛,过来说会话吧。” 阿照看了一眼高阳,最后还是在高阳对面坐下,“公主找属下有何事?” “我问你,你跟着我去陕西,是穆将军的意思吗?” “是!” “噢!” 而后高阳故意很久不说话,只是盯着阿照,高阳两边坐着顾嫣和丹栀,看出来高阳的意思十分配合,他们二人配合高阳一起盯着阿照。 阿照像被三个姑娘盯着的羞涩汉子,她坐立不安,想开口说话,又不知道能说什么,最后她实在无法忍受,慌忙起身,“公主,要喝水吗,我去给你们打水。” 高阳摇摇头,阿照更是尴尬,“那.....” 那了半天什么没有说出来,囧的半边脸通红,随后高阳和丹栀、顾嫣三人哈哈笑起来。 高阳笑够了,她起身拉着阿照坐下,“阿照,你坐下,我们聊会天,上次在白云观的时候,你不是追什么黑衣人,你还说那个黑衣人和穆折清案子有关、后面怎么样了?” “那个人跑的很快,属下用尽毕生之力,虽然把他追上了.....” “之后呢?” “属下抓到那个毛贼,他就咬舌自尽,拦都拦不住!!” 高阳看着周身蓬勃的芦苇,已入深秋这芦苇显得萧瑟,“就为了引开你,一条人命就没了。” “他们知道,一般人无法引开我,必要对我有用的,他可能没想到我会追到他。” “他更没想到,你对穆折清的事情会上心到这种地步。” “我.....”阿照的心事被戳穿,脸上再次被羞红。 高阳不仅注意到,阿照看穆折清的眼神,她还注意到,阿照的目光带着柔情带着担忧,她是担心穆折清吗?也对,连高阳都知道穆折清的事,阿照本就是鉴鹰司之人。 随手摘下身侧一根芦苇把玩,问阿照,“我问你,如果清将军出征回来之后,穆将军会怎么处置鉴鹰司?” 这个问题,高阳没有指望阿照回答,阿照的个性是典型的鹰卫性子,当初对高阳爱理不理,从来不正经回答任何问题。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阿照这次回答了,“这次出征,李开将军也来了,而且......” “怎么了!”高阳专注听着,她预感到阿照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定是她所不知道的。 阿照抬头看着天边的晚霞,那晚霞真美,可她没有欣赏晚霞的心情,她长叹一口气,“穆将军将他的必杀技,教给了李开将军。” 丹栀听见穆折清的消息最是紧张,她赶忙问道,“那意味着什么?” 阿照蹲下,因为高阳公主的身份,穆折清下令,任何士兵中途休息时绝不可以靠近高阳三丈之内,所以他们三丈之内并没有什么外人可以听见,但阿照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蹲下来,小声对她们说,“因为李开将军不是清将军的对手。” 第一百三十五章 怀冰策5 - 旷影陵 - 南栎 丹栀听完更是焦躁,“你到底在说什么,这和清将军又有什么关系?” 高阳将手里芦苇一扔,风儿吹起,那根芦苇随风飘散,她对丹栀解释道,“自然有关系,李开原本不是穆折清的对手,穆将军授他必杀技之后,就可以是穆折清对手,甚至可以杀他。” 丹栀不解,“穆将军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要杀了清将军吗?” 高阳回答:“如果一切正常,李开不会动手,倘若穆折清有异心,那么李开会秘密将他处死,然后取代穆折清攻打陕西势力。” 丹栀瘫在地上,“我从小在穆王府长大,穆将军一直对清将军视作亲兄弟,他原来一点不信清将军。” 高阳道,“非常时期,自然有非常手段,” 阿照说道,“高阳公主说的没错,我担心的倒不是李开将军,我相信清将军不会的,就算李开真的敢动手,即便他有必杀技在手,也未必是清将军的对手。” “那你担心的是?” 阿照道,“我担心的是战况回来之后!” 高阳抬头望天,晚霞似火,又胜血,不远处的雪松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在巨大红色天幕衬托下,雪松如同一副山水墨画,带着气势磅礴,又带着萧条悲凉,这样的风景倒也是别有趣味,也不知,上天究竟会给穆折清怎样的结局? 清晨,军营内吹响了第一声喇叭,各部收拾好物品军装,然后听号令做饭进食,清点完干粮辎重,主将派出塘骑侦查。 从北京到陕西路途遥远,加上军队后勤,他们速度再快也约莫要一月左右,这一路上,穆折清没有和高阳说过一句话,而明怀冰向穆哲枫讨了一个职位跟随而来,他也没有正面和高阳说话,不知道是不方便,还是刻意如此。 一路上, 丹栀从前跟随穆折清出征惯了,这一次和往常一样轻松,而顾嫣就不一样了,顾嫣第一次离开皇宫这么远,也是第一次跟着军队出行,她吃穿不惯,水土不服,还老是被马车颠的呕吐。 高阳被高瞻峋追杀,是穆折清从延安把她带到京城,有随军队出行的经历,倒也习惯。 由于顾嫣身体不适,大部分时间由丹栀照顾高阳,而阿照日日站在风口观望穆折清,阿照的倾心深情,穆折清知情还是不知情? 自从阿照和大家倾诉心声后,阿照又恢复往常,她从早到晚说话不会超过十句,而这可怜兮兮的十句话,基本上是丹栀唤她吃饭,她说“嗯”,或者高阳问一句不算敏感的话题,她浅浅回答一句。 高阳甚至不敢问穆折清此次出征到底带了多少人,这些话,她不知道该问谁,也没有人会回答她,阿照故意不肯回答军政方面的事情,高阳料想一定是穆哲枫的吩咐。 军队走了小半个月,高阳记得,穆折清从甘泉带她回京城用了二十多天,那时候才带着几千人,必定是要快一些。 这小半个月,她没什么事情做,只是在帐篷里作画吹笛子,明怀冰终于来过一次,却是什么也没说,只是问候高阳是非还习惯,说大概还需半个月的时间。 一想到还要半个月,这样的行路生活无聊透顶,而顾嫣在经历半个月颠簸之后,她的身体终于开始适应过来,也可以简单给高阳做一些端茶倒水之事。 这日高阳走出帐篷,虽然士兵不敢靠近高阳的帐篷,但这些人毕竟是热血方刚的年轻汉子,数万人中,只有高阳这一带有姑娘,而且还是漂亮的姑娘。 有一回,高阳和丹栀去到外面,在一颗梧桐树下捡树叶子,她看到,有一群胆大的士兵偷偷跟着她们,又不敢靠的太近,他们只是远远观望高阳和丹栀,然后面带奸笑,说着一些艳色笑话,高阳听到这些士兵的谈话: “你知道高阳公主为什么要跟着我们去陕西?” “为什么?” “必定与高栖夜有关!” 另外一个士兵似乎对这件事情并不感兴趣,他岔开话题:“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个高阳公主是什么人?” “这还用听说?整个大臻,谁不认识她?” “我指的是她和穆将军之事,你说穆将军会不会娶她?若穆将军娶她,那我们还得叫她一声嫂子!” “得了吧,就算穆将军娶她,她也不是你嫂子,你以为你是清将军,人家是清将军的嫂子!” “行吧行吧,你觉得穆将军到底会不会娶她?” 另外一道声音传来,“这还用说,穆将军怎么可能娶她,就凭她一个明岱凌的弃妇,她也配得上穆将军?” “就是就是。” “有理。” “嘘,小声点,别让她听见了。” 他们一人背了一捆柴木,说完这话,许是发现了高阳在看他们,一溜烟跑的没影。 丹栀安慰高阳,“公主,您不用放在心上。” 高阳将捡来梧桐树叶仍回地上,“我没事,我们回去吧。” 之后几天,这个阿照不知道中了邪,一向不喜欢说话的阿照,在顾嫣的套问下,竟然一口气说了很多,高阳感叹,还是这个顾嫣有法子。 她们三人围坐一起,她听着阿照说起她的故事。 鞑靼和大瑧保持了近二十年的的和平,虽并没有什么大战,但边疆一些骚乱还是频频,除了鞑靼还有草原蒙古瓦刺。 而这些小战,出战最多的就是穆哲枫和穆折清,阿照一直在鉴鹰司,她求了好几次,她想和穆折清一起去上阵杀敌,这一次穆折清终于同意。 穆折清要去边疆收守上一两年,鞑靼是个怕死的,每次一打起来溜得比兔子还快。 他们在雁门关守了好久, 情窦出开的阿照竟然和雁门光的一家客栈掌柜好上了。但这个掌柜有可不是什么好人。 起初他对阿照温柔心细,送甜食,送瓜果蔬菜,又是送首饰,边疆的生活极为苦寒,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子哪里能抵挡这些。 那个年轻的掌柜一点都不嫌弃阿照,阿照是个顽皮的,她主动去照顾军队里的猪圈,那个掌柜不嫌脏,不嫌累每天帮阿照喂猪。 猪圈又脏又臭,弄的掌柜鞋子和腿脚污浊不堪,每次喂完猪,都要去河边洗上好久,久而久之,阿照彻底被他感动,这个掌柜还是个聪明人,他可不光讨好阿照一人,他还知道讨好清将军,阿照身边的兄弟,经常给他们带各式各样好吃菜肴。 有一回,那个掌柜让阿照去他的菜园摘瓜果,掌柜知道阿照是习武功之人,故意在采摘的瓜果上偷偷抹上了迷药,就这样,阿照说着说着,倒在那个掌柜的怀里。 趁着阿照昏迷,掌柜的真面目终于暴露,他将阿照推倒在地上,欲施兽性,正当他的阴谋即将要得逞时,好在穆折清赶来,及时把阿照救下来,而那个恶心的掌柜被穆折清一剑毙命。 阿照陷入回忆中,她的眼睛里由愤怒转向柔和温情,“自那以后.....” 丹栀抢着回答,“自那以后,你便爱上了他?” “不是.....没有那么快,我醒来之后,知道我被那个负心汉欺骗,我足足伤心了一月有余,自那以后,我才知道,一向冷如冰霜,从不搭理女人的清将军,原来并非那么可怕,我对他感激无以言表。我不知道可以为清将军做什么,于是我偷偷给他熬羹汤,时间久了,他也会和我说话,再之后,不知不觉,我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我的脑海里全是他,是他挥剑的样子,是他训斥下属的模样,是他嚣张跋扈怼朝臣的样子,还真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听完阿照的故事,丹栀有些伤感,毕竟她一直伺候穆折清,可穆折清在鉴鹰司的一切她不知情,她一直以为鉴鹰司都是男人,如今他身边有一个覃儿不算,又来个阿照,也许还不止阿照…… “咳咳,你说穆折清冷若冰霜,对女人没有兴趣,我怎么觉得这话十分好笑!” 高阳哈哈笑起来。 “在没有遇到负心掌柜之前,我一直以为清将军十分可怕之人,我不敢接近他,和他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把他给得罪,小命就没了,那事以后,我重新认识了他,原来他是那样的心细,那个负心汉瞒过了我所有的兄弟,唯独没有逃过清将军的眼睛。” 阿照又让丹栀讲穆折清的故事,丹栀想了想,还是说了一段她和穆折清的之事,顾嫣也说了她从前在宸贵妃宫里的过往。 几人都讲完了,三人齐刷刷看着高阳,高阳苦笑,“我想我的故事就不必讲了吧。” 高阳的身份,她和明岱凌短暂的婚姻,她后面发生的悲剧,这所有的事情,京城百姓口口相传,谁人不知,何人不晓,难道还要高阳说吗? 三人明白之后,立马散开,各自忙各自事去了。 这几日她一直想观察穆折清到底带了多少人,不过这个数字,她是搞不清楚,后来明怀冰又来过一次,他并没有和高阳说什么。 他手里捧着一束新鲜摘的野花,他说刚刚在山头闲逛的时候,看见这花不错,所以想着给高阳送点来。 高阳笑笑,“你胆子真大,也就是你敢这么光明正大送花给我。” 明怀冰也是笑,“我不在乎旁人说法,我们清者自清,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们是知己,我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了,其实也是把命交给你,也许我是个小人,小人便不能有友情吗?曾经,我甚至羡慕你和穆折清之间的友谊,直到皇陵之事后,我知道你们心里有疙瘩,你们的关系不可能回到从前。高阳,说来你可能不信,他们都说我油嘴滑舌,卑鄙小人,我从小到到没有朋友,你就是我唯一的朋友。” 高阳抬头她对上明怀冰的清澈眸子,她不好意思说,她也不喜欢明怀冰的行事风格,不过,她相信他今天的话是真心,即便又是哪个算计的一环,至少七成是算计,还有三成是真心。 不知道从何得来的结论,大抵是凭心所得。 她接过那束花,“刚好我这里的花瓶空了,可以插上你这个,多谢!” 明怀冰拱拱手,告辞出去,看着明怀冰离去的背影,他刚刚说的话,她不一定全信,但是那句,“我曾经羡慕你和穆折清的关系!”她真的相信。 这句话她就是无比相信。 她曾经把穆折清当朋友,可是……浮生多愁难解,往事不愿再提。 军队走了快一个月,快到延安时,明怀冰和高阳与穆折清分散走开。 现在只剩下五百号保护随从,脱离了穆折清的军队,高阳终于可以问出那句话,“明怀冰,穆折清这次带了多少人?” 明怀冰没有回答,他在马上摇摇头,看看天空,又看看远方的路,吩咐了一句继续前行,然后才对高阳说,“现在不提这个,我们去安塞,你在那里等着,我已经约了高栖夜前来。” “栖夜哥哥会来吗?” “还不确定,若是不能前来,在做打算。” “ 好,都听你的,对了,你做的一切, 穆折清和穆哲枫他们都知道吗?” “当然知道。” 二人不在多言,高阳在马车里眯了一会,再醒来时,他们进了安塞城。因为安塞是高瞻峋控制的地带,因为人数太多五百人没有跟随进城,至于怎么安顿的他们的,高阳并不知晓,这就要问明怀冰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怀冰策6 - 旷影陵 - 南栎 进了安塞城,明怀冰为进城费了好大一番心思,好不容易混进来, 天色近晚,他们找了一间客栈投宿。 吃过晚饭好,好好睡了一觉。 第二日戌时,高阳正准备入睡,明怀冰突然推开她的房门,毫不顾及进来,拉着高阳就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阿照虽没有阻拦,却执意要跟着一道去。 高阳叉着腰,且看明怀冰要怎么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成功劝说阿照,果然说了一遭阿照全然不听,明怀冰不再废话,他右手打了一个手势,身后的许由将阿照打晕。把阿照放在高阳床上后,明怀冰急匆匆就要带着高阳走。 被明怀冰拉着下楼梯,楼下吃饭的客人,用诧异眼光看着他们,像是在说,这是那家人这么光明正大绑架姑娘。 上了马车,高阳问道,“我不解,阿照的武功应该挺厉害,许由这么容易把她打晕吗?” 这次明怀冰没有骑马,直接和高阳同坐马车,“你真想知道?阿照是故意被我们打晕,她毕竟是穆哲枫的人,总不能如此招摇放你离去,脱离她的监视。” “你是怎么劝动她的。” “秘密!” 这里的夜市比不上京城,却也是灯火通明,颇具繁华,那又明又亮的灯火,足可以照天,可以将长达数十里的马行街辉映得好像白昼个别。 明怀冰带着高阳去了当地一个有名的花楼,包下了一艘小船,小船在湖里开了一阵,不一会明怀冰带进来一男人,这个人带着一个银色面具,但高阳一眼就认出那人是白琰。 她连忙起身相迎,“表哥,是你吗?” 白琰摘下脸上面具,“是我!” 他一身白衣,面白似玉,墨眉如剑,一双丹凤眼尽显贵气柔和,青玉缎带,头上精致藤蔓花纹金冠。从前高阳不觉得这张脸像高栖夜,自从鬼影说出他们三人关系后,她看白琰的五官,越看越像高栖夜。 高阳一瞬间热泪盈眶,白琰虽是她表哥,却因为较少往来,她对这个表哥并不算熟络,她带着惊喜,又不敢太过表露,“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出事了,你失踪这么久,你知不知道,陆姐姐她很担心。” “我知道!” “ 舅母呢?她现在在哪?” “在广平王府!” “原来你们,投了他......” 原来失踪那么久的白琰和乔诺,竟来陕西投奔了高瞻峋。 高阳又问道:“当时栖夜哥哥把我救回王府,那时候你们在吗?” “在陕西境内,却不在广平王府,我去看过你,当时你意识不清醒。” “你如今来找我是......” 明怀冰道,“多亏了小公爷帮忙,不然我们没有那么顺利进来安塞。” “栖夜哥哥现在在哪?” “在王府。” 白琰刚坐下,用一种怪异复杂眼神打量高阳全身,“高阳,我得告诉你件事,不知道你.....” “何事?” “明岱凌也在延安,你要去见他吗?” “不见!”高阳的话无比决绝。 三人坐下来喝茶,高阳和白琰互相说了一下最近的经历,高阳总觉得白琰有话对自己说,可她等了许久,几人就一直闲聊,明怀冰还说,今日并没有什么事,单纯故人约见。 这话高阳是不信的,看着白琰和高阳怪异谈着话,明怀冰自己找了个理由,说没有看过安塞的夜景,便去了船外。 明怀冰一走,只剩下高阳和白琰,高阳问道,“安塞的百姓难道不知,他们的王爷要和朝廷打仗吗,如此一副繁华的样子,似乎一点也不影响。” 白琰从怀里掏出一根玉笛,“这个你可记得?” 高阳霍地站起身,她脸色巨变,“这个笛子怎么会在你这里?” 这个笛子她当然认识,这笛子就是高阳悲剧的罪魁祸首,倘若不是这根笛子,张青坡也不会认定她就是瑜王妃转世。 “我跟你说过,你小的时候,遇到那个白衣哥哥把这根笛子给了你,那个白衣哥哥就是我,所以.....你的悲剧,很大一部分责任在我。” 她坐下来,往事一遍遍地浮现在自己脑海,如果不是那个笛子,不会有后面的伤痛和悲剧。 白琰补充道,“当年,张青坡发疯一般寻找冰儿转世,那个时候,世人都以为他疯了,就连皇上也放弃了他。有一次,我生了一场怪病,天下没有医者能救,父亲不甘心,于是他去求鬼医张青坡,没想到疯疯癫癫的张青坡突然恢复了正常,答应来救我,他说当初瑜王妃受刑时,满朝文武只有父亲反对,这份恩情他永远记得,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愿意救我。” 白琰讲述那根笛子到他手里的来由,张青坡治好了白琰的病,白琰醒来之后,张青坡离开,他继续疯疯癫癫,不理世事,阴差阳错下,有一回白琰来瑜王府看张青坡,他偶然偷听到了张青坡的秘密。 张青坡所谓的情深秘密,与其说他对瑜王妃情深,不如说是不能挽救的愧疚和救赎,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瑜王妃并非神女,他也知道,瑜王妃当初端给他的人参汤是迷药,他所谓的情深,不过是畏惧高高在上的皇帝,说到底,瑜王妃,他最爱女人,就是他亲手推给皇帝活人炼丹。 白琰知道后,他说了一番惊世骇俗的话骂醒了张青坡,他劝他不必信荒谬的转世说法,这样只会更可笑,更可怜,若是真的想赎罪的话,应该替瑜王妃多做善事,总之在白琰一番巧言相劝之后。 张青坡将那个笛子赠给白琰,当初他向天下宣布,瑜王妃转世的条件,其一:二月初二出生的女子,其二;肩上有朱雀胎记,其三:在瑜王妃棺前做过法事的笛子,落在谁手上。 张青坡把笛子丢给白琰用意,是表明自己彻底放弃追寻转世。 只是差阳错之下,笛子被白琰送给了小高阳,而张青坡的属下意外发现了笛子在高阳身上,当时他已经彻底放弃,可不想,张青坡的谍者告诉他,小高阳身上也有朱雀纹胎记,这话一出,张青坡立马呆住,为什么世间会有如此的巧合,难道转世的说法当真存在? 之后,张青坡疯狂调查高阳全身,高阳所有条件都符合转世要求,这让张青坡本已经死绝的心,又再次死灰复燃起来。 他已经认定高阳就是瑜王妃转世。 如果不是这样,这个可笑的转世说法也不会被鬼影和乔穗利用,高阳也不会受那样的酷刑。 的确,如果追根溯源,白琰确实是罪魁祸首。 可是高阳听完这一切,并没有任何怪罪白琰的意思,“也许是天意吧,我不怪你!” 对于高阳的不怪罪,白琰喉间微动,他仿佛一瞬间得到救赎和解脱,“我听说,无论你去哪,你都要带着徐大哥灵位,时时祭奠,你对他愧疚,你对他想救赎。我对你也是如此,你的伤痛我已经无法弥补,这辈子,我只想好好救赎,哪怕是我死,也要护着你!” “表哥,多谢你,你不用这样!” “我虽投奔高瞻峋,但我很清楚,高瞻峋已经无药可救,而栖夜,我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说他帮高瞻峋又不像,说他算计高瞻峋也不像,我猜不透他到底在打什么注意,他究竟要怎么应付这场战事?” “表哥,你知道我来此做什么吗?” “明怀并冰都说了,你要劝降栖夜,事到如今,也未必不是一个好办法,至少如果高栖夜降,高瞻峋失去了顶梁柱,战事能够早点结束,瘟疫也能够早日驱走。” “说到瘟疫,我一路上并没有看到什么疫情现象,除了进城入城的人查的比往常严一些。” “这一带是高瞻峋控制的一带,疫情并非很严重,市集繁华依然如往常,而且你们行军过来,都是荒郊,穆折清带着这么多人,也会刻意避开疫情严重的城池,你没有发现,这次你们的路程行了一个多月。双方不敢轻易交战,穆折清等你劝降高栖夜的结果,而高瞻峋虽然是个疯子,但开战不是小事,陕西的兵力根本比不了朝廷,还需慎重。” “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我要找栖夜哥哥,这事,明怀冰应该和你说过。” “我说过,我对你愧疚,我对你的罪孽,应该用一辈子去偿还,你想要的我都会竭尽全力。 ” “你真的不用这样……” “表妹,我在这里不便多留,我先走了,这两日你就在客栈等消息,栖夜的事情,我会跟你安排好。” 白琰拿起桌面的笛子,再次打量高阳全身,那是一种高阳从未见过的眼神,他的眼睛好像有火,有希望解脱解赎的火,又好像是冰,那是一种宣告自己需要救赎的无奈和悲凉。 月旦评是东汉末年,由汝南郡人许劭兄弟主持对人物或诗文字画等品评、褒贬的一项活动,常在每月初一发表,月旦评虽盛行于一时,然持续时间并不太长。 高栖夜的才华属当世之杰,名闻天下,经不住陕西官员执意相邀,有一年终于举办成功 ,这个月旦评,高瞻峋之所以同意,也是招揽天下贤才之意。 有一次月旦评的主题是“救赎”。那一次,高阳听的很仔细,虽然她并没有听懂。 一个是承受灾祸苦难之人;一个是导致苦难发生,良心未泯心存救赎的人,问,这两种人,究竟哪一方更痛苦? 所有人都说是承受苦难的人痛苦,本以为这场辩论就这样,没有任何异意的下了结论,这时候,一个人站了出来,用低沉的嗓音说道,“救赎的人更为痛苦!” 承受苦难的人,可以光明正大去发泄,怨恨,去报复;而救赎的人,不仅要饱受众人唾骂和指责,并且没有一条路可以救赎。 他心里愧疚和痛苦化作蛊虫,日日啃咬他的脏腑,使得他撕心裂肺,肝肠寸断,久而久之,甚至把人折磨地疯癫起来。 那时候高阳不明白那句话。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就像张青坡那样,张青坡变成这副模样,是因为对瑜王妃无法救赎,二十年来日日承受内心的折磨,好好的一个监国王爷,变得这样疯疯癫癫。 还有……还有她自己…… 她自己该怎么去救赎一尸两命的二姐和徐大哥。 那些人已经死去,为她而死,可是天下之大,却没有一条路子可以为他们半点救赎 有趣的的是,这天下,竟还有人为她救赎。 愧疚与救赎的分量完全不一,愧疚是人情,是恩情,尚可以还报,即使还不上,除了偶尔想起来的愧疚难受,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救赎啊,就像毒药,像蛊虫,像诅咒,世间无人能救,无人能解,它将痛苦永远烙印在人身,不死不休! 高阳缓过神,她又想起另外一件事,趁白琰还在看她,尚未离去,她问道,“你.....你知道鬼影是什么人吗?” 白琰一愣,他脸上表情似乎没有变化,可是那双眼睛,终究露出了异常,他是个聪明人,从小在国公府长大,上次鬼影说一直暗中保护白琰,白琰即便不知道那身世,一定猜到他和鬼影不寻常的关系。 他轻轻问道,“你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说吧!” 高阳沉默许久,最终还是说出那句:“鬼影说,他和你和栖夜哥哥是三兄弟!” 第一百三十七章 怀冰策7 - 旷影陵 - 南栎 白琰几次试探高栖夜,观高栖夜的反应并不是很赞同高阳的劝降,似乎很很生气。既如此,白琰不敢约高栖夜来见高阳,甚至没告诉他高阳来了安塞之事,他只是寻了个理由,把高栖夜约到道观后院的芳林苑。 这个道观在这一带有名,据说有芳林苑,茶社,杏园,高栖夜一直忙着军政,更忙着和高瞻峋斡旋,这日刚好白琰随口提了起来,高栖夜竟然真的答应,他还说带着袁沉语一起去。 白琰将高阳带到芳林苑的门口,她站在那个圆拱门下,已入秋,园里不在是春季常见的花儿,两边是一排桂花,有金桂和丹桂,朵朵桂花绽放,清可绝尘,陈香扑鼻,还有菊花,木槿花,海棠花。 海棠花是这里主花,成群成片的绯色海棠和鹅黄色海棠开的无比艳丽,高栖夜和袁沉语那片花林正中央,高栖夜坐于矮凳上抚琴,琴声似泉水归去心间竹风 ,袁沉语一身月白衣裙,她抬手摘着面前的海棠花。 看着眼前的一幕, 高不忍心再往前,生怕多走一步,破坏了这美好,她记得栖夜哥哥很喜欢袁沉语。 袁沉语额戴花冠,长发飘飘,她摘了一朵花蕾红颜的海棠花十分满足,听着高栖夜的琴声,在原地旋转起舞。 高阳实在看不下去了,她一步步往前迈去,估计是这两人沉迷于二人世界,她走了一大半,即将要接近高栖夜了,高栖夜还是没哟发现她,足以得见高栖夜是多么享受这一刻,享受和袁沉语在一起的时光。 她再前几步,高栖夜猛地看向她,高阳轻声唤道,“栖夜哥哥。” 高栖夜站起身,他脸上是喜悦和难以置信,他快步上前将高阳拥入自己怀中,“月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高阳趴在高栖夜的肩上,闻着那股熟悉的沉香味道,“穆折清的军队早就进了陕西,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我是跟随穆折清而来,而且,我来的意图你也应该猜到了吧!” 高栖夜轻推开高阳,让高阳和自己面对面站着,这时候他才想起了身边的袁沉语,他回头向她看去,袁沉语对他轻轻一笑。 那一笑的用意是告诉他,她知晓他和高阳兄妹情深,对于他们拥抱在一起,并不会曲解其意。 高栖夜问高阳,“是穆折清让你做说客的?” “不是,我自己要来!” 那时,高瞻峋故意支走高栖夜,从而派人去杀害高阳,并想将高阳的死嫁祸给穆折清,后来穆折清将高阳救走,带回了京城,之后他们兄妹二人再没相见,在之后发生了张青坡假传圣旨,高阳住到皇宫,皇陵事件,还有高阳大骂高贼十恶。 这些事,桩桩件件都让高栖夜震惊无比,他实在不知,柔弱的高阳究竟是怎么熬过。 高栖夜想过无数的办法,他想救出高阳,可一想到,就算把高阳带离京城,那还能去哪?高瞻峋和高阳父女彻底反目,高阳回来陕西就是找死。 天下之大,还真没有高阳的容身之地。 她留在京城,那些朝臣看在高阳是皇帝继女的身份,至少会有所顾及,他又写信给穆折清和明怀冰,请求他们帮忙照看高阳。 所以,对他来说,高阳是不是来劝降自己,自己该何去何从,陕西局势该如何,他一点也不在乎,他更在意的是,高阳在京城是否安好。 高栖夜又想到明怀冰给他的回信,写高阳因为被穆折清仍在皇陵,被辉瑞反贼砍断了左手小指,他慌忙抬起他的左手过来擦看,“你的手。” 高阳赶忙松开,“我没事,栖夜哥哥,我们说正事吧,我来的目的.....” 高栖夜却急着打断她,“月儿,你在京城,到底过的好不好,穆折清那个混蛋,他明明在信上答应好好的! “栖夜哥哥,这些事情我以后和你说。我不相信那些谣传,一定是严不崛那个卑鄙小人。他故意放出谣言,诋毁你的名声。” “你指的是:瘟疫是我放出的谣言。” “嗯。” “此事,我不想解释,也不需要解释,随他们怎么想。” “栖夜哥哥,你是当代医仙,我绝不允许任何人诋毁你!你到底在作什么打算,你和他,真的要和朝廷开战吗?你们是朝廷对手吗?还是明知死局,也要白白送了那些将士的性命?” “月儿,这些你不用管了,我自有打算!” “是什么打算?” “我暂时不能和你说。” 高阳生气撇开脸,身侧袁沉语看着二人,她过来劝道,“高阳郡主,不是,如今该叫公主了,这里毕竟是安塞城,朝廷派的人应该没来多少,否则你们躲不开巡防,既如此,你就回来吧,回到世子身边。” 高阳苦笑,顺着午间带着困意的阳光,她用目光扫视那个,她曾经奉为神像的男人,“我回到他身边,等着那个高贼父亲再杀我一次吗?” 高栖夜揽上高阳双肩,“月儿,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你不能回穆折清那,我也不会让父亲发现你,我会把你藏起了,待这场战事了结,我就带你们离开这里。” 高阳忽然换了一种神情,她抬头仰视他,她的眼神带着柔和昔日的仰慕,“栖夜哥哥,我就知道,你是世间最智慧最最杰出的栖夜哥哥,任何事情都难不倒你,你一定早做好了筹划,我相信栖夜哥哥,我听从你的安排,往后我不会离开你半步。” “月儿......” “我们一块长大,虽然后面发生很多事,我相信无论再多的苦难,只要有你在,一切都会化解。我太累了,我好想尽快结束一切,我也不想报仇,我们去归隐好不好?” “好!” 高阳故意看向袁沉语,果然看到的是她失望受伤的眼睛,高阳略带得意,她从衣襟里掏出一方丝帕,“栖夜哥哥,你看你满脸的汗水,我帮你擦擦!” 那方丝帕刚碰上高栖夜的口鼻,高栖夜脸色巨变,“你....”随后倒在里高阳的怀里。 袁沉语问道,“高阳公主......” 她和高阳一起将高栖夜搀扶好坐在弹琴的那张矮凳上,将他的头依靠在高阳的怀里。 高阳道,“这是迷药。” 袁沉语答道,“我知道,我惊讶的是,你是如何给堂堂一个医仙下迷药。” 高阳甩给袁沉语一个无比自豪的眼神,“袁姐姐不知,若是旁人绝不可能得逞,我不一样,我和栖夜哥哥青梅竹马,我是他最疼爱的妹妹,我走失许久,好不容易见面,他关心则乱,心力分散,方能得逞。” “原是这样。” 高阳拍拍手,外面白琰带着一众随从进来,高阳把高栖夜放到白琰背上,袁沉语受惊,双手打开拦住白琰,“你们要带世子去哪?” “去你想去的地方。” “什么?”袁沉语更不解了。 “那个明怀冰给我出的什么坏主意,想让我劝降栖夜哥哥,做梦,他当我是傻子吗,栖夜哥哥若真的降了,就算他解开了陕西的瘟疫,依然不能改变他判臣的事实!没人可以救他,我已经变得这般不人不鬼,栖夜是天上星辰明月,他不可以,我一定能救他!我要送你和栖夜哥哥去归隐,表哥会带你们藏起来,没有人可以找到你们,你们就隐形埋名做对潇洒夫妻吧。若是,有朝一日,我真的可以手握大权,我定会来接你们。” 白琰背着高栖夜,他脸色复杂,眉头挑的老高,他似乎很纠结,“高阳,你想好了,你说的不无道理,可是栖夜走了,战事了解之后,瘟疫该怎么办?” “待战事了解之后再说!张青坡是鬼医,又是前辈,他不是在长安吗,瘟疫当然得他先解,若实在解不了,我要皇帝亲自求栖夜哥哥回来,到时候他便不是罪臣,而是功臣。” 白琰想说什么,终究是没说,他点点头背着高栖夜望芳林苑门口走去。 袁沉语收拾地上矮桌凳,高阳帮忙收拾,她刚抬起那把瑶琴,瑶琴侧面掉下来一封书信,袁沉语惊慌失措要去捡,高阳抢先一步捡起来,袁沉语眼看拦不住,无奈叫唤,“你别看。” 高阳必定是要打开的,打开一看是袁沉语写给高栖夜的一封酸诗: 悦堂阶前始初见,芳心暗许唤月仙 书信三载承相思,身世漂浮惹怜惜 自比红拂与虬髯,此情无关风与月 等闲变却蓝颜逝,香消玉损为夜痴。 高阳把信收回去,“你倒是情痴一片,我信你的情深,这个迷药药性极强,可能要睡上好几天,你务必好好照顾他,从今往后,我就把栖夜哥哥交付与你了。” 袁沉语跪在地上,“多谢高阳公主。” 高阳扶起袁沉语,“你不要跪我,以后,我就当你是嫂子了!嫂子,你切记一定要好好照顾他,你跟着白琰去,他会带你们离开。” 和白琰分开后,白琰给了高阳几个护卫护送她回客栈,没想到,马车走到一片湖水边上,一个熟悉又可怕身影出现。 高阳大叫不好,“马夫,快走,快走!” 马夫很听话,用力甩下马鞭,马儿加快速度,高瞻峋和属下并没有骑马,也没有追来,他只是对着高阳笑了笑,马儿快速跑,高阳惊魂未定的回头看一眼,看见高瞻峋一挥手,从两边树丛里面冒出来乌压压伏兵,他们将高阳马车拦住。 高瞻峋走来,“高阳公主,一别许久,你都成大臻公主了,你的皇继父没有赐你皇姓?” 第一百三十八章 怀冰策8 - 旷影陵 - 南栎 山巅之上,这是一座有名的山,名唤天湖山,苍莽碧绿的群山,湛蓝辽阔的天空,奇山兀立,云雾缭绕,靠近悬崖边上,有一对男女的身影,那女子的身影十分靠近悬崖,总感觉,一阵风吹来,那女子便要掉落悬崖。 “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女子双手抱胸又说道,“这里景色美,却是风大。” 那个男子回过头,他听见女子说风大,反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来,“的确风大,你身子骨很弱,这件外衣你穿着吧!” 那女子哈哈大笑,“父亲,你今日又是哪般,该不会是失心疯犯了吧!” “也许吧!” 这悬崖边上站着的父女,正是高瞻峋和高阳。 “你把我带到这来,是要亲手给我选一个风景好的地方,好送我上路?” “我这衣服你就接了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我们十六年以来,第一次对你尽一点父亲心意。” “不是,第二次。” 高瞻峋还保持着将衣袍给高阳的动作,但高阳并没有伸手去接,所以高瞻峋的动作一直停留在半空。 高阳看向高瞻峋,她被带到这里来,还是第一次认真打量眼前的高贼父亲,他带着白玉冠,身穿藏蓝华服,腰间系着蓝色祥云纹带,他面色些许苍白,嘴唇好像涂着口脂,从上到下看都是一个注重仪表的精细讲究之人,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她的亲生父亲,可是她从不了解他,她甚至不知道她这位高贼父亲究竟是一直这样讲究,还是只今天而已。 那个恶名满天,千夫所指的高贼父亲,世人说他癫狂疯狗,狂悖残暴,他不是应该胡子邋遢,蓬头垢面吗? 她在马车上第一眼看见高瞻峋,那时是震惊,怨恨,恐惧,她不想见这个要杀害自己的父亲,而且,这半年以来,自皇陵受辱后,她每日的噩梦不仅仅是那场火,还有在皇陵的遭遇。 她看见高瞻峋时,会连带想起皇陵之事,皇陵那帮辉瑞反贼正是高瞻峋曾经的旧部,他们羞辱高阳也是为了高瞻峋,脑子里皇陵受辱场景挥之不去,而她的脑识里,每一遍重复那个场景,对高瞻峋的怨恨也就加深一层。 她来陕西的时候,想过会和高瞻峋见面,她做过无数的心理准备,她早对他失望,今后不可能念一点父女之情,她自认为,倘若真的给她一把刀,她可以亲手杀了高瞻峋。 在湖水边相遇的时候,高阳对他的怨恨一刻不曾减少,可是才过了多久,在这个山巅之上,他们不过是站在对面,那个高贼父亲给他递一件外袍,就指望可以抵消仇恨,就以为可以得到原谅,不可能! 可能因为山上风景太好,山顶地势太高,人站在造化钟神秀的地方,一瞬间,满腔仇恨变的模糊。 并不是对高瞻峋的原谅,因为不只是对高瞻峋,还有对乔穗,对鬼影,对皇帝,对高贼父亲,对所有仇人都是如此,那并不是不恨了,可能是人站在美好的风景之下,暂时忘记了红尘恩怨,得到一瞬间心灵解脱。 这一刻,她可以很冷静很平常和高瞻峋说话,不管高瞻峋的目的是什么,哪怕他最终的结果还是要杀她。 总之此刻,不想做任何计较和怨恨,她只想和高瞻峋来一次正常的谈话,她也相信,面前的高瞻峋也是如此。 他很平静,诡异的平静。 十六年了,这对可笑,悲哀的父女,终于要进行一次真正的肺腑交谈吗? 高瞻峋在一块石头上坐下,“这大好的风景,我们聊聊天,这衣服你穿上吧。” 高阳真的接过外袍穿上。 高瞻峋见高阳穿起自己的衣服,眼睛里露出了喜悦,他问道,“你刚刚说第二次是什么意思?” 在高瞻峋身侧坐下,高阳说道:“那年,去栖渊阁找栖夜哥哥,我在大门外等了好久好久,没想到等来一个大胡子,那大胡子出来之后问我是谁,我说我是郡主,而后大胡子一愣,你说你是我父亲,后面你还抱着小小的我去花园,你和我说了好多,说你从前的事迹,说大z瑧的三杰,说的最多的便是战神镇离王,你说镇离王是你此生最膜拜之人,你希望我嫁给他,可我年龄太小,嫁给他儿子穆哲枫也不错,这些,你还记得吗? ” 高瞻峋看着不远处一棵雪松,他看着看着不禁视线模糊,老泪纵横,“不记得了。” “那年我七岁,第一次见到我父亲,也是第一次感受到父爱,今天你脱了外袍给我,这算是第二次父爱,我知道,这将是最后一次吧!” 高瞻峋哽咽着回答,“你说的没错,不过,我不会改变我的主意。” “他们说你彻底疯了,你是一条疯狗,你的目的是咬死很多人,你就想报复这个世界,包括我也是你报复世界的一环。” “你方才说到穆哲枫,京城传出来谣言,说你和穆哲枫有私情,这是真的吗?” 高阳点点头,这对血海深仇的父女相对而笑,这笑也不知是苦涩还是诡异? “好啊,你和他在一起,也算是圆了我的愿望!” 高阳说道,“你知道吗?你如今就像一个时而发作,时而清醒的失心疯,现在,正好赶上你恢复神志,也不能持续多久!” “高阳,你记不记得你十岁生辰,你和栖夜说了什么,你说你最大的心愿,是来画一画这美妙的山峰,而且那画上的山峰站着你父亲。” “嗯。” 高瞻峋拍拍手,守在下方的下属,他们抬着一张长桌,找了一个平稳的地方放好,另几人在长桌上放上了一张大宣纸,还有各色画笔和笔墨砚台。 “这些笔墨足够你画了,我今日就好好站这里,你画吧,即使是画一天也没关系。” “画一天也没关系?你失心疯的病,不会在一天之内发作吗?”这是一种很滑稽的说法。 “我尽量吧!” 高阳走到长桌前,画起面前高瞻峋,他站起来,又转过去看着悬崖方向,将背影留给高阳入画。 如果高阳从不认识他,他们从来不是血海深仇的父女,她会认为眼前的男人,虽算不上英俊,却有王者气势,不,他可以是王者,可以是将军,可以是贤臣,总之他的气质就是告诉别人,他是成功美好男子的化身。 可,他不是,他是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高贼!高瞻峋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高阳抬笔墨开始描绘高瞻峋的容颜五官,问道,“看来栖夜哥哥很快被你找到,你是如何知道我的计划?” “我并不知道,你来安塞我也不知道。” 高阳手中的画笔停下,她恍然明白过来,“你一直派人死死跟踪他,你生怕他会逃离你?我和高栖夜碰面之后,你自然就发现了。” “我已经很接近地狱了,他是我十几年前就选好,要跟随我去地狱的人,我不可能半途而废!” 高阳的画笔停下,刚刚是错觉了,他一直就是无可救药的高贼,“所以,你根本没指望大战会胜,那么你做一切是为了什么?你最终目的是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只是想在有生之年,能够戳破张隽临狗皇帝的真面目,既然阳谋不行,正道不行,那就换一种方式,不计较任何代价,我要让无数人的死,还原当年那场真相。” “是何真相?” “我只能和你说到这里?” “你想要多少人死? 赔上陕西所有的人命,然后再赔上无数百姓的命!” “不止!还有我自己的命,栖夜的命,你的命! ” “你若死了,又怎么知道,你所做的一切,可以戳破伪善皇帝,你十六年都没做到,凭什么这次可以做到?” “这次一定可以!” “你慢慢画,我一会过来。” 高瞻峋起身,经过高阳身侧,他在高阳耳边轻声说道,那声音温柔到极致,“画好了,从悬崖上跳下去。” 高阳手中的墨笔倒落,画中半成型的高瞻峋胸前染上好大一块墨水,那副画像废了。 她没有说出一句话,即使已经被父亲伤透无数次,这一次,她还是留下不争气的泪水,看着高瞻峋从她身侧走开,她叫住高瞻峋,“父亲,你爱过母亲吗?” “如果没有你,我会是这世间最爱你母亲的人!” 高阳没有回头看高瞻峋,不知道过了几时,如果不是面前的毛笔宣纸,身上还披着高瞻峋的外袍,她会怀疑刚刚只是入了一场梦境。 她抬头望天,泪水不停涌下,是啊,她不怕死,可为什么世间,还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可笑的是,如果是穷凶极恶的坏蛋要一遍遍杀她,她自认倒霉,为什么偏偏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他将她生下来,又孜孜不倦想要杀她。 高瞻峋上了另外一座山头,这个位置刚好可以将高阳的举动看的一清二楚,他的下属都在这里等着高瞻峋,赵忠勤一见高瞻峋,立马跪下,“这离得近,王爷和郡主的谈话,属下都听见了,王爷对郡主尚有父女情分,既是这样,您还要杀她吗?” “你都听见了?你没听见,我在她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 “属下不知是何话?” “画完便跳下悬崖!” 赵忠勤瘫在地上,他刚刚听见那番谈话,正欣喜地以为高瞻峋要改变杀女的主意,“王爷,你为什么呀!您就算恨皇帝,恨世人,你恨谁都可以,郡主是无辜的!” “我对她不好吗?要她活就是对她好?要她死就是对她不好?如果我真要她死,当初她尚在襁褓时我就掐死她。只是,我知道她这辈子都将被我连累,我的耻辱是她的耻辱,我的命就是她的命!一会她死了,你去把那副画给我拿来,我死后和那副画葬在一起!” 请假条 - 旷影陵 - 南栎 我在23:15分已经写好了三千三百字,可惜电脑突然死机,那一章文稿丢失,重写来不及了,今天还是推荐期,我也很绝望啊……《旷影陵》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九章 怀冰策9 - 旷影陵 - 南栎 悠茗酒家内,明怀冰得知一切,他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令他震惊的并不是高阳被高瞻峋抓,他更震惊的是,高阳明明答应会听从他,答应去劝降高栖夜。 如今不声不响串通白琰要把高栖夜藏起来归隐, 真是可笑,这到底是白琰的主意还是高阳的主意,若是高阳的主意,她什么时候有了主见,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身侧许由看穿了明怀冰的心思,“公子,现在还是别计较这些了,该想想怎么救高阳。 ” “我还有城外五百名鉴鹰卫!” 可当明怀冰到达五百鉴鹰卫的营地,却发现厉书坐于帐中,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看样子就是等明怀冰。 明怀冰向拱手厉书行礼,“怀冰见过厉书大人!” “你小子厉害啊,把我的人交给你,你就是着这样安顿他们,随意将他们仍在城外就安营扎寨,要是被高瞻峋的人发现了怎么办?” 明怀冰解释道:“鉴鹰卫并不是普通兵士,我将五百人分散做了三批处理,况且我们在安塞并不会逗留太久。” 厉书右腿搁在桌下,左腿踩于椅子在上曲着,左手搭在左腿膝盖,这个样子,就是读书人说的土匪行径,有辱斯文,“你此次来是要做什么?你想带着我的人替你去救高阳?她究竟怎么了?” “她被高瞻峋带到天湖山顶。” 提起案前的酒猛灌上几口,摔下酒坛,袖子胡乱一抹额前的汗珠,厉书手指着面前的明怀冰,即使明怀怀冰并不是他的直系下属,一股颐指气使腔调,“别他娘给我废话,高瞻峋要杀她,为什么一定要带去那个地方,还有,她被抓走这么久,她如今可还活着? ” 厉书突然到访已是出乎他的意料,真是奇怪,最近许多事情频频失算,看厉书的架势,应该是不好对付,明怀冰无法回答厉书的问题,只能摇摇头。 “高瞻峋在天湖山有多少人?” “预估有几千人。” “所以,为了一个尚不知生死的高阳,要让我的鉴鹰卫白白去送死!” 明怀冰抬头对上厉书狠厉眼神,他预感到今日大事不妙,他头脑快速思考对策,想了半天并未良策,只能打出穆折清名号,“可清将军的命令......清将军让你来这里,难道不是为了带回高阳回去?” “呵,不好意思,清将军的确让我带回高阳,前提是高阳没有被抓走,这如今,那个蠢女人都被抓了,管我屁事!” “厉书,你....你的意思你想抗命!” “抗命,抗你大爷的命!你以为你谁啊,你现在不过是军中一个小小主簿,我堂堂一个四品官员,你也敢对我叫嚣,你还在摆南雄侯嫡子的架子,狗屁!你们明家就是白莲教反贼,鉴鹰司和明家,就看谁先完蛋的速度快了,我无暇和你废话,这五百鉴鹰卫我要带走,他们要死,也只能死在战场之上,而不是为了救一个蠢女人,还有,他们只能死在我们鉴鹰司长官的命令下,你是什么东西,就来命令我的鉴鹰卫!恕不奉陪!来人,出发,撤出安塞。 ” 明怀冰彻底慌了,他拉住厉书,“厉书大人,发生什么事情,厉书大人最近火气很大啊,你不能走,你不能对高阳见死不救!”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那个女人被高峋带走大半天了,你敢保证她一定活着?” “我.....我不敢保证!” 厉书用力甩开明怀冰的手,“愚蠢,愚蠢至极,什么狗屁劝降主意,漏洞百出,明怀冰,我看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我也奉劝你一句,她早就不是你嫂子,何须费那个功夫救她,一颗棋子而已,死了就死了吧!” 明怀冰还不死心,“厉书大人,你在想想,救她有用的,一定有用,我想想,我一定能想到。 ” 厉书冷笑,“那你慢慢想,我便先走了。” 厉书扬长而去,明怀冰惊慌失措地追上厉书,跪在地上抱住他大腿,“厉书大人,我求你救救她,这一切是我的错,我不该带她来!” “关我屁事!” 厉书甩开明怀冰带走了这一片两百多人,接下来他会找到其他人,然后撤离安塞,而他的手里,除了一个许由,再无一人。 明怀冰问许由,“白琰呢?他现在在哪,他手上有多少人,你知道吗?” “小公爷根本联系不上,更别提知晓他有多少可用之人。” 又一次瘫倒在地上,自称泰山崩于眼前,眼皮不眨一下的他,第一次感受到慌乱无助,明怀冰无助地看向许由,“那......那怎么办,怎么办,她这一次是真的要死吗?” 他脸色青紫一片,他沉醉在有史以来的惊恐之中。 许由支支吾吾说道,“公子,二公子不是在延安吗?我们去找二公子救啊!” 明怀冰恍然大悟,他立刻起身抱住许由,“我可以找二哥,我真是太笨了,徐由你真行。” “可是二公子在延安,我们来得及吗?” “死马当活马医医,走,事不宜迟,” 当明怀冰回到悠茗酒家,一抹青色衣袍背影站于房间门口,他一眼便认出来,这个是他许久未见的二哥明岱凌! “二哥!太好了,你来了!” 明岱凌猛地回头,他冲过来一把揪住明怀的衣领,“你小子做的好事,什么坏主意打在你二嫂身上,这就算了,你明明知道我在延安,你们来了安塞为何不告诉我!” “我......当初思虑的不周全!” “滚!”明岱凌推开明怀冰,明怀冰被他用力推搡在地,他指着明怀冰,“我告诉你,她若出事了,我饶不不了你!” 明岱凌走出房间,对呆愣房门的明怀冰怒斥,“还愣着干嘛,还不出发去救人!” 天湖山峰,高阳还在作画,日暮西山,即使是死,她也要把这幅画完,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这时,白琰突然出现,他拉起高阳就走,高阳却不愿意,“表哥,栖夜哥哥怎么样了,他被高瞻峋找到了?” 白琰点头,无奈叹气,“你先别管他了,你连命都要没了!” “你带我走,高瞻峋会杀了你,我不连累你了!” “我毕竟是忠国公之子,我想他会有所顾及,你快跟我走,你还真想画完跳下去啊!” 左侧山头之上,高瞻峋将高阳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他轻声开口,“放箭!” 赵忠勤立马跪地,“王爷,你三思啊!” “你知道的,你劝不住我,第一次你劝失败了,这次还要劝我!” “王爷......” “这一次,不仅要杀她,我还要你亲自动手,来人把冰魄利箭交给赵将军。” 几个属下把弓箭交给赵忠勤,他不肯接。 高瞻峋说道,“你不接?不杀她就等于背叛我!” 赵忠勤闭上双眼,高瞻峋在逼他,他无奈接过弓箭,将弓箭对准高阳,双手止不住颤抖,对他来说,高阳虽是郡主,这十几年,他身为高瞻峋的副手也很少与高阳得见,他们父女之间本就情谊凉薄,他私下和高阳也没有什么交集,高阳在宣武殿大骂高贼十恶,他当然是气愤的! 也就是说,想了一圈,他竟没有不杀高阳的理由。 可是,他终究没有下手, 不管怎样,高阳毕竟是高瞻峋的亲生女儿,他不会亲手成就这种悲剧,他将弓箭甩在地上,“王爷,是杀是刮悉听尊便。” 这一厢,白琰拉着高阳走,高阳不肯,白琰用蛮力强行拽走高阳,眼看高阳离开那个位置,这时候一个属下来禀报,“王爷,明岱凌和明怀冰杀上来了!” “明岱凌,他来救高阳!” 听完这话,他气急败坏捡起地上的弓箭,将弓箭对准高阳,对面山头离这里并不远,中间一座索桥就可以过来,同样的,高阳也听见了高瞻峋的动静,她亲眼看见高瞻峋的弓箭对准她。 白琰大喊,“快走!来不及了!” 高瞻峋冲对面的高阳喊道,“高阳,你去死吧,逃不了!” 高瞻峋放出手中的箭,高阳眼睁睁看着那丙利箭像一条毒蛇,张着血盆大口即将吞噬她,她闭上双眼,等待着这场由亲生父亲下的死刑。 关键时刻,白琰推开高阳自己挡住了那箭,高阳不懂医,但她毕竟是高栖夜的妹妹,最基本的脏腑位置她还是清楚,她看到白琰胸前的箭,正中胸口,他必死无疑,又是一个为救她而死的人。 口吐鲜血的白琰倒在地上,高阳接住受伤的白琰,“你值得吗?你这样会让陆姐姐恨死我!” “这个世道,人命就是这样下贱,我救你心甘情愿,我欠你的,从今以后还给你了,我身上有一封信,是我给颜琕的信,请你交给她!” “你不会死的,如果你也死了,我才是真的没办法救赎,若我活着,我一定跟高瞻峋拼个你死我活,我必定杀了他为你报仇!”揽着白琰流血不止的身躯,高阳慌乱惊恐,她泪入涌泉,这才过了多久,牡丹山腰上那场悲剧又要重演了吗? 此时明岱凌和明怀带着人杀上了天湖山顶,他们带着高阳下山逃窜,明岱凌的人偷袭高瞻峋未遂,直接将那对面通过的索桥砍断,高瞻峋等人无力过来,“给我放箭,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赵忠勤拼死抱住高瞻峋,“王爷不可啊,你就算杀高阳,你不能杀了明岱凌和明怀冰,我们还指望和白莲教合作,王爷,你需冷静!” 心腹将领带着所有下属跪地,满山跪地之人齐声喊道,“王爷三思!” “那个逆子,她怎么骂我的,我为何要放过她,这口气我绝不容忍,我杀高阳已经把明岱凌得罪,有什么区别?逆子,逆子,天下人皆可骂我,那个逆子不行,让她去死,她死有余辜!”高瞻峋忍了一天,终于将这句心中至极的委屈,咆哮倾诉在天湖山。 “王爷三思!王爷三思!” “那个大逆不道的孽子,该死,她该死!”高瞻峋捂着心口气得昏倒过去。 费好大功夫,终于成功逃到山下,他们上了马车,快马加鞭,明岱凌和高阳同坐马车,看着身旁的高阳泪如雨下,她一定是痛心父亲杀她,痛心表哥为救她而死。 他许是太过激动,她不敢看高阳,也不敢出言安慰。明怀冰骑在马上指挥着众人,“快,别让高瞻峋追上,这里还是高瞻峋地界,不可松懈。” 还没走多久,明岱凌和高阳没有说出第一句话,明岱凌的探子过来禀报,厉书带着鉴鹰卫来救援,明岱凌愣在马车上,明怀冰随即下令,“停车!” 下马来跪在马车面前,明怀冰脸上是焦急和担忧,“二哥,你快走吧,你不能和厉书见面!” 他找高阳找了那么久,他颓废痛苦,愧疚,他日日在梦里盼着和高阳相见,难道这才刚见面,还没说上一句话,就要分离,明岱凌不再犹豫,将高阳拦在怀里,“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以前都是我不好,我们从头来过!我走可以,我要带着高阳一起走!” “二哥,你带不走她,厉书快来了,你快走,二嫂,你说句话啊!”明岱凌的反应在明怀冰的意料之中,他知道劝说无用,只能叫高阳去劝。 “明怀冰说的没错,你失踪这么久,如今出现要以什么身份,朝廷的臣子,还是白莲教反贼?你不能和厉书碰面。”高阳推开明岱凌,冷漠地看着他,说了这句公正严肃的话。 第一百四十章 硝烟起 - 旷影陵 - 南栎 胜负如何,凯旋愁几许,终盼来高贼身死。 明岱凌很清楚其中厉害关系,纵然再不舍,最后还是放弃带走高阳。 高阳回到穆折清的军营,穆折清对高阳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回来两天,没有一次找过高阳,只听说明怀冰被穆折清训斥。 在军营里无事,她只是日日想到白琰,她确定白琰替她挡箭的位置绝对是心脏位置,除非奇迹发生,否则白琰不可能活下来,万一,白琰就是个奇迹......事到如今,她真是不明白,老天的安排总是这样滑稽。 她什么也做不了。 这日,夕阳照下,阿照的身上被夕阳照射的若隐若现,似昏昏的烛火,似隐隐的春风,像戚戚之诗云,总觉着,那黑衣少女,一不小心花影化烟,消失不见......她又站在帐篷门口的位置,眺望不远处的主帐...... 即使主帐中的穆折清从没有回头看过她一眼,甚至,穆折清根本不知道这世间的某一个角落,有一个日日仰望他的女子,他更不知,这女子就在不远处,只要他稍微留意一番,偶然回头看上一眼便能发现。 高阳知道,阿照一眼都没有等到过,那个男人是真不知道一切,还是故意如此绝情,阿照好歹也是他的下属。 不知从何处来的定论,她认为,一个男人对不爱的女人总是那么决绝狠心,其实,不光是对不爱的女人,他们对所爱之人一样可以狠心。 男人的心是理智冷静的,他们在权衡利弊下可以做出某些感情上的取舍,而女人不行,女人一旦爱上一个男子,她会全身心投入,她的嘴边、心扉边、眼里、脑海里,全是他。 这也是为何,天下痴男怨女,哪怕那些话本上写的,攀附权贵,抛妻弃子的陈世美;杜十娘怒沉白百宝箱;杨贵妃,李清照等等这些人香消玉损的时候,应该是怨恨的吧。 这几日军营的变化越来越大,已经进入紧张的备战时期,而整个军营里最没用,最多余的应该属高阳了吧。 几天不说话的阿照,一如既往站在帐篷门口。 依然是一身黑衣,一照夕阳,外边寒山野水,枯藤老树,依然是那种感觉,阿照那抹瘦弱的身影,会随着夕阳的下山,而消失不见。 这一天阿照竟然主动找高阳说话,她还没开口,高阳感受到她浑身疲惫的气息,对,那种美人疲惫,花影消散的感觉愈加浓烈。 “公主,你回来这几天,清将军一次都没有找过你吗?” 高阳摇摇头,其实阿照关心的,并非穆折清会不会因劝降失败的事情而指责高阳,她真正想问的是,穆折清什么时候会见高阳一面,如此,她跟随高阳身边就可以见到穆折清。 夕阳柔美,余生静好,天边染得一片红,也染得高阳身子懒懒倦倦,她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更加强烈,这夕阳简直是毒,既觉得它美的不像话,又觉得,它像极了死亡的气息。 她心理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尽量让自己语气正常一些,她问道:“阿照,你知道什时候开战吗?” 阿照望望外边,继而转过身入得帐内,屋外的夕阳跟着她一道进帐,一溜烟蹿在她身上藏起来,就像错觉,刚看清又若无,她身上隐隐泛着微弱的光芒,她轻轻张口,“明天!” 高阳心头一震,原来她看到的夕阳不是真的夕阳,是死亡的微光…… 她明白了阿照,她明天一定会出战,她日日站在帐篷外眺望穆折清,没有换来穆折清一瞬间的回眸,即便穆折清永远不看她,以他们鉴鹰卫执拗的性子,她一定会一直等下去。 明天,也许明天就再也没机会,连等的机会都没有了,高阳问道,“阿照,如果你想见他,你去找他吧。” “他不会见的!” “他知道的你的心意吗?” “知道,很早之前就知道。”阿照说完叹了一口气,她对高阳拱手,“这些话,我本不该和你说,属下告退。” “你是我的护卫,我并没有允许你去参战!” 阿照回过头,“公主以为拦得住我吗?” “拦不住。” 阿照拱手告退。 等二天,穆折清的亲兵过来传话,说穆折清请高阳去谈话。这是令阿照很开心的一件事,她终于可以跟着高阳去一趟主帅帐里,终于在上战场之前,得见一眼心上人。 到达穆折清的军帐,高阳当然是畅通无阻的进了,然而阿照却被门口的厉书拦住。 厉书低沉着声音,却也听得出,他的意思不容置疑,无法商量,“阿照,清将军只请高阳公主进去谈事,你就不用进去了。” 阿照一瞬间红了眼眶,声音哽咽,“厉书大人,求你让我进去一次吧。” 在整个鉴鹰司,虽然人数繁多,混乱不堪,其他人事情可以不知道,关于穆折清和阿照的事情,厉书再不关心这些八卦琐事,还是知道一点。 鉴鹰司奇奇怪怪的事情并不少,大家都拿着命当差事,其实也没有多大兴致,然而关于鉴鹰司指挥使的事情,他们还是津津乐道。阿照多年的痴情,厉书又不是草木,到底也有恻隐之心,可刚刚去传唤高阳之时,穆折清特意吩咐厉书,一定不要让阿照进来,穆折清的性子,他有心成全一下阿照也是不敢的。 帐篷主位帅位置上,穆折清坐的笔直端正,脸色肃穆,高阳从进来,穆折清都没有抬起眼皮看上一眼,他皱着某头深陷在某种情绪中。 打量帐中光景,主位两旁放了几张将军议事的椅子,主案旁边有一副黑色威严的铠甲,穆折清身上穿着常服,看他神情疲惫,高阳猜到,穆折清应该是和那帮老将军发生了口角。 虽然高阳闭门不出,军营之事根本无从了解,却也是听到一点。 说是穆折清年轻,有几个老将军不服气他,经常和他对着干,按她对穆折清的了解,以他的脾气,治不了的人就直接杀了吧,也不知杀了还是没杀,看他脸上这疲惫的神色,大抵是没杀的。 对他来说,战场杀敌也没有和属下吵架这么累。 穆折清半晌没有理会进来的高阳,高阳也不在意,随意挪了一把椅自己坐好。 穆折清走过来,掏出来一封信给高阳,他声音沧桑无奈,“你我也算是相识一场,劳烦高阳公主帮我把这信带给她。” 这封信不用穆折清言明,也知道是陆覃儿。 第一百四十一章 硝烟起2 - 旷影陵 - 南栎 见高阳迟迟没有接那封信,穆折清将信放在高阳面前的桌上,在她对面坐下。 高阳轻声问道,“为什么是我?” “除了你,不确定还有谁能好好活着!” “呵,这真是最好笑的笑话了!”高阳痴痴的笑着,说不出此刻是什么滋味。 穆折清叹叹气,“你便说,你愿意接还是不愿意,不愿意我就另请高明了。” “若我活着,自会亲手给到陆覃儿。”高阳接过那封信,应允下来。 “多谢!明天事多,你先回去吧。” 刚刚进来时候,她一看到穆折清那个黑色身影第一眼,他身上有股莫名的气息,这气息好眼熟,好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现在高阳终于想起来,这是什么气息: 那气息和阿照身上的气息极其相似。 酒徒呼明月,徒留水已逝,风一吹,夕阳落,人便消亡,穆折清身上也是这种死亡的气息。 高瞻峋已经找到了高栖夜,他明天也会参战吗?明天一战,高瞻峋那边是多少人,穆折清是多少人,谁更有优势,谁能胜,若是穆折清赢了,栖夜哥哥会怎么样?若是高瞻峋胜了,穆折清又会如何? 不对,还有个问题她忽略了,赢不赢且不说,就说明天谁会死在战场上?栖夜哥哥?穆折清?阿照? 她预感到阿照和穆折清身上有都有那种死亡气息,这是什么征兆,她究竟是关心他们,还是在盼着他们死啊! 见高阳蹙着眉头沉思,穆折清打断她,“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我酌情回答。” 被穆折清这么一问,高阳一愣,“我倒是有很多问题,不知从何问起。” “既然如此,那就别问了。” 高阳沉默半天不说话,起身走出了帐篷,刚走出门口,又折回来支支吾吾问道,“穆折清,你......就不能见阿照一面吗?” 穆折清愣了一下,拇指和食指来回揉搓,良久抬头对上高阳的眸子,“没必要。” 没必要,穆折清这样的人,既然说了没必要,说再多也没用。高阳走出帐篷,今天的穆折清不一样,格外不一样。 刚走出几步,穆折清追出来和高阳说了一句话,“有一句肺腑之言奉劝你,我大哥是真心待你。” 正午时分,甘泉县城外,秋风萧瑟,枯草黯然,长空不存在云气,金灿斜阳灼烤大地,风卷尘沙,遥遥几声马鸣,军旗烈烈而舞,兵戈闪闪其辉。 朝廷大军和高贼势力在此开战,两相阵定,穆折清勒住躁动不安的战马,他身旁是杨关河,右侧是李开。 对面大军首要位置是高瞻峋,身旁是高栖夜。 杨关河是昔日跟随镇离王的老将,他精通兵法,战场经验丰富,穆哲枫称他一句仲父,自然穆折清也叫他叔父,这样的公私关系,他和穆折清自然是配合默契。 杨关河骑着高大的骏马出列,“高瞻峋,你可之罪!你恶积祸盈,万民唾骂,若是你主动投降,我念着往日的情谊,自会像皇上求情,老高,你就回头吧, 不要一错再错!” 高瞻峋出列回应,“杨大哥,事到如今,我还有回头之路吗?就算你求情,我就能活下来?就算真的活下来,我的目的,是要我这条贱命苟延残喘?我想要的,别人不知道,难道杨大哥,你也不知道吗? ” “老高,事已至此,皇上已经对你仁至义尽,至少十五年前,雁门关一事,皇上并没有降罪于你,非但没有降罪于你,反而册封你异姓郡王,试问天下之大,从古至今,有几个人能有这样的殊荣!” “殊荣,呸,我要这狗屁殊荣!张隽临那个狗皇帝,表面宅心仁厚的任君,他对我仁至义尽,他对隆恩浩荡。可实际上,我这十五年到底过的什么日子,生不如死,我日日躲在栖渊阁,我活的像个过街老鼠,我不能结交陕西官员,不能料理王府事物,甚至不能出席任何宴会,我连上街都被百姓唾骂,我算什么,我披着广平王的头衔,受着地狱的折磨。 杨大哥,杨将军,镇离王是我的恩师,当年我们一群人在战场意气风发,你还记得吗,当初你放言,我将是镇离王最出色的弟子,我将是大瑧下一代战神! 如今,你的那句话只怕是大瑧朝最大的笑话,老哥,你以为我为何变成这个样子!我愿意变成这样吗?哈哈.......” 杨关河沉默了,此时,两边黑压压几万的大军,就这样看着杨关河和高瞻峋。 他想了好久,张了张口,最终长叹气,转而对高瞻峋身侧的高栖夜说道,“高世子,我敬重你的声名,如今,我还是称呼你一句世子,不管怎样,你是无辜的,如今陕西瘟疫严重,医者父母心,看着成千上万人哀呼痛苦,高世子,你可曾有过痛心? 我是大瑧的将士,我代表皇上,代表大瑧的万民,请求世子不要被奸人所惑,你过来,只要你现在过来,我保证,我当着两方兵士,当着所有百姓的面,朝廷会对你既往不咎,你过来,陕西的瘟疫需要你,大瑧的子民需要你!” 高瞻峋听着这番可笑的劝降之语大笑,他留着长长的胡须,大笑起来胡须像像小动物向上翘的小尾巴,不停地向左右摇摆,显得像醉汉似的可笑。 他甚至没有下意识看向身旁的高栖夜,因为他一丝一毫也不担心高栖夜会叛变。 直到如今,两军交战在即,穆折清和杨关河还没有放弃劝降高栖夜,当初他们派高阳亲自过来劝降,高阳失败,险些把命丢了,如今要开战了,他们还要劝降,看来他们的确很需要高栖夜这个医仙,这也可以从侧面看出,长安附近城池的瘟疫有多严重 杨关河继续劝说,“栖夜,我知道,不,不光我知道,清将军、穆将军、宁王殿下、当今皇上,大瑧的臣民百姓,都知道一件事,你是高瞻峋的养子,你从小是高瞻峋养大教育,你叫他一声父亲,你欠他的,你不得以才服从于他,其实你的本心及其不愿,你是我大瑧的医仙,是大瑧的明珠天才啊,你该回来,只要你现在回来, 没有一个人会怪罪于你。” 高栖夜带着凄惨的笑容,“杨将军好手段,杀人先诛心,只是......不管我愿不愿意归降朝廷,如今的我正在父亲身侧,我身后是四万高军,四万疯狂的拥护高瞻峋的势力,我就算想过来,我有命能过来吗?你明知道我不可能过来,可在战场上,你依然要故意说上这一套,一来,可以向百姓表示,你们为了解陕西的瘟疫,可以不计前嫌,不追究我这个反贼,二来又可以很好的挑拨一下我们的父子关系,还没正式开战呢,我们这对父子主帅就要互相猜忌了,还真是妙啊!” 杨关河连忙反驳高栖夜,“栖夜,你所言确有理,战场之上诡道百出,然而你却误解了我的意思,我方才所言句句属实,高瞻峋,高栖夜虽然是你的养子,你的复仇工具,我就不信,他在你的膝下长了这十几年,你是铁石心肠吗?你就对他一点点感情也没有,你已经无药可救,你就大发慈悲放过栖夜吧,若他能够回头是岸,这就是他唯一的活路,高瞻峋,你听见没有! ” 杨关河见对面那个着银色盔甲,一身惊艳的高栖夜,听见这话他扭头看向高瞻峋,一时半会猜不出到底想什么,最起码,高栖夜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吧! 高瞻峋哈哈大笑,“杨将军,你真是打错了主意 ,莫说他一个棋子,即便我的亲生女儿高阳,我不照样可以杀她两次,更别提这个廉价养子,还有,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我就是铁石心肠又如何,我就是对高栖夜无情,他就算怨恨我,千怨万怨,却不可能背叛我,你不知道是为什么吧,告诉你吧,你永远都猜不到是为什么,哈哈......” 杨关河知道劝降没用了,他回头和穆折清使了一个眼神,穆折清给他一个回应的点头。 杨关河开始从高栖夜这边劝说,“栖夜,高瞻峋说你恨他,而他也知道你恨他,可你却不会背叛他,是吗?” 高栖夜不作答,杨关河明白,不回答便是默认,他继续说道,“就算你不为自己恨他,那......你在意你青梅竹马的妹妹吗?你在意高阳吗?你知不知道高瞻峋曾经两次要杀她,这些你都知道是吧!即便如此,你也要肝脑涂地为高瞻峋卖命?” 高栖夜终于开口,“我不是为高瞻峋卖命,杨将军,不必再说,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你今天就是奔死而来?好,高栖夜我问你,不管高瞻峋是不是冤情,他两次要杀高阳是不是事实!” “是!” “你不在意高阳了吗?你竟然可以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杨关河笃定,提到高阳才是高栖夜的弱点。 高栖夜像是失去了耐心,他终于说了实话,“你听好了,高阳的事情我不可能原谅他,高瞻峋的狗命我要定了!不过,我答应了他,要死就让他死在战场上,这一战不管输赢,不论他死没死,如果没死在战场上,那将是死在我手里。 ” 第一百四十二章 硝烟起3 - 旷影陵 - 南栎 杨关河没预想到,高瞻峋和高栖夜是这么复杂的关系,他不禁怀疑这样的劝说是不是在帮高栖夜,略加思索,遥遥问道,“世子,你说的可是真的?你......” 穆折清出列打断了杨关河的说话,“高栖夜,既如此,你本身也要杀高贼,那么这一战还有打的必要?你岂非自相矛盾?那么,你如今站在这是为了什么?不是为效忠高瞻峋,难道你对抗朝廷是给你自己报仇?还是说你脑子不清醒了,你就是要配合高贼挑起起战争,让这么多无辜的将士,为了你的愚蠢和滑稽付出血的代价?是吗,高医仙?” “不必废话!” 两军对持的距离,穆折清看不清高栖夜的眼神,只知道高栖夜说这话时,是他一惯的骄傲冷漠,苍凉何为。 穆折清道,“好,既要开战,高栖夜,自古以来开战总要个理由,你倒是告诉我, 你们师出何名? ” 高瞻峋大义凌然,慷慨激昂说着他沉默了十几年想说的话,“天下皆知,我们乃是义军,我们出兵自是有正当理由:此间邪最无耻之人,非其本则十恶不赦,而明为贤君,实则丧心病狂,以诡诈万民,诬罔天下,欺青史,竟亦自以为真之善......” 正当穆折清以为高瞻峋要滔滔不绝痛斥当今皇帝罪恶,没想到高瞻峋一个急速转弯,只听他骂到后面,突然改口道,“我要清君侧!” 听到这,如此端庄肃杀的场合,穆折清真的想放声发笑,反皇帝就反皇帝,难道高瞻峋造反了十几年,处心积虑谋划成功,终于和朝廷大军战场对峙,却发现自己连一个反皇帝的理由都拿不出,是该感叹皇帝确实手段高明,还是该感叹高瞻峋的无奈和滑稽。 杨关河问道,“清谁?” “张青坡那个奸贼!” 穆折清只是对着高栖夜笑,“很好,张青坡是不是千古奸臣暂且不论,高栖夜,你很可怜!” 高栖夜也不示弱,“清将军,彼此彼此,你也没好到哪里去,你打完这一战,只怕结局不比我好,怕就怕,就算你清将军大败高氏反贼,回去之后,也得含冤而死了,这自古以来将军没死在战场之上,似这样的罗刹将军,也会成和那迂腐将军一样的结局,那才是真的可笑吧!” “很好,开战!” “且慢!” 突然,两排将士齐齐让开一条道路,高阳骑着一匹马儿走过来,走至穆折清身边,却没看他一眼,而是从穆折清身边擦肩而过,向两军对峙的中间空地走去。 穆折清叫住高阳,“你要干什么,这里是战场!” 高阳扭头,她勾起略显妖艳的唇,“清将军,我来这里,是要和我父亲谈谈!” “你添什么乱,厉书,把她给我带回来。” 厉书道,“是!” 高阳冲着厉书喊,“站住,我不需要你过来,我不过有几句话和我父亲说说,说完我自会回来。” 穆折清道,“别理那个女人,去把她带回来!” 高阳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对准自己的喉咙,“你若敢过来一步,我当场血溅此地!” 厉书不敢上前,穆折清挥手示意厉书退下。 她一身红衣,骑着骏马,头上不簪任何发饰,长发飘扬,艳色惊人,就这样横在两军对峙中间。 穆折清对高阳大喊,“高阳,你给我听好了,你想怎样可以,你给我好好活着,否则我大哥饶不了我!” 高阳听完穆折清的话,她正过脸色,对着高瞻峋说道,“父亲,看见我没死,你很失望吧!” “的确失望,你今天出现在这里,是何意思?要和我做个了断?” “了断?我们不是早就做了断了吗?杀我一次不够,天湖山山顶,你又杀了我一次,我问你,表哥还活着吗?” “他活着还是死了,于你何关?这里是战场,不是你一个女人能来的地方,给我滚开!” 高阳又问高栖夜,“栖夜哥哥,白琰他还活着吗?” 高栖夜点点头。 白琰真的还活着,正中心脏没死,当真是奇迹,高阳得到了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答案。 高瞻峋扭头对高栖夜道,“你若还有一点点在意这个妹妹,就把她赶走,她横在两军中间,她想做什么,她这是找死!” 高栖夜道,“高阳你退下,两军交战,你在这里胡闹什么!” “栖夜哥哥, 你过来好不好,你早就看清楚了他的真面目,你明明知道他坏事做尽,你明明知道他杀了我两次,为什么你还要为他卖命,我不明白,不论皇上会怎么处置你,总比为那个高贼卖命罪孽小? ” 高瞻峋咆哮怒吼,“高贼也是你叫的吗?你这个不忠不孝的逆子,滚,再不滚开,我对你不客气!” 高阳冷笑,“你几时对我客气过!” “我算是明白了,你不为别的,就是过来捣乱吧!” 一阵狂风刮过,两方乌压压的军士骇然不动,高阳瘦弱的身子却被吹的歪倒,她抓着缰绳马鞍才能保持平衡,看着她这么幸苦,在场的将士有冲过去帮助美人的冲动。 这阵风似乎把刚刚那股剑拔弩张紧张感刮去了不少。明明应该是面临生死的时刻,大家都在一瞬间放松了下来,静静地看着这对滑稽的父女,这也算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前的一道甜品。 看着高阳一副绝不退让,决不罢休的样子,高瞻峋不再犹豫,但现场又远比现象的复杂,如果仅仅是交战,他可以不计生死,只需要血战。 可如今高阳出现,一是高阳的尴尬身份,对朝廷的影响,对穆折清这个主帅的影响,穆折清也不知道于什么原因,也许因为穆哲枫喜欢高阳,也许是什么别的原因,以及高阳本身皇帝继女的身份,张隽临对白芊画的百般宠爱 许多种原因,许多可能,总之如今的高阳对朝廷影响不小。 最重要的是,高栖夜,他身边最重要最得力的人高栖夜,他也在意高阳,高阳横在两军中间,如果平时以他的性子,必定早就下令弓箭手杀了高阳,可如今,他不得不顾虑起来。 即便他从来就知道,这一战他会输,就算是输也要输的轰轰烈烈,即便是死,而不是这般...... 如果高阳开战之际劝说成功了高栖夜,以高栖夜的威信,这一战多么可笑,完全不用打,只等着身后大军不战自败,统统做了俘虏。 那么他在十五年是为了什么? 可他无法阻止高阳,也无法对高阳动手。 于是几个人就这样僵在原地。高阳察觉到高瞻峋的意思,她看出此刻要高瞻峋拿她没办法,她就是要看他发疯,抓狂,当着众人面,溃败而逃,这个疯子,早就该死了。 高阳继续说道,“栖夜哥哥,既然你不是自愿为他,不是被他胁迫,如此,我实在想不到,你到底还有什理由站在他身旁,你为什么不过来,我是在救你,如果你是这样的情况下和朝廷开战,我不甘心你就毁了自己,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你过来,若你执意和朝廷作对那就踏着我的身体过去,不知道这样,你满意否! ” “我看你是找死!你给我滚开!”高瞻峋发出最后一次警告! “你为什么不杀我了?怎么你不敢啊!你又不是没杀过?高瞻峋,我就喜欢看到你这个样子,无计可施,气急败坏,疯狗癫狂,我只求你放过栖夜哥哥,放过他好不好!” 高瞻峋忍无可忍,“弓箭手准备!把这个孽障杀了!” 高栖夜怒目对高瞻峋,“谁敢?” “我有什么不敢,我又不是第一次杀她,这些你不是知道吗?放箭!” 高栖夜一声吼道,“我看谁敢!” 弓箭手兵士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完全不知道该听哪一方,想到高阳到底是高瞻峋的亲生女儿,大家都心照不宣,不准备放箭。 “高栖夜,有本事你就让这个女人退下,我不伤她!” “栖夜哥哥,你过来,你不过来,我不会走!” “你这个蠢货,高栖夜他真的敢走,他有命过来吗?若他敢过来,我的军队会将发射万箭,让他万箭穿心而死。”高瞻峋已经对高阳咬牙切齿。 高阳今天出现在战场就是如此的意外,穆折清可以说是毫无之情,可她在心理就是笃定,她和穆折清有一种模默契。 如果她劝说高栖夜,高栖夜真的快来,穆折清会在同一时间,开战,两军交战兵戈弓箭,混乱不堪,如果是别人的确危险,对与高栖夜这个天才来说,他的武功一直是个迷。 活着是没有问题的。 有问题就是高阳了,高阳一个弱女子,在那一瞬间能不能躲过千军万马,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穆折清也不会出这下策。 穆折清意识到高阳处境危险,一招手,厉书和明怀冰二人一手拿着一个盾,骑马到了高阳的身旁。 山头之上,寒风㴋㴋,几片金黄树叶掉落,一身青衣的男子瘫坐在枯草落叶地面,“那个女子,是......是高阳!” “是少夫人。” “她在那里要干什么 ,她不要命了吗?” 千禅作为一个局外人,没有明岱凌的关心则乱,他冷静的分析道,“这少夫人的事迹一直就挺传奇,到了京城后,就更传奇了,可以说是言行悖论加传奇,看她今天这一出,该是高瞻峋杠上了,高瞻峋是她的亲生父亲,竟要杀她两次,观她这副架势,早有预谋,并且,抱着以死的决心了。” 明岱凌相信千禅的分析判断,当他听到千禅说道以死的决心,他更是慌乱,“这个穆折清,这个混蛋,还有明怀冰这个混蛋,就是这么保护她,这两个废物。” 第一百四十三章 硝烟起4 - 旷影陵 - 南栎 这边,高瞻峋和高栖夜继续僵持,明怀冰和厉书来到高阳身旁,厉书说道,“说实话,这是我认识你以来,第一次见你有脑子的时候,若是不计生死的话,你这个身份,你这个气势做法真是妙啊,反正你也不要命了,临开战前,搞的敌军父子主帅自相残杀也不错。” 明怀冰见历书还在冷嘲热讽说着风凉话,真想一拳揍上去,“厉书大人,这个时候你就别说话了。” 他又看像高阳,作势还要拉住高阳,还没碰到高阳的手被她甩开。 明怀冰用很小的声音,小的只有身边的高阳和厉书可以听见,“别闹了,我们回去吧!” “我没有闹!” “我知道,高栖夜本不是真心向他,他也不会真心相信高栖夜,足够了,我们回去。” “你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不明白我最终的目的。” “你想怎么样?”明怀冰这一刻才发现,他越来不明白高阳,从前他一直以为足够懂。 “清将军,杨将军,李将军,我高阳在这里说明,高栖夜为他们所蛊惑,不得已而为之,我今天做的一切都是为他赎罪,你们听好了,只要高栖夜并没有过分举动,你们不该治他的罪!我今日之事,不管有没有功,我的功全部算在高栖夜名下。还烦请你们做一个见证,给皇上求个情。”高阳转了一个方向,可以同时看到穆折清和高瞻峋两边,说完这话,又看向高栖夜,“栖夜哥哥,你答应我,不管这一战结局如何, 你要是活着,陕西的瘟疫,你一定要去做!” 厉书还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要不是明怀冰拦着,估计他都要帮着高阳一块瞎闹,明怀冰失去了耐心,一把拽上高阳的手腕,“高阳你别胡闹了,你到底想怎样!” 对于明怀冰的劝告,高阳不放心上,只是甩开他的手,也不理会,对高瞻峋道,“父亲,我今天要送你一份大礼。” 无人知晓,高瞻峋对高阳的忍耐已经到了极点,他的确两次对高阳杀手,今天是他屈辱十几年的最重要的日子,等待十五年之久,要和朝廷做最终决断的日子,他像一个早已安排好生前事宜,写好遗书,万事俱备,就等着轰轰烈烈地奔赴阴间。 高阳出现战场的时候,他有一刻的愧疚和痛心,那个女娃是她的亲生女,她和白芊画有相似的容颜,她骑在马上,羞眉隐约,昭心灿烂,大红衣裙烈焰似火,娇艳夺目! 他看见她,就像看见了白芊画,那个......他深爱于心,却两相痛苦的妻子。 他是奸臣逆贼,屠百姓杀亲女,她成了皇后,正为中宫,母仪天下! 她永远不会原谅他了...... 想到这里,高瞻峋不禁喉咙哽咽,眼泪欲出,就在一瞬间,他立刻调整自己音调,假意自己还是疯狂无情的父亲,“孽障给我让开!” 也许是亲情血脉最后一点感应吧,高阳竟然感受到了高瞻峋愧疚的心,可是父亲啊,铸成大错,无法挽回,她给高瞻峋回馈了一遍高贼十恶,她含着泪水却一点不影响她慷慨激昂,痛斥奸贼的豪迈语调。 “弓箭手,放箭!”高瞻峋平静下达命令。 事到如今,没有办法回头了...... 弓箭手当然没有执行,因为他们再次被高栖夜咆哮的制止,只能看着这两父子争执。 高瞻峋道,“有违军令者杀无赦!” 一个弓箭手早就受够了这种局面,明明大战之即,一个女人突然跑出来,妄图阻止两方交战,高阳这个蠢女人再不死,只怕没完没了,高瞻峋一开口,他根本不顾及高栖夜,便毫不犹豫开弓放箭。 这是僵持许久以来,放出的第一箭.....这场滑稽的劝降谈判终于落幕。 明怀冰飞快跳至高阳的马上,带着她委身扑倒,躲过一箭,看着高阳有惊无险,高栖夜松了一口气,他一拳放倒身旁的高瞻峋,使得高瞻峋狼狈的摔下马,高栖夜跟着下来,冲着就要去收拾高瞻峋,几名领头副将终于反应过来,一齐扑过来控制住高栖夜。 高栖夜和几个副将扭打在一起,弓箭手,副将,整个高氏大军全部惊呆了眼,即将要开战,两个主帅竟然互相打了起来。 高栖夜一边应付接踵而来的副将,一边骂道高瞻峋,“高贼你就不配为人,你前几次要杀她算了,这次直接当着我的面杀,我忍无可忍,今天我就替天行道。” 高瞻峋到底是主帅,一群人无恙样将高栖夜控制住,赵忠勤跪在地上恳求高栖夜,“世子,我求您了,这里是战场啊,一切以后再说,我们要一致对外!” 高栖夜继续骂,“这狗东西就不是人,我和这种人一致对外真是耻辱!” 看着被摁在地上的高栖夜,高瞻峋一脚踹上去,“狗屁医仙,很好,你就看着高阳怎么死吧!” 高瞻峋亲手挽弓搭箭,“将士们听令,张隽临昏君残暴,残杀功臣,穷奢极欲,还伪装成贤明圣主,上呀,杀了高阳,杀了这些朝廷走狗!” 一瞬家两方将士犹如被唤醒的雄狮,他们披上厚甲,骑着战马,势不可挡向敌人冲去。 兵戈交锋,高军万箭齐发,穆折清同时下令,“开炮!” 震耳欲聋的炮声令高阳耳膜刺痛,耳边又响着巨大的炮声,骑马声,嘶打声,高阳被震得几近昏迷,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身边的明怀冰带着他跳了马,而后一直将他护在羽翼之下,他用整个身子遮挡她,而他自己受着千军万马的蹄印踩踏。 过了许久,感觉身边的明怀冰快要支撑不住,他嘴角的鲜血大颗滴在高阳脸上,他用宽大的袖子遮住高阳的脸面,至少这样,没人认出高阳,她也看不到战争的血腥和残酷。 他身子一颤的一颤的,高阳尝试一下想推开明怀冰的身体,让他少承受一起,可明怀冰的态度坚决,高阳硬是一刻都没有推动。 “明怀冰,你为了救我,何必呢?” “别说这么多了......” 明怀冰的声音虚弱无力,高阳知道他受了很重的伤。 只听见耳边一道清晰的声音女声传来,是阿照,“公主,阿照来迟了!” 还是阿照的声音,“你们是清将军的亲兵,你们听好了,清将军给你们下的命令,你们务必保护高阳公主,公主若有闪失,你们全部偿命!” 周遭乱哄哄的声音,一个亲兵道,“阿照大人,你可不要乱讲,我们乃是清将军的亲兵,我们职责是保护主将,若主将有闪失,我们都得死,要是为了救高阳公主,清将军出了意外,你承担的起?” “看到没有,清将军贴身腰牌,何况以清将军的武功,根本不需要你们操心,见此令牌如见清将军,你们想违抗军令!” 阿照说完这话,一剑劈死一个敌军,几个亲兵算是听进去了,他们几个互相配合,几人掩护,一个人过来将地上明怀冰拉起。 明怀冰被拉起,高阳终于得见天日,她抬眼看到第一幕是蔚蓝的天空,接下来是遍地血色厮杀,看见明怀冰两个胳膊和后背上一大片鲜血,受伤最重的是右腿,右腿有一个巨大的血窟窿,还不断涌出浓稠又鲜红的血。 明怀冰脸色苍白暗淡,他双眸费劲的抬了抬,好像随时要闭眼倒下去,他强忍痛楚安慰道,“不必为我担心。” 高阳撕扯自己袖子来给明怀冰包扎伤口,几个亲兵将地上的明怀冰和高阳团团围住, 阿照在不远处厮杀。 她从没见过沙场厮杀,这是第一次亲临战争,明怀冰的左手应是太多马儿踩踏受伤,后背一道触目惊心一尺长的刀伤,右手臂是帮高阳挡箭受伤,直到如今,那把插中的箭依然没有拔出来。 她看的心惊,简单的包扎根本无用,而周边的厮杀她一点忙也帮不上,她问周围护着她的亲兵,“这大概要打到几时?” “这是战场,生死不明,谁知道呢!看样子,高瞻峋那边的阵脚打乱,得小心!”一个亲兵一边杀敌,对高阳问题很不耐烦,但还是作答她。 “小心什么?”高阳揽着明怀冰受伤的右手臂,她左看又看,就是想不到,该怎么在如此极端的有限的条件下,给明怀冰处理伤口。 那个亲兵回答,“高瞻峋疯了,这一战他必输无疑,只怕他死还要拉上一个垫背,他阵脚打乱,全是因为你突然出现捣乱,他死也要拉着你做垫背!” 果不其然,不用那个亲兵说,高阳听到,有一队骑兵疯了一般望这边冲过来,为首的千夫长着红色甲胄,提着一把长枪,杀红了眼,“杀了高阳,誓死杀了高阳!” 这群人来势汹汹,他们看起来应该是高瞻峋的亲兵,他们用势不可当,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架势就为了杀一个高阳。 明怀冰跌跌撞撞推开面前的高阳,“快走,不要管我!” “你会死的!”高阳不肯松开明怀冰! “他们的目标不是我!” “我们丢下你,就算战场上无一人稀罕杀你,你受这么重的伤,也要被他们马儿踩死,我们若走,你必死无疑!” “别说了,生死关头,说什么都没意义,活下来才是王道!”明怀冰调动全部脑力,快速思考当下的局势,他知道,没有任何办法,没有谁来救,能活一个是一个吧! 第一一百四十四章 硝烟起5 - 旷影陵 - 南栎 阿照砍了几人,一脚甩开脚下的尸体,她焦急的冲过来,“公主,来不及了,那队铁骑来势汹汹,我们快走!” 慌忙去拉高阳,高阳却死死拽住明怀冰,她泪如雨下哀求道,“阿照我们不能走,太多人为我死,白琰险些丧命,明怀冰不可以,他们要杀的是我,你们走吧,求你带着明怀冰走。” “你清醒一点好不好,我不可能抛下你,就算我真的扔下你,我带走明怀冰,他这副样子也活不了,那我岂不是一个都救不了!” 这时那队彪悍的骑兵,已经砍杀了朝廷一支阻拦的队伍,他们目标坚定,死咬着高阳这边。 几个亲兵看见高阳和阿照磨磨蹭蹭烦的很,他们怒吼一声提着手里的刀剑向那队骑兵杀过去: “妈蛋,老子分明是清将军的亲兵,怎么跑过来保护你这个窝囊公主,这帮狗贼,还不信老子弄不死你们!” 阿照气得跪下来,“公主,我求求你走吧!” 高阳用力推开阿照,“为什么要管我,你不需要保护我,你们走吧!” 忍耐到了极点,阿照强忍想一掌打死高阳的冲动,一把揪住她的领子,对着她咆哮,“你以为我愿意保护你这个蠢货公主,要不是穆将军说,他说你如果死了,清将军就要陪葬,如若不然,我怎么可能管你这个蠢货!穆哲枫那个混蛋,你到底给了他什么好处,为了你,他连他弟弟都不顾。” “不会的,他只是说说而已,穆将军很在意穆折清这个弟弟,他不会,我求你们走吧,诸位,你们回去保护清将军!” “啊!”阿照抱着头痛苦的仰天长啸,随后她提着大刀冲过去。 两个亲兵死命护着高阳和明怀冰这边,阿照带着其他十人正面迎战!明怀冰极力想安慰高阳一番,不过此时的他没有任何力气,眼神迷离,视物昏花,随时要昏倒过去,他强撑着对高阳说道,“你别怕,我二哥会来救你,他会来的。” 说完这话便昏倒在高阳怀里。 接下来高阳身边的亲兵一个个死去,明明朝廷的军队要多上几倍,高瞻峋的四万人应有一半的人乱了阵脚,一大半被高栖夜下令撤走,而另外一万人是誓死效忠高瞻峋的死士,他们不可能撤,所谓哀兵必胜,而他们已经不是哀兵,而是疯狗。 身边的朝廷军队死伤过半,亲兵全部倒下,接着是阿照,她被那个骑兵首领砍中右腿,腹部也中了两箭,高阳将怀中的明怀冰放在地上,三步作两步冲过去接住阿照。 满地的鲜血,染红了大地,阿照也是遍地血人中的一个,她用最后力气说道,“清......清......” 这模糊不清的字眼使高阳听得费劲,她一个字也没懂,这时候地上的明怀冰自己醒来,一队朝廷人马过来援助,明怀冰告诉不远处的高阳,“她应该想说清将军。” “对......回......回......穆......”阿照艰难吐出几个字眼。 高阳自然是没听懂的,“你说什么?” 明怀冰道,“她想说,班师回朝之后,清将军的处境很危险,希望你一定劝动穆将军救救穆折清。” “是......答......” 这一次,高阳终于猜到了阿照的话,“我答应你,我一定尽我所能救穆折清!” 她回答完,见阿照心满意足点点头,她缓缓抬起一只血手,最后一眼望向了天空......她笑了,生前万丈红尘,死后一杯黄土,爱恨化做烟,那只手掉落,落在高阳身上。 她临死前看见穆折清了吗? 那可恶的穆折清,昨天她苦苦求他,求他见见阿照,就怕大战之后,再没有机会,那狠心的阎罗王偏就是不见,阿照,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了。 她没有流眼泪,说不出来是伤心还是不伤心,倒不是说,阿照只是一个女杀手,一个卑微的下属,不值得落泪,只是,突然就习惯了,人的命是如此卑贱不堪,明明昨天他们还朝夕相处,今天就这样阴阳相隔。 她想起昨天夜间,她见阿照没有穿一贯的黑色衣衫,而是破天荒地画上了精致的妆容,穿起了顾嫣的湘妃衣裙,打扮的娇羞可怜,她一定想在死前,让穆折清见到她女儿柔情的一面。 突然,明怀冰一声咆哮打乱高阳的思绪,“高阳,快躲开!” 后背一阵剧痛,她背后中了一剑,她身子本就虚弱,这一剑算是轻的,她没有当场毙命,她回头看去,是那个和阿照厮杀的骑兵首领,他凶狠恶煞的喊道,“你该死,我要替你父亲清理门户!” 那人头上和胸口一身血,她刚刚亲眼看见这个首领和阿照厮打了好久,早就精疲力尽,要不是他偷袭阿照阿照怎么可能会输,他一定是筋疲力尽,才不足以一剑砍死她。 她觉得好累,天上飞过几只大雁,四周的士兵还在拼命的厮杀,她很累,很困,迷迷糊糊中听见明怀冰一直在喊他的名字,累极了,她昏倒最后一刻,好像听见了穆折清的声音,还有......明岱凌的声音。 阿照,对不起了,我自己都没命活着,恐怕没有办法帮你救穆折清! 穆折清主帅内,明岱凌被人扣押着跪在一旁,一个副将拿着一卷公文汇报着战况,念完之后说道,“高瞻峋那条疯狗,要不是高栖夜及时撤走了所有人,恐怕这战还得打上一天一夜,他养的疯狗各个都不要命的架势,这一次我们虽赢,却赢得惨烈,死伤太多。” 另一一个副将站出来道,“高阳那个女娃子,她出来闹这一出是做什么,要不是她,怎么会把高瞻峋逼的这样疯,我看我们上一道集体折子,弹劾这个女人,死了这么多将士,她那条贱命够赔吗?” 李开出来反驳,“卢将军,此言差矣,其实高瞻峋死士只出动了一万人还不到,即便是这样,我们以六万人赢得如此惨状,若不是高阳公主出场前那一番捣乱,搞得高贼父子出生分歧 ,那高栖夜彻底跟高贼撕破脸皮,控制了余下两万多人,高栖夜这样做都是为了高阳,若非如此,我们只怕会更惨。让高贼以哀兵必胜的架势,用四万人赢我们六万也不是不可能。” “照你这样说,女那娃子这样一一番乱搞,我们不许怪罪她,相反她还是朝廷的功臣,皇上应该嘉奖她?” 第一百四十五章 硝烟起6 - 旷影陵 - 南栎 李开道:“难道不是吗?诸位都在场,是非公正自在人心。” “一派胡言!” 面对这老将军的指责,就按职位来说,李开还在这老将军在上,他是穆哲枫的心腹,行事风格和穆哲枫大不相同,穆哲枫骄傲自信,刚劲干脆,而他虽是武将,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儒雅气息,他保持着风度,对这个老将军的失礼并没有生气,拱手对老将军道: “我虽是晚辈,原本不该如此反驳前辈卢将军,只是见不得有人把硬生生的有功之人,污蔑成罪人!高阳公主这一生,已经很不容易,如果是卢将军你,亲眼见自己父兄和朝廷大战一团,还能如此坚定站在朝廷这一边,你能做到吗? ” 卢将军把玩摩擦着满手老茧的双手冷笑,“你不说我都忘了,我竟然忘了你是穆哲枫身边的人,自然是向着高阳,毕竟高阳是穆哲的女人嘛!” 穆折清一掌拍在帅案上,下一秒,一把寒光凛凛的剑抵在卢将军的喉间,“卢飞,别我在面前摆你元老的架子,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你们议论可以,不要妄谈我大哥!” 卢飞缩了架势,这叫尽捡着软柿子来捏,他原本就打定李开生性脾气好,温文尔雅,断断不会不给他这个元老面子!可穆折清一出手,他当然清楚鉴鹰司那个阎罗王是什么脾气! 当即便不再说话。 明岱凌一把甩开身边扣押的人,自己站起来,“你说什么,穆哲枫和高阳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整个帐篷的人无人不知,但无人敢回答他。 他冲到穆折清面前,“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穆折清不理会,这时扬关河过来劝道,“清将军,有话好好说,你先把指着卢将军的剑放下!” 穆折清手上的剑不曾动一下,也不理明岱凌,扬关河知道穆折清的脾气,他只能换一种方法劝道,“清儿,你扬叔叔的话都不听了吗?咱们军人的剑只能对着敌人!” 甩开那把剑,剑光呼啸,差一毫间便要碰到卢飞的喉管,卢飞惊吓的额头冒汗,穆折清十分厌恶看了他一眼,坐回主帅位置。 明岱凌继续问道刚刚的问题,“清将军,高阳公主到底发生什么事?她和穆将军不可能的,一定是谣传!” 穆折清冷冷答道,“既知道是谣传,那还问个什么。” 明岱凌喘着粗气,穆折清的话他显然是不信,他根本也没指望穆折清会说实话,何况还是当着众人的面,但他刚刚还是试探出了什么,以穆折清那个种骄傲的性子,如果真是谣传,他这样发问,穆折清一定会气的大怒,甚至会用剑指着大骂他,“你还说这些屁话,你自己女人自己管好,别来诋毁我大哥的声誉,然而穆折清的态度,竟是很冷淡回复一句,“是谣传还问什么?” 如果是别人自然是看不出什么猫腻,他看出来了,他捕捉到穆折清有一丝丝的心虚,所以,这事情极有可能是真实。 不可能,他不信。 “高阳在哪?我要见他!”明岱凌不再执着从穆折清这里得到答案,转而问向高阳。 穆折清一挥手,几个兵士将明岱凌扣下,重新跪倒在地,他居高临下看着明岱凌,“你失踪将近一年的时间,这一年你去了哪,做了什么?或者说投奔了谁?如今,你又然出现,如果不是高阳快要死了,也不可能逼的你现身救他,你说说,我该怎么处置你啊,你有能力证明你的清白吗?” “我的清白,笑话,我本就是清白之人,为何还要自证清白!清将军,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当今皇上若是不信明家的人,不信我的父亲,怎么会派我父亲清缴白莲教会?清将军,你不能这么断章取义如此定我的罪过?” 明岱凌没有反抗,任由他们扣住自己,向穆折清辩解道。 “那你倒说说,你这一年究竟去了哪里?” “当年,高阳受刑,她是我的妻子,我不能救她,我愧疚痛苦,精神恍惚,所以消失不见,那一年,我也不知我去了那里,我只知道,我日日浑浑噩噩,四处寻她。” “你去找高阳?当时,是高栖夜救走了高阳,你去找她,说明你来了陕西,你就没有和你的老丈人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穆折清,你有什么证据!”明岱凌当即跳起来反驳这话。 “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自己的清白!身为朝廷的臣子,无缘无故的在江西地带失踪,一走走了一年多,如今开战,你带着一千人突然出现了,朝廷不许养私兵,你这样算什么?” “他们只是山上的贼匪,清将军,你能不能让我先见高阳,她现在在哪,我要见她。” “明岱凌,你还是先顾你自己吧,来人把明岱凌等人锁上囚车,严加看管。”穆折清漠然下令关押明岱凌。 “是!” 明岱凌的举止明显有异,然后满帐的人并没有对明岱凌怎么攻击,大抵还是顾及着南雄侯的身份,南雄侯行为颇多疑点,皇上依然对他委以重任重任,派他去江西剿灭白莲教,何况他一向有一种本事,总是逢凶化吉,无人能将其扳倒。在根本不了解明侯到底什么处境的情况下,根本不敢轻易得罪,自然也没人敢得罪南雄侯最宠爱的儿子。 被关押在囚车的明岱凌日日吵闹喊叫要见高阳,穆折清被他吵的头疼,半夜披着一件大氅,带着明岱凌来到高阳的帐内,却却并未给他松绑。 这边,李开又带了两个军医来,穆折清问道,“高阳公主怎么样了?” 年长的军医犹豫半响,看看穆折清又看看被捆着的明岱凌,生怕一不小心,说错了话,明岱凌一激动,要冲过来杀了他。 “公主后背的伤很重,失血过多,还有公主原本有头疼症和轻微的心症,老夫以为这几日公主虽然不会醒,但会发作几次头痛症,没想到头痛症也不犯了,偏没醒过来,一次都没醒来,这反而是下官担心的事!” “会怎么样!” 穆折清长叹气,问道。 那军医跪在地上,他身旁的年轻军医也跟着跪地,“下官无能,实在不知这病该如何治下去了,照理来说,下官的针灸法以刺激,最起码能刺激公主头部,让她头痛发作,头痛刺激后,便能醒来一两次,如今这样一直昏睡,下官实在无能,不得解,若能请来医仙高栖夜,或许能解。” 第一百四十六章 硝烟起7 - 旷影陵 - 南栎 果然穆折清还没说话,明岱凌凶狠扑向老军医骂骂咧咧,“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我只问你,她现在伤怎么样?会不会致命?” “依下官看,致命暂时不会,但不知她几时醒来,若一直不醒来,水米进不了,那......很危险”老者军医说完,立马跪在地上请罪,“清将军,高阳公主有救,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让高栖夜来医她,要是过了最好时机,只怕凶多吉少,这医仙是高阳公主的哥哥,他一定会救的!” 明岱凌一用力挣脱了身上绳索,上前抓住那个老军医的领子,“什么叫最佳时机,最多可以多久?” “明大人以为,正常人能不吃不喝多久?” 甩开军医,明岱凌神色严肃担忧,他一直看着床榻上躺着高阳,脚下却不敢挪步,他低沉声音,像是对军医说,又像是对自己说。“我会想办法把高栖夜弄过来,你一定保住高阳。” 看着明岱凌这副情情爱爱,腻腻歪歪的摸样,穆折清拢了陇身上的大氅,满脸的嘲讽,“明岱凌,你倒是想得好,可惜,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身份,你这可疑的身份,我要是放你走,我就成傻子了!行了,你的老情人也看够了,回你该回的地方。” 明岱凌听到这话焦急不堪,难道又像天湖山脚下那次,匆匆和高阳见一面又要分离,他终于鼓足勇气跑到高阳的床榻前。穆折清好像生怕明岱凌碰到高阳,立马吩咐人把明岱凌拖走押回囚车。 明岱凌被押走的时候,穆折清说了最后一句话,“这一战还没有完结,我给你一次机会,你既可以找高栖夜来救高阳,又能帮高阳一把,就看你肯不肯做了。” “什么意思?” 穆折清不予应答,带着他的侍从离开高阳的帐篷,明岱凌同时被侍卫拖走,他看着高阳的方向依依不舍。 漆黑的夜,天上无月,军营里一副戒备森严,随时待战气象,穆折清选营地势,水源,望楼设置都是如此恰当巧妙,夜间的寒风大,明岱凌穿着单薄的衣裳却并不觉得冷,并不是真的不冷,只是他一直想着高阳,一直在思索穆折清那句说了一半的话。 偶尔传来几声士兵巡逻的声音,明岱凌静静思量,穆折清话说一半,另一半就是留给他自己揣摩。 那一战,忠于高瞻峋的死士疯狂至极,朝廷赢得惨烈,而那忠于高贼死士一万死士基本上死伤殆尽,其余撤走的三万人,大部分都是高栖夜撤走,既然高栖夜能够撤走,说明他的能力还足以威慑,至今,高氏军的大局,应该是高栖夜控制。 但也有一种可能,高栖夜毕竟年轻,高瞻峋处心积虑十五年,他如此疯狂极端,又防备高栖夜,也有可能他早有对付高栖夜应对之策,如果高栖夜和高瞻峋之间,赢得是高瞻峋,那么剩下三万人还是巨大祸害,这一战当然没完。 而且退一万步讲,即便高栖夜已经完全控制高瞻峋,而且对他恨之入骨,甚至杀了他,杀了之后呢,高栖夜领导的三万残军会怎么样? 高栖夜又不傻,从他决定和高瞻峋对战朝廷之时,他就已经列为反臣,高阳劝降一次不动,临开战前,高阳和杨关河都劝降高栖夜失败,既是这样,更加坚定他发贼逆臣的身份,就算他撤走了三万军,难道他反贼的身份能轻易洗干净? 如此处境的高栖夜,接下来会有什么举动,高阳是他妹妹,他当然想救,可他该如何施救,抛下他身后的三万的高军,只身来到敌军大营救高阳吗? 三万大军群龙无首,等着乖乖投降到朝廷麾下? 如果一切真是这样简单就好了,高栖夜既不是真心帮高瞻峋,又帮着高瞻峋对付朝廷,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明岱凌思虑琢磨了一夜,终于想通了穆折清的意思,第二天他叫看守囚车的兵士去找穆折清,答复穆折清:他愿意做。 为了高阳,他什么都愿意做。 第二日深夜,明岱凌率领一支奇兵,连夜偷袭高瞻峋大营,将他们的粮草烧的一干二净,险些亲手摘了高瞻峋人头,而他临走时,也给高栖夜留下一封秘信。 回来后,明岱凌毕竟也是立功一件,穆折清并没有再关押他,只是他出行有人监视。 失去了穆折清的束缚,这一次他光明正大走至高阳的帐内,刚好明怀冰冰也在。此时的明怀冰因为腿脚受伤严重,一条腿直接骨折,他着一身素色袍服坐在轮椅上。 高阳安静地躺在床上,丹栀正用帕子沾水润湿高阳的唇角。 明岱凌盯着高阳看了很久很久,却不敢上前触碰,他身边两个盯着他的鉴鹰卫,一直提醒他不许碰高阳一根手指。 真是可笑,他明岱凌是高阳的丈夫,穆折清是什么立场,以什么理由阻止他不许触碰高阳。 穆折清的举动,更加说明那个流言是真的,高阳和穆哲枫真有私情?那他算什么?高阳真的移情别恋了吗? 即便没有两个鉴鹰卫的警告,他也不敢碰高阳,他的愧疚,爱恨,痛苦,每一个情绪都在施法阻扰他,明明近在眼前的心上人,却是如此的遥远。 高阳不会原谅他了,他永远没有资格碰她了吧。 他呆呆望着高阳许久,这才想起身边坐着轮椅的明怀冰,他打量明怀冰全身的伤势,看着他脚上包扎层层叠叠的白布。 他轻声问道,“你的腿没事吧,该不会......” 明怀冰浅浅一笑,“二哥不用担心,我没事,腿应该废不了。现在伤得重站不起来,修养几个月就好了!” “那就好!” “昨日那场偷袭,你们干的不错,大杀了高瞻峋的锐气,我想知道,高栖夜那封信你写的什么?是劝降信吗?”明怀冰坐在轮椅上问道,身后许由推着明怀冰。 明岱凌忽然觉得,这帐内无关男人也太多了,明怀冰和许由主仆,他身后两个鉴鹰卫,床榻上的高阳都在这几人视线之下,一想到这,他快速上前,打下了高阳床榻前一道帘子。 看着高阳的身影被一道珠帘隔绝,明岱凌满意回过头来答复,“当然不是,穆折清当我是傻子,让我写劝降信给高栖夜?” “哦?怎么说?” “你明知故问,明怀冰,我刚想要感谢你救了二嫂,如今又想骂你,你为什么总喜欢一副自以为很聪明,别人都是傻子的模样?那高栖夜如今的处境,就算他降了,就算他是医仙,拯救了瘟疫的万千百姓,那又如何,那还不是罪臣,是罪臣的养子,跟着高贼蓄意谋反了十五年! 我写信劝降,能保证他投降之后,让他活着,既不能保证,为何要写,况且,若因为我劝动了高栖夜归降朝廷,之后他解了瘟疫,把他利用完了,朝廷再来秋后算账,高栖夜出了什么事,高阳会恨死我!” “说的没错,只是这样僵持也不是办法,高阳若是迟迟不醒。高栖夜不归降来救,高阳该怎么办?” “谁让你叫高阳,高阳也是你叫的?”明岱凌怒意可不小,这已经记不清第几次了,明怀冰到底是第几次对高阳直呼其名,他明明是小叔子,他凭什么这样叫,莫非这该死的明怀冰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二嫂......”明怀冰感到惭愧,他开口闭口“高阳”确实不合适,他想了想,继续问道刚刚的事,“那二哥留给高栖夜的信究竟是什么?” “我只是给栖夜出了一个很好的主意,也是迄今为止,破这场局最好的办法!” “是何办法?” “叫他亲手杀了高瞻峋,将高瞻峋的人头交给穆折清,再说开战前他就和穆折清里应外对付高贼!”明岱凌回答。 这是明岱凌在寒风黑夜的囚车里琢磨了一晚上的成果,眼下情形,唯有如此是最好的办法,穆折清支支吾吾,说一半留一半,不就是等着他来做这件事。 如今这世道,各个都装着深沉,什么事都知道算计别人来做,穆折清是断定他为了高阳什么都可以做,自然甘愿去做。 “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就明白什么......”明怀冰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说道。 “什么?” “你方才说什么?” “让他亲手杀了高贼,?” “后面那句。” “高栖夜开战前和穆折清里应外合!” “对,就是这句,原来是这样!难道我想破脑壳也不想不到。”明怀冰轻拍上自己的头,显然是思索这个问题,想了许久。 “你在说什么?”明岱凌皱起眉头,明怀冰每次故作深沉时,就是最讨人厌的时候。 “二哥,看来,清将军早就是这个注意,只是故意把这个机会让给你,他又帮你了一回。” 对于明怀冰的的话,明岱凌并没有明白,不过,他知道明怀冰说的应该是真的,他原本想开口询问清楚,一想到开口问了,明怀冰不吝赐教的模样,他就恼火,算了,还是不问。 他只是点点头,假装听懂了明怀冰说的话。 明怀冰又继续问道,“二哥,看来清将军是有意帮你,你也不用太担心。” “我不担心我自己,我只是担心高阳。” “高栖夜不会不管她的。” “我知道高栖夜不会,那你呢,明怀冰,自从高阳回了京城,你是什么身份啊,你几次三番接近高阳,连我都知道,你和穆折清分别带她去了皇陵,你们想做什么,你为什么总是缠着你二嫂,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合适解释! ” 第一百四十七章 飘零梦 - 旷影陵 - 南栎 红尘轮回大梦初醒,绿水里去浮华一醉,昏睡造梦,醒来飘零,高贼身死,高阳封镇国公主 “如果我说,我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她,你相信我吗?”明怀冰知道,再好的解释理由无用,如果二哥相信他,不解释也会相信,可他二哥的脾性,偏就是出了名的猜忌多疑。 “明怀冰,你生的一张巧嘴,如今巧嘴的功夫不稀罕使出来了是吗?直接拿这样一个理由敷衍我!” 对于明怀冰的说辞,明岱凌更是恼怒,穆折清,明怀冰与高阳关系实属不一般,屡次三番救她,还要莫名其妙带她去什么皇陵,这样的异常的举动,谁都看出,关系非同寻常,哪怕明怀冰现场编个理由出来,他还不至于那么生气,如今是解释都懒得解释态度,看的他厌烦至极,刚才那么一点点怜惜他受伤做轮椅的心都没有了。 “那么二哥,我只问一句,如果不在意她的安危,在战场之上,我为什么要拼死保护她,二哥你认为我是为什么呢?” “谁知道你这样古怪的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不管明怀冰如何说,明岱凌就是不信。 “我现在告诉你,我之所以救二嫂,有一半的原因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是我最在意的二哥,你对二嫂愧疚,我是替你保护她!另外一半是因为,我真心拿她当朋友,我视她为知己,不可能看着她死!” 明岱凌皱紧了眉头,这话让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明怀冰那种人,总是那样的腔调,油嘴滑舌,八面玲珑,即便他根本没有这样的心思,也能给你现编出一个。 也许明怀冰说的是实话,也许他真的在意他们之间的兄弟情。 其实,明岱凌问自己内心,他是有点相信的,他第一眼进来帐篷时,看见昏睡高阳的同时,他也看到了轮椅上的明怀冰,他打心里想关心三弟。 可这个讨人厌的三弟回回都这样,还不待他的关心说这口,这个心思古怪,自诩机智的多才三弟,总会提前说一大堆试探的话,最后猜中他内心的所思所想,然后显得自己多么机智聪明! 三弟越是这个腔调,他越是恶心,如果三弟从一开始就不说话,也许他还会出于关切兄弟,对他好言几句。 就像如今,明怀冰的说辞从理论上来说也是合情合理,可从他的嘴巴里吐出来,就是变了味,总感觉这话里有几分算计。 明岱凌也不想和明怀冰废话,“你伤得重,早些回去歇息吧!” 许由推着明怀冰轮椅往门卫走去,明岱凌突然又开口,“三弟,如果你说的是真话, 好,我就不妨信你,之前我不在,多谢你照顾你二嫂,我如今回来了,你就少接近她,若你还鬼鬼祟祟接近他,你这个谎言将不攻自破。” “多谢二哥赐教!” 穆折清一直在忙着收拾残局,明岱凌的那封信之后,也没有见到高栖夜有什么动静,不知道高栖夜究竟是个什么打算。 这日明怀冰推着轮椅来找穆折清,大致意思是,他的亲二哥明岱凌嫌疑未解,不宜这样自由出入军中,假如真的有变动,也不好说。 明怀冰的意思,穆折清一眼看透,看似是为了朝廷着想,其实也是为明岱凌打算,假如军中真的出了什么变数,明岱凌如果一直关在囚车了,也算是洗脱了罪名。 穆折清也不知道怎么了,许是预感到自己大限已至,有句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明明是他是那么刁钻刻薄的一个人,可如今, 每个人的请求,只要向他开口,他轻易就答应了。 他轻易就帮明岱凌一臂之力,他轻易就答应了明怀冰的请求,明岱凌又从重新回了囚车。 高阳已经睡了七八如,她嘴唇蜡白,身体消瘦,那张好看的脸瘦成一把骨头,穆折清真不知道,她到底还能撑多久,高阳千万不能死他手里面。 这日,高瞻峋军营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到,双方既不退让也不开战,穆折清一时不知道高瞻峋大营究竟是什么情况,正想着派厉书潜伏过去打探一番。 厉书听完了穆折清的吩咐,凭他的本事,潜伏在敌军大营自然是没有问题,何况高瞻峋的大营内已经乱成这副模样。 厉书跪在地上回应道,“誓死完成清将军之命!” “嗯,你下去吧。” 夜莺啼唱,蛙鸣声声,穆折清发呆了一阵,才想起太阳早已下山,已入夜色,时辰过的真快,回头一看,厉书还地上跪着,他诧异问道,“你怎么还在这?” 厉书却不肯起来,今晚的月色并不算亮堂,看不清楚厉书的整张脸的表情,但穆折清还是感受到他整个人无比肃穆和庄重。 穆折清看出来了,他问道,“又想说什么?” “属下不知道当不当说。” “你说吧!” “阿照死了,您知道吗?” “知道。” 阿照死了他当然知道,他穆折清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这个历书今天刻意提到阿照,是要为阿照讨个公道吗?若他要讨这个公道也行,此时的他,无精打采,毫无斗志,即便是历书要杀他,又有什么不可以,反正回了京城也是一个死。 “那么...清将军就不想问什么关于阿照之事?” “没什么好问的。”穆折清的语气平淡,他这副样子,历书看了一定很想揍他吧。 “原来清将军心里是如此的无情寡义,难道在您的心里,除却陆覃儿,别人的命都是草菅吗?” 穆折清对着月光哈哈大笑,“别人的命我不知道,我倒是知道,我自己的命就是草菅!” 隶书板着脸,眉宇之间都透着怨恨和不满,沉吟片刻,“既如此,属下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他起身,递给给穆折清一个骨灰罐子。 穆折清一愣,他竟然都不曾留意,刚刚厉书手里带着一个骨灰罐子。 阿照只是鉴鹰司一个下属,死在战场也算死得其所,为什么要单独把骨灰给他,他是阿照什么人阿。 沉默一会,终究还是接了。 那坛骨灰清幽沉重,那不是别的,是阿照的性命骨灰,是她留存在世间的唯一的东西了,他将那骨灰捧起放在心口。 随后又放下,放在面前的土堆上,他抬头看月,今晚的月亮只有半月,它半躲在云后面,月亮周围星星点点,他们眨巴着眼睛,俯视这地上受苦受难的人们。 他看着看着,似乎天上的月亮蜕变成一道光滑的镜子,闪着幽幽的白光,若隐若现,看的人昏昏欲睡,看的人出现幻觉,他依稀间又看到那个黑色衣裙女子。 那年是一个夏天,昊日当空,穆折清明明赢了他的对手,却被教官惩罚在校场暴晒罚跪,理由是他用卑鄙无耻的手段赢了。 穆折清恨得牙痒痒,鉴鹰司难道是什么光明正经的衙门,他手段怎么就不行,他大声辩解,“卑鄙无耻又如何,不管是什么手段,总之是我赢了他,若他对手不是我,而是真正的敌人,他早就死了!” 那个教官一脚将少年穆折清踢翻,怒声喝道,“卑鄙,你这小年纪,就学会这些歪门邪道,亏你还是慕容夫人亲手带出来的,真是丢人现眼。” 最后的最后穆折清还是在校场罚跪一天一夜,虽然他认罚,他绝不认同狗屁教官的说法,他一直在等着,等待时机成熟,好好收拾这个狗屁教官。 蝉声聒噪,烈日炎炎,少年穆折清跪的汗流夹背,这时候走来一个玄衣少女,她扎着长发,穿的干练清爽,圆圆的脸颊,尽显娇羞和青涩。 穆折清第一反应是这个女孩子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鉴鹰司的训练校场上。 那黑衣少女讪讪笑着,好像是在和穆折清打招呼,他很少和女孩子打交道,一时竟然不知道是该对她微笑,还是和她说什么,他尚在思考,那少女嗖地一下跑出校场。 穆折清想,走了就走了吧。 不一会,那少女竟然提了一个篮子过来,他这次看清楚了,那少女确实是冲着他来的,因为这诺大的训练场上,只有东侧和南侧有几个练习射箭之人,唯有他这边,似乎人人躲避他,所以他周围竟然空无一人。 那少女除了来找他,还是找谁? 一眨眼,那黑衣少女已经来到穆折清身旁,穆折清半晌没反应过来,那少女率先开口说道,“我听他们叫你阿清!” 阳光下,她白皙的脸颊晒得微红,脸颊上一坨红晕更是明显,让他怀疑这不是阳光所晒,更像是见到心仪的少年。 “我是叫阿清?姑娘有何赐教?” “你一天没吃东西吧,我给你带了酒水和烧饼。”少女嘿嘿笑道,说着打开篮子里的物件。 穆折清刚想开口,却马上被打开篮子后的饼香吸引,他从早晨罚跪到现在,早已饥肠辘辘,又饿又渴,他大口咽着口水,极力控制自己,“姑娘......你这是给我带的吗?你为何要......你我素不相识?” “谁说素不相识了,我是鉴鹰卫死士,我们是同僚,说不定以后要一起经历生死!” 穆折清一惊,“你也是鉴鹰卫?鉴鹰司竟然有女人?” 第一百四十八章 飘零梦2 - 旷影陵 - 南栎 鉴鹰卫有女人这件事他确实不知情,加入鉴鹰司这么久,他除了认识鬼影,教官,还有那几个经常欺负他的恶棍,其他时间,他基本不在鉴鹰司,他只要一得空,便徒步走上三十里,去城外的牡丹山找慕容夫人,慕容夫人就像他的师傅,他的知己,他的母亲。 虽然慕容夫人从未承认过,没关系,他单方面认也好。 阿照觉得好笑,将篮子放在地上掩面笑了一阵,她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一点柔和,又带着一点豪迈,“你是头一回知道吗?好了,你快吃吧,要不然都凉了,这些烧饼是我偷偷去厨房给你烧的。” 穆折清实在饥饿,也不再说什么感激的话,从篮子里的提起一壶酒往嘴里灌,烧饼大口大口吃起来,几个烧饼一下子就被他清剿干净。 “我还没问你,你叫什么!” 因为穆折清跪着,所以她蹲着和他说话,她此时低着头,捏着裙角,良久,好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抬头和穆折清对视,“我叫阿照!” 穆折清对她感激一笑,“阿照姑娘,多谢你,我从前好像没见过你!” “我请求我的教官,把我调到你这支训练队,以后你会经常见到我了。” 又过了几年,穆折清终于如愿击败了鬼影当上了鉴鹰卫的指挥使,而他上任的第一件事,是亲手杀了他的教官,一剑毙命! 他说,那个教官什么也没教他就罢了,身为一个杀手教官,竟然满口正义侠义,大言不惭说什么正当手段,他将那个教官斩杀后,对着那群孩子说道,其实也没有比他小几岁。 他站在九级台阶之上,对台下的孩子说出来那句很简单,也很残忍的真相,“真正的杀手,不计手段,能赢就是本事!” 那个教官来头不算大,但举荐他大的人是皇上最信任的蔡将军,一提到蔡将军,差一点就要镇离王齐名的大瑧名将蔡诚挚,大瑧六部衙门,谁不要给他一个面子。 于是为教官打抱不平的人闹到蔡诚挚那里去,穆折清并没有和蔡将军对峙,只是一言不发跪在蔡教军面前请罪。 蔡诚挚问他,“这是为何?为何一句话都不解释?” “以蔡教军的英明,即便我不解释,将军也会公正判断。” 蔡诚挚笑笑,这事就这么莫名其妙了结,鉴鹰司各部的人云里雾里。 许直到现在,他们也没明白。 第二天阿照过来和穆折清道喜,庆祝他如愿当上了鉴鹰司指挥使,穆折清邀请她去了穆王府,去他的清楼,他亲手打开他卧室的房门,让阿照进去看。 阿照进去,看见了她此生不能忘记,也无法释怀的画面,房间里面是无数的画像,墙上挂的,书桌画案上摆着,地面上,成堆成山,那些画像都是同是一名女子。 穆折清站在门口轻声开口道,“阿照,那就是我的心上人——陆覃儿。” “她真美。”阿照说完这句话,慌忙跑开。 她怕,若再跑慢一点,她一定会人忍不住在他面前嚎啕大哭。 “我叫阿照,只是一个孤儿,所有没有姓氏。” “嗯,我也没有,穆姓是皇上的恩赐。” “我们是鉴鹰司死士,随时都会死吗?” “如果强大便不会死!” “我想跟你一起变强大!” “好,总有一天我会当上鉴鹰司的指挥使!你相信吗?” “我信!” 流年不知,大梦知晓,蜉蝣朝生夕死,我们鉴鹰卫死士的命比起蜉蝣,只怕更是卑贱,只是因为有你,我愿意活着,我喜欢活着,不管能活几天。 现在你告诉我,原来这场情爱还没开始,浮夜梦春缘起落空。 从那以后,阿照再也没有来找过穆折清。 过了好久,阿照求着一起去雁关,他耐不住的女人的再三请求,答应了,那年在雁关,那个年轻的掌柜假意对阿照好,诱骗阿照到菜园子欲兴不轨,他出手救了她。 之后,他们许久不说话,至于多久,他也不记得,他一向记性不好。 阿照的本是穆折清直系管辖的鉴鹰卫,穆折清把这些人员调动交给历书,有一次好像听历书偶然提起,派阿照去了苏杭地带,他只是嗯了一下,并没有多问。 有一回,穆哲枫在穆王府给他做生辰,他这种人,并不想举办什么寿宴,老百姓那么恨它,巴不得来参加他的忌日宴还差不多,后来举办了一个小宴,阿照也来了,晚上便歇在穆王府的客房。 花园沧浪亭里,穆折清悠哉靠在亭子边上,听着穆哲枫抚着瑶琴,突然穆哲枫弹到一半嘎然而止,穆折清问怎么了。 穆哲枫淡淡回答,“有人更希望你来抚琴。” “阿?”穆折清完全没明白穆哲枫的意思,只见穆哲枫扔下瑶琴就走,穆折清还来不及问个所以,人消失在蜿蜒的石子小道上。 阿照这才从一颗矮树下缓缓走出来,“连穆将军都发现我了,清将军竟然......” 穆折清看见阿照,莫名笑得灿烂,“阿照是你啊!” “清将军......”阿照站在亭子门口,似乎想进来,又不敢进来,她低下头,沉思良久,才说道,“我看见她了,她真美!” “你看见谁了?” “覃儿姑娘!” “噢,我记得历书把你派去江南一带执行什么任务......” 穆折清还说完,阿照打断他,继续说她刚刚想说的话,“她的眼睛真美,美的不可方物,她身上似乎有什么不同常人的气质,她的眼睛是泉水,是玉露,是星星,里面散发一种世间极美极静的气质,如果我是清将军,我也会喜欢她。” 穆折清看着阿照略带迷离的眼神,抬起上颚欲言又止。 最后他问道,“阿照,你怎么了......” 她抬头摸了摸左眼的泪,抬头仰视面前的穆折清,那眼神坚定无比,“清将军,没关系的,我可以和你一起守护她。” ...... 至于后面他怎么应答阿照,他有些记不清,他好像是说,你会找到属于你的归宿之类的话吧。 出战高贼的前一晚,那时他刚见完高阳,把写完陆覃儿的信交给了高阳,战场凶多吉少,若是往常,无论多凶险的局势,他无所畏惧,也不足以让他有半丝感伤和悲凉。 只是这一次,突然感觉,自己再没了往日意气风发和洒脱风流,他甚至想死在战场,他真的没有斗志了,这样意志消沉的的将军,一个主帅,一个杀手,是多么危险,他一定会死的比谁都快,他从前不舍得死去,不舍得离开覃儿,为什么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如此疲劳厌倦,他甘愿就死。 军中不可饮酒,这话对穆折清可没有用,寒霜很重,他只是披了一件薄薄外袍站在一片枯树下,饮着烈酒。 突然不远处,地面枯枝踩裂的声音,穆折清打起精神,浑身紧绷,正想查看是谁,继而又想起什么么,甚至没有扭头看上一眼,继续饮酒。 夜色中,一名女子轻轻走来,“清将军如今,都不愿看我一眼吗?” “阿照,你有什么事?”穆折清扭头看她,她和往常不一样,再不是一尘不变黑色衣裙,她梳着好看的发髻,头上插着银色蝴蝶发簪,着一身漂亮湘妃衣裙,额头上还画着梨花妆。 她这个样子穆折清从没见过,见多了她之前不变的仪态,今天这身打扮令他眼前一亮,说不上是心动,只是莫名有一种开心,那是一种从未体验的新鲜,还有男人天生欣赏美人之心。 他原本想赶阿照走,又不想赶了,说会话也好。 “清将军,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怕......今天不说,这一辈子都没机会!” “你只是高阳身边的护卫,你的职责就是保护好高阳公主,不需要上战场。” 阿照跪在地上,“你相信吗?雁门关那个掌柜,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我是为了气你,我在想,既然你不要我,我被他奸污又如何,我想看看,你会不会出手救我!” 穆折清拿酒的手愣在半空,关于雁门关那个恶心的掌柜,他救下阿照后,干劲利落把他杀了了事,根本没想这么多,从来没想过这一切竟然是阿照故意如此,想到这里,他看着跪地上的阿照,一阵愧疚之心涌上心头。 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应答阿照,长叹气,“你这又是何必?” “清将军一身的桀骜不驯,几案香酒,几案为殃,一身臭名,一身杀戮,除却这些,我还看到,深陷黑水污浊,依然可以心怀善念,可以劫富济贫,虽身不由己,做了错事,依然有你想要守护的,这比那些道貌岸然,伪善小人好太多,今生爱上你,绝不后悔!” 穆折清从回忆里缓过神,一滴清泪砸落在枯瘦的干草上,阿照的心声似乎感动天地,穿透阴阳相隔交界阻碍,飘至阳间,飘到穆折清的耳畔。 流年不知,大梦知晓,蜉蝣朝生夕死,我们鉴鹰卫死士的命比起蜉蝣,只怕更是卑贱,只是因为有你,我愿意活着,我喜欢活着,不管能活几天。 穆折清抬手灌了一口酒,“阿照,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若是......没有覃儿,也许....” 第一百四十九章 飘零梦3 - 旷影陵 - 南栎 帐内,一张帅案摆满了各式军务折子,床榻前的东侧床头,一身威风凌凌的银色铠甲,金光肃杀,令人望而生畏。 穆折清在帐篷内来回渡步,这已经将近半月的时间,历书从高瞻峋大营里打探来的消息是,高瞻峋被高栖夜彻底控制囚禁,可高栖夜的态度暧昧,几次拒绝谈和。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既不开战也不讲和,他倒是无所谓,着急的是高阳那边,高栖夜是医者,高阳的身子情况,高栖夜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高阳昏睡半月,半个月时间不吃不喝,还是重伤的病人,这样都没死,穆折清已经相当佩服,只是,若在耗下去,高阳只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穆折清真看不明白高栖夜,他一直以来很在意高阳,在战场之时,更是亲眼看见高瞻峋要对高阳下手,才愤然和高瞻峋撕破脸皮。 倘若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高阳,可如今高阳昏睡在榻上,世间除了他无人能救的情况下,他到底是在犹豫什么? 他难道一点不担心高阳吗?还是说另有打算? 难道就为了不肯轻易归降,所以拿着高阳的命去赌,这想想,实在不是高栖夜的行事风格。 穆折清想到这,越想越糊涂了,高栖夜到底要怎样?这高阳还救不救? 回忆起往事,穆折清的心绪复杂,以往每一次高阳遇险,他都是真心担心在意,可这一次突然就不那么在意了,可能是因为,往常高阳的遇险和他多多少少有关系。 他心有愧疚,所以才不顾一切去救高阳,这一次,高阳若真的的死了,穆哲枫如果要怪罪救怪罪吧。 他若想要我的命就拿去。 思来想去,他得出一个结论,这一次高阳的遇险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是高阳背着自己上战场,也是她故意寻死,人若一心求死,就是大罗菩萨来了也救不了,她死的话,最大的责任人高栖夜,他就不用承担愧疚和责任。 他回到案前擦着自己宝剑,这把青光剑还是高阳所赠,他随即放下,传唤一个亲兵进来把青光剑收好,眼不见,便不会再想起高阳。 主要是,这事情实在不是他能救的,他不是医仙,便是想救人也是爱莫能助。 晚间,穆折清清点了一遍士兵情况,吩咐加强巡逻,不可松懈,也就安心睡下了,睡到半夜突然醒来,总觉得心口有什么堵着难受,压得喘不了气。 他辗转反侧许久,最终披了一件外袍来到高阳的帐篷内,还没到进去,看见门口的丹栀一见他,吓地像见鬼一样,立马转过身去。 穆折清叫住她,“丹栀,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吗?今日是你值夜?” 那个白色身影,插着两根银簪子,银簪上面挂着两个银铃铛发着零零的声音,她似乎坐立不安的模样,轻声应道,“嗯。” 这声音如果不仔细辩听,听不出异常,可总觉得怪怪的,穆折清凭着直觉,总感觉这人有些古怪。 他问道,“你一直背对着我干嘛?高阳怎么样了?” 丹栀咳了几声,然后带着受了风寒咳嗽的声音说道,“我这几日犯了风寒,怕是感染给清将军,公主一直没醒来,清将军这三更半夜就不要进去了,免得被人看见又要起谣言了。” 穆折清彻底明白了,眼前这人根本不是丹栀,既然不是丹栀为什么要冒充丹栀,而且如此光明正大在军营冒充,听她的意思,并不想让他进去看高阳。 高阳身体如此虚弱,在战场上后背被砍伤,伤得这样重,竟然能够昏睡半个月还没死,这怎么可能呢?除非...... 穆折清装模做样咳了几声,“丹栀阿,我就是想看高阳公主病情怎么样,算了,你说的没错,如此三更半夜,我贸然进去的确不妥,丹栀,过几日是你的生辰,我会派人给你送来生辰礼物。” “丹栀”一直背对着穆折清,似乎着急想走,又碍着穆折清的面子,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又是一种带着心虚风寒的声音道,“我的生辰......如此那多谢清将军了。” 穆折清看着这一幕觉得好笑,这根本不是受了风寒导致声音特殊,而是刻意如此,她若开口正常说话,穆折清一定能够第一时间认出来。 “你快些回去歇息吧!”穆折清笑笑,却不揭穿这个假丹栀。 “丹栀”听了这话,整个人松了一口气,得到赦令一样,跑得飞快,看着那抹离去的白色身影,穆折清陷入沉思,高阳的身体纤弱,整个人瘦的剩把骨头,丹栀的背影和她看起来是有点像,仔细一看,后背腰身要比高阳宽大,而且丹栀的生辰早就过了,丹栀原本是穆折清的侍女,高阳不知道丹栀的生日也正常。 穆折清倒是想看看,这个假丹栀又要唱什么戏。 又过了几日,穆折清注意到,那个奇怪的冒充丹栀的人,每次都会在半夜偷偷和丹栀调换身份,然后半夜出去,而她自然是走去丹栀的帐篷,而后像一个饿死鬼一样,大吃大喝一顿。 这军营里的女人,只有高阳和她的侍女,以及死去的阿照,那么有谁会吃饱了撑着冒充丹栀,就为了半夜起来大吃大喝一顿? 除了那个白天躺在榻上,半死不活的高阳,他实在想不到还有谁? 这个蠢女人演得一出好戏。 这日皇上来了秘折,要尽快结束这一战,尽快班师回朝,穆折清正准备召集将领过来议事。 岂料这个时候明怀冰突然求见,他还是坐在轮椅上,穿了一件蓝白色衣袍,许由推着他进来。 穆折清道,“明公子,不知道你偷偷躲在什么地方,下了什么棋?” “清将军,高阳公主受了重伤昏睡半个月,您觉得......”明怀冰装作没听懂这话,而是绕开话题说起高阳。 “嗯?” “我们不该把这事禀报给皇上和朝廷的宁王殿下吗?” “她不是还没死吗?” 高阳到底也是公主的身份,在他穆折清大营出了事,他必定会第一时间汇报给皇上和京城,这些不用明怀冰问起,他肯定早已安排,明怀冰还要装模做样问这事,这更加定了穆折清的判断,高阳昏睡事情做文章的,背后就是明怀冰。 不管明怀怀冰和高阳到底打什么古怪主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意图,这些穆折清统统不感兴趣,他也不会去揭发举报他们,他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着完结陕西军事,回到京城等死。 对,这就是穆折清的个性,认死认哉,至于你们要搞什么事,随意。 “清将军,从这里到京城快马也要半个月,到长安也要七八天,来回一躺,皇后有什么话给高阳公主也是来不及。” “她昏睡,就算皇后亲自来,她难道就能听到吗?”穆折清转着手里的毛笔,玩味地看着明怀冰。 “大夫说,高阳公主昏睡,可能尚且有意识,若皇上和皇后能寄来一封慰问信,我念给她听,也许能够将她唤醒,那高栖夜迟迟不肯归降,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高阳死去吗?” 穆折清继续转着手上的毛笔,他冷笑道,“行啊,明三公子,你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吧,这样吧,高阳公主在战场之事,我早就禀报给长安的皇上,至于如何劝说皇上和皇后写信慰问唤醒高阳,笔给你,你写最合适!” 长安行宫,一个美丽的女子靠在宫墙内院红椅上,她两旁是盆景梅花,和布置好看的花堆展示,遥望外面的风景,她着一身紫色宫裙,眉眼惊人,容颜倾城,只是,她眼角里似乎蓄着泪花。 第一百五十章 飘零梦4 - 旷影陵 - 南栎 身边的女官给她披上银貂裘大氅,“皇后娘娘,外面冷,您进去吧,一会皇上来了又要心疼了。” 这时候一声尖细太监叫唤道,“皇上驾临皇后铅华殿。” 张隽临迫不及待下了撵轿,一下轿跑过去搂住那女子,“芊画,这外面风儿这样大,你在外面做什么!” 这个倾国倾城的女子正是高阳的亲生母亲,大瑧的一国之母,中宫皇后白芊画。 她有着和高阳相似的容颜,身上穿着绣牡丹的皇后常服,头顶云鬓插着名贵的珠宝钗环,手上带着一串沉香木佛珠,她似乎每日都在祈求诸天神佛,她穿戴着大瑧最名贵首饰,有着大瑧最尊贵的女人身份,然而她饱受苦痛。 她是忠国公白阙之妹,高贵身世,惊天容颜,大瑧三大美人之首,是皇上从小的梦中情人,惹得京城有身份男子朝思暮想,所有人都以为,她会理所当然成为皇后,十六年前却突然下嫁罪臣高瞻峋。 所有人都知道,这十几年来,高瞻峋像个过街老鼠一样躲在栖渊阁,白芊画日日以泪洗面。 一年前,皇上出巡长安,终于如愿将心爱的女人接回身边,白芊画伤好后,便在长安也要给白芊画举行皇后册封典礼。 张隽临将白芊画抱回内殿床榻上,吩咐宫女,“这里太冷,你们想冻死娘娘,快去把火盆的炭火点起来!” 一群宫女跪地上请罪,“皇上恕罪!” 白芊画苍白的脸盯着张隽临看,“皇上不用怪他们,是臣妾的意思。” “芊画,你前几天风寒病才好呢。” “臣妾想知道甘泉那边的战况如何,我的女儿怎么样了,她还活着吗?” 原本甘泉的军报,关系到高瞻峋和高阳,张隽临并不打算给白芊画看到,可那天,他在大殿看军报之时,岂料白芊画听到军报消息后,只身一人,闯进大殿,一把就夺了他手上的军报,当看到军报里写的是高阳横死在两军之间,苦苦哀求高栖夜归降朝廷,而后又骂出高贼十恶,高瞻峋气愤大怒,命令弓箭手杀了高阳。 看到这父女相残的一幕再次发生,白芊画一口鲜血吐出来,当场昏倒在他怀里,睡了好几天才醒来,这好不容易醒来,又是问高阳的事情,他自然要好好掂量什么该说,以免他的宝贝皇后又气出什么病。 “芊画,你不要着急,没事的。”张隽临抚着白芊画的手,见她的双手冰凉,不停揉搓,希望这样可以让白芊画双手温暖起来。 “你骗我,我想知道月儿到底怎么样了,她是我的亲生女儿,是我的骨血,我没有尽到母亲职责,从小我看见她,就想起那个薄情的男人,我迁怒她,我就对她不好,如今还无法阻止这场父女相残的悲剧,皇上,我就这么一个亲人了,我求你一定要救她!” 白芊画哭的梨花带雨,张隽临将白芊画揽在怀里,“不,是我没用,怪我当年放手,我失去了你十五年,也让你在高瞻峋那里受了十五年的委屈,是朕的过错,是朕对不起你!” “皇上,甘泉那边有没有消息?” “穆折清把高阳之事全部汇报给朕,朕知道高阳受了很多委屈,此番她为了劝降高栖夜,弱女子之身亲自上了战场,以前无古人的勇气劝自己哥哥回头是岸,和自己父亲对峙,她勇气可嘉,她是大瑧的功臣,朕一定会好好封赏她!明怀冰也上了一道折子,他说高阳昏睡半月,而且信使过来要七天,回去七天,又是半个月,也许,高阳会......撑不住。希望我们有什么话写给高阳,明怀冰在高阳床前朗诵我们的话,也许高阳是个奇迹,也许她能够醒过来......” 张隽临话还没说完,白芊画再次晕倒过去,张隽临将纤弱的美人拦在怀里,“我要是不告诉你,只怕你会更加恨我!” 白芊画昏睡过去,张隽临传来许多太医,只是开了一些安神的方子,说皇后的身体主要在心病。 他耐心等待白芊画醒过来,然后劝说白芊画把想说的话写下来,白芊画含泪写好了,这封信也许是诀别信。 高瞻峋拿过信件,对近侍太监吩咐道,“拟旨,高阳公主是我大瑧的功臣,昭告天下,正式册封高阳为镇国公主!” 这个悲催,命运多舛的高阳公主,皇帝继女,因为皇后母亲的原因,也因为反高贼父亲的原因,就这样册封尊一品镇国公主! 可所有人知道,高阳已经昏睡半月,来回折腾再传回去,也许高阳已经仙逝。 这个册封可能不是册封,而是追封...... 太监副总管听令离开。 白芊画整天以泪洗面,张隽临又是一天陪在皇后宫殿里。 圣旨直接传到穆折清的大营里,明怀冰在高阳床边念出白芊画给高阳的信件。 高阳依然没有醒来。 明怀冰彻底慌张了,他像一个急炸的蚂蚁,在穆折清身边乱窜,囚车里的明岱凌,明明已经安静了好几天,似乎和高阳有了感应,感应到高阳的危险,他拼命地拍打囚车,大有造反的架势。 明怀冰的慌张让穆折清也失神,难道他的猜测是错的,冒充丹栀的不是高阳?明怀冰暗中也没有什么计划,那就是说,躺在病床上的高阳,是真的昏睡了一个月,明怀冰如此模样,倒像是,高阳要英勇就死是铁板事实了! 穆折清被明岱凌吵得头痛,他提着一把剑,就要一剑砍死明岱凌,还是被李开拦住,李开打开了囚车,放明岱凌出来看望高阳。 看着面无血色的高阳,明岱凌又开始疯疯癫癫大叫着,说实在不行,他押也要把高栖夜押来医治高阳。 明怀冰跪在地上求着穆折清,说他有个主意可以一试,或许能劝动高栖夜顺利归降。 明怀冰说,高栖夜之所以迟迟不表态,正是担心朝廷会诓骗于他,诓骗他带着数万人归降,归降之后,依然将他们视为叛臣反贼,一旦找到合适的机会,再将他们铲除。 高栖夜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即便高栖夜再关心高阳的安危,可他不能不顾及这几万人,一旦决定错误,他将是两边的千古罪人。 唯今之计,就是让高栖夜相信朝廷招降的诚心,一定要确保高栖夜归降之后,朝廷不会在降罪! 然而说的简单,这个谁敢保证?谁能代表那个九五至尊的意思呢? 明怀冰说,他写了一份书信,请求当今大儒清河先生,让清河先生亲自把不降罪高栖夜的请愿书,呈交皇帝,然后由皇帝亲自下旨。 光是清河还不够,还需要几人联合之力,首先京城的代表宁王,穆哲枫,朝臣代表南雄侯和襄侯,其次有名望的清泉先生和清河先生,还需要军中杨关河,蔡城诚集体请愿,为高栖夜做保。 一个指挥佥事提议道,“明公子,照你这么说,那还不如让写个万民书,只说那高栖夜是大瑧的医仙,若能解了瘟疫,乃是大瑧的救星,不该怪罪于他!” “国有国法,高栖夜毕竟有过,就凭着医仙的身份,就能为所欲为,就能作做着这等乱臣贼子这事,就算他被高瞻峋控制不得已,那依然是罪臣!若是万民书上请愿,岂非是逼迫皇帝,有哪个皇帝能容忍这般?” 那指挥佥事又问道:“你这么说,以上这些人为他担保,和万民书有什么区别?难道你这样做就不是逼迫皇帝?” “这些人会集体向皇帝请愿,一来是为高栖夜担保指挥佥事,二来是代替高栖夜受过!皇上自然不会真的让他们受过,应该会象征罚一些。” 明怀冰只是不慌不忙解答问题,他语气神态像极了一位料事如神军师,早已安排好一切,所有的问题都在他计算之内,计划筹谋的天衣无缝。 “你这样说,我就更不明白了,如此做难道就不是逼迫皇帝?假若高栖夜归降后真的有异心,那是谁的过错?” “自然是那些担保他的人过错!” “要是高栖夜根本不在意这些人呢?” “非也,这些人都是朝廷栋梁之材,这些人集体承诺,自然也会齐心协力提防高栖夜,而若只是万民书,高栖夜真出了异心,该怪谁,法不责众,难道把上书的万民都杀了,只有,出现指定的人承诺,并且有能力承诺,这保证才有用。” “你这样说我明白了,这些大人侯爷,文官武将下了保证书,自然会全力监督高栖夜,可若只是万民书,普通的老百姓怎么能监视,高栖夜一旦有异心,那上面这些人齐心协力杀高栖夜以保全自己!” “正是如此!” “可那些人,你怎么就知道他们一定会同意为高栖夜担保?”那指挥佥事似乎和明怀冰杠上了,哪怕明怀冰一一答惑,而他也确实找不到错处了,可他不甘心,明怀冰要不是仗着他父亲南雄侯的身份,他一个小小的从六品小官,也没什么身份,怎么偏偏轮到他这里指点江山。 “他们同意担保高栖夜,就代表他们有忧国忧民的心,宁愿用自己的性命,来给陕西受瘟百姓,搏一个医仙来来救他们!”明怀冰解答完这句,他也看出指挥佥事带着情绪来挑毛病来,他没必要和他继续辩解,只是转身看着主位的穆折清。 期待穆折清的最终决定。 穆折清又后悔自己的想法了,看来他料想得没错,明怀冰果然蓄谋已久。 他不明白的是,关于高阳,到底高阳是不是装的,还是说当真命不久矣。 如今也没有什么好法子,明怀冰的提议,管他有没用,死马当活马医吧。 之后几天,明怀冰和明岱凌像两个狂躁的疯子,发疯的催促着尽快办成这事,好让高栖夜早日归降。 京城离这里远,等所有人写好担保情愿书,在递给长安的皇上,皇上在下旨正式免去高栖夜的罪过,这一圈兜兜转转下来。 高阳不死都要死了。 一个人真能够不吃不喝躺一个月还不死吗?那军医说,公主躺着消耗的体力少,而且侍女都有定期给她喂水,穆折清不依不挠质疑。 那军医实在没有解释理由,直接告诉穆折清,高阳是瑜王妃转世,神女转世也不是没有可能。 穆折清真想一掌拍死他,这话他才不信,会有高阳这么愚蠢悲催的神女转世? 穆折清心悸的厉害,明岱凌日日夜夜守在高阳床榻前,说着一大堆缠缠绵绵的情话,他真是受不了,把明岱凌推开,仔细查看高阳: 她嘴唇已经变成触目惊心的惨白,脸色发黄发暗,穆折清心头,突然涌现不好的一幕,那张惨败的美人脸失了鲜血的滋养,变成死尸,发丝一根根脱落,脸上皮肤开始掉皮溃烂,蛆虫跑满脸庞,最后被虫蚁啃掉吞噬。 只剩下一具骇人的白骨...... 蠢女人这一次是真的要死吗?他像疯了一样,一把拽起高阳的手,“你这个蠢女人,你没有资格死,你想害死我吗?蠢货你给我起来,起来!” 明岱凌使劲推开穆折清,“你干什么,你这么用力拽她的手,她被你弄疼了。” “滚开,她不是死了吗?死了怎么还会疼!蠢女人,你给我起来,你死了,我大哥不会放过我!” 明岱凌大怒,一掌打上穆折清,穆折清没有躲闪,直接被明岱凌这一击,飞起半空,倒在不远处的地上。 第一百五十一章 飘零梦5 - 旷影陵 - 南栎 穆折清起身,一把擦去嘴角的鲜血,对出手的明岱凌不看一眼,至始至终将眼神放在昏睡的高阳身上。 这样的穆折清令明岱凌十分陌生,要是往常,谁敢碰那尊阎罗王一根手指,他都要十倍奉还,怎么如今狠狠揍上他一拳,他不想着回击,还在看高阳。 穆折清阴冷发笑,一掌打翻帐篷内的洗脸架和水盆,“高阳,似你这个蠢女人,你活了一遭,死了多少回了,可偏就是死不成,包括这次,老天不让你死得痛快,留你在世上慢慢折磨!一个月都没死,有本事就给我醒来对抗天对抗命,你就是个蠢物,懦夫!你害怕了吧!最终,你连醒来的勇气都没有,你连死都不够资格!就永远长眠于榻,当个半死不活的怪物!” 他拼命骂着高阳,并且没有一句重复的骂词,滔滔不绝,慷慨激昂。 明岱凌被穆折清气得要找穆折清打一场,他冲上去又是一拳放倒,穆折清呆愣如木头也不还手。 不料,令他震惊不已的事情发生,他发现高阳的右手食指动了动,明岱凌惊喜不已,他大嚷大叫,“清将军继续,继续骂!” 明岱凌突然说出这话,穆折清一头雾水,这世上还真有人存心找骂的,“你说什么?” “高阳啊......我看见她手指动了,必定你骂她,刺激了她,所以你骂得好,继续骂,加把劲,就能把她骂醒了......”明岱凌惊喜到声音颤抖,说话也不清晰,只知道自己刚刚恨不得一掌打死的穆折清,现在,他宁愿跪在穆折清面前,对他叩头致谢。 穆折清沉默想了想,也许是这个理,于是卯足了劲,一口气把高阳从头骂到脚,从天南骂到地北。 二人屏住了呼吸,果然看见高阳的两根手指动了动,而后渐渐地苏醒过来。 由于昏睡的时间太久,突然醒来,张开了嘴巴,根本说不出话来。 明岱凌将高阳扶起揽在自己怀里,顿时喜极而泣,“高阳,你吓死我了,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我好担心你再也醒不过来,呸,我说的什么话,醒来就好!” 他只是激动把高阳抱着身边,一会摸摸她发丝,一会抚摸她的脸庞,完全没留意到怀里人儿很费劲挣脱他,正努力想说什么, 还是穆折清从圆桌边倒了一杯水递过来,“明岱凌,你放开她。” 明岱凌这才放开高阳,原来高阳正微弱喊着“水......”立马接过穆折清的水喂了高阳。 穆折清看到那个蠢女人终于醒来,也不枉费他大骂一场,正想如何潇洒离开,不被高阳记仇。 他感觉今日太丢人,就算蠢女人真的要死,自从她出现在京城,她都要死要活多少回了,回回都没死成,这一次,不就是神奇地昏睡一月之久,他用的着如此失态? 眼见面前的明岱凌和高阳这样你侬我侬的样子,他恶心浑身汗毛都要竖起,带着几分嫌弃鄙夷语调,“你们聊吧,我让军医过来看看。” 这厢,丹栀和顾嫣从帐篷外飞奔而来,“公主醒来了是吗?” 穆折清随便应付一句,赶忙出去,他要给自己寻一片清净,自帐篷出来后,舒展了僵硬的脖子,揉揉方才被明岱凌揍了一拳的腰身和腹部,自言自语道,“一个阶下囚,也敢对本将军出手,到最后,还不是本将军把你的女人给唤醒!没用的东西!” 他抬头看着万里无云的一片天空,长长舒展一口气,这口气真是憋了太久,胸中的石头终于落下,那个女人没死。 不然...... 不然大哥肯定得伤心! 高阳醒来后强行把明岱凌赶走,明岱凌不敢刺激刚刚苏醒的高阳,他生怕惹得她一个不好,又要昏睡十天半个月,他很想和她解释,想祈求她的原谅,祈求可以回到过去。 无奈,他也只能退出来,在帐外看见丹栀或者顾嫣出来,再上去询问高阳的情况。 知道高阳醒来,整个军营莫名地沉醉在喜悦气氛中,明明高阳只是对明岱凌重要,对他穆折清,对整个军营,难道她的昏睡和苏醒能产生什么影响? 昏睡一个月不死实在神奇,然而更令穆折清直呼神奇的是,高阳醒来赶走了明岱凌,却直言说要见他。 见他穆折清? 难道高阳知道他将她骂的一无是处,骂得天昏地暗,她见他是要报仇吗? 果然女人真是小肚鸡肠,惹不起,他原本一口回绝了丹栀不见高阳,等丹栀走后,他的脚好像不听使唤来到高阳的帐内。 一进来,看见坐在床榻上,背后靠着一床厚被的高阳,她脸色略微比方才的一片煞白好一些,该是侍女给她进食,稍微恢复了元气,但整个人还是显得精神萎靡,大病初愈的病态。 高阳见穆折清进来,抬手屏退侍女。 看着丹栀和顾嫣放下手里的活计就要出去,穆折清想开口叫她们不用出去,最后还是没开口,他问道,“你大病刚醒来,谁都不见?就见我?我都不知,我还有这等荣幸!感谢高阳公主!” 穆折清对高阳拱手,滑稽地感谢这个莫名的荣幸。 “高阳公主?不该是镇-——国公主吗?”高阳抬起脸,用一种怪异地,似笑非笑地眼神打量穆折清。 穆折清心尖一颤,浑身愣住,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她昏睡一月,今天刚醒来,才刚进食,精神能恢复成这样,老军医对高阳不死原因,模模糊糊的解释言辞,还有那个冒充丹栀,就为了大半夜大吃大喝的一顿奇怪女人,还有,她竟然知道自己已被册封镇国公主,难道是丹栀和顾嫣和她说的? 还是说,高阳一直就知道,因为她从始至终就没有昏睡,正好借着如今的局势,借着自己的伤势,借着皇帝对她死前同情,这一切,都是为了等这个镇国公主? 他站在门口,从进来就没有挪过步子,他呆呆看着高阳,这个女人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和陌生,罢了,也许一切都是他的臆想,这个女人兴许是睡太久,脑子睡傻了,本来她脑子就不灵光,如今睡的更蠢了,连眼神都变了。 不过他还是问出心里的疑问,“你怎么知道......你如今是镇——国公主!” 高阳听见这话,不禁笑起来,带着病态的脸笑得那么开心,穆折清越看越觉得滑稽。 果然,果然是睡得脑子更迷糊了。 “自然是丹栀和顾嫣与我说的,不然你以为!”高阳讪讪答复。 “噢!”穆折清一时不知接什么话,想了半响,又问道,“你为什么要独独见我?” “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噢!”穆折清无语,做了一个梦,和他有关系吗?难道梦里有他......这.....想想都瘆人。 “在梦里,所有人都死了,独余下你和明怀冰活着。”高阳的声音空灵飘渺,彷佛她又置身在梦里。 “那你死了没?”穆折清问道。 “我应该死了吧,许多东西记不清楚了,依稀记得......我没有肉身,我是一个灵魂,不,我应该飘在天上,化身一朵白云,在天上看着所有人死去,看着你和明怀冰孤独的活着。” 说这话时,高阳的声音不只是空灵飘渺,更像一个生的美丽惊艳的女巫,她咿咿呀呀念着咒语,说着她预算出来的未来。 穆折清双手环抱胸前,“你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首先一点,谁孤独活着都可信,唯独我活着不可信,我明明该比谁都死得早,这个我有自知之明!” “我只是把这个梦境告诉你,信不信由你,我说完了,你出去吧!”高阳毫不客气赶走穆折清。 “莫名其妙!”穆折清一甩袖子离开,感叹道来这里见她真是错误。 都说了她脑子睡得愈加蠢了,偏还不信! 接下来一切很顺利,明怀冰提议的几人纷纷亲笔手书,向皇上提交了担保请愿书。 而穆折清刚要接受高栖夜投降军,高阳冒出来,说她要提前去一躺高氏大营,穆折清还是那种态度,总觉得自己大限已至,人之将死,脾气特别好,反正找他的事,一般情况下都会同意。 明怀冰陪着高阳一起前去,可怜的明岱凌日日求见高阳都遭拒,去了一趟高氏大营回来之后,他们带回来一个天大消息: 高阳亲手逼死了高瞻峋,还特意请穆折清,杨关河,李开三人一起验高瞻峋的尸身。 穆折清记得很清楚,验尸的时候,高阳一眼都不曾看向那具僵硬的尸体,那个生前她应该称呼父亲的尸体。 白色寝衣,冰凉的尸体,死去的高瞻峋静静躺在甘泉县衙正堂中央,右侧站着一排副将军尉观摩,他们窃窃私语谈论着千古奸臣的高贼,左侧是高栖夜和高阳兄妹。 他们兄妹的眼睛麻木漠然,对高瞻峋的尸体不屑一顾,也是,高贼终于死了,大快人心,高栖夜和高阳两兄妹终于得到解脱。 他们所有的悲剧都来源于高贼父亲,不该恨他吗?不该杀他吗? 穆折清想到这,也不知该如何感叹这场人伦悲剧,高栖夜兄妹没有错,高贼该死! 只是看着这般场景,总觉得,这场人伦悲剧没有结束,日月可医,山河无救! 皇上啊,你大瑧盛世下的子民,好像一个比一个痛苦。 穆折清淡淡说,“尸身已验明,死者的确为高瞻峋本人。” “且慢!”杨关河却提出了质疑。 “杨将军有何疑?” 杨关河原本蹲下查看担架上高瞻峋尸体,这时他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至高阳面前,“镇国公主,老臣有一问,高贼真是你逼死?” “是!”高阳和杨关河犀利对视。 “如何逼死?你逼得他自尽?还是你派人杀了他?或者你亲手杀了他?是今天动手的?” “他早就该死,我不过劝他早日归天,早日解脱,是今日死的,他羞愧之下自尽!” “今日死的?臣方才查尸身,他胸口的的血已经凝固,这根本不是刚死的,明明......” 穆折清生硬地打断杨关河,“杨将军,一个该死之人,何必在乎他几时死的,本将军宣布,死者确是高瞻峋,高贼身死!剩下事交给高世子和镇国公主料理,我们走。” 随后带走了观摩的副将军尉,唯独杨关河没有走,他脸色铁青,呼之欲出的悲伤,几度失控。 高阳知道,听说杨关河和高瞻峋曾经是战友,看见这个昔日的战友,如今的高贼,死在自己亲生女儿手上,膝下一对儿女冷漠看着亲父的尸身。 他一定不好受,他看起来很想和高阳兄妹说什么,最终没有开口,身子有些站不稳,扶着一把椅子站定一会,转过身去,跨过正堂门槛离去。 人伦寒,父女相残,父亲身死,女儿成就镇国公主。 乱离情,飘零梦,感叹一句世间可笑情。 第一百五十二章 宫廷变 - 旷影陵 - 南栎 此去入梦三生,凯旋归来摇身一变,一方权臣南雄侯,一方兄长手握兵,羽翼来,或可宫廷变。 高栖夜顺利归降朝廷,自从他回来,高阳一直跟着高栖夜,根本不给明岱凌一个说话的机会,她避着明岱凌, 一开始说等高栖夜顺利回来之后,再和他谈往事,结果高栖夜回来后,高阳一直跟在高栖夜身后,就是不给明岱凌一丝一毫靠近的机会。 穆折清和明怀冰看着高阳和明岱凌的的模样,两人的心思不一,明怀冰一如往常,总以为自己是一代大师,深藏不露,让人琢磨不透。 确实没有谁猜到他想什么。 穆折清只是感叹,明岱凌这个追妻路恐怕是漫漫无期。 穆折清安排好军营的一切,接下了两个重要的问题,似乎大家都忽视了,甘泉那一战,着实有些惨烈,朝廷的军队和高氏军结怨很深,必然不能因为高栖夜的原因,而放弃这满腔的仇恨。 所以该如何处置高栖夜大军,成了最大的难题,不能放他们远去,怕他们有二心,又不能两方军士靠的太近,容易打起来。 其二问题,穆折清现在需要班师回朝,可是皇上困在长安,是接皇帝一道回京城,还是顾及瘟疫,先班师回朝呢? 其三,高栖夜是跟着先回京城,还是留在陕西解疫? 要不是京城远,其实这些问题,他一个月前在给穆哲枫的折子上写清楚,问穆哲枫的答复,估计这个时候信使还没到。 穆折清只能上了一道折子催促长安的皇上给一个答复。 皇上的答复很快就下来,让穆折清自己率先回京城,接皇帝回京城的事情,皇上只反复说道,让穆哲枫作主。 穆折清冷笑,那个好义父根本就不相信他,他最信任的,也最敢信任的只能是穆哲枫。 至于高栖夜的事,皇上也没有直接回答,只让穆折清和京城的穆哲枫和诸将领商量一个完全之策。 皇上到底是皇上,他很明白,就眼下局势来说,陕西的瘟疫如此严重,包括他们这次大战也是小心翼翼,据说有一对骑兵已经被感染上了瘟疫,毋庸置疑,高栖夜自然是留在陕西,联合待罪张青坡找到破解瘟疫的方法最好。 可皇上也很明白一件事,高栖夜手下还有三万凶狠入豺如豹的旱将,高栖夜要是留在陕西,那这三万人该如何处置,是跟着穆清回京城,离开高栖夜,穆折清能够驾驭这三万人吗? 还是,直接杀了三万投降兵士,当然这不可能,就算皇帝真的有这个意思,穆折清也不会傻到执行这种命令,坑杀俘虏皇帝没有错,错的都是他穆折清。 要么三万人跟着高栖夜留在陕西,万一穆折清一走,他们又乱?那这平乱等于笑话。 既然高瞻峋已死,高栖夜归降,一切尘埃落定,没有什么明显的错处,穆折清也就没什么操心的事,只看看其他人对高栖夜之事什么态度。 这段时间,他的心里总是慌乱,他已经做好回去京城被收拾的准备,一个人如果若连死都不怕了,那究竟是怕什么呢? 这个问题他百思不得其解。 一番商议下,一众将士也是犹豫不决,不知该怎么决断高栖夜是否留在陕西,最后穆折清退却了众人,穆折清知道,关于高栖夜之事,他不着急,自然有人替他着急。 果然,不一会高阳求见,高阳的意思要高栖夜跟着一起回京城,先把投降兵卒安顿好之后,再回来处置瘟疫,瘟疫之事固然重要,若是投降兵卒安顿不当,事情也很严重。 穆折清对高阳举动是意料之中,他带着戏虐的腔调,“你的主意甚好,不过,你就不怕受人把柄?” “清将军何出此言?” “江西传来军报,明义昆大获全胜,这白莲教就像一场玩笑,玩笑的造反举旗,再玩笑的被剿灭,刚好这么巧合,我们陕西的战事已定,他们江西也定了,南雄侯明义昆已经在班师回京的路上了。” “这不是好事吗?”高阳歪着脑袋看穆折清,故作糊涂。 “这对你来说,是好事吧!” “清将军的话本宫更不明白了。”高阳如今是一品镇国公主,这句本宫她终于说出口。 “原本你被张青坡胡乱传旨封了什么监国公主,那时候你狗屁都不是,谁都可以欺负你,如今你回去,摇身一变,你是真正皇帝亲封的镇国公主,而且,你身后是明侯府和高栖夜的两方势力!妙哉,真是妙哉!难怪你这么焦急要高栖夜跟你一起回京城。” “我不知你在胡说什么?清将军,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阿照临死前说了什么?”穆折清听着高阳的语气,便联想到阿照死前一定和高阳说过什么,否则以高阳这种蠢脑子,根本猜不到鉴鹰司大祸临头。 “你猜不到吗?” …… “她叫我救你!哈哈哈......穆折清,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穆折清秉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心绪,大方的接受了高阳的建议,“我倒要看看,咱们的镇国公主怎么救我!” 安顿好一切,大军正式班师回朝,至于接皇帝回京城,就算穆折清想接,皇上自己也是不放心的。 回到京城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穆折清看着这座巍峨的皇宫,彷佛看到了自己死期近在眼前。 高阳这次回来,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空有虚名的公主,而是皇上亲封的大瑧朝一品镇国公主。 这一次回来,楚王和穆哲枫在宣武殿举办了一场小的庆功宴,为穆折清和高阳接风洗尘,之所以是小宴。主要因为,陕西的瘟疫还没有解决,但是穆折清却是打了一场胜战。 宣武殿内,高阳以镇国公主的身份,坐于仅次于张知楚的位置,张知楚在最上首,高阳在左侧上首,穆哲枫坐与高阳下首,仅距离一个位置。 轻歌曼舞,觥筹交错,张知楚似乎很高兴,比高阳和穆折清两个大功臣还要高兴,虽然明岱凌没有摆脱嫌疑,也许是穆哲枫心情好,竟然也答应了明岱凌正常列席。 这次列席,高阳终于见到了她从未见过,却一直想得见那位传奇人物南雄侯明义昆,如果明岱凌没有休弃她的话,她还得唤明义昆一声公爹。 高阳的列席位置,和明义昆的位置并没有相隔多远,而且是斜交叉的视角。 隔着曼妙舞姿的舞女,高阳和明义昆一个浅浅的对视,她刚想开口说话,张知楚率先开口,滔滔不绝说着那些场面话,大抵是说高阳以纤弱之身,横在两军交战之间,后凭着一己之力扰乱敌军主帅和阵营,最后成功劝降高栖夜,大义灭亲逼死亲父。 高阳只得苦笑,天下没有人比她更可笑了吧,靠着逼死了亲生父亲换来这个镇国宫公主的尊贵。 张知楚还是老样子,还是这样没头脑,虽然这个庆功宴,高阳是最亮眼的,可高阳的册封实在是诸多意外,若不是皇上以为她真的死了,该是不舍得册封一个继女儿为镇国公主。 何况高阳的事迹满列席的人皆知,众人都是说祝贺高阳,最多赞美高阳深得皇上喜爱,爱国忠勇,对高阳逼死自己亲父则是只字不提,只因他们都知道提了只会让高阳更加尴尬。 天下岂有,拿逼死亲父这种事来赞扬宣传的? 然而张知楚非但不避讳的说,还要对着文武大臣放声,且反复说道。 高阳早就见识过这位宁王殿下出人意料的“才智”,对张知楚一口口表扬夸赞,只是敷衍的回答,“多谢皇兄。” 而当高阳本以为张知楚已经把话说完,正要对着明义昆仑这位曾经的公爹,恭敬的称呼一句“前辈”时,未料到张知楚一杯酒横到高阳面前。 张知楚嘿嘿笑道,“皇妹,这杯酒皇兄敬你,你若是不喝,便是不给我面子。” 高阳强行压下自己的怒火,罢,还是不和他计较,她从容接过面前的酒,一饮而尽,那是一种很烈的白酒,呛得高阳喉间剧烈的难受,她眉头紧皱,发现身旁的穆哲枫紧紧盯着她看,于是她假装自己一点事没有。 她淡定回复张知楚,“多谢宁王殿下,真是好酒!” 身旁的穆哲枫开口提醒道,“你伤刚好,这酒太烈,别喝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宫廷变2 - 旷影陵 - 南栎 穆哲枫的话还未说完,张知楚又给高阳递来一杯酒,“这第二杯酒,我还得敬皇妹,从前你在宫里受欺负,都是皇兄不是,这杯是的我赔罪酒。” 张知楚的话让穆哲枫心中升起几分薄怒,看着心情大好的张知楚,他面色无异,但掩在宽松衣袖下的手却渐渐收紧。 宁王为君,他为臣,朝堂之上,他无法对张之楚放肆,只能不断提醒着自己,需对宁王以礼待之,可开口之时,语气之中还是控制不住的带上了几丝讥讽,“殿下,若是赔罪酒,您自己喝便是,不必带上公主。” 高阳有些意外的睥他一眼,转眸之间美目盼兮,眼底波光流转,几息之后,女子轻摆了摆手,浅浅一笑,道,“无妨。” 说罢,高阳接过张知楚手里的酒,忍耐着扑面而来的酒气,抿了抿唇,仰头一饮而尽,酒很烈,很辣,入口便升起一股强烈的灼热感,辛辣的酒水沿着她的喉咙流淌而下,酒气弥漫,醺的她的脸颊浮上两朵红晕,光洁的额头上也渗出一层薄薄的汗珠。 高阳的反应张知楚尽收眼底,可他却只是浅浅的掠了一眼,转而便恍若从未看见般,仍旧笑得开怀。 看着高阳喝完,他哈哈一笑,也痛快的举杯,晃了晃,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看着脸色泛红的高阳,眸光闪了闪,再次给高阳斟满,举杯笑道,“皇妹,我仰慕你师叔已久,这次听闻你师叔也跟着你来京城了,不知道皇妹能否行个方便,让皇兄向他指教一二,若是皇妹愿意,便饮了皇兄敬你的这杯酒。” 高阳怔了怔,看着再一次被斟满的酒杯有些无语,她后悔了,有了第一杯就有第二杯,早知道就顺着穆哲枫话不喝了,也免了现在的骑虎难下。 此时此刻的高阳在心里已经泪流满面,细细想来,张知楚的母妃算是有些胸怀气度,他的舅舅也是老奸巨猾,唯独这个宁王张知楚一言难尽,说的好听叫别具一格,说的难听些,就是一言一行完全不经过大脑,也算是个奇葩。 看着摆在眼前的酒,高阳的眸光微不可察的闪了闪,若她不接这杯酒,就是故意拒绝,不愿让清河先生指点他,可若是接了这杯酒,从此她高阳的名字就意味着将和张知楚划在一起,与他同气连枝,且她手中的所有势力都将暴露在他面前。 短短的几个呼吸间,高阳的心里便闪过许多念头,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衣袖之下那搅动不安的手指也放松下来,罢了,不过是一杯酒而已,喝了又如何,单凭一杯酒就认定了与他之间的联盟,未免也太草率了一些。 高阳展颜一笑,接过张知楚递过来的酒,勾唇道,“皇兄说的哪里话,以皇兄的才能和身份地位,是储君最好的人选,您若是储君,天下的臣子为您分忧,乃之本分,还谈何能否二字,皇兄若是不放心,这杯酒我喝了便是。” 穆哲枫隔着两个宴席位置,见高阳作势真的要饮下去,脸色一变,忙站起身,长腿阔迈,几步走到高阳面前,长臂一挥,便伸手夺过她手里的酒,转头对张知楚正色道,“殿下,这杯酒臣来替她喝!” 说罢,回头瞪了高阳一眼,仰头,一饮而尽。 看着穆哲枫替高阳喝完,席末的明岱凌终于忍不住,猛地站起身,对着台上那个尚还执着酒杯的男子厉声道,“穆哲枫,你这是什么意思,镇国公主金枝玉叶,哪里轮得到你来替她喝酒,你这样无异于是在羞辱她!” 穆哲枫却看都不看他一眼,轻轻放下酒杯,背对着明岱凌,对高阳眯眸道,“明大人真是好用词,镇国公主重伤尚未痊愈,宁王殿下强行灌酒,我不得已救急罢了,到了明大人这里,反倒成了羞辱。” 独属于军人的气场排山倒海的袭来,压的高阳有些喘不过气,擦了一把额头上的薄汗,心隐隐的有些慌乱,眼下看来,今日是没有机会和南雄侯说上话了。 她抬眸掠了一眼脸色漆黑的明岱凌,又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看着眼前的男子缓缓起身,开口劝道,“穆将军,明大人,两位都是为我好,我心领了。”转头又对正在看着热闹的张知楚,俯身道,“宁王殿下,我身子抱恙,就先退席了,诸位继续,莫要因为我离席而扫了兴致。” 高阳退了席位,转身就向外走去,听着身后张知楚一口一声唤着“皇妹”,她果断选择无视,脚下的动作也更快了一些。 从宣武殿出来后,高阳便径直回了檀金宫,可能是饮了烈酒的缘故,她的头昏昏沉沉的,脚下也如同灌了铅一般,胃里翻涌不止,大概是伤还未愈,浑身都泛着酸痛,走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小跑了几步,找到一处鲜少有人来的胡同,蹲在墙角便“哇”的吐了起来。 丹栀和顾嫣从后面追上来,见此,瞬间便慌乱起来,抚着高阳的背,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团团直转,高阳吁了口气,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接过从旁递过来的帕子,便擦拭起嘴角,不料一抬头却看见了明岱凌,她未曾想过,递给她帕子的人竟会是明岱凌,他竟追着她出来了…… 高阳顺了顺自己的胸口,尽管呕吐出来之后,胃里好受了一些,但身上还是说不出来的难受,她现在只想尽快回宫睡上一觉,远离这些纷纷扰扰。 看着身后的明岱凌,她的额角又开始隐隐抽痛,她冷落明岱凌许多,明岱凌心中本就对她有怨念,加之今天在宴席之上,他亲眼看着穆哲枫关心她,还代替她喝酒,心中必然更加愤懑,不用想也知道,明岱凌今天势必不会轻易放她离去。 看着自家主子难受的样子,顾嫣咬了咬牙,对明岱凌道,“明大人,我们公主身体虚弱,需要回宫休息,有什么事情请您以后再说!” 明岱凌看着高阳,对她伸出手,一字一句道,“我送你回宫!” 还未等明岱凌碰到高阳,顾嫣便先一步拦住明岱凌,厉声道,“明大人!外臣不得擅入后宫,这条规矩想必不用我提醒,明大人也知道!” 高阳对顾嫣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深吸一口气,强忍下胃中再一次涌上来的酸意, 看着眼前执拗的男人,耐着性子,开口问道,“明岱凌,你到底想问什么?” “你说我想问什么?”明岱凌掩在衣袖之下的拳头紧了紧,视线掠过女子额角上的冷汗,嗤声道,“自从你醒过来之后,便没有正眼看过我一次,我每一次要见你都会被你的侍女赶出来,你为了摆脱我不惜还请了穆折清和杨将军出面,包括从陕西回来的路上,你一路上不见我,不理我,你依然怨恨我,我可以理解,对不起你的的确是我,原本听他人说,我一点也不信,但刚刚在宴席上所发生的,皆是我亲眼所见,你敢说你和穆哲枫没有关系吗?” “这就是你想问的?”高阳微微眯起眼睛,扯了扯唇角,冷笑道,“你在宴席上看到了什么?是看到了他劝宁王不要灌我酒,还是可怜我一弱女子,所以代我饮酒,明岱凌你一点也没变化,还是那样疑神疑鬼,如果这样你也要怀疑的话,那你需要怀疑的人可就多了。” 被高阳一击,明岱凌的火气也燃了上来,讥讽道,“还要怀疑谁?高栖夜?白琰?说到白琰我想起来了,他虽是你表哥,却敢舍命救你,说来,他不会是真的喜欢你吧!” 高阳本就头痛难耐,听他这么说只感觉眼前一黑,闭上眼睛,稳了稳心神,才睁眸冷声道,“既然如此,那我再提醒你,除了高栖夜,白琰,还有明怀冰,穆折清,历书这些都是值得你怀疑的对象,你慢慢怀疑,慢慢查吧,本宫先走了。” 顾嫣扶着高阳,似不经意间撞上明岱凌的肩膀,又径直离去,明岱凌伸出手想抓住高阳,却抓了满手虚无,他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刚准备抬脚追上去,却被丹栀带来的一众太监侍女拦住了脚步。 明岱凌身后的朱红柱子下,穆哲枫负手而立,无人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 看着明岱凌和高阳之间的纠葛,穆哲枫的心情十分复杂,如同五味杂瓶般,一时间说不出来是喜还是忧。 他喜,喜于高阳真的被封为镇国公主,穆折清也算是间接性的战胜了高瞻峋的势力。 他忧,忧于高阳今后的人际关系必将错综复杂,皇帝仍然被困在长安,接下来的头等大事是要怎么把皇上平安接回京城。 高阳如今是一品镇国公主,地位已然是不一般,加之大义灭亲,是陕西军事的功臣,这一次回来,不知背后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的身份本就复杂,又和几方势力关系密切,交织在了一起,着实让人头疼。 看得出来,明岱凌对她念念不忘,且有意复合,虽然他现在只是一个从六品小官,但他却有个强大的父亲,把握住了明岱凌,就相当于把握住了明侯府的势力,再加上带着三万人投降朝廷的高栖夜,这简直就是一枚随时可能爆炸的不定因素。 高阳有镇国公主这样尊贵的身份,又有几方强大的势力,可谓是不容小觑,宁王无能,皇上又不在京城,以后将会如何发展,皆是一个未知数。 看着明岱凌的背影,穆哲枫的眼神有些复杂,他记得高阳跟随折清去陕西的时候,已经明确拒绝了明岱凌,那如今明岱凌回来,高阳又是否会与之复合…… 他穆哲枫并不是什么夺人所爱的卑鄙小人,他固然可以和明岱凌来一场公平竞争,可若高阳已经对明岱凌彻底死心,且再无复合之意,明岱凌却还执意苦苦纠缠,那么他自然不会放过明岱凌。 穆哲枫嘴角划过一抹讥讽,明岱凌,你当初虐待自己的妻儿,如今却想浪子回头,真是可笑,抛妻弃子之仇不共戴天,想让她轻而易举的就原谅你,呵,异想天开。 第一五四章 撬开权力秘密 - 旷影陵 - 南栎 穆折清当然知道穆哲枫、明岱凌、高阳,三人之间微妙的关系,不过这些,他是不担心的,情爱之事,便是想帮也插不上手。 宴席过后,穆折清天天在府邸陪着陆覃儿,从他回来京城的第一天,他就感受到严不谲和陆必鹄两道炙热的目光,那是一种得意炫耀,看着笼中猎物的眼神。 这种眼神他不陌生,因为在往常,都是他对别人施以这种眼神,如今身份调换,他有幸体会一下我为鱼肉,旁人为刀俎的滋味。 这滋味很好,他轻蔑感叹,若不是他自愿上钩...... 其实上一轮李明秋也是因为跟别人合唱,所有他一直收着自己没有肆意的唱,但是这次可就不一样了。 衣抉飘飞,黑散落在后颈,如果这个男人留起长,像未来的他那样黑及腰,一定会美出一个新高度。 就这一刻,所有的阴霾都一扫而光,原本阴暗冰冷的破庙,似乎生气无限,一切都变得光明起来,就连原先看着一样面色凄苦的神像都似乎展露出了笑容。 刚才他一口气杀死了万魔门六个巨擘,一个合到五层,五个合道六层。 然后,刘十八自己惦着脚尖,在金色的纹路之间穿插,走到了广场中间。 等大叔反应过来急忙收回前腿时,皮鞋头已在他抬起脚掌的同时开了一条切割工整的缺口。 赫丽丝目前为止所能维持超级赛亚人三的最高时间只有十五分钟。 虽然是被哥布林蹂躏过的肮脏身体,可至少最重要的东西还没有丢,她……还是个处。 当第二天的阳光缓缓升起的时候,几人才发觉,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一夜时间。几人相视而笑。 过了不长时间,陈铁军发现了一处没有锁好的窗户,心中就是一喜,迅速的利用此地进入银行。 说起来,秦焱还有些奇怪,不是每次进入另一个世界都是从蓝星上进入嘛? 最终澳洲政府还是做出了抉择,派遣军舰前去接触这神秘石门,这对于如今言论风暴的主流观点而言。 论时间,外界过去了二十天,陈风则在时光加速的环境下,度过了六千多天。 后来,就在准备张口的时候,忽然刹车,脸色一白,这位难道就是自己的师伯? 刚一换好衣服,大佐就急匆匆的离开房间,对赶来保护的守卫问道。 相貌平平一点都不帅气,身体看起来也单薄,而且打篮球竟然只知道传球,完全没有一点技术含量。 这足够瞬间将人致盲的光芒,在这个时候直接闪空,但也在这一刻郑浩伟拿着自己的巨剑。 看到这一幕,周俊杰顿时就怂了,他虽然嚣张,但是面对这么多人他还是不敢动手的。 祁夜跟叶微澜在房间里深闺了大半天,傍晚的时候终于跑出来见人了。 母体连接星际天网系统,他将母体的世界内里设置一些相当于游戏世界的剧情,母体存在的一切将会反馈到子体,从而影响子体。 对付风成林这样的人,鬼娘有着多年的经验,斗起来那是得心应手。 这些人,都是自私自利的,自己玩,就觉得理所当然,对方玩,就觉得罪无可赦了。 墨许诺心脏一跳,这一刻似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她的灵魂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唤醒。 强哥并没有隐瞒伍少明,把事情的缘由和楚沛涵的身份都和伍少明说了,伍少明并没有因为强哥的冷眼旁观而对强哥生出任何不满,反而表示很理解强哥当时的处境,毕竟这次伍少杰踢到的不是一般的铁板。 百里宗扬还要和朋友去酒吧玩,本来邀请顾宁一起的,被顾宁拒绝了,然后顾宁回家了。 第一五五章 朝堂争锋相对 - 旷影陵 - 南栎 雕梁画柱,金碧辉煌的宣武殿内,楠木梁柱旁,身着赤色三品官服的穆折清,脸色平静,从容不迫。面对一桩桩的指证于他的证据,他双手抱臂,洗耳恭听着。 听完大臣们泣泪泣血的上诉,直接跪地上,他淡漠一笑,抬眼打量满殿大臣,眼神里是桀骜不驯和不屑,嘴里的话却是屈服的,“宁王殿下,穆将军,这些我都不否认,请殿下和穆将军治罪!” 愤怒的历书一甩身上袖服,四品武官服绣着的大雁栩栩如生,他从大臣中出列,过去拉扯穆折清起来,穆折清却用力将他推开。 历书更加暴躁了,“清将军你这是怎么了?您生病了吗?我不认,这都是对鉴鹰司的污蔑,我一概不认!” J 上首高坐的张知楚看看穆哲枫,见他并没有什么反应,脸上表情平静如水,他看不透,转而看向舅舅严不谲,见到严不谲对他点点头,如此他就大胆发言: “穆折清算你识相,罪证如山,也容不得你狡辩,穆哲枫,他是你的弟弟,你一言不发该不会想偏袒他吧?” 所有人都看向穆哲枫,他们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这两人的兄弟情谊,曾一度是京城里外的豪杰佳话。 面对众人目光,穆哲枫不急不燥,他看向上首的张知楚,“既然罪证在此,宁王殿下依律追责就是。” 满殿大臣松了一口气,还以为穆哲枫会和宁王发生冲突,如此看是他们多虑了,可接下,他们还是失望了。 穆哲枫不再看张知楚,也不看地上穆折清,并不对张知楚一个行礼,抛下满殿的大臣,独自一人走了。 看来,穆将军还是介怀了,毕竟是自己兄弟啊! 张知楚被穆哲枫气的不轻,以往穆哲枫再不敬他,表面上还会维持基本君臣礼仪,这一次连台面都不装了,直接甩下众人离殿,他冲着穆哲枫赤色背影喊道,“你有没有把我放眼里!” 穆哲枫根本不搭理,身影消失在宣武殿门口,消失在殿外的红墙黛瓦。 张知楚再气又能怎样,手握大权的一直是穆哲枫,他这个正牌皇子什么都不是,一瞬间对皇帝父亲愈加不满,权力不交给亲儿子,交给穆哲枫一个义子,就因为感念逝去的镇离王?就因为穆哲枫是镇离王儿子? 不公,不公啊! 无可奈何,他没有应对朝堂能力,也只能逞两句口头之快,他对着台下大臣道,“诸位大人,你们说该怎么办?明侯爷,你刚从江西剿灭白莲教,也是朝廷的功臣,况且父皇一向又信赖你,本王年轻,对朝廷之事还需要多向侯爷请教才是!” 南雄侯爷明义昆,明岱凌和明怀冰父亲,一般朝廷对他两种称呼,比如皇叔皇子什么的,尊贵在他之上,会称他一句明侯爷,朝堂大臣大部分称其为南雄侯爷! 据说明义昆本人十分喜爱这个不失霸气的侯爵名,称呼他为南雄侯,都是在他之下,或有心巴结他的人。 明义昆有些诧异,他是满殿臣子中最晚回京的,怎么张知楚突然当堂点他的名,他出列恭敬说道,“宁王殿下恕罪,微臣刚回京城,对许多事并不是很清楚,恐怕不好擅自揣度。” “侯爷不必如此,其他事不论,就单说眼下穆折清和鉴鹰司的罪行,十中之六的大臣都集体指证穆折清,这些物证人证,该派谁去查验?谁来处理鉴鹰司?谁又敢动鉴鹰司?原本,本王还以为穆哲枫的忠义,一定会秉公执法,即便穆折清是他亲兄弟,他也不会法外开恩,诸位大人你们看看他刚刚什么态度,他这是这威胁文本,要是谁敢查他兄弟,就是跟他穆哲枫过不去吗?”张知楚一提到方才殿前失态的穆哲枫,语气尖锐而不满。 明义昆还未说话,老态龙钟的独孤松站出来,还是拄着一根拐杖,眯着一双基本上看不见眼珠的眼睛,“殿下,老臣来说句公道话,不论穆折清是不是被冤枉,单说满殿朝臣,十几位站出来指证,桩桩件件,何况穆折清已经认罪,难道如今,就因为跪着的罪人是鉴鹰司的指挥使,就因为他的大哥是穆哲枫,满堂之上,便无人敢接手这一案件?若真无人,老朽无能,老朽愿效力!若他罪行属实,真是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独孤大人不愧是独孤大人!好,说的好!”张知楚很是高兴,毕竟终于有一个老臣敢出来,支持他这个皇长子。 他回头看向满殿大臣,只见他们个个表情不自然,张知楚十分不解,难道他又说出什么话了?可他刚刚这句,也没什么大问题吧。 明怀冰基本上站在最末尾位置,但他看的清楚,他看见两排朝臣脸上冷漠又怪异,根本没有为宁王的言辞鼓掌叫好,反而是一丝淡淡嘲讽和同情。 张知楚的话赢得了独孤松支持,独孤松是的确三朝元老,学生桃李满天下,然而他却忘了,独孤松手下的那帮人大多是翰林院,那帮只有笔杆子没有实权的文弱书生。 纵然独孤松在朝廷里的德高望张,满殿的大臣确很明白一件事,只要南雄侯和襄侯爷没有开口表明立场,那这朝廷的动向就是不清楚,他们不敢得罪任何一方,也不敢把这件事当赌注,只能默默的不开口,同情地看着一脸得意,自以为成功的宁王殿下。 张知楚后知后觉也看出朝臣的怪异神态,试探性的问道,“怎么,孤独大人的话,你们都不赞同另有高见?” 无人应答。 有时候明怀冰都觉得,当这个宁王殿下是个苦差事。 严不谲站出来说道,“各位大人,宁王殿下,满殿朝臣无一人愿意应答?看来宁王殿下的威信不足,不足以让各位大人信服。” 几个中立的大人跪在地上,“宁王殿下言之有理。” 襄侯爷庄长空,是明义昆十几年的老对头,从大臣弹劾上诉,到穆折清认罪,穆哲枫离殿,他一直未表态说话,此刻,他眯着一双眼睛,打量和自己并排位置站着的明义昆,似乎要开口问什么。 明怀冰心头一颤,庄长空一开口,意味着这场较量刚开始。 庄长空开口说道,“明侯爷,穆折清毕竟是穆将军的兄弟,他情绪失控,愤然离场也是理解,清将军刚剿灭高贼势力,劳苦功高,再如何也不该在这个时候责问清将军,何况鉴鹰司一向属皇上管辖,没有任何一个衙门有权插手,皇上不在京城,此时不适宜,我们也没有此等权力撼动皇上的鉴鹰司,怀疑鉴鹰司便是怀疑皇上!” 严不谲保持一惯风度,对庄长空的话给予反驳,“襄侯爷说的是,侯爷可知,方才指证穆折清的大臣并非为个人私仇恩怨,穆折清的鉴鹰司,期满君上,凌辱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种衙门若是不彻查,难道要天下的百姓继续饱受这些苦难折磨?陕西的瘟疫还没有定论,根本不知道皇上有会几时回京,难道皇上一日不回京,便要放任这种无耻之徒,继续祸害百姓,让鉴鹰司继续嚣张下去,无辜惨死的人只会更多!” 听话严不谲的话,庄长空不再接话,而是转过头一本正经看着明义昆。 于是大臣们纷纷跟着庄长空的目光,一齐看向明义昆。 在后排排不上号,也根本说不上话的明怀冰心头更急,微微侧着身子,希望这样可以看清楚前面情形。 他见到庄长空带着一帮大臣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打量明义昆,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刚刚庄长空表面上拒绝处理穆折清,而实则,今天这一出集体大弹劾就是严不谲和庄长空共同策划。 而严不谲和庄长空本就是姻亲,他们都是辅佐宁王一党,这分明是严不谲和庄长空唱了一出双簧,等着另一派最有发言权的明义昆的进套。 明怀冰继续思索,这下他父亲该怎么应答,若是说等皇上回来在处置鉴鹰司,那就要不顾及京城百姓的死活?如果他回答希望宁王殿下严查鉴鹰司的猫腻,还京城一个太平,怀疑皇上的鉴鹰司是怀疑皇帝吗? 不管怎么回答,都不占理,都会受人把柄,这个襄侯果然是好手段,此时明怀冰恨想上前帮助父亲,不过他脑子飞快打转,却没有想到什么好的说辞。 见明义昆一直不说话,庄长空再一次逼进,“明侯爷,穆将军乃是清将军的弟弟,这件事情,恐怕他也不方便插手,宁王殿下毕竟经验不足,你我同是内阁的辅政大臣,是不是该表态啊?” 庄长空和明义困同是内阁大臣,庄长空已经假意表明观点,不宜擅动鉴鹰司,意见被严不谲反驳,所有人目光聚焦明义昆身上,整件事情的决定权,就这样理所当然交给股肱大臣的南雄侯爷。 明义昆笑笑,突出的额前,刻着几条皱纹,这样带着岁月痕迹的东西,只会更加让大瑧的臣工,坚定对他信服敬仰。 曾经的大瑧文是忠国公,武是镇离王,可是,那已经很久了,这十几年来,屹立不倒的是明义昆和庄长空。 他带着股肱大臣的自信和骄傲,问地上跪着的穆折清,“清将军,我确实刚回来,很多事情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了?” 穆折清跪在地上冷漠作答,“明侯爷,我说了我认罪,所以你们不用顾及其他,尽管来查验,至于皇上那边,我一人犯下的事情,自然一人承当,我期瞒君主,辜负了皇上的信任,我本是个该死之人。” 明怀冰舒展了一口气,父亲不愧是父亲,南雄侯不愧是南雄侯,这种小场面他当然能应对,他没有回答这个刁钻的问题,而是把问题抛给穆折清,好手段。 明义昆问道,“若真像他们所说,清将军的鉴鹰司已经有通天的本事,况且将军刚从陕西班师归来,是凯旋将军,要想继续隐瞒,对清将军来说来也不难,怎么如今又承认了?” 穆折清抬头,笑容诡异不堪,看得明义昆有些心惊,只听他说道,“说的没错,以我穆折清的本事,就你们这些人,便是再给你们十年,你们又能拿我如何,陕西一战,亲眼见证作恶多端的高贼身死,感慨许多,不禁感叹恶人终将报应,索性就承认了吧,所有罪名我都认。” “此事确实诡异,既然罪证诸多,而且穆折清反复承认,微臣建议还是应该彻查鉴鹰司。”明义昆正式表态,彻查鉴鹰司。 这是和穆折清对谈之后,在下这个结论,也是理所当然,任凭谁要挑不出错处来。 张知楚见明义昆已经同意调查穆折清,他正要开心的开口,却被严不谲堵住,他率先开口问道,“南雄侯爷,烦请您做个决定,这些事情如何汇报皇上,由谁来调查鉴鹰司,请侯爷示下。” 张知楚明白过来,应和严不谲,“就是就是,穆哲枫走了,我对吏部人事实在不懂,还是要像明侯爷请教才是。” 这次又把问题抛给明义昆,明怀冰皱眉,他今天又失算了,失算第一就是穆哲枫当场离殿,其二就是庄长空这个时候间接发难父亲,其三就是穆折清会主动认罪。 穆折清主动认罪就算了,历书还死不认罪,这主仆二人又是唱什么把戏? 朝廷的势力大抵分皇帝党:穆哲枫、穆折清、张青坡为首;其次是宁王殿下一党,宁王背后是庄长空和严不谲,再是四皇子党的南雄侯明义昆,尽管霍钦缔立场一向中立,不过他和南雄侯交好,又是明怀冰的师傅,一般来说是把他算在四皇子党派。 如今四皇子死了,宁王派势力正在得意之时,原本这两方应该撕扯得更厉害,可是这奇怪的是,严不谲目标放在穆折清身上,而庄长空的焦点依然在他的死对头明义昆身上。 如今调查皇上派的鉴鹰司,那么派谁最合适?论势力和立场其实穆哲枫和皇子最合适的,其他皇子平庸,穆哲枫和穆折清是兄弟关系,理应避险,这下确实没有合适的人,若说最合适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张知楚,案子给张知楚那就是给严不谲和襄侯爷。 给他们就意味着,这里面文章怎么做就由他们作主了。 明义昆失了四皇子这个外甥,没有皇子傍身,他究竟该拿什么和襄侯爷斗法,还是说他还有别的鬼主意? 这个问题百官想不清楚,明怀冰也不清楚,到现在他这位亲生父亲也没有透漏半个字眼,但是他知道,即便父亲对鉴鹰司一案没想做什么文章,也不想把这么个大好的机会白白让给他们。 可是除了他们还有谁合适呢?这个庄长空是打定,他就是要亲眼看看那个一向骄傲的南雄侯爷是怎么无可奈何,即便百般不愿仍然要把这个案件交给他们。 就眼下来说,父亲确实没有好的注意了,他想了想了,不如他站出来,替父亲说出这句话。他刚要出列,没想到宁王后面迎面走出来高阳。 珠帘后面,一袭红衣的高阳摇着红宝石扇子款步走出,走到张知楚身侧说道:“南雄侯爷,本宫有个小小请求,穆折清的鉴鹰司一直以来是皇上直系统辖,他曾说过鉴鹰司若他不在,只有皇室插手,不如这个案子就交给宁王殿下和本宫,侯爷以为如何?” 明怀冰被高阳的出场吓地愣住,竟然是高阳?高阳要插手这事,可是她竟然从没有和他商量过。 明义昆明明和高阳是第一次正面交谈,他们却又莫名的默契感,他立刻懂高阳的意思,他恭敬向高阳跪拜行礼,“微臣拜见镇国公主。” 看见明义昆带头参拜,满殿大臣一齐跪地参拜,包括不喜欢高阳的独孤松。 参拜的声势比参拜宁王还要气势。 看着满殿跪地大人,这是得了公主名号,第一次正式得到朝臣的认可朝拜,高阳摇着扇子,无视身边坐立不是的张知楚,回应大臣,“诸位大人勿见怪,我是女子本不该参与政事,刚刚给皇兄熬了羹汤给他,在他内殿等了一会,见久久没回来,想过来看看议事是出了什么大事,刚好听见你们指证,说穆折清的一项罪明涉及到高贼。 高瞻峋是我的亲生父亲,他罪大恶极,死有余辜,然而我还是不希望不属于他的罪名落在他头上,本宫求百官给本宫一次机会,我想参与这次彻查鉴鹰司!” 孤独松最激动反对,“就算公主是镇国公主,也不可参与政事。” “独孤大人,镇国公主大义灭亲,陕西一战她和穆折清都是大功臣,皇上既然封这个镇国公主,是对公主能力封赏认可,此事涉及到公主亲父,高贼一案本就波及很广,十几年来,也该做个了断,否贼只怕牵扯更多的人,若真想为皇上分忧,尽快让高瞻峋一案光明的了解,让公主和宁王殿下一块查证,公主也是皇室如何就不能?”明义昆铿锵有力怼独孤松,即便对着独孤松一副随时要羽化成仙的老者,也不手软。 第一五六章 如果失去控制 - 旷影陵 - 南栎 明义昆的话句句在理,鉴鹰司独特,皇上曾规定独鉴鹰司非皇室不得擅动,高阳是皇帝继女,却被册封一品镇国公主,这样的身份算皇室还是不算? 孤松松一时找不到反驳言辞,只能转身过来看庄长空,希望他出言援助自己。 庄长空着朝服,带官帽和满殿大臣似乎没什么分别,即便这样,站于宣武殿上首、张知楚身侧的高阳依然看出他与众不同之处。 他平静的眼神里,与霍钦缔的尘世智慧有些相似,又好像高栖夜的超然物外,又好像带着明怀冰贪恋权势的野心,这似乎自相矛盾,对,这是一双很矛盾的眼睛。 朝廷里谁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这两老对手,南雄侯明义昆和襄侯爷庄长空。 比起南雄侯的豪迈不羁,襄侯爷是出名的温文儒雅,风华内敛。 一刚一柔,一阳一阴! 能和明义昆分庭抗礼二十载的人一定不简单,高阳紧盯着庄长空,不知他会如何应答。 “公主,微臣也以为,公主和宁王殿下一块审理此案最为合适,只是要公主辛劳一些。”庄长空如此作答。 这位明义昆的死对头,面对独孤松的求助,竟然舍独孤松而赞同明义昆。 独孤松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吓地他身旁大臣以为他不行,忙去搀扶,他用力甩开,刚要开口,被明义昆堵住话语,“微臣也是此想法,若方才公主没有出现,微臣也会提议由公主和宁王殿下一块审理。” 破天荒,两位十几年的老对头达成一致! 高阳不明白庄长空为何会帮她,她还是向庄长空投去感谢的眼神。 镇国公主该不该摄政,不该! 但高阳算不算摄政,这是一个很灵活的说法!只以皇室的身份协助宁王调查,合情合理,不算;调查鉴鹰司,试图查高贼旧案,参与朝政,算。 管他算不算,反正穆哲枫跑了,南雄侯和襄侯爷同意,百官为何要多嘴? 接下来,地上的穆折清该谁来处理,如何处理? 高阳微微笑着对张知楚说道:“宁王殿下,您说地上跪着的穆折清如何处置?” “暂押天牢。”张知楚回道。 穆折清还挺感谢张知楚,他叩头道:“谢宁王殿下。” 高阳提醒道,“历书又该如何?” 张知楚果断回道:“历书一并收押!” 你们把事情议完定好,这最后的的决定总该我来下吧,这样的自欺欺人,百官早已习惯,自己也习惯,可张知楚不甘心,每一次坐在宣武殿,每一次离开宣武殿,背景墙还是背景墙,没有区别。 还要等到几时,会真正有区别? 宣武殿议事结束,高阳很想请明义昆留下来,然而她没有合适的理由,公主见外臣也不妥,各人散去后,张知楚想请高阳留下来用午膳,高阳找了个借口开溜。 对她来说,她一点也不想和张知楚这样没有决定权的人说话,既没有决定劝,那说得都是废话。 穆哲枫搬回穆王府居住,高阳原本还想和穆哲枫见一面,想想罢了。 浮云褪去,艳阳高照,大地上的漫天雪花,被太阳融化了不少。高阳还是那样怕冷,包裹严严实实来到白云观,一来,高阳已经把施绛玉和徐烛俞的牌位都放在白云观祭祀。她是真心来祭拜,二来是约见明怀冰。 白云观一件上好的暖房,高阳喝上一口手里的香茗,随手脱去身上厚厚的斗篷,对身旁坐着的明怀冰道,“我去祭拜二姐姐时,看见施浩元了,他恭敬对我行礼,不发一言,走了,想来他是怨恨我的吧!” 施浩元两个女儿和妻子皆因为她高阳而死,当然怨恨,能对她恭敬的行礼,已是念及她公主的身份,她想到这,施浩元回来京城后一直抱病,不去宣武殿议事,高阳和这位有一年缘分的养父,竟然是第一回见面。 “这些往事过去就过去了,施浩元......说到他......”明怀冰表情凝重,欲言又止。 “嗯?怎么了?” “他好像知道什么,我们从陕西归来,我听说他两次要见高栖夜,不过栖夜没见他。” “栖夜哥哥不见他吗?” “我也不是很清楚,听闻他们是父子关系,那......这事终究是复杂不过,哎......”明怀冰感叹万千,也不知该对此评价什么。 提到高栖夜,高阳的情绪低落,上次在大荞山,高栖夜说起他们这尴尬的身世,高栖夜、白琰还有鬼影他们母亲是慕容夫人,父亲是谁,那次没问,今天才知晓,是施浩元...... 这京城的人物关系,恩怨纠缠,来来去去,还是这帮人。 施浩元和慕容夫人有情愫纠缠,高阳也是听说过,没想到的是,他不仅负了慕容夫人,而且在娶乔穗之前,和慕容夫人有三个儿子,他自己都不知情。 因为乔穗那种愚蠢恶心的女人,负了慕容夫人这样的奇女子。 真是可笑,刚刚那么一点对施浩元的愧疚感瞬间没有了。 高阳的脸色越想越难看,明怀冰想引开话题,继而对高阳说道:“你在宣武殿突然出现,实在是出乎我意料,你怎么断定我父亲和襄侯爷会答应你,还有,你如何断定穆将军会答应?” 被明怀打断思绪,高阳勾唇浅笑,“以穆哲枫的性格,穆折清不是他亲弟却胜似亲弟,他不好调查,就算我不接,他也会给我。” “噢?怎么说,为什么给你?”明怀冰放下手里的茶盅,静静打量面前高阳,他喜欢听到她这样说话。 他喜欢听高阳分析朝政,这样......说明她有救! “集体弹劾一事本就是宁王一党要整顿鉴鹰司,穆哲枫对他们会有好脸色?我好歹和穆哲枫有些交情,而且穆折清一事也确实牵扯到高瞻峋,交给我,总比看着宁王一党得意好吧,我出面可不是最为合适?” “是嘞,难怪不仅我父亲帮你,连襄侯爷也出面帮你,看来他们早猜到穆哲枫会让你接手,索性顺水推舟,难为你思虑到点了。” 高阳脸上漫不经意的笑,看不出她想什么,想来,听到这话她是开心的吧,其他不论,至少她比宁王强一点是真,明怀冰点到此,其实他还想问,为什么高阳不与他商议,突然出现在宣武殿? 他喜欢听她分析朝政,他希望她能当真正的监国公主,但前提是,这一切是通过他明怀冰实现。 如果......那个笨笨的高阳失去控制了,那么,还有意义吗? 第一五七章 二者截然不同 - 旷影陵 - 南栎 她没想到会如此顺利,现在想想,她的身份最为合适,她是镇国公主,属皇室身份,与穆哲枫又有私交。这样,明侯爷不至于眼睁睁看着宁王党拿鉴鹰司做文章,对穆哲枫来说,对明侯爷来说都合适。 高阳想不明白的是,宁王一党为什么一定要急着对付鉴鹰司,有什么好处吗? 她心里想着,话并未问出口,身边的明怀冰已经猜中她的思绪。 “好处太多,皇上曾规定若是鉴鹰司急迫情况下,非皇室不得擅动,逼死穆折清,张知楚就可以顺利接手鉴鹰司,鉴鹰司的人力和情报,宁王一党觊觎许久,以穆哲枫重视感情的性子,也必定方寸大乱,再加上,他们还要借着你和穆哲枫事情借题发挥,双管齐下,穆哲枫一定受不了离开京城。” “离开京城?不可能,穆哲枫不可能是这样的懦夫!”高阳霍地站起身,对明怀冰推测很怀疑,若穆哲枫真是这样懦弱无用的人,她会觉得自己瞎了眼。 “我话没说完,我的意思是,穆哲枫会离开京城,亲自接皇上回京,如此不就成功挤走穆哲枫?” 明怀冰这样的解释倒是合情合理,高阳就是不明白,同样的事情,同样的立场,为何她想半天总觉得有什么蒙蔽了自己,总是思虑不了全局,而明怀冰永远这样清澈明朗,一眼看透。 几分算计,几分野心,几分智慧。 相比那个半死不活蹲在大牢里,一心求死的穆折清强太多。 一个费尽心机想着归隐,一个意气风发谋划朝廷! 二人截然不同,天壤之别! 这二人的差别,从前她也有察觉,相比之下,她更不喜明怀冰,她不喜欢那种自以为是的聪明,不喜欢他用一种同情等他来拯救的眼神。 相反,穆折清言辞粗鲁,但刀子嘴豆腐心,屡屡救她,然后找一个借口,类似“要不是因为徐大哥,我会救你这个蠢女人!”那样的穆折清,有些幼稚,有些可爱,他们像朋友。 而明怀冰不像朋友,不像亲人,什么也不像,若一定说个什么,那更像合作! 他把她算的死死的,透透的,她有些厌恶,有些反感,但还是需要他! 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这样的明怀冰并不比穆折清差,穆折清像个作死的疯子,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苦衷,事实就是他负了陆覃儿的爱,负了阿照的情,负了穆哲枫的恩,负了皇上的信任,负了百姓,负了所有。 他口口声声说要活的恣意洒脱,活出真性情! 他跳脱规则,他自以为是,结果负了所有人,还做出一副可怜巴巴,一心认罪,一心求死的模样! 他这样折腾一遭,到底救了谁,陆覃儿没救,自己没救,百姓也没救! 高阳出神许久,看见对面明怀冰一脸疑惑,她回过神问道,“穆哲枫一走,这京城果然是宁王的天下,他要控制京城,逼宫夺位吗?” “以宁王和严不谲还没有这个胆子,不过也差不多是控制京城了,他一定会趁机干掉我们明家,这样,朝廷在没有反对他们的势力,皇上回京城之后,除了他这个储君,还要旁的选择吗?”明怀冰摇头解释。 “这个节骨眼上对付穆折清不是得罪穆哲枫吗?”高阳又问道,她感觉手上冰凉,随手拿起小案几上的茶壶续上茶水,然后双手捧茶杯取暖,可惜茶凉了。 她一愣,他们聊了很久了...... “穆折清和他的鉴鹰司做了什么,穆哲枫一直就清楚,这一天迟早到来,他愤怒的是他救不了穆折清!” 高阳恍然大悟,“是皇上的意思,皇上已经给穆哲枫下令,默认这些群臣逼死穆折清?” “没错,只有皇上才有资格动鉴鹰司,这些人应该是早得到了皇上暗示,陕西一战回来,皇上默认穆折清的结局。” “皇上为什么......” “很简单,那些丑恶的事总要有人认罪。”明怀冰说这话时语气平淡冷漠。 明怀冰一向喜好穿蓝色冰丝绸缎,雍容华贵,今天难得是一身白衣胜雪,他言辞语调高阳早就习惯,当说到这句,判定皇帝拿穆折清顶罪背锅时,他冷漠的五官刺痛了高阳的眼。 如果高阳记得没错,明怀冰和穆折清交情还不错,不过,朝堂之上,那点交情显得有些苍白可悲。 皇上发话,穆哲枫根本就没打算出手救穆折清,因为他绝对忠于皇上的命令! 这京城的爱恨情仇,是不是有点滑稽阿,究竟谁多情,谁无情。 “皇上要清算,为何一定要等穆折清打了胜战之后,将军凯旋归朝,换来的不是嘉奖封赏,而是牢狱之灾,多么心寒。”高阳问完这句,准备一会离开,这虽是间暖房,她还是觉得冷,茶也凉了,该回去了。 “因为高贼死了,所有事情该做个了断,鉴鹰司做的一切丑事将公布天下,穆折清理所当然背下所有罪名!” 高阳起身,拿起一旁的斗篷,招呼外面的顾嫣和丹栀进来,她坚持不了,真的要回去,丹栀进来伺候她穿斗篷,她一边回答明怀冰,“这个推测我不认同,高贼的雁门关一事快二十年,那时候穆折清才多大,他去认罪?如何认?我先回去了!” 她闭上眼睛将明怀冰这一番话重新捋一遍,难怪在陕西时,穆折清总是一副无精打采,半死不活的模样,原来他就预料了自己的结局。 丹栀给高阳递了一个手炉过来,顾嫣手里拿着高阳的红宝石扇子,明怀冰看着这把明晃晃的扇子有些刺眼,就因为这把扇子是穆折清所赠,所以高阳视若珍宝,随手携带? 这些小心思,高阳完全没注意,她双手放着手炉上来回搓着,看起来十分寒冷。 明怀冰见高阳畏冷畏寒,正思索着要问问父亲,宫里哪位太医医术高超,可以调理高阳身子,高栖夜即将要离开京城,太医的事确实要准备一下。 他又想到红宝石扇子,忍不住开口询问高阳,还没问出口,高阳先问道,“明侯府如今什么打算?没了皇子,你们拿什么和宁王党斗,和襄侯爷斗了这多年,即便是投宁王,怕也是不行吧!” “谁说我们要投宁王?宁王懦弱无能,他担不起大任。” “那你们......”高阳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这事以后再说!镇国公主,我们暂时目的和宁王党一样,逼死穆折清,挤走穆哲枫。” 高阳再一次起身,“我明白了。” 她说完拿着手炉,不打一声招呼就要离开暖房,明怀冰追出门口,大门一开,道观上风大,一阵飓风刮来,明怀冰下意识挡在高阳面前,风退去,明怀冰望着顾嫣手里红宝石扇子问道:“公主很喜欢这把扇子,是因为穆折清吗?” “不是,我听到一个关于这把扇子的野史,说这扇柄上的红宝石,是当年太平公主发冠上的,那是太平公主的野心,也是她权力的野心。”高阳嫣然一笑,那笑,美艳动人、邪魅怪异。 “太平公主的结局......”明怀冰道。 高阳推开面前的明怀冰,在青石台阶往下走去,走到台阶一半时,才想起回复明怀冰的话,“无畏任何结局!还有,你方才的话我明白了,好一个明侯爷,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白云观的名气不只在大师灵验,还有道观风景独特,仅仅是一间客用暖房,下设十几青石台阶,道观位于山巅之上,随意角度俯视群山,又是一阵大风刮来,周围的矮山上,山高林密,万木倾伏,半挂雪半碧绿的松柏千树风飞。 刚走下来台阶的高阳被那阵大风刮得停下脚步,一众太监侍女簇拥着她,给她整好吹乱的发丝,收拢斗篷,又换了个手炉。 明怀冰看着那个,被太监宫女簇拥着离开的女子,历经波折,百转千回,她就这样莫名其妙当了镇国公主。 她身上牵扯两代人恩怨,这一场恩怨是非的核心绕了一圈,回到它注定的宿主身上,这场恩怨给她带来太多折磨痛苦,松雪寒鸦,柳暗花明也未而知,宿命给她带的痛苦已过,接下来,该给她带来不一样的吧。 高阳,我们都是这场恩怨的受害者,我不是穆折清,我不会逃避,我会陪你一直走下去。 第一五八章 天才败给心魔 - 旷影陵 - 南栎 历书和穆折清关在同一间牢房,他从进来起,就疯狂的叫喊冤屈,说要求见穆哲枫,而穆折清则是安静蹲在大牢里一言不发,坐着等死。 他日日在牢房里鬼哭狼嚎、哀求祈祷,倒真的把穆哲枫叫来了,穆哲枫问穆折清到底什么打算,穆折清沉默不予应答。 最后穆哲枫寻个理由,强硬的将历书带出了天牢。 穆哲枫的注意力一直在陕西的疫情和和接皇帝回京,所以屡次来找高阳和高栖夜,要求高栖夜尽快前往陕西,而高栖夜也确实没有拖延的理由。 北京的冬天十分冷,高阳在在京城里经历了那么多事,可说到底,这竟然是她在京城过的第一个冬天,真是冷得彻骨,她裹着狐裘大氅不是,拿着手炉不是,躺床上不是。 高栖夜和穆哲枫,就投降军的安置问题达成一致后,高栖夜也定好日子前往陕西。 看着高阳每天瑟瑟发抖躲在檀金宫里不出来,只能找了个理由,邀着高阳又一次去大荞山,说去祭拜徐烛俞。 今天的雪不是很大,山上的雪化了许多,高阳像儿时那样,顽皮在山上蹦蹦跳跳。在徐大哥的墓前本应该是端庄严肃,可高阳很清楚高栖夜找她的目的是什么。 上回还是在这个大荞山,还是在徐大哥墓前,高栖夜劝说高阳不要卷进朝廷纠纷,他知道高阳没有听进去,这次他即将要出发去陕西,临行前不死心,一定要劝一次吗? 她不会答应,也不想正面拒绝,只能故作顽皮,假装听不懂他说什么。 细细想来,她很久,很久没有和栖夜哥哥这样安静走在雪山上,今天真是难得一次。 高栖夜拉住高阳顽皮的步伐,“地上雪多,好好走路别摔了。” “栖夜哥哥,你决定要几时出发吗?”高阳转着个小脑袋看着高栖夜。 “不是明天便是后天。” “你是医仙,你定要解了那瘟疫,还有你自己要当心,不能叫我担心你。”高阳仰视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脸庞,一年时间经历太多事情,她的心境变了,大变特变。 仿佛那些和高栖夜的记忆是十年前,可明明就在一年前,他们还朝夕相处,那时她眼里心里全是栖夜哥哥,一出事只会躲在栖夜哥哥背后。 他变的有些陌生,有些可怕,昨天袁沉语拿着檀金宫的腰牌进宫找她,说高栖夜每天半夜头痛发作,癫狂发作的样子像极了她头痛发作。 兄妹二人都变成这样吗? 她是头部受伤和心病,而高栖夜完全是心病,他的心病太重了,因为高瞻峋对他十几年的折磨,也因为那场瘟疫。 那时受酷刑疯疯癫癫她,是高栖夜对她细心照料,慢慢才恢复神志,如今栖夜哥哥受了伤害,轮到她来守护照顾了。 她不会医术,也不懂治心,到底该怎么办? 隐约记得霍钦缔上课时曾说过一句话,天才会毁在心魔手上..... 不会的,惊才艳绝,举世无双的大瑧明珠公子仙,一定不会败给心魔。 “高阳,你不要参与鉴鹰司的事务,不要和明怀冰搅在一起,也不要.....你答应我好吗?”高栖夜揽住高阳双肩,诚心恳求,他的眼睛急迫,无助,他似乎很害怕什么。 可高阳注意的是,栖夜哥哥叫她的名字,叫的是高阳,而不是月儿,变了,许多东西不知不觉就变了。 “那我应该如何,躲在皇宫里安安静静做一个大瑧公主,等父皇母后回来给我挑好夫婿,把我嫁出去安度余生?”高阳反问高栖夜。 “这样不好吗?” “我不是张芷靡,张芷靡才是皇帝的亲生女儿,她才是无忧无虑大瑧公主。”高阳轻轻推开高栖夜,说出这句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 高栖夜闭上眼睛,停下脚步,他看起来陷入忧伤和痛苦,良久,他双手抱头蹲于地上,发出一声感叹,“我这个医仙,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你,我拿什么去救万民!” 高阳沉默了,高栖夜说的没错,他确实一个也救不了。 栖夜哥哥你知道吗?不光是你想尽办法救我,其实,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救你。 世间于我而言都是肮脏污秽,可唯独你,从小到大,从始至终,都是那洁白的仙鹤,是那白衣谪仙。 从前我以为那是情爱,后来知道那不是情爱,是我在人间唯一的期盼和信仰。 我希望干净如天神的你一直这样干净,那些肮脏的事就让我来背吧,栖夜哥哥,你忘了,你是我的神像,我是你的月儿,是你的高阳,是照进栖渊阁的光。 哪怕这一丝阳光是如此微弱无能,也许尽它所能,可以救栖夜哥哥呢,杀父之名我来背,肮脏我来背! 高阳将地上蹲着高栖夜扶起来,她认真又深情凝视他的眼睛,“你好好活着,快乐地活着便是救我了!” 天公作美,此时飘起了似芦花、似柳絮的雪,它们轻盈、柔和地落在高阳的脸颊上,发丝上,肩上,她听见不远处安静等候的宫女太监,忽然叫唤起来,多半是叫唤这些好看的雪花。 奇怪,这京城年年下雪,对他们这群太监宫女应该是常事,也没什么好惊奇,高阳一直想着太监宫女的动静,丝毫没注意高栖夜抚上她的脸颊,她一瞬间呆愣,他们兄妹以前举止亲密是常事,可如今不一样了,高阳曾嫁人妇,最主要他们不是亲兄妹。 她有一丝慌张,动手打开高栖夜的手,抬头才发现高栖夜眼中含着泪水。 “栖夜哥哥,你怎么了?” “高阳,心魔难治,我还是医仙,救不了自己,尚可以救别人,瘟疫我一定会解,若是你下定决心,我会尽力帮你,紧要时候用兵去找齐万骏。” 他阻止不了高阳,谁也阻止不了她,那就......帮她吧! 命运总是这样,他曾经,眼睁睁看着高阳陷进深渊而无能为力,如今还要亲眼见证高阳再一次陷入权力的漩涡,也不知前路如何,只觉得,那条路一定不好走,从小在羽翼长大,不谙世事的女孩子,她一个人去面对,一定和很艰难,很累。 高阳接下了鉴鹰司的案子,穆哲枫找过她几次,都没说什么重点,只有一次和她说,他想把历书带出来,既然他口喊冤屈,没有明确证据,鉴鹰司事务繁杂,历书需要回去料理。 她当然是答应了,就算她不答应能怎样,决定权本就在穆哲枫身上,只是尊重她,象征性的问一下。 穆哲枫的此举,让严不谲有一丝慌神,铁证直指穆折清,穆哲枫实在没理由将穆折清放出来,厉书死咬不认,这下就直接把穆折清的副手历书放出来,穆哲枫是什么意思? 他是像众臣表示,他决意要救穆折清,他要对抗皇帝的意思吗?这实在不像穆哲枫的风格,如果穆哲枫态度坚决,那对付穆折清就有难度了。 对高阳来说,她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插手进来,想通过调查鉴鹰司,来调查昔日旧案,比如镇离王之死,比如雁门关事件,比如忠国公白阙的失踪。 对严不谲来说,他的目的也十分简单直接,逼死穆折清,取而代之,控制鉴鹰司。 于穆哲枫而言,他一直以来对皇帝忠心耿耿,他对皇帝的丑事到底知不知道,知道多少,会不会阻扰高阳调查,还有他会不会为了救穆折清,和严不谲翻脸? 三方势力就这样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然而,高阳却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根本谈不上三方势力,因为她不算势力,她手下到底有什么人? 没有一人! 就算她如今是正经册封的一品镇国公主,可她在朝廷没有亲信,没有可调动的一兵一卒,空有一个,协助宁王调查鉴鹰司的虚名。 上次和明怀冰在白云观约见,明怀冰丝毫没有提及此事,高阳陷入困惑,既然调查鉴鹰司,从何调查,如何调查? 明怀冰如约帮高阳请来了她的师叔清河先生,然而从甘泉回来京城,这一路的时间,高阳和他说过的话没有超过十句。 清河先生总是冷漠淡然,高高在上,似乎根本看不上她,也不稀罕和她说什么话。 高阳并不想去找他,穆折清身在牢狱,明怀冰在白云观又故意不提起,师叔不想去找,穆哲枫不可能,若是让穆哲枫猜到她是什么心思,估计会掐死她。 穆哲枫对皇帝如此忠诚,他们终有一天会成为敌人吧。 那么朝廷之中她还认识谁呢,南雄侯,她不敢去找,即便找了也不知如何开口,明岱凌也被穆哲枫投在牢房,说是要彻查白莲教一事,那么她到底还认识谁,又该去找谁? 住进皇宫那一段时间,她还认识了两个大臣,一个卓侯霍钦缔,一个是老古板独孤松,霍钦缔倒是不错的人选。 高阳换了一身官家小姐的衣裙,将霍钦缔约在一家酒楼,她第一次见穿便服的霍钦缔,他不带官帽不着官服,一身青衣袍服,光看背影,真像一个风华正茂的英年才俊。 还未到席位,见高阳对着他浅浅笑,他也笑着回应高阳。 拱手行礼,然后在高阳身侧罗汗床上坐下,“公主今天心情很好?” “你如何看出我心情好了。” “如今的公主和昔日的公主已经不一样了......” 高阳还是浅笑,“哪里不一样了?” “公主喜欢紫檀木吗,我那个傻儿子一心追求陆家姑娘,他追求姑娘倒叫我费的一番功夫,给他用紫檀木手把手教他做了一串细细珠子。” “这个有什么讲究?” “说来不怕笑话,做的就是红豆,红豆生南国。”霍钦缔哈哈笑起来。 高阳道,“霍大人好雅兴,听闻霍大人精通天文地理,下到匠心手艺,不愧是霍大人,我今日来是为什么,烦请大人猜猜。” 面前的霍钦缔一身青衣似道袍,若加上一个浮尘还真有一代大师模样,霍钦缔的身形突然开始摇晃打转,她连忙用手揉揉自己的眼睛,她恍惚中产生错觉了,她有一瞬间把眼前的霍钦缔看成高栖夜。 霍钦缔是大瑧的智囊,高栖夜是大瑧的明珠天才,同样是天才,霍缔钦一定懂高栖夜。 她高阳不懂治心,霍钦缔或许可以。 她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不顾礼仪一把拽上霍钦缔的手,一脸诚心道:“心魔难治,前辈是可以的吧!” 第一五九章 侯府尴尬宴席 - 旷影陵 - 南栎 淡淡的檀木香闯入高阳鼻尖,镂空的雕花窗桕中洒进细碎的阳光,照在两人中间的案几上,照在她的光滑洁白的手背,她一瞬间清醒,连忙松开霍钦缔的手。 “前辈,是我是失礼了!”高阳脸色苍白,额头渗着细密的汗珠。 就在方才,短短一阵子,她彷佛预见了未来的噩耗,高栖夜变成下一个千古骂名高贼;她,也变成杀父弄权,万民唾弃的祸国公主。 对高阳突然的异常举止,霍钦缔有些失措,不过仅仅是一小会,他马上明白了过来。 一切尽在不言中。 霍钦缔许久不说话,静静地等着高阳冷静下来,约莫一刻钟后,高阳痛苦的心理煎熬终于停止。 她镇静后,不去想在霍钦缔面前失态有多丢人,她更期望的是,以霍钦缔的智慧,一定能看出什么,也一定是能帮到什么。 霍钦缔死死盯着高阳的双眼,他希望从高阳的眼神里,确认自己心中的猜测,果然,他所料无差。 高阳点点头,似乎被心魔折磨的精疲力尽,连说话力气也殆尽,只能用点头来回应霍钦缔。 良久,霍钦缔意味深长说道:“公主切记,一定不能承认,绝不能承认!” “承认......”高阳支支吾吾没有说出完整的话,果然,霍钦缔是大瑧智囊无疑,他猜到了,他猜对了! 他所说“承认”,指不能承认瘟疫是高栖夜所为。 本为救命仙,反堕魔鬼笙! 哪怕这个医仙有一千个理由,一万个苦衷,他不可能得到原谅! 对,绝不能承认! 这算是霍钦缔给她最大解答和帮助,高阳起身想告辞,霍钦缔叫住了她,说出高阳原本此行来的目的。 她原本来的目的﹕是想请教霍钦缔,如何调查鉴鹰司? 既然霍钦缔猜中她的想法,于是她又坐下,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听完霍钦缔接下来说的话。 霍钦缔说此时的局面,高阳最适合去找南雄侯爷明义昆! 明义昆是个老狐狸,他和庄长空对峙许久,不可能放任宁王一党这么轻而易举得到鉴鹰司控制权,他假意不急不躁,其实就是等着高阳主动去找他。 除此之外,霍钦缔还点透明义昆和鉴鹰司之间的纠葛,鉴鹰司在朝廷地位如此重要,一来因为背后靠山是皇帝,二来如此庞大繁杂的衙门不可能只靠穆折清自己的手段供养,如果没有朝臣的参与,没有明义昆的的参与,鉴鹰司哪有如今的地步。 他们利益息息相关,这也是为何庄长空和明义昆斗了十几年,一点都不占优势,最大的原因就是鉴鹰司。 二者互相需要,也互相牵制。 “鉴鹰司之事,公主不用急,急得是南雄侯爷!” “多谢霍大人赐教!” 霍钦缔的话高阳听懂了,她知道自己下一步需要做什么,她谢完准备离去,临走前,总觉得心底有话没说完。 她越想越焦躁,失手打翻了案几上的茶具,忙要去捡起,霍钦缔抢先一步,“公主金尊玉贵,微臣来捡就好。” 看着霍钦缔收拾好茶具,不远处两位侍女听到动静走到高阳面前,问她有无大碍,高阳连连点头,她转过身看身侧的霍钦缔,那张带着岁月,却依然气质不凡,好看悦目的脸庞,一瞬间她想明白了。 她将心底没说完的话问出来,“倘若有朝一日,宫廷有变,霍大人会如何?” “尽守臣公本分!”霍钦缔起身,认真回答道。 “如何守?”高阳也很认真反问。 气氛沉默地诡异,突然,霍钦缔放声笑起来,还是那种淡然的笑容,无法窥视喜怒哀乐。 像他这种境界,若表露喜怒哀乐,才叫不正常。 “公主,微臣身为大瑧之臣,自当一切为大瑧百姓着想。”霍钦缔回道这句话。 这是一句空话,没有任何实际意义,高阳也回应他一个笑容,随后离开。 明岱凌被关在天牢,高阳并不会心疼,相反她很高兴,这样避免明岱凌骚扰于她,他找明义昆的事,明岱凌不在,便只得找明怀冰了。 她想去明怀冰那试探一下口风,她尴尬的身份,若是以前,她还得叫明侯夫妇一声公爹和婆母。 她和明岱凌短暂的婚姻结束,和这对曾经的公爹婆母竟然是第一回见面。 明怀冰给高阳安排好会面时间,以明侯夫人生日小宴,邀请高阳来明侯府,这也是被明岱凌休弃以后,她第一次踏进明侯府,今晚月色不错,明侯夫妇亲自到门口相迎。 明侯夫妇为她精心准备美酒佳肴,高阳给明侯夫妇还有周姨娘、明怀冰都带了礼物。 宴席之上,高阳第一次见这位传说中的明侯夫人。京城有三杰,分别是镇离王穆况、忠国公白阙、卓侯霍钦缔。 自然也有三美人,分别是第一名白芊画、第二名明侯夫人嵇百媚、第三襄侯夫人甄离,也有三奇女子,第一白芊画、其二乔诺、其三慕容玄凝。 嵇百媚也算是京城里风云人物,而且,她在这一众美人、奇女子,被公认为最幸福的女子,原因就是她所嫁的郎君明义昆,拥有权势富贵,同时将她宠到极致! 明侯夫妇的爱情佳话在京城,谁人不知,何人不晓,明岱凌为什么在明侯府的地位如之高,正是因为嵇百媚宠爱他的原因,而明侯爷爱屋及乌自然也宠这个儿子。 以前高阳并不知情,后面明怀冰为了代明岱凌道歉解释,说明岱凌的真实身份是当今皇上和嵇百媚的私生子,也就是说,明义昆在迎娶嵇百媚之前,就知她腹中怀着别人的孩子,他丝毫不介意,并且盛大婚礼迎娶,且明岱凌出生后,对他亦是视如己出。 甚至可以说,明义昆对明岱凌的关心爱护超过了亲生儿子明怀冰,由此可见,明义昆爱嵇百媚爱到了什么程度。 高阳心下由衷地敬佩嵇百媚,见她身着大红衣裙,画着娇艳浓妆,盛装打扮,她身材婀娜,容颜艳丽逼人,若不知情,她真会脱口而出,唤嵇百媚一声姐姐。 从高阳进来第一刻,就感受到嵇百媚强烈逼人的目光一直在聚在她身上,嵇百媚的眼睛炯炯有神带着犀利,看不出说是满意与否。 只觉她的眼神犀利睿智,似乎能将世间美丑善恶一眼贯穿,她似乎对高阳下了某种评价。 一开始高阳并不知道明侯夫人对自己的评价,那么吃完这顿饭后,她彻底了解究竟是何评价。 由于明岱凌在天牢,宴席只有明侯夫妇和高阳、明怀冰四人,连明岱凌的大哥大嫂还有五弟六弟均没有露面,很明显,这场宴席特意为见高阳而设,无关人等免却出席。 这顿饭吃得高阳很尴尬,明义昆对高阳说着台面话,至于高阳的问题,他打着哈哈,没有正面回答,而嵇百媚,起初和高阳打个招呼,全程几乎没有言辞,唯一说了一句半真半假的虚伪应词,“公主不必客气,还拿这里当自己家!” 高阳很憋屈,她明白了嵇百媚对自己的评价,定然是极其不满意,不喜欢! 她不禁感叹,还好明岱凌早已休弃她。 面对这样不受待见的宴席,高阳想找个借口离开,她看出明怀冰一直在说话,试图调和他们,可明侯夫妇态度强硬,根本不愿多给一点面子。 她再也无法忍受,匆匆吃完,起身就和明侯夫妇告辞。 明怀冰给高阳送行,一直向明义昆暗示眼神,希望他们转变对高阳态度,高阳只笑笑,吩咐宫人回宫, 明义昆夫妇起身象征性和高阳行礼,对于这二人态度,高阳无可奈何,既然明义昆并不想搭理她,那便作罢。 谈不上生气,她这个镇国公主,她很清楚自己是什么货色,不讨人喜欢也是常理。 她走出堂屋又想起什么,转身问明怀冰,“对了,好久没见周姨娘,从前我在府上时,她对我很关照,我想去看看她,”她又扭头看向明义昆,“不知侯爷能不能成全本宫这个小心望。” 明义昆道,“多谢公主还惦记着她,怀冰,你引公主去看望周姨娘吧。” 明怀冰和高阳一走,嵇百媚将面前的筷子用力一甩,“这个高阳公主着实不怎么样,这是对婆母态度吗?不单独拜见我这个婆母,反而去看一个庶出的姨娘。” 明义昆温柔握着嵇百媚的手,把玩着美人纤纤玉手,“夫人是吃醋了吧。” “我吃什么醋了?”嵇百媚甩开明义昆,看着眼前明义昆一脸玩味,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她更是恼火! “夫人难道不是吃周姨娘的醋,你见高阳如此记挂周姨娘,却没有单独拜见你,所以你吃醋,是与不是?” “这高阳什么头脑,看不出来我们的意思?”她一挥手,吩咐下人收拾了宴席,自己气鼓鼓要回房去。 明义昆拉住嵇百媚,一手托上她的婀娜腰身,将她打横抱起,放在东侧黄花梨木罗汉床上坐好,“夫人消消气,你什么意思?人家只看到你全程不说话,对她冷漠怠慢,她到底也是公主,你这态度着实过分了!” “我这样做不过是试探她一番,谁曾想她是个没脑子的!我如何过分?她怎么说也是我嵇百媚的儿媳,她是晚辈,就该放低姿态!” 嵇百媚起身,手中红袖宽袍一甩,蹙着眉头生着闷气,她对这场试探十分不满,她对高阳很不满,可她也很清楚,她那个痴情儿子忘不了旧情,明岱凌对高阳的愧疚和旧情太过疯狂,也意味着明侯府和高阳有无尽的牵扯。 这样的高阳,和他们明侯府无尽的牵扯,究竟是明侯府连累她,还是她先连累明侯府。 “穆哲枫紧咬着江西的事不放,迟早会查到,我们和这个镇国公主合作,也要看看镇国公主有没有能力与我们合作。夫人,你太急了,这样的试探,说明不了什么!我自有打算。” 明义昆说完,揽上嵇百媚双肩安抚,带着他心爱的夫人回卧房歇息。 星空夜幕,玉盘满月,月儿高挂半空入望世界,淡淡月光洒向大地,洒向明侯府的赤壁翠楼。 嵇百媚不知道的是,正是她曾经看不起的高阳,以后她们会情同母女,一起周旋在宫廷内院,她更不知道的是,高阳和明侯府的缘分,始于明岱凌,却不终于明岱凌,然而她依然和明侯府每一个人,剪不断情分瓜葛,他们的利益早已绑在一处! 第一六零章 良言若怀冰心 - 旷影陵 - 南栎 夜初静,人已寐,月亮将庭院照的清晰可见, 明怀冰在上袁阁的堂屋呆坐许久,一旁的侍女将烛台更换一遍又一遍,冷夜寒冬,他吩咐侍女打开一扇门,侍女望望他身上单薄的衣料,想劝不敢劝,犹豫一会,还是照做。 门敞开,明怀冰正对着门外庭院,外边下起了雪,庭院中间,一树红梅依依绕打雪花。 红梅傲骨,白雪尘心,他起了兴致,欲起身走向庭院。 一个从内室走出来的嬷嬷叫住他,为他披上一件厚厚斗篷,“三公子,外边寒冷彻骨,莫出去了,侯爷出从房里出来见你了!” 话语尽,明义昆披散长发,着寝衣,外罩一件裘皮大氅在罗汉床上盘腿随意而坐,“这三更半夜,你到底是要干什么!” 明怀冰站立在明义昆面前低头不言语。 “怎么,委屈了?”明义昆问道。 “儿子不敢。”明怀冰喉咙微动,吐出四个字。 不敢言委屈,但的确委屈,一直以来他做什么,计划什么,这个父亲一清二楚,他以为父亲相信他,支持他,可未到第一步,他万万没想到,他们第一次和高阳正式会面,会是这样收场。 他送走高阳离开后,来上袁阁求见父亲,父亲叫下人传话已经歇下,父亲不见他。 若不见,他就坐在这,等到父亲见为止。 “父亲明明答应我,我不明白。”明怀冰受不了心里委屈和疑惑,问道明义昆。 “怀冰,于公,你乱了心智;于私,你失了分寸。”明义昆随意盘坐的姿势,审视自己的儿子。 听到失了分寸时,明怀冰心中起了慌乱,他抬头看向父亲就要开口辩解。 明义昆不等他说话,下了逐客令,“你先回去吧,我和你母亲对高阳没有任何意见,不过是小小试探。” 一场宴席如此冷落镇国公主,说没有意见,明怀冰怎么会相信,何况他对父亲的秘密提议,父亲明明是答应会认真考虑,这场宴席算是对高阳评价,也算是推翻了他的提议? 明义昆失去了四皇子张知衡,没有皇子傍身,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宁王继承大统,等着宁王一党来清算他们明家势力。 可惜父亲对此事没有透露半字,那时候他试探地提议一个秘密建议:扶持高阳当监国公主。 那场意外之下,张青坡将高阳错认为是瑜王妃转世,为高阳假传圣旨,册封高阳为监国公主。 张青坡假传圣旨在长安待罪,皇上没有杀他,高阳同样没有被治罪,阴差阳错下被正式册封为镇国公主。 假传圣旨却没有被治罪,假公主封为镇国公主。 那是不是说明,镇国公主可以是监国。 那时候父亲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这次冷漠的宴席,便是对高阳的评价,对他的回复? 父亲的回复是,不可能扶持高阳? 明怀冰的彷徨和疑惑,他必须要得到解答,明明可以好好睡上一觉,第二天再去找父亲,可是他等不了,一刻也等不了,于是在堂屋彻夜等父亲。 这样一句不清不楚的回答,明怀冰当然不会罢休。 “我说了,我对高阳没有意见!这样的答复够不够!”明怀冰从罗汉床上起身,死死地,犀利地对上明怀冰的漆黑的眼珠。 明怀冰心下一沉,他顿感自己错的厉害,“对高阳没有意见”不就是答复了吗? 非要逼着一个高明的政客,在形势不明的情形下,立马选择立场,这可能吗? “儿子知错了,劳烦父亲半夜出来为我解惑!” 见明怀终于作罢,明义昆如释重负,扭头要回内室卧房。 “父亲觉得我和二嫂的关系过分亲密了吗?”明怀冰看着明义昆背影,问出这句话。 明义昆转过身,重新做坐回罗汉床上,“不管怎么说,她是你从前的二嫂,理应避嫌,放心吧,这次小宴,是你母亲要试探高阳,至于我,我自会找她说明鉴鹰司情况。” “多谢父亲。” “你都有二嫂了,你是不是也该加把劲,就算你母亲不催你,你也要为自己着想。” 明义昆看着面前的明怀冰,这才是自己和嵇百媚的亲生儿子,他对明岱凌视如己出,可是嵇百媚,明明两个都是她亲生儿子,她一心只顾明岱凌,对小儿子明怀冰却不闻不问。 他平时忙于朝政,没有过多问候明怀冰,今天,难得两父子这样深夜交谈,他终究是心疼了。 “若有合适姻缘,我自会说与父亲,让父亲给我上门提亲,不过如今明家情况,我还是等这阵风头过去再说。” “你这样可不行,若说危险,我南雄侯在朝廷每一天都朝不保夕,但我依然要过好每一天,每一天都不忘记爱你母亲,情爱缘分,若遇见了,便不能错过!”明义昆带着自豪劝说道。 这样的劝说,让明怀冰一愣,曾经他日思夜想一名女子,不知不觉,他将记忆和情愫尘封,若不是父亲突然提起,还不知要过上多久,他才会想起自己的婚事。 忽然明义昆的眼神变得无奈哀愁,“你母亲一直偏袒你二哥,对你的事情从未上心过,同样是她的亲生儿子,她为何要如此厚此薄彼呢?难得你,从没有因为偏袒而怨恨。” “父亲,母亲和二哥的痛我懂,我明白的,我只恨自己不能为母亲和二哥做什么,恨我的无能,也恨我儿时伤了二哥的心。” 明义昆揉着自己额前,显得焦躁不安,这样的明怀冰太懂事了,嵇百媚和明岱凌敢爱敢恨,他对他们母子宠爱至极,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小儿子明怀冰从不要求,不怨恨,他该怎么把这三人摆正均衡。 “别想许多了,回去吧,还有,辅佐高阳当真正的监国公主,这事说难容易,说容易也难,若是坚定如此做,你总要给我一个合适理由,你好好想吧,如果你的策划可行,为父会考虑。” “谢父亲。” 明怀冰走出了上袁阁,人心都是肉长,这十几年来,母亲对待两个亲兄弟完全不同的态度,他怎么可能豪不在意,他曾经是如此羡慕嫉妒他二哥,拥有母亲近乎完美的宠爱,家里所有好的,吃的用的,包括给他们找老师。 因为明岱凌拒绝了霍钦缔,要不然也轮不到他当霍钦缔的学生。 他儿时和二哥关系很好,他从小长着一张巧嘴,那时,连太皇太后都喜欢他,他被皇上封赏,少年成名,他从小便骄傲自信,而他的二哥总是一副严肃怨恨,脸上很少见到笑容,可他越是这样,母亲就疼爱他。 相比之下,明明他更讨人喜欢,明明他的光彩胜过二哥,二哥那样骄傲自负,还总是有不该的野心,可是母亲疼她,就连那个美丽女子,也喜欢二哥。 不管他心里有什么小心思,他承认,儿时的二哥确实对他好,一切都是因为皇宫那次羞辱,二哥不要尊严,不要命都救了他,却换了他一句嫌弃的嘲讽。 从那以后,明岱凌对他态度大变,见到两兄弟关系并不好,明义昆只能硬着头皮告诉他一个秘密,关于明岱凌身世的秘密, 明岱凌是母亲和皇上的私生子,而且皇上还曾经派人暗杀过明岱凌。 在那一刻,明怀冰终于明白母亲为什么如此偏爱二哥,明白二哥为什么总是不讨皇上喜欢,明白二哥为什么总黑着一张脸,经常说着一些奇奇怪怪、怨天怨地的话。 知道了这桩往事,加上二哥在皇宫代替他被五皇子羞辱的事,明怀冰对二哥愧疚和心疼,从那以后,无论明岱凌对他怎么冷嘲热讽,他根本不会反驳,怨恨。 他保护高阳很大部分原因,因为他知道高阳是二哥最爱的女人,他要替他二哥守护好高阳。 感叹完往事,他回去了间愁院。 侯府宴席之后,高阳心情不悦,第一次和明侯夫妇正式见面,如此不受待见。 第二日她一大早出宫去陆府,陆颜琕瘦了好多,对于高阳的到来,她充斥着冷漠。 她对白琰用情太深,白琰失踪,她去江西找了半年之久,之后被她父亲强行带回京城,如今得知白琰为了救高阳在天湖山为高阳挡箭,生死不明。 而高阳回来之后,并没有告知和陆颜琕说明白琰没死的消息。 她这个昔日的闺阁姐妹,被高阳忘得一干二净。 陆颜琕躺在床上,浑身无力,脸色苍白,不看高阳一眼。 高阳心里愧疚悔恨,若不是霍钦缔偶然给她提起,说陆颜琕因为白琰的死伤心,上吊自尽未遂,她根本不知道,也根本不会来看她。 她把白琰给她的信件交给陆颜琕,“陆姐姐,是我来晚了,这封信是他的诀别信,他既没有死,我就没有急着给你。” “你说他没死,当真?”陆颜琕接过那信,迫不及待打开看,看完之后泪流满面。 高阳说道:“陆姐姐,陕西的事情,高瞻峋身死,他毕竟是我的亲父,这之间发生太多事,我心里很乱,所以没顾及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这一生,太不容易。”陆颜琕一瞬间泪流满面,为了白琰,也为了高阳。 二人误会解开,陆颜琕知道白琰没死,消沉了半年多,总算舒展容颜。 高阳向陆颜琕传达了白琰之事之后,她竟然不知可以说什么,她和陆颜琕在蜀国相识,那时候说的话不过是喜欢哪种男子,如何诗词押韵,这些女儿家话。 如今发生许多事情,经历太多,再开口,真不知说什么 陆颜琕猜到了高阳的心思,她擦去眼角的泪水,感叹道往事,“那时候我和周怋天一块去蜀国接你,那时候我和你说的是女子梦,巾帼英雄梦,我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女子也可为官,周怋天却和你说朝廷险恶,平淡生活可贵,他带着舒儿全国经商,听说如今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如今在大瑧可是个不容小觑的商人。” “话说他走了那么久,必定有和你寄信,我就没有收到他一封信。” “他的娃娃都快两岁了!” “可喜可贺!” 这句话是不仅代表真心的道喜,还有无尽的羡慕,于她来说,那样的生活永远都不可能了,周怋天从前对她说,劝他不要参与高瞻峋旧案,若没有沾染,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也不会死这么多人,到如今这可笑的局面。 她非但没有查清父亲旧案,没有给她父亲洗刷冤屈,反而亲手逼死了她父亲,父亲是是高栖夜杀的,如果高栖夜没杀的话,的确会亲手死在她手上。 她向天下担这个杀父之名。 她从出生开始,就写着高贼之女,她延续了父亲的耻辱,也延续了痛苦,造成这样人伦悲剧,她连累许多人,许多人为她而死。 如果当初周怋天的劝告,她听进了会怎么样。 可惜一切没有如果。 仔细想想,明义昆对她态度冷漠,无非是两种意思,第一种是对高阳很不满意,怪罪她对明岱凌的冷漠,明岱凌虽然对不起她,在战场也不顾危险去救她,为了救她不惜暴露了自己。 要么就是故意试探,或者对高阳的能力保持怀疑,明义昆不想和高阳过多牵扯,以免她能力不行,非但不能帮忙,反而搅乱了他们的大计, 第三种就是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她虽然是皇帝正式册封的镇国公主,她不过是因为母亲白芊画的身份,这种尴尬的身份,一样是无权无势,而南雄是真正手握大权之人。 如果高阳想与他合作,应该放低姿态,即便被冷漠怠慢,也要再次去找他,毕竟从来不是南雄侯求她,而是她求明家帮忙。 曾经明怀冰教过她,必要时候可以舍下尊严,其实以南雄侯的身份地位,况且他是曾经的公爹,低头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她想了想,她到底也是镇国公主。 她暂时不想用明怀冰的方法,第一次,她想自己尝试,尝试着独立试探朝廷,独立应对朝廷,体验一下和百官斡旋的滋味。 天地开无,穹庐去休,听说有道法规律,好像也没有,既探不得天道规律,不如携云从心,自画道符! 第一六一章 求他赐婚我们 - 旷影陵 - 南栎 云儿飘散天边,自由地收拢、散去,它们飘然自在,悠闲美丽,彷佛嘲笑着万丈之下,匆忙疲倦的红尘世人。 高阳正是这匆忙疲倦世人之一,寅时末,天还未亮,她从温暖被窝里爬起,以她这样的身份,除非给皇后母亲请安,白芊画和皇帝仍在长安,根本不需要请安,天寒地冻,她起的这样早竟然是为了赶去穆王府。 到了穆王府,和穆哲枫一起用了热腾腾的早点,二人在书房里闲坐,升起的太阳从纱窗内照射进来,高阳搓着手来回走动。 穆哲枫吩咐下人端来炭盆,点起红箩炭,他一向不惧冷,竹尘院里没有,下人匆匆赶去柳妃的睦仙斋取来炭火。 他屏退下人,亲手点起红箩炭,招呼高阳到炭盆边的玫瑰椅坐好,冷的来回跺脚的高阳连忙照做,刚坐下,一双大手马立覆上她的双手,那厚实带着老茧的大手,一看便知,手的主人是个习武之人。 高阳缓缓松开穆哲枫的手,故作轻松,假意自然道:“一大早过来,没有叨唠穆将军吧。” “无论你何时来,我都喜欢。”穆哲枫已经把地上炭盆点好,却依然不起身,只是蹲着和高阳说话,他和高阳的身高差,即便他蹲在地上,和坐着的她也没有相差多少。 他言尽,呆呆看着面前的高阳,看得认真,宛如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弥足珍贵,怎么看都不够。 高阳被穆哲枫热切的眼神看地不自在,她正思索该说什么话,缓解一下这尴尬无比的气氛。 她和穆哲枫曾有不同寻常的关系,许久不见,孤男寡女共处书房,炭盆里烧着红箩炭缓缓飘起几缕烟,烟彷佛不是烟,而是有形的暧昧之气,时间忽然凝结,穆哲枫有种起身抱住高阳的冲动。 他克制了自己,他记得高阳拒绝了他。 他起身弹去袍角上的灰渍,示意高阳起身,而后将玫瑰椅挪去了他的书案旁,再返回将炭盆端到书案旁。 高阳会意,在书案对面椅子坐下,穆哲枫坐回书案主位,不一会,一个侍女端来两杯热茶,高阳随意将暖暖的茶杯抓握在手里取暖。 她稳了稳情绪,确定自己很清醒,才大方自然问道:“穆将军近日来可好?” 二人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个大理石镶嵌的红木大书案,不知是不是高阳太冷,她一说话,嘴里便哈出热气,看着高阳冷得发抖的摸样,穆哲枫连忙低下头去翻自己的书卷。 他不能再看高阳了,再多看一眼,他一定会控制不住,一把抱住那个瑟瑟发抖的女人。 忽然,他又想起什么,慌忙在一大堆书册画卷中抽出一卷画,放到他那一头,生怕被高阳发现什么。 高阳眨巴着眼睛,一挑眉,她猜到了,歪着脑袋斜眼看他,俨然一副调皮少女,“你怕我发现什么?” “没什么,就是一些朝廷公文。”穆哲枫淡淡回复,尽量装作平日的严肃古板,其实他心里慌张不已,他惧怕高阳发现,又期待她发现。 穆哲枫的别扭情绪,高阳都看在眼底,她笑嘻嘻伸出一只手,“给我。” “不行。”穆哲枫一口回绝。 “若我非要看呢。” 高阳笑得更开心了,眼前的穆哲枫一副想拒绝,又不敢拒绝的模样,此时的他,一点也不像那个朝廷手握大权的穆将军,更像是一个被冤屈误解的幼稚孩童,下了极大勇气反抗大人,可心里的恐惧,委屈还是展露于人前。 穆哲枫到底是穆哲枫,他意识到自己在高阳眼里很幼稚,立马觉得丢人现眼,一瞬间,变回往常那副冰块脸,“镇国公主来找臣,不知为了何事?” 高阳把玩着手里热茶杯,见穆哲枫变回严肃古板,立刻没了兴趣,也不再纠结那副画了,“没什么事,就是想和穆将军聊聊,穆将军忙于公事,我在这多有不便,我就不叨唠穆将军了。” 还不待高阳起身,穆哲枫急得不行,他想告诉高阳,他不让她走,希望她留下,他急得脱口而出,“你不就是想看这副画,我给你看,我给你看还不行!” 起身一半的高阳,被穆哲枫着急的摸样逗得哈哈大笑,伸手去要画。 穆哲枫恭恭敬敬把画轴奉上高阳。 高阳心满意足接过那画,打开一看,那幅画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画中的是她和一颗大树,她闭着双眼,一脸享受靠卧树下,大树上顶着一片火红的树叶,红得发光,红得鲜亮,红得高阳芳心迷醉,这......是枫树。 穆哲枫名字里含有一个“枫”字,从前她不知道这里面的缘故,之后她装封卖傻在穆王府住过一段时间,误闯过那片禁地枫树林,那片枫林的每一棵枫树,俱是镇离王为仙去的镇离王妃所种,他们情爱感天动地,所以给他们唯一的儿子取名穆哲枫,纪念这段以“枫”为名的情爱。 当时高阳误闯进枫林,穆哲枫气得差点动手打她,那时候,他反感高阳和他的枫林扯上半点关系,怎么如今,非但不介意?更是亲手画了她的画像,而且还是亲密靠在枫树下。 枫树指的是穆哲枫? 这简直是不敢想象,当初穆哲枫对她冷淡,厌恶,虽然她以身色诱他,他们有了男女情欲,那有怎样?她不相信穆哲枫这样的人会轻易付出真心,出发去陕西前几天,穆哲枫的深情告白彷佛还在耳边回荡。 他的告白,她不是没有感动,只是她不信,她真的没有能力相信,哪怕眼前的男人说得海誓山盟,感天动地,而她像一个超脱凡尘的修士,静静地听着情爱诉说,好似倾听旁人的故事。 麻木听着感人情话,心里没有丝毫波澜,她已经失去了爱的能力。 想来,听到这样的答复有些失望吗?高阳看出他的失望,却并没有因此而愧疚。 男女情爱,本是你情我愿,你若动了情,我只会得意,你输了。 “你说枫树好看,我认为——画中美人更好看!”穆哲枫说道。 高阳嘿嘿笑笑,她故作糊涂,“画中美人不正是我?” 穆哲枫一把夺过高阳手中的画,他小心翼翼将画卷好放回原位,一边说道:“闲着无事时随便画画,公主不必当真。” “我不当真。”高阳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不假思索回复。 放下手里的动作,穆哲枫专心注视高阳的双眼,二人四目相对,他拼命地在她眼里搜索什么,可惜,在她的眼里,他没有找到想要的。 她的眼里,什么都有,唯独没有他。 相对于高阳故作糊涂,大方坦荡,反观穆哲枫,他是这场短暂较量中的惨败者,他慌张失措,他既紧张又期待,他因为高阳喜悦和生气影响情绪,他完全分寸大乱。 这不就是验证了那话,谁动了真情,谁就输了。 在她面前,较量还未开始,就已经败得一塌糊涂。 “公主此番来,该是有正事吧!”穆哲枫收回情爱不公的委屈心酸,开始说正事。 “是的!”高阳点点头,既然穆哲枫开始问正事,当以正事为主,这些风花雪月,儿女情长还是以后再深究。 “可是为鉴鹰司的事而来?” “我想和穆将军借一个人。”在穆哲枫面前,她不会自称本宫,她自己是几斤几两,有多少分量,她很清楚,在一身权力的穆哲枫面前自称本宫,她自己都会觉得可笑。 “公主要借谁?”穆哲枫抬手给高阳添上一杯热茶。 “李开。” 穆哲枫摇摇头,“李开与我太亲切,让他协助你调查我弟弟,这并不合适!” “我倒是忽略这个事,那.....容我在换一个人,你手下的人,我也不认得几个!”高阳转着眼珠,认真思考,除了李开还有谁,既有能力,权力,又有合适立场和身份参与进来,忽然她眼前一亮,“简涯将军!” “为何是他?”穆哲枫提起一杯茶水,轻轻吹着,皱着眉问道,对高阳提到简涯很是不解。 “只因,除了李开和简涯,你手下的人我都不认识。”高阳笑着解释,她心想,穆哲枫必定以为她有什么高深考量,不觉好笑。 然而她不过是,认识的人太少,没有选择,只能选她认识的一个简涯。 穆哲枫低头思索,随即回道:“这人挺合适的。” 怎么合适?简涯一直跟随鬼影负责皇陵事务,突然调回京城这合适?穆哲枫好像不打算解释其中缘由,高阳也干脆不问。 她对穆哲枫道,“如此,那就多谢穆将军了!” 看着高阳一副巴不得走的模样,穆哲枫又急了,这个女人难道没心没肝?她跟着穆折清去了陕西这么久,中间还险些丧命,逼死自己亲父,发生这么多事,难道就不想和他说什么。 不过想想也对,和他说什么,向他倾诉在战场上,看着朝廷和自己父兄开战,痛哭流涕诉说她不得已逼死自己亲父,将她所有经历和痛苦都告诉他,之后呢,他穆哲枫可以帮到什么,又可以改变什么,还有,她为何要对他诉说,他是她什么人! 最后他强忍不舍的情绪,没有说出挽留的话,而是带着试探问高阳,“明岱凌对你旧情不忘,他似乎一直想纠缠你!” 回京的路上,高阳也想过这个问题,昔日的丈夫明岱凌,和......情人关系的穆哲枫,他们终是要碰面,且这两人谁都不能轻易得罪,两人脾性俱是高傲,谁也不让谁。 明岱凌身份不如穆哲枫,可他父亲是南雄侯,也不容小觑,这样的身份做穆哲枫情敌也足够资格了。 明岱凌在陕西就一直对高阳和穆哲枫事耿耿于怀,既不敢相信,又控制不住疑神疑鬼,逮着一个人,一个线索,不停查证。 如今回来京城,明岱凌亲眼见证宴席上穆哲枫对她关心,并代他饮酒,那天面对明岱凌的质问,她没有正面承认,可哪怕是明岱凌再傻,纸包不住火,他迟早知情。 几乎满京城的人都知晓,明岱凌故意装作不知情也是不可能,这样想,似乎对明岱凌还挺残酷。 明岱凌从前性子就是出名的猜忌生疑,他即便是一百次提到穆哲枫,高阳都不会半分诧异,这次,相反...... 是穆哲枫提起明岱凌,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穆哲枫第一次正式提到明岱凌,他在吃醋?还是想得到一个答复,他想知道她对明岱凌究竟有没有死心? 高阳左思右想,她对明岱凌死心是铁板事实,有没有必要对穆哲枫说明,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淡淡问道,“怎么突然提到他?” “突然?我们如今的关系,我提到他很意外吗?” “我们如今什么关系?”高阳用手托着自己下巴,饶有趣味盯着穆哲枫。 “高阳,如果我向皇上请旨,求他赐婚我们,你会答应吗?” 穆哲枫满眼的真诚和期待,他的纠结、彷徨,和控制不了的思念,这种种由高阳带来的喜悦和痛苦,他真是受够了,他承认他确实输了,爱了便爱了。 承认又如何? 可若真提到成亲?成亲?如此庄严神圣的词,她早已不配拥有。 如今的她,相思也好,所有喜怒哀乐跟着疯魔的她扭曲了意义,风趣玩味的风花雪月变成真正的情爱婚姻,她从未想过。 “如果赐婚,我当然嫁给你,我又不敢抗旨!”高阳嘿嘿笑道。 她温柔悦耳的声音,带着玩笑的言辞,凭空造了一杯无形毒酒,酒入穆哲枫脏腑,酒冷殇情。 穆哲枫一口饮尽手里的茶,只当这茶是高阳给的那杯毒酒,这是......她第几次拒绝他了…… 第一六二章 嚣张昼唱统领 - 旷影陵 - 南栎 一家装饰豪华的衣料铺子里,一个姿态丰腴的妇人穿着小袄斗篷,身后跟着个清秀小巧的丫鬟,从身形和打扮来看,应该是个上等人家,那妇人在若干绸缎中挑来挑去,也没有挑出来合适的,皱了皱眉头,妇人扭头看向身侧的掌柜。 “掌柜的,我听说你这家店铺,名声一直以来都不错,给京城里的名门小姐们出过不少好看的衣料,怎么今儿,我瞧着都不大好看,是没有拿得出手的衣料了吗?”穿着黑衣带着帽子的掌柜一听,忙放下手里拨弄着的算盘,微微侧头道,“老六,去里间把那件上好的湘妃衣裙拿来。” “这……”想起那件湘妃衣裙,他身旁的伙计抿了抿唇,打量着掌柜的脸色,有些犹豫的开口,“东家,您忘记了吗,那可是给陆侍郎家的姑娘准备的……” “我当然记得。“掌柜终于抬起了头,一双微眯的眼睛里闪着精光,一看就是在生意场上打滚摸爬了数十年的老手,他摆了摆手,道,“那陆家姑娘说了,这原本是给她闺阁姐妹准备的,如今她姐妹用不上,她也不好拿来用,就作罢了,左右这衣服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给这位夫人试试。” 那位被唤作老六的伙计去里间把衣服取了出来,那胖妇人却未马上去接,而是抬眸问道,“掌柜的,你说的陆姑娘可是那位陆府的陆颜琕姑娘?” 掌柜的点点头“正是!”那胖夫人一对方说“是“,马上就乐了出来,脸上的肉都挤在了一起,“我听闻陆姑娘和镇国公主关系最是要好,她说的那位闺阁蜜友不会就是镇国公主吧?” 提起当今镇国公主,夫人突然噤了声,镇国公主如今身份尊贵,已然今非昔比了,又岂是她这样的寻常商户夫人可以随意妄议的,她忽感不妥,正想着怎么把这话收回来,抬头却看到面前的掌柜面无异色,仿佛根本没有感觉提到镇国公主是一件不敬之事。 掌柜小心翼翼打开一个长形的锦盒,从里面取出那件香榧衣裙,眯缝着眼睛,一脸得意道:“夫人,兴许还真给您说准了,这身衣裙是陆姑娘四个月前就找咱预备的,材料,做功那都是一等一的,毫不夸张的说,这可是我近五年来最得意的衣裳,我本还琢磨着,这样金贵的衣裳,不知是给京城哪位千金小姐准备的,听您方才提到镇国公主,我猜想,没准真是给公主准备的,那时公主去陕西时还不是镇国公主,如今地位不一样了,大抵是宫里衣裙更好,所以才不要了吧。” 掌柜的说到这里,已经和伙计一起把衣裙铺展开来,这是一件湘妃华服,单从那上面的刺绣做功来看,即便是一窍不通的外行人,也能看出是何等的精致。 那胖妇人喜极,又想起掌柜说可能是镇国公主的,更感到无比的荣幸,恍惚之间,她看着掌柜手中的衣裙,仿佛看到镇国公主正站在自己身前。 听闻镇国公主和传闻中第一美的皇后有着同样倾城的容颜,若是能远远看上公主一眼也是好的。 掌柜见面前的妇人神情恍惚,似是出神了许久,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唤道,“夫人,您看这连衣裙怎样?” “妙呀,着实是妙啊,可……这是陆姑娘给镇国公主准备的,我穿上合适吗……”愁容瞬间爬上了妇人的脸,她拧着眉头,犹豫着想放弃,但看着手中的衣裙,又有些不甘心,嘟囔着,“镇国公主身段纤细,我这身材……怕是穿不了……” 她话音才落,便听一道略显狂傲的女声从背后响起,“你穿不了,我可以!” 胖妇人听此,忙回头去看,只见一位身材纤细的女子映入眼帘,柔若无骨的腰肢盈盈不及一握,脑后挽着云鬓,余下头发随意的散落在脑后。 女子穿的是当下最流行的斗篷,额间梨花妆吊坠,更添娇艳,下颌微抬,线条流畅,向下没入玉颈间,双瞳炯亮有神,只是眼底却闪烁着毫不掩饰鄙夷,一眼便知,此人性子高傲难缠。 再看她身后跟着的那两个凶神恶煞的汉子,似小厮又似官兵,更觉此人身份不俗。 女子瞥了一眼那妇人,不屑的微勾起唇角,擦着她的肩膀,从她身前径直掠过,随意的坐在木椅上,靠着椅背,懒懒的抬起那双美却也令人胆颤的双眸。 两个下属一声未发,也跟过去站在女子身后,女子手指轻扣了两下椅子上的扶手,那下属立刻就懂了她的意思,将手里的赤色长鞭递给她。 女子接过长鞭,在手上随意的把玩着,那漫不经心的样子,却看的妇人心惊肉跳,只因她看见了那嚣张女子手腕上戴着的东西,一只造价昂贵的玲珑手镯。 妇人嫂子家是首饰行大商户,她曾经学过一段时日,当时嫂子给她画过这只镯子的图案,这镯子本是一对,出自一位有名的大师,原本她嫂子想重金买下,后来却被南总督买下。 南总督将其中一只镯子贡给了宸贵妃,宸贵妃身份高贵,在白芊画还是广平王妃时,皇上便心里惦记着白芊画,虽从未立后,但后宫之事却是宸贵妃料理,论后宫地位,也与皇后无异了。 其次才是贤妃,她本以为一只给了宸贵妃,另一只应该给了贤妃,没想到竟然在这个女子手上,果然,这个女子身份大有来头,难道……她是哪位出宫游玩的公主…… 妇人心里有些打颤,深知这个女子她惹不起,深吸一口气,毕恭毕敬对眼前嚣张的女子行礼道歉,“姑娘面若玲珑,金尊玉贵,的确比我适合,妾只是个小小的商户,不想打扰了姑娘,妾这就离开。” 那嚣张女子抬眸打量着胖夫人,直到把妇人看的额头渗出冷汗之后,才摆了摆手,对方既知抬举,她也懒得计较,看着妇人慌忙离去的背影,嘴角划过一抹讥讽道,“胖的如猪般,也妄想穿镇国公主的衣裳,恬不知耻,可笑至极!” 妇人的身子略微顿了顿,转而又加快了脚步,纵然被如此嘲讽,她也只能要忍,这个女人她惹不起,若是惹恼了,定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她当没听见,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万万没想到,她身边的丫头小红却咽不下这口气,突然转身跑去和那个嚣张女子理论起来。 只听小红丫头指责道,“姑娘何必如此嘲讽我们家夫人,我们家老爷在京城家财万贯,夫人也是贤良淑德,许多达官贵人都认识,即便是贤妃娘娘也夸过我们家夫人不在形貌,贤惠可是比得过那些诰命夫人,姑娘这般......” 后面的话小红还未来得及说完,便感觉肚子一痛,随即身子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撞到东侧硬墙上,顿时撞的满头是血。 小红似乎吓傻了,惊魂未定,楞了几秒后,才感觉四肢八骸都涌来撕心裂肺的痛,让她咬紧下唇,忍不住痛呼起来。 妇人一惊,没想到女子会如此轻易出手,在她的示意下,另一个丫头慌忙跑去搀扶,妇人粗略的掠过一眼小红的伤势,对女子跪了下来,颤声道,“姑娘恕罪,是妾没有管好自己的丫鬟,还请姑娘不认不记小人过,留她一条命!” 胖夫人一直低头赔罪,却久久未听到女子的回应,于是迟疑的抬头望去,这一看,她猛地瘫倒在地,呆若木鸡般,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女子身侧两个黑衣男子,更准确来说,是看他们手腕上有鹰纹图案,那是鉴鹰司独有的图案。 鉴鹰司女子少,从女子的扮相上看,应该是位统领…… 胖夫人是商户大家,夫家在京城的确家财万贯,虽然官总是看不起商,但在京城呆久了,她也懂了些京城的规矩,也知道头号不能惹的便是鉴鹰司。 可鉴鹰司人员复杂,又经常便衣出行,市坊老板怕无意间得罪便衣的鉴鹰卫,便恶补过鉴鹰司的人物信息。 她仔细回想着老爷和她说过的鉴鹰司统领,鉴鹰司虽然绝大数是男人,女统领却有三个,一个阿照,她负责京城,也是清将军直系管辖,阿照死了,还有全国各地十大统领,听说最近回来三个,分别是青龙,昼唱,南栎。 昼唱统领和南栎统领是女子,那么眼前这位女子究竟是昼唱还是南栎…… 妇人越想越慌,越想越怕。 看着妇人震惊慌张的样子,女子突然挑了挑眉梢,展颜一笑,虽娇媚至极,但眉宇间却是难掩的狂傲之气,勾了勾唇,语气嚣张道,“能大致猜出我的身份,也不算太蠢,我是鉴鹰司的统领之一,昼唱。” 胖夫人一听,讲将头埋的更深了,心道,“果然如此。” 汗珠从额间渗出,转而砸落在地上,今天出门也忘了看黄历,招惹谁不好,怎么就偏偏招惹到鉴鹰司的人。 妇人埋首,一遍遍诚恳哀求道,“昼统领恕罪,是妾有眼无珠,是妾未管好婢女,昼统领大人不记小人过,绕过妾吧!” 女子把玩着鞭子,打量着脚下抖若筛糠的妇人,微微眯起眼睛,突然笑道,“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不为难你,可我最近心情不好,龙哥哥又在生气,若是你能帮我想个法子,解我愁丝,我便放了你们主仆。” “妾愚笨,恐怕不能.....”胖夫人还没说完,便听女子继续道,“话说....我好像认识你,我虽在京城时间不长,却知道你们家是做金银首饰的,听闻你不仅在京城名声极好,和你夫君关系也令人羡慕,如此,你一定知道知道怎么讨好自己的男人,龙哥哥总说我不懂人情世故,故而这几天在与我怄气,你说……若是我穿着镇国宫公主的衣裙,龙哥哥会不会喜欢。” 妇人猛的抬起头,紧缩着瞳孔,眼里充满了震惊,动了动嘴唇,半晌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似是没有看到妇人的为难,又似是对妇人的为难毫不在意般,女子自顾自的继续道,“柳夫人不用怕,你只管说,若真对我有用,解了龙哥哥的气,我定重重有赏!” 一身墨蓝,衣着得体的胖夫人沉思良久,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向昼唱,她的眼睛闪烁着明朗智慧,是昼唱这种浮躁狂傲的人所没有的。 而昼唱愿听她的话,寻求她的意见也正是如此,然她没想到,接下来妇人的话却让她当即情绪失控。 “恕妾直言,昼统领穿上镇国公主的衣裳,青龙统领反而会更生气,鉴鹰司在朝廷地位重要,然而如今清将军被集体大臣弹劾,关进了大牢,昼统领此时非但不加约束自己,反而招摇地穿着镇国公主的衣裙,实在不妥!” 妇人的话音刚落,脸上便传来火辣辣的痛,眼前是女子欲待收回去的手,耳边是女子怒喝,“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教训我,不过是一介下贱的商户,我方才真是抬举你了,柳家是吧,真是好样的,鉴鹰司纵然落魄,也还轮不到你们这些下贱的东西指指点点!” 昼唱说完,又是甩手而出,给了妇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一丝鲜血从妇人的嘴角溢出,咬紧牙根,敛下了眸光。 鉴鹰司嚣张横行这么多年,百姓街坊无不诅咒鉴鹰司的人早点死光,如今那可恶的穆折清锒铛下狱,他的走狗竟还如此嚣张! 昼唱骂她可以,但不代表可以骂到柳家去,妇人终于失去了理智,挺起胸膛,怨恨道,“妾和柳家是商不错,却没犯过任何错,我们做的是正经营生,我们家财都是靠经营勤奋所得,总比你们鉴鹰司这些年干的抢劫勾当好,妾说错了吗!你们鉴鹰司指挥使已经身在大牢,您还有心思挑衣服,甚至还想着镇国公主的衣裙,提醒过后,犹不自知,岂非愚昧至极!” 妇人深知,此番话一出,必定会彻底惹怒昼唱,而她之所以敢说出这番话,是瞄到了街口外面巡防的官兵,所以她赌了一把,想要硬气一回,争一口气。 可她不知道的是,就这一次的硬气,她的命就这样没了。 面前的昼唱气的脸色铁青,那张美到令人心颤的脸,此刻看去,却令人无比心悸。 她左手攥着拳头,右手挂着倒刺的软鞭打在地上,劈啪作响,看着一步步向自己靠近的昼唱,妇人彻底害怕了,慌忙起身,便往外面跑去,大喊道,“救命阿一一” 呼救声中,众人只看到一道赤色流光,长鞭挥舞在半空,重重甩在妇人的身上,力道之强,所至之处,或骨裂,或尽碎。 昼唱如此年轻便能当上统领之一,武功可不容小觑,飞檐长鞭美人之名绝非空穴来风,单凭轻功,便少有人能及。 胖夫人被这一鞭直接甩出了门外,身子高高弹起,又重重砸在一个梳子摆摊架上。 疯狂流淌出来的鲜血,吓的四周百姓和小贩纷纷逃窜,可昼唱还仍不解气般,长鞭如蛇,又接连抽了妇人十几鞭,才不屑的从妇人的身体上踏过。 两个婢女追出来后,见到自家夫人变成这样,当即傻了,只知道不停的哭。 一个下属蹲下身,探上妇人的鼻息,顿了顿,对身前仰着下颌的女子道,“昼统领,她没气了!” 昼唱甩了甩染血的长鞭,随意的扔给另一个下属,眯眸冷笑道,“死就死了吧,不过是贱命一条!” 第一六三章 用刑不就招了 - 旷影陵 - 南栎 冬日的阳光洒在过往百姓身上,淡淡的,暖暖的,人们舒适惬意地走到街头,却被这暴戾骄横破坏了心情。 原本繁华的街头,被一具鲜血淋漓的女尸染的触目惊心,百姓纷纷退让一旁,不敢上前围观,又不甘心轻易散场,免得错过了这嚣张女子的结局。 巡防的官兵被这边巨大的动静吸引过来,不一会,一位大人带一群官兵,将昼唱和她的下属团团包围。 “昼统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正愁鉴鹰司迟迟不定罪,没有抓你们的理由,没成想,你自己送上门来!” 昼唱看见这有备而来,气势不凡的大人,见他穿四品以上的朝服,听他说话口气,想来是个挺大的官。 她瞬间慌神,历书召他们回京时,特意叮嘱过,鉴鹰司如今在风口上,叫他们务必不要惹事,尤其警告了她昼唱。 眼下清将军身陷大牢,她在街上当场被抓住把柄,不知该怎么收场,以往她惹事,她的龙哥哥还有南栎会第一时间出来摆平,上头的历书和清将军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已经习惯,习惯这样的骄横霸道,因为,根本不会付出任何代价! 罢了,她心一横,反正她也不认识这狗屁官员,气势不能输! “你是什么官,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那官员盯着她美艳的眸子,随意挥动着手里马鞭,眼神里是讥讽和不屑,仿佛她已经是案板鱼肉,“我都忘了,你常年不在京城,不认得我也正常,我却识得你,昼统领!” 昼唱打了一个手势,后面下属领会了意思,扔过赤色长鞭,她瞬间接住,长鞭在手,立即觉得底气十足,凭他多大的官,敢惹她,照杀不误,死人再讽刺她又如何? “你想怎样!”赤色流光挥舞到半空,在停下,昼唱手中长鞭预备,握着长鞭的手背经脉清晰,她狂傲凝视对面的官员。 “听好了,我乃刑部侍郎马维其,你当街行凶杀人,你该当何罪?” “这个女人冒犯了我,一个贱籍,竟敢出言讽刺鉴鹰司,我不该教训她吗?她这是罪有应得!怎么,鉴鹰司还未定罪,一个贱人都可以随意诋毁了吗?再说,我们鉴鹰司想让谁死,谁就得死!” 话落,“啪”一道霸道十足的长鞭甩在地上声音。 马维其尽量保持刚才的气势,实则他心有余悸,方才那一鞭子离他的脸差之毫厘,万一打中,他的脸毁容事小,若因此被打得跌在地上,一旦那个疯女人打了第一鞭,就代表不会放过他。 要是,小命栽倒在一个小小鉴鹰司统领身上,实在不值。 这也是为何朝廷官员对鉴鹰司恨之入骨的原因之一,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统领,都可以嚣张到这种程度,他一个正三品的官员,平时也就罢了,面对如今强督之末的鉴鹰司,他还是被一个小统领震慑。 莫要嚣张,就等着你们怎么死! 巡视周围一圈,确定身边是带着五十号官兵,马维其深吸一口气,再次从心底提醒自己,如今的鉴鹰司不如从前。 突然,他仰头大笑,他就知道昼唱会这样狡辩,他也知道昼唱这样的匹夫,根本不会轻易就范,一定会动手,听说他们武功高强,杀人于无形,若是平时,他不会和他们正面交锋。 他都忘了,他今天可不止带了官兵,他还带了一个帮手,他轻蔑的笑,这个女人生的是好看,可惜,是一个没头脑的杀人蠢货! 昼唱气急败坏,她被胖夫人用眼神羞辱过一次,如今这个死老头又用这种眼神看她,她明白那眼神的意思。 从前她也受过同样的眼神,南栎告诉她,那眼神的意思是,嘲笑她蠢而不自知。 最后一点理智丧失殆尽,右手猛地发力,长鞭在半空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她笑得阴冷,那是死亡的弧度,胖夫人她打了十几鞭才死,她完全是故意折磨,如果她要取人性命,一鞭足矣! 死亡的弧度没有如愿让她看到死亡,她恍惚中看见一个速度奇快的男子,用轻功凭空出现在她面前。 她还来不及看清楚男子的面容,握着鞭子的手被人迅猛夺去,下一秒,肩部传来剧痛,她痛的失声惨叫,倒在地上正要大骂道:“你个狗东西,敢动我们鉴鹰司!” 抬头看清男子面容,立时安静,一句话不敢放肆,因为夺她鞭子,回打她一鞭的是穆哲枫。 难怪这个不会武功的老东西敢对她放肆,原来是穆将军在附近,失策,失策。 穆将军一定不能容忍她当街杀人,当街打骂官员,不过她安慰自己,穆将军再怎么说也是清将军的大哥,总要顾及一下清将军。 她还不至于完蛋是吧! 两个下属也没扶她起来,吓地跪在地上请罪,她只能揉着剧痛的肩部,从地上艰难爬起,然后跪着请罪! 她抬头看见马维其已经面色铁青,如同电击一般,精神半痴半呆,只知道抓着穆哲枫一只胳膊,确定穆哲枫在身边,才确定自己安全。 真是可笑,还堂堂正三品刑部侍郎,一鞭就把他吓成这样。 她不禁发出冷笑。 听见昼唱不知悔改的冷笑,穆哲枫抬手又要给她一鞭,她连忙叩头求饶,“穆将军恕罪,属下知错,属下知错!” “好一句:鉴鹰司想让谁死,谁就得死!” 穆哲枫冷漠的音调在耳边响起,昼唱埋首,不敢抬头看,穆哲枫的每一个字眼,仿佛是对她下了处决,她感叹自己为什么蠢到这种程度! 她慌了,彻底慌了,她当街杀了柳夫人,打伤柳夫人的丫鬟,还当街对说到蛮横嚣张的话,这紧要的关头,连指挥使穆折清都关进大牢,她此举不仅自己要死,可能还会累及穆折清。 她不敢说话,不敢辩解,也不敢求饶,她确定穆哲枫真的生气,她承认自己的确匹夫,可她也有主仆情谊,自己死可以,绝不能连累穆折清,她害怕多说一句话,会陷穆折清的处境更艰难。 “那位夫人死了?”穆哲枫问马维其。 “穆将军,死者是是柳氏金银的夫人,她在京城结识许多官员夫人,而且声名和口碑俱不错,她就这样无端端死了,总要给人家一个交代,您看昼统领......”马维其已经缓过神,看见刚才还嚣张横行的昼唱,已经乖乖跪在地上认错,他得意不已。 “鉴鹰司有你这样的统领,难怪穆折清会进大牢!”穆哲枫怒视着跪着昼唱,不再多说,对身后吩咐道,“把这个女人夺去鉴鹰司一切职位,押入大牢!” 官兵上来扣押昼唱和她的下属,她急得放声大哭,对穆哲枫背影哀求道:“穆将军,是我该死,您要打要杀都可以,求求您救救清将军!” 昼唱和两个下属就这样被关进大牢,她和穆折清关在不同方位,她一直想收买狱卒打探穆折清的位置,狱卒收了银子愿意帮她带话,可惜穆折清不愿搭理她。 于是她苦苦说一大堆愧对清将军,对不起鉴鹰司,忏悔认罪的话。 狱卒带了穆折清的回话,一个字,“滚!” 昏暗的牢房内,昼唱来回渡步,她才刚回京就惹了这样祸事,原本鉴鹰司被朝廷大臣集体弹劾,大有墙倒众人推的架势,经她这一闹,更是把鉴鹰司置于火架上烤。 她希望能想到一个弥补的办法,她没有这个能力,只能在牢房干着急。 清将军骂她“滚”,她活该,还有历书大人,以他那样的脾气,估计会一剑杀了她,还有龙哥哥,龙哥哥见她做如此愚蠢行径,更不会原谅她了吧。 不一会,她听见大一群人簇拥着什么人进来,她猜到,一定是穆哲枫进来找穆折清问罪,牢房太大,除了刚进门那会,后面根本听不清楚。 她更加焦急,无可奈何,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唯今之计,能救鉴鹰司和清将军的只有穆哲枫吧! 她安慰自己:不管清将军做错了什么事,他都是穆将军弟弟,他们兄弟情深,穆将军一定不会见死不救! 牢房内,穆折清带着手链,一身囚服默默坐在墙角,牢门“砰”的一声被踢开,巨大的声响使得沉默许久,有些反应呆滞的穆折清缓缓抬起头,是穆哲枫一脸怒气走进来。 看这表情,定是为昼唱的蠢事来兴师问罪。 穆折清站起来道:“大哥!” “你还有脸叫我大哥!”穆哲枫一把抓起穆折清衣领,那力道气势,差点就要将穆折清吊起来。 穆折清一副任你打骂,决不还手的摸样,穆哲枫看的更气,手里一用力,穆折清踉跄地退后好几步,差点撞在牢房墙壁,他站稳后跪在地上。 见穆折清不说话,不解释亦不求饶,穆哲枫蹲下近距离看着跪地的人,他一身囚衣,发丝凌乱,脸上胡渣四溢,那双眼睛死气沉沉,他认命,他等死,他寡淡绝望。 为了救这样一个人,他日夜奔波,绞尽脑汁,他甚至打算放下尊严去求明义昆,这样的穆折清,让他怀疑自己做的对不对,值不值。 就像一场笑话,而且这笑话,正是穆折清最有资格嘲笑。 “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这样......一副大义凌然,一心求死的样子,你做给谁看呢!”穆哲枫声音略微沙哑,他真的好累,很崩溃,哪怕穆折清能够配合一点,给他一丝回应,他也不至于这样迷茫煎熬。 良久不说话的穆折清,兄弟二人陷入压抑的沉默。 许久,“咳咳……”穆折清咳嗽声打破了沉默。 满是凄凉,半死不活的穆折清只是轻轻咳嗽,让原本气地要打他穆哲枫又心软了。 他终究下不去手,如果穆折清一心求死,其实活着的人,带着牵挂的人才最痛苦,穆折清显然不会明白这种残酷。 “大哥,不用管我,我无药可救,依律处置我,遵从皇上的意思!” 穆折清话落,被穆哲枫一拳打倒在地,“我问你,一直以来,你们鉴鹰司就是昼唱这副德行,所以那些大臣的上诉都是真的?欺压百姓,滥杀无辜都是真的?” “是!”穆折清抬起袖口擦去嘴角的血,他语气坚定。 “我给你一次解释机会!”穆哲枫起身甩下这话,穆折清是他的兄弟,他不可能放弃,可若穆折清一直是这种态度,那么他该如何去救! “我没有解释,这就是鉴鹰司的真面目,我们无恶不作,难道你不想替天行道吗?”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穆哲枫攥紧了双拳,他的忍耐到了极点,他觉得心痛又可笑,穆折清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他嘲讽,嘲讽他日夜操心如何去救穆折清。 “我还是那句话,没有解释!”穆折清说道。 “砰!”一声和墙壁碰撞的声音。 两边牢房的囚犯纷纷看向穆折清所在的牢房,他们看见那个气焰嚣张,不可一世的穆折清从地上爬起,后脑涌着大片的鲜血,他淡然摸上自己后脑,白色衣袖被染红,他笑,笑得不是惨淡凄凉,而是得意满足。 穆哲枫把他打成这样,是彻底放弃他,他笑是疯了吗...... “混账东西,还养了一帮混账走狗!”穆哲枫扔下这句话,夺门而出,这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呆,那个混账东西,想死便去死! 马维其见穆哲枫愤怒,他欣喜小跑追出来,“穆将军,穆将军......” 他费劲的追上穆哲枫,穆哲枫一脸铁青十分不耐烦,“马大人何事?” “清将军身在刑部大牢,他什么也不说,就说一句我认罪,他......他是您弟弟,这鉴鹰司指挥使又轻易动不得,您说这样审,得审到猴年马月阿?穆将军,您给下官一条明路吧!” 面前是大牢门口十级台阶,穆哲枫像一个“囚犯”只要走上去,离开这个刑部大牢,他就能得见光明,获得自由,再也不用想和穆折清任何相关的事。 可惜,他不是囚犯,穆折清才是,他想解脱,穆折清本人却不想。 他一心求死,这么一个小小愿望,做大哥的不成全他,是不是太薄情了,呵呵...... “简单,用刑不就招了!”穆哲枫说道。 牢房内的光线并不好,照进的阳光却把十级青砖台阶照的清晰,照的明朗,它是一交界,牢房内是一个世界,牢房外是一个天地,他不是囚犯,从今天开始,他一旦走出去,他的心也是囚犯之心了。 他最终同意用刑,就算他不同意,皇上也会同意。 穆哲枫大步走上青砖台阶。 这句话是牢房门口说的,昼唱听见了,她顿时瘫倒在地,看来穆折清已经彻底惹怒穆哲枫。 她在街头之所以还敢这样嚣张,无非是她认为无人敢真正动鉴鹰司,她以为穆折清过个几天就能出来,毕竟穆折清在大牢里呆了许久,也没人敢对他用刑。 刚刚穆将军说:“用刑!” 他怎么忍心对穆折清用刑,她再蠢,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刑部的人各个都是酷吏,穆折清得罪官员太多,那帮狗官等的就是穆哲枫这句许可,有了这句许可,清将军...... 第一六 四章 此生别想归隐 - 旷影陵 - 南栎 天气晴朗,一条蜿蜒小河倾泻而下,河水汩汩,两旁的松柏傲然挺立,不看别处,只看河水两岸碧绿依旧,会以为这里是春天。 然而现下可不是春,还是寒冬,到了正午,太阳暖光驱散一大半的寒气,一家依山傍水的山庄雅间内,高阳才觉得自己身子不再冷得难受。 高阳和高栖夜、简涯在这里小坐,高阳浑身不觉冷了,想起来这里景色不错,提议前去外间看看。 三人一起走出门外,这是二楼的亭台走廊,这样的设计就是观赏之用,门外不是市集人流,映入眼帘的是清澈见底的河水,带着半雪带着绿的松柏。 她不喜欢雪,因为雪象征着白,苍白、惨白、凄凉,不过,今天雪景似乎格外不一样,别有一番风味。 高阳看着身旁一身白衣的高栖夜,笑嘻嘻问道:“栖夜哥哥,你怎么找到这个位置,没想到深山里面还有这样一间茶舍山庄。” “这座山唤琴苑山,我喜欢这里,若死了,希望能葬身此处!” 高栖夜的话把高阳一愣,明明是开心玩乐的一天,他一开口总是这样沉重和窒息,穆哲枫给他下了最后通牒,他明日就要出发去陕西治瘟疫,并不是说他故意耽误,实在是诸多无奈,无法解释。 世人不会明白,他们只会说高栖夜身为一个医仙,却不顾陕西境内万民的死活,他们不懂得是,一个天才,是天才也是疯魔。 他们依靠的天赋的灵感,有一天内心源头出问题了,他们内心苦苦煎熬,心魔无法除去,即便身体到了陕西,也治不了,他连自己病都治不了,又怎么治万民。 玉竹和袁沉语一直伺候着高栖夜,玉竹精通医术,她前几天还进宫找过高阳,说高栖夜精神不佳,似乎有癔症,癔症,癔症.....他明明是天才呀..... 正是因为他明日便要出发去陕西,所以高阳特意出来散散心,这个地方也是他提出的,他以为他会开心一点。 半响,高阳说道:“栖夜哥哥要葬身此处,那我也要!” 高栖夜侧身过来看高阳,表情木讷,呆看许久,他终究是被高阳那句动容了,这话是要和他合葬,想想觉得好笑,随即说道:“镇国公主百年之后,自然是和驸马合葬一场,与兄长合葬,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话更是惹得高阳哈哈大笑,“谁说我要和你合葬啦,只是跟你葬在同一座山,下辈子还要做兄妹!” 身后的简涯看着走廊栏杆前,并肩站着看雪景的兄妹二人,自觉自己是如此多余,根本插不进话,不禁问自己,今日为什么要瞎凑热闹,跟着前来。 简涯咳了几声,高阳回过头,简涯对他们说道:“镇国公主,高世子,方才在里面我们议的差不多,既然穆将军把我从皇陵调回来,吩咐我协助公主调查鉴鹰司,属下定会竭尽全力,属下就不打扰公主兄妹二人,先行告退。” “也好!”高阳意味深长留下最后一句话,“简将军,请记住我们彼此的承诺!” “属下记得!” 一身黑衣,英姿飒爽的简涯带着一个下属作揖离开,不一会又折回来,高阳惊讶不已,简涯向高阳汇报道:“公主,恐怕今天的雪景看不成了。” 高栖夜依着栏杆专心看着外面风貌,对简涯的话不曾回头,高阳问道:“如何?” “历书来了!” “原来是他!”高阳看看身旁的高栖夜,又望望面大好山河雪景,感叹道,“明日栖夜哥哥去陕西,这样好的雪景不想错过了,简将军以为这历书该不该见?” “来日方长,雪景日后还能看,历书在楼下急得不行,看来是出大事了!”简涯一袭单薄的黑衣,和穿着厚厚高阳比起来,高阳是宫廷之人,简涯更像一个侠士,风儿一吹,更显英姿勃发。 高阳想了想,问身侧的高栖夜,“栖夜哥哥,你说历书能有什么大事来找我,来找我这个无用的公主,还真是难得!” 高栖夜转身,帮身边的高阳把斗篷收拢,“太阳照着不那么冷,这斗篷还是不能脱。” 他帮高阳整理好斗篷,而后没有应答历书之事,转身便离去了,简涯会意,跟着高栖夜去了另一侧亭台走廊观景。 这二人明显是把位置让给历书和高阳单独议事,高阳只得吩咐身边的侍卫,传唤楼下的历书。 历书上来就是对高阳跪地叩头,“公主,大事不妙了,还请您救救清将军,救救鉴鹰司!” “你这是求我呢?还是求我呢?还是求我呢?” 黑衣的历书,和同样黑衣的简涯不同,简涯恣意洒脱,而地上跪着的历书风尘仆仆,脸上疲倦不堪,更像是一条丧家之犬。 历书抬头,高阳的美丽的脸庞是无尽的得意和挑衅,人到了生死关头,哪里还会在乎什么面子,其实,别说面子,他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自己的命确实不在乎,还关系到穆折清的命,这就是他来来这一趟的意义。 原来鉴鹰司的人都不太当真,总以为穆折清就算进了大牢,那帮乌合之众根本不敢把他们怎么样,何况现在京城说话的是穆哲枫。 就在今天,穆哲枫竟然同意对穆折清用刑。 穆将军真的放弃清将军了?清将军无人能救了? 他失了方寸,诺大的京城,官员无数,遍地是仇家,竟不知道可以去求谁。 他只能来求高阳,不论高阳有没有本事,最起码她还是镇国公主,最起码她在穆哲枫心里有位置,最起码她身后有明侯府,还有高栖夜。 历书可以放下一切面子尊严,只要高阳能答应救穆折清。 “穆折清对你很重要?我为何要救他?难道你忘了,当初是他把我带到皇陵,让我受尽羞辱,他捅了自己一刀就可以一笔勾销了?何况谁都看得出,鉴鹰司如今强督之末,谁能救?我一个无权无势的无用公主,恕我爱莫能助!” 高阳一口回绝,她句句属实,穆折清给她的伤害,她不会这么快忘记,她向来不是一个大度之人,对付鉴鹰司乃是皇帝默许同意,大势已去,谁也救不了! 历书从地上起身,他听出了高阳的狠心决绝,他有些难以置信,从前这个女人不是这样,从前她蠢蠢笨笨,至少她心里有情谊,她会记得别人恩情。 从前的她言语中不见对穆折清感激,但一定有感激。 穆折清屡次三番救她,只是一次放弃救她,就被她永世怀恨在心,这就是人性? 不,她不是这样! “难道清将军对公主而言,没有一点点交情?” 这句话激怒了高阳,她读懂了历书眼神的意思,他骂她忘恩负义,她失控地吼道,“交情?交情就是把我莫名其妙带去皇陵,把我扔给那群恶心老头,等我受尽羞辱折磨,再折回来救我,难道我要终生感激他?难道……” 历书连忙打断失控的高阳,他打开双手,双手按住虚空,好像在极力按住一个失控的人,“公主……冷静,你听我说……” 历书大口喘着粗气,“你听我说,好,我们不论交情,不论任何情谊,穆折清……他对你有用,你让他活着,他若是活着从今往后就是你的人,他一辈子呆在公主身边,为公主所用! 不要放他和陆覃儿归隐,他永远别想归隐了,永远......” 不论情,论利益,历书像和她说一场交易,她救穆折清,获得报酬是:以后穆折清一辈子效忠于她! 说实话,这场交易,她心动了。 她从没有和穆折清正面交谈过关于归隐之事,但她知道,能够带着陆覃儿归隐就是穆折清毕生的追求,如果有一天她历尽千辛把穆折清救了。 他和陆覃儿双双跪在她面前,楚楚可怜求她放他们归隐,她会答应吗?她忍心拒绝吗? 她不会答应! 可是,就算她不同意,强行把穆折清留在朝廷,一个无心朝政的人又能帮她什么? 高阳想了一圈并没有想明白答案,她换了一种方式问道:“我和陆覃儿,他会选哪边?” 历书呆愣,不答话。 这个问题双方都知道答案,陆覃儿就是穆折清的一切,选择陆覃儿必定无疑,既然选陆覃儿,那么刚刚说的交易便不成立,也没有意义。 二人都不再说话,历书再没有理由劝高阳相救,那…… 穆折清是真的没救了吗?他突然想到,所有人都忽略一个问题,穆折清进天牢之后,陆覃儿去了哪里? 穆折清肯定安排好一切,才会安心把自己送入大牢,那么他把陆覃儿安顿去哪?穆哲枫也不知道吗? 罢了,他相信穆折清的能力,一定会把陆覃儿安排妥当,眼下他最重要的是,继续说服高阳,可,他没有说服的理由。 高阳转过身去看山河景色,背后的历书一直沉默,不言辞,不走动,好像连呼吸都听不见,他是走了吗? 她猛一回头,对上历书闪着泪花的双眼,“公主,我没有说服你的理由,只是单纯的求您。” 这是第一次看见历书流泪吧,这个痞子般,无信用,无道义的真小人,和鬼影有点像,他们都承认自己卑劣小人,和鬼影不一样的是,他没有鬼影那样的变态。 这样的痞子小人,不在乎尊严,声名,甚至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却有唯一的柔软,对穆折清的兄弟情。 “我答应你。”高阳清浅的声音,认真的答复。 高阳终究是答应了,这才是历书认识的高阳,他笃定高阳心里对穆折清有情谊,不然,他今天不会来。 “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历书知道自己的脆弱和柔软已经完全暴露在高阳面前,他做好了被她嘲笑的准备,看着高阳那种怪异的眼神浑身不自在。 “我还有一个请求。” “你别得寸进尺啊!”高阳听到这话无语,明明刚刚苦苦哀求自己,这下还理所当然提要求了。 “我心里也有一个女子,求公主保她!” “是谁?”听到历书心里有喜欢的女子,高阳好奇的脱口问道。 “南栎!” “噢......鉴鹰司刚回来的三位统领,青龙、昼唱南栎,这个昼唱统领,第一天就蠢得把自己送进大牢,南栎该不会……” 历书连忙接话,提起南栎,那个毫无底线,毫无道义的卑鄙小人第一次展露出正常人的眼神,是欣赏,是倾慕,是爱意,“南儿聪慧能干,岂是昼唱那个蠢物能相提并论!” 历书的两个要求高阳都应承,关于历书喜欢谁,要保住谁,她只是好奇一问,并不感兴趣。 她真正更兴趣的是,她想看到那一幕,她亲手救下穆折清,站在一览众山小的山巅之上,她问道:“你选择,与我在这看江山风景,还是带着你的覃儿去过男耕女织的生活?” 陆覃儿一定是穆折清心里最重要的人,这毫无疑问,可她总觉得,或许他的回答…… 或许上天注定,她和穆折清存在君臣孽缘。 归隐?此生别想归隐! 穆折清,和明怀冰相比,你就是个逃避的懦夫! 阁楼清闲,山河静好,恩怨犹在,死局不解,谁也没有资格归隐! 一书得道/一芥子:如有轮回 - 旷影陵 - 南栎 天之浩瀚,地之无垠,人生一世,沧海粟粒,一瞬执着,冗于眼前,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光阴如沙漏,怨恨终飘零,假使轮回在,世间望有汝,战乱汝在,和平汝在。 贫贱是你,富贵是你,贵胄是你,草寇是你, 一世一轮回,世世走一遭,千年见汝迹,唯有丹青史,今生吾所愿,悠然度此生。《旷影陵》一书得道/一芥子:如有轮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六五章 效忠镇国公主 - 旷影陵 - 南栎 一碧如洗的天空,高挂着一轮金灿灿的太阳,骊山一处林荫,枝叶茂密,遮蔽了大部分阳光,仍有少许并不屈服的阳光穿透绿叶而来,并驱散了几缕晨间的雾气,宣示它们的光辉大地的荣耀。 一个白衣男子执着一酒壶,从这片林荫处穿过,继而走到一片水源处停下,这是上游的水倾泻而下聚成的一个小湖泊,湖泊周围是一圈可大可小的青石。 抬头望去,眼前是飞流之下的瀑布,它似一条白色布带,从几丈的崖上落下,又似巨美人的三千白丝,瀑布从高山上泻下。 这瀑布比起李白诗里的瀑布差得远,在这片枯燥皇陵区呆得久了,这样的小瀑布也别有风味。 白衣男子笑笑,表示对此处甚为满意,随即在一块青色巨石卧躺下,打开酒壶的酒封,大口大口灌酒。 他一身白衣,披散长发,却不显凌乱,面容清秀,五官精致,如果忽略那双寒气四射的双眼,会误以为他是京城某位尊贵的世家公子,他浑身上下高雅,尊贵,美中不足的是他空荡荡的左臂衣袖。 他的左手是断臂? 原来此人正是被穆哲枫斩去左臂的鬼影,自从左臂断后,他倒是没有去找穆哲枫寻仇,唯一的变化就是,他将带了近十年的鬼头面具摘了。 然而,正是这个小举动、小变化,比起他做任何事情都要令人震惊! 他的鬼头面具,从他出现在世人视线里,就没摘过,没有任何人见过他面具下的模样。 他似乎很惧怕别人知晓他的面目,听说有人好奇,和他比武试探摘下他的面具,结局是惨不忍睹。 久而久之,人们不再对他的容颜感兴趣,无论他长得牛头马面,还是美得惊世骇俗。 那个鬼头面具,便是世人认识他唯一标志。 如今,这个变态疯子,却自己主动摘下面具...... 他是无言声明,穆哲枫斩断他手臂,对他是毁天灭地的伤害,甚至改变他半生,他愿摘下面具,从头来过? 这些无厘头的猜测在各大酒楼,茶舍里口口相传,他们总是这样,永远对各种新鲜事物,抱着好奇的心,或为了兴致娱乐,或为了解京城局势,或为打发无聊的日子。 即便鬼影主动摘下面具,他们毕竟是普通平民,很难得见鬼影隐藏十年的庐山真面目。 他们不知道的是,鬼影那张脸不是牛头马面,也不算美得惊世骇俗,而是和忠国公独子白琰有着一模一样的容颜。 若非那双犀利冷漠的眼睛,和凄惨的断臂,若是鬼影和白琰并立站一块,几乎相似的身量,一模一样的脸庞,真无法让人分清谁是谁。 此时仍是寒冬,他穿着单薄,卧躺在潮湿湖水边,独自饮着烈酒,时而哈哈大笑,时而哼着一首流行的歌谣,时而闭目观赏面前的湖泊岩石。 他好像很陶醉喜悦,又好像动情伤感,他过于陶醉在山水烈酒之间,丝毫没注意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鬼影毕竟是鬼影,若没有本事,他就当不了鉴鹰司副指挥使,皇上也不可能将重要皇陵事务交给一个草包,他的确陶醉,当闪着白光寒气的利剑离他身体差之毫厘时,即便他反应慢了许多,酒壶崩碎,水花起,他灵活的身体,立马腾身飞起,和那个不知名的刺客厮打在一起。 他没有带剑,和这个凭空出现蓝衣男子厮打,先是轻功退让,蓝衣男子蜻蜓点水,步步飞跃在潮湿的青石,对他紧紧相逼。 短短几个招式,鬼影表面退让,实则他摸透了对手的实力,一大早他正觉无聊发慌,正好此人送上门来讨打,他可会放过这个好玩的游戏。 他轻蔑的笑,轻松躲过蓝衣男子几招,随后发起进攻,蓝衣男子还没反应过来,鬼影在他胸口抡了好几拳,正要回击,剑已经被鬼影夺去,他身体被打飞,掉落在水面。 “砰!” 蓝衣男子掉落水面,水花四溅,云水壮观,鬼影右手握着蓝衣男子的剑,灵巧地落在一块青石上,同时蓝衣男子掉落,水花溅在他脸上、眼睛,他下意识拿袖子去擦。 就在他拿袖子擦眼睛的片刻,来不及思考,杀手的敏觉让他一瞬间回应一剑,又是三个蓝衣男子凭空出现,看样子身手在落水男子之下。 三个男子将落水男子救起。 鬼影玩味十足的打量四人,他潇洒无畏,居高临下,四名男子表面镇定,实则畏手畏脚,不用打,他们气势已经输了。 他无心和这些小鱼小虾动手,不过,说他们是鱼虾,又似乎比鱼虾强一些,这些人是什么身份,江湖侠客?还是朝廷之人? 更像是朝廷官兵,等等,他们的身手招式,有些似曾相识,难道是穆折清的人,还是......穆哲枫? 一想到穆哲枫,鬼影的心瞬间痛了,他的理智也无法正常应对,难道穆哲枫斩了他一只手臂还不够解气,不对,若是穆哲枫,为什么之前不动手,时隔这么久,派了四个不轻不重的对他下手,这不是穆哲枫的风格。 若是他,要杀就杀,要放就放,不会整这些没用的幺蛾子浪费时间。 穆折清也是不可能,那个小狼崽子进了大牢,一心求死,一个自我放弃的废物,临死前来杀他,没有意义吧。 难道是高阳那个女人,心血来潮又蛊惑了穆哲枫,这个可能倒是大一些。 “你们是穆将军的人?”鬼影故意给足了时间,让其他三人将落水男子救起,他站在略高的巨石上,望着这四个必败无疑的刺客。 “不是!”落水男子被其他三人安顿在一块石头盘坐休息,他嘴角流淌轻微的血,看起来是轻伤,然而他气喘嘘嘘说话,十分费力,伤究竟重不重,只有他自己清楚。 鬼影轻挽剑花,停下,观察手里的剑,勾唇笑,一歪头,额前碎发垂下,“你真不聪明,你该知道,若是你提了穆哲枫,也许我会放了你们!可惜,你不懂......” 瀑布的水流不停歇往下倾泄,小湖泊咕咕清脆,一圈巨石的青苔清晰可见,原本他今天心情不错,他在皇陵区呆久了,特意跑到半山腰,寻了这么一个地方清净一下。 他立于青石缓缓舞剑,速度由慢到快,力道由轻到重,剑花璀璨,人影迷离耀眼,他像是在展示他优美的剑术,对面的四个刺客看的愣神,一时不明白鬼影意图。 可他们不知的是,鬼影正在想,这瀑布好看,青石悦目,还是不够,如果这小湖泊的水变成满池的血水,那才叫真正悦目...... 落水的男子正是三人首领,其他三人看不懂鬼影,他看懂了,鬼影的剑术看似华丽而无用,似乎一个戏子,优美的舞姿,却不会杀生,这只是表象。 听说鬼影崇尚阴柔,难怪是个变态,他杀人一般有两种,要么杀人于无形,一刀致命,死得痛快,不见伤口,另一种是触目惊心,千刀万剐,剁成肉酱血水。 落水男子眼神呆滞看着鬼影动作,慢慢地,他瞳孔放大,就在刚刚,他确定了鬼影这优美剑术的意思,这是选择第二者杀人法的前兆。 果然,只见鬼影的剑术无形变化,明明是一只手,却觉剑无数开,从华而不实的优美变成了杀机腾腾,招招狠厉,他想带着三个属下躲开,只见一道携着无数杀机的剑光袭来,他惊慌失措,根本来不及思考,脱口而出道: “我们是虎贲军!” 正是这句脱口而出的话语,救了他和三个属下的性命! 鬼影的剑迅猛却还是停下,他呢喃重复着落水男子的话,“虎贲军,虎贲军......” 虎贲军的名号一出,纵然他是无所畏惧的变态疯子,终究是要顾及的,因为虎贲军是皇帝亲卫,除皇帝本人,任何人不得调用,那个九五至尊,不可一世的皇帝......他必须顾忌,他只能顾忌。 四个虎贲军显然是被鬼影吓地不轻,死并不可怕,可若是生生被剁成肉酱,死无全尸,那实在太可怕,刚刚那一剑,差之毫厘...... 这变态疯子真是不该惹...... 为首的虎贲军,虽然落水,虽然被鬼影打伤,虽然被鬼影吓到,他还是最先恢复神智,他起身拱手行礼,“谢鬼影大人不杀之恩,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 这个问题鬼影迫不及待想知道,虎贲军是皇帝亲军,除非大瑧变天改朝,谁能动虎贲军,谁有资格动虎贲军?难道皇帝不在京城,谁胆敢私下调用,宁王殿下还是穆将军? “鬼影大人,镇国公主有请!”虎贲首领淡淡回答。 “不可能,虎贲军效忠镇国公主?再不说实话,我让你死得很惨!”鬼影怒不可遏,一把揪起那首领的衣领,虎贲军效忠高阳那个蠢公主,这绝不可能,一定是故意戏弄他。 “镇国公主拥有虎贲军令牌,所以我们效忠于她!” 鬼影甩开那首领,手里的剑哐当落地,他抬头望天,碧蓝的天空圣洁无比。 天还是天吗?如今连一个皇帝继女都能动天了,这天是怎么了,不对,高阳完全没有资格动虎贲军,是穆哲枫..... 难道他崇拜的穆哲枫,那个镇离王之子,战神之子,华清净池,天之骄子,已经被高阳蛊惑到神魂颠倒,丧失理智? 第一六六章 足够取你贱命 - 旷影陵 - 南栎 潮湿的衣襟,寒冷的天,鬼影跟着四个虎贲军穿过一座山,来到这座半山腰上,这里向阳,却风劲大,这是一片平地。 这片平地还算宽广,四周被群山包围,地上长满杂草,杂草竟有半人高,密密麻麻,若是藏着什么人,根本无法发现。 杂草颜色枯黄,更显萧瑟,鬼影忽然觉得冷,究竟是因为,衣裳被打斗之处的湖水打湿,还是冥冥之中似乎有不好的预感,这种由内而外的阴冷不好受,他抬头望天,确定这里阳光甚好,而自己正沐浴在阳光之下。 奇怪,这是怎么了,不就是见那个蠢公主高阳? 他一边走着,一边把玩着手指,故作淡定,问前面的引路的虎贲军,“四位大人,还不知你们怎么称呼?” 虎贲军首领被鬼影打伤,一路走来是另外两个属下搀扶,他们走在鬼影前面带路,另外一个属下在鬼影身后盯着,确保他不会溜走。 听到这话,虎贲军首领回过头,对鬼影大方施礼,“在下是虎贲军千总王蚕。” “你把我带到这,你家公主究竟在哪阿?”鬼影点点头,示意他们继续走。 “鬼影大人莫急,就快到了!” 鬼影刚要出言嘲讽,话未出口,只见这片平地不远处,一辆高大豪华的马车,黑楠木为车身,斜阳映窗,黑色暗沉的车身仿佛金光璀璨,窗桕的雕刻,玉琼花草,金作树木,奢侈无比,马车门前一对白玉雕饰美轮美奂,马车的富丽雅致和周遭萧瑟的杂草形成鲜明对比。 马车站着四个侍卫,未着官服守护马车旁,还有一个侍女,这个侍女他认得,曾经穆折清的贴身婢女,后来跟了高阳的丹栀。 看来这马车主人是高阳无疑了。 王蚕向前几步,跪地道:“镇国公主,鬼影带到” 此话一出,鬼影心里莫名颤抖一下,转念一想,高阳如今是尊贵的镇国公主,这样的规格待遇,乘坐豪华马车也不足为奇。 侍女将马车的精美帘子掀起,里面的高阳一身红衣,高坐于马车上,手里拿着沉香手串把玩着,还是那张美艳的脸庞,犀利带着妩媚的眼神。 她总是这样,初见面时,你以为她美艳狠厉,聪明阴毒,那双绝美的眼睛,额前点的梅花妆,浓墨又恰到好处的眼妆,锋芒毕现,气势非凡,似乎不像一个娇弱的公主,远远看去,倒有几分女帝的气势! 可惜,高阳永远是高阳,只是一个蠢到极致的女人,若非继承了她母亲的容颜,她连这表面气势都没有。 只要一开口,那个女人蠢头脑便暴露无疑,也不知,穆哲枫和明岱凌究竟看上了她哪一点。 高阳轻蹙眉,她和鬼影对视的第一眼,这熟悉的鄙夷眼神,她见得太多,她明白鬼影在想什么,停下手里不停转动的沉香手串,她坐在马车并不打算下车,这马车比寻常马车要高一些,她就这样居高临下说道:“怎么,你们鉴鹰司的人都不识礼数?” 鬼影站立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向前走了几步,然后跪地行礼,“微臣鉴鹰司副指挥使,皇陵监官鬼影参拜镇国公主!” 他是朝廷官员,是变态疯子,他喜欢随意杀人,做事毫无原则,恣意似游侠,但他毕竟不是江湖侠士,他是朝廷中人,他不屑礼仪,更不屑高阳,但高阳确实是大瑧朝的镇国公主。 他甘心跪拜行礼,并非因为敬畏高阳,而是敬畏皇帝! 见高阳久久不回应,他正打算起身,却传来高阳的话,“我让你起来了?” 这话是出自高阳之口?鬼影满脸诧异抬头看向高阳,对上高阳那张美丽又轻蔑的脸。 他当真没看错?高阳是哪里来的底气,她不会以为自己封了一个镇国公主,带了八个侍卫,一个侍女,乘着一辆豪华马车,就这样,就足够震慑他鬼影? 果然,高阳还是那个高阳,蠢得无可救药,丝毫没变化!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更有趣,更好羞辱高阳的说法,他听话的不起身,跪着就跪着罢,他跪的,从来不是高阳,他跪的只是大瑧的礼法。 他见丹栀从马车内拿来茶碗,茶筅等点茶工具,高阳接过,用茶筅开始搅拌茶末。 “镇国公主,如今我面具摘下,您不觉得我这脸和白琰小公爷很像?” 鬼影仔细注视高阳的一举一动,她听见这话时,点茶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只是一瞬,不露声色,她抬头对着鬼影微微一笑,却不说话。 “公主倾世容颜,引得无数男子昼思夜想  ,但不知您和白琰有无情愫?若是有,您看我这张脸如何?白琰生死不明,失踪许久,若公主思念他,您看我的脸和白琰一模一样,若是公主不嫌弃,微臣愿代替白琰慰籍公……” 最后一个字未说出口,被高阳扔过来的茶筅砸在脸上! 他不生气,抬起右手擦去脸染的绿色茶末,继而对着高阳笑,那笑是炫耀自己羞辱高阳的得意。 高阳也不见生气,将手里的茶碗递给一旁的丹栀,“鬼影大人,怪不好意思,我方才手滑了。” “公主金枝玉叶,我这样的卑贱之人,您做什么我又敢说什么。” “够了,鬼影,你就不想对我说什么?我特意来骊山寻你,咱们有怨报怨,有仇报仇!”高阳不想和鬼影无意义废话,开门见山。 她和鬼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见面说这些虚伪又阴阳怪气的话令她恶心。可是,不得不承认,他的脸和白琰表兄完全一样,她来骊山之前,就听说过鬼影摘下面具的传闻,也知道他和白琰像。 即便做了心里准备,当丹栀掀开帘子的那一刻,她第一眼见到鬼影,她还是震惊无比,顶着同样的容颜,白琰是骄傲尊贵,这个鬼影卑鄙龌龊,变态恶心,臭名昭著。 “公主要我说什么?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就凭公主带的八个侍卫?”鬼影打量一圈周边的侍卫,撇了撇嘴,眼里是无尽不屑。 “你顶着这张脸,你早就知道,你和白琰、高栖夜是同胞兄弟?即便那样......”高阳摇着嘴唇,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说得没错,我早知晓我和他们的关系,他们一个成了高贼养子,一个成了忠国公独子,只有我,呵,无父无母,自小当了皇帝的杀人走狗,你和白琰是表兄妹,和高栖夜是兄妹,所以呢,因着这一层关系,我就要对你手下留情,可惜我没有,当初你受火刑,我可是亲手将你送进铁棺材里!” 鬼影说到这仰天大笑,他笑声越来越大,他身上单薄得衣裳,看着湿哒哒,这样狼狈不堪的模样,他不觉得羞愧和失败,他的喜怒哀乐永远不同于常人,像个疯子。 看着面前的鬼影,高阳不自觉攥紧了双手,她脑海里浮现了天湖山白琰中箭的场景,她不会武功,如果她手里有弓箭,她会毫不犹豫射死他,让他也体会一下白琰中箭的感觉。 他依然是那个变态,就算知道他兄弟是谁,父母是谁,就算被穆哲枫砍断一条手臂,他的疯癫行为丝毫不会减少,他总是一副愤世嫉俗,怨天恨地,要杀尽所有人才能解气的那个变态疯子。 “很好,既然你不念兄弟情,我也不必为他们顾及什么,鬼影,你我的恩怨该做个了断,如果我说,我今天足够取你贱命,你——信不信? ” 一棵小矮松被鬼影连根拔起,用力甩在地上,“臭婊子!” 他刚要起身,被两个侍卫猛冲过来按住,他嘴角还是那种鄙夷轻蔑的笑,却不再挣扎,任由他们按住。 任何人说这话都可以,就凭高阳,凭她带的八个侍卫,真是好大口气,自从被穆哲枫砍断了左手臂,他不会怨恨穆哲枫,他只会把所有仇恨算在高阳身上,他没去找高阳寻仇,那个蠢女人还自己送上们来。 这一次,穆折清不在,穆哲枫和明岱凌都不在,究竟还有谁能救你! 正在两个侍卫纳闷鬼影为什么甘愿就擒,瞬息之间,鬼影轻松挣脱,飞跃起身,一脚踢飞一个侍卫,夺过另一个侍卫的剑,一剑砍下,那侍卫一命呜呼! “镇国公主而已,我会放在眼里?” 仅间隔十步路左右,鬼影右手执剑,大步大步向高阳走来,一身白衣,一条断臂,一秉长剑。 几日的阳光,骊山的雪化的没有踪迹,漫山的绿色松柏不受寒冬影响,地面枯黄的杂草,四周泛着金色阳光的断壁山石,无形中都成了鬼影的左右随从,它们跟着鬼影主人,八面包围高阳,杀伐凛凛,似乎,包围圈的高阳插翅难逃,必死无疑! 此时王蚕已经站在高阳马车身侧,他拨出长剑,“保护好镇国公主!” 高阳手里不知几时多了一个酒杯,鬼影的身影近在眼前,她身边的侍卫根本不是对手,如此凶险之时,她一脸平静,轻轻摇晃手中酒杯,随后玉手一松,“你不会以为,我只带了八个侍卫?” 酒杯落地,落在黄土并没有激起清脆的声音。 她左侧一个侍卫见酒杯碎裂,从腰间掏出一个信号弹,向天空发射,大声喊道,“虎贲军出动!” 上方的山崖之上,赫然冒出一圈红缨甲胄的将士,他们穿着和寻常将士看似没有区别,仔细看他们头盔上红缨都加了一根羽毛花翎,他们各个手执弓箭,对准山脚下的的鬼影! 鬼影停下脚步不再上前,他巡视周围一圈,山上的虎贲军人数不少,没有两千,也有一千五百号,原本她以为高阳只是调动虎贲军八个人,即便只是调动八个人已经令他吃惊。 因为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调动皇上的亲卫,皇上去长安前,有可能会把调动权交给穆哲枫或者宁王,如今看,必定穆哲枫将调动令牌给了高阳。 莫说给高阳,就是穆哲枫自己,不到紧急,绝不能私自调用,给他是恩宠,是荣幸,是信任!就这么轻而易举给高阳报私仇? 穆哲枫是疯了吗? 不,穆将军不是糊涂人,难道是这个妖女用了什么蛊惑手段,或者接近穆哲枫偷了令牌? 当初穆哲枫冲冠一怒为高阳砍了他的手臂,他就恨,他对高阳恨之入骨,最起码那时,穆哲枫为高阳报仇还有分寸,如今已经到了毫无分寸,彻底失去理智? 如果真是这样,穆哲枫一定会因为高阳失去皇上信任,被皇上治罪,甚至被高阳害死! 他宁愿相信,一定是高阳蛊惑了穆哲枫! 鬼影想到这,仅在眼前的那个美丽女子,他越看越恶心,即便高阳再绝世容颜,在他眼里都是蟑头鼠目,丑陋至极! “高阳,穆哲枫为你砍断我的手臂,我可以不计较,但你蛊惑他,伤害他,我绝不能原谅,你也别忘了,骊山是我的地盘,皇陵区有多少鉴鹰卫你可知晓?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第一六七章 便是上天注定 - 旷影陵 - 南栎 正午时分,阳光鼎盛,骊山的打斗也到了重头戏,山崖之上的虎贲军,笔直如松,手持弓箭,只等一声号令! 鬼影和高阳,二人近在咫尺的对峙,一个高坐马车,傲然睥睨;一个手拿长剑,一身肃杀。 这场博弈,鬼影武功高强、手段歹毒,高阳自身娇柔,却有两千虎贲军护驾,鬼影纵然武功再高,双手难敌四拳。 然而这里是骊山,高阳终究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你们能发信号弹,我便不会?”鬼影想到此处,嘴角又是轻蔑的笑,身上衣襟被微风吹起,他顿感舒适不已,张开双臂,尽情享受,竟忘了自己只有一只手臂,也忘了现在已经被虎贲军团团包围。 他享受的是,面前高大骏马,豪华马车里面的尊贵公主,马上就要变成真正的笑话。 待他放出信号弹,骊山的鉴鹰卫接到命令,只要坚持到鉴鹰卫赶来,就凭两千虎贲军? 今日就是高阳的死期,两千虎贲军的身躯也挡不住,地府为她敞开的大门! 周围忽然变得万籁俱静,鬼影停下脚步,似乎在试探什么,而马车里的高阳一刻也不松懈的眼睛里,似乎也在等待什么。 只见鬼影的手,蹑手蹑脚要从腰间掏出什么东西。 就是此刻,绝不能让鬼影放出烟雾弹,引来大批鉴鹰卫,高阳对着身边侍卫一个点头,那侍卫对山上的虎贲军喊道,“公主有令,放箭!” 箭矢从四面八方涌来,鬼影慌忙把拿陶烟雾弹的手折回,提起剑,身形腾空而起,同时挥动着手里的剑,抵挡射来的箭。 他这才注意到,其实高阳手下留情了,山上有两千多号鉴鹰卫,如果同时放箭,他和高阳的距离太近,可能会误伤高阳,不必全部出手,但这次放箭估计才五十箭。 这个程度他可以很轻松应对,在应付完弓箭手后,若高阳不再下令,或是下令慢一点,他会立刻掏出身上的烟雾弹,而后以最快的速度,轻功飞到高阳的马车,高阳便成了他的人质,就算她兵甲再多,还不是败给他孤身一人。 究竟是高阳故意手下留情,还是她愚蠢至极,思虑不周。 这些他可没有兴趣深究,思虑这片刻,他腾空飞跃,闪动身形,手中的剑万千变化,已经基本化解了这五十箭,现在他要做的是瞄准那辆豪华马车。 精准定位,一击必中,以最迅猛的速度,在山上虎贲军没有得到指令,在高阳身边侍卫来不及反应之时,他轻功飞跃至高阳身侧,他就赢了! 不,不是来到高阳身侧,而是一剑砍下,让那个美艳愚蠢的公主彻底消失在世间! 高阳身死,穆哲枫会伤心罢,从今往后他就是穆哲枫永生的仇人! 这是他想要的结果?可是,高阳已经触及他的底线,高阳不死,穆哲枫会被她蛊惑之死…… 穆将军,我宁愿被你恨…… 他终于想通,持剑腾空飞跃,高阳面前棕色的骏马被杀气震慑,烦躁地踏着马蹄,欲飞快躲避,马儿一慌,马车内的高阳被摇晃地身形倾倒,她倒在右侧软枕上,左侧小案一本书卷砸到在高阳脸上.,慌张不已的高阳立马拿开。 书卷挪开,展露高阳美丽的脸,这张美人脸,深深印在鬼影心里、骨子里、魂魄里,白驹过隙间,他彷佛已经过了一世,只需要他加快一点速度,那个讨厌的女人,蛊惑穆哲枫,玷污他信仰的女人就彻底死了,他恨她,她必须死! 他活了这么久,还从没有一个人,可以让他恨到如此程度,因为那些讨厌的人,才稍微得罪他,就没命了,只有高阳,有能力让他憎恶仇恨,还有能力活到现在! 高阳,你这悲情可怜的一生,就让我来结束吧! 一道白光忽现,刀锋相碰! 来人一身黑衣,持长剑和他在半空中交锋对峙,鬼影全身力道汇聚于手臂,力道强劲,剑甲英猛,对面人被这迅猛力道逼退,二人同时在马车旁地面落下。 鬼影回过神,看清楚来人面目,收起剑,没有继续的意思,这人竟然是熟人简涯,再看向高阳,见明怀冰已经站在马车旁,誓死保护高阳的架势。 他对简涯道:“没想到,连你也背叛了我。” “我从没有归属于鬼影大人,又何谈得背叛?”简涯对昔日的上峰,握剑作揖,语气却不卑不亢。 对简涯的话,鬼影皱起眉头,死死盯着简涯,似乎这样能看穿他的可笑,他冷言嘲讽:“我记得在穆王府宴上,你不喜欢高阳,如今也被她蛊惑了?” “没有。”简涯并没有大方和鬼影对视,而是略微低头,轻声作答。 鬼影又是一声冷哼回应,简涯想了想,还是和鬼影解释道:“我受穆将军吩咐,协助镇国公主调查鉴鹰司!” “这样阿!”鬼影脸上的表情,不像失望,不似得意,不是不甘,是一种邪恶怪异,看不出究竟是什么算盘,简涯紧张盯着鬼影,生怕一不注意,鬼影的剑往高阳身上扔去。 没想到,略带狼狈的鬼影,歪着头笑笑,他扔下手中的剑,随手扯了一根地上杂草,叼在嘴角,随后嬉皮笑脸对高阳道:“镇国公主,误会,误会,大家误会一场!” 无耻不堪的鬼影,轻松说了一句:“误会一场!”好像刚刚的箭矢、刺杀、生死一瞬间皆是一场玩笑! 这话惹怒高阳,她怒斥:“谁跟你误会!你刚才不是气焰嚣张要杀我吗?” 又是笑,鬼影这个变态疯子,身上抹不去两个标志,变态的杀人;变态的笑。他开怀大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让人产生一种误会,他的笑很真诚,一会又觉得这笑诡异十分,诡异和真诚交叉重影,高阳盯着他的脸,似乎着了魔,对这个变态的神秘产生好奇。 高阳还在看鬼影的脸,甚至没看清楚鬼影手里的动作,只见他手里已经多了一枚烟雾弹,他对着高阳最后一次邪魅笑,即将要揭开烟雾弹索引。 高阳突然得了什么力量,她快速说道:“住手,出动鉴鹰卫你就万劫不复了。” “愿闻其详!”鬼影倒是不急,他死在高阳手里也没关系,只有他死了,鉴鹰卫赶过来看见他死,高阳就会给他陪葬! “虎贲军的令牌是我从穆哲枫那偷来的,不过……” “果然.....他能给你机会偷,你就该死!”一提到穆哲枫,鬼影说话的声调大变。 “你击杀虎贲军,你胆子真够大?”高阳从马车下来,说道这话。 “动了皇帝的虎贲军,骊山的鉴鹰卫就成了谋逆军,又是这招,老掉牙!”鬼影手握烟雾弹,瞪着下马车的高阳,继续说道,“我不能杀虎贲军,你又凭什么调虎贲军?” “我私调虎贲军,死罪!我若被查,穆哲枫不会帮我?只要他开口言一句,并非我私调,而是受他命令,我的罪名就没了,我赌得起,你赌不起呀,你被问罪,满朝文武谁会替你说话?哈哈.....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啊!” 这一次,是高阳得意的向鬼影炫耀,炫耀的资本是穆哲枫。 不提穆哲枫还好,提到穆哲枫,鬼影控制不住的失态,他怒吼咆哮,“你这个妖女,到底怎么蛊惑了穆哲枫,你一个破鞋,你配得上他的吗?” “我就不明白了,你张口闭口提起穆哲枫,你是他什么人?你要不要脸!” “怎么,你和他颠鸾到凤过,就不准我提他,他娶你了?皇帝的继女,跟个秦淮河的婊子一般!” 愤怒的高阳冲过来就朝鬼影掌掴,一连扇了鬼影两个耳光,“你莫不是龙阳之好?恶心至极!恶心至极!” 鬼影怒甩手中的烟雾弹,气的暴跳如雷,他定要将面前的女人撕得粉碎! 明怀冰和简涯同时按住失控的鬼影,鬼影被迫跪地,此时的鬼影已经气的失去理智,他像个咆哮失控的野兽,明怀冰和简涯两个人合力也要控制不住。 明怀冰焦急万分,鬼影即将失控,他立马吩咐侍卫,“快带公主走!” 高阳却无视明怀冰的焦急,她背过身去说道:“你在乎穆哲枫,那穆折清呢?” 刚才还要暴躁失控的鬼影,听到高阳的话,好像凭空吃了一枚镇定剂,他突然就安静下来,倒是把死命按住鬼影的明怀冰和简涯,弄得手足无措。鬼影究竟是怎么了? 高阳的话一出,鬼影明白了高阳的真正用意,她今天不是来杀他,而是找他合作一起救穆折清。 穆折清和他一样是鉴鹰司饮血长大的孩子,他没心没肝,怨天恨地,但,对于穆折清,他终究是有情谊。 “鬼影,你的命我暂时有用,给我好好活着,待你失去价值,我随时能取你贱命!”一身红衣的高阳被丹栀搀扶一只手,她半侧着身子,昂着脖颈,抬头望天,就像......就像一只高傲尊贵的仙鹤。 这是第一次,鬼影由衷地觉得,高阳的确有一种尊贵的气质,听说,败给愚蠢的敌人,会觉得丢人。 如今败给这样的高阳,也不算太丢人! “这一局,你输了。”高阳撂下这话,返回马车内。 跪在地上的鬼影,目送高阳上马车,那个红色背影,突然就不那么恨了。 他的确输了,高阳有胆识偷虎贲军令牌,有资格用穆哲枫做赌,也足够取他贱命,在他打算鱼死网破之时,她还拿出穆折清做筹码。 就算他放了烟雾弹,骊山的鉴鹰卫来了,高阳若铁心取他命,两千虎贲军加简涯和明怀冰,足够杀他,鉴鹰卫给他报仇,也至多算两败俱伤! 她拿出穆折清做筹码,连两败俱伤资格都没了。 这局设的真妙,高阳,你赢了! “苍山何郁盘,飞阁凌上清。先帝昔好道,下元朝百灵。白云已萧条,麋鹿但纵横。泉水今尚暖,旧林亦青青。骊山明明是秦始皇的皇陵,我这位皇继父,他的皇陵偏也要叫骊山.....”站在一处山峰上,观赏群山的高阳,发出这声感叹。 和她并立而站的明怀冰问道:“虎贲军先撤,我们晚两个时辰回去,这是什么用意?” “我若和虎贲军同时回去,太显眼!” 明怀冰一楞,他跟随高阳来骊山,他只知高阳带了八个侍卫,带了简涯,根本不知情还有潜藏的两千虎贲军,这实在太过震惊,高阳突然变得激进,还不予商议,太过可怕,就算穆哲枫会保她,私调虎贲军,胆子太大,太过风险。 冒这么大风险,图什么,就为了震慑一个鬼影?高阳的想法,明怀冰不敢苟同。他沉默良久,决定先不提。 “这是一处小山峰,不去更高处吗?”明怀冰将话题转到山顶风景。 “我还没到那个位置!” 没到那个位置,便是说,她会到那个位置,她正在筹谋如何到达那个位置,这样的高阳看着有些不一样,不知是山顶风大,还是心中隐约的想法,明怀冰忽觉身体瑟瑟阴冷。 “这盘棋我算好了,只是,有一个人绕不开,还得你明巧嘴去劝劝。”高阳专心注视群山风景,说道这话不曾看明怀冰。 “公主是指?” “襄侯爷庄长空,他只是宁王的姨父,况他平时心气太高,根本瞧不上宁王那个草包,宁王若当上储君,他也不见得有多大好处,你只要劝动他,鉴鹰司的事不要参与。” “好,我明日去襄侯府!” 高阳不再说话,明怀冰猜到,她必定想说什么。 沉默一会,高阳开口,“穆折清摇摆不定,你——明怀冰,确定是可以,陪我站在山巅上的人?” “……” 这话竟不知是高阳下了定论,还是在询问他?明怀冰一时不知如何答话。 “二十年前,我那位英明神武的皇继父,因为一个长生不老的骗局,将瑜王妃认定为至阴神女,之后将瑜王妃活人炼丹。 二十年后,一个阴谋,我成了神女转世,我侥幸活了下来,瑜王爷因为愧疚,假传圣旨封了我一个监国公主,也许呀,我这个监国公主,便是上天注定!” 第一六八章 你是战神之子 - 旷影陵 - 南栎 天色渐暗,还是那座山,那片平地,高阳带着所虎贲军撤走,鬼影坐在原地一动不动,阿蚋带着一群属下来接应,他却不不发一言,只呆坐原地,呆坐在被高阳掌掴巴掌的地方。 阿蚋劝了几遍无用,只得默默站一旁守护。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阿蚋不知道要等到何时,他看向呆愣的鬼影,身若槁木,面如死灰,除了他刚来的那会,鬼影说了是高阳来过。 究竟高阳来做什么,发生了什么,他只能凭面前的马车印,地面的打斗痕迹,五十枝被斩断的箭矢大概猜测。 他想了片刻,蹲下来问道鬼影:“大人,高阳不过是蠢公主,况她又不会武功,要杀她并不难。” 一动不动的鬼影听见这话,反应慢了半拍,之后缓缓抬起眼皮,“时机不到。” “可是......” 鬼影起身准备返回皇陵区,他回复阿蚋,“没有可是,我说了时机不到。” 阿蚋还想继续反驳,不过他知道这位鬼影大人是什么脾性,他只好不再说话,跟上鬼影的脚步。 鬼影昂首阔步走在前面,后边一群鉴影卫步伐一致,风尘干练跟随,一瞬间,他又回到了那个嚣张跋扈,无畏天地的鬼影大人。 就算高阳来过,对他侮辱, 掌掴,那又怎样,朝中人有几个能知晓,他不相信,高阳会肆无忌惮要把这事情宣扬出去,虎贲军只是她偷偷私调,她要是大肆宣扬出去,才真蠢不可及。 可,终究是不一样的,来过就是来过,败了就是败了,倒不是他又多么不甘心,不认输。 他本就是卑鄙无耻之人,他不是那些在乎虚名的虚伪文官,即便被高阳羞辱,他也不会真的撕心裂肺的难受,他留在原地呆坐许久,他终于想明白,高阳的出现,高阳的赢,只是更加提醒一件事,他一辈子的夙愿,是没办法实现了。 方才他对阿蚋说,杀高阳时机不到,呵,哪里是时机不到,他杀人不需要讲任何时机,只是,那蠢女人若死了,穆哲枫一定会伤心。 他终究是妥协,高阳可以轻而易举伤害穆哲枫,他做不到,既然高阳诚心要救穆折清,不管她在京城要怎么搅风云,活着就活着吧。 穆折清几次三番救她,她知道知恩图报,想来,她对穆哲枫,也不会太绝情。 下山离去,经过小河,翻过一座山,皇陵地势广袤,很多小山无名,大家习惯都把整片的山峰都称呼骊山,此时他们正在经过林荫小道,太阳已落山,路两旁的松柏树木笔直,山上虫鸣鸟叫,无名的花香窜进鬼影的鼻尖,走着走着,这条林荫小道已经视物不清,只有大概树木的轮廓。 天黑了,黑暗的画面真好,一切都看不见,不见危险,不见丑陋,不见希望,不见光,就像小时候的每一天..... 他步伐矫健,身后的属下一定以为他早已恢复,并无大碍,只有他知道自己,这矫健的步伐下,是一颗恍惚迷离的心,今天的一切终究是动摇他的信念. 他顿感自己,踏出的每一步变得沉重维艰,他终于停下脚步,再往前走,他估计会倒下身躯,躺在地面嚎啕大哭,可他不能,身后是他的属下,无论何时何地,绝不能让属下见证他的脆弱。 何况,自己身上除去轻微的擦伤,并无重创,如此奔溃失态,无论怎么解释,他们不会懂。 他们怎么能懂呢?没人能懂他对穆哲枫的情谊,高阳说他龙阳之好,是不是龙阳之好,他不知道,不过他确实没有喜欢的女人,穆哲枫就是他此生最尊贵,最神圣的信仰。 他抬头,那乌黑的天,没有月亮星辰,一团黑寂,一如那天..... 阴森恐怖的天上挂着一轮微弱的月亮,月光愈发微弱,黑色天幕宛如成千上万的妖魔鬼怪,虚弱的小月牙不及强大的敌人,抵抗一会,宣告失败,月亮彻底隐退,黑色天幕得意占领了整片天空。 凄厉的狼嚎叫,冰冷的岩石,满身的伤,少年鬼影将自己黏糊糊染着血的双手,摸上一块巨大的岩石,没有火把,没有月亮,他什么也看不见。 不止是双手,眼睛,脸上,胸膛,他已经成了一个血人,莫说现在没有任何光亮,便是有光,他眼睛上的血污渗透眼内,看东西也是模糊不清。 他浑身没有一块好地方,左肩上硬生生被凶狠的狼王咬掉一块肉,死里逃生到这里,原本一直按着肩膀伤口,堵着流血的伤口,如今全身伤痛,他竟不知应该先顾哪处,干脆哪里都不按。 他抓在岩石的手,指甲深深往石头缝抠去,身上的痛苦令他发狂,后面渐渐令他麻木,预感自己身体到了极限,即将晕厥,他只能靠手指用力按在石缝上,以此来保持最后的清醒。 出发前,教官的声音响在耳边:“那座山叫万狼山,顾名思义那里遍地是狼,哪怕你武功再高,能在哪里活下来,都是奇迹!这是对你们最后的考验,你们这五十个孩子,是我精心培养,我可以再给你们一次选择,若留下,以后就是普通的鉴鹰卫,若愿意赌一把,就参加这一次的选拔赛,谁能活下来,谁就能成为鉴鹰司的指挥使!” 原来,这座山是真正的万狼山,狼王率领的狼群,凶悍无比,而且狼王聪慧,面对五十个人,竟然像人类一样排兵布阵,五十个孩子,除了他,全军覆灭...... 白天上山时,大家英气勃发,互相较量,转眼间,全部成了野狼的盘中餐。 他们死的太惨,群狼撕咬,碎肉烂泥,死无全尸...... 他今天必死无疑,他只希望能够坚持到白天再死去,这样,鉴鹰司的人会来收尸,还有鉴鹰司的指挥使慕容夫人,那个奇女子慕容夫人,他总觉得和慕容夫人有一种莫名的亲近。 她一定会给他收尸,会立个坟墓,至少证明他鬼影来过这世间。 “慕容夫人,对不起了,我答应帮你保护阿清,他被群狼逼得跳下悬崖,估计死了,我不甘心,你就只关心阿清,从没有关心过我吗?” 彻底无法支撑,少年鬼影倒在地上,手指抠的血肉模糊。 他最后抬头看了一眼,面前赫然是站着威猛体型如雄狮的狼王,它身后跟着数百号群狼,它们闪着绿油油的眼睛,他把狼王打伤,狼王不可能放过他了。 他勾起干涩的嘴笑,“我就想留个全尸,这么个小愿望.......” 狼王肥胖的身躯一步步靠近,鬼影绝望闭上双眼等待死亡,他感觉狼王张开他的血盆大口,因为他闻到了一股恶心的味道,那是狼王嘴巴的臭味。 就这样死了,早知如今,做个普通鉴鹰卫不好,非要来送死,呵呵,死了也好,我这样的人,就算活下也是行尸走肉,也是百姓唾骂! 鬼影等了许久,惊觉自己还活着,他猛地睁开双眼,看见了他永生不能忘却的一幕,一个少年手持碧玉宝剑,一剑正中斩中狼王眉心,剑光璀璨,剑气强劲,苍茫大地一剑尽挽破! 他抬起奄奄一息的眸子,其实,那只是普通一剑,若他没有受伤,一剑斩首狼王也不是不可以,可怕的是群狼数量庞大,还讲策略。 这个少年气势非凡,武功高强,可惜了,恐怕也要死在今夜,对了,鉴鹰司的孩子全部死了,那这个少年是何方神圣,看他穿着非富即贵,这样的尊贵的身份,何必来这白白送死! 狼王死,身后一头狼愤怒不已,嗷嗷大叫,它联合四匹狼朝着少年猛冲过来,少年鬼影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五匹狼轻松被少年收拾,观少年的武功似乎在他之上。 也许,这个少年能活下来。 少年鬼影看到了希望,他重新振作起来,兴许是信念的力量,奄奄一息的鬼影被少年吸引,他久久没有晕厥,他竟然挺过了最凶险时刻,这个少年给了他无穷的力量。 “嗷——”一匹狼仰天嚎叫! 不好,这是狼群的信号,它们接受信号,满山的狼将全部招引这里,成千上万,这个少年如果能应付,那才是奇迹! 狼群的团队越来越强大,少年鬼影见漫山遍野野狼绿油油的眼睛,它们数目太多,多的像一块遮盖山岭的绿色被子。 而那个少年一剑一剑将绿色被子,砍断,撕裂..... 少年鬼影太累,晕死过去,希望他睁眼过来,他还活着吧。 他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一块干净的大石上,身上盖着一件外衣,他面前,坐着沾满血的华服少年。 少年最终战胜了群狼,他们最终活了下来.... “你是谁?” 少年回过头,他英挺的五官,一双明亮的双眸,他身上的气质仿若携紫气,伴朝阳,蕴含无数力量和希望,他浅笑,“我是穆况之子,穆哲枫!” “你是战神之子穆哲枫?” “其他孩子呢?”少年穆哲枫问道。 “全都死了,独留我。” 少年穆哲枫脸色巨变,似乎吃惊,似乎伤情,少年鬼影明白了,“你来万狼山是救你朋友?你朋友是?” “也不算朋友,我在扬州和他交过手,他没有武功底子,却是个武术天才,我想让他当我的伴读,这样我能亲手教他!”少年穆哲枫满脸的惋惜。 “他叫什么名字?” “阿清!” “原来是他,他为了我们,独自引开狼群,被狼群逼得跳下山崖,我看山崖不算高,也许他还活着。” “快带我去!” 后来,阿清真的没死,他挂在半山腰的树上。 穆折清和鬼影一起成了鉴鹰司的指挥使候选人。 再后来无名无姓的阿清变成了穆哲枫的伴读,变成了穆折清,变成了慕容夫人的独门弟子,变成了鉴鹰司的指挥使。 鬼影和穆折清相比,他什么运气都不占,但他不恨穆折清,他承认穆折清确实比他强。 万狼山那一晚,那个少年不止救了鬼影的身躯,更救了他的魂灵,在此之前,他无父无母,无爱无情,他只是一个不停训练,不停打败对手,只求活下来得一口饭吃的行尸走肉。 他的人生无情爱,无信念,无希望,他也不知道努力活着吃一口饭,图什么? 他唯一感到快乐时,就是练剑的快乐,赢别人的快乐,他自诩自己是那帮孩子最聪慧杰出的杀手,他以为自己已然是天才,直到那个少年出现。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和他同样的年纪,穆哲枫可以对抗成千上上万的狼群,这样的武功到底达到了什么境界,即便是奇女子慕容夫人也做不到吧。 穆哲枫曾跟他解释过,“那晚的狼群并没有上万。” 这样的解释对鬼影来说,等于没有解释,在他心里,穆哲枫是一个天才,神话,这也他这种卑贱不堪的人,第一次正面接触华清净池,天之骄子! 穆哲枫的武功,他一辈子无法企及,不过,他会用一生去追赶。 穆哲枫会成为大瑧的第一高手吧! 穆哲枫会成为下一个战神吧! 穆哲枫是皇上最喜欢的孩子,他会是大臣的股肱之臣! 世间腐朽,他若明珠,穆哲枫便是他要守护的信仰! 可是,那个信仰对他厌恶至极,他鬼影这一生,真的十恶不赦,不可原谅吗? 第一六九章 试问你赢了吗 - 旷影陵 - 南栎 穿过幽房曲室,玉栏朱榍,面前引路的林管家一袭鸦青色锦衣,上面绣着雅致竹叶花纹,一阵风带起他的袍角,露出他脚底下的精致靴子。 明怀冰心里感叹道,不愧是襄侯府,府邸的一梁一舍,一花一木皆是精美雅致,无可挑剔,就连他的管家,也是如此气质不凡。 林管家回头对明怀冰冰会心一笑,“三公子好些年头没来了,当年,三公子和二公子隔三差五就要来找县主,二公子喜欢给县主画画,三公子总是给县主带好看的风筝,只是……” 说到这,他不禁停下脚步,抬头望天,长吐一口气,“往事不可追,没曾想,襄侯爷和南雄侯爷会闹到这般,老奴一直以为,娶我们家县主的不是你,便是是你二哥,哎……” 林管家的话使得明怀冰不是滋味,从他踏进襄侯府的第一步,这个地方他太过熟悉,这里,是儿时,他和二哥来过最多的地方,他、二哥、紫云县主,他们三人是青梅竹马。 一个管家尚且哀婉可惜,明怀冰本人怎会不痛心,当年,京城上下都在传,襄侯爷和南雄侯是百年难得知己同僚,二人在朝廷同气连枝,惺惺相惜,他们的儿女更是经常在一起玩闹。 那时候…… 明怀冰不敢再回忆从前,若非高阳要他来劝说襄侯爷,他根本没有勇气踏进,这里是儿时的回忆,是他和二哥曾经和睦的见证,也是那个美丽女孩的家。 儿时不懂情,等长大了,情愫不受控制……可紫云县主喜欢二哥,可父亲和襄侯爷已经决裂,他连开口的机会都没了,他不敢奢求,只得,将一切深埋在心里,没人在意他的喜好,没人猜测,没人知晓。 这个秘密,百年之后,他将带进墓穴棺材。 “三公子,三公子……” 明怀冰回过神,惊觉林管家一直呼唤他的名字。 “林管家,那时太小,许多事情我记不清了。”明怀冰回答道。 面前一身蓝衣华服的公子,林管家心凉,明怀冰只是一瞬,立马变回冷静理智,不着痕迹,似乎刚刚的回忆伤情,只是他的错觉。 只是错觉吗?二公子明岱凌娶了高阳,三公子明怀冰呢?他也变心了? “三公子,我们走吧,襄侯爷还在书房等你。”林管家探手指路。 明怀冰察觉到林管家的语调已经转变,显然是期望到失望,他假意不知晓,并不言说,跟着向前。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明怀冰已经走到林管家前头,其实不用林管家带路,襄侯爷的梨园他比谁都熟。 刚踏进一个圆拱石门,眼前的一幕令他震惊不已: 庭院伊人,满园青草花香,紫云县主手着一把团扇,正蹑手蹑脚上前扑一只柳黄色蝴蝶,明怀冰一只脚踏进圆拱门,另一只脚不敢动分毫,生怕他一脚踩来,紫云县主面前的蝴蝶腾空飞去。 身后林管家追上来,看着停滞不前的明怀冰,“前面怎么了?” 林管家声落,紫云县主面前的蝴蝶惊醒,展翅飞去。 紫云县主庄琅珂闻声回头,对上圆拱门下的明怀冰,他一双深邃的星眸,立马变的羞涩,侧头躲避她的目光。 庄琅珂被明怀冰的羞涩逗笑,她拿着团扇略微遮掩,“三公子,许久不见,你怎么来了?你是来看望我?” 面对青梅竹马,面对心里深藏的恋人,她的眼神饱含惊讶和期许,她希望他是专程看她? 这样的想法,明怀冰只是在脑海一闪而过,便立马否决,他有自知自明,他很清楚紫云心里装着二哥,不会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明怀冰的话还没说完,被一道威严的声音的打断,“明怀冰,过来这里。”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是花圃另一侧的襄侯爷,明怀冰只得对面前心仪女子,折身一礼,“县主妆安,我先过去了。” 即便在依依不舍,他不能有半句倾诉,甚至不能有半点神态眼神表露,这是他一人的秘密,她不需要知道,只要她安好,一切便好。 明怀冰和林管家走向襄侯爷,留给庄琅珂一个大大背影,这个背影莫名的熟悉,莫名的陌生。熟悉的是,儿时他们朝夕相处,她见过他无数的背影;陌生的是,长大了,人还是那个人,背影已然不同。 庄琅珂长叹一声,带着侍女离去。 庄长空站在庭院前逗弄笼中的画眉鸟,他所站的位置,正好在花圃东侧,刚才庄琅珂在花圃西侧,不大的庭院,刚才那一幕,他看的清楚,见自己女儿和明怀冰羞羞答答,眼神怪异,他及时打断二人,把明怀冰唤过来。 “怀冰呀,你看我笼中的这只画眉如何?” “晚辈拜见襄侯爷,晚辈粗略无知,并不懂鸟雀,无法作评,襄侯爷见识广博,情致高雅,侯爷喜欢的自是不差!” “我养了数只画眉,熬不过寒冬,冻死了,独剩这只,还不不知它能活几日?”庄长空说完,接过身边仆人递过的鸟食,投给笼中画眉。 “凛冬已过,阳春将至,它能活下来。”明怀冰看向这只周身均为棕黄色的画眉,它背、胸上是黑色花纹,眼睛几屡白毛,它的眼睛机灵可爱,正用尖尖的嘴雕琢着襄侯爷手里的鸟食,看身形疲惫不堪,估计是长时间抵抗寒冬,这小家伙能熬到今日,确实不错。 “怀冰,你喜欢紫云吗?”庄长空突然发问。 庄琅珂从小被皇上册封紫云县主,庄长空于是习惯唤自己女儿紫云,府里的人跟着他的习惯叫紫云,或紫云县主,久而久之,很多人竟然不知道庄琅珂的本名。 任何人可以忘记,明怀冰不会,小时候,他呼唤最多的名字是:“珂儿。” 他记得:小庄琅珂昂着一个小小脑袋,骑着一匹小马上,骄傲地扬起马鞭,“明岱凌,明怀冰,他们都叫我紫云,紫云是我的封号,不是我的名字!你们两个只能叫我珂儿,听到没!” “听到了!” 于是,这一声“珂儿!”他叫了好多年,从几时开始,这刻骨铭心的字眼,再也没有唤出的勇气。 见明怀冰低头沉思良久,庄长空失去耐心,他声音带着威严,带着丝丝怒气,“说实话!” “喜欢!”明怀冰抬头迎上庄长空那双睿智犀利的眼睛。 “你今天来我府上做什么?镇国公主命你来的?叫你来劝我?” “是!”明怀冰诚实作答。 “你明巧嘴出手,我哪敢不听劝,你打算怎么劝我,说来听听。”庄长空还是逗弄笼中的画眉鸟。 “晚辈不敢在襄侯爷面前狂言,侯爷内敛智慧,自有打算,我这点小聪明在侯爷面前,雕虫小技。”明怀冰折腰作揖,恭敬作答。 他所说实话,以他的目前的能力和水平,根本不够资格在襄侯爷面前大言不惭,与其这样,还不如乖乖承认。 “你多久没见紫云了?”襄侯爷又问道。 襄侯爷一直围着紫云发问,明怀冰已经做好准备,今天襄侯爷一定是要给他什么教训。 “去年荫河围猎场。” “之后再没见过?那你知道你二哥?从小你,你二哥和紫云一块长大,紫云喜欢的是你二哥,之后,我和你父亲决裂,你们兄弟再无资格踏进我襄侯府的大门,直到你二哥娶了高阳,再抛弃高阳,这段时间内,紫云的心始终没变过。 即使你二哥背弃她,即使你二哥娶了旁人,即使你二哥薄情寡义休弃高阳,桩桩件件,她还是不死心,道观,围猎场,庙会,凡是能够邂逅你二哥,她都背着我偷偷去! 明怀冰,这就是你的不争智慧,阴柔之道?你二哥都混蛋成那样,你还是赢不了他,你连个女人都赢不了,还跟我妄谈什么天下,我奉劝你一句,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要再撺掇镇国公主做傻事,掂量掂量你自己几斤几两!” 明怀冰早就预感到庄长空会教训他,他以为自己已做好所有准备,无论如何要会接受忍受,可这教训真正来临时,他无法控制,心底的怒海翻腾,他什么都顾不了,他对庄长空说道:“我的确没赢,试问你赢了吗?聪明一世的襄侯爷,真的把所有希望赌在宁王身上?” “放肆!”襄侯爷暴怒,将手里一把鸟食,往明怀冰脸上猛地砸去,他转身进了屋内,随后吼出一句,“滚!林管家叫他给我滚!” 明怀冰被轰出襄侯府,刚走出大门,庄琅珂从后面追来,“三公子,你和父亲怎么了?父亲他一向不生气,怎会发如此大火?” “紫云,对不起!”明怀冰说完,只想快步离去。 “等等,你该叫我珂儿!” 明怀冰回过头,伊人站在府邸大门下,冲着他满面含春的笑,她朦胧美丽,娇羞可人,眼底的醉花之羞,仿佛诉说眠春之语,仿佛在隐言:她知晓他的心。 呵,错觉吧。 他迷迷糊糊回到明侯府,刚回到间愁院,碰到迎面走来的高阳。 高阳问道:“你母亲邀我来府上,我正好来看你,你这是怎么了,被襄侯爷责骂了?” 明怀冰点点头。 “怀冰,你很喜欢紫云吧,我会帮你呀!”高阳一脸笑意…… 第一七零章 酷刑滋味如何 - 旷影陵 - 南栎 深邃的幽影覆盖着一切,时间失去本来的意义,每一刻都似永恒,所有感知在此刻都倍数放大,恶臭的风,潮湿的地面,老鼠的唧唧低鸣声混着爬虫游走的悉悉索索…… 难以企及的地方还有滴答水声,唇角似乎变得更加干涸,穆折清用力咽下本就所剩无几得吐沫,缓缓攥紧拳头,酸涩刺耳的开门在此刻响起,四下蓦然亮起火光,昏黄摇曳。 在过去这些光微不足道,为何现在看来是那么的刺眼? 一身囚衣,满身是伤的穆折清蜷缩在牢房角落,看清楚来人是马维其,干涩的喉咙的发不出声音,他只得用力抬起嘴角,用嘲讽的笑来欢迎马维其的到来。 “死到临头,我倒要看看你能笑到几时。”马维其说完,还不够解气,一口唾沫吐在穆折清腹部。 随后,指挥几个狱卒把穆折清押走,绑在一个行刑架上,另几个狱卒抬来一口不大不小的锅。 穆折清抬起自己沉重的眼皮,勉强看清楚了那口大锅里面是什么,是满锅的炭火,和一个烧得滚烫火红的烙铁,不用说也知道,这家伙是用来伺候他穆折清。 马维其走到穆折清面前,猛地一拳揍上去,穆折清脸红肿,嘴角溢血。 “穆折清,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恨你?”马维其认真注视穆折清表情,他想看看穆折清究竟有没有一点点愧疚和悔恨,哪怕有一点,最起码他的酷刑和折磨是有意义。 马维其是名副其实的酷吏,他对酷刑的研究头头是道,几天时间,有名的无名的刑具几乎在穆折清身上用个遍,每个刑具都不足以致命,但是痛苦万分,他就是要穆折清清醒地承受痛苦。 穆折清紧闭双眼,根本没有力气说话,纵然他是铜皮铁骨,也是难熬。 马维其退避一旁,一挥手,一个狱卒往穆折清身上泼去一大桶凉水,凉水渗透他全身的伤口,撕心裂肺的痛使他清醒,这不是普通的凉水,注了盐水。 痛楚已然麻木,这熟悉的酷刑和伤痛,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当了七年鉴鹰司指挥使,风光嚣张了七年,不过是南柯一梦,皇帝不需要他了,一切回到原点,他什么都不曾拥有,唯一相伴不变的,就是这火辣辣地酷刑和伤痛。 “你知道我为什么恨你吗?”马维其用一根荆条挑起穆折清的下巴,确认穆折清已经清醒,再次问道。 “不好意思,我仇人太多,不记得了!”穆折清凌乱的发丝,满脸的血污,说到这话还是那样桀骜不驯。 这样的话成功激怒了马维其,他一直问穆折清这个问题,不过是希望,穆折清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事伤害了他。 穆折清必死无疑,但他曾经风光无限,他是武功奇才,他颖悟绝伦、不仅在武功上打败所有人,更是在短短时间内摸透鉴鹰司所有内务,他察言观色,会揣测皇帝心意,替皇帝做了许多想做不明言的事。 穆折清能当上鉴鹰司指挥使,绝不仅仅是因为穆哲枫和慕容夫人的偏爱。 更多的是穆折清确实大才! 穆折清卑鄙无耻,嚣张横行,杀人无数,但马维其心里不得不得承认,他敬佩穆折清。 恨穆折清,又敬佩他,希望他生不如死,又希望穆他有一点点记住自己。 可穆折清刚刚说的是,“不记得了!” “也对,我这样的小人物哪里值得您上心?那我来提醒你,当年若不是你检举我在浙江纳贿招权,害我被关进大牢,我的老母亲病重,本就受不了刺激,闻讯当场仙逝,我的爱妾身体娇弱,身怀六甲,也受了刺激早产,可是满城之内,没有一个郎中愿意来罪臣家里问诊,她就这样一尸两命!三条人命,你会愧疚吗?” “哈哈哈......三条人命?才三条人命,值得我记住吗?” “穆折清!!!”马维其大怒,挥动着手里的荆条狠狠抽在穆折清身上。 打累停下,马维其扔下手里的荆条,“我问你,浙江富足,纳贿官员何其多,你为什么独独检举我,为什么?为什么?是因为我不肯将受贿财物分你?” “没错!”穆折清干脆回答,看着马维其暴躁失控,他觉得马维其十分可怜。 “原来你也是为钱的俗物,我以为你会不一样!” 如果穆折清换个理由,譬如因为他贪脏受贿,搜刮民财,伤天害理,因为要为民除害。 如果是这样的答案,他会给穆折清留个全尸。 马维其得到了穆折清的答案,这样的答案令他失望透顶,他不相信,眼前的穆折清竟然是自己又仇恨又敬佩的人。 他转身,走到那口大锅面前,拿起那个烧得火红发亮的的烙铁,一步步向穆折清逼来...... 鉴鹰司衙门已经被禁军控制包围,大门来来往往是禁军查抄搬东西,厉书和一堆统领被赶到一个角落,他们一群人围成一堆,焦急地议论什么,丝毫没有注意到走进来的高阳和简漄。 “公主,要不要把厉书叫过来问话。”简漄问道。 “嘘,我听听他们说什么。” 简漄会意,二人专心注视那个角落。 厉书坐在冰冷青石地板上一脸呆木,他身后一堆统领叽叽喳喳,混乱不堪,根本听不清说什么。 一个青衣男子被吵得不行,朝那群统领大吼:“给我闭嘴,都给我散了!我鉴鹰司就算被百姓唾骂,人人盼着我们鉴鹰司满门死绝,但是你们记住,哪怕是死,也要死的有尊严!” 一群统领瞬间安静下来,他们各自散去,厉书身边,只剩下那名发话的青衣男子和一名红衣女子。 “青衣男子是青龙统领?”高阳问简漄。 “是!” “那红衣女子就是南栎统领了?” “正是!” “这两个统领还不错,比起昼唱,要聪明一些。”高阳对此作出评价。 简漄点头默认。 青龙统领看着地上呆坐的厉书,在看看庭院,乱糟糟的被禁军查抄的大木箱,成堆账本,卷宗,被驱赶的鉴鹰司吏员,一排排跪在地上,他蹙眉看向南栎摇摇头。 南栎统领想了想,蹲在地上安慰历书,“厉书大人莫急,您不是说,镇国公主答应会救鉴鹰司?” “我就不该信那个女人,就凭她,她拿什么救!”厉书声音嘶哑,满脸的绝望和任命。 高阳听到这话不服气,大步走来,“厉书大人不需要我救,那正好,我今天来鉴鹰司看看便回去了。” 青龙和南栎赶忙对高阳跪地行礼,厉书霍地从地上起身,一把抓住高阳的手,高阳的到来,令他惊讶失控,“公主,我求你.....” 高阳嫌弃地甩开厉书的手,“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刑部大牢,你们该是进不去。” “我们被软禁,连这个鉴鹰司衙门都出不去。” 高阳带着几人来到大牢,就看到这一幕,昏迷的穆折清被绑在刑架上,他浑身布满鞭刑,棍刑各种刑具的伤痕印,左肩膀上被烙铁烫的一大块腐肉,粗目惊心,十个指甲被铁钳拔出,只剩下光秃秃的混着又黑又红的烂肉。 南栎跪倒在地,捂着嘴放声大哭,历书一掌打飞一个狱卒,抢过狱卒手里的佩剑,就要杀了坐在交椅上的马维其,简漄拦住失控的厉书。 高阳按住厉书失控的手,她紧紧盯着厉书的眼睛,无言告诉他,“厉书,我来!” 青龙搀扶起伤心过度的南栎,厉书和简漄上去把穆折清从刑架上救下,厉书抱着昏迷不醒的穆折清,旁若无人得嚎啕大哭。 高阳走到马维其的面前,昏暗的牢房,木桌上只点着一盏蜡烛,马维其看清楚高阳冷若冰霜的脸,他从椅子起身,直视高阳的双眼。 “镇国公主......” 马维其话没说完,被高阳狠狠掌掴一巴掌,不知是高阳太过愤怒,她明明不大的力气,竟然一巴掌打得马维其跌到在木桌上,桌上的蜡烛差点烧着他的头发。 一个狱卒将马维其扶起,马维其怒视着高阳,敢怒不敢言。 马维其还没站稳,高阳上来又给他一个耳光,这次他头上那顶乌纱帽被打歪掉地,他慌忙捡地上的官帽,质问高阳,“镇国公主身份尊贵,就可以随意打骂臣下?总要给微臣一个理由!” “谁准你用刑?” “穆将军已经准予,皇上从长安也传回旨意,必须要彻查鉴鹰司!公主,微臣奉命办差,公主凭什么对微臣动手,现在皇上不在京城,这事我们告到宁王,太后那,您也不占理吧。” 高阳一愣,瞬间没了底气,穆哲枫同意用刑了?好像历书求她时候是说过,如果连穆哲枫都同意,马维其身为一个刑部侍郎,秉公办差,秉公审讯犯人,没有错处,她动手伤人,确实不占理。 她看穆折清伤的太重,若不及时救治,命在旦夕,无法将穆折清带出天牢,她只能吩咐简漄去太医进来牢房救治。 见简漄走出牢房,马维其不敢草率阻拦,高阳毕竟也有一个协助宁王调查鉴鹰司的头衔。 他不敢轻易得罪高阳,高阳身后有明侯府,有高栖夜,还有穆哲枫,他只得揪住高阳的掌掴依依不饶,“公主不给微臣一个解释吗?” “本宫进来时,你不曾对本宫行礼,以下犯上,这理由够吗?” 高阳直直迎上马维其咄咄逼人的目光,他只是一个复仇小人,同时也是一个蠢货,他以为鉴鹰司彻底完了,而穆折清也必死无疑,于是忍了这么多年,终于不用在伪装。 他倾尽全力,毫无顾忌折磨穆折清,可他终究是蠢货,鉴鹰司是什么地方,是狼窝虎穴,莫说现在鉴鹰司的人没有死光,便是死光,只要残留一个统领,甚至一个普通鉴鹰卫,想要暗杀一个马维其还不容易。 他似乎忘了一件事,他是酷吏,鉴鹰司折磨人的手段,绝不比他少! 高阳看着面前眯着小眼睛的马维其,这贼眉鼠眼的嘴脸,真是滑稽可笑,她预见了他可悲恐怖的死法。 第一七一章 隐藏一枚棋子 - 旷影陵 - 南栎 鉴鹰司府衙的规格超过任何一个衙门,诺大的庭院远远看去像一座小皇宫,庭院中央是一座巨大雄鹰石雕,以雄鹰石像为分界,庭院的东侧是训练校场,西侧建造一个不大不小的观赏荷池。 鉴鹰司的人,十有八成是习武之人,武人并没什么情调雅致,不论秋冬春夏,任由这方荷池自生自灭。 此时快入春,庭院池子的荷花仍是枯萎破败,不见生机,池里许久不更换的水,黑黝黝一片,沾着掉落腐烂的荷叶沉凝寒噤。 “这个荷花池,陪伴嗜血的鉴鹰卫数载春秋,连它也在哀伤惋惜吧!”高阳站立在荷花池,看着遍地的狼藉尸体。 高阳来到鉴鹰司,为时已晚,不知是不是她在牢房掌掴马维其,激怒了马维其,马维其发疯报复,第三天请示宁王和穆哲枫,带着两千禁军,大肆屠杀鉴鹰卫。 连不懂武功的文书吏员也不放过,庭院内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那座威武巨大的雄鹰石像,依然伫立原地,骄傲地昂首展翅! 好像这满院的鉴鹰卫都不曾死去,他们只是安静地匍匐在地上,跪拜着这座雄鹰石像,跪拜着鉴鹰司无上权力的象征。 高阳半晌说不出一句话,这滋味很不好受,那日,她在牢房掌掴马维其后,简漄找来太医医治了穆折清,厉书原本死也不肯离去,非要在牢房守着穆折清,之后穆哲枫派人来照顾穆折清,穆哲枫终究是不忍心。 她强行要带走牢房里的昼唱,理由是昼唱干系到高贼旧案,马维其自然是不肯放人。 高阳的侍卫和马维其的官差,差点在牢房打起来,最后高阳妥协,在马维其耳后轻声留下一句话:“你真不聪明!” 于是带着所有人撤出牢房,在高阳走至牢房门口时,马维其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同意让高阳带走昼唱,希望高阳日后也对他留情面。 昼唱之所以干系高贼旧案,因她是负责陕西的统领之一,然而昼唱并没有给高阳提供有用的信息,只是告诉高阳,高贼旧案只有蔡将军和慕容夫人从前麾下的老统领才知道。 她告诉高阳,高贼旧案和一个人一定有关,高阳的舅舅,失踪数年的忠国公。 第二日高阳去了骊山找鬼影。 第三日鉴鹰司被马维其查抄屠杀。 高阳盯着尸体呆愣许久,陪同的简漄本想劝慰,他不擅安慰女人,干脆不说话。 而此时的高阳,看起来手足无措,吓地不轻,她进来后,也就最初受惊,很快她逼迫自己冷静,她思索全局: 单凭一个区区马维其,他凭什么迅速剿灭鉴鹰司,背后运筹之人一定是宁王一党,而马维其急着解决鉴鹰司,是因为她的掌掴,使马维其产生报复之心,还是马维其自己意识到鉴鹰司的人一个不能留,只要留下一个,足以将他撕得粉碎。 思来想去,都想不通。 “鉴鹰卫成千上万,遍布全国,他哪里杀得完,他如此草率剿灭,也就灭了京城内的总旗和统领,他图什么?”高阳最终想不通,在台阶上坐下,问一旁的简漄。 “鉴鹰司几百号总旗统领并不是所有都向着穆折清,有一半仍忠于蔡将军,另有一些中立,在穆折清出事后,中立的人都会选择明哲保身。 地上这些死去的总旗,统领,包括小吏员,都是不愿意指认穆折清的罪名,他们宁死不背叛穆折清。而且,马维其不仅带了禁军,还带了一帮塞外的武功高手,看来他对付鉴鹰司蓄谋已久。” 高阳忽然想起什么,她霍地才从地上起身,绕着庭院的尸体找寻什么,终于,她在内院找到了昼唱的尸身。 昼唱是蠢笨的,也是骄傲的,她一身衣裙沾满鲜血,却还是看出,她死前画上精致的妆容,带上尊贵的玲珑手镯,那只手镯,听说和宸贵妃带的那只一模一样。 她右手执着赤色长鞭,到死也没有放开她战斗的武器。 她左手一直保持着用力去牵手的姿势,她想去牵青龙统领的手?青龙统领呢?地上有人影的痕迹和一大摊血迹,也就是说,原本昼唱是和青龙手拉手一起死的。 高阳巡视一圈,仍然没发现青龙统领。 这时简漄走来,他朝高阳眼神示意,昂首看向房梁,高阳顺着简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房梁上死去的青龙统领。 “这是怎么回事?” “我听说,青龙和昼唱是恋人,而南栎也心仪青龙,青龙一直照顾昼唱,偶尔也和南栎眉来眼去,反正这三人挺奇怪,死的那天,马维其找来一个塞外的女杀手头领,这女头领生得人高马大,像个男人,武功高强,还是秃头,总之其丑无比,她没有令马维其失望,一人击杀了青龙和昼唱。” “之后呢?” “青龙和昼唱本来手拉手一块死的,临死前,昼唱对青龙说,其实你爱的是南栎姐姐,真正救你的是南栎姐姐,然后青龙留下悔恨的泪水,说了一句他心里也有南栎,于是继续匍匐向前和昼唱牵手。”简漄说到这,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后面怎么样了?”高阳问道。 “这一幕把那个秃头女头领气得,大骂一句,‘嘴里念着一个女人,还要牵另一个女人,你这恶心的臭男人。’一脚把青龙踹到房梁去了!就这样,这对恋人死前,都没牵上手!” “真是有趣......”明明陷入伤感的高阳,被简漄这个比话本还精彩的故事逗笑。 “你说得当真,你该不会临时编了一个故事逗我?”高阳实在不信这滑稽得一幕。 “千真万确,我便是想安慰公主,也不会用这种方法,我这种木讷之人会编故事?” 高阳低头沉默,也对,简漄的性情和穆哲枫相似,他们会舞刀弄枪,会行军打仗,叫他们编故事,还真是难。 “南栎和厉书可还活着?”高阳问道。 “厉书带着南栎逃了,他们还活着。”简漄轻声答道。 三天后,安静的山林,一个茅草屋内还算干净,黑衣男子在屋内不挺地往灶内加柴火,这并不是一座普通的灶台,而是临时搭建的一个巨大灶台,上面是一口足足有人高的大缸。 大缸内的水烧沸,注凉水,再烧,再注水...... 一位红衣女子提着菜篮和一只木桶进来,“厉书大人,我今天摘了一些野菜和蘑菇,还抓了两条鱼。” 厉书并不搭理,只是不停往灶内加柴火。 “厉书大人,你别这样,好几天了,你不吃不喝,你.....”南栎看着这口大缸和烧不完的柴火,看着一脸胡渣,狼狈不堪的厉书。 “你不用管。”厉书三天以来,第一次开口说话。 南栎终于失控,她扔掉手里菜篮和木桶,蹲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你究竟想怎样,龙哥和小昼死了,鉴鹰司一下死了两百号统领,我为什么要苟活在世,我有什么脸苟活?” “南儿,这不干你的事,你要好好活着,鉴鹰司的仇,我会报!” 厉书放下手里的柴木,他抬头,红肿的双眼划下泪水,发丝落下挡住大半脸颊,脸上的血污被发丝扫去,沾着污血乱遭打结的发丝,太过恶心糜烂,似乎招引了一只小苍蝇飞头打转。 这些印记都是鉴鹰司被屠杀的那天留下,他们逃到这里,他不曾洗手,不曾更衣,在茅草屋后面发现这口大缸,于是日日添柴烧水。 南栎飞奔过去,扑到厉书身上,她小心翼翼拨开厉书遮挡脸颊的发丝,“厉书大人......” 她说不了话,趴在历书肩上自顾自哭上一阵。 这拥抱无关情爱,无关道义,她就是单纯想哭,单纯想拥抱,他们死伤惨重,死去太多同胞,头领穆折清受尽酷刑,生死不明,她所爱之人青龙死了,那个任性小姑娘昼唱也死了, 她没有父母,没有亲人,从今往后,她只能和厉书抱团取暖。 “你想怎么报仇,我生死跟随!”南栎哭够了,哽咽说道。 “你不能去,报仇是我的事。” “你太自私,你要我一人活着?”南栎从厉书肩头起来,直视厉书猩红的双眼。 “镇国公主答应我会保你。” 门口凭空出现的高阳,一身华丽宫裙,手持红宝石扇,款款走进屋内,“本宫确实答应过。” 高阳究竟几时来的?来了多久,是不是全程目睹他和南栎的倾诉相拥,这些厉书都不想问,无所谓,他只想复仇。 “厉书,你先出去吧!” 厉书一愣,长时间尊坐在地烧柴火,他腿脚麻木,吃力地起身,看着高阳那张美丽娇颜,高阳进来后直接驱赶他,显然她来这一趟,可能和南栎有关。 他最终什么没问,抿抿干枯的嘴唇,轻轻走出屋外。 南栎跪在地上恭敬叩拜:“属下南栎拜见镇国公主!” 高阳转过身去,将窈窕倩影留给南栎,她轻轻摇动手中扇子,“你们的仇,本宫会帮你们报,厉书需要留在京城,至于你,好好活着。” “多谢公主,属下卑贱,却也懂得道德恩义,属下不愿独活,求公主成全。” “你的死活我并不在意,我只是——要一枚隐藏的棋子。”高阳摇摆的扇子停下,认真说道这话,仍没回头。 “属下愚笨......” 南栎抬头,注视面前背对着自己的镇国公主,这个镇国公主和她并没有多少交集,但她听过许多关于镇国公主的传闻。 说她惊天容颜,说她痴情,痴傻,可悲,可怜,又说她气运好,命好,靠着皇后母亲,一个皇帝继女竟然当上镇国公主。 还说她是神女转世,火刑不死。 关于高阳真面目,南栎不敢妄加评价,不过这一刻,她只是凭感觉,感觉这个镇国公主,确实不一般。 “你们的仇我会报,你们的清将军我会救......”高阳沉默许久许久,才继续后面的话,“穆折清这样的性子,即便这次活下来,这一天迟早会到来,我需要隐藏一个人,届时,穆折清再无人能救,你......再出来。” 南栎久久沉默...... 高阳一个转身,对上泪流满面的南栎,她问道:“你明白吗?” 二人许久不作声,茅草屋内,掉落的野草和蘑菇安静躺在底面,木桶两条大鱼游戏玩水,溅起水花,发生嘶嘶声音,厉书烧了三天三夜的一缸水泛着白雾水泡,灶台的柴火劈啪作响。 高阳笑颜如花,她说道:“那口大缸是给马维其准备的吧。” 南栎恭敬双手交叠,埋首叩头:“属下南栎奉镇国公主命!清将军不死,属下不敢死,但有那天,南栎便是公主隐藏的这枚棋子!” 高阳点头,抬脚准备走出茅草屋,身后传来南栎的话: “公主,前路崎岖,步步艰难,清将军定不负你!” 第一七二章 不惜与狼共舞 - 旷影陵 - 南栎 骊山四顾,阿房一炬,当时奢侈今何处? 只见草萧疏,水萦纡。至今遗恨迷烟树。 一个不是秦始皇,却自比秦始皇,一座唤骊山,非彼骊山的皇陵。 一袭娇艳红衣,一把名贵宝扇,在熟悉的骊山山峰,高阳立于山崖前,笔直站立,红裙随风摆动,冷风簌簌,身子明明冻得僵硬,可她不觉冷了。 并非身子好了,不畏寒冷,而是心中意念坚定。 山峰还是小山峰,但,要比上回来的山峰高上一层。 身后陪伴的简漄跟随高阳不久,他对高阳的性情习惯不敢妄加揣测,跟随的几十名侍卫皆是男人,高阳这几日出门,都不曾带侍女。 侍卫不可能贴身伺候高阳,而他只是一个奉命保护高阳的下属,他犹豫许久,还是说出那句:“公主,山上风大,我们早些下山吧。” “再等等。” 这一句“再等等”,把简漄后面的话堵住,他跟着高阳一大早跑来这,他不知高阳所为何事,不知她等什么人,他不会问,穆哲枫给他命令是协助高阳调查鉴鹰司,保护高阳。 既如此,他只好好跟着高阳,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 又是一阵飓风刮来,连他身强力壮尚且打了寒颤,再看高阳,她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丝毫不受风寒影响,这样的反应,让简漄甚至怀疑,方才的大风真的来过? “公主等人何必在这等?”简漄问道,要是高阳受了风寒生病,他也会愧疚。 高阳默不作答,单薄的红衣背影回应简漄。 既然高阳不听劝,他不好说什么,脱了身上外袍准备盖在高阳身上,高阳回过头,“不必了,多谢!” “让镇国公主久等了!” 这道声音低沉浑浑厚又带着桀骜豪放,人未到,简漄已感受到无尽的戾气肃杀,这是鬼影独有的气息。 简漄保持着将外袍盖在高阳身上的动作,高阳已然拒绝,他僵住,愣怔片刻,收回自己手里的外袍,随意搭在手臂,回头对鬼影作揖行礼。 迎面走来的鬼影,一袭玄衣,腰系玉带,头发半束,脸上的镶金鬼头面具,闪着金色寒光,露出那双一贯往常如鹰似狼的眼睛,身后的五名下属,步伐统一,铿锵有力、鬼影带着五人,雄赳赳气昂昂,似乎头顶金光,脚踏彩霞。 这样的鬼影身姿飒爽、神采英拔,若不认得鬼影,高阳愿意相信,迎面走来的是一代英豪,是乱世枭雄! 可惜鬼影只是鬼影...... 慕容夫人是百年难得的奇女子,她生的三个儿子,鬼影,白琰,高栖夜,鬼影最是卑劣不堪,到底是慕容夫人所出,即便卑劣无耻,极端疯狂,仍不失气度非凡。 白琰有种与生俱来的尊贵,高栖夜是天才和苦痛并存,鬼影是一种极致变态的疯魔美。 如果他从小有父母亲人,如果他不是皇帝杀人工具,如果...... 没有如果。 高阳将眼神从鬼影身上收回,不想让鬼影看出她一丝一毫的欣赏。 “穆折清后日行刑。”高阳抬头对上鬼影双眸,眼神恢复往日的鄙夷和仇恨。 “怎么救?还请镇国公主赐教!”鬼影抱着手臂,漫不经心,这一声“镇国公主赐教”从他嘴里说出来,全然变了味。 鬼影如果真心臣服她,那才真正不正常,高阳并不计较,回道:“劫法场!” “我还以为你多高明的手段?”鬼影忍不住发出轻蔑的笑。 “到了那日,你就知道了。”鬼影的嘲讽,高阳在意料之中,她坚定的眼神逼视鬼影。 “好,成交!” 鬼影转身,准备带着五名下属慨然离去。 高阳冲着鬼影背影喊道:“你信我一次,我可以救穆折清!” “你?我真不敢信,就当我信明怀冰吧。” “我认识你这么久,第一次觉得,你配当明珠天才,映月医仙的兄弟!” “就当你是夸我!”鬼影不曾回头,径直带着下属离去。 一对不共戴天的仇人,暂时放下个人恩怨,齐心合作,为了救穆折清。 从骊山回来,高阳在京城外的凉亭和明怀冰回合,明怀冰和许由,二人牵着马匹,背着包袱。 明怀冰突然离开京城,这让高阳惊慌失措,只要明怀冰在,她毫无顾忌,肆意发挥,错了不要紧,她相信无论怎么错,明怀冰可以把她拉回。 他们谋划许久的大计,定在穆折清行刑的当日,明怀冰关键时刻离京,将一切甩给她。 她慌张害怕,但她不会求明怀冰留下,她不会求任何人。 “你外祖母仙去,你急着去金陵?” “我只是担心你......” “你安心去吧,别忘了高栖夜在京城。” “他的病.....”明怀冰支支吾吾。 “明怀冰,这盘棋该收了,我可以。” 日暮西山,微弱的夕阳懒洋洋停在不远处的苍山翠林,而这里的太阳西去,略显阴沉,面前的高阳,却容颜焕发,目光坚定有神。 明怀冰当然知道高阳可以,若不可以,他不会走。 他走上前几步,靠近高阳身侧,高阳身上的好闻的沉香味扑入鼻尖,他轻声开口:“穆哲枫爱上你了,必要时候,情之一字有用。” 一辆富丽豪华的马车在严府大门驻留许久,因为宵禁,街上空荡荡没有行人,马儿悠闲甩着马尾,驾车太监把玩着手里的马鞭,他问了镇国公主三次行程,马车内人没有回应。马车后跟着几个侍卫,侍卫站立太久疲惫,却不敢催促。 “本宫去严府。” 马车内的高阳终于发话,守护的侍卫听到立刻精神,一名侍卫上前搀扶高阳下得马车。 高阳在严不谲府门口停留,并未派人进严府通报,高阳进府,严不谲吃惊不已,不明白堂堂一个公主,为何在晚间到访。 严不谲将高阳邀进书房,恰好陆必鹄也在府上,高阳直接了当,秘谈。 高阳以一个娇弱女儿之身,深夜拜访,独自与严不谲和陆必鹄两个朝廷老臣斡旋。 绵羊战恶狼,必败无疑,但今非昔比,如今的高阳未必是绵羊,严不谲也算不上多恶的狼。 静谧的书房内,两盏烛火摇曳,不算亮堂的烛光,照着严不谲快速转动的佛珠,照着陆必鹄捧着茶杯惴惴不安的双手,也照着高阳那深不可测丽颜美眸。 高阳的话令二人震惊不已。 襄侯爷只是宁王的姨父,况他根本瞧不上宁王,助宁王当储君之事,他根本没上心。 所以,高阳只会和严不谲合作。 昔日高阳为翻高贼旧案,连累施绛玉一尸两命,徐烛俞为救她惨死铁棺,后杀死养母乔穗,逼死亲父高瞻峋,舅舅忠国公失踪生死不明,高贼死后,皇上又急着让穆折清认罪。 高贼有罪,该死,高阳和高栖夜身为儿女,亲手结束高贼性命。 雁门关一关有没有冤,镇离王穆况,高瞻峋,鉴鹰司指挥使慕容玄凝,忠国公白阙,一个局牵动所有人,谁能做到,谁有能力做到? 皇帝有错,谁来制约,谁能制约? 雁门关一案,世上在无人证高瞻峋清白。 权力的秘密就让权力撬开吧。 穆折清行刑日,鬼影会带数千人劫法场,高阳计划将一部分禁军秘密替换成高栖夜降军。 在鬼影出动后,禁军和鬼影军厮打时,高栖夜军假意和鬼影对打,实则要击杀穆哲枫。 只要杀了穆哲枫和忠于穆哲枫的禁军,就可以控制京城,届时,宁王取代穆哲枫领政。 高阳提出的条件是,宁王一党,襄侯无意辅佐宁王,不必管他,严不谲是宁王亲舅,必须出动私兵。 高阳孤注一掷,背水一战,白白便宜了宁王,需要他们出私兵,私调兵,死罪,这样,严不谲有把柄在高阳手里。 二人互有把柄,牢牢绑在一条船上,只能同进退。 “宁王虽不是储君,但谁都知道,四皇子已死,储君只能是他,储君之位不用争本就是他,我为什么要跟你冒险?” 严不谲的语气平稳冷静,似乎高阳的话不足以扰乱他的心神,他信奉阴谋权术,自以为自己权谋之道尚可,学不来南雄侯的雷霆手段,于是学襄侯的内敛阴柔。 在高阳眼里,他学得不好,简直是东施效颦,他手里的紫檀佛珠,表面并无异常,仔细看他手里紧紧捏着两颗佛珠,几乎被他用内力拽断。 他已然心动,犹豫不决,心中翻江倒海。 坐在一旁的陆必鹄一声吼道:“严大人,你万不能信这个女人,这一定是个圈套,等着你跳下去,高阳,其他不论,你要杀穆哲枫,你和穆哲枫什么关系谁不知道,你杀他帮宁王,你自己信吗?今日,就当你没来过,请把。” “我疯了,我偏要孤注一掷,我要赌一次!严大人,没有宁王,那么多不得宠的皇子,随我挑,到时候你别后悔!” 高阳撂下话,起身毫不犹豫离开书房。 “站住,你最终目的是什么!” “穆哲枫活在世上一天,这个京城就是皇帝的天下,我要一个皇子取代他,控制京城,重审雁门关旧案,我要还高瞻峋清白!我要给我高贼父亲一个清白!” 如果说刚才,高阳陈诉那番逼宫大戏,他确实心动,也只是心动,他仍有理智,这简直太过滑稽离谱,无疑是漏洞百出,自寻死路。 在高阳吼出这句话后,他真心相信高阳的疯狂是为了高贼。 高阳为了“高贼”二字,承受太多,她被逼疯了。 宁王是尊贵的皇长子,高坐宣武殿听政,没有任何实权。 在军,穆哲枫控制皇城禁军,边军,大瑧所有军务他有权调动,在政,皇上不在京城,执蓝批,领六部,手握皇帝尚方宝剑。 他是什么人啊,皇上一个养子,就因为皇上和镇离王情如兄弟,就因为穆哲枫才俊胜过宁王,一个养子俨然成了大瑧的真正太子。 古往今来,究竟哪一朝会有如此滑稽政务。 严不谲做梦都想杀了穆哲枫! “我要亲要看到你调军进城。” “可以。”高阳平静作答,无人见她嘴角上扬。 “高阳,宁王才能不济,但他心地纯良,他会真心帮你翻案,望你……也真心辅佐他。” 高阳走出严府,一切在意料之中,这盘棋,胜负如何,就看后天劫法场…… 第一七三章 宁王一党中计 - 旷影陵 - 南栎 永定城门,数十丈的城墙威武雄立,可以看出砖墙是翻新过,仔细看也有青苔的痕迹,让人不能轻易猜出这城墙究竟何年所建,说新也新,说旧亦旧,更增添些许神秘。 城墙正下方布置好一个巨型观刑台,高坐首位是宁王太师椅,宁王面前的紫檀长桌赫然摆放行刑令旗,右侧位置依次是明义昆,庄长空,独孤松,左侧位置是穆哲枫,霍钦缔,最后是宁王舅舅严不谲。 高阳本不该列席,她毕竟也参与调查鉴鹰司事务,特在宁王身后的位置,设下一道珠帘,她一身红衣坐于珠帘之后。 观刑台之下,站立两排文武大臣,几乎是全京城官员倾巢出动,如此大阵势,究竟是处决哪位重要人犯? 往常犯人处决是在菜市场,这次如此大阵仗转移到南城的永定城门下,处决没有及时发布通告,许多百姓并不知情,不过,口口相传,不过半个时辰,城门口观赏的百姓已经人山人海。 行邢台上却空空如也,引得百姓议论纷纷,百姓虽不知情,大家都不约而同猜测同一个人,鉴鹰司指挥使——穆折清。 不负众人期望,官差押过的正是一身酷刑伤痕,奄奄一息的穆折清。 百姓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忍受嚣张跋扈的鉴鹰司多年,东西两市的市坊商户对其恨之入骨,终于熬到今日,能亲眼看见穆折清身死,心中的愤恨被激起,他们大囊大叫道: “穆折清无恶不作该死!” “鉴鹰司该死!” “狗东西,老子终于等到你的死期!” 随后官差押来十几位鉴鹰司统领,他们齐弃跪地,侩子手上得刑台,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将十几名的统领斩首,斩落的头颅,面目狰狞散落刑台。 周围观刑的一个百姓,不知是商户还是农户,一口唾沫吐去,一脚踢开他面前的头颅,几条野狗闻着血腥过来,生生将几颗头颅撕咬吞肚。 几个妇人捂住自家孩童的眼睛,不想让孩子看见这血腥残酷的一幕,除孩童外,包括妇人老者,对十几名犯人的死,没有丝毫怜悯,他们看得痛快不已,愈加血腥,愈加解气! 这群统领的斩首只是餐前甜点,他们真正关注在意的是穆折清,穆折清的处决刑法是凌迟! 穆折清被押上刑台后,一直昏迷不醒,全身上下惨不忍睹,绑在刑架上,眼皮未曾睁开一眼,气若游丝,甚至让人怀疑,如此重伤,也许他已经死了。 自穆折清出现后,珠帘后的高阳密切注视着不远处的穆哲枫,见他脸上黑雾阴沉,攥紧的双手,似乎要将自己手骨折断,亲眼见自己兄弟凌迟处死,这样的痛苦滋味,说心如刀绞不为过。 穆哲枫原本不来,宁王是个恶心玩意,非要逼着穆哲枫前来,说兹事体大,不知道鬼影会不会带骊山鉴鹰卫劫法场,如果来,他应付不来,造成京城大乱就罪过了,穆哲枫只得硬着头皮前来。 高阳想掀开面前的珠帘,走到穆哲枫身旁,握住他的手,告诉他:他的模样令人心疼。 这个想法只是在高阳脑海里一闪而过,大庭广众下,她根本不敢,莫说握住穆哲枫的手,光是走到穆哲枫跟前,明日,满京城便会谣言四起。 高阳巡视一圈,见台下观刑的文武大臣里,竟然有四个月不曾露面的施浩元,施浩元之妻乔穗死在她手里,五女儿施茗玉被她所杀,长女施绛玉因她一尸两命,施浩元不想进宫,不想露面,自称抱病在府里,大抵就是不想见她。 施浩元如此厌恶她,今日还是忍不住出现,是为了什么?是期望见到什么人吧? 他是期望见到慕容夫人吗? 穆折清是慕容夫人的爱徒,穆折清的凌迟之刑,可能来救的,不是鬼影,就是慕容玄凝! 高阳想到这,忽觉喉咙间吞了一只死苍蝇,恶心至极,施浩元厌恶她,难道她会喜施浩元?他辜负一代奇女子慕容玄凝,娶了一个愚蠢恶毒的乔穗。 况且慕容玄凝为他生了三个儿子,三子均失散,慕容玄凝一定以为他三子都死了,艰难的二十年,慕容玄凝究竟怎么熬过来的。 而这二十年,施浩元当着他的四品大臣,娶着娇妻,生下儿女,尽享人伦之福,慕容玄凝算什么,他们三个儿子又算什么?他今日有什么脸面站在这,期望见慕容玄凝一面。 大概是穆哲枫在场的原因,众人不敢轻易开口,怕刺激到他,于是一片死寂,上座的张知楚,虽然贵为宁王,见众人不开口,他犹豫不决,之前逼迫穆哲枫的勇气分毫不见,唯唯诺诺终是没敢开口。 高阳想打破死寂,她刚想开口嘲讽许久不见的施浩元,不料听见右侧庄长空开口:“南雄侯一直抱病在府,说病重,无法参与鉴鉴司事务,怎么行刑之日,突然就好了。” “鉴鹰司之事只得皇室插手,况我确实病了,对了,襄侯爷不也说,你是文官,鉴鹰司血腥之事太多,你无法干涉,怎么如今也来了。”明义昆不甘示弱,对庄长空唇齿相讥。 “我也不是皇室,如何干涉,我今日不过是凑个热闹来观刑罢了!”庄长空道。 “是,咱们彼此彼此。”明义昆道。 二人身份相当,位置也是紧挨,这番对话,把第三座的独孤松听得连连冷哼,眯着一双老眼,心中默默想着,这对老冤家,斗了十几年,都是一个调调,听得耳朵要起茧。 独孤松自视是朝廷一股清流,从不参与任何一派势力争斗,明义昆和庄长空斗了许多年,他骨气铮铮,一个也不依附,一个也看不起。 高阳见无人说话,她逮着机会,正想痛斥施浩元一番,无意间瞥到了严不谲对她暗示的眼神,她毫不犹豫点头回应。 严不谲问得自然是鬼影来劫法场,高阳暗藏陕西降军,趁乱击杀穆哲枫的事,高阳的点头,他很满意,在书房密谈时,高阳的计划确实漏洞百出,胜在简单有效,他只要杀了穆哲枫,穆哲枫一死,还愁宁王没实权? 只要能换穆哲枫一死,什么风险都值,何况高阳那个蠢女人还不好对付,穆哲枫的死,到时候一应责任全部往高阳和鬼影身上推,他坐享渔翁得利。 他亲眼见证高阳调动五千人驻扎城外,无论穆哲枫会不会死,高阳彻底完了,高栖夜的军队曾经是陕西反军,明明已经归降朝廷,被安置在猎水大营,皇帝不在京城,没有皇命,没有穆哲枫手谕,没有太后懿旨,没有任何人的命令,高阳私掉军队逼近皇城,她必死无疑! 真不明白高栖夜这样的天才医仙,怎么会有高阳这样妹妹,高栖夜能同意高阳这样的蠢主意,这兄妹两怎么死都不知道。 他盘算完心里所想,抬头看前方位置,见黑着脸一脸难受的穆哲枫,他心中暗自得意:“穆将军呀,不必难受,你就跟着你好兄弟共赴黄泉吧!死在你最爱的女人手里,还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就凭高阳,能调动五千兵逼近皇城,你竟丝毫不知,究竟被高阳蛊惑到什么程度了。” 严不谲说道:“宁王殿下,时辰差不多了。” 包着红布巾,穿着红色窄袖衣的侩子手,手持一把大刀上来刑台,一个官差往穆折清身上泼去凉水,穆折清抬起奄奄一息的眸子,打量眼前的侩子手,他像一个认罪的待宰羔羊,十分乖巧。 穆折清是凌迟,俗称千刀万剐,本朝的凌迟一共是三百六十刀,不能少一刀,且剐刑的过程犯人不能死去,否则行刑的刽子手就要承受同等刑法。 面前受尽酷刑,半死不活的穆折清,刽子手蹙紧了眉头,看这模样,估计还没等动第一刀,穆折清就要先死了,到时候,难道他要代替穆折清受剐刑。 这实在太过可怕,可是,他没有选择,他越想头,上冒出大片冷汗,心一狠,大不了他自行了断,死个痛快,十六年后,又是条好汉。 见张知楚没有动静,严不谲再次提醒道:“宁王殿下,时辰到了。” 张知楚听到舅舅的吩咐,吩咐道:“来人,宣罪状!” 第一七四章 宁王一党中计2 - 旷影陵 - 南栎 一个面目清秀小太监蹑手蹑脚走上观刑台,那顶太监帽压的极低,似乎故意不让别人认出他,他从严不谲面前经过时,严不谲莫名这个太监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究竟是谁。 猛然,严不谲心里扑腾扑腾跳厉害,就在这个小太监上来之后,他突然察觉不对劲,感觉有股阴谋气息飘在身侧,挥之不去。 究竟是哪错了,高阳确实疯了,高阳确实私调五千兵逼近皇城,为了配合高阳,他出动隐藏许久的私兵一千,这一千兵力隐藏极好,只要不出动,在及时撤出,根本不可能发现。 该是没有问题,到底是哪错了? 不一会,小太监走至张知楚身侧,打开手上罪状开始宣读。 严不谲脑子轰得炸开,这个小太监是个女人,而且尤为熟悉,他还在思虑之时,甚至没听清楚小太监说得什么,一股巨大动静将他惊醒,他抬起头望去,见两个禁军将宣读罪状的小太监,死死按在地上。 只听他身旁的霍钦缔说道:“这个小太监胆子真大,把穆折清的罪状全部念成皇上罪状,真是该死!谁给他狗胆!” 严不谲猛地从座位起身:“什么?” 高阳从珠帘后走来,蹲下,目不转睛盯着小太监看,随后她脸上发出诡异的笑,她一把扯开小太监帽子,长发散开,众人看清楚小太监是女人。 这个女人严不谲认识,正是他的爱妾,给他生下长子的沈姨娘,他冲到沈姨娘身侧,真是沈姨娘,千真万确,他瞬间瞳孔放大,满眼惊恐地瘫坐在地,“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谁指使你这么做?” 长发散下,沈姨娘的容颜也算清俊貌美,她听见严不谲的质问,霎时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一脸悲壮,随即,她用最快速度,掏出身上的匕首割喉自尽,临死前说的话是:“老爷,我知道你恨皇上害死了镇离王,妾本该死,妾......尽力了......” 严不谲终于明白,他中计了,这从始至终就是高阳设下一个局,沈姨娘用性命来诬陷自己,除了高阳,还有谁指使? “镇国公主,沈姨娘用性命诬陷我,这只是小小的开头戏吧。”严不谲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他死死盯紧高阳的那双美丽的眼睛,他根本不敢相信,他就这样着了高阳的道。 高阳从容地上站起,拍拍身上沾染的灰尘,用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回应严不谲:“严大人,本宫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严不谲,你好大胆子,你竟敢怂恿你的妾室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皇上和镇离王情同手足,绝不可能害镇离王!你......你身为宁王的舅舅,这大好前途,你真是愚不可极!”众人没有开口责问严不谲,独孤松拄着拐杖率先站起来,对着严不谲劈头盖脸骂道。 坐在独孤松身侧的庄长空连忙搀扶独孤松,“孤独大人,消消气,您老可别气到自己了。” “我没有,是有人诬陷我,我一定会查清楚,我会给宁王和诸位大人一个交待!”严不谲已经手足无措,他疯狂向庄长空暗示,庄长空毕竟是宁王的姨父,再如何庄长空不可能不管他,他要是完了,宁王就完了。 奈何庄长空似乎并不打算帮他。 这时李开和简漄走上台,李开走到穆哲枫面前汇报道:“穆将军,属下发现一支不明军隐秘在城外,属下将他们拿下,经拷问,副将承认是受严不谲命令。” “什么......”严不谲崩溃地往后退去,被身后的宁王接住。 宁王张知楚被眼前的一切搞得晕头转向,昨日舅舅明明跟他说,今天是个好日子,是穆哲枫和穆折清两兄弟的死期,怎么突然冒出一个沈姨娘,又突然冒出舅舅的私兵被查,“舅舅,这到底怎么回事?” “高阳,你这个疯女人......”严不谲刚被张知楚扶着站稳,指着高阳骂。 “你放肆,身为臣下,怎能对镇国公主直呼其名!”独孤松拿着拐杖教训严不谲。 独孤松是刚正不阿的老臣,他唯大瑧律法是从,昔日他当堂谩骂高阳不守礼法,今日严不谲不敬镇国公主,他自然不会客气。 独孤松的呵斥,观刑台的几人都不曾附和,他们关注的焦点是,高阳和严不谲这场诡异的博弈,二人之间,有一人会败得一败涂地。 “穆哲枫,我私调一千兵,你可知道,你的女人调了多少?她调了五千兵,就埋伏在城外不远处,为了杀你!”严不谲转头对高阳说道:“要死,我不介意和你一起死,就算我死了,宁王还会是储君!” “严大人,您说什么胡话呢?”高阳一脸笑意,似乎成竹在胸,根本不将严不谲的威胁放在眼里。 “穆哲枫,你要光明正大包庇你的女人,我那一千人被你们查出来,另外五千没有找出来?镇国公主私调五千降军逼近皇城,意图还不够明显,反贼永远是反贼,父亲是高贼,他们兄妹两要继承高贼衣钵,要攻进皇城。” 严不谲不依不挠,他现在恨不得将高阳活活掐死,如此时刻,他大势已去,栽在穆哲枫手里是必然,但是高阳,也不会比他好。 高阳对简漄示意点头,简漄拿出一道手谕展开给严不谲和众人看,“严大人,镇国公主从没有调过陕西降军,这五千军乃是是虎贲军,穆折清行刑之日,担心鬼影劫法场。 镇国公主和鬼影有些恩怨,所以她主动要求她来调阅虎贲军,这道手谕不光有穆将军署名,还有宁王,南雄侯,襄侯爷的署名,你自己看。” 简漄的解释一出,严不谲知道自己彻底败了,高阳诱导他将隐藏多年的私兵调动,虽只一千人,但名不正言不顺。 其二,又指使沈姨娘用性命污蔑他对皇上不忠,而高阳自己从没有出动陕西降军,至始至终也没有杀穆哲枫的打算,高阳的目标根本不是穆哲枫,而是宁王。 所以高阳信誓旦旦说什么,杀穆哲枫,辅佐宁王控制京城,彻查雁门关旧案,还高贼清白,都是假的,高阳自导自演的戏相当成功, “好啊,还有宁王的的署名......”严不谲看向搀扶自己的宁王,这个蠢外甥果然是无药可救。 “舅舅,我......我不知道!”张知楚大声解释。 “你自己署的签名,你不知道?”严不谲被张知楚气的胸口生疼,一把将张知楚推开。 “我真不记得我几时签过,定是那次高阳灌醉了我.....舅舅,我真的.....” 张知楚的话越说越小声,说到后面,音量几乎听不见,这样的解释毫无意义,所有百姓臣工眼睁睁看着,而他这个宁王就像个笑话。 第一七五章 慕容玄凝现身 - 旷影陵 - 南栎 即将入春,阳光和煦,微风不燥,行刑的刽子手撸起自己两个袖子,额间大颗汗珠往下滴,两条粗壮的手臂,因为渗着细密的汗珠显得油腻,似乎现在不是开春,而是炎炎夏日。 令刽子手心慌的正是穆折清的伤势,他伤势太重,根本不可能活着剐完三百六十刀,刽子手的规则,犯人若提前死,刽子手代替受刑,他人微言轻,没有能力,去反抗这种残酷不合理的规则。 上方观刑台,突然的一幕争吵,让他放下自己紧绷着的心,也许,他们这一闹,穆折清不用凌迟了,如此,他也不用担心,行刑失败的后果。 皇帝不在京城,内阁成员基本就是观刑台上几位,明义昆辅佐四皇子,为四皇子一党,虽四皇子已死;庄长空是宁王姨父,辅佐宁王。 霍钦缔是明怀冰老师,一般归为明义昆一党,严不谲是宁王舅舅,自然是庄长空一党。 剩下的穆哲枫和独孤松属于中立,绝对效忠皇帝。 照理严不谲若是被高阳陷害,同为宁王一党的庄长空该出手相救,但,此人除了劝独孤松不要气倒,全程不再说话,更是直接无视严不谲的求助。 高阳也不想明白其中原委,据明怀冰说,他劝说庄长空不要干涉鉴鹰司事务,庄长空大怒把他轰出府邸,应该算劝说失败。 既如此,庄长空为什么罔顾严不谲危险处境,他看不上宁王,可若不扶持宁王,他又该选择哪个皇子?还是有其他高深打算? 想不明白,不若先不管,高阳俨然是一个胜利者,她要将这出戏演完:“严大人,本宫与你无冤无仇,实在不懂,你为何要如此冤枉我?我明白自己究竟什么身份,我的亲父是万人唾骂的高贼,我只是皇上的继女,我大义灭亲,逼死亲父,皇上怜悯我,所以册封我镇国公主。 皇上隆恩浩荡,我无以为报,既然陕西军已经归降朝廷,我和高栖夜是真心归降,你又何必拿这事做文章,陷害我们兄妹! ” 高阳的话有理有据,她因为高贼父亲,承受多少苦难众所周知,他们兄妹亲手逼死高贼,又怎么不会真心归降朝廷? 严不谲指控高阳私调五千降军,结果五千军是虎贲军,有四位大臣亲手署名的手谕,高阳调的五千军,只是奉命行事。 而他的妾室当众诋毁皇上声誉,随后又查出他私调一千兵鬼鬼祟祟,这一切,严不谲已经跳进陷井,无力回天,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最起码不要连累宁王。 突然,严不谲恍然大悟,他冲张知楚大喊道:“宁王殿下,快行刑!我知道了,鬼影没有出现,只要鬼影劫法场,一切自会真相大白!” 张知楚跌跌撞撞回到自己主座,他相信舅舅,舅舅既然这样说,他们一定可以力挽狂澜,转败为胜! 他坐回自己太师椅,快速抽起一个行刑令旗,刚要开口,一个人出现打断他。 鬼影一身玄衣,带着几名下属,大摇大摆从人群中走出,今天没带鬼头面具,笑得满面春风,露出一口洁白的牙,若不是他特有阵势和身后的下属,以及左手的断臂。 众人会以为出现的是白琰,鬼影走上刑台,“严大人是说在我吗?” 严不谲惊讶地说不出话,看不懂鬼影怎会如此光明正大出现,“你......你来看你兄弟受千刀万剐?” 鬼影随意甩着左手臂空档袖子,脸上是好玩得意,根本不觉断了一只手臂,是多么尴尬羞耻,似乎还引以为豪,他把玩着右手指,撇撇嘴。 “严大人,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不来观刑,你以为我来做什么?劫法场?严大人可不要污蔑我,穆折清是穆将军的兄弟,穆将军尚且可以大义灭亲,亲自来观刑,我……我这样没心没肺的,哪里会管穆折清死活。” 他说完,背过身去,大方地看向行刑台上的穆折清,“我听说有人要劫法场,我鬼影绝对忠于穆将军和皇上,有人劫法场,我当然得来助穆将军一臂之力!” “好,好......是我高估你了,我倒要看看,来劫法场的是何方神圣?”严不谲说完,转头看向宁王,几乎是吼道:“行刑!” 张知楚不再犹豫,用力抛下手上的行刑令旗! 刽子手听到行刑令旗,心头揪着的石头终于放下,他忐忑不安等了许久,终于还是等到这一刻,行刑令以下,再无法更改,他必须执行剐刑,穆折清究竟能不能活着撑着受完,就看天意了。 他晃了晃手上的大刀,面前的穆折清又晕死过去,他只得心里感叹,人这一生真是可悲,上到权势滔天的穆折清,下到他这样卑贱的刽子手,他若行刑失败,都是这个千刀万剐。 他扔掉手里的大刀,另一个刽子手为他递来一把轻便许多的匕首,剐刑第一刀,胸膛切下一块铜钱大小的肉,他闭上双眼,他处决过不少犯人,这次是穆折清,穆折清已经狼狈不堪,毫无生机,他脑海里仍然回忆起,那个嚣张跋扈阎罗穆折清。 心中不免打了个寒颤,挥起手中的匕首,心中默念:穆折清你做了鬼,不要找我。 日头正盛,他高高挥起手中匕首,只要下了第一刀,后面绝不会心软...... 高阳走向前,在往前走一步,她就走下观刑台,可她下去了,也救不了穆折清,她屏住呼吸,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心里紧绷到极点,穆折清几次救过她,怎会没情谊,刽子手的刀近在咫尺,就算大罗神仙来了,谁能阻止这一刀…… 千钧一发之际,柜子手的身体猛然僵硬,往后倒去,倒在地上,众人才看清刽子手后背一把飞刀,伤口崩裂,血流成柱,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一名黑衣云锦,带黑色面纱的女子,宛若一个九天玄女,从马上跃起,飞腾至穆折清刑架上。 有人认出这“九天玄女”大声呼喊:“是慕容夫人!” “奇女子慕容玄凝!” “鉴鹰司第一任指挥使慕容玄凝!” 慕容玄凝是鉴鹰司的创立者,为鉴鹰司第一任指挥使,曾经深得皇上信任。大瑧名闻天下的奇女子,她的“奇”不在武功,单论武功,也许她不是穆哲枫对手,甚至打不过她徒弟穆折清。 但可以说,整个大瑧能真正赢她的人,屈指可数,她的“奇”主要在轻功,毒,暗器! 玄衣美人,轻功跃,宛飞仙, 罗刹心肠,医毒绝,暗器藏, 电光火石间,招招致命,惊魂一梦,杀人无形! 严不谲说救穆折清的究竟是何方神圣,正是光耀美日月,大瑧奇女子慕容玄凝是也! 慕容玄凝一个飞跃已经惊艳众人,再看时,她手里不知怎么多了一把大刀,粗狂大刀在她手里轻巧无比,轻挽剑花,一刀劈向地上行刑的刽子手! 速度之快,只见刽子手身体,已经从肩部倾斜劈成两半,妇人再次捂上孩童的眼睛,百姓纷纷发出叹息,是怜悯,是恶心,是血腥,刚刚十几个统领斩首不觉血腥,为什么慕容玄凝一刀,会显得如此血腥残酷。 大抵是不相信,如此残酷杀人手法,是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子。 慕容玄凝用手里大刀劈开穆折清身上的绳索,搀扶起穆折清,手指含在唇边,一声口哨,一辆棕色骏马从人群中奔弛而来接应,百姓纷纷退让。 严不谲最先反应道:“好你个慕容玄凝,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你的爱徒。来人,拿下她。” 见禁军没有回应,严不谲尴尬不已,怒斥穆哲枫,“穆哲枫,你愣着干什么,你要亲眼看着她劫法场?穆哲枫,你别忘了你的身份。” 穆哲枫起身,“我没忘,禁军听令,拿下慕容玄凝!” 观刑法台下的马维其对穆折清恨之入骨,他绝不能坐视穆折清被救走,他见慕容玄凝马儿过来接应,大声命令禁军,“快拦截这匹马!” 禁军一出动,百姓身后四面八方涌来接应的黑衣人,百姓大喊大叫,急忙躲避,生怕误伤自己和家人,场面混乱不堪。 慕容玄凝高站刑台,冷眼直视台下的马维其,就是此人让穆折清受尽酷刑,手段歹毒,生生将穆折清折磨的不人不鬼。 马维其发现慕容玄凝可怕的目光,他心中恐惧,慕容玄凝是有名的暗器高手,杀人无形,马维其不懂武功,根本躲闪不及,他朝穆哲枫身边躲去,穆哲枫武功高强,一定会保护他, 还来不及跑到穆哲身边,他脖颈上中了慕容玄凝三根银针,马维其见自己毫发未伤,不过是三根不关紧要的银针,他嘿嘿笑道:“慕容夫人也不过如此,只是三根银针而已,我死不了!” 他说完,自己动手轻易拔出三根银针,银针一拔,他立马撕心裂肺吼叫起来,随后痛苦倒在地上哀嚎打转。 鬼影走来一脚将马维其从观刑台踢下去,严不谲怒道:“鬼影,你干什么,你要谋害朝廷三品大员。” “我干什么,我是保护你们,这银针有毒,此毒名为鸩鸠千毒,中此毒者无解,将银针拔出来那一刻,他全身上下,就像成千上万的蛊虫在撕咬他的五脏六腑。 很快他全身肤色变黑,慢慢地,他头发一根根脱落,他会难受地控制不住,疯狂撕扯自己头皮以及身上每一块皮毛,直到他将身上皮肉一块块扯下,再将自己内脏掏出,流血而亡。” 鬼影话还没说完,众人看见马维其的症状和鬼影陈述的一模一样,马维其在地上痛苦嗷嗷大叫,那顶官帽已经被他碾压变形,扔在一旁。 慢慢地,蓬头垢面的马维其真的开始掉发,他用手一抓,成片成片掉落,不过一会,马维其已经变成了丑陋无比的秃头,之后他大喊着“痒,好痒......” 他疯狂抓抠头皮,使得头皮抓的出血溃烂,恶心不堪。 禁军看见马维其的可怕模样,拿着手里的长矛不敢走向慕容玄凝,生怕自己也成了下一个马维其。 “我还得提醒你们一句,千万别靠近马维其,此毒异常可怕,只要近距离接触,会顺着根源走窜到另一个人身上,就像瘟疫,明白吗?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他,再用火焚烧他的尸体。” 鬼影歪着头,向禁军解释,脸上的邪恶和嗜杀已经暴露无疑,看着马维其痛苦模样,他十分解气。穆折清身上的伤,全都是拜马维其狗东西所赐。 第一七六章 实则狼子野心 - 旷影陵 - 南栎 严不谲看着撕心裂肺,悲痛欲绝的马维其,明明方才还人模狗样,戴官帽,着三品官服的朝廷大臣。 转眼间,变成了不人不鬼恶心模样,马维其还在抠抓自己胸膛皮肉,他忍不住转不头去,“穆将军,看在我们同朝为官的份上,你就给他个痛快,再说,围观的有女人孩子,简直是令人作呕!” 他说完,已经蹲在地上干呕起来,张知楚过来拍拍他的后背,他猛地将张知楚推开。 “我求你们给我个痛快吧!”马维其跪在地上咆哮大喊着,这是他仅剩的一点理智,再过一会,他将毫无理智,永不停歇地抠抓皮肉至死。 一个禁军看不下去,扔给他一把匕首,马维其飞扑过去捡起匕首,他艰难站起,众人等着他自行了断,他大喊道:“高阳,这一切是你,是你算计了我和严大人,你去死吧!” 马维其在观刑台下,高阳和鬼影站在观刑台上边缘,他们距离很近,这个时候不顾一切冲过去,杀了高阳,没有人会救她,鬼影和高阳是仇家,鬼影不会救她。 高阳感知危险,连忙向后退去,无奈身后传来一股强大的推搡力道,她直直却向台下倒去,台下正是迎面而来的,顶着血淋林秃头的马维其,他正拿着匕首,匕首对准她的腹部。 她紧闭双眼,一眼不想看到这丑陋恶心的马维其,想到要死在他手上,而且掉下去瞬间,被马维其乱刀捅死,同时会倒在马维其身上,照鬼影说法,只要触碰了马维其,会传染异毒,变得和马维其一般,这死相是不是太难看了点…… 须臾之见,高阳的右手被一人抓住,她被那人用力拉起,身躯和马维其的匕首擦肩而过,那人把她往台上扔去,因为力道太大,高阳后退地跌倒,跌在穆哲枫怀里。 原来是鬼影救了她,当时穆哲枫在宁王左侧第一个位置坐着,并未起身,高阳和鬼影在观刑台边缘站着,观刑台太大,穆哲枫和高阳站的位置有些距离,如果鬼影没有出手,穆哲枫不一定能救下高阳。 穆哲枫搂住高阳,心中愧疚万分,今日之事太乱,乱透了,穆折清是他兄弟,亲眼看着兄弟受剐刑,这已经令他难受,先是高阳和严不谲两个争锋相对,又是鬼影光明正大走出来,说不可能劫法场,然后慕容玄凝的出现,马维其的中毒。 这一桩桩一件件,最后都会扔给他穆哲枫下决定,他是皇帝指定的领政大臣,执蓝批,领六部,手握皇帝尚方宝剑。 这里坐着,站着许多文武大臣,可他们每一个人,居心叵测,各怀鬼胎,他们只会忙着权力争斗,出什么事就是他来收拾。 所以他一时没有顾上高阳,险些让高阳死在自己面前。 此时鬼影被激怒,他一脚将马维其踢倒在地,从观刑台上飞跃而下,随手抢过身边禁军一把长矛,将马维其的左手臂,一刀一刀,剁成三截,而后,将马维其右手臂如法炮制。 这一幕血腥画面把高阳惊地打了激灵,穆哲枫将怀里的高阳搂的更紧。 马维其在地上打滚嚎叫,高阳知道,鬼影的愤怒,正是要为穆折清报仇,马维其是酷吏,对穆折清用尽酷刑,鉴鹰司的心肠歹毒,手段比他更甚。 鬼影还不甘心,他拿着手里的长矛正准备对马维其双腿下手,穆哲枫开口呵道:“行了,给他个痛快!” 听见穆哲枫吩咐,纵然再多不甘,鬼影还是照做,一枪了结马维其性命! 刑台上的慕容玄凝,见马维其已死,禁军畏惧她的毒术,不敢轻易动手,但是她也没办法当着皇城军逃离,频死的穆折清靠在她的肩上,她不能在耽误。 “穆将军,如今的穆折清和死也没什么分别,何况他毕竟是你弟弟,我知晓你的为难,我今日只杀一个刽子手,一个马维其,禁军我一个不会动,穆折清便是再大的罪恶,他受的一身酷刑,也该还清了。 你放我们离去,我们就此两清。若不肯放,你该知道,以我的能力,这些禁军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为了一个将死之人,没必要白白搭上禁军的性命!这其中利害,穆将军——想清楚......” “慕容夫人,你这么做,等同于背叛皇上,夫人......想清楚了吗......”穆哲枫还是保持揽着高阳的动作,回应慕容玄凝。 “想清楚了,我畏惧皇上二十余年,还不是......穆将军,告辞!” 慕容玄凝又是一声口哨,棕色骏马将面前两个阻拦禁军撞飞,跑到刑台下方,慕容玄凝带着穆折清,一个轻功跃上爱骑,用绳索将穆折清绑在自己腰间,她牵着马儿缰绳,等着穆哲枫的回答。 穆哲枫下达命令:“放他们走!” 禁军为慕容玄凝让路,慕容玄凝一扬马鞭,二人一骑朝着东边消失。 接应的黑衣人见禁军没拦截,等了一会,确定看不见慕容玄凝的背影,他们互相点头示意,从容不迫拔剑自刎。 慕容玄凝离去,瞬间一片死寂,无人敢评价一句穆哲枫的做法对不对,是不是故意放穆折清走。 一群围观大臣里,一人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阿凝......” 高阳扭头一看,唤“阿凝”的人正是施浩元,她瞬间来气,才想起自己还在穆哲枫怀里,她轻轻推开穆哲枫,站到一旁,对着施浩元方向道:“施大人,试问你有什么脸唤她阿凝?” 施浩元对高阳的嘲讽不予理会,高阳更是恼火,想走到施浩元那头去,穆哲枫拉住高阳,摇摇头。 本该要处决的刑犯穆折清被慕容玄凝劫走,穆哲枫几乎是光明正大放慕容玄凝离去,接下来,穆哲枫要处置的是谁,大家心照不宣,都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严不谲。 严不谲亲眼见证马维其的残酷死法,他惊魂未定,目光呆滞,待缓得一阵,他明白今日的局面,可以说,败得惨不忍睹,自己中计,马维其惨死,庄长空见死不救。 他头疼心燥,心中仇怨难解,他痛恨自己为什么如此愚蠢听信高阳,自觉已经山穷水尽,他甚至想坐在地上仰天长啸发泄,忽然他捕捉什么,他的目光停留在穆哲枫握着高阳的手。 一瞬间,他明白了...... “穆哲枫,你打算怎么处置我?”严不谲努力假装自己很平静,但带着颤抖的声音还是将他出卖。 “我不会处置你,也无权处置,这段时日,严大人去牢里好好反省,处置你是皇上的事!”穆哲枫注意到自己的失态,轻轻放开高阳的手,负手而立。 “穆哲枫,你和高阳早就串通好了吧,还有你鬼影,你当众杀了刑部侍郎马维其,堂堂三品官员,你说杀就杀?你罔顾国法,你眼里还有皇上,还有大瑧律法吗?” 此话一出,倒是提醒了穆哲枫,刚才事情太多,他都忘了一件重要的事,目光柔和的穆哲枫霎间时变得凶神恶煞,他质问道:“罔顾国法的是你严不谲,刚才马维其行刺镇国公主,是你在后面推了镇国公主。” 穆哲枫一步步逼近严不谲,严不谲被穆哲枫眼里的寒气和恨意吓地连连后退,听说穆哲枫武功很高,很少见他展露拳脚,在朝廷里,穆哲枫一向冷若冰霜,但很少发怒。 穆哲枫这个模样,他是第一次见到,他往后退去,“穆哲枫,是她先诬陷我,你.....你想怎样?你想杀了我?” 这句话成功激怒穆哲枫,他三步作两步,冲到严不谲跟前,一把掐住他的咽喉,“你触碰我的底线了,你竟敢在我的眼皮底下谋害镇国公主!” 愤怒的穆哲枫往手上注入力道,轻而易举将严不谲一个七尺男儿,扼紧咽喉吊起,严不谲强壮的身躯,此刻竟像一个棉花做的假人,没有重量,没有尊严。 严不谲被掐的说不出话,咿咿呀呀痛苦不堪,高阳走来劝穆哲枫,“穆将军,你先把他放下,这么多人看着。” 霍钦缔也过来劝穆哲枫,但穆哲枫正在气头,一向沉重冷静的他完全失控,根本不听劝。 高阳继续说道:“穆将军,他毕竟是宁王的舅舅。” “宁王如何......”穆哲枫话还没说话,张知楚冲过来打断穆哲枫,“穆哲枫,我如何,你当然不会把我放眼里,我算什么,我武功不如你,才能不如你,没有头脑,没有实权,你要是敢杀我舅舅,你就连我一块杀了,储君你去当,太子你去当,你放过我舅舅......” 张知楚说到这,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穆哲枫终于甩开严不谲,严不谲重重摔倒在观刑台的木板上。 严不谲被穆哲枫扼住喉咙太久,倒在地上剧烈咳嗽起来,咳够了,他哈哈大笑起来。 “诸位大人,诸位父老乡亲,你们都看到了,一个尊贵的皇子,被穆哲枫逼得如孩童般哇哇大哭。穆哲枫,这场局真正谋划人是你!凭高阳,她没有你的庇佑,她凭什么调虎贲军,她凭什么算计到我,凭什么这个局如此成功! 其实,你早就想除掉宁王,宁王一死,那几个不成器皇子根本当不上储君,皇上如此信任你,宁王废了,你就可以顺理成章继承大统!” “严不谲,你疯了,你可以污蔑我,你不能诋毁穆将军!”高阳出言替穆哲枫说话。 穆哲枫闭上双眼,长叹一口气,这一天他早预料到,他不是皇子,却居宁王之上,皇上不在京城,他集一身权力,京城上下各种谣言,说皇上对他的的器重超过宁王,说他有可能成为储君,这些他都知道。 这些谣言就像无形的刀子,一刀一刀剐在他身上,他毫无还手之力。 古往今来,武将最大的悲哀,不是死在沙场,而是死在文官手里,论弯弯绕绕,论阴谋阳谋,武将从来都不是文官的对手。 皇上信任他,将京城托付于他,因宁王无能,根本镇不住满朝的老臣,光明义昆,庄长空,宁王一个也应付不来,若是宁王掌权,实际掌权者将会变成宁王的舅舅严不谲。 严不谲斗不过明义昆,到时候两方相斗,明义昆已经失去四皇子,假若严不谲把明义昆逼急了,指不定明义昆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江西谋逆的白莲教,和明义昆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些,许多人心照不宣,但牵一发而动全身,严不谲非但斗不过,只怕会适得其反,引得京城大乱。 这些,他没办法和宁王言说,就算说了,他也未必懂。 他从没有觊觎储君位置,他本不是皇上亲子,怎会动这种心思,这一切无法解释,只得哑巴吃黄连将所有谣言视而不见,他要替皇上好好守住京城,皇上没回京之前,他不能将权力给宁王。 “严不谲,我只是皇上的养子,我从没有动过这种心思,我奉皇上命,守卫京城!”穆哲枫沉默许久,对严不谲解释,也是对在场的大臣百姓解释。 “养子怎么,郭威不是把皇位传给养子柴荣?史书尚且有例,何况皇上对穆将军的喜爱,这点小事,他哪里会计较,即便你和皇上没有血缘,在皇上心里,你就是他亲儿子!穆哲枫,皇上离开京城这两年,你越俎代庖,处处压制宁王。 今天,你赢了,百姓为证,群臣亲见,我严不谲对皇上谋逆不忠,你可以放心杀了我和宁王,即可取代宁王,你假意忠诚,实则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第一七七章 挣扎也是死棋 - 旷影陵 - 南栎 侍女衣衫舞动,纱幔垂曳,静谧的檀金宫内殿,美人卧躺贵妃榻上,粉色中衣,外罩银纱,婀娜身姿若隐若现,白皙光滑的颈项和锁骨诱人窥月,三千青丝枕于金丝帛枕,双颊露出娇羞可爱的绯红,似思慕情郎的怀春少女,又似不染红尘,随性盛放的女仙。 丹栀抱着一床锦被盖在美人身上,贵妃榻上美人突然惊醒,不施粉黛的脸上依旧美艳动人,她眨着一双灵动眼睛,额前冒着冷汗,像做了一场噩梦,亮堂的眼睛又告诉旁人,她从没入睡。 “镇国公主,您这是怎么了?”丹栀掏出身上的丝帕为高阳擦拭汗水。 高阳推开面前的锦被,从贵妃榻上起身,“丹栀,备车,我去穆王府。” 丹栀急忙追上高阳,“公主更衣。”想了片刻,又问道:“公主是要去找穆将军吗?” 几个侍女服侍高阳梳洗更衣,完毕,她坐上豪华的马车动身去穆王府,在马车内的时光,仿佛过了数十载的光阴。 丹栀猜得没错,她躺在贵妃榻上从没入睡,她脑海一遍遍重复劫法场的经过,穆哲枫无奈之下,放走慕容玄凝和穆折清,慕容玄凝的毒术天下无双,马维其中毒的后果众人亲见,考虑到禁军危险,权衡利弊下,穆哲枫为了渐少禁军损伤,放慕容玄凝逃离。 原本这样的做法,在场大臣和百姓都不敢说什么。 慕容玄凝事了后,穆哲枫因为她失控要找严不谲报仇,险些将严不谲掐死。 张知楚畏惧穆哲枫坐地大哭,他借此事发挥,他明明知道穆哲枫对储君之位没有异心,却故意夸大其词,将穆哲枫每一个言行,诡辩成争夺储君的阴谋野心。 他笃定穆哲枫不敢冒天下大讳,他笃定武将的特性,不擅隐忍,当时穆哲枫受严不谲刺激,为了自证清白,直接命令李开呈上皇帝的尚方宝剑,说将尚方宝剑奉上宁王,以后京城由宁王张知楚监国,而他将去长安请罪。 傻乎乎的张知楚真的从地上起身,准备去接穆哲枫的尚方宝剑,不料,尚方宝剑还没摸到手,一众大臣齐刷刷跪地,跪求穆哲枫不要易权。 当此时,皇上将京城交给穆哲枫,那么穆哲枫就是最合适的领政大臣,不明不白将大权交接旁人,恐大瑧危矣。 穆哲枫两方为难,一边是皇上的信任和委托,一边是宁王指控,群臣猜忌,满朝谣言。 众人僵持不下,必须要一个身份尊贵之人,才能化解这场皇室尴尬。 不一会,一个尖锐太监声音传来,“皇太后驾到!” 原来,霍钦缔请来了从不露面的皇太后,皇太后尊贵的銮驾后,簇拥着大批太监宫女,群臣百姓纷纷下跪叩拜,隔着撵轿帐帘,高阳甚至没见到皇太后一面。 高高撵轿上,皇太后柔和带着威严的声音,“皇帝不在京,尔等该齐心协力,不得互相猜忌,皇帝信任穆哲枫,哀家同样信任穆哲枫。” 随后皇太后身边的太监唤来穆哲枫到跟前,穆哲枫跪在皇太后撵下受训。 “若你轻易交出权力,便是辜负皇帝与我的信任,我为深宫妇人,不懂朝政,大瑧在你手里,你若将它视作儿戏,执意要交权,那......自便!回宫!” 皇太后仅两句言辞,震地穆哲枫一身冷汗,他重重叩头地上:“微臣知错,恭送皇太后!” 张知楚不识时务,见皇太后要起驾回宫,不顾一切飞奔而来拦住皇太后撵轿,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皇祖母,我才是你的亲孙儿,为什么连你也偏袒穆哲枫,他已经无法无天,整个京城就是他的天下,他今日要杀了我舅舅,明日是不是要杀死我,皇祖母,你要看着我死吗?” “胡闹!你舅舅做了什么事,若哀家照国法处置,你们现在就该死,滚!” 皇太后气呼呼走了,留下呆若木鸡的张知楚,他扭头看向地上愣怔的严不谲。 突然,严不谲放声大笑,那笑声像不甘的嗷嚎仇怨,又像认命苦笑,诡异的笑声飘荡天空,化身一个无形人儿,经过观刑台,扫视分尸惨死的马维其,扫视只剩尸身的斩首统领,扫过惊恐的围观百姓,待命的禁军,密切关注立场,随时见风使舵的群臣。 最后回窜主人身上,严不谲笑够了,自己趔趄地爬起,走到穆哲枫面前,折身作揖,“穆将军,大错已铸,下官认罪,请穆将军秉公处置!” 严不谲不待穆哲枫回应,自己转身离去,自始自终没有看上张知楚一眼。 马车一个摇晃惊醒回忆的高阳,丹栀掀开帘子,搀扶高阳下得马车。 高阳想,对严不谲来说,真正让他放弃挣扎的原因,不是穆哲枫得强大,皇太后得庇佑,群臣得见风使舵,即便大势已去,他依然会咬牙坚持到最后一刻。 只是,突然便想通了...... 这样的张知楚,不值得...... 这样的宁王,无可救药,再挣扎也是死棋。 难怪庄长空见死不救,难怪庄长空如此洒脱弃了宁王,原来......呵呵..... 除了仰天大笑,还能做什么...... 进得穆王府,高阳直奔穆哲枫的竹尘院而去,却被门口的霍钦缔拦住,一身青衣华服的霍钦缔,一如往常,雍容华贵,气质不凡。 高阳和霍钦缔互相见礼后,霍钦缔却板着脸不说话,高阳心中生奇,“霍大人怎么了,不欢迎我进去?” “不瞒公主,微臣确实不欢迎。” 霍钦缔是明怀冰的老师,是大瑧的智囊人物,高阳和他打过几次交道,他的学识气度令高阳心中敬佩。 这样一个人,为什么突兀拦在竹尘院,为了阻止她和穆哲枫见面? “晚辈请霍大人赐教!”高阳对霍钦缔十分敬重,心中不满,却还是恭敬发问。 “镇国公主还是不要与穆将军见面了,免得谣言伤了您的声誉。” “霍大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鬼影在京城!”见高阳还是云里雾里,霍钦缔只得解释更直白一点,“镇国公主,我是为你好,穆折清事已了,鬼影为何还不回骊山?正是要提防你,他担心你蛊惑穆将军......况且微臣,也不希望穆将军为情所伤。” 第一七八章 不顾一切娶你 - 旷影陵 - 南栎 白云悠闲,庭院寂静,竹尘院的墙边栽种了一片黄竹,他们种植的整齐规律,既不会太过高大挡住阳光,也不会干瘦矮小显得小家子气,竹子苍翠碧绿,盈盈欲滴,将整个庭院衬托得雅致大气,又生机勃勃。 霍钦缔伫立在穆哲枫房门,他笔直挺拔的身躯,像要替穆哲枫挡住外边的妖魔鬼怪,霍钦缔一脸肃穆,绝不退让,高阳也不生气,反而捂嘴笑起来。 “霍大人,我听过一则笑话,不妨说与你听,一个小和尚问老和尚‘女人是什么?’老和尚回答‘是妖魔鬼怪!’你能阻拦我今日,以后,你能日日守在这里?情对他是劫,于我就不是吗?” 高阳扭头巡视一圈庭院竹子,目光回到霍钦缔,最后朝房门略带窥视,想看看,里面的穆哲枫究竟在做什么,虽然什么都看不到。 霍钦缔听完高阳的话,僵硬的身体略微放松一二,的确,高阳言之有理,二人私密之事,本不该他这个外人插手,他站在这里阻拦,是以什么理由,什么身份? 情之一字,哪里是他简单站在这里,把人一阻,情就释然了,若真如此,天下就不会这么多痴男怨女。 可他依然不退,不管是为公还是为私,高阳如此大动作,将宁王和严不谲设计陷害,她背后是谁不言而喻,京城已经够乱。不管能不能拦住,至少穆哲枫和高阳少见面,这样对谁都好。 “公主请回吧!”霍钦缔长叹一声,这种棒打鸳鸯的事,他一辈子没干过,竟然在今天不得不......他的难又有谁懂。 “在霍大人眼里,我只会践踏穆将军的真心?”高阳抬头对上霍钦缔的眸子。 霍钦缔看不出高阳眼里是难过还是委屈,避开目光,不再看高阳,也不予应答,这样的举动明摆告诉高阳,他要坚定阻拦。 二人愣在原地,霍钦缔的阻拦在高阳的意料之外,她提着裙摆,捏着手指,硬闯不是,走也不是,眼神再次扫向庭院竹子。 松、竹、梅经冬不衰,历来有“岁寒三友”之称,穆哲枫在穆王府的庭院叫“竹尘院”,从前住在皇宫,殿名为“竹堪宫”。 穆哲枫的父亲乃大瑧战神镇离王,而他自己也是年少成名,十四岁参与战事,精通兵法,武功高强,文韬武略深得皇上喜爱。 一个武将世家,如此喜爱象征君子之道的竹。 这样的穆哲枫,俨然成了京城世家公子,甚至皇子的楷模! 高阳初来京城时和穆哲枫接触并不算多,最先接触,在苏悦堂被穆哲枫随手救下,那时穆哲枫身份太贵尊贵,二人连话都说不上。 因为和施茗玉的纠葛,被逼得离开京城,与明岱凌草率成婚,后面高瞻峋被鉴鹰司缉拿,高阳在街头为父亲辩驳,那是第一次,正式引起了穆哲枫的注意,那次她和穆哲枫大吵一顿。 之后的接触,最深的接触应该是她受刑后,被穆折清救回京城,装疯卖傻躲在穆王府暂住,一开始,穆哲枫甚至不同意她在穆王府居住。 穆哲枫估计是看在穆折清面子,或者看她太可怜,勉强同意她住下,在穆王府的每一天,穆哲枫几乎没有多看她一眼,甚至对她厌恶至极。 穆哲枫厌恶她,她理解,毕竟是高瞻峋害死了镇离王,她的父亲害死了他的父亲。 后面的事,弯弯绕绕,太过复杂,她自己都想不清楚,她为什么要色诱穆哲枫?就好像一个傻子,迷迷糊糊做了一件傻事,清醒之后,一片迷惑,不若不想,继续无厘头得过且过。 其实,住在穆王府装疯卖傻的日子,在枫树林,她是有意撩拨穆哲枫。 其实,她是故意接近穆哲枫,步步为营让他爱上自己。 当猎物上钩后,突然不明白当初为了什么。 明怀冰说“情”字有用,高阳终究不是明怀冰,她和往常一样,稚嫩,漏洞百出,不够狠。 “不进去也好!”她轻声说道,声音小到,面前的霍钦缔不一定能听见。 高阳扭头离去,霍钦缔彻底放下僵硬的身子,看着那落寞背影,他心底不是滋味,说不上是愧疚还是难受。 突然,房门砰一身打开,穆哲枫从里面出来,快步追上高阳,从身后环抱高阳,“别走,你不许走!” 穆哲枫强大的力道把高阳牢牢禁锢,高阳回头看向穆哲枫,一身酒气扑面而来,只见脸颊微红的穆哲枫,一脸委屈,睁着一双眼睛,等着她解释。 高阳愣住,看着穆哲枫喝酒的模样,着实可爱,哪里是手握尚方宝剑的领政大臣,此刻,他只是一个委屈巴巴,躲在大人怀中寻求安慰的孩童,她喉间的话卡住,她其实想说,“明明是你让霍钦缔拦着我,不该你解释?” “你怎么喝酒了?”高阳推不开身后的穆哲枫,干脆保持不动,脸侧过去打量穆哲枫。 穆哲枫抱着高阳,高阳每次回头看穆哲枫,二人的脸差之毫厘,只若再靠近一点,就要嘴对上嘴,不过,他们二人早已有肌肤之亲,并不觉尴尬。 穆哲枫乖巧地将头靠在高阳肩上,“你这个没良心的,他叫你走你就走,你不许走!” 他话说完,将身边的高阳搂地更紧,高阳就是他失而复得的至宝,要牢牢绑在身边,绝不放手。 “穆哲枫,你......你害不害臊,你当着我的面,你们......”霍钦缔愤怒不已走过来,话还没说完,被穆哲枫打断,“霍大人,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的事,就不劳烦霍大人。” 穆哲枫说完,将高阳拦腰抱起,径直走向房间,房门猛地关上,把房门外的霍钦缔气的跺脚。 房门外传来霍钦缔的声音,“穆哲枫,真是英雄难过情关,你好自为之!” 随后,霍钦缔气呼呼离去的脚步声。 高阳被穆哲枫抱进书房内坐好,他转身去内室找什么东西。过了一会,穆哲枫回来,直奔高阳,一只细腻通透,华美精贵的玉镯霸道往高阳右手戴去。 还来不及问穆哲枫一句话,还来不及反应,手上的玉镯迅速佩戴好,高阳晃晃右手腕的玉镯,这玉镯不凡,尊贵无比,她瞬间想到什么,霍地起身,“你,你这是......” 穆哲枫扶着高阳坐好,他身子蹲下,抬头仰视高阳,霎那间,他眼里仿佛锦绣三千,光芒万丈,他的眼里,映射的明明是高阳的模样,可此时,她看见的不仅仅是高阳,更是看见,属于他的朝霞希望,晓月信仰! 他将她视为一生挚爱,一生幸福! “这玉镯是我母亲,传给她未来儿媳,高阳,我要娶你,我要不顾一切娶你!” 第一七九章 不顾一切娶你2 - 旷影陵 - 南栎 静谧书房内,东面墙上西洋钟滴答作响,若高阳能窥见穆哲枫内心,就会发现,西洋钟每一秒运转作响,牵动的是穆哲枫紧张慌乱,忐忑不安的心。 黄花梨大理石大案上,一堆公文书卷内,高阳一眼瞥见那副画,画着她,靠卧在枫树下怡然好眠,那副画寄托着穆哲枫的浓厚情谊。 穆哲枫的深情告白还在耳边回荡,她乱了心神,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她不敢直视穆哲枫的双眼,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和慌乱,她扭过头,观赏书房。 文人雅客讲书房不可太宽敞,这书房内的确不算大,但每一个布置,都衬托着主人气质风格,简约大气。 窗外四壁,藤萝满墙,窗内中间一盆松柏盆景,旁边摆放洗砚池,角落香木几上一盆剑兰,罗汉床几上, 一个青花海水纹香炉点着熟悉的沉香,书案上古砚一方,旧铜水注一只,旧窑笔格,斑竹笔筒...... 这一切布置既平常,又不失简约大气,高阳猛然想起什么,她抬头向书案正对面墙上看去,巨型书架上是一副显眼字画,字体笔力遒劲,大气磅礴,那上面写着:“剑起指云涂尽英雄肝胆,解甲正坐愿挥浩气凛然!” 她记得穆哲枫说过,那副字是他亲手所写,字如其人,穆哲枫其人既有将军的豪迈霸气,又有君子的内敛谦逊。 论貌:剑眉星眸,气宇不凡;论身份:出身世家,父亲追封镇离王,从小养在皇帝膝下;论才,武艺高强,精通兵法,文韬武略。 这样的穆哲枫,完美地无可挑剔,其实,说到底,是她配不上他。 穆哲枫还在期待高阳的回答,见高阳一会眼神明亮,一会表情暗淡,不着急,他会耐心等待她的回答。 “这时候,合适吗?”穆哲枫等待太久,高阳必须给予应答,这是一句模糊不清的回答。 “哪里不合适了?”期待已久的穆哲枫等来回答,他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拒绝,怎么都好。 “霍钦缔说的话......何况皇上不在京,你要找谁赐婚?” “这不是问题,我会求太后赐婚!” 高阳愣住,穆哲枫无疑是是认真的,而她自己......她自己都不清楚,她究竟想怎样? 很明显,她内心焦虑无助,她不一定会拒绝赐婚,但她不明白,很多事情都没明白,比如,她不明白自己对穆哲枫究竟是什么感情。 如今的她,再不是从前的单纯少女,太多苦难和折磨,太多冤屈和血泪,上一代人的恩怨,自己的遭遇,她早已疯魔,婚姻原本是女子终生大事,到了她这,婚姻随着疯魔的她,扭曲了原本的意义。 如果是明怀冰,如果娶一个女子对他有用,他必定毫不犹豫,她终究不是明怀冰,她清楚的明白,自己配不上穆哲枫的真心。 穆哲枫太过完美,她配不上。 连她自己都不信,接下来的话,是出自她的口,“穆将军,情爱无过,汝若真心,我必不负。” 她终究接受了,她就这样不明不白接受穆哲枫真心,本质上,她和明怀冰是同一种人。 穆哲枫欣然笑了,他满眼的星辰,满眼的期许幸福,像一个如愿得到糖果的天真小孩,高阳是冷眼站在一旁的大人,假意对孩童笑,闭口不提,那糖果的真正面目是什么。 她主意已定,不会回头。 穆哲枫从地上起身,将高阳抱起,自己取代高阳坐在那张黄花梨木圈椅,把高阳坐在自己腿上,二人四目相对,一股暧昧气息洋溢整个书房。 此时的高阳,安静靠在他怀里,身上穿淡粉色丝织曳地长裙,轻舒广袖,袖口绣着浅浅的流云纹。外披一件半透明的薄纱,头上两侧簪着金钿,中间一只步摇竖起发鬓,剩余长发随意散下,她今日穿着简单,却难掩倾国之颜,她时而清纯可人,时而妩媚万千。 穆哲枫性子冷漠,极少触碰女人,若不是皇上执意赏赐贴身侍女,他基本没有女人,他说不上自己喜欢高阳什么,喜欢她执拗可爱,喜欢她的倾世容颜? 情爱和武功兵法一点都不一样,深究不透,他不懂,他只知道,这样的高阳就是令她爱不释手。 二人心意已明,美人在怀,高阳带着微红的脸颊,饱满的红唇,他本来喝了酒,高阳的红唇娇艳诱人,他终于无法控制,低头吻上她的唇。 这是第一次,穆哲枫认真,小心翼翼地亲吻。情谊变了,亲吻也变了,从前他们欢好,高阳欲拒还迎,二人互相猜不透,似乎在无形博弈,这一次,穆哲枫丢盔弃甲,他的脆弱和隐秘全部暴露,他对高阳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惹得高阳生气。 生怕一不小心,一切只是一场梦。 穆哲枫闭上双眼,坠入爱河,高阳却睁大双眼,注视着近在眼前放大的脸,感受着穆哲枫的舌在嘴里攻城略地,高阳终于搂上他的脖颈回应。 不知过了许久,高阳猛然睁开双眼,她听见外面吵闹声,再仔细辨听,她竟然听见房门外,明岱凌的声音。 心中不免升起一丝心虚,毕竟明岱凌是她曾经的丈夫,她慌忙要推开穆哲枫,奈何穆哲枫沉迷亲吻,推不开,嘴里被亲吻堵住,说不出话。 房门外,明岱凌和侍卫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声。 “明岱凌,你不是在牢房呆着吗?谁放你出来的?”一个侍卫质问道。 “我再问一遍,镇国公主是不是在里边?”明岱凌失去耐心,暴躁地问道。 “明岱凌,你私自出天牢,又擅闯穆王府,该当何罪?” 之后几方声音嘈杂,听不清楚,只能听到,响起了刀剑交锋的声音,明显,外面打起来了,高阳使劲推开穆哲枫,穆哲枫喝醉了,怎么也推不开,他亲吻够了,将她抱到小榻上,开始撕扯高阳的上衣。 “砰!” 房门被粗暴地撞开,高阳大喊道:“穆哲枫,你醒醒!” 她慌忙看去,房门口的明岱凌,华贵青衣,手执利剑,显然,他已经发现自己和穆哲枫抱在一起。 明岱凌双眼红肿,脖颈上经络暴起,这传说中捉奸的戏码,亲自上演在自己身上。 “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愤怒的明岱凌咆哮骂道,提着剑杀来。 第一八零章 情爱痛彻心扉 - 旷影陵 - 南栎 闪着寒气的剑光,裹着杀气势不可挡袭来,剑已经近在眼前,穆哲枫还未清醒,明岱凌剑太快,高阳无法躲开这一剑,她只得闭上双眼。 她再睁眼时,自己和穆哲枫已经双双滚在地上,穆哲枫倒地,她倒在穆哲枫身上,小榻旁边的香炉击碎,掉落在地发出哐当声音,小榻上残留一撮头发,这是被明岱凌剑砍断的头发。 高阳甚至没搞懂,那一撮头发究竟是穆哲枫还是她自己的,总之就是,明岱凌的剑凶险万分,在最后时刻,穆哲枫以最快的速度,抱着她滚落在地,躲过那一剑。 穆哲枫扶着高阳起身,小心翼翼将高阳推到一旁站好,他和明岱凌直面对视,“明岱凌,谁放你出来的?” 他的声音不怒自威,穆哲枫可以当这个领政大臣,凭的不只是皇帝信任,尊贵的身份,他的气魄和武功,才是真正震慑群臣的武器,也许这一刻是穆哲枫理亏,这话一出,明岱凌底气又下去了。 明岱凌失踪半年之久,在陕西交战时鬼鬼祟祟,养私兵,和白莲教有接触,这种种不轨的行为,明明是一个扔在天牢待查的牢犯,在手握大权的穆哲枫眼里,明岱凌哪里来的底气? “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明岱凌短暂地被穆哲枫气势震住,很快,他头脑再次被愤怒填满,穆哲枫和高阳只是一对被活捉的奸夫淫妇,有什么脸面教训他。 “明岱凌,你怕是脑子不清醒,你对高阳早已下了休书,此后婚嫁互不相干!” 穆哲枫话毕,退后几步,摆出和明岱凌开战的架势,明岱凌的性子,多疑好妒,粗暴野蛮,光靠呵斥不可能阻止,他和明岱凌这一战,必打无疑。 不再多言,明岱凌提剑杀来,高阳后退几步,躲在一侧观战,明岱凌怒气冲天,他一招一剑,都是狠辣无比,致人性命,此刻的穆哲枫,就是夺他发妻,辱他尊严的滔天仇家! 穆哲枫手上没剑,也没有任何挡剑的物件,明岱凌招式狠辣,力道强劲,他在第一时间,只得后退防守,飞跃后退,大理石书案被明岱凌一剑斩下,大理石崩裂,发出巨大声响,书案上,名帖公文纷齐齐地,黑玉笔架,砚山,摔个粉碎。 一个珐琅釉笔筒被强大力道带起,失了方向,朝高阳那头砸去,落在高阳不远处脚步,惊地她发出一声尖叫,退至更远处。 房间外的两个侍卫进来,将高阳护在身后,一个侍卫给穆哲枫扔去一把剑,“穆将军,接剑!” 同时,明岱凌再次发起第二次进攻,穆哲枫并未接剑,他直直迎上明岱凌,闪身躲过一剑,用赤手空拳和明岱凌对打,招式之快,肉眼看不清。 只见一阵交锋,本来占优势的明岱凌,手上的剑被打翻落地,他只得同样赤手空拳和穆哲枫交手。 书房墙壁上,一把瑶琴砸地,被穆哲枫爱惜的剑兰同样遭受波及,瓷盆打碎,剑兰混着泥土,躺在地面,一个盛放各种书画的瓷缸被波及,瓷缸击碎,碎片崩裂老远,两个侍卫挡在高阳身前,满地的碎片从空中落地,像下了瓷片雨。 二人停下交锋,穆哲枫两个手臂被瓷器划伤,明岱凌脸颊上划上一道伤疤,额前一抹碎发散下。 两个侍卫都没看懂到底谁赢了,穆哲枫朝高阳走来,明岱凌站在原地,不一会,嘴里喷出一口鲜血。 明岱凌还是输了,这在众人意料之中,论武功,穆哲枫和穆折清被称为京城双杰,无人企及。 穆哲枫查看高阳是否有伤,高阳轻轻推开穆哲枫,她十分了解明岱凌。 明岱凌性子自以为是,执拗疯狂,如果不加以解释,他只怕会更疯狂,本来也不打紧,可毕竟,明岱凌是南雄侯的儿子,明怀冰的二哥,她和明侯府的利益绑在一处,她得解释。 她走到明岱凌身侧,“明岱凌,你我缘分已尽,我和穆将军,乃是你情我愿,你回去养伤吧......如果你祝福......” 她的话还未说完,被明岱凌的掌掴跌到在地,她倒在地上,怒视明岱凌,果然,不过时间怎么变,明岱凌永远是明岱凌,口口声声误会休妻,口口声声对她余情未了,爱有多深,实则......永远是那般骄傲自负,野蛮无知。 穆哲枫焦急地冲过来,心疼搀扶起高阳,确定高阳稳妥站好,他走向明岱凌...... “砰!” 明岱凌身体飞起,猛地撞在东侧墙壁上,上方的西洋钟被力道撞击,刚好砸落在他左手臂。 他抱着吃痛的胳膊坐起,靠在墙壁上,随手抹去嘴角的鲜血,“穆哲枫,你赢了,奸夫淫妇!” 此时,他一定以为自己千古冤屈吧,发妻逾矩,穆哲枫仗势欺人,奸夫淫妇得意的炫耀示威,他惨败受伤,百姓眼睛是雪亮的,公道自在人心,他会博得百姓怜悯,这对奸夫淫妇只会被唾弃。 高阳摇摇头,她真不明白,她从前为什么会看上明岱凌。 他是不是忘了,是他明岱凌薄情负心,逼她小产,休弃发妻,回来后,简单一句,这是误会,然后继续扮演痴情丈夫,苦苦哀求复合的悲情角色。 明岱凌的一切,她只是不计较,若计较起来,到底谁欠谁。 “我是镇国公主,你敢对我动手?”高阳再次推开穆哲枫,穆哲枫也看懂了她意思,她想自己解决上一桩情债。 明岱凌不愿抬头看高阳,似乎多看一眼,就会联想到刚刚恶心的一幕,穆哲枫和高阳紧紧抱在一起,高阳上身衣衫不整,这对恬不知耻的奸夫淫妇。 面对高阳问话,他带着气愤,带着报复,也带着不理智,“高阳,你以为你是谁?你这个镇国公主,不觉得是个笑话,要不是因为白芊画为皇后,轮得到你当公主?你只是皇帝的继女,你的亲父是万人唾骂的高贼,你逼杀亲父,道德沦丧,皇上会真心册封你吗?你的存在只会侮辱皇室,玷污皇室清誉!” 穆哲枫听着明岱凌的话,正想开口替高阳辩解,只见高阳迅速冲到明岱凌身边,不一会,明岱凌嘴角涌出大口鲜血,而他的腹部,正被高阳手持匕首,毫不留情的捅上一刀。 他一愣,高阳有随手携带匕首的习惯,那么刚刚,他们亲吻之时,其实高阳身上也藏着匕首。 “明岱凌,这一刀,是为死去的孩子复仇!我和你的孩子,死在你手里,你——记得吧!” 高阳蹲在地上,和明岱凌互相看着,穆哲枫站立得角度,看不清他们脸上的变化,他只得走上前,他害怕明岱凌会还手,伤了高阳。 走近才看见,明岱凌含泪笑着,高阳冷若冰霜的眼里,没有一丝怜悯,那双眼睛里,只有满腔仇恨,因爱生恨也好,因为小产仇恨也好,总之,这双眼睛告诉所有人:她永远不可能原谅明岱凌! “我真是愚不可及,你一定恨透了我,我居然还妄想和你复合!”明岱凌的泪珠大颗大颗砸落,如果说刚刚,他捉奸得愤怒至极,他惨败后的不甘,总之他心底不甘认输。 那么现在,这场情爱令他痛彻心扉,彻底惨败,他连向穆哲枫宣战的资格都没有,高阳俨然对他恨之入骨! 他永远不可能赢,又何必不甘认输。 第一八一章 最终谣言四起 - 旷影陵 - 南栎 西洋钟掉落在地,砸伤明岱凌手臂,滚在一旁地面,边角虽被砸烂,钟声却依然不停,滴答滴答响着,无论受到什么伤害,不会停止它记录时间的使命。 这一次,滴答作响的钟声,扣动的不是穆哲枫的心弦,而是明岱凌。 明岱凌败得一榻涂地,伤得肝肠寸断! 高阳不回应明岱凌的眼泪和诉说,握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似乎在犹豫,这匕首到底该往死里捅,还是拨出匕首,留他一命。 “我这一生,怨天恨地,戾气太重,害了我们未出生的孩儿,也辜负了你,未出生的孩子是一条人命,一命抵一命,杀了我吧!” 明岱凌的声音低沉沙哑,他心里已然死心,不管他们信不信,他是真心忏悔,也真心愿意死在高阳手里。 “我的确错得离谱,但有一点,我是真心爱你,我爱得偏激,伤害你了,我不后悔爱过你。”明岱凌又补充一句,不管高阳信不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甘愿就死,有些话不说出来,那只会死不瞑目。 这世间最说不清楚就是情字,如果刚才,高阳可以理所当然,顺承天意良心,满腔愤怒去找明岱凌报仇,甚至她拨出匕首的那一刻,她的确下了杀心,那一刻,就算明岱凌死在她面前,她不会有一丝怜悯。 那前提是明岱凌毫无忏悔,十恶不赦! 可现在,明岱凌是在忏悔吗?不管怎样,他们曾经是夫妻,明岱凌说的话,她相信,在陕西两军交战时,明岱凌不顾性命冲进来救她,也正是这样,导致明岱凌身份暴露。 为了她,明岱凌顶着被穆哲枫猜忌的身份,跟随回来京城,其实,所有人都心照不宣,明岱凌就是江西白莲教幕后操控之人。 白莲教是谋逆反教,一个不慎,不是明岱凌一人死,而是连累整个明侯府一起陪葬,明岱凌在她受酷刑后,为了找张青坡报仇,逼着四皇子提前起事,活活逼死了四皇子。 明侯府所有计划都被明岱凌打乱,而明岱凌的乱,正是因为她。 毫无疑问,明岱凌的确爱她,杀子休妻,满身的罪恶和愧疚,他爱得愧疚,难受,极端! 杀不杀他,一念之间,杀他,到底明岱凌也曾......明岱凌的休妻的确因为那场身份误会,他是皇帝私生子,如果高阳也是皇帝和白芊画所生,那他们二人便是兄妹.....所以他们的孩子不能出生。 追根溯源,所有人的痛苦根源,好像都来源同一个人——那个高居庙堂的皇帝,这样算,明岱凌也是受害之人。 若不杀,孩子的仇不报了吗? 突然,高阳双手抱头,神态异常,穆哲枫走来,看着高阳双眼变得猩红失控,那双眼珠蠢蠢欲动,似乎要冲破双眼的束缚,获得自由,这副可怕的模样,穆哲枫心被揪住,他冲过去,一个手刀打晕了高阳。 自从高阳受火刑后,她经常头疼发作,后犯有轻微心症,在巨大刺激后,就会变得这副模样,他只得出此下策,打晕了高阳。 他将高阳抱起,看着地上狼狈的明岱凌,吩咐两个侍卫,“把他送回牢房,还有,给我查清楚,究竟谁放他出来!” “是!” 两个侍卫拖起地上重伤的明岱凌往外面走去,明岱凌依依不舍看着高阳,冲穆哲枫喊道:“穆哲枫,你好好待她!” 穆哲枫并不搭理,抱着高阳往内室卧房走,几个侍女进来,收拾一片狼藉的书房,穆哲枫回头看了一眼,地上明岱凌被拖走时,带起一大片血痕,明岱凌伤得太重,不及时救治,恐怕会死在天牢。 眼下还不宜和明侯府撕破脸,他吩咐一个侍女,“你去找李开将军,传我命令,允许医治明岱凌!不惜一切,揪出谁放出明岱凌。” 宫里太医来过,来来回回的说法就是,身体虚弱,心悸躁动,七情所伤,开了一些镇静安神的药方。 丹栀熬好药端来,穆哲枫将药碗甩在一旁,这些药,不喝也罢,根本无用,高阳一会能自行醒来,然后恢复正常,喝了这些药,反而会嗜睡伤身,真正要根治高阳的病,还得看高栖夜。 派人去请高栖夜,下人传话说,高栖夜昏睡两天了,不知道什么病。 这对多灾多难的兄妹,高栖夜在高贼膝下活了二十余年,过得究竟什么日子。 晚间,高阳辗转反侧,头痛剧烈,穆哲枫不得已还是给高阳喝了安神药,照顾高阳一宿。 第二日,他趴在高阳床边醒来,李开来汇报,才知道外面的谣言,一夜之间遍布京城,传得有鼻有眼,轰轰烈烈。 谣言第一则:明岱凌深情款款,一心乞求和发妻解开误会重新复合,可惜被穆哲枫横刀夺爱,穆哲枫仗势欺人,高阳恬不知耻,明岱凌深情被负。 相比其他两则谣言,这一则说法还算正常,后面两条已经离谱至极,十分过分。 谣言第二则:穆哲枫和高阳狼狈为奸,其一,擅自将皇帝亲卫虎贲军,交由高阳去骊山报私仇,其二,联合高阳设计宁王,指使宁王的舅舅严不谲跳进陷井,污蔑严不谲对皇帝不忠。 其目的是,穆哲枫狼子野心,除去宁王,自己当储君。而高阳一心要嫁给穆哲枫,以后当太子妃。 似乎所有人都忽略一件事,穆哲枫只是皇帝的养子。 谣言第三则更是离谱,还牵扯到镇离王和高瞻峋:穆哲枫是镇离王之子,高阳是高贼之女,高贼害死镇离王,原本这二人应该是杀父仇人,穆哲枫一向向洁身自好,品德高洁,尊父,效忠皇帝。 这样一个人突然爱上高阳,一种原因,其一被高阳蛊惑,要穆哲枫帮她反抗皇上,重审雁门关旧案,洗刷父亲冤屈。 第二种说法,镇离王真正被害的原因是皇帝,高阳和穆哲枫准备联手对付皇帝,为双方父亲报仇! 第一则谣言,骂得难听,奸夫淫妇,但其实也不过是市井谣言,没有实际伤害,这则谣言,必定是昨日传出市井,百姓自行相传。 第二则,摆明了有心人故意借劫法场之事,污蔑穆哲枫暗害宁王,觊觎储君之位! 第三则,更是蓄谋已久得阴谋,穆哲枫太了解皇上,皇上可以无条件信任他,但牵扯到镇离王和高贼,无论怎么解释,百口莫辩,越描越黑。 第三则谣言,根本不算谣言,而是一起有预谋的政治阴谋。 这背后之人,严不谲被关在牢房,不见天日,要么就是宁王,要么就是宁王母亲宸贵妃,也许,宸贵妃已经狗急跳墙,不顾一切! 也或者,不是宁王一党,而是南雄侯明义昆。 穆哲枫看向床边躺着的高阳,她昨晚头疼折腾一宿,今天睡得很沉,看脸色已经恢复,她右手腕上,带着那只许下一生的玉镯,不管外边的妖魔鬼怪,他说过,“我要不顾一切娶你!” “李开,我要你最快的速度查清楚,若是谣言出自宸贵妃,把所有证据呈给太后,交由太后处置,若是明义昆,我猜也不像他,他不会用这种低俗的手段! 假若真是他,先别打草惊蛇,密切注视明侯府的一举一动,还有,跟踪明怀冰的人,有消息吗?” “没有。”李开回应地很没底气,他知道,明怀冰关键时刻离京,绝对有问题,可是他无用到,连一个跟踪都失败,还谈何替穆将军分忧。 “你先出去吧!”穆哲枫在高阳床边坐下,要继续守着高阳。 “穆将军,高栖夜和清河先生来了,在厅堂等候。”李开汇报完,等着穆哲枫吩咐,高栖夜过来,自然是是为了高阳的事,此时,已经不是二人两厢情愿,去求太后一道赐婚懿旨的事,二人婚事关系到谣言,他等着穆哲枫其他吩咐。 穆哲枫只是挥挥手,示意他退走。 李开行礼退出房间,他抬头望天,天空深邃,万里无云,他预感到这场阴谋,完全是针对穆哲枫。 穆哲枫只要一天还在京城,这帮人便无法兴风作浪,终于,明义昆和宁王一党斗来斗去,决定两方联手对付穆将军了? 假若高阳也参与这场阴谋,穆将军为情所困,恐怕...... 第一八二章 不过是一场梦 - 旷影陵 - 南栎 穆王府正厅,入门正对着板壁有一块翡翠屏风,墙正中间,挂着一副皇帝亲写的字帖,这是皇帝对穆王府的隆恩浩荡,信任恩宠。 墙两侧挂着儒家修身格言,厅堂两侧摆放对称的宾客座位,高栖夜和清河先生一人各坐一边。 穆哲枫带着一个下属进的厅堂,清泉先生起身和穆哲枫互礼,右侧的高栖夜,冷若冰霜,坐在原位,压根不起身。 穆哲枫在主位坐下,对于高栖夜的刻薄模样,他并未生气。 “难得清河先生驾临寒舍!”穆哲枫开头一句十分客套的台面话。 “穆将军,在下本是受好友所托,来京城游玩,今日高世子非要我一块前来,在下惭愧,虽然担着镇国公主师叔名号,从没未镇国公主解忧!”清河第一次和穆哲枫会面,却不见生疏。 清河先生大名穆哲枫听过,穆哲枫的名气也是妇孺皆知,自然不需多言。 高栖夜最先受不了这些冠冕堂皇的空话,他开门见山,“穆哲枫,我问你,高阳怎么样了?” “镇国公主还在昏睡,我昨晚给她喂过药。高世子要是不放心,我带你去瞧瞧。” “不必了,我只问你一句,镇国公主在你府上夜宿,现在京城谣言四起,公主名声受损,你打算怎么安置?”高栖夜很清楚高阳的病情,他也猜到穆哲枫会细心照顾,最主要的是,穆哲枫究竟是什么态度。 “我会娶她!”穆哲枫斩钉截铁。 “何时娶?明日还是明年?”高栖夜步步相逼。 穆哲枫明白了,难怪他进来时,高栖夜态度冷漠苛刻,高栖夜一向性子高傲,目空一切,但台面的礼仪恰当得体,今日如此失礼,原来是因为高阳的事情生气。 他和高阳未曾父母之命,未曾婚嫁礼仪,便私许终生,还逾矩有了肌肤之亲,这些都是对高阳不尊重,高栖夜作为高阳兄长,自觉妹妹受了侮辱,自然不会好脸色。 穆哲枫从座位起身,走到高栖夜身侧,他恭敬作揖赔罪: “我该死,之前因为一些缘故,高阳明确拒绝我,我不敢强求,所以未曾提起婚嫁,如今,我们两情相悦,我即刻进宫求见太后,求太后下旨赐婚。劳烦清河先生和世子在府里略微等候,我这就进宫。” 高瞻峋的广平王封号早已罢黜,高栖夜世子也就不复存在,不过,京城的人叫惯了高栖夜为高世子,也是出于对医仙敬仰,世子这个称号不曾改变。 说完,穆哲枫大步走出厅堂,一刻也不想耽误。 他刚走到庭院,迫不及待命人备马,还没等走出大门,一脸阴霾的霍钦缔和庄长空进来府邸,将他阻拦。 几人来到竹尘院,穆哲枫态度冷漠,也不请他们进去,直接叫他们说事,不出所料,霍钦缔和庄长空的出现,是来泼冷水,棒打鸳鸯,穆哲枫板着脸一点也听不进去。 霍钦缔各种劝说,时机不宜,京城太乱,高阳行为太过诡异,劫法场之事,高阳身上太多疑点,不适宜如今成婚。 穆哲枫听不得霍钦缔对高阳的诋毁,当即发怒,要赶走二人。 “穆将军,我不是要拆散你们,只是时机不合适,你们等皇上回京再成婚不成吗?”霍钦缔无奈,他是苦口婆心,好言相劝,就差跪地相求,如今的穆哲枫一头栽在情字,什么也听不进。 “不成!”穆哲枫十分坚定,他看向另一侧的庄长空,不管庄长空究竟有什么高深考量,他心底发誓,迎娶高阳之事绝不退让。 “皇上几时回京,下月还是明年,他一天不回,我一天不能娶妻?高阳如今声名狼藉,我不愿她受一点诋毁和伤害,我是一个男人,我和她有夫妻之实,我就该对她负责!” 穆哲枫说完,甚至不与二人打一声招呼,吩咐竹尘院下人伺候好高阳,自己急匆匆就要离去,此刻,他一心只有进宫求见太后,求太后赐婚。 这是多么神圣庄严的事,便是大罗神仙,便是地府阎罗都不能阻止! 他的脚步刚踏出竹尘院的圆拱石门,身后传来庄长空低沉阴骘的声音,庄长空明明是个谦谦君子,儒雅内敛,这一刻,他突然变得阴骘可怕,阴森恐怖! “你可知,把明岱凌从牢房里放出来,谁做的?” 穆哲枫全身僵住,他们都是聪明人,从他听到庄长空第一个音符时,那种怪异的音调,那种一反往常的阴骘,他知道,庄长空的话,一定是个致命打击。 “不管是谁,回来再说!”穆哲枫快速踏过圆形石拱门,他急迫地要逃离,他害怕再晚一点,今天就无法走出穆王府,他害怕,那个唾手可得的赐婚圣旨,变得遥不可及。 几乎是跑着离去,看着穆哲枫狼狈窜逃的身影,庄长空当然是追不上身形矫健的穆哲枫,他只得扯开嗓子大喊,“是高阳,就是高阳故意放出明岱凌!你懂了吗?” 那个一心追求赐婚圣旨的人,终于停下脚步,庄长空这一句话,就像……就像那天,穆折清受绞刑,宁王放出行刑令旗的那一刻。 最难受,最痛苦的莫过于,当时的穆折清,他明明可以救,他手握大权,只要他一声令下,至少穆折清可以获得解脱,得一个痛快死,可是他不能,那是皇帝旨意,他发誓,终其一生不会背叛皇帝。 于是他要亲眼看着自己兄弟千刀万剐,如果不是慕容玄凝来救,穆折清得身躯,会眼睁睁地在他面前分尸解剖,而他甚至不能在众人流泪。 这一刻,也是同样的滋味,明明那张圣旨唾手可得,他刚才还发誓,不论山崩地裂,不论天塌地陷,他会不顾一切娶她! 如果只是高阳,他可以不顾一切娶,可是,高阳为什么会参与进来,若高阳干涉政事,再也不是二人之间的私事。 如果高阳的背后是明义昆,如果京城出了什么事,他该怎么向皇帝交待? 穆哲枫一身紫色华服,伫立许久,久久沉默,霍钦缔有些心疼,他毕竟是从小看着穆哲枫长大,他走来劝慰道:“哲枫,此事不急,有情人终成眷属,不差这一刻。” “我该怎么向高栖夜交待?”穆哲枫未曾转过身,似乎一眼不想看到庄长空,不想看到这个破碎了他美梦的人。 “不好交待就别交待!穆哲枫,长痛不如短痛,你是镇离王之子,我也是看着你长大,我不想棒打鸳鸯,也不想被你仇恨,你能不能站在我的立场,如果高阳背后是明义昆,他的四皇子死了,我的宁王废了,一旦明义昆得势,我就死到临头了!” “明义昆和高阳?明义昆是明岱凌的父亲,我娶高阳,这和明义昆有什么关系?”穆哲枫对这话不敢苟同,他转过身,凶神恶煞质问庄长空。 “高阳和明侯府的联系,只有一个明岱凌吗?你为情所惑,说再多,你听不进去,你别逼我,如果——你敢去找太后赐婚,第二日,高阳陷害宁王和严不谲的证据就会呈到太后手上。穆将军,要不要试试!” 如果说方才,庄长空的劝说,可以是党派的顾及谋略;可以是长辈的好心提醒;可以是,同为大瑧朝臣,为家为国的深思熟虑。 那么这后面一句话,什么都不复存在,有的只是赤裸裸地威胁。 威胁?穆哲枫显贵一生,他可以虚怀若谷,也可以冷漠不理,但唯独不能接受威胁。 他一步步走来,逼近庄长空,霍钦缔见穆哲枫脸色不对,急忙过来拦在二人中间,“你们这是干什么!” 见穆哲枫动怒,庄长空也不畏惧,即便穆哲枫武功高强,即便穆哲枫手握大权,这是底线,高阳的一举一动便是傻子也能看出异常,穆哲枫却看不出,这样的“情”太过可怕。 说实话,他真心不忍伤害穆哲枫,不过事已至此,他只得一咬牙,说出了那句,阻拦他们成婚的必杀技: “其实,你早看出高阳异常,你自己不肯承认,你在自欺欺人,既如此,我只得无情打破你这场梦,假若高阳对皇上不忠,你绝对效忠皇上,你们——是敌人!” 不必霍钦缔拦着,不必庄长空继续读心揣测,不必了,什么都不必,穆哲枫松开霍钦缔的手,一个人落寞离去。 庄长空成功打碎了他的梦,的确,高阳的异常举动,他怎会不知,从她偷走虎贲军令牌开始,他便察觉了。 他总以为,她可以在他掌控之中,他总以为只要娶了她,一切就能掰正,高阳的异常举动,只是害怕处于弱势,被权力伤害,重蹈她受刑悲惨命运。 只要嫁给她,他可以保护好她! 可是,高阳的愿望,不是多一个保护神,她还在执着高贼一案,如果她对皇上不忠,他们就是敌人! 自古有情总被无情伤,原来不过是一场梦! 第一八三章 怪她自个下贱 - 旷影陵 - 南栎 厅堂一应红木家具,桌椅陈述对称和谐,摆设布局疏朗大方,正堂上方挂着一块牌匾“福裕堂”,这正是穆王府的正厅,这样的摆设风格极具严肃庄重。 令清河郁闷的是,穆哲枫和高栖夜此时的表情更是严肃庄重,二人俱黑着脸,谁也不看谁。 原本穆哲枫给高栖夜赔罪,信誓旦旦要即刻进宫求皇太后赐婚,不过片刻钟,人回来,坐回主位,只说不适宜眼下成婚,和高阳的婚事要推后,之后不再解释一句。 高栖夜气恼地不发言,穆哲枫闭口不解释,不过片刻钟,穆哲枫心意就变了?想来,这片刻钟,出入福裕堂一来一回,碰见了什么人...... 清河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高栖夜来穆王府之前硬要邀他前来? 这二人性子有些相似,都是高傲冷漠,不喜多言,婚姻大事并非儿戏,若中间有什么误会,一个不质问,一个不解释,就这样板着脸生闷气到几时?他们倒没事耽误的是高阳。 清河看向上首坐席的穆哲枫,他一身紫衣华服,剑眉微皱,眼神冰冷压抑。身侧案上是一鼎仿宋官窑的青釉三足炉,这种官窑青釉造型简约古朴,美观大方,上面插着一支点燃得沉香,袅袅沉香飘打在穆哲枫的肩头,似乎在无言抚慰它的主人,沉香舒适醒神,窜入几人鼻尖,不知能否缓解他们焦虑不安的心。 再看对侧的高栖夜,俊美无官,一袭出尘不染的白衣,右手放于红木案上,攥紧握拳,手背青经尽显,面上表情冷漠。 这二人是在无声对峙?隐形博弈?在清河眼里,不过是两个火气大的年轻人。 “穆将军,不会是襄侯爷来了?”清河一针见血发问,再好地劝慰都没用,不如直接说正题,宁王出事,庄长空恼羞成怒,担心中立的穆哲枫偏向明义昆党,这个时候出面阻止的,除了庄长空还能有谁? “是。”穆哲枫缄默许久,如实回答。 高栖夜不待清河继续问完,转身离开福裕堂,穆哲枫心下慌张,连忙追上去,在屋檐廊下堵住高栖夜。 “我有苦衷!”穆哲枫拉住高栖夜解释。 高栖夜一把甩开穆哲枫的手,一双眸子怒火十分,逼视穆哲枫的眼睛,“是何苦衷?” “眼下不适宜和她成婚!”穆哲枫心虚低头,避开那犀利试探的目光。 这话把高栖夜激怒了,他黑着脸忍了这么久,还是换来相同一句话,他二话不说,猛地拽上穆哲枫衣领质问道:“你毁她清白时,怎么没有不合适?” “只我一人之错?”穆哲枫也不还手,看着高栖夜咬牙切齿的模样,终于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她自己做了什么?偷虎贲军令牌,调动虎贲军报私仇,和明侯府关系不清不楚,插手鉴鹰司,私自放出明岱凌,谁给她的权力?还有宁王之事,她当真清白吗?高贼之事已了,她好好当着她的镇国公主,为什么要搅进来!” “所以你的意思,她心怀不轨,处心积虑要嫁给你,这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是她自己下贱!只要你娶了她,她就阴谋得逞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穆哲枫推开拽着衣领的高栖夜,解释完侧过头,心里的焦虑更甚。 他明白自己不善言辞,果然,越解释越不清楚,越描越黑。他不由看向跟出来的清河,乞求他能以智者的角度,理解自己的苦衷,替自己辩解一二。 “好一个镇离王之子,好一个战神之子,当初,镇离王和他的青梅竹马佳话传遍京城,到最后还不是畏惧皇上,让心上人成了后宫的妗妃娘娘,父亲尚且薄情,又怎能指望儿子懂得情呢,穆哲......” 高栖夜的嘲讽未说完,清河顿感不妥,急忙打断高栖夜,“你瞎说什么,你在气头上别说了。” 这话已经触怒了穆哲枫,穆哲枫最是忌讳一件事:他决不允许旁人妄议父亲! “你说我可以,不要扯上我父亲!” 穆哲枫言毕,眼睛怒火乍现,方才,他可以忍受,他可以低声下气,他承诺娶高阳又反悔确实该骂,这次,高栖夜妄议父亲,他不会容忍。 瞬间,气氛诡异起来,高栖夜原本占理,口不择言后,明显是激怒了穆哲枫,明明是来谈婚事做亲家,看样子是要做冤家,做仇家了。 高栖夜不肯退让,不管怎样,穆哲枫和高阳有夫妻之实,并且京城谣言四起,穆哲枫居然有脸拒婚。 从前他对穆哲枫有欣赏,有敬佩。 高阳和明岱凌婚姻失败,他恨自己眼瞎,这一次,高阳和穆哲枫,他可以接受,他相信穆哲枫的忠诚纯良的性情,一定会对高阳负责,会保护她,他以为这是一桩般配的金童玉女。 可惜,在穆哲枫眼里,高阳已经一文不值,一切都是她算计阴谋,主动接近! 想到这,他不需要任何解释,他只想狠狠教训穆哲枫。 “穆哲枫,我问你最后一次,你究竟怎么看她?”高栖夜转过身,身上明显起了杀气。 穆哲枫一阵冷笑,在他的府上,他的地盘,高栖夜一言不和合起了杀气。 他自认没错,如果不是高阳牵扯几方势力,连累他两方为难,这怎能怪他? 他有不得已苦衷,他必须要考虑几方势力,他必须要替皇上守好京城! 他究竟容忍高阳多少回,他究竟在她身上给予多少期望,他有多么渴望求娶她,高栖夜不会明白,他们都不会明白。 他不是傻子,他看得出,高阳对他有几分真心。 无法立刻成婚本不是他的错,高栖夜却一昧指责,如果高栖夜要打,他可以奉陪! 此刻他是摇摆不定的,但是他知道,他没有放弃高阳,他坚定要娶高阳千真万确! 也许,被高栖夜气昏了头脑,也许,陡然想起庄长空的警告,也许,结合长期的相处,他判定高阳并非真心。 他说了一句令自己后悔不已的话:“难道不是她主动接近我?难道她心里没有鬼?她是不是在秘查高贼旧案?要怪,怪她自个下贱!” 第一八四章 是我配不上你 - 旷影陵 - 南栎 清河来不及阻止,高栖夜一拳捶打在穆哲枫肩部,穆哲枫恍然被打醒,才意识到自己出言不逊,后退两个大步站稳,愣在其中,不言语,也不打算还手! 高栖夜轻功跃上房顶,穆王府为亲王府邸的规格,攒尖顶上皆是名贵的琉璃瓦,脚下是一排雕刻精致威武的神兽。 一袭白衣,阴沉着脸的高栖夜负手而立,冷眼俯视地上的穆哲枫,他不说话,眼神向穆哲枫宣战。 穆哲枫从愣神中清醒,拍拍腰身沾染的灰尘,虽然他被击打后退,其实衣袍并未着地。 他同样冷眼回应高栖夜,高栖夜是大瑧的明珠天才映月医仙没错、不过......依然不配做他穆哲枫的对手! 这是对自己实力的自信,跟如今的是非对错无关,他不想打,他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冷静。 奈何高栖夜并不打算放他离去,一个下属扔给高栖夜一把剑。 高栖夜接剑,利剑出鞘,那个号称映月医仙的白衣公子,手执一把上好的宝剑,近正午时分,春日的阳光柔和却不失威力,照射在如月如华宝剑之上,闪出白色耀眼光芒。 此情此景配合高栖夜本身清冷高傲的气质,立于房顶之上的高栖夜,宛然一位莅临人间的白衣谪仙! 这把剑穆哲枫认识,名唤“素心剑”,曾经名闻江湖和朝廷,曾经是慕容夫人的佩剑,用在高栖夜的身上,并不会显小家子气,反而更显他忧郁高贵! 高栖夜作为医仙,医术名闻天下,同时还是大瑧明珠天才,传闻他精通百家,无所不能,武艺高强,但,从来没人见过他的佩剑,原来是素心剑! 今天一番话,逼得鲜少出手的高栖夜拔剑出鞘,看来自己面子挺大。 穆哲枫感叹完,还是急着逃离,他无心和高栖夜交手,他想去竹尘院看望高阳,想去给高阳道歉解释。 二人准备打斗得动静,吸引穆王府众多侍卫侍女,他们围观在庭院,一会看着房顶上的持剑高栖夜,一会看看转身准备走,又迟迟不走的穆哲枫。 高栖夜挥起手上的素心剑,只是两道再简单不过的舞剑手法,似乎所有人都看清楚了,并没有任何动静,地上围观的侍卫侍女正要感叹一句:高栖夜也不过如此! 这感叹还没出口,一大片房檐轰然坍塌,一排石雕神兽,龙,凤,狮......被平整地削落砸落地面,惊地地面下人一片躁动尖叫! 下人一片疑惑,明明高栖夜的剑只是朝天空随便画了两道,为什么会震地房檐坍塌,十二神兽雕像如此平整被削平落地? 高栖夜拿着剑飞跃而下杀向穆哲枫,二人交缠打斗在一处! 看招式,二人武功不分上下,好像是穆哲枫在躲闪防守,再一看,又好像是高栖夜处于劣势。 二人在庭院有限的空间里,高栖夜不想误伤周围人,扔了手上素心剑,和穆哲枫赤手空拳打起来。 这时,清河看见庄长空和霍钦缔,竟没留意他们悄悄进了庭院,他走过去打招呼,“襄侯爷,霍大人,久仰大名!” 霍钦缔恭敬回礼,“清河先生!” 庄长空似乎猜到清河的来意,并不想搭理清河,但还是作揖回道:“久仰清河先生大名!” “我只是徒有虚名,襄侯爷和霍大人是朝廷的栋梁之臣,你们才是干实事,为百姓谋福谋利!” 庄长空随便应付一句,“清河先生谦虚了,这穆将军和高世子怎么回事?” 看着庄长空明知故问,清河呵呵笑道:“如今的年轻人火气大,不能好好谈,只得打一架,打就打吧,打完便好了!” 霍钦缔被清河得说法逗笑:“清河先生不愧是清河先生!” 几人不再说话,一齐看向打斗场面,渐渐地,他们感觉打斗场面不对劲。 刚开始,二人打得有模有样,二人都没用剑,但每一个招式打法,值得习武之人偷偷学习,值得旁观之人品评叫好,越打越没有章法,这哪里是两个武功高手在交手切磋,分明是两个乡野汉子,撸起袖子,在田间野蛮地厮打。 “砰!” 穆哲枫撞在庭院中央一棵海棠矮树上,盛放海棠花的大瓷缸被撞碎,开得娇艳的海棠花倒在青石板上。他慌忙跨步站稳,身躯一旦往后倒去,他就会倒在地上瓷片。 “砰!” 高栖夜撞在庭院东墙上,一棵竹子砸在他身躯,他推开竹子起身,身上白衣被泥土染脏。 几个来回,两人都不讨好,一个将左地上砸了一个大坑,满头大汉坐在地上不起来。 一个满身污泥,精致的发丝凌乱打下,一脸狼狈,和刚才的尊贵的白衣公子判若两人。 两个人狼狈爬在一起,背靠着背,互相喘着粗气。 听说,男人之间的友谊是打出来的...... 昨天明岱凌刚把他的书房毁地乱七八糟,明侯府也没提出赔偿,今天高栖夜又把他房顶砸了...... 真是无奈...... 猝不及防,高栖夜一根银针抵在穆哲枫喉间,“若我是你的敌人,你已经死了。” “若你是我敌人,凭你的身份,还没有资格和我单打独斗......”穆哲枫轻笑,抬手推开喉间的银针。 高栖夜收起银针,的确,如果他是敌人,首先他要先应付穆王府的侍卫,打斗一会,巡防禁军便赶来穆王府,他连和穆哲枫交手的机会都没有。 穆哲枫武功名不虚传,他们今天打得毫无章法,但他依然感受到穆哲枫的真实战力,若真刀实枪打法,他不是穆哲枫对手。 若非穆哲枫心绪被扰乱,就算只是野蛮乱打,也不会是平手。 清河和高栖夜交换眼神,清河对霍钦缔说道:“霍大人,您号称是大瑧的智囊,在下一直有个疑问,要向你请教!” 霍钦缔是个聪明人,他意识到清河故意说辞,他提醒自己,无论清河说什么,无论穆哲枫这一架打得是敌是友,赐婚的事不能退让。 “前几日,我在白云观偶然碰见襄侯夫人,她拿了一把瑶琴给我辨认,问我是否见过,我觉得十分眼熟,一时半会又想不起,今日见到霍大人,好像想起了......” 清河的话没有说完,霍钦缔一脸心虚,连忙堵住他的话,“清河先生,一把琴有什么看头,长得都一样,我邀先生去我府上,我近日得了几匹塞外来到名贵宝马,先生可要一起去品鉴一番!” “好呀,襄侯爷不若一块去!”清河招手相邀。 “我不去!”此时的庄长空心思都在穆哲枫和高阳的婚事上,似乎没有听懂清河的弦外之音。 霍钦缔拉起庄长空就走,“我的襄侯爷,年轻人的事咱就别参合了,穆哲枫清醒着,谁也蛊惑不了他,若不清醒,不和镇国公主成婚,一样会做糊涂事!走啦......” 庄长空虽然极其不情愿,还是被霍钦缔和清河拉走。 见几人离去,穆哲枫一声呵散下人。 高栖夜和穆哲枫静静地在庭院坐了一会,高栖夜率先问道:“他们走了,说吧,庄长空拿什么威胁你了?” 男人的友谊是不是打出来得,穆哲枫并不清楚,不过这一番打架,堵在心口的槽乱心事一下释然,他开口解释道:“他威胁我,若我去找太后赐婚,他便将高阳......” “栖夜......”突然传来高阳的声音,她的声音沙哑微弱。 穆哲枫从地面起身,看向角落那个女孩,她脸上依旧病态,唇角苍白,淡粉色纱衣昨天看是若隐若现,飘飘女仙,今天看,瘦弱得身躯,惨白的脸庞,全然是一个无依无靠落难少女,惹人心疼。 “你们的话我听见了,栖夜,我们走吧!”还没等穆哲枫开口说话,高阳急迫要和高栖夜一起离开。 高栖夜走来搀扶高阳,“你先听我说,穆将军心里有苦衷,我们不妨听他解释。” 高阳摇摇头,对着走来的穆哲枫说道:“穆将军,你说得没错,确实是我主动接近你,我曾嫁作人妇,也曾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我还是——高贼之女,穆将军家世显赫,能力卓越,深得皇上信任,是我配不上你,栖夜,我们走吧!” 她说完态度坚决,拉着高栖夜就走,才走几步,虚弱地晕倒在高栖夜怀里。 原本,高栖夜想听听穆哲枫的解释,一瞬间他明白了,高阳从来只叫他栖夜哥哥,今天唤他“栖夜”,那意思说,这一次她要独立做主,既然她已决定...... 高栖夜抱起高阳,无视身后追来的穆哲枫离去。 穆哲枫当然不罢休,他要追上去,被迎面走来的柳侧妃拦住。 “刚刚,镇国公主让我这个给你!”柳侧妃将一个玉镯递给穆哲枫。 玉镯在阳光照射下更显晶莹通透,散发着尊贵华丽。 这玉镯正是他母亲传家玉镯,昨天它见证了他的期待和美好,见证了他和高阳定情亲吻,承载了他给高阳的婚姻承诺,记录了他信誓旦旦说:“我要不顾一切娶你!” 他颤抖接过玉镯,转身走去,恍惚中听见柳娘娘说,“枫儿,你没事吧?” 喉间好像被禁锢无法作答,他尝试了几次,罢了,也不再回答,径直离去。 这是怎么了,其实,喉间没有任何东西禁锢,他之所以不发声,因为一旦说话,柳娘娘一定听出他声音哽咽。 他是战神之子,镇离王之子,皇上养子,领政大臣,京城武功第一高手,不能在任何人面前哽咽...... 第一八五章 穆哲枫的心事 - 旷影陵 - 南栎 更阑人静,夜风习习,借着月色和点点星星,一眼望去全是青砖石阶,穆哲枫饮着烈酒,独自上来牡丹山,听闻慕容夫人所住的青龙殿前有七十二阶。 他走了很久,面前还是数不清的台阶,夜幕中,连青龙殿影子都见不到,是天黑了,还是他醉了...... 他又灌了一大口,烈酒的热辣灼烧着喉咙,似乎清醒,又似乎沉睡,再攀登两阶,身躯乏力,倒在台阶上,手边的酒坛脱落,哐当砸在石阶破碎,里面的酒溢出地面。 他连忙去查看酒坛,连酒都都没了,还真是无趣。 他面朝天际,仰望巨大星空,该是没醉,不然记忆怎会如此清晰: 书房内他和高阳相依一处,他霸道塞给她传家玉镯,说着最朴实的情话,“我会不顾一切娶你。”那个无耻的明岱凌持着剑大喊“奸夫淫妇......” 画面一转,高阳虚弱躺在他的卧房,他彻夜照顾,街坊谣言四起,高栖夜到访逼问他,“何时娶?明日还是明年?” 他信誓旦旦说:“我现在就去找皇太后赐婚!” 庄长空一句:“你们是敌人......” 他和高栖夜在庭院中厮打着,不知几时进来的女孩悄悄立于角落,静静看着他们打完,走过去对他说:“是我配不上你!” 许诺一生的玉镯回到自己手上,粉色纱衣少女转身离去。 短短两日,心尖人主动寻他,接受心意,到求婚旨意的波折,再到离去…… 这一来一回,怎会如此梦幻,若非身上有高栖夜厮打的痕迹,他都会怀疑,这场梦,从没有现实中的人参与,从始至终至只他一人。 眼睛痒痒的,他用手一摸,眼眶湿润,眼泪在眼眶里久久打转,可就是无法溢出眼眶,都说男儿流血不流泪,他是战神之子穆哲枫...... 慕容玄凝劫法场救走穆折清,牡丹山被封山,疏月庵的尼姑道人全部赶走,青龙殿的慕容夫人早已逃离,其实,这诺大的深山,不会出现一人。 如此,他可以放心哭...... 努力许久,还是不见眼泪,原来眼泪又缩回去了,原来,他连哭都不会...... 顿时,他哈哈大笑,他很清楚这笑绝对比哭还难看。 他这一生和别人不一样,这一生太过顺利,没有含着金钥匙出生,却有一把隐形的金钥匙,他所有声名,荣誉,天赋,那个战神父亲都一一给了。 别人需要寒窗苦读,苦修苦练,他的天赋在很小时候,就走完他们二十几年的人生。 家世显赫,文武齐修,年少成名,能力卓越,又是皇上的养子,他表面没有皇子尊贵,除了少一个皇子虚名,好像也不差。 天子骄子,好一个天之骄子,总会出现一个人,狠狠给天子骄子上一课。 这一课可以是高阳,高栖夜,穆折清,明怀冰,所有,有可能背叛皇帝的人,他和他们同样是后辈,却被他们孤立,他们自成一派,傻傻看着这个天之骄子所谓的赤子忠心。 到底是他们糊涂了,还是自己天真了。 他恍然大悟,其实他和高阳的缘分,爱不爱早已不是重点,重点是立场...... 他一天不回头,和高阳的缘分便止于此...... “究竟要怎么做,谁告诉该我们做!”穆哲枫双手撑于台阶,朝着天际大声呼喊! 跌跌撞撞起身,恍然看见石阶边缘有一颗大雪松,他忽然想起儿时有趣的一幕: 那时候,阿清刚成为穆折清,成为他的弟弟,他亲手教他武功,可阿清到底没有武功基础,只是在情急之下会突然冒出天赋。 这天赋飘渺不定,而平时水平,也就比市井流氓,乡野汉子高出那么一点。 有一会他教阿清练习轻功,练习了整整一天,那个精瘦男孩终于成功,跃上了花园一棵枫树,令他无语的的是,这一次成功又是靠天赋爆发。 阿清躲在树梢里,紧紧抱着树干,死活不肯下来,他撇着嘴气鼓鼓看着下面的穆哲枫,“这树太高,我跳下去就死了,我不下去!” “你跳下来我接住你!”穆哲枫安慰道。 “你说过,我今天没学会就不许吃不许睡,我侥幸上来又不敢下去,今天练习又失败了,你一定不会那么好心!” 穆折清不相信穆哲枫的话,毕竟上次就是这样被他诓了,跳上房顶后,说好接他,结果骗他,害他摔在地上,在床榻上躺了三天。 穆哲枫竟然轻飘飘一句,习武之人哪有不受伤,多摔几次你就会了。 其实那次,他本来是打算接住穆折清,忽然想起什么事,脑子发呆一阵,忘记接住穆折清...... 穆折清还是死活不肯下来,穆哲枫失了耐心,用脚踹上枫树,“你给我下来!” “哎呀你别踢了,我都要掉下去了!”穆折清只得把树干抱得更紧,“您是不知道您老人家力气多大,两脚下去,枫树就给踢塌了!” 最后穆折清被逼无奈,纵身一跃,穆哲枫接住了他。 从回忆醒来,穆哲枫本来微醺,看着这棵大雪松,越看越像府里那棵枫树,他一脚踹上去,“小清,你给我下来!” 头脑一阵眩晕,他险些跌到,再回头一看,那树上哪有穆折清的样子,再者,这是雪松根本不是枫树,这里是疏月庵不是穆王府的花园。 还真是醉了,他晃晃头脑想让自己更清醒,再一抬头,那树上又出现了穆折清,一身黑衣,稚嫩的脸庞,穆哲枫满意地笑笑。 不一会穆折清的脸开始变化,变得血淋林,黑衣变成囚衣,满身酷刑伤痕...... 这一幕让穆哲枫慌了神,他抬脚死命踢着,“小清,你给我下来,给我下来......” “砰!”雪松轰然倒塌! 不远处一个人影躲在树干后,密切关注着穆哲枫一举一动,见大树倒塌,不免发出一声感叹:“太残暴了!” 穆哲枫苦笑着躺回石阶上,他终于哭出眼泪,从小声啜泣到孩童般的哇哇大哭:“小清,对不起,我没有救你!高阳,对不起,我不是说你下贱,我不介意你是高贼之女,我不介意你和明岱凌的婚姻,什么都不介意,我当时是气话......” 无人回应,再不会有人回应,穆折清一定恨死他了,假仁假义的兄弟见死不救,高阳再也不回原谅他,一切都无可挽回了吗? 他翻过身,身子趴在台阶上,用力捶打地面台阶,似乎越越用力,他越能得到解脱,不一会右手手掌鲜血淋漓,黑暗中跑出一个人影,“大哥,你别锤了,你别......” 人影制止了穆哲枫举动,穆哲枫一回头大惊失色,“小清,是你呀,你回来了?” “是我,我一直就没走!”穆折清握住穆哲枫右手,正在想该拿什么包扎。 “不可能,一定是我幻觉,你走了,你们都走了......”穆哲枫嘟嘴不信,此时,他是一个所有人离他而去,受伤不轻的孩童。 忽然他注意到什么,猛地拽去穆折清的手,只见一双手十指秃秃,指甲全部被拔去,有的乌黑,有的肿胀,有的恢复皮肤本来颜色,但失去指甲的保护还是显得凄凉骇人。 “你真的是小清啊,你......你怎么在这?”穆哲枫彻底认出穆折清,他确定现在不是幻觉也不是梦境,是真实的人立在他面前,因为穆折清在天牢受了酷刑,被马维其拔掉十指。 “你来找我报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还不待穆折清开口,穆哲枫呢喃说着,说完倒在台阶上呼呼大睡。 穆折清笑笑,穆哲枫在山脚上准备上来时,他注意到久违的大哥不对劲,于是悄悄跟着他,没想到这伤情的男人真是惹不起。 就一座牡丹山,穆哲枫硬生生走了一天,他寸步不离跟着,连累他也没吃东西。 他背上喝醉的穆哲枫,向台阶上面走去,“大哥,我哪敢找您报仇,我怕你又把我从树上踹下去......” 次日清晨,穆哲枫从一个华丽的卧房醒来,穆折清刚好端着食物进来,穆哲枫环顾一周,这是间女人的闺房。 他拍拍脑袋,想起了昨晚的事,问道,“我喝醉后,你把我带过来?这是谁的卧房?” “这是青龙殿内室,慕容夫人的闺房。”穆折清将托盘食物放于圆桌前,“我一大早给你做的早点,有炸酥,面饼还有面条,你吃点。” “你让我睡在慕容夫人房间,这......”穆哲枫脸色巨变,尴尬不已。 “这里是疏月庵,除了青龙殿,难不成把你送去尼姑女修的房间?” “慕容夫人呢?还有你......你伤势都好了,你明明伤得很重!”穆哲枫担忧穆折清伤势,想亲自去穆折清身边查看,终究没过去。 穆折清潇洒转了两圈,“没事,我天生命贱死不了,伤好得差不多了,慕容夫人走了。” 打量着室内华丽布置,这样的规格已经不次于后宫贵妃的宫殿,穆哲枫不禁感叹一声,“皇上待慕容夫人不薄,可惜她还是背叛了皇上。” 穆折清听着话,立马怼道:“大哥,慕容夫人不背叛皇上,就不能劫法场救我,我就死了!” “算了,不提此事!” 此时外面传来一片嘈杂声,几个人马上就要闯进来,穆哲枫率先反应过来,将穆折清推进屏风后面,将桌上的早点一并藏好。 不一会,李开带着几人闯进来,“穆将军,你真的在这,可把我急死了,京城乱成一团,全靠您一人撑着,您可不能乱,我去穆王府找不到你,去内阁也找不到,哪里都寻不到,问了守城卫士,才知道你来了此地。” “我没事,我们回去吧!”穆哲枫拿起衣架上的衣袍,转身离开青龙殿。 李开跟上脚步,闻着穆哲枫一身酒味,他试探性问道:“穆将军,您是因为和镇国公主的婚事,所以借酒浇愁......我方才......好像听见有人......” “你听错了,慕容玄凝劫法场,牡丹山封山,疏月庵被洗劫,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穆哲枫不曾回头,十分自然解释道。 “噢,那是我听错了......” 看着几人走出青龙殿,穆折清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口里呢喃道,“大哥,你可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第一八六章 你会如何抉择 - 旷影陵 - 南栎 厉书许久不见,一露面竟然是在檀金宫的屋顶上。酉时末,太阳刚下山,宫人点起烛火。 彼时入春,不觉冷,高阳在院外的贵妃榻上躺着,一张小案,一把团扇,一个盛放荷花的水缸,荷花不是季节,于是做了几盏莲花灯飘在水缸上。 闭眼假寐的她拿团扇遮挡眼睛,假意现在依是白天,需要拿团扇遮挡刺目的阳光。 “滴答!” 身旁水缸上,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好似顽皮的人往水缸上投了石子,她睁开双眼,发现周围空无一人,刚准备唤出内殿的丹栀,一道声音打断她。 “诶,看这里!” 顺着声源,她看到偏殿屋顶上一袭黑色人影,天色已黑,屋内的烛火并不算亮堂,她还是看清楚了,那个穿着夜行衣的人是厉书。 “你胆子够大,这可是后宫!” “大不了一死,我这样的人怕死吗?”厉书穿着夜行衣,全身黑色包裹,说完一屁股蹲坐于房顶,坐下的动作,砖瓦之间只发出轻微声响,若不刻意出声,的确难以察觉。 高阳望望庭院周围,她宫里本就两个侍女一个太监,后来嫌太监碍眼,经常打发他去别处。 顾嫣是宸贵妃派来,自从宁王出事,她终究是有所顾及,找了个借口,让顾嫣跟着明怀冰去金陵,美名其曰,替她监视明怀冰。 所以这诺大的檀金宫只有一个随身伺候的侍女丹栀,丹栀本是穆折清的侍女,厉书是穆折清的属下。 就算被丹栀看见,其实也无妨,但高阳还是说道:“你小声点。” 不知不觉中,她也变了,谁都不信,谁也不敢信,让顾嫣去监视明怀冰是一个借口,也不仅仅是一个借口,其实,有八成是真的吧。 厉书扔下来一封信,精准扔在贵妃榻上的高阳身上。 高阳拿起信件一看,信封空白,没有署名,她抬头疑惑看向厉书。 “这都猜不到?也对,你要是能猜着,就......”厉书本来想说的是,你要是能猜着,清将军就不会叫你蠢女人.... “这信是明义昆给你的,我想不明白,明义昆,庄长空,穆哲枫,你为什么会选明义昆?”厉书继续问道。 “穆哲枫也算一个选项吗?”高阳将信件收进袖子,眨着亮堂的眼睛,抬头问道。 这个问题厉书能问出来,可见他头脑也不怎么样,穆哲枫对皇帝如此忠心,人家是油烟不进,刀枪不入。 她还没有那个自信,凭一点美人姿色,凭一点情情爱爱能够让穆哲枫动摇。 如果真的动摇,穆哲枫就不是穆哲枫。 “我问错了,是明义昆和庄长空。”历书一贯的无所谓,被尊重也好,嘲讽也好,无甚区别。 自从鉴鹰司出事,穆折清出事,他无欲无求,马维其已死,仇也不用报了。 他冷漠地看着京城形形色色高官大臣,他们每一个人都可恨,可每一个人好像都没有恨的理由。 大臣恨鉴鹰司,鉴鹰司恨大臣,蛇鼠一窝,谁也没资格恨谁。 不过是高阳答应救穆折清,穆折清确实得救,那就遵从诺言,留在京城,听从她的吩咐。 “霍钦缔摇摆不定,庄长空琢磨不透,唯有明义昆,表面无情,只有他秘密查找白阙下落,只有他会在意雁门关旧案。 放眼整个朝廷,我舅舅白阙对多少人有恩,唯有明义昆还算有良心。”高阳把玩手里的团扇,垂下眼眸,像陷入深思。 “丹栀要出来了,我先走了,对了,清将军这几日好像在疏月庵。”厉书说完,黑色身影消失不见 不一会,丹栀端着一碗药出来,“公主,您在和谁说话?” “没有,我读书呢。”高阳随手拿起小案上的《女论语》,这是丹栀的书。 “您不是最讨厌这些女德书?” “偶尔也看看!” 丹栀不想揭穿高阳,那本《女论语》连书都拿反了,她放下药碗,“公主把药喝了,喝完我搀扶您进去。” 和穆哲枫的赐婚风波闹得沸沸扬扬,脸也丢尽了,不过,高阳想想,她本来就没脸。 呆着宫里堵着慌,日日想起穆哲枫那句话,“难道不是她主动接近我?难道她心里没有鬼?她是不是在秘查高贼旧案?要怪,怪她自个下贱!” 穆哲枫没错,任何男人都接受不了她这样的女子吧,何况穆哲枫,是那样的骄傲的人。 他口口声声要不顾一切娶她,话是真心,他愿意娶她,也真心娶她,前提是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如果要付出代价,被庄长空威胁,娶这样一个女子就不值得了。 所以,穆哲枫没有错不是吗? 厉书说穆折清在疏月庵,要不去疏月庵走走,说不定能碰到人...... 马车摇晃在路上,费这么大力气爬上牡丹山,一个人影也没有,高阳又打道回府回京城,身后简漄和两个侍卫跟着。 这个简漄也是奇怪,当时她刚出城门口,简漄就带着两个侍卫跟来,说无论她去哪,他都要随身跟着保护。 马车内同坐的丹栀说道:“公主,穆将军的事,我听说你把玉镯还与他,他很伤心。奴婢看得出,他对公主是真心,只是一时说错了话,公主您就......原谅他吧。” “你这丫头从哪知道他伤心了?”高阳一把捏上丹栀鼻梁。 “我本是穆王府的人,穆王府的消息我能不知晓?” “哎呀,我都忘了,你就是个大内奸!”高阳闲着无趣,正好拿丹栀打趣。 丹栀慌了,立马竖起两根手指做发誓状,“我没有,我发誓公主的行踪和话语,我一个字都不曾透漏给穆将军。” 她所说实话,自从顾嫣跟了明怀冰,丹栀意识到,在高阳心里,她不是最聪明的侍女,却是值得信任的心腹,也许因为穆折清的原因,也许其他,总之,镇国公主只信任她。 二人嬉笑间,马车紧急停下,晃得高阳倒在丹栀身上,高阳掀开车帘问赶车的太监,“怎么了? 赶车太监支支吾吾,高阳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面前赫然站着一位,一脸邪笑的断臂玄衣男子,此人正是她的仇家鬼影。 她一拍额头,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她有上千虎贲军时,可以耀武扬威,穆哲枫在身边时也可以神气,可惜这个时候...... 不打紧,还好简漄跟来了,不知简漄是不是鬼影对手。 此时已经到了永定城门附近,鬼影竟然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拦截,八成不是好事,她慌忙去看身后,身后只有两个侍卫,全然不见简漄的踪影 “别看了,简漄被我支走了。” “鬼影大人,别来无恙啊!”高阳一声苦笑,脑海里思索着该如何应对。 “镇国公主,你是自己下来,还是我帮你下来!” 鬼影歪着头,语调十分温柔,不知道的,会以为他过来迎接公主进城。 这怪异强调在高阳眼里恶心至极,她想尽量拖延时间,这里是城门,城门的侍卫大都认识她,不一会就报到穆哲枫。 穆哲枫娶不娶是一回事,但一定会救她,她有镇国公主的身份,于情于理,穆哲枫都要管她。 她还在思绪中,喉间被人用力扼住,甚至没看清楚,鬼影几时跳上马车。 丹栀惊慌失措,想上前又不知该怎么帮高阳,“鬼影大人,你放开公主,你忘记清将军和穆将军怎么警告你?” 鬼影甩下一句话:“警告如何,滚开!” 他带着高阳跃下马车,两个侍卫过来拦截,又顾忌作为人质的高阳,举着刀剑不敢靠近。 最后,鬼影拖着高阳走上永定城楼,将她用力摁在城墙边缘。 只要他手上一用力,高阳将摔下几丈高的城墙,命好一死了之,运气不好,摔个残废那才解气。 摔残废,再美得脸庞,穆哲枫也不会喜欢她了。 “鬼影,你又发什么疯?”高阳被按在墙上,到现在没想清楚,这个鬼影杀她什么目的。 上回她隐约猜测到,鬼影对她没有那么大敌意,他们合力救了穆折清,自那以后,鬼影也没找过麻烦。 想起来了,霍钦缔说过,鬼影不离开京城,是为了提防她蛊惑穆哲枫,所以他今日的发疯还是为了穆哲枫。 “我不是霍钦缔和庄长空,他们是文官,有耐心和你磨磨唧唧讲道理,我可没这个耐心,我只会直接动手!” 鬼影瞪大了双眼,脸部因为情绪失控有些扭曲,他说到这,手上掐着高阳的动作更加用力,使得高阳难受不已,不停用手反抗击打。 这反抗在鬼影眼里,就像给他挠痒痒,即便他只有一只手,杀高阳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不一会功夫,城门守卫请来了穆哲枫和李开,之后简涯也赶来。 城墙上,刀剑弓箭将鬼影团团包围。 穆哲枫黑着脸看鬼影,眼里不加掩饰的厌恶。 “鬼影,你放开高阳,你想怎样?”他沉默许久说出这句废话,他很清楚鬼影是个不计后果的疯子,不适宜用其他手段取巧。 “穆将军,我给你两个选择,其一去找皇太后赐婚。”鬼影表面镇定,心里带着慌乱。 他不敢放松,穆哲枫武功高强,趁他不备救下高阳也未可知,到时候可就没有谈判的筹码了。 此话一出,几人都诧异不已,难道鬼影劫持高阳,就为了逼穆哲枫娶高阳? “你们误会了,这道赐婚圣旨,是明岱凌和高阳复婚,把这个疯女人还给明岱凌。”鬼影解释道。 “如果我不同意呢?第二个选择是什么?”穆哲枫紫衣华服,站在众人之首,气质不凡。 “其二……你自断手经脚经,自废武功,我倒要看看,你会如何抉择,你可以为这个女人做到什么地步?”鬼影一字一句说道。 第一八七章 你也配威胁我 - 旷影陵 - 南栎 这个答案鬼影很想知道,穆哲枫是个迷,遥远又神圣。 他所崇拜之人是一个错觉吗?会不会只是普通的尘俗之人,那便配不上他的信仰。 穆哲枫脸上冰冷,鬼影的话没资格扰乱他的心,他只是盯着鬼影手上的高阳。 她今日着素裙白衣,脸上病态好了许多,被鬼影掐太久,脸上,额前冒着冷汗。 他对上高阳的眼神,她避开,似乎不想多看他一眼。 李开和身边的简涯简单对视一眼,简涯悄悄离开视线。 李开对鬼影说道:“鬼影大人,我知道你对穆将军有兄弟情,你不会忍心让他自废武功。” “呵,兄弟情,他拿我当过兄弟吗?”鬼影冷笑。 “没有。”穆哲枫冷漠无情回应。 李开用胳膊肘推了穆哲枫,好像在说,“你太实在了,就不能假装一下吗?” “为什么穆折清可以?”鬼影不依不饶问穆哲枫。 “他和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难道他行侠仗义了?他劫富济贫了?他和我一样,卑劣不堪,杀人无数,他同我有什么区......” 鬼影一提起这些恩恩怨怨,提起穆哲枫对他态度,他俨然情绪失控,就趁现在,最佳时机,李开右手放下暗号。 一道迅猛的弓箭从角落射出,速度之快,角度精准,鬼影虽然武功高,但他只有一只手,那只手正控制高阳。 如果鬼影接箭,必须要放开高阳,同时迅速冲过去将高阳夺回。 如果他不接箭,那将会中箭受伤,受伤之后,就好对付了。 执行人正是和李开互相配合的简涯,可惜计划落空。 简涯即将要冲过去,鬼影竟然用嘴接住了箭,手上依然没有松开高阳。 “李开,我就让你知道,耍小聪明的后果!” 鬼影快速松开高阳,用唯一的手拿出嘴里弓箭,一箭插在高阳右手臂! “阿!” 一道撕心裂肺的尖叫声,高阳脸色霎时变白,受伤的手臂变成血泉,不断涌出鲜血。 鬼影这一箭下手不轻,他原本仇视高阳,加上李开的耍小聪明激怒他,他愤怒注入真气力道,将箭刃威力发挥到极致。 只要再用力一点,高阳右手就废了。 高阳尖叫了第一声,之后她紧咬牙,不再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她明白,每尖叫一声,都会扰乱穆哲枫心神。 虽然头脑开始眩晕,身上剧痛已经忍受到极致,她还是看到了对面穆哲枫的表情。 她看懂了,穆哲枫的眼里是难受,心疼,愧疚,是无力和心酸。 他心痛不已,恨不能替她承受。 真正打动人心的眼神无法伪装。 穆哲枫迟迟不作回应,鬼影没有耐心和他耗,“穆将军,这个抉择很难吧,你是武将,若自毁武功,你的仕途就到尽头了,我不逼你,只求你把这个女人还给明岱凌,好不好?” 那个紫色衣袍的男人站在原地,紧攥双拳不发一言,他的眼神告诉鬼影,鬼影就是世间最恶心最下贱的东西,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其剁成碎肉。 “你做梦!”穆哲枫双眼寒气逼人,已经忍耐了极点,“我平生最厌恶别人威胁!” “可你又能怎样?哈哈......”鬼影一番回应,随后自顾自笑起来,笑着笑着,眼眶划下两行泪。 果然是个疯子,疯魔地无可救药。 做出这副流泪模样要给谁看? 紧攥双拳的穆哲枫,死死盯着受伤的高阳,几近昏厥,有气无力抬起的眼皮,煞白的脸,因为极力克制咬伤的下唇,大片失血的手臂,身上白衣染成粗目惊心的血红。 一个柔弱不堪的重伤女子,一个断臂的疯子,二人站在城墙边缘,一场生死博弈。 如果是自己受伤,便是血流满地,便是身躯残破,他会战斗到最后,绝不能接受半点威胁。 被挟持的女子是他的心上人,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为他所累。 她没有义务承受,她身上的伤撑不了多久。 他不能屈服鬼影的威胁,可那个女子赌不起,他没有资格拿她的命去赌。 在高阳眼里,他一定古板无趣,骄傲自负,愚忠守旧,对她许诺又失信,口口声声爱她却出言羞辱,她一定恨透他。 如果不是承袭父亲的荣耀和天赋,也许,他什么也不是。 如果他不是手握大权的穆哲枫,高阳还会处心积虑接近他吗? 如果他不是穆哲枫,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百姓游民,她愿意嫁他吗? 既如此,自废武功便自废武功,他也体会一次普通人是何滋味。 就算自废武功,就算从头来过,没有顶着父亲的辉煌荣耀,他一样能胜过他们! “拿刀来!”沉默许久,穆哲枫命令道。 “穆将军......你是战神之子,你还要秉承镇离王的遗愿,剿灭鞑靼,肃清蛮夷,你武功要是废了,你再也拿不起刀剑,上不得战场!”李开惊恐跪在地上恳求。 “拿刀来!”穆哲枫不理会李开,大声呵斥。 在场的兵士互相看着,他们被穆哲枫的举动震惊到无法言语,不敢出言劝阻,亦不敢真的递上刀剑。 见无人送来刀剑,穆哲枫自己抢过一把短剑,右手拿剑,举起自己的左手,对准手腕就要动手。 在场下属兵士惊慌不已,大喊着;“不要!” 穆哲枫将剑高高举起,剑折射阳光,一道光束反光窜在对面高阳脸上。 头脑眩晕,神情恍惚的高阳艰难抬起眼,见那个背对太阳的男子,一张坚韧精致的五官,那张脸若隐若现,竟然像极了当年的镇离王。 她没有目睹镇离王的英姿,镇离王的画像见过不少,因为手臂重伤,她出现幻觉了吗? 费劲眨了眨眼皮,她确认不是幻觉,真的是“镇离王.....” 一代战神高高举剑,不是为了杀敌杀贼,竟然为了自断经脉,自毁武功...... 她瞬间泪流满面,他不是镇离王,是穆哲枫...... 穆哲枫,你这个蠢蛋,你好好做你的天之骄子,学什么谈情说爱..... 她被鬼影扣在城墙边缘,身后靠着城墙,虽然危险,高度在她腰身上,如果鬼影不用猛劲,她还不至于后翻掉下去。 然而......她看见右侧有一道凹槽,那道城墙边缘矮小,只要她激怒鬼影,身子往右侧一倒,轻而易举掉落。 “等等!”即将昏迷的高阳用毅力保持清醒。 “鬼影,你去死吧!”她使劲浑身力气,猛地去推搡面前的鬼影。 鬼影正全神贯注看着穆哲枫,被她突然一击,他下意识回击,高阳借力往右侧倒去。 身体虚空,急速坠落,惊恐使得半晕厥的头脑猛然清醒,她紧闭双眼,期待死亡。 她不够爱穆哲枫,但,那个天子骄子若真为她陨落,她会愧疚一辈子。 穆哲枫,你好好做你的天之骄子,大瑧的百姓需要你,大瑧的战场需要你。 我这样污浊不堪的人,无畏死亡,你比我更值得活着。 须臾间,她的身躯挂在城墙半空,左手被鬼影用力抓住,上方那张放大的脸,紧咬着下唇,一颗豆大的汗珠直直下坠,砸落在她的脸上。 没想到鬼影危机时刻抓住她,救下她,豆大汗珠证明了他巨大恐慌。 原来,他终究害怕穆哲枫怪罪。 “你这个疯女人,真够狠的!”鬼影骂完,一边用力抓她上来。 穆哲枫冲过来和鬼影合力将高阳拉上城墙。 高阳被救起,穆哲枫将高阳拥抱在怀,“对不起,对不起.....” 兵士将鬼影拿下,穆哲枫将高阳推给李开照顾,拎起地上的鬼影猛地按在城墙上,刚好是鬼影挟持高阳那个位置。 穆哲枫怒火冲天,将鬼影一顿狂打暴揍。 不一会,鬼影的脸被揍的流血变形,整张脸其丑无比,穆哲枫还不解气,无数个耳光甩在鬼影脸上,“你是什么东西,你也配威胁我?” 鬼影呕出一大口血,穆哲枫嫌弃地退后几步,所幸污血不曾染在他身上,对他来说,碰到鬼影一丝鲜血,等同于沾染茅厕的粪便。 强撑着身子,鬼影拿唯一的右手抹去嘴角血痕,他颤抖地伸手指着穆哲枫,“我这一生真是可悲可笑,你为了一个女人......你不配当我的信仰,杀了我吧!” 穆哲枫不说话,张开手掌示意要什么东西,简漄会意,递给他一支箭,他接过箭,一把插在鬼影肩部,“这一箭,还给你!” “啊!” 这回轮到鬼影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他对付高阳一介弱女子时用了真气力道,穆哲枫的武功胜过他,这一箭同样注入真气,箭气霸道十足,那一箭犹如断骨之痛! “鬼影,我忍你够久了,这一次,你这条贱命,我要了!”穆哲枫拖起鬼影到那个凹槽矮墙边缘,手上一松,鬼影向城墙坠落。 身体重重往下坠,鬼影微笑着接受这命运的安排。 他命贱,从几丈的城墙掉下去不一定能死,被穆哲枫打成重伤的身躯必定承受不了双重伤害,下半生将会是一个残废疯子? 他这一生可悲可叹,与其被穆哲枫痛恨厌恶,不如一开始死在万狼山。 世人骂他卑劣,恶毒,极端,疯魔,可是,从没有一个人,教过他何为道德仁义? 他只想靠近穆哲枫,靠近那世间唯一的光...... “慕容夫人,我竟然是您的长子,我这样的一生,必定让您丢尽脸面吧,为什么你不早点出现?” 他心中默念完最后一句话,闭上双眼,万念俱灰。 第一八八章 你得亲自下厨 - 旷影陵 - 南栎 一场红尘梦,多少世间情,几多杀戮,龌蹉半生,至死卑劣,一场疯魔殉命,但不知,安得世间一人缅? 降落的须臾之间,明明应该速度飞快,鬼影的内心好像等了很久。 从万念俱灰到一个解脱,也这么难吗? 身体没有如愿砸地重伤,猛地睁眼,他被一个黑衣人腾空接住,他们骑在马上,扬尘而去。 “难道是慕容夫人?”城墙上,李开问道。 “那身形是个男人。”穆哲枫摇摇头。 “要追吗?” “不必了。”穆哲枫冷漠应答。 高阳手臂上的箭还未拔出,她虚弱走出几步,看着救下鬼影快马离去的黑衣人,她认出那黑衣人的背影。 那人正是穆折清! 也就是说,穆折清一直躲在暗处,如果她刚刚从城墙摔下,就算鬼影没有拉住她,穆折清也会在地面接住她。 鬼影拿她威胁穆哲枫,她自愿跳下,鬼影又害怕穆哲枫仇恨,情急之下救了她,穆折清救下鬼影...... 鬼影挟持一场究竟图什么,又得到什么? 这场无厘头的挟持,不愧是鬼影疯子干出来的事。 回过神来,才想起手臂疼痛难忍,随即晕死过去。 穆哲枫将高阳打横抱起撤出城墙,庄长空突然走来,“镇国公主怎么样了?” “襄侯爷,我会向你证明,我可以娶镇国公主,也可以守护好京城!” 穆哲枫清楚庄长空到来的目的,一定是担心自己为救高阳做傻事,特意赶来阻止,既如此,也不再和庄长空无意义的废话,一针见血,回答他想要的。 “好!”庄长空刚赶来,并不知道来龙去脉,穆哲枫坚定的眼神,坚定的回答,他也明白说多无用。 他说完,目送穆哲枫抱着高阳走下城墙,一群兵士下属跟随,传来他们下台阶时的对话。 “李开,鬼影挟持镇国公主,后受重伤逃离,褫夺一切官职,全国缉拿,骊山的鉴鹰卫,暂让扬关河接管,吩咐御史台明日弹劾明义昆。” 睁开双眼,素色纱帐,素雅的内室,高阳一眼认出这是穆哲枫的卧房。 右手臂的伤层层包扎,身上的大号寝衣不出所料是穆哲枫的,不知睡了几天,似乎习惯昏迷,似乎小命越来越顽强。 她手臂的伤如此重,那支箭险些穿透整个手臂。她知道自己伤重,睡了几日,手臂的疼痛丝毫不减,不过,她确定自己精神很好。 果然,受得伤多了,生命力愈加顽强。 她尝试转动手臂,试探疼痛程度,一用力,立马疼的出汗,便不再折腾。 听见外面几个男子议事的声音,高阳想到,穆哲枫的卧房和书房连在一起,外边的声音必定是穆哲枫和属下议事。 一时好奇,她起身随手穿起一件外袍,静悄悄穿过那道圆拱形珠帘门,走到外隔间的书房,站在一个翡翠屏风后偷听。 “穆将军,您不要再犹豫了,您给了明侯府多少次机会,人一旦起了反心,不可能回头,江西耽搁太久,是时候该动手了。”李开说道。 “这道折子我晚些批注,你累了吧,去吃点东西。” “依我看,明怀冰居心叵测,借着外祖母离世离开京城,半道却偷偷去了江西,这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不能再心软。”李开急着要穆哲枫下决定。 穆哲枫不言语,李开继续说道:“您到底在顾虑什么?难道您担心镇国公主和明怀冰的交情,您担心公主怪罪于您?” “内阁,家里,我府上,你来回得跑,累了吧,这几天你就住清楼吧。”穆哲枫还是不直接回答,只是转移话题。 李开一愣,清楼是穆折清庭院,穆哲枫让他居住,完全是把他当兄弟,想到这,李开觉得自己自作聪明了,穆将军文韬武略,心思缜密,根本不用他来担心。 “多谢穆将军,清楼是清将军的住所,我住客房就好。” “他犯下大错,逃离刑罚,被逐出穆王府,永远不会回来了,不必理他。” “那......多谢穆将军。”李开作揖行礼退去。 穆哲枫将李开打发走,拿起那道江西折子反复打量,眼神复杂难以猜测,随后放下折子,往内室走来。 高阳慌忙回到卧房,脱去外袍躺回床上,盖好锦被,闭上双眼,假装她从来没苏醒过。 进来的穆哲枫在她床边坐好,将她并未受伤的左手从被窝里掏出来,将她的左手贴在自己脸上。 “高阳,我记得你的乳名是月儿,我......我可以叫你月儿吗?”穆哲枫说完,双手把她的左手搓了搓,“你什么时候能醒来呀?” “傻丫头,你是在乎我的......” “你害怕我自废武功,便自愿跳下城墙,你这样的身子骨,手上那一箭就要你半条命了,摔下去,你就真的......你傻不傻。” “月儿,我真的爱你!” 穆哲枫一连说了几句情话,他不懂情爱,从前,他没有对高阳说过一个情字。 后来,他意识到自己爱上高阳,他说过“让我照顾你”也说过“我会不顾一切娶你。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说着不害臊的缠绵情话。 他抬手抚上她的发丝,俯首吻上她的额间,抬起头,惊觉高阳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自己。 “你......你几时醒来的?”穆哲枫又喜又羞。 “刚刚。” “我......”穆哲枫瞬间红了脸,他知道这样的情话必定给高阳听去了。 “我被你情话唤醒了。”高阳忍不住笑了,看惯了穆哲枫骄傲冷漠的神情,这样羞涩的模样,还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骗人,我说了三天情话,你今天才醒来。” 高阳猛地掀开被子,盘坐在床上,调皮地摸上自己的肚子,“三天?我睡三天了,一点也不觉得饿。” “我吩咐下人给你送吃的来,你想吃什么?” “你得亲自下厨,我醒来后第一顿,不该是你亲手做的饭菜?” “我......我不会,只会下面条。”穆哲枫一脸尴尬,他可以舞刀弄枪,可以舞文弄墨,可以抚琴吹笛,做饭着实为难他了。 “面条也可以,只要是你做的。” “明天吧,你现在饿得厉害,让厨房做快一些,等我糅好面团,你肚子都要饿扁了。”穆哲枫用手摸上高阳的肚子。 高阳假意生气,一张不带血色得脸嘟着小嘴,既可爱又惹人心疼。 她推开穆哲枫的手,“我不管,我偏要,等多久都可以。” “好,好,都依你。”穆哲枫唤了丹栀和两个侍女进来伺候,离开去了厨房。 高阳注意到,穆哲枫从她睁眼醒来,一直到离开房间,脸上一直挂着笑。 穆哲枫离去,高阳将几个侍女借故支开,她跑到外边书房,一眼看见书案上的那道江西巡抚的折子。 厉书来檀金宫送来了明义昆的书信,信上面就写了明怀冰假意去金陵,实则是去江西。 白莲教蛰伏江西,两江总督围剿白莲教数年,效果不佳,其原因是,白莲教背后有明义昆这棵大树。 明怀冰去江西的目的不言而喻。 方才从穆哲枫和李开的对话得知,穆哲枫对明怀冰起杀心了,又顾虑到某种原因,李开说穆哲枫顾虑她。 想想也不可能,就因为她和明怀冰有交情,穆哲枫便心生顾及? 穆哲枫忠于皇帝的心坚定不已,莫说因为她,附带顾虑明怀冰,便是她自己,真的和皇帝对立了,穆哲枫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折子上面的意思是,江西巡抚扣押形迹可疑的明怀冰,询问穆哲枫要如何处置,有两个建议: 其一:假意放走明怀冰,派人密切跟踪,一旦发现和白莲教有接触,人证物证俱全,一并拿下。有了实证,对付京城的明义昆也有证据。 其二:无论理由,立即诛杀明怀冰,以绝后患。 高阳右手重伤,无法握笔,她只得用左手拿起书案上的毛笔,沾上蓝墨。 蓝批是皇帝不在京,领证大臣的无上权力。 她握笔的左手瑟瑟发抖,莫说现在用左手,放在平时,她也无法模仿穆哲枫的笔迹。 穆哲枫笔法遒劲,她一写就露馅,既如此,只能用最笨的方法了,她用左手在其一的建议上打钩,然后盖上穆哲枫印玺。 走出书房查看,看见李开往竹尘院走来,时机正好,她转身拿起折子守在书房门口。 李开看见书房门口的高阳,折身行礼,“镇国公主!” “穆将军衣不解带照顾我三日,太累刚刚睡下,交代我把这道折子给你。”高阳将折子递给李开。 李开却久久不接,看看高阳层层包扎的右手,他探头看看里面,又看看四周并无一个侍卫侍女,开口说道:“若非属下耍小聪明,激怒了鬼影,才让公主手臂受伤,请公主责罚。” “这事怪鬼影,与你无关。”高阳保持着递折子的动作,她心想,这个李开也算聪明,这么快看出猫腻,她偏要强行塞折子给他,看他有什么不接的理由。 高阳站在书房走廊,李开在走廊台阶之下,他抬头和高阳对视,眼神严肃坚定又不失礼节,对视一阵,走上前接过折子。 打开折子一看,李开扬唇浅笑,“公主,穆将军确实累了,他从来不会这样批折子,而且印玺也不是盖在这个位置。” “你什么意思?” 李开一时半会竟不知如何作答,高阳的语调不卑不亢,明显是不满,同时又保持着公主高贵优雅。 那种气势,仿佛再说,高贵的公主没错,错的是愚蠢卑贱的下人。 “公主恕罪,属下不敢,兹事体大,许是穆将军太累,思虑不周,我想找穆将军重新商议一番。” “不必了,那道折子是我批的。” 顺着声源,高阳看见穆哲枫站在走廊一侧,他托盘上端着一碗做好的面条,上面呼呼冒着热气,让人看着十分有胃口。 “穆将军,可是......”李开十分不解,这折子的批注分明出自高阳。 第一八九章 我们承受就好 - 旷影陵 - 南栎 红木圆桌光泽耀眼,光滑如镜,上面放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面色鲜艳、气味香醇,它孤单地放着,竟等不来主人的享用。 “先吃吧,吃完再说。”穆哲枫欲拉着高阳坐到圆桌上吃东西,高阳却甩开她的手。 “对不起......” 进来书房后,高阳静静地站立,不曾抬头,也不曾说话,穆哲枫只好陪她站着,这个“对不起”是她开口第一句话。 “你已经如愿了,不能先吃东西?”穆哲枫言辞温柔。 面前单薄衣裙女子,她伤还没好,几天不进食,又执拗地站立许久,他总感觉那瘦弱的身子随时会倒下。 不管他心底有多气,有多怨,他无法对她凶言一句,只得温柔。 “穆哲枫,明侯府野心昭昭,我和明侯府蛇鼠一窝,你恨我吗?”高阳抬头,说出这话让她放松许多。 彼此伪装太久,穆哲枫明明知晓却不揭穿,还不如捅破这层窗户纸。 “不恨!” “庄长空说得没错,我们是敌人,你肯为我自废武功,我不配......” “你想说什么?” “我不想令你为难,不想让你被世人误解,我们不要互相折磨了。”高阳说完立刻转身,不让穆哲枫看见她脸上的神情。 久久注视那道瘦弱背影,穆哲枫控制不住上前拥抱伊人,将头靠在她肩上,感受着她发间清香。 如果时间就此停留,他们永远停在这一刻多好。 他控制不了心中的情愫,高阳也控制不了脱离轨道的人生。 江山是非,名利对错都见鬼去吧。 可是......终究是不能的。 他是镇离王之子,父亲告诉他,这一生什么都可以背弃,绝不能背弃忠义! 他是皇帝养子,从小皇上对他视如亲子,给予他信任荣耀和恩宠。 “你们有什么证据?”穆哲枫低沉的声音飘荡在高阳耳边。 空气似乎凝滞,高阳乖巧的被穆哲枫拥抱着。 这样的话,已经足够了,足够证明穆哲枫为她牺牲有多大。 这话问的是:你们各个背叛皇上,有什么证据证明皇上有错? 穆哲枫那样的人,无论天塌地陷,无论海枯石烂永远忠于皇帝,他能问出这样一句话,实属不易了。 证据?没有证据,即便有证据,面对至尊皇权又能如何? “哲枫,我希望你一直是那个天子骄子,鲜衣怒马,叱咤豪杰!那些污秽阴暗,你不需要知道,我们承受就好!” 一瞬间,穆哲枫的心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猛地揪起,宣告他即将面临的酷刑。 高阳简单的话,化作无形的尖刀巨斧,一刀一斧砍上他的心脏,血流不止。 又化作世间剧毒,他表面毫发无伤,内里毒入骨髓,脏腑俱断。 分不清是刀还是毒,只知道心口痛到极致,终于,这捉弄折磨够了,再将他的心脏一举捏个粉碎。 如果高阳只是告诉他,她不爱他。 不爱就不爱,他爱她就够了。 情爱这事,和世间大道规律都不同。 道法有因便有果,有付出有得到,尚有规律可循,尚且有人参透。 情爱无形无相,什么也琢磨不透…… 只知道,她幸福他就幸福。 如果只是不爱他,他可以忍受。 高阳偏偏说的是,“那些肮脏污秽,你不需要知道,我们承受就好。” 所有冤屈,折辱,苦难他们去承受。 而他穆哲枫心安理得享受权势,荣耀,辉煌? 大瑧百姓高喊着:“万恶高贼!” 他突然有些明白高瞻峋,高阳的这句话,跟百姓骂高瞻峋的“高贼!” 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 若非抱着高阳,头倚靠她的肩头,那一瞬间,他兴许会支撑不住,瘫倒在地。 静静靠在伊人肩头,他像一个宣告死亡的人,享受着最后的宁静的温柔。 “你决定了是吗?”沉默许久、许久,久到他以为过了一个沧海世纪,他从喉间发出这句话。 “你不必如此,高瞻峋,白芊画,白阙,慕容玄凝,嵇百媚,这些人的后辈过得都不好,总要一个人过得好,哲枫,我们无法回头了,你就替我们过好。” “好。”穆哲枫不知道自己为何这般作答。 所有人都痛苦,他一个人真能过好吗? 高瞻峋和白芊画之女高阳,自从高瞻峋被通缉,四处逃离,休书,小产,受刑,装疯,亲父要杀她。 白阙之子白琰,白阙失踪数年,白府落魄,皇帝排挤,为高阳挡箭失踪,生死不明。 慕容玄凝的后辈,生下三子均失散,而她的三子过得好吗?高栖夜,鬼影,白阙这三人…… 嵇百媚之子,明岱凌怨天恨地,明怀冰隐忍算计。 穆折清更别提了。 是啊,只有镇离王的后辈穆哲枫过得风生水起,要权势有权势,连那个皇长子宁王也不如。 哈哈哈…… 可笑的是,若非高阳点醒他,他从来没有正视过此事。 从前,他的心底只一句话:绝对忠于皇帝。 终于,泪水夺眶而出,还好,她背对着他,她看不到。 穆哲枫松开高阳,尽量控制声调不被高阳发现他的眼泪,“你回宫吧,我派人送你回去。” “嗯。” 高阳一步步走出房间,却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 “等等!” 高阳停下脚步,依然不回头看他。 “你就不能回头看我一眼吗?” 她听话的转过身,看见穆哲枫手里拿着一道圣旨。 不一会,穆哲枫拿来火盆,火折子,一沓废纸,将废纸点燃,废纸的火慢慢燃起。 随后他拿起那道圣旨往火盆里扔去…… 高阳恍然大悟,一把夺回那道圣旨。 不出所料,那道圣旨是皇太后的赐婚懿旨,赐婚她与穆哲枫。 原来她被鬼影挟持受伤后,这昏睡的三天,穆哲枫不顾庄长空的威胁,求皇太后要来了赐婚懿旨。 因为她的一番话,穆哲枫心灰意冷,要烧掉圣旨。 “穆哲枫,这可是皇太后的懿旨!”高阳抬头死死盯着穆哲枫,无论如何,烧毁圣旨可是大罪。 穆哲枫抢回圣旨扔回火盆里,然后攥紧高阳的双手,阻止她拿回圣旨。 “我不会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圣旨是我求得,我自会向皇太后请罪。” 说话间,圣旨已经烧毁,高阳甩开穆哲枫的手,脸颊上两行泪珠划落。 “穆哲枫,在你眼里,我对你从始至终是欺骗,我一直利用你的情,你有没有想过…… 我才十六岁,我把自己活成什么模样,我的遭遇,你这样的天之骄子永远不会懂。 我不会解释,也不想解释,随你怎么想,你就当我是水性杨花的女人。” 说完,高阳抬起袖子擦去脸上的泪,“穆将军,谢谢你愿意自废武功救我,谢谢你做的面条,我擅改江西巡抚折子,谢谢你的纵容。” 她说完,进卧房换上自己衣裙,安静地离去。 “就这样走了,她永远不会回来了吧。” “可是,我究竟要怎么做呢……” 也不知道高阳走了没走,也许她回宫了吧,也许她留在穆王府陪柳娘娘说话呢,也许…… 他坐在罗汉床上,趴在炕桌上,一杯一杯灌着烈酒…… 可是怎么喝都不醉,这间书房上次被明岱凌砸地乱七八糟,李开是个能干人,不到两日,又把书房恢复到原样。 所有家具摆饰,跟先前几乎无二。 对面正是紫檀木镶嵌大理石书案,上面是成堆成堆的公文奏折。 原来,他是如此的孤单寂寞,除了这些公文奏折属于他,他什么都没有。 他不懂穆折清的鉴鹰司,不懂高阳的苦难,不懂有权势的明侯府为什么要背叛皇帝,不懂…… 原来他什么都不懂。 同是后辈,他们直面肮脏污秽,只有他一尘不染做着这个领政大臣,天之骄子。 皇上去了长安两年,被瘟疫困了两年,这两年来,这张书案上的折子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直到这一刻才发现,这上面的成堆的折子,不止是皇帝托付江山的信任恩宠,还有捆绑和欺骗。 他和高阳这段情,熬过了明岱凌所谓的捉奸,熬过了庄长空的威胁,熬过了鬼影的挟持。 熬过了他说“怪她自个下贱” 熬过了她说“我配不上你。” 她说“你得亲自下厨。”她支走他,却是为了篡改一道折子。 就算她篡改折子,他依然没有放弃娶她,他只想叫她吃完面条,然后把赐婚圣旨给她看。 却熬不过最后那句:“我们承受就好!” 不知过了许久,天黑了,下人被赶走,没人点起烛火,索性享受这黑暗。 一道巨大白色亮光窜进书房,划破书房的黑暗,又快速消逝。 是闪电,明明刚刚大好的天气,说变就变了。 不一会,一道闷雷响起。 反正也喝不醉,不若去外边瞧瞧。 穆哲枫走出书房,又是几道雷电,不知道她回宫没有,她……会害怕雷电吗? 天际的乌云手舞足蹈,像封印了千年的群妖乱魔,终于要冲破封印,它们兴高采烈,群魔乱舞,准备最后冲刺,来一场豪情万丈的宣泄! 他冲到庭院,张开双手,期待接下来的倾盆大雨…… 突然,他浑身警觉,这是习武之人天生敏锐,他预感到身后有一双可怕的眼睛。 猛然回头,只见书房的房顶之上,赫然站着一位玄衣美人。 第一九零章 我告诉你答案 - 旷影陵 - 南栎 玄衣美人,轻功跃,宛飞仙, 罗刹心肠,医毒绝,暗器藏, 电光火石间,招招致命,惊魂一梦,杀人无形! 这玄衣美人正是慕容玄凝,即便她退出鉴鹰司,隐居在疏月庵二十载,京城百姓对这位罗刹美人依然念念不忘,这首歌谣,妇孺皆知,人口传唱。 自从归隐后,鲜少现身,上次见面还是穆折清受极刑,逼得她现身救人。 她和上次现身一样,玄衣飘飘,黑纱覆面,只暴露一双冷得彻骨的眼睛,那双眼睛,只有在鉴鹰司这种杀人不吐骨头之地才能养出来。 巧的是,慕容玄凝一现身,雷电交加的天空立马恢复平静,但是乌云并未散去。 她高高立于房顶,头顶上方是一大片墨云,这墨云黑的深邃空洞,黑的人心生恐惧。 这样一幕,配上慕容玄凝独特气质和冰霜眼睛,仿佛她真的是从天而降的九天玄女,特意下凡来惩治犯错的凡人。 穆哲枫对她的出现并不奇怪,毕竟他前几日险些杀了鬼影。 鬼影是慕容玄凝失散的长子,虽不知他们有没相认,总之她出现必定是为鬼影之事。 他立在庭院地面,仰视着房顶上的慕容玄凝,照理。 鬼影和他一样年纪,慕容玄凝为人母也该不年轻了,只看这衣着和眼睛,完全看不出年纪,简直是一个不老天女! 穆哲枫一直等着慕容玄凝先开口,可那人站于房顶居高睥睨,似乎在说,她不屑和这等无知凡人说话。 慕容玄凝的傲慢,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他穆哲枫从小也是天之骄子,从来只有他对别人傲慢。 不过慕容玄凝作风一向如此,见怪不怪。 他思衬片刻,作揖说道:“晚辈见过慕容夫人!” “这一次,你下手太狠了!” 穆哲枫抬头,慕容玄凝所指当然是鬼影之事,他当即来气,“慕容夫人,我知晓鬼影是你失散的长子。 高阳身子虚弱,他的一箭险些要了高阳的命,就因为他可怜悲情,便可以理所当然害人性命?世间没有这样的道理!” “你说得没错,你将他毒打一顿,也还了他一箭,又将他推下城楼,这样足够了吧,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他吧!” 慕容玄凝回应道,她自然知晓鬼影是什么德行,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该死一千遍,可是,他毕竟是她的孩子,如若不是失散多年,如若不是进了鉴鹰司,他也许不会变成这样。 就算没有理由为他辩驳,她还是得尽一个母亲职责,尽力救他一命。 “我可以放过他,不过......”穆哲枫的调变得意味深长。 “去年高阳出事前,你亲手写了一封信给她,说事关当年雁门关的真相,我要知道那封信写的什么,我就可以放鬼影一马。”穆哲枫沉默许久,说出了这几年心中的困惑。 高阳怪他愚忠,一昧相信皇帝,既然如此,他不妨重新缕一遍这悲剧的经过,去年高阳受酷刑,就是因为去疏月庵找了慕容玄凝。 慕容玄凝是鉴鹰司的创立者,她一生忠于皇上,在二十年前,突然无缘无故宣布退出鉴鹰司,归隐疏月庵。 二十年前不就是发生雁门关一事吗,镇离王死后,五年后高瞻峋成了高贼。 鉴鹰司一直替皇上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任何人都可以不知道,慕容玄凝一定知道什么。 为什么这些年,他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不是高阳的出现,高阳的悲剧,他根本不会去思考,雁门关究竟有几个所谓的真相。 事到如今,由不得他一心沉醉那句,“绝不能背弃忠义!” 他想尝试去理解高阳..... 他还在想什么,才发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他的内心焦虑慌乱。 问出这话就说明,他对皇帝绝对忠诚的心动摇了吗...... 他还在焦虑地乱想,听见慕容玄凝说道:“没想到,你穆哲枫居然会问这个,你可是穆哲枫啊,我没听错吧。” “慕容夫人,我想知道......”穆哲枫慌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他看着慕容玄凝的眼睛,从骄傲,威胁,到诚恳的哀求。 他哀求慕容玄凝给他一个真相。 他是镇离王的亲生儿子,雁门关一事,父亲战死,他难道不该知道真相吗? “你不需要知道!”慕容玄凝思索许久,给予这样一个回答。 她打量一阵地面的穆哲枫,凶狠的眼神渐渐平和,“穆将军,世上哪有所谓的真相,多数人信哪种说法,那个说法就成了真相。” “鬼影品性卑劣,我会对他进行约束。我当我面子大,你答应放过他了,告辞!” 慕容玄凝抬头看天色,雷电虽然没有,看这天象,不一会就倾盆大雨,她说完便准备离开。 “等等!” 说话间,穆哲枫张开双臂,运动轻功,身体轻盈飞跃至慕容玄凝对面,拦住慕容玄凝离去。 “怎么,穆将军不舍我离去?”慕容玄凝神色大变,对穆哲枫的阻拦十分不满。 “我想知道那封信,慕容夫人已然劫了法场,救走了穆折清,光明正大判了皇上,为何不能告诉我?” “我若不说,会怎样......”慕容玄凝勾唇笑,尾音故意拉得又尖细又长,明显是一种试探挑衅的语气。 “慕容夫人很自信自己的武功吧。” “怎么,你要和我交手?”慕容玄凝哈哈大笑,一个号称大瑧奇女子,一个号称京城第一高手,这样的二人交手,确实有趣。 “如果你输了,我要知道那封信。” “好。”慕容玄凝想也没想,毫不犹豫应答,似乎对穆哲枫胜券在握。 慕容玄凝双手环胸,又想起什么,“你毕竟是镇离王之子,我不用毒。” “不必,你是我对手,我该赢你所有的手段!” “很好,不愧是镇离王之子!”慕容玄凝话语刚落,身上快速运动内力。 她不是君子,不讲任何江湖道义、比武规则,想动手就动手,猝不及防也好,暗中伤人也好,攻心用毒,无所不用其极。 她知道凭武功并不是穆哲枫的对手,伴随最后那句话,身上已经运动内力,穆哲枫略慢一点,但迅速反应过来,二人在房顶上进行一场内力的较量。 内力的比拼让周围的风扭转成了一个不小的风窝,这风窝透明无象,房顶的砖瓦并不见任何痕迹,远看过去,只是两个无聊透顶的人站在房顶,互相看着。 庭院墙边的小草开始摇晃,不一会,一棵瘦小的矮竹,猛地一声,“啪!” 竹子裂开,倒在地面,穆哲枫宣告胜利,二人收起内力,穆哲枫一个凌波微步朝慕容玄凝冲过来,内力比完,该比招式了。 对面的慕容玄凝衣袖轻甩,几根银针从袖口中飞影而出,银针闪着凛冽寒光,伴着极快的速度,划破空气,霸道地朝穆哲枫袭来。 同时一道烟雾弹轰然炸开,穆哲枫慌忙用宽大袖子遮挡,再抬起头,烟雾消散不见,右手接住了三根染毒的银针。 对面的慕容玄凝已经消失不见,他环顾一圈,见慕容玄凝已经跳到东侧房顶上。 “好,我告诉你答案,穆哲枫,我慕容玄凝一生忠于皇上,到头来是什么下场,我为鉴鹰司第一任指挥使,杀千人,做尽污秽坏事! 一生未嫁,遭心爱之人所弃,生下三子均失散,我变成这样,鬼影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的好皇帝,你的好义父! 你是皇上最心爱的养子,你可以做天之骄子,领六部,掌大权,我们......什么都不是。 我们替你的好皇帝做尽坏事,而你一尘不染,一身尊荣,口口声声为皇帝肃清朝纲,为民除害来讨伐我们,你有什么脸面? 若非你是镇离王之子,你以为我愿意见你?” 慕容玄凝说完,玄色衣裙消失在房顶上,那决绝的身影,好像多停留一刻便要遭受诅咒侮辱。 穆哲枫被慕容玄凝的话打击,他眼神呆滞,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怎么下了房顶。 时间过了好久,他醒过神来,发现自己呆若木鸡坐在庭院地面,右手还握着三根银针。 不一会,天空下起了大雨,雨越下越大,细雨漾漾到瓢泼大雨,雨水打湿了穆哲枫全身,眼睛被雨水打得睁不开。 他缓缓张开手臂,抬头望天,尽情接受大雨的洗礼。 李开拿了一把伞替穆哲枫遮雨,雨水实在太大,头上的伞根本没用,一阵狂风吹走李开手里的伞,李开大声喊道:“穆将军,您怎么了,我扶你进去。” 穆哲枫已经是全身湿透的落汤鸡,他似乎有些神志不清,半响才发现李开,一把拽住李开双臂,“李开,我该怎么办啊,我好像......真的动摇了......” “您在说什么?穆将军,您怎么了,我刚刚看见慕容玄凝了,你们交手了?还是她跟你说什么?” 穆哲枫摇摇头,转过身去,哈哈大笑。 李开看着穆哲枫步履蹒跚走在雨水中,他似乎很享受滂沱大雨洗礼和冲打,又似乎借着雨水掩饰什么? 掩饰脸上止不住的泪水吗? 在这场大雨里,他可以尽情哭喊流泪,雨水的声音掩盖了他的哭喊声,脸上的泪水,别人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竹尘院屋檐下,高阳打着一把油纸伞,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她身上也湿透了,这场雨太大,即便她打着伞站在廊下也不曾幸免。 她摸上自己脸颊,早已湿润的眼睛,这不是眼泪,是雨水...... 第一九一章 无条件信任我 - 旷影陵 - 南栎 佛陀塑金身,戴黑珠,伸手张指,几丈高的佛像高高俯视地上叩拜的凡人。 地上跪着一男一女,这二人身穿白衣,相貌不凡,男子跪在蒲团上,脸上表情冰冷,对面前巨大佛陀并没有多大信仰。 他跪的笔直,只是呆呆身看着身旁女子虔诚叩拜。 “你真的信它吗?” 女子双手合十,闭上双眼,面上表情祥和平淡,她缓缓睁开双眼,“我信。” “信它能救我?”高栖夜问道。 “我信佛祖,也信你!”袁沉语回过头,和身旁的高栖夜四目相对。 “你就不想问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袁沉语摇头,“若你想说,自然会与我说明,若不想说,那我也不想听。无论你发生什么,我都信你!” “沉语,跟着我……没有好结果……”高栖夜扭过头回答道,他无法直视袁沉语的目光,她的目光火热滚烫,里面藏着无尽期待和爱意。 虽然,这话他说过无数遍,他知道她不会听。 袁沉语没有急着应答,她转过身看向面前佛陀,再次双手合十:“民女袁沉语,以诚挚之心,向佛祖借一盏灯,照亮他的魂灵。” 佛殿门外,高阳听着里面这一幕,默默走开。 这里是疏月庵,慕容玄凝劫法场救走穆折清,疏月庵也遭到朝廷清查。 尼姑僧人被赶去隔壁山的寺庙,这里封山数日,即便所有人都知道慕容玄凝早已逃走,就算清查,查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过了十数日,穆哲枫下令将疏月庵的尼姑僧人送回来。 高阳被鬼影挟持,后被穆哲枫救下,昏睡在穆王府三日,穆哲枫烧毁皇太后的赐婚圣旨,之后又目睹穆哲枫和慕容玄凝的打斗对话。 她清楚的知道,穆哲枫终究是动摇了,只是,对他来说,那一定十分难受。 二十几年的忠诚之心,二十几年信奉的英明圣主,不可能因为慕容玄凝三言两语就能颠覆。 但种种变数,所有人的倾诉呐喊,终究是动摇了...... 她想过,去他身边安慰他,想想不合适,不管穆哲枫怎么选择,这一道关卡,只有他自己才能过。 她并不奢望穆哲枫会完全相信,不指望穆哲枫会真的背叛皇帝,只要穆哲枫心里有一丝动摇。 他的心乱了,他摇摆不定了,这样状态的穆哲枫,对目前的局势就够了。 她秘密回信明义昆,她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剩下的,就看他们。 之后,她有时间去驿馆看望高栖夜,高栖夜是跟随高贼叛乱的逆贼,即便归降朝廷,终究洗不清嫌疑,他住在驿馆,日日有人监视。 这几日高阳得空,听说疏月庵恢复正常,建议前往疏月庵拜佛。 高栖夜不信佛,他原本不想来,高阳一再劝说,疏月庵乃是慕容玄凝归隐了二十年的地方。 听到慕容玄凝四个字,高栖夜答应前来,慕容玄凝是他的生身母亲...... 来到疏月庵礼佛殿,看着袁沉语和高栖夜,二人情谊绵绵,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高阳不忍打扰,只得默默走到门口守着,听完他们话,走出礼佛殿。 她脑子里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怎么都想不起来,随意在四周渡步着,一边走着,一边回忆,不知不觉,已经绕到佛殿之后的院子。 再走得几步是那个熟悉的客房,熟悉的大枫树。 那时,她来疏月庵找慕容玄凝求问当年雁门关之事,就是走在这个位置,看见了大枫树下一个吹着玉笛,穿着华服的男子。 煞风景的是,那男子可不是什么玉树临风,风华绝代美男子,而是无耻的穆折清。 虽然,穆折清那张脸生得也不差吧,就是讨厌! 这鉴鹰司的男人,真没有一个好东西,穆折清,鬼影,厉书,还有那个青龙统领,听说同时和昼唱统领,南栎统领眉来眼去。 鉴鹰司的德行真是如出一辙。 鉴鹰司出事后,穆折清一改往常,丝毫不反抗,呆在天牢一心求死,刺激穆哲枫放弃他,又刺激马维其对他用酷刑。 被酷刑折磨得半死不活,最后被判个凌迟处死。 慕容玄凝劫法场救走后,她再也没见过穆折清,也不知那个混小子伤好了没。 不对,她见过他,鬼影掉下城墙时,救走鬼影的就是穆折清,逃跑时那矫健的身躯,看来是恢复差不多了。 高阳想到这,又想起那次有趣的事,穆折清带她去青龙殿门前,坐在七十二阶台的首阶上,对她诉说着,年少拜师慕容玄凝的往事,不一会,来了一条大黄犬,穆折清唤那条狗叫金毛。 据穆折清说,那犬是他养的,高阳起身往青龙殿走去,乞求能再见金毛一次。 她来过疏月庵三次,第一次,她听到穆折清的诉说,鬼影的捣乱和警告,慕容玄凝最终见了她,给了一封亲笔手书的信。 第二次,她和瑜王爷一起上山,瑜王爷说她是瑜王妃转世,他要不顾一切保护她,牡丹山腰山,瑜王爷的两千禁军与埋伏全军覆没。 施绛玉为救她一尸两命,彩云,马伯三全部死了。 疏月庵,应该是她伤痛,愧疚,忏悔之地。 不知不觉眼睛的视线又模糊了,她抬起袖子擦去眼角的泪水。 眼泪是最无用,最廉价的东西,如果可以,她宁愿高贼就是所有罪恶的源头,可是高贼死了,那些为她死去的人依旧不回来。 这场恩怨,死了许多人,折磨了许多人,还是没完,这场折磨仍在继续。 不过,只要南雄侯明义昆成功了,他们就成功了。 宁王不堪一击,穆哲枫情绪崩溃,霍钦缔心思不定,庄长空自有明义昆对付。 高阳相信,南雄侯可不是人人能当的,明怀冰去江西,明义昆在京城和庄长空斡旋。 无论结局如何,她无悔...... “诶......” 一道低沉慵懒的男子声音响起,高阳回过头,随即,她脸上露出久违的微笑。 面前站着穆折清,他一身束袖衣袍,深蓝色为基底,黑色与红色辅之,头发半束着,一半随意散开,手上抱着一把剑,正对着她一脸邪笑。 这副装扮和往常无甚区别,只是头发半束半散,如果高阳没记错的话,这是江湖侠士的装扮。 他脸上的笑是邪魅,是轻微不屑,是他一惯的痞子傲娇。 天牢里垂头丧气,眼神涣散,一心求死的穆折清消失了? 嚣张跋扈的鉴鹰司指挥使,骄傲蛮横的穆折清又回来了? “小清!”高阳说完,一步步走近穆折清。 “你才十六岁?你叫我小清?”穆折清听到这话气急败坏,抬起手作势要打高阳,手停在半空,看着高阳一副,‘来呀,有本事你打。’的表情,只得认输放下手。 “穆折清呀穆折清,你真是一点没变!”高阳捂着嘴哈哈大笑。 “你也没变!还是那个蠢女人!” “噢......” 和上次一样,他们并排坐在青龙殿门口台阶上,高阳问道,“你的金毛犬呢?好久没见它了?” “我也不知道,估计死了吧......” “......” 穆折清看起来心情不错,可是坐在台阶上后,半响不说一句话,表情分明沉重了许多,高阳猜到什么,试探地问道,“穆折清,你是不是要和我说什么?” “嗯......” “你说吧。”高阳语调轻松,不管穆折清说什么残酷之事,对她造成不了打击,最坏的事情早已经历,其他的都不在意。 “厉书和我说,你答应救我的条件,是要我留在朝廷效忠你。” “嗯,所以呢?”高阳打趣地盯着穆折清看,穆折清目光躲闪,根本不敢看她,穆折清越是躲避,她越是觉得有趣。 这天不怕地不怕的穆折清,竟然有一天会害怕她的逼视。 穆折清抬头对上高阳的眼睛,厉书转告他,高阳的那句话是:覃儿和她之间,穆折清会怎么选呢? 他沉默许久,最终说出那句答案:“覃儿和你之间,我只能选覃儿,我欠覃儿太多,我只能选归隐。” “你大哥说,他并非无情无人,他暗示过很多次,他有意要放走你,希望你带着覃儿隐姓埋名,浪迹天涯。 你自己却故意激怒他,激怒马维其,最后落得法场受刑的下场,如果不是慕容玄凝来救你,你就真的要被千刀万剐了!” “高阳,我是鉴鹰司指挥使,我自己做过什么事,杀了多少人我很清楚,我一身的罪孽,如果不还清,我不能心安理得归隐。” 高阳恍然大悟,在穆折清心里,他终究有一颗侠义之心,他所犯得罪孽杀戮的确受人所迫,逼不得已。 然而,罪孽终究是罪孽,错了就是错了, 就算穆哲枫放过他,他不肯放过自己,他一心求死,希望以死来还清罪孽! 受尽一身酷刑,熬过所有惩治酷刑,他终究活下来,他可以心安理得了。 所以,方才见到他第一眼,她才能确定那个傲娇无耻的穆折清又回来了! 虽然穆折清这样的想法做法,幼稚可笑,毫无意义! 世间太多无奈,是非恩怨谁能论清呢?相比卑劣到无药可医的鬼影,穆折清能做到这样,已经不错了。 “穆折清,我早就知道答案了,你不必愧疚。”高阳微微一笑回答,她这话,没有半句虚言。 厉书求她救穆折清时,她的确想过,救下穆折清的代价就是要穆折清留在京城效忠她。 经过穆哲枫一事后,她忽然觉得,穆哲枫也很可怜,他是皇帝最心爱的养子,一身尊荣,一身权势,可是忠义和真相面前,他必定要经过一番苦苦地挣扎。 穆哲枫成功被她拉下水,从今往后,那一群苦难曲折的后辈又要添上穆哲枫一员。 穆折清受尽酷刑,被慕容玄凝劫法场救下,他能够归隐就归隐去吧,不要留在京城这个大染缸里。 这群人当中,总要一个人活的好。 希望穆折清带着陆覃儿远走天涯,永远幸福! 永远不要回来这肮脏的是非之地。 穆折清久久愣住,高阳的同意出乎他的意料。 他一直以为,他归隐的话一出,高阳会失望,会崩溃,会生气地骂他言而无信,虽然他从没答应过。 高阳坦然放他归隐了?究竟是她通情达理,豁然大度,祝愿他归隐解脱。 还是说,在她的心里,他根本不重要,归隐就归隐,滚蛋就滚蛋,她根本不需要他是吗? 她需要明怀冰,高栖夜,这些人就够了是吗? 穆折清愤然起身,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有如此奇怪的想法。 此时此刻,他心中烦躁不安,来回渡步,终于停下脚步,他问道:“高阳,你会无条件信任我吗?” “啊?” “我会回来的!” 第一九二章 杀了明家兄弟 - 旷影陵 - 南栎 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飞檐上檀香木雕刻的凤凰展翅欲飞。 青龙殿前七十二级石阶威武壮观,周围古树参天,绿树成荫。 青龙殿是皇帝特意为慕容玄凝修建的宫殿,慕容玄凝归隐后,无官无衔,依然能住在此等规格的住所,每年皇宫还会拨来供养的银两。 慕容玄凝一生效忠皇帝,一生未嫁,生子失散,无疑她是可怜悲情的。 然而在世人眼里,她知晓皇帝太多机密,却能全身隐退,住在疏月庵得到皇帝的善待。 疏月庵的香火越是旺盛,越多人知晓皇帝对慕容玄凝的荣宠恩德。 这位始尊皇帝永远如此,总能把利用压迫的嘴脸转换,总能将阴险无情隐藏。 大瑧百姓只看到皇恩浩荡,善待功臣,勤勉爱民,雄才大略,完美的无可挑剔。 穆折清站立在青龙殿门前,他将蓝衣后背留给高阳。 他久久伫立,不知道是在感叹关于慕容玄凝的一切。 亦或是,还在思索高阳为何同意他的归隐。 高阳很是不解,她起身看着穆折清的背影,想开口说话,又不忍打扰。 只见穆折清终于回过头,一双眼睛深邃复杂,“京城事多,大哥没有彻底处理陕西降军,领三万降军的副将是谁?” “我表哥齐万骏。”看着穆折清迷惑的眼神,高阳又解释道:“我母亲在陕西有一个结拜姐妹,她的儿子齐万骏,我叫一声表哥。” “有兵符吗?” “清将军,你跟我玩笑呢,这是归降朝廷的反军,哪来的兵符?” “紧要关头调动军队的信物,高栖夜一定有吧。” 高阳摇头,她不明白穆折清为何突然问这些。 穆折清又是一番思量,思索够了,拉起高阳走进青龙殿。 这里面布置装饰丝毫没变,即使它的主人慕容玄凝逃离。 “穆折清,慕容夫人逃离京城,你是朝廷钦犯,你怎么还不逃?” “我怕朝廷那些酒囊饭袋?慕容夫人自然也不怕,她喜欢清静走了,我不需要清静,便留在京城陪他们好好玩玩。” 穆折清说完,将纸砚笔墨摆在书案上,拿起一支沾好墨的毛笔递给高阳。 高阳不明所以,“你要我写什么?” “齐万骏认得你的字吧?” “从小在一个学堂,自然认得。”高阳如实回答,她隐约猜测到穆折清要她写什么。 “你亲笔写,大致意思是,紧要关头陕西降军由我调动!” 穆折清话毕,他死死盯着高阳看,他想看清楚她的每一个神态表情,确定她的眼睛里是质疑还是信任。 “你会无条件信任我吗?”穆折清说这话没有底气,但……他还是希望…… 可惜,高阳的双眼一如往常般的平静,根本看不出有一丝变化,她浅浅发笑,似乎在说,她看穿了他。 是信任还是质疑?穆折清是猜不出来了,只能等着高阳的回应。 穆折清越是焦急,高阳越是不急,她故意要穆折清等待,就是不给予回应。 他的视线在高阳身上一刻也不曾挪开,一身红衣的高阳站在身旁,一会摇头皱眉,一会嘟嘴咬唇,就差调皮吐舌头。 他受不了,撇过头去不再看高阳,这个女人绝对是故意的,故意戏弄他。 只听高阳噗嗤笑道:“行吧,行吧,不就写两个字嘛。” 话落,干净利落在白纸上写道,“紧要关头,军队可信任穆折清。”署名高阳。 非常简短几个字,承载对穆折清沉重的信任,几个字胜过所有天花乱坠信任言辞。 高阳还是那个熟悉的高阳,笨笨的执拗的,好像一无是处,又好像也没啥错处。 若非母亲是白芊画,她不会经历种种遭遇和拥有镇国公主身份,可能她只是非常普通的女孩。 身世浮沉雨打萍,她被动承受一切,被动周旋权利之间。 其实,她也有过人之处不是吗? 只有她能将所有因果汇聚一起。 只有她愿意信任人人憎恨的穆折清,信任不算拔尖的明怀冰。 一边是皇后母亲白芊画,一边是对她情深的穆哲枫。 一边是旧情不忘的明侯府,还有兄长高栖夜,背后是三万陕西降军。 从今往后,高阳的背后还有加一个人——穆折清。 穆折清从袖口掏出一块铜质令牌递给高阳,“你信我,我必不负你,这个给你。” 高阳接过令牌,这明显不是鉴鹰司令牌,上面只写了一个“清”字,并没有雄鹰图案。 “这个可以命令鉴鹰卫?” “不能,鉴鹰司现由大哥控制,这是清越堂令牌!” 高阳惊愕抬头,她身在京城,但还是听过江湖赫赫有名的清越堂。 清越堂是这两年凭空出现,一出现把江湖有名的山庄,剑庄,宗派逐个挑战。 一月时间名声大噪,有声名后,广招弟子,发展迅速。 江湖传闻清越堂的背后一定是财力雄厚,有权有势的高官大臣。 许多人猜测背后是明义昆。 背后之人竟是穆折清 穆折清甘心就擒,甘心受刑,甘愿让出鉴鹰司,原来留了清越堂这个后手。 “多谢!”高阳想来想去并没有合适的言辞,只得说一句道谢。 穆折清收好高阳写字的宣纸,算算时辰也不差不多了,“我先走了,你找我问历书即可。” “等等,你不是要带覃儿归隐?你再搅进来,何时能脱身。” 穆折清停下脚步呆愣许久,缓缓转过身,“高阳,我不是懦夫,你们可以,我也可以。” 他说完,不等高阳的回应,走出青龙殿。 高阳望着那个“少侠”背影,脸上展露微笑,他既然决定,那便无需多问。 忽然,她想起什么,追出青龙殿,“穆折清,明怀冰在江西,你要是闲着,不妨帮帮他。” 穆折清没有停下,没有回头,一步步走下七十二台阶。 她知道他听见了。 襄侯府书房内,庄长空来回渡步,身上着广袖束腰长袍,整体为白色,局部蓝色装饰,腰间系禁步,头戴白玉冠。 他永远衣着精致,干净优雅,好似身上沾不得一点灰尘。 他身侧站着一位年轻的男子,他抬头注视这男子,这人正是他的养子林辞风。 他深爱夫人,夫人生下女儿再不能生育,他也没有纳妾,而是抱养了一个男婴。 林辞风面目也算英俊,身长七尺有余,比寻常男子身量要高上一些。 这个身量,只有穆哲枫,穆折清的身量可以和他匹及。 穆折清虽高,身形略瘦,几人同时站一处,一眼能看出他是弟弟。 穆折清一身狼藉,并不讨喜,不需要拿他作比。 光看五官长相,林辞风和穆哲枫各有春秋,论身量胖瘦,二人也很相似。 可惜那双眼睛,林辞风永远不及穆哲枫。 穆哲枫是战神之子,皇帝养子,天赋易禀,武学奇才,他的眼神冷漠尊贵! 林辞风的眼睛里,怨怒嫉妒,他总以为嫉妒可使自己超越强者。 这个养子是自己亲手教养,他和自己一点也不像。 曾经他也想过把养子许配给女儿紫云县主。 可是这样的性子,让他不放心,他甚至觉得林辞风还不如明怀冰。 “襄侯爷,江西巡抚的折子明显是镇国公主擅改,穆哲枫竟然糊涂到如此地步,襄侯爷不管管吗?”林辞风岔岔不平。 “你有证据吗?” “这也太明显了,拿从前的折子一对比便能看出,京城和江西官员谣言纷纷,都在揣测这道折子就是出自高阳之手。” “那有如何,只要穆哲枫咬死不承认,你能拿他怎样? 是我错了,究竟是我高估了穆哲枫的定力,还是低估了高阳的手段。” 庄长空说完,在书房位置坐下,手里把玩着古玩核桃,继续说道:“辞风,别指望穆哲枫了,还是得靠我们自己,这场把戏我玩够了。” “悉听侯爷吩咐!” “杀了明家两兄弟,杀了明岱凌和明怀冰。” 林辞风没有立即作答,脸上表情凝重。 “怎么,你畏惧明义昆?”庄长空放下手里古玩核桃,声音清浅又不失威严。 “不是,明岱凌重伤在天牢,他好对付,明怀冰在江西,江西是明义昆的势力……” “明怀冰目前在南昌,南昌还是江西巡抚控制,抓住机会,杀了他! 辞风,明岱凌两兄弟从小和紫云长大,杀了明家兄弟,就没人给你抢紫云了。” 第一九三章 刺杀前的试探 - 旷影陵 - 南栎 春天到来,万物复苏,田野里的小草长出新芽,为田里盖了一床绿色被子。 无名小花尽情绽放,红白黄绿,五彩缤纷。 斑斓多姿的蝴蝶翩翩起舞,勤劳的小蜜蜂忙碌起来。 几匹快马奔弛在田间的小路上,两个男子一路领先,身后跟随三骑追赶,落在最后一骑的是一位姑娘。 不一会,领头男子突然放下速度,好似等着什么人。 终于等来姑娘跟上,他和姑娘并驾齐驱。 姑娘刚欲开口,发现自己身穿水蓝衣裙,男子也是冰丝蓝绸,二人一齐前进,倒是十分般配,她不觉笑出声来。 男子好奇问道:“顾嫣姑娘笑什么?” “明公子,对不起,是我拖累你了,原本你和他们赛马,你可以得到头筹。”顾嫣驾驭着马儿,身上有些气喘。 她原本马术就不好,为了追赶他们,可是废了好大力气。 明怀冰注意到顾嫣的疲惫,“顾嫣,你累了吧,这田间风景不错,我们下马休息会。” “好!”顾嫣一脸开心。 明怀冰大声呼喊前方,前方几个男子终于折回来。 几人在田间小路停下,一个男子去附近找水源,其他几个男子坐在一旁遛马休息。 许由走过来问道,“三公子,顾嫣姑娘,你们渴了吧,我给你们打水去。” 明怀冰和顾嫣拿出自己行囊中的水壶交给许由。 许由走后,顾嫣找了一块干净地方坐下,明怀冰在她身侧坐下。 顾嫣猛地起身,“哇,我鲜少出宫,这个地方好美。” 明怀冰呵呵笑道,“很美吗?这就是普通田间,并没有什么特色。” 顾嫣张开双手,感受大好风光,她像见到什么稀世珍宝,在这片田野草地上四处寻找着。 终于,她找到了,走下田间附身摘下一棵绿色小草,一脸喜悦展示给明怀冰看,“明公子,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明怀冰走下田野,仔细看着脚下有无湿地,若不能,一脚踩下去,这双鞋子踩得污泥不堪。 顾嫣看着明怀冰如此谨慎的模样,不觉笑出声来,“你们世家公子尊贵,只是一点污泥,便是踩脏了又如何?这肮脏浑浊的泥土里种的是粮食!” 听完顾嫣话后,明怀冰十分惭愧。 也不在小心翼翼看着地面湿地,大大方方走过来,走近才看清,顾嫣手上的小草,带着一点毛茸茸,用手摸上去软软的。 这种小草遍布整片田野,它开出一种毛茸茸的黄色小花。 “这种小草很特别吗?” “这个叫清明草,用这个草可以做一种糕点,叫青团,味道极好,我采摘一些,到时候做给您尝尝。” “顾嫣姑娘真是手巧,你听镇国公主说,你从前是宸贵妃身边的人。”明怀冰随口问答。| 没想到这随口一问,让顾嫣瞬间不高兴,明怀冰恍然明白过来,“顾嫣,我没有旁的意思,就是想问你,你从小在宫里长大,怎得了解这些民间点心?” “明公子糊涂了,我们宫女又不是从小生活在宫中,我十三岁选进宫,十三岁之前还是在民间呆的,我家只是普通乡野,自然了解这些。” “是我糊涂了。”明怀冰说完,连忙回到马儿休息处,找了一个布兜过来,“我们采摘一些清明草。” “好!” 二人十分和谐地采摘地上的小草,明怀冰丝毫注意到顾嫣羞红的脸。 “明公子,我的到来,你应该不会喜欢。”顾嫣想了许久,还是问出这句话。 谁都能猜到,镇国公主派她过来的目的,美名其曰是为了照顾明怀冰,实则就是为了监视。 既然这样,明怀冰一定不喜她的到来,对她有说有笑,不过是给镇国公主面子。 “这一路过来,你一个弱女子能跟上我们,真心不容易。”明怀冰已经摘好了许多清明草,大抵也够了,正准备回去。 突然,他的视线扫到田间不远处秸秆堆上,这些秸秆堆混在一片野花野草上,丝毫不突兀,很自然的让人放松警惕。 那庞大的秸秆堆后,完全可以藏住几个大活人。 他立马警觉起来,手在唇边吹起一声警觉口哨,小路上休息的属下立马站起。 霎时,秸秆堆后同时蹿出十几名黑衣人,他们人手持剑,立马将明怀并冰和顾嫣包围起来。 田野上方的几名男子,拔出刀剑,跳下田间援助,“保护三公子!” 明怀冰将顾嫣护在身边,揣摩这些黑衣人的来路,黑衣人数量有十几人左右,他的属下只带了五人。 这五人武功都不错,对付十几个黑衣人应该不成问题。 明怀冰手上没剑,又要护着身边的顾嫣,他只是一昧躲闪,一边躲闪,一边试探着黑衣人的实力。 闪身躲过一剑,不出所料,几个回合下来,这十几个黑衣人武功很一般。 他思索此时来刺杀的人会是谁? 要么是穆哲枫所派,要么就是庄长空派来的。 这十几个黑衣人武功一般,数量也才十几个,这样的阵势,根本不像刺杀,更像是试探。 这场刺杀,只是正式刺杀前的试探! 既然是试探,那一定是不是穆哲枫的风格,那就是庄场空派来的,他会派谁来合适,难道是林辞风? 林辞风和庄长空的内敛儒雅一点也不像,他更多的是暴躁粗狂,他武功高强,明怀冰想到这,略微担心。 如果真是林辞风,他也许不是林辞风对手。 他带了五个人,如果没有援兵来救,该如何智取? 此时,许由打水回来,他拿着两把剑杀过来,将其中一把剑扔给明怀冰。 明怀冰拿上剑,正式收拾这些黑衣人。 他才动手杀了三人,其他十二个也纷纷被属下解决。 一个身形彪悍肥胖的下属,一刀砍死最后一个黑衣人。 他脸上贱了一身血,一把擦去脸上血污,一脚将地上黑衣人踹地老远。 “嗨,真没劲,老子还以为来了什么高明刺客,就这两下子,老子塞牙缝都不够!” “老郭,不可松懈,这一批人只是试探,我预感到一会来的才是强敌!”明怀冰厉声呵斥。 “知道了!”老郭拿起自己手里的大刀,走到一个死去的黑衣人面前,用死人衣袖擦自己刀上的血。 看着顾嫣吓得脸色苍白,明怀冰安慰道:“顾嫣姑娘放心,镇国公主将你托付给我,我一定护好你!” 顾嫣抬头看着面前那个蓝衫男子,刚才的害怕消失不见,只要跟这个男子在一起,在危险也是值得。 是从什么时候,她脑海里总是无意识想起明怀冰。 她跟着镇国公主在檀金宫,没想到镇国公主和别的公主不一样,她可以随意出入皇宫,这事穆将军不管,皇太后也不管。 她跟着镇国公主见的最多的男人是穆哲枫,穆折清,明怀冰,还有鬼影。 那时候,同样服侍镇国公主的丹栀天天念叨着,“清将军,清将军……” 她不懂,为什么一个女子总是念起一个男人的名字。 直到她自己,脑海里全是明怀冰沉着冷静和镇国公主说话的画面。 直到有一天,她回到卧房里,嘴里下意识念起明公子。 当镇国公主要她跟随明怀冰时,她震惊不已,同时也兴奋不已。 她没有出过远门,没有长久的骑马,这一趟跟来十分辛苦,看着明怀冰护着她。 一切苦难都值得。 许由拿着一把剑,目光瞭望四周,最后眼神停在不远处的一片树林,“公子,看来敌人埋伏在那片林子里,我猜人数不少,而且......” “里面有一个高手?”明怀冰道。 许由沉重得点头,他看着明怀冰,期许明怀能够最短时间内,想到应对的策略。 几名下属,警惕拿起手中刀剑,几人迅速围成一个小圈,连同老郭脸上也变得严肃起来。 顾嫣知道,看来真正的敌人即将现身,他们一定武功高强,人数不少。 其目的就是要击杀明怀冰,这一次凶多吉少,也许,会死在这里。 她怕死吗?当然怕死,可不知道为什么,站在明怀冰身边,她仿佛多了一股神秘力量。 不论一会,敌人有多强大,她不会害怕,哪怕是死,能够和明公子死在一起,也是值得! 这就是丹栀经常说的,情爱皆是你,情爱不由人,情爱使人沦陷。 渐渐地,几人神色越发沉重严肃,硬板着的脸已经紧绷到极致。 顾嫣正想说什么,缓解一下这种紧张的气氛。 刚欲开口,看见不远处的绿色林子里,钻出一批又一批黑衣人。 丹栀惊讶到无法言语,她根本无法用目光去数清楚数目。 成片的黑衣人,他们步伐整齐,像战争将士一般。 她终于猜到大致人数,至少两百来号人,看来,敌人杀明怀冰的决心强烈,她担忧看着明怀冰。 “明公子,会有人来救吗?” “顾嫣姑娘别急,许由你听着,他们要杀的是我,一会你带着顾嫣先走,他们不会追杀你们。”明怀冰做出了最坏打算。 “不行!”许由和顾嫣同时说道。 第一九四章 轻功不是武功 - 旷影陵 - 南栎 同样的田野,刚才看风景怡人,野花野草别有特色,如今看,这片空旷的田野只叫人烦心。 田野空旷,毫无遮挡,无处躲避。 敌人数量太大,他们战斗力加上明怀冰才六人,而且还有一个不会武功的姑娘。 许由不禁一声感叹:镇国公主真会添乱,派人来监视就算了,还派了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 非但不能战,还得分心保护她。 不过,感叹归感叹,这话可不敢说出声。 他家公子和镇国公主交情不一般,说不得。 眼下当务之急,还是想想怎么对付敌人。 他扭头看向明怀冰,他脸上表情一如既往镇定冷漠。 他跟随明怀冰数年,看得出,这张镇定自若的脸下终究是慌了。 他们来江西本是秘密前往,又被江西巡抚扣押。 明义昆原本要多派些人手,只是人手越多,他们越加显眼。 只会给明义昆增加把柄。 在到达乐平白莲教之前,不能让朝廷抓住把柄,否则明侯府很危险。 许由再一次重复他的答复,“公子,我不能走,东瓜儿武功最差,让他带着顾嫣先走。” 东瓜儿大喊到:“许哥,你别看不起我,我武功最差,胆子可不差,我不走。” 几个人还准备争吵一番,明怀冰厉声呵斥,“别吵了,都不用走,顾嫣我护着!” 两百号黑衣人即将把他们团团包围,许由不觉咽下一口唾沫,这真不是逞强能解决的事! 他们人数少,没有后援,没有其他智取的办法下,这不就是白白等死吗? “公子,我们头脑不行,一会我们先上,您得好好想个策略,这样悬殊的战力,怎么打?” 许由说完,见其他兄弟上前厮打,正准备加入战斗,被明怀冰一把拽住,“我这会有点乱,你有什么好法子?” 这可把许由急的,叫他上阵厮杀他会,叫他临时发挥想策略,这可不是一般的难, “我......您高抬我了,我想起了......公子您可是霍钦缔的学生,您什么都没学会,唯独攻心术学的炉火纯青,都要超越您师傅了。对,就是攻心术!” 明坏冰点点头,他确实慌乱,但潜意识里保持着习惯的冷静,这冷静让他猜测隐藏在里面的高手就是林辞风。 攻心无疑有用,他最擅长,也是唯一的选择。 可是,那人偏偏是林辞风,林辞风喜欢紫云,因为和紫云的身份差别,林辞风几度怨怒失控。 最好的攻心,攻其情感弱点,也就是说一定会扯到紫云, 紫云是林辞风所爱,也是他明怀冰所爱。 所以他慌乱了。 他担心自己攻心术太过投入,会说出伤害紫云的话。 有些话一旦开口,伤害就无法挽回。 就像穆哲枫对高阳,他明明对高阳情深不已,气急之下说出那句,“怪她自己下贱!” 这是一句令他后悔终身的话,高阳很难原谅他! 如果自己失控说了伤害紫云的话,他同样会后悔一辈子! 所以他慌乱了,他特意问许由询问,询问策略是假,他只想再次确认,目下只有攻心这个法子。 权衡之下,不能因为心中顾忌,不顾五个属下,不管顾嫣的性命,不管自己的性命。 明怀冰想通之后,大声命令道:“所有人听令,退守到身后林子。” 老郭第一个反对,“公子,这片田间虽然空旷无处可躲,最起码视野开阔,退到林子,枝繁叶茂,谁知道还有多少伏兵,公子三思。” “我再说一遍,退到林子里!”明怀冰大怒。 众人感受到明怀冰的愠怒,不敢再多言。一齐退到林子去。 从发生刺客后,明怀冰全程牵着顾嫣的手,将她牢牢护在自己身边。 这让顾嫣受宠若惊,她不知道明怀冰这样做究竟是怜香惜玉,亦或是,因为她是镇国公主的贴身侍女。 不管怎样,被他牵着手,小心翼翼守护的感觉,令她陶醉。 明明应该是危机四伏的时刻,她的世界没有慌乱,没有害怕。 她眼里,心里,脑子里全是明怀冰。 身边的危险不值一提。 他们正退到林子里,两百号黑衣人跟着折回来,明怀冰突然放开她的手。 这是第一次,她感到焦急慌乱,正要开口询问,只听明怀冰说道:“许由,你照顾好顾嫣。” 顾嫣一脸茫然时,看见那个冰丝蓝绸公子退后几步,展开双臂,他身上散发出内力的白光,随后他的身体缓缓起飞。 最后落在一颗白杨树稍上,他脚步轻盈,明明那个树梢看起来瘦小脆弱。 明怀冰一个大活人,却能在树稍上稳妥站立。 这一幕,令顾嫣更加激动,原来她看上的男人是如此优秀。 他是京城有名的巧嘴。 不仅沉稳博学,而且他的武功了得,轻功惊艳! 许由见身旁的顾嫣一脸痴迷,“我们公子啥都没学会,唯独轻功练得炉火纯青!” 顾嫣怼道:“你方才还说,你家公子什么都没学会,唯独攻心术学得炉火纯青。” “嗯……唯独攻心和轻功。” 顾嫣回他一道大大的白眼。 两百号黑衣人只是将他们围着,看着包围圈的猎物,并没有急着动手。 明怀冰在树稍上负手而立,俯视整片树林、田野,他巡视一圈,并没有发现林辞风的踪影。 林辞风武功高强不容易察觉也正常,既然如此,那只能隔空喊话了。 “林辞风,你今天这一趟,不是来刺杀我,而是要和我同归于尽?” 林子里,除了惊起一阵飞鸟,没有任何动静。 地面黑衣人整齐站列,根本看不出谁是黑衣人首领。 他们听完明怀冰的话,没有任何回应,连一个张望的眼神也没有。 明怀冰有些失望,他本来想看看,他说出这番话后,有人会不自觉朝林辞风方位观望。 也许他们各个训练有素,根本不会为他只言片语影响。 也许连他们也不知林辞风藏身之处。 明怀冰继续说道:“说实话,我挺同情你,襄侯爷此番派你来,已经打算牺牲你,你却毫不知情。” “襄侯爷是不是和你说,只要你杀了我和二哥,紫云县主就是你的,这话你信吗?” “江西巡抚是我父亲的学生,你带着两百号人在他的地盘杀我,他真的不知情?一旦我死了,巡抚和白莲教都不会放过你,你有命走出江西?” 林子的氛围变得诡异。 黑衣人团团包围许由、顾嫣等人,不言语,不动手。 明怀冰的属下和顾嫣,认真听着这番攻心言辞。 明明林子里人数众多,可出奇的安静,安静的诡异。 见林辞风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他只得继续: “襄侯和我父亲不一样,我父亲从草民到权臣,襄侯府三代高官,书香世家,他们最重视门第出身,他的女儿一定会门当户对。” “你就没有想过,你明明是襄侯养子,他却不让你唤他一声父亲。襄侯此人,尊贵儒雅,他真的——会看上你这种无父无母,身份卑贱之人?” “儿时,襄侯和父亲并未决裂,我和二哥可以自由出入襄侯府,当紫云的玩伴,而你,同样在襄侯府长大,你却不能陪伴紫云,你可知——为什么?” “不仅仅因为他们是知己,更因为我们的父亲是南雄侯,而你,什么也不是……” “就算我死了,我二哥死了,你也不可能得到紫云,你不过是一枚可有可无,随时舍弃的棋子!” “轰!” 不远处,一棵参天古树倒下。 依然不见林辞风身影。 明怀冰知道,自己的言辞已经成功一半,他已经激怒林辞风。 林辞风挺能忍,都这样了还不现身。 既如此,就差最后一把火。 “辞风兄,其实,我们可以和平相处,就算襄侯爷看不上你,紫云心地善良,她一直将你视作兄长。 紫云让我叫她“珂儿”,她已经放下二哥,接受我,我和紫云两情相悦,我自然也会把你视作大哥!” 伴随明怀冰最后一个音符,一股巨大黑色漩涡,像一个黑色雪球,不知从哪里窜出来。 那漩涡力道足,内力霸道,所到之处,树枝断裂,树叶由绿色化为枯萎的黑色。 速度奇快,攻击力量恐怖,地面的顾嫣惊恐大喊:“明公子快闪开!” 电光火石间,明怀冰运动内力,轻功一跃,灵巧跳到另一棵树上。 “轰!” 方才站立的大树并未倒塌,然后树梢上方,整片树梢由碧绿茂盛变成了腐朽树叶,烧焦枯枝。 仿佛是空降天火,才能将其烧毁成这般惨状。 明怀冰心里隐隐发毛,这样雄厚的内力,大抵可以和穆哲枫相提并论。 一片绿色树叶缓缓落下,地面所有人不约而同看向这片树叶,认真地注视掉落的过程。 一个赭衣男子手持一把大刀从天而降。 此人正是林辞风。 黑衣人齐声大喊:“拜见林大人。” 肃杀气息涌起,一阵风吹的林辞风的发丝飘扬。 大刀随意砍在地面,震的地面划开一道不小口子。 顾嫣被林辞风杀气震慑,害怕地后退到许由身边。 树梢上方的明怀冰轻功落下地面,顾嫣欣喜上前,他挥手示意顾嫣后退。 许由带着顾嫣和属下退后十数步。 林辞风凶神恶煞盯着明怀冰。 二人互相打量一阵。 林辞风一挥手,命令身后属下后退。 明怀冰对林辞风并没有多少印象,只记得儿时在襄侯府见过,长大后林辞风鲜少现身。 林辞风在朝廷没有官职,各府举办宴席从不出席,青楼,茶楼雅舍也不见。 他在京城的存在感实在太低。 明怀冰之所以笃定他不受襄侯重视,也正是思虑这些。 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养子,与其说是养子,不如说是养一条藏起来的恶狗。 今日一见,林辞风一身赭色束袖长袍,七尺多的身量,面上五官端正。 看这身形和穆哲枫极像,那霸道十足的内力和穆哲枫也相似。 穆哲枫用的是碧恒宝剑。 林辞风武器是一把大环刀,刀长三尺有余,刀柄约七寸,宽四寸,刀背有九环。 刀柄是黄金覆面,雕刻栩栩如生龙虎纹,刀身蹭蹭发亮,寒气凛凛。 看着林辞风比自己高挑的身量,宽厚大掌手持九环大刀,眼睛里怒火冲天。 哪怕明怀冰有泰山崩于眼前不眨眼的定力,此时还是忍不住打一个寒颤。 “明怀冰,你轻功的确不错,可惜,轻功不是武功! 明巧嘴是吧,到头来聪明反被聪明误,你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懂,原本我确实有顾忌,你这番刺激,我今天即便和你同归于尽,誓取你狗命!” 林辞风说完,手中大刀以劈山破天之势向明怀冰砍去! 第一九五章 赢家不是死人 - 旷影陵 - 南栎 刀风寒寒,吞天食地,明怀冰毫无选择,运动内功,身体后退。 明怀冰退,林辞风追,二人在地面拖出长长的脚印痕迹。 林辞风抓住时机,持刀对天,对着明怀冰肩部猛地砍下。 明怀冰轻功了得,轻松躲过,一个飞跃又跳上一棵大树,林辞风追上去。 一个躲,一个追,林辞风身体不如明怀冰轻盈,每每要砍上时,明怀冰总能灵巧躲过。 二人在一片林子里蹦蹦跳跳,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林辞风有些生气,他怒吼,“明怀冰,男人靠的是实力,有种你别躲!” 明怀冰不说话,身上动作不停,他的身体好似没有躯壳,没有重量,自由自在飞跃飘荡在这片林子里。 他像一个精灵,无论林辞风使出什么手段,什么招数。 无论林辞风武功多厉害,他根本无法碰触到明怀冰一根毫毛。 地面的顾嫣密切关注战况,她十分担心明怀冰,但看见他有如此出奇的轻功,心中的石头放下。 心想道,便是那林辞风再厉害又如何,他永远追不上明公子。 明怀冰再次跃上一棵大柏树,这次林辞风没有追上来,而是立在一个大树干上,身上有难以擦觉的气踹。 他站立树梢审视着下方树干上的林辞风,他的轻功明显不如自己,速度跟不上,甚至他无法跃上树梢,只能站立在粗壮的树干上。 明怀冰这一番试探,已经大致明白林辞风究竟几分大道行。 林辞风虽然内力雄厚,武功高强,然而过于注重厚重的力道,和崇尚刚强霸道的打法。 林辞风厌倦了这场追逐游戏,他骂道,“明怀冰,你就不是男人,你一昧躲着,不和我正面交锋,是故意拖延时间等着救兵吗,这一次——我不会放过你!” 说罢,又是大刀猛冲杀来,明怀冰还是见势躲,然而林辞风即将要砍上明怀冰时,手上的大刀突然调转方向。 他脚尖借力几棵树,急急下跃,许由还没有反应过来,身边的顾嫣被林辞风挟持。 那把九环大刀已经架在了顾嫣的脖颈上! 粗犷巨型大刀,顾嫣瘦小的身躯,白净脖颈,似乎下一秒,这把大刀就要一口吞噬瘦弱女子性命! 明怀冰被逼得回到地面,“林辞风,顾嫣是镇国公主的贴身侍女,你没必要迁怒于她!你杀她毫无意义,只是平白得罪镇国公主。” 林辞风露出邪魅的笑,“是吗?她是镇国公主侍女又如何?我看你挺在乎她的,你方才不是说,你和紫云两情相悦吗?” “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这个女人的命我没兴趣,只要你过来,我就放了她。” 林辞风手上的大刀光看着十分瘆人,直接在顾嫣的脖颈上,差之毫厘要她性命,她吓得嘴唇发白,还是大喊道:“明公子不要!” 林辞风生气,咬牙骂道:“给我闭嘴!” 许是顾嫣太过慌乱,身体躁动,林辞风也在气头,手上一下失去力道,顾嫣的脖颈和大刀擦上一道,瞬间,脖颈留下大片血。 明怀冰轻蹙眉头,拨出手中长剑,“行了,我和你打,你放了顾嫣。” 明怀冰带着试探性走近,身上高度警觉,要提防林辞风的每一种打法和招式。 林辞风确认明怀冰已经近在身前,他立马甩开手上的顾嫣,一个大刀向明怀冰劈头盖脸砍来。 明怀冰闪过一刀,手上的剑开始回击,林辞风很开心明怀冰愿意交战的觉悟。 “明怀冰,你早这样就对了,你喜欢紫云,我也喜欢紫云,我们之间就该轰轰烈烈打一场!” 明怀冰根本没有多余力气去回答,和林辞风近身交战他没有优势。 林辞风的每一刀砍来,他基本上是躲闪防御,实在躲不过,拼尽全力接住一剑,强劲的力道镇得他手臂疼痛麻木。 他一直试探找到林辞风的弱点,林辞风招式狠辣,刀法娴熟,内力雄厚。 他疯狂攻击击打,丝毫没有影响体力,而自己防守的已经十分吃力。 这一幕,就像在树上那场轻功博弈,只不过到了地面,吃力气喘的不是林辞风而是他明怀冰。 突然,明怀冰灵机一动,“林辞风,你没有和穆将军交手过吧?” “什么意思?” “一定很多人拿你和穆将军作比,穆将军的打法可比你优雅,他是武功奇才,每一个招式完美无瑕,你的打法更像粗鄙蛮人。 若是他,我哪里能接住几个回合,早就败了,你也不必多想,不如穆将军并不丢人,我们都不如他!” 听到这话,林辞风的刀变得迟钝,的确,无数人将他和穆哲枫作比,尤其是襄侯爷,提起穆哲枫,眼神立马变得光芒四射。 那眼神好像在说,如果穆哲枫是他庄长空的儿子,他宁愿折寿十年,不,二十年! 穆哲枫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投胎投的好,若他是战神之子,他一样可以有穆哲枫这般的成就。 还有可恶的明怀冰,他哪里都不如自己,偏生他投胎在南雄侯府,否则他凭什么和紫云一块长大。 就趁现在,明怀冰的言辞对林辞风有触动,他汇聚内力,刚才躲避的耻辱将由一剑一并偿还。 林辞风回过神,抬起大刀接过明怀冰一剑。 二人刀剑交锋,衣诀飘飘,两人之间行成一个内力漩涡,尘土飞扬,不够粗壮的树枝折断。 这是最终一剑,胜负就看这一剑! 明怀冰初时占了先发制人的优势,渐渐地,林辞风全神贯注迎战,他身上源源不断的内力涌来,明怀冰苦苦支撑。 林辞风汇聚丹田,手上一掌打在大刀上传送更多内力。 明怀冰终于不及,被内力震飞老远,砸在一棵大树上,手上的剑折断。 他艰难爬起,嘴里涌出一大口鲜血。 许由正要冲过来帮明怀冰,被许多黑衣人拦住,只得一边和黑衣人打斗,一边护好顾嫣。 林辞风大刀摇指明怀冰,“好一张巧嘴,要是人死了,再巧的的嘴有何用?” 话落,他手持大刀,向着明怀冰最后一击。 就算他是无知莽夫,就算明怀冰口舌厉害,就算他被明怀冰算计情绪。 也许他不是赢家,但赢家一定不是明怀冰。 因为,赢家不是死人。 顾嫣尖锐的声音冲破林子,冲破天际,“明怀冰!” 第一九六章 我的手下败将 - 旷影陵 - 南栎 陌上春早,园里青青草,花间蝶醉,少女蹑手蹑脚。 拿着团扇扑蝶的少女又闪现在明怀冰的面前,多少年了,自从父亲和襄侯爷决裂,他便很少见到紫云。 他一直知道紫云心里是二哥,哪怕二哥娶了高阳又休弃高阳,无论二哥多么薄情不堪,紫云的心始终在二哥心里。 若不是高阳要他去劝说襄侯爷,他甚至不敢踏入襄侯府。 他将年少时的梦尘封在心里,只因为重新见了她一面,见到那个花园扑蝶少女。 那个少女追出来,站在府邸大门,含羞带怯说道,“紫云只是我的封号,庄琅珂才是我的名字,你该叫我珂儿。” 就这样,这个隐藏了许久的年少绮梦,重新被唤醒,他好想将梦化为现实。 退一万步讲,就算紫云心里有他,襄侯和父亲斗了十几年,他们之间怕也是不可能。 襄侯爷已经对他下杀手,又怎么可能让他娶紫云? 生在京城世家,身为南雄侯的儿子,对于这些阴谋算计,刺杀危险,其实并没有多少畏惧。 人生太多无奈和意外,无论谋划多高明,都逃不过天意。 看着林辞风近在咫尺的大刀,不出意外的话,大抵就命丧此处了。 此处风景不错,死在这里也好。 紫云,终究是我懦弱了,我知晓你心里执着二哥,便一昧尘封自己,其实,你心里有一点点我的位置,如果我再努力一点,我们也是有可能的。 高阳,对不住了,以后的路,你自己走吧。 他这一生总以为自己看透一切,不过是自作聪明,不过自作聪明也有好处。 至少现在,面对分离,面对世间的爱恨情仇,他竟没有不舍,面对死亡,他毫无畏惧。 静静地闭上双眼,他可不是那些凡夫俗子,便是死也会死也得坦然释怀。 “砰!” 随着巨大的动静,明怀冰睁开双眼,只见一个凭空出现的男子手持宝剑挡住了林辞风的大刀! 救他的男子背对着他,他一时猜不出是何方高人。 这背影好生熟悉,还有这把剑......此剑好像是青光剑...... 是穆折清! 林辞风手持九环大刀,穆折清手上是青光宝剑,二人刀剑相碰,杀气腾腾! 这一次二人周边的内力圈巨大,比和明怀冰较量时,大上几倍。 两股内力相撞,肉眼可见,形成两个规律半圆。 这两个巨大白色半圆,相互较量,不分高下。 强大的内力较量,使其他人全部后退数步,避免被内力所伤。 人可以后退,周遭的树木何其无辜。 强大内力较量像一场飓风。 细嫩的,粗壮的树干全部不能幸免。 无数树叶吹落,天上下起了绿叶雨。 为了不伤及旁人,双方的内力控制的很好,既能切磋,不至于杀伤力太大,树叶并没有枯萎腐朽。 穆折清一身束袖黑衣,手上的青光剑威风凛凛然而剑身轻便,和林辞风的粗犷大刀形成鲜明的对比。 再观林辞风,二人同等高挑,他身躯要比穆折清强壮一些。 一眼看过去,无论是身量和手中的剑,都是林辞风看起来更为彪悍。 穆折清看着面前对手,发出轻蔑的笑,“轻功的确不是武功,不过我想让你看看,我怎么用一把轻便短剑赢你的豪迈大刀!” “穆折清,你竟然没死,你和明侯府搅在一起了?到底是一群反贼,蛇鼠一窝!”林辞风冷哼骂道,表面镇定不屑,内心起了波动。 他从没有和穆折清交过手,穆折清曾经是鉴鹰司指挥使,是慕容玄凝的徒弟,穆哲枫的弟弟。 穆折清和穆哲枫称为京城双杰,他的实力不可小觑。 他不知穆折清为什么要救明怀冰,也不知穆折清究竟带了多少人。 仔细一想,又放下心来,所有忠于穆折清的鉴鹰司统领都被处决,鉴鹰司如今也在穆哲枫的控制。 穆折清没了鉴鹰卫,他根本无兵可调,想到这,林辞风瞬间又来了底气,身上再度送上一道内力,“穆折清,你还是那么狂妄!” “狂妄?你很了解我嘛,襄侯爷把你藏得真好,我竟是第一回见你!”穆折清说完,手上也送上一道内力。 看似二人旗鼓相当,谁也赢不了,谁也败不了。 只有林辞风知道,从穆折清接接招那一刻开始,他就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若隐若现,不知不觉,后知后觉。 渐渐地,这无形的压迫感越发清晰。 他终于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和自己交手的穆折清,表情一如既往冷漠狂妄。 穆折清是有资本狂妄的,他只动用了不到三成的内力。 他手上轻便的短剑明明不占优势,可此时,分明压制住了自己的九环大刀。 无论自己怎么调整运转,增加内力,这把压制的青光短剑安如泰山,丝毫不被动摇。 额前一颗汗珠砸落,林辞风心中慌乱,手臂也控制不住微微颤抖。 面前的穆折清,一双清澈如泉的眸子打量自己。 这一次,他的眼睛里没有不屑和狂妄。 更像是看一个有趣的小丑。 以穆折清的实力,完全可以快速解决他,可偏偏要互相耗着。 就好像在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如果一招制敌多么无趣。 所以,穆折清看他,就是在看一只注定失败的老鼠,看着他乱窜下条,惊慌失措,以此为乐趣。 这是一种极大侮辱,他一声怒吼,“穆折清,我技不如人,愿赌服输,你又何必如此羞辱我,要杀要剐来个挺快的!” 穆折清听完很是乖巧,如实照做,张开右手手掌,内力化成一个白色雪球,猛然发力,一掌打在九环刀上。 这场内力较量宣告结束,林辞风身上内力圈被击破。 一口血涌出嘴角,强大的内力冲击,使得身躯不受控制的后退。 他慌忙用九环刀插在地面,以缓解自己后退冲击力。 最终,他强加力道注入大刀,大刀稳稳插在地面,他踉跄地停下,单膝跪地。 他起身抹去嘴角鲜血,同时抬手制止了要上前帮忙的下属。 “怎么,还要打吗?”穆折清双手抱剑,额前碎发轻轻甩动。 林辞风怒视着穆折清这桀骜不驯的模样。 穆折清从前是鉴鹰司指挥使,控制成千上万的鉴鹰卫。 鉴鹰卫各个如狼似虎,令人闻风丧胆。 以前他桀骜不驯,狂妄自大就算了,如今受酷刑,成为朝廷侵犯,还是这般。 想到这,林辞风更加恶心,越狂妄的人,越愚蠢。 “当然要打,你和穆将军并称京城双杰,不该向你讨教一番!你不是很厉害嘛,你敢不敢不用内力和我比拼?”林辞风说道。 “噢?”穆折清抱着剑,咬咬嘴唇,好像在思索什么好玩的事。 “你不用内力打赢我,我就服你!”林辞风抬起大刀摇指穆折清。 穆折清一声冷哼,看着林辞风手上大刀,一眼就明白林辞风在盘算什么。 他必定以为,双方不用内力,轻便的青光剑就胜不了粗犷大刀。 “好,我就让你心服口服!” 二人再次交锋,这一次,林辞风明显感觉到,同样的对手,同样的武器。 青光剑没有那种压迫感了。 他倒要看看,不用内力,穆折清怎么赢他! 话落,又是一刀砍下,穆折清接住,粗狂大刀,伴着九环“哐当”响着,瘦小的青光剑身,慢慢被压制,顺着力道,慢慢往下压,快要压到穆折清肩上。 林辞风嘴角扬起笑,可还没等他笑够。 刀下的青光剑像条狡猾的泥鳅,一下滑走了,穆折清身形一闪。 他的大刀迅猛地追砍,穆折清灵巧躲着。 他心里想着,刚刚明怀冰即便拥有惊艳地轻功,和他近身交战也没有优势。 而此时的穆折清,还看不出底牌,他还是那样胜券在握。 看来穆折清轻功胜过明怀冰。 穆折清看破了林辞风所想:“我不止轻功胜过明怀冰,论武功我也胜过你。” 这场游戏玩够了,穆折清躲过最后一刀,不在躲避,手上青光剑急速出击。 他学过慕容玄凝灵巧柔力,也学过穆哲枫的霸道打法。 论霸道打法,林辞风只学到了形。 青光剑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到肉眼追溯不到。 好像青光剑每一招都灵巧舞动,不足以致命,又好像每一剑霸道狠辣。 林辞风接不住穆折清的剑,他手上的厚重大刀俨然成了包袱。 他的阵型已乱,完全无法进攻,只能勉强防守,不一会手臂一道剧烈疼痛,手中的大刀脱落,心中暗叫不好。 胸口被一脚踹上,强劲力道使得身躯飞起砸落地面,还没反应过来,青光剑追过来,一剑斜砍胸部。 “啊!” 身上赭衣成了血衣,他的属下要过来援助,他一声呵住,“别过来,你们不是穆折清对手。” 穆折清砍了他一剑,但留了他的命,忍住撕心断骨的伤痛,他抬头,“多谢清将军不杀之恩。” “服不服?”穆折清一把剑对准他的喉间,撇撇嘴。 “林辞风心服口服!不过……” “不过什么?” “如果我是穆哲枫的弟弟,我是慕容玄凝的徒弟,我——不会比你差!” 穆折清大怒,拿起手上的剑,用剑柄打在林辞风头部,林辞风右脑涌出大片血。 “你弱你有理了?哎,我真是老了,怎么脾气变得这样好了,照我往常的性子,你早就死一百回,鉴鹰司最惯用的杀人方法,斩首,砍去左手臂。要不要试不试!” 林辞风还想再怼两句,终究控制自己,还是小命重要,大丈夫能屈能伸,暂时不与他计较。 “我穆折清有今日,都是靠我自己,我十四岁习武,在此之前没有任何武功基础,你可知十四岁开始习武,能和穆哲枫并称双杰,我究竟得付出多大代价!” “林辞风,明怀冰说得没错,你这种人真是可怜,总给自己找借口,如果你有明怀冰的身份,紫云会喜欢你,如果你是穆哲枫的弟弟,你也能成为双杰,真是可笑,看在你如此可怜的份上,我就留你一条贱命!” “你这种人活着比死了痛苦!” 穆折清一口气说完几句话,随后吹起一声口哨,田野小路上,一百来号人骑马奔来。 “你带了两百号人,我也带了人,要不要切磋切磋属下实力呀?”穆折清居高临下问道。 “不必了,多谢清将军留我一命,清将军的教诲我记住了!” 几个黑衣人过来搀扶林辞风上马。 林辞风回头去看明怀冰,“明怀冰,算你运气好,要不是穆折清来救你,你就是我的刀下亡魂,呵,手下败将!” 林辞风说完,骑着马准备离去。 “站住!”穆折清一声呵住,“林辞风,你也给我记住,你是我的手下败将!” 林辞风没有再应答,技不如人,无话可说。 顾嫣和许由搀扶受伤明怀冰走到穆折清跟前。 明怀冰折身作揖,“多谢清将军救命之恩。” “不用。”穆折清说完,将青光剑收回剑鞘。 看着林辞风和两百黑衣人全部撤走,明怀冰有些不甘,“就这样放过他吗?” “明怀冰,行啊你,你还指望我帮你报私仇,他死了就没人和你抢紫云?你的脑子到哪去了,现在杀他,只会让襄侯爷狗急跳墙!” 第一九七章 你究竟在哪啊 - 旷影陵 - 南栎 经过打斗的林子凌乱不堪,略显萧条,穆折清一身玄衣,一柄宝剑。 一如往常那般,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那个英姿飒爽的穆折清又回来了。 如此,高阳会很开心吧 明怀冰想完心中所想,说道,“是我糊涂了,林辞风确实不能死,若是逼急了襄侯爷,父亲在京城......” 明怀冰又想到,“清将军,没想到你今日会来救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穆折清长叹一声,“还不是那个蠢女人的意思......” “蠢女人......你是说镇国公主吗?”明怀冰不解问道。 穆折清直接甩他一道大白眼,“明怀冰,你别装了,谁不知道都行,你明怀冰自恃聪慧,却不知我说得蠢女人是谁?” 明怀冰一愣,以前的穆折清桀骜不逊,谁也不放在眼里,但也没有这般敌意。 今日一见,这话语行间皆是不满,自己究竟是怎么得罪他了。 没有急着应答,才想起身上带着重伤,胸口一阵剧痛,顾嫣扶着她在一棵树坐下,“明公子,我给你包扎止血。” 顾嫣从包袱里拿来伤药和白布包扎,看着顾嫣熟练的动作,明怀冰有些诧异,“顾嫣姑娘很擅长这些吗?” “我不擅长,我来之前,听说你们长途跋涉,一路可能有劫匪,刺杀,所以我特意找太医学了一些。希望能帮上忙” 不一会,穆折清的两个属下带来一位红衣姑娘,二人还相隔十几步,穆折清朝着红衣姑娘飞奔而去。 明怀冰看着这一幕,如果没猜错的话,这红衣女子,正是传闻中的陆覃儿。 身上包扎差不多,明怀冰急着起身,顾嫣扶着他走到穆折清跟前。 “覃儿姑娘!”明怀冰向陆覃儿作揖行礼。 和穆折清执手相依的陆覃儿,一脸茫然看着。 穆折清随即介绍道,“这位是南雄侯的三公子明怀冰。” 陆覃儿大方行福礼,“覃儿见过三公子。” “姑娘身子娇弱,一路过来一定是十分辛......”明怀冰道。 “行了,行了,明怀冰,你这张巧嘴就是用来勾搭姑娘?连我的女人你也敢勾搭?”穆折清直接打断明怀冰的话,眼神里满是嫌弃。 “清将军,我不明白,我究竟是哪罪你了?我做什么错事了?” “你知道,在京城,我最看不惯哪一类人?”穆折清双手抱剑,一脸不屑看着明怀冰,那语气就是再说,要不是高阳叫他来,他根本不想看明怀冰一眼。 “不会是我这一类人?”明怀冰回道。 “没错,我厌恶你的矫言伪行,笑里藏刀,自以为是!” “我一直如此,为什么从前不见清将军厌恶?” “厌恶一个人需要挑时辰吗?”穆折清耸耸肩。 明怀冰噗嗤一笑,他明白了穆折清怨气愤怒从何而来。 如果真是厌恶他的为人,为什么从前没有表现,而是在鉴鹰司出事后,这中间好像也没发生,他唯一能猜到一种原因就是,穆折清吃醋。 穆折清吃醋的是,高阳太过信任自己。 想到这,明怀冰心里好笑,这个清将军果然有趣。 穆折清见明怀冰表情更是不满,他无心在嘲讽,而是说起正事。 “林辞风走了,这一路无人敢阻拦你。白莲教主吴旗,在乐安城自封吴王,似乎不大听话,你们明侯府亲手养大的狼,到头来不听主人使唤,那就可笑了。” “多谢清将军教诲,我自有对付吴旗策略,劳烦您转告父亲和镇国公主,一定不负所托。” “但愿如此,告辞!覃儿,我们走!”穆折清带着陆覃儿上马。 明怀冰连忙追上来,“折清兄,你接下来去哪?” “帮你——杀掉江西巡抚。”穆折清和陆覃儿同乘一骑,他一手搂着怀中的覃儿,一手握着缰绳。 “他毕竟是父亲的学生......”明怀冰表情凝重,听到这话,犹豫不决。 “学生?有这样的学生?他扣押你,上折子请求穆哲枫杀了你,以绝后患。林辞风在南昌带着两百人来杀你,他当真不知情,果然是你父亲的好学生。” “江西巡抚忠义刚直,忠义不能两全,对他也难。” “你不会告诉我,直到如今,咱们这位可爱的江西巡抚,还不知道白莲教和明侯府什么关系?” “他确实不知情!” 穆折清冷哼一声,不再多言,一掌拍上马身,头也不回的驾驭着马儿离去。 明怀冰目送他的背影,不一会,那道黑色身影高高扬起马鞭说道,“那说明他蠢,蠢嘛,就更该死了!” 这才是穆折清的行事风格,狠辣果决,他决定的事情,无人能改变。 想到江西巡抚马伯骞,他是父亲的学生,和父亲师徒情深。 他和所有文官一样,熟读诗经子集,恪守儒家道义。 他廉洁奉公,尊师守礼,身上永远一股浩然正气。 可惜,官场之上,不懂变通永远是个死。 他能有今日,全是靠父亲赏识,明家对他有恩。 明家豢养白莲教数年,终于时机成熟,要靠白莲教对抗朝廷。 马伯骞当了多年的江西巡抚,依旧没看出白莲教和明家的猫腻。 但这样一个忠义呆板的人当江西巡抚无疑危险,若非父亲顾及师生之情,马伯骞活不到今天。 虽死之可惜,也确实该死。 想到这,明怀冰长叹一声:好人命不长。 突然,他想起什么,捂着伤口快步去追穆折清,大声呼喊:“折清兄,你不该给我留点人手?” 可惜,田间小路早已不见人影。 许由走来,清清嗓子,用手肘推搡明怀冰,“公子,你转身看后面。” 明怀冰转过身一看,穆折清一百号人全部留下。 他嘿嘿笑道:“清将军还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够义气!” 一骑二人在田间小路奔弛而过,马上一名黑衣男子搂抱着红衣美人。 美人羞红了脸,时时发出一阵笑声,“阿清,你正经一些,你的脸一蹭上我的脸,我就难受。” “为什么,你不喜欢吗?” “你脸上的胡渣刮得我生疼。”陆覃儿回头看身后男子,她说完,眼睛死死盯住穆折清,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 “阿清,没想到,我真的等到这一天,我们......会一直这样吗?”陆覃儿说道这,声音开始哽咽。 陆覃儿的泪说来就来,不一会,已经哭得梨花带雨。 他们走到今日,可谓历尽艰难险阻。 世道太过不公,他们经历了所有不幸和痛苦。 她家是江南富商,阿清是父亲捡回来的孤儿,父亲把他养在府里当下人,从小他们一起长大,经过了一段美好的童年时光。 那时候,她对世间唯一的记忆是,那个男孩喊她,“覃儿。” 她喊他“阿清。” 原以为他们之间最大的阻碍,不过是父亲嫌弃阿清配不上自己。 谁知命运弄人,上天残酷。 恶官公子强娶自己,父亲畏惧只得答应。 洞房花烛夜,阿清年轻气少,拿着一把剑,踢开婚房大门,一剑砍死那个恶官公子。 阿清拉着她拼命跑,拼命跑,最终她再也跑不动倒在地上。 再醒来时,她在伯父府上,阿清被绑在树上打个半死。 伯父告诉她,恶官公子死了,恶官大怒,一场大火将陆家烧个干净,陆府一夜之间,尸骸遍地。 一夜之间,她家破人亡。 伯父要把阿清交给那个恶官,她跪求伯父,伯父大骂道:“如果没有那个混蛋,陆家就不会灭亡。” 后来,听说阿清命好,在天牢半死不活的时候,遇到了镇离王之子穆哲枫。 穆哲枫了解整桩案件经过,要求把案子交到京城刑部。 再后来,她偷偷去天牢看望阿清,阿清浑身是血的告诉他,“小穆将军是好人,他一定会救我,你等我回来。” 就这样,等啊,等啊,等到她记不清过了多少年。 伯父说她年纪不小了,该出嫁了,她拿着一把剪刀对准三千青丝,伯父无奈。 后来,伯父再无法容忍,强行要把她嫁个一个王姓商人。 出嫁的前一天,她失魂落魄走在杭州城街头,途径一个茶楼,说书先生慷慨激昂地说着京城趣事。 京城......阿清你在京城吗? 你说小穆将军一定会救你...... 你还活着吗? 你究竟在哪啊? 我是不是,永远也等不到你了...... 她伫立在茶楼门口,浑浑噩噩地也不知听了什么,好像听到什么,战神镇离王,第一美人白芊画,奇女子慕容玄凝...... 她恍恍惚惚听见一句,“他成了镇离王养子,穆哲枫的兄弟,鉴鹰司指挥使穆——折——清!” “诸位父老乡亲可知,这个穆折清何许人也,他正是我们杭州人士!听说他从前是流浪小乞丐,还听说是府上家奴,还有一说,说他是杀人犯!” “不管怎么说,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十四岁才习武,能和穆哲枫并称京城双杰,那是真正武学界奇才!” 说书先生一番话完毕,霎时,陆覃儿泪流满面,视线一片模糊,她什么也看不清,只觉那个一身布衣,拿着惊堂木的说书先生,宛如神明! 是这个神明告诉她阿清的消息,带给她活下去的希望。 阿清,你就是穆折清吗? 阿清,你终于......回来了! 第一九八章 错的是这世道 - 旷影陵 - 南栎 静谧的书房内,一个粉衣侍女点好檀香,研好墨,蹑手蹑脚走出去。 马伯骞身着官服,拿着一道折子,端坐在书案前,脸上神色凝重。 他沉默许久,听见外边有人火急火燎进来的声音。 抬头,见一身赤色官服的郑大人,拿着一道纸条进来,他大汗淋漓,连着喘了几口粗气,才能开口说话。 “巡抚大人,不......不好了,林辞风真的去刺杀明怀冰。” 马伯骞霍地站起身,“你说什么,那怀冰他......还活着吗?” 郑大人点点头,随即说道:“明公子险些被林辞风所杀,是穆折清救了他。” “怀冰没事就好。”马伯骞拍拍自己胸口,坐下位置。 “哎,巡抚大人,我真是不明白你,你这般摇摆不定,到时候两边得罪,只怕......” 郑大人说完,连连叹气,衣袖一甩,终究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我这回是彻底得罪恩师了,我该是......活不成了。”马伯骞眼神空洞望着前方。 他毕竟在官场十几年,他便是再呆板木讷,这么简单的道理他还是懂得。 可他又有办法,穆哲枫是皇上指定的领政大臣,他身为大瑧的臣子,听从穆哲枫的命令有错吗? 穆哲枫让他提防明府的人接近白莲教,恩师明义昆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两边为难,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敢相信。 那个一身正直,浩然正气的南雄侯爷,他的恩师伯乐,竟是白莲教幕后之人。 自己信奉了十几年的恩师,最终要反抗朝廷,他应该怎么选择? “巡抚大人,下官担心的是......”郑大人支支吾吾。 “担心什么?” “您放任林辞风刺杀明怀冰,在他们眼里,您在朝廷和明侯爷间,已经做了抉择,穆折清在江西,以他的性子,我担心他会找您寻仇......” 马伯骞闭上双眼,长长呼出一口气,这气息哈在面前的紫檀木书案上,他记得,这张书案他好几年没换。 没换的原因是,他的恩师明义昆说过,这张书案与他很般配。 他无奈挥了挥手,“该来的总要来,郑大人,你下去吧。” “巡抚大人放心,穆折清武功再高,只要我们派兵士将府邸层层把守,再派武功高手随身跟着您。您会没事的。” “多谢你了!” 郑大人退出书房后,他拿起那道看了许久的折子,这道折子正是他写给穆哲枫,询问如何处置明怀冰。 上面的批注,他知道出自镇国公主之手。 可到底,他还是选择放了明怀冰。 明义昆是南雄侯,朝廷股肱大臣,有权有势,财力雄厚,他已经位极人臣,究竟还有什么不满? 明义昆为什么要豢养白莲教,做出这种谋逆之事? 这样的恩师,还配当他的恩师吗? 其实他对明怀冰仁至义尽,如果他真的无情,明怀冰不用等到林辞风就没命了。 他起身走到书房门,随意依靠在门前,望着外边浮云飘飘,心中苍凉。 “恩师,我的仕途,我的荣华富贵皆是恩师所给,如果恩师真要我的命,我没有怨言。” 郑大人是江西布政使,他们同僚数年,二人感情深厚,他担心穆折清杀害自己,府邸的守兵比平时多了两倍,还派了三个高手守在内室外。 晚上,他像一个没事人一样和夫人嘘寒问暖,随后,他照常和夫人入睡。 无论处境有多危险,该来的逃不掉,他自问,并没有对不起明侯府任何一人。 能不能活着,就看天意了。 半夜,马伯骞感受道一股大风袭来,他半梦半醒之间,翻来覆去,并没有完全醒来。 人在睡梦中会有惰性,总以为只要再坚持一会,阴风会自动消散。 渐渐地,他感受到阴风越来越强烈,他冷得打了个哆嗦。 他猛然惊醒,发现两扇窗子打开,起身穿鞋,走到窗前,顿时额前冒出冷汗,他记得很清楚,睡前窗子是关上的。 他不信鬼,不信邪,扯开嗓子对着窗外喊道:“谁,是谁装神弄鬼!” 窗外除了院子里的盆栽和矮树,一个人的影子都没有。 不一会,三个保护随从走过来,“巡抚大人,您怎么了?可是发现了刺客?” 马伯骞摇摇头,“许是我想多了,该是风大,把窗子吹开,我没事。” 一个随从道:“巡抚大人放心,您安心入睡,我们兄弟三人就守在您房外,穆折清那厮不敢来!” “三位壮士辛苦了!”马伯骞说完,关上窗子,回到卧房。 躺下床榻,看到枕边的夫人睡得很香,他帮夫人掖好被角,嘴里轻声嘟囔道:“夫人呀,我终究是懦弱了,我口口声声不惧死亡,到底是怕了,我害怕与你分离,害怕与儿女分离。” “如果我真的死在穆折清手里,如果他杀我是恩师的意思,你不要怪恩师,是我愚蠢,是我站错了立场,我终究做不来叛逆朝廷的事,我读了几十年的书,做不到啊!” 马伯骞说完这一番话,已是老泪纵横,他抬手抹去脸上泪痕,躺下入睡。 他睡得很不安稳,翻来覆去,总觉得窗外有一双可怕的眼睛盯着自己。 他回忆了恩师的一切,回忆自己官场的一生。 他做好了告别世间的准备。 可窗子外在再没有动静,难道只是......想多了。 诡异的阴风,只是一场错觉吗? 夜深人静,他终究乏了,闭上眼睛进入梦乡,许是预感自己大限将至,他紧紧握住夫人的手。 到死了,才知道要珍惜身边人。 睡到半夜,他再次被阴风惊醒,这一次,他确认不是错觉。 两扇窗子大开,一个玄衣男子,半束发,剩余发丝随意散开,透过外面的月色,他的身影并不是很清楚, 但那双狠厉绝情的眼睛十分清楚,他仿佛来自地狱的黑暗使者。 马伯骞穿鞋起身,打下床帘,一步步走到那男子面前,“下官见过清将军,下官该死,女眷无辜,如果要杀,能否移步到外面。” “巡抚大人,我如今不是朝廷命官,只是朝廷钦犯,就不用清将军相称了。”穆折清道。 “可否移步到外面。”马伯骞再次恳求道。 “可以,请把。”穆折清张开手作请。 马伯骞转过身,最后一眼看向他深爱的夫人,顺着穆折清“邀请”走出门外。 走至房外,看见三个保护随从全部打晕,马伯骞恭敬折身作揖,“多谢清将军没有杀他们。” “我穆折清的确嗜杀成性,但我只杀该死之人,这三个随从只是奉命保护你,尚不至死。” “清将军恩怨分明,死在清将军手里,下官也不冤屈了!” “你很不错,难怪明义昆不忍杀你。”穆折清道,即便是短暂接触,他感受到这个江西巡抚的忠贞正直,遵纪守礼。 马伯骞无疑是个好官,但不是一个好臣子。 官只要做好本分,就是百姓眼里的好官,臣子不仅要尽职,更要有本事活着。 如果不是选错立场,穆折清也不愿杀这这个江西巡抚。 穆折清不是心软之人,只是片刻感叹,立马恢复往常,他将手中的青光剑递给马伯骞,“巡抚大人,你是自己动手,还是我帮你。” 马伯骞沉默许久 ,默默接过青光剑,“鉴鹰司杀人手法赫赫有名,斩首,砍去左手臂,下官不想死得这样惨烈,不如自行了断。” 他拿起青光剑,这是一柄宝剑,和穆折清十分相配,所谓宝剑配英雄。 习武之人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不容易,他们这些文官,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又何尝容易? 马伯骞拔剑出鞘,仰天长叹一声,“恩师,学生对不住你,但我自问,对得住江西的百姓,恩师,我去也!” 宝剑割喉,一个正二品大臣,一个封疆大吏,就这样自刎在自家府邸。 巡抚夫人好似心有灵犀,她被噩梦惊醒,穿着白色寝衣,赤脚走出来,看见自家夫君成了一具冰冷尸体。 她惊愕跪在死去丈夫面前,怒视着居高临下的穆折清,“是你杀了我夫君。” 穆折清俯身捡起自己的宝剑,“没错,巡抚夫人要报仇吗?” “你是......明侯爷派来的?”巡抚夫人泪流满面,咬牙切齿,面对近在眼前的仇人,还是将话说清楚了。 “倒也不是,不过,就算我不动手,明义昆也不会放过他!” 巡抚夫人哽咽一声,她用手抚摸马伯骞的脸,“老爷,你要走,怎能留下奴家一人。” 随后,她抬头看向穆折清,“奴家没见过世面,认不出阁下是哪位高人,但我知道,你一定不是普通人,我找你报仇不过是以卵击石,螳臂挡车。奴家只有一个请求。 “巡抚夫人,马伯骞选错立场该死,他若不死,白莲教走不出江西。我穆折清卑鄙无耻,杀人不讲原则,但我今日,不想杀你。” 穆折清说完,运动轻功,正准备离去,巡抚夫人叫住他,“站住,你是鉴鹰司指挥使穆折清?清将军,奴家只有一个请求,我想和夫君一起死在这把剑下。” “巡抚夫人又是何必?你们有儿女,有钱财,朝廷也会善待官员遗孀,好好活下去。” “清将军是不会懂的。”巡抚夫人缓缓跪下,“我求清将军成全。” 一瞬间,穆折清不知杀了马伯骞是对还是错,杀人这么多年,心肠早已麻木,为什么今天...... 他内心是隐隐不忍吗? 穆折清还想劝慰什么,看见巡抚夫人那双坚定眼神,他只得将手中的青光剑扔出去。 巡抚夫人捡起地上的剑,拔剑自刎,倒在马伯骞身侧。 穆折清拿出一方丝帕,擦掉青光剑的血痕,收剑入鞘。 他身上闪出隐隐白光,他已经运动内力,轻松一个轻功就能飞跃离开,可是...... 为什么脚下如此艰难,他回头看向地上两具尸体。 “你们没错,错的是这世道!” 他又想起陆覃儿的劝告,“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无尽的阴谋和杀戮,总有一天你会厌倦,也总有一天,即便你武功高强,你不可能永远赢。” 第一九九章 怀冰的桃花运 - 旷影陵 - 南栎 觥筹交错、鼓乐齐鸣,一名带面纱的霓裳黄衣女子领舞,一群白衣女子伴随黄衣女子翩翩起舞。 她们各个身形婀娜,舞姿优美,明怀冰一杯杯饮着烈酒,麻木地看着周边男子欣赏舞姿陶醉的目光。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那名黄衣女子目光,似有似无朝他看来。 有时眼神柔情似水,有时带着矜持,时而又带着几分魅惑。 他最善察言观色,每当黄衣女子看向他时,坐在首位的吴旗总是有意无意的看过来,想看看自己眼睛里有几分陶醉。 这场宴席正是白莲教教主,如今自称吴王的吴旗为明怀冰的接风宴席。 明怀冰又给自己斟上一杯酒,正要继续思索,身旁的顾嫣连忙劝阻,“明公子,您身上有伤,不宜喝太多,这杯就......” 顾嫣的话没完,领舞的黄衣女子用身上长长的帔肩直直扫来,明怀冰一愣,此时正在宴席,不好躲避,于是他并未任何躲闪动作。 黄衣女子的帔肩打在明怀冰的脖颈上,随后她顺着长长的帔肩款款走来。 她走至明怀冰身边翩翩起舞。轻步曼舞像燕子伏巢、疾飞高翔像鹊鸟夜惊。 顾嫣当场愣住,站在一旁不再说话,这黄衣女子分明是见自己和明怀冰说话吃醋,临时用帔肩打在明怀冰身上,破坏他们的对话。 她虽然生气,想想自己只是一个宫女,用什么身份什么立场生气。 虽然对黄衣女子没有好感,但不得不承认,这女子的舞确实不错,连她一个女子也看的入迷。 黄衣女子一曲舞完,一身霓裳舞衣站定在明怀冰身侧,“明公子,小女子吴怜心,见过三公子。” 明怀冰连忙从座位起身,作揖行礼,“原来姑娘是吴王千金,明怀冰见过小郡主。” 吴旗是反贼白莲教主,之所以几年来在江西屹立不倒,全靠背后明侯府的资助。 如今狂妄自大,自以为羽翼已满,竟然背着明侯爷自立为王。 正像穆折清所说,白莲教只是明家养得一匹狼,这几年来如果没有明侯府以鲜血喂养,白莲教早就分崩离析,早就被两江总督剿灭。 明家自己养的狼,要是没有驯服狼的本事,他明怀冰今日就不会来。 什么吴王,没有明家,吴旗狗屁都不是。 心里是如此想,但明怀冰表面并未表露,还是称呼吴旗的女儿一声郡主。 吴怜心听见这声“郡主”很开心,她一直担心父亲背着明侯爷称王,会不会让明怀冰反感。 如今看,明怀冰尊称她一声郡主,不正是承认父亲“吴王”的身份、 她羞怯地行福礼,“三公子是明侯之子,身份尊贵,这几年,若非明侯爷,就没有我们白莲教,也没有父亲这个吴王,更没有我这个郡主,今日三公子前来乐安城,小女子为您接风洗尘,亲自给您献上舞,望公子见笑。” “郡主亲自献舞,怀冰受宠若惊!” “公子可还喜欢?” “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翩如兰苕翠,宛如游龙举。越艳罢前溪,吴姬停自苕。”明怀冰借用这首诗回应。 吴怜心隔着黄色面纱,脸上的羞红若隐若现,“公子说笑了,我怎可与梅妃娘娘的惊鸿舞作比。” 首座的吴旗开怀大笑,“三公子,我就是个粗人,不懂这诗何人所作,是何用意,但我知晓这一定是三公子对我女儿的赞赏,我吴旗有今日全靠明侯爷,明家就是我的大恩人,吴旗无以为报,若三公子不嫌弃,不若将我小女纳了去。” 明怀冰心中苦笑,父亲是名优秀的政客,豢养白莲教数年,他当然担心白莲教会失去控制。 父亲留了后手,将扬关河留在江西,扬关河是两江总督,上可以应付朝廷,下可以震慑白莲教。 只要扬关河在江西一天,白莲教就不会失控。 意外的是,就因为鬼影挟持镇国公主,穆哲枫全国通缉鬼影,将扬关河调到骊山接管鉴鹰卫。 明侯府被群臣弹劾,穆哲枫下令软禁明侯府。 吴旗以为明家在朝廷失去地位,扬关河又离开江西,于是再无顾忌,大张旗鼓自称吴王。 明怀冰刚来乐安城,目下对乐安城情况不明了,还要看扬关河走时怎么安排。 所以这场宴席,他的主张是不打草惊蛇,无论吴旗有多蠢,急着摆脱明家,或者背叛明家,明怀冰表面不会动怒。 没想到吴旗,既没有过河拆桥要摆脱明家,也没有狂妄自大,而是提出要把女儿嫁给自己。 吴旗这一招高明,他摸不着明家究竟什么实力,在朝廷有什么阴谋动作。 他虽然自称吴王,却明白自己有几分几量,不敢和明家撕破脸。 同时,他又担心为明家浴血奋战,攻打朝廷之后,待失去利用价值了,被明家当狗一脚踹了。 于是,他想到联姻,他将女儿嫁给明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此时的明怀冰,接受不是,拒绝也不是。 如果接受,他真的迎娶吴怜心? 不行,他的心里只有紫云,妻子的位置他只留给紫云。 如果拒绝,此时在乐安城,在吴旗的地盘,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拒绝就是不愿和白莲教继续合作。 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这种婚事不能当面拒绝。 明怀冰思虑片刻抬头,对上吴怜心期待的目光,他扭头看向别处。 他发现整个宴席,白衣舞女早已散去,两边坐的宾客停下手里的美酒,目不转睛看着自己。 他又看向身侧位置的许由,许由露出同情的目光,用眼神再说,他也没办法,不若就答应了吧。 所有人都在期待明怀的回答,他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没想到他明怀冰,在京城活了二十余年,没有一个姑娘喜欢,自己暗恋多年的紫云县主心有他人。 如今到了江西,先是顾嫣痴迷的眼神,又是吴怜心满眼的期许。 吴怜心和自己初次见面,这便许下芳心吗? 女人的心思真是不明白...... 原来江西才是他桃花旺盛之地...... 第二零零章 驯服狼的本事 - 旷影陵 - 南栎 吴王府内,明怀冰倚靠在门前眺望天空,天上悠闲地飘着白云。 白云聚拢飘散,看来看去也就这样,永远没多大变化。 也不知,紫云现在在做甚么? 不对,紫云说要唤她“珂儿。” 从小他和紫云,二哥一起长大,这句“珂儿”,是从小他和二哥这么叫。 “有没有可能有一天,这句“珂儿”只能我叫。” 他又想起高阳,在高阳眼里,他为了利益可以答应一切,包括娶自己不爱的女人。 可惜,他终究不是。 他迫于形势无奈,表面答应吴旗。 这只是暂时拖延不得已的办法,他表面答应成婚住在吴府,这几天吴王府上下忙大喜大红的布置。 暗地里已经派许由交接扬关河的副将和兵力,吴旗见女儿非常满意这桩婚事,又能攀附上明侯府,他这几天特别兴奋。 这几日,乐安城家家张灯结彩,全城祝贺,吴旗日日饮酒,放松警惕,这样一来许由行事更加方便。 京城的局势越来越紧张,穆哲枫在高阳一步步引导下,对皇上起了疑心,摇摆不定。 但穆哲枫毕竟是穆哲枫,只要他一天在京城,他们就不可能成功。 二哥关在天牢,明侯府被软禁,只差一个实际的证据,明侯府就必须认罪。 还有高阳,高阳的所作所为早已暴露野心,她之所以能活着,其实全靠穆哲枫的偏爱。 这些人在京城每一天都朝不保夕,所以他不能再等了。 穆折清杀了江西巡抚,他也必须加快动作,拿下白莲教攻打京城。 婚期定在后日,这几日吴王府在筹备婚礼已经过了两日,到后日,也就是说,他们只有四天的时间。 这四天的时间,许由带上扬关河的兵马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来,他就不用娶吴怜心了。 看着府邸洋溢着喜悦,下到侍女嬷嬷,上到吴旗的副将叔侄。 明怀冰和他们虚伪地问候斡旋,心底升起一丝愧疚之情。 这愧疚之心仅仅是一小会,他是明怀冰,心若不狠,死得就是自己! 终于熬到婚期,明怀冰接到密信,午间差不多能进城,穆折清留的一百号清越堂侠士已经秘密进城。 明怀冰刚将密信烧毁,一个侍女过来请他厅堂用膳。 他身穿大红喜服,被吴旗的副将,兄弟叔侄轮流灌酒,他一一得体应对。 宴席上不知道哪个副将嘴碎,说了一句,“听闻三公子痴迷紫云县主数年,心爱之人轻易放弃,转而迎娶我们郡主,我不禁有些怀疑三公子的诚心。” 此话一出,热闹的场面顿时鸦雀无声,吴旗原本喜悦的脸拉下脸。 那个副将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给自己斟满酒,“吴王爷,三公子,是末将的错,末将自罚三杯赔罪!” “等等。”吴旗抬手制止,“你不用赔罪,三公子,实不相瞒,关于这事,我也有同等疑惑,传闻三公子心恋紫云县主,如今,就轻易放弃了?” 吴旗给自己倒酒,这一次不是倒在酒杯,而是倒在一只大碗上,他一口饮完大碗的酒,“我吴旗只是草民出身,说难听点就是匪寇,我没读过书,不懂你们这些读书人的弯弯绕绕,阴谋算计。 我能当上这个白莲莲教主凭的是什么?是我会做人,白莲教下面十个精通游说的堂主,他们读书,他们懂游说民心,但他们只忠于我。 这一点,连你父亲明侯爷也赞赏过,我是个粗鄙蛮人,不论贫穷富贵只娶了一个妻子,我妻子只生了一个女儿,我从没怨言,我高兴我女儿能高嫁明侯家,也希望三公子,是个真情重义之人。” 吴旗的一番话,让明怀冰对他有些刮目相看,同时如此沉重的话,他没有底气接。 他痴恋紫云县主是事实。 他根本没忘记紫云县主,也从没有放弃紫云。 之所以娶吴怜心,不过是情势所迫,表面答应,等许由带着兵马进城,他会立马翻脸。 这样看来,吴旗是割据称雄,重情重义的一代枭雄,而自己才是卑鄙无耻,欺骗感情的小人。 心虚归心虚,他是明侯三公子,他在江西一切举动关系明家性命,虚伪也好,小人也好,没得选择。 他抬起酒杯,对着吴旗说道,“吴王有此疑惑实属常理,错的是我,明知有此谣言,今日是我和郡主大婚的日子,若我依旧遮遮掩掩,不加以解释,那我才不配当男人。 今日,我向吴王澄清,我的确暗恋紫云县主,然紫云县主的心里从来没我,况且父亲和襄侯爷决裂,我和紫云县主没有可能。郡主吴怜心温柔贤惠,一舞惊人,我是真心娶她。” “我是真心娶她!”这句话久久在明怀冰耳边回荡。 这是一句完美的解释,完美的谎言。 自己能说得如此心安理得,原来自己,是如此卑劣肮脏。 这就是真实的自己,真实的明怀冰。 吴旗听完这番话哈哈大笑,他拿起面前的大碗,还觉得不过劲,直接命人拿来一大坛酒,酒塞一扔,“来,好女婿,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和岳父喝一坛!” 两个侍女抬来一个大酒坛,明怀冰苦笑,打开酒塞喝起来。 周边男人用力拍桌子,敲碗筷,大声呼喊,“好,好,好酒量!” 明怀冰一边喝着,一边在心里感叹,吴旗还真是匪寇出身,他的副将太过野蛮粗俗,整个吴王府,就是一个土匪窝。 他一口气喝完半坛酒,脸上脖颈通红一片,周围副将开始开起玩笑,“吴王这个好女婿,看来今晚小郡主有得受了......” 吴旗对明怀冰酒量十分诧异,毕竟明怀冰看起来温文尔雅,根本不像大口喝酒之人,他连忙夸赞,“女婿好酒量!” 明怀冰刚被夸完,连忙跑到门外,一个侍女追出去拿了一个痰盂追出去,随后听见哇哇呕吐的声音。 一个副将道,“这一坛酒,像半个木桶,能喝到一半实属不错!” 明怀冰的酒量确实可以,他有着奇怪体质,这次已经超出寻常酒量,只要喝到吐,立马能恢复正常,没有任何不适。 他吐完之后,侍女递来丝帕和漱口的茶水,明怀冰擦完嘴角,漱完口,瞬间清醒万分。 抬头看看天空,掂量着太阳的位置,猛地一瞥头,发现墙头上藏着一位侠士,侠士对他点点头。 明怀冰知道许由已经成功进城,他这个好女婿,好丈夫可以不用再伪装。 明怀冰呵呵走进厅堂,提议去校场比试箭法。 吴旗果断同意,毕竟他对明怀并冰这个女婿并不清楚,听说他号称明巧嘴,听说轻功了得。 至于其他的,他根本不了解,既然明怀冰提议,他当然想看看明怀冰的箭法水平。 明怀冰和几个年轻副将站成一排,他们人手持弓搭箭,对准几丈外的靶子。 吴旗摸上自己胡须,坐在一把交椅上满意看着这一切。 一个兵士敲响铜锣,所有人放出手中的箭,明怀冰却突然转过身,手中的弓箭对准吴旗,“吴王对不住了!” 吴旗震惊不已,他惊恐看着明怀冰这一箭,他准备闪身躲开,奈何明怀的箭奇快无比,迅猛十分,他根本无处可躲。 原以为自己找了个好女婿,没想到被明怀冰算计。 果然这些京城人都是混蛋,明岱凌是混蛋,明怀冰亦是如此。 所有副将惊愕地看着,好在这紧张的一箭并没有要了吴旗的命,而是精准从吴旗头部裁擦肩而过,射在他身后的木屏上,箭上面携带他一缕发丝。 明怀冰快速抢过一个侍卫的剑,运动轻功,飞跃到吴旗的面前。 吴旗在地上躲了几招,最后被明怀冰制服,长剑抵在他喉间。 所有副将和将士将明怀冰团团围住,“明怀冰,你这个无耻混账,你敢动吴王一下,我们就将你剁成肉酱!” 明怀冰不理会身后副将威胁,扬唇一笑,对吴旗说道,“白莲教是明家豢养的,我们明家敢养狼,自然有驯服狼的本事!所有人现身!” 明怀冰话落,整个吴王府的墙上,屋顶上赫然出现持弓搭剑的清越堂侠士。 这些侠士人人身穿白衣,面上表情冷漠。 如此多人隐藏在府邸,却无人擦觉,可见这些侠士武功有多高强。 吴旗知道自己彻底输了,“所以,你是故意答应娶我女儿,为了让我放松警惕,此刻许由已经带兵京城了。” “没错。” “明怀冰,我知道你不会杀我!” “我的确不杀你,但我要告诉你,你需明白自己的身份,必须绝对忠于主人!” 第二零一章 权力在于制衡 - 旷影陵 - 南栎 明义昆把玩着手里的紫檀木佛珠,书案上有一个黄金打造的天平称。 当年他和庄长空情如兄弟,京城百姓称他们二人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知己同僚。 其实,不算百年难得一见,因为此之前,就刚有一对知己同僚,那就是穆况和白阙。 也就是镇离王和忠国公。 镇离王仙逝,忠国公又离奇失踪。 慢慢地,他和庄长空的权势地位越来越高,渐渐地,他们二人成了大瑧朝廷的股肱大臣。 再后来,二人从知己变成普通同僚,在变为——仇人。 书案上这个黄金天平称,他和庄长空一人一个,一模一样。 当时他们在书房亲密交谈,探讨着这个黄金天平意义。 身为臣子,身为有权势的臣子,他们必须时时刻刻明白权力的真谛——制衡! 可惜,所谓旁观者清,入局者迷。 对外人,他们可以一致对外,他们可以阴谋算计,演绎着老道的权谋之术。 到头来忽略自己,他们可以算计旁人,却忘记,他们也正被皇帝算计。 他与庄长空的决裂,不正变成了黄金天平的两端。 明义昆摇摇头,自言自语道:皇上呀皇上,微臣千算万算,到底是不如您。 书房外,一道尖锐女声传来,人未到,声先到,除了他的夫人还能有谁。 只见嵇百媚一身红衣,满脸的怨气,“侯爷,我说你还能安稳坐在这?” 明义昆对嵇百媚招手,“夫人,来,坐到我身旁来。” 嵇百媚一甩袖子,撇着嘴,“我不坐,你可知你两个儿子都要死在外头了?你还有心思坐在这。” “怎么了?” “岱凌差点死在天牢,怀冰在江西遇袭,得亏穆折清赶到救了他!庄长空这个老狐狸,林辞风那条恶狗!”嵇百媚咬牙切齿,骂骂咧咧。 “夫人,我都知道了,你让我清净一会,对了,我上回让你去穆王府赔偿,你没去呀?”明义昆还是把玩着手里的佛珠。 “明侯府被禁军看的死死的,我怎么去?侯爷,你还不明白呢,咱们现在是穆哲枫的阶下囚,你上赶着去讨好他。” “难怪穆哲枫要下令软禁我,岱凌毁了穆将军的书房,这是记仇呢。”明义昆故意逗嵇百媚。 嵇百媚冷笑,“呵,人家软禁你,那是因为书房被毁吗?就算我赔偿他,他照样软禁你!再说了,他打伤岱凌,我还没找他赔偿呢!” “罢了,跟你们女人讲不了道理!” “你几个意思,你赶我走呢?”嵇百媚的泼劲上来,撸起袖子正准备大吵一架。 明义昆可惹不起,连忙赔礼道歉,“夫人,夫人,我错了。” “我得加派人手去天牢守着岱凌,回来再找你算账,看来,只有我自个心疼我儿子,也对,岱凌本不是亲儿子,你哪里会心疼。”嵇百媚一边骂,一边走出书房。 “女人真不讲理,岱凌不是我亲儿子,我对他比对亲儿子还好呢!” 明义昆发完这句牢骚,朝着窗子外的一个黑影点头,黑影从屋顶跳跃到地面,慢慢走进书房。 一个着黑衣,带黑色斗篷男人对着明义昆拱手行礼,“侯爷,情况和夫人说得差不多。” “这个庄长空,好歹兄弟一场,下手真够狠!”明义昆大怒摔掉手里的佛珠。 “襄侯变了,在他心里,他认定就是您害死他父亲,早已没有兄弟情!” “罢了罢了,他一向沉稳,如今这样冒进,看来是真急了,怀冰那边怎么样?” “三公子传来消息,顺利拿下白莲教,清将军也在暗中帮助他,而且清将军......杀了江西巡抚。”黑衣人说道。 “马伯骞死之可惜,但也确实该死!” “侯爷,我们如今该怎么办!” “镇国公主做的很好,接下来就该看我们了,照计划进行,还有暗中保护镇国公主!” “是!” 宁王府,张知楚坐在书房,眼神空洞看着门外,自从劫法场一事后,舅舅被关入天牢待罪。 而自己也被穆哲枫软禁在府邸,府外被禁军守着,他已经在府邸半个月不曾出去。 更可恶的是,穆哲枫撤走了所有下人,只给他派来了两个宫女,一个太监。 他做什么,吃什么,都在两个侍女监控之下。 “穆哲枫,你给我等着,等我父皇回来,我一定可以翻身,别忘了我才是皇子,你就是父皇的养子,什么东西!” 张知楚刚刚念叨完,见一个侍女端了饭菜进来,立马改口道:“姐姐,你帮我去给穆将军传话,我已经知错了,他能力出众,我什么都不懂,无者无罪,就放了我呗。” 那侍女放下饭菜,回复道:“宁王殿下,这话奴婢说过很多次。” “他怎么说?” “穆将军说,你每次都这样保证,回回都做不到。”侍女回答。 张知楚冷哼一声,随后看向对侧的圆桌,圆桌上的只有三个素菜,明明昨天还是六菜一汤。 他大怒,大声吼道,“穆哲枫什么意思,他软禁我,克扣我的下人侍女,还要我吃斋念佛,他想逼死我啊!” 侍女解释道:“殿下误会了,这是宸贵妃的意思,娘娘说要您好好反省,这几日只有素菜,您何时想通了,写在纸上交给娘娘,娘娘看了满意,自会恢复原来的待遇。” “什么.....是母妃,我不吃!”张知楚大怒,将桌上饭菜碗筷掀翻在地。 侍女跪在地上,不再说话。 “滚!” 侍女听完不急不躁走出去。 张知楚知道,如今连一个低贱的侍女也不把他眼里。 张知楚又在书房坐了一天,没想到,侍女真的不将他放眼里,出去后,没进来收拾地上饭菜,晚上也没进来送晚膳,是真的打算饿死他? 他气呼呼地走出去,被两个禁军拦住,得知又是母妃的意思,要他在书房好好反省。 他回来书房将房内东西砸个稀巴烂,到了晚上实在饿的难受,躺床上翻来覆去,最终饿的睡不着。 他起身捡起地上饭菜吃起来。 一边嚼着冷饭冷菜,一边呜呜哭起来,“我是大瑧的皇长子,一品亲王,我是宁王殿下......” 第二零二章 你的阴谋得逞 - 旷影陵 - 南栎 一个尊贵的皇长子,手里没有实权,处处被穆哲枫压制。 只是因为舅舅犯错,他就被穆哲枫软禁在府邸,没有伺候的下人,没有基本吃食。 如今可怜到,只能捡地上饭菜食用。 张知楚胡乱吃了地上饭菜,用袖子一抹嘴巴,躺回床上继续睡,睡到半夜腹痛难忍,疼痛越来越剧烈,痛到撕心裂肺,他大声呼喊着,最后晕倒过去。 第二日醒来,太医告诉他,是昨天吃的饭菜有毒。 张知楚彻底失控,他被软禁在府里,只有两个侍女一个太监照顾,这三个下人都是穆哲枫所派。 他的存在对谁有影响? 他死了,穆哲枫这个有才干的养子,才能被皇上立为太子。 有理由,有能力毒死他的,除了穆哲枫还有谁? 宣武殿内,穆哲枫站在群臣面前,和大臣议论着江西巡抚被杀一事。 明义昆被软禁,明义昆一党不敢轻易开口,他们不知道明义昆究竟什么打算,如今什么处境,不敢贸然开口,以免给自己招来灾祸。 庄长空一党纷纷出列,他们指控明义昆和白莲教,指控江西的明怀冰行踪不轨。 穆哲枫询问庄长空,庄长空沉默不语。 穆哲枫只得长叹一声,刚要开口,宣武殿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张知楚拿着一把斧头,怒火冲天。 两个禁军要上来拦住张知楚,张知楚一斧头砍过去,吼道:“滚开,这是我和穆哲枫的恩怨!” 禁军还准备上前,穆哲枫抬手挥去禁军。 群臣纷纷避开,自动让出一条路,张知楚站在穆哲枫面前,拿着斧头对准穆哲枫,却不敢再走上前。 穆哲枫看着近在咫尺的斧头没有后退一步,也没有开口,只是冷冷瞪着张知楚。 二人对视一会,张知楚嚎啕大哭起来,“我知道你武功高强,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知道我什么都不如你! 你高高在上当着你的领政大臣,你耀武扬威,目中无人,你还有什么不满足,为什么要对我下毒?” 张知楚说完放下斧头,蹲在地上专心大哭。 群臣一下炸开,他们纷纷议论着,但是声音不敢太大声,只能对着身边交头接耳。 “宁王殿下也太不像话了。” “穆将军为什么要对宁王下毒,难道......” “不可能,穆将军不是这样的人......” “这有什么不可能,穆将军毕竟不是皇上亲子,宁王活着就是最大威胁!” 穆哲枫清清嗓子,群臣立马不敢再言,殿内变得安静,穆哲枫说道:“你起来吧,我没有对你下毒!” 张知楚霍地从地上起身,“穆哲枫,你敢做不敢当,我已经对两个侍女用刑,她们承认是被你指使,你还有什么好解释,我要求见太后,我要太后为我讨公道!” 穆哲枫恍然大悟,他立刻明白是明义昆在暗中搞鬼,“你说两个侍女承认了?李开,马上去查两个侍女是不是接近明义昆的人!” 张知楚已经气晕头脑,他捡起地上的斧头,“穆哲枫,你欺负我傻呢,明义昆被软禁,他拿什么指使侍女,我最看不惯你这恶心东西,表面装的廉洁奉公,忠义可嘉,你去死吧!” 张知楚不懂武功,他只会拿着斧头用蛮力砍来,穆哲枫却飘身一闪,他力气扑空倒在地上。 他立马从地上起身,继续朝着穆哲枫猛砍,可怎么也碰不到穆哲枫一根毫毛。 他想起,来之前,一个禁军教过他:对付穆将军,最好的法子就是骂他父亲。 张知楚已经砍得满身大汗,可是穆哲枫一点不受影响,只需要施展一点小小轻功,就可以轻易戏弄他。 看着穆哲枫眼里的不屑和群臣眼里的嘲讽,张知楚大骂道:“穆哲枫,什么战神之子,你把你父亲的脸丢尽了,你父亲一生忠于皇上,你看看你,野心勃勃,一心想取代我。我看,你父亲就是给你克死的!” 这次面对张知楚的斧头,穆哲枫闪身避开,轻易夺过斧头扔在地上,另一只手打在张知楚肩上。 穆哲枫只用了不到一成的力道,张知楚嗷嗷大叫起来,“你敢打我,我是皇子,你这个不忠不孝的东西,你给我等着,待我继承大统,我就杀了你,我不止要杀你,我还要废去你父亲镇离王的谥号,你天天以镇离王为荣,我就毁他战神庙,掘他坟!” 穆哲枫被激怒,冲到张知楚面前,一把掐住他的喉咙,将他吊在半空,“有种你再说一遍!” 庄长空冲过来劝说,“穆将军不可呀,他毕竟是宁王殿下!” 霍钦缔大叫不好,他看出了,这一切就是一场设计好的阴谋。 真是好手段,利用张知楚仇视穆哲枫的心理,只要略施小计,张知楚本就不懂阴谋,轻易被挑拨。 霍钦缔连忙命令几个太监,“快去请太后来!” 一群大臣忙的团团转,穆哲枫被张知楚气晕了头脑,他死活不肯松开张知楚。 突然,张知楚嘴里喷涌出一大口鲜血,随即晕死过去。 鲜血正好喷在穆哲枫脸上,带着温度的血液打在他脸上,打在他眼睛,使得他视线不清楚,他恍惚地松开张知楚。 张知楚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群臣将张知楚围住,大喊大叫,“宁王殿下,快叫太医,快叫太医!” 穆哲枫浑浑噩噩看着太医带走张知楚,看着群臣一个个走出宣武殿。 直到宣武殿内只剩下庄长空和霍钦缔。 穆哲枫瘫倒在地,他虽然掐住张知楚,但根本没用力,即便他在愤怒,他始终保持理智。 可是群臣亲见,就是他把张知楚打成重伤,吐血昏迷。 张知楚毕竟是皇长子,一品亲王,即便再无用,他始终是皇上骨血。 穆哲枫身为臣子,当堂把宁王打伤,这样的一幕,他跳进黄河也也洗不清。 这是一场巨大的阴谋,是明义昆。 明义昆,你的阴谋得逞了。 庄长空走到穆哲枫面前:“我早说过,明义昆不好对付,你对他太心慈手软了。” 穆哲枫问道:“襄侯爷意思呢?” “明义昆只要一天在京城,他的性命就捏在穆将军手里,杀了明义昆!” 第二零三章 不愧是南雄侯 - 旷影陵 - 南栎 马车行驶在熙熙攘攘街头上,穆哲枫坐在马车内深思熟虑。 他思索的问题,正是在做一个巨大的决定,他是否要离开京城,去长安向皇上请罪。 自从劫法场事件后,严不谲当着百姓和群臣面,指控他野心勃勃,要除掉宁王,以皇上养子身份当太子。 这是一个荒谬的说法,他毕生所求就是如父亲一样,成为一代战神。 对于当太子,他对朝廷政事没有兴趣,非但没有兴趣,他对朝廷波谲云诡十分厌恶。 若不是皇上信任他,将京城托付给他,他真想一走了之,直接把京城交给宁王。 偏偏宁王是个不争气的,宁王根本无法驾驭京城一帮老臣。 他放权不是,放权是辜负皇上的信任。 不放权,被宁王误解有当储君的野心,甚至被百姓和群臣误解。 第二次,高阳来穆王府找他,明岱凌所谓的“捉奸”,高阳昏倒夜宿在府上,宸贵妃又放出谣言,说他和高阳串通一气,要背叛皇帝,为高贼报仇,彻查雁门关旧案。 第三次,就是这回,宁王无缘无故中毒大怒跑来宣武殿寻仇。 宁王出言不逊,他当时太气,只是掐住了张知楚,张知楚就口吐鲜血,重伤昏迷。 他当堂打伤宁王,群臣亲眼所见,虽然他们表面不敢说什么。 他们私底下都在议论,穆哲枫就是巴不得打死宁王,这样可以自己当太子。 这一次群臣都相信了他的野心,就连太后,太后也生气了。 穆哲枫进宫向皇太后请罪,幸好李开聪慧。 李开进宫向皇太后禀报,宁王两个侍女确实被人威胁,其家人被抓威胁,她们故意指控穆哲枫。 至于宁王吐血昏迷,乃是饭菜里的一种毒药,这种毒药先是腹痛发作,他剧烈动作之后,会再次吐血发作。 也就是说,张知楚拿着斧头砍杀穆哲枫时,几番砍杀,剧烈动作,才吐血发作,并不是穆哲枫打伤。 之后,找了几个太医一起研究这种毒药,确定张知楚吐血来源是饭菜的毒药。 虽然穆哲枫的冤屈洗清了,皇太后也相信了。 穆哲枫跪在皇太后宫里跪了很久,太后才允许他起来,还警告他,“枫儿,你从小在皇宫长大,你就是半个皇子,但你要明白,你始终是臣子啊,你怎么能——对宁王动手呢,宁王再无用,他也姓张!” 一瞬间,穆哲枫明白了。 皇太后说得没错,无论宁王再无用,他也姓张。 穆哲枫从小养在宫里,等于半个皇子。 无论皇上有多信任他,无论他多优秀,多能干,他始终是养子,始终是臣子。 哪怕张知楚再蠢,哪怕张知楚不分青红皂白拿着一把斧头要砍死穆哲枫。 他穆哲枫是臣子,绝不能还手。 无论张知楚怎么出言不逊,侮辱他,侮辱他父亲, 大言不惭说要毁掉战神庙,要掘了父亲的坟,他也不能有半句怨言。 “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要把权力交到我手上?” “不若,把权力给张知楚就好了。” 此事以后,即便太医已经替他解释,人言可畏,他们依然会孜孜不倦谣传着:穆哲枫杀宁王,自己当储君的野心。 突然马车急速停下,穆哲枫掀开窗帘问道:“怎么回事!” 下人禀报道:“有个疯子拦住马车。” 穆哲枫看见一个蓬头垢面,身着白色囚衣的男子拦住马车,此人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突然,那名男子跪在地上,“穆将军,我是高瞻峋的副将赵忠勤啊,您不认得我了吗?” “你怎么在这?”穆哲枫一个飞跃下得马车,他预感到又是一个预谋,真是猝不及防。 “穆将军,高帅是冤枉的,雁门关一案有冤,镇离王之死有隐情,您深爱镇国公主,您一定会替镇国公主查清旧案,一定会帮镇国公主的对不对!” 穆哲枫大怒,“一派胡言,你给我闭嘴!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赵忠勤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匕首,“穆将军,我知道你不会令我失望,你一定会帮镇国公主。” 说完这番话,赵忠勤一刀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穆哲枫望着地上尸体发呆。 明义昆不愧是南雄侯爷,一环接一环,当真妙哉。 招招狠毒,他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宁王一事还没有过去,就算皇太后依然相信他,终究是有不满。 百姓谣言纷纷,群臣猜忌。 如今倒好了,高贼的贴身副将赵忠勤,在街头用死来污蔑他。 他对高阳确实有感情,但这和高贼没有关系,他也不可能去帮高阳查旧案。 于是明义昆加最后一把猛火,将高阳,高贼,雁门关旧案牢牢和他捆绑在一起。 皇上无条件信任自己,但只要一扯到雁门关,一扯到镇离王的死,扯到高贼,皇上还会无条件信任自己吗? 原本就不满的皇太后会信任自己吗? 原本就怀疑他野心勃勃的群臣,还愿意听从他的命令? 原本就盯着他和高阳的感情,对这份感情孜孜不倦造谣的百姓,只怕又会衍生出一百种说法。 穆哲枫这才知道一个残酷的真相,他从来就不是明义昆的对手。 和明义昆比起来,他实在太年轻,太稚嫩! 可是,这是他的错吗? 他只是一个武将,他只会热衷战场杀敌,兵法作战,为什么要把他捆在京城,周旋在深谙权谋的老臣之中。 他无视围观的百姓,无视跟随的侍卫,一个人跑着离开了街头。 他找到霍钦缔,终于下了决定,“霍大人,我要离开京城,我去长安找皇上请罪!” 霍钦缔看着穆哲枫这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他知道,穆哲枫终于扛不住谣言,诋毁,不信任。 霍钦缔找不到劝慰的话语,他跪在地上,“穆将军,江西白莲教蠢蠢欲动,陕西瘟疫还没解,你不能走!如果你走了,谁还能镇住京城?” “我已经镇不住了!”穆哲枫一掌拍在书桌上,显得烦躁不安。 “那就更不能走了!” 穆哲枫转过头,直勾勾对着霍钦缔的眼睛,“霍大人,我真是受够了,兄弟受极刑,太后不满,宁王控诉,群臣猜忌,百姓谣言,还有,慕容玄凝说......说的真相......高阳说,他们承受就好,我只需要当我的天之骄子。那我算什么...... 我留在这里已经没用了,我现在精神受重创,他们也猜忌我,我留在这里没用......” 穆哲枫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霍钦缔知道,穆哲枫的懦弱,更多的不是明义昆政治 打击,而是,对皇帝产生了动摇。 这种动摇让他痛苦不堪。 霍钦缔从地上起身,他知道再挽留也无用,只能将损失降到最低,“穆将军,如果你执意要去长安,那就带上三个人。” “哪三个?” “高阳,明岱凌,高栖夜。高栖夜是医仙,他要去救陕西瘟疫。明岱凌是明义昆的爱子,带走他就是最好的人质。高阳行为诡异,野心暴露,带走最好。” 第二零四章 别担心我没走 - 旷影陵 - 南栎 檀金宫殿外,山茶花开的娇艳,穆哲枫想摘下来送给心上人的冲动。 可是这花,本就是高阳宫里的。 他站在殿外,空气似乎凝滞,高阳只是呆呆站在他对面,面上表情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总感觉高阳那双眼睛,下一刻要哭成泪人,她的眼神是难过,是可怜巴巴,是求在无声哀求吗? 穆哲枫心想,他没说什么,不过是提出要带着高阳一起去长安。 如果高阳不愿意,给他一个不去的理由就是了,何必用这种含情脉脉,可怜兮兮眼神看着他。 “镇国公主,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穆将军,我不能去长安,你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事?你不知道我在盘算什么?我到了长安,我那位皇继父他会放过我吗?” 穆哲枫没有应答,这无疑,又是一道选择。 这道选择题,从始至终没有变化,从他和高阳有关系,从他爱上高阳那天起。 那个选择一直困扰他,除了二选一做出选择,他别无办法。 “高阳,你说的没错,你去长安的确危险,我也不想让你置身危险。” 我是穆哲枫,我是皇上的养子,我是忠于皇上的臣子,站在我的立场,我必须把你带走,避免你对京城有威胁。” “穆哲枫,你不用带我去,我不当这个镇国公主,不当了,可以吧。”高阳转身进了檀金宫。 不一会,穆哲枫见高阳换了一身寻常女子的白色衣裙,背着一个包袱,从殿内出来,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一声招呼也不打,走出了檀金宫。 穆哲枫追上去,“你去哪?” 高阳不搭理他,身影消失在几道宫墙上。 穆哲枫也不知怎么,他竟然没有追上去,心中想道:这个女人真是厉害,公主想当就当,不想当就不当,想出皇宫就出皇宫,谁家公主做到她这种地步。 等等,高阳是可以自由出入皇宫的,她背着一个包袱要去哪? 离家出走吗? 这股任性劲,说走就走,这...... 穆哲枫在皇宫四处找,没有找到。 不一会,一个守城将士过来禀报:镇国公主背着包袱要出城,见她孤身一人,不敢放她出城,特意来禀报。 穆哲枫来到永定城门,见高阳骑在马上,手握缰绳,冷眼看着他。 “你要去哪,别闹了!” 高阳随即抽出手上的匕首,拨出匕首,穆哲枫身边的侍卫立即一脸警惕。 高阳道:“放心吧,我的刀不会对准你们穆将军,我去哪就不劳烦穆将军了,浪迹天涯也好,隐姓埋名也好。这个公主我不当了,就此别过!” “站住!”穆哲枫一声喝住。 高阳的匕首立马对准自己喉间,“我告诉你,你最好别拦我,否则我就死在你面前。” 穆哲枫和一众侍卫不敢在拦,高阳一鞭抽打马身,“驾!” 身边侍卫问道:“穆将军,镇国公主独身一人,怕是很危险。” 穆哲枫沉默一会,望着那个消失的白色身影,“给我备马,和李开说一声,我要离开两天,这两日有事都找霍钦缔和庄长空。” “可是.....” 穆哲枫不再回答,对于高阳这样的举动,他已经领会了其中用意。 很明显,高阳是要引导他去什么地方。 既如此,你让我去的地方,我怎敢不去? 穆哲枫骑着马一路跟着高阳的脚步。 他原本想放慢速度,想着高阳的骑术不是太好,如果骑太快,一下追到高阳,那多没意思。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高阳骑术很好,他追了这么久还没看到高阳的影子。 再不见人,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被高阳甩了。 好歹自己和穆折清并称京城双杰,要是被高阳甩了,那也太丢人了。 穆哲枫不再松懈,加快速度,过了一刻钟,果真看见了高阳的身影。 他不禁觉得好笑,看来还是高估了高阳。 高阳骑累了,下马在一个河边歇脚,穆哲枫下来和高阳打招呼,怎料高阳直接无视他。 一路下来,无论高阳停下歇脚,快马奔弛,或者放下速度欣赏周边风景。 总之,她一直无视身边的穆哲枫。 既然高阳不想搭理他,他也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跟着。 晚间,高阳找了间废弃的破庙,穆哲枫默默跟进去。 只见高阳将一堆秸秆铺在地上,坐在秸秆上,双手抱臂,互相搓搓手臂,借此取暖。 穆哲枫感叹道,这个女人还是这样虚弱,还是这样怕冷, 他正要走到高阳面前,高阳一个眼神把他杀退。 他乖乖退到一边,他要慢慢看看这个女人用什么方法取暖。 破庙里的门坏了一边,另外一边大开,一阵风吹来,地上秸秆吹起不少,高阳冷得抱着膝盖。 这回穆哲枫吸取教训,只要高阳不主动说话,他不会接近高阳。 估计是高阳冷得受不了,她拿起一堆秸秆准备生火,一打开包袱里没有带火折子。 穆哲枫站累了,找了一个略微干净的地方坐下,静静地看着高阳,高阳没带火折子,捡起角落上一个木桩,拿出匕首。 难道,这个女人要钻木取火? 果然,是个厉害的,他倒要看着高阳这双妙手怎么钻木取火。 不过一会,高阳的钻木取火宣告失败,见穆哲枫冷眼旁观根本没有帮忙的打算。 她扔掉手中的木桩,收好匕首,搓了搓自己钻木取火弄疼的手,将脸撇过去,“哼!” 高阳将脸撇过去,过了一阵,不见穆哲枫的动静,不见走动,不见说话。 她一瞬间有些慌了,猛地回头,见穆哲枫站在身侧,他一脸邪笑,“镇国公主,别担心我没走。” 看着穆哲枫得意神色,高阳又是一声冷哼。 穆哲枫扔过一个火折子,“用这个吧!” 高阳用火折子生好火,在篝火旁取暖,“别以为一个火折子就能收买我。” 忽然,高阳好像看见什么,一个人跑出破庙,穆哲枫擦觉到了异常 不一会,进来的不是高阳,而是五个拿剑的侠士。 穆哲枫问道:“你们是清越堂的人?” 一个侠士回道:“是!” “穆折清呢!” 这回侠士不再回答,五个人运动手的剑,穆哲枫和五人厮打一起。 破庙外,高阳问身边黑衣黑斗篷的男子,“厉书,这大半夜的,自己人打自己人,有意思吗?” 她的话刚说完,五个侠士将穆哲枫拿下带了出来,五个人的剑都指着穆哲枫的脖颈,穆哲枫一动不动。 一个白衣侠士道:“厉书大人,这就是传闻中的穆哲枫吗?就这点本事?” 穆哲枫面上表情冷漠,听到这样的嘲讽的话并没有解释。 厉书说道:“你们还不把剑放下,就你们几个还妄想当穆将军对手,人家是不稀罕和你们打。” 五个侠士不甘心放下剑,脸上半信半疑。 厉书对穆哲枫作揖行礼,“穆将军,他们不懂规矩,您别和他们计较,既然穆将军想去,那就请吧。” 第二零五章 你还会回来吗 - 旷影陵 - 南栎 清越堂在短短两年时间迅速崛起,并且十分神秘。 江湖人以为,清越堂的背后是某位高官大臣。 朝廷以为,清越堂一定来源江湖,清越堂的根基似乎在京城,又似乎在江南一带,又好像全国都是。 其神秘的不止是清越堂的训练有素的组织,清越堂雄厚的财力,还有清越堂堂主本人。 这样的神秘又强大的组织,很难猜测,其实也很好猜测。 但凡了解鉴鹰司的人,就会发现清越堂的风格和鉴鹰司的风格十分相似。 这一点,穆哲枫甚至没有去调查,他就猜到清越堂堂主就是穆折清。 主要是“清越堂”这个“清”字,太显眼了。 所以,那些绞尽脑汁还猜不到的人,实在是愚蠢。 穆哲枫忠于皇帝没错,但他还是穆折清的大哥。 厉书带哲枫进来时,丝毫没有隐瞒进山的路线和机关。 清越堂在京城的隐秘点十分保密,是一座名唤莲花山的的山洞,这个山洞别有洞天,里面有侠士,有民工,有武器。 穆哲枫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当看到这一切时,还是震惊不已。 这哪里是江湖势力,这分明是谋逆势力。 高阳同样是第一次来,看到这一切时,再观穆哲枫阴冷的要吃人的眼睛,她捏了一把汗。 让穆哲枫看到这种看到大逆不道的地方,厉书胆子真大。 也不怕穆哲枫回去就把这一窝端了。 厉书并没有带穆哲枫到处参观,而是把高阳和穆哲枫带去一间房间休息。 没错,给他们两人同一个房间。 一个侍女端来饭菜,点心,茶酒,然后乖乖退出去,出去时一定会把房门带上。 穆哲枫许久不说话,桌上饭菜也没动,只是坐在石凳上发呆。 高阳看着这间房,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陆覃儿或者慕容夫人的房间。 因为这二人,是唯一和穆折清有关的女人。 房间装饰和大家闺秀布置一般无二,只不过墙壁是山洞,室内略显潮湿。 穆哲枫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冰块,他紧蹙着眉头,板着一个脸,好像再思索什么很沉重的事情。 高阳觉得无趣,她没有问穆哲枫睡哪,他喜欢发呆,随他发呆去。 白天骑马太累,高阳打下浅粉色的帷幔,躺下入睡。 许是房间潮湿,她睡得很不安稳,翻来覆去,最后醒过来,发现房间里没有了穆哲枫身影。 高阳立马穿鞋起身,走到外边去寻找穆哲枫。 房间外的走廊像迷宫,而且墙壁都是山洞,走廊是窄小的过道,每间隔一段路会有一盏灯笼,所以看的清楚。 这样陌生的环境,潮湿得墙壁,上面似乎还有不知哪里滴水声。 高阳又想起了在皇陵,这种感受很不好,她还是鼓起勇气,选择了一条路走过去。 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如愿看见了穆哲枫的身影。 穆哲枫一身褐色袍服站立在窄小的山洞过道,他正看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背对穆哲枫,看不清脸。 高阳站立,想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沉默了许久,穆哲枫带着咆哮,带着发疯语气问道:“你到底是谁,你和父亲为什么这么像。” 那个男人不言语,也不回头,几个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站着。 那个男人缓缓回头看穆哲枫,“我是你的叔父穆满志。” 穆哲枫道:“不可能,我没有叔父,我父亲从没说过。” “我是你父亲同父异母的弟弟,我母亲只是一个卑贱的烟花女子,你父亲一生尊贵,想来不愿提起我这个卑贱弟弟吧。” 穆哲枫问道:“你知道什么?穆折清把你藏此处用心良苦,是要通过你告诉我所谓的真相?雁门关真相?我父亲之死的真相?” “枫儿,我没有什么要告诉你!”穆满志说完,发现了穆哲枫身后的高阳,抬起脚准备离开。 “叔父你别走,我想知道,你就告诉我吧。”穆哲枫的语气怜悯哀求,就像那次,他哀求慕容玄凝告诉他真相。 “当年的大瑧朝廷,文是白阙,武是穆况,大瑧的国策唯白阙是从,大瑧军务,穆况一句话,所有将士赴汤蹈火。 这样的大瑧,这样的国家,要皇帝做什么?如果你是皇帝,你会怎么做?其实,皇帝没错! 权力在于制衡,当权力失去平衡,白阙和穆况牢牢拧成一党,权力倾斜,皇权危矣!” 穆满志言尽于此,他的身影像只黑暗中的幽灵,消失在窄小潮湿的石洞过道上。 穆哲枫的身体瘫在石壁上,高阳想走上前,终于还是止步。 此时的穆哲枫,就像那场大雨下的穆哲枫。 那次,大雨可以掩盖泪水,大雨可以掩饰抽泣声。 这一次不行,只要他流泪,高阳会立马发现。 高阳看着穆哲枫失魂落魄的脸,从前,这张脸以前只有骄傲冷漠。 现在有了无奈和悲哀。 如果他不知道就好了。 其实,慕容玄凝说完之后,他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他已经动摇了,为什么不肯承认。 这次穆满志的说法,不过是再次确认而已。 还是说, 慕容玄凝不可信,但是穆满志那张和镇离王相似的脸,穆哲枫就相信了。 高阳陪着穆哲枫站了许久,山洞里的时间不分昼夜,她都分不清,现在究竟是夜晚还是第二天。 穆哲枫缓缓走过来抱住高阳,“高阳,我就信你一回,你证明给我看好不好。” 高阳欣喜地抬头,“什么意思。” “我会离开京城,我要是不走,你们这群人还翻不了天!” “那......我.......” “我不带你去长安。” 高阳得到了穆哲枫明确的答案,穆哲枫彻底放手。 这道艰难的选择,他终于下了决定。 他终于相信,所有人的痛苦都来源皇帝,他不再挣扎坚守,他愿意放手离开京城。 他是皇帝最心爱的养子,他承受皇帝的恩宠荣幸,他不可能背叛皇上,只要做出退步,就已经是最大牺牲。 穆哲枫将高阳拦腰抱起,抱回房间床榻上,给高阳盖好被子,准备出去,高阳拉住他的手,“你要去哪?” “你骑马一天累了吧,你先睡,我去外边走走。” 高阳却不肯撒手,“你还会回来吗?” 穆哲枫全身僵住,他扭过头直视高阳的眼睛,“你会希望我回来吗?” 高阳,我忠诚皇帝,而你们所做之事违逆皇帝。 我们之间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你恨不得我早点离开京城,我走了,你们才能控制京城。 所以,你怎么会希望我回来呢? 第二零六章 带走她的心愿 - 旷影陵 - 南栎 京城内的小巷子,沿街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灯笼,红红灯笼照亮一条街道,高阳记得,他们前天离开时并没有这样热闹。 穆哲枫又拉着她走到河道桥边,这个大桥之上建造了一个观赏阁楼,她一眼看过去以为是一艘大户人家大船。 这观赏楼阁建的富丽堂皇,周边挂着各式各样的灯,映射在河水十分好看。 高阳很少看京城的夜景,今日一看这样的一幕,流光溢彩,灯火通明,真是不错。 穆哲枫带着她从清越堂的山洞回来,他本以为,以穆哲枫的性子,肯定是直接进宫,或者去他的穆王府,根本不会驻留在街头市井。 今天特意带她来,是在给她一个正式的告别? 穆哲枫去了长安以后,她和穆哲枫就正式分为两端。 以后见面就该是势不两立的敌人了。 河两边有很多人在放花灯,穆哲枫和她心有灵犀,还不待她开口,已经拉着她走过去。 “今天什么日子,这么多人放花灯?”高阳问道。 “今天是我父亲的忌日,皇上和父亲君臣深厚,为了祭奠他,将这一天和花灯节一样允许夜市,家家户户都会来河里放花灯。” “原来是为了纪念镇离王......” 穆哲枫让高阳坐下来写心愿,高阳坐在河边的书案上,想了想,让穆哲枫转过头去。 她写下心愿塞在莲花灯上,换穆哲枫写,她同样没看。 二人的心愿都写好了,高阳正准备拿去河边放了,穆哲枫却拉住她。 “高阳,我带你去个地方。” 高阳以为穆哲枫会带她来什么好玩的地方,没想到来的镇离王的战神庙。 站在战神庙门外,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没有勇气踏进去。 穆哲枫将她拉进庙,二人一起跪在庙前蒲团上。 高阳见过很多次镇离王的画像,她也见过镇离王的陵墓,这一次是叩拜镇离王战神庙。 她抬头看镇离王的塑像,镇离王剑眉星眸,那双眼睛坚毅果敢。 穆哲枫和他的父亲真像,模样像,性情也像。 镇离王就是穆哲枫的信仰,他的心愿就是成为父亲那样的战神。 不管往后,穆哲枫会如何选择,她和穆哲枫是不是成为敌人,他将军的赤子之心永不改变。 这就够了,不管能不能在一起。 只要知道,在长安的穆哲枫,永远那样骄傲冷漠,永远是大瑧的天之骄子。 穆哲枫将两盏莲花灯放在镇离王石像后面。 高阳不解,“穆将军的用意是什么?” “我不知道你莲花灯写的什么心愿,不管你什么心愿,反正你的灯和我的灯放在一起。”穆哲枫回答。 “穆将军,我想问你......如果......京城失控,皇上会怪罪你吗?”高阳终于问出这个问题,从清越堂回来,她心理藏了一路的问题。 如果皇上真的像慕容玄凝,像穆满志说得那样冷酷无情,为了至尊皇权算计了所有人。 那么,即便穆哲枫是皇上最疼爱的养子,穆哲枫守护京城不力,他也会被问罪的吧。 穆哲枫站在镇离王神像下,一个高高在上,一个站在地面,他们有相似的容颜,看得高阳神情恍惚,仿佛将二人合二为一。 如果真是这样,她不同意穆哲枫离开京城。 难道他们查旧案,反抗皇上,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穆哲枫拿命去请罪? 穆哲枫没有回答,带着高阳离开战神庙。 第二日一大早,穆哲枫将高阳送到皇太后宫里。 高阳知道穆哲枫和太后说了很久很久,她在外殿等着,穆哲枫出来后,只对她说了一句话,“高阳,好好保重!” 她想追过去,想上前拥抱穆哲枫,一个嬷嬷走来请她进永寿宫。 她只能目送穆哲枫离开。 穆哲枫离开京城的话,以后,她们还能见面吗? 下次见面,京城会怎样,二人又是什么身份? 高阳跪在永寿宫,皇太后隔着珠帘看她,“哀家的赐婚圣旨,在十六年前,也被烧毁过一次,你知道哀家赐婚是谁吗?” “回太后,高阳不知。” “哀家是给你母亲赐婚,哀家下旨封她为皇后,她不愿意,以死逼皇帝,皇帝生气烧了那道圣旨,没成想,兜兜转转,你母亲还是成了皇后!” 高阳跪在地上,她突然明白了穆哲枫把她送来太后宫里的用意。 “十六年后,哀家给你和枫儿赐婚,这道懿旨也被烧了。” 高阳连忙叩头赔罪,“求太后恕罪!” “哀家就不计较了,哀家相信,你会和你母亲一样,最后还是认这道赐婚圣旨,你知道枫儿为什么把你送来我这?” “知道。” “说说看。”皇太后掀开珠帘,一个嬷嬷山前搀扶皇太后。 皇太后一步步走到高阳面前,她居高临下看着高阳。 “穆将军用心良苦,我在太后宫里,不论京城出了什么事,有太后为证,我只在太后宫里从没做过任何不轨之事。” “嗯,算你聪明,这段时日,你住在永寿宫偏殿,不许踏出永寿宫半步。” 皇太后语调低沉优雅,明明是警告的话语,却没有半分不适,她说完,打了哈欠,把玩着手里的佛珠,在嬷嬷的搀扶下走进内室休息。 穆哲枫昭告群臣,他要去长安向皇上请罪,理由是鉴鹰司失察,兄弟穆折清管教不当,打伤宁王等诸多罪名。 他走后,京城之事由庄长空和霍钦缔共同决策,重大事件皇太后会干预。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穆哲枫离开长安,根本不是去长安请罪。 而是被逼无奈,穆哲枫和明义昆的博弈宣告失败。 穆哲枫被宁王控诉,群臣猜忌,百姓谣言,太后不满,他要是再留在京城,所有人都会怀疑他有当储君的野心。 还有一个理由,只有穆哲枫自己知道,他被高阳,穆折清,慕容玄凝,穆满志等人劝说下。 他对皇帝产生了动摇,决定离开京城,做一次退让。 他带了两千随军出发,走到城门,突然想起什么,让随军在城门口等着。 穆哲枫回来战神庙,取了两盏莲花灯。 他无法陪伴高阳,至少,可以带走她的莲花灯,带走她的心愿。 第二零七章 棋子落便无悔 - 旷影陵 - 南栎 城墙上,明怀冰眺望着远方,穆哲枫离开京城,就这样轻易走了。 他原本以为最难搞定应该是穆哲枫才对。 是穆哲枫甘愿败给高阳,亦或是,他确实动摇,对皇上起了疑心。 明怀冰宁愿相信是前者,毕竟让穆哲枫对皇上起疑,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穆折清从地面运动轻功跃上城墙,站在明怀冰身侧。 “明怀冰,你找我什么事?” “劳烦清将军帮我杀一个人!” “说吧。” “吴旗!”明怀冰冷漠的语调,使身边守城将士打了个冷颤。 “吴旗正在庐江城浴血奋战,而且前段时间,人家差点成了你的老丈人,你这样,是不是太绝情了点。”穆折清有些惊讶,但想想明怀冰为人,也见怪不怪了。 “我也是被逼无奈,明府一家人性命都在京城,我一旦露面,那明家就是谋逆大罪,皇太后直接将我全家斩了!” “你们当初怎么没想到这个问题!” “天下皆知,吴旗是反贼白莲教主,我见他攻打庐江,逼近皇城,京师告急,特意接手两江总督的兵力来剿贼!” “呵,好一招贼喊捉贼!想想吴旗真可怜,他以为自己是一匹有用的狼,明家离不开他,到头来,只是一条廉价的走狗!” 穆折清说完,巡视城墙一圈,见城墙上守兵训练有素,精神焕发。 他只是帮明怀冰杀掉了江西巡抚,按察使布政使是忠于江西巡抚的老顽固,明怀冰虽然握着扬关河手里的兵力,能在这么多短的时间内,占领南昌,而且没有其他意外,也算是能力不错。 他记得,明怀冰并没有战场经验的,原本他还有些不放心,今日一看是自己多虑了。 “杀了吴旗,你要迅速拿下吴旗剩下兵力,白莲教跟随吴旗多年,你这样做伤了白莲教的心,须得好好安抚,这段时间我会想办法带人潜进京城。明家的安危交给我,你不要有后顾之忧。” 穆折清说完,身影消失不见。 明怀冰抬头望天,他自认自己心性修炼的好,他以为,自己可以做到毫不畏惧,无时无刻保持沉着冷静。 京城局势,穆哲枫离开京城,皇太后不懂朝政,庄长空是文官不善军务,霍钦缔是他的老师,他很清楚老师所有缺点。 穆折清有清越堂,有鉴鹰司旧部,穆折清还说,必要时候,他有办法调动高栖夜的降军。 而自己有扬关河的两万兵力,白莲教五万余人。 这样的时机无疑是最合适。 可他毕竟没有实战经验,明家一百号人全部在京城,稍有不慎,这个谋反罪名可以让明家全家覆灭。 京城猎水大营和通州大营至少有十万人,还有最近的昌平大营。 这样算下来,其实手里的兵力是不占优势,穆折清竟然然放心让他统兵。 如果穆折清在这,他也许会有底气,穆折清是穆哲枫的兄,他跟随穆哲枫有攻打鞑靼经验,云贵剿匪时也参与。包括陕西高贼一战,穆折清无疑比自己合适。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成天。 陈广的败也好,朱元璋胜也好,都是天意吧。 棋子已落,无从后悔! 永寿宫内,高阳隔着屏风听着这场谈话。 庄长空跪在地上,“皇太后,明家反了,明家彻底反了,穆哲枫刚走,白莲教的速度奇快,用最短的时间,五万人从南昌杀到湖北,庐江,马上就要到郑州了。太后,您下旨将明家全部缉拿天牢,择日处斩!” “白莲教是白莲教,你凭什么咬定是明家?”皇太后从太师椅起身,她身上微微颤抖,要不是一个嬷嬷扶着,也许她刚刚倒在地上。 太后慌张不已,她根本不懂朝政,可是皇帝不在京,穆哲枫不在,京城连一个能拿主意的人都没有。 穆哲枫走时,说过可以听从庄长空和霍钦缔的意见。 她当时极力挽留穆哲枫,穆哲枫执意要走,还和她分析江西白莲教,说只要防御得当,没有多大问题。 穆哲枫前脚走,白莲教就打过来了,她根本没有应对这些军务的能力。 但是她很明白一个道理,庄长空和明义昆是死对头。 明义昆在京城的势力不容小觑,他真的会蠢到任由朝廷宰割。 如果真的下令将明家全家斩首,会不会逼的明家狗急跳墙,反而使得京城大乱。 “太后,微臣明白你的顾虑,明怀冰杀了江西巡抚,领着两江总督兵力控制了江西,这些还不够吗?只要明家在我们手里,我倒要看看,明怀冰有多大胆子!”庄长空一字一句说道。 “哀家这便下旨,霍钦缔呢,让他来见哀家,还有八百里加急,让穆哲枫赶回京城!” 刑部大牢内,明家全部获罪,明义昆的儿子,姨娘就关了好几个牢房。 明义昆和嵇百媚身着白色囚服关在一间牢房。 性情急躁的嵇百媚此刻也安静的坐在牢房,明义昆盘坐在地。 庄长空走进牢房,看着这狼狈的夫妻二人,嘴里乐开了花,“明兄,没想到你也有今日。” 明义昆却不着急起身,继续安稳的盘坐,脸上露出笑容,这笑容让人猜不透,“长空,你说,我明日真会斩首,横死街头?” 庄长空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指着明义昆,“不止你,还有嫂子,还有你的姨娘儿子,可怜的嫂子,曾经和白芊画,甄离号称京城三美人,就这样被你连累至死!” 庄长空装模做样对嵇百媚拱手赔罪,“嫂嫂对不住了,我无能救你!” 嵇百媚冷哼一声,讥言回答,“难为襄侯爷有心。” “长空,棋还没下完,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庄长空道。 “我最厌恶你这个模样,把自己伪装成英雄豪杰,一身正气,那些刚进官场的你视你为榜样,你的学生桃李满天下,你也就骗骗这些年轻人,或者骗骗马伯骞这种呆子,马伯骞如此敬重你,还不是被你舍弃,你虚不虚伪!” “明义昆,我的确没赢,不过赢家也不是你,到了明天,你这一腔英雄梦就成了一杯黄土。” 庄长空说完,命令牢房外的狱卒递来一条鞭子,狱卒有些犹豫,庄长空大怒一声吼,那狱卒才给了。 “明义昆,没想到你都进了死牢,连一个狱卒都不敢得罪你,可见你这几年在朝廷要多耀武扬威!” 庄长空将鞭子在手里反复摩擦,对准明义昆就要打下去,嵇百媚从地上起身骂道:“庄长空,你真是卑鄙,当年义昆怎么对你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别和我提当年,明义昆,我和你称兄道弟多年真是我的耻辱,我不会忘记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庄长空说完,扬起手中的鞭子,猛地甩在明义昆身上。 “啪!” 鞭子抽打的声音听得人粗目惊心,明义昆的白色囚衣上,一道红色血痕。 嵇百媚正要上前查看明义昆伤势,明义昆抬手制止,他从地上起身,认真地直视庄长空的眼睛,“我说过,你父亲不是我害死的!” 庄长空不听解释,又是一鞭甩下,这一次,鞭子被明义昆接住,庄长空想夺回手里的鞭子,可是鞭子纹丝不动。 “我明义昆文可以治国,武可以杀敌,你父亲不是我害死的,但我是你父亲栽培的,所以第一鞭我受着,这第二鞭,你——不配!” 明义昆一用力,将鞭子夺到了自己手里,他猛地朝地上甩了一道,鞭子发出一道刺目“啪”的声音! 庄长空连忙后退,唤来外边狱卒和侍卫保护自己,“来人,皇太后已经下旨明日将明义昆斩首,他以囚犯之身,胆敢冒犯本官,把他拿下!” 几个狱卒提刀砍来,明义昆闪身避开,一脚踹开那个狱卒。 明义昆唤一声,“百媚,后退!”随即,扬起手中长鞭,一鞭打飞几个狱卒。 庄长空在牢外说道:“是你逼我的,既如此,不用等到明天,我今天就要你的命!所有狱卒给我上,你拿我的腰牌调禁军进来,今天就把明义昆就地砍杀!” “襄侯爷,你今日火气很大嘛!” 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庄长空觉得声音十分耳熟,他猛地转身,竟然是穆折清。 “穆折清,你如今是朝廷钦犯,光明正大出现在这,我看你是找死!” 第二零八章 镇国公主适合 - 旷影陵 - 南栎 宣武殿内,穆折清带着清越堂一百号人杀进皇宫, 明义昆一身囚衣,但站在宣武殿,朝臣还得恭敬地喊他一声:“南雄侯爷。” 庄长空带着禁军将宣武殿围得水泄不通,他缓缓走进殿内。 随着他走进殿内脚步越来越近,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穆哲枫离开京城,张知楚又回到从前,继续当宣武殿的风景墙,高坐首位听政,而没有任何实际发号施令权力。 庄长空率先发话,“穆折清,你带着一百号人闯进皇宫,你们清越堂各个武功高强,轻功了得,你们可以杀进皇宫,可惜没命出去,你们武功在高,我有皇城几万禁军,如何?” 穆折清冷笑,“襄侯爷,你就没想过,我当真蠢到这种地步,带着一百号人闯进皇宫白白送死?” “什么意思?”庄长空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似乎漏算了什么。 “皇城外三万将士,襄侯爷现在没有擦觉?” “不可能,明怀冰尚在江西,吴旗还在攻打庐江城,你怎么可能有三万人过来,你就是长了翅膀,这三万人也飞不过来!” 庄长空信誓旦旦,底气十分,但心里还是心虚,立刻派了一名副将去侦查。 穆折清一步步走到高座上的张知楚面前,张知楚吓地不轻,颤巍巍问道:“穆折清,你想干嘛!” “起来,你不适合这个位置!” 殿内,独孤松还是如往常那般拄着拐杖骂道:“穆折清,你这个不忠不孝的东西,你敢胆子威胁皇子。” 穆折清根本不稀罕搭理独孤松,独孤松就是一个毫无杀伤力,只有一根拐杖,一张臭嘴的老头。 不一会,霍钦地火急火燎进来,在庄长空耳边嘀咕什么,庄长空听完脸色大变。 “厉书带着几万人埋伏在京城附近!你怎么可能做到,这几万人,究竟是什么人?”庄长空语气颤抖,他根本无法相信。 他的确盼着明义昆死,和明义昆斗了十几年也该有个结局了。 但,他还不至于拿大瑧江山来内斗,穆哲枫将京城交给他时,他就想好了应对策略。 明怀冰和吴旗的加起来的兵力不不到十万,猎水大营和丰台大营的将士,只要选择得力的将士完全可以应对。 就算不能应对,至少他也能坚持到穆哲枫返回京城。 明怀冰还在江西,吴旗的兵力在攻打庐江城,那么穆折清的几万人究竟是从哪从天而降? 庄长空恍然大悟,穆折清调动鉴鹰卫不可能,唯一被疏忽的不就是高栖夜麾下三万降军。 穆哲枫走时带走了高栖夜,高阳在太后宫里,所以他一直疏忽这三万降军。 “能够在如此短时间内,在我的眼皮底下调走三万降军,也只有你穆折清有这个本事!”庄长空紧咬着下唇,他急需商议策略之人,毕竟他对军务并不擅长。 他看向霍钦缔,霍钦缔沉默许久,终于开口,“清将军,明侯爷,这一招声东击西不错,我们一直以为攻打京城主力要么是明怀冰,要么是白莲教吴旗,不过,你们一直忽略一件事!” 此时,穆折清站在张知楚身边,一副凶神恶煞随时要将张知楚赶下去的架势。 明义昆站在群臣之首,他一身囚衣,他和白莲教关系不言而喻,他和穆折清关系也不言而喻,他无疑就是反抗朝廷! 然而群臣却不敢多言,甚至平时那些大言不惭,天天念着儒家法则,天天道德仁义礼的那帮文官也不敢多说一句讨伐之词。 穆折清和明义昆站在上首,庄长空和霍钦缔站在宣武殿门口。 四人站立的位置,就像棋盘上互相对立四子。 明义昆上前一步,“不知霍兄所指何事?” “三万降军不错,可惜你们匆忙从猎水大营调动,而且秘密调动,你们没有粮草,城中粮草充足,我们可以慢慢耗!穆将军正在往回赶的路上,他可以调来昌平大营的将士过来支援,而你们可以撑多久,撑到明怀冰从江西赶来?” 霍钦缔一番分析完,庄长空便放下心来,看来军务还是给霍钦缔处理比较合适。 穆折清从张知楚身边一步步走下台阶,走到群臣面前,轻轻甩动手中的青光剑,几个臣子立马后退。 “霍大人说得没错,谁说我这三万军是攻打皇城,你这是对我的污蔑哦,吴旗来势汹汹打到庐江城,我只是来保护皇太后。 猎水大营兵力调了不少去庐江守城吧,我没有粮草,但可以最短时间攻下皇城,还有,我攻打皇城第一件事,就是杀光你们!就算穆哲枫赶回来剿灭了我,你要是逼急了我,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 但,若能答应我的条件,我这三万军,只是来勤王守城的将士。” “穆折清,你什么意思?”霍钦缔问道。 “很简单,我来讨公道的,鉴鹰司有冤,我要重申鉴鹰司一案,当初主审鉴鹰司之人就是宁王,皇帝不在京,宁王无能,那就换一个有能力的皇子监国!”穆折清说道。 群臣议论纷纷,谁都明白穆折清只是一个说辞,鉴鹰司一案宁王的确是主审。 宁王不过是明面上主审之人,背后决定之人是穆哲枫,而穆哲枫又是皇上授意。 穆折清根本不是为了鉴鹰司受冤,带兵来复仇,纯粹要以此为条件,要求换一个皇子监国。 如果换一个皇子监国,就能避免这场战争,那,换了又如何? 宁王张知楚无用是事实,他高座宣武殿根本实权,换不换都无所谓。 不管穆折清是不是真心降伏,只要暂时答应他,待穆哲枫赶回京城,自然就能收拾穆折清。 若现在不答应穆折清的要求,皇城外立马就是一场恶战。 战争无情,死伤无数,一旦开战,繁华的街道毁灭,要死伤多少无辜百姓和将士。 再说,一旦打起来,无法控制,说不定皇宫都危矣。 这是群臣的想法,同时也是庄长空的想法。 庄长空没有在开口,还是等待霍钦缔的回应。 这时一声太监大声叫唤道:“皇太后驾到,宸贵妃驾到,镇国公主驾到!” 宸贵妃搀扶着皇太后走来,高阳一身红衣后面跟来。 群臣跪拜行礼:“拜见皇太后,拜见宸贵妃,拜见镇国公主!” 唯独穆折清没有行礼,霍钦缔走到皇太后耳边,说明如今的情况和穆折清的要求。 皇太后听完对穆折清骂道:“你一身恶名,罪恶滔天,不过是一个反贼,你也配威胁哀家,威胁大瑧?” “我一身恶名,罪恶滔天,太后可知,我做得一切,都是大瑧的好皇帝,您的好儿子指使我去做的。”穆折清不敢示弱,回答太后! “你放肆!来人,给我拿下他!”皇太后气得不轻,大骂道! 穆折清拨出青光剑,指着上前的禁军,“庄长空,霍钦缔,你们想清楚,一旦我们打起来,殿外的属下会立马放出信号弹,厉书得到我的指令,便开始攻打皇城!” 禁军听到这话,立马后退几步,如果真的因为打起来,引发了皇城外的战争,那么他们也是罪人! 不待庄长空,霍钦缔回应,皇太后说道:“哀家凭什么信你!白莲教反抗朝廷数年,如今都打到庐江城了,明怀冰拥兵自重,哀家凭什么信你,信你换一个皇子监国,你就会乖乖就范!” 穆折清在所有人心目中,狂妄自大,桀骜不驯,正当众人以为,穆折清又要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诡辩之词来反驳皇太后。 没想到,穆折清走到皇太后面前,恭敬跪在地上,“皇太后,我是镇离王的养子,是穆哲枫的弟弟,我沾大哥的光,跟着大哥叫您一声皇祖母,也被您关心过,也吃过宸贵妃亲手做的点心。可是您知道吗?我这几年活的多痛苦。” “而我痛苦来源正是鉴鹰司,我没有骗您,我做的所有恶事都是皇上授予,雁门关一案有冤,高贼确实有冤,镇离王的死别有隐情。” “我们只是被逼无奈,我们被逼的只能反抗,我只要求换一个皇子监国,重审旧案,还那些受苦受难的人一个清白吧!皇太后,这样可以吗?” 穆折清一口气说了很多,说完眼睛闪着泪花。 群臣震惊,这还是那个嚣张无耻的穆折清吗? 宸贵妃急了,所有人都可以不在乎宁王,她必须在乎宁王,宁王也是她的儿子,她劝说太后,“皇太后,你不要听信他的一派胡言,他们就是反贼,反了还能编出这样好的理由。” 穆折清是个急性子,他实在没有耐心等皇太后的回应,既然温情不行,那只得软硬兼施,穆折清从地上起身。 扫视一圈宣武殿所有人,似乎是对大臣说,似乎对庄长空,霍钦缔说,又似乎对皇太后说。 “何况,你们有选择吗?我敢说,整个宣武殿没有一人是我的对手,以我的身手,若我真要动手,我可以迅速杀掉在场的任何一人!” 穆折清说完,对着皇太后说道:“太后,这么跟你说吧,您答应,我就罢兵,明怀冰也可以罢兵,我们只要求彻查雁门关旧案,若不答应,那就玉石俱焚,我不介意和你们所有人同归于尽!” 太后不敢轻易太决定,和庄长空霍钦缔商议之后。 霍钦缔开口说道:“你要选哪个皇子当政!” 张知楚大喊道:“太后,不可呀,我要是被换了,我还能活着吗?” 皇太后怒骂:“给哀家闭嘴!蠢货!” 穆折清和明义昆互相点头示意,明义昆说道,“所有皇子一并请到宣武殿,咱们一并商议,商议出有担当有作为的皇子!” 穆折清补充道:“包括公主!” 穆折清此话一出口,站在皇太后身边一言不发的高阳全身愣住。 她想了想,终是没开口。 不一会,几个宫人将所有皇子请来,连同张芷靡。 张芷靡是唯一一个成年的公主,其他公主年幼。 张芷靡看见穆折清,想上前又不敢,只能问道:“二哥,你不会是真的要.....” 见四个皇子和一个公主站成一排任他挑选,穆折清没有回应张芷靡,而是走上宣武殿三级台阶之上。 他居高临下问道:“宁王无能,不知哪位皇子自愿出来担当大任!” 这是十分滑稽的一幕,所有皇子站成一排,像白菜一样供人选择。 七皇子开口道:“清将军,我愿意一试,雁门关一案我也觉得疑点,若真有冤,自该查清,还所有人清白!” “好,请七皇子上来。”穆折清张手做请状。 众人诧异,就这样简单一问一答,就选定了皇子,穆折清葫芦究竟卖的什么药。 七皇子一步步走上那五级台阶,众人见七皇子脸上是欣喜,是受宠若惊,仿佛再说,这天大的好事,就这么轻易落在自己头上。 十皇子撇撇嘴,心中暗想道,早知道这么简单,刚刚他就应该先开口。 他看着七皇子一步步踏上台阶,恨不得取他而代之。 突然,刚踏入到第三台阶的七皇子,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叫,随即口吐鲜血从台阶下滚下。 众人都没有明白怎么回事,穆折清连忙上前查看七皇子,用手探上七皇子的鼻息,“哎,真可惜,七皇子突发暴病死了。” 众人恍然大悟,七皇子根本不是暴病而死,而是死在穆折清手里。 庄长空上前,一番查看七皇子伤势,并没有发现任何刀剑,暗器伤痕,可是七皇子就这样无缘无故死了。 “穆折清,你......卑鄙!”庄长空大骂道。 “襄侯爷,你可别冤枉我,你看见我动手了?他身上有任何刀剑伤痕吗?你何必如此诬陷我。” 没有任何证据,皇太后也没有说法,宫人把七皇子尸体拖走,太后见皇孙毙命,默默流泪。 穆折清又问道:“还有哪个皇子自愿上来!” 这次没有一个皇子敢上前,就连张芷靡也瑟瑟发抖,此时的穆折清根本不是往日的二哥,而是魔鬼。 见无人回应,穆折清走过来,“十皇子......” 十皇子目睹了七皇子的死,他吓得浑身颤抖,支支吾吾开口道:“我......我不行......我惯会吃喝嫖赌,寻花问柳,国家大事,我这种窝囊废若参与,那就祸害江山,我先走了......” 十皇子说完,飞一般跑出宣武殿,生怕再慢一点要死在穆折清手里。 穆折清又问道十三皇子:“这位殿下怎么样?” “我......我是个废人,实不相瞒,我的腿骑马残废,我不可能当储君,你看......”十三皇子装作一副瘸子模样,一瘸一拐走了几步,“那个,我也先走了。” 十三皇子一瘸一拐走出宣武殿。 见皇子们被穆折清吓得演残废,装颓废,皇太后气的,将手里的佛珠握的死死的。 最后剩下一个六皇子。 六皇子假意对穆折清笑:“清将军,我不是这块料,但我个推荐的人选,皇妹就是最适合的监国人选!” 张芷靡用胳膊推搡六皇子,“六哥,你干嘛出卖我,我是公主,怎么可能监国辅政!” “我没说你,我说得是高阳皇妹,镇国公主高阳适合当监国!”六皇子解释道。 穆折清冷笑,果然,这几个皇子中,只有六皇子是聪明人! 众人齐刷刷看向皇太后身后的高阳,此时,虽有人都明白了。 穆折清闹这么一出,就是为了等这一句话。 原来,穆折清和高阳串通一气,狼狈为奸! 原来,穆折清真正要扶持的人是镇国公主高阳! 第二零九章 公主奉旨监国(大结局) - 旷影陵 - 南栎 宣武殿内,皇太后一袭黄色凤袍,长裙曳地,脸上略施粉黛,眼角细纹暴露年龄。 虽然上了年纪,她手握佛珠,一颦一笑雍容华贵,她被穆折清的大逆不道的刺激,被皇子窝囊无用刺激,身上轻微的起伏。 听见六皇子推荐镇国公主监国。 她瞬间明白,穆折清杀七皇子也好,所谓的换皇子监国重审旧案,三万将士逼近皇城,做的一切为都是了引出高阳作铺垫。 她闭目沉思了许久,睁开双眼怒视着高阳。 高阳身穿大红色长锦衣,金色底衣,腰间是金线绣出的梅花枝干。 裙摆处,一朵金线勾勒的怒放梅花,脸上施着淡妆,整体妆容偏白,看不到胭脂痕迹。眼妆和唇容深邃的红,与身上的红衣互相衬映。 这样的妆容诡异而艳丽,全身只有深红和金黄,朴素大方,顺眼高贵。 她缓缓跪在地上,腰身笔直,裙摆拖在光滑的地板上,她抬头,“太后,若要彻查雁门关旧案,我是高瞻峋亲女,我最为合适!请皇太后下旨!” 高阳说完,双手交叠在地,埋头跪地。 皇太后习惯把玩手指,做出转动佛珠的动作,可她忘记了,她手上的佛珠,刚刚因为太过愤怒,被她摔在地上。 明义昆走到高阳身后跪下,“请皇太后下旨!” 明义昆一跪,整个宣武殿一半的朝臣跟着下跪。 这些跪下的大臣都是明义昆一党,见明侯跪下,自然争相跪下,一旦跪得晚了,被明义昆记住,以后在朝廷日子就不好过了。 反正逼宫也好,谋逆也好,他们都没出力,只需要在叩拜太后,请求太后下旨时,跟着明义昆跪下,无论明侯说什么,应和他的说法就对了。 而没有跪下的大臣,有些属于庄长空党,有些属于中立,他们看见这一幕吃惊不已,正想着自己要不要跪,看见庄长空和霍钦缔站的笔直,于是他们笏板,坚定站好。 毕竟明义昆一党做的是大逆不道之事,若是跟着跪下,那读的圣贤书都白读了。 “你,你们......”皇太后见一半臣子跪下,她听说国明义昆在朝廷势力大,没成想,已经到了这种如此恐怖地步了,她气得身体往后倒去,幸好宸贵妃在后面接住。 宸贵妃说道:“尔等乱臣贼子,若将太后气出什么好歹,你们罪该万死!” 宸贵妃搀扶皇太后,进内殿休息。 皇太后一走,群臣立马炸开,跪下的大臣默默跪着并不说话。 站立的大臣,一会看着庄长空,一会看着霍钦缔,一会看看穆折清,还有人看向独孤松。 一个后排大臣问道:“独孤大人,您怎么看?” 又一个大臣说道:“独孤大人,您绝对维护大瑧礼法,怎么如今,明侯爷做着这样违逆之事,独孤大人也不训斥两句。” “就连独孤大人也看出大势已去,自然不再浪费口舌!”一个跪着大臣说道。 一个年轻臣子不信,走到独孤松面前,只见独孤松眯着一双老眼,长长的白胡子,柱子拐杖站着睡着了。 “独孤大人年迈,身体扛不住,来两个侍卫宫人将独孤大人抬下去休息吧!”年轻大臣长叹一声,招呼宫人带走独孤松。 场面又变得安静,穆折清静静看着庄长空和霍钦缔二人,看看二人还能怎么拆解。 站立的大臣也不再言语,只等着庄长空和霍钦缔的回应。 高阳从地上起身,拖着大红衣裙走到庄长空身侧,“襄侯爷,我有一事想请教襄侯。不知能否移步到偏殿。” 庄长空沉默一会,最终点点头,高阳正要和庄长空去偏殿,穆折清隔着衣袖拉住高阳,“你行吗,要不要我去?” 高阳对穆折清微微一笑,“多谢,我可以。” 二人到达宣武殿偏殿,这里只有高阳和庄长空二人。 不一会,侍女丹栀从殿外进来,将什么东西递给高阳,高阳接过。 庄长空并没有细看,只用余光扫到高阳手里的东西十分眼熟,他扭头看去,看到高阳手里正是一个黄金天平称。 这个天平称,是他和明义昆还是知己时,他们各有一只,一模一样,说为了纪念这段知己同僚情。 自从决裂,庄长空无数次想过砸掉这个天平称,最终没忍下手,而他以为,明义昆该早把天平称毁了泄气。 “镇国公主,这个天平称是明义昆给你的?”庄长空问道。 “襄侯说这个?这是我去拜访明侯时,在他书房见到的,我很喜欢,明侯就借我玩两天,怎么襄侯也喜欢这个?” 高阳拿起手里天平称展示,眼里少女的纯洁,好像,她真觉得天平称好玩。 “镇国公主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庄长空将脸扭过去,他多看一眼这个天平秤,又会想到和明义昆过往。 “当年的大瑧朝廷,文是白阙,武是穆况,大瑧的国策唯白阙是从,大瑧军务,穆况一句话,所有将士赴汤蹈火。 这样的大瑧,这样的国家,要皇帝做什么?如果你是皇帝,你会怎么做?其实,皇帝没错! 权力在于制衡,当权力失去平衡,白阙和穆况牢牢拧成一党,权力倾斜,皇权危矣!” 高阳将穆满志的这番话原封不动说出来。 “襄侯如此聪慧,这个道理怎会不明白?”高阳再次问道。 “我不知道公主在说什么。”庄长空转过身去,将赤色官服的背影留给高阳。 他越是如此,高阳越是看出他的心虚。 “穆况和白阙牢牢拧成一团,权力倾斜在朝臣手里,皇权如同摆设,皇上会怎么做?一个镇离王,一个是忠国公,位高权重,其结局是,镇离王仙去,忠国公无故失踪。 过了几年,明侯和襄侯成熟了,你们又成了当年的白阙和穆况,这时,你们手里的黄金天平意义在哪?这个黄金天平只是一个物件,而皇上那把无形的天平,你们就成了两端。” 高阳说完,将手上天平放在书案上把玩起来。 她假意把玩,目光却死死盯着庄长空的赤色官服的背影。 庄长空许久不回应,许久,发出一声长长感叹。 “镇国公主到底想说什么?” “如此,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如果我当政,我同样需要这把天平,明义昆和你一个都不能少!” 高阳语气坚定,明明只是一个十六岁少女音,听着却有一股隐隐威胁。 突然,庄长空哈哈大笑,“镇国公主,你真是太天真,太年轻了!你不会以为仅凭着三万军逼着皇城,明怀冰和白莲教的几万反军,暂时让皇太后妥协,你们就赢了? 穆哲枫在赶回来的路上,你知道,大瑧几十万将士他们对镇离王,对穆家有多忠诚? 只要穆哲枫一声号令,你们必败无疑,何况,穆折清武功兵法都是穆哲枫教的,你真以为穆折清是他大哥对手吗?” 庄长空走到书案上摆好那个黄金天平,“公主且看,这天平看似简单,只要往两边注如等量筹码,就可以使两边保持平衡,前提是,公主有这个筹码吗? 这种逼宫的雕虫小计,无非是控制京城五天,还是十天?你连京城都守不住,你拿什么给我加筹码?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成为你手里的天平?” 空气似乎凝滞,高阳没有回应,只是呆呆看着面前室内摆设。 庄长空心想,高阳到底是黄毛小儿,十六岁无知少女,只两句话,就吓得不敢接招。 高阳沉默够了,她倚靠在书案上,扭头对身旁的庄长空笑,“襄侯爷,既如此我也不废话了,你说的没错,我没把握,我也没赢,我只一句话,你愿意归顺我,我欢迎,我需要襄侯爷,若不愿意,那......” “不如让清将军来吧,他那个人呀,脾气很不好,他说不过你,就直接动手了!”高阳说完,笑嘻嘻看着庄长空。 这笑看的庄长空一阵发麻,还没等庄长空发话,高阳提起裙摆准备走了。 “等等,镇国公主,你们自己尚且朝不保夕,如何保证我的安危!” 高阳回头,“你是臣子,不管我控制京城十天,一个月,还是穆哲枫回来夺回京城,你都是大瑧臣子,你愿意最好,不愿意,那恐怕......今天就没命了!” 甩下这番话,高阳失了耐心,她朝往外走去。 “我答应,只要能继续和明义昆斗,我答应!” 高阳得到回答,走出偏殿。 庄长空再次看向书案上的黄金天平,精湛工艺,黄金面光泽耀眼,纹路清晰自然,雕形饱满醇厚,黄金的温润质感,韵味十足。 天平的两端,微微摇晃,它们永远盯着彼此,永远制衡彼此。 明义昆,或许,这便是你我的宿命吧。 回到宣武殿,群臣看见高阳独自回来,站立的大臣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不一会,庄长空缓缓走进殿内,在众人目光下,他一步步走到明义昆身侧跪下。 群臣震惊,庄长空也跪了? 庄长空也同意让高阳来监国,重审雁门关旧案? 不可能呀,庄长空与明义昆斗了十几年,这二人不应该是斗得你死我活不罢休吗? 看着庄长空和明义昆并排跪着,几个大臣难以置信揉着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几个大臣走到庄长空面前,带着试探问道:“襄侯爷,你这是......” 庄长空开口,语气不卑不亢,一如往常,他还是那个和明义昆斡旋的老对手,“请皇太后下旨!” 庄长空的语调回荡在整个宣武殿,站立的大臣本来还摇摆不定,他们终于明白了什么。 顿时,一众站立大臣纷纷跪下,“请皇太后下旨!” 此时大部分朝臣跟着跪下,只有霍钦缔和六七位大臣依然站立。 高阳看向霍钦缔,他面色冷静,眼睛平静如水。 明怀冰曾说过,霍钦缔是他的老师,他最了解老师毛病,霍钦缔总以为自己才华横溢,料事如神。 霍钦缔的确有才,但太过自负,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和明义昆是好友,同时他又立场坚定,坚定站在皇帝这一边,他不容许明家做背叛皇帝之事。 于是他周旋在明义昆和庄长空之间,他以为可以两边不得罪,其实他两边不讨好。 或者说摇摆不定,犹如墙头草! 难怪明怀冰这样讨厌,原来是学得霍钦缔! 高阳没有耐心把霍钦缔叫去偏殿交谈,她只是走到霍钦缔面前,开门见山:“霍大人是大瑧的智囊,霍大人没有立场,不需要忠于任何一个皇子,没有任何政治考量,我只问你,雁门关一案,霍大人——如何看?” “皇帝有皇帝的无奈,圣贤尚且有过,不能因为一次过,否定所有的成就功名!”霍钦缔逼视高阳的眼睛。 霍钦缔的意思,明明是他们心术不正,心地不纯,于是揪住皇帝的一点过错,夸张皇帝的过错,然后大言不惭反抗朝廷。 所谓的皇帝过错,不过是为自己的野心,寻的借口。 高阳转过身,不再看霍钦缔,这场较量该落幕了,她没有时间耗,“霍大人,咱们不要废话了,要么允许我重审旧案,厉书罢兵,明怀冰罢兵,要么开战,我们是反贼,都没攻过皇城门,谈什么反贼!” 霍钦缔终于跪下,“请皇太后下旨!” 其实,所以说辞都是无意义的挣扎,就算说服高阳,让高阳承认了错误,那又如何? 开弓弦没有回头路,庄长空尚且妥协,他还有什么办法? 如果不愿妥协,禁军和历书三万军开战,穆折清还在宣武殿,以他的身手,将皇宫闹得天翻地覆也足够了,要是再挟持皇太后什么。 庄长空不懂军务,自己也未必是穆折清明义昆对手,即便穆哲枫赶回来救援,若皇太后有恙,京城繁华成了一片战火废墟,皇宫一片狼藉,诸皇子全部身死。 这些后果太过可怕。 总之,一旦开战,京城大乱,后果不堪设想。 至少妥协的话,所有人都平安无恙,等过几日穆哲枫赶回京城,还有挽回的余地,目下也只能妥协了。 随着霍钦缔下跪,满殿文武大臣全部跪下,他们喊道:“请皇太后下旨!” 随着这声,满殿文武大臣高声“请皇太后下旨!” 高阳的身躯止不住的颤抖,她抬头,整座宫殿看上去光彩夺目,金碧辉煌。 宣武殿是东宫,它目前不属于宁王,也不属于穆哲枫,从今往后,她就是这座宫殿主人。 高阳恍惚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被穆折清搀扶,原来她因为心中慌乱,身体站不稳,穆折清扶住了她。 慢慢走出宣武殿,穆折清一路搀扶她出来。 她走出殿外,看着殿门前的九级白玉台阶,看着宫殿金顶朱门,看着飞檐上的龙凤,金鳞金甲,金黄琉璃瓦,湛蓝的天空...... 君主无情,周公抱负,后 庭芙蓉香,梅花寂, 王子野心,将军壮志,权臣宦官,权力更迭。 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金足樽。 所有权力衍生的阴谋,富丽,繁华,欲望,豪情,悲悯,君臣算计,兄弟生恨,姊妹反目,都在这座皇宫上演。 镇离王和忠国公的一切,无论是尊荣权力,死亡失踪,都是皇帝给的。 高瞻峋的一切,无论是“高贼”还是“高帅”,也是皇帝给的。 我高阳的一切,无论是苦难,还是镇国公主,同样是皇帝给的。 “折清,权力这东西真好。” 《本书完》 大结局(尾序) - 旷影陵 - 南栎 天躇宫墙头上,高阳一身红衣,手里握着一把红宝石扇,身旁站着蓝衣的明怀冰。 这里视线极好,可以俯视皇宫大片风景,远远看到繁华街头,还能望到若隐若现的群山。 “皇太后被逼无奈,最终下旨同意我为监国公主,同意重审旧案!”高阳摇着手中扇子说道。 “我赶到庐江城,穆哲枫调了昌平大营七万将士将我挡住,不知为什么,他就......退让了,如果交战,我该不是他对手!” “我只是写信告诉他,我是皇帝继女,大瑧的镇国公主,穆折清三万军是保护皇太后,明怀冰出兵是为剿灭白莲教,从没有人反!皇帝何时归来,我何时交出权力!” “就......就这样?” “对,就这样!”高阳嫣然一笑。 “怎么不见清将军?”明怀冰问道。 天躇宫地面,穆折清提着一坛酒,一身广袖束腰长袍,领口和袖口金丝边流云纹,金冠束发,俨然是一副大臣模样,再不是上次见面的侠士装扮。 他飞身一跃,跃上天踌宫墙头飞檐上坐好,又是咕噜咕噜灌酒。 “我说清将军,身为朝廷大臣,能不能有点体面!”虽是训斥,高阳的语气并没有责怪。 穆折清嘿嘿一笑,又灌了一口酒,“哎,我这不是......我可是您控制京城的头号功臣,是吧,监国公主......” ---------------------- 夕阳西下,庐江城门,穆哲枫领兵七万,城内的明怀冰表面镇定,内心慌乱。 论兵力,战力,兵法,他都不是穆哲枫对手,要等穆折清来救援吗? 穆哲枫一身银铠,威风凛凛,骑在马上,随时准备进攻。 一个下属来报,“穆将军,有镇国公主的信。” 他呆愣许久,打开那封信,上面只写了一句话,“拆开莲花灯。” 莲花灯?他和高阳各自写下心愿塞在莲花灯底座,他将两盏莲花灯放在镇离王神像下。 他被逼无奈离开京城,临走时不舍,还是带走了两盏莲花灯。 高阳写心愿时对他说过,“今日是镇离王的忌日,我写的心愿,也是关于镇离王。” 一个亲兵送来高阳的莲花灯,他颤抖地接过,从底座拿出那张纸条,上面写着:“镇离王公爹。” 一瞬间,穆哲枫哭笑不得。 镇离王公爹?高阳承认自己是镇离王儿媳,是他穆哲枫妻子? 穆哲枫再次回忆穆满志的话,其实他早知道答案了。 镇离王的死就是皇上所致。 镇离王穆况和忠国公白阙牢牢拧成一团,权力倾斜在朝臣手里,皇权如同摆设,皇上设计杀害镇离王,然后嫁祸给高瞻峋。 高瞻峋当了十六年的高贼。 高阳当了十六年的高贼之女。 他们的屈辱苦难,都是皇上所致。 他缓缓开口命令道:“撤!” 就算撤兵,也不算背叛皇帝。 高阳是皇帝继女,大瑧的镇国公主。 穆折清三万军是保护皇太后,明怀冰出兵是为剿灭白莲教,从没人反! 皇帝何时归来,高阳何时交出权力! “高阳只是奉旨监国!” 番外:明怀冰——东君已了韶华媚 - 旷影陵 - 南栎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白云观一百多级的台阶两边开满了桃花,桃花夭夭,霎是好看。 白云观是京城的名观,每当三四月的时节,文人墨客,夫妻同游,或是主母携带子女,或是闺阁密友结伴同行。 一来为观赏白云观盛放的桃花,二来为乞求新年好运。 今年,是个不一样的年头,京城没有皇帝治国,没有穆哲枫代理朝政,也没了那个,高坐宣武殿听政毫无实权的宁王殿下。 高阳控制京城后,京城诸多蠢蠢欲动的势力,维护皇帝的老臣,野心勃勃的地方总督,包括皇室王族,这些势力在明义昆的雷霆手段下基本稳定。 唯独顽固守旧的独孤松,明义昆似乎对这个老顽童束手无策,这个老顽童手上没兵没权,但学生众多,颇有虚名。 明义昆对他杀,不能杀,骂,骂不过。 算了,由那个老东西折腾去。 于是,独孤松拄着一根拐杖,一屁股坐在宣武殿大门前,用拐杖指着高阳骂,几乎是三天一小骂,五天一大骂。 高阳也习惯了,小不忍则乱大谋。 也许,明义昆根本不是拿独孤松没办法,而是想把独孤松留给高阳处置。 如果,高阳连一个没兵没权的独孤松也对付不了,那就别提监国辅政。 独孤松和霍钦缔还不能死,高阳如何斡旋,这并非短时间的事。 自从高阳当政后,明怀冰案牍劳形,没日没夜。 他一大早起来,和往常一样,一头扎在书案上,准备忙到到天昏地暗。 岂料高阳突然给他放假,叫他去白云观游玩,他说不用,高阳执意要他去。 之后,穆折清又跑来和他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什么男子应先成家后立业,什么心上人放不下,怎会安心处理朝政,什么今天是个好日子,姻缘天定,说不定上天安排好了。 明怀冰听到一头雾水,他紧蹙眉头,就是没想不明白,今天为什么一定要出门。 他坐在书房犹豫不决时,许由进来书房不由分说,备好马车,拉着他去了白云观。 于是他才能欣赏到白云观盛开的桃花。 明怀冰一步步走在白云观青石板的台阶上,台阶两旁传来阵阵桃花香。 身旁路过的人,有拿着折扇的书生公子,丫鬟簇拥的贵妇夫人,有嬉笑的孩童,有团扇掩面的少女。 那一刻,他忽然有些明白身为官员的意义,看着家国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男子面上精神焕发,妇孺脸上皆是笑容,心里涌上一股满足和幸福。 身边的许由嘿嘿笑道,打断出神的明怀冰,“公子,你就没发现什么?” 明怀冰扭头问道:“发现什么?” “众人都看着您!”许由实在控制不了,已经大声笑出来。 明怀冰环视一圈,发现台阶上的路人全都看着自己,并且,他们脸上发出浅浅的笑意,这笑意就像...... 就像亲眼见证一桩美好爱情。 明怀冰更是不解,他回想今天高阳,穆折清,还有许由的怪异,忽然有些明白什么...... 许由终于点破,“公子,你看台阶上面!” 明怀冰猛地向台阶上看去,三个台阶之上,一个少女右手拿着一束桃花,梳着灵蛇髻。 她身穿淡粉色的广袖流仙群,霓羽大袖衫偏浅淡颜色,上面绣着唐代风格花纹,显得可爱俏皮,诃子上是盛放的蔷薇花,一派诗情画意, 这身装扮没有皇宫妃嫔的富丽华贵,更符合少女二八年华,天真懵懂的官家小姐身份。 这个少女不是旁人,正是他的心上人——紫云县主庄琅珂。 此情此景,让他脑海里闪现出冯时行的《虞美人.东君已了韶华媚》 东君已了韶华媚。未快芳菲意。临居倾倒向荼。十万宝珠璎珞、带风垂。合欢翠玉新呈瑞。十日傍边醉。今年花好为谁开。欲寄一枝无处、觅阳台。 回过神,发现紫云炽烈的目光正盯着自己,明怀冰霎时间羞红了脸,他低下头不敢再直视紫云的目光。 台阶之上的庄琅珂说道:“明大人,好巧呀!” 明怀冰调整好心绪,脸上恢复平静,他抬头,看着站在比自己高三个台阶的紫云,“紫云县主!” “你该叫我珂儿!”台阶之上拿着桃花的少女道。 明怀冰不懂风华雪月,但经过今早高阳,穆折清的暗示,加上周围路人的盈盈笑意,他即使再笨也明白了。 一阵春风拂过,石阶两边的桃树发出声响,桃树在风儿的摇晃下,落下花瓣,下起了一阵小小桃花雨。 庄琅珂手上的桃花轻轻摇晃,粉嫩的花瓣婀娜多姿,娇艳欲滴,如梦入幻,如痴如醉,像极了传说中的爱情。 明怀冰说道:“那......往后,珂儿只能我叫,你愿意吗?” “好!”少女莞尔一笑。 庄琅珂的父亲庄长空,和明义昆斗了十几年,这桩婚事,庄长空自然是不同意的,也不知道高阳和庄长空说了什么,庄长空居然同意了。 明怀冰的父亲是明义昆,当朝的南雄侯,权倾朝野,况且也是监国公主控制京城主要功臣。 庄琅珂的父亲是襄侯庄长空,几代世家,内阁成员,权力鼎盛,而庄琅珂本人是皇上亲封的紫云县主。 二人算是门当户对,十分堪配。 但有个小问题,明怀冰当初为了控制白莲教时,不得已答应娶吴旗的女儿吴怜心。 吴旗死在庐江城,明怀冰接管白莲教,高阳控制京城后,明怀冰回到京城,只能带着吴怜心一起回来。 吴怜心的身份变得尴尬,明怀冰承诺把她许配给世家或得体的官员,可吴怜心非明怀冰不嫁。 这下几人都没辙,吴怜心的父亲也算为高阳控制京城效力。 吴怜心如果安置不当,只会让白莲教寒心。 吴怜心最终甘愿为妾,高阳下旨,吴怜心册封安平县主,是贵妾,另顾嫣一并赐给明怀冰为妾。 明怀冰一下得了三位美人。 庄琅珂是聪明人,她很明白,以明家的地位,以明怀冰和高阳的交情,以后的明怀冰基本就是大瑧的宰相。 如此,明怀冰以后必定会纳妾,所以,这一次纳妾吴怜心和顾嫣,她只能同意。 她当然想过一夫一妻,举案齐眉,执手到老。 这些对身居朝堂的明怀冰…… 永远不可能…… 穆折清/高阳——为你,我愿永堕权力牢笼 - 旷影陵 - 南栎 明怀冰的番外是和紫云县主成婚,同时不得已纳了两名美妾(是不是不得已就不知道了,毕竟他是心机boy) 一名妾室是白莲教主的女儿吴怜心,一位是监国公主的贴身侍女顾嫣。 关于穆折清对高阳过分关心暧昧的知己情,始终没有点明,本章番外会交代清楚。 (男女之间本不存在知己情,只是一方默默爱着另一方,一方毫不知情) 明怀冰已经大婚,高阳催着穆折清和陆覃儿大婚,但穆折清支支吾吾,故意拖延婚礼时间,高阳误以为穆折清是愧对阿照。 高阳让穆折清把阿照放进穆王府的祠堂,阿照作为他第一任仙逝的妻。 穆折清拒绝,高阳回想阿照生前的痴情,对穆折清失望至极,讥讽道:“你与陆覃儿两情相悦,怎会明白爱而不得的痛苦?” 穆折清一双眼睛十分受伤:“你不是我,你怎知我不懂爱而不得的痛苦?” 高阳莫名其妙,穆折清明明和陆覃儿缠缠绵绵,哪来的爱而不得?二人第一次不欢而散! 穆折清继续拖延婚礼,高阳强行下旨赐婚穆折清和陆覃儿。 穆王府的柳侧妃积极给覃儿筹备婚礼,但这一切穆折清无心过问,日日借酒消愁。 柳侧妃询问婚礼的嫁衣布置,穆折清只随便敷衍,柳侧妃察觉到异常,一想到穆折清和陆覃儿十几年的感情,又放下心来,许是多虑了。 明日大婚,陆覃儿欢喜穿好嫁衣找穆折清,他们苦恋十余年,终于修成正果! 来到清楼,穆折清胡子邋遢,一身酒味,那双明亮的眼睛不似往常,陆覃儿有种不好预感,问穆折清是否有心事。 二人互相站在院里,沉默许久许久,终于,陆覃儿问穆折清为什么不愿离开京城? “是因为监国公主吗?” “是!” “那么多人守护她,少你一个不行?” “外有鞑靼,长安的皇帝,地方野心勃勃的总督,维护皇帝的老臣,明义昆的强势,看不清底牌的庄长空,这些人每一个都能威胁那个蠢女人,覃儿,你不知道那个蠢女人有多蠢,我不能离开她!” “够了!!!” 陆覃儿这番试探,试探出了一个残忍的真相。 “穆折清,就算她是蠢女人,她也是你心尖的蠢女人!” 陆覃儿一件件脱开身上的嫁衣,穆折清身体颤抖不敢看这一一切。 陆覃儿为他家破人亡,等他一年又一年,一次次以命拒婚,被迫嫁了两次,两次成为寡妇。 皇帝在困在长安不能回来,鉴鹰司被监国公主洗清冤屈,穆折清不再是罪臣,他们可以光明正大成婚了,她苦熬慢煎十余年,熬到如今年二十七。 穆折清却告诉她: 他不能离开那个蠢女人…… “穆折清,你爱上监国公主了,你不敢承认吗?” “不可能,她是大哥的女人,不可能的!”穆折清跪在地上,用力拍打地面,面目狰狞抓狂。 陆覃儿泪流满面,她只看到穆折清不愿承认的折磨痛苦,而没有一丝解释和挽留。 所以,十余年的爱只是她一人的幻影,她用十余年的时间,从地狱等来了那个心上人接她离开,刚要登顶天堂那一刻,一把将她推回地狱。 陆覃儿将嫁衣重重扔在地上,跑着离开。 第二天,无论柳侧妃怎么劝说,陆覃儿的伯父将穆折清打了一顿,带着陆覃儿回杭州。 陆覃儿走得决绝,没有看上穆折清一眼。 穆折清瘫坐在在穆王府门口,一遍遍回想,他追到陆覃儿房间,陆覃儿隔着房门说的话: “从小,我们一块长大,你在府邸为奴被欺,是我护着你,我是你的主子小姐,是一个美丽善良的姐姐,你对我是依赖,是感激,你为了救我不被恶官侵犯成了杀人犯,其实是我害了你。 你被穆将军带走的十二年,我等了你十二年,因为顾及皇帝,我们每隔几年才能见上一面,你说怕我被皇帝威胁,你总是派人保护我,带我逃来逃去。 你离开杭州,来京城的十几年,没有武功底子能做到鉴鹰司指挥使,这几年,你一定过得很累,是我不懂你。 其实,你早不是陆府那个阿清了…… 鉴鹰司指挥使只会喜欢高阳公主,不会喜欢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姑娘,我傻就是傻……” 而她,是你口口声声的蠢女人,却是你心里的蠢女人! 最后这句陆覃儿在心里默念,没有说出来。 高阳知道后,立马派人去拦截陆覃儿。 穆折清进宫:“不用找她了,让她走吧。” 高阳对着穆折清破口大骂:“我看你是脑子生锈了,你和陆覃儿十几年感情,好不容易修成正果了,大婚前一天来这出……你……” 穆折清打断高阳:“我就是脑子生锈了,不然怎么爱上你!” …… 陆覃儿最终回了杭州。 不出所料,她会恨穆折清一辈子。 不出所料,陆覃儿和穆折清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她成全了他,让穆折清永远在京城守护那个蠢女人。 天躇宫殿前,高阳倚靠在栏杆上,身旁的穆折清饮着烈酒。 “高阳,你喜欢大哥吗?” 高阳不予回答。 过了一会,穆折清手里的酒坛空了,又过了一会高阳站累了,靠在玉栏杆的身子微微向穆折清这边倾斜。 二人靠的很近。 “你很想知道答案吗?”高阳问道。 “嗯。” “没人会在意高阳喜欢谁,世人只会在意——谁配当监国公主的丈夫!” “所以呢……” “大瑧的将士忠于镇离王,忠于穆家,穆哲枫是镇离王之子,只有他配当监国公主的丈夫!” 穆折清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话。 其实这个答案,他早就猜到了…… 沉默一会,他答道:“我明白了!” 穆折清明白了,高阳也不爱大哥,她谁都不爱! 她最终成了“高贼”事件牺牲品,成了权力的奴隶,她再没有爱的能力。 没关系,他永远都在。 他是桀骜不驯的,他是自由不羁的。 他最厌恶京城,为了高阳,他甘愿留在京城。 “高阳,为你,我愿永堕权力牢笼!”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