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大寿之期 玄机庄坐落在齐国莒城中。庄内楼阁纡连,陈设华美,端的是好一座宏伟的宅邸。庄园的主人是城中大户,为人好仗义疏财,颇有孟尝之风。擅使一对铁铸的八卦,神出鬼没。虽称不上盖世无双,亦算得是屈指少数,人称铁孟尝易流风。 是时正值深秋,正是易流风五十大寿之期。他在江湖上人缘极佳,便广发请柬,宴请江湖同道前来贺寿相聚。秋风送爽,玄机庄上来客络绎不绝,大厅上排开的八桌大席不多时便即坐满。一时间门庭若市,好不热闹。易流风亲领子婿门人,一一招呼。来客无论是成名的前辈,或是无名的后生,他都礼数有加,无一怠慢,不愧孟尝二字。 易流风在首座朝下首各席抱拳一揖,说道:“今日是老朽寿辰之日,诸位英雄不辞辛苦,特意赶来,实让易某人受宠若惊。如清虚观的排云道长,平日一心修道,不沾俗事,今日也屈尊凌凡而来;而四海门骆氏贤伉俪,着实是大忙人,今日也承请赶来;而魏公子更是远在大梁,也跋涉而来,光临寒舍,令易某人蓬荜生辉啊。”易流风所提者均是在江湖上大有来头的人物。排云道长凭一路流云剑法名动一方,骆阳与其妻秦惜执掌四海门,俱是齐国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只那魏公子不是齐人,是那大梁城中的王室贵族,亦是非同小可。底下宾客听得,都连连称赞易庄主果然是面子大。 这时首座一人站起身来,头戴皂巾,身着道服,正是排云道长。他道:“易老哥太见外了。贫道虽一向好做闲云野鹤,江湖任逍遥。但今日岂有不到之理啊。哈哈。”骆氏夫妇亦起身寒暄。那魏公子在东厢席上坐着,听到易流风提到自己,心下窃喜,颇觉得意,当下起身还礼道:“庄主何必见外,小可平日在大梁城中就多闻孟尝之名,如雷贯耳久矣。今日孟尝大寿,焉能不到?”在座众人大多只是听过魏公子之名,当下站起身来,众人都看得分明。但见他穿一袭黄衫,相貌堂堂,约莫三十余岁。腰悬长剑,仪态潇洒,果然一派贵族风范。众人都暗暗称赞。 群豪或早已相识,或耳闻神交。今日相聚一堂,都互相招呼,各道久仰。随即纷纷向易流风道喜贺寿,或是携礼,或是祝愿。易流风一一答谢。 宴席一开,易流风遣徒弟们到各席去陪酒,杯盏往来,谈天说地,氛围好生热闹。排云道长又朝易流风敬了一盏酒,说道:“易兄,那连云五霸近日未来叨扰清净吧?”流风听得连云五霸四字,脸上微微变色,随即平复,笑道:“自与五霸结下梁子来,他们也常来寻衅报复。还好易某福大命大,才教他们无功而返。好留下我这条老命,今日还能和老友坐而论道。”那连云五霸岂是好相与之辈,易流风一席话说得轻描淡写,但当中少不了是经历了几次生死恶斗,才击退了五霸。骆阳正自在首席上朝人敬酒,听得二人谈起连云五霸,便接口道:“这五霸骆某也曾和他们照过面,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嘿嘿,说来惭愧。我平日自以为凭一对铁掌在天下罕有对手。不想和那三霸连拼了二十余掌,丝毫占不了便宜。幸好我门下几个堂主及时过来接应。否则我落单一人,定要栽在他们手里。”又问道:“易大哥是如何与他们结下梁子的啊?” 易流风淡淡笑道:“也罢。我便将这段恩怨说给诸位听听。倘若连云五霸今日还敢来生事,也请诸位英雄作壁上观,让易某人自己解决,也好慰故人在天之灵。”这时下首各席也都听清易流风等人的对话。众人听得连云五霸,都不由色变。这五霸久居齐国连云山上。作恶多端且手段高超,一提五霸,江湖上无不谈虎色变。有的心道:“所谓城池失火,殃及池鱼。这五霸手段毒辣,我又岂是对手。今日若真找上门了,可别连累了我啊。”恨不得现在便向易流风告辞,但恐惹群豪耻笑,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待着。也有的心道:“这连云五霸平日作恶多端,我等敢怒不敢言。但今日场上这些高手在,这五霸便就来了,又能如何。易庄主虽说不让我等插手,但真动起手来,谁又顾得了许多。到时大伙一发动上手来,同诛了五霸。说不得还能借此名扬天下。” 各席便都静了下来,听易流风说。 易流风缓缓说道:“这是去年的事了。那日接到好友陆伯寿紧急传讯,言道有厉害对头挑事,要我过去助拳。朋友有难,自是义不容辞。我便在左近邀上了一些好手。当时正好排云道长云游到此,亦随易某同去了。我们一行十十余人,星夜赶去绕安。待得到时,终究还是迟了一步,陆兄弟一家已全遭了毒手。”陆伯寿人称铁马金刀,在齐国内也是颇有名望。在座群豪都听说过陆家灭门之事,却不知是何人下的手。如今听易流风一说,那厉害对头自然就是连云五霸无疑。 “一定就是连云五霸下的毒手!”“陆老英雄好行侠仗义,不想满门无一幸免。唉。”“今日五霸若来,易庄主也休说什么自己了断了,大伙联手,共诛此獠!”群雄义愤填膺,人声鼎沸。不知是谁说了句:“这五霸是想学当年的五大天王吗?” 声音并不响亮,但在一霎时间却盖过了大厅上嘈杂的声潮。大厅上顿时鸦雀无声,一时间没一个人再去说话。不多时,后厅厨房里的劳作声远远的传了过来。 这五大天王之名,着实是震动天下,惊骇群豪。仿佛每个人都不愿再听到这个称号。五年前,江湖上忽然涌出五人,以阎罗王为首,合称五大天王。这五人各个武功已臻化境,纵横七国,飞扬跋扈,在江湖中掀起无数风波。各国各派多有高手栽在他们手里,却又技不如人,只得忍气吞声,避而远之。便是如今的连云五霸与当年的五大天王相比较,实是不可同日而语。后来七国公认的第一高手魏国大侠轩辕超凡出面,以一己之力,约战五王。那场大战真可谓惊天动地,风云变色。轩辕超凡以一敌五,力毙阎罗王,重创四王。那四王虽保住性命,俱受重伤,自此消声灭迹,江湖上自此才得安宁。而一代大侠轩辕超凡在这一场恶战之下,也元气大伤,不多日便魂归西方。直令七国英豪同悲。一隔五年,群豪再次听到五大天王的名号,兀自心惊。有的心道:“这五霸也是近两年才在连云山上立下门户的。莫非他们也要效仿五大天王。若真如此,江湖上少不了又是一番腥风血雨。可到哪里再去找像轩辕大侠这般的人物出来力挽狂澜。” 在座年齿稍长的大多都亲身经历过五王纵横的时代。而后辈们也大多在长辈那里听说过这段往事。这时再听到五大天王四字,有的是想起当年之事,而心有余悸;有的是哀叹英雄星陨,而黯然神伤。 过了许久,气氛才回缓过来。易流风便接着回述:“当时五霸行凶后还未走得多远,我们一行人赶了上去。有人认出他们便是连云山上的五霸,两伙人便交上手来。”排云道长忍不住插口说道:“是啊,好一场恶战。这五霸果然各个都是硬手。老大是个使剑的好手,一路剑法尽走刚猛路子。贫道惭愧,平时虽惯使长剑。一路自以为傲的流云剑法与其一较之下,终是相形见拙,未能以柔克刚;那老二赤手空拳,铁爪功好生厉害,当时不少同伴伤在他爪下;老三诚如骆门主所言,掌劲好生了得;老四用一根钢棍,招数上变化无方;老五却是个使快剑法的主儿,剑招让人防不胜防。”群雄听得排云道长将五霸所使兵刃,武功家数都一一说了出来。众人都留心记下,日后若真和五霸动上手,也提前有了个防备。 只听排云道长续道:“说来惭愧,若是单打独斗,我们一行人中怕是挑不出一个与对方做个对手。也只好群起攻之,倚多为胜。虽占了上风,伤了他们,但终究还是让他们逃了。”易流风叹道:“而后我又召集了一些好手杀到了连云山上,可惜狡兔三窟,每次只是无功而返。但与他们梁子就此结上了。这五霸而后行踪不定,我本以为这段恩怨自此不了了之。谁曾想这五霸后来竟三番两次上莒城来寻我麻烦。”说道这里,脸上露出些许冷笑,缓缓说道:“老夫虽无甚惊人的技艺,但在此处已待了半辈子了。敌客我主,他们想讨到便宜也不容易。” 便在这时,厅外庄客声音远远传来:“有客到!”群豪心道,莫不是五霸当真来了。易流风心中隐约猜到来人是谁,不自禁面露喜色。 第二回 首级作礼 但见得厅外并肩走进来两人。左首那人长身玉立,气宇轩昂。面若冠玉,仪表堂堂。身穿一袭白衣,腰悬一柄长剑,约莫二十七八年纪,端的好表人物;右首那人头戴方巾,一身书生打扮。肤白如雪,面目清秀,约莫二十上下。 “是盖聂盖大侠!”“君子剑一到,还怕什么连云五霸。”在座不少人已认出左首那人便是大名鼎鼎的赵国英侠君子剑盖聂。盖聂长居榆次,平日不好在江湖上走动,但其名声却传遍七国。盖聂自幼学剑,天赋奇佳。虽年方青年,但剑法却已达到登峰造极之境。自从一代剑神傅飞神在十年前归隐后,盖聂已俨然是当世第一用剑高手。 易流风心中甚喜,心道:“果不其然。”忙抢步迎了上去。盖聂道:“路上有事,耽搁了些时日。望易大哥勿怪盖聂来迟。”易流风哈哈大笑,更不答话,一把拉住盖聂,将二人迎上上席,教庄客又添了两个席位。甫一坐定,骆阳便道:“早就听说易庄主与盖大侠交情深厚。今日我等在座齐国草莽也借着易庄主的光,能一睹君子剑尊容。实是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哈哈。大伙儿说是不是?”群豪争相附和。易流风又向盖聂一一介绍宴上群豪。 在座群豪都是老江湖,早已看出盖聂同伴是个女儿身扮作男装。易流风便问盖聂道:“贤弟,这么姑娘是?”盖聂微微一笑,看向他同伴。那人站起身来,朝易流风盈盈一拜,说道:“小女田嘉,拜见易庄主。家父因忙于燕国国事,无暇赶来,特让小女代之,恭祝易庄主寿辰之喜。于路怕女儿家多有不便,便换身男装好图个方便。”他父亲正是燕国国士田光,绰号袖里乾坤,是七国中一等一的高手前辈。是时七国并立,鼎足天下。各国之间都关系微妙。易流风这番办宴邀客,所请者大多都是本国的江湖朋友。而邻邦燕魏两国一些成名人物他出于客套,也发了些请柬过去。他原没指望田光会来,不想竟让女儿过来。以田光身份自是不必如此,只谢绝了便是,怕是另有他事。心中虽这般想,脸上满脸堆笑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女,不知田老前辈一向可好?”田嘉道:“多谢易庄主记挂,家父一向安好。” 群豪都赞叹易庄主好人缘,不但君子剑前来祝寿,田光老前辈都遣女前来,这等待遇,几人能有。 那魏公子自盖聂进来后,见群豪对他推崇之极。他一向心高气傲,心想我堂堂魏国贵族,众人对我也不过如此。你不过一介武夫,安敢出如此风头?他也一早便看出田嘉是女扮男装,便道:“田姑娘一身男装已是沉鱼落雁,若穿着女装好不知怎生闭月羞花?这一路上当是穿男装好,以免遭人觊觎。”他自己对田嘉起了异心,言语中却暗指盖聂。 田嘉笑道:“我与盖大哥自小相识,情同兄妹,不劳公子多虑,”魏公子佯叹道:“只恐人心不古啊。似姑娘这般人,当万事当心才好呀。” 那魏公子冷嘲热讽,盖聂置若罔闻,向易流风说道:“今日是易大哥大喜之日,小弟绝不敢空手来,招人笑话。”易流风摆手道:“贤弟说哪里话,能远来到此,愚兄便再高兴也不过了。”盖聂笑道:“易大哥休要见外。礼物已备好。寄放在庄门外,大哥可让庄客呈上一观。”田嘉抢着说道:“这礼物可也要算小妹一份哦。”盖聂点头笑道:“这是自然。”魏公子心道:“若带了贺礼,早呈出便是。偏要故弄玄虚。饶你送的是什么宝贝,难道还能有我那一对白玉狮子贵重吗?”便冷哼一声,说道:“大伙便看看君子剑送的是什么奇珍异宝,也好让我们这些孤陋寡闻之辈长长见识。” 易流风便令庄客将贺礼呈来。厅外并排走进来五个庄客,个个是双手捧着一个托盘。众人一见,一片哗然。原来那每个托盘上摆放着的都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头。这些江湖汉子平日里手上都沾着鲜血,但陡然见到这五个血色物事,都不由的心中一颤。有的嘴里正咀嚼着菜肴,险些一口啐出。 群豪正不解其中意思时,排云道长忽然叫道:“呀!这是连云五霸的首级。”“确实是连云五霸!”几个粗豪汉子不禁走上前去细看。“盖大侠以五霸首级作贺,这礼送的好啊。” 人头刚一呈上,易流风便认出是五霸首级。他自与五霸结仇以来,对方时来寻衅。虽未占得他十分便宜,但总也是他心中一患。他也曾想过请盖聂出手,但碍于面子,始终都未知会盖聂。不想今日盖聂竟取来五霸首级作贺,实是除了自己心中一大祸根。直离席将盖聂一把抱住,好半晌才肯放开,声音都微微发颤,说道:“便是千乘良驹,万两黄金,也比不上献弟这份大礼。”一言未甫,便要一揖到地。盖聂忙将他扶住,笑道:“大哥不必如此客气,直折杀小弟。这五霸凑巧让小弟撞上,不过徒手之劳,好为大哥除掉心头之患。”他说的轻描淡写,便似杀五霸是件极寻常的事一般。在场群豪,除了魏公子面带不屑之外,余人每一个把盖聂这话当成他托大。一来君子剑之称又岂是浪得虚名而来,二来五霸确实已身首异处,首级都被拿来当作生辰贺礼了。 骆阳第一个问道:“盖大侠是如何除掉他们的啊?”他曾与五霸交过手,深知对方手段之强。虽知道盖聂剑法冠绝天下,又有五霸首级在此。他还是难以置信,难道盖聂仅凭一己之力,便挑了五霸。 田嘉抢着说道:“就让小妹代盖大哥说吧。今天我们刚到莒城外,撞见两个汉子行踪鬼祟。我和盖大哥都未曾与五霸照过面,当时并不知道他们便是五霸当中的两个。我和盖大哥便暗暗跟踪他们,直到了一座黑松林。到那里时已有三人在等他们了。我和盖大哥屏息凝气,伏在暗处探听。只听他们说什么趁着今日易庄主大寿之期,要大闹玄机庄,好叫天下人知道连云五霸不是好惹的。直到这时我们才知道他们就是恶名昭彰的连云五霸。盖大哥听到这里,一跃而出。更不答话,宝剑出鞘,直取五霸。盖大哥剑若青芒,龙飞凤走。以一敌五,游刃有余。”田嘉说的逸兴横飞,群豪听的津津有味。 田嘉续道:“这时我也纵了出去。当然,有君子剑在,小妹自然不必上前帮忙献丑。”说到这里,莞尔一笑:“不过我也小小出了点力。那其中一人见势不妙,准备开溜时,被我截了回去。只怕五霸临了之际,还不知道他们是死在了大名鼎鼎的君子剑手里。冤哉,冤哉。”群豪哄然大笑。 “若非盖大侠出了手,只拍易庄主这寿宴过不安宁。”“盖大侠果然厉害,单凭这一剑除五霸,也可名动七国啊!”“我看这悬空的剑神名号,盖大侠是受之无愧,却之不恭了啊。” 盖聂连连摆手道:“诸位朋友太抬爱小可了,盖某愧不敢当。杀五霸亦非是我一人之力,田姑娘也是功不可没。”田嘉笑道:“小妹不过是从旁掠阵,这份功可不敢贪。”盖聂笑道:“得亏是你掠阵,愚兄才毫无顾忌,能放手一战。若换成别人,我可不放心。”田嘉与盖聂自幼便相识,田嘉更是将盖聂当作是自己亲哥哥无二。没想到他忽然开起个这么略带亲密的玩笑。田嘉也丝毫不曾多想,只笑嗔道:“大哥取笑我了。” 魏公子见盖聂献首级作寿礼,出尽风头。群豪对他推崇致极。心想我乃魏国贵族,众人待我也不过如此,你不过区区一武夫罢了,安敢如此。又见他和田嘉举止亲密,不由怒起,冷笑道:“小可久居大梁,孤陋寡闻自是不必说了。但平生也好以剑为乐,不才虽无十分造诣,但也有着三分见识。当世用剑的高手,如退隐的剑神,邯郸的鲁剑师,清虚观的排云道长。这几位都是小可仰慕的很的人物,而盖兄的赫赫大名,确实今日初闻。小可言语愚直,若有得罪之处,还请盖兄恕罪则个。” 众人都没曾想到魏公子竟对盖聂发难。排云道长见他提到自己之名,忙道:“公子太抬举老道了。我不过是一方外散客。万不敢和剑神相提并论,与鲁剑师也是大大的不及。和盖大侠相比,更是天上地下,不可同日而语。” 盖聂微笑道:“天下高手,不胜枚举。区区盖聂,不入公子之耳,原是平常。”盖聂说得谦逊。群豪都暗暗称赞盖聂好胸襟,不愧君子剑之称。田嘉颇为不悦,说道:“那公子这一手剑可白学了。便如木工不识鲁班,将帅不知孙武。岂不招人耻笑。” 魏公子对田嘉之话不以为忤,笑嘻嘻的道:“姑娘教训得是。”手按剑柄,向盖聂道:“今日正好领教。趁着易庄主大寿之期,便与兄台切磋切磋剑法。一来让小可开开眼界,二来权当为各位朋友助助酒兴。”说罢,离席而出,直跃到大厅中央空出的一片圈子中。他见盖聂年齿尚在自己之下,能有多少本事,不过是靠旁人吹嘘得来的。今日当着群豪面前,非要杀杀他微风。刚一站定,便掣剑在手,叫道:“上场吧!”不待对方答应与否,便先摆好架势,逼着盖聂上场。 第三回 杀手组织 盖聂未曾想到魏公子如此针对自己,而当前已是这般场面,是非上场不可。要败魏公子自是易如反掌。但对方是魏国贵族,只怕他心胸狭窄,吃了败仗后暗中使坏,致使魏赵两国邦交不睦。赵国自长平之战后,早已国力衰弱,今非昔比。而赵王一向待盖聂甚厚,自己又怎能为他生事。便在迟疑之际,易流风说道:“公子少歇,请入席再吃几盏,大伙把酒畅聊,岂不更好?”他心知当中利害,见盖聂左右为难,忙打圆场。 魏公子剑交左手,挽出一朵剑花,朗声说道:“饮酒稍后不迟,盖大侠还请上场吧!”田嘉道:“盖大哥,就由小妹上场与魏公子切磋一番,你也好帮我指点指点。”便要上场。盖聂知她一片好意,但对方一再挑衅,自己又如何能避而不战,使一红装上阵,便道:“魏公子既有雅兴,还是愚兄作陪吧。”纵身一跃,跳进圈子中。眼看对阵之势已成,群豪都停杯收筷,注视着盖魏二人。在场有使剑的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盖聂,只待他出剑时,好与自身剑法与其印证,取长补短。大多人心道:“这魏公子也当真不知天高地厚,去挑战盖聂,非要自取其辱。” 易流风高声说道:“今日是易某寿辰之日,二位既然以舞剑助兴,点到即止便可!” 魏公子更不答话,一招白虹经天,手中宝剑已斜刺过去,直指对方肩井穴。他这柄剑非同小可,唤作龙渊,是他花重金请当今天下第一铸剑大师徐夫人所打造。此剑剑身较普通长剑略为宽大些,锋利无比自是不必说。这时剑身在日光映照下,化作一道白光,耀眼夺目,直卷向盖聂。盖聂见对方剑光闪到,身子微微一侧,便即避开。魏公子怒喝道:“还不拔剑!”第二剑跟着反削过去。盖聂叫了声好,魏文但见得眼前青光一闪,盖聂手中已多了一把剑。盖聂这把剑,通身青色,号为鱼肠,亦是出自徐夫人之手。 魏公子向来自负,更是不把盖聂瞧在眼里。手中宝剑递招,一剑紧似一剑,朝盖聂招呼。一连拆了二十余招,盖聂只是随手挥洒,将来招拆开,未主动进击一剑。群豪都看的分明,心道:“盖聂是忌惮魏公子的身份,这才只守不攻,不将自己剑法施展开来。”那些想一睹盖聂神乎之技的人,不免看得索然无味,干脆又动起筷子,吃将起来。 魏公子勃然大怒,心道你竟如此轻视我,真气杀我也。长剑圈转,连挽三多剑花,朝盖聂当胸刺去。这一剑叫作横江强渡,是他平生自以为豪的拿手绝招。群豪看了也不禁叫了声好,心想这魏公子确实也有两下子。盖聂却不以为意,剑身一沉,直往下压,将对方剑势封死,低声向魏公子道:“公子何必苦苦相逼?你我就此罢手,以不分胜负的结果下场,岂不两全其美?难道我盖聂真要胜你,还不在弹指之间吗?”魏公子怒道:“匹夫休出狂言,你以为你当真有多少本事吗,还能赢我?”双剑甫一分开,魏公子又是一记狠招,直取盖聂。这时场上早没有切磋对舞之意,那魏公子绵绵狠招,杀手纵横,接踵而来。盖聂见招拆招,又斗了二十余合。魏公子丝毫没有半分退让之意,兀自招招进逼。 直激起盖聂心中傲气,心道:“你这般咄咄逼人,好不识抬举。我若再忍让下去,还惹的群豪小瞧了我。你不过区区一个王室子弟,我堂堂盖聂当真受你所制?今番你自取其辱也是难免了。”眼看对方剑招又到,将鱼肠一颤,后发先至,直刺向对方胸膛。 魏公子陡见盖聂进招,且凌厉绝伦。这时要回剑来救已是不离,一霎时间,手忙脚乱,不知如何应对。盖聂嘴角含笑,未等剑招用老,长剑略略收回,斜削向对方右臂。待得盖聂出第二剑时,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知道盖聂是要反击了,哪里还有心思再去动筷子。忙不迭盯着场上,生怕错过了一分一毫。田嘉早已高声叫好。 魏公子仍未反应过来,盖聂长剑顺势滑下。冰冷的剑锋直向对方的握剑的右手削去。盖聂这三招变化,如兔起鹘落,直看得众人眼花缭乱。魏公子不及多想,忙撒剑后退,朝后连翻了两个跟头,以防对手第四剑追击。盖聂并未趁胜进招,他眼疾手快,便在魏公子龙渊堪堪落地那一刹,将鱼肠向前轻轻一送。龙渊正好被鱼肠搭住,未落在地上。待魏公子站定,盖聂将龙渊圈转过来,右手朝前一送,正好将龙渊直插回魏公子腰上悬着的剑鞘之中。盖聂随即将鱼肠也收回鞘中,长身玉立,站在当场。如渊停岳峙,一派大侠宗师风范尽显无疑。大厅上登时喝彩连连。 盖聂刚才这三招大有分教,乃是他平生得意之作,唤作昙花三现。这三招一但使将开来,环环相扣,而每一剑都能演变出十二招变法来,俱是攻敌之必救。端的是变化无常,直教人防不胜防。刚才若非盖聂收敛了剑势,三剑一毕,魏公子早已性命不再,何止单解剑而已。 盖聂抱拳向魏公子说道:“公子剑法了得,当世少有。刚才一时失手,让盖某侥幸得逞。是在惭愧。”易流风亦道:“二位都是当世英杰,伯仲之间。”魏公子这才算领教了盖聂的神剑,虽然败了。他也不敢发作,怕在群豪面前失了风度,心中暗暗记下这桩事,图日后报复,便笑道:“能领教盖兄高招,小可虽败犹荣。” 易流风又让庄客添些酒菜,众人又复饮宴。只恐魏公子忌讳,对刚才比剑之事都是只字不提。直到日落西山,宴席方散。众人便都向易流风告辞,易流风一一挽留。要去的便又送上金银。最后只留下盖田,排云道长,骆氏夫妇在庄上多盘桓几日。魏公子见盖聂留下,说什么也不肯多待,直带着随从呼啸而去。 次日,易流风又请这几人在内堂相叙。易流风已为田嘉备了女装。田嘉换上后,一袭紫衫,落落大方,明艳动人,不可方物。 众人一番畅谈,或是讨论当今七国纷争之事,或是相互切磋武功。排云道长对盖聂昨日击败魏公子的三记剑招赞不绝口,又向盖聂请教剑法。盖聂有问必答,一一指点。好半天后,盖聂向易流风道:“易大哥。实不相瞒,这次我和田姑娘远来莒城,不单单是为你祝寿,还另有一件紧要事。”盖聂说的郑重,自是非同小可,众人忙问何事。盖聂道:“最近江湖上忽然冒出一群杀手来,已行凶了几次。” 众人都吃了一惊,但自己都没收到过半点风声。秦惜道:“若真有也无大碍,不过是些杀手,谅也惹不出什么大风波来。”田嘉摇手道:“骆夫人有所不知,这帮杀手可不简单。便在前几天在我燕国中做了几次案。聂海阳和铁剑先生还有莫问莫掌门,三位前辈都已遭了杀手。”众人一听,都哑然失色。田嘉所说的这三人都是在燕国中响当当的武林高手,没想到都相继遇害了。田嘉续道:“这几桩命案在燕国刚发生不久,可能还没传到齐国中。这些杀手行踪神出鬼没,但一但认准对象后却直接上门动手。自聂先生第一个被害后,家父便留心此事,遣人追查,但并无收获,连这般杀手多少人都没弄清。”排云道长道:“会不会只是一个人?”田嘉一口回绝道:“绝对不会。铁剑先生和莫掌门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遇害的。他们定是一所杀手组织,都是预谋好了的,说不得背后还受人指使。” 易流风长叹一声,道:“如今各国为争江山,战乱不断。而江湖上也没有一刻太平啊。先是五王纵横,后又有五霸逞强。如今又冒出个杀手组织,屡次行凶。唉,何时方得安宁?” 骆阳听得易流风说出这番话来,忽然想到什么,说道:“会不会这杀手组织和五大天王有关系。当年阎罗王崔无道虽然死了,可其余四王谁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生死如何啊?”秦惜骂道:“就你会想,还扯到五大天王。” 盖聂道:“我开始也想到他们,但细想之下,绝对不是。一来四王在这几年从未在江湖上露过面,他们真要复出,大可在轩辕大侠亡故之后便可,何必等到今日;二来诸位有没有发现被害的三位都有一个共同点?” 排云立时省悟,道:“他们都是用剑的。”盖聂道:“正是。聂前辈便是一名剑师,莫掌门亦是用剑的,铁剑先生更就不必说了。而他们也都是被剑伤致死。四大天王中没一个使剑的,自然也教不出这一帮用剑的杀手。还有若真是四大天王复出,他们又怎会只针对用剑的。”众人点头称是。田嘉道:“这帮杀手在我燕国内连杀了三名剑术名家。我父亲便请来当世第一用剑高手盖聂来帮忙调查。”盖聂笑道:“贤妹过誉了。我也用剑,我不找他们,只怕他们迟早也会来赵国找我。”田嘉笑道:“不会。他们又怎么会送死呢?”田嘉一句玩笑话到让现场稍稍凝重的氛围缓和不少。 田嘉又道:“我和盖大哥在国中搜查戒备,始终未发现他们踪影,也没人再遇难了。后来接到探马消息,才知一帮疑似杀手的黑衣人离开了燕国,往齐国而来。我和盖大哥一路追踪,直到莒城,却又失了他们下落。所以此来一是为庄主贺寿,二来便为着此事。”易流风道:“若这批杀手真到了莒城,但有出力地方易某一定义不容辞,”田嘉连忙道谢。易流风连说客气,道:“易某虽非剑道中人,但江湖中人原是一脉,我又怎能置身事外。” 这时,听得堂外远远传来庄客的呼喝声:“你们是什么人?”紧接着便是兵器相碰的声音。显是庄客们与来人交上了手。 第四回 登门行凶 众人各取兵刃,一齐奔到厅外。只见的一众庄客正围着五个黑衣人厮杀。这五人都是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每人手中都挥舞着一把长剑,以寡敌众,丝毫不落下风。地下已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庄客的尸体。 田嘉道:“黑衣蒙面人,他们就是那群杀手。”心道:“千里迢迢,便是为你们而来,如今却得来全不废功夫。”便万助战。盖聂劝道:“不忙。他们既然来了,那就是瓮中之鳖了。拿他们不急于一时。”易流风点头称是,让庄客罢手。众庄客挥舞着器械,四下退开,兀自对这五个黑衣人成合围之势。五人见庄客后撤,也不趁势追杀。五人合拢在一处,站成一排,处在这刀光剑影的包围圈中。 易流风朗声说道:“诸位最近是好事多为啊。既有杀人之胆量,行凶之本事。为何偏偏不敢露出真面目示人,如此装束,岂不招人耻笑。”当中一个身材矮小精悍的黑衣人冷冷的说道:“我等皆是籍籍无名之辈,便露出真相,诸位大侠们也不会认识。”易流风轻叹一口气,摇首说道:“此言差矣。单凭诸位近来所作所为便能声名鹊起近,若不蒙面,天下谁人不识。不过这人尽皆知的话,恐怕就不利于你们日后行动了。所以,蒙面已确实大有必要。”那矮小黑衣人哈哈笑道:“诚如易庄主所言。” 易流风皱眉道:“听说各位平时行踪神秘,一但动了杀念时便单刀直入。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光天化日之下,便敢公然破门而来,当真是艺高人胆大的啊。嘿嘿。”那矮小黑衣人道:“杀人又何必鬼鬼祟祟呢?直接上门索命,岂不便宜?”他言语自大,便视场上众人如无物一般。骆阳无名火气,张口骂道:“他奶奶的。我看你们这帮杂碎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些人在,当真拿不住你们。”那矮小黑衣人并不理会骆阳,淡淡说道:“本来我们昨天便想动手,但是庄主寿宴之期。我们也不愿在这等吉日上添出一条人命来,坏了那些个为庄主贺寿而来的朋友兴致。这才拖了一日,等今天动手。”言语自负,便似在群豪环伺之下杀个人如手到擒来般简单。 易流风冷冷的道:“如此易某还要多谢诸位让我多活了一天。” 那矮小黑衣人道:“非也,易庄主并非我们要处决之人。”双目一翻,直转向排云道长,说道:“原以为易庄主寿席散后,道长便回清虚观。我们在城外久等不到,才知道长还在此间,这才登门来造次。”言下之意,他们此行要杀的人自然就是排云道长了。 排云道长哈哈大笑:“不错!贫道也是用剑的,你们找上我也并不奇怪。不过你们也未免太托大了些,凭当前形势,你们有把握能杀的了我吗?”排云心道:“你们即便本事再高,也不过区区五人。更何况还有君子剑在此。” 那矮小黑衣人早已将场上敌我情况看的分明。除了早已打听好的目标排云道长和此间主人易流风之外,盖田,骆氏夫妇他都不认识。心道:“这庄上客人除了排云外,还有四个没走。不过他们还有两个女流之辈,以五敌六,未必不及。”便道:“你们在人数占了便宜,可我们单取你一人性命,未必不成。”排云道长尚未答话,骆阳闻言便似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笑道:“好一帮自大之徒,真是笑杀我也。我看你们啊,还是早早束手就擒,免的我们动手??”秦惜斥道:“与他聒噪什么!谅这厮也不是什么真正头头,我们趁早拿了他们,好好审问,看看有没有什么背后主使人。” 排云掣出长剑,道:“骆夫人不忙。这帮人既然是冲我而来,诸位请少歇片刻。让我先来会会他们。”剑光霍霍,朝一众黑衣人扑了过去。那矮小黑衣人手一招,便有两个黑衣人分从左右闪出,截住排云。众人都没上前帮手。他是个成名人物,以一敌二,众人便要帮手的话只怕排云还道大伙轻视了他。何况对方阵上那三人也未上场。 排云道长在诸位高手眼下使剑,怕折了自己名头,不敢有丝毫怠慢。将一路成名之技流云剑法使剑开来,如行云流水一般,飘逸潇洒。盖聂也不由叫好。那两个黑衣人用的都是最寻常的招式。一个黑衣人剑锋左带,一招投石问路,直指排云肺俞穴;另一人长剑又引,一记石破天惊,刺向排云气海穴。两剑从不同方位发出,却几乎同时二道。两个黑衣人配合有序,相辅相成。虽是寻常剑招,但大有联剑之势,威力自然也大过寻常。以二敌一,堪堪战个平手。那矮小黑衣人见三人翻翻滚滚,已拆了四十余招,同伴久战不下。心中焦躁起来,只是他带着面罩,没人能看出他脸上变化。当即又一招手,又一个人黑衣人加如战团。这黑衣人的剑法原那二人无二,与那二人也是相互配合,便如三人联剑对敌一般。 盖聂暗暗称奇。他自负与天下剑法无所不窥,但却从没见识过有人能将最普通的剑法配合的如此巧妙,三个人联剑都能天衣无缝。他实在想不出来七国中有谁哪个用剑的大师,能有这般本事,训练出这么一般杀手来。 排云这时以一敌三,在对方联剑的威势下已渐处下风。易流风见战局不利排云,大喝一声,道:“诸位在我庄上生事。易某忝为主人,焉能袖手旁观。”不由分说,双手分执一对铁八卦,直冲入阵。骆阳夫妇见盖聂并无出手之意,便也忍耐,静观其变。盖聂这时对敌我实力已了然于胸,十拿九稳。并不急于一时出手成功,有心多看看这群杀手联剑之势。田嘉见盖聂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笑道:“大哥,你还不出手吗?”盖聂微微一笑,说道:“贤妹放心,他们一个都走不掉。”这话正被那矮小黑衣人听到,便向盖聂看了一眼。盖聂虽然名满天下,但这伙黑衣人只是听过他的名字,确不认识他。只道他口出狂言,不禁冷笑。 易流风脚踏八卦步法,或从坎位变离位,或由震位换坤位,变换莫定。更兼一对铁八卦使将开来,神出鬼没,威力尚在排云剑法之上。排云道长见易流风来助战,不由的精神一振,将剑法使到酣畅淋漓之境。易流风与排云道长都是老江湖,临敌经验丰富。排云道长仗剑直上,接过三人大半剑招。易流风心领神会,斗巧不斗力。运用步法精妙,在三个黑衣人之间来回穿插。攻出招式虚多实少,一招未曾得手便已转向另一人。三个黑衣人被易流风左穿右插,拆分开来,渐难联剑。又拆了二十余招,已落向下风。 那矮小黑衣人没曾想到他们这杀人时屡试不爽的联剑战术竟会被对方破开,眼见场上局势不对,对方尚有四人未上场,情知今日要在玄机庄上栽个跟头。但他们但凡接到要杀谁的人物,都是要求致死方休,绝不容退。今日怕是人杀不到还都要血溅当场。另外一个黑衣人见同伴久战不下,便挥剑加入战圈。 这黑衣人一上场,易流风步法自然受限,难以制衡四人。这几个黑衣人便又相互联剑,战回了平手。田嘉见对方仅一人没上场了,便即掣剑在手,上前助战。田嘉父亲乃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时常指点她。田嘉年纪虽轻,武功却不低微。但见她剑走轻灵,在刀光剑影中穿插递招如同跳舞一般,姿势曼妙致极。骆阳见田嘉加入战圈,虎吼一声,轮掌直抢了过去。他掌法走的是刚猛路子,一对肉掌在利刃交错中兀自抢攻不停。秦惜见状,挥舞着一对日月刀已劈向一名黑衣人。 那矮小黑衣人心道:“如今只有不顾别人,专对排云一人动手。换个与排云同归无尽的下场也算是交了差事。”正欲出剑直取排云,蓦地一道青光已卷向自己面门。 第五回 铩羽而归 盖聂见那壁厢己方以五敌四,以稳占上风。但见得对方最后一人也要上场,便掣出鱼肠在手,后发先至,一招高山流水,抢先向那矮小黑衣人攻去。那矮小黑衣人如临大敌,连划了三个剑圈封住门户,随即还了一招天外飞山。 盖聂见这矮小黑衣人剑法教之那四人略高一筹。他一连三招,俱是抢攻。他单人作战,无法与同伴联剑,使的不是寻常剑招。招招快异绝伦,非同寻常。盖聂剑法正好与之相反,不疾不徐,平稳缓合。看似波澜步惊,实则波涛暗涌。这也正是盖聂用剑高人一等之处。他剑招并不拘泥章法,变化诸多。每一招出来都来演变成十余记后招来,随机应变,变幻莫测。盖聂心中却是暗暗称奇,先是众人联剑,而这人孤身作战却又使出了这么一路怪异的快剑法来,难道江湖上藏着一位神秘的剑道大高手?这人快剑却又和普通快剑法大不相同,标新立异,自有一番气度。盖聂便暗自留力,有意引他将这路剑法尽数施展开来。那矮小黑衣人将这一路天完剑法使将出来,兀自冲不破对方的阻隔,不由心下焦躁,问道:“你是谁?” 盖聂信手拆开对方的又一记快剑,正欲答话之际,只听得一声清亮的声音响起:“连盖聂也不认识,亏你们还有脸用剑杀人。” 说话的正是田嘉。他们这边以五敌四,那群黑衣人不多时便招架不住,险象环生。这四个黑衣人杀到后来也不顾他人,一味将剑招往排云身上招呼,欲拚个与排云同归于尽的下场。但这边哪容他得逞。酣战间,骆阳铁掌飞起,直击中一个黑衣人天灵盖。那人闷哼一声,登时脑浆裂开,哪里还有命在?易流风长啸一声,左手铁八卦直将一名黑衣人长剑砸飞,右手八卦跟着递出,直中那人太阳穴。田嘉虚晃一剑,一招拂云手后发先至,扫中一名黑衣人。那黑衣人连退后三步,秦惜抢将上前,双刀一错,两道寒光闪出,那黑衣人当时便人头落地。排云身上已带着几处剑伤,剑法丝毫不乱,长剑一送,刺进这第四个黑衣人的心窝中。 那黑衣人乍听得自己对手是盖聂时,心中如同受了雷霆一击。他何曾想到,盖聂也在此间。又见同伴个个殆尽,心中更是痛如刀绞。仅露在外面的一双原本凶悍的眸子,这时也已发红。或许是为同伴伤心而致,或许这时的他已经被杀气血色熏红了眼睛。他自知远非盖聂对手,但还是要拼死一战。既然杀不了排云了,任务无法完成,便与同伴一同赴死。 这一路快剑已使到第三十二招,一剑紧似一剑,直看的众人眼花缭乱。盖聂叫了声好,长剑斜飞,拆开对方剑势。众人已看得明白,盖聂是在手下留情,引他将剑法使完。盖聂这时出手的剑法与和魏公子比剑时剑招高出何止一端。对方剑法虽快,但他要取胜也并非难事。每每剑招要杀到对方,他立时化成虚招,虚划而去。那矮小黑衣人使完第七十一招后,长剑划了个圈,斜刺而来,正是这路快剑的第一招。 盖聂见对方已将一路剑法使完,又重头使开。当下也将长剑划了个圈,斜刺而出。盖聂初时剑法平和,忽然间以快打快,与那黑衣人抢攻起来。而每一招都和对方一摸一样,二人浑不似在殊死搏斗,到像是同门师兄弟在操练剑法一般。盖聂天赋奇佳,对方将一路快剑使完时,招招式式他都牢记在心,略加领会,便能依样画葫芦。众人称羡之余,那黑衣人更是惊诧万分,情知再斗下去只是自取其辱。蓦地回手一剑刺向自己胸膛。盖聂一心要留他个活口,好探问出些蛛丝马迹,那容他就死。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盖聂陡然变招,一剑千山叠影,已抢先搭上对方剑身。双剑一接,嗡嗡作响。那矮小黑衣人剑尖尚未刺进自身,剑势已被对方粘住。盖聂右手一扬,鱼肠将对方长剑荡起,抛在地上。左手跟着点出。那黑衣人身上几处大穴立时被封,一时间呆若木鸡,再也动弹不得。众人齐声叫好。 田嘉走到那黑衣人身前,笑道:“若真要杀你,在盖大哥剑下你都死十回了。还轮得到你自行了断。”伸手将他面罩揭下。众人看是,但见得和地下几个黑衣人一样,都是二十余岁的陌生面孔。那黑衣人虽然受制,却也毫无惧色,冷冷地说道:“今天是我们失误了,没探到盖聂在此。否则绝不会失手。”田嘉秀眉一轩,笑盈盈的说道:“你能败在天下第一用剑高手的剑下,也不算亏。”那黑衣人漠然说道:“天下之大,大有隐世高手深藏不露。这天下第一不见得就是他盖聂的。”群豪见他被田嘉一激,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他口中的隐世高手都多半就是这几处刺杀行动的主使人。但他话头到此便止。 盖聂哈哈笑道:“的确得是一个真正的高手才能训练出你们这一帮杀手来。而他自身的剑术造诣自然是非比寻常,已臻化境。如此人物,暗暗蛰伏,岂不可惜?”那矮小黑衣人道:“盖聂,你休废唇舌,我嘴里你是什么都套不出的。要杀要剐,尽管招呼。”骆阳叫道:“他奶奶的,你倒是条汉子,我就成全你。”正欲动手,被易流风和排云拉住。易流风道:“骆兄弟少安毋躁。暂且留他一条性命在,好好审讯,查出幕后主使方是正法。”盖聂道:“大哥说得是。可着人先将他拘在庄上,好生看管,再做定夺。”他见这人视死如归,一时半会想从他口里打听出什么显是不能,只有从长计议。 便在这时,但见得庄院内南面浓烟滚滚而起,红光夺目。易流风叫声糟糕,那边房舍都是他家眷的住处。只吩咐两名庄客看着这黑衣人,便领其余庄客往起火处飞奔而去。众人也都跟了过去,行到一半,盖聂忽然想到了什么,忙奔回原路。待得到时,果不其然,被他点住穴道的黑衣人已不知去向,看守他的两名庄客也已横尸在地。果然是中了对方调虎离山之计,这群杀手看来还人数不少,一边放火,一边救人。盖聂叹了口气,待在原地半晌,还是想不出七国中有这么一位用剑的人物。看向南边时,但见得那边火势渐小。忽见易流风一帮人追赶着一个黑衣人朝这边过来,呼啸声渐近。再看那黑衣人时,心中着实吃了一惊。但见得那蒙面黑人持剑挟着一个紫衣女郎朝这边过来,不是田嘉是谁? 第六回 全身而退 当时众人赶去救火,往着火的住宅中泼水抢人。田嘉听得右侧一间小屋中隐隐传来孩童哭泣之声,屋外浓烟正冒的厉害。众人正自在主屋中抢救,无暇顾及此间。田嘉不及多想,快步如飞,顶着烟熏,直闯入屋中。刚一进屋,便看见一个七八岁大小的孩子正在嚎啕大哭,定是受到火势惊吓。田嘉正欲上前拉他出去,蓦地一股指力从右侧袭来。田嘉万没想到这里还藏着危机,猝不及防之下,腰间一麻,立时动弹不得。便在这时,见到门后面闪出一个蒙面黑衣人。 他正是放火之人。这边火势刚起,他还没来得及撤走,便听得外面人声鼎沸,朝这边过来。他担心双方一照面,只怕硬闯时是闯不出去。便即暗伏于此,等人就来救人,他猝然出手将其制住,好以之为质而脱身。正撞见田嘉进来,他便暗袭得手,点住田嘉。 这时房梁上一块被烧焦的木梁松动起来,眼看就要落下,正朝那幼童砸去。而那小孩兀自浑然不知。田嘉看得真切,奈何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目光中满是哀怨而无助的神色。那黑衣人似乎是看到了田嘉那绝望的眼神,起了侧隐之心。健步如飞,来到那小孩身旁,便在那木梁堪堪落下的那刻,一把扯开那小孩,直将他推出门外。田嘉本以是心如死灰,眼睁睁的看着那幼童遇难,谁知便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一条黑色挺拔的身影从自己身旁穿过,救走那小孩。而这人不就是出手偷袭自己的杀手一党吗?难道他们这帮冷血人也有心软的时候?没由的她多想,那黑衣人又朝自己冲了过来。紧接着便是一柄冰的剑锋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那黑衣人随即松开田嘉穴刀道,以剑相抵,直将她挟刻了出去。这时外面火势以已被控制住,易流风正松了一口气。陡然间看见那边小屋中一名黑衣蒙面人心挟持着田嘉出来。他以田嘉为质,众人投鼠忌器,不敢贸然动手,半半追半赶,直缠道到盖聂这里。 盖聂见只一会之间,那矮小黑衣人被救走,田嘉被擒,饶是他平素遇事冷静,现下心中也不禁揣揣。但随即便恢复了镇定,说道:“是我低估你们了。如今你同伴也被救人了,你孤身一人,腹背受敌。我放你走,你放了她!”最后四个字说的威严决绝,字字掷地有声。一股摄人的气场在无形中生出。但那黑衣人却丝毫没受盖聂震慑,仍旧目光如狼,只听他硬朗的声音冷冷说道:“不如你去杀了排云,我放人。” 盖聂哈哈一笑,随即斩钉截铁的答道:“好!” 鱼肠荡起,剑势凌人,如排山倒海般涌向排云道长。这一剑是盖聂生平绝学之一,气势磅礴,便如千军万马奔驰而来。排云道长万没料想盖聂会对自己动手,而这一剑风驰电掣,他又如何能挡的住。刹那间,面色惨白,一个踉跄,跌在地上。易流风和骆氏夫妇也是大惊失色,想去拦截盖聂剑势已是不及。这一剑下去,只怕是排云生气死两说。 盖聂剑到中途,陡然变向,一道凌厉的剑光直指那黑衣人握剑的右手。还聂这一招也是迫不得已之下取险中求胜之法。他心中早已将自己的出剑速度以及对方的反应时间做出了精准的计算。要在力保田嘉不受伤害的情况下逼对方撒剑。须知稍有疏虞,田嘉性命休矣。 那黑衣人亦是吃了一惊,他知道对方这一剑非同小可。只怕自己尚未伤到田嘉,自己握剑的臂膀就要被敌剑卸下。但他同样沉着冷静,应变奇快。左手疾风般点出,复又封住田嘉穴道。右手剑立即从田嘉脖子上拿开,直向盖聂剑势迎去。便趁着这双剑相交的一瞬间,左手拉着田嘉在前连退三步,挡住对方迫进。 盖聂原指望这一剑过去,必然逼的对方撤剑,自己跟着救出田嘉。没料想对方应变的沉着,反应的奇快实是数一数二。只怕逆地相处,换做自己,也未必有此反应。盖聂一剑未曾得手,也不敢再强发第二剑。正在踌躇之间,庄外忽然间有几枚物事被掷了进来。众人看时,隐约时是硝石形状。那硝石甫一落地,便漫起一股黑色浓烟,笼罩开来。青天白日,转瞬间变成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田嘉心知定然是这杀手同伴前来接应,耳边只听得骆阳等高声叫骂。但一片漆黑之中,盖聂也不敢贸然出手。田嘉正想开口叫唤,好让众人听声辨位,知道她所在方位。但还没开口,身上几处大穴再次被点。随即脑中昏昏沉沉,不省人事。 第七回 洞内聆听 田嘉被重手法点住穴道,以致昏迷。若非有人施力解穴,自己断然苏醒不得。但殊不知田嘉之父田光乃是当世一代武学巨匠,内功外功均臻化境。田嘉平日里多得其传授独门内功法门,非同一般。她在昏迷之中,体内真气暗自蓄劲,不知不觉中已冲开了穴道。 田嘉悠悠醒转之际,只觉身下一片冰凉。待得睁眼看时,见自己正身处一座山洞之中,此刻自己正躺在地下的石板上。定是在玄机庄上黑烟弥漫之际,被那黑衣人劫持到此。想到此间,不由的秀眉一蹙,不自觉朝自己身上望去。但见得身上衣衫完好整齐,这才稍稍放心。眼光四顾,但见得两个黑衣人正站在洞口处说话。一个是和盖聂斗剑的矮小黑衣人,另一个便是劫持自己的那个身材修长的黑衣人。田嘉这时若出其不意,突然出手,只怕以击不中,反生祸端。便依旧躺在地上,静观其变。但见得那二人虽仍穿黑衣,但脸上面罩已然摘下。那矮小黑衣人相貌田嘉已经见过,待看到那劫持自己的黑衣人面庞时,田嘉心中不禁微微一动。但见那人约摸二十五六岁年纪,脸上棱角分明,直如刀削一般。浓眉大眼,双目斜飞,一脸英气逼人。浑如年少的英侠,哪像冷血的杀手。 那二人都料定田嘉绝对不会自己醒来,故而在洞口谈话。殊不知微风相送,二人一言一语,全传到田嘉耳中。田嘉复又闭上眼睛,佯作昏迷,聆听二人对话,盼能听到些蛛丝马迹出来。 只听那矮小黑衣人叹了口气,说道:“未曾想到玄机庄上有这些硬手在,未曾得手不说,兄弟们还遭了折损,只怕回去不好交待。”语气颇带担忧之意。田嘉心道:“他们回去交待之人,定然就是这此杀人行动的幕后主使。” 只听得一声刚劲而略带冰冷的声音响起:“事已至此,已是无法改变,只有等候时机再出手。宋意,你先撤出莒城。”宋意愕然道:“那二哥你呢?”那人道:“夏扶接应我们出来后,我就让他带着弟兄先走了。我们一击不中,已经暴露,对方定然防备。此时人数宜少不宜多。我一人留在此处,若得手了自会去和你们会合。” 宋意微微愣住,过半晌才说道:“若不得手呢?二哥。”那人厉声道:“宋意,你几时变的这般扭捏,若不得手又能怎样,你怕二哥会死吗?” 这话说完,田嘉并未听到那叫宋意的矮小黑衣人接话。过了好一会才听到宋意微微颤抖的声音响起:“二哥,我们一帮兄弟虽非亲生骨肉相连,但朝夕相处,当中情谊远胜手足。自执行任务以来,更是生死相依。但我们如今已经死了四个兄弟,我不想二哥你再……“说到这里,再也不下去了。那二哥笑道:“放心,你二哥没那么容易死。”一句话说得云淡风轻,谁知他心中滋味。 田嘉心里清楚,便不说自己被抓,单是这次杀排云未成,排云自然也会十分提防。而盖大哥自然也会全力护救排云,这二哥若再出手,必然是有死无生。 只听那二哥又道:“放心,我手上还有一个人质。我纵然失败被困,他们找不到这女子下落,照样不敢对我怎样。“ 他口中那女子自然就是田嘉了。田嘉这才明白,这杀手脱身之后,为何对自己不杀不放。这二哥即便再去刺杀排云,自己下落不明,盖大哥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说不得还得由他而去。而自己现在所处之处,定然也是个极其隐蔽的所在,否则盖大和他们早就该找来了。田嘉心中也暗暗佩服这二哥心思缜密,但千算万算终是棋差一着,没想到田嘉已经冲开了穴道。只要你一出去行动,他便可脱身而去。 又听那宋意说道:“二哥,你知道这女子身份吗,是什麽人?”二哥道:“不知道。”田嘉心中暗暗庆幸,好在他们不知道自己身份,否则只怕会拿自己来要挟父亲田光。 宋意道:“二哥,我留下来陪你一起动手。”二哥淡淡的道:“不必,这山洞也藏不了多久。若被对方找到,便有人质在手,也是处境堪忧。”宋意道:“正因如此,我才更要留下来。咱们兄弟要死便死在一处,黄泉路上也好做个伴。”拳拳情重,溢之言表。 田嘉心道:“这帮杀手冷血无情,屡屡行凶。没想到同伴之间却也情深意重,敢同生共死。”他想到冷血无情这四个字的时候,不由想起那二哥在间不容发之际救下那名幼童的情景,不禁又喃喃想到:“难道冷血的杀手也有心软的时候?”想到这里,不由睁开眼睛朝那二哥望去,这时他正听到宋意的肺腑之言,心中感动,剑眉略蹙,面容微微颤动。便如一个慷慨悲歌之士,一身正气。田嘉这是第二次偷看那二哥,不知怎的,面上竟隐隐发热,显是面色已经通红,连忙闭上了眼睛。 又听那二哥说道:“宋意,你往日的豪情·哪去了?怎地尽做女儿姿态。二哥若真不济,死便死了,哪个要你陪?”宋意又是好半晌才说话““这次若不是盖聂在,我们一定得手了。我明明打听好了,易流风生辰开席时,都没见盖聂。”田嘉心中明白,盖大哥诛杀五霸,耽搁了些时间。这群杀手提前打探,未见盖聂,自以为十拿九稳,才敢登门杀人。 那二哥道:“料敌不明,是我们失误怨不得旁人,”宋意点了点头,问道:“二哥,你得手了吗”那二哥道:“嗯。我在邯郸得手之后便和夏扶赶到这里和你会合。谁料想你已经先下手了。我怕你有失,便和夏扶分批接应你,果然是出事了。”在庄内放火的便是荆轲,往庄内扔硝石的便是夏扶。田嘉心思这帮杀手人数着实不少,分别在各地下手,看来邯郸也有一位剑术名家折在他们手里。又听那二哥说道:“义父下的是死命令,我留在此处,得不了手,便将性命折在这里。你们回去也好交待。” 听到这里,田嘉心中暗喜,这才终于说到点上。这一连串的刺杀剑客行动自然就是那二哥口中的义父所指使。当下更加集中精神细听,盼二人就此话头说将下去,也好得知这幕后指使究竟是何许人也。 第八回 叙述身世 宋意并没有接着二哥的话说下去,忽的说道:“二哥,咱们不再杀人了,也不再回去了。咱们一帮兄弟找个安生的所在,也过普通人一般的生活。让义父也找不到我们。”田嘉万没料想到宋意竟然话风一转,说出这样一番略带感伤而无奈的话来,心道:“这帮人表面上冷血无情,杀人如麻。但自身却也有着许多无可奈何,身不由己。”随即便又自责起来:“田嘉呀田嘉,你是正派之士,如何能对这帮恶人杀手心生怜悯?” 宋意这话一说出来,那二哥心中亦是感触良多,说道:“你觉得我们真能躲过义父的双眼吗?”宋意听得义父二字,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是啊,义父神通广大,我们这一身手段也均起出息他手。我们若真弃他而去,他又如何能给我们活路。”二哥并未接话,又听宋意说道:“我们都是孤儿,蒙义父收养,教我们学武练剑。这十几年我们虽未领略过外面的花花世界,但一群兄弟朝夕相处,相互切磋,是何等快活。谁知道义父养我们这么多年,只是为了我们艺成之后,把我们方作刀使,帮他杀人。我们所杀之人跟我们无怨无仇,而我们却又作出一副冷血杀手的模样,取他们的性命。二哥,这并不是我们所想要的生活啊!”他前一段话说的甚是高兴,仿佛他们兄弟们在一起相处的时光便在昨日,而他对义父的养育之恩也是心存感激。但说道最后义父教养他们只是为了帮他杀人时,语气颇为失落,带着一点失望,一点心寒,一点厌倦。 那二哥忽然笑道:“其实今日之事要就在义父安排之中。正如他平时教我们一般,他道兄弟之间要团结互助,至于外人无一不可杀。他自我们幼时便让我们学会对外人无情,而自家弟兄齐心,这样才能好好的帮他做如今杀人之事。” 田嘉听到这里,眉头紧皱,心道这所谓的义父委实是个可怕的毒的厉害人物。只是还不知道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不知是早已成名的高手,或是深藏不露的隐士。但无论是少者也好,后者也罢,都是不容小视的人物。 宋意点了点头,施然问道:“二哥,你入门比我早,你是怎样被义父收养的啊?”话头一落,田嘉并未听到那二哥立即接话,或许实或许是在回想往事。不多久,那二哥的声音终于响起:“我本是卫国人,从我有意识起,我父母便以不再人世了。我一直被我爷爷抚养着。那时战乱不断,饥荒连连。我和爷爷相依为命,日子虽然孤贫,但到也平静。直到我六岁那年,那日不知从哪里来了一支军队冲进了我们的村子中。我当时年纪太小,也不知道他们是哪个国家的官军。只知道他们一众五十多名军士,便如土匪强盗一般。一进村便强抢掠夺,无恶不作。我爷爷稍有反抗,便让一个高大的军士用大戟刺死。”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时隔二十年,旧事重提,当年的伤心情景再度再浮现出来。那军官的狰狞凶状,爷爷的无助绝望一一历历在目。 从那时至今,列国之间战乱不断。江湖中人尚有武功可自保,而寻常百姓如何能免过战火的侵袭。田嘉见那二哥说起自己的不幸身世,也暗暗叹惋。宋意咒骂军士的声音刚停,便听那二哥叙道:“那军士行凶之后,若无其事般就要走开。我哪里肯罢休,冲到那军士后面,牢牢抱住他双腿。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只知道是他杀了爷爷,我不能让他走。那军士一脚把我踹开,骂道:小畜生,还不快滚。他见我只是个孩子,怕也是不屑杀我。我紧紧的的瞪着他,一双眼睛都快喷出火来,又扑了上去。那军士呵呵笑道:小杂种不知死活,大爷就好好陪你玩玩。将手中还沾着我爷爷鲜血的大戟扔在地上,赤手空拳上来对我就是拳打脚踢。我被他一顿毒打,脸上早已鼻青脸肿,嘴角也溢出血来。我哪管得上这些,仍然缠着他不放。” 二哥讲到这里,田嘉眼眶已经微微湿润。从二哥的叙述中她都能想到一个六岁的孩子,为一个高大的军士三番两次的毒打,兀自缠着不放要报爷爷的仇,这般倔强,这份伤痛岂是一个六岁的孩子所能拥有和承受的。田嘉又暗暗睁开眼睛,向那二十年后已经长大成人的二哥脸上望去。那二哥讲到这里,自己脸上也带着些许悲凉无奈。田嘉看得分明,胸口一酸,心疼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心疼的是二十年前那个可怜的孩子,还是二十年后身不由己充当杀手的二哥。她连忙将眼睛闭上,怕是再看一会,不知脑子里又会浮现出什么样的想法来。 那二哥接着说道:“我知道打不过他,但就是不肯服软。一再冲上前去,换来的是一次次毒打。我强撑着站了起来,准备再上前时,只听到一众军士惨叫声传来。我看见一道灰色的身影在军士中穿插而过。所到之处,军士都应声倒地。便在一瞬间,五十多军士无一幸免,全死在他手上。那道灰色身影走到我身前的时候,手中握着的长剑还在滴着血迹。”宋意忍不住插话道:“这就是义父吧。”那二哥点头称是。田嘉听二哥描述那义父剑法,一瞬间连杀五十名军士,这手快剑着实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他一想七国中使快剑的佼佼者,只怕也没哪一个有此造诣。若不是已经成名的人物,那么此人也真是深藏不露,用剑如此都没在江湖上扬名立万。 又听那二哥说道:“这是我第一次见义父,见他身材瘦削,面如重枣,须如活蟹。”田嘉听得二哥说起他义父相貌,心中吃了一惊,如同听到一件极恐怖的事情,险些一口叫了出来。她曾听他父亲描述过一个人的相貌特征,和刚才二哥所描述的分毫不差。如真是那个人,那么江湖上可真是要掀起一场无法预估的腥风血雨。但又想到一节,听父亲说那个人虽然武功卓绝,但却从没用过剑。何况二哥与父亲描绘的长相都相对概括笼统,天下相貌如此者大有人在。这才将那个人就是他们口中的义父这一设想否定之后,一颗心才稍稍安了下来。若真是那人,可当真了不得,又何止是剑客遇难,只怕是七国江湖同道俱不得安宁。 二哥又说起义父问他的名字,田嘉这才知道那二哥叫做荆轲。 第九回 寒阴掌功 荆轲又说义父将他带回住所时,大哥已经在了。自此终日学武练剑,寒冬酷暑,无一日怠慢。直到三年后宋意才被义父领来。只是住所在哪,义父姓名却是只字未提。二人情知今日一别后,再见时彼此是否俱各安好,当下里二人谈天说地,直到晚霞西挂,日薄西山,宋意仍不肯走。田嘉早已冲来穴道,耳听荆宋说话声音,不绝于耳。她躺在地上,晚风吹进洞中,惬意十分。身处险境中困意萌生,不自觉的徐徐入睡。 次日晨曦初露,噴薄而出。田嘉便即醒来,暗骂自己如此大意,竟在险境中安睡了一夜。睁开眼时,荆轲宋意已不在洞内。正欲起身去往玄机庄和众人会合,听得洞外传来阵阵呼喝声。荆轲冷冷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田嘉心道:“莫不是盖大哥他们先到了此处。”正欲起身,又听得洞外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哼!我们一路追你到莒城,都未找到你。天幸今日在这荒郊野外却撞见了。不是冤家不聚头,你同伴呢?”田嘉心道:“这不是盖大哥他们,又是一帮什么人呢?夜罢,我便索性装到底,以观其变。”便还躺在地上,眼光看着洞外。 这时荆轲手执长剑,立在洞口在吗。对面五人一字排来,各挺器械,将他围住。宋意昨夜便已去了。荆轲独自在洞外睡了一夜,今早正准备去玄机庄探探情况,不想与这帮对头在野外不期而遇。荆轲身材高大,立在此处。那本就不大的洞口被盖住大半,那五人也看不见洞内还假躺着的田嘉。 荆轲道:“你们是邯郸卫家的人。”当中一个二十余岁,一脸戾气的少年剑指荆轲,恶狠狠地说道:“亏你还记得我。我叫卫鸯,我父亲便是死在你们手上。”田嘉心道:“邯郸卫家,那他父亲自然就是卫勉池老剑师了。卫剑师原来也遇害了。” 荆轲淡淡说道:“没错。”先发制人,长剑嗖的一声刺出,一招灵蛇吐信,直点向卫鸯咽喉。卫鸯退后一步,仗剑封住对方来势。一声招呼,左右四人一齐向荆轲出手。卫鸯拈了个剑诀,长剑划出一道寒光,跟着反攻过去。这五人中最年长的五十余岁,人称霸王鞭虞仲。挥舞着钢鞭,势大劲沉。还有一人面色苍白如纸,看不出年齿几何,也只他一人赤手空拳进招。另外两个都是卫鸯师弟,三人都使的是一路卫家剑法。卫鸯在卫家虽是次子,但深得其父真传,剑法修为已超过同门师兄弟乃至其兄。他将剑招一一使将开来,劈刺点撩,崩截抹穿,种种变化,不紧不慢,可圈可点。他那两个师弟和他用的是同一路剑法,相较之下,终是见拙。 一霎时间,短兵相接,战声酣酣。荆轲以一敌五,被困在垓心。他自出道以来,向来是临危不乱,遇敌不怯。使开天完快剑,一招横扫八方,剑光颤颤,快速无伦,分别向五人刺到。荆轲这一路天完剑法练的使纯熟在胸,比之宋意更高一筹。一招招快剑奇攻,径自将战圈冲大。那虞仲老成持重,见对方快剑了得,不敢贸然欺进,身子一矮,改使一路地堂鞭,向荆轲下盘扫去。荆轲眼疾手快,抢先一剑先向对方攒刺而去。虞仲惧怕对方剑快,连忙退回。 荆轲自小便勤勉练剑,剑法已超过众兄弟。一路快剑使到酣处,招招抢攻,以攻代守,任由门户大开。卫鸯仗着人多,欲作困兽犹斗,但对方愈战愈勇,久战之下,己方兀自未能缩小战圈。卫鸯一个师弟心下焦躁,踏上前一步,一招云横西岭,长剑朝对方斜刺过去。虞仲见状,忙叫道:“不可!”一言未甫,那人惨叫声已经传处。一条臂膀已先被对方快剑斩落。顷刻间血如泉涌,倒在地上,蜷缩呻吟。 荆轲一剑得手,便要趁胜追击,抢出圈子。那白面人使开移形换位,步伐交错,挡住空门,复又结好战圈。五人翻翻滚滚,又拆了五十招。荆轲一剑紧似一剑,卫鸯另一个师弟也负伤退出战圈。以一敌三,荆轲更是精神大振。卫鸯见战局不利,百忙中朝那白脸汉子使了个眼色。那汉子会意,双手施展擒拿手法径夺敌剑。荆轲心烦:“凭你手段,也想在我这空手夺白刃。”那汉子猝然变招,左手划了个圈,右手在左手圈中钻出,直拍向荆轲左肩。荆轲左掌迎出,双掌一对,荆轲脸色倏变。对方掌力绵柔无力,却是阴寒至极,掌力一交,荆轲身上便如被注进一层寒冰般。那白脸汉子一招得手,便撤掌退回,冷冷的笑了起来。卫鸯笑道:“白二哥,得手了吧。”随即和虞仲各自退开四步,不再进招。 那白脸汉子白齐道:“自然。”语气颇是得意。卫鸯哈哈笑道:“中了白二哥的寒阴掌,看你还有能耐翻天吗?”这寒阴掌是白齐外大雪山冰窖中用五种毒物秘练出来的掌力,非同小可。他刚才假意和荆轲对掌,待双掌一碰,他便暗运寒阴真气,传进荆轲体内。 荆轲立时如被人摄了魂魄一般,头晕目眩,周身乏力奇寒,他勉强站着,怒道:“暗用毒功,卑鄙。”白齐呵呵笑道:“你也不是光明正大的人,咋们彼此彼此。”荆轲冷哼一声,说道:“我杀人也是光明正大。”卫鸯道:“你若将你同伴下落都告诉我,我现在便一剑杀了你,也让你死的痛苦。否则要你受尽白二哥寒阴掌力的折磨,三天三夜后冻成枯槁而亡。” 荆轲道:“一点寒毒,何足惧哉。” 白齐道:“你到是个硬骨头。好,我看你怎么承受我寒阴掌的滋味。”荆轲虎目圆睁,并不答话。卫鸯厉声说道:“你死到临头,我本该给你个痛快,但却是你们这帮杀手坏了我的大事。你若对我父亲晚下手三天,我管你们是受何人指示,管你们怎么杀他,又与和何关。可是你们偏偏在那天下手,他本来已经打算将家业交给我了。可如今死无对证,卫家自然落在哟大哥手上。杀了老头的还有三个,你只要将他们下落也告诉我,我一并杀了,将你们首级带回邯郸,这卫家自然就是我的呢。我也给你个痛快,免你受尽折磨而死,你说怎样?”他见荆轲必死无疑,这才将心里话说了出来。荆轲仍不说话。卫鸯道:“好。”一招手,那刚才受轻伤的师弟便要提剑进洞搜查。 荆轲这时哪里还有气力阻拦他,只得任他进去。刚一进去,众人便听的那人叫声响起,跟着身子从里面直跌了出开,口中叫道:“里面有人。”众人向里面看时,但见得洞内闪出一个紫衣妙龄女郎,明目皓齿,剪水双瞳;手如柔荑,肤若凝脂,不是田嘉是谁。 第十回 洞外激斗 田嘉在洞内将外面情况听得一清二楚,卫鸯虽施暗算,但他到底是为父报仇,情有可原。他自在洞内听荆轲诉说过往后,对这个杀手全无恶感。待听到卫鸯吐露真言时,深不齿其为人。等到他师弟闯进洞时,便起身将他一掌击出 。卫鸯一伙人骤见洞内出来个美艳女郎,定是这杀手的帮手。荆轲心中暗自诧异,田嘉如何自己便冲开了穴道。 卫鸯呵呵笑道:“原来还藏着个红妆,在这里野合。”众人都哈哈大笑。田嘉出得洞门一看,但剑得洞口四壁山幽寂寂,水流潺潺,将这山洞裹在当中,只有一条不起眼的被花草荆棘铺满的小道通向外面。心道:“果然是个隐蔽的所在,难怪盖大哥他们找不到。”见荆轲已摇摇欲坠倒地上,头顶上冒出丝丝白气,定是中了寒阴掌所致。听得卫鸯言语龌龊无礼,眉头一皱,怒道:“你邯郸卫家也是名门大派,偏生出你这龌龊之辈。不念父亲尸骨未寒,一心要和兄争嫡,不怕玷污了卫老英雄在天之灵吗?” 卫鸯倏然变色,喝道:“你是什么人,与这杀手勾结,我今日便将你一并了结。”他本以为荆轲必死无疑,这才叫私心实话说了出来,谁想隔墙有耳,被田嘉听到。这事关乎他自己人品名声,他岂会善罢甘休。不再多话,一心要将田嘉毙在当场灭口。长剑一摆,刷刷刷连环三剑,向田嘉刺去。田嘉身子连侧,跟着还出三掌。虞仲白齐见状,一条钢鞭,一对肉掌,齐上场助攻。田嘉衣袂飘飘,赤手空拳,或掌或拳,或点或拂,如穿花蝴蝶般在三人剑光,鞭影,掌风中穿梭。 白齐暗自运气寒阴掌力,轻飘飘的一掌向田嘉肩头拍去。田嘉见这人长发披肩,面无血色,猜他定是江湖上恶名昭著的圣水郎君白齐,刚才荆轲也定就是中了他的暗算。不敢硬接对方掌力,身子一矮避开,喝道:“卫鸯,你好歹也是正派之士,竟然跟鬼谷派勾结!”白齐听得对方一语道破自己来历,脸色一变,质问道:“你是谁?”田嘉一脚将白齐扫开,同时左掌一招清风徐来,卸开虞仲钢鞭,高声道:“凭你也配问我!。”卫鸯喊道:“这妖女有两下子,不能大意。”他满拟三人联手,必然稳操胜券,手到擒来。这时已拆了三十余招,兀自没占半分便宜。只怕虞白二人托大,反遭敌手,故而出言提醒。虞仲受卫鸯重金相邀而来,方才合围荆轲不下,是白齐一掌成功。他自诩前辈身份,如今以三敌一,尚且拿不下一个女娃子,岂不叫这些后生看轻。钢鞭一沉,霍霍鞭风夹杂着阵阵呼喝声,一招力劈华山,朝田嘉当头砸落。这招他自引为生平绝学之作,只望一击得手,击杀田嘉。田嘉正卸去白齐掌劲,而卫鸯斜刺里一剑刺到,虞仲钢鞭当头砸下。三面受敌,处境堪忧。但见她骈指如飞,荡开卫鸯剑势。右手衣袖蓦地卷起,劲透当中,以柔碰刚,朝虞仲鞭上迎去。鞭袖一交,虞仲虎口发麻,钢鞭险些脱手而出,连退开三步。霎时间面色惨白,便如白齐一般,颤声问道:“你是田光田老前辈的女儿。”刚才田嘉所使的那招正是田光的袖里乾坤神技,被虞仲认出。 田嘉笑道:“你到有些眼力。”说话间手底下毫不放松。而言下之意他正是大名鼎鼎的田光之女。 三人都吃了一惊。今日以众凌寡,对付田嘉,若让田光知道那还得了。卫鸯心道:“事已至此,如何能罢手。便一不做二不休,在这里杀了这妖女。田光本事再大,又怎么知道是我做的。”当即叫道:“田老前辈是正道高人,试问他的女儿如何会与杀手勾结。虞大哥,白二哥咱们一齐杀了这冒名顶替的妖女。”虞白会意,三人都加紧招式,齐下辣手,要将这红尘美少女变作阴司枉死人。 田嘉见卫鸯如此阴险,心中怒极,心道:“再这般缠斗下去,我定然气力不支,葬身于此。” 激斗中卫鸯身子一闪,剑光转向,朝荆轲刺去。荆轲身受毒功,这时已身子瘫软,委顿在地。眼看卫鸯利剑如催命般刺来,终是无可奈何,难再抵挡。便在间不容发之际,田嘉虚晃两招,闪过白虞二人。一招暴雨梨花攻向卫鸯太阳穴。卫鸯只得撇开荆轲,回救自身。白虞见状,亦向荆轲攻去。田嘉叫道:“卑鄙。”自边护着荆轲,一边拆解攻向自己的招式。立时左支右拙,遮拦不住。 荆轲勉力叫道:“你不必管我。”田嘉径不答他话,左掌破开白齐向荆轲发去的掌力,右手拂开虞仲鞭势。他一心二用,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右臂险些被卫鸯刺中。卫鸯正欲变招之际,背后一股劲风袭来。他忙舍下田嘉,回身拦架。但见得一个白衣蒙面人手拿一根一尺来长的树枝向他刺来。虽非利器,但他一刺之势,劲风呼啸,声势骇人。卫鸯见来人也是个蒙面人,正如荆轲他们杀自己父亲时蒙面一般,心道:“这人莫不就是这杀手同伙。”忙挥剑相迎。枝剑一交,那蒙面人随即变招,将树枝当作剑势。轻飘飘划了个剑圈,朝卫鸯斜刺过去。这一势便将对方身上七处大穴罩住。 卫鸯见对方势大,不敢硬接,向左翻了个跟头避开。那蒙面人并不追击,跃步如飞,抢到田嘉跟前,一连两招,将白齐虞仲逼的练练退后。田嘉一看,便认出来人是谁,立时安心起来。但见他以布蒙面,以枝代剑,故意隐瞒身份,也就没叫唤他。 来人正是盖聂。自昨日田嘉被擒,众人几乎将莒城翻了个遍,都未找到田嘉下落。骆阳道:“他会不会截着田姑娘离开了莒城。”排云摇头道:“不会。他们杀老道未成,定然不会甘心。如今老道还活生生的在这里,他们又怎么远去。定还是藏在了个隐蔽的地方。”次日众人又分头寻找,盖聂独自一人在城外深山里找寻。他挂念田嘉安危,心急如焚,每个角落都不肯放过。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这里。来到此间时便看见田嘉正护着那个黑衣杀手,处境危险。他不知道田嘉为什么要帮那个杀手。但他却知道田嘉有难,自己便是抛了性命也要帮她。他不愿多生枝节,便从衣服上削下一角蒙在地上。舍下鱼肠不用,随手折了个树枝便来解围。 众人见盖聂一身白,正与荆轲相反,说不得不是这杀手一伙。虞仲见他出手了得,问道:“哪里的朋友,还请勿管闲事。”盖聂更不答话,目视田嘉,示意她先走。白齐喝道:“哪里来的野人,吃我一掌!”右掌翻起,直向盖聂欺了过来。盖聂向前迎上一步,手中树枝向对方掌心点去。白齐寒阴掌力尚未发出,对方剑势已抢先逼上,忙撤向变招,抱元守一,护住门户。白齐心中惊愕,对方竟以一根树枝便轻描淡写的将自己寒阴掌破了。 卫虞见对方是个硬手,鞭剑齐施,同时抢上。盖聂将一根树枝使得快如闪电,疾如骤雨,正是荆轲宋意所用的天完剑法。这路快剑盖聂只是见宋意使过一次,他这时不愿自露家数,便将这路初学乍练的剑法使将出来。他虽未对这路剑法融会贯通,但他用剑天赋奇高,临敌之际,若有记忆不妥之处,便将剑招加以改动。本以快、诡见长的天完快剑经他略加变化后,剑势反而大开大合,法度严谨。与剑法已颇有异处,却毫不逊色,可谓是各有其妙。不多时便将三人都裹在剑势当中。 第十一回 芳心暗许 田嘉见盖聂出手,自然是十拿九稳,当下扶起荆轲离开此地。荆轲此时已是举步维艰,任由着田嘉搀扶而去。卫鸯一伙在盖聂强攻之下,自保尚且不及,如何还有功夫去阻拦荆田离去。 田嘉扶着荆轲出了些幽境,但见得四围都是深山。荆轲声音微弱,说道:“你我本是对头,你不必帮我。我已命不久矣,你杀了我吧。”田嘉笑道:“我偏不。昨天我才落在你手上,今天却就风水轮流转了,我才不会让你那么容易死。”田嘉刚才舍命相护,荆轲看得真切。只怕她并无害人之心,便沉默不语。 田嘉搀扶着荆轲,走得甚是缓慢。她并不担心卫鸯一伙会追来,只是怕撞见也在寻自己的易流风等。荆轲这时身受重伤,双方只要一照面必然凶多吉少。田嘉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会帮这个从燕国一路追来的杀手,现在甚至还担心他的安危。是因为荆轲出手救了那个幼童?还是她同情荆轲不幸的童年?或是体谅他做杀手身不由己的苦衷?脑海中思绪万千,桩桩件件都和身边这个男人有关。不由向荆轲看上一眼。荆轲这时一张俊朗的脸上惨白如纸,如同罩上了一层严霜。荆轲感受到田嘉的目光,也相视看去。四目相对,田嘉脸上绯红,立时将脸转了过去,扶着荆轲继续前行。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 二人一路无言,田嘉携着荆轲在崎岖的山道中走了约有大半个时辰,便扶着荆轲往原来返回。她估摸着盖聂已结束了那边的战局,而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况且整个莒城内外怕是找不到第二个如那个山洞隐蔽的所在。 待回到那里,盖聂和卫鸯一伙果然已不在了。刚一进洞,田嘉便扶荆轲躺下。荆轲心下感激,说道:“荆某劫持你在先,田姑娘以德报怨,我深感大恩。”田嘉狡狹一笑,说道:“那你准备怎样报答我?”荆轲惨然一笑道:“若有来生,抵死相……”一个报字还未说出口,便晕厥过去。田嘉大惊,知道是寒阴掌毒发作而致。她在洞内听说中此掌后三天三夜才会死去,现在并未到时间,这才稍稍安心。但她并不知道如何化解这掌力,救治荆轲,眉头又皱了起来。他看荆轲躺在这冰冷的岩石上,便如昨天自己一般。今天还是同样的环境,只是换了个不一样人。难道这也是一种缘分? 荆轲醒来时也不知过了多久,睁开眼时,并未看到田嘉。他也没感到奇怪。田嘉和他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无交契,离开也是理所当然。正欲站起身来,身上一阵好意袭来,如针扎一般。他生性刚毅,忍着剧痛不叫出声来,但终于还是没站起身来。斜眼向外看去,见外面天色已经暗淡,想是已到了晚间。他命不长久,孤身一人在这石洞中,心想自己打小便家破人亡,被义父收养后,虽有了安身立命的所在,这二十来却蜗居一隅,与世隔绝。而教养自己的义父如今也只是把我当作他杀人的一把刀。剑上染着他人的鲜血又岂是我本心,却又不能违背义父。如今孤独一人,埋骨在此,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便在这时,一人走进洞内,手中捧着好些个野果,一看荆轲醒了过来,高叫道:“呀!你醒了。”语气满带喜悦,正是田嘉。 荆轲见田嘉复来,心中涌起一股暖意,道:“你为什么还回来?”田嘉笑道:“怎么,这么不想看到我吗?巴不得我走得远远的才好,是吧。”荆轲淡淡说道:“你我正邪有别,姑娘又何必来陪我这个将死之人。”话头刚落,身上又是一阵寒意侵开,不住的颤抖。田嘉见状,忙抢到荆轲身边,柔声问道:“寒毒又发作了吗?” 荆轲点了点头,良久才颤声道:“田姑娘一番好意,荆轲感激不尽。生死由命,姑娘不必再来理会荆轲。”田嘉一怔,说道:“你就这么想我走吗?三番两次的下逐客令。”荆轲听它语气楚楚,带着丝丝哀怨。心中一阵悸动,口中道:“我与姑娘相识时便注定是对头,你又受我劫持。姑娘何必反如此眷顾荆轲。”这话也是田嘉想问自己的,过了半晌她才道:“我受你劫持不假,可你也没伤害我啊。我现在不还是好好的。那我们总算也是相识一场。” 荆轲到:“姑娘胸襟宽广,不记旧仇,使荆轲惭愧。但我是杀人如麻的杀手,只怕不配与姑娘做相识之交。。”它深知正恶有别,绝不肯牵连到田嘉,故而说的决绝。 田嘉并未着急接话,先拿了些野果给荆轲吃,自己也吃了些,才道:“你和你朋友的话我都听见了。你们只是受人指使,身不由己。”荆轲心道:“原来他早就冲开了穴道。”又听田嘉道:“你若真是冷血心肠,又怎么救那个小孩。而如卫鸯这般人虽是正派,却行事卑鄙,反不如你磊落。那么我们又为何单以正邪二字便来决定所有呢?我们,我们有为什么不能做朋友呢?”一番肺腑之言说到最后田嘉脸上又泛起了红晕。这时她才清楚得知道自己原来对荆轲已暗生了情愫。二人萍水相逢又立场不同,但少女之心,情窦初开,以致芳心暗许。也许每个人都一生中都会有那么一个人,不知以何种姿态,何种身份初尝,却足以惊艳了时光。那时其他的一切的所谓的不登对又有什么所谓。 第十二回 情之深处 田嘉说的真挚,荆轲听的触动。朝田嘉看去,晚霞映照下,田嘉发红的俏脸更显得楚楚动人,明艳不可方物。荆轲这二十几年中整日里和一群兄弟朝夕相处,又何曾领略过这般少女的温柔景致。向来对外人冰冷的心中如同被一股暖流涌过,滚烫着,激荡着,触动着他的深心。终于还是将心中以如火般热情压了下去,说道:“荆轲何德何能,不值得姑娘如此。”他自感双方身份立场不同,说话间仍带着几分距离。又道:“天色已晚。孤男寡女多有不便。” 田嘉见这时确实已是晚间,他纵然是情系荆轲,现在也不作多想,便道:“这里住一晚应该没事的。你的伤且忍耐一晚,我再想办法。寒阴掌也不算什么高深的功夫,总有法子解的。明天我再来找你。”说罢,又看了一眼荆轲,飞奔中奔出洞去。 荆轲看着田嘉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心中竟泛起些许不舍。他多盼田嘉能在这里多留一回,但偏偏是他自己下的逐客令。这时晚风渐起,夜凉如水,阵阵凉意往洞内袭来。加之身上寒毒折磨,荆轲便如同置身在冰窖之中,浑身上下寒冷至极,蜷着身子瑟瑟发抖。他想运劲将毒气压下,但只稍稍一牵动内力,五脏中便如针扎般刺痛,哪里能提起真气。这般痛苦,生不如死,荆轲恨不得一掌打死自己以做解脱,但他这时连这一掌之力也已没有。 这时,一道白色人影缓缓走进洞内。荆轲趁着月光看清那人面貌,道:“是你。”那人点了点头。你道来人是谁,不是被人,正是那黑松林中一剑伏五霸,深山洞外单枝破三强的君子剑盖聂。 当时田嘉带着荆轲离开,盖聂与卫鸯一伙正自激斗。盖聂也不愿伤他们性命,故意与他们缠斗。孤摸着荆轲田嘉已经走远才连下杀招,打得卫鸯一众五人落荒而逃。随即他又去找田嘉,他想田嘉能带着荆轲去哪,心念一动,终于折返回来。到洞外时,果看见田嘉和荆轲在里面说话。他想知道田嘉为什么会帮这个杀手,便没有进去,伏在洞外探听。他屏息凝气,不露声色,洞内荆田如何能察觉出外面有人。二人的对话以及田嘉采野果复回,他都一一听在耳中,看在眼里。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田嘉对荆轲的少女爱意也许荆轲不知道,也许荆轲是装作不知道。但盖聂心思细腻,如何看不出来,听不出来。待得田嘉最后离开时,盖聂同样在洞外看着她的身影被月夜吞没而消失不见,一阵酸楚,一阵凄苦涌上心头。盖聂与田嘉以兄妹相称,情谊无间。哥哥看到妹妹找到自己喜欢的人,是该替她高兴的,是该为她祝福的,是该帮她撮合的。在田嘉心中,盖聂便如他亲哥哥无二。但在盖聂心中,又何止只把田嘉当成他的妹妹呢。 盖聂与田嘉自幼相识,青梅竹马,郎才女貌,端的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盖聂心中早已对田嘉有了爱慕之心,但田嘉却一直只将他当成一个大哥哥来看待,别无杂念。盖聂也只好遂着她,把她当成妹妹待,没半分越礼造次。将一片情深不着痕迹,埋在心中。 盖聂在洞外蒙面动手时,荆轲以认出他的身形服侍,也知道他定是为了田嘉才出手解围的。荆轲说道:“田姑娘刚刚才走的。”盖聂道:“我知道。我是来找你的。”荆轲愕然,而后笑道:“我性命在此,你拿去便是。”盖聂亦笑道:“你中了寒阴掌,一条命已经去了半条。另半条也是朝不保夕,又何消我动手。”荆轲点头,说道:“那你想怎样?”盖聂沉声道:“你们最近是好奇怪多为,犯出了许多命案。你若将这次事件的幕后主使人供出来,我现在便一剑杀了你,好给你个痛快。免的你再受寒阴掌的折磨。”荆轲淡然道:“你一剑杀了我,我求知不得。至于其他的,恕难奉告。”盖聂朗声说道:“好,我成全你。”身形如电,蓦地出手,五指扣在荆轲肩上,凝劲不发。荆轲这时对死亡已没有任何的恐惧,淡淡一笑,闭目待死。听得一声苦涩的声音响起:“你若死了,嘉妹明天来找谁。”盖聂猝然发力,五指搭在对方肩上。劲力到处,直将荆轲身子带了起来。荆轲登时变成坐在地上,跟着看见盖聂闪到自己身后,随即感受到对方双掌搭在自己被上,而后便是两股柔和的劲力自背上两处大穴缓缓涌进自己体内。荆轲立时反应过来,盖聂这是在运功帮自己逼毒。忙道:“你不必如此。”但也不敢贸然起身离开,盖聂这时内力运到浓时。他若擅离,稍有疏虞,盖聂必然重伤。 盖聂笑道:“我并不是在帮你。”荆轲会意,道:“你是为了田姑娘。”盖聂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说道:“嘉妹把你当作朋友。你若死了,她会伤心。我作为,作为他的兄长绝不会让他伤心。所以你也不必想着谢我。”说话间,劲力兀自源源不断从自己掌心中往荆轲体内送去。自己头上已冒起森森白气。 这时荆轲体内如同数道清泉流过,将阴寒之气渐渐压制。 提到田嘉,荆轲颇是不安与歉疚,说道:“田姑娘对我的恩义,荆轲没齿难忘。只是像我这种人委实不值得他如此。”盖聂长笑道:“值不值得,只有自己心里清楚。”他这句话也不知道是指田嘉对荆轲,还是指他自己对田嘉。 荆轲不语,半晌才道:“你喜欢田姑娘。”一句话刺痛了盖聂心中的软肋。心道:“我若不是喜她,又怎么救你。也许我是不喜欢她吧,否则我又怎么会救你。呵呵……”说道:“她是我妹妹。” 荆轲从玄机庄劫持田嘉时,当时从盖聂那异常的紧张眼神中就知道田嘉一定是一个对盖聂万分重要的人。这时听他否人,也没再追问下去,说道:“我伤好了,还是会去杀排云的。”盖聂厉声道:“冥顽不灵!”荆轲背上两股真起陡然消失,随即身上一软,又倒在地上。兀自动弹吃力,但已能感觉到体内寒毒已经烟消云散了。这时盖聂已立在他身前,说道:“你体内寒毒已解,你在这里再睡一晚,明早便能完全恢复了。嘉妹明天来找你,你不必说是我帮你驱毒的。”未等荆轲答话,已飘然而去。 情之深处,又怎么只想着拥有对方;爱之深处,又怎么只想着自己的痴心。盖聂他是真正爱着田嘉的,所以他选择了无私退出,所以他选择了默默付出。他知道了田嘉有了意中人后,所以他甘愿治好了荆轲的伤哪怕荆轲日后会与田嘉在一起,所以他甘愿再见田嘉时也仅仅是以一个兄长的身份去和她相处,所以他甘愿将自己真挚的深情永远的长埋心中。只因为他喜欢着田嘉。 寒阴掌是至毒至寒的武功,盖聂并不知道当中法门。乃是强行运真起帮荆轲驱毒,虽解了荆轲的毒,但他自己却也有受了内伤。刚奔出十余丈远,终于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啐了出来,染红了这漆黑一片的地面。 第十三回 天南一剑 次日荆轲醒来时,看外面天尚未全亮。这时他身上毒功正如盖聂所说,已完全痊愈,只感神清气爽,豁然开朗。心道:“我此行莒城,是为杀排云而来。谁想阴差阳错,让田姑娘一再错爱。我终非良人,如何能误她。”当下打定主意,先行离开。让田嘉来时找不到自己,也好让双方不再纠缠。 荆轲拿着一把长剑卷在背上,孤身上路。在城外正看见一间集店已经营市,便买了一身白衣换上。他想暂时远离莒城,候在排云回清虚观的必由之路上,待其来时动手狙杀。刚行到大道上,但见正前方一骑呼啸而来。蹄声振振,激起地上沙石乱蹿。从荆轲身旁驰过时,马上乘客朝荆轲撇了一眼,便飞奔而走。方向正是往莒城去。 荆轲也并没在意,继续向前不过丈许时,但听得身后一阵马蹄声响起。高头大马拦在荆轲面前,这才勒马停僵。正是刚才那骑又折返回来。马上乘客不住朝荆轲打量,连连点头。荆轲见那人身材微胖,面色红润。一缕长髯随风而摆,约摸四十上下年纪。一身劲装结束,马背上悬着一柄长剑。荆轲杀人时都是黑衣遮面,而真正见过自己相貌的也只盖聂田嘉卫鸯等几人。而眼下这人自己是断然未曾和他照过面的,自己也已换上了一身白衣,他如何知道自己身份。便道:“兄台这是何意?” 那马上乘客翻身下马,哈哈笑道:“老兄宝剑还没出鞘,但在这三尺之内已有一股气势摄人。果然是名不虚传,名不虚传。佩服。佩服。”荆轲道:“愧不敢当。”那人又道:“听说老兄前几日已到了莒城,多半也是为了那帮黑衣杀手而来吧。老鲁一路从外面来,一路上未曾撞见啊。我看老兄不必在城外找寻了。”荆轲心道:“不知他把我当成谁了,却不知他自己要找的人便在他眼前。既如此,我便含糊过去,也好脱身。”便道:“兄台既有到了此间,自然是十拿九稳。我又何必再留下来多事。” 那人哈哈笑道:“盖大侠如此抬举,老鲁如何敢当。”他这句话面上说的谦虚,实则心中早就在沾沾自喜了。那人也是邯郸人氏,绰号天南一剑鲁勾践,是当世七国中用剑数一数二的高手。他生性极为自负,自剑神傅飞神退隐之后,他便暗暗自诩为用剑天下第一。偏偏盖聂在这几年在江湖上名声大噪,在天下人眼中俨然已是新一代剑神。他为此心中愤愤不平,心道盖聂不过是区区一个后生而已,能有多少真才实学,担得起这剑神二字。但他极好脸面,也不肯公然向盖聂挑战比试,生怕被天下人耻笑他和后辈争名夺利。他此趟也是受卫鸯之邀前来帮手,但他终是拖大,心道我和你这后生同行以你为主,岂不没来由堕了我堂堂天南一剑的身份。便故意比卫鸯晚走一天,准备来个压轴出场。还没到莒城,一路上便听人说一帮杀手大闹玄机庄,多亏君子剑盖聂在才杀的一帮杀手大败而逃的种种事迹。一路风闻盖聂如何好手段,如何出尽风头,他心中更不是滋味,心道:“盖聂又如何,不还是让杀手跑了。待我老鲁一到,管教那帮杀手一网成擒。那时我老鲁大显神威,哪里还有你盖聂这小子什么事。我露两手真本事,也让你小子知道知道,想当剑神,你还是差了些火候。嘿嘿。” 鲁勾践也从来都没见过盖聂,方才在城外撞见荆轲,见他形貌打扮,倒与自己听来的盖聂有几分相像。且荆轲自幼练剑,身上有一股经年用剑的人的气场。这才让鲁勾践只把荆轲当成了君子剑,却不知道他就是那黑衣人。这时听荆轲说话客气,心道:“莫不是卫鸯那小子已经去了玄机庄,跟众人说了我老鲁也要过来。盖聂这小子知道自己名不副实,不敢跟我相会,便要先溜走。”心中又道:“定然是这样。有我老鲁出马,那可不是一个顶两。哪还要他在这里碍事。”想到这里,不禁洋洋得意,喜形于色。 荆轲这时也并没在意他脸上变化,初时他只道对方是将他当成了一个寻常的剑客。没想到对方竟然把他认作是盖聂。心中哑然失笑,心道:“好个不分假真的浑人。既然如此,盖聂便盖聂,我也认了。权先糊弄着,趁西洋镜没被拆穿之前,早早抽身而去,”脸上依然平静如水,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说道:“晚辈另有他事,先行一步了。山水有相逢,待前辈料理好此间事后,他日定然登门拜访,与前辈再叙。”鲁勾践听得荆轲说话甚是恭敬,一口一个前辈听在耳中别提有多受用了。便笑道:“既然这样嘛,老鲁也就不多留你了啊。你先回榆次去吧。对了,你途步赶路那可累得紧啊。我已经到了莒城外了,这坐骑也用不上了。这马你拿去用吧,路上也省些脚力。”他受对方奉承,心中乐开了了花。一高兴间,便将坐骑也送了出去。 荆轲求之不得,道:“多谢前辈,那晚辈就先告辞了。”说罢翻身上马,勒转马头,疾驰而去。鲁勾践看着荆轲一骑绝尘而去,心中十分满意,纵声大笑起来,心道:“看来我天南一剑这些年的名声真不是白来的。但这盖聂小子倒也识相,知道这小小莒城难容二虎。老鲁我这可是兵不血刃,就震走了所谓的剑神啊。嘿嘿,待到莒城中,再大显一回身手,帮卫鸯那小子拿下他杀父仇人。到那时间,这七国中可都要便传我老鲁的英雄事迹了。这剑神之称嘛,嘿嘿……” 荆轲跃马扬鞭,一路飞驰,未行到三里地。忽然听得鲁勾践声音断断续续从后面出来:“停下来!且慢!”越来越近。荆轲暗叫不好,莫不是这浑人发现了端倪,这才又追了上来。 第十四回 天下第三 鲁勾践误将荆轲当作盖聂后,见对方对自己说话谦虚客气,心中十分得意。此番受卫鸯之邀来莒城助战,本想趁机杀杀盖聂青年得志的锐气。谁想对方如此识趣,先自走了,他一喜之下甚至慷慨赠马。待荆轲一走后,他心道::“盖聂这小子到也些自知之明,是个妙人。但日后传扬出去,自有那些不知情的说盖聂是看我年长于他,不跟我相争。那这剑神的位置可还是他的啊。”一想之下,连叫不对。当即纵身提起,跃步如飞。直追他以为的君子剑盖聂,真正的黑衣人荆轲。欲赶上荆轲,和他剑法上比个高低,心道:“赢了盖聂,我看这剑神的称号如何能逃过老鲁的手掌心。”他信心十足,打败盖聂必然不在话下,哪有有丝毫未虑胜先虑败的打算。 他轻身功夫到也真个不弱,提气狂奔下眼看就要赶上荆轲,便连声叫唤起来,要荆轲歇马。荆轲心中亦赞道:“这浑人轻功造诣着实不低,不知是哪里的人物。”他和鲁勾践自会面以来,鲁勾践只道对方认识自己,一直以老鲁相称。可荆轲又不是盖聂,何曾知晓你是何方高人,什么天南一剑,或是地北一刀。 荆轲耳听得背后鲁勾践声音越来越近,情知是躲不过了。若继续不理他狂奔只会惹对方怀疑,便放缓速度,勒转马头停下。鲁勾践运劲奔了有六七里路程,一时间也是大汗淋漓,斗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滑下。这时看见荆轲终于停下,汗 湿一片的脸上露出喜色。 荆轲心道:“我且自从容,见机行事。”翻身下马,道:“前辈追来,莫不是要讨回此马?”说罢便要牵马,物归原主。 鲁勾践双手忙将脸上热汗擦掉,跟着如蒲扇般摇了起来,满脸堆笑道:“盖兄弟说哪里话,我老鲁可不是小家子气的人。说给你那就是给你了,区区一乘坐骑值什么。” 荆轲道:“那前辈可是还有什么指教之处,但请说来。小可洗耳恭听。”鲁勾践道:“这可不敢说什么指教不指教啊。只是今天能跟盖小兄弟不期而遇,实在是天大的缘分。江湖上都是小兄弟剑法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鲁勾践一时技痒,想跟小兄弟切磋切磋。这个嘛,也好相互学习学习。”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了,他要和荆轲比试一番剑法。 荆轲听他说出这番话来,又自报姓名,心中吃了一惊。想起旧日里义父品评天下剑客时,曾道:“纵观天下,七国之中用剑者不计其数,但当中真正达到炉火纯青地步的却是屈指可数。我自己除外,暂且不论。当世用剑的第一高手还是退隐的剑神,他自创九章神剑,将天下种种剑法变化都囊括其中,后辈中难有项其辈者;而榆次盖聂,少年英俊,剑法以奇稳见长,颇有创新之处,别具一格,大有后来居上之意,可排作第二名;而邯郸鲁勾践,人称天南一剑,剑法霸道,气象森严,这天下第三他倒也担得起。”荆轲这趟来莒城之前,又怎么会想到自己竟会陆续见到义父口中的天下第二,第三的绝顶剑客。 鲁勾践见荆轲迟迟未作答复,心道:“莫非他也知道自己不是我对手,这才迟迟不应战,怕在我老鲁剑下一败涂地。”想到这里,脸上又复红光满面,跟下定决心要和对方比一场,便道:“我与盖兄弟神交以久,今日好不容易碰头了。怎么着也要切磋切磋,咱们点到为止便可,也好遂了老鲁一桩心愿。”荆轲见他一再相劝,心道:“这人也是个争强好胜的主儿。定是自大成狂,不服盖聂。既然如此我就和你比一场,败在他手下,他如愿以偿我也好脱身。只望他莫要对外吹嘘,否则遇到了真盖聂,不免要闹出洋相来。”便道:“小可最近刚练了一路快剑法,初学乍练,如此也正好请前辈指点则个。”他怕一出手时,被对方看出不是盖聂剑法。这才挑先说明,等动手时使出那路天完快剑时。鲁勾践也只道是盖聂刚创的新剑法,绝不会起疑心。 鲁勾践听得荆轲终于答应下来,心头大喜过望,恨不得立刻翻几个跟头来,哈哈大笑道:“好得很啊。那就别在客套了。盖兄弟先请动手吧。”他自重身份,让对方后辈先出手,可不管盖聂是不是剑神。 荆轲更不答话,仗剑在手,划了剑圈,斜刺过去,正是天完剑法的起手式。荆轲剑一出鞘,剑招尚未施展开来时,鲁勾践便抢先叫了声好。原来他一直听闻盖聂所用之剑,乃是徐夫人所铸。可吹毛断发,能削铁如泥时就颇不屑。他以为真正的用剑高手又何必非要用宝剑呢,便如他这般寻常之剑在手都能将招式发挥的淋漓尽致。若倚剑之锋利,便先落了下乘。他也一直以此断定盖聂到底是没十分本事,只会靠宝剑锋芒。这时见盖聂用的只是一把极其普通的青钢剑,只道以前听到的只是误传,而如此也才有些用剑高手的风范。故而荆轲剑刚出鞘,他便先叫了一声好。 鲁勾践虽然心中自大,但一交上手来,他就无丝毫拖大,反而越发小心谨慎。撤出长剑,划了个圈,护住门户。他听荆轲说这路剑法是刚练出来的,他自然是从没见过,不知虚实。一上来也不着急抢攻,一连几剑,招式含糊,意守不在攻。欲先试试荆轲这路快剑的门道,再行反攻。 荆轲对这路剑法早已是贯熟于胸,使将开来,如行云流水一般。灵蛇吐欣,飞雪连天,记记快剑朝对方招呼而去。他虽知此战胜算渺茫,但也是全力以赴。若是故意留力而速败,被对方看穿不说。也算是间接的让对他有过救命之恩的盖聂蒙羞。毕竟在此间,鲁勾践一直把他当成盖聂。 第十五回 天雷绝技 鲁勾践心道:“江湖上都说盖聂剑法以平稳见长,没想到使起快剑来到也像模像样。不过单凭这路快剑就想和我过招,嘿嘿,你可太托大了些。”这时荆轲已经将天完剑法使到一半,鲁勾践还没完全摸清门道,仍是攻少守多,不肯贸然进招。荆轲心道:“这人说话之间颇是自大,与人动起手来,却是另一番景象,委实谨慎。”自己更是不敢丝毫大意,剑招记记加紧。 鲁勾践这时也探出对方剑法虚实,渐渐变作半守半攻。他每一剑刺出,夹杂着呼呼风响,声势极大。剑沉力劲,大开大合,一派剑道宗师风范尽显无疑。鲁勾践在这路剑法上下了半生苦功,号称天雷绝技,非同小可。他当初刚练这路剑时,半年内闭关不出。不觉中冷落他妻子,离他而去。待得艺成出关之际,欣喜如狂,反而对他妻子出走浑不理会。每遇劲敌时,都是倚仗这路剑法取胜。他将这路生平绝艺施展出来,又拆了十招,霍霍剑光中,已全取攻势。 天雷绝技使到酣处,剑气纵横,荡起尘土滚滚漫天,隐隐有风雷之势。荆轲快剑被对方霸道的剑势压制,出招已渐有滯地。鲁勾践心头暗喜,心道:“你小子再不换拿手剑法,再过三十招,必然败在我天雷绝技之下。哈哈,到时候可别说我老鲁欺负你后辈,胜之不武。这剑神的称号可也就归我了。” 二人斗到分际,鲁勾践虎吼一声,剑声一沉,一把剑当成刀使,直劈下去。荆轲叫了声好,横剑一拦。双剑相交,荆轲顿时虎口发麻,长剑脱手而出,身子忙向后翻。胜负一定,鲁勾践便将剑势一收,随手插回鞘中,模样十分潇洒,心道:“江湖上若再有人说起剑神二字,那可就是老鲁我了。” 荆轲拾剑在手,抱拳说道:“前辈剑法高明,晚辈甘拜下风。”他虽知对方将他当成盖聂,但他说话间从不以盖聂自居。鲁勾践心头万分得意,面上却是装成一副云淡风轻的淡然模样,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千万不可一时输赢论成败啊。再说了,你可还是剑神啊。”他故意说出剑神二字,盼荆轲败阵之后顺势奉他为剑神。 荆轲心道:“剑神二字我可担不起。”笑道:“学剑者只为追求真正的剑道,其余虚名,不过尔尔。”荆轲这话可不是他敷衍鲁勾践之辞,实是他心中所想。他自幼学剑,终日相伴,早就把这无情的兵刃当成了知心的朋友。鲁勾践心中暗赞:“你剑法虽比不上老鲁,但这番话却甚合我脾胃。老鲁是断然说不出来的。”蓦地喝道:“哪位朋友,鬼鬼祟祟的。还不现身一见!”一言甫毕,路旁矮坡后跃出一人来。荆轲先是称赞鲁勾践好耳力,跟着看向那人时,不由得脸色一变。这人长发披肩,面如白纸,不正是那日在洞外用寒阴掌重伤自己的卫鸯帮手白齐。 卫鸯那日一众人困住荆轲田嘉,本以为是十拿九稳,能结果二人。谁想盖聂突然杀出,将他们打得落荒而逃,以致功亏一篑。卫鸯心中愤愤自不必说,但对方武功实在太高,也无可奈何。白齐便道:“卫兄大可放心,那厮中了我的寒阴掌,除非有内功高强的人肯自损内力为他驱毒,则必死无疑。咱们只要暗中监视便可,等他毒发三日,暴毙而亡时。下他首级回邯郸,也未晚矣。。”卫鸯心有余悸,道:“那白衣人端的厉害,只怕到了那时也不好下手。这里玄机庄庄主与我家有些交情,便先到他庄上去,请他也做个帮手。”他和鲁勾践也约好的在莒城玄机庄上会合。虞仲也符合。白齐见他们已打定主意,也不好多说什么。他平日靠寒阴掌阴毒功夫驰骋江湖,正道人士对他极为不齿,他也不屑和他们打交道。当晚便独自找了一家馆绎住下,待得今早,也不见卫鸯来招呼他。便欲孤身离开,正出了莒城,来到此间,正看见荆轲和鲁勾践在这里交上了手,他便暗暗潜伏起来。眼看荆轲动手,精神抖擞,已全无中寒阴掌的迹象,心头狐疑。他屏息凝气躲在暗处,荆轲和鲁勾践动手时都没察觉。但甫一罢斗,二人刚说了几句话,还是没能逃过鲁勾践的耳朵。 他适才看二人动手,鲁勾践武功远在荆轲之上,又听他们说话,似乎早就相识,心道:“这二人莫不是一伙的。那我可要吃亏了。”便抱拳道:“不巧打扰了二位雅兴,是在抱歉。在心这就告辞。”言语之间,便似是第一次见到荆轲一般。鲁勾践怒道:“你潜伏在此,可想而知,不是个好东西。现在又说走就走,这不是视我二人如无物吗?”白齐心中愠怒,脸上兀自堆笑道:“那前辈怎样?”鲁勾践心道:“刚才我虽然胜了盖聂,但他还没使拿手本事,只怕他心中未必肯服。我不如拿这白脸鬼开上一刀,再露上一手给盖聂那小子好好看看。让他知道我天雷绝技可不是一般的厉害,这剑神两个字我也是当的起的。”便对荆轲道:“小兄弟,这厮不是个好人,我瞧着好不顺眼。你请作壁上观,看老哥哥好好去教训教训他,” 荆轲应了声好。心道这浑人错把自己当成盖聂,又是赠马,又要帮自己驱敌。真是“好生仗义,盛情难却。”当真好笑。 鲁勾践哈哈一笑,大喝一声,一招电照长空,手中青钢剑直取白齐。白齐见对方骤然出手,不敢有丝毫大意。身子连忙避开,右足横扫出去。跟着从腰间掣出一对镔铁戟护住门户。那日围困荆轲,以多围少,他才赤手空拳。现在他独自接战鲁勾践,他哪里还敢托大不用兵刃。 鲁勾践心道:“盖聂虽然是我手下败将了,但他也是个用剑行家,眼光还是有的。在他手里下动手,可得万分仔细。莫让他瞧出我剑招中有些许破绽瑕疵,有辱我名声。”他心中盘算,出剑自然迟缓了些。。白齐左戟已向他肩头攒刺而来。白齐这招乃是虚招,只待对方救应时,右戟一招夜叉探海便直取对方面门。所谓一寸短一寸险,他这双戟便是从大戟变化而来的。变长为短,化单作双。打法上相戟寻常大戟的剁刺勾探等又多加了许多变化,威力有过之而无不及。 鲁勾践眼光锐利,看出他这一记虚招。左掌虚拍而出,一剑醍醐灌顶反刺向对方喉头。只一招,便立时反守为攻。他把这一战当作是他封神的首秀,更何况旧剑神还在一旁观战,那可不得赢的漂亮。未拆到十招,剑势又呼呼作响,又是将天雷绝技使了出来。 第十六回 略逊一筹 荆轲方才与鲁勾践交手之际,对方一使出这路天雷剑法来,他便立时被压至下风。当时正与对手全力拆招,无瑕细量对方剑法中奥妙。这时他看的仔细,原来鲁勾践这路剑法厉害之处并不在招式之上。他是以内力来催动剑招,故而每一剑刺出,都奔腾如惊雷,势大若虎举。心中称赞,叫了声好。 鲁勾践听得荆轲叫好,精神更是一振。但见得青光闪动,一剑雷霆万钧呼啸而出,便如电掣长空一般。直杀的白齐手忙脚乱,左戟也被震飞出去。白齐这时已是险象环生,独木难支。胜负只在顷刻之间。酣斗间,白齐左手抬起,轻飘飘的一掌朝鲁勾践当胸击去。他出掌缓慢,专候对方挥掌来挡。待得双掌一交,他运气寒阴掌来,教对方猝不及防,受自己毒功所嗜。到那时便可反败为胜。 荆轲当日曾受白齐寒阴掌的偷袭,险些丧了性命。这时他看的真切,见白齐故技重施。心道:“这浑人也终非什么恶人,岂能让他白白坏了性命。”这些念头在他脑中也只一闪而过,便高叫道:“掌有毒!”在此间不容发之际,他只说三字提醒,言简意赅。 鲁勾践左掌本以拍出,要与白齐对上。忽听得荆轲从旁提醒,他心中会意,但到底不知对方掌功虚实,忙身子向后一翻,避开对方掌力。白齐这时已将寒阴掌劲运上,一掌拍空,但见得森森白气从掌心涌出,落地即成冰。鲁勾践一看,心道:“原来是寒阴掌。这本算不上什么厉害功夫,但刚才老鲁可是毫无防备,贸然与他对掌,可就着了他的道了啊。”心下感激荆轲的及时提醒。随即对白齐怒目而视,喝道:“原来你小子就是那什么臭水郎君。嘿嘿,你手段阴毒,今日撞上我老鲁,吃一顿大亏可是免不了的了。” 白齐一击未曾动手,被对方认出身份,心下一横,索性便放手一博,说不得还能拼个生路,便冷笑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了,还有胆子再接我两掌吗?”左手划了个圈,右掌从圈中钻出,又是一记寒阴掌凌空打向鲁勾践。鲁勾践叫道:“来的好!兄弟,老哥在你面前献丑了。看我如何破了他这狗屁毒功。”这时他已经有了抵挡,见对方掌力又到,径自不避。潜运真气,一剑刺出。劲透剑而出,剑气与对方掌力凌空对上。鲁勾践大笑一声,长剑左带,直将对方掌力也引到左边卸开。白齐见状,心若冷水,面如死灰,心头暗叫不好。果然鲁勾践这时左手已经凌空发掌,掌力喷吐而出,结结实实的打在白齐身上。白齐身子一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而后便跌在了地上。脸色暗淡,气若游丝。 那日盖聂仅凭一根树枝一招间便轻而易举的破了白齐的寒阴掌。方才鲁勾践先是以剑劲卸去对方掌力,再出掌奇袭,方获成功。荆轲心道:“义父说他是天下第三果然没错,相教盖聂他还是略逊一筹。他若真与盖聂比剑,也是占不到半分便宜。” 鲁勾践哈哈大笑,走到白齐身边,得意洋洋的说道:“怎样,我老鲁的掌力也还不错吧。”白齐颤声说道:“你,你是,你是邯郸鲁……”双目一闭,一句话都未说完。鲁勾践怒道:“怎的,想装死啊。”在白齐身上连踹了两脚,对方仍是毫无反应。鲁勾践俯身细看,见白齐尚有气息,定是受了掌力重创,一时昏死了过去。 荆轲心道::“不能再在这里耽搁了。”便上前道:“前辈果然好手段。”鲁勾践听得荆轲称赞,心中自然是说不出的舒服受用,呵呵笑道:“小兄弟,你也不要总叫我前辈嘛。咱们都是剑道中人,这个嘛自然得不分长幼,平辈论交。你若不嫌老鲁年纪大,便叫我一声大哥嘛。”他寻思自己当上了剑神,又成了原来剑神的大哥,这两件事可谓是双喜临门啊。说不定还会成为一段佳话被江湖朋友们传扬。 荆轲道:“如何敢当。”便在这时,远出阵阵马蹄声响起,越来越进,荆轲心叫不好。果然有两骑从莒城方向朝这里飞驰而来。不是别人,正是那四海门骆阳秦惜夫妇。 鲁勾践一眼认出来人是故旧相识,高声招呼道:“骆家两口子,哪里去?”骆氏夫妇也看到了鲁勾践,待奔到近前时,都翻身下马打招呼。骆阳哈哈笑道:“老鲁!好久没见,可想死兄弟了。”他两个大男人久别重逢,相互寒暄。秦惜的目光却已从地上躺着的白齐和白衣荆轲身上一一扫过一遍。 秦惜问道:“这位朋友和鲁大哥认识吗?”骆阳抢着道:“这是自然了,又何消问。你说是吧,鲁大哥?”秦惜怒道:“你晓的什么?在这里插嘴!”骆阳虽然是四海门的一把手,在外面也是八面威风,风光无限,但他平日里却是受尽秦惜蛮横暴叱的主儿,听得夫人忽然发怒,哪里还敢再说话。 鲁勾践心头暗喜,寻思:“这夫妻两没见过盖聂,那我可得好好介绍一下了。嘿嘿。”正要开口,只听得荆轲说道:“鲁大哥,小弟还有事在手,就先走一步了。”鲁勾践心道:“你现在走了最好,我也好放开了跟老骆两口子细说,你是怎样败在老鲁剑下,心服口服的。”荆轲话一说完,便要上马。 蓦地听到秦惜喝道:“哪里去!”两口日月刀已绰在手里,分出两道寒芒,朝荆轲削了过去。 荆轲未及上马,便听得身后传来秦惜的喝止声,旋即两刀劲风从身后直袭上来。荆轲忙仗剑回身,天完快剑一出,后发先至,先刺向秦惜面门。当日荆轲黑衣蒙面在玄机庄与骆氏夫妇照过面。如今虽然换了白衣,但秦惜心思细密,一见之下,便觉此人身形声音与那日玄机庄上劫持田嘉的黑衣人好生相像。故而出刀试探,一见荆轲剑法,再不怀疑,喝道:“果然是你!田姑娘呢?”双刀轮转,和荆轲拆了一招。荆轲更不答话,剑走偏锋,一招弥陀西渡,刺向对方。秦惜双刀已是快招,两人以快打快,一瞬间已换了五招。 骆阳刚才还不明白夫人怎么会对鲁勾践朋友动手,这时看荆轲出手几招,不正是和那矮小黑衣人的快剑如出一辙,这才明白了过来,高叫道:“好小子,原来是你。换了身衣服,险些瞒过老子了!”左手一掌开山石,劲风呼呼作响,往荆轲胸口撞去。这一招内劲深厚,掌风迫人。荆轲不敢硬接,身子斜斜避开。 鲁勾践眼看三人拆的难分难解,正自作没理会处,听得秦惜质问道:“鲁大哥莫不是和这厮是一伙的?”鲁勾践心头狐疑,不知秦惜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跟盖聂是一伙的,奇道:“你道他是谁?” 荆轲一连闪过骆阳疾攻过来的两记重掌力,未等秦惜说出,先自说道:“我就是你要找的杀手。” 第十七回 身陷重围 鲁勾践闻言一怔,思前想后,好半晌没说出话来。才气呼呼的说道:“照啊!老鲁就是为你而来,本来是得来速不费工夫。没想到照了面却把你当成了,当成了好人。真是气杀我也。”他本想说把荆轲当成了盖聂。但转念一想,若被骆氏夫妇知道自己把一个杀手当成了君子剑盖聂,岂不白白招他们笑话,便活生生将盖聂两个字咽回到了肚子里。又想到当才还自以为打败了盖聂,而沾沾自喜,原来全是乌龙。心中气得如火烧一般,一张脸涨得通红。怒道:“好小子,竟敢诓我!”身子一跃,一记电照长空,直抢入战团之中。 荆轲遇强则强,临危不乱,冷冷的道:“你一厢情愿,我又何曾冒认过。”长剑圈转,紧守门户,不进一招。鲁勾践听他这么一说,想想也是。自己将对方认成了盖聂,可对方又没说自己就是剑神。口中只叫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气煞老鲁。”一剑三记连环剑招攻向荆轲。荆轲越遇强敌,越是仔细。他这时若仍然用快剑抢攻,休说骆氏夫妇在,便是在鲁勾践一个人的手里,也只有一败涂地的份儿。这时他挥舞着长剑,护住全身,将门户守得滴水不漏,便如一层白光罩住全胜。三大高手联手夹攻,一时也难进寸功。 骆阳在激斗中叫道:“这小子门户守的好严。对了,老鲁啊,你和他当中有什么缘故啊?”鲁勾践颇是尴尬,挠挠头没好作答。只听得秦惜又骂道:“趁早拿了他便是,哪来的这许多废话!”秦惜看出鲁勾践和荆轲二人必有些误会在,鲁勾践不方便说,便出言咤停骆阳。 骆阳心中连叫委屈,但这向来蛮横的夫人但凡一发火,他这四海门主的威风便立时荡然无存,哪里还敢作半句声。呼呼三长,接踵而出,便荆轲剑圈中撞去。这三掌大有分教,唤作长江三叠浪。肉掌甫一发出,掌力便即外吐。一连三掌大力,一掌更比一掌强。当年秦惜比武招亲,选立夫婿。骆阳便是凭这三掌挫败众强,独占鳌头。但塞翁失马,焉知祸福。本以为是抱得美人归,谁想娶回来的是一只母老虎,将自己制度的服服帖帖。他心中时常悔不当初,恨不能重新来过。他暗暗斗起。便将这路掌法搁下有二十年未使。时到如今,才再次使出。 这三掌非同小可,直震得荆轲长剑险些脱手而出。秦惜心中暗暗窃喜,鲁勾践更是喝彩不迭。催动起天雷绝技,挥剑往荆轲剑身搭去。 荆轲左足点出,正扫退秦惜,忽见鲁勾践长剑笔直送到,情知不妙。但这时他已是进退两难,别无他法,只得仗剑去挡。双剑一交,天雷剑劲呼啸而出。荆轲手中长剑立时把稳不住,再次被鲁勾践震飞出去。 胜负一定,骆氏夫妇立时收手。他们心中想着要留下荆轲活口,好审问出有关黑衣杀手帮的事来,鲁勾践可不管这些事。这时他知道荆轲身份,一剑得手后再不罢手,趁胜追击,长剑直刺向荆轲咽喉。剑光森然,在日光映照下幻化成一道勾魂锁命的白芒。一霎时间,肃杀之意,笼罩全场。 荆轲这时抵挡闪避已然不及,眼看便要殒命于此。他心中却毫无惧色,面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荆轲一生没笑过多少次,发自内心的笑容更是少见。但这一刻,这生死只一瞬之间的一刻,他笑了,他真正的笑了。他幼时孤苦无依,长大后身不由己。平生遭遇,似霜打浮萍,随风浮沉,何曾得过真正安稳的时刻。今日血染此地,也正是个好的解脱。自此了无牵挂,远离尘世。 这时骆氏夫妇便是想出手阻拦,已经是来不及了。便在荆轲这生死的关头,忽听得一声娇叱:“不可!”跟着一件利器破空之声传来。鲁勾践剑到半途,听得脑后呼呼风响,定是有利器袭来。他可不会为了杀荆轲而赔上自己性命。忙舍下荆轲,听声辨位,回身一剑,将那利器击落在地,原来是一根银簪。定睛看时,只见一骑马上坐着个紫衣女郎。神情颇是紧张,右手正自扬起而放下,显然刚才那根救命银簪便是她所发。 骆阳诧异的道:“呀!田姑娘是你啊。”荆轲也已看见,来人正是被自己所擒,而后一再相互自己的田嘉。 田嘉昨晚离开荒洞后,便回莒城中找了家驿站住下。待得今天清早,他便回到玄机庄上想找盖聂去帮荆轲治伤。易流风等人见到田嘉安然回转,自然是各个惊喜万分。可盖聂自昨晚帮荆轲治伤后,自己深受内伤,也是一夜未归。田嘉在玄机庄上没找到盖聂,挂念着荆轲安危,心不在焉,胡乱应付众人几句后便匆匆辞行离去。待又来到山洞中,荆轲也已经不在了。田嘉心急如焚,害怕荆轲受不了毒攻折磨,自己了断了,好在在左近处并没发现荆轲尸体,这才稍稍安心。忽然想到一节,荆轲莫不是知道命不久矣,无力再做杀人之事,回他义父那里告罪去了。想到此间,忙回集市中买了匹马,飞奔而去。可荆轲义父在哪,她又如何知道。如何知道该怎么去,如何知道该往哪边走。好在刚出莒城不久,她便行到此间,正撞着荆轲正命悬一线。当下间不容发,要保荆轲周全,也只有围魏救赵了。她便将头上饰品银簪当暗器掷出,打向鲁勾践要害,逼他弃荆轲回救。 鲁勾践听得骆阳叫着紫衣女郎田姑娘,心中忽的想起一人,哈哈笑道:“原来是田老前辈的宝贝千金,难怪这一手芙蓉金针的手法漂亮的很啊。” 田嘉翻身下马,先向骆氏夫妇打个招呼,而后便鲁勾践盈盈笑道:“晚辈刚才出手得罪,还请前辈看在家父面上宽恕则个。免了小侄的无礼之罪。”骆阳呵呵笑道:“田姑娘,这位也不是外人啊。他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天南一剑啊。”田嘉闻言,点了点头,又抱拳道:“常听父亲说道鲁前辈剑术上造诣非同小可,小侄早就久仰,恨不得见。今日有缘拜会前辈,何其幸甚。” 鲁勾践不知道荆轲与田嘉当中的因由,只道他是田光的女儿,便暗想刚才田嘉怕用意并不是就那个杀手,只是同自己开个玩笑,考校我。而田嘉言语之间,对他甚是尊敬,一口一个前辈听在耳中别提多受用。鲁勾践向来是最吃这一套的,登时笑逐颜开,说道:“老鲁就是一介武夫,能得到田老前辈的称赞那可真是三生有幸了。” 田嘉道:“前辈有十分本事,这一点赞语自然是受之无愧了。”又向骆氏夫妇道:“前辈缘何到此?” 骆阳道:“今早田姑娘刚走,邯郸卫家的二公子便到了玄机庄,说他父亲也遭了那帮黑衣杀手的毒手。说是跟踪到此,还跟对头动了手。易庄主说道这帮杀手这趟是来势汹汹,人数也不少,针对着是七国的剑客。我们虽然不用剑,但武林原出一脉,红花白藕本是一家。易庄主便请我夫妻二人先回一趟四海门,调些好手来援手。共同商议,定要将这帮杀手一网打尽。谁想到刚出了莒城,便撞到了老鲁和他。”手指荆轲:“田姑娘,你可知道这人便是劫持你的那个黑衣杀手?” 第十八回 力排众议 田嘉怎会不知?听骆阳问起,便顺势向荆轲望去,目光中满是哀怨之色,似是在怪责荆轲的不辞而别。但看到荆轲这时已生龙活虎,浑无半点中毒迹象时,倏尔转喜。她一哀一喜转变,神色都只在一瞬间,并未给旁人察觉,说道:“我只道。” 荆轲深恐田嘉为难,朗声说道:“荆轲技不如人,无话可说。你们要动手便趁早。又何必墨迹。”鲁勾践喝道:“好小子!到是个硬骨头,那老鲁就作成了你。”秦惜连忙劝阻,道:“鲁大哥且慢。此人已是待宰的羊羔,要杀他也不急于一时。但他们屡次行凶,杀害剑客一事却牵连甚大。可先留他个活口,就近解到铁孟尝庄上。好好审问,查出幕后主使。我看田姑娘刚才救她,也是这个打算。” 田嘉点头道:“正是如此。鲁前辈现在要杀他自然是易如反掌,但这连番刺杀案的幕后主使人不被揪出来,怕还是免不了有武林同道遇难。”鲁勾践道:“田姑娘话说的是没错。不过老鲁就怕他不肯说啊,到那时候只白白废了功夫。”骆阳笑道:“老鲁这你大可不用担心。兄弟别的本事没有,审问人犯那可是有一套的,若在易大哥庄上不见效,便将他带到我四海门去。一到我那里,嘿嘿。大刑伺候着,饶他再嘴硬,也管教他有问必答。” 荆轲本以做好赴死打算,但听得骆阳这一番话,将心中傲气激了起来,冷冷的道:“我但有一口气在,便不会坐以待毙,岂能任人鱼肉。” 鲁勾践叫道:“好!”一个字刚从嘴里吐出,一招风雷滚滚便朝荆轲刺去。这一剑乃是他天雷绝技中的厉害杀招之一,一剑刺出,劲风呼呼,真如风雷震震。只这一招,便已将荆轲身上八处大穴尽皆笼罩在森森剑光之中。荆轲见对方来势汹汹,正自凝神接招之际。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紫色身影从斜刺里抢到,荆轲措手不及,身上穴道尽被来人所点。跟着护在荆轲身前。正是田嘉见鲁勾践那一剑势大,非同小可,怕荆轲硬接不住,抢先拦在荆轲身前。她怕荆轲孤傲,不肯守自己相帮。便趁着荆轲全神贯注接鲁勾践剑招时,先点了他的穴道。教他暂时说不得,动不得。 鲁勾践这一路剑法操练纯熟,早已经到了收发自如的境界。眼见田嘉突然挡在荆轲面前,这一剑若还发出去那还得了。他见势不对,忙撤剑收势,一剑愕然,问道:“田姑娘这是干嘛呀?”田嘉笑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只因此人在敝国接连行凶,坏了几条人命。小侄奉父亲之命,从燕国一路追到莒城,只是要生擒他回去,交给父亲发落。还望前辈暂且手下留情。” 秦惜抢着说道.“既然是这样。田姑娘不如将此人先带到玄机庄上,等盖大侠来再同行而去。路上也好保个周全,能万无一失。”鲁勾践心道.“盖聂这小子果然在莒城。”手指地下的白齐道:“这厮便是那擅使寒阴掌害人的挫鸟,也不是个好东西。可和那厮一起,都押到老易那里去。” 田嘉看了一眼地上的白齐,心中想着如若他到玄机庄醒转了过来,道出自己在洞外拼命护荆轲。只恐被这这个前辈猜疑,引出不必要的麻烦。便道:“小妹就不等盖大哥了,先行一步。等盖大哥来时,相烦各位前辈告知他一声便可。”秦惜道:“田姑娘孤身上路,只怕一路上多有不便之处。”她这当中意思是指荆田二人男女有别,一路同行只恐怕难免会有些麻烦。 田嘉冰雪聪明,如何不会意,笑道:“这无妨。他中了我的梅花飞指,这路指法是家父独创。我若不给他解穴,纵然十天半月他也动弹不得,管教他无法造次。我只雇一辆马车,将他放在马车来,再请一人工驾驶便可。再传讯给家父,让他前来接应,定然一路周全无虞。” 鲁勾践道:“不如让老鲁来护送姑娘一躺吧,也正好去蓟城拜会拜会田前辈。” 田嘉正要推脱,但听得阵阵马蹄声大作,又是从莒城中方向来的。众人循着声音望去,但见得一众十余骑,声势郝大,朝这边疾卷过来。骆阳叫道:“是易庄主他们到了。” 今早田嘉刚离开玄机庄,卫鸯便同虞仲和两个受伤的师弟来见易流风。备言父亲被害,追凶至此,至于在洞外大败便没提了。易流风也备言前事,田嘉已然脱险,被捉之事也就没说了。众人同仇敌忾,易流风便先请骆氏夫妇回四海门多调些人手来相帮。卫鸯想起自己和鲁勾践约在玄机庄会合,今天也该到了,怎的到现在没到。这帮杀手又虚实不知,只恐鲁勾践独自遇上了落了单。和易流风一商议,便留他两个师弟在庄上养伤,连同排云道长、虞仲和十名得力庄客同出莒城接应鲁勾践。正来到此间。 众人翻身下马,鲁勾践与众人一一打招呼。 骆阳手指荆轲道:“这便是那日劫持了田姑娘的黑衣杀手,现在已经被制住了。”排云看了一眼,点头道:“不错,是他。对了,田姑娘,你怎么也在这里。”田嘉见人越来越多,心中早已叫苦不迭。那日在洞外救护荆轲已和卫鸯照了面,如今在群雄面前要带走荆轲只怕不易,听排云道长问起,忙笑道:“我也是为这个杀手而来。咦,卫二公子你也在这里啊?”卫鸯也早就看到田嘉,想起那日在洞外对她屡下杀手,而自己为父报仇的真正目的也俱被她知晓,又见白齐躺在地上,人事不省,不禁心中粟六不安。心道只有先发制人,便阴侧侧的说道:“难道今日诸位前辈在场,田姑娘还想护着这个作恶行凶的杀手吗?” 田嘉道:“不错,今日有诸位前辈在场。不知道卫二少是否还要对小女子痛下杀手?” 易流风等人听得二人对话,都是满腹疑窦。易流风便问道:“两位贤侄已经见过了?”卫鸯抢着说道:“不错。昨日我就找到了这个杀手,蒙先父佑护,眼看大仇得报。谁知道田姑娘突然出现,一心要护着那个杀手,故而双方发生了些小误会。”他对自己向田嘉下杀手之事含糊带过,话风尖锐,直指田嘉相护荆轲。 田嘉对卫鸯的争锋相对并不以为意,从容说道:“这帮人屡次行凶,绝非一般刺杀。我救他正是要留他活口,好盘问出幕后主使人是谁。蛇无头不行,待铲除了主使人,江湖上自会重得安宁。”众人都点头称是。田嘉续道:“卫二少为父报仇心切,情有可原。不过和黑道人联手,如此行事未免有辱正派人士的清誉。”他说卫鸯为父报仇情有可原时声音故意提高,而后又向地下看了一眼。 众人顺着田嘉目光看去,正看到晕死过去的白齐。虞仲失声叫道:“这不是白齐白兄……”一个弟字还没说出口,被卫鸯狠狠白了一眼,这才意识到说错话了,立马收声。鲁勾践朝虞仲瞪了一眼,怒道:“怎么,老虞,你认识这厮?”虞仲被鲁勾践这么一问,哪敢承认,唯唯诺诺的半晌说不出话来,目光朝卫鸯看去,盼他救场。 第十九回 双雄初会 卫鸯面色不改,道:“不错。这人和我是认识的。他虽是邪魔外道,但肯援手于我,相报父仇。我情急心切,便邀他和我同行。”鲁勾践怒道:“好小子!敢是信不过老鲁。”卫鸯兀自从容说道:“小侄虽请了旁人帮手,但却心知只有前辈出手才能万无一失。”田嘉心中暗骂道:“好个巧舌如簧,大拍马屁。”奉承这一套在鲁勾践这里自然是百试不爽的,他当下便道:“你这小子到是会说些大实话。若非有老鲁在,你那杀父仇人早就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卫鸯忽的向群豪环环一揖,双目含泪,手指荆轲,缓缓说道:“诸位前辈在此。此人与我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小侄今日是绝计留不得他性命在,定要取了他首级回邯郸祭奠家父,以慰其在天之灵。”声音哽咽,却字字决绝,掷地有声。 易流风等人本大都都和邯郸卫家有些交情往来,又见卫鸯说的绝对,也就都没什么异议了。易流风道:“这帮杀手原不止一人,贤侄为父报仇之事为大,便将他杀了也无不可。这帮杀手绝对还会露面,到时候大伙出力,再拿他一两个,再做审讯也不迟。田姑娘,你意下如何?” 田嘉扑哧一笑,道:“卫老英雄果然生了个好儿郎。一片孝心,日月可昭。闻者无不为之动容,见者无不为之洒泪。可我昨日所见的怎么是个阴险卑鄙,欲以次夺嫡的不仁不义不孝之徒。” 卫鸯脸色陡然变色,一时间竟没说出话来。排云道长不解问道:“田姑娘这话似有所指,不知是什么意思?”田嘉未及接话,卫鸯忽然厉声说道:“田姑娘你不过是一心想护着这杀手的周全。你二人当中有什么私情我不知道,但为何如此恶言中伤我。难道就凭一点你是袖里乾坤的女儿,便能无视在场的这些个前辈。”一言甫毕,猝然出手,仗剑直取荆轲。他怕自己为父报仇的私心被田嘉一发抖落出来,便率先发难,想先结果了荆轲,好让田嘉一人毫无凭证。 荆轲这时只有任人宰割的份,田嘉哪里容卫鸯得手。便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但见得田嘉眼疾手快,抢先截住了卫鸯。荆轲心中百感杂陈,自己何德何能,让田姑娘一再相护自己。而自己又如何才能报答完她? 卫鸯道:“卫某为父报仇,田姑娘若再不让开,休怪我剑下无情。”说话间,暴雨梨花般一连三剑向田嘉疾攻过去。田嘉护在荆轲身前,或拳或脚,见招拆招,说道:“你剑下无情又不是第一次了,小女子就再领教领教卫二公子的阴招。”左足点出,一记旋风扫叶腿法横扫对方下盘。卫鸯急功求进,险些被对方扫中,一个踉跄,向后退了两步。卫鸯欲揉身再上,易流风踏开五行步,双手各执一只铁八卦拦在二人当中,呵呵笑道:“两位贤侄少歇。大家都是同道中人,有什么话说开了就好,何必大打出手。”田嘉嗔道:“谁和他是同道中人。” 碍在易流风面上,卫鸯也不好再动手。只见他冷哼一声,愤愤说道:“田姑娘一再相护这厮,难道就凭着田老前辈的名望,就可以黑白不分,无法无天吗?”田嘉对卫鸯的咄咄逼人并不放在心上,缓缓说道:“孰是孰非我还用不着你来教我,我不让你杀他自然有原因。我燕国几位用剑的前辈高手坏在他们一党手中,我从燕国追来时,父亲便一再叮嘱我务必不可坏了他们性命,要将他们生擒活捉,带回蓟城,交由他手上发落。” “嘉妹所言属实!”一人朝这边直奔过来。众人看得分明,来人不是盖聂是谁,只是这时他换了一件黑色外衣,同样的长身玉立,儒雅风度,龙凤之姿。 盖聂昨晚强用内力帮荆轲驱除寒阴掌的毒功,自己深受内伤,便在野外寻一处所调息了一夜。待得上午,他在集市上买了一件黑衣换上,便去了玄机庄。他知道田嘉一定会来找他帮荆轲治伤,谁知在庄内时众人早已去了,问过庄客,才知众人都往城外去了。便立刻出城,正赶到此处。 易流风便向盖聂介绍卫,虞,鲁勾践,相互认识。待介绍到鲁勾践处,易流风说道:“江湖上都道赵国多出名剑客。贤弟,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天南一剑,你二人相会,必然惺惺相惜。”盖聂抱拳道:“久仰大名。我与鲁兄同是赵人,一居邯郸,一居榆次,虽未曾有缘得见,但早已神交久矣。”鲁勾践打量盖聂,又复看看荆轲,见二人身形气质果然是有几分相像,难怪自己会认错,口中喃喃念道:“像啊,像啊。”对盖易二人的话浑未听进去,自然也是无从理会的。易流风奇道:“鲁兄弟,怎么了?”鲁勾践在才回过神来,随口说道:“哦,没事。这位就是君子剑,久仰久仰。” 易流风又问盖聂昨晚去了哪里,盖聂随口应付过去。易流风并不在意,又向他备说前事。盖聂点了点头,道:“嘉妹所说的,正是田老前辈所吩咐的。这杀手既然已经拿下了,我便护着她回燕国去,将他交给田老前辈亲自审讯。卫兄弟报仇心切,盖聂深深理解。但这时节,遇害者已不是单单一国一人,若不趁早让幕后主使之人浮出水面,难免有更多的同道遇害。还望卫公子以大局为重,暂息心中雷霆之火。他日盖某人定然会给你一个好的交代。” 盖聂这番话说的面面俱到,滴水不漏。卫鸯心中纵然有千万个不愿意,也不好方面回驳他,只极不情愿的道:剑神发话了,卫某岂敢不遵从吩咐。”他这剑神二字一出,恼了场上一个浑人。只听得鲁勾践直骂道:“好你个卫鸯!你老子在世时也是个铁骨铮铮的好汉子,怎的就生出你这样没骨气的混账东西出来。任旁人三言两语,这杀父之仇便就先搁到一边了。那你让老鲁千里迢迢过来帮手又是为什么?” 第二十回 比剑决胜 鲁勾践猝然发难,众人诧异的同时卫鸯却正自暗喜,心道:“看来此事尚有转机。”便故作委屈的说道:“鲁世叔容禀,非小侄不以父仇为重。实在是盖大侠是名声响彻七国,如雷贯耳的大人物。小侄如何能争的过他,天幸世叔在此,还请为小侄做主。” 田嘉心中骂道:“好个两面三刀,搬弄是非的小人。” 鲁勾践哈哈笑道:“那是当然。今日老鲁在此,岂能让别人欺了我邯郸的武人。久闻盖聂剑法高明,正好老鲁也好使两手破剑。咱们都是用剑的,便干脆点,不用说什么捞什子废话。今日在场这些个高手在,便做个见证。我二人比剑决胜,谁赢了这杀手便给谁处置。” 众人听得鲁勾践公然叫战盖聂,都是一怔吃惊。上一个和盖聂叫战的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魏公子,直落得个自取其辱,灰头土脸的下场。鲁勾践虽然远胜魏公子之流,可他贸然挑战的对象还是这个立在剑道顶峰的君子剑盖聂,只怕也是和魏公子一个下场,哪能占的到便宜。他们问知道鲁勾践一直不服盖聂盖被称为新一代剑神,偏他们又都是赵人,如此鲁勾践连个赵国第一剑客的称号都得不得,心中自然气透了盖聂。好不容在下有迹可寻,立时便借题发挥,邀盖聂此剑,一决高下。 盖聂心道:“剑神二字委实累我,惹得多少英雄仇视于我。也罢,你既然已经划下道儿,我若不接着,岂不招人小瞧了我。”便道:“既然天南一剑肯赐教,那咱们便相互印证印证。彼此也好取长补短一番,甚好,甚好。”群豪听得盖聂欣然应战,都是精神一振奋。这一场双雄斗的好戏是错不过的了。只有卫鸯心中暗暗担心,他绝没想到鲁勾践会挑战君子剑,他也不相信天南一剑能都得过剑神。 众人都向边上靠去,空出路中间好大一个圈子。易流风又着庄客将荆轲和白齐先看押一旁。二人尚未动手,骆阳便已经兴致昂然了,高叫道:“亏的走的晚。否则哪里去看这两位当世一等一的用剑宗师一展神乎之极。哈哈……”欲待再说者什么,又被秦惜给白了一眼,立即闭嘴收声。 易流风高声道:“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二位都有心切磋,点到为止即可,切不可伤了和气。” 鲁勾践掣剑在手,哈哈笑道:“易庄主不用嘱咐,我两自然理会得。嘿嘿,你是剑神怕是自重身份,那老鲁可就先动手了,”最后一句话是对盖聂说的。话音刚毕,长剑嗡嗡作响,一招天雷滚滚,势夹劲风,便如一道电光般闪相盖聂。盖聂叫了声好,青芒出鞘,圈转而出。双剑一交,两人交错而过,复又缠斗在一处。 两个当世一等一的高手过招,各展手段,好一场大战。浑如两虎争食,双龙竞胜。两虎争食,撼动满山风雨;双龙竞胜,惊的愁云惨淡。鲁勾践催动天雷绝技,剑势霸道,便如山崩地裂之势,电闪雷鸣之威;盖聂剑势平稳,又是另一番景象,如高山流水之闲,雨后长虹之幻。两柄剑,缠在一起,难舍难分。直看得众人眼花缭乱,喝彩不迭。 众人本以为鲁勾践虽然雄峙一方,但遇上盖聂怕是没来由的早自取其败。可二人翻翻滚滚已拆到五十余招,兀自不分上下。正是棋逢敌手难相胜,将遇良才不敢骄。二人越斗越紧,两柄剑直幻化成两道光芒,相互缠绕,难分难解。一霎时间,剑气纵横而出。众人忙又向后退开五步。 排云道长卫二公子几个用剑的更是看得仔细,将二人剑招与自己相互印证。只感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剑法上的神出鬼没,大开大合一至能神妙如厮。荆轲被压在一旁,看两人争胜,也是看的全神贯注。见二人全力相争,各使解数,直看的心中惊喜连连,心道:“我一直苦练义父传授的剑法,自以为已经小有成就。却不知道剑道上的修为当真是深不可测,大有洞天。我这些年所学的,在他二人剑下又何指一晒。义父说他们用剑在当世只能拍第一第二,却不知那被义父排在第一位的退隐了的剑神,一手剑能使道什么样高深的境界。” 鲁勾践一心要败盖聂扬名,这时自然是将平生所学都尽数使了出来。他天雷绝技是以气驭剑,每一剑刺出都是剑势未到,剑劲先吐。盖聂心道:“江湖朋友抬举,推我为剑神。你公然向我挑战,真是半分也没将我放在眼里。休说是什么天南一剑,便是连云五霸又如何。今日要让你好好看看盖聂手段,教你心服口服。区区天雷绝技,何足道哉;区区天南一剑,何足道哉。”也潜运内力,呼呼一剑,刺向对方肩井穴。这一剑去势虎虎生风,威力非凡。鲁勾践叫了声好,还了一招九天雷。双剑交上,两股剑劲相互激荡,一时间胶着难分。而后又交错而过。两人腾挪使变中,不知不觉已拆到了一百五十招,兀自难分上下。 易流风提气高叫道:“二位都是绝顶高手,两口剑端地神出鬼没,难分高下。再斗下去难免两败俱伤,还请少歇!”这时二人正斗到分际,如何肯轻易罢手。酣战间,鲁勾践身子腾空跃起,一招龙飞在天,凌空划向盖聂。盖聂一招铁锁横江,长剑横拦,将对方这记厉害招式接下。 天雷绝技是惯耗内力的剑法,鲁勾践久战不下之际,脸上斗大的汗珠已不时落下,出招略有滯地。鲁勾践生平第一次和盖聂这等真正的高手斗剑过招,初识他还抱着击败对方,名动七国的心态。但斗到后来,他早已心无旁骛,沉浸在与绝世高手过招中的享受和痛快当中。他一生大战小战不下百场,都是早早取胜,何曾又像今日过,杀的这般痛快。二人斗到酣处,已拆到二百招开外。这时鲁勾践身上已是大汗淋漓,便如刚被大雨淋过一般,连衣服都被浸湿透了,口中只叫道:“痛快!痛快!”但盖聂兀自是挥洒自如,便如闲庭信步一般,还是那么气定神闲。 这一对比间,高下立分。两个绝顶高手要分出胜负,又何消要闹到一方死伤方休,但凡有一点根枝细节差人一筹,便是输了,又何消再比。鲁勾践自然是输了。 第二十一回 深宵荒庙 鲁勾践领教了盖聂的本事,这才知道对方剑神的称号实在是实至名归。他性格洒脱,这时早已将平日里的自负抛到了九霄云外去,对盖聂是心服口服。抢先撤出战圈,喊道:“不打了,不打了。老鲁打的痛快,也输的服气。”盖聂呵呵笑道:“伯仲之间,何分上下。”群豪又都上前来叙话。卫鸯纵然心有不甘,也无可奈何。盖聂田嘉便向群豪辞行。易流风便雇了一辆马车,遣一个庄客驱乘。荆轲全身穴道被点,坐在车内。 盖聂田嘉并骑而行,不多时便已出了莒城地界。田嘉说道:“多谢大哥。”盖聂笑道:“你我情同手足,你又何消对我说个谢字。”田嘉默然,道:“我知道,他的毒伤也是你治好的。”田嘉方才看到荆轲安然无恙,心中便已想到了是盖聂出手救治的。到后来易流风问起他昨晚一夜未归,便更加确认了。盖聂淡淡笑道:“举手之劳,我不想让你知道。哎,谁知道还是瞒不过你。”田嘉道:“我想救他不单单只是为了把他带回燕国,还因为我……” 盖聂心中一阵酸楚袭来,未等田嘉说完,便道:“我知道。”田嘉便没再说下去,侧脸向盖聂看了一眼,见他面上仍是那般云淡风轻,波澜不惊。田嘉心道:“大哥总是不用我开口,就能知道我心中想的是什么。可他心中想的是什么,我知道吗?”只听盖聂又道:“嘉妹,我不能陪你回燕国了。”说罢,纵马超过田嘉而去。田嘉心道:“大哥莫不是知道我喜欢荆轲,生了气。”高叫道:“大哥,你去哪里?”正欲催马去追,听得盖聂一阵爽朗的大笑从前面出来:“大哥另有事在身,事毕之后再到燕国找你。你孤身上路,一路当心。” 一骑马转向朝西边绝尘而去。田嘉远远看着,盖聂的背影渐渐模糊,终于消失了。这时她能看见的,她看不见的是盖聂这时一张脸上已惨白如霜,身子在疾奔的马上也是摇摇欲坠,嘴角也染上了鲜红的血迹。盖聂昨日强用内功帮荆轲驱毒,耗损了自身功力,尚未完复。方才又催动真气,与鲁勾践大斗了一场,引得内伤复发。方才在众人面前他将内伤强压了下去,到这时再已支撑不住了。他自知伤势非轻,如与田嘉同行,必然拖累于她,便匆匆辞行离去,孤身找个安静的所在休养疗伤去了。 不觉天色已暮,田嘉这时已到了观津县。找了家馆驿,要了两间客房。田嘉自睡一间,让那赶马庄客同荆轲住一间。田嘉也没解开荆轲穴道,只让那庄客好生服侍荆轲休息。那庄客连连应身,扶荆轲在床上睡下,自己便打了个地铺,将就一宿。荆轲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忽的闻到一股清香,透窗而入,沁人心脾。全身渐渐感到乏力,脑子里更是如天旋地转晃动,便堕进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荆轲迷迷糊糊中只感凉风吹拂,寒意入侵,耳听的身旁有人叫唤。睁开双眼一看,见自己正处在一座荒破的庙堂之中。而这时已是夜深,庙外天空上一轮朗月高悬。但见得庙中有几个劲庄汉子,右手拿刀,左手高举着火把而立,把这深宵荒庙照耀的有如青天白日般亮堂。荆轲这一惊非同小可,适才在床上昏昏睡去,怎么转瞬间就到了这里。但感周身血液流转畅通,穴道竟也被解开了。正待要站起身来,才惊觉双手双脚均被麻绳所缚,绑的严严实实。转头一顾,但见得田嘉便在自己身旁,也如自己一般处境。美目流转之间正看着自己,而刚才也定是她出言叫唤。 荆轲心知是着了别人的道了,苦笑一声,说道:“是我连累了你。”田嘉淡淡笑道:“不是的。我本是为拿你而来,第一次却被你制住了。谁知道风水轮流转,跟着你却落在我的手里。没想到现在我们一起受制于人,你说这算不算得上也是一中缘分?”凉风自庙外吹来,田嘉轻柔的秀发随风而摆。烛火映照下,田嘉本就绝美的脸庞愈发显的婀娜动人,目光中流露出来的更是不可言喻的温柔景致。 楚楚佳人,温言细语。荆轲心中一阵激荡与狂热,但这时田嘉对他的情意是再明白不过了。荆轲终究还是没表露出来,他有自己的考虑和顾忌之处,道:“我是十恶不赦之人,姑娘绝世佳人。你我注定就不是一路人,又怎敢妄谈缘分。”田嘉脸上掠过微微黯然,随即正色说道:“如果注定我们不是同路人,那么上天为何偏偏就安排你我遇见?” 便在这时,一阵拍掌声从庙中内室里传来,里面走出七八个人来。领先二人,其中一个拍手笑道:“好一对妙人儿,死到临头还在这郎情妾意,真是羡煞旁人。”荆轲田嘉抬头看时,都吃了一惊,说话之人不是别个,竟然是被鲁勾践重伤而晕死过去的白齐。他旁边那人身材矮小,双目如电,唇上一抹短髭翘起,脸上赫然映着一道翻疤。 田嘉明白过来,原来是白齐暗中使坏,笑道:“圣水郎君,你命可真大啊,还没死啊。”白齐笑道:“我怕你们没我这么命大啊,保不齐要埋尸于此。荒郊破庙,两具尸体,虽然凄凉了些,到也不孤单。”荆轲田嘉同时欲起起身,那刀疤汉子把手一招,身后四个汉子一跃而出,冰冷的刀锋抵在二人身后。 白齐呵呵笑道:“我看你们还是乖乖的不要动。怎么,这染指香的味道还不错吧。哈哈。”荆轲这才知道何以自己穴道已经解开,定是受了这迷香所噬,全身松软昏沉,却也正好将他被点住的穴道送开了。荆轲道:“卑鄙。你要杀的是我,放了田姑娘。”白齐冷笑道:“到了白二爷手里,一个也别想走。我可不管你是什么田光的女儿,我现在把你杀了,谁知道是我做的。”田嘉合道:“你敢!”白齐笑道:“我有什么不敢。” 那刀疤汉子道:“这对男女当时中了我的迷香,便在当时,向那赶马的一般乱刀搠翻了便是,又何消这么麻烦。”白齐道:“这小子害我差点在鲁勾践手里赔了性命,这妖女三番两次帮他,坏了我的事。我岂能便宜的让他们死。那厮上次中了我一记寒阴掌,不知被谁救了。今天我要他两再受我一记掌功,让他们在这灵官庙中尝遍生不如死的滋味,受尽寒毒折磨才死,方解我心中所恨。” 言罢,白齐便抬起双掌,朝荆田逼近。他一头长发随风乱舞,脸上更是满布狰狞,真如地府中索命的无常,阴司里勾魂的恶鬼。 第二十二回 煮豆燃萁 荆轲心中打定主意,便是拼着一死也要护住田嘉周全。 白齐双掌抬起,欲凌空发掌。刚一运劲,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先啐了出来。那刀疤汉子见状大惊,忙上前扶住白齐。田嘉在白齐欲发掌的那刻,正准备开腔找他说话好先拖延一阵时间,话到嘴边,却见变故陡生,便呵呵笑道:“你被鲁勾践重伤,好容易苟全了性命。还没恢复,便要想害人。可惜空有杀人之心,却无动手之力,反而作茧自缚,真是可笑啊可笑。”田嘉所料不假,白齐在林中被鲁勾践重创。本没恢复好,这时又要运劲,牵动了内伤,这才一口血吐了出来,站立都已不稳。 田嘉环顾四周,高声叫道:“要杀我们,又何必找一废人代劳。卫鸯,你自己为什么不敢出来,鬼鬼祟祟的是要当缩,缩首小人吗?”话到嘴边,终觉不雅,便改换别词了。 内室中传来一阵阴冷的笑声:“田姑娘果然是聪明伶俐。”一人从里面缓缓踱步而出,神态悠闲,正是卫鸯。身后还跟着三人,霸王鞭虞仲和他那两个受了伤的师弟。上午田盖二人刚带荆轲走,群雄便要处置白齐。卫鸯忙求情道:“此人虽非正派,但这一趟毕竟是为了帮小侄而来。如因此坏了他性命,小侄实在心中不安。还请各位前辈暂且高抬贵手,宽恕则个。”众人对他没能杀了荆轲报仇,心中都有些歉然,当下也就应允了他。易流风又相请鲁勾践暂时留在玄机庄共同商议应对杀手之事。卫鸯推说回去祭拜父亲,先行请辞了,带着白虞两个师弟一同去了。 白齐醒来,卫鸯诉说前事,心有不甘。白齐道:“不妨,他们要去燕国,莒城往前的观津县是必由之路。我那里有个好朋友,我可先飞鸽穿书给他,如此如此,必然成事。”白齐所说的好友就是这刀疤汉子,人称飞天鼠游冀,在观津县黑道中也是个人物,是个恶事多为的主。游冀接到白齐传讯,依计行事。田嘉一行,刚到观津就被他手下眼线监视,一举一动俱在他眼皮底下。待得晚上,暗用游冀惯使的染指香将田嘉他们迷昏,带到了此间,要在这灵官庙中结果了二人性命。田嘉到底是田光女儿,卫鸯怕多惹是非,便不愿出面,只叫白齐动手。谁想白齐失了手,又被田嘉猜到了自己在此,也就不再顾忌,缓缓走了出来,呵呵笑道:“我们可真是有缘啊,这才半天时间就又见面了。” 荆轲虎目圆睁,喝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你父亲是我杀的。你要报仇找我便可,不关田姑娘事。”田嘉心中甚是感激,笑道:“荆大哥,何必和这种小人废话。和你死在一起,我也知足了。”双目向荆轲望去,四目相接。不需再多说什么,双方的心思在这一刻彼此都能懂了。 卫鸯呵呵冷笑,道:“我和你本没干系,但你偏生三番两次多管闲事,现在可怪不得我了。有道是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我杀了你们,只是这杀手被同伙搭救,你是死在他们手里。而我,还帮你报个仇。我便光明正大的去告诉你父亲,他恐怕还要谢谢我这个凶手。哈哈。”田嘉道:“卫鸯啊卫鸯。你可真是把你邯郸卫家的正名给败的一干二净。什么为父报仇,都是幌子。你父亲尸骨未寒,你便要和兄长夺位,当真是大逆不道。” 游冀道:“卫兄弟,何必跟她废话。管她父亲是谁,管教她老老实实的在我手里死得其所。嘿嘿。”卫鸯笑道:“不着急。这妖女巧舌如簧,不过是想跟我拖延时间。好等盖聂来救他。上次在洞外那个白衣人不就是盖聂吗,还当我不知道吗?不过这次他恐怕是不会来了。呵呵,游大哥,你来告诉这妖女听,堂堂的剑神盖聂现在怎样了。”游冀笑道:“盖聂深受重伤,已是自身难保。想他来救你,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卫鸯得意道:“听见了没。”哈哈笑将起来。 田嘉正要骂他胡说,但转念一想游冀他们早就暗中监视,肯定将盖大哥去向打听好了。盖聂若没有受伤,恐怕他们也不敢贸然下手。是了,盖大哥今天辞行而去恐怕也是为了这个缘故。只是盖聂缘合受伤,他还没想明白。难道是救荆轲所致? 卫鸯缓缓逼进,长剑一阵,寒光闪耀,在冷月清晖中更显得冰冷无情。饶是田嘉平日计谋百出,但在此关口,也想不出一个好法子来全身而退。荆轲心道:“纵然血溅当场,也要保住田姑娘。”身子骤然前扑,和身向卫鸯撞去。荆轲身后持刀的两个汉子怎会想到荆轲在利刃加身之下,敢轻举妄动,两柄刀便要往前送去结果荆轲。荆轲这时哪顾得许多,拼着身受两刀,也要抢向卫鸯。谁知背后刀未近身,却听得传来两声闷哼,跟着就是有人栽倒在之声。 卫鸯看得清楚,荆轲身后二人忽然倒地而亡,定然是中了致命暗器。心中一惊,暗道:“莫不是这厮同伴来了。”眼见荆轲整个身子朝自己撞来,轻飘飘刺出一剑。荆轲手脚被缚,无从抵挡。心念一转,身子朝上一跃,整个身子站在他剑身之上。这一下变故仓皇,众人都是一惊。游冀见状,双手一扬,手中已多了一条短戈,揉身直上。忽听得利物破空之声,从庙外传来。押看田嘉的那两个汉子应身而倒。卫鸯那两个师弟见状,仗剑直取田嘉。田嘉手脚不便,但双足疾点,在双剑交错中疾闪而过。眼看一人长剑刺空,正欲变招时。田嘉身子突然后转,朝他剑锋余势上撞去。这一下,不偏不倚,恰到好处,正好将束缚田嘉双手的麻绳削断。田嘉如释重负,身子一矮,双手探出,已抢到一把剑在手,赶忙将下身身子也削断。跟着反手一剑,已刺倒一人。 荆轲正自左支右绌之际,田嘉抢上前去,将他束缚削断。卫鸯十拿九稳的计划再次落空,怒火中烧,仗剑猛攻。那游冀使一条短戈使将开来,或作刀劈,忽作剑刺,从旁夹攻。卫鸯举手一剑横江截渡,斜刺里朝荆轲刺去。剑到中途,陡见两道寒光朝自己扑来,不等招式用老,忙回护门户,正是田嘉挥双剑刺来。卫鸯那两个师弟剑法平平,只一会便给田嘉料理完了。田嘉尽夺双剑,上来助战。顺势将左手剑递给荆轲。荆轲剑交在手,划了个圈,朝游冀攒刺过去,正是天完快剑的起手式。游冀见对方剑势迅疾,便如一道闪电在黑暗中划过一般,着实非同小可。不敢大意,全力接招。卫鸯高叫道:“这厮剑法诡异的很,游大哥要当心!”说话间已和田嘉拆了三招。 田嘉自幼得父亲指点,她虽没当真用心去学,但十八般武艺却也能样样使开。仗剑在手,使开一路桃花落神剑。剑法轻盈,柔中带刚,兼而有之。这路剑法是他父亲年轻时的看家本事,凭此剑法一举除了燕国七害,端地非同小可,渐臻化境。后来凭此剑法与剑神傅飞神交手切磋,惨遭大败。田光领教了傅飞神的剑法,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是超越不了了。便弃剑不用,专修拳脚内功,终于也练出了个绝顶宗师。这路剑法田光自己都有三十年没用,如今在他女儿手中重新使了出来。自然是不及他当年的高度,但对付卫鸯,跟他打个旗鼓相当自然是绰绰有余。 四人激斗间,只见一道人影急匆匆的从旁边穿过,往庙外奔去。卫鸯长剑右引,一记天外飞山,勉强将敌招拆开,好叫道:“虞前辈哪里去?”那人正是虞仲。他眼见场上形势大变,卫鸯两个师弟已命丧当场。自知无十分本事,怕也落得个同样下场。心道自己不过是被卫鸯使钱聘来帮手的,如今是危急关头,自己可犯不上为他拼命,说不定还赔了自己性命。便趁四人混战,朝外奔去。卫鸯呼叫,他只作未闻,径奔向夜色当中。 田嘉笑道:“你的虞前辈知道你要糟糕,便弃你而去了。”一招漫天飞花刺向对方风府穴。卫鸯正要拆招,田嘉长剑朝下,一招桃花映月,已扫向他下盘。卫鸯见虞仲出走,心中本就恼火焦躁。这时又被田嘉疾攻两剑,一时招架不住,连向后退,险些跌倒在地。 这时一声惨叫声从朦胧的月夜中响起,跟着一人从外面直飞了进来,砰的一声落在庙内。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弃卫鸯而去的霸王鞭虞仲。只是这时他已只是一具尸体。 第二十三回 手足相残 卫游二人心下大骇,心道对方果有强缘环伺在外,今日怕是要落得和虞仲一般下场。只后悔当时没在麻翻荆田二人后,便刀剑齐施,在他们身上戳十几个透明窟窿。 荆轲一轮快剑直攻得我游冀手忙脚乱,应对不迭。百忙中,游冀将手一招,庙内其余七八个汉子会意,将火把都插在地上,挥舞着器械上来助战。荆轲越战越勇,喝道:“来得好!”一剑已划中游冀胳膊。剑势未收,往前挑出,又将当先来的一个汉子刺死。以寡敌众,荆田二人丝毫不惧。月冷夜寒,荒庙混战。不多时,游冀手底下那几个汉子同卫鸯那两个师弟先后再在荆田剑下了账。 荆轲斗到酣处,将一路天完快剑发挥的淋漓尽致,把游冀活生生的裹在剑光之中。游冀叫苦不迭,他和荆田本无冤无仇,只因受白齐所邀,才卷在当中。这时节已是难以置身事外了,只有拼死苦战。游冀平日里雄霸观津县黑道,受手底下人奉承,养尊处优惯了,早已将功夫荒废下来了。这时他将短戈使到极致,左冲右突,兀自被对方快剑笼罩当中。直斗的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荆轲一连三剑如暴雨疾风般向游冀刺去。游冀左支右绌,再也抵挡不住。被荆轲最后一剑刺进咽喉,登时血如泉涌,哪里还能活命。 卫鸯见游冀又丧在荆轲剑下,心中惊慌失措,剑法散乱。田嘉长剑横扫,一招天女撒花,向他攻到。这一剑是桃花落神剑中的绝招之一,剑光霍霍,灿若繁星,已将卫鸯身上三处大穴罩住。卫鸯见对方势大,不敢硬接敌招,长剑圈转,紧守门护。忽觉腕上一痛,长剑撒手而出。正是荆轲也上前夹攻,眼疾手快,一剑挑上他持剑的右手。卫鸯危急之中,身子向后连翻了两个跟头。甫一站起,荆田双剑如影随形,已追击上来。两柄剑,冰冷无情,凝住不发,直指其身上要害处。 卫鸯脸色惨白,饶是他平日里跋扈张扬,但此刻命悬一线,他终于还是畏惧胆寒。 田嘉将剑身微微颤动,笑道:“卫二公子,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卫鸯默然无语,好半晌后终于说道:“田姑娘你是正派之士,看在我邯郸卫家也是同道一脉,何必对我赶尽杀绝。”田嘉正色道:“卫鸯,你为人阴险,屡次想置我于死地。如今作茧自缚,利刃加身。你还在异想天开,妄想我饶你一条命吗?”卫鸯忽的厉声说道:“不管我用了什么手段,出于什么目的。他杀了我父亲是事实,我要杀他又何错之有。你明明是正派之士,却三番两次帮他,我不得已才要将你一并除掉。” 田嘉心道:“他说的到底是实情。荆轲确实是杀人在心,而我因为一己之私,一再护他,到底又是对是错呢?”目光朝荆轲望去,柔声说道:“荆大哥,我们放了他,好不好?”荆轲点了点头,将长剑收回。卫鸯见状,忙不迭绕过二人往庙外去。 田嘉目光仍然停留在荆轲脸上,蓦地见荆轲脸色大变,随即转过身子去。田嘉也察觉到异样,跟着回身。只见荆轲手中长剑已插进卫鸯心窝,鲜血不断溢出。但见得卫鸯面色狰狞,右手中还高举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卫鸯刚才甫一奔走,脑子中骤然想起一事。对方肯痛快放自己走,还不是因为他们在庙外伏着杀手。自己现在出去,还是落得个和虞仲一般的下场。横竖都是一死,不如铤而走险,大不了同归于尽。这些念头在他心中疾闪而过,未奔出两步,便打定了主意。便拔出腰间匕首反身来刺田嘉。荆轲警觉之心向来高过别人,一有风吹草动,便能察觉。隐隐觉得身后有危险逼进,当即回身。果不其然,正看见卫鸯出手偷袭。便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抢先一剑刺中对方。 荆轲双目如刀一般锋冷,看了一眼卫鸯,一把将长剑拔出。卫鸯哪里还支持的住,身子跌倒在血泊之中。红尘又少一位,幽冥添一孤魂。可叹卫鸯机关算尽没算到自己下场。这时他已气绝,双目兀自不肯合上。 这时已到辰牌时分。庙外凉风嗖嗖吹将进来,庙内便躺尸体枕籍。荆田二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田嘉在庙内并没看见白齐,定是趁乱从后门溜走了,心中叹了口气,不该走脱了他,对荆轲道:“大哥,我们走吧。”两人在灵官庙中共同经历了一场生死,现在化险为夷,心头自觉彼此亲近了许多,称呼也唤了。田嘉叫大哥时,她心中是有些迟疑的,她怕这个冷峻的大哥还会向之前一样再去拒绝他。 荆轲没有说话,自然是谈不上拒绝了;荆轲点了点头,自然是答应她的称谓了。 田嘉心中大喜,二人并肩朝庙外走去。 甫一出门,夜色中闪出星星烛火。影影绰绰约有十余人拦在前面,都是劲装结束,各挺兵刃。当先一人领头,约摸二十七八岁年纪,全身缟素,腰中悬挂着一柄长剑,显然就是这伙人的头领。 荆轲田嘉都知道刚才往庙内的暗器定然就是他们放的,而杀虞仲得自然也是他们,只是不知是敌是友。田嘉抱拳说道:“刚才承蒙各位施以援手,小妹感激不尽,还没请教诸位尊姓大名。”荆轲心道:“他们不是田姑娘朋友。”将长剑握紧,对方人多势众,若稍有变故,他便先发制人,拿下那个领头的。 第二十四回 同生共死 荆轲与那两个汉子斗在一处。这二人一高一矮,那高个汉子单鞭一格,一招横扫千军,扫向荆轲下盘。那矮汉子双钩交错,攻向荆轲上路。二人一上一下,同时向荆轲进招。荆轲身子一矮,避开上路敌招,长剑直往那高汉子鞭上迎去。那使双钩的身子一转,已变到荆轲左侧。那挥单鞭的未等招式变老,跟着闪到荆轲右边。二人相互配合进招,招式相辅相成,大有功效。这二人本就是一对兄弟,高个子是大哥,唤作闻昆。那使离别钩的叫作闻仲。都是赵国人,江湖上称作闻氏双英。两人平日里就演练多时,对敌之际,相互配合,毫无偏差。 田嘉心中想到一事,向那人道:“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卫鸯的大哥。”那人闻言,脸色一变,说道:“田姑娘果然是冰雪聪明。我的确是卫鸯的大哥,我叫卫鸳。”田嘉刚才看到出手那一剑便觉熟悉,而后一想,正是卫鸯所使得卫家独门剑法。又见他一身缟素带孝,这才作此猜测。这时听他承认,田嘉脸色一变,想到了一件极可怕的事情,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荆轲见这二人结阵而斗,和自己一般兄弟对敌是的法子到是如出一辙。心中与这二人动手,当须斗智不斗力,一剑春来冬去,蓦地向闻仲刺去。将自己下盘故意卖了个好大破绽。诱使闻昆来攻。这时正是闻仲主攻下路,闻昆若趁着可乘之机,换位出手,便自乱了二人配合的秩序。 田嘉又问道:“你早就在外面了。”卫鸳道:“是。”这个又何消问,田嘉本就知晓。但她想在卫鸳这得到他亲口的证实。 田嘉这时再也不怀疑自己心中的猜想,愤然道:“你故意帮我们,就是要借我们的手来来了你弟弟是不是?”卫鸳脸色倏然严峻起来,随即便平复过来,淡淡笑道:“田姑娘委实聪明。但聪明的人都是活不成的,就像卫鸯这个孽畜一般。他自作聪明,把我当作什么不知。一心要把这杀手除掉,好有资格跟我叫板,争卫家大权。可他却不知道我隐忍多时,就是为了等老头子死,如何能让他得逞。他自以为算无遗策,却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监视之中。大胆竖子,敢欺兄长,死了也是活该。” 田嘉连连摇头,她还是不该相信,人心险恶能至如此。同胞兄弟为门户之争,相互算计,手足相残。邯郸卫家在江湖上也是小有名气的名门正派,不意膝下一对儿郎竟行事如此,于邪恶之道有何区别。而卫鸳工于心计,借刀杀人,其心肠之阴险歹毒相较其弟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田嘉心道:“是了,他们只不过是出身好些。而其为人行事如何能和正道二字搭上边。而荆大哥虽是杀手,却是身不由己,而心中也怀良善之心。可见正道中不见得就全是好人,而邪派中也不见得全是坏人。这是万不可以正邪二字区分,而一概而论的。”想到此节,只觉豁然开朗,心下甚快。 荆轲连使诱敌之计,终于引得闻昆中招。荆轲又卖了个破绽,闻昆见状,贸然进招。这一来正中荆轲下怀,一脚将他钢鞭踏出,一剑刺中他右肩。荆轲一招得手,破了他兄弟二人的剑阵。跟着刷刷刷连环三剑,东点西刺,疾如迅雷,快若闪电,直杀的闻氏昆仲手忙脚乱,招架不迭。 卫鸳见战局生变,眉头微蹙,一招手,身后闪出四名汉子,仗剑齐上,替下了闻氏兄弟。卫鸳此行是有备而来,带来的人都不是庸手。四人各展剑诀,四柄剑幻化成四道白光,将荆轲缠绕在当中。 田嘉见状,更不犹疑,一招花开满山,仗剑直上。卫鸳呵呵笑道:“田嘉,我本不想和你为难。无奈你知道的太多了,今日是留你不得。你便和这杀手去地府中作对鸳鸯吧。”田嘉笑道:“你和卫鸯是一丘之貉,难道我还指望你对我手下留情吗?”挥剑直冲,和荆轲会合一处,在四剑围攻下左冲右突。荆轲心中甚是感动,心道:“田姑娘为我,一次次舍生忘死。若不是她我早就尸埋荒土,血染黄沙了。我又如何能再瞻前顾后,辜负她真心真意。”一剑向他正当前的那名汉子刺去。这一剑去势汹汹,那汉子险些挂彩。这四人都是黑道中闻名的剑客,被卫鸳重金聘来助拳。本来以四敌一,胜券在握。田嘉突然上来助战,一时间双方拆的难分难解。六柄剑缠斗在一处,遍地剑影纵横。那四个汉子各个都是剑招邪门,但相较荆轲这一路天完快剑还是差了一筹。田嘉兀自使开桃花落神剑,剑势灵动,见招拆招。以二敌四,斗了个旗鼓相当。 这时天色已渐渐亮起,卫鸳一伙都将火把收了,在旁略阵观战。激斗间,荆轲无意中看到了田嘉一眼,但见她一袭紫衫外套已被汗水湿透,云鬓也有些许散乱。田嘉虽身怀武功,但她到底也只是个娇柔女子之躯,这接连鏖战,非同小可,她又如何能经受的住。这时也只是在强撑着精神,接着苦战。荆轲大为动容,道:“你走,大哥帮你殿后。”田嘉听得荆轲对自己说话自称大哥,心中乐的开出一朵花来,精神也是大涨。高叫道:“要走一死走,要留一起留。”荆轲快剑疾发,挡开了攻向田嘉的两记敌招,道:“好!一起走,一起留。” 荆轲素来冷冰,多自感身份,一再刻意和田嘉保持着距离。也许当两人这番凶险过后之日,云开见日之时。荆轲又会再诸多顾忌,两心难同。但在这一刻,至少在这一刻。两人在生死关头,共同患难。两颗心已经紧紧的贴在了一起。那所谓的天长地久,所谓的同生共死的凄美誓言已不必再许出,便已然存在。 第二十五回 联剑破敌 卫鸳见那四人久战不下,说道:“童家兄弟,你们去帮把手。”身后闪出两条汉子,一个叫作童力,一个叫作童勇。两个兄弟都是一身黑衣装扮,挥舞着一杆点钢枪。各自挽出一朵斗大的枪花,加入战圈中合斗荆田。四柄剑,两条枪,将荆轲田嘉围在垓心,如转灯般厮杀。 战不多时,田嘉认出了童家兄弟出处,喝道:“童家双鬼,你们还记得太行山上的折枪之誓吗?怎么现在又换了个破铜烂铁,便又出来作恶了吗?”童氏兄弟闻言大惊,童力喝道:“这小妮子是谁?”童勇接着说道:“卫大少叫她田嘉,这妖女,这姑娘不会跟那位主儿有干系吧?”说话间已带着三分敬畏和惧怕。田嘉笑道:“你们眼睛到还不瞎,认出了本姑娘。”童家兄弟齐声大骇道:“啊?果然是!风紧扯呼,快走。”话刚说完,两兄弟便退出了战圈,也不跟卫鸳招呼一声,拖着枪就跑了。卫鸳连声呼唤,二人不闻不顾,不一会就不见了影踪。 这童家兄弟也是黑道人上的一路人物,号称双童鬼使。当年在太行山上作恶,正好被田嘉父亲袖里乾坤田光撞见。二人初时还自以为是,不把田光放在眼里。田光一出手,显出两手神技,三招两势就把他二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而跪地求饶。田光初识不为所道,执意要杀。童家兄弟苦苦哀求,把一对头颅都在地上嗑出了血来。田光便道:“你兄弟两个必须得有一个变作真鬼。你二人都是使枪的,你们便以枪杆互撞,哪一个先击断另一个的。我就饶他一条命。”二人一愣,没想到这个大宗师会提出这么个要求来。田光见二人愣住,怒道:“还不开始!”这一喝,便如平地里起了个惊雷,直唬得二人险些脚跟险些都站不稳,赶忙举起枪杆互砸。二人枪杆都是木制,有碗口粗细。田光在一旁看着,不准二人运用内功,只以蛮力互砸。二人直砸得满身大汗,筋疲力尽。童勇才把他大哥的枪杆砸断。童勇跟着又跪了下来,把又往地上撞,苦求田光将他大哥一并饶了。田光见他们虽不是什么好人,但到也重情重义,生死关头还患难与共,只怕好多正道中人也未必能作到。便一伸手,将童勇的长枪也一折为二,教他二人对着断枪发誓,永不作恶,才饶他们去了。这事田嘉自小便听父亲说过,当时父亲还特别夸了他二人枪法招式有些门道,可圈可点。田嘉记忆犹新,适才认出了二人枪法,才一语道破二人身份。童氏兄弟自那以后,十年后没在江湖上走动。这次被卫鸳重金邀了出来,两兄弟还特意造了把钢枪,以防患于未然。真要是再撞上田光,他总不能让对撞钢枪。谁诚想这一复出,便在围杀天光女儿。二人一来对十年前吃的苦头还心有余悸,二来到也念着些田光不杀之恩。于是一知道田嘉身份,赶忙溜之大吉。 田嘉百忙中轻笑道:“卫鸳,你的人闻我名便闻风丧胆,落荒而逃了。这些个黑道高手要花不少价钱才能请来吧,可惜啊。你这可白花了呀。”卫鸳冷冷一笑:“你不要得意太早。一起上!”仗剑直上,连同闻氏兄弟和剩下的五个汉子,一大加入战圈。 卫鸳长剑幻成弧形,一招风雨如晦,向荆轲刺去。荆轲还了一招山雨欲来。双剑交上,卫鸳转势已刺向田嘉。甫一出手,便连续攻向二人要害。荆轲心道:“他比他弟弟剑法高明一筹。”卫鸳知道他父亲一向偏爱弟弟,也深知其弟也是个歹毒心肠。这些年来他隐藏实力,装作一副老实相,只等父亲老去后再对弟弟发难。卫鸯因此,又仗着父亲宠爱,浑不把他大哥当回事。殊不知他这个大哥无论从心机到武功上其实样样都比他精明。 双方实力相差无几,而实力悬殊,荆田二人不多时便处在下风之中,险象环生。田嘉好几次遇险,而自顾不及,都是荆轲及时救援。而荆轲自身也已受了几处轻伤。荆轲连使快剑,疾攻无效,又耗体力,这时早已弃天完剑法不用,走起寻常剑法路子。荆轲一招望月斩横劈向一名汉子,那汉子身子右避。正好这时田嘉一剑东来晓月也向他刺到。那人避无可避,终于在田嘉剑下了了帐。 荆轲田嘉无意中的一次联手,竟奏奇效。二人心头大喜,便似看到了危亡中的转机。联剑作战,荆轲和他一班兄弟本就擅长此法。只是这时的伙伴并不是他的那些练习无误的兄弟们,他才独木难支。没想到和田嘉也能发挥出田嘉之威。二人尝到甜头,心领神会,继续如此进招,相互配合。出时两人出招间还不甚娴熟,还要相互提点磨合。待二人又斗了二十余合,两人便如心有灵犀,联剑进招,得心应手,天衣无缝。二人初次配合,如此默契。酣战间二人都不禁相视一笑。田嘉笑的灿烂,荆轲笑的淡然。 联剑作战,配合无误,威力非同小可,不多时二人已将战圈冲大。卫鸯心下焦躁,对方联剑之势已成,己方这些个人在本是作好了做困兽犹斗的准备,但这时却再难缩小战圈。 荆轲身子一矮,一剑横削向一个汉子。田嘉剑身一低,同时往那个汉子面门划去。荆轲这招乃是剑道中入门剑法中的一招,田嘉用的这一招是从盖聂游龙引凤剑法中学来的一招,叫作凤低头。本是两记风马牛不相及的剑招,但在一对注定今生有缘的年轻人使将出来,便如同本来就是一式相辅相成的剑招一般。那汉子遮拦不住,中剑而亡。 荆田二人联剑破敌,屡试不爽,都是精神大振,不多时又有三名汉子先后丧在他二人联剑之下。荆田二人这才叫作命不该绝,自有峰回路转。 第二十六回 功亏一篑 荆田双剑合璧,配合的天衣无缝,相得益彰,在刀光剑影合围中紧护周身,以守代攻,丝毫不落下风。不多时,又有两条汉子丧在二人剑下。卫鸯高声喝道:“大伙儿把这对男女拆开。”长剑直进,往田嘉身上刺去。闻家兄弟鞭钩齐施,往二人中间撞去,要将他二人分开两处,联剑不得。二人刚要往前挤时,荆田双剑同时向他二人送到。这两剑各有玄机。变化莫测,但二人联手使来,也似是从一路剑法中演变而来的。当真是心有灵犀,这才毫里不差。 闻氏兄弟冒然欺近,同时挂彩。这时荆田双剑联手,两柄剑交织在一处,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力网。卫鸳欲冲开二人,教他们联剑不得,可如何能近他们身。酣战间一个使双拐的汉子高叫道:“卫爷,这对男女双剑合璧,委实厉害啊!咱们怕是斗不过了。”激斗之间,如此长他人志气而灭自己威风,卫鸳自然是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喝道:“老岳,我可曾亏待过你,这桩事都办不下来吗?”那老岳无奈,仗起双拐,硬着头皮往二人门户前的剑网上相撞。田嘉叫道:“来得好!”与荆轲双剑齐出,一个如旭日华光,一个似长虹贯日。两柄剑从不同的地方刺出,却向那老岳同一个要害刺到,又同时从他伤口出拔出。只是这时双剑上已溢着点点鲜血。那老岳满面痛快,伤口处血就不止,一命归西,尸横在这灵官庙中。 二人组成剑圈,将门户守的滴水不漏。众人一时难以欺近。当中有一人忽的退出战圈之外,双手中拿满暗器。他眼疾手快,便在卫鸳一众人当中的间隙处,将暗器一一朝荆轲田嘉激射而出。一霎时间,飞刀,袖箭,煌石,铁菱,一样样层出不断,往二人剑网中招呼。这人绰号前手佛聂余子,最是擅长暗器功夫。刚才射进庙内杀死看守荆轲田嘉二人身后守卫的便是他的杰作。他刚才得暗器都是同时发出,分刺几人。而辨位之精准,飞射之力道,五一有误。这也是他最擅长的漫天花雨掷金钱的手法。只是这时怕误伤到自己人,才格外小心,将暗器逐个发出。一件件暗器或从众人身旁擦过,或从众人跨下钻过,不偏不倚,正好往二人剑网上撞。 荆轲嘱咐道:“小心。”田嘉心中欢喜,道:“原来你也心中念着我的安危,不似面上这般冰冷。真好。”她心中甚是欢喜,便在这大敌临头之际,矢石交攻之际。绵绵情话,旁若无人。 荆轲自己也万没料想到和田嘉联手,会如此合拍。两人联手,不再须多说什么,便已知下一剑对方要从何处攻敌,自己该如何进招配合。如此默契,心领神会,难道这场相遇相识本就是上天早注定好的。所以两个人走到一起,不用废太多的周章,不用经太多的坎坷。这时虽然处境堪忧,强敌环伺,但这时两个人已经再一起了。管他什么山高水恶,管他什么刀剑无眼。这已经是二个人在一起面对了,而这就够了。荆轲这时才感觉到自己的人生真正的初现了曙光,便是这时,他尸横于此,血溅当场,也是无憾了。 聂余子暗器兀自在人群中穿梭而过。忽听得一苍髯皓首的老者哇哇怪叫道:“聂余子,你这破标往哪里打。”原来一枚钢鞭正撞到荆田剑网之上,二人一运劲,那暗器往回出弹,正往这老者面目撞去。这钢标经双剑碰击之力,劲道不消反长。那老者见势不妙,也不敢伸手硬接,一掌呼的打出,撞歪钢标,还是削中他右退皮肉,这才叫骂起来。这老者也是黑道上的一路人物,以掌力雄浑见长,人称翻天手吕秋。刚才虞仲出逃,便是给他一掌击毙。他当年曾和四海门门主骆阳对掌,拼了十掌,吐血斗余,自此在江湖上销声匿迹。这时也是被卫鸳重金礼聘而来。 田嘉在百忙中笑道:“聂余子,你这暗器怎么尽打自己人啊。你那什么漫天花雨掷破铜烂铁的手法怎么不使将出来。”田嘉跟着父亲后面,耳濡目染了许多江湖上的人事。见这人连发暗器,巧妙精准,便认出了他是黑道上有名的暗器行家聂余子。 聂余子满脸尴尬,可又怕误伤到自己人,这暗器也不敢发了,便又从腰间掣出那条软鞭,挥舞着加入了战圈。田嘉又喝道:“卫鸳,你手底下的都是黑道上的人,你邯郸卫家这几十年的正派之名,可给你这一对好兄弟败坏完了。”邯郸卫家在赵国财大势大,他兄弟二人都暗自网罗着许多黑道上的高手,以备日后以变,好为争多家主派上用场。卫鸳假手他人杀害自己弟弟,以及对田光之女痛下杀手,不论哪一连都能让他身败名裂。而这勾结黑道中人,对他来说,又算什么。他只是只是一心要杀荆轲田嘉灭口,不让这些事泄露出去。那时他回邯郸去,执掌卫家,风光无限,高枕无忧。这时他哪里还搭理田嘉的话,一剑接一剑,要冲破二人防卫。邯郸卫家剑法自卫勉池往上已历三代,都是以刚稳擅长,在江湖上也算是一门使剑的大派。这时卫鸳急攻求进,一路剑法使将开来,如疯魔群舞,魑魅共游,哪里还有半点卫家家传正派剑法的影子。 荆田这时联剑已臻纯熟,已转守为攻。二人也心知若长守门护,对方一时虽无法冲破,但久耗下去,体力不支,但那是只会折在对方人多势众之上。这时只有以攻代守,赌斗一把。看联剑之威,强攻群敌,能否势如破竹,速战速决。 卫鸳一帮人刚才强攻二人守卫时,大抵已都带伤。这时荆轲二人不谋而合,同时反攻。一轮剑影颤颤,直杀的众人手忙脚乱。虽仗着人多,已然无易。便似两虎扑羊群,双龙戏深海。双龙戏深海,行到处无不避让;两虎扑羊群,爪及时尽皆胆寒。不多时,又有几人纷纷中剑倒地,结成的战圈已被二人冲破。荆田二人也不恋战,看准时机,仗剑冲出而去。 卫鸳自己身上大大小小负了三处剑伤,哪里还有劲在追。况且手底下这些人震于对方联剑之威,哪里还敢追。虽然处心积虑,到头还是功亏一篑,只得任由荆田二人远去。 第二十七回 愿作梁祝 荆田在灵官庙外双剑合璧,杀出重围而去。二人一路奔走,这时一轮旭日已从东方升起,高悬在远空,明光照耀,分外艳丽。二人劫后余生,而这时日出暗没,正是柳暗花明,只觉前路似锦,繁华无尽。一路上都没见卫鸳追来,二人也逐渐放慢了脚步,微作休整两张好平复连夜苦战的疲惫力竭。 田嘉道:“卫鸳棋差一招,大败收场。如今已是青天白日,他更不敢明目张胆的带着一帮黑道中人招摇过市,大胆行凶了。”荆轲点头,道:“你比他大胆。”田嘉初听时不解其意,随即面上一红,扑哧一笑,道:“是啊,卫鸳不敢带着黑道中人招摇过市,我却敢带着你这位厉害的杀手并肩同行。这自然是比他大胆了。”荆轲数次遭遇凶险,田嘉都是舍生忘死的救护。二人在灵官庙中同生共死,险些丢了性命。这时拨云见日,得睹青天。荆轲也终于不再顾忌门户之别,正邪之分,如何能再相负田嘉的一片深挚的真情。 荆轲道:“天涯路远,非止一朝一夕。只怕会为你惹来许多麻烦。”田嘉道:“两情相愉,共行一崎一驱。何怕他天涯路远。大哥,难道你还要赶我走吗?”一片深情,凝视着荆轲。 荆轲没有犹豫,道:“不会。”寥寥两字,是再简短不多了。却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田嘉心满意足,笑面如花,嘻嘻笑道:“我不信。到那时候你又要说什么,男女有别,多有不便,姑娘还是早些离去为好。”荆轲也笑了,没想到当日在洞内推辞田嘉的话,被她还记在心里,现学现卖起来。风光明媚,这一刻也比不上荆田两张笑脸的灿烂。荆轲道:“你记忆真好,怪不得那些黑道上的人物你一一都能报出名目来。”田嘉受到心爱之人的称赞,心中得意,笑道:“那是自然。你日后可要注意点,若做出什么负我之事,我当时只作糊涂不知,权且忍耐着。可我却一一记在心里,等哪天心情不好的时候,可要一发找你算账。”荆轲道:“若真有那时,不等姑娘动手,荆轲自己缚上双手双脚,任由姑娘是打是杀。”田嘉没想到这个处事稳重,外表冰冷,总是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样子的大哥这刻竟也会和自己说起笑来,当真是如在云中雾里,飘忽,欣喜。田嘉故意将秀眉一蹙,佯作生气道:“哼。姑娘姑娘。天底下姑娘这么多,我知道你叫的是哪一个。” 荆轲道:“天底下姑娘有成千上万,我心里却只有你一个。” 田嘉还是装作不高兴道:“那也不行,你总不能老是叫我姑娘。我爹妈又不是没给我起名字。”荆轲一笑,道:“那我叫你嘉妹,好吗?”田嘉一口答应,道:“好的。大哥。”跟着又摇头道:“还是不好。”荆轲不知道她心里又在想什么鬼点子,问道:“怎么?”田嘉道:“我叫盖聂大哥也是叫大哥,叫你也是如此,岂不是乱了。这可不好。对了,你可早就有一个称谓了啊,是不是啊二哥。”她记得那日在洞内宋意便是称呼他为二哥,她这时便也学宋意叫了起来。 荆轲道:“原来那日在洞内的话都给你听了去。”田嘉笑道:“你们说你们的,风自出来,传进我耳中,可不能挂我偷听啊。”荆轲道:“岂敢岂敢。”田嘉道:“算你识相。”荆轲于人相处,一想不喜说话,但在田嘉面前,他却善开玩笑,话头不少。田嘉更不必说,她本就能说会道。二人知这时已无危险,一路同行,边走边说,好不甜蜜。 荆轲又说起那日田嘉走后,盖聂如何帮自己解毒。田嘉好生感激这个自己心中一直只视作兄长的大哥哥。待说到如何遇见鲁勾践,对方又将自己当成盖聂时。田嘉连声嬉笑,说你两也确实有相似之处,也不能全怪鲁前辈糊涂。 不觉中二人已来到集镇之中,昨夜一夜未眠,便先找了个客店,好生睡他个一天一夜。二人虽已明白彼此心意,但一路同行,俱是以礼相持,没半分越雷池之处。在客店中也是各开了一间房歇息。 二人这一觉睡的好生痛快,自白天开始直睡到次日清早起来。这时二人才将身上疲劳尽皆赶去,都是精神抖擞。 同样的两人,踏着同样的日光,携着同样的情义,策马而去。若山险水恶,难免崎岖。愿破浪乘风,同行共赴。 第一卷完 第二十八回 南山一派 次日清早,荆田二人便都醒来。田嘉道:“二哥,盖大哥现在深受重伤,一定回榆次调养去了。我想去找他,看看他,你和我一起去好吗?”荆轲自然答应,两人便买了两匹骏马,转路南下,往榆次去。两人策马同行,于路风光未曾细赏,却如同游尽了千山万水一般。 盖聂比荆田早两天上路,田嘉怕盖聂受伤赶路慢,一路上都打听盖聂下落,俱未得结果。行了七八天,已到赵地。荆田在齐国边城郊外一家小饭铺中暂且歇马,择了一张台子坐下,点了几个小菜。他边上隔着两个座儿,已围坐着五人。荆田二人来此坐定时,这五人只看了一眼,便继续说起话来。 只听得一人说道:“于师叔,咱们这次从中牟赶来,已经到了赵国境内了。对头实在了得啊,咱们可得处处当心了。”那于师叔冷哼一声道:“怕什么,还没找到正主,你就先堕了自家的威风。若让你师傅知道你这么胆怯,失了南山派的招牌,看他怎么教训你。”田嘉听二人说话,都是江湖中人,便偷眼朝他们看了一眼。见朝上而坐的是一个六旬老者,穿着一连葛布长衫,便是刚才最后说话的那个于师叔。他虽然老迈,但说话中气十足,太阳穴更是高高突出,显然是个内家高手。头先说话那人四方脸,三十上下,面色白净;其余三个都是和他一般大小,定是他的师兄弟。 田嘉心道:“中牟南山派是魏国中数一数二的门派,不知道他们到赵国要找的对头是谁。这人被称作于师叔,自然就是南山三杰中的天龙手于洋了。”她心中好奇,便凝神细听。 只见头先说话的那人听得师叔训斥,涨红了脸,唯唯诺诺的说道:“师叔教训的是。此次定然马到成功,捉回那妖女,为二师叔报仇。”于洋点头道:“对头虽然厉害,但此时对方理亏在先。若真强要动武,这趟由你师傅在后亲自压阵而来。对方武功虽高,但以我南山派举派之力,也未必斗不过他。”那头先说话之人是南山派云字派弟子,唤作聂云朝,是南山派掌门,于洋的大师兄晓风道人的弟子。这时他初出茅庐,跟随师叔去找厉害对头,不免有些胆怯。这时听得师叔说的稳当,才放下心来。这五人没说到几句话,便上马而去。 田嘉道:“二哥,你说他们在赵国要找的厉害对头是谁?”荆轲笑道:“七国中成名人物,还有你不知道的吗?你看赵国中有哪些人能称得上厉害。”田嘉点了点头,作老夫子状,摇头晃脑的说道:“那是当然。天下高手有我不知道的,那也不剑高手了。要说这赵国中真正能称为厉害的人物,我掰掰手指也数不出几个来。鲁勾践算的上一个,我盖大哥自不说了。南山派是魏国中的大派,门下不乏高手。能让他们倾巢而出的,我看除了这两个人在赵国中再也挑不出第三个来了。”荆轲道:“那你说他们是找君子剑还是天南一剑。”田嘉摇头道:“不知道。二哥,不如这样,咱们跟踪他们好吗,探出一些消息,如果他们是找盖大哥麻烦的,咱们便从中作祟作祟。”荆轲一笑,道:“那还不快追。”两人将帐会了,上马往于洋他们去的方向追去。 荆田二人到了城里时,这时天色已晚,果然看见于洋一伙在投店,这时他们一行人中已多出一人。那人脸色白皙,长发披肩,竟然就是那日在灵官庙中趁乱走脱掉的白齐。荆田趁他们住店之后,便在隔壁一家驿管里投了宿。 田嘉来到荆轲房内,道:“二哥,我刚才到隔壁已经将他们房间打听好了,刚才还看他们房子里烛火还亮着了。有白齐在准没好事,咱们摸黑去探探。”荆轲点头答应。两人从窗户中跃上房梁,田嘉带路,缓缓的来到白齐房间上面。果然他房内仍点着烛火。荆轲小心翼翼的揭开一块瓦片来,二人趁势看下去。只见房中不止白齐。还有那天龙手于洋。两人相对而坐,正在谈话。 那于洋道:“听说白老弟才几日在齐国中吃了大亏啊,险些折在鲁勾践手里。此番既然已经来了赵国,不如就将这两个对头一并办了。”荆田听他这样说,心里同时想到,莫非他们是去找盖聂麻烦。 白齐冷冷的道:“你要找的人何尝不是我对头,在莒城也被他坏了我的事。不过我这都是私事,当以公子的事为主。于老爷子,在南山派中公子可就看重你啊。才委你重任,你可不能误了公子的事。”于洋道:“公子如此厚爱老朽,老朽定然全力以赴。我已经将我大师兄说动了,他这两天也会赶来。我南山派大举而出,定然挑了对方。”白齐道:“你可不要太自负。对方可不是好相与之辈,这次我们定要全胜,闹的对方身败名裂而死,才好回去跟公子交代。”于洋道:“这个自然。不过也不知道公子是怎么跟他结仇的,非要将堂堂的剑神置之死地。”他这话一说出来,荆田二人心中再不怀疑。他们要找的厉害对头自然就是盖聂了。 田嘉心道:“盖大哥跟南山派一向没来往,如何能交恶。此事定有隐情,不知道这个公子是何方神圣。” 只听白齐道:“这是公子的事,你不必知道。公子是怕你有失,所以让我来协助你。”那于洋一脸谄媚道:“到时候一切都凭白兄弟吩咐。”白齐道:“我到时候会在暗处行事,你只管挑拨好你师兄就行。我们一明一暗,定教盖聂身首异处。”于洋连连点头,然后问道:“可到时候那妖女如何处置。我二师兄可是死在他手里,我大师兄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白齐冷笑道:“他自然是公子的人了,你们还想打他的主意。你那师兄做了什么事,你不知道吗?死有余辜罢了,公子没找你们南山派算账已经是给够你师兄面子了,你们还想怎样?”言刺犀利,咄咄逼人。 于洋心中有愧,不敢反驳,连连称是。白齐又道:“你只需做好公子交给你的事,不该管的你就休管。公子许你的富贵绝不会少你的。说不定到时候南山派掌门的位置还是你的。”于洋听得此言,脸色大变,似乎是极不相信,语气都有些结巴的问道:“公子有,有这想法。肯,肯提携老朽。可,可我还有个掌门师兄在啊。”白齐道:“你师兄冥顽不灵,不把公子放在眼里。等盖聂一除,公子还会饶过他吗?哼,你到时候是帮公子还是站在你师兄这边啊。”于洋立时说道:“自然是站在公子这边。嘿嘿,我那个师兄是老顽固,早就该死了。” 又谈了一会,于洋便回自己房间了,白齐便熄灭烛火,上床睡了。睡不多时,只见于洋又匆匆忙忙的闯进房内,慌慌张张的说道:“白兄弟,咱们被对头算计了。”白齐被他吵醒,问道:“怎么了。”于洋带白齐到他四个师侄的房里去,但见那四人都被削了一根手指头。于洋道:“他们正在睡梦中,刚惊觉有人闯进时,已招架迟了。那人蒙着面,他们一时吓住,也看不清其他打扮了。”白齐沉声道:“盖聂并不知道我们来了,刚才他要杀你们易如反掌。定是有人故意给你们下马威。”于洋道:“莫不是本地的青龙会,见我们外来,想在我们这里找找场子。可他们哪有这么大胆子,敢和我南山派作对。”白齐和于洋又本到客房上下四周查探,并没发现什么踪影。也只得各自留神,回房去了。 白齐一回到房间,陡然看见窗户张开。白齐心中警觉,骤然点亮烛火,却并没发现有人。却看见台子上被人用剑刻了八个字,白齐一看下,勃然大怒,一掌将台子劈断。原来那上面刻着八个大字: 作恶无益 必死无疑 第二十九回 龙吟虎啸 这一系列杰作自然是出自荆田二人手笔。荆轲闯到南山派弟子房内,他出手兀自带着些做杀手时的狠辣,未等他们反应过来,一轮快剑便已削了他们一人一根手指。田嘉便一直在白齐房上候着,等白齐被于洋唤走,立时进他房内刻字。二人行事,无半分拖泥带水。一番恶作剧后,便立时撤走,回本房歇息。次日清早,荆田便先行去了。他们要在于洋一伙之前,先赶到榆次。通告盖聂,弄清当中缘由,也好让盖聂提前防备。 二人跋山涉水,马不停蹄,不日便已在白齐前面,先到了榆次。榆次古称魏榆,到战国时期才被叫作榆次。地处SX四通八达,街市中更是一派繁荣景象。盖聂名动七国,在榆次城内更是如雷贯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田嘉一打听,便找到了盖聂庄外。这庄园在城南一僻静处,规模不大,自然是比不上玄机庄那般阔绰宽敞,但另有一番雅致风度。庄园外垂着一颗老樟树,秋风萧瑟,地上落叶纷纷,都吹到了庄门前。这时庄门两扇,正紧紧闭着。 田嘉在门前扣环高叫,但听得门外门环声夹着瑟瑟冷风声混响,叫唤声合着簌簌落叶声共鸣。门里面却是寂静无声,没人答应。田嘉对荆轲道:“难道盖大哥还没回来?”荆轲道:“他比我们走的早,路上若非有事肯定是回来了。或者他没回榆次。”田嘉道:“盖大哥受了伤,一定会回这里的。二哥,盖大哥是出事了吗?”荆轲淡淡的道:“不会,他纵然受了伤,一般人想近的他身也难。”田嘉点头道:“是啊,他是剑神啊。是我想多了。二哥,我这么关心盖大哥,你会不会生气啊。”荆轲微微一笑,道:“怎么会。他是照顾你的好哥哥,你关心他是应该的。何况他帮了我们这么多,难道我堂堂七尺男儿,在你心中就这么小心眼吗?”田嘉嘻嘻笑道:“是,我二哥才不会是小心眼的人。”她自己心中也知道,对盖聂的关心和荆轲不同。对荆轲是可以奋不顾身的深爱,而对盖聂是同样可以奋不顾身,但不是男女深爱,而是兄妹真情。 蓦地里,一道人影从庄内门墙上跃起。居高临下,一对蒲扇般的大手同时扫向荆田二人。这一下突如其来,荆轲二人都是吃了一惊。荆轲叫了声小心,一把将田嘉拉在身后,长剑翻前,一招龙飞在天,朝那人刺去。那人来势汹汹,手未到,掌风先出,与荆轲剑风激荡在一处。一借力,凌空翻了个跟头落下。荆轲受对方掌风冲荡,直向后连退了四步。 荆田向那人看时,不是别人,竟然是南山三老中的老三天龙手于洋。于洋笑道:“两个小娃子,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将身子一站定,便将二人去路拦住。跟着盖庄大门猝然张开,从庄内闯出四人,手持长剑而立,把住门口,正是于洋的那四个师侄。 原来那晚白齐受捉弄后,心中连连不安。只恐此地有高人在此,存心戏弄,实非久留之地。便叫起于洋等人连夜赶路而去,到榆次时此荆田还早了一天。刚到榆次,白齐便让于洋先去拜庄。于洋到的盖聂庄上,自然是空无一人,便去回禀白齐,言道盖聂不在。白齐心道:“按公子所说,盖聂回来之期正是这两天。”便让于洋带着那几个南山弟子伏在城中留心城外来客,专候盖聂归来。今日荆田一进城,便被于洋看见。于洋和他们在那则在茶寮中朝见过一面,见他二人也是江湖人打扮,而这么巧竟然也是到榆次来,便去告知白齐。白齐一看,立时认出那二人。他对荆田着实是恨到深处,心道:“那晚在馆驿中莫不也是他们在作祟。”见田嘉向路人在打听盖聂住宅所在,她也不说田嘉身份,只说这二人是对头,客店中便是他们捣的鬼。要于洋先去盖聂庄内埋伏,务必要将两人置于死地。他借于洋之手,要在盖聂回来之前,先除掉荆田二人。 田嘉心道:“没想到他在我们前面来了。”说道:“一大把年纪,还鬼鬼祟祟的偷袭,现在又拦人家去路,好不要脸。”与荆轲朝前走去。她听父亲说过,南山三老,个个武功出类拔萃。她怕合荆轲之力也斗不过这个老头子。 于洋心道:“白二哥让我别跟他多说话,见面便杀。我可不能不听,否则他在公子那里说起我是非。到那时不提携我做掌门可吃大亏了。”哪里让路,十指如钩,分向荆田肩头抓去。 他出手快极,十指骈张,便如十道电光一般,雷厉风行。荆田同时向后退了一步,跟着双剑同时点出。田嘉出招同时还不忘说道:“你这老人家,好不讲理,平白无故的不让人走。”她装作无事人,故意用言语挤兑于洋。 于洋嘿嘿笑道:“你削了我师侄四根手指头,这时被我撞上了,还想走吗?”一抓落空,变爪成掌,一招拨云见日,将双掌疾推出去。南山三老正如田光所言,个个了得。于洋内力深湛,每一掌出,都带着呼呼掌风。掌劲浑厚,犹胜过齐国中的头一号用掌的人物骆阳。田嘉自觉理亏,心中暗叹道:“二哥出手也真是干脆啊。”口中只说:“冤枉啊,老人家可不要栽赃陷害我们这些小娃娃啊。”身子一闪,避开对方正面直击过来的厚重掌力。荆轲见对方掌劲大,心中战术同田嘉一样。二人不约而同,展开身法,避重就轻,仗剑游走,同于洋游斗了起来。只是这样二人便无法携手联剑,只得各自为战。 于洋四个师侄见师叔虽然以一敌二,但一出手便将那两人打的东闪西蹿,不敢正面接战,都是大声叫好。这于洋在一对掌上下了有四十年的苦功,掌力刚猛,如龙腾虎啸,这才得了个天龙手的称号。当年五大天王纵横江湖之际,当中霸王穆灵师自称一对铁掌打遍天下无敌手。许多用掌的内家高手在他手在他手上都过不了三十招。当时他也找上了于洋。于洋在他手上走了五十掌才落败,穆灵师大喜,哈哈大笑,说他是唯一一个能和自己拆到五十招的人。也不取他性命了,飘然而去了。于洋这几年苦练,功力又有长进。他若不是热衷功名财富,以他这等上乘功夫如何会受白齐驱使。 于洋有意要在几个师侄面前大显身手,每一掌发出都是运足了真气。掌势奔腾勃发,如龙如象。左掌带出,一记清风拂晓,横扫向荆轲。右掌同时击出,一记龙象之力,卷向田嘉。荆轲眼疾身快,身子一矮,避过掌力,已闪到田嘉身前。田嘉也已向旁避去,见荆轲怕自己有失,将身来护,心中感激,道:“二哥,这老头子也就三板斧,先让他嚣张。等他真气不足了,咱们再好好收拾收拾他。不过也不能太过分,免的人家说我们欺负老人。”她也是苦中作乐,说话打趣。荆轲挥剑硬挡对方掌力,口中道:“好!” 这时荆轲出道以来,遇到最厉害的一个高手,他快剑使开,也难近对方之身。于洋劲力所至之处,已形成了一股无形的气浪。荆田二人被裹在当中,便如泛舟深海,颠簸颤动,岌岌可危。 第三十回 巧舌如簧 危急中田嘉故意叫道:“呀!你是天龙手于老前辈。”于洋道:“你这小娃子也认得我。”这时他掌风已运到酣处,完全将荆田二人裹在当中。荆田二人颤颤巍巍,呼吸渐渐困难。田嘉勉力道:“家父田光常在小女面前提前前辈神功盖世,如今看前辈出手,这等深厚的功力,不是天龙手于老前辈,还能是谁?” 于洋听得奉承,心中一喜,道:“你是老田的女儿。看你出手到时有几分相像。”说话间已将掌风撤下。荆田二人登时释然,一连大吸了几口气。田嘉道:“不才在前辈面前献丑了,多亏前辈手下留情,否则田嘉可就再见不到爹爹了。”于洋点了点头,眉头一皱道:“那日驿馆中是你干的好事吧。”田嘉连叫冤枉,说道:“老前辈德高望重,可不能诬陷好人,故意为难小辈啊。我和我师兄虽然也是要到榆次,但我一向贪玩的很,可一直没跟得上你们啊。驿馆中什么好事坏事,我可不知道啊。” 于洋点了点头,问道:“你们来榆次干什么,是老田让你们来的吗?”语气颇为谨慎。田嘉点头道:“是啊,我爹爹不日也要到此,特让我和师兄先来一步。哦,我们是过来找我盖聂盖大哥的。”她知道于洋是来找盖聂麻烦的,故意搬出田光来,震慑震慑对方。 于洋眉头一锁,心道:“难道是盖聂收到了风声,请田光来助拳。听说盖田两家好的很,田光若然插手,这时恐怕有些不好办。”说道:“听说燕国最近出了一批杀手行凶,老田那边都还没料理好,就有功夫来榆次踏青了。” 田嘉听得,不由的笑嘻嘻的看了一眼荆轲,随即笑道:“家父来了之后,看见了田老前辈也在这里。肯定更要感慨不虚此行了。”于洋呵呵笑道:“怎么,老田这是来帮盖聂的,要跟我南山派为难吗!”田嘉笑道:“家父到此,只会跟老前辈把酒叙旧,如何提的上为难。怎么,到时候前辈有心要考较家父。”她反客为主,反将于洋一军,但语气平和,便如玩笑话一般,浑无半分针锋相对之意。未等对方答话,又接着说道:“老前辈在伏在盖大哥屋子里做什么,难道是知道有人要来找麻烦。想出手代劳,替盖大哥将其赶走吗?” 于洋自觉尴尬,他毕竟暗伏是实,以他这种身份做此鬼祟之事,又被小辈提出,面上肯定不好过,打了个哈欠,洋洋说道:“我本以为盖聂闭门不出,谁知到了里面,才知道他不在。刚才以为是来旧敌来了,才出手奇袭。”田嘉微微一笑,不再追说下去,心道:“这白齐还不露面,必然又是在暗处打坏主意,要害盖大哥了。”说道:“老前辈不辞辛劳,远来榆次,是有紧要事找盖大哥吗?”于洋哼了一声,道:“连老田都出动了,我找他什么事你们还不知道吗?”田嘉故作惊讶道:“盖大哥传讯给家父,说是有对头来找梁子。让我父亲在燕国多请些好手来助拳,遮莫这对头竟然就是于老前辈吗?” 于洋嘿嘿一笑道:“不错,正是我南山派。一代新人推旧人,盖聂这几年名声是大的很。但我南山派这几把老骨头也不是好相与之辈。这事是他不对在先,便是请来老田,到时两相对质,也看他盖聂到时候如此诡辩分说。”田嘉心道:“这老头口口声声咬定盖大哥有错,可盖大哥何时跟南山派打过交道。这事有白齐这等人插手,当中便定有隐情。”说道:“当中详细,小侄并不只晓。好请老前辈告知,等家父来时,小侄再转述于他。也好做个中间人,凭个理,看看谁对谁错,到时孰是孰非自有公论。” 于洋心道:“便是说给你听,也不打紧。”便道:“我南山派中曾出了个妖女败类。这妖女本是我二师哥门下弟子,蒙我师哥肯收留她,传她本事。她却不思感恩,反生歹念。用阴毒手段将我师哥害死,叛逃出去。我门中上下个个视她为生死仇敌,恨不得将那妖女扒皮抽筋。只是那妖女惯会潜藏,这三年来我们便寻无果。便在这几天前,终于给我门下两个弟子找着了。你道这妖女跟谁在一起,不是别人,正是此间的主人,人称君子剑的盖聂。那妖女素有美色,盖聂受她迷惑。我弟子找他要人,他盖聂一介后生,不知道是仗着什么威风。不肯交人还则罢了,还将我两个弟子打成重伤。老夫这才找上门来,讨个说法。来,你说这事到底是我们南山派理亏,还是他盖聂不对。” 田嘉心道:“七八天前。那时正是盖大哥孤身离开的时候,他遇到了什么事。这当中定然有误会,盖大哥为人光明磊落,怎么会像他说的,为了偏袒什么妖女,跟南山派大打出手。”伸手轻抚了一下发梢,说道:“盖大哥是什么样为人,小侄是再清楚不过,他绝不会这样做事;而老前辈德高望重,自然是出口无需要,不会诬赖小辈。这当中有许多细枝末节一时也说不清楚,定然是大有误会在。” 于洋道:“这误不误会,等盖聂一来。方面对质便可。只怕这盖聂是不敢啊,这才自己的家门都不敢回了。”田嘉心中怒气,她如何能容得别人说她大哥不是。这时将情绪暗自压下,从容说道:“前辈放心,事情总有水轮石出的时候。盖大哥是路上有事耽误了,等他回来,是非自然清楚。前辈,你这趟就和几个弟子来的吗?”他有意要将话头中引出白齐,好说他与邪派中人勾结,到那时才可反客为主。他怕这时白齐就算便在暗处,突然献身,要于洋对自己下手。自己和荆大哥断然远不是于洋对手,便索性先说出来,好在言语上制住对方,使于洋到时候不好出手。田嘉又道:“我父亲接到消息,跟我说,江湖上恶名昭彰的圣水郎君白齐也往榆次来了。老前辈可曾撞到过啊。”于洋一怔,忙道:“没有,没有。” 田嘉笑道:“那他定是上辈子没少做好事,才走了这天大的运气。想那白齐作恶多端,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以前辈这等正派高士,若是遇见了他,自然是二话都不肯说,一心只要除害。不说要了他性命,教他这些年邪修化成灰烬;也定然要废了他武功,教他以后再也害不了人。前辈,你说是不是?”荆轲心中暗笑,心中称赞田嘉好一张妙嘴。 于洋被田嘉一连抢白,哪里还能说出个不字,只哈哈笑道:“老田的女儿果然就是老田的女儿,端地能说会道。”田嘉笑道:“前辈过誉了,小侄嘴笨,可愧不敢当。只不过说的却都是实情,不敢掺半句假。” 这时听得一声高昂的声音响起:“贵客临门,盖聂来迟失礼了。”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两骑马缓缓行来。到得跟前,两个乘客都翻身下马,一男一女。那男子白衣翩翩,风度超然,正是君子剑盖聂。田嘉看他身旁那女子时,但见她声得二十四五年岁,穿着一身洁白素衣。。雾鬓云鬟,柳叶弯眉;杏脸桃腮,明眸善睐;风姿绰约,艳如桃李。盖聂看见荆田站在一处,微一凝神,牵起了那女郎的手。那女郎没想到盖聂会牵起自己手,先惊后喜,芳心暗悦,脸泛桃花。两人便并肩牵手,朝众人走来。 第三十一回 一心维护 田嘉喜出望外,叫道:“大哥,你来了!”盖聂笑道:“嘉妹,你怎么来了。”田嘉道:“我来看看大哥。”他见于洋在旁,便不提是来看盖聂伤好了没,以免被他乘人之危。 于洋一眼便认出盖聂身旁那女子是谁,双眼中直欲喷出火来。那女子感受到于洋满带杀气的目光,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却丝毫没被对方震慑住,还是一脸的平静。盖聂这时才送开那女子的手,向于洋拱手说道:“前辈在此,还没请教高姓大名。”于洋也拱了拱手,道:“南山派垂死老朽于洋便是,不足入剑神之耳。”盖聂听得,心头一震,正色说道:“原来是天龙手大驾光临,盖聂忝为主人,来迟未曾远迎。还请前辈赎罪,来,快请进。”于洋冷哼一声,道:“盖聂,你要是当真把我老头子还当那么一回事,就不会为了这个妖女伤了我南山派几个门人了。” 盖聂淡淡一笑,说道:“晚辈在途中确实遇到两人,自称是南山派门下。但他们言辞举止实在没半分规矩,盖聂不得以,这才出手。”于洋冷笑道:“我门下弟子哪个敢不守规矩?如真如你所说,我自会教训,又何必你废力代劳。”盖聂又抱歉道:“是盖聂出手鲁莽,他日定然去南山派负荆请罪,向几位师兄赔罪。”田嘉心道:“盖大哥敬他一把年纪,也太好脾气了些。”心下为盖聂不平,便道:“那大哥可要带小妹一起去,我也想看看南山派中不成气的弟子是长的什么模样。”盖聂道:“嘉妹,老前辈面前,不可胡说。” 于洋又道:“如今老朽亲自到此,要请盖大侠将这妖女交给我。敢问盖大侠你,交还是不交?”言辞犀利,咄咄逼人。 盖聂看了看身旁女子,拱手向于洋道:“前辈勿怪,此时恕难从命。”那女子颇是感动,目光痴痴的看着盖聂。 于洋登时暴跳如雷,叫道:“好啊盖聂!听说你最近一剑诛五霸,出尽了风头,可你还想骑到我南山派的头上吗?这妖女是我派逆徒,其罪当诛。我自清理门户,这等家事你也要插手?”盖聂道:“晚辈绝无此意。灵羽姑娘有厚恩于我,盖聂敢不报答,绝不会让旁人欺辱她。”于洋哈哈笑道:“盖聂,看来你也是被这个小妖女迷惑住了。那老夫只有先毙了她,再找你说话。”盖聂听得他话头不对,怕他突然出手,早就轻飘飘得一掌把灵羽推在一旁。于洋一言甫毕,果然出手。一招威震南山,便盖聂所在方向撞去。他这一掌运了十成功力,一掌推出,袍袖都被真气鼓荡起来,在风中猎猎作响。 那灵羽叫道:“盖大哥小心。”田嘉听她叫唤,向她看了一眼。四目相对,灵羽便低下头来。田嘉只哦你了摸发梢,也没有说话。 盖聂见对方甫一出手,便运出高深内功,丝毫不敢大意。挥动剑鞘,运劲拦在胸前。对方劲力一到,两股真气相撞。一攻一守,盖聂还是被震得退出三步。南山三老是同田光一辈的高手,只是早已隐退。这一出手,堂堂的剑神也不禁心中暗暗称赞。 于洋冷冷的道:“盖聂,你想护这妖女,为什么不出剑。老夫也正好领教领教江湖中人口相传的剑神剑法到底有多神。”那灵羽高叫道:“盖大哥,你不必管我。”缓缓向于洋走近,说道:“于师叔,你杀了我便是。”于洋道:“好!”又是一掌直击向灵羽。 掌到中途,蓦地见一道青芒卷向自己,忙将掌风变向,反击来势。正是盖聂拔剑来刺。盖聂怕于洋一出手,灵羽便要殒命当场。迫不得已,口中叫道:“前辈小心。”掣出鱼肠,一招电闪雷鸣,攻敌之必救,引于洋收回击向灵羽的催命一掌。于洋叫道:“盖聂,你当真是要和我南山派作对。”说话间,呼呼打出两掌。盖聂凝神接战,见招拆招,口中说道:“晚辈绝不敢有此意。但人在世上,但凭情义二字。灵羽姑娘在晚辈危难之中悉心照顾,如今我如何能对他不管不顾。”于洋连声叫道:“好好好。!那咱们就手底下说话。”身子腾空跃起,在空中朝盖聂发掌。南山派武功以内功著称,不重招式。讲究真力所至,一草一木均可伤人。于洋当年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这些年少在江湖上露面,但手底下功夫丝毫未曾搁置。内功掌法已臻炉火纯青之境,凌空发掌,劲力先吐。如银河一泻,喷薄而出。 盖聂受伤在路上,多亏灵羽照顾,欠他恩情,他又岂是忘恩负义之人。否则他平日里最是敬重江湖前辈高宿,如何会对于洋拔剑相向。这时他内伤已全然复原,于洋掌力虽强,他虽不敢说有必胜的把握。但却有一战之力,只是未知鹿死谁手。 于洋悬空发掌,掌力吞吐,接踵而至。盖聂不愿和他作敌,且战且退。荆轲低声向田嘉说道:“你大哥不肯出全力。”田嘉点了点头,高叫道:“大哥,你看于老前辈年迈,一再容让。可于老前辈他却不怕以大欺小啊。”于老呸了一声,道:“小女娃子莫要乱嚼舌根,哪个要他让。”田嘉不理会他,继续说道:“盖大哥,你刚才这招云收雾隐明明能封住于老前辈身上五处大穴,怎么就罩住了三处啊。这手下留情可不能太明显。”盖聂初时确实是敬对方是前辈,出剑都留了三分力。但往后拆了几招,对方掌力深厚,自己早就全力以赴了。现在田嘉这么添油加醋一说,到像是盖聂一直在让着于洋一般。那南山派几个弟子看不出个什么门道来,看田嘉对盖聂每一招都煞有其事的一说,但似师叔的对手确实是在放水一般,不禁小声嘀咕起来。于洋耳朵甚尖,一听之下,老羞成怒,左掌趁空向他那几个师侄凌空扫去。啪啪啪几声,那四人脸上都结结实实的挨了于洋一个耳光,才不敢再说。 荆轲这时再看盖聂使剑,心中对对方对剑道上的谙熟掌控又多了一份佩服。只觉盖聂每一次使剑都大有不同,端地是变化高深。而每一记剑法也是如行云流水,收发自如,可变进退。从来不墨守成规,拘泥章法。而每一种变化盖聂都是信手捏来,尽在他掌控之中。义父剑法虽强,或胜于盖聂。但他坚信义父之强,只是胜在年岁功力之上,至于对剑道的理解驾驭决计不如盖聂。一时可胜盖聂,假以时日,终究会被盖聂超越。也正是盖聂对剑道上的这种过人领悟,才让他年纪轻轻便被称作剑神。而这种对剑道上的理解的层次境界,也正是荆轲一直想追求的。 灵羽看着盖聂为了护着自己,和于洋大打出手,心中大是高兴而得意。看这个闻名已久的大人物如今竟是和自己这么的相近,这么的关心自己,这种感觉当真是如在梦中,也是她这二十几年中从没曾体验过的快乐而满足的滋味。这一刻,她想起了她过往的那些不堪的日子,目光中充满了厌倦和憎恶。但这些想法她只是存在了一刻,而后便没有了。因为她到底还是记得她自己的身份,知道她的目的,知道她决不能够再对人动情。而就是这一瞬间的神情变化,却被田嘉一一看在了眼里。 第三十二回 好久不见 盖聂这时将平生所学尽数使将出来,一记记精妙的剑招层出不穷。于洋也是第一次和这个盛名已久的剑神交手,心中也不由暗暗感叹盖聂的剑法比之当年的剑神傅飞神恐怕也相差无几,他虽年轻,但这新一代剑神的尊称确实是当之无愧。 于洋双掌平推而出,两股大力似排山倒海般扑向盖聂。这正是他委以成名的天龙神掌中的一招龙嬉浅滩。盖聂长剑斜引,一招吸星入地,将对方掌劲卸去。跟着如电光般的一剑朝于洋虚指而去。这一剑去势歪歪斜斜,看似毫无章法,实则已将对手身上利害穴位都笼罩住。于洋知道这一剑非同小可,叫了声好,左掌划了个圆圈,将周身门户封的严严实实。右掌从左手圈中钻出,一招龙游天下,斜斜击向盖聂肩头。 一个是用剑的外家高手,一个是轮掌的内家宗师。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盖世高手,今日针锋相对,大打出手,好一场鏖战。两人掌法剑气所及者,如狂风席卷大地,激起飞沙走石。众人都不住向四围退去,扩大中央场子。这时两人已翻翻滚滚拆到一百五十招开在,兀自伯仲之间,难分高下。盖聂剑招变化无穷,层出不迭,直看的人眼花缭乱。而于洋所用者也仅仅是一路天龙神掌。这路掌法一共三十二招,掌掌刚猛。这时于洋已是将这路想法反复使到第四遍了,兀自是拿不下盖聂,不由得心头焦躁。想那盖聂剑法多变,奇招频出。而自己使来使去,总是这重复的三十二招。这么一对比,岂不是胜负未分,便已先输了盖聂一筹。 这时两人已拆到了二百招外,仍是不见高低。于洋呼的一掌劈出,是开山掌中的一招起手势。这时他终于改用了别的掌法。这天龙神掌是他的毕生所学的集大成者,用来与盖聂这等高手过招是再合适不过。但他久战不下,打来打去都是原招,终于还是挂不下脸来。 这路开山掌本就是一路寻常的功夫。他仗着深厚的内功使将出来,每一掌打出都是虎虎生风,威力远胜原来。但和先前掌势奔腾若举的天龙神掌相比,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斗到酣处,于洋头顶上已升起白气,显是内功已经运到了极致。盖聂胜在年轻,便是再拆上二百招,兀自能完美发挥。这时于洋出掌间威力已渐渐不如初时,掌势已有滯地。盖聂看准时机,刷刷刷,连环三剑刺出。三剑交接,环环相扣,变化无穷。这三招正是他拿手的绝招昙花三现。那日在玄机庄上对阵魏公子时曾用过一次,那日是牛刀小试,当中厉害和今日相比当真是霄壤之别。 一霎时间,于洋只感眼花缭乱而目不暇接,漫天遍地尽是剑影朝自己连环扑来。于洋叫了声好,双掌忙护在胸前,身子疾退,终于还是没能完全躲过,肩上被划出了一道鲜红的口子。若非生死相博,这时胜败已分。 田嘉见这个狂妄的老头子败在了盖聂剑下,心中连连称快,说道:“大哥,你这几手可帅得很啊。有时间可要教教我啊。” 于洋深受之伤本来不重,但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败在一个晚辈后生手中,本就引为耻辱。现在又被田嘉一气,一时间急火攻心,喉头一甜,再也忍耐不住,一口血啐了出来。他那几个师侄见状,赶忙上前来搀扶。于洋气不打一出来,抬脚在他几个师侄身上一顿踹,然后恶狠狠的看了一眼灵羽,冷冷的向盖聂道:“盖聂,你年少轻狂,胡作非为,毫不将江湖道义。我不是你对手,你可护这妖女一时。过几天我大师兄一到,亲自来和你说话。看你如何计较。”未等盖聂回话,大袖一挥,头也没回的去了。那几个师侄急忙跟上这个还在怒气冲天的师叔而去。 灵羽看见于洋大败而归,走到盖聂身前,感激的说道:“盖大哥,你为了帮我,得罪了南山派,我实在是难以报答。”梨花带雨,双目隐隐含着泪花,无意中偏生更显得娇媚。话刚说完,便要向盖聂跪下感恩。盖聂忙将她扶住,脸带笑意,说道:“灵羽姑娘万不可如此。盖聂头先能姑娘照顾,心中过意不去。如今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不足以报姑娘之万一。”田嘉见状,上前笑道:“大哥,你身边何时多了为红粉佳人,如今都不搭理小妹了。我可要吃醋了。”荆轲知道她在开玩笑,不禁微微一笑。盖聂自然也知道她在开玩笑,却是心中一痛,似乎是希望她说的是真的。她如果真会为自己吃醋,那该有多好。盖聂心中痛楚,面上却丝毫不露痕迹,也是一脸自然的笑意,说道:“嘉妹,你何时才能不取笑大哥。”目光看向盖聂,仍是爽朗的笑脸,说道:“好久不见。” 他这句好久不见更多的是向田嘉说的。是啊,他和田嘉并不是好久不见,但却像比好久不见还要遥远一般。好久之前,他和田嘉一起来到了莒城;好久之后,他和田嘉再会在榆次。那时他和田嘉是同行一起的,这时他也和田嘉在一起。不同的时田嘉身边已多了一位她想和他一生在一起的人。而自己还能继续出现在田嘉的世界中,只是会永远以兄长这样的身份存在。帮持她,祝福她。盖聂自己身边也多了一位天仙般的人物,看似并不孤单。可这是他想要的吗?他宁愿没和田嘉来莒城,至少那样田嘉不会遇到荆轲。或许假以时日,田嘉也会明白自己对她的那一份厚重而深挚的感情。或许田嘉早就明白了,或许田嘉以后会明白,但已经无济于事了。他二人注定只能以兄妹这种身份在彼此的世界走下去已经尘埃落定,无可改变了。便如那一声已经说出口的好久不见一样,再也,再也收不回来了。 荆轲也微笑道:“好久不见。”荆轲对于盖聂,他有异样的感觉。盖聂对他有救命之恩,而且他自和盖聂见面后,就能感受到盖聂对田嘉的感情,是超出兄妹之情的。 第三十三回 相遇相识 四人说话间便进到盖聂庄内。庄园内也无下人,有四五间房舍,一两座客厅。园内奇花异卉却是不少,四壁装饰的都甚是雅致。一到厅内,田嘉就笑问:“大哥,你和灵羽姑娘是怎么认识的啊?”盖聂笑道:“我就知道你要不问个清楚明白是不会罢休的。”田嘉笑道:“大哥既然知道,那还不快说出来,给我们听听。”说话间向灵羽看了一眼。灵羽被田嘉直视,脸上含笑,目光中却有着些许闪躲之意。 盖聂便说道:“那天和你们分手后,我独自上路,便要回榆次了。我赶路甚是迟缓,几天了还没走的到多远,才到了含阳。”田嘉忍不住插口道:“”你受了伤,自然是慢了些了。”语气中满带着愧疚。盖聂淡淡一笑,继续说道:“”我刚到含阳城外,便察觉到有人在暗中跟踪我。等到了一片赤松林中,果然抢出了十几个人。他们显然是针对我而来,一现身,便一拥而上来围攻我。这些人也都是硬手,有两个还是渤海帮的。还有几个我看他们武功路子还是黑道上的人物。我虽然将他们都杀了,但还是中了他们几刀,伤着了要害。”田嘉道:“”大哥,你要不是受伤的缘故。凭这些人三脚猫的功夫怎么会是你的对手。”盖聂不置可否,继续说道:“我将他们击毙后,伤口流血不止,体力已经不知。混混沉沉中糊涂乱走,终于滚到一运山崖中。”田嘉心道:“大哥这时内伤外伤俱重,定是难受的很。” 盖聂道:“这时我再也站不起来,躺在地上。看云淡风轻,便在此处了却残生,倒也惬意。”他说的洒脱,但田嘉他们怎知盖聂当时得心境。在生气关头,举目无援。他想到了这时正在同行的盖聂和田嘉。田嘉一向能说会道,二人旅途一定是欢喜的很,无半分的寂寞,不似自己这般。或许自己在这里死了,田嘉都不会知道。就算知道,她有了荆轲的陪伴,还会为这个一直照顾她,帮助她的大哥流些许伤心的泪水吗。?而他为田嘉所做的究竟值不值得。在那一刻,心中的痛远远大于身体重伤的苦楚;在那一刻,盖聂的心中是凄凉而冰冷的。而这种种,田嘉现在不会知道,田嘉以后也不会知道。田嘉知道的,只是他的淡然和豁达的一面。 盖聂接着说道:“我本以为这一生到此为止了,没想到老天不绝我盖聂。在我最危急的时候灵羽姑娘出现了。”目光充满感激,看向了灵羽。灵羽面上一红,将头低了下来。田嘉似笑非笑的说道:“那灵羽姑娘也真是来的巧啊。”灵羽这时才抬起头来,柔声说道:“这几年我为了躲避南山派的追拿,一直流落江湖。也是老天庇佑盖大哥这等人中龙凤,才正好让我遇见了。” 田嘉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盖聂接过话头,说道:“我看见灵羽姑娘向我走近,便也晕倒了。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一座土地庙中,而身上的伤口都已经被包扎好了。我还闻到一阵香味,原来是灵羽姑娘已经在一旁生火做饭。”田嘉道:“大哥,就这样你就带着灵羽姑娘一起回榆次了吗?”盖聂点了点头,道:“灵羽姑娘跟我说了她的身世。她是南山派的弟子,因为师傅对他不轨,在意外中误杀了他,被南山派追杀,无奈之下才在江湖上东躲西藏,四海为家。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灵羽姑娘救我在先,大哥又怎会对她不管不顾。便是因此和南山派交了恩,自然也是在所不辞。我这一路上也是得亏灵羽姑娘不辞辛劳,悉心照料,内伤才渐渐复原了。”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看了一眼灵羽。灵羽并不居功,说道:“灵羽蒙盖大哥肯收留,心中感激万分。能略尽绵薄之力,照顾好还大哥,心中是再欢喜也不过了。” 田嘉心道:“但愿你是真心才好。”当着盖聂面前,也没好多说什么。又听盖聂说道:“后来我们在回来的途中确实遇到了两个南山派的弟子,口中污言秽语,对灵羽姑娘好生无礼。大哥向来是最看不惯这种满嘴肮脏之徒的,便出手将他们打发了。这一路上走的满了,你们竟然先到了。嘉妹,大哥该交代的可都如实交代了,你可要说说你们是怎么来的。” 田嘉便说起和盖聂分手后的遭遇见闻,只是当着灵羽面,并没说出荆轲的杀手身份。 田嘉又补充说道:“大哥,这白齐来了准没好事。当中一定有阴谋。”盖聂笑道:“这下榆次可热闹了,当真是风云际会。管他们有什么阴谋,如此宵小之辈,难成气候,大哥怎么怕他们。” 灵羽一脸惶恐,说道:“盖大哥,是灵羽不好,给你惹麻烦了。我现在就走,不愿连累你。”便要离开。盖聂一把拉住她手,顿觉失礼,赶忙放开,说道:“灵羽你说哪里话。若不是你,盖聂早就埋骨他乡了。但有我在,我绝不会让旁人欺负你半分。”灵羽大是感动,抽泣道:“盖大哥,你待我真好。”不禁伏在盖聂肩头上哭了起来。真个是梨花带雨,惹人动容。 田嘉咳嗽两声,灵羽这才感到失态,忙从盖聂肩头离开。一张脸已经通红,更显得种种妩媚风情。 到了中午,灵羽便主动做饭,田嘉上前相帮,张罗了一桌好菜。这时榆次城内还没动静,也没看见白齐和于洋露面。四人进食,相互说话。荆轲和盖聂相互谈论剑道,盖聂多加指引。荆轲并未请教,他便不吝赐教。田嘉不断找灵羽说话,说东问西,灵羽尽是应答如流。到了晚间,兀自风波未生,盖聂便安排三间房间,供三人分睡。 这时天色已经暗没下来,远处升起繁星,零零落落点缀在晚空之上。田嘉在房中想起灵羽,颇多疑虑,怎么也是睡不着。便穿好衣服,去到荆轲房外敲门。 “二哥,你睡了吗?” 第三十四回 二度上门 田嘉在荆轲门外轻轻叫唤,不一会儿便听到房内荆轲起床穿衣的声音。荆轲开门出来,道:“嘉妹,怎么还没睡?”田嘉懒洋洋的说道:“”人家睡不着吗?你陪我去看看星星好不好嘛?”荆轲笑道:“”田大姑娘发话了,我怎么敢不遵命。” 二人来到庄内一块石板上并排坐下。田嘉道:“二哥,大晚上的我让你出来陪我,你不嫌我烦吧?”荆轲笑道:“怎么会。便是刀山火海我也会陪你一起去,又何况是陪你坐坐。”田嘉心中甜蜜,嗔笑道:“二哥,你几时也学会说这般肉麻话了。还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冷冰冰的,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的二哥吗?”荆轲道:“对旁人我自然还是冷冰冰,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但是你跟旁人不一样。”夜风吹来,田嘉渐感凉意,把头倚在盖聂肩上,笑道:“我怎么不一样?”荆轲道:“你为我付出太多,所以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值得的。”田嘉故作生气道:“好啊。我如果不为你主动付出,你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连搭理都不想搭理我?” 荆轲微微一笑,说道:“不会,上天既然给了我们这场缘分。那就是注定要在一起的,你想逃可是逃不掉的。”田嘉笑道:“等你哪天欺负我,让我伤心,我就逃给你看。”笑脸欣欣,俏丽无双。荆轲指天立誓道:“荆轲对晚星起誓,此生此生,绝不辜负田嘉。否则死在乱刀之下”田嘉伸手想拦他说出毒誓,还是被他挡开。 两人情动,相对偎依了好一会才分开。田嘉道:“二哥,你觉得那个灵羽是好人吗?我总是觉得她不是善类,替大哥担心。”荆轲道:“她是好人还是坏人,你大哥是再清楚不过。你想你大哥这等人物,又怎会受人蒙骗呢?但咱们也暗自替他留神便是,毕竟事有巧合。”田嘉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大哥就是待人太好了,我可不放心那个灵羽,要替他多留点心。” 二人又说了好一会话,才各自回房间歇息。一夜无话。到第二天众人醒来的时候,灵羽已早早起来把早饭做好了。四人一起吃过。 忽听得庄外有人高呼:“盖聂可在。”气息浑厚绵长,声音时从庄门外面传来,却让人有震耳欲聋之感。说话的定然是个内功高手。 四人一起开门去看,只见庄外面已经围了二十余人,都是南山派门人。各持器械,四散站立。那天龙手于洋也在当中。正当中还有一人,身材六七尺长短,面相五六十年纪。穿着一身灰白色的长袍,双眸深陷,太阳穴高高鼓起。他站在中间,负手而立,如渊停岳峙,一派大家宗师风范显露无疑。刚才那句问话正是他用高深的内功说出来的。 那人目光向盖聂四人都扫了一眼,看到灵羽时轻哼了一声,也没说话。盖聂抱拳道:“于老前辈大驾重临,小可有失远迎。今日务必要到敝宅内小坐,好让晚辈略尽地主之谊。”于洋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存心跟我们南山派为难,我又已是你的手下败将,你又何必对我客气。这位就是我南山派的掌门大师兄,今天亲自到榆次来。就是要你盖聂给个交代。” 盖聂吃了一惊,道:“原来是九曲黄河曲老前辈。盖聂有失远迎,实在惶恐。还请老前辈快到里面坐。”那老者正是执掌南山派门户,南山三龙之首,人称九曲黄河的曲万山。 曲万山兀自背着双手,对盖聂的话置若未闻,看了一眼田嘉,道:“你是田光的女儿。听说你父亲也在往榆次赶,怎么还没到吗?”田嘉见他直呼父亲名讳,因中颇是不悦,道:“家父还没到此间。不过他该到的时候自然就会到的。不似老前辈有备而来,早到了榆次也是情理之中。” 曲万山点了点头,没再接田嘉的话。目光又一次射向灵羽。那灵羽像是被对方如刀锋般冰冷,如苍鹰般阴骘的眼光吓住了一般,身子直往盖聂身后缩。 曲万山冷冷的道:“灵羽,你弑师叛派,可还记得我这个掌门师伯吗?”灵羽颤颤巍巍的不敢说话。 曲万山大是得意,又是一声冷笑,道:“盖聂,老夫再问你一遍。我南山派的家事你还要再继续插手吗?” 盖聂道:“晚辈绝不敢跟前辈作对。但义之所在,万死不辞。灵羽姑娘的周全,盖聂是一定要保的。” 第三十五回 九曲黄河 曲万山嘿嘿冷笑道:“老夫当年纵横南北之际,你盖聂怕还没出生。一入江湖岁月催,历来新人换旧人。我也听得这几年你名声鹊起,也有些手段。但我南山派也是你区区盖聂能开罪起的吗?我九曲黄河也是你区区盖聂能应付了的吗?”言辞尖锐,咄咄逼人。 盖聂道:“前辈教训的是。但义之所在,晚辈也断然不敢置身事外。只望前辈以广阔胸襟,对灵羽姑娘手下留情。晚辈不日定去南山派,代灵羽姑娘向诸位前辈负荆请罪。”曲万山道:“负荆请罪,你说得容易。盖聂,你我本无梁子。老夫也并不是不讲理的人。灵羽在我派中犯下弥天大罪,其罪难逃。你将他交给我,便是给江湖朋友知道了,也会说你识得大体。我也不与你为难,两全其美。你意下如何?” 于洋见师兄态度竟然好转起来,忙在旁煽风点火,说道:“师兄,盖聂毫不把我们这些老家伙放在眼里。他受这妖女蛊惑,是绝不会交人的。他还为这妖女打伤了我两个徒弟呢。” 田嘉笑嘻嘻的说道:“于老前辈,今天有曲老爷子亲自压阵过来,你说话底气可足很多了啊。”于洋哼哼一声,并没答她话。又听田嘉道:“除了曲老前辈之外,你不是还有一个朋友来了吗。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啊?”于洋脸色一变,随即平复,装作若无其事般说道:“什么朋友,我哪里还有什么朋友跟我一起来。”田嘉哼了一声,说道:“怎么,于老前辈。你这位朋友还是什么不光彩的人物吗?我一说起来,你就慌张起来了,难道是怕曲老前辈知道吗?” 曲万山眉头一皱,看了一眼于洋,也没有说话,但他那不怒自威的虎目仍然让于洋感到畏惧。要知道这九曲黄河曲万山是南山派掌门,又是南山三老中的大师兄。平日里威严已极,连于洋这个师弟对他都是畏大于敬。于洋眉毛一竖,说道:“大师兄,你别信她乱说。小妮子,你可不要以为你老子是田光,就能胡说八道啊。”田嘉轻轻笑道:“我是不是胡说不道,你心里那是再清楚不过了。于老前辈,你也是一大把年纪了,可不能在你师兄面前扯谎啊。白齐房间那八个大字你看见了吗?” “果然是你……”脱口而出,还有做的好事四个字没说出来,便意识到不妙,连忙该口道:“人家都是老田的女儿能说会道,果不其然。哪个白齐,什么房间里的八个大字。我哪里知道。” 田嘉向曲万山说道:“曲老前辈,您老人家可要明察秋毫。莫要受人挑唆,被人家蒙骗了。”于洋急忙吼道:“我什么时候骗过我师兄。”田嘉哈哈一笑道:“我可没指名道姓啊,你这么着急承认辩解做什么。莫不是被我言中了吗?”于洋上了田嘉的当,怒不可遏,挥掌便要攻向田嘉。 曲万山瞪了他一眼,他立时便即收手。田嘉抢着说道:“怎么,于老前辈是要杀我灭口吗?那可大不必费劲,我知道可就这么多。你和那鬼谷派门人白齐还有什么阴谋密谋,我可不知道了啊。也没法再说给曲老前辈知道了。” 于洋双眼瞪得偌大,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叫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大师兄,你千万不要听她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他田家是帮着盖聂的,这摆明是在离间我师兄弟啊。大师兄你可要明鉴啊。” 曲万山心道:“这小妮子说得头头是道,纵然未必尽实,也绝不是在信口开河。在外人面前,我先给你个面子,以正事为重。等此间事了,我在和你好好计较。”双袖一拂,径不答于洋,向田嘉说道:“姑娘说得是对是错也罢,等我回去自会公断。但我南山派此行远来榆次,不是来踏青观光的。盖聂你也不用想用三言两语场面话便将我这把老骨头给打发过去。”脸色一沉,随即头上隐隐有一两道白烟冒出。众人看了,都不由暗赞吃惊。便不多时,已有九股真气在顶上盘桓交错,相互辉映。他是将真气运到了极致,随时准备发难出手。 田嘉心中暗暗道:“九曲黄河果然是厉害的大人物。这等内功,我爹爹怕是也未必可及。”荆轲心心中亦道:“当真是人外有人。这人内功已到了极致,若与义父的剑法一争长短,难知鹿死谁手。” 于洋见大师兄陡然运起了九曲神功,心中窃喜,心道:“大师兄还是要出手,看你盖聂如何招架住。”看盖聂时,没料想到盖聂脸上兀自平静如常。心中又道:“好你个盖聂,如此托大,死到临头,还不知道。嘿嘿。” 自见到曲万山现身后,便一直惶恐惊怕,娇媚的姑娘灵羽这时忽的向前一步,向盖聂盈盈一拜,道:“多谢盖大哥这几天的照顾。如有来生,灵羽甘愿做牛做马来报答。事到临头,盖大哥万不可为我再得罪他人。就让灵羽随他们去吧,要杀要剐,心甘情愿。只要不再为盖大哥惹来麻烦。” 盖聂将灵羽扶起,歉然说道:“姑娘如此,折杀盖聂。明明是盖聂蒙你照顾,恩情难保。又何谈你拖累我。”田嘉心道:“大哥这次怎的如此糊涂,她要去随她去便是了。怎么被她一激,便又要一护到底了。” 曲万山笑道:“好一对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盖聂,看来你是打定主意了。”盖聂向田嘉看了一眼,道:“嘉妹,你支持大哥吗?”田嘉心中好生为难,她实在是不愿意大哥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和南山派交恶做对头,但这时盖聂心意已决,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又如何能和他唱反调。便勉强的笑了一笑,勉强的点了点头。 盖聂看在眼里,心中道:“好。好。你也要我留她。”伸手牵起了灵羽的手,向曲万山说道:“晚辈心意已决,但有我在,绝不会让人伤害灵羽分毫。前辈想对她怎样,就全冲着盖聂来吧。” 第三十六回 顶尖对决 曲万山连连点头,负手说道:“好啊盖聂。那你就是执意跟我南山派过不去了。老夫本念你年少成名,来之不易,才对你好言相劝。须知这几年威风业绩,一旦付诸流水,那时悔之晚矣。”盖聂抱拳说道:“前辈好意,盖聂心领。但为人者若是无情无义,纵然能呼喝风云,又能如何。” 曲万山说道:“好好好。我那不成气的师弟已经是你手下败将了,老夫朽木之躯,本不该上场了。奈何情势所逼,不得已也要来领教剑神高招了。若败在你手上,灵羽由你留下便是。” 田嘉叫道:“曲老前辈,您老人家这等前辈的身份,跟我大哥动手。便是醒了,只怕日后传扬出去,江湖上人也会说堂堂的九曲黄河,一代大宗师是以大欺小,招人话柄啊。”曲万山一怔,说道:“盖聂辈分在我之下不假。但老朽荒居南山数十年,风头早不如他剑神显赫。我师弟已经败在他手上,可见不能以年齿论高第。我一派上下,老朽若不出手,怕是再没说能接过剑神三招两式了。” 田嘉还待说话,盖聂伸手一拦,说道:“灵羽姑娘之事,大哥既然已经决定揽在身上,种种后果自然考量好了。是福是祸,但凭天意,焉可避免。前辈出手吧。”一言甫毕,纵身跳到圈子之中。曲万山兀自负手而立,神态自若。 田嘉见道:“大哥,曲老前辈这等身份,自然是不会先动手的。你再不出招,曲老前辈还道你看不起他呢。”她知高手之间过招,抢占先机最是重要。便故意这般说,曲万山便是有想先出手的打算,这时也不好再动手。 盖聂知道田嘉好意相帮,他本敬对方是前辈,不愿先动手,这时便也不拖却。一道青虹迸出,鱼肠剑已掣在手中。一招云台西照,向对方攻去。这出手第一剑端地了得:像风像雨又像电,如梦如幻又如雾。去势极为寻常,剑到半途,剑圈连环,接踵而出,笼罩住曲万里周身要害。曲万里见盖聂甫一出手,便是大家手笔,非同小可,心中着实不敢小瞧了这个青年成名的剑神。他不敢再拖大,双掌探出。掌到中途,变掌为抓,改使大擒拿手,要夺盖聂鱼肠。 盖聂自成名以来,大斗小斗也不小二十余场。与绝顶高手对阵也不在少数。但似曲万山这般,出手第一招,便要赤手空拳来抢他剑的,他还是第一次遇上。但看对方一出手,便将擒拿手法的方位,力道,时间计算的精准无误,当真也是世所罕有。南山三老成名久远,才二十年间便隐退江湖,长居南山不出。以致江湖上许多年轻的后生只知道江湖上有个大名鼎鼎的南山派,而不知南山派是谁执掌门户。盖聂这也是第一次和他照面,以前自然也是没交过手。他曾在田光面前多次听他提及南山老大,九曲黄河曲万山内功外功均不在他之下。盖聂心中暗暗佩服已久,不想道今日因缘际会,自己竟会跟这位敬仰已久的泰斗名宿动手过招。 曲万山二十多年来未曾与人动手,这也是头一遭。他本以为一身武功搁置多年,早已生疏忘却。谁诚想今日会上盖聂这个高手,当真是遇强而强,直将自己这些年的高深功夫一一用将出来,得心行手。 这二人大战,端地是王牌对王牌,顶尖会顶尖。一个是名如泰斗的内家宗师,一个是声若锋芒的剑道翘楚。好一场斗,比头先盖聂斗于洋之声似乎更是犹有过之而不及。这等鏖战,着实少有,众人都看得分外仔细。田嘉知道曲万山厉害,心中暗自为盖聂担心。目光朝灵羽望了一眼,见她也是一脸担忧的看着场上正在激斗的盖聂,不由得心中有情,向她白了一眼,心道:“大哥若有什么闪失,看我饶不饶你。”田嘉却不知道,盖聂所做的一切,并不是因为灵羽,而正是因为她。荆轲看场上局势,心中打定主意,若是盖聂不敌,自己断然要上场相救。便是死在对方手上,也算是报答了田嘉的万一。 二人交手初时,各展奇招,极尽变化之能事。到拆到五十招开外,二人都不再追求招式上的精妙。出手之间,一招一式都是随心所欲,朴实无华。盖聂随手刺出一剑,曲万山随意推出一掌。点到即止,遇势而收,再无头先那般繁复的后招虚招。荆轲看得心中欣喜若狂,暗道此等造诣方是武学上的上乘境界。招式之间,你来我往,随意挥洒,重意不重行。将二人对拆手段一一记在心中,与自身功夫相印证。不多时竟然大汗淋漓。田嘉察觉异状,连忙关切问道:“二哥,怎么了?”荆轲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擦了擦汗,说道:“没事。”他刚才细细推敲盖曲二人功夫,只觉高深难攀,自己境界远未能到。许多枝末细节他二人随手便成,而自己却难窥门道。一时间险些走火入魔,幸亏得田嘉及时提点,这才从冥思苦想之中抽离出来。 曲万山内功已经运到了化境,轻轻一掌送出,便犹如一股热浪涌向盖聂。余势所及,众人分分退让。盖聂也将平生所学尽皆施展出来,见招拆招,与之针锋相对。一霎时间,场上漫天掌影,遍地剑气。众人这时已不住后退,空大中央二人圈子。 两人翻翻滚滚,已拆到一百五十招开外。曲万山内劲运转,周身劲风鼓荡,袍袖呼啸。盖聂仗剑进招,便如同置身在一片浩瀚的海洋中一般。但他剑气纵横而出,有如乘风破浪之势,一时间也未落下风。 酣斗剑,盖聂身子冲天而起,凌空一剑天外飞仙朝曲万山刺去。这一剑去势汹汹,日光映照下幻化成一道青光,往下直卷向曲万山。曲万山叫了声好,五指骈张,五股大力分流而出,交错纵横,往那道青光上迎去。 第三十七回 神功盖世 青光白气缠绕在一处,一交即分。盖聂趁势落了下来,手中剑竟是被对方内功震得嗡嗡作响,险些脱手而出。那曲万山哪容盖聂且歇,变掌成钩,如电光般抢向对方。盖聂仗剑相迎,又复斗在一处。 曲万山的九曲黄河神功已有二十年未曾用过,方才小试,虽见小效,未得大功,换了一路飞电神抓的功夫来斗盖聂。他不愿连用神功,怕招盖聂和在场后辈笑话,还道他逢大敌只会用一种功法。曲万山五指勾屈,骨节丝丝作响,向盖聂肩头扣去。这是他这路爪大中得一记厉害杀招。当年遇敌交手时,每用到这招,但凡扣上对方。劲力齐施,定教对方肩骨粉碎。盖聂长剑直入,一招醍醐灌顶,反削向曲万山。曲万山手掌翻出,径要抢对方长剑。 盖聂这时已变换了十三种剑法,他每换一种剑法剑招都越是平淡。这时他用的只是一种再寻常不过的长虹剑法。这路剑法可谓是学剑者的入门剑了。鱼肠进招,从开门见山到长虹贯日,每一剑出去都是看着都是普普通通。尽管如此,曲万山心中更是不敢小视。他知道再普通的剑法在盖聂手中也能发挥到不普通,这种能将剑招化腐朽为神奇的驾驭能力这也正是他能被称作剑神的重要原因。 二人这时已拆到两百招开外。曲万山或掌或拳,时抓时钩,变化层出,将手上招式发挥到淋漓尽致,看得众人眼花缭乱。盖聂只按部就班,见招拆招,一时间兀自难分上下。 曲万山心道:“老夫纵横多年,未逢敌手。今日两百招内拿不下盖聂,岂不招天下人笑我老迈无能了。”心中考量之间,双臂暴长,转了个圈。挥动之间,周身内力鼓涨,不多时已幻化成数道大力,分袭向盖聂。这九曲黄河神功乃是当世内家功夫中的上乘大法,非同小可。是将自身潜能通通激发出来,劲透内外。真气纵横,便如黄河九曲,喷薄万里,气势恢宏。 盖聂长剑圈转,划出数道剑圈,禁护住门户,抵抗对方内功的冲撞。于洋见师兄神功一出,抢占了上风,连声叫好。田嘉哼了一声,向荆轲道:“二哥,我听我父亲说过当是高手中九曲黄河老爷子可排上上乘,今日一见,看来父亲所言非虚。”荆轲见田嘉忽然夸起了曲万里,心道田嘉定然是没安什么好心,点点头称是。田嘉便又说说道:“只是我父亲又说曲老前辈虽然武功出神入化,却终是有所局限,不似他内功外功,都能随心所欲,得心应手。”荆轲笑问道:“这是为何?”田嘉道:“我父亲说曲老前辈只能唬住常人,却胜不了真高手。他内功虽强,所仗着却只有那九曲黄河神功。任对手招式变幻,千变万化,他也只是那一招。若得手也罢,久战不胜,内功大受损耗。那是九曲黄河施展不出来,他只有束手待毙了。我问为何,我父亲说他这些年只练这一种神功,怕是其余功夫都只通皮毛,不堪一击。”这话可不是出自袖里乾坤田光之口,都是田嘉现编出来的。她见曲万里这路神功实在厉害,怕盖聂难以久持。便故意编了一套瞎话来激他不会其他功夫。 一字一句,尽数传到了曲万里耳中,当真奏效。曲万里气火攻心,心道田光竟敢如此小瞧我,欺我不精别法。双臂一沉,将神功收住。右掌疾拍出去,也是掌风呼呼,乃是流云掌中的一招听风手。右拳展出,后发先至,撞向盖聂胸前。乃是大力神拳中的一记高招。对方神功一收,盖聂压力骤减,展开身法,和曲万里游斗起来。 这时节二人已拆到三百招开外。曲万里在盖聂神乎之剑下,竟走下风,立时又将九曲黄河施展出来。田嘉便又出言相激,任由她口若悬河,曲万里只充耳不闻。 盖聂受对方盖世神功接连冲撞,周身上下,尽在对方劲力笼罩当中,出招间已渐有滯地,不似头先那般挥洒自如。要知曲万里这些年的功力岂是寻常可比,若不是适才受田嘉言语挤兑,另使别招,盖聂这时早已败下阵来。 众人在一旁看盖聂在对方劲力笼罩之中,如深海孤舟,岌岌可危。剑神虽然剑法出神入化,终是敌不过宿将内功深不可测。灵羽甚是担忧,在对方强劲之下,她难以冲入圈子中,否则恨不得以自己去替盖聂。她也不敢开口呼叫,怕更使盖聂分心。于洋心道:“大师兄就这样白了盖聂,轻而易举得将灵羽带走了,那可就打乱了公子的计划了。”便叫道:“大师兄,我来助你一臂之力。”运掌成风,往圈子中冲去。荆轲见状,不由分说,挥剑去迎。于洋身子一晃,不理荆轲,乘隙向盖聂怕出一掌。 盖聂正在全力和曲万里对抗,见于洋一掌拍来,哪里有空闪躲。便将全身劲力运在肩上,硬受了他一掌之力。盖聂闷哼一声,身子一倾,向后退去。田嘉灵羽见状,忙上前扶住他。曲万里眉头一蹙,立时收手。荆轲和于洋也各自退回。 曲万里目光朝于洋瞪去。他本来已要败盖聂,便在这当口,于洋竟然出手夹攻。虽伤了盖聂,可他便还是和盖聂处在个未分上下的地步下场。于洋连忙解释道:“大师哥,我是想帮你速战速决呀。盖聂他败局已定,又何必跟他耗下去。”曲万里没有说话,双手一负,双目灰黑,盯着于洋。于洋立时不敢再说话。 盖聂缓缓推开田嘉灵羽,独自站着,一口鲜血啐了出来。跟着说道:“晚辈虽败,但性命犹在。情义不敢有负,前辈请继续进招吧。”灵羽双目含泪,梨花带雨,抽泣道:“盖大哥,是我连累了你。灵羽再愿让你为我受苦。曲师伯,灵羽再也不谈了,愿跟你回去。听从处置。” 曲万里看了她一眼,向盖聂说道:“后生可畏。今日之败,非战之罪。你这点年纪,由此造诣,实在难得。若无此事,老夫到想交你这个朋友。今日权且作吧,我容你休养三日再来。走!”最后一个字是向于洋等南山派弟子说的。一言未甫,便飘然而去。此举正中于洋下怀,他心中暗喜,喝令众弟子离去。 第三十八回 心不在彼 盖聂叫众人一齐回到庄内。田嘉急忙问道:“大哥,你的伤没事吧?”盖聂淡淡笑道:“些许小伤,无碍大雅。不必为大哥担心。”田嘉道::“大哥,你总是为了别人受苦。”说话间看向灵羽,目光中颇是不善。 灵羽泪眼通红,痴痴看着盖聂,并没理会田嘉的目光。盖聂道:“嘉妹,你不要怪灵羽。大哥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若不是她,盖聂现在又岂能安然无恙,再和你,们见面。”说到“你”字时,稍稍犹豫,终究还是加了个“们”。这些许的停顿,可能众人都没察觉,可能众人都察觉了。 灵羽忽的说道:“盖大哥,灵羽要向你辞行了,我这就离开这里,不再拖累你。”盖聂一怔,说道:“灵羽,你再也别说这种话。但有我还哦在,绝不让别人动你分毫。盖聂便是万刃加身,也不敢做忘恩负义之人。”灵羽哀怨的说道:“盖大哥,你一再帮我不过是因为我有恩于你。而你该还我的早就还我了,我难道还仗着过往对你得那点早已两清的帮比个,还厚颜在此,一再受你庇佑。灵羽虽然是一介女流,但也绝不是没脸皮之人。你让我走吧。”田嘉心中暗衬:“这时你却会装可怜,大哥如何会让你走。” 盖聂正色说道:“并非如此,你我纵然两不相欠,我也不会抛下你的。萍水相逢本就是莫大的缘分,盖聂怎敢轻易相负。寒舍简陋,总有你栖身之所。从今往后,这里便是你的家。万不可再胡思乱想。”字字句句,掷地有声。灵羽心情激荡,呜的一声,扑倒在盖聂怀里。荆轲脸上没有任何变化,转过剑去。田嘉将头微低,摸了摸发梢,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 室内,灵羽依偎在盖聂的怀内。而盖聂希望依偎在自己怀里的人,在,也在,在室内。 盖聂受伤不重,调休半晌,便即痊愈。田嘉最是怕闷,想月荆轲出去走走。但想到强敌环伺,便也安守不出。田嘉还提议传讯给其父田光来相帮,被盖聂婉拒。到了晚上,灵羽便将菜饭做好,众人进食毕,各自回房安歇。话不多表,当晚无事。 是夜。秋风引来秋雨,荒树抖落荒叶。淋淋漓漓,婆婆娑娑。随风入耳,田嘉半天没能睡着。又过了良久,想是细雨停了,落叶完了,这才寂静起来。深夜,愈是寂静,愈是让人不安。 田嘉忽的听发到细微脚步之声,蓦地从床上跳起。穿好衣服,不及招呼荆轲,便循着声音追去。雨水方收,远方高空上嵌着寥寥星点,在黑夜中映出微光。 陡然间,一道亮光划破了月夜,一枚银针朝田嘉激射而来。田嘉眼疾手快,停下脚步,抄手接住。手腕一翻,使出漫天花雨的手法,将银针朝来向反掷出去。间隔太远,是否得手她也看不清,便紧跟着朝前追去。奔出十来步,看见一人蹲在地上,显是被银针刺中了脚。那银针无毒,那人知感刺痛,随即便站起身来。 星光依稀,田嘉看得分明,那人正是灵羽。田嘉笑道:“你果然不是善类。盖大哥心善,你能瞒过他,却休想骗的了我。”灵羽笑道:“田姑娘,我骗你什么了?你在说什么啊?”田嘉道:“在我面前,你休在摆那副楚楚可怜的姿态。南山派找了你几年未见下落,你偏偏却在盖大哥受伤的时候出现了。哪有这些巧合?说,你处心积虑接近盖大哥是为什么,现在趁夜逃走我又是为什么?” 那灵羽呵呵一笑,神态当中,风情万种,说道:“田姑娘果然是聪明人,那你尽管再去猜便是了。又何必问我。”挥掌攻向田嘉,回身便走。田嘉知道是虚招,径自不避,叫道:“你再吃你一针!”灵羽闻言,忙停下脚步,向旁避去。田嘉扑哧一笑,她哪里还有什么暗器。便趁着灵羽停身这一会,身子一跃,已拦在灵羽面前。 田嘉笑道:“我可不像你,会用暗器偷袭哦。”灵羽不怒反笑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走?我在这里多留一会,盖聂可就多一分危险。”田嘉道:“有时候将坏人留在身边也未尝是坏事。至少在自己眼皮底下的时候,他耍不出什么阴谋诡计来。”灵羽道:“你就这么肯定我是坏人吗?你身边的那位怕也不是什么良善吧?”她这时说话再不似白天那般文弱可怜,句句和田嘉针锋相对。 田嘉眉头一皱,说道:“荆大哥光明正大,不像你。”灵羽笑道:“是吗?不过这些我可没兴趣多管。你还是不要拦我,到时候动静一大,吵醒了盖聂,我可就走不了了。这可不是好事。”田嘉奇道:“怎么,你还是为了帮大哥才走的。”灵羽哼的一声,说道:“田姑娘,你是大家闺秀,名门之后。可也不要将旁人都当作烟花女子,蛇蝎心肠。我所经历的事,又岂是你能体会到的。盖聂对我,对我照料有加。我正是不想害他,才不辞而别。” 田嘉心中犹疑,道:“你认为我会相信你吗?”灵羽笑道:“你相信我也好,不相信我也罢。大不了我不走了。但我明早起来时,我还是那个娇滴滴的良善女流。盖聂他还是不会怀疑我。可要是有些些其他变故,不利盖聂的,那时你可不要怪我了。”田嘉淡淡一笑,从容说道:“你到时个利害人物,几句话便想反客为主,将我唬住吗。盖大哥便是有天大事,我和二哥都会和他共同面对的。不像你,不过只是任人摆弄的一颗棋子罢了。” 田嘉这时已经猜到这灵羽定是那什么公子派来的,为的就是算计盖聂。而这最后一句话,也正戳到了灵羽的痛处。 风轻轻来,灵羽身子一颤。便在这刹那间,这些年的往事一一涌上心头。 第三十九回 往事暗涌 约摸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了。那时灵羽还没现在这般婷婷玉立,那时灵羽?32??没现在这般妩媚动人。那是她不过还只是个单纯的少女,还是个纯真的稚童。那大抵确是很久很久了。至少是在十五年前了。 她还记得自己的家是在战火中被无情的湮没了,她还记得自己的父母是被强盗官军残忍的杀害了。那时她已经有七八岁了,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侥幸的逃生了。她不知道是该庆幸,庆幸自己还活在这个孤单的世上;还是该痛哭,痛哭自己已经去了远方天国的双亲。骤雨疾风,风很冷,她的心也是冰冷,手足也在瑟瑟发抖;天大地大,路很远,她的步伐在徘徊,何处才是她的家。 死亡的可怖更让她珍惜这得来不易的生存的机会。哪怕是苟延残喘,她也要活下去。她还小,她还有未来。 冷风无情,在催促着她本就漫无目的的脚步前行着。随风游走,她四处漂泊着。她乞讨过,她偷吃过,也被人打过,总算是有一口饭吃;她睡过荒野,她躺过破庙,也被人轰过,总算是有一块卧倒的地方。霜打浮萍,飘落四海。风餐露宿,苟活七国。 那时天上正洋洋洒洒,飘着雪花,大地上一片缟素,煞是好看。灵羽也想称羡一句,但身上的简衣再无法帮她挡住这腊雪寒冬。她这时已在魏国的中牟城中。她自己并不知道到了那里,她只知道这个时节要在墙角处瑟缩着。尽管如此,她还是冷,透骨的冷。 这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静静的盯着她笑。她也在盯着他,紧紧的盯着。紧紧的盯着他身上罩着的那件厚实的大氅。 那人笑了,他知道她想要什么。随即将大氅取下披在了灵羽的身上,将灵羽瘦小的身子裹的严严实实。 灵羽这时才仔细看了看身前这个雪中送碳的高大男人。这人已到了中年,两鬓已见斑白之处,但神态之间却别有一番潇洒的气度。就这样,灵羽被这个中年男人收留了,带回了住所当中。那是在一座高很大的山腰中,那里有二三十间住宅,还有大厅,广场。还有很多人,中年人,年轻人。那时灵羽已经十二岁了,她知道这里是南山派,只是她还不知道南山派是干什么的。她知道了带她回来的那个中年男子叫做南宫无求,在这里备受尊崇。他还有个师兄叫做曲万山,还有一个师弟叫做于洋。有时候来客人时,都称他们叫南山三杰。 那时南宫无求在灵羽心中是如同父亲般的仁慈长辈,他还把她收作了关门弟子。每日教她认字练功,文武双修。在南山的那段日子,灵羽是快活的。相处日深,她有时也渐渐和师父耍耍孩子脾气,和他使使小性子。南宫无求总是能包容她,顺着她。 本来这一切都是很好的,这一切都是能让灵羽感到莫大知足的。后来,南宫无求下山去了一趟。这一去就是五年,灵羽每日在山上都记挂着这个慈父一般的师傅。再后来,他回来了。这时灵羽已经出落成一个出水芙蓉般的花季女郎,一颦一笑之间落落大方,楚楚动人。而这时她再见到这个久违的师傅时,她惊讶了。一头的苍苍白发,皱纹布满了脸上。五年一别,晃如隔世。这还是她记忆中的那个师傅吗?南宫无求也看到了灵羽的变化,也仅仅是看了一眼。连声招呼都没打,便进内室中闭门不出了。 灵羽在师兄弟那里听来了缘由,原来南宫无求修行了邪功走火入魔,不得已不回山向师兄求救。曲万山大怒,罚他闭关思过。这时灵羽想起南宫无求对她说的话:“灵羽啊。我们武功虽然博大精深,但世上自有高山在外。若不是大师兄固执不许,我定会学会那项神功。将我南山派立在七国之巅。到那时候,我肯定第一个传给你,你说好不好?”南宫无求现在练的自然就是他当时所说的,而曲万山不许的那项神功。灵羽眼中,曲师伯是南山派的掌门人,他说什么都是对的。他既然不许,那功夫自然就是不能练的。那南宫无求为何还是一心想学呢?那时的灵羽并不理解。到现在她已不是很理解。 过了半年,南宫无求才被曲万山赦了出来。只是这时灵羽再见他时,总感觉师傅和以前不一样了。南宫无求一张脸上总是没有任何表情,对灵羽也不是怎么搭理了。门中弟子自然也都感觉到他的变化,多说他是走火入魔而致性情大变。 朝来暮去,山上时光。这年灵羽已经二十了,俨然是一个容颜娇美的妙龄女郎。这天,南宫无求突然又教灵羽练功了,他自重回南山后,便再没教过灵羽了。那一刻灵羽的心情自不必说,她以为师傅是要重拾回那份被他搁置许久了的师徒情份。 南宫无求叹道:“羽儿,你长大了,正是青春年少,大好年华。师傅老了啊。”灵羽没想到师傅忽的感伤起来,便跑到南宫无求后面,帮他捶起了背,笑嘻嘻的说道:“怎么会,师傅在羽儿面前永远都不会老,永远都是那样年轻。”南宫无求咳嗽一声,说道:“你总是安慰我。记得当年我刚收留你的时候,已经是个近五旬的老者了。那时便已经老了。”言谈之间,颇是迟暮的无奈。 灵羽道:“不会的。师傅那时正是年轻的时候,和现在一样。”她只有竭力的安慰着。 南宫无求听到这话,便如在荒漠中找到水源,洪海中看到船只。他一个激灵站了起来,面向灵羽,满脸红光,笑道:“真的吗?真的吗。羽儿,我在你心中一直都不是一个老头子是不是。”灵羽怔住了,也有些被吓到了,她的一句安抚之言竟然引起了师傅这么大的反应。忙道:“是。师傅一直都未曾老过。”说话间,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 南宫无求大喜过往,仰天长笑。他没有在意灵羽的变化,在自己的笑声之中狂奔而去。 第四十回 放浪形骸 灵羽看着师傅大笑而去,心中不解,但终于还是没放在心上。她还是高?33??的,至少师傅变得和以往一样了,和以往一样亲近,疼爱自己。她是满足的。 少女的心中总是没有一丝的杂念,信任着这份重来的师徒深情。南宫无求若也只是把这个少女当成自己的徒儿,晚辈,那再好不过。奈何不然,他的心中有许多复杂的情感。当灵羽还是孩童时,他真的是把她当成女儿一样看待,看着她一天天的成长。自从再回到南山,看到往日的孩子已变成一个如花似玉的绝美女郎,他的想法变了。他也被自己的想法吓到过,但终于还是没能守得住理智。 灵羽那曼妙玲珑的身姿,惊如天人的容颜,一再在他心中浮现,挥洒不去。想法终会付诸于实际。 那晚,灵羽还如同往常一般在房里歇息了。她在笑,或许她正在做着个好梦。窗外传来雷雨声作响,夹杂着风声,门也被推开了。她惊醒了,他看见南宫无求缓缓的走进来了。南宫无求脸色通红,想是饮酒醉了,看着并不十分清醒。如是他十分清醒也不会到这里。灵羽再挣扎,也终是白费力气。风雨大作,雷电交加。师傅做了禽兽,徒儿做了泪人。她在哭,或许她想要泪水洗刷着清白。 风雨停了,南宫无求也走了,灵羽的心也碎了。 她不敢说,她该向谁去说,那个人正是她最敬重的师傅;她不敢走,她该往何处走,这南山就是她唯一的住处。她只有默默忍受着,忍辱做着最后的求全。 第二天晚上,第三天晚上。不该来的南宫无求还是再来了。这时的南宫无求在她眼里已不再时那个有恩自己的师长。在她眼里,眼前的男人只是一具粗暴的形骸。泪水再次滑过她身上的肌肤,晶莹剔透;痛苦再次进驻她无助的身心,哀默于死。 她不能再忍受了,她厌恶着,憎恨这个男人。但她又能做些什么,去阻止他,去报复他。 这天,南山来客人了。灵羽本是没任何心思再去关注旁人了,但她自从上山以来,便没见过山下的认了。她忍不住去看了一眼。来人是个相貌英俊的年轻男子,穿着甚是贵气。想是为身世极显赫的人物,这才让南山三老都在作陪。听他们对话,那男子显然是个王孙贵胄,是想将南山派收归入朝廷。,南宫无求直言回绝,曲万山婉拒了。那人呵呵一笑,看似云淡风轻。曲万山便留他在南山多久几日,那人欣然应允。 灵羽从那人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希望,未来。她不能再任由南宫无求的放肆,所以她要接近他。南宫无求这晚还没有来,还没有来灵羽已经不在房间里了,不在房间里了她来到了另一个房间里。她见到了那个贵族公子。那公子见到这么一位不请自来的美人,自然是动心了。那公子相比南宫无求自然是更容易让女人接受的,而灵羽也是有着一个让男人都为之侵倒的姿色的。更何况是在这样得处境下:夜,一室,两个人,孤男寡女。该发生的自然是要发生的,只是这是灵羽情愿的。 衣服一件件的穿上,委屈一桩桩的诉说。那公子似乎是很怜惜她的不幸,很不齿他的兽行。公子将灵羽紧紧搂在了怀里,承诺她会帮她,让她亲手血耻。还说要将她永远留在手边。灵羽很感激,只是到后来才知道公子帮她更多的是为了自己,而留她在身边也只是把她当成玩伴。 那公子很快便兑现了他的承诺。的确是很快,就在第二天的晚上。这天上午公子便辞行下山去了,到了晚上南宫无求又来到了灵羽的房间内早重拾旧梦。他来是要享受的,所以是没有一点点防备的。灵羽房间灯是灭的,他进来了。 甫一进门,两道掌风分袭他两侧要害。房间内还有别人,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两记掌结结实实的印在了他的身上,一口血冷冷戚戚的啐在了地上。他重伤之下双掌反扫,黑暗中只听得两声闷哼,跟着是脚步外出之声。他点开灯火,偷袭他的人已经不在了。还有人在,灵羽。灵羽正躺在床上,睁大了眼睛看着在流血的他。脸上流露出来的是不忍,伤心。但她却没有动。 南宫无求知道她是穴道被点住了,忙走上去挥手给她解了穴。在她头上轻轻抚摸着,柔声问道:“羽儿,你没受伤吧?” “没事。”灵羽回答他的不止是这淡淡的两个字,还有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刺进他身体里的匕首。南宫无求面色狰狞,紧紧的看着灵羽,笑道:“原来如此。”灵羽再没答复他了,一把将匕首掣出,发疯似的跑了。留下了倒在血泊中的南宫无求,鲜血染红了床单。 那公子并没有食言,果然灵羽很快被他的人给接应下山了。灵羽报了仇了,便一直跟在那公子身边。而南山一派也将灵羽当作弑师逆徒,只是灵羽得公子庇佑,他们再怎么找也只是徒劳无功。 那公子身边的女人又何止灵羽一个,这也是她意料之中的。她本是不在乎的,但她又偏装作一副争风吃醋的模样。果然,她是最得宠的。她也确实是有这一种手段和姿色。但她知道,尽管如此,在公子眼里,她也只不过是个玩物而已。她心甘情愿的接受着这份事实,都是各取所需罢了。至少她在公子这里得到了安全,得到了她往日里不敢想的荣华富贵。她甚至开始享受着这种日子。 谁也不曾亏待谁,谁也不曾真爱谁。不过逢场作戏,为的各自承欢。直到他遇见了盖聂。 那公子不知因何和盖聂结了梁子,处心积虑要对方身败明裂。便让她去接近盖聂。她没有意外,她知道自己的地位。有需要自己时,公子眼都不眨一下便会将自己推出去。 第四十一回 落花有意 灵羽跟着公子几年了,江湖上一些有名头的人物大抵都还是知道的。君子剑盖聂自然不会例外。只是她第一次见到盖聂时,他已经没有了剑神的风采,只是一个已近乎昏迷的伤者。现在可以杀了他,但这是公子不许的。公子要的是他身败名裂而死,而不是这样痛快的了结他的性命。 晚霞余光,纷撒在盖聂苍白的脸上,将他精致的轮廓映的分外清楚。灵羽没有多看,她知道公子让她来是做什么的。她将盖聂伤口仔细的包扎好了。她确实不敢马虎,盖聂的伤病不情。任由继续失血下去,他会死。而这就不是公子想要的结果了。 盖聂醒来时。灵羽一双妙手,已将一顿简单的野外简餐准备了出来。灵羽惊喜的叫道:“公子,你终于醒了。”盖聂点了点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已被包扎好的伤口,看了看地上飘起香味的烤野兔,看了看这个陌生的女郎。这一切自然是她做的了。盖聂没有多问,兀自躺在地上,只寥寥两字:“多谢。”灵羽嫣然一笑,说道:“你伤还没全好,本该好好调养的。到现在荒郊野外,也只好将就将就了。”她看的出盖聂的状态并不好,脸上满是惆怅和失意,这绝不止是受了伤的缘故。灵羽也没有多问,跟着自己先解释了起来,:“我看到你的对头在找你,只是他们并没找到这来。我才敢来帮你” 盖聂淡淡一笑道:“你住这边吗?”灵羽摇头道:“不是,我也是为了躲避仇家,才漂流江湖,四海为家。没想到今天这般凑巧。自己本就是个逃命的人,反还能救人一命。”盖聂缓缓坐了起来,灵羽将烤好的兔肉递给你。盖聂道谢接过,问道:“你的仇家是?你救了我,或许我下次也能救你。”灵羽笑道:“算了吧,你自己可还受着伤呢。何况,何况我的仇家厉害得很。”盖聂奇道:“你一个弱质女流会招惹什么厉害的仇家呢?”灵羽脸上微微变色,似乎是想到了在南山上的不幸,随即又恢复平常,笑道:“我和你萍水相逢,我也是碰巧遇见了你,救你也只不过是顺手之劳。你已经醒了,我也该走了。我的事我自己担着,你也不必想帮我。” 盖聂微微一怔,不由的看了灵羽一眼。四目相对,灵羽面色一红,尽显女儿娇羞之态。 盖聂轻轻一笑,站起身来,向灵羽走进。二人本就在一起,没走上两步便已到了灵羽面前。灵羽骇然,自耳根烧起,热的通红,向后退了两步。盖聂没有再向前,郑重说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受姑娘照顾,感激不尽,若不嫌弃。姑娘跟我回榆次,你我以兄妹相处。盖聂定然护姑娘万全。”灵羽吃惊道:“呀。你是,你是君子剑盖聂!”盖聂笑道:“不才正是在下,不敢问姑娘芳名。”灵羽转过脸去,垂头低声道:“你叫我灵羽便是了。” 盖聂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我看这老天不错,未曾落下半点雨点,姑娘怎么就淋雨了?”灵羽转过声来,笑嗔道:“你就我取笑我。” 盖聂便带着灵羽往榆次回。盖聂伤未痊愈,俱是灵羽悉心照顾。二人且行且投宿,走得甚缓。一路上盖聂只是不时调笑两句,但绝无半点越礼之处。而至于灵羽身份如何,仇敌是谁,盖聂从未过问半句。直到遇到于洋手下两个弟子,盖聂才知道她是南山派的。 南山派这几年便寻灵羽不得,如今轻而易举便撞见了,自然也是那公子向于洋通报了消息。那两名南山弟子出言不逊,随即便给盖聂一顿教训,落荒而逃。灵羽又向盖聂辞行,道:“盖大哥,灵羽方才蒙你救助,你已不欠我什么。南山派已经发现我了,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我再跟在你身边,只会替你惹来麻烦。你我就此分手吧,从此天南地北,再不相见。灵羽心中也会一直记着盖大哥的好。”泪水已在眼里打转。但这也岂是她心中说话,若真是如此便各走一边了,她回去如何同公子交差。这不过是她欲擒故纵的手段罢了。 灵羽径自去了。盖聂若有所思,好半晌才追到她身边,说道:“灵羽姑娘是怕南山派找上门的时候,盖聂会置之不理吗?男儿做事,以负义为耻,而无信不立。姑娘敢是不信盖聂,这才要走吗?” 灵羽脸上已被自己的眼泪淋花,没再说话。紧紧将盖聂搂住,已代替了此时的万语千言。便再没异议,同盖聂一起回到了榆次。 她初时接近盖聂,只是受了公子的命令不得不为。她也有把握能取得盖聂的信任和好感,她做到了。她确实有这个本事,没有一个男人能抗拒她的温柔。但她越来越发现盖聂同其他男人并不一样。就像南宫无求接近是为了什么,而公子肯帮她又是为了什么。而盖聂不是。盖聂是把她当成朋友的,是真正想要保护她,照顾她的。至少在她心里是这样认为的。她没少和男人接触,没少在男人面前曲意逢迎,但她从来没有对哪个男人动过真情。她不知道习惯了逢场作戏后,心中那份本应有的少女炽热的情意她还有吗?和盖聂相处中,她找到了答案,原来那份对男人由衷爱慕的感情她还有。而这个男人已经出现了,不是盖聂是谁。 公子的计划一步步的如他预料般的进行,盖聂很快便会有麻烦。很快,着实不小的麻烦。而自己也正是关键的一步。她这时已深感辜负了盖聂的信任与安护,绝不想再去帮助别人伤害他。她害怕盖聂知道自己接近他的真正用意时,会失望,会恨她。而这些,正是她不能接受的。 晚间,雨刚停,她便要趁夜离开。她没想过要去哪里隐姓瞒名,她还是会回到公子身边的。她只要不再见盖聂了,继续过回她早已习惯的,往常的日子。慢慢,慢慢的自然会忘了盖聂的。而她还是她。 第四十二回 流水无情 当时灵羽呵呵冷笑道:“不错,我只是一颗棋子罢了,和你们这些名门正派之士是比不了的。但你就一定能拦住我吗?”挥拳往田嘉腰间击去。这一招是正宗南山派的纵雨拳。田嘉挥掌疾迎。二人拳来脚去,以快打快,不多时已拆了十余招。灵羽生怕惊动来盖聂荆轲,身子忙向后一纵,挥掌挥住门户,道:“且慢。” 田嘉收住拳脚,轻笑道:“你不跟我打了就没事了吗?我只要叫一声,我大哥二哥还是会出来的。”灵羽被田嘉看透心思,也笑道:“田姑娘这般聪明伶俐,怪不得谁都喜欢你。我若是个男子,肯定也为你着迷。”田嘉呸了一声,怒道:“妖女好胡言乱语。我劝你还是不要再白费功夫,跟我去见盖大哥。跟他坦白,到那时盖大哥一时心软,说不定还会放你一马。”灵羽道:“盖聂就是心软,只拍田姑娘到时候不肯饶过小女子。”说话间两指猝然点出,剜向田嘉双目。她知田嘉是不肯放她了,唯有出手奇袭。 田嘉对她是一直提防着,当下身如脱兔,向后一避。便在这一瞬间,院内一颗大树上枝叶骤然晃动。一道人影跟着一道电光直扑向灵羽。 田嘉借着星光看清那人面目,喜出望外,叫道:“二哥,原来你早就在这里了。”来人正是荆轲。他听觉向来敏锐,灵羽出逃他自然是听见了。来时已看见田嘉先拦住她了,他便先藏身树上,让田嘉独自显显伸手。灵羽陡发狠招,他眼疾手快。身子从树上跃出,长剑已掣在手中,一招瀚海惊涛,直卷向灵羽。 听得田嘉叫唤,荆轲应了一声,道:“我出来了,让你受惊了。”语气中颇是歉意。说话间长剑已送到灵羽身前。灵羽骤见荆轲现身,眉头一皱,心中叫苦不迭,身子忙向一旁避去。田嘉又叫道:“二哥,不要让她逃了!”荆轲高声道:“好!”剑势如影随形,往对方腰角横扫。剑势逼人,冰冷无情。灵羽不禁打了个寒颤,身子一矮,左足反扫荆轲。这一招是回风扫叶腿中的一招,是她从公子那里学来的。 这时田嘉也攻了上来。灵羽与他们单打独斗,都略逊一筹。如今赤手空拳在他二人合围夹攻之下,更是左支右绌。田嘉右臂曲伸,一掌慈航普度,环扫出去,正中灵羽右肩。灵羽吃痛,哼了一声,双掌严守门户,不敢贸然进招。 田嘉忽掌忽拳,围着灵羽游斗。荆轲使开快剑法疾攻,以求速战速决。灵羽全力守备之下兀自险象环生。 灵羽心道:“莫不如大声叫唤,引出盖聂来。到那时大不了见机行事,遇招拆招。总好过现在便要栽在这对男女手上。”心中念头转动,一时间犹疑不决。 便在这危急之刻,一道人影嗖的一声从庄外越进。呼的一掌,直拍向田嘉。这人突如其来,田嘉不知虚实,忙向旁避开。这时才看清那人相貌。但见他一头长发随夜风荡起飞扬,脸色苍白如雪。真如地府中索命的无常一般。田嘉惊道:“白齐!” 来人正是白齐。这几天都潜伏在盖聂庄外监看动静。当时看见三人纠缠,他本不想出手。只怕引出盖聂,反将自己陷在这里。但这时灵羽已独木难支,眼看就要被对方拿下了。他知道灵羽深受公子宠爱,若将她折在这里,回去着实不好交代。也只好铤而走险,进庄救人。当下双掌疾推,一连三掌又打向田嘉。白齐不敢恋战,一动手便对田嘉尽使杀招。 荆轲正和灵羽激斗,见白齐突然现身攻向田嘉,心中甚是担心。他吃过白齐寒阴掌的苦头,生怕田嘉也受其害。这时见他接连发掌,正是寒阴掌路子,忙舍下灵羽,向白齐夹攻过去。 田嘉本就怕对方寒阴掌之毒,见对方攻势极猛,忙向后疾闪。白齐见荆轲朝自己袭来,心道如此正中下怀。朝他虚掩一掌,身子已转到灵羽身边。荆田同时要回击过去,只见得白齐双足一点,已带着灵羽越墙而出。 荆轲正待要追,田嘉道:“二哥,不必了。”他怕白齐在外还有帮手,担心荆轲吃亏。荆轲点了点头,说道:“他们是要早准备了,一心要算计盖大侠。”田嘉道:“白齐胆子也真大,敢进庄造次,就不怕惊动大哥吗?” 荆轲看了一眼田嘉,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说出来。田嘉心道:“二哥跟我说话从不会吞吞吐吐,他想要说什么?”摸了一摸发梢,想到了什么,也是没说出口,过了一会,才一字一顿的说道:“二哥,你是说大哥有心放她走的。”荆轲点了点头。 田嘉一怔,然后说道:“这么大动静,大哥确实是没理由听不到的。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荆轲道:“盖大侠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田嘉摇了摇头,道:“不行,我要问大哥去。为什么要放这妖女走。”荆轲将田嘉拉住,道:“嘉妹。”田嘉道:“二哥,你不希望我去问嘛。”荆轲道:“盖大侠绝不是糊涂之人,他做事自然会有分寸。他既然没告诉我们,当中定有因由,是他不愿我们知道的。”荆轲话只说一半,言下之意自然是叫田嘉别去问了。 田嘉会意,点头道:“二哥,我听你的。”荆轲又道:“已经夜深了,我们也回去歇息吧。明日定有风波,今晚可得养精蓄锐。”田嘉莞尔一笑,荆轲所说非虚,若如灵羽所说,明日定有麻烦上门。今晚是当养足精神,好尽力帮大哥排纷解难。当下两人各自回房。田嘉没有再说什么,她心里还想着盖聂何以放走灵羽。 自己庄上发生这些动静,盖聂如何不知,是他一直未出面而已。当听得灵羽来意不善时,他并没有多大反应。这也在他意料之中。只是她听得灵羽说不想害自己才要离开时,倒有些意外了。 一个貌美女郎在自己临危时不离不弃的照顾,他自思何德何能,有此机缘。而将灵羽收在身边后,便一直麻烦未断。盖聂是精明之人,如何没有怀疑。而灵羽若不是自己走了,盖聂仍然会将她留在身边。还会要竭力护着她,当一个恋人一样爱护着。 他不是喜欢上灵羽,只因他还是深爱着田嘉。 他从来没跟田嘉表白过爱意,因为她知道在田嘉心中他一直是个极亲近的大哥哥。那是田嘉还没认识荆轲,也许他让田嘉知道他的爱,田嘉会接受他。但他知道当他说出口的那刻,这个像妹妹一样的挚爱一定会有一些讶异和惶恐。而就因为这仅仅一些,盖聂也不会去说。宁愿还是以她哥哥的身份出现,至少这样田嘉会开心。而田嘉认识了荆轲,情投意合。盖聂这时更不会说了,永远也不会说了。田嘉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他甘愿继续做她的哥哥,还能保护她,让她开心。 盖聂的心酸,凄凉,田嘉不会看见。 灵羽接近他,他便接受着。管你是什么目的,对他来说又有何妨。只要下次再见荆轲事,自己边上也有人陪伴,这样他才不会显得那么落寞,也许心中的伤痛也能略减一分。他怕自己太自私了,因而他帮灵羽时也是真心真意的,从不会去想有何陷阱。有些人终不是另一个人就能随便代替的了的,对灵羽他只会有兄妹之谊,绝无男女之情。他也不能再耗着灵羽。她走了,也正是他二人之间好的了结方式。他又如何会出手拦阻。 第四十二回 十日之约 翌日清晨,荆田二人差不多同时起床。洗漱毕后只见盖聂已早将早饭做好叫他两同去进食。 田嘉想着昨晚之事,欲言又止。盖聂问道:“嘉妹,你怎么了?”田嘉缓缓说道:“那灵羽姑娘走了,你知道吗?”盖聂笑道:“萍水相逢,不敢相拒;各有前程,安敢相留。你和荆兄弟不还在陪着大哥吗。”田嘉点头没说什么。盖聂向荆轲道:“等吃完了。荆兄弟你带着嘉妹走吧。” 荆轲正色说道:“荆轲虽不是良人。但若是朋友有事,便是刀山火海,也绝不会退缩半步。”盖聂心中欣慰,暗道嘉妹并没看错人。田嘉早就叫嚷道:“大哥,咱们情同手足。做哥哥的遇到事情,你说妹妹能走吗?”田嘉说的挚爱,盖聂听来却是一点心酸。他多希望他二人的关系不是手足之情,但现在他已不会再存此心了。今生缘分到此,只得止于兄妹。盖聂说道:“对方是为我而来,早有准备,南山派也不是主首。对头身份未明,我不想将你们牵连在当中。”田嘉道:“正是因为不知虚实底细,我跟二哥才跟不能走。” 这时庄外传来人声叫嚷,鼎沸喧哗。盖聂眉头一皱,心道:“该来的总是要来,你们也是欺人太甚。想制住盖聂,你们当真够格吗?”三人各持器械而出。 三人刚到门口,只听砰的一声,大门已被外面撞开。跟着十几条汉子争相闯入,为首的是天天龙于洋。余下的尽是南山派弟子,各个手执冰刃。 田嘉见曲万山并不在内,向于洋道:“于老头,又来找我大哥麻烦了啊。你大师兄呢?”她这时可不管于洋是前辈晚辈了,说话毫不客气。 于洋冷冷的道:“你们做过什么,自己不知道吗?盖聂,今日我也不与你聒噪。十日之后,我在南山等你。咱们之间一并了结,你敢应约而来吗?”田嘉笑道:“怎么?于老头子,你是怕我大哥在自己的地方会欺负你嘛,要到你那什么南山北山去,有什么阴谋诡计,怎么不在这里使出来啊。”于洋道:“小丫头,这事跟你没干系,你不要在老夫面前耍嘴皮子。堂堂的君子剑,被奉为新一代的剑神,风头无两。难道还怕我南山上一群糟老头子吗?” 盖聂微微一笑,说道:“于前辈竟会对我这一区区后生用上激将法,这可用错人了。十日之后,南山之约。好!盖聂届时必到。不是盖聂受激,而是我与贵派之间一些误会恩怨是该说清了。你择地方,盖聂不用。到那时在你眼底下,你大可将你背后之人也请出来一见。我到要看看是谁一心要置我于死地,而他到底有没有这个能耐!”直视于洋,傲气激起杀气尽显于双目之中。 于洋身子一颤,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咳嗽了一声,厉声道:“好!盖聂果然是盖聂。咱们十日后南山再会,告辞。”转身便走。田嘉叫唤道:“是急着回去见你一双儿女嘛?”于洋一怔,回头奇道:“小丫头胡说什么?”田嘉装作惊讶道:“白齐和那个妖女没认你做义父嘛?你们三个一丘之貉,不当一家人着实可惜了。”于洋冷哼一声,并未答她,袍袖一拂,带着南山弟子去了。 刚走不多时,蓦地里一道寒光自院墙上朝荆轲激射而来,跟着一道人影从墙上翻出,往南边去了。 荆轲看得真切,两指骈出,将暗器一把夹住,是一枚黝黑的铜标。荆轲脸色一变,随即平复。田嘉问道:“二哥,你识得它吗?”荆轲点了点头,道:“这是宋意的暗器,他有事找我。你跟盖大侠这这里,我去追他。”他怕田嘉同去,会和宋意有误会,言下之意就是不让她跟来。说罢纵身跃出,朝城南追去。 田嘉还记得这宋意便是在玄机庄上的那个矮小黑衣杀手,正是荆轲同伴。他自与荆轲同行后,怕他心中芥蒂,一直都没在荆轲面前提过杀手的种种。尽管她当初来莒城正是为了调查这帮杀手而来,尽管荆轲知道她想调查的所有内幕真相。但她还是一直没提过。她只是盼着他的同伴们再也不要出来行凶了,那个神秘的义父也不要来找荆轲了。让这杀手风波就此告终,她和荆轲能好好的走下去她便知足了。 越是想躲的,总是来的快。宋意来找荆轲,是那个所谓的义父又要二哥杀人了吗?还是要二哥回去?而二哥还会继续帮他的义父吗?“不会的,二哥不会回去,也不会再帮他杀人了。”她在心中思衬,“二哥现在做事不会不考虑到我。而他考虑到我,便不会帮义父助纣为虐了。”她在洞内尽听荆宋对话,知他二人交情深厚。荆轲此去,定无危险。荆轲让她留下,她便没有跟去。 田嘉又怕宋意那边非止一人,荆轲若是不受命于义父,难保其他人不对他动手。田嘉脸上便涌出担忧之色。盖聂看在眼里,拍了拍肩膀说道:“你放心,荆兄弟为人稳重,遇事都有分寸。他也不会跟走太远的。若时间久了没回来,大哥再跟你去找他。” 第四十四回 天罚剑法 荆轲朝着那人方向疾奔而去,约摸两里地有余,已到了城南一运荒郊之地。前面盘着一条护城河拦着去路,宋意的身影已然不见。 荆轲心念一动,回身欲走。身子刚转了过来,一道耀眼的剑光已向身上玉堂穴刺来。来剑迅捷,招式狠辣。奇袭出手,是欲一招便送了荆轲性命。荆轲眼明手快,身子疾避,左臂还是被剑锋扫中,划破了衣衫。这时他已看清来人面目,怕他再追击进招,长剑反手刺出,一招云涌天澜,虚点对方紫宫穴,身子向后又退了一步。 荆轲道:“大哥,是你。宋意呢?”那人三十余岁,身材瘦削,方脸虬髯,正是荆轲那班兄弟中的大哥聂昭。 聂昭剑指荆轲,凝势不发,冷冷的道:“宋意。呵呵,他胆敢背叛义父,死不足惜。”荆轲闻言,身子一颤,虎目含泪,哽咽道:“是你动的手?”聂昭道:“自然。对付他难道还劳烦义父亲自动手,他还不配,便是你荆轲也不配。”一言甫毕,剑光闪闪,一连刺出三剑。分刺向荆轲中庭,幽门,商曲三处要穴,招招致命。 聂昭也是骑虎难下。义父给他下的是死令,再拖延下去便要耽误复命了,那时说不得也要受义父严惩,否则他又怎会在盖聂庄上便赚出荆轲来。这时便不欲打话,只望速战速决,尽快抽身此地。 聂昭向来跟其他兄弟相处不睦,荆轲却同宋意情同手足。宋意平日最擅用的私人暗器这时已落在他手,自然是如他所说,他已经杀了宋意。这一霎那间,荆轲脑中涌出宋意的音容相貌来。他还正当面轻,平日里朝夕相处,同生共死,亲密无间,这时竟生死殊途。荆轲双眼涨红,漫布血丝,脸上青筋暴起,长剑圈转,一连三剑反攻过去。恨不得立时将聂昭毙在当场,以祭宋意在天之灵。 聂昭喝道:“荆轲!你好大胆子。我奉义父之命来取你首级回去,你竟敢反抗。不怕义父把你碎尸万段吗?”荆轲厉声道:“先杀了你,我自会去见义父请罪!”聂昭呵呵冷笑道:“杀我?你有这本事吗?”两人用的都是天完剑法,以快打快,性命相搏,转瞬间也拆了二十余招。 荆轲问道:“义父为什么要杀我们?”聂昭道:“你们杀排云未成,反而损兵折将,一群废物,义父留你们何用!”荆轲闻言,心若死灰,义父当真只是将他们当成杀人的刀罢了,哪讲半点恩义。聂昭又道:“宋意夏扶十余人逃脱在外不归,闲已尽皆毙命。如今你被我找到了,也要去陪他们了。”荆轲心道:“是我害了宋意。当初让他留在我身边,也许,也许能避免祸事。”后悔当初,已然晚矣。这一刻荆轲的心中只有愤和睦。愤恨义父的无情冷血,愤恨聂昭的为虎作伥。 荆轲于聂昭武功本事旗鼓相当,不相上下。但荆轲出道之后,见识大帐。这两日在榆次,盖聂又对他指教颇多,荆轲受益良多。这时二人同使一路剑法对敌,翻翻滚滚拆了五十余招,聂昭已处下风。 荆轲道:“我和你交情不甚,但到底也相处了这些年。义父是什么样人,你我心知肚明。你今天为你卖命,明日他用不上你时,你也得死。” 聂昭冷声道:“我只要杀了你,义父以后只会委我重任了。”长剑反弹而出,化成一道弧形,扫向荆轲水突穴。这一剑突如奇来,招式怪异。荆轲连忙身子一矮避了过去。聂昭乘胜追击,长剑圈转,又削向荆轲天溪穴。 二人同门学艺,师出一家。双方所会武功,彼此都是知根知底。聂昭这时突然弃使天完快剑,连改两招,俱是荆轲不曾见过的招式。聂昭笑道:“这路天罚剑法是义父新教我的,专门用来对方你们这群废物的。宋意正是第一个试剑的。嘿嘿。看好了,这一招叫做有死无生。你那宋意兄弟就是被这一招刺穿了心窝。”说话间,身子横飞,仗剑直取荆轲小腹。这一剑去势汹汹,剑尖寒芒迸起,杀气毕漏,真想叫荆轲有死无生。 荆轲听得聂昭之言,心中一绞,剑法散乱,意马心猿,险些毙命在对方这一记夺命剑下。忙摄定心神,重整门户。 这天罚剑法是那义父所创,用来克制天完剑法。荆轲奋起长剑,刷刷刷一连几招俱被对方克制。聂昭心道:“义父果然是算无遗策。天罚剑法与天完快剑招招相克,饶你多大本事,现在也叫你血濺当场。” 第四十五回 兵分两路 这时忽的听的一声清亮的声音响起:“二哥,我来帮你!”荆轲在百忙中朝旁看去,来人正是盖聂田嘉。盖聂站在原地,田嘉已掣出长剑加入战团。 聂昭心下大骇,有盖聂在旁掠阵,他如何能突围出去。这时只得抱着必死之心,剑战加紧,想在荆田二人中拉个垫背。田嘉见荆轲避上负伤,关切问道:“二哥,没是吧。你退下来,让我来会会他。”仗剑直进,攻向对方要害。聂昭挥剑一格,未等剑招变老,已变化成一招力劈华山,往荆轲肩上劈落。荆轲挥剑去迎,说道:“放心。一点小伤,并无大碍。”双剑一交即散。三人又复缠斗在一处。 拆不到十招,荆田二人会意。两柄剑相互配合,联合作战。这是他二人第二次联剑对敌。这些时日都未再用过此番,这番再度使来,双方默契较之上次灵官庙外犹有过之。当真是缘来一对,心有灵犀。双剑交织起来,结成一道剑网,将聂昭困在当中厮杀。 盖聂深谙剑道,知道联剑不易。相互配合信任稍有半点差池纰漏,则无功反祸。大抵联剑者,俱是早已操练纯熟的同伴,方敢如此对敌。荆田二人这才认识多长时间,联剑之精,一致如斯。看他二人对敌,身影剑招忽左时右,进退趋避,章法严谨,天衣无缝。不由心中慨叹:“嘉妹和荆兄弟的确是天生一对。区区盖聂,如何再敢存痴心妄想。”这份挚爱,就此深埋心中。到底放下放不下,谁又知晓。 聂昭败绩已现,不敢再贸然进招。将天罚剑法使开,严守住门户,兀自险象环生。直叫道:“不可能!不可能!你们怎么会联剑。”语气中冲满了惊恐,诧异。他的确是不敢相信眼前这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男女,竟能双剑合璧,将联剑的威力发挥到极致。盖聂也不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盖聂接受了,淡然的接受了。聂昭却不能,他才声嘶力竭的叫着,在质疑,眼前的只是海市蜃楼般的幻觉。 这时高下已判,二人稳操胜券,游刃有余。田嘉还不忙打趣道:“本来跟二哥想会会你们的联剑,看看那边配合好。谁诚想你是孤身一人,实在无趣。本姑娘的兴致都给你坏完了。”长剑斜引,一招游龙引凤,划向聂昭左臂。聂昭刚要遮拦,荆轲剑如闪电,已挑向他右手腕。聂昭吃痛,长剑撒手而落,身子接连退后两步。田嘉趁势而上,一柄明晃晃的利剑已指在他咽喉之位,凝剑不发,笑道:“你再退啊。我看你能不能快过我的剑。” 聂昭冷哼一声,立在当场,也不答他,恶狠狠地看着荆轲,说道:“我现在落在你手上了,无话可说。你动手吧。” 田嘉笑道:“你到是个汉子。你想杀我二哥,我现在就代二哥先杀了你。”剑交往前送去,已贴到聂昭咽喉之上,溢出点点血迹。 荆轲连忙阻止,说道:“嘉妹且住。”田嘉闻言一怔,到底还是将剑势收住了。荆轲向聂昭道:“你不念情义,杀了宋意夏扶。但这是义父之命,你不得不做。我们同门学艺,我也叫了你这些年大哥。做弟弟的怎能杀害自己兄长。今天我放了你,义父却不会放你。你是隐遁江湖还是仍旧回去,你自己想清楚吧。山高水远,他日再见。我定要杀你为死去的兄弟报仇,你也不必对我留情。”将目光朝田嘉望去。田嘉会意,心里虽千万个不愿意,还是点了点头,说道:“今天算你捡着便宜了。”收回剑势。 聂昭死里逃生,兀自面不改色,看着荆轲说道:“他日再见,我绝不会对你留情。”向前走出几步,忽的回头说道:“夏扶没有死,被关在平周县外的一座山神庙中。你去的早,还能救他。”说罢,疾奔而去。 盖聂上前说道:“平周跟榆次相邻,半日路程便能到。嘉妹,你陪荆兄弟去吧。”田嘉道:“那大哥你呢?盖聂笑道:“此去中牟还要些时日,大哥要提早做好准备。可不能白白过去送死,更不能失约让天下笑话我啊。”田嘉点头道:“好。那我和二哥救了人后,也往中牟去。到时候在南山下会合。” 盖聂略为迟疑,轻轻一叹,才道:“好。”他心中思衬:“嘉妹,你和荆兄弟一对璧人。还有许多路再等着你们走,何必要陪大哥去淌这趟浑水。”他不希望田嘉去,但终于还是没有拒绝。因为他知道即便是现在回绝了她,田嘉还是回去南山。她要去南山帮他,帮她的大哥。 三人便到了集市中,选了三匹骏马。盖聂道:“咱们就此先分手吧。你们去平周,务必小心。”荆轲道:“盖大哥放心,我会照顾好嘉妹。”盖聂心中一丝苦涩掠过,随即消逝,微微笑道:“嘉妹爱耍些性子,荆兄弟请多担待。”田嘉俏脸一红,娇嗔道:“大哥尽会挑小妹不是。” 盖聂哈哈大笑,翻身上马。 田嘉道:“大哥保重。十日之后,咱们南山再会。”盖聂应道:“好。南山再会。一切小心。”说罢,扬起马鞭,在马背上击了一下。马儿吃痛,长嘶一声,载着盖聂疾驰而去。 第四十六回 破庙救人 平周县在榆次东边,是赵国的一处偏县。荆田跃马疾驰,不消半日,便已到了城外。二人怕马蹄声响,打草惊蛇,便将双骑寄在县内馆驿中。逢人打听了山神庙所在,便径自徒步去了。 平周县外三里里有余,正有一座破旧的山神庙。庙内塑着一座金甲山神,小鬼判官分立两旁。四壁俱是断梁破壁,缠着蜘蛛结网。想是久常无人来上贡进向,才致荒破如斯。庙内边角地上正坐着一个二十余岁的汉子,周身被绳索所缚,动弹不得。庙中有五名汉子在持剑看守,另有两名汉子在庙外巡视。 有一个汉子一把坐在山神像下,向其余同伴说道:“大哥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有一个汉子道:“谁知道呢。咱们自小一起长大,可都知道荆轲那厮也不是个好对付的。” “谁说不是呢。大哥可别失了手,载在荆轲的手里。” 这时那被缚倚在墙边的汉子忽的笑道:“现在知道怕了。二哥只是没聂昭入门找,论武功他能当聂昭大哥。”一汉子正在那人旁边,闻言一脚踹在他身上,说道:“我说夏扶,你一个等死的人了,有什么得意。大哥临走前交代了,等晚上他还没回来,就让我们送你去见宋意。”夏扶听得他提起已隕命的宋意兄弟,一口怒气上涌,奈何手脚受制,便一口啐道:“你们杀了我又能如何。等哪天义父觉得你们没用了,你们的下场也好不过我。呸!他算什么义父。” 那汉子听得夏扶之言,又是一脚下去,结结实实的踹在他腰上,说道:“若不是你们胆大妄为,背叛义父。他老人家会大发雷霆,要你们的狗命吗?” 夏扶呵呵冷笑道:“背叛,我背叛他什么?宋意又背叛他什么了。他将我们这些孤儿收留,还传我们武功。本来我们是应该感激他的。可他呢,为的是让我们帮他杀人。去杀那些跟我们无冤无仇的人。我们一帮人出来,每个人手上都沾了鲜血。可我们为什么要杀人都不知道,难道他告诉过你们吗?我们在莒城遇到了麻烦,耽误了几天。他便说我们大胆不归,背叛他。我们拼着性命在帮他做事,他丝毫不将情义,转眼就要你们来杀我。哼,我夏扶死了也不甘心!” 那人挥剑在夏扶面门上虚晃,笑道:“夏扶呀,你当真是死不足惜。敢如此诋毁义父。没有义父,哪有我们今天。其实我也不想杀你,我们到底是师出同门,还有点情义在嘛。”夏扶冷笑道:“你们自小便跟聂昭一党,看二哥我们不顺眼。他那时让我们出来杀人时,你们还不服气,以为什么好事让我们抢了。和你们只有生死之仇,你又何必还在这里假惺惺的。” 那人一脸真挚,说道:“兄弟呀,你这样说可真让我寒心啊。我看二哥不顺眼是真,可也不想和你们刀剑相见啊。不如这样吧,现在大哥还没回来。你给我磕三个响头,叫三声爷爷,我便把你放了如何?哈哈哈哈……”同伴尽皆大笑。夏扶正要怒骂,还没开口,已被他一脚踢翻在地,嘴角鲜血溅出。 正在这时,听得庙外同伴声音传来:“什么人!”“哪里走?”跟着是脚步声音,像是望远处追去了。 庙内坐在山神像下那汉子向旁边一人说道:“出去看看,让他们回来。不要多生枝节。”那人答应一声,仗剑而去。 那人刚去一会,只见得庙内蓦地闪出一道耀眼的剑光。从天而降,直刺向山神像下那汉子。这一剑突如其来,凄冷无情,直取他要顶上太阳穴。那汉子乍逢大险,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身子疾忙避开,终还是不及。被一剑刺中小腹,立时丧命。杀他的不是别人,正是荆轲从庙顶外跃进,一剑结果了他。 这一下惊变,夏扶在旁看得真切,大喜叫道:“二哥!” 其余三人尽皆大惊,齐道:“荆轲。”语气中尽是害怕和诧异。荆轲道:“大哥没杀了我,让你们失望了吧。”将长剑一晃,拦住三人去路,鲜血兀自从剑身上滴落。那三人相视一看,三柄剑同时向荆轲攻到。 荆轲眼疾手快,长剑抢先挑出。四人交错而过,已有一人倒在了地上。那二人心下大骇,更无战意。荆轲剑法本就高过他们,这时对手虽是两人,但都剑法散乱,难成气候。又拆到十招,又有一人折在荆轲剑下。最后一人,哪敢再战,身子颤颤巍巍向后退去,颤声说道:“二哥,是,是义父要杀你。我也是身不由己,你放了我吧。咱们到底也是兄弟啊。”这人正是方才一再欺打夏扶的那个汉子。 荆轲停剑不发,正自考虑,只听夏扶叫道:“二哥,不要放了他!” 那汉子见荆轲尚没动手,身子一缩,忙向庙门奔去。荆轲见状,便没去追他。到底同门一场,纵然对方无情再先,他也不想太赶尽杀绝,绝了往日之义。便走到夏扶面前,一剑将他身上绳索斩断。 那汉子忽的又从庙外不住后退,直又退到了庙里面,面上甚是害怕。原来是刚跑出去就遇见了田嘉。田嘉似笑非笑的说道:“你想去哪呀。”持剑相抵,将他逼了回来。 夏扶见状,双眼一红,从地上跳起,一把抄住长剑在手,一剑从那人背心刺了进去,口中冷冷的道:“多谢你还念着同门情义不杀我。可老子不讲情义!老子只知道有仇必报!”低吼一声,将长剑掣出。那汉子闷哼一声,转过身来,面目狰狞,盯着夏扶。一句话还没说出口,身子已倒在血泊之中。 夏扶这时才将滴血的长剑掷在地上,回头一把抱住荆轲,颤声说道:“二哥。宋意死了。咱们一行十八人都死了。就剩我两了!就剩我两了!”说到后面,几尽嘶吼。泪水早已夺眶而出,湿透了他的面庞。 第四十七回 仇深似海 荆轲向来性格刚毅,但这刻也不禁潸然泪下,心中如同被刀子割了一般。他将手抚在夏扶肩上,颤声说道:“二哥都知道。是二哥不好,二哥不该和你们分开,是二哥害了你们。” 田嘉见荆轲伤痛,心中甚不好受。本想过去安慰几句,但见他兄弟久别重逢,已或生或死。难道二人相聚片刻,又安忍打扰。便缓步走到庙外等候。 过了许久,里面说话哭泣声音没了,荆轲夏扶两人走了出来。二人都是一脸低落惆怅。荆轲又介绍二人道:“这位是田姑娘,这是我兄弟夏扶。”田嘉惯是能说会道,若在往常,她定要跟夏扶开开玩笑。但在这时,她并没有多说话,只是微笑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二哥,那三人还困在前面。” 三人一齐向前行去,走不多远,到了一片树林中。一棵老树上正悬着一人,头下脚上,四仰八叉,被绳子缠绕着。旁边有两个陷坑,各有一人跌在里面。这三人正是头先在庙外望风的两个,和后来又跑出来的那人。 这正是荆田订好救人的计策。二人提前先在这设好陷阱,田嘉故意露面先引几个过来,使庙内守卫减弱。荆轲再趁机而入,进内救人。 那吊在树上那人见状,忙乞怜道:“二哥,是义父要杀你们。我们也是被逼无奈才向自己兄弟动手的啊。你放了我们吧,我们是兄弟啊。” 荆轲淡淡的道:“你们和大哥是兄弟。”那人闻言惶恐,赶忙又道:“对。大哥也真想杀了你,我们从没这打算啊。二哥,你大人有大量,就放了兄弟们吧。” 荆轲向夏扶看去,说道:“七弟,怎么处置他们,二哥听你的。”夏扶这时一双眼兀自通红,脸上毫无表情。他在颓唐着,也在悲愤着;他在伤心着,也在坚强着。他一脸的冷漠看着求救的那人,也是曾经的伙伴,如今却是仇深似海的敌人。这时他已经两手空空,但他似乎又看见了手中那柄还在滴血的长剑。脸上终于有所缓和,向荆轲道:“二哥,放了他们吧。” 荆轲一怔,田嘉更是吃惊,不由的向他看去。夏扶说道:“我们真正的仇人是义父。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就像当初的我们一样。” 荆轲握住夏扶的手,说道:“七弟。你能这么想,二哥很开心。”他怕年轻的夏扶被仇恨冲昏了脑袋,成为一个嗜血的疯魔。 田嘉一剑将绳子割断,扑的一声,那人跌在地上。他也顾不得狼狈,立马将陷坑里的两人拉了上来。三人灰头土脸的落荒而去。 山神庙附近一座荒山上,刚起了一座新坟。没有灵碑,没有尸首。里面埋葬的只是一柄黝黑的铜标,一枚宋意用过的铜标。他们的尸身已无处可寻,也只有这样,算是让他们临了有一片栖身的所在。荒郊野外,藤根枯草,昼夜相伴。 荆轲夏扶跪在坟前,四目含泪。田嘉站在一边,轻轻拭泪。这些已在天国的人和她本是对头,但他们也都是二哥的兄弟。看着荆轲伤痛欲绝,这是他从未见过二哥的样子。她的眼泪也滴下来了。 变化无常的天象总是应景而来的,似乎是看到了人间的这一幕,也动情了,也就落下泪来。天上乌云尚未布满,大雨已滂沱而下。哗哗啦啦,像是要将这几个人心中的伤痛都冲洗掉。 雨中,荆轲没有走,夏扶也没走。田嘉还是静静的站在一旁,就似这雨水未曾洒落到她身上一样。 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但见得骤雨初歇,远空中又是亮亮堂堂的夕阳光晖,普照着四方。 夏扶面上青筋暴起,两个拳头握得格格作响,高声道:“二哥,我们要报仇。他已经不是我们义父了,我们和他只有血海深仇。报仇!” 荆轲将夏扶扶起,温言道:“七弟你放心。此仇必报,我们要用他的血来祭奠我们死去的十六位兄弟。”夏扶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老贼武功太高,我们远不是他对手。不如将他所在昭告天下,引江湖人去对付他。咱们再趁机动手。”夏扶所考虑的,荆轲何尝不知。而夏扶之打算,也不失为良策。荆轲并没犹疑,一口说道:“七弟,兄弟血仇,咱们何必假手他人。你我全力以赴,纵然死在老贼剑下。黄泉路上,也已无愧众兄弟。”他终是否定了夏扶的计策。这是他兄弟的血仇,如还倚靠旁人帮手,还算得什么好男儿。 荆轲这一言,正对夏扶脾胃。他哈哈笑道:“二哥说的是。兄弟之仇,何消借旁人之力。咱们以死相拼,还斗不过老贼,不过地上又添了两具尸体罢了。正好去和众兄弟作伴。快哉!快哉!哈哈。” 他二人言来语去,田嘉都听在耳中。田嘉真怕他二人现在便去找那义父报仇,而丧命在对方剑下。二哥性格她是最清楚的,这时要劝他从长计议,断是不能。忽的想到一事,说道:“二哥,此时可否暂缓。咱们先去南山,相帮大哥。然后我再陪你去报仇,好吗?” 其实田嘉便不提醒,荆轲也记着南山之约。他心中主意也是先去南山,而后报仇。只是那时他未必会带田嘉去。他心中并不是没把田嘉当成自己人,而正是因为他把田嘉当成自己人,他才不愿带田嘉去。此去报仇,凶多吉少,他如何忍心让田嘉去跟他冒险。 荆轲当时说道:“放心,二哥知道。”便对夏扶说道:“七弟,二哥还有一件事要办。等事一了,便和你去找老贼报仇。”夏扶点了点头,道:“好。二哥,我和你一起去。” 田嘉道:“二哥。七弟刚脱虎穴,还是让他先好好休息几天吧。等南山事了,我们再来找他。”荆轲知夏扶如今状态的确不佳,再长途跋涉,只怕到时身体难以吃消,便向夏扶道:“田姑娘言之有理。七弟,这几天你好生养精蓄锐。待大哥回来,咱们再去报仇。”夏扶犹豫一会,说道:“好。二哥,我听你的。” 田嘉道:“盖大哥庄上现在没人,可以让七弟先在那里待着。”荆轲就怕和夏扶分手后,他又会遇到义父的杀手,遭遇不测。而盖聂庄上无疑是极为安全的地方。他心中暗暗感激田嘉考虑周全。 三人便去了集市上,各买了一件干衣裳换下。又挑了一匹马,三骑齐往榆次去。待到得盖聂庄上时,已是晚间。是夜都在庄上歇息。 翌日。荆轲向夏扶道别,二人互相嘱咐小心。夏扶便独自留在庄上,荆田双骑奔驰,往魏国境内去。 第四十八回 拔刀相助 荆田晓行夜宿,赶路三天,这日已到了魏国境内。田嘉道:“大哥早我们一天走,这时恐怕已到中牟了。”荆轲笑道:“那咱们就加快脚力,趁早去跟盖大侠会合吧。”忽的听到远处一阵乒乓响声,像是兵刃相交之声。田嘉道:“二哥,我们去看看!” 两骑向前一转,正是一座山谷脚下。到得近前时,果见一群人在厮杀。两帮人数悬殊,一方三人被对方七八人困在垓心。 那七八人俱是劲装结束,或刀或枪。仗着人多势众,酣斗间喊杀声连连。被困的那方本是五人,这时另两个已死在乱刀之下,尸横在地。余下三人,有两个青年男子身上都已带伤,正自持剑接战。剩下的是个五旬的老者,文士打扮,被那两个青年人护在中间,显是不会武功。 战不多时,有一个青年被对方一枪刺中心窝,立时毙命。当中那青年势单力薄,将长剑圈转,攻少守多,紧护着那文士。 荆田二人相视一看,双双拔剑,从马上跳下。田嘉喝道:“以多欺少,好不要脸!”那青年陡见来援,精神大振,一剑挑出,刺倒一人。 那边厢一个持枪的汉子眉头一皱,怒道:“哪里来的不开眼的,要自寻死路。”话刚说完,荆轲长剑已经送到。那人横枪一拦,荆轲手腕一沉,长剑顺枪杆直上,往那人眉心削去。那人大骇,赶忙撒枪,一个跟头向后翻去。 荆田双剑合璧,当者披靡,直杀得那帮人人仰马翻,叫苦不迭。那使枪汉子见势不妙,叫道:“撤!”一声喊,六人都落荒而走。 荆田二人见这边已无危险,上马欲走。那青年男子上前恭身说道:“在下樊於期,多谢两位恩公仗义相助。烦请留名,日后必当报答。” 田嘉见这人三十上下,方脸薄唇,颇有英气,笑道:“江湖儿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份内之事,安敢留名图报。樊老兄不必太客气。”樊於期颇觉讶异,说道:“江湖儿女,当真豪爽。既如此,樊某也不客气了。就先行告辞了,他日有缘再见,定邀二位畅聚一番。” 荆轲田嘉抱拳说道:“请。”樊於期亦抱拳道:“请” 这时远处尘土飞扬,只听得阵阵马蹄声响朝这边过来。荆田二人向前面看去,只见一行二十余骑朝这边疾奔而来。田嘉道:“莫不是你们对头又来了。”樊於期回头去看,向田嘉笑道:“这是自己人接应来了。咱们就此别过,两位保重。”便朝那边走去了。 荆轲向田嘉道:“嘉妹,咱们也走吧。”田嘉见来人各个都是跨剑披甲,结束整齐。当先六骑马背上各悬一人头,赫然便是方才大败逃走的那人。田嘉心道:“这可有点意思。这樊於期怕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向荆轲说道:“二哥,咱们先看一会。” 那帮人一见樊於期便道:“樊将军,大夫没事吧。”樊於期道:“无妨。你们来的正是适合。快扶大人上马。”便从马上下来一人扶那文士下马,自己坐到另一同伴后面。又下来一人,空出一骑请樊於期上马。 樊於期正要上马,只听田嘉叫道:“樊老兄且慢,请过来说话。”樊於期吩咐道:“你们好生保护大人先行一步,我随后就到。”众人应声而去。待他们去后,樊於期才又走回荆轲面前,抱拳说道:“姑娘有何吩咐,樊某洗耳恭听。” 田嘉笑着说道:“樊大哥原来还是当官的啊。不知是哪国的将军。”樊於期略有犹豫,然后说道:“恩公相问,不敢隐瞒。小将是秦国将领,方才那位长者是敝国御史大夫。”田嘉心道:“你到是个实在人。”便道:“不知樊将军怎会到魏国来?”樊於期道:“末将奉命保护大夫赴齐国公干。定是走漏了风声,回来的路上才中了伏。这恐怕是魏国做的好事。”田嘉点了点头,说道:“樊大哥肯如实相告,是个君子。小妹甚是佩服。” 樊於期道:“与朋友相交,原当如此。”田嘉笑着点头称是。樊於期复又告辞而去,上马赶追同伴。 田嘉看着樊於期远去,悠悠说道:“二哥,刚才不应该救他。”荆轲奇道:“怎么?遇寡不助,这也不是你侠女风范。”田嘉一笑,随即说道:“二哥,你久居方外,当今七国并立,群雄逐鹿,有许多事你都不知道。他是秦国将领,去齐国定然是奉秦王嬴政之命,与齐王共襄吞并他国之举。我父亲说七国君王中,数嬴政野心最大,一心要兼并天下。这些年各国之间战事连连,多是秦国挑起,只苦了天下百姓。我父亲便是每日为着国事操劳,忙着强国抗秦。齐秦俱是大国,若合并起来,中原定又要掀起一番大战事。” 乱世无义战,诸侯尽交兵。这当中许多利害关节荆轲的确不知道。这时听田嘉说的郑重,便正色说道:“杀了嬴政,便一了百了。”他一言便直指要害。 田嘉道:“我父亲也想过,也派出过不少好手到咸阳成内潜伏。都是没进到王宫,便丢了性命。其实就是进了王宫又能如何,嬴政身边带甲武士,不计其数。如何能成事?” 荆轲点头不语。但这一刻他不会想到他日后竟真的走上了刺秦这条不归之路。 田嘉又道:“不过就算是嬴政想和齐废王联手,定然也没谈好。否则田建定会派重兵护送他们一路回国,也不至于中了魏国的埋伏。” 二人便又启程,往西而去,径奔中牟。 第四十九回 江湖闲话 江湖上有什么风吹草动,总躲不过江湖人众口相传。 一间并不宽敞的客店中,挤着六七张座儿。生意到还不错,堪堪满座。大多是一些在江湖上走动的汉子。店小二正满店里跑着,吆喝着,伺候着。客人们正自在谈着吃着,好不热闹。 这是在魏国的的一个小县城里。这里和中牟已相距不远,快马赶路,不消一天,便能到达。荆轲田嘉这时也到了这里,正在店中边角的一张小桌上坐着。桌人摆着两盏茶,一荤两素三盘菜。荆田相对而坐,一边进食一边听着旁边桌上几个汉子侃侃而谈。 当中一个身材胖大的汉子说道:“江湖上最近是一浪接着一浪啊,没一刻能闲。”他对面一个瘦小的汉子哈哈笑道:“老贾,你惯会吹牛。江湖上这些日子都安生的很,偏你多生一只眼,看见了一浪又一浪啊。”说话间还把一个鸡腿往嘴里送。桌上还坐着三人,都是相识的。听着汉子嘲讽那老贾,都哈哈大笑。 那老贾和这几人都是跑江湖认识的,平日里相互玩笑嘲讽惯了,也不生气,说道:“这可不是老贾胡言乱语的。前段日子江湖上出现了一帮杀手你们不知道吗?”荆田闻言,面色一变,随即平复,继续听他们说下去。 那瘦小汉子伸手将一嘴油抹去,呸的一声道:“哪有什么杀手,你小子尽会瞎编来糊弄人。”这时他桌子下首一个青年汉子说道:“丁老哥,贾兄这可不是诓你啊。这帮杀手在燕齐两国可犯了不少人命了。想是还没南下,你老兄还不知道。” 瘦小汉子老丁这时才相信了,哦了一声,说道:“那可不是小事啊,大家伙可都得作些防备。”那老贾笑道:“这帮杀手老兄可不必担心。他们是绝不会找上你。”老丁奇道:“这是为何?”老贾道:“这帮人也不知道是受哪个指使,专杀剑客。等你老兄的五虎断魂刀什么时候变成五虎断魂剑了。那帮人些许要来寻你老兄晦气。”众人都哈哈大笑。 那下首汉子又道:“不过也奇怪了,这帮杀手忽然就像消失了一般。再也没出来行凶了。”那老贾嘿嘿笑道:“他们到是敢啊。听说天南一剑正和齐国的易孟尝在搜查他们的下落,要将他们找出来全部杀了,以祭受害的剑客。我看这帮杀手定然是察觉到风声了,现在躲都来不及。” 那老丁道:“这帮杀手针对剑客,易庄主他们该到赵国请君子剑盖聂出面啊。自从剑神退隐后,盖大侠的剑法已是当世第一了。” 老贾嘿嘿笑了两声,没有接话。老丁便有些急了,骂道:“老贾你这个直娘贼,笑什么?老子说的不对吗,你在我这里卖起了关子。” 老贾双目环视四周,才说道:“那盖聂已是自身难保了,等他名声扫地,这君子剑三字是再担待不起了。” 其余桌上客人听得这老贾说起大名鼎鼎的盖聂,都向他看去,兴冲冲的巴着他说下去。 老贾见状,大袖一挥,高声道:“那老弟就给各位说说这桩新闻,其实用不到几天你们也都会知道。这可都是老弟我刚从中牟来听到的,可不是在瞎编胡造。” 老丁忍不住又骂道:“你这老小子,当真不是实诚之辈。谁都知道盖聂是赵国榆次人,中牟是咱魏国的地方。风马不相及啊,你还说不是在瞎编乱造。”老贾白了他一眼,佯怒道:“是听我说,还是听你说?”旁人都纷纷责备老丁乱打岔。 老丁见状,双手一摆,故意装的谦卑之态,说道:“来。您老请。”众人又哈哈大笑。 老贾喝一口茶,续道:“盖聂虽不是咱魏国的,但中牟城中却有我国的一个大门派在。”老丁接口道:“南山派。”老贾又被他抢话,心中暗气,啐了他一口道:“这谁不知道,要你逞能接嘴。”老丁也不生气,呵呵一笑。老贾接着说道:“盖聂正是和南山派成了对头。听说是为了护着一个妖女,竟跟南山派大打出手。南山派掌门人九曲黄河亲自去榆次去,对他好言相劝,要他交人。那妖女本是南山派的叛徒,破有姿色。盖聂被她迷糊住了,一心要护着她。还跟曲老爷子动起了手。” 老丁闻言,双手一拍,跳了起来,道:“曲老爷子虽然退隐多年了,但他功力深厚,武功造诣已到了化境。盖聂一手剑使的也是出神入化,天下英雄罕有对手。这两个大宗师动起手来,必然是一场龙争虎斗,风云变色啊。不知谁胜谁负。” 那老贾道:“盖聂虽有剑神之称,可终究是后生,如何敌的过曲老爷子九曲黄河神功。”说到这里,突然打住,长叹一声,道:“可惜啊可惜。到后来我魏国的老前辈还是死在了盖聂这个被美色迷惑住的小人手中。哎。”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第五十回 千夫所指 待得一阵鼎沸喧哗之后,那老贾才说道:“此事非同小可。曲老前辈堪称我魏国江湖人的领袖,泰斗般人物,老贾对他老人家更是向来仰慕的紧。当真是千真万确,否则借老贾天大胆子,也不敢拿此事来胡说八道。” 那五虎刀老丁问道:“如此大事,怎地我们一点都没收到风。”老贾道:“这就对了。南山派还没发丧,你们如何能知道。我有一个知交的兄弟,是天龙手的徒弟。昨日我跟他在中牟城,吃醉了酒,他才说出来的。” 众人这时都不在怀疑。老丁又问道:“那盖聂既然斗不过曲老前辈。怎么曲老前辈反折在他手里了?”老贾道:“当时两人交上手来,都是使尽了全力。盖聂虽然被妖女迷惑,曲老前辈却念他是个人物,故而手下留情。谁知盖聂丝毫不知分寸,曲老前辈如此让他,他还不罢手。曲老前辈虽说功力深厚,但到底年事已高,精力不如后生。当时被盖聂缠着拆了有三百余招,终于不再留情将盖聂击败了。可就是在这三百招中出了大事,当晚曲老爷子便油尽灯枯,驾鹤西去了。”说道这里,不禁长叹一声。 老丁道:“曲老爷子一连斗了三百招,他老人家本就年事已高,身体如何能经得住这等消耗。”老贾点头道:“是啊。若曲老爷子头先便全力以赴,早早便能将盖聂打发。可曲老爷子有爱才之心,盖聂却不知好歹。坏了我魏国一大前辈宿将。” 九曲黄河曲万山虽隐居南山多年,但在魏人心中兀自是人人敬重的前辈宗师。这时听得他魂归西天,这些江湖汉子个个都扼腕叹息,垂首丧气。 那老丁道:“如此南山派跟盖聂生死对头了。”老贾哼了一声,说道:“这是自然。”老丁又道:“南山三老如今只剩天龙手于洋。他能打的过盖聂吗?这仇能报的了吗?”老贾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于三爷已经约了盖聂在南山会面,了解恩怨。算算日子,也就在五日之后了。”老丁嘿嘿笑道:“那我老丁到时候可也要去凑凑热闹。” 老贾呸的一声道:“盖聂护那妖女,和曲老前辈大打出手。这事已经违背了侠义之道。听说曲三爷也从各国请来不少前辈高手,来主持公道,声讨盖聂。到时候中牟城中来往的都是大人物,南山之上必然是群雄荟萃。你堂堂的五虎断魂刀也算是哪一路英雄,哪里有你的位置。”众人都哈哈大笑。 老丁被他一顿损,也无处反驳,便道:“盖聂不讲江湖道义,偏护什么妖女,害了曲老前辈。罪罪当诛,哪里还配什么君子剑的称号。老丁虽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但也要到南山上去斗斗盖聂,为于三爷出一份力,还不行吗?”老贾说道:“你老丁这才说了一句人话。”众人又都大笑起来。 一片笑声之中,忽听得那老丁哎呀一声怪叫,身子直撞在地上。吃痛不住,又叫了起来。在身旁看见一根筷子,显然便是被人用重手法掷过来的,撞翻了自己。还没站起身来,便张口骂道:“是哪个龟孙子偷袭老子?” 出手的不是别人,正是他邻桌的田嘉下的手。荆田二人一直在边厢坐着,他们说的自然都是一清二楚,俱听在耳中。这时听到那老丁诋毁盖聂,田嘉再也忍耐不住。施展小游踪手,将筷子直往他腰间掷去。 田嘉听得他叫骂,向荆轲说道:“二哥,你说嘴里不干净的人该不该打?”荆轲应声道:“自然该打。”田嘉又道:“那就是我打得好了?”荆轲道:“打得好。” 老丁双目正自满店里扫视,看看是谁下的黑手。听得荆轲二人一问一答,显然便是在说打他之事了。众人不由的都向他二人看去,只见得是一对年轻男女。都微微有些惊讶。 老丁本是一肚子火,不想说话之人是个文秀少女,到似有点不信一般,问道:“小姑娘,刚才是你偷袭大爷的。”田嘉佯装一怔,道:“怎么。刚才我说的话你还听得不够明白吗?” 老丁这时才确信是被这少女暗袭。他一看荆田都是年轻后生,心中浑没将他二人放在眼里,想跟她调笑两句,便笑嘻嘻的道:“小姑娘,我看你是一时失手,才误伤了大爷。不过步打紧,看你这么个娇滴滴的模样,我可不舍得打你。要不这样,你陪大爷来吃两盏酒,我便不和你计较了。怎样?”众人听得老丁在调戏这美貌女郎,都哈哈大笑,准备看戏。 同样是在一片笑声中,那老丁又是怪叫一声。这次出手的是荆轲。 荆轲听他对田嘉言语无礼,眉头紧皱。也不打话,说时迟那时快。长剑已掣在手中,如闪电般向老丁刺去。这一招是天完快剑中的一招,叫作疾风骤雨。剑势迅疾,雷厉风行。老丁还没反应过来,长剑已钉在他左肩上。 众人见这青年男子猝然发难,便是举手无情,都吃了一惊。只有田嘉拍掌叫好。 老贾将一根铜棍轮在手中,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敢在这里撒野。”说罢,挥棍朝荆轲神庭穴击去。 荆轲将剑拔出,反手一招风驰电驰,后发先至,已先攻向对方眉心。老贾见对方出手不凡,暗暗叫苦,不敢多管闲事,掺和进来,连忙矮身避开。荆轲一剑发出,便不收势,第二剑已削向老贾下盘。老贾这时已是退出不得,只能挥棍抵挡,奋力接战。 那老丁吃了大亏,恼羞成怒,也顾不得左臂上尚在滴血,抄手将腰间一口雁翎刀拔了出来。大喝一声,挥刀向荆轲劈去。 荆轲以一敌二,游刃有余。田嘉道:“二哥,我来帮你。”挥剑直上。以二敌二,刀来剑去,直将这小店闹得个天翻地覆。店老板叫苦不迭,也不敢来劝架,跟着小二躲到后面厨房去了。 店内其余江湖汉子见荆田剑法不凡,稳占上风,也都不敢上去帮手了。一溜烟,全跑的没影了。 店西处拐角,一张小台子上正坐着个老者。店内两帮人交手,打得是刀光剑影,桌子都掀翻了几张。老板害怕,躲了起来;客人受惊,跑了出去。种种动静,他如同全没看见一般。兀自稳坐如山,在自斟自饮。 第五十一回 高人传剑 拆到二十余合,老贾老丁已闹的个的汗流浃背,左支右绌的处境。他二人只是诋毁盖聂,也并没做出什么天大的恶事,田嘉也只想教训他们一顿,不欲真下杀手。 田嘉右足横扫,贾丁二人下盘不稳,立时都跌在地上。这时田嘉已然解气,喝道:“以后再敢胡说八道,定不轻饶。还不快滚!”贾丁闻言,如释重负,四腿拔起,抢着往店外奔去。田嘉笑道:“两个嘴碎,能说会道。动起手来却如此废物。” 说话间,一枚飞刀从店外激射而出,势夹劲风,飞向田嘉。田嘉还没察觉,荆轲已听得风声,正欲挥剑去格。忽听得一阵劲风从旁掠过,那柄飞刀如受大力撞击一般,直跌在地上。田嘉朝那股劲风来向望去,正是那店角老者的方位。只见这时那老者正将手掌下压,眼光也没向这边看,如同没事人一般。田嘉心道:“莫不是这老者出手相助。若真如此,他能凌空吐劲,而掌力不偏不倚,有这等造诣当真是深藏不露。” 荆轲跟着追了出去。老丁飞标甫一射出,也不管得手与否,便跟老贾跑的没影了。荆轲便又回到店中,也向那老者看去,说道:“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老者本是侧对着荆田,听得荆轲跟他说话,这才转过身来。荆田这才看清他正脸,但见头戴着一顶逍遥巾,留着三绺长髯,背上插着一柄拂尘。一袭蓝袍,似俗似道。行貌清癯,气质出尘。 老者微笑说道:“老朽原是多此一举。区区暗算如何能伤得了袖里乾坤的宝贝千金。”田嘉被这老者一语道破家世,不由奇道:“前辈和家父认识?曾见过小女。”那老者摆手道:“不曾见过。但和田老兄倒也算是一场相识罢。方才那小游踪手不正是田老兄的拿手好戏吗?” 田嘉心道:“原来他是看他我出手的招式,才猜出我身份。”见这老者一直待在一旁,头先众人在说的天花乱坠,他也不发一言。这时忽然出手相助,也未知是何用意,心中谨慎,躬身说道:“晚辈头先在前辈高人面前献丑了,实在贻笑大方。前辈出手相助,田嘉感激不尽。不知前辈高姓大名,他日也好说与家父听。” 那老者淡淡说道:“方外之人,早已过惯无名无姓的日子。姑娘他日见到尊父,只告诉他当年造次之人早已改头换面,躬耕田园。”终是没说出姓名来。说罢便站起身来,欲要离开。田嘉见状,说道:“晚辈必将前辈之言,代传家父。” 老者洒脱一笑,没再答话,只看了一眼荆轲,没走出两步,终于停下说道:“这位小兄弟是田兄高徒吗?”田嘉对外都说荆轲是他师兄,见这老者认识父亲,怕骗不住他,便道:“他是小侄义兄,并非家父之徒。”那老者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荆轲,像是在想些什么。 荆轲抱拳说道:“前辈有何赐教之处,晚辈静听吩咐。”那老者道:“小兄弟一手剑使得漂亮,一路剑招之中暗藏剑意。行神俱在,兼而有之,用剑者有如此造诣领悟,实在难得。假以时日,令师也远远不及。” 荆田闻言俱是大惊。荆轲道:“我和他有深仇大恨,再无师徒干系。前辈认得他?”那老者道:“如此最好。难得一对璧人,应当珍惜,早走正道。令师睚眦必报,野心昭昭。只怕到头来还是作茧自缚,悔之晚矣。” 荆轲道:“前辈之言,晚辈谨记。”田嘉心道:“他认识我父亲,连二哥义父身份都知道,到底是谁?”便道:“家父日后要想去拜访前辈,必要责怪小侄今天没问清前辈常居何方。”老者眉开眼笑,笑容说道:“老朽来历,田姑娘就这么想知道?”田嘉正是这个意思。他见这老者不肯说出姓名,便退而求其次,从他是哪国那地来猜测他是哪位前辈。这时被他点破,田嘉嘿嘿一笑,想等他说。 那老者叙道:“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田兄要是猜出我来,也不会告诉姑娘的。我与二位小友一别,日后或许会再见,或许再也不会遇见。姑娘又何必执着我身份如何呢。” 田嘉虽不甘心,但他话已说死,也无可奈何。那老者又道:“今日在此相遇一时,亦是缘分。已要席散分手,无以相赠,就教这小兄弟一招剑法吧。”一言甫毕,右掌一抖。荆轲手掌一松,手中剑已飘到那老者手中。 如此隔空取物,直教荆田大开眼界,齐声喝彩。那老者接剑在手,叫道:“小兄弟,看好了!”长剑向前刺出,歪歪斜斜,轻轻飘飘。剑到半途,圈转成圆,时左时右,忽上忽下。那老者又叫了一声:“好!”手腕一松,一柄剑往荆轲推去。剑柄正好送到荆轲手上,荆轲立即握定。将他刚才这记怪招也已牢记在心。 那老者道:“这一招重意不重行,最适合小兄弟练。他日必能派上大用场。”荆轲躬身说道:“蒙前辈赐教,晚辈感激不尽。必然铭记于心。” 田嘉笑道:“好事成双,前辈就在教我二哥一招罢。”他知这老者是个隐世的大宗师,他教出来的自然是精妙高招。便出言相央,想二哥多学两招。 那老者道:“盈满则亏。一招最好。”一言甫毕,仰天长笑,飘然而去。荆田齐道:“前辈。”追出店去,只听得那老者笑声兀自回荡在侧,哪里还能看到他半点影踪。 第五十二回 闻讯赶援 这老者传下一记怪招,便了无踪影。荆田尚不知他身份如何,只得等见到父亲后问询了。田嘉又将那店主唤出,赔偿了店里损失。那店主被这些江湖儿女一番闹腾,半个店都被砸了。本是愁眉苦脸,这时竟得到尝款,可不一扫郁闷,谢天谢地。二人也不再耽搁,纵马直往中牟去了。 到得中牟城中,已是申牌时分。便找了个馆驿歇息,是夜无事。 次日,两人在城中打听了大半天,也没发现盖聂影子。田嘉道:“难道大哥还没到中牟吗?”荆轲道:“盖大哥为人稳重,绝不会打没把握的仗。也许他已在中牟,在暗中隐伏,准备着南山之会。”田嘉笑道:“二哥,你也算是大哥知音啊。”荆轲笑道:“盖大哥是人中龙凤,我和他相差太多。”田嘉道:“我可不这么觉得。我觉得你跟大哥很像,同样的担当,同样的成熟。而且你们骨子里都还有这一份傲气。” 荆轲微笑道:“田大小姐谬赞,荆轲可愧不敢当。”田嘉道:“还有一样最重要的,你和大哥,都是对我一般的好。”说完,秀脸绯红,头都垂了下去。 荆轲故意长叹一声,说道:“田小姐是女中英杰,出手不凡。若敢不对你好,怕被你飞起一筷,击倒在地。到时候闹得个灰头土脸,那滋味可不好受。” 田嘉娇嗔道:“好啊。二哥,你敢取笑我。” 这时二人正在街上边走边说。街上过往行人不断,大抵都是些江湖汉子。 荆田二人相视一眼,忽的没再说话,加快脚步,已来到一间巷子里面。二人纵身一跃,伏在高墙之上。 过不多时,果听到脚步匆匆往这边赶,是两个青年汉子跟到这里。二人在四周一看,疑惑说道:“明明看他们到了这里。怎么没影了。”一言未甫,但见得两条身影从天而降。他二人见势不妙,刚要拔剑。两柄长剑已分架在他们脖子上,正是荆轲田嘉。 田嘉笑道:“一路跟着我们,辛苦了。”将剑身在那人肩上一拍,厉声道:“说!什么人指使你们的,跟着我们做什么?” 利刃加身,直惊得二人心惊胆战,颤颤巍巍。当中一人哆嗦着说道:“我们,我们走错了,到了这里。”田嘉点了点头,微笑道:“原来如此。”说话间右手一抖,长剑已在那人肩上带出一道口子。怒道:“还敢隐瞒!” 那人吃痛,双足都惊的发抖,颤声说道:“我们是南山派弟子。是我师傅让我们跟着你们。”田嘉喝道:“你师傅是谁。”那人道:“我师傅就是天龙手于洋。他怕盖聂有所准备,在南山上占不到他便宜。今天就约了盖聂在猛虎林见面,埋伏了许多高手,要杀盖聂。你们一到城中,师傅就知道了。你们是盖聂朋友,他就命我们盯着你们,就是怕你们去帮盖聂。” 田嘉问道:“我盖大哥也到了中牟?”那人道:“是。盖,盖大爷前天便到了。但他行踪隐蔽,我师傅昨天才找到他下落。约在今日猛虎林会面。要以多为胜,暗算盖大哥。”田嘉又问道:“猛虎林在哪?”那人支支吾吾,极为害怕,半天没说出话来。田嘉大怒,长剑又要在他肩上划去。那人见状大惊,慌张叫道:“我说。我说。姑娘饶命。” 田嘉喝道:“还不快说!”那人急忙说道:“中牟城外,向南三里地就是猛虎林。姑娘,我都告诉你了,你就饶了我们两个吧。”两人都是苦苦哀求。田嘉说道:“好。”左掌挥出,将那人击晕在地。荆轲跟着将另一人也击倒在地。 田嘉说道:“二哥,我们快去帮盖大哥吧。” 中牟城南,三里之外,正是猛虎林。荆田疾奔而来,已到得林外。但见得烟罩雾锁,曲折蜿蜒。根盘地角中,枝遮烟宵上。端地是一座险恶的所在。 只见林中有四五个汉子,各持器械,将一人困在当中厮斗。那人一身白衣,身材高大,持剑而斗。面貌尚看不清楚,但见他站立不稳,右足不住晃动,像是受了伤。只听得一人笑道:“于三爷也太高抬盖聂了。什么君子剑,不过如此。照样着了咱们得道。明年今日,便是你忌日,这猛虎林便是你葬身所在。” 正所谓关心则乱,田嘉闻言便同荆轲仗剑闯入林中,道:“大哥,我来帮你。” 一入林中,只听得一阵大笑声响起。那本是合围盖聂的五个汉子,蓦地四散跃开,拦在荆田四周。那白衣人转过身来,哈哈大笑,持剑直指荆田。 这时荆田方看清那人相貌,但见他相貌平常,已有四十上下,哪里是君子剑盖聂。 荆田误中埋伏,却也临危不乱,双剑护住助身,不急战抢攻。田嘉道:“你们是什么人?” 田嘉一言刚毕,又听得一阵凄冷的笑声响起。跟着林内又转出三人。当中一人,走在前面,兀自面带笑意,说道:“田姑娘好久不见。还记得在下吗?” 第五十三回 猛虎林中 荆田齐向说话之人看去,但见那人面若朱粉,发如青丝。身着一件绛红长袍,腰插两柄镔铁银戟。不是那圣水郎君白齐是谁。 田嘉摸了摸发梢,说道:“我当是谁这么卑鄙。原来是你,那到也不奇怪了。”那两名南山弟子正是白齐差人装扮的,故意让他们跟踪荆轲。好传假讯,让荆田到猛虎林来。他提前在此埋伏,备香饵而待金鳌。 田嘉出言嘲讽,白齐不以为仵,呵呵笑道:“我自然不是什么光明正大之人。可田姑娘身旁这位,又何尝是良善之徒。田姑娘整日相伴在侧,不怕辱了田老前辈的门风吗?”田嘉道:“二哥光明正大,可不像你这般阴险卑鄙。” 白齐道:“是吗?人一但死了,可还不如我这样阴险卑鄙的活着。”田嘉打量四周,笑道:“白齐,你们就这几个人吗?也想拦住我们吗?”白齐将手一招,道:“不可伤了田姑娘。杀!”言下之意,要杀掉荆轲。 那六人听得白齐发话,从四围齐向前踏进一步,兵刃都向荆轲递进。 荆田见状,双剑齐出,护住门户。跟着荆轲长剑反挑,向西南角刺去。田嘉会意,长剑刺去,也向那人攻到。二人被困在垓心,先图破其一角,好出重围。 西南角由一持刀汉子把手,见对方两柄剑都朝自己攻到。忙挥刀成风,轮转成圈,挡在身前。荆田二人未等剑招变老,一剑转下盘,一剑取眉心,同时刺向那汉子要害。联剑之威,寒芒逼人。那汉子不敢硬接,身子一纵,从旁避开。那白衣人本在那汉子旁边,见荆田要趁空途出。双足一错,展开移形换位之法,已抢占住空圈。长剑斜刺,指向荆轲右肩。 荆田二人未能如愿,复又在圈中拆斗。对旁人攻势大抵是守卫避让,极少进招。双剑攻势还集在那白衣人身上。那白衣人武功此那持刀汉子高出一筹,运剑如风,一连拆开荆田几剑,紧占住西南角。 田嘉与那白衣人拆了几招,已认出了对方家数。心中好生狐疑:“此人剑法分明是大梁城中的洛桑派的。听父亲说洛桑派早就没落,门中只有一个剑师方木白。父亲还说那方木白贪恋钱财,已在魏国王世中效力。此人剑法年纪正合方木白无差。若真是他,怎么和白齐为伍,出现在这里。” 这人正是八臂神剑方木白。他剑法相教盖聂一流,还差之远矣。神剑二字,其实是夸大其辞罢了。 白齐早已放话,不准伤着田嘉。众人对荆轲出手全力以赴,而对田嘉不免是有所顾忌了。田嘉心道:“难道他是怕父亲,才不敢伤害我。”也管不得许多,这时既钻得这空子,出剑时毫不顾忌,多是与对方同归于尽的打法。众人怕伤着她,哪敢与她硬拼。只得撤招,以图避让。不一会功夫,便有两人被她刺到在地。田嘉见此举奏效,依样化葫芦,又刺番一人。 剩下三人,只有那方木白还有些本事。余下两人,在荆轲快剑之下,都有些遮拦不住了。 白齐身后右首站着那人,身着一身黑衣,身材瘦削,脸色如蜡。这时见众人自众敌寡,兀自占不得上风,不由眉头一皱,向白齐道:“公子平日养他们尽是吃干饭的。”一言甫毕,右臂一扬,手中已多出一口明晃晃的单刀。 但见得黑影一闪,他已挥刀直入,劈向荆轲,荆轲挥剑去格。这人刀沉势大,刀剑相交,荆轲只觉忽口微麻。忙变化招式,斜攻他冲门穴。 方木白三人见此人加入战阵,便即舍下荆轲,缠住田嘉相斗。荆轲和那人单打独斗,一剑快似一剑,正是天完剑法的招式。那汉子叫了声好,单刀轮转,走的也是快刀路子。二人以快打快,刀来剑去,转瞬间已拆了十招。 这时只白齐同他左首那人还没上场。那人身材同那黑衣人无二,穿一身白衣,面色白皙。看场上打得热闹,也不打话。身子一跃而出,手中已握着一口赤铜刀,一招“天狼吞月”砍向荆轲。这人甫一上场,走的便也是快刀路子。双刀一剑,如三道白光交在一处,缠绕交错。 田嘉被方东白三人困在一旁。对方出手留有分寸,她自是应付自如。但一时也难以抽身去助盖聂。她乘空朝荆轲那边看去,见二哥正与两口快刀斗的正紧。田嘉打小就喜欢听父亲讲江湖上的人事。田光出道多年,见多识广。因而田嘉虽是初出茅庐,但从他口中听来,江湖上但凡有些名头的人物大多都已知道。他见这两个汉子衣服一黑一白,同使快刀路子,不正是父亲所说,魏国洛阳一带,黑道上有名的黑白双刀,艾家兄弟。 田嘉怕荆轲落单,长剑虚掩,便往前闯。前面正是方木白。方木白仗剑去迎。谁知田嘉蓦地撤剑,径不避敌招。方木白心中暗道:“如这样,这一剑下去可不是伤着她了。直接便要了她性命。”念头在脑中只一闪而过,不容多想,连忙撤招。田嘉见状暗喜,如此正中她下怀。方木白撤招甫毕,田嘉猝然出手,一剑直跟了过去。方木白暗叫不好,身子连忙避开。田嘉笑道:“多谢。”脚步一错,已晃到他前面,去跟荆轲会合。 那两个持刀汉子正是黑白双刀。黑衣的是大哥艾鲲,白衣的弟弟艾鹏。那艾鹏见田嘉已抄到这边来,挥剑刺向自己。心中恼怒,骂方木白等俱是废物,三个人缠不住一个女子。便撇下荆轲,右手一张,将单刀顶在掌心。手掌发力,单刀旋转开来,向田嘉攒刺过去。 田嘉本以为对方不会对自己下杀手,只挥剑一格,便要往前抢。可那艾鹏出手却不讲分寸,他这一招非同小可,唤作掌心刀。田嘉一格之力,单刀余势丝毫不减,直往前撞。非要在田嘉身上搠出十几个透明窟窿出来,才肯罢休。 田嘉吃了一惊,倒吸一口凉气。身子疾往后避,挥剑紧护住门户。只听得身前乒乓一声,是兵刃相撞击。但见得白齐已抢了出来,挥戟击在艾鹏刀上。这时刀势方消,艾鹏大手一合,将单刀握在手中,怒道:“你帮她作甚。”白齐亦愠怒道:“你出手好没轻重。伤她分毫,看公子轻饶你吗?” 这一句话说出,田嘉心中奇道:“又是公子。这公子也正是要害盖大哥之人。不让人伤到我,难道我认识他。” 第五十四回 突如其来 田嘉见方木白从后赶到,心中蓦地想到一人,猜出了白齐口中所说的公子是谁。这时白齐已和艾家兄弟在夹攻荆轲。田嘉不再多想,虚掩一剑,向白齐攻去。 白齐方才见荆田联手,锐利备增。便挥戟来迎,挡住对方来势,教他二人联剑不得。方木白三人见状,便不再理会田嘉,齐齐向荆轲攻到。 荆轲往常使剑,大抵是意重于行,只是他自己一直不知。那天被那老者一语点中,心中登时如鹈鹕灌顶,甘露滋心。剑招厉害所在,非止招式如何巧妙,变化如何高深。真正高明之处,乃在当中剑意,而意大于行。正如盖聂用剑一般,所用招式多数平常,但到他手中便能所向披靡。当中原委,正是盖聂深悟剑意之道,才能将剑招化辅助为神奇。荆轲明白了当中道理,这时以一敌五,所用的仍是一路天完快剑。但他剑招更替,已不似从前那么拘于章法,按部就班。相教以往,剑势上多了一份自然,随性。他初窥门径,精神大涨,愈战愈勇。以一敌五,一时也不落下风。 这边厢田嘉正与白齐游斗。白齐不似那些人,一味避让对方。他将两条戟倒过来使,当作点穴椎用,一心要封住田嘉穴道。如此一来,田嘉暗骂一声狡猾,怕被他点中穴道,便不能如先前一般,自知无惊无险,而放松托大。这时左掌右剑,同时进招,拆得难分难解。 荆轲在百忙中朝田嘉那边看去,见她安然无恙,这才放心下来。他毫不分心,便在同时间,一招长虹贯日又刺倒一人。这时他这边只剩下艾家兄弟和八臂神剑方木白。这三人都是硬手,久战不下,俱个心中焦躁。艾家兄弟对视一眼,同时将刀运在掌心,旋转着卷向荆轲。正是他兄弟的拿手好戏掌心刀。 荆轲不敢轻敌,驭剑遮拦,且挡且避。两柄刀兀自在掌中运转如轮,旋动如风,夹杂着呼呼劲风,似要将荆轲血肉之躯绞在这刀风之中。艾家兄弟同时露出狞笑,不住逼进。在这招掌心刀上,他兄弟二人下了十几年苦功。凭此刀法,纵横洛阳。这时他二人同时势出,自衬十拿九稳,要将荆轲毙在刀下。 田嘉看见荆轲遇险,方寸大乱。虚晃一剑,便要抢去相助于他。白齐见状,竟没再遮拦,反向一旁避开。田嘉便要往荆轲那边去,刚转过身。只觉背上一震,跟着脚步便定了下来。背后脊中,天宗两处穴道已经被封。这时传来白齐的呵呵笑声:“田姑娘。你就好好看着他是怎么死的吧。” 荆轲这时已退到一根大树前面,再不能后退避让。白齐高声道:“杀了他!” “谁敢杀他!” 简约四字,浑厚苍劲,传入每个人的而中。一柄长剑破空而来,显是被人运劲相掷。正往艾家兄弟双刀上砸去。刀剑相交,艾家兄弟直被剑势震的忽口发麻。两柄刀同时撒在地上,身子也被震退五步。这时一道灰色人影,一跃入林,抄手将长剑接在手中。虚指荆轲道:“他这条命,是要送在我老鲁手里的。谁敢跟我抢?” 来人正是曾误将荆轲当作盖聂,重伤过白齐的天南一剑鲁勾践。 艾家兄弟拾当在手,齐声喝道:“哪来的野人,敢在这里多管闲事。”鲁勾践怒道:“你们就是那什么黑白双刀是吧?果然是黑的黑,白的白。嘿嘿,不过这刀法嘛,可不怎样。”手指白齐道:“去问问你们好兄弟,就知道老鲁是谁。” 白齐当日折在鲁勾践手上,险些丢了性命。这时再见他兀自心有余悸,只怕他又对自己动手。招唤方木白看着田嘉,自己向后退了两步,笑着说道:“鲁前辈,好久不见了。”又向艾家兄弟说道:“这都不认识吗?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天南一剑。” 天南一剑这名头可不得了。江湖上说到用剑的高手,第一个是荆轲,第二个便是眼前之位爷。艾家兄弟连同方木白都是吃了一惊,然后都抱拳道:“原来是鲁大侠。幸会,幸会。” 鲁勾践呸了一声道:“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是幸会了,老鲁可是倒霉运了。” 白齐心道:“合我四人之力,也不输鲁勾践。一但动起手来,定然让这对男女走脱了。到时候在公子面前不好交代。”便陪笑道:“鲁大侠说的是,我们是邪魔外道,不敢跟您老人家待在一处。这小子既然你要了,那就留给你。” 鲁勾践哈哈笑道:“你这厮到会说漂亮话。这小子我自然是要定了。可这姑娘是谁,老鲁难道不知道吗?这可不能坐视不管,让你们这些坏种带走她。” 方木白闻言怒道:“鲁勾践你不要不时抬举,我们当真怕你吗?”仗剑直上。他是用剑之人,遇到这个被受人推崇的剑客,心中自是有些服气。 鲁勾践喝道:“来的好!”本是剑指荆轲,蓦地转向,朝方木白迎了过去。他心中盘算:“老鲁虽是艺高人胆大,但今天落单在这里。要料理他四个可有些费劲,到时候那小子再和他们联手对付我。这处境可不妙了。老鲁只有先露一手,唬退他们。” 念头在脑中只一闪而过。长剑去时,有如飞龙。剑身嗡嗡作响,剑风呼呼而鸣。直震的地上败叶飘起,树上枝丫乱颤。这一招正是他天雷剑法中的一记绝招。 一霎时间,方木白一柄剑被对方剑劲击的裂成三截。手中那截剑柄也脱手而出。对方剑风兀自激荡,真摄的他脸色煞白,袍袖鼓动。 白齐三人看得也是心惊肉跳,哪里敢上去相助。只听得方木白惨叫一声,右臂已脱体而出,飞落在地下。臂上衣袖,已经粉碎飞扬。这时鲁勾践剑势方收。 方木白登时血如泉涌,身子直抖,连声尖叫。可怜八臂神剑自不量力,日后只能称做独臂废剑了。 艾家兄弟见鲁勾践收剑停下,这才上前将方木白搀扶过来,这时他已晕死过去。白齐惊的瞳孔收缩,忙恭身道:“前辈神剑,佩服佩服。田姑娘由前辈带走,咱们就此别过。”话一说完,也不敢走,只等着鲁勾践放话。 鲁勾践心道:“杀一儆百,当真奏效。”便怒道:“还不快滚!” 白齐等人如获大赦,拱了拱手,带着方木白,一溜烟的去了。 第五十五回 唇枪舌剑 鲁勾践大展身手,震走白齐一众。甚是得意,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跟着伸手解开田嘉穴道。田嘉便跑到荆轲面前,关心询问。 鲁勾践一见,心里可不痛快了,怒道:“你这小妮子,老鲁救了你。你怎么不来先谢我。”田嘉笑嘻嘻的说道:“我想着鲁前辈是个正气的大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他必然会做的事嘛。这样,我跟我我二哥谢过鲁大侠救命之恩。” 鲁勾践哼了一声,说道:“你要谢我还则罢了。这小子可就不必谢我了,老鲁留着他性命是要亲自动手宰了他。”蓦地瞪起双眼,朝荆轲看去。 荆轲心道:“你救了嘉妹,这条命给你拿去也无妨。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说道:“当日你误认我,帮我对方白齐。今天你又救了我和嘉妹。荆轲不愿欠别人情,你要杀我我绝不还手。但我还有大仇未报,这条命给你也不是这时候。你若现在动手我定全力以赴,要留条命在。” 鲁勾践怪叫一声,道:“好!那咱就试试。”田嘉连忙挡在中间,说道:“鲁大侠且慢。你跟我二哥到底有什么仇。”鲁勾践道:“他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我没问你怎么跟他在一起了,你倒反过来问我。他装成盖聂骗了老鲁,好生可恶。一把剑下溅了多少同道剑客的血。这等冷血杀手,江湖正道人人得而诛之。” 田嘉故作疑惑,说道:“可我怎么听说是鲁大侠非要将他当成盖大哥呀。还又是送马,又是比剑,好不亲热。”鲁勾践闻言好生尴尬,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又听田嘉叙道:“其实我都知道,这是您故意在和他开玩笑。否则以您这等身份,这般人物。眼光那是何等锐利,见识是何等广阔。怎么会连堂堂的君子剑都认错人。您老说是吧?” 这话说的,鲁勾践都不知田嘉是在捧他还是再损他,但却正好将这事圆了过去,化解了尴尬。鲁勾践干笑道:“田姑娘一张嘴能说出花来,老鲁甘拜下风。但他是杀手不假吧,连你父亲都知道。嘿嘿,这你还能诡辩吗?” 田嘉道:“二哥确实做了错事。但这都是他身不由己,被逼无奈而为之的。他这时已知道要改过自信,走上正道了。俗话说,浪子回头,千金不换。鲁大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再为以前的事为难二哥了。”鲁勾践打量了一眼荆轲,说道:“他真这份悔改之心?” 田嘉道:“自然。”鲁勾践道:“那好的很。晚是晚了些,待老鲁超度了他。让他趁早投胎,来世做个好人。就不用谢我了。”一言甫毕,又要动手。 这可急坏了田嘉,便将双臂一张,挡住鲁勾践,怒道:“鲁勾践。别人都叫你大侠,我看你是徒有虚名。其实就是个喜欢杀人的屠夫。”鲁勾践忙收住剑势,气得直跺脚,气呼呼的说道:“田姑娘,你这可是鬼迷心窍了。这小子有什么好,你这样袒护他。你可是名门正派啊,你和这小子在一起,你父亲知道吗?” 田嘉也气呼呼的说道:“二哥他出身无奈,却知道改过重来。父亲知道了,也一定会赞许他。哼,不像你这样。只知道正派邪派,难道正派中就没阴险的坏人,邪派中就没正直的好人吗?你们邯郸有个卫家,但是名门正派,你知道卫鸯是怎么死的吗?” 田嘉一番话一气呵成,字字掷地有声,把鲁勾践都听得楞住了。这时又听她发问,才喃喃说道:“卫鸯?卫鸯不也是死在这小子手里。” 田嘉哼了一声道:“卫鸯若真是被二哥害了,那卫鸳怎么没一点报仇的动静?他兄弟两个没一个是好人,为争家主之位,相互算计。卫鸯正是给他大哥害死的。他弟弟一死,他便执掌卫家,正遂了他心意。当然不会想着报仇了,难道杀了自己祭奠他弟弟。” 鲁勾践听得田嘉这番话,竟是说他兄弟二人相互残害,做哥哥的杀了弟弟,着实是吃了一惊,问道:“你没诓老鲁?”田嘉冷哼一声道:“父亲从小就教我,做人要实诚。说一便是一,没半点虚的。怎么,用谎话骗你好玩吗?” 鲁勾践心道:“难道她说的是真的?老卫在地上知道家里有两个小畜生,还不得气的从棺材里蹦出来。”田嘉见他以手抓首,半天不说话,像是在考虑不决一般,便又说道:“他们兄弟不是好人,我可是。才不会骗你这个老顽固。” 鲁勾践长叹一声,说道:“哎,老鲁是说不过你,甘拜下风。这小子既然改邪归正了,今天我就先留下他一条命。他得把他们老巢告诉我,还有是受谁指使的,都一并说出。老鲁得去斩草除根,将这帮杀手组织一起端了。” 荆轲道:“荆轲与他已是生死之仇,不共戴天,会去找他拼个你死我活。但他对我有养育之恩,要将他昭之天下,实难从命。” 鲁勾践咬了咬牙,强笑道:“好好好!老鲁今天放你一马,等老易、排云他们到了。他们饶不饶你,老鲁可就管不着了。”说罢,转身便走。他知道有田嘉在这里,他今天是占不到半点便宜了,不如趁早离开,眼不见为净。 刚转过身去,只听得田嘉声音响起:“鲁大侠且慢。易庄主他们也要到中牟来吗?” 鲁勾践转过身来,得意的笑道:“那是自然。怎么你怕了吗?不过他们可不是专为这小子而来。不过到到时候大家伙撞见了,他们要顺手料理掉这小子,可就说不准了。哈哈。” 田嘉心道:“不是为二哥而来。是了,易庄主和大哥交情深厚。定是听说了南山之约,过来帮大哥的。那这鲁大侠,莫不是也是为此而来。”想到这里不觉有些惭愧,这鲁勾践若正是为助大哥而来,自己先前一再用言语挤兑他,可有些抱歉了。 第五十六回 罪魁祸首 田嘉试探着问道:“他们是来帮我大哥的?”鲁勾践奇道:“你这小丫头怎么什么都知道。真是聪明。”田嘉笑道:“多谢夸奖。”鲁勾践道:“老易他们得到消息,知道盖聂和南山派结了梁子,都要过来助他一臂之力。这可不只他一人,排云老道和老洛两口子都一并来了。” 田嘉心道:“大哥挑了连云五霸,着实是帮齐国武林除了一大患。他们都是侠义中人,知道盖大哥有难,自然都过来相帮了。这几位都是齐国中顶尖的人物,他们一来,大哥可是添了大援。” 又听鲁勾践说道:“近来江湖中风言风语,都说盖聂包庇什么妖女,害了九曲黄河。大大的背反了侠义之道,君子剑称号也是名不副实。说的那叫一个真切,直把盖聂当作公敌。老鲁以前虽对盖聂有些不服气,但我既然已败在他剑下。咋可是坦荡之人,那是心服口服。用剑如做人,就凭他盖聂那一手磊落的剑法,老鲁就不信他是个伪君子。听说这回南山派还请了不少他本国的高手来,说是什么主持公道,还不就是想以多欺少。嘿嘿,难道我赵国就没人?老鲁这趟过来就是要去南山上凑凑热闹,教天下人知道我赵国剑客可都是一脉相连,同气连枝的。” 荆田闻言,都也些惊讶。这一番侃侃而谈怎么看也不像是从这浑人嘴里冒出来的。然的的确确,真真切切,是这个向来有些浮夸的天南一剑说出来的。那可是如假包换,造不得半点假。 田嘉向鲁勾践抱拳说道:“多谢鲁大侠来帮我大哥。小侄谢过了。”这一来鲁勾践到有点不适应了,说道:“你对老鲁这么客气说话,别说我还有点不适应了。”田嘉嘻嘻一笑,然后说道:“我跟二哥这趟来也是想来帮大哥的。鲁大侠,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吧。不知道你敢不敢跟一个小丫头。”说话间看向荆轲,笑道:“还有一个大杀手同行。” 鲁勾践一挺腰板,高声道:“有什么不敢?老鲁纵横江湖这么多年,还怕你们这对小男女。” 中牟城内,最豪华的饭店便是这家客云楼了。取的正是客似云来之兆头。二楼一间济楚的阁子里,鲁勾践正居上首而坐。荆轲田嘉分坐对席。席上摆的是一盘白切牛肉,水晶蹄膀,文火羊肉煲。最后上来的是一条松子鲈鱼,两片鱼肉上都打了麦穗刀,如花绽放,上有松仁点缀,煞是好看。 鲁勾践先是狼吞虎咽一番,才说道:“南山会也几天了。盖聂怎么没跟你们一起,他还没到中牟吗?”田嘉道:“我们和大哥不是一起走的。他早我们一天,应该已经到了中牟了,只是我一直都没找到他。”鲁勾践点了点头,一副老江湖的模样说道:“这也正常。从来是会无好会,上了南山哪里还有什么好事。到时候一言不合,不还是以武功定是非。南山派这回请了些高手来,把握十足呀。盖聂这会肯定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在修习剑法,做好准备打一场硬仗。” 田嘉嗯了一声。鲁勾践又道:“不过南山派这会要对付盖聂,那可真是闹的有模有样。你跟老鲁说说,盖聂是怎么跟他们结下梁子的。” 田嘉说道:“是有人故意要害大哥。他们说大哥庇护妖女,这算是真的。只不过这妖女也是他们安排好的,骗的了大哥的信任。再引来曲万山和大哥两虎相斗。这场阴谋,白齐和南山派的于洋都是参与者。曲前辈当日跟大哥交过手后,毫无异状。分明就是于洋害了曲前辈,否则以曲前辈的武功,外人如何能近的他身。于洋反过来却贼喊捉贼,陷害盖大哥。” 鲁勾践奇道:“那是什么人和盖聂有这么大仇?” 田嘉道:“于洋去榆次找大哥要人,就被我和二哥在路上遇见了。我跟二哥偷偷跟踪,看见了白齐跟他在一起。”鲁勾践插话道:“这于老三看来确实不是什么好鸟,否则怎么会跟白齐这等歪门斜道在一起。” 田嘉又叙道:“当晚我跟二哥潜在他们墙上探听,只听他们说什么奉公子之命,定要成事。当时我还不知道什么意思,直到后来发生种种,我终于知道这所有的阴谋都是那公子早就布置好的。而这公子,才是真正要害我大哥的罪魁祸首。白齐和于洋也只是受命行事。” 鲁勾践默不作声,脸上表情变化不定,到最后变场惆怅无奈。显是一番冥思苦想之后,还是没想出这陷害盖聂的公子是谁来,终于开口说道:“那你知道他是谁吗?” 田嘉一口答应下来:“知道。”荆轲同鲁勾践四目同时看向了她。 田嘉继续说道:“我也是今天在这猛虎林中才知道的。鲁大侠,你知道你断了他一条臂膀的那人是谁吗?”鲁勾践哈哈笑道:“这可难不倒老鲁,一看他剑法就知道他是方家的人。他不就是什么八臂神剑方木白。呸,剑法臭的要命,还有脸叫什么八臂神剑,当真是臭不要脸。” 他说话粗鄙,荆田也不以为意,只莞尔一笑。然后田嘉说道:“正是这方木白的出现,才让我知道了这个所谓的公子到底是谁。试想方木白现在是在魏廷里效命,谁能调动他来和白齐为伍。自然是魏国王世中的人物。鲁大侠,你知道魏文这号人物吗?” 鲁勾践接口道:“魏文?听说过。是魏国中的一个贵族,平日里喜欢舞刀弄剑,结交武林中人。江湖人多是看在他那重身份上,才奉承他,称他魏公子。前阵子老易过寿,他不也去了。难道是他要害盖聂?” 田嘉道:“正是这魏文。”鲁勾践奇道:“是他?他和盖聂有什么仇。” 田嘉道:“正是在易庄主寿辰当日。魏文一再挑衅大哥,要跟大哥比剑。大……”话没说完,便听得鲁勾践扑哧一声大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捧着肚子说道:“就他也配找盖聂比剑,真是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就他那两下子,再练个十年才有资格和盖聂老鲁较量较量。”看不起魏公子同时还不忘提提自己。 田嘉接着说道:“大哥被他一再相逼,只得和他交手。他自然是败在他了大哥剑下。”鲁勾践又忍不住抢过话头,说道:“早就听说这魏公子是个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混账东西。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取其辱,输在盖聂手里,自然是狠盖聂入骨。所以设一串串阴谋要闹的盖聂身败名裂,死在南山之上。” 田嘉拍手道:“正是如此。” 鲁勾践也拍手道:“妙极妙极。如此,到时候都用不着动手了。直接当着江湖朋友的面揭发魏文的阴谋就好了。” 田嘉摸了摸发梢,摇头道:“对方是处心积虑,蓄谋已久。只凭我几句空口白话,如何能让人信服。不过只要找到一个人,就能让魏文的阴谋昭然天下。” 田嘉话刚说完,荆轲便即会意,知道她说的是谁。鲁勾践可不知道,急忙问道:“是谁?” 第五十七回 枭雄手段 正如田嘉猜测,要算计盖聂之人,正是魏文魏公子。 公子魏文乃是魏王假内侄,年方三十有二。为人阴鸷,极重女色。素有虎吞六国之野心,然无容四海之胸襟。平日多以金珠招揽江湖中人,以备后用,深受魏王重用。 当年他去往南山,正是想收编曲万山,使其归入朝廷效力。这时正值乱世,七雄争霸。魏国在七国当中,可胜燕韩,却难敌秦楚。战事一起,金戈铁马厮杀,矢石交攻鏖兵。有这些个江湖高手在,大可于军阵中直取敌军统帅,小可结队上阵胜过寻常士卒。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两军对垒,这些个武功绝顶的高手往往比一个能征惯战的大将还要顶用。 只是他南山之行并不顺利,虽抛下了荣华富贵,加官进爵的利诱,并没打动到对方。南山三老中只有天龙手于洋有此意向,曲万山和南宫无求都是拒绝的。 当天魏文受曲万山所邀,住在南山。他没能成事,心中郁愤。但若便辞,未免显的太没度量。晚上便在主人安排好的房间里歇息。 魏文坐在房内,从窗户中朝外望去,朦胧的夜色,凉爽的山风。人惬意了,心情也稍微也些好转了。只是还有些美中不足。 一间房,一盏灯,一张床,一个人,当真是浪费了这大好的晚山光景。若在往常,他这时已经是琼脂玉液下肚,佳丽粉黛在怀。温柔乡里,梦生醉死;织锦帐里,云雨承欢。 百无聊赖,正自熄灯入梦,房门被推开了。他看见一条腿迈了进来,纤细修长,映入眼帘。目光自小往上看去,看到的是曼妙的身姿,玲珑有致。看到的是玉琢的脸庞,妖娆绰约。 魏文吼头一动,双目紧紧盯着这个女子,流露出来的都是爱慕,占有。他着实被眼前这个少女惊艳住了。只觉自己身边的那些女子同此女一较,便是庸脂俗粉一群,不堪入目。 那少女刚进门那一刻,还有些拘谨。看到魏文一双贪婪的眼神之后,停下了脚步。像是在考虑什么,突然放松了,向魏文走了过去。 良宵一度,云散雨手。那少女才跟魏文说出了她的名字,她的不幸遭遇。希望魏文能够帮他。 魏文这才知道她叫灵羽,她那个混账师傅正是南山三老中的南宫无求。 魏文看着这个叫灵羽的女郎,心中若有所思,心道:“也好。南山派不同意受朝廷收编,我正好借此机会除掉南宫无求。日后再笼络于洋,不怕拿不下一个曲万山。”他便答应了灵羽,并要灵羽从此以后就跟在他身边。 第二天一早,魏文便辞行而去。只是他下山之后,又派了两个高手悄悄从后山饶了上去,伺机而动。 当晚,南宫无求重了偷袭,身受重伤,死在了他毫无防备的人手中。灵羽得手之后,如释重负。按照原定的路线,从后山逃下,被魏文的手下一路接应去了。 魏文将灵羽带回了大梁。南山派一直都在找灵羽,只是他们不会,也不敢找到魏公子的身上。 魏文身边的女子总是换个不停,只是灵羽例外,一直都留她在身边。但他不会动情的,他只是贪恋她的美色,正如灵羽在享受他的富贵一般。 后来,他又暗中收拢了于洋。只是于洋对他师兄甚是畏惧,也不敢闹出多大动静来。收编南山派一事,也是一直没成。 直到易流风五十大寿,他也收到了请柬。他心中打算,正好借此行结交结交齐国的江湖中人。他怕旅途寂寞,将灵羽带着同行。只是江湖中人大多不喜女色,他拍带着灵羽进庄,会被众人鄙夷。便将灵羽同随性护卫的十几个黑道高手都留在了城外。 他独自带了玄机庄,果然易流风都赞他毫无架子,不倚身份,只三两个随从。 在玄机庄上他看见了田嘉。田嘉与灵羽一般的惊为天人,确实不一样的风姿景致。灵羽艳如桃李,使百花无颜色;田嘉俏如芙蓉,使群芳失姿容。他自然是起了觊觎之心。只是田嘉不同灵羽,想得此佳人并不容易。从田嘉言语之中他也能察觉但对方对自己这么一个贵族公子并没好感。 而在他眼里,这源于一人。便是于田嘉同来,而关系亲密,献首级作首出尽风头的盖聂。 魏文便即迁怒盖聂,逼盖聂比剑。只是他没掂量自己本事,没有清楚盖聂性格。以为盖聂会畏惧自己身份,不敢当着群雄面前杀他锋芒,才落得个自取其辱的下场。 他当场并没发作,但这口恶气如何能消。当天便辞行而去,会合灵羽几人要返回大梁。 他一路游山玩水,走的甚缓。到了含阳,他竟然发现了盖聂。他当时也不敢动手,便派人跟踪着他。发现盖聂已经是有伤在身,便命随行高手在一片赤松林里埋伏。伤亡大半,将盖聂重伤。余下几人已不敢再战,回来向他复命。 魏文勃然大怒,命他们一定要找到盖聂下落。第一个发现盖聂的灵羽,在一座山坡之下。 灵羽刚看见盖聂,他便昏倒在地了。灵羽便通知魏文赶来。 魏文看着昏死在地的盖聂,放声长笑,道:“你敢跟本公子作对,现在落在我手中。明年今日,便是你忌日。”掣出长剑,缓缓向盖聂咽喉刺去。 剑尖已要抵在盖聂喉头上,魏文蓦地收住剑势,心道:“你教我在群雄面前丢尽脸面,我现在一剑杀了你岂不便宜你了。若不教你身败名裂而死,怎能解我心中大恨。” 他便定下了长远一个计划。让灵羽接近盖聂,照顾他,取得他信任。再传讯通知于洋,说发现了南山逆徒灵羽的下落。南山派一直。有弟子在外找寻,于洋便派就近的弟子拦杀灵羽。一切正如他所料,南山弟子被盖聂赶跑。于洋便又挑唆曲万山亲自下山,到榆次要人。 白齐在魏文手下一直都是个红人,他去帮助卫鸳也正是受魏文指使。使卫鸳上位,好拉拢赵国势力。莒城失手之后,白齐刚要回大梁,便被魏公子传讯派到榆次帮手。 曲万山当日同盖聂比武之后,回到馆驿歇息。是夜,于洋假装在同白齐交手,闹出动静,引来曲万山。曲万山刚上前相帮,于白猝然发难,同时向他动手。饶是曲万山身经百战,也想不到自己师弟会联合外人向自己下手。一代高人前辈,隕命当场。 白齐便即撤出,于洋便将曲万山尸体扶回房中。大哭大叫,惊来众弟子。说是曲万山同盖聂交手,抢了元气,油尽灯枯而死。众弟子神信不疑,哀师长西去,恨盖聂入骨。 第二日于洋便来找盖聂订了十日之约。这十天之内南山派四处散播消息,说盖聂偏袒妖女,害了曲万山,声讨盖聂。又一面邀魏国内众高手赴南山来自持公道,助拳相帮。到是再教灵羽作伪证,确凿此事,定教盖聂折在南山之上。 桩桩件件,俱在魏文安排之中。一来除了曲万山,自从南山派以于洋为首,归顺朝廷自是不在话下;二来嫁祸盖聂,教他受天下人唾弃,身败名裂而死;三来南山之会,他也会亲自到场,带着军兵,有备无患,借机主持公道博定要盖聂死在南山之上,也借机博得得魏国群雄好感之心。 当日围杀秦国使者也正是出自他的手笔。只是他还不敢明目张胆,派军队动手。便挑了些江湖中人,本是稳操胜券。不想被荆田撞上,坏了他好事。 他这时早已安排眼线监视中牟城中往来的江湖人士,确保南山之会万无一失。荆田一到城中,他便得知。知道田嘉身边又多了一个男子,自然是勃然大怒。便派白齐带人杀了荆轲,将田嘉捉回去见他。 他对田嘉,和灵羽一样,只是贪恋其美色,并没真情。否则他便大张旗鼓去燕国提亲去了。他只要将田嘉擒来,禁在府中。而荆轲已死,便是田光再神通广大,也无从得知他宝贝女儿已成了自己掌中玩物。 到底是棋差一步,半路杀出个鲁勾践,坏了他如意算盘。 第五十八回 关键人物 话接前事。鲁勾践询问田嘉所说何人,田嘉答道:“便是那个接近盖大哥的妖女灵羽,可惜榆次时让她逃了。如果能找到她,让她反戈,她正是最好的人证。到时候南山大会上,我们就能十拿九稳,使大哥恢复清白之身,让魏文的阴谋昭然天下。” 鲁勾践立马跳了起来,道:“好办!这事就包在我老鲁手上。她就是躲在大魏王宫里,老鲁也能将她弄出来。” 田嘉轻轻一笑,说道:“要找她也不用去大梁。南山之会,迫在眉睫。我想魏文自然也是要亲自参与的,灵羽也一定会跟他同来。” 荆轲道:“她未必会帮我们。” 田嘉点了点头,道:“这也是我所担心的。”鲁勾践笑道:“这也什么打紧,她只有一露面,便将她擒来。嘿嘿,到时候软的也好,硬的也罢,还怕她不屈服。” 荆田都是扑哧一笑。田嘉道:“哪有这么简单。她若肯帮我们还好,如果她不肯背叛魏文。我们贸然出手拿了她,非但无济于事,反而会打草惊蛇。让魏文有所提防,又生变故。” 鲁勾践急的直挠头,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该怎样才行?” 田嘉说道:“灵羽自然要找的。只是一来我们并不知道她在哪;二来,就怕魏公子在南山之会当天才出现,那时找到灵羽已经迟了。如此只有教她先到中牟来。”说到这里,看了一眼鲁勾践,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鲁勾践双眉一扬,嚷嚷着说道:“你这小妮子,要说什么尽管说来便是。当真将老鲁胃口吊足了。”田嘉犹豫着说道:“小侄本有一事想起鲁大侠帮忙。但一想到天南一剑是何等身份,怎能受我这小妮子驱使。这才没开口相请。” 鲁勾践哈哈大笑,道:“田老前辈生的个好鬼机灵的女儿。原来是用激将法给老鲁下套。老鲁这趟来正是为帮盖聂而来,有什么能用的上我的事,尽管吩咐出来。老鲁若说个不字,便不算是好汉!” 田嘉闻言,双手一拍,笑道:“正要鲁大侠这句话。其事这桩事对鲁前辈来说,也是极容易的……”话还没说完,鲁勾践就抢着说道:“要老鲁做什么?” 田嘉叙道:“要鲁前辈将白齐赶出中牟城。”鲁勾践哈哈笑道:“这正是小事一桩。不过这么做有什么用?” 田嘉道:“我想魏文早已在这中牟城暗伏了人马,监视这几日往来的江湖人士。否则我跟二哥就不会刚到这里,就被他们设下了陷阱。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白齐便是这里的头头。” 鲁勾践道:“那有怎样?”荆轲心道:“要还盖大哥清白还要从灵羽身上入手。嘉妹是想先逼魏文到此。” 田嘉叙道:“南山之会,大哥清白如何,最后还是要大打出手。魏文之所以派人盯住中牟,便是怕有像鲁大侠这样帮大哥的人来。到时候乱了他想倚多为胜的计划。只有我们直接找上白齐,将他们赶出中牟。” 鲁勾践哦的一声,像是恍然大悟,说道:“老鲁明白过来了。南山之会,只几天功夫了。我们将他眼线全打跑了,中牟城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不知道了。他自然会亲自带人到中牟来,操控大局。” 田嘉微笑着点头说道:“正是如此,他此行定是将人马备齐而来。魏文定然还会要灵羽在南山上做伪证,诬陷大哥。自然也会跟他来。” 她所猜不错,魏文确实要将灵羽带上南山。告知群雄这妖女是被他擒来的。到时候要灵羽编造谎言,说盖聂救他,一来是贪图她容貌,想将她占为己有;二来言盖聂曾跟她说,之所以救他主要还是有意挑衅南山这一大派,好在外国扬他剑神之名。如此一来,确凿于洋传出去的盖聂违背侠义道,不配君子剑称号的流言。定引得在场于洋请来主持公道的魏国武人义愤,对盖聂群起而攻之。 鲁勾践哈哈大笑道:“妙极,妙极。到时候咱们找上她,她如果不肯听咱们的。嘿嘿,老鲁便将这妖女杀了,也好为盖聂清了一份威胁。” 这也正是田嘉所想。当初灵羽从盖聂庄上要逃时,曾对田嘉说过,她并不想害盖聂。她当时神态言辞之中,并不像是说谎。如果能让她倒戈最好,如若不然,为了大哥着想,也只有将她杀了,使魏文让她作伪证这一计划落空。 田嘉说道:“咱们便动手吧。”鲁勾践闻言,立时来了精神,说道:“白齐这厮和老鲁到有缘分。两次被我撞上,都没能要掉他小命。不过这次不同了,是老鲁主动要找他晦气了。嘿嘿,这回定要好好修理这厮一番。” 第五十九回 客房交兵 中牟城内,一间馆驿的上房里,有四人正自在商谈叙话。正是白齐和艾家兄弟还有那已经独臂的方木白。 方木白兀自恨恨的说道:“眼看就要得手了,被鲁勾践这厮坏了大事,还废了我一条胳膊,绝不能跟他善罢甘休。” 艾鹏说道:“这鲁勾践可不是好惹的。昔日我在洛阳时,就听江湖上传,‘天下有双剑,俱在赵国界。榆次有盖聂,邯郸鲁勾践。’此人跟盖聂齐名,你方老兄号称八臂神剑,可还是不如人家啊。” 方木白勃然变色,怒道:“你这是在取笑我技不如他,咎由自取了。”艾鹏呵呵笑道:“我可没说。只是方老兄遇到个鲁勾践就成了现在这样,如何帮公子去对付盖聂。” 方木白脸上青筋暴起,骨节格格作响,单臂便要跟艾鹏放对对。 白齐怒道:“够了!这次设伏没能抓到田嘉,公子追究下来咱们都逃不了处罚。南山之约几日便到,盖聂伏在暗处没露面,公子尚未亲来主持,敌人又有强手增援。这时我们一定要齐心一致,不能误了公子的事。”他言色俱厉,陈说利害,将众人都说的默不作声。 白齐又接着说道:“公子命我们这几日近盯城中来客,以防是来帮盖聂的。可咱们人手不够,要想除了鲁勾践极不容易。大梁到此,半日便到。我意传书给公子,让他带人马过来,亲自坐镇中牟。” 话刚说完,传来敲门之声。白齐喝道:“什么人?”门外答道:“白二爷,是小的们来了。”白齐嗯了一声,唤他们进来。 房门便被推开,从外面走进了两个人,正是跟踪荆田被发现的两个汉子。 白齐问道:“你们怎么回来了?”这二人正是他安排在城内的眼线。那二人被白齐一问,唯唯诺诺的立在当场,支支吾吾的不敢说话。白齐心中狐疑,向艾家兄弟看了一眼。艾家兄弟一会意,做了个禁声动作,都抽出刀,颠着脚步向房门外走去。 刚到门口,两道剑光如电一般涌到,正是荆轲田嘉。田嘉正是找到了这两个被打昏的汉子,威逼他们听从指示带路,才到了白齐落脚的所在。 荆田双剑联手,猝然欺出,直杀得艾家兄弟措手不及。刀剑一交即散,艾家兄弟齐向房内退去。 方木白已将一柄青钢剑抄在手中。白齐大怒,先将挥掌将那两个汉子击倒在地上。田嘉呵呵笑道:“白齐,你好狠啊,自己人也下得去手。” 白齐冷笑道:“你们好大胆子,猛虎林被你们走脱了,如今自己送上门来。”田嘉笑道:“我跟二哥来找你们,自然是有恃无恐。方木白,你若逃的慢了,剩下的那条胳膊可有保不住哦。” 方木白双目圆睁,已仗剑而出,直取田嘉。田嘉喝道:“来的好!”还了一剑有凤来仪。荆轲同时进招,一招龙战于野正好与田嘉剑招相配合。方木白方折左臂,伤痛犹在。三剑一交,在对方联剑之下,右手拿握不住,一柄剑险些脱手而出。 白齐叫道:“一起动手!”呼呼两掌,往荆田间光里闯。他知荆田敢上门索战,自是有他那克星鲁勾践撑腰。这时一动上手来,便弃戟使掌。运起寒阴掌力,要在鲁勾践未到之前先闯出去。 艾家兄弟双刀齐出,如两道旋风一般,一上来便是杀招。他兄弟二人同白齐心意一般,忌惮着还没现身的鲁勾践。这时恨不得立刻抽身而去,哪敢恋战,更别提这时还抱着捉住田嘉,好回去向公子请功的想法了。 荆田这时联剑作战,已愈发得心应手,一招一势间毫不纰漏自不必说,且威力更胜从前。在四人疾攻之下,兀自挥洒自如,遮拦有度。 白齐见状,虚掩一掌,从后奔去,破窗而走。艾家兄弟见识可为,相互使了个眼色,也都撤出战圈,学白齐跳窗去了。 只苦了那独臂方木白,被荆田剑光紧紧裹住,却难退半步。酣战间,已是满头大汗,险象环生。口中叫骂不迭,恨那圣水郎君仓皇而去,艾家兄弟落荒而走。而不理会同伴死活,不顾他孤身一人。 白齐同艾家兄弟刚跳出窗,会合在一处,不知往哪里去。他三人手拿兵刃,从二楼中破窗跳出,早已将街道上行人惊的无影无踪。白齐道:“咱们先上南山找于洋去。”向左右扫视一圈,好在看见鲁勾践,至于方木白死活他可管不了了。 三个人刚要踏出脚步,忽的前面已多出一人。三人登时脸色大变,又是惊诧又是惶恐,便如同看见了凶神恶煞一般。 不是别人,正是鲁勾践。将一柄已出鞘剑遥指,笑哈哈向他们三人走过来的鲁勾践。 第六十回 逐出中牟 鲁勾践笑容满面,将长剑虚指三人面门,左右晃动,笑道:“田嘉这个小妮子果然没骗我,你们真是自己往老鲁这里送啊。哈哈。白齐,咱们好好来亲近一下。”长剑一颤,宛如龙吟,一招龙抬头,直往白齐咽喉点去。 白齐见这鲁勾践单单点名自己,心中叫苦不迭,双掌一错,摆了个立地满堂的架势,将周身门户护得严严实实。 鲁勾践剑到半途,化成一记虚招,剑光一散,已向艾家兄弟裹去。艾鲲艾鹏本就全力戒备,见对方剑势陡然变向,分朝自己攻到,双刀齐出,招架了一招。白齐抽的个空,潜运劲力,双掌推出,分撞鲁勾践建里,腹哀两处穴道。 白齐双掌齐出,其实右掌是虚,他暗将寒阴劲力运在左掌之上,要袭对方个不备。 鲁勾践长剑回封,将三人双刀两掌尽拦截在外。跟着又是一剑扫出,拖长剑势,分袭掌三人要害,只一招间便抢攻代守。他这时催动天雷绝技,每一剑刺出,俱是剑沉势大,虎啸龙吟。以一敌三,游刃有余。 这时荆轲田嘉也从窗上跃了下来,仗剑在手,从旁掠阵。客房中只剩个一条胳膊的方木白,自然是被他二人轻松料理了。方木白助纣为虐多行不义,但头来在荆轲剑下毙命,也是报应不爽。 这时四人翻翻滚滚已拆到五十招开外。三人合都鲁勾践,一时间也是斗的个旗鼓相当,不落下风。但鲁勾践剑势所至,大开大合,将三人都裹在当中。这三个主儿,也似头先那般撤出战圈却是不能。 田嘉在旁观战,自是悠闲,向荆轲说道:“二哥,你看鲁大侠这剑法虽然比不上大哥,但也有一番大师风范。”好在那边战声正酣,劲风声,呼喝声此起彼伏。否则鲁勾践要是听到这话,说不得又要气成什么样子。 荆轲这也非止一次看鲁勾践剑法了,盖聂二人俱是当世用剑高手,在他心中对二人高低也有一番自己见解,便接田嘉话说道:“鲁大侠当日惜败在盖大哥手里,两人本是相差不甚太多。但再往下去,他必然与盖大侠差距的越来越大。” 田嘉奇道:“二哥,你给我说说,这是为何?”荆轲道:“以前我对剑道上的领悟只是皮毛罢了。但自从那人被那神秘前辈一言点拨之后,我才顿开茅塞。用剑者真要到上乘境界,讲究的是剑中之意,而不是仗着利害的剑招。鲁大侠剑法固然已是上乘,但他所仰仗的只是强劲的招式。而盖大哥则不然,他深谙剑意之道,因而招式往往寻常,但却能战无不胜。” 田嘉师承其父,刀剑枪棒,拳脚掌功,俱个染指,但她对武学上面,用功一向不勤,便并没有哪一项是真正精通的,这时听荆轲提到剑意一说,也并不能十分领会,便道:“如此大哥自然是越来越长进,而鲁大侠未能悟到此步,武功也就自然停滞不前了。” 荆轲道:“正是如此。”田嘉笑问道:“那二哥你领悟到剑意之道吗?”荆轲道:“我被那位前辈指点,初窥门径,和盖大哥相比,不值一提。”田嘉道:“那前辈出手帮了我,还教了你剑法。等下次见到父亲,一定要问出他姓名。等有机会,咱两可得去拜访拜访他老人家。”荆轲打趣说道:“你都放话了,荆轲怎敢不依。” 田嘉笑道:“好啊,二哥你又取笑我。” 荆轲自小在义父那里,与世隔绝。此番入世,但已是天性使然,对人向来冷漠少言。但和田嘉一起,他的心中没有丝毫拘谨束缚,玩笑话也是时常说出。田嘉初识荆轲时,冰冷淡漠也自然是她对他的印象。这些天两人长久相处下来,田嘉已知道自己的二哥并不是一个真正冷漠的人,他有着一颗炽热的心,只是他惯会将它潜藏。 这时田嘉忽的高声叫道:“鲁大侠,这都拆到七八十招了,还没打完。要不要我跟二哥上来帮你啊?”荆轲知道田嘉故意在激鲁勾践,不由的淡淡一笑。 鲁勾践听得此话,心里可就不爽快了,高声叫道:“放屁!对付这三个小杂碎老鲁还要人帮忙吗?明明才六十招没到,你这小妮子不要乱说!”说话间长剑圈转,剑光暴涨,如银瓶乍破,暴雨梨花一般,正刺到艾鹏肩上。口中还问道:“黑鬼,你说说咱们有没有拆到七八十招!” 艾鹏强忍着刺痛,肩上鲜血溢出,兀自奋力接战,这时他恨不得多长几只眼睛防备对方剑势,哪里还有心思去和他答话。 又拆了二十余招,白齐三人身上俱已带伤。激斗中白齐高叫道:“鲁大侠,你何必非要跟我们过不去。”鲁勾践呵呵笑道:“老鲁看见你们这些邪魔外道,就忍不住手痒,要拿你们出出气。”白齐心中气苦,手底下不敢丝毫放松,将掌力一记记发出,说道:“鲁大侠如此多管闲事,就不怕招来祸端吗?”鲁勾践道:“你这是在吓唬老鲁?嘿嘿,你这一身功夫是出自鬼谷派吧。鬼谷派可吓不住我!”左掌蓦地横扫而出,正中白齐肩上。白齐正要说话,刚要张口,便被逼的缩回腹中,闷哼一声,一口血猝在地上。身子跟着一晃,栽倒在地。 鲁勾践骤然出掌,未等招式变老,跟着同时扫向艾家兄弟。砰砰两掌一过,艾家兄弟也如白齐一般,都被击倒在地。 鲁勾践大功告成,便叫道:“小妮子,这回数清楚招式没。到这才不到七十招呢。”田嘉笑笑没有答他话,跟荆轲一齐走了过来。 田嘉故意问道:“鲁大侠,这三个歪门邪道,你打算怎么处置啊?”鲁勾践张口便道:“这等败类,老鲁看着便来气。杀了他们又怕脏了我宝剑,小丫头,你帮我将他们了账怎样?” 田嘉呸了一声道:“这两个白面鬼,一个黑铁碳,本姑娘才不屑杀他们呢。”向荆轲看去。荆轲会意,长剑一振,道:“我来。” 田嘉眉头一皱,说道:“还是不好。他们是败在鲁大侠手里,这现成的便宜我们可不能占。” 白齐三人见这三位竟在相互推却别人来动手杀了自己,便如同他们已经是待宰的羊羔一般。其实他们何尝不是,想往日里也都是叱咤一方的黑道人物,没想到落到这般田地,当真是心中滴泪,苦不堪言,而又无可奈何。 那艾鹏见状便道:“三位都是正人君子,杀了我们只怕脏了你们的手。我们已经在鲁大侠面前吃了苦头,以后再不敢作恶了。便放过我们一次,日后我们必定改过自新。”他心中盘算着,若在此地走脱,便上南山去,教于洋动手,血今日之耻。 此一来正中田嘉下怀,便向鲁勾践道:“鲁大侠,这厮到有回头的意思,你看怎样?” 鲁勾践脸色倏然变色,狞笑着向那求饶的艾鹏看去。艾鹏见他陡然起了杀心,直惊的身子直往后缩。鲁勾践见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这厮好担小,老鲁吓他一下就怕成这样子。也罢,老鲁便放你们一马。不对,白齐我可是放你三马了,下次若再敢作恶,便准教你往阎王那里报到去。还不快滚!”最后一声喊,声若惊雷。惊的三人直打了个哆嗦,跟着起身便逃。 田嘉见他们往城北去,正是南山方向,喝道:“站住,你们要去南山找帮手来报仇吗?鲁大侠是教你们滚出中牟。” 白齐心道:“也罢。我们先回大梁,请公子过来。到时再与你们计较。”心中计较着,脸上不露声色,连声说道:“不敢不敢。”三人转身便往城南去。直奔大梁,请魏文过来坐镇中牟。 第六十一回 魏文现身 白齐一众尽被逐回大梁,正遂了田嘉心意,明两日魏文必要率众前来。这时离南山之会已只有三天,盖聂兀自未曾露面。田嘉便向鲁勾践道:“鲁大侠,此时已大功告成,我还要麻烦你一件事。” 鲁勾践道:“尽管说来。”田嘉道:“鲁大侠是早易庄主几日动身来的?”鲁勾践奇道:“老鲁早他们一天,你问这个作什么?”田嘉道:“那这么说,易庄主他们最晚明日便也能中牟。”鲁勾践道:“正是。又怎样?” 田嘉摸了摸发梢,道:“如此的话我要鲁前辈也离开中牟。”荆鲁闻言,都是一怔。鲁勾践便即问道:“小妮子,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田嘉微笑道:“哪敢。明日易庄主他们到了自是要与我们会合。而白齐这一去,明日魏文也必到。魏文为提防南山之会有所差池,定会加害诸位。虽说你们都是武功高强,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易庄主从莒城到此之前,必要经过章化。所以我想鲁大侠先去章化等易庄主他们,先不到中牟。到南山会当天方到,一来不给魏文下手暗害的机会,二来也好使他措手不及。” 鲁勾践道:“你这小妮子说了一大堆,的确是有些道理。可老鲁这一去,留你和这小子在这里,魏文要对付你们怎么办。到时候谁来相救。老鲁总不能未卜先知,像那神仙一样,驾个土遁就从章化杀到猛虎林了。” 田嘉扑哧一笑,道:“鲁大侠大可放心。城中眼线已除,我和二哥两人在此不易被察觉,这回就是我们暗他们明了。到时候我设法去找灵羽,成与不成,咱们三日后在南山上回合。” 鲁勾践道:“好。就依你的,老鲁这就去章化。不过盖聂也真是的,咱们这些人为他东奔西跑,他到现在都没露一个面。” 田嘉笑道:“大哥肯定是有他的道理。鲁大侠,田嘉代大哥谢过你了。” 鲁勾践大手一拂,说道:“罢了。老鲁肯帮盖聂,是敬他是个堂堂君子,我辈中人。可不是为了这个谢我,那个谢我。”说罢,向荆田一拱手,便自去了。好个鲁勾践,当真是只为平生酬知己,丹心侠骨留天地。 这天荆田二人便复在城中歇息,次日清早二人便即起来,到了城南一座茶寮。田嘉挑了二楼一个临窗的座儿坐了,正好将下面街市上光景看得一清二楚。 这时天方辰时,但见得东方欲晓,远空中燕雁代飞,已是要到入冬之季。 田嘉笑嘻嘻的说道:“二哥,用不了不久,你就能陪我一起看雪了。”荆轲道:“你我余生未完,便要先自白头了。” 田嘉奇道:“为何余生未完,便要先自白头了?”荆轲一本正经的说道:“我陪你看雪,雪花落在头上,岂不是双双白头。” 田嘉闻言,忍俊不禁,只感心暖如火,盈盈笑道:“哼。谁敢再说我二哥是个冷面人。明明就是个知心善言的‘坏人’。二哥,我知道你出生无奈,与世隔绝,才致性格有些冷漠。但我知道你并不是真正的冷漠之人。你答应我,以后与他人相处,也像对我这样,不要将自己封闭好吗?” 荆轲对人向来冷漠,不喜多言。便是初识田嘉时也是如此。但他和宋意夏扶,如今两情相恰,能同生共死的田嘉相处时不会这样。与田嘉相处后,但凡遇人遇事,他都极少开口,都是田嘉说话。田嘉这么说,正是希望荆轲能多交些朋友,好将他潜藏在深心的炙热尽皆释放出来。 荆轲道:“我答应你。尽量。” 六个字,是荆轲对田嘉的承诺。一生的承诺。 二人围炉对坐,品茗谈天。往远了说便是天南海北七国风土,往近了说便是迫在眉睫赴会之事。待得午时时分,朝雾散尽,一轮骄阳悬挂当空,好生明艳。这时魏文终于出现在二人视线当中。 但闻得阵阵马蹄声响,驱得百姓俱收市避让,空出好一片宽敞的长街。当先两骑开路,各捧着一杆旗帜。旗面上猩红如血,盘龙舞飞,当中绣着一个偌大的“魏”字。向后一众武卒,披坚执锐,长戈大戟,日光撒到处,映出光辉耀眼。一行约摸有七八十人,当中簇拥着一乘轩车。好不排场。 荆田放眼望去,但见车上那男子三十余岁,衣冠楚楚,雍容华贵。身边还挨坐着一个粉衣女郎,美艳绝伦。正是魏公子同爱姬灵羽。当日魏文赴莒城寿宴,怕携美色被群雄耻笑。如今在这魏土之中,他再无顾忌,便带着这样一个美人招摇过市。 田嘉道:“正主来了。”荆轲道:“咱们小心点,跟着他。”二人会了钱钞,便下楼去了,挤在围观百姓当中,留神暗跟。只见魏文下榻到一间城内最大的馆驿之中。不多时,军士已将店内客人都驱了出来。门口也立了卫士看守。 荆田伏在馆驿外不远处一间胡同的墙跟里,探看着动静。田嘉见守卫森严,白天是混不进去了。只有等天色暮了,才好行事。 二人正要先离去,但见得馆驿正门口来了一个老者踏步直进入内。那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天龙手于洋。田嘉道:“这老头来的真快,一定是魏文事先通知他了。二哥,我们且再看一会动静。” 过了半晌时分,只见又来了五人入内。当中三人正是白齐同黑白双刀艾家兄弟,另外却是两个生面孔。这二人也是黑道上的人物。魏文怕招人话柄,便让这几个跟队。遣他们自行过来 过不多时,只见于洋从里面出来了。脸上笑容可掬,径往城北回南山去了。 荆田待于洋走远,便回到所在馆驿之中。待到戌时,两人换了身夜行衣,各携一柄长剑在身,便要往魏文馆驿去。 荆轲说道:“魏文那边高手如云,又有甲士护卫。嘉妹,这趟去都要小心。”田嘉笑道:“二哥放心。咱两逢凶遇险不是头一遭了,这次也一定会安然无恙。” 第六十二回 夜探敌营 荆田趁夜色摸到魏文所在馆驿之外,偷看正门处。但见得门口站立着两个甲士,分执长戈,临门守卫,不敢懈怠。 二人绕到后门外,田嘉拾起一块石子便往里掷去,作个投石问路之方。见里面并无脚步动静,方与荆轲轻跃入内。 好个敞亮的所在,不愧是中牟城中最大的馆驿。但见得院内若干上房,俱是雕梁画栋。两条长廊,轩昂壮丽。另有树木山石,奇花异卉,遍地可见。这时众房中俱是烛火寂灭,唯有西厢一间大堂中兀自灯火通明。那魏文好生仔细,这等时辰,馆驿内还有卫队左右巡视。 荆田夜探敌营,意在灵羽。这时不知虚实,只得处处谨慎,步步为营。 二人待巡逻卫士去到别处时,便缓行静声,偷摸到那大堂之上。在偏僻处掀开两块瓦山,屏息凝神,放眼往堂内看去。 但见得堂中摆开六案,酒肉佳肴自不必说。那魏文居上而坐。下首五人分坐两排,白齐居上,艾家兄弟于下为一列。另一边厢的正是白天同白齐三人同来的两人。上首那人面色铁青,卷发虬髯,看面目约摸四十上下。下首那人,方面阔耳,面色红润,身着一袭皂衣,两手腕上俱缠着一串念珠,想是个修持的弥陀,端的是宝相森严。 荆田在底下未见着灵羽,不敢多留,复又悄然退下,往客房方向去。见一众房舍当中,单有一间,与其他房舍隔开,最是气派。二人相视一看,心领神会,此间必就是魏文睡卧之处。便留心四围,探到那间房门外面,要看灵羽是否在此。 灵羽轻语细声,扣门道:“姑娘睡了没?公子召见姑娘前去服侍。” 过不一会,果见房内亮堂起来,听得一娇媚的声音说道:“知道了。”正是灵羽声音。语气中破是不睦,想是魏文见招,叨扰了她好梦。 田嘉答应了一声,与荆轲在门外等候。便听见里面灵羽穿衣之声响起,跟着是脚步之声,向房门处走近。 越来越近,房门被打开了。 灵羽愣住了,她没想到竟然这样,门外候着的竟是荆轲田嘉。她缓过神来,还没来得及惊叫卫士,田嘉的长剑已抵在了她的咽喉,笑道:“好久不见呀。” 灵羽被利刃相逼,哪敢呼救,无可奈何之下便装作镇静,也笑道:“荆大哥哥田姑娘大晚上的来看小妹,实在是受宠若惊。” 田嘉道:“是吗?跟我进去。”荆轲道:“我留在外面。”田嘉点了点头,朝灵羽抬了下头。笑脸倏收,面色严峻。 灵羽便一步一步往房内退,田嘉持剑紧跟。甫一进房,田嘉便左手探出,运指如风,点住灵羽身上穴道,教她动弹不得。跟着才将长剑收下,将门闭上。复又走到她身边,冷冷的说道:“我让你说话,你可别大呼小叫。” 灵羽晒笑道:“这里现在是魏文的别馆,高手如云。你既然敢进来,还怕惊动他们?荆大哥在外面不怕受冻吗,怎么不叫进来?” 荆轲在外面自是望风,灵羽如何不知,只是故意出言戏弄。 田嘉伸手在灵羽下巴上一摸,笑道:“荆大哥这三个是你能叫的吗?你放心。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你绝对会是第一个死!” 灵羽道:“我看田姑娘不是过来杀我的。”田嘉道:“这可说不准。我问你,你到中牟是为了什么?” 灵羽笑道:“那魏公子是个风流人物,身边时刻都要有个人陪,才让小女子同行。不过我可听说公子也看上田姑娘了,到时候公子可就要冷落我了。”说道最后,故意带着失落之意,楚楚可怜。 田嘉呸了一声,怒道:“好个疯言疯语的妖女。你那些风韵手段怎敢在我面前卖弄。你能瞒过我吗?是不是魏文让你在南山会上污蔑我大哥。” 田嘉所说的大哥,自然就是盖聂。灵羽见她一语中的,不由的有些心慌,说道:“如你所说。” 田嘉点了点头,轻抚发梢,正色说道:“那你是怎么想的?你还记得当初你说过,并不想害我大哥吗?” 灵羽一时语塞,面上神情变化无方,田嘉这句话正说到她软肋之上。过了一会,才幽怨的说道:“我确实不想害他。但魏文一心要置他与死地,我一个卑贱女子能如之奈何?” 田嘉道:“你是受魏文指使接近大哥。但大哥对你至诚相待,数次救你于危难之中。难道你当真便如那些烟花风尘一般,无情无义而忘恩负义。” 无情无义,忘恩负义。八个大字,着实让灵羽心头一震。 她多希望盖聂对他的不是恩义,而是儿女之间的情意。至少她对盖聂是动了情,所以才不愿再在他身边欺骗他。回到魏文身边,重拾回锦衣玉食。魏文要带她到中牟,冤枉盖聂。她竟也答应了。一半是惧怕魏文,一半是不忍失掉富贵。至于对盖聂的那份若有若无的情意便被她搁置了。 田嘉言辞犀利,句句直指要害,让灵羽再次无言。 田嘉又道:“你若真想常久跟在魏文身边,做一具没心没腹的躯壳。好歹你和我大哥也算相识一场,我也不为难你。任你们用什么阴谋暗计,我自会跟大哥同舟共济。”田嘉这番话却不尽实,她心思狡黠,对这妖女说的是仁至义尽。其实不然,若灵羽果想还相帮魏文陷害盖聂,她便要立时将她毙在当场。 灵羽颤声说道:“不!我并不想这样。可是我离开了魏文,哪里能是我安身之所。盖,盖大哥他会原谅我吗?” “不会。他待我那么好,而我却骗了她。他不会原谅我的。”问话的是自己,回答的也是她自己。 田嘉见状,心中暗喜,此事或有转机,便安慰说道:“你不用太伤心。我大哥是个宽厚大量的君子,只要你能改过自新。他会原谅你的。” 灵羽闻言,便似听到了生机一般,着急问道:“真的吗?盖大哥会原谅我。” 第六十三回 一死一活 田嘉道:“只要你肯反戈一击。” “反戈一击?” “不错。你现在就跟我走。在南山会上当众揭穿魏文的诡计,还我大哥清白。” 其实现在带走灵羽反而会惊动魏文,使他另作别图。但将她留在这边,即便灵羽现在答应了,田嘉也怕她到时候变卦。 灵羽神色有些紧张起来,若这时不是被点住穴道,她身子一定在发颤。揭穿魏文,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她清楚魏文的为人,有仇必报,且手段毒辣。公然反叛他,与他作对。从此失去靠山富贵,多了一个阴险的仇人,值得吗? 田嘉见她犹疑,又道:“难道你不希望得到大哥的原谅吗?就甘心一辈子受魏文摆布吗?此刻身在险境,你当速决,好早脱身。” 灵羽终于说话了,道:“不。我不能跟你们走。魏文是不会放过我的。盖大哥对我有义,是我负了他。”心一横,说道:“你若怕我会威胁到盖聂,现在便杀了我吧。”双目一闭,竟是等田嘉动手。 田嘉心道:“好个冥顽不灵的妖女。”将长剑掣在手中,便要动手。剑甫抬起,耳听得门外咳嗽声起,正是荆轲发出。 跟着便听到门外喊杀声,兵刃相交声响起。田嘉情知不妙,忙撤回剑势,冲出门外。但见得荆轲正与两条汉子厮杀。 当时两人在里面时,荆轲在外望风。本来相安无事,到后来一队卫士往这边来。荆轲向来耳聪明敏,在夜色之下,兀自看得真切,只见卫士当中簇拥着一人正是魏文。而艾家兄弟也护卫在旁。定是宴席散了,护送魏文回房。 荆轲暗叫不好,便咳嗽一声提醒田嘉。但正是这一声咳嗽将他暴露出来,那艾家兄弟混迹黑道多年,一双耳朵何等尖锐,定是便叫:“有刺客!”两兄弟双刀齐出,往荆轲暗伏之处冲到。便即交上了手。 田嘉从房内出来,便被艾家兄弟认出。艾鹏叫道:“公子,这是田姑娘!”魏文注目一看,眼前这黑衣女郎,不正是自己朝思暮想而不得的田嘉吗? 魏文笑呵呵的说道:“田姑娘还记得小可吗?自莒城一别至今,小可对姑娘是颇多挂念。” 田嘉见眼前形式不利,径不答他,转身冲入房内。魏文将手一挥,身边甲士都要往房中冲去。 “都住手!”一言甫毕,田嘉又从房内出来了。不单是她一人,她还劫持了灵羽为质。 魏文见爱姬受制,脸色一变,心道:“我拿了田嘉为伴,失了灵羽也不碍事。但南山大会转眼便到,正是用她之时,须当忍耐。”便喝下艾家兄弟停手,复又一脸笑容,向田嘉说道:“田姑娘深夜造访,小可未及招待万望恕罪。何必动刀动枪,岂不坏了你我交情。” 这时田嘉已将灵羽换给荆轲相挟,她一口啐道:“好不要脸!谁与你有交情。你陷害我盖大哥,又在猛虎林对我和二哥设伏,当真是卑鄙无耻。” 魏文满脸委屈,直叫冤枉,说道:“贤妹可不要栽赃愚兄。愚兄视贤妹为千金之躯,安忍加害。” 田嘉道:“好啊。那为什么现在找人拦我们。” 魏文陪笑道:“贤妹有所不知,你身边这厮,便是近来在燕齐两地,数次行凶的杀手。愚兄正要擒杀他,为武林正道尽一分微薄之力。至于贤妹,愚兄只想你能多盘桓几日,好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田嘉冷笑道:“果然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我和二哥要一定要走呢。”长剑一扬,在灵羽身上乱晃。 魏文强笑道:“贤妹,刀剑无眼,可不能乱动,伤了我的爱姬。”田嘉道:“你让你的人退下,放我们走,我自然会将这么个美人还给你。” 魏文犹豫片刻,将手一扬,喝道:“都退后!” 艾家兄弟便带着卫队后退。 田嘉笑道:“这才对嘛。”魏文道:“休要伤了我爱姬,现在便放人罢。你们只管去,小可言出必行,今日绝不为难你们。” 田嘉笑道:“言出必行?我可不信。你们在这别动,还要劳烦你这位爱姬陪我们多走几步。本姑娘也是言出必行,必然放了她!”说罢解开灵羽穴道,拖着她便往后撤。 魏文果然不去追他们,待走远了,才对艾家兄弟说:“跟上去,他们一放了人,便动手。女要活,男要死!” 艾家兄弟奇道:“公子不是说今日放过他们了。怎么,怎么还去追?”魏文怒道:“我是说我放了他们,可你们要动手与我何干。” 艾家兄弟会意,不敢再说,直小心追了过去。 荆田携着灵羽,走的甚缓。这时才到了南院,见后面果然没人追来,便说道:“二哥,这妖女不肯回头,今天就先便宜她一次。”荆轲复又封住灵羽穴道,将她留在当场,与田嘉发足疾奔。 刚奔出去没三步,只见斜刺里一道人影抢出,手持一根熟铜棍,向荆田横扫而来。正是头先在宴席中所见到的那个虬髯客。 荆田见势,双剑齐出,招架来势。只听得身后有声音响起:“宇文兄,你先拦住他们。我先将灵羽姑娘送到公子处再来帮你。”说话之人,竟是白齐。 原来那时魏文房外闹的沸沸扬扬之时,白齐和这虬髯客便闻声赶去。却见公子爱妃被擒,真是投鼠忌器。二人便没露面,伏在暗处。后来听到田嘉要以人质换得放行,他两俱知魏文如何肯轻易作罢。便提先奔到荆田去路处埋伏,果见来此。本还想跟进,忽近荆田放人欲走。当下两人同时出手,一个截人,一个护人。 拦住荆田这人唤作擎天大圣宇文迮。惯与白齐相识,同是楚人,手段也胜过白齐,当下应道:“这对小年轻还不是手到擒来。你又何必复来,只管与公子候我捷报。” 田嘉怒道:“白齐。魏文答应让我们走,你怎敢拦我!”当前态势,她也知道此话如同白说,但还是忍不住脱口出来。 白齐冷笑道:“你们自己送上门来,可就别想走了。宇文兄,这里就交给你了。”他对宇文迮极有把握,便解开灵羽穴道,转身将她送到魏文处。 第六十四回 鱼肠一出 宇文迮将棍一截,棍首直劈向荆轲,棍尾顺势点向田嘉。一招间,连攻对方两人。棍风呼啸,劲势且沉,端的出手不凡。 荆田联剑齐出,与他拆了一招。二人身在虎穴,不敢恋战。双剑颤动,一攻对方左肩,一攻对方右腿。意在速战,抢将出去。 宇文迮不由叫了声好,心道:“双剑合璧还是第一见,可有点意思。”右足点起,反往来剑上踏。铜棍舞成一道黄光拦在门户之前,将剑招迫在外围。 这时听得一阵脚步声响,先是黑白双刀到了,跟着便是那弥陀带着一彪军士赶到。 那弥陀法号须龙子,是西域密宗高手,当时便说道:“宇文老兄:我看这两个男女剑法辣的很啊,用不用本座来助你一臂之力。”他说话声音并不大,但传将出去,有如狮吼虎啸,直震入众人耳中。 宇文迮应道:“不劳大师出手。我自手到擒来。”他经白齐介绍,初投魏文。这时有心要独个成事,好建功绩。见余人从旁掠阵,便将辣手本事尽皆使将出来,好让众人不敢小视了他。 荆轲见对方招式狠辣,非同小可,怕田嘉有失,便将厉害招式都揽在自己身上。田嘉心中感激,但如此一来,便自乱了他二人联剑之势,只得各自为战。 二人向来默契,这时虽不联剑。但荆轲使开天完剑法,仗着快剑进招主攻。田嘉则是剑掌齐施,身如穿花蝴蝶,招数变化无定,从旁协助夹攻。如此主序有至,另是一番气象。 荆轲自悟用剑重意之道后,大开茅塞。这时再使出这路快剑来,招招式式之间,遮拦变化,已愈加纯熟,更胜从前。 这时艾鲲叫道:“公子有令,男的要死,女的要活。宇文老兄出手可要注意点。”又听那须龙子讥笑道:“你又何必提醒。看这架势,孰胜孰负还未可知。说不得还要本座出手。”他是西域第一高手,向来自负。今日宴席之上,这宇文迮竟坐在他上首。便心中暗气,这时见他并没得手,便出言讥讽。 宇文迮这也是跟魏文后第一次出手,已拆了三十余招,兀自拿不下两个年轻人,不由的心下焦躁。左手探出,直钩田嘉右腕,要夺她长剑。这一招是他独门招式,唤作毒龙手。一招六式,甫一出手。后招便至,连环疾锁,直往田嘉右手缠去。 田嘉见势不妙,身子侧避,左手衣袂鼓动,往对方左手拂去。衣袖之中,左掌击出,反拍到对方臂上。 田嘉功力尚浅,这一招只学的皮毛,并未能重击对手。 那宇文迮却倏的收势一退,惊道:“袖里乾坤!你是什么人?”这一招正是田光的绝技,他认出招式,怕这女郎与田光有关系,便赶忙撤招询问。 田嘉见准时机,便向荆轲一看。两人心中契合,双剑齐出,复又联剑,直指宇文迮要害,说道:“凭你也配问我是谁。” 二人占得空隙,双剑合璧,攻其不备,逼的宇文迮连退三步。 宇文迮忙摄定心神,寻思:“管他跟田光是什么关系。只将她拿下便行,田光本事再大,也无从得知。”见双剑又到,径自不退。使一招横槊截江,将熟铜棍一横,挡上双剑。 剑棍一交,荆田只感虎口发麻,长剑险些受震抛出。这宇文迮号称擎天大圣,乃取大力擎天之意,手上劲力自是骇人。 荆田身子齐向后退了一步。便在这倾刻之间,宇文迮长喝一声,将棍横扫开来。好一招横扫千军,便如冬阳化雪,秋风扫叶。秋风扫叶,风卷时遮拦不住:冬阳化雪,华光到消融无方。 这一招使开,那须龙子心中暗道:“好个擎天大圣,高低有些手段。到是本座小瞧他了。” 荆田见来势甚大,不敢硬接。一提气,身子都跃在半空中。 宇文迮跟着跃起,挥棍追击。但听得空中乒乒乓乓大作。众人抬头看时,三人已腾空拆了三招。 这时白齐也护着魏文同来观战。当时灵羽回见魏文时,只说荆田欲刺他不在,便将她制住了。魏文不疑。灵羽有心要瞧他二人能否脱身,便也同来。 三人复又斗在地上。宇文迮见魏公子亲来观战,精神一振,卖弄本事,直逼得二人左支右绌。 田嘉在激斗中高叫道:“魏文!你言而无信,好不要脸。” 魏文面露得意,一现便收,谦声说道:“贤妹又误会我了。我是要放你走,可这么宇文兄台要与你们过不去,小可如何能相干涉。也罢,宇文兄,你务必手下容情,切不可伤了我田贤妹。”言下之意,便是要单杀荆轲。 宇文迮会意,棍去处,对田嘉多是虚招。斗不多时,荆轲已险象环生,出剑也渐滯地。 危难之间,荆轲陡然想到一事。将长剑斜斜刺出,剑势去处,时左时右,高低不一。 这一招正是那日那未露身份的老者教授的剑法。自来中牟,向来多事。荆轲无暇演练过,如今生死关头,将这招第一次使将出来,未知有奇效与否。 宇文迮正自紧逼,见荆轲陡然使出一记怪招来。看似毫无章法,但剑势所致,又像将自己周身要穴尽皆笼罩一般,而却不知欲实攻何处。忙挥棍虚掩一式,向旁避过。 荆轲见这一剑虽将对方唬住,而当中精妙利害之处却未见端倪。心中不解,不敢复使。 凉夜如水,夜空如晦。地上倒影出三条人影,正自交手,遮拦腾挪,缠斗不休。那使棍的汉子已是大占上风,而那一对使剑的年青男女,已是凶险万分,胜负生死只在片刻。 “嗖”的一声,一柄青光破空而来。像一只离弦的剑,朝一个去处激射而去。 那青光不是别物,是一柄锋冷的利器,是一把青色的名剑。鱼肠剑。 那青光之后,一道白色人影腾空在后,踏月而来。 众人齐叫道:“宇文兄,小心!” 那柄剑的去处正是宇文迮的后心。 宇文迮早已听得背后风声,这时又见众人提醒。忙舍下荆田,身子一缩,朝旁斜翻几个跟头去避。 那人只想解荆田之围,不愿暗箭伤他。见宇文迮避开,也不追击。手腕一长,将鱼肠握在手中。跟着身子飘然落下。 来人是谁?盖聂,君子剑盖聂。 是大哥,这是荆田二人的意外之喜。 是盖聂,这时魏文一党的意外之惊。 第六十五回 全身而退 岁岁月相似,朝朝人不同。 田嘉与盖聂已别几日,这时再见到大哥。只觉大哥憔悴了许多,脸庞也渐瘦削。想是被这几日江湖上的流言蜚语重伤所致,当初意气风发的英侠竟也有些许颓唐之色。 盖聂同荆田寒暄了一句。听得魏文说道:“自莒城一别,盖兄向来可好。听说近日跟敝国南山派结了梁子,闹出许多风言风语来。不知可尽实啊。” 盖聂道:“公子一手策化,又何必明知故问。” 魏文心头一凛,寻思:“他怎么会知道是我害他的。”便说道:“当日玄机庄内虽与兄台有些不愉快,但小可也不敢胡乱搬弄是非啊。盖兄,你还认得此人吗?”说话间,将手指向一旁的灵羽。 灵羽自盖聂到后,便将头垂下,不敢看他。这时听魏文向盖聂说起自己,心中更觉不安。 盖聂闻言,便朝灵羽看了一眼。正好灵羽也抬起了头,四目一对。灵羽只感心头一震,复又低下了头。 只听盖聂说道:“认得。” 魏文心中暗喜,说道:“此女是近日才投在小可处,便将她收作姬妾。她说是从盖兄那里私逃出来的,还说你有意除掉曲老前辈,挑衅南山派,好在敝国扬威。难听话说了许多。以盖兄之正名,焉能如此行事。小可自然不信,还教她休要胡言。她还道盖兄好她容貌,欲强占她,这才逃了出来。呵呵,当真好笑。如盖兄真要此意,小可岂会夺人所好,必将她送还给盖兄。” 田嘉骂道:“胡说八道,好不要脸。”魏文佯作不知,也笑道:“是呀,的确是胡说八道。便正是这些人乱说,近来才毁了盖兄的名声。”又向盖聂道:“盖兄也不必担心,且暂时忍耐几天。待得南山会上,各路英雄都在,是非自有公论,定能还你清白。” 盖聂心道:“你且说个天花乱坠,我这时便能先教你身受异处。但此时无实凭证,杀了你怕招天下人耻笑。便是到了南山会上,我盖聂清者自清,谁能奈我何?”当下说道:“如此便南山再见。我这弟弟妹妹能随我走吗?” 魏文心道:“有须龙子和宇文迮在,能斗下盖聂。这时我若将他们一并拿了,岂不误了南山之局。我也忍耐几日,左右给他个面子,一并放他们走。南山会后,这两个人都得死。田嘉终究还是逃不过我的的掌心。”便笑道:“田贤妹和这位兄弟深夜走失了方向,误闯此地。本就无事,再凭君子剑开金口。小可怎敢再相留。放行。” 盖聂道:“如此多谢了。” 谁想激起了当中一个弥陀,一心要触触盖聂锋芒。正是那西域高手须龙子。 须龙子蓦地说道:“且慢。本座久居西域,听闻中原有个君子剑。便是你吗?” 盖聂面色一变,吐出两字:“正是。” 龙须子冷笑道:“好。今日深夜邂逅,乃是一场缘法。休得就走,且亲近亲近。”一言甫毕,手腕上两串念珠,脱体而出。夹着劲风,向盖聂袭去。他见宇文迮方才显了手段,他这时也要露露威风。 盖聂见状,向前迎上两步。挥动青芒,已在门户前划了剑圈。双珠方要撞上,便被剑劲震回。 须龙子叫了声好,双臂一探,那一对念珠竟又套在他腕上。跟着身子一跃,已欺到盖聂身前。右手一扬,五指箕张,骨节上格格作响,往盖聂肩上铺去。 这一招重手法唤作五指山,是他平生绝学之一。 盖聂也不敢大意,身子一矮,将这一招避开。须龙子见状,凝势即收。那下面地板上竟映出五个指印痕迹,便如同他贴手去镶嵌的一般。两人在夜光下近战,众人都没察觉。盖聂却看得分明,心中暗道:“此人好强的手劲。这等功夫,中原罕有。”长剑又划了个圈,轻轻刺出。这一剑去势平淡无奇,但暗含后招,竟是笼罩对方周身。 须龙子喝彩道:“好!”不敢冒进,从腰间取出两只金钵来,护住门户。这两钵乃是纯金锻造而成,钵上都吊挂着一支红缨,红白相交,在晚间熠熠生辉。 盖聂道:“大师肯歇了吗?” 须龙子笑道:“堪堪起头,如何将歇。”将双钵一轮,在夜色中直幻化成两道光圈。左钵在前,右钵朝后,向盖聂推进。 盖聂长剑抢先刺出,正抵在左钵上。两个高手过招,方一上手便是斗劲不斗行,比起内家功夫来。 须龙子本将劲力分运在双臂之上,这时单臂与盖聂斗力。只感对方力道如排山倒海般涌到,登感难支。这时他右手金钵尚未攻出,便立时停滯不前,将劲力都运到左臂之上,这才能支撑得住。 剑钵相抵,互斗内劲,一时胶着不下。须龙子脸上显出青筋,额上汗珠涔出。盖聂身子也微微一晃。 二人各有顾虑,不敢再拼。便即点到即止,各自撤招。甫一撤招,须龙子便被余劲所震,身子向后退了五步,盖聂也后退了三步。 盖聂道:“大师还欲赐教吗?” 方才两人只互换了三招,但盖聂剑法,内功俱被须龙子试过,他心中好生佩服,便道:“中原的君子剑果然了得,能与本座作个对手。既然公子发话了,今日权且作罢。他日再遇上,必然再讨教一番。” 盖聂道:“领教了。”向魏文道:“南山再会。”目光又移到灵羽身上,一扫而过,也没说话,携着荆田去了。 宇文迮问道:“公子,用不用再追。今夜便将他们一并了账了,将那姑娘献与公子享乐。” 魏文笑道:“不必了。南山会两日便到,那时再好好与他们算账。”转头看向灵羽,目光含春,说道:“这两日我也不寂寞,这不身边还有个美人在侧吗?爱姬,这盖聂走了,你是不是有些舍不得?” 灵羽吃了一惊,媚笑道:“公子休要拿我开心。奴家心里只有你,那一介武夫如何能跟公子比。”魏文哈哈笑道:“谅你也不敢。南山会上,可还要你去指证他。”说罢命众人散去。 魏文一把将灵羽抱起。灵羽尖叫一声,笑嗔起来,任由他抱回房中。 第六十六回 来日大战 三人出得驿馆,径回到荆田住所处。 田嘉询问盖聂何以会来,盖聂说道:“自与你们分手后,便赶路来中牟。一路上便听人传,说我害了曲老前辈,如何不义,如何卑鄙。”说到这里,有些低愁。如此流言重伤,他如何能不放在心上。 田嘉安慰道:“这都是他们散布出来的谣言,大哥切不可介怀。曲老前辈突然殒命,死因有待考证。” 盖聂叹了一声道:“于洋刚定下南山之约,便传出曲前辈身亡的消息。当时我就知道此事必不简单,定是早有人已设计好的。先让我我身败名裂,受尽天下人唾弃。而南山会之日,便就是要取我性命之时。当时我好生不解,我与南山结怨只不过是因灵羽,何以他们如此处心积虑陷害我。” 田嘉道:“这都是魏文的阴谋。” 盖聂道:“这也是我后来听鲁勾践说的,才知道原委,原来是魏文作的陷阱。”田嘉奇道:“鲁大侠在章化,大哥你见过他。” 盖聂道:“见过。当时我方闻询,知事不妙。便先传讯给易大哥,让他速到中牟助我一臂之力。我知道中牟城必已是龙潭虎穴,敌明我暗,我便未到此间,在章化暂居。等易大哥带了,也好有个帮手。到时再赴中牟,查明真相。” 田嘉道:“那后来鲁勾践去了章化,大哥才见到了他。” 盖聂道:“正是。他跟我说了你们在中牟的遭遇,还说魏文克日必到。我怕你们贸然行事,有所闪失。便向他问了你们住处,让他在章化等候易大哥。我便赶到中牟,到了这里已是晚间,却没见你们。按鲁大侠所说,这时魏文已到了。我心知不妙,便来找寻你们。想那魏文是贵族公子,下榻之处必是上等馆驿。我便找到那里,果见门口还有军士守卫,必是无疑了。嘉妹,你不该和荆兄弟犯险。若大哥来的迟了,你二人有何闪失,愚兄便是天大罪人。” 荆轲正色道:“盖大哥何出此言?你是嘉妹兄长,便亦是荆轲之兄。为兄弟事,两肋插刀,再所不辞。” 田嘉看了一眼荆轲,心中甚感满足,跟着点了点头。 盖聂歉然道:“荆兄弟侠骨丹心,嘉妹好福气。” 这时他真心的说话,他对荆田的感情真的释然了。情愿继续在田嘉的世界里扮演着兄长的角色。仅是兄长,他亦无怨。 田嘉笑道:“那是自然。” 在她心中,盖聂一直便是她胜过亲兄长的哥哥。哥哥的祝愿,她自然是领了。 田嘉又道:“这桩事中,那妖女是个重要人物。魏文的计划和阴谋,她俱知晓。我本是想劝她反戈一击,在南山会上指证魏文,好还大哥清白。可她,执迷不悟。” 盖聂道:“南山之会,是魏文处心积虑设计而成。先要大哥声名扫地,再在南山之上以于洋报仇之名,取我性命。早都谋划已久,岂是她一人能左右的。” 田嘉叹道:“大哥总是好心,这时还替她说话。那魏文当真是个小人,大哥和他无大仇隙,他竟如此歹心,布了好一场局。” 盖聂笑道:“自来人心不古,睚眦必报者,大有人在,又何足为奇。我既然已入他彀中,难以抽离,便陪他走到底。向来清者自清,邪不压正。南山会上,看他能将我怎样。” 田嘉道:“到时候易庄主跟鲁大侠他们也来助阵,咱们虽身在异国,但也不怕他们。大不了最后大打出手,看他们能不能占得便宜。到后来风头一过,流言自散,大哥仍旧是君子剑。” 盖聂眉头一锁,沉声叹道:“大打出手。如今七国之间已是交兵不断,没想到咱们这些江湖人也是勾心斗角,不得安宁。” 田嘉道:“别人找上头来,自要接着。方不负咱们江湖儿女的一腔热血肝胆。” 盖聂点了点头,笑道:“南山会我本不想你们同去,但你们必然不依。到时候大打出手,我们身在他国,我寡敌众,胜算难料。不说魏文还有军队在,他手下那几个人都不是泛泛之辈。方才同愚兄交手那番僧,确有手段,非白齐一流可比。” 田嘉闻言,忽的想到一事,一摸发梢,说道:“大哥,我传迅让父亲过来。他连夜疾驰,或可赶到。” 若有袖里乾坤出面,自然是有备无患。 盖聂心道:“有世伯来坐镇是最好不过。但从燕国到此,两日未必能赶到。对方如此阴险,针对于我。我行端影正,当直面荆棘,方不负七尺男儿身躯。又何必使世伯受累,长途跋涉到此。”便道:“嘉妹,南山之约转眼便到,世伯这时起程,绝难敢上。何况他老人家平日操劳国事,安忍再麻烦他。对方虽悍,大哥手中这一柄鱼肠,亦非玩物。” 田嘉点头说道:“好。天大的事还有我跟二哥陪你。” 当夜无事,盖聂便入荆轲房内同卧。 至到天明,看城中多有军兵盘查检阅。显是魏文下令,提防再如鲁勾践这一帮人进城。至于盖聂这三人,却未见受过叨扰,亦是魏文安排。只是他们馆驿左右,俱有人手潜伏,监视着可有异动。 而这两日城中不时来人,都往南山上去。都是魏国的江湖人士,受于洋所邀而来。 城中也传得沸沸扬扬,街头茶市,俱听得人议论。说是天龙手于洋邀请国中同道齐赴南山,两日后要公审那赵国大剑客盖聂。 有人便道,那剑神盖聂,素与南山派井水不犯河水,且又有君子剑之称,那于三爷审他作甚? 另一个便道,你真是孤陋寡闻,如今哪个不知,偏你不晓:那盖聂与妖女勾搭,害了曲大爷,要扬威魏国,什么君子剑,不过是沽名钓誉之徒。 这个说一句,那个说一句。以讹传讹,添油加醋,一时满城风雨。 这天是离南山会最后一日。 约摸是酉牌时分,南山派来人几名弟子,径到了盖聂所在馆驿。自然也是魏文知会了于洋,告知盖聂所在。 南山弟子备言:“奉于师叔之命,请君子剑明朝巳时,赴南山之会。有约在前,切莫失信。” 第六十七回 南山之会 次日。一轮暖阳从东方升起,阳光和煦,瑞泽四方,将这冬天的寒意驱散了不少。 中牟城往北去三里地,便是南山。三人便并辔北去,已到了南山脚下。放眼望去,好一座山。 千峰万壑,竞秀争流。云出雾纳,崖高径远。不愧是大魏国中无双派,中牟境内第一山。 三人甫到山脚之下,便有南山派弟子接着,引他们徒步上山。约摸走过了几个山头,隐隐望见半山腰中,红砖碧瓦,建着数十间房舍。乃是南山门人平日栖居之所。 到得半山中,只听得那引路弟子高声道:“盖聂到。” 山路之上,涌出十几名南山弟子。俱是一身丧服,眼光如刀,瞪着三人看。 那引路弟子将三人引到一座大殿之外,说道:“家师便在里面。请进吧。” 三人便踏步走进殿内。 甫一进内,便有十数道眼光投来,如同审视着犯人一般。 大堂上首,设的竟是一座灵牌,刻的是南山掌门曲公万山字样。 灵牌两侧俱站立着两个南山弟子,披麻戴孝。当中站着一个老者,全身缟素,目光炯炯,冷冷的盯着盖聂。 下首两厢,各设席台,坐着七八人,都是于洋邀来的江湖同道。 方才还有人说话,这三位一进来,便都静下声来。偌大的一间大殿,倏然寂静沉闷。一顾肃杀的氛围笼罩全场。 于洋干咳一声,哑着嗓子说道:“盖聂,你能应约而来。很好。” 一言甫毕,那灵牌左首一名年轻汉子抢将出去,一掌便要往盖聂身上劈去,口中悲愤道:“狗贼,还我师傅命来。”这人正是曲万山座下小弟子聂云朝。 盖聂闪身避开。聂云朝欲揉身再上,只听得于洋喝道:“云朝,还不退下。便是要动手,你怎么是剑神的对手?”话语中充满讽刺之意。 那聂云朝本想为师傅报仇,跟盖聂拼个你死我活。却听得师叔喝止,不敢不听,便又退了回来了。 于洋道:“南山派与盖大侠梁子既已结下,今日你又如约而来,便做个了断。我先给你介绍我魏国群豪,再谈正事。” 说罢,走到左边最上首处。那席上之人,满脸风霜之色,一副枯槁之躯。看样子已有六十上下,一双眸子却神光熠熠。于洋说道:“这位是木神峰木老爷子,也是我国名宿泰斗。” 盖聂抱拳说道:“木老爷子当年一力荡三山,双环定四寇。盖聂向来钦佩,闻名久矣。今日有幸会晤,幸何如之。” 那木神峰听得盖聂说起自己往年的英雄事来,心中颇是得意。拱手说道:“盖大侠近年来声名鹊起,风头一时无两。还记得有我这位朽木老人,荣幸之至。” 于洋缓缓走到对席,介绍席上之人,说道:“这位是洛阳郑均郑庄主,人称通臂神拳。” 三人看那人时,但见他是个身形健硕,燕颔虎须的中年汉子。 盖聂抱拳说道:“郑庄主一路神拳驰名洛阳,早已如雷贯耳。” 那郑均到也拖大,也不起身,冷哼一声道:“在下区区薄名,何足挂齿。想君子剑好大威风,在正主面前万不敢谈什么如雷贯耳。” 三人心中愠怒,都没发作,脸上表情如常。 于洋干笑一声,往下走了一席。席上那人生得方面高鼻,两道赤黄眉,一副络腮胡,三十七八年纪。 于洋拱手道:“这位便是黄眉大侠庞义。” 盖聂亦抱拳道:“侠名远扬,聂在榆次便常听人言。今日相见,果然名不虚传。” 庞义笑道:“盖大侠为一妖女,冒天下之大不违。这等侠义心肠才真叫人佩服。” 于洋冷冷一笑,又向盖聂介绍余下五人。分别是云荡庄主人云正,西山门门主聂辰。剑师贾以道,游侠方谦,常慕远。俱是魏国中有名的人物。 介绍毕,只听一尖锐声音说道:“都说盖聂想在魏国扬威。我本来还不信,如今一见,果不其然。明知作了犯众怒之事,却只三人来赴会,当真不将南山派放在眼里,当真不将我魏国英杰放在眼里。外强寻衅,我魏国武人难道不同仇敌忾,任外邦人欺到家里吗?”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说话之人,八字眉,一对铜铃眼。正是那游侠方谦。 盖聂说道:“我从未存扬威之心,也绝不受无名之罪。此来南山,随行两位,俱是盖聂弟弟妹妹。这一位是敝弟荆轲,这一位是舍妹田嘉” 荆轲从未在魏国露过面,无人知他曾是杀手,只道他是个不知名的人物。至于田嘉之名,却有知晓的。 那木神峰道:“田嘉?田嘉?你就是田老英雄的千金?” 田嘉作揖道:“正是小女。常听家父说起木老前辈大名,今日有幸得见。”木神峰笑道:“我与田老哥也有过一面之缘,已是十余年前的事了。今日也来吗?” 田嘉道:“家父已在魏国,有事耽搁了还未到。” 其实田光仍远在燕国,田光故意相诓,好使于洋有所忌惮。果然于洋听得田光也在魏国,面色倏然一变,立时又恢复如常,跟着说道:“既然盖大侠已经到了,咱们便说正事吧。” “于三爷真个客气,他还配叫什么大侠。”“这事又何消说,早传开了,哪个不知。只问问这盖大侠又何辩解。” 于洋话刚说完,底下便先吵嚷了起来。 于洋心中暗喜,这些人都只道盖聂是道貌岸然。等下若动起手来,必会相帮,便道:“诸位先安静,听盖大侠怎说。”他故意将盖大侠三字音调提高,以招众反感。 盖聂并没说话,一步步向那灵牌走去。众人不解其意,那四名南山弟子便要拦他,被于洋喝住。 只见盖聂朝灵牌一拜,复又回到堂中。 九曲黄河素来是他敬佩的前辈。今日人已西天外,空留牌位在。虽在龙潭虎穴之中,被构不仁不义之罪。他仍要一拜,以寄哀思。 只听于洋冷声说道:“我师哥因你而死,谁要你假情假意,在这里做戏。”话音刚落,竟然哽咽起来。 南山弟子俱受感触,怀缅师长,无不怆然而泪下;目瞪盖聂,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两边群豪,也都是哀叹怀怒。 当真是群起而怒。 三人处在当中。只感这灵堂之内,顿时杀机四伏。 第六十八回 三宗大罪 盖聂见场上气氛一时异常起来,诸人目光射到时,多没善意,便朗声说道:“曲前辈德高望重,盖聂向来仰慕。今日驾鹤而去,直令天下英雄同悲。于三爷说的有模有样,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都说是被盖聂害了。今日上山,也正想和于三爷问个说法。” 那方谦又道:“杀人偿命,你还要什么说法。任你剑法如神,便能将在座诸位浑不放在眼里吗。” 田嘉故意叹息一声,向荆轲说道:“二哥,原先我还不信。自到江湖上来,才知道当真是糊涂人多。无凭无据,便深信不疑。正主儿还没说话,他便先吵嚷了。” 方谦勃然大怒,站起身来,喝道:“田姑娘是在说方某吗?” 田嘉笑道:“我只是随便说说,何曾指名道姓过。你又何必急着要往自己身上揽。” 方谦一时语塞,但也不好发作,当众对一少女动手。直杵在那里,好生尴尬。于洋接口道:“方兄且坐,田姑娘惯是能说会道。今日南山之会,乃是商榷正事,何必跟她逞一时口舌之快。” 田嘉道:“那敢问于三爷:为何说是我大哥害了曲前辈,你可有凭证?” 于洋冷哼一声道:“当日我大师哥去榆次找他要人,双方大打出手。想我师哥年事已高,如何经得住这一场大斗。当晚便,便油尽灯枯,一命呜呼。你说,这是不是盖聂害的?” 盖聂道:“当着诸位魏国英杰面前:我的确和曲前辈交了手。而当晚细节,你知我不知。但仅仅凭此。你便能说是我所害。” 于洋厉声道:“我师哥灵牌在上,诸位英雄俱在当场。难道老朽会红口白牙诬赖你。江湖中人,切磋动手,若有不慎而致伤亡本是正常。但你盖聂却为了袒护一个弑师逆派的妖女。知正邪而不辨,明善恶而不分。欺心作祟,犯下了三宗大罪,还想抵赖。” 群雄听得,都是一阵哗然。交头结耳,相互议论着是非。 盖聂正色道:“愿闻其详。” 于洋点头道:“好。你不明是分,不顾道义,袒护妖女,此为第一罪;我师哥以前辈身份,对你好言相劝,你鬼迷心窍,不思悔改,以武相向,致使我师哥丧命,此为第二罪;还有这第三罪,便是说你狼子野心,要扬威魏国,无视我国英雄。这时说出,你定然不认。等一人到了,我会自会让你无从抵赖。三桩大罪,罪罪当诛。到时动起手来,诸位英雄请作壁上观,看我南山派来力抗外敌。” 他最后这句话是故意说给在座八人听得。果不其然,一言甫毕,席上便有人说道:“他盖聂劣行早已传开,于三爷又何消再数说。动气手来,我魏国同道难道会袖手旁观吗?是不是啊木老爷子?”说话之人正是通臂神拳郑均。 那木神峰向来听得盖聂侠名,心甚赞许。近日流言相传,他本是不太相信。但被邀到南山上来,见曲万山果已殒命,而于洋又说的言之凿凿,不由有些迷糊了。这时听郑均问起,咳嗽一声,说道:“盖聂的正名向来听说,而于三爷也不是扯谎之人。于三爷不是说等一人到,便能清楚吗?不知是什么人?” 于洋道:“这个待会便知。盖聂,我且再问你一声,这三桩罪你认是不认。” 田嘉不禁怒起,抢着说道:“于洋,你好不要脸。你串通大梁魏文,勾结邪派白齐。编出漫天谎话,设下这些陷阱。请这些前辈过来,是看你当着你师哥灵牌之前扯谎吗?” 这话一说出来,举座结惊。田嘉说的确是事实,但她仅空口白话,便反指于洋,群豪哪里能信。 木神峰连连摆手,道:“田贤侄纵袒护盖少侠,也不可如此胡言乱语。又是什么白齐,这等妖人,于三爷如何会同他打交道。” “是啊。无凭无证,便想诬陷于三爷,帮盖聂开脱。直将我们都当作孩童来糊弄吗?”“于三爷这些年的清名谁个不知。只怕是于三爷所言非虚,这才反诬陷他。” 田嘉气的恨不得直跺脚,但她确实没有凭证,知道这番话说出来必是这般反应,也只得无可奈何,心道:“一群老糊涂,将真话作假,反将假话当真。” 荆轲自上南山以来,便感场上杀气重重,只是一直都没爆发出来。这时田嘉将实情说出,众人俱不肯信。不由心中怒起,他脸上未表露出来,心中已做好准备。只待稍有变故,便要拔剑而出,为盖聂尽一份力。 于洋方才听得田嘉将他底细都揭了出来,当时心中生怯。但见群雄俱不信她言,反而更证实他所说是实,心中暗喜,寻思:“如此都不用公子亲来了。到时候动起手来,这些人中稍有两个帮我的,便能将盖聂料理了。” 盖聂听得场上喧哗,将矛头俱指向他,心中一凛,朗声说道:“那女子对盖聂有恩,我确实护着她,与南山派结下梁子也是实。至于其他种种,三宗罪也好,十宗罪也罢。但由于三爷说出便是,盖聂清者自清,不作辩解。日后自有流言自破之日,便是水落石出之时。至于盖聂是什么样人,天下悠悠众口自有公论。” 一番话,不卑不亢。认了袒护灵羽,至于其他所谓罪状,一概不理。就连辩解之辞都不曾说出半句。 群豪听得,心中各有打算。 有的心道,盖聂当真倨傲,难道这些流言都是假传的;有的心道,我看盖聂不会是这种人,怕是当中另有误会;有的心道,等会动起手来,可得给于三爷帮帮场子。 于洋见盖聂一番话说出,群豪又是各怀心思,不由心中揣揣,暗道:“看来只有公子将灵羽带来,才能教众人都相信。”说话间,不由向殿外看去,张望着魏文来否。 这时听得殿外传来阵阵吵闹之声,喧闹不止。只听得一声粗豪的声音盖过杂音,直传到殿内来:“咱们远来是客,你们却这般阻挡。南山弟子好没规律。” 第六十九回 喋血南山 群豪齐循声往外看去,只见五条身影伴着几个南山弟子的阻拦,推推搡搡,已来到大殿中。 当中一人一把将身旁一名南山弟子推开,喝道:“这就是南山派的待客之道吗?”众人都起身看去,那庞义讶异说道:“这不是鲁老哥。怎么你也来了?” 那人正是天南一剑鲁勾践。并着铁孟尝易流风,排云道长,骆氏父妇一同为盖聂应援而来。 于洋暗道:“这伙人莫不是帮盖聂助拳来的。”心中隐隐不安,但面上兀自如常,与众招呼,又喝那几个南山弟子怠慢客人,还不退下,又道:“诸位远道而来,老朽有失远迎,望请恕罪。” 这五位都是老江湖了,与在座诸位大多认识。便都先和场上魏国武人招呼寒暄,而后又与盖聂三人说话。 那四海门主骆阳看了看荆轲,忍不住想说些什么,便先给秦惜一瞪而停。原来鲁勾践早已跟他们说了,当初那杀手也和田嘉一起,赴南山助阵。鲁勾践说的含糊,众人对当中原委也不甚清楚。这时秦惜怕骆阳口无遮拦,别将他杀手身份给说将出来,又要凭添许多麻烦,便示意他住口。 五人又在曲万山上灵牌下拜祭了。于洋便又添了五张席子请坐。然后说道:“诸位能远来赴南山之会,老朽甚是欢迎。而此会所为何事,江湖上早传得开了。不知各位这趟来是为老朽主持公道的吗?” 鲁勾践笑道:“于三爷此次邀的都是魏国高手,难道我赵国就没人了。老鲁不会作假,信盖聂不是那样人。所以不请自来,看看南山今天要掀起多大浪来。” 那方谦说道:“曲老前辈灵牌在此,于三爷又怎是信口雌黄之人。鲁大侠也要不辨是非,来我魏土逞雄吗?” 鲁勾践喝道:“于三爷信口雌黄之云我可没说。主人家没说话,你方谦在这起什么劲。是存心要与老鲁做个对头吗?” 方谦道:“你……”话还是止了。他终还是不敢直触天南一剑之锋。 于洋面色微沉,说道:“那易庄主几位齐国高手,不知是何态度。也是和鲁大侠一般,要为盖聂开脱吗?” 易流风起身拱手说道:“盖兄弟素与易某人相交甚厚,他是怎样为人我是再清楚不过。只怕当中另有一些误会在,还请于三爷暂息雷霆之怒,从长计议。” 于洋冷哼一声,又道:“排云道长同骆氏伉俪是何想法?” 三人齐声道:“与易庄主一般。” 三人不似易流风与盖聂交契深厚,但齐赵相邻,盖聂侠名早已如雷贯耳。更兼盖聂诛了连云五霸,替齐国除了大害。三人更是感激,便同易流风同来助阵。 郑均干笑两声,说道:“敢情是齐赵联手,要来挑了我魏国武人吗?哼。” 这时场上竟是无形中分成两派。他这一指出,魏国中人不免都生了同仇敌忾之意。 易流风道:“绝无此意,只不过我们相信盖兄弟为人。” 这时听得殿外有人高声道:“魏公子到!” 声音甫毕,殿内走进三人。当先一人,身着锦袍,腰愿长剑,正是公子魏文。后面两人,左首那人便是同盖聂交过手的须龙子。右首那人,不是别个,正是他爱姬灵羽。只是灵羽这时穿的甚是朴素,将妖艳之姿尽皆隐去。 于洋大喜,心道:“公子终于来了。” 群豪都上前迎接,魏文又拜了曲万山,被于洋请至上座。魏文将在座一一招呼了,又将须龙子向群豪介绍。 魏国群豪见他堂堂贵族身份,却毫无架子,仅带两人上山,都暗暗嘉许。 殊不知魏文笼络的高手,俱是黑道人物。今日南山之会,所到者俱是正派,他如何能与白齐一众同行。便只带了须龙子这一西域高手来。但他早已在山下伏下百余军士,而宇文迮等也都已从后山潜上,伏在半山腰中。但看这边起了动静,便都一涌而出,擒杀荆盖。 于洋故意说道:“敝派小事,还惊动了公子前来,实在不该。” 魏文摆手道:“于前辈说哪里话。小可虽常居庙堂,却心慕江湖。咱们魏国同道向来同气连枝,如今南山派出了这等大事,小可便是有天大事也要放下赶来。” 这话说出,场上魏国群豪都纷纷赞许。 田嘉心道:“两个小人,在这里故作姿态,搭台唱戏。” 魏文又道:“其实盖兄一事,现在众说纷纭。小可与盖兄在易庄主府上也有过一面之交,不想今日闹出这等事来。幸得小可今有一人,能将这些个青红皂白,尽实说出来。到时诸位便知盖兄清白与否了。” 群豪齐问是谁。于洋故作惊疑道:“公子所说的就是我这南山逆徒吧。公子如何将她带来,她不是和盖聂在一起吗?”目光看向魏文身边的灵羽。 “她就是让盖聂和南山派结仇的妖女?”“怎的没跟盖聂同来,到和魏公子在一处?”“这妖女受盖聂袒护,她会出卖盖聂吗?” 魏文朗声说道:“诸位请安静。这女子正是盖大哥当日所护之人。后来她离开了盖大哥,漂流在外。那日到了大梁,流落街市。小可见她孤零可怜,便将她收留府中。她见我恩重,才对我如实相告,说出身份。小可才知道她就是挑起盖兄和南山派矛盾的源头。今日便将她带上南山,说出事情原委。到时一切真相,诸位便都知道了。” 众人目光都向灵羽看去。 灵羽唯独在意一个人的眼神。盖聂。 但见盖聂一对眸子已微微内陷,神色也颇是憔悴。但目光到时,并没有怨恨之色,只是淡淡的哀漠。 灵羽心头如被刀绞了一般。她以为能用娇奢富贵将盖聂忘掉。 但这时她才发现她并不能。 魏公子向她说道:“灵羽,你既然已经改过自新。今日当着诸位英雄的面,便将你与盖聂大侠的事说给诸位听。切不可有半句谎话。” 他要灵羽说的实话,正就是构陷盖聂的谎话。 灵羽楞住了。 当魏文再次向她侧目时,终于不敢再犹疑了,答应着说道:“是。” “师父,出事了!” 灵羽还没开始说,便被一句慌张的声音打断了。一名南山弟子气喘吁吁的跑进殿内。 于洋怒道:“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 在他心中,如今南山上的局面已定,等灵羽一说完,盖聂的罪状便坐实了。这个当口还能出什么大事。 那弟子应道:“弟子们在半月峰上发现了一具尸体。” 群豪都是讶异。于洋问道:“尸体何在?”那人应道:“两位师兄正抬着过来,请师父查看。” 过不一会,果然两个南山弟子抬着一具尸体过来。只是死者并不是南山弟子。 那公子魏文看时,着实是吃了一惊,非同小可,险些叫出声来。 死者竟是魏文受安排,伏在山上的擎天大圣宇文迮。 他与魏文虽然分路上山,却是同时出发。这短短光景之中,竟已成了一具尸体。是谁杀了他呢?是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了他? 第七十回 喋血南山 宇文迮在江湖上也有些名头,当时便被众人认将出来。群豪俱个惊诧,议论纷纷。他怎么也到了南山,又是谁对他下了杀手。 魏文心中暗道:“莫不是盖聂还伏着高手在外。”便高声说道:“诸位,此事且暂放一放。等南山会后,大伙再一起调查。还是先听灵羽姑娘说。”他想先将盖聂罪名坐实,以免夜长梦多,再生变故。 这宇文迮本就不是正派中人,这时死了大多也说是罪有应得。今日南山之会,本就是以盖聂之事为主。何况真是有人行凶,在场高手如云,又岂能掀起什么祸事来。便都赞同魏文之言。 于洋便教弟子将尸体抬将出去,又吩咐多加人手,在山中巡视。 群豪便等灵羽叙说。 那郑均厉声道:“小姑娘,这事关系甚大,你可不能有半句谎话。不然场上群雄都饶不过你。” 鲁勾践笑道:“老郑,怎么你这是在威胁她吗?”郑均冷笑道:“放屁。我魏国同道哪个不是光明正大的?便是有人想威胁她,也不是我?”言下之意,正指盖聂。 鲁勾践登时火气,喝道:“你是说我赵人便卑劣?” 这灵羽还没开说,这两帮人便要先闹起来。 于洋提气叫道:“诸位且住,先听她说。若是诸位一清二楚后,鲁大侠若还是不服气,要偏袒盖聂。那时老朽也自会同鲁大侠切磋切磋。” 鲁勾践将桌一拍,应道:“好。老鲁候着。”他是绝不信盖聂是罔顾道义之人。 灵羽身子微微一颤,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缓缓走到殿中间,目光盯着前方,却又似漫不经心,在想着心事一般。 好半晌才说道:“小女子灵羽,南山派同盖聂的恩怨都因我而起,当中错对我都清楚。在诸位大侠面前,一一将实情说出,不敢虚言半句。” 魏文点了点头,心中甚是得意。 荆田并没有仔细听她的说,都是谎话,又何必要听。群雄俱都盯着她看,听得分外认真。 盖聂也是一般,看着她说。 灵羽又道:“小女子若将真相说出,怕是要对某某不利。便有人会打断,或杀伤我,阻止我说将下去。” “在场群豪都在看着,你但说不妨。这些眼睛在盯着,谁能暗害。”“是啊,谁要对你怎样,便是不打自招了。你尽管说来。” 魏文心中暗喜,寻思:“灵羽的确聪明,不枉本公子这么宠她。她先将这话说出,盖聂一党就算知道是假话,也不能去阻止她说。” 灵羽便先朝两厢盈盈一拜,然后说道:“小女子本是魏国人,幼时便家破人亡,飘零在外。后来被南宫无求遇见,他见我可怜,便将我带上南山,还收我为徒。那是我方八岁。” 三老之一南宫无求众人都是知道,当初只传是被逆徒弑杀而亡。这时众人心道这逆徒莫不就是她。怪不得于三爷称她为妖女。 这也正是魏文教她这样说,只是又吩咐她别说出南宫无求强占她之事。否则这样一来,盖聂护她到是应该了。只教她说因被师傅责备,心中怀恨,将他误杀逃下山去。如此也好证实南山派找盖聂要人是有理有据,而盖聂护她则是黑白不分。 只听灵羽接着说道:“当时正是寒冬腊月。他将我带上山来,使我不再流浪,还教我认字学武。我心中十分感激,将他当成了唯一的亲人长辈。其实其他师长对我也是极好的,比如于师叔当初也是很照顾我。我便一直在南山待着,也将这里当成了家。不知不觉,看着后山的野花不知已枯荣几回,我也到了桃李之龄。” 说到这时,停了下来,似乎又回想起昔日南山上的快乐时光。 如果没有后来南宫无求的歹心兽行,这时她定然还是在南山之上。师徒和睦,相处无间。也不会变成现在这般处境,竟成了一个放浪形骸,沉醉浮华的妖艳女子。 灵羽心中回想,面容颤动,不愿再想,便要再说下去。 话未出口,又被打断。 同样是慌张闯进来的南山弟子,同样是惊慌失措的声音:“师傅,不好了。又出事了。” 又出事了?群豪都是一惊,莫不是又有人尸横南山。 于洋惊怒道:“如此慌乱,成何体统。又出了什么事?”那弟子颤声应道:“师父,山上又,又发现了一具尸体。” 果不其然,群豪一时哗然。 于洋脸色大变,喝问道:“死的是谁?尸体何在?”那弟子应道:“弟子不认得,不是门下师兄弟。尸体是在连樟峰发现的。” 魏文心中惊诧,暗道:“不是南山派的,莫不是白齐他们也出事了。” 只听得木神峰说道:“南山之上,显是伏着凶徒作恶。依老朽之见,先将这桩公案暂缓,同去连樟峰一看究竟。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在场群豪中便就是他最德高望重,且言之有理,众人自然赞同。大堂中各国高手,男男女女,一并同往连樟峰去。 待得到时,只见一座山石上果躺着一具尸体。群豪拥上前看时,但见那人一身黑衣,地上还有一柄断作两截的单刀。显是临死前,同对方交了手。 这人正是黑白双刀中的大哥艾鲲。 群豪中有不少人认出他来,都道:“先是宇文迮,又是这艾鲲。南山上怎会来了这些黑道人物,又是谁杀了他们?” 第七十一回 弑师之罪 南山之上接近发现两具尸体,又岂是偶然。群豪惊诧自不必表,那魏文心中更是战栗,这被杀二人可都是他麾下武士。难道竟另有厉害人物冲他而来。 于洋又命弟子在山上仔细搜查,看可有生人上山。群豪便商议先将盖聂之事放在一边,要将这潜在的威胁先找将出来。 这时已到了正午时分,兀自没未找着凶人。就连暗伏在山上白艾二人,也没见到踪影。魏文心中跟是惊惧,莫不是他二人也遇难了。 南山之会,他早已布置妥当。这时竟陡生变故,接连折了两个高手,而对头都没过露面。 魏文向来行事果断,这时心道:“纵有变化,也不能轻易变了计划。灵羽一但坐实盖聂罪名,两边交上手也占胜算。我山下甲士也能听用。这人既然不敢公然露面,便先除了盖聂,再作计较。” 群豪未找到线索,复又回到灵堂之上。于洋又命全山弟子戒备,但看见可疑之人即速来报。 于洋又居上团团一揖,陪笑道:“今日请诸位来共议正事,没想到发生这些意外。是南山派守备不严,让诸位英雄见笑了。” “于三爷说哪里话。想是黑道人物跑到南山互斗,却又不敢露面。”“若真是冲着咱们正道来了,这些个高手在,但敢露面,管教他有来无回。” 于洋接着说道:“如此咱们还是继续正事吧。” 魏文一示意,灵羽复又站在场中,欲待叙说。 魏文起身先道:“若灵羽姑娘说完,证实尽来传言是真。盖兄当真,当真是不义之人。魏文绝不敢以似废公,定会相助于三爷,捍我魏国同道之事。我想场上诸位我国英雄也定会站出来主持正义。” “若盖聂真是那样人,如此轻蔑我国同道。大伙绝不会袖手旁观。”“是啊,盖大侠若想扬名,只管在赵国便是。若真欺到我大魏来,我们定会同于三爷站在一边。” 如此正中魏文下怀,只听得他又道:“鲁大侠同齐国几位前辈跋涉而来,声援盖兄。如此事当真,诸位又作何打算?” 齐国四杰不知当中内情,只是相信盖聂人品。听魏文这一问,若流言作真如何,到是踌躇起来了。 易流风长叹一声说道:“我与盖兄弟相识久矣,最是清楚他为人。今日魏公子已寻得作证的人了,如果真传言不假,盖兄弟的确作了有违侠义道之事。哎,易某,易某立刻下山。南山之事,任由各位处置。我想盖贤弟也能理解愚兄。”说罢,神色怅然,向盖聂看去。 盖聂脸上平静,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易流风是侠义道中人,他不明真相,若将假话当真,也只能袖手旁观了。 魏文又说道:“易庄主果然深明大义,排云道长和骆门主夫妇如何呢?” 三人俱是叹了口气,说道:“若盖大侠当真行事不当,我们也与易庄主一般。” 魏文道:“好。那鲁大侠呢?”鲁勾践道:“你不必问我。老鲁与盖聂神交已久,虽只见过两次。但对他是心悦诚服,观剑道知人品,绝不信盖聂是那样人。我这趟上山来可不是看热闹的,若真有个风吹草动。难道我就干坐着。岂不让天下人耻笑我赵人毫无互助之心。”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只有魏国群豪对盖聂动手,他定要上场助阵。 盖聂心中感激,抱拳作礼。鲁勾践亦抱拳相回。真英雄,不必再多说感谢之辞,便已能肝胆相照。 郑均干笑一声,说道:“鲁大侠莫不要被人迷惑了。别样不说,单说这灵羽是南山弑师叛徒。而盖聂却一再袒护他,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别个不说,单凭此桩,他便违了正义道。” 田嘉眉头一蹙,抢着答道:“郑庄主怎么知道的?”郑均哼了一声,道:“南宫二爷,是被弟子杀害,谁个不知。于二爷既然捉她,这逆徒不是这妖女是谁?” 灵羽听得郑均当场直呼她为妖女,不由的紧咬嘴唇,眉头微皱。目光装作无意的扫向盖聂一眼,看他作何反应。 田嘉这时正看得分明,点了点头,手抚发梢,转头向灵羽说道:“天下人都说你杀了师长,骂你是逆徒妖女。你敢当着群雄的面,说出你为什么这么做。这妖女骂名是不是没诬陷你。” 田嘉见郑均直称灵羽为妖女时,她表情颇不自然,像是极排斥这个称谓一般。其实田嘉也不知道她与南宫无求的那段故事,这时见有机可寻,一句话中便故意连带两个妖女。存心激她,乱她心神,让她露出破绽来。 灵羽果然身子一颤,一时抿嘴无言。她与南宫无求的恩怨正是她心中的痛处。 魏文咳嗽一声,说道:“你不必忌讳,但说无妨。南宫二爷虽是死于你手,但这刻你能改邪归正,出来澄说真相。于二爷也不会为难你。” 她要灵羽说的,自然不是她帮灵羽杀了南宫无求的原委,而是早已吩咐好的那段虚假之辞。 于洋在魏文处已知道当年师兄背人伦之事,也知道灵羽另编造了一番弑师之说。这时要说的自然是后者了,便佯装犹豫,好半晌才说道:“也罢,当年事情早已过去。你又跟了魏公子,今天肯来指证盖聂。你只要将一切如实说与诸位英雄听,我便不与你为难了。” 灵羽心道:“我骗了盖大哥,已经对不起他。他必然是很仇视我了。难道我这时还要说因为做错事被师傅教训了,便怀恨在心,暗害了他吗?让他以为我真是个大逆弑师的逆徒,忘恩负义的妖女吗?” 自离南山后,她便放肆沉沦,与魏文娇奢寻欢,沉醉其中。但也只是妖冶,她并有做出伤天害理的,大逆不道的事来。 逆徒妖女这一万恶大罪之称,若在旁人面前,认便认了,她也没什么所谓。 但这是在盖聂面前。偏偏她对盖聂动了情。难道要在盖聂的心中,自己变的更加的不堪吗? 如魏文安排,她依言而说。盖聂会折在南山,怎么看她也就不重要了。她继续享她的富贵,就像田嘉所说,仍做一具没心没肺的躯壳。这也是很好很好的,这几年正是过的这种日子,她也是乐在其中。 一具没心没肺的躯壳,继续着华光影里梦死醉生的日子吗? 这一刻,她终于下了决心,她不要再这样过活了。她也要做回有血有情有灵魂的人儿。 第七十二回 幡然悔悟 灵羽打定主意,便即缓缓说来:“不错,是我杀了南宫无求。”群雄哗然,魏文心中暗喜。 又听她叙道:“可我杀他没有错,他不配作我师傅。”魏文蓦地脸色一变,厉声说道:“灵羽!你在说什么。” 灵羽异常平静,淡淡说道:“是你让我说的啊,我就说一一出来便是。” 魏文喝道:“休要胡言乱语!” 田嘉见事有转机,笑道:“刚才是你让她说的,现在怎么又不敢让她说了。怎么,你是怕她说出什么真相吗?那你何不现在就杀她灭口,免的让诸位前辈都知道了。” 群豪见魏文突然变脸,不由都是心中狐疑,议论纷纷。 魏文强作镇静,冷笑着说道:“可笑。我怕她说什么。你继续说啊。”朝灵羽看了过去,目光严峻。 灵羽浑不理会,道:“好。南宫无求他见我成长起来,竟然起了歹心。不顾伦理辈分,将我,将我***如此兽行,如何配做人师长。我杀了他有什么不应该,我算什么逆徒妖女。”说到后来,触动深心,一汪清水夺眶而出,直看着盖聂。便如同只是在和他一人叙说这伤心过往一般。 她当众说出这桩事来,群雄俱是大吃一惊,但又都不得不信。试想若非真有此事,她怎会不顾清白,当着这些人面前编造这样一番话来。荆田二人俱都向她看去,哀其不幸,心生怜悯。田嘉也颇是内疚,以往误解她了。 盖聂没多说话,上前帮她擦拭去泪水,复又回到原位。 “南宫二爷竟是这这等龌龊之人。该杀啊!”“于三爷知道这桩事吗?” 于洋见灵羽竟将这等丑事说将出来,直涨的面红耳赤,支支吾吾,答不上话来。 这一来,群豪更是相信灵羽所说非虚了。 鲁勾践道:“如此一来,这姑娘原是个可怜人。盖聂帮他也没什么不对了。到是你南山派理亏在先,我看那些流言也都是虚构出来的。小姑娘,莫怕,你且将知道的事继续说出来。”说罢,走到灵羽身边站定。 他粗中有细,见灵羽忽然倒戈,怕魏文一党要暗算她,便先护在她身边。 灵羽这一出着实教魏文始料不及。本是万无一失的计划,眼看便要大功告成,却在这最关键的一步上出了差错。 成也萧何,败也箫何。 他当下站起身来,怒容满面,直指于洋道:“想不到贵派作出这等混账事来,当真坏了我正道之风。哼,南山之会,小可也不愿再待。” 他怕灵羽再说下去,便要将他也牵扯出来。言下之意,便要先撤为上了。 田嘉笑着说道:“魏公子方才还理直气壮,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怎么这时候要先走了。灵羽话也没说完,群豪都还静坐着,南山会也还没完。怎么你是怕了吗?” 魏文袍袖一拂,冷哼一声,道:“本公子有什么好怕的。”田嘉笑道:“你若真怕了也无妨,现在就下山去吧。没人会说你什么。” 魏文面色冷漠,道:“我本不想再管这桩事。既然你非要我留下,便听她说完又如何。”又坐了下来。 他心道:“纵然灵羽胆大包天,敢将我供出来又如何。我堂堂大魏公子,又有须龙子护卫,谁敢拿我怎样。南山会失败了又何妨,等我下山去,调动武卒,还要教你们葬身魏土。”这灵羽自然也是包括当中了。 群豪便又教灵羽再说下去。 灵羽这时也再没顾忌,复又说道:“盖,盖聂将我收在庄上,曲师伯便找上门来。曲师伯当晚便过世了,他不是被盖聂害的。于师叔,当时你是怎么跟人设计,害了曲师伯,你还记得吗?” 真相自灵羽口中逐渐流出,俱是意想不到之事,直听得群豪瞠目结舌。 于洋陡然变色,惶惶不安,厉声叫道:“妖女胡说什么。”猝然发难,右掌凌空发出,身随掌后,直撞向灵羽。这一掌正是天龙神掌中的一记杀手招。 鲁勾践正在灵羽身旁,见于洋蓦地出手袭击。掌风呼呼,席卷而来。忙闪身护在灵羽身前,长剑出鞘已是不及。便将剑身一横,拦在身前,要硬拦他这一掌。 魏文心中暗骂:“真是愚蠢,如此欲盖弥彰,岂不是不打自招了。” 只听得砰的一声,鲁于二人,一剑一掌已抵在一处。二人各运真气,互拼内劲。 田嘉高叫道:“于洋你要杀人灭口。那么灵羽说的没错了,你好大胆子!你是怎么跟那邪派妖人商议?又怎么害了曲前辈的?还不从实招来!”一番话说的咄咄逼人,场上众人听得一清二楚。 于洋慌忙叫道:“我没有,这妖女冤枉我,我没跟白齐商量害我师兄。”他一话说出,群雄俱是摇头。 田嘉方才听灵羽说:于洋和人设计害了曲万山。当时是在榆次,那自然是跟白齐了。便故意不提他名,用那邪派妖人四字代替,诱他自己说出白齐来。 于洋慌张之中,果然冲口而出,正中了田嘉下怀。田嘉笑道:“没人说是白齐,你偏自己说出。这时还想抵赖吗?” 鲁于二人较量起来,在伯仲之间,各自震得后退三步。于洋方一得空,立知说错话了,又连声叫道:“我不认识白齐。我没害我师兄。没害!” 田嘉笑道:“你自己说出来了,这时还要狡辩,再嫁祸我大哥吗?你还不将怎么跟白齐设计,如何谋害曲老前辈的经过交代出来。” 这时群豪是再明白不过了,正是于洋勾结白齐害了曲万山。真没承想堂堂的天龙手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义之事,都是唏嘘不已。 那四名守灵的云字辈弟子立时上前,围住于洋,逼问道:“于师叔,是不是你害了我师傅。” 于洋身子发颤,厉声喝道:“你休要听她们胡说。我没有,我杀了你这妖女。”双掌齐出,已将那四名弟子全击在地上,要再袭灵羽。 荆田见状,双剑齐出,已护在灵羽左右。 盖聂身子一闪,已拦在他前面,按剑而立。鲁勾践跟着过去,与盖聂并肩而立,说道:“要替武林正道清理门户,算老鲁一个。” 第七十三回 于洋自毙 阵势摆开,一触即发。 于洋见敌众我寡,心中生怯,不自禁朝后退开三步,不敢动手,朝魏文看去,示意求助。 魏文厉声喝道:“好个天龙手,竟做出这等大逆之事来。本公子会跟你同流合污吗?”于洋身子发颤,哆嗦着说道:“公子,你要帮我啊。我是听你……” “还想狡辩吗?你勾结邪派,害了曲老前辈,嫁祸盖兄。如此不仁不义,实乃我魏国之耻。天下英雄当共诛之。”未等他说完,魏文立时将他话头打断,言声厉喝。 魏国群豪都是摇头叹息。木神峰长叹一声道:“哎。于兄弟呀。你怎地如此大胆,行此不义之事,却又惊动这些豪杰来,要害盖大侠。老朽同为魏国武人,也为你蒙羞。你好自为之吧。就此告辞。”说罢,朝众人一拱手,拂袖而去。 这时南山派曲万里弟子都相拥而来,持械在手,围住于洋,要报师仇。 田嘉笑道:“魏国群豪刚刚都是义愤填膺,要为难我大哥,主持正道。怎么这时候都无动于衷了吗?” 群豪俱个有气,那黄眉大侠庞义气愤愤的道:“于三爷,你好没道理。邀这些个朋友上山了,要诬陷盖大侠。如今真相大白了,当着曲前辈灵牌之前。你还是自己了断吧,以谢天下。” 田嘉道:“于洋,你性命难保。临死之际,就没什么话要说吗?” 这时那十数名南山弟子已都向于洋动起手来。于洋掌劈腿扫,口中直叫:“公子助我。” 魏文心中恼怒,暗道此人愚蠢之至,只怕灵羽还没说出,他便要将自己卖出来,便向身边须龙子暗道:“杀了他。” 须龙子应了一声,口宣佛号,大踏步朝于洋走去。 于洋这时已将南山弟子击倒大半,见魏文遣须龙子上前。还道他是来帮自己的,心中甚喜,毫无防备。 须龙子甫一近前,便是一掌拍出。于洋措手不防,被他一掌结结实实印在胸膛之上。一口血喷了出来,身子直跌在地上。 须龙子第二掌又要发出,结果他性命。但听得一人叫道:“且慢动手!”斜刺里闪出一条高大身影,一股劲风朝须龙子左肩直涌过来。 须龙子忙撇下于洋,身子一侧,滩开蒲扇大手,运劲如风,一掌“五指山”朝那边还了过去。两股劲力一撞,那人身子直退后三步,口中叫道:“大师且罢手。”乃是铁臂神拳郑均。 郑均向与于洋交好,见他这刻命在旦夕。心中不忍,便用围魏救赵之策,发拳击向须龙子,已救于洋之危。 魏文勃然变色,冷然说道:“郑庄主这是什么意思。”郑均颇是尴尬,歉然说道:“我与于洋到底是一场相识,于心不忍。哎,也罢,如何处置你们定夺便是。郑某也算是对得起他了,就此告辞。” 也朝众人拱手作别,如木神峰一般,径自下山而去。 群豪看着堂堂天龙手一霎时间身败名裂,便是一条性命也是朝不保夕。真是世事难料,南山大会本是针对盖聂,竟一致反转如此。 庞义叹道:“于洋啊,你害了曲前辈已是万死之罪。更不该设这南山会,冤枉盖大侠,让我们这些魏国同道也陪你一起丢脸啊。你若还有些良善在,便先取了那白齐首级献在你师兄灵牌之下,再自刎谢罪。天下英雄日后若再谈到你,才道你到底还有些血性。九泉之下,也好见你南山历代师长。”群豪俱皆附和。 于洋被须龙子一掌击中,萎缩在地。见受尽千夫所指,恶名昭昭。当初正是想害的盖聂如此下场,没想到天理公道,果报不爽,竟都着落在自己身上来。这时他才悔不当初,不该贪图名利,受魏文驱使,害盖聂,弑师兄,做出这种种糊涂事来。 这时已成定局,悔之晚矣。他抬头朝魏文看去,盼魏文能相救他。只见魏文面色冷漠,浑然不理。 于洋眼见再无活路,心如死灰。重伤之下,运起全身劲力,奋起一掌,击在自己天灵盖上。可怜本是前辈高人,却甘为鹰犬爪牙,直落的如此下场。 群豪阵阵感叹,唏嘘不已。 南山弟子又将于洋尸体抬了下去。 “这时水落石出了,是我们误解盖大侠了。”“是啊,望盖大侠莫怪啊。诸位既已远道而来,还请在魏国多盘桓几日,好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正是正是。” 田嘉等众人客套之后,才道:“于洋作茧自缚,已经自毙而亡。可这南山会还没结束,灵羽姑娘话还没说完呢。” 魏文闻言,眉头一皱,面色倏变,立时又平静下来。 “什么?田姑娘是说这事还有隐情。”“灵羽,你还知道什么吗?” 田嘉说道:“试想于洋已到了知耳顺之年,若不是受人引诱唆使。他如何不顾这大半世来的清白之名,敢胆大包天,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灵羽,你还知道什么,尽管说出来。” 群豪复又将目光放在灵羽身上。 灵羽目光朝魏文身上一扫而过,不敢停留。心中惊怕,垂头不语。 田嘉道:“有这些高手在,谁敢对你怎样?况且你方才已说了实话,坏了别人事。这时你再隐瞒,别人也不会放过你了。”目光朝魏文看去,复又对灵羽说道:“你若如实尽说,使那人阴谋暴露。在场群豪自然饶不过他,你才能相安无事。是吧,魏公子。” 魏文笑道:“于洋已死,如今真相大白。此事就此告一段落,田贤妹又何必一再纠缠。也罢,你们自在此商议。小可定有公事在身,先告辞了。” 田嘉笑道:“也是。眼看计划落败,自己也要被人揭底了。若是我也会先走为妙。你说呢,魏公子。” 群豪见田嘉之言,意有所指,俱皆疑惑。 魏文冷笑道:“田贤妹这话是什么意思?小可愚钝,实在猜不出当中意思来。灵羽是我带上南山的,已经说出真相,帮盖兄还了清白。”目光和善,脸带笑意,向灵羽说道:“灵羽,你难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虽是笑面,但在灵羽看来,却是一张极凶残而欲报复的狰狞面孔。不由的身子一颤,向后退了一步,一时哑口无言,不敢说话。 第七十四回 转轮天王 盖聂说道:“嘉儿,算了。已经真相大白了,便到此为止吧。”他一来怕灵羽为难,二来就是真说出是魏文主使又能怎样?他是魏国贵胄,又是在魏境中,总不能真对他下杀手。 群豪都看出此事定有端倪,似乎牵扯到魏文。都忌惮他贵族身份,这时见盖聂主动开口言罢,便都附和。 田嘉虽心有不甘,但见大哥已经说话了,也只好作罢。 南山派掌门前辈俱皆殒命,群豪都安抚南山弟子一番,随即都纷纷下山。 唯独灵羽心情有异,不肯离去,怕下山后受魏文惩治。田嘉见状,与她牵手同行。 魏文心中盘算,等下山之后,再从长计议,定教盖聂一行人出不得魏国。 群豪边走边谈,已到了见性峰。但见得一条身影从山路上朝上疾奔而来。看见众人正自下山,连忙招呼:“诸位,出事了!出事了!” 来人竟是方才下山的郑均。他现在这番情况,便如头先那几个南山弟子,报告发现了尸体时一般的慌张惊惧。众人都是大奇,堂堂的铁臂神拳是遇到了什么样事,竟致慌乱如厮。 群豪赶忙询问,郑均说道:“快与我去狮口峰,一看便知。”说罢,转头先朝下奔去。群豪都跟着过去。 这狮口峰处于南山北侧,山势平坦,已离山角不远。 群豪到时,只见得峰上尘土飞扬,山石跳蹿。原来是两人正在交手。当中一人赫然便是第一个下山去的木神峰。只见他这时已气喘吁吁,持着一根黄龙木在跟对手拆招,身上已带伤几处。 木神峰成名久矣,也是魏国江湖中的一员老将,仅次于南山三老之下。这根黄龙木正是他独门兵器。 群豪看得分明,见与他交手那人身材高瘦,黑衣黑袍。头戴一顶三叉冲天冠,手持两只锯齿黄金轮。与木神峰这等高手过招,兀自气定神闲,稳占上风。 郑均忙说给群豪听:“你们不记得他了吗?他,他就是当年的转轮王啊!”语气中充满着惶恐,害怕。 五大天王中的转轮王。 群豪听得此言,便像是听到一桩世间最恐怖的事情一样。 庞义云正二人面色倏变,脸如土色;方谦聂常三众身子一颤,心惊胆战。排云道长双足一抖,心惊肉跳;易孟尝后避一步,手足无措。骆氏夫妇四目失神,双手紧握在一处。魏文惊愕之至,闪在须龙子身后。鲁勾践倒吸一口凉气,手按剑柄;君子剑紧皱着眉头,握起鱼肠。 到是须龙子久在西域,没怎么听说过五大天王之事。见群豪个个紧张起来,不由的心中取笑。 而田嘉只是在父亲口中听过其名,这时也没太大反应。荆轲初出茅庐,只听田嘉谈论江湖事时,知道些五大天王的故事,这时也没多紧张。灵羽幼年便在南山长大,对江湖上所知甚少。当年五王纵横时,曲万山不许门下谈说此事,故而她是一概不知。自然也不似群豪这般反应。 五年前摩天崖一战,大侠轩辕超凡力毙其首阎罗王。其余四王就此在江湖上消声灭迹,几年来再没听得过半点消息,五王纵横之势就此告终。时至今日,转轮王竟然重出江湖,现身南山。群豪如何不惊,如何不惧。 当时郑均正欲下南山,便到得此处,见二人正在交手,便认出那人就是转轮王。他惊惧之余,忙上前助战。拆不到数招,木神峰便尽全力拖住对方,让郑均速去南山报讯请援。 这时两人已拆到一百招开外。那转轮王双轮使开,交错纵横,神出鬼没。木神峰已是险象环生,负伤硬撑。 转轮王见群雄赶到,将左轮抛在空中。那只金轮在半空中兀自旋转不落。空出一拳骤出,打在木神峰肩上。木神峰受力不住,闷哼一声,身子朝后跌去。群豪急忙将他扶起。 这时那转轮王左手朝空一扬,竟是隔空取物的手法。那只金轮复又朝下落去,被他接在手中。 转轮王目光眸睨,向木神峰道:“木神峰,你年纪虽比我高,但这武功却毫无长进,不知一晒。五年前你就在本王手下吃过苦头,今天你又败我手。你服是不服?”盛气凌人,直视场上群豪如无睹。 木神峰甫一站起,一口血便啐了出来。他拍了拍胸腹,回缓精神,哀叹道:“你重出江湖,是天下英雄之不幸。我艺不如人,无话可说。你要杀便杀,尽管动手吧。”尽是向对方认输求死。 转轮王哈哈笑道:“本王要杀你还不容易。听说今日是南山之会,来了许多高手。本王五年未出江湖,许多后起之秀倒不认识了。咦!方谦,你还活着?” 那方谦闻言,立时吓得双足发软,一时竟瘫在地上。 原来五年前他和几个同道遭遇了转轮王,激斗间他中了一掌,便屏息假死。他等转轮王将其余几人俱毙命离去后,才慌忙逃窜去了。也因此才逃过了一劫。 须龙子见来人只言片语之间,便将一人唬倒在地,心中不服,生了较量之意。刚要踏步向前,早被魏文拉住,示意不可,这才止住。 转轮王目光炯炯,将场上众人都扫视一片,然后说道:“本王听说近几年江湖上有个叫盖聂的后辈,声名鹊起,风头无二,不知是哪一位啊?” 盖聂神色一凛,抱拳说道:“在下便是。未知有何见教。” 转轮王侧目看去,双眉一轩,说道:“听说你剑法无双无对,当世第一。不知比当年剑神傅飞神如何?” 盖聂道:“剑神无人能项其背,盖聂不敢与前辈相提并论。” 转轮王道:“很好,你到有自知之明。那你自衬比本王如何,孰高孰低?” 盖聂道:“未曾交过手,自然猜不出胜负。”转轮王道:“那要是交上手呢?”盖聂笑道:“同样分不出高低。” 转轮王奇道:“为何?” 盖聂正色说道:“你我不是同一路人。若交上手,只有生死之较,何来高低之分。” 第七十五回 三英联手 转轮王双眸中蓦地闪出一道异样的光芒,锋冷如刀,说道:“你就这么有把握,能杀得了本王?” 盖聂道:“没有把握。然正邪不两立,纵然命丧你手,也应拔剑而起,伏魔卫道,乃义不容辞。” 转轮王神色微变,一瞬即逝,目光又扫视群雄一便,冷冷笑道:“好。今日是本王重出江湖之日,便有人来公然挑衅。你是后生晚辈,若与你单打独斗,别人还道本王欺负你。还有谁跟盖聂一起上?”竟是公然寻人同盖聂联手。 群豪被他气势震慑住,竟面面相觑,无一人敢答应。 这一来直激起荆轲心中傲骨,他向田嘉看了一眼。田嘉知他心中想法,神色踌躇起来,终还是点了点头。荆轲便朝前踏了一步,站在盖聂身旁。 群豪俱暗道:“这等无名后生,不知天高地厚,敢公然叫阵转轮王。那时身首异处,悔之晚矣。” 盖聂见荆轲站出,甚是欣喜,心道:“荆兄弟果然是个血性男儿。” 转轮王喝问道:“你是何人?”荆轲道:“无名小卒。” 话刚说完,只听一人说道:“好啊,荆轲,是老鲁往日小瞧你了。如此关头,你敢踏步向前,是条好汉子。以后你就是老鲁小兄弟了。”说罢,也踏上一步,站在荆盖身旁。 转轮王眉目一锁,疑惑着说道:“你又是什么人?好生面熟。”鲁勾践笑道:“邯郸鲁勾践便是。当年五王纵横时,你我曾照过面。算来老鲁也曾是你手下败将。” 转轮王寻思道:“原来是他,当年没杀得了他。此人到是个硬手。”见场上已站出三人,便厉声说道:“好。本王就来会会你们三个,教天下人再知道本王厉害!” 三英相视一看,都是一笑。鲁勾践哈哈笑道:“狮口峰上,三剑力战转轮王。咱三个就算血溅当场了,也对得起这一份碧血丹心。” 转轮王道:“动手吧!”一言甫毕,三人同时掣剑而出,朝他奔来。 转轮王双手一抛,两只金轮如同两道光圈,盘旋奔驰,势夹劲风,朝荆鲁砸去。二人见势大,都停下脚步,划了个剑圈,接住敌轮。 盖聂已奔到近前,鱼肠虚晃而出。那转轮王右掌化圆,左掌后发先至,呼的一声,先劈盖聂左肩。 盖聂这是第一次与他交手,毫不知对方虚实,自是万分仔细。见他赤手空拳,掌力浑厚,呼啸而来,不敢硬拦。身子一避侧开,长剑反挑出去。一记井中月,剑势由下而上,徐徐递进,划向对方肩膀。 这一剑去势,看似中规中矩。但当中暗含三种变化,两记后招,环环相扣。 转轮王眼光何等锐利,一眼便看出当中利害,寻思:“这小子有些门道,不可小觑了。”不敢再空手相接,身子侧退一步,双臂陡然朝前探出,复又化拳化掌虚掩门户。 只听群豪齐声叫唤:“盖大侠小心!” 盖聂只听得身后两道硬物破空之声响起,迫在眉睫,已欲近身。当即身子朝空一跃,挽了一朵剑花,立在半空中。 这时只见那身后响声,原来是那两只金轮所发。转轮王使开隔空取物本事,从荆鲁剑势中撤回双轮,这时已接在手中。 双轮回转之势,如狂风嘶吼。盖聂虽已凌空而立,身子衣衫兀自受轮风鼓荡,呼呼作响。 盖聂暗赞道:“好个隔空取物。” 这隔空取物之能非同一般进击功夫,须得将自身内劲,吸力力道,物体方位三相融合,拿捏的精准无误,方能信手捏来。江湖中练成的屈指可数,便是一时称雄无双的五大天王中,都还有迷踪王未会此功。 荆鲁甫一出手,便被双轮阻定。那两只金轮虽被抛出手中,但劲势不减,居空不落。两柄剑与其交碰,一时竟难破其势。这时二人才得空,立时奔到转轮王近前。 荆轲长剑疾刺而出,使的是天完快剑。鲁勾践运气天雷剑劲,虎啸龙吟,剑势极沉,往对方压去。 转轮王双轮在手,如虎添翼。但听得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响起,两柄剑也被他阻在门户之外。二人仗剑再进,荆轲剑快,一时已递出三招。 转轮王面容一动,像是认出荆轲剑法,问道:“小子,你是什么人?如何会这路剑法?”荆轲心中大奇:“他也认得这路剑法。”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与这等高手激斗之间,他更是不敢分神来答话了。 这时转轮王双轮已分向二人砸到。荆轲安敢硬接,身子疾避闪过。鲁勾践仗剑一拦,剑轮相交。登时虎口发麻,一柄剑几欲脱手飞出。 盖聂身如利箭,朝半空中飞驰而下,连出三剑。但见得青光闪烁,接踵而至,正是那昙花三现式。 三人合斗转轮王,腾挪趋避间已拆了十招。盖鲁二人担起主攻,与敌硬接。在他轮风纵横之中,荆轲难以近身,只得施展身法,仗着快剑从旁寻隙游斗。 群豪虽没上场,却俱看得心惊肉跳。想着若是自己在场,这时还有性命在否?其实他们当中武功大多高过荆轲,有的与鲁勾践也相差不远。只是他们惧怕转轮王之名,如惊弓之鸟一般,未战便已先生怯意。 田嘉灵羽双姝更是神色紧张,注视着场上战况,生怕荆盖有所闪失。 田嘉同意着荆轲上场,正是希望他在天下英雄面前,为正道出一份力,好弥补他过往杀手生涯做的错事。她还想:“这转轮王就算利害,也不会以一己之力,就能天下无敌。何况还有大哥在。”她也正是想到此节,对盖聂极是相信,这才放心下来,否则他宁可不叫荆轲上场。 这时已拆到二十余招,场上已是剑气纵横,轮风激荡。群雄齐往后退开三步。 转轮王使开双轮,直幻化成两道黄光,此起彼伏,裹住战圈。鲁盖一个剑势刚猛,一个变化多端,攻势甚劲。他双轮也多向这二人进招,只不时乘空向荆轲虚掩一轮。 第七十六回 四王欲出 三柄剑中,唯盖聂剑法最是多变。他虽逢强敌,但应对敏捷,每招每式,随心所欲便衍生出许多变化来。多是极寻常朴实的剑招,在他手中使开,比之鲁勾践的绝技天雷剑法却不遑多让。 鲁勾践心中暗道惭愧,寻思:“今日跟盖聂一联手,才知与他有这些差别。遇大敌,我只敢用天雷绝技一路剑法。他却变化无穷,寻常招式使将开来,俱成了杀招绝技。” 激战之中,哪容半刻分心。他稍一思忖,剑法慢了些许。转轮王看准战机,右轮乘势削出,如风车般转动。鲁勾践暗叫惭愧,身子疾避而退。一招之差,便被他挡在轮风之外,一时难以近前。 转轮王知道今日是南山之会,便也潜伏上山。在半山腰中,先遇到了宇文迮。他可不分是正派邪派,动手即杀。可怜这宇文迮便成了他重出江湖后的第一个刀下鬼。而后又发现了艾鲲,也是一般处置。只是南山会上,群英荟萃。他孤身一人,也不敢孤身独闯。又在山中潜伏,见木神峰下山,便交上了手,直到将群豪都引了出来。 酣战间,转轮王心头寻思:“盖聂到是个硬手,三人夹攻下,过了三十余招,本王竟未建寸功。那些无用的虽被我震住,但那时看这边战况有异,一拥而上,本王岂不是又折在这里。” 想到这里,不敢再恋战,将左轮回收,舞在当前,右轮斜劈荆轲。这一轮去势甚疾,盖聂怕荆轲有失,仗剑去救。 如此正中转轮王下怀。他忽的撤回右轮,左轮向鲁勾践虚进一招,足下一点,身子如箭般向后退去。 鲁勾践喝道:“哪里去!”一言未甫,便要去追。转轮王长笑一声,身子一闪,已消失在狮口峰上。 群豪见转轮王欲走,齐声鼓噪。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声音,回荡在山谷中:“不日我四大天王俱要复出,再纵横天下。今日本王先告辞了。”声音正是转轮王所发,愈来愈远。 空谷传音,清清楚楚的传入群豪的耳中。直到声音寂了,飞鸟鸣叫声传来。方才转轮王之言,兀自还在心中回荡,消散不去。 四大天王俱要复出,再现当年五王纵横之势。对每个人听到都是一声晴天霹雳,江湖自此再不得安宁。 良久之后,群豪才平静下来。 一齐上前,自是先将三英推崇一番。后都是感叹,没想到南山会还闹出个转轮王来。 木神峰叹道:“当年摩天崖一战,轩辕大侠力毙阎罗王。其余四王这几年来销声匿迹,本以为就此结束了。五年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这四王自阎罗王以下,分别是霸王,泰山王,转轮王,迷踪王。 群豪边说边往山下走,不多时已到了山角下。 郑均向别国群豪道:“诸位为南山会远到而来,如今盖大侠冤屈也以,本因相请盘桓少歇。但转轮王一露面,江湖从此多事。我想各位也都是要回国去商量对策,以应四王,也就不敢相留了。” 易流风叹了口气,说道:“四王复出,非同小可。易某几位得回去号召齐国同道,联手成援。他日等风波过后,还请诸位同去莒城,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 虽同是武林之事,但到底还是一国一策。 “易孟尝太客气了。”“那咱们就此别过。”“咱们都去老郑庄上商议去,可不能再由着四王胡来了。” 魏国一帮武人便向群豪先告辞而去,约着同到郑均庄上商量。 这时魏国只留魏文还在场,田嘉笑道:“公子苦心积虑一场,到头来成了水月镜花,可惜呀可惜。” 魏文笑道:“田贤妹在说什么?” 田嘉道:“这时候你还要装模作样吗?这种种事端,由谁设计。你当我们不知道吗?”说罢,朝灵羽看了一眼。 第七十七回 南山尾声 魏文干笑道:“多谢盖大侠好意。就此别过。”转头向灵羽说道:“你跟我走吧。” 灵羽身子一颤,徐徐说道:“不。从此以后,我再不在你身边了。” 魏文脸色一变,顾忌着群豪在场,便笑道:“好,你做出这些好事来,自会有报偿。”朝群豪一拱手,同须龙子招呼左近士卒一发往城里去了。 盖聂向众人说道:“多谢各位前来相帮,盖聂感激不尽。”易流风笑道:“贤弟说哪里话,你我交情深厚。若有个风吹草动,你只一封讯到,愚兄岂会袖手旁观。” 排云三众亦道:“盖大侠力诛五霸,对我齐国江湖人有天大之恩,我等自然知恩图报,否则岂不让天下人笑话我辈。” 盖聂道:“如今转轮王复出,江湖上又要掀起波澜,易大哥你们是什么打算?”易流风叹道:“如此多事之秋,实我辈之不幸。但四王即便复出,也已群龙无首。如此正是我等齐心协力之时,如今再不能让邪魔外道,再如五年前那般猖獗了。我们这就回齐国去,联合同道,共商对策。” 骆阳说道:“可不是嘛。杀手风波还没停,又出来个转轮王。”众人听得说起杀手,不由朝荆轲看去。 秦惜厉声喝道:“又在这里乱嚼什么舌根!”骆阳委屈说道:“我可没说他啊。荆少侠,他以前是杀手不假,但如今跟田姑娘后面改邪归正了。今天还挺身而出,力战转轮王,那是我佩服的人物。荆少侠,你没介意吧?” 荆轲面容微动,随即淡然一笑,道:“无妨,荆轲的确做过错事。” 田嘉静静地盯着他看,看他的反应变化,生怕骆阳之言触动到他的心结,见他说出这话来,才稍稍安心。 盖聂道:“荆兄弟有侠肝义胆,日后必在正道中有一番作为。” 又是一番话头后。齐国四杰已纷纷上马,向盖聂一行道:“天下不得太平,江湖风波迭起。诸位保重,就此别过了。” 乱世当头,临行互道珍重。四杰便径不往中牟城去了,纵马改道,奔往齐国去了。 待得四骑走远,鲁勾践向盖聂说道:“这转轮王复出,非同小可。咱们也要回赵国去,号召武林同道,来商量对策,铲除四王。” 盖聂道:“鲁大侠说的极是,咱们便从中牟城出,北上赴赵吧。” 鲁勾践道:“说什么大侠小侠的,你若看得起老鲁,就叫我一声鲁大哥,我叫你盖兄弟,也省得见外。” 几人都是呵呵一笑。 盖聂笑道:“鲁大哥是个豪侠爽快之人,盖聂甚是佩服,如此称呼正合我意。” 鲁勾践双眉一蹿,目光闪烁,向荆轲看去,说道:“老鲁实话实说,凭你过往之事,是恨不得杀你而后快。但你既然已经跟那帮杀手脱了干系,今日大敌当强,敢踏步站出,老鲁是极佩服的。若我再揪着前事不放,那老鲁岂不是太没肚量了。” 田嘉轻抚发梢,笑道:“那是自然,鲁大侠。呸,是鲁大哥自然是胸怀宽广之人。” 鲁勾践道:“你这鬼丫头,口口声声叫他二哥,现在又叫我鲁大哥,那老鲁不是也要和他称兄道弟。” 荆轲知道田嘉心意,便道:“鲁大哥是洒脱之人,荆轲佩服。” 鲁勾践佯装叹气,说道:“也罢,你这声大哥老鲁答应了。不是田嘉这个小丫头又要想法子挤兑我了。” 他本是豪气干云之人,适才与荆轲联手上阵,便已没了芥蒂之心。 田嘉笑道:“怎敢。怎敢。”忽的看见一直孤单在旁的灵羽,便将笑脸收了,神色庄重,向她说道:“你也跟我们一起走吧,否则魏文决不会放过你。” 灵羽凄然一笑,说道:“那也我的宿命,我认了。我,我对不起盖大哥,骗了他,不配跟你们在一起。” 田嘉闻言,没再说话,将目光投向了盖聂。 盖聂上前说道:“灵羽,你是身不由己,我并不怪你。今日南山之上,也多亏了你,才让魏文阴谋落空。你若孤身一人,要去向哪里呢?魏文若要报复你,又有谁能帮你?” 灵羽杏眼微红,缓缓说道:“我还是骗你在先,枉费了你对我的信任关怀。我也,也不是清白女子,死则死矣,不愿再拖累你。” 盖聂轻抚其肩,柔声说道:“我们都将过往种种忘了吧。我把你当作妹妹,你若信的过大哥,就跟我们一起上路,相互照应。大哥不让你再受委屈。” 他在南山会上,听得灵羽为了帮自己脱罪,尽诉早年不幸之事,心中甚是感激,同样同情着她的遭遇及变迁。一片任厚之心,愿她重新开始,告别过往。 灵羽心中感动至极,泪水不住夺眶而出,伏在盖聂肩上哭泣。 这时西边一抹斜阳,昏沉欲落,已是申牌时分。 一行五人,马踏晚霞,往中牟城中去。 第二卷完 第七十八回 夜阻章化 一众五人未多时便已到了中牟城内。转轮王复出,非同小可,安敢耽搁。便从城南而出,欲夤夜赶路,北上赴赵。 五骑边行边谈,多是田鲁二人话多。灵羽本也不是拘谨之人,但这时虽被盖聂收容,毕竟处境微妙,心有顾忌,自是不去搭腔。 这时已驰到中牟城外,盖聂问道:“嘉妹,你跟荆兄弟也先随我回赵吗?”田嘉道:“恩。二哥还有一个朋友留在你庄上呢。先到了榆次,到时再回燕国通报我父亲。” 鲁勾践道:“若再有田老前辈出面,那更是有备无患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英雄辈出。这四王复出,也只唬得住那些胆怯之徒,如何惊得了真好汉。嘿嘿,今番再不能让他们为非作歹了。” 盖聂叹道:“当年五王纵横时,各国豪杰若都肯同心协力,何致彼逞雄一时。若非轩辕大侠挺身而出,何来这五年安宁。” 鲁勾践道:“是啊,轩辕大侠才是真男儿呀,敢当天下人之先。摩天崖一战,以一敌五,是何等豪情壮志。哀,只叹英雄隕落已久,老鲁再无缘识荆,好生可惜呀。” 荆轲听得鲁勾践说起轩辕超凡,以一人之力,大战五王,颇为心折。听他只言片语之间,自己心中便生出了一位豪侠英姿的模样来,对这个素未谋面,已故的大侠由衷的佩服。 田嘉道:“大哥,南山上当着群豪的面,为什么不揭穿魏文的真面目?”灵羽闻言,嘴角微动。她始终是跟魏文有过干系的,身上污点也有从他那里而来的。 盖聂道:“他毕竟是魏国公子,何况又是在魏土之上,又能将他怎样?就此罢休,也好让他自己醒悟,也给我们留条出路。” 田嘉笑道:“大哥,你还是太仁厚了。依我之见,便将这祸害杀掉了最好,鲁大哥你说是吧?” 鲁勾践哈哈笑道:“田丫头这话正对老鲁脾胃。如此多行不义,一剑杀了便是。管他什么公子大王,老鲁即便认识,这柄剑可不认识。” 众人都是哈哈大笑,不觉天色渐变昏黑,已到了章化境外,无几里路程便能进到城关。 待得驰到城内外时,只见吊桥高悬,城门禁闭,无半个要往来的行人。 往日里各国城关俱没如此过,五人都是大奇。但见得城楼上似乎是听到下方动静,倏然间灯火通明。城头影影绰绰,闪出十几条身影,俱是披坚执锐的兵甲。当中拥着一名四十余岁的男子,一身县丞装束。 鲁勾践叫道:“敢情这章化是出了什么大事吗?怎地如此戒备,不容我们过路。” 那县丞说道:“我乃章化令:因近来中牟开了个江湖大会,来了许多邪魔外道,有扰地方治安。因此要盘查往来之人,不得让可疑凶徒进出。” 盖聂拱手朝上说道:“我等乃是燕赵人士。都是良善之辈。眼看入夜,请长官放行,容我们入城将歇,明日一再便即离去。” 那章化令双目一番,厉声道:“待明日白天时,你们再来接受盘查。今日天色已晚,绝不容尔等进城。若再要聒噪,休怪本令翻脸无情!” 将手一招,城上兵丁俱是拉弓上弦,对准下方,按箭以待。 鲁勾践素来出入江湖,行动无忌,何曾受过这等官家胁迫,当下直恼得双眉箕张,在马辈之上便跳蹿起来,扬手指道:“好你个撮鸟小吏,敢口出狂言,气煞老鲁!”掣出长剑,跃跃欲上。 那章化令见势头不对,呼喝一声。一时间乱箭齐发,自城头往下方射去。 众人疾拨马避退,鲁勾践口中叫骂连连。 那章化令哈哈笑道:“知道厉害了吧,尔等还不速退!若再敢停留,教尔等堆尸在此!” 盖聂闻言,心中动气,面色一变,神态冷峻,心道:“这城墙有三丈之高,若不借力,绝难一跃而上。”朝荆轲说道:“荆兄弟帮我一帮手。” 荆轲立时会意,在马背上一借力,身子直往城楼处跃去。盖聂紧跟而出,悬空而立,处在荆轲右上方。 章化令见盖荆二人,竟欲强闯箭势,往城楼逼近,忙喝立兵士加紧射箭。 嗖的一声,一枝羽箭朝荆轲激射而来。荆轲心道:“来的好!”运气劲力,挥剑斜格。那枝箭受剑势所撞,正往盖聂处射到。 盖聂看准来势,将鱼肠划了个圈,顺势一带,那箭便往城墙半高处射去。 那柄箭先受离弦之劲,又先后经荆盖两股力道加持,如今这一箭去势自是了不得,直结结实实的钉在城墙中。 盖聂见状,朝荆轲点头示意,荆轲便即退回。 盖聂仗剑护住门护,纵身一跃,堪堪落到那支箭柄上。甫一站定,双足一点,提气又跃,便要往城头上去。 鲁勾践见盖聂以羽箭为支,径往城头上跃,口中喝彩不迭。 盖聂挥剑当先,将来箭尽皆拨落,身子已立在城楼之上。 章化令见盖聂竟能跃上城来,便如睹天人一般,唬得双足软麻,战战兢兢,疾命士兵拿下盖聂。 盖聂倒转剑身,以剑柄当前,三招两式之间已将城上十余名军士点倒在地。章化令登时伏地乞饶,哪还有半点一县之主的气势。 盖聂扬剑虚指,凝势不发,说道:“大人久居庙堂高远,不知江湖深浅。休说你仅有一县之卒,便是万马军前,取你性命也如探囊取物。速开城门,放我们过去为上。如若不然,休怪在下长剑无情。” 吓得章化令直把头往上去磕,口中告道:“小人不知大侠如此本事,冒犯诸位虎威,实在罪该万死。但,但,但……’”结结巴巴,一连说了三个但字。 将城下田嘉都听得急了,喝道:“怎样?” 章化令颤声说道:“非是小人敢阻拦各位大侠,只因奉了文公子严令,不许你们进城。我若放你们过去,大侠饶了我,文公子也不会放过小人。” 田嘉眉头一皱,恨恨的道:“又是魏文。南山事败后,他还不死心,真是执迷不悟。”荆轲心头恼怒,暗存杀魏文之心。 第七十九回 夺城而出 盖聂心道:“南山之事我已不予追究,你却欺人太甚。”问道:“魏文现在何处?”章化令支吾答道:“公子,公子不在章化。他是派人来,来传令的。” 盖聂虎目含怒,道:“来人现在何处?” 章化令未及答话,只见一道黄色身影自城梯上闪身而来,道:“本座在此。”话音未甫,手上两只金钵已脱手而出,金刃劈风,朝盖聂抛将过来。 盖聂定睛一看,来人正是那夜在中牟馆驿中交过手的西域胡僧须龙子。 盖聂道:“是你?”身子朝后一退,鱼肠一拦,将双钵挡开。 须龙子左手一张,接住双钵,身子已欺到盖聂近前,说道:“当夜未曾斗的尽兴,今晚正好再领教一番。”右掌朝盖聂横劈过去。 自来大有大斗,小有小比。二人身处在城楼之上,一隅之地。难能腾挪闪变,多是贴身近战。 章化令这时才被兵士扶将起来。这两个江湖高手正自激斗,一众军卒哪敢上前相帮,都涌着长官往城楼下去。 楼上鏖战已起,城下四众不得上城,只能在下方观战。 初离中牟,魏文便已设下杀手,灵羽心中甚是恐慌,目光闪烁,朝四野探望,怕还有伏兵。 田嘉笑道:“你怕了吗?”灵羽道:“和盖大哥在一起,再大危险我也不怕。” 南山上,灵羽诉说身世,帮盖聂平冤。那时田嘉对她已没了敌意,但这时见盖大哥又收留她在侧,心知此女妖媚已极,非是良人,心中又生了三分芥蒂。 这时田嘉又道:“是嘛。”转头向鲁勾践说道:“鲁大哥,你能借羽箭搭脚,跃上城楼吗?” 鲁勾践仔细打量着城墙高度,面色颇是尴尬,结巴说道:“这,这,恐怕跃不上去。” 荆轲道:“嘉儿,魏文定然还有埋伏,若不能进,当速退,此地不宜久留。”田嘉道:“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向城楼上道:“大哥,不可恋战!” 言下之意便是盖聂若被对方缠住,开不了城门,便速往城下来。 盖聂心中会意,但这须龙子非是等闲之辈 。此番与他二度交手,在城楼激斗,难以施展开来,越斗越紧,凶险更胜前番,片刻之间如何能撤出战圈,往城楼下去。 这须龙子号称西域第一高手,自入中土来,甚是倨傲,无视中原英雄。但前番夜战盖聂,互拆绝技,点到即止,未占得半分便宜。心中更是不服,一心要与盖聂再争雌雄。如今奉魏文吩咐,来章化传命,见盖聂现身,便又要与之大战一场。 但见须龙子双钵交错,拳掌齐施,这才拆到三十余招,已将他生平家数尽皆施展开来,直斗得难分难解。 须龙子心中盘算:“此人剑招再平常不过,怎的使将出来,偏生如此利害。难道他会使妖法不成?” 高手对阵,大抵都是心无旁骛。他此刻心中狐疑,稍懈怠了半分。盖聂眼光锐利,立时抓住这即逝的战机。 只见得鱼肠一颤,挽出数朵剑花来。一连进了三招,青光迸裂而出,正是他那记连环杀招,昙花三现。 须龙子暗叫糟糕,在盖聂这等宗师面前,一招之差,便决定了胜负。眼见对方攻来三剑,剑势凌厉。前后呼应,更是一气呵成。忙舞动双钵护在当前,且挡且退。 盖聂这第一剑去时,须龙子便退后两步。待得两记后招连绵紧发,他退到半途时,忽觉身后被一硬物挡住,脚步再无法往后。百忙之中,回头一看,但见得入眼处一片空白,看不到实物,竟是已退到场楼根角之处。 这一惊非同小可,一阵冷风吹来,更觉心中一寒。疾回过头来,但见得盖聂一柄剑已抵上他咽喉。 盖聂正色道:“你本是西来高士,却为虎作伥,如今性命只在顷刻间,还有什么说?” 须龙子哼了一声,怅然道:“本座今番乃是疏忽大意,才败在你手。否则一百招内,也难决胜负。故而心中不服,便是死也不瞑目。” 盖聂笑道:“你说的没错。但胜就是胜了,败便是败了。我今天不杀你,日后你还是胜不了我。你修行不易,若再为恶。一但数十年功夫化作瓦砾,则悔之晚矣。好自为之。” 说到最后四字时,已收剑入鞘。他不是被须龙子言语相激,只是爱惜他这一身本事。英雄重英雄,便不忍杀害。 当下径奔到城下,放吊桥,开场门。一县之力,能有多少武力,这章化令哪里还敢拦他。 四众便都驰进城来,盖聂复又上马。 须龙子跺脚长叹,眼看五骑便要驰去,便在城头叫道:“往前是西岭关,公子旨意已传去,绝不让你们过关。盖聂你要多加小心,留得性命在,本座还要再跟你决胜!” 盖聂应道:“好!” 话音刚路,快马加鞭,不多时已出了章化。 五人自申时出发,离中牟,闯章化,不觉已到了戌牌时分。趁着微薄的月色赶路,已行到一座山道之上。朝山高处眺望,见得星星烛火闪动,隐约有几户人家。 田嘉说道:“大哥,往前便到西岭关了。”盖聂道:“西岭关乃是攻防关隘,非等章化小县,能强闯而过。” 田嘉道:“不如我们明早再过关,那时多有来往行人。如今并无战事,魏文也不敢在白天,便公然锁关。我们在魏文没到之前,混在百姓当中过去,如何?” 鲁勾践笑道:“还是你田丫头点子多。”盖聂道:“这也未尝不可。魏文既没在章化露面,这时定还在中牟。他是娇惯贵族,不会趁夜赶路。我们一早便动身,混过关去。” 当下五人便徒步往半山中寻人家借宿。 半山中果有两家,俱是在山中打猎挣营生的百姓。只是这一行来五人,他们房舍本就简陋,着实腾不出空来。便指引着盖聂一行另去到一处。 原来此处向北有一山寨,本是强人虎踞之所。后被关中军士剿灭了,死的死,逃的逃,空留一座寨子在。 五人依言而行,果找到了那处所在。寨中一片萧条,一座聚义厅,十数间瓦房,更没一个人影在。 第八十回 情因何起 是夜盖聂三条汉子合屋而卧,田嘉灵羽选在对面安歇,两处相隔不远。 进得屋内,两人各择一床铺,便要睡去。 田嘉忽的笑道:“灵羽,我大哥收留了你。你以后可要好好收住性子,不能再像以前一般,让我大哥失望。” 她这一般后面原是想说“浪荡”二字,但觉不雅,便没说出来了。 灵羽面色尴尬,忽而也笑道:“是,我本就是个风尘之女,自是不能跟你相比。你心里瞧不起我也是正常,如果不是我帮了盖聂,我想田姑娘也会杀了我这个妖女吧。” 田嘉心道:“大哥不再,你说话到是没隐瞒了。”便道:“你说的没错。你遭遇不幸,我也是很怜悯的。但你和魏文长相厮混,我深为不齿。本性已种,非朝夕便能改过。我大哥待人宽厚,仁心待人。怕你遭魏文报负,这才收留了你。但你若另存异想,迷惑于他,我还是不会放过你。” 灵羽冷冷笑道:“盖聂是君子大侠,我又是什么人?我如何能配上他?他只是见我可怜才收留了我,又怎么会看上我。”语气中满是自嘲之意,又道:“田姑娘你知道吗,我真的好羡慕你。” 田嘉嘴唇一抿,心道她定没什么好话,便没答她话。 灵羽又道:“你是名门之后,身世清白,好生召人喜欢。荆大哥对你好,那么的喜欢你。盖大哥也是……” 还没说完,田嘉便将她话头打断,嗔道:“你不要胡说八道。大哥二哥都对我好,但却不同。二哥对我是眷侣之爱,大哥对我是兄妹之情。虽是一般的好,却不能混为一谈。” 灵羽呵呵笑道:“是吗?田姑娘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故作糊涂。你不知道,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自从我和他刚回到榆次,和你第一次见面时。我见到他看到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了你一定是他深深在意的人,但是男女之爱,而不是什么兄妹之情。” 她久历风花雪月,对此中之事看得甚是清楚明白。 田嘉自小时与盖聂相识,盖聂便以哥哥自居,对她百般照顾。以致这些年来田嘉一直将他当成一个爱护自己的兄长,从没多想。 这时听灵羽说到此事,回想起盖聂往日里对自己的种种相帮陪伴,那样的无微不至,又岂是一个兄长角色便能做到的。 难道真如灵羽所言,大哥真是深深爱慕着自己,但心中又想道:“大哥一定不是这样想的,否则他怎么还会救二哥,帮我们脱险?” 一霎时间,若有所思。踌躇满怀,涌上心头。 灵羽见田嘉一时无言,又道:“怎么田姑娘还要继续装作不知道,再像平常一样去对待盖大哥吗?是啊,盖聂荆轲各有各的好处,都是一般的英侠男儿,却实是难以取舍。要是我,也是装糊涂好。” 她侃侃而谈,说起风凉话来。 田嘉本就郁闷不决,闻她之言,不由秀眉竖起,杏脸愠怒,厉声道:“你管好自己便是!在我面前也好,在大哥面前也罢,若再敢胡言乱语半句,看本姑娘饶不饶你。” 灵羽佯叹道:“我本身份低贱,又寄人篱下,怎敢顶撞田大小姐……”话说一半,便见田嘉怒目相向,便立时收声,将身子侧了过去,闭目作睡状。 田嘉这才罢休,也将身子侧过,虽闭眼欲睡。但这夜深之际,她偏是无心睡眠,久久入不得梦乡。不自禁又想起灵羽头先的说话,伸手去摆弄发梢,心道:“大哥待我这般好,如果他真对我有爱意,那我跟二哥在一起是不是太伤他心了。不会的,这妖女一派胡言,大哥只是把我当作妹妹一般对待……” 少女心事,伴着夜深,渐渐辗转睡去了。 次日天明,五众俱都起来了。鲁勾践向来话多,喜与田嘉闲谈。这时田嘉却还不时念着灵羽的话,心不在焉,便不怎么接话畅聊了。在盖聂面前,心中不知怎的,到有些拘谨了。 幸也没多在山上多留,便齐往西岭关赶,田嘉这一细微的变化于是也没被察觉。 田嘉还怕这几个知觉,于路又向荆轲介绍起魏国来,以免无话尴尬, 这魏国以武卒闻名,也是一霸,虎视中原。直到马陵之败,大将庞涓中伏战死,十万精兵全军覆没。而后又遭强秦雄楚,接连重创,这才国运中衰。以致魏惠王道:“”东败与齐,长子死焉;西丧地于秦七百里;南辱于楚,失八邑,寡人耻!” 但因地处中原,人众土肥,物华天宝,至今又渐兴盛起来。 田嘉向荆轲说起各国典故形势,已非止一端。他久不入世,对当今天下复杂之势,各国风土,俱不清楚。二人同行已久,田嘉自是没少向他说。 五众且说且行,已望到了了西岭关。 这西岭关口,依山而建,两壁盘延,与山峦相接,端的是坚城一座。 但见得关口处林立甲士,过往些平头百姓,江湖汉子,俱受盘查而过。 还未到关前,田嘉蓦地在那城门口军士中看到一人。但见他也是一身军士装束,但却觉好生面熟。 第八十一回 灵羽诈降 五众乃是徒步而来,尚未到关口之际,田嘉老远便看见一人好生面熟,便招呼四人先停下脚步。细看之下,那人不正是圣水郎君白齐。 只是白齐这时却身穿披挂在身,在城门口监督盘查过往的行人。 当日他奉命伏在南山上,谁知遇上了转轮王,宇文迮和艾鲲先后被杀。他见势不妙,便和艾鹏慌张逃下南山来。但到后来魏文下山回到中牟城时,才去与他会合。 魏文恼他遇强则怯,临阵脱逃,责他一番。而后须龙子又报盖聂已逃出章化,魏文便令他连夜赶路到西岭关坐镇,以待那五位而来,绝不容有失。 白齐是奉魏文指令而来,这西岭关守将自然将他奉作上宾。他怕再有差池,便要了一套军装,扮成士兵,亲自在关口盘查,以求万无一失。 鲁勾践也看的清了,嚷道:“这不是白齐那厮,这小子来的好快啊。别急,待老鲁先取他首级过来。” 田嘉将他扯回,五人都闪身到一座矮坡之后。 鲁勾践急道:“哎,田丫头你拉我作甚!小小一个白齐,老鲁还不是手到擒来。”田嘉道:“白齐自然不是你对手,可这关口不还有甲兵林立。一但轻举妄动,不是自投罗网吗?” 鲁勾践道:“那难道老鲁遇着这么个玩意,反而要溜之大吉吗?如传将出去,岂不招人耻笑。” 盖聂笑道:“鲁大哥言重了。我们现在的对手不是白齐,而是魏国的公子魏文。何况现在我们身处魏土,他随时都能调兵遣将来对付我们。大丈夫不可逞一时之勇。” 鲁勾践急的直跺脚,说道:“那怎么才好。难道这西岭关便不过了,老鲁岂能受这等窝囊气。依我之见,咱们五人便径直往关口去,杀出条血路来,岂不痛快!” 田嘉笑道:“魏文今日必到,咱们自然是不能在此地耽搁了。只是要过这西岭关,硬闯不得,还需智取。” 田嘉向来智计多出,众人这时听她这话,都向她问询。 田嘉双目一亮,霍的一剑刺向灵羽左臂。 白齐苦守城关,到得正午兀自一无所获。 这时辰本是娇阳正盛之时,但这入冬之季,哪见得半点日光。朔风凛冽,寒气袭人。白齐心下焦躁起来,那西岭关守将王坦亦是一般。 那王坦平日里操练军甲,荡寇鏖兵,何等酣畅威风,何曾像今日这样,如门卫一般,在城关看守。便向白齐说道:“白爷,你看到这时了,都还没动静。末将已在帅府安排好了酒席,咱们先去吃几盏酒再来,也好驱驱这身上寒气。” 白齐心道:“这到正遂我心意。”口中却道:“将军一番盛情,本不敢拖却。但如此若误了公子大事,如何交待。” 王坦见状,便笑道:“白爷已将公子要拿的那几人容貌,都说给军士们听了。咱们只小酌便来,城门口仍有众军把守。断然出不得差错。” 白齐故作犹豫不决,口中只道怕耽误公子大事。那王坦又相央再三,他才答应下来了。 二人便来到帅府之中,果然宴席已经摆开。那王坦自居下首,请白齐上座。白齐却之不恭。 温室之内,酒肉穿肠,自然是惬意十足。 二人正自酣时,只见进来一名军士禀道:“禀告将军:关口来了一个女子,声称有紧要事要见将军。末将看她容貌,与白爷所说的一女子甚是相像。” 王坦奇道:“现在何处?”那军士应道:“在帅府之外。”王坦朝白齐看去,示意听他指示。 白齐问道:“那女子什么模样?”那军士道:“那女子如白爷所说:二十来岁,长的甚是艳丽。” 白齐心中暗称:“是灵羽?”朝王坦点了点头。王坦便教军士去将那女子带来。 片刻之后,两名军士带着一个素衣女郎入内。那女郎垂头在地,左臂上一处包扎起来,斑斑血迹,兀自可见。 白齐一眼看去,不是灵羽是谁? 王坦道:“你有何事要告知本将,快抬起头来说。” 灵羽这时才抬起头来,一眼看去,正见白齐居上而座。这一惊非同小可,脸色立变惶恐,讶异道:“你也在这里?”回身便要往外跑。 白齐呵呵笑道:“不错。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见面了吧。王妃。”将手一摆,那两名军士立时将灵羽截回。 白齐道:“就你那点武功,能在我手里逃走吗?如今自投罗网,便是你死期到了。”王坦道:“这就是公子要找的人?”白齐道:“正是。” 灵羽惊恐道:“你,你不是在中牟吗?怎么已到了这里?”白齐冷笑道:“还不是为你们而来。灵羽呀灵羽,你放着好好的王妃不做,在南山上干的好事。公子已经下令,必须要你死。” 灵羽神色黯然,听得白齐说到背叛魏文时,脸上略带追悔之意,道:“没想到你也在这里。被你一眼认出来了,是我失策了。你杀了我吧。” 王坦便要下令动手,白齐将他止住,奇道:“失策了?我若不在这里,你又能如何?”灵羽道:“可是你已经在这里了,我再说什么你也不会信。我以前是对不起公子,情愿受死。” 白齐笑道:“要杀你也不急一时,盖聂他们呢?你们不是在一起吗?公子的意思可是除了田嘉之外,都得死。” 灵羽凄冷笑道:“这也是正常,否则也不是公子行事的风格了?” 白齐道:“你到是了解,不枉公子宠了你好几年。我到是好奇,你怎么会自己往死路上送。”灵羽道:“你在这里,认出我来,便要杀我,自然是死路。如若你不在,我先将功补过,公子就未必会杀我了。” 白齐奇道:“哦,那你本来是想怎样将功补过,你且说来听听。我也帮你看看,公子会不会因此饶你。” 灵羽道:“公子想杀盖聂一伙,可是他们都是武林高手,不好对付。在章化设伏已经失败,现在连他们到底在哪里也不知道。如果我帮着城里将军将他们擒杀了,献给公子,你说公子会不会因此放过我?” 第八十二回 白齐中计 白齐寻思,要将盖聂一众拿了,那在公子面前非但是将功折过,还是大功一件。可他们又岂是好对付的。 这时听灵羽竟说能将其党擒杀,献给公子。白齐脸色骤然一变,立时站起身来,讶异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灵羽缓缓说道:“我说要是擒杀盖聂一众,献与公子,他会不会饶了我?”一字一句,复又说出。 那王坦喜道:“他们现在何处?”灵羽缄口不言,目光犹疑,朝白齐看去。 白齐忽的呵呵笑道:“你胆大包天,跟从盖聂,背叛了公子。怎么这时知道悔改了吗?”他心思甚多,对灵羽之话半信半疑。也不着急询问,却先试探着她口风。 灵羽颇是失落的说道:“我跟盖聂这几天,过着贫贱的日子,还天天提心吊胆。回想起往日里公子对我的恩宠,享受着金枝玉叶,真如天上人间一般。是我以前太傻了,不该背叛公子,不该抛弃了荣华富贵的生活。” 白齐自她说话,便紧盯着她看,观她神色变化,以察她所说真伪。只见她说到跟着盖聂时脸上漫布着厌倦,而说到以前伺候魏文时,脸上蓦地神采奕奕,充满着向往,夹杂着悔意。 待到说完后,白齐若有所思,然后说道:“你说的当真?”灵羽冷笑道:“我至于送上门来,跟你们扯谎吗?” 白齐道:“那他们现在何处?” 灵羽道:“你须答应我两件事,我才肯说。”白齐笑道:“什么事?” 灵羽道:“处置掉他们后,你要跟公子说,有我一半的功劳,务必保我性命,这是第一件事。”白齐道:“好,我一定会在公子面前求情,让他饶了你。那第二件呢?” 灵羽道:“我要你帮我杀了田嘉。” 白齐倏然色变,失声道:“杀了田嘉?”灵羽斩钉截铁的道:“对,杀了田嘉!” 白齐踌躇道:“田嘉是公子点名要的人,杀了她如何跟公子交代?”田嘉道:“如果你不肯答应,现在就杀了我吧。我也不会告诉你盖聂他们的下落,看你怎么在公子面前交差。” 白齐阴侧侧的说道:“你是怕公子就算对你既往不咎,但他得到田嘉后,你也会失宠。所以一定要在公子未到时,先除掉她。” 灵羽道:“正是。到时你将她尸体销毁掉,只说一时大意,让她坠崖而死,公子也就没奈何了。” 白齐暗称:“这可不是小事。也罢,我且应承你,只等你说出盖聂一行下落。嘿嘿,到时候杀不杀田嘉可就由不得你了。”便道:“好,我也答应你。你说吧,他们现在何处?” 灵羽道:“这几日饭菜都是我给他们做,今天我动了手脚。暗中下了迷药,将他们都麻昏了。这时你们只需三两个人跟我过去,便能手到擒来。” 白齐忽然大笑起来,阴森至极,让人不寒而栗,道:“好你个灵羽,先是背叛公子,现在又编制谎言,糊弄于我。王将军,命人将她先斩首了,以献公子。” 王坦愕然道:“白爷莫不是认为当中有诈?”白齐笑道:“不错。灵羽,你诡计已被识破,死到临头之际,还有什么遗言要交待吗?” 突遭变故,灵羽兀自从容,无丝毫慌乱,冷笑不言。 白齐哼了一声道:“片刻之间,便教你身首异处,你还笑什么?” 灵羽道:“我笑你自作聪明,坏了公子的事。我也要枉死在你手上,你痛快动手吧。”白齐厉声道:“还要嘴硬!你这番话漏洞百出,也想来赚我。” 灵羽奇道:“你说说有什么漏洞?” 白齐道:“好,我就让你死个明白。你在南山会后,便一直跟在盖聂身边,身上如何有蒙汉药?”灵羽失声一笑,道:“我们昨晚便到了关外。关口南面三里地有一深山,半山中有几家猎户,我们就是在那里借食的。猎户人家多备有蒙汉药,对付山上的毒虫猛兽,这是极寻常的事。我借着相帮做饭,在厨房里偷藏了几包,谁会知道。” 说到这里,白齐以眼神向王坦相询。王坦说道:“她说的不错,城关往南三里,是有一座山,山中确实住着几家猎户。” 白齐点了点头,心中暗自思量,又道:“那当晚为何不动手?”灵羽又笑道:“在盖聂面前,你敢轻举妄动吗?” 白齐闻言,一时支吾,没说出话来,面色尴尬不已。 灵羽又道:“他们都身附绝世武功,我又怎会不小心行事。若稍被察觉,则必死无疑。当晚在猎户家中借宿不便,我们又换到别地。到今天中午,我独自做饭时才敢动手。田嘉最是狡诈,似乎是察觉到不对。”说到这里,冷笑一声,又道:“只是已经晚了。药性发作,那几个都已经倒下了。她虽刺中了我一剑,但抵挡不住药性,也昏倒了。” 白齐盯着她左臂伤口,一跃上前,将包扎布尽皆扯下,定睛一看,赫然便是一道剑伤。 灵羽吃痛,怒道:“你做什么!”又复包扎起来。 白齐这时也已八分相信,又道:“那你为何不直接取他们首级来见?或是先杀了田嘉。”灵羽笑道:“我贸然将他们杀了,无人代保,公子若还是不肯放过我,我岂不是白费了心思。” 白齐会意,呵呵笑道:“你放心,只要我杀了他们。一定在公子面前替你求情,到时候让你继续做你的王妃。” 灵羽面露喜色,道:“好,一言为定!” 白齐道:“那你就告诉我们,盖聂一众现在何处,我和王将军这就带人去,料理干净了。”灵羽道:“不用说。我带你去了,你自然知道。” 白齐道:“你也要跟我们去?” 灵羽道:“没错,我要亲眼看见你杀了田嘉。否则我告诉了你们,你们径自去了,不杀田嘉,到时候我该怎么办?” 白齐面色犹豫,一时不决。 灵羽又道:“蒙汉药药性并不算长。你若再犹豫下去,等他们醒了,可就不好对付了。” 她所言非虚,这时过去,对付几个昏迷之人,三刀两剑便大功告成了。若等醒了,便是他们没另换地方,光是盖鲁二人,就是极难对付的。 当下白齐呵呵笑道:“好!就由你带路。” 第八十三回 进退无路 王坦便召了百余军士,由灵羽朝前带路,同白齐同往城关外去。 灵羽一骑当先,正将他们带往盖聂所在的那座山寨。 到得山角下时,王坦说道:“遮莫盖聂一党就在这山寨上。”灵羽道:“正是,将军不会找到地方就不带我上去了吧?”王坦笑道:“怎么会,这山上关卡贼窟甚多,还得要姑娘代路,否则我们可找不到准确所在。” 白齐奇道:“王将军来过这里?”王坦道:“此山上有一寨子,本啸聚着一帮草寇,地势又易守难攻。我曾率部强攻几次,折损了许多人马,也没打上山来。在上月,我设下计策,将强人全诱下山来,才全歼其众,肃清此害。” 众人抬眼往山上望去,但见山道崎岖,难以乘马而上。便都下马,步行上去。 三人当先而上,众军士紧跟在后,鱼贯而行。行不到半里路,那山道愈发陡峭起来,于路有不少军士竟中了陷坑,绊马绳的伏击。 王坦叹道:“这定是那伙强人为防备官军布下来的陷阱。当日我在山下剿了贼寇后,还未曾上山清剿。等公子之事一了,我命军士将山上全清扫干净。” 白齐见出师不顺,心头不悦,瞪着灵羽道:“你可是还要做王妃的人,不要跟我耍什么心眼。” 灵羽笑道:“我若耍心眼,就不会带你们来这里了。你要是还不相信我,就把我杀了吧。等你们漫山搜寻,找到盖聂时,只怕他们已经醒过来了。” 白齐冷哼一声,默然不语。 王坦问道:“他们藏身何处?还要多远?”灵羽道:“不远了,再上两个陡坡,就在山寨之下。”到底还是没说出精确所在,又道:“蒙汉药至少有一个时辰药性,这时加快过去,他们必然还是没醒的。” 王坦便向白齐说道:“既如此,就咱们三人上去吧。盖聂一党,还在昏迷当中。我二人同时动手,毫不废力,快刀几下,便都了账了。这山路崎岖,众军随行委实不便,还耽误咱们时间。白爷,你怎么看?” 白齐目光在灵羽身上扫视一转,察其有无异状,但见她没丝毫反应,才道:“那好吧。” 一来众军士在山道上歇脚不便,而到再下山时,众军士亦是同样费劲。王坦便令众军先依次下山去等候。 白齐见他让众军下到山角下,心觉不妥。若山上有个风吹草动,如何能及时救应。刚想开口拦他,只见灵羽已快步当前,往前直走。便也没再说了,紧跟她后。 三人过了一座山坡,往上行了一里路程,又穿过一座陡崖。一崖之隔,却是另有一番洞天,但见得道路豁然平坦起来。 白齐催道:“还没到吗?”灵羽道:“往左那座山洞便是。”白王二人放眼看去,果见左边一处,枝草遮蔽间,隐约现出一个洞口来。再往上看去,不远处便是一座山寨。 王坦笑道:“这帮人果然狡猾,不住寨中,找了个这么隐蔽的所在。我们就算搜山,从前山上来,直奔山寨,到哪里能找到他们影子。” 白齐呵呵一笑,越是要到终点,他到越有些生疑了。只听灵羽说道:“他们就在洞中,你可不要食言,一定要杀了田嘉。” 白齐闻言,这才稍稍释疑,应道:“好。” 三人已到了洞口处。白齐向王坦道:“我先进洞去,你在外面可要好好看护我们的王妃。”他到底还是不放心,先留王坦在外,边说还边了个眼色。 王坦会意点头,按剑以待。白齐掣出双戟在手,拨开草木,进到洞内。 甫一进洞,才知洞内颇深,往左又是一间,正好与之相邻。但见得转角处,露出双足来,平铺于地,像是男子。显是有人躺在那里。 白齐盯视不前,看了双足兀自毫无异动。便挥起双戟,缓步逼进。 待到得近前,那地上双足霍的一动,跟着站起身来,一道人影闪在白齐面前,手中还拿着一柄青色的剑。 宝剑鱼肠,君子盖聂。 白齐怛然失色,本就煞白的脸色愈发发白,本就圆睁的双瞳愈发睁大。情知中计,想招呼洞外的王坦,一句话提到嗓眼竟没能说出来。 盖聂笑道:“你来了。” 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三个字,但在白齐听来,却像是勾魂催命的咒语一般恐怖。而这极寻常的山洞,在他眼里已成了无间的地狱。 盖聂仗剑而立,并没有着急出手。这到给了白齐可趁之机。 只是他不敢。 虽不敢趁机出手,但这机会他到底用上了。立时转身,朝洞口处疾奔过去。到得洞外,灵羽王坦早已不知所踪。这已在他意料之中了,也没心思去理会了。 他便往山下逃去,方到了那座陡崖,立时停下了脚步。原来是看见了一对璧人,两柄长剑。 荆轲田嘉并肩而立,双剑交错,挡住去路。 田嘉笑道:“白齐,好久不见呀!” 白齐领教过二人双剑合璧的厉害,不敢硬闯。立时回身而去,这时慌不择路,直往上面山寨上跑。 他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奔逃之间,还左顾右盼,不多时也到了寨门口。 只见大寨内站着一个挺拔的将军,一动不动,如木头桩一般,正是王坦。白齐惊道:“你怎么在这里?” 有问就有答。“很奇怪吗?”只是王坦身上的穴道已被点住,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回答他的自然不是王坦了,而是从王坦身后闪出来的灵羽,她又道:“你不也来了吗?” 白齐见行势已趋,厉声道:“我还是着了你的道。”这是他进寨说的第二句话,只是回答他的同样又是另一个人。 “这也多亏田丫头设计的好!”一声豪迈的声音响起。 山寨口的旗斗中跃出一人,红润的面庞之下挂着美髯,微胖的大手之中握着长剑。径自站在灵羽身旁,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盯着白齐。 不是别人,正是天南一剑鲁勾践。 正是白齐齐在他手中吃过数次苦头的鲁勾践。 第八十四回 瓮中捉鳖 鲁勾践呵呵笑道:“小混蛋,咱们还挺有缘啊。你说这次老鲁还饶不饶你?”说话间,还不时用手擦拭剑身。 白齐苦笑一声,缓缓向后退开两步,便转过身子,欲要再逃。 刚一回身,脚步还未及抬起,便没再动了,这一刻他真的是到了绝境。只见盖聂三人正自缓缓向他走来。 这正是田嘉定的请君入瓮之计。 当时她见城关难过,便定计智取。使苦肉计让灵羽投诚,诱他们从这偏路上山。他们提前在山道上布置些陷阱,迫使军士不得向上。只引的正主来自投罗网。 而这当中成败关键自然就在假意投诚的灵羽身上。田嘉知她是个利害的女人,对她随机应变并不担心,只是怕她心意不坚,会再度倒戈。但那时别无他法,也只得孤注一掷。 好在灵羽并没让她失望。 灵羽并不想让盖聂失望。 这时田嘉说道:“白齐,你作恶多端。当日在灵官庙中你就该死了,怎么现在还想再逃吗?” 他这时被困在垓心,无处可逃,将心一横,到没头先那般害怕了,冷笑道:“田姑娘果然是足智多谋。只是公子不时便到,你们若还过不了西岭关,到时候可一个也走不掉。” 啪啪两声响,白齐只感一阵眩晕,原来竟在这一瞬之间,被人连抽了两个耳光。跟着眼前一道人影闪过,复又回到原位。 下手的正是鲁勾践。他施展开身法来,动作连串,从进到退,如兔起鹘落,直看得众人眼花缭乱,白齐更是反应不暇。 田嘉第一个拍手叫好,笑道:“鲁大哥,你这一手可厉害的很啊。抽空可得教练我啊。” 鲁勾践受得奉承,眉开眼笑,佯怒道:“你跟你父亲面前,什么本事学不来,何必消遣我。”跟着双目一瞪,道:“这混蛋真是混蛋的很,死到临头了还敢危言耸听。该打!该打!” 田嘉笑道:“鲁大哥,他是要想以过西岭关来跟我们谈条件。是吧,白齐。”目光狡黠,看向白齐。 白齐被他猜中心事,不由面色微变,说道:“难道你们不想过西岭关吗?”田嘉故作懵懂道:“自然要过,只是这与你有什么干系?” 白齐道:“你们放了我,我带你们出关。”田嘉笑道:“原来是这样啊。本来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现在不必了。”话头到此为止,故意停下。 白齐果然着急问道:“为何?”田嘉道:“你若是一人上山,我们还会留你性命。只是你还带了一个大将军来,那你还有什么用处?” 白齐立时明白田嘉话中之意,心中追悔不已。又听田嘉向鲁勾践道:“鲁大哥,让这么将军说说话吧。” 鲁勾践应承一声,随手一点,已将王坦哑穴点开,喝斥道:“到你说话了。”那王坦还浑然不知,兀自闭口不言。 田嘉笑道:“将军,你能说话了。”王坦这才反应过来,惊慌之下,只哦了一声。 田嘉又道:“你是奉魏文指意行事,我们本无怨无仇吧?”王坦久在军阵,未涉过江湖。方才看鲁勾践露了一手本事,掌掴白齐,惊讶不已。这等功夫岂是他对阵厮杀的武艺能比,直惊得呆了,听田嘉发问,立即应道:“本无怨仇。” 田嘉点头笑道:“你是戎装武将,平日里驰骋沙场之上,决胜于两阵之间,这也是我们这些江湖儿女深深佩服的。但你却不该受魏文之令,来掺和江湖之事。此刻取你人头,轻而易举。只是你堂堂将军,要死也应当是马革裹尸。死在我们这些粗人手里,岂不是可惜了。” 王坦面色惶恐,应道:“女侠说的是,只是公子之命不敢违背,才冒犯了诸位英雄虎威。敢请女侠指条明路,小将言听计从。” 田嘉道:“将军能如此配合,那是再好不过了。”王坦心道:“我命悬一线之间,敢不配合。若死在你们这些江湖人手里,岂不冤枉。”便谦声说道:“还请女侠吩咐。” 田嘉道:“很简单。你放我们过关,我们便会放了你。” 王坦犹豫道:“这……”白齐高声道:“你敢……”话没说完,见鲁勾践对他怒目而视,立时收声。 鲁勾践又将手在王坦肩上轻拍两下,道:“怎么,这很难吗?”王坦强作笑脸,苦笑道:“不难不难。我答应,我答应。” 田嘉笑道:“好,多谢将军。”转向白齐说道:“你还觉得自己有用处吗?”白齐哑然失笑,冷声说道:“我中了你们诡计,无话可说。你们人多势众,杀了我我也不服。” 鲁勾践不禁失笑道:“你这厮当真不知自己斤量。不用盖老弟动手,老鲁单手便能将你料理干净。” 这一线生机,白齐哪肯放过。哪里还顾得上脸面,跟着便道:“当真?”鲁勾践怒道:“老鲁言出必行,岂像你这等反复小人。” 田嘉笑道:“白齐,你也当真舍得下脸面。不过,像你这种人,本来就是不要脸皮的。” 一番冷嘲热讽,白齐充耳不闻,挺起双戟,欲攻鲁勾践,作抵死一博。 鲁勾践笑道:“你尽管动手,老鲁先让你三招也无妨。”他与白齐几次交手,深知对方底细,这话到也不是托大。 只听荆轲忽的向前一步,说道:“对付他,何劳鲁大哥动手。荆轲愿意代劳。” 田嘉万不料想荆轲会请缨,心中甚是欢喜,向鲁勾践满天堆笑道:“鲁大哥,你就让我二哥替你动手,杀了这个败类嘛。” 鲁勾践见这小丫头竟然撒起娇来,若不顺着她来,只怕她还要“撒泼”。他一时技痒,心中虽不情愿,嘴上还是说道:“好。荆兄弟,这机会老鲁就让给你了。” 荆轲笑道:“多谢鲁大哥成全。” 白齐回身看向荆轲,心中五味杂陈,心道:“凭你也敢来挑战我。也好,我临死之际,也要拉你垫背。”冷笑说道:“风闻你在南山上大战转轮王,好生本事。今日我只得领教一番。” 荆轲正色道:“我曾受你暗算,中了你寒阴掌毒。今日你已是难下此山,我们之间也该做个了断了。”将长剑一振。 盖聂心道:“南山上荆兄弟与我联手,观他剑法意重于行,精近不少。对付白齐,因当不成问题。” 第八十五回 以意悟剑 白齐更不答话,待荆轲话头一毕,他便挥起双戟,舞出两道寒光,朝对方疾扑过去。 他将双戟分开来使,左戟走的是短棒招式,右戟用的是单钩招式。这时安敢恋战,一上手便是辣手招数。 白齐同荆轲生死相博非止一回,俱是白齐稳占上风。场上形势险峻,尚有盖鲁两个宗师掠阵在旁。心知今日绝难活着下山。便展开解数,要先将荆轲毙在当场。黄泉路上,也有个先行的。 荆轲长剑一颤,还了一记日暮西山。这一记正是天完快剑中的一招。若在常规之下,按布就班,紧跟着便要再发一剑电照长空。 荆轲一剑出手,未等剑势用老,顺势变成一招开门见山。这一招乃是极寻常的招式,但用在此间,却是最适合不过。正好乘着上一招余势,将剑锋带往白齐肩头。 盖聂当日见宋意将一路天完剑法尽数使完,便将这七十一招快剑都记了下来。见荆轲第一剑以日暮西山开头,那下招就是电照长空了。 却见荆轲并没墨守成规,竟没跟使快剑法,改用了一招开门见山。如此不拘剑势快慢,剑法异同。随心意而来,依现况变化,正符合以意悟剑之道,他不由暗暗点头。 鲁勾践也称赞道:“田丫头,你这小二哥,这个剑法长进不少啊。”当日三战转轮王时,他全力应敌,那还有闲心注意其他。到这时他悠然观战,才发现荆轲剑法委实已高过从前一筹。 田嘉甚是得意,笑道:“那是自然。鲁大哥你可得小心,假以时日你也不是我二哥的对手。”鲁勾践眉毛一竖,怒道:“胡说八道,他照我老鲁可还差一大截!” 白齐本拟单斗荆轲,十拿九稳,但一连拆了三十余招都没占得半点上风。又有强敌环伺,久战不下,心中渐生怯意。听得田嘉鲁勾践夸赞荆轲剑法长进,一字一句,尽皆入耳,更觉胆寒,额头上冷汗不时涔出。 荆轲当日在南山上合斗转轮王这等高手时,他被迫的只能从旁游斗,当时还没发觉自己有所长进。这时再度和白齐交手,才豁然发现,自己剑法的确进步颇多。 而当中根本,他再清楚不过,自是那老者向他点破剑意一说。他才开茅塞,每每研思,对敌时以意悟剑,不拘其行,果然士别三日,已分吴下阿蒙。 心念及此,暗暗感激那神秘老者。长剑一晃,不自觉的使出那老者临行前所教的那记怪招。 这已是他第二次对阵时使出,上一次是夜探魏文馆驿,接战宇文迮时。当时使出这一招,将对方唬住,却未见当中利害之处。 这时长剑歪歪斜斜,时左时右,在白齐门户之前颤动,徐徐进逼。白齐陡见这一剑怪招,不敢硬接,双戟化攻为守,护住门户,身子退后,让过此招。 这第二次使开,同样未见大效。荆轲暗称:“那前辈传此招时,言说日后必有用处,当中到底有什么奥妙呢?” 盖聂看见这招,不明其理,只道也是荆轲做杀手时所学,也就没太在意。 田嘉本就想请教盖聂这一招的门道,但昨日听得灵羽阐述之事,心中颇是不安,这时竟也没问了。 白齐见倚双戟,建不得功,便将双戟握在一只手中使,空出右手,不时发掌夹击。 若在以前,白齐已撇下两戟,双掌齐发了。但他惊觉荆轲剑法变化愈发厉害,奇招频出,竟是不敢空手同他长剑抢攻了。只得以戟为辅,配合着寒阴掌进招。 鲁勾践忍不住提醒道:“他用那什么狗屁毒掌了,小子要当心啊。”田嘉嘴角微笑,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这一来到把这浑人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红着一张脸,憨笑起来。 荆轲听得鲁勾践提醒,高声叫道:“放心!”说话间长剑圈转开来。白齐本是想催掌直进,但这一来,若再向起,岂不是自己主动将一只肉掌送到他剑圈中,任他绞割。立时撤回掌来。 荆轲在他寒阴掌下,吃过苦头,这时见他复又使出这路功夫来。以前的怨仇一时都涌上心头来,将剑法使到了极致,将白齐掌势封锁在外,哪容他再近身? 白齐已是竭尽全力,兀自逼不退荆轲的剑势。酣战间虎吼连连,苍白的脸色漫布着血色,青筋暴起。披散的长发随荆轲的剑风,自己的掌风,凛裂的冬风,被吹拂着,鼓荡着,根根竖起。此刻他的形貌,便真如同一个孤魂野鬼一般。 场上立时战声酣酣,杀气纵横。 看得鲁勾践技痒难耐,跃跃欲上。他见白齐已现败象,寻思:“这小子打的过瘾了,老鲁这筋骨还没动。再斗下去,这混蛋非要毙在这小子剑下,老鲁却到那里找人打架。” 心中盘算着,径往战圈内走。白齐百忙中撇见鲁勾践缓步过来,心下大骇,惊愕道:“不是单打独斗吗?你要做什么?” 这一分神之际,就被荆轲长剑在左肩上带出一条口子来。吃痛不住,手掌突然松开,两只镔铁戟坠到了地上。 鲁勾践安慰道:“你别怕,我就看看不出手。你们打你们的,我不打扰,我不打扰。”众人听得此话,不由的失声一笑。 白齐赤手空拳,被荆轲迫的直避,正好退到鲁勾践前面。鲁勾践眉开眼笑,从后一把将他揪起,便如同玩物般将他提着。 白齐惊慌失措,怪叫道:“你想怎样?我白齐可杀不可辱!”鲁勾践道:“谁要杀你,我在救你啊。” 眼看荆轲剑势追到,将他向侧一抛,向荆轲道:“你继续。老鲁不打扰你们。”荆轲复又追了过来,白齐连忙起身迎战。 甫一起身,只听鲁勾践声音又响起:“怎样,是我救你一命吧。小混蛋,还不多谢老鲁。” 白齐正当生死存亡之际,那里还去搭理他,轮掌如风转,紧守门户,也不敢抢攻。 正在这时,只见眼前蓦地闪出一道人影,跟着脸颊上又是火辣辣的疼痛。又被人扇了一记耳光,正是鲁勾践。 鲁勾践得手之后,立时退了回去,嚷道:“这可不是我们两个打你一个。只因我救你一命,你却非但不谢,反而毫不搭理。好没礼数,老鲁气不过才教训你一下。来,你们继续。” 第八十六回 关前生变 白齐本就处于下风,又经鲁勾践一番折腾,乱了心神,不免掌法散乱,这时已险象环生,身带几处剑伤。 慌乱中游目四顾,弥生幻象,只觉满场上都是敌影。脑子里不断浮现一副景象来:鲁勾践又神出鬼没,欺到他身边,连抽他耳光。 一时间神情恍惚,双目无神。陡然惊叫一声,只觉心腹一缩,胸口一痛,一柄冰冷的长剑已经插了进来。 荆轲旋即拔出剑来,剑身上已染着鲜红的血迹。 白齐的鲜血。 白齐五官狰狞,嘴角一抽,一口血狂吐了出来。眼神中尽是绝望之色,这一刻他除了绝望,也没有别的念想了。 扑的一声,身子跌倒在地,再没动静。 恶名昭昭的圣水郎君终于在这废弃的山寨内得到了果报。 鲁勾践道:“荆兄弟你下手好快呀,没给机会让我再教训教训他。” 众人又都大笑起来。 田嘉走到王坦身边,说道:“现在将军可以带我们下山出关了。”说话间,伸手解开了他身上穴道。 盖鲁走在当前,荆轲三人随后跟着。那王坦处在中间,哪敢有半点的轻举妄动。 下到山来,众军士见势不对,纷纷问讯,王坦喝止他们。他虽会合了军士,但这五人贴身不离,稍有风吹草动,他就是死在第一个。自然还是一样老实。 王坦又让军士让了五骑马下来,给五众乘坐,同往城关驰去。 待得要到城关口,关上守将见王坦被五骑拥在当中,而马上人除了先前进关的灵羽外,俱是陌生面孔,又没白齐身影,不由生疑。 这守将乃是王坦部下俾将,唤作庞春,素来是个阴险趋势之人。在城头上见势有异,先命军士将关门紧闭。 一众到得关下,王坦高声叫道:“庞春,快开城门!”庞春打了个哈哈,不答他话,径自问道:“将军,白爷何在?” 王坦怒道:“他会合公子去了。你聒噪什么,我让你开城,你听不见吗?”庞春笑道:“将军息怒,不知此趟可办了公子的事?” 田嘉见势不对,伸手在王坦身上一拍示意。王坦立时喝道:“庞春,你只知有公子,不知有本将了吗?你若再不将城门打开,我定你个慢军之罪,将你斩首辕门!” 庞春双目一翻,朝盖聂一众打量,呵呵笑道:“斩首辕门的恐怕是你吧!你身边五人是谁,不就是公子要拿的人吗?你好大胆子!” 王坦心虚起来,窘道:“你休要诬陷本将。” 庞春高声叫道:“众军听着:王坦背叛公子,私投敌寇。尔等齐心协力,将他们拿了。公子到是,定然众众有赏!” 此言一出,王坦身后百余军士齐声鼓噪起来,除少数念着将军的恩威,大多都挥舞着兵刃要动手。 陡见情况有变,盖聂当机立断,道:“回去!”这关口自是攻不破了,只得回撤,速离此地,以免关内军兵杀出,腹背受敌。 庞春在城头高呼:“众军如不动手,按附逆处置,一概格杀!”手一招,城墙上数架强弓硬弩已瞄准下方。 那百余军士立时喊杀阵阵,往前冲杀。五骑奔马回冲,田嘉叫道:“王将军,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王坦见庞春不听命令,猝然发难,田嘉过关计策失败,自己已成了叛将,而平日手底下的士兵竟都杀来,长叹一声,将心一横,掣出战剑,也高声叫道:“杀!” 关下一时激战起来,五个江湖儿女,一位战场将军,在百余名军士中冲杀。 这些军士虽人众尚百,但如何敌得住这些江湖豪杰的高超手段。 鲁勾践如同虎入狼群一般,将长剑当作刀使,如砍关切菜一般,三招两势之间,已毙了十余人,口中连叫:“痛快!” 王坦虽不能与这几位相提并论,但他到底是一方将领,对付这些普通军士自然是不在话下。他久经战阵,最是精通马战,身子在马上进击趋避,精熟自如,反是盖聂一众江湖人所不及,众军一时便被冲得溃不成军。 庞春在城头上看的真切,见军士所剩无几,眼看一众人便要冲出去。便喝令百夫长,命城上军士放箭。 那百夫长一顿,迟疑着问道:“庞将军,可下面还有咱们的弟兄啊。”庞春白眼一翻,厉声道:“若走了公子要的人,你能担得起责任吗?” 那百夫长支吾不言,庞春又瞪他一眼。那百夫长不敢违命,转过身去传令。号令一发,他暗自跺了跺脚,背过身去。 一霎时间,城楼上离弦之箭,有如雨发。六众便挥剑挡格,纵马疾退。可怜那余下的一些军士俱个被射成了筛子,西岭关下,尽是尸体堆积。 庞春见一通箭射,没伤着半个正主,只将军士射死,反而使他们畅退无阻,脸色立时阴沉下来,咒骂不止。 一来忌惮这些江湖人武功高强,二来王坦做了他这些年的主将,他到不敢率众出关追杀。 六骑驰到之地,已在羽箭射程之外。王坦骤的回马往城关处奔去,望着遍地死尸,俱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不由触动心怀,剑指庞春,嘶声叫道:“狗魏庞春,我誓要杀你!” 将军奋怒,三军胆寒。 庞春被他气势唬住,虽是城上城下,他还是不自禁后退一步。 王坦又欲挑战时,只听得身后一人没好气说道:“这时候还逞什么威风。”话头一落,只觉一道人影已到自己身侧,正是鲁勾践腾空而来。 王坦还没察觉,鲁勾践已眼疾手快,长剑一挥,将一枝暗箭击落。这一箭正是射向王坦的。 王坦暗叫惭愧,正要道谢。忽觉身子凌空,原来已被鲁勾践提了起来,就如先前白齐一样。 他惊叫道:“你做什么?快放开本将!”他到底是一关之将,被人当众拎起,成何体统。 鲁勾践径不答他,将他身子朝后一抛。不偏不倚,正落在鲁勾践马上。鲁勾践跟着跃了上来。 盖聂见状,道:“走。” 五骑六人,纵马而去,往头先那座山寨中奔去。 第八十七回 围炉三问 五骑复又折返回去,到了那山寨之下,那条险道的入口。 王坦回头望去,见并没追兵过来,说道:“从这上去到也安全,不比前山易见,是个藏身的好所在。” 鲁勾践喝道:“那你还不快下去,这般挤着,你不难受,老鲁可受不了!”王坦虽是堂堂大将,但被这位爷一训,却丝毫不敢顶嘴,当即便纵身下马。 众人也都纷纷下来,将马都放跑了。 鲁勾践道:“盖兄弟,咱们还要再往这上面爬吗?”盖聂道:“西岭关城险兵多,凭我几人之力,闯不过去,魏文也快要到了。我们必须先找个安全的所在,再从长计议。” 鲁勾践道:“我到没什么,只怕这两个小丫头跟着我们这几个汉子后面,翻来覆去的,吃不消。”田嘉笑道:“鲁大哥,你可不要小瞧我。江湖儿女才没那么多娇气。” 鲁勾践喜道:“不愧是田前辈的闺女,虎父无犬女呀。那小姑娘你呢?” 其实灵羽已二十有余,但在他眼里,但凡没他大,俱是小兄弟,小姑娘。 灵羽笑道:“盖大哥肯收留我,我感激不尽。再大的苦头我也愿意吃。” 盖聂微笑无言,六人便又踏着崎岖险道,往半山上去。 复又过了那座陡崖,到了那座空旷地来。这时已是未时,天气愈发冷将起来。众人便找些木枝,进洞点燃成火,都围在四周取暖,驱赶些身上寒气。 这六人都坐得近,围坐一圈,未免有些拥挤。鲁勾践正和王坦并肩而座,一把将他挤将出去,怒道:“你快去一边去,不是你带的好部下,我们这时都出了魏国了,哪里受这等罪。这时还要抢座?” 王坦不敢与其硬拗,窘道:“末将不也遭了大罪。等魏文一到,官丢了不说,他也不会放过我。” 鲁勾践道:“怎么你还委屈上了,快上一边呆着去。”王坦无可奈何,便独自缩在洞角,另生了一堆火。 城关坚壁难破,魏文势众难除。危机四伏,前狼后虎之际,这些个江湖英杰,趁着空闲,在这山洞之中,点树枝,驱寒意,到也些围炉取火,苦中作乐的意思,颇有几分诗情画意。 盖聂叹道:“魏文意在杀我,是我连累了你们。鲁大哥更是无辜,本是邯郸豪士,任侠四方。却为区区盖聂,赴魏土,上南山,平白惹上这般无妄之灾。盖聂实在于心难安。” 鲁勾践道:“怎么盖兄弟还将我老鲁当作外人吗?”盖聂笑道:“你我未谋面时便神交已交,待见面时,更是心折。如何能是外人?” 鲁勾践哈哈笑道:“那就是了。好汉相交,肝胆相照,便是同往火海刀山,老鲁也绝不皱半点眉头。盖兄弟再不必客气。” 盖聂坦然一笑,与之心照,便不再说此话。 鲁勾践又道:“既然如此,老鲁也将一些话说出来。荆兄弟,你以前杀手身份,手上沾染了不少无辜的鲜血,老鲁是深为不齿。但你能浪子回头,敢上南山去,相帮盖兄弟。转轮王逞雄时,你同样敢为人先,挺身而出。这等侠肝热血,是老鲁佩服的。你日后定不能再行滥杀之事,从前老鲁对你的敌视现在也向你赔不是。” 荆轲谦声说道:“鲁大哥言重了。以往荆轲受人利用,不分是非。幸得遇嘉儿,改头换面。日后荆轲定多行侠义,以偿还以前的血债。” 鲁勾践笑道:“好好好!敢作敢为,这才是真汉子!”盖聂田嘉也都欣慰点头。 话头一时停下,灵羽忽的说道:“灵羽以前……”话刚出口,鲁勾践便喜道:“好呀,你这小丫头也肯主动说话了。好好好!” 盖聂笑道:“她本就是善谈之人。” 灵羽微微一笑,复又说道:“灵羽以前遭遇过不齿之事,而放纵了自己,不爱惜女儿家的清白,这几年在混沌过活。到现在跟盖大哥,跟你们在一起,方真正找的活着的乐趣。以后也要做个真正的好人。” 盖聂道:“你遭逢不幸,并不是你的错,而后遭遇,也不怨得你。你肯脱离魏文,以后只要能好好的做人,大哥便没白收留你。” 灵羽柔声说道:“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鲁勾践笑道:“怎么俱在表露衷肠了。哈哈,这氛围可好的很。田丫头,你平时最是话多,怎么现在不说话了。” 田嘉狡黠一笑道:“那鲁大哥想小丫头说些什么呢?”鲁勾践故作冥想,然后说道:“你就给老鲁说说你和荆兄弟是怎么认识的,才让你这小丫头便死心塌地的跟他在一起了。哈哈,可得好好说说。” 田嘉秀脸绯红,娇嗔道:“你取笑人家,看我以后还搭理你吗?”忽的面色郑重,望向盖聂,说道:“大哥,我能问你三个问题吗?” 众人都是一怔,田嘉有什么可问盖聂的。 盖聂奇道:“怎么,大哥还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田嘉笑道:“我就是随便问问,作不得真,大哥随心而答便是。” 盖聂笑道:“好,你问吧。大哥自当知无不言,而言无不尽。” 田嘉点了点头,却没立时发问,只伸手轻抚发梢,像是极犹豫一般,终于问道:“大哥,你觉得我跟二哥般配吗?” 鲁勾践笑道:“你这丫头方才说老鲁取笑你,现在自己却不害臊了。” 田嘉没有再回答鲁勾践,只是静等着盖聂的答案。 荆轲心道:“嘉儿这是为何?” 盖聂心头一触,这事本是他的心酸之处。 但这时他早已经接受了,释然了,淡然说道:“荆兄弟似冷实炽诚,嘉儿你至情而最真。乃是良配。” 田嘉一时默然,又道:“嘉儿已经长大了,大哥还会像以前那般,依然将我当作小妹妹看待吗?” 盖聂道:“你便是头发白了,眼也花了,也还是大哥最疼爱的妹妹。” 田嘉轻轻一笑,又道:“那在我未遇二哥之前,大哥对我是不是更好一点?对我的照顾爱护更胜过兄妹之情?” 第八十八回 云散雾消 田嘉这三问大有分教在。 她那晚听灵羽说起盖聂对她有爱意在,心中百感杂陈,回想以前种种,似是真,而又不敢断定。 如果大哥真对自己有此心,难道自己每日里还要继续装作糊涂,顺其自然,自己和二哥以后还像现在这样来和他相处。 虽然她知道自己的男女之爱只会对荆轲一人,虽然她知道自己的手足之情不会对盖聂有差。 但这刻被困山上,前后俱有强敌,不知道还能否活着离开这里,所以她想解开这个困惑。 她先问盖聂是否赞同她与荆轲在一起,又问我和二哥在一起了,你会否心生芥蒂,因此对我生疏? 盖聂前两个回答都是很让她知足欣慰的,让她知道了盖聂对他二人在一起的认同,而已径并不介意。他仍是以兄长来对待她,不存他想。 而这第三问,同样问的隐晦,言下之意,就是问盖聂:在我没遇到荆轲时,你对我是不是不止兄妹之情,而有男女之爱。 盖聂是聪慧之人,听田嘉这三问要他随心而答,自是教他如实而说,而这一问更比一问蹊跷,到了这第三问,更是直指扼要,心中有些明白过来,暗道:“难道嘉儿知道了?” 灵羽这时已明白了田嘉想要问些什么,她将头微垂,侧耳聆听,想知道盖聂到底会怎样回答。 荆轲也清楚了田嘉的意思,他当初就感到盖聂对田嘉的不一般。而在山洞中盖聂替他疗伤时,他就先问过了。那时盖聂否定,只言道田嘉是他妹妹,而他所做也确实符合一个哥哥对妹妹的爱护之情。 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荆轲也没有再多想,在她心中嘉儿的确是值得每个人去宠爱的。 而这时又听田嘉问起盖聂来,他心头一震,想知道盖聂的回答。盖聂对他有救命之恩,如果他真的喜欢嘉儿,自己会怎样? 只鲁勾践还在状况之外,只道田嘉尽问下莫名其妙的问题,在打发着时间。 田嘉秋水流转之间,一对秀目紧紧的盯着盖聂。 她无疑是最想知道答案的人。 盖聂低头一笑,说道:“嘉儿,你想知道的,大哥都明白。你和荆兄弟在一起,我是极为你高兴,祝福,但大哥还会是你大哥,没有一点点的改变。你和荆兄弟明白这些就行了,至于大哥以前……” 说到这里,停顿一下,又道:“你我两小无猜,大哥不论将你当作妹妹也好,不是妹妹也好,但对你都是一样的关心照顾。到如今对你亦是一样,你日后和荆兄弟成婚时,大哥日后娶妻时。我还是会这样待你,像妹妹一般。又何必执着于我过往一时的看法呢?” 他到底还是没说出喜欢田嘉,但这一番话同样说的挚诚而坦荡。告诉田嘉,乃至荆轲,他愿作其一生的兄长,也不会有丝毫越礼之处。而这份情谊,已升华到长途知交,一生亲人。 无关男女之爱,超乎兄妹之情。 田嘉性格洒脱,大哥这一番肺腑之言虽没对她说出答案,但却让她释然了。尽管她已猜到了大哥没说的答案,但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知道盖聂也释然了,这份情谊不会因她和荆轲之爱而有改变,这就够了。 田嘉情绪激荡,深情说道:“你永远是我大哥。”说罢,目光转处,看向荆轲。他怕二哥会介怀。 荆轲微微一笑道:“你不单是嘉儿的大哥,也是荆轲的知交。”伸手去挽田嘉的手。 这时话已说开,田嘉也没担心盖聂会介意了,也伸过手去。 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就在盖聂的眼前。 盖聂笑道:“这就对了。嘉儿你还有三问十问要问大哥吗?大哥一一回答。” 众人都是扑哧一笑,一但说开,便再没顾虑尴尬存在。 鲁勾践已听得云里雾里,好不容易见他们都不说了,立时道:“你几个在这乱扯完了吗?就不想想正事,怎么脱身吗?” 鲁勾践这话的确有道理。 田嘉先嗔道:“什么乱扯,你才是胡说八道。”然后眉头一锁,缓道:“不过这确实是个难题。凭我们几人,挡不过魏文的千军万马。如想脱身过关,硬闯还是不行。” 盖聂道:“应尽快想个法子,先出西岭关,否则魏文一到,局势更加不利。此险山虽是隐蔽,但也不是久藏之地。” 田嘉道:“头先失败了一次,现在再想用计赚过去,很难。” 鲁勾践道:“我说你们怎么就想着跑啊,咱们就跟魏文大干一场怎样。便是万马军中,老鲁尸横在地时,也定已先将魏文杀了。死便死了,岂不快哉!你们说呢?” 盖聂笑道:“鲁大哥说的是,魏文一再相逼,欺人太甚。若是别无他法,便只有放手一战。” 田嘉道:“这还是太冒险了,胜算也小。”踌躇之间,想到一事,向那王坦问道:“王将军,这关外有小路能绕过西岭关吗?” 王坦一直独缩在一角,这时田嘉突然问起他来,竟是毫无反应。想是并没留心田嘉这边,一时没入耳。 鲁勾践猛吼一声:“问你话呢!” 一声断喝,如晴天霹雳,直惊得王坦虎躯一震,好一阵哆嗦,忙不迭从地上站起来,陪笑道:“末将一时没听见,不知各位大侠有什么吩咐?” 田嘉笑道:“王将军不要惊慌。我看西岭关口与山脉相连,不知道这关外可有山路是直接绕过关口的?” 王坦支吾道:“这,末将自坐镇西岭关来,也曾巡查过众山,并未见过有什么小路能绕过关去。而附近山上樵夫猎户出关贩卖时,也都从关口过,也未听他们说过有。” 田嘉听他之言,这一条出路自然是断了,点了点头,没再说话,神色惆怅。 鲁勾践骂道:“你这将军怎么当的,部下又不听你的。问你这个那个,你也都不知道。哎,老鲁都替你着急。” 王坦窘道:“那庞春小人,一向心怀异心,今天正好给他碰着了机会,这才有了变故。至于这山路,末将委实不知……” 鲁勾践道:“快趁早闭嘴,谁有空听你解释!” 第八十九回 兵临城下 这时隐约听得洞外传来脚步声响,朝这边过来,越来越近。 鲁勾践道:“这帮措鸟找的好快啊!”众人情知藏不住了,各取兵刃,一齐奔出洞去。果见十几名军士正在外搜捕,正要到洞门口来。领头之人赫然便是黑白双刀中的白刀艾鹏。 众人心道,艾鹏来了,魏文肯定已到西岭关了。 那艾鹏陡见六众冲了出来,大惊失色。单是盖聂鲁勾践这两个大高手在场,也教他但寒了。他随行只有十余名军士,哪敢与对方硬拼。心中叫苦迭,不敢请缨来搜此地。 艾鹏急忙招呼:“快撤,下山去通报公子。”甫一照面,便要撤了。 原来在众人关下激斗,重回到此处后,魏文便即到了。庞春向他备言前事,便令时派遣众军到关外搜捕。 大队人马分批而出,便是那山寨,也从前山径自上去了,俱扑了个空。只余这一处险峰峡谷未曾搜查,因山道难行,大军上来费劲。艾鹏便有意逞能,便向魏文请命,只带了十余军士上来探风,不想果遇到了正主们。 鲁勾践身子一纵,已闪到前面,截了他们去路。艾鹏一众被困在当场,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田嘉道:“你们来的好快啊。只是就这几个人,恐怕少了点吧。” 艾鹏操刀护在胸前,壮起胆子道:“公子大队人马已到了关下,你们逃不掉了!” 话音刚甫,鲁勾践在其后,盖聂在其前,两柄剑同时出手。艾鹏还没来得及防备,但见得周身剑气纵横。 待得他反应过来时,盖鲁二人已退回原位。而那十几名军士俱已伏尸在地,仅剩他一人孤零零的立在当场。 田嘉笑道:“我们逃掉逃不掉,只怕你是看不见了。” 艾鹏游目四顾,俱是强敌虎视,将一口刀在手中紧紧攥着,脸上冷汗冒出,强笑道:“公子很快就会找到这里,你们放了我,我在公子面前为你们求情,让他饶过你们。怎样?” 鲁勾践怒道:“魏文这狗贼是何等人,爷爷还用他饶?他不过仗着军甲,还有那什么狗屁公子身份。若再敢放肆,爷爷照样取他项上人头!” 艾鹏见搬出魏文没能唬住众人,反被他将魏文一顿训,心中登时怯了,连声道:“是,是。鲁爷说的是。” 这些人中他最惧怕的就是这天南一剑。当日亲眼见他削断方木白一条手臂,到现在想到还觉恐慌,何况现处险境之中,不免跟他说话万分恭敬小心。 田嘉轻抚发梢,道:“我就放你一马,饶你下山去见魏文。刚才鲁大哥的话你都记下来了,你回去告诉他,趁早收手为时未晚。若敢攻山,绝不留他性命!” 艾鹏大喜,连连道是,伏地扣谢,便要转身下山。但见鲁勾践兀自挡在身前,半步也不敢往前踏。回头又向田嘉乞怜。 田嘉向鲁勾践道:“鲁大哥就先饶他一条狗命。”鲁勾践便蹬目喝道:“还不快滚!” 艾鹏如获大赦,小心从他身边绕过,往山下仓惶而逃。 鲁勾践不解问道:“这等黑道败类,为何不让我将他了账。教他早登极乐,也好来世重新做人。” 田嘉道:“杀他易如反掌,留他下去,他定会向魏文禀报,承说此地地势险要,好使魏文不敢贸然率大军攻山。” 盖聂道:“不错,大军上山不便,只能零散而来,虽众而不能聚。咱们可倚险而守,若他们到时,咱们便在守住入口接战。” 众人环视四周地形,但见得此处四壁临崖而成,虽上通山寨,但间隔一座陡崖,区分着地势高低。若非江湖高手轻功了得,寻常军士绝难从上跃下。而这下方,只一条崎路通往山角。而区隔处通道乃险崖相间,当中通道只能一两个人同时过。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而他们现处这地,正是四壁当中,有平地洞穴可居。端的是天造地设而成,一座易守难攻的所在。 鲁勾践走到了通往下方的交口处。他身子颇为宽大。往那一站,便将通道挡了一大半,哈哈笑道:“老鲁便守在这里,教他们依次来送死。” 田嘉心道:“傍山而守,只能守得一时,并非久长之计。”但她怕折损士气,将这丧气之话,并没说出来。 众人又怎会不知,也都是放在心里,且走一步看一步。 王坦到是个直爽的人,忍不住说道:“守住通道,扼其咽喉。只能将敌军抵挡一阵,却久守不住。一来若敌军进攻,前赴后继而上,我们在体力上就耗不住;二来若敌军围而不攻,我们孤立于此,前不能进,后不得退。又无粮草供给,不消一日,必然不战自破。” 他在军中决策惯了,这时将双方利害,胜负形势分析的头头是道。 鲁勾践朝他翻了白眼,道:“偏你看的明白。那王大将军久经征战,这时可有退敌之策。” 那王坦只道鲁勾践真是向他请教,颇是得意,精神一振,说道:“魏文带来多少兵马暂且不论,光我西岭关中,骁勇带甲之士,便有五千之众。诸位虽都是江湖好汉,身怀绝技在身,加上末将,也只有六人,便是通天本事,也挡不过数千之众。傍山而守之法也只保得一时,依末将之见还是请降为上,或许能得安全。” 他本是一方大将,如今跟这帮草莽混在一处,也是无奈之举。更不想真当一个叛将,还想着魏文念他往日战功份上,会对他从轻发落。 五众见他侃侃而谈,将敌我形势分析的一清二楚,还道这个将军能有些计策。谁想说到最后,竟要请降保命,着实跌破眼镜。 鲁勾践登时发作,到也没动手了,只取笑道:“魏文欲杀我们而后快,你如今弃城关,杀官军,跟我们在一起了。你还指望请降,魏文就放过你吗,再让你做你的大将军吗? 枉你还是带军打仗的,事到临头,想不出退敌之策,尽说些投降之辞!你还是趁早将嘴闭上,老实待着。不然魏文没到,我先将你这胆小之徒,丢下山去,跌你个粉身碎骨。” 王坦长叹一声,不敢再言。 第九十回 临崖三战 众人被困于此,魏文又大兵临境,一时踌躇无计,只得先养精蓄锐,以待厮杀。 约摸半个时辰过去,只听得陡崖之外,人嘈杂动,惊得半空中雁鸟齐飞。 田嘉道:“是魏文来了。” 一齐奔到崖口之外,但见得崎岖的山道之上,零零散散,漫山遍野俱是军士。但还没迫到近前,最前的也有三丈之远。山势险峻,不时还有军士拥挤,坠到崖下。 领头的正是庞春,见六众出来,守在崖口,便命众军士停下不前。 王坦骂道:“狗贼庞春,欺人太甚!”庞春冷笑道:“好你个王坦,背反公子。如今天兵已到,尔等插翅难逃,还不束手就擒!” 王坦剑指道:“你乃我部下小小俾将,安敢诬我造反。” 庞春冷笑不语,让军士让出一条道来。只见缓缓走出二人,正是须龙子和方才逃下山去的艾鹏。只是这艾鹏二进山时,已是得意倨傲,不似头先那般怯弱之状了。 二人分立左右,当中闪出一人。顶冠配剑,窄袖宽袍,正是公子魏文。 王坦见魏文现身,心中一慌,先自手软了,将扬起的长剑放了下来。灵羽也是脸色倏变,面露惧色,身子朝后微缩。 魏文面色一沉,朝他两看了一眼,立时神态悠然的说道:“田姑娘咱们这么快就见面了,可真有缘啊。” 田嘉没好气说道:“见到你这等恶毒之人,真玷污了我双眼。”魏文不以为仵,笑道:“田姑娘脾气还是这么大。” 盖聂向前踏了一步,正色说道:“我念你是王孙贵胄,对你一再相让。南山会已给你留了情面。我究竟与你有什么怨仇,你竟一再相逼。” 若在往日里,魏文定还是不肯承认,只打个哈哈笑过便了。但这时他发动兵马前来,已是困兽之斗,十拿九稳,就再不遮掩了,冷冷笑道:“当日玄机庄上,你当着群雄之面,打的我一败涂地,颜面无存。本公子是何等样人,岂能受你这等武夫折辱。不杀你,难消我恨!” 盖聂微一摇头,神色默然,道:“当日是你自取其辱,怨不得旁人。比武切磋,胜负乃是平常之事。你堂堂贵族,心胸竟如此狭隘,如何配得上你公子之称。 我给你些颜面,敬你好歹是个贵族,不与你计较。但我若不给你情面,区区魏文,算什么人物,也配跟我叫阵。今日盖聂在此,你尽管动手便是。饶你千军万马,看先躺下的到底是你还是我!”将鱼肠一振,嗡嗡作响。 魏文失声笑道:“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王坦灵羽反叛于我,死罪难逃。荆轲本是杀手,今日我正好顺手,替江湖同道除害。至于鲁大侠,你当日在猛虎林坏了我事,现在要是能帮我杀了盖聂。我既往不咎,放你回赵国。” 鲁勾践哈哈大笑,道:“老鲁是好说话之人,只是这口剑不答应!”将长剑一振,宛如龙吟。 荆轲仗剑道:“我只懊悔当初做杀手时没杀了你,看今天能否了却心愿!”田嘉笑道:“二哥,这等奸徒,若一剑杀了可太便宜他了,可要多刺他几剑。” 灵羽蓦地向前一步,高声说道:“魏文,我已和你脱了干系。你陷害盖大哥,就算你不杀我,我也要杀你!” 鲁勾践笑道:“说的好。王将军,你还要请降吗?”王坦是深受皇粮之人,被逼无奈,才落到这般处境,终还是不敢跟魏文叫嚣,只结巴说道:“我……庞春,我一定要杀了你。”到底还是气势不足。 魏文拍手说道:“好一帮视死如归的英雄好汉。本公子就成全你们。” 话头刚落,盖聂身行如箭,欺了过来。魏文身子一闪,已退到后面去了。须龙子闪身而出,截住盖聂。 二人在山道上动手,俱个小心,怕不慎坠下崖去。 这里非是平原,两人一斗起来,腾挪之间,已篇幅不大,兀自将窄路占住。众人都不便上前帮手,在这险崖上行夹攻之斗,实在不便。 魏文亦是如此,知众军士无法聚众而攻。也只得先由二人单打独斗。他知须龙子和盖聂有一战之力,正好先用他杀杀对方锐气。 二人第一次是在馆驿中交手,第二次在章化城头激斗,俱是夜战。这第三次则在这悬崖峭壁之上,这时申时已过,天也渐黑。 这三战委实一次更险过一次。 须龙子心念盖聂在章化城头不杀之恩,出招间暗自留力。盖聂察觉出来,心道:“此人虽助纣为虐,但也良心未泯。”但这时魏文大军压境,己方处境威极。他再没存仁心了,虽知对方未全力以赴,也并因此而手下留情了。 鲁勾践在旁观战,心中迫不及待。只等盖聂杀败须龙子,让出路来。他就要大显身手,直取魏文。 田嘉虽知盖聂胜过须龙子,但这险地鏖战,稍有不慎,则失足坠崖,心中好生担心,额上不禁渗出汗来。荆轲察其异状,拉她手紧紧握住。田嘉这才稍稍缓解了忧心。 灵羽也是替盖聂担心,眉头紧锁,目不转睛盯着战局。 王坦见二人竟在这陡崖之上,便大打出手,且身法左右变化,趋避进退自若,直看得目瞪口呆,叹服不已。他却不知这一对孰强孰弱,心中只盼着盖聂得胜。 魏文兀自一脸悠哉,像是心中令有如意算盘,而对场谁胜谁负,并不在意一般。 须龙子初时还留力,但拆到二十余招时,见盖聂剑法忽如迅雷骤雨一般,猛烈凶悍,立时竭全力接战。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前两次与他交手时,他剑法平缓。没想到他走刚猛路数,也同样利害!不愧是中原第一剑。” 盖聂平日剑法多是以平稳见长,但他深谙剑意之道,一法同则万法通。这时他意在疾攻速战,便改使刚猛剑法来,大开大合,随心变化,毫无瑕疵。 荆轲明白其中道理,到还不甚引以为奇。鲁勾践却不明白,只连声称赞,心道:“老鲁剑法只能一味走刚猛路子,可盖兄弟却能刚柔并济,兼而有之,实在了不起。看来我和他相比,非差一乘,实在是相差甚远。” 第九十一回 据险而守 天色愈昏,两人翻翻滚滚已拆了二百余招。这时双方拆招之间,身法腾挪,更是万分谨慎,怕视线变差,稍有差池,坠下崖去。 须龙子劈动双钵,多是严守门户,攻少守多。斗到分际,盖聂剑走龙飞,势夹劲风,一招青龙闹海,直进对方中宫。 须龙子不敢懈怠,金钵轮转,护在当胸。他双钵乃是纯金锻造,固不可摧。荆轲这一柄鱼肠也是削金断玉的神兵宝剑。 剑钵一交,登时噼啪作响,火花四溢。 须龙子硬抵不住,身子一侧,向前跨出一步,盖聂同样侧身向前。一个是西域宗师,一个是中土剑神,便在这悬崖陡坡上,各展绝技,交错而过。 二人甫一站立,定时回身,复又同时侧身向前,各挥兵器互击,错回原位 待得归位,回过身来站定之时。须龙子忽感左臂一陡,手上单钵竟脱手而出,直往崖下飞落,而不见回音。 原来刚才两人侧身互击时,他左钵被对方剑身一震。当时便觉虎口发麻,有些拿捏不住。待得回到原位时,终于脱手而出。 须龙子见盖聂并没趁势追招,心中感激,低声道:“小心了。”左掌腾出,一记五掌山掌力,直袭盖聂肩头。 盖聂知道这是他的杀招绝学,掌势去时,有如千钧之力,万山压顶,其势难当。若在大道上,他尚可施展身法避让游斗。但在巴掌之地,对方甫一出手,掌力外吐,便将这三尺方圆尽皆笼罩当中,避无可避。 当下微退一步,潜运劲力,竟画了个诺大的剑圈,将周身上下俱护在当中,将对方雄浑绝伦的掌力挡在外面。 须龙子一击不中,第二掌紧跟着发出,横扫盖聂双足。 盖聂见对方劲力向下盘逼来,他从容不迫,身行丝毫不动,兀自仗剑圈而守。须龙子虎喝一声,如狮子怒吼一般,紧接发掌连击。 而余音在这山崖上回荡开来,震人心魂,直惊得不少军士手足发软,抛刀弃剑。盖聂虽未受其摄,却也不由衷心喝彩。 这五掌山神掌每击一掌出去,都极是消耗内力。须龙子久攻不下,连出十掌后。再发掌时,每一掌打出,劲力较着前掌都略为削弱。 而盖聂剑圈竟丝毫不弱,反逐渐扩大,朝须龙子吞噬过去。待须龙子又击出三掌时,身子竟朝后退了一步,盖聂立时朝前跟进。 这时须龙子已打出第十六掌,而对方剑圈愈发扩进,他身子已朝后退了三步。 盖聂见战机已到,蓦地化守为攻,长剑一弹,化成十几道剑光,破圈而出,分向须龙子卷去。 魏文见势不好,眉头一皱,朝庞春吩咐一声。 庞春领命,立即到后军中布置起来。 十几道剑气,纷纷扬扬,齐卷而来。须龙子情知不妙,回掌舞钵,急护着周身。 但哪里还抵挡的住?一声闷哼,身子朝后直跌了过去,正好滚到魏文身边才停下。 这边厢五众见盖聂大胜,俱是喝彩不跌。那须龙子勉强站起身来,只见魏文正对他斜眼相向。 他视若无睹,向盖聂看去,欲待说话,只觉胸口激荡,吼头一口鲜血还是先吐了出来。随后竟淡然一笑,像是在取笑自己技不如人一般,然后才说道:“你我三次交手,今日我才心服可服,你果然不愧是剑神。本座逞雄西域,自负天下无敌;如今邂逅中原,方知天外有天。自此回归本土,潜心作禅,再不涉中原一步。”朝盖聂行一佛礼。 盖聂谦声说道:“大师是西土高士,如能舍弃刀兵,日后必成正果。”抱拳还礼。 英雄相惜,拳拳之意,尽在不言之中。 须龙子回身向魏文道:“蒙公子恩聘,礼遇有加。本因再效犬马之劳,奈何已无能无力,就此告辞而去。” 魏文心道:“我有大军在此,已用不上这废物了。如不让他走,反将他逼到盖聂一派。”当下袍袖一拂,示意任由他去。 众军让出一条道来,须龙子口宣佛号,往山下去。 他下山之后,便重归西域,果在有生之年未涉足中土半步。而在西域钻悟禅机,终得大成。又设教收徒,乡火传承,东晋一代高僧鸠摩罗什便是他后世之徒。 话不表远,再说回这险峰之上。 待得须龙子下山之后。魏文向盖聂拍手道:“你果然有本事,就不知道你有本事活着下山吗?” 话音刚甫,盖聂径自仗剑直下,那五众跟着冲下,要直取魏文。 魏文见六众如猛虎下山一般,朝自己扑来。他却丝毫不惧,冷冷一笑,身子向后军中去。只见前军武卒齐往后散,后军闪出一飚军士来,一连往下有十排之众,一排拥着两人,竟是在这险道上列成了一座阵势。 这正是魏文方才吩咐庞春布置而成的。 这十排军士从上至下,俱张弓搭箭。第一排先射,射毕即矮身下蹲,第二排军士立即跟射。依次延到最后一排,循环往复。 一时间乱箭齐出,一发不停。六众哪里还能近前,各挥兵器拦挡,往崖口退。待退进平地里时,王坦臂上还是着了一箭。 盖聂闪身到狭口处,甫一现身,一枝枝羽箭如星雨般射到,忙挥剑疾格,百忙中放眼往下望去,早已看不见魏文身影。只见得十排弓兵边射边进,最近的竟已要到狭口处。而弓兵之后,是满地的步兵,由庞春率领,紧跟弓兵之后,往也往上而来。 盖聂见势不妙,对方以弓阵当先,使己方不敢露面来把守狭口。而步兵则趁势而上,一但冲来进来。在这平地中,乱军齐上,如何能抵挡得住。 当下刻不容缓,向里面招呼一声:“鲁大哥,荆兄弟,你们一定要看住狭口!我去除掉弓兵。” 他话一说完,身子已闪了出去。荆鲁立时向前补上,把住狭口,都叫:“荆兄弟(大哥)小心呀!” 田嘉灵羽知盖聂去闯箭阵,心中焦急担忧。但见荆鲁二人也拦在狭口,无法看到下面情形。这两个素来不甚和睦的女郎,这一刻竟两双手握在一处,相互安慰。 第九十二回 决策必杀 盖聂甫一踏步向前,立时便被箭雨夹击。一众弓兵见敌方欲冲阵而来,更是加紧放箭。 荆鲁把守狭口,有盖聂在前挡着,箭势到他们这便弱了许多,危险也自少了几分。 荆轲见盖聂孤身在前,一阵阵乱箭朝他激射。但见他将剑使开,若舞梨花,也只有挡架之力,却无暇向前进得半步。 荆轲心道:“我岂能让盖大哥孤身犯险。”陡然间见一枝箭朝盖聂咽喉处射到,而盖聂这时四周俱是乱箭飞蹿,根本无暇分身去挡。 情势危急,荆轲不容多想,身子朝前跃去,正好将那只箭打落,立在盖聂身旁。 盖聂感激一笑,在这等关头,也不多言。英杰会英杰,无需言语表达,足以心照不宣。 盖聂忽的向荆轲使个眼色,身子朝上一跃,将鱼肠径往弓兵队里掷去。 他运起手劲,这一掷之力,势如奔雷,将当前一名士兵透胸而过,身子直往下滚,将后队士兵一连撞到了几人。 弓兵一时乱将起来,箭不得发。荆轲看准时机,一提气,身子一跃,径冲到队伍之中。嗖嗖嗖,天完快剑连环刺出,立时已刺到第三排。 一但近战,弓兵则百无一用,只得任人宰割。盖聂趁势而下,如虎入狼群,掌劈腿扫,将七八名军士都打下崖去,抄手从那具尸体上掣出了鱼肠,一剑在手,更是如虎添翼。 庞春见在险道上,人多无用,反挡不住这几个高手,忙命众军后退。鲁勾践见状,也仗剑杀下。 三英三剑,趁势掩杀,众军士哪敢接战。在这陡道上慌不择路,都往下退。往下一丈有余,便是宽敞的山道了。 众军退到那里时,已折损颇多。或是死于敌人剑下,或是摔倒被自己人踩踏致死,或是跌下崖去粉身碎骨。 庞春见军心溃散,便忙招呼众军下山。三英也不敢追到山下去,只得任他们而去。 庞春领败军下山去见魏文,向其请罪。魏文道:“此乃地势所限,非战之罪。他们既不下山,咱们就围而不攻。看他们在山上能撑多久。” 号令下去,在山角下连营扎寨,昼夜监视山上动静。在一前军士俱布在营中,魏文亲自坐镇中军。 六众复又聚在隘口,灵羽已将王坦箭伤包扎好。 这时已到了寅时,虽没见魏文派人来攻杀,但这险山上,无粮无水,又兼天气寒冷。虽得一时不需浴血厮杀,但这肃杀前的安宁也着实让人心安不得。 鲁勾践又下山探视,只见魏文已在山下安营扎寨。现在就别说出关了,便是这座山都出不去了。 田嘉笑道:“看来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灵羽道:“能和你们作伴,灵羽一生已经值了。” 那王坦见这二女竟说起死来,心中颇是焦躁,忽的说道:“小将到有一条法子……”鲁勾践打断他话头,嚷嚷着道:“趁早闭嘴!是不是又要说别无他法,去下山请降啊。依老鲁之见,咱们趁夜杀下山去,跟魏文拼个鱼死网破,总好过辈困在山上,受这份窝囊气。。” 田嘉道:“且听王将军说完。” 王坦本被鲁勾践打岔,心头有些不快,但听到鲁勾践要杀下山去,与魏文决战,忽的精神一振,甚是激动,听田嘉问起,便连忙改口道:“我的法子也是如此,如今别无他法,只有趁夜截营。擒贼先擒王,诸位大侠各展手段,专杀魏文一人。将他杀掉,小将可再杀了那庞春,则敌军无首,不足为虑。” 他对庞春着实是恨之入骨,这当口还不忘将他稍带上。 鲁勾践大喜道:“你这厮终于说了一句人话了,老鲁喜欢听。” 鲁勾践是铁胆之人,事到临头,便是拼着一死,换个和魏文同归于尽的下场,都也痛快,好过在山上坐以待毙。 王坦窘道:“大侠这说哪里话,小将何时不说人说了。” 鲁勾践哈哈大笑,说道:“那是老鲁以前错怪你了。那荆盖两个兄弟,还有你两个小丫头是什么意见,下山截营是行还不是行。” 他到是面面俱到,把每个人都问了一遍。 盖聂剑眉一凛,正色说道:“好!事到临头,也只有如此。魏文想让我们死,我们也不能让他活!” 田嘉道:“还有一件事要定下来,我们是要擒魏文为质而过关,还是杀魏文。” “杀!“杀!”“杀!” 异口同声而出。 他们对魏文之恨,都已到了非杀不可得地步。江湖儿女,快意恩仇。先将他杀了方解恨,至于如何过关,则容后再议了。 田嘉笑道:“那咱们便下山截营,放手一搏。但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杀了魏文。一但得手,立刻撤出,再行商议过关之策。切不可恋战,一但陷在军阵中,可就真要同赴黄泉了。尤其是你鲁大哥。” 他知鲁勾践最是好战之人,故而指名说他。 鲁勾践打个哈哈,笑道:“放心,只有能杀了魏文,老鲁立刻就走。他们若想留我,我可不搭理。嘿嘿” 盖聂又道:“魏文是算计之徒,绝对会有所防备。我们六人,目标太大,应该化整为零,分散进营。” 决心已定,便分成三对:荆轲田嘉一队,鲁勾践王坦一队,盖聂灵羽一队。人分三对,然目的却是一样。 直扑中军大帐,扑杀魏文。 三队同时下山,互相嘱咐,分散开来,各从一营门潜进寨中。 荆轲田嘉暗伏在西营之外,准备潜入。 还未入虎穴之际,田嘉忽的紧握住荆轲的手,柔声说道:“二哥,今晚我不会死,你也不许有事。你还要找你义父报仇,你还要陪嘉儿去看雪,绝不能有事。” 荆轲心头一热,轻抚她额头,安慰说道:“放心,你不会出事,我也不会,都会没事的。” 截营杀魏文,其险非同一般。自己会不会死他并不知道。他知道的是,但有一口气在,绝不会让嘉儿出事。 田嘉也并不怕死,刺杀若失败了,全军覆没了。还有二哥陪着,大哥陪着,她知足了。 第九十三回 截营夜战 此乃大军驻扎之营,守备巡查何其之严,非等同在章化城夜探魏文馆驿时,轻而易举便能入内。 荆田二人不敢轻进,在外潜伏良久,向内探看。但见得大寨之中,营帐约有百余来座,有些营内还亮着烛火,想是军士们还未曾都睡去。不时有十夫长带队在巡逻走过。 好一会后,荆田才趁空潜了进去,脚步格外小心,避免被巡查卫士撞见,举目四望,但见得中军处一座大帐,与其余营帐建构不同,格外突出,定然就是魏文的帅帐。 两人正欲往帅帐摸去,忽听西北方喊杀声大作。只见左近几帐军士俱皆拥出,往那边赶去。二人怕被察觉,一见军士拥出,立时跃到营帐顶上。看向西北方,竟是鲁王暴露了。 正西北方向正是鲁勾践和王坦二人了。 他二人是从西边潜入,还没进营时,鲁勾践便向王坦道:“王将军,你怕不怕死啊?”王坦一怔,然后笑道:“不怕。” 鲁勾践沉声说道:“既然不怕死那就好,那进营之后,一切就跟着老鲁来便是。”神情甚是严肃。王坦应道:“好,但我一定要杀了庞春!” 鲁勾践道:“好,只要他在营中,老鲁一定帮你杀了他。”王坦忽的叹息一声。鲁勾践奇道:“方才还说不怕死,怎么这没进营,就先叹气起来。” 王坦笑道:“我叹气并不是害怕。只是叹息认识你们这帮豪杰大侠士太晚了。” 他自被田嘉擒住,到关前变故,无奈之下和盖聂一众相处,到现在也只不过大半日。但却被这些江湖儿女的豪气,胆气深深折服。 鲁勾践笑道:“如果我们能活过今夜就不晚,到那时你也别想做什么将军了。跟着老鲁后面,游侠四海,仗义江湖,岂不美哉?” 王坦急问道:“当真。你真将我这小小俘虏当成朋友吗?”像是极向往鲁勾践说的那种浪迹江湖的生活。 鲁勾践道:“老鲁说话,从不掺假。”王坦大喜过往,忍不住便要大笑起来。 鲁勾践见状,还没等他笑出声来,立时将他嘴给堵住,一脸的无可奈何,笑道:“这还没进寨呢,你就要把兵先招出来。”王坦闻言,面露窘状,低声道:“一时忘形了。” 鲁勾践又道:“你既然说听我的,那老鲁可就先好说了。进寨之后,就别管魏文了,将他留给盖聂。咱两直接遇见士兵便杀,岂不痛快。” 王坦到底是行伍出身,颇晓智计,立时明白他意思,说道:“咱们故意暴露,将兵力吸引过来。好方便他们更容易杀掉魏文。” 鲁勾践笑道:“正是。不过此举对我二人来说凶险太大,你若不愿,现在便言语一声,老鲁也不强求。” 王坦这时才真正对鲁勾践刮目相看,不再觉得他只是个豪爽莽撞的浑人,而是粗中有细,敢舍己顾人的真英雄,当即正色道:“有何不敢?一死而已,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他二人方一进寨,到得西北角,便见一队军士巡逻。二人径自不避,杀将过去,一时喊杀声大作,惊起营中军士来。 军士接踵而来,杀散一拨,立时又来一队补上,地上横七竖八已躺着几十具尸体。 这时二人已被百余名军士围困住,如转灯般厮杀。王坦身上已带伤几处,鲁勾践也是血迹斑斑,只是分不清是敌人的血,还是自己的血。 这时喊声连连,又来了一飚军士,影影绰绰,约摸有一二百人。 一来到此,便四散开来,将二人团团围住,困在垓心。领头将军正是庞春,他命众军士停手,手持一杆方天画戟,遥指鲁王,阴侧侧的笑道:“公子果然神机妙算,猜到你们要来送死。怎么就你们两个,还有四个是怕死不敢来吗?” 王坦厉声道:“狗贼,今夜我定杀你!”将手中大剑虚劈,呼呼作响。鲁勾践笑道:“你放心,你不杀他老鲁也会帮你动手。”向庞春喝道:“魏文何在,还不出来领死。量你也配跟我说话吗?” 王坦冷笑道:“好个不知死的狂徒。我就先枭了你两个贼首,去向公子请功。”将戟一挥,道:“杀!” 杀字一出,两三百军士同时向垓心冲去。 鲁勾践向王坦嘱咐道:“小心了!”潜运劲力,将长剑一扫,正是天雷剑法中的一招雷霆万钧。 但见夜光中,一道亮光突然迸出,当者即毙。一剑过后,地下又多添了十几具尸体。 王坦杀红了双眼,直往中军冲去,要杀庞春。但四围长戈大戟,不停攻来。他自顾已是不暇,如何能冲的过去。 忽见得南面火光隐现,像是有营帐着火了,这正是荆轲田嘉的杰作。因见鲁王二人被围,敌军增援不断。便先放火,燃了一座空营。好制造混乱,引军士去救,以缓解鲁王之险。 立时便有许多军士奔到那边去救火,一时间鼎沸喧闹响彻整个军寨。 鲁勾践在激战之中,见寨南起火,还不住哈哈大笑,心道一定是田嘉做的好事。他这时身上已受了几处伤。 在这乱军之中,贴身近战,他纵使武功高强,无奈许多本事施展不开,后来就干脆拿剑硬劈起来。 忽得听到一声道:“鲁大哥,王将军,你们杀的好痛快啊!”正是田嘉的声音,只是被军士围挡住,只能听见声却看不见人。 鲁勾践着急叫道:“田丫头!你不杀魏文,跑这里来打什么岔?荆兄弟也来了吗?” 田嘉仗剑而来,正被后军困住厮杀。此趟虽是为杀魏文而来,但鲁王既已暴露,被乱军围住。她如何能不来救,放过火便和荆轲商议,独自先赶了过来。 鲁勾践未听田嘉答话,心中一惊,又高声叫道:“田丫头,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他心中惊惧,怕田嘉折在乱军之中。 “正忙着打杀,谁有空答你!”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正是田嘉声音,鲁勾践这才放心下来。 第九十四回 浴血混战 营内杀声四起之时,中军大帐中正端坐一人,一身贵族王孙的打扮,正自读着兵书。 盖聂灵羽进营不多时,便潜到了此间。见大帐之外被一队军士团团护卫着,策应着主将安全。 盖聂和灵羽跃到帐顶,从上破帐直入。 那公子大惊失色,只见得一道青关闪出,他已尸横在地。 二人定睛一看,惊道:“中计了。” 只见地下那具尸体,只打扮身形和魏文相似,但哪里是他本人。 二人惊觉之际,蓦地间数十枝羽箭破帐而入,激射进来。盖聂见势不妙,牵着灵羽,提气一跃,立时从帐顶跃出,再耽搁片刻,只怕是要被射成刺猬。 二人甫一出帐,只见营外已围着百余人。朝先带头的正是白刀艾鹏,他扬刀冷笑道:“公子果然高明。盖聂,你同党都被围住了,还不束手就擒。或许公子开恩,还能给你们留个全尸!” 盖聂呵呵一笑,向灵羽道:“你怕吗?”灵羽郑重说道:“和盖大哥在一起,就是死我也不怕。”盖聂道:“好!” 一个好字出口,仗剑向敌阵冲去,灵羽挥着一对峨眉芙蓉刺,紧跟在旁。 艾鹏不敢硬接其势,身子朝后连退避开。那一众军士却是不然,径迎上去接战。 这百名军士非同一般步卒,唤作龙虎卫,是魏文的贴身禁军。个个都是百里挑一而来,身披重甲,手持阔刀,作战起来,不避斧钺,骁勇异常。 盖聂使起天完快剑,但见得剑影纵横,一上手便刺翻七八人。但不敢过分强攻,不时还替灵羽挡开几刀,且战且退,正退到田鲁这边战团上来。 这边早已乱作一团,尸体遍地,田嘉同鲁勾践也会合在一处。见盖聂携着灵羽退将过来,都齐声招呼。 盖聂未见荆轲,高叫道:“荆兄弟何在?”田嘉应道:“大哥放心,他没事。”盖聂寻思当中定是有着安排,这时也不多问,杀出血路,朝他们会合过去。 龙虎卫当主攻,骑兵步兵配合掩杀,困住五众,好一场恶战。 王坦战伤已不下十处,兀自浴血冲杀。他手中长剑已被击断,又从敌军手中了一柄长枪在手。见一骑马手挥长刀,朝他顶上削来。 他身子一矮,避过刀势,反手一枪,将马上军士刺下,翻身上马。他奋起勇武,嘶声呐喊,一骑当先,直往庞春冲了过去。 庞春见他所向披靡,直取自己而来,呵呵笑道:“逆贼既来送死,我就成全你。”挥戟朝马上迎去。 枪戟一接,一步一骑,交错而过。 王坦立时回马再上,蹄身嗒嗒,又刺向庞春。庞春见他复来,身子一矮,挥戟往他马腿上钩去。 那战马前足被削,栽倒在地。,王坦也掀将下来,滚在地上。 庞春不容他起身,纵身向前,挥戟疾刺。王坦见势危急,右手挥枪招架,左手支在地上,身子连退。蓦地里将长枪抛手掷出,庞春急忙停下身子一拦。 王坦趁空,翻身跃起,将长枪又接在手中,剑指对方,说道:“庞春,本将向来待你不薄。你却不念同僚之情,在西岭关头不顾我安危,要将我置于死地。今日不杀你,难消我恨!” 庞春道:“你身为将军,被敌所擒。不一死谢罪,反欲助贼出关,是自找死路,怪不得我。”王坦怒道:“魏文以个人之私,滥动兵马,要坑杀义士,本就不该。你助纣为虐,现在也要付出代价来!” 庞春冷笑一声,将浑身带伤的王坦打量一番,呵呵笑道:“你只剩半条命在,还敢出狂言,真是个不知死的猪狗。” 王坦厉声道:“杀你够了!”一言未甫,挥动长剑,舞出斗大枪花,朝庞春攒刺过去。 枪来戟往,拆了二十余合,庞春渐感不敌。。但此刻是身处围攻之中,非是单对厮杀。二人酣战之间,不时还有士兵过来夹攻。 王坦的身上,枪上,都是鲜红的血,双目也是杀得通红。他径不避士兵,直往庞春疾攻。猛然大喝一声,长枪直搠而出。房春遮挡不住,枪尖头心窝而过,惨叫一声,一口血狂喷出来。 王坦血色模糊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如愿以偿的笑容,大笑。一把将枪掣出,房春登时栽倒,尸横在地。 便在这同时,两名军士已挥刀劈向王坦。王坦闪躲不及,身中两刀,伤着要害,身子支撑不住,翻倒在地。 盖聂离王坦最近,见他重伤倒下,身子疾跃而起,挥剑横扫,将还在围杀王坦的军士杀倒,仗剑护在他身前守备。 四众见状,齐往那边杀将过去。鲁勾践怒愤冲冠,挥剑当先,当者即毙,一齐冲杀到王坦跟前。 众军士复又重新结围,将他们团团住,又要厮杀。 这时只听得一声号令传来:“住手!”又是二百余军士自中军方向奔到这边来。 这二百名军士分作三队,弓兵阵当先,武卒最后,一队龙虎卫,护拥着一骑高头当马居中。马上那人,正是魏文。 艾鹏飞步上前,问道:“公子,贼众已有一个性命难保了,这时为何要停手?”魏文笑道:“强弩之末,何急一时。且让他们生离死别一番,才好明白是活着好,还是死了好。” 艾鹏应声称是。 四众都伏在王坦身侧观询。至于众军罢手,魏文亲到,他们都没有理会。 王坦已奄奄一息,哀声道:“王坦有生之年,能结识,结实诸位英雄好,汉,已不,不枉此生了。” 众人与王坦相识仅只一天,但在这一日之中,却是共同患难过,出生入死过,,早将这个被俘虏的将军,当成了生死之交。这刻见他性命垂危,俱各动容,无不义愤。 田嘉眼角含泪,凄声说道:“王将军你本是一方元戎,执掌三军。都是我们害了你,拖累了你……”说到后来,竟渐失声。 鲁勾践强住悲痛,硬挤出一脸笑容,说道:“你要撑住,老鲁还答应你,要带你去闯荡江湖,你可不能让老鲁食言啊!” 王坦凄然说道:“我不行,不行了。我身为将军,本该是,马革裹尸而,而死。没想,死在本国,军,手里……田姑娘你,我有句话要说,说……”声音愈发微弱。 田嘉没再等他说完,凑过身去,附耳上去,忍泪道:“王将军你说,嘉儿听着。” 王坦在田嘉耳边说了一段话,脑袋一垂,扑的一声响,栽在地上。 双目兀自未闭,只是再不会醒来。 第九十五回 一箭毙敌 魏文这时才道:“诸位且听我一言:人死不可复生,千万要节哀顺变啊。?” 四众站起身来,个个眼中直喷怒火。 魏文晒笑道:“那个杀手莫不是怕死,不敢跟你们一起来。” 只是没一个答他的话。盖聂他们方经恶战,体力消耗许多。这时见众军好不容易停下厮杀,都趁此机会休整些状态,在准备着。 准备着冲过军阵,击杀魏文报仇,做最后一场死战。 能否杀掉魏文不知道,会不会全部死在这里不知道。 但这是必须要做的事,知道! 魏文又笑道:“好,既然你们不说话,那本公子就继续说了。你们个个都是武林高手,以一当百不在话下,可看眼前阵势,你们觉得能活着出去吗。我倒有个法子,只要你们按我说的来,就放你们出去。怎样?” 盖聂道:“不杀了你,我们不会出去。” 魏文坐在马上,身子一晃,掩面而笑,便似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摇头说道:“盖聂啊盖聂,你还是太自以为是了,本公子也不与你计较,不如你们先听我将这法子说出如何?再看可行不可行。” 田嘉笑道:“你是要放我们走,再自刎以下天下吗?” 魏文失笑道:“田贤妹还是爱开玩笑。不过这些人能不能活,可都在你呀。”话没说完,只见那艾鹏奉命归来,向他低声道:“公子,搜遍全寨,没找到那杀手。” 魏文听后,得意一笑:“田姑娘,看来这生死关头才见人心啊,荆轲那厮果然没跟你们来犯险啊。杀手就是杀手,如何能靠住。” 田嘉心道:“二哥伏在了暗处,看来并没被他们现,只是不知现在哪里。魏文已经现身,我且拖延些时间,给二哥争取机会。” 魏文见田嘉默不作声,像是在思考什么,心道莫不是她动摇了,呵呵笑道:“田贤妹在想什么心事啊?” 田嘉佯作从楞中,忽而惊觉之状,问道:“你刚才说,盖大哥他们死活在我?”魏文道:“正是。”田嘉道:“你说来听听。” 魏文面露喜色,笑道:“只要田姑娘肯嫁给我,我就放他们走。你放心,我一定明媒正娶,和你家永结秦晋之好,绝不做苟合之事,委屈贤妹。” 田嘉也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冷笑道:“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以解心头之恨。哼,秦晋之好,你配说出口吗?” 鲁勾践附和道:“田丫头说的对,不将他千刀万剐,实在是便宜他。” 魏文见田嘉态度坚决,便倏然变色,冷冷的道:“将我千刀万剐?可笑之极。你们身陷重围之中,纵然武功盖世也能如何。本公子一声令下,众军齐,便叫你们立时死无全尸。 你们想杀我?盖聂别人都叫你剑神,把你捧上天了,可你现在能杀得了我吗?鲁勾践,你人称天南一剑,自问能冲退众军,杀得了我吗?一个个死到临头,不听我好言相劝,反而大言不惭。田嘉你能吗?灵羽你能吗?本公子就在这里,可你们谁能杀我,谁能杀我?” 神态傲慢,指点群英,飞扬跋扈,不可一世。 “我敢杀你!” 一言甫毕,弓兵阵中蓦地跳出一个军士来,回过身子,搭弓张箭,便在腾空跃起的瞬间,将一只利箭射出。 箭一离弦,如闪电奔驰般,自两排弓兵顶上掠过,直朝魏文射到。 这一下变起仓促。从魏文将话说完,那弓兵说话,回身张弓,腾空箭,如同一气呵成,只是一瞬间的事。 魏文离弓兵阵本就极近,更也没料想会有此变。场上人众俱还没反应过来时,那只箭已穿进了他的心窝之中。 魏文忽觉身上一痛,低头看时,一只羽箭正插在心房,箭身已穿透身体,鲜血如潮涌出。 恐惧,惊讶,绝望,在他脸上一一闪过。他强振精神,放眼望去,只见那弓兵身子还跃在半空,已踩空不住,欲待落下。 定睛一看,方看清那人面庞,伸手一指,道:“是你……”一口血喷了出来,身子摔下马去,当即殒命。 一代枭雄,明枪暗计,机关算计,到头来逃不过一箭之威,果报当场。 那人正是荆轲,当时他同田嘉去纵火之后,便要去救应鲁王。 田嘉忽的说道:“二哥你别跟我去。”荆轲奇道:“嘉儿,你有什么主意?” 田嘉道:“我们公然劫营,想杀魏文难如登天。你还没被现,可在这寨中暗伏。等我们冲杀起来,惊出魏文。你从暗处下手,才有得手的机会。” 荆轲道:“不,如此你太危险了。我去帮鲁大哥,你伏在暗处。如果我们走不掉了。你没有机会下手,你就走,留下性命,再为我们报仇。” 田嘉道:“二哥,此事非你不可。你行事谨慎而果决,我比不上你。这也是唯一杀魏文,能成功的法子。你不能因为担心我,误了大事。只有你成功了,咱们才有机会脱身。” 荆轲见田嘉心意已决,而言之有理,且此时身在险地,也非犹豫之时,便答应了。田嘉便先走,方奔出一步,只听荆轲叫道:“嘉儿。” 几乎在这同时,田嘉也回过身子。四目相对,款款深情。 田嘉笑道:“二哥你放心,我们都不会有事。” 荆轲笑笑点头,道:“不会有事。” 田嘉再不眷恋,回头往鲁勾践处奔去。 荆便潜伏在中军帐左近,暗中窥视,眼见寨内已激战开来,兀自没见魏文现身。 到得后来,见附近几营,6续奔来弓兵,往中军帐外集合。他见状,悄悄下手,截杀了一个落单的士兵。卸下他军装弓箭穿戴在身,也同弓兵一起,往中军帐去,。 不多时弓兵便集合完毕,这时魏文才在一队龙虎卫簇拥下现身,带众军往战团边去,正将弓兵摆在前列。 荆田混在弓兵之中,见王坦已死,盖聂四众已身处绝境之中,暗地里握紧了拳头,脸上都现起了青筋。 又听到魏文言语中已露杀机。这时众弓兵都搭箭而立,若让他一声令下,嘉儿一众如何还能得生。 当即再不犹豫,跃身而起,放手一箭,直取魏文。成功与否,俱凭造化。 果然攻其不防,一箭成功。 第九十六回 重回故土 魏文一死,众军无首,登时哗然大变。 白刀艾鹏见靠山倒掉,哪敢再留,摸在众军中第一个混了出去。 荆轲甫一落地,便陷在军士之中。这时他手中仅一张弓而已,便挥舞起来,扑打军士。 盖聂一众立时杀上前来,救应荆轲。 盖聂振剑高呼:“魏文已死,与尔等无关!若再不退去,便是同魏文一般下场!” 他提气而说,声音绵长宏亮,环绕在当场,直唬得众军士心惊胆战。 众军士都是第一次与这些江湖高手争斗,虽仗着人多,处在上风,但没少在他们剑下吃苦头,已伤亡近半,心中早已叫苦不迭。 军中副将见状,心道:“公子一死,军心溃散。不可再强行接战。”扬起手中长刀,高声叫道:“众军听令:抬起公子尸身,先往西岭关退!” 一声令下,众军士带着魏文尸体,蜂蛹而出,直往西岭关去。 自戌时进营,到现在已是亥时。看得众军尽退,众人才真正的松了口气,相拥着,大笑着,庆幸着。 久战下来,众人俱带轻伤不说。在这冷冬寒夜里,身上都是大汗淋漓。手脚筋骨,更是筋疲力尽。 尽管是精疲力尽,但他们没有停下来休息。他们知道有一件事必须要做。 那险山之侧,一座荒坡之上。 三个男子正自用剑掘土,两个女子在后站立,手持火把照耀着。 过了好一会,一座新坟便立了起来,里面长眠着一位勇敢的将军。 正是王坦的坟墓。 五人纷纷在坟前祭拜过。 鲁勾践怅然说道:“你当初被我们所擒,说实在话,我的确瞧不上你,只道你是个贪生怕死之辈。但现在是老鲁看错你了,你是个好男儿!九泉之下,莫贪那口黄汤,十八年后老鲁带你从头开始,闯荡江湖。” 都是低愁若失,嗟叹而告,自不必表。 良久之后,众人方才离开而去。 这一去生死永别,只余孤坟一座,凄凉在此。 下得荒坡,鲁勾践情绪还是低落如前,失落着道:“要往哪里去,还回那悬崖上过崖吗?” 魏文虽死,但还有西岭关这一座屏障在,阻了去路。 田嘉道:“不!我们出关去。王将军在临终之前,告诉了我,有一条山道能绕出关外。” 原来这西岭关是临山而建,的确有一条小道可直接出关。 当时西岭关口生变,王坦迫不得已,跟盖聂一众聚在一处。但心中还盘算着能向魏文请罪,重归军班之中,便没将此道向众人说出。 当时田嘉向他问道时,他心中犹豫着,装没听见。待鲁勾践再问之时,便直接拖说不知。而后魏文率众上山厮杀,行事决绝,他知回降无可转机。便欲说将出来,正好被鲁勾践打断了话头。 但听到鲁勾践说到要去截营时,不由心中一动。他一心想杀庞春报仇,如此正遂了他心意。便立时改口附其议。 到最后生命垂危,忽又想到这桩事来,才对田嘉说道:“田姑娘,西岭关,南三里之外,有,有一座山上,后山有路能,出关。”盼他五人能借此逃出。 王坦所说之地正是五众初来西岭关,寻借宿处的那座深山。 当时白齐来西岭关传魏文之令时,说要对付江湖中人。王坦心里就有些不情愿了,但令不可违,只好严守住关口,却未向他提及另有暗道出关之事。他心中只盼着这伙人能找到这条道,摸出关去,也省的他废劲捉拿了。 五众那时是前山而入,上得半山中借宿未成便即下山。这时来到后山,果见有一条崎岖长道,蜿蜒纵深。 便趁夜赶路,行到次日寅时,果然出了西岭关。 魏文截杀之令只下到西岭关,一出此关,再往前去立时畅通无阻,将行将歇,已出了魏土。 后来魏文被杀之事,被报知魏王,言说是公子与外国江湖人士相争被杀。魏文平素为人倨傲,朝中文武多看他不惯,纷向魏王进言:公子不居庙堂之上,沾染江湖之事,大是不当,其祸自取。 自来江山江湖不同,又兼群臣相谏,魏王也只好将此事不了了之。 这天五众到了长平,已是赵国境内。 荆轲想起昔日看盖聂,初来赵国时,田嘉向自己所说的典故。 当年秦赵两国在此鏖兵。赵王弃用老将廉颇,以后进赵括为帅。那赵括只会纸上空谈兵,而临阵无一用,被秦国名将白起打得溃不成军,还坑杀了赵兵四十万,赵国自此,国力大伤。 今日来到这个古战场上,荆轲不由肃然生敬。 南山会后转轮王现身,言说四王复出。只是这几日五众赶路而来,一路上都未曾听得江湖上有什么风吹草动。便是到了这杀手行凶过的赵国中,竟也没听说有什么风波动静。 本是波澜迭起的江湖忽而变的宁静下来。这时的宁静,难道是更大的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吗? 鲁勾践忽道:“老鲁虽已回国,但还未到故乡,咱们就分路回乡吧。既然现在是风平浪静,就趁山雨未来之际,老鲁先回故土享几天清闲吧。”便后众人作别而去。 临行之际,相约若有什么风吹草动,便立时招呼,共相策应。 言罢,鲁勾践一骑绝尘而去,独回邯郸。 宋意尚在盖聂庄上,荆田便也先去榆次。 田嘉心道:“回到榆次,二哥见着了宋意。必然要去找他义父报仇了。到时我还要麻烦大哥帮忙。” 四骑疾驰,朝行夜宿,到翌日清早,已到了榆次。 四人都是从榆次而去,远赴中牟。这一趟当中,经历了多少生死危难。这时化险为夷,重回到此,便是荆轲这三个异乡人都倍感亲切,盖聂更不必说了。 甫一到庄外,四骑下马便要进去。只见得庄门大开,田嘉高声叫道:“宋意,你二哥回来了,快出来!” 盖聂庄园并没多大,田嘉叫声已然不小。只是并没听见宋意在里面应声。 众人尽皆心疑:宋意若出庄去了,何以庄门大开?若在庄内,何以没人答话? 第九十七回 杀手内幕 四众见事有异,立时都奔进院去。甫一入内,便在地上看到一柄长剑,只是已断成了三截。 这一惊非同小可,又往里去,但见客堂之内,躺卧着一具尸体,正是宋意。这时身上血迹已干,显然是早已遇害。 荆轲只感眼冒金花,身子一颤,伏地哀嚎,伤心欲绝。 当日一起出来的十八个兄弟,被义父诛杀殆尽,只余他和宋意二人。没想到自榆次一别之后,再回到时又已生死两隔,仅剩下他一人。男儿热泪,动情而出。 田嘉心中也颇是难受,与盖聂灵羽同来安慰。 荆轲凄然念道:“是二哥害了你,二哥不该将你独自留在这里,是二哥害了你……”泣不成声,伏在宋意尸身上痛哭起来。 田嘉宽慰道:“这不怨你,事已至此。二哥你一定要振作起来,才能帮宋意报仇。” 过了良久,荆轲才站起身来。在盖聂相帮之下,将宋意葬在榆次郊外。 方脱虎穴,大兴而归,殊知又遭此横事。人生中大喜大悲,起起落落,一致如厮。 荆轲伫立坟头,心潮紊乱,好久才被劝下,回盖聂庄上。 盖聂要问询宋意之事,田嘉便备言那日兵分两路后,二人去救下宋意,知道了荆轲一行兄弟俱被义父所杀。而后他二人去中牟赴会,留宋意在此,待从魏国回来后,再同去报仇之事。 盖聂叹息道:“世事无常,宋兄弟遇难,这是谁都不愿见之事,你切不可过分自责,悲坏了子。” 荆轲道:“我知道。”目光蓦地一变,现出杀机,厉声道:“”宋意一定也是被他所杀,新仇旧恨,我与你不共戴天!” 所说的他,自然就是那个神秘的义父了。 田嘉道:“二哥,你要找他报仇吗?有把握吗?”神情颇是担忧。荆轲道:“有无把握,二哥都必须要做,否则无颜苟活在世。嘉儿,希望你能理解我。” 田嘉黯然点头,目光哀愁,望向盖聂。 盖聂明白其意,说道:“荆兄弟,嘉儿把你当成了亲人,我们也是一般,都是知交朋友。除非你将我们当作外人,否则要报仇,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们都不会袖手旁观,任由你一个去报仇。” 他知荆轲性情孤傲,不肯要人相帮,故而先将话说绝,让他不好推辞。 田嘉心中甚是感激。 荆轲见盖聂如此一说,是一定要帮手的了。他心中本不愿牵连田嘉盖聂,但并不是因为将他们当成外人。只是深知义父的利害,着实不忍他们为自己犯险。 这时盖聂把话说绝,荆轲如何能推却,抱拳说道:“荆轲本是该死之人,幸上天垂恩,教我有缘结识你们这些红颜知己,生死之交。荆轲多谢了。” 便是不拒绝他们相助了。说罢,便要一揖到地。 盖聂立时将他拦下扶起,笑道:“日后你跟嘉儿成亲,拜拜我这个兄长倒也可以。此时为时尚早。” 四人都是会心一笑,田嘉秀脸羞红,娇嗔道:“大哥,你又取笑我了。我不搭理你了。” 灵羽看着田嘉一脸的甜蜜幸福,心中好生羡慕。 玩笑归玩笑,正事自还要说。 盖聂道:“荆兄弟,你能将你同伴以及义父的一干内幕都说出来吗?” 这也是田嘉想知道的。只是他自和荆轲在一起后,虽知他是知情人,但怕他介怀,一直都没向他提过杀手之事。 荆轲道:“其实这些我早就该告诉嘉儿了。我们一共有五十人,都是来自天南地北的孤儿,自幼年时便被他从各地收留而来,带在一座深山之中。 他身材矮瘦,面如重枣,对我们向来话少。只让我们以兄弟相处,称他为义父。他还教我们剑法,只是从不许我们离山半步。 我们感激他收留活命之恩,对他的话从不违拗,便经年累月在深山中练剑。他也极少出山,每日里钻研剑法演练。我让我们用的是长剑,自己用的却是一柄软剑。而软剑的招式路数也从不教授我们,甚至背着我们练习。 我们也不在意。他虽然很少跟我们说话。但我们一帮兄弟相处的却极是融洽,每日里对拆剑招,共同钻研,虽在深山之中,倒也不寂寞。 众兄弟后来又以年齿排序,分出大小。虽都相差不到几岁,但到底年月不同。他们便叫我作二哥,大哥便是上次我放走那人,叫作聂余。 因我练剑极为刻苦,不免大有长进,大哥看我便颇不顺眼。虽有些小摩擦,但没什么大风波。便在山中平和度日,渐渐成长起来。 直到五年前,义父忽然将我们召集起来,说到有事要下山一趟,严令我们好生待在山上。若敢下山半步,休怪他手下无情。交待之后,便下山去了。 他虽说的严厉,但还是有一个兄弟好奇心起,想看看外面花花世界,准备偷下山去。我们都劝他不能违背义父的话,否则被他知道,绝不会轻饶。 他口头上答应了,但到底没忍住,第二天一早便偷偷跑下山去了。有的兄弟见他下山了,心中也跃跃欲试,欲待学他。 可就在下午,忽有一个兄弟在前山发现了一具尸体。众人都跑过去看,正是偷跑下山的那人。当时众人都很害怕,猜想着义父就在左近监视。从此以后,都不敢再存此心,只得老老实实待在山上,等义父回来。 义父下山之后,那大哥就来找我麻烦。一帮兄弟无行中分成了两拨,我这边是十八人,也正是今番被派出来的这十八人。 大哥仗着人多,时常向我们寻衅。两帮人不时就大打出手,他们虽然人多但也占不着便宜。虽然矛盾激化,也都不敢下杀手,只怕义父回来,会受处罚。但鼻青脸肿,流血受伤自不可免了。就这样我们在山上较劲争斗,过了好长时间,义父也没回来。 终于有一天他回来的。在山上也不知过了多少日子,只记得义父走时,后山野花正自盛开,而小树也在发芽。而这时回来,山上的树木已是一片萧条,一阵风吹来,叶子就簌簌落下,算来约摸有大半年了。” 第九十八回 详述过往 “他回来之时,精神状态看起来都不是很好,走路也是一拐一晃的,像是受了重伤一样,极为难受。 口中还喃喃自语道:‘我怎么会败,我怎么会败……’ 我们看他他阴沉着脸,也不敢多问什么。他也只是随**待了几句,便进到后山一座石室之中,这间石室一向都是他专门练功的地方。 义父一回来,大哥那一帮人也就不敢再闹事了。可自义父回山,进到石室中后,便一连大半个月都没再出来过。我们想进去看他,他也严声喝斥,不许我们入内。我们都猜测他是在闭关养伤,便再没去打扰他了。 约摸过了一个月,他才出来了。这时已神采奕奕,显然是伤势好了。竟又下山去了,只是这次他没到几天便又回来了。 回来时却又垂头丧气起来,脸上满是惆怅和失望之色,像是下山要去做什么事,但没做成一样。 但这趟回来,他没有再直接回石室了,而是将我们全部召集起来,说道:‘我自小便教你们练剑,但教授的都是极平常的剑法,目的是将你们基本功练出来。我看现在已经差不多了,是时候该教你们些新东西了。’ 这些年来我们学的都是重复的剑法,心里的确也有些乏味了。这时听他言下之意,是要教我们新剑法,一个个都是兴高采烈。 他道:‘我先传你们一套快剑法,叫作天完剑法,你们可看好了。’话刚说完,折了一个树枝代剑,划了个圈,向前斜刺而出,跟着一招招连环使来。他虽说了是快剑,但为了让我们看清,故意放慢了度,使得很平常剑法一般快慢。 我们个个看得仔细,聂昭还不时喝彩。待使完第七十一招后,他将剑势一收,说道:‘这路剑法要旨便在一个快字和一个诡字。你们都看清楚了吗?我刚才使得缓慢,你们也先从慢练起,待得长进之后,再加快度。’ 说罢,便令我们操练起来。每过半月,就来检阅一遍。这路剑法我们只是见他使过一次,之后他就再没指点过,因此我们只能自行琢磨,初练时都没什么起色。他每次来看,都是连连摇头不语。 到了一年之后,他再看时,终于说我们练的不错了。还道:‘同门之中,聂昭练的最好……’说到这里,聂昭便面露笑意,暗自得意起来。 又听他继续说道:‘还有盖聂也是一样。你们要多向他二人学习。’我倒没什么反应,只是聂昭听到义父又提起了我的名字,便将笑容收了,露出不屑之色。 义父又道:‘我再传一项本事,你们学会之后,行走江湖时,兄弟间可以联手作战,威力大增,避免遇到高手时,不敌被杀。’ 我奇道:‘我们与人无冤无仇,他们又怎么会杀我们呢?’义父听得这话,脸色一变,怒道:‘你们久处深山,兄弟之间相处和睦,只道人心必善。但却不知道外面世界没一个好人,也没一个人不可杀!’ 他说这话,我们虽然都不相信。但当时看他神辞俱厉,也都不敢再说。他便教了我们二人联剑,乃至三四人联手作战之法。 说道:‘联剑之威,非在一人剑法有多厉害,在于同伴之间相互配合得当。天完快剑剑招太快,应接不暇,不能用在联剑之上,你们还是用我以前教你们的普通剑法练习。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练剑,兄弟之间默契还是有的,想练好并不难。’ 交待之后,便让我们日夜演练。我们也从不耽搁,年复一年,果然慢慢的将联剑作战之法练的精熟。他看了很是高兴。 到了今年秋天,他又将我们全部聚在后山的一座山林之中,笑呵呵的说道:‘你们果然没让为父失望。不过这些年来你们都在深山之中,日日练剑,心里会怪义父对你们太严了吗?’ 我们都道:‘义父收留我们,恩重如山,我们只会感激。’他听到这话,甚是高兴,又道:‘小的时候你们都很听我的话,现在一个个都长成大人了。为父说什么,你们还会听吗?’ 我们都颇感不解,义父今日怎么一番常态,话多了起来,还竟问些奇怪的问题。但我们自然都回答会听。 义父连连点头,说道:‘很好,我没有别收留你们。对了,聂昭你在山中待了多少年了?’聂昭道:‘孩儿是三岁上山,如今在山中已整整待了二十四年了。 义父点了点头,又问我道:‘荆轲,我记得救你那年你才六岁,眨眼之间,你已是俊朗青年了,你可记得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我答道:‘荆轲在山上待了十九年了。’义父忽的轻叹一声,道:‘是为父耽搁了你们,像你们这样的年纪早该在江湖上干出一番作为来了。让天下人也知道还有你们这一帮优秀的剑客。’ 宋意不禁问道:‘义父,天下的剑客有很多吗?’义父说道:‘剑客不计其数,但在义父看来,真正了得的没有几人,大多都不如你们。’ 宋意又道:‘那义父你就给我们说说,有哪些是真正厉害的。’ 义父便道:‘纵观天下,七国之中用剑者不计其数,但当中真正达到炉火纯青地步的却是屈指可数。我自己除外,暂且不论。 当世用剑的第一高手还是退隐的剑神,他自创九章神剑,将天下种种剑法变化都囊括其中,后辈中难有项其辈者;’ 说到剑神时神色略为异常,像是极不情愿承认他是天下第一一样,又道:‘而榆次盖聂,少年英俊,剑法以奇稳见长,颇有创新之处,别具一格,大有后来居上之意,可排作第二名; 而邯郸鲁勾践,人称天南一剑,剑法霸道,气象森严,这天下第三他倒也担得起。至于其余剑客,大多是庸碌之辈,徒有其名,而不值一提。” 义父将三人推崇甚高,我们也都把他们当作厉害人物,将这三个陌生的名字牢牢心里。宋意又问道:‘那义父你和他们相比,谁更厉害?’ 第九十九回 奉命下山 “义父沉吟片刻,像是在心中将自己与三人作对比一样,然后才道:‘我这两年剑法已得大成,如今再与剑神相比,已不弱与他。 至于盖鲁二人,我虽未曾交过手,但要胜他们,不在话下。’ 言下之意,显然是曾跟剑神交过手,且不敌与他。宋意心性机敏,怕他着恼,也就没问他当初怎么跟剑神交手的详细。 义父又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都已学成本事,现在是你们报恩之时。为父欲让你们出山而去,一来替为父办一桩事,二来也让你扬名。如何? 我们都道,请义父吩咐何事。义父蓦地脸色一沉,正色说道:‘我要你们替我下山杀人!’ 这话说出来,几十个兄弟都是吃了一惊,一片哗然,交头结耳起来。确实是谁也没想到他让我们下山,竟是去帮他杀人。 义父见我们哗变,阴侧侧的说道:‘怎么不敢了吗?难道我养你们这些年,现在让你们帮我做一些事都不肯吗?’目光如刀,将我们扫视一遍。 义父这些年来对我们都没什么好脸色,但像现在这般锋利便似要杀人的眼光,我们都还是第一次见到,心中都生起恐慌来。 聂昭试探着问道:‘那义父是想让我们杀谁,是你的仇人吗?’义父道:‘我要你们杀得不止一个人,而是天下间成名的剑客们。而我跟他们也无怨无仇。’ 我忍不住说道:‘义父,既然无怨无仇,为何要杀他们?’义父听我说完,面色骤变,如同罩上了一层严霜,向我怒道:‘我要你杀他们,自然是有缘故。只是你们不必知道,只管帮我动手便是。还有,荆轲,你难道忘了为父曾跟你说过,天下人无不可杀吗?’ 我沉声说道:‘荆轲没忘。’义父这才笑道:‘果然不枉为父对你的栽培。荆轲,我如果派你出去,你愿意吗?’ 我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心中却踌躇起来。难道真的要当他的杀人工具,去杀那些无辜的人吗? 他见我没回答他,又厉声问道:‘怎么,你不肯吗?’我心中轻叹,还是说道:‘但凭义父吩咐,不敢不从。’ 他才笑道:‘很好。此番下山,要杀的非止一人。故而人不能太少,否则势单力薄,难以成事;同样不能太多,否则目标太大,容易暴露。这也正好给你们一个大显身手,成名立万的机会。你们谁愿意去。’ 聂昭听得义父说能扬名立万,像是心动起来,立刻说道:‘义父,我愿带一帮兄弟下山。’我听他主动请缨,心中甚喜,只盼义父能从他,将这桩嗜血的差事交给他。 只听义父说道:‘聂昭你剑法武功在众兄弟中已是翘楚,更难得你主动请命,为父甚是高兴。但此番下山,乃是一连串的刺杀行动。偏你性格莽撞,欠缺稳重,却是难当大任。’ 聂昭听得此话,心有不甘,但只义父脾气,也不敢再言。我心中暗叫不妙,只怕这桩事要落到我头上来。 果然听义父说道:‘荆轲你行事果决而不失稳当,剑法又不亚聂昭,正是我心中人选。为父欲由你带队,挑一二十人做你同伴,替义父去办事。如何呀?’ 他点名选我,欲让我行杀戮之事。心中虽不情愿,但到底他有恩于我。无可奈何,只得答应,权当报他这些年的教养之恩。 他见我应允,点头一笑,说道:‘那你就再挑些兄弟随你同行吧。’宋意夏扶见状道:‘既然二哥下山,我们愿同去,帮助二哥。’ 下山杀人不是什么好事,我本来不欲挑他们同行,但见他们一片诚心,心中也甚感动,便说与义父听,要的正是我们这十八个兄弟。 义父同意了,命聂昭一党退下去,自跟我们另行嘱咐。他道:‘你们下山之后,先买一套黑衣换上,统一着装,教天下人知道你们并不是乌合之众。 再有此次非杀一人,你们再备一面罩,杀人时先遮住脸,以免被人认出,再动手时多有不便。不过你们放心,一但时机成熟,我会通知你们,那是你们无须再隐蔽,管教成名天下。’ 我们对成名与否都不看重,更何况还是靠杀人而得。便是成名,也是恶名。便都答应了一声。 义父又道:‘燕国地处东北之境,已在中原边境。你们便先北上赴燕,在燕国帮为父先杀掉几个,然后再南下。我会派聂昭暗中策应,与我往来传讯,联系你们,帮你们安排任务。’ 我们心道,他还是不放心我们,所以派聂昭监视,但同样点头答应。 义父道:‘既然如此,你们现在就下山,一路上探明路程,先去燕国。等到了燕国,我自然会让聂昭通知你们要杀谁。’ 我问道:‘义父,我们现在是在哪里?’义父道:‘韩国。’也是直到现在,我们才知道自己所在的是七国中的韩国。 我们临下山之际,义父向我似笑非笑的说道:‘荆轲,这是你们第一次下山为我做事。若将事情办的漂亮也还罢了,若要成不了事,有什么差池变故,你们一个都活不了。到时候可不要怪我心狠。你们不管到哪,我都能找到你们。’ 他这句话说出来,我们心里都有些不悦,但也都答应了下来。我们的命本都是他给的,至少到现在未行动之前,的确未曾报答过他半点。 我们下山之后,没走几里路,便是一座集市。这也是我们进山后的一二十年来,第一次见识这外面的花花世界,见到这些从没见过的,新鲜的人,景,物,一众兄弟别提有多高兴了。便觉得就是空气也和山中不同。 但正事也不敢耽搁,而且我们也察觉到一直有人暗暗跟在身后。一定是聂昭奉义父之命,也下山了,来监视我们。 于是我们便用义父给的布币,买了同样的黑色衣服换上,还有马匹,以及用来蒙面的黑色面罩。一路上朝人打听着路程,从韩国而出,穿过魏赵,来到了燕国。” 第一百回 燕境行凶 “我们到了燕国之后,聂昭果然就来找我们了。他讽刺道:‘荆轲。你好本事啊,义父竟然如此重用你。’ 我道:‘这事我本就不愿做。如果你心怀不满,大可以告诉义父,让你将我替下。’聂昭冷冷的道:‘义父命令已下,谁能改变,这时候你又何必装好人。’ 他话中带刺,众兄弟气不过都想跟他动手,被我拦下了。他又道:‘你们想动手是吧,很快就有机会了。义父已经传令来了,教你们去杀第一个剑客。’ 我问道:‘是谁,在哪里,什么模样?’他道:‘聂海阳,人称九鼎剑客,在武阳城中。’跟着又将聂海阳的样貌和详细住址告诉了我们。自然是义父先让他打探好了,再来通知我们的。 他又道:‘义父命你们立即动手。现在赶去武阳,天黑便能到,我静待你们大胜。还有义父说了,你们平日里行踪要隐蔽点,防人跟踪。但动手之时,不必鬼祟,直接上门索命便是,要办得漂亮,惊动全城。’ 我道:‘知道了。’便和兄弟们要走。他又说道:‘不过你们要记着,义父什么脾气大伙再清楚不过。这是你们第一次杀人,如办砸了,会是什么下场,也用不着我多说了。’ 我听了也没再答他了,同兄弟们径自去了。到了武阳城外,果然天都黑了。 我先带几个兄弟进城将聂海阳的府邸探查清楚了,然后将一众兄弟聚到了郊外。眼看就要第一次去杀人了,我心里很是复杂,说道:‘众兄弟,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杀人溅血的事,虽非情愿,而对手亦无辜。但我们已经答应了义父,就不能反悔。一但动起手来,切不可心慈手软,大家也都要小心。’ 众兄弟也是一阵唏嘘感慨,都答应了下来。对手虚实不知,而刀剑无眼,会否有死伤,谁不敢保证。都相互握手鼓励,拳拳义气,溢于言表。 我怕人多太过招摇,而引人主意。便将十八人,分成了六组,蒙上面罩,分开进城,在聂海阳府上会合。 当时一齐闯到其府上,惊动了聂海阳。他见势不对,持剑而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道:‘杀你的人!’其实这样的话我不愿说出,但已到了这地步,怎能不果决冷漠些。 聂海阳见我们人多,却也不害怕,将剑一扬,笑道:‘你们这些无名鼠辈,也敢在我这里造次!’ 他这句话将我们都激怒了,一十八人围将上去,或独使快剑,或三两结阵联剑,战不多时,竟将他毙在当场。 得手之后,我们并没有丝毫的成就感。但还好在只有两个兄弟受了点剑伤,并没人殒命,这点是值得我们庆幸的。立刻又分散出城去了。 只是聂昭并没来找我们,我们不知道下一步要怎样,便找了一座深郊夜宿起来。刚杀了一个陌生的人,每个人都心中都很是不安,十八个人在一起竟没人说话。也怕有人来寻仇,都留心戒备,到很晚才睡去。 到了次日,天还没怎么亮,忽然听到脚步声响,我们立时都惊醒过来,握剑在手。来人却是聂昭,只见他手里还提着一个物事,向我们掷了过来。我们看时,赫然便是兄弟中的一人人头,再四顾时果然少了一人在场。 只听他冷冷的道:‘昨晚他趁你们睡着后,竟想逃走,背叛义父。我这才将他杀了!’我们虽然知道了他被杀的原因,但心里都是愤恨和怒火。 宋意夏扶冲上前去,便要杀聂昭报仇,我将他们拦下,厉声道:‘住手!’其实我心中的愤怒并不亚于他二人。只是我知道一来确实是那个兄弟做了不该做的事,二来逢逃必杀这一定是义父的命令,聂昭也只是奉命行事。 聂昭向我笑道:‘还是你识相。你们都听着,义父对你们个个都是恩重如山,万死难报其恩,如果们敢生异心,他就是你们的榜样。伏在暗处的可不只我一个,要杀你们还是易如反掌。’ 我并没有搭理他,径掘坑将人头埋了起来,带众兄弟祭拜了一番。 聂昭笑道:‘果然是兄弟情深啊。昨晚你们的事办的很好,现在武阳城里都传的沸沸扬扬了,说出了一帮黑衣杀手,你们可都要成知名人物了。义父知道会很高兴的。 我道:‘你不必废话了,说吧,我们下一步怎么办?’他道:‘义父命令还不传来,他当时只教你们在此地得手之后便去燕都蓟城,你们现在就动身吧。等义父命令传来,我自会去通知你们。’ 我们便立刻动手赴蓟,只是这时我们已经犯下了一桩命案来,惊动了江湖。便是赶路也分散开来,不敢走官道,竟择小路而行。 当晚到了蓟城外,我们找到了一座废弃的荒庙,就在里面等着聂昭的到来。 约摸等了一个时辰,聂昭终于来了,他笑道:‘你们果然藏得好,别说是外人了。就是我一路跟着你们,找到这里也都费劲。’ 我冷笑道:‘你又何必谦虚。说吧,义父要杀城中的哪一个?’他也笑道:‘要杀的人的确实在城中,只是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我问道:‘是哪两个。’他道:‘一个是铁剑先生,还有一个叫莫问,可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他便将二人住置,身份相貌告诉了我们。 我道:‘先杀谁?’他道:‘义父怕你们在城中动一次手后,不好再找机会,所以让你们两个一起杀,就在今晚动手。’ 我们都是一惊,同时向两个人动手,这可得将这十人人分成两拨。他又道:‘怎么有问题吗?’我道:‘好,按义父吩咐。’ 聂昭笑道:‘很好,义父果然没看错你。你们今晚得手之后,直接出城去,南下回返,往燕国边界去。我会先在那等你们,只有你们能活着来,我再告诉你们下一步安排。’ 说完,连看都没看我们一眼,就扬长而去,一定是先往边界去了。 第一百一回 莫问掌门 “聂昭一走,我们就开始商量怎么行动了。?听他说铁剑先生是独身一人,而莫问是一派掌门,门下还有十余个弟子。我便说由我带一半兄弟去杀莫问,宋意夏扶领一对去杀铁剑先生。 十七人分成了两拨,人数上便不及莫问那边了。他二人怕我涉险,都不同意,抢着要带队去。 在我一再劝说之下,他们才终于应承下来。于是我带一队杀莫问,宋意带一队杀铁剑先生。那多出来的一个兄弟我把他安排给宋意,只是这次他说什么也不答应了,便还由我带着。 过了半个时辰之后,我带九人,宋意带八人,分开进城。约定不论哪一队先得手后,都不能在城里逗留,立刻回到这庙中等候。 临行之前,我悄悄向宋意道:‘如果你们先回来,长久没等到我们,你们就立刻离开,去找聂昭。不可再等我们,更不可回城找寻。’ 这次分兵行事,我真的不知道会不会遭逢不测,故而临行之际,跟他说的话竟有些托孤之意了。宋意本来是一万个不答应,跟我又吵又闹,但经我一再承说厉害后,他才勉强的点了点头,表示着答应了。交待之后,我们便分头进城去了。 城西角有一座不怎么大的宅邸,这就是莫问天龙门的所在了。在府门之外,我心道:‘对方人数多于我们,不能贸然出手。’我便留下四个兄弟暗伏不出,等我们五人先进去,把莫问引出来。他们再突下杀手,不管别人,专取莫问。 我们一进去,便齐声喧哗起来,呼喊莫问名字。不一会,从院内各面都奔出人来,持剑在手,聚在一起,拦在我们面前,约有二十人。 当中一人道:‘你们深夜闯我天龙门,好大的胆子,到底是什么人?’我见他们都是二三十岁的青年,想来都只是莫问的弟子,便冷冷的道:‘杀莫问的人?莫问何在?’像这种无情的话,我现在竟然都习惯的脱口而出了。唯在心中苦笑不已。 那弟子喝道:‘凭你们这几个人,也敢口出狂言,扬言要杀我师傅,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双方便动起手来。天龙门人虽然多过我们,但双方混战,他们只知各自为战。而我们或独使快剑,或三两联剑,配合的甚是默契,登时威力大增。不多时,他们就给我们杀掉了三四人。 这时东厢房那边奔过来一人,约摸五十余岁,神丰之姿,按剑而立,颇有绝世高手的风范,喝道:‘且住手!’ 这人正是天龙门掌门莫问。众弟子听得师傅呼喊,都撤出了战圈,退到他身后站定。 莫问将我们打量一番,悠然说道:‘才听说武阳聂海阳死在一帮黑衣杀手手中,我还不信。今日一见之下,果然有这么一帮人。竟然还找上我来,真是不知深浅死活,自己往死路来投。’ 我道:‘死也好,活也罢。我们既然来了,就不会空手而归!’莫问打了个哈欠,嘻嘻笑道:‘怎么?你们还想杀我不成,真是妄想。对付你们这帮无名小卒,我都不屑动手。’ 话刚说完,那伏在墙上的四个兄弟立时冲了出来,四柄快剑,同时取向莫问。莫问虽说不屑动手,但这刻情势危急,哪由得他,只好出剑相迎。 莫问边斗边道:‘胜你们易如反掌,杀你们却玷污了我宝剑。你看我将你们长剑一一卸下,教尔等还拿什么杀人。’ 我们五个人也都冲了上去,围住他厮杀。天龙门弟子见状,便要上前相帮,却被莫问喝止:‘他们便是再来十个,我也是手到擒来,要你们上来碍事吗?’ 众弟子便只好观战了。我们三三联剑,配合有序,拆了二十余招,他一柄剑也没卸下来。只听他怒道:‘好一帮不知好歹的杀手,看老夫将你们一个个毙在当场。’ 我们只觉他剑法相较聂海阳确实高处一筹,但到底只是高出一筹,也没太惊人的本事。 又拆了四十余招,有两个兄弟受了剑伤。好在都是皮外之伤,伤不着性命。反倒是他竟已气喘吁吁,额头上冷汗直出,剑法也渐散乱起来。 他情急之下,向那些弟子高声叫道:‘你们还站着干嘛,还不来帮手!’众弟子听得他说出这话来,都是一怔,心道:‘方才明明是你不让我们助战。’心中虽这般想,但也都围杀上来。 但在时莫问败像已成,再无力回天。对他那些弟子我们只是随手应付,辣手杀招都用在他一人身上。又斗了三十合,我跟两个兄弟配合进招,三柄剑分刺他上中下三路。他是避无可避,身中三剑,当场便一命呜呼。 我见正主一毙,众兄弟俱皆安全,便招呼一声,都撤了出去。天龙门弟子见师傅已死,哪敢再追。 等我们九人回到破庙时,宋意他们早就在那里等候了。双方一照面,去时十九人,回亦十几人,都是高兴激动,相互拥抱起来。 然后宋意便向我们说他怎么去杀铁剑先生,如何的轻而易举,还道:‘二哥,我看江湖上的这些成名剑客也都不怎么样,比不过我们兄弟联手。’我道:‘你不可大意了。我们才刚刚开始,还有许多厉害的人物没遇上。就像义父说的那天下用剑的前三位,如果义父让我们去杀他,我们能成功吗?’ 宋意被我一番话说的默然无语。我并不是想败他之兴,只是我不想他再像现在这样:变的杀了无辜之人后,竟开始洋洋得意起来了。而且我心中还隐隐担心着,不知道义父何时才能收手,不再让我们帮他杀人。 当晚我们便趁夜南下去会合聂昭。只是这一路上并不平静了,燕国中都传遍了黑衣杀手的事迹,时常还现有江湖人在四处打听,显是在找我们。 于是我们一刻也不敢懈怠大意,或走水路,或走山道,或走荒界,大多都还是在晚上赶路,白天找一荒山野岭潜伏起来。 当遭到江湖人士的追查搜捕之后,我们才第一次真正的感到了恐慌。” 第一百二回 连环杀令 “一路上加倍小心,故而走的也甚是迟缓,好在有惊无险,到了边关的一座小镇之外。 到了还没半天,聂昭果然就找到了我们。他见我们一众安然无恙,像是很意外一般,嘲讽说道:‘你们还真是命大,在燕国连杀三人,到现在没折损一个。’ 我冷冷的道:‘你很想我们死吗?’他道:‘只要你们敢办坏了义父的事,到时候不是我想让你们死了,而是你们必须要死。’ 我道:‘这用不着你担心,你只需告诉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就行。’聂昭笑道:‘怎么你是杀人成瘾了吗,一刻也不想歇歇吗?’ 我也笑道:‘我想又能如何,你既然已经来找我们了,又怎么会让我歇歇呢?’聂昭道:‘你果然是个明白人,难怪义父这么重用你。’ 我冷哼一声,没答他话。 他又道:‘虽然你们连连得手,但也只在区区一燕国中掀起了反应。义父是嫌你们闹的动静还不够大,所以这才让你们再分成两队,一队投西南去到齐国,一队投东南到赵国。’ 他话头一毕,兄弟们都大是惊讶,一时哗然起来。义父这次竟然是让我们分赴两地,在齐赵两国中同时动手。 我道:‘我们只有十七人了,分开到两国,相互断了照应,动起手来太危险了。’他笑道:‘怎么你也知道怕了吗?义父早就打算好了,去齐国的那一路先不着急动手,等那一路从赵国回来,两队会合后再一起动手。’ 我听得这话才稍稍安心起来,心中寻思着:‘如此我便带队赴赵国,等完事回来再同宋意一起在齐国动手。’问道:‘魏国要杀的是谁?’ 他道:‘邯郸有个剑师叫作卫勉池,杀了他就行。我再提醒你一句,你还记得义父当日所说的天下前三位用剑高手是谁吗?’ 我道:‘记得。’他点了点头,笑道:‘记得就好,义父口中的天下第三鲁勾践就在邯郸,你们去那边动手时可要一切小心,别撞上了他。丢了性命是小,坏了义父之事是大。’ 我心头一凛,说道:‘知道了。’然后又问他去齐国杀谁。他道:‘齐国要杀的是排云道长,他不日会去赴莒城中高手易流风的寿宴,你们要在莒城杀了他。不过义父说了,宴会当天,高手如云,你们定然得不了手。所以他老人家垂恩,准你们待客散之后,第二天动手。’ 我点了点,道:‘知道了。’他又道:‘我同样还有一桩事要提醒你,易流风的寿宴那天下第二的盖聂好像也要去,只是这个消息并不十分准确,所以你们去莒城的人,可要将去城中贺寿的人先给打听清楚了,否则就是自投死路。’ 说罢又将卫勉池以及排云道长的容貌告诉了我们,并叫我们到时再打听一番,已确保无误,然后道:‘等你们将排云杀了,我就会再去找你们,给你们下一步义父的指令。’便径自去了。 我便和兄弟们商量起来,如何分配人手。只听夏扶说道:‘二哥,我知道你定要去邯郸,我也不阻拦你,但一定要将我带上。让宋意先带几个兄弟候在莒城就行了。’ 我还没说话,宋意就先不乐意了,道:‘凭什么留我下来。二哥到邯郸是搏命去了,偏就让我闲在莒城吗?’ 我见状向宋意道:‘你别争了,就如夏扶所说吧,你先去齐国等候,待我们回来。但这并非让你做没事之人,事先聂昭也说了,会有许多高手去莒城祝寿,盖聂也有可能会去。所以你在我们没到时一定要先将往来江湖人打听的清楚了。这也是件大事,不比我们去赵国杀人简单,你一定要办好了。’ 宋意听得我这么说,才欣然答应了,于是便让他再带四个兄弟到莒城。 分手之际,我向他嘱咐:‘一定要等我们回来再计议动手,切不可莽撞行事。’他满口答应了。 我们十二人便进赵国,赴邯郸。这一路上却没听到风传有什么杀手之事,没人捕查,我们行程自然顺利起来了。没两日,就到了邯郸。 当日我们还打听了一番,才知道鲁勾践虽也在邯郸,但并不住在城内。我们查到了卫勉池的所在,原来他居在城中南边,有一座宅邸。他是这当地的剑师,膝下有二子,还收了些徒弟。 待到夜晚,趁着夜色,一行十二人闯到他府中。其实我们本不容易得手的,只是他宅中一人,像是卫勉池的长子。他知道我们要杀他父亲后,在激战中竟领着几个师弟在一旁佯装围攻之势,却并不真正上前帮手。 反到是那次子,舍生忘死的护着他父亲安危。因他紧护,我与他交手便甚多。这时卫勉池已被我几个兄弟结剑阵围住了,性命危旦。 卫家长子看到这情形竟像是十分高兴一样,次子则是忧心忡忡。我当时那管他许多,虚晃一剑,撇下了他。一剑刺向卫勉池,卫勉池无瑕抵挡,被穿胸而过,血溅当场。 我便招呼众兄弟撤退,翻出卫府。想往城外奔走,竟听得声后有脚步声紧迫跟着。回头看时,竟是卫家次子提剑在追。 我们不愿再多伤无辜,加快了脚步,不时已出城去了,奔到野外荒郊之中,终于将他甩掉了。 众兄弟这几日连续赶路,本就乏累了。但我知道此地已是是非之地,不能再留,便还是带着他们继续赶夜路,要出赵国,往齐国去。 我们行了几日,到了莒城外。当日我们和宋意说好,到了后只管往此地深山中找他们。我们翻遍了群山,甚至找到了一座极为隐蔽的洞穴,这也就是后来劫持嘉儿后的藏身之地。 只是我们都没有找到他们。我知宋意行事冲动,怕他先进城刺杀。我们便找到了城中,只听得街上不时有人说道玄机庄上来了一帮杀手,正在和易庄主一众大打出手。 我心知不妙,潜到庄外探看,果见宋意几人已身陷威急之知。今日想杀排云已是不成,只得先救他出来。 我便定下计策,我入内放火,将群雄引开,他们在趁机救人。果然里应外合,将宋意救走。他们见我没出来,都在外面伏着没走。后来见我挟着嘉儿,被围追。便投入硝石,引起浓烟。我趁机走了。 一帮人立时到了城外,我知道此地危险,而宋意穴道一时竟解不开,便将他和嘉儿都带到了那座隐蔽的山洞中。而后让夏扶一众先离开此地,等我消息。” 第一百三回 迷踪天王 荆轲将自己知道的一干事迹娓娓说来,到此止住。而义父究竟是谁,他这样做有什么目的。荆轲都不知道,也就没从说起了。 再到后来便是他和田嘉在一起的事了,这中间之事,上次初来榆次时田嘉就已向盖聂大致说了。 盖聂三人听完荆轲的话,将当中之事一一分析。 盖聂道:“”看来天底下果真有个剑道宗师,一直藏在幕后,步步指引着这刺杀行动。而且他虽然深居简出,但是对江湖上的剑客都像很了解一样。” 田嘉道:“可没听说过韩国有什么高人剑客啊。”盖聂道:“不错。韩国本就弱小,国内江湖人士也少。休说是剑客,便是整个江湖中勉强能称得上高手的也屈指可数,更没一个是用剑成名的。” 荆轲道:“或许是他常居深山之中,一直隐姓埋名,这才无人知晓。”田嘉道:“可他布置这杀人行动,还有意将事情闹大,要惊动让天下人尽知。到底他目的是什么呢?” 她这一问,显然没人能够回答,因为没人知道。 盖聂心中寻思着荆轲方才所说,那义父自己用的是一柄软剑。这软剑最是难练,想遍七国中人用剑的高人隐士,都没想到一个人与之符合。 灵羽忽的说道:‘荆大哥的义父是想祸害江湖,而那日转轮王也说他们要复出了,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些联系?” 她对江湖上本不了解,都插不上嘴。这一句话也只是结合当前她所经历的事实,妄加推断出来的。 但这一言却惊醒了一人,田嘉忽的向盖聂问道:“大哥,五大天王中的迷踪王你对他有了解吗?” 三人听她忽然发问,竟询起迷踪王来,都是诧异,向她看去。盖聂道:“嘉儿,你难道怀疑这事跟迷踪王有关联?” 荆轲也不禁怔道:“你意思他就是迷踪王?” 田嘉道:“我不敢肯定,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一来杀手风波方停,已消声灭迹的转轮王忽又重出江湖,难道这仅是巧合吗?二来我父亲曾经跟我说过五大天王的样貌,他口中的迷踪王也是身材矮瘦,且面如重枣,正和二哥说的义父一样。但这只是大概的长相,我也只是怀疑,而不敢断定这是不是同一个人。还有一点,二哥你方才是说你义父在五年前曾出山过,且一去就是大半年,是吧?” 荆轲点头说是。田嘉道:“五年前正是五大天王纵横的时候,约有大半年才被轩辕大侠镇压住,自此再无踪影。这不正好跟那义父进山回山的时间吻合吗?” 众人听得田嘉这一分析,再细细一想,都觉她所言甚有道理。 荆轲道:“难道他真就是曾为祸江湖的五大天王之一。先派我们行凶,在江湖上搅出动静来。使天下英雄自危,再联络其余几王相继复出,重乱江湖。” 田嘉道:“二哥说的有道理,只是还有一件事我百思不解。父亲曾跟我说过五王的本领,但却没一个是用剑的。可二哥的义父显然是一个用剑的绝顶高手。” 盖聂道:“不错。当日在玄机庄上商议此事时,骆门主就曾猜想过会不会是四王欲复出,先做出来的好事。我当时也正是像嘉儿这般想的,四王并没用剑的,才一口否定了。” 田嘉道:“大哥,我父亲跟我提五王甚少。你再给我们说说,咱们好好分析一下,看这两者到底有无联系。” 荆轲道:“五王纵横时,我尚在闭关练剑,未曾跟他们照过面。他们的本事却没少听人说,但也只是略知一二。 为首的号称阎罗王,此人于天下武学无所不窥,内功外功,拳脚兵器,无一不精,无一不通。 排行第二的称为霸王,此人以摧金断玉的刚劲掌力逞雄。自负除阎罗王和轩辕大侠之外,天下再无对手。 第三位称作泰山王,此人内家功夫登峰造极,且刚柔并济,兼而有之。你父亲曾与他交过手,难分上下。 第四人便是转轮王,以两只金轮作兵器。这四人武功路数都是各擅胜场,故而结为了兄弟。 而你所说的迷踪王和他们却不是义兄弟相称,反而是师徒名份?” 众人都奇道:“同是五王,如何偏他是师徒名份。”盖聂道:“那迷踪王本来没什么本事,一身武功都是四王所教,故而有师徒名份在。江湖人也都说那四王都各有手段,名副其实,唯独这迷踪王只能算个凑数的,假虎之威。” 盖聂将五大天王的武功本事一一都说出来了,果然不只和荆轲义父相像的迷踪王不是用剑的,乃至其余四王也没一个用剑。 但他义父的样貌,以及五年前的出山下山时间正与之符合。难道这只是巧合,他和欲复出的四王不同,竟是另一股势力。 众人到都希望那义父便是迷踪王,至少这样,江湖上就只有一种势力的威胁了。 因为现在这两种威胁,对于江湖人来说,不论是欲复出的四王,还是这神秘的用剑高手义父,无疑都是可怕恐怖的。 那义父忽的没再让杀手行凶了,而转轮王自南山后,暂时也没露面了,但显然两者都不会就此罢手。 现在江湖上一时的平静,也无疑是在为欲来的狂风暴雨蓄势。 田嘉又问道:“大哥,那你知道这五王以前的来历吗,他们都是哪国的人?” 盖聂道:“他们没联成五王时,那阎罗王便是成名的大人物了,叫作崔无道。此人据传是楚国人,极有野心,且性格乖张。不论是正道人士,还是黑道中人,只要有稍不如他意者,便大打出手,早年和轩辕大侠就是对头。五王纵横的局面也是他大力促成的。 霸王本就有个绰号,人称雄峙西天穆灵师,乃是秦国人。青年便成名了,后来一直没了消息,据传是在秦宫中效力。五年前才受阎罗王相邀,重出江湖,组成五王。 泰山王也是秦人,好像姓姬。本就名扬国内,但性格甚傲,从不与黑白两道人打交道。只因同阎罗王有旧交,才被他拉成五王之一。 那转轮王和阎罗王一样,也是楚国人,他原来就是黑道中鼎鼎大名的人物,人称黑风王铁凌崖,后才改成了转轮王。 同样也是这个迷踪王,没一个知道他身份来历。都道他本来只是个不知名的人物,被四王看中,教他武功,勉强算入五王之列,才让他借此机会成名一时。” 第一百四回 生死之交 田嘉道:“看来这迷踪王是有一些蹊跷。” 盖聂道:“按荆兄弟所说,那义父剑法绝不简单,俨然已是一代剑道宗师。如若他便是迷踪王,应该不会弃剑不用,而改学其他四王的武功。” 荆轲亦道:“盖大哥说的是,他应该不会是迷踪王。”田嘉轻抚发梢道:“事情偏这般巧合,纵然他不是迷踪王,也一定跟五大天王有着某种关联。” 这时天色已到晌午,灵羽便道:“你们先商量着,我先做饭去。”说罢便往厨房劳作去了。 田嘉看她去了,笑道:“大哥,她真是改变了不少,对你照顾的更是无微不至,一片情都放在你身上啊。” 盖聂道:“嘉儿,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收留她乃是为了报救命的恩情,和怜她身遭不幸。她也是感我收留之恩而已。我只将她当成义妹,何来其他。” 田嘉笑道:“她对你不只朋友啊,嘉儿可都是看在眼里,一清二楚。”盖聂心道:“灵羽万不能对我有情。嘉儿跟盖兄弟在一起,我已无心男女之情了,岂不是白耽误她了。”道:“嘉儿不要再说笑了,还是谈正经事,如何帮荆兄弟报仇。” 田嘉便不在与大哥说笑了,向荆轲道:“二哥,你是打算直接回韩国,找他去报仇吗?”荆轲心道:“嘉儿当真知我。”说道:“正是,直接找回山去,跟他决一死战。” 田嘉心中想着的是那日宋意所说的,将义父居处,昭告天下,引群豪都去围攻他的法子,见荆轲还是态度这般坚决,执意亲为,只好道:“那好,我就跟大哥陪你去,帮你报仇。” 盖聂点头道:“义不容辞。” 田嘉道:“不行我发书给父亲,让他也来帮手。”盖聂笑道:“田伯帮扶燕国国政,平日里奔波操劳,早已不管江湖之事了。这事又何消再麻烦他,待我们齐心协力,报得大仇后。咱们再同赴燕都,一来你父女二人已许久没见面了,二来也好让荆兄弟见见田伯。” 田嘉自赴父命同盖聂赴齐追凶之后,又遇到荆轲,种下深情,而后来榆次,赴南山,到现在重回榆次,一系列事情接连而至。 她自己在奔波之中没发觉过了多少时日,这时听盖聂说起她父女二人已许久没见了,才想起自离燕国已来,已有两月了,至今还没传给父亲半点消息。他远在蓟城,事务繁忙,无暇分身,但心里一定记挂着这个离乡的爱女。 想到这里,思父情切,悲从中来,不禁双眸通红,强忍着泪水,不让它夺眶而出。 荆轲察觉田嘉有异,心中颇是愧疚,说道:“都怨我。嘉儿,报仇之事可以搁后,我陪你回去,先见见你父亲,好吗?” 田嘉将心情平复下来,笑道:“二哥,你报仇事大。再说我才不想他呢,他每日只知道办国家大事,回去了他也不搭理我。” 荆轲甚是感激,心道:“我荆轲何等何能,能遇上嘉儿这般的红颜知己。便是让我即刻死去,我也情愿。” 盖聂见状,也笑道:“是,就按嘉儿所言。咱们众志成城,报仇还不是易如反掌,也耽搁不了多少时日,便能赴燕。” 他故意说这等话来宽慰众人,缓和下气氛。但荆轲义父他并没见过,对付他有多少胜算也不知道。但只知江湖儿女,为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辞,其他就顾不上了。若义父极难对付,会遇危险,盖聂自衬要护住田嘉安全离去还是能办得到。 荆轲见他们都要为自己犯险,心中过意不去。但盖聂头先已将话表明,非帮不可,他也没法再拒了。心中也如盖聂一般想法:“如果合几人之力还是斗不过义父,就是拼着十二分气力,也要护着嘉儿离开。” 过不多时,便到正午,灵羽已将饭菜备好,众人便先进食,再商量起程赴韩之事。 田嘉趁空写了一封书信出来: 严君启收 自离燕地,赴齐缉凶,一别累月,事有进展,一来承情大哥盖聂援手,二来新识兄长荆轲帮持。待破元凶结公案之日,即回故土侍家尊之时,只不日间。书不尽言,见迅如晤,家尊勿念。 女田嘉遥拜父体安康 以飞鸽相传,送往燕去。 四人进食一毕,灵羽又收拾起来,拾碗筷清洗去了。 盖聂道:“鲁大哥与我等肝胆相照,是个极仗义的好汉。若不支会他一声,定要惹他怪罪。”田嘉心想多一人去便多一个帮手,立时便应声附和。 荆轲歉然道:“荆轲一人之私,劳烦诸位兄长,实在心中不安。” 盖聂笑道:“兄弟万不可再出此言。良朋论交,祸福同当。当日我受冤于南山,你又何曾畏退半步。若唤作鲁大哥有些个紧要事,你我还不是一样倾力相助,不计生死。” 田嘉亦道:“正是这般道理,任侠儿女,但凭情义二字处事,何分你我。二哥,你就不要再推辞了。鲁大哥武功高强,有他助阵,咱们也多了一番胜算。” 荆轲听二人一说,如醍醐灌顶。心想日后鲁勾践若欲上了麻烦,他肯定会不避生死,鼎力相帮。处事相交,本该如此。焉能因牵扯到生死便不欲牵连朋友,如此岂不是将朋友小瞧了,反没将他们当成真正的朋友。 想到此节,立时释然,说道:“好。本该如此。” 田嘉又道:“大哥,那也将灵羽带着吗?”盖聂有些犯难,说道:“此次赴韩,定有凶险。此事由她自己定吧,她去也好,不去也好,全凭她意愿。” 不多时,灵羽清洗好了。盖聂道:“灵羽,我们要去燕国替荆兄弟报仇,你和我们一起去吗?” 灵羽道:“那此行可有危险?”盖聂道:“有。” 灵羽道:“那我要跟你一起去。” 三人见她如此问,只道是有危险便不去了,谁知她却要去,都颇是诧异。田嘉笑问道:“这是为何?” 灵羽道:“灵羽自知武艺平常,帮不上大忙。如果没有危险,我就不必去了,只在这里候着你们回来便是。但有危险,我一定要陪着盖大哥一起。” 第一百五回 中年妇人 盖聂心念一动,不知是该感动好,还是该踌躇好,说道:“灵羽,你不必如此。” 灵羽道:“不,我觉得都是值得的。除非盖大哥嫌弃我,不肯将我带在身边。”盖聂听得这话,心中更觉不安,说道:“灵羽,你我终是男女有别,在我身边也非久长之计。” 灵羽怔道:“你是在赶我走吗?”盖聂叹道:“我绝无此意。只是盖聂好孜然一身,你正当韶华,空耽误了你。” 他是怕灵羽越陷越深,只有趁早说清,让她绝了这念头。虽伤她一时,但留她常伴,只会误她一生。故而将话说明,言下之意是对她毫无男女之爱。 田嘉见盖聂将我说绝,只恐伤了灵羽之心,忙打圆场笑道:“大哥言重了,灵羽姐姐也只是将你当作兄长相待。是不是?” 灵羽径不答田嘉之话,只感心中被刀一割了一般,痛而又可笑,冷笑道:“好,是我痴心妄想了。我是残花败柳,低贱之人,怎配得上你堂堂磊落君子。你嫌弃我也是应该,呵呵,嫌弃我也是应该,我这就走……”说罢,转身奔了出去,头也没回半眼。 田嘉埋怨道:“大哥,你还不快追。”盖聂神情怅然,说道:“由她去吧,我也是为了她好。不想她将一片深情空付在我身上,耽误了她一生。” 田嘉默然不语,大哥对灵羽并不爱意,趁早割断,对二人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好的解脱,也可不让她再越陷越深。 事已至此,只得由她去了,三人也不再耽搁,立刻动身,先往西去邯郸会合鲁勾践,再同南下赴韩。 行不到一日,便到了邯郸境内,这时已是晚间,先找一家驿站投店,计议着明日一早再去找鲁勾践。 天色还未全黑,街市上兀自人来人往。田嘉便邀盖荆出去转转,盖聂推辞了,让荆轲相陪。 荆田便在长街上漫步,田嘉笑道:“二哥,都说邯郸人走路好看,我看也跟我们差不多嘛。”二人边走边聊,荆轲都是好生相陪。 这些日来,多历波折。他二人从没像现在这般,有独处相对的时光。待明日找到鲁勾践,便要去找义父报仇,又是危急生死之事。故而都分外珍惜现在这偷得浮生的半晌之闲。 还朝一家客商老板打听了鲁勾践居在城外何处。鲁勾践在这邯郸那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一问便知。原来鲁勾践住处就在城西外不远处的一座山林之中。 就在二人打听鲁勾践居住时,却被旁边走道的一个中年妇人听见。那妇人偷向二人打量一样,若有所思。荆田二人却都没留心在意。 二人闲庭信步,不时已过了大半个时辰,街上也是人影稀疏,便要回驿馆中去。 经过一处所在,是一座门宇森严的宅邸。因是晚上,主人家早已关门闭户。荆轲道:“嘉儿,你知道这是哪户人家吗?” 田嘉见荆轲忽出此问,必有因由,心中盘算着二哥在邯郸中竟有相识的人家,猛然想到一事,道:“这莫不是卫家?” 荆轲道:“正是。”田嘉笑道:“不知卫大少近来可好。”笑声中却是不怀好意。荆轲猜中她心思,笑道:“嘉儿,咱们走吧。回去太晚,盖大哥该担心我们出事了。” 田嘉本想探进去,恶作剧一番,闹他一场,以解向日里荒庙外围攻之恨,听荆轲这一说,之只好打消了念头,道:“这家下代没一个好人,离的越远越好,省得沾染晦气。” 二人已到了一条巷子中,甫一过巷,往左一转,便是南街,离驿馆已不远了。 蓦地里闪出一道灰影,跃进巷中。那人手持一根竹杖,不由分说,已朝荆田二人分点过去,正是方才无意中听得荆田打听鲁勾践居住的那个中年妇人。 荆田在窄巷之中,突逢敌攻。好在都是伸手敏捷,身子后退一步,双剑已出,反攻了过去。 二人初时还道方才经过卫府被察觉了,是卫鸳来报旧仇,这时定睛一看,见对方竟是个满带风霜之色的中年妇人,齐撤剑退出战圈。 田嘉道:“大娘,我们并不认识你。是有什么误会吗?”那妇人咳嗽一声,道:“我年纪大了,耳朵可不聋,眼睛也没瞎,找的就是你这对男女。” 话音甫毕,竟又动起手来。杖首点出,劈向田嘉。未等招式变老,立时顺势一带,势夹劲风,又扫向荆轲。虽是个中年妇人,却是身手了得,一招之间同时向两人攻到。 荆田不敢懈怠,见她虽使一根竹杖,以一敌二,但进手都是杀招,凌厉无比。一连拆了十合,田嘉不禁问道:“我们哪里得罪了你,你要杀我们。” 那妇人冷哼一声道:“你们打探鲁勾践下落做什么?我看你们就不像好人,是不是想要害他?” 荆田闻言,不禁失笑,心道:“果然是误会。”田嘉道:“那你可打错人了。我们不是来害他的,他是我们朋友,我们有事找他。” 那妇人疑惑道:“当真?”田嘉笑道:“自然是真,你也是他朋友吧,咱们快住手吧。” 那妇人陡然间双目一翻,厉声道:“既是他朋友,我更要杀了你们!”杖法反而加紧,轻拍杖身,杖头出伸出一口短刀,朝田嘉划去。 田嘉怒道:“你这疯婆子好没道理。把我们当作敌人要杀,知我们是朋友也要杀。真是不可理喻!”长剑还了一招凤点头,后发先至,避过杖身,朝对方当胸削去。 荆轲会意,剑身一侧,一招龙飞式,径刺她咽喉。二人双剑合璧,同时挤去,俱是直取那妇人要害。 窄巷之中,避让不暇。那妇人却从容不迫,丝毫没避让的意思,将杖一横,便将两剑都挡在门户之外。一时间拆了三十余招,二人凭联剑之威,仍拿对方不下。 那妇人招式好生怪异,斗到酣处,竟将一条青色刀头杖使出一团黑光来,将荆田都裹在当中。 正自难分难解之际,巷内闪来一道白影,正是盖聂。 他知卫家与荆轲有仇,见二人久出未归,怕遭到了危险,便找到这里。 第一百六回 阴煞邪功 盖聂突然现身,出现在这巷子中,立时被将那妇人去路断了,同荆田一前一后,正好将她挤在中间。只是他不屑从背后下手,便只按剑不发。 荆田见盖聂到了,都是面露喜色。那妇人察觉身后有异,虚晃一杖,转过身来,只见面前已站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惊问道:“你们是一伙的?” 荆田二人已收势站定。田嘉笑道:“怎么,你这疯妇人想逃了吗?” 那妇人听得这话,情知处境不妙,挥杖便要夺路而去。盖聂仗剑一格,哪容她就去。杖剑一交,两人立时动起手来。 荆田见盖聂一出手,自然是十拿九稳,便仗剑掠阵,守住出口,防那妇人战败后回身而逃。 盖聂见这妇人使得一根竹杖,竟安插刀头在上,如此怪异兵器实数少见,更兼她招式邪门,心道或是黑道中的人物。将鱼肠一颤,霍霍连刺出五剑,直取她面门。 这妇人方才在荆田联剑之下,拆了四十余招,没分出胜负来。这时遇上盖聂这等宗师来,出手进招竟也丝毫不怯,一连拆了十几招,或杖劈,或刀扫,都是辣手招式。 这时见盖聂连攻五剑过来,挥舞着刀头杖,以快打快,竟也还出五杖,毫不逊色。 盖聂不由称奇,心道:“从没听过黑道中有这么一个妇人高手。”不禁问道:“敢问前辈姓名?”那妇人道:“凭你这后生也配问我。”但心中也是生疑,心道:“这后生剑法好生了得,比远高那对男女,便是和那人相比也不遑多让。” 田嘉叫道:“大哥,这妇人好生无礼,先将她制住再与她说话。”盖聂应道:“好!” 那妇人冷笑道:“凭你这小子也想胜我!”他见盖聂虽一时与她不分上下,但剑法极是平淡,毫无凌厉之势,只道他也不是个多厉害的人物,再拆个几十招便能败他。 拆到四十余招,那妇人又将竹杖舞出一团黑气来,杖法愈发诡异起来,怪招频出。那团黑气随竹杖挥动,越来越大,朝盖聂噬去。 这是那妇人苦练而成的邪功,唤作阴煞功。黑气中暗含劲力,一来可迷惑对手,掩着刀头杖进招,二来对手若被这黑气扫中,定要受内伤。方才他与荆田相斗,使出这邪功来。二人立时警戒,仗剑护住门户,不让黑气迫进。 盖聂见状,眉头一皱,心道:“果然是邪派中人。”长剑一振,护在当胸,将黑气俱拦在门户之外,兀自从容进招。 那妇人见对方毫不畏惧,且越斗越紧,不由心惊,问道:“好小子,报上名来。” 盖聂还没答话,只听田嘉已抢着说道:“凭你这妇人也配问我大哥。”正是她当才斥盖聂的话,没想到过不多时,就遭田嘉以牙还牙。 那妇人心中气苦,百忙中又问道:“你大哥?小妮子,那你是什么人?”田嘉笑道:“问你大哥你不配,问我嘛,也是不配。” 那妇人被田嘉气得直咬牙,恨不得立时回身先将她毙了。但他被盖聂紧紧缠住,如何能分出身来。 这时二人已斗到八十余招,那妇人疾运劲力,将这阴煞功发挥到极致。但这黑气在对方剑光纵横之下,竟渐渐不长反消。 激斗中盖聂一剑笔直刺出,但见得青光一卷,如风驰电掣一般,将黑气立时驱散,直向那妇人当胸刺去。 那妇人见苦练而成,准备派上大用场的阴煞功竟被一后生小子破了,一霎时间面如土色,而心如死灰。见对方杀招又到,竟手足无措,不知抵挡。 盖聂见势,右手一翻,长剑倒转。剑尖换成剑柄,将那妇人身上两处穴道点住,立时将她动弹不动,再无法蛮横。 荆田见状,也都走了过来。田嘉笑道:“看你这时还想杀我们吗?” 那妇人径不理会田嘉,向盖聂问道:“你是什么人,怎能破了我阴煞功?如你都能破了,我如何能杀他。”前面一句话是惊诧万分,像是极不相信一般。而最后一句话,则是神色低落,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盖聂没有答她,先向荆田问询是怎么一回事。田嘉道:“这妇人像是认识鲁大哥……”话没说完,那妇人就一口啐道:“呸,谁认识他。”她这话说出,更是欲盖弥彰了。 盖聂奇道:“是鲁大哥敌人。”田嘉这倒不知了,道:“他头先以为我们要害鲁大哥,便跟我们动起手来。我跟他说了我们是鲁大哥朋友,她知道后竟还是要动手。” 盖聂奇道:“你是什么人?跟鲁大哥是什么干系?”那妇人道:“我败在你手里,情愿认栽。但你且告诉我你是什么人,是什么样人破了我的神功?” 田嘉嘻嘻笑道:“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就该胡乱动手。我告诉你,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剑神盖聂。” 那妇人听得这话,朝盖聂望去,先是一惊,而后竟轻笑起来,又喃喃说道:“原来是盖聂,怪不得。只是我这阴煞功赢不了盖聂,却未必赢不了他。” 田嘉轻抚发梢,笑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鲁大哥的仇人。方才只道我们要害鲁大哥,怕他死在我们手里,你则没机会亲自动手,故而要杀我们。后来知道我们是鲁大哥朋友,怕我们帮他对付你,故而也要先杀了我们。是不是?” 那妇人一怔,朝田嘉打量一番,道:“你说的不错。”盖聂道:“恕我直言,便是我们不帮手。你这邪功也胜不了鲁大哥。” 那妇人听得这话,陡然间面色大变,如同受到天大打击一般,厉声道:“你胡说什么。我自堕邪道,练这阴煞功,就是为了杀鲁勾践解恨。你竟说我胜不了他,你胡说什么……” 三人听她之话,言下之意是说她以前并非邪恶之人,而是为了杀鲁勾践,才练的这门功夫,心中都是疑惑不解,暗道:“鲁大哥是豪侠仗义之人,怎会和这妇人结下如此深仇大恨,直令她甘愿自堕邪道,非欲练功杀他不可。” 第一百七回 如临大敌 田嘉不禁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如此恨鲁大哥。”那妇人冷冷笑道:“我栽在你们手里,无话可说。你们既是他朋友,便将我杀了便是,何必多问。” 荆轲道:“不如将她先带回驿站中,明日将他带到鲁大哥那里,交给他处置,但是自然一清二楚。”盖田俱皆暂同。 三人便将她带回驿站中,权且拘她在田嘉房中过夜。盖聂不放心,又施重手法将她穴道重新封死,以保一夜无虞。田嘉还怕她聒噪,又让盖聂将她哑穴封住。 那妇人被放在椅子上坐着,躺不得,说不得,动不得,心中气苦不迭,但也只得眼睁睁看着田嘉在床上高卧。 是时冬夜酷寒,田嘉在被褥之中都觉有些冰冷。便起身拿起外套罩在那妇人身上,一言未发,复又上床睡去。 漫漫长夜,那妇人只感倦意袭来,不觉中也合眼入梦。 次日清早,三人雇了一辆马车。荆盖居外赶马,田嘉与那妇人待在车内,直往城西外鲁勾践去处赶。 驱车出城往西,一路行来,约有三里多地,遥望前方,果有一座竹林。这里山水景致与别处已大是不同。 但见得山雅而不在高,水碧而不在深,树茂而不在大,路坦而不在宽。当真是一条雅致清景之道。田嘉不时向外探头观看,连声称奇,说道:“鲁大哥果然是个闲散之人,找了个好所在卧榻。” 又行了一里多地,已到了竹林之外。田嘉与荆盖下得马车,果见那林那边有一矮坡,矮坡之上果有一间房舍,定就是鲁勾践的住处。 这时马车已不便上前,田嘉便高声道:“鲁大哥,有好朋友来了,快出来接客!” 声音甫毕,果见那屋中闪出一人来,正是鲁勾践。他没好气道:“什么人在这里大呼小叫,坏了老鲁清静。”定睛一看,竟是田嘉三人。立时喜笑颜开,高声笑道:“好啊!原来是你们。”大踏步奔了过来。 四人都招呼起来。田嘉笑道:“鲁大哥在这里好自在啊。”鲁勾践佯作不悦道:“你这小妮子一来,老鲁可就没清净了。” 众人又都哈哈大笑。鲁勾践又说道这几日没听传有四王复出的动静。好友相逢,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自然更是话多。至于盖聂这一行中少了个灵羽,他可就没在意了。 一番话头毕后,鲁勾践笑道:“我看你们找老鲁一定有事,否则哪想得起,到我这来。” 田嘉笑道:“这是不假。不过你听我先说一事,与你大有关联。”鲁勾践奇道:“什么事能和我有关?”田嘉笑道:“你还记得你什么仇人吗?” 鲁勾践哈哈笑道:“老鲁仇人太多,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田嘉道:“是一个妇人,与你结怨很深,非要杀你不可。” 鲁勾践连连摆手道:“你这丫头尽在胡说。老鲁只因好打抱不平,才惹了不少仇敌出来。但平生对付的只是邪魔外道,奸人歹徒,从不招惹好人。至于这妇人更是不可能,便是她们打骂老鲁两句,我也只笑笑而过,从不与妇孺计较。哪里会跟妇人结怨。” 三人听得这话,都是一怔,心道鲁勾践向来言出如山,无半句掺假。那若如他若言,这妇人究竟又是什么人,又为了什么缘故,非要杀鲁勾践。 田嘉道:“那你且看这车中之人是谁?”鲁勾践笑道:“你又要诓我,难到这车中便是我那妇人仇敌。”田嘉笑道:“正是,已被我们制住了,特意带过来,交由你发落。” 鲁勾践还是不信,又向荆盖问询。荆盖都是点头示意。 鲁勾践笑容可掬,说道:“好,我就看看她长什么模样,看看你们这三个小鬼跟我耍什么滑头。” 走到马车之前,伸头进去一看。立时间两条腿先抖了一下,紧跟着头便疾缩出来,生怕慢了半分,像是多看那妇人一眼便要了他命一般。 他探头进去看之前,脸上是笑意盈盈,可这再缩出来时,一张脸上却是百态交集,看不出是哪种表情,只是再没有半分笑意。 跟着回身欲奔,刚要奔出,只觉一双腿已经软了,无力提起,忙重拾气力,发足往屋内飞奔而去,口中还道:“你们如何将她带来了。” 一句话说完,人也钻到屋中了。 三人都是大奇,相互对望,猜不出鲁勾践一见这妇人,怎么这般反应,都道:“鲁大哥,你怎么了!快出来啊。” 只听屋内鲁勾践应道:“我不出来,你们快走,赶着马车走。”田嘉笑道:“你再不出来,我们带着她可要进去了。” 田嘉这话当真奏效,话刚说完,果见鲁勾践已出了屋子,穿竹林往这边来。 只是这会他脚步却是一步一顿,垂头丧气起来,不似先前那边大喜疾奔。 好不容易才走到跟前,鲁勾践朝三人一看,叹息一声,像是鼓足了勇气,朝马车中说道:“小柔,你来了啊?” 三人听得,知这小柔定就是那妇人名字。这二人果然认识。而那妇人对鲁勾践怨恨极深,鲁勾践说话语气却甚是平和,浑没将她当成仇人之意。 这其中原委,当真蹊跷。 鲁勾践又叫了一声:“小柔。”还是没见那妇人答话,心中醒悟,向盖聂道:“盖兄弟,你先将她穴道解了。” 盖聂笑着答应,正欲去时,鲁勾践又憨笑道:“只解她哑穴就行了。”盖聂答应着,入车内将她哑穴解开,便俯身出来。 刚一站定,就听那妇人声音响起:“亏你还记得我名字!”语气尽是尖酸刻薄之意。 鲁勾践听她出言嘲讽,又是哀叹一声,一时无语。直将三人看得云里雾里,这做派可跟他往日里的直爽性子大相径庭。 又听那妇人道:“怎么不说话了?我已经被你这些好朋友擒住了,你将我杀了便是。”鲁勾践扭捏道:“小柔,你说什么呢?我,我怎么会伤害你。” 第一百八回 夫妻情仇 那妇人道:“哼,你伤害我还少了吗?”鲁勾践沮丧道:“小柔,以前是我对你不住。已经过去五年了,咱们就忘了从前,好吗?” 那妇人大声道:“要想我忘了从前,除非让我杀了你!我已经练成了阴煞功,专为杀你而来。” 鲁勾践听得这话,神色骇然,大惊道:“你……你怎么练了这邪门功夫。哎,都怨我。你答应我以后别再走歧路了,你想怎么报复我,我都任由你处置,好吗?” 那妇人厉声道:“好!你当我不敢吗?” 三人都是大惊,问道:“鲁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又是什么人?”鲁勾践长叹一声,道:“哎,你们别管了,她非要杀我泄愤,我心甘情愿由她杀了便是。” 那妇人道:“鲁勾践你何必假惺惺,有他们三个在,会让我杀你吗?你怎么不敢将事情告诉他们,让他们评评,我要杀你有没有错!” 鲁勾践将头直挠,说道:“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向田嘉三人道:“她是我娘子。” 三人都啊了一声,这一心非要杀鲁勾践的妇人竟是他妻子,怪不得鲁勾践才说任她处置呢。 田嘉道:“鲁大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二人既是夫妻,那鲁大娘为何要杀你。这当中有什么误会吗?” 鲁家夫妇俱是四十好几,她虽称鲁勾践为大哥,但叫那妇人到底还是以大娘相称。 鲁勾践支吾不言,鲁大娘在车内说道:“你当初做的事,这时怎么不敢说了吗?” 鲁勾践眉头紧蹙,大是懊恼,只道:“是我当初辜负了你,对不起你。我,我没承想你还是念念不忘,回来找我……” 鲁大娘呸道:“休要自作多情,我这趟回来是为杀你而来,难道还要跟你破镜重圆吗?”鲁勾践听得这话,心中竟觉暗喜,他酷好习武,对男女之情极不看重,心道:“你只要杀我我也认了,就怕你没忘旧情。” 鲁大娘见他又不说话,便继续说道:“好,你既然不说,那我就把这事说出来。 当年我正当妙龄之际,在街边卖艺。他见我可怜,便给了我许多利事,又见我居无定所,便将我收留了。” 她这话显然是在向田嘉三人诉说她跟鲁勾践的旧事了,三人都静静听着。 鲁大娘又道:“我见你是个豪侠的英雄,又对我极好,便跟你说,想伺候你一生。你当时也答应娶我,是也不是?”这句话则是在问鲁勾践了。 鲁勾践道:“是,只是我见你是个姑娘,又说的诚心。不忍拂你之意,怕伤了你心,这才答应娶你。” 鲁大娘笑道:“我当时也知道你是可怜我,但我丝毫没介意,心想着能照顾你一生便就够了。成婚以来,我对你百般体贴照顾,做尽了妻子该做的事。而你每日里只想着练剑,对我很是冷落。尽管如此,我还是没半句怨言。是也不是?” 鲁勾践道:“是。你是最温柔体贴的妻子,是我对不住你。” 鲁大娘又道:“可你却越来越过分,直到五年前练上了天雷剑法,就像着了魔一般。离家而走,不知找了个什么地方闭关练剑。 我在家中日日盼着你回来,心想着我们到底有着夫妻情分,你肯定也记挂着我,会回来看我。 可是我等了一个月,二个月,三个月,四个月,到第五个月还没见你回来。你知道这些日子我一个是多么凄凉寂寥吗? 终于我不再等了,你走,我也走了。但我还盼着你练成剑法之后,回到家里,见不到我。会着急,会四处找我。 只是我错了,你根本没在意,有我没我对你都没区别,你只要有你的剑陪伴就行了……” 说到这里,三人都已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了。二人原是因鲁勾践帮过鲁大娘,才机缘结成夫妻。只因鲁勾践是个爱武之人,于男女之事不甚看重,这才冷落于她。 到后来练上天雷剑法。更是半年未归。这才彻底伤了鲁大娘之心,她便修练邪功,为的就是杀鲁勾践泄愤。 果听鲁大娘又道:“那时我心中就暗立下誓,一定要练成本事,然后再杀了你这个薄情人。” 田嘉不禁接口道:“所以你甘心自堕邪道,练阴煞功,目的就是为了打败鲁大哥的天雷绝技。” 鲁大娘笑道:“不错,我就是要让他后悔,让他知道抛弃妻子,勤习苦练成的剑法根本不值一提。” 三人听得这话,都是心中唏嘘,心想鲁大娘竟然是因爱生恨,其情可悯。 鲁勾践道:“小柔,我对不起你。以前不敢糊涂答应跟你成亲,才辜负你了。你既然还是这么恨我,就动手吧。我这就解开你穴道。” 便要去车内替鲁大娘解穴。 田嘉三人都是明白人,心道鲁大哥甘愿受死,而鲁大娘正在气头上。将她穴道一解,鲁大哥岂不立时危矣,心照不宣,同时将他拦下。 鲁勾践急着叫道:“哎,你们拦我作甚。这事不用你们管,我死了活该。” 田嘉道:“鲁大哥,你是豪侠男儿,如今江湖上威急四伏,你不留着有用之躯,捍卫正道,便要这样一死了之吗,日后传到天下人口中,看看有哪个不耻笑你。” 又向车中鲁大娘说道:“做一日夫妻,便有百日情义。鲁大哥行事虽有不当之处,但当初也是怕你伤心,才跟你成亲。他是什么样人,你难道不知道吗?他这时便不还手,你当真下得去手杀他吗?” 一番话,将车内车外的两人,都说的哑口无言。 鲁勾践是个洒脱之人,何况当初跟鲁大娘成亲,原非本意,早已将这事忘了。如今时隔五年,竟见她练成邪功,找上门来,非要杀自己。索性便成全她,以赎旧事。这时听田嘉一说,心中细衬:“老鲁若真这样就死了,岂不冤枉大了。” 鲁大娘积恨深甚,这五年来苦练邪功,想着杀鲁勾践。这事到临头之际,鲁勾践就在眼前,任她动手。她心中却犯起难来,自己真下得去杀手吗? 第一百九回 天下知名 田嘉见二人一时默然,显是这一番话起了效果,心中暗喜,又道:“鲁大娘,我话已说完,你还是要动手杀鲁大哥,便动手吧。我们也不会帮他。” 说罢,俯身入内,解开鲁大娘穴道。这时见事有转机,竟使起欲擒故纵的法子,用起激将法来。 鲁大娘立时从车内蹿了出来,见眼前一人垂首而立,正是这些年来朝思暮想要杀之而后快的夫君鲁勾践。 这时那根刀头杖早已不在身边,当即手掌抬起,作势欲劈。鲁勾践兀自呆立在场,没任何反应。 田嘉三人也是暗暗心惊,冒险赌着鲁大娘不忍下手。 鲁大娘掌势发到一半,到底一只手先自软了,收住掌势朝地虚劈几掌。 她堆积了这些年的怨恨终究敌不过重见面时勾起的旧情,恨恨的道:“你为什么不还手?” 鲁勾践道:“不管怎样,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杀我是应该,我不敢还手。”鲁大娘幽怨叹道:“那你连看我一眼都不敢了吗?” 鲁勾践听得这话,心中五味杂陈,缓缓将头抬起,看着眼前的鲁大娘。只觉五年未见,她已苍老了许多,定是这几年孤身在外,饱受风霜所致,心中更觉歉然,说道:“小柔,是我对不住你。让你受委屈了。” 鲁大娘听得他温言细语关怀,心中恨意立时化成烟云,忽的柔声说道:“以前的事我不计较了,你再让我待在你身边,继续伺候你好吗?” 田嘉不觉心中失笑,心道:“直到现在,这说话语气才总算对得起她名字。” 荆盖心中也俱是好奇,想知道这鲁大哥会如何回答。 鲁勾践听得这话,心中如同遭受雷震一般,连连摆手,说道:“小柔,老鲁是个浑人,不知道怎样能对你好。以前是我鲁莽,应承你婚事,才累你受苦到现在。五年过去了,咱们就别再纠缠了,否则到头来还是要负你。” 蓦地竟闪身一晃,绕过三人,身子已朝外奔了过去,口中还道:“田丫头,老鲁抽得空来再找你们!”他发足狂奔,刹那间身影已渐模糊,消失不见。 一霎时间,鲁大娘面如死灰,死若刀绞,泪水抑制不住,从双眼中滴滴落下,厉声道:“鲁勾践,若不杀你,我誓不为人!”跟着身子一转,直追了过去。 三人赶赴邯郸,本是想邀鲁勾践同赴韩而去,谁知遇上这一对情仇公案,偏又是他夫妻之事。想解此心结,还得在他二人,旁人如何插得上手。 眼看鲁氏夫妇一逃一追,俱皆远去。将这三位晒在当场,真是好一场闹剧,直让人哭笑不得。 盖聂笑道:“这桩事咱们也管不上,还是赶路去韩国吧,鲁大哥将这事料理后,自会来找我们。” 三人便立时动身,方出了这幽境,只见得一阵蹄身阵阵,正朝这边直奔过来。乃是七八骑朝这边飞驰而来,马上乘客俱是劲装结束,马背上都是跨刀携剑,看样子都是江湖中人。 驰到三人跟前,尽皆勒马。当前一个四十来岁,虎背熊腰的汉子抱拳问道:“敢向三位问讯,再往前去可是邯郸大侠鲁勾践的居处。” 田嘉见他问鲁勾践住址,心道:“方才你们没撞见他,只是便是找到他家里,也见不到他人影了。” 盖聂抱拳还礼道:“敢问尊驾高姓?寻鲁大侠何事?”那汉子道:“在下姚城,乃是齐国四海门下风雷堂堂主。” 盖聂奇道:“原来是骆门主手下的兄弟,不知寻鲁大侠何事?”姚城喜道:“三位莫不是跟门主认识,还没请教大名。” 田嘉抢着说道:“这位便是君子剑盖聂。”姚城一众都得这话,都是脸色大变,像是极不相信一般,在这野外问询,竟能遇见大名鼎鼎的君子剑。 田嘉见状笑道:“不识真人,难道这柄鱼肠剑也不认识。” 这鱼肠剑是徐夫人为盖聂所造,通体青色,乃是一柄独一无二的宝剑,天下人尽皆知。 姚城一看之下,果见盖聂手中正是一把青色长剑。再观盖聂仪表非凡,有龙凤之姿,立时不疑,翻身下马便拜:“小人有眼不识真神,万望盖大侠海涵勿怪。” 盖聂一把将他拦住扶起,说道:“姚堂主见外了。” 姚城喜不自胜,又问盖聂道:“这位少侠是。”盖聂道:“此乃我义弟荆轲。”盖聂怕姚城不识荆轲而引起尴尬,故而介绍之时称他为其义弟。 谁知姚城听得他说出荆轲姓名来,脸色又是一变,说道:“莫不是南山上合斗转轮王,西岭关箭射魏文的荆轲荆少侠。”跟着又要朝荆轲下拜。 三人听得都是大惊,合斗转轮王已传在江湖上倒也正常,这箭射魏文之事竟也已传开了,不得不叹服江湖上悠悠众口的利害。 田嘉见二哥竟已成了江湖上知名的侠士,心里喜不自胜,便似吃了蜜糖一般的甜。 荆轲连忙将他拖住扶起,道:“姚堂主如此,直折杀荆轲。”姚城笑道:“荆大侠说哪里话,想你在狮口崖敢挺身而出,力战转轮王,何等的侠骨丹心。那是姚某最佩服不过的好男儿,区区一拜值得什么。” 姚城跟着看向田嘉,道:“那这位姑娘定就是田老前辈的爱女田嘉田女侠了。”田嘉笑道:“小女见过姚堂主。不过可切不能再拜了,小女着实承受不起。” 众人都是哈哈大笑。 姚城亦笑道:“在下一时找到了救星,这才忘行,让三位见笑了。”田嘉奇道:“救星?前面正是鲁大哥住处,只是他现在自己惹了些麻烦,已离家避难去了。这一趟你怕是要白来了。” 姚城大笑道:“没白来,没白来,有盖大侠再才是正主,不用麻烦鲁大侠了。” 盖聂道:“不知姚堂主此趟来赵,是为着什么紧要事?” 姚城道:“实不相瞒,姚某此行正是赴了骆门主之命,来请盖大侠赴齐。只因去到榆次,未寻着盖大侠。万般无奈之下,才只得转赴邯郸,来请鲁大侠。” 盖聂道:“莫不是齐国武林出事了?”姚城道:“正是。” 第一百一十回 杀手重现 姚城又道:“那批专杀剑客的杀手又在齐国出现了,排云道长已经遇害。国中江湖已乱成一团,门主与易庄主一商量,还是要请盖大侠来援手,当能维护局势。故而让在下来请盖大侠,望盖大侠看在武林一脉的份上,勿辞幸劳。” 三人都是大惊,这蛰伏数日,那义父竟又派人动起手来了。 盖聂道:“此事事关武林安危,盖聂义不容辞。”转眼看向荆轲。荆轲道:“荆轲之事为私,应当以大局为重。”田嘉道:“说不得那正主也到了齐国。”这也正是荆轲心中所想。 姚城见盖聂爽快答应,高兴说道:“三位果然是侠义儿女,能急人之难,姚城好生佩服。” 当下一众径赴齐国而去。那骆家夫妇早已率门人同在玄机庄,同易流风商量着。 不日间便也到了玄机庄。 易流风和骆氏夫妇见姚城接得盖聂三众而来,都是喜不自胜,迎出门外。易流风道:“贤弟一到,方能保我齐国江湖无虞。”将三众迎到正厅上议事。 荆轲虽原是杀手出身,但他如今已抽身归正,且在狮口崖挺身而出,敢斗转轮王,俱行的是侠义之事。这时群豪对他也都没了敌意。 易流风叹道:“如今是多事之秋,本不该劳烦贤弟远来相帮。哎,只是……”盖聂道:“大哥不必如此客气,捍卫正道乃是我辈义不容辞之事。” 易流风便备言前事,道:“排云道长乃是七天前遇害的,那时我们方从魏地回来,他便先回道观中去了。没两日他观中弟子便到了我这里,说排云道友已死在一帮黑衣人的手里。 我知道事情不好,便邀骆门主带领人手到我庄上共同商议。这帮杀手行踪不定,且人数不详,首脑也没露面,我们怕应付不了。骆夫人便提议请兄弟来帮忙,便派了姚兄弟去请你过来。 可就在这一两日,国中竟陆续又有三人遇害,都是死于黑衣杀手的剑下。这次遇害的张三侠,余帮主这两位都是内家高手,也都被杀惨死。 这帮杀手重现,看来非止针对剑客了,而是要屠杀整个江湖中人了,举国上下武人怕是没一人能免其难。” 三人心中大惊。荆轲心道:“他昔日下令所杀者俱是成名剑客,我们都不知道什么用意。怎么现在连不用剑的也要杀了。” 盖聂道:“易大哥,还是原先那帮杀手吗?”易流风叹道:“正是。同样的黑衣遮面,连剑法也是一样。” 骆阳忍不住插口道:“荆兄弟,这帮人都是什么来历啊?”秦惜怕他这话,招惹荆田介意,连忙厉声道:“在这里说正事了,你乱插什么嘴!” 骆阳委屈说道:“我也是在说正事啊……”但见得秦惜目光严厉,便不敢再往下说去。 荆轲道:“骆门主说的没错,荆轲以前出身在彼,的确知道些内情。”便主动将他所知道的情况大概说了出来。而后又说出田嘉的猜测,说那义父极有可能便是五王之一的迷踪天王。 盖田二人已经知道,但易流风一众却是听得啧啧称奇,这才知道这帮杀手果然是受着一个神秘的剑客指示行事。而这一个神秘人究竟又是何许人也,出于何种目的,竟养了一帮剑客,教他们大肆屠杀江湖中人。 盖聂道:“我们本来是想去韩国找那人决战,没想到他竟然又在齐国生起事了。”田嘉道:“易庄主,你见多识广,可曾听说过韩国有什么隐士剑客吗?” 易流风道:“韩国中数的上名号的剑客寥寥无几,更都是正道中人。且他们的剑法远没到这等造诣,能训练出这么一帮剑客来。” 秦惜道:“田姑娘猜测那义父便是迷踪王,我看有些可能。否则江湖上又怎么突然出了一帮杀手,而消声灭迹的转轮王竟在杀手风波不久后又复出了。若不是事先阴谋准备好,这两者又怎会不谋而合,偏又这么巧合。” 群豪都在心中暗自思忖,考量着秦惜的话。但唯一不解的就是当年五王纵横时,那迷踪王用的武功都是曾四王那学来的,从没见过他用剑。 正在踌躇不决之际,忽听得外面有人高声说道:“易流风何在,快出来受死。” 众人听得这话,俱皆一惊,相对一望,都持兵器奔了出去。 只见得四海门门人及玄机庄庄客共五十多人手持刀剑将一众拦在庄门之外。 荆轲三人及易流风骆家夫妻一共六众,来到当前,赫然看见八名黑衣人持剑而立,只是这时他们虽仍穿黑衣,但已没用面罩遮脸。 当前一人看到荆轲竟也从里面奔了出来,心中一震,惊声道:“你也在这里?”荆轲道:“不错,你们还是没收手。” 那人正是大哥聂昭。 当日他杀荆轲未成,无处可去,只得冒险回去请罪。义父心中计算着这是用人之时,竟没处罚他。复又让他带队出来杀人。 聂昭道:“荆轲,你背叛义父,已是万死难逃。还不自刎谢罪,等义父一到,你想痛快死便都迟了。” 荆轲眼中闪出异样而略带兴奋的光芒,道:“他也要来!”聂昭笑道:“不错,义父已经出山,这趟是由他亲自压阵。” 荆轲笑道:“好,省得我去韩国找他了。”聂昭失笑道:“凭你也有资格挑衅义父,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田嘉笑道:“再加我一个够吗?”盖聂亦道:“再算盖聂一个,够资格了吗?” 聂昭听得盖聂之名,心头一凛,不自禁朝后退了一步,问道:“你就是盖聂?”盖聂笑道:“正是区区。” 聂昭面容一动,强振精神,道:“我这趟来不干你们事,你们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否则义父一到,你们都得死。就是你盖聂也是一样。” 盖聂笑道:“但为正道,何计生死。盖某也早就想会会这个神秘的义父了。不过这趟你们怕是要白跑了。”掣出鱼肠,将剑身一振,青关耀眼夺目。 第一百十一回 神秘义父 聂昭见两边势力悬殊,更何况剑神盖聂竟也在当场,自保尚不足,如何再能成事,忙仗剑护住门户,一时也不敢上前动手,只道:“易流风何在?” 易流风手舞铁八卦,护在当胸,朗声说道:“易流风在此。你们今日上门而来,为的就是取易某人性命,尽管动手来吧!” 骆阳抢着说道:“便是他们不敢动手,咱们今天也放不过这般冷血滥杀的屠夫。”一声招呼,姚城带着四海门门人已经八人团团围住。易流风跟着让庄客出动,复又围了一圈。 聂昭心中叫苦不迭,暗道:“这厮竟召了这些个帮手来。” 他们但凡要杀某人,事先没半点征兆,直接上门索命,杀了正主便抽身而去。但在帮人数次行凶,江湖中人人自危,如何不早做防备,以防被他们找上门来,杀个措手不及。 正好易流风邀请江湖同道共商对策,今日许多高手都聚在了这玄机庄。 田嘉笑道:“我们不帮手,你觉得你们能杀得了易庄主吗?” 聂昭便道:“我们只要杀易流风一人,与他人无甘。若你们多管闲事,到时候一个也活不了!” 骆阳虎吼一声,道:“这时候还想吓唬人!”铁掌飞起,当先便向聂昭攻了过去。 还没攻过去,只听得一阵大笑声传来,震耳欲聋,立时便收住手退下,以观动静。 众人同时朝笑声望去,只见庄外西侧一棵大树之上,蓦地闪出一条人影来,如鬼魅般已冲到包围圈来。 那外围庄客登时被他冲散,聂昭一众趁势脱身,向那人倒头便拜。那人将手一摆,他们方敢起来,聂昭颤声道:“孩儿办事不力,请义父处置。” 那人道:“易流风是齐国江湖领袖,要杀他自然不容易。我今日亲到,正是要会会群豪。” 众人齐向那人看去,只见他穿一身黑衣,脸上被一层面罩罩住,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虽然神材不高,但他负手而立,便如渊停岳峙,俨然一代宗师风范。 群豪虽见正主露面,而对方未显半点功夫,竟都已先被对方摄人的杀气威势震住,一时没一个敢上前动手。便如向日狮口崖上,群豪闻转轮王之名一般。 荆轲紧握长剑,向那人怒目而视,跃跃欲上。田嘉拉住他手,示意他不可轻举妄动。 群豪被他气势震住,俱各屏气凝神,严阵戒备,就连说话竟都没一个敢开口的 盖聂道:“足下隐在暗处,一手策划杀手行凶,屡次作案。今日亲身到了,为何不敢露出真面目来。” 那人目光将场上一众都扫视一圈,道:“齐国中的江湖人都到齐了嘛,我这一趟果然没白来。你就是赵国的盖聂?” 盖聂道:“正是。足下好事多为,还没请教名号。”那人笑道:“凭你一后起之秀,未必配问我名号。”目光如刀,扫向荆轲,冷冷的道:“荆轲,你性命是我所救,一身功夫亦出自我手。但你却忘恩负义,公然背叛我,你说说该当何罪!” 荆轲心念报仇,丝毫不惧,正色说道:“我受你利用,你教我剑法也只是为了让我帮你杀人。如你所望,我剑下沾染了许多无辜的的鲜血,已报了你的恩义。你屠杀我兄弟,要将我们置于死地,现在我与你只有血海深仇可言!” 那人笑道:“你们办事不力,死有余辜。” 荆轲笑道:“你冷血无情,滥杀无辜。怎么今日在天下英雄面前,怎么不敢以真面目相见了吗!” 那人哈哈笑道:“凭他们几个也配称英雄。你要找我报仇,我自会给你机会。易流风,我且问你,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啊。” 易流风听到这神秘人发问,不由身子一颤,提起精神,说道:“你滥杀无辜,已非止一端,还用的着理由吗?” 那人笑道:“杀别人都没理由,可要杀你却有缘故。傅飞神在哪,你知道吗?” 这傅飞神便是在盖聂之前的第一代剑神,十三年前就已退隐江湖,从此再没露过面。 这时群豪听得这神秘人竟质问起剑神下落来,心中都是惊诧万分,不明其意。 易流风道:“剑神封剑退隐,已有十三年,江湖上人尽皆知,更没一个再见过他老人家的。” 那人颇是失望的叹道:“那你就是不知道了。听说你父亲与他交情颇深,你与他也是叔侄相称,是也不是?” 易庄主道:“不错。家父在时,常与剑神品剑论道?”那人满意笑道:“这就是杀你的理由。傅飞神一日不露面,我的屠杀令也就一日不停。放心,你死之后,很快就会有你的同道朋友去陪你。” 田嘉这才明白过来,这义父在江湖上一再行凶到底是为了什么,不禁说道:“你是想扰乱江湖,从而惊动出退隐的剑神。” 那人蓦地眼神一变,充满了神采,看向田嘉道:“你到是个明白人,正说出了我的想法。” 田嘉笑道:“也难怪你如此托大,浑不将场上英雄放在眼里。原来是想跟剑神这等人物作对,自然就瞧不人天下英雄了。” 那人奇道:“你是什么人?众人见我露面都已胆寒,你竟敢在我面前谈笑自若。”田嘉道:“你杀了这么正派人士,犯下十恶之罪。自来邪不胜正,我怕你做什么。” 那人目光陡变,眼露杀机。盖荆见状,齐仗剑护在她身前。 那人忽的想到一事,说道:“我听说荆轲身边多了一个女郎,还是袖里乾坤田光的女儿,便是你吗?” 田嘉道:“正是。但我父亲名号岂是你这等阴邪万恶之辈能直呼出口的。” 齐国群豪见田嘉在这神秘人面前,竟敢直言不讳,毫不畏惧,一来暗暗称赞田嘉,二来自己都惭愧起来。 那人笑道:“这倒不奇怪了,原来是将门虎女,怪不得敢在我面前放肆。看在田光的面上,我今天便放你一马。”跟着笑意一收,厉声道:“易流风,荆轲,我既然亲自来了,你们就自己了断吧,省得我再亲自动手了。” 第一百十二回 两大天王 那人话刚说完,只听得田嘉呵呵笑了起来。? ? 那人奇道:“你笑什么?”田嘉笑道:“我笑你胆小如鼠,只敢在背后指示杀人。真到自己现身了,连面也不敢露,还口口声声要杀这个那个。” 那人冷冷笑道:“你这丫头,好生利嘴。要想知道我是谁,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盖聂踏前一步,说道:“盖聂不才,倒想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圣!”那人道:“这几年来你被推为天下第一剑,场上这些人也只有你才有资格跟我叫嚣。好,我就让荆轲易流风再活一会,先拿你试剑!” 盖聂更不答话,青光一现,鱼肠已向对方眉心刺去。那人身子倏的一退,再迎上来时,手中也多了一柄剑,如灵蛇一般,朝盖聂反攻过来,竟是一柄金丝软剑。 二人甫一交上手,荆轲便向田嘉道:“嘉儿,你待在这里。”说话间,已仗剑而出,朝那人疾攻过去,正是天完快剑中的一照云台问路。 那人见荆轲攻来,呵呵笑道:“来的好,正好一并将你杀了。”反手一剑弹出,后先至,竟比这天完剑法还要快上三分。 荆轲心下大骇,身子疾避。便在他这一进一退之间,那人已和盖聂拆了三招。 盖聂见那人一柄软剑使将开来,刚柔并济,剑招更是神出鬼没,快得没影,也不禁暗暗心惊,思衬此人武功着实已到了化境,便是比之转轮王也不遑多让。 这时荆轲复又攻了过去,挥快剑从旁夹击助阵。那人轻描淡写将他剑招化解,笑道:“没想到你下山后剑法还长进了。” 群豪见三众交上了手,一时也不敢上前助阵,只得静观其变,看场上胜负如何。易流风复又命庄客将聂昭一党团团围住。 田嘉怕上场反成累赘,一时间也按剑不,全神贯注盯着场上战局。 一霎时间,三人已拆了二十余招。盖聂不时帮持荆轲,才保他在对手无影快剑下无虞。义父心中暗道:“盖聂这小子果然是名不虚传,我若与他单打独斗,只怕三百招内见不出高低。” 便在这时,忽听得一声洪亮的声音响起:“怎么就杀个人,到现在还没办妥!” 众人齐朝声音来源处望去,但见得半空中跃下一人来,竟然是不久前才在南山上露面的转轮王。 他如何也到了这里?他莫不是跟这神秘人是一伙的? 群豪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田嘉心中暗道:“莫不是这义父果然就是……” 那人听得转轮王到了,长剑一晃,已撤出战圈。荆盖见转轮王现身,同样惊讶不已,不敢贸然追击,同时撤剑退了回来。 转轮王呵呵笑道:“诸位好久不见啊。”众人不敢答他之话,各挺器械,严阵以待。 转轮王见状道:“两大天王在此,要杀你们个把人,凭你们也能挡的住吗?” 两大天王在此,难道这神秘的义父真是五大天王中的人物。 群豪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那义父已缓缓将面罩揭下,露出一张四十来岁的面庞来。当中有几个见过的,立时认了出来,惊叫一声:“你,你是迷踪天王。” 那义父道:“不错,我就是五大天王之中的迷踪天王。” 听得他亲口说出,再也不疑,群豪个个心念俱灰,正如转轮王所言,这两大天王在此,他们又如何能挡的住。他们又如何敢去动手,心中还都担忧着另外两大天王会不会也竞相露面。 迷踪王道:“怎么,你们万没料想到我就是迷踪王吧。心中还道迷踪王武功只是师承四王,自己没甚本事,怎么竟会是个用剑的高手。” 田嘉不禁说道:“正是。”这也正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迷踪王却没回答她话,转向转轮王道:“四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袖里乾坤田光的女儿。” 转轮王一怔,目光向田嘉扫视过去,奇道:“你真是田光的女儿。”田嘉道:“是又如何?” 转轮王道:“当年五王纵横时,大哥唯独不让我们招惹田光,说他不是好惹的人。早要知道他有个女儿的话,我抓了便是,看田光还好惹不好惹。” 言下之意,竟是要擒田嘉为质,要挟田光。田嘉立时撤剑护住门户,荆盖朝先护着。 转轮王一见,面露杀机,道:“当日南山之上,未分出个结果了,怎么今天还要动动手。还有一个天南一剑鲁勾践何在?” 盖聂道:“当日让你走脱了,今日正好再战。” 其实他说出这话,心中也是惴惴不安。当日在南山之中,狮口崖下是合三人之力对战转轮王。今日又多了个迷踪王在,何况场上群豪虽占着个人多,但无一人能比都上鲁勾践,更何况这齐国群豪未交手便已先生了怯意,哪还有战意。 单凭他一人之力,无论与哪个天王单打独斗,心中俱无把握。但事到临头之际,他又焉能退缩生惧。 迷踪王见状说道:“四哥,你来缠住盖聂。我杀了叛徒荆轲和易流风如何?”言下之意,竟是视场上余人如无物。 这一来可恼了当中一人,正是四海门门主骆阳,大声说道:“你们五大天王再厉害,难道就能如此欺凌江湖正道。我们便任你宰割吗?” 话刚说完,身子已跃了出来,双掌齐出,分推向两大天王。群豪齐叫:“骆门主不可鲁莽。” 他猝然难,群豪反应过来时,他已要冲到两王近前。转轮王笑道:“来的好。”双轮抛掷出去,一前一后,驰向骆阳。 骆阳见双轮来势汹汹,直有撕天裂地之势,立时奋起平生之力,挥掌硬击回一轮,只觉已气喘吁吁。 但得后轮到时,再无力抵挡,心中登时挥慌,身子要往后退。 从他出手,到转轮王凌空轮,仅只一瞬之间,盖聂一众哪救得过来。 眼看骆阳危在旦夕,后轮直迫过来,便在这千钧一之际,一条身影腾空而出,跃到跟前,将身挡住金轮。 第一百十三回 生死激斗 那身影被金轮划中,身子一扑,倒在了骆阳身上,不是别人,正是他妻秦惜。 危难关头,正是秦惜挺身而出,将身子拦在鲁勾践身前,甘受轮劈。 秦惜硬挡了一轮,鲜血淋漓而出,颤声说道:“以前我对你总是很凶,我知道你,你是不跟我计较,容,容让我。现在你还怪我吗?” 骆阳虎目含泪,身虽未曾受伤,但心中却是如千刀万剐般的刺痛,颤声说道:“我不怪你,从来也没怨过你……” “那,那就好……” 奄奄一息,断断续续。再没下句,已死在骆阳怀中。 一世夫妻到此天人永隔。虽不是青年爱侣,好慕缠绵烂漫,但生死关头,浓情甘化为鲜血,抛弃性命换他生存。 群豪见此变故,俱各心生不忍,而义愤填膺,将畏怯之心俱皆收了。 姚城高叫道:“大伙同心协力,为夫人报仇!”话刚毕,已带着四海门人杀向被包围中的聂昭一众。 群豪情绪激涨,将满腔怒火陡然间宣泄出来。荆轲三众,齐国群豪同向两王杀到。 玄机庄外,一场干戈,立时大起。 盖聂的鱼肠,荆田的双剑,易庄主的铁八卦,群豪的兵刃,迷踪王的软剑,转轮王的双轮,庄客门人的刀剑,聂昭一众的长剑,一时间都运作起来,挥舞着,纵横着,飞驰着,都在动。 只有两个人未动,躺在骆阳怀里的秦惜还在静静地躺着,她再也不会动了。 怀里躺着秦惜的骆阳,他还在静静地拖着亡妻的躯体,静静地看着,静静地留着泪,静静地攥紧了拳头。唯一不曾平静的是他的内心,已痛悲到极致的内心。 终于他的心静下来了,他的身子便动了起来。他将秦惜的身子慢慢的放在了地下,他的身子如一只离弦的箭,带着报仇的怒火与决心,双掌飞起,朝战团冲了过去。 骆阳起手一掌,正击中在在激斗中的聂昭天灵盖上。聂昭猝不及防,脑浆迸出,身子委顿在地。骆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跟着朝转轮王冲了过去。 这时盖聂三众,同易流风等四个齐国高手正自在和两王激战,已斗了十几合。荆田双剑联手,与易流风四众紧紧缠住迷踪王。盖聂单剑同转轮王纠缠。 一边是以六敌一,一边是单打独斗,这才刚交上手,都还能遮挡得住,未见上下。 骆阳冲上前去,蓦地一掌朝转轮王腰间击去。转轮王正自和盖聂全力过招,忽见他冲来,便将右轮疾卷出去,登时将他拦在门户之外。跟着左轮挥出,挡开盖聂趁空而来的剑招。 那迷踪王使开一柄软剑,或如龙飞,或化蛇行,直教人防不胜防。荆轲虽是报仇心切,但这时尚有田嘉深陷战局之中,也不敢舍命抢攻。与田嘉联手之间,多是紧守门户,护住田嘉周全,不被对方剑势所伤。 群豪个个拼命死战,今日这一场突来大战,两大天王登场,齐国英豪齐上,剑神盖聂助阵,已非是生死之争,更是正邪之战。 盖聂在这边酣战,心中还不时挂着田嘉安危。他虽与迷踪王只小斗一场,但也情知对方剑法凌厉,合荆田及齐国高手六人之力,久斗下去绝不是其对手。百忙之中,抽空朝那边看去,好在田嘉尚还无恙,这才稍稍安心。 这场大战,对方中真正的高手虽只是两大天王。但仅是这般,他心中还是没有把握。 一来荆轲六众断然斗不过迷踪王,二来这边厢他再斗转轮王,只是同骆阳联手。自不能和向日狮口崖上和鲁勾践三人合斗转轮王时相比,今番胜负实在是未知之数。 迷踪王时隔五年,重出江湖,今日战,便是一场混斗,观看两边战局,对方虽人众,但真正有一战之力的仅盖聂一人,如此稳操胜券,更是精神大振,越战越来精神,手中剑直使到化境,将六众都裹在他剑影之中,使刀的吴天荣,一时没防备过来,已丧在他剑下 这迷踪王原来就是个用剑的隐士高手,一直在山中练剑,从未入江湖,故而并不知名。他养了一帮孤儿,教他们练剑,也是为了日后能派上用场。 直到五年前有一旧相识的找上了他,说是要结五个兄弟,纵横江湖。那人正就是阎罗王,迷踪王便欣然下山。 迷踪王当时说道:“凭我一手无影剑定能教天下剑客胆寒。”那阎罗王听得这话,不禁眉头一皱,问道:“你这些年潜在山中,还是在练剑。” 迷踪王不解道:“正是,有何不妥?” 阎罗王笑道:“此番我五人要驰骋江湖,无敌于天下。我四人武功路数虽俱不同,但在正道中却都是无人能出其右。偏你用剑,哎……” 迷踪王奇道:“用剑又怎样?凭我这手剑法足已为天下剑客之冠,谁能跟我相提并论?”阎罗王失笑道:“你忘了退隐的剑神吗?他剑法比你如何?” 迷踪王登时有些泄气道:“我现在剑法还比不上他,但再让我练上几年,将这无影剑练到极致,他未必是我对手。” 阎罗王负手笑道:“那你现在还是比不过他了?”迷踪王无奈道:“我虽没跟他交过手,但听闻过他的剑法如何,现在的确比不过他。只是,他都已经退隐了啊。” 阎罗王冷冷的道:“退隐又如何。这番我们要纵横江湖,使天下英雄丧胆。但他们谈论起来,还不是要说五大天王虽然厉害,但当中有个使剑的,剑法到底还是比不过当年的剑神。哼,如此一来,岂不堕了我五大天王的威风。” 迷踪王知道这崔无道是个极傲之人,便不敢再反驳他话,只道:“可我只会用剑啊。”阎罗王道:“这也何难。我四人随便教你些绝学本事,天底下你便找不到几个对手了。如何?” 言下之意,四王是要教他武功。他虽心有不甘,但也不禁心动。 于是便由四王教了他半月武功,他本来就有底子,学起来自是甚快,但抛却剑法,光凭学来的本事到底还不能跟四王相提并论。 后来五王纵横之际,他果然没用过半点剑法。以至于江湖人都道,论武功,那迷踪王在五大天王之中只能算个凑数的。 第一百十四回 正邪会战 转轮王双轮运转开来,雷厉风行,教人防不胜防。? 盖聂尚能抵挡,骆阳哪接得住,早已带伤几处,虽仍虎吼连连,要往对手身前冲。但在这等高手面前,哪里能近得了他身。 拆到后来,只剩盖聂转轮王单打独斗。骆阳插不上手,带着一腔悲愤,转而攻向迷踪王。 迷踪王方杀了吴天荣,见骆阳又攻来,还是以一敌六的局面,却是丝毫不惧,酣战中放声笑道:“四哥,今日咱们就大开杀戒,一举灭了齐国武林如何?” 转轮王应道:“好!也教天下人知道,天王一但复出,无人能抗!” 若换成两三个夹攻迷踪王,二十招之内势必都被他无影剑迫的近不了身。但这时他身受六人围攻,说话间虽是狂妄,但出招应敌甚是严谨,不敢半分托大之处。 这六人中的武功以易流风最高,骆阳次之。荆田双剑合璧,楚扬使一口赤铜刀,那杨勒用一条钢鞭。都情知此战关乎着生死存亡,更兼正邪之较,再没一个鲁莽进招。苦战中都相互帮持照应,严守门户,迷踪王一时竟也没建寸功。 转轮王有心要报狮口崖上三战之耻,今番与盖聂单战,恨不得立时用金轮将他劈成两截,一连拆了五十余招,使出许多厉害杀招,竟都被对手一一接下,心中也不禁暗赞盖聂了得。可惜只有决胜诛杀之心,却无惺惺相惜之意。 盖聂这是第二次与转轮王动手,也是第一次与他单对厮杀。激斗中长剑一颤,直欲进对方中宫。正是昙花三现中的起手第一式。 转轮王见盖聂陡然间剑法锐利起来,不似头先那般平缓,将双轮一错,化成两道黄光,已将对方剑势封住。 盖聂叫一声好,第一招被对方牢牢锁住,两记后招竟不出去。急忙撤剑回避,果见对方右轮追击而来,忙仗剑回封,护住门户。 剑轮一交,星星火花,似流光溢彩一般,迸而出。转轮王左轮跟着逼来,抵在鱼肠之上。 盖聂立感虎口微麻,长剑险些脱手而出。情急生变,身子一侧,长剑反挑,一记井中月,往对方肩头削去。 转轮王陡见他变招反攻,不禁叫一声好,双轮回护,身子也后避一步。 盖聂挽回颓势,立时又追击过去,两人复又缠在一处。他剑法多变,层出不穷。而这转轮王双轮也是变化颇多,远胜过须龙子的双钵招式。时而横扫,时而斜掠。时而脱手而出,盘旋纵横;时而当盾牌使,牢不可破。 两人虽不及那边多人混战,但盖聂的剑风,转轮王的轮风,相互呼啸,此起彼伏。但见得劲风所及处,沙石鼓荡,尘土飞扬,直欲遮天蔽日。声势与彼方相比犹有过之而无不及。翻翻滚滚已拆到一百招外,兀自难分难解,见不出高低。 荆轲身处恶战之中,心中却不得一刻平静,寻思道:“荆轲啊荆轲,你口口声声要杀他报仇,可如今仇人就在眼前。你却本领不济,杀不得他,反而累的嘉儿也身陷在危险之中。” 这些念头在他脑中只一闪而过,却如同一声声晴天的霹雳在他思海里回荡,久久挥之不去。 这时杨勒楚扬也身受敌伤,败出战局,委顿在地。忽又听得两声尖叫响起,正是易流风和骆阳腰上双双中剑,身子都翻滚在地,躺在一旁喘息裹伤。只余下他和田嘉二人在勉力相撑。 迷踪王笑道:“凭你这些本事也想杀我,真是不自量力。听说这小姑娘跟你近得很,我就先让你看着我怎么将她杀死,最后再料理你这个叛徒。” 迷踪王方才将杀招都用在易流风四人身上,故意留荆田到最后处置,否则二人焉能撑到现在。 荆轲大声说道:“我斗不过你,你杀我便是,休要伤了嘉儿!”声嘶力竭的叫唤着,双眼涨得通红,几欲奔出火了。 他知义父行事狠辣,言处必行,立时合身朝他扑了过去。迷踪王呵呵冷笑,软剑一晃,剑影连绵,已将他挡在三尺之外,跟着朝田嘉连下杀招。 田嘉挥剑力挡,身子且战且退,一霎时间已险象环生。迷踪王每每要逼到田嘉要害时,便将软剑一偏,擦肩而过。待她正要回身喘息之时,杀招又到。 荆轲每欲冲上,都被他随便晃出一剑,便教自己进不得半步,而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一次次在生死之间徘徊着。 迷踪王必不急着结束战局,而是在享受着这种从身到心,折磨人的乐趣。 田嘉被迷踪王如鬼魅的剑招紧紧缠住,生不得生,死不得死。 看着二哥一次次不顾性命的冲过来解围,但都被对方逼回。而当再冲过来时,身上又多了几处剑伤,却兀自舍身忘死而来,心中说不出的悲愤,痛苦,难受,绝望。 她和荆轲相处后,生死场面不知经历了几回。但每次她心里都有着会活下来的希望,也确实每次都化险为夷。 但这一回,对手是真正的绝顶高手,如死神一般的迷踪王,她第一次感到了绝望。 这一场关乎正邪生死的大战,对于结果她已经没有了信心,她已经做好了和荆轲共赴黄泉的准备。 而荆轲若非转轮王手下留情,要先让他看着自己戏杀田嘉,最后再取他性命。否则就在他屡次要冲进战圈助田嘉时,已不知在敌剑死了几回了。 聂昭一党尽皆丧命,而齐国群豪乃至庄客门人,都已伏在地上,或死或伤,虽看着田嘉遇险,但谁还有一战之力,能纵起身来,再去助战。 群豪心中都如同死灰一般,这一战仅仅两王便挑了齐国江湖。场上虽还有盖聂无碍,但迷踪王顷刻之间便能杀掉荆田,去帮转轮王。盖聂便是再厉害,如何能挡得过两王联手。 这一仗,正道必然是一败涂地,而场上只怕也没一个人能躲过两王的屠刀。 当年令人闻风丧胆的天王复出,正道果然还要遭受一场避不了的血雨腥风。 第一百十五回 生死关头 这边迷踪王连挫对手之际,盖聂与转轮王兀自拆得难分难解。?? 剑来轮往,竟已斗到两百招开外。 盖聂向来逢大敌,俱是气定神闲,不骄不躁,但今番遭遇转轮王,当真是遇上了真正的对手。一来久战不下,二来挂念田嘉安危,额头上竟不自禁渗出冷汗了,心里暗叫惭愧。 转轮王见那边齐国武人被迷踪王一个个击倒在地,心中甚喜,更是精神一振,又寻思道:“他在那边连连得手,我若连一个盖聂都斗不下。到时候等他过来相帮,岂不堕了本王的威风。” 念头一闪而过,右轮径向盖聂抛出。盖聂挥剑一拦,那只金轮如鼓风般朝后直飞过去。 当日在南山上,盖聂见识过他隔空取物之功,能将金轮吸回,来回盘旋,心中便暗作了防备。 果不其然,未过片刻,只听得身后轮风疾驰而来。盖聂听声辨位,身子一侧,锯齿金轮正和他擦身而过。 转轮王大手一张,将金轮接在手中,跟着将左轮抛出。这乃是他轮法中的杀招,唤作日月轮转**。遇敌时将双轮抛出,来回盘旋交错,非要将对手劈成两截不可。 但他今番遇着的是盖聂,却不敢空手接招。故而将双轮一抛一接之间,手上总留着一只金轮拆解盖聂剑招。 两轮此起彼伏从盖聂身旁交错而过,每一次从转轮王手上接住再抛出时,轮风便又盛了几分。 盖聂白衣翩翩立在当场,仗剑去拦挡双轮,如同置身在一片大暴风的漩涡之中。头,衣袂,俱被劲风鼓荡而起,随风而乱,便似要裂开纷飞一般。 他心知这一刻不能乱的是他的心智,不能乱的是他的剑法。虽还没被双轮伤着半分,但在这强势之下,若有半点分神疏忽,一条性命便要搁在当场。 正自全神抵御之时,陡见迷踪王已大败齐国英杰,一柄软剑竟缠上田嘉。眼看荆轲苦拦不住,田嘉已性命危旦。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立时忧心似焚,只恨被双轮缠住,分身无力,高声叫道:“迷踪王,别伤害嘉儿!” 若在静室之中,他这一声撕心的断喝足已震惊四座。但此刻声音方一出,便淹没在这周身如雷般轮风的声响之中。 但听得轮风兀自呼啸在耳,哪里听得半句他的声音。 便是迷踪王听到了他的话,又能怎样? 田嘉已退到庄门外的一处墙根之上,再无处可避,无处可退。 而迷踪王的软剑就在她眉心前,咽喉前,胸腹前,不断地虚指着,闪烁着。剑光森严,如同钩魂索命的恶鬼,让她在临死一刻做着最后的挣扎。 迷踪王凝剑虚点不,阴笑起来,笑声比他的剑法更加的阴森。 田嘉一柄剑已被挑落在地,目光中漫是惶恐和黯然,灰没了的双眸向荆轲看了过去,像是要将二哥的容貌看得仔细一些,待踏上奈何桥,喝下那碗孟婆汤后,仍将他深深记在心中。 待得来生,若有来生,再在茫茫人海中将他找寻到,再续今生未完的缘分,口中喃喃念道:“父亲保重。二哥,保重。大哥,保重。” 荆轲再也顾不上许多,像了疯般的朝迷踪王扑了过去。迷踪王轻笑一声,看都没看他一眼,只将剑势一转,向荆轲来处轻划一剑,跟着便要回剑刺向田嘉。 便就这刺田嘉的一剑未出之际,陡见身侧一道寒光闪过,竟是荆轲攻了上来。 迷踪王满拟方才这一剑出,立时便能将荆轲阻住,跟着结果田嘉。谁知荆轲径自不避,身子朝着剑光直迎了上去。 便在迷踪王回剑欲刺田嘉之时,他已冲到了其身侧旁。迷踪王大是惊讶,见他长剑斜刺而来,忙撤剑疾退三步,田嘉这才死里逃生。 田嘉看着荆轲舍命护了过来,小腹之侧已多了一条长长的口子。正是方才强闯迷踪王剑势时所伤,这时兀自滴滴血落。 荆轲笑道:“嘉儿,你没事就好。”血流不止,脸色变得煞变,强挤出笑意来宽慰田嘉。 田嘉看着他身上的伤痕,心中也如滴血一般,涕泪交加,颤声说道:“二哥,你好傻。你不该连自己性命都不顾及,来,来救我。” 荆轲道:“若没了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生死关头,真情流落而出。 字字简单,但拼凑在一起便成了真挚的深情。 田嘉按耐不住心中情绪,不顾尚大敌当前,一头扑在荆轲肩上抽泣。泪水滴在荆轲的身上,荆轲的血也还从身上滴落到地。 有情人偏遇上冷血之徒。 迷踪王笑道:“好一对痴男怨女。我素来好成人之美,便送你们同赴黄泉,以免你二人独个上路寂寞。” 荆田并肩而立,各伸出一只手紧紧握在一起。田嘉柔身笑道:“二哥,跟你死在一起。嘉儿很满足了。” 荆轲没有回答她的话,他心中想的是自己一死而已,并不足惜。但嘉儿,她…… 想到后来,他的心中只剩莫大的绝望与悲痛。在迷踪王的剑下,他二人现在不过是待宰的羊羔罢了,谁能挡得住对手的无影剑,谁能幸免于难? 眼看迷踪王将一柄软剑舞成了数道光圈,接踵而来,但听得剑风响起,已将荆田俱笼罩在当中。但竟已看不清他软剑的半点剑身。 这该如何去挡?又从何挡起? 这一招正是迷踪王无影剑中的绝招,唤作无影无行。他使出这一招来,是要在一招之中,将这对郎才女貌同时毙在当场。 盖聂这时身陷轮风之中,双轮来往,早已结成一道光幕,黄光耀眼,将他全身都遮蔽在当中。荆田处境,他竟是连看也看不见半眼了。 他一连声呐喊询问,可这声音如何能传出去。 齐国群豪负伤在地,眼睁睁看着荆田命悬一线之间,却俱是无能为力。 骆阳脸上青筋暴起,伤重之下,运起浑身气力,以手支地,连连欲起,身子终还是站不起来,又如何能去相帮? 只得与易流风等一般,连声哀叹,紧闭起双眼,不忍看到这对年轻爱侣血溅当场。 第一百十六回 大战之后 荆轲见对方无影剑势刺到,心中万念俱灰,虽明知抵挡不住,但焉能无动于衷,任由嘉儿命丧他手。? 情急之下,更是方寸大乱,往日里贯熟的剑招竟已忘却了,随手将长剑斜斜刺出,剑身更是左右摇晃,已毫无章法可言。不过是做着临死前,明知多余而无用的抵抗罢了。 荆轲剑到半途,圈转刺出,竟是无意中将那神秘老者教他的那记怪招使出。 便在这心知必死之际,陡然听到迷踪王一声尖叫,手中金丝软剑竟脱手而出,大骇道:“你,你怎么会这一招。” 他方才一招无影无形攻了过去,但见得漫天剑影,直教人防不胜防。但荆轲长剑斜刺圈转,看似破他不得。但迷踪王进招之间,手腕竟直往对当无形中划好的剑圈中送去,立时长剑被挑,手腕上也溅出血迹,急缩手后退。 荆轲万没料想到那老者所传的怪招竟是专破迷踪王的无影剑,当中缘故虽然不解,但这刻也不多想,见对手惊骇退却,一柄软剑也被挑了下来。当即趁胜进招,刷刷刷,连出三剑,朝迷踪王上中下三路疾攻过去。 迷踪王见绝招竟被荆轲一剑破了,心中惊慌失措难以置信,哪里还有战心。见荆轲连环快剑攻来,他已是赤手空拳,这时竟不敢接战,身子疾往后避。 群豪眼见荆田在千钧一之际,扭转战局,个个心中叫好,大赞荆轲好本事,都盼他趁势诛了迷踪王。 转轮王陡见生了变故,迷踪王反被荆轲迫住,而自己亦久战盖聂不下,不由心中生怯,双轮一撤,弃下盖聂,足奔过去帮迷踪王。 荆轲见转轮王过来,不敢大意。转轮王右轮一摆,将荆轲剑势挡开,伸手一携,带着迷踪王飞奔而走。 荆轲大仇未报,欲待要追。忽感身体甚是乏力,正是伤口未得包扎,仍血流不止之故,只觉头脑眩晕,当时便栽倒在地。 荆轲悠悠醒转之际,只觉身下柔软至极,睁眼一看,原来是躺在一张舒适的床铺之上,但见得盖聂田嘉面带担忧,立在床侧,见他醒来,都是转忧为喜。 田嘉笑道:“二哥,你终于醒了。”荆轲看她脸上湿润,双眼尚自痛红,显是担心自己安危,没少流下眼泪来。心中甚是感激和不忍,宽声说道:“没事,只是皮外伤,放心。齐国群豪怎样了?” 田嘉道:“易庄主他们伤的也重,已都请了大夫来治愈,现都在养伤歇息。”荆轲点了点头,怅然叹道:“我终究无能,没能替死去的兄弟报仇。” 田嘉道:“无妨,只有我们都还活着,便有机会再报仇。”荆轲道:“是。此仇我一定要报。今日多亏了那个前辈教的剑招。” 在荆轲昏迷之际时,田嘉早已将荆轲如何一招制敌,以及那神秘高人传剑招之事说与盖聂听了。 这时又听荆轲说起,盖聂便道:“那个前辈似乎早就知道你和迷踪王会有交手的一天,故而教你的那一招,正是专破他无影剑之法。” 荆轲道:“不错。那前辈一定跟迷踪王是相识之人,否则他仅在五王纵横时才在江湖露面,那时他并没使过剑法。如何能有人知道他是使软剑的,还知道他的破法。” 田嘉心念一闪,脱口而出道:“那前辈莫不也是五大天王之一!” 这也正是荆盖的猜测。除此之外,也想不出还有谁知道迷踪王是用软剑的,且知道能破他剑法的招式。 田嘉奇道:“只是我有一不解之处。当年五大天王俱是凶恶之徒,而非良善之辈。如他是五王之一,又怎么教二哥剑法,让他来破迷踪王。” 盖聂道:“此事确实可疑。在南山上转轮王也曾说过四大天王都要复出,如今他跟迷踪王俱已露面。但尚有霸王和泰山王未出,若非是他虚张声势,则是他们另有安排。” 田嘉道:“玄机庄上聚集着的尽是齐国中的高手,可仅凭两王,便打得他们一败涂地。如果另外两大天王再出,七国江湖安有宁日。” 盖聂道:“此事非同小可,两王虽然败退,但不日之间定会卷土重来。嘉儿,我意等荆兄弟伤好之后,你二人先回燕国去见田伯,请他老人家出面来主持大局。” 田嘉道:“这也正是我的打算。请父亲出面,一来为公帮正道共抗天王,二来为私助二哥报得大仇。二哥,你跟我一起去见父亲好吗?” 荆轲道:“好。” 他本不愿将自己私仇累到田嘉父亲身上,但转念一想,天王复出,江湖俱皆遭殃,已非他一人之仇,也非他一人之力所能定。 田嘉道:“大哥,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吗?”盖聂道:“齐国武林经此一役,元气大伤。我暂留在此策应,以防敌人再犯。” 待得三日之后,荆轲及群豪伤势俱已痊愈。荆田便要辞行赴燕。 玄机庄外大战,荆轲大破迷踪王,力挽狂澜,群豪群豪对他好生感激。 易流风抱拳说道:“荆大侠日后若有用人之处,我齐国上下武人俱愿效力,无一敢违。” 这一来荆轲在齐人心中声势,竟直压过盖聂。 一番道别之辞后,荆田便上马而去。 盖聂还不放心,亲自送出齐地,好在一路上未遇险逢敌。待到得燕土,他才拨马回齐。 本卷完 第一百十七回 梅林风波 盖聂回齐之后,荆田策马上路,于路不敢耽搁,直往薊城去,这日已到了武阳境内。?? ?? 是时正是腊月天气,雪花簌簌,纷纷扬扬,飘落在红尘,大地上一片洁白。 往前去正是一座梅花林,花朵早已盛开,同雪花融成一色,好生动人。 田嘉心中甚是欢喜,向荆轲道:“二哥,咱们终于等来雪天了。咱们也算走过白头了。”荆轲笑笑,朝田嘉看去,但见她乌黑的秀上已铺了一层白雪,而自己又何尝不是。 田嘉又道:“二哥,如果有一天,我们能归隐在山林之中。每到这时,咱们就围炉取暖,赏雪赏梅花,你说该有多好。” 荆轲道:“放心。等我们杀了迷踪王之后,我就跟你归隐好吗?” 田嘉自己提出来的,但却没有答话,眉头微皱,像在思考着什么? 荆轲问道:“嘉儿,你怎么了?”田嘉道:“二哥,这时我还不能够答应你。”荆轲奇道:“怎么了?” 田嘉道:“当今七国之间战事不断,我大燕国弱兵少。我父亲每日也踌躇着国事,防被外强吞并。诛了迷踪王后,我还得陪在父亲身边,为他分担些。二哥,你会怪我不陪你归隐山林吗?” 荆轲笑道:“怎么会,你道二哥就这么小气吗?理当以家国大事为重。”田嘉听得,甚是欣慰,又道:“那二哥,你会陪你我身边,一起帮我父亲吗?” 荆轲没有犹豫,一口答道:“会!”田嘉俏皮笑道:“我不信,你连想都没想,分明是在敷衍我。” 荆轲道:“不管要做什么,只要和你在一起,哪里用的着考虑。”田嘉嘻嘻笑道:“你尽说花言巧语来骗我。”口头虽是这么说,但却是一脸甜蜜,丝毫掩饰不住。 两人一路奔波,直到在这梅花林外,方才歇马停下一会。 田嘉道:“二哥,咱们下马进林中去看看梅花好吗?”荆轲笑道:“好。田小姐吩咐,敢不从命。” 二人缓步走进林中,田嘉细赏起来,口中说道:“我父亲也是最爱梅花,你知道为何吗?”荆轲笑道:“为何?” 田嘉道:“我父亲常说梅花虽不及牡丹国色天香,亦比不上玫瑰姹紫嫣红,但却能凌霜傲雪盛开,自有一番气节在。人也应该如梅花一般,方不失本色” 荆轲听得,心中甚是赞同,感慨道:“田前辈说的是。为人在世,纵然世道险恶,也该迎难而上,绝不低头。” 田嘉笑道:“你与他倒是个知音。等见面了他一定喜欢你。”荆轲道:“他喜欢我又如何?”田嘉脱口说道:“喜欢你自然同意我……” 话说到一半,秀脸绯红,立时打住,知道中了二哥的套,娇嗔道:“你尽会占嘉儿便宜。” 二人又赏玩一会,准备离开,忽听得梅林远处传来阵阵脚步之声。没一会,已见到三条人影踏雪而来,奔到荆田近前。 那三人在田嘉脸上打量一番,摇摇头便继续朝前奔去,像是在追赶着什么人。 田嘉心中不嗔,恼他们轻薄,叫道:“你们站住!” 那三条汉子径不理会,还要继续往前。荆轲见状,与她相视一眼,俱皆会意。二人提气一跃,已拦在三人面前,按剑而立。 但见这三人都是一身劲状结束,当中一个汉子身材健壮,手中还提着一口大环刀。左边那条汉子三十来岁,手握两柄宣花斧,右手那汉子甚是高大,手中拖着一条梨花槊。 田嘉怒道:“你们好没礼貌,就这么想走了吗?” 那当中的汉子见面前只是一对青年男女,甚是不屑,大声喝道:“快滚开,妨碍了大爷们办事,便将你这一对男女的骨头都敲碎了!”说话间一口刀便往田嘉头上劈。 田嘉见状,更是恼火,心道:“只说一句话,便挥刀就砍。我若没武功,岂不被你无辜杀了。”掣剑要挡,只见荆轲一柄剑已抢先将敌刀架住。 那汉子运起蛮力,将刀往下压,但被荆轲挥剑拦住,如何能再进半分。只闹得虎口处青筋涨起,兀自建不得半点之功。 田嘉见状,左手拂出,结结实实在那汉子脸上印了五个手指印。那汉子只感火辣辣的疼痛感袭在脸上,吃痛怪叫道:“还不帮手,将这对男女剁了!” 说话间,那两条汉子挥斧舞槊朝荆田攻到。荆轲左足飞起,将那持刀汉子踹将出去,已接下右汉子的槊法。田嘉也和那使斧汉子斗将起来。 未拆到十招,那持刀汉子方从地下爬起,轮刀欲上之际,只见两个同伴已被同时击倒在地。心中立时怯了,不敢挥刀上前。 田嘉挥剑虚指,笑道:“怎么还要再摔一次吗?”那汉子道:“你这对男女敢对我们动手,真是不知死活!” 田嘉本是恼他们无礼窥视,也无甚大仇,教训他们一番后便要和荆轲上马而去,谁料那汉子竟口出恶语,不由气上心头,笑道:“你们这三个无礼脓包,打便打了,又能如何?” 那汉子哼了一声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田嘉笑道:“不知道。” 那汉子听得这话,知田嘉故意在戏耍他,便欲挥刀而上,忽的想到斗不过这二人,手便先软了,但口头上却丝毫不怯,道:“那大爷就告诉你。这里是武阳!” 田嘉故作惊讶道:“哦?原来这里就是武阳啊!那又怎样?”那汉子笑道:“既然知道这里是武阳,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田嘉向荆轲道:“二哥,你听说过武阳城中有哪个英雄喜欢在地上摔跤打滚吗?”荆轲笑道:“这等人怕不是英雄?”田嘉道:“那是什么?” “狗熊!” 那汉子见二人一问一答,分明就是在骂自己,心道:“等你知道我出处后,自教你这对男女跪下来向大爷求饶。”也不再着恼,高声道:“大爷叫做韩忠,人称韩一刀的便是。” 田嘉笑道:“哦,原来是韩一刀韩爷呀。那可不该叫作韩一刀,叫韩一摔岂不更贴切。” 韩忠气得脸色白,一副牙咬的啧啧作响,道:“哼,韩爷是在为我主人办事。你们打了我们,便是误了我主人的事。若知道我主人是谁,你们就笑不出来了!” 第一百十八回 武阳云壁 田嘉道:“那我倒要听听你主人是谁?”韩忠反问道:“我且问你二人是不是燕国人。”田嘉道:“是。那又如何?” 韩忠笑道:“是就好办了。既是本国之人,岂不知道武阳云壁之名。”田嘉说道:“这倒是听说过,江湖人都说云壁大侠算得上个响当当的人物。” 韩忠失笑道:“又岂是只算得上响当当的人物。武阳城中云爷就是第一号人物,便是整个燕国,他也能排在第二位。” 田嘉道:“那燕国中第一号人物是谁?” 韩忠嘿嘿笑道:“排在第一位的自然是国都中的田光田老前辈,他老人家名动七国,谁人不知。连他都不知道,你两个真是孤陋寡闻,招人笑柄。” 荆田脸上不露声色,心中却不禁哑然失笑。田嘉道:“那你们是在替云大侠办事了,反是我们将你耽误了。” 韩忠面露得意,道:“你明白过来就好。要知道你现在得罪的可不是韩爷我,而是云大爷。我看你两人年纪轻轻,若乖乖向我磕头谢罪,大爷便不跟你们计较了。嘿嘿,如若不然,教你这对男女出不得武阳。” 田嘉心道:“好个仗势欺人的恶奴。听父亲说云大侠是个谦和君子,怎地手下人是这般德行,他又要办什么事?”说道:“好,那你就带我们去见云爷,我们当面向他请罪。” 韩忠道:“呸,凭你们也想见云爷……”话没说完,忽的怪叫一声,身子又已铺在地上,四仰八叉。正是荆轲又足将他踢倒。 田嘉迫上前去,长剑虚晃,笑道:“你们是想死在这里,还是带我们去见云爷。”韩忠见这对男女着实凶恶的紧,若不听她话,说不得真成了她剑下之鬼,心中盘算着:“好,我就带你们去,到时候让云爷亲自教训你们。”满脸推欢,服起软来,应承道:“好,姑奶奶,你老人家剑下留情。小人这就带你们去见云爷。” 武阳云壁的确是武阳城中第一号的江湖人物,云家庄也是武阳城中第一流的庄园宅邸。 韩忠让二人在外稍候,自己先去通报。云壁早已在庄上等他回来复命,见他进来,急忙问道:“人找到了吗?” 韩忠一脸委屈道:“小的本要追上了,却杀出一对男女。将小的们拦住不说,还一顿好打,这才误了云爷大事。” 云壁道:“你们可曾说明,是在帮我办事。”韩忠道:“小的怎敢不说,可那对男女听得云爷名号,视若无睹,毫不将云爷放在眼里。” 云壁勃然变色,怒道:“在武阳境内还敢有人跟我为难?这对男女现在何处?”韩忠忙不迭的道:“他们嚣张的很,打了小的们还要来找云爷晦气,现就在庄门外。还请云爷替小的们做主啊。” 云壁奇道:“岂有此理。我倒要看看是何方高人,带他们进来。” 韩忠应声而去,得意洋洋到了庄门之外。田嘉见他再出来时,已面带笑意,也笑道:“怎么这一进一出之间,便似换了个人般。” 韩忠道:“是你们要自投死路,可怪不得我了。哼,等见了云爷,教你们再笑不出来。”田嘉笑道:“是嘛,是你还是我,谁笑不出来,到时候自有分晓。我们能进去了吗?” 韩忠便朝前带路,领着荆田往庄内去,心道:“等见了云爷,看他如何教训你们。” 待进了正堂,只见上端坐着一人,丹凤眼,卧蚕眉,约摸四十上下年纪,紧板着一张脸,正是云壁。 韩忠朝前叫道:“云爷,这对挑事的男女来了。”云壁在上说道:“我倒也看看是什么样人,来跟我作对。” 放眼望下,但见那青年男子气宇轩昂,一脸英气,是个陌生面孔。再看那女郎时,登时认出是谁来,“呀”的一声叫了出来,赶忙离席,快步如飞来到近前,喜道:“贤侄,你怎么来了?” 田嘉盈盈拜道:“嘉儿拜见云叔父。” 这云壁江湖人称云里郎君,在燕国名声不斐。早年前误被仇敌算计,身陷绝境,幸得田光出现,救得他性命。 自此之后云壁视田光为救命恩人,常赴蓟探望与他。自然跟田嘉见过面了,并有叔侄相称。 韩忠本拟云壁会好好讲荆田教训一番,没想到他二人竟以叔侄女称呼起来,想起在梅林外对田嘉无礼,口出狂言,这时一张脸上尴尬犯难无比,哪里还有半点笑意。 云壁又道:“贤侄,这位少侠是?”荆轲抱拳道:“在下荆轲。” 云壁又是“呀”的一声,惊诧道:“莫不就是力战转轮王,箭射魏公子的荆轲荆大侠!”荆轲谦声道:“大侠二字,荆轲愧不敢当。” 云壁大喜,忙安排人另设两上席,请荆田就座。韩忠立刻安排妥当,还一连向荆田请罪。 田嘉恼他蛮横,见他今日这番作派,平日里自没少借云壁之名,在武阳境内欺辱良善弱势,便说道:“韩大爷可不万不能如此,小女子可承受不起。” 云壁见状,知韩忠定是没少得罪这贤侄女,便向他瞪目而视。韩忠诚惶诚恐,连扇自己耳光,只打得啪啪作响。 田嘉才道:“还请韩爷日后少做些倚强凌弱的事。”韩忠连声答应称是,见机忙向云壁请退,连滚带爬的退出大堂。 云壁才道:“贤侄跟荆少侠是要往都城去吗?”田嘉道:“正是。韩忠方才似是在替叔父追什么人,小侄跟他冲突起来,误了叔父的事,还请叔父海涵。” 云壁笑道:“一场误会而已,贤侄切不可介怀。”田嘉笑道:“叔父是在追仇家吗?” 云壁听得这话,神情颇是怪异,而略带尴尬,似是不愿回答田嘉一般,支支吾吾的没说出话来。 田嘉见状,道:“小侄冒昧了,还请叔父莫怪。”云壁长叹道:“其实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只是怕人笑话而已。你跟荆少侠俱不是外人,我也不隐瞒你们了。” 第一百十九回 飞来桃花 云壁说完,又长叹一声,自嘲笑道:“说来此事也是我不该痴心妄想,才咎由自取而成。? ” 荆田知他是要诉说始末,便静静听他去说。 云壁道:“我少年时,便娶了一房妻子过门。夫妻之间相敬如宾,甚是恩爱。谁知道十年前,她却得了个怪病,久治不愈,不久后也亡故了。” 这事田嘉曾听田光说起过,心道他要追的是什么人,难道竟还跟他亡妻有关。 云壁叙道:“自妻故去之后,我再无心男女之事。这十年来我孑然一身,也从没有过续弦之意。 五天前里我带着庄客外出狩猎,到了一座山岗之上,正自追逐一只獐兔。那兔子好生狡猾,连避了几只箭,转到一座矮坡后。 我策马过去,没见那畜生影子,却见一女子昏趟在地,而双目上兀自有泪痕未干。我见她身上穿的单薄,而外面正自严寒之际,怕她再在此地,身子撑不住,便让庄客将她带回庄内,请大夫来替她治愈。 我问大夫她因何昏迷,大夫道她因身子虚弱,没挡住风寒,才致一时昏了过去,过不多时,便能醒来。 果然没过多时,她便醒了过来,问她这是在哪里。我道:‘这是武阳城,因你昏迷在外,被我撞见了,将你救起,带到我庄上调养。’ 她听得这话,竟像是极恼我救了他一样,伸手在我身上就锤,口中只道:‘你为什么救我,为什么救我。为什么不让我就这样死了。’ 我猜她定是遇上了伤心之事,也不跟她计较,任由她锤打,安慰说道:‘姑娘年纪轻轻,正当灿烂年华,不能因为些许事想不开,便有轻生之念。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话起了作用,没过一会,她停下了锤打,伏在我肩上竟哭了起来。我又是一阵安抚。但想到男女有别,便教她在床上安躺,好生歇息,我便先出去了。 只听她在床上抽泣说道:‘你们一个个都不愿意搭理我,一个个都想我走。’我听到这话,虽知她定是想起些往事,才迁怒到我,便回身去劝她,说道:‘姑娘,你不要胡思乱想,尽管在我这里休养,没人让你走。’ 她听得这话,还是不悦,道:‘那等我好了,你还是要赶我走是吧?’我便说道:‘姑娘请宽心,在云某这里,姑娘高兴住几日便住几日。’” 田嘉不禁笑道:“我父亲说的没错,叔父果然是个君子大善人。”云壁摇头叹道:“我也只是见她可怜,怕她再无理取闹,便顺着她说。 她身子好了过来,果然也没走,在我庄上住了起来,但一连两日,都是闷闷不乐,像在想着什么心事。我又问过她姓名来历,,她只告诉我她叫灵羽。” 荆田听得云壁说出这姑娘姓名来,竟是灵羽,心头齐是一惊,好在二人都未露声色,云壁也并没察觉,继续说道:“我又问她怎么孤身一人在外,是不是遇着什么不愉快的事,她却没跟我说。但她极是健谈,和我说起话来,滔滔不绝,我也就没再问了,跟她闲聊起来。 到这两天,下起雪来。我见她身上还只是一件单衣,便出去买了几件厚实衣服,拿来给她穿好避寒。 她见到之后,先是高兴,然后竟又哭了起来,说道:“云大哥,你对我真好,从来没人像你这样对我。’ 我笑道:‘我大你快有二十岁,将你当成晚辈,照顾你些也是应该的。这大哥两个字,我年纪大了些,着实担不起。’她道:‘你才不老。’ 我便先出去了,让她在房中将衣服换上。过不多时,她已穿上新衣,走将出来,忽的向我问道:‘云大哥,我问你我好看吗?’ 我听得这话,不明所以。我是她叔父辈,怎能说她好看不好看,岂不是居心不良。她见我不说,又生起气来,还要将刚换上的衣服脱下来。我见状,忙说道:‘好看,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 云壁在荆田面前说起这话来,饶他是个男子,也不由得面庞微微烫,甚是尴尬。好在荆田兀自一本正经的听他叙说,没丝毫取笑之意,这才稍稍安心,又叙道:“ 她连道不信,还说我是在敷衍她。我连忙解释起来,说所言句句真心,她好半天才将脾气收了起来。 哎,其实我确实不是敷衍她。她容颜艳丽,天姿国色,庄中上下哪个不说她是绝世佳人。 只听她又道:‘那你喜欢我吗?’我听到这话,着实是大惊失色,身子也不禁退了一步,只道她说错话了,否则怎会向我问出这等话来。 谁知她见我不答,又问了一遍,还道:‘难道我配不上你吗?’说话间已是神色黯然。 我见状连忙说道:‘不,不,是我,是我配不上你。我年齿大你许多,把你只当作天人一般,对你怎敢有痴心妄想。’ 她道:‘这我不介意,我只是想知道你会喜欢我吗?’ 哎,我自妻亡故后,再没对女子动过爱意。也不怕荆少侠和贤侄笑话,其实我自初次见到她,便,便对她生了爱慕之情。只是碍于两人年纪相差太大,才一直不敢表露出来,只恐招人笑话。 那时心中只道她感我救命之恩,想以身相许报答我,才一再问我喜欢她吗。我便鼓起了勇气,结巴说道:‘灵羽姑娘神仙一般人物,云某,云某自然喜欢。’说到最后,自己都惭愧得恨不得找个洞便钻了。 她听我这样说,立时欢喜起来,脸上笑意盈盈,说道:‘那你肯娶我,永远陪在我身边,永远也不赶我走吗?’ 听得这话,我心里欣喜如狂。已将话说开了,而她又如此主动,再不隐瞒遮掩,连声说道:‘会!会!’竟一时忘行,手舞足蹈起来。 我二人便商议着将婚事办了,我也不愿声张此事,便没邀宾客,想今日在庄上简单办了就好。 哎,也正是今日,本该是大喜之日,却出了变故。” 第一百二十回 该断则断 荆田已猜出了大概,知应是灵羽今日悔婚逃走了,而韩忠三人奉云壁之命,所追的人,也就是灵羽。 二人心知是个尴尬事,也不好说出,只听当事人往下叙述。 只听云壁叙道:“今日一早,我方醒来时,便有庄客来报我,说她清早便匆匆外出了。庄客们还道她只是出去采购去了,也没拦她。 当时我也没疑心,想着她不一会便回来,今天可是我和她大喜之日啊。哎,可等到了正午也没见她回来。 我想一定是她后悔了,不愿嫁给我这个老头子。其实我跟她本就不像一对,她走了也是清理之中。哎,只是我动了情思,心有不甘,这才派人找她回来。 其实把她找了回来又怎样,我二人年齿差大。她如不愿,难道我还能强逼她不成。只怪云壁痴心妄想,让荆少侠和贤侄女见笑了。” 田嘉道:“不瞒叔父,灵羽与我们相识。” 云壁呀的一声,从席上站起,面上愁容顿收,泛出神采红光。 田嘉明白云壁意思,歉然说道:“只是我帮不到叔父。” 云壁轻轻叹息,复又坐定,道:“是啊,你纵然认得她,又如何能帮到我。感情之事本该两情相愿才是。只怪我一时割舍不掉,才凭添愁苦。如今没将她找回,也正是个好了断。” 田嘉心道:“云叔父对灵羽是动了真情了,但这又岂是能勉强来的。” 待想劝上两句,又不知从何劝起,难道教云壁不死心,继续去找她,终能感化她吗?或是教她忘了灵羽,另寻佳偶作良配。 云壁似是不愿再谈此事,岔开话题,道:“贤侄这是要去国都吗?” 但他心中所想,究竟能否就此放下,又有谁知道。 当下田嘉道:“正是。叔父有所不知,当年的四大天王如今复出江湖。” 田嘉便简述了转轮,迷踪两王在齐国打闹玄机庄之事,直将云壁听得义愤,而不时连声嗟叹,道:“若不灭邪党,江湖自此再无宁日。” 田嘉道:“正是,所以我想请父亲出手,联合武林同道,早除祸患。” 云壁道:“但属正道,义不容辞。田前辈若振臂一呼,云某愿当前锋,不剿天王,绝不罢休。” 荆田心中暗赞云壁果然是个扶持正义的好汉,不枉在城中得了偌大的名声。 话无多繁琐,心中各怀事。 过不多时,便即席散。 云壁亲送出庄门,拖田嘉向其父代好。 郎才女貌告辞而去,双骑奔驰,再不耽搁,直往蓟去。 田嘉道:“二哥,你说云叔父会忘了灵羽吗?”荆轲道:“未必,我看云庄主用情颇深,只怕已陷在当中。” 田嘉叹道:“男女之事,总是愁多欢少。自有人初见面便情投意合,也少不了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 荆轲道:“便如你我。” 田嘉笑道:“你想的美。灵羽逃出庄去,不知她要去到哪里?”荆轲道:“你是怕她还去找盖大哥。” 田嘉道:“当时灵羽离开,大哥没有留他,其实我觉得大哥做的有些绝情了。”荆轲道:“那现在呢?” 田嘉道:“现在我倒觉得大哥做的没错。心不在她,本就该早断。”荆轲笑道:“你是想到鲁大哥之事。” 田嘉道:“正是。鲁大哥当年本就无心婚配,只怕伤了鲁大娘的心,才结为夫妻。但到底来还是将她伤的更狠。所以我觉得大哥做的很对,大哥如不对灵羽动情,留她一时,只会伤她一生。” 情之为物,若非两情相悦,往往执念能打动自己泪水,却未必能打动别人。 但又怎么有谁对谁错? 这时雪已停下,北风兀自如刀,凛冽呼啸。不觉天色渐暮,快到晚间。 这时已行到一座山郊之中,挥鞭催骑,欲赶在昏黑之前,进城中投店过宿。 正自行处,但听得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旋即一道人影便从身旁直掠过去。 那人足疾奔,踏雪无痕,脚力竟胜过两骑度。如此轻功,真乃世所罕见。 荆田还没看清他面目,他便已过马头,连看都没看荆田一眼,便疾奔而去。 田嘉道:“我知道此人是谁。” 荆轲心中好生佩服他轻功,只感江湖之中,能人异士着实不少,便即问讯。 田嘉道:“天下间有此轻功的只有一人,便是有着金雁子称号的金三。” 他曾听父亲说过,此人因身轻如雁,轻功天下无人能及;一手暗器更是例无虚;而绵掌功夫更是独辟蹊径。凭此三绝,人都称他为金雁子金三,至于他原本名讳倒是渐渐被人忘记了。 父亲也说他原是卫国人,因脾气古怪,而正邪难分,但从没做故过半件伤天害理之事,算是个奇人。 只是不知他这时如此疾奔,是为着什么要紧事。 荆田马不停蹄,又转过一座山坡,仍没出这山郊。只是转来之时,不过两三里地,那金雁子竟已消失不见,连半点影子都没了。 田嘉不禁道:“难道他轻功真到了化境,只两里地便将这两匹快马甩到无影无踪了。” 行到这里,两壁俱是长草矮坡,最是能藏人设伏之地。荆轲惯是警觉,道:“恐怕另有蹊跷。” 田嘉旋即会意,跟着将马停下,目光警惕,朝两边审视,果见杂草从中有些许风吹草动之声。 忽听得一声破空声响起,直往草从中去。跟着听得里面传来一声惨叫声,像是中了什么暗器。 跟着从里面滚出一人来,身子直拦在荆田马前。 二人看时,只见那人已是一具死尸,眉心处正插着一枝致命的钢标。 便在这同时,只见得两边抢出七条汉子来,俱是江湖人士,手持器械,劲装结束。 当先一人,目光炯炯,双手中分持一口长剑,厉声喝道:“杀!” 此人唤作麒麟剑魏开,正是这帮人头目。 他们设伏在此,所图者并非荆田。见二人到此,只盼去,以免坏了自己事。不想当中一个兄弟遭暗器所杀,他便料定是荆田动的手。 两边一齐杀出,不由分说,便要先结果荆田报仇。 第一百二十一回 八大金刚 魏开剑走偏锋,寒光一闪,剑尖两颤,竟同时向荆田马身刺去。正是射人先射马之法。 荆田双剑齐出,身子从马上跃下,护住门户。魏开旋即收剑,转攻向二人。 两骑马甫一受惊,嘶鸣起来,八只蹄子,哒哒哒响不跌,已奔逃而去。 其余六人俱不是庸手,各使兵器夹攻。 一人神材矮小,使两口链子刀,唤作开路虎马明。一人甚是肥胖,面目可憎,阔耳大鼻,手中轮着两柄铁锤,人称拦山霸王猛。 一个神材高大,便如巨人一般,双手持着一口三尖两刃刀,有名作飞天神杨漫。一人骨瘦如柴,如病夫一般,偏偏眉目凶恶,手持一对分手水磨钢刺,叫做病大虫薛高。 一人年纪最轻,约才二十上下,手持一条齐眉棍,姓凌名晨。一人赤面虬髯,双拳虎虎生风,名涧姓朱。 田嘉情知误会,才陷入这场苦战之中。若想解释,只怕没人肯听,没人肯信。待交上手来,心中雪亮,知道对手正是驰名黑道中的八大金刚。 只是动手的仅只七人,还有一个金刚,已再动不了手,已成了一具尸体。 田嘉猜的不错,这伙人正是八大金刚。 五大天王,八大金刚。 五大天王在前,这八大金刚正是为模仿那五位前辈才得的名。 只是他们名头远没五大天王响,在江湖上有很多人都没将他们放在眼里,甚至并没听过。 田嘉唯一纳闷的不是自己和二哥稀里糊涂的和他们交了手。她纳闷的是八大金刚一向只在楚国出没,何以会埋伏在燕境中。 是为了伏杀金雁子吗? 这也是她纳闷的地方,金雁子何以跟他们交了仇,竟牵扯到燕来了? 而刚刚还在前面金雁子又去了哪里?他难道隐行过了这埋伏圈去了? 刀光剑影,缠斗不休。倏忽半招,便血溅当场。七大金刚的确进的都是杀招。 荆轲在百忙中朝田嘉一看,田嘉便即会意。 同样还是双剑合璧,不同的是两柄剑舞成两道光圈,只守不攻。 严守。 当下局势,唯有先自保,方有机会寻敌破绽,反败为胜。 朱涧高声叫道:“好对男女!” 以众围寡,却战不下,急躁的自然急躁。 朱涧双掌探出,变拳为爪,直往剑光中闯,要在险中求胜,欲扣二人脉门。 魏开急忙喝止:“不可!” 他见二人虽剑法严密,但却久持不住。但在时若轻敌冒进,必然无功反受其害。 两个字吐出口中,终是迟了,朱涧双爪已探入剑圈之中。或许他太高估自己的爪功,或许他太低估对方的剑势。 但终是迟了,再退回了时,两手已血淋淋一片,手筋被挑断了。 朱涧吃痛不住,惨叫不迭,忙撤出战圈,往后退了三步。甫一站定,忽觉背后一股绵柔的劲力送到。 他立觉有异,回过身时,眼前只是山谷崎道,哪有半点人影。正欲再转回身时,却觉身子骨似酥了一般,连轻抬踮脚的气力都没了。 就在这同时,他登时醒悟过来,知道是怎么回事,想提醒同伴。 只是已经迟了,身子软绵绵的,像被人打散了一般,瘫软在地,连呼吸也没了。 就如那被暗器射中的金刚一样,转瞬之间成了一具躯壳,一具尸体。 连一点声音都没出来,那边厢正自激斗,更是没人察觉这的异状。 扑的一声,王猛身子直佯面而倒。 这次有声音了,只是王猛已经死了。头上也插着一枚钢标,还带着血迹。 魏开惊呼道:“金雁子?”惶恐,诧异。 才明白上了金雁子的当。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本来没有黄雀。他是螳螂,金雁子是蝉。 谁想另有人作了蝉,金雁子却当了黄雀。而眼下行势,便是有蝉,螳螂也未必能捕住了。 荆田心中也明白过来。 金雁子明只有埋伏在前,正好撞见荆轲也朝埋伏方向而来,他便施展高轻功先藏了起来。 待荆田到此,他先暗器毙掉一人,引七金刚从暗处出来,围斗荆田。他自己却藏在暗处,逐个下手。 的确是条不失高明的计策,只是这未免害苦了旁人。田嘉心道:“难怪父亲说此人形事怪癖,不知是正是邪。” 便在这时,薛高凌晨同时栽到。不消多说,也是死在金雁子的暗器之下。 魏开早已留心,看准暗器来处,身子一跃,直往那里,一堆长草中冲去。料定是金雁子伏在里面,射暗器。 魏开在三尺之外,双剑迸着寒芒,已往草从中去。一堆长草被两道剑光削断,遗憾的是他并没再草从中见到金雁子。 第一百二十二回 雁子金三 魏开心中立时醒悟过来,这一惊非同小可。Δ 身子回转过来,两柄剑就在同时已幻化成两道光圈护住周身。 还是迟了一步。金三被称作金三,除了暗器绵掌双绝,还有他神出鬼没的轻功。若将这轻功同绵掌配合使出,更是教人防不胜防。 魏开只觉身前一道影子掠过,一瞬即逝。 便即够了。 他肩头已被对方掌风扫中。化骨若绵的掌风。 还没回过神来,那道黑影又出现了。从他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 从天而降。 这次他清清楚楚的看清了金雁子,软骨身轻,目鲜眉浓。正清清楚楚,一动不动的站在他身前。 魏开也没动,两柄剑兀自紧握手中。忽的竟双手一送,麒麟剑跌在地上。跟着身子也软绵绵的瘫倒在地。 八大金刚又多了一具尸体。 原来金雁子从天降落之际,一记绵掌已印在他头上。 荆田见金雁子现身,对方接连折损,精神大振,双剑转守为攻,反逼出去。 金雁子站在一旁,看着这对少年剑法合璧,天衣无缝,心中暗自称奇。他没有这出手,他情知不必。凭他二人足以应付余下的两大金刚。 不觉雪花又簌簌落下,两柄剑上不仅有洁白的雪花,还有鲜红的血花。 山道一战,八大金刚设伏未成,反遭敌计。 黑道人物也并非无情无义,至少对自己兄弟是讲义气的。所以没一个逃走,没一个活下来。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凭添八具尸体在地,只是没人会同情。这本就是他们应得的宿命,只不过分个早晚罢了。 金雁子拍手笑道:“两位好俊的剑法”话没说完,田嘉已抢身站在他前面。 荆轲已封在他身后,滴血的长剑还在滴血。 他们看出金雁子要走,平白无故帮他打了一仗,若没个解释因由就让他走了,岂不是太冤枉了。 只有在他没动身时,先将他去路封住。否则金雁子若施展出轻功来,谁能拦得住他,谁能追得上他。 田嘉笑道:“金前辈这么着急要走吗?”金雁子奇道:“你认得我?”田嘉道:“这等轻功,这等绵掌,这等暗器,除了金雁子金三,还有谁能这么大本事。” 金雁子笑道:“就冲你这么奉承,我本该陪你多聊一会,也确实该谢谢你们。但是现在不是时候。” 话音甫毕,右掌扬起,竟向后拍出。荆轲见他掌势柔软,怕其有诈,身子向后一避,天完快剑跟着递出。 金雁子这掌乃是虚招,掌到半途,掉转方向,拍向田嘉肩头。他暗自留力,不愿伤田嘉性命,只要迫她闪身避开,他好夺路而走,去办他的急事。 十万火急。 谁料田嘉径自不避,左手衣袖如风鼓荡,轻拂而出,去接他绵掌。这正是他父亲的拿手绝艺袖里乾坤。 金雁子陡见田嘉使出这一招来,眼睛一亮,似是认出她来历。正想开口说话,惊闻身后剑风传来,忙身子一滑,往右斜掠而出。 田嘉见状,连忙提气而起,拦在他前面。荆轲快剑披风,如影随形,又朝他身后刺到。 金雁子心道:“好快的剑!”却径自不避,待他剑势到时,身子又是一滑,跟剑身擦肩而过。 荆轲的身子也跟他交错而过,剑势收时,已站在田嘉身侧。 金雁子没再出手,也没想施展身法强闯,向田嘉说道:“你这招袖里乾坤跟谁学来的?”田嘉道:“你说呢?” 金雁子一怔,随即醒悟过来,哈哈笑道:“原来你是田前辈女儿。哈哈,是我太笨了。除了田前辈的女儿,还有谁能学到这招。” 田嘉谦声说道:“小女田嘉见过金前辈。”毕竟还知这异人是敌是友,故而颇是谨慎。 金雁子道:“那这位兄弟就是曾大战转轮王的荆轲荆少侠了?”荆轲抱拳说道:“不敢当。” 荆少侠,荆大侠,这些尊称荆轲已不是第一次听到,他甚至知道以后还会不知多少次听到。 他竟然也成了知名的侠士。但他心里没有得意和沾沾自喜,有的是苦笑,有的是无奈。 他并不想成名,在这个动乱的年代,不论国家,还是江湖,都不平静。若成了名会得到许多荣耀,他并不想要。也会带来许多麻烦,只要是义之所在,麻烦他并不怕,但也不想要。 他宁愿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能跟田嘉在一起过些平平淡淡的日子,没人打扰,没有恩怨,他便心满意足了。 这也正是他出道以后,经历太多明枪暗箭后,最向往的了。 第一百二十三回 千里传讯 金雁子问明这二人身份后,再不废话,说道:“如此你二人随我去燕都!”拉着两个人手,似乎想要将他们提着跑一般。 荆田正是要去燕都,但只是这样被人拉着去,那是一万个不情愿的。何况他们还不知道金雁子这么着急要去,是为了什么。 田嘉道:“敢问前辈去我国都是做什么?” 金雁子见他二人丝毫没跟他走的意思,眉头一皱,像很着急一样,便道:“我此去是为了找一个人,燕国武林的第一人!” 燕国武林第一人,除了大名鼎鼎的田光还有谁? 田嘉脱口而出:“你要找我父亲?”金雁子笑道:“除了田前辈,谁还能担得上燕国武林第一人这个称号。” 田嘉听他说话语气,并不像是要去对父亲不利,问道:“敢问前辈找家父何事?” 金雁子道:“天大的事。有人要对付田老前辈,我正是要赶去报信。”眉头一动,想到一事,嘻嘻笑道:“不过现在我不去了。由你们去告知田前辈,让他多作防备便行了。” 田嘉道:“请问前辈,是什么人要对付家父。”金雁子道:“转轮天王,迷踪天王。” 也的确只有这两位要对付田光,才值得金雁子不远千里来保信。唤作别人,谁能为难得了田光,又有谁敢? 荆田同时变色,但也并不怀疑金雁子在说谎。田光是当今武林的顶尖宗师,而两天王复出,会找上他也并不奇怪。 田嘉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八大金刚会在此设伏,定是受到了两天王的指使,截杀金雁子,以免风声泄露,使父亲提早做了准备。 当日两天王从玄机庄败走,便到了卫境。好在他二人没一个受了重伤,随时可以再战武林。 那是在一家野外小店里。 两大天王商议着他们再下手的目标,正是田光。如能出其不意,击杀田光,势必震动天下,一血玄机庄之耻。 便商量着等迷踪王静养几日,状态恢复过来,便到燕都,以二敌一,斗杀田光。 却不知隔桌有耳。 这是在卫境,身为卫人的金雁子也在这里自然是再正常不过,而他们的对话一一传入金雁子耳中自然也是再正常不过。 金雁子心头一凛,这二人竟然就是当年五大天王中的人物。 他虽算不得个正道人物,但这五大天王乃是除了些许邪派中人外,几乎是全民公敌。 他得知此事,自然不会置之不理。 但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两大天王在侧,纵然是有绝世轻功,也未必能从两人手中活着逃出。 待两大天王走后,他才敢走。 不是回他的住宅,是往北走,往燕走,要去给田光报讯。 可是他为何又会在这里遇到埋伏呢?两大天难道知道了他的用意。 的确知道。像的这样一个江湖异人,同在一个小店之中,如何能瞒得过两天王的眼睛。两天王也知道他们说的话都被他听见了,也看见了他去的方向,往燕去。 他抢先去的,两天王到底没有追,也没追上。但转轮王却毫不担心,一封迅以鸿雁相传,传到了八金刚手中。 八金刚早被转轮王收在麾下,在两王赴齐时,已先将他们派去燕境。只待在齐国大胜后,便去与之会合,大闹燕国。 只是在齐国他们虽闹出了天大动静,但却没能一战成功。而八大金刚仍在燕国。 金雁子轻功再高,到底快不过真的雁子。 转轮王给八金刚的讯也很简单: 截杀金雁子,本王即日便到。 金雁子自卫赴燕,千里传讯,一路上畅通无阻。但一路上他都保持着警惕,时刻保持着。 在江湖行走,无论何时保持着一份警惕总不是坏事。 他过荆田马头时,又往前去,已快到埋伏圈,心中却隐隐察觉有异,身子一隐,探看前方地行,草木之中,微有动静。 他知有人埋伏,却不明敌虚实,便定下这条计策,待荆田过来时,施展身法,暗器射杀一人,引双方交手。他却从暗处下手,逐个解决。 显然,他计策成功了,很成功。 八大金刚定是拦他去报讯的,这时他的猜想。并没猜错。 金雁子将话说完,双足一点,不使往荆田处冲,往燕都去,而是回身而走。 他想办的事,已经拖人去办了,自己又何必再插手同去。难道还跟到燕都去,在田光面前搏个好感? 可惜他并不是这样的人。 千里来传讯,只为侠义二字。无求其他。 只一瞬之间,他的身影便消失了。 却听远处传来他的声音:“事关重大,两位去。” 八个字,没说出一个字,声音便远了一些。到最后一个字时,已微弱不可闻,想必早已到了百里之外。 荆田没再逗留,他们本就是赶路赴燕都。但现在,他们要更快。 一来为报信,二来这两王会不会已动身来了,就在后边不远处。 第一百二十四回 血色苍穹 双马早去,二人便提气疾奔,先到附近市镇之中,买两匹脚力代步。Δ 未出得两里余地,忽觉背后传来阵阵风声,夹杂着零碎脚步之声。 竟是金雁子去而复还。 只是这一去一还,脸上的神情却截然不同。满是紧张惶恐之色,像是遇到了天大的麻烦。 金雁子见到两人,着急叹道:“哎,你们怎么才到了这里。快走!” 说到快走二字时,他的身影已跃到前面,越奔越远,渐渐又模糊起来。 荆田知他定是遇见什么厉害人物,也许这厉害人物便是两天王。想到这节,心也都绷紧了。 待得再往前去半里地时,早已看不见金雁子。 金雁子这一身轻功的确能甩掉任何强敌。 荆田并不是他。 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句洪亮的声音:“哪里走!”跟着便是金铁嘶风声音响起,愈迫近。 二人不敢大意,同时向两边避开。只见得两只金轮从空中滑过,跟着抢出来一道黑影,将双轮接在手中,如渊停岳峙般拦在二人面前。 不是别人,正是向日前在玄机庄外大战过的转轮天王。 那日他传书与八金刚后,还觉不放心,便让迷踪王先独自静养,他先亲自赴燕一趟,待迷踪王来时会合,再同取田光。 他轻功也不俗,但比之金雁子,自然不及,自然也就追不上他,也慢了许多。 金雁子方才欲返回原路去,却正好与他撞着个正着。 他如何敢与转轮王交手,立即掉头就逃。转轮王还是追不上他,却追上了荆田,也算是意外收获。 转轮王笑道:“好久不见呀。”田嘉向荆轲道:“我还道是盖聂大哥来了,原来是这对头。” 转轮王颇是忌惮,道:“你们约了盖聂?”上次他与盖聂未分胜负,今日若盖聂一到,他立时落单,处境可颇不妙。 话刚问完,不等对方答话,双轮便即挥出。他心道:“趁盖聂没到时,先将这对男女毙了。” 猝然出手,便是杀招。 田嘉本是诈他,不料反逼他先动手了。荆轲将田嘉身子一拉,将她拽后一步,挥剑去挡双轮。 田嘉知道荆轲心意,但大敌当前,生死一,她如何会舍二哥而去。身子跟着上前,补上一剑,同荆轲已成联剑之势。 荆轲也明白她心意,正如她明白他一般。面对着不可战胜的对手,如果荆轲能逃,他会撇下田嘉,一个人逃去吗? 绝不会。 二人联剑之间,已心照不宣。无情的金轮若染上鲜血,绝不会只染上一人,绝对会是他两人的血。 未能同生,便即同死。 是最古老的誓言,是肝胆相照的兄弟的誓言,也是共同患难的情侣的誓言。 荆轲田嘉都相信这誓言。 虽知斗不过转轮王,却都毫无畏惧,激战之间气定神闲。 他们确实没什么怕的。只不过是两条性命丢在这里罢了,可他们还是在一起啊。 这不就够了吗? 转轮王心道:“与盖聂分不出胜负,杀你们还不是手到擒来。”二十招过,已将这一对爱侣裹在轮风之中。 雪在下,本该是最有诗情画意的光景。但锯齿金轮也在奔驰,仿佛将这雪天换了一副场景。 漫天的杀气笼罩,虽是洁白一片,却更像是血色苍穹。 转轮王说道:“小子,你那一记剑招是谁教你的。” 言下所指,自然是荆轲破迷踪王无影剑的那一招。 他早已隐约猜出是谁,除那人之外,没一人会教荆轲这么一记怪招,偏偏能破迷踪王的绝招。 但又想那人应该不会做出此事,所以想从荆轲口里得到证实。 荆轲并没答他。田嘉脱口而出道:“那人就是”忽的面露惊喜之色,失声道:“呀!前辈你来了。”目光径不理敌轮,直盯着转轮王身后看。 转轮王狐疑暗道:“莫不是他来了!”急回头去看,哪里看的到半条人影。情知中计,再回过头时,对方抓住这一空隙,趁势而上,两柄剑已要到他面门之上。 转轮王只感寒气逼人,剑迫眉睫。 饶他是堂堂天王,但误中敌计,遭此处境,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双轮已回救不急,急矮身相避,终还是被荆轲剑势在肩上带出了一道口子。 田嘉呵呵笑道:“转轮王,几日不见,武功退步不少啊。” 转轮王面色铁青,说不出话来,但双轮反而加紧。 这确实是他奇耻大辱。堂堂转轮天王没杀了两个青年男女,反被他们先伤了,若传出去,岂不遭人耻笑。 所以他更要尽快杀了这二人,以免泄露出去。 田嘉这一计虽侥幸得手,不过是个小小插曲,如何能影响这战局结果。拆将下去,与荆轲两柄剑受对方劲风激荡,出招已有滞地。 胜负将分,非关乎输赢,更关乎生死。 正在这时,她忽的瞥见转轮王身后有一道人影奔了过来。 难道她信口胡言真应验了,真是那教二哥一记剑招的前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