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序一 太古之灾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那是,神与魔在人间割据的时代。在后世根据史诗创作的画中,从天边破开黄金般高云的天神用手中的神枪轰出灭世的雷霆,破开了画作另端,恶魔漆黑的羽翼。 烟尘中,有背生黑翼者将一具金黄色的、流淌着光华的尸体随手甩下,那尸体就在土地上慢慢的消散了。他抬起头,看着天幕中不断袭来的军队,啐了一口。几名乘坐天马的女武神降落在他的身边,他毫不在意的从虚空中抽出了那把属于他的凶名赫赫的长剑,一股难以言喻的窒息感也随着长剑的出现逐渐的流淌开来。 女武神们看着那具缓缓消散的尸体,这金身曾属于一位有名的天神,他手中的圣枪曾轰平一座山峰,但他今天的战绩,不过是击穿了面前这个恶魔无足轻重的羽翼而已。女武神知道她们已经面临着恶战,但是没有关系,她们绝不会在战场上后退分毫。 恶魔挥舞起了利刃,七位女武神与他们的坐骑从各个方向一同出手,发出炫目的神光,但依然被那个恶魔找到了空档成功的闪避。哪怕是天庭所记载的悠长的历史中,也没有任何的什么东西有幸被七位女武神围攻,她们的个体实力或许不是最强的,但是她们精妙的战术配合使他们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传说能同时战胜三位女武神,就相当于已经拥有了大天使的实力。 许久之后,恶魔单膝跪在地上,身上满是狰狞的伤口。他仰天咆哮,身边——是十四具支离破碎的尸体。 那属于女武神和她们神圣的天马。 “天帝……天庭,已经沦落成这个样子了吗?难道……你指望着用他们来杀我吗。你在哪里?出来吧。在我心里,配杀我的,只有你而已。”他重新起身,用着呢喃似的口吻对着天幕说。消散的金光不知怎的,逐渐被他引导进身体,帮助他快速治愈着伤口。在圣光的映照下,原本笼罩在他身上的墨色逐渐褪去,露出了他白皙而俊美的面容。他玄发荡漾,凡人只要看他一眼,就会被他的目光致命的吸引,心甘情愿的成为他战裙下俯首称臣的奴隶。 天幕之上。那个在各地的传说中有不同的名字,不同样子的神明俯瞰着地上的一切。 “如果再任由他胡闹下去,人间界便毁了。”天帝的身后,那位绰号是“小天帝”的天使长什手说,他的睫毛是纯白的、似乎闪烁着光,好像没有睁眼就可以看见世间万物一样。 “地狱的军队,大都在这里了吧?”天帝没有显出什么情绪,只是明知故问道。 “天堂也是。”那位小天帝回答道。 天帝点点头。他抬起手掌,然后随意的的握住,流光溢彩的天堂就瞬间被夜色吞噬。漆黑的幕布上,星辰闪耀着斑斓的荧光。他又在空中画了一个半圆,那条星辰组成的河流就朝他奔涌而来。接着,他轻描淡写的对着凡间一指,那蕴含着无尽寰宇的力量便向着他手指的方向汹涌而去。 凡间,天堂与地狱的战士,都被那股清澈的洪流抹杀,灵与肉都在刹那间灰飞烟灭。 这样的伟力,哪怕是那尊不可一世的魔神也无法抵抗,他咆哮着,但身上的力量还是变得越来越黯淡。 这个时候,天庭的极光之障似乎因为天帝使用了太多力量而褪却,露出了天帝站在云端的面容,眉目中似乎带着些许的哀伤。 魔神自然看到了。他愣了一下,吼声就在那一眼中逐渐的平息。慢慢的,居然变成了在那股星辰力量所形成洪流中微笑,从那属于世间极恶的眼睛里,流下了如此澄澈了泪滴。 而他的身躯,在泪滴之后,逐渐的泯灭。 “您……仍是如此的仁慈。”天帝的身后,小天帝的身躯也在逐渐的消散,天帝刚刚的神迹,消耗的是他的生命。 在小天帝彻底死去后,那个站在云幕上的男人叹息了一下。 “若不如此,天堂与地狱总会毁掉这片土地。只有这样做,才能维持三界的平衡。我即将离开,你转生之后,便来接管天堂吧。”天帝转过身,对着那个可以算是“硕果仅存”却已不知漂流到何处的灵魂说。 不过没关系,那个灵魂一定能听见。 然后他转过身,看了几眼空荡的天界,魔力的浓度还是非常的稠密,所以他并不在意这里暂时的空旷。然后他仰望星辰,准备前往他的“天庭”。这时他突然察觉出一丝异常,便又回过头看着大地之上,那魔神流下的泪滴。那滴泪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晶莹的如同宝石般的质地,或许是因为收纳了太多的星辰之力。 天帝微笑了一下,浅淡的自言自语道:“这就是我喜欢尘世的原由,它总能给我惊喜。”说完这话,他逐渐消失在世间,不知何时才会再回来。 序章 序二 精灵帝国的覆灭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古精灵”们是历史悠长的智慧种族,他们的身材不算高大,也不喜欢争斗。可能正是因为如此吧,上古神战中那股毁灭的洪流并没有伤害他们。反而他们在沁染了如此浓郁的两种力量之后,种族还得以进化。并且因为接触力量的不同,还籍此产生了奇妙的分化,诞生了不同类型的现代精灵。正因为如此,他们将“太古之灾”的伤痛记忆保留了下来。 如今人类帝国中的一部分古生物学者认为精灵和人类其实有着共同的祖先,但就像有一部分古精灵劣化成了贪婪丑陋的“地穴精灵”一样,人类和矮人也是劣化了的“平原精灵”和“山地精灵”,只不过劣化的没有那么严重。但另一部分的学者则不认同这个观点,他们认为人类从种族上划分应当仍然算是平原精灵,只不过人类是拿高贵的灵魂和悠长的寿命换取了更为出色的魔法天赋。从客观上来看,其实大多数人更赞同第一种说法。 因为人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兽人与精灵的奴隶。 在太古之灾后精灵获得了那枚像是蕴含着整座星空的宝石,并取名为“星辰之泪”,但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催动这颗宝石。直到古精灵时代的末期,他们终于开拓出了魔法的使用方式。而利用他们是大陆上除了龙与圣兽之外最具有魔法天赋的种族这一优势,他们击败了残酷暴戾的兽人帝国,建立了属于自己的文明。他们以高贵的举止打动了残留的天马后裔,又用庞大的数量威慑了龙族。就连史书中凶名赫赫的兽人国王:厄加尔·比蒙都被初代精灵王用星辰之泪击杀,而且整个过程显得轻松写意,就如同精灵王在自己的御花园散步一样。 比蒙一族作为天地之初的猛兽,受尽了恩惠,几乎任何魔法都无法伤到他们,即使是这样,他们仍然无法承受星辰之泪中蕴含的巨大魔力。 在这之后,星辰之泪被镶嵌在了精灵王的剑上,那是代表精灵权力与责任的圣剑。 “这样的帝国如星辰般永恒。”这是在精灵王朝史书中最常见的一句话。 严格而言,精灵们并没有把人类和其他种族当做奴隶,因为他们温和而礼貌的性格不允许他们这样做。甚至,精灵们还允许兽人进入自己的国度。他们常说自己并不是想颠覆兽人的王权,而是他们无法忍受兽人对其他种族的欺凌。 但实际上在精灵的社会里,所有的其他种族都会觉低人一等,因为精灵们太过优雅美丽。这让他人只要与精灵们同处一室,便会自惭形秽。 所以在“星辰宝石”家族改名为“星辰之冠”并建立了精灵王权七千年后,终于有一条龙化作人形,用服务精灵宫廷百年的布局盗走了永恒王权之剑。虽然那条龙最后被杀,尸体不知所踪;王权之剑也被成功夺回。但是镶嵌在配重坠上的星辰之泪不翼而飞。 当其他种族得知这个本应该是绝密的消息后开始蠢蠢欲动,最后兽人、人类、海妖等等种族建立了军队,摧毁了这个号称永恒的王朝,但是在这场战争中,有太多的谜团令后世百思不得其解。 在这场混战中,表现出极高的魔法天赋的人类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可以说,他们的天赋要比精灵高出许多,虽然其种族内部的天赋差距很大,但是他们普遍成长性极强。不像精灵那样,即使人人生来就能感知魔法,但魔力储蓄的提升过程需要漫长的岁月。 在征战的过程中,宝石不知去向,而上古所残留下来的神器也已经纷纷损坏。自此之后,人间的至宝便就不知所踪。 但之后的岁月里,这间传说中的宝物偶尔会传出现世的消息。只是每到那时就会掀起一片腥风血雨,甚至有数个帝国就此败亡。久而久之,这块石头也被称为了“灾厄之石”。但麻烦的是,统治者们又不能对这块不大的宝石无动于衷。因为被他人拿到,就很可能会引发灭国之战。而若是自己拿到,就有可能重现永恒帝国的光辉。 再之后,人类的几个帝国都因为自己的贪婪与争端而毁灭,取而代之的是精灵与人类的混血所建立的帝国。他们被称之为“亚精灵”,拥有着相较于普通人类更稳定的心理,更为悠长的寿命,但是代价是,他们的魔法天赋并不如原生人类那么高,不过也没有相差太多,总体来看,他们无疑是现在大陆上最为优越的种族。 第一卷 月华之兆 第一章 天赋异象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亚特兰蒂斯纪元两千七百二十三年夏夜,在帝国东部的小城镇里,有一位产妇正在家中分娩。 这个过程很痛苦,她的丈夫也焦躁不安,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在门外来回踱步。踱步的时候他偶然发现今天的月色明亮的非常奇异,应该是一个好兆头。 而在帝国的首都,永恒之塔的领袖塔瓦西斯觉得今夜不太寻常,便只身来到了那上齐浮云的高塔顶端,他穿过云层看见了天象,有些朦胧的象征指预示东北方。 “导师。”有个人在他的办公室门口,正在那里敲门。 “塔瓦西斯大人出去了。”佣人打开门,对着门口的那个年轻的小伙子说道。 年轻人似乎有些惊讶,问道可否进去等他回来。 “这么晚,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塔瓦西斯从回廊的尽头现出身形,他发须皆白,脸上的沟壑衬托出那深邃的双眼,堂皇的宽袍与平静的语气令他有些许威严的感觉,可除去这些,他看起来就只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翁。 年轻人转过头来,将手中的文书递了过去说道:“东部阿尔丹行省领主的亲笔信件,信上说必须要您亲自解开,上面有一个魔法封印。” 不见塔瓦西斯有什么催动魔法的过程,就直接的打开了火漆封。他取出里面的信件扫了一眼,神色微动。 “怎么了?”那年轻人问道。 “信上说,他们那里的高塔观测到了一个小镇出现了异状,整个小镇都被明亮的月光笼罩了,信上的原话是,月色澄明,如清雪委地。应该是天赋异象。看来是有个天才生下来了啊,这么大的异象,我得亲自过去一趟。”塔瓦西斯看不出太大的情绪,语调仍然很平和。 但是他面前那个称呼他为导师的年轻人却十分吃惊道:“天赋异象?笼罩一个小镇?这天赋得多高?” “看了才知道,让他们准备启动传送石,我要先换件衣服。”说完塔瓦西斯走进了房间。 “好的!”那年轻人闻言脚踏清风而去,一边走一遍解开自己身上华美的魔导长袍,看样子,他打算跟自己的导师一起去。 塔瓦西斯走进房间后吩咐下人取出那件朴素的法师袍,然后将手一伸便吸来了书房里的一本帝国史,帝国史悬停在他面前快速地翻动着…… 当身穿麻布长袍的塔瓦西斯出现在永恒之塔传送台前的时候,惊讶的看到自己的学生穿起了一身高调的礼服。 “你为什么穿的这么浮夸?”塔瓦西斯有点疑惑。 那个年轻人愣了一下:“您穿的这么低调?听说当时我出生的时候高塔的使者就是穿的这身啊。” 塔瓦西斯叹了口气,解释道:“阿尔丹行省相对贫瘠,那里的村子也不会太富裕,你不要穿的这么高调。” “明白了。”说着那年轻人就直接开始脱衣服。 塔瓦西斯偏过头暗感一句有伤风化。 传送台的魔力法阵被点亮,光柱涌起。等一切复归平静的时候两人已经消失了。 “异象之源在那里?”阿尔丹行省的高塔传送阵光芒还未完全消散,年轻的领主梅丹佐便已经听到了塔瓦西斯平静而柔和的声音。 等到两人显出身形,那个年轻人看到梅丹佐,对他笑了一下挥挥手,应该是以前认识。 梅丹佐显得十分惊讶,反复打量了几遍来者才敢确信,然后立马跪了下来,而阿尔丹高塔的法师们更是早已跪下。 “学生梅丹佐,曾于国历两千七百一十零年有幸于高塔进修过三年,没想到塔瓦西斯大人会亲自驾临。” 塔瓦西斯带着慈祥的微笑,用魔力将所有人轻轻扶起,然后来到梅丹佐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我听安舍尔提到过你,他每次去给高塔的学员们上课,都会跟我抱怨说若是其他的贵族都能像你一样认真就好了。你很优秀,不管是作为一名高塔学员,还是一位领主。”听到这话,塔瓦西斯身边的那个年轻人有抬起手对着梅丹佐挥了挥,表示自己非常够意思。 “阿尔丹行省仍然不算富裕,如此称赞,学生受之有愧。” “凡事不能只看现状,更要看进步。现在那个镇子的情况如何?”塔瓦西斯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而是直奔主题道。 “仍不明确,不过通往格里芬小镇的传送阵就在下层,请随我来。” 光芒亮起有消失,格里芬小镇的镇长已经带着卫兵于传送台前恭候多时。 梅丹佐对着那镇长问道:“异象之源可曾查明方位?” 那镇长十分羞赧道:“异象宏伟,您派过来的那位高塔法师也没能查明方位。” 那名高塔法师站在镇长的身后跪了下来,对塔瓦西斯行礼,塔瓦西斯示意法师免礼,然后走出小镇的简陋“传送庭”,他抬头看着天空,月色极其明亮,甚至能感觉到一丝丝的温度,就像是被薄云遮掩的太阳。 塔瓦西斯的麻袍被魔力荡起,无风自动,精纯的无属性魔力一圈圈的扩散出去,反馈回的一个个信息帮助他快速了解着这个小镇。 “找到了……的确是天赋异象。”十几秒后,他停止了扩散魔力,转过头说。 “好了,取消戒严状态,你们可以回家了。今夜辛苦各位。”梅丹佐对着其余的人说。 镇长并没有修习过太多的魔法,看不出刚刚塔瓦西斯施展的门道,便问道:“不需要我派队士兵来保护各位大人吗?今夜可能不太平。” “无妨,你回去休息吧。”梅丹佐挥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镇长鞠了一躬,转身带领卫兵离开。 “我这个镇长不知礼数,还请大人恕罪。”梅丹佐对塔瓦西斯致歉道。 塔瓦西斯笑着摇摇头道:“高塔和帝国没有任何一个规定说见到我需要下跪,何罪之有。” “我认为这是帝国律令上所说的‘应有的尊重’。”梅丹佐道。 “哈哈哈,帝国的法律上还说对理发师也应该保持应有的尊重呢。现在先不说这个了,我们还是先办正事吧,月色已经开始逐渐变暗了,我估计那个孩子已经生下来了。” 三人就这样徒步前往小镇外围的一幢小房子,走在泥泞的大街上,身份高贵的一行人却都没有什么不耐的表情,突然塔瓦西斯停了下来,开始摸着自己的口袋。 其余两人立刻停下来,安舍尔问道:“怎么了导师?有什么遗漏吗?” 地位超然的塔瓦西斯缺陷的有些懊恼,他摇摇头道:“唐突而访,又是其家诞子,忘记准备礼物了。刚刚摸了一下口袋,只有一枚金币。” 听到这话安舍尔也立马开始摸起口袋,但是什么也没摸出来。 梅丹佐掏出自己的钱袋,递给塔瓦西斯并问道:“走的仓促,也没带什么东西,不知大人想送多少。” “你这里可有什么风俗忌讳?” “不曾有什么特别的,但是格里芬穷困,不宜太过慷慨,否则容易招致他人觊觎。” 塔瓦西斯点点头,在钱袋中留下五枚金币,将其余的金币还给梅丹佐对他说道:“这个钱袋我也一并送给他们了,到时候高塔会补偿给你,但若是这个钱袋对你而言有纪念意义,我便还给你。” “无妨,顺手买下的小物什,不值钱。”梅丹佐微微躬身,然后将口袋中的文书交给安舍尔,“我就在这里等二位吧,希望今夜大人不虚此行。” 高塔的师徒点点头,两人穿的都十分朴素,带着衣着庄重的领主梅丹佐确实会有些奇怪。 塔瓦西斯带着自己的使徒安舍尔接着往前走,终于到达了那间小房子。 安舍尔上前小扣柴扉,从门听不见什么声响。 “坏了,居然还没生下来,那月色开始变淡那说明母子都有危险。”塔瓦西斯略微感受了一下,眉头一皱。 “那怎么办,踹门进去救人?”安舍尔后撤一步听候指令。 “不要做什么事都那么孟浪,咱们是来拜访又不是抢劫,再敲敲门。” 好几分钟后,终于有一个男人前来开门,他看起来年纪不算太大,三十岁左右。 “你们是?”男人的额头上密布焦急的汗水。 “我们是高塔来使,若没猜错,您的夫人应该正在分娩。”安舍尔交涉道。 “没错……你们怎么知道的?” “今夜月色极明,这是令公子出生所带来的天赋异象。如此大规模的天赋异象,在帝国近三千年的历史中,这也只是第五次。”塔瓦西斯说道。 “你怎么知道是儿子?孩子还没生出来呢?”男人皱皱眉头,感觉二人装扮朴素,大抵只是个流浪法师的样子。 塔瓦西斯微微一笑道:“因为前四次都是男女交替,所以我猜测,这次应当是个男孩,能让我进去看看吗,我感受到了尊夫人的气息在逐渐衰弱。” “我怎么相信你?”虽然男子现在十分焦虑,但是阿尔丹行省东接兽人与暗精灵的领土,不算太平,所以他不敢掉以轻心。 “安舍尔。”塔瓦西斯轻唤了一声使徒的名字。 安舍尔将文书取出交给那个那人,男人用指尖轻捻,一缕非常微弱的魔法力量传导到了纸上。 “二位大人快请进,我夫人他要不行了。”验过真伪那男人赶紧把门让了出来。 塔瓦西斯不太紧张,叫了声安舍尔的名字吩咐道:“画治疗法阵,要加上凝神、集气、麻痹、压制。” “好!等等,为什么要压制?”安舍尔用手指凌空划出复杂而优美的几何图形与精灵语的字符。 塔瓦西斯没有理他,走进卧室询问产婆:“生出来多少了?” 产婆十分焦急,不断地给床上已经虚弱到无力呻吟的女子鼓劲,并没有发觉二人的到来。 “回答他的话啊。”跟在后面的男人焦急的喊道。 产婆这才如梦初醒回答道:“卡在脖颈了,再这样下去可能会导致孩子窒息。” 塔瓦西斯回头看向安舍尔用眼神询问他是否明白了。 安舍尔叹气一声感叹只出来一个脑袋就这么大威力,全出来岂不是要上天,然后挥手拍散了之前画的法阵,重新画了一个更大也更复杂的。迅速画完后,调整了一下法阵的方位,伸展双臂将法阵扩大,随后他青筋暴露,法阵随着手掌被重重拍到了地面上。然后他伸手,拽下手链中的一颗小小的白绿色宝石,丢到了法阵的中心。 那颗小小的宝石落入法阵中就像是黄油一样被融化,而法阵则瞬间被激活,显现出了三个层次,就在安舍尔打算驱动法阵开始运转的时候,塔瓦西斯伸出手指在法阵上又添了几笔。 “画一个三层法阵都画成了这样,你这个学期的成绩得扣分啊。”塔瓦西亚平和的说。 “导师,我画这个法阵就用了二十秒,已经非常好了。”安舍尔苦着脸说。 三层法阵开始发挥功效,原本虚脱的妇人感觉自己逐渐恢复了体力,而窗外的月光也相比开始时变得黯淡了许多。 “剩下就是时间问题了,先生,如果方便的话我想找你聊几句。”塔瓦西斯转过身对着男人道。 男人请两位高塔的魔法师来到饭厅坐下,给二人倒了杯水,开口道:“这次真的太感谢你们了,待客不周,十分抱歉。” “举手之劳,只要您的夫人和孩子没事就好——现在我要跟你说一些比较辛密的事情,我希望我们跟您讲完之后,您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做出选择,当然,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不会强迫您。”塔瓦西斯的声音温和而令人信服。 “您请讲,对了还未请教二位大人的姓名。”男人拿毛巾来擦干了自己的汗,尽量让自己显得体面一些。 “我是塔瓦西斯,他是我的使徒,名叫安舍尔。”塔瓦西斯平静的自我介绍道。 “塔……您、您难道是!”在这个国家,有三个无论是谁都会知晓的名号,一个是象征着不落太阳的、不可直呼名讳的帝王——安努七世;一个是伫立于高塔之极的——塔瓦西斯;而最后一个,是祭祀海与深渊的圣者——狄亚勋。 塔瓦西斯抬起手,表示这件事并不值得大惊失色,然后接着说道:“我就是您所想的那个人,但是请等下再惊讶,因为接下来的内容十分重要,请耐心的听我说——您的孩子,他拥有非常强大魔法感知能力,这种强大的天赋我也只在书中见过,所以我想要他在六岁的时候,来到高塔进行修学。但是在他六岁之前,我必须要用法阵封印住这份天赋,等到他六岁时,我会让我的使徒过来将他接到帝都,我希望您能同意。”安舍尔配合着导师十分诚恳的对着男人微笑,仿佛在说:“求求您了一定要答应啊。”但他心里的实际想法是:“这种东西应该没有哪个有脑子的人会拒绝吧。” 男人认真的听完,疑问道:“抱歉,原谅我的无知。我是一个没有什么魔法天赋的人,所以也没有专门修行过什么魔法,但是我曾经听说,魔法的学习是越早越好的。” 塔瓦西斯点点头:“对于正常的情况来说,这句话没有错,但您的孩子太过特殊。您应该知道,魔法的流淌有助于人体的成长,和延缓衰老。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魔法天赋高的人更高大、更长寿也更俊美。”看着男人点了点头,塔瓦西斯接着说:“但是就拿帝国史中第一位记载的那位大人来说,因为那时对这种情况了解的不足,他最后长到了近十五尺高,并且骨骼也大的夸张。除此以外,还有一些其他的问题。因为修习魔法其实也需要很高的身体素质,这种素质并不能依靠魔法带来,而是要基于身体本身的强度。所以,因为那位大人早期太过于依赖感知能力的快速提升而忽视了身体素质,以至于后来身体的强度难以负荷魔法的强度,这也是使他英年早逝的重要原因之一。” 这时候产婆走了出来,对着男人说:“先生,母子平安,是个男孩。” 男人松了口气,感激的对着塔瓦西斯说道:“大人,您是我们全家的恩人,从今天起,我这条命都是您的,有什么吩咐,任凭差遣。” 塔瓦西斯摇摇头道:“这不过是举手之劳,您无需客气,对了,这算是我不请自来的礼物,出门仓促,不太像样,尽管收下。” 男人打开袋子,发现里面是五枚金币,便推了回去,说道:“这太贵重了,您已经帮了我这么多,这东西我不能再收了。” 在亚特兰蒂斯的货币分为五个等级,最基础的流通最广的是金银铜三种,这三种货币的进制都是一百,说一个物价的参照,酒馆里的一扎啤酒大致就是七个铜币,所以对于一个生活不太富裕的家庭来说,一个金币足够他们生活很久。而在这之上,则是金币、黑金币和水晶圆盘,这三者的进制是十,但是黑金币与水晶圆盘都是帝国上层才流通的特定用途的高级货币,若是在一般的市面上,反而无法流通。这其中水晶圆盘是最为特殊的一种,它是一种特殊的矿物,可以用以储存魔力,虽然并没有魔法宝石储存的多,但是因为它拥有反复存储的能力,受到了许多法师的喜爱。 “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却能让你的家庭过得更好一些,所以请不要扭捏,收下吧。”塔瓦西斯包住男人的手,推了回去,接着他并不给男人拒绝的时间,开始说道:“等一会我就会去给你的孩子施加封印,你在接下来的六年时间,尽量让他多读些书,也把身体练得结实些,等他六岁生日那天,安舍尔会如期而至。此外,我们的谈话,希望你对你的孩子保密,不要再不经意间培养了他傲慢的心态,这对他的成长,没有分毫好处。” 男人郑重答应,然后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又疑问道:“为什么我和我的妻子都是没有什么魔法天赋的人,我们的孩子却有这么强大的天赋呢?” 塔瓦西斯摇头道:“寰宇之奇哪怕连我也无法解释清楚,但是能告诉你的是,这样的事情虽然罕见,但还是时有发生的,所以你无需为此忧虑,实属正常现象。” “对了,大人,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为我的孩子取一个名字。”男人恳求道。 塔瓦西斯低头沉吟一会说道:“是个男孩啊,那——就叫克里尔·沐恩吧,取澄明之月的意思,正好应了今晚的异象。” “真是个好名字,谢谢大人。”男人连鞠了好几个躬。 塔瓦西斯走到卧室,精疲力竭的女子已经昏沉的睡去,旁边是刚出生啼哭着的婴儿,塔瓦西斯伸出手指轻轻地点在新生儿的额头,沐恩便在柔和的力量下平静的睡去了。 “既然六年后是你来接他,那就让你亲自来画这个封印吧。记住一定要在他的身上至少支撑六年。” “做了能加期末分数吗。”安舍尔卑微的说。 “不做一定会扣分。”塔瓦西斯并不吃这一套。 安舍尔叹了一口气,开始了自己的法阵绘制。这次的法阵十分复杂,安舍尔又想着尽量保住自己的奖学金,所以画的一丝不苟。 这一次的法阵让年轻的大魔导士耗费了足足半个小时。 “完成了,导师您看还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吗?”画制完成后,安舍尔毕恭毕敬的说。 “不错,加上去吧。” 过了一会三人走出屋子,来到了院子里,夏夜暗香浮动,屋子外的月色已经恢复如常。男人对塔瓦西斯说:“大人,实不相瞒,您送的礼物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我的家里刚好欠了一些钱,有了这个,就不用愁了。” 听到这话塔瓦西斯微微上心,问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怎么会欠钱?” “回大人,我是这个镇子上的文员,月薪只有四十个银币。我夫人开一家小商店,最近有点乱,生意不太好,所以有一些亏损。”男人一五一十的回答道。 塔瓦西斯自然看得出一个人有没有撒谎,他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天色已晚,他向男人辞行,男人将他们送到门口,这才回去。 大街很空旷,暮色很昏暗,塔瓦西斯看向长街的尽头。 那里有一个高大的黑影,手上拎着一个人。 “狄亚勋。”塔瓦西斯喊出那个男人的名字,“没想到你也来了。” 那个名叫狄亚勋的男人自阴影中走出,露出了他俊美而冷峻的面容。他将手中不知死活的那个人扔到塔瓦西斯的面前,说道:“你远在帝都都能的得到消息,那东边的兽人和暗精灵自然也能知道。他还活着,其他的我杀了,不用客气。” “谢谢你的礼物。”塔瓦西斯微微一笑。 有海潮声涌动,狄亚勋逐渐的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临走之前,往一个角落瞥了一眼。 “狄亚勋前辈的压迫力真是与日俱增啊。”安舍尔咂舌道。 梅丹佐从狄亚勋临走时所看的巷子中走出,脸上不自觉的冒了一些冷汗,他对塔瓦西斯说道:“刚刚我好像被谁盯上了,那人似乎很强……” 塔瓦西斯微笑道:“没事,是海与深渊的圣者狄亚勋,他来凑了个热闹,顺便送了我一个礼物。”说着他指了指地上一动不动的那个人,“对了,沐恩的父亲,他是镇子里的文员,你留心照顾一下。” “居然是圣者亲临,我有失礼数了。不知沐恩是何人?”梅丹佐有些疑惑。 “这是导师刚刚给那闹出大动静的孩子取的名字,全名是克里尔·沐恩,澄明之月的意思。”安舍尔说道。 “这人我就不带回高塔了,你来审他吧,我相信你的能力。”塔瓦西斯对着梅丹佐说。 之后,高塔师徒二人便离开了此地,所有靠近了格里芬小镇的外邦人也尽数被狄亚勋和他的教徒们击杀,沐恩一家在几个月后也搬离了小镇,那个男人觉得自己很幸运,仅仅通过了一次偶然的报名就获得了在领主城工作的机会,薪酬也变的丰厚了许多,他将这一切都理解为是这个随月光降生的孩子所带来好运。 实际上,也的确是因为这个。 第一卷 月华之兆 第二章 帝都贵客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将近六年之后。 “沐恩,是不是一周之后就是你的生日了?”一个正在和沐恩荡秋千的小姑娘突然问他。在得到沐恩的肯定回答后她甜美的一笑,又问道:“那你想要什么礼物啊?” 沐恩想了想,感觉自己好像没什么特别想要的,就对小姑娘说:“我想要你亲我一下。”小姑娘嘘了他一下,跳下秋千对他做了个鬼脸,丢下一句想得美就跑开了。 沐恩嘿嘿的傻笑。 在阿尔丹行省的领主府,清晨。 梅丹佐刚刚走进办公室,这些年阿尔丹逐渐变得富裕,跟他勤勉的工作脱不开关系。他来到气派的桌子前坐下,拿起昨天深夜送来的行政机要开始思考对策。没一会秘书就走进来,恭敬地对他说:“早上好,领主大人,您曾让我在今日提醒您,七日后有要事。” 梅丹佐正在冥思苦想,便头也不抬的随口应付道:“什么要事?” “这个,您没说。”秘书回应道。 “好了我知……没说?”梅丹佐看向放在左手边的日历,点了点头,将文件暂时放在一边,问道:“帝都高塔可有文书传来?” “回大人,自今日晨八时之前,不曾有文书要事。” “你可查看过文书传讯台?” 听到这话,秘书楞了一下,立马行了一礼道:“近日有这般要紧事?我这就去查。” “不用了,”梅丹佐站起身,“我亲自去。” 这时有一名卫兵来到办公室门口,单膝跪地道:“大人,高塔有一名法师前来传讯。帝都有贵客来访,指名要见您。” “好,我这就去。”说罢,梅丹佐示意秘书可以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随后他便坐着马车,前往阿尔丹的高塔圣殿。 还没到圣殿,就看到有一个人站在高塔的大殿门口,身上的法袍银光点点恍若飞雪,十分华贵。 离着圣殿门前还有点距离,梅丹佐便没叫车夫停下,而是自己打开了车门。奇异的事,他的身体在空中不曾落下,而是被劲风托起,似慢实快的飞到了大殿的阶梯上。他看了看安舍尔的衣服,喟叹道:“你我同学距今不过十六年的工夫,你居然已经是魔导师了。” 修习魔法需要天赋,所以魔法师在各个种族间都算金贵,在亚特兰蒂斯虽不高人一等,但行走国内,总还是相对吃香。高塔作为所有魔法师的最高院校和顶级魔法师的聚集地,它的每一项举措都对魔法师们有着巨大的影响。最出名的就是它严苛的魔法师评级制度,虽然亚特兰蒂斯都是混血的精灵,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魔法天赋,但是也正因为如此,在帝国之内获得魔法师的等级称号就变得门槛极高,传言甚至可以与精灵国度的标准比肩。 高塔将魔法师分为十个等级,分别是一级:魔法师。二级:高级魔法师。三级:魔导士。四级:高级魔导士。五级:大魔导士。六级:魔导师。七级:高级魔导师。八级:大魔导师。九级:高塔魔导师,也称魔导宗师。十级:圣魔导师。 魔法分为许多不同的派系,每种派系的修行方式不尽相同,所以亚特兰蒂斯在帝国境内的不同地方建立了许多不同系别的魔法师高级学院,年轻的魔法师们要先通过初级与中级学院的学习和考试才能进入。而想要进入高塔,则需要在本系最优秀的高级学院学习,并在毕业前达到魔导士的水平,经过高塔的考核与面试,才可以进入高塔研习。 所谓的高级魔导士,其实就是将自己所学系别的魔法研究入精深的等级,类似于普通高级院校的“硕士”,当然魔法师更偏向于实科,强调实战能力。大魔导士则是需要拥有可以被评定为完美的单系回路。 而魔导师,则是要在精通一系的基础上,对本系魔法有新的理解和贡献,并通过高塔的判定,才能够评选,在魔导师之上的两级,则是要分别学会两系和三系,并在单系成就上都达到魔导师标准,才可评定。 高塔魔导师,则是发放给那些常年服务于高塔、并且将多系魔法融会贯通的魔法宗师们的,这些人可以参加高塔的决定性会议,地位超然。圣魔导师的标准则不太清楚,毕竟现在整个帝国只有两位,而二人都缄口不言,外界也就只能猜测而已。 “其实是十九年,从你二十岁进入高塔修学开始算起。”安舍尔等来了自己相等的人,微笑着走下台阶。 梅丹佐闭上眼睛自习的感受了一下,赞叹道:“还不是简单的魔导师,离高级魔导师亦所差不远……时光荏苒啊,没想到我都是快四十岁的人了,更没想到我们的差距居然已经这么大了。” 安吉尔与他并肩而立,微笑道:“其实离高级魔导师差的还是很多的,不过说起来多亏了你,我才能进步的这么快,当初你教我的风属回路非常精妙,让我进步神速,不过我想成为高级魔导师也没那么简单,我也不过一年前刚刚成为了魔导师而已。” “一定是塔瓦西斯大人对你的要求严格,这是好事,你是他唯一的弟子,又有如此之高的天赋,有望成为下任塔主。” “七天之后,我就不是唯一一个了,而且下任塔主是压根没希望的……虽然我本来也不想当!不过嘛,圣魔导师的封号,如果福缘不断,或许还可以争取一下接老头子的班。” 梅丹佐也微笑起来:“多年不见,你谦虚不少。” “被老头子也教训了这么多年呢,深刻地认识到了差距和修修炼的难度。不过说回来你这些年也没放下过修行啊,以你现在这个魔力的浓度,只要创造几个新的魔法或者来一个突破性的理念,也可以成为魔导师的。” “那假如咱们战场上撞见了,我这狗屁魔导师,不得被你三招弄死。”梅丹佐自嘲道。 “你怎么对自己这么不自信了,魔力浓度又不是左右胜负的唯一指标,当初我就是以低魔力浓度拿到年级前十啊。” “所以我更打不过啊……对了,你觉得自己什么时候能成为高级魔导师?”梅丹佐忽然问道。 安舍尔仔细思考了一下,说:“如果运气好的话,六、七十岁左右大概可以。” “你今年可才三十六,已经有两条魔法回路共存了。” “第二条还不够精密——远远不够。进步很困难,而且六十岁的高级魔导师那也很年轻了,比这更年轻的整个帝国也没出过几个。这种事情急不来的。而且我们混血精灵不用魔法增强体质也可以活三、四百年,不着急。你看老头子今年两百多了,身子骨健硕的很,一个能打我十个。” 魔法师可以通过咒语的共鸣来催动原本流淌在身体里的无属性魔力令它们进行分化,但是这样的方式实际上非常消耗法力,在身体中刻下特定属性的魔法回路可以帮助魔法师们更加自如的使用某种属性的魔法,这在战斗中会显得十分有用,而在身体中篆刻的某一系魔法回路,本身也代表了那位魔法师对该系别魔法的理解。并且,不同属性的魔法回路流转方式是截然不同的,如果要在身上刻下第二个,就会导致一些非常复杂的难题需要解决,比如属性相冲相衍,破坏原本魔法回路的平衡等等。如果想要刻下第三个,则在此基础上,变得更为困难。 想要成为魔导师的先决条件,是在身体中刻下那一系精密、流畅、优越的魔法回路,也只有这样,才能算是精通某一系的魔法。魔法回路也是魔法师们无咏唱就可以使用魔法的原因,而高级的魔法回路本身,也会带来更高的魔法储量。 每个法师的魔法回路都是不同的,因为哪怕是师徒,导师也不会将自己的魔法回路完完全全的告诉弟子。除了某一个更为隐秘的原因之外,被他人知道了回路节点本身也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这也是为什么在魔法师的世界里,很少有弟子敢忤逆师父的原因,因为大多数弟子的魔法回路,都是由师父指导构建的。 不过神爱世人,若是在修行的过程中魔法回路刻错了,只需要一些魔药的辅助还是能重新来过的,只不过那种铭刻回路的痛苦,也没几个人愿意反复承受。 “先不说这个了,我是来接人的,他们还住在原来的地方吗?”安舍尔打断聊天,他觉得还是先说正事要紧。 “你提前了七天赶到,着什么急啊。他们现在住在我的直属城里,很近。而且——就这种事,你不能坐马车来吗,非要坐传送阵,成本很高啊。”梅丹佐作为励精图治、目标是带领大家一起发家致富的英明领主,非常爱惜钱财,虽然把人传送过来不花他的钱。 “说到这个我就来气。本来我在帝国西边做草药研究呢,那天老头子过来二话不说就踹我,说坐马车已经赶不上了,叫我赶紧滚回帝都,然后他还顺带改了我两张方子!这家伙!他动手改两笔,我那高塔奖金少一半!”安舍尔越说越来气,“你说为什么帝国做传送阵都是单向通道呢?只能从帝都往各个郡领传,我都想把那个文书传讯台改成能载人的,因为只有那个是双向的。” 梅丹佐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也是有永恒王朝的前车之鉴,若不是他们巨大的双向传输法阵,叛军也没那么快攻陷王都。” 安舍尔摇摇头感叹道:“所以现在传输阵最大的也就能传送五十个人,小一点的三十个,再小一点的十个,想传五头牛都得用中型法阵。” 梅丹佐眉毛一乱,想了一下用法阵传牛的成本,对安舍尔说:“你要是敢在我们行省这么干,你会被我的卫兵抓住吊起来打。” 安舍尔哈哈大笑道:“放心,我就干过一次,那次被老头子从高塔四十多层轰下来了。” 梅丹佐嗤笑一声道:“以塔主的脾气,他能把你从四十层轰下来,你绝对不止干了一次。” “我对天发誓,这件事真的只干过一次,而且那都快十年前了,要不是原来跟你学过一些风系魔法,我那次可能会摔死的!咳咳,俏皮话说的够多了,我得先去看看那孩子。他们住哪?”安舍尔确实没说谎,他的确只用法阵传过一次牛,但是那次传了二十余只,前往南部多伦特行省,还是偷用了大型传送台,消耗了数量巨大且成本昂贵的能源魔法石。穿送过去后,多伦特行省负责值守的高塔魔术师人都傻了,赶紧传讯帝都高塔询问缘由。除此之外,因为牛粪污染了法阵,高塔的魔法师们清理了很久。综上种种叠加,再加上之前干过的其他不靠谱的事情,这才被塔瓦西斯从四十层一个“爆炎术”轰了下去。这种事换谁来说,都是一个字“该”。 安舍尔执意要先去看看沐恩的现状,梅尔文便差人送他过去,自己则回到办公室继续处理那几件让人头痛的行政事件,在临走前他跟安舍尔说中午会为他办一场欢迎午宴,安舍尔欣然应允。 高塔是所有魔法师的约束机构与教育机构,但它并不是权力机构,在权力的体系中,高塔法师们需要听从所在驻地的行政长官的命令,前提是行政长官们仍效忠于皇室。高塔的总部自成立之初就宣誓了永远效忠于皇室,这一点和其他的骑士团或者工会并无不同。 虽然人人都有魔法天赋,但是会去钻研魔法的人少之又少,大都数人终生最高的魔力水平也不过是停留在魔导士的阶段。不过其实魔法师与其他的职业也并无不同,而从稀缺角度和战略意义上来讲,“猎龙者”要比单纯的魔法师价值高出很多,不过魔法师最大的好处可能就是不容易失业。 当然,高塔走出来的高阶魔法师确实拥有最强的个体战斗力,可问题是高塔一共也没几个高阶魔法师。所以千年演变,现在的高塔更多的是一个研究组织,并没有什么特权,这也有效的降低了法师的社会地位,一定程度上保证了社会的公平性并阻止了社会结构的单一化。 真正游离于权力结构之外的是神秘的海神教团,他们的教宗——圣者狄亚勋是帝国的另一位圣魔导师,很少人见过他的容貌,传说中他是冷酷俊美的青年,与高塔之主就像对立的两端,甚至有传言说,其实两者就是一个人,只不过是同一个身体在不同灵魂下的表现,真正如何,可能只有他们本人才清楚。 马车缓缓停下。 站在沐恩家的门前,房子不算大,因为靠近城中心地段很好。听梅丹佐的御用车夫说他们家在六年之内生活富裕了很多,薪水从最原来的每月四十枚银币,涨到现在每月五枚金币,年末还有奖金,如今也算是个体面人了。 安舍尔整理了理衣服,轻轻的敲门。过了一会,有个女子出来给他开门,当她看到安舍尔身上所穿的衣服,便知道了来者的身份。虽然不认识高塔徽章旁边象征魔法师等级的点缀,但是每个人都认识那座高耸入云的永恒之塔。有了这个徽章,才说明他是高塔认可的魔法师。而安舍尔身上穿的是有名流雪长袍,这种特殊的法袍只有在高塔内任职的魔导士们,才有资格着装。 “您是……来接沐恩的那位大人?”那个女子没见过什么大人物,感觉有些紧张。 “不用紧张夫人,我确实是来接沐恩前往高塔修学的人,不过不是今天,我现在只是想先来看看他目前的状况。对了,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安舍尔,您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 “您就是安舍尔大人,我的丈夫向我提起过您,我们一直念着您和塔瓦西斯大人的恩情,那时候真的是非常感谢您。”虽然时隔多年,但女子还是郑重其事的向他深深的行礼。 安舍尔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将她扶起,微笑道:“千万不要叫我大人,我也不过是一个学生而已。对了,沐恩呢?方便让我看一下他目前的状况吗?” “啊,沐恩出去玩了,在城外。” “城外,你们放心他跑这么远啊。他大概在城外的什么地方?”安舍尔有点头疼,虽然这是领主城治安应该相当好,但是野外总有点没谱的事情可能发生。 “城南不远的,那边有一个他和他父亲一起做的秋千,他应该会在那里。” 安舍尔点点头,向女子道声别,就上了车。 “我知道您要说啥,城南,要快,对不对?”车夫打趣道。好不容易载一个半点架子没有的高塔法师,得多聊几句给自己长长脸才是。 “希望我的运气不会太差,这一来就出什么事的话,我的导师可能会很生气。”安舍尔关上车门,逐渐扩散出一圈圈的魔力波纹。 “那个孩子天赋很高吗?居然会引起高塔的重视?”车夫好奇道,但是车厢里没有给他回话,他也知趣的闭嘴了。 通过城门,领主的车自然不会有丝毫的阻拦,安舍尔也感知到了那个秋千的位置,但不寻常的是,那里还有其他的魔法波动,虽然不是很剧烈。 即便如此安舍尔还是锁住了眉头,他对自己的法阵学非常自信,才区区六年绝不可能失效,他当初设计的可是在不受外力解除的情况下,可以足足保持十年的五层法阵。加之时以沐恩本身的魔法牵引力做法阵驱动的能源,还考虑到了身体的成长因素,封印的强度会随着身体成长、牵引力的增加而加大,绝对不会有丝毫外泄。 通俗点的解释就是:我封我自己。 所以现在一定是有人在搞鬼。他走下车门,身体里的魔法回路已经开始运转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还没靠近,就已经能听见沐恩的喊声:“是谁干的!赶紧把它停下来!”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沐恩坐的那个秋千荡幅极大,并且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沐恩只能紧紧抓住绳子保证自己不被甩下去。 “恶作剧啊……真是幼稚。”安舍尔有点无奈,停止了魔法回路的流动,打算随手把这个低级的风魔法给解掉。但是这个时候悬挂着秋千的树枝不堪重负突然的折断了。 沐恩的前方不远处是一条小河,以目前的情况,沐恩将会以三米每秒的速度一往无前的扎到河里。 安舍尔吃了一惊,伸出右手,身体里的魔力骤然爆发。汹涌的魔力甚至炸掉了安舍尔身边的草皮,这才堪堪用魔力裹住了沐恩。然后他左手往旁边一挥,将一个减弱了威力的爆炎术从地面以下引发,把那三个恶作剧的始作俑者炸上了两米高。 “半大小子不学好,玩这么低端的恶作剧,还这么危险。”恶作剧研究学家安舍尔在心里骂了一句,这才将沐恩从河面上缓缓的拉过来。看了一眼那三个满脸泥土的少年,大的不过十一二岁,魔法回路非常简约,以至于安舍尔甚至可以将魔法在在他们的身体里释放,虽然那样的消耗会大一点。 魔术师身边都有类似“空间锁”的魔力自御能力,让敌方魔法不可以直接在自己的身边甚至体内释放。两个魔法师对垒时,空气中的自由魔力会因为被魔压压制,无法自如的被魔法师操纵,这种时候对战的魔法师就只能依靠自己本身的魔力储量了。 但凡事都有例外,当一方的魔力浓度有压倒性优势或者对魔力的控制能力有压倒性优势的时候,是可以无视这种魔力锁的。就像刚刚几个少年的恶作剧,只能对沐恩这种丝毫无法感受魔力的人做。若是秋千上的换成安舍尔,他们用吃奶的劲也搞不出恶作剧。 沐恩自然看到了被爆炎术送上天空的三个人,撇撇嘴道:“又是他们。” 他被拉到了安舍尔面前的地面上,自然知道是这个穿着漂亮衣服的男人救了他,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对安舍尔说:“谢谢哥哥。”安舍尔哑然失笑,摸了摸他的头夸了一句真懂礼貌。 精灵都很长寿,所以亚特兰蒂斯的亚精灵们哪怕丝毫不修炼魔法,在百岁之前都不会显老态,如果还没到百岁看起来就很大了,那就是单纯的长得老。而安舍尔,还是一副青年的模样,虽然他的实际年龄要比沐恩的父亲还大上一点。不过亚精灵的习俗,大多数男性在为人父之后就会蓄起胡须,让自己显得更成熟一点。 沐恩转过头看自己的秋千,树杈末梢已经不翼而飞,他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三个人,小小的眉毛皱了起来,对着安舍尔问道:“我可以打他们吗?” 安舍尔低头看着他,带着很温和的微笑道:“当然,如果你有信心以一敌三的话。我是不会再次帮你的,毕竟我刚刚已经出手教训过他们了。” 沐恩哦了一声道:“这不是他们干的第一次了,这三个人总是欺负我不会魔法,我讨厌他们。” 安舍尔又摸了摸他的头道:“回家吧,你的母亲很担心你。” 沐恩看了看那三个已经鞥爬起来的少年,又看了看安舍尔,问道:“您是高塔的魔法师吧?那一定是好人,能请您送我回家吗?” “当然。” 安舍尔就这样陪着沐恩走回了家,还在路上给他买了一个烙饼。 当然沐恩不知道安舍尔为了让车夫自己先回去,在他背后的那番挤眉弄眼。 走回到家,沐恩在外面大声的叫门。 女子走出来,教训沐恩说要注意礼貌,这样会影响到别人。不成想,沐恩看到母亲的那一刹那,瞬间就委屈的哭了出来,一下扑到了母亲的怀里,手上没吃完的烙饼就任由它掉在了地上。女子有些失措,赶紧轻轻拍打孩子的后背,能听见沐恩在含糊不清的说那三个孩子把他和爸爸一起做的秋千弄坏了。 安舍尔看着这幅场景,神色温柔的不自觉唇边轻弧。他对着女子致意一下,便自行离开了。 走在大街上,安舍尔抹过自己有些湿润的眼睛,大概是想到了些往事。 第一卷 月华之兆 第三章 再饮此杯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安舍尔在街上转了转,觉得差不多到了午饭的时间便去往领主府。 “什么?他出去了?让我自己先吃?”安舍尔听了秘书的话,浮现出满头的问号。 梅丹佐的秘书赔着笑。他是见过世面的,能穿流雪法袍的魔导师,整个阿尔丹行省也没几个——不,应该是一个都没有。 亚特兰蒂斯帝国上有大大小小六十余行省,根据帝国的规定每个行省的高塔圣殿内都必须有至少一位的大魔导士坐镇,但是大魔导士除非紧急情况,都不得离开省都,因为那可能导致行省的高塔结界被人抄底。而阿尔丹行省因为在梅丹佐刚刚接手的时候的确很穷,所以阿尔丹行省的高塔如今依然是最低等级的配置。因为最低配置的工资,是由高塔自己支付的,而更多的配置则需要行省出钱雇佣了。不过也没什么关系,虽然东接兽人与暗精灵的领土,但实际上阿尔丹的整体形状是狭长的,像一根针,两边的大行省分摊了更多的压力。 实际上,当初阿尔丹的所在就是被两边的大家族挑剩下的地,所以梅丹佐的家族一直也在传统贵族中地位不高。 “他有没有跟你说去做什么了?”安舍尔知道梅丹佐是一个富有贵族涵养的人,如果爽约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发生。 “领主大人接到左边萨科·维克行省的传书,说是有一名实力强劲的凶犯正在往这边逃亡,大人已经乘坐传送台前往省疆布防了。”秘书毕恭毕敬的说。 “具体是什么实力?” “情报上说应该是一位魔力浓度介于大魔导士和魔导师之间的邪术师。” “邪术师?腐化力量……他一个人解决不了的,你们这里的那位大魔导士可否驰援?” “威尔克大人仍留在高塔内。” “威尔克?我都不认识这个人。”安舍尔腹诽道。他曾和梅丹佐关系莫逆,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便对那个秘书说道:“他在哪里,带我过去。” “您确定吗?线报上说这名邪术师异常危险。”邪术师因为拥有腐化力量,所以一向是难缠的对手,大多数情况下,如果没有命令,没有哪个人愿意和邪术师扯上关系。 “少废话,带路。” 身着亮甲的士兵三五成群,扩散出了一条长长的警戒线,他们都是领主的亲卫队,每个人都有相当于高级魔法师的回路强度。 “应该快到了。都打起精神!”梅丹佐站在一座土堆上,拿着传讯的文书指挥道。 不远处的森林有飞鸟乍起,也许是发生了战斗,但是并没有人轻举妄动,向那边靠拢。 森林里仓皇逃避的黑影啧了一声,似乎是懊恼那些士兵没有往爆炸的方向聚集。没有办法,他发现森林尽头的卫兵想要改变前进轨迹时已经太晚,而后面的堵截让他没办法从容的横向逃脱。 电光火石间,他决定往防线的两端行进。相对而言,那里的防御力量是最为薄弱的,只要能够成功突破,便有机会继续逃亡。 晦涩的语言从邪术师的口中飘荡出来,带着腐化力量的火焰包裹住了他的身体,他从斗篷里掏出一瓶魔药,打开瓶塞,倒在自己的身后并用火焰点燃了它。 一个小范围的剧烈爆炸拖慢了追兵的脚步,领头的那个人啐了一口,他已经厌烦了这些仿佛无穷无尽的魔药。 灌木发出了窸窣的声音,每个人都如临大敌,但是黑影却是从另一端冲出森林,原本卫兵的注意都被那边的声响吸引了过去,骤然之下邪术师得逞了,他被黑火包裹的身体将一名卫兵引燃,然后只是稍作停顿就继续向远处掠去。 就在他刚刚走出不到十米的时候,几道强劲的风刃带着凌厉的破空声向他袭来。只见邪术师抬起手臂,不见他吟唱咒语,一道黑色的火墙便从那人的手掌中绽放开来,风刃是无形的,但是其中蕴含的魔力在触碰到那片火墙的时候就一起燃烧了起来。 “嘁,火属性的邪术师真是烦人。”梅丹佐降低浮空的高度,挡在那名邪术师的必经之路上,邪术师的身后,那个被腐化之火感染的士兵正不断的发出惨叫,在他的魔力被燃烧殆尽后,腐化之火就会燃烧他的生命,若没法有效的治疗,那名士兵将会十分恶心的快速腐烂掉。 “梅丹佐,本来我还想着去找你,没想到你自己送到我的面前了。”那邪术师桀桀的尖笑,似乎嗓子因为常年修炼腐化力量而出现了异常。 梅丹佐脸色阴沉:“你认识我?” 邪术师摘下自己的兜帽,他的脖子上有被鞭打后留下的长条状伤疤,这些伤疤彼此纵横交错。 梅丹佐看着那人的脸,想到十六年前他刚刚接手阿尔丹行省时曾大刀阔斧的改革,其中的一项,就是治安的治理,彼时的阿尔丹流寇满地。而这名邪术师,是那时候阿尔丹最有名的强盗团伙的头目。他的同伴都被梅丹佐处以极刑,但是他侥幸越狱了,后来便不知所踪。 “呵,十六年不见,有点进步。”梅丹佐冷笑一声,身上的魔力回路开始奔涌,他华美的战袍在魔力的激荡下变得璀璨夺目。 邪术师咬牙切齿,他没有想到梅丹佐的天赋如此之高,魔力浓度已经接近魔导师级别了。想着两人刚对上的那会,梅丹佐还没有真正成为高级魔导士。但不管想的什么,都得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一点点出乎意料的事情并不妨碍两人想致对方于死地。 邪术师凝结出“黑炎标枪”掷向梅丹佐,梅丹佐则握住了腰间的剑,催动魔法,长剑逐渐绽放出了柔和的光芒。他将剑中铭刻的净化魔法叠加在自己的“狂风之息”中,避免被邪术师的黑炎腐化。 狂风咆哮着将邪术师的黑炎标枪摧毁,不仅如此,涌烈的怒风将尘土与落叶卷起,模糊了邪术师的视线,那个邪术师在风压的钳制下只能手忙脚乱的召唤出黑炎以此来抵消周围的魔力暴动。梅丹佐抽出了腰间的剑反手握住。长剑被高举过头顶,汹涌的魔力被注入到了其中,转化为了净化魔法。如果这一剑结实的刺中了邪术师的身体,就可以溶解他身上那些肮脏的魔法回路,届时,邪术师也会因为腐化力量的失控而反受其咎。 长剑光明大放,如同油画中制裁人间的神明所释放的雷霆。梅丹佐将狂风之息扯开一小条通道,再用魔力推动着长剑对着邪术师刺掷而去,随后便因为魔力消耗过快而气息不稳,被迫降落到了地面。 但事与愿违。 邪术师察觉到了狂风之息出现的一瞬间的空洞,长久以来刀尖舔血的本能让他察觉到了危险,他没有利用这个空洞送出魔力破坏梅丹佐的术式,而是往左边就地一滚,几乎与此同时,长剑贯穿了他的防御魔法,在他的肋骨上留下了一道惊心夺目的血痕。 邪术师怒吼一声,不再顾及魔力的消耗,用“暴乱火蛇”硬生生炸开了梅丹佐的狂风之息。 狂风之息炸开的瞬间,士兵们蜂拥而至,打算用附魔的枪剑贯穿邪术师的身体。而追兵也在此时终于赶到,看到地上被点燃的卫兵,便派出了几人开始救治。 “四面楚歌啊。”虽然一击未成,但梅丹佐依然秉持优雅,不断的释放数不清的风刃压缩着邪术师的行动空间,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当初刚刚见到你的时候,你就已经有高级魔导士的水准了。当时想打赢你,还得靠智斗。时过境迁……哪怕是躲到老鼠窝里修行了邪术,渣滓还是渣滓。” 已被形成了合围之势,邪术师用“凋零之火”击退了围上来的一圈士兵,用那似乎已经千疮百孔的声带嘶吼着。然后他从斗篷里又掏出了一瓶魔药,一股脑的喝了下去。 “他那么大点的斗篷到底哪来的这么多魔药?”追捕的领头者一路上被这些不时丢出来的魔药干扰的不胜其烦,他本以为这又是一个障眼法,但没想到的是邪术师将这瓶药喝了下去,“他在干嘛?”追捕队的队长皱眉道。 “不好,他在强行巫妖化并点燃自己的魔法回路!快退!”梅丹佐正面面对着邪术师,他自然看得一清二楚,邪术师脸上的皮肤正在像花卉凋谢般迅速失去光泽,不受掌控的邪恶气息逐渐从他的眼睛里流淌出来。 邪术师点燃了自己的魔法回路,所谓的点燃回路,其实就是用所有的魔力逆向摧毁自己的魔力节点,那样原本储蓄在人体中的魔力就会逐渐失控,当中枢节点被摧毁时,就会发生巨大的自爆。正常情况下这个过程不可逆、也不可用外力解除。 邪术师桀桀狂笑,他忍着剧痛,开始向梅丹佐奔跑。 “我炸不死所有人,但我一定能炸死你!”他尖锐而饱含怨念的声音听起来是那样可怖。 梅丹佐也没想到这个人精神如此坚强、意志如此坚定,在强行巫妖化和点燃节点的双重痛苦中,他居然还能迈开腿奔跑。梅丹佐有些无奈,只能涌动起魔力再次施展狂风之息来拖住邪术师的脚步,然后吟唱咒语将自己剩下的魔力凝聚成一个净化护盾。但邪术师已经陷入疯狂,他丝毫不躲闪防御,只是用还能够驱策的为数不多的魔力推动自己穿越风带。 贵族的荣耀束缚着梅丹佐,他永远不会在战场上用后背对着敌人,所以眼下只能尽量的快速倒退。但是让梅丹佐很憋屈的是,他又不敢用狂风之息直接杀掉面前的疯子,因为这个疯子死亡的瞬间,魔力回路会瞬间起爆。 追捕队的队长与其他两位魔导士一起正在安全位置尽量的施展魔力拉扯着那个邪术师,但魔力在逐渐暴动,远距离的拉扯收效甚微。 一步一步,邪术师离梅丹佐越来越近。 “一起下地狱吧。” 话音落下,世界仿佛也安静了片刻。 然后邪术师身体里魔力爆炸形成的光亮刺目到令人无法直视。 爆炸的巨响声中似乎夹杂了一声龙啸,震的所有人都开始耳鸣起来。一时间烟飞尘逸,看不到梅丹佐究竟被炸成了多少块。 那队长脑子嗡的一下,觉得自己的工作怕是干不下去了,协助抓捕逃犯结果搭上了人家的领主。而且,梅丹佐的家族已经就只有他一个人了,他本来还尚未婚配,未有子嗣。 “下半辈子可能是出不来了……”那个队长在心中哀嚎。 领主卫队的人跟疯了一样冲向爆炸发生的地方,虽然从开始到结束,他们的存在感都很低,但是对于这些不会净化魔法的魔战士来说,这种战斗他们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然而,还没等众人靠近,爆炸发生的地方,风就涌动起来。 “狂风之息这样的高阶大范围控制性魔法,杀伤力虽然还可以,但魔力消耗这么大,你对付的还是一个敌人,为什么要用两次啊?”流雪长袍自然不会被烟尘所侵染,安舍尔负着手站在梅丹佐的身边教训道。 “你居然会用龙语魔法,还是靠自己发出来的颂唱音阶。”梅丹佐十分惊讶。 “开玩笑,这个龙语的‘极光屏障’一次要用掉我近一半的法力。” 两人几乎就在爆炸的中心,而爆炸所留下的深坑一米有余,甚至最深处接近两米,但奇异的是,那个深坑是一个半圆形,爆炸的影响在二人的身前戛然而止。 “饭没吃上还救你一命,你说这事叫你干的。我来之前只是觉得你一个人搞不定他,没想到你居然是差点让人家换掉了,怎么我一来就有这么个糟心事。”安舍尔开始对着故友碎碎念。 梅丹佐也不在乎形象,躺在地上一边恢复魔力一边说道:“最多重伤,我这还有条保命用的项链和一枚治疗用的戒指呢。” “这样啊?嗯?意思是我多管闲事了呗?就放着你不管,让你的这个——让我看看……唔,好东西啊,‘窒息’项链……用这个保护你,你那重伤就是它造成的。虽然也能算是风属性常规魔法中数一数二的了。” 窒息,顾名思义就是抽离附近的空气在施术者的身边形成空气障。可以算是一种攻守兼备的魔法。但问题是,这种魔法如果不是人为控制的释放,而是储存在法器中,那么它不会给周围的任何人留下以供呼吸的空气,也不会保持要保护的人周围的气压,这样一来,人体内气压会失衡,从而对其中的人造成伤害。 烟尘散尽,追捕队的队长看着完好无损的梅丹佐领主,感觉自己的世界又充满了阳光。然后视线就不自觉的被身穿流雪长袍的安舍尔吸引,他觉得这那里是高塔的魔导师,简直就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天使。 “梅丹佐大人,这次的行动十分是抱歉,竟让大人身处险境,确是在下的严重失职。在下愿意尽其所能的来补偿大人这次所受的惊吓。”追捕队的队长小跑过来,在梅丹佐的面前单膝下跪。 梅丹佐站起来,在他人面前还是要保持一些贵族尊严的,不过当他听见队长打算塞钱给他来保住自己的前程时,心里乐开了花,但表面上故作镇定的说:“既然如此,让孤想想……那么就以一串魔法源石手链,来作为本次孤协助尔等完成任务的感谢之物吧。” 队长听到这话,心里暗暗肉疼,权衡一番后还是咬牙答应了下来。 “孤将会于五日后返回省都,届时会就本次行动与你们的领主沟通的。”这话说的委婉,其实就时梅丹佐在提醒这个队长,他的“一点心意”该什么日子前送到自己的办公桌上。 队长赔笑道:“那还望大人多为在下美言几句。” 两队人分别之后,安舍尔作怪的清了清嗓子,揶揄道:“这当法师还是不如当贵族来的舒服啊,你不自称孤我都快忘了你也是帝国册封的世袭伯爵、堂堂一省领主。”说着还勾住了梅丹佐的脖子。 梅丹佐笑着推开他道:“少说怪话,领地穷,有补贴家用的机会,干嘛不做呢。况且本来我堂堂领主亲自来帮他们抓人,他们也该表示一下。” “还不是因为你们省连第三个大魔导士都找不到,只能你亲自上场。” “这不还有你吗?” “少来,你这么穷,付不起我的薪水。不过我你如果把源石送我,我可以考虑留下来工作几个月。”说着安舍尔抬起手腕,手链上的魔石相较于六年前少了许多。 “你可是塔主的弟子!帝都高塔的魔导师!你居然想讹诈我!你要不要脸!”梅丹佐故作气愤的和安舍尔拌着嘴,感觉自己好像是回到了十多年前还在高塔求学的日子,那个时候小他三岁的天才安舍尔因为对生活上的事情一窍不通,经常给自己和别人捅娄子,所以梅丹佐就一直带着他、帮助他。 真是一种久违的松弛感,这感觉已经跟他阔别许多岁月了;而在这之后,应该又会阔别更多岁月,想到这,他看了一眼安舍尔,已经不是那个他得低头照顾的小跟班了。 夜幕里,两人来到了一个小镇的小饭店,梅丹佐让卫兵都先行赶回去,一路开销省里自会补贴。 梅丹佐点了这家饭馆最好的酒水,但质量仍然不算上乘,几道小菜很有地方特色,帝都吃不到。 “你当初为什么突然就离开高塔了。”安舍尔浅抿一口浊酒,两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梅丹佐微笑一下,自嘲道:“帝国不念书的贵族子弟不都是被迫成年后去高塔进修三年嘛,这时间一到不就得从哪里来滚回那里去。” 安舍尔切开面前有名的阿尔丹猪排,说起来这个猪排的名气还是靠梅丹佐在任的这些年宣扬运作出的,如今它已经成为了最能代表阿尔丹的味道。 他咬了一口鲜嫩多 汁的猪排,反驳道:“那是对于一般的纨绔子弟啊,你可是正儿八经的从温蒂学院修学四年毕业的风属性魔导士。” 梅丹佐无奈的笑了,只好吐露实情:“我的双亲突然去世,陛下命令我回来接任父亲的爵位。” 安舍尔抬头看向梅丹佐,脸上的神色十分抱歉,故作镇定的喝了口酒说了句:“我很遗憾。” “无妨,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也就是你这么不关心时事的人才不清楚。”梅丹佐绵里藏针,与安舍尔暗戳戳的互相伤害。 安舍尔打了个哈哈:“要是帝国多一些你这样的贵族该多好,修行也努力,管理行省也能这样蒸蒸日上。最关键的是你还这么年轻,我觉得再过些年,你或许会被召进宫里担任重要的大臣哦。” 梅丹佐不置可否,自家心酸自家知。 然后一时间忽然安静了下来,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梅丹佐率先打破了僵局,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龙语魔法的?” “二十三岁,成为高级魔导士、老头子收我为徒的那一年,我就开始学习龙语了,不过进步很慢。你知道的,正常来说我们的身体不能直接唱出龙语的音阶,一般都要用魔法模拟共鸣再反过来刺激魔法形成二次共鸣,但是这样消耗太大而且成功率也不高,所以我修行龙语魔法要长年累月的模拟音阶,然后还要喝一些魔药来辅助,改变自己的构造。反正很痛苦,不建议你自己尝试。” “我还有时间学魔法?为了振兴家族,我根本没有空闲的时候。今天是我这十几年来给自己放的唯一一天假,明天就得赶回省都处理政事,还有很多的财团还有与其他行省的合作,都得我去求。为了我的家业,我不能得罪任何人。”梅丹佐苦笑道。 安舍尔抿了下嘴,有些替他难过。 “何必各处去求人呢……” 梅丹佐喝了口酒,笑道:“不用心疼我,这也是我自己选的,若是只为自己而活,我也可以活得不求人。” 安舍尔举起酒杯,重复了一遍那三个字,又嘱咐道:“祝咱们有一天,就算有想要的,也都能不求人!干杯!” 那一夜,两个以人类的标准不太年轻的年轻人今生唯一一次喝的酩酊大醉。 第一卷 月华之兆 第四章 软硬皆施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安舍尔来到的第三天,两人正在省都外的森林中休息,他们昨日酒醒之后赶了几乎整整一天的路,饶是安舍尔也已经透支到快要虚脱。 “这么长的距离,本来应该走五天的,咱们居然一天就赶过来了……”安舍尔靠在树干上拿着地图,双眼已经累的失去了神采。 “其实你不用这么着急的,我只是赶着回来工作而已。”梅丹佐已经在这块石头上做了半个小时左右,汗水已濡湿了石头的表面。 “我这不是怕你再遇到点什么事被人暴打一顿,所以才一直跟着你嘛。而且为什么我的魔力浓度比你高了将近百分之五十,我却感觉你比我的状态还好一些啊……” “因为你的风系回路没有我精密。”梅丹佐休息了半小时,感觉终于好歹算是把气喘匀实了,“你说就咱俩现在这个状态,就算我被人行刺,你跟不跟着有什么区别。” 安舍尔噗嗤笑了一下:“区别还是有点的,决定了遇上事是死一个还是死两个嘛。” 安舍尔来到的第三天,两人正在省都外的森林中休息,他们昨日酒醒之后赶了几乎整整一天的路,饶是安舍尔也已经透支到快要虚脱。 “这么长的距离,本来至少应该走三天的,咱们居然一天就赶过来了……”安舍尔靠在树干上拿着地图,双眼已经累的失去了神采。 “其实你不用这么着急的,我只是赶着回来工作而已。”梅丹佐已经在这块石头上坐了半个小时左右,汗水早就濡湿了石头的表面。 “我这不是怕你再遇到点什么事被人暴打一顿,所以才一直跟着你嘛。而且为什么我的魔力浓度比你高了将近百分之五十,我却感觉你比我的状态还好一些啊……” “因为你的风系回路没有我精密。”梅丹佐休息了半小时,感觉终于好歹算是把气喘匀实了,“你说就咱俩现在这个状态,就算我被人行刺,你跟不跟着有什么区别。” 安舍尔噗嗤笑了一下:“区别还是有点的,决定了遇上事是死一个还是死两个嘛。” 回到省都之后,梅丹佐简单的冲洗了一下,换了身衣服就开始了当天的工作。而安舍尔手头无事,又十分疲惫,竟然就这么在浴缸里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就这样安舍尔又度过了无所事事的三天。 “明天就是沐恩的生日了,我得登门拜访一下,你一起来吗?”安舍尔这几天都住在梅丹佐的城堡中,虽然他每天很早就会离开前往市政厅办公,但只要有心,还是能堵到他的。 “不了,我给他们家的帮助也不是明面上的,他们家人也不认识我,去了可能会有些突兀。”梅丹佐委婉的拒绝道。 “行吧,不过你帮我个忙,放沐恩他父亲几天假。” “他从前天就已经开始休假了,你直接去吧,他们一家应该都在。” “前天就开始?他们不会是不舍的得把孩子交给我孩子想跑路吧!”安舍尔觉得有点慌,夫妇二人身上的魔法回路都是很基础的,丢到人海中就找不到。给沐恩的封印也并没有施加特殊标记,安舍尔越想越害怕,拔腿就走。 梅丹佐看着手足无措的安舍尔,疑惑道:“你这是什么脑回路,去高塔修习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同意吧。” 但是安舍尔没有回答他,因为他已经催动魔法御风而去。 省都中心豪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虽然六年前安舍尔来的仓促,但是回程之时还是在这条街道上溜达过的。 比曾经繁华了不少。 来到沐恩家的房子前,有阵阵饭香袭来,现在大概是八点钟,正好是梅丹佐每天走进办公室的时间。 安舍尔轻轻的敲门,前来应门的是沐恩。 “你是那天救我的高塔大哥哥!”沐恩眼睛里闪烁的专属于孩童明媚的光,然后他跑到房间里,告诉正在做饭的父母,那个救过他还长得很好看的哥哥来了。 沐恩的父亲从饭厅中走出,安舍尔对他笑道:“您的胡须很精神,家里的房子也气派了不少。” 男人微微行礼道:“我没什么本事,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全仰仗各位大人的帮助。”小小的沐恩抱着父亲的大腿,看着父亲对这个哥哥恭敬的样子,有些不太明白。 “沐恩,其实我比你的父亲还要大上几个月哦。”安舍尔走进房子,摸了摸沐恩的头。 沐恩显然十分的吃惊,他看向父亲,发现父亲表示确有其事,霎时沐恩的小嘴张得老大,看起来十分可爱。然后似乎是因为叫错称呼而害羞了,赶紧跑上了楼。 “您上次来我不在家,若有礼数不周,还请您多担待。”男人邀请安舍尔到客厅坐下,沐恩的母亲给他拿了些刚做好的早餐。安舍尔也不客气,吃的很快。 “明天就是沐恩的生日了。家师说,他希望月末之前能看到我带着小师弟回去。”在他吃完后,对着男人说道。 “小、小师弟?”男人有点愣住了。 “是的,先生说决定收沐恩为徒,而且很可能也是先生的最后一位亲传弟子。不过着应该不难理解,他的天赋这么好,也只要老师才有把握能教好。” “这、这消息实在……太令人震撼了,抱歉,我有点失态。”男人有些语无伦次,他本来只是以为自己的儿子能破例进入高塔修学,没想到现在有如此意外之喜。想到自己的儿子即将成为传说中呼风唤雨、一人当千的圣魔导师的弟子,激动之情便难以言表。 安舍尔低头搓了搓手,似乎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过了一会,他才说道:“但是师父的意思是,他要在高塔中潜心修学,双亲……只能偶尔看望,不能常伴左右。我知道这从情感上难以接受,但是修行魔法……”他语速很快,因为他觉得这样的要求实在有违情理,只是没办法,坏人还是得做。 不等他说完,男人便打断了他:“没关系的,圣人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他愿意收沐恩为徒已是我们家天大的荣幸,不敢再奢望更多。”男人宽慰安舍尔到,他的脸上喜气洋洋。 安舍尔没想到他们答应的如此之快,也是松了口气,不过也暗暗腹诽了一句自家老师道:“这么好的天赋……到底算是谁的荣幸还不一定呢。” 不过这种在没研习过魔法的人耳中极为不靠谱的话,他自然不会说。跟男人握了下手,正儿八经道:“那您先跟沐恩说一下这件事吧,也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明天是他的生日,我回在他生日过后择日带他离开,明天我会再次叨扰,他送一份生日礼物。” “大人费心了。” 走出房子,安舍尔长叹口气,觉得自己好像不太适合这种互相都要端着些架子的谈话,看着已经苏醒的城市,开始有些发愁今天的时光该在哪里消磨。 正在这里发闲愁呢,他突然感知到城外的一个小丘上传来一股强大的气息,而且看样子是有的放矢,专冲他而来。 这里距离魔力释放的距离太远,安舍尔有些吃不准挑衅者的实力,但他还是决定去看看,反正那个小丘离高塔结界的保护范围很近,只消稍稍催动法力,三息之内就可以回来。 他今天没有穿那件不管到何处都可以引人侧目的流雪长袍,而是穿了一件跟他碧蓝的瞳孔和棕色的披肩长发更搭的常服。 不紧不慢的出城,小丘也逐渐得进入视线。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仍未消散,而奇怪的是,小丘上空无一人。安舍尔有些纳闷,走到了小丘顶上,他本以为这里会有一个恶作剧用的法阵,却仍是一无所获。 突然,那种感觉消失了,他眉峰一索,慢慢的转头看向身后。 披肩的黑色长发在风中飘舞,被风吹动的还有那个男人身上衣袖,紧贴着皮肤,能看到他隐藏在衣衫之下雄壮的肌体。 安舍尔认出了他的背影,也认出了那顶独一无二的冠。 他慢慢的跪下,用虔诚而敬畏的语气说道:“参见……” “不必多礼。”那个男人发话道,“我只是来看看那个孩子。你们……决定带走他了吗?” “是的,狄亚勋大人,这是家师与其父母的约定。”安舍尔虽未跪下,但仍微微躬身,不曾直起。 “这样的天赋,只要能活下去,三百年内,哪怕他是一头猪,圣魔导师也是唾手可得。”男人将眺望着城楼的目光收回,转过身来,平静的看着安舍尔说“这样的孩子,谁不渴望收入囊中呢?” 安舍尔的魔力回路在他转过身的一瞬间就开始自行奔涌。 因为哪怕只是被注视着,安舍尔就觉得自己仿佛在独自面对一座无尽无光的深渊。 教宗大人本应该是高坐在宫殿中的尊者,但狄亚勋的身上却散发着一种无法掩饰的凶戾,那种气息,不知道要亲手杀死多少人才能沁染。无与伦比的压力警示着胆敢靠近他身边的每一个人。哪怕他此刻神色安然、只是在与面前的人平和的交谈而已。安舍尔不禁怀疑,他究竟是海神的祭祀者,还是吞噬了万千生命的海神本尊行走在人间的肉身。 安舍尔不敢回答他的问题,但狄亚勋似乎并不在意,只是自言自语的说:“不过海神教团已经太过强大了,皇室应该早已颇有微词,宣誓永远效忠于皇室的永恒之塔得到他,或许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件更好的事。”他抬起眼睛,看着安舍尔,微微的笑道:“你说,对吗?” 刹那间,安舍尔的耳边响起了汹涌的海浪,他抬起头,不敢相信的直视狄亚勋的双眼,然后一瞬失神,仿佛魔力和五感都在毫厘之间全部被剥夺。在目光相对的刹那,自己就开始无尽的坠落。他咬破舌尖,疼痛使自己回过神来,打量周遭的景物,却惊恐的发现不知何时已漂浮于深海之中。四周没有丝毫光线,而强大的压强和腥咸的海水像死亡的低语般向他袭来。他掐住自己的脖子,无法呼吸,就只能用尽全力避免那股压力将自己肺中的最后一丝空气榨干。 “我怎么可能会死在这里。”他的灵魂开始发出不屈的咆哮。魔力回路开始沸腾,一声嘹亮而崔巍的龙鸣直冲天阙。 —— 小丘上,安舍尔满脸汗水,死里逃生般的大口喘息着,身体也因脱力而跪坐在了地上。 狄亚勋看着安舍尔挣脱了自己的魔法,笑意更甚。 “三息。老疯子教书,确实要强我一点。”狄亚勋似乎并不在意安舍尔的状况,兀自的离开。 “告诉老疯子,这孩子的拜师典礼,我会以教团教宗的身份出席,并予以祝福。”这是狄亚勋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又是海潮声涌动,强大的教宗已无觅身影。 “这就是圣魔导师的实力吗……好羡慕啊……。”说罢,精神仿佛被瞬间抽空了的安舍尔一头栽倒,晕了过去。 等他再醒过来时,已是傍晚,在梅丹佐的城堡里。 “你睡午觉的地方挺别致。”正在看书的梅丹佐觉察到安舍尔的呼吸变化,便出口调侃道。 “已经是晚上了?你家里有‘《深渊教典》’吗?”安舍尔精神回复不少,想起之前的情形,立马坐了起来。 “你以为《深渊教典》是土豆吗?那种东西哪里买的到?海神教团的秘传咒术书啊。我家只有‘《海神教典》’,不过那东西帝国每家每户人手一本,你要看吗?”梅丹佐合上手中的小说,觉得安舍尔脑子坏掉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那晕倒吗?”安舍尔气愤的问道。 梅丹佐耸耸肩道:“大概清楚,你晕倒后十分钟内我就赶到了,在那之前,高塔的防御法阵感应到了两股强大的魔力波动发出了警报。但是我赶到的时候周围没有别的尸体,也没有魔力碰撞的痕迹,只有你。但你又没死,那说明什么?”梅丹佐哈哈一笑。 “你是不知道还是在卖关子!你跟受害者卖关子!”安舍尔气急败坏。 梅丹佐清清嗓子接着说道:“在除开你脑子出现了问题自己跟自己打架的情况下,那就只有可能是某位宗师出手教育了你,而你刚刚说了《深渊教典》对吧?明天又是那个小天才的生日。那么我猜是圣人动了凡心,想来看看这个平均五百年都难遇的奇珍异兽,顺便嘛……考教一下塔瓦西斯大人的教学水平,如果你没有让他满意,我估计这个人你就带不走了。”梅丹佐走到安舍尔躺着的沙发前,给他剥了一个水果,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问道:“我知道我分析的绝对没错,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你的身心健康。不过,我现在很好奇,那个天才是叫……沐恩吧?他的命运在你们的‘友好攀谈’下,到底是会成为高塔的下一任塔主呢?还是海神教的下一任教宗呢?” 安舍尔翻了个白眼道:“都不会,他会光荣的成为史上第一位圣魔导师级别的‘裁决者’,在余生中致力于荡平世间所有的邪恶。” 梅丹佐自然知道他在扯皮,便伸出了一根大拇指道:“听到这个消息,大家一定都很高兴。” “是啊,我都高兴的晕过去了……这么晚了,不跟你扯淡了,你家里有没有什么能送的出手的东西,我明天要送沐恩生日礼物。” 梅丹佐听到这话瞬间炸毛:“你可是塔瓦西斯大人的首徒!帝都高塔的魔导师!你居然要送礼物还要讹我的东西!你要脸吗!” 安舍尔寸步不让道:“哄小孩子开心的东西又要不了几个钱!阿尔丹行省现在也不穷了!你不要老是这种受害者思维好不好!” 城堡的老管家走进来,手中的托盘放着两个高脚杯和一瓶名贵的酒,他慈祥的笑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少爷这么开心了。” 两人转过头看向管家,安舍尔指了指托盘道:“这酒我知道,很贵的。” 梅丹佐看了看酒,张张嘴,最后还是无言以对。 “你想要什么,自己挑吧……”梅丹佐决定投降。 “那如果我想要之前那个源石手串……” “这个绝对不可能!”梅丹佐干脆的拒绝。 安舍尔拿手撑着脑袋:“梅丹佐……你已经变成了寓言里那种无比吝啬的贵族了啊。” “给你也行,到时候高塔报销。”梅丹佐退了一步。 “更吝啬了……”安舍尔窘着一张脸。 “……” 翌日,安舍尔又穿起了那身流雪长袍,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礼物盒。 今天街坊四邻的孩子们都过来了,他们要给沐恩办一个盛大生日宴会,几个孩子相约好了,今天谁也不许提沐恩没有一点魔力天赋的事情,否则大家就都不跟他一起玩了。 他们一大早就来到了沐恩的家里,沐恩的父母热情的招待了他们,但是很奇怪,他们谁也没见到沐恩,沐恩的母亲只是说他还在睡懒觉,叫大家不要吵醒他。 小孩子们都能自己玩的欢快,家长们就坐在一起聊聊天,相较于亚精灵而言,沐恩的父母可以说年龄非常的小了,一般的亚精灵都会等到五十岁左右结婚,毕竟他们虽然而是岁就算成年了,但哪怕半点不用魔法来延长寿命,在二百岁左右时也才算是步入中年。 门是敞开的,但安舍尔还是敲了敲门才走进来,他的现身引得其他的家长倒吸一口凉气,纷纷发出惊呼声,有个别认真学习过魔法体系的家长更是跪地行礼以示对魔导师的尊敬,其他的家长不明所以,便一起跪了下来,安舍尔只好将他们挨个扶起。 其实他很不习惯这样的情况,在高塔之内,没有人见他会行此大礼,所以在这里每次看到底下哗啦啦的跪倒一片,他都疲于应付。这时候沐恩的母亲来到他的身边悄悄对他说:“大人,昨天他父亲把事情跟他说了一下后,孩子有些小情绪,要不您上去劝劝他?” 安舍尔点点头,他也想快速离开这个被许多双仰慕的眼睛围得水泄不通的地方。 楼上,沐恩的房门紧紧关着,安舍尔敲敲门,轻轻对着里面温柔的说:“沐恩,我是那天带你回家的哥哥,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给你带了一份礼物,你想不想看看?” 过了一会,屋子里传来了一道稚嫩而愤怒的声音。 “你是坏人!想让爸爸妈妈不要我的坏人!” 安舍尔哑然失笑道:“我不是坏人,你先打开门,我跟你慢慢的解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沐恩怒哼了一声说:“不!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一开门你就会把我拐走!我告诉你,我不会开门的,也不会离开家!你休想得逞!” 安舍尔求助似的看向沐恩的妈妈,但是她表示自己也没有办法。 “唉。”安舍尔叹了口气,伸出一根手指将魔力注入到了门中,然后他手指一勾门锁便开了。 门被打开,沐恩目瞪口呆的坐在床上,床的周围,是他用枕头、被子,还有一切他能搬动的东西所做成的堡垒。看样子,他对“坏人们”破门而入是早有准备,决定抵抗到底了。但这小小的堡垒怎么能挡得住魔导师呢?只见安舍尔双手环臂,右手的食指轻轻往上一挑,所有构成城墙的物件就都飞了起来,他又轻轻的画了一个圈所有的东西就都回到了它本该存在的地方。 “怎么样,想不想学?”做完这一切之后,安舍尔笑盈盈的问沐恩。 沐恩吃惊极了,但愣了两秒,还是义正言辞的拒绝道:“我!不!想!”然后仿佛突然泄气道,“想学也学不会啊。” 安舍尔做到他的床边,将身体倾斜到大抵与沐恩同一高度,问他说:“你爸爸妈妈没有告诉你,其实你是个天才,但是天赋被封印了。” “这种话只能哄哄三岁的小孩子!” “他们说的是真的,我可以保证,因为那道封印是我亲自画下的。”安舍尔似乎对小朋友很有耐心,这跟他平时的模样大相径庭。 “那你现在就给我解开!要不然我才不相信你。”沐恩嘟着嘴,模样很可爱。 “现在不行,你的解封仪式很重要,我的导师,也就是永恒之塔的领袖塔瓦西斯大人,在我来之前临时决定,要在他的收徒仪式上为你解开这个封印。” “那就算了,我反正是不会离开爸爸妈妈的。”沐恩软硬不吃。 安舍尔假装很为难的样子思考了一下,又对他说:“那如果爸爸妈妈陪着你一起去往帝都呢?” “真的?!嗯……如果我心情好再说吧。” 此时在门外听了许久的父亲冲进来,他进门对沐恩训斥道:“不要再胡闹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成为塔瓦西斯大人的使徒!这是我们家的荣幸!有这样的机会你都不知道珍惜!看来平时真的是我太惯着你了!”说着,就要上手去打,但是抓起竹编,却是几下都没打中。 安舍尔在心里给这个会察言观色的男人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心中狂喜道:“这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他打了一个响指,声音被阻隔在了房门内,好让楼下的人听不见这里的鸡飞狗跳。 沐恩看着十分委屈,大声的哭泣,母亲站在门口,眼神中流露的虽然非常的心疼,却没有替他拉住“暴跳如雷”的父亲,所以他哭的更委屈了。安舍尔开始劝阻男人,但男人似乎一意孤行,一心想要鞭打这个不知上进的孩子。 最终,安舍尔似乎十分无奈,只好催动魔法夺了男人手中的鞭子,再将他推出门外关上了房门。 “这个男人,一个月的工资只有五枚金币真是委屈他了。”安舍尔心中想到。 沐恩虽然没有遭受皮肉之苦,但是还是站在房间的角落啜泣着。 安舍尔蹲下来平视着他,脸上又浮现出了浅淡温柔的笑意,对着沐恩说:“别哭啦,今天可是你的生日呢。你知道吗?在我的家乡,有一句谚语是——爱哭的小孩长不高,你想长高吗?” 沐恩听了这话,用袖子胡乱的摸了摸眼泪,小心翼翼的看向安舍尔,安舍尔拿出那个礼物盒,小巧精致。 “这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安舍尔递给沐恩,但是沐恩还是站在那里,并没有动。 安舍尔只好蹲着走了两步,样子有些滑稽,沐恩强忍着笑,但是还是没有接过礼物盒。安舍尔并不着急,他将礼物盒放在地上,然后又蹲着倒退了回去。过了一会,沐恩终于将盒子拾起,打开盒子他瘪瘪嘴道:“女孩子才会带这种东西。” 盒子的中间,是昨夜安舍尔靠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从梅丹佐那里讹到的源石手链。 安舍尔耐心的解释道:“那上面的宝石,叫做魔力源石,是很珍贵的,它可以作为魔法阵的能源供应,不同颜色的源石,可以为各自功效对应的法阵提供增幅,当初你的母亲生你的时候难产,我就用了一颗上面那种绿色的石头,才保住你们母子平安。它们很珍贵的,就这样的一小串,就至少需要一百金币才能买到。” 沐恩抬起头看着安舍尔,红扑扑的脸上全是不可思议。安舍尔抬起自己的手腕,他的手链上只剩下了三颗宝石,但是大小要比沐恩的那一串大一些。 “这可是你成为魔法师后的必备品哦,这下相信我了吧?” 安舍尔走下楼梯的时候,手中牵着眼圈红红的沐恩,他对着大家抱以微笑致意。 “天赋又高,又会哄小孩,我才是真正的顶级天才。” 他心里狂笑着想到。 第一卷 月华之兆 第五章 高塔宗师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沐恩生日的第二天,帝都前来护送的卫队终于到了,安舍尔带着沐恩一家人准备坐着马车返回帝都。梅丹佐罕见的现身,两个同学兼挚友站在一起攀谈了几句。在马车这边隐隐约约的能听见安舍尔对梅丹佐说什么:“你是我除父亲和老师之外最重要的人,也是我最看得起的贵族,等我下次回来你一定要把行省变得更富裕。”云云;然后就能听见梅丹佐告诉他还是有事没事都别来了比较好,如果来一次自己就要赔进去一串源石手链的话,实在是顶不住。还着重强调了一句这种行为根本不能算是做客,这是赤裸裸的抢劫。 最后两人用力的拥抱了对方,不过以几米远外都能听见他们的骨头正在发出“咔咔”的响声这点来分析,事情应该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阿尔丹在亚特兰蒂斯遥远的边疆,想要走到帝都需要将近一个月。这段时间闲来无事,安舍尔就拿出行李中带的几本基础知识书籍开始教沐恩,沐恩已经六岁了,正常来说这个时候也正是要开始上初级学校的年纪了。 “我们今天先来讲讲帝国的教育系统,所有的初级学校所教授的知识都是一样的,学制是四年,在初级学院所有人都会刻下一个简单的魔法回路,那是一个万能的无属性回路,但是非常简单、只有几笔。之后选择的魔法属系很多可以在这个基础上演化出来,并且越来越复杂。至于知识,初级学院只教一些常识性的知识。到了中级学校就会开始分为魔法学院和普通学院,普通学院就不给你介绍了,反正你也不会去上。魔法学院的中级学院的毕业条件是获得最基本的魔法师资格,并通过理论笔试,还有至少一项的选修,这些选修大多是简单而笼统的魔药学、法阵学、战斗学之类的。然后对于某些特殊情况来说,中级学院至少要上四年,这里指的是那些不愿意读书的贵族子嗣。而如果是成绩优异可以提前毕业的学生则没有这样的硬性规定,而如果是没什么天赋但喜欢学的,最多也只能在中级学院学习到二十岁……” 安舍尔讲的很耐心,但怎奈何沐恩还是听得昏昏欲睡,没办法,安舍尔只好在每天停车休息的时候带着他玩耍,以寓教于乐的方式来增强课程的趣味性。时间逐渐流去,两人也慢慢的打下了良好的感情基础。 护送沐恩的是为避免引人注目便装出行的,高塔亲自陪养出来以供皇室驱策的“灵能禁卫”,这种士兵的养成成本极高,每一个达标的战士都至少得拥有高级魔导士的魔力浓度,并且精通战斗学和魔法战阵配合。此次直接派出了三个小队。而魔导师安舍尔则坐镇铭刻有高级防御法阵还带着警报系统的马车中,这种报警系统直接与高塔警戒所链接。这样一来,明面上的护卫人数就总计三十四人。而由高塔回忆决定出来的、精心策划的行进路线让他们不管在路上何处遇袭,高塔的宗师们都可以在接到警报后的十分钟内抵达战场。这样的待遇,不可谓不豪华。 毕竟马车里坐着的,是圣者狄亚勋亲自认证:拥有着“哪怕他是一头猪也能成为圣魔导师”天赋的少年。 但是坐在马车里的安舍尔,常常会有一瞬间被人窥探的感觉,这让他一路的心情并不算轻松。 不过好在最终还是在月末的时候平平安安的到达了。 “哇!好高的城墙呀!我从来没见过这么高大的城墙!”沐恩一行人在进行入城盘检的时候,惊讶的胡蹦乱跳。其实,第一次来到帝都的人几乎都会发出类似的感慨,但是小孩子的情绪总是显得特别高亢。 安舍尔把沐恩牵住,揉了揉他的小脑瓜笑着说:“别急啊,等会还有更好看的呢,咱们要攒点力气等会一起喊。” “还有比这更厉害的城墙?”沐恩不敢相信。 “不是城墙,但是确实比这个厉害多了。” 有几个荣誉感极强守卫的士兵听到这话转过头来看向这边,但是看了看安舍尔身上的流雪长袍和那个刺绣的徽章后,又把头转了回去。 高塔之内,塔瓦西斯的办公室中。 有一位看起来比塔瓦西斯还要衰老许多的魔法师笑呵呵的走了进来,没有敲门。 塔瓦西斯抬起头,站起身来,执后辈礼问道:“老师,您怎么来了。” 那名被塔瓦西斯叫做老师的魔法师笑意更甚:“我听说小安舍尔已经带着那孩子回来了哦。” “哦?”塔瓦西斯用声音表达了一下自己稍稍有点惊讶,他看了一眼日历,今天已经二十四号,算算时间的确差不多了。 “老师是怎么知道的消息,都还没人来通知我呢。”塔瓦西斯起身上前,搀着自己的师父一起往外走。 “嗨,我这不觉得他们差不多该到了,这几天都守着呢。”小老头看起来很开心。 “老师难得空闲,怎么还关心这种小事。而且您年纪大了,爬塔这种事就交给晚辈们做吧。” “诶,你这叫什么话,关系到帝国未来的事都不是小事。而且我也还不到六百岁,还有的活呢,不算大不算大。哎呀……我想到自己普普通通当了一辈子的教书匠,现在有机会能教这样有天赋的少年,想想就开心呐!”老人年纪大了,有些絮叨,但塔瓦西斯还是很耐心的听着。 “老师您想亲自教他?” “若要是高深的学问,你这个圣魔导师当然才是最好的人选。但这学习嘛,总有些枯燥的东西,那就得有老师去当坏人啊。这坏人就让我来做吧,我这一大把年纪,他以后想怪也怪不到我。哈哈哈哈哈。”这番话老法师应该是早有腹稿,说的很是顺畅。 塔瓦西斯假装责怪道:“老师这叫什么话,您刚刚还说自己年纪不大呢,以愚学之见,老师至少还能再赏人间百年朝暮。而且老师的教学能力,我是知道的。交给您,我自然最为放心。” 老法师开怀大笑道:“你还是什么‘愚学’的话,天下真就没有聪明人了。不过你的刚刚的那些话,我就当真了,努努力再活个百年、再教出个圣魔导师!” 塔瓦西斯也笑道:“那老师可就是帝国史上最传奇的老师了。不过比愚学聪明的人,还是有很多的,比如您,再比如马上要来的那个孩子。”说着话,两人原来就已经走到了高塔的大门口。 虽然永恒之塔上齐浮云,里面的设施可以算是一应俱全、没有找不到只有想不到,但是它的占地并非单单只有那座通天之塔的范围,塔外还有外院,那里亦有许多的建筑,和占地广袤的花园。 老法师与塔瓦西斯从几乎位于高塔最顶峰的办公室来到高塔外院门口只花了短短几分钟时间,呼吸都不曾变得急促,这足以说明老法师并不像看上去的那样老态龙钟,也绝不可能是一位普普通通的教书匠,而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塔宗师。 塔外的建筑多用来基础教学,作为教育机构,高塔也有着自己的初等、中等和高等学院,主要用来教高等贵族们的子嗣,而且哪怕是贵族再怎么不愿意念书,在学完初、中等学校的知识后,二十岁成年之时,也必要进入高塔学习三年。 贵族们被强制学习是帝国的政策,各地的学院都会接收这样的贵族,但想要进入高塔开设的学院则需要支付极为高昂的学费。即使是这样,千百年来有能力的贵族们都还是会把自己的孩子送往高塔。原因很多,最为功利的至少也是可以认识其他的贵族,老牌贵族、得宠新贵在这里一应俱全,如果运气好的逆天,你还能认识在这里学习的皇子殿下,若是运气更好被位高权重者的后代们青眼相加…… 可以说,这里是贵族们一朝翻身的好去处,亚精灵比人类的寿命悠久许多,故而他们的友谊甚至可以保持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之久,这是一个个家族盘根错节而又根深蒂固的重要原因。 两人在门口刚刚站定,就有年轻的魔法师吟唱咒语将树根做成了椅子供他们坐下。没过一会,越来越多人来到了大门,他们有的看上去还在中年,而有的已经垂垂老矣甚至真的需要人搀扶。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的身上都蕴含着强大的魔力洪流。 老人们都有一把椅子,他们坐在一起聊着悠长岁月中的陈年旧事,哪怕是几位以不苟言笑著称的教授脸上都罕见的出现了笑意。 来在帝都,灵能禁卫们便返回王城复命。而马车上的安舍尔越往高塔走他身上的汗水就越多。 “这……这基本上是都来了啊……”他在心中暗暗咂舌,没有魔力感知的人反而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就像沐恩还是叽叽喳喳个不停,他的父母有点反应,但也只是感觉有些气闷而已。 高塔之中有掩藏气息的法阵,所以平时行走高塔校园之中,与其他地方并无不同,但是到了门口附近就没有太多的掩盖作用了。而这些宗师们——这么说吧,如果没有法阵或者其他人阻止的情况下,从门口站着的那近四十个人中随便拎出来一个看起来最弱的,都能在魔力耗尽时轰掉至少四分之一个帝都。 这样的阵容,自然流露出来的魔压就足够在千米开外吓死一个大魔导士了。 “安舍尔那小子在流汗呢。”塔瓦西斯的老师突然说道,引得周围的魔法宗师们哄笑起来。 “等他再靠近一点,五百米的时候我们再收敛气息。”另一位宗师道。 这时候塔瓦西斯却突然火上浇油道:“不对啊,我记得上次这小子不是点着了你的花园吗?你就这么放过他?这可不像是潘大师的脾气啊。” “对啊!你不说我都忘了,那就三百米吧。”说完,周围又是一阵哄笑。 马车里的安舍尔非常的难受,感觉自己魔力流淌的速度至少慢了两成,他在心里腹诽道:这帮老不正经的一定是故意报复,实在太过分了!回去我就炸了你们的魔药园子。 当马车终于能看到高塔大门的时候,那股磅礴的魔压消失了,方圆几里被压制着的魔力流动再次顺畅起来。 安舍尔跳下了马车,摇了摇差点晕过去的车夫,然后几步跨上了二十余级的台阶,不出所料,还在帝都的宗师们基本全数到齐,他先对导师和师祖行了礼,然后昂首挺胸的伸出两根手指,对其他的魔法宗师喊道:“你们不行啊!这么多人一起,都只能让我的魔力运转速度慢两成!” 此行此景,十分嚣张。 听了这话,那个叫做潘的魔法宗师开始刻意的给他施加起魔压。 当时安舍尔就感觉自己的心脏和魔力回路一起停跳了一拍,潘大师笑起来问道:“怎么,这次慢了多少。” 安舍尔已经连话都说不太利索了,只能断断续续的说道:“勉、勉勉强强……慢了……半成。”这当然是假话,他的魔力回路被压制的流速几乎慢了一半。 潘大笑起来,收起了魔压,夸奖道:“不错,总算还是有点进步。” 做完这些,安舍尔又返回去将沐恩一家人领上来。宗师们纷纷从椅子上站起,坐着的树根则缩了回去,仿佛从没有出现过一样。 当沐恩被牵着手走上台阶时被面前站着的老爷爷们吓了一跳,小心翼翼问安舍尔这是不是就是他说的,比城墙更厉害的东西。 虽然沐恩觉得自己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宗师们听到了,纷纷笑了起来。宗师们自习的打量着沐恩,似乎想看出点什么门道。沐恩本就有点怕生,这下子变得更紧张了。 看了半晌,突然有位宗师说了句:“你这个封印法阵画的不错。”然后瞬间消失在了沐恩的视野里。其他的宗师们也点点头,一个个的消失了。最后只剩下了塔瓦西斯和他的先生。 沐恩被父母带着,对着塔瓦西斯作拜。安舍尔在他旁边解释道:“那个看起来年轻一点的老头子就是我的导师,以后也是你的导师了。他旁边那个看起来更老的老头子,是咱们的师爷。” 塔瓦西斯凌空弹了安舍尔一个脑瓜崩,温和的对沐恩说:“还要过段时间才会举行拜师仪式,在这之前,你可以不必叫我导师。” 孩子的母亲拽拽沐恩低声道:“赶紧打招呼,要懂礼貌。” 沐恩哦了一声,对着两个老人鞠躬道:“老爷爷好,更老的老爷爷好。” 塔瓦西斯的师父听了这话,笑得胡子都在抖,满心觉得这个孩子可爱,怎么看怎么可爱。 安舍尔则感觉更为得意,一只手搭着沐恩的肩膀一只手揉着被弹脑瓜崩的地方,感叹道:“这就是同门师兄弟。” 沐恩看着塔瓦西斯问道:“老爷爷,你知道塔主在那里嘛?我爸爸说,我的名字是塔主起的,我觉得我应该跟他说声谢谢。” 这下,连塔瓦西斯都笑了起来,他走上前去牵住沐恩的手说道:“要找人,可不能不知道他的名字啊,你知道塔主的名字吗?” “嗯……不知道,我爸爸只说过是塔主大人,我还以为这个就是他的名字呢。”沐恩把手指搭在唇边,回答道。 塔瓦西斯笑道:“那可就难找了,不过没关系,我带着你在这里找他。” “谢谢老爷爷,不过安舍尔哥哥刚刚说他要带我看一个比城门更厉害的东西,我能不能先看一下那个东西再跟你去呀?”沐恩奶声奶气的问。 “来,哥哥这就带你去看!”安舍尔小跑加滑步,正好停在了沐恩的身边,在马车到达帝都之前,安舍尔反复告诉沐恩不要叫自己伯伯,要叫哥哥,要不然都配不上他这张青春靓丽的面庞。 安舍尔抱起沐恩御风而行,直冲内院而去。沐恩被这种风驰电掣的感觉逗的一惊一乍,当安舍尔在内院门口停下来的时候,他还有点意犹未尽。 小沐恩从门口往里看,撇撇嘴道:“这不就是一片菜园子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安舍尔嘘了一声,附在沐恩的耳边郑重其事的说:“别急着下结论,哥哥给你看点神奇的。但是记住,咱们进去以后,不管多惊讶,也必须等我数到三才能喊出来,听见了没。” “好!”小沐恩满口答应,虽然他有点不信。 安舍尔领着沐恩走进内院的魔法结界,沐恩感觉自己好像挤进了一个大泡泡里。然后他回头想再摸摸那个门口的泡泡,却听见了安舍尔拖着长音喊出了“一”。 他回过头,然后立马小嘴长的老大,但是他想到和安舍尔的约定,赶紧用手把嘴捂住。 “二”喊完这个数字,安舍尔却故意不动了。 “呜!”沐恩捂着嘴只能发出含糊的声音,但是看他的表情和身体扭动的幅度,想必是很焦急。 “嘿嘿。”安舍尔坏笑了一下,这才喊出了三。 然后两个人对着那座左顾右盼看不到两端,抬头挺胸看不到极点的永恒之塔惊呼大喊出来。 “哇!!!” 两人的惊叹声长久不息,而且一声未平一声又起。其实小孩子还好,毕竟他们总是这样的。但是当路过的魔法师们看到身穿流雪长袍的魔导师也在这里发神经,心里想的只有安舍尔是不是以身试魔药结果吃傻了。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不过别着急!这里啊——好玩的多着呢,以后我带你玩,玩遍这整座帝都最好玩的东西。现在~大声的告诉我,想不想留下来?” “想!”沐恩欢呼雀跃。 这个时候,塔瓦西斯从高塔中走了出来。 沐恩咦了一声,问安舍尔那个老爷爷怎么又从前面走出来了,难道是双胞胎吗? “当然不是,他是我的师父,肯定比我快啊,而且啊——其实他就是塔主、塔瓦西斯大人。” “啊?塔瓦西斯老爷爷就是塔主嘛?呜……又丢人了,好烦呐!” 塔瓦西斯走到沐恩的面前,微笑着伸出手来说:“听说刚刚有个小朋友想要感谢我,不知道是不是你?” 沐恩有些扭捏,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安舍尔走到塔瓦西斯的身边,悄悄的对他说了教宗将会现身拜师仪式上的事情,塔瓦西斯并没有什么表现,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后来,拜师仪式定于九月份的第一个周一。在这之前,沐恩和父母都被安排住进了高塔的房间。但是沐恩并没有跟父母住在一起,而是住到了安舍尔的隔壁,由安舍尔在这段时间里带沐恩了解高塔的历史和守则,以及日后的计划。 高塔方面在有意识的减少沐恩和父母见面的次数,好籍此让沐恩提前适应父母不在身边的生活。这让安舍尔苦不堪言,几乎每天晚上沐恩都会因为不安而哭泣,他只好整宿不睡去哄这个不太坚强的小朋友。可怜的安舍尔,还没有个女朋友,就得学会照顾小孩子了。 安努七世命令内阁大臣们通告天下:帝国又拥有了一位无与伦比的天才。在沐恩的拜师仪式那天,亚特兰蒂斯帝国将会普天同庆。并且皇帝陛下还决定在拜师典礼礼成之后大赦天下。一时间,一封封讯报传往世界各地,精灵、矮人、人类甚至兽人的高层们都收到了邀请,邀请他们一起来世界上最大的帝国观摩他们最盛大的典礼。 在阿瓦隆之森中,恬静的精灵王吩咐手下找出他六年前因观摩到异象而写下的诗稿。 人族最大帝国的皇帝冷笑一声,将信笺点燃在烛焰之中,临时提拔了一个小吏作为使臣出席。 比蒙王坐在他高大的石窟王座上邹着眉头,但思来想去,还是派遣了一位大部落的酋长前往观礼。 身着金甲的矮人王召集议会,商量着该送点啥能把隔壁那群破精灵给比下去。 而地精们是罕见的、不受任何种族待见的生物,上到尊贵的龙族,下到兽人娜迦,有一个算一个,没人喜欢他们。他们虽然和精灵祖出同源,但是灵魂的属性与精灵完全是两个极端:言而无信、贪财吝啬、卑鄙放荡,每一次贬义的词汇几乎都可以准确的形容他们。所以没人愿意通知他们的王驾驶这次观礼。丑陋的地精们依然藏身在拥挤的地穴 里围着篝火跳舞。 于帝国的极南,寒冷酷烈的风吹在狄亚勋如刀削斧劈般俊朗刚毅的脸上。他站在悬崖边,冷漠的望着惊涛拍打那些尖利怪异的礁岩。黑色的海面之下,几乎被屠杀殆尽的娜迦和鱼人们依然瞪着猩红的眼睛蠢蠢欲动。海神教团花费千百年的时间,将娜迦与鱼人们从遍布亚特兰蒂斯的疆域歼灭到了如今只能委身于冰冷凄凉的南海之中。按照教典所留下来的誓言,狄亚勋终于可以蓄起长发。他也是自海神教团自第一任教宗削发明志以来,第一位得以重新留起长发的圣者。他转身离去,狂风吹乱了他的长发,却吹不动他那桀骜的灵魂。 第一卷 月华之兆 第六章 拜师典礼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一大清早,沐恩就被安舍尔拎着脖子从床上提了起来。 “你干嘛啊?!这天还没亮呢!”沐恩十分不满。 “今天是你的拜师仪式!你赖床是想干嘛?放那些圣魔导师的鸽子?”安舍尔也十分不满。这短短的十几天时间,让他身心俱疲,甚至感觉比当初准备魔导师答辩还要累。 “又不用准备很久!等等……那些?你不是说咱们国家只有两个吗?” “要准备很久!说起这个,我考考你,每个种族的圣魔导师分别有多少人?”小测验说来就来,“答不对今天没有早饭吃。” “啊,又来……”沐恩十分无奈,嘟起嘴不情愿的说:“精灵九个、亚精灵两个、矮人两个、人族四个、兽人一个、娜迦和鱼人的两个都被狄亚勋冕下干掉了,地精你没说。” “那是因为地精没有,他们贪小便宜总想着走捷径,最后都在中途就止步了。我告诉你,今天至少四位圣魔导师莅临现场,而且安努陛下会亲自主持大典,赶紧给我麻溜的起床洗漱,我们还要易容呢。”安舍尔一边说一遍提溜着沐恩往洗浴间走。 “为什么还要易容啊?”沐恩很奇怪。 “如果不易容,别人知道你的长相,你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很有可能糊里糊涂被人做掉。今天的盛典高塔的魔术师们会用魔力棱镜进行实时转播。” “拜个师还这么危险?!还有,魔力棱镜是什么呀?” 安舍尔看了他一眼,心道不是拜师危险,是你的存在本身就很危险。但是想到塔瓦西斯对自己反复强调的:“不要让孩子对自己太过有优越感,这样会对他的心理成长有很大弊端”那些话,他就还是没说出口。 “少废话,洗漱去。”他轻轻踹了一脚沐恩的屁股,然后打开沐恩的房门,招呼在外面恭候多时的魔术师们进来调试易容所需的物品。 半个小时后。 “既然要糊一层浆糊在脸上干嘛还要洗脸啊!”沐恩不满的大喊大叫。旁边的魔法师轻声提醒他乱动的话面具会崩。 一个小时后面具贴附在了脸上,沐恩左动动右动动,感觉似乎有点僵硬。然后他转头看向安舍尔,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安舍尔带上面具之后有一个很滑稽的粗眉毛。 安舍尔不跟他一般见识,告诉他要准备出发了。 “去哪?不是在高塔里面吗?” “在皇庭举行国宴的别院,你爸爸妈妈已经先行前往。咱们也得快点过去,宾客们估计已经陆续到场了。”安舍尔换上了一套繁复而瑰丽的礼服,和法师长袍有些不同,是贵族们出席宴会所穿的束身修型的那种款式,衣袖上用银线与丝绸交错穿插修饰出的线条有着一种流畅轻盈的美感,整件礼服看起来并不贵气逼人,但是气度中显示出了一份专属于高人雅士的雍容。 “好漂亮的衣服呀,我也有吗?”沐恩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衣服,这件衣服的制作价格要十多枚金币,而且保养困难,一般的中产家庭都不会选择去买这样华而不实的东西。 安舍尔嘿嘿一笑,打了个响指。门口走进来一个满头大汗的裁缝,手中拿着一件小小的礼服。 “呀,尼奥斯大师,您怎么亲自跑上来了,这里可是四十层。”安舍尔显得有些意外,露出笑脸赢了上去。 “我希望能亲自给他披上这件礼服,这还有一个小的披肩,是可拆卸的,您看要不要把它装上。”那名被称为尼奥斯的裁缝气喘吁吁的说道。 “披肩就放这把,他是拜师又不是加冕。至于亲自给他披上礼服,您……确定?”安舍尔的表情有点奇怪。 “当然。” 安舍尔耸耸肩,表示他没有意见,然后他坐在桌子边上看着尼奥斯给沐恩披上礼服,心里说道:现在新郎给新娘披上了披风,这也寓意着他将向神起誓,从此刻起他会一直守护新娘,直到生命的终结。在心中揶揄完,他站起来热烈的鼓掌,周围的人都被他的动静搞的有些奇怪。 “咱们这次是坐马车还是飞过去啊?”一切准备就绪后,沐恩问道。 “飞?咱们会被皇城的灵能禁卫打死的。”安舍尔被沐恩“深厚无比”的常识储备惊讶到,不禁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紧赶慢赶,两人终于在十点的时候赶到了国宴之所,这是一幢没有墙的房子,可以说其实就是一个高大的庭院。巨大的立柱撑起棚顶,以此避雨。周围的花草树木构筑成条条香径,将膳房遮掩在其后。正对巨大高台有一条宽阔的长衢,各路宾客将会从这里前来拜谒坐在高台主坐上的安努陛下。 “咱们为什么要躲在这里啊?”沐恩正被安舍尔按着,贼头贼脑的蹲在一片茂密灌木的后面,隐约可以看到高台前的情况。 “还没到咱们出场的时候呢,你着什么急?”安舍尔揉了揉他的脑袋。 “那你叫我这么早起床?”沐恩傻眼了。 “师兄会害你吗?我这是早点带你来蹲点适应一下环境,省的你等会大惊小怪、在外宾来的时候坠了咱们高塔的面子。而且,我不把来宾挨个介绍给你,等会你又叫错,岂不是很尴尬。我这是为了你考虑啊!”安舍尔把报复沐恩的行为说的冠冕堂皇。 这是突然有人在身后拍了拍两人,他们转过头,发现塔瓦西斯拿着一把奇异的、拥有梦幻质感的深紫色法杖,站在两人身后。 “导师。”两人一起致意道。 塔瓦西斯点点头,他对着沐恩说:“等会的典礼上,我会为你解开你身上的封印法阵。到时你会觉得魔力会往自己的身体里奔涌,这是正常现象,但是你要控制自己去尽量减少这个过程,因为你还太小,如果太多的魔力骤然间涌入体内,会给你的身体造成伤害。明白了吗?” “明白了。”沐恩懵懵懂懂的答应道。 “这正常个锤子。”安舍尔在心中吐槽道。 说完这些话,塔瓦西斯就去往高台上,他的位置在安努王的旁边。 安努王已经摆驾来到,与塔瓦西斯友好的攀谈起来。 这时候沐恩问安舍尔道:“师父手里拿的那个法杖是什么呀,看起来好漂亮。” 安舍尔跟他解释道:“那是种在帝国只有一处发现矿藏的一种矿物,非金非玉亦非石,非常罕见。但是这种矿物硬度不是特别的高、还比较脆、对魔力的导向性也不太好,反正是百无一用的东西,算是个荣誉象征吧,帝国的每个圣魔导师都会拥有一个这种叫‘星碎’矿物做成的物品。” 没一会,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长衢尽头走来,他有着黑色的披肩长发,头顶戴着那座独一无二的冠,身上的华袍仿佛是从深蓝逐渐沉没到青黑的幽魂。 “稀客啊。”安努王的目光被那个男子吸引,微微笑道。 塔瓦西斯转过头去,附和道:“的确如此。” 男人走到高台之下,微微鞠躬就算是行过了礼。 “教宗阁下应当是开始蓄发了吧,恭喜。”安努王走下两级台阶以示对教宗的尊重。 “幸不辱命。”男人沉声道。他分明将魔压收敛的完美无瑕,但只是看上去,还是有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这次在帝都待几天?该不会是庆典一结束就离开了吧。”安努并不在意他的脾气,微笑着问道。 “南海已无事端,我会在帝都待到下个月‘海神节’结束,然后行走天下,为了苦修和传教。” 安努王将手挥向他旁边的另一把椅子,示意狄亚勋上来就坐,狄亚勋再次躬身行礼,走了上去。 塔瓦西斯这才笑着与他打招呼:“狄亚勋大人,别来无恙。” 狄亚勋哼笑一声道:“你也是,老疯子。” 另一边。 “快看快看,那就是教宗狄亚勋,他手撕了两个圣魔导师,外界普遍认为他是除了矮人王和兽人圣魔导师之外杀力最大的圣魔导师。” “为什么精灵有那么多圣魔导师也不建立自己的帝国啊?” “精灵爱好和平,崇尚宽容与淡薄,你等会见到精灵王赫尔普·极星之冠就知道了。对了,精灵王族的姓氏叫做星辰之冠,但是精灵王自登基起就会把姓氏改为极星之冠。” “我知道啦。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人类不是有四个嘛,他们不是就很热衷于权利吗?” “人族?他们寿命太短了,虽然圣魔导师多,但是水准都不太行,他们就算成为了圣魔导师也勉强只能有三百年的寿命,论魔力的掌控,和咱们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我们的学者普遍认为,他们是一个成长速度快但是上限较低的种族,到达圣魔导师后,基本只能停留在那种刚刚进入的阶段,很难再强化下去了。”安舍尔解释道。 “那他们岂不是好可怜。”沐恩天真无邪。 此时广场上走来一个人,各种意义上的“人”。安努王审示了一下人族的来使,笑道:“你们的王仍是如此的气量狭隘,派了一位小吏就可以当做使节。” 那来使愣了愣,他不明白为何会被一眼看穿,在来之前为了不露馅他还专门学习了亚特兰蒂斯的礼节。 “原因你不需要知道,你的王可有什么想告诉朕的?”安努似乎很满意来使的表情,接着问到。 使节这才如梦初醒,颤颤巍巍的跪下,将那套准备好的说辞搬出:“吾主得知荣典之讯,感为天佑我盟,特命臣备此薄礼,聊表吾主心意、也愿安努王年年可赏此盛景。两国之交更可因源远启以流长。”说罢,他的随从打开了箱子,闪耀的金币在其中熠熠生辉。 “真是俗气的礼物。”安努王对着两位圣魔导师低声笑道,然后清了清嗓子,用了更为端庄的口气对来使说:“威廉王此番深情,朕已全数兹悉。朕,也特备了些许回礼,还望使者不厌其俗鄙。两国谊乃天下和之根本,朕更愿此盟誓同日月之寿,至繁星湮没。来人,将朕的心意呈上来。” 又是一个大箱子,打开箱,里面是满满当当的水晶圆盘,安努王仿佛在用这种方法嘲笑着威廉王的穷酸小气。 使者难掩羞愧,只得谢恩后落于末席。 然后又过了十分钟左右,有一个兽人穿着兽人中十分罕见的华美铠甲走了进来,兽人身高十三尺有余,躲在灌木后面的沐恩非常害怕:“这个东西怎么这么大还这么丑啊。”安舍尔闻言笑着抚摸了几下他的后背,心想如果当初没给你下封印,你以后能比他还大。 然后等他看清来者之后,笑意凝固在了脸上:“我靠,努比斯。” 那是个巨大的胡狼人,一个小巧的长柄斧头项链悬挂在他的脖颈上,那便是他的武器,当努比斯需要屠杀他的敌人时,那把斧子就会宛如凭空出现般被他紧握在手中。 “努比斯是谁啊?”沐恩抬起头问安舍尔。而在他说话的时候,那名兽人仿佛不经意间的往两人偷窥的方向看去。安舍尔汗毛乍起,当他刚刚想涌动他的法术回路时,一股宛如温暖流水般的气息悄然出现在他的回路中,抚平了他魔力的躁动。他抬头向高台看去,狄亚勋仿佛并不知道这件事般,仍然注视着高台下的兽人,似乎是在思考着这个传闻中比自己杀力更大的圣魔导师究竟能否杀死自己。 叹出口气,安舍尔压低声音说:“这就是兽人的圣魔导师,已知的三个魔法回路的属性分别是‘黑暗’、‘咒术’、‘沙’,但是圣魔导师不可能只有三套回路的,我原来还研究过他,我感觉这三种魔法回路很难配合,但是他出手太少了,所以我也分析不出来。” “咒术是什么属性啊?”沐恩目前还没有接触过非元素类的魔法。 “咒术是一种很奇怪的属性,他们的直接作用似乎不太大,但是这种魔法可以用来占卜、诅咒、祝福、治愈和净化。可以说是一种辅助类的回路,具体我也没研究过,我的专业是魔药学和法阵学。”说完一长串他似乎突然琢磨过劲来道:“坏了,他不会是来诅咒你的吧,你蹲在这别动啊!我去给你找个东西。” “尊敬的安努王,和两位圣魔导师,我代表吾主来参加观礼。”胡狼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似乎有一种引人入胜的魔力。 “比蒙王居然派出了您这样的镇国之柱,朕实在是不胜荣幸。”话虽如此,安努王其实心里有点打鼓。万一那头老比蒙发疯了,要以本国唯一一个圣魔导师的生命为代价咒死在场的所有人——好像也不是完全无法实现的事,他求助似的往两边看看,发现两个圣魔导师好像都还算比较镇定,他也就没那么心慌了。 但其实…… “老疯子,你能控制住他吗?”狄亚勋的魔法属性中有一条回路是精神力。这也是他当时在阿尔丹的时候,一言不发就可以将安舍尔拖入深海幻境的原因,此刻他正在悄悄的与塔瓦西斯交流。 “精灵王很快就到了,这头胡狼如果真的不要命的话,这么多位圣魔导师一起分摊压力,我可以保住自己和王的性命。你呢?”塔瓦西斯心思微动,他不需要用精神力传输,狄亚勋自然感知的到。 “我觉得我有机会撕了他,怎么样?要不然你催动法阵,只需要控制住他三秒,我就有可能能破坏掉他的回路。”狄亚勋不想拉精灵王垫背,他希望防患于未然。 “就你这性格也好意思叫我疯子,再等等吧,稍安勿躁。比蒙王应该不会猪油蒙心,我们要是死了,占便宜的也不是他。” “你想揣测兽人的智力?”狄亚勋显得很不屑。 “别急……精灵王已经到了宫门处,现在拖住这只胡狼,要不然沐恩就一定没命了。” 听到这句话,狄亚勋站起身慢慢向高台下走去。 “素闻努比斯大人杀力无双,此次来我神都,我们可要找个时间切磋一下。”教宗身形高大,但想要平视近三米的努比斯,还是得站在五级台阶上。 胡狼人笑了笑,他向教宗微微欠身道:“所谓杀力无双实是无稽之谈,倒是教宗大人连斩两位圣魔导师,战功斐然,努比斯不敢造次。对了,安努王陛下,我族贫弱,故此次前来吾未曾携礼,还请见谅。但在来之前,我翻遍了我族最悠久的法典——我族一向推崇的是危险与机遇并行的勇士之道,故此咒术长久以来皆是施与族长候选,我们相信,能在充满荆棘的道路上活下来的战士,是最为忠实可靠的。若三位尊者同意,等一会,我便将此咒施与那名孩子,作为贺礼;若觉凶险,我便施与‘武魂长存’的咒术,祝愿他武道昌隆。” “我同意。”塔瓦西斯并未思索就答应了下来,然后他对着长衢尽头的来者说:“不过烦请精灵王陛下作以公证。” 长衢尽头。有一位身形款款风姿卓绝的青年向高台走来,边走边举起了自己的右手起誓。灵动的精灵文从他的口中飘散出来,玄不可言的魔力围绕在他的身边发出欢快的气息。在场的所有人都纷纷起身,鞠躬以迎精灵王的到来,就连安努七世也从他的高台之上慢慢下行。 精灵王身上的礼服就如同他的面庞一样清新隽永,他微笑着走到努比斯的面前,对他伸出了右手。 努比斯单膝跪下,将巨大的爪放在了精灵王的手掌之上。 魔力的洪流在相触的刹那开始奔腾,精灵王吟唱的字节也逐渐变得晦涩,然后一瞬间,那些盘桓的魔力消散开来。精灵王赫尔普转过头来对着走下高台的塔瓦西斯微笑道:“塔瓦西斯,这下你欠我一个人情。” 塔瓦西斯也笑道:“能欠您的人情,是我的荣幸。” 精灵王没有佩戴他的那顶“极星之冠”,言辞中也没有尊卑之称,但不自觉的,他仿佛就成为了所有人的君主。 狄亚勋摘下了他的教宗冠,深深的对精灵王鞠了一个躬。 精灵王似乎有些讶异,先回礼过去,这才问道:“教宗大人与我似乎是第一次见面,为何行如此大礼?” “礼致多年以前您对前任教宗的帮助、与您高贵如星辰般的品行。”狄亚勋一如无风的海面,平静的说。 “我之所行皆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不过仍是感谢您的赞美,我会用所有的气力来不辜负您的美誉。”精灵王对他点点头。 随后他看向安努张开了手臂。 自继承王位近两百年以来,再没拥抱过别人的安努七世陛下就这样被精灵王拥入怀中。 “我上一次见你,你还很年轻呢。”精灵王对他说。 “王驾仍风采依旧,安努自愧弗如。” 精灵王清朗的笑道:“你现在可是陛下了,怎么还这样称呼自己。” 草丛里。 “看到没,那个好像身上会发光的帅哥,就是精灵王。”安舍尔给沐恩指过去。然后他独自嘟囔道:“年轻的精灵王啊……” “精灵王多大了,感觉他比安努陛下小好多。” “他今年还不到五百岁,精灵族天才中的天才。” “五百?安努陛下不是才四百多岁吗?” “精灵长寿,他们的圣魔导师不作死可以活将近两千年。而且告诉你一个冷知识,精灵族在青壮年时候战死的话,他们的身躯仍然会产生生命的能量,这种能量可以让他们战死的地方花草丛生。而且魔力越强的精灵,影响的范围就越大,这是书中所谓的‘人间最温柔的亡逝’,被称之为精灵们给世间最后的温柔。” 宾客们都已经到齐,慢吞吞的矮人也终于在十一点之前赶到了现场。安舍尔偷偷摸摸的看过去的时候说道:“没想到到场了五个,精灵王身边的那个美女也是个圣魔导师,应该是王后殿下。行了不用管他们,你先把这个带上,然后我们从长街走过去。” “这是什么?”沐恩看着安东尼给他的一个小吊坠。 “净化吊坠,如果那个狗头人想诅咒你肯定不敢明目张胆,经过我的计算,只要他想不引人注目的诅咒你,那么这个项链就能帮你挡下来。”安舍尔掏出一张纸向沐恩展示自己的计算过程,上面写着许多复杂的字符。 沐恩哦了一声,戴在了脖子上。 “你别带脖子上啊!揣兜里,带脖子上不就明摆着告诉人家咱们有防备吗。”安舍尔把吊坠夺下来,不由分说揣进沐恩的兜里。 安舍尔的心中响起狄亚勋的声音:“看够了没有,该你们出场了。”安舍尔在心里点头哈腰,拽着沐恩就往外面跑。拜师典礼的细节之前已经讲过许多遍,沐恩也早已记住。 安努王亲自主持,在礼仪卫队的山呼海啸下,安舍尔牵着沐恩缓缓从长衢的尽头走来。高台上不同的位置坐着不同的人,狄亚勋将自己的作为让给了精灵王,自己坐在了更下的位置。高台之下的位置坐着其他的官员来宾,沐恩的父母也在其中。 塔瓦西斯走下高台,两人向塔瓦西斯鞠躬。 塔瓦西斯开始宣读誓词:效忠皇室、平等待人、淡泊名利、一心向学、尊师重道等零零总总,用委婉的精灵语说了十几分钟。安舍尔来到导师的身后站定,沐恩则跪下俯首,塔瓦西斯用自己宽大的手掌放在沐恩的头上,以此表示他所有的知识都会对其倾囊相授。 礼成,沐恩站了起来,走到塔瓦西斯亲自绘制的法阵中心。 魔力开始流动,安舍尔六年前所设置的多层法阵开始逐渐的土崩瓦解。沐恩在法阵开始崩解的第一个瞬间就感觉到,一些奇异而活泼的仿佛小精灵般的东西进入他的身体,那些物质应该就是魔力吧,六年以来,他第一次感知到这些东西。 法阵崩解的越来越迅速,庭院旁所种植的花草开始飘动起来,磅礴的魔力宛如虹吸般形成一个旋涡向沐恩的体内驰骋而去。 “还记的我说了什么吗?”一个声音惊醒了沐恩沉醉的感觉,他开始尝试阻止那些魔力涌进他的身体,魔力的流速慢了下来,但依然不曾停止。法阵终于完全崩碎,天空中朗照的太阳却突然遮不住漫天的星光,高台上的圣魔导师们都察觉到了异象。 但是只短短的一瞬,那异象就消失了,一切恢复了正常。 沐恩想到师兄之前所说的法力回路,他拢目内视,在某一个位置开始铭刻回路,有一点点疼痛,但是在法力涌入肌肤的舒适下被掩盖了下去,只三个呼吸,那道最初的无属性法力回路便被他铭刻好了,他觉得他对魔力的控制能力上升了一些,终于可以组织那些魔力无节制的进入身体。 所有人都鼓起掌来,塔瓦西斯慈爱的揉了揉他的头发。安努王在王座上站起,宣布开始接受赠礼。 人类的使臣拿出了他们准备好的另一箱金币,赠与沐恩。 急性子的矮人这次罕见的没有冲在最前面,他们想看看精灵会送点什么。 教宗从高台上走下,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礼物盒子,沐恩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一枚星碎戒指,但是对他来说还是有点大,所以教宗贴心的准备了一根白金做成的项链,供他戴在脖子上。 这无疑是一种期许。 塔瓦西斯看完笑了,用精神力与狄亚勋说道:“你送了一件无比珍贵的东西啊。” 狄亚勋哼了一声反驳道:“不,我送了一件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的东西。” “他也得活着才行。”塔瓦西斯道。 “这样的宝贝,难道你会让他死去?” “我已经答应了死神努比斯的咒术了。” “老疯子。”狄亚勋哼笑一下,似乎并不在意。 努比斯走上前来,沐恩看着高大的胡狼,有点害怕,努比斯将手一探,那柄巨大的斧子就出现在了手中,沐恩一下子懵了,塔瓦西斯用手拍拍他的头,示意他不用紧张。 “这是我族最勇猛的战士才得以被施加的迷咒,施加此咒之后,你的人生旅途将会及其危险,但当每一次你独自战胜危险,你都会获得更多的受益。”努比斯双手握住巨斧,漆黑魔力浸染了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 “这是……英灵之赐!”努比斯将大斧往下重重的一跺,天空的云层中恍然出现了一座金色的宫殿。璀璨的光柱从宫殿中降落,笼罩了沐恩小巧的身体。 塔瓦西斯的身后,安舍尔人都傻了。 “阳谋?导师还同意了?”一向以脑子机灵著称的安舍尔停止了思考。 那导光柱持续了几分钟之久,之后,饶是魔力充沛的圣魔导师努比斯也伸出舌头,滴落了些许汗水。 沐恩感觉自己的身上似乎多了些什么,但这只是中直觉。 精灵王从座位上轻盈的一跃便平稳的落在了沐恩的面前,他的王后则是在后边款步跟上。 精灵王赫尔普取出了一篇诗稿,上面用优美的精灵文花体写了一首轻盈的乐章。他蹲下平视着沐恩道:“这是我六年前因为观察异象有感而发所写的一首诗,说起来咱们颇有缘分呢。我出生的时候,也有月光明媚,不过只照亮了我的城堡。” 王后走到了精灵王的身边,她也向沐恩递出了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本书,书中全部都是精灵文所写,安舍尔看到那本书的封面,眉毛跳了跳。 那本书叫做:《苍瞬幽境》。 这下,连塔瓦西斯都忍不住开口道:“这份礼物实在是太重了,看来这下我欠陛下不止一个人情了。” “礼物何来相欠一说?”精灵王微笑着抬手想摸摸塔瓦西斯的头,但是抬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他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小孩子了,只好摸了摸沐恩的头。 宾客席上矮人们窃窃私语起来。 “他好像送了本秘籍?” “咱们又被比下去了!” “气死我了,打还打不过他,要不然一定把他给揍一顿泄愤。” 精灵王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矮人们簇拥着一个对他们来说有点大的剑匣,里面放着一把矮人们最新打造的宝剑。宝剑上铭刻着许多的阵法,安舍尔稍微瞧了瞧,眉毛又跳了跳。 仪式的最后,安舍尔和塔瓦西斯也分别送了沐恩一样东西,安努陛下则是承诺,在私下里,沐恩拥有等同于皇子的身份,可以自由出入禁庭,并享有皇室补贴。 要问为什么?三百年一个的宝贝啊,给朕往死里惯! 所以那一天,懵懵懂懂的沐恩像过新年一样,一股脑的收了无数的好东西。 也是那一天,塔瓦西斯为了还礼,高塔出血如崩。 第一卷 月华之兆 第七章 第一脊柱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典礼结束之后,塔瓦西斯的办公室内。 “安舍尔,在沐恩进入高等学院之前,由你来教他。具体有哪些科目,之后会有人告诉你的,你要准备一下。”塔瓦西斯对安舍尔说。 “好的——不过导师,我想在沐恩正式开始上课之前去看望我的父亲。”安舍尔躬身行礼道。 “你说的是乌玛什宗师?他在北地焦土。”塔瓦西斯好似不确定的问道。 安舍尔笑了一下:“除了他还能有谁呢。” 塔瓦西斯想了想,回答道:“沐恩自海神节后就要开始上课了,你确定不带着他逛逛海神节?” “……这种事谁来做都好,但是我的父亲,我已经十年不曾见到他了,在我成为大魔导士的那一天起。”安舍尔低着头,恳求道。 塔瓦西斯注视着安舍尔,用长辈特有的那种怜悯而慈爱的语气说:“突然这么想念‘家’,是因为沐恩吗?唉……”说着,他少有地摸了摸安舍尔的头。“你终究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啊……” 安舍尔深深的行礼感恩。 “做老师的,上课不可以迟到。”说完这话,塔瓦西斯便涌动起法力,消失在了安舍尔的眼前…… 安舍尔原本阳光开朗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了深邃的温柔,如那天在沐恩家门外一般别无二致。 因为典礼上收到的那些物品都相对贵重,所以礼物大都被锁进了高塔单独的一个库房,上面施加了一个个封印,等到沐恩有能力依靠自己的魔力破解那些封印,才可以拿到。 高塔之极。塔瓦西斯拿着精灵王的诗稿,沉思了良久。 “这个项链就先戴着,等以后出去了你就得注意,别拿着它招摇过市,省的暴露身份。但是也不能丢,如果你要出入禁庭,这就是你的信物。”安舍尔将那枚星碎戒指搁在沐恩的桌子上,嘱咐道。“那还有一箱金币,你自行支配吧,高塔已经在其中吧你这几年的学费给拿走了,到时候多退少补。如果你的成绩够好,还会有奖学金。” 沐恩听完,打开箱子,发现里面也没剩几个金币了,他仔细的数了数,那一箱子沉重的金币只剩下了十枚。 “你们干脆都拿去不好吗……而且这学费也太贵了!要是我没收到这些礼物,我家交不起学费怎么办呀?” “放心,高塔的奖学金也很丰厚,只要你成绩够好,奖学金就可以抵学费了。”安舍尔无所谓道。 “那如果成绩不好呢?”沐恩在刨根问底。 “那我就把你从四十层一个爆炎术轰下去,能不能活着就看你的命了。”安舍尔坏笑道。 这时门外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别听安舍尔胡说,你的学费已经被特许减免了,只不过怕你乱花,塔瓦西斯就帮你先收起来了。” 安舍尔呦了一声,过去开门道:“怎么师祖也有功夫过来啊?您的那些魔药研制成功了?” “没成功就不能过来了?你师父说了,以后一些比较繁复的知识就让我来教。你呢,负责哪些比较趣味一点的部分。”老法师拿着手中的拐杖敲了一下安舍尔的头,并递给了他一张纸,上面写着他负责的科目。然后他就向沐恩走过来,笑眯眯道:“小沐恩,还认不认识我呀?” “认识!师祖老爷爷!”沐恩又不是傻子,刚刚安舍尔都叫了师祖。 老法师开心的笑起来,摸了摸沐恩的头说:“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师祖的名字呢。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雷文顿,在你的中等学业毕业之前我都会负责教你《魔导概论》等学科。” “师父不亲自来教我嘛?”沐恩问道。 “塔主可忙着嘞,他要处理很多的事情,所以这些基础知识他就没办法亲自来教你了。但是呢,他说了,如果你有问题,可以去找他,他的办公场所在你中等学科毕业的这几年里都会搬到塔底临时建的一个小房间里,他大部分时间都会在。”雷文顿慢慢的说道。 “好的师祖老爷爷!不过我想问一下,那些金币可以给我的爸爸妈妈嘛,我会努力学习赚奖学金来付学费的!”沐恩瞪着大大的眼睛,恳求的问道。 “哈哈哈,当然可以,如果你觉得一定要付学费才开心的话。”雷文顿仿佛看到这个孩子就有止不住的快乐,虽然他本就不是什么太过严肃的宗师,但他此时就像是一个无限宠溺着孙辈的老人。 “嗯!要的。师兄说了,我们就算是塔主的徒弟也不能觉得自己特殊,如果仗着身份却不努力的话,只会给师父和高塔蒙羞。”沐恩神情十分认真。 雷文顿抚须而笑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你可要记住你此刻说的话哟,学习是一个任重而道远的漫长过程,很可能需要持续几百年之久。” 沐恩显然还没有几百年的庞大概念,一时间有些惴惴,他嘟起嘴说:“那……我尽量做到。”小小的表情非常可爱,逗得雷文顿哈哈大笑。 做完这些,安舍尔就身着常服,离开了王城。 北地的焦土,是兽人们偏居的角落,常年的战乱让这里显得异常的荒凉。 但这里也有一座高塔的戎戍法阵。 安舍尔穿过大漠黄沙,走进那座在绿洲之末用黄土建成的房子。 “父亲……”他轻声的唤道。 人造的水泉旁,一个看上去仍是中年的男人听到这声呼唤回过头来。 他似乎有些惊讶,但是还是微微笑道:“你怎么突然来了。” “小师弟的拜师典礼已经结束了,所以我想来看看您。”他似乎有些无措,但还是尽可能平静的说。 “哦,就是你信上说的那孩子吧?如此天资,令人艳羡。”中年人说完这话,回过头去,继续观察几株生长在泉边的魔药。 “我不羡慕他这个。”安舍尔低了下头,无所谓的一笑。 “哦?他身上有你其他羡慕的东西?”男人平静的问。 安舍尔微微张口,似乎不知道如何启齿。 男人察觉到了他的魔力因为情绪的波动而开始出现的些许紊乱,又回过身来,看着自己的养子。 “我在接他的时候……”安舍尔脸上挂着些浅淡的微笑,但男人知道他的心情并不像表面看上去这么轻松,“那个时候……他被人欺负了,但是……”他的语言并不流畅,但他的脸上还是挂着那抹微笑,勉强道:“但是他可以回到家,告诉父母自己的委屈……那个时候是我送他回的家,他很活泼、也挺开朗……跟我有点像。但是他跟我有个很大的不同!”他的的语速与气息骤然变得急促起来,然后意识到这样似乎不妥,顿了顿,又强压情绪道:“最大的不同……就是在他妈妈给他开门的瞬间,他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哭出来……父亲,我无所谓天赋的……我不在乎!但是我、我……抱歉,我有些……但是我真的很羡慕他。因为您知道吗?在我的印象里,您……从没拥抱过我。”说完这些话,安舍尔似乎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开始啜泣。在这个男人面前,终究卸下了自己所有的面具。 男人看着他的模样,陷入了回忆。 他回忆了那天小村庄里的大火,那场兽人残暴的屠戮,那个他从尸体堆中抱出的婴儿。 “您知道吗……我其实一直都不为、也不想为复仇而活!我所有的努力,其实就只是想着能有一天、能听到您夸奖我而已……我其实只是想,让您能因我感到骄傲。”安舍尔声音渐弱,泪水未经过脸颊就那样的坠落。 男人低下眼眉,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哀伤。 “我确实亏欠了你很多。”他对着安舍尔,愧疚地说。 听到这话,安舍尔泪中带笑,似乎是鼓起了勇气,走到男人的身前。 “那……您能拥抱我一次吗?”他问道。语气中的小心翼翼,就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那天,“炎阳之冠冕”乌玛什宗师,深深拥抱了他其实早已为之感到骄傲的儿子。 一年之后,逐渐适应了高塔秩序的沐恩已经可以较为独立的生活了,所以高塔也决定把他的父母送回到阿尔丹行省,对此被安舍尔天天带着到处玩的沐恩并无异议。 “你不要天天玩的时候就笑哈哈,学的时候就嘴嘟嘟!把书翻开!”每到教学的时候,安舍尔十分头疼。 “你教的课本来就是玩的嘛!干嘛要这么严肃!”沐恩表示抗议。 “我带你玩那是为了让你记住知识!你倒好,只记得玩!”安舍尔觉得如果自己有胡子一定气的吹起来了。 雷文顿拄着拐杖在旁边教育道:“你呀,不要那么急于求成,小孩子你要给他时间,你这么着急赶进度干嘛?”听完才知道,原来是在教育安舍尔。 “师祖,没有这样说话的,我八岁就已经学完了初等课程,连火系回路的雏形都刻好了!他今年已经七岁了,这还没学到一半呢!”安舍尔觉得要同时对付两个人实在让人头疼。 “那是因为你三岁就开始学了!教你的还是乌玛什宗师。你这半吊子的水平怎么比?”雷文顿毫不留情、痛下杀手。 “……师祖,你再这样护短我就要告诉师父了。这种教育思维是要出问题的啊!”安舍尔十分悲愤,但是面前这个老头辈分比他高,回路还比他厉害,他是有苦说不出。 后来塔瓦西斯了解情况后示意自己的先生不要干涉其他导师的教学,老爷子这才边嘟囔边走了。 有一天,安舍尔提溜着一个隐隐有魔力气息的钱袋哼着小曲往外走,正好和塔瓦西斯打了个照面。 “你去干什么,带着这么多钱?”塔瓦西斯停下来问他道。 “去给阿尔丹行省雇一个魔导师,要不然梅丹佐过得也太憋屈了。整座行省就两个大魔导士,有一个还是他自己。” 塔瓦西斯视线稍沉,感知了一下后笑着摇头道:“这十个水晶圆盘可不够。” 安舍尔听了这话似乎有点震惊:“魔导师这么值钱吗?” “你总不可能只雇一个月吧,不论如何也是至少一年。” “对啊,但是不是说‘初级法师不如狗,高级法师满地走,魔导士也不稀有’吗?” 听了这话塔瓦西斯有点哭笑不得:“你从哪听的这般粗鄙言语,你就这么算吧,初级法师每个月至少也要四十到八十银币;高级法师一个金币;魔导士三个金币;高级魔导士一个黑金币;大魔导士三个黑金币,像你这样的魔导师,大概就要到一个水晶圆盘了。” 安舍尔算了算,眉头乍然皱起:“不对啊,为什么这工资直接翻了几个翻啊?” “因为越往上越难啊,而且阿尔丹又不能免费提供魔法素材供魔法师修行研究,这个价格就会相对更高一些,否则没人愿意去。并且,在年额外发三个月的工资是常识吧?你这一袋子……不太够,少说得再加五个。”塔瓦西斯似乎正巧眼下没什么事,站在原地和自己的使徒教谈起来。 “啊?我这已经是倾家荡产支持朋友了,再加五个我裤子都得当了。” “咳,安舍尔,不管是我还是乌玛什宗师也都能算是德行高尚的体面人,你能不能说话的时候注意修养,尽量文雅一些。”塔瓦西斯出言提醒到。 “放心吧导师,在外面保证不给你丢人。” 塔瓦西斯叹了口气:“修养是自然而然发自魂魄的。” “先别说这个了,那我现在有啥办法挣到钱啊?”安舍尔有点愁。 塔瓦西斯觉得很有趣,因为他很少见到安舍尔对一件事这么上心:“你之前在西边不是研究出了两张魔药剂的配方吗?你可以把这两张配方给他,自然有滚滚财源。” “您不是说第一个魔药剂的治疗效果要低于现有的常规药剂吗?第二个是修炼龙语的辅助用药啊,效益范围太窄了。”安舍尔表示很为难。 “第一个药剂虽然疗效要差一点,但是成本低了很多。第二个……或许可以尝试提供给各大学院建立稳定合作。”塔瓦西斯想了想说。 安舍尔听了很开心,而且还十分惊讶道:“您居然还懂经济学?” 塔瓦西斯听完这话有点无语:“这是常识……” 下午,沐恩在高塔的图书馆中自习,一位前来查阅文献的宗师看到了他,就和他坐在了一起。自习的过程中遇到有不懂得地方,沐恩就会写一张字条悄悄的递给那位宗师,宗师除了会给他解释以外,偶尔也会帮他修改一些语法上的错误。这个过程中,雷文顿曾四次“很巧的经过”这里,看着专注的沐恩,他非常欣慰。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如是然也。安舍尔这小子还是道行太浅。”雷文顿摸着胡子,洋洋自得。 在阿尔丹行省,梅丹佐将两张药方交给了沐恩的父母,由他们来负责这件事的运作,并且给了他们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因为沐恩父亲的八面玲珑,生意起色的很快,阿尔丹行省的产值也慢慢的向中游靠拢。 又一年春日。 “今天我们来进行的是魔法的分类,还有你对第一回路的选择。首先,最大的两类,是有属性回路和无属性回路。在有属性回路中又包括了元素属性、精神属性和咒术属性也称之为神秘属性。而无属性回路则根据铭刻方式的不同,分为魂魄与体魄。有属性回路从整体上要比无属性回路难以控制,其中各种元素属性也各有特点,如果叠加篆刻元素回路,难度也会成倍增加;但是元素属性和其他两种有属性回路的冲突不是非常的大,这主要是篆刻位置的不同。精神属性与咒术属性则有较大的叠加冲突。现在选吧,等你选玩第一回路我再跟你细讲这里面的差别。”安舍尔并没有拿书,这些基础的魔法知识早就刻在了他的脱氧核糖酸里。 虽然……不应该什么东西都随随便便往里刻。 “你还没讲无属性两种的差别呢,师兄……”沐恩坐在高塔外花园的草坪上,拿手撑着自己的脑袋。 “无属性那都是酒囊饭袋的人才刻的。来,把这药喝了,你之前的回路就会被洗掉的。” “可是我看书里说魂魄篆刻对法力储量的提升最大,体魄提升对身体素质的提升最大啊。”沐恩坐在那里,显得很无聊。 “你知道还要我解释?赶紧喝了!” 咕嘟嘟……沐恩把那瓶澄清的药剂喝了下去。 “噗啊,这药你炼的吧?这么苦!”说着话,沐恩就感觉到曾经篆刻魔法回路的地方开始发热,几秒钟后,魔法回路就消失了。 因为魔法回路的消失,周围的魔力又因为沐恩的天赋亲和而开始逐渐躁动起来。 “小鬼,我练的药外面还买不到呢!现在告诉我你的选择。”安舍尔两个手心中开始涌出精纯的无属性魔力,他默念咒语,一个个拟态元素出现在沐恩的身边。 “当你触碰到你心仪的元素,回路的初始图案就会出现,那个图案有多大,你就在身体上刻多大。” 沐恩不在乎周遭的魔力暴动,他站起身来开始审视周围的拟态元素。好像每个都声势俱足,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选哪个。然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问安舍尔道:“精灵王陛下送的那个……” 话还没说完,安舍尔吟唱出三个字符,将手往前一推。一团真正的雷元素就出现在了沐恩的眼前,电蛇不时向外扩散,看起来有点令人害怕。沐恩行的干脆,抬起自己的左手触碰那团看来是凌厉可怖的雷电。一个瞬间,他仿佛便看清了雷电中蕴含的真意,于是刻下了他的第一回路。而在他刻完之后,安舍尔这才将基础的雷电符文显现出来。 所以沐恩身上的那个回路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符号,与世界上几乎所有的雷电术士最初的纹路都不一样。 随即逸散在空气中的法力们便斡旋着冲入他位于第一块脊椎骨的印记中。 “这是个什么怪物啊……”安舍尔感知着空气仿佛百鸟朝凤的魔力,暗自感慨。 高塔之上。 几个导师带着他们的学生来到窗边喟叹道:“你们看看人家,连进阶魔法师都不是,只是刻下了第一笔回路而已,就已经这么大动静了,你们刻完第一回路的时候能有这声势吗?” “那还是可以的……”高塔的学生也都是天才,故而暗自腹诽道。 刻完回路的沐恩动了动自己的脖子,发出了一声痛呼。 安舍尔走了过来,幸灾乐祸道:“雷元素破坏力和穿透力都很高,但是控制的难度也几乎是各项元素中最高的,而且最大的特点就是残留的魔法很容易被追踪。你刚刚是疼麻了,放心,接下来还会疼很久。” “控制难度高和容易追踪会有什么缺陷吗?”沐恩一边使劲挠自己的后颈,一边问道。 “最大的缺陷就是消耗会上升。对于雷属性而言,还有可能打不中人,所以要操控雷属性需要强大意志力。小伙子,你接下来有的受苦了,这可是天下修炼的人中排行第二少的属性。至于追踪嘛,因为控制雷属性所需要的约束力极大,在释放完魔法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能被感知到空气中残存的约束形态。由此可以推测是什么时候放的什么类型的魔法。不过这个你不用太担心,这个是‘魔发痕迹学’的知识,学的人也不算多。” “那就好,第一少的属性是啥?” “是那个十分神棍的咒术属性。” 沐恩想到当初那只巨大的胡狼在自己身上下的咒,问道:“是不是因为很容易失败?或者不产生效果?” 安舍尔哈哈一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吧,玩这个能玩到圣魔导师的话,那个咒术肯定是准的。” “……您还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诶!注意素质,不要老是说如此粗鄙的言语。”安舍尔显得很开心。 沐恩切了声,嘟囔道:“快四十岁的人了都还没有个女朋友……” 安舍尔听到这话,脸上的微笑渐渐的消失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心好痛。 “如果我刻精神回路的话,能不能增加我的精神控制力。”沐恩拍了拍安舍尔,问道。 安舍尔瞪了他一眼,但还是气哼哼的回答道:“不可以,精神控制力只能靠天赋,和魔力回路完善带来的提升。所以雷属性大部分都是作为第二或者第三回路选择的。精神回路只能增加自身的精神力储量,以此来施展幻术。” 沐恩噘着嘴耸耸肩,表示得知这个消息他真的很遗憾。 安舍尔道:“明天就要开始学精灵文和战斗学基础了。选了这个属性你基本上就已经告别学者这个职业了。嗯?怕不是以后真的要成为裁决者……你想要学习如何修行自己的属性魔法的话,到时候可以直接看精灵王送你的秘籍,那是精灵国的秘传。而且精灵王他在书上下了禁咒,只有你能看,嘿嘿……到时候学会了教教师兄我哈。” “还要学精灵文?!”沐恩把嘴巴长的老大。 “废话,绝大部分的咒语都是精灵文,高阶的魔法只有精灵文。虽然最高阶的是龙语魔法。但是!你现在是学不了龙语魔法的。而且如果你不会精灵文,那本精灵王送你的《苍瞬幽境》你就看不了了。” “好吧,战斗学不是你教我了吧?我记得你的专业不是战斗学。” “笑话!你以为我教不了你?基础战斗学这也太简单了!”安舍尔把手一张,天空中就出现了火焰,仔细看,那是用亚特兰蒂斯文写就的“强”字。 沐恩有点头疼,他感觉这个不太正经的师兄经常在上课的时候给他灌输一些奇怪的知识。 第一卷 月华之兆 第八章 游学之始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啊!我小小的脑子里装满了我这个年纪不应该承受的知识量。啊!我轻巧的皮囊里也承受了我这个年纪不应该承受的英俊风流。” 一晃已经帝国历二七三三年春深了,沐恩也即将迎来自己的十岁生日。 可能是近墨者黑?总感觉他的性格和安舍尔越来越像了。 在这四年里,沐恩已经学完了初等课程中所有的学科,除了正在学的中等专业学院知识,还学习了高塔特意为他准备的《魔药学概论》、《魔偶学概论》、《法阵学概论》、《魔法痕迹学概论》、《空间魔法理论》、《帝国魔法师律典》、《礼仪学》、《政治学》(亚里士多德曾有一本名为《政治学》的哲学著作,所以在这里应该视作亚精灵的哲学著作,用以辩证政治与哲学的关系)和精灵先贤写的《精灵哲学史》。此外还通过了精灵语的中等水平测验。 小孩子哪里看得懂哲学啊!还是精灵的哲学! 而除此之外,正常的中等学院所授的常识性知识他更是得一应俱全。 “想开点,”安舍尔笑道,“你学的越多拿的奖学金就学多啊,这是好事。”他总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沐恩趴在桌子上,双目无神道:“滚犊子,正常人我这个年纪才刚上中等学院,我这已经快学完了。还是超额完成!” 安舍尔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能来高塔的每一个人,基本上都是这么过来的。当然了,他们可能是没有你这么好的条件,也学的没你这么丰富。但是这总归都是早晚要学的东西嘛,你可以把这个理解成锻炼你精神控制力的方式。” “我只感觉自己萎靡不振!麻利点,我还有那些学科没学完?今天学啥?”沐恩已经失去了梦想,每当他学完课表上所有的东西之后,第二天都很神奇的会有新的课程摆在他的桌子上。 “没有新课程。从今天起你可以休息一个星期,然后就会迎来文化基础的毕业考试,在这之后你只要再拿到魔法师资格,就可以正式算作毕业了。”这句话不是安舍尔说的,是一个沧桑的声音,沐恩抬头看去,发现是那个四年里也没教过自己的导师。 礼数还是要有,沐恩站起身来,对塔瓦西斯鞠躬行礼。 塔瓦西斯微微颔首回礼,接着又说道:“毕业考核的笔试部分只会考你正常中等学院的课程,但是你必须每一科的成绩都达到优秀,否则的话就会算作弃考,也就是零分。毕业考核的笔试一年只有这一次,你会到外院与其他的学生进行统一的考核。对了,我觉得你的魔力回路似乎进步不大,但是没关系,专业测试可以随时进行,只需要提前一周预约就好。等你理论合格之后就可以外出游学两年。等到十二岁时,你再前往高等学院报道。” 沐恩挠挠头,他对考试优秀才算成绩这一点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平时也是这样的,但是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出去游学两年。 “你傻啊,年纪太小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的。”安舍尔舔舔嘴唇,想到当初自己十三岁进入高等学院,十七岁就和梅丹佐在高塔成为同学,一路以来都是被别人当成怪物,这一次假如沐恩十岁就进入高等学院,和他一届的人可能会疯掉吧。 沐恩哦了一下,他其实不是很关心这些事情,只是问自己现在是不是可以出去玩了。 塔瓦西斯点点头,沐恩就风一般的一边欢呼一边跑了出去。 “您说他是会直接往楼下跑还是往楼上跑?”安舍尔问道。 沐恩的教室在一百七十余层,为了避免高塔的魔法师们因为爬楼而消费太多法力,所以高塔每五十层有一个传送法阵,也是帝国中已知的唯一拥有双向传输法阵的地方。当然最顶上的两百层除外,因为高塔之极是宗师们清修的地方。 而且十分有趣的一点是,双向传输法阵的耗能实际上比单向传输法阵要低一倍,原理大概是双向法阵都可以作为终端,而单向法阵还得把母端拉回来。所以单向法阵从技术上也更难实现。 塔瓦西斯没心情跟安舍尔一起想这些无聊的东西,他取出一封信,上面盖着教宗的印戳:“你看看吧。” 安舍尔低头认真的读完了那封信说道:“能让教宗冕下亲自写信的异动一定比看上去的更严重。”他表情严肃的抬头,却发现塔瓦西斯已经不见了踪影。 “……能不能别每次说完话就跑了啊。”安舍尔感觉自己很无语。 禁庭春昼,贵人才醒。 “殿下,该念书了。”皇室的佣人站在罗帐外低着头,对着里面轻声呼唤。 过了一会,帐内走出来一个十五六岁身着薄氅的少年,他在诸位皇子中排名第四,在所有的皇嗣中排名第十一。名叫纳布,魔法回路的属性是精神。 看到皇子出来,那佣人立马跪下行礼。 “今天下午就是我的战斗试炼了吧?”纳布扶起那名下人问道。 “回殿下,确是今日暮间,但是白天仍有政论需学。”下人回答道。 纳布十四岁时就通过高塔的中级学院笔试了,但是因为精神属性的特殊情况,他的专业测试迟迟没有通过,虽然他还很年轻、只有十六岁。 “啊……我当初就不该脑子一热选个中等战斗学做专业考试科目,这要是选法阵学,我早就毕业了。”纳布的魔力浓度早已经获得了魔法师的标准资格,但是中学学院毕业考试的科目缺一不可。 叹了口气,纳布坐在桌子前开始了今天的学习。临近中午的时候,有一名下人跑进来,附在他的耳边说:“殿下,沐恩殿下来了。” 纳布听完十分惊喜:“真的?那还学个屁啊。他在哪呢?” “我在这呢!”沐恩从房顶上跳下来,稳稳的落在他的罗帐之外。 纳布赶紧起身:“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嗨,马上考试了,他们就放我七天假。”沐恩耸耸肩。 “七天?那不是中级学院笔试的日子吗?我的天,你已经要中级学院毕业了?你才十岁!”纳布先是十分惊诧,然后哀叹一声道:“不愧是高塔天才中的天才啊……” 沐恩听了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是感觉自己没什么天赋啦,但是有一群人天天围着你一直念叨,你也可以像我这样的。” 纳布翻了个白眼:“你这是在刺激我。” “我分明是在鼓励你。对了,来的时候听他们说你今天下午要去考试?”沐恩问道。 “是啊,下午五点。明明刻的是精神回路却选了个战斗测试,我觉得自己太难了。”一说到这个,纳布就很郁闷。 “你可以不用精神属性啊,吟唱其他属性的魔法也是可以的吧?” “消耗大啊。” “过了就行你管他消耗大不大呢。而且你也可以近身用肉体力量解决考官。”沐恩又给他支招。 “这样可以吗?”纳布显然陷入了只能魔法对轰的思维盲区。 “那当然可以了!我师兄跟我说了,战斗只要结果不要过程,赢了就行。所以你别管那些东西,你就这样,再那样。”说着,沐恩就比划起来,一边比划一遍嘴里还给动作配音。 纳布被逗笑了,对他说:“我看行,等我下午试试。” “你刚刚在学习吧?你先学,咱们吃过饭下午再玩。”沐恩表示自己先出去转转,不打扰他学习。 “诶诶,你学习好来帮我看看这种问题怎么解决。”纳布示意沐恩不急着走。 沐恩对自己的知识掌握度还是很有信心的,就凑上来看,看了一会发现事情不对了。 “这是民生问题?我没学过啊,我只能从哲学的角度告诉你该怎么解决,但是教我哲学的先生说,哲学理论不经思考直接用于政治这样复杂的东西,那就是傻子。”沐恩讪笑着表示爱莫能助。 “你都不会?那他们不是难为人吗?!”纳布很愤慨,作为皇子他自然知道沐恩的身份,虽然当初两人刚认识的时候沐恩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小子,但是怎奈何人家成长的极快。 “你是学这个的你应该知道啊,我是没学过。高塔的法师禁止参与国家政治——除了我师父以外。所以我也没法帮你啊。对了你姐姐在宫里吧?”沐恩终于图穷匕见。 “你才十岁!天天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啊!”纳布一脸我一猜就知道的表情。 沐恩说的姐姐是七公主伊南娜,小孩子自然不懂什么是爱,只是觉得那个姐姐很好看,所以格外的想要亲近而已。 这是种人类本能的朦胧情感。 “只是去打个招呼嘛,好不容易来一趟跟定要去看看她啊。”沐恩欲盖弥彰。 “她要上学,怎么可能一直在宫里。”纳布鄙视的看着沐恩。 沐恩奇怪道:“可是我上一次来还见到她了。” “大哥……你上一次来是新年的时候了。那个时候学院放假啊。” “啊?那好吧,那我就在你的花园里转转好了。”听说公主不在,沐恩瞬间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伊南娜公主是一个性格温柔的人,所以在朝野上下风评都很不错,被称之为最像她母亲的公主。今年二十岁,在温蒂学院进修。 去面见了一下安努七世,回到纳布的宫中吃了午饭,下午两人便驾马出城打猎。所谓的打猎就是纳布挽弓射箭,沐恩旁边鼓掌。没办法,他年纪太小,还没有特别大的力量,战斗学学的也大都是技巧方面的知识,高塔的法师说他要过了十岁的生日才可以开始进行肌体的锻炼。 一下午收获满满,打到了五只野兔和一头鹿,在这个过程中,沐恩也顺便跟着皇子学了点简单的普通痕迹学知识,虽然都是碎片化不成体系的。 当然也有些意外,比如他们正好碰到了一只正在捕猎的熊,那熊可能也是饿急眼了,看到他们两个疯了一样在追。要不是两人身后几百米处跟着几个灵能禁卫,他们可能就只能放弃胯下的宝驹来换取自己逃生的机会了。 大概三点半的时候,一名灵能禁卫骑马来到纳布的身边道:“殿下,现在该回去了,您还有测试。” 纳布有点不情愿,他看了看沐恩,沐恩甩甩手道:“赶紧回去啦,两个月才能考一次呢,早过早完事。我能在宫里住好几天呢,不急这一天。” 纳布点点头对着四名灵能禁卫道:“行,摆驾回宫。不是、摆驾去外院。” 外院考核场中,人已经走的七七八八了,每天参加考核的人是有定数的,排的早就要早来,排的晚晚来也无所谓。战斗考核每位考生有十分钟的时间,来击败高塔的考官,高塔的考官们会以一个定量的魔力浓度来与考生战斗,只要通过就可以毕业。 当然在真正的战斗开始之前,先要测试考生能否破开一定级别的防御,否则的话视为自动失去考核资格。 “有点紧张。”纳布已经是第六次来参加考核了。 “别紧张,等会你就精神冲击,然后再肉体冲击,冲到他的面前一个左勾拳佯攻再一个右直拳,如果他还能防住就给他一记断子绝孙脚。”沐恩在纳布的旁边疯狂的指点江山,当然这些话也是他的师兄跟他说过的一模一样的话。 逐渐的,考场中的人全走光了,为了避免暴露皇室的某些机密(具体是那些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皇子皇女们在这样的考核里往往都是最后一个。 考官站在纳布的对面,并没有因为他富有皇室特征的面容而表露出什么情绪。 “你猜那个考官现在在想什么。”安舍尔的声音突兀的在沐恩的耳边响起。 沐恩吓了一跳转头问道:“师兄,你不用教我课之后已经闲的什么事情都没有的做了吗?” 安舍尔听了这话嘶了一下揪起沐恩的耳朵,然后沐恩也跟着发出了嘶的声音。 “小小孩怎么嘴这么毒呢?”安舍尔教训道。 “错了错了师兄,我错了。”沐恩好汉不吃眼前亏,赶紧认错。 “那你觉得考官在想什么。”安舍尔不依不饶的问道。 沐恩摇摇头道:“他想什么我怎么会知道。” “他在想,你知道被我揍趴的皇室成员有多少个嘛!哈哈哈……”说完安舍尔大笑起来,但当笑声逐渐平息他发现气氛变得十分安静。 “你怎么不笑?”安舍尔问道。 沐恩想了想,似乎接下来的话很难说出口,他在自己有限的词汇量中想到了一个字,便冒着自己再被揪一次耳朵的风险说道:“师兄……您不觉的您的笑话……很尴尬吗?” 轰!!! 一个爆炎术在两人身边绽开,沐恩就这样从看台上飞了出去。 安舍尔切了一声,一遍嘟囔道“这孩子一点也不像刚来的时候那么可爱了”一遍离开了考校场。 还真是相亲相爱的师兄弟呢。 校场之上,那名负责考核的魔导师说了一句无关人员禁止进入考核区域,然后又一个炎爆术把他炸了回去。 “火,他没唱咒语!他的回路属性是火!”沐恩在空中飞着还不忘提醒纳布。 纳布当时就感觉热泪盈眶,向他比了一个大拇指并高声喊道:“谢谢了!好兄弟!” 夜晚,终于通过了考试的皇子殿下自掏腰包,请沐恩在帝都一家有名的餐馆吃了一顿,不是说他们的菜比皇室的御膳还好吃,主要就是为了表达一下谢意。 两人吃饭的过程中还有一个小插曲,有个不知道为什么仇视贵族的少年袭击了皇子殿下然后被灵能禁卫抓起来带走了。 “三哥就比较坏,可能是他招惹的人吧。唉……也怪皇室长相特征太明显了才会被认出来。”餐桌上,长着纤薄嘴唇、拥有着奇异的灰色瞳孔和发色的皇子无奈的对沐恩说,“很羡慕你的淡金色头发,我觉得很漂亮。” 沐恩听到这话,揪了根自己的头发送给纳布,逗得他哈哈大笑。 “我在书上看过,少年冲撞权贵,结果数番死里逃生,最后手刃仇人一家,妥妥的主角设定啊。”沐恩想到那个和纳布年纪相仿也拥有着初级法师级别魔力的少年,揶揄道。 纳布优雅的舀起一勺甜点,笑道:“怕什么,我对面做的可是塔瓦西斯的徒弟。”他本来想说的是“板上钉钉的圣魔导师”,但是想到安努七世嘱咐过自己绝对不可以告诉沐恩他确切的天赋,否则很可能因为虚荣走向某个极端。所以沐恩其实一直以来都只知道自己是个一般意义上的天才,并没有认为自己比周围、也就是高塔里的那些学生厉害太多。 “塔瓦西斯的徒弟才十岁,连初级法师都不是。而且,我看到的小说里,都是废柴主角但是奇遇不断,比那些天才厉害多了。最后一掌拍死十几个像我这样的天才。”沐恩嗤之以鼻。 “那你不更要好好修行,好以后保护我吗。”纳布开玩笑道。 沐恩作出夸张的呕吐表情道:“你大我六岁,殿下,应该是你保护我。” “那你以为刚刚那是什么?”纳布往后一指自己身后的灵能禁卫,故意显摆道:“看见没,我家的。这不就是我保护你吗?” “可他要揍的人明明是你好不好?”沐恩翻了个白眼。 “那要是没有他们,你作为朋友,不得来帮我?然后一块被揍?” 年轻人仿佛总有说不完的趣事、扯不完的皮,这种活力可能正是老人们所渴望的东西吧。 一月之后,沐恩得知参加的笔试顺利通过了。等到八月初过完了生日,他就会离开高塔,一路徒步前往精灵的国度,也就是传说中的阿瓦隆之森。 八月,沐恩的生日如期而至,并没有搞得大张旗鼓,只是在帝都的一家饭店包了一个雅致的庭院,所有教过他的那些宗师和塔瓦西斯参加了这次生日宴。他的父母也专程从阿尔丹行省赶来陪着他一起这个生日。纳布皇子和他的姐姐,也就是那位沐恩心心念念的伊南娜公主也被拽着从宫中赶来。 站在庭院的门口,皇子殿下俏皮的对沐恩单眼眨了一下,仿佛在说:“怎么样?我把我姐姐拉过来了,够意思吧?”沐恩双脸微红,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区区十岁的年龄差,在咱们种族,那真不叫事。”安舍尔一边窃笑一边附在沐恩的耳边说。 听了这话沐恩更不好意思,抬起双手把自己的师兄轰走,师兄则是哈哈大笑的对着两位皇嗣施了个礼便离开了。 沐恩的生活其实很封闭,在帝都四年认识的全都是长辈,交流也多是因为学习中的问题,所以这么多年来,只有皇室的纳布这一个同龄人,虽然师兄安舍尔性格跳脱,但他总归今年其实也已经四十岁了。伊南娜公主也只是曾经纳布带着沐恩在禁庭中溜达的时候,偶然见过几面而且印象深刻的人而已,其实并没有什么交流。 生日结束后的游学,其实也是希望沐恩能过多些于他人交流的机会。 但是这次的生日,沐恩觉得有些奇怪,他似乎觉得父母不太一样了,但是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在他喝了点酒有些微醺的时候,他似乎还看到了一个有着黑色长发的身影在屋子上一闪而逝。 第二天睡醒后。 “沐恩,醒醒,纳布殿下来送你了。”安舍尔将沐恩摇醒。 “啊?我今天就得走吗?”沐恩迷迷糊糊的,有点惊诧。 “你昨天自己说的,今天就走,早去早回。喏,这是路费,你的衣服还有那本你还没打开过的《苍瞬幽境》都在箱子里。”安舍尔将箱子放在床上。 “我也得有时间看它啊……我爸妈呢?” “导师告诉我他们已经走了,现在阿尔丹的药品生意都是他们在负责,应该是有事吧。” 听到这,沐恩更奇怪了,心中隐隐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 安舍尔却不给他思考的时间,把之前送他的几个礼物塞到他的怀里:“这是原先拜师典礼上我送你的胸针,里面是一个一次性的咒术,在感受到有能威胁到你生命的魔力波动的时候会自行启动。铭刻的魔法是极光屏障,是龙语魔法,一次性的;另一个是昨天送你的,专为了你游学而设计的,外面看是一块表,但里面是个名为‘焚城之炎’的魔法,也是一次性的。虽然名字十分的夸张,但是毕竟是我老爹自创的六阶魔法,专治各种不服。要用的时候就拿表盘对着别人然后将你的魔力转化为雷属性注入,这是一个保险机制。” 沐恩懵懵懂懂的接过两个东西:“这个法术能干掉什么级别的魔法师?” “极光屏障可以挡住高级魔导师级别的魔法回路爆炸,当然了真遇到那种级别的攻击,虽然能挡住但是你还是会受伤的。焚城之炎是一个大范围的火属性魔法,刚刚释放的时候会有个爆炸,然后是散射出很难熄灭的特殊火焰,一般来说,不是精修防御的魔导师是扛不住的。”安舍尔如数家珍道。想当初,为了把这两个魔法刻进这两个小小的物品里,加起来把他累晕过去三次。 沐恩傻着脸看着手里的两个东西,慢慢的抬起头问道:“游学原来这么危险吗?” “你别害怕,这只是有备无患而已。对了,我给你准备的钱不少,因为怕你被骗然后饿死在路上,此外还有张一些常用物品的价目表,你要买东西看着价目单来,别被人骗的裤子都当出去。”安舍尔苦口婆心的絮叨着。 也不能怪他这个当师兄的太操心,毕竟这次游学从明面上来说,沐恩并没有保护者。 沐恩听完师兄的一席话,感觉自己更害怕了。 “外面的世界好危险……”沐恩默默的想到。 临走的时候,沐恩问自己的师兄自己能否先回阿尔丹去看看自己家的情况。但是安舍尔表示据他所知好像沐恩的父母现在并不在阿尔丹,具体为什么他也不知道。 沐恩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问下去的想法,转身走了。 高塔外院的门口,纳布已恭候多时。经此一别后,纳布就要前往精神属性的托特学院进修了,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纳布送了沐恩那匹他们一起出去游猎的时候沐恩常骑的马,并将他一直送到了帝都之外,两人分别的时候,纳布取出了一封信,说是自己姐姐写的。沐恩感觉受宠若惊,但是纳布说必须等沐恩启程一个月后才可以打开,否则姐姐下在里面的禁制会让墨水褪色,沐恩答应了。 纳布拍了拍沐恩的马,给出了他的临别赠言。 “本来高塔决议说,你前往阿瓦隆之森,他们不会提供任何帮助。但是他们并没有说你不能接受别人的帮助,也没说你不能乘坐不同的交通工具。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很强大的法器,但是那法器的气息自己在逐渐隐匿。想必这也是你的师兄送给你的礼物。” 然后他顿了顿,认真的望着沐恩,说道:“每个你用真心所交的朋友,他们都会在你踏上旅途的时候帮助你,哪怕自己不能亲身而至。人事是这样,人生依然。我想到了精灵的一句名言——我们不必害怕分别,因为终有一天,我们必定相见。”说完他退后两步,用右手指了一下天,又指了一下地,然后将手臂恒在胸前。 这个礼仪的意思是:愿天地保佑你。而结合他刚刚所说的那句精灵们富有浪漫和哲理的句子,这个利益的意思更是:哪怕要经历悠长的岁月,但下次见面不论是在天堂,还是在人间,我们都必定再次相遇。所以,请勇敢向前吧!不必担心彼此。 “说的这么煽情干嘛……”沐恩明白他的意思,鼻子有点酸。他从马背上跃下,拥抱了自己的朋友。 然后,在消失于纳布的视线之前,他皆是慢慢的牵马而行。 第一卷 月华之兆 第九章 森之试炼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阿尔丹的领主府中,梅丹佐跪在地上气喘吁吁,他身上昂贵的衣衫已经被魔力碰撞的余波炸碎。 “办事不利就要接受惩罚。不是吗?”他面前的那个身影在离开前丢下了这句话。 阿尔丹的高塔法阵中枢,所有有能力启动法阵的魔法师已经全部晕了过去。但是并无大碍。 在出阿尔丹行省几十里外一处荒凉的树林中,海神教团的几个魔法师日夜催动着法力保护现场。 那桩惨案就像是刚刚发生一样,所有事物都停留在海神教团的法师赶到的那个瞬间。这让这件其实是半个多月前发生的凶案,在夏末余暑的风中,尸体都没有发臭。 “是什么情况?”教宗黑色的长发已经垂到腰间,这让他原本坚毅冷酷的气质带上了些中性的美。 “死者身上的金银细软都已经不见,看周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魔力迹象,似乎只是一桩偶然发生的杀人夺宝。”一位负责勘测的法师说道,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能惊扰到本在云游天下的教宗大人。 狄亚勋漆黑的眸子在断肢残骸间反复跃动,似乎正在飞速的思考。 半晌,他抬起手示意负责保护现场的教员可以离开,然后他对站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吩咐道:“把他们都埋了吧,记得通知一下各方。” 那名法师施礼应允,然后教宗便转身向远方走去。 帝国的极北之地,炎阳之冠冕乌玛什宗师正在办公室中看书。 “教宗大人不远千里来这干涸之地找我,为此还特地用了传送法阵,是有什么大事吗?”他放下书,笑着问道。 窗户吱呀一声打开了,狄亚勋走了进来。 “我在一个地方遇到了种很奇异的回路流动方式,很浅淡,我也几乎用上了我所有的感知力才将这种回路拓印下来。”教宗张开手,空气中的魔力开始照着他感知到的方式开始流动。 “若是论学识,您大可以去问塔瓦西斯大人或者高塔书库中的那位老先生,怎么想到了我?”乌玛什合上书,转头看向教宗。 教宗没有说话,只是加大了他模拟的回路流速。尔后,空气中有一种炎热的气息慢慢渗透了出来。 乌玛什感知到了这股力量,皱了皱眉头道:“居然是火属性的回路。” 狄亚勋点点头问道:“你们家族世代将火作为第一回路,我想若是有谁可能见过这种回路,最大的可能就是你了。” 乌玛什拢目思索了许久,然后他慢慢从桌子前站了起来,对狄亚勋说:“我想我的确见过一种很类似的回路,但是我不记得是什么了,他似乎记载在我家族书库的一本书中。” “我希望你能找到它,然后将书中记载的文字告诉我。”狄亚勋收起了魔力。 乌玛什轻轻摇头道:“抱歉,教宗大人,但我必须时刻待在这里,防止边塞有失。” 狄亚勋想都没想就对乌玛什说:“事态紧急,还请您快去快回,在你回来之前,我会替你看好要塞的。”说着,他取出了一袋水晶圆盘,搁在了乌玛什的桌子上。 “这是我的谢礼。” 乌玛什看了一眼钱袋,点点头道:“大人出手阔绰,一条信息就愿意出这么多钱,恕我冒昧,我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狄亚勋摇摇头道:“塔瓦西斯说,这件事有两个人绝对不能知道。” “我如此荣幸成为了其中之一?” “不,但您和其中一个人关系亲密。” 乌玛什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为帝国戍边这么多年,难道会保守个秘密都做不到吗?” 狄亚勋并不退让,只是微微躬身道了句抱歉。 乌玛什宗师看到教宗愿意如此屈尊,想必是确有大事,也不再坚持,只是嘱托道:“那就委屈教宗大人,在我回来前,绝不可离开要塞。乌玛什去去就回。” 狄亚勋点头,再次鞠躬道:“有劳炎阳之冠冕。” 沐恩靠着自己的记忆,将大路上的势力划分画了出来,若要在去阿瓦隆之森前回乡看看,虽然绕路,但也不会太过南辕北辙,只是他在马背上想了许久,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响起与纳布分别之前,他将星碎戒指给了纳布,让皇子殿下代为保管,现在分别感觉脖子上上了些什么,还真是让人感到不太适应。他打开行李箱,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换洗的衣服和几封信件,其中分别是来自伊南娜公主、塔瓦西斯、雷文顿和师兄安舍尔。 他拆开自己先生和自己先生的先生的信看了起来,伊南娜公主的信因为还没到时间不能打开,安舍尔的信上则写着遇到危险再打开这封信,估计又是个威力大的出奇的魔法。 “我是师弟又不是师妹,为什么师兄这么宠我?难不成他……”沐恩摇摇头,觉得这些年已经被自己没个正形的师兄带坏了。 雷文顿的信没什么特别的,是那种寻常的爷爷会写给自己孙子的絮叨信件;自己师傅的就不一样了,嘱咐沐恩在见到精灵王之前不要自行铭刻魔法回路,在前往阿瓦隆之森之前要强化的是自己与他人交谈的能力。 唉,明明都没教过自己。 几日之后,乌玛什终于回到了要塞。 “我在家族的历代家主的笔记中找到了类似于这种回路的记载。” “是什么人拥有的?” “书中没说,但是据调查,他们似乎是腐化力量的源头。但是他们本身并不是邪术师,一直以来这个群体的数量都很少,但是在世界各地都有发现。”乌玛什笑了笑,递给狄亚勋一封信,信上写着教宗亲启。 将海神教团的信捎给狄亚勋后,乌玛什接着说:“他们就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一样,数量真的是少得可怜。但是就算杀完了他们也还会隔几年有几个冒头的,所以不管是什么情况,我估计都只是个偶然情况,这种人似乎只有在神器现世的时候才会数量多一些,但是现在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争抢的完好的神器了。所以,我的意见是,教宗大人不必紧张。”说完,乌玛什抬起手,示意不打扰教宗看自家的机密文件就离开了。 狄亚勋思索了一下,但是他心中不安的直觉并没有什么消退,他打开信笺,信上说南海的异动越来越明显,而且看上去不像是鱼人和娜迦搞出来的鬼。 扬扬手,向乌玛什表示了一下感谢,狄亚勋就离开了。但他并没有就此返回南海,而是自北向东,看样子,似乎是想前往阿瓦隆之森。 之后,教宗不眠不休的行进了七天,这才终于来到了阿瓦隆之森。 “贪婪地灵魂永远无法走进阿瓦隆。”森林的边缘,无论任何人从任何方向进入,都会“巧合”的看到这块用精灵语写就的石碑。 教宗十分疲惫,他坐在石碑前开始假寐,为之后觐见精灵做准备。 那块石碑并不是骗人的,阿瓦隆之森本身就是一个天下最大的法阵,他看上去没什么攻击性也没什么防御力,但是似乎确确实实真的可以鉴别来者的灵魂一般,曾有无数想要寻找精灵宝藏的寻宝者被森林送了出来;若是残酷暴戾的人,则永永远远被困死在了森林之中;也偶尔有为了拯救自己的亲朋而冒险进入森林者,若是经受住了人性的考验,就可以带着自己所需的财富走出森林。 狄亚勋慢慢走入森林中,四周的一切都逐渐变得很安静,光线也被隐天蔽日的巨木所掩盖。 而在他还未真正到达阿瓦隆之前,在自己的王座上看书的精灵王就突然微微一笑道:“有个气息宛如从深海爬出来的人来找我了。”温婉的坐在他身边的皇后听完这话有些疑惑,直到狄亚勋看到了那块石碑,皇后才最终感受到了狄亚勋的气息。她微笑道:“陛下的力量比森林还要广袤,又宛如幽兰般的温柔。” 精灵王合上书,俯身亲吻了自己的王后,柔声道:“这份温柔,因你而在,亘古悠长。” 狄亚勋没有催动魔法,而是在森林中步行前往。就这样,又走了三天三夜。在这个过程中,饿了,便会有新鲜的浆果偶然的出现在脚边的灌木中;渴了,便会在下一个被树木遮挡住的地方发现一处清泉。 第四天的清晨…… “我等你很久了,狄亚勋卿。”仍未佩戴王冠的精灵王从高木上走下,来到了狄亚勋的面前。 两人互相施礼,狄亚勋开口道:“行走于此,我感觉平静了许多。” 精灵王微微笑道:“你本就如同深海般的平静。” “陛下,我想知道,这种力量来自何处。”狄亚勋摊开手掌,那种他曾跟乌玛什展示的回路再一次出现。 精灵王脸上的微笑渐渐隐没,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凝重。 “我不能说,”赫尔普·极星之冠说道,“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在我们精灵悠长的历史中,曾于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生命战斗过,甚至比高天更高的、比厚土更深的。” “就连您都不敢说出他们的名字?” “你误会了,狄亚勋卿,只是在精灵的典籍中记载,每一次说起这个名字,那个封印便会削弱一些。就像……你在呼唤神明的时候,神明便会回应你一样。在几千年前,永恒帝国的灭国之战中,若不是因为他们,人类是成功不了的。为了将我们彼此的世界分隔,我的先祖们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如若不然,我们精灵岂会连抵御叛军的区区百位圣魔导师都凑不出来。那一次,我们在内忧外患之下,失去了我们所有的圣魔导师。你应该知道我们精灵最鼎盛时期,拥有多少圣魔导师吧。” 狄亚勋点点头:“五百……三十七位。” 历史上永恒帝国的覆灭原因一直不明,因为哪怕失去了星辰之泪,永恒帝国依然拥有着世界上强大的战斗力。事实上,那次战争的每一个细节都太过奇怪,为何三个种族会突然联合,他们为何仿佛提前知晓精灵圣魔导师们已经不在的消息,又为何将一直待他们不薄的精灵几乎屠杀殆尽,那只说是死亡但是却不曾发现尸体的龙到底在哪里。 沉默了一会,精灵王又露出了他温和的微笑:“不过不要担心,他们已经被封印了,偶然有一些小猫小狗从缝隙里偷偷的溜出来,构不成大气候。” “那封印……不会衰弱吗?”狄亚勋问道。 精灵王摇了摇头道:“精灵中每一位进入暮年的大魔导师,都会用自己最后的力量维护那个封印。如果封印有松动,我也会立刻感知到的。” 狄亚勋沉默了一瞬,片刻后缓缓说道:“世界上任何一个种族跟精灵们比起来,都是如此丑陋。” “别这么说,”精灵王拍了拍狄亚勋的肩膀,“你亦是一位值得尊敬的教宗。” “呵……我不过之护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王驾却是守护着世间苍生。狄亚勋,难望项背。” “你已经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了。现在,你该回去对付那个刚刚睡醒的怪兽了。它叫利维坦,你要小心。”精灵王挥挥手,驱散了狄亚勋模拟的回路。 “您知道那怪物的名讳?”教宗有些意外。 精灵王笑道:“我感知到了南海的异动,那大概只有可能是它了。但是很遗憾,我并不知道这个怪兽的弱点,只能靠教宗自己了。” 狄亚勋点点头,打算离开。这个时候精灵王似乎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叫住了他:“抱歉,但是我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还请教宗大人满足我的好奇心。” 狄亚勋停住脚步,回头问道:“王驾请说。” “素闻主教们能够听见神谕。但是……神真的会与凡人交流吗?” 狄亚勋听到这句话,低头思索了一下,摇头道:“神不会与我们交流,但是只要将自己所有的信仰交付给自己的神明,便能躬身于侧,听见他们的闲聊声。” 精灵王低下头,似乎若有所思。 “可能是——悠长的岁月使我忘记了信仰的感觉吧……”精灵王神色微妙,但依然点头向狄亚勋致意。 狄亚勋向精灵王敬礼:“王的本身就是信仰。自不需要和狄亚勋这样凡人为伍。对了,狄亚勋还有个不情之请,能否烦请陛下送我离开森林。若真是陛下都不知道弱点的怪物,我忧心教众们的安全,还得尽快赶回。” 精灵王笑了,他抬起手示意狄亚勋看向自己的身后:“喏,这不是本来就在森林的尽头吗?” 狄亚勋转身看去,发现森林的尽头果真就在自己身后的几百米处。他没有再次回头感谢精灵王,因为他知道,精灵王已经回到了自己的王座之上。 又一次走过那块石碑,石碑上的字却变成了“小心‘真正的’巫妖。” “真正的巫妖……那是什么意思?” 几日后,极南冰海。 “你怎么来了?”狄亚勋皱起眉头看着双手拢袖仿佛来看热闹的安舍尔。 安舍尔对着教宗讪笑一下:“那个……家师的意思是让我过来跟着观摩学习一下,高塔来的几位宗师随后就到。” 教宗打量了他两眼:“连高级魔导师都还没达到,你小心围观的时候被随手拍死。”狄亚勋说完之后就前往前线了解情况了。 安舍尔赔着笑说好,然后望向宽阔的海面,心里疑惑为什么他一个火属性魔导师要来这鬼地方观摩学习,还指望着他焚山蒸海不成。 这不就跟水属性的教宗冕下硬要去大沙漠里硬刚兽人一样扯淡吗? 帝国极北,乌玛什看着战报,有点不敢相信的问道:“教宗大人他真的以一敌二杀掉了两个兽人的大魔导师?还是在沙漠里?” 他手下的那名高级魔导士低着头应承,而说其中有一个其实刚刚进阶成为宗师高手。 “咱们这个教宗啊……老比蒙这次要气死。”乌玛什将战报放下,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无奈的感慨教宗的不懂政治,看来兽人们的报复洪流即将要到来了。 半年后,说是一路游学,实际上应该算是一路流浪的沐恩来到了阿瓦隆之森边上。 “啊!什么东西嘛!酒馆不让卖酒给小孩子!旅店的人要把我送去孤儿院!走小巷还有可能被打劫!”风餐露宿的沐恩感觉自己是饱尝了人间冷暖,在社会上,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引不起任何重视,也连魔法师的魔力浓度都没有,遇到事情只能快马疾走,溜之大吉。若不是遇到了些好心人,否则他还真有可能无法在自行突破的情况下,走到阿瓦隆之森。 他牵着那匹陪他颠沛流离、已经被饿瘦了不少的马儿在森林边缘坐下。 他翻开伊南娜公主的信,微微一笑。 “愿望总会成真的。”信上只有这个一句话,但是之上有许多印痕,似乎是公主殿下曾改过许多次信笺的内容,而且还“好巧不巧”的忘记换了一张新的纸,让沐恩可以从印痕管中窥豹的得知原本的一些内容。 稍微休息了一下,他继续向森林中走去。 他看到了之前狄亚勋来时看到的石碑,他心中惴惴,默念道:“没有被师兄带坏、没有被师兄带坏、没有被师兄带坏……” 而在森林的外围,两个身影隐匿的非常好的魔导师被精灵王笑着拦在了外面。 “我已经答应了塔瓦西斯阁下,自然不会让他在阿瓦隆之森中受到伤害。” 两个保护者应声而退。 “您不去接他吗?”王后微笑着问。 “不着急,只要心灵足够纯洁,他自然可以很快的来到我的面前。” “他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已经过了人类和亚精灵最纯洁的那段时光了。您确定他能挡住那些诱惑吗?”王后似乎有些担忧。 精灵王点点头道:“我或许不相信他,但我相信他的老师,毕竟,塔瓦西斯是……我把森林中所有可能遇到的危险都摆在他的面前了,我相信他可以做到。” 森林中沐恩沿着涓流溯游而上,防止自己因为找不到水源而渴死。书上说的阿瓦隆之森邪门的很,据说是只要福至心灵在原地睡三天都能到阿瓦隆,要是这片森林脑子抽筋,那可能刚进去一步就回不去了。 没过多久,沐恩发现走到了小溪的尽头。 “金币堆?”沐恩张大嘴巴看着从金子中涌出来的泉水。 “只能拿走自己需要的部分。”他看着旁边的石碑,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来,念完他吐槽一句道:“这精灵文怎么龙飞凤舞的,写的板正点不好吗?” 然后他又看向金币堆挠了挠头:“我好像也不需要钱……”然后他仔细思索了半晌,一拍脑壳道:“我明白了!这是精灵王委婉的提醒我要交学费!”说着,他投了几个金币下去,然后还洋洋自得道:“未进山门先拜神,才临溪畔已成仙。”① 这个脑回路,可能真的是被安舍尔带坏了吧。 阿瓦隆王城内,精灵王正在喝水,感知到沐恩的做法之后瞬间呛到了,止不住的咳嗽了起来。王后赶紧关切了一句,他笑着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这个小朋友挺有趣的……”赫尔普笑道。 之后的几天,沐恩开始迷路了,一直在原地打转。如果不是丰饶的森林给他提供食物,他觉得自己很可能会饿死在这里,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他还发现了很多有毒的果实,如果没有仔细辨别,可能就会因为误食毒果而死。 最终他靠着每天晚上勉强透过森林的密叶辨别天上的星星走了出来。 “学的多是有用啊!”这是他这段时间以来最喜欢说的一句话。 但是沐恩不明白,为什么如此广袤丰饶的森林没有什么动物呢。 精灵王听到了听到了这句话,微微一笑。 “马上就来了。” 接下来三天,沐恩没有找到过任何吃的,他的马倒是因为每天都有丰 肥的草吃,比刚进森林那会胖了一些。 这一天,沐恩坐在溪流边,看着自己的马悠闲的喝着水吃着草,突然感觉十分不平衡。 “你这个家伙!要不是我一手养大的有感情,你现在就已经是我腹中之食了!”说着,他丢了一块石头砸向那匹听不懂人话、依然悠闲吃草的马。 他觉得非常疲惫,所幸躺倒了地上,对着天空大喊道:“精灵王大人!我是沐恩啊!你还送过我书呢!我现在要饿死啦!求求你救救我吧!”喊完之后,他感觉自己更饿了,就变成了小声的嘟囔,“走了这么久我还能忍住不骂人,我的脾气也太好了。”然后他想了想自己的词汇积累,似乎骂人的话除了“大坏蛋”之外就没有了,可是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像撒娇,一点威慑力都没有。本想着这次游学应该可以学点粗鄙的话好回去骂师兄,结果好像天意使然,根本没听到过。 草丛里传来了窸窣的声音,沐恩立马坐了起来,注意着周围的动静,这时候一只野兔跳了出来! 惊喜来的太突然,沐恩想都没想就开始追逐那只兔子。 兔子跑得很快,但是沐恩有逸散在空中自由魔力的加持,十几分钟后,他找准时机一个前扑,终于逮到了这支灰棕色的兔子。 “你别怪我,不吃你,我就得饿死,莫怪莫怪啊。”沐恩望着怀里的兔子,野兔一动不动,似乎是认命了。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没有刀,这一路走来靠着师兄给的大量金币,他也不需要捕猎维持生计,所以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杀生。 “我该怎么杀死它呢……”沐恩有点为难,其实他只需要手上稍一用力,就可以掐死这只柔软的野兔。但是那样让他感觉实在太残忍了,他摸了摸那只兔子,手上传来的触感让他一想到等会要杀死它就十分难过,还有一种生理上的恶心。他决定回到小溪边找块石头,闭着眼砸死它。 他趟着草丛打算回到河边,几点红色在他走过的灌木中若隐若现。 “这是浆果?”沐恩蹲下身来查看,“真的是浆果!还是能吃的!”这个发现让他欣喜若狂,但是他仔细找了找,却发现浆果只够他吃这一顿的。沐恩有些为难,如果将这些浆果带上,先吃了这只兔子,就可以至少有了一天的能量。所以他不断的看看手里的兔子,又看看浆果。 “啊!!!”沐恩对着兔子怒吼。 “算你走运听见没!以后别让我看到!”沐恩腾出一只手,指者那只野兔的鼻子说道。说罢,便抡圆了手臂将兔子掷了出去。 最终还是恻隐之心作祟了。 “什么鬼森林,以后有机会一定要一把火烧了它!”沐恩哼哼唧唧的吃完浆果,站了起来。 “不过这浆果还挺好吃的,好像是‘蜂蜜果’。”他从清冽的果实中尝到了淡淡的蜂蜜味道。 “吼——”一声低沉的吼声传了过来,似乎在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沐恩看向刚刚他掷兔子的那个方向,一只似乎才刚刚成年的魔熊向他走了过来。沐恩咽了口口水,往后稍微退了退,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对魔熊说:“那个……刚刚你来的方向,应该有只没跑远的兔子……” “吼!!!”魔熊爆吼一声,向他冲了过来。 “我!”沐恩叫了一声,但是不知道该用什么字来表达自己的情绪,转身撒腿就跑。 “安舍尔!有熊,咱们快跑!”沐恩边喊边向自己的马跑过去。没错,他给自己的马取名叫“安舍尔”,这样在抽马鞭的时候会有种特别的感觉。 等他走到河边,傻眼了,发现那匹马已经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你和我师兄一样不靠谱!我当初就该吃马肉!”沐恩非常愤慨,却只能无能狂怒道。 他跑过小溪,发现自己的箱子还在。 “快快快,这是极光屏障,不顶用啊;这是焚城之炎,不能用;这个信封是什么?不管了先拆开看看。” 说着,他拆开了那封师兄给的信。信中有一串像是密令的东西,说是喊出这个,会有人来帮助他。 沐恩照着念了出来,然后他抬头看向那只熊。 一秒……两秒……三秒…… “这有个屁用啊!人命关天你玩我呢?!”沐恩与那只熊只有不到五米的距离了,沐恩把信一摔,掉头继续跑。 “这个魔熊周围有魔力锁!我只有一次机会,如果不行的话,请精灵王原谅我提前烧了这个鬼森林!”沐恩一咬牙,在一棵树干上连踏两步,然后在空中转体,左手攥着那块怀表,右手的掌心中发出了银白色的电光。 王座之上,赫尔普站起来点头道:“差不多了,他做的不错。”说着举起了右手,好像要结束法阵的运行。 “这是你想杀我的,得罪了!”沐恩的目光都被电弧所遮蔽,只是在空中用尽全力的一掌拍下。 一声闷响。 沐恩心道不好,这样的攻击无法好像无法对成年魔熊形成致命伤,他用尽全力便宜中心,将左手的怀表对准了魔熊,打算向里注入他最后的魔力。 但是有人抓住了他的左手,轻轻一扭,他所有的魔力就都被震散了。 电弧隐匿,沐恩这才发现,原来他的右手是打在了精灵王右手的虎口上;而他的身体,仿佛是从天空中降落到了王座的正上方。 “温和慷慨,身意持恒。常怀怜慈,亦懂抗争。你做的很好,虽然以后的人生所遇到的会比这些复杂的多。但是只要你心灵沉静,善于思考,总能找到诀窍。”精灵王对着沐恩微笑,将他放了下来。 沐恩这时脑子还是懵的,只是感觉到了英俊温柔的精灵王揉了揉他的脑袋,对他说:“欢迎来到阿瓦隆。” 第一卷 月华之兆 第十章 漱月殿下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之前的……都是考验?”沐恩木讷的问道。 精灵王点点头,然后坐回到了他的王座上。 沐恩抬起头直勾勾的望着精灵王赫尔普,咬肌颤动了几下。最后似乎不知道该骂点什么,只好转身就走。 精灵王似乎并不在意,火上浇油道:“哦,这就打算走了吗?” 沐恩正在气头上,理都没理他,转头就想重新扎进了森林,可是走到了平台的边缘,却发现自己正处于湖心。 “我想来来不了,想走也走不了,什么东西!”沐恩气的直跳脚。 赫尔普笑了,慢悠悠的说道:“小朋友气性不要这么大。想学我们精灵的魔法,就得有比肩精灵的心性。”说完他招招手,唤来一名精灵侍卫,对那人说:“他也累了,带这位小朋友去他的房间吧。” 精灵王的王座处在森林的正中心,在一棵奇异的生长在湖心的巨木上。大水之外,参天古林环绕这这片澄澈的湖水。 “等一下,我的行李和我的马呢?”沐恩伸出手掌拒绝被那名侍卫带走。 “你的物品都已经在准备好的房间里了。” 用魔力所构筑的楼梯违反常理的连接了王座与外界。而在周围的森林中,也是这样的阶梯连接了精灵们的住所。亭台楼阁在幽林的缝隙间被构筑,行走在其中,有种梦境般的魅力。 沐恩跟随者那名侍卫一直向后走去,穿过几个传送门后,来到了位于阿瓦隆之森的后半部分,从这里看过去,可以看到极东的雪山高原。那片高原的名字外界都没有记载,若用精灵语翻译过来,应该是类似于“天柱高原”的意思,而高原的主峰,翻译过来的意思则是“沉睡的女神”。 有瀑布勾起的彩虹跃然于眼前,精灵王的王宫,就坐落在这片连接着高原的断崖之上。 那是座凡人做梦都难以想象出的宫殿群。高原的融水并不直接落下,而是幻觉般的在空中环绕,穿越每一座漂浮着的宫殿。 精灵们的艺术是如此的不拘想象力,即便沐恩曾在书上看到过大陆上其他的某些地方存在着浮空的岛屿,都完全无法与之比拟。精灵们的宫殿并没有那冗余的底座,而是像这个种族的身体一般轻盈灵动。他们就那样安静的漂浮在空中,一动不动,宛如时光已经在这里静止了。 其实这些年沐恩看了太多的书,也通过魔法棱镜看过其他地方的景色,自觉天下风景差已看遍,很难再有什么雄奇的景象可以触动到自己。但没想到来到了精灵的国度,还是第一眼就被眼前这个瑰丽的、宛如艺术品的王宫震撼的倒吸一口凉气。 “你是谁?”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沐恩的思绪。 沐恩回头看去,发现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女从林间走出。她的发眉是和精灵王一样的白色,在其中有隐隐泛着金光,这样的眉看上去很淡,让人一下子就能注意到她深邃眉骨下闪烁着星光般的眼睛;柔和的如同流水曲线勾勒出了她高挺的鼻梁;薄弧的唇中有一个被称为“唇珠”的突起,修饰着她的嘴角似乎总是自然的向上,令人不自觉的想要去品尝那柔软双唇的味道。 沐恩以曾经学过的精灵宫廷礼节向那少女施以一礼道:“见过公主殿下。我叫沐恩,是塔瓦西斯大人的弟子。” 那位还未完全褪去冬衣的少女先是有些许惊讶,继而捂嘴轻笑,霎时间竟让苍林宏宫落得了个黯然失色的下场。但是遗憾的是沐恩没有看见,他正在一丝不苟的行着那个繁复的礼节。 “你的礼施的很标准,但是我们平时可不用这样的礼节哦。”说罢,她微微屈膝作为还礼。 沐恩挠了挠头说道:“来陛下的王宫做客,礼节总是要做足的。” 那少女又是噗嗤一笑道:“你挠头的样子好有趣哦。诶?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公主的呀?” “您的发色和陛下一样,相貌也和皇后殿下十分相似。所以我贸然猜测,您应当就是公主殿下。但是恕沐恩鄙陋,不知公主名讳。”沐恩端庄道。 “我听爸爸提起过你,没想到塔瓦西斯的弟子还是很聪明的嘛。不过我还没到一百二十岁呢。没有名字哦。你可以叫我漱月,这是爸爸给我起的乳名。” 沐恩听到这话,仿佛受到了一记暴击,他在心中默念了数遍一百二十岁、又默念了数遍老奶奶好,这才说道:“我叫沐恩,全名是克里尔·沐恩,是师父起的,取澄明之月的意思。” “澄明之月?”公主听完,脸突然慢慢的红了,然后羞嗔道:“你居然占我便宜!登徒子!”说罢一个闪身,就消失了身影。 沐恩有点懵,他的精灵语需要在脑子里翻译一下才能反应过来,所以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然后他发现公主所说的最后一个词他听不懂,就茫然的抬头看向带着他的那名侍卫问道:“先生,刚刚公主为什么说我占她便宜?还有说的那个……那个那个……最后一个词是什么意思?”他挣扎了一下,发现无法模仿出那个发音。 侍卫笑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勉强回答道:“是一个典故。” 慢慢走入那座宫殿,侍卫带沐恩简单的转了一下,并嘱咐他如果没有带他走过的地方最好不要擅入。沐恩点头应承,然后走进自己的住处看了看,就去往了精灵王的藏书馆。 不仅是这么多年养成的读书的习惯,也是因为他想知道那个典故到底是什么意思。 然后看着看着,突然反应过来公主为什么说自己占她便宜了…… “有点尴尬……”他捂住自己的脸,觉得十分后悔,他觉得似乎自己有种第一次遇到谁都能闹出点尴尬的本领。 当暮色降临在森林中的时候,精灵王回到了自己的宫殿中,然后这里就变得明亮起来。置身其中,不论何处都能听见从远方飘荡而至的悠然琴声。 赫尔普自然知道沐恩在何处,但是他并没有去打搅正在读书的少年。 时间就这样在沙漏中流逝,星星终于绽开了他们的双眼,精灵王的发丝中,那些不可名原由的金光也同天上的繁星般开始闪烁。 “你还不睡吗?”十点的时候,精灵王赫尔普走进了他的藏书馆,去询问依旧在那里看书的沐恩。 沐恩看到精灵王到来,便站起身表示尊敬道:“这个时候还早,我平时也不会这么早就睡。” 精灵王示意他坐下,然后自己坐在了桌子的对面,他穿着薄衫,神情闲适。 “你的魔力回路正常而言不会只是这个等级。你这些年都在读书吗?”他轻轻的问。 沐恩点点头道:“这是一个原因,我在高塔四年确实学了很多的东西。但是还有一个原因是导师似乎不想让我提升太快。” 精灵王点点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过这样一来,你前往森林的这一路来应该相当的辛苦吧?没有想着在路上百无聊赖,铭刻回路打发时间以应对可能发生的危险?” “我一直都是跟着我师兄学习的。他虽然平时很爱胡闹,但是在修炼的时候就很认真。他常对我说修行不仅要修力更要修心,得耐得住寂寞。先生在信上说希望我到了这里,在您的指导下读懂您曾送我的那本书,然后再铭刻魔力的回路。至于危险,我师兄给了我些防身的小玩意。” 精灵王露出了赞许的微笑。 “你这个年纪能够做到这样,非常难得。” 沐恩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其实读书读习惯了,觉得无聊就看看书,也不会感觉到什么其他的杂念。” “从明天开始你就和我的女儿一起学习吧。正好她和你年纪相仿。我想你们可能已经见过了。”精灵王站起来对沐恩说。 “年纪……相仿?”沐恩感觉自己的大脑似乎有点短路,“她不是快一百二十岁了吗?都……”好在沐恩在最后关头憋住了自己,没有把那句极为失礼的:“都可以做我奶奶了。”说出来。 “精灵在百岁之前都是幼儿,精神与体质会处于一个非常缓慢的积蓄过程中。你这样算一下吧,如果说按照我们的寿命是人类的十倍,那么一百岁相当于人类的十岁左右。你们亚精灵身体成熟的很早,也适用于这样的换算。所以,可以说你们是同龄人。”精灵王向他解释道。 沐恩点点头,他正在努力的接受这样差别认知。然后看到精灵王打算离开,赶忙将其叫住。 “那个……陛下,我今天一不小心冒犯了公主殿下,您帮我向她道个歉吧,我一个外人贸然前往……不大方便。” “那就明天早上再自己去说吧。”精灵王微笑,并不打算插手小孩子的打打闹闹。 第二天清晨,那个乳名被翻译成帝国语后名为漱月的公主殿下一早便站在了精灵王的身边。 过了一会,沐恩从房间中走了出来,下楼梯的时候小心翼翼,只敢走在中间。 因为精灵的楼梯都是浮空的,而且没有扶手。 好不容易来到了平地上的森林里。一打眼就看到了已经开始做预备活动的公主,公主的余光也恰好瞄到了他,两人的目光就这样相对了一下。沐恩有些羞赧,赶紧避开了。 然后沐恩犹豫再三,把心一横,心中默念着师兄曾对他说过的:“犯错就得认,挨打要立正。”向公主走过去。 “公主殿下,昨天……”沐恩正磕磕巴巴的措着词。 没成想,公主殿下将纤指一探,顶在了沐恩瘦弱的胸膛上,说道:“我们是不可能的。就这样,听见没?我已经问了父亲,我比你大,叫姐姐。” 站在不远处,正在喝早茶、忍俊不禁的精灵王听到这句话差点又呛到了。 “跟孩子们在一起就是会让生活变得很有趣啊。”他吹了吹温热的花茶,轻轻的感慨道。 “什么不可能……我只是想向您表达一下歉意,但姓名几何,也不是我能做主的,还请公主海涵。”沐恩不明白公主的意思,但是道歉的话说的反而流利了。 赫尔普喝完了早茶,将杯子放在悬浮在面前的杯碟中,将手一挥,那些器具就飞回了宫殿之中。他向两个孩子走了过来,笑着对沐恩说:“你不用多虑漱月的话,女孩子总是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爸!你怎么能这么讲!”公主殿下扬起下巴不满的看向自己的父亲。 精灵王清朗的笑起来,摸了摸爱女的头发道:“你别带坏人家,沐恩还只是个纯洁的孩子呢。” 孩子都不愿被叫做孩子,但沐恩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反驳借口,因为他确实还没明白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好了,”精灵王轻轻拍了两下手掌示意结束这个话题,“我们该开始学习了。漱月,你先带着沐恩做一遍热身,然后依靠本身的体力在森林中往返吧。” 沐恩听到森林本能的看向精灵王。虽然他对精灵文反应慢半拍,但是森林给他留下了非常大的心理阴影。 “锻炼的路径都是固定的,不会迷路,你只需要跟着路标就好了。”精灵微笑道。 做完热身运动后,随着精灵王的一声令下,两人便冲向了清凉的森林中。 漱月一马当先,她不断轻盈的越过前行路上的障碍,身形流畅,没有丝毫的卡顿,看起来令人赏心悦目。 沐恩就不行了,一开始他本能的想要跟上精灵公主的步伐,然而过了一会就开始上气不接下气。速度逐渐减慢下来,公主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远。 他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一开始的节奏让他陷入了被动。他开始调整呼吸,将步伐控住在自己体能可持续的范围内。 “开玩笑,我也是被巷子里的小混混追出过三里地的男人!”渐渐的,他的身形也开始流畅起来,前进的路线提前被估算在脑中。但是这并没有什么用,他离公主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远。 这是切实的体能上的差距。 “心不平却气不燥,高峰之极才可徐徐图之。小塔瓦西斯,你的徒弟不错呦。”精灵王优雅的环着臂,满意的点了点头。 最终沐恩比公主多花了一个小时才完成了这次拉练,当他回到森林的尽头时,感觉自己已经累虚脱了。 “你着急了。”赫尔普微微俯身看着趴在地下的沐恩说,“开始和结尾,你都着急了。这样是不行的。不过你还是比我想象的要出色许多,第一次就能明白呼吸的重要性,很不错。”精灵王直起身来,左手张开又复握住,掌心中就出现了一根凝华的、宛如玉石般苍翠的雷枪。 “《苍瞬幽境》。它的特点是可以凝聚出白色与青色的雷电;它的最高境界,是可以将原本狂暴的雷霆驯化成这样温柔的元素。”赫尔普用手中的雷枪将趴着的沐恩拨起,让他坐在了地上。但沐恩却没有在被触碰到的地方感觉到任何元素的反应。那种触感就和钢铁、亦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拥有实体的东西别无二致。 “呼吸的平和则是控制这份力量的基础。控制好你的呼吸,无论任何时候。”说罢,精灵王将那杆雷枪随手抛向了天空。雷枪在视线中一闪而逝,在云幕中扩散出了一圈圈磅礴的、向外扩散的电弧。 几秒之后,才有轰鸣呼啸而至。 之后,精灵王带着两人回到了宫殿之中。 “这座演武场很坚固,所以你们可以努力的施展拳脚。仍然不可以使用魔法回路。就让漱月先来吧。”精灵王站在演武台的中间,示意自己的女儿上前。 公主从武器架上取出一把长弓,背上了一个箭袋,又在左边的腰间绑上了一柄细身剑。 沐恩坐在一旁,感觉浑身酸痛,只能催动着本来就不太高明的魔术回路努力恢复。 另一边,漱月挽弓之姿倩然飒爽。精灵王赫尔普看到自己的女儿挽弓搭线,便没有出售,而是停在原地,伺机而动。公主三弦齐发,但是精灵王只是轻巧的一个侧身就躲了过去。在箭矢飞过面前的时候,赫尔普还伸手将一支飞快的箭从空中摘下,借着惯性在指尖转动几圈,似乎打算就拿这个做武器。 “如果你继续站在那里放箭的话,我想应该是打不中我的。”王将那根瑰丽华美的“浮金”箭矢捻在手中,指节稍稍用力,就把这韧度硬度轻度俱佳的箭矢压弯了。 漱月将弓背在身后,把手搭在剑柄上,向自己的父亲冲了过去。精灵王拉开弓步,手中的弯曲的箭矢又被他压了回来。但是就在漱月即将冲到王的面前时,她却并未抽出细剑,而是高高跃起!精灵王头顶的正上方,漱月将左手一垂,原本背在后背的弓又自然的滑落到了她的手中。 “假动作,还不错。可是你这样会出很大问题啊……”精灵王赫尔普弓步不变,后仰下腰,将原本正手握住的那支精灵箭矢反手握住,然后对着空中无法转向的女儿甩手掷去。 漱月公主惊呼一声,情急之下原本打算取箭的右手慢了半拍,只能用左手的长弓将那支箭矢打偏。精灵王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伸出自己无暇的手臂勾住了长弓的弓梢就向下狠狠一拉! 公主重重的摔在地上,而精灵王则跟随着她摔落的方向一个滚翻,原本勾住弓梢的手指悄然握住了弓臂,稍稍扬手,他就将那把坚韧的长弓套在了公主的脖子上。左手将漱月的脑袋向前一送,右手再微微用力,公主的白皙的脖颈上就被弓弦勒出了一道痕迹。 就这样保持了三秒,精灵王才松开自己的双手。 “游侠不可以将自己暴露于无法退避的处境,你要记住了。”精灵王轻轻的刮了一下女儿的鼻子,嘱咐道。 在旁观战看完全过程的沐恩冷汗都下来了。这战斗起来根本就就是换了一个人啊……他该不会是精神分裂吧……对自己女儿都这么不留情面……沐恩又开始习惯性的心里碎碎念。 “沐恩,该你了。”精灵王一边揉了揉看上去有些委屈的公主的头发,一边喊沐恩道。 “那个……陛下,我只学过中等战斗学的理论知识,您可要手下留情啊……”沐恩站了起来,有些害怕。 “不实践就永远只是理论。不要紧张,我又不会杀了你。况且,若是现在对你手下留情,以后真要上了战场你却因此而死,那你要我该如何自处呢?”精灵从武器架上取出一把重剑,在手里掂了掂分量,似乎觉得还不错。 “我既然答应了你的导师会帮助并教导你,我便会全力以赴。否则我就对不起自己的荣誉与家徽。”赫尔普回到了演武场的中心,他语气平和、神色认真。 沐恩觉得舌尖苦涩,但还是讨价还价道:“那我能不能先给自己用一个魔法?” 精灵王思索一下,点头同意了。 沐恩深呼一口气,将魔法作用于自身,暂时隔绝了对疲惫的感知。随后,他对漱月公主笑道:“殿下,能将您的佩剑借我一用吗?” 漱月还在那里嘟着小嘴,有些烦恼。听了这话,略带着迁怒意味的哼了一声,才将细身剑塞到他怀里。沐恩将剑出鞘,在空中画了个半圆后用剑锋轻轻点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算是行礼。精灵王则以同样的方式回礼。 之后沐恩单手负后,但是发现自己一只手好像拿不太稳,只好改成了看上去很没气势的双手握剑。但是持剑方式变了架势不能变,他还是弓形上步以左手推右手直刺试探性的发起了攻势。结果精灵王并没有出现他想象中的后退,而是横挥一剑,打开他的佯攻;然后果断的一脚踹出把沐恩踢翻在地,紧随其后精灵王拖剑两步再次劈砍。 所幸沐恩及时的一个滚翻躲开了被三招干掉的命运。 “你的呼吸乱了!”说着,精灵王朝着沐恩的方向俯身上步,对着刚刚站起的沐恩发起了自下而上的又一次挥砍。这时沐恩好似灵光乍现,收剑转体向着精灵王的侧面发起进攻,借用惯性挥出横斩。 沐恩的细身剑在出剑的前一瞬就被精灵王的重剑击飞了出去。 然后就因为靠的太近被精灵王在直起身时顺便扼住了脖子。 “这不公平……您的战斗经验太丰富了,而且身体素质也比我强……”沐恩被精灵王拎着脖子,仿佛失去梦想的说。 “战场上可没有公平,比你弱的或比你强的敌人你都终将会遇见。那个时候你不会因为人家某些方面不如你就不杀他,而别人也不会因为这样的理由不杀你。”精灵王将他放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脑袋。 尔后,精灵王带着两个“同龄人”开始复盘之前的战斗。 “你们应该发现了我最终是靠什么才将你们击败的。虽然我们的战斗削弱了许多的变量因素,但是你们一定要记住,战斗时,当敌人出现了自发性的、且难以逆转的位移时,这个过程是他们破绽最大的时候。战斗,没必要每一次攻击都用尽全力,我们在拿起兵刃时就应该像森林中的毒蛇一样等待时机。力求一击毙命。” 听着精灵王以实战为自己讲授战斗经验,沐恩仿佛对自己师兄说过的那句:“战斗要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第一卷 月华之兆 第十一章 炎阳冠冕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半年之后。 “王,有您的信件。来信方表示望您可以立即回复。”宫廷的侍卫在清晨走入赫尔普的宫殿,将一封盖有高塔印的信呈了上去。 赫尔普拆开信封,却发现是沐恩的师兄安舍尔写的。 “有海风的气息。”精灵是自然之子,对所有的元素都十分敏感,所以赫尔普已经明白这封信是从何处寄出的。信开头的几页都是安舍尔表达了自己对师弟沐恩的想念之情云云,可以算是废话。精灵王双眼快速扫了过全文,发现了隐藏在其中的几条重要消息。 南海方面整体来看,教宗与利维坦的战斗已经进入了最关键的时候。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狄亚勋占据了上风,但是对于这种对手,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 高塔方面,塔瓦西斯所派出的三位宗师无论是从战斗意识方面,还是战斗的大局观上,都与海神殿的大主教们差距甚远,甚至都不像是同一个境界的魔法师。塔瓦西斯一怒之下将那三名宗师发配到了北方历练。并将“炎阳之冠冕”乌玛什、“绝对武力”雷文顿还有另外三名在高塔总部被认为擅长战斗的宗师调往战场。不仅如此,塔瓦西斯本人也在某一日亲临了战场,为海神殿构建起巨大的防御法阵,以此牵制虽然失去了圣魔导师但是仍然拥有二十余位宗师级别高手的鱼人和娜迦,法阵正式升起才重返帝都。五位司职战斗的宗师表现出了极高的水准,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安舍尔着重的赞颂了一下自己的父亲和自己的师祖,表示他们发挥出了让教宗殿下也为之称赞的强大实力。 海神教团方面,海神教团所属的近二十位大主教,与高塔方面的五位宗师联手抵抗深海两族的侵扰。海神教团表现出了令人侧目的纪律性和战斗意志。 战损方面,从战斗至今,教团阵亡四位大主教,高塔阵亡了一位宗师,其余更多的战损还需要战斗结束时再行统计。 而学院方面,塔瓦西斯回来后召集了最高级别的高塔议会。从各地赶回来的近六十位高塔宗师都参加了会议(除了几位戍边和前线的五位宗师)。经过回忆的决定,高塔决定在帝国之西的原始森林中开辟一个新的学院,专门培养战斗人才,所有的宗师们也必须从会议结束后强制参加战斗训练。在经过皇帝和两位圣人的同意后,学院将不日开工,特此邀请精灵王陛下担任名誉院长。帝国方面承诺,此学院名义上由精灵与亚精灵共同建立,亦是共同修学。作为诚意,安舍尔还在后面附了一张由帝国三位权柄最高的人集体签字许可的“礼物”清单。 在信的最后,安舍尔表示,利维坦事件并不是会议通过战斗学院的全部原因。有证据表明,在大陆的其他地方,也发现了不明异动,而会议前从各地赶回来的宗师们有许多人就是刚刚执行完特殊任务的。并且,高塔监测到了魔力构成出现的细微变化,塔瓦西斯怀疑这个能是引起异变的原因。 “我们相信,这并不只是亚特兰蒂斯帝国的事,更是关乎着整片大陆生灵的事。所以特此禀告陛下,以咨圣智。因非正式文书,请陛下莫要公开。最后,容在下私情泛滥,请陛下代为向师弟问好。” 精灵王看完信笑了笑,对那名前来禀告的侍卫表示自己已经知晓此事,且容他思索的时间。 半年来,精灵王教了沐恩很多的关于战斗与魔力控制方面的技巧,但是精灵王似乎也并不着急让沐恩提升自己的回路水平。他本人对此是无所谓的,反正自己走的每一步都已经被预先规划好了,那么只需要服从安排就可以,他也不是什么叛逆的人。 其实更准确的说,他似乎是觉得要做什么其实都无所谓。 这一天,沐恩正在藏书馆中阅读精灵的文献。 “你的师兄给我写了封信,要我代他向你问个好,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话?若是有可以写在纸上,我给他回信时会一并转交给他的。”精灵王走了进来。 “为什么感觉所有种族都对您很尊敬,而且精灵们和他们也都共存的很和谐呢?”沐恩合上书,抬头问道。 精灵王低头沉思了一下,回答道:“大概是我们很强大但是却不会与他们争夺利益吧。” “那您觉得爱好和平的精神和足以威慑所有的武力那个更重要呢?”沐恩接着问。 精灵王笑着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 “这两者失去任何一项都会走向极端。但是我个人认为,强大的武力是立身的基础;正义而向往和平的风骨则是受到他人尊敬的原由。” 沐恩沉默了一下。 “难道您不会因当初的国恨而想要复仇吗……” 精灵王听到这句话也沉默了……许久,他深深的叹了口气。 “如果我们没法放下,就不再如此伟大。” 帝国的极南。 圣者狄亚勋行走在汹涌的海面之上,而涌起这滔天浪花的,就是那只被精灵王称之为利维坦的巨兽。 利维坦宏伟的身躯隐藏在漆黑的海面之下,朦胧的黑影中散发出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 海上,教团的圣物——那本《深渊教典》的母本一直盘旋在狄亚勋的周围,散发出深沉的光亮。狄亚勋身上的衣袍早已褴褛,鲜血沿着分明的肌肉滴落下去化开在海水之中。但他的眼神仍然是如此平静。 “变成人形吧,这样庞大的身躯只会拖累你对魔力的掌控,而这样的低下的控制力,用你魔兽形态的魔力储量可无法弥补。”狄亚勋抬起手,他周围的空间仿佛就因为这个动作开始发生了变化。一股难以言喻的压力开始侵入到利维坦藏身的海中。 这是教宗大人开始向天地宣誓他的权能。而利维坦,已身不由己的陷入他的“领域”之内。 被称之为领域的力量,是寰宇偏爱圣人们所赐予的珍宝。 利维坦本就是生活在深渊中的魔兽、是娜迦与鱼人的神明,但此刻,连她也感觉到了这种难以抗拒的压力。 海面变得更加汹涌起来,它自深渊中凝聚出无数的冰刺向教宗涌去。海面下,那个原本一望无际的阴影在不断的缩小。 “你只有这样的力量了吗?”冰刺还没有靠近狄亚勋的身边就已粉粹。一年以来,狄亚勋都是独自与利维坦战斗,双方的战斗大大小小碰撞了数百次。但细致入微的魔力控制让这位强横的教宗无视魔压的封锁,在大海之中映射出了自己的魔力回路。所以哪怕利维坦拥有着远超圣魔导师的魔力储量与身体强度,依然被这位海与深渊的圣者压制到了如此地步;在罕见的几次化作人型的战斗中,它又惊异的发现面前的这个面色冷峻的男人宛如是个从地狱中走出的修罗。他似乎根本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伤痕与疼痛,每次施展魔法都使如此的精确、平静而狠辣。 黑影逐渐消失了,海面上的狄亚勋感查到了原本那股洪荒般的气息逐渐消退,而自己投影在海水中用以操控战场魔法回路则开始逐渐的不稳定起来。 投影魔力回路,一般是到了宗师级别的魔法师才敢做的事情,到了这个阶段,他们的魔力回路已经复杂到难以理解的地步,所以并不畏惧有人能将他们的回路逆向起爆。 当然,也不是风险全无。 投影的回路被摧毁,狄亚勋的身体上也因此裂开了几个新的伤口,只是他似乎毫不在意,反而嘴角勾起了一丝弧度,仿佛觉得这次的战斗终于开始变得有趣起来。 宽阔的水面被伟力切分,有个以海水为裳的女子站在海底抬头望去。这时可以发现,她的眼睛是妖异的竖瞳,散发出金色的光芒。 “世界上的一切互动本质上都是交易。”沐恩看完了精灵史又看起了精灵哲学,不过王的藏书馆中所放的书籍当然不是沐恩当初所学的那种概述,而是真正的名家著作,就像这一本……就是现任精灵王——赫尔普自己写的。 “好有趣的观点。”沐恩看着这句话习惯性的挠了挠自己的头。精灵的国度似乎并没有理发师,大家的头发都很长,而沐恩的头发一年未剪,也已经长到了披肩的长度。因为年纪尚小尚未长开和本身的相貌就比较柔和的原因,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小姑娘一样。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他现在和漱月公主的关系好像还蛮亲近的。 在今日的课上,沐恩向精灵王问起了这个哲学问题。精灵王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催动了自己所有的魔力,为广袤无垠的阿瓦隆森林在夏日降下了一场大雪。沐恩看着从身上几乎感受不到魔法气息的精灵王,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半年以来,精灵身上富有浪漫与哲学气息的特质也慢慢的感染了原本随遇而安的沐恩。他觉得自己逐渐从一个被动的接受者向思考者转变,他常向精灵王探讨那些原本在高塔中没有太多人关注的问题——那些生活、人情甚至终极关怀之类的与魔法修习无关的问题。虽然这些问题就算得到了解答也无法让他更加强大,但是他觉得自己很喜欢,这种似乎有迹可循却又充满变化的知识令他感到充实。然后偶尔回想起过去时,发现平时没个正形的师兄,其实是一个与高塔的学究氛围截然不同的人。沐恩曾认为的那些师兄偷偷给他灌输的“奇怪的知识”,如今细细品味,原来居然道理不少。 “人生其实很奇怪,因为在这里面,如果你想出了越多问题的答案,说明你曾纠结于越多的问题。所以哲学家们,往往活的很累,也过不好这一生。”精灵王笑着抚摸沐恩柔顺的头发,而沐恩不知怎的,好像从精灵王与平时无二的温柔笑意中,尝出了新的味道。 “那您也会很疲惫吗,陛下?”他不太确信这种感觉,所以便直白的问道。 精灵王起身离开,空中仿佛还盘旋着那具:“这世上,哪有几个人能活的那么轻松呢?” 趴在桌子上的沐恩,听到了这句话,忽然不想长大了。 亚特兰蒂斯庄严宏伟的皇宫中,安努七世正在和塔瓦西斯下棋,蛟绡罗幕轻笼着二人,显得氛围安静而雅致。在一局即将终末时,一名灵能禁卫走进来,于罗帐前跪下道:“禀告吾主,收到了精灵王的回函与教宗大人的来信。” 棋局中看上去有些劣势的塔瓦西斯笑道:“陛下,正事要紧,先不下了一人看一封?” 安努七世哈哈一笑,拍了拍塔瓦西斯的肩膀说:“塔主大人,承让了。” 塔瓦西斯一面招手示意那名灵能禁卫将信笺呈上来,一面感慨陛下的棋力精深,颇有国手风范。 安努自然知道塔瓦西斯在恭维自己,仍是笑着受用。他拆开精灵王的信笺,开始浏览起来。而塔瓦西斯则是拆开了狄亚勋的信函,教宗大人信中的文字一如他本人的言语那样简洁。 “陛下,精灵王那边的意思如何?”塔瓦西斯将寥寥几行字的信放在了桌上,问道。 “前面还是老生常谈,既然是培养武力的机构,那么精灵就不会参与其中。不过他还是松了些口的,说是可以以学院教学的名义,每年互相派出一些学生来交换学习;并且愿意互相派出十名以下的优秀教师常驻双方,前提是我方不向任何势力发动非正义的战争。”说完,安努向后靠了靠,“你怎么看?” 塔瓦西斯端起茶杯吹了吹,打了个禅机道:“若想想要喝到好茶,稳固的茶杯、上乘的茶叶、高山的泉水和耐心的文火缺一不可。” 安努点点头。现阶段亚特兰蒂斯虽说已是最大的帝国,但想要就这样一统天下无异于痴人说梦。精灵的知识财富是任何种族都梦寐以求的。而想要保证天才们的成长,也必须要一个相对稳定可控的环境。毕竟国运万年之战,不仅仅是征服那般简单。还需从长计议。 “教宗那边呢?” “狄亚勋已经和利维坦达成了和解。利维坦决定回去沉睡,而代价是教宗大人不再亲自出手对付它的子民。” 安努思考了一些这段时间的战报,疑惑道:“之前不是说利维坦已经被教宗压制了吗?为什么教宗大人不直接杀掉它?” 塔瓦西斯无奈的笑道:“陛下,圣魔导师不是那么好杀的,更何况是上古的造物。而且,虽然利维坦已经很虚弱了,但是教宗大人本身也受伤不轻。在教义中,利维坦还是海神征伐深渊时的坐骑,教宗大人信仰坚稳,就算有机会也不好痛下杀手。” “是朕想的简单了。”安努惋惜道。 “对了陛下,最近的魔力结构出现了变化,可能会对修行产生一定的影响。”塔瓦西斯有余了一下,说起了他这段时间认为的最大的事情。 “什么影响?” “如果这种物质浓度进一步变高,那所有的人修行速度会变快很多。而目前以我所知的数据来看,它确实有这样的趋势。” “大概会快多少?” “高塔内院的顶级学员们现在成为高级魔导师的平均年龄大概在百岁上下,但如果这物质真的是我所想的那样,那他们成为高级魔导师的平均年龄很可能会降低到八十岁左右。” “提前了这么多,这是不是意味着……‘那个东西’要现世了?”安努皱起眉头,轻声问道。 “没错,而且精灵们的魔力提升速度很可能将会展现出当初永恒帝国时期的姿态。” “星辰之泪啊……” “不过陛下也不用太过担心。星辰之泪自征兆到出现,短则五十年长则数百年,我们有足够的时间积蓄力量。” 这个时候从门外响起一声嘹亮悠长的“报——”。一名灵能禁卫飞奔而来于帐前跪下:“报告陛下、塔主大人。南海,乌玛什大宗师,破镜!” 听到这个消息,棋桌上相对的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同时站了起来,走出罗帐。 “消息确凿?!”安努七世脸上难以自禁的露出了笑容。 “回陛下,千真万确。南海海面上有大日破云的异象显现,能引发这种异象的,只有可能是炎阳之冠冕大人。” 安努七世和塔瓦西斯又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脸上看出愉悦的笑容。 “本以为他会在极北破镜,没想到却是在极南。不愧那章火凤凰的家徽啊,逆境得势,自得大逍遥。”塔瓦西斯感慨道。 安努点头笑道:“塔瓦西斯大人,看来这几年喜事尤多啊。” “不过三百余岁,正是当打之年。恭喜了,炎阳冠冕。”教宗坐在由数位治愈法师共同构建的法阵中,对着前来拜访的乌玛什说道。 “不敢承此谬赞,终究还是比教宗与塔主二位大人虚长了百岁余。”乌玛什微笑道。 “我们的破镜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狄亚勋哼笑一声,似乎对自己的过去相当不屑。 乌玛什沉吟了一下,摇头道:“二位付出了比我更多的痛苦,都是值得尊重的国之栋梁。对了,教宗殿下,这次来除了感谢这段时间的帮助和指点,也是来辞行的。我要返回北方了。我的儿子,在西边塔院建成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就有劳教宗照顾了。” 教宗点点头,站起身来道:“既然是炎阳冠冕所托,自当尽心。愿您一路顺风,恕我有伤在身,就不远送了。” 乌玛什向教宗深深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又是半年之后,阿瓦隆之森平静的密林中突兀的有一道白雷落下。 魔法回路被铭刻到初级法师水平沐恩在雷霆落下的地方,被劈晕了过去。 “本来确定魔法回路的第一个符文都应该是精灵文的。而如此奇异的魔法回路啊……连我都有些好奇你的未来了。”精灵王双手负后,微微笑道。 第一卷 月华之兆 第十二章 毕业测试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演武场中,有对少男少女正在战斗。他们都没有用上魔力,但依然可以明显的看出那个拿着长弓的女孩要更加敏捷。而她的对手,那个有着一头长长淡金色眉发的男孩只能拿着一柄细身剑勉强抵抗。 很快,细身剑脱手,沐恩便又一次落败了。 “来了一年,你都没有赢过我——哪怕一回。”公主漱月穿着冬衣,但依然身手灵巧不显臃肿。 “我会继续努力的,下次见面咱们再一决高下。”沐恩揉了揉刚刚被打中的地方,笑着站了起来。 公主有点傲娇的轻哼了一声,“想打赢我,你还差得远呢。”说完这句话,公主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消失了,眉间慢慢渗出了点点的失落。 “你真的这就要走了吗?马上就是我的生日了,过了这个生日,我就有自己的名字了。”她说。 沐恩耸耸肩、安慰的笑道:“没关系的公主殿下,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如果可以,我希望你的名字可以成为我们重逢时你送我的第一个礼物。书上说……” 公主摆了摆手赶紧打断他:“打住打住,就你知道的多。如果你拳脚有你絮叨起来的一半厉害,也不至于一场都赢不了我。”说完她将长弓放回武器架上,转身离开了。 他虽然不是她喜欢的少年。但这份不掺杂任何男女之情的纯粹情感仍显得尤为动人。 虽然一年来沐恩都不曾战胜过漱月一次。但这么长时间以来,沐恩的进步其实十分明显。他从那个刚来的时候连细身剑都抓不稳的小男孩,变成了现在已经可以轻松舞出剑花的少年了。沐恩在武器架上放回细身剑 ,决定去找精灵王辞行,他已经接到了来自高塔的文书。 只是找了两圈都没有找到,沐恩觉得今天精灵王可能不在宫中。 雪山上有一片花海,是由珍贵的雪莲所组成的,精灵王端坐在莲花之上,眉宇间有些忧伤。 他的对面坐着一位老者,是精灵族群中年纪最大的一位圣魔导师,已近一千八百岁了。 “星辰之力又逐渐开始在魔力中蔓延了,生灵又将涂炭。这个时候,您不应该离去。”赫尔普视线低垂,却只是说着大义。无暇的发令风雪落在他的眉间,都看不出痕迹。 “我已经帮不上您什么了,陛下。我可以明显的感受到我的生命在快速的流逝。而星辰之力重现世间,孩子们的成长将会更加迅捷,将足以比肩亚特兰蒂斯的亚精灵们。我没什么不放心的。陛下,先祖在召唤我,我不能对此视而不见。”那名老者慈眉善目,声音轻柔却也轻易盖过了漫天风雪。 王站起来,风雪便停息了。倏忽而,从耳畔又似从天边传来了悠扬的琴声。那是精灵族中有名的离别曲:《伫立在长河之畔》。 老人也站了起来,他拥抱了年轻的王,笑着对他说出那句精灵的古老谚语:我们总会再见。然后,便一步步的,向风深雪沉处走去。王落下了眼泪,在脸颊上凝结成了晶莹的冰。 那首曲子在阿瓦隆之森的每一处响起,每一个听闻的生灵都因这深沉的情绪而莫名落泪。精灵们皆将手心合什,为前往祖先怀抱的长者祈祷。 直到下午,沐恩才见到了精灵王,他郑重的向王行礼,与他辞行。 “去吧,你的师兄正在那里等你。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不算久,但我认为我已经勉强可以算是了解你的人了,我也对你寄予厚望。希望以后无论多少岁月,你都能铭记我曾教你的那些东西,并保持你曾在森林中所展现的那份温柔。”赫尔普在王座上带着他标志性的微笑,接受了沐恩的大礼,并准许了他的离开。 沐恩应承,拿上了他收拾好的行礼牵起他的良驹,转身离去。 “你会有很多岁月习惯别离的,我的小公主。虽然,就连爸爸都还不习惯。”精灵王靠在椅背上,阖眼疲惫而哀伤的叹息。 森林之外,穿着麻布斗篷的安舍尔正在注视着那块石碑。几年不见,他的皮肤变得粗糙了一些,脸上还有些新长出没来得及刮的胡渣。 “师兄?你变化好大我都不敢认了,怎么变得这么邋遢?终于被逐出师门了?”牵马走出森林的沐恩惊讶的揶揄道。 安舍尔抬其头对沐恩一笑。 “你也一样!头发这么长也不知道剪剪,跟个小姑娘似的。” “你懂个屁,精灵都这么长头发,我头发太短了会显得很不合群的。”沐恩习惯性的和安舍尔拌嘴。 “不扯这些没用的了,时间紧任务重,这匹马就让人慢慢赶回去吧。咱们要快速赶回高塔,然后在从高塔赶到昆古尼尔学院,你不在的这两年发生了很多变化,这些我路上跟你讲。” “时间紧?你带我飞不行吗?” 安舍尔听到这句话,摊开手道:“你当我是神仙吗?这么远的路你骑马都得走半年。我带你飞?你想累死我?” “那咱们直接去昆古尼尔学院不行吗?反正都在东边,离得还近。” “在哪里中级学院毕业就要在哪里考魔法师资格。而且我们塔瓦西斯的使徒,难度超级加倍!走把你!”安舍尔不由分说,抓起沐恩和他的马就往帝国边境飞去。 “师兄你是不是刚从海边过来?”沐恩边被拽着飞边问道。 “可以啊你小子,彻底成精灵了?连我刚从海边来都知道。” “可能是森林里空气太清新了,我能闻到你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腥味——你是不是被鱼人给揍了?!” “是我把那个鱼人给揍了!” 来到帝国边塞,安舍尔递出一块令牌,让守军派个人把马赶回京都,然后就拉着沐恩开始赶路。 走在边塞黑石所铸就的城市中,沐恩十分疑惑:“咱们要赶路为什么不骑马呢?反正你又不带我飞。” “情况有变,原本导师与精灵王约定,给你提升的魔法回路水平有点低了。但是这种小事也没必要再专门信呈王驾,就让我来带着你锻炼一下魔力回路,顺便看看你这两年进步如何。”安舍尔一面啃面包一面说。 “那咱们为什么现在不开始呢?” “你哪来这么多问题?跟着我走就行了,师兄难道还会卖了你?今天咱们先找个休息的地方,已经块黄昏了。明天再赶路。我也趁着这个时间跟你说一下帝国的变化。主要是跟你说一下学制的变化。你应该也知道帝国在西边新建了一个超级巨大的学院吧?”安舍尔似乎找到了之前住的旅馆,带着沐恩走了进去。 “有这事?”沐恩很震惊。 “你不知道?这么大的事也没人跟你说吗?精灵王他也……太平静了。”安舍尔得知沐恩不知道,自己也很震惊。 十几分钟后。听完安舍尔跟自己讲的事情,沐恩倒在床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安舍尔看他没有反应,便将脸凑近,啧啧说道:“两年不见,变化的确很大,起码面瘫了不少。” “可能吧,毕竟精灵看到谁都是习惯性的微笑,我也养成习惯了,只是看着你笑不出来。” “雷属性魔法师基本意味着你已经告别理论学者了。啧,想想很多年前说过的话,真是一语成谶。” “什么话?对了师兄,我一直有个问题很好奇,你的第一回路明明是火,为什么去研究学术了呢。我听精灵王陛下说过,你的父亲好像是乌玛什大人吧?他可是高塔战斗能力顶尖的宗师。” “现在已经是圣人了。”安舍尔纠正道,“一年前利维坦战役时他在最后一场战斗中进阶。但是他是他、我是我,我不愿意做哪些打打杀杀的事。你也知道,师兄我虽然话多,但是脾气那是真的好。打架不适合我。”说到这,他也躺到了床上捂着脸哀叹一声,“可是这样的生活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我在南海待了两年,天天跟着海神教团的那帮神棍一起战斗!之后我估计就会下放历练了,本来说是去新的塔院做教员,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变卦了。” “那你趁着这些时间赶紧多做点你之前送我的那种法宝啊。到时候遇到危险啥也不用干,就把满身的首饰往外扔就行了,大魔导师都给他炸死。”沐恩调侃道。 “你以为做法宝是在街上买土豆吗说做就做!” 第二天,沐恩和师兄正式踏上了归途,但是很快两人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虽然安舍尔很想教沐恩用共振自由魔力的方式节约体力御风前行,但是只要他催动起魔力就必然会形成沐恩无法抵御的魔压,然后沐恩就会因为魔力骤然失去控制而跌倒在地。 “还不如骑马呢!”第四次被师兄“击落”的沐恩坐在地上大声抗议。 “那……要不然我骑马,你御风?”安舍尔提议道。 沐恩脸一僵,对安舍尔说道:“师兄,其实我觉得我的回路水平是足够的。就算浓度不够,我的技巧也可以弥补差距啊。”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是因为之前我跟你说的原因,高塔直接把魔法师各阶级的资格要求给提高了。而且我跟着导师学了那么多年,他的标准我还会不知道吗。咱们现在的确是时间紧迫。学院九月开学,而且成绩评定只接受七月之前的考核。而咱们五、六月份左右才能赶回去。所以只要你失败一次,入学时间就是直接推迟一年。”安舍尔也很郁闷,因为在老师那边的标准,他的评级差点又掉到了大魔导士,要不是在南海这两年有些进步,那下次见到梅丹佐可就有点说头了。 估计会被笑话死。 沐恩听到这话,坐了起来,疑问道:“难度上调比例很多吗?大概相比之前多了多少?” “初级法师的考核要求提升了百分之二到三十左右,在导师那边的话,大概提升个百分之五十还是很正常的。至于原因,就是因为之前我告诉你的魔力架构改变。但是这件事你不能说出去,属于机密。” “放心吧,政客的小九九,我心里透亮着呢。” “小小孩懂个屁的政治。赶紧了,你御风赶路,我就委屈一下自己跑步跟上,到了下个镇我去买匹马。”安舍尔催促道。 “所以说你之前为什么要把我的……马给送走呢?”沐恩差点把他那匹马的名字说出来,还好及时刹住了。 过了几天,因为沐恩的回路太过单薄,所以被身后赶马的军士追上,所以两人的行程就变成了了师兄骑着一匹赶着一匹在前面跑,沐恩在后面玩命的追,累趴下之后就被师兄随后丢到马背上休息。 就这样走过十几天后,师兄弟二人骑着马,来到了一个寂静的村庄。 “有些异常,太安静了。”安舍尔皱起眉,他的回路感知到了此处消散的已经十分单薄的魔法痕迹。“把马拴在树上,咱们过去看看。”他翻身下马,将其牵到了树边。 “不会有危险吧?”沐恩摸摸自己身上保命的物什,有点紧张。 安舍尔嗤笑一声:“你已经大小能算个魔法师了,这么胆小作甚。” “没办法,谁叫我从小到大见到的魔力浓最低的那波人可能都是你这样的了。但就算是你也能随随便便在我身体里放个魔法,我怎么不害怕。”沐恩开始流转起回路,保证自己在发现敌人的第一个瞬间就可以把魔力释放出来。 “放心吧,凡尘间没有那么多高级战斗力。” 简单交谈后,安舍尔带着沐恩慢慢接近安静到异常的村庄。莫说是什么人声鼎沸了,就是鸡犬之声都不曾听见。 “你不是说没有特别多高级战力吗?为什么不直接用魔力进行搜索?”沐恩跟在安舍尔的后面,压低声音道。 “你是不是傻?再强的魔法师也可以靠人海堆死。万一对方人数太多,贸然暴露,咱们就交代在这了。”安舍尔一面警戒周围的动静,一面给沐恩来了个脑瓜崩。“从这个窗户里进去看看。”安舍尔蹲伏着将头顶上的窗户慢慢的打开,然后翻了进去。沐恩则有样学样,也跟着他翻了进去。 空气中弥漫着久未打扫而产生的灰尘,让沐恩觉得鼻子有点痒。 “你刚出生的时候,你家的房子和这样的差不多。”安舍尔稍微感知了一下,屋子里没有人,就稍稍放松了些,调侃了一句沐恩。 “我没有那么久之前的印象了。不过这屋子看起来好像还挺正常,除了屋主人不太讲卫生之外。”沐恩摸了摸那个梧桐木做的廉价抽屉,上面有一层薄薄的灰尘。 安舍尔将斗篷的帽子放下,把手贴住地面感知魔力的痕迹,但还是一无所获。他摇摇头,本能的感觉这件事不简单。 沐恩左看右看,觉得客厅中也没什么线索,就起身向里屋走去。 “呕!” 安舍尔抬起头,看见捂住自己的嘴努力不发出声音的师弟。“怎么了?”他眉头一紧,跑了过去。 卧室中,两具干尸以一个扭曲的姿态躺在床上,看得出死前十分痛苦。安舍尔眉峰扬起,这惨绝人寰的景象激怒了他。伸手将沐恩护到自己的身后,然后默念咒语,左手中就散发出了柔和的净化力量。安舍尔叫沐恩先去客厅等着,自己则慢慢走了进去,左手的净化力量始终对着两具干枯到无法腐烂的尸体。 慢慢的,净化力量触碰到了皮肤已经宛如树皮般干涩的尸身,但是并没有发生任何的反应,尸体中也没有发现邪术师们爱放入的‘尸爆术’。 “没反应……”安舍尔十分严肃,但是他在脑中的知识里浏览了一遍,却没有发现相似的案例。 几分钟后,沐恩看到师兄面色冷峻的走廊出来,拉着他再次翻窗而出。 “有什么发现吗?”沐恩不明所以,只是感觉胃里有些翻滚。 “有。这种把人吸成干尸的杀人手法我没见过,咱们得赶紧走。” “不是邪术师?” “邪术师的力量是腐化,损人不利己。而这种力量是很纯粹的抽取。”安舍尔一边快速寻找刚刚系马的地方一边向沐恩解释道。 之后两人改变了前进方向,绕路去到了一个有文件传输台的城镇中,安舍尔写了一封报告送往高塔。 “这是‘吸血鬼’,一种恶魔生物。杀死他们是‘猎魔人’和裁决者的工作,你们不用管。”半小时后,安舍尔收到了回函。 “嘁。”安舍尔将回函烧掉,他的心情不是很好,但看到沐恩还跟在自己的身边,还是忍了下来。 “师兄想去弄死那个东西?我在书上看到过恶魔生物大多是人类崇拜邪恶力量而堕落成的,不好杀。”沐恩坐在桌子的对面,他看出了安舍尔的想法,劝阻道。 人类是有极限的,所以有一小部分崇拜力量的人就会为了突破人类的极限而去崇拜未知的邪恶力量。 然后在获得力量那个瞬间,他们就会发出类似于“我不做人了!”之类的鬼话,堕落成恶魔生物。并且这种变异只能在人类身上发生,其余的种族只能被腐化的力量感染,暗精灵就是这样诞生的。 “等猎魔人那帮钱袋子来杀掉那只吸血鬼,要等到明年。”安舍尔好像对猎魔人意见颇深。 “其实明年也快到了……而且不是还有裁决者吗?” 听到这话,安舍尔叹口气,揉了揉沐恩的头说:“如今天下不太平,裁决者们心有余力不足啊。” “因为星辰之力?”沐恩问道。 安舍尔点点头道:“魔兽、精灵、龙族还有残余的那些圣兽们其实都对星辰之力十分敏感。圣兽和精灵秉性温和,可是龙族与魔兽已经开始躁动起来了,最近的帝国境内治安压力很大。” “所以你的意思是……” “你注意安全,明天一早就自己赶紧先回去,我去会会这只吸血鬼。” 沐恩听到这话,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的师兄,有魄力。不过小心别被人家弄死了。” 安舍尔听完笑骂道:“你能不能说点好的?” 第二天清晨,师兄就已经离开,沐恩虽然没说,但还是有些担心。 “烦也没用,早点赶路吧。”沐恩叹了口气,坐在床上在几个呼吸间,将自己的魔法回路提升了百分之五十,异动之大,连城主府那边都有所反应。 这次的提升幅度较小,沐恩不会晕过去,但是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背后仿佛撕裂般的痛苦。趴在马背上半天,这种痛楚才逐渐缓和下来,沐恩也知道自己这样先打好腹稿,然后一口气刻完回路的做法,在回路的精密度提升到一定程度后是不可行,但是现在能轻松点还是轻松点吧。毕竟明日愁来也可以明日再愁。 “刻回路,是真的疼。”话虽如此,趴在马背上的沐恩还是无奈的抱怨道。 几个月后,沐恩终于翻山越岭赶在四月份的时候就回到了帝都。这四个月里,沐恩去拜访了一下两年前追他三里地的小混混;帮助了曾经给过他饭吃的好心夫妇;教训了一下那个想把他卖到奴隶窟的中间人;还远远的看了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当初想把他送到孤儿院的男子。 “嘁,这次就放过你。”说完,沐恩收敛了左手噼啪作响的闪电。 一路的游历,来与去的心境还是有些不同,要知道当初沐恩可是非常想把那个男人电成爆炸头的。 轻车熟路的走进高塔的内院,发现迎接他的居然是师兄。 “你居然回来的这么快?”沐恩非常意外。 “那东西比我想象的要弱,随便把他收拾了以后我就回来了。”与吸血鬼缠斗了一天一夜、斗智斗勇差点魔力后手都用光了的安舍尔自夸自擂道。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参加战斗考核?”沐恩问道。 安舍尔深处三根手指说:“七天之后,战斗学、法阵学、魔药学。” “都要考?”沐恩虽然隐隐已经猜到,但者得如此还是让他觉得有点头疼。 “而且是连着考,中间没有休息时间。”安舍尔耸耸肩。 沐恩沉默了,然后形单影只的走进图书馆开始复习两年没动过的法阵学与魔药学。 傍晚,塔瓦西斯走进图书馆,坐到仍在复习的沐恩对面。 “您这不是成心要我死嘛。”沐恩苦着一张脸,虽然魔药学不需要法力,但是法阵学的合格要求就是要耗尽初级法师标准量级的所有魔力来画出题目要求的法阵。然后就要开始战斗,中间没有休息时间也就是说留给沐恩的魔力微乎其微了。 “我来是想告诉你,进入高等学院前不可以再继续提升回路强度了。”塔瓦西斯微微一笑,又说出了一个坏消息。 “我猜到了……”沐恩挠了挠头,非常痛苦。 “对了,路上的时候安舍尔跟你说过了吧?高等学院的学制从四年制改为分批制。入学两年后的考试,通过的人可以前往新的塔院。不合格的人则留在原本院校继续学习,毕业时再行考试,决定他们是离开还是进入内院或者是新塔院。” 沐恩点点头道:“说了,但是我们这么急着提升武力,不会引起别国的注意吗?” 塔瓦西斯哼笑道:“无妨,本来我们就已经是所有国家关注的对象。” “先生,其实我一直好奇。为什么您一直不让我全力以赴的提升自己的魔法回路?” 塔瓦西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决定告诉沐恩真相:“其实你不只是一个普通意义上的天才,你是帝国历史上只出现过五次的史诗级天才。如果你全力提升,那么一你的身体素质跟不上你的魔力水平,这会让你患上一些不可预料的疾病;而且木秀于林必然会引起注意,我们不是想让你成为温室里的,所以的让你出去历练,这个过程中如果你太引人瞩目,你的危险就会很大。这些年,高塔都是对外宣布你留在内院接受单独的教育。” “但您也从不亲自教我啊。” “最早也是等你成为魔导师的时候,才可能是需要我来帮助你前进的时候。你现在若想要铭刻回路,其实毫无压力的,不是吗。”塔瓦西斯站了起来,摸了摸沐恩的头,旋即消失不见。 “其实是很痛的……”沐恩嘟囔道。但他转念一想可能其他人除了疼之外还有其他的困难吧。 他在黄昏中抬起自己的手反复看了看。 “原来我是绝顶天才?没啥感觉啊……天才有用吗?还不是被压着不让我看一下自己的天赋到底有多强,比一般人还不如呢!” “……他这奇怪的思维方式是你教出来的?”塔瓦西斯看着魔法棱镜透出的影像,问站在一旁安舍尔道。 安舍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模棱两可的说:“嗯……可能是?” “教的不错……”塔瓦西斯拍了拍大弟子的肩膀,离开了。 “我没有这么身在福中不知福吧?”安舍尔挠挠头嘟囔道。 七天后的晚上,沐恩来到了外院的考校场上。 打分老师分别是:塔瓦西斯、雷文顿、潘。而主考官:安舍尔。 “师兄?!”沐恩看到站在考校场上的人,显得十分意外。 “没错!没想到吧就是我!听好了!你今天的试题是:一、调试出温度达到三十度的时候自行爆炸的魔药;二、画出兼具复苏与伤害的两层法阵;三、打败我。这所有的一切,必须要在三十分钟内完成。” “哈?!他们正常来说前两个每个都要花半个小时啊!而且这个试题难道根本不考虑实用吗?有没有人性啊!”沐恩疯狂抗议。 安舍尔张开手哈哈大笑道:“欢迎来到我们不需要人性的塔瓦西斯大人关门弟子的考试,现在开始倒计时。当然,这个时间你可以继续抗议,由你自由分配。”安舍尔说完,摆出了一个面庞高昂、脚尖点地、右脚脚踝叠在左脚脚踝上并屈膝一半、左手放在胸前而右手高举于天的姿势,之后掌心发出火焰,点燃了倒计时的火炬。 “这……这姿势好骚啊……”沐恩目瞪口的说道,同样目瞪口呆还有打分席上的三位高塔大人物。 “塔主的弟子……果然不同凡响。”宗师潘差点没憋住自己的笑声。 塔瓦西斯捂住自己的额头,想在回忆中努力找到安舍尔和圣人乌玛什的共同点。 沐恩使劲摇摇脑袋,试图将那个奇妙的姿势从脑中驱逐出境。已经过去了两分钟,他赶紧跑到药台前开始调配药水。 五分钟!沐恩将调制好的药扔给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的安舍尔,安舍尔打了一个响指周围瞬间升温至恰好三十度。魔药爆炸。 第二关法阵,沐恩还没有将魔力外放构筑法阵的能力,他只能在地上一点点的开始画。这个时候安舍尔轻轻弹指,沐恩的脸上便被割开了一条非常浅的伤口。 “法阵如果是一边一种功能会扣分哦。”安舍尔露出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 “用你讲!”沐恩脸上流淌出汗水,他的魔力储量正在随着每个笔触变得越来越少。 这个法阵他用了十五分钟。而为了追求速度,魔力的消耗比他预计的要更多。 “启!”沐恩倾伏在地上拍下了法阵的阵眼。 原本安然站着的师兄眉毛一锁,于腰部以上形成的伤害法阵就被干脆的毁掉。而沐恩紧贴在地面上,脸上刚刚渗出了一点点血丝的伤口已经被治愈了。 安舍尔考官赞许的点了点头,然后只是轻轻的跺脚,这个用了沐恩十五分钟和几乎全部魔力的法阵就被完全的摧毁了。 安舍尔举起了右手,火焰从其中升腾而出。 “我将催动和你魔术回路相匹配的魔力,来打倒我吧!” 沐恩手脚同时用力在地上一蹬,手中出现了苍青的雷电。而在他即将道安舍尔面前的时候,却突然侧身变向,以手撑地使出了一个漂亮的回旋踢。安舍尔后退半步,打算反击,但没想到沐恩得理不饶人,踢到一半便收回架势用脚撑地,将雷霆元素附在身上向安舍尔撞了过去。安舍尔猝不及防之下就又被撞腿了一步。 但是堂堂师兄也不是吃素的,安舍尔退步侧身借力打力,用附着火元素的手掌拍了沐恩一掌。沐恩忍痛拼着重心不要,在被推出的瞬间给了安舍尔一记鞭腿。安舍尔伸手挡住反手一抓,又将沐恩拉了回来,并且以手做刀插向沐恩的脖子。沐恩咬牙低吼,右手以寸劲出拳打在安舍尔的手腕上。然后用整个人抱住安舍尔的手臂将身体上提,两腿夹住安舍尔的头腰部骤然发力对他使出了一招夺命剪刀腿。 安舍尔抓住沐恩的腿,随着他腰部用力的方向一同旋转倒地,想着在倒地的时候那一瞬间的失力挣脱并反击。 两人摔倒地上,安舍尔刚想爬起却发现沐恩已经高举手臂对他笑道:“我赢了,师兄。” 安舍尔因为将自己的魔力压制,感知能力也降低了许多,一时间不明所以。 沐恩气喘吁吁的抬起头,望着天上十几米的地方,自己用剩余的所有魔力凝聚出的雷枪。 安舍尔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也笑了:“精灵王教的很不错啊,你要是和我同一境界,我可能真的还打不过你。” 师兄当然没有用全力,他所用到的招式全部都是中级战斗学中提到过的招式。只不过,相较于普通的考试,他的流畅度高了不少。 沐恩挥挥手将雷枪驱散,坐在地上向打分席看去,潘大师正在微笑着鼓掌,师祖更是开心的不得了。 塔瓦西斯用他深邃的眼睛看着沐恩,也轻轻的点了点头表示赞许。 “恭喜你,过关了。”安舍尔大力的拍了一把沐恩,哈哈大笑。 八月,沐恩启程前往那个用上古神器所命名的昆古尼尔学院。 第一卷 月华之兆 第十三章 学院报道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昆古尼尔学院坐落于帝国极东的雨林和峡谷中,与水之玄岑学院比邻而居,这个由上古神器命名的学院中,供奉着那把同名神枪枪头的碎片。 下了马车,沐恩感觉自己的魔力几乎支撑不住头顶的避雨障。 “这雨也太大了……”看着落在地上的雨水漫过鞋底,沐恩耸拉着眉毛发出感叹。 “在这鬼地方,这算小的了,公子~”安舍尔懒洋洋的走下来,看着这身陷瓢泼的世界。 “这么大的雨,怎么修炼啊。”沐恩虽然在头顶撑起了一方避雨障,但身上一些地方还是被乱雨打湿,幸好他今天穿了件防水的斗篷。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亲爱的师弟。”安舍尔呵呵一笑,又回到了车上。“就送你到这了,我该去猎魔人工会报道啦!” “嘁,明明之前各种看不起猎魔人,现在就屁颠屁颠要去找人报道。”沐恩十分不屑。 安舍尔伸出手拍了一下沐恩的脑袋,“怎么说话呢,你以为我想去啊?这是老师安排的,说是那里战斗强度高,频率密集,所以才让我去会会各路妖魔鬼怪,懂不?” 沐恩摆手道:“明白不了明白不了,也不想明白。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我爸妈那么忙,今年生日都不过来看看我。” “又不是几岁的小孩子了,还那么恋家。师兄我在你这个年纪,女朋友都换了好几茬了。” “你就可劲吹,等会带着马车一起升天。你要真有这么优秀,至于现在还单身?” “你一定要搞清楚,不是没有,是我不想!哎呀,不跟你小子扯了。江湖路远咱们后会有期!”说罢,安舍尔就乘着马车离开了。 沐恩看着这没个正型的师兄,摇了摇头,拎着行李想走进了学院中。 “您好,我是沐恩,前来报到。”沐恩放下兜帽,对着签到的老师说。 那负责接新的老师抬起头,打量了他几眼,而在一旁帮忙一起接新的学长和学姐们也都凑了过来。 “哇,长得真可爱!” “他看起来好小啊,不会才十岁吧?” “怎么可能有那么年轻的人通过高塔测试!而且听说今年的要求被提高了。他应该就是比较显小而已。” “你今年到底多大了?” 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沐恩抿了抿嘴有些紧张。 “好了安静。”那名老师示意学员们噤声,又对着沐恩道,“展示你的回路属性和强度。” 沐恩问是否任何术式都可以,在得到肯定答复之后他右手一握,一根金黄的雷枪就出现在了手中,那根雷枪十分凝实,只有寥寥电弧浮在枪身表面。 “哇!”周围又是一阵惊呼。 沐恩看眼那根金黄色的雷枪,心里兀自感叹一句这东西比苍雷好控制多了。 做完身份的证明之后,那老师给了沐恩宿舍的钥匙,沐恩谢过老师后,被一名“力压群雄”的学姐带着前往宿舍。 本来是很多人都想一起来,但是那名老师瞪了他们一眼,就只好悻悻然了。 “老师,那个新生到底多大啊?”几名学生又凑过来问。 “告诉你们怕你们寻短见,还是算了吧。”老师哼笑一声。 “说嘛老师,我脸皮厚不怕的。”一个男生看上去十分好奇。 那老师摇摇头十分无奈道:“你们平时修行如果有这么积极,应该个个都能考上新塔院吧。既然你们不怕死就告诉你们,听好了,我只说一遍。他是从高塔外院拿到了优秀的十二岁天才。” “十二岁?!优秀?”越好的学院标准就越高,能在高塔外院拿到优秀不管是不是学制的最后一年,基本上都可以算是很有天赋了,更何况他才十二岁。 “而且据说他的主考官是炎阳圣者乌玛什的儿子、塔主的首徒、三十五岁就成为魔导师的安舍尔。” 一番话听下来,哪怕是顶级学院的学生们都不禁咂舌。 “不得了不得了……不知道他和塔瓦西斯大人新收的那个孩子比怎么样。诶他们好像还是同年!”一个男生惊讶道。 “那应该还是没法比的,毕竟那个神秘人的天赋异象笼罩了一整座城。如果是他的话,这个年纪至少也是高级法师巅峰可以进塔院了。”另一个人煞有介事的分析道。 沐恩没能听到这句话,所以没法在心里吐槽。他被身边的学姐缠着问了很多类似的问题。 沐恩没有怎么跟同龄人交流过,唯一相处最久的同龄人大概只有那个被精灵王强制同龄的漱月殿下,但精灵们很恬静,哪怕漱月公主算是其中比较活泼的,要对自己说这么多话可能也得要一周。 所以沐恩现在很紧张,不太敢张嘴。那个学姐看他这么害羞,嫣然一笑,摸了摸他的头。 “怎么谁都喜欢摸我的头?”沐恩好奇了这个问题很多年。 到了住宿区,是四个人一个院子,每人都是单间设施齐全。院子中有公用的水井和做饭的地方。 “这岂不是很容易投毒?”沐恩看着院子中央的井,蹙眉问道。 “放心吧,学校中有巨大的多重法阵。如果向水里投毒,一般的毒药会被直接解掉,若是特殊的无法解决的毒,法阵也会报警的。”学姐解释道。 沐恩点点头,他觉得自己有点被师兄临行前的“求学安全注意事项培训”弄得疑神疑鬼,不禁在心里骂了一句。 巨大的学院从校区划分分为两个部分。一边是应届的单回路学员学习的部分;另一边是已经有了其他回路又选择雷电作为第二或者第三条回路的学员学习生活的部分。平时两个校区互不干扰,但是由同一批人管理。 昆古尼尔的校长是有名的雷法宗师阿达德,但是阿达德身上最有名的事情却不是他的战力与威望,而是他与水院院长天泉曾经惊世骇俗的恋情。因为在此前的历史上还没有像他们这样强大的天才与同性相恋。他们向世人公开关系的时候,就连精灵王都罕见的走出了森林向他们道贺。 精灵王曾在祝词上说:“因为你们,这变成了一个超越而值得纪念的时代。” 故而雷院与水院屡有龙阳磨镜之恋,如此宽放的姿态,在帝国中也实属罕见。 牖外霃雨,沐恩不想在这个天气乱转,便走近属于他的那间屋子。屋子离地一米有余,以此隔绝大部潮气。他将斗篷挂起,清洁了一下房间,取出行李箱中的东西一一摆放好。 沐恩没有带什么书,所以在桌子前做久了,罕见的有些无聊,将窗户打开一条缝,外面的风雨依然很大。沐恩撑着自己的下巴,思考着现在自己能干的事情。 诶?先生说,来学院之前不能提升魔法回路的强度,那岂不是…… “刻一次疼半天,那我多刻一点直接把自己疼晕过去,今天就过去了!没错!就这么干!”沐恩再次展现出了他与一般人截然不同的脑回路。 魔力开始涌动,天空中厚重的积雨云相应着这份感召,开始逐渐积蓄起雷霆。 房间中,沐恩的呼吸厚重而平静,原本流淌在回路中的法力纷纷向边缘涌去,夹杂着元素的威能,在血肉灵魂中开拓出新的道路。 乌云慢慢变成了涟漪状,不断有电蛇于云海中出没。 “喝!”天空中势崩声宏的雷霆应沐恩之声而落,劈在了房屋之上。 屋顶霎时出现了大片的焦黑的痕迹,之后仍有数根较细的银蛇不时落下。 床上,沐恩呼出一口浊气,眼神逐渐涣散,慢慢晕了过去。 “你这学生,也真是够‘低调’的,他是怕别人不认识他吗?”雷院的办公室内,阿达德和塔瓦西斯正在喝茶。 “唉,以我对他的了解,可能是因为没有书看太无聊所以决定把自己电晕过去度过这一天。”塔瓦西斯非常无奈,他觉得自己的弟子一个比一个奇怪。 “那还真是有趣。魔力浓度已经勉强可以算是高级法师了,回路精细度离最新标准还稍稍差上一线……这份天赋,不得不佩服啊……”阿达德看着远方还未消散的雷云,不禁感叹。 塔瓦西斯却摇了摇头道:“不止是天赋而已,其实他这些年付出了极大的努力和……代价。我反而认为,像他这么努力的孩子,如果这个年纪不能拥有这样的回路水平,才是不该的。” “您不是说不准他全力的修行吗?” “呵……但他在这个年纪,就已经基本学习过高等学院的课程了。而且,赫尔普陛下亲自教导了他控制回路的方式和精灵的武技。你刚刚也看到了,试问哪怕是高塔出品的高级魔导士之下,又有几个人能施展出那样凝华的雷枪。” 阿达德听完,更加细致的观察了审视了一下沐恩那边的情况。 “我十四岁就高级法师了,也没比他晚多少。”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笑着推门而进,别看他这么年轻,但其实已经快两百岁了。 “你呀,十六岁一下,每早一年都是质的差距。”阿达德反驳道。 “天泉宗师,好久不见。”塔瓦西斯微微一笑,跟那个“青年”打招呼。 阿达德起身与天泉拥抱,两人坐在了一起。 塔瓦西斯笑道华也不能这么说,能成为宗师的,哪个不是天才中的天才呢。 “听说乌玛什封圣了,好羡慕啊,不知道我去大沙漠里呆一年能不能突破。” “你都还不到两百岁,这么着急做什么。”塔瓦西斯笑道。 “教宗大人可就比我大几岁而已,不已经成为圣人近四十年了,而且已经是天下杀力最大的圣魔导师之一了,这种事真是羡慕不来啊!”天泉靠在椅背,假装扼腕叹息。 “天天窝在学院里哪来的的奇遇?”阿达德也笑道。 塔瓦西斯沉吟了一下:“阿达德你这似乎是话里有话啊……你们想要出去转转?” 阿达德摇头道:“不是我想,是他想。” “水动而活,这件事我会认真考虑的。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塔瓦西斯站了起来,向两位大宗师告辞。 “这孩子,需要我替您照顾一下吗?”阿达德起身相送,问道。 “顺其自然吧,星辰即将重现,他要更快的成长了。”塔瓦西斯摇头。 “越高的树,越容易被雷霆所伤。”阿达德道。 塔瓦西斯赞同的点头,“那么要伤,就先伤我吧。对了,这次来除了高速你星辰重现的事情外,高塔的宗师们很快也要离开自己的清修之地了。多闹些动静,好掩人耳目为这些有潜力的后辈铺路。” “因为新塔院的压力所致,每个学院都马上就要外出行狩历练,您真的……”天泉走在阿达德的身边,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但是塔瓦西斯抬手打断了他,平静的说道:“成长不起来的天才就不是真正的天才。” 天泉一努嘴,表示都听塔主大人的。 身在学校中的所有人都察觉到了那道雷霆,新生报到处的老师久久才从那边收回目光。“这下你们这些人真是完全比不上人家了。” “是刚刚的新生?” “突破成高级法师就这么大阵仗?” “我发现我的脸皮好像也没有那么厚……” 老师身边的学长学姐又开始七嘴八舌起来,他们刚刚入学一年,大部分也只是达到了高级法师的水平而已。 虽然,这在他们这个年纪已经可以算是非常优秀。 雨还在下,很多人的心情也像这场雨般并不平静。 其实很多的有天赋的孩子若是想在十几岁时成为高级法师并不是件极为困难的事情。但是顶级学院入学条件非常严苛,笔试成绩、测试成绩、魔力浓度三者缺一不可,可是每年都会有很多的适格者出现,那么除了进一步提高对成绩要求的标准外,还要在三种条件都具备的情况下挑选出那些年纪尽可能小的。所以很多有天赋的少年若是不管不顾的提升魔力,可能误入歧途不说,还有可能因为发展不够均衡而被淘汰。而顶级学院,很少会接收十八岁以上的学生,而若是恰好十七、八岁的,想进来则需要看运气了。 顶级学院有着最优秀的教学资源和最有利于属性成长的环境。所以从长远来看,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先打好基础放慢脚步。毕竟人生是一个长跑,自古以来因为心急而泯然众人的天才不胜枚举。就向精灵王所说的,想要优雅的做好每一件事,心境与呼吸都要始终稳定而平和。 当沐恩第三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外面还在下雨,看着那似乎永不停歇的瓢泼大雨,沐恩觉得自己快要精神崩溃了。 “不行,我得出去走走!”他翻身下床,披上斗篷,搓出一个避雨障打算出门,“咦,好像进步了不少,我前天是不是用力用大了直接进阶了……”沐恩挠了挠头,害怕老师会突然冒出拿脚踹自己的屁股。虽然到目前为止他还没被踹过,但在师兄的口中,老师似乎私下里很爱踹别人的屁股。 他穿着斗篷,看着上无桃李下亦成溪的地面,捂着自己的脑门,还是趟水而过。 来到新生报道处,询问食堂和图书馆在哪。然后他发现了几个学姐看着他的眼睛里似乎闪着星星,这让他有些疑惑;接着他又看到几个学长的眼睛里似乎也闪着小星星,这就搞得他非常紧张。 “还未开学,食堂尚未营业,你只能去买点菜自己生火做饭了。”昨天的那个老师依然坐在迎新的屋子里。 沐恩傻着眼往门外看去,“这么大雨,哪有干的木柴啊……” “没事的,你可以砍大段的木柴取内芯然后用火焰魔法烘干它。对了,你等一会要去学工处领一张特殊的水晶卡,里面的能量用以换取学院的一些资源,包括食物。”老师似乎因为没有事情做而显得昏昏欲睡。 这时候昨天送沐恩去宿舍的那个学姐过来说:“没关系的,学姐可以帮你做,走吧?”这句话霎时犯了忌讳,一时间学长学姐们都围了上来说:“我们那也可以,而且食材齐全,手艺还好。” 沐恩被夹在中间,咽了下口水。此刻他只感觉有无数个安舍尔围在自己身边,而且他还跟这些“师兄”不熟,这让他非常紧张。 过了几分钟,沐恩探出头问道:“那个……请问老师,菜在哪里买?” “食堂后面。”看上去那个老师已经无聊的要睡过去了…… 沐恩带上兜帽走了出去,任由身后的学长学姐互相指责着。 “感觉大家都好热情啊……以后我也会这么热情吗?”沐恩还不谙世事,只是这样想到。 花了很多时间,沐恩才终于将准备工作做好了,他满头大汗的站起来插着腰看着食材,这才发现自己除了游学时做过烤肉之外没做过其他的任何东西。 “我得抽时间去学学厨艺……”沐恩非常为难,感觉自己头皮都要被挠破了。 这时候门开了,有一个看上去十四、五岁的少年拎着行李走了进来。这个时候,厨房里的沐恩正在搭烧烤架。一脸狼狈的沐恩听到开门声看向门口,与那个少年恰好对视,两人都被吓了一跳。 那少年沉默了一下,“你是我的同学吗?看起来好小啊……” 沐恩心想着你看起来也不是很大,他拿袖子抹了把自己的脸,对着那少年说:“我不是你同学有必要在这里想办法做饭嘛?你吃了没?没吃就过来帮忙。” 那少年愣了愣,然后赶紧应承道:“好、好的,等我先放一下行李。” 过了一会,两人蹲在厨房的地上一起烤着鸡翅。 “我叫迦尔纳,十五岁,来自西北的摩印行省。你呢?”那少年问道。 “我叫沐恩,来自东北行省阿尔丹,十二岁。” “十二岁?!我的天!”那名叫迦尔纳长大了嘴,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藏拙的他分明从面前的这个男孩身上感受到了不弱于自己的魔力浓度。 “鸡腿好了!”沐恩将木签上的鸡腿分了一半给迦尔纳,然后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迦尔纳强压心中的震撼,开始慢慢的开始吃起鸡腿。 不得不说,烤的还真香。 吃完饭,沐恩接天水洗了个手就离开宿舍前往图书馆,动作自然到迦尔纳都没有反应过来。 在沐恩来学院报道的第七天,又来了一个住在同院的同学,那个人看起比迦尔纳要小一点,行为有些许傲慢。迦尔纳对他主动示好也被吃了个闭门羹。迦尔纳对此也不生气,只是也就不再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了。 直到报道结束的那天,他们也没有等来第四位室友。 “为什么院子会没住满呢?”迦尔纳问刚刚回来的沐恩道。 “我刚刚去问,说是为了增加人均拥有面积。”沐恩看着罕见无雨但依旧昏沉的天,默默的想是因为人太多的话被雷劈的时候会殃及无辜吗。 “明天就要开学了,紧张吗?”迦尔纳搓搓手笑问道。 沐恩不太明白:“开学为什么要紧张?” 迦尔纳道:“开学的头几天会有摸底测试来排名哦。” “哦……还好吧,我不怕考试。” “但是还有战斗测试,是和同学对战。这个听说是现在最重要的参考标准了,因为新塔院那边就是专门培养全能战士的。”迦尔纳吓唬他道。 “哦……”沐恩还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他坐在檐崖下,拿出刚刚借回来的书看了起来。 “我发现你好喜欢看书啊。嗯!你怎么还看这种东西?”迦尔纳凑了上去,看到沐恩正在看一本食谱。 “这些天做饭不好吃,我想学一学厨艺。”沐恩头也不抬的说。 迦尔纳蹲下,从沐恩认真的神情中看不出来他到底是胸有成竹还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第二天沐恩被迦尔纳叫上,一起前往教室,至于另一个室友,迦尔纳表示不想看他那张臭脸,如果他起不来就让他迟到好了,反正也没有叫他起床的义务。 沐恩则是懵懵懂懂又对万事不太上心的样子,就跟着迦尔纳走了。 二人来到了预先被告知的教室集合,等了许久仍然没有等到另一个室友,老师便留了张纸条先带着他们去往校场了。 一年级一共八个班,一班十六人。被分在八个校场中捉对厮杀,然后每个班的第一名在次日争夺年级前八的名次。顶级高等学院中每个学院都是这样,每年只招收一百二十八人,并只列出前八。 当然,如果是这样的情况很有可能因为运气差而碰到强大的对手而早早出局,所以前八名的位置并不是固定的。任何人都可以在学校时挑战榜上之人,然后再根据各自的笔试积分和战斗结果重新排名。而由于之前高塔的政策改变,笔试的专业成绩较于战斗评价的的比重降低了。 这其中具体的评价标准比较复杂,但如果有学生对结果表示申诉,学院那边就会给出具体的指导意见。 第一卷 月华之兆 第十四章 命运之轮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因为人很少,所以老师写出了一到八的序号各两张,并说明抽到同样数字的同学等会在一组对战。 “抽到八的同学在最后一组,还有个同学没有来。”那个老师只放入了一张“八”。 他看起来还很年轻。眉星目剑面庞清逸,留着一头潇洒的长发,让沐恩看到他的第一眼误以为他是一个精灵。 “现在请抽到一的同学上擂台战斗,要全力以赴、如果遇到可能致命的伤害我会出手阻止的。” 迦尔纳看了眼沐恩,恰好跟自己抽到了一组,他就嘿嘿一笑道:“小心啦沐恩,我可是对第一势在必得。” 沐恩腼腆的笑了一下,并没有过多言语。 这个时候从外面闯进来了一个人,正是他们的那个室友。他十分恼怒的指着迦尔纳的鼻子问为什么早上不叫他。 迦尔纳讨厌这样失礼的行为,往后退了半步,皱眉道:“我欠你的啊?自己起不来床怪我?你是低能儿?” 沐恩听到这番话非常崇拜的望向迦尔纳,居然可以这样骂人?好厉害! 没想到平时看起来开朗、脾气还不错的迦尔纳,居然骂起人来也可以如此的行云流水。 那个看上去比沐恩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好像非常生气,身上的魔力回路已经开始流动。 “行了,”那个老师瞥了一眼这边,强大的魔压突兀出现,瞬间就将那个少年的回路静止,“要打去台上打。前提如果迦尔纳原本的对手和你原本的对手愿意跟你换。” 沐恩感受到这股魔压,有些惊诧,他感觉这老师的年纪和师兄安舍尔的年纪差不多的样子,居然也是魔导师。虽然从气息上感觉比师兄要差上一些。 “谁是他的对手。”那嚣张的少年环顾四周,喊道。 沐恩将自己手中的纸条递给他,表示自己可以跟他换。 “是你?哼,换了也好,方便等会再收拾你。”那少年认出了沐恩,一把将他手中的“七”给夺了下来。 “他为什么这么趾高气昂啊?我感觉他的魔力回路好像也没有很强的样子。”沐恩本能的不喜欢这个男孩的态度,但更多的是奇怪,所以他就偏过头小声的问迦尔纳道。 迦尔纳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明白。 而原本抽到八的那个姑娘看到换的对手是看上去就年纪很小的沐恩,也没有异议。 沐恩转过头看向那个自己还不知道名字的室友原本的对手,对她点头微微笑了一下。 初级法师们的战斗持续不了几分钟,很快就到了迦尔纳和那个室友内斗。 “第一轮第七场,迦尔纳对门罗。”那个年轻的老师喊出了另一个室友的姓氏,原来是贵族,怪不得如此傲慢。 迦尔纳上台,看上去没什么压力的样子,他回头看了沐恩一眼,觉得先遇上这个不知好歹的室友还不错,可以隐藏一下实力。 沐恩刚刚有点走神,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前六场对决就结束了,这让他有点后悔。迦尔纳说大家都很强,应该观摩学习一下的。 “师兄,我进入学院之后可以用苍雷吗?” “可以,有很多的秘籍可以用出白色的雷霆。但我建议你不到觉得压力很大的时候还是不要用,这叫藏一手,可以在关键时刻给对手惊喜。” 沐恩回忆着师兄跟自己说的话,觉得他们这些在高塔里天天窝着不出去的人就喜欢玩战术。 玩战术的心都脏。 台上,那个穿着漂亮衣服的门罗率先发难,电弧破空而至就是往迦尔纳的心脏上打。其实低级魔法师们的雷电都不能算是真正的雷电,他们没有那种一瞬千里的威能,在空中行进的速度仍肉眼可见,但是相对而言,行进速度还是要比其他元素快上一些。 迦尔纳假装堪堪闪过,也不出招,就等着面前的愣头青把魔力消耗完之后他上去随便补一刀就行了。果不其然的,那个叫门罗的少年用更快的两道闪电轰来,但迦尔纳每次都是在最后关头闪避了过去。 那擂台上的少年咬牙切齿,那擂台下的沐恩好生无聊。 “这样……就可以中级学院毕业吗……”沐恩挠挠头,感觉自己好像活的很辛苦。 三击不中,迦尔纳还对自己露出了一个挑衅的微笑,这彻底激怒了那个叫门罗的少年。他开始朝着迦尔纳的方向奔跑,并开始全力催动自己的魔法回路。 台子底下,几个人发出了然的感叹。原来他这么小的年纪就已经快要接近高级法师的水平了,怪不得敢这么傲慢。 但是沐恩却在台下轻轻的摇头。 “他的呼吸乱了。” “嗯,不错,但这样还不够。”迦尔纳嘿嘿一笑,然后双臂扩张,爆发出了与对手大抵相似的回路水平。 两人短兵相接,互换十余招,仿佛门罗不管付出多少的努力都无法突破迦尔纳的防御,这让他更加恼火。 门罗周围原本普通的金黄色闪电在瞬间变成了蓝色,看上去更加的暴躁神秘。蓝色的闪电是门罗家族的秘传,而他终于在恼怒之下展现出了这种速度更快,也更加飘忽的雷霆。 “雷刑!”随着门罗的精灵语咏唱,一道急速的闪电从迦尔纳的身后袭来,直插他的心脏。 迦尔纳不屑的一笑,用雷电附体抵消门罗身上可能涌出的魔力,然后就踏步上前紧紧的抱住了他,身体一偏就将左肺叶暴露在了雷枪之下。 雷电已至,却被老师单手拦了下来。 “迦尔纳,胜。门罗,我劝你以后若是叫嚣,还是有点真本事为好,贵族的身份不是你嚣张的资本。”那名老师挥挥手,示意两人下去。 “凭什么是我输了?!我不服!如果你不把那东西挡下来,他就已经失去战斗力了!”门罗大声的叫喊道。 “如果我不挡下来,它的确会击伤迦尔纳,但是也同样会杀死你自己。他的左肺叶,正应对着你的心脏。而且——你怎么就这么确定他会失去抵抗能力呢?”老师冷漠的说完,念出了精灵文,擂台上就卷起一道狂风把两人刮了下去。 “最后一组,上。” 回到台下,门罗显然还是十分生气。迦尔纳看到他的样子,哈哈大笑,火上浇油道:“别生气了,等会给你看看我的真实实力,省的让你觉得自己输得冤。你们贵族啊,就是屁大点本事没有;矫情的毛病一堆。” “你再说一遍试试?” “如果你们再这样聒噪,我就把你们开除。你们可以在回家的路上慢慢打。沐恩,胜。”老师合上手中的记录本,告诉大家来擂台上集合。 “集合?沐恩这就打完了?这也太快了?”迦尔纳表示十分诧异。 原来刚刚在台上,沐恩举起一根惊诧众人的凝华雷枪,对着对面姑娘的前进线路反复瞄准。那姑娘想快速靠近,他就用这个作为危险,压制着她要不时变换路径。几秒后,沐恩似乎是已经大抵知道她的行动偏好,就在她的必经之路上掷出雷枪,然后立刻用另一只手的指尖在另个方向施展了道更快速的苍雷,做完这个动作之后,他身体微曲发力向前冲去。那女生原本用以规避雷枪的急停侧身正好撞在了苍雷之上。但被老师挡了下来。 看到老师这么快就显出身形,沐恩赶紧也停了下来。满眼都是疑惑。 “师弟啊,雷属性呢,它不适合防御,胜负都在一瞬之间。所以等你到了学院里,就记住,能用魔法控制力压制的就不要多麻烦。不能的,切记战斗的时候一定要保持自身的高速和术式的精准。”沐恩又想起安舍尔的话,撇撇嘴,感觉好像没什么必要。 “我就转头说了一句话,你就打赢了?”迦尔纳上台,非常惊讶。 “你不是骗我说他们很厉害吗……我还想了下连招呢,结果都没用上,老师就出现了。”沐恩有点无语,他觉得自己还没用力对面就躺下了。 这话被周围的人听到,都纷纷侧目看着这个小个子。 好嚣张啊……但是他的控制力真的好厉害…… 再看门罗,虽然年纪轻轻有这样的魔力浓度可以算是天才了。但两者一对比,怎么看都还是差上了不少。 “刚刚晋级的八个人,休息一下,等会开始第二轮。其他的同学,不想观摩的就可以先回去了,下午会有笔试。” 同学们听到这句话大部分都留了下来,但少数几个刚刚有些打出情绪的同学则离开了,他们需要平复一下心情。意外的是门罗却没有走,他愤怒但却没什么威慑力的眼睛瞪着两个室友,觉得他们在戏弄自己。 过了一会,第二轮的战斗开始了。 沐恩看了眼晋级的其余七个人,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魔法回路看上去都不弱。 不过沐恩也不太紧张,他在来学院之前就从来没跟和自己回路强度差不多的人交过手,而且第一轮的那个姑娘的表现也让他比较放松。 很快沐恩的第二轮就开始,他故技重施,又握住了一杆雷枪,对面的那个学生则站在原地,与他僵持着。可一直举着也不是个事,所以沐恩很难过,就跑过去用体术把他揍了一顿。 话虽如此,但其实那个学生还是反抗了几下的。不过因为沐恩前两年在阿瓦隆的时候被精灵王套路多了,他就信手拈来一段套路了眼前的少年。 贴身先互换三拳以表敬意,然后骤然提速,左勾拳佯攻踩脚然后俯身连环肾击一气呵成。 承让。 “居然踩脚,你太不要脸了。”那个击败同学抱着脚倒在地上,因为沐恩在最后时刻被老师挡了下来,所以他没能感受到比被踩脚更快乐的连环肾击。 观战的同学们很安静,因为他们发现这个打了第二轮的矮个子好像比想象中的还要强。 到了第三轮的时候,沐恩的对手直接弃权了,他很大方的承认觉得自己打不过沐恩。沐恩有些不好意思,想着自己是不是该低调点。 “哟,我说什么来着,我对第一势在必得。”最后一轮,迦尔纳也走上台,笑着沐恩道。 沐恩也对他笑道:“那我可要加油了。” 然后两人同时爆发自己的魔力。 “那个叫迦尔纳的居然已经是高级法师了!” “沐恩好像也差不多诶,听老师说他好像才十二岁。” 门罗听到附近同学的交谈,不敢置信的看向台上。 “不可能,我是家族几百年来的第一天才……”他感觉自己的虚荣在瞬间被摧毁,身体颤抖了几下,恨恨然转身就走。 擂台上,两个人已经碰撞在了一起,迦尔纳用一杆如火焰般的红色雷枪,而沐恩则用一根普通的雷鞭作为应对。 说实话,沐恩还没厉害到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的程度,甚至可以算是一种都不精通。但是他觉得自己可以控制雷鞭上的魔力自由运动,以此来奇袭迦尔纳。 两人试探性的互换几招,迦尔纳觉得好像无法突破沐恩的防御,便索性又制造了一把雷枪。 见招拆招,沐恩便再用一根雷鞭牵制住他。 两人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沐恩突然开始吟唱咒语。 “土刺!”迦尔纳听出了那个咒语的术式,赶忙放开手中的雷枪向后空翻。 土刺从地上涌出,沐恩趁着迦尔纳滞空的时间,将那雷枪拉到了自己的手上。流转秘法,沐恩喝的一声,将原本艳红如火的雷枪转化为了白色,反手握住向迦尔纳掷去。 这还没完,他在投掷两把雷枪的同时还上前一步,掰断了那根地刺,用粗的那端当做锤子向迦尔纳挥去。 迦尔纳用余光看到向自己袭来的三个不明物体,靠了一声赶紧吟唱咒语。 一块厚重的冰面在迦尔纳的面前出现又爆裂,魔法碰撞产生的推力让他落地后又向后滑行了近二十厘米。 然后两个人面对面,同时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 “好久没碰到对手了!你很不错哦!”迦尔纳虽然刚刚落了些小小的下风,但输人不输阵。 “唔……我都是今天才遇到了我能打得过的人。”沐恩的回答显得很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却是实话。 “小心,我要认真了!”迦尔纳再次握住一杆雷枪,绕周身旋转舞出了一套漂亮的枪花。 “跟我师兄一样花里胡哨的……”沐恩看了这个形式主义的事情,把嘴角向下弯了弯表示不屑。 迦尔纳脚踏奇异的步法冲了过来,空气中隐隐有龙啸。 “万物贯穿!”迦尔纳瞬间抽空了自己的魔力,在一个近到沐恩无法闪避的距离掷出了他手中的雷枪。 但没想到的是,沐恩居然还有心情在记忆里翻阅一下常规雷霆魔法里是否有这个术式。 “不是常规术式啊。”沐恩绽放出白雷,身体向右靠去,同时包裹着雷霆的右手以寸拳发力,将那杆长枪稍稍打偏,然后又用同一只手迅速的对已经失去魔力的迦尔纳连出三拳:一拳打在丹田、一拳打在胃部、一拳打在额头,将其击倒在地。 沐恩看了看自己左手的伤势,被雷枪擦伤,但是没有伤到骨头,还算是小问题。然后他走到迦尔纳的面前,用右手抓住一根苍雷枪,啪的一声插到了迦尔纳的身边。 他对苍雷的控制能力明显要远低于普通的雷电,那根雷枪不时会有雷弧往外逸散。 “哇……好强的苍雷,输得不冤。”迦尔纳捂着肚子揉着额头看了一眼那根雷枪,咂舌到。 “沐恩,胜。” 在老师说出这句话后,沐恩过去将迦尔纳拉了起来。 “你很强嘛。”迦尔纳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沐恩腼腆一笑,并没有说什么。在他拉起迦尔纳的时候感觉手中吃痛,便张开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两个掌心之间都有一道长条状的灼伤。 散场之后,那名老师来到了校长室的门口。 “院长。”门是开着的,所以他礼貌性的敲敲门,就走了进来。 阿达德抬起头,与他打了个招呼。 “钧砌,有什么事吗?” “您好像在我们班里塞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啊。”那名被称之为钧砌的老师回答道。 “你是说沐恩?他拿到第一了?” “他是什么背景?” “你要管这作甚,只不过是一个相对比较特别的天才少年罢了。能进我们学校的哪一个不是天才呢?” 钧砌坐了下来,摇头道:“可不是谁都能在十二岁就成为高级法师、还能拿到高塔的优秀成绩单的。而且他的身手,有精灵的风格。他的回路也与大部分人不同,我没有见过有哪个人有那样的回路。” 阿达德靠在椅背上,点头道:“的确,没有几个人能做到,但是还是有的。所以你只需要把他当成一个我们学院的普通学生就行了。” “您缄口不言,难道是因为他是‘那个孩子’?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太优秀了,这是捂不住的。” “再过几年,你就会遇到很多这样的孩子了。星辰重现,他可能是对星辰之力的感知更为明显一点吧。”阿达德避重就轻,随口回答道。 钧砌皱了皱眉,最后还是叹口气,离开了办公室。 沐恩回到宿舍之后,在房间里画了一个简单的治疗法阵,努力赶在明天前把手臂治好。 “吃饭去吗!沐恩!”迦尔纳在屋外面喊道。 “不了,我在疗伤,等会自己做。”沐恩在屋内回答道。 “那我给你打包一份吧,你喜欢吃什么?” 沐恩听到这话,抬起头想了想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几分钟后,他大声的回答道:“都行!” “你真是‘老来惟好静,万事不关心!’去海神教当僧侣得了,他们需要你。”迦尔纳虽然输了,但似乎心情依然不错,哼着小曲离开了。 半个小时后。 “沐恩,开门。”迦尔纳敲门道。 “你吃饭挺慢的嘛,”沐恩一边应门一边从法阵里爬起来,当他打开门之后却惊讶的发现迦尔纳灰头土脸的,“唔!你怎么了?”沐恩赶紧把门让开,让迦尔纳进来。 “被人找麻烦了,幸好我跑得快。”迦尔纳拎着饭走了进来。 “是门罗干的?”沐恩想到上午的一点小恩怨,猜到。 “谁知道呢,有可能吧。但是没证据咱也不能妄下定论不是?” “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怎么可能!我边跑边喊了两声老师,就把他们都吓跑了。” “那你是怎么变得这么狼狈的?” “巡查的老师来了以后,我跟他说是闹着玩的,他把我给电了!” 沐恩听完,长久无语,感觉这个人跟师兄一样不靠谱。 “不说我了。你手怎么样了?”迦尔纳问道。 “你的秘法挺特殊的,能把我的手掌灼伤。我明明都用魔力保护了的。”沐恩张开自己的手掌给迦尔纳看。 “疼吗?” “很疼,而且还是刺痛和灼痛的叠加。我挺讨厌这个感觉的。” “感觉你很淡定啊?”迦尔纳上下打量着沐恩的表情,好像没从他的脸上感觉到痛苦。 沐恩低头看着底下的法阵,对他说:“我在法阵里加了麻痹的效果,所以我现在有点想睡觉。” “先把东西吃了吧,下午要考笔试,你可以先睡一会,到时候我叫你。”迦尔纳向他拍胸脯保证道。 沐恩摇头道:“不能睡,睡了魔力灌输不到法阵里会停止运转的。” “行吧,那我先回去了啊。” “嗯……对了,你以后出门小心一点,别被人敲了闷棍。”沐恩想了想师兄给的人际交往手册,提醒道。 迦尔纳大手一挥道:“怕什么,学院之内谅他们也不敢翻天。不过多谢关心哈!” 下午的笔试,沐恩觉得题目不算太困难,所以就早早的交了卷离开教室回去疗伤。 第二天,八个班的所有同学都来到了一号演武场,聆听校长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新生寄语。“ 各个班的“头号种子选手”们则站到了校场的擂台上接受单独的表扬。 沐恩对这种小场面不太在意。但是他左右看了看,发现所有人都比自己高,这让他有点难过。 而几乎是与此同时。 被称为黑崖的森林中,有一个人族历史中最为贪婪的帝王所留下的隐秘藏宝之地——在后世的传说中被称之为“梦魇洞窟”的地下城里,有黑影点着幽蓝的烛火走过。 他最后停在了那面可以看透人心的魔镜前,笑了笑,将蜡烛中燃烧的那个已经失去一切德行的灵魂取出,封印在了魔镜里。 魔镜颤抖起来,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裂。而隐藏在黑影下的人,则用刀隔开了自己的喉咙,将所有的鲜血都铺洒在镜面之上。 整座地下城都遥远的响起了冤魂哭喊的声音。 在大地之盖亚学院中,新生报到的最后一天。有个着急到以至于有些慌乱的男孩来到了这里,他长得俊美非凡,让人很难想象这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 “老师好,我叫亚伯,前来报到。” 西北边陲,有个脸上始终带着知足而乐笑容的人艰难的爬上了沿海的悬崖。 他穿越了旷野石城,潜入大街小巷,终于赶在婴儿的第一声啼哭之前,找到了那个地方。 温柔而和煦的感觉并不带着任何异象曼延开来,干涸的大地上却盛开了朵朵莲花。 那个被海风吹得皮肤黑紫的人站在门前,却笑得更加开怀。 知足者常乐邪?知足者常乐也。 他将双手合什,身后就是整座西天佛国。 “命运是什么呢?” 天幕更高处,那个曾经的“小天帝”,如今至高的神明,檀口轻启,微微一笑。 第一卷 月华之兆 第十五章 学院历练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荒漠中,镇国之柱努比斯坐在兽人传说中众神陵寝外的神像下,透过尘沙仰望着无暇的苍穹。 “我远远的就听见了你的心跳声。为什么不安?”比蒙王从烟沙中浮现出身影,他的声音声音就如同这干涸的大漠。 “星辰即将重现,王。我不知道这是否是件好事。”努比斯将视线收回,望向比蒙王。 比蒙王停住脚步,叹息道:“我已经猜到了。自两年前利维坦突然从深海中苏醒,就证明她察觉到了这份力量。否则以鱼人和娜迦现在的能力,是无法唤醒她的。” “可您为什么没有感受到呢。您可是比蒙啊。”努比斯走到宏伟的巨石前,将封堵陵墓的巨石搬开。 比蒙王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两人并肩站在陵寝之外,努比斯嗅着坟茔中腐败的气息,蹙了蹙眉。 “您确定要去吗,陛下。唤醒先祖的灵魂是件危险的事情。”努比斯的声音一如当初那般低沉而富有诱惑力。 比蒙王抬起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 “我意已决。” 比蒙王走入了陵寝后,整座荒漠沙暴汹涌。 雪原之上,精灵王叹息一声,似乎是在为比蒙王以这样的方式封圣而感到惋惜。 海神殿中,狄亚勋走到神坛前。巨大的海神像周身漂浮着十颗颜色各异的巨大圆石。它们象征着海神的十枚戒指,神话传说里,他们分别拥有海神的十种权能。现在,这些不知是否真的含有庞大力量的石头,它们的漂浮轨迹以肉眼不可查的偏差变得飘忽了一些。 “还不到五十年,诸王秘境的封印就又开始松动了……”狄亚勋化不开的眉头变得更深邃了一些。 他的身边,那个名叫利维坦的绝色女子也在注视着十颗晶莹的海神石。 “需要向天下发出神谕嘛?”她似乎对这件事并不忧心,轻轻的对教宗眉眼含笑的问道。 狄亚勋慢慢俯身,向神像跪拜请罪,然后反身离开。 “不需要,天下人还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发现。那些地方都太危险了。” 利维坦也转过身,看着那个高大男人的背影,雄伟的肌肉哪怕是宽大的教宗长袍也几乎掩饰不住,这令她如痴如醉。 人类帝国、元素圣殿。 圣魔导师德雷克命令把诸王秘境即将重现于世的消息送往矮人们所在的金滩高原。 “原本诸王秘境每百年出现一次,这次的间隔出现的这么快,矮人们不会生疑吗?”一名侍从疑惑的问道。 “呵,他们?他们就只知道黄金。但是恰好诸王秘境的松动会给我们带来一些便利,毕竟那个东西……有大事即将发生,我们也该早做准备。而秘境中又危险极多,需要他们这些贪婪的傻子为我们打前站。” 侍者虽然很想知道德雷克口中的“那个东西”是什么,但他更清楚想活着得学会克制自己的好奇心,所以谦卑的告退。 帝国历二七三五年届,昆古尼尔学院的排位考试。 头天晚上,沐恩想了很久自己到底要不要拿第一,但最后还是放弃了再次提升自己魔力回路的想法,而且回路的强度也不是绝对的,在他擅长的贴身战斗中,身体素质发挥的作用更为显著。而且法力成长的太快,但自己的身体却跟不上的话,不是件好事。学习最重要的不是成绩,而是各个方面对于自己的提升,所以大可不必太虚荣。 其实主要还是怕塔瓦西斯突然出现踢自己的屁股。 擂台上沐恩较为仔细的观察了几遍。各位对手们从长相年纪来看基本都是跟迦尔纳差不多大的,但是有几个人从气息上来看好像魔力浓度比迦尔纳还要高。 迦尔纳在听完校长的训话后,赶紧叫了两声沐恩,对他比出一个大拇指,并对他喊道:“昨天我是让你的,你要努力啊!如果排名太难看我过几天帮你找场子!” 沐恩也对他报之一笑,对他喊了声好。 今天他是第一组,他走上擂台,深吸口气,“赢了这一轮就进前四,不第八就行,要求不高。”想到这,他突然开始走神了。 “嗯?如果直接靠打架决定前八的排名的话,那个笔试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正想着学院的逻辑呢,他的肚子上就被人灌了一拳。 “哇!”感觉到冲击力的沐恩痛呼一声,终于离开了走起神来天地都感觉不到的状态。 “你这是偷袭!”沐恩罕见的有点生气,他直接抽出两把苍雷枪,又吟唱起轻风咒,身体瞬间提速。 那对手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沐恩把枪当棍子给结结实实的抽了几下。 沐恩举起双枪合二为一往地下插去,雷枪瞬间消失不见。 “千钧之狱。”唱出了这个咒术的音阶,沐恩将手瞬间握紧。 然后那个人就被从地下窜出的雷蛇击中,老师还没出现,沐恩就脚踏清风准备再给他来一套肾击。 但能得到班级第一的学生也不可能太弱,那人在沐恩冲到他面前的时候爆发出魔力,用火焰炸开了沐恩的术式,与沐恩缠斗在一起。 但是很遗憾,沐恩属于那种打起架来不要脸的人,管他什么插眼封喉踩脚撩阴,只要有机会他都会干,这些规规矩矩学着中等战斗技巧的学生完全比不过他。 当然了,这么没有底线的战斗方式也得益于他从小的教育。 “战斗只有结果,没有过程!”安舍尔的师兄仿佛不断回荡在耳边。 十分钟后,气喘吁吁的沐恩最后一拳被老师挡下。 “擂台上,偷袭是不道德的……”沐恩大口呼吸,这场战斗对他的体能消耗不小。 “我哪偷袭了?老师喊了开始,难不成我还非得等你先出手?”那个男生躺在地上,他已经被揍的没什么气力大声讲话了。 “啊?您喊了吗?”沐恩转头看向老师。 那个负责裁判的老师点了点头。 “这……”沐恩的脸慢慢的变红了,赶忙道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下手重了。” 回到场下,学院已经准备好了治疗用的法阵,迦尔纳跑过来问沐恩身体状况。 沐恩回答还好,就是肚子上被人打了一拳现在有点痛。 “你刚刚为什么站着不动让人家打?” “走神了……” “你走神也太厉害了吧?” “专心致志嘛……” 沐恩决定放弃后面的比赛,因为虽然魔力和伤势都有办法可以快速弥补,但是体力却只能靠自己的身体来回复。沐恩的年纪尚小,与这些大他三岁的孩子战斗确实是太过吃力。 而之后战斗的结果也确实证明了沐恩所想,与他对战的对手是排名垫底的第八,虽然这其中可能有因为他被沐恩揍的太厉害一时半会恢复不了的因素,但是总体来说差别也不会很大。弃权之后的沐恩则被排到了第四名。 “没事,他们大你三岁呢,你不用太气馁。”赛后,迦尔纳和沐恩回宿舍的路上如此安慰道。 沐恩笑了一下,表示自己对这种东西并不上心。 过了几天,正式开始上课了,门罗还是那副傲慢的样子,不与沐恩和迦尔纳接触,不过两人也无所谓。 迦尔纳的性格很好,很快就认识了这一届几乎所有的同学。沐恩则因为年纪小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但是因为沐恩本人比较腼腆,所以也不曾和同学过多的打交道,平时在马路上遇见了对方打个招呼,沐恩也就是礼貌性的回个礼。 高等学院开始专业的分化,但是雷院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大部分人都是学的战斗专业。但是沐恩因为学有余力,还兼修了法阵和魔药学。在选修的时候,沐恩还看到了学院里有魔偶专业,这让他非常感兴趣,但是因为之前没学过,沐恩对自己也不太自信,就还是作罢。 的确很有趣,沐恩确实是一个对自己不太自信的人,可能是因为小的时候周围的人都太强大而又偏偏非常谦逊吧。在阿瓦隆之森的两年则更为如此,而缺乏与人的交流这也一定程度上养成了他现在这种内敛的性格。当然,除了在师兄安舍尔的面前,他有一种感染其他人和自己一起快乐的神奇魔力。 除此之外,沐恩还有点天然呆,所以显得稚气未脱、非常可爱。 高等学院中都有一门课叫做魔法回路研究,是用前任的一些经典魔力回路作为样本向学生讲解回路该如何架构,如何才能同时保证回路的强度、精确度和储量。 这门课听得沐恩云里雾里,原先在高塔的时候,塔瓦西斯会不时检查他的回路,但是也没跟他说过他的回路是否有问题。 一般来说既然圣人都没有发表意见,那就是没什么问题了。但沐恩听这个课感觉自己的魔法回路和老师讲的完全不一样啊?自己好像就是随便刻一刻的,原来在高塔塔瓦西斯也没有派人教过沐恩这些东西。 这一天沐恩和迦尔纳在宿舍里下棋,一种亚特兰蒂斯独有的棋类,看上去很简单,但其实还是很考验计算和判断的。迦尔纳是个臭棋篓子,沐恩只是刚刚学就很快琢磨出了一点门道,所以迦尔纳只在前三把赢了沐恩,后来就开始越来越困难,偶有胜绩。 “你可以啊……”迦尔纳不停地调整坐姿,但是感觉自己还是不太得劲。 沐恩没有回答他,他正在专心致志的思考。在高塔的时候经常能听见师兄吹嘘自己能一心三用,同时学三门课还都能保证质量,沐恩就很羡慕那样的分心能力,后来去到了阿瓦隆之森,精灵强迫他练习一心二用的能力,因为战场上情况千变万化,如果不能实时掌握战场动向就会失去先机。 但一直以来并没有特别好的进步,当然这只是他自己这么认为。 迦尔纳抬头看到沐恩又开始进入那种专注思考就毫无五感的状态,就推了他一把,强迫跟他聊天以此转移他的注意力。 但结果还是输掉了,而且输得还比之前难看了一些。 毕竟如何让对方输得有只棋差一招的感觉是个很费脑子的工作。 “咱们现在的学习还是偏向于理论的知识,不过等到明年咱们就能分成小组去外面真正的历练了,这肯定很刺激。”迦尔纳已经输得没脾气了,所幸就和沐恩开始侃大山。 沐恩还是花更多的心思在棋盘上,就随口回答说他觉得学理论知识没什么不好,至少很安全。 “但是也很无聊啊,有危险才能激发出潜力,毕竟生存压力才是最好的老师。”迦尔纳似乎对外出历练很向往,兴奋的搓了搓手。 “但是也可能会死掉啊。”沐恩想到那两具曾让他在一个多月里不依靠魔法就会不断想到,以至于令他无法入睡的尸体,时隔半年,依然会让他感到难过。 迦尔纳哈哈一笑道:“别担心,到时候都会有老师暗中保护的,而且小队的行进路线也要预先规划好呈交给学院做评估,要不然有些脑子抽筋的想去兽人王城转一圈怎么办。况且,有些皇亲国戚得势贵族的娃万一死在游历路上,学院也会很头疼的。” 沐恩点点头,然后吃掉了迦尔纳的最后一个子。 “听说学制更改,外出历练的时间也有变化?”沐恩问道。 “没错啊,你不觉得咱们现在的课业压力大了很多嘛。因为新塔院的原因,把四年的学业压缩到两年了,本来咱们外出历练的话是三年级一整年的,但是现在只有明年半年的时间了。不过下个学期会有一个短期的生存拉练,以班级为单位的,应该会挺有意思。”迦尔纳似乎对这些东西很上心,兴致勃勃和沐恩侃侃而谈。 沐恩低头摆棋,又问道:“新塔院为什么好像很快就建好了的样子?不是说将会是帝国占地面积最大的一个学院嘛?”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但据说好像是塔主大人把所有能用的宗师和大魔导师都派出去参与建设了。如果是真的,这绝对是帝国史上最大手笔。”迦尔纳挠了挠头,又开始琢磨起怎么下才能让自己输得更有尊严一点。 明晃晃的金币入袋,门罗的身前站着七八个人,仔细看都是同年级的好手,甚至有两三个还是排名前八位的天才。 “学院里禁止打架斗殴。那就等到外出游历的时候,有机会,好好的教训他们两个一下。然后在学校里没事讲讲他们的坏话,找找他们的麻烦。”这话自然是门罗说的。 “可是迦尔纳他人挺好的,我跟他关系也不错,这样做……”其中一个人似乎有些为难。 “我明白,这样做要加钱对吧?每人再添一枚黑金币,事成之后双手奉上。”有钱说话硬气的门罗看上去十分稳重自信。 站在他身边的几个人都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行!不知老板想让他们被打到什么程度?”说话的还是刚刚的那个人。 “沐恩……给他点教训敲打他一下就行了。迦尔纳的话,少说得让他断几根骨头。”想到之前迦尔纳讽刺自己的话语,门罗就气不打一处来。 众人点头应承下来,毕竟说平时阴阳怪气两句老板要求的人,然后等明年再找个机会揍他们一顿就能拿到每个月三枚金币的固定收入,这是非常优厚的报酬。三枚金币,对大部分人来说已经不算是个小数目了,哪怕他们的家境都很不错,但是动动嘴就能赚的钱为什么不赚呢? 顶级学院坐拥顶级资源自然不可能放着不用,学院每个月会组织去往旁边雨林中的历练三天。雷霆出没的地方也存在着雷霆属相的魔兽,它们许多的脏器都可以入药,制成各式各样的道具,可以卖个好价钱。如果运气够好,还可以在魔兽的体内发现元素的结晶,这对拥有特定属性的魔法师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当然了,魔法师们对于魔兽而言,也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很快,沐恩就迎来了自己在学院中的第一个月的历练日。 头天晚上。 “好兴奋!”迦尔纳拉着沐恩在自己的屋子里收拾东西。 “你收拾东西叫我干嘛啊……”沐恩呆呆的站在一旁,看着面前那个越来越鼓的背包。 “你比较聪明,帮我想想还有什么东西缺了。”基本收拾完,迦尔纳环臂站在一旁,心满意足的看着“万事俱备”的背包。 “嗯……”沐恩显得很为难,但最后还是说道:“老师不是说不可以带过多的物品吗,只能带一些急救用的药物或者绳索之类的辅助用品。” “这都是辅助用品啊!打火石、绳子、刀叉、托盘、被子、锅,这些难道不需要吗?”迦尔纳反问道。 沐恩张了张嘴,但是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第二天。 “把你包里的那些破东西给放回去。咱们是去求生的,不是郊游!”钧砌老师看到迦尔纳背的大包小包,怀疑这个人脑子出了问题。 迦尔纳不情愿的把东西倒出来以后,惹得教室里一阵哄堂大笑。 在检查过每个人的背包后,钧砌向学生们发出了行动指令,但是众人却并不是从学院的后门直接进入那片神秘的“湍流雨林”,而是去往前门然后绕道了好一会,似乎是要与谁会和。 很快,迎面走来了十七个人,有十六个少男少女看衣着服饰,是玄岑水院的。 “普尔学姐,好久不见。”钧砌走上前去,对着那个没有穿校服的女子打招呼。 “钧砌你还是这么帅呢。”那姑娘嫣然一笑,以人类的标准看上去不过二十余岁的样子。 “很般配哦。”迦尔纳偏过头瞧瞧的对沐恩说道。 但是洞察力超凡的魔导师怎么可能听不见呢,普尔的眼睛眯成了一条月牙,显得非常开心。 “你的学生很会说话,让他跟我吧。”普尔对钧砌说道。 “还是秉持自愿的原则。”钧砌微微一笑,转过头对自己的同学说道,“等会大家将会分为两组,一组会在普尔老师的调配下完成这次历练;一组则和水院交换来的同学在我的指挥下完成这次的任务。有谁想去普尔老师那一组吗?” “现在才开始分,你的准备工作做的也太晚了吧?”普尔已经将同学分为两队,水源的姑娘不少,一个班里只有两个男生。 “谁不愿和姑娘待在一起呢?”迦尔纳哼着小曲投入了水院的怀抱。 沐恩思考了一下,觉得如果遇到危险,可以看看水院魔法师的风采,说不定能确定下条回路的属性选择。有点遗憾,没见过当世公认的水系最强法师、教宗狄亚勋出手,那肯定很壮观吧。 “没想到啊沐恩,平时看你斯斯文文的,原来也这么闷骚。”迦尔纳对着沐恩打趣道。 这就是沐恩喜欢和迦尔纳待在一起的原因,他总能从迦尔纳的嘴里听到些新颖的词汇,这让他觉得自己在以后与师兄的交锋中有多了些胜算。 “你在想什么呢,我就只是觉得如果会遇到危险的话,说不定能看到水系魔导师的身手,多看看高手的运用,说不定就能决定下一条回路该用什么属性呢。”沐恩解释道。 “敢做不敢认,这就叫闷骚。”迦尔纳哈哈大笑。 钧砌看着普尔,微笑道:“我们班的第一第二都去你们那了,你可要把他们完好无损的带回来啊,要不然校长非生吞了我不可。” “哦?这个小朋友是第几,他好像才十几岁的样子。”普尔注意到了迦尔纳身边的沐恩,问道。 “沐恩吗?他十二岁,是我们班的第一。不过当初迦尔纳让了他一下。迦尔纳藏了拙。” 钧砌说这话的声音不小,周围的人自然都听到了,迦尔纳有点难过的说道:“老师,你这样就不太好了,这下大家都知道我在藏拙,那生活不就没意思了吗?” 钧砌笑着摇了摇头道:“但是沐恩也留了一手,你们真要全力以赴,谁输谁赢依然不一定呢。” “真的假的?”迦尔纳转头问沐恩。 沐恩耸耸肩:“我又不是想杀了你,那么认真干嘛。” 普尔凝视着沐恩,然后抬头与钧砌对视了一眼。 钧砌用眼神告诉她自己也不了解。 “好了,”普尔拍了拍手说道,“咱们现在就赶紧出发吧。钧砌呀,注意安全呦~”最后,她还向钧砌眨了眨眼睛,这才消失了身影。 然后两个队伍开始朝着各自规划的路线开始向湍流雨林出发。 第一卷 月华之兆 第十六章 湍流雨林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今天罕见的大晴天,咱们赶紧出发争取多走点路。”迦尔纳掰了掰自己的骨节,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走那么快干嘛?走得太深万一遇到了好厉害的魔兽不就是着急投胎嘛。”沐恩跟在大部队的后面慢慢悠悠,双目失神。 “为什么我感觉你对出来玩这种还是一直都缺乏动力?”迦尔纳非常奇怪。 “呵呵……”沐恩想到在阿瓦隆中那些并不算美好的日子,表示不想说话。 雨林中的情况和沐恩曾去过的森林是不一样的,高大茂密的植被几乎将道路都完全遮蔽,所以大家的行进也举步维艰。 “不让带刀,要不然这些植被不至于这么拖慢我们的步伐。”迦尔纳手掌上被一片带锯齿的叶子划了一道小口,似乎有疑点毒性,因为他说那个地方好辣。 “要尊重森林。”沐恩对迦尔纳道,“其实我们可以从树杈上前进。” “我倒是没问题,关键是除了我们还有十四个人呢,其中超过一半都是可爱的姑娘。”迦尔纳抬头望着热带乔木高大的躯干,摇了摇头。 “姑娘……有什么区别吗?”沐恩想了想自己认识的为数不多的女性,在他面前爬过树的只有一个精灵公主,而漱月的攀爬能力比自己厉害很多。 迦尔纳回过头看着沐恩,上下扫视。 “我怎么感觉你没见过女人?” “我见过的女人都比我厉害。” “你什么家室啊……” 雨林的天气变幻莫测,不一会,透过高大的树干又开始落起了雨滴。 “把你的斗篷借我用用呗?”迦尔纳看沐恩披上自己的防水斗篷,很是羡慕。 “那我用什么……”沐恩想了想,问道。 “咱们两个共用一个嘛,是不是傻?”迦尔纳啧了一声,不由分说的钻到了沐恩的斗篷下。 沐恩觉得很不习惯,因为迦尔纳一直在自己的身边絮叨,这让他非常头疼。 走到了一片空地,可以看得出外面的雨已经不算小了。水院的姑娘们纷纷运转起魔力,尝试与自然的元素进行沟通,以此增加自己对回路刻印的理解。 “咱们这下真的得上树冠了,要不然沟通不到雷元素。”迦尔纳看着水院的姑娘们应该一时半会也不会起身了,就对自己的同学们说道。 然后雷院的一众学院就纷纷爬上了树干,沐恩也不例外,但是他没有修行,因为他发现周围的同学虽然都在牵引雷元素,但是并不会像自己那样被雷劈。 森林深处的天空中有一群雷鸟在牵引着许多的雷霆无间落下,发出令人畏惧的声势与气息。 “有他们在所以不会被雷劈吧,那我就来试试正是进阶到高级法师的行列。”这么想着,沐恩盘膝在树杈上进入了冥想状态。 然后所有人都听见了一阵巨大的轰鸣声。 沐恩从树冠上跌落,被普尔现身接住了。 “贼……老……天……”沐恩的头发都蓬张了起来,看起来十分搞笑。 雷院的学院也被这声音吸引,迦尔纳赶紧从树上落了下来。 “你没事吧?怎么这么大动静?” 在沐恩进阶的那个瞬间,其实所有雷院的学生就都强制的从冥想状态退出了,因为那个时候他们感觉不到周围的一丝雷元素。 普尔站在一旁,感知到了沐恩体内躁动的魔力,心情复杂。 如此异象,钧砌这样的天才都要在进阶成为魔导士的时候才能引动,这个孩子…… “有气息在快速接近。”她轻叹一声,提醒了在场的学院一句,就再次消失不见,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泄露过丝毫的气息。 “结阵。”水院中有一名学生对其他的同学喊了一声,看样子,她应该是自己小队的领头人,因为在前进的时候,她也走在最前面。 “长得好漂亮,清清灵灵的,是我喜欢的类型啊。”迦尔纳被水院学院的动静吸引过去,感慨了一声,全然忘记了还躺在地上被风吹雨打的沐恩。 “咱们怎么办?”一名雷院的同学们也跳了下来,既然第一已经躺在地上了,那就只好问第二了。 “我也不知道啊?看情况吧。”雷院更注重个人的能力提升,这也不能怪他们,因为雷属性急难掌控,所以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去训练配合能力。 “扶我起来,迦尔纳。”沐恩顺了顺自己被炸开花的头发,对迦尔纳说道。 这时候,走在前面结出阵型的水院学员似乎发现了那个快速接近的身影。 “是金纹豹,小心!”为首的那个姑娘出声提醒道。 “金纹豹,雷属性。”沐恩蹙起眉头,“独居魔兽,目标应该是我。” “我感知到了,实力在魔导士水平。”迦尔纳感知到有危险,也认真了起来。 “靠,它还在我探查的时候反击了我。”突然迦尔纳面部抽搐一下,催动起魔力来平复回路的颤抖。 这边还在闲聊呢,水院的阵型已经开始散发出湖蓝色的光芒。 “诶,百科,他们这是什么阵?”迦尔纳拍了拍沐恩的肩膀问道。 “一个很基础的战斗阵型,并不是魔法阵性,主要作用是互相接应防止被逐个击破的。”沐恩看了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在《战阵基础》中头几页就介绍过的阵型。在他想说这种基础阵型如果是自己对上的话,魔力上不需要有太多的压制就可以破解的时候突然愣住了,不顾颈椎与后背的疼痛,进入了战斗状态。 “她们的水属性没有办法精纯到可以阻隔闪电的程度,那么她们挡不住金纹豹的!闪电会沿着地下的雨水伤害她们!”沐恩转头对迦尔纳严肃的说,“我不会破坏力那么强大的术式,所以我来找机会控住那只魔兽!” 迦尔纳点点头,好不容易看到了神色认真的沐恩,给他的震撼还是挺大的。 “没问题长官,迦尔纳保证完成任务。”迦尔纳开始催动起自己的魔力,左手的手臂上出现了赤红色的雷电。 沐恩吟唱咒语,数道风刃将周围的灌木切开,减少地方可以藏身的位置。 “散开!”沐恩用自己仍显稚嫩的声音对姑娘们喊道。 “散开会被逐个击破的!金纹豹的速度极快!”领头的姑娘头也不回的喊道。 “你这样会……”沐恩还没说完,一道隐雷就从地上传导而来。 沐恩已来不及出声提醒,只能自己跳起。 娇声传来,想必是姑娘们中招了。 “你们这样会被一锅端的……”沐恩啧了一声,用自己天赋的魔法感知能力开始向魔兽挑衅。 “别管她们了,我才是最香的,来咬我啊。”沐恩也不管魔兽能不能听懂他说话,但是头顶上不断聚集的雷云应该可以引起那只金纹豹的注意。 霎时间,魔压骤然增大,一个金黄色的身影从丛林建窜出。 沐恩早有准备,他高高跃起,回路中的魔力也开始汹涌。 魔兽扑了个空,但是身上金色纹路中的闪电却骤然爆发。避无可避的时候一面冰镜突兀的出现在了沐恩的身边,替他挡住了这次进攻。 “惊蛰!”借势落下,沐恩掌中方寸雷发出巨大的轰鸣。 金纹豹反应迅速,身体侧身一跳用自己宽大的兽掌拍向沐恩。但是雷院的学员们也不能吃太长时间的干饭,偶尔也得喝点汤,他们纷纷自回路中激荡出雷霆,对那只看样子已经快要三岁的金纹豹打起招呼。 金纹豹吃痛,爪上的力道就弱了些许。沐恩发狠,既然一击未中我就跟你再换一招! 再被拍飞之前,沐恩将自己的惊蛰打入了魔兽的身体。 春雷又归,但惊伏蛰。这个术式是典型的的雷声大雨点小,基本没什么伤害,但好处是,可以将击中的对象击晕。 沐恩已经飞到了旁边的灌木中,但仍然忍着痛对呼唤着迦尔纳。 “万物——贯穿!”迦尔纳又一次抽空了自己的魔力。 “如果那天我用左手掷出这把枪,你可一定躲不过!”迦尔纳不担心沐恩会让自己重伤,他哈哈一笑,将雷枪全力投去。 赤红色的光在空气中一闪而逝,那魔兽刚刚从眩晕中回复,想甩甩头继续追击那个喜欢反抗的美味佳肴,迦尔纳的支援就已经到了。 然后金纹豹的头颅就随着它肌肉的最后一次发力被甩到了地上。 “这就叫‘分头行动’!合作完美!”迦尔纳一语双关,十分自得。 魔兽的体魄和魔力强度都在常年的挣扎求生中被迅速的锻炼出来,因为不强大的个体一定会被丛林法则所淘汰。按理来说,对于低了它一个等级的学院新生们,哪怕是站着和他们用魔力对轰,他们也不见得就能和自己换命。 可惜啊,我迦尔纳不大喜欢讲道理。 释放出那惊诧众人的一枪后,迦尔纳赶紧跑了过去,搀起水院的姑娘们,特别关切了那个最早恢复过来,还帮沐恩挡住一次攻击的水院小队领头人。 “你没事吧?我叫迦尔纳,不知姑娘芳名几何啊?”迦尔纳脸上洋溢着阳光的笑容。 那少女一时有些羞涩和尴尬,便问道:“啊,伊丽莎白……你不去看看你同学的情况吗?他刚刚被打飞出去了。” “没事,他不会让自己出问题的。” 沐恩高高捂着自己被击中的手臂从灌木丛里走出来就听到了这话。 “我……你这叫见色忘义!”沐恩无语道。 “你看,还有力气骂人,肯定是没事。”迦尔纳说完转过头,却看到了左臂鲜血潺潺的沐恩,笑容消失在了脸上。 “对不起……我没想到……”迦尔纳走上去,解下背包,取出了绷带,扶着沐恩坐在一旁的空地上。 沐恩嘶了几声道:“还行,骨头没断,伤不是很重。” “我还以为你有后手呢。” 沐恩挥挥右手示意自己没有大碍。 “就是看着惨了点,其实还好。” 他想到自己师兄送的胸针,想着用那个东西挡一个魔导士的攻击实在是太浪费了。 水院的姑娘们围了过来,关切了沐恩几句。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咱们这就叫不辞冰雪为卿热。”迦尔纳看沐恩的确没有大碍,又开始打趣道。 “我是不辞‘兵血’,你在与卿热。去找你的辣妹吧!滚蛋。”沐恩突然十分嫌弃自己的室友,踹了他一脚让他速度滚蛋。 迦尔纳打了个哈哈,却没有再去找那个脚伊丽莎白的姑娘,而是在一旁开始回复魔力,进入冥想前,他告诉其他的同学记得保持警惕。 但似乎是之前迦尔纳那一枪之威太过凶悍,之后的时间里都没有魔兽再靠近了,而不害怕那威力的魔兽,自然有老师负责挡下来。 密林中没有黄昏,天黑的很早,所以才过了正午不到四个小时,一众人就开始准备安营扎寨了。 “伤怎么样?”已经将魔力重新蓄漫了的迦尔纳走到沐恩身边问道。 经过上午的那次战斗,沐恩和迦尔纳一下成为了众人的焦点,可以预见的是,他们的知名度在水院也要传开了。 “还好。迦尔纳,我想学你那种一下子将魔力抽空的方法。”沐恩拖着一只手搭帐篷要慢上些,不过他也不是个急性子。 “这可是秘术,哪有张口问人家秘术学的道理。要不——你拜我为师吧!”迦尔纳哈哈大笑,爽朗的小声所有人都能听见。 沐恩十分无语,没再多说。 “诶,这就没声了?你倒是说句话啊?”迦尔纳似乎觉得沐恩很想学,所以不依不饶。 沐恩将自己的胸针递给迦尔纳。 “这是我师兄做的。” 迦尔纳催动魔力探查这个胸针,然后他的嘴越长越大。 “我靠,你师兄这么猛……” “所以说,想做我师傅,你还差了好多呢。” “你师承何处啊,这么猛的魔法都能刻进去。” “保密!” 虽然迦尔纳不认识那个龙语魔法,但他光看刻印的微小和精密程度,就已经知道这是个不得了的东西。 天色已经渐渐的昏暗下来,学生们升起了篝火,砍倒一棵树木做成锅还有其余需要的用品。然后将那只被杀的魔兽煮成了几大锅的汤,众人分而食之。沐恩还亲自挑了几块合适的肉做了他唯一拿手的烤肉。 虽然钧砌老师勒令迦尔纳把背包里奇奇怪怪的东西都丢出去,但是他还是偷偷摸摸的带来了不少调味佐料,所以大家都吃的很开心。 至于沐恩的烤肉,不开玩笑,连他的马都喜欢吃。普尔老师也现身,当仁不让的拿走了大块的烤肉。 而且经过几个小时的搭讪聊天后,迦尔纳和伊丽莎白的关系似乎近了一些。难道说,爱情就要自此萌芽了吗? “等我有钱了,请你当我的御用烤肉师。”迦尔纳过来勾住沐恩的脖子,只恨现在手边没有酒。 “那你没机会了。”沐恩经过长时间的熏陶,也逐渐开始学会了阴阳怪气。 多谢安舍尔和迦尔纳二位先生。 晚上需要人守夜,保证火焰不熄。沐恩不太放心,就在营地周围多画了一个法阵,并从手链上拽下一颗源石丢了进去。 “有钱人啊,源石手链。”迦尔纳和沐恩晚上睡在一起,所以两人又开始插科打诨。 “师兄送的。” “你的师兄莫不是财神爷吧。就拿胸针,你拿去卖,一个水晶圆盘起步。” 沐恩耸耸肩,“我对钱的价值之类的这些东西没什么概念,唯一一次手头攥着二十枚金币还是两年前我毕业去游学的时候……”沐恩沉默下来,自己好像失言了。 果不其然,迦尔纳眉头一皱,“两年前?毕业?该不会是……中级学院毕业吧……” 沐恩赶紧思考补救措施。 “请不要说出去,我怕吓到别人。”他思来想去,最后决定说出这个连自己都感觉很没有说服力的话。 “我已经被吓到了,你不是吹的吧?不,你不是吹的,你刚进阶的时候就有那么大的异象,我甚至都没听说过你这样的天才。要不是亲眼见到,绝对不信。”迦尔纳深吸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你有天赋异象吗?”沐恩突然问道。 “当然,我觉得每个能进顶级学院的应该都有天赋异象。我刚出生的时候就有一对耳环,并且我的魔力输出能力非常的强。如果我把耳环摘下,还能更强。”说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那里有一对似乎是黄金所制,上面有着赤红纹路的耳环。 “你呢?”迦尔纳反问回去。 “我……我不知道。但我记得原先的时候有个长辈说我和他很投缘,我猜我出生的时候应该是月光。”沐恩沉默了一下,高塔中从没有谁跟他说过他的天赋异象,他也从来没有能从档案馆中偷出来自己的档案。 “月光?精灵王?” “不是!” “你情绪波动的好大啊……原来如此……” 树冠上,聆听着谈话的普尔了然的微微点头。 然后有一道温柔的气息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她回过头,发现天泉正站在自己的身后。 “校长……您怎么来了。”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在于不应该去窥探、不应该去传颂。否则后果如何,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天泉舒展的坐在树冠的枝丫上,在月色下撩动了他因为太过精纯的水魔法而变成蔚蓝色的发,密长的睫毛被夜风轻轻吹动,撩人万千。 “我明白。”普尔似乎有些惶恐,胸口在不停的起伏。 天泉的声音轻柔而优雅,就如同环绕着周身的温水。 “我相信你明白。” 在普尔下一次眨眼的时候,天泉已经离开了那根树枒。 在学院中,阿达德和天泉相对而坐。 “少年失言,会出大事的……”天泉热了一杯茶,递给阿达德。 “谁说不是呢,但我们得给他些时间成长。” “他的性格太好了。王者,就应该孑然一身。否则他珍视的人,终将成为他的软肋。”天泉揉了揉自己的眼角,有些烦闷。 “没必要这样想。天下的每一位圣魔导师天赋都不如他,但是你敢肯定他成为了圣魔导师后就一定能击败山丘之主或者告死使者,又或者是深渊圣哲吗?这些都不一定,他甚至可能都很难击败炎阳冠冕。成长是一个旷日持久的长跑,我们要给他在逆境中成长的机会和时间。”阿达德安慰着自己的爱人。 “但是只要有足够多的时间,他就一定能超越这些圣人们,他的敌人只有时间而已。” “平稳成长起来的天才,可能回路会无比的精密。但从血泊中走出的天才,才能够越境杀人。”阿达德顿了顿,“就像当初的教宗一样。” 听到这话,天泉免不了想到了那些陈年往事。 那时候的教宗还不是教宗,但是却何等的意气风发。 海神教团最年轻的大主教、大神官,名传朝野公认最擅越境杀人的狄亚勋。 但四十年前那场惊世之战后,他就仿佛变了一个人,变成了现在这样沉默冷厉的教宗冕下。 “他的确令同期所有的所谓天才都黯然失色……”与他几乎同岁的天泉感慨道。 “这些是从一次次的死里逃生,浴血奋战中得来的。我们一直都不是温室里的花朵。” “你说的没错。” 昨晚布置的法阵中有治愈的效果,所以美美睡了一觉醒来的众人都感觉自己神清气爽了许多。 “说实话,感觉还挺无聊的……”沐恩走在丛林间,他对走在中间的迦尔纳说。 迦尔纳正在跟旁边的伊丽莎白谈天说地,听到这话摇头道:“不不不,你根本不明白出行的真谛。完全是为了增强同学们的动手能力,并且促进大家的感情。” “其实这些拉练都是为了以后的历练打前站,增强自己的个人综合素养。”伊丽莎白对着沐恩解释道。 “唉,如果不是为了跟着大部队,我这会该到森林中心了……” “也没让你一定要跟着啊。”迦尔纳环臂道。 “我怕死啊。” “瓜怂。” 之后有走了半天,沐恩觉得发现了几株还算有用的草药之外,毫无收获。但是没办法,三天的行程已经过半,他们必须要开始返程了。 迦尔纳把玩着那个被煮到脱骨的魔兽头颅,感觉可以做成一个面具来增强自己的震慑力。 在老地方会和后,沐恩悄悄的询问老师以后是否可以不参加这项活动,但是被钧砌给否决了。 后来不知道是从何处走漏的封圣,有些人开始指责沐恩是胆小鬼,不敢参加拉练。 但是沐恩毫不在意,反正你们又打不过我,随你们怎么说好了。 之后的几个月里,依旧是高温连雨,沐恩无事可做,几乎就住在了图书馆。 第一卷 月华之兆 第十七章 五大秘境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最近有风声传出,说是诸王的宝藏又要开启了?”安努七世坐姿慵懒,但是他的表情却并不轻松。 “负责监控封印的历来都是教宗大人,高塔对此事并不知情。”塔瓦西斯回答道。 所谓的诸王宝藏,其实是周期性发生在大陆上一种现象的统称。当诸王宝藏开启后,天下大大小小的秘境就都会出现,这些秘境是彼此连通的。实际上,秘境中的世界就是真实世界的倒影,每过许多年,倒影的世界就会逐渐靠近真实世界,而真实世界的人们就可以进入到其中,去寻找前人留下的宝藏。 但秘境中十分危险,而且与真实世界的链接也不算稳定,进入与退出都有严苛的条件。不过风险与回报历来都是有规律的,许许多多的天才曾在这片秘境中得到了自己赖以成名的法宝。 北方兽神陵、南方海神殿、西方邪龙谷、东方阿瓦隆与无处不在的诸王藏并称为世上的五大秘境。 基本上可以说每个强大种族都有一处传闻中的秘境。至于人族的元素圣殿则是因为历史不够悠久,底蕴还不够深厚,所以不被大家认为是一处秘境;而矮人们沉迷炼金打铁,秘境什么的,让他见鬼去吧! “为什么教宗不发出神谕呢?”安努王脸上隐有不悦之色,“这种事情应当早做准备才是。” “不知陛下的消息时从何得知?毕竟诸王的宝藏本来是每百年出现一次,可距离上次现世如今还不到五十年,这事情实在是太不同寻常。”塔瓦西斯,想到四十多年前的那场战争,心中隐隐不安。 “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那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安努站了起来,看着塔瓦西斯。 塔瓦西斯摇头一笑,“陛下,这种事情谁也没办法担保的。但是您说的对,有必要早做准备。我会亲自去拜访一下教宗大人,向他征求这件事的意见。” 安努坐回王座上,微微颔首。 窗外下着大雨,但是沐恩依旧在操场上奔跑。刚刚入学的时候,因为不喜欢下雨天,所以并不出去运动,但是在这里呆了一个月后发现,这鬼地方下雨才是常态,不下雨极其闷热,为了让自己舒服点,还不如下雨的时候出来锻炼一下。 “三朵金线莲、二两蚕粉、水系魔兽内丹一颗……”沐恩正在这边跑着,听到了迦尔纳一边走过来一边嘴里念叨的东西。 “你干嘛呢?”沐恩停下脚步。 “来找你一起锻炼身体啊!”迦尔纳说的十分大义凛然,“我们可是室友,要共同进步才是。” “少来,有事说事。”经过一个月的相处,沐恩也算大概了解了迦尔纳的性格,跟师兄有点像,但是感觉上好像又没有师兄那么可靠。 或许是因为师兄的魔力比较强吧。 迦尔纳嘿嘿一笑道:“想请你帮我炼个药,药方我都写好了。” 至少除了考试的时候,师兄不会让自己去炼药…… “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你就不怕自己的狗屁药方吃死人家?”沐恩嘲讽道。 迦尔纳脸一拉:“你这叫什么话?我是专门跑到图书馆去查阅了文献的,很安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如果人吃出毛病了,那肯定就是炼药的人夹带私货。”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 沐恩哼的冷笑一声,抱拳道:“那大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哥我错了。”迦尔纳翻脸比翻书还快,立马什手道歉,“我这边材料都快准备好了,炼金房也租赁着呢,咱们还是赶紧过去吧。” 沐恩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迦尔纳推着离开了操场。 半个小时后,沐恩炼出了一些藏蓝色的浆糊状的物质,他嫌弃了一声,将其放在烤箱中烘干。 “烘干之后还好看一点。”到了时间,沐恩将其从烤箱中取出,原本藏蓝色的浆糊已经变成了颜色稍浅的粉末。 “书上说成品应该是个丹丸才对……”迦尔纳看着那小半瓶的粉末,感觉脑子有点乱。 “要做成丹也可以,加点淀粉揉一揉就好。”沐恩掏出淀粉,撸了撸袖子,转头用眼神询问你确定要这样吗。 “算了,就这样吧,省的让她以为是我买的。”迦尔纳被沐恩看的心里发毛,生怕出什么幺蛾子。 “说到这个,难道你不给我点辛苦费?”沐恩微微一笑,偏头道。 “晚上请你吃饭!”迦尔纳丢下这句话就飞也似的跑掉了。 沐恩看着他的背影,摇头笑笑,他拿起桌子上的《魔药大全》,开始温习起来。 很快一个学期过去,大部分的同学都已经接近了高级法师的魔力水准,看上去似乎很快,如果这样说来的话,进入高塔的要求也不算太高。 “居然还有小学期……但是可以离开学校就好。”迦尔纳又和沐恩在院子里烤起了肉,来庆祝第一个学期的结束。 “要去接委托任务,很危险的。还不如待在学校呢。”沐恩还是一如既往的瓜怂。 “你一个雷属性法师这么老想着安逸呢,生命在于战斗!要不要组个队?” “你不是有女朋友吗?你跟她组队啊。” “多个人多份力,我们打算去‘暮语森林’揍地精。” “我不太喜欢杀生,还是去当侦探好了……”沐恩抿了抿嘴,想到地精的样子,感觉这件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迦尔纳嘁道:“我不是在和你商量,到时候给你介绍个女朋友。没有反驳余地!就这么说定了!半个月后在旁边的‘月心旅店’会和。” 沐恩几次想张嘴,硬是都被迦尔纳给堵了回来。 “那是我们家族的领地。”这时门罗的声音突兀的从身后响起。 迦尔纳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因为两人之间的关系实在比较臭,所以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吗,那挺好的……”憋了半天,憋出来了一句屁话。 门罗嗤笑,推门离去了。 “我感觉我还是别去了……”沐恩惴惴道。 “瓜怂!” 冬月的小学期并不需要在学院继续上课,但是要收集悬赏完成状,按照难度与赏金的不同,在年级中排名会有额外的学分。 放假之后,沐恩先送了封文书去高塔,本来打算回到家乡去过元日,却被告知父母依然不在。 “元日不在家?你们是认真的?”沐恩眉头紧皱,他有些不高兴。但是手上的回函也不会回答他,他便又打听了一下师兄现在在何处。 放假的第三天,沐恩来到了安舍尔正在工作的猎魔者工会分会。 “师兄,把你完成的那些猎魔人悬赏给我呗。”沐恩推门进到安舍尔的办公室,头一句话就这样说道。 “干嘛?想要加学分?你疯了吧?我做的任务请问您怎么完成啊?”安舍尔剪了一头短发,不如原来好看了,但是整整齐齐的一层的薄须让他看起来多了一些荷尔蒙的魅力。 “他们应该不会细看吧?” “不管个鬼!白纸黑字在完成状上写着谁谁谁做的委托,你当学院的教工们都是瞎子吗?还是说你要改名跟我姓。” “师兄你说话真是越来越招人讨厌了……” “投机倒把不是好事,滚蛋!” “等一下师兄,我想问个问题。”沐恩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说。” “我的魔法回路……有问题吗?” 听到这话,安舍尔神色严肃了些,他挠了挠头,眉毛有些滑稽。 “导师说你的魔法回路有问题?” “没有,只是我的魔法回路好像跟其他人都不一样,我有点好奇,因为我好像一直都是随便刻的。”沐恩站在门口,想着当初上课时的情形。 “那就没有问题,”安舍尔走过来拍了拍沐恩的脑袋道,“所有人的回路都不完全一样,既然如此,不如从开始就不同,导师既然没发话,你就随心所欲好了。” “好吧……” “别墨迹了,赶紧滚蛋!我等会还要出任务呢!” 告别了师兄安舍尔,沐恩启程向门罗行省出发,左脑骂着安舍尔无情无义,右脑骂着迦尔纳出行不看地图。 月心旅店,这座有些年头的旅店是位上了年纪的精灵开的。那位老人家今年已经一千四百岁垂垂老矣了,但是他依然会坚持每天坐在前台,对每位顾客报以微笑。 “这位是我的好朋友沐恩,相信你也应该知道他的鼎鼎大名。沐恩,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漂亮的姑娘是伊丽莎白的好朋友,也在水院读书。”四人已经聚齐,迦尔纳就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双方。 “黛芙妮。”那个姑娘站起来向沐恩伸出手。 “哇哦,好有女王范的名字。”沐恩称赞一嘴,与她握了握手。 “好了,这下咱们就都认识了,我来跟大家说一下我们本次行动的大致安排吧。”伊丽莎白还是那样领头羊的样子,剩下三个人并无异议。 “暮语森林相对来说很安全,只有一些小型魔兽和地精在其中生活,我们接到的悬赏任务有四个,一个E级、两个D级、一个C级,截止时限都是在小学期结束为止,所以我们先做什么都可以。”说着,她将四张委托书给几人传阅。 “干掉至少两岁以上的钢鬃魔熊取得完成熊皮一张……这居然才D级?而且上面说不完整就不给钱,有点过分。”沐恩眉头皱了皱,不为了生存而去杀生这让他感觉有些不舒服。 “剥皮是个技术活,咱么可能到时候还要请人来帮忙。”迦尔纳扬了扬手中的E级悬赏,“这个比较简单,森林边上有个村庄最近受到十几只哥布林的盗窃,偷走农户的牲畜和粮食,咱们把他们弄死应该还是很简单的。” “那先做这个吧。”杀这样生灵沐恩心里的负罪感会小很多。 “先不慌,那个村庄离这里有点距离,咱们可以在镇上过完元日节再出发。而且我想先听一下C级悬赏。”迦尔纳看向自己的女友。 “岭山食人魔,三只,成年的两只。”伊丽莎白将委托书递过去。 “我淦!这你也接?”迦尔纳看到委托书的内容,傻了眼。 “没关系,食人魔天赋的天花板就是魔导士,只不过他们对魔法免疫程度比较高而已。”沐恩揉着下巴思索着。 迦尔纳大力的揉揉沐恩的头说道:“大哥,那不是比较高好不好,我的万物贯穿都不一定能秒掉一个。” “没关系,只要我进阶到魔导士,然后在战场周围提前布置一下就可以了。”沐恩边说边将迦尔纳放在自己头上的手拿开。 “听你说自己要进阶的口气怎么跟你要上街卖土豆一样呢?” “比那应该还是难一点的,至少很疼。” “胡乱刻回路的话,以后可是会吃苦头的哦。”从吧台那边,精灵老人的声音悠悠传过来。 “谢谢您的提醒,我会注意的。”沐恩站起身,对老人施礼。 老人似乎很开心,夸赞他是少有的懂礼貌的孩子。 海神殿。 “没想到利维坦并没有回去睡觉,难道说圣人也动了凡心。”塔瓦西斯感知到了残留在狄亚勋身上的那股洪荒气息。 “她是海神的御驾,她要怎么做,我管不了。只需要她不威胁帝国的安全,就不在我的职责范围之内。”狄亚勋的声音仍然那样冷酷,他的长发已经留到了腰间。 “我想塔主大人千里迢迢赶来,应该不是来指摘我行为的吧?” 塔瓦西斯笑了一下,摇头道:“我可还想活着回去呢,对大人的私生活并没有指手画脚的意思。我想要说的事情是,王已经听见了风声,需要你给一个解释。” “什么的风声?”狄亚勋明知故问。 “这就没意思了,教宗冕下。我是来找你商量的,我没有直接告诉皇上就是想听听你的看法,要不然你就真以为我高塔检测不到诸王境的降临波动?”塔瓦西斯开门见山,直接将话头挑明。 “我相信这只是个误会,一次小小的不稳定罢了。” “你在畏惧什么?” “我不畏惧任何东西,如果真的是诸王宝藏重现于世,我自然会向天下发放神谕。” “矮人和人类已经有了不明动向,我希望你的神谕不要等到连襁褓中的婴儿都知道后才发布出来。”塔瓦西斯摇了摇头,从这座空旷的海神殿离开。 幽谧的神殿中,狄亚勋兀自叹息。 “出发,冲冲冲!”元日节之后,迦尔纳背上行囊元气满满的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别着急,沐恩还没来呢。”伊丽莎白叫停这个好像每天都在穷开心的少年。 迦尔纳瞬间唉声叹气道:“他一直不喜欢这种事的,该不会是偷偷溜走了吧!” “原来有个老师教导过我,可以战不胜,但不能当逃兵。迦尔纳,你居然这么看不起我?信不信我打死你?”从巷子里沐恩背着一柄长枪、一把短弓、一柄长剑和两柄细身剑走出来。 “你去哪了?” “取武器,喏,这柄枪是给你的。”沐恩取下那柄枪,递给迦尔纳,然后又取下两柄细身剑交给两位姑娘。 “可以啊,还铭刻了增幅法阵。”迦尔纳看到枪身上有流线型的纹路,便试着将魔力注入,发现居然还真的有用。 “我来的第一天就定制了防身用的武器,但是我不知道两个姐姐会用什么,就只做了两柄细身剑用来防身,这个相较于其他武器更容易操控一些。”沐恩向队友们解释道。 “有心了。”两个姑娘看着样式更接近于精灵风格的细剑,脸上露出了笑容。 伊丽莎白点了一下迦尔纳的脑壳,娇嗔道:“你看看人家沐恩多细心。你呢?就知道傻笑着往前冲。” 迦尔纳吃瘪很,把下唇高高上顶,委屈的看着沐恩。 沐恩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出发吧。” 一行人这才正式踏上旅途。 但是沐恩莫名的有被人窥探的感觉。 “你也感觉到了吧?”迦尔纳笑着回头对沐恩说道。 “感觉到什么了?”伊丽莎白好奇的回过头。 迦尔纳对女友嘿嘿笑一笑道:“当然是感觉到了大自然的清新气息,不下雨,太美好了。”然后他又将头转过来,脸上已经是一副严肃的神情。 沐恩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那咱们就速度快些,先去把那些恶心的地精干掉,麻痹一下沐恩同学的负罪感,然后再说其他的。”说着,迦尔纳就开始在密林间慢跑起来,并且逐渐加速、越来越快。 “喂你等等我们啊!”两个姑娘不知道为什么迦尔纳突然就疯了,只能为了不让他跑丢而勉强跟上。 沐恩却依然站在原地,就任由两位姑娘们追了上去。 “别躲了,出来吧。”沐恩眉峰一聚,魔压开始逐渐增强。 “小小年纪,魔力不少呢。”树冠上跳下来三个人,看样子,都是曾到学院里修行过的。 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好学院。 沐恩觉得很麻烦,长呼口气道:“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奉命,前来教训您和刚刚那位脚底抹油的少爷一顿。若不反抗,还能少受些苦。” “奉谁的命令?”沐恩眉头更紧了,他不记得自己惹过什么人,也不觉得门罗会傻到在自己家的地盘动手。 “道上规矩,说不得。您看……”说着,三个人就笑着向沐恩走了过来。 银枪忽至,上有火树银花。 三人警觉,赶紧后撤,那银枪就插在了泥土中。 “哎呀……两个高级法师,一个魔导士,就这阵容?”迦尔纳从树上落下,将银枪拔出,“还想揍我?” 沐恩拔出腰间剑,轻点地面,以示礼节。 “杀了?”迦尔纳问道。 “不好杀……”沐恩默认。 那三个人听到这两个小屁孩居然在讨论要不要杀了自己,感觉笑得肚子都要痛了。 “就凭你们?别搞笑了。”那为首的汉子一身横肉,脸上却出乎意料的挺白净,真是巨大的反差。 “这么欠揍?要不我……”迦尔纳说到一半,被沐恩打断。 “不要。先解决其余两个再搞定这个魔导士。” “你们觉得会有机会吗?”说着,那汉子就将岩石附着于身,向沐恩和迦尔纳招呼过来。 “给你看看我的真实实力!”迦尔纳的银枪如蛇,在周身盘旋,发出了阵阵破空声,与那魔导士缠斗在一起。 剩下的两人长得明显不大好看,这让沐恩有些嫌弃,那两个人手中拿着斧头,一个用火,一个用风。 “火龙卷!”两人配合发出了组合技向沐恩袭来。 沐恩切声,右手握住凝华的雷霆投掷出去,随后身体前冲,默念咒文将风屏是放在自己的周围,直接冲进了龙卷之中。 “在森林里放火,你们懂不懂得敬畏森林?”沐恩魔力爆发炸开了火焰龙卷。 “沐恩闪开!”迦尔纳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居然还是放出了那记万物贯穿。 地上层叠的破碎石墙减速了雷枪的威力,但饶是这样,还是从沐恩的脸边擦过刺穿了与沐恩对垒的风法师的胸膛。 “你为什么要这样杀一个高级法师?”沐恩顾不得许多,近身那名火法师,不断用剑在他的身上留下道道细小的伤口。不但如此,还偶尔会用拳脚来辅助进攻,那人只用斧头抵挡了几下,就被沐恩划破了喉咙。 这时,一股大力从后背传来,沐恩闷哼一声就飞了出去。 “本来只是想教训你们一下,你们居然动手杀人?那就别怪爷爷我心狠手辣了。” 那边,迦尔纳已经被他揍得捂着肚子跪在地上,他没能想到自己原本以为必中的万物贯穿却被瞬发的五道石墙减速,然后躲了过去。 沐恩沉默着,他本来就不爱在战斗中说话。 持剑而上,他要弥补所受的耻辱。 战士,从不让背后受伤! 当他砍向那个魔导士时,却发现那人虽然什么都没拿,但岩石早已包裹了他除关节以外的身躯。 既然如此,那就先斩你关节,再要你性命。 风元素涌动在沐恩周身,他的速度比那魔导士更快! “就着?”魔导士挡了几下,狂笑一声,精灵文快速从口中念出,他的速度便快了将近一倍。 胸膛上连中三拳,沐恩感觉自己的胸针开始微微发热。要不是他战技精湛,后退几步以此卸力,这会胸针估计已经被触发,而且沐恩少说也得断上两根骨头。 沐恩站在几米外揉着胸口,疼得咬牙切齿。 “看来你们这些顶级学院的学生,能力也不怎么样嘛?” “你还知道我们是顶级学院的?那我知道是谁了……”沐恩舒展了一下筋骨,冷冷的瞪着他。 “哟?知道有什么用?杀人偿命,你们俩今天都不用走了。” “告诉我你有后手,沐恩。”迦尔纳捂着肚子,慢慢的坐到了地上,头上汗水淋漓。 沐恩点点头道:“让我先上街买个土豆。” 天幕上,雷云突聚。 沐恩脸上青筋暴起,颈椎回路拓展的疼痛几乎直冲脑内,汗水几乎是瞬间从毛孔中涌出,仔细的看,还带着一丝浅红的意味。 “临战进阶?我会让你有这个机会?”汉子狂笑着,准备一拳打穿他的胸膛。 沐恩抬起手,不屑的笑了一下。 他用刚刚提升的魔力反向引导原本要落在他头顶的天雷。 那可是真正的天雷,与光同速,与世同力。 轰—— 那雷霆持续了足足五秒,直接将面前的大汉斩成焦炭。 “呼……这要是劈在我身上,我也一样要死啊,所以说修行还是得慢慢来……”说完,沐恩就因为透支过大晕倒在了地上。 远方,因为胸针即将被激发而新生感应的安舍尔因为分身被身前巨大的地龙一尾甩飞,气的安舍尔回来骂骂咧咧的放了发焚城之炎。然后站在同样焦黑的尸体前,一面祈祷小师弟不要出事,一面喟叹这单又白做了。 谁叫客户总喜欢要完整的东西呢,难道他们不知道盈满则亏这个浅显的道理吗? 第一卷 月华之兆 第十八章 猩红之瞳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睁开眼,沐恩觉得自己回到了一个有点熟悉的房间。 旁边的床上,迦尔纳正睡在上面。 “呃啊……”沐恩慢慢的伸出手摸向自己的颈椎,那里依然无比疼痛。相比之下,胸口挨的几发重拳都算不得什么了。 “你醒了?”迦尔纳原来并没有睡熟,听到他的声音,就睁开了眼睛,他起身的时候揉了揉肚子,看样子是还没恢复好。 “没想到你进阶真的就跟上街买土豆一样容易,太恐怖了。不过那么强的雷霆,如果直接劈在你身上,你也会死吧?” 沐恩用力掐住自己的后颈肉,好让疼痛来分摊疼痛。 “就算不被劈死也差点被你扎死了。”沐恩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我也没办法啊,他力气太大了,打不过他。” “说好的让我看看你的真实实力呢?打不过他就打算临阵杀队友?”沐恩嘲讽道。 迦尔纳也翻了个白眼道:“他肌体能力和回路强度都比我高,能拖住他那么久已经很不错了。而且我本来以为能扎死他的。” 沐恩摆出一张“我看你就是个傻子”的表情。 “就算你能扎死他,我跟他在一条直线上,我还是会被扎死啊。” “行了行了,这不是没死吗,不要纠结这个问题了。”迦尔纳挥挥手示意打住。 “咱们现在在月心?”沐恩看了看房间的布置,转头问道。 “对,咱们被伊丽莎白和黛芙妮给救了,然后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就只能先退回来。” 沐恩蹙眉。 “退回来岂不是又陷入了门罗的监控范围?” 迦尔纳摇摇头道:“我没有那种被人窥探的感觉了,而且我想他也不敢做的那么过火。况且,你的身份若是真的亮出来,他不敢动的。” “我的身份亮出来以后就不用出高塔了。师门规矩,不能以势压人的。” “兄弟,我们连杀三人,性质更恶劣好不好?” “说到这个,我怎么觉得你对杀人这种事一点反应都没有。”沐恩坐了起来,看着迦尔纳,顺便换了个地方掐。 迦尔纳无所谓的一耸肩。 “我家乡那边有条河,传说直通冥界,所以他们会把死人放在木筏上顺流而下,看多了也就习惯了。而且,你不也没什么事吗?” “我晕过去了。” 这时候房间外传来敲门声,沐恩行动不便,所以就让状况稍好一些的迦尔纳去应门。 “你们俩休息的怎么样?”伊丽莎白关切道。 “还好吧,不过看沐恩的样子,应该还没好明白。”迦尔纳把门让开,让两个姑娘走进来。 伊丽莎白走进来,瞪了迦尔纳一眼。 “既然有人跟着为什么还把我们支开,难道你觉得我帮不上忙?”她想到若不是被那道耀眼的雷霆所吸引,可能自己还在到处寻找迦尔纳的身影。 “那不是怕你们受伤吗,迦尔纳也是好意。”沐恩帮忙打了个圆场,对伊丽莎白笑道。 “你是怎么引下来那条雷霆的?该不会是又进阶了吧?”黛芙妮好奇道。 沐恩嘿嘿一笑,“怎么可能,一个保命的小玩意,只能用一次,之后就没有这么好的事了。” 看破不说破,低调、低调。 几人就这样随便闲聊了几句,沐恩才知道自己昏迷了一天一夜。 他决定做一点伤药以备不时之需,所以直到第三天,一行人才重新出发。 “希望这一次别遇上什么幺蛾子。”迦尔纳感觉自己的腹部还是不太舒服,可能是有些软组织挫伤。 “我还没啥事呢,你就成驼背了。”沐恩看着那个始终弯着些腰的迦尔纳,啧啧感叹。 “那是因为你个子太矮了他打不到你的肚子!”迦尔纳愤愤不平,然后腹部一用力,腰就弯的更低了。 四人沿着森林的边缘行进,所以不曾遇到过什么猛兽。三天后,他们来到了那个受袭的村庄。 “看上去还算祥和。”迦尔纳从森林中走出,望向远处。 恰是饭点,村子里有炊烟升起,一条狗发现了沐恩等人,对他们吠声起来。 “再叫炖了你!”迦尔纳对着那狗喊道。 不一会,有几个壮年模样的村民从屋子里走出,手中拿着农具和劣质的武器。 “你们是谁?”一个人问道。 伊丽莎白走上前对他们说:“我们是接到你们委托的冒险者,我想见见你们的村长。” “冒险者?这么小的年纪有什么用!这地方很危险,赶紧回家吧。” “有没有用得用了才知道,没用又不收你们的钱,稳赚不亏啊。”迦尔纳在后面呵呵笑道。 但是那汉子明显不太相信他们,仍然没放下武器,只是叫他们赶紧回家去。 “喂,别这么看不起人嘛,我们可是来自雷之昆古尼尔和水之玄岑学院的天才呢。”迦尔纳抬手化出一根雷枪向天空掷去,然后在村庄的上空以雷爆之术炸裂开来,看起来威力很大的样子。 沐恩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他能感知到这些村民大都是没怎么修炼过魔法的人,就算释放出魔压也威慑不到对方。 双方争执不下的时候有个着素锦的中年人走了出来,他的眉毛锋锐,看上去还颇有威严。 “我就是村长。你们是冒险者?没想到如此年轻有为。不过这个孩子……看起来太小了点。”他注意到了沐恩。 沐恩有些无奈,好像走到哪都会因为年起太小而被特别注意。 “但却是你们中法力浓度最高的人……不可思议。”那村长打量了沐恩几眼,看样子,这是个见过世面的。 沐恩向他微微点头致意,以示教养。 “我叫凯伦,跟我来吧。” “实力不允许你低调啊。”迦尔纳走过沐恩身边时调笑道。 来到村长的办公室,凯伦向一行人介绍了目前村子里的状况。 大概是半年前,这群地精突然出现在了村庄周围。一开始只是小偷小摸,失窃的东西也是微不足道的小部分谷物而已。但逐渐的,事态开始愈演愈烈,他们开始在夜色的保护下偷窃牲畜牛羊。而最近,村民们已经偶尔能在白天看到他们活动的身影了,地精们虽然不敢贸然靠近,但是每个人都看到并且讨厌他们那双贪婪的眼睛。 “我们曾组成一支临时的小队去探查,但是没有过多的发现,只是森林里的动物已经少了很多,我想是那些地精吃掉了。而我们的村庄处在行省的边缘,并不富裕,也拿不出足够吸引人的赏金”村长凯伦叹气道。 “这个意思是,任务的实际难度要高于悬赏等级?”黛芙妮突然问道。 凯伦点点头道:“恐怕是这样的。” 迦尔纳喟叹与自己女友的接任务能力,但是不敢指名道姓,只是说了个脏字。旁边的沐恩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在自己女朋友面前还是要注意素质。 “以村长先生目前的情报来看,这群地精总数一共有多少?最高战力几何?”沐恩问。 “他们刚来的时候可能是二十余只?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但他们总是近十个为一组行动,目前所知道的最高战力不过是高级法师,而且也只见到过一只。” “他们还是会在晚上来抢劫偷盗吗?” “没错。” 沐恩点点头,“那请先生给我们找个住处吧,我的伙伴们需要休息一下。晚上的时候我们会负责值守的。” “没问题,若不嫌弃,就住在我家吧。” 之后,沐恩考察了一下村子周围的地形,打算画一个防御发展,却发现工程量太大超越了他的能力范围,所以只好作罢。但他还是根据凯伦的描述,在几个常受袭击的地方设下了陷阱法阵。 “我还没见过活的地精。”做完准备工作后,沐恩回到了住处,跟其实根本睡不着的同伴交流道。 “我也是。”迦尔纳躺在床上,似乎在努力的尝试入睡。 “我们见过,很丑,而且还是灰白色的皮肤,看起来很恶心。”两个女生却意外的见到过真正的地精。 “灰白色吗?我看到书上说地精根据种族的不同会有很多不同的肤色。而且他们身材矮小,是因为便与生存在地穴中,而且……”沐恩开始背起了辞典。 迦尔纳赶紧抓住铁枪轻轻拍了他一下:“行了百科,先消停会,让我睡觉,等晚上你指着尸体给我讲解更方便我记忆。” 说到尸体,两个姑娘有些蹙眉,她们那天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了三具死状各异的尸体,除了被迦尔纳一枪捅穿心脏的那个人死的还算利落外,剩下两具尸体都十分的扭曲,看上去让人很不舒服。 晚上,迦尔纳和沐恩隐蔽身形藏在树枝上,留下了两个使用水魔法的姑娘在底下埋伏。 每天晚上都会有十几个村民巡逻,今天他们特意避开了某个方向,而那个缺口中,放着作为诱饵的三头牛。 地下早已布好陷阱法阵,两个姑娘也都在那边,只等着这些地精自投罗网。 沐恩知道地精的嗅觉灵敏,所以他傍晚的时候特意让村民用一些有刺激味道的植物对村子周围进行了烟熏,以此将双方的明暗关系互换。 “咱们得在这待到什么时候?”某个树冠上,动都不敢动,怕发出声音的迦尔纳低声问沐恩道。 “他们来了的时候。” “不来岂不是在这待到死?” “少说废话。” 战斗计划是伊丽莎白和黛芙妮守住村民的财产并尽量消耗来犯敌人,沐恩和迦尔纳从后方包抄,形成前后夹击之势。但是切记不可全部杀死,要至少放跑一两个,再由擅长速度的雷院二人负责追踪他们的老巢最后一锅端掉。 “到时候你就把这个喝了,能强化你的嗅觉。”沐恩将一瓶淡紫色的魔药递给迦尔纳。 “有什么副作用吗?” “会暂时失明。” 迦尔纳转过头看着沐恩,上面仿佛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不是永久性的副作用,也没有后遗症,就是会失明十秒而已。”沐恩宽慰道。 “那你怎么不自己喝?” “诶对了,我记得帮你做魔药的那天你说晚上请我吃饭来着?” “行行,我喝就我喝。” 所谓的好朋友,不就是互相伤害并且给彼此当工具人吗? “魔药在喝下去的第三分钟左右开始生效,总计持续十分钟左右。要注意时机。”沐恩嘱咐道。 黄昏渐熄,暮色降临,天上的星河浮现在了苍穹之上。 谁能想到这么美的景色下,却有如此之多鸡鸣狗盗之事呢? 凯伦在出发前曾对他们说这群地精并非每天都来,但是根据他们的行动推测一下,今天晚上他们前来的概率极大。 晚风吹得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有些嘈杂,分辨不出地精是否已经到来。 村长凯伦是个中年魔导士,资质不好,并且因为回路的结构问题,恐怕是此生难以再上层楼了,这也是亚特兰蒂斯平民的普遍天花板。 亚精灵很多方面其实还是更像人类一些,天赋的上限极不平均。若是真正的精灵,每个人的成长上限至少也可以到达大魔导士,以至于魔导师也并不是无法指望的事情。 凯伦坐镇在村子里,防止出现人员的伤亡。 时间点点滴滴的流逝,迦尔纳已经有些放松警惕了,他靠在树干上略作休息。村子中的火把虽未减少,但实际上驻守的人已经陆续离开很多,将近一半。 这是迦尔纳的提议。 村庄里,凯伦办公室的灯仍然亮着,他眉头紧锁,留意每处风吹草动。 在树冠上的沐恩心里也有些打鼓,暗自思量着难不成被发现了?还是说只是因为烟熏的原因他们就选择按兵不动,若真是这样,这群地精的警惕性就超乎了沐恩的想象。 “书上说的可能也不全对……”沐恩不时透过树叶观察下面的行驶,但是景物朦胧,也没有更多的发现。 就这样熬到了后半夜。 灌木中倏忽有被挤开的急促颤动,地上的枯叶也发出了破碎的声音。 沐恩摇醒迦尔纳道:“打起精神,客人来了。” 迦尔纳本就是在假寐,轻轻一摇他就立刻清醒过来。 他拿出魔药用眼神询问沐恩,沐恩摇摇头示意现在还不需要。 来者分为三路,但若是没有树叶的遮蔽,沐恩可以清楚的看到其余两路不过是佯攻,真正的目标还是那看似防御薄弱的三头牛。 这个时候,沐恩听见了村民与沐恩的打斗声,并且不时有光亮涌起,那说明有地精闯入了预设的陷阱法阵。 但是伊丽莎白仍然没有给出信号,所以沐恩和迦尔纳依旧按兵不动。 又过了几分钟,信号雷被引爆,沐恩和迦尔纳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从树枝上跳下。 一个就地滚翻卸掉冲击力,沐恩又对迦尔纳嘱咐道要保留实力,然后就向陷阱法阵处冲了过去。 陷阱发出宝石蓝的光芒,里面的地精多则被困住了三四只,少则困住了一两只,他们催动魔力想要逃脱却收效甚微。 当然,代价是沐恩的手链上源石已经少去大半。 沐恩抽出长剑,对着囚笼中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地精一刀一个小朋友。 这个时候外面有地精想要袭击沐恩,沐恩岂能让他得逞,回身直刺扎了偷袭者一个透心凉。 可是地精们虽然魔力不高智力也不高,毕竟还是常年生活在野外的生物,他们矮小的身体里藏匿着沐恩始料未及的力。所以沐恩并未藏拙,但却仍然被尸体中残留的冲击力撞飞了出去。 背上被强行拓展的魔力回路余痛未消,沐恩又在砂石上贴地滑行,那种不同痛感同时出现在一处的感觉让沐恩龇牙咧嘴,疼得差点骂娘。 另一边,迦尔纳故意放慢了手中的速度,戳死两只在牢笼中的地精后,用铁枪在周身旋转几圈,逼退了想要偷袭的三只地精,之后他们缠斗在一起,因为迦尔纳以敌示弱,也并没有使用魔力,看起来倒是打的难解难分。 沐恩的身边已经没有敌人了,他开始尝试悄悄的感知魔力的强度,试图找出那个凯伦所说的拥有高级法师水准的地精。 “找到你了!”沐恩的长剑在夜空中划出了一道炫目的青色电光。 这是沐恩晋升为魔导士后才可以施展的新术式,《苍瞬幽境》中除了基础苍雷和雷枪之外沐恩第一个能用的术式——“青兽雷牙”。 释放完后,沐恩跪倒在地上。 电光向那趴在灌木中埋伏的地精破空而去。 那地精怪叫一声,身前出现了层层的魔力壁障,但依然被雷牙击穿。但他没有死去 “迦尔纳!”沐恩喊出迦尔纳的名字,提醒他目标已经找到,没必要隐藏实力害怕吓跑这些地精了。 赤红如火的闪电瞬间爆发开来,枪出如龙瞬间击杀了身前的三个小矮子,然后也站在原地大声喘息。 “这群地精绿皮的,看上去跟生病的时候流的鼻涕一样,真恶心。”迦尔纳看到周围已经没有敌人,打开瓶塞喝下了魔药。 “绿地精灵的劣种,他们原本是唯一一种可以直接驱策生命的精灵族,可惜灭绝了。幸存的子孙却变成了这个样子,不仅丑陋,还遗忘了这种能力。”沐恩从地上站起来,刚刚他是装给那个地精看的,让他觉得自己不会去追击。 所有的魔法都不能催发生命,这就是为什么不存在木属性魔法师的原因。除了精灵死亡时他们的生命会分享给自然之外,就只有那种已经灭绝了的绿地精灵拥有这种逆天的力量。除此之外,再强的魔法师,也只能控制树木的根系或者枝丫运动而已。 “不过这群村民还挺能干的嘛,我们两个只是解决了两个陷阱里的地精就结束了战斗。”这时候迦尔纳已经喝下了魔药,三分钟后嘶了一声,“靠,还真是失明了。” “能否闻到味道?”沐恩走到他的身边。 “这里的气味太杂乱,咱们得追出去。”十秒钟后,迦尔纳睁开眼睛,视力已经恢复了。 “那就出发吧。” 两人原先站立的地方留下了滚滚烟尘。 十分钟后。 “我已经闻不到气味了,没想到他跑得这么快。”迦尔纳落在林地中,皱着眉四周望了望。 “没关系,我们奔袭十分钟的路径大概寻常人要走近一个小时。他们的巢穴应该就在附近了,四处搜搜看吧。” 几缕忧伤的月光透过叶片照在林间,轻柔的风声就宛如是在与谁窃窃私语一般。 “怪不得叫暮语森林,到了晚上会唱歌。”迦尔纳调侃道。 两人在树木间寻找逃脱者的痕迹,但是仍然一无所获。 “你还有第二瓶药吗?”迦尔纳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只能寄希望于沐恩。 沐恩摇摇头道:“出来之前也没想到会用上这样的药,村子里也没有什么材料,能炼出一瓶已经是极限了。” “不应该啊,一个地精,怎么可能跑的这么快呢?”迦尔纳抬头望去,才发现树冠上不知何时出现了许多猩红的眼睛。 第一卷 月华之兆 第十九章 黑鸦长袍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啊哦!好像走进陷阱里了。”迦尔纳提醒了沐恩一嘴。 “数量比我想像的还要多。而且他们的状态好像不大正常。”沐恩抬起头,看着那些诡异的眼睛,的确还挺吓人的。 迦尔纳倒是不太慌张的样子,挺起长枪准备应战。 “不要轻举妄动,咱们且战且退。”沐恩将苍青的雷霆灌注到长剑里,照亮了周围的景物。 “直接一锅端不好吗?就这些东西再来几倍咱们也能搞定。”迦尔纳枪上的增幅法阵也开始闪烁起光芒,空气中的逸散魔力开始向两人身上汇聚。 这时候树冠上的地精们有几个按捺不住,纵身跃下,结果就被沐恩和迦尔纳的兵刃扎了个对穿。 “不要孟浪,地精生性自私胆小,他们敢来包围咱们,肯定是有后手。咱们还是和大部队会合比较保险。” “你读书多听你的。”迦尔纳表示无所谓。 说罢,两人身上雷鸣渐起,青红之色在旷林间交错。 地精这个种族自劣化后就和精灵们完全不一样了,不管是从天赋、寿命、相貌、品行还是个头上,全部都被腰斩一般,唯一的优势可能就是他们的提升速度比人类还要快,并且因为常年在野外挣扎求生,身体素质比较好。 但是虽然速度快,其实也和一小部分成年较慢的魔兽是差不多的,成年的早,死的也早。最长寿的地精也就只有六十余岁,只不过他们大概从五岁左右就可以算是成年了。 地精们力气不小,但是奈何沐恩和迦尔纳都是雷院出来的高材生,若是全神贯注,万不会被偷袭到。而沐恩也因为之前在村庄中得到了教训,并不直接与这些头脑简单四肢也算不上特别发达的地精碰撞。 且战且退了五分钟,两人发现围在周身的地精不减反增。 “我靠,他们这是什么路数,都不怕死的吗?”迦尔纳站在原地,微微喘息道。 经过刚才的长距追逐和现在的战术撤退,虽然魔力的水准还基本保持在巅峰,但是体能被消耗了不少。一旁的沐恩和他的情况差不多,这多亏了之前在学校时候沐恩冒雨锻炼的习惯,才能勉强跟得上这群大孩子的体力发展。 “而且你说他们可能有后手,但是看这样子就是打算用人海战术堆死咱们啊。”迦尔纳有点烦躁,这群狗皮膏药好像不怕死一样就直接往身上贴,搞得他偶尔还会有些手忙脚乱。 “我就说他们不大正常,正常的地精应该在死了三到五个同伴就会往后退,他们是自私的生命。”沐恩剑刃上已经染上了恶心的墨绿色血迹。 又与地精们周旋了片刻,沐恩发现情况好像不对。 “围而不攻,看样子是想拖住我们。”沐恩皱眉道。 迦尔纳哈哈一笑道:“天才,这一次我比你先想到。” “那你不早说!”沐恩又一记挥砍斩杀了一只疏于防备的地精,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已经开始有些酸胀了。 “说了也没用啊,意义不大。” “放狗屁的意义不大!他们的目标应该是村子,这是不想让我们回去!我来突围,你保持好魔力水平!” 沐恩的回路开始发热,他决定强行突围。 借助剑身的增幅回路,沐恩又使出了《苍瞬幽境》中的另一个术式。 “蛇巢!” 几道隐雷从地面破土而出,在沐恩的身边形成三层左右的雷霆护障,而另有许许多多细小迅捷的雷蛇从护障的缝隙中穿过自动寻索着温度明显高于森林环境的哥布林们。 耀光闪过,身边的哥布林们纷纷倒下,有些机警的则赶紧跑到了远处。 “咱们赶紧回去!”沐恩挥手解除护身障,又以一道风刃斩下两端藤条勾在树枝上以此快速行进。 迦尔纳有样学样,斩下两根藤条,将长枪背在身后跟上了沐恩。 身后只剩下了十余只哥布林,仍在奋力的追赶着二人。 村庄上,火焰烧毁了大片的庄家和房屋。 伊丽莎白和黛芙妮死死瞪着眼前的“村长先生”。 村民们倒在地上,血在沙石路上只流淌了不远的距离就融沁在大地中。 “你们两个还挺棘手的,不过低级的水法师都是这样,更擅长防御和限制,大抵只有些辅助能力。”凯伦笑了笑,手中有一根焦木所制成的魔杖。 两个姑娘在迦尔纳和沐恩离开后突然间遭到了村长凯伦的偷袭,但是出身顶级学院,她们在千钧一发之际合力挡住了凯伦的攻击,并且在二人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努力抵抗着这位村长大人的进攻。 眼前的这个凯伦与白天沐恩等人所见到的有极大差异,眼前的这个凯伦是一个实力介于魔导士与高级魔导士之间的邪术师,声音十分的沙哑。 “你们大概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吧?真可惜,要杀掉这么漂亮的姑娘,还真是叫人于心不忍。”话虽这么说,但他手上那根魔杖虹吸魔力的速度却在越来越快。 这时候树林间突然飞出一根闪耀长枪。 “你的计谋已经被我识破了!凯伦!” “什么?!”那邪术师听到破空声,狼狈的堪堪闪避开。 转头望向一旁的树林中,只见到沐恩蹲在一根结实的树干上,左手呈爪状挡在脸庞前,散发出苍白的闪电,右手将绑在左胯处的剑抽出半鞘横在腰间;而迦尔纳则站在沐恩的身后,保持身体前倾投资长枪时的样子。 在他们的身后,一轮勾月自天心来在其背。 还没等凯伦反应过来,擅长速度与战斗的雷院二人已经从那根树枝上骤然消失,两条不同颜色的雷霆从凯伦的两边向他袭来。 拗口的咒语从凯伦的嘴里快速的发出,他法杖中原本积蓄的力量就跟随着这些咒语转化成了乌黑的防御障。 沐恩哼笑一声,用最后的魔力念出了净化术附着在迦尔纳与自己的身上。 “我的目标不是你!”沐恩落在邪术师旁边的地面上,抽出插在地上的长枪,甩给迦尔纳。 “喝啊!”雷霆大盛,迦尔纳在几乎零距离的地方递出了他那一招鲜吃遍天的万物贯穿。 二人回头转身,面庞在夜幕中看不太清晰,只能听见身后的爆炸之声。 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你没事吧?”迦尔纳身体微微后倾的向女友伸出手掌,就像个救世主一样。 而沐恩,他的金色秀发在夜风中飘荡,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出来游历好像还确实挺有意思的。” 大火还在燃烧,但是村庄的损失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大,但是很可惜,留下来驻守的那些村民都被凯伦杀死了。 “还不到放松的时候呢。”迦尔纳一撩头发,“后面还有十几个狗皮膏药。” “但是我们魔力已经基本枯竭了。”黛芙妮看上去有些担心。 迦尔纳微微一笑:“不要害怕,尊贵的小姐,有我在此。” “行了你,臭屁也要有个限度。”伊丽莎白拧了他一把,向两个男孩子递出两瓶魔药,那是之前沐恩炼制用以疗伤的药,也带有一些微弱的回复魔力缓解疲劳的功效。 “你刚刚在森林里那一招有点帅。”迦尔纳伫枪而立,与沐恩闲聊道。 “还是比不上你一下把魔力抽空放出来的术式威力大啊。”沐恩谦虚道。 “这是天赋,教不了我也没办法。” 两个女生喝下魔药后就离开前去救火并且查看伤员,留下两个其实已经消耗了很多体力的男生在这里抵御来敌。 “你这魔药感觉效果不是很棒。”迦尔纳喝过魔药几分钟后动了动手脚,感觉手臂还是很酸。 “你当这是什么啊?哪有功效那么厉害的药,只是起个辅助作用罢了。” 等了几分钟,却发现那些地精迟迟不出现。 “怎么还不来?咱们去看看。” “还是算了吧,再有点什么其他的意外我可也没办法了。”沐恩虽然这样说,但是他的怀表可还在口袋里静静的躺着呢。 就这样枯站了半个小时后,沐恩觉得危险差不多解除了,这个时候其实天已破晓,村民也该陆陆续续的起床了,他们就鸣金收兵,打算回屋睡觉了。 路过村长办公室的时候,看到了两个姑娘在门口很远的地方干呕。 “什么味这么臭?”迦尔纳皱眉捂鼻道。 沐恩上前询问伊丽莎白,伊丽莎白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村长的办公室。 走进办公室,看到村长重度腐烂恶臭的尸体,沐恩也只是从那身素锦辨认出来着应该就是村长本人。 “邪术师的手段,他被腐化力量感染了,看样子是偷袭,没有打斗痕迹。” 沐恩退出房间后,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跟迦尔纳说明情况。 “我去门口看看那个被炸成八块的邪术师。”迦尔纳闻其弦歌知其雅兴,主动要求当工具人。 沐恩点点头,跟着两个姑娘回到了村长家。 村长的夫人是一个看上去还比较年轻女子,沐恩不知道该怎样向她解释这件事,所以张嘴却又不好诉言。 那女子从众人的情绪中察觉出了什么,执意要亲自去村长的办公室看看,沐恩劝阻不住,只好在身后远远的跟着。 迦尔纳从村外赶回来是,发现了晕厥在办公室门口的妇人和靠做在墙边的沐恩。 “她是怎么回事?” “悲伤过度……”沐恩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清冷。 迦尔纳咽了咽口水,不太愿去看屋子里的情况,就从门口的边缘将妇人缓缓拖出,勉强的把她背在身后。 “走吧?”迦尔纳走到沐恩的身边,对他说道。 沐恩微微抬起头,看着迦尔纳道:“你听到她刚刚的哭声了吗。” 迦尔纳摇摇头,跟沐恩说别想太多了。 “我都没想到过原来世界上有这样撕心裂肺的哭声。”沐恩又把头低了下去,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似乎这样可以让他找到些安心的感觉。 “我刚刚就在想,如果我失去谁,会哭的这么伤心呢?” “我不想……失去他们……”沐恩的眼圈红了,迦尔纳这才想起来他虽然远超同龄人的强大,但也不过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沐恩!”这个时候,从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关切的声音。 沐恩惊讶的抬起头。 “师兄?” 顺着沐恩的眼神望去,看到了从空中缓缓而落的安舍尔,哪怕御风而行,他的脸上仍然密布着汗水。 “你怎么了?”安舍尔走上前,摸了摸沐恩的头。 沐恩揉了揉眼睛说自己没事。 “你怎么来了?”他问道。 “我在出任务的时候感知到你的胸针差点被触发了,有些担心你,就赶过来看看,但是距离太远,这么久才赶到。”安舍尔就像沐恩小时候那样,单膝跪在沐恩的身前,与他保持平视。 沐恩好像非常委屈,他猛然扑在了安舍尔的怀里,泪眼滂沱的哽咽道。 “师兄,我想家了……” 安舍尔抱住他的身体,温柔的轻轻拍打道:“没事、没事,咱们回家。走,师兄带你飞。” “不,师兄。”沐恩挣脱了安舍尔的怀抱道,“我还有同伴呢,我要跟他们一起完成任务,我可不想当逃兵。” 他的神色很认真,看的安舍尔有些心疼。 然后师兄又揉了揉沐恩柔软的头发,笑着对他说:“没关系,都依你,但是要注意安全。师兄给的东西随便用,没了师兄这还有。”安舍尔起身抽出了沐恩的长剑,手掌在剑身抚过,上面的花纹变得更加繁复瑰丽。 “这上面铭刻的是中阶的增幅法阵和几个瞬发的火焰术式,要保护好自己,我可就你这么一个师弟。”安舍尔将长剑重新入鞘。 “谢谢你,师兄。” “某人之前还说我无情无义呢。不聊了,我还有要事,就先行离开了。”安舍尔对着沐恩微笑,然后身影蓦然消隐。 自始至终,都没有瞧迦尔纳一眼…… 迦尔纳一副羡慕的神情,向沐恩伸出手。 “来,咱们走吧,背这么久的人我都快累死了。” 沐恩拽住迦尔纳的手从墙根站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凝眸处,不知何人叹息。 几天之后,安舍尔回到了高塔之中。 “导师,小师弟他已经魔导士了,这样的速度是否太快了?”站在塔瓦西斯的办公桌前,安舍尔神情严肃。 “哦?”塔瓦西斯抬起眉,似乎并不是很惊讶。 “随他去吧,诸王秘境不日开启,多份魔力活下去的可能就更多些。” 安舍尔眉峰一蹙,“诸王境又要降临?这么快?” “大魔导士之下皆可入,想当初,你父亲的‘光暗双生’就是在里面得到的,虽然他不常用,但没人会不羡慕。”塔瓦西斯站起来,对自己的弟子说道。 “这次的突然现世跟……星辰泪有关系吗?” “如此多的异状同时出现,想说没关系可能难度不小。对了,那头老比蒙自神墓封圣了,估计很难对付,以后绕着点兽人的地盘走。”塔瓦西斯说道。 “那父亲那边……”安舍尔觉得好像这次回来没什么好消息可言。 “别担心,之前我派过去的三个宗师一直留在那边。你父亲又已经封圣,北疆的守卫压力不大。” 安舍尔点点头,但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安。 “对了导师,小师弟说他想家了。我很好奇为什么他的父母如今常年在外?” “我又不是神明,洞察不了人间全貌。” “那等他暑假之时,我能否带他回家?” “当然,没有任何人会阻止他回家。” 安舍尔摇头,“不,我的意思是,在他回家的时候能保证他的父母也在家,否则他为什么要回去。” “这样啊,我会派人去和梅丹佐沟通的。对了,小安,你似乎对他特别的关心,这是否是你回路进步减慢的原因?”说到这,塔瓦西斯抬起他深邃的眼眸,看着安舍尔。 “我想不是。只是看到师弟偶尔也会想起自己小的时候,有些感同身受吧。” “不要怪我太严苛。你也知道,大乱将至,修心是修力前提,不要太过分心于其他事物。你将会是年青一代的中流砥柱,切不可因任何人关心而乱。” “恕学生愚钝。”安舍尔向先生行礼但拒绝了塔瓦西斯的提议,不但如此,他还故意似的说起了老一辈不太愿意提起的那件事。 “希望这次诸王境的降临,不会重现多年前的悲剧。”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 塔瓦西斯阖上眼,无奈的摇了摇头。 事情经过几番波折,沐恩一行人还是解决了这个理论上难度最低的任务。 迦尔纳在那天回来后私底下找到了沐恩谈了谈,内容大概是因为他在尸体身上找到的一张纸条,那张纸条上有魔力护障所以保存了下来。 “内容是什么?”沐恩问道。 “纸条上说,这个邪术师是要在昨天到达,然后配合和他们有交易这群地精杀掉村庄里的所有人。他则伪装成村长的样子规避可能的检查,然后把这群地精控制住成为他的奴隶——就是之前咱们看到的那种红眼睛的样子,应该是某种狂化术。他则杀掉潜在威胁,留下一部分活人。之后还会有些同伙来填补这边活人的空缺。” “这地方在两个行省交界的地方,我猜他们应该是想要把这个村子作为一个中转站或者卧底站之类的,是个大事啊。咱们要不要把这件事报告上去?”迦尔纳复述完纸上的内容,说了点自己的推测。 “看来他迟到了。”沐恩开了个玩笑。 “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迦尔纳不爱动脑,所以基本上决策都听伊丽莎白或者沐恩的。 “等咱们的任务都做完之后,我再传书高塔吧。” “等做完任务?你疯了吧?别的地方会不会有不说,那群来接应的人如果过来了,村民不就完蛋了?” “可是这附近也没有文件传输台啊。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当时不跟我的师兄说。” “你师兄他都没理过我啊!满眼都是你,我都要觉得这是爱情了!” “滚!” 后来沐恩还是决定前往临省的省都向高塔发送信息,但是高塔那边并没有回信,沐恩也只能安慰自己说他们应该已经收到了。 为了保险起见,四个人又在村子里住了一段时间,村长的妻子仍像往常那样接待他们,凯伦的孩子懵懂的常常问自己的母亲父亲什么时候回来。 每次听到这话,沐恩的心中都会阵阵绞痛。 几天之后,有三位裁决者联袂而至。 他们找到了沐恩了解状况,之后一个人将村长的遗孀和孩子都带走了,说是参加心理的疏导。 “沐恩大人,这个村庄我们将会停留至少三个月之久,若您有其他要事,大可放心的交给我们。”裁决者们穿着名为“黑鸦长袍”的斗篷,声音寡淡。 沐恩点点头,他也没有跟裁决者们打过交道,但是在书籍的记载中,他们都是很强大的战斗法师,至少也要有大魔导士的水平。所以沐恩也算是比较放心,就跟着伊丽莎白,离开了这个边陲的村庄。 “你觉得什么情况下村长才能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杀死呢?”一名裁决者坐在篝火旁问道。 “在二者都是魔导士的情况下,那一定是他认识的人。但是小镇中死亡的人数与原本的个数严丝合缝,那个邪术师是多余的死者。”他旁边的那名裁决者说道。 “我们还有很多的工作,没工夫在这里停留太久……都杀了吧。” 那天,小村庄的周围,方圆五里内所有会动的生命都消失了。 只留下了几根黑鸦的羽毛。 第一卷 月华之兆 第二十章 迷宫幻境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那个村子在两个行省的边缘,所以除了一名裁决者留守在此处外,另外两名的同行者分赴两边去告知行省领主加强对于领地的巡逻。 村子中的井边,留下的裁决者望着太阳,取下了他的兜帽。而在不远处,十余个身穿麻袍的邪术师走了过来。 “你们来晚了,”裁决者说,“不过没关系,黄泉路上走的快些,兴许还能追的上。” 尔后黑暗蔓延到了这片临森而建村庄的每个角落。 沐恩一行人继续奔向下个任务点,虽说魔熊的出没场所并不固定,但之前那个村子周围的动物好像都已经被地精吃光了,想必也不会有还留着完整皮毛的魔熊。 “我觉得这个任务应该不会太难,毕竟一头两岁的魔熊大概也就是个魔导士的水平,咱们的阵容强度绰绰有余。”迦尔纳看着委托书,他很害怕再出现点什么奇异的突发情况。 “这个任务的难度不在于杀掉一只魔熊,而是在于如何在保证他的皮毛完整的情况下杀死他,咱们只能从腹部动手。”黛芙妮把委托书拿过来,叹气道。 “其实也还是好办的,你们两个把它冻住,我上去把他一脚踹翻,然后沐恩拿着刀慢慢刨就行了。”迦尔纳总是十分乐观。 “我不会扒皮。” 四人就这样在丛林间搜寻,但是几天下来都没能发现目标。 “我们没法找到一种不存在这片森林里的东西!”迦尔纳穿着冬衣抱怨道,他的脸都已经被冻红了。 虽然暮语森林处在靠近亚热带的位置,但是突然间的降温还是给森林披上了层薄薄的银粟。 雪落到林间的并不多,但是有些树叶的缝隙下就会因为地表的温度将雪融化掉,变得十分泥泞。 在森林中行进,靴子上已经沾满了泥点。偶尔还能看到些攀满青苔的断壁残垣,迦尔纳说有可能是以前猎户住的临时房屋。 “你好像对这些事情相当了解,家里是猎户吗?”伊丽莎白好奇道。 “差不多吧,其实是因为父亲是个行脚车夫啦。所以我小时候经常要跟着他到处跑,所以我其实可是相当的博学呢。” 正在迦尔纳自夸自擂的时候,沐恩看到从不远处走出来了一群人,大概是十几个的样子,看装扮应该是冒险者。 沐恩拍了拍迦尔纳叫大家放轻脚步,有人正在靠近。 对方为首的那人看上去不过中年,身上穿着颜色黯淡的皮甲,似乎已经用了很多年了。 “没想到这里还能遇见小朋友,你们也是来探险的吗?”还未靠近,那个汉子对着沐恩一行人所在的方向朗盛道,显然,他们早已发现了沐恩等人。 “我们没有恶意。”见沐恩那边没有反应,便再次出声解释道。 这时候,沐恩从侧面的树干后走出道:“既然没有恶意,就没必要打这个招呼,擦肩而过各忙各的好了。”说罢,他微微显露了一下属于魔导士级别的气息。 那汉子感知到了这股气息,似乎非常惊讶。 “我们是收到门罗家族资助的冒险队,不知道这位公子师出何门?”这时候,一个穿着麻袍的男人从队伍的中心走出来,看样子,似乎他才是这个小队的真正核心。 “不劳费心,就此别过吧。”沐恩保持着警惕,慢慢向后退去。 那法师并没有什么动作,就只是隐藏在斗篷之下,注视着沐恩离去。 “要不要跟上去。”那汉子低声问道。 “虽然我不觉得邪术师们会有这么年轻的天才,但还是要地方一下。不过正事要紧,你带队先前往周边的村子巡逻去,我一个人跟着他们,这样也不容易被发现。”说罢,那法师就悄无声息的开始移动。 “老对头了。”两拨人错开后,迦尔纳对沐恩笑道。 “还好吧,门罗氏族整体和咱们那同学肯定还是不大一样的,如果他们家族里的人都像他那样,我觉得应该也存在不了这么久。”沐恩从小接触的都是有权势的人,所以思考方式其实还是更偏向贵族一些。 “那你就是不懂这群贵族老爷了,他们都是没本事还就爱臭显摆的人,一个个鼻子都拱到天上去了。”迦尔纳消失或没少见到自己父亲被贵族刁难,所以对贵族的印象一直不是很好。 但是听了这话,两个姑娘却不乐意了,伊丽莎白掐住他的脖子说:“怎么说话呢?我们也是贵族啊,难道也是你说的那样?” 迦尔纳赶紧求饶道:“您二位是贵族中的佼佼者啊,跟那些凡夫俗子不能比,你说是吧?沐恩!” “不知道,反正我没见过几个你口中那样的贵族,可能是我不爱出去吧。” “对了,沐恩,还不知道你父母是做什么的呢?”黛芙妮问道。 “药商,更早些的时候是领主府里的官吏。” “那应该是家里生活很富裕的吧?” “不清楚,我已经好多年没见到他们了。” “为什么啊?难道你不会想他们吗?” 听到这话,沐恩回头看了一眼迦尔纳,两人相视一笑。 “还好吧,学成之后再回家,以后还会有很长的时间相处。” 这时候迦尔纳看到了一片被压倒的灌木,上前观察了一下后对沐恩道:“找到了,我猜这应该是魔熊留下的痕迹。” 灌木上有些残留的鬃毛,很坚硬,与一般的兽毛截然不同,想必应该就是魔熊留下的了。 “这么硬的钢鬃,它躺下的时候不会扎得慌吗?”迦尔纳拈了拈那些毛发,啧道。 “我们或许可以在这里设下陷阱然后等着魔熊上钩。”沐恩揉了揉下巴提议道。 “我更偏向去直接沿着痕迹过去弄死它。”迦尔纳看了看路径的远端,似乎通往森林的深处。 其实传闻中五大秘境的海神殿并不是教团在节日集会时前往的地方,而是隐匿在巨大的结界后几乎无人的孤城。 这里暗沉色调的建筑上满布着精细华丽的雕刻,前殿上有一座巨大而完整的雕刻作品,详细的描绘了教团中所说的世界起源。那些石刻的浪涛、漂泊的船只中微小的镂空都被彰显,现在的工匠哪怕穷极一生也不可能完成这样的伟业。 这里行走着的皆是将一切都奉献给教团的灵魂,他们游荡据守在这里,从口中吐露的,是仿佛来自深渊的寒气。 狄亚勋在主殿抬头,那十颗海神石仍然漂浮旋转在海神宏伟的雕像旁。 他的身后,站着十一位可以在象征大主教幽蓝的长袍上点缀金纹的人。 他们是海神教团的长老们。 狄亚勋深深的叹出口气,示意他们可以将海神石搬离,分赴世界各地,以抵御正在与尘世重合的诸王境。 这些海神石,是压制诸王境中的强大怪物无法跑出来的保证,是象征着海神托举大陆的权能。 “发布神谕,诸王境将与距上次开启的五十年后,重现于世,这是海神感念浮生艰辛,所赐予的慷慨。”他转过身,对着那剩下的一位金纹大主教说道。 “是的,教宗大人。” 尔后,狄亚勋闭上眼,心中的忧虑与日俱增。孤城中的灵魂似乎都被他触动,发出了如鲛人般婉转的哀鸣。 “你死后,也会成为他们的一员吗?”在长老们离开后,高挑而妩媚的利维坦从阴影中现身。 “会与不会,又能如何?” “我可不想你变成这样没有神志的怪物。” “怪物?这里的每一张面孔,都是教团的先哲。他们放弃了一切,包括你所说的神志,只因为信仰而存在,你怎么敢说他们是怪物?”狄亚勋身边似有狂澜之声,他缓缓的睁开眼眸,不带一丝情感的看着利维坦。 利维坦将手抬起来,让他平静,“我只是……口误了,放轻松。” 澜声消隐,狄亚勋扭头离去。 帝都皇城,安努在书房中查阅各地的奏章,执掌民事的大臣站在他的面前。 “陛下,最近一个月来全国失踪的案例增多了不少。恕我直言,我觉得迪亚高大人和他的裁决者们最近下手似乎渐有失控之态。” “你觉得失踪率的上升是因为裁决者们有些滥杀?”安努放下笔,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 “我只是觉得他似乎对手底下的人太过放纵。而且这样一个游离于律法边界的组织,会令民众恐慌,恐怖统治不会是什么好事。” “朕知道这件事了,会找他谈谈的,你先下去吧。” 在大臣离开后,迪亚高从侧室走了出来。 “听见了吧?叫你管着点手底下的人。”安努表情十分严肃。 “法不可知则威不可测,这不就是裁决者们诞生的初衷吗?”迪亚高平静的回答道。 “你们的初衷是消灭在帝国境内的邪术师、恶魔生物,还有看守危险之地,而不是在某个偏远的村庄把一个村庄里的公民全部杀死!你们越界了。”安努起身,用他充满威严的眸子看着迪亚高。 “最近的任务繁重,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排查鉴别……” “这就是你为自己的肆意妄为找的借口?” 迪亚高默然,向皇帝下跪请罪。 “你这次来找朕,是什么原因?”安努七世也平复了情绪,用平时一贯的沉稳语气问道。 “人口失踪数量激增与臣确有关联,臣自当修正态度。但根据这段时间小子们的线报,其实已经有一些互不连通的小秘境入口开启了。其中,多生自人迹罕至的荒野郊村左右。”迪亚高恭敬地说道。 “报告陛下!教宗聆听到了神谕。”门卫一名灵能禁卫拿着刚刚从教团发来的函报走了进来。 安努点点头,示意他将神谕交给自己。 “教宗说秘境会在近八年后开启……”安努哼笑道,将“神谕”随手丢在了桌子上。 “以现在这个势头,不足三年诸王境就会降临。”迪亚高有些疑惑,他想不出什么办法可以将这个时间强制的延后五年之久。 “教宗大人祭出了海神石啊……你把所有观测到的秘境入口呈给朕,朕要让‘天境骑士团’把里面误入其中的公民给带出来。” “是的,陛下。” 元素圣殿。 德雷克读到亚特兰蒂斯内传来的线报。 “这个狄亚勋……居然想要强行隔绝诸王境的降临?有什么意义呢。” 暮语森林中,沐恩与迦尔纳罕见的意见相左,最终沐恩被迦尔纳说服,决定一起追寻踪迹去干掉那只可怜的魔熊。 “我不会杀它,最多帮你限制住它,也不会去扒它的皮。”事前,沐恩先于迦尔纳约法三章道。 “你就是穷毛病。”迦尔纳揶揄了他几句,但也没有反对。 暮色渐垂,四人从下风处缓缓靠近魔熊的巢穴,那是一个看上去有些憋仄的山洞,人需要弯着腰才能进去。 “怎么搞?”迦尔纳想到需要完整的熊皮就感觉很为难,若要是平时,直接一枪插碎脑壳就好了。 “不知道,没打过猎。”沐恩对这种需要滥杀无辜的事情表示意兴阑珊。 “从喉咙里捅进去,可以保证皮毛的完整。”伊丽莎白出主意道。 “但是没搞好的话我可就交代在那了。”迦尔纳看向沐恩,看啊样子似乎是想要向他借点宝贝的样子。 “别想了,我身上的法器没有一款适合你。”沐恩知道他心中所想,所以直接一口回绝。 “靠,这么绝情?这样,我把它引出来,你们三个合力控制住它,然后我再给他致命一击。”迦尔纳看着黝黑的山洞,深呼吸了几下、 “可以。” “附议。” “没问题。” “都没有人跟我说注意安全???” 然后迦尔纳就带着愤慨的表情进入了山洞。 十分钟后…… “他怎么还没出来?”沐恩没有感受到魔力的波动,却也不见人影,这让他有点担心。 又过了一会,“不行,我得进去找他。” “如果你们两个人进去了,但是他要出来,这样撞上可能会耽误他的逃生时间。”伊丽莎白劝阻道。 “没关系,大不了就把熊杀了,再找下一只。”说罢,沐恩就提剑而行,钻进了山洞里。 又是十几分钟后…… “怎么他们还没出来啊?”黛芙妮开始害怕起来,她拽了拽伊丽莎白的袖子,有些拿不定主意。 “咱们也进去看看,我走在前面,如果有什么危险,你就赶紧往回跑。”伊丽莎白蹙着眉,催动魔力在身前形成一道悬浮的冰障。接着,又抽出细身剑护在身前。 在两人也进入山洞后,那个身着麻袍的法师蹙着眉出现在之前他们停留的位置。 “难道是发现了我所以在里面设伏了?但是以我大魔导士的魔力浓度,就算设伏他们也很难杀我。” 接到门罗族长肃清周围邪术师命令的大魔导士思考了一下,还是慢慢的走了过去。 “……这是?”他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又退了回来,御风离开了此地。 “这是什么鬼地方?”迦尔纳看着周围灰蒙蒙的地界,感觉好像和自己预想的有点出入。 四周都是青灰的岩石环绕着,似乎把他包裹在了迷宫的中心。岩石上面有些早已枯死的花卉,脚下的泥土很松软,但却感觉没有一丝生机。 回头看去,来路已经不知去向。 “我干,好像中招了。”迦尔纳咽了咽口水,这地方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天空中有些幽暗的颜色照在道路上,使视线还不算太受阻碍,但是那种清冷的色调却让人怎么也不舒服。 迦尔纳将长枪背起,摸了摸旁边的岩石,并不算光滑,他决定爬到顶端来鸟瞰一下这个地方。 他自觉爬了很长时间,但是顶端似乎依然遥遥无期,高耸的定点依然隐藏在深邃的黑暗中,让人不明白那些幽暗的光是从何处发出的。迦尔纳觉得自己该不会是中了幻术,其实只是在原地踏步,所以他先催动了一个明心的秘法,然后低头看去。 “不是幻象……”他开始有些慌张,“这到底是哪里?” 此时,有声音在石壁间回荡,似乎是在叫迦尔纳的名字。 迦尔纳虽然不觉得这个时候会四处喊他的会是什么好东西,但是趴在石壁上连反击都很困难,所以他只好努力的回到地面。 等他回到地面后,那个声音似乎已经走远,他呼了口气,暗叹道自己可不想跟那不知所以的东西碰面。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后背突然被人拍了拍…… 迦尔纳骤然间就出了一身冷汗,毫不拖泥带水的自后背取下长枪就对着身后横扫一记。 枪身与冰面碰撞发出了破碎的声音,迦尔纳虽未看清来者,但一击受阻,他立刻就是撤步收枪想要再来一记直刺! “冷静点!”熟悉的声音响起,细身剑已经横在他的面前。 “伊丽莎白?黛芙妮?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沐恩呢?”迦尔纳虽然停下了手,但仍然保持着战斗的姿态。 “他十几分钟前进来找你了,你们没有碰面?”黛芙妮疑惑道。 “这地方太诡异了,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迦尔纳眉头紧锁,认真的不太一般。 “我们可以互相问几个问题。”伊丽莎白提议道。 迦尔纳摇摇头道:“这不保险。” “那你要怎样?” 一时间,局面有些僵持住了。 “我的天!这里是什么地方啊!转角就能遇到熊!”这个时候,不远处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扭头看去,沐恩正在被一头魔熊追赶。 “诶?迦尔纳!你怎么在这,我刚刚路过着你没看到你啊!”沐恩几乎是在身上加了数十个轻身咒,饶是这样,身后的魔熊还是穷追不舍。 “快跑啊!你们愣着干什么呢!”沐恩急的差点拿魔药瓶砸人。 几人都有些愣神,迦尔纳在思考眼前的这个与平时形象出入有点大的沐恩是否是真的,而两个女孩子被他刚刚那么一说,也有些疑神疑鬼起来。 然后就在迦尔纳举起枪叫他不要过来的时候,沐恩理都没理他,纵身一跃躲过了他的枪围。 “你疯了吧想扎死我?”沐恩头也不回的继续跑。 一直六岁的魔熊看到沐恩跃起,立马调转枪头想要袭击周围的几个人。 “你们快跑啊!进秘境掉智商吗?”沐恩落在地上,看三个人犹豫的样子赶紧抽出长剑释放了剑身上铭刻的一个四阶火系魔法,阻止了好像想和那个接近高级魔导士水准的魔熊硬碰硬迦尔纳。 说来奇怪,周围的光线似乎因为沐恩的到来变得明亮了一些。 两个姑娘这才如梦初醒,伊丽莎白不顾危险,冲上前去一把拽过迦尔纳向后跑。 那魔熊吃痛,站起身来。 “雷牙!”沐恩右手高举,不计成本的将魔力放出,轰击在魔熊的身上。 “他现在不无辜了,为什么不杀了它?”迦尔纳跑到沐恩的身边,皱着眉问他。 “打不过,它接近高级魔导士了。”短短的时间中,沐恩的魔力已经减少了一半有余,“刚刚叫你们跑你们愣神干嘛?你们看不出来这是个迷宫秘境吗?” “你怎么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迦尔纳现在看谁都怀疑。 “特征十分符合啊,只是很可以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进来了。你这么看着我干嘛?觉得我是假的?迷宫秘境一般没有这样的功效,不信的话可以用净化魔法烧一下。”说完沐恩看着已经逐渐反应过来的魔熊,考虑着是再耗它一会呢,还是现在杀掉。 “杀掉吧……背着他的尸体咱们可能会走不出去,迦尔纳你得用你的那个万物贯穿了,我等会用雷牙配合惊蛰击晕它,小心不要扎中我!”说着沐恩身上的魔力又开始汹涌起来,用极快的速度将自己的魔力再次交出。 此时迦尔纳还在犹豫。 “别愣神了憨批!”沐恩急的开始骂人。 迦尔纳叹息一声,左手的铁枪开始流转起光华,但是他依然留了一手,只交出了半数的魔力。 高塔上,塔瓦西斯突然抬起头,沐恩的魔力回路从他的感知中消失了。 第一卷 月华之兆 第二十一章 空间法师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沐恩落在地上深吸口气,刚刚放心下来却被一掌击飞。 猛然撞击在墙壁上呜咽一声,沐恩这才发现铁枪没有将魔熊一击贯穿,而是没入其中,看它的样子还活蹦乱跳的。 后背已经被磨破,但似乎除了第一下,他并不是感觉很疼痛。这时候脖颈传来些温热,伸手探去,原来是刚刚撞在石壁上,后脑勺被磕破了。 沐恩接着惨淡的微光看了几秒自己殷红的手,痛觉才开始从身后蔓延而来。 抬起头,那头魔熊已经向他冲过来,看样子是想这一下就拍掉他的脑袋。 “不知道你发的什么疯,真的是平时不好好读书,关键时候就像个脑瘫。”沐恩因为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疼痛,用上了相当恶毒的词汇讥讽着迦尔纳。 沐恩抽出长剑用魔力呼唤出了师兄铭刻在剑身上的火之壁障,然后取出了那块怀表,向其中注入了魔力。 “你们赶紧后退用魔力护住自己。”在千钧一发之际,沐恩对他们喊道。 一刹寂静后,火焰便充斥到了目力所能及的每个角落,附着在岩石、枯藤、魔熊焦黑的尸体上炽烈的燃烧,久久不熄。 站在稍远处的三个人都赶紧后退,并且全力催动着魔法进行防御,但是他们的法术壁垒也被熊熊烈焰点着,魔力飞速的消耗。幸好身体并没有沾染到这些竟然有些类似于腐化之火的焚城之炎。 “师兄,看来世界上对我好只有你。”沐恩看着已经损坏的怀表,在心中暗叹道。虽然安舍尔平时没个正型的样子,但至少送的这些个法器质量都丝毫不掺水。 他挣扎着爬起来扑倒魔熊的身上将火焰驱散,防止它将熊的尸体烤焦。 “我再说一遍,这次跟你好好解释为什么我那么笃定这里的情况。拜托你听好了!迦尔纳!”沐恩的声音可以感觉出来他现在极为愤怒。“这是个浅层的迷宫秘境,白痴!秘境除了被秘法稳定下来的几处有明文记载的地方外,出现的可能性只有是伴随着诸王境的降临!墙上的植被没有完全的腐烂,也就是说这个地方曾经有能让它们生长的环境,而诸王境作为世界的倒影虽然光怪陆离但是仍然有相对完善的物理体系,有自己的日月星辰。也就是说,一个秘境没有独立环境的话,它就必然是依附于大秘境存在的!” “小秘境会在诸王境降临前率先停靠到现实世界中,而这样刚刚出现的小秘境没有受到诸王境力量的牵引,它们的性质就会更拘束于现实世界的稳定规则下,不存在出现几种秘境类型的集合。那种集合只有可能在诸王境完全降临后,才能从诸王境的内侧进入。总而言之绝对复合型秘境绝不可能在现世直接进入,你明白了吗?!”沐恩站起来,瞪着迦尔纳,手上的怀表仍在向外逸散黑烟。 他将损坏了的怀表往迦尔纳的脚底狠狠一砸,指着他的鼻子。 “我在前面冲锋陷阵,你在后面放冷枪都不愿意出力是吧?可以,咱们出去好好唠唠,现在先不跟你计较。” 说罢,他将兜帽戴起,取出长剑开始将魔熊身上能吃的肉剔下来。 迦尔纳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场面变得有些尴尬。 伊丽莎白走过迦尔纳身边,看了他一眼,似乎非常失望。 “沐恩,你走的比较远,有什么发现吗?”黛芙妮蹲在沐恩身边问道。 “比我想象的要困难很多,你走过迷宫吧?”沐恩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问道。 “走过,而且我还画过呢。” “那你可以把这个迷宫理解为迷宫中的迷宫。” “迷宫中的迷宫?” “嗯……有点难以解释。这么说吧,这个迷宫不止是一个平面,我们可能还需要向上爬或者向下走。因为加上了高度,所以可能性变得更多,而且我们没办法直接的观测到迷宫的全貌,难度就更大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 沐恩揉了揉下巴道:“其实我觉得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留在原地等救援。因为看样子入口都是一样的,所以其实在这里等待救援是最靠谱的办法了。但是这里是深山老林,估计很难有适格者能来救援我们吧。” “不是说秘境之中有进入的限制吗?像这样的小秘境应该很容易就能撕开空间的裂口吧?”伊丽莎白也走了过来,帮沐恩把刚刚剃下的肉包了起来。 “那要专门学习过空间魔法的魔导师才行。如果没学过空间法则想要强行的破开空间壁垒,那可能至少需要高级魔导师才能做得到。”沐恩被迦尔纳称为百科不是没有原因的,对书籍的刻苦背诵所得来的丰富学识可以让他在同龄人中始终作为核心。 “所以说……还是看命吧。无主秘境没有把人困死的道理,这熊肉如果全带上,足够我们吃上半个月。”亚特兰蒂斯人不吃内脏,所以熊的脏器沐恩都取出来丢到了一边。 “但是我们可能没办法全都带上,太重了。”黛芙妮抬起一只熊掌,皱了皱眉头。 沐恩将那杆铁枪从熊的胸口拔出来,随手向身后丢去。 熊皮已经被烧的焦黑,但是仍然很坚韧,沐恩将皮尽量完整的取下来,破损处就拿熊筋作线缝了起来,然后用这个临时做成的大口袋将熊肉全部放到了里面。 “还可以,将内脏骨头和头颅去掉后留下的肉大概只有百斤左右。但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这个地方虽然有食物但是没有水。”沐恩将肉全部切块放入皮口袋中后,突然想到了这个更为严峻的问题。 “我们可以用魔法制造出水元素。”黛芙妮道,“但是这里的魔力有些稀薄。” “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了,刚刚进来的时候光线很黯淡,但是等你出现之后就亮了很多,魔力浓度也有所提升。”伊丽莎白笑着说。 “有什么用呢?就算是这样某些混账还是不相信。”沐恩接着讽刺着迦尔纳。 迦尔纳站在不远处,心中的情绪有些复杂,一方面观察了种种迹象后这些人确实不像是假的对他们有些愧疚,另一方面则因为沐恩一直在讽刺他而感到有些恼火。铁枪被沐恩刚刚丢了过来,插在地面,迦尔纳也没有过去将他捡起。 “张伯伦,你去暮语森林看看。最近不太平,宫里时刻传唤,我就不能亲自过去了。”塔瓦西斯坐在办公室中,对着面前的穿着流雪长袍的男子。 大弟子已经在回来过后就匆匆离开了,小弟子则远在暮语森林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 “是,大人。”张伯伦的声音像个女子般清脆,看他的脸庞,也是婉约的如同少女般的面容,纯白的头发垂到腰间,与身上轻盈秀美的流雪长袍相得益彰。 胸前的徽记昭明了他的身份,一名出自高塔的魔导师。 张伯伦离开后,塔瓦西斯揉了揉自己的山根处,感觉陛下似乎对自己隐瞒了些什么。 “塔主冕下,来自迪亚高大人的信件。”门外又有文员走进。 “跟他搭上边的就不会有什么好事,把信放在那吧,我等会会看的。” 打开那封火漆封腊着一根黑鸦羽毛的信件,塔瓦西斯的眉头更加紧促了。 仿佛,四十多年前的场景又一次重现在眼前。 塔瓦西斯无可奈何的叹息,启笔给安舍尔写了封信件。 秘境中,沐恩最后还是决定要尝试走出这个迷宫,迦尔纳与他相顾无言,只是沉默的在队伍中一前一后,那根长枪就作为扁担挑着半熟的熊肉。 “你有没有在这里发现过尸体什么的?”走在黑暗幽静的氛围中,总会莫名其妙的开始胡思乱想。 “之前我也没有走多远,大概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拐了几个弯,之后就遇到了那头熊,它估计也是饿了就一直发狂似的追着我。不过在我遇到它的时候那条路是一条死路,所以我们直接走另一条路吧,其实在我目前探索的范围里,并没有太复杂,只有两条岔路。”沐恩并不私藏,将自己所掌握的信息全盘托出。 几人慢慢悠悠的在秘境中行走,除了气氛的不适外,几人居然还觉得有些许舒适感。不冷不热又不算十分干燥的环境比已经入冬的暮语森林的还要好上些许。 不知道走了多久,第一个上坡出现了,原本迦尔纳爬不到顶端石壁在众人行走的过程中仿佛变得逐渐低矮,最终停留在众人的头顶。 迦尔纳现将两个姑娘撑上去,然后将肉块递过,自己再上去,最后是迦尔纳。 “快看,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又前行了不到两百米,黛芙妮指向头顶。 众人跟随她的手指看去,发现岩壁上居然有个洞穴。 “我上去看看。”迦尔纳自告奋勇,他自看到沐恩放出那块怀表中的魔法后就相信了同伴的真实性,有那种力量的人如果想要杀他不需要这样麻烦。 伊丽莎白表示同意,迦尔纳又向沐恩看去,但看上去沐恩并不想理他。 叹了口气,迦尔纳开始徒手攀岩。 “上面有一具干尸,看样子应该是死在这里很多年了。”没过多久,上面传来声音道,“沐恩你要不要上来看看。”看样子他极力的想要和沐恩改善关系。 “不用了,你看看他身上有什么线索就带下来吧。”沐恩靠着岩壁回答道。 常言道上山容易下山难,徒手攀岩就更是这个道理了,所以迦尔纳下来的速度要比上去慢得多。 “这里有张纸条,好像是一张地图记录着他探索过的地方,然后上面的岩壁上记着他生前的日记之类的。”迦尔纳向沐恩说道。 “内容是什么?”这话却不是沐恩问的,因为沐恩似乎并不太在意,所以是由伊丽莎白问出的。 “上面写着他在这里挣扎了十五天之后然后逐渐死去了,因为他没有食物只能依靠水元素勉强维生,大月一个星期后他就已经完全走不动路,就在岩壁上凿出个洞后就在里面等死。对了,他还说自己在什么地方好像看见了什么东西,但具体是什么他没写,应该是没看清,那个时候他已经被吓破胆子了。” “明显这个地方在某一个时刻会出现危险,否则他不可能在走不动路的情况下还要爬的那么高。”沐恩看了看那张图,有了点收获,至少证明他们的运气还不错。 “我有个问题,为什么他七天才能走这么短的距离?”黛芙妮有些奇怪,因为她感觉自己才走了不到半天的时间。 “走迷宫很需要运气的,运气不好的时候可能要每条岔路都得走上一遍,运气好可以认准直觉一直走就可以直达终点。”沐恩将那张土交给其他人传阅,然后自己突然想到了六年前的事情,蹙起眉头。 “正常来说,我不应该是个强运之人啊……” 努比斯巨大的胡狼头颅仿佛浮现在自己的眼前,那道可怖的光柱着实给他留下过不小的阴影。 “可能是我身上有家族的赐福吧。”伊丽莎白微笑道。 “强运加持?你是咒术世家?”沐恩有些好奇,对于帝国贵族的姓氏和擅长方面来说是他的知识盲区,因为他并未被要求过要了解这方面的相关信息,顶多知道精灵王一族特有的“星辰魔法”、师兄父亲家族的“曜日炎法”、帝国皇族在第二回路一定会选择的传承“天空权能”,剩下的就只有海神教团十分出名的“深渊水法”了。 “也不能算是咒术世家啦……只是我们有一个很早之前的先祖留下的强运法阵,血统纯正的新生儿都能点亮法阵获得赐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最近也不是很顺利。” “那应该是是因为跟我离得太靠近了……”沐恩在心中小小的抱歉了一下但是并没有说出来。 帝国中大部分的贵族都是无姓的,除了少数几个极为老牌的贵族。而这些老牌贵族中如今仍然是统治着某个行省的大地主则只剩下了四个,在高塔还未建立的时候,他们权柄无二,被称之为国柱四性。 分别是:北之门罗、南之卡佩、东之罗素、西之约克。其中门罗氏族是这四大豪门中起点最低的姓氏。他们的始祖,门罗公爵是因为赫赫战功和与皇室说不清道不明的那一点关系,在建国之战后鱼跃龙门成为大公的平民。他的后人们则以他的名字作为姓氏,逐渐成为了最老牌的贵族之一。 而除了这四大国柱和皇室之外,其实也并没有太多的贵族家庭保持着祖上辉煌时所选择的回路属性,因为随着时间不断的推移,人们已经发现每个人擅长的魔法方向可能是不一样的,哪怕是在同个家族也是如此,所以固执的贵族已经越来越少了。 “也许是因为身处秘境那条老狗的咒术对我的影响减弱了吧。”沐恩如此想到。 努比斯在荒漠中生出了感应,他打开手掌,咒术魔力以一种极为玄妙的姿态出现在了他的爪中,但是却一无所获,这罕见的现象让他感觉有些奇怪。 毕竟,若是论第六感的精准与对远观天地的能力,可以说世界上目前还无人能出其右。 “那现在该怎么办?”强运的不是自己,沐恩也非常低调的听大佬话事,毕竟他还是很想活着出去的。 “我也不知道这好运气什么时候就会用完,不如我们现在这里合集一下吧?研究研究这张地图,好增加我们成功走出去的几率。”伊丽莎白微微一笑,她虽然不是个特别强势的人,但出生于侯爵之家的大小姐,又怎么会不喜欢这种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呢? “那张图我已经看懂了,大概就是我们往回走去另一条路,走那边,然后应该就会遇到些什么东西,目前来看应该是那里有怪物在守着,他打不过所以被追逐到了这里。”沐恩很快的给出了自己的分析。 “不对,他那个时候已经很虚弱了,那么应该不会是仓促之下在这里凿了一个洞,这里的石壁还算坚硬,他短时间应该是做不出来的。”黛芙妮罕见的给出了自己的意见,不像之前那样完全没有主心骨的样子。 伊丽莎白听完后点点头,觉得两个人说的都有道理,就先问迦尔纳道:“你刚刚看到的那个人身上有没有伤?” “没仔细看,但是洞口和边缘都没有血迹,所以我猜他就算受伤了也应该不会是什么很严重的伤。”迦尔纳摇头道。 伊丽莎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亚精灵的身体素质要比人类好上很多,从他在一个星期就走不动路这点来看,沐恩之前所说的某个时刻的危险有可能并不是指肉体上的危险,而是对于……怎么说呢,精神或者说魔法回路上的危险,我个人认为应该是给人精神上的冲击可能性更大一些。”伊丽莎白开始展现出了她的强大综合素质,可以说不亏她家族的爵位与底蕴。 “但是沐恩刚刚说的也很有道理,结合迦尔纳之前所说的,我觉得他应该是探索了这周边所有的地区,但是却发现唯一的出口处却有个自己无法战胜的怪物,所以才无奈之下选择在这里等死。” 沐恩点点头,从地图上看,这个周围似乎已经没有让他探查的空间了。 “小的秘境就算再复杂,也不会太大,所以我认为很可能那个怪物所在的位置就是出口。”沐恩补充了一嘴。 “那我们现在就原地休息一下,或者也在高一点的地方开一个洞窟,然后先静观其变,看看那个能令人恐惧的东西是什么。”伊丽莎白决策道。 沐恩点点头,表示认可。 此时门罗行省中,门罗的一位大管家前来迎接了来自高塔的魔导师,研习空间魔法的魔导师在帝国刻意的压制下显得尤为珍贵,所以门罗公爵也给出了相应的尊重。 张伯伦礼数周全,从面容上难以看出他究竟多大的岁数,只是始终带着妩媚的微笑。 虽然用妩媚这个词形容一个男人确实会令人差异,但看到他的时候的确会让人生出这种感觉,分明不施粉黛,却仍美得不可方物。 当他走在行省的省都中看到了几个身穿黑鸦长袍的魔法师后,眉头皱了皱,有些不好的预感。 第一卷 月华之兆 第二十二章 不可名状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有风。”几人开凿的岩洞边,盘膝冥想的沐恩突然睁开眼睛说道。 众人闻讯都警惕起来,慢慢的靠到了洞边。 “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介于最近两个幼稚的少年关系比较微妙,伊丽莎白就凑到沐恩身边问道。 “没有,但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可以感受到有微风袭来。”沐恩望向远方,但是只能看到愈发浓郁的黑暗。 少男少女们藏身的这个洞窟并不算太高,离地也只有三、四米的距离,沐恩觉得这不太保险,但是如果像那个已经死去不知道多少年的倒霉蛋一样,将庇护所建的太高则会过于消耗魔力。而这个地方的自由魔力浓度太低,恢复起来需要很长的时间,所以众人也只好做出妥协的决策。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靠近。”黛芙妮轻声说,她好像有些紧张。 事实上在不自觉中,大家都将自己的音量压低了许多,周围变得安静下来,似乎周围的空气都开始降温。 但其实,真的……在降温! “开始能呼出白气了。”迦尔纳接着幽暗的光亮,看到了从自己口鼻中呼出的气体,就像冰龙喷出的吐息。 “我觉得这里不太安全……”沐恩蹙了蹙眉,开始拢目内视自己剩余的魔力。 在这个秘境中所有的人魔力都恢复的非常缓慢,哪怕沐恩天生极为亲和魔力,现在也只有不到百分之四十的魔力储量,这样的魔力水平哪怕是对上一个高级法师都很难有赢面。 温度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低,所幸沐恩等人穿的衣服是较为厚实的冬衣,这才使得他们暂时还不需要升起火焰来抵御。 “如果只是很冷的话,似乎算不上太可怕。”伊丽莎白说道。 水与暗的魔法师对寒冷会有相当程度的抗性,火与光还有雷霆的法师则会对高温有相应的抗性,大地的法师则会对这两者都有一定程度的抗性。此外,每个属性的法师也会对自己所修行的属性和相应克制的属性会有较大抗性,几种比较特殊的魔法属性则游离在生克之外。 “不对,这种温度有些奇怪。”黛芙妮打起哆嗦,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从远处的阴霾中,逐渐有黑色的影子蔓延过来。 恍惚间,他们仿佛听见了有什么东西在叹息。 那种叹息宛如从耳边又应当是从不知方向的遥远处响起,在心灵中不断的回荡,震击着人的血肉。 随着每一次心跳的律动而增强,在每寸肌肤中徘徊游曳。 在几分钟后,四人纷纷开始出现了不适的症状。 捂着发出异响的头颅,沐恩跪在地上,发出低吼。 他是最先出现严重症状的人,其他的孩子因为年龄稍大,精神力要比他强上一些,所以出现症状的时间略微延后了些许。 外面已经陷入了深沉深邃的墨色中,仿佛就在洞口,就有不知名的东西在对着他们低语。 那是他们听不懂的语言,似乎只是无意义的呢喃,又仿佛夹杂这难以言喻的知识。 头痛欲裂…… 最终,四个人在极度的痛苦中,身体陷入自御机制,晕了过去。 无意义的边缘,人之将醒之际,无数怪诞的噩梦纷至沓来。 不知道多久之后。 沐恩从噩梦中猛然坐起,手掐在脖子上勒出一条红印,看样子,或许再多一会,他就会把自己掐死。 汗水不自觉的从沾满泥土黏连成块的头发中渗透出来,在他的脸上留下条条泥污的痕迹。 他向岩洞外看去,似乎看到了一些不曾见到过的黑影,在岩壁上若隐若现。 这时候他听到了队友们的呻吟,他们似乎困在了自己的脑海中,无法脱身。 沐恩伸出手,打算铭刻一个稳定心神的法阵,却不觉的陷入了阵阵眩晕中。 “这力量不属于我……”沐恩惊恐的看着自己手掌中散发出的灰黑色魔力,强忍下下那种几乎令他作呕的厥眩感凝神内视。 不论何时,精神力无法靠自我感觉探查,所以他无法了解自己现在的精神状态。但是他发现了自己魔术回路的异样。 百分之四十的正常魔力之外,充斥着仿佛淤泥般的灰黑色魔力,他可以驱动那些诡异的魔力,而且仿佛取之不竭用之不尽。 但是,那些异常的魔力也会以一种缓慢的速度侵蚀他原本的魔力,将他的魔力逐渐同化,这让沐恩感觉到恐惧。 他不敢贸然动用这些不知名的东西,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将自己的同伴挨个摇醒。 不出意外,每个人脑中都充斥着那种突兀的眩晕感,两个姑娘甚至不顾形象的开始干呕。 “这不对劲……”迦尔纳的声音就像是一个虚脱了的病人,他的脸上滚落的汗珠滴到了苍白的嘴唇上,眼神中原属于他独有的那种阳光神采消失殆尽。 “啊!”黛芙妮似乎看到了什么,惊叫一声从洞口边退回。 “怎么了?”沐恩努力想要站起来却又跪倒在地。 “一个鬼影!就像我在梦里遇见的那样!”黛芙妮彻底慌了神,她紧贴着墙壁,胸口不停起伏,面容苍白失色。 听到这句话,剩余的三人猛然一惊,开始纷纷回忆起自己的噩梦。 而每个人的恐惧都各不相同。 连平时看上去最天不怕地不怕的迦尔纳都开始惶恐,他努力地退后到石洞的尽头,纯粹的黑色中只有每个人身上的轮廓还残留的点点魔法的微光。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迦尔纳似乎在梦中遇到了让她难以承受的怪物,他开始愤怒。而他发泄的对象,就是言之凿凿这里不会有太大危险的沐恩。 森林之中,等到张伯伦站在月心旅馆前的时候,已是月上天心。 “从这里就是我要搜寻的范围吗?这未免也太大了。”张伯伦秀美的眉毛压住了他高挺的山根。 摇了摇头,还是走进了森林之中,在他的感知里,有几个不弱的气息散落在相距甚远的森林中。 看那样富有标志性的气息,想必身着的是令人讨厌的黑鸦长袍。 从衣袖中取出香囊,里面是颗奇异的石头,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张伯伦将石头取出放在手心,兰息轻吐,那石头就消散在空气中,恍惚间,沐恩的虚影出现在了森林里。 “带我去你走过的地方吧。”张伯伦似乎并不着急,只是有些可惜这种魔法香料,是取自鲛人腹中油脂与其他数十种名贵草药所混合炼制而成,价格高昂。 说起来,这还是安舍尔某次不务正业炼制出来送给他的。 脚尖与松软的泥土上轻点,在星光的映照下,流雪长袍在昏暗中犹如鹅毛被夜风吹动,于林间翩翩起舞。 帝国的北境,苍茫大漠的城墙前,一个巨大的身影来到其下。 来者似人非人,背生双翼,项上却是鹰首,而在鹰首之上,有轮鲜明的大日被长蛇衔尾而绕。 他的身上没有半分威胁的味道,从气息来看仿佛只是个普通人,但是那样磅礴的异象与他如影随形,会让任何人都不敢轻慢。 “好久不见,炎阳冠冕。”他微笑道。 高耸的城墙之上,已成为圣者的乌玛什周身热浪涌动。 “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还活着。” “因为感知到你突破的气息,我便横越了冥河前来见你。”他微笑道。 说完,有风卷尘埃而来包裹了那巨大的兽人,片刻后就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坐拥天下强大法阵中枢的圣魔导师们都向远方眺望而去,视线落在了燥热难耐的亚特兰蒂斯北疆。 “天下居然有了三轮太阳。”他是这样说的。 他们都是这样说的。 而此时,在秘境之中,沐恩已经无力与迦尔纳饶舌争辩,他在快速的从自己的记忆中尝试翻找出关于此地的线索。 没过一会,迦尔纳也发出了惊吓的声音,他留存的魔力储量要比沐恩多上一些,但也只有自身总比例的将近百分之七十左右,也就是说,剩下百分之三十的回路,也被这种诡异的魔力所占据。 “这是什么?!”他的叫喊引起了两个姑娘的注意。向两人即使之后,她们也各自尝试释放了一下魔力,但是因为之前她们的魔力并没有被消耗,所以只是释放出了正常的水蓝色光芒。 “不要释放魔法!那种黑色的魔力会侵蚀正常的魔力的!”沐恩赶紧出声提醒道。 “没有啊。”伊丽莎白缓缓的释放魔法,想要恢复也很顺利的成功了,而且看样子,她们还很快的从眩晕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而沐恩和迦尔纳,此刻就像两名醉汉一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迦尔纳看起来有些暴躁,与他平时的样子大相径庭。 “我怎么知道!”沐恩被他连续的催促,也开始烦躁起来。 “你这家伙!”迦尔纳好像非常恼怒于沐恩无法给自己答案,他将自己收到这种灰黑色魔力沁染的责任归咎到了沐恩的身上。 眼看两个人就要打起来,两个姑娘赶紧一人一个将他们拉住。 “现在你们就不要再闹这种小孩子脾气了!赶紧想想该怎么出去吧!”伊丽莎白生气的说。 “没用的,我们这个状态,不可能打的赢闸口的怪物。”沐恩疲惫的靠在墙边,试图找出解除困境的方法。 “不要拿我们两个不当人啊,难道你觉得我就比你们差很多吗?”黛芙妮说道。 “我们是专门培养用来战斗的雷院学生,怎么可能让你们冲在前面。”迦尔纳在这件事上与沐恩意见相同。 “嘁,大男子主义。”伊丽莎白嗤之以鼻道,“你们两个休息好没有,休息好了咱们就该走了。” 两个男生又坐了几分钟,感觉那种难以抗拒的恶心感终于逐渐消退,这才从洞中走出。沐恩还因为没有站稳摔倒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其他人都没有见过如此虚弱的沐恩,在他们眼里,往日的沐恩都是那份深思熟虑平稳沉静的样子。 “难道是这里的异常对男性的伤害更大吗?”黛芙妮将沐恩扶起,手掌贴在沐恩的额头,微微发烫。 “我觉得可能性更大的是,这里的特异对于魔力剩余越低并且精神力越低的人影响越大。”迦尔纳扶着岩壁,他的情况比沐恩好不了太多。 “这就难办了,沐恩是我们中魔力最高的,你又是我们中杀伤力最高的。现在你们两个出了问题对所有人都是很大的影响。”黛芙妮对着迦尔纳说。 “如果不是必要,千万别使用魔力……”沐恩微微靠在黛芙妮的肩上,虚弱的说。 “如果在异常袭来的时候你保持魔力是充盈的状态,就可以不受它的影响。抱歉各位,我判断失误了,这里很可能不是一个单纯的低级秘境。” 与此同时,黑崖林·梦魇洞窟。 一袭身披墨色斗篷的黑影走入其中,地下城的情况错综复杂,但那人似乎并不犹豫,不断的前行。 十几分钟后,它来到了那面能看穿人心的魔镜前,镜面上犹有猩红残余。 但奇怪的是,镜子中并没有倒映出任何东西。 兜帽微微下沉,似乎是它低下了头,看着地上的那具人型,那是已经被自己体内的腐化力量给侵蚀到连渣都不剩的魔法师遗骸,如今留下的只有黑色粘稠物干涸后沁入地下的痕迹。 “出来见我。”那兜帽下的来着发出了嘶哑的声音。 镜面上,一个人颤抖着出现了。 “从今天起,你就要正式负起责任了,不要让我失望。”黑袍伸出了手,却发现那尽是惨白的骨骼。 邪恶的魔力从它的掌心渗出,绕过了镜子,似乎在地下城的中心构筑着什么,身上以扭曲空间为原理用以储存物品的法器放出光芒,一个个的魔导部件就从中飞出。 半个小时后,巨大的中枢凭空出现,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幽暗的光。 “这么好的法器,让你寄居,的确是浪费了。”那来者将兜帽取下对着镜子里的人说。 那已经被燃魂灯烧却所有德行的灵魂颤栗着,不敢与它对视。 皮肉尽销的骷髅眼眶中散发着深邃的蓝光。 它是一位巫妖。 因为它的存在,这地下城中无数的冤魂甚至都不敢发出些许的哀嚎。 巫妖转身离开,走出洞窟时迎接它的月光都被乌云所遮蔽。 “海神石?狄亚勋……你觉得这有用吗?”没有皮肉的脸上自然看不出任何情绪,但它发出的那些可怖的声音姑且可以算是笑声吧。 高塔中端坐的塔瓦西斯收到了极北炎阳圣者的来函。 塔瓦西斯其实本就通过高塔的探查法阵大概知道这件事,但是当确切的消息传至自己手中后,依然让他觉得自己的心情被影响极大。 他招手唤来一位侍从。 “沐恩有消息了吗?” “回冕下,张伯伦先生仍未与高塔联系,所以具体情况尚不可知。” “告诉他,不要再慢慢悠悠的了,沐恩的重要性超然。” “但是,张伯伦大人似乎已经于昨日进入了暮语森林,通知难度较高。” “那就想办法。”塔瓦西斯此刻的心情不太好,并不想在此事上多做纠缠。 “是。”侍者鞠躬离去。 沐恩和迦尔纳互相搀扶着,伊丽莎白拿着地图走在前面,黛芙妮则警戒周围的异动。 在沐恩的要求下,伊丽莎白在辨认道路的同时还留心着时间,在黑暗中失去时间的概念是常有的事,也没有其余的参照物,所以只能计算自己的心跳来大致的估算出经过的时间。 不知道有多少人有过在黑暗中独自计算自己心跳的经历,在心肌的抽动中,会有一股难以负荷的压抑感逐渐重叠在胸腹中,让人绝望。 让人绝望。 几个小时后,走在前面的伊丽莎白突然停下来脚步。 “我觉得我们走不出去了。”她转过头,脸上涕泗汹涌。 “不要紧张,相信自己。”沐恩直起身安慰道。经过一段时间的回复,两人已经可以自主行走,虽然脑中还有些晕眩感逐之不去,但总算还是恢复了不少。 “不,你不明白……这个地图上有一个岔路我一直找不到,我们已经在这里绕了很久了。”伊丽莎白怔怔失神。 迦尔纳见状,上前将自己的女友抱住,在耳边低声的安慰。 可是伊丽莎白却意外的将他狠狠地一把推开,捂着自己耳朵,她似乎听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不要靠近我!”伊丽莎白后退几步,然后叫喊起来。 “不要在我耳边说话了!” 沐恩皱起眉,看着精神些失常的伊丽莎白。 他不明白从苏醒到现在才区区几个小时,一个正常的人为什么就变成了这幅样子。 迦尔纳很焦急,但是他不能靠近,因为只要他一靠近,伊丽莎白就会叫他滚开,甚至会释放冰柱之类的魔法来阻止他的靠近。 “这是怎么回事?”迦尔纳扶着岩壁看向沐恩,希望得到解释。 “我也不知道……”沐恩转过头看向他,然后心脏骤然一紧,因为他看到了岩石上有团无法描述的鬼影似乎想要将迦尔纳拖进去! “快离开那里!”沐恩对迦尔纳吼道。 迦尔纳吓了一跳,赶紧跳离那里,并回头看去,但是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黛芙妮也被这边的声音吸引,看了过来,然后黛芙妮与迦尔纳对视一眼,一齐看向沐恩。 汗水自鬓角滴落,刚刚显得正常一些的沐恩似乎已经虚脱了。 第一卷 月华之兆 第二十三章 燃魂缝魂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不可知是最令人恐惧的,就像传说中恶魔都于阴影中隐现。 酸臭的呕吐物从沐恩的喉管中难以抑制的上涌,中间夹杂着点点如同小蛇般的血丝,脏器仿佛被溢满又仿佛全然失去气力。 他瘫倒在地上,身体开始不自觉的痉挛,但是幅度很小,就像是生物在死亡后残余的神经电流所引起的那样。 与此同时,在伊丽莎白耳边低语的那个声音消失了,留下了一长串不知应该作何释义的声音从脑海中渐渐远去。 “沐恩!”迦尔纳拽起沐恩的领子,给了他两巴掌。 但是沐恩并没有任何转醒的迹象,脸颊却开始慢慢的变紫。 “他被食物残渣噎住食道了。快拍他的后背让他把东西吐出来。”黛芙妮仍然保留着清醒的意识,作为现在队伍里唯一的正常人,必须要接管指挥事宜了。 迦尔纳点点头,扶住沐恩的肩大力的拍击着沐恩的后背。 随着几声咳嗽,一团黑色不知何物的东西被他咳了出来,脸色也随之慢慢恢复正常。 “你怎么样?”迦尔纳皱着眉头问道。 但是沐恩没有回答他,仍然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沉溺在昏迷中。 迦尔纳眉头紧锁,在那一刻竟然生出了丢下沐恩的想法,但霎然又转念细思:若是他死了,凭借他身后的势力,要是迁怒下来,自己连同家人的命怕是都保不住了。 “还不到最后呢,坚持住……”迦尔纳低声说,不知道他是在对沐恩,还是在对自己说。 心乱如麻,只觉得心胸燥闷。 迦尔纳将沐恩托给黛芙妮,他则起身前去照料伊丽莎白。 说来奇怪,那团黑色的物质落在阴影中就消失不见了,迦尔纳没有注意到,黛芙妮则是觉得现在这样的情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到稳定下来再跟大家说。 伊丽莎白似乎恢复的很快,她已经从刚刚那种癫狂的状态脱离出来,有些羞赧的对迦尔纳道歉。 迦尔纳笑着说自己不在意,而且这个时候,他感觉自己似乎也回复了正常,身体轻盈,回路中的那股不知名魔力也消失不见,可以正常的开始回复魔力。 但是沐恩依然没有醒来,眉目紧闭,众人也无法了解他的状况。 而与此同时。 沐恩也十分困惑,因为他此刻就站在自己的身体旁边。 “周围的世界不一样了。”他抬起头,看着周围陌生又熟悉的环境。 岩石不再是岩石,或者说……它们不再拥有那种充满硬度的感觉,而是变成了仿佛即将蚀烂在沼泽中的叶片。 摇摇欲坠。 “我灵魂出窍了?”沐恩意识恍惚,连害怕的力气都不剩多少,周身晃动的景物如梦似幻,只是,绝非美梦罢了。 哪怕是已经变成了灵魂的状态,他也依旧觉得浑身疲软,他照着自己趴在黛芙妮怀里的样子想要重新回到身体中,但是却扑了个空。 “感觉不到一丝魔力。”沐恩看着自己的手,事实上此刻他连自己都感觉不真切,想要深呼吸缓解自己的惊慌,但是发现自己并不需要呼吸,哪怕做出了那个动作,也对自己没有丝毫的帮助。 哀鸣在耳边响起,这次沐恩真切的看到了从岩石后浮现出的鬼影。 沐恩瞳孔骤缩,他真实的身体也随着颤抖了一下。 奇怪的是,那些哀嚎的鬼影仿佛在靠近又仿佛不敢靠近。 沐恩缓缓的后退,一个速度较快的鬼魂就冲到了他队友的身边,张开了怀抱…… 沐恩悚然,他本能的想要冲过去将那东西赶走,却发现被抱住的迦尔纳并没有任何不适的现象出现。 鬼魂发出了叹息声,仿佛体温让它感觉到了安全感。 缓缓在大地上游走,沐恩发现这些鬼魂不止是畏惧他,更是在彼此畏惧,互相始终保持着一个基本恒定的距离。 “为什么会这样?”沐恩从没有在任何一本书籍上看到类似的奇怪现象,虽然现在情况还没有什么大碍,但是看到那些哀嚎的灵魂也足以让他知晓事态的严重。他可不想就这样被困死在这里永世不得超脱。 “我得赶紧想办法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沐恩想让自己尽可能的保持冷静,但实际上他已经因为极度的惶恐而有些恼怒。 “回不去了,放弃吧。” 此时,一道声音突兀自沐恩的心底响起。 “你是谁?”沐恩立即抬头看向四周,但是只能看到那些仿佛摇摇欲坠的岩石与隐藏在远处的幽灵。 “咱们还没见过,但是你们队伍里的另一个人见过我。我本想提醒他这里的诡异,但很遗憾,正常人对我等无可见闻。” 沐恩转身,看到了一道已无比瘦削的灵魂,眼窝深陷,骨瘦如柴。但和那些恐惧沐恩的野鬼相比,却还算丰满。 “我在这里应该只待了不过五十年,怎么会就有人进入了这个秘境呢。”那个灵魂似乎并不怕人,停驻在沐恩身后十米处。 “你就是山洞里的那具尸体?”沐恩转过身,望着那个比他高上不少的幽魂。 干瘦的幽魂微微颔首答道:“那是我曾经的身体。” “我记得迦尔纳告诉过我,你仅仅过了一周就已经走不动路,是什么原因?”沐恩希望能从这个灵魂上问出些有价值的信息。 “我是一名精神属性的魔导师接近高级魔导士的水平,来自高塔……生前是这样的。你们所受到的精神冲击是源于这个秘境原本的主人‘幽暗贤者’的遗骸残留所致。”那名自称是高塔魔法师的灵魂如此说道。 沐恩思量了一下,问道:“那你一定认识塔瓦西斯?” 幽魂点点头,“他是个很有名的天才,年纪和我相仿。说起来,如果他没有懈怠修行,现在很可能已经快成为大魔导师了吧,可惜他常年待在高塔里,是个没什么奇遇的人,要不然可以晋升的更快。” “他现在是高塔之主,圣魔导师。”沐恩说道。 “不可能,他现在最多才两百岁出头,这么年轻就成为圣魔导师是不可能的,至少他不可能。” “你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你们?”幽魂笑了笑,似乎很好奇这个复数的称谓出现的原因。 “高塔的魔导师不可能单个出现在秘境之中,这是规定。” “你似乎对高塔很了解。” “我希望能找到破局的方法,咱们还是不要在这种问题上纠结了。” “我说过,你们走不出去的,那时候我们一个小队整整七个魔导师全都死在了这个地方。幽暗贤者是五十几年前的浩劫中‘永恒之王’最强大的爪牙之一,哪怕是他死亡后遗骸在封印在这片咒怨之地的碎片中,残留的能量依然杀死了我们。他邪恶的精神力甚至在这里催动了奇异的生态,并整整维持了二十年,现在虽然减弱了这么多,但是想最后杀死你们四个,还是太容易了。” “既然如此……你又是怎么以灵魂状态维持这么久的呢?”沐恩十分疑惑,也隐隐有危险的感觉。 那幽魂经过长时间的聊天,凹陷的肌体竟然开始慢慢恢复饱满,似乎因为谈话可以让他不那么孤寂,减缓了他丧失理智的过程。 “七位魔导师用残留的意识不断的对话,最终撑过了那二十年。”幽魂是如此回答的。 “嘁,好大一座燃魂灯啊。”沐恩听到这样的解释,却直接讥讽嗤笑道。 “……”幽魂沉默了。 “你才不过十余岁,就知道燃魂灯这种东西了?你是哪家贵族的子嗣?”半晌后,幽魂缓缓问道。 “你吞噬了同伴的灵魂来增强自己的精神力,才让自己留有自我的意识吧。这和食人有什么区别?和那些邪术师又有什么区别?”沐恩质问道。 “想要活下来是每个人的愿望,真到了最后一刻,也只能弱肉强食。别把自己想的太高尚,说不定,你、或者你的同伴已经有过类似的想法了,可这甚至还不到最后一刻。”幽魂漂浮在空中,环臂回答道。奇怪的是,被如此嘲弄,他似乎依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我不会放弃我的同伴。” 幽魂笑了笑,目光越过沐恩看向迦尔纳,“因为现在还不到最后一刻,而且你也并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不是吗?” “挑拨离间没有意义,燃魂灯里的灵魂。你大可以现在吃了我。” 幽魂摇摇头道:“我觉得你猜对了很多,这里确实能算作一个燃魂灯,只不过效果没有那么显著。但是有一点你猜错了,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吞噬过我同行者的灵魂,毕竟他们都曾是我的兄弟。但是……他们的下场要比这更悲惨。”说到这,幽魂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忆过去。 过了一会,幽魂睁开了自己晦涩的眼睛,对着沐恩笑了笑。 “你是塔瓦西斯的弟子吧,我帮你一次,权当达还他曾经对我的人情,虽然这没什么用。你们终究还是会死的,区别不过早晚而已。” “听好了,地图上的很多岔路只有在精神力低到一定程度才能看到,那些岔路选对之后才通向‘黄金泉’。但其实那灿金只是表象,你们的旅途也会在那里停下脚步。” “黄金泉与迷宫尽头的连接处会有一只‘摄魂使者’守关,但实际上他并不是为了让这里的人不能出去,而是……” “呵……算了,还是让你们自己去感受绝望吧。” 说罢,他吟唱起咒语,虹吸般地将周围那些迷失了的灵魂吞噬炼化百十个,然后用这强大纯粹的精神力猛然将沐恩的灵魂重击回自己的躯壳中,并铭刻了一道咒术的囚笼,让他的灵魂无法从身体里脱困。 沐恩醒了过来,但他此时的状况令他极为难受。 身体在排斥灵魂,灵魂也在排斥身体,仿佛陷炼狱。 身体属于我也不属于我,我的五感被剥夺,像是行尸走肉般感受操纵着这具躯体。 “沐恩动了!”迦尔纳看着紧锁眉头沐恩抽搐了一下,开始挥舞自己的手臂。 “他好像不太正常?”伊丽莎白看了几秒,往后退了一步。 沐恩从灵魂回到身体开始,先尝试动了动自己的的四肢,但是却没有得到那份操纵的感觉,他有些慌乱,想要睁开眼睛,眼前却依旧是深沉的黑色,手撑在地面上并没有传来任何的触感,被撑起的身体也不曾给自己带来丝毫反馈。 “我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沐恩嘶吼道,这声音在空谷中回荡,但是自己却一点也听不见。 沐恩开始向自己挥拳,抓挠出道道血痕,发出凄厉的叫声,但依然无法收到来自身体的丝毫反馈。 几人都皱起眉头往后退了退。 沐恩在他们面前怒目圆睁,不断地跌倒又用诡异的姿势将自己撑起,臂胫拼尽全力的挥舞却漫无目的。 在众人的身后,那个幽魂环臂,似乎正在欣赏这幅丑态,觉得有点好笑,所以便笑了出来。 他的虹吸仍未停止,越来越多没能逃遁的幽魂被他炼化成了精纯的精神力,几分钟后,这条长廊般的石洞中已经没有了一只幽魂。 除他之外。 那些磅礴的精神力在他的手中如同针线,将沐恩与自己的五感一点点的缝合起来,沐恩感受到了剧痛,但也感受到了感知觉的回归。 就像是高明的医生将某个人的皮完整的剥下来,又在那人哀嚎着却没有断气的时候将这完整的皮囊缝了回去一样。 这皮囊本属于自己,但又不再属于自己,却还在自己的身躯上。 沐恩撑住了这非人的痛苦,但他的精神也因此几近崩溃,双目都失去了神采。 高明的医生将他灵魂的裂痕都缝合了起来,让他不至于变成那活在躯壳中,灵魂却已经像其他幽魂那样变得痴呆的行尸走肉。 一切都发生的很快,只有短短的几分钟时间。以至于三人还没有讨论出到底是该杀了他结束他的痛苦,还是就这样放任他这样疯癫的将自己杀死。 沐恩安静了下来,眼睛中重新传进秘境中幽暗的微光,他依旧浑浑噩噩,但好像被稳定在了一个奇异的状态。 疼痛开始从身上几乎每一处传来,因为力量太大,他竟他把自己的一只手臂都给挥舞脱臼,关节正不自然的扭曲着。 他将自己的手臂掰正,跪伏在地面上低声的叹息,身体上的疼痛在缝魂的面前显得不值一提。 迦尔纳看到沐恩安静了下来,便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沐恩回应了一下,强忍着疼痛,声音显得萎靡而虚弱。 “你刚刚怎么了?”迦尔纳上前一步,并没有停止自己回路的流转。 “灵魂出窍。”沐恩还是用那虚弱的声音回答。 实际上沐恩从未感觉自己的精神里如此充沛过,但此刻他所有的精神力都在对抗那份从灵魂上传导而来的剧痛。 但是他无法昏厥过去,精神也无法崩溃,只能清晰而明了的承受这份剧痛,他将脸埋在地上,竭尽全力的用那种平淡的口气回答同伴的问题,但是没有人看到,他的面部表情其实早已极尽扭曲,身上的每块肌肉都因死死绷住而在颤抖。 十几分钟过去了,这份疼痛却不曾消减,他张开嘴,嗓子却发不出声音。 此刻,他脑子里唯一残留的想法是渴望死去。 “你可不能就这么死了。”那幽魂似乎是感受到了沐恩的想法,遥遥空扇手掌,沐恩就这样恍承重击,晕厥过去。然后那幽魂又分出了三道攻击将他的三个同伴也击晕了过去,终止了他们人性与兽性的抉择不断在心中盘桓的窘境。 “不够强大又不够冷酷,死了也是活该。”那幽魂讥笑了一句,然后忽而想到了囚困在这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自己,笑意却更甚了,似乎讥讽自己也是如此令人愉悦。 此时,一股只有灵魂才能感察到的如同洪荒本源的气息从不可视的隧道中汹涌而至。 那幽魂张开壁障,护住了晕厥的四人。 劲风涌过,看起来却对那幽魂没有什么影响。 “别急……别急。”他呢喃道。 “疯癫痴傻的灵魂是苦涩的,而重燃希望又再次坠入绝望的灵魂才最美味,不是吗?” 空谷回响,仿佛有什么存在正附和着他的提议。 天空中升起了一轮恍若眼眸的大月,那幽魂抬头看着它,诡谲的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开始发生变化,就像一个在月色下田间嬉笑的孩子哼起了童谣。 窗前的乌鸦 敲开每个人的家 挖开旷野上的沙 为何他们一个接一个的跳下 为何他们…… 长满荆棘的花 刺穿了眼睑缠绕在头与发 尽情笑吧 就算我们已吊悬在树杈 尽情笑吧 因为他会划开你的脸颊 那仿佛纯白无瑕的笑声如此的刺耳,邪恶的灵魂在回荡的歌声中渐渐的消失不见。 “你猜对了很多……这的确算是一个小型的燃魂灯。” “我也确实没有吞噬同行者的灵魂。” “但你们的灵魂太美味了,而且……还可以更美味!哈哈哈哈哈哈哈……” 尖利的笑声回响在秘境的每个角落,那些早已失去了神志的野鬼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开始近乎疯狂的四散奔逃。 第一卷 月华之兆 第二十四章 幽暗贤者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张伯伦在覆着淡霜薄雪的林间行走,在他对空间敏锐的洞察力下,可以感觉到有几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在距离自己不近不远的地方徘徊,他们的隐匿性都非常好,若是换个其他什么元素属性的魔导师,恐怕难以发现。 这时候,从遥远处的天边一道亮蓝色的雷霆破空而来。 张伯伦停下脚步等待,以示对门罗氏族大管家的尊重。 “管家先生,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又见面了。”张伯伦笑着说。 那道亮蓝色的雷霆落地并不见什么惊天动地的威势,只是逸散的元素魔力将附近的几片落叶鞭笞成了焦黑的碳素。 在门罗城堡中,拥有“大管家”这一称谓的人也只有五个而已,他们至少都拥有高级魔导师级别的实力,并且被允许修行门罗家族的秘传,在大管家这个称谓之上其实还有一位被称之为总管家的老者。只是很少有人见过他,素日深居简出,显得十分神秘,传言他可能拥有接近宗师的回路水平,但是因为那位神秘的管家过于低调,所以确切的实力鲜有人知。 或许这就是柱国贵族的底蕴与实力吧,仅仅是豢养的家臣便有如此多的高手。 管家落在张伯伦身前的几步之外,看上去不过中年的样子,身上锦纨的礼服昭示着他的地位不凡。 “这是刚刚收到的圣人函命,还请来使过目。老爷读过后,觉得此事兹大,故特差我来协助大人。” “哦?”张伯伦接过那封流光溢彩的信笺,上面的魔法禁制已被打开,照理说应该与普通信件无二,这让他有些好奇。 结果在他打开之后有只无形的手不轻不重拍了下他的后脑勺,这才缓缓失去华彩。 “……”张伯伦有些尴尬,快速扫了两眼信上的文字,然后感觉更加尴尬了一些。 “管家先生,我有几个问题,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乌鸦?还有,您是被派来督促我的吧?”张伯伦将信折好收起,对总管打趣道。 管家摇摇头笑道:“临行前老爷嘱咐我说,圣人登星台仍未感查到‘小天使’的气息,此事非同小可。所以鄙人来此,只是出于我家老爷有备无患的考量而已,还请大人莫要挂怀。至于裁决者们……是为了配合天境骑士们,在帝国各处寻找秘境的下落并回报。而且,前段时间说是这边有邪术师出没,想来此处多些也是因为这个。” “圣人连发军令,那想必‘大天使’应当也在赶来的路上了。” “故还请大人抓紧时间,勿令圣人心生忧扰。”管家欠身提醒道。 张伯伦点点头,打了个响指,空气中香料凝结出的人型行动变得迅捷了许多。 在那座已经死寂的村庄中,十几具重度腐烂的尸骸污染了田野,联合着冬日的肃杀逸散出令人压抑的气息。在村子的中央,身着黑鸦长袍的人盘膝而坐,安静的仿佛正在冥想。 有人漫步而来,踏在荒芜的小径上。 他黑鸦长袍的羽毛周遭有着一圈深邃的紫色,显得太过神秘,但又在重玄漆黑的映衬下显得并不起眼,只有当光束映照其上的时候,才在朦胧间反射出那种奇异的炫彩。 “辛苦了。”他来到村子的中心,在那人面前站定,双手合什,对着盘膝而坐的裁决者呢喃道。 片刻。升腾温热的火焰点燃了裁决者的长袍,平静而安和的将他的身体与过往一并燃烧殆尽。 风吹动了那个将脸隐藏在兜帽下男人的衣摆,他回过头,看到了淡粉色的熏香人型。 那人型的样子似乎是正在与谁交谈。 “可以回溯过往的鲛油香……”男人认出了那种淡粉色的香料,起了些兴趣。 遗骸已经被燃烧殆尽,但在灰烬中残留了一块小小的、宝石状的物质在闪闪发亮,男人将部分骨灰收敛,并将那颗杂色的宝石也放在一起郑重的收好。 做完这些,他才重新转过头来打量起那个人型。 倏忽不过数秒,他的感知范围中就出现了两个闪耀的光点,正向他快速接近。 男人似乎有些讶异,但并不显慌乱,依然站在那里,魂质沉静而内敛。 几分钟后,张伯伦与那位名为德容的管家来到了村庄前。 “不能再加速了,需要慢慢来,否则虚影会直接消散的。”身穿流雪长袍的魔导师说。 管家点点头,看着那个似乎正在跟随着谁向村庄中前进的虚影,骤然念动,轻声提醒道:“大人小心。这里似乎有位强大的存在,我只能感知到晦暗不明的一丝痕迹,若是邪术师,恐怕要有场恶战。”管家看到了被腐化力量玷污的田野,魔力回路悄然开始流转,毫无疑问,他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张伯伦嗤笑了声,“村子这么空旷,一看就知道是那群讨厌的乌鸦干的。让我想想,这里的鸦头应该是乔克……对吧?乔克。” 在亚精灵语中,鸦头与另一种富有侮辱性的词汇同音,所以这个称谓常被那些讨厌裁决者们的法师或贵族使用。 但是在荒郊野外,若是擅自使用这种词汇恰好被裁决者们听到了,也不要以为这些素日平生皆为杀戮而活的魔法师有什么好脾气。 “张伯伦。很久不见,你越来越漂亮了,真是可堪绝色。”男人从土舍后的拐角缓缓走出,给人以他仿佛从来如此的错觉。 语气中似乎带着些许调侃,或者说是讥讽。应是为刚刚那冒犯的回敬。 张伯伦挑起左边的眉毛,虽然只有短短瞬间,依然可以感觉到他对男人回答时用词的不满,因为他的魔力流速也在那一刻霎然加快了。 德容偏头窥了眼张伯伦。 平心而论,这个高挑的男人的确可以用绝色来形容,他精致的仿佛在闪着光芒的五官秀丽到让每个遵守礼节的人都不敢盯着他看,沉沦于美色是种唐突的失礼。 好不夸张,他的确就是这样一位在普遍容貌俊美的亚精灵种族中都可以仰赖相貌冠绝天下的人。 管家短短一眄便收回了目光也没有说话,他习惯于自束在贵族们繁复的礼节中。 “所谓何事。”那个叫乔克的裁决者眼睛被藏在阴影中,让人怀疑他是否亲眼看到了两位来者,平淡的口吻证明着他并不在意张伯伦无理的措辞,询问的语气仿佛是正在待客的主人。 不,实则更像是一位正在发号施令的王者。 “与你无关。”张伯伦翻了个白眼,直接转身准备离开,似乎觉得多看他一眼都会脏了眼睛。 而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方圆百米的时空便恍然停滞了,熏香人型也被定格在原地。 德容瞳孔一缩,心中欷吁了声大手笔,但也不知该不该出手。 况且,能不能打过这个张伯伦口中的“鸦头”还是两说。 “这里是我的辖区,你要做什么知会我一声似乎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乔克的全身都笼罩在长袍下,这本就有种无声威胁的意味。 管家德容小心的尝试在空间禁制中行动,发现自己不管是身体还是魔力流速都变的十分缓慢。当然,他可以选择用魔力直接破开禁制。 不过按照现在双方这种似乎认识很久但又好像不太对付的诡异情况,他也不太想要插手,毕竟他们目前看起来没有生死相向的意思。 “更何况这里有邪术师出没,所以像你这样的高塔魔导师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不是一件值得怀疑的事情吗?”乔克将自己的兜帽摘下,环着臂,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 张伯伦似乎并没有受到空间禁制的影响,再次转身面对乔克依旧显得轻松写意。 “解开。” “告诉我你们的目的。” “我没时间在这里跟你耗。” “我也一样。” 德容旁观着两个人忽而开始幼稚的拌嘴,疑惑于好像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机密,为什么不能各退一步节省时间呢。 “也许这就是导致老爷烦心的很多事情效率底下的原因吧。”他在心中感叹。 眼看着两人就要在这硬耗下去,德容终于震开了周围的禁制,出言提醒张伯伦抓紧时间。 “他的禁制随时可以毁掉香料,你让他放手我立马就走。”照理说张伯伦已经年近五十,但行事作风却依然如此幼稚,的确是让门罗的大管家万万没有想到。 德容长叹口气,对着乔克微微欠身道:“乔克大人,此行是为圣人使徒‘小天使’沐恩而来,情讯不明,圣人心切,还望大人行个方便。” “沐恩?”乔克微微颔首,似乎想起来了什么。 就在这时,他施展的空间禁止瞬间支离破碎,蛰伏在周遭的裁决者们瞬间绽放出各色耀斑,目标所指,是天空中一轮红日。但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尚未近身就依然被折损。 他消融尽林间霜雪。 火焰萦绕在那件猎魔人们都会自己手制、样式雷同但却绝不会有第二件的黑皮风衣上。 他昂立于树梢叶上。 深邃的眼眶因为厚重的眼袋显得不似往日鲜明,棕色的披肩长发被干净利落的扎起,身边似将飘落但实际上永恒飞舞的、用纯粹火焰凝结出的凤羽昭示着他的身份。 那是炎阳圣者之子,也是高塔之主的首徒——安舍尔。 他现在心情不佳。 天下是否真的会有无端爱恨?至少没有经历过的人不敢打包票。后世杜撰稗官野史的人总热衷于将这类事的起因归结于不登台面的情色,毕竟人们的情感并不相通,大都只为凑个热闹好多个谈资罢了。 所以从没有人深究安舍尔对沐恩的情感,甚至连沐恩都本人不甚了然。 “他在哪。”安舍尔立于冠叶之上,声音不带寸缕情感,在周身凤凰火羽的映衬下,就像一位莅临人间的神明。 乔克从掌心放出一圈魔力,示意其余的裁决者们不必紧张;管家德容则抬头看着来的远比想象中迅捷太多的“大天使”,暗叹道这个年轻人不过四十余岁,回路水平就几乎与自己旗鼓相当。 “你刚刚把线索给炸没了。”张伯伦指了指刚刚熏香人型站立的地方,那里现在已经空无一物了。 “这里他们至少五天前就已经来过,而你才刚刚来到这里。你是不是对什么事情都不懂得承担责任和尽心竭力?” 张伯伦语塞,心中竟有些惴惴。他没有见过这样不好说话的安舍尔,听到平时总是笑脸对人的“大天使”突然如此言辞犀利的指责,他明智的选择缄口不言。 “你们的工作是寻找秘境吧。”安舍尔对乔克说道。 其实他并不认识乔克,但他知道黑鸦长袍的紫羽是什么含义。 “那就一起来找吧。”他的话仿佛是在说让乔克把自己的王冠摘下戴到他的头上。 乔克扯了扯嘴角,笑道:“哪怕您是‘大天使’,似乎也没有资格指挥裁决者吧?” 安舍尔眉头微皱,反问道:“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找人,你找秘境,找到那个秘境的同时我也可以找到我想找的人,这难道不是我们各自的任务和目的?” 乔克一句话被噎了回去,回路的流转阴晴不定,但忍了忍还是作罢。 只是面子上挂不住,便直接拂袖而去了。 乌鸦们也陆续从栖息的枝头各自飞走。 气氛随着乔克的离开从刚刚的剑拔弩张变得温和了下来,德容管家对着安舍尔施以一礼,简短的做了个自我介绍。 “感谢您的帮助。”安舍尔从枝头跃下,对这个看上去不过中年的管家还礼。 “熏香人型没了,现在该怎么办。”管家问起正事。 安舍尔冷冷撇了眼站在一旁的张伯伦,从风衣中取出了另一个熏香药石。 “他失踪几天了?”在施法的过程中,安舍尔还有余力与管家攀谈。 “这个我不甚清楚,想来今天应该方才是第二天,大人也无需太过焦急。” 安舍尔摇头道:“能屏蔽导师的感知,那必然不是个简单的秘境,这样的秘境师弟在其中很难存活。” 施法完成,看着面前沐恩朦胧的虚影,安舍尔忧心忡忡,也有很大的疑问。 照理说,可以阻挡身在大阵中圣人视线的秘境,不应该在这个时刻就可以出现。 熏香向前飘荡,在空气中留下了可以追踪的甜腻气息,但这也不能让安舍尔的心情好上几分,长途跋涉让他的身体与精神都十分疲惫,他此刻是在强撑着维持魔力的巅峰水平。 在秘境中,沐恩的状态已经在神秘人以精密的缝魂技巧下暂时保持住了稳定,只是魂魄裂痕遍布,而作为“针线”的精神力实际上一直在消耗的过程,能撑多久还未可知。这种情况几乎可以算是修行到头了,因为只要作为穿针引线的精神力消耗到难以为继的程度,他大概率会立即疯掉。 但是没办法,不管再难,能活还是要努力活着。 悠悠转醒之际,剧痛已经基本消退,但还残留着怪异的不适感。 头晕目眩是必然的,谁叫削弱精神力是离开的门槛。 沐恩艰难的睁开双眼,发现三个同伴就躺在自己身边不远处。 环顾四周,那个神秘的幽魂已经离开此处。沐恩尝试起身,还是艰难的花费了一番功夫,其间足足跌倒了三次。 坐在地上调整呼吸,他没急着叫醒同班,二十想要尽量的让自己的感觉舒服一点。 随后他就用了大量努力和实际证明了这鬼地方就不会让你太好过。 不知道是缝魂者故意还是说他如今的魂魄已经难以支撑,反正结果就是他只能将自己的精神力恢复到这种程度。 无奈但也毫无办法,只能尽量适应然后去将同伴唤醒。 在此之前,沐恩为了验证幽魂言语的真实性,从伊丽莎白的手中小心的抽出地图,寻找那条她说不可见的岔路。 离众人停留的地方不算远,哪怕以沐恩现在的身体状态,都只用了半个小时就走到了。 嶙峋的岩壁戛然中断,那条只能供三人并肩而行的狭隘岔路两边石壁光滑的宛如镜面,就像被锋利之物轻易切开的食材。 向深处望去,没有发现哪怕丝毫的光亮,就连如今站在岔路之外拥有的晦暗幽光在其中也是一种奢侈。 沐恩站在原地,与深渊对视,深吸口气,强压下心中那种突兀而有违本心的,想要走进去的冲动。 他拖着疲惫的躯壳慢慢往回走,努力激活着想要停止思考的头颅…… 距离他们进入这个秘境已经是第三天了,给沐恩的感觉却像是数月之久,在恒定的黑暗中与光明中其实都会让人对于时间的流逝失去敏感,这让他每分每刻都经受着煎熬。 接近第三日的凌晨时分,在数天内不断长途跋涉的安舍尔终于因为支撑不住而晕倒。管家德容便将他背在肩上,在月正天心的时分,几人终于跟随着熏香人型来到了那个洞窟外。 “怎么办,是等安舍尔醒过来,还是直接尝试撕裂空间。”管家将安舍尔轻轻放在地上,转头问道。 张伯伦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清晰的从秘境入口处逸散的气息感查到了一股难以抗衡的精神力,在曾经高塔的求学中,从那场灾难中存活下来的老师曾给他们模拟过这种气息。 它的主人是在死前依靠时空的精神力就足以屠杀一整座小镇的“幽暗贤者”。 他转头看了一眼安舍尔,这位“大天使”是在灾厄降临的那年诞生的,但他不是,他在那一年已经快要从中级学院毕业,所以对于那场众人缄口不言、并被所有的统治者们有意淡忘的灾难有着深刻的印象。 “还是等他醒过来吧……”这些杂念只生灭在一念之间,他饱含深意的看了一眼大管家,在夜风中沉默。 第一卷 月华之兆 第二十五章 凤凰逐日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我想我们应该去向塔主禀报一下。”张伯伦靠在树干上休憩,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德容看向他,仿佛正在等他的解释。 “这里的气息是属于幽暗贤者的。” 管家点点头,表示自己不傻,可以感觉的出来。 “这还不够?”张伯伦十分疑惑。 管家微微笑道:“这不是我们的工作,大人。我们只要把秘境打开找到我们要找的人,然后将他带出来就可以了。若是大人觉得不放心,可以之后给裁决者去函,然后再经由他们转达给天境骑士们。” “您见过幽暗贤者吗?”张伯伦问道。 “大人说笑了,凭我这等不堪用之躯,哪配参与那样的战斗。” “我曾经参加过战后的救援,就是它死亡的那场战役。”张伯伦看着地上还略带青色但已经萎靡大半的草甸,随后又抬头,看向管家德容。 “很难想象那样的场景。”夜风中传来馨香的叹息。 德容看着他的眼睛,那个深邃温柔的眼眶里仿佛闪耀着星星,而那星星又仿佛因为心事而轻轻颤动,细长的睫毛也在随着星光摇曳,楚楚如弱柳娇娥。 真是摄人心魄。 “幽暗贤者的遗骸被分为九块,分别封印在了九个‘幽暗神殿’的破碎秘境中,只要这个秘境不是那个存放头颅的‘黄泉秘境’,都不会有太大问题。”管家安慰道。 “能隔绝圣人视线,您不觉的意外很大?”张伯伦的魔力开始流动,他在尝试撕开秘境的缺口。 那种有着独特烙印的精神力也就这样从方寸缝隙中流淌出来,与三位魔导师打了个照面。 流雪长袍微微飘动,散发出柔和的气息,抵消了这饱含恶意的精神力。 “可曾探查到什么?若只有这样的精神力,恐怕还不及它的万分之一。”管家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幽暗贤者,但是见识还是有的,这样的精神力哪怕只是对付一个非精神属性的魔导士都太过吃力,哪怕只是高级法师,在这样的侵染下想要发挥作用也至少要月余时间。 “感觉……很奇怪。”张伯伦停息了魔力的流转,站在原地。 “大管家?”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 两人回头看去,看到了之前曾与沐恩等人碰到过的那名魔法师,此时他的身边还站着四个人。 一位穿着黑鸦长袍缀以紫边的裁决者,和三位身着华甲的骑士,他们坐骑传说都是拥有一部分天马血统的良驹。 “世界真小。”张伯伦看到乔克,这样说,乔克微微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那名魔法师给双方互相介绍了一下,其实双方的身份仅靠衣着就可以知道,那三位骑士就是隶属于皇家直系的天境骑士团,为首者名为皮涅,意为健壮的人,是个非常普通的名字,但是他的魔力水平可不简单,是一个为大魔导士级别的魔战士,并且是三系同修的。 多系同修是一个快速提升战斗力的方法,一般来说,那些有些天赋但又不足以进入最顶级学院学习的学生,若是想投身军伍以此谋求爵位就会选择这样的铭刻方法。 但是这种修行方式的优劣都十分明显,因为多系同修,所以就会有比同期正常的单系魔法师丰富很多的技巧,并且魔力的储量也会高于单系法师。但是这样就会导致在每个单系的回路都提升到大概高级魔导士水平的时候就会极难再进一步了,并且在施展魔法的时候会变得非常容易造成魔术回路的生克紊乱,这种情况相当危险,严重的有可能直接会导致回路的失控而变成人形炸弹。 所以选择这条路几乎就相当于封死了更进一步的路,除非用魔药将回路洗掉。 而正常的单系魔导师的回路构筑方法与这种并不相同,此先搁置待以后再论。 当然了,凡事总有意外,历史上曾经有一个人就用这种方式提升到了比圣魔导师还要更高的水平,而那个人也被称为千古战力最强者。 传闻中他不曾死亡但是已经失踪了无数年。 那个生命在精灵的典籍中与文明同生,他的自述说是上一个世代的遗产,存活了难以计数的岁月,后于太古之灾前失踪。 不过这只是个徒惹人笑的传说罢了,因为这个故事与精灵本史对于魔法的描述有极大出入。 这种在身上铭刻魔法流泾的最早是精灵们用数千年慢慢摸索出来的 ,所以若是那个时候精灵先祖就已经见过拥有魔法回路的人,不可能还需要这么长的时间才摸索出魔法的操纵方式。 阿瓦隆之森中,儒雅的精灵王合上书,笑着对不肯入睡的公主这样说。 “但是您不是说,精灵的历史中有一本遗失的章节,也许那本下落不明的史书里就有这段空白呢?”漱月公主坐在宫殿的房檐边,望着星光下清透不竭的瀑布。 “或许吧,但你现在该去睡觉了。” “不要,此分此刻,恰明月与我最近。”漱月抬起头,月亮已从东方来到正中,欲往西方去。 “似有深意啊。”还不及漱月欲盖弥彰的羞嗔,赫尔普便留下了一串清朗的笑声,消失在夜色里。 女儿家心事最让两眉羞。 亦是最让笑从双脸生。 此时此刻,“黄泉秘境”中。 沐恩将自己太富传奇色彩的经历抹去,只是告诉众人他找到了那条岔路。 废了番口舌,三人将信将疑的跟着他上路了。 众人都头晕目眩,但是休息一下回复状态的提议被沐恩给否定了。 “这里的某些东西好像就必须要精神力的衰弱看可真视,所以我们恐怕得保持这种状态前进了。” “但是这种状态我感觉自己随时会晕过去。”黛芙妮扶着自己的额头说。 沐恩叹了口气,“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来来去去,自沐恩苏醒算起,到众人来到岔路口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三个小时。 秘境外在众人聚集的不远处向那边看,仿佛天边的景色已经开始慢慢显出鱼肚白。 等等,这个时间这个季节怎么可能就开始日升? 定睛一看,原来是三名天境骑士在张伯伦架构的结界中释放出辉光。此时,安舍尔也已经转醒,身上汹涌的魔力昭示他已经十分接近通常标准下的高级魔导师标准了。 张伯伦有些艳羡的看向安舍尔,喟叹道也许这就是天才吧,自己长了他十余岁,但是自己的回路强度却还落后了许多。 实际上,早在几年前安舍尔就在宴会中调侃他除了帅简直一无是处。 其实哪怕是相较于高塔的顶级天才们,五十岁成为魔导师已经可以说是迅速了,毕竟在平均想要成为高级魔导师需要百岁的当下,年仅五十岁就已经达到并超越了魔导师水平,也都是平均水平之上。 当然,这其中的天才晋级要求往往会被各自的导师压住,以打好更深厚的底蕴,就拿安舍尔来说,他虽然已经十分接近通常意义上的高级魔导师水平 ,但是恐怕再被压上十年都算是少的,毕竟回路的最后收尾细节才是最为困难部分,也就是说,这套回路在正常人看来已经是趋近完美,但是在高塔的那些老头子看来,这就是个残次的半成品。 这也是为什么在同等级中,在野与名校的学生差距巨大,而名校与高塔之间又有极大差距的原因。 光明洞开了秘境的缺口,比冬日森林更微凉几分的风吹了出来,空旷的秘境中心黄泉狭口,已经攫取了半数精魄的摄魂使者感察到自己的掌中之物被人侵入。 但它仍无动于衷,只是通过一声声常人无法听闻的音阶告知那神秘的幽魂。 幽魂穿梭于岩壁之中,快速接近着入口。 “你们来维持一下洞口的法阵,我和安舍尔进去瞧瞧。”张伯伦将阵眼让出给大管家,让三位天境骑士和大管家保持这条道路的持续通畅。 “假如是黄泉秘境怎么办?咱们两个恐怕要一起死在这。”张伯伦走到秘境中,还有闲情调侃。 幽暗贤者巨大的尸首分为九份,安置在被诸位圣人联手击碎的幽暗神殿中,其中“黄泉秘境”封印的是它的头部,秘境本是幽暗神殿的后殿,用于囚困被贤者击败的强者,他们无休止的躁动疯狂以取悦这位邪恶的领主。 秘境中心的“黄泉”是一座在鼎盛时期宽阔如海的泳池,传说那位秘境的主人最喜欢用这里满溢特殊精神力的池水化作衣衫。 只是在那场大战中,黄泉的泉眼,那颗被溢美为神器的“生灵殁地”便破碎了,因为泉眼的破碎,不仅黄泉大幅缩水成了如今的百余平方米的水潭,也是另一个导致秘境粉碎成九块的重要原因,也是因为这样,它才从从主秘境的引力范围内漂浮出来。 原本,贤者与生灵殁地只要存在其一,秘境便不会粉碎,若是生灵殁地仍然完好,就可以称得上是当世邪术师们最大的机缘了。 没有之一。 “通天迷宫,破碎了不少,这里可能真的是黄泉。”安舍尔没心情打趣,抬头看了看秘境的样式,又随手轰碎了一块岩石,与心中所想差不太多,只是这里的恐怖程度,要远低于高塔的描述。 “我觉得不一定,我觉得可能是黄泉外圈的那块莫比乌斯秘境。” “永远走不出的秘境吗,那的确只能以力破境。”安舍尔点点头,觉得这是个可能性。 “你的第二回路是什么?能不能排上用场?”虽然随意窥探他人的回路是法师大忌,但是张伯伦觉得这个时候也没必要隐藏了。 不见言语,狂风便涌动在隧道中,将那些实际上枯萎了很久的残枝彻底折断。 片刻后安舍尔摇头。 “迷宫太大,我的风息范围不够。你的第二属性是精神吧?可以试试沟通一下秘境本身。” “你怎么知道的?”张伯伦显得很惊讶。 “你的法阵比原来控制的精密些。” “精神回路不提升精神控制力!” 安舍尔抬头看向深黑处,“无所谓。” 他全神贯注,因为从那阴影中得到了一种被注视的危险预感。 幽魂从远处来在,却于三百米外就停了下来,它感知到再往前一步就会被发现。 “精神法师吗?那一定很美味……”幽魂将自己的灵魂撕成碎片,随着碎片中所蕴含的精神力越来越弱周围的岩壁也就越来越少直至不见,他就这样站在三百米外,又仿佛面对着面看着他们。 “流雪长袍……”幽魂的下颚僵硬的张开,带着一种畸形的渴望看着那件象征身份的华服。 另一边的安舍尔为了保证安全,让张伯伦尝试反向撕开秘境,结果也是比较轻易的成功了。 “没问题了,咱们走吧。”张伯伦在原地留下一个法阵陷阱,避免有人寻踪而来。 幽魂收敛起自己的灵魂,来到他们必经的一个路口,漂浮着等待着。 不过十几分钟他就被发现了,而他也假装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他们。 “有一个强大的灵魂。”精神魔法师自然早就能发现那些惊惧怕人的幽魂,但是这那个灵魂显得十分特别而强大。 安舍尔迈步向前,口中吟诵出绵长的音节。在吟唱结束的那一刹那,他的魔力质感陡然一变,精神的感知力直接暴涨倍余,瞬间锁定了张伯伦所说的那个灵魂,然后直接御风疾去。 “瑰洱?”安舍尔看到了那个灵魂,皱着眉头喊出了一个名字。 那个灵魂似乎有些惊讶与如此悠长的时间后再次听见这个名字。 “瑰洱……瑰洱……我不是瑰洱,我是罕。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个名字的?”那个在人前总以平静的声调显露的幽魂,此刻声音竟是如此的温柔。 张伯伦后脚感到,正好听到幽魂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安舍尔侧身偏头,以一种奇异的倾斜角度,神色冷酷的看着张伯伦。 “此地便是黄泉!”话音未落,代表着家族图腾的凤凰符文便从后背化作火焰腾空而起,腰间爆发出巨大的扭力对着那名自称罕的幽魂全力挥出可叫灵魂升温的一拳。 “张开精神结界!”在挥拳时,他还不忘出声提醒张伯伦。 幽魂在安舍尔的面前猛然炸开,精神力的洪流从岩壁中如同洪水汹涌而至。 安舍尔高高跃起,背后仿佛长出了凤凰的火羽,在头顶,有一轮红日若隐若现。 烈焰的气息通过秘境的缺口逸散了丝毫到真实世界,但就是这点点特别的魔力,引起了三位圣魔导师的注意。 圣人乌玛什在边疆的堂府中从冥想中苏醒,“凤凰羽”是本属于家族传承的权能。但头顶的那轮大日虚影,则是在几年之前从南海离开时他赠与自己爱子的一缕圣人真意。 他将此命名为:“凤凰逐日”。 而在比炎阳圣者更北的地方,原本落空的咒术魔力自行躁动了起来,努比斯张开手掌却勘察到了一丝迹象。 不过他实则对这些事并不在意,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 高塔之内,星象在塔瓦西斯的眼中开始移动,他透过那个不断向外逸散着精神力的秘境裂口看到了安舍尔朦胧的影子,只是再往深处,便看不清了。 “黄泉秘境……我当初确实不该答应那个胡狼头。”他轻轻的叹息,却无可奈何,几乎所有的大宗师都离开了高塔,他不可能从帝都抽身。 在张伯伦的眼中,他简直无法将面前这个杀伐果决的人跟印象中那个阳光开朗的安舍尔结合起来。 他身上的那件风衣,每一块被缝合起来的真皮都是战利品,魔兽的、恶魔生物的、邪术师的,等等等等。 没人知道安舍尔在离开象牙塔后经历了多少场恶战、多少次绝处逢生才能做出这一套魔法抗性甚至高于流雪长袍的衣衫。 “你这个猎魔人是疯子吗?上来就要动手杀人?”那幽魂用磅礴的精神力与安舍尔对撞几次,双方的状态也都在迅速下降。每对撞一次,灵魂就会透明几分,而安舍尔的魔力也会消失不少。 张伯伦担心除了这个幽魂外还会有其他危险,也就出声提醒道:“冷静点安舍尔,他有可能知道你师弟的下落。” “燃魂灯中的灵魂没有信誉可言。”安舍尔棕色的头发在火焰的升腾中上下浮动,他悬浮于空,气象非凡。 “我还想见一次我的妹妹!我还有理智!”那幽魂赶忙说道,神色姿态,不似作伪。 “当初你们两个还有其余的五人一同进入秘境探索,你变成了幽魂,那她呢?”安舍尔明显不信任这个名叫罕的幽魂。 “你看起来年纪不大的样子,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事情?”那幽魂觉得这两天好像总是碰到一些意外的情况。 “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就让你消散在这污秽的空气里。” 从某种意义上,这对师兄弟的脾气挺像的,对待不明状况都是非常的强硬,不过沐恩毕竟也是安舍尔带大的嘛。 只不过现在这个时候沐恩还没有像师兄这么硬气的资本。 第一卷 月华之兆 第二十六章 瑰洱与罕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他们都留在黄泉了,变成了那种东西。在通往黄泉的闸口中有一只摄魂使者守关。你们是来找人的吧,他们也在往那边去,走到哪就不太清楚了。”罕说道。 “如果有摄魂使者,你怎么可能还活着。”张伯伦感觉有些疑惑。 “它在炼化贤者的头颅,并且还要分出精力来阻止黄泉生物。” “其实我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更高的情况。”安舍尔理了理自己的头发,露出凶狠的笑容。 “什么可能?”张伯伦没有跟上思路,看起来有些呆萌。 “他是伥鬼!”火焰又一次开始汹涌起来,为这个永世幽暗的迷宫填满了灼热的光彩。 罕看到那股蕴含着他几乎无法理解的红日虚影,只觉得肝胆俱裂。 “我不是伥鬼!不是伥鬼!我还帮一个灵魂出窍的孩子缝了魂!”幽魂病急乱投医,他可不想莫名其妙的死在这个鬼太阳之下,他从其中似乎感知到了自己生前见过的一位宗师的气息,但这样的真意宗师亦很难掌控。 或许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吧,虽然罕的缝魂没安什么好心,但是却在关键时刻救了他一命。 “你替谁缝了魂?” “是一个金色头发,长得挺漂亮的男孩子,看上去年纪很小,不过魔力回路很出众,已经是魔导士水平了。” “……”安舍尔沉默了两秒,神色阴晴不定。 “带我去找他。” 幽魂不敢忤逆,立马带着他们前往岔路口。 两位魔导士的脚力自然不是四个孩子可比的,只消一个小时,他们就来到了那个地方。 安舍尔抬头看着这不知道究竟多高的石壁,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因为精神力并没有低到“开门”的程度,所以他们只能看着结界所生成石壁望洋兴叹。 “怎么搞?”这个时候安舍尔决定尊重一下张伯伦的意见,毕竟术业有专攻。 “丧失理智。我精神冲击你几下,你就能看见岔路了。”张伯伦觉得幽暗贤者以生灵殁地施加的迷宫结界,想让他解开实在是太难为人了,至少也得让教宗大人手持《深渊教典》才有机会。 “精神衰弱怎么对付摄魂使者,这不是找死吗。” “也可以物理突破……”罕在旁边其实不太敢说话,但此刻他还是小心翼翼的提出了一个意见。 并且,他也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对一代新人换旧人这句话感触颇深。 安舍尔摸了摸那个看上去仿佛无比坚硬的石墙,又转过头看了看张伯伦。 “你不会真的……”来的路上幽魂已经给他们画出道路,他们也大致清楚从这个岔路走到黄泉狭口处还有多少,所以张伯伦不是特别敢相信自己理解的意思。 “没错,我要打通这条路。” “那你怎么对付摄魂使者?” “有炎阳真意。” 张伯伦默然,看样子,这疯子是真的打算玩命了。 非亲非故一个孩子,值得吗? “我来帮你们……”乔克突兀又好似十分不情愿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显然其他两人也没有想到这位裁决者也在此刻出现在此地。 “是迪亚高大人的命令。不得不说,身份真是个好东西。”乔克抬起手,他的指尖夹着一封密函。 在岔路之内,四个孩子几乎可以算是互相搀扶着前进,眼前景物飘忽,他们的脚步也是如此。 在通往黄金之泉的这最后一段路其实并无岔路,但饶是如此,他们前进的还是很慢,按照地图上的指示,和他们的身体状况来说,一行人可能还需要十个小时才能看到那个所谓的黄金之泉。 并且,精神力的衰弱也导致了他们对魔力掌控的下降,已经无法很好的控制魔力的用量,因为在前方点亮光魔法领路的沐恩觉得自己的魔力消耗速度快了许多。 而站在岔路外的三个猛男现在反而不太着急了,坐下来商量起该怎么打洞,不算太激烈的探讨了十几分钟后,有乔克拍板决定在这个幽魂上铭刻法阵作为空间信标进入岔路,然后让相对来说魔力最为孱弱的张伯伦以信标开启传送门,再由安舍尔炸开那片空间,之后将三人传送过去,如此往复。 安舍尔觉得可行,将一块鸡蛋大小的魔法源石交给张伯伦,让他不必客气的用。 “还没有正式认识,敢问大人名讳?”商量完后,安舍尔的心情稍微缓和了些,便与乔克寒暄几句。 “不敢在大天使前自称大人,叫我乔克便好。全名是乔克·乔斯达。” 安舍尔点点头,客气道:“今天多有不敬,还请乔斯达先生见谅。我的全名是安舍尔·乌玛什·恩奇都。希望稍后我们能通力合作,此地十分危险。” 这全名就是连张伯伦也是第一次听到,但是恩奇都并不是乌玛什家族的姓氏,乌玛什的家族并没有姓氏,所以这让他有点奇怪。 “名字的组合有些奇怪。”乔克站起身来,不含恶意的评论了一下。 “是为了纪念。”安舍尔微笑回答道。然后也站起身,恢复了严肃的神色,拍了拍手,“开工吧。” 当周遭景物毫无新意的时候,行进这一过程的本身就会招致自己的心烦意乱,经历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甚至分不清是在前进,还是在原地踏步。 那个生物被所有人称呼为幽暗贤者,它很显然也对扣人心弦非常熟稔,隐藏在黑暗中仿佛无穷无尽的直道给踏进这里的、本就十分虚弱的人们以更大的精神压力。 压抑的气氛让空气都变得十分沉重。 即使我们都必然会死去,至少选择死亡的权利还是想牢牢的攥在自己手里。 但是在这里这也是种奢侈。 从前方吹来的风发出尖啸,仿佛只在面前方寸间就怨灵丛生,魔法的火焰因为不明的原因熄灭了一次又一次,终于当所有人都在这诡异的环境中耗尽魔力后,周围彻底陷入了永夜。 “我们走不出去了,所有的魔力都耗尽了,哪怕走到了黄金泉也对付不了你说的那个守关的怪物。”迦尔纳靠在光滑的岩壁上,慢慢滑倒,他的心已经完全被黑暗所击垮。 不仅是他,其实每个人都在光芒消逝的半小时后陷入了深沉的颓靡。 他们此刻处于第二个转角处,但已经不眠不休的走过了三个小时,根据地图,还需要再过两个弯,和一段更长的走廊,才能看到那片黄金之泉。 爆破所产生的的碎石落到地面就消失不见,昭示着这些宽阔的石墙只不过是精神魔法而已,但是却要真切的消耗来访者身上的元素魔力才能将他们损毁。 据幽魂罕所说,他们必须要到曾经黄泉之海的范围内才能看到他们想要寻找的人,若不如此,那么哪怕两拨人面对面也无法发现彼此,所以安舍尔决定直接做一条斜线的道路直通黄泉,顺便帮师弟解决掉那个似乎已经与此处天地链通半数的摄魂使者。 可炼化了半数幽暗贤者头颅精魄的摄魂使者无论如何也有接近高级魔导师的实力,底气何来? 自然来自那轮叫人永恒追逐又求而不得的太阳虚影。 敢拐我师弟,那我要你狗命。 在黄泉之畔,始终与贪婪饥渴的黄泉生物们对峙的摄魂使者魂袍张扬,它已经感受到了来自远方的敌人,此时其实正是最好的出手机会,在迷宫中他们行动空间极小,可以趁着这个情况将他们困杀于迷宫之内。 但是…… 黄泉中那些静静的、或坐或站、或躺或伏的人类遗骸,可不像看上去那样温驯。实际上,摄魂使者是用掌中托着的那个像是软体生物的一坨烂肉、其中蕴含的大半精神力作为壁垒,才安抚下了这些邪恶的行尸。 它也察觉到了伥鬼心思的异动,所以扭头看了眼身边一具吊起风干的尸体,依稀可以看得出那是位女性的遗骸,似乎思索了片刻,但还是先搁置了此事。 拢目,魂魄的力量自周身激荡而出,那个如巨月般的眼眸再次出现黑暗中,让所有的人都能在目力无法企及的黑暗处看到那诡异的一幕。 但是很可惜,那只邪眼无法注视到这最后的走廊,也就无法仰赖贤者的头颅释放那种奇异的精神魔力来攻击敌人。毕竟若它已经能靠着残余的精魄征服这片原先的黄泉之海,那就说明它至少已经达到了大魔导师的强度,也基本无需恐惧这些仿佛已经被黄泉的力量沁透的死者。 黄泉中的死人们都维系着生前的样子不见脱水,只不过灿烂宛若黄金所制,甚至向外焕彩。他们与那黄泉是这永世幽暗的秘境中唯一的光芒。 罕将自己的灵魂一分为二,留下那个被作为空间锚点的部分,而另外的部分则直冲黄泉而去。 石墙在他的面前如若无物但是却在临近黄泉处骤然急停,魂魄都几乎被吓的消散几分。 因为只要再向前一个身位,他就要被横在面前巨大的摄魂镰刀斩为两半。 照理说灵魂被拆分,只要精神力足够的强大,是不会出现大问题的,但是摄魂使者之所以被畏惧,就是因为经由它们的利刃切割过灵魂会被瞬间消融,成为摄魂使者们的滋补品。并且,哪怕那块灵魂只是主魂魄的分影,也会将主魂魄撕裂,除非那个灵魂的强度高于摄魂使者。 “你背叛我?”在学界,摄魂使者究竟是恶魔生物还是邪神残遗尚有争论,只能确定的是,这些诡异的生命并非由任何一种生物转化而来,并且个体差异极大。此刻它口吐人言,嗓音宛如破锣。 罕讪笑些许道:“若我背叛您,我怎么会来给您通风报信,我的言行你可是都可以感察到的。” “是的,所以我知道了你心里的欲望。” “我的确很想再见一次我的妹妹,我的瑰洱……但这不冲突!您已经答应我掌控了这个秘境,就会帮我复活她,而我会为您永效犬马。” 摄魂使者颤然飘动,似乎正在思考。片刻后,它将手一挥,摄魂之镰就消失不见 “那你来干什么。”明明是个问句,语气却又如此平淡。 “我在想,等他们到的时候,您只需要放出黄泉里的那些人来对付他们就行了,无论哪方获胜,只需要收整残局,都能解决您的心腹大患。” 摄魂使者没有回答,只是用摄魂之镰向自己斩去旋即消失不见,原来这只是它的一缕残影。 罕仍停留在原地,遥望着那片似乎已经依稀可见的黄泉,还是看不见妹妹的遗体。他就这样在此处飘荡又不敢靠近,直到分影的灵魂力量渐渐耗尽,消失在空气中。 他就只是那样呆呆的望着,无心无思的观望着,因为他的哪怕一丝异动都会招致灭顶之灾。 “瑰洱……我的蔷薇……我……” 我不能说出甚至不能去想到那句我想再次见到你…… 但是保护你的渴望甚至已经烙印在我的灵魂中,哪怕我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美德,哪怕我已为虎作伥,哪怕我抛弃了同行的伙伴。 我也想救你! 他没有想到这些,只是灵魂在颤动着,抵御着不知道从何处涌溢出的悲伤。 隧道了另一边,饶是三位魔导师也要每行进一小时便要回复魔力,此地空气中逸散的自由魔力太过稀薄,所以安舍尔几乎是吧压箱底的宝贝都掏了出来,换做是平时,他不免要长吁短叹一番,但是现在,他只是沉默而安静坐着这些事情。 “炸出的空腔会在一个小时内自行愈合完全,而在此地哪怕是我和张伯伦联手也没有办法打开空间的通道,所以我们的退路很少。”三人围着块从一种名为“巨螯矿王虫”的魔兽身上采下的晶体,以此来回复魔力,毕竟像是鸡蛋大小的魔法源石哪怕是安舍尔也不是说拿就能拿得出来的,好在有这种可以把魔力以结晶状物质保存下来的魔兽,此刻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没关系,哪怕按照最坏的打算。有六名黄泉傀儡并且他们都是魔导师,再加上一个高级魔导师的摄魂使者,不会有太大问题。”安舍尔看样子十分自信,只是明明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乔克一人达到了高级魔导师的程度,所以这话显得不那么有说服力。 “他们是高塔派出的探险队,我不认为我们有这么大的把握直接就可以吃得下他们。”张伯伦此时感到劳神,毕竟开启传送门是个非常困难的事情,行程还未过半,安舍尔交给他的那颗源石就已经被消耗了将近半数,这种魔力的消耗量放在魔导师身上,视境界精深的程度基本上是可以抽干五到十个人的。 “那摄魂使者是否已经掌控了黄泉傀儡?”安舍尔问罕。 “还不曾,所以我觉得你们可以趁它与黄泉傀儡对峙的时候一鼓作气先将他解决掉。” 乔克听到这句话,哼笑一声道:“已经与秘境半数链接的摄魂使者岂会发现不了我们的到来,怕是它会在我们来之前,先将傀儡放出然后看我们鹬蚌相争。” “我需要你们两个帮助我刻画卷轴——传送卷轴。”安舍尔并没有参与战术的讨论,而是提出了奇怪的要求。 “通向哪里?”张伯伦问。 “外界。” 乔克皱了下眉头,“我刚说了我和张伯伦联手也没有办法在这里打开通往外界的门,这里的真意十分复杂,画出来了也没用。” “没关系,画吧。”安舍尔已经是软硬不吃了,兀自掏出一卷羊皮纸,并从手链上取下了一颗源石,逼仄的空腔内石头正在以几乎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恢复,宛如有生命般。 这是幽暗贤者最后的结界,假如有天那摄魂使者将精魄全部吸纳,它的最后一点痕迹也会消失吧,只剩下遗留在史书的墨迹供后人臆测它曾带来的伤痛。 乔克站起身,看着周围逐渐合拢的空腔说道:“等到下次休整的时间再说吧,这里最多再有二十分钟就要完全合死。” 月心酒馆。 老人们总是睡得很少,似乎是因为生命也知道自己即将走向终结,所以拼了命的想多睁开眼睛清醒的看看这个世界。 那位精灵老者躺在摇椅上喝着小酒等着天明,因为是冬日,所以可能还要这样悠闲的等上几个小时。 边陲小城的宵禁严格,所以他在朦胧醉影中似乎看到了一个年轻人向他走来,这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您好,老先生。请问暮语森林怎么去?”那个年轻人很有礼貌,让人不由的想到了另外一个前不久见过的年轻人。 “沿着这条路出城直走就行了。”老者心情大好,没有什么比老人看到懂事又有朝气的后生更快乐的了。 那名有着桃眼、薄唇的英俊年轻人向老人道谢,又取出了一枚银币放在老人的身边,以此为问路之礼。 老人说不用客气,他却说这是一定的,没有办法,最后也就将钱收了下来,算是接受年轻人的心意。 然后双方就此别过,那个每走一步都会让周围的土元素欢快起来的年轻人。 他身上的香味在很多年后依然会让天下人记忆犹新。 第一卷 月华之兆 第二十七章 邪神复苏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天边溟濛,一缕紫气东来,清晨的阳光洒满了针叶林,散发出的绿色令人心旷神怡,阔叶植物几近凋敝,几缕残雪依旧停在梢头。 年轻人走在林荫之径,风拂过他身上属于土之盖亚学院的校服,面容清朗,眉眼中似乎总带着些能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与沐恩相对柔和的脸庞不同,他的面容带着更多属于男子的英气,浅棕色的头发点缀了专属于少年的亮色,似乎在丛林间徘徊又似乎早已明白了目标在何处。 他与常人不同,左脚的脚趾上竟然奇异的有七根脚趾,这让他总是胫履消磨。只要走的路太多、靴子又不上乘而柔软的话,就会磨出水泡与鲜血,但他总还是带着那份柔和温暖的笑意面对所有人。 他站在村庄外,与村长打了个招呼,仿佛二人本就认识;他走过小溪,又掬起一捧水感受自然给予的甘甜清冽。 他是如此安和,就像油画布上站在女神身边献歌尔后被女神深沉爱上的贵族;亦是白鹿旁抱颈而笑的游吟诗人。 就这样散步似的,在森林中游荡了七天,每一寸泥土都亲切的呼唤着他的名字。 “我叫亚伯,来自盖亚学院。” 他总是这样自我介绍。 精灵老者在宿醉清醒后,拈起那枚银币,若有所思。 那是枚精美的银币,上面的图案是一个繁复的符号,显得瑰丽非凡。但是他知道上面的符号所代表的的含义。 在太阳即将偏向正午的时候,三人来到了最后的长廊处。最后的长廊不再需要自己开辟,而是一个宽阔恢弘、真正拥有神殿意味的阔径。 后背就是石墙,两边的石壁不知道通向何处,安舍尔尝试靠风去感知,却也没有任何收获。 神道依然是漆黑一片的,从这里还看不见黄泉散发的哪怕丝毫微光,但是三人都知道,这个纯黑的环境并不简单,在极高出,姿容扭曲的雕像与奇异的符号令人自心底就会生出敬畏与恐惧。 并非是他们不想要直接通向黄泉,而是因为那幽魂无法接近那里,按照罕对众人的说法,是只要自己胆敢靠近,就会被摄魂使者一镰收割。 但是也有好消息,因为摄魂使者用了太多力量镇压黄泉傀儡,它的分影也没有办法出现在离自己的身体太远的地方,否则就有可能导致精神控制力低于掌控壁垒的临界点。 安舍尔闭上眼微微笑了一下,现在的他根本不会相信这样的鬼话,在野外战斗,所有的所有都要按照最差的情况计算,所以就连幽魂告诉了三人自己妹妹的遗体被悬吊风干作为钳制他的手段,安舍尔都毫不理会。 最差的情况绝不会是之前安舍尔对其余两人说的,只不过空间法师是出了名的保命能力强,他并不太担心。而乔克又是裁决者的一地总督,相信他可以对自己隐瞒的真实情况有所判断。 长廊尽头,两人对视刹那,同时自嘴角勾起了一丝弧度,显得痞帅而自信。 “其实你们在这里就可以看见你们要找的人了。”在幽魂与摄魂使者间微妙的感应下,他能知道摄魂使者仍然站在狭口处背对着众人,竟然还显得有点一夫当关的伟岸感。 所以他想要先给那个好像吞噬了不知道多少灵魂智力都不太高的东西争取一点时间。 安舍尔扭了扭自己的脖子,发出“咔啦”的响声。 “没有必要,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来了,所以咱们把这个地方所有的威胁速战速决清理掉。” “危险接触后,你就带着他回去,不用告诉他我来过。就当做你们在他们之前来到这里好了。”安舍尔对着张伯伦说道。 “为什么?” “我不想他养成‘遇到危险也不怕,反正师兄一定会出现的心理’……”安舍尔丁顿片刻又道:“虽然我的确会。” “至于吗,这孩子只是你的师弟,从来没见过你对谁这么上心过。”张伯伦终于将心里徘徊萦绕的那个问题问了出来。 这话好像把安舍尔问住了,他环着臂眺望远方的黑暗,带着沉思的气质。 “我希望他可以独立而坚强,并过得很幸福。”安舍尔的话好似没头没尾。 乔克哼笑道:“那是你的心结吗?” “算是吧。” 他们开始前进,这让罕有些措手不及,只能呆呆的站在背后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忽而间竟然想起了曾经的自己,似乎也曾这样意气风发。 不知道也无需管他究竟过去了多少时间,终于那点亮黄出现在了眼前,尔后不断的放大。 从黄泉彼岸吹来的阴风扬起了安舍尔风衣的衣角,显得张扬豪纵。 明明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却已经有道影子恭候多时。 “喂。”安事儿喊道。 摄魂使者转过身来,摄魂镰刀已经握在掌心。 幽魂站在那根并不存在的线之外,心里止不住的想到这个摄魂使者是不是脑子里进了黄泉水。 然后他发现了不对。 摄魂使者原来已经将贤者那宛如烂肉的头部装在了自己的身上! 来自这怪物强大的复原能力让摄魂使者拥有了实体,无数触须从半透明的幽魂长袍下伸展出来,那原本也只是灵魂虚影的镰刀又增添了许多诡异的花纹,出现在了真实的世界中。 “呦,情况比我想的还要糟糕,这个气息直逼大魔导师了。不知道现在该叫你摄魂使者还是幽暗贤者呢?你原本那么弱,想来应该已经被幽暗贤者的残念征服了吧。”安舍尔知道这个异形怪物中两个意志还在交锋,因为它的气息忽上忽下,所以也就乐得火上浇油一把。 “你是怎么做到这个时候还能阴阳怪气的,如果真的是幽暗贤者的灵魂占据主导,咱们可就没有逃生的机会了。”张伯伦看着那恶心的躯体,不禁冷汗直冒。 “哼。圣人们重生一次也没必要能再次成为圣人,天赋与奇遇缺一不可。”乔克冷笑道。 张伯伦感觉自己好像无法和旁边这两个脑回路清奇的家伙沟通。 毕竟,理虽然是乔克这个理,但关键是大魔导师的魔力可比连个高级魔导士还要多上一线的,更何况这还是代表恐惧的邪神,哪怕只是用传闻中它那细致入微的魔法控制力,估计都能以高级魔导师水平就无伤击杀己方三人。 安舍尔自空间魔导器中抽出猎魔人用的很多的战鬼长刀,风涨火势,宛如凤凰昂首,在逐渐升温的空气中还隐隐有龙鸣响起。 长袍上的黑羽簌簌纷纷,乔克左手插兜,右手向前一指,便停滞了空间。 巨大的魔力开始动荡,那头不知道到底该被称为摄魂使者还是幽暗贤者的怪物震开自己身边的空间魔力,双手握镰横扫,带着尖啸的刃波就离刀而去,撕裂沿路的空间禁制朝三人直冲而来。 张伯伦深吸口气,闪耀着白色荧光的法杖出现在手中,从中间镶嵌的那颗宝石里绽放出法阵。 他将法杖立在身前左手虚扶维持法阵,右手中指与食指合拢,向旁边一划,那道刃光便偏转升空,落在了不知处。 安舍尔自然是趁着这个时间提刀上前,火红的羽毛在身边环绕,如风暴般向那怪物激射而去。 几声脆响,那怪物以巨镰为盾挡住了来犯炎羽,没有口器的脸上下扭动,一道道尖啸就散发出来,这让安舍尔不得不停止攻势,落地以魔力守住自己的识海。 “精神攻击没有我想像的强大,它们争夺控制权的战斗正激烈,趁这个机会杀了它。”安舍尔将那战鬼挽出一朵刀花尔后插在地面,气息骤然一变,大日的虚影便自身后冉冉升起,热量升格,秘境的长廊被点亮,那些诡异的雕像在光线的起伏中更添恐怖。 这时那怪物做出了一个摄魂使者标志性的双手交叉在胸前向后飘走升空的动作。 然后五个灿金的尸体出现在了安舍尔等人的面前。 “紫缎长袍。”哪怕身上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宛如平面般不太真实的金色,安舍尔还是凭借着做工的款式瞬间就认出了这种比流雪长袍低个档次的高塔法师们的长袍。 “这就是你的队友了?”安舍偏头问道。 可那幽魂早已不知道去了何处。 “无所谓了。”安舍尔将太阳落下,决定和两名队友三下五除二的干掉这群没有幽暗贤者精炼,只能算是保留生前魔力水平的行尸走肉。 但是那怪物岂能让他遂愿,它自阴影中飘出,不断地骚扰三人。 “我和张伯伦会对付他们的,你去对付那个东西。”乔克的第二和第三属性分别是精神与体魄,这可以让他在空间的禁制中快速接近并斩杀敌人。所以他实际上很有自信对付这些都不知道还会不会使用魔法的行尸走肉。 至于为什么不是他这个魔力水平最高的人去对付那只糅合怪物,可能也是因为想看看安舍尔一路口出狂言的底气所在吧。 安舍尔并无异议,魔力灌入战鬼点亮其中的法阵,待到那怪物下一次从阴影中现出身形、想要骚扰乔克他们的时候,他便催动魔力追了上去。因为风与火的属性都可以让他更自如的在空中停留,所以那拥有了实体反而无法遁墙而去怪物并不能占到地形上的优势。 另一边,乔克和张伯伦对付这些没有智慧的行尸显得并不困难。只是被黄泉浸泡太久,他们的皮肤变得如同顽石般坚固。并且虽然没有智慧,生前在回路中铭刻的既成魔法还是可以随意的释放出来。 他们曾经都是精神法师,并且最次都是接近魔导师程度的法师,所以他们的精神攻击就连两个同样修行了精神魔法的人也不想接下,一时间战况仍然看上去比较焦灼,但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虽然长满触须的身体里幽暗贤者只留下了及其微小的片缕残魂,但底蕴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比拟的。摄魂使者来势凶猛,可复活的渴望一旦被唤醒,这在贤者看来无疑也只是螳臂当车、外强中干罢了。 糅合怪物的身体在不断的避战,因为脑子里正打的不可开交,所以看起来安舍尔反而还要更轻松一点,而且一个魔导师追着一个大魔导师砍听起来就是件倍有面子的事情。 但实际上安舍尔十分紧张,他知道这种忽强忽弱的情况一旦结束,自己麻烦就会很大。所以他并不吝啬魔力,只求趁它病要它命。 隧道中,不知一介幽魂是如何拖动四个人前进的。 那四个小小的人儿们安静的就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已经成为了尸体。 一直缠斗了半个小时,安舍尔终于找到一个机会以龙语枷锁了空间,再用被火焰烧的赤红的战鬼开始炙脍拥有恶心触须的身体。 说来奇怪,它明明没有口器,但是却听得到阵阵尖利的惨啸。 “第五个。”乔克手夹黑羽,斩掉了最后一个黄泉傀儡的人头。 回过头,对着身后兢兢业业打辅助的张伯伦伸出根大拇指,但奇怪的是张伯伦似乎对他永恒的没有好脸色,翻了个白眼,抬头向天空中战斗的安舍尔看去。 “传说中的冥河,通往这个黄泉之海,可惜如今全都干涸了,你看,如今只有这么一方小小的水潭了。”乔克似乎没有要去帮忙的意思,而是回头看向了那片仍然有上百平方米的“小水潭”。 “可以想象,幽暗贤者生前究竟有多么庞大。”张伯伦罕见的搭了一嘴,他也没有要去帮忙的意思。 因为太高了,他们上不去,只能在地面上给予安舍尔以精神上的支持。 “那有一具尸体,应该是那个幽魂说的人吧。”乔克走上前去,将那个被吊悬在这里近五十年的尸体放了下来。 张伯伦被勾起好奇心,走过来检查了一下。 “里面还有一抹灵智?这太神奇了!” 乔克听到这话,也从掌心微微放出魔力探查一番,点头道:“被保护的很好,有五股不弱的精神力作为屏障将她保护了下来。” “五股吗?”张伯伦回头看了看那些仍在焕发着金光的尸体,心中仿佛浮现出了几十年前发生在这里的场景。 五人为了保护这个姑娘,放弃了自己生存的机会将他保护下来,结果那个名叫罕的人却落荒而逃,留下妹妹被摄魂使者擒住,就这样吊死在了这里。 “嘁。”张伯伦发出了鄙夷之升,扬起手中的魔杖凝结出无数低阶魔法向空中的那个软体怪物招呼而去。 但是这个时候,天地仿佛平静了下来。 大音希声,人们在愣神片刻后才感受到了那恐怖的声浪! 声浪中夹杂着无尽的低语,似在天边,又似就是在自己的脑海中;仿佛毫无意义,又仿佛带着无尽的无法理解的知识。 张伯伦和乔克身上的皮肤仿佛被无数小刀划过般溅射出鲜血,染红了洁净的法袍。 乔克低吼一声不好,顾不得那种识海的动荡强提口气猛然跃起近二十米,将向下高速坠落的安舍尔牢牢抱住,尔后猛然撞击在地面之上。 这此冲击让这位已经近二十年没有受过伤的裁决者总督感觉自己的内脏都险些破裂。 幽魂匍匐在地,心中悲戚而绝望。 黄泉水被牵引而出,化作了那件赫赫有名的、宛如灿金的衣袍。 在门口维持着传送门的三名骑士口吐鲜血倒飞而出,因为法阵逆向崩解给他们造成了极大的伤害,虽然德容先生魔力更高看似没有受到伤害,但实际上此刻也是捂着胸口,努力平息着回路的躁动翻涌。 “你没事吧?”乔克扶起安舍尔询问,此时安舍尔状态不算太好,连身后的大日虚影已维持不住被震碎了。 安舍尔一个并没有修习过精神魔法的魔导师在经受了那么强的魔法尖啸此刻居然没有昏厥,这令乔克很是意外。 “我没事。”安舍尔爬起来,轻轻抹去嘴角的血。 张伯伦深深叹了口气。 “这下没救了。” 听到这话,安舍尔笑了,调侃了一句,“你倒挺坦然的。” 这个时候就连乔克都已经笑不出来了,所以两人都很疑惑为什么安舍尔还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难不成已经疯了。 “在我的意料之外,没想到这摄魂使者这么不堪一击,不过无妨。”安舍尔安抚下回路动荡后再次站了起来。 乔克抬头看了他一眼,现在除了相信他似乎也别无办法,身上不是没有魔导器,但是那些零碎之物想要用来对付这位复苏的邪神实在是贻笑大方。 哪怕它现在只是不到大魔导师的警戒,哪怕它手边已没有那件生灵殁地。 空气中的声音渐渐明晰起来,如歌如诉。 在座的所有人都没有听过那样的声音,但是三人都是从高塔走出来的天之骄子,哪怕是猜,也能猜到这是什么。 邪神幽暗贤者最为出名的能力之一,虽不是它的权能之域,但却胜似它的权能之域。 这就是“冥河福音”。 地面渐渐下陷,身边的一切都变得熟悉而陌生,每个人最大的恐惧似乎被从心灵的最深处被打捞出来。 第一卷 月华之兆 第二十八章 摄魂使者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在亚特兰蒂斯的传说中,一千五百多年以前有位法师入梦七重,于光陆怪离之梦境游荡百余年。 当魂归皮囊,才发现不过一夜之事而已。 但是就是这一夜之间,他自原本的寂寂无名者成为了站在帝国巅峰的人,甚至能与帝国历史上第三位史诗级天才称兄道弟。 夜破四境直达宗师巅峰,尔后又百年终成圣者。 彼时他才不过四百岁,因从大梦脱醒,还习得了一手出神入化精神掌控能力,被人尊称“幽梦贤者”。在从宗师成为圣者的那百年事件中,他还依靠自己年复一年的淬炼,将那块跟随着自己很多年、不昂贵但却独一无二的吊坠铭刻成了圣魔导器,并且余生中,都在不断地让它变得更加精密。 那件魔导器甚至被世人溢美为神器,那神器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唤梦潮汐”。 时人都在艳羡着这前无古人的奇遇。 但是,这原只不过是一场骗局。 那位已经被历史抹去名讳的法师以出卖所有的一切为代价与诸王秘境的主人、那位“永恒之王”达成了交易,他的邪念被剥离,得以专心修行。但代价是,当某年某月某刻,永恒之王会将这些与他一同修行扭曲的邪念放回他的身体,并收走他的善念。 那一次诸王秘境关闭后,他以为自己的小聪明可以骗过那个存在了悠长岁月的君主;以为自己只要永远不再进入秘境,就可以逃脱永恒之王的魔爪。但是他不知道,他总梦到的那个不起眼的繁杂符号,其实就是永恒之王为他烙印的时空锚点。 所以当那天到来的时候,那些无比随着他力量增长而变得无比扭曲诡异的念头……也是在一夜之间改变了他的身体,他的尖叫划破长空;他的身体变成了丑陋而邪恶的怪物;他的每根毛发都变成了触须;他属于圣人的骨骼自行从那肮脏的躯体中逃脱,然后成为了永恒之王的又一件藏品。 当护卫们闯入他的房间时,他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了满地腥臭的黏液,和巨量魔法激荡过的痕迹。 大家都以为他失踪了,直到十年后诸王秘境再次开启。 一位新的、恐怖屠戮着冒险者的怪物出现在高塔的视野中。 幸存的人凭借那块独一无二的吊坠认出了这位“高塔的圣人”。 那时的他,不,应该说它,成为了一片死地上邪灵们最为崇拜的神明,最大的乐趣是永不停歇得折磨无辜灵魂的神明。 “你真的该死。” 安舍尔睁开眼睛,看到了位漂亮的姑娘,她在战火纷飞中依旧死死的保护着怀中的孩子。 最终她还是死在了兽人的刀下,但是死前,她将小小的婴儿藏入尸堆之中,婴儿很乖的没有说话。 安舍尔伸出手,甚至感觉到了火焰的温度,看着周围的景物,仿佛回到了那时的无助。 兽人淫笑着一边解开战裙一边伸手向女人的尸体。 它们没有丝毫的人性。 安舍尔闭上眼深深得呼吸,这个简单的过程却都因为愤怒而止不住的颤抖。 闭上眼,腌臜的画面仍然出清晰的出现在眼前。 “你……” “真的该死!” 安舍尔的怒吼几乎将喉咙都撕裂,身后被震碎的太阳重新从地平线升起,并且从来不曾如此鲜明! “我——要你狗命!”安舍尔挺起胸膛对天空一指,不知是巧合还是怎的,明明被困在幻境中的他这一指正好指在幽暗贤者的身上。 噩梦变换,从天边赶来的那个男子看上去比现实还要年轻几分,原本他应该是来到安舍尔眼前,却突兀的扭曲变形以此来击垮猎魔人最后心理防线的角色。 但是此刻,他做出了和安舍尔一样的动作。 通向外界的传送卷轴开始燃烧,它的燃料不再是普通的魔力,而是属于圣人本源的权能。 大日融沁,为卷轴填上了终点的方向。 极北边陲,此时恰当正午。 乌玛什没有将大日顶在自己头上的习惯,便将那一瞬所有的日光都指进了那扇不请自来、突兀出现的传送门中。 天地都黯淡了几秒,永世幽暗的秘境中却每寸都亮了起来。 只是除了那个不知通向何处的洞口外,其他的地方只是这卓绝风采边缘逸散出的光,并没有杀伤力。 幻境破碎,安舍尔终于平稳的深吸了一口气。 “你的福音,到此结束。” “所以你知道了吗,其实这具身体里到底是获得了胜利对我并不重要,只不过若是那摄魂使者赢了,我应该赢得更轻松。” 随后他对着那个失去了空间禁制,可以存在更长一点时间的洞口笑了笑。 那边传来了乌玛什的声音。 “轻松?假如我不在此地,你岂不是就要死在这里,战术可不该如此粗糙。” “嘿嘿,我知道您一定会在的,之前在外面可以随意打开传送门的地方我就使用了权能,而且那时候还有个敞开的传送门可以让气息逸散出去,您一定能心生感应,然后暂时不会离开。毕竟我若真想杀那个伥鬼,也不需要这么麻烦。” “你说的只是通常情况,若是突然前线有敌来犯,我必须离开,你该怎么办?” 安舍尔撇撇嘴道:“您就不能夸我一下,进了黄泉来才临时制定的战术,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仰赖他人的力量,有什么值得夸赞的。”话虽如此,但实际上安舍尔却能明显的听出那徘徊的笑意。 “你刚刚说这里是黄泉秘境?那你可以去湖边看看,黄泉中应当有生灵殁地的一小块碎片。尝试取出来,也能算此行有些收获了。”乌玛什提醒道。 “有这等好事?那我等下取出来送师弟。” “……” “对了,父亲。这幽暗贤者若是在巅峰时,您能战胜吗?” “不能。当初与它最后的战斗,只是因为有生灵殁地的存在,就让战场变成宗师也无权参与的其中的绞肉机。它死的时候是与三名圣人同时作战,即便这样都可以阵斩一人,并重伤了上任教宗,并且上任教宗最终也就是因为这个伤而死去的,哪怕是精灵王亲自出手相救都没能挽留。” “不敢置信。那若是放在如今还有谁能面对全盛时期的它?” “反正都已经死了,纠结这个做什么。” “好奇嘛,毕竟您当初本就是以战斗出名的宗师,您都不行的话,我想不到还有谁可以了。” “……宗师的实际战斗力大都是秘密,我不甚了解。但我猜测是若是都不在各自的主场,教宗大人又若肯手持《深渊教典》竭力而战的话,应当可与它换命吧。” “狄亚勋大人居然这么强?” “毕竟一个人就挡下了利维坦……” 话还没说完,传送门就耗尽了魔力,消失在空气中。 此间事了,安舍尔先将两个同伴唤醒,他们可没有圣人权能护体,此刻应当还被困在福音的余韵里。 乔克的状态并不好,先是一番大战,虽然不困难但还是消耗了很多的魔力,尔后又为了接到安舍尔在魔音中强行起身,导致没有魔力护体就摔在地上。此刻醒来的他不复往日高冷,有些萎靡的感觉。 但好在看起来没有受到福音太多的影响。 而张伯伦就不一样了,醒过来后大声的喘气。颇有一副余惊未消的样子。 “你行不行啊?梦到啥事了说出来让我们乐呵乐呵?”乔克调侃道。 “滚蛋,看你马脸煞白,没比我好到哪去。” “我这是摔的,身体有点内出血。” “行了行了,我师弟还没找到,咱们等会再探讨梦中情缘。”安舍尔开起了玩笑,说明他现在心情好了很多。 众人向长廊尽头看去,门已经打开,禁术已然失效。 幽魂从长廊尽头蹒跚而来。 “你们……放出了幽暗贤者?”罕似乎失去自己全部的气力,那绝望的姿态,将失魂落魄诠释的完美。 几人很奇怪,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你们没在它得到身体前杀死它,我的妹妹怎么办?你们就这么自私!救一条人命就得消灭另一个人的希望吗?!”那幽魂开始歇斯底里,不断撕扯着自己的魂魄,想用这种极致的痛苦来缓解痛苦。 但是没有用,因为他早已经习惯这种痛苦了。 幽魂跪在地面上,哀嚎着,哭喊着,绝望着。 嚎哭了许久,三人都面露嫌色,乔克更是催动起魔力,打算直接结束他的苦痛。 这时,他笑了起来。 咯咯咯的声音宛如坏掉的秋千,连带着身体的颤抖显得诡异无比。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突然?停住了。 “我要杀了你们。” “所有人。” 沉闷之声从遥远处响起,那是无数失去神志的灵魂被他吸引而来。 流风吹动了安舍尔的衣角,他皱着眉头心里思考着对策。 罕再不约束的就开始尽情吸纳这些无辜的灵魂,但也承担着那种灵魂被每寸撕裂的苦楚。 这又算的了什么呢?又大不过心痛的感觉。 无主摄魂使者的灵魂碎片也被吸纳了些许,这让幽魂的身上出现了一些半透明的长袍。 更有趣的是,他似乎从这些碎片中学会了一些属于幽暗贤者入梦的能力。毕竟,摄魂使者之前在与贤者交融。 “……这下我也没办法了。”安舍尔看了一会,艰难说道。 “你的小太阳呢?”张伯伦感觉今天好像自己就没遇到过好事。 “想杀幽暗贤者,怎么能不拿点等价的东西交换。”乔克觉得张伯伦问题问的很白痴。 他们并非想要就此束手就擒,实在是每个人的状态都已经在强弩之末,阻止不了了。 长袍出现在幽魂的身上,细长的手掌张合,巨镰就凭空出现。 “亚伯罕,请诸位赴死。” 高塔之极,塔瓦西斯办公桌上的要件只多不少,他心中的不安感一直未曾消退,这让他根本无心处理公文。 他走到封锁沐恩宝物的房间,推门而入,自习端详着他在拜师仪式上送给沐恩的那枚戒指。 这枚戒指其实并没有任何攻防的作用,但是可以保留一缕主人的魂魄,若是主人身死,可凭借这枚戒指将魂魄召回或者重新培育。当然也可以替代主人抵挡诅咒之类。 只是,需要用到它来复原本体的话,可能最高的成就就会受限。 丝缕魂魄,毕竟孱弱,依靠这件魂器死而复生者,必然伴随着余生体弱多病。 此时,这枚戒指在圣人的禁制中都出现了细不可查的数条裂纹。 塔瓦西斯只觉得哪怕自己在进阶圣人时也不曾如此忧心忡忡。 “赶紧想办法啊……要不然真的要死在这了。”张伯伦看着那把巨镰不断靠近,甚至升起了干脆往黄泉里跳的想法。 “这样吧,等会一起上,你们两个佯攻,我来燃烧回路。能杀最好,不能杀你们也可以趁乱逃走。但是有一个前提,你们必须要把我的师弟安全的带回高塔。”此刻除了引爆身上所有魔导器和自己的魔法回路外,安舍尔觉得已经没有任何办法。 但是没关系,我若畏惧牺牲,如何对得起那灿烂的家徽。 “他孤身一人来见我们,你怎么能确认小天使还活着?”张伯伦问道。 安舍尔指了指自己的风衣道:“我的元素告诉我的,他们在不远处,胸膛还有起伏。” “等等,安舍尔。我还没到那个地步。”乔克说,“我还有近三成的魔力,我将这些魔力全都给你。相信塔瓦西斯大人的弟子应该不会让我失望。”说着,他又取出了魔导器中的一块宝石。 “这是铭刻着六阶魔法‘空间杀阵’的宝石,看你的了。” 张伯伦意外的看着乔克,这个男人居然会将自己的性命交在别人手上,这与他印象中的那个人完全不同。 “我这也还有近三成。”既然决定归拢战力,张伯伦也不多废话,直接将魔力灌输到了安舍尔的体内。 “创造奇迹吧。” 暖流入体,安舍尔感觉到此刻魔力状态已接近巅峰。可他不太理解,这只是他只是第一次与两人并肩作战,乔克甚至都只是刚刚认识。 “为什么这么信任我?”。他问道。 乔克哼笑一声,“那为什么不相信一个敢于自我牺牲的人呢?来吧,唱一首勇气的赞歌!如若失败,亦可无憾于九泉下酣眠。” “他还等着你接他回家呢,你可不能死。”张伯伦也说道。 安舍尔低头微笑,心里的情绪有些复杂。 “定不辱命!” 罕在离三人还有二十米的时候骤然加速,二十米的空间在他面前如若无物,只在眨眼间,巨大的镰刀直接横斩而来。 龙的咆哮声响彻秘境,巨大的震荡令永远沉静的黄泉水都开始摇晃。 看不见的屏障挡住了巨大的镰刀,安舍尔抓住二人向后跳去,落地的瞬间,催发了他以极光屏障曲折光焰掩藏的宝石。 空间撕裂,罕的魂魄被绞成鹅毛般纷落,又在落在地面之前重新凝聚。 安舍尔转过身,以近乎平生最快的速度吟唱咒语,牵引起黄泉水汹涌而来。 失去了太阳的权能,他已经没有直接燃烧灵魂的能力,所以想着借这黄泉之力击来杀眼前的敌人。 灿金色的水龙横空而来,罕以镰刀分割,但是镰刀就被感染成金色,尔后逐渐崩解。 罕发出尖啸,震退黄泉水,手掌一放一收,一柄新的巨镰就已经出现在手中。 “高级魔导师水平,不能打消耗,怎么办?!”安舍尔心思快速转动,然后余光瞟到了那具干硬的尸体。 “这尸体?”他问。 “是他妹妹的,里面只剩些许微弱的灵光,但是魂魄很完整。”乔克与安舍尔心有灵犀一点通。 安舍尔转过头抽出战鬼指向尸体吼道:“你听到了吗?!” 罕停了下来,目光不由自主的被瑰洱的遗骸吸引而去。 “如果你要杀了我们,我就把她彻底弄死。”安舍尔说着,将灌满魔力的长刀搭在了瑰洱干尸的脖颈边。 罕嘁声,“你有我的妹妹,但是我又你要的四条人命,你若真敢杀她,我先杀那四个孩子,再把你们三个也一并收下。” “无妨,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赚,我已经弄死一个了,这个就当做礼品赠送。” “那你动手吧。”罕不相信他敢这么做。 安舍尔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无奈的摊摊手,改变主意,将刀收回魔导器中。 随后他抓住遗体的脖子拎起,朝着黄泉走去。 “你别着急,等我从黄泉中起来的时候,咱们再战一轮。” 张伯伦和乔克对视了一眼,然后居然笑了起来。 管他天堂或地狱,我将死战不休。 他们也转身,追逐着安舍尔的背影跟了上去。 “黄泉会洗掉你所有的神志!”罕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决绝,咬牙切齿的在身后咆哮道。 “无妨,反正这个澡有你妹妹陪我一起洗。到时候我俩鸳鸯戏水的香艳场景希望你会喜欢。” 第一卷 月华之兆 第二十九章 凭谁无恨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那四个孩子!” “实话告诉你吧,其实其他三个人我根本不在乎。但话说回来我在乎的那个人,你以为我不救他他就真的会死在这里吗?笑话,你低估了他的重要性,就算你现在杀了他,他五百年后也可以成为圣魔导师,到时候再回来替我报仇,我也不介意。”说着,安舍尔已经走到了黄泉边,正转过身挑衅般的对着幽魂微笑。 “他有魂盏?”罕沉默了。 “你杀不杀啊,我还等着你冲过来我好下去泡个澡呢。” “他是史诗?” “关你屁事。” “……我认为我们还有商量的余地。” 安舍尔听到这话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说着,他将干尸放在水潭边,然后自己原地坐下。 “我放你们走,条件是他未来要回来这里救我的妹妹。作为交换,你留下来。”罕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你说他的灵魂出窍,我要看他的情况。” “这种情况很难办,但是他若真是史诗,高塔会想办法给他治愈的。” “我要看到那四个孩子。”安舍尔再重复了一遍,并且条件加码。 罕沉默半晌,转身潜入黑暗中,片刻后,将四个孩子带了过来。 但是没送到安舍尔的面前,而是放在了自己的脚下。 “你将我妹妹的身体还给我,我就将这四个孩子还给你。” “你先将金头发的给我,然后我将你妹妹给你。之后我再过去,你将其他三个人还过来,并且放他们离开。” “我怎么相信你?” “你想笑死我吗?你一个伥鬼、燃魂灯里的邪灵,跟我讲信誉?” 罕将头扭转了九十度,看着安舍尔,没有说话。 安舍尔没办法,伸出手指以父亲乌玛什的名义起誓。 罕听到乌玛什的名字,了然的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会有那太阳的权能。你就是那个孩子……着真是……令人嫉妒的天赋。”说罢,他将沐恩丢了回来,而安舍尔也将瑰洱的尸体交还回去,此刻空气中的空间禁制仍然存在。 安舍尔自空中接下沐恩,释放出轻柔的魔力检查着他的身体。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的小天使此时微微睁眼,极尽虚弱的呢喃道:“师……兄……是你吗……”随后就再次陷入了无意识的状态。 安舍尔将沐恩抱在怀里,微笑的抚摸着他的头发,轻声对他说是的、是师兄,不要担心,他一直都会在。 而另一边,因为吸收了太多了灵魂而变大了许多的幽魂罕也倾伏在地,完完全全的,笼罩住了妹妹瑰洱的遗体。 他在那具形容可怖的干尸耳边低声细语,如此温柔,仿佛在安抚受惊的孩童。 “瑰洱,我的蔷薇。看吧……哥哥没有骗你,哥哥从不骗你,哥哥……来救你了。” 乔克看着双方这般温柔的模样,饶是常年与杀戮为伴的裁决者也罕见的感慨。 “人生至此,凭谁不是可怜人呢。” 安舍尔将沐恩抱起,递给了张伯伦,并且将所有的魔力分还给了二人。 “在这里呆着,你也会变成干尸吧?”乔克看着安舍尔的眼睛问道。 “没关系,若有一天沐恩能回来复活那个叫瑰洱的女子,当然也可以复活我。”安舍尔似乎并不恐惧。 乔克转过头对着那边仍在碎念不止的幽魂喊道:“喂!你敢把他留下,不怕炎阳圣者的报复吗?” “乌玛什大宗师吗?真不敢相信如此年轻就成圣了。不过无妨,他并非精神法师,我有把握在他杀死我之前杀死他的孩子。并且就像他……是叫安舍尔对吧,以他刚刚所说的,若那个孩子可以成为圣人,那么就可以复活他,若是别人来了,他则会死。我相信高塔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乔克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安舍尔笑着制止了,他站起身,慢步向罕走去。 待到安舍尔走到他的身边,罕才解除了空间禁制,并将其余三个孩子随手丢了回来。 张伯伦涌动回路将空间撕裂,然后抱起两个人走了出去。 秘境的大门缓缓的关闭,不知道安舍尔要在里面待上多少岁月。 离别之时,四辆马车停在斜阳之下,张伯伦与乔克辞行。无人伤亡,战况似乎可以算得上是大获全胜。 但张伯伦的心情一点也不轻松。 乔克送了他壶酒,作为饯别与宽慰之礼。说是他从某地听说那里的谚语,痛饮美酒可忘忧。 张伯伦看起来相当不屑,但还是收下了。 管家站在车边,面带笑意彬彬有礼的向张伯伦告别,他既没有关切众人的身体,也没有疑问为什么安舍尔没有一起返回,只是说着老生常谈的客套话,例如诸位大人辛苦,又如抱歉这次没能帮上什么忙。 张伯伦也只好客套回去,做着这些虚情假意的寒暄,以防落个不知礼数的污名。 大概在返程第三天的时候,沐恩醒了过来,但是他的状态很差,总是在半梦半醒间流离。 剩下的三个人在同一天稍晚一些的时候醒了过来,身体里灰黑色宛如泥垢的魔力已经消失,精神状态也恢复了正常。 不会有人不认识高塔的流雪长袍,所以在他们向这个长得比女子还要美丽的人道谢后,便安安静静的待在自己的车厢中。 这些天来张伯伦一直在尝试帮助沐恩维持健康,但收效甚微。 幽魂罕的缝魂手段相当精妙,但依然治标不治本,而他能做的则更少,只能努力维持着这治标不治本的状况。 也亏得他的头发本就是白色,要不然这段时间他肯定会愁出几缕银发。 十天的日月兼程,张伯伦终于回到了帝都复命。 沐恩的同学们已经乘坐法阵回到了各自的行省,而沐恩则只能坐在椅子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可以预见的是,他们今年小学期的成绩估计是不会太高了。 “乌玛什大人可已知道此事?” “回大人,还不知。” “嗯……好的,这件事我会亲自去函给他。你此行也辛苦了,之前你去新塔院任职的申请,我已经特批下来。在塔院今年开启第一批招生后,你依然还是跟着你的导师,于空间魔法系任职,具体的安排,就听他的吧。” “感谢塔主,张伯伦定不负所托。” “先下去吧。” 在张伯伦离开后,塔瓦西斯单手撑住自己的额头,显得十分纠结。 这种纠结不是指对某些事情难以做出抉择,而是太多情绪混迹在一起而杂糅出的心情。 是夜,他寄出两封信以传书台送之。 一封给狄亚勋,一封则是给乌玛什。 空旷的神殿中,狄亚勋拆开信,嘴角浮现出一抹讥笑。 “需要回函吗?”娇媚的利维坦半坐在桌面上问道。 狄亚勋摇了摇头,“第二封来函马上就到。” 话未说完,利维坦便感受到了外人的气息,将身形隐匿。 “大人,圣人乌玛什来函。” “我知道了,就放在那里吧。” 使者离开后,利维坦又在刚刚的位置重新出现,歪着头,似乎在问他是否要去。 “史诗级天才和乌玛什的儿子,还个面子是要卖的。所以这几天有劳你守护神殿了。”狄亚勋站起身来,摸了摸利维坦的秀发,似乎是那这个当做奖励。 “对我都不见你这样积极。”利维坦撇撇嘴。 “话不能这么说,也是有过的。” 利维坦起了好奇,稍稍将身子坐正了些问道:“什么时候?” “当初想杀你的时候。” “……你性格一点也不像他。” “干嘛要活成别人呢,那岂不是代表要经历和那个人一样的遗憾?”虽然是个疑问句,但其实教宗声音里的情绪一如既往的平淡。 “所以你是想要经历新的遗憾?” “是恰因为我经历了不一样的遗憾,所以我不再是我,亦不是他。” “所以你和他一样迷人。” 狄亚勋听了这话,竟然罕见的笑了,而且是那种可以确切的感受到是发自本心的笑意。 “我活了两百年,就迷住了你这么一个深海族的神明。若是说人,还真是一个都没有——年轻的时候或许会有不少吧。”狄亚勋自嘲道。 利维坦站了起来,理了理自己轻薄的衣服,眯着眼睛笑道:“其实现在依然会有很多,只不过你看起来太冷酷,地位又太尊崇,所以她们不敢说。” “若连坦白情怀的勇气都没有,那我宁愿没人喜欢。” 利维坦伸出食指,轻轻的搁在了狄亚勋分明的唇上。 “其实——你还是从前的你,只不过你始终在装一个心目中的教宗。其实没有必要如此,有些遗憾,是有选择的余地的。” 狄亚勋如永恒冰封的眉间似乎化开了许多,玄发垂落在腰间,给这个其实面容十分年轻的教宗添上了些沧桑与神秘的感觉。 他轻轻抓住利维坦的手,微微的叹息。 “世间,凭谁无恨呢。” 海潮汹涌,利维坦闭上眼睛,感受着那空气中残留的、令她无比眷恋的气息。 暮语森林已近北国,而教宗在极南之地,不知赶过去需要多久。 然后人们就看到了,兰特兰蒂斯上空有流星自苍穹划过,整整五个昼夜,横跨近十余行省上空,激发了无数护城法阵。 暮语森林深处,教宗大人正在冥想之中,周边似乎随手而为的大阵就让方圆公里之内的任何人无法找到他。 又是一天一夜,教宗大人终于起身,张开手掌,一本虚无的书就出现在掌心飞速的翻动着。 那不是《深渊教典》的母本,但这个虚影却也有至少相当于六阶增幅魔法的强度。 手臂轻挥,周遭景物就已经变化,还未等亚伯罕反应过来,这个将沿路所有石壁撞穿速度却丝毫未减突、兀出现在眼前的男人就已经将他的遏制在方寸之间,甚至连发出声音都做不到。 这时,已经半个多月没有吃过东西,只靠着魔力吊命的安舍尔睁开疲惫的眼睛,感觉自己可能是出现了幻觉。 “教宗大人?什么风把您吹过来了?” 狄亚勋转过身,对着安舍尔赞许的笑了笑,说道:“自然是太阳风。你做的不错,还算是的对得起你那光荣的家徽。” “教宗大人谬赞了。” “不过比起你父亲,你的战斗能力真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安逸太久,让教宗大人见笑了。” “无妨,先吃点东西吧。”狄亚勋丢给安舍尔一小块面包,和一点点清水。 安舍尔感觉自己现在眨眼皮都累,居然就给自己这么点吃的。 “你现在身体情况很差,不能骤然过度摄入食物,先吃点让身体适应一下,之后半个月你都得喝燕麦粥了。” 安舍尔点点头,十分勉强的将食物吃了下去。 “那个幽魂,您打算怎么处置?”他问道。 狄亚勋低头看向那个被自己拘在掌中的魂魄,笑道:“听说你留下来是为了让沐恩以后来救他妹妹?” “这您也知道?” “不知道怎么来救你呢?” “听着,咱们来做个交易吧。”狄亚勋对罕说,“我拯救你妹妹的灵魂,你则替我卖命,怎么样?” 安舍尔见状,出声提醒道:“教宗大人,幽暗贤者死前这可以算是一座巨型的燃魂灯,他的话未必可信。” “无妨,我自有办法。现在做出选择吧,臣服、还是死亡?”说着,教宗放开了声音的禁制。 罕看着教宗冷毅的面容,不敢置信的喊出了他的名字。 “你认识我?”教宗有些意外,然后转念一想,四十年前的灵魂认识自己,应该也不算太过意外。 “哪怕你再天才,还不到两百岁,怎么可能就成为圣人?”罕觉得自己的世界观仿佛崩塌了。 “我的时间有限,如果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把你和你妹妹的灵魂一起捏爆,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狄亚勋并不打算和他纠结这些他自己也不愿谈论的问题。 但是这说话的语气…… 怎么那么像之前的安舍尔? 只不过比安舍尔更强势一些。 果然说话硬不硬主要还是要看拳头硬不硬。 “我选择臣服……只要你能救我的妹妹。”罕一开始没有认出狄亚勋,因为他不管是气息还是气质,都与印象中的那个人差别太大了。 狄亚勋抬起头看向安舍尔,调侃道:“燃魂燃的不是很彻底,还有得救。” 伸手一握,五缕风雨飘摇的灵魂结界瞬间破碎,那粒被小心翼翼保护着的灵魂就被狄亚勋抓在掌心。 再次挥手,景物已经回到了森林中。 安舍尔在秘境里傻眼了。 教宗少了个人啊…… 站在那只魔熊洞口的狄亚勋大人露出了一个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你说的没错,我一如从前,是个长不大的幼稚鬼。” 说完,身影再次闪烁,将安舍尔带了回来。 “不好意思,忘记了。”狄亚勋一本正经的说。 “我信你个鬼……”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安舍尔嘴上还是说着不要紧。 七天之后的帝都,裁决者的仲裁所进行了对亚伯罕的审判。 供词上,他是这样描述自己罪行的。 “在进入了秘境之后,幽暗贤者残存的邪恶力量不断冲击着我们所有人,我们本来只是想要对秘境进行观测,却没想到不管我们用什么方法,都出不去了。我们的储备充足,但还是用了整整五天时间,才探索完了所有的迷宫。幽暗贤者的福音仍然会周期性的飘荡在迷宫中,但是我们发现,只要抵御住第一波的攻势,不陷入睡眠,就不会太受福音余韵的影响,但是我门不得休息,所以五天之后每个人都疲惫不堪。 最绝望的是当我发现这个迷宫没有出口,它的尽头就是存放着贤者头颅的黄泉。 这是个陷阱,当我们千辛万苦走到尽头,却迎来了最强烈的一次精神冲击。我的队友们都逐渐变得疯狂,而我为了救我的妹妹,将他们五人的灵魂都抽离洗掉了灵智,把他们的精神力作为封印不让我的蔷薇凋谢……其实,其实我也打算用我的灵魂作为第六道封印支柱。 但是……我们大意了,我们疲于奔命没有发现在身后尾随的摄魂使者。它出现的时候我已经太过虚弱,它想要贤者的力量,而我说我愿意作为为它诱拐灵魂的伥鬼,只要它在获得力量后肯帮我拯救我的妹妹。 但是我失算了,之后再没有高塔的救援队,我们就像是被遗忘了。它就那样悬吊着我的妹妹,直到……你们的到来。” “那你的队友们为什么会进入黄泉成为黄泉傀儡?”一名高桌上的官员问道。 “哪怕是在有灵魂的时候,人也会被冥河福音吸引沉沦,更何况他们只是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我又没有杀了他们,我只是想救我的妹妹。” 迪亚高坐在审判卓上,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用冰冷的眸子看着被囚禁在被告席上的幽魂,从口中缓缓蹦出了一句话。 “以堂皇借口,开脱残忍罪责,以王权圣法,当杀。” 堂堂裁决者的最高领袖,出现在这样一个场合显得很不平常。 所以大家都在等着他的下一句。 “但是,教宗狄亚勋大人,愿意以教宗冠冕之位,保下他。陛下得知此事,亦应允。故,法外开恩,将其以身戴罪,记载于册密切监管。诸位大人,可有异议?” 会场鸦雀无声。 “那就——这么定了。” 极南,教宗站在黑海的悬崖边,听惊涛拍岸,身边站着位身形虚幻的女子与他一同眺望远方。 第一卷 月华之兆 第三十章 祸福自重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而在进行罕审判的两天前,教宗莅临高塔。 塔瓦西斯在门口迎接他,但脸色并不太好。 “老疯子,你脸上的皱纹比海底还崎岖,我晚上恐怕会做噩梦的。”狄亚勋的躯体隐藏在宽大繁复的袍子中,幽深的颜色重重叠叠,显得强大而神秘。 “这可不像教宗会说出来的话。” “但这像是狄亚勋会说出来的话。” 塔瓦西斯沉默了一下,脸上出现了一抹非常浅淡的笑容。 “这的确像是狄亚勋会说出来的话。” 狄亚勋不紧不慢的走到塔瓦西斯的面前,脸上带着一抹玩味的笑,“怎么样,是不是很后悔当初的决定,说不准你现在去求胡狼头,它还能帮你把咒语解除。” “少在这里装腔作势,叫你来不是叫来调侃我的。”塔瓦西斯转身向塔中走去。 到了沐恩居住的那一层,两位圣人推门而入,但是沐恩仿佛丝毫没有察觉般,依然坐在那种为他特制的半躺着的轮椅上,对着窗口,望着风景。 磅礴但柔和的精神魔力从狄亚勋的回路中释放出来,在悄无声息中就进入了沐恩的体内。 “沐恩。”塔瓦西斯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但是沐恩并没有回应。 “他睡着了,就不用叫醒了。”狄亚勋收回自己的精神力触须,对塔瓦西斯说道。 “对于魔法的天赋如此之高也不是全无代价的,他的灵魂要比正常人的更加活跃,年纪又太小,在福音的诱导下身体关不住灵魂了。” “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塔瓦西斯觉得这是废话,他虽然没有不是主修精神魔法,但也有精神回路,狄亚勋能得出的结论他自然早就知道了。 当然了,所有的大魔导师以上的强者,最迟也得在第三条回路就铭刻精神回路了,因为如果不这样做就会因为没有足够的精神力控制回路涌动而导致一些可怕的事情发生。 除非第三条铭刻的回路是本体属性,那样身体本身就可以抵抗住回路涌动带来的不适感,但是即使是这样,第四条回路也需要铭刻精神回路。 当然了,除去纯血的精灵们,天下会烦恼第三条回路该怎么刻的人大概加起来也不超过几千人。而能烦恼第四条回路的,在亚特兰蒂斯境内,不超过两百个。 况且很多法师只是为了铭刻精神回路增加自己的精神储量,并不会刻意的去提升对精神力的控制,一来提升慢,而来不达到临界的程度实际应用的效果也很低。 再加上修习魔法还个天赋的问题,有些人就是会对某些元素更加敏感而对另一些无法理解,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如果你说的是能让他直接恢复如初的办法,那我没有,不过……”狄亚勋走到沐恩的身边,用手摸了摸下巴。 “他这个魂是谁缝的,真是糟糕。我可以帮他重新缝一次魂,让他比现在的状态好上很多。但是缝魂本身就需要一直维护,而且肯定不能像正常的情况那样舒服。假如太长时间没有新的精神力灌入来维持缝魂丝线的话,他会直接疯掉。因为看样子给他缝魂的那个人没有执行‘镇魂’的手段,他的灵魂上有太多裂纹,应该是难以承受缝魂的痛苦导致的,不过那个人居然还帮他把裂缝缝上了,真是黑色幽默。”狄亚勋猜应该是那个叫罕的伥鬼干的,但是他可不会说,要不然可怜的罕就要魂飞魄散了。 塔瓦西斯皱了皱眉头,“没有可以彻底解决的办法吗?” “这是活着的时候就直接不受控制的灵魂出窍,还是全部离开了身体,而不是平民们所谓的一缕意识受到牵引的那种灵魂出窍。这代表身体已经不再适格这个灵魂了。但是你需要这具肉体和这个灵魂的完美契合,因为你需要他的天赋。”说罢,狄亚勋转过身看着塔瓦西斯问道,“我说的对吗?” 塔瓦西斯并不回答他,但是从深邃的眼神中狄亚勋已经看到了回答。 “听闻人类中有位圣人可以自由的让灵魂适格身体,叫什么……抱歉我忘记了他的名字,反正也很弱不值得我记住。不知道是因为怎样的奇遇让他获得了这种能力,说不定你可以去找他请教一下。” “人类是我们的对手,对于这种事,他们只会乐见其成。” “那我也没办法了,你或许可以去阿瓦隆之森求精灵王。” 塔瓦西斯低头叹息道:“你明知道我不可能走得进阿瓦隆。” 狄亚勋点头补充道:“况且精灵王未必会答应你的要求,所以这一趟我也不会替你走。” “他会怎么说呢……”塔瓦西斯叹息,因为他们都知道答案。 命数如织,祸福自重。 沐恩恍惚间,感觉自己做了很多梦。 梦到了自己回到了家,却只剩断壁残垣;梦到自己痛苦抱着师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自己的怀中死去;梦到与迦尔纳遇见却仿佛形同陌路;梦到了恩师塔瓦西斯放弃了自己。 梦到这人生的一切都只是场旷世的骗局。 眼泪从他的眼角流淌下来,啜泣声吸引了两位圣魔导师的目光。 念神如勾,狄亚勋只窥探了短短瞬间就收回了心绪。 “可怜的孩子。” “不是谁都能似你那般少年得意的。”塔瓦西斯说。 狄亚勋哼笑一声自嘲道:“人生得意,亦尽销少年。” “缝魂吧。” 十几天后,在安舍尔回到了帝都时,惊奇的发现沐恩正在迎接自己。 “你没事了?”安舍尔上前揉了揉沐恩的脑袋。 “感觉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感觉不像以前那么精力旺盛了,师父说再休息休息就好了。对了师兄,你那时候是不是去救我了?”沐恩笑容很灿烂,看的安舍尔很心酸。 “没有,我这才从外面刚回来,师兄哪能天天围着你转呢。再者说,如果救了你,肯定会跟你一起回来。听好了,以后在外不管做什么都一定要小心,观察好情况再行动。导师跟我说,这次是秘境中之前已经有高塔的魔导师进入其中才发现了你们,你可别指望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要不然恐怕连师父都救不了你,毕竟山水迢迢远……”安舍尔开始了自己令沐恩熟悉而无奈的碎嘴。 “师兄别念了,我知道了。”沐恩捂着耳朵赶紧跑开了。 安舍尔站在原地,望着沐恩远去的背影,轻轻叹息。 “缝魂很成功,他与正常人差别已经不大了,但是依然有很多隐患。”塔瓦西斯坐在办公桌内,对着安舍尔说。 “可有什么根治的方法吗?” “有,而且似乎还不少,但是条件无一例外都很艰难。比如独角兽愿意为他献祭自己,并且将鲜血赠予;或者是找到融魂草,可是那种草很早就灭绝了,传说只有永恒之王的宝库中还有残余,但是跟他做交易,谁敢?” 安舍尔眉头紧锁,“难道就不能自行复原吗。” “还真是有机会的——假如他的灵魂没有碎裂成那个样子。给他缝魂的人没有替他‘镇魂’,所以他的灵魂现在千疮百孔,就连他的魂盏都出现了裂缝。” “罕……”安舍尔攥紧拳头,默念这个名字。 但是也只能到此为止,狄亚勋亲自保下的人,他没有染指的资格。 “而且现在每隔一个月左右,就得替他稳固魂魄,否则一旦崩解他会立刻变成疯子。不过福祸相依,这样的情况反而可以让他慢下来感受纯粹的魔法流转,他之前的进阶太快了。” 安舍尔点点头,并不是同意导师的说法,而是没有办法只能表示自己了解了。 “你的进步很快,有炎阳的权能在身,可有新的感悟?”塔瓦西斯问道。 安舍尔点点头,“还算有一些,但是感觉进步还是不够快。” “不要太着急了,打好底子才有未来,你相比与你父亲乌玛什那代于战火中淬炼起来的人,魔力的进步太快,战斗的能力却太低。” “那日教宗也是这样说的,我会好好反思自己。” “那就好。对了,沐恩那边我就是按照你的托词告诉他的。新塔院的建设也即将进入最后的收官,你将会作为交换教师去精灵王国任教。” “什么!为什么?” “因为你的心总是在别人的身上!”塔瓦西斯呵道,然后又骤然放缓了语气慢慢地说,“莫为别人而活,我的孩子。” 塔瓦西斯手指交叉,靠在椅背上,皱着眉头对安舍尔说:“你对他的情感来的好生奇怪,或许应该自己调整一下了。” “他只是个孩子,又这么多年都不能回家,您其实与他见得不多。所以我只是想让他知道不管什么时候,他在这里,也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我不想……让他经历和我一样的遗憾,拼尽全力的学习就是为了让终日繁忙的父亲多看我一眼,明明又更好的选择,何必要这样呢——甚至我的亲生父母都再也看不到我了,哪怕我变得再好。”安舍尔神色严肃,显得十分倔强,与平日不似。 “你都知道了?”塔瓦西斯突然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听到这话,安舍尔眉间的情绪变为了疑惑,“知道什么?” “没什么。”塔瓦西斯摇摇头,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那个半躺的轮椅成为了沐恩最喜欢的东西,他现在没事就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躺在上面望着天,然后推动轮子自己载着自己淡看浮云万种。 “你现在什么感觉啊?这个推轮椅的样子看上比雷文顿还老上一百岁。”安舍尔坐在花坛边,看着沐恩在这里无意义的消磨时间。 “小兔崽子称呼我要叫师祖!” 梆——的一声,老木法杖在安舍尔的头上敲出了巨大的闷响声。 “哇!!!老头子你这样是会砸死人的!”安舍尔咆哮一声抱着脑袋跳起来,感觉自己脑壳都要被砸碎了。 雷文顿大师冷哼一下再将法杖横过,重重的敲在安舍尔的屁股上。 沐恩看着这场景,笑了出来。 “呦,笑了,没让我白挨这两闷棍。”安舍尔一手揉头一手揉屁股的样子显得十分滑稽。 可是沐恩的笑容收敛的很快,沐恩又开始望着天叹着气。 “师兄,我还是觉得很不舒服,但是也说不上哪不舒服。” 安舍尔嘁了声,跑过去重重的弹了一下他的脑壳道:“你这小王八蛋就是吃饱了没事干犯闲愁。俗话说就是欠揍了,不过没关系,来来来,师兄满足一下你这个小小的愿望。” 沐恩背过身用手将安舍尔挡开,“别闹了师兄,我是认真的。” “你看看你看看,就去个小秘境而已,看把你矫情的。都不跟师祖打个招呼,这老头可是刚刚从外面回来,你都不关切两声?学是怎么上的?” 又是梆的闷响,雷文顿上前将正在挠头的安舍尔一拳打飞并骂道:“我看你这个小兔崽子学也没上明白。”然后又赶忙换了一个温柔的声音笑眯眯的对沐恩说:“小沐恩,怎么样,好点没有啊?让师祖看看?” “不用啦师祖,我好多啦,就是感觉有点没精神,每天都这样,不过习惯习惯就好了。”沐恩强提精神,对着雷文顿做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雷文顿宠溺的摸了摸沐恩柔软的金发,又简单聊了几句,离开了花园。 极南之地,海神殿中。 这个大厅位于整座大殿的最深处,除了一个门之外,四壁皆是无暇无色的水晶,正对大门的那座水晶中,有个被包裹成木乃伊般的灵魂置身其中的高处。 他的嘴被麻布般的东西封起,无数虚幻的锁链将他的双手牢牢固定在身前,仿佛是曾经天神教派信徒入殓的样子。 他微微低着头,似乎正在注视着什么。 水晶外有名面容年轻的女子,将五指放在水晶上,抬起琉璃色的眼睛,望着被封枷在其中的灵魂。 她神色哀恸却不曾有一滴眼泪流出,方才恍惚发现,原来这位如粉雕玉琢的女子,也是魂魄之身。 “哥哥……” 被呼唤的男人似乎笑了,虽然看不见他的唇齿,但是眼角的那份温柔无法逃过任何人的眼睛。 “不要担心,我的蔷薇,哥哥做错了事,就应当受罚。所以你一定要记得,不可以做错误的事,听见了没?”空灵的声音响起,男人的口气就仿佛是他正在循循善诱一个未经人事的孩子。 “哥哥……”女子仿佛不会说别的话,只是在望着他,重复着这个词。 “但哥哥不后悔,为了救你,哥哥什么都愿意做。” “哥哥只要你活下去……” 之后,这个冬天就这样毫无差别的过去了。 安舍尔再次回到了自己的猎魔人岗位,他据理力争还是没能更改导师的决定,将在这一年的夏秋之交前往阿瓦隆之森。 不过在他即将再次离开帝都的时候,塔瓦西斯的送行让他倍感意外。 “精灵王虽然乐善好施,但他极少对他人的命数做更改。只有力所能及的帮助或者锦上添花的随礼,他不会拒绝。所以我认为你可以去尝试从精灵古老的智慧中,找到沐恩灵魂的解决办法。”塔瓦西斯拿着权杖,站在塔院的门口。 “毕竟你在他身边干着急也没有什么用,不如做点有用的事。” 安舍尔起先是安安静静的听着,然后突然笑了出来。 “导师,我错怪您了。”他想自己的导师行礼,塔瓦西斯也没有避让。 “没有错怪我,我依然是那个意见,你确实该静静心。” “我会的。” 这对师徒就这样在暮色下分别。 盖亚学院中,亚伯早早的就来报道了,而且若是没有意外,他觉得自己的分数一定是同级最高的。 在回到宿舍的路上,路过的老师和零星的同学都和他打招呼,似乎都与他关系很好。 迦尔纳先来到了自己女友家族所在的行省,然后与她一同启程,三人的话有点少,因为这个假期的生活好像并不是特别值得令人回味。 在开学的前夕,沐恩也启程了,他现在变得非常嗜睡,总是能感觉到疲惫,对许多事情也提不起什么兴致。之前想要去借关于精神魔法的书来了解自己的情况,高塔的人却说已经被借走。 塔瓦西斯对他说要趁着这个难能可贵的机会好好练习一下控制魔力,等到身体恢复就可以变得更加强大。 但是现在这走路都晕乎,怎么练习魔力呢? 唉,愁啊。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一章 一些小事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阿达德坐在办公室里,手里拿着塔瓦西斯的来信。 他觉得自从塔瓦西斯的弟子来到自己的学院后自己与塔主的交流就愈发密切了,往年都是开高塔会议的时候才会见面寒暄几句。 “这小朋友运气未免也太差了。”读完信上的内容,摇头轻叹。之后他亲自来到图书馆中,吩咐留守的图书管理员将精神魔法中关于灵魂的书籍全部放回仓库。 “这样的话就基本上得把所有的精神魔法书籍都藏起来了?” “嗯,就这么做吧。” “……那有人来借怎样回复?” “就说屋顶漏水。” 图书管理员呆呆的看着院长远去,觉得这根本不是漏下的水,是用于图书馆的那精密法阵流下的泪。 今天没有下雨,但是也并不见太阳,空气只有星点的微凉,这个冬天终究还是故去了。 高塔的档案中,幽暗贤者的名字被永远的划掉了,听闻安努七世还为此特意表彰了乌玛什父子,可惜新晋的圣人为了戍边,不能亲自到帝都参加典礼。 大约在春夏之交的时候,西方新塔院的所有设施与细节都会施工完毕,在帝国历的二七三六年秋日正式开始招生。 除了必须要镇守四方的大人们,其余所有的宗师都在那里待上了二三年。这几乎让帝都成为了一个空架子,令塔瓦西斯可以说是寸步不敢离开,去年他亲至雷院还是因为有四位宗师回到了高塔,这才敢偷闲。 关于新塔院的近况还有三个为人津津乐道的消息,一实两虚,所谓虚是因为仍是不知道从何而起的传言,尚不确凿,但也不排除可能性。 那一实就是圣人乌玛什将会从北疆长城离开,前往新塔院作为新塔院的院主,并且会在就任仪式上同时荣膺高塔副塔主的头衔,据说陛下还会给他个不亚于塔瓦西斯的宫廷职位。 当然,是那种名义上为百官之首实际上只有俸禄拿的闲职。 另外两个消息相比于乌玛什就任的顺理成章就显得更为有趣,因为这两个消息其实是两个人。 两人分别是教宗狄亚勋神秘的第七使徒和传说中倾国倾城的精灵公主,据说他们会先后 进入新塔院学习。 已经有好事者开始谈论二人是如何的门当户对了。 让民众遗憾的是塔瓦西斯的小徒弟似乎不会凑这个热闹,少了几分龙争虎斗的味道。在平民们的消息中,神秘的小天使自出现起就一直留在高塔之内,从不曾抛头露面,以至于许多人已经忘记了他。 水院的院长天泉是个温柔但也活泼的宗师,没有架子、极少动怒,在阿达德的印象里自己爱人的性格始终与当年一样,不曾长大。 他还在外面郊游欣赏南国的冰雪,还没有回到学院中,这让独自抵御森林中央的那个存在的阿达德感觉难以脱身。 这让他需要时刻保持巅峰的状态,对于一些相对没那么重要的事情,就无法亲自过问了。 如今大陆逐渐开始变得不安全起来,哪里都可能有小秘境出现,虽然海神石已经通过教会分发到了世界各地用以镇压诸王境,但是依然有一些空间的碎片正逐渐在真实世界之外拼凑。 距离教宗所说的诸王境开启的时间,只有不到七年的时间了。 沐恩来到了学校后,本来想同往常一般前往图书馆,但刚刚起身就觉得头昏脑涨,只好躺下来睡觉。 同天稍晚的时候,迦尔纳安顿好自己的女友和黛芙妮后,也回到了学院中。刚推开门就看到沐恩呆呆的坐在院子中的长椅上,抬头看着望不到日月星辰的天。 “沐恩?”迦尔纳惊喜了一下,“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大家都很担心你。” 沐恩收回凝视着天空的目光,对着迦尔纳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觉得夹杂着些疲惫。 “担心也不见你寄过一封信给我。”他打趣道。 听到这话,迦尔纳笑容僵住了瞬间,只能讪笑着打个哈哈,走进院子。 然后又为了破除尴尬另起话头道:“被救回去的那个时候你一路都没醒,把来护送你的魔导师给担心坏了,你认识那个人吗?” “谁?”沐恩并没有那段时间的记忆。 “他一路看起来不太高兴,所以我们也不太敢跟上去搭讪。不过他的长得很美,头发是银色的,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在亚特兰蒂斯的语言中,男性与女性的第三人称发音是不同的,所以沐恩可以听的出来迦尔纳在这句话中指的是男性。 “他?很美?我不是很明白。”沐恩现在哪怕什么也不做也会觉得困倦,所以也不爱动脑子。 迦尔纳似乎觉得很难描述,伸出手比划了几下,但还是因为太过抽象而作罢了。 “反正没骗你,他长得比女人还好看。” “哦,那我知道是谁了。”沐恩刚开始想的是高塔美男子排行榜——这是无聊的师兄排出来的,但是当迦尔纳说出第二句他就明白自己想岔了,因为张伯伦是被安舍尔偷偷排到了美女榜的男人,理由是总觉得他的相貌不够阳刚。 这一点师兄曾经专门向自己说明过。 “而且,当时高塔的人明显很嫌弃我们,一到帝都就赶着我们回家了,甚至是做传送阵的,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做传送法阵,好羡慕那些有钱人啊。”迦尔纳感慨道。 沐恩听到这话笑了笑,跨行省的传送法阵自己好像也没使用过。据说那是种截然不同的体验。不过话说回来自己的师兄好像是干过不少关于传送阵的荒唐事。 “其实我也不算是没事了,现在总会很疲惫。”沐恩弓下身,将手肘搁在膝盖上,捋了捋自己淡金色的发,很突兀的想起了之前教宗与自己先生的交谈。 其实他也不确定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幻听,因为他那段时间一直在梦与真实间游离不定,常常失去意识后再次回归时身边的人和事都已经是毫无关联的下个片段了。 只是想来,自己又与他没什么交情,大概不会在梦里梦到那个男人吧。 “其实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不一定就完全是坏事,在我看来,至少有三点好处。”这是教宗的声音。 “何出此言?”自己的先生声音并不显山露水。 “第一、他现在控制魔力必须要比以往精细很多才能和从前的随手而为相匹配,这代表他若有朝一日恢复了正常,几乎就可以被称为魔法的艺术家了——这也符合你们师门的传统。对于魔法的精密掌控,也会骤然超越这帮温室里的花朵太多。而且对于战斗的瞬时反应,亦足可以与我们这样在战场中淬炼出的战士等同,甚至还犹有过之。当然,你除外。” 先生之前本偶尔点头附和,但当听到了最后那句话便沉默了。 “你不用特意说明我极少战斗。” 然后狄亚勋这个混蛋似乎丝毫不在意老师的尴尬又接着开口了:“第二、他现在的状况虽然更容易受到幻术的干扰,却也更容易勘破幻术。” “哦?何出此言?” “大部分的幻术在他的眼中都会是破碎的世界,所以他只要看到了周围的景物如碎镜一般,就可以很明显的知道自己的处境了。” “看得穿却逃不脱,似乎也不能算是件好事。” “他可以从碎片的裂痕中对现实世界管中窥豹,还是有些用处的。” “你为什么会对这个情况这么了解?” “自然是我曾经撕……我感觉到他的心率似乎变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那第三呢?” “第三是他终于可以低调些了,十二岁能入最优秀的高等学院,还凭借这么小的年纪就进入了年级的前十,一个寒假回来又修成了魔导士。只要是个脑子没出问题的人就能看得出来他问题很大。这样也好,他可以感受一下普通人的辛苦了,免得得来太容易不知道珍惜。” “你似乎有些嫉妒啊,狄亚勋。” “虽然我认为自己不需要嫉妒他。但平心而论,这样的天赋谁会不嫉妒呢。” …… “喂!喂!” 沐恩乍然从思考中惊醒,身体打了个激灵。 抬头看到面前,是迦尔纳正在拍自己的肩膀。 “怎么了?”他问道。 “你刚刚突然就不动弹也不说话,叫你也不听,给我吓到了。” 沐恩歉然微笑,“不好意思,刚刚再想些事情,走神了。” 记忆中狄亚勋不曾说他撕过什么,所以沐恩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关于秘境的记忆,沐恩也所剩无几,现如今仍然清晰的,是自己怎样进去并杀了一头熊,之后任他如何回忆,都似乎被笼罩在了帷幕之后。 “之后就要入学考试了,你要加油啊。”迦尔纳拍了拍沐恩的肩膀,虽然以前其实沐恩也经常走神,但经历过这次险情之后,任谁都会对异常情况更上心一些。 “嗯……好。”沐恩似乎又开始走神了。 迦尔纳觉得自己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决定先回到宿舍中放一下东西,在他转身的同时沐恩却突然用一种虽然不大但是很急促的声音叫出他的名字,把他吓了一跳。 “怎么了?”迦尔纳回过头抬起自己的半边眉毛问。 “你能不能帮我去图书馆借些关于精神魔法的书籍?” “行,等我收拾一下东西就去。” 按照时间计算,其实现在还未过晚间七点,但苍云重叠,早没有光线透进来。 在迦尔纳准备出门的时候终于下起了雨,沐恩在长椅上百无聊赖,开始玩起曾经自己最喜欢用来打发时间的游戏。 升起一团魔力分出尽量精密的架构,再余出几股不同长短的魔力在其中穿梭,这个过程要让它们保持不碰壁、不相撞。 被师兄偶然撞见过,他夸这个游戏不错,可以锻炼分心。 但是今天他又一次失败了,自从苏醒之后魔力就如同被乱风吹过的绸带,会不停抖动,哪怕沐恩再怎样努力的控制都无法做到。 这令他很有挫败感,也非常劳神。 然后沐恩就这样兀自叹息着靠在檐崖下的椅子上听雨,然后在他感觉即将睡去的那最后一秒迦尔纳回来拍醒了他。 “我发誓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讨厌过你。”他在心里默默地说。 “图书馆没有这些书。”迦尔纳说。 沐恩揉揉眼角,气笑了。 “这话说得你自己信吗?” “他的原话是图书馆漏雨所以被收起来了。” “……我现在是容易疲惫,不是容易变成弱智。那造价几万水晶圆盘的魔法大阵能让雨水漏进来他们可以直接自杀。” “我也不信,但是人家就是这么说的我也没办法。”迦尔纳回想起之前的场景,本应该落到图书馆的雨水似乎正沿着看不见的墙壁飞流而下,只让出了大门的部分又从中间被截断,那场景看上去如梦似幻。 然后那个图书管理员就跟迦尔纳硬说图书馆漏水。 气的迦尔纳指着管理员的鼻子说漏在书上的是你脑子里的水吗。 再然后咱就被打出来,就啥也不知道了。 沐恩心中已有分寸,估计是问题要比想象中更大,而且大上不少。但他有个好习惯就是不会自己吓唬自己,或者说他有一个非常行之有效的安慰自己的方式。 背靠高塔,春暖花开,师父虽然不怎么管自己的样子,但师兄肯定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之后虽然无奈,但此间事只能如此了,沐恩也就不再去管。 开学之后,笔试沐恩依然是名列前茅,但似乎没有上学期那样的统治地位了,或许有些同学在假期中温习了吧。并且与上学期完全不同的是他如今居然没有提前交卷,而是在写完后就直接趴在桌子上开始睡起了觉,监考的教员也不管,反正谁想抄袭谁挨雷劈。 但是在战斗排位上,沐恩居然掉出了前八名,只落得个综合排名第十名的顺次。这让关于他的风言风语开始在学院中多了起来。 “魔导士了还进不了前十,可能是个只想着进阶的书呆子吧。” “他这样也就只能暂时得势罢了,以后就没用咯。” 偶然听到的这些话语让迦尔纳非常义愤填膺,总是嚷着要给沐恩正名,具体行为就是替他教训这帮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一下。 沐恩则无数次的制止了他,说自己无所谓的。 但是这只是表象…… “靠,看等我恢复以后捶不捶爆你们这些瘪犊子就完事了。”他在心里碎念道。 虽然沐恩以往从不为自己找借口,信奉的是不如别人就是要立正挨打,但是如今看着那些以往的手下败将在自己面前大言不惭,他当然还是会被恶心到。 “我不敲你们的脑壳搞得真以为自己进步很大,当年同境界都败给我怎么今年反而自信了呢?” 实话实说,这些闲言碎语真的很影响心情,更何况他终究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所以在日积月累中,沐恩的脾气也终究是慢慢变得急躁了些。 都说孩子们说话不过大脑,是无心之失,但总偏偏就是那无心之失最伤人心。 因为无心,最指本心。 与此相对的,有人下就会有人上,迦尔纳成功的进入了前八并坐在了第三把交椅之上,力克想要乘人之危的那个另一位室友。 “这人心眼也太窄了。”迦尔纳在擂台上将门罗毫不客气的一脚踹飞,下来与沐恩揶揄道。 看起来他们一如既往的不对付。 沐恩则无法一如既往的进入自己的生活节奏中,常是干不了几件事情就得休息,这也让他变得愈发烦躁,只是程度有限,若不是他惯于自省,可能也没多少人会发现。 极南黑海。 “那个孩子灵魂出现了裂痕?”利维坦身着清透薄衫,娇嫩的肌肤在微光中若隐若现,她就这样慵懒的趴在狄亚勋宽大而华美的床上。 幸好海神教没有教士需禁欲的硬性要求。 “是的,你作为上古的存在,有什么解决的方法吗?”在利维坦的视线所至,狄亚勋正对镜整装。 “如果天马愿意为他澄澈的灵魂去死就可以了呀。” “这种东西谁都知道,但是现在哪还有天马?” “有还是有的,只不过他们应该不愿意靠近你。”媚骨天然的女子与那位俊朗的教宗调笑道。 “对了,你这样替他缝魂,会有什么改变吗?”利维坦从床上慢慢的、慵懒的爬起,身前似有春光乍泄。 “你活了这么久都不知道吗?” “毕竟没人能撕碎我的灵魂,我也不擅长对付灵魂呀。” “那倒是……”洪荒神兽灵魂的坚韧程度,的确令杀力如此的教宗都望而却步,与它们对敌若是自灵魂下手,只能吃瘪而已,这无关它们存活的岁月,而是来自上古神明的恩惠。 “我也不曾运用过几次这个秘法,但是我认为应该会让他的情绪相较于往常更显稳定,毕竟他的情况比较复杂,缝魂要非常坚实才行。” “那到时候谁帮助他维护这个封印?” “不知道,也无所谓,此事到此已经与我无关了。” “真是冷酷呢~”利维坦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环住了这位高塔教宗的腰,兰息轻吐的附在他的耳边问道,“再来一次吗?” 而狄亚勋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一时有些愣神。 “你指的是?” 今夜的海,似乎格外汹涌。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二章 野狩预前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帝都高塔。 “塔主大人,各地学员已陆续开学,但是天泉院长仍未回归。” “……这种小事以后能否不要在深夜来告知我,他一个快两百岁的宗师,自会有主见。”法阵的中心,身上没有丝毫魔力溢出如同一个寻常老者的塔瓦西斯漂浮其中,刚刚从冥想中苏醒。 “很抱歉打扰了您的修行,但是高塔的监测员们失去了对于天泉大人的感知。”那名身着流雪长袍的法师歉然说道。 “唉……”塔瓦西斯无奈的叹息一声道,“放心吧,没有人可以在安努陛下的国度中毫无知觉的伤害来自高塔的宗师。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你下去吧。” 而在不久之前,南方多伦特行省,天泉一路尾随着那个引起他感知的陌生气息来到这里,在追踪的过程中,发现了那位可以步生莲花的神秘天才。 “奇怪,如此异象怎么会不被高塔所察?”那些连花姿容曼妙栩栩如生,但是以天泉的眼力,还是可以看得出莲花其实是以魔力所构筑。所以虽然天泉虽然心生疑虑,但还是没有轻举妄动。 这孩子好像生下来就会走路,只是走起来尚有些生疏,他身边的老者也不急躁,就这样带着他在野外悠然而行。 而在几日的观察和微妙的试探后,天泉认为那名异邦面容的老者最多实力与自己相当,便在夕阳中现出身形站在了他们的面前。他想要尝试交涉,让师徒二人跟随他去往高塔为帝国效力。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老者从手中拈起一朵莲花。 “创造生命!”天泉看出了那莲花并非虚妄,而是真正拥有生命气息的植物,此刻他心起惊澜,魔力回路的流速在刹那间就已达到巅峰。 自魔法诞生以来,创造生命就是所有法师们最大的课题,只在传说中尚未劣化的部分精灵内存在。 而这面前的老者只在弹指间就已经做到。 只是还未等天泉心思落定,他就眼前景物变换,被困在了莲花之中、不得脱困。 那人微笑什手,对着莲花微微施礼。 “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虽不应沾染此地因果,但施主先行,吾也只好化解去。”说罢老人慢慢拈花而行,那番话也不知究竟是说给谁听。 反正莲花中人对此毫无知觉。 “诶沐恩,你听说过‘倒悬者’吗?”迦尔纳坐在大概不会再漏雨的图书馆中,突然开口问旁边看起来昏昏欲睡的室友。 沐恩凝眉思索了一下。 “民间的佣兵组织吧,好像和猎魔人差不多,就是他们没什么底线。不被帝国认可。” 迦尔纳点头,附在他耳边故作神秘道:“听说他们最近搞了大动作。” “他们有这个资本吗?”沐恩从不关注新闻,所以显得有些惊讶。 “据说他们杀了一队裁决者……据说!据说啊,我也不知道靠不靠谱。”迦尔纳压低声音道,“我也是刚刚才听说的,而且你猜怎么着,我在老家的时候还听说他们已经被不少人类帝国承认了。” “倒悬者中可是有邪术师的。这也敢收?” “应该是人类又开始内乱打仗了。” 沐恩揉揉头发,看着面前的《法阵学基础》,心中腹诽道名字中带“基础”两个字的书都是些半点不基础的东西。 “跟咱们关系不大,还是快看书吧。”高等学院的学制从四年被压缩到了两年但是要学的内容却没减少什么,理论部分的考试也是一场接一场,饶是沐恩也觉得非常头疼,更何况他现如今还不复当初那样精力饱满。 “但是学院在暑假之前要组织为期一个月的屠魔历练,很有可能遇到他们啊。” “不往西边去不就行了,而且比起三四个月后的事情,几天后的大考才是你应该担心的吧,你现在必修的理论成绩加上和学分总数已经掉到年级三十多了,一共才六十四个人诶。” “那不是因为冬天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吗!” “没出意外也就三十名左右。” “……好了到此为止不要再互相伤害了。” 在开学两个月后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沐恩正在午睡,迷迷糊糊中被迦尔纳叫醒了。 他不情愿的爬起来,推开窗睡眼惺忪的对迦尔纳说:“我发现你现在特别喜欢在别人睡觉的时候叫醒他。” “那是因为你现在太喜欢睡觉了,赶紧起床,校门口有个人找你。”迦尔纳身上流着汗,似乎是刚刚运动完回来,他现在喜欢上了一种需要魔法参与的球类运动,天天会跟那些同好组队比赛。 沐恩没想出来谁会专程来找自己,难不成是父母? 想到这他突然开心了起来,赶紧穿上衣服跑到了学院的门口。 但结果让他大失所望。 因为他认识那个男人,虽然用魔法面具隐藏了自己的真实长相,但是这张脸他也是见过的。 “师兄?怎么是你啊……我还以为是我爸妈终于想着来看我了呢。”沐恩撇撇嘴,把不高兴写在了脑门上。 安舍尔装出痛心疾首的样子说自己的师兄当得太失败了,居然这么不受待见。 “诶,算了算了,可能每个师弟的长大都必然伴随着师兄的伤心吧。三个事,我说你听着。第一个,之后五年估计你都见不到我了,因为我会前往阿瓦隆任教,当初导师和精灵王说好的,互换优秀教师。” “你也算优秀教师?” “你这小子是想挨揍吧?”安舍尔气的追着沐恩给了两个脑瓜崩。 “第二件,每过两个月你都要前往所在地行省省都级的高塔组织,让那里的魔导师给你检查身体,这是信物。当然在学校的话就直接找你们学院长也行。”说着,安舍尔递出了一块冰蓝色的挂饰交给沐恩。 “第三件,你们这个学期末就会有学院大比了,导师的意思是你可以不参加,但具体怎么做还是随你。” 沐恩接过那块令牌,叹了口气道:“我的情况实际上非常严重吧,是不是师父都解决不了?” 安舍尔微微一笑,安慰道:“人力上有穷时,你的情况有些特殊,需要很长的时间来自愈,不过并非太大的问题,你不要担心。” “谢谢你安慰我,师兄。” “不要自己吓自己,不过这件事也应该给了你些警醒,以后在外更得多思考、多观察、多防备,觉得危险就要及时撤退。” 沐恩没有仰起头看安舍尔的眼睛,只是有些敷衍的应承着,然后他似乎发现了什么。 “师兄,你受伤了?” 安舍尔似乎有些惊讶,没想到被自己的师弟看了出来。 他的身上有许多的伤口,有些已经结痂有的仍在往外溢出血液。 “观察力不错,不过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事。” “嗯……”沐恩抬起头问道,“你真的有很多年都不能回来吗?” 安舍尔点点头,“我想应该是这样的。” “我会想你的师兄。你可要努力修行啊,别等到五年后我已经超过你了,你这面子没处放。” 安舍尔听到这话捧腹大笑道:“没想到你这个小家伙个子不大口气倒不小。咱们打个赌吧,五年后你要能有我一半强,我以后就叫你师兄。”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在临别的时候,安舍尔又给了沐恩三件魔导器,沐恩推辞了几句还是收下了。 师兄弟就此分别,安舍尔说天下自古常散寡聚,人间多别离,真是令人难过;沐恩则揶揄师兄说四十多岁了还这么矫情。 但是看着安舍尔背起行囊的背影,沐恩还是没来由的有些伤感,因为他突然想到如果这次自己真的死在外面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师兄了,生命原来如此脆弱。 所以沐恩突然叫住了他,看着安舍尔有些惊讶的回过头,对着自己露出了他标志性的灿烂笑容。 “生活不像书里写的那样……书中的主人公总能在合适的时间和地点用合适的东西来帮自己攻克难关,但是我似乎对什么都没有准备。” 安舍尔哈哈一笑,“曾经有位诗人说过:文人笔下皆碎念,碎念总矮尘事肩。何必计较这些呢。” “你又这样文绉绉的。”沐恩对修辞学和花式的武技都不感兴趣,他总认为那些东西都是繁复多余的东西,学起来什么用还很浪费时间,然后师兄弟对视了两秒,沐恩又问道:“对了,师兄。假如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安舍尔看着自己的师弟,脸上的微笑在明媚的阳光下慢慢收敛,让整个世界仿佛都黯淡了一些。 “我从没想过。”他说,“我从没想过你会死在我前面,我也不会让那种事发生。” “可是这一次我就差点死了,我也不知道下次会不会还这么好运。”沐恩眉染伤心色,偶尔吹拂过的春风也无法将其吹化,“我最近总是想到,如果死了,我就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也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喜欢的所有东西也都再也没办法拥抱,想留在身边的人和物也都留不住。” “我真的……真的很害怕。” 安舍尔放下行囊,慢慢的走回来,将这个还不到十三岁就经历过苦难的孩子搂到怀中,轻轻拍抚他的后背。 有很多想对他说的,但最终安舍尔都没能说出口。只是故作轻松的嘱咐他,好好的修行,就没有任何人能把你珍视的东西夺走。 一个人懂得了失去的含义,就不再会把周遭的美好视作理所当然,即使他仍不确切的青竹自己其实已经有多幸运。 师兄离开了,沐恩还是没有告诉他那些令自己刻骨铭心的梦。 极南黑海。 在海神教团最高的神殿钟楼上向大陆最近的岛屿望去,几乎可以分明的发现盘踞在其上的深海族,它们奇异的眼睛始终觊觎着这近在咫尺却又无法触及的大陆。 教宗大人虽然经年待在这荒凉寒冷之地,但是却丝毫没有厌烦的意思,他看着眼前魂盅内漂浮着的一缕魂魄,那是沐恩失去的记忆,为了防止沐恩得知自己究竟是哪里出问题然后自己吓自己而被取了出来。 他的灵魂中,也属这一小块碎片最为支离破碎。 “嗯……看着你,我突然想起了个东西。”看着那块灵魂碎片,黑暗中,惨淡的月色只能勾勒出他的剪影,也不知他是在对谁言语。 “《群狼》,哼,不知道他有没有那么好的福分。” 敲门声响起,一位少年走了进来。 那是教宗大人第七位、也是最神秘的一位使徒。 “教宗大人。”使徒对他的称呼与他人并无不同。 狄亚勋将面前的魂盅随手扔给他,叫他将其缝补完好。 少年有些为难,因为他并不是精神回路的法师,没有足够的精神力将这么小又这么零碎的魂魄缝魂。 “回去慢慢弄,在进入新塔院之前交给我,省得你出去给教团丢人。”狄亚勋站起身,于更幽暗处隐去。 那少年叹了口气,捧着魂盅离开了。 月考过去,沐恩的综合排名仍然很高,只是身为魔导士战斗排名却只能屈居第十,这让许多嫉妒他天份的人蠢蠢欲动。个别班级的老师也在拿他为例激励同学,说他不过就是比在坐的各位天才更勤奋些罢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也让沐恩这届的学生进步速度总体来看略有提升。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还是二年级即将在今年升学的那帮人,看到一年级有一个十二岁的魔导士,每个人都倍感压力拼了命的在铭刻回路提升魔法水平,两个月下来已经累计有两个因为回路不小心刻错只能总体从头再来的倒霉蛋了。 “诶沐恩。”这个熟悉的开头,错不了,一定是迦尔纳又来找自己聊天了。 “怎么了?今天想庆祝一下自己掉到文化成绩四十名?” “嘶——我发现你变了,不是去年刚来那个时候的腼腆少年了,你把沐恩藏哪去了,快还给我!” “麻烦有事说事,本来现在精神头就不好,你还天天打扰我学习。”沐恩开始下逐客令。 迦尔纳凑到他的身边,啪的抖了一下,展示起今天的高塔报。 “你可真是太无聊了啊……”沐恩接过报纸,上面有一整个版面都在说一件事。 “新塔院的新教学模式?” “对,就是将战斗教学再细化一些,他们会培养那种专门类型的战士,分成各个位置,具体的划分上面有标识。”迦尔纳凑到沐恩的身边,将解释战斗位置的那个部分特别标注了出来。 “而且,学制改成了六年。” 沐恩边听边看,然后将报纸还给迦尔纳,问出了他最常跟对方说的。也最直击灵魂的那句话:“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迦尔纳满脸问号,手捧着报刊不敢置信道:“大哥,这可是关系到我们之后要学什么的问题啊,到时候报名我们是需要自己来选然后竞争的。” “我提醒你一下,钧砌先生说过文化成绩连前百分之六十都达不到的话是肯定上不了新塔院的,哪怕你的战斗排名第一。而很不幸的是,你的文化成绩已经很接近危险线了,而战斗成绩也并不没有拔得头筹。”沐恩毫不留情的伤口撒盐。 “……你现在越来越毒舌了沐恩。” “我只是在提醒你应该先关心眼前的要紧事,新塔院是面向所有人的,只要适格不看你是否从顶级学院毕业,我们的竞争压力要比你想的还大。” “没事的,接近半个行省的占地面积,他们总不可能又是一个年级只收不到一百个人。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有什么想选择的位置,不如现在就开始有意识的训练,到时候就更能跟得上节奏些。” 听到这句话,沐恩叹息一声靠到椅背上。 “唉,没心情,现在的身体状态估计不适合上新塔院,我估计应该会回去帝都高塔吧。” “你不是认真的吧?你这样的天才不去新塔院简直暴殄天物!” “并不是每个天才的天赋都适合战斗的,迦尔纳。”有个温润的男音从身后响起,然后迦尔纳感觉自己的头发被揉了揉。 “钧砌先生。”沐恩看到来着,起身行礼。 钧砌对二人微微一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你们刚刚的声音有点大了,在图书馆应当尽量保持安静。” 迦尔纳嘿嘿一笑,向老师抱歉。 “我这次来是来找你们的,学期末的野狩需要分为十六队也就是四人一组,虽然你和沐恩都有作为队长的能力,但是我估摸着你们应该会在一队,这个队长和队员都需要提前向学院报备。所以你们谁有做队长的想法吗?” 迦尔纳拍了下手向着钧砌一指,“啧,看看,还是老师懂我,说到队长那我们沐恩真的是当仁不让,文武双全心思细腻,当然就是他了。不过队员一定要是自己的学院的吗?” 钧砌点点头,“是的,并且野狩的路线也会按照队员实力学校专门规划。” “其他人我也不熟,而且最近同学们对我也有些成见,所以我觉得我当这个队长可能不太合适。”沐恩靠在桌子上,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让迦尔纳来吧,我可以帮帮忙。” 钧砌拍了拍沐恩的头,告诉他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之后几人又闲聊几句,便各自离开了。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三章 学院大比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怎么样?”沐恩在等待迦尔纳回来的时候已经做好饭,并在宿舍的庭院中摆上桌子。这几日都出奇的没有雨,他想在院子里感受夜空。 “只有两个愿意,剩下的似乎已经抱好团了,但是那两个人好像跟那位,”说着,迦尔纳向门罗的宿舍方向一指,“关系很近,感觉他们会捣乱。” “这可是关乎期末成绩的,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儿戏吧?” 迦尔纳哼哼一笑,摇头道:“亲爱的公子啊,你也是太不懂金钱的魅力了,只要钱够多,别说是期末成绩,命都能买。像那些雇佣兵和暗杀组织,不就是花钱卖命吗。” “不了解,我是温室里的花朵。”听沐恩的语气,他好像还挺自豪。 迦尔纳忙活了半下午,也有点饿了,坐在桌子前拿起沐恩烤的牛排开始大口的啃了起来。 沐恩还是那样慢条斯理,与迦尔纳边吃边聊,“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然跟老师说一下咱们两个人一组?” 迦尔纳刚撕下来满满当当的牛肉塞在嘴里,嘴里的声音含糊不清,“我觉得钧砌先生不会同意的,毕竟那代表着又要分出一位老师来保护我们。” “有保护?” “有但是基本没用嘿嘿嘿。听说这次的野狩相当残酷,不对,应该说每年的野狩都是学生死亡率很高的时候。听上届的说,历史上死亡数最多的那年直接死了相当于一个班的数量。甚至有一队的随队老师都一起阵亡了。” 沐恩说不出话,他现在心里有点慌,毕竟经过上次的经历,现在每次想到冒险这个词的时候他都会很突兀的一柄想起那个巨大的胡狼头。 “要不咱们弃权吧?”沐恩说。 迦尔纳听到这话差点惊掉了下巴。 “沐恩老爷居然会说弃权,简直不敢相信!这要挂科的。” “主要是我对自己的运气实在没什么信心,上次如果不是我在的话,你们也许不会经历这样的危险。” “你这叫什么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嘛,我相信你啦~” 沐恩挠了挠头,似乎有些犹豫,但是沉默了几秒还是对迦尔纳说道:“我六岁的时候被努比斯下过咒,只要出去历险,遇到的困难都会比别人大很多。” 迦尔纳迷茫了,一脸痴呆的问道:“努比斯……为啥要给你下咒,他想杀你应该很容易吧。” “那算是……怎么说呢,是件礼物。” “你管这叫礼物???” “说是靠自己解决的困境就可以获得更多的好处。” 迦尔纳捏了捏自己的下巴,“真好,以后我看谁不顺眼也要送他这种礼物。” “所以说……” “所以说咱们一定要知难而上!慌什么,有挑战才有乐趣。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感动了吗,别这样,我性格使然罢了。” 沐恩的确望着迦尔纳,但那眼神绝非感动,而是觉得他脑子缺弦。 “当初在秘境里你天天吵着说咱们回不去了,没人比你更颓废好不好。” “有话好好说,打人别打脸……诶呀那个时候那鬼地方那么黑,你又身体出状况,我肯定很难过啊,情绪有点失控也是可以原谅的。” 沐恩却没有再接下话茬,而是变得表情略带疑惑的怔怔出神。他不知道刚刚自己为什么说出这句话,因为他的脑海中其实完全没有关于这些话所说事情的记忆。 他更不知道的事,几乎同一时间,有人因为缝魂而精神力耗尽晕了过去。 说实话,校园生活真的没什么意趣,完全不像沐恩看到书中对于魔法学院的描写。并且因为这里是升学压力巨大的顶级学院,所有的学生都不敢停下学习的步伐,这让这片空荡的校园更显得有些许压抑。 当然这也跟沐恩的性格有关,他本来也不太习惯于主动的社交和凑热闹,所以看起来和迦尔纳就是两个极端。 来自摩印行省的少年几乎可以在学校活动的每个地方看到。 虽然我很想提前去看看他们野狩的行程,但很遗憾,还有些其他的杂事需要写出来。 在大概五月的时候,僧侣将手中不曾放下的无根莲花随手种在了路过的一方小潭中。 莲花生根的霎那,天空中落下耀眼的光芒如同陨落星河向其奔涌而去。 老僧淡然一笑,掌心卍字如轮,托天而起。 “邪恶丛生,我心不忍。”那位僧人抬起头,对着天空静语。 “我们有约在前。”如洪钟又如无声的嗓音自四周威严的响起。 “可吾亦并未背信。此人冲撞于我,我为感化他携之而行,于此处佛缘尽,只好放手。” 四野声响不再响起,似乎是那神秘的存在也对他无可奈何。 但实际上,作为代价的交换,僧人要再替他做件事。 老僧并无所谓,继续向前而行,悠然赴约漫长的岁月之后。 高塔在一段时间内因为天泉长时间的失踪而变得繁忙起来,派出由两位擅长感知的宗师前去寻找依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塔瓦西斯每天要处理的事务并不比皇帝少,凭空多了这么件大事也让他倍感头疼。 还好阿达德大师那边是明事理的,依然留守在东北雨林的学院中对峙森林中央的存在。 但是一封封施压的书信还是会适时的出现在塔主的办公桌上。 极北荒漠。 兽神陵寝中有九个高耸的石柱,他们分别代表了兽人传承至今的九个权能。 代表着太阳与死者的石柱已被点亮,火焰在石柱的顶端熊熊燃烧,将神殿映照的熠熠生辉。 这天,太阳舟又一次从天空落下,代表着审判的石柱开始颤动,石柱上浮雕的最初的圣者眼睛开始发出微光。 令人称奇的是,那位权能是审判的最初的圣人居然不是兽首人身,而是实实在在的人类面庞。 头顶着太阳的雄鹰与手持巨斧的胡狼头在那座仿佛通向地狱的桥上前行,他们的步伐一致,只是奇异的行在长桥的两面。 黑紫的火焰从纯黑的桥梁尽头涌出,而桥上的两位圣人则同时伸出了自己的双手将那火焰牵引,欲将其之为锁链,将更深的不知物拖拽而出。 凡人永远想不到那是个多么巨大的棺椁,每一层都用珍宝黄金装饰,棺椁上的面容平静安和、栩栩如生。 努比斯为他献上了天平,并以死者守护神的权能宣告他可以从冥界归来。 拉为他献上了神明的羽毛,并以太阳神的权能宣告他可以在阳光下行走。 而他为了获得永生,献出了自己的心脏。 两位圣人如同拖拽重物的奴仆般,将火焰作为纤绳勒在肩头,向外缓缓而去。 棺椁漂浮着,将挡在前方的长桥尽数粉碎。 不知过了多少个昼夜,他们终于将他从冥府拖拽到了地面。 努比斯托起草莎纸写就的《亡灵书》,开始宣读书卷上晦涩的文字。 被长钉封死的棺椁在吟唱的声音中开始剧烈晃动,仿佛里面不屈的灵魂正在拼尽最后的力量挣扎。 许久后。 长钉崩裂。 层层的棺椁被打开。 里面被绷带缠绕的巨人站了起来。 努比斯看着那个人,有些恍惚,他有些不知道面前的这个除了身形从任何特征都与人类无二的圣魔导师,到底是是自己的兽王,还是…… 掌握着审判权能的——欧西里斯。 塔瓦西斯坐在高塔最顶层的观星台,他的身边还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的的魔力被大阵有序的魔力牵动,常有炎热的气息逸散出来。 原来是乌玛什已不知何时来到了帝都。 “两河交界之处,死者苏生。兽人很幸运,能拥有努比斯这样的圣魔导师。”乌玛什叹出口气,本来兽人的肉体就更为强横,如今拥有三位圣魔导师,已经拥有灭国小族的基础了,“教宗大人知道这件事吗?” “他一定知道的,毕竟海神教团的法阵可比高塔还要优越几分……话说回来,九柱神啊——真是只要点亮了三柱就让人倍感压力。”塔瓦西斯张手一挥,将占卜法阵归拢原位,眉宇间忧色葱荣。 “先献祭老比蒙的身体与灵魂换回永恒权能的拉,随后再由‘那个人’的遗骸为载体,从虚无中唤回比蒙的灵魂,这样真的还能算是原原本本的他吗?向来自私惜命的兽王这样做,我不太可以理解。况且,他们这样做,拉和努比斯应当也会付出很沉重的代价吧?”乌玛什对此类辛密皆了解不多,他长于边陲,更多的还是擅长战斗一事。 “他们必然比我们知道的更多,或许——我们对未知危险的准备仍然不足,但是也强求不得,毕竟命运的痕迹就连精灵王都难以察觉。努比斯也终究是唯一的……太阳神与死神应该都会因为这样的逆天之举被摧毁一套回路吧,但是想来依照兽人的体魄,他们的圣魔导师应该不止五套回路,更何况是能唤醒神柱的圣人,一套回路的破损对战力虽有损伤,仍是无伤大雅。” “你不觉的他们此举是为了向我们示威?毕竟拉曾亲自来到长城下挑衅。” “你也说了,比蒙部族本就已经残破如枯叶,人人畏死。老比蒙愿意将自己献祭,那么必然不是为了我们……或许你的破境给了他们压力,但绝不仅仅因为此事。” 两位圣人沉默下来,不知道都在思考着什么,最后似乎是乌玛什觉得在做下去也没有什么裨益,便起身离开了。 塔瓦西斯并未挽留,只是凝视着星空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如此说来,他的咒术也许是真心的?” 闲事寥寥,对沐恩的生活不成影响,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些事情的发生。 就这样还算平静的渡过两个月,师兄所说的校园大比即将开始,按照惯例每年的大比的前几名只要不死都可以保送塔院,而且并不只限于顶级学院的学生参加,其余学院的学生也可以在达到一定标准的情况下进行参报。 这也是那些非顶级学院的学生们每年最鸡血的一段日子。 “十一个顶级学院每个学院出三个人,然后其他的非顶级学院先竞争出三十一个人进入决赛。一般而言我们这样的顶级学院都是前三名直接派出去,图省事嘛。但是今年学院应该是想要尽一切可能增加学员实战机会,所以那三个名额,要争取。”沐恩觉得这些年真是多亏了迦尔纳,否则自己肯定什么事都不知道,啥也赶不上。 “你参加吗?”沐恩问。 “那肯定啊,咱俩到时就一起纵横四海。” “我就不参加了……” “那不行!”迦尔纳一把勾住沐恩的脖子,“男人就是要勇敢战胜困难!” 沐恩费力的将迦尔纳的手挣脱开道:“我现在这个状态也不可能进入前三啊,本来就已经天天被指指点点,何必再自取其辱呢?” 迦尔纳摇着头发出啧啧的声音道:“少年,要敢于面对困难然后战胜他!要是觉得自己不可能变强,那就一定不会变强了。”然后他坐到沐恩的对面,双手搭在沐恩的肩膀上,认真的看着沐恩的眼睛说:“你可是天下公认的最强天才,不能说不行。因为你不行就没人行了。” 沐恩抬起头,眼睛里似乎带着大大的疑惑。 “我?最强天才?我也没感觉啊。好多人二年级也就能达到我这个水平了,我只不过是提前些罢了。” “……”迦尔纳听完这句话脑子里出现了许多的问号。 “你师父……以前都是这么告诉你的?” “没有,我师父没怎么亲自教过我,但是周围的人都这么说。” 迦尔纳将手指插入自己的头发中往上撩起,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已经趋近于崩塌。 “怎么了?” “我以为是人都知道,能被高塔之主收为弟子并且举行拜师典礼的人,都是必然能够成为圣魔导师的人。而这样的人——只有史诗级天才可以确保做到。” 沐恩皱起眉头。 “我是我感觉我挺平庸的。” “你没读过历史吗,历史上有几个十二岁的魔导士。我,摩印行省不说第一,至少前三的天才,今年都十五岁了,最快也就能在夏天结束前进阶魔导士,而且我进阶的时候,绝对引不出来那道能劈死人的雷霆。再说了,你难道觉得自己对于魔力的提升实在是快的很异常吗?” “不能这么说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长,我没法像你那样高额的输出魔法。这是天赋的不同,高塔的文献上也说了天赋异象的种类并没有贵贱之分,只要会用都很强。” “虽然没有贵贱之分,但是有强弱之分。你晓得自己的天赋异象有多大吗?整整一个镇啊兄弟!”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除了被故意隐瞒真相的你没人不知道。所以给我振作起来!你他娘的就是天下第一。”迦尔纳越说越激动,他现在正一只脚踩在板凳上一只手指着沐恩的鼻子,显得十分慷慨激昂。 沐恩愣了几秒,然后不痛不痒的回了一个字。 “……哦。” “你这是什么鬼反应?!听好了,从明天开始,我要对你进行特训,这个前三,你拿定了!” 沐恩没有回应他,他现在只觉得自己很困,便摆摆手回房间去睡觉了。 他还不知道是什么在等待着自己。 阿尔丹行省,安舍尔还特意小小的绕路来探望梅丹佐。 在信件中,安舍尔是这样描述自己的,那件仿佛被烈火焚烧过的长衣会在风中烈烈作响,映衬着他棕色的、归拢整齐的长发与痞帅的表情,有种异样危险的吸引力。就像是小说中会让无数女子爱上和哀伤的坏男孩。 如今的阿尔丹行省已经有钱了许多,梅丹佐终于每年都有休假的时间,不必事事都亲力亲为,所以今天他亲自前来迎接安舍尔。 但是迟迟没有等到。 离省都大概十五里外的一处农庄,那被烈火焚烧过的长衣确实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当啷着腿坐在树枝上,蹙着眉望着对方。 黑如重漆的宽刃、上着鲜血,应当是对应着安舍尔左臂上的那道伤口。 “一个猎魔人,为什么要多管闲事。”那个明目张胆让脸出现在阳光下的邪术师问道。 “很简单,”安舍尔站起身,他的身形在阴影下显得更加高大。 “因为我看你不爽。” 火龙卷冲天而起,引起了阿尔丹行省省都高塔的注意。 莲花生根后败的很快,只在几场微雨中便凋谢了。 天泉已经被困住了许久,但实际上,他却感觉只有短短几小时。 当他终于破开禁制重返世间的时候,却发现早已不在自己出现的地点。 这时候他在风中轻嗅,便清晰的感觉到了空气中那股腐败的气息。 “就在不远处……”天泉瞳孔一锁,身后的水潭便如有蛟龙翻背乍起。 他从水脉的气息中感察到了,此地虽不能说是帝国腹地,但也入境颇深,与自己被束缚住的地点相却甚远。 此刻他已经没有心情管那神秘的僧人,而是专注于眼前出现在帝国境内的邪术师,从腐臭的驳杂程度来看,恐怕这是个邪术师聚集地。 “这群老鼠居然敢在帝国内扎根?”天泉和蔼的脸上罕见的现出愠色。 “居然是天泉大师,真是稀客。”悠然的声音在水潭边响起。 天泉却冷笑起来。 “失踪了五十年,你居然还没死。” 老僧行走在旷野上,身边的景物就如同走马灯般轮转,每转一圈,便有一声佛号响起。 所以那孩子坐在原地便仿佛跨越了千山万水。 “你可悟了?”老僧双手合什。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哈哈哈,看来仍有万水千山需走。”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四章 四方皆事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大人,帝国的东南方向发出现了巨大的魔力波动,看样子应当是天泉大师正在与人战斗。”几乎在天泉出手的同时,高塔的大阵便出现了反映,负责值守法阵的魔导师赶紧前往告知塔瓦西斯。 发须皆白的老人微微抬起眼睛,奥术的力量便卷起淡蓝色的光,点亮了宏伟大厅中的法阵回路。 无数细碎的奥术光辉就如同萤火虫般向施术者的周围聚集似慢实快的幻化为帝国辽阔的版图。 版图上,可以清晰的看到在东南近边陲之地,有光亮不断徘徊。 塔瓦西斯随意的将手一挥,地图便在眼前不断扩大、变得更加细腻。只是暴乱的魔力让那个地点变得无法被勘察,只能借助着奥术辉印模拟出的流动轨迹来推断战斗的双方。 “这样的魔力轨迹,想必的确是他。”塔瓦西斯与天泉认识了近两百年,他自然可以一眼瞧出这标志性的魔力运转方式。 “另一方呢?” “找两位大宗师立即自高塔前往驰援,务必确保将此人斩杀于当场。”塔主没有回答传信者的问题,手掌下压,将所有的奥术光辉拍回法阵的回路之内。 已近夏日,新塔院的大部分施工早已结束,所以大部分的宗师也都已经回到自己原本的岗位,随时准备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那位身着流雪长袍的魔导师离开后,塔瓦西斯拄着法杖,蹙眉叹息。 在建立新塔院的时候,各地的守备力量都降到了最低标准,这让各地的官员领主们除了看好城市的区域外,几乎没有多余的精力能保证郊野不会有污秽蛰伏,最近乌鸦们的压力都变得很大,原因也就是因为如此。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也有重臣提出过“建议”。但是既然塔主和帝王都点头同意了、教宗也并没有表示反对,那么即使这个活再脏再累,大家都还是得替塔主大人擦屁股。 但若是在某个时间点前,这个举措没能给帝国带来更大的收益,那么塔瓦西斯这个塔主,恐怕也就做到头了。 至于那“某个”时间,众人也都心知肚明。 “你在担心什么?”空旷的大厅中,不知道谁在对他说话,那声音是如此狰狞,如同从刚刚从坟墓中爬出的食尸鬼。 很难想象,在圣洁而纯白的高塔中,竟然会出现如此邪恶的声音。 阿尔丹省都之外,安舍尔并不介意手臂上沁了毒的伤口,抽出那把替他斩杀过许多魔物的战鬼长刀,火羽从空中纷落。 “哇哦。好美的战鬼,你居然是一个资深的猎人?不过……这火羽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安舍尔的火焰与风息同时出现在了空气当中开始肆虐,火羽如刃,随疾风前行。 “哦,我想起来了……难道你是乌玛什的亲人?长得又不像,想必是大天使安舍尔了。”那神秘人咧开嘴戏谑的笑了,似乎在为能杀掉这样一个大人物而高兴。 “我父亲的名字,你这等蝼蚁也配直呼?”两人相距二十米,但安舍尔只在呼吸间就出现在了那邪术师的面前,身形比随风疾行的火羽更快。 兵刃相接相处清脆的响声,纯粹的魔力在两身身前炸开,生出的烈风吹皱两人的衣袖。在如此近距离的战斗中,进攻性的魔法能够带来的战斗受益已经十分微小,因为魔力锁的禁制将所有想要释放的魔法压制在体表,凝聚的速度也会变得极慢。 三个音符从安舍尔口中呼出,雷霆却在五秒后才从高空凝聚落下,结局自然是被早有准备的对手轻松化解。 “你再强大,孤身犯险,也一定要死。”那邪术师的声音不似他人那样的令人不适,与常人无二,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悦耳。 还未等反应,空气中就传出三声脆响,原来弹指间双方已经互换三招。 安舍尔将毒素压制在左手的手臂之内,但哪怕是他的回路要比面前的人优越上不少,依然受到了些影响。 邪术师伸出手想要抓他的伤口,而安舍尔一个撤步斜斩与对方拉开身位。 挽个刀花,缓解下紧张的心情,毕竟身侧已经有近十个魔力回路水平介于魔导士与高级魔导士之间的邪术师靠了过来。 “如果你能投降,说不定我们可以饶你一命。”为首的那名邪术师自信的将漆黑长刀归鞘,似乎认为大局已定。 安舍尔没有回话,只是嗤笑不止。 虽然失去了炎阳真意,但就凭你们,也想杀我安舍尔? 太傻太天真。 龙鸣声从安舍尔的喉中迸发而出,火焰在刀尖凝聚,飓风也为战鬼臣服。 若是有高等魔法师在旁,看到这个术式的难度与水准,会非常惊诧,因为这样的能力已近专修魔力控制的高级魔导师。 暴烈的风沾染不灭的火焰向所有敌人奔涌而去,每个邪术师都只好在如同炙刀般的旋风中全力催动魔力抵御。 “撑住,这样大的消耗,他最多维持十秒!”那名为首的邪术师从回路中张开壁垒,指挥手下道。 “呵。”安舍尔轻蔑的笑了。 我催动起龙语的“狂风之息”和“永恒之火”可不是为了消耗你们的魔力好让自己拼刺刀的。 下辈子可千万别忘了,我是“奥术圣者”塔瓦西斯的弟子。 掌心绽放出刹那光华,又在瞬目中紧握为拳。 周围所有邪术师的回路都都在这刹那间起爆,污秽而带有腐败气息的血肉顺着风流转的方向彼此侵蚀。 战斗结束,咒法被安舍尔荡开,没有丝毫腐化之力能够沾染他的风衣。 他转过头,看着用尽所有气力才让自己的回路没有燃烧的邪术师小头目。 “怎么……可能……”虽然他阻止了自己第一时间的死亡,但是在这样魔力回路几乎损毁的情况下,腐化的力量依然会慢慢侵蚀他的肌体,最后所有的一切都会融化为散发恶臭的血肉,连骨头都不会留下。 安舍尔拄刀在原地,笑道:“那咒术只是为了让你们点亮自己全部的回路才用的。这样我就可以不用逐个击破了。” 说罢,他走过去,轻巧的运刀斩落了邪术师的头颅。 “你不会真的以为你们那些粗糙的回路可以拦得住我破坏它吧。” “那个龙语魔法。只是让你们无法察觉我手段的障眼法罢了。嗯……这就叫‘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安舍尔笑着将刀归鞘,伸懒腰般的扭了扭自己的手臂和脖子,却突然吃痛呲牙,然后这才想起来自己左臂的伤势。 “能隐藏气息偷袭我一刀,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安舍尔叹了口气,感慨于自己的大意。 略微检查了片刻手臂的伤势,腐化的力量已经基本被驱散,但是伤口周边的腐肉还是需要更仔细的处理才行。 安舍尔稍微翻了翻已经开始快速腐烂的尸体,结果除了那把有淬满腐化力量的黑刀外并没有什么更有价值的战利品,失望的摇摇头,向省都走去。 一路还在碎念不停。 “偷袭就偷袭,杀我马是什么意思。” “来当卧底居然还这么冲动,邪术师们果然也只能收到这种货色。” “也不带好东西防身,搞得我都没什么战利品能拿。” “梅丹佐这家伙怎么还不来接我啊,这么大的动静都发现不了吗?” …… 在看到那朵莲花并被收进那朵莲花之后,天泉就已经明白了自己完全不是老者的对手。但那老者并未在莲花中布下陷阱,看上去也没有更多敌意。 所以天泉也就毫不在意这次吃瘪,在短短几小时中尽可能的去探索体悟这个得来过程有点尴尬的奇遇。 然后刚刚脱身樊笼,似乎就有场恶战等着自己。 半巫妖邪术师,安迪。这名字的意思可以算得上是美好了,虽然有些落俗,但名字都是父母给的,也不能苛责过多。 可惜这名字的主人却是个接近邪恶本源的男人。 他的境界比天泉更高,而且应该高上不少,这一点双方都心知肚明。 因为安迪已经在高塔的必杀名单中有了专门的页面,高塔按照他战斗的习惯,称他为群鸦领主和弑君者。 据说他是上代裁决者的首领,杀安努六世叛逃后不知所踪。 不过五十年前天泉还不是宗师,也不曾与安迪见过面,但是他却能在天泉尚未表露境界的时候就准确的叫出天泉的名字和称谓,看来这几年他也并不是在某个穷乡僻野苟延残喘。 “你现在逃还是有可能逃得掉的。”安迪现出身形,他的发色已经与记载中不同,变成了苍白的颜色,面容却依然年轻,甚至比他叛逃时还显得更年轻些。 不知道衣袖下是否已是没有血肉的白骨。 “你不管是在高塔还是在裁决者的名单中,是必杀之人,我为何要逃?”天泉气势恢宏的魔法奔涌不歇,但都被半巫妖轻描淡写的化解。 安迪笑笑,揉了揉手,“你想要在境界落后的情况下杀我吗?我可是前代的裁决王,也在高塔中进修过,你的自信从何而来呢?” “不试试怎么知道?”天泉抬手,他的魔导器“镜花水月”就出现在掌心,于空间中荡起阵阵涟漪。 尔后洪声磅礴,忽而出现的水龙腾空而起、上可齐天。 安迪摇摇头,将长袍一遮,随手破开天泉设下的禁制后便身影消散。 随着他的消失,环境中的腐化气息也被天泉的水法冲的越来越淡。 “把其他人收到魔导器中了吗。”天泉皱了皱眉,刚刚探查到的窝点已经空荡如许。 几分钟后,两位全力驰援的宗师就降落在了天泉的身边。 “天泉,没事吧。”其中一名中年样子的宗师问道。 “是安迪,我没能留住他。”天泉收起自己的魔导器,对两人说道。 “塔主说要我们不惜一切代价击杀他。” “我想如果不是你们赶过来他可能会杀了我,就算是避战也有丝几率逃不掉,他比我想的还要强上不少。所以留不下人说这个没有意义,走吧。对了,你们来的怎么这么快?”天泉转身涌动起魔力打算离开。 “你已经失踪几个月了。” “什么?”可以看得出有着漂亮冰蓝色头发宗师眼睛里透露出的惊讶。 听到这话后,天泉没有急着离开,认真的想了一下,然后告诉两位前来驰援的宗师他会直接赶回学院。 “那这边的情况还有你失踪的情况我们该怎么向塔主大人汇报?” “我届时会书以公文呈交上去的。” 两位宗师也没有强求,毕竟彼此并不存在从属关系,嘱咐了他几句后双方就分道扬镳了。 大陆上有些地方天然不适合生物生存,它们成因各异,有些是火山边的硫磺与瘴气污染了土地,有些是一不留神就会深陷其中的沼泽。 而有些,则是被原罪浸染,不生寸草,槁骸遍地。 与这些地方相比,就连有着“死亡之森”的黑崖林都算是一处温馨港湾。 在大陆的东方,就有这样的绝境,焦土蔓延千里,而已经死亡的枯木却仍在生长。 这里便是邪术师与恶魔生物们的天堂。 “天堂”中坐落着无数的黑石城堡,在焦土残阳下更添阴冷,这是属于恶魔生物中吸血鬼大家族们的,也是这片被诅咒过的土地上少数有生机的地方,因为吸血鬼们喜欢豢养、征服、折磨普通的生物,他们也会为了更加懒惰更好的满足自己卑劣的欲望而驱策这些无辜的生命。 但他们并不是这片死境的统治者。 实际上,所有的恶魔生物终究还是生物,没有强大的底蕴,也依然难以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下去。 而“他们”不用。 邪术师们都是献祭了自己的德行和灵魂换取力量的生命,他们最顶级的形态就是可以近乎于不死不灭的巫妖,摆脱寿命的限制,只因邪恶而存在。 魂火不熄则孽行不止。 而在这片土地的最深处,有一座若是不论它的血腥历史和主人善恶的话,可以称之为天下绝景的巨大建筑。 巴别塔。 虽然说是座塔,但其实是个难以用既定标准去评判的建筑,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站在建筑的脚下向上看确实以为它可以上达天阙。 这塔的魔幻之处并不只在于此。 在地下,还有座从外形来看与高耸在寥廓大路上一模一样的建筑,仿佛着蛮荒的大地是它的镜面。 地下的那座塔中,有着十几座倒悬的王座。 巫妖们也因此自称为“倒悬王冠”。 他们是自私、背叛、懦弱、暴虐等等一切贬义代名词的化身,是天神教团所说“天启”。 精灵们世代居住在阿瓦隆之森与那座仙山的高原,便是为了阻隔焦土的蔓延。 关于焦土的成因众说纷纭,但只有王知道,那里是无数岁月之前,神魔争杀之地。 许多人以为,精灵王的住所在森林最深处终究是生命的劣根,是和其他种群的王族一样,藏在自己国度最严密的保护之下。这样一来,即便是弥天大战,战火也将会最后才燃烧到那里。 但苍穹下最高贵的王从不辩解,千万年来,他、他们,始终如此。 这片广袤无垠的森林让邪术师们想要踏足内陆,只能从阿瓦隆之森两侧的走廊渗透过去。 而这依然不是毫无风险的。在北端,他们会被努比斯的告死军团拦截,在南端则会在教宗狄亚勋的谈笑间灰飞烟灭。 温柔的阳光会在每个晴天洒在娇嫩的花叶上,但世界从不似画卷般静好。 如今倒悬的王座上几乎已经空空荡荡了,只有四束黑光内敛在王座镶嵌的宝石中,但只剩三个王座上仍有人停留。 “被搞砸了许多。”开口的是那位曾在黑崖林中出现的巫妖。 “他们的运气比我们想象中要优越不少,但是计划依然在进行,影响不会太大。” “不……安迪失败了,将来阻止狄亚勋北上的代价将会让我们都难以接受。” “如果成功能否直接杀了他?如果不能,我觉得成功了也意义不大。” “呵,想杀狄亚勋?他若不想死战,就算我们三个一起上又能如何。原本在哪里可以不下典籍中最强的封印,让教宗大人好好在那里待到战争结束。届时,主人会亲自料理他。” “但我们失败了。” 王座沉默下来,陷入永恒的黑夜。 世界上每个人其实都只是为了达成自己所的渴望的目的而前进,所以当利益冲突的时候,每个人也都会不遗余力的去阻止对方。 不管置身何处,领域巅峰的游戏都是在合纵连横,恶心利益对立的彼此。 就像此刻,这些情况对双方来说都是意外频生,没有哪一方会不头疼。 大人物自有大人物的烦恼,沐恩就无法与他们情感相通。他有属于自己的烦恼。 比如说,现在每天晚上只能睡两个小时,然后就会被某个要人老命的同学拉起来训练,训练到坚持不住就各自回房继续睡觉,睡了大概半个小时吧,又会被提溜起来训练。 最让人无法理解的是这个倒霉教练一开始想先从基础招式练起,然后就被那个曾经让精灵王调教了两年的小家伙打的满地找牙。 “我缺的是招式吗?我现在是反应不过来他们魔法回路中能瞬发的既成魔法啊。”沐恩拄着木剑,看着面前被抽的红条累累的迦尔纳说道。 眼看着沐恩就要在宿舍内画出隔音和反击法阵来阻止迦尔纳每天不让自己睡觉,迦尔纳也急了,却是没有继续做他的工作,而是跑过去找到钧砌一番攀谈交心。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五章 以伤换伤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次日,迦尔纳又将沐恩连拖带拽的拉到训练室。 “大哥!你不用魔法一定打不过我;你用了魔法我一定打不过你,所以求求你放过我吧。”沐恩感觉自己要崩溃了。 这时候,钧砌老师面带温和的笑意推门而入。 “其实迦尔纳说的没错,你虽然精神状态不如上个学期,但是就论战斗来说,有这样优秀回路打底,你也不应该得不了第一名。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哪怕无法发挥出自己完全的状态,也绝不该如此自暴自弃。” “老师。”沐恩转过头望向门口有些惊讶,但依旧郑重的施了一礼。 “我现在对瞬发的魔法反应不过来,对于武技而言,在某个情况肯能出现的某个动作我大都已经心里有数,但对于魔法来说,我很难预料他会在那个时间释放哪个魔法。”沐恩自我辩解道。 钧砌曳着尾音用疑问的语气发出了哦的声音。 “难道你原来可以在他们魔法出手的瞬间就反应出对策吗?” 沐恩点点头,并没有自谦。 钧砌笑意更甚,简单的呼出火球术,又打了个响指,一团火球从沐恩足以反应过来的距离向他飞去。 沐恩吟唱咒语,以水弹化解。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火焰熄灭,却有一节速度更快的破碎石锥向沐恩激射而来,眼看避无可避,那石锥又在沐恩的眼前破碎化为蝴蝶。 “你现在在学校会面对的对手实际上还太弱小,等到你拥有了一条完备的回路,游戏才正式开始。”钧砌走到沐恩的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脑瓜。 “所以你不应该只是想要去反应对方然后 进行反制,而应该想如何争得先机。” 沐恩挠了挠头,神情些许丧气,“但是我现在的状态没有办法争得先机啊。” 钧砌摇头微笑,“你为什么会变得如此不自信呢?我认为并不是你没有能力去这么做,而是你太习惯于按照脑子里预先设定的步骤去执行。这是行不通的,在学校里你尚可公平的一对一,但是以后呢?假如像前辈们那样身处乱世怎么办?战场情况瞬息万变,对于战术的思考当然很重要,但战士最宝贵的能力是反应与直觉——还有信念。而你现在在如此优异的综合基础和魔法回路下,却缺乏信念。你没有对胜利的渴望,孩子。” 听到这话,迦尔纳在一旁煞有介事的瞪大眼睛对着沐恩点头。 “哎……”沐恩叹出口气,“我不是不想赢,是没什么自信。” 钧砌示意沐恩坐下,自己也做到沐恩的旁边,“我听迦尔纳说,你们冬天的时候误入秘境,导致你的身体迟迟不能恢复巅峰状态。你也是因为这件事丢掉了自信吗?” “也不能这么说吧,只是感觉对身体的掌控能力比正常的时候下降了很多,不能像以前一样就让我心态有些变化。”沐恩其实自己也有些迷茫,感觉是各种情况夹杂在一起,自己也不好说到底是因为什么。 “那你就需要去学会适应,用手里已有的资源发挥出它们能发挥出最大的力量。”钧砌站起身来,招呼迦尔纳上练习台。 “我会把魔法水平压制在高级法师的水平,不用武器,在他使出每个招式的时候都过一秒再反应。我相信你虽然现在不如巅峰,也不会迟钝到这种程度吧?看好,我是怎样击败他的。”钧砌对沐恩说完后,又转头对迦尔纳朗声道,“刚刚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吧?不用手下留情,也可以使用你的天赋能力。” 迦尔纳嘿嘿一笑,提起长枪道:“放心吧,我不会放水的。”说罢,迦尔纳又举起手自习端详了几眼那杆制式长枪,忽而有些欷吁,沐恩所赠的武器都尽数遗落在秘境中了,突然提起这样轻飘飘的长枪还真有些不习惯。 钧砌老师两手空空,就这样站在了迦尔纳的对面,两人相距不过十米。 凌晨练习馆内仍十分安静,而此刻三人都没有出声,故而空气中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钧砌老师先动,有道紫色流电在指尖绽放华彩,随身动曳光而行。 迦尔纳知道老师对自己的限制,故而只是收枪伺机而动,并未直接按照自己脑海预判的路线封堵他的身位。 十米,哪怕对于普通人也不是多远的距离,钧砌自然到来极快,只不过他在进入迦尔纳的枪围前又猛然减了速,身形飘忽了不少。 “就是现在!”迦尔纳在心中低吼一声,夹枪腋下侧身前递,寒芒便想着钧砌老师的心脏而去。 钧砌老师若是巅峰状态,想要避开这样的攻击当然轻而易举,但是现在他必须要延迟一秒才能做出动作。 眼看枪尖就要刺入老师的心脏,终于达到了可以反映的时间。只见他的左半身竭力后倾,左手作拨开状,右脚则抬腿踢向迦尔纳的胫骨。 枪间划开了钧砌的前胸,带出一条血痕,这个时候他用以格挡的手到了,手掌也被划开,但是枪头也因此偏离开来。 右脚的踢击被迦尔纳左脚挡住,但不曾想这却是佯攻。 钧砌老师右手深处握向枪柄,在空中小跳一下右脚落地转身左脚踢向迦尔纳的胸口。 看样子老师是想要夺枪转身反制,但是迦尔纳力气不小,虽然被踹到但还是双手握住枪柄将其回拽,同时细碎的电光从回路中涌出袭击钧砌。 但这依然是佯攻,钧砌老师直接选择硬抗那些电弧,将自己的魔力全部集中在右拳上,放开枪柄转身的刹那,用身体的后摆提升惯性一拳轰出!迦尔纳不甘示弱,输出自己全部的魔力在长枪之上,以枪作棍,抽向老师。 一声闷响。 充斥着紫色闪电的拳头停在了迦尔纳的鼻尖,而那杆带着赤红如火的闪电长枪结结实实的抽在了钧砌的身上。 但是迦尔纳冷汗却止不住的流下,因为他可以清晰的察觉到,如果这拳若是结实的打在自己的身上,最好情况也要昏迷很久。 雷枪在钧砌的身上留下了一长条焦黑的印记,但是钧砌并不在意,转过身来看向沐恩、微笑。 “还是可以看得出很多谋划的痕迹,我没明白。”沐恩不明所以。 “这种战斗方式很像你刚来的时候。”迦尔纳先询问了一下老师的情况,然后对沐恩说。 “但是对我并没有什么帮助啊。” 钧砌笑着摇摇头道:“哪怕是对过去的你,也都会有一定帮助。”说着,他侧过身,给沐恩展示自己饱经折磨的左臂。 “战斗时,我愿意以伤换命,以此战胜对手。特别是当我的技巧、反应乃至魔力回路都不如对方的时候。”均砌温和的看着沐恩,“但你没有这样的勇气,在我看来,你的战斗方式更趋向于精灵,更希望用对武技的熟练、招式的拆解和重组,以最小的代价赢得胜利。” 均砌走下训练台,吟唱咒语将自己身上的小伤口复原。 “这样当然是好的,但是为什么精灵们的武技其他种群都难以模仿?这是因为精灵是受到恩惠的种族。他们的反应、对魔力的感知、身体的构造都决定了这种战斗方式除了极少一部分的外族武学天才,就只有他们可以做到。” “你并非没有能力,孩子。你是缺乏顶住压力与伤害的勇气。” “战斗是为了守护我们所珍贵的东西,但武技、战斗的经验却不能凭空而来,所以你要在每场战斗的演练中竭尽全力,把它当做生死之战。唯有这样,你才能在真正的生死之战来临时,保证自己可以于逆境中创造奇迹。” 沐恩看着均砌老师的脸,若有所思。 “我明白了,均砌老师。” 均砌点头,露出满意的笑容。 “老师看好你,在大比上赢个好名次回来吧。”说罢,他又对两个少年报以微笑,离开了训练室。 老师走后,迦尔纳对着沐恩挑衅一笑。 “练练?” “来。” 十几天后,暮语森林。 安舍尔皱着眉站在原本黄泉秘境的洞口处,已经感受不到秘境入口的气息。 “怎么回事?”他转过身,问那名姓乔斯达的乌鸦。 两人在此再次碰面纯属巧合,这个秘境本来被下了禁令,入口处会有四名裁决者看守,每七天换一次班。 这一次交班之时,来接替的人却没有发现原本驻守在此处的同僚,几番搜索后,才发现被挂在遥远处、悬崖底、树冠上的尸体。 乔克震怒,所以亲自莅临此处,恰好碰到了安舍尔。 据新一班的裁决者们说,他们刚来的时候入口仍然存在。 想到这些,乔克也没个好脾气,不冷不热的回了句我怎么知道。 安舍尔觉得继续纠缠也没有意义,便离开了。 之后北上长城,却得知父亲早已秘密南下,无奈,只得有马不停蹄的回到帝都。 在与自己的先生交谈之后得知,若是秘境消失,可能是黄泉中的那块生灵殁地被人偷了去,导致维持秘境的最后一个东西也消失,所以化为碎石飘散在虚空中了。 “我此行遇到了不少次的邪术师,甚至小师弟在冬日时都自己碰到过。” “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在那时回来的时候就告诉我?”塔瓦西斯皱起眉头。 “都是些臭鱼烂虾,我觉得没必要太在意。” 乌玛什摆摆手道:“这些人散落在各地,肯定有所图谋,否则他们怎么可能克制住自己的邪恶本性老老实实蛰伏在帝国内。这是大事,不可小觑。你这次去阿瓦隆,也需要提醒精灵王大人诸事小心。” “这才安稳了多久,又要乱起来了吗?”安舍尔有些忧虑。 “星辰之泪降世,哪次不是腥风血雨?好了,你现在忧心那么多也没有用,专心修业才是正事。希望动荡来临之际,你已经成长为帝国的中流砥柱。”塔主找出几本书与文献,让安舍尔这段闲暇可以多多研究,若有不懂的地方,想必到了阿瓦隆,精灵王会愿意替他解答。 待到安舍尔离开,塔瓦西斯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乌玛什。 乌玛什思考了几秒,回答道:“融魂之法,并非不可行,但是那样的痛苦是‘镇魂’也压制不下的,很难保证他在融魂之后是否会性格大变或者生出些其他无法预料的变化。而且经此措,他的灵魂会变得十分稳定,再难用外力介入了,我不推荐你这样做。” 塔瓦西斯凝眉,叹了口气,这段时间他可以说已经想尽所有办法想要找到解决沐恩灵魂撕裂的办法,但无一例外的失败了。 “你觉得,努比斯会不会有办法?”他又问。 “他有也不会帮忙的,不管灾难多大,所有人都会存有私心和侥幸。”乌玛什站起身,拍了拍塔瓦西斯的加帮,“只能指望着小家伙们洪福齐天了。你别太过忧心此事,要学会相信这些孩子们,就像当初前代塔主和教宗相信你们一样。” 塔瓦西斯沉默半晌,知道乌玛什离开,他才望着窗外的天空喃喃。 “不知道我是否令塔主大人失望了。” 终于临近了雷院大比人员预选的日子,经过“魔鬼特训”的沐恩今天正在做着预选前的最后一练。 经过长时间的锻炼和自省后,他也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虽说精神水平不能始终维持在巅峰,但是若是全神贯注,还是可以在一段较短的时间内让自己维持在曾经那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状态。 迦尔纳十分震惊于沐恩的进步速度,然后恨铁不成钢的拍着沐恩的后背道:“你呀,之前就是太没斗志。” 训练完毕,沐恩与迦尔纳一同前往礼堂。 礼堂的前半部分是校史馆,里面陈列的藏品最耀眼的当属那节“永恒之枪”昆古尼尔破损的枪头了。 哪怕历经了无数岁月,原本蕴含在其中的神力也已经湮灭,无法探知结构的神铁依然在光芒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礼堂中的主厅有上千个坐位,看起来实在太多了,仍在学院中的所有学生全部坐进来仍然也就占据了十之一二的空间。 然后学生们惊讶的发现这鬼地方的老师几乎和学生一样多,但是很多的老师几乎没人见过。 十一个顶级学院都归高塔管辖,但在研究上划分的职能还是有些差别,高塔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更多是对多元素融合型魔法、魔药、魔偶、法阵的研究。而各个学院则是对各自的属性进行更为深入的应用与创造。 当然了,其实学院内部的研究都是兼而有之的,只不过艰深程度不同罢了。 校长阿达德发表了简短的讲话,他似乎心情不错,坊间传闻是因为隔壁的天泉院长终于远游归来了。 其实每个人都认为这个动员讲话他没什么意思和用处,但是似乎是约定俗成,大家都只是在完成任务而已,唯一能算是有些许价值的信息可能就是明年学院将会扩招。 “你决定好到时候要报名什么战斗位置了吗?”迦尔纳听得无聊,便偏过头来问沐恩对于前往新塔院的想法。 “没有,大概会选……我也不知道。你呢?你应该早就想好了吧?”沐恩的话在嘴边,还是作罢了。 新塔院的战斗位置以三到十五人为一组,分为前中后场,每个场区的司职分工还有细分。 迦尔纳环着臂,自信笑道:“当然,我决定报突进型前场。” “那你女朋友?” “她啊。上次跟我说的是支援型中场,但你知道的,女人心三秒变一次,这已经是她跟我说的第三个位置了。” “怎么听你这话感觉经验丰富,你这不也就是初恋吗。” 听到这话,迦尔纳立马装起深沉,摇着头啧道:“恋爱这个东西,太需要天赋了,举一反三才能大海捞针。你可要记好这些话,这都是金玉良言。” 均砌在后座轻轻的弹了下迦尔纳的后脑勺,嘱咐他小点声。 吃过午饭,一年级的学生们在裁判的陪同下进入了演武场。 别看沐恩已经掉到了年级的第十被不少人阴阳怪气,但实际上,大部分阴阳怪气他的人依然打不过他,前十名的差距也在一个冬天后变得比想象中的还要小,只有前三名是公认的稳定。 “假如咱们抽到一组岂不是很尴尬?”签到完毕后回到看台,迦尔纳笑问沐恩道。 “没事,到时候你直接投降,反正你们前三名有挑战最后优胜者的权利。”沐恩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他刚刚看到了有些人直接弃权没有签到,想着自己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轮空晋级。“对了,这里的长枪比练习室的武器要重上点,到时候你要注意。”沐恩声音轻弱,仿佛马上就要睡着了。 “睡吧,到时候我叫你。”迦尔纳示意沐恩放心后,摆出笑脸跟来往的各个同学打起招呼。 抽签的结果出现在魔法菱镜上,很不幸,沐恩没能轮空,倒是迦尔纳成功直接晋级三十二强。 迦尔纳苦笑着摇摇头,看着已经入睡的沐恩道:“近十个人弃权,前十里就你没轮空,你这个运气真不是盖的。”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六章 变聪明了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要命。”沐恩睁开眼后,迦尔纳有些幸灾乐祸的对他说了这个“好消息”。 “正好磨练你的战斗技艺啊,多打一轮收益多多,加油啊沐恩哥!” 沐恩无精打采的呵了一声,“被你这样的老男人叫哥,我的心好痛。” 在沐恩起身准备进入擂台的时候,迦尔纳还在后面提醒了句对面那个人就是之后野狩时与他们一伙的人。 “亚历山大。” “沐恩。” 互报姓名后,沐恩抽出了长剑,在地面轻轻一点,将少量的魔力注入到长剑中。 亚历山大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直接提枪上前。 看着对方就这样裹挟着声势向自己冲了过来,沐恩深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随着肺中的空气被缓缓排出,沐恩进入了那种强迫自己变回巅峰的状态。 睁开眼,寒芒已至! “你太慢了。”沐恩稚嫩的面庞上神色认真,看起来还有些可爱。 枪尖的电光激射而出,沐恩堪堪闪过,只是在凌厉的攻势下拖剑转身,不断的绕着圈进行闪避。 看起来的确是惊心动魄。 看台上,有些人已经渐渐开始笑起来,亚历山大今年十七岁,轮体力,沐恩绝对消耗不过他。 门罗看着这幅沐恩被追着跑的场景,心中无比快意。 迦尔纳在看台上没有明白沐恩的想法,以他们训练时的情况而言,这种程度的对手应该在三招内就分出胜负才对。 钧砌老师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孩子,还是更喜欢用无伤的方式解决战斗呢。 “你就打算当只老鼠一直这么躲下去?”亚历山大也被这样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战斗搞得心烦意乱,出言讽刺其沐恩。 沐恩在原地站定,直视着对方,似乎被挑衅到了。片刻后,竟然开始主动向亚历山大攻来,但是速度之慢,任谁都可以轻易闪过。 侧身横扫,带着电光的长枪向沐恩的后背打去,眼看沐恩就避无可避,他抓住自己的剑鞘向上一抬,挡在了自己的背后。 但是不小的惯力还是让沐恩踉跄了几步,又因为枪身上附着的暴躁魔力,让他感觉自己抓着剑鞘的手腕都已经被电麻。 亚历山大得理不饶人,一击得手立马转身又是直刺。 “再见!‘天才’。”亚历山大面带笑意,表情十分嚣张。 沐恩直起身,眄视自己的对手,似乎有些嫌弃。 “你好烦啊。” 说着,手腕转动用长剑将那一枪打偏,随后转身用脚踩住了亚历山大的枪头,将魔力灌入长剑内往地面重重插下。 “你都没发现你已经输了吗。”沐恩背对着亚历山大,电光随着剑身入地,从擂台上涌动出来。 金黄色的雷电荆棘从沐恩刚刚用剑划过的地方生长出来,将他的敌人缠绕在其中。 迦尔纳看到雷电荆棘出现的时候,直接站了起来,一副快活的样子。 “居然在躲闪的时候用剑刻法阵,可以,是他的风格。” 沐恩晃晃悠悠的回到看台的时候,四周的人鸦雀无声,谁都没有想到他居然会用这样的方法获得胜利。 以为的身处下风,结果不过是在戏耍对手而已。 “我强不强?”沐恩看着迦尔纳笑道。 “你很骚。”迦尔纳跟他碰了个拳,以此祝贺。两人都没有理睬相距不远的、脸拉的很长的门罗。 比赛结束之后,沐恩就想着回宿舍睡觉了,毕竟集中精神更消耗精力,他现在感觉自己已经十分困倦了。但是被迦尔纳拦下来。 “这么着急走干嘛,你没看大家都没走吗。” “他们走不走跟我有什么关系。” “在这看看,之后还有几个人虽然不是名列前茅,但也是硬茬,在这观察一下他们的战斗风格,之后对上也能更轻松点。” “你看完跟我讲就好了,我在这反正也是睡觉。走了啊,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份饭。” 迦尔纳无言以对,对着沐恩的背影,比了个中指。 之后,迦尔纳回来的时间比沐恩想的要早很多,因为沐恩还没睡下,他就已经提着晚餐回来了。 “怎么不看了?” “时间太晚,就剩下了后面的小组明天比。钧砌老师让我跟你说,打得不错,但是他希望你不要再做那种身体背对对手的事情了。说是如果你在战场上的话,那个法阵若是没有击溃对手,你就已经被扎的透心凉了。” “我不是看出来他是个笨蛋所以才这样的吗。” “你跟老师说去,我就是传话的,吃饭了。” 夜来风雨,只剩下两个少年对坐扒食的画面。 伊丽莎白家族的家徽是“白鹭”,在帝国的西北方向,但是没有如同摩印行省那样靠近边疆,相较来说是个水土丰美和蔼平静的行省,她和她的家族也已经在此处生根经营了近千年的时间。 但是最近,帝国的伯爵、凯特丽行省的首领乔治如其他地方长官一样不太开心。 原因无他,虽然原本驻扎此地的宗师已经从新塔院赶了回来,但是自己的辖区境内也出现了邪术师活动的影子。 凯特丽行省对此压力格外大,原因无他,他们的家族世代修习水属性魔法,就是因为这个地方有一片恩泽百里的湖泊。名字很普通,就叫大湖,估计是因为上古时期取名字的人没什么文化修养吧。 但这个鬼名字丝毫不能影响它的重要地位,若是邪术师以秘法将水源污染,周边的四个行省与一座塔院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甚至这条湖泊所属的河流会蜿蜒进北边兽人荒漠的腹地。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白鹭家族的权利基本上就用到头了。 奇怪的是,对此是那名宗师似乎并不太上心,依然如同往常一样躲在研究室里鼓捣着瓶瓶罐罐。 这让乔治伯爵有些不安,可是当他的私军部队赶往曾被目击到又邪术师楼面的村庄时,却扑了个空。 偶然如此还有情可原,但每次皆是如此就他更加没来由的紧张了一些。 次日,两人再次跟随着大部队进入演武场,沐恩似乎在昨天的战斗中找回了些自信,今天在在路上看到原先那些嘲讽过他的同学时,也露出了略带挑衅意味的笑容。 其实他一直以来都是个散漫惯了的人,没太多争抢好胜的冲动。 但是谁也都知道,其实少年时代是一个人最为虚荣、或者说最渴望被肯定的时期,沐恩也同样如此,虽然习惯于按部就班的学习和生活,但谁还没几分脾气呢? “今天你总不会再轮空了吧?”已经晋级的二人在签到后就坐在看台上闲聊起来。 “哪有那么好的运气。不过话说回来能弃权的人都是对自己太没自信的,就算报了名也能打得过。”迦尔纳抱着零食,边回答边四处张望。 “我刚刚路过一群同学的时候,听到他们说榜首就没参加,你确定你可以?” “你不要这么讨人嫌好不好……” “到你上场了。”终于等到首轮全部结束。 好巧不巧沐恩居然被安排在了第一个上场,他对此倒是显得挺高兴,半点没有紧张的意思。毕竟,早点结束就可以早就回去睡觉了。 结果自然是轻松取胜,虽然他的灵魂在上次的经历中受到重创,但依然还是拥有着魔导士实力的天才,不是谁都配与之对垒的。 如果能每次都顺利晋级的话,按照淘汰赛制,若不是前三名,则至少需要打六轮才可以保证自己拿到这个名额。此外,如果原本的状元榜眼探花没能进入前三,可能还会面临被踢馆的风险。 迦尔纳自然始终是自信的,因为学院一年级的战斗顺位前三名非常稳定——甚至连三人的排位顺序都十分稳定。 二三名好像从来不想着继续往上打,所以榜首自入学起就属于那个姓凯撒的少年。他年纪与迦尔纳相仿,名字很神秘,连老师也不太清楚;次席就是迦尔纳下轮的对手,很多同学认为这是最有看点的一场比赛,可以说是在凯撒弃权后的真正决赛了。 极东、倒悬王座。 “他将生灵殁地的碎片取回来了。黄泉秘境中的那块,想必就是‘泉眼’了。”比苍白枯骨更加阴冷的巫妖没有开合下颚,声音就不知从何处飘出。 “还有三块碎片,我们就可以重组生灵殁地,届时……不知道‘他’能不能抵挡得住这样的诱惑。” 诡异的笑声响起,三具骷髅一同望向那个空置的王座。 你……总有一天会回到你该存在的地方。 第二天下午午饭之后,万众期待的巅峰之战拉开了帷幕。 迦尔纳说着不怕,但其实中午都紧张的没有吃饭,说是根据研究表明,吃得太饱影响反应速度。 沐恩当然知道,当然如果迦尔纳的肚子没有一直叫的话想必会更有说服力。 离开看台之前,迦尔纳拥抱了班里除了门罗外的每一个人,甚至趁机揩了把女孩子的油。 表现的像是要上刑场一样。 “放心,这事我会告诉伊丽莎白的。”沐恩坏笑道。 “滚蛋,我都要被暴打了,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来在台下,迦尔纳没有像往常一样使用长枪,而是直接举了一面盾牌。 “你可太怂了……”沐恩在看台边缘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擂台上,双方互报姓名,沐恩这才第一次知道的排行榜第二的名字。 “丹。” “迦尔纳,求下手轻一点。” 以敌示弱虽然时间好事,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迦尔纳的样子就只觉得他欠揍。 铃声响起,对战开始,迦尔纳扬手就释放出数根灿红的雷霆长枪,再一个摆手,雷枪便从各个角度向丹夹击而去。 丹用的是长剑,在攻击的范围上似乎吃了些亏,但是没关系,快速的吟唱咒语,一道土墙出现在自己的身前,挡下了迦尔纳特异的赤红雷霆。 火球与水球轮番的向迦尔纳砸去,所有人都很奇怪作为雷院的学生为什么到现在为止都不用雷霆战斗,虽然这些魔法都是很低级的一、二阶魔法,但是那几秒的吟唱时间依然有肯能让他错失先机。 水与火交替落下,不一会擂台上便升起了温热的雾气。 “如果魔力足够,是不是可以用这些水汽传导雷元素?”沐恩看到场上的情况,转头问钧砌道。 “可以,但是没有太大必要,这样很消耗魔力而且强度也会有所降低。” “那,那个叫丹的同学会怎么做?” “慢慢看,我也不知道。” 看台上的同学因为雾气而看不真切,又因为魔力不能渗透到场下而无法感知,没有可以看得,就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有些人看上去很失望,觉得是丹胜券在握,所以用这种方式阻止他们观察他的招式,以免暴露实力。 可我迦尔纳也不是善茬,扛盾直接大步流星的向对方冲锋,他美丽的赤红色魔力已经将铁盾的表面晕染的通透。 看台上的魔力不能渗透到擂台上是因为有魔力的壁障,但是擂台上的两人可不会受到影响,只要稍稍放出魔力,就可以感知到对方身在何处。 迦尔纳左手扛盾,右手在掌心以魔力构筑法阵。 一个不算特别简单,当然在魔导师眼里也不难的两层法阵。是头天晚上沐恩教给迦尔纳的压箱底秘技,结果没想到第二天就能用得上。 “我找到你了!”迦尔纳冲向感知到的方位,举盾横扫。 但是对方并不在此处,电光构筑的人型在他挥击时霎然消散,仿佛被牵引般,从盾牌涌入自己的身体,他几乎感觉自己被麻痹的不能移动。 “你输了。”魔力突然从迦尔纳身后的迷雾中开始肆虐,三道雷霆所构成的刃波连成一条直线,向没有盾牌保护的后背冲击而来。 迦尔纳咬牙切齿,这个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阴险。 法阵已经派不上用场,他就将其一把捏碎,向外逃逸的魔力形成气浪激散停留在自己身体中的魔力和周围的雾气。 千钧一发之时,迦尔纳终于险之又险的弓步举盾挡下三道刃波,盾牌也因此出现了触目惊心的形变。 火球和水球再一次在空中凝结,丹自然明白自己的近身无法战胜迦尔纳,所以必须以巧取胜。 “有完没完?”迦尔纳取下厚实的盾牌像是掷铁饼一样向丹投掷而去,右手升起的赤红光亮宛如小太阳。 每每有这样的色彩发出,就代表他使出了自己那个一招鲜吃遍天的绝技——万物贯穿。 丹眉头一皱,收起术式开始急速平移,否则让这个东西击中自己,不用管那个位置,都必然是即刻出局。 “太不冷静了!”沐恩看到迦尔纳这样就要用出那个命中率其实堪忧的必杀,皱眉紧张。 但是声音穿不透壁垒,他此刻在这里也只能干着急。 万物贯穿在迦尔纳的天赋下几乎瞬间就已经凝聚好,爆裂的魔力不断向外溢出,就像张狂不羁的魔神般。 丹一边保持移动一边放出些低阶魔法对迦尔纳进行干扰,他有自信自己可以躲过这致命一枪。 迦尔纳深吸口气预判了丹的位置,向前猛然掷去! “风的灵脉,帮助我!”丹念出了精灵语的风息咒,在高速移动中不可思议的强扭身型相反方向折越,然后向迦尔纳冲刺而去。 放完万物贯穿,他的魔力必然被掏空,这也算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了。 但是! 我迦尔纳也不是只记得吃糖不记得挨揍的人啊! 瞪大眼睛看看我丢到了哪里! 急速的雷枪斜插在距离自己只有五米的地面,迦尔纳哈哈大笑,伸手一拉! Boom. 这爆炸已经是避无可避,丹只来得及将魔力护住身体,但还是没有办法阻止自己侧飞而出。 迦尔纳开始全力奔跑,接着爆炸的气浪直追那个喜欢搞偷袭的坏家伙。 你尝尝我这一拳他香不香? 看台上沐恩捋了下自己淡金色的头发坐回原位,听着裁判报出那句:“优胜者,迦尔纳。” “以蛮力战胜对手,可真是不够上流。”沐恩调侃道。 迦尔纳转着胳膊对着沐恩挥舞了两下拳头道:“战斗就是要用尽所有的可能性来获得胜利。” “的确如此,你变聪明了,不愧是吃了那么多次亏。” “……你这话可不像夸人。” 丹虽然被揍了一拳,但好在剩下的攻击被裁判员挡了下来,所以现在的心情也没收到太大影响,总体而言,可以算得上是君子之争了,看着惊心动魄,但实际上谁也没受伤。 “喂!迦尔纳。”丹在后面叫住了他。 “怎么样,我强不强?”迦尔纳平日跟谁都关系不错,也不担心丹会记仇,所以就开始翘起鼻子来了。 “还行,不过你变聪明了不少。” “我……”迦尔纳今儿的心态开始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沐恩哈哈大笑,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很久没有这么快乐了,抓着迦尔纳的手腕道:“行了,别挣扎了,毕竟这也算是好话对吧。” “我这么精妙的战术居然你们都没看出来吗?!” “说真的,我以为你拿个盾牌是有什么伏笔,比如说用万物贯穿穿透盾面插他胸口之类的,没想到就是丢出去……就没了,我看傻了,你呢。” 迦尔纳摇着头一只手捂住耳朵,一只手开始和沐恩推搡起来。 “少说这没用的,我啥都听不见,我只知道下一场就到你和门罗了。” 哦呦,还真是冤家路窄。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七章 世人之影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说来男孩子们的恩怨情仇应该会在矛盾产生的几天后便烟消云散了,但是很奇怪的是似乎门罗一直都很敌视自己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舍友,可能是因为这两个人刚刚来到学院就让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打击吧。 所以,虽然沐恩并没有想要与他针锋相对的意思,但也只能面对这种近乎无缘而起的敌意。 迦尔纳与沐恩再次碰拳,迦尔纳向他报以信任的笑容。 说起来门罗的确是个少年天才了,拥有将近魔导士的回路水平,而且今年过了生日也才十四岁,的确是有嚣张的资本——不管是在哪个国家哪个种族。 可惜他遇见了沐恩,这个魔力感知能力简直高到一望无际的怪胎。 沐恩准备前往赛场,路过门罗的身边时看到他还迟迟没有起身,有心提醒。但突然想到他可能报以的恶劣态度,就作罢了。 进入擂台,沐恩依然选择的是自己最为趁手的长剑,抬头看向观赛台,其实也没有多少人坐在上面,但还是突兀的有些紧张。 听闻有些家族的秘传虽然依然是由元素属性主导,但还会附加些其他特别的能力,这便是各家秘书超越寻常元素的地方。例如师兄家的火羽,拥有着极强的破法能力,对于一切的魔法壁垒和魔法元素都有着令人叹为观止的切分效果,这种效果甚至可以无视元素间的克制,也可以让他们在面对腐化力量的时候有恃无恐。 但自己已经修行了有几年的青雷似乎还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知道现在的突然的心悸是不是因为门罗氏族的秘传。 似乎也不像,毕竟刚入雷院的时候那冰蓝色的雷霆也没给自己更大的感觉。 收敛心思,门罗已经来到了擂台上,一杆银枪被他提在胸前,以极为舒展的姿态摆出了架势,眼神中,原本在看台上显露出的那份浮躁已经消失殆尽。 “会控制心态了,门罗进步很大啊。”看台上,均砌微笑说道,哪怕相距数十米,依然是将对垒的二人看了个分毫毕现。 “有什么用,沐恩还是赢定了。”迦尔纳丝毫不担心这个三番五次被自己踹下擂台的公子哥会跟沐恩造成什么麻烦。 毕竟两人在训练室中的时候,提起战意的沐恩与迦尔纳对垒,也基本上都可以胜利,虽然年龄的差距导致了些许肌体力量落在下风,但沐恩的回路水平处于一个领先的地位,两两相抵,主要拼智力。 不然沐恩为什么对迦尔纳说那句:“不愧吃了这么多次亏。” 沐恩作出了招牌式的剑尖点地,以为礼节。 出乎意料的是,桀骜如门罗,也稍压枪头,算是还礼。 “开天辟地头一遭啊。”沐恩与迦尔纳在两个不同的方位同时如此想到。 拢目深吸,沉静的门罗给了沐恩极大的压力,所以沐恩也强提精神准备迎战。 冰蓝色的雷霆蔓布门罗周身,他挥舞着那杆与身高不太相符的银枪向沐恩疾行而来。 雷院自古以来就没出过几个世人印象中的那种,只在远处对波的魔法师。 我们玩雷的和隔壁玩火的,哪个不是上来就紧贴肌肤感受碰撞的艺术? 眼神凛冽,冷静而坚毅。这是沐恩第一次在门罗的眼中看到这样的情绪。 然后,他笑了。不是那种轻蔑的笑,而是——带着几分欣赏的肯定。 青芒于剑刃间激荡,他低喝上步,握剑空挑,无数苍雷便自地面肆虐而出,在沐恩的身前构筑起一条不断向外蔓延的荆棘之路。 门罗左脚重踏地面,登然急停,枪花旋舞于周身荡开苍雷,紧随又是贴地横扫将那森严的雷霆荆棘连根拔起! 沐恩不慌不忙,收剑胸前,身后便浮现出剑影凛冽。 门罗对不远处的剑影视若无睹,继续向沐恩直奔而去。 剑影纷落,但门罗脚步不停,在左摇右摆间闪开不少青雷剑光,避无可避的,也不过是用长枪拨开罢了。 只是即便如此,如骤雨急坠的青雷还是割破了他的衣衫,带出几缕血痕。 这样一往无前的气势,让许多看台上的人很是惊讶和惊喜。 惊讶的自然是那些对他有些了解的同学,惊喜的则是那些和门罗家族有旧的长辈导师们了。 半个雷院是门罗家的,这话可不单单只是句玩笑话。 魔力锁的压迫随着两人身形的越来越近而逐渐增强。不论是如蓝莲溢美的门罗秘传,亦或者是苍幽神秘的青雷都被紧紧压缩在各自的体表不得彰显。 这其实恰恰也是沐恩想要看到的,他始终在全力输出着自己的魔力压迫门罗必须要以同等的魔力来抵御,而自身则是不断地后撤闪躲。这样的情况无疑对门罗极为不利,他必须要在十分钟内速战速决,否则就会因为魔力耗尽而让这场战斗变得毫无悬念。 枪于腰后如金蛇探洞般不断以刁钻的角度刺向沐恩,因为武器长度的关系,沐恩只能狼狈躲闪,在夹缝中伺机而动。 但是与之前他最开始的首局比赛一样,如此状况也只是看上去落在下风罢了,只要等到门罗魔力耗尽的这个节点,自己便必胜无疑。 时间逐渐过去,体力与魔力的双重消耗让门罗的额头上浮现出点点细密的汗珠。 “你就要这样一直躲下去吗?!”门罗不甘心的怒吼,微步变势,以银枪做棍,开始大范围的横扫,以谋求对沐恩造成伤害。 但是沐恩似乎是决定装孙子到底,不为所动继续闪躲。 “应当是稳赢了,但的确不够漂亮。”看台上,钧砌无奈的笑叹道。 “门罗好不容易认真一次,结果他就这样以势压人,活像书里的反派。”迦尔纳盯着场下,似乎有些遗憾于门罗的拳头打在棉花上。 但话说回来,对上沐恩,谁的拳头不是打在棉花上呢? 这家伙,搞人心态一直有一手的。 呜呼哀哉,估计门罗之后会更讨厌他们两个了……嗯?我为什么让他喜欢自己,没必要啊。 场外闲聊都还没有停下来,场上的战斗自然依旧如火如荼。沐恩突然利用膝盖抵住剑鞘挡住门罗的横扫,然后长剑挥砍,被门罗险之又险的躲了过去。 “你难道都没有勇气和我正面一战吗?”门罗喘着粗气,但依然死死盯着面前的沐恩。 “战斗这个行为本身就是不义的,所以战斗我只要结果,不求过程。”沐恩站在原地,看着门罗最后的魔力也开始消散,而他的精神状态其实也已经开始摇摇欲坠,只不过现在还在装模作样。 “还不投降?”沐恩拄剑,仍然维持着微笑。 “斗士之德,不亡不归。你不配与我对垒。”门罗唾了一口,爆吼挺身,在魔力耗尽的情况,依旧提枪而上。 “你的变化挺大的,是因为我杀了你派来伤害我的那三个家奴吗?”沐恩仿佛闲谈,但这幽谧之事宛如匕首直刺门罗心脏。 他眉中惊色让自己的身形骤然停顿了分秒。 沐恩则以同样不施加魔力的长剑搁在了门罗的肩头。 “你想以战士的姿态被对待,那么我就还你。” “你扰我心识!” “心态,身体,回路。那一项不是实力的组成部分?”沐恩明明还没到十三岁,难以想象话语已经如此老气横秋,看起来更像个翻盘了。 收剑,沐恩对着观众席致意,之后便走回了看台。 而门罗仿佛是去力气的跪坐在原地,久久不愿起身。 “你太会恶心人了,他怎么看起来都怀疑人生了。”迦尔纳大笑着起身迎接慢慢悠悠扶着额头走回来的沐恩。 “回去再说吧,走吗?”虽是询问,但迦尔纳明白他的意思,便点头答应。沐恩对着老师微笑告辞,今天已经没有他的比赛,可以回去睡觉了。 但是这个举措在他人看起来其实显得非常桀骜。这个学期以来,沐恩从原本给人以恬淡情怀的少年变成了这副万事不关心的样子,的确也让很多人甚至包括老师变得有些不适应,想来这也是他风评暴跌的原因之一吧。 但是沐从恩没有向别人解释他的苦衷,因为他记得精灵王曾对他笑言。真正关心你的人自然会从你行事的痕迹中感察你的状态,但若是不关心的人又怎么会听你解释呢? 你原本的样子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别人眼中的样子,这是一切傲慢与偏见、臆测与妄断的源泉。 世界也是如此,每个人都只会看到他想看到的那一面。若是欢喜,哪怕独坐野室幽篁又怎么会自觉比不上禁闱的繁华? 记得那时尚且年幼的沐恩反问道:“那岂不是说一个人只要努力装出能让人喜欢的样子,便可以从中谋取利益算计人心吗?” 精灵王报之以和蔼的微笑,“没错啊,所以才常有沽名钓誉之辈,想来皆是如此。” “那我要如何分辨一个人的好坏?” “我可能很难回答你这个问题,因为我不知道,你对好坏的定义是什么。但如果你想说如何辨别一个人是装成受到他人爱戴的样子,那我想只有日久见人心了。” “如果他一辈子都没露出马脚呢?” “那想必他也为周围的人做出了极大的贡献吧,这样的人若是为自己谋些私利,我想也无不可。” 漫无目的的走在回到宿舍的路上,想着想着,他就晕倒在了迦尔纳的身边。 当时残留在脑子的最后念头是觉得精灵王虽然宽容平和,却仍不全对。 看台上,当门罗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座位时,均砌笑着称赞了他,并表示他是个可以期许的年轻人。 “我是门罗的第一天才,为什么连学院的大比都进不去?”门罗神色凄楚,他那打小便被小心呵护起来的自尊心自进入学院后仿佛被碾碎,以为已经将那些近在咫尺的差距缩小,最后却发现还是无法触及。 “学院里的自然都是全国各地的天才,想想一届的学院才寥寥刚过半百之数,你没必要如此急功近利的争求第一。而且天赋不会因为你的家室变得更加优越,不过不要担心,生命啊,是场永不止歇的竞技。你大可放下计较眼下得失的想法,因为这并不妨碍你后来居上。控制好你的脾气,知耻方可后勇,老师很看好你哦。” “谢谢您,钧砌先生。”门罗勉强的笑笑,不再言语。 而在外面淋着雨的迦尔纳看着仰面倒下沐恩楞了三四秒,然后眉毛一翘赶紧背上他往校长室狂奔而去。 期间经过了会转动的回廊,倒流的瀑布,如同泉水的镜面,最后历经千辛万苦蹚过了宛如地板的雷池,终于来到了校长室的门口。 迦尔纳感觉自己差点死掉。 阿达德正在办公室中看书,也是幸好今天的事情比较多他才没有去往研究室。 “校长!我是一年级新生迦尔纳,开门哪!”迦尔纳在门外大喊,这地方空旷的像是坟场,真的是学校的机关楼吗? 也不是迦尔纳不想自己开门,实在是因为这个鬼门太过高大厚重,让迦尔纳看着就没有什么想要去推的想法。 这么厚重的门,肯定是用法阵驱动的。 这种门有很多的好处,比如说防元素暴乱、防秘法侵扰——还隔音。 所以迦尔纳只能在大门外干着急,一边口吐芬芳一边尝试唤醒沐恩。 “沐恩啊,你说你突然晕倒就来找校长的,但关键是这老匹夫他不管你啊,现在怎么办嘛?” 圣人对呼唤常会有些玄之又玄的感应,若是修习了咒术属性,这种感应甚至可以跨越空间,就像那时候沐恩在秘境中咒骂胡狼头,努比斯就会生出感觉一样。 而宗师与圣人一线之隔,虽然跨越的难度有若天堑,但很多东西并不是做不到的。 比如…… “小伙子,你说谁是老匹夫?我可还年轻着呢。”虽然声音偏向厚重,但却仍属于青年的声音响起。 迦尔纳听到这话,感觉回路中流淌的魔力瞬间凝滞了。 僵硬的转过头,脸上已经换上了虚情假意的尴尬笑容,“院长大人,贸然叨扰,学生实在惭愧,刚刚失言,实属救友心切太过着急,这才出言不逊,院长大人大量……” 阿达德哈哈一笑,摆手道:“行了,我怎么可能跟你一个小辈置气,不过你居然能走过雷池?是谁告诉你的正确走法的?” “正确走法?我直接蹚过来的啊。” 空气好像沉默了,一大一小的人互相看着对方,气氛有些诡异。 “你……很优秀。”半晌,阿达德才憋出这样一句话。 “别管这个了,我朋友沐恩突然晕倒了,他叫我如果发生这种情况就来找你——哎呀,我跟你说这个干吗,反正你也是高塔出来的,肯定和他老师穿一条裤子,赶紧想办法吧?” 阿达德被这个傻得可爱的少年被逗笑了,没来由的想到或许他年光景的时候天泉也是这么看自己的?那时自己也是个毛头小子啊,说起来还真是怀念。 “他没事,你放心吧,回去休息休息就好了。” “这走半道上突然晕倒也不像没事的样子啊!” “你叫……迦尔纳是吧,你知道他身上的具体情况吗?” “不知道。” “那不就得了,我知道啊。况且,他要真的在这里出了事,我肯定也吃不了兜着走,放下心来,回吧。”阿达德笑着摆摆手,转身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就消失在了大门前。 留下愣在当场的迦尔纳。 “你……我……那你倒是把那鬼雷池的走法告诉我啊!” 当天晚上,当迦尔纳终于吧沐恩背回寝室的时候,他感觉自己人都被电傻了。 极南黑海。 “你决定出发了?”狄亚勋的身形仍在幽邃的黑暗中,对这与他相距甚远的少年以这无比平淡的语气问道。 “是的,教宗大人,我决定沿途北上,再往西方而行。传闻有倒悬者与邪术师在帝国疆域肆虐,鄙徒愿倾绵薄之力。” “你这等境界,送死罢了。先去帝都高塔吧,拜谒塔瓦西斯大人,然后让他安排你参加这次的学院大比。”说完,教宗便仿佛是倦乏般,撑着自己的下巴轻轻挥手那宫阙的门便自行合上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向少年索要自己作为任务布置给他的那缕灵魂。 而少年虽然已经竭尽全力将破碎的灵魂缝合完毕,但没听到那冷酷之人的发话,亦不敢做任何多余之举。 教宗为什么是冷酷之人?似乎从四十三年前开始,他就被冠上了这个名头,明明他什么也没做,就已经然无数人恐惧了。 或许是因为他习惯于将自己的脸藏在黑暗之中? 又或者说他曾撕裂无数敌人的灵魂? 谁也不知道。 “随手而为,不以期许,得最玄造化。”黑暗中,狄亚勋嘴角稍稍勾起弧度,仿佛在期待好戏开场。 几乎是同天,独自一人的安舍尔到达了阿瓦隆之森的边缘,他看到那块别来无恙的石碑,并没有更多的想法,提起行囊便信步迈进了这片天下最大的森林——也是最大的法阵。 “陛下,塔瓦西斯首徒安舍尔,叩见王驾。” 闻声,赫尔普合上书,转过头微笑的看着那个只用了三步就走到自己王座之下的年轻人。 “心灵澄澈如许,你觉得是福、是祸?”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八章 盛名难副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恭喜咱们两个联袂晋级八强,今晚我请客,吃烤肉!”晚些时候,沐恩终于从昏迷中苏醒,迦尔纳便满脸笑容的窜到他面前如此说。 沐恩看了看时间,“这都深夜了,你确定还要烤肉吗?” “当然!生活的仪式感不能少!肉已经准备好就等你醒了。” “你的腿怎么了?怎么走路一瘸一拐的?”沐恩起床收拾了下床铺,发现迦尔纳的异常。 迦尔纳揉了揉自己的山根,摇摇头只说没事,那样子怎么看怎么幽怨。 “不会影响明天的比赛吧?” “那倒不会,晚上休息好就没事了。” 虽然这这么说,但沐恩依然为了保守起见给迦尔纳在烤肉的地方施加了一个微型的恢复法阵。 不知道是以刺激肌体为原理的恢复法阵影响到了烤肉,还是单纯的因为晚上没吃东西,反正两人都觉得这烤肉格外香,那种充斥着油润气息的味道也顺着门廊逸散到了四野各处。 大概并不是错觉,而是真的太美味了吧,毕竟那天晚上,相邻的几个院子都在破口大骂。 厨房里的两个少年听着他们因为闻到肉香却无法品尝而无能狂怒的声音,笑成了一片。 在另边,房间里打坐修行的门罗咬了咬牙,还是没有起身。 翌日。 来观战的同学少了些,毕竟这次的大比已经跟他们关系不大了,如今前来的也只是纯粹为了观赏神仙打架。 签到完毕后,两人是照例开始闲聊。 “剩下的六个人还有高手吗?”沐恩问。 “勉强还有两个算是比较厉害的吧,但是和咱们对上的话,胜算不大。” “不要掉以轻心,阴沟里翻船就糗大了。” “你放……不用担心了。”迦尔纳刚打算说你放心,抽签的结果便出来了。很巧,迦尔纳和沐恩被分到了同组,那两个人也与他们情况相同。 沐恩也笑了,推了推迦尔纳叫他去弃权。 迦尔纳就一边啧啧道暗箱操作一边就跑过去跟裁判说自己弃权了。 此举既出,满场哗然,有好几个学生开始抗议起这个前三名的特权,但是被各自的老师安抚了下来。 “全民公敌:克里尔·沐恩。”迦尔纳回来之后揶揄沐恩道。 “这下子前三名居然全都没有进入决赛,甚至连半决赛都没进,也可以说是非常讽刺了。”沐恩喝了口学院给选手们配发的特制魔饮,酸酸甜甜的还挺好喝。 剩下的比赛就这样如探囊取物的被沐恩拔得头筹,依然是用着他最为习惯的那种近乎于戏耍对手的方式取得胜利。 在上午结束时,老师宣布下午是最为激烈的踢馆环节,规则是若有两名或以上顺位榜前三的同学决定挑战同一名本次比赛前三的话,则需要先各自分出胜负。 迦尔纳当仁不让,选了预选赛优胜三人中顺位最低的那名同学,引得看台上阵阵嘘声。 丹笑着摇摇头,先是走到了沐恩的面前,看了他几秒,眼中的情绪很平和。 “祝你好运。”他与沐恩友好的握手,就在大家都以为他决定挑战沐恩的时候,他却走到了一边,选择挑战优胜者的第二。 沐恩扭头看去,发现银发的凯撒也在看着自己。 “第一就应该和第一较量。”凯撒没有说话,但是他高傲的像头狮子的眼神说明了这件事。 离开了演武场后,沐恩、迦尔纳和丹一同吃了个简单的午餐,沐恩不太明白为什么迦尔纳还特地叫上了丹,但是出于礼貌,也没有问。 “排名前四的人都必须要一个排名一个排名的往上打,就比如说第四名不能直接去挑战一二名,只能先来挑战我。如果战胜了我,才能在继续挑战他。”迦尔纳知道沐恩憋着的问题,便对沐恩解释道。 “你的意思是?” “你可以问问丹,说不定他知道些凯撒战斗的习惯。” 听到这话,丹怂肩,“你们可真是问错人了,我跟他战斗的时候可以感觉到他没有用过全力——感觉上大概就跟沐恩对付其他人那样吧。” “那岂不是和我们完全不在一个境界上?”迦尔纳揉揉头发,感觉事情不简单。 “其实我觉得如果是你去跟他打可能能能让他更认真点,我大都是以巧取胜的,轻易就会被他看穿。你以力破局说不定能够看得出他的真正实力。”丹对迦尔纳说。 “能把你轻易看穿那不是会把我溜的团团转,我觉得不行。你知道不知道他的魔力水平?” “不清楚,可能不在沐恩之下吧。” “得,这顿饭我白请了。沐恩回去给我报销啊,这个人真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 丹笑着对他比了个中指。 这个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三人的餐桌前敲了敲他们的桌子。 “呦,稀客。”迦尔纳看到门罗,不咸不淡的逗弄了一句。 “钧砌先生叫你们两个过去,他在七号练习室等你们。”门罗面无表情,说完便离开了。 沐恩点头起身打算前往七号练习室,丝毫没有怀疑门罗话语的真实性。迦尔纳本来有意刁难几个回合,但此刻也只好跟着站起,临走前还拿手指对没有派上蛋用的丹指指点点。 事实证明门罗没有骗人,两人到的时候钧砌先生正坐在练习室的地上往手上缠绷带,虽然仔细想来这好像是个透露着暴力意味的事情,但是整幅画还是显得静美柔和。 因为好看的均砌老师眼眉低垂,缠绷带的手也张弛有度,一篇一律中都带着清澈的美感。 阳光透过棱镜析出七彩的光芒,照在房间中和每个人的面庞上,均砌老师站起来,舒展出修长的手指,对着两个少年摆出架势。 “不是吧老师,我们下午还有比赛呢,现在来揍我们不合适吧?!”可惜了,迦尔纳粗嗓门的声音一出,静美的画卷便支离破碎。 “凯撒已经于前月秘密突破至魔导士,以沐恩现在的状态,取胜难度极高。凯撒的战斗天赋是我见过的这些学生中最高的,若是他按照这个脚步不断进步下去,甚至可以在魔导师的水准越境杀人,如同昔年教宗。” “高塔和顶级学院出来的魔法师不都可以越境杀人吗?我们……”迦尔纳刚打算开始吹嘘自己,被沐恩捂住了嘴巴,示意他安静。 “教宗当年所谓的越境杀人可不是杀所谓的普通魔法师,而是兽人、邪术师、恶魔生物、深海族。邪术师和恶魔生物可要比一般的高塔法师更加强大……至少更难杀。” “那我直接弃权吧。”沐恩又开始习惯性放弃。 钧砌先生楞了一下,放下武架叹气。 “沐恩,你不能遇到什么事情都想着放弃,你觉得这个样子,能够不辜负你在意、也在意你的那些人的期望吗?” 沐恩回忆了几秒,回答道:“他们似乎一直都没跟我说过他们对我有什么期望,只是告诉我某些事情,让我把那些做完。之后我只要照做就好了,剩下的事情都不用我关心。而且这次大比,安……有人曾跟我说不必强求自己参加。” 他说的是实话,但是却让房间的温度开始降温。 均砌唇边几乎永不消失的温和笑意融化了,让人这才惊奇的发现原来不微笑的他眉睫都是如此锋利,只是看着就让人倍感紧张。 迦尔纳夹在中间,感觉自己现在十分尴尬。 “你难道就没有想要的东西吗?我曾经和你说过变强是为了可以让你保护好你想保护的东西你也忘了吗?”钧砌面生愠色,他似乎对这个世人盛赞的天才十分失望。 “我想回家……我只想要这个,我自从离家之后,六年多来只见过他们一次,那还是三年前了。至于我想保护的东西,只要好好达到交代的目标,就可以变强了,其他的事情都没必要。” 噼啪轻响,均砌先生手上的绷带被魔力撕裂,之后便在空气中燃烧殆尽。 随后便一言不发的推门离去了。 “记得你原来说话很讲礼貌的啊?今天怎么这样?”待到均砌离开后,迦尔纳才埋怨沐恩道。 “我现在也是啊。而且是照实回答他的问题。你不觉得他好奇怪吗?” “我觉得你很奇怪,怎么会这么不上进,我觉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那只是以前我没有说明罢了。” 这下连迦尔纳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无奈的回宿舍去了。 “怎么了均砌,你们班的同学闹事了?我记得你的脾气很不错啊。”校长阿达德的办公桌对面,均砌皱着眉头。 “我觉得塔瓦西斯大人的教育方法很有问题。”均砌并不避讳尊者,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阿达德抛出个询问的眼神,似乎不知道他此话怎讲。 “沐恩没有丝毫的上进心,他也不会听别人的劝告。给我的感觉——就只是个逆来顺受的木偶而已,一个只听塔主话的木偶。如果这样下去,他将来也无法成为帝国需要的战士和统帅。” 阿达德抬起手示意均砌将情绪稳定一下,“圣人思量,我建议还是不要妄加揣测。关于你说的没有上进心,我倒觉得没有什么比拿下预选第一更能体现上进心了。” 均砌气笑了,耐着性子将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向校长耐心的说明。 阿达德听完之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上心的,你先回去吧。” 均砌起身施礼,叹了口气。虽然此行没有什么收获,但也只能到此为止。 空荡的校长室中,阿达德撑着自己的下巴悠然思考。 自他成名的百年时光中,“奥术圣者”塔瓦西斯给人的印象就都是算无遗策。 那他岂会算漏如此之大的人心缺陷呢? 还是个自己亲自培养的人。 “校长,您的信函。”会说人话的夜莺自窗棂外飞入,衔着一封印有永恒之塔徽记的信笺,封腊是浓郁到几乎宛如实体的奥术之力。 “是何人的?”当阿达德看到那个封腊时,其实就已经知道了。 他伸手拂过,将那复杂的奥术封印解开,取出里面其中一张已经开始燃烧的信件。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凭借这信上的内容和均砌对自己说过的话语,便已经推算出了原由。 信分两张,每张都只有一行字。 第一张是向阿达德说明这封信其实是有劳他交给沐恩的。 而另一张…… “获得保送名额,你就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阿达德无奈的感慨道:“论牵引人心,你依旧是算无遗策啊。” 信的落款日期,是安舍尔来到学院找沐恩的那天。 想必他也是那天通过传书台告诉了自己想让大使徒转述给沐恩的话。然后便写下这封信,直到今天才派人送达。 “您难不成是开了天眼?”阿达德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因为这封信的到来,情况发生了很多改变,信纸在比赛前成功递交到了沐恩的手中。 然后迦尔纳就惊异的发现身边这个慵懒的少年气质陡然一变,斗志几乎都在以肉眼可见的状态燃烧。 “信上写了啥?” “没什么,准备上台吧。”沐恩做了些准备活动,将自己的肌肉激活开。 作为最万众瞩目的对决,凯撒对沐恩的这场踢馆比赛被放到了最后一轮。 看台上,凯撒与前几天别无二致,都是安静并冷酷的坐在那里望着台下,没有丝毫的表情流露。 沐恩没有弃权,他也罕见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打盹,而是开始冥想起来,周围的魔力都被牵引,在身边形成了明显的魔力旋涡。 凯撒当然感知到了,但似乎也并不在意。 前两场比赛结束的预计会很快,毕竟交战的双方实力差距不小,基本上是二十分钟内就可以打完。 但被踢馆的两人迸发出了极大的斗志,一直撑到了魔力耗尽的时刻才最终败下阵来,到结束的时候,交战的双方往往都已经气喘吁吁。 这给了其他的同学莫大的鼓舞,他们突然发现被誉为最稳定的前三名与他们的差距或许也并非想象中的那么大。 这其实本也在意料之中,能坐在这里的,那个不是天才中的天才呢? 迦尔纳的那一场结束的相对较快,不到二十分钟,他便将万物贯穿停在了对方的胸口;丹则慢上许多,竟然在几百平方米的擂台上兜转了四十余分钟才结束战斗。 可以说,他是这座雷院中很多年以来的头位标准意义上的魔法师了。 当负责裁判的老师喊出最后一轮双方的名字后,明明不太多的人却发出了极大的声浪。 今天来观赛的人不少,还有很多二年级的学生前来观战。 来看看十二岁的魔导士是否堪副盛名,也看传闻中有望“教宗第二”的凯撒。这场比赛不仅连二年级的前八名都悉数到场,甚至角落中还有位坐着的年轻宗师。 半晌后,双方站在擂台两端。 沐恩左悬剑,手持枪,与对方行礼。 而凯撒手中无物,只是微微点头。 迦尔纳站在观赛台便,皱起眉头,他觉得凯撒太过傲慢,但盛名之下我仍未沐恩捏了把汗。 铃声响起,两人身形瞬动相近!如同两道魅影在几十米的距离中急速的穿梭。 看台上的众人无法感受到魔力的流动,便只能依稀看清沐恩向着四方投出了雷枪。 然后——便分出了胜负。 众人都傻了眼,那个不可一世的凯撒……居然在一个照面就输掉了。 每个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就连凯撒都是如此,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腰间,剑刃入肉近乎一厘米才被赶来的裁判老师用手指钳住,此刻正向外流出潺潺鲜血。 刚刚还在欢呼的擂台寂静了,可闻针落、可辨虫鸣。 傲慢的凯撒看着沐恩的眼睛,说出了他见到这个少年后的第一句话。 “怎么可能?” “什么不可能?击败你吗?这看起来也没那么难。”沐恩轻蔑的一笑,他其实也十分不爽凯撒傲慢的姿态。 魔力的护障落下,所有的人都还没有离开,因为他们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很经典。”阿达德站起来,表情中透露着赞许。 因为结束的实在太快,所以大家都想要回到那个五秒钟,仔细看看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双方都在铃声响起后开始向对方贴脸而去,这个时候其实凯撒感觉到了沐恩在凝聚魔力,事实上也是如此,沐恩十几根雷枪就像是不要魔力般一同出现在空中然后破空而去,封锁了凯撒移动的身位。 而手中的那杆长枪则是直插目标而去。 凯撒想要速战速决,在魔力的暴乱中他没有发现长枪上被沐恩掩饰过的法阵。 就算他感受到了其实也依旧没有用。 空间魔法,他还没有见过呢。 以为枪身没有危险性,凯撒便决定将其握住然后 进行反制,只是刚刚伸手,沐恩就点亮了长枪的法阵,身形出现在枪身之下。 右手握剑横斩,移动的惯性带上本身的气力,这一击便可以将凯撒拦腰截断! 凯撒其实也不愧第一之名,只在刹那间便反应过来,双手挥拳想要一手将剑身打偏一手直接将魔力灌入沐恩的头部。 但是沐恩瞬身之后也依然没有放松警惕。 他用出了那招经典的手持剑鞘,卡主了袭击头部的拳头。然后持剑手横斜上扬,让剑身躲过了另一只拳头。 然后将剑刃送入了对方毫无骨骼保护的柔软腹部。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九章 变数频生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你下午打凯撒的时候可太帅了,我亲爱的兄弟。”当天晚上,迦尔纳姓高彩烈的拉上了自己的女友、黛芙妮还有两三好友,一起去到学院所在行省的城市中办庆功宴。 菜算不上太好——对沐恩而言,但也比学校的餐食要好上一点。 不过能比顶级学院的饭堂还好吃,也能算得上是高档的菜品了。 “你哪来这么多钱啊。”沐恩坐在长桌的一端举着刀叉,看着面前那道不论是装盘还是味道可以说是非常出众的摩印特色菜品,十分好奇。 “你父亲突发横财了?”两边有人打趣道。 奇怪的是,作为宴会的举办者,迦尔纳并没有坐在主座上,而是和女友一起坐在沐恩的左手边。 在盛情难却的邀请下,沐恩坐在了主座之上。 “那怎么可能呢,该穷还是穷啊。不过江湖惯例,主座掏钱,我就是个跑腿请客的小弟,大家别客气,吃好喝好啊!” 沐恩下刀的手僵住了。 “我……”他现在十分想骂人,如果不是顾及形象,肯定要开始口吐芬芳,但是忍了忍,终究还是把那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压了下去,从牙缝中一字一顿的挤出几个字,“你不早说,我没有带钱。” “啊?”迦尔纳夸张发出声音,然后装作非常难过的样子连连摇头道,“那太遗憾了,我们的冠军只能在这里刷盘子直到学院来赎人了。” “你信不信我一刀杀了你……”沐恩年纪尚小,脑子转不过那么多弯,有时也会分不清玩笑和真话,特别是当现在他真的没有带钱的情况下,底气就更加不足了。 直到伊丽莎白拧了一把自己这没个正型的男友,他才示意沐恩不用紧张,自然有大老板兜底。 “诶,快给大家讲讲,你当时到底是怎么一通操作把凯撒给安排明白的。” 沐恩不愿意多说,毕竟他们也学不来。 但是无奈周围的人一直在起哄,丝毫没有要遵守用餐礼仪的迹象,没有办法,他也只好开口简短截说的讲了讲事情的经过。 第二天,雷院代表的三人被学院叫到一起,给他们单独“开小灶”,分析了其他十所学院最有可能出站的三人。 空间魔法学院非常有趣,这个学院离帝都最近,占地也非常小,人员也极少。和高塔基本就是挨着的,目的就是为了方便监控和管理,在帝国政策的刻意打压下,空间学院在帝国境内也只此一座,每年只收取三十人不到,并且还有很高的淘汰率。 要项以第一回路进入这个学院修学,不仅要先接受严格的家室调查,还会要求和帝国皇室签署带有咒术效力的效忠书。 此外,近乎所有的中级学院都不会开展空间魔法的教学,也不会在选择第一回路时提供这种选择。 久而久之,拥有空间回路几乎就变成了帝国上流贵族的象征,很多不学无术的贵族子弟都会选择这个回路来彰显身份。 毕竟,绝大多数平民什么普通法师终其一生都没见过空间魔法类的书籍。 当然,空间魔法是和精神魔法、咒术魔法、光暗魔法并称的“五大废柴魔法”,因为这五种魔法在没达到大魔导士之前都可以算得上是屁用没有,而且就算修成了大魔导士,想要用好也得看天赋。 其中最极端的就是咒术属性,作为第十二大回路属性,虽然所有书籍中都会进行介绍,但是帝国却并没有没有在境内开设任何学校。 不仅是亚特兰蒂斯帝国,也包括了其余的所有种族。甚至连精灵都不曾有几人选择这种晦涩偏门的属性。 注意,是任何,包括高塔,都没有关于咒术回路的专项学习。 因为若是选择这个属性作为回路,几乎就代表一生无望进阶了,什么时候选择它,什么时候进阶到此为止。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很多,但我想最大的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属性杂糅极多,并且牵扯到形而上的玄奥命数,魔法回路的进阶需要对这个回路的魔法有着深入的理解才可能进步,是成体系分门类的。 但很遗憾,咒术属性在很多情况下用逻辑完全解释不通。 人类中有些完全无法感知魔法的预言家和占卜师,当然绝大部分都是江湖骗子、沽名钓誉之徒;但也有些德高望重者的语言确实很准确。 但是他们做出预言似乎有并不需要这种魔法的参与。 总之,这属性始终在大多数人眼里是个鸡肋的属性,还是那种有毒的鸡肋。 可是奇怪之处又在这里,每当世间有咒术圣者出现,他都必然在好事者的圣者排行榜上名列前茅。 而每有哪个年轻人将咒术属性修炼至顶峰,也代表了他几乎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圣魔导师,可以享受和沐恩这样史诗级天才的同等待遇。 不知道古往今来有多少自以为是的年轻人死在了这座大山之下。 毕竟,用于洗大面积回路的药水也不是谁都能负担起的。 有些扯远了,说回有趣的空间学院,据说他们今年被迫让出了一个参赛名额给神秘的参赛嘉宾,为此有些空院的学生非常不高兴,认为高塔用不公正的方式对待了他们,而即将卸任的空间学院院长、张伯伦的恩师波茨大宗师只是让前三名一起上,如果他们能联手打败那个神秘的少年,他就驳回塔主的要求。 好歹是活了四百多年的大宗师,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然后很遗憾的,自信满满、愤恨不平的前空院前三名还是在裁判的魔压控制下,才没有被那出手即是杀招的少年点燃回路。 “这就是差距啊,孩子们。”波茨先生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摊手笑道。 “所以……”听到赛前辅导老师带来的这个消息,沐恩欲言又止。 “你给我打住!不准说放弃,要相信他在你面前就是个弟弟!”迦尔纳将沐恩的脑袋死死镇住,恶狠狠的对这个天天啥事都不想就相打退堂鼓的好友说道。 “可我没有点燃你们回路的水平啊。” “那是当然,空间魔法的一年级生那都是什么臭鱼烂虾,你点燃不了我们但不代表你不能点燃他们。” 沐恩还是摇摇头,“我觉得悬。” 辅导老师哈哈一笑,很巧的是他几句是沐恩刚来报道的时候在那里坐着打盹的迎新老师,看起来比起迎新,他更喜欢研究怎么打死别人。 “不要担心,本来空间魔法修习的人就少,基本上是个人就能进空院,水平确实相较于我们这样的学院要低上不少。” 就这样,集训几天后,四人离开学院前往帝都。 一路上,迦尔纳和老师谈笑风生,短短十几天的行程让他们研究出了许多阴险的套路和招式。 你们玩战术的,心都脏。 沐恩则和丹逐渐熟络起来,他们日常的交谈也让两人都受益匪浅,谈到对魔力的控制时,丹更是将自己的心得倾囊相授。 “想要提升精神控制力的方法我认为只有张弛有度,你必须要逼自己集中注意力,让精神高度紧张,然后等到非常疲惫的时候再放松着去尝试,我觉得你一定会有进步,没人的优秀是容易的,修行就是要逼迫自己嘛。” 沐恩记着笔记,会神处还会不自觉的点点头。 “逼迫自己……”沐恩觉得有理,感觉就是自己逼自己太少,到现在的优越可能真的是因为天赋。 不能骄傲,不能懈怠。 如果当初凯撒没有大意,可能他还真的未必可以取得头彩,毕竟那样恐怖的反应力沐恩是自觉没有的。 沐恩在心中给自己默默打气,为了回家,我拼了。 所以哪怕是在赶路的日子里,沐恩都是勤耕不辍,但是收效甚微。 “我已经练了有十天了,为什么感觉自己的控制力没有什么提升呢?”这天沐恩又来找到丹,他觉得自己进步太慢,一定是方法出了问题。 “啊?十天你就想出效果?疯了吧!”丹哭笑不得,“你不要太急功近利了,控制精神和感受魔法一样需要天赋,更需要长时间的积累,这个时间是需要以年为单位的,十天时间哪怕是教宗大人也没法进步啊。” 沐恩有些失望,抿了抿嘴,有些思迁的想法出现。 毕竟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来提升精神了,或许可以试一试迦尔纳的损招来提高自己的胜算。 几日之后,一行人来到了帝都高耸的城墙之下,沐恩起头,如今他已经不会再对着这座城墙发出不可思议的赞叹了,但无疑心中还是会有些震撼的感觉,每每看到这高耸的城墙,就有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 “北方的长城要比这还高,你们以后毕业了,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 高塔前来迎接的法师认出了带队老师,称他为巡礼者安苏。 “老师,他们为什么称呼你‘巡礼者’?”迦尔纳凑上去问道。 “哦,我年轻的时候曾经替高塔前往黑崖林,绘制那里的地貌编撰成地图,这样的人都会被称之为巡礼者。是类似于老师那样没有什么额外收入但是社会地位很高的工作。” “那您还真是不会赚钱呢,先做巡礼者又做了老师。”迦尔纳调侃道。 “哈哈哈哈,说的也是,但至少做老师比做巡礼者安全点。”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沐恩发现实际上安苏先生并不是像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样冷漠,只是要让他开朗起来需要对他的胃口。 他觉得这样很好,似乎无形中就拒绝了许多不适合自己的人。 就像他对自己和丹,就只是一个不冷不热的普通老师罢了,他自己也从不掩饰这点,这让沐恩觉得他活的很真实。听说长大之后人都会变,沐恩希望自己也可以变成这样的人。 所有的参赛者都会在高塔的外院得到一个房间,沐恩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了。 “诶,沐恩,我有个问题上次来的时候就想问你了,但是你那时候在昏迷。”迦尔纳坐在沐恩房间的窗前,左顾右盼道。 “什么问题?” “所有人都对永恒之塔的存在深信不疑,但是这里已经是外院了,那塔呢?” 沐恩哑然失笑,走过去,伸手指向空荡的远方道:“就在那里,只不过被法阵掩盖了。” “原来是这样,能带我去看看吗?” “这恐怕不行,内院是非重要。如果没有特别的情况,里面的人不能出来,外面的人也不能进去。除了诸位大师和拥有流雪长袍或紫缎长袍的魔法师。” “还有你。”迦尔纳插嘴道,“那我要怎么样才能进去呢?” “进入新塔院,然后获得高塔的承认,发下流雪长袍,你自然就能进去了。” “为啥不是紫缎。” “紫缎是给那些相对来说天赋不太够的魔导师下发的,更低一级的桂花长袍及以下就没有自有出入内塔的资格了——但是可以自由出入塔院。” 迦尔纳了然的点点头,从窗外探出头喊道:“老师,你是什么袍子啊?!” “流雪!问这个干嘛?”另一边回应道。 “没事!” 沐恩本来想提醒迦尔纳在高塔内最好不要高声喧哗,但没来得及,只能掩饰尴尬的摸了摸额头。 诸王秘境。 永恒之王坐在自己的王座上,这片宫殿美轮美奂,被划分为了不同的地方,每个部分都由各族各地最优秀的设计师把关,充斥着浓郁的种族和地域特色,占地泱泱千里,是天下建筑美之集大成者。 但在宫殿最中央的部分,那片宫殿则是属于诸王秘境自己的独特。 王座下站着一个人,带着个孩子。 “我不会跟你做交易,因为你的东西我拿不走。”王神色认真,只是与僧侣对峙着也毫不懈怠。 “我是僧人,不是商人。此行,并不是来做生意的。” “你想进入地狱,但我不可能放你过去,除非你能给我让我值得为之冒险的东西,这就是一桩交易。” “嗯……请您保护好您的世界。” 永恒之王狭目骤锁,“觉者,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在威胁我。” 老僧双手合什,摇了摇头,“在东北方……很远的东北方,是海的那边,有个人发怒了,他的力量会波及到这里,而那股力量是针对着空界的,所以到时候某些地方的情况可能会很糟。您的世界中也有无数生灵,虽然您只把他们作为消遣之物。若是您不能保护好他们,他们会丧生的,这令我于心不忍。至于地狱,我又非地藏……当然,此人现在还未出现。并非非去不可,去到那里,也只是为了复述一遍这些话罢了。” “发怒的人是谁,又为了什么?居然值得觉者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告知我。”永恒的王站起身,走下台阶,学着觉者的样子以平等的身份什手行礼。 “他的名讳不可说,否则他可能会找到这里。至于原因……是因为‘他’在他的道心上留下了唯一的缺口,所以他会永远差一线勘破天道。但祸福相依,也是因为这件事,所以他才得以如此快的达到这个境界。” “您说的第一个‘他’是?” “那位比高天更高的神明。” 小天帝俯瞰人间,知道他说的不是自己。 然后小天帝抬起头,望着遥远之地那片刺目的光辉,想起神明曾对自己说过的话。 “觉者将会卸下修行来到这里带走觉者,然后他的继任者将在现世之后被封印在永久不平等的世界;祭师将会诞生在这片土地上,魂分三片,躯壳承受着一整个大陆的重量;人皇会在悠长的岁月后诞生在后世称为幼发拉底的两河流域,寤寐于颠覆的叛乱;先知会带着自己的子民迁徙在荒漠之上,迷离于信仰的抛弃;而有望触及天道之人,永世长存亦永世不得脱困。” 他们都是天帝最初的造物,但化生的时间各有不同,只是这个时代无疑是最为繁荣的时代。 觉者迦叶以佛境远游至此,以融沁自身的境界为代价,与小天帝做了交易,带走下任觉者。 天道勘破了一切却在最后那刻停滞了奔腾,从此将在万法终末后独自枯守这个并非天圆地方的星球。 而在亚特兰蒂斯下,以只身救千万人的祭师抗起了整座大陆的重量。 再加上坐镇天幕的自己。 他知道,等天帝回来的那天,自己恐怕也会就此消逝在洪荒星河中。 但是这又如何呢,再叛逆的魔神也会在神明看向他的时候含笑而去,凡人无法理解这种最原初最炙热的爱意。 他会帮自己的父、自己的主、自己的……爱,看管好这片天地。 只是,变数频生啊…… 在之后的几天中,沐恩一行跟随学院大比的工作人员进行了登记和守则须知,看上去每个参与者都非常优秀,而报送的规则是前四强可以得到这个名额。 但是那位负责报名的美丽女巫也说了,假如没能进入名次就被淘汰也未必就无法获得名额,这其中要参考许多因素,只要大人物们觉得你是可塑之才,哪怕是最后一名也并非没有机会。 “这话也是老生常谈给那些垃圾学院的学生听得安慰话,你们的目标就是不断地向前攀登高峰,听见没有。”安苏老师偏头轻声嘱咐。 “放心吧老师,包在他身上。”迦尔纳伸手指向沐恩调侃一下他。 就这样,学院大比正式开始了。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十章 第七使徒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为什么您只让我参加一年级的大比?实力的差距会不会太大?”教宗的第七师徒站在塔瓦西斯宽阔的房间中,神色恭敬。 塔瓦西斯笑了笑,将手中名为白粟茶的饮料搅拌均匀说道:“大魔导士之下,哪有什么实力差距。而且,你以为教宗叫你过来真的就是为了参加这种无聊的比赛的?” 那少年抬起头,思量片刻后现出恍然之色。 “教宗大人是叫我来给您练兵的。” “嗯,”塔瓦西斯看着少年,赞许的点了点头,“小伙子很聪慧,怪不得能成为他最出色的弟子。不过……也不止如此。” “请圣人明言。” “第一当然很简单,为了给你进入新塔院的学习提供个合适而恰当的理由;第二,让你在温暖的帝国腹地多住上些日子,多了解了解这里的礼仪文化和传统。不管是帝都还是西边,生存环境比较恶劣的南海都还是不同的,这里的人都安逸惯了,为人处世也会与你的习惯不同,你若不适应某些情况,就可能会多出很多事端——而身份特殊的人,不可以生事端。”塔瓦西斯神色和蔼,但深邃的目光中又隐隐似有所指。 “我明白了,之后的比赛中不会再下那般重手了。”少年保证到。 但塔瓦西斯却出乎意料的摇了摇头,“没关系,战斗就是要全力以赴。你们这些孩子的嬉闹,高塔还是有把握能保证不出事的。我指的并非是这个。” “那是……” 塔瓦西斯抿了口清甜的茶水,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认识反问道:“在你心里,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是信仰,大人。” “那你信仰什么呢?” 少年一时间有些哑然,感觉答案简单鲜明,但又觉得塔主大人的话语应该别有深意,所以陷入了思考。 “不要害怕,孩子,就是最寻常的答案。”塔瓦西斯笑笑,宽慰道。 “信仰我的神明。” 塔瓦西斯扬起眉毛,抬头纹宛如重峦叠嶂。 他露出一副肯定的表情说道:“这就是问题所在,在某些时候,我希望你不要过于恪守教条城规,至少——在面对某些人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学会让步。” “若您指的是皇族,那么请圣人宽心,我们的教典上写着将所有生灵一视同仁的包涵。” “可海洋也是会涌起狂怒的。以你的身份,贫民看到你自然都会无比的自惭形秽,与你的交涉总会不觉的让步。但是贵族却未必。我承认确实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仗着自己的血脉胡作非为,挥霍祖上的荣光。他们非常讨厌,我也知道你们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但是我希望你在偶然的情况下,如果沾染上这些令人不那么愉快的情况,依然可以保持克制,不要给教宗——你的师父,带来不必要的影响。”塔瓦西斯面色和蔼,耐心的叮嘱面前的年轻人。 “那么我就要忍气吞声吗?这样岂不是助长他们嚣张的气焰。” 塔瓦西斯摇摇头,“你大可以告诉你的师长,甚至是我,但是不要亲自动手。嚣张的人大都是背靠着佛若坚实却虚妄的墙壁,那么就要找合适的人来击碎他们的幻想。” 少年想了想,点头答应下来。 “我会努力适应的,塔主大人。” “很好,我也相信你可以适应。”塔瓦西斯点头道,“最后一件事,将那块灵魂碎片交还给我吧,我可不希望你带着他在擂台上瞎转悠。” “还给您?这碎片……是小天使的?他也会来参加大比吗?他长什么样子?他的灵魂出了什么事?” “你的问题有点多了,莫德雷德。你或许没必要想那么多?相信你会认真对待每位对手,而不关心对手是谁。以后在学校中,也必然会有人将你们两个作对比,我也希望那些话语你全都不要在意。修行是场漫长的远征,若只在乎一时得失你就会急功近利或者傲慢自大。好了,现在把魂屑交给我,你就可以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莫德雷德行礼后前行几步,将魂屑放在了塔主的桌子边缘,随后感谢了塔瓦西斯的教诲便离开了。 相距不远的外院中,迦尔纳好奇于这么多天怎么都没有人来慰问一下沐恩。 “那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我有问题吗。”沐恩仿佛正和迦尔纳一起无所事事的趴在窗边,但其实他在持续的尝试控制魔力,现在甚至已经无力顾及控制身体了。 “那你也不过去看看塔主?”迦尔纳是真正的无所事事,完全是在没话找话。 沐恩懒得回答他。 这个时候迦尔纳远远的看到莫德雷德从内院的方向回到参赛选手统一的住处。 “那个就是这次抢了空院名额的人,路子很野,下手很重,你碰到了千万小心。”迦尔纳伸手指向莫德雷德。 “你怎知道是他的?” “因为我没事就去找别人聊天啊,跟别人闲聊是最重要的情报来源。” 沐恩笑了下,揶揄道:“你不去临国当卧底真是可惜了,浪费才能。” “低调低调。” 莫德雷德抬头看向沐恩,表情有些疑惑。 沐恩蹙起眉,平息了涌动的魔法,转头望向迦尔纳。 “他很强。”沐恩凝声道。 迦尔纳笑容不变,对着那少年做了个赔罪的手势,离开了窗前。 “他居然能在楼下就感应到你的魔力波动。”迦尔纳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毕竟沐恩的魔力涌动十分低调,像他们这个水平的魔法师,出了这个房间基本就感查不到了。 “是个高手,他什么身份?”沐恩坐到床上,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强敌感到措手不及。 “不知道,就像是突然出生的神秘人。” “不可能,这样的高手必有师承。我知道了……应该是教宗的使徒。你之前说过教宗的第七师徒很可能进入新塔院学习,现在看起来应该是真的。” “可是如果他能直接进入新塔院,难道不应该去参加二年级的大比吗?来欺负我们算是怎么回事?”迦尔纳挠挠头,打算去祭坛拜一拜海神他老人家,省的自己第一轮就碰到这个家伙被干净利落的带走。 “别这么没自信啊,你可是雷院二号种子选手,肾击勾脚踢裆的发明者,怕什么。”沐恩一边说还一边做出了那个滑稽的动作。 迦尔纳嘁声道:“他这么强的魔力感知,可以直接点燃我的回路了,哪有对抗的余地。” “我就没听说过谁能点燃回路里一点魔力都没有的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 “直接扎死他。” “好主意啊!” 两人都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也就乐得顺着对方胡说八道下去。反正垃圾话随便说,不上战场就不要命。 照理而言六十四强都不会太弱,不过少年的虚荣使然吧,不少顶级学院的学生似乎对那些天赋比他们稍逊些许人的努力嗤之以鼻。 这也让短短几天的备战日中居然都生出不少纠纷冲突。 搞得最后,那些普通高级学院的学生们各个都很敌视这些顶级学院中的傲慢人儿。 沐恩坐在花园的假山上望着星空,享受着比赛前最后恬静的夜晚。而身后莫德雷德却不知何时前来了。 “我叫莫德雷德,今年十六岁,你叫什么?”不知道站了多久,他出声道。 沐恩有些意外,他丝毫没有察觉到使徒的到来,之前正昏昏欲睡的欣赏着月色。 “我叫沐恩,你就是那个抢了空院名额的少年吧。他们都说你很强,没想到你会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莫德雷德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没什么事情,只是你莫名的让我感觉很熟悉,咱们之前见过吗?” 沐恩摇头,“我不记得我们曾经在哪里见过。” “也是……”莫德雷德点点头,“祝你比赛顺利,你身上的气息很强盛,但是似乎有些不稳定,只要你能克服它,一定可以取得个好名次。” “借你吉言。”沐恩向他致意,然后跳下假山,向宿舍走去。 次日,所有的学生都来到了塔院的演武场,司职魔法部的重臣前来主持了开幕仪式,象征着这些战斗都是正义的、象征的皇室青睐的比武,象征着帝国传承不息的不屈精神。 “你们此刻站在一起,我仿佛看到了帝国未来的星河在天空上璀璨夺目。”这是每年大比都必然出现的经典结尾,而无数年的时光也证明了这句话并非虚言。 此时站在校场的少年们只要活下去,最终大都可以化为永恒之塔所记载的至尊的法师,为万世铭记。 进入十六强后,单轮淘汰制将转变为三局两胜制,中间休息的时间很少,这也对学员们战术上的分配有了更多的要求。 分配对抗并非直接抽签,而是进行评估后配对,由顶级学院的学生配对相同属性的普通高等学院。 听到这个消息,几家欢喜几家愁。不少之前已经跟对方结下梁子的学院听到这话都很高兴,想要正大光明合情合理的痛扁对方。而空院就比较惨,因为他们没有对应的属性,又要进行一次内斗,结果其实已经可以预知。 但今年最惨的是那名多出来那名普通学院的学生,他还不知道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 留任京都的海神殿金纹大主教亲自莅临现场,这是比较罕见的,通常他们只会派一位足够表示尊重但似乎地位又不是那般高绝的主教前来应付差事。 在坐的学生没见过世面,但老师可都不是傻子,一下就明白了那个能“强取豪夺”空院名额的少年是什么来头。 而高塔也很贴心的将莫德雷德的比赛安排在了第一场,毕竟金纹主教事务繁忙,能抽出时间参加完整场的开幕仪式已经非常够意思了,没必要故意耽误人家的时间。 莫德雷德站到了擂台上,他抬头看向高台,主教的脸上没透露出半分表情,仿佛他真的是今天恰好有空才来观礼般。 抽出长剑,魔力开始在擂台上涌动,他的对面,是个使用风元素的法师,看上去两人年纪相仿,对方可能还要稍稍大上些。 第七使徒摆出了架势,手上没有高塔为双方准备的任何一把武器。 此时有狂风骤起,刮在脸上如犁如刀,不仅如此,扭曲的空气还将视线模糊了,对方的身影也就此在莫德雷德的眼中消失。 莫德雷德闭上眼深吸口气,但是涌烈的风灌入口鼻的感觉并不太好。 在看台上,观众们还是可以勉强看到那个使用风魔法的青年。此刻他正提着剑快速接近,只在瞬息之间,他就已经来到了莫德雷德的身边! 但是这位被誉为最神秘、最强大的使徒并不慌乱,他突然的移步动身,不理会随着施法者的前进越来越锋锐的风将身体割出的小伤口。 忽而浊气一吐,身边半径两米内的魔法就这样被瓦解了,但他仍然闭着眼睛,突然低头屈伸对着身前斜上方的空处挥出一拳。 剑锋被闪避过去,显出身形的青年仿佛是将自己的脸送到了莫德雷德的拳头上。 但是这还没完呢,如此彻底的激发魔力会将自己的回路分毫毕现的展现在对手的面前,而很不巧,虽然莫德雷德并不是修精神回路的,但我深渊教宗的使徒中,没有精神控制力低下的人。 在拳肉相撞的瞬间,莫德雷德就将自己的魔力逆向注入了对方的回路,将其点燃。 尔后,巨大的震荡将两人分开,魔力的暴动也被裁判的高塔法师疏导压制了下来。 那名身着流雪长袍的裁判平静的看了莫德雷德一眼,虽然平静,但也冷漠,仿佛对他出这样的重手有些不满。 魔法部的部长是个始终笑眯眯的人,这场战斗结束的很快,他便转过头与那位尊讳为苏丹的金纹大主教交谈起来。 “长老罕见莅临大比,不知道觉得如何?可还能对这些年轻人心生欢喜?” 话说的很有技巧,不平不淡、不冷不热、似是欢迎又似暗讽。 金纹主教微笑道:“都很不错,未来可期,只不过天才之间的差距差之毫厘都是鸿沟。” 嘿,你们高塔的学生都是废物! 这就是大主教的话翻译成能读懂的意思。 “不知道塔主大人的使徒时候会来到这次大比当中?”沉默了几秒,主教问道。 “圣人心思,我哪里配揣摩呢,就是来了他不告诉我,那我也是压根不知道的。”魔法部长依然呵呵笑道。 “听说大人曾经进入高塔修学的时候,圣人曾教导过您的法阵学?” “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已经有近百年了。毕竟就连宗师都要承担教学工作嘛,那个时候圣人甚至还在高级魔导师的巅峰徘徊,说是曾经受过圣人的教导,实则是在脸上贴金了。” “既然是如今的圣人,那个时候也必然是才华横溢。想来百年前我还在西方海岸驱赶深海族,不过就算是那时候年轻的塔瓦西斯大人,所言所语也会精妙非凡。” 正在两位“权倾半城”的大人物在交谈的时候,沐恩在第二场登上了擂台。 “我真是见了鬼了,他打完第一场居然连回路属性都没暴露出来。”准备席上,丹和迦尔纳正在互相挠头,活像两只猴子。 “什么来头啊?”丹一脸震撼的问迦尔纳道。 “海神七星的最后那颗。” “保佑我别太早碰上他,要不然太丢人了。” 沐恩一边摇着头一边走上擂台,他也在因为刚刚那场战斗感到十分无力。 但是这样的情况却被对方误认为是觉得他不够强,所以看上去有些愠怒之色。 沐恩提起长枪,左悬长剑,俨然一副学院预选决赛时的打扮。 普通学院和顶级学院最近有摩擦,所以擂台那边的少年也原地啐了了一口,想要好好教训下这个看不起人的家伙。 能来到大比的擂台,双方那会有那么巨大的差距呢? 当然各个学院的一号种子除外。 铃声响起,沐恩如法炮制丢出了长枪,但是对方并没有如同凯撒那般托大,在闪耀的雷光间闪过了这一击。 但是沐恩并不在意,吟诵咒语,凌空抓住亮银色的光枪传送而去瞬间拉近了了距离。 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再次赏了他一根光枪。 但是哪有这么简单的胜利,对方也是吟诵起精灵的语言,在空气中凭空生出道厚实冰障。 沐恩怒喝一声,以魔力牵引光枪瞬间炸开。 一时间光明大盛,沐恩早有准备的闭上眼睛收敛了所有的魔力抽出上剑冲了过去。 贴上身就简单多了,在对方出第一招的那个瞬间,沐恩就仿佛回到了阿瓦隆的森林中,肌肉记忆被触发,一套环环相扣的连招直接将对方制裁。 “啊……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给信徒们做弥撒,可以看得出大比的含金量真的很高,帝国有此天才,国祚无忧,告辞。”看完第二场,苏丹起身对着左右之人告辞。 魔法部长自然也是站起跟他说着些客套话,说辞也是头眼看到他的时候就想好来的。 所有人都知道长老不可能待太久,光看完一场就走又有失体面,这个时候请辞,恰如其分。 大人物似乎天天热衷于这些没意义的东西。 可能这就是“文明”罢。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十一章 重大处分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这天午后,沐恩提前吃完饭决定在食堂门口等着两个同学。刚从食堂中走出来,就迎面碰见了已经有几年没见过的四皇子纳布,互相认出来的时候,他正被一群贵族子弟簇拥着来到满潜,引人侧目。 “纳布?你怎么会在这里?”沐恩很惊喜,因为印象里,他应该还要一年才能从精神之镜花学院毕业。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啊,”纳布哈哈一笑,解释道,“之前参加了新塔院的考试,通过了。不过这不是还没建好,所以先来外院读一年,你呢?来这里参加大比?” “殿下,他是谁啊?”两个少年相逢乍喜,竟忘记了隐藏身份,就这样攀谈起来,然后被一旁身着锦绣的贵族郎打断。 “啊……”纳布反应过来,脑子转的飞快,“哦,他啊,原来我的一个伴读郎,后来被家里人接回去了,从小就认识跟我关系不错。” “区区伴读郎岂能直呼殿下尊讳?”一名贵族惊异道。 这样一说,周围的男男女女便更加好奇了,都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来的早,走的也早,不知礼数,也亏得皇子大人包含才如此僭越。失礼之状,让诸位看了笑话,在此向殿下和各位贵胄赔罪了。”沐恩笑着行了个礼,然后打算借机开溜。 在他后面走出食堂的迦尔纳正在和丹有说有笑,猝不及防撞了沐恩一个踉跄。 “不好意思!我没看……哦,沐恩原来是你啊,那没事了。”迦尔纳勾住他的脖子,一幅欢快的样子,。 “你在这干嘛呢?遇到熟人了?”丹走上前,看着面前将纳布团团围住的贵族少年们,他也是家里有些地位的,对于贵族的华服着装算是熟稔,抬抬眉毛,发现面前这些人各个都是豪阀子弟。 “都是贵族。”丹悄悄的凑到迦尔纳的耳边提醒道。 他的本意其实是想让迦尔纳行事低调点,不要这么孟浪,但是很可惜,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无法真正对彼此了解。 迦尔纳笑意忽而收敛,开始仔细的打量起面前的众人。然后他认出了那个印在灵魂深处的千手家徽。 “喂。”迦尔纳轻轻推开沐恩走到那个人的面前,微微抬头看向那个已经二十岁的青年,“你是摩印行省千手伯爵家族的人吧。” “看你这相貌也是我摩印行省人氏吧,既然知道我是谁,为何如此无礼?”那青年形容桀骜,因为他清楚地记得行省中所有不需要向他行礼的贵族子嗣的样子。 迦尔纳不住嗤笑,沐恩蹙眉觉得迦尔纳似乎不太对劲,视线下移竟然发现他的拳头因为用力过度而轻微的颤抖。 “迦尔纳,你怎么了!”沐恩震声道,他自然清楚迦尔纳现在是动了无名火,此番提醒其实是再为面前的那些贵族提醒。 毕竟除了纳布之外,这些二十余岁的纨绔子弟魔力水平可能还要弱于迦尔纳,战斗经验就更不用说了,而因为身份和身处地点的关系,真要打起来,双方都有大麻烦。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纳布不动声色的将那个心里没数的伯爵血亲往后拉了拉,打圆场道:“君民同乐才是长治之道,更何况塔瓦西斯大人说了,在高塔求学,没有爵位家室的高低贵贱之分。” 沐恩点头称是,上前想要拉住好像快控制不住自己的迦尔纳。 但是…… 迦尔纳爆吼一声,抡拳砸向那小爵爷的面门,伴随着周围人的惊呼和小爵爷的痛呼,鲜血从他的嘴里溢出。 那贵族倒退几步扑通一下坐到了地上,不敢置信的捂着脸惊怒道:“你居然敢打我!贱民!!!” 周围的人也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敢在高塔学院中动手。 “我打的就是你,废物!”迦尔纳听到贱民这个词,变得更加狂躁,上前两步重重的一脚将那魔力水准不过刚刚达到高级法师的贵族踢飞了出去。 莫德雷德站在不远处恰好目睹了这一幕,便停下脚步观望,思量再三后决定不靠近更不插手,只当是场好戏。 “你疯了吗迦尔纳!”沐恩快步上前抓住他的手腕,但是被大力荡开。 “这事与你无关,你不要管我。”迦尔纳转过脸,眼眶发红,表情很凶恶。 怎么说呢,那是种很复杂的表情,在愤怒之下还隐藏着很深的悲伤。 “你是傻子吗?知不知道在高塔内动手会有什么后果!”沐恩震荡起回路,催动魔力想要限制住突然发疯了的迦尔纳。 “苍雷啊,我命你绞缠做囚笼!”苍青色的雷电从沐恩身体中涌出,只在刹那间就在迦尔纳的周身形成了一道屏障,这个屏障是双向的,既防止外面的迦尔纳脱困,也防止外面的那些贵族想要报复。 “我说了你不要管我!”迦尔纳瞬间所能爆发的魔力完全不是沐恩可以比肩的,在他发疯般的催动回路下,沐恩的青雷也被瞬间破开。 他抬起手,赤红色宛如太阳光辉的雷枪就在手中凝聚。 “不要!”沐恩想要上前,却被一个人按住了肩膀,而这次丹虽然不知道冲突的原因,还是无条件的站在了迦尔纳那边,放出雷电威慑着旁边蠢蠢欲动的其他人。 【雷枪:万物贯穿】已经从迦尔纳的手中激射而去,目标直指那千手家族的后裔。 “嗯?”按住沐恩的莫德雷德在雷枪脱手的瞬间感应到了另一股魔力,他发出疑问的声音,沐恩和他不约而同的将头转向另一处,看到了那个施术者。 “厚土承化,起。”随着最后的音阶发出,一道又细碎的土元素构筑起的壁垒在那个贵族的身前升起,又在接触到万物贯穿的刹那落回地面,而神奇的是那无往不利的万物贯穿却真的被这壁障偏移了方向,必中的雷枪落在了贵族两腿的中间,消失在地面。 “好手段。”莫德雷德赞美了一声,转身离开。 沐恩却转过头拉住他道:“你在为什么拉住我?” “因为你不可能能挡得住那把雷枪,过去没有意义,还可能受伤,何必如此?”说罢他不在理会任何人,消失在人群中,心里其实也有些后悔,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引火上身。 其实这些事都不过发生在几息之间,便就已经如此狼藉,在雷枪出手并落空后,场面陷入了几秒钟的平静。 迦尔纳很快从失利的惊愕中跳脱出来,现在身体里的魔力所剩无几,但他决定用肉体凡胎将那个贵族活活打死。 宏大的魔压从空气的每个角落传来,将现场魔力有缺损的人全部压趴在了地上。 一袭流雪长袍从空中落下,与正常的长袍不同的是,他的衣服上别着个徽章,表明他是学院中的风纪老师,拥有随时在学院中驭魔飞行的权利。 “高塔之中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过学生打架了,你们觉得自己很特别吗?”说罢,他扬起手,所有被镇压的学生就都被束缚住了。 “全都带回去。”那名老师对着稍后赶到的几个风纪组学生吩咐完,便消失了。 因为老师是无差别的,只要感应到这个范围内存在魔力有缺损的学员,就会直接被压趴在地面上,所以也一不小心的带走了很多无辜的学生,一时间,冤枉的声音此起彼伏。 高塔的问询室风格还是挺温馨的,毕竟面对的还是学员,可以算的上是宾至如归了。 私下斗殴是件非常严肃的事情,特别是在顶级学院中,所以沐恩在问询室内接受着非常仔细的盘问。 几小时后才被放出来,说是可以先离开回去等待处理通知。 走出门,沐恩无奈的伸个懒腰,突然感觉窗外的斜阳如此美好,空气如此清新。 “你叫沐恩吧?”这个时候一个温和的、不用看也能感觉道说话的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沐恩询声偏头,看到了另一个房间也是刚刚走出来的少年,年纪应该比自己大上点,但不多。 “你怎么知道的?我们认识吗?” 那少年笑着走上前,与沐恩并肩而立道:“我也是来参加一年级学院大比的,之前看到了你的比赛,干净利落,我很钦佩。” “谢谢,”沐恩点点头,“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当时帮助那贵族挡下雷枪的人,真是多亏你,这件事才没有更严重。我还从没见过同境界中,有能挡下迦尔纳那枪的人,你很强。” “哈哈,过奖了,只是取了巧而已,本身土元素就比较克制雷霆元素。而且我认为,对于强大的魔法,堵不如疏,不用只想着怎么用其他法术硬扛下来,加以引导把他的力量卸掉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对啊。”沐恩有些惊喜,“受教了,我以前从未想过。” “哈哈哈,不用客气,我这也只不过是因为正面挡不下所以找了个借口罢了。” “不,你很有创造力,不知道你叫什么?” “啊?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吗?真是太失礼了。你好沐恩,我叫亚伯,来自盖亚学院。”亚伯伸出手,笑容宛如温柔的阳光。 “很高兴认识你,亚伯。” 傍晚的时候,迦尔纳终于被两名身着青木长袍的法师带回宿舍,看样子已经冷静了不少。 沐恩想要进去探望,没有被阻止。 “我要被两个身穿高塔最低层次长袍的法师软禁在这里了,真是难过。”迦尔纳躺在床上,口气一如既往的轻松。 “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袭击贵族和在高塔打架的后果?”沐恩有些生气,拉了条凳子躲在迦尔纳旁边。 迦尔纳似乎是不想理会他,将头转向了旁边。 “喂!我跟你说话呢!”间迦尔纳不理会,沐恩拉了拉他的胳膊。 “哎呀,别烦我,谁都有秘密,你就别管这闲事了,我也不计较你今天帮他们不帮我。” “哦!”沐恩夸张的拖出长音。 “你觉得我今天没有帮你一起打人,不对,看你那时候的样子是打算杀掉他。难道你觉得我要这样纵容你的暴行才叫帮你吗?” “让我来告诉你什么叫帮你。不管你和他之前有什么过节,你杀了他,首先你就会在学院待不下去,你会被开出。其次你会被关进牢狱,在监狱里人家岂不是想怎么折磨你都可以吗?最后的最后,你进去了,就算他们没法对你下手,你不想想你的爸爸妈妈?我今天听见你说他是摩印行省伯爵的儿子,你的家人应该也在那里吧?他们怎么办?”沐恩话似连珠,他觉得这样有理有据实在令人无法反驳。 没成想迦尔纳突然转过身做起来直勾勾的看着他道:“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天赋是有差别没高下的,但是我的魔法回路应该哪怕在顶级学院也是上等水准吧?但是我的天赋可是魔力输出,并不是修炼速度。你晋级可以如同上街买土豆,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可不是这样,回路要一点点刻,错了一步满盘皆输,很痛苦的,这需要拼命才行;可我为什么要上这个学校?为什么要这么拼命?”迦尔纳摊了摊手,反问道,“你想过吗?” “你说我的爸爸妈妈?告诉你吧,我的爷爷奶奶、爸爸叔叔都已经死了,母亲还活着但是断了条腿,平时只能靠织布来换取家用!养活我的一个弟弟和两个妹妹。你知道我父亲!那个烂好人好脾气的行脚商是怎么死的吗?!你知道我母亲的腿为什么断吗?!” 说到这里迦尔纳的情绪又开始激动了起来,眼眶蓦然就红遍了。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家徽,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变得更强,然后未来有一天,能够杀了他们,为我的家人报仇。”说到这,他压低了声音,是那种极力克制情绪的声音。 “总有一天,我会杀光他们——所有人。” 沐恩沉默了,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摇着头尽可能的尝试说道:“仇恨不能解决一……” 啪。 未等他说完,迦尔纳就给了他一个让他双眼发黑的耳光。 “你居然敢对我说这种话!”迦尔纳愤怒到极点居然开始笑了起来。 “你父母死在你的面前了吗?你感受过那种绝望吗?在这里跟我大言不惭?你也配?!” 迦尔纳扬起一脚将沐恩的凳子踹翻在地,对他撕心裂肺的咆哮。 内容只有一个字。 “滚!” 沐恩有点被吓着了,也有些难过,他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慢慢的站起身,对迦尔纳轻声的说了句对不起,开门离去。门口的两位青木法师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 “他发狂你们也不阻止吗?”沐恩看了他们一眼,有些不满。 “只要你的生命安全没受到威胁,我们就不会出售,毕竟是你主动要求探望的。” 沐恩显然有些难以接受这个说法,但还是没有更多的纠缠,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沐恩起床准备前往赛场的时候,打开门发现已经收拾好行李的迦尔纳在等着自己。 迦尔纳对着他嘿嘿一笑,“你加油,我不能继续比赛了,他们说我斗殴情节恶劣,但是安苏老师说我并非外院学生,很可能不知道外院规矩,所以没有开除,但是要记大过处分并且取消比赛资格,现在就得回学院接受其他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辅导还是调查了。你要替我拿个好成绩啊。” 沐恩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敷了一夜也没完全消肿,点点头道:“那你一路顺风,注意安全。” “好……”迦尔纳看着沐恩肿起来的脸,有些打算说的话又感觉说不出口,便低下头,叹了口气。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撒气的……只是……唉,希望你原谅我吧。” 沐恩笑了,捅了下他的痒痒肉说:“说什么呢,咱们也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我还不了解你吗?放心吧,这个仇我记下了,等回去就杀了你。” “哈哈哈哈,好,我洗干净脖子等你。”两个少年一笑将隔阂泯于春风里,击了个掌彼此鼓励。 在临行前,沐恩还是附在迦尔纳耳边小声对他再次嘱咐道:“再怎么血海深仇,现在还不是时候,生命还长,韬光养晦到有那个本事的时候再想报仇这事。我也会帮你的。” 迦尔纳拍了拍沐恩的肩膀,哈哈一笑,“好,到时候请你吃饭。” 在沐恩还望着迦尔纳远去的背影时,丹走到他的身边拍了下他的后背,“走了,咱们要好好比赛,把他那份也打回来。” 赛场上,莫德雷德早早的来到了这里,他在等一个人。 “你叫什么名字?昨天在食堂的时候,我注意到了你的法术,可以说很精妙。”他眼神平静的看着来着,颇有自己师尊的风范。 “谢谢您的夸奖,不过是否该先自我介绍一下呢?” “嗯,我叫莫德雷德,期待与你交手。” “我叫亚伯,来自盖亚学院。”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十二章 群星闪耀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陛下,你最近似乎……”安舍尔本想说忧心忡忡,但突然忘记了那个词精灵语的念法,便说成了手足无措。 赫尔普抛来疑问的目光,他觉得自己似乎没有这么狼狈。 “呃——我突然忘记了那个词该怎么说。”说着他用帝国语说了遍忧心忡忡。 “是吗,应该还好吧。最近的确是有个突发情况在我意料之外,但也说不好是好事还是坏事。”精灵王言谈微中,也没有丝毫架子,就像春风又或者是老友般。 “我看到您这几天常常不自觉的蹙眉,想必是件大事,能告诉我吗?” “当然!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会对生灵的影响也小之又小。在大概七日内,我们的世界会经受一次元素暴乱,实际上影响不大。让我无法置信的是因为这个力量似乎有明确的指向性,不像天灾,更像人祸。但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安舍尔听到这话,来了兴致,便合上书,坐到了赫尔普的面前。 “殿下此话怎讲?” “这股力量是从极远的东方传来的,超越了阿瓦隆法阵的感知范围太多,而且那股力量的暴动更多是针对……世界而非苍生的。” “不太懂,您说的‘世界’,是权能的意思吗?” “可以这么说但又不太对,界咒之法通晓其一便是圣人,而那股力量只缺其一。” “只缺其一?” “意思就是我们古往今来所有的圣人加起来所掌握的权能都不如这股力量。” “那岂不是想杀谁就杀谁?”安舍尔突然‘害怕’起来。 赫尔普看了他一眼,无奈的笑道:“你演的太做作了。” “这件事其他圣人们知道吗?” “当然,这样宏伟的力量他们不可能察觉不到。不过就像我说的,没必要太过担心,只是——我想可能星辰泪出现的时间会延后很久,而且诸王境也会被打退。这也是我说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的理由。” “好事,当然是好事,要是按照原来的时间点,我师弟还没成长起来呢,我不放心他出去探险。” “沐恩很幸运,能有你这样的师兄。” “哈哈哈,低调低调!” 其实今天一整天都并没有沐恩的比赛,但他还是强打精神来到了赛场,假寐着听旁边的丹给自己解说。 不知不觉就已经是下午了。 一开始丹还有些奇怪,问沐恩为什么感觉他总是很疲惫的样子,沐恩也没法回答,只能告诉他自这个学期伊始身体就不太好,总是很疲惫,原因还不清楚。 “你居然这个样子都以一号种子的身份来参加学院大比,简直不是人。”丹上下打量了沐恩好几遍,不禁咂舌。 “而且如果不是身体出问题我也不会跌出战斗榜前十,我现在战斗的时候只能大概保持十分钟左右的精神状态,久了就会有晕厥的可能,所以到时候你看到我在台上打着打着突然晕过去可不要意外。”看样子沐恩现在心态调整的不错。 “其实说实话,如果不是某些特殊原因,我大概不会这么拼命的争大比的席位……不,我大概都不会争,我想或许让凯撒来参加比赛可能时间更好的事情吧。” “那我不就来了吗。”忽而有个极度突兀的声音在沐恩身边响起。 沐恩听到这个声音,猛然惊醒,看着自己左手边刚刚坐下的金发少年,感觉自己已经梦到第三层了。 “凯撒?你怎么会在这里?!”右手边的丹探出个脑袋,看得出他也很惊讶。 “他是来接替迦尔纳的。”安苏老师走过来,对着二人解释道,“迦尔纳被取消了比赛资格,又不是这个席位被取消了,在我的据理力争之下,我们得以派出一名新的同学来接替他。” “据理力争?怕不是用了什么非常规手段。”丹明显不相信这种鬼话。 安苏老师摆摆手,“好了好了,人生已经如此的艰难,有些事情自己心知肚明就好了。” “道理我都懂,但是他是怎么在半天时间内从学院赶到这里的,这么远的距离哪怕是圣人也做不到啊。”沐恩显然更考虑现实问题。 哪怕有魔力这种东西,但也是要遵守基本法的。 “谁说是半天时间,他们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动身了。”安苏老师显得十分得意。 “他们……指的该不会是?”沐恩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太过狂野,应该不会是真的。 “没错,就是院长大人!” “就因为这么点小事?” “这怎么会是小事?!事关学校荣誉啊!” “可是哪怕是这样也不可能在不到一天的情况下来到这里啊,最多走百分之七十道百分之八十的距离吧?” “事实证明你小看了院长也小看了我,我专门向高塔报备然后叫了个修行空间魔法的朋友同时从帝都出发去架构一个一次性的传送阵。” “……这简直就是魔幻现实主义。”沐恩无言以对,这帮人做事不考虑成本的吗。 “不说这个了,来说说大比吧。我呢,对你们的要求也不高,八强足矣,有信心吧?”安苏老师哈哈大笑着将三个少年的头揉的蓬蓬乱。 “我的眼中只有第一。”凯撒还是一路既往的狂傲。 “小伙子不要这么自信,你在学院里都拿不到第一,在这,也就想想了。” “那时候是我大意了。” “哈哈哈,少年啊,输了,就说什么都是借口。战场上有人会给你将借口的机会吗?自信是好事,但是不能自大。”安苏老师敲打了下凯撒,负手离开。 沐恩觉得自己现在已经赶不上世界的变化了,只好靠在椅背上接着假寐,然后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苦难,才是人最重要的财富。” 迷茫中不知道是谁对着沐恩说出这句话,然后沐恩便惊醒了。他挣扎的爬起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寝室的床上,桌子上放着已经快要失去温度的晚餐。 “睡了好久啊,头疼。”沐恩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看天色已经很晚了,但是沐恩丝毫不担心自己晚上会睡不着。 呆呆的坐在床上,他还没有吃饭的欲望,脑子里不断盘旋着那句话,思绪很杂乱,一会想这不就是“杀不死你的总会让你更强大”的没文化说法,一会又会觉得说着话的人似曾相识。 他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但还不明白。 只差一层薄纱便唾手可得。 这个仍然太过稚嫩的少年死死抱着头,仿佛想要借用外力捅破那层窗纸,但终究是愿望落空。 沐恩无能狂怒的一拳砸在床板上,翻身继续睡觉。 “我还以为我们亚精灵今天会出现第一例像人类那样顿悟成圣的人呢。”高塔上,乌玛什笑着说。 “差之毫厘,若是灵魂完整,或许还真的有可能。”塔瓦西斯拄拐在侧,看不出什么情绪。 “如果是魂魄完整,又未必能得到这份馈赠。不说这个了,即将到来的元素暴动,你可有准备?” “没有什么准备的必要,不会对我们造成什么损失,相反,可能还有很多好处。” “我的意思是,你确定这次元素暴动不会破坏你弟子灵魂的脆弱平衡?” “这倒是个问题……可惜我不擅此道,现在只能相信教宗的手段了。” 房间中安静下来,两位站在高塔之极的圣人鸟瞰天下,可以感查到仍有许多真意徘徊在哪里不愿离去。 有此番无声无息的其余,虽然绝大多数人无法知晓,却在冥冥中将他们可能达到的巅峰抬高了些许。 次日,沐恩来到了竞技场,身上的气质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但可能连他本人都没有察觉到这点。 “今天忽然觉得,我的实力好像跟不上自己的眼界了,很惆怅啊。”沐恩叹气道。 “有这个想法就说明还有成长空间,是好事。” “也可能是我的成长速度已经明显减速了。”沐恩有气无力道。 “你还想要多快,让不让人活了。” 迦尔纳已经回学校接受惩罚去了,所以沐恩这几天就跟丹聊得比较多,经过了解,沐恩发现丹是那种关系不熟的时候看上去非常高冷,但是聊了两天就发现这个人的本质其实和自己的师兄还有迦尔纳没什么区别。 顶级学院与其余的高等学院的确是有差距的,就以各自的种子选手而言,普通高等学院的选手大都只能勉强排到顶级学院前八的水平,这已经是非常努力并且十分有危机意识不服输的学员了,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十一所顶级学院中,除了空院外其他学院的学员最少每两届就必然会有为力压群雄天才出现。 今年的雷院是史无前例的‘大丰收’,凯撒、丹、迦尔纳、沐恩再加上个未来可期的门罗,拿得出手的顶级天才足足有五位。 门罗其实没有进入学院前八,但那主要是因为他太一根筋了,平时根本不去挑战顺位,只是修行。只在那些可以越位挑战的活动里一门心思的想要把迦尔纳踢下王座。 况且,哪怕是他真的现在就因为年纪太小实力不济,凭借门罗家族的底蕴,未来的成就依然是可以预见的。毕竟是在他降生的时候,就被断言只要不死,他年就是个板上钉钉的大魔导师。 这种话,除了帝国的几大豪阀外,哪怕民间有级别天赋的天才,也不敢保证。 而现在坐在大比观赛席上的三个少年放在往届,至少可以拿下前三名的一个席位,全员八强更是保底。 但是今年不同。 横空出世的教宗第七星被公认为板上钉钉的头筹,而土院的一位彬彬有礼的少年也是强大的令人咂舌,若只有这两人,安苏觉得自己雷院有凯撒的存在,依然可以拿下第三席,但是很可惜,风院有个很不讲道理的姑娘甚至有机会和莫德雷德掰掰手腕。 看到他们,就连安苏都不禁感叹今年来的都是些什么怪胎和变态啊。 这些对手,都不是沐恩能在十分钟内能拿下的,更何况亚伯等人的魔力回路水平并不弱于沐恩,甚至莫德雷德的回路水平还要略高于沐恩。 不可否认沐恩的天赋高绝于世,但是年龄和身体的状况都是掣肘他的重要因素。 “想来现在该是学院大比的日子了。”安舍尔盘膝而坐,正在与漱月殿下对弈。 “沐恩会参加吗?”安舍尔虽然没说但也感觉得出,殿下的心思不在棋盘上。 “我希望不会,但是我太了解我的先生了。” “塔瓦西斯冕下?怎么说?” “如果他不想让沐恩前去参加,就不会嘱托我去吩咐师弟他可以遵照自己的想法去参加了。” “我不是很懂。” “欲擒故纵,他一定会开出个让师弟没办法拒绝的筹码,让我想想,大概是准许他在某个假期回家?” “当他的弟子,连家都不能回吗?” 安舍尔呵呵一笑,落下棋子,“谁说不是呢?殿下,我赢了,咱们该接着上课了。”说罢,安舍尔起身,将远处的那本大簿头的《阵法》吸引到手中,这本书由奥术圣者塔瓦西斯亲撰。 阵法与法阵一字之差,气象意味大有不同。 阵法的法,是准则之意。所以这个书名可以说,狂得很。 “啊……我现在看到这本书就犯困。”公主殿下的声音显得无精打采。 “你比我小六十多岁!却能当我的老师,不公平!”公主殿下转着她如晴丝般荡漾着的长裙快速的逃开了。 安舍尔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开始在心中倒数。 三秒钟后,赫尔普殿下轻轻提着公主殿下的衣领来到了安舍尔的面前。 “要好好上课,塔瓦西斯可是当今世界上对法阵与奥术的理解数一数二的高手,安舍尔也是世界上一流的阵法大师,这些东西在别的地方可学不到哦。” “唔……”公主殿下看上去很委屈,像是只柔软的小猫般。透过林间繁叶的几缕阳光照下来,让她洁白无瑕的肌肤显得如泉水般清透,一颦一笑都令人心神荡漾。 “要不然就让殿下自己独处一会吧,”安舍尔说,“她的心思不再书中,教学的收益想必也没有那么大。” 赫尔普宠溺的摸了摸双腿内扣坐在地上,一脸委屈模样的公主殿下,“我这个女儿呀,半点不似精灵内敛恬静。” “父亲!” “之后你前往塔院学习,可不要这般任性,那里可没有人会这么宠着你。” “公主大人到哪里都会受尽万千宠爱的。”安舍尔笑着说。 赫尔普笑道不可以宠坏孩子,随后又闲聊了几句,让漱月殿下先放课,他有些话想对安舍尔说。 “你之前跟我说的魂魄辛奥,月饮泉便确实还有天马的存在,但是既然上一次沐恩前来学习的两年间它们都不曾露面,这就说明它们不认可沐恩的灵魂,而精灵的秘典中也没有对于这种事情更好的解决办法,所以很遗憾,沐恩只能靠自己了。不过你已经翻遍了精灵的灵魂密咒,这些话应该也不用我多说。” “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并非没有,曾经有一本书,那本书类似于《深渊教典》,即是圣器也是秘法,名为《群狼》。如果沐恩有幸可以得到他,就可以重塑灵魂。” 安舍尔苦笑一声道:“天下找不到的东西都在永恒之王那里了,他哪有这命。” “也不要这么绝对,还有一个办法是聚齐生灵殁地,将它的邪恶力量洗净,我认为也有机会可以帮助他重塑灵魂。” “……”安舍尔沉默了。 “最后最后,哪怕所有外力都不可能介入,他也依然有办法自我拯救。不过非常非常难。”赫尔普坐下来,认真的看着安舍尔。 “请陛下明言。” “所有的功法秘书终究都是前贤创造的,他既为不出事的天才,如若以残镜之魂有所体悟,自然可以化腐朽为神奇。” 安舍尔揉了揉额头,感觉精灵王说的方法一个比一个难度高。 “唉……”森林中传来一声悠悠的叹息。 在大比的擂台上,再怎么斗勇争胜,硬实力的差距还是难以逾越的。在第二和第三轮的较量中,雷院的三人都势如破竹,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十六强,赛制开始变化,变成了两局三胜制。 这也让最初的孤注一掷式战斗逐渐向战术策略偏移。 抽签的结果已经揭晓,凯撒将会面对来自盖亚学院的三号种子选手,虽然是三号种子,但毕竟土元素对雷元素会有一定的天然克制,所以凯撒也并未放松修行的勤勉程度。 沐恩则是对上了普通高级学院中残存的三人之一,能走到这一步说明他不论是实力还是战斗意志都足以称之为上乘,更别说他是连续淘汰了三名顶级学院的学生来到这里的,被外界誉为本次比赛的最大黑马,甚至已经有不少京城贵族向他抛来了橄榄枝。 而丹,则很不幸的抽中了下下签,他将面对迄今为止始终保持碾压之势的莫德雷德。 “假如没有灵魂受挫,你觉得沐恩可以击败莫德雷德吗?”炎阳冠冕显得无所事事,他本就不是个以研习术法见长的法师,所以在这个学术氛围十分浓郁的高塔,的确是非常格格不入了,除了偶尔给内院的学生上上课,其余时间都是找塔瓦西斯喝茶。 不过塔瓦西斯也乐得如此,毕竟多个人处理公文的速度就快一倍,他也能有多些空闲。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十三章 后生可畏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难,莫德雷德的战斗多用出色的精神控制直接压制对手的回路。沐恩并没有这么出色的精神控制,因为我从没有锻炼过他这方面的能力。”塔瓦西斯回答道。 “为什么不做?” “不急,他年纪尚小,如果太一帆风顺反而不是好事。” “哈哈,你不该在一个人最渴望虚荣的时候却不给他这些。” 塔瓦西斯听到这话,突然笑的很玩味,他转过头来看向乌玛什。 “你在安舍尔最渴望虚荣的时候给了他什么?” 乌玛什笑了笑,“这不是正因为又前车之鉴所以才提醒你吗。” “我觉得挺好的啊,他如今已是帝国的中流砥柱。说明你的教育方式卓有成效。而且以沐恩的天赋,我实在无需再给他什么,过犹不及,沐恩他本身拥有的就已经太多了。” 这天夜里,丹显得很紧张,晚饭后便回到宿舍开始加紧修行。期间安苏老师曾找他一次,说了什么不知道,反正第二天沐恩见到他的时候他显然很忧郁。 “欸,昨天老师跟你说了什么?” “说——赢一局血赚,全输了也不亏。主要是感受一下跟强者对垒的风范。还说什么别人只能打一场,我努努力能被虐三场,要趁着这时候多学习学习。” “听听这话说的,简直不当人。” “谁说不是呢。” 到了竞技场,沐恩发现莫德雷德似乎在等人。 “你在等我吗?”丹似乎有些意外,毕竟比赛前等人说起来应该是种被尊重的表现。 “不……”莫德雷德看着沐恩,这个方才十六岁的少年眼神却极尽老成之态,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眶和那蔚蓝的、恍若梦幻般的眼睛让他显得睿智且无时不刻都在思考。 “我在等你。”他对沐恩说。 “我?为什么?”沐恩显得很意外,丹也转过头来看着他。 “说实话,我有些好奇你昨晚在做什么,方便透露吗?” “昨天晚上就是在睡觉啊,期间睡不着修行了一会。” “就只是这样?” “当然,要不然呢?” 莫德雷德笑了笑,“说实话,你让我很感兴趣。” “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大概是雷院的校风所致,听到这话丹和沐恩的同时出现了奇怪的表情。 莫德雷德显然不了解这种“地域风俗”,表情矜持的稍露疑惑之色。 “没什么,”沐恩憋着笑回答道,“你还有其他的事吗?” 莫德雷德摇摇头,让开了道路,在两人经过他面前的时候似乎觉得这样不妥,又远远的对丹说了句话。 “我很期待与你的交手,丹。” “手下留情啊!”丹挥挥手,笑道。 坐在准备席上,身边都是来来往往的同龄人,这段时间这个地方发生了很多事,有欢笑也有失落,但熙熙攘攘的笑语总是显得此处满载着青春的火力。 沐恩半躺下去望着澄澈的天空,突然有些欷吁,明明大家都这么青春洋溢,自己却跟个迟暮老者般昏昏欲睡。 真是自己都心疼自己。 “喂,你看那个姑娘,她就是风院的头号种子。”人生经验,闭上眼睛的时候总会有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沐恩都怀疑自身边是不是总会存在这样一个人? 虽然腹诽不已,但沐恩还是睁开眼睛看向丹手指的方向。 看上去还很青涩,但是身高不比同龄的男生差。虽不着华服荣妆,美人骨相仍然依稀可见。 精灵的世界里,大多数情况下都可以依靠长相和身高来评判一个人的天赋。 “啊……的确是个天才。”沐恩打量了她几眼,点头表示肯定。 “啥呀,看了半天憋出这么句废话?”丹无语道。 “我觉得你说话的风格越来越像迦尔纳了……好希望你可以像咱们刚认识的时候那么矜持。” “男人不能太正经,你看教宗那么强,还不是因为太严肃单身了两百年,我可听说他早年不这样的时候,那叫一个万众追捧。” “每种人都有人喜欢的。” “但是天天顶着冷脸会把人吓跑的。” “你有女朋友吗就这么头头是道的……不跟你扯这些了,她叫什么名字?” “克洛伊……她的精灵名字也是同意。而她也正如名字所说的那样,一个如盛放之花的美丽少女。”随着丹做作的、宛如吟唱般的说出这句话,沐恩打了个冷战感觉到一股恶寒。 “行了行了,打住,我快吐了。”沐恩举手表示投降,话虽这么说,沐恩心里却想到了另一个人,她也来自风之温蒂学院。 “为什么没有见到她呢?”沐恩突然喃喃道。 但其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多么失落。 或许是因为年少的倾慕不能叫做喜欢,只是个心中的念想罢了。 之后等了很久场上依然没有要开始的迹象,看样子似乎是在等待前来观赛的大人物们。 进入前十六强的年轻学员们毫无疑问都是极有前途的,所以许多大家族于帝都的代理人或者本地的一些贵族都会来到这里,向各个天才抛出橄榄枝,也为自家适龄的后辈物色婚配人选。 沐恩已经浅睡过去,未能看见赛场看台之上这满堂锦衣,就像是孔雀般争奇斗艳。 到了今天,小贵族已经来的少了许多,因为他们知道凭自己的能力,这最后十六个人是完全没有机会的,再来无非是给点小恩小惠混个脸熟,也算是给未来小小的投资一笔了。 人群渐渐的安静了,沐恩仿佛是突然不太适应没有噪音的世界,便悠悠转醒,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是那个跟他的先生一样,爱穿黑衣的少年登上了擂台。 这么多天来,已经有不少的大家族从各处得到消息,私下接触过这位海神殿的帝星,但是都被莫德雷德冷漠的抬手给回绝了。 各大家主知道后很多都笑称有教宗大人的影子。 沐恩趁着难得的清醒走到门口,对着正在走向擂台的丹加油。 丹听见他的声音转过身单手锤了捶自己的胸口。 尘埃飞扬,这是控场的裁判法师为了营造出气氛所做的。 两个少年的衣摆都风卷起尔后复落下,虽然年纪尚小依旧令人感觉英武不凡。 所有的人都很沉默,丹虽然不是个大家族的天才,但是托这位雷院第二的福,原本偏居一隅的小小男爵突然在真正的上流社会有了些名气。 真正大家族的人是要嗅到帝国乃至整片大陆每处风吹草动的,他们也想看看这个丹,是否真的有提携的价值。 场上没有魔力护罩,方便各家贵族的代表人勘察与心算。 就像是场贩卖人口的拍卖会,又像是野蛮的斗兽表演。 但好像那些摆拍卖的孩子们拥有选择的权利。 回路开始涌动,莫德雷德开始释放出汹涌而纯粹的魔力向丹发起冲击。 莫德雷德有自信在这个层次的战斗中,没有谁的法术回路可以让自己无从下手。 但是他失算了。 两人魔力冲击的一瞬间就开始彼此交融。 “你可以析离我的术式?”莫德雷德十分意外,然后笑了起来,“不错,你比我想象的要强。”说罢他猛然挥手将魔力驱散,潮声涌起,他在这次大比中首次向世人展露出自己的第一脊柱属性。 “莫德雷德,世界上并不只有十二种魔法回路有些特殊的属性可能会看似出自这些大的分类中,你也可以用大的属性模拟出类似的形态或者效果。但实际上这些拥有特别分类和称谓的魔力属性与普通的属性有极大的区别。你能接触到最多的,就是我教给你的、《深渊教典》上锁记载的‘无垠之海’。很多属性你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但是我要你一定记住除了‘无垠之海’外其他的七个秘法属性,也就是精灵王家族所掌握的光明回路的起源:‘群星之冠’、近似雷霆的:‘苍瞬幽境’、出自空间的:‘光阴棋键’、来自水的:‘永冻之城’、修炼精神的:‘万象归宗’、从火焰中诞生的:‘红莲’、由风幻化的:‘神音竖琴’。我让你记住它们,不是让你想怎么去战胜它,我们海神殿欠下了王的人情,我们要永生永世去偿还,直到大陆沉没、海水干涸。所以,见到拥有这七个属性的人,我们要去帮助他,因为这个人一定是精灵的皇族、再次都是连王都青睐的人。” “大人,无垠之海与永冻之城孰强孰弱?” “放肆!” 其实就连莫德雷德本人都极少动用自己的回路,因为每次动用这强横程度举世无双的回路时,都会突兀的响起那个男人冷酷的面庞,那声“放肆”与其后出现的魔压一直是他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从那之后,每次见到那个男人,都会自灵魂最深处生出战栗与想要匍匐膜拜的冲动。 “其实他也不是没有温柔,他也会在我生日的时候对我微笑,会鼓励我和安慰我……”听见浪潮生,莫德雷德喃喃道。 “这可是战场!你在想什么呢?!”丹手握明黄的雷霆在莫德雷德的身边布下了一个虽然比较简单,但杀伤力不小的双层法阵。 莫德雷德回过神来看到地面上已经成型的法阵,没有丝毫的考虑便举起一只手示意首局投降。 所有人包括裁判都傻了。 你们……都这么不按套路出牌吗? “我只需要休息五分钟,并且为了公平我在第二场开局前我会把魔力的总量降低到和他相同的水平。”莫德雷德似乎没有丝毫的尴尬和包袱,非常认真的对裁判说道。 裁判示意比赛暂停,转过身去与辅助裁判席进行商议,几分钟后他重新走回擂台表示同意莫德雷德的投降,并表示是否进行魔力总量的压制并无规定。 “也就是说打不过就投降可以作为战术储备魔力?”沐恩坐在台下,摇头对这个规则表示不满。 “这是教导你们利用规则,在战场上和在生活中,其实这都非常重要,特别是战斗时候,要放下所有的耻辱心,只为胜利而战,因为只有最后的胜利者,才能拥有荣耀。”安苏老师拍了拍他的头解释道,“但是放心吧!我相信他会说到做到的。” “希望如此。” 五分钟的休息时间,莫德雷德埋头闭着眼,一直在涌动着回路,听着潮声尝试稳固心神。 “你没事吧?怎么着就认输了,未免显得没有战斗精神。”丹来到对手的身边,其实是关切但听上去像是责怪。 “抱歉……我刚刚走神了,抗下你那个法阵的话会吃大亏的,我想赢。”莫德雷德抬了抬额头,对着丹笑了笑。 “那你大可不必把魔力压低。” “我想要就当刚刚那场没发生过,站在同一起跑线接着比——我也会给予你相应的尊重。” “那你现在休息好了吗?”丹伸出手掌。 莫德雷德朗笑,抓住他的手站起身来。 看台上有的几个大贵族看到这一幕不觉的点头。 比赛再次开始,丹伫枪而立,脸上斗志昂扬。 “是不是雷属性的学员都会用枪?”莫德雷德看上去比较轻松,但是与以往不同,他悬了把剑,尚未出鞘。 “你又要走神么?”丹的身影一闪而逝,在空中留下了三个雷霆所化的残影。 莫德雷德没有防御,眼神瞥向空处并向那处释放出一道刃波。 “用雷声隐藏自己吟唱咒语的声音,不错。”莫德雷德夸赞一句,丹的身形也应声而出。 三个残影与本体分在四处,同时开始了不同的魔力流转,看样子,是要将那法阵故技重施。 沐恩看到这一幕简直惊掉了下巴,“一心四用,这也太强了!感觉大家都在战斗中成长,就我还在吃老本。” “不用妄自菲薄,你的回路不也在这段时间提升了不少吗?你现在的回路水平比莫德雷德还要略高一线,你刚来的时候可是比他弱的,况且你还比他小了三岁。” 莫德雷德似乎也被这一心四用的技法给挑起了兴趣,右手下压,浪潮的声音从四野各处传来,丹感觉自己的身形瞬间慢了一拍,那感觉……就像有涓涓细流在与自己作对,虽然微弱,但依然让人难以适应。 “无垠之海,吾所见之处皆为吾疆。”莫德雷德终于流露出了与他这个年纪相符的情绪——自信而自豪。 “场上什么情况?”沐恩没有将魔力视野伸那么远的能力,只能求助身边的安苏老师。 “《深渊教典》知道吧?那是本魔法秘典,唯一为外界知晓的就是它的首章是种特别的属性回路,名为无垠之海。这种魔法听起来像水回路,也确实可以召唤出水,但是它还拥有‘无水之水’的能力,能让人的身体像是沉积在水中般增加压力减少速度,也能让魔力流速变慢。” “类似于魔压?” “可以这么说,但是这个是无法被自身魔压抵消的,必须要用魔力放出来破解。” 丹眉头紧锁,但眉目间的情绪依然镇定,在快速尝试出击中方式后立刻选择了魔力放出,但是这样一来,他的魔力消耗速度就变得极快,因为那边的法阵被压制着还未成型,而自身的魔力放出没有办法顾及那么大的范围,而自己也必须要占据四角之一,否则大阵容易崩溃。 对面,莫德雷德的身边水汽升腾,他的身影开始逐渐变得模糊。 “嘁,你动也不动吗?这就是你所谓的尊重?!”丹决定孤注一掷,大阵即将完成,他要骤然将大量的魔力以特殊的方法瞬间放出。 怒声暴起,魔力冲散了无垠之海的封锁,最后的法阵依然成型,如同鬼手的雷霆从大阵汹涌而出冲向水雾的中心。 大阵中,莫德雷德深吸一口气,仰赖水汽感知外界的魔力流动,只是雷霆何其之快,只在眨眼间就有电光冲破魔力的封锁刺在他的身上。 但也只有这一道了,莫德雷德全身青筋暴起,水雾霎然如千斤重拖拽着雷霆的魔力向下拉去。 所有的水汽与雷霆都在这个瞬间落回地面,而莫德雷德也在这短短的瞬间抓住机会向丹冲去! 迎面而来是数十雷枪,莫德雷德终于将剑出鞘,只消轻轻一点,那些雷枪便如同冰雪消融,三步前冲地面上突兀的出现的水潭帮助他做了一个漂亮的回环,身形停下的时刻,寒芒已经落在了丹的脖颈上。 风吹了过来,为这个场面填上了几分苍茫与浩然的意味。 两人在风中对视了两秒,丹缓缓的抬起右手,示意自己认输。 准备席上,沐恩已经站了起来,然后因为眩晕又坐了回去。 “他是怎么破掉雷枪的?!”沐恩有气无力的声音中充斥着不敢相信。 “纯粹依靠对魔力的感知,从术式的缝隙中将其破坏。” “他的强大远超我的想象……”这句话,是凯撒说的。 安苏哈哈一笑,“怎么样,现在还有信心吗?” “如果是这个程度,还有机会。”凯撒虽然已经从必胜改口,但是显然还没有放下最后的骄傲。 看台上的观众依然很安静,他们仍在回味这场耗时不长却惊心动魄的战斗。 “原来低级的法师也可以用魔法编造艺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基利安亲王如是说。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十四章 斗士之魂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中场休息的十五分钟,沐恩看着丹表情有点紧张,但丹的脸上却没有太多的情感流露,仿佛只是寻常事。 “喂,你要是坚持不住就别硬撑,输给他不丢人的。”沐恩看着他那样无所谓的态度,却隐隐生出了不安的感觉。 安苏老师喝了口水,还故意大声的漱了漱口道:“沐恩说的一点错没有,能赢一局已经完成任务了,老师替你骄傲。” 两人都说完后,丹笑着看向凯撒,“你不对我说点什么吗?” 凯撒抬起头看向他,眼神中还是平静而高傲的神色。 “没有一个外人能击败我雷院前三的道理。” 丹笑意更甚,“这话说得真是不讲道理。” 他抬头望向莫德雷德休息的方向,莫德雷德也恰好望向他,两人互相招了招手致意。 “但是我喜欢。”挥着手的时候,他这样说。 十五分钟过去的很快,经过十五分钟的休整,丹的魔力也回复到了六成左右。 沐恩心中的预感变得越来越强烈,临在上台前再次叮嘱了丹一遍。 “只是个比赛,别把自己弄伤了。” 丹转过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调侃说这么话痨小心以后变大妈呦。 裁判站在擂台中间,将两人指挥到指定的位置,尔后双手负后,缓缓向外飘去。 在裁判彻底离开擂台的那个瞬间,就是比赛正式开始的时候。 丹深吸口气,他这次没有选择长枪,而是双手无物,这并非是他的傲慢,而是解放双手让十指的律动成为他操纵魔力最好的工具。 此地此时,潮声与雷声都在隐约浮现,如暴风雨降临的海岸。 双方的身形同时开始移动,但是与莫德雷德的直来直往不同,丹行避战之策,始终在擂台上辗转腾挪,看上去没有什么规律,随手种下的符咒也被莫德雷德打散。 “这样下去行不通的,他在想什么?”凯撒皱着眉,猜不透这样无意义的举动。 莫德雷德显然也发现了这点,在打散第十三个符咒的时候停了下来问道,“你不想获得胜利吗?” 丹摇摇头,指了指地面上刚刚被莫德雷德拍碎的符咒说:“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秘符,破碎后会攫取毁灭它的那个人的魔力,并且失去的人当时很难察觉。” 莫德雷德抬了抬眉毛,凝神自视,发现果然如此,十三股涓流般的魔力正在离他而去,并且因为流转的方式前所未闻,他也没办法咋短时间内破解掉这个符印。 “很不错的符印,但是与你投入的魔力相比受益仍然很低。” 丹依旧面带笑容,不予置评,反而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的‘天赋’是什么?” 莫德雷德俯下身挪动脚步,就像是个伺机而动的猎人。 “你猜。” “无所谓了。”丹唇边的弧度慢慢收敛,他开始毫不吝啬的放出自己的魔力。 他虽然无法非常精确的控制这么多的力量,但是依然给莫德雷德带去了极大的麻烦,感受着厚重密集的魔力向自己冲击而来,哪怕他可以从中找到缝隙,用更少的代价化解攻势,仍然不是个上乘的选择。 “最后一场,你在犹豫什么?”丹的声音适时响起,挑动了莫德雷德的神经。 张扬的笑出现在莫德雷德的脸上,他拔剑出鞘,身上的魔力奔涌起来,左手轻轻拂过剑身,那柄长剑就仿佛又褪下了一副剑鞘般光华满溢。 破空声随着锋刃撞向丹的魔力潮汐。 莫德雷德惊喜的发现这个魔力潮汐并没有那么简单,虽然其精密度不如丹上一场那样的精密,但也不是单纯的魔力放出,在高密度的魔力中也有着细节的痕迹。 这让他更加兴奋,哪怕他会因此消耗更多的魔力。 “你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让我感觉到自己在战斗的对手!”莫德雷德冷酷的面具终于卸下,他也终于开始期待起之后的八强之旅。 丹报其称赞以微笑,然后举起左手的食指放在唇前。 “嘘。” 随着那声轻不可闻的气声,莫德雷德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魔力毫无理由的骤然消失,然后他就被魔力凝聚的罡风吹飞出去,重重的摔到了地面上,激起烟尘。 他的眼中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似乎好奇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是我的天赋——失语。”丹看起来并不得意,只是声音平和的解释着,“它可以让一定范围内魔力低于某个界限的魔法师失去自己仍留存的魔力,而刚刚的符咒,剥夺的魔力量会随着你魔力输出的增大而增多。” 莫德雷德恍然大悟的点头称赞,“不赖。” “但是我的魔力也已经所剩无几了,所以现在……” 丹说着,右脚后撤,摆出了架势。 “拳脚工夫,还请赐教。” 莫德雷德站起身,掸掸身上的灰尘,一把将长剑扔掉,做出了标准的、南国战士的礼节。 “请赐教!” 安努家族的皇宫历来都笼罩在厚重的法阵之下,哪怕是圣人,也无法从外窥探,但是今天那法阵中透露出了一缕气息,能透出厚重法阵的气息,主人一定十分强横。 那气息太不寻常,以至于无法让两位无所事事只能喝茶聊天的圣人视而不见。乌玛什向那边看了一眼,而塔瓦西斯则用目光告诉他不必在意。 “这种事常有发生吗?” “不,我想应该是有谁突破了吧。” “陛下?” “不可能,除了开国之主成就圣人外,能突破到宗师的王也只有他的儿子一人而已。宗师以下想要突破法阵的隔绝显然不现实。” “你就一点也不担心?不过这气息的确令我感到有些熟悉。” 乌玛什站起身,目光穿透环绕着高塔的云雾望向皇城,但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安舍尔坐在湖边,感受着仿佛恋人气息般的微风收息吐纳。 这是王所说的,大陆上少数几处还有天马出现的湖泊——月饮泉。 但是这几日的天马似乎比较慵懒,他已经在这里枯坐七日了,依然没有任何神圣的后裔出来见这个三步便能走到王座之下的年轻人。 微微太息,也没有多说什么,他不可能用自杀的方式逼迫天马出来拯救自己,因若是那样,他的灵魂也就蒙尘,不再配被天马拯救了。 所以他只能在这里枯坐,等着饮水的天马出现。 “不出来?可以,看我渴不渴死你们就完事了。” ……他三步入林真的不是因为有什么其他奇怪的原因吗。 擂台上,双方的把式都有模有样,丹看上去并不着急,他现在已经从劣势的一方转为优势了,因为他大可以保持与莫德雷德的距离,等待魔力的回复。 “你的天赋,是不是只要不脱离那个范围,就会一直消失下去?”奇怪的是,莫德雷德也同样显得并不着急,甚至还有闲心聊天。 “不一定,也有个别的例外情况。”丹可不会傻到把自己的秘密全说出来,虽然他们的声音不大,但是坐在上面的那些贵族代表的修为可都不是吃干饭的。 “拳拳到肉的爽快较量吗,可惜了,迦尔纳肯定喜欢看。不过他们为什么突然不用魔法了?”台下沐恩当然是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能半看半猜。 安苏则坐在一边给他讲解,对丹并不看好。 “他们岁数差不多,我觉得丹也还是有胜算的。而且您不是说他可以等魔力回复嘛,我觉得稳了。”沐恩很乐观,他没跟丹交过手,也不知道丹拳脚功夫到底如何,不过想来能打败迦尔纳,至少也不会太差。 但是台上的两人没有过多的拉扯,就已经碰撞在了一起。 “为什么不等魔力恢复?” “就当还你第二局的人情。” 莫德雷德笑了,老成的摇了摇头道:“可惜了,如果你等魔力恢复,还可能有些胜算。”说罢,莫德雷德出拳如风,招式犀利的令丹几乎应接不暇。 南方人的武技是原始且凶悍的,在帝国的腹地,帝都处在两条大江中间的丰茂平原,人们很少见到这种充满实用主义与野性美的战斗技巧。 莫德雷德时而像头凶悍的狮子,时而像是满身横肉的犀兕,在出拳击退敌人的同时还愿意以可能失去重心为代价再用身体去冲撞敌人。 他就像是一头野兽。 丹在短短的几分钟内,柔软的侧腹就已经承受了数次重击,哪怕他全力的对抗依然无法阻止疼痛从每次攻击落下的地方传来。 大口的粗气带出身体的热量,但是也能明显的感觉到积蓄的力量都会在出手前被对方的下一次攻击冲散。 两人在数次碰撞后愤慨,都已经是大汗淋漓。丹仰天爆喝,连汗水都流进了嘴中,催动起身体里残存的魔力。 莫德雷德也咆哮着再次冲向了他,用拼尽全力以至于身体都在大幅摇摆的三拳竟然硬生生砸断了回路中魔力的流动! 最后一拳是莫德雷德砸向了丹的胸口。 无数的重击加上魔力的反噬让丹咳出鲜血并直挺挺的摔在了地上。 莫德雷德转过身去,紊乱的气息昭示着他此刻也并不轻松。 但是那名仿佛缺乏情感的裁判却迟迟没有判定自己的胜利,他望向那袭流雪长袍,却发现那人的眼睛望向自己的身后。 莫德雷德扭过头,丹半跪着、挣扎着想要站起。 “还要打吗?” “哈……哈……你在说什么……梦话呢,我可是昆古尼尔学院的第二名,怎么可能败在你的手下。” 台下的沐恩目不转睛的看着台上的情况,自己的鬓角都隐隐有汗水凝结,因为他发现自己所引以为傲的格斗技,似乎很难破开这样大开大合却粗中有细的招式。 “可以了!丹!认输吧!”他朝擂台上喊。 “认输?!岂可背斗士之德!沐恩!”听到这话,丹不知从哪里来了力量,猛然站起,回过头对着远远的台下问道。 沐恩沉默了,他突然想起来与门罗的对决。 然后他第一次的开始反问自己,所谓的斗士之德,究竟是虚假的谎言,还是灵魂的支柱呢。 否则,他怎么能在这样的时候再次站起? 这只是场无关紧要的比赛啊。 “斗士之德,不亡不归。”莫德雷德看着面前的人,神色肃穆。 “你是位真正的战士,我向你献上我的敬意——和毫无保留的尊重!” 说罢,莫德雷德身体开始发出连续的爆响,震开了周身的烟尘,气势节节攀升。 “我的天赋!是降临。记载于《天赋法典》的第一本,第三十七页。效果是——” 沐恩猛然站起,魔力都不自觉的涌动,尔后被那名裁判镇压回体内。 他知道这个能力,他背过这本枯燥的法典,他明白可能出现的情况。 “丹!快认输!降临的能力是——” 异口同声的话语响起,响起了那个听上去就激动人心的名词。 “天神下凡!” 言述之法紧随而生,巨大的虚影夺曜日之光出现在莫德雷德的身后,作为少数几种可以直观感知并判定天赋强度的天赋能力,“降临”理所当然的气势恢宏。 此刻,莫德雷德没有魔力的加持,但他出拳的那一刹那仍有风雷相随! “好家伙,这孩子居然是‘降临A’,不得了不得了……”基利安亲王站起身,在宽阔的贵宾厅内踱步,他十分惊喜。 丹被集中了,倒飞而出,连衣衫都被那一拳裹挟的威势打成碎布,躯体上出现了无数细密的伤痕。 “丹!”沐恩几乎是本能的向前奔跑,然后又被人挥手打回原位。 安苏皱着眉按住沐恩,告诉他稍安勿躁,如果真的有事,裁判会出手的。 那天神虚影降临了十五秒,然后在无数异象中渐渐消却,莫德雷德也显得更加疲惫。 但是他并没有过早的展示出绝技的失落,只是看着丹,自嘲的笑道:“我还是太不冷静了,要不然或许没必要这么早就把这个展示给所有人的。不过——我不后悔,你值得。” 丹躺在地面上,突然咳嗽一声,手臂颤动,似乎是还想要撑着地面爬起。 莫德雷德看着这幅景象,皱起了眉头,眼神中有一丝不解与恼火。 “你不要命了吗?还有什么必要打下去?!”他怒斥道。 丹没有回话,因为此时做任何多余的事都会让好不容易积攒的力气流失。 他又站了起来…… 他伸出右手,勾了勾手指,仿佛是在说:“再来。” “不要命的家伙!”莫德雷德愤怒的踏步上前,一拳挥出想要把他打下擂台。 但是丹举起手臂将这个沉重的一击挡开并挥出了自己的拳头。 而莫德雷德轻松的抓住了丹的手腕,抬起了自己的膝盖! 丹的惨叫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观众席上也传来了一阵惊呼。 莫德雷德站在原地,突然感觉到那三成的魔力凭空回到了自己的身体,而裁判宣布比赛结束的声音也在这时响起。 沐恩愣神了两秒,转而惊怒异常,他挣脱开不想再继续压住他的安苏老师的手,青色的雷霆肆意而出,突兀的变成了从未有过的苍茫颜色,包裹住他的身体。 “放肆。”裁判看向冲向擂台的沐恩,眼神一凝,空间结界便在那里凭空出现。 可沐恩依然在高速向前。 所有的人都被这突然出现的意外吸引去了目光,高塔的空间法师居然压制不住一个孩子? “莫德——雷德!”凝华的雷枪应咆哮而落。 教宗的弟子抬起头,呆呆的看着那只雷枪,似乎突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身体也不躲不闪、不挡不防。 那裁判疑惑的尝试了很多次,却发现自己的魔法无法锁定那个被苍雷包裹的少年,也不能锁定那根苍茫的雷枪。 没办法,他只好在雷枪把莫德雷德扎对穿的前一秒瞬身来到了少年的身前,挥手击碎那杆雷枪,而后又再次空挥,沐恩的后颈便如受重击跌倒在地。 但是沐恩没有晕倒,可能是因为现在常常晕倒而增强了某些奇怪的抗性。 沐恩从地面上爬起,愤怒的看着莫德雷德。 “一个比赛而已,你居然讲他伤成这样!”沐恩气的浑身颤抖,身边的元素还在噼啪作响。“我发誓。我一定会击败你。” 莫德雷德赢了比赛情绪却显得有些低落,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会等着你的,但是对你我不会手下留情,也无法手下留情。”他对着愤怒的沐恩说。 沐恩慢慢的走过去,将因为手臂被折断而晕厥过去的丹抱起,转身离开。 那名身着流雪长袍的法师似乎默许了这个目无法纪的举动,没有再次出手阻拦,也没有出声警告。 因为安苏正环着手臂站在他的身后,肆无忌惮的暴露着自己比高级魔导师还要更强几分的回路气息。这无疑是赤裸裸的挑衅与威胁。 “你想在高塔中威胁一个高塔的魔导师?”那裁判不动声色的问。 “你M的,老子几十年前当巡礼者的时候这件破袍子就已经在衣柜里吃灰了。你不服?上台上咱们老夫聊发少年狂一次?放心我不欺负你,只用单回路跟你打。怎么样?娘娘腔?” “我会如实上报给内院的。” “听你这烂人说话我仿佛回到了小学时代,你该不会恰好你没写完作业吧?”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十五章 安苏师徒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赛事被迫暂停了,安苏老师被裁判席上站起来的两位魔导师和一位高级魔导师给带走。至于沐恩也被拦下,丹已经昏迷过去所以被紧急送医治疗,莫德雷德被口头警告了两句便离开了赛场。 在半个小时之后,一名看上去年纪稍长的法师于三名裁判席上的裁判一同归来,宣布比赛继续,而沐恩的那一场则顺延到了明天等待处理结果。 雷之昆古尼尔学院的席位上,如今只剩凯撒一人在尴尬的坐着。 “鉴于你是拥有流雪长袍的法师,并且曾担任过长达十年的巡礼者,我给了你中途换将的特权。但是你今天居然又给我搞这些浑事?安苏小子——得寸进尺了吧?” 内院的某座大厅中,总领督查之责的宗师猛的一巴掌拍在自己爱徒的桌子上。 “喂!别吓着孩子!”一身痞气的安苏老师却看上去丝毫不惧,甚至还有闲心情插科打诨,坐姿也是相当的嚣张。 “你是不是不知道这个问题的严重性!”老人气的猛拍桌子,“从小就没个正形,以为去让你当巡礼者能磨磨你的性子,没想到现在年纪这么大了,竟然还能越活越回去!” “师父,我发现你现在是越来越像师娘了,一天天嘴碎的跟个什么似的,要不要吃两块饼堵一堵啊,我怕您喝水的时候嘴漏。而且咱么你讲道理,这事要搁您身上您能受得了?您仔细寻思寻思,就假如是我,在那擂台上,已经被击倒数次了,这个不知轻重好歹的还不叫停,然后我手还被人给打折了,您得不得杀了他?我这都算客气了我跟你说。”安苏站起来,指着那个年轻的空间法师的鼻子对自己的老师说道。 “天赋能力没有解除……”那个身穿流雪长袍的法师刚想反驳,就被安苏立马堵了回去。 “少年人!谁想输啊?!他一直不解除他就要让他被打死是不是?!你知不知道失语天赋如果用某些代价是可以将效果稳固在一个人身上的?!跟我说这些条条框框,我把你裤裆下没长齐的那几根毛都给你撅了信不信!” “粗俗!这里可是高塔!”宗师气的简直快要跳脚。 沐恩坐在旁边,静静的侧过脸来看着这三个人拌嘴,感觉就像看着三只猴子。 “管他粗不粗俗干什么!您就说是不是这个理!” “少给我在这里废话。听好了,你!和你的这个高徒。今天晚上就回去收拾行李,三天内给我滚蛋!统统记大过!” “行,您现在是位高权重了,那是真的铁面无私。我这就去找师娘,我们也好几年没见了,是得找她老人家唠唠。” “这事跟你师娘就没关系!少拿她压我,我告诉你,之前我已经对你法外开恩了!今天谁来也不好使!” 这时候,外面走进来了一位笑脸盈盈的老者,拄着拐杖,也没敲门就这么进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过去,那名刚刚还吹胡子瞪眼的宗师立马就矜持了起来。 开玩笑,象牙塔里是得注意仪态的,跟自己徒弟无所谓,在外人面前就不行了。 “雷文顿老师。”那宗师点点头算是致意,称呼则是执后辈的身份。 这声老师可不是谁都能喊的,雷文顿年岁渐长早已经不再在高塔中任教了,这大厅中的四个人他教过的只有两个。 “我知道他是您的徒孙,但是破坏比赛秩序影响太过恶劣,我必须要做出公正的裁定,塔主大人既然是将所有督查之责都付予我手,我自然要秉公裁断。”那宗师上前几步搀扶塔主之师,解释道。 “欸,你瞧瞧你这话说得。我这把老骨头就是出来溜达溜达见见光的,怎么会来干涉你判罚呢。既存法典那该怎么来就怎么来,只不过呢,我还是想提醒你们说话的时候还是要小点声。我这隔着十层楼都能听见你们一老一小在这大呼小叫,不像话。” “徒孙?”安苏转过脸疑惑的看着沐恩,愣了三秒。 三秒后…… “我干!你居然就是塔主的弟子!我说你怎么回路这么诡异!” “小点声小点声……你看看这个小家伙也是头天知道,人家就比你冷静多了。”雷文顿拿拐杖在安苏头顶轻轻敲了一下,示意他莫要大声喧哗。 “那这样的话刚刚的雷霆该不会是《苍瞬幽境》?我说怎么会锁定不到。”那个年轻的裁判也是恍然大悟道,一开始他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 “……原来世界上除了我都知道《苍瞬幽境》雷霆的附加能力吗?为什么都没人告诉我。”沐恩吐槽道。 “情况比较复杂,你以后可以自己问王驾。”师祖来到沐恩面前,慈爱的揉了揉他的头发。 “孩子们的小打小闹是正常的,何必要搞得这么严重。”塔瓦西斯翻着书,慢慢悠悠的走进门、慢慢悠悠的说。“我认为,在擂台上还是应当尽量杜绝重伤和死亡的发生和可能性。这就是我们设立裁判员的目的,否则那和野蛮的斗兽有什么区别呢?而且,我认为看到自己的同伴受伤的气上心头也是可以理解的。应当对年少的冲动多多包容,你说是吧,阿鲁克大师。” “但是这不符合规定,塔主大人。”阿鲁克宗师扬起手,高塔的学院院规书簿便来到他的面前。 “法理之外,还有人情。如果是万事万物都谨遵法理,世界未免太过严肃。就像你和你的爱徒,交流方式不也不是传统印象中的那样吗?再者说,我们理当禁制在校园内发生的恶意暴力事件。但是竞技场存在的目的,就是给这些年轻人们挥洒热血与冲动的。我们这些老家伙们,要做的则是把这样的热血和冲动控制在限度之内,并加以正确的引导。” 阿鲁克思索了一下,点点头,表示认同。 在权衡之后,阿鲁克宗师决定保留沐恩的比赛资格,但也要记个小过。 “你这几天……”阿露台说完沐恩的惩罚之后,转头对自己的爱徒说,“去陪陪你师母吧,她总跟我提你。反观你呢?不闯祸就想不起来她,好不容易来一趟帝都多陪她几天吧,她现在的年纪也大了,身体也差了不少。” “然后呢?”安苏没有明白师父的意思,毕竟他想到自己还要给沐恩和凯撒开赛前小灶,觉得没有太多时间。 “还然后?!然后就给我滚蛋!你来了以后这里就没消停过!”阿鲁克宗师温柔不过十秒,又开始破口大骂。 沐恩跟着自己的师父师祖离开大厅,显得有些歉意。 “师父。其实让我回去也可以的,不用特意来帮我开脱。”沐恩仰起头,对着塔瓦西斯说。 塔瓦西斯摸了摸他的头,欣慰的笑道:“你不必感到过意不去,我已经在上面听了很久。你没有因为可能出现的惩罚报出自己的身份,这说明我教你的你都记住了。而且在这件事情上,不管是谁坐在与你相同的位置上,我都会帮助他的。这个世界总是对年轻人特别宽容,因为他们还年轻。给他们时间和空间让他们成长,给他们机会让他们改正错误,是因为我们这些老人,想看他们创造我们不曾创造的奇迹。” “那迦尔纳……” “他不同,他是因为私怨,这是不对的。而你是出于保护同伴的意念,保持这个心。我相信你以后将会成为一名仁慈的领袖和高贵的战士。” “但是每个人都可能会遇上那些无法化解的仇恨吧……他也是有原因的。”沐恩解释道。 “好啦,我就送你到这。去吧。”塔瓦西斯将他送到长廊的尽头,示意他自己乘坐法阵离开,反正这里他也是轻车熟路不用害怕会迷失。 沐恩显然还有些不甘心,但还是很听话的向法阵走去。 “其实师父我一直认为,律法的惩罚是给愚蠢之举,而不关乎原因。”在沐恩的背后,塔瓦西斯的声音传来。 沐恩回过头,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不同的时间和地点,会决定某种行为是否失当。我希望他明白。”沐恩的身影已经在法阵中消失,这句话是塔瓦西斯说给自己老师的。 “唉……”雷文顿叹息一声,“可怜的孩子。” “多么有趣的命运啊,如此环环相扣的遭遇,终究会让我对他说的每句话,都印象深刻。”老先生的身侧,塔瓦西斯微微一笑。 阿瓦隆之森。 “回去吧,孩子。”赫尔普亲自来到了月饮泉,找到那个妄图渴死独角兽的年轻人。 “为什么它们不出来见我?”安舍尔没有起身,他睁开眼睛,里面全是失落。 “因为你的请求它们不会答应。” “为什么?”安舍尔不甘心。 “因为它们对我说,与命运靠的太近,这样的因果它们无法承受。” 安舍尔蹙起眉,转过头问,是谁的命运? 却发现赫尔普陛下已经离开了。 沐恩回到了自己的宿舍,他感到很疲倦,什么也不想管,就这样睡了过去,半夜醒来的时候,桌子上并没有已经冷了的饭菜,他却突然觉得非常的饿,只是那个不问他如此异常的原因也会默默给他准备吃食的同伴现在可能还未苏醒。 亲王的府中,彩灯长歌通宵达旦,基利安亲王在宴请傍晚才到的、丹的父母。 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儿子的情况如何,也没有过多的留心,能被亲王专门宴请是他们这辈子也没想到的事情,他们在如同渴死之人突然遇上水般结交着各路帝都的贵族。 亲王的第四个孙女正好比丹小上一岁,基利安说他觉得二人很合适,如果丹的家徽被镶嵌在他家族的墙壁上,是个对大家都有好处的选择。 家徽镶嵌,是帝国乃至整片大陆上公认的表示效忠的意思。 此举的回报,是可以得到所依附家族的庇护与帮助。 这对丹的家族来说太重要了,丹的父亲只是区区男爵,连块像样的封地都没有,如果向亲王效忠,并让儿子迎娶他的孙女,那么这个小小的家族也有了出入上流聚会的资格。 丹的父亲说他十分愿意,为此与亲王连干了数杯。 哪怕他看到了那位小郡主,娇蛮且并不美丽。 晚餐的时候莫德雷德和亚伯恰好遇上了,亚伯便热情的邀请莫德雷德与自己共进晚餐。 “明明赢了比赛,怎么看起来却这么不开心?”亚伯微笑着问道。 “我不明白那个人为什么如此不肯放弃。” “这是你那时候愤怒的理由吗?” “不……我愤怒于这样有高尚品德的战士却不懂得珍惜自己的身体。” “他自己也说了,斗士之魂。这是他的决心,你应当感到荣幸。” “我的确感到荣幸,但……这终究只是场比赛。” 亚伯拍了拍莫德雷德的肩膀,示意他不必太自责。 “你真的很厉害,我的那个术式你只见过一次,竟然就模拟出了四五分,这可是我潜心研究了很久的原创法术。” 莫德雷德心不在焉的咧咧嘴,算是笑了。 他还在盘算着那苍青的雷电究竟是不是《苍瞬幽境》,如果是,那么那个少年究竟是什么身份。 “小安舍尔对于这么大的家族来说年纪还是太小了,境界也不够看,我不赞成他的想法。”雷文顿和塔瓦西斯正在闲聊,看上去好像有些忧心。 “哈哈,这不是最大的阻力,最大的阻力是安舍尔连不死鸟的血脉都没有,境界又不足以服众,让他当家主,的确儿戏了点。” “炎阳圣者是出于何等思量?” “谁知道呢……可能是他不想他的儿子前往精灵的国度?不过不管如何,在他的就任仪式上,都会把象征家主的金色不死鸟别在安舍尔的胸前。” “说到这个,我突然想起来,小安舍尔的进步速度似乎快的有些异常了,按照你本来的估计,他应该还要十年左右才能到达现在这个境界,什么原因?” “乌玛什给了他炎阳真意,他的天赋又是敏感A,当然进步神速。不过放心吧,他会被卡在高级魔导师很久,某些东西过早地得到也不见得事件好事,他会迷茫很久的。”塔瓦西斯说完,望向天空的东方。 “明天需要停赛吗?老师。” “你是塔主你来决定。” “停赛……等等!安舍尔!”塔瓦西斯突然凝眉,身上属于圣人的力量拔地而起,直上云霄点亮了顶层的观星台。 星月仿佛在此时被伟力移动,轮回斗转。 代表奥术之力的幽蓝色从塔瓦西斯的眼中亮起,那深邃的双眸里透出了无数辰辉。 雷文顿倒是显得并不紧张,只是晃着摇椅悠然的问能否压住。 “看不见,我无法匹敌那股即将到来的力量——不,可以说是我我根本不配直视那股力量。”光辉黯淡下来,塔瓦西斯平生最不喜欢的就是意外发生,但在此刻也只好接受。 “与精灵王去封书信?” “哪怕是王也做不到啊……” 高原上,那片王曾送先辈的雪莲地上,其实一朵莲花的生灭便是一整个世界。 居中的那朵格外的娇颜,它阖上花瓣,再盛开时的刹那间就枯萎了,但是花蕊的中心,觉者端坐其中。 他梵颂着,千面千手如莲花盛开。 背后的那座佛国,在风雪中融沁于此地。尔后身形便渐渐消失,原来他的真身不在此处。 “觉者,我们还剩一个约定。”那神秘的声音悠然响起,不曾教任何人察觉。 高原之下的皇宫里,王抬起头,他分明没有察觉到任何人的气息,那封印却强大了许多倍。 已经活过几百个春秋的王,第一次觉得自己看不清楚这个世界的轮廓,这令他十分不安。 翌日,沐恩前往赛场进行比赛,因为赛制的更改,昨天并没有把十六强给比完,一天只能进行一个半区的较量。 本来若是昨天没那档子事,沐恩顺利的通过比赛今天就可以休息了,但是谁叫年轻人哪怕是灵魂都已经千疮百孔还是有热血沸腾呢。 凯撒是另一个半区的,和风院的克洛伊、土院的亚伯在同组,可以称得上是死亡半区了。 不过实际上在好事者的评述里他们半区还算好,毕竟任谁跟莫德雷德在同组,就说明无缘决赛已经成为了共识。 站在擂台上,那个来自不知名学院的黑马揉着手腕。 “托您的福,我今天又得早起,本来今天可以睡个懒觉的。”对方揶揄道。 “托我的福,你今天还不用离开高塔回到自己的学院。”沐恩很少见的反讽了回去,话说出口时自己都惊讶了一下。观众席上,一只胳膊被梆成木乃伊并且鼻青脸肿的丹正在给沐恩加油。 沐恩对他挥手致意,然后对着那匹黑马说自己不会倒在这里。 对方无所谓的笑笑,多说无益,手下见真章。 清冷的闪电在沐恩的身上缠绕,他睁开眼睛,就像君临天下的王。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十六章 魔力暴乱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攻击类魔法的速度大都并不算迅速——至少对于身体各项素质都被强化了许多的法师们不算。 所以为了保证战斗中术式的命中率,法师们发明了两种办法。一种是范围性的攻击,简单粗暴,但是一般来说实习生杀伤力提升范围,例如安舍尔曾经给沐恩的魔导器中铭刻的‘焚城之炎’魔法就在此列;另一种就是以延长施法时间为代价,为魔法标记目标导向。瞬发魔法都只能直来直往,因为法师们没有给其标记目标,一旦单体或小范围魔法被引导,那么这些魔法在自身动力耗尽或打到目标前都不会停下,当然标记与反制之间还有不少复杂的学问。 苍瞬幽境的特别之处,在于它本身或被它庇护的单位无法被锁定,法术的命中就必须全看施法者的感觉。 并且也可以基由这个特性无视掉绝大部分的限制,例如:沉默、无实体法术的禁锢、法术的缓速、空间的锁定等等,可以说若是对上那些擅长法阵或者限制的魔法师,拥有这个秘法的人天然处在不败之地,并且在战场上若是对敌方单位进行“正义的群殴”,也可以因为自身的无法锁定牵扯敌方更多的精力。 “孤身之侧,皆为幽林。汝寻之影,无处不在。”赫尔普低语到。 王望向西方,对安舍尔说他的师弟正式突破到了苍瞬幽境的第二阶段,果然天纵之才。 沐恩抬手后拉,一柄电闪雷鸣的长刀便自空气中被拔了出来。雷刃空挥,七个完全相同的雷影与本体便自八方伫立。 对方怡然不惧,法阵自脚底浮现,不大不小。 沐恩看到,突然嗤笑出声,七个影子也发出了笑声。 真是班门弄斧。 下一秒沐恩本体便提刀直上,又霎然被那圈禁魔法阵击碎,无处寻踪。而七道雷影也纷纷离开原地向法阵冲去,对方疲于招架,幸好还有脚底的法阵帮忙抵消了不少的魔力冲击,这才算是堪堪挡下。 不过他不急,因为他知道这样不顾后果的消耗魔力会让自己慢慢出现极大的优势。 七道影子过后,沐恩脚尖点地回到原处,手中雷霆所铸的长刀已不知去向。 “我的回合?”那人笑容中带着些得意。 沐恩摇摇头,“我的回合,还没结束。”说罢——五指张开又猛然握拳! 空间禁制和裁判同时出现,宏大的魔力护住了与沐恩对阵者的周身,所有的法阵也都被破坏。 只是观摩比赛的人皆看得明白,那人脚下的法阵在八次的冲击中被沐恩悄然的改成了一个比他画出的结界精密不少的双重法阵,第一层是名为“雷刀围杀”的攻击性阵术,第二层则是功能性的“隐匿”。 “这么小的孩子,居然就对法阵拥有这么深的理解?不可思议!这真是本王见过最精彩的大比了!”基利安亲王在贵宾席上哈哈大笑。之后他招来手下人,叫那人去私下接触接触这个小朋友。 “大人,那人叫沐恩,在学院都没排进前八。但是大比之前不知怎的突然就大发神威,以昆古尼尔学院的一号种子身份参加了大比。我们之前已经私下尝试过,但都被挡了回来。不仅如此,雷院所有的学生我们都没能接触到。”那人下跪行礼,恭敬的对亲王说。 “他们的带队老师阻止的你?这个安苏,怎么一点面子都不给孤。无妨,你先下去吧,今早孤听闻安苏已经滚蛋回去了,你再去应该不会有人拦着。不过那个叫凯撒的你就不要上门碰灰了,罗素的私生子孤也不太想招惹。不过你要清楚,其他人尽力而为便好,但是那个叫丹的少年,孤势在必得。” 那个有着魔导师实力的奴仆应承一声,领命而去。 “这个秘法究竟是什么呢?能在空间禁制中行动,该不会是《苍瞬幽境》吧?”基利安揉着下巴,显得很是兴奋。 沐恩还是一如既往,赢得干脆利落,在休息的时候,他跑上观众席去找自己的同伴。 “你怎么样了?多久能好?”沐恩看着丹,那条断手让他现在回想当时的场景仍然隐有余悸。 “没什么事情,不要担心。而且医生是个很漂亮的女巫哦,我觉得很赚。她说我年轻,只要好好休息,就可以恢复如初,不会形成永久性损伤。”丹笑着安慰道。 “我倒是不担心,但是昨天晚上我半夜醒过来,发现没有晚饭吃,好饿的。”沐恩调侃道。 “你这家伙!” “等着,我一定替你报仇。”沐恩看着丹的眼睛说道。 “没有必要,是我自己不服输,错不在他。” “不管怎样,他不该把你伤的这么重,我意已决,你看好就行。” “那我只能祝你有如神助了,他比我们任何人想象中还要强。甚至让了我那么多我也依然打不赢。说实话,那个时候不想输就是怕自己心灰意冷,差距实在太大了。” “这算什么,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天才。”沐恩调侃道。 “哈哈,好,我等着看。” 简单的交谈和恢复后,沐恩回到了擂台,对方已经在那里恭候多时。 “刚刚是我轻敌了。”对方解释道。 “怪不得你进入不了顶级学院。”沐恩嗤笑道,“哪怕是我面对你这样的对手,依然全力以赴。” “年纪不大,嘴倒挺损。”那人看上去也不太过恼怒,只是微微皱眉。 天空开始隐隐发出雷鸣声,只是天色依旧晴朗,让人虽然疑惑,但也察觉不到端倪。 一时间,大陆上所有圣魔导师都看向东北方向,穷极目力,仿佛想要看穿那股饱含着愤怒的宏伟力量。 由纯粹的权能之力组成的浪潮即将席卷四海八荒,大陆上越强大的人越能感受到这份无法抗拒的恐怖窒息感。 “我本来以为成为圣魔导师之后,再没有什么东西能让我感到无力了。”塔瓦西斯轻轻叹息,全力的张开了高塔的护障,皇城中的法阵也在乌玛什的主持下全力张开。 “聆听我的祈求,苍木与风雪。”安舍尔有幸坐在精灵王的身边,感受阿瓦隆大阵的流转,赫尔普端坐在高原的雪莲上,张开了阿瓦隆的结界。 “逆转天地。”三名倒悬王座首次同时离开了他们阴冷的巢穴,维持着巴别塔不在那股对界的力量下轰然倒塌,它们也将会第一个承受这股力量的冲击。 狄亚勋双手负后,十颗海神石已经分发到世界各地的祭坛中,海神殿壁障的强度至少会降低四成,“唉……早知道有这么一出我何苦把海神石发出去呢。”狄亚勋少见的苦笑,因为他可以感查到这力量会强行把诸王境于真实世界剥离开。 但是后悔归后悔,也没办法更改了,只能催动起自己的回路,投射在广袤的黑海中。 一人守一城,也算是我海神教宗的传统了。 与此同时的,世界各地拥有圣魔导师的地方都升起了屏障。 之后,当力量越来越近时,宗师强者们也开始感知到了那股令人战栗的浪潮。 “觉者,恕孤不能陪你在这里赏景了。”永恒之王巨大的身躯在觉者的身侧晃动,他站了起来,好像山一样高。 王自然应当守护他的疆土。 永恒在每个文献中都有不同的样子,有男有女、有高有矮;有些把他描绘成一具可怖的骷髅,有的把他形容成丑陋的老者。而他的本体,长得其实很英俊,只要看一眼他的眼睛,就会给人以深邃谦和的印象。若是让爱慕俊俏的人儿看见,一定不愿相信这样的人居然做出了那么多邪恶的事情,原因只是为了取悦自己。 “没想到贫僧已失去了大部分佛性,王居然还愿意以礼相待,真是令人喟叹。” “哈哈,觉者即便失去了佛国,若是想要战斗,还是能与本王平分秋色,这才是令人喟叹的地方。” “这次魔力暴动后,凡间的圣人恐怕会如同雨后春笋。” “你这么说突然让我有些好奇,这在不在他的意料之中呢?” 纯白色散发着光明的巨大身影从天幕落下,挡在那股魔力浪潮前。他也在竭力的张开自己的力量,以护住整片大陆。他的身后,七十二位大天使手持圣剑,张开六对羽翼,结成连圣人都可能难以理解学习的大阵。 “你不是他,真是令人失望。”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传到小天帝的耳中。 一个小时之后,精疲力竭的小天帝抬头望向远方,身上的圣光都已经消散大半。 诸王秘境中永恒之王仰天大笑。 “你居然出手了啊,真是有趣。把自己搞得这么虚弱,不怕我杀了你吗?” 说完他便笑不出来了,因为那股对界的伟力来到了他的面前。 “地震了!”竞技场突然晃动起来,观众们不算太惊慌,勉强站起身想要催动魔力,却发现自己的魔力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只能在回路中流淌,一旦释放就会瞬间支离破碎。 “魔力暴动?”基利安站起身,然后又踉跄倒下。 此时沐恩正在和那个所谓的黑马缠斗在一起。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并未让他措手不及。 所有的布置和准备施展的魔法都在瞬间消失,这无疑会让大部分人惊慌。 但是沐恩只想在裁判没喊停、自己的精神状态没有滴落之前把这个挡自己路的人给揍趴下。 没有魔力?没有武器?我有拳头! 一拳一拳,沐恩将那个惊慌失措的少年打翻在地,并且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在森林中精灵王近乎严苛的训练体现出了成效,哪怕在震中,沐恩的底盘依然很稳,这让那个被白打几拳发了很想要还击的少年毫无办法。 “别打了!别打了!”在被揍了一同王八拳后,那少年终于开始求饶,他的身上已经青一块紫一块。 “认不认输?!”沐恩坐在对方身上,没有停手的意思。 “认输,认输!” 那个裁判陷入了愣神的状态,因为他接近高级魔导师,从这次的暴动中察觉到了不一样的味道,似乎有丝明悟似来非来。 等到他反应过来自己还在裁决比赛的时候,赶紧对着沐恩那边呼叫暂停。 沐恩站起身,拍了拍手掌,对裁判说不必暂停了,对方已经认输。 那裁判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看向躺在地下的那个人。 “好家伙,下黑手啊,不道义不道义……”裁判啧啧道,但是按照规定,既然在裁判喊停前结束了比赛,那就认可比赛结果。 沐恩闭上眼,开始感受真意的流淌。 “好暴戾的气息。”不过片刻,沐恩便睁开眼睛,仅仅是尝试感受,他的灵魂便仿佛被撕裂开般。 “你难道连这点苦头都吃不住?”曾经跟沐恩说话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是谁啊?”沐恩转过头,世界仿佛被定格了。 暮色降临,无尽的黑暗中出现了一缕微光,那个与声音不太匹配的高大男人走了过来。 沐恩歪着头,感觉他好像有点令人熟悉。 然后越看……越不对劲。 “怎么感觉……你长得……跟我有点像……” “看着我的眼睛!”那个男人伸出手,无数的黑暗被破开,露出了高悬于空的大月。 刹那间,沐恩明白了过来。 “天赋神恩!也称明灯使者!你是我的倒影!” 男人刹那间闪烁到了沐恩的身前,“那可未必!” 沐恩突然醒了过来,神恩的力量开始引导权能往沐恩的身体与神识中涌来。 他痛呼一声跪倒在地,只感觉骨肉寸断的痛苦与撕裂般的刺痛从身体与脑海中传来。 高塔上,塔瓦西斯猛然回头,急怒攻心,就连法阵都随之摇晃了一下。 “他在干什么!不要命了吗!” 神恩记载在《天赋法典》的第一页,这个天赋实在太过特殊。其他的绝大部分天赋都会有一个强度的划分,例如失语,失语A可以让地方在魔力降低到半分之四十的时候就令他消失,B则是百分之三十,C是十,D是五。 而神恩,只有S这一个档次。 这个天赋的好处难以言喻,本身拥有天赋异象的孩子修行的速度就会相较于常人快上些许,具体增幅视天赋的强度。而神恩不仅天然拥有相当于敏感A的魔力感知,还拥有绽放B的魔力放出能力等等,几乎是包罗万象,绝大多数天赋都能在神恩身上有所体现。而这并不是它最令人趋之若鹜的地方。 它最特殊的地方在于“登圣长阶”和“灵魂倒影”。 所谓的登圣长阶,就是指拥有这个天赋的人,将一定可以在青年阶段结束前激发自己所有的潜力,来到圣人境界。当然这里所说的青年是按照圣人的生命长度来算的,也就是三百岁左右。 而“灵魂倒影”……历史上的那位与幽暗贤者同时期的圣人拥有的特殊能力之一就是可以驱策出自己的灵魂倒影用以战斗。在对敌的时候,地方就相当于要面对两个同样强大的圣魔导师,因此他也被称之为帝国历史上最强大的圣魔导师,每当后世有新秀出现,都要被拿出来跟他比较一番。 但是并非每个神恩颂者都能做到这样的事情,因为在某种情况下,拥有神恩的天才会失去自己的灵魂倒影。 那便是——死亡。 在面临死亡的时候,灵魂倒影将会献祭自己挽回宿主的灵魂。 只不过这个辛密,没有任何人知道,哪怕是曾经的神恩颂者们都不知晓。 灵魂倒影承载着部分天神的知识,他们会在某个时候突然觉醒,现身帮助自己的载体。 但很可惜,沐恩还只是个没吃过太多苦头的孩子,年纪也太小。他无法承受这种看似可行的办法,哼了几声晕厥过去。 那灵魂倒影站在他的身后,却没有任何人能察觉。 “嘁,还不如让我来做主导者。”说完这句话,他的颜色渐渐单薄消失。 与神恩最相似的天赋是莫德雷德的“降临”,但是降临更偏向于战斗,没有那么多的增幅,也无法替死。 这场魔力暴动持续了近一个小时,把整座大陆的圣人和宗师都给吓坏了,远远遥望和切身经历的感觉终究是完全不同的。 而某些存在则更为疲惫。 小天帝回到天幕之上,看着无数的轮盘。 外院这边在情况回复正常后,继续开始了比赛,虽然有些孩子么仍惊魂未定,但是转移注意力说不定是个好的办法。 与沐恩对手的那个人提起上诉,对第二局的结果表示抗议,但是被裁判席以“战场上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为由驳回了申诉。 然后那个人骂骂咧咧的离开了,听说后来因为诋毁高塔公正性还被记了个过。 “诶,你听说了吗。今年一年级的学院大比是历年来被惩罚人数最多的,好像雷院有个老师都被踢走了。” “真的?这么好笑吗?我明天也去看看。” 类似上面的对话在学院中与日俱增。 另一边塔瓦西斯的工作有些难做,宫廷对他的弹劾如鹅毛大雪纷至沓来,说他作为高塔领袖居然没有提醒民众即将到来的魔力暴乱,这显然十分失职,对帝国造成了极大的损失。 所以之后的几天,塔瓦西斯没事就被陛下传唤到宫中,政务之繁忙,甚至让他没有功夫来踢沐恩的屁股。 赛程的后续,克洛伊、亚伯、凯撒都很顺利的晋级了八强,在八强中凯撒将对上克洛伊,而沐恩则还没能碰上莫德雷德。 而且在十六进八的比赛中,凯撒凶狠的战斗姿态吸引了很多目光,在塔院的《魔法师时报》中也给他留了一个单独的版面,在很多评论家和前辈法师的分析下,普遍认为这个叫凯撒的年轻人要略强于他替补的迦尔纳,即便是对上风院四百年来的第一天才克洛伊,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而且这种凶猛的战斗风格和莫德雷德还不太一样,南方人的战斗方式更野性,而凯撒则是更加张扬恣意,可以看得出高人指点的痕迹。 不管这次魔力暴动带来的后续影响如何,塔院的一年级大比八强赛依然将如约而至的拉开序幕。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十七章 四强之争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夜晚,张伯伦着便衣来到了沐恩的住所,因为他华容太盛,为了不引起注意还带了副假面。 推门而进,这时候沐恩恰好刚刚苏醒,只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困在了结界中,连唤出苍雷的时间都没有。 “不要紧张,我们见过,不过你应该没见过我。去年冬天就是我把你带回的高塔。” 张伯伦说完,解除了空间禁制,但是还是抬起手示意沐恩不要大声。 “你是张伯伦?”沐恩问。 张伯伦有点惊讶他竟然能猜到自己的身份,但也没表露出来,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有何贵干?” “塔主最近分身乏术,所以托我来跟告诉你他对你今天下午的行为表示担忧。” “他之前都不告诉我我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状况。”沐恩撇撇嘴,显得有点不满。 “你……关于这件事还是等塔主大人亲自来告诉你吧。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再做些危险的举动了,那个魔力暴乱中有很多很复杂的东西,对你的身体恢复没有什么益处。” “我知道是什么——带着暴戾气息的权能之力。” 张伯伦听到这句话,隐藏在面具后面的眉目微微颤动,然后将头稍稍偏动些许,这是很多人在惊讶时会下意识做出的举动。 “……既然知道就更要小心了。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还望小天使注意身体。”怎么说张伯伦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虽然惊讶,还是很快的收敛了心神,告辞离去。 更晚的时候,塔瓦西斯的桌子上出现了来自张伯伦的报告,塔主看完后头更疼了几分。 太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塔瓦西斯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弟子到底从中攫取了什么。 若是每个灵魂的裂纹中都栖息了一片圣意,那么他极有可能因为所知驳杂且相互对立而纠缠不清,导致通往圣人的路就此断绝,作为拥有这样天赋的孩子,出现这个情况那可真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而且…… “带来如此之多的愤怒与悲伤的气息,恐怕人心要变……” 历史上寥寥几次的魔力暴乱都会带来很多的好处,因为那只是纯粹的元素缭乱,而各种珍宝神物都会因为那不寻常的情况有了出现的可能。 但这一次却不同,能让人感查到真言的力量,说明这次的情况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因为释放力量的那个存在仍不如这个世界那般圆满,故而无法通透自然。 其中暴戾与悲伤的情绪则会在无形中沁染这个世界的生灵,如果圣人们提前告知了民众,去抵御或感知这股气息,影响则会变得更加糟糕。 “难道那不是你想要的吗?为什么要拒绝自己的念头呢?”那个邪恶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塔瓦西斯则视若无睹。 夜很静,星月都披在这个看上去已经年纪很大的年轻人肩上。每个经过的来客都觉得这场景是如此圣洁美丽,也都想将它从那人的肩上夺走…… 却不知道也不关心这整座夜空的重量。 天气越来越燥热,之前的事情震碎了原本聚集的雨。在温润的帝国中部地带,现在已经是坐行皆会不住流汗的时节了。十六强之后可以休息三天,之后的比赛也是每个比赛日间相隔一天,这段时间用于给参赛的选手们反思和针对性的布置战术。 八强选手中,除了莫德雷德明确的暴露了自己的天赋外,其余七人仍然显得很神秘,当然有些人根据种种比赛的表现以及战斗的倾向性,也被分析出来天赋的可能性,比如沐恩因为年纪太小又如此擅长法阵,被认为很有可能是敏感A,但是仍不确定,不过不论是那种情况,都会算是非常优秀的天赋。毕竟要知道帝国中上一个被认定为是敏感A的年轻人后来成为了塔瓦西斯的弟子,这让许多看客十分兴奋,认为在某场比赛中,神秘的高塔之主将会现身观赛。 因为这个孩子,比当初的安舍尔年纪更小,虽然战斗方式相比当初的大天使还略显稚嫩,但是年轻就代表了无限的潜力。 十三岁的魔导士,这就代表他哪怕只能拿最后一名都可以被认为是这批孩子中最优秀的天才,更别提他现在干净利落的进入了八强。 要知道公认最可能在三百五十岁前跻身圣人境界的雷、水两院的两位院长都是在十四岁才进入了顶级学院次年成为魔导士,而这个少年——只有十三岁。 所以之后的三天沐恩不胜其烦,就连待在房间里也会有人一天到晚的敲门,吵得他这样一个总会感到疲倦的人都有些睡不着觉。 这种情况直到休整的最后一天、均砌老师来到了帝都之后才有所好转。 “听说你表现得很棒。”今天下午均砌正和沐恩聊天。 “也算不上不吧,大家都很强。” “有特别想要交手的人吗?” “莫德雷德。” “是因为丹的事情?” “也是因为他是传闻中这一届的最强者,而且丹说他被让了很多次还是感觉差距很大。但我想如果我十六岁,他绝对不是我的对手。” 均砌沉默了一下,微笑道:“未必。” 沐恩转过头,似乎惊讶于这个说法。 “十六岁我一定可以达到高级魔导士的魔力水准,他现在的回路都没有我强盛,我不认为他可以打败我。” “你迄今为止看到过他全力以赴的战斗吗?” “没有,但那不重要,因为我也没有。” “在你入学的时候我就大概猜到了些你的身份,但即便结果真如我所想,教宗最优秀的弟子也不会比你差。境界的高低只对庸人来说是决定胜负的关键,而海神一脉,自古以来就是从血战中历练出来的,从一年生死较量中爬出来的战士要比温暖平原中修行十年的剑圣更加强大。” “嗯……”沐恩心不在焉,躺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半晌之后悠悠的说了句“我会击败他的”便睡了过去。 晚上醒来的时候,有一份被魔力保温的晚餐搁放在桌上,上面有张纸写着勉励的谚语,字体清隽秀丽,应当是丹的手迹。 “你还真是不消停。”沐恩笑了出来,虽然嘴上在编排他,但实际上很开心。 终于到了八强赛的日子,看着准备席上的人越来越少,沐恩也是唏嘘不已。 无所事事的基利安亲王仍然准时来到了属于他的贵宾厅,环绕着酒池肉林享受着视觉的刺激。 历届以来,一年级的学院打比都是最为精彩和激烈的。因为入学第一年就参加过的学员在之后会自动失去比赛资格。这时为了能让更多的学生也有表现得空间,最原先学制未改的时候,每个学院的每届学员中可以产生十二个参赛名额,但如今少了一半,竞争自然也是更为激烈的。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同样的一届学员免试录取和奋斗录取是完全不同的层次。 对于那些特别录取的人而言,哪怕是大考的状元也不过就是鸡头罢了。 几千年的时光告诉了天下所有人这个道理,也告诉了他们高塔宗师的眼光几乎从不出错。 进入了八强就代表了稳稳的拿到直通车的车票,但是站在这里的八个少年少女,没有一个人甘心就此止步。 “今年的雷院非常优秀啊,居然有两个人进入了八强,而且若不是那个被淘汰的少年遇见的是莫德雷德,情况就更有说头了。阿达德这小子估计都要乐开花了。”阿鲁克与其他两位宗师亲临现场鼓舞士气,此刻正在看台上有说有笑。 八强之后每场比赛都会有两到三个宗师亲临现场,这也是学员们提前拜师的一个途径,若是博得宗师青眼,未来的内院之旅将会平步青云。 当然,之前的比赛其实也会有宗师在内院通过棱镜观看比赛挑选沧海遗珠给予直通车门票,只是并不露面。 沐恩抬起头望向评委席,那三名宗师他都认识,当然这对比赛没有丝毫帮助。他又看了看左右两边,这些人将与自己一起在这里,争夺帝国历2635年届最杰出天才的桂冠。 “我当仁不让。”凯撒第一个出场,他平静冷漠的语气却透露出了自己昂扬的战意。 风属性虽然在这个阶段没有光、暗、空间和精神那么鸡肋,但也明显要比其他的属性弱上一线,照理来说凯撒应该是好打的。 不过从外界评价克洛伊足以与莫德雷德分庭抗礼的话也能得知,这个姑娘究竟是多么强的不讲道理。 她是风院院长艾俄洛斯在五十年前的大战中收养的孤儿所生下的少女,那个可怜的女子虽然对外宣称是在生下克洛伊的时候因为难产去世,但实际上她真正的死因是因为与艾俄洛斯的收养的另一个孩子——她的亲弟弟通奸,后来为了不影响大宗师的声誉而双双选择自杀。 艾俄洛斯是个温柔的男人,他曾为此伤心了很久,并将克洛伊视为自己的亲孙女般抚养长大,并在克洛伊很小的时候就断言这个姑娘将来的成就会超过自己。 也就是说艾俄洛斯大师将她视为了拥有圣人天赋的孩子。 当然了,能得到“这是个拥有圣人天赋的孩子”这样评语的人,每年怎么地也有百八十个,这话虽然从宗师的口中说出来分量确实更足些,但也不能全信。 毕竟盛美其名者,无外乎私也毁也。 拥有个优秀的家庭传承确实太过重要,现在站在擂台上的这些孩子们,出了沐恩之外,没人敢说离开了自己身后的家世底蕴,还能在这个年纪拥有这等成就。 至于沐恩……如果没有依附任何家族或组织,自己又能像这么努力的话,说不定这会已经能拥有接近大魔导士的回路水平。虽然神恩带给宿主的敏感只有A,但是与其他拥有敏感A天赋的人不同的是,沐恩所拥有的“登圣长阶”会让他在完美铭刻完第一脊柱前彻彻底底的畅通无阻。 这是多么多么令人嫉妒的能力啊。 说回场上,凯撒的雷霆击穿空气并不能被狂风偏移,但是风属性强大的限制能力也让他的身体左摇右摆,现阶段似乎两人决定就是硬靠术式对轰。 这样无疑是对凯撒不利的,因为风的力量会在攻击凯撒的同时消耗他的体力,此消彼长下,哪怕对方是个凯撒未必看得起的姑娘,也能将他击倒。 “真空!”凯撒唤出了自己的天赋,应该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真空天赋会依据自己天赋强度和对手术式的强度而定,在身边的一定范围内过滤掉大量袭击而来的魔力,但是这个天赋无法限制冲进范围内的法师本身的魔力和法阵中的魔力。 当完全激发这个天赋的情况下,可以让自身在快速消耗魔力的情况下让一个极大范围内的魔法师们所有的脱手魔法都变成挠痒痒,在宗师们互相调侃的话语中,这个天赋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割草机器,对于真正的大佬来说吧……好像也就那么回事,但是对于实力跟自己有差距的人来说又非常的致命。 所以看台上,阿鲁克看到这个天赋出现的时候突然莞尔,身边的两位宗师也是会心一笑。 风息在通过凯撒的天赋候对他已经构不成威胁,凯撒也凭此机会向那个如同高岭之花的少女疾驰而去。 少女笑了笑,好像是觉得比赛开始有趣起来,只见她并不惊慌,而是招来几缕轻灵而不可视的元素,凝在身前,一挥手便如箭脱弦。 凯撒感查到了什么,故而突然青筋暴起,大腿骤然发力在空中扭体闪避,三道风刺在经过了真空的削弱后依然划开凯撒的衣服并从身上擦过,留下浅浅的伤口。 宗师们沉默了,他们都在想这年天敏感A居然已经这么普遍了吗? 天下天赋千千万,但是除开神恩外,绝大多数法师梦寐以求的就是一个高阶的“敏感”,因为这个天赋不仅能削弱铭刻回路的难度,也可以增强对魔法的掌控能力,只是能出现这个天赋的人可谓是少之又少,而且绝大部分也都只有C甚至D的天赋强度。 也正是这种稀缺性,才让安舍尔出现时塔瓦西斯亲自下场收徒。 当然这也是沐恩曾经可以画出远超同龄人的法阵、使出凝华雷枪的原因。 在灵魂没有破碎前,沐恩的法阵可以比现在画的好上三成,足以在自己的师兄那边拿到优秀,在老师那里拿到及格,但是现在别说是塔瓦西斯那里了,在师兄那边估计都很难被勉励一句。 哪怕如此,他的法阵水平相较于同龄人仍然一骑绝尘。 没办法,他老师是奥术圣者,新塔院的护城法阵就是那个人设计的,甚至不逊于帝都和高塔这两处经过十几代人沉淀的法阵强度。 当初南海的战场上也是因为塔瓦西斯的到来,让海神殿的教众们没有了后顾之忧,一举把深海族赶回了黑海。 扯远了。 擂台上克洛伊所展现出的魔法控制并没有让凯撒退缩,他抽出了腰间的短剑将魔力附着其上,雷霆的质感却如同金黄色的丝绸般。 “唔……罗素家有这种秘法吗?”基利安揉着下巴,那奇异的雷霆勾起了他的好奇。 克洛伊笑意不减,对他打了个响指。 涌烈的风从凯撒的脚下升起,猝不及防的将他掀翻在地。克洛伊趁虚而入先是给了他一脚,然后凭空抽出片柳叶般的风刃预判路线,凌空向凯撒的喉咙割去。 裁判无动于衷。 柳叶划过凯撒的喉咙,但是却并没有鲜血喷洒的情境发生,那柔顺的、仿佛黄金所编制成的、丝绸般的雷电替他挡下了这一击。 凯撒单手撑地,扫堂腿接上起身直刺,不成想这还是佯攻而已,左拳出击重重的打在克洛伊的肩膀上,原来他竟然是个左撇子。 克洛伊也毫不示弱,虽然右肩被击中,但灵性的侧身卸力让她没有吃满这一拳的力道,三路鞭腿如螳螂般在瞬间踢中了凯撒的膝盖、肋下和左脸用着风回路的增幅把他送回了地面。 凯撒借力翻滚反身“镇雷狱”出现在克洛伊的身边,克洛伊闭上眼睛催动魔力又在三秒内将术式破掉。 双方的魔力都在迅速下降,他们似乎是把三场当一场来打。 “哇……凯撒可以的啊……”看台上,沐恩正和丹一起吃着一种特色的坚果,吃的那叫一个咔咔作响。 短刀被当成飞镖丢了出来,克洛伊则撤步将其打飞。但情况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在匕首旋转到某一面的时候,上面凯撒悄悄铭刻的回路骤然亮起,那种奇怪而绚丽的丝绸状雷霆如同绷带般蜂拥而出想要束缚住克洛伊。 “凯撒都开始用阴招了,这个女人不简单。”丹现在显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啧啧的声音比开坚果壳发出的脆响还大。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十八章 天赋洞察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凯撒要输了。”沐恩从栏杆那里坐回来,盖棺定论道。 “话从何起?” “那姑娘的秘法是艾俄洛斯大师家的《樱柳围春》,我记得其中最有名的两招就是‘柳絮刀’和‘樱暮雨’,柳絮已经飘起来了。” “那柳絮应该过不去真空的范围吧?” “你看着吧,这个绷带限制住克洛伊他一定会选择解除天赋的。” “为什么?” “因为他们双方的魔力都不太多了,这个时候凯撒肯定要想着为下局做铺垫,节省点魔力。” 事情真如沐恩所料,克洛伊假意抵抗了几下最终被阵法束缚起来,凯撒在刹那间便收敛了魔力然后挥出看着就十分沉重的一拳,在花瓣与白絮的映衬下显得那样一往无前……而凄美。 空间停滞了下来,裁判按下了少年的拳头,并宣布少女获胜。 “我认为不公平。”丹说,“这一拳打瓷实了应该算个平局。” “不。如果是真实的战斗,这一拳杀不了克洛伊,但是克洛伊可以杀了他。” “可如果是真实的战斗我相信他会更小心。” “哼……那可未必。更何况高塔喜欢搞这一套的。” 第一场其实从场面上来看反而是凯撒占了上风,烈烈作响的衣袖以及刚毅的眼神让他看起来颇具威势。 毕竟风是不能被直观看见的。 凯撒对裁定没有丝毫的异议,虽然他其实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习惯于只争抢、不争辩。 走下擂台的时候,他向沐恩所做的位置投去目光,应当是在在询问。 “秘法,小心柳絮和樱花。”沐恩说道。 凯撒听见了,点点头并举起一只手,算是谢过了。真不敢相信这是两个从来不说话的人所拥有的的默契。 其实准确的说是凯撒基本不与任何人说话。 在回到休息区的时候,他也总是独自坐在最远的地方,沉默寡言。 克洛伊与他遥遥对视了一眼,眼睛里的情绪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小小虚荣和得意,算不得多么过分。视线只有刹那的交错,凯撒就将目光移到了别处。 如今的八强中,除开雷院二人、莫德雷德、亚伯、克洛伊就只有三个人了,分别来自火院、水院和本体学院。体院的法师一般被称为魔战士,传统法师中都会很奇怪的对其带有某些偏见,认为他们都不太行。 实际上第一回路篆刻在本体和精神,虽然被归在同类别中,但在初期的战斗力却大不相同,可以说这个回路类别其实是在修行的初期和后期表现都非常优秀,也可以算得上是低级别法师中战斗能力最强的,与雷属性并驾齐驱。 但是很多东西的确没有道理,毕竟连安舍尔都遵从了这种奇怪的鄙视链。 第二场即将开始,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两人的魔力储量皆不到百分之五十,这还是在回复了十五分钟的情况下,可以说这一场一定不会像刚刚那样剑拔弩张了。 敏感的好处体现了出来,虽然克洛伊刚刚那场战斗消耗的魔力实际上要比凯撒多上一些,但是经过中场休息他们的魔力水准依然维持在同个水平线上。 凯撒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情绪,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稳操胜券了呢。 天才们除了少数某几个人都不太爱说话,凯撒当然是这其中最为杰出的代表,如果不是师长找他聊天,他可以在一个角落里坐一天。 他低下头,看了看手中那把做工四平八稳的长斧,情绪晦涩。 这时候,钟声响起,比赛一触即发! 克洛伊身边仿深处春闱之中,英飞絮舞。既然刚刚已经被沐恩提示过了,她也不再藏拙如刚刚那般晦涩。 此时看台上绝大部分学识较为扎实的观众就认出了她的家室,发出了然的感叹。 奇异的雷霆附着在凯撒的身上,就像是披上了件华美的长袍,而威严的雷鸣声也从其中响起。 就像是头高傲的龙。 真空的天赋从体内迸发开来,这个十六岁的少年郎举起那把看上去就十分恐怖的大斧直冲而去,斧柄被他挥舞如飞,所到之处风息不可近,日月黯其光。 “好家伙!居然是个狂战士,他真的是罗素的儿子?怎么感觉像卡佩家族的人。”基利安亲王现在已经是看比赛只图个乐了,毕竟剩下这八个人基本上在那三天抢不走也就不用再心心念念,反正都是高塔囊中之物。 而进入高塔,就等于进入了自己那个哥哥的口袋。 “陛下……陛下……有此天才等,帝国兴矣。”将杯中酒引进,亲王的笑声些许痴狂。 擂台上,凯撒每个招式都在彰显着自身不平凡的力量,克洛伊只能勉强的在巨大的范围中勉强闪躲,有许多次的闪避都险之又险。 经过几分钟一边倒的压制下,克洛伊毫不还击的来到了擂台的边缘。 这段时间他们都在耍着手段,凯撒感受到克洛伊停止释放魔力时就会收起真空,但是克洛伊则会在这时直接催动狂风朝他攻击而去,凯撒无奈就只能继续平白的消耗魔力。 “这把赢了,这场输了。”丹靠在椅背上,有点遗憾。 沐恩也叹息了一声,毕竟谁不想让自己学院的成绩更优秀些呢。 如预料之中,克洛伊最终主动跳下擂台认输,她用没付出什么实际代价的方式为第三局做好了准备,此时凯撒的魔力只剩下两成,他将斧子重重的在擂台上一跺,叹息一声。 之后宣布了弃权。 对观众来说这无疑是个虎头蛇尾的结局,但是晋级不看过程,只看结果。 而更让观赛者们难过的,是亚伯依然并不狼狈的将本该克制自己的水院选手零封击败。 之后的莫德雷德更是如此,那个来自体术院的少年在近身格斗上居然落了下风,这也让莫德雷德赢得比亚伯还要更加轻松。 最后的这场比赛,是由十三岁的沐恩对战即将过十六岁生日的火院二号种子,他们的一号种子运气不够好,早早的在淘汰赛阶段就被亚伯愉悦送走。 而这位能走到今天这步,想必也是得到了自己师友的很多帮助。 这又是一场被克制的较量,而且沐恩年纪要比他小上很多。 换而言之,这场比赛虽然沐恩回路强度稍稍占优,但其他方面都处于劣势——明面上来看是这样的。 对方是个世家子弟,封地在门罗家族的更北些,但是没有凤凰家的封地那么靠近帝国的北极,算是半个门罗家族的附庸,但某些个贵族间的恩怨情仇经过千百年的发展如今也是剪不断理还乱了。 “门罗家的小少爷都来不了学院大比吗?他可是门罗家四百年来第一天才嗯。”那少年一上台来,就略带玩味的笑道。 “他的确是天才,只是年纪尚小,还要时间成长。” 啧啧啧,沐恩这话说得就格外有趣。 “你的年纪好像比他还要小上一些?” “因为我的天赋更高。” “你可真不客气。”听到这话,那少年噗嗤笑了出来。 沐恩向后退去,前往指定位置,他没有再回答少年的话,而是转过用目光扫过仍能坐在备战席上的同龄人。 自从他突破到魔导士段位后就可以轻易的用出极小范围内的空间法阵,这让他的战斗手段大大提升,少了许多心有余却力不足的无奈感。 现在沐恩可以用魔力画出五个以上的短距空间法阵,用得好完全可以靠奇袭取得胜利。 而来到了大比的舞台,看过了来自全国各地最杰出的天才们,他也才终于相信,自己的天赋的确是无与伦比的。 在身体出现问题的半年中他进步度的速度极大幅度的下降了,但即便如此,他也依然比绝大多数又有天赋又努力的人们更强,甚至说是强出一个档次。 因为其实哪怕是大比上的这些人中龙凤,其中的绝大部分还是无法给自己带来太多的压力。 “原来我的确是太过慵懒了。”沐恩那样想着,突然微微低着头自言自语的笑了起来。 在抬起头的时候,他已经换上了严肃且认真的神色。 战斗开始的瞬间,两根雷枪便一前一后的翔跃而去。火院的少年升腾起水蓝色的火焰想要将那苍青色的雷枪破坏掉。 当两个属性相触碰的瞬间,爆炸声与气浪激荡开来,熊熊燃烧的火焰转而化为利箭追寻沐恩的身形而来。 但他怡然不惧,唤出青雷护身便向前奔袭而去,烈火箭矢就像是看不见他般与其擦身而过,沐恩抽出腰间细剑挑开火焰形成的屏障将自己的拳头送了进去。 只听见一声闷哼,那少年倒退几步坐到了地面上,此刻沐恩还没有将自己的精神力调动起来,进入完全的战斗状态,所以这一拳并没有附着太多力量。 “眠湖之火,你是眠湖兽家族的后裔。”沐恩认出了这种可以与水中燃烧火焰的来历。 眠湖兽是生活在帝国中北部的一种稀少生物,喜欢在水中睡觉,好吃懒做、天生亲水。但有趣的是它们本身却是火属性,可以以普通的水为燃料火焰也可以在绝大部分的水中燃烧。 眠湖家族的祖先小时候被善良的眠湖兽所救,后来成为了位受人尊敬的大宗师,他参透了眠湖之火的绝大部分秘密,并且写成了一本名为《辽泊》的秘籍作为传家之本。 但很可惜的是那位大宗师究其一生仍未能参透眠湖火最后的秘密,故而始终在圣人的门口徘徊,直到生命的终结。但是在他活着的时候,他始终是公认的圣人之下首席宗师,地位大概类似于成圣前的乌玛什,拥有一人便可坐镇北疆高塔,力保长城不失的能力与资格。 “你的雷霆,该不会是《苍瞬幽境》?”那少年爬起来,笑问道。 “莫要胡说,再来过。”沐恩稍稍提起,将周围的火焰熄灭,空舞道剑花,在原地站定。 少年从地上挑起,他使的是两把短匕,比之前凯撒所用的短剑还有更袖珍几分。将魔法附加其上,双臂挥舞如飞。 沐恩毫不示弱,剑身被施加上耀眼的光系魔法开始与他对攻。 双方互换了二十余招,沐恩被对方找到机会踢了一脚这才相互退开。 “高手。”那名少年气喘吁吁的称赞道。 “我名字叫阿诺德,但是家里人和朋友对我的昵称是阿兰,虽然这两个名字毫无关联。”自称阿兰的少年站起身,抹了把脸上的汗珠。“你很强,交个朋友吧。你有昵称吗?” 沐恩摇了摇头。 “你似乎总能预判到我的攻击路线,而且从刚刚被我打倒时开始你的魔力消耗变高了些许。”沐恩歪过头,柔顺的金发和稚嫩的面庞让他显得十分可爱。 “你的天赋是‘预言’吧?大概有B的位阶。” 听到这句话,阿兰显然非常吃惊,“这么短的时间你就猜到了我的天赋?” “看来我猜对了。”沐恩重新摆出战斗姿态,“预言可以在我生出念头的时候予以宿主回应,很不错。” 预言自然不可能是真正的预言,真正的预言要去学咒术,而天赋法典中的‘预言’其实是捕捉心灵的波动,生效范围视天赋强度与是否完全激发而定,主要还是用以近身的格斗。不依赖魔法能力的话,主要的破解方式有两种,听起来都很简单:要么武技强到能捕捉到任何攻击死角的机会;要么心中不起念头全凭本能战斗。 只是这些东西少有人做得到罢了。 阿兰看着沐恩的眼神有些变化,两军对阵突然对方把自己的内裤都抖落出来的确非常影响心态,加上双方还是涉世未深的孩子,脸上藏不住情绪,这就加重了心理上的压力。 现在能做的只有相信自己的天赋了。 莫德雷德站在准备席中,他的魔力敏感程度没那么高,感察不出来这么微小的细节,但是他给自己施加了一个感官增幅的低阶魔法,听到了二人的对话。 “如果是我碰到那个人,会有点麻烦啊……”他摇了摇头,似是在感慨。 魔法的世界中,太多生克的关系,这让每个人都很难有自信自称最强。 擂台上,双方开始拼起格斗技,不是有浅浅的法术光辉亮起,然后被对方破解。 看上去依然是在激烈但并不能分出胜负的交换体能,只是看上去沐恩的状态竟然比那个大自己将近三岁的阿兰体能更加充沛。 “你的……呼吸乱了。”沐恩突然对他这样说道。 寒芒翩然而去,在阿兰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刃光已经划过了他的皮肤,伤口不深,但是看上去比较惨烈。 受到疼痛的惊醒,阿兰立马回到了战斗状态,但是这个时候他惊疑的发现自己的天赋失效了。 他明明是想要进攻左边?! 第二击,剑刺在了阿兰的右部臂膀。 之后一剑一剑,阿兰突然变得无法招架,只能节节败退,终于沐恩起念袭击向脖颈时,裁判出现挡下了攻击。 这个时候阿兰并非无法感知到,而是不敢相信也不无法阻挡,他的身上出现了十数条细密的伤口,伤口还汗液的盐分刺激下变得更加疼痛,让他的身体更不上沐恩进攻的节奏。 唯一的好消息可能就是沐恩在这场面对面的战斗中魔力要比他稍稍消耗的多上些。 但是也多不了什么,因为双方都在为了下场着想没有使用太多的魔力,直到后来沐恩将阿兰压入绝境时阿兰才想着去激发魔力锁消耗沐恩的魔力。 可是直到结束,沐恩的魔力都还剩下六成,而阿兰也只有七成罢了。 两人一同走下擂台,阿兰似乎是有些疑惑想问沐恩,但是还是忍住了。 回到场下,沐恩拢目提神,进入了现在一次清醒中只能进入一次的“正常状态”。 可怜的孩子。 他用这总方法极速恢复着自己的魔力,坐在一边的阿兰感受到那股魔力旋涡当时就傻了眼。 好家伙,这下子小优变小劣了。 经过轮番的刺激心态,第二场上场的时候可以明显看出阿兰有点丧失斗志,他回复到了九成的魔力,但是沐恩也恢复到了九成。 “你为什么不用你的空间法阵?是因为我不配吗?”作为对手战斗之前肯定是要互相研究一下的,所以阿兰知道沐恩目前使用过的所有手段,但其实沐恩暴露出的东西很少,始终属于那种外行看不懂内行觉得强的模式。而且最重要的是内行虽然看得懂,但是也基本破不了,因为同一水平下,这样扎实的基本功想靠临时抱佛脚战胜他是行不通的。 精灵的武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柔顺通达,如同奔涌不息的江流,而高塔法术的始发方式虽然塔瓦西斯出于某些考虑,沐恩学的并不算不太多,但架不住教过他回路强度最差的老师都是自家师兄。 安舍尔可是乌玛什的儿子,塔瓦西斯的首徒。他能给沐恩讲的部分,一定是经过无数人和时间检验出来的优秀模式,想要在技巧上赢过沐恩,难上加难。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十九章 未来的树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只是,沐恩也不像看上去那么胸有成竹。 他其实很疲惫,精神力相当虚靡、 “但是我还不能倒下。”他这样想着,灵魂中的裂隙开始微微颤动,被圣人牵引过的细线不觉崩断数根,刺激了沐恩的神经。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和那个人打上这一场,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 沐恩从小是个温和的孩子,不像大多数孩子那样顽皮,或许是因为高塔中的老爷爷们大都恬静,他也就有样学样了。虽然跟师兄学了些奇怪的思维方式,但终归是个连兔子都不愿意杀的孩子。 不过正如同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的缺陷一样,沐恩虽然温和,但那恐怕只是主动克制自己的成果。 孩子们谁不好动谁不爱玩呢?日日年年雨打梨花深闭门的苦读其实也让他的内心感到压抑,虽然平时不显露,但若是有了大的情绪波动,就会比大部分人表现的更加激烈——也更加悠长。 沐恩抽出长剑却没有将魔力放出,这局不能如同刚刚那般缠斗了,一方面经过休息肌肉的酸胀反而更加明显,另一方面沐恩的精力虽然有所提升但也不允许他再次进行那样高强度的战斗,否则还是可能直接晕倒过去。 得想个一击制敌的法子…… 人的记忆里是有限的,虽然沐恩背过非常多的书,但也没办法所有的东西都记住。就像他现在也并不确定预言是否能预判到自己想要释放的术式,如果可以,恐怕这场比赛就会变得超乎想象的困难。 有了。 钟声奏鸣的时刻,沐恩将纯粹的魔力注入细剑,道道刃波破空而去,在地面留下了浅薄的痕迹。 那些刻痕深浅并不细腻,感觉就像是低血糖的人难以控制住自己双手的颤抖。 阿兰虽然上台的时候有些惴惴,但能走到这一步的人没有谁是心灵脆弱的人,进入战斗状态,在肾上腺素激增的时刻,他们也只会感到亢奋,与对胜利的渴望。 “你在铭刻法阵吧?”阿兰闪避过几条刃波,强弱长短都很有讲究,自然被一眼看穿。 “在研究你的时候就知道你的法阵学的非常好,所以我一直提防着呢。”阿兰开看上去有些兴奋,似乎自己识破了沐恩的招式的话想那么双方至少在脑力上打了个平局。 沐恩沉默,不置可否。心里想着的是为什么自己碰上的都是些话痨。 他再次挥出三道刃波,然后瞬间启动,追逐着锋锐的魔力而去。剑身颤抖,在地面上刻下了几个龙飞凤舞的精灵文。 这一切看上去都非常像是在铭刻一个大型的法阵。 阿兰看不懂法阵的路数,但是没关系,破坏掉就可以了,他挥舞眠湖火将那些被刻印的地方炸成豁口,让法阵无法成型,然后主动出击将刃波打散,并前往狙击正在篆刻精灵文的沐恩。 “他怎么会将意图暴露的这么明显?”丹扬眉,他对沐恩很有信心,但是也对这样的情况感到不解,正常的情况下,沐恩都是悄悄的刻出法阵出奇制胜,而现在的样子仿佛是生怕对方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这个小家伙……”台上的宗师们都活了超过四百年的岁月,自然可以凭借这寥寥几笔就判断出沐恩想要刻出的法术。 “我记得这个法阵,”另一位宗师笑着说,“这是二百多年前乌玛什从高塔毕业时设计的一个原创魔法,他拿给我看过,但是最后的毕业设计并不是这个。” “是焚城之炎?安舍尔那个小家伙对自己的师弟可真是好,这种东西都教给他。” “不知道炎阳圣者知道这事会不会气的翘胡子。” “这有什么。”一个普通的中年人来到三位宗师旁边坐下,看了两眼,微微一笑。 “唉,你的天赋真是高啊,又有奇遇加身,在这个岁数就成圣魔导师了。”那位教过乌玛什的老宗师揶揄一嘴,招呼他赶紧坐下。 “我是看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刚刚听见你们在讨论我,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事。没想到不是请我吃饭,那就不留了。塔瓦西斯最近麻烦事多,我还得替他回去掌握大阵中枢。”易容后的乌玛什拍了拍三位老前辈的肩膀,身形一闪而逝,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察觉他的到来与离去。 巴别塔内,三位巫妖看着那块还差三粒碎片就可以重新复苏的生灵殁地,一个个沉默不语。 他们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诸王境在前几日那短短一小时的魔力暴乱中与主世界渐行渐远。 亚特兰蒂斯大路上,有句不分种族不分性别人人都知道一句谚语:看不见的宝物皆属于永恒之王。 但也有还有另一句话。 永恒的王非常慷慨,他无论何时都愿意将自己宝库的大门打开任人攫取——前提是你愿献上自己的灵魂点燃永世的折磨。 永恒之王所拥有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以至于他除了能给他带来快乐的那些藏品,例如幽暗贤者的圣人骨之类。其他哪些近乎于神器的藏品都可以随意的赏赐给手下的鹰犬,亦或者是随手遗弃在两个世界的某个角落。 “快乐与悲伤在世界上永远不再新鲜了,只有永恒的变化才能诞出新意。而我——永恒的王,只喜欢有新意的木偶戏。”他从金色的水池中身无片缕的走出,就像一尊移动的大理石像:健硕并且美感满溢。 那池水是生灵殁地所制造、具有着极强精神感染力的奥数产物,就连幽暗贤者本人,在这其中每进入一次都会变得更邪恶一分。 但这个俊美的男子仿佛丝毫不受影响。 他已经与前日将觉者送回到主世界,这里也已经没有谁再能够威胁到自己了。 巨大的手指上,一块看上去很廉价也不规则的小小金属点缀在他的戒指上,他低着头端详着那块最最难找到的生灵殁地碎片,笑容中透露出一种纯粹的好奇。 永恒之王将戒指上的金属取了下来,又随手撕开遥远的虚空,将戒指丢了过去。 它落地无声,身处一片皑皑之中,逐渐被风雪掩埋。 “哎呀哎呀,天下这么大,他们上哪去找这最后一粒小小的碎片呢。”他知道,有个即将冻死的迷失冒险者就在附近,这块碎片重返文明社会不是问题。 这让他兴奋的几乎大叫,很多年来都没有人见过王如此开怀了。 而在和平的帝都中,沐恩和阿兰的战斗也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沐恩的伎俩好像都被识破,开始节节败退,双方正在疯狂的释放出魔力,看样子是沐恩想要不顾一切的用魔法直接凝成回路,而阿兰正在进行反制。 并且为了消耗沐恩更多的魔力,他总是等基本成型再炸掉法阵的核心。 看上去双方仍然势均力敌,但沐恩其实精神力在飞速的下降,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撑不过三分钟了。 不过还好,赶上了。 沐恩倒退到了那无数被炸掉的小小法阵,所围成的核心位置。 龙鸣于沐恩喉咙中响起,但并不标准,而地面那些残缺的法阵却同时有短短一截亮起,彼此遥相呼应,然后修正着龙语的泛音。 “三字成式,龙语魔法!”基利安站了起来,眼睛简直瞪出了眼眶。 “他到底什么身份!居然懂龙语?!”大惊失色的亲王拽住身边人的衣领大叫道。 擂台上,不太完全的焚城之炎从天而降,在刹那就抽空了沐恩所有剩余的魔力,他晕了过去。 空间禁制被打开,然后被焚烧殆尽,那团炽热的光火仍在不断下坠。 那位负责裁判的魔导师也没见过这样的情况,一时间竟然愣在了原地。 “波茨,露一手吧?”阿鲁克捅了捅身边的那位宗师,他将兜帽摘下,竟正是空院的院长波茨。 在波茨宗师点头的瞬间,这宏伟的场景便仿佛被定格在了冰晶之中,每一点细节都分毫毕现。 而弹指中,那块原本仿佛不可一世的火球就被绞杀作虚无,但奇异的是,火焰散发出的光仍照耀在目瞪口呆的阿兰和即将倒下的沐恩身上,就像一幅被精心构筑的名画。 可惜这幅名画只存在了分毫,时光便继续向下行进了。 阿兰看着眼前那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火焰,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甚至为此拍了自己一巴掌。 巴掌响起的声音和沐恩倒下时发出的声音恰好吻合,昭示着此时场上情况的怪异。 “优胜者,沐恩。”刑律宗师阿鲁克站起身代替裁判宣布了结果。 说实话,其实场上的大部分人还没有搞清楚现在的情况。 怎么就听见了龙鸣?怎么就出现了火球?怎么又突然消失了?怎么又赢了? “你这么小就让沐恩学龙语?”高塔中,乌玛什问塔瓦西斯道。 “没有。”塔瓦西斯此刻正分神冥想替身远游,没有太多心情回答问题。 “那你知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莫要喧嚷,我心神在千里之外呢。” “那你知不知道你的好徒弟刚刚用龙语唱出了我的焚城之炎?”乌玛什苦笑道。 塔瓦西斯睁开了眼睛,转过头不敢置信的看向乌玛什。 “这不可能。” 千里外,因为塔瓦西斯假身的突然破碎,正在语气交谈地下交易的邪术师立马催动起了回路。双方开始火并,最后那几个邪术师全部死在当场,但遗憾的是,他们身后组织的位置,没能够从嘴里撬出来。 “唉……真的要出大问题……”塔瓦西斯疲惫的摇了摇头,显得有些烦躁。 “怕他暴露身份?” “这是小事,你刚刚打搅我,让我失去了端掉帝国腹地一个巨大的邪术师总部的机会。再不想点办法转移贵族和皇帝的注意力,我就可以加爵返乡了。” 加爵返乡是个帝国的玩笑话,因为亚特兰蒂斯帝国有这么个规矩:涨其位则夺其爵,所传者不可以亲。意思就是想要当大官,必然会先剥夺他身上的爵位,并且不能传给自己的直系亲属,必须要交给别支。这也是为什么乌玛什要在就任新塔院院长的时候,将家主之位交给安舍尔的原因。 贵族中只有家主拥有爵位,其他人则需要家主用自己的封地自行分封,但是那样的贵族不会出现在帝国级别的上流聚会中。帝国亲自分封的爵位,在自我介绍的时候也可以光荣的冠以“帝国某爵”的称呼,而私家的,则只能也必须自称为某某家的某某爵。 “若只有这句,你怎么看待帝国的这条规矩?安舍尔。”精灵王笑着问道。 “脱裤子放屁。”安舍尔嘴下不留情,而且也不留斯文。 “怎么说?” “若只是如此,大可当完官员回去之后再次担任家主,并不能实现法令原本所期望的,限制个人权利地位的效果。” 王点了点头,称赞到“没错”。 “不过为什么呢?要知道拥有权利的人并不愿意将权利交出,那些贵族回到家乡,也未必能当上家主。”他接着问道。 “家主往往由实力最强者担任,他可以武力镇压。” “没错,所以怎么解决?” “法令的后面一句,致仕亦不可复也,违则以叛乱处。” 赫尔普站起身点点头,似乎有些感慨。 “大智慧呀。你知道吗?你的父亲决定传位于你。” 安舍尔摇摇头道:“不可能,皇室不会同意的。” “他们答应了,你的父亲以戍边功勋换取这个机会。” “我……”安舍尔表现出不解,他本想说我都没有不死鸟的血脉。 “看来你要回去了。走的时候把我的公主也带上吧,毕竟她总是和我说,想要出去看看。而且孩子年纪也大了,总不能一直把她关在家里。” “我还不能走!”安舍尔站了起来,眉峰高耸。 赫尔普笑的很静美,他举起手摸了摸安舍尔的头,儒雅的说道:“不要去拒绝那些爱你的人带给你的一切,特别是你的父亲还是位强大的圣人。你还很年轻,等到你走过更多的岁月或者站到了和你父亲同样高度的时候,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了。” 看他无动于衷,赫尔普陛下也突然笑的繁盛了些,将腿抬个半高轻轻的踢了他一下。 “行了,再让你在这里待着,我怕你真的渴死那群独角兽。别给我添乱了。” 听到这带着烟火气息的话语,安舍尔也笑了,微微的点了点头,算是应诺。 “别的不说,就把自己打晕过去这个事,你是我心中的独一档。”第二天,沐恩醒了过来,刚刚那句话是丹吊着一只手来看自己的时候说的。 “打个比赛被人打骨折你也是独一档啊。”沐恩毫不留情的回击了。 “能不能好好聊天了!做彼此的天使不好吗?” “呕吐。” 令人意外的是,今天连凯撒都来了,表情似乎没有以往那么冷酷,据丹之后的私下透露,这次还是凯撒主动要来的。 “我输得不冤,你很强。”凯撒不愧是凯撒,连称赞都这么有腔调。 沐恩微微一笑道:“其实还可以打的更好。” “你们玩战术的心都脏。”丹插科打诨道。 “什么叫‘你们’玩战术的?,明明是我们玩战术的。”沐恩对丹的措辞表示抗议。 “这我不是明显脏不过你吗,不好意思自称是玩战术的了。” “你等着,我一定把莫德雷德当场拿下给你报仇。” “得了吧,到时候在把自己打晕一次,整个内院外院还有其他所有学院都看你笑话了。” 凯撒点了点头道:“虽然他说的不是人话,但是我感觉凭你现在表现出来的水平,还不足以击败他。” “我还藏了几招,别担心,要不是为了打败他,我今天不至于这么辛苦。” “今天?你睡傻了吧?已经是第二天了,明天你就要对战莫德雷德了。” “……我睡了一整天?” “嗯。”丹和凯撒异口同声的说。 沐恩感觉自己突然好想说脏话。 其实他虽然偶尔嘴硬一下,但自己也知道,以目前的状态,对上莫德雷德的确希望不大。很可能明天就是自己本次大比的收官之战了。 最近魔法师报销量暴增,因为这一届出了好多个妖怪,茶楼酒店也常能听见魔法师们讨论这次一年级大比的声音。 而其中公认的莫德雷德、克洛伊、亚伯是独一档,沐恩则有些许争议,但哪怕是这样,也依旧是不得了的事情,因为亚精灵们寿命悠长,往往一届能出一个这样级别的天才就算是合格了,两个就相当有看头,这一下出了四个,真真的不得了。 而且关于凯撒是否是惜败于克洛伊也有很大的争议,正反两方各执一词,有人认为若是在战场上,克洛伊恐怕已经死了;另一波人则认为在战场上,复杂的地形与广袤的空间跨度,更适合克洛伊溜死凯撒。 但是不管怎么说,都挡不住这一届学院打比星光璀璨的事实。 修行虽然是长征,还会有很多的后起之秀。但这些独一档的天才们则是未来的繁华底线,他们必然会成为天空中最亮的星辰,将带领这些同龄的年轻人们,开启新时代的门。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二十章 虎头蛇尾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战斗的手段还是太少了。”沐恩正慢慢舞着剑温习招式。 “变量的确是战斗的可能性因素,但是强度才是决定性因素。”凯撒环着臂站在旁边,他很好奇面前的这个少年怎么轻车熟路的就能找到偌大外院的训练室,他感觉自己自己现在一个人走回去都可能迷路。 “但是短时间内提升二者都没什么可能。”丹把仅剩的手一摊,对这个结果表示非常遗憾。 “未必。”钧砌先生站在不远处,“你知道迦尔纳的天赋吧?” 沐恩停下手中的动作,对着先生点头道:“大概猜到了,可能是‘牺牲’或者是‘绽放’。” 钧砌点头道:“没错,大概率是绽放,而且很有可能是S阶的绽放。” “他居然有这么高的天赋等级?”三人纷纷侧目表达自己的惊讶。 虽然天赋始终有泛用性的高低差别,但是每个天赋到达了S阶都是非常恐怖的存在,例如丹的失语,虽然发动这个天赋的时候只能指定一个对象,但实战中只要让对方失去魔力那就是必死无疑的结局,而S阶的失语,可以在敌方还剩下百分之四十五的魔力时就将其沉默。 别看这好像只比A阶失语提升了百分之五,在圣人级别的战斗中,一个百分之五可能就是几百号魔导士全部魔力的总和。 相应的,每个天赋出现高阶的概率也出奇的低,哪怕拥有B阶也已经可以算是万中无一的佼佼者,A阶的出现就会让宗师们非常动心了,若是A阶敏感这样泛用性极高的天赋,塔瓦西斯都会下场收徒。 绽放是个非常简单粗暴的天赋,就只有一个增幅,那就是魔力放出。 正常而言一个法师魔力量再高也不可能用这种方式和凶兽硬碰硬,因为野兽长期的丛林生存会让它们的肌体远远强盛于绝大部分智慧种族,所以在单位时间内能释放出的魔力就绝对的高于同回路水平的魔法师。 为什么大路上被认为杀力最大的两位圣魔导师分别属于兽人和矮人,就是因为他们始终在不断的淬炼身体,甚至于以他们的身体强度,堪比铭刻了本体回路的魔法师。 而绽放,就是可以用一种极其夸张的魔力放出速度在战斗中执行出其不意的爆发。 迦尔纳的魔力放出,可以在瞬间抽空自己所有的魔法,并且还能以同样快的速度凝结自己的魔力,这基本上是A级以下的绽放很难做到的。 而这种强大的天赋甚至给他的元素都带来了影响,一个行脚车夫家的穷孩子,谅他也不可能有能改变自己元素颜色或形态的秘法。 “您说这个是有什么想法吗?”沐恩当然知道迦尔纳那种魔力放出自己不可能学的来,但是钧砌老师也不可能是在说废话。 “有种办法,是雷院最新的研究成果,可,会在新塔院建成的时候作为礼物送到新塔院的图书馆,并且分类是A级秘法。由院长阿达德亲自研发的,我甚至觉得院长大人可能凭此通玄,入圣人境界。” “这么好的东西轮得到我们?”凯撒问到。 “现在正在雷院和水院的小部分老师中传播,我恰好学了点。不过你们也不用着急,因为交给新塔院后只要你们的凭证足够也可以学习。” “快快,我已经办好板凳了。”丹吊着一只手,显然笑的很开心,不过转念一想突然脸拉了下来。 “这么好的东西为啥安苏老师不告诉我们,我那时候会了说不定能赢呢?” “他不会啊。院长怕他学了之后生出事端,你看,带你们过来打个大比都能被自家老师赶回去。真让他学了真吃不准又会惹什么麻烦。” 沐恩举起手示意先别说这些题外话了,“先说正事吧,我只有半个下午和一个晚上了 能学会吗?” “学一点是一点吧,万一呢。”钧砌笑道。 第二天,沐恩身披带有昆古尼尔徽记的雷院校服,来到了擂台上。 每一场都需要拼尽全力,但是沐恩拼尽全力战斗的时间却不能超过十分钟。 “我不会……”莫德雷德走上了擂台,说出的话被沐恩打断。 “我也不会。” “那就好。” 海潮声想起,沐恩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粘稠的胶水所累,一举一动都要消耗更多的气力。 但是这有用吗? 苍青的雷霆如同甲胄覆盖在了沐恩的身上,在莫德雷德的感知中,沐恩消失了。 但又仿佛无处不在。 凭借着苍瞬幽境的特殊能力,沐恩在无垠之海的范围内畅通无阻,看样子,他今天打算直接与莫德雷德近身肉搏。 但我的无垠之海可不只有限制的作用。 莫德雷德抖手握拳拥有着深邃颜色的水就形成一道囚笼压制了沐恩。 那水是那样的不透光亮,就如同缺少日照的黑海般。 黑海的水,传闻中可以隔绝一切,让翱翔上空的飞鸟都坠落。 沐恩陷入了困境,这一招莫德雷德从来没有用过。 苍瞬幽境可以免疫纯魔法的控制,之前也曾说过。但相应的,它没办法免疫元素的控制,毕竟世界上也不可能存在完美的事物,一方面拥有另一方面就必然缺憾。 看上去这只是个简单的水笼,甚至连术式都算不上,但其实,返璞归真的魔力控制最为凶险。 不管是单纯的习武之人还是魔法师们,都知道世界上最出名的那些招式都已经被破解,而没有被破解的则是那些偶然而为或者是秘而不宣。 这简单的水笼,其实是两位天才对于魔力掌控的极致较量。 这其中只有一口气,沐恩若没办法在氧气耗尽之前脱困,莫德雷德将不战而胜。 “不能太早暴露后手。”沐恩心里想着,提起精神打算纯靠魔力控制攻破壁垒。 但是没想到这壁垒居然如此精密,哪怕是沐恩高绝的敏感仍然用了更多的魔力才破开牢笼。 “你是双天赋者?”沐恩皱眉问道。 “那种人已经一千年没出现过了,我不是。”莫德雷德站在原地,矢口否认。 “这是因为不断的训练,你们的宫廷屋舍都太温暖了,不明白在南国的生活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 “我们并非为战斗而生,我们是为生存而战。” 沐恩活动了一下筋骨,说了句关我屁事。 “你不够认真,难道我不配让你认真以对吗?”莫德雷德负着手歪头道。 “身体出了点小情况,我不能时时刻刻全力战斗。”沐恩走到了莫德雷德身前三米初,微微抬起头看着这个已经快要一米七五的少年。 “所以?” “一把决胜,我用全力。” “可以。” 沐恩深吸口气,摆出了驾驶。 莫德雷德笑了笑。 近身格斗?很有勇气。 莫德雷德弓下身,也摆出了战斗的姿态。 沉闷的响声开始响起,双方甚至没有用出魔力来互相制衡,就是这样在千百人的眼前用最纯粹的肌体力量进行战斗。 其实隔在远处,人们永远不知道拳头打在身上有多疼,因为并不会发出很有威势的脆响,反而还会显得拳头轻飘飘的未着力。 众人惊讶的发现,这个不过十三岁才刚刚一米六的少年居然是自比赛进行到现在为止唯一一个可以在武技上和南国少年平分秋色的参赛者。 沐恩已经有两年没这么畅快的跟他人战斗了,本以为自己会进步,却发现自己好像比原先更多了几分灵性。常常瞬间的念头会让他做出赫尔普陛下从未交给过他的招式,让他破解本以为避无可避的攻击。 这让他充满了自信,甚至无所谓重拳咋在身体的痛苦。 两人缠斗了三四分钟,是莫德雷德主动退开沐恩也没有继续追击。因为双方的体能都下降的非常多,刚刚的战斗没有谁留了一分力气,没有所谓的佯攻没有所谓的奇袭,只有拳拳到肉。 沐恩开始激荡起魔法,无垠之海的水并不能让雷霆传导,这是个无关属性生克的战斗,只有对回路的理解。 当比莫德雷德还要更强大的回路气息升起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撼了,十三岁的沐恩超越了十六岁的莫德雷德,还有谁敢说他不是独一档? 连莫德雷德都惊讶了,沐恩的身体在他眼前突然变得高大了起来。 这可是……他的老师都没能做到的事。 能让莫德雷德惊讶当然不止这一个因素,还有沐恩因为全力激荡所展现出的回路……他从未见过,甚至难以理解。 因为在他的视界中,这个雷霆的回路没有精灵文的底蕴,让整个回路显得佶屈聱牙。 “这样的回路都可以走到这一步吗?他到底是谁啊。”莫德雷德在电闪雷鸣中愣了一秒,然后突然间全明白了,他大笑着,身上的战意不断升腾,巨大的神明虚影莅临此处向天地彰显他的威严! “那片魂屑是你的!” “什么魂屑?” “你还不知道?无妨,你只要知道,我正式为你而来!”莫德雷德拥有的玄水为金黄的神人披上幽暗的铠甲,他的身形也隐没其中。 这是最纯粹的战斗,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粉碎一切战术!只有魔力最细微的掌控决定胜利的桂冠将戴在谁的头上。 神人身边生出无数的水箭向沐恩激荡而去巨大的法阵在身后快速显化。 “迦——尔——纳!”沐恩仰天爆吼,他并不想这么激情四射,但是当下只觉得若是不喊出来全力输出的魔力就会消减几分。 已经在学院中被开了好几天玩笑的迦尔纳突然生出冥冥的感召。 “我跟你们说 这次大比沐恩一定第一。” “但是他明天就要对阵莫德雷德了,他真的很强。” “有什么用?强中自有强中手。” “你真的不去看看?” “不看!反正一定能赢,看他干嘛?” 迦尔纳默默抬起头,突然笑了出来,“我相信你。” 哪怕他知道这确实是场艰难的战斗。 “万物——”沐恩的回路几乎激荡在被点燃的边缘,所有的魔力都在奔涌而出。 昨天下午。 “其实秘法的原理很简单,”钧砌老师说道,“主要是两点,分心、符文。” “请老师说的明白些。” “阿达德院长创造了一种特别的奥数符文,它会主动吸取魔力,概念是从天赋‘吞噬’中获得的灵感,所以吸取的速度不受到输出能力的限制。这种符文只在创造的时候需要受到魔力的输出限制。”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多制作几个然后凝柔在一起?”丹问道。 “没错,这些符文中的魔力会被转化为不稳定的无属性魔法,在释放的时候也可以 用自己的回路将其转化。” “问题是我们并不会奥数,一直以来奥数都是高塔内院的学生才能开始修行的学科。”凯撒皱眉道。 钧砌与沐恩相视一笑,“没错,但是一个符文还是相对简单的,你们学了之后莫要声张,要不然老师可是会受到处罚的。” 战场之上,巨大的苍青色雷枪正在凝结并且庞大的体积也在逐渐的缩小。 莫德雷德已经察觉到了面前的力量超乎想象的强大,身后的法阵急速的发生着变化。 “贯——穿!”沐恩将那根如同润玉般的雷枪抓在手里,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魔力护体。 点燃回路是不能点燃空无一物的回路的。 雷枪应声而出,宛如可以刺破光阴! 苏丹大主教刚刚处理完了凡间俗世赶来现场却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一幕,这样的魔力输出能力就让他以为是位魔导师在对莫德雷德出手,只差一点他就出手将那根雷枪碾碎了。 但是一股强大无匹的魔压稳稳的落在了他的身上,并且只落在了他的身上,一丝一毫都没有外泄,哪怕和他肩并肩站立的高塔,官员也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他抬起头,看到了那个故意露出线索让他追踪的魔法师。 是个坐在角落里的中年人,没有留胡须,可以看得出年轻时应当很是俊俏。 那是塔瓦西斯没有机会体验的中年,当初…… 苏丹沉静下来,既然高塔之主在此就没必要出手,当个看客便好。 只是他有些奇怪,若是圣人、还是天下对魔力控制公认排名前五(这个榜单中甚至包含了精灵)的圣魔导师,魔压不该这么弱,如果刚刚自己真的太着急,这种魔压其实也是说破就破掉了。 “阿鲁克宗师,不要这么蠢蠢欲动的。你可未必打得过人家。”塔瓦西斯心语道。 “我这不是想维持秩序吗。” “少来,你们师徒一个样,看到厉害的就想打一打,我已经警告过他了,你也把气息收了吧。” 好家伙,这个阿鲁克魔力爆发的还挺快,要不是我给他压住了场上的人起码趴下一半。 “嗯?阿鲁克宗师你趴在地上干嘛?”旁边的宗师转过头突然发现阿鲁克躺在地上,赶紧把他拉了起来。 神人的甲胄在刹那间破碎,法阵被激发,源源不断的水龙悍不畏死的想要阻挡那一往无前的长枪。 而这些所有的情况,实际上都在刹那间完成。 雷枪有三分之一从莫德雷德的后背显露出来,他在最后时刻凭借着降临与水龙争得半秒,让长枪扎穿了自己不算致命的右边肺叶,他跪倒在地咳出了大口献血但是这没有阻止他继续快速的吟诵咒语。 他的咆哮如同巨兽死前的嘶吼,纤长的手指紧紧握住狰狞的苍青雷枪,将其碾碎。 在此咳出献血,整个人的脸都因为疼痛而扭曲,随后手掌抚过那个通透的洞口,黑水封住了伤口,咒术系的魔法帮他缓解了疼痛。 然后这头野兽再次站了起来,有一个角度竟然那么像他的老师。 “我还——没输。”声音微微的颤抖着,但是他的神色是那么坚毅,令人动容。 光芒照射在他的脸上,仿佛巡视自己国度的君主。 雷院的三人都沉默了,没有想到这样的方法居然仍无法一招制敌。 “输了。”凯撒死死的抱着手臂,不苟言笑的他竟然眼中似有晶莹闪烁。 丹蒙着头,不甘心的低吼。 而钧砌老师站了起来,对着场上的沐恩喊到:“你没有魔力了,但你输了吗?” 沐恩笑了,虽然身体中巨大的疲惫感让他想要睡去,但他依然挺起了胸膛,冷笑着说:“怎么可能?我可是,雷院第一。” 最后的三个符文散发出美丽的蓝色光辉从身边升起。 你们或许是天上的星星,可我是澄明之月! 魔力融为一柄长枪,润色通透。 “他不会要在不到半个月中就要来到苍瞬的第三境界吧?”见多识广的赫尔普陛下都愣住了,这……不应该啊,做人要讲基本法的吧? 还好,在通明世界中那轮大月只是闪耀了瞬间就暗淡了下去。 “哪怕如此,也是真正的天才。”赫尔普弹起竖琴,为自己的王后演奏她最喜欢的曲子。 那个瞬间莫德雷德似乎进入了沐恩的世界,无尽的幽林与高悬的、占据半个天幕的大月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 但是平静的海面也做出了回应,巨浪涌起,似想淹没天阙! 两人缠斗到一起,莫德雷德献祭自己所有的魔力再次供奉天神。 双方不断的倒下又不断的站起,那根只有寥寥魔力凝成的长枪却无法被破碎,硬抗住了天神的权威。 “可以停止了。”塔瓦西斯说道。 “看起来小天使还能支撑?” “那根枪是他的意志,意志不灭枪身不碎。我不能让它碎在这里,否则一切休矣。” 塔瓦西斯知道,枪碎的那一秒钟,沐恩的灵魂就会散落成残樱。 阿鲁克宗师降落下来,轻抚过沐恩的头顶,随手挡住了莫德雷德的攻击。 沐恩就那样昏沉的睡去,他也宣布了莫德雷德的胜利。 战斗看的观众都不知所措,怎么就赢了?明明还可以打很久? 苏丹向圣人遥遥躬身,然后离开了此地。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二十一章 惬意的梦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怎么回事?”凯撒和丹显然都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均砌双手放在小腹部相互轻轻的按揉着,只说自己也不知道。 等到沐恩傍晚苏醒的时候,均砌将三个孩子召集在一起问他们是否还想留下来把剩下的比赛看完。凯撒对此表示没有兴趣,丹和沐恩则都表示无所谓。 所以均砌决定带着三个孩子在接下来的几天逛逛帝都带他们开开眼界然后就回到学院。 丹显得很高兴,因为他虽然勉勉强强算是个贵族,但是也没怎么到过大城市,勉强也就算个乡绅吧。连沐恩都表露出感兴趣的样子,虽然他六岁就来到了帝都但实际上并没有怎么逛过这片繁华的城市,只在来的第一年时,被师兄领着去到中央长街参加海神节的集会。 只是凯撒还是显得兴致阑珊,在前往夜市的时候还披上了大大的兜帽掩盖自己的形容,显得神秘而危险,被均砌老师调侃说有建国初期仍在模仿人族法师的风范。 众所周知虽然人类修炼魔法嗷嗷快,但是他们拥有这种资质的人却少之又少,而且因为身体强度的关系,也少有圣魔导师拥有五套回路的。 当然了,圣人与否的评判标准并不在自身拥有多少条回路,而在于自己是否能感悟到那点专属于自身的真意。 这也是为什么人类中拥有那种因为明悟而骤然成圣的存在。不管是什么种族,在成圣的那一刻都会有两套回路随心意瞬间生成,一条是正常的元素回路,另一条则是自身的权能回路,当然在计算回路数量的时候这条特殊的回路是不会被计算在内的。 每个种族先天的身体强度是不同的,所以各个种族能承载的回路数量也有限制。一般来说,在没有任何特殊情况时,兽人的圣人们都是拥有六套回路的,精灵与亚精灵还有矮人则是五套,而人类就只有四套。但是圣人的战斗令并不能以此量化,因为在四套回路及以上的时候,极其复杂的回路互相链通可以让魔法师们不在需要吟唱就可以使用出绝大部分的四阶及以下的低阶魔法,而七阶以上的特高阶魔法无论如何都是要蓄力的,在战斗的时候,圣人们更多的是依靠所感悟的权能以及魔力掌控来战斗。 毕竟对于艺术家而言,其实单纯的定式技巧并没有生命。 帝国是太阳王的帝国但更是海神的帝国,所以亚特兰蒂斯的建筑别具一格,崇尚高大的建筑,色调则是从下往上越来越明亮直到最高处必然会拥有的纯白色,很多有钱或者是想彰显自己有钱的家庭也会用金箔来铺就辉煌的外壁。 帝都的房子大都是用一种帝国南方特产的青石为基和墙根,虽然唤为青石但其实是幽暗中散发这些许光芒感觉的颜色,帝国人认为这能很好的代表深海,代表人们所供奉崇敬的海神。更好的还有九种被海神殿亲自认证被统称为“圣祭石”的建材,颜色清幽由深到浅,海神教众若是想要建立神殿或者教堂都只会使用这种石头,故而价格逐渐变得非常昂贵。这就不是像金箔那样可以打肿脸充胖子的事情了,毕竟用这种石头做房子的话,如果做得太小徒惹人笑话,做得太大那就是天文数字了。 千千万万的帝国人都梦想着有天能够建造这样一幢房子,甚至很多中产阶级好几辈人兢兢业业都是在攒房子的成本。 在帝国中,无论哪个地方,你看到通体清幽的建筑那必然是海神所庇佑的地方;而地基是圣祭石屋顶是太阳石并点缀着宝石黄金的,则必然是最为体面的贵族。 餐馆、商店、发廊、澡堂等等公共娱乐场所,只要有这些的,甚至都不需要太多,都是上流的场所,来来往往必是贵人。 而最为繁华的中央长街则是由皇城延伸,两条带有弧度的街道。顺着东街走到尽头是无数人心中代表魔法最高点的永恒之塔,西街的尽头则是帝国除海神宫之外的十大教堂之首的——尼普顿大教堂。 海神宫并非谁都能去的。“欲往拜吻神之恩足者,需受神言之邀。”而神在人间的代言人,便是教宗狄亚勋。 这一任的教宗和上代教宗很类似,都不太喜欢邀请虔诚的信徒前往海神宫参拜,而狄亚勋相较于他的老师则更为慵懒,甚至连皇帝在他任教宗到现在都还没能去往海神宫。这样一来,几百年内尼普顿大教堂在信徒中的地位变得越来越高,苏丹长老甚至被称之为“小教宗”,在很多的小辈的眼中他的权威甚至比教宗还要更大,而且他坐镇教堂近百年,本就是上代教宗陨落后最有希望继任的金纹大主教,更不论他还将西方海岸深海族赶往南方的指挥官。 只是谁也不知道那短短的半个月内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彼时还未成圣的狄亚勋和塔瓦西斯先后踏入了神的领域。 唯一能知道的是苏丹在近五十年前的浩劫中回来后还是只能很遗憾的继续坐镇尼普顿大教堂。 世人都说他是个谦卑的神官,每天会带着虔诚的信徒跪在海神的身前礼拜、会不分身份贵贱的给信徒们做弥撒——甚至是奴隶、每周会穿上粗麻的服装去往周边的村庄,给那些不太富裕的家庭布施,如果说狄亚勋是代表了深渊的最深处,那么他就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清澈的水。 而很多年轻人已经不再知道,很多很多年前,他们正好截然相反。 记得苏丹曾是海神右手的人,大都已经在战乱中死去了。 均砌带领沐恩三人来到了这个最负盛名的教堂,与洁白高塔完全不同的建筑风格,圣祭石由深到浅的堆垒,让人仿佛置身荡漾的海中,奇异而舒适。 “诸位,你们不应该跪我,我和所有人一样都是平等的海神的信徒罢了。只不过我负责将海神的恩泽带给大家,这是神的旨意,大家应当去爱戴海神的慈悲。”在走入圣殿的时候,一群前来做礼拜的信徒正拜在苏丹的身边,而苏丹则为了以示平等,也跪了下来,声音轻柔而仁爱。 凯撒环着臂冷眼扫过,忽然有些许动容。 “这里恐怕是帝国中唯一一个可以让贵族和奴隶同坐一片土地的地方了吧。”他说。 均砌老师和丹也跪在人群中,颂唱《海神教典》中讴歌贤者的诗篇。 当苏丹把所有人一一扶起后,抬起头看到了无动于衷两个孩子,令人惊讶的是这位近四百岁的金纹主教主动的对着两个不到二十岁微微施礼。 而沐恩则赶紧回以礼节。 “你的第一场较量,还有昨天跟莫德雷德的那场较量,我有幸看了。” “长老说笑了,能被您观赛,是沐恩的荣幸。” “你才……十三岁吧。” “过了今夏,便是十四岁了。” 苏丹微微的点着头,似乎是非常的感慨。 “我还有些事情,要先行离开了。如果二位想来祭拜海神,请自便。” “苏丹先生。”在苏丹转身的时候,凯撒突然叫住了他,“信奉海神,难道就能得到救赎吗?如果可以,为什么这个世界还有这么多不义之事,违德之举。” 苏丹转过身,微微一笑道,“海神是宽容的,他包容一切,因为一切都是他的孩子,所以他从不偏倚。” “也从不惩罚?” “海中的生物互相残杀,是为了生存;而海豚猎杀刺豚却有可能只为嬉戏,但海神从不去凭借自己的喜恶和力量就去裁决他们,这就是海神的包容。但是海水一旦退去了,所有在海洋中的生物就都无法生存,他给了自己的孩子选择的机会。而本就无法在海中生活的生物们,海神就以自己的身躯、自己的力量抬升了大陆,其实这就好比是另一种的海水。我们会追随着我们的神明,为了海水永不退却而努力着,但并不会干预海中的生物要怎样行事。供奉海神,是感恩他最原初的恩德,而这份原善,我相信也会刻在每个人灵魂的最深处。或许你看到了恶,那不过是迷途的人尚未清醒罢了。奉读福音的经典,其实就是追寻这善意的过程,树立起每个人精神灯塔的过程。” 凯撒沉默了,但看得出他还是嗤之以鼻,想了很久他才说:“只有弱者才会将精神的支柱寄托在别的东西上,我只相信我自己。” 苏丹听到这句话并不恼怒,依然是那副温和的笑容。 “昆虫的甲壳非常坚硬,但是一旦穿越就是柔软的内部;而人虽然看起来很柔软、很脆弱,但是强大的意志却可以让他们哪怕是死腰杆笔直,这就是我们赖以长存的重要品质。” “您说着话是什么意思。” “哈哈,没什么,我答非所问了,只是希望你好好想想我所说的话,昆虫死亡的时候,必然是支离破碎的。若你某天想要回到神的怀抱,我必然亲自为你洗礼。” 丢下没头没尾的话语,苏丹眼眉低垂,满目慈悲与谦卑之色的离开了。 “莫名其妙。”凯撒嘁了一声,显得十分不屑,但又带着些许仿佛被看穿的慌乱。 沐恩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有必要太放在心上,而且我的确觉得你可以尝试放松一点,总觉得你绷得太紧了。” 凯撒却并不领情的把他的手打掉,睨视道:“你根本就不了解我。” 沐恩举起手表示投降道:“你也不了解我啊,人没办法完完全全的互相了解的,但是可以互相信任,不是吗?” “你说得对。”凯撒说道,但仍是那副严肃的模样。 “看来还不太相信我。”沐恩哈哈一笑,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均砌老师和丹都是虔诚的信徒,所以他们已经去礼拜了只说让沐恩两人先随便逛逛。 其实哪有几个帝国人不是虔诚的信徒呢?像沐恩和凯撒这样的还真是意外中的意外。 在逛这座宛如城中城的巨大教堂时,沐恩竟然意外的发现了一个人,昨天的对手莫德雷德。 “诶凯撒,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昨天第二场是谁赢了?” “土院的,叫什么……” “亚伯,我知道了。”抢答完,沐恩朝着莫德雷德走了过去。 “沐恩。”莫德雷德也看到了正在向自己走来的少年,叫出了他的名字。 “不在房间里养伤还跑出来逛街?”沐恩阴阳怪气道。 “托高塔宗师的福,已经伤愈了”莫德雷德的回答很得体,至于心里想的是不是想把这个说话很欠揍的少年给揍一顿谁也不知道。 “可惜了,我生的晚了些,早生个三年也不至于昨天那么狼狈。”沐恩继续笑着插刀子。 莫德雷德也微笑着还击道:“可惜了,天公不作美,你昨天注定要狼狈。” 凯撒环着臂在旁边看戏,皱起眉头插嘴道:“你们都是哪学的这些怪话?” “不需要学,这是人类的本能。”沐恩哈哈一笑,转身打算离开。 “明天你回来看决赛吗?” “不巧,没空。” 莫德雷德笑着摇了摇头,看样子并没有将沐恩的挑衅放在心上。 “这都快骑到你脸上来了你都不打?脾气好了很多啊师弟。”第六星站在他的身边,调侃了他一句。 “再怎么没变好他也是小天使,必须得忍。再者——我觉得他是个挺好的人,也可以理解。” “偶?” “他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敌意完全是因为我之前的比赛里打伤了他的朋友,而且事后想想那时候我做的确实有些过火。肯为朋友出头、还是塔主亲自教出来的小天使,想必以后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领袖。” “再怎么样还不是没打败你。” “你没听他说晚生了三年吗?他比我小三岁呢,如果他今年也十六岁,恐怕能打死我吧。” “诶,别这么不自信,你至少还有三个压箱底的招式没用出来,同龄无敌,这个称号你至少还能保持十年。不说这个了,你觉得‘那个人’有问题?” “嗯,招式很邪门,而且有邪术的一丝丝痕迹,看是看不出来的,只是在我模仿解析的时候才发现了端倪。” “你敢肯定吗?” “不敢,我怕是我解析的方向错误了。” “不管如何,此事兹大,我会和老师说明的。” “有机会我会尝试杀死他。” “不要冲动师弟,没有这样的先例。” 逛完了尼普顿大教堂,均砌先生和丹显得一本满足。 “你们这样子就好像是过瘾了一样。”沐恩看着两人脸上洋溢着的幸福表情,感到完全无法理解。 “你懂个屁,尼普顿大教堂是每个信徒都想前往的圣地,你根本不懂得信仰的力量。”丹阴阳怪气道。 “信仰让你连八强都没进。”开玩笑,跟我沐恩比阴阳怪气? “我!” “话说丹这样一副仿佛事后的表情倒是可以理解,均砌老师不是在高塔学习过吗,应该可以经常来吧?”凯撒突然一反常态的说了很多的话。 “我的老天,这样的词是谁教你的啊?”均砌老师震惊了,十六岁就懂“事后”了? “嗯……我也很好奇。虽然我不懂事后是什么意思?”沐恩表示复议。 “这个,因为我在进入塔院学习的时候并没有信教,直到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这才皈依了海神。”均砌老师含糊不清的解释道。 “好了!不要再谈论这么危险的话题了,我们现在去哪?”丹将绷带一把扯下让大家停嘴,然后问道。 “去做套衣服吧?我恰好认识一个京城有名的裁缝师。”沐恩提议道。 “没钱。”丹翻了个白眼,凯撒用眼神表示自己也差不多,“话说你怎么会认识京城的裁缝?你什么身份啊?”突然丹察觉到了要素。 “读书啊。”沐恩毫不慌张道。 “这都是些什么奇怪的知识。”丹虽然嘴上揶揄这,但是眼睛却瞥向了均砌老师。 “都看我干嘛?地主家也没余粮啊,当老师的工资是很低的。” 后来,均砌在尼奥斯先生哪里定制了四套礼服,在老裁缝师看到沐恩的时候双方眼神交流了一下,最后尼奥斯以友情特惠价给了四人做了一副,均砌老师付定金的时候手都在微微颤抖。 我TM,四枚金币的定金,还是友情特惠?!抢劫把你! 希望学院会报销,否则下半年沐恩不要想及格了。 这次买卖毫无疑问,双方都觉得血亏。 之后四人又去发廊理了发,听到了不少帝国贵族的趣闻,之后再到阡陌小巷中为贫苦的人们布施,在这件事情上,四人都觉得很有意义,特别是凯撒,看到那些可能生活艰难的孩子们时,眼神格外的认真。 晚上在外面不显华丽但是味道却很好的酒馆吃了个简单的晚饭,回到学院四人都美美的泡了个澡,其实当时丹是提议去公共澡堂的,但均砌老师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这个请求。 在浴缸里的沐恩,其实逛了一天也很疲惫了,他望着天,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真好,无忧无虑的让所有嬉笑怒骂都很鲜活。 只是人生又能有几回如此惬意呢? 啊……精灵王陛下,我想我大概明白了我心中的善的定义了。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二十二章 经年一面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一封遥远东北方向寄来的书信在决赛那天的清晨送到了沐恩的手中,打开信是迦尔纳那不经雕琢的字体,说是学院的期末也已经濒临结束,让他自行前往野狩的集结地。 本次迦尔纳小队野狩的路径在阿尔丹行省北部的地精森林,所以沐恩可以回家先休憩几天,随信还附上了一张需要准备东西的清单,看样子迦尔纳那边是打算直接轻装上阵,让沐恩破个财。 “这坏东西一如既往的抠门。”沐恩笑骂了几句,将清单收好。 “你有了八强的名次,基本上就可以确定是直通内院了,回不回去考试都无所谓。”丹在法阵的养护下手臂今天也完全恢复了,倒不是说他就不能像莫德雷德那样一夜恢复如初,只是那样的质量方式较为透支身体,塔院秉持的原则还是能不用就不用,只是莫德雷德今天还要比赛,如果他不想弃权就只能选择这种方式,否则右肺扛着个大洞任谁也顶不住。 “你当时怎么不找我们一起?”沐恩有些奇怪。 丹咬了口薄饼道:“你们两个人已经非常强了,如果再加上我,学校就会想办法吧难度提高很多,估计那时候咱们就不是进雨林了,说不准直接一路向北去找告死军团的麻烦。” “太夸张了,告死军团随便拎出来一个不都能把我们按在地上摩擦。” “你知道原来有一次野狩小队全员带老师全军覆没的事情吧?我知道他们四个人就是全员年纪前八,而且有一个是世袭侯爵的独子,事情闹得很大,后来还是门罗家主出来调停才解决这个事情。” “这么夸张?我知道这个事,是不是那年一共死了六个还是几个来着,迦尔纳跟我讲的。” “反正啊,再怎么天才的人也易折,尽量不要扎堆,到时候一起死都不知道到底是因为谁害死了谁——除非你是狄亚勋教宗。”丹吃的很快,但还是比较注重礼仪的,就单单从这点上来看,他和迦尔纳的区别就不小,何况沐恩总觉得迦尔纳天天嬉皮笑脸的开玩笑,让他现在对其说的每一句话都保持怀疑态度。 “那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这次的野狩危险性也不小。” “不会,你们队剩下两个人是门罗家少爷的狗腿子,两个废物——也不能这么说,但也是在顶级学院里的吊车尾了,所以为了他们的生命安全考虑,你们不会过得太难过,可能最大的麻烦就是得小心他们给你拖后腿。” “诶,也不要说的这么刻薄,能考上顶级学院代表他们还是有天赋和努力的。” “天才和天才间的互相审视才能才能明显的感受到差距其实特别巨大。而且学习书本和实战真的完全不一样,所以我特别佩服你,这么小的年纪就有这样的回路强度,而且拳脚工夫甚至都不输南方人,画的法阵还这么厉害,我经常怀疑你每天的时间是不是比我多一倍。” “哈哈哈哈,你说笑了。”沐恩听到被这样吹捧,不得不说自己的虚荣心还是受到了极大的满足。 “我都怀疑你是不是那位传说中的小天使,否则这样的天赋,塔瓦西斯大人必然要下场收徒的啊。” “想必如果是小天使的话就能赢下莫德雷德了吧。”沐恩谦虚道。 “你如果状态像上个学期那么完满,也不是没有打赢他的机会。魔法师报经常说你们四个是独一档,但我则认为他们三个是第一档,你一个人独一档。” “你再这么说我真的要飘到天上去了。” 隔壁分区的半决赛,令人十分意外的是相对来说更被看好的克洛伊止步于此,亚伯则进入了总决赛即将与莫德雷德交手。 本来今天沐恩应该去和克洛伊在决赛前先打上一场,角逐出季军,但是沐恩表示自己根本不在意这样的鬼东西理都没理,所以克洛伊直接获得了季军的头衔。 “如果战上一场,你觉得你能打得过她吗?”吃过早饭,沐恩遇到了从外面散步回来的凯撒,这个冷酷的少年看上去非常亲近自然远离社会。 丹则是在早饭后就与沐恩分道扬镳,似乎要去到外面至于具体做什么沐恩也没有问。 “我的身体在去年冬天就出现了些问题,精神很萎靡,勉强提起精神大概也就能维持十分钟左右,再长就随时可能晕倒,就像那天我四分之一决赛的时候。”沐恩诚恳的说。 凯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假如是只打一场呢?” “不好说,但我想应该还是比较容易的。” “好大的口气。”清脆的宛如夜莺的声音突然在两人背后响起,两人有些惊讶的转过头,明显没有想到背后议论人的话被当事人听到了,这可能显得有些尴尬。 克洛伊虽然说这这句话,但是脸色并不显得愠怒,而是用一种慵懒的姿态半靠在墙脚,眼神中带着点玩味与挑衅。 “是我唐突了,向姑娘赔罪。”沐恩当即嘴角勾出笑容,向克洛伊微微鞠躬。 “什么嘛?居然道歉?怎么也该邀请我战上一场吧?如果赢了我我就把季军让给你哦。” 凯撒哼笑道:“若是一场赢你,连我也可以做到。”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留力呢?” “好了好了,”沐恩出来当和事佬道,“这种东西,不争在朝夕一时嘛,要不我们比比谁先成为圣人吧?毕竟老生常谈的那句‘修行是长征’之类的话大家都知道。” “那如果都没有成为圣人岂不是很尴尬?”克洛伊莞尔一笑,已现倾城之兆色。 “要相信自己嘛。”沐恩笑得非常纯良,但是心里想的却是怎么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场面实在太过尴尬了。 “沐恩,我发现你挺有趣的,不像在赛场上那样不近人情的样子。” “战斗嘛,肯定要严肃点,毕竟大家都是值得尊敬的战士。” “那我们新塔院再见——还有你哦,名叫凯撒的小帅哥,说实话你很有男人味。” 凯撒嫌弃的嘁了一声。 沐恩伸出两只手疯狂的挠了挠头对凯撒说:“以后这种事,咱们找个没人的角落聊,实在太尴尬了。” “你那招万物贯穿是模仿迦尔纳的,虽然没有迦尔纳的雷枪那么凝华,但也绝对不是她能挡下来的。说真的,如果当时跟他对阵的是迦尔纳,没有别扔帮她挡下来她现在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怎么感觉你是个既不待见男人更不待见女人的人啊,这么可爱的姑娘诶?” “有意义?” “啧啧啧,裁决者迫切需要你这种人才。” “对了,今天找你还有件事情。” “嗯?” “教教我那个符文要怎么凝聚出来,我想了两天了还是没什么头绪。” “唉,怕不是以后年级前三全员迦尔纳。” 定做的礼服出成品需要三到四周,期间可能还要再去量几次身体的各个数据,但是沐恩已经没有时间了,他归心似箭。 所以均砌老师让尼奥斯先生做完之后直接邮寄到雷院就好,反正像这样的高级定制可以终生免费修改细节的。 这就是上流的服务——要不然都对不起均砌老师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金币! “你说说你们买这礼服有什么用,你们这群孩子一年一个样,纯浪费钱。”在离开帝都的时候,向来稳重温和的均砌老师都开始碎碎念起来。 “真就全员迦尔纳。”沐恩在心里默默的说。 之后均砌先生就要带着两个少年返回学院,而沐恩则要回到自己的家乡去,在互道祝福后两队人分道扬镳,均砌老师是租了辆马车向北一路狂奔,沐恩则是往回一路狂奔。 开玩笑,我还没做过跨行省的传送阵呢。 塔瓦西斯出现拿着自己的法杖敲打了自己不让人省心的弟子。 “哎呦,师父,您干吗啊。”沐恩挠了挠被打的地方,显得非常委屈。 “你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允许你进行那么高强度的战斗,会出问题的。” “斗士之德啊!哎呦!”沐恩嚷着斗士之德的工夫就又被打了一下。 “少来什么斗士之德,你能活着就是对帝国最有贡献的事情,在你没有成为大魔导师之前,你所有思考的准则就只有活下去这一条,为此身边所有的人都是你可以抛弃的、身边所有的一切都是可以放下的。” “我不认同您的观点,先生。” “我不需要你的认同,这是命令,沐恩。你的重要性超乎你自己的想象,你不是一个普通的战士,是像你的师兄那样只是单纯的极其努力而有天赋,为什么精灵王不给你《永冻之城》亦或者是《红莲》?论杀伤力,天下几本秘法高的过这两者?” “你必然要成为圣人,这是你的使命,为了达成达成这个目的,谁都可以为你牺牲,包括我。” “就算我能成为,一个圣人换一个圣人似乎也不算赚?” “不,因为你甚至有机会比狄亚勋站的更高——我是说,他原本可能到达的成就,比那还要更高。” “原本的成就?” “很多年前发生了很多事情,你现在还不需要知道,以后会的。” “哦……好的。” “还有一件事,焚城之炎这样的标志性术式你都敢用出来,是嫌自己不够拉风吗?” “这是我唯一一个知道怎么削减威力放出来的六阶魔法。” “输掉也没人会怪你,你才十三岁。” “可是我就是想桶莫德雷德一枪啊。” 塔瓦西斯扶住额头,带孩子果然是世界上最困难的事情。 “以后不要这样了,如果用出来,也得保证周围都是你信得过的人,并且保证敌人一定要死的彻底。” “我记住了。” “回家看看吧。” 在沐恩离开后,塔瓦西斯又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很多事情依然只能留给自己焦躁,他年纪还太小,哪怕说了也不懂,孩子因为心智尚未成熟,很多行为无法预料,这个塔瓦西斯的布置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决赛的结果,亚伯使出全力依然难以击败莫德雷德,只是很奇怪的是双方似乎约定好了一样都没有使用自己的天赋,让很多想再看一次天神下凡的人大失所望。 所以亚伯这个少年所用有的天赋依然成谜,引起了不少的讨论,有人说他其实是努力的代名词,天赋其实并不算太好,而有人说他的天赋适不适合用来战斗的,但具体究竟是怎么样,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沐恩所站的传送阵亮起又黯淡下去,小小的人儿已经失去了踪影,而另一边沐恩正跪在装潢豪华了许多许多的阿尔丹行省省都高塔的传送阵上呕吐。 “我的老天,我打比赛也没有这么狼狈过。” 高塔的法师将他扶起来,认出了他是替雷院出征并拿下了第四的天才少年沐恩,一时间纷纷上前和他握手,沐恩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被人欢迎,七年前的拜师仪式,大家更多的是一种赞许的目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仿佛迎接一位英雄般。 “您稍等,我们要去通知梅丹佐大人。”一位高级魔导士不自觉的已经用上了敬称,这个穷乡僻野的行省十年前还只有两位魔导师而已,而如今看护魔法阵的人员都已经提升到了高级魔导士的程度,可以看得出进步。 过了一会,梅丹佐和因为被全力供养而晋升高级魔导师的威尔克一同出现在门口。 “领主大人。”沐恩躬身致意。 “不必多礼,”梅丹佐知道他的身份,所以赶紧将他扶住。而威尔克则显得矜持很多,虽然百余岁的他只拥有高塔的青木长袍,但也依然摆出一副前辈的姿态,告诉沐恩要戒骄戒躁继续努力。 “领主大人,为什么好像大家都认识我?” “这个等路上再说吧。”梅丹佐指了指门口,示意让他跟随自己回到领主府。 “我想先回去看看父母。” “那把他们接过来就是了。” 坐在马车上,梅丹佐升起了一个隔绝气息的屏障来确保无人偷听,“小天使别来无恙。” “哈哈,没人叫过我小天使,听起来还蛮可爱的。” “放心,我没有将您的身份透露出去,只说你是个天赋异禀的孩子,所以很早就被我送去帝都了。” “大人客气了,不用这样生分的,您对我们家帮助良多,我很感激您。至于身份的问题……他们不会把我的年纪跟当初的异象联系到一起吗?” “所以我对外宣称您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孩子,但是因为当初那天赋异象太大将你的异象盖过了,所以留在了行省。” “领主大人周全,这样就不担心会被我的先生责骂了。” “对了,小天使这次突然返乡是有什么事情吗?还是只为探亲?” “有点其他的事情,我们的夏狩要开始了,正好在地精森林,所以我就想先回来看看。对了——这是我的同学嘱咐我要准备的东西,有些我也不知道去哪买,还是劳驾领主大人帮我准备一二。” 梅丹佐接过纸条,点了点头道没问题。 “准备物品很简单,但我觉得可能有必要提醒一下小天使,最近帝国境内其实都不算太平。之前您的师兄,安舍尔来探望我的时候,就在郊外不远处被一伙邪术师偷袭所伤,所以若无必要,小天使务必待在市区之内。” “省都附近?!竟然能伤到师兄?什么水平。” “也不用太过担心,境界都不算高,只是在安舍尔猝不及防下才被蹭到了一刀,不过……省都附近出现这样的事情的确是我的失职。” “好,我会注意安全的。我的父母没事情吧?” “放心,令尊令堂都非常健康,他可是我们行省的宝贵财富,各种意义上的。”梅丹佐笑道。 在豪华的大厅内,沐恩时隔多年终于见到了自己的父母,一时间五味杂陈,扑倒母亲的怀中开始呜咽起来,甚至没有什么原因可言。 等吃过饭,回到家中却发现自己已经又搬家了,搬到了更大更豪华的别墅区中,周围的邻居都是行省内的绅士贵族,而梅丹佐家族的城堡也就在不到三公里之外。 “好新啊。”沐恩进了门之后惊讶于房子的保养,虽然比不上高塔中的繁华,也不像学院中的那般大气,但也足以非常非常令普通人羡慕了,几个仆人向这位素未谋面的少爷行礼,就像是梦一样。 沐恩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里,不是因为这里大或者是有人服侍,在帝都他当然拥有比这更好地多的条件。 只是因为——这里令他安心。 他从来没有感觉过有那个地方会这样令自己安心,只有这里。 因为这里有他的家人,有他的父母,是能让他卸下所有防备的地方。 就这样想着,沐恩直挺挺的昏倒过去,吓了所有的人一条。 这天晚上,厚重的云笼罩了帝都,电闪雷鸣中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尼普顿大教堂最高的钟楼上,有个黑影站在那里,似乎这云雨就是因他而来的。 “莫德雷德,你没有令我失望。”狄亚勋没有回头,看着钟楼外身染玄水的世界,声音淡薄而冷漠。 “若非小天使身体有恙,恐怕也赢不了。”莫德雷德跪在师父的身后,头死死地低着。 “那你为什么不使出全力呢?” “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哼……”狄亚勋冷笑了一声,“这样的粗心大意,当初还想一路北上肃清倒悬者?想早点魂归海神殿?” “对不起!教宗大人!” “你对不起我什么了?”狄亚勋转过头,他黑色的长发在风中飘荡。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也不是这次比赛,而是你可能出现的危险和你的生命。你嘴上说着的尊重对手,心中却依然傲慢。” “你过得太过顺风顺水了,却又在自己注定无法击败的人面前顺眼低眉。”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弟子。” 在莫德雷德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狄亚勋早已不知道所踪,他泪流满面,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仿佛在生死线上徘徊了数遍……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二十三章 野狩开始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沐恩!”迦尔纳快活的喊了一声,然后就直接奔跑过来加速跳到他的身上,巨大的冲击力差点让两人一起摔个马趴。 “你赶紧下来!” “怎么了?久别重逢、他乡遇故,难道你不开心吗?”迦尔纳跳下来,做了一个古灵精怪的动作。 “第一,这不算久别重逢;第二,这就是我的家乡;第三,你知道你叫我带的东西有多重吗!” “这都是有必要的啊!” “滚犊子!就这个糖豆,我吃了一颗,差点腻的我吧家里的水井都给喝干。” “这东西很有用的,本身会和法力进行微量的中和帮助消化,然后就可以做到——”迦尔纳开始拖长音卖起了关子。 “喝干水井?” “哪有那么夸张!是可以保证一天肚子不饿!而且这个糖外面是蜂蜜包裹,不会变质。” “你从哪知道的这个东西啊?” “我爸爸可是行脚商啊。” 沐恩发觉自己无言以对,只好点了点头表示认输。 “介绍一下,这两位就是我们的队员了,这个你认识,在预选赛上被你暴打的亚历山大;另一位是罗伯特,我忘记他是被谁胖揍了。” 这样的自我介绍无疑让两人的心态发生了一些小小的变化,但是碍于面子——和实力差距,没有发作。 “是哪位老师来为我们护航?”沐恩抱歉般的对着两人点了点头,问迦尔纳道。 “这哪能告诉你啊,那岂不是有恃无恐?院长明确的说了,老师不可能会时时刻刻看着我们的,所以说如果自己硬是要作死那可能真的会死。对了,这个给你,是用来定位寻踪的链接石,虽然可能赶不到救你,但是如果它碎了,可以让我们知道要向谁道谢。”说着,迦尔纳将印有昆古尼尔学院辉印的石头塞到沐恩的怀里,大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兄弟。”沐恩接过了石头,开始阴阳怪气。 “客气。”但是这样是捅不穿迦尔纳的坚实脸皮的。 “出发吧,我们是坐法阵去往边城还是徒步?” “啧,一开口就知道老富家子弟了。可惜余家贫呐。” “我请客。” “那我们还等什么?” 全程两人都交谈的火热仿佛看不见亚历山大和罗伯特一般,让两人的表情变得更加微妙。 到达阿尔丹行省最北边的城市时,两个人跪下来呕吐不止,迦尔纳和沐恩在旁边笑憋得很艰难。 然后迦尔纳还非常搞人心态的问他们没事吧,好歹也是堂堂顶级学院的学生,咋在这种穷乡僻野掉价。 两人都没有搭理他,显然已经被他恶心习惯了。 “你能活到现在真不容易。”沐恩说道,“就这么欠换个地方早被打死了。” “人呢——就是得在互相伤害中培养深厚的感情。试问,假如我都愿意跟一个天天嘲讽自己的人并肩战斗,那我未来是不是就会为了愿意因我的国家和荣誉力战而亡呢?” “帝国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惭愧,功力还不足够。” “够了够了……”两个正在吐的人突然抬起手制止道。 “沐恩?这里居然也能碰到你?”突然有一个清脆宛如夜莺的声音响起,清丽中还带有专属于少女的那缕活力。” 沐恩眯起眼睛不敢相信看着那个站在门口的少女,然后缓缓的转过头看向迦尔纳。 “你看我干嘛?我都不认识她!” “她可是第三名克洛伊你会不认识?!但这不是重点,我的意思是说不是每组的路线绝对不会一样吗?” “那也是一个学院里的啊!适合我们历练的地方就那么多肯定有概率撞上。” “不对……我本能的感觉到有阴谋的味道。”沐恩的心态发生了一些变化,沐恩年纪尚小脸皮还不够厚,背后议论别人这种比较违反从小接受的道德教育的事虽然偶尔也会干一下。但被别人逮了个正着还是第一次,实在是让沐恩的心里出现了巨大阴影,导致现在他看到她就尴尬。 “阿达德大师,这次也是多亏了你啊。”艾俄洛斯院长此刻正在高塔的一个房间中请可阿达德和塔瓦西斯。 每年的大比之后,按规定是各个院长们与塔主会晤的日子,届时将会有其他宗师前往暂令学院事务。 当然这只是个说法,毕竟大比之后各学院就开始野狩了,至于为什么还要总是坐镇当然是因为一些学院与资源深厚之地比邻而居,而那些地方的中心,往往都有强大的存在需要警惕。 “不必感谢我,你应该谢谢塔主没有反对这件事。”阿达德喝了口清澈的芦粟酒,这种酒是用一种这片大陆上特有的、名为芦粟的植物酿造而成,这种植物依水而生,其实数量并不少,但是大多数情况下只能被作为应急主食,因为无法人工种植,并且若无特殊的方法,酿出的酒将会非常的浑浊烈辣,但是宗师所喝的这种芦粟酒却清甜可口几乎让人感觉不出有酒精的存在,但是多喝几杯,哪怕是圣人也会感到微醺。因为这种昂贵的酒,有一种可贵的、放松灵魂的特质。 塔瓦西斯则毫不在意的摇摇头,表示这种小事自己并在意。 “好歹也关乎小天使的终身大事,您真就这么不上心吗?”阿达德笑道。 “他们的事当由他们自己决定,而且沐恩不是个性格特别稳定的孩子,他还有极强的可塑性,不是我说,你们这么早的打上他的主意,失败几乎是可以预见的。” “凭借塔主的手段,若是赞成自然有法子推波助澜。”艾俄洛斯试探道。 “感情这个事吧,做多错多,我还是更习惯于放任自流。”这话从塔瓦西斯的嘴里说出来就像放屁一样,但是两位宗师知道这就相当于委婉的拒绝了,所以阿达德对着艾俄洛斯笑着耸了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不过你也别担心,克洛伊这丫头很招人喜欢,相信哪怕是小天使也甘愿拜服。”雷院的院长宽慰着自己的朋友。 “对了艾俄洛斯大师,你的孙女是敏感A?”塔瓦西斯突然问道。 “没错。” “有没有想法送到高塔里来?” “可别了,我这孙女看到法阵就头疼,怕是到时候要惹圣心不悦。” 塔瓦西斯点点头,也没有强求,但是抽出了一本龙语的修行秘典交给艾俄洛斯,叫他有空转交给克洛伊。 “谢圣恩。”艾俄洛斯大师接过秘典扬了扬手。 另一边,沐恩经过刚开始的尴尬后也迅速的调整了心态,礼貌的上前打起招呼。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呢?”克洛伊的眼睛仿佛会说话,沐恩看到的时候差点愣住了,脑海中不自觉的想到了那个美丽的精灵公主。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只是现世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克洛伊的手在沐恩眼前挥了挥把他从精神世界拉了回来。 这时沐恩才入梦初醒,赶忙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意外罢了。 “我好像见过那个小帅哥?”克洛伊的视线越过沐恩去到了迦尔纳的身上。 这还了得,听到那句话的迦尔纳立马开始进入自我陶醉模式,“哎呀,终于有人能正确的看待我的美了。”语气是那令人难以置信的自恋。 “别恶心我了,她见到谁都叫小帅哥。”沐恩实在是受不了自己这个室友,感觉他被处分之后反而越来越放飞自我了。 “哪有?我见你就没叫过啊。”克洛伊笑盈盈的看着沐恩偏了个头,一副俏皮的样子。 “唉,他没我帅是世人都知道的事,但是敢于承认的就不多,你很有勇气。”迦尔纳搂住沐恩的脖子,感觉他笑得快要抽过去了。 “喂,你可是有女朋友的,收敛点好吧?至于你为什么会觉得见过他,是因为他是我们学院之前参赛的学员,然后因为闹事被送回去换成凯撒了,就是那时你在八强淘汰的那个。” “哦~我说怎么这么眼熟。” “嘿美女,当初如果是我跟你对垒,你可能要输哦。” “那为什么魔法师报都说凯撒表现出来的战斗素质要比你高呢?” “这点我是承认的,但是不影响我可以击败你。” 克洛伊听到这句话,眼睛里露出了可爱的好奇神色,似乎想知道他这句话的底气出自哪里。 “行啦行啦,你最多也就能赢一局,八强是三局两胜的。”沐恩制止了迦尔纳想要继续吹牛的行为。 “我想跟这个小帅哥打一场可以吗?”克洛伊向迦尔纳发出战书,就像之前向沐恩发出战书一样。 “不可以。”沐恩说道,“这里不是擂台,如果老师没有及时出现,你会死的。” 听到了这句话,克洛伊反而显得更有兴趣了。 “我劝你还是不要了,我在半决赛上用出的雷枪——就是跟他学的,而且比他用出来的要弱不少。”沐恩不想惹麻烦,但是他没有想到这样说话反而更显得挑衅。 只是看上去克洛伊脾气相当不错,眨了眨眼睛,也没说什么就离开了,她的小队正在门口等她,四个人都女孩子。 “说到进半决赛,听说你把莫德雷德的肺给捅穿了?” “嗯,但还是不够快,如果那把枪足够快,应该可以直接逼出裁判员才对。” “话不能这么说,我看了复盘,你的那个万物贯穿隐蔽性比我的要好,我在达到高级魔导士前,凝聚出那样的雷枪需要五秒左右,完全体大概七秒,你比我快一秒左右。对了,你是怎么做到的?我觉得相当不可思议。” “这个你就别问了,反正你也不需要,等以后到了新塔院如果你还记得这档子事我就告诉你。” “什么鬼东西,还整得挺神秘。”迦尔纳看到沐恩对自己藏藏掖掖非常难过,所以就转过头对那两个刚刚吐完的吊车尾没好气的喊道,“快跟上了,磨磨唧唧比女人还不如。” 就这样,迦尔纳小队一路不近不远的跟着克洛伊小队,让四个小伙子感觉很奇怪,仿佛是被保护了一样。 “咱们走快点把她们超越过去吧。”很少说话的罗伯特试探着问道。 “附议。”沐恩说道。 “你们这些人,在姑娘身后嗅香风都不喜欢?还是不是男人啊。” “关键是这样也太掉价了。” “没关系,这都还没到丛林里。从边关走出来才两个小时,还没到最远的前哨站,我们必须要从那个哨关出去才能进入丛林,否则会算是偷渡的。所以现在只有这一条路。你们就不要这么大男子主义啦,隔壁的小国都有女王登基了,还想些没用的干嘛。” 之后就这样走了很久,直到四人感觉腰酸腿痛才终于走到了迦尔纳所说的那个哨关处。 有两个熟悉的人站在那里,周围还有几个身着黑袍的人。 “等等,”迦尔纳显然看到了那边的情况,伸出手拦下了其他人。 “安苏老师?怎么身边还有那么多裁决者?这真的是哨站?”沐恩上前两步,显然也认出了那个令人熟悉的面孔,在安苏对面的那个人沐恩也不陌生,是之前风院的带队老师。 “林子里出了问题?”迦尔纳心中暗道不好,怕不是要重演上学期的悲剧。 安苏老师显然看到了自己的学生们,他跟周围的人交谈了几句,然后向他们走了过来。 “这一次你们的野狩恐怕得真真正正的靠自己了,这个前哨站出了些问题,里面出了几个叛逃的邪术师,而且看样子职位不小,我得和裁决者一起行动,把那只驱虫给揪出来。” “这么危险的情况,您不应该更寸步不离的跟着我们吗?”迦尔纳显然无法理解这个逻辑。 “有两人在沾染腐化之力后晋升了魔导师,三个人是大魔导士,光靠这个裁决者小队是不够的。而且他们不是也绝对不会像森林中去,所以很可能是往回走去污染帝国的土地了,不过别担心,另一位老师是艾俄洛斯大宗师的儿子,他的回路水平只比我弱上毫厘,但也达到了高级魔导师的水平。如果真的遇到了什么事情,相信他也能护得住你们。” “他不是另一队的老师嘛?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和另一队结伴而行?”沐恩问道。 “选择权在你们,地精森林中比较危险,你们要面对的对手很可能不止地精和野兽,结伴而行确实要安全些,当然如果你们不打算这么做……”说到这,安苏老师转头看向沐恩道,“你身上的那三件魔导器想必也可以让你们脱离几次险境。” 听到这句话沐恩显然非常惊讶,他将那三件魔导器藏得很深,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是怎么识破的。 安苏看出了沐恩的迷惑道:“我年轻的时候是为帝国绘制地图的巡礼者,还是在帝国公认的最危险的地方之一,如果连这点感知能力都没有,可活不到现在。” “那您注意安全,我回去与那位老师商量一下的,不过还不知道那位老师的名字?” “爱尔罗勋,他的回路基本就是他父亲的那个路子,不是好对付的主,所以你们大可以放心。不过再怎样,你们也只能在这片森林的外围游走,绝对不允许太过冒进。” 这时候迦尔纳发话问道:“我有个问题,为啥那五个邪术师不可能深入森林?” “因为地精虽然也是腐化后的生物,但是他们讨厌任何其他物种,腐化的气息太明显,会激怒他们。说实话虽然这五个邪术师境界都不算低,但是区区五个人就想去挑衅为数众多的地精简直就是找死。” 沐恩转过头看向克洛伊那边,正好发现那名叫爱尔罗勋的高级魔导师看向了自己。 在安苏老师离开后,四个人……不,两个人碰头商议了一下,决定还是要跟强者走的,要是再出现上次那个情况,怕不是难兄难弟就得死一块了。 收过门罗家钱两人听得云里雾里,到现在还没有想出一个能在旅途中让二人吃瘪的方法。 今天走的已经很累了,所以迦尔纳决定在哨站休息一天,明日入林,但是克洛伊好像不这么想,她似乎表现得比较兴奋,在双方队长的交涉下,最终少女还是让步了,但是没少对迦尔纳说些阴阳怪气的话,并且作为交换的条件,迦尔纳要将总指挥的位置让出来。 她笑话迦尔纳不够男人,走这么点路就觉得累。 迦尔纳只说她太年轻,不知道和沐恩出行意味着什么。 “唉~为什么每次出行都有美女作陪呢?惆怅啊——惆~怅。”帐篷里,迦尔纳又开始说些浑话继续污染着沐恩已经被他膈应的不太纯洁的心灵。 “你早晚要被我毒打一顿。”沐恩躺在下来,说了这最后一句话就呼呼大睡过去。 女孩子们的帐篷中,克洛伊的副队长似乎非常惊讶与她对这几个男生保持如此好的脾气,这若是平常在学院里有这么浑的男孩子敢来烦她,她可能早就把那个人的手指给掰断了。 但克洛伊只是笑而不语。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二十四章 人多无用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沐恩对听谁指挥并没有太大的意见,只要不影响自己休息就好。 野狩的规则是这样的,学院会提前给每个小队准备一个十立方米左右的空间魔导器,不管自己的小队收获了多少东西,最终之算这个魔导器中的物品价值,然后 进行评比。 在帝国两千多年的历史中,不乏有学员为了获得更高的评分而发生的悲剧或滑稽事。 不过虽说是只计算其中物品的价值,但是战利品能否将其放满其实也是个疑问,毕竟如果想提升整体价值就要尽量的攫取猎物身上最有价值的部分,着并不算简单的工作。 最让人无法理解的事,各个学校居然还有尽量避免猎杀的指令,也就是说不能以量取胜,要择优择先的尽量少的杀戮。 用迦尔纳的话说,就是那群人脑子进了不少鼻涕。 讲道理,很多东西外表又看不出来真的只能靠运气啊! 但是上头怎么说,孩子们也就必须得怎么做,要不然头顶上来无影去无踪的老师们可是会突然出现大力踹他们屁股的。 一行人出发了,克洛伊好奇的问为什么所有人都背行李就他不背。原来他的背包被放进了自己队伍的魔导器,其他人之所以不放是因为这个魔导器是有些特殊的,放进去容易拿出来有点复杂,需要解开三个魔力矩阵,这也是为了无形中给野狩增加更高的难度,有不少人一开始拣了芝麻丢了西瓜,到最后只能滥竽充数使最终得分反而比预期低了很多。 野狩并不是一场简简单单战斗力比拼,而是实实在在的综合实力考量。并且,也是让这群普遍心高气傲的天才们学会团队协作的方式。 在自然和世界面前,每个人的力量都会显得渺小,哪怕是最伟大的英雄也是一样。 迦尔纳拿到了第二根沐恩给他雕琢的长枪,比上一根要更加沉重,纹理也更为细腻。 鉴于传说中的雷神所拥有的昆古尼尔就是把伟大的神枪,所以学习枪与矛可以算是雷院所有学生的必修课了。所以如果有一个人他出门在外看到了膂力惊人还酷爱近身肉搏的法师,那八成就是从雷院跑出来的了。 本着不要太过厚此薄彼的想法,其实沐恩给其他两个人也各准备了一根,只是枪身上的辅助回路没有那么认真的铭刻罢了,最多保证回路本身不会因为不稳定而爆炸。 沐恩想要回答一下克洛伊的问题,但是想来想去好像也没有什么好的借口,便只是说因为自己太懒了。 不夸张的说,奥术圣者的门房都可以算是世界上的准一流法阵师,更何况是他的亲传弟子——好吧其实也没怎么亲自教过,但就算如此也还有他的得意高徒安舍尔帮助沐恩在法阵一途的前进,而安舍尔对于法阵的理解甚至是受到了精灵王高度肯定的。 虽然精灵王坐拥着世界上最大最复杂的法阵阿瓦隆,但是这不代表着精灵王也对法阵无比精通。虽然说精灵悠长的生命让他们可以在任何领域中都显得出类拔萃,但是想要进入每个领域的至高殿堂则的的确确是需要天赋的,特别是像法阵学这样介于艺术与理工间的法门并不是靠书籍就可以完全了解的。 并且,形而上的艺术美真的有助于法阵的运行。这也是为什么这门学科如此令人又爱又恨的原因。 所以这样的三层魔力矩阵对于沐恩并不算太困难,他只适应了一个晚上,就可以在十秒内将其中的物品取出来了,所以为了不让自己因为体力的损耗而带动精神的疲倦,他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在了矩阵中,只佩戴了那把带有浓郁精灵美学风格的瘦长华剑。 这也是沐恩在启程之前专门准备的,专门找到了阿尔丹行省最好的铁匠来定做,比一般的细身剑要粗上些许,但又比阔剑长剑要窄些,被他自己命名为瘦剑。 取这个奇怪的名字是因为剑身上并不是一成不变的笔直,而在剑中段有一个略微内收的造型,就像是美人腰肢般,而为了兼具强度,那个地方还被略微增厚了些许,有血槽隐匿其中;剑身正反与血槽两边佐以无数不对称却缤纷绮丽的花纹,便是沐恩从《阵法》中专门挑选的几套老师所创的简单定式。 这把剑可以说价值不菲,虽然本身的钢材并不是特别的上乘,但也是普通市面上能找到非常优秀的材料了,这样一把剑的做工创意若是放在帝都,即便是这种对于贵族来说比较低端的材料,都可以卖出近一个黑金币的价格。 因为这把剑是沐恩自己设计的,非常特别,而特别是对于上流人们最重要的东西,只有特别的东西才能承载他们的虚荣。 而法阵的铭刻,甚至是沐恩在两名阿尔丹高塔的魔法师帮助下才勉强完成,在他看来其实还是存在许多的瑕疵,但是没办法,自己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做的那么优秀。 在沐恩的回答之后几个女生笑了起来,显然没想他这么“坦诚”。 “居然还有自己说自己懒的人,你很有趣哦。” “显然是因为他觉得解释起来浪费口舌。”迦尔纳赶紧出来帮兄弟说话。 随着众人的不断深入,有股不同于其他森林的奇怪气味窜到了所有人的鼻腔中,虽然很难形容但毫无疑问它并不好闻,因为所有人都微微皱起了眉头。 “什么情况?”迦尔纳问。 “地精是腐化的种族,虽然它们用曾经圣洁的精灵力量抵消了腐化变成巫妖的命运,但是它们始终是种低劣的民族。这是它们体液与粪便等等东西的混合物被森林净化了绝大部分气味后的味道。”沐恩不愧人型自走百科全书之名,话似连珠般的说了出来。 “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不会,这是他们标记地盘的方法,就和其他野兽差不多,只不过闻到这个味道说明我们已经闯进一个地精部落的领地中了。” 克洛伊听到两人的交谈,回过头来笑言说沐恩还懂得挺多,沐恩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他并没有刻意的压低声音,所以其他人也都听到了,就都露出了戒备姿态,但是都没有表现出太多紧张,毕竟他们之前也已经在冬季的时候有过短暂的低级佣兵生涯,更何况能进入顶级学院就算排名再怎么低也是天骄,还真当他们没本事不成? 风院的姑娘们撤在两边,迦尔纳顶在前方,亚历山大和罗伯特则警戒着后面是否有被包抄的迹象。而沐恩并没有动依然走在阵型的中间,看上去非常怂的样子。 但是介于之前两位队长讨论的结果,是迦尔纳和沐恩走在阵列矛头的位置,既然迦尔纳自己没有意见,克洛伊也懒得管。 “亚历山大、罗伯特,后方有东西在快速接近,正好两个。”沐恩打开那块曾铭刻着完整焚城之炎的怀表,已经被他找人修好了,里面铭刻着沐恩自己制作的感知法阵,效果不高,只能用来规避些不懂得隐匿气息的野兽之类。 听到指令亚历山大和罗伯特点亮长枪的增幅法阵。 “五秒后 进入二十米!”沐恩向前跨步将手搭在迦尔纳的肩膀上,递过自己的瘦剑。 迦尔纳心领神会,将剑刃出鞘,瞬间涌动魔力斩开了前面一大段范围的森林。 闻得枝丫脆响,木叶潇潇纷落。 身后二人在默念五个数后各放出一道隐雷,将仍然以为自己没被发现的东西给瞬间击杀。 “向右后方迅速撤退。”沐恩合上怀表,窜上树干开始高速离开,甚至连战利品都不想去翻一下。 仅仅瞬间,雷院四人就已经消失,剩下风院的姑娘们还在原地发呆了两秒,然后才在克洛伊的指令下追赶而去。 大概前进了两百米左右,沐恩看到了一个熊洞便停了下来,其余的三人也纷纷停下。 “熊不在家,我们现在这休息一会。”走了几个小时,其实沐恩已经很疲惫了,他现在急需休憩。 “她们万一不跟过来怎么办?”迦尔纳看了来的方向一眼问道。 “没关系,其实分开也不赖,我觉得她们向更深的地方走,但是我这个状态容易变成拖累。”沐恩叹息一声,精神上传来的困倦感越来越强,就这样靠在洞口处睡了过去。 几秒后风院的少女们找到了这些突然开始战斗然后突然就开始逃跑的男生。 “你们在干吗呢?”克洛伊显然有点不太高兴。 “指挥官在睡觉,你等他睡醒了再说。”迦尔纳耸耸肩,指了指已经睡过去的沐恩。 “这还不到中午就要睡觉?他是猪吗?赶紧把他叫起来啊。”一个风院的学员蹙眉道。 迦尔纳还想再多说点浑话,但看着四个人来者不善的眼神有点惴惴,便招呼所有人坐下跟他们简明扼要的解释了一下之前沐恩不愿意多费口舌的情况。 “大部分状态都处于昏昏欲睡的状态?就这样都能进大比四强?”克洛伊蹙眉,显然她对这样消息感到不太能接受。 “事实就是如此,之前我听丹说,他在对阵一个火院的学院时晕倒了,那就是因为他的精神力使用过度了,所以你们不让他好好休息他很可能突然晕倒吓你们一跳。” “那这样也太拖后腿了。”显然风院的这些少女都对成绩十分看重。 “有他在事半功倍,而且我相信你们也能大概明白用没睡醒的状态打进四强是个什么水平。野狩时间有的是,也不用时时刻刻都要战斗。话就说到这,选择权在你们,反正我是会跟他在一边的。”迦尔纳抱着那杆长枪,有意无意的坐在了沐恩的身前,不让别人吵醒他。 看上去这样的选择并不令人为难,之前说话的那个风院的少女依然是一副嫌弃的表情,亚历山大和罗伯特也向远处站了站,看样子竟是打算让他的小队直接减员? “你们要走导师无所谓,不过你们的成绩就不能跟我们在一起了,至于你们想用什么办法搞成绩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迦尔纳虽然看上去有点意外但也没有想留他们的意思。 其他人都看向克洛伊,毕竟她才是队伍的核心。 “我决定跟他们一组,你们五个组队共算成绩好了,我会跟学院说的。”克洛伊说道。 大家都没有想到这样的结果,眼神都变得奇怪了不少。 不对劲不对劲,大姐头在学院里不是这样的。 “伯伯。”克洛伊呼唤道自己的随队老师。 “我推荐你们还是协同行动吧,负责我很有可能照顾不到。其他人还好说,如果你出了事情,父亲可能会打死我。”有清风浮动,爱尔罗勋就在风息的叠加中显出了身形。 “没关系的,你去保护他们就好了,反正我和沐恩都已经报送,野狩就随便玩玩好了。” “以你争强好胜的性格我不相信会‘随便玩玩’。”爱尔罗勋是看着克洛伊长大的,自然知道自己这个侄女的性格。 克洛伊摆出了个鬼脸,然后宽慰爱尔罗勋不必担心,有一个随时需要休息的节奏器,他们也不会冒进。 “我觉得真的没必要,你可能不知道跟沐恩一起冒险可能会出现的危险性。”迦尔纳这时候反倒劝起克洛伊不要跟自己一组,毕竟虽然他并不知道上次自己有幸和幽暗贤者打了个照面,但还是明白那种情况是他不想经历第二次的。 “就这么说定了!有人保护再怎么被吓唬也会有恃无恐啊,你去保护他们吧,他们人多。”克洛伊显然也是被宠爱大的,自己认定的事轻易不会改。 爱尔罗勋点点头,再次嘱咐了几句,然后消失不见。 “要不,我们还是一起走吧?”之前那个说话的姑娘突然服了软。 “不要,我觉得你们会拖后腿。”克洛伊的话却说的毫不客气,看他们还不走便把堂堂高级魔导师当召唤兽一样又叫了出来,然后叫自己的大伯把这群人送走。 然后爱尔罗勋还真的遂了她的意。 唉,偏心这么明显真的不会引起公愤吗。 “有眼光,环树家的小公主。”迦尔纳给克洛伊竖起了大拇指,环树是克洛伊家族的家徽。 “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因为那位爱尔罗勋大人身上别着家徽呢,风院环树家的人就两个,一个院长一个他,这是常识啊。” “唉,迦尔纳你终于也开始了解常识了吗,我还挺开心的。”沐恩微微睁开眼睛,取笑道。 “怎么就睡了这么一会?” “你们太吵所以就醒了。” 克洛伊突然坐到离沐恩很近的位置,将脸凑近,鼻尖都已经碰上了。 “你干嘛。”沐恩本能的想往后缩,但是后面就是石头也缩不进去。 “你们小队刚刚的动作是排练过的吗?”克洛伊问道。 “不是啊。” “真的有东西靠近?为什么要砍树?” “你的问题好多啊……” “我想知道嘛!” “……靠近的是两只地精,砍树是为了让对方误以为我们在前方进行了战斗,让它们更心急的进入位置方便击杀。然后在人家的地盘杀了人家的人不跑等什么呢。” “那也完全没必要砍树啊?直接杀掉也费不了多少事情。” “公主,你该不会没读过书吧?”迦尔纳调侃道,“前面的树显然是清香木啊,帝国人常用它来放在茅厕吸味的廉价木材,这不是为了隐藏气味顺便吸引它们上钩,一举两得干嘛不做。”说完迦尔纳伸出手和沐恩击了个掌。 “然后跑到熊窝这里躲起来休息一下,既然熊敢在这里坐窝,说明这里已经是地精势力范围之外了。”沐恩补充道。 “你是怎么让他们这么整齐划一的。” 迦尔纳伸手指了指自己说:“我们两是默契,毕竟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过又天天生活在一起,至于那两个小叛徒,出行之前我就告诉过他们不管说什么照做就行了。” 迦尔纳正在说的时候,沐恩和克洛伊突然同时示意他噤声。 敏感的天赋可不只是增强了拥有者的魔力体察里,五感也会有相当的提升,但代价是——他们也会比常人感受更多来自肉体和精神的痛楚。 丛林中的落叶是层层叠叠经年积蓄,最下面的腐化为泥土,然后是干涩的枯叶,最后是鲜嫩的新落,此刻少有虫歌鸟鸣的丛林里,它们发出了被什么东西轻轻踩过的吱呀声。 沐恩默念咒语增强自己的听觉傍石而听。 “一个人,我们被发现了。”沐恩压低声音道。 此刻,三人的回路中皆是暗流涌动。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二十五章 幸福之人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要先动手吗?”迦尔纳轻声询问。 “敢在高级魔导师刚刚离开的情况下就过来包我们三个,肯定对自己很有信心。你留力最后一击,我给你寻找机会。”沐恩将手轻轻的插进泥土,魔力的涓流在细腻的掌控下缓慢的凝结出花朵。 一粒源石落下,点亮了这颗沐恩虽然画得出但是驱动不了的法阵。 刹那间,万象天雷在丛林间回旋,在初步的爆发后逐渐趋于稳定。这是个攻击强于防御的术式,更多带有一种胁迫的味道,毕竟任谁看到身边明晃晃的雷电不管靠近都不会想要用肉身去感受那种刺激。 沐恩使用这个阵法也是考虑到万一出现了无伤不是件好事,如果对方强到可以直接突破法阵的雷霆,那么他们也就不用多想,有啥丢啥丢完逃命就可以了。 不过显然这一次沐恩的运气还算不错。 “冷静!冷静!”一个略显嘶哑的声音从法阵的中心传来。 沐恩示意迦尔纳隐藏起息不要暴露位置,他则和克洛伊走了出去。 “你是谁。”沐恩踩在一根朽木上,一只手背在背后身体前倾,似乎是想彰显些气势,但因为他的稚气面庞,让这幅模样显得厉色内荏。 那人穿着士兵的衣服,看上去有些莫名其妙,他把手摊开反问道:“这话应该我问你们吧?我是帝国的边哨,你们两个孩子怎么会在这里?你们的师长呢?我刚刚是听到了些嘈杂的声音才打算过来看看的。” 沐恩灿烂一笑,显得人畜无害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啊,那看来是个误会,请您别见怪,出门在外总是要小心一些的嘛。”话这样说着,背在背后的手便向迦尔纳比出了一个手势。 虽然迦尔纳看不懂那到底算是个什么手势,但是他感受到了腾腾的杀气,所以直接开始暗中蓄力打算送对面那个哨兵一份大礼。 “既然是个误会就叫你的老师把这个法阵给解开吧,这可不是好玩的事情,侵犯军人是重罪。”那名身着哨兵服装的人严肃的说道。 “好嘞,不过您猜错了,这不是我的带队老师做的,这就是我自己画出来的。”沐恩话说的比平时慢上一些,在心中默念了七秒,然后抬出手指挥着魔力收拢! 那哨兵大吃一惊,赶紧催动起魔力想要抵御,在这个瞬间倏忽有赤红如火的雷霆划过长空,又在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了路径上的障碍物被灼烧成焦炭的痕迹。 那名哨兵的心脏处出现了个大大的空洞,他的眼瞳开始涣散,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哎呀……”沐恩无奈的叹了口气,“帝国的哨兵呢,最少也会以三人为基本小组,以三个小组为一个小队,小组会在相距不远的三点相互接应防止出现突发情况,是绝对没可能一个人出现的,就连上厕所两个人都会在旁边看着,你当我没读过书?” 克洛伊露出疑惑的表情,偏过头小声问道:“这种规定你也背?” 沐恩跟她对视了一眼,突然觉得有点尴尬,好像自己是背了不少这种正常学生不会去了解最多也就看个乐的东西。 迦尔纳从藏身处跳了出来,笑呵呵的看着已经快要死去的哨兵道:“这种情况我懂!要么是逃兵,要么是叛徒。而我们来的时候恰好听说有几个人成为了邪术师,你是哪种啊?” 那个接近大魔导士的邪术师脸上浮现出了愤恨的表情,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去使出魔力了,甚至连点燃自己的回路都做不到,因为那把万物贯穿在瞬间就粉碎了他肮脏的回路。 直挺挺的倒在芬芳的泥土上,身体开始迅速的腐化起来,将周围的植物都感染了,逐渐散发出恶臭。 克洛伊赶紧回过头,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似乎有点反胃。 迦尔纳走到沐恩的身边咦了一声,表示他对这幅恶心场景的不满。 “咱俩……要不要装一下?”沐恩小声说道,他刚刚用余光瞥了眼克洛伊的样子,觉得自己这么淡定似乎有些不妥。 “愣了几秒才开始吐,人家会当我们是呆瓜的——不过话说你还真的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心理这么强大?” “我很早就见过了,跟师兄一起,那时候难受了好几个月。不过你不也一样没反应吗?” “你上次电死的那具焦尸还有我在洞里找到的干尸可都比这个恶心多了,已经见怪不怪。” “难道有生活的男人就是这么的处变不惊、成熟稳重吗?真是令人艳羡呢。”沐恩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天生丽质难自弃,莫得办法,我也不想这么优秀啊。”迦尔纳面不改色的恶心回去。 克洛伊的声音在稍微一些响起道:“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 “你是第一次杀人?”迦尔纳转过身向她走去。 “不,我根本就没有杀过人。”克洛伊指正道,从始至终她都是在旁边看戏的那个花瓶。 “诶呀!那你上个学期的冬狩是怎么过关的?” “冬狩为什么要杀人?你们那个时候就杀过人了!”克洛伊表现出了震惊的神色,看着两个人的目光开始不对劲起来。 那种感觉居然是——带着些惊恐? 特别是当她看到沐恩十三岁的面庞和那人畜无害的可爱笑容时,惊恐的意味就更加明显了。 沐恩走上前来指了指那个受惊的小鹿对迦尔纳道:“你正常点,都把人家吓到了。” 迦尔纳抬起手,贱兮兮的笑了一下道:“的确不用,我的错。” “咱们确实得快点离开了,腐化气息会很快的吸引地精聚集。”沐恩走过来的时候,用净化之力包裹了一只手,看上去分外恐怖。 克洛伊嘴角抽动了一下,但是没有说什么。 “我淦,你切人家手干嘛?”迦尔纳感觉自己被沐恩恶俗到了。 “当做回去换赏银的凭证,我想先撤出森林然后另辟蹊径。” “你缺这点钱?” “不缺但是我要为你着想啊,毕竟我和克洛伊都已经保送了,就你没本事被送回了快乐老家。” “明年、明年一定可以的。”迦尔纳突然觉得非常不好意思。 “你失去参赛资格了兄弟!”沐恩毫不留情的打消了他的念头。 傍晚的时候,哨站的临时指挥官再检查了手部纹路后确认了这就是五个叛逃者的其中之一,所以亲自写了一封证明信,盖上红戳交给沐恩,当然悬赏应该给的赏银也是一分不少。 “啧,回家吧,还荒野求生个什么劲,干掉了个大魔导士级别的邪术师,稳稳的前十啊。”帐篷里,迦尔纳抖搂着信纸,笑成了一朵菊花。 “别这么没梦想好不好?”沐恩翻了个白眼。 “诶沐恩,我跟你说个事啊。” “你说。” “她十四还不到十五岁。” “所以呢?”沐恩知道迦尔纳口中的她是谁,但是并不在意。 迦尔纳摊开手一副疑惑的表情,“把她拿下啊!门当户对诶老弟。” “我才十三岁,想这个也太早了。” “干!不就要趁早下手吗!追她的人能从塔院门口排到尼普顿门口好不好。” “我又不了解她,干嘛要跟她谈恋爱。” 迦尔纳抬起手,一副欲言又止对沐恩无法理喻的样子,然后翻身大喊睡觉。 这段时间莫德雷德都在高塔中度过,他过着从前沐恩的生活,但不一样的是他比沐恩要更加自觉,所以这段时间可以算是进步神速。 “大人,我想知道为什么很多人都说大魔导士之前其实可以算是一个境界而大魔导士其实也只能算是半个境界?” 塔瓦西斯沉吟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要怎样说才算委婉,“因为在魔导师之后每个等级的提升难度都是成倍增加,所以连一套完整的回路都没有铭刻当然会被很多强者看不起。再一个就是铭刻回路时初等、高等与完满是三个差距较大的阶级,而大魔导士之前都只能算是初等,这个阶段——特别是在第一脊柱的阶段,魔力的数量差距很小,所以一般而言在魔导师之下,包括大魔导士一起的越境杀人都不大能算是真正的越境,只是小打小闹罢了。当然了,这只是对天才而言,既然有这样的等级划分那说明在绝大部分人中,都是可以感受到每个境界中的差距的。” “那为什么之后的境界就不划分这么细腻了呢?” “因为如果在这些境界里都能感觉到明显的压力和阻力,他们也升不到上面,而能做到的人,大都也用的是我刚刚说的三阶法来划分。”塔瓦西斯说完沉默了一下,突然问道,“这么基础的知识教宗大人不曾教过你吗?” “教宗大人他……不太看得上这些东西。” 塔瓦西斯笑着摇了摇头。 阿瓦隆之森中,精灵王收到了一封来自奥术圣者的信,是邀请他于今年夏末前往观礼炎阳圣者乌玛什的就任典礼。 “这些人还真是不死心。”读完了信,赫尔普陛下笑着对自己的王后说道。 “其实我觉得就任典礼还是可以去的,毕竟也是与他们合作了。”王后娴静淑雅,颦笑中自有贵仪万千。 “不行……”赫尔普笑叹道,“近些年与亚精灵的互动太过频繁,这样下去会引起其他群类的紧张,我的表出姿态。” “全凭陛下定夺。”王后露出了笑容,让整座丛林都为之惊叹。 翌日清晨,迦尔纳走出帐篷伸了个懒腰,哨所的饭菜很不错,因为这里的士兵都时刻面临着危险所以顿顿有肉,包括早餐。虽然厨艺当真算不得上乘,但是显然很对迦尔纳的胃口。 “我就喜欢这种大口吃肉大口喝汤的感觉!我决定了,以后也要来当兵!”迦尔纳拥有强大的绽放天赋,但是这个天赋的强度是要随年龄境界的增长才能最终评定的,所以现在的猜测都还比较不明显,不过显而易见,他的另一个天赋就是能很快的跟所有人打成一片。 随着他豪气干云的那一声,很多士兵纷纷大笑起来,嘴里的荤话也并无恶意。 克洛伊不太习惯这样的氛围,显得有些安静,独自一个人坐在一章桌子边。 之前的五名邪术师叛逃给哨所制造了很大的麻烦,两名副指挥官合力杀死了指挥官,其他三个人则在猝不及防下杀死了几名勇敢的哨兵战士。最终是在围攻下不得不撤离,毕竟能在帝国最前线战斗的战士,魔力水平一定不会太差,并且沙场中锻炼出的默契让他们不会被轻易的割草。 只是……原本满满当当的食堂如今还是空处了许多座位。 候补的队员还没有赶到,而新的指挥官也还没有被人名,此刻的临时指挥官只是被公推上去的一个好人缘罢了。 沐恩看到了克洛伊稍显寂寞的身影,有些于心不忍,但是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东西,所以没有办法过去跟她交流。 “为什么叛逃者不聚集在一起?”沐恩很疑惑。 “谁知道呢,不过听说——听说啊,帝国很多城市都因为征用新塔院劳工所以守备力量空虚,所以很多邪术师就乘虚而入,大都是分散开来不知道要干什么,我有个当官的朋友说他们可能实在铭刻法阵节点,但是我想如果是帝国的每个角落都有这样的情况,那法阵得多大啊?”那名临时的指挥官坐在沐恩的对面,他并没有小看这个矮个子,哪怕那个邪术师是他们三个合力杀掉的,这样的能力也值得敬佩。 “唉,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就任由那个未老先衰的塔主胡闹,你是不知道我们现在压力有多大,粮饷也少了配给也少了,甚至假期都少了,一下就是四五年,这谁受得了,要换以前,我们哪能出叛徒?”另一个看上去有些不满的年轻士兵凑过来低声的抱怨道。 “胡闹!你怎么敢妄论皇帝与圣人!想吃军法?”那名临时指挥官眉毛一凑,怒斥道。 那年轻的士兵赶紧悻悻然推到一边,向着沐恩挤眉弄眼,意思是在说你不用怕,他这个人就嘴上凶。 沐恩笑了一下,只不过有些勉强和敷衍的意味,任谁听见别人这样说自己尊重的老师心里也不会太舒服。 已经问过了急切想知道的问题,沐恩端着盘子坐到了克洛伊的身边。 “看样子你似乎不太适应?”沐恩温和的笑道。 克洛伊努了努嘴,“还好吧,只是感觉他们太粗野了。” “别介意,我听老师说,一直生活在压力和紧张下的人会不自觉的想要找方法发泄心中的燥闷,否则可能会出问题。” “没关系啦,我也并为此指摘他们不是吗,只是避开了。” “你是个有优良家风的人。”沐恩笑道,他觉得这是个很高的评价,却没想到克洛伊翻了个白眼,似乎在表示沐恩说的是废话。 “你不会害怕吗?”过了一会,克洛伊突然问道。 沐恩不明所以,反问道:“怕什么?” “死人……黑夜……反正很多。” 他思考了一会,笑容变得灿烂起来,“不会啊,‘我的朋友们如同坚实山峰,他们永恒的站在我的身侧如同我的臂膀,所以我相信我们会并肩走向永恒的荣耀,哪怕是这是一条有去无回充满鲜血与荆棘的道路——也绝不停息。”说完他顿了顿,仿佛是在期待克洛伊说点什么,但很可惜克洛伊没什么反应,他才有点小小失落的说这段话选自精灵族史诗《群星的赞歌》中第三代精灵王攀越雪山驱逐邪恶的篇章。 但克洛伊似乎并不满意这样的回答,“可是讴歌的诗篇并不能帮助我们消除那种……令人反胃的感觉。”她指的是昨天那具腐化的尸体。 “安……有人曾经对我说恐惧的极点是愤怒,我曾经在某次外出的时候看到过被吸血鬼袭击的村庄,里面的人不分男女老幼全部被吸食成了一具具干尸,我那个时候只是害怕,但是后来每每我回忆到那副场景的时候就会愤怒几分。后来……我从来没感觉自己那么难过与愤怒,所以现在我每次看到那些以伤害别人为乐趣或目的的人,就会想要拼尽全力的杀死他。至于死状,那都是他罪有应得。” 克洛伊眼眉低垂,好想依然情绪有些低落。 “我感觉自己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我觉得很好的,一个幸福的人大概就是永远也不需要接受或者碰到这样的事情吧。这至少说明你一直以来都很幸福。” “你不幸福吗?” “我……我也不知道,我有些迷茫。”沐恩站起身,原来他在说话的工夫已经把饭菜都吃完了。 在一行人再次出发前,沐恩嘱咐那位临时指挥官道丛林很大,既然有一个其他的自然也可能藏匿其中,可以派些人手监视森林的情况。那指挥使表示认可,并且对于三人的未来表示期许与赞美。 “多少枯骨埋与陈泥边疆啊。”迦尔纳越上枝头向来的方向看去,少见的感慨了一声。 “没想到你也有矫情的时候。”沐恩抬起头笑话道。 “你不懂!我最敬佩的就是这些为了保护更多人而甘心自囚的人了,而不是那些之凭着所谓的权利占据资源还作威作福只懂享乐的贵族。” “我感觉我不现在杀了你,你以后肯定要造反。”沐恩不理他,接着调侃。 “你舍得吗?” “别说的这么暧昧好不好,我可不喜欢男的。” 克洛伊在旁边,看着这两个男生总是充满快乐的样子,突然感觉自己的心情也好了一些,在旁边捂嘴轻笑。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二十六章 心灵破碎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不知道是什么让我坠入了最深的海底,透过眼瞳的、那仅剩的微光也因为海面的鳞波而变得破碎,然后世界也逐渐在我的眼前割裂开来。 慢慢的,我好像逐渐变得不能呼吸,失去力气,在触碰到海床的刹那彻底睡去。 然后我便醒了过来。 在丛林间坐起的时候,有零散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叶,但还是让人难以直视的刺眼。 我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做这个梦里,但是今天的无力感……最为清晰。 事情还要从野狩的第五天开始说起。 沐恩三人在刻意的规避下这几日内并未遇到什么大型的野兽或地精之类,只是在一片片领地的外围游走。 但是这并不是说他们就毫无收获,恰好相反,因为不在地精的领地范围,所以有不少珍惜的植物被沐恩收入囊中,当然年份都不是太久,毕竟这个地方还是叫地精丛林,一旦引起了地精们的注意,这些草药木材必然会被挖走。 “我觉得我们可以去矿洞碰碰运气。”沐恩指着地图上所标注出的一处矿洞道,实际上那个地方早已经荒芜多年,历史上曾经是兽人统治的时候发现并开采的,后来暗精灵和地精起势,缔结了暂时的盟约共分这片大森林。 这里不得不提的一件事是地精其实并不都是群傻子,虽然他们的族群内部智力分化确实很严重,但也有极少部分的个体精明算计,成为了周游大陆的商人,只不过大部分的地精商人都是奸商,久而久之名气也是越来越臭了,现在只能在野外坑一坑走投无路的冒险者。 他们到底是怎么找到那些落难冒险者的? 这一直是其他种族研究的高深课题。 内部智力的分化也造成了他们的种群割裂,有一部分已经进入了王国制度,而有些部分还在茹毛饮血。总体来看还是当初的那些丛林精灵直接劣化为的地精以及他们的后代智力更高。 而且因为这少的可怜的智慧,让他们选择了这片相对贫瘠的丛林部分。 暗精灵就是精灵中的邪术师,一个不小心,他们就会劣化为地精,如今仅存的三个倒悬王座中的巫妖,有一位就是暗精灵。他们所在西部的丛林,相对来说更靠近兽人统治的沙漠也就经受着更多的来自告死军团的压力。 所以说,虽然这群地精大部分时候都脑子缺弦,但是他们清楚地知道如果让出了东部丛林,邪术师就会非常容易的绕过阿瓦隆宛如要塞般的大阵轻易进入大陆中部,那个时候联合暗精灵,他们很有可能会被灭族。 毕竟他们其实是大路上最为追求自由的民族,讨厌任何种族。 只是最终他们本末倒置,忘记了文明是自由的基石。 一定的自由是文明的象征。 而纯粹的自由则会将文明本身抛弃。 所以他们那时候的王与自己曾经的王做了个交易,这片森林中保留着第二十一代精灵王的结界法阵,而地精则向精灵王献上先祖的秘典,而后世的精灵王因为无法使用创生的力量,所以尝试将这股悠长平静的奥义融入森严的雷霆秘法,最终经过三代王者的努力,他们终于驯服了暴戾的雷霆,造就了后世威名远扬的《苍瞬幽境》。 而王的法阵则保护着地精森林的核心部分,他们也凭此为据要,承担了一份还算中规中矩的阻击邪术师来犯的工作。 西边的暗精灵则被努比斯没事就去割一波韭菜,一直不成气候,而如果有魔力回路高于一定层次的存在被他发现,那么努比斯会告诉他自己大陆杀力最高的圣人这名头是怎么来的。 所以这才显得那名巫妖出现在亚特兰蒂斯帝国西部腹地黑崖林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这当中必然有无数暗流涌动,只是除了策划者,没人知道详情。 说回那个矿洞,早在兽人撤退之前,这个矿井就已经干涸不再出产贵金属,而且根据资料显示,矿洞的位置在两个种族的交界线上但是更偏向地精些,离地精的王城差了很远。所以也不太可能会遇到什么强有力的存在。 “地精中最强者现在是什么水平?”迦尔纳。 “大概是高级魔导师吧,反正碰上是肯定打不过的。”克洛伊说。 迦尔纳对此倒是无所谓,毕竟往运气糟糕里说哪个穷乡僻野都可能蹦出来个能随便捏死自己的人,无非是跟着沐恩概率高一点,哥不在怕的。 咦,好像上次也说了类似的话? 其实迦尔纳没跟沐恩说,前几天在军营中沐恩所引用的那端颂歌诗他听见了,当时低下头笑了一声,心里有些酸楚。 他知道自己曾有过什么想法,也知道那念头有多剧烈。 但是—— 老天让我活下来不就是让我改正错误的嘛! 我一定会变成史书里那种伟大的英雄、最被人信赖的伙伴的! 等着瞧吧,沐恩。等到我真正成为那样的人时,我会跟你坦白一切,告诉你——你没有信错人,我就是那样山一样的伙伴。 迦尔纳这样想着,便抬起了头颅骄傲的望着天空,虽然他看不到自己的命运,但是他不在乎。 我的信念怎么可能会被区区命运击垮呢? 少年的无畏是这个世界之所以富含生机的最宝贵的原因。那分力量是此时的沐恩站起身来,克洛伊也理了理自己的衣摆,眼瞳中所透露出的神采。 “我们的生命终将逝去,但我们永远不会逝去!因为有无数跟我们拥有同样信念、同样眼神的人会接过我们所撑起的星空。因为无法被放下的执念,所以我们的种族、文明与梦想才会如此生生不息、恒越千古。”——精灵王一世葬歌。 当是时,天底下每个人都倏忽间有些许明悟。大漠上,努比斯重重的踏下脚步激起巨大的烟尘。 他抬头望向远方,竟然有三位圣人几乎同时现世才可能制造出如此巨大的气象。 在他的视野中,金滩高原、人类帝国、阿瓦隆之森同时升起了三道通天的光柱,其中以阿瓦隆之森的气息最为悠长逶迤。 努比斯用古兽人语说了句脏话,他感受到是精灵王后晋升了,看来精灵族再一次拥有了九位圣人,而矮人、亚精灵、兽人现在都各拥有三位圣人,人族拥有五位。 太息一声,隐天蔽日的羽翼在他身后收起落下。 “拉,我们没有什么优势了。”他转过头,看着这个失去了一套回路,战斗力受到折损的先辈挚友。 “陛下……或者说你,选择将我从冥河中唤回,一定不是仅仅做意气之争吧。”拉的头顶依然有大日高悬,只是那条衔尾而行的蛇不知所踪,这让他似乎有些难以抑制那太阳的力量,不断散发出恐怖的热量。 努比斯将头转回来,持斧而立重重的叹出口气。 “你能帮我掌管几天的告死军团吗?” “此行需小心。”拉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那日,努比斯跨越帝国上空,于大陆极东斩杀一位有突破迹象的邪术师,并在三位巫妖的围攻下仅受轻伤而归。 因为在他看上去即将独木难支的时候,一个踏浪而来头顶玉冠的人撕裂了整座战场…… “为什么?” “我乐意。” 努比斯笑了,他说那人没变,那人却说下次见面希望可以请教一二。 宫殿里象征着太阳的王抚摸自己的宝剑,神色晦暗不明。 “好一副侠肝义胆,不愧努比斯能以咒术回路入圣人境界。”精灵王帮助自己的皇后回路归于平静,如此感慨道。 那个名叫安迪的邪术宗师则躲在巴别塔深处,在努比斯走后很久依然浑身颤抖。 在第七日,沐恩等人终于进入了森林深处,来到了矿坑前。 矿坑的中心,也是最深的部分已经在岁月的冲刷下坍塌形成了巨大的天坑,如今有数条瀑布飞流而下,树木丛生看起来很是美丽,而那巨大的规模似乎也是在无言诉说着这片矿区曾经的繁华气象和丰茂产出。 这里并不是出产黄金的地方,而是出产整片大陆上最富贵之物、水晶圆盘的原料,并且还有中量的魔法源石作为伴生之物。 传说,这些东西都是那些为了苍生福祉而战的神明阵亡后,他们圣洁的身躯融沁于大地后所幻化而成的。 “找到了,咱么血赚;没找到,咱们不亏。”沐恩开始在丛林中寻找可以用来当做火把的材料,但是这比雷院还要更于接近北部,湿度接近百分之百,几乎没有干燥的东西可言。 不过还好,沐恩是魔法师,升腾起魔法火焰将其烘干后,用一种形似马蹄的菌类作为火种,然后又用之前猎杀的动物油涂抹在粗木棍上,然后三人就准备进入矿井。 魔法火焰可以在缺少燃烧介质的情况下点燃,所以沐恩这样做的目的是防止矿井内可能出现的缺氧情况,并且毕竟在野外,一分一毫的魔力都很珍贵。 “我们没有采矿的工具,等会就算发现了些漏网之鱼也带不走啊。”克洛伊走在队伍的中间,两个男生则警惕着前后的情况,毕竟克洛伊其实也才十四岁而已,怕黑是很正常的情况。 “那就用火炙烤后再用冷水激一下就能可以对其进行分离了,就是相对来说比较耗时。”沐恩回答道。 “有水声,这个矿井恐怕连通着地下暗河。”三人一进入洞窟就可以感受到深沉的白噪,不断从岩壁滴落的水滴形成的钟乳石让这个已经荒芜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洞窟更显神秘。 手中的火炬升腾着,让周围的影子在不断地摇曳,那感觉说不清亦道不明。 用以支撑矿井的木头是从南方运来的,生长十分缓慢的巨神木,现在已经基本灭绝了,因为这种木头可以非常好的锁住魔力用来增加自己本身的强度,所以曾一度是最优良的建筑材料,但是它们生长无比缓慢在毫无节制的砍伐下,最终销声匿迹。 但是这里的巨神木历经千万年依然不曾腐朽。 传说乌玛什家族的家徽、不死鸟在还存在时只会栖息在这种树木上。迦尔纳上前敲了敲,木头传出了类似于金属的回声,令人啧啧称奇。 “既然这种木头如此坚固,中心部分怎么会坍塌?”迦尔纳将举火把的手换了一个,好奇道。 “不知道,他们说几百年前这里还突兀的出现了瀑布流量大幅下降的情况,然后现在也一直都没有恢复过来,最开始这里是半边天坑都是瀑布的。”沐恩不愧是行走的高塔图书馆,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呢。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克洛伊听到这句话皱了皱眉头,空气中的风息给自己的回应太过安静,正常来说似乎不该如此,哪怕是永不见天日的矿井中也应当有些蛇鼠爬虫之类,现在她只能是安慰自己可能此处还不够深入,所以万物具蛰。 渐次向其中深入,沐恩逐渐将更多的经历放在了勘探矿物上,手中幽蓝的奥术光辉几乎将他的身份暴露个完全。 “不对劲,沐恩。”迦尔纳突然停下了脚步。 “我需要休息一会。”沐恩揉了揉额头,靠在墙上缓缓坐下,可以看他出他已经十分疲惫了。 “先别睡听我说,这里太安静了。”迦尔纳站在原地警戒 ,但是心中有些紧张。 “让你想到那个秘境了?” “不是,正常来说洞窟里也该有些小动物的,比如蝙蝠盲蛇,这里还有很多小水潭,但是水潭里面也没有鱼虾,不对劲的。” 沐恩叹出口气,不是无奈,然是因为太过困倦,现在他觉得自己哪怕睁开眼睛都需要付出所有的力气,所以已经懒得思考了。 “你的意思是?” “里面有东西。” “地精的确喜欢这样的环境,但是它们不会太强,毕竟这里远离法阵的庇佑,少数几只不会给我们造成太大麻烦。”沐恩宽慰道。 “万一……” “你怎么又开始打退堂鼓了呀,放心,咱们这次不可能被包夹,前面的路都没有可以藏匿生物的地方,我也都做了极好。而且克洛伊的风息会帮助我们提前感知到可能出现的威胁的,放心吧。”沐恩说完,就彻底睡了过去,呼吸逐渐归于平静。 迦尔纳皱着眉头,他本能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可能是一朝蛇咬十年井绳吧,在他进入洞窟两个小时后,心中的不安感就愈发强烈。 “你的风息有没有什么回应?”见到沐恩已经睡去,迦尔纳只好跟克洛伊简单交换一下情况想法。 “我的风息半径在这里大概可以达到半径五十米,全力激发可以达到两百米,我现在是每五分钟进行一次全力激发,但是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迦尔纳揉起自己已经有软须初生的下巴,这实在太反常了,这么大的矿井别说没有威胁的小动物了,就算是一个小型部落也能塞的下去,居然连个屁都没有?事出无常必有妖,迦尔纳突然感觉自己又梦回黄泉秘境,只不过那次是一点头绪都没有,面对完全未知的恐惧还是要比当下好上些。 最多……不就遇到几个嗷嗷叫的绿色生物吓自己一跳嘛。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自信了起来,是啊,我怕什么?我这一枪下去可是会死人的。 而边陲小镇上,安苏提着颗人头前往悬赏所的时候发现名单上的人已经少了几个,算上自己杀的这个,现在只剩两个邪术师叛逃在外了,其中有一名是魔导师。 至于另一个魔导师自然是在自己手上提着。 “安苏大人,哨所的临时指挥官告诉在下小天使前几天回了哨所,说是邪术师其实也有可能藏身在森林中,因为他们在丛林中击杀了一位。” “他们?杀了个邪术师?”安苏明显有些惊讶,他这种常年与各种危险作伴的人很清楚邪术师不是那么好杀的。 “没错,所以除您之外其他几位大人都已经进入了森林,而且看样子小天使所言不虚。”工作人员的言下之意剩下的人都是在森林中被击杀的。 “嗯我知道,我杀的这个人也是去帝国的某个老鼠窝想要寻找支援结果被我一锅端了。”安苏说着,将那颗还没等腐化开始就被切下的头颅丢到柜台上,也没要赏金就向外走。 那前台的少女在后面叫他,他就说这钱算是见面礼,等他回来一起好好喝一杯,羞的少女双脸绯红。 啧,看样子安苏先生也是匹老种 马了。 世界上的巧合往往都蕴含着必然性,所以上古的戏剧家们都表现出对命运的悲观。他们在不断地碰壁中敬畏于那种难以企及的力量。 因为弑父预言而被放逐的王子在长大之后发起叛乱最终杀死了自己的父亲,这样的故事如此荒诞但又确确实实的时常发生。 就像神所说的,哪怕你早已知道预言的结果,但你做的每个想要违背的选择实际上都是在顺应它。 沐恩仍不了解这一点,他从小在精灵王的坐下聆听那些歌颂自由与文明的经典,他仍然对自己、对人力抱有崇高的自信。 他似乎想用这种方法去消冲心中残留的阴影,想要以大无畏的精神去面对生活与困难。 在无数词梦魇的侵蚀下,他的感性突兀的开始畏惧死亡,那次魔力的暴乱,正在悄无声息的改变他——和每一个人。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二十七章 刃上之名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在幽邃的矿井中不断前进,原本还略显沉闷的流水声开始逐渐明朗宏大,矿洞的内壁也变得更加湿润了。 终于在经过了数个狭隘的转折后,有个大厅般的地方出现在三人的眼前。穹顶不低,凭借微弱的火把难以将其完全照亮,脚下是由浅入深的一条河流。 河流很静,不是发出白噪的原因。 沐恩走上前,将克洛伊护在身后,迦尔纳则心领神会,淌水向河流的中心小心翼翼的走去。 不过多时,水就已经漫过他的膝盖,他在原地站了十几分钟,对着沐恩轻轻摇头。沐恩则回过头对克洛伊抛出询问的目光,克洛伊也依然摇头。 “确实有问题。”沐恩左右扫视,他虽然对情况的估计一向比较乐观,但是也不会乐观到脑子都不要了。 现在的状态显然特别像一种危险的情况——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并且要埋伏他们。 “撤?”迦尔纳望着身前慢慢的倒退回来。 沐恩看向克洛伊征求她的意见,克洛伊表示同意。 “那就要麻烦你把风息的范围开到最大了,咱们快速撤到洞口再做休整。” “没问题。” 轻柔而难察的风息被展开,有几片柳絮与飞樱在空气中荡漾。 沐恩等人没有全速的后撤,有风息作为哨兵,他们不必冒险消耗魔力快速离开矿井。 “来了这鬼地方担惊受怕半天,结果就两块那么小的源石,我觉得有点亏。”既然可以离开这个让自己感到不舒服的地方,迦尔纳又恢复了快活的样子。 “可以了,这样个头的源石如果成串也可以卖不少钱呢。”魔导器中,两块未经雕琢的源石静静的躺在其中,大小与沐恩手串上的基本一样。 安苏已经把勘察学员位置的那块母石交给了爱尔罗勋,而每个护道老师都是隐匿身形的,如果不是靠的足够近彼此也发现不了。 这下场面就显得很尴尬了,虽然在这个鬼地方遇到危险的概率实在太小,但是以沐恩和迦尔纳的性格,假如遇到了危险肯定也是嗷嗷往前冲,否则正常人遇到了邪术师如果魔力水平不是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大多都会选择逃跑。 最让人担心的是根据已知的情报,这两个小兔崽子还跟大部队脱离了,这还不算,居然还拉上了风院的大小姐,这不是让人头秃是什么。 没有办法,他只好越上树冠,向天空刺出一条闪耀的雷霆,以此来告知爱尔罗勋自己的位置。此举卓有成效,不到五分钟后,清风就在另一棵树的树冠上堆积出了爱尔罗勋的身体。 “都杀光了?”爱尔罗勋问道。 “没有,还有一大一小,听说都在丛林里,我就回来了。” 艾俄洛斯的长子听完,默默将那块母石随手丢还给安苏,告诉他沐恩一行往矿井去了。 “若真的是这样,我便要赶紧去保护克洛伊了,那些孩子劳烦巡礼者帮我照看。” “去矿井干嘛?那地方什么都没有。”安苏对这样的选择表示不解,但并没有表示异议,身影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离开此处去保护那五个孩子。 并不是他不想去到矿井之中,毕竟临行前阿达德笑眯眯对自己说的话让他感觉浑身不舒服,沐恩的安全还是要尽力保证的。只是去往矿井并不适合安苏的发挥,雷霆的力量太过凶险,如果术式没有吃正很可能会对学员造成误伤,这无疑是双方都无法接受的,作为护法老师还是需要以保护学员的安全为最高准则。 矿井中,有人拈起那片看似无害,实则锐如刀锋的花瓣,不动声色的将其碾碎,那方式如此精妙,恐怕连施术者本人都无法察觉。 “打起精神,有人来了。”他嘶哑的说。 两人摘下了兜帽,眼瞳是如若死人般的枯灰颜色。 无形的气息悄然蔓延,唤醒了洞穴中蛰伏的东西,它们睁开眼睛,似乎知道等待的人已经到来了。 此时,沐恩等人依然没有察觉到丝毫的异样。 悼亡的瞳孔在幽暗中移动,宛如鬼魅,随着彼此间距离的接近,克洛伊却依然没有感知到任何气息,她不知道那欢欣的风元素早已不再是原原本本的样子了。 忽然间她跪倒在地,鼻腔中流下两条腥污的黑血。 “怎么回事?!”沐恩反应慢了半拍没有将克洛伊扶住,他立刻转身三块源石已经滑落手中,回路里魔力开始涌动。 枪身散发出如火焰般赤红的颜色,迦尔纳也仅仅回头看了一眼就进入了战斗状态。 “你怎么样?”法阵的烙印从沐恩的脚下蔓延出来,他现在要确定克洛伊是否还有自我意识。 “我被腐化力量感染了。”克洛伊捂着嘴,其中也有血蛇攀出,她忍着身体传来的不适感念出咒语,将净化之力打入身体又呕出一大口鲜血,最终将腐化力量从身体中逼出,“他们肯定在我们的两百米范围内,而且比我们强出不少。” 这时候,前方的转角处走出了两个枯槁的身影,外面披着斗篷,但是隐约可见的红白的雄鹰内衬说明了他们曾隶属于帝国的第一道防线,鹰眼哨兵。 迦尔纳能明显的感受到这两个邪术师的回路强度有高下之分,想来其中一个就是之前哨站的副指挥使。 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迦尔纳还不忘揶揄沐恩道:“你这个运气,真不是盖的。以后我在跟你出来探险我就叫你爸爸。” “那还有以后啊。”那个指挥室沙哑的笑了笑,笑容中带着奇怪的悲怆意味,似乎是在难过于要杀死眼前的三个人。 两粒粒源石被沐恩甩到法阵之中,他回过身将克洛伊拉到身后。 “控场,克洛伊!迦尔纳!杀那个话少的然后立即后撤!”银白中带着半透明质感的魔力从法阵中生出,空气仿佛被那魔力黏连起来。接着,数个符文被沐恩打出,任凭它们攫取源石的魔力,再顺着被牵引的痕迹漂浮到迦尔纳的身边。 那个指挥使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似乎并不相信这几个小孩子可以杀掉他们其中任何一个,“勇气可……”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眼睛就因为震惊的情绪而睁大。 强过他全力一击的雷枪破空而来,紧急升起的魔力壁垒被毫不费力的贯穿,虽然面对的不是自己,但身上用以护身的魔导器还是自行开启……却依然如螳臂当车。 那人就这样愣愣的看着闪耀着雷霆的神枪带着自己身边的同伴向后疾飞而去,被钉死在了巨神木上。 哪怕面对巨神木的硬度,那长枪依然没入半身,残留的雷霆依然不时刺激着上面的焦黑尸体抽动一下。 若是这把枪面对的是自己…… 邪术师有一缕冷汗垂下,或许不会死,但是可能也就会失去所有反抗能力了吧。 沐恩让符文放出魔力牵引迦尔纳向后,而迦尔纳啧攫取符文中的魔力把枪抽出,但很可惜,巨神木太坚硬,迦尔纳无法将其抓取出来。 “全力恢复。”沐恩此次出行并没有带上师兄所赠送的三个魔导器,而是都放在了学院中,毕竟学院大比是不允许使用这样破坏平衡的道具的。 “这几个符文就是你能用出万物贯穿的原因?这也太炫了。”迦尔纳认不出眼前的法阵,但是既然沐恩让自己赶紧退出来就说明不是什么会让人愉快地东西,而身边散发着幽暗蓝光的符文则让他感到神奇,他还以为这是沐恩自己想出来的奥术徽记。 绽放所能给拥有着带来的是很大程度上解除肌体的限制,其实不仅仅是从魔力输出而言,还有肌体力量,只要迦尔纳愿意,他甚至可以以筋骨断裂为代价挥出让人难以置信的重拳。 而反过来讲,能够最大程度的输出魔力也就可以更快的吸收魔力,只是这个泛用性相对较小,毕竟当有魔压封锁的时候,人是很难吸纳魔力的,除非有那个名为‘虹吸’的天赋。 鹰眼哨兵大都是百战将士,所以他也只是仅仅愣神了一瞬间就启速追过去,但也就是在这个瞬间里迦尔纳脱离了法阵的范围。 当他进入法阵范围的刹那法阵被完全启动,空间就此被凝固了一般,晶莹剔透纤毫毕现,三人也在快速后撤。 “快走,这个空间禁制挡不住他多久的。” “为什么不在这里杀死他?”迦尔纳问道。 “没那能力啊,我之前不知道克洛伊是什么情况,画出了一个更偏向防御的法阵,加上凝聚符文,现在魔力剩不了多少了。” 迦尔纳显然有些失望,他转头望向克洛伊似乎是希望克洛伊能留存有杀伤力。 但是克洛伊也摇了摇头,表示如果自己有更多的魔力应该不会被这么轻松的突破回路防御被术式反制。 “靠,那岂不是要交代在这?”迦尔纳心态发生了些小小的变化。 “所以你赶紧恢复,等会再来一发扎死他还有操作空间。” “你太高看我了,掏宝贝吧?”迦尔纳表示自己也不是神,怎么可能那么快恢复,不计后果的吸收魔力很容易导致回路破损的。 “哪有宝贝啊,我的宝贝都没带过来。”说完,两个人同时转过头用充满着希冀的目光看向克洛伊。 “我……”克洛伊有些含糊。 “大姐,这个时候了就别藏了,命要紧。”迦尔纳哀嚎道。 “我的魔导器会把矿井炸塌陷的,那样我们一样会死。” “没关系,咱们可以原地等待救援。”迦尔纳说道。 “不行,这个地方在地底深处了,就算是魔导师想要就我们也要至少没日没夜的打半个月时间通道,我们没有储备粮食,撑不到他们来就会在这里饿死。”沐恩否定道。 不多时,三人又回到了那个地下河大厅处。 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三人的魔力都恢复到了大概六成的水平,但是这显然不足以杀死那名邪术师。 “不对劲,多了点腥味。”克洛伊皱起眉头,屋漏偏逢连夜雨,原本清新的气息多了些类似鱼类的气味。 “不管这么多了,赶紧先找个地方躲起来,至少死的慢一点。”迦尔纳依然在说着冷笑话但其实他比谁都紧张。 “沿河顺流而下,说不定我们能找到地势较低的瀑布然后逃到天坑中。”沐恩的大脑依然很清醒,但实际上他现在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画一个空间禁制的法阵无疑耗干了他所有的精力,他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地势逐渐变低,随着一个个小的地下瀑布出现,鱼腥味变得越来越浓郁。 突然间,他们在河道旁的石头上,发现了已经重度腐烂的鱼肉。 “这里并不是没有生物,那是什么……”迦尔纳正试图分析一下当下的处境是,凄厉而诡异的叫声从黑暗的尽头回荡而来。 突然,硕大的眼睛吸收了火把传出的光,变成了明黄的颜色,然后就向开启了阀门般,无数双眼睛从黑暗中亮起,克洛伊惊叫一声后退了几步,让尾随而来的猎人亢奋起来。 “深海族。”沐恩跪倒在水中,他能感觉到自己已经快要晕厥过去了,前有追兵后有堵截,看来今天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你的运气,真不是盖的。”迦尔纳任命似的叹了口气,眼泪从眼角中汹涌而出。 这次与上次不同,黄泉秘境中并不需要这么直接的面对绝望,只是会将人折磨到疯狂罢了。 但现在,是实实在在的绝境,无力感如同身体中的骨骼破碎般真实。 哥哥没法回家了……他流泪并不是因为懦弱,迦尔纳从不为自己而哭泣。 只是——从父亲因为纠纷身死、母亲残疾后,这个家里就只有他一个顶梁柱了,母亲将父亲所有的遗产交给自己供自己读书,只是为了能有一天可以成为顶天立地的人撑起这个家。 但是看来……他要在此处销尽自己曾经所有的承诺了,没有新的玩具、没有丰衣足食、没有大的房子和能照看母亲的佣人,甚至也没有了那个叫弟弟妹妹们骄傲的哥哥。 想到这里,这个永远似乎永远带着阳光笑容的少年将头埋进水流之中,好让自己的哭相不那么难看。 于此同时,有樱柳随风入矿井疾驰而去。 爱尔罗勋感觉到了自己的小公主突兀的范向前进然后停在了某处,这必然是遇上了大麻烦,他现在只祈祷能在那石头破碎前找到她。 遥远处安苏闭着眼睛盘膝而坐,不断的深呼吸,有好几次都差点按捺不住自己想要出击的身体。 那就无须再按捺了! “还没到最后一步,我听见了水流声!”克洛伊依然保持着清醒,她敏锐的感知到了风的变化,这条河流将会在前方汇入脚下另一条更为汹涌的暗河。 迦尔纳怒吼,只见从水中站起,脸上有青筋暴露。 “沐恩啊!”迦尔纳抽出沐恩的长剑横于胸前咬牙道,“我来给你开阵!你一定要给老子活下去!”他用右手提起已经快要晕厥的沐恩的衣领开始在水中奔跑,呼唤出自己的魔力顺着水流的方向释放雷电荆棘。 邪术师微笑落地,如今可以说确确实实已经是十拿九稳了。 但是世界总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们,爱笑的男孩运气可能也不怎么好。 风刃爆发开来,随之中央绽开了一抹猩红,巨大的爆炸震榻了邪术师脚底与上方的岩石将他活埋了起来。 深海族先是被威力震慑了一下,然后便得到指令般蜂拥而出,迦尔纳且战且退,在爆炸结束后将沐恩丢给了克洛伊。 “活下去!沐恩!”迦尔纳回过头对着将要睡去的沐恩嘶吼道。 此刻他的脸上已经是涕泗横流。 看来没有机会跟你道歉了,但是我也要告诉你没有信错人。 只是……记得帮我个小忙,我的弟弟妹妹还小,就拜托你了! “快走啊!你想跟我一起死?!”看到克洛伊还在原地看着自己,迦尔纳几乎愤怒到了极点。 “那你……” “当我是谁?我可是亚特兰蒂斯的战士!” 沐恩费力的爬起,最终呢喃了一便迦尔纳的名字,用尽最后的那丝清明,将咒术的光辉点亮,在黑暗中,迦尔纳的身影看上去是那样的圣洁。 在做完自己最后能够挚友所做的事情后,沐恩眼前一黑,跌落在湍流中须弥间就隐没了身影。 克洛伊抽噎着流下了眼泪,但在迦尔纳的怒目下咬了咬牙,也跳入暗河中。 看到他们离开,迦尔纳终于释然一笑,转头对着几十只深海族逆行而去。 树木做成的长矛不知是在他杀死第几只恶心的生物后后贯穿了自己的腹部,有一口腥甜无法抑制的上涌。 血回喉,浓烈似酒,思绪如戈勾。 最终,他将深海族墨绿的鲜血铺满了整片河流,跪倒在地,缓缓的失去了意识…… 我可以死,但绝不会犯两次同样的错误。 沐恩呐,在你谱写属于自己史诗的时候,可不要忘记…… 我的名字。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二十八章 永世不竭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不知几日几夜之后,我终于苏醒,当记忆如同潮水般上涌的时候,却比沉沦的梦还要更令我窒息。 沐恩从湖边松软的土地上坐起大声的咳嗽起来,居然没有被淹死真的可以算是个奇迹。之后他想站起身,但是却因为太过虚弱而再次跌倒,跌坐下来后,他怔怔失神,忽然间开始抱着头痛哭,却连一丝声音都不曾发出。 在感觉力量重新回到身体之后,沐恩站了起来,飘荡在林间的是失魂落魄的背影。 他的身上,寻踪子石已经在某处遗失了,如此广阔的森林想必也没有人能发现自己,而且这个时候沐恩突然发现了苍瞬幽境的某个很令人尴尬的特性,因为其诡异的隐匿性与控制免疫,会让这种雷霆难以被察觉,而沐恩本人的能力又不足以释放出那种举头可见的雷霆。 源石的手串也喂了鱼,身上唯一剩下的除了衣服就是那个储物魔导器,但是里面的东西现在看来都毫无价值。 连同这次旅行都变得毫无价值。 当沐恩终于稍稍将情绪梳理好了一些后才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面前是片很大的湖泊,若不算曾发生的一切,这里确可以算是处仙境。 细碎的银发从高崖的大小洞口处纷然而下,阳光透过水雾析出七彩的虹光,天空中不时有形如白鹤的禽类鸣叫着飞过,一切都美轮美奂。 若想要回到矿山处,就得横越五里多的湖面,而且还要攀登高耸的悬崖,显然沐恩没有徒手攀岩的经历与精力,自然也没有这样的能力,从另一处走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因为这里曾时坍塌的矿山,所以路面非常复杂,有许多怪石突兀的耸立。 沐恩没有立刻离开这里,而是花了近五天的时间绕湖而行,想要找寻可能出现的痕迹,最终他在一处湖岸上找到了一只克洛伊的鞋子。 周围没有血迹,似乎这只鞋子就是遗失后飘荡到此处的。沐恩茫然的望向四周,但是注定徒劳无获,他的身体出现了很大的损伤,从高处毫无防备的落下让他的四肢与躯干都存在着轻微骨裂的情况,脑部出现了轻微的脑震荡,这使得他常常头疼。 食物都只能用陷阱制作些许小型猎物,其余时间只能盲目的抬头望天,用所有的魔力回复自己的身体。 头发因为泥土和久未梳洗而失去了富有光泽的颜色,变得打结成块甚至生了虱子,直到半个月后艰难求生的沐恩才将自己的状态回复到较好的状态。 这种情况其实很难让他存活下去,因为自己的身体状况,沐恩每日睡多醒少,并且精神迷离,在之后的日子里连续做出了很多的错误决定,其中最为错误的莫过于决定自己寻找出路而不是留在原地等待救援。 毕竟虽然失去了子石,圣人的目光始终也会有一缕落在他的身上。 只是从那座永恒之塔投下的眼神也无法清晰的看清他的具体情况,只能感知其大致位置,野狩的时间是一个月,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大半。 等到沐恩可以无碍行走的时候也只剩下最后不到一周的时间了,那这样说来也怪不得他选择自行离开,若是救援到来,也早该到来了。 沐恩失踪的消息因为是通过书信的方式送往高塔,其中虽然没有被拆开,但还是泄露了,塔瓦西斯没能将这件事压下来,消息传到了庙堂之上,刚刚平复下去的弹劾浪潮再一次被掀起。 那个原本负责塔瓦西斯文书的法师在某日死亡,后来给的官方解释是传播谣言畏罪自杀,连同家人也被驱赶出帝都发配到边疆为军妓。 塔瓦西斯每日依然会坐到那片宽大的办公桌前管理法师事务,只是每每抬头看到眼前的人换了个陌生的面孔,故而常常生出些太息。他明白这是皇室的警告,虽然天下能杀自己的不多,但很显然陛下那边近来对两位圣人的不满日益加深,君臣间的隔阂被一种名为怀疑的东西所扩大。 也不怪安努,毕竟他是少数知道五十年前内情的人。 如果沐恩死在了外面,估计自己这个塔主就真的做到头了。 他倒不是贪恋权势,只是历史上被罢黜的塔主除了那位幽暗贤者就没有别人了,这样看来自己恐怕是要创造耻辱的开端啊。 “叫他们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要看到完好无损的小天使。”身后的宗师俯身离去,裹挟着庞大的威势。 远在黑海的教宗受到了迷信,说是地精森林中出现了深海族的迹象,很有可能掳掠了小天使沐恩,这让帝国高层非常愤怒。 信的末尾还说,因为他的驰援行为,皇帝恼火了很长时间。 “嘁,鼠目寸光的东西。”狄亚勋不屑的念出了个符文,将那封上等材质的信烧成了灰烬,至于沐恩的事情,他能做的已经仁至义尽。 “老疯子,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就这样的国家,怕是容不得你这样的理想主义者。”教宗站起身,透过窗望着永夜奔腾的黑海,“而且,成了又能怎么样呢?就真的可以抵御那种我们从未见过的力量吗?” 沐恩再次睁开眼睛,阳光还是很明朗,很温润。 只是他看着这温柔的阳光突然止不住的愤怒起来,这太阳 根本不会体察他人的痛苦,只是像个痴傻的人儿般日复一日的高悬在天上。 但是人不能去指责神明,因为他们做不到,自然也指责不了太阳。 沐恩走进湖中,洗了一个澡,又用水蛭和几条小鱼做了个简单的早餐,踏上了返回学院的路。 很奇怪,照理说这样依水而生的沼泽密林最让深海族青睐,但是实际上这里却连一只深海族都没有,甚至都没有他们存在过的痕迹。 “难道这里由他们惧怕的东西吗?”沐恩对此感到好奇,但是他并不想任由这份好奇心肆意发展,所以都没有逗留,而是依照着脑海里的地图打算按照预设的路线走出密林。 “我会活下去的,迦尔纳。”这段时间每每当沐恩感觉无法再支撑下去的时候,他都会对自己说这句话。 我必须要活下去,就算是为了那些因我牺牲的人。 这句话成为了沐恩之后悠长生命中唯一信奉的格言。 “为什么我们的布置总是会被诡异的大乱呢?是他们的运气太好还是另有情况?”倒悬王座们抬头望向水中的月亮,沉思不语。 就是这样,没有奇遇、没有援手,恰如生活的困境那样一味地将人的内心放于火上炙烤却不给你任何与之相匹配的报偿。 或许报偿本身就是生活强迫你成长的哪些部分。 “地精的王。”一个冷漠的不带有丝毫尊重的声音响起,他的身后是无数地精的恶臭尸体,地下宫殿的重重障碍都被他如若无物的打穿。 “他不在我这里。”臃肿的地精王者坐在自己的王座上,虽然他的形容丑陋不堪,但是语气与神态中居然依然透露出了一丝他们原始祖先所拥有的高贵。 “我需要你的帮助。”那位‘上门求人’的宗师表情依然不露山水。 “哼,那你还真是送了一份上门的重礼。”地精王看着满地的尸体,心中恼怒着精灵王所刻画的法阵只能扼杀带有纯粹腐化气息的存在。 “事成之后,我会代表高塔给你所期望的报酬。” “能让‘炼金宗师’潘亲自上门索要的人,我知道是谁,我想要的报酬你们给不起。”地精王拄着权杖,在左右的搀扶下站起身,毫不退让的看着潘的眼睛道,“我王国中的地精不会干预你们的搜救,除此之外我不会再提供任何帮助,而这样不设防的代价是,你们要给我一百万水晶圆盘。” 潘嗤笑了一声,手中绽开炼金的火焰,讥讽道:“不如我把你们全杀光,然后由帝国全权占领此地。好让你们贪得无厌的代价。” “那你想怎样?”地精王坐会了王座,随手抓了一只地精吃下去,骨骼在他的嘴里咔哧作响。 “一万水晶圆盘。” “哈哈哈哈哈,”地精之王似乎听见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般,“难道他就只这么点钱?十万,不能再低了,你不要真的以为我们的法阵不能被强行驱动然后杀掉你。” “成交。”潘随手丢出一个魔导器,“里面是定金,现在让你的族群靠边站,或者变成尸体。” 宗师的到来是秘密的,但也体现出一种对此事的重视,想必有心之人一定已经发现了潘的痕迹,他不可以轻举妄动,他伫立在此的目的是为了制衡那些可能出现的最强大的存在们。 可能很多人难以想象,一位板上钉钉的未来圣人,对一个国家或者一个民族的未来多磨重要。 特别是在这片充斥着战乱的大地上,若是在某个突发情况中所有的圣人全部陨落,那么那个种族就有可能灭亡。 这也是为什么,在很多年前那场大劫后,许多无比卓越而耀眼的天才哪怕以透支生命的方式都要强行成为圣魔导师。 但最终只成就了两位,其他人呢? 都死了啊…… “每个伟大的种族不在于他的庙堂或是传统是否苟且,而在于亡国灭种的危难前,是否有英勇之人愿意牺牲所有将弱者护在身后。”王说。 “所以哪怕是劣化的地精,我也愿意称它们为伟大的民族……安舍尔,你们和人类非常幸运,虽然你们可能会有更多自私的人,但其实你们都一直被你们这个种群中最为英勇的人保护的很好。” “那精灵呢?”安舍尔抬起眉毛,他觉得精灵王一定感知到了什么才会如此突然的感慨。 “我们终将灭绝,为了更多的生灵可以在灭绝中存续。” “那你们更加伟大。” “可所有人都伟大的民族却注定会被埋葬在历史的尘埃中。我衷心希望你们可以生活的更好,让这个世界更加繁华,不需要如精灵般单调。所有人都一样的世界,的确没什么意思。” “我不相信精灵会灭绝,至少您还在我的眼前,况且假如有一天真的有您说的那样的灭绝来临,我相信也会有无数人挺身而出,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很勇敢。” 听到这句话,赫尔普的眼中生出了温柔的笑意,他望向远方,梵唱着历史悠久的颂歌,伟大的王瞳孔中闪烁着星星,他也憧憬着那种更伟大的世界。 他也想用自己的眼睛亲眼见证那个伟大的诞生。 无关民族、血统、天赋,只因为德行而伟大的世界。 宗师潘已经战斗了许多场,杀死了不计其数伺机而动的暗精灵,再这样损耗下去,不知道他是否能撑到这件事情的结束。 暗精灵中的宗师并不少,只是大多数被告死军团压制罢了。 在一周后,也就是野狩的最后一天。 三位暗精灵宗师联袂而至,他们看着潘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宗师潘其实并不以战斗见长,虽然在学术派宗师中他的战斗能力也是能排的上号的,看总归不如那些以战斗成名的人。而他所创造的合金还有魔导器则一直是大路上最好的。 “看来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看到三个宗师的身影,他苦笑一声,其实他也不太明白为什么塔瓦西斯要派自己前来,但是既然得到了召唤,就必须做出回应。 就在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候,一道属于太阳却于炎阳真意完全不同的气息降临在身上,他疑惑的抬起头,看到了隐天蔽日的羽翼,天上出现了两轮太阳在交相辉映。 “他受了些伤,所以我来替他换你们一个人情。”拉扬起手,【永恒】的气息浮现在空气中。 拉神头顶的太阳是他权能的具象,当头顶的这轮大日不熄灭,他就可以始终以最强大的姿态进行战斗,无法将他秒杀的碰撞、释放的术式都不会消耗他的生命与魔力,故称此为——永恒。 意为他如天上的太阳,永远在燃烧。 三个暗精灵见势不妙想要回到森林之中,但是燎原的烈火封锁了他们的去路,最终在拉头顶的太阳有四分之一被黑暗笼罩的时候,他们丢下了两句焦炭般的尸体,只有一个重伤而遁。 其实正常来说,在没有生灵殁地那样的神器时,哪怕是圣人在受到三位宗师的围攻时若是不能逃跑也未必就能活下来,只是兽人神柱的权能实在都太过不讲道理,外族中很少有谁的权能能与之媲美,当今世界上除了矮人王、狄亚勋和赫尔普之外,没有哪位圣人能保证与兽人柱神的战斗中权能对撞会一定不落于下风。 炎阳圣者倒是有可能,但他入境界时间太短,对其掌控还不算熟练。 拉对着潘点了点头,似乎在说下次见面可要想好怎么死。 之后身形骤然远去连同空气中的燥热都一并消失。 “这么猛的人,五十年前是怎么陨落的?”潘望着拉离开的方向,很久才回过神来,脑子里全都是这个问题。 沐恩在即将走到地精王城领地的时候被搜救的鹰眼哨兵发现并带走。潘在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消息,但是并没有离开,而是带着军士和高塔的法师继续在丛林中装模作样了几日,等到沐恩跨越了一个行省,这才撤离。 返程路上,沐恩执意要回到学院报到,护送的人员没有办法,只得将他送回昆古尼尔学院。 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沐恩走入课堂对均砌老师打了个招呼后离开了,又去到后勤部,安苏老师仍在外面搜救未归,他叹了口气,将魔导器交换学院,看着其中被取出的一样样回忆,沐恩突然又红了眼眶。 “迦尔纳小队,复命。”他对着后勤老师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背起已经收拾好的行囊,离开了学院,返回自己的家乡阿尔丹行省。 门罗走出门,院子却已经空了,他似乎应该高兴,但是却有些难过,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其实没有那么讨厌他们,只是抹不开贵族老爷的面子。 想到沐恩曾为了丹怒伤莫德雷德,而迦尔纳又…… “我也想拥有这样的朋友。” 门罗在某个门柱后,望着沐恩落魄的身影,沉默无语却又思绪万千。 “他怎么样?”安努坐在帘幕之后,问道。 “身体无恙,只是可能受了些打击,不过他向我承诺会如期前往新塔院修行,我想他可能只是需要些时间来恢复吧。” “塔主大人以后还要让他出去吗?”这句话语气中似乎带这些讽刺。 但出乎意料的是塔瓦西斯仿佛没有听出来般,“当然,每一次死里逃生都会让他更加强大,我相信他会成为超越所有人的圣者。” 罗帐内默然无语,很久之后才有一名内官礼貌的请塔主归府。 “沐恩少爷,您的信。” 沐恩打开信封,是塔瓦西斯的笔迹。 “我们所有人都可以为你去死,包括我,这一点在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已经知道了。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只是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哪怕再难过、再不堪。为了信念与理想而苟活不是懦夫,而是真正的勇士,是为了未来,可以因为你,让这个世界少牺牲很多人,让为你牺牲的所有人,有所价值。” “所以,我不会辜负所有人的期望。”沐恩站起来,拳头已经血肉模糊,而身边的墙上有殷红晕染开来。 这是他每天因为自己的无能所恼怒的产物。 但他不会停止,永远不会停止。 就如同他不会忘记他的名字。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二十九章 就任大典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回到自己的家乡后,日子过得很闲适,毕竟家里虽然没有爵位,但也能算得上是个绅士了,所以沐恩的日子也没有什么可烦恼的。 在家乡住了小半个月后,有位吟游诗人因为调戏某位上流社会的小姐而被狼狈的追逐到此处,所幸遇见了百无聊赖的沐恩。 原本沐恩不太喜欢这种油腔滑调的人,但是交谈了几句,这个人不要脸的样子却让他想起了故友,便瞒过追兵将他收留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沐恩问他道。 眼前的这个男人有双漂亮的桃花眸子,但情感是福也是祸,若不懂得节制的去肆意挥霍上天的恩赐,也只会向他现在这样乐极生悲。 “回大人的话,小子自帝都而来,是哪里最有名的颂唱者……“ “名字。“沐恩并不想听他的自卖自夸,因为在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关于这副面孔的任何印象,如果他真的是帝都最有名的吟游诗人,沐恩是不可能没有见过他的——或者?他说的有名是另一个方面? “小子叫西蒙,我尊敬的恩人。” “西蒙?“沐恩哑然失笑,”那你的表现和你名字的意思出入不小。“ “人不可貌相,其实我在吟唱和创作颂歌的时候就如同我的名字一样圣洁安静。” 沐恩无奈的摇头笑了笑,“我原来也有一个朋友像你这么热衷于自夸。” “后来呢?那位大人如何了。”过了一会见沐恩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便好奇的追问道。 “后来他死了。” “……” 沐恩笑了一下,只是笑容中怎么看都有股苦涩的意味。 原来像他那样的轻松调侃任何事也并不容易做到。 之后沐恩正了正颜色,对西蒙说:“我救了你,作为回报,你应该替我工作。” “您不能去困住可以自由飞翔的雄鹰,哪怕您对那只雄鹰有救命之恩。”西蒙抗议道。 沐恩懒得理他,直接释放出自己的青雷,语气平静的对他说:“那个人给雄鹰两个选择,要么自己走进笼子,要么他亲自把雄鹰的翅膀打断。” 西蒙站起身来,释放出自己接近大魔导士的回路水平,对沐恩笑眯眯的说,“那就恕西蒙斗胆一试了,还望大人不要怪罪。” 五分钟后…… 沐恩坐回到椅子上看着面前那个被自己揍趴下的吟游诗人,暗自感慨这个脑子缺弦的吟游诗人回路水平倒是挺高,就是打起架来毫无章法,犹如稚童。 “再来?”沐恩看着趴在地上的西蒙,微微偏头道。 “您等我……休息一下。” 之后,当沐恩把他打趴下了三四次之后,终于失去了耐心,给他下了最后通牒。 “下一次再来我就不会手下留情了,真的会打断你的腿的。”沐恩撑着下巴说道。 其实他早就想把他的腿给打断,只是这个叫西蒙的人虽然不抗揍,但是对时机的把握倒是听准确,让他一直不太好下死手。 “不必了,我尊贵的大人!雄鹰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像比他更强大的凤凰致敬。”沐恩听着这令人有些许反胃的话,终于知道自己的师兄真的不算爱拽文,也明白了为什么人们对游吟诗人的评价最多的是‘脸皮厚’而不是‘浪漫’。 “不知道大人想让我怎样为您挥洒我的忠诚呢?”西蒙凑上来,鼻青脸肿的脸上露出的笑容宛如猪头。 “我想让你帮我写一首史诗。” “史诗?唉!您早说嘛,那样我就不用挨揍了,这是我的本行啊!不过恕我问上一嘴,是关于谁的?” “关于我的。” 我们都活在历史之中,它由我们擦肩而过的每一秒堆砌而成。 所以哪怕我们都终将逝去,也请你认真刻下我们每个人的名字。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西蒙就住在了属于沐恩家的药园中,他说闻着青草的气息更有助于他的创作,素日里也会隔三岔五的上沐恩的门来炫耀他铺张的辞藻。 沐恩其实对这些都没什么兴趣,只是想有个人记录下来他原原本本的经历与想法罢了。 所以这部史诗目前读起来仍略显沉闷,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什么果敢盖世的情节发生,而在沐恩的授意下,其中的言语也就无疑不再那么文辞矫做、佶屈聱牙。 仿佛只是在叙述每一件生活的小事,至于后来者能否从哪些寡淡的字里行间体会到笔墨之下所刻意压制的汹涌,沐恩不知道也不在乎。 然后这个夏天就在这样没有什么压力也不需要思考更多的氛围下悄悄地过去了,十三周岁的生日也平平无奇,行省中的贵族完成任务似的来参加宴会后又完成任务似的告辞离去,沐恩甚至不愿露面。 “我就觉得这些大人们都有些奇怪。”次日西蒙找到了沐恩,与他交谈。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沐恩发现这个人竟然是哪种刚认识的时候油嘴滑舌。但是认识久了以后反而会变得正常很多的哪种人,他到底是拥有着怎样的灵魂让沐恩无法猜透。 “哪里奇怪了?“沐恩并没有注意来宾的神态。 “怎么跟您说呢……就是那种,仿佛和你家并不熟悉所以表现的很不自然的感觉。“ “为什么这么说?“ “我太了解贵族了,他们是自信而傲慢的。但昨天,我只能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紧张,每个人都被胁迫般,连话都说的很有分寸,似乎很是警惕——甚至连我都无法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有用的讯息。“ 沐恩漠然一笑道:“世界上没那么多的阴谋,西蒙。你不用关心这些。“ “那好吧,如您所愿。“ 除此之外还有件不得不说的事。 在即将开学的一个月前,有位意想不到的客人莅临沐恩家的庄园。 华丽的马车车身装饰精雕细琢,是远超阿尔丹行省乡绅的美术风格,昭示了主人非同一般的财力与品位。 每个看到那辆马车的人都在惊叹,兀自猜测着这辆故意遮掩家徽的载具属于哪个贵族。 在庄园门口,少女走下马车的时候,她似乎变了,但是外貌上又其实毫无变化。 “我很遗憾。”特洛伊轻体裙摆,走到沐恩的面前,眉间带着一抹难过之色。 “人不该被过去的枷锁拖累脚步,否则他的牺牲就毫无价值了。”沐恩抬起手,似乎是想要拍一拍她的肩膀以作宽慰,但是抬到一半忽然想到对贵族少女来说是十分失礼的行为,所以便只是轻轻的对她说“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看到克洛伊走下马车的时候,沐恩心中仿佛有巨石坠地,这大概能算是野狩以来最好的消息了吧。 还没等他放下手臂,克洛伊就给了他一个满怀的拥抱,沐恩猝不及防下竟有些慌乱。 “我要去新塔院前往观礼 ,你来吗?”拥抱之后,少女后退半步,直视着沐恩美丽的眼睛。 “不了,我还没能挣脱往事的枷锁。”沐恩自嘲,只是眼神里也看不见什么快乐。 克洛伊点点头,也并未强求,之后甚至没有留在庄园中饮宴便离开了。 但是在她的要求下,沐恩陪着她沿乡野的小路慢慢的走了很远,分别时已经是夕阳残照的光景。 只是都没有什么话可说,让场景少了几分暧昧,唯有风声在不知呢喃些什么。 最后两人再次拥抱而别,只是这一次彼此都多了些可以,那充满距离感的拥抱甚至都体察不到彼此的温度。 新塔院大门。 一袭白袍的张伯伦似乎在等着什么人。不过多时,一个由亚种独角兽牵引的车队缓缓的停在了他的面前。 “张伯伦!”安舍尔从车上跳下,露出了标志性的笑容,“你长得更漂亮了呢!” “公主殿下面前,你怎么也如此孟浪。”张伯伦早习惯了安舍尔的不着边际,但在外人面前还是要讲求几分面子的。 精灵公主从最中间的那辆马车走了下来,看到张伯伦的那一刹那竟然愣住了。 通常来说,魔法资质越高的人会相较于没有的那些人更高大更俊美,但长相这个东西,仍然是七分靠爸妈,三分靠天赋。张伯伦最为帝国最为有名的美男之首,虽然被安舍尔调侃为长得不够阳刚,但实际上任谁第一次见了他都会有心跳加速的感觉。 拥有一副让公认世间绝色的精灵公主都愣神片刻的容貌,的的确确令人难以想象。 在几人互相打过招呼后,张伯伦让人带着精灵的来使与公主先行安顿,自己则用眼神示意安舍尔借一步说话。 “怎么了。”两人来在一个公园中,此时还没开学,学院里除了老师也没有其他人。 “你的师弟又出事了。”张伯伦说。“他在夏狩的时候进入地精森林,结果届时正好有五名鹰眼哨兵叛变感染了腐化力量,其中有两个人接近魔导师水平。后来他们在废弃矿坑中被其中一名和一个大魔导士等级的叛徒堵住退路,他们击杀那个较弱的人后反向王矿井深处逃窜,结果那里竟然有深海族,最后他掉入地下暗河最后自己找到了搜救人员,时候经过分析他能活下来基本上全凭运气,哪怕稍微差上一点他都应该已经死在矿井了。” “区区魔导师,凭借我给他的东西,不该如此狼狈?”安舍尔皱起眉头,他很清楚自己所制作的魔导器的威力。 “他没带上,因为他是从学院大比直接前往野狩集结地的,东西被他丢在学院中了。” 安舍尔皱起眉头,可以看得出他现在有些生气,但是过了会他还是叹息了一声,自我开解道人没事就好,出门在外哪能一点意外都没有呢。 “对了,他现在不去上学了,预计未来一年都会在家乡渡过,如果你有时间,可以去看看他。” “我没有时间,我接到的命令是在开学前寸步不离的保护精灵公主,她是明年入学,今年我要带她了解我们的国家,她是第一次出远门,阿尔丹行省不在先生给我的行程中。而且我之后还要领家主之位,说到这个,等我还要去找我的父亲。他应该已经到了吧?” “炎阳圣者已经莅临此处。” “对了他为什么不去上学了?”安舍尔突然想到刚刚张伯伦所说的一个细节。 “还是因为野狩,小天使那时候两人临时组队,分别是他,克洛伊和一个叫迦尔纳的少年,听说那个人是摩印行省的天才。” “然后呢?” “我不知道你见没见过他,他是小天使的舍友,资料上说两人关系很好,每次行动都会一起。” 安舍尔听到这句话开始回忆起记忆中站在师弟身边拥有摩印行省外貌特征的人,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有点印象。 “他们两个怎么把艾俄洛斯先生的孙女都给搅和进来了?克洛伊没有受伤吧?” “听说是大小姐自己要求的,伤是受了不少,不过据大小姐所说,因为她下坠时还保留一定的意识实在临近出口的时候晕厥的,但依然得以幸存,而沐恩……只能说他的运气是真的很好。因为两人下坠的时间有间隔,所以当安苏先生赶到的时候沐恩已经失去了踪影,他只接到了正从暗河出口处落下的克洛伊。” “暗河?下坠?那是个瀑布?沐恩还失去了意识?” “是的,瀑布有十五米高,根据安苏先生当时的评估小天使生还的机会应该很小才是。” “他们是怎么逃脱深海族的,不是被前后夹击了吗?” “根据大小姐醒后的描述,是她用魔导器炸塌了一部分矿山,将邪术师困住,然后小天使在晕厥前替迦尔纳释放了一个增幅法咒后彻底晕厥掉下了暗河,而迦尔纳则留下来挡住深海族,之后就没有关于他的消息了,不过想来应该是死了。” “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他不愿再去上学了?”安舍尔叹息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的,不过说实话,小天使出了这个事还算是间接的帮助塔主和教宗缓解了些许来自陛下的压力。” “哦?” “之前努比斯去……” “这个我知道,直接说原因吧。” 听到这句话,张伯伦四周望了一眼,凑到安舍尔的耳边低声说:“小天使的搜救是由潘大师主持的,他在森林中遇到了围攻,然后被拉还了人情,他也借机明悟真意,虽然没有公布消息,但我估计他是突破了。” “不是说努比斯只是轻伤吗?为什么会被换这么大的人情?” “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之前塔主他人的位置有些岌岌可危,但是现在压力小了很多。” 新塔院内,安舍尔与自己的父亲相对而坐。 他将自己刚刚听到的消息复述了一遍给自己的父亲,然后问了一句为什么。 “三个巫妖你以为是吃干饭的吗?他们用某些特殊的方法削弱了努比斯与神柱的联系,的确身体只是轻伤,但是他的领域被削弱了,幸好教宗的出现让这个情况没有变成不可逆的伤害,即便如此,努比斯刚刚失去了一套回路又被削弱了先祖之力,他至少要休养生息十年。如果教宗不出手,他不死也会就此失去圣人之位。为此拉替努比斯还上这个人情,而教宗的举动自然也会被认为是深谋远虑,这样我们相当于凭空多出了两个圣人,怎么算也比兽人少上一个要划算的多。” 安舍尔听完了然的点了点头,感慨道还是站得高看得远。 “你的回路提升的太快了,我希望可以慢上些,太过追求速度铭刻的精确与深度就会相应减少,我希望你不要透支自己的未来。”乌玛什嘱托道。 “明白,只是我想知道您为什么一定要把家主的位置传给我,我……” 在安舍尔想说我甚至不能算是这个家里真正的族人前,乌玛什抬手打断了他。 “你是我的儿子,也永远是我的儿子,此类伤人话就少说……天下哪有父亲不希望孩子好的?你还需要时间成长,你需要这个身份保护你。未来的大陆将会有风云骤起,父亲是圣人理应挺身而出,但你不一样,我希望你能活下去,当初我救你,也是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 “可……” “可是如果就算了,诸如此类的言语成圣再提也不迟。” 之后,就任大典上,无数贵族来在新塔院中,为乌玛什献上祝福,而乌玛什则亲手将黄金家徽别在安舍尔的胸前。 沐恩坐在摇椅上,看着棱镜中的光影,不知在思量什么。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三十章 领主委托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大人,”这天西蒙又来打搅沐恩闲适的生活了。 沐恩抬起头像个迟暮的老人一样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接着打算开始打盹。 “别睡了大人,我找您又大事。” “穷乡僻野的,能有什么大事,那个想打断你狗腿的大小姐又派人来了?”沐恩眼睛都不睁的揶揄道。 “当然不是了!只是现在已经无事可做了,我总不能写这么长时间以来您就一直在乡下无所事事的打盹吧?这实在有辱您的威严。” “冒险是有危险的,是可能会死人的,何必为了区区虚名去搭上性命?”沐恩睁开眼睛,看着那个无所事事的吟游诗人。 “冒险是历练,”西蒙撩起衣服下摆蹲在沐恩的面前道,“如果没有这些试炼,那么当我们去要去奋斗和牺牲的时候,我们就无法发挥出与我们勇气相匹配的价值,那样死的人会更多,而且我们也会握不住我们所珍视的宝物。” 西蒙虽然蹲下,但是还是可以基本平视沐恩的眼睛,所以他就这样直视着对方,缓缓的问出一个问题。 “难道您还想失去更多朋友吗?您不想保护他们吗?” 沐恩无所谓的哼笑了一声,放出自己的魔力,回路的强度已经直追高级魔导士。 不要以为他每天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就是什么也不干呐。 “你觉得咱们同等级,要几个你才能打赢我?”沐恩一边放出魔力,一遍问道。 西蒙此时有些尴尬,显然是没想到自己的这位主人魔力回路增长速度快的不像人类……不对,快的就像人类,但不像个亚精灵。 “这个——我也不知道。” “在我们顶级学院每个老师都会跟我们说的话就是:魔导师之下,越境杀人根部就不能算越境,因为那种境界在他们眼里不值一提,包括所谓的大魔导士,唯有进入了魔导师的层次才能被称之为‘登堂入室’。当然了,这话里不包括几种东西,分别是邪术师、恶魔生物、魔兽,最后就是我们顶级学院中都算最优秀的那一小撮学员。” “你不是所谓的帝都第一颂唱者吗?怎么会连我也不知道,我是今年学院大比一年级组的第四名,这还是在我的身体出了些问题的情况下。” 西蒙听完这些话沉默不语,这样的世界似乎离他太远了,但在战斗的时候,这个叫沐恩的少年也的的确确能把他压制到半点脾气都没有。 虽然西蒙的年纪其实很小,今年才不过二十七岁而已,在这个能拥有将近大魔导士水平的回路其实可以算是非常天才了,但是他自己知道,自己不管是回路的精密程度还是基础的理论知识,都和顶级学院走出来的学生相差太远,自己这辈子最远也就在高级魔导师止步了,那可能还得到自己三四百岁垂垂老矣之时。 “怎么不说话了?我可以理解为你被我说服了吗?” “只凭我的确无法反驳您,但是我相信在相同的年纪时,您绝对不会比教宗大人更强,所以我依然认为您还有成长的空间。” “我说过我的身体出了问题。” “您这样的大人物,不该给自己找借口的。”西蒙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小礼服,对沐恩深深施礼,然后将印有梅丹佐印戳的信件放在了沐恩手边的桌子上。 沐恩无动于衷,直到西蒙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他才终于伸出手去打开那封信。 信很简短,是一封委托,但是沐恩却皱起了眉头。 城郊废弃的上任领主家族城堡出现了异常现象,而周围的村庄中,关于邪术师的扫荡工作还没有结束,当下的行省腾不出人手,想要找他去代为探查大致情况,鉴于事情尚未明朗,领主大人倒是很善解人意的没请求沐恩直接把这件事情解决,一方面可能也是不太放心他的实力吧。 “西蒙!”沐恩站起身,叫了一句游吟诗人的名字。 而果不其然的,谄媚的声音从视野的死角响起,“大人你决定了?不亏是沐恩大人呐!我对您的敬仰犹如滔滔浇水绵延不绝……” “闭嘴,我们去领主城堡。” “做什么?” “谈价格。” 时间不过下午,所以梅丹佐还没有回到家中,城堡的管家好生招待了两位客人,一直到晚饭之前的十几分钟,略带倦容的梅丹佐才回到了自己的城堡。 “我在上学的时候时常能听见同学们谈论贵族,他们都说很多的大贵族都是让官员们住在自己的城堡中便于管理,为什么领主大人不这么做?”沐恩好奇道。 “因为那会是笔很大的开销,在工资不削减的情况下,我得额外付出餐饮的费用。” “您……果然如传闻中的精打细算。”沐恩想了几秒,才想出了这么一个委婉些的词汇。 “哈哈,不说这个了,不知你找我何事?”梅丹佐在这里故意没有用敬称,也是为了帮沐恩将身份遮掩一二。 “我可以帮您这个忙,但是我需要报酬。” “你想要多少?” “十枚金币。” 听到这话,梅丹佐身后的管家眉毛不自觉的跳了一下,但是他修养极好,显然是憋住了笑。 “那相当于一枚黑金币,有些贵了吧?” 沐恩端起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口,眼瞳在眼眶中转了一圈,似乎是在记忆中翻找什么资料。 “上一代的阿尔丹行省领主家徽是藤蔓与剑,后来是参加了三省之乱被灭族,原本偌大的阿尔丹行省被一分为三,交给三位在平叛中表现突出的贵族,而那个从前的城堡被弃之不用但是因为太过坚固也没有被拆除。您的家族为了表明对帝国的中心所以没有入主藤剑家族的城堡,而是在此处做了个小的城堡。” “我刚刚说的我在学校所听闻的治理方式也同样适用于藤剑家族。而这样的情况势必会导致一个情况,那就是城堡会成为城市的中心。虽然您在相距甚远的此处建立城堡,并在与旧主城堡的对角线位置设立政务府都是有意识的想要将城市中心偏移到此处,但是毫无疑问,那个地方时至今日依然是人员密集的地方,毕竟那代表了藤剑家族的上百年的耕耘,城市也并不算很大,所以除了新兴的地主贵族,老一辈苟延残喘的遗留物仍然盘踞在那边,并且还有不少拥护的人群。” “他们是这个行省目前为止最不稳定的因素,但是很显然目前城堡中的异常还不能波及太远,否则您也不会让我前去打探情况。但是有异常情况的消息传出来说明那些老贵族已经不太能控制住局势了,估计是派了不少有去无回的探险者,这会对他们造成恐慌,而且也不能保证里面的异样就一定只会老老实实的待在其中。” “所以我认为,您应该是想要收买他们的人心,换取行省内的秩序和稳定。但是我有两个问题,一、您觉得我怎么可能在不进入城堡的情况下就能将情况摸个大概;二、您怎么就能确定这不是那些老贵族们故意编造出的谎言。” “新塔院初成,举国欢庆,谁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出乱子。但是他们的利益目标与您并不一致,如果能让您因此受到责罚,他们一定很开心。而且恕我放肆,您的家族也在这个土地上耕耘三百年了,三百年岁春秋都不能将他们感化,我不认为仅仅凭借这个就可以收买到他们的人心。而您过去没有对他们痛下杀手是因为实力不足,若是落得两败俱伤实在得不偿失,但现在已经有了足够的资本,完全可以效仿其他两家的做法强硬的镇压他们。” 沐恩滔滔不绝的发表着自己的看法,管家和吟游诗人的脸上都明显出现了惊讶的神色。 原来只以为他会念书,没想到还懂政治?! 梅丹佐的脸上也流露出赞许之色,但是他伸手拍了拍沐恩的肩旁,微微依靠在桌子上手里端着酒杯。 “你说的很对,但是不管是为人还是治国,我认为都不能太过功利,这会导致选择性偏差从而错误的估计可能出现的隐患,人心不是死物你要照顾到他们的柔软。” “我的确可以随便找个由头以雷霆手段让他们灭绝子嗣,而且我早就可以做到。但是我若是这么做了,人心何处呢?大多数的民众并不会明白统治者的难度,因为他们看不到这些信息——但是审判是要给出理由的,当时候若是有人看出了这个判决的不合理行,恐慌就会如同瘟疫扩散。我若真的如此行事岂不是会落个人人自危的下场,实在是因小失大。一个领主,若民众不信任他,那么他的统治之路更会举步维艰。” “大家族之所以是大家族,正是因为他们经营太多岁月,无数的人际关系与盘根错节,人心是得磨得,我和我的家族都不着急。” “我之所以让你去帮助他们解决困境,不是因为那些旧贵族的人心,而是为了那些仍然生活在那里的我的子民们,他们中大多数都是平凡而善良的人,不该受此无端的苦难。所以这哪怕真的是那些旧贵族们的阴谋,我也必须要为了我的人民去将他解决。不过你说的很对,的确很难在不进入城堡的情况下探明状况,所以我认为你所说的酬劳并不合理,我给你的信上已经写明实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替我了解状况,待此间事了,我自然会亲自上门拜访。” 沐恩沉默了,所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伸出手道:“我仍要价一枚黑金币,但是我会替您解决这个问题。” 听到这句略有大言不惭嫌疑的话,梅丹佐笑意更甚,“虽然你是……但也不好这样自负吧。” “如果你给我一个水晶圆盘,我直接帮你把那座城堡拆掉。当然,其实这样的要价都是会亏本的。”沐恩似乎并没有说大话会闪到舌头的觉悟。 “我给你一枚金币,你帮我大致了解一下情况就好了,其实了解情况也未必非要接近城堡,你可以去问问那里的居民。”说罢,梅丹佐递出一枚金币放在沐恩的掌心。 “我权当这是定金了。西蒙,走吧。”沐恩接过那枚金币,转身离去,连已经准备好的晚宴都没有吃。 在他们走之后,管家饶有兴趣的问道:“大人,虽然沐恩公子得到了大比的殿军,但那也只能说明他在战斗方面的天赋,这样的事,您真的放心交给他吗?” 梅丹佐转过头去,对着这位服侍过自己的爷爷、父亲,又服侍了自己的老管家微微一笑,“伯老,可莫要小看年轻人呐。” “若真的可以,那老奴真的是会神往太过啊。” “吃饭吃饭。” 走在街上,看样子沐恩并不打算回家,而是从郊外的庄园一路往城中去。 “大人,您这是打算直接去了解情况?我这还没吃饭呢,而且从这走到老城至少也要四五个钟头啊,要不先回家吃个饭然后让管家驶辆马车来供您驱策?”西蒙看着沐恩,一时间不明白他要干嘛。 “我们不去老城。”走在前面沐恩转过身来对着西蒙说。 “那是?” “我去高塔,你去市立图书馆,查查藤剑家族的历史。坐马车阵仗太大容易引起警觉,我要先确定这件事不是旧贵族在搞鬼,否则是真的可能会死的。” “得嘞,那西蒙就先行离去,您路上小心。” “去吧,难道我还要你保护不成。”沐恩调侃道。 走到纯白的阿尔丹高塔中,沐恩直上威尔克的办公室,正好看到走出办公室打算回到自己府邸的威尔克。 “威尔克魔导师,好久不见。”沐恩对威尔克打了个招呼,引起了这位近百岁魔导师的注意。 “哦,是沐恩公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威尔克平时为人比较严肃高傲,虽然只获得了高塔的青木长袍,但是一直以来都待在阿尔丹这个穷乡僻野的地方,久而久之也是有些目中无人,但能进大比第四的沐恩,值得他给出些笑脸结交一下。 “我想借用高塔的法阵来勘察旧城的情况。” 威尔克听到这句话面露难色道:“这个——恐怕不合规矩。” “我是接到梅丹佐大人的委托所以来执行任务的 ,还希望大人性格方便。” “如果是遵领主大人的意愿,当然可以,但是我需要看到凭证。”事关护城法阵,这也是威尔克的责任。 沐恩点点头,他也了解六成,将信笺拿出来交给威尔克,威尔克鉴别过笔记和戳印后,点头表示可以,然后将沐恩引导到法阵中枢。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威尔克大人,不是责怪,只是好奇。”沐恩在走过去的路上与威尔克交谈起来。 “沐恩公子但讲无妨。” “在旧城的异动,法阵是否有感应到?” “很奇怪,但是的确没有,不过旧城的城堡本身也在法阵庇护的边缘,感应到了那边已经非常微弱了,如果不是魔导师或者以上的存在,的确会感应不到。” “既然没有魔导师水准,那想来应该很容易解决掉啊?” “在领主外出杀敌并且带出大部分高等战力的情况下,我必须要在这里寸步不离,否则就是渎职,若是酿成大错,没死也要死。而且听说潜伏在行省周围的邪术师不少,至少也有三个村子被屠杀了,这件事让梅丹佐大人一直压力不小,相比之下旧城那边哪怕真的有什么东西,至少还有护卫法阵。” “这法阵不能用来杀敌吗?” “绝大部分的法阵都不能用来杀敌,而魔法炮塔的造价太贵了,行省目前还没有购买和养护的空余资金,领主大人想要在三年内添置一组,所以现在还没有远程打击的能力。” “穷确实是不行啊。”沐恩挠了挠下巴,感觉这个事其实可以简单很多的。 说话的功夫,两个人已经来到了法阵的中枢,沐恩将意识沉浸其中,感觉自己的感知放大了无数倍,而且——有一种久违的感觉。 几乎只有片刻,沐恩就从法阵中脱离出来睁开了眼睛,大声的深呼吸了几口气。 “哈哈,您不要紧张,第一次掌控法阵都会出现这种情况。”威尔克在旁边笑道。 “不,我已经探查完毕了。”沐恩的表情似乎是还没有从刚刚那种充盈的、宛如可以掌控一切的精神状态中脱离出来,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当萎靡的感觉再次上涌他却仿佛发现了某些通道。 那通道一闪即逝,但沐恩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如果参悟了这个通道,他必然可以更加精打细算的使用自己的有限的精神力并且触类旁通,可以更加优雅的控制自己的魔力。 “这真是太神奇了。”他喃喃道,说完就走出了法阵,留下一个背影让满脸不敢相信表情的威尔克欣赏。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三十一章 余晖如发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其实沐恩最近的心情不太好,因为他之前从魔力棱镜中看到了自己师兄的身影,从阿瓦隆去到帝国西部若要经过阿尔丹确实要绕些路,但是按照他的性格应该不会放弃这样做的机会。 哪怕退上几步,就任大典也已经结束这么久了,为什么也不来看看我呢? 沐恩虽然宗师嘴上很嫌弃自己的师兄,但其实他早已习惯了在失落的时候能听到安舍尔的声音。 所以在度过了刚开始那段丧友之痛后,心里就一直空落落的,他心里其实也希望手头能有些分散自己注意力的事情,与西蒙的拌嘴也只是因为单纯的想要去鱼人拌嘴而已。 他最近突然惊觉自己话多了不少,似乎是因为耳边少了自己熟悉的那些每日喋喋不休的人而让他感到不适应。其实细细想来,原来不知不觉自己也早已经被他们带着话多了很多,只是自己那时候还没有察觉罢了。 “大人。”沐恩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年轻的吟游诗人身着银色竖条纹的长袍出现在长衢尽头,不得不说,他确实是个能够吸引女孩子的人,对颦笑的把握都仿佛刻意练习过。 “有什么收获吗?” “在叛乱的默契,藤剑家族曾经秘密联合旧贵族使用邪恶力量,但是鉴于似乎每个有劣迹的家族都会有这样的描述,我不敢确定是否是真的。” “你是否看到了战争实录?” “没有,藤剑家族的战争实录已经被焚了,如果想看帝国的,可能要到帝都的皇家图书馆吧。” 沐恩点点头,事情愈发令人不安了起来。 西蒙走到他的身边,眼神中带着些希冀,“您出来的时间比我预计的要快上不少。” “的确,但是法阵的感知范围与那里有些距离,根据威尔克法师所说的话,如果不在魔导师或者以上的水准,大阵无法感知。” “不到魔导师吗?那我们应该可以应付。” “这可未必,有可能城堡中有屏蔽窥探的法阵。况且我觉得哪怕真的是个魔导师,也应该不会把老城区的贵族逼到要向领主求救的程度,我在法阵的探查中没有发现我所知道的异常魔力动态。” “可您可错了,阿尔丹行省一共只有两个魔导师,一位是梅丹佐大人,另一位就是威尔克法师,其他的都是臭鱼烂虾,别说魔导师便是个大魔导士也能让他们焦头烂额。我听说您小时候就被送到高塔求学,还能在大比中拿到第四的成绩,我觉得这件事应该不会太困难。” “高塔更多是个研究学术的地方,并不一定就很会战斗,只是对细节的把控可能会比普通的法师好上些罢了。一般而言法师们是不会和我之前说的那四类对手单挑的,而那四类人碰到,胜负就是纯粹比拼能力的底蕴了,所以教宗才会那么被敬畏,我可没有越境杀人的本事。” “但是我知道你们这样能进入学院大比前十的天才基本上都能够单杀同等级的邪术师或者恶魔生物。” “如果只有我这种等级不就好了吗,哪有这些让人头疼的事情。领主大人腾个晚饭的时间顺手不就把它解决掉了,或者让那些旧贵族拿人命去堆,一打一打不赢五打一还会打不赢吗。”沐恩脱下外套,开始沿着街道往回走去。 西蒙赶忙追上,“大人?今天网上就到这里了?” “本来就出事了,晚上登门会把人家吓死的,就这样吧。” “我的意思是——还没吃饭呢。” 沐恩停下脚步回头看去,西蒙则满脸讪笑一副狗腿子的模样。 “行吧……先找家店吃晚饭。” 晚上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八点了。 “少爷,之前领主府的佣人送过来了些文件,说是给您的,我就放在您的房间了。”管家对着沐恩鞠躬道。 “辛苦了,麻烦伯伯帮我准备个房间,西蒙今天住在这里。” 沐恩的父母在他过完生日之后就离开了,听说是要替行省收购个什么商会,沐恩也没管,只是他觉得可能是太久没有见,父母对自己说的话少了很多,或许是彼此已经聊不上什么了吧。 晚上宅邸里灯火不熄,沐恩在翻着资料,只是西蒙表示这些卷宗大多数他之前都在图书馆找到并且看过了。 “这个事最重要的,但是估计是老贵族故意使绊子,我没有从他们混乱的描述中分析出来是什么。”接近零点的时候,西蒙拿出一叠纸,那上面记载了到目前为止行省士兵对老城堡的调查。 沐恩放下手中的省志,示意西蒙将那些纸给自己看看。 接过调查卷宗,沐恩又随手从身边抽出张白纸,边看边在纸上写着什么。 半小时后,“我大概从他们的描述中分析出五种恶魔生物,其中可能性比较大的有三种,分别是吸血鬼、夜魔、打更人。这三种都是畏光的,而他们说这种东西只会在夜晚出没,并且从情况来看,应该不是狼人。我现在的想法是,城堡里造成骚动的源泉可能不止一个,所以我在想吸血鬼家族和夜魔的可能性还要更高些。”沐恩站起身,将自己的猜测过程递给西蒙。 “大人,打更人是什么?我甚至没有听说过。” “一种独来独往的恶魔生物,不能进门,但是可以诱使人们走出自己的家门。” “不能进门?”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只是说当人的体温被宅子所笼罩的话,他们就无法进去,但是那个门必须要有门槛。”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恶魔生物啊。” “获得力量的同时也要付出各种奇怪的代价,不过我们这次大概率不会遇到打更人,所以你也别太担心。” “我、我们?您的意思是……”西蒙的心态突然出现了些小小的变化。 “你的回路水平比我强,难道你想当花瓶?” “问题我本来就是花瓶啊!我就是个舞文弄墨的,修行魔力就是想让自己活久点可以多写点东西,让我对上恶魔生物也太难为我了。” 沐恩安慰般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事,吸血鬼不是特别强,你能牵制住的。”说完他顿了顿又道,“虽然看这个情况更可能是夜魔,因为只有夜魔才喜欢将猎物带走。” “那夜魔……” “最多是两只,多了会打架,但是你大概是挡不住的。” 西蒙感觉自己现在很想骂人。 翌日清晨,有五位身着铠甲的军士似乎恭候已久。 “沐恩公子,昨日夜间又有异状,领主大人命我等五人共您驱策,望您早日探明情况。” “昨夜死者和人?” “失踪者是个乞丐,目击者则是巡夜的一队卫兵。” “我想见见他们。” 在会见过守城的士兵后,沐恩招来自己手底下的六个人,“西蒙,你去查查那队人的人际关系,看看他们是否跟旧贵族有纠缠,顺便了解一下之前发生事情的情况。”西蒙领命而去后,他又转过头看向那五名甲士。 “你们五人对这件事情了解多少?” “我是第一次目击怪事的人,奉领主之命潜伏在老城区观察旧贵族的异动,其他四人是跟我在一个小队中的袍泽。” “你知不知道那怪物的活动范围和活动时间?” “我目击到的时候是晚上两点,那个时候我正好起来换班。至于范围我不太清楚,听说有些牲畜也失踪了,但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丢失的,只知道白天没有过正大光明的劫掠行为。” 沐恩发现了这件事情有很多不太合理之处,他皱眉问道:“那他们为什么说怪事的源泉是来自废弃城堡?” “听说是有人看到有黑影飞出和飞回城堡。” 从昨天的资料来看,黑影行动的并没有规律可言,这让沐恩非常头疼。 “我需要一张地图。” 之后的两天,西蒙都不见了踪影,但是沐恩也不着急,他让五名甲士在白天的时候秘密前往城堡周围的空地上找找是否有某些恶魔生物特有的痕迹。 “大人!”第三天,西蒙在临近中午的时候回到了木恩家的庄园。 “我希望能有好消息。”沐恩正在努力的尝试去再次寻找那些精神中的通道,但是收效甚微。 “人没问题,都是良家人,应该没有什么与旧贵族串通的可能。至于之前的情况,感觉在他们嘴里已经严重偏离实际了,什么鬼话都有。” 沐恩噗嗤一笑,显然觉得这样的说法很有趣。 “您打算怎么做?” “我决定亲自走一趟老城区。” 老城永远是一个城市最有味道的地方,因为那里大都保留了不属于当下的独特风味,繁华与落寞并存,深沉的色调就仿佛锁住了那些他们见证的时光。 沐恩从老城的边缘向深处走去,新城和老城就仿佛是对立在河岸两边的塔,遥遥相望。而这些平凡的人们就像是河流。这是不是物质生活丰饶之地,人们总是在流转不息,但是那些喧嚣的人声,自由奔跑的孩童让这变成了最富有人情味的地方。贵族们总是追求流行而趋同的口味,这里的人或许没有选择的权利,但是却让行至此处的旁观者看着他们满足于微末而羡慕。 究竟什么是幸福呢?大概是自己得不到的那些东西吧。 就像一座围城。 沐恩掌心的青石上,刻着他凿了整整一晚的法阵回路,他原来还对安舍尔铭刻个六阶魔法的魔导器累晕几次嗤之以鼻,但是现在的确体会到了那种辛苦。 这还只是个在他的眼中比较普通的探测法阵——虽然也被西蒙吹上了天。 到了老城区贵族所居住的地方,因为太过靠近废弃城堡,所以也基本不在高塔探测的范围之内。 “大人,听说已经有不少老贵族在新城区买宅子了,这帮贵族老爷真是怕死的紧。”西蒙走在沐恩身边无所事事,他的存在只是为了防止某些不开眼的家伙觉得沐恩年纪小回路低就来找他的麻烦——虽然一定打不过他,但是会浪费宝贵的时间,还有可能生出其他乱子。 “这是好事。”沐恩正全神贯注的搜索可能出现的邪恶气息,无暇与西蒙说话。 但依然一无所获。 “这太奇怪了。”沐恩蹙起眉头道。 西蒙不明所以,“这不是挺好的吗?说明不是贵族勾结的恶魔生物来找麻烦。” “不,我们刚刚路过了前几天出事的地方,那里也没有任何邪恶力量的残留,这不正常。住在老城区的除了贵族基本上都是没有什么魔法天赋的平民,而乞丐不是可能进入贵族老爷家门口的。也就是说没有魔力冲荡,所有的地方魔力也都很洁净,这是很不正常的事情。”沐恩悄悄在不远处释放了一个平静的术式,法阵立马有了反应,若不如此做他会以为法阵坏掉了。 “您的意思是有人帮他们打掩护?” “我没这个意思,就是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沐恩看了看四周,“你在这住过几天了吧?走,找个地方住下,等凶手再次犯案。” “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那我们现在就冲进去?用你的英魂杀掉这不懂得仁慈的怪物?” “那还是住店吧。”西蒙的脸变得很快,不过在沐恩询问哪家店比较好的时候他却支支吾吾,在几番逼问下西蒙才说出前几天都是住在‘招侍楼’中,所谓的招侍楼其实就是烟花之所,这让沐恩非常无语。 “你小心英年早逝。”沐恩这样说完后,便随便挑了一家旅店住下了。 虽说是随便,但其实也没多少选择,经济中心便宜这里也不是什么拥有美景的地方,所以平日里都是与旧贵族就经济往来的人住,旅店的数量也不多,不过好在质量算是比较好的。 沐恩走进旅店,装潢可以看得出有些年头了,不过可以管中窥豹的看出往日藤剑家族的辉煌,点缀些灿金色的工艺品,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这地方没有门槛。”沐恩坐在自己的房间中环顾四周,突然如此说道。 “您不是说不会有打更人吗?” “只是可能不是,因为我看到过有入室掳掠的记录,虽然不确定到底是不是真的走进了有人的房间,但至少存在这个可能性,要不然我也不会告诉你。” “那怎么办?” “简单,我画个法阵就好了,他敢来就直接炸死他。” “大人真是威武……不过说到法阵我想起来了件趣事,虽然可能也不算什么趣事。” “哦?”沐恩想到现在也没什么事情,便叫西蒙说来听听。 “说是人类帝国里有个村庄受到了不明诅咒的荼毒,有个路过的法师正好认出这个气息,便住在这个村庄里,帮着村民每家每户的都在隐蔽的地方画了一个辟邪的符咒。但是后来被村民不小心撞见,却说是他在诅咒这个村子,然后不由分说就把他绑了起来,也没有报官,就这样直接活活烧死了他。结果最后村庄里出现不明瘟疫,村里的所有人都死了,只留下了一个因为好奇照猫画虎把符印画在自己手掌的孩子,虽然符印抹掉了,但是依然在与他的魔法天赋共鸣,让他躲过一劫。”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曾经去过人类帝国,这是我写的第一首叙事诗。我觉得那个孩子既然能在没有知觉的情况下与咒印反应,可能会是个咒术天才。不过村民的无知害死了自己,也算是咎由自取,所以还是人还是得多读些书。” 沐恩起了些好奇笑道:“你怎么会懂驱邪咒印?” “好多贵族人家的小姐就信这个,我肯定要投其所好啊。” “我真应该那个时候让他们把你的腿打断,省得你以后你祸害别人。” “感情这种事,都是你情我愿的!” 沐恩装模作样的冷哼一声,环着臂看向窗外笑容缓缓收敛。 “其实这种事,在每个地方都有发生,你不能指望每个人都见多识广,所以不能去责怪他们的无知与偏激。”说完沐恩叹了口气接着道,“人性与认知的偏差都是这个世界矛盾的根源。” 西蒙听到这句话,嬉皮笑脸的说没想到沐恩大人年纪轻轻思想便如此深邃真是太佩服了。 “所以我才留你在身边,我不想让后人凭借臆测去揣摩我。”他站起来回过身,夕阳照在他的背上让人看不太清他的面庞,但是看起来很坚定,说的话很自信。 那是真真正正让西蒙感慨的瞬间。 “放心吧大人,西蒙会用自己的余生与全部的灵魂,让您的事迹传唱在大陆的每个角落,只是可能我寿命必然比不上大人,若有天不能追随在您的身侧——你莫要怪罪。” 沐恩唇角牵动,似乎是笑了。 “这么煽情做什么,生命是场远征,你可别这么轻易就认输了。” 说完小小的沐恩转过身来,他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他望着天边火红的残阳,仿佛是迦尔纳在天的尽头掷出了恢弘的神枪。 “我好希望你能有天,真的可以做到这样事情啊……迦尔纳。” 想到这里,他弯下腰,头微微的低着,突然问西蒙,是不是成长的意思就是会越来越多愁善感。 “我想,大概是能够体察到那些复杂的情感吧。” 最后一点余晖透过窗户,不再刺眼却依旧丝丝缕缕,就像沐恩的淡金色长发飘扬在身后。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三十二章 恶念倒影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两人在这里住了几天,五名负责情报收集的士兵也并无所获,只找到了些牛羊的粪便,被西蒙一脸嫌弃的丢掉了。 所以当这天晚上,惨叫忽然而至又霎然消失的时候沐恩立刻就行动起来。 西蒙令他比较意外,他本以为这个娇弱的吟游诗人会因为恐惧而选择留在房间中,但是实际上西蒙只是无言的追随其后。 “有什么发现吗,大人?” 案发之地只在昏暗的街灯中留下了几点零星的鲜血,看着落下的形状和角度,似乎伤势并不严重。 “仍然没有邪恶的气息。”沐恩收起探索法阵,摇摇头道。 “会有那种不存在邪恶气息的恶魔生物吗?”吟游诗人读的多是些文学作品,对这些事并不了解。 “当然会有。”沐恩皱眉道,“但是习性和报告中所描绘的有些区别。” 他无奈的摇摇头打算往回走,突然嗅到了空气中的一缕臭味。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沐恩看向西蒙。 “流浪汉身上都会有这种类似的味道,大人。”西蒙微微一笑,心里有些感慨这位年纪轻轻的大人终究还是没有来过陋巷。 不成想沐恩却微微摇头道:“不对,不是那种味道,是一种……类似炼金魔法所造成的臭气。” “这您可真问对了人了,我对炼金一窍不通。”西蒙揶揄道。 不过虽然嘴上说着怪话,毕竟面前的少年郎是给他发工资的财主,还是要过去感受一下的。 这个时候五名魔法回路强度比较微弱的五名甲士终于姗姗来迟,沐恩就招呼他们一起闻闻看。 “是否在废弃城堡的周围闻到过类似的气息?” 众人闻过之后,依然纷纷摇头。 这个时候异况突生,小巷中的阴影最深处竟恍然有幽暗浮动,在瞬目间直冲沐恩而来!此时每个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沐恩的身上,对那个在阴影中前进的宛若污秽之物的阴影充耳不闻。 但也不是全然没有人看到,第一个发现的是那个喜欢左顾右盼的吟游诗人,当他头眼看到那团阴影时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等他反应过来不对劲的时候黑影已经与沐恩的影子融为一体。 他略显慌张的声音这时才传到了沐恩的耳中:“大人!有团黑影冲进你的影子!” 沐恩听到这话有些疑惑的回头看向他又接着低头看了一眼,并没有察觉到什么情况。 这个时候如墨色的阴影开始如同沸腾的墨水翻涌起来。 所有人都惊讶的退后了一步,然后那黑影就真的凝化为实体般在空气中浮现,就像张血盆大口想要将沐恩拖入死亡的深渊。 但奇怪的是,沐恩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怔怔望着面前的空气,突然一凝眉,然后苍青的雷霆就从回路中蔓延而出,在这个瞬间,他的身体恢复了正常。 奇怪的是,那黑影好像很惧怕这青雷,丝毫没有与其碰撞的意思便远遁而去,沐恩反身掷出的几根雷枪也只能扎在空处。 西蒙看呆了,原来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沐恩用出苍瞬幽境的雷霆。 “大人您没事吧?!”在做完这一切后,所有人才如梦初醒凑到沐恩的面前关切。 沐恩抬手示意自己没事,害怕留在此处再出事端便招呼着几个军士和西蒙撤离。 在房间中,西蒙问沐恩那个黑影到底是什么。 “我之前想错了。”沐恩已经全无睡意,坐在桌子前思考着,脚在不断有规律的轻拍着地面。 “你之前说,有没有种恶魔生物是不会带有邪恶气息的,这个就是了。如果是如我所想的那个,它甚至可以拟态其他生物的习性。” “之前我好像看到您愣了一秒,是怎么回事?”西蒙的观察力还算敏锐。 “它对我施加了幻术,只不过被我给识破了。”沐恩笑道,笑容中似乎有些庆幸。 那个时候,沐恩骤然发现眼前的世界仿佛变成了破碎的镜面,还没来得及惊愕,那个曾今与他言语过的声音响起,声如洪钟般的问他难道忘记了今年冬天听到的教宗所言吗。 原来是幻术,沐恩尝试用精神力从哪些镜面的碎片处渗透出去,然后唤出苍瞬幽境的青雷护住身体,这两者在同一时间进行,所以在外人看来,仿佛是那黑影畏惧青雷而逃逸,实际上是再不跑就跑不了了。 “你看到那个东西的样子了吗?”沐恩虽然看似轻松实际也不算太难的摆脱了那个东西,但实际上他没能看到那个黑影的样子。 西蒙想了几秒,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双手夸张的比划着,最后也只憋出了像影子这样的废话。 “有没有具体的形态?” “看上去没有,就像是摊水。” 沐恩点头,他大概知道了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今晚辛苦你站岗,我要先睡一会。”不等西蒙刨根问底,沐恩就丢下这句话,翻身睡了过去。 索性今夜没有更多其他的事情月亮慢慢在天上踱步,远远与太阳打个招呼后便去到了不可知的地方。 第二天,沐恩等七人回到了庄园中,他让五名甲士先拿着他的猜测回去向梅丹佐报告情况。 “所以到底是什么啊?”西蒙看到沐恩把五人支走,登时就有种自己是心腹的感觉。 “很有可能是一种非常奇特的恶魔生物,名叫‘恶念倒影’。这是种没有什么形体的东西,甚至我觉得不能叫做生物,它的本质是某个人的邪念,它的行为也受到本体的控制。”沐恩走到自己的书架前,目光览过行行书脊,抽出了一本恶魔生物图鉴递给西蒙,“第三类大概——附录一吧,你可以自己看看。” 西蒙照着沐恩的话翻开书找到那一眼,先对沐恩的记忆力拍了通马屁,然后开始轻声的念了出来:“恶念倒影是心存邪念的堕落的人利用炼金术佐以其他某些材料将自己的阴暗面剥离出来,形成的一种恶心的生物。本身拥有极强的隐蔽性。因为是脱胎自精神的产物,其强大与否在于制造者本身的恶念大小,并且不会散发出邪恶与魔法的气息。一般而言一个堕落者只会拥有一个恶念倒影,否则其强度将会被均摊。” “恶念倒影是不死之身,但是可以变得虚弱,想要消灭它们就必须先消灭它们的制造者,那也是给它们供给力量的源泉。” “首次发现这种恶魔生物是幽暗贤者背叛高塔的几年后,所以某些学者认为它们与其他恶魔生物也并非同源,而是种新奇的恶魔生物,它似乎百无禁忌,可以在任何时段出行,进入任何没有防备的地方,不惧怕任何特定的物品,甚至活动界限也非常遥远——关于这点的具体消息目前还没有探明。这种东西出现的可能性之一可能是有法师为了可以像那个叛徒一样心无旁骛的修行,想要制造出可以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恶念。但是实际上这个东西虽然可能会有些效果,但是也会在每天夜里放大宿主的邪恶,最终招致可怕的后果。” 读完后,西蒙抬起头。 “这一下子感觉目标范围扩大了好多啊,这可怎么办?” “你看的那本书是市面上可以轻易买到的,相对来说更偏向科普类的基础书籍,实际上这种恶魔生物的活动范围是以二十四个小时内可以在宿主与目的地间往返位标准的,而且还有个特别重要的特点,就是其主人一定是个炼金术师,在后来的一篇学者文献中明确提到了这是无法为他人代劳制造出的恶魔生物。” “文献?等等,像这样的东西应该都要实验吧?高塔还会允许这种实验?” “不知道,我出生的时候那位宗师已经死了上百年了,听他的弟……听说是帝国特批的死刑犯给他做实验。”沐恩认识高塔内基本所有的宗师,包括撰写这篇文献的那位宗师的弟子——如今的炼金宗师潘,只是沐恩还不知道他现在已经破镜,在那时的搜救过程中,沐恩也没有见到他。 “啧,似乎可以借此大做文章写首高呼人权的诗歌,只要扛起这面旗帜,就总会傻子上钩,一定不愁销路。”西蒙眼睛中亮起了如同映照在太阳下的金币那样的金光。 虽然破解了身份之谜,沐恩却并没有什么轻松的神色。他虽然可以理解为什么恶念选择在晚上出行,毕竟有识之士可以从中发现本体的端倪,但是无法理解为什么那个东西想要偷袭自己,它大可以直接跑路,这不是多了暴露的危险吗? 之后他把这个想法跟西蒙说了一下,西蒙只道是那人炼金炼坏了脑子。 “大人,您大可不必这样自己吓自己,天下人大都是不会动脑子的蠢蛋,和您这样天之骄子的差距犹如天堂与地狱。” 沐恩摇头道:“我倒觉得天下人大都很聪明,只是他们大都可能受到经历和眼界的限制才美不外现罢了,而能制造出恶魔生物的,我不相信他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这其中一定还有我没想通的关节。” “我听闻人类的贵族因为情绪不如我们这样的稳定,所以常常借势欺人,受感情支配良多,从而容易得一时之利犯一世之错。或许大人,那个人跟您认识?”西蒙突然给出了个相当合理的解释。 沐恩惊讶的回过头看着这个满脑子男欢女爱的游吟诗人,有句听上去有些许粗俗的俚语在嘴里呼之欲出但还是忍住了。 这可真是三个臭皮匠…… 很快就到了午饭时分,因为是在自己家里,又是别人眼中骤然富贵的暴发户,所以沐恩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穷讲究,西蒙则更是如此,跳脱浪漫的少年才最能博得受规则束缚已久的贵族少女的欢心。 “让我去查查那人的底细?您就将自己在行省内认识的人都写张名单给我,我挨个去查。” “不行,他既然认识我,昨晚也一定会看到你,你这样贸然出动不怕死吗?”沐恩否决了这个提议。 “说到怕死——那五个兵哥哥怎么还没回来,这点时间应该够我们走三个来回了。” 沐恩家里的庄园离梅丹佐的城堡只有三公里,正常来说绝不该从清晨走到下午。 “不会出事了吧?”西蒙问。 “这里离领主的城堡这么近,谁敢在这里动手?”沐恩颦眉道。 “领主不在啊……他的管家有问题?!” 沐恩在话音未落时便从椅子上弹起,在空中画出一条弧线越过窗户落在了院子里。 “伯伯!你们在家千万小心!西蒙你跟我来!” 此时沐恩家的那个管家正在晒着太阳打盹,被从天而降的沐恩吓了一跳。 “少爷出了什么事?莫怪我多嘴,再紧的事情午餐也得吃完啊,要不然身体怎么受得了?”那管家说话的时候总是会带有些南部口音,听起来铿锵有力。 “您别管了,以后有时间跟您解释。”沐恩在听完西蒙的话后心中有着强烈的不安感,所以一刻不停,向门外的通途上狂奔而去,西蒙则一路跟随其后。 轰的重响,领主府的门被大力踹开,烟飞尘卷时刻,阳光从二人的身后照过来。 沐恩右手垂下左手手肘微抬,右脚踮起脚尖而左脚蹬直,幽谧的雷霆环绕其身。 而从看过去的方向,西蒙站在他的左侧,整个人以一种奇异的后倾姿势,左脚向前脚尖点地而右腿膝盖半屈,右手手掌抬至起眉处靠拢手肘外张,左手则放在稍远处胸前的位置仿佛是摆出了个武术的架势,清风环绕身畔。 城堡内,正在打扫的仆人看到这个场景,吓的手中的扫把都没有抓稳掉在了地上。 我哪见过这个场面——还有这么骚的姿势。 “管家呢?!”西蒙对着那个无辜的仆人喊道。 “我在这里,不知道沐恩公子这是何意?似乎有失礼节。”二楼护栏处,衣发一丝不苟的管家站在那里,他的眉峰聚齐,似乎有些生气。 “把我们的人交出来,否则我家大人要你今日便宾天。”西蒙狐假虎威,看上去好生威风。 听到这话,老管家的眉头蹙的更紧了,他看上去非常生气但还是在极力克制道:“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沐恩抬起原本略显惺忪的眼睛,早已凝聚好的奥术符文同时绽放光彩,整个人拔地而起去势如龙! 光芒消散的时候,之间沐恩蹲在栏杆上,左手搁在自己的膝盖处,右手则握着一把雷电所凝聚的长剑,就这样搁在老管家的脖子上。 可怜老管家空有大魔导士的修为,竟然是半点没能反应过来就被人扼住了要害。 “沐恩少爷,您要造反?”老管家的声音已经可以听得出咬牙切齿的意味,但没有轻举妄动。 “行了,别装了,有这功夫不如把你‘儿子’叫出来一起乐呵乐呵,说不定还能活。”沐恩也毫不示弱的瞪着他,气氛逐渐降至冰点。 “你们在干嘛?”从二楼楼梯口的地方,梅丹佐居然没有出去绞杀邪术师,而是出现在了此处。 “领主大人?”西蒙看到这个场景,突然感觉气氛有些尴尬,他望向沐恩。 而沐恩仿佛后背长了眼睛,嘁声道:“恶念可以拟态任何东西,自己越熟悉的就越像。试试他,这东西没法拟态超出本体级别的魔法回路。” 西蒙领命,开始肆意的张开自己的风域,无数不可见的风刃朝梅丹佐奔涌而去。 “你们疯了?”梅丹佐倒是不显得怎么生气,可能是他还没有太明白状况。 魔导师级别细腻完美的风域将西蒙的术式瞬间破坏,涌烈的狂风又瞬间将两人推到墙上,咒语轻颂两人就被束缚了起来。 “干,完全打不过。”西蒙冷汗直冒,感觉自己好像拖了后腿,这下要出大问题。 “没事,是魔导师,那应该不会有错。”沐恩倒显得不那么紧张,可能是从小魔导师见多了总觉得不值钱。 “你们两个跑我这发什么疯?要是我今天不在你们是不是打算杀了我的管家?” “那倒不会,但是他的回路肯定就保不住了。”沐恩丝毫没有作为俘虏的觉悟,非常认真的回答道。 梅丹佐都被这话给逗笑了,他蹲下来看沐恩,给他不断递眼色。 “我解释之前,想先问您个问题,今天为什么大人不在外面打仗?” “今天有几位重要客人前来,所以我在这里招待他们。”梅丹佐挥了挥手,术式的束缚被解开,他当然不相信塔瓦西斯的弟子会突然发疯来自己这穷领主家打砸掳掠。 “那您上午在吗?” “我今天一天都在。” “那我想问问,您给我的那五个人,我今天派他们回来向您回报我的工作成果,他们人呢?” 梅丹佐听到这句话,眉毛微微凝起应当是在思索。 “他们没有来过,这点我敢肯定,而且因为所有人都在准备欢迎仪式,城堡中也没有内部成员出去过。” “坏了。”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三十三章 八方镇塔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怎么了?” “他们可能死了,我原本以为您不在城堡,所以误会了管家可能是我所怀疑的对象。” 梅丹佐听完这句话无奈的笑道:“他作为我的管家,每晚就睡在我的隔壁,哪有功夫隔三差五去老城杀人。” “我昨夜被袭击了,那个东西在掳走一人后又来袭击我,我认为一定是因为认识我,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沐恩站起身,对着管家道了个歉。 “那是什么东西?” “我推测是恶念倒影,所以我想知道今天来的客人名单,还有行省内全部炼金术师的名单。” 听到恶念倒影几个字,梅丹佐眉间慢慢的挤出了褶皱。 “您有什么想法吗?”沐恩捕捉到了领主表情的变化。 梅丹佐摇了摇头,“我是指惊讶于竟然我这样的小地方也会出现这种违反天德之物。至于你说的那个名单,你应该也知道各个工会是高度自治,而高塔总领一切魔法师事务,所以我这里并没有确切数据,只有效忠于我的魔法师讯息,至于高塔各地的塔殿领主与我并不存在从属关系。” “那些客人呢?” “他们都是今日往返,而且其中并没有炼金术师。” 沐恩叹了口气,揉了揉鼻梁,感觉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这样吧领主大人,请您派些人去找找那五个失踪的人,我好要再回去思量思量。” 梅丹佐点了点头,然后又说了些场面话调停了下双方今日因误会而起的事端,最后由老管家送二人出门,路上沐恩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腼腆的样子就像是回到了吗小时候。 “沐恩少爷真是个很复杂的人呢。”老管家回到梅丹佐的面前,似乎因为沐恩前后的变化而感慨。 “是吗?我觉得他还是蛮有自己行为处事规律的人。” “也许是态度的巨大变化给了我心里巨大的落差吧。” 而回去的路上,沐恩观察着周围的原野,但是并没有找到蛛丝马迹,那五个人就仿佛是凭空消失在了这个世界里。 “如果他要袭击他们,那为什么又不袭击我们呢?”沐恩心里疑惑着,但是没有说出来,他看了看身边的西蒙有些担心,因为虽然自己可以利用苍瞬幽境和某些特别的原因摆脱恶念,但是没有什么战斗手段的西蒙则未必能够幸存下来。 恶念倒影的能力是会随着主人的特性习惯而变化的,因为它们本身可以模拟几乎一切的特性决定了它们的上限与强大与否在乎于拥有者的能力。 而拥有恶念倒影的魔法师,也常常会因为要操纵两个身体而精神萎靡,但从另一方面来看,他们的精神力也会在逐渐的淬炼下变得更加强大。 “精神攻击……”沐恩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他不自觉的笑了一下,“我早该想到的。” 西蒙看到沐恩突然停了下来,有些不明所以。 “等下黑了,能将幻境看成宛如破碎的镜面,那基本只有一种可能啊……”沐恩顺了顺自己柔软的淡金色长发,笑容变得苦涩了许多。 “大人您怎么了?”因为沐恩只是在心里想到这些并未作声,西蒙还以为他是有了什么重大的发现。 “没什么,”沐恩叹了口气,“等会你走一趟高塔帮我向威尔克法师要来炼金术师名册吧。” “我不会死吧?” “放心吧,我会在后面悄悄跟着你。” 西蒙看上去有点害怕,但还是点了点头。 时间尚早,刚过午时不久,沐恩吩咐西蒙要注意阴影然后就走回了房子。 依然是管家来迎接他,带着标准化的微笑,奇怪的是管家的手掌似乎受伤了,被缠上了几圈绷带。 “您怎么了?”沐恩现在对任何情况都异常敏感。 “家里进了个小贼,我便与他打了一架,没想到年纪大了就受了点伤,也没能将人给少爷留下。” 沐恩知道这个管家的底细,年纪很大了,也只有高级魔导士的魔力水准,比自己高不了多少,而且魔力的回路属性也不能用以炼金,一般而言这样的人成为炼金术师的可能性很小。沐恩虽然灵魂出现了些状况,但感知能力并没有受到极大的影响,毕竟再怎么天赋所赠予的敏感A依然会持续发挥效用。 所以沐恩无法查清底细的人,要么是真的没有底细,要么就是高出沐恩太多,否则不可能可以瞒得过沐恩。就比如刚刚在城堡中沐恩可以凭借梅丹佐没有全力以赴的战斗中感知到他的回路,虽然没有那么细腻,但也可以很清楚的体察出对方的强度,如果连沐恩都无法看清甚至还能将他瞒过那至少也得是高级魔导师以上的级别。 所以如果面前的管家真的是后一种情况,没必要藏藏掖掖直接杀掉自己就好了。 沐恩这样一想,便放下了戒心,笑着对老管家说人没事就好,至于什么贼不贼的,自家也不缺那几个钱。 老管家点头称是,沐恩看了眼晷钟,觉得自己也该出发省的西蒙真的死掉,便匆匆拿上了之前雕刻的简陋探测法阵就从后门出去了。 阿尔丹高塔。 两个人站在威尔克扭曲可怖的尸体面前,长久无言。 “他怎么死的?”沐恩问道。 西蒙摇头道:“我不知道啊,我这种身份的人哪能直接面见一省高塔的指挥使,我本来是在外面等通报的,之后突然听见这边有响动才跟过来看看,结果就这样了。” “这是大事情,必须赶紧禀告领主和八方镇塔节度。”沐恩看了眼周围一个个愣着神的基层法师们,突然感觉有点嫌弃。 八方镇塔,是拱卫帝都的组织,位于八个方位各有一座巨大的法阵塔,用以管理和调度各自辖区内行省的高塔工作,在战时则负责指挥、征调和分配的工作。其最高指挥都是大宗师,称之为“镇督”,在地位上只略低于之前乌玛什那样守边城大阵第一道防线的宗师。 这还是约定俗成的潜规则,名义上镇督其实还算是他们的上级。 八方镇塔存在的意义就是当某处边疆大阵被破,敌军势如破竹深入帝国腹地时,这些镇塔将会以帝都的永恒之塔为中枢构筑起庞塔且宏伟无双的屏障保护内陆。 但有趣的是,其实帝都并不在把法阵塔的中心,而是在更靠东的位置,因为帝国的开国之君为了对精灵王表示尊重,疆域到阿瓦隆之森前千里便止步了。 虽然他们也打不下来阿瓦隆…… 但是西边的疆域就不这样了,将人类一直赶到了西北方向,又被金滩高原上不思进取的矮人给赶到了更北的方向,当然因为北方大家都知道有些什么东西,所以现存的人类最大帝国在极西的海岸线上成狭长状,身后的金滩高原及山脉成为了天然的屏障,经过上千年的不懈努力,如今在西南方向也有不少小的人类帝国。因为帝国在那边是就像是拖了条尾巴,也没什么人住实际掌控力也很低。不过帝国也没所谓,反正想拿随时都能拿回来就任由人类在那里开疆拓土替自己打工。只是在地图上人类和亚精灵都标注那里是自己的。 但不论如何,西边的镇塔离帝都很远,一开始亚精灵也不是没想在中间建立国都,但实在架不住现在的这个两河流冲之平原实在是太丰饶了,而且也有非常优秀的人文基础——永恒帝国和人类的帝都也都曾建立在这里,所以就这么安顿下了。 因为精灵们的鬼话实在太过调理细腻,所以现在帝都的布局规格仍与几万年前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以至于精灵王要是来帝都游玩用精灵时代的神都地图甚至都不会迷路。 看着身边手足无措的人们终于动了起来,沐恩也是非常无奈。 “走吧,这边的事情我们也帮不上忙,去档案室看看。”沐恩随便拉了一个看上去还没有缓过神的小法师问道:“档案室在何处?” “啊……”连说了几遍,那个法师才反应过来,磕磕巴巴的说:“档、档案室?没有特殊情况是不能进去的。” “这还不算特殊情况?威尔克大人无缘无故死在自己的主场,明显熟人作案,我们这是帮你排查嫌疑人身份啊。”西蒙看上去也不是没见过尸体的人,语气神色依然很正常。 要不怎么说年轻人好忽悠,听到这句话那个法师还真就将二人带了过去。 “是这里?”沐恩的语气可以听得出明显的疑惑。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大人?” “哦,没事……”沐恩看着这个地方的确有点熟悉,他跟威尔克私下里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他当时还以为威尔克是从办公室走出来。 “果然不是谁都有老师那么大的办公室啊……”沐恩想到塔瓦西斯那堪称辽阔的办公室,从门口的办公桌走到藏书的地方可能要走十几分钟。 “大人,您觉得这事是偶然还是跟我们调查的事情有关联?”西蒙一边快速的翻着档案,一边先聊道。 “不知道,但是我不是太能相信这么巧的事情能让我碰到。” “你们在这里干嘛?!”门口突然响起了严肃的声音。 两人的抬头望去,看到了一名身着紫缎长袍的法师站在那里。 “您是?”沐恩好奇道问道。 “我是来临时顶替威尔克负责此行省大阵的魔法师,你们赶紧出来,档案重地是你们能进的吗。” “啧,”沐恩尴尬的递了个眼神给西蒙,似乎在说刚刚不该给他们提醒的,“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不多时,梅丹佐也来到了高塔,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诶法师,不慌此事。这个孩子是学院大比第四名沐恩,曾经在高塔跟随我的朋友、大天使安舍尔学习,他来档案处是因为我委托给他了些事情,因为您也知道最近的状况不太乐观,我不能抽身。”说着梅丹佐就把那个人拉到一边,给他解释起来。 那法师见到梅丹佐显然客气多了,毕竟虽然梅丹佐没有来自高塔象征身份的法袍,但是绝不是说他没有这个能力,而是因为他没有在高塔内任职。 谁不知道他和安舍尔的关系很好?而能被大天使看上眼的人,至少也得有个流雪长袍的天赋吧? 这里要说明的是,高塔从高到低所授予的流雪、紫缎、桂花、青木四种法袍并不是对等级的象征,而是对天赋的认可,所以一般而言,除非有奇遇发生,每个在高塔任职的法师得到了法袍就终身不会再换了。 而且别以为青木就很差,很多人甚至无法得到这个认证。 一般而言,内院毕业的条件是成为魔导师,而在内院毕业时不超过四十五岁的才会赠与流雪,超过了四十五岁则是紫缎,没能进入内院但是高塔认为仍有成为大魔导师可能性的授予桂花,拥有高级魔导师天赋则会授予青木。 可能有人会问那能进入内院但是成不了大魔导师怎么办? 只能说那种可能性基本没有,当收学员的宗师们都是瞎子吗,能进入内院的那些天才中的天才,只要活着都能成为大魔导师。 当然,其实在这片大陆,活着本身,就是件很难的事情。 况且有很多偏僻地方所谓的天才,走出那片狭隘之地才知道外面的天空,才惊愕的发现自己原来终其一生到了魔导师也就止步了。 但其实能成为魔导师都算是幸运的人。 那名魔法师显然刚刚从内院毕业不久,因为沐恩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回路强度在魔导师的水平,单论回路的细腻程度,还要比领主梅丹佐优越些许。 在一番攀谈后,那名法师看向沐恩的眼神就变了,大家都知道安舍尔现在是什么魔力水平,已经在不到五十岁的年纪回路强度直追高级魔导师,实力的提升速度比兔子还快,现在还有违常规的成为了不死鸟家族的掌舵人,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会在两百年内踏上宗师之位、三百年内成就圣人之名。 而梅丹佐说安舍尔常常会去看自己这个‘得意门生’,并且他身上还有三件由安舍尔亲自雕琢的魔导器防身。 “你带着大天使手琢的魔导器没?”那法师看过来,问沐恩道。 “带着啊。”沐恩相信梅丹佐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虽然什么借口没听清,所以就顺着说了。 之后沐恩随手丢了一个过去——他对待自家师兄的东西一直都不大敬重。 看到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那法师更加相信了几分。接过手中微微试探,那源自塔瓦西斯对法阵的独特理解如大日昭然。 “既然是这样,那就轻便吧。”法师将魔导器还回,没有更多的异议。 谁能想到这穷乡僻野住着个大天使故友不说,还有个大天使的‘弟子’! 老老实实在堂皇之地待着不好吗?搞得我在这种小地方都不能被奉为魁首。 愁人。 帝国有句谚语,叫做:能进高塔还不自卑的,才是真正的天才。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不管自己有多优秀,高塔内也总会有比自己更优秀许多的人存在。 沐恩这个不算勤奋又进步飞快的除外,说实话,其实天真的沐恩到现在都还不明白师兄嘴里的‘努力’是怎样的境地,他从没有那样‘努力’过,他到现在为止得来的东西都太容易了。 只是安舍尔也心软,总不忍心逼着沐恩像自己小时候那般为了父亲的肯定而拼命,不过这也幸亏了沐恩对学习算是有兴趣,不用催促也可以一天到晚坐在书桌前不言语,所以学的也快。 之后沐恩带着自己的刀笔吏没有阻碍的接着查阅资料,甚至还将基本看不完的几摞资料借了出来。 打此后,似乎那黑影消停了很长的时间,再没有什么异况传来,不由的让西蒙都开始怀疑威尔克是不是就是那个幕后黑手。 直到几天之后。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三十四章 丑恶之物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你觉得我们要不要去废弃城堡看看?”沐恩已经快把资料翻散了,但是没有发现什么有嫌疑的地方,因为他们带回来的资料足够多,还把范围扩大到了与名册上登记的炼金术师关系较好的其他法师,然后通过暗访、风评和上门询问等方式了解实际情况,依然毫无收获。 西蒙正把腿放在茶几上翘着椅子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听到沐恩的话眼珠滴溜溜的一转道:“如果事实真的像大人您说的那样,那我想城堡里可能存在的敌人不会太多。不过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很好奇,就是那个所谓的恶念倒影应该是个纯粹的精神生物,那么它到底会不会被探测法阵侦测到。” 沐恩撑揉了揉下巴思索了一会,然后又摇了摇头。 “也就是说咱们的方向错了?” “并不完全是这样,恶念倒影也可以使用魔法,并且无论模仿的多像都会留下本体的一些痕迹——至少我觉得需要靠这种歪门邪道的东西来提升实力的人也不可能能做到不留痕迹。” “然后呢?” “然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啊,它想杀死威尔克这样的魔导师怎么说也得用魔法对拼吧,能够悄无声息的暗杀还能把他的尸体折磨成那样怎么也没有道理。但是那个地方依然没有什么魔力残留,这是在太奇怪了,而且恶念倒影里本体越远精神的连接就会越薄弱,很有可能导致失控。” “如果失控了不就挺好的吗?没有负担了啊。” “那就真的不是了,首先一点失控了会被裁决者顺藤摸瓜的干掉再一个……” 西蒙正听得入神,却突然发现沐恩沉默了下来。 “再一个什么啊大人?” 沐恩眉头紧锁,如勘破迷津般不敢置信道:“再一个恶念倒影本身虽然不用特殊方法不会死在本体的前面……但是他受到的伤害会传递给本体……” 西蒙听到这话赶紧坐正凑了过去,微张的嘴巴明显也明白了沐恩的言下之意。 “但是还是不能就这么下结论。”沐恩站起身望向窗外,似乎是在思考着怎么验证这个想法。 “还不能下结论吗大人?这已经很明显了啊!”西蒙不明白会什么沐恩会想要和空气斗智斗勇。 沐恩回过身对他摇了摇头,“我们不能仅凭表象去判定一个人的罪责,若真的有手段通天的存在是想要嫁祸岂不是放了真凶在法外。” “大人公秉,西蒙佩服。”虽然这话在常被阴阳怪气的沐恩耳朵里有些奇怪,但西蒙的神色还是很认真的。 “少爷。”管家走进敞开的门,语气平和道:“外头有个法师说想见您,您若是忙着,我便将他打发了。” “有何贵干?”沐恩疑惑道。 “没说,只是神色慌忙,可能事情不小。” “我这就下去,谢谢您。” “少爷客气了。” 吟游诗人的性子其实并没有他看上去和一开始所表现的那样跳脱,但是总是用着某些方式伪装自己,比如他的衣服就总是那样的张扬花哨,让人分不清是主是客。 所以那来报信的法师不自觉的就凑到他的面前对他说着大事不好。 西蒙似乎有些尴尬,转过头来看着沐恩,沐恩则呵呵一笑。 “这位大人才是沐恩少爷。”西蒙拍了拍那人的肩膀示意他不用慌张,坐下慢慢说。 那法师看上去也很年轻,不太聪明的样子,得知自己认错人之后紧张的憋红了脸。 “大人恕罪!” “没事的,我家少爷人很和蔼,有事说事。”西蒙把他摁到沙发上,让他说正经事。 “是、是这样的,卡尔指挥使收到了守城士兵的报告,说是城北出现了极其恶劣的情况。领主大人不在,指挥使大人也不能脱身,他便差我来请沐恩大人去看看。” “这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西蒙皱起眉头,“现场情况如何?” “这个……我也不知道,只是那边说很严重。” 沐恩点点头没有推辞,“带路吧。” 路上,西蒙疑惑为什么这种事要叫自家大人去。 “眼下城内最能打的应该就是我了,不叫我叫谁。况且见识上我也能算是比较多了。”沐恩对这事看的透彻,虽然自己的回路水平还没有达到高级魔导士的程度,但是只要不与魔导师对敌,沐恩一对一基本可以算是无敌手,天才和普通人的差距真的就是这么大——更何况身边还有个接近大魔导士的西蒙吸引火力。 话说其实在民间魔导师评判一直是个很玄的东西,因为有些有幸见识过魔法师们激情互殴的人可能会发现同样号称魔导师的人可能会被另一方追着打。 说到底还是吹牛的人太多了。绝大多数的乡野魔导师实际上都没有通过高塔的检测,也绝对无法通过。他们自以为的完美回路可能不过是内院学生们在高级魔导士就已经达到并超越了的,而在高塔的评判中,魔导师至少比高级魔导士要强上百分之三十,越优秀的导师也会卡自己的学生越久,逼着学生不断的打磨雕琢自己的回路。这也是为什么乡野魔导师普遍很年轻,搞得现在路上碰到人说自己不到四十岁就魔导师了,别人都可能会嘲笑你。 除非你穿着流雪长袍。 这也是为什么高塔被誉为帝国最强战力之所在。而历届学院大比的前几名更是在生活中同境界难逢敌手——只要你没有运气背到遇上了昔年的教宗,但是这样不是史诗胜似史诗的天才出生率比沐恩还低,不要慌。 “这次事情结束以后我出钱你把回路给抹了吧。”沐恩突然对西蒙说。 “啊?为什么啊?刻回路很痛的。”西蒙不知道自己的这位大人突然抽的什么风。 “你的回路有很大缺陷,照你这么玩下去魔导师都未必能达到。放心吧,你现在也这么大了,刻回路会轻松不少,只要肯吃苦,最多三个月你就能重返高级魔导士。” “哪有您说的那么轻松,再铭刻一点都是很难的好不好。” “那是你魔力掌控太差,多练练就好了……嘶——你一个魔力掌控这么差的人怎么就想不开选了风回路呢?”沐恩看着天上的阳光突然心情不错,不由得想要调侃一下身边的吟游诗人。 “你这话可过分了啊。” “不开玩笑了,我突然想到一个事情想要问问你。”沐恩正了正颜色说道。 “大人您开玩笑了,您都不知道的东西我上哪知道去。” “在某一地的高塔,难道塔主就不会被记载在册吗?只存于更高级别的地方?” 西蒙怎么说也是配沐恩翻了好几天的书,一下就明白了沐恩的意思。 “这个东西虽然我不知道,但是可以问问带路的那个人啊。” 到城中早有骑兵等候,是属于守城的军备,他牵引着沐恩的马车往城北疾驰而去。 隔着很远,就能看到十几名亮甲士兵围着一个院落,一个看上去像是小队长的人正在和村民模样的人交流。 西蒙走下马车给沐恩开门,沐恩下车时回头看了眼那个骑兵,突然觉得自己现在也真的算是个五体不勤的贵族老爷了,连马都很久没有骑过。当初在帝都除了师兄和师祖反而没有谁惯着自己,真怕以后回了学校自己会适应不来。 之后又很自然的想到了自己的那个柱国姓氏的舍友门罗,突然有些理解了他。 军士们看过来,发现高塔那边居然派了个这么年轻的孩子过来都觉得太过儿戏,但是没看几眼便有人认出了这是哪个在学院大比上为阿尔丹行省争光的少年。 虽然有了这么个唬人的名头,那名队长还是皱起眉走了过来。 “你就是新的指挥使派来协助工作的‘大人’?”满脸虬髯的士兵居高临下的看着沐恩,他不觉得这个回路强度和自己差不多的少年能解决好这档子事。 “您好,我确实是凯尔大人派来的,叫沐恩就好。”沐恩仰起头并不畏惧的看着对方。 “我知道你应该挺能打的,虽然我也不认为你们这些温室里的花朵能打得过边城士兵,但是总还是能打的——不过能不能打并不能代表您是否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因为我们没有给您打的对象。” “那就好,我不喜欢打打杀杀的东西,我更喜欢解密。” 队长笑着摇摇头道:“很抱歉,但是我不能放你进去。” “为什么?你觉得我不行?我可以让我的刀笔吏跟你打一场,我可以告诉您在说服他留下来工作签,我连续打赢了他五场。”沐恩虽然平日里很谦虚,但是谁也不会喜欢被人轻视的感觉,特别是思想还比较单纯的孩子,所以对付孩子激将法往往最为有用。 或者说能被激将法钓上钩的人其实还没长大? 西蒙听到沐恩揭自己的短有点尴尬,但还是环着臂上前一步放出了魔压。 但是那个队长摇了摇头道:“不是看不起你,我又不是边城守备,自认为还是打不过你们这些天之骄子的。但是里面的情况实在太过……怎么说呢?血腥。我不希望吓着您,况且里面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如果您不信,可以让他进去先看看。” 队长虽然想给沐恩个下马威,但既然失败了那就和气一点,免得真的被揍了可未必有人会给自己出头。 “好。”沐恩坐回车上,叫西蒙先去一探究竟。 西蒙领命而去,但他经过戒备人员面前的时候好像发现他们在憋笑,这让他很奇怪。 打开大门,因为是农家的院子,所以距里屋还有些距离。只是一进门他就感觉自己好像闻到了一股异味。 几分钟后…… 西蒙走出院门,沐恩给了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但是西蒙眉头紧锁目光低沉,压根没有看向那边,而是捂着肚子仿佛内急般赶紧走到一处墙边大口呕吐起来。这个时候周围士兵的笑声克制不住开始窸窣起来,被也在强忍笑意的队长特性了两声这才安静。 “什么情况?”沐恩奇怪的问道。 “大人、呕……我强烈建议、呕……您不要进去……”西蒙把着墙不断的呕吐,话说的很艰难,可以看得出他为了不破坏现场忍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沐恩跳下车,却被队长拦住。 “还是别去了,大人。”队长说。 “队长是为您好。”西蒙也附和道。 “如果我执意要去?”沐恩有些傲慢的问道。 “那就如您所愿。”队长微笑着退开,等着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小子的洋相。 沐恩独自走进院落闻到了很熟悉的生肉的味道。不过他清楚的知道这个地方出现这种带着淡淡血腥味的气息绝对不可能是鸡肉或者什么的。 退开门,饶是沐恩这样算是杀生不少的人都有些震撼了,而且因为共情心理作祟,腹部不受控制的生出了反胃的感觉,沐恩蹙着眉,用手轻轻捂住嘴。 地面上、床上、椅子上,到处都有残肢肉块,鲜血却又很少,不难想象凶手是将他们放血之后再撕扯成这样的。中央的一块空地中,这家人所有的生殖器官都被特意的取下被摆放在法阵中。 法阵已经失效了,但是沐恩可以明确的感觉出这是源自于邪恶魔法召唤恶魔的法阵。 “如果施术者本就是个恶魔,这样的仪式会增强它的力量。”沐恩看向四周,可以看到椅子上有半截身子,明显是个女性,但是中央被挖空了,盆骨已经破碎,但是完好无暇的两条双腿规矩的坐在那里,这样反差的感觉扔所有正常的人都难以承受。 沐恩用青雷刺激着自己的识海,让他暂时抛却那些共情的心理,把这些惨绝人寰的景象量化。 推开厨房的门,婴儿的尸身被剁开做成了三道菜,一条腿就像是腊肉被吊在房梁,转过头发现他的头颅就放在一旁的柜子上嘴被用丝线勒出诡异的笑容,以至于出现了血痕,令人不寒而栗。 转身回去进入卧室,四颗头颅应当分别属于哪个婴儿的父母与爷爷奶奶,他们的表情被如法炮制,身体都是残缺不全的,但可以清晰的得到行凶者所想要表达的、违反人伦的意图。 他们在交 媾。 违反伦理的交 媾。 沐恩终于无法忍耐,他的身体开始止不住的颤抖,他感受到了比看到吸血鬼屠村还要更甚无数倍的愤怒。 他将院门踹开带起无数烟尘,后槽牙被咬的咔咔作响。 “您没事吧大人!”西蒙很害怕沐恩看过那样的场景后会留下阴影。 “这是我最深的噩梦都到达不了的地方,但人心的鬼蜮却可以。”沐恩咬牙切齿,身上的魔力自行催发如同云层里穿梭的雷龙不断浮现。 “大人您没事吧?”队长看到沐恩的状态不正常,小心的靠近问道。 “这必然是失控的恶念倒影,我知道那个没有名字的炼金术师是谁了。我要把它碎尸万段。”沐恩的愤怒牵引着雷霆与空气中的自由魔力,云层在城北的上空不断堆积。 突然! 一声骇人的巨响,所有人的身形都为之震颤,他们从来没有听过如此巨大、如此靠近的惊雷。 大雨倾盆而下。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是面前那个留着金色披肩长发的小个子沟通了天地间的魔力,引发了这副异象。 他站在那里,却好像一尊神明。 天水受到敕令,模糊了沐恩在人眼前的情绪。 他红着眼睛,泪水被隐没在瓢泼中,脑子里不由自主想到的,是身后那些灭绝人性的情形。 “我的世界……我的世界,绝不允许存在如此丑恶的生灵。”他望向天空,用雷鸣倾诉他的愤怒。 威尔克,哪怕你死了,我也要再杀你一次。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三十五章 无言之雨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档案中的威尔克神秘失踪,而沐恩又在那天恰好碰到了从档案室走出的指挥使。 在这个地方沐恩认识的人寥寥无几,如今也都可以排除嫌疑。而为什么倒影会袭击自己也有了完美的解释。 但事情仍有很多疑点,其中最困扰沐恩的莫过于威尔克是究竟是怎么被杀死的,困惑的点依然是想要杀死一个魔导士怎么也都需要魔力的碰撞,但是高塔没有反应,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分毫,沐恩讨厌这种无法探明真相的感觉,因为只要存在哪怕一个疑点,都有可能让情况发生太多的变化。 “咱们现在怎么办?”西蒙看上去有些憔悴,他被之前的景象折磨的不轻。 “去废弃城堡。既然他们看到过有黑影飞出和飞回城堡,我们就一定要去那里看看。” “万一……”西蒙有点害怕城堡里出现更劲爆的景象,他现在一想到那个场景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要作呕,而越不想去回忆却又不断的回忆。 沐恩坐回马车上,让那些警备的军士派个没有读过书的去通知凯尔指挥使,并将自己的想法附耳与他讲明,哪怕这样仍是犹不放心的叮嘱那个报信的人只能跟指挥使一个人讲。 西蒙看到这个样子,轻轻叹口气,明白了沐恩的决心,便坐上马车调转车头,向城东的老城驶去。 雨仍在下着,看上去一时半会是不会停息了。 城堡之巅,有黑影在雨中自拥而远眺,不多时它看到了那辆疾驰而来的马车。 然后它漆黑的影子突然破开了一条缝,缝隙的两端向上弯曲,就像在笑一样。 它的笑容与死在他手上的那些无辜之人别无二致。 天上的雷霆不时鸣动,让世界骤然闪亮后又复归晦暗,让这座本就已经废弃百年的城池更添几分阴森。 沐恩跳下马车,平静而沉默的在雨中前行。 黑影张开怀抱,逐渐融沁在脚下的黑石壁。 “等会如果出现了什么意外情况,你一定不能跑,跟我站在一起我说不定还有活路。” “大人小看我了,虽然西蒙畏死,却也不是什么临阵脱逃之辈。我想活着也不过是为了写更多的诗篇,但若是能力战而亡,我的生命亦是雄壮章节。” “你这些话说的我热血沸腾的。”沐恩笑了一下,只是都没有什么笑意,他眉隙如川,审视着面前的每个事物。 两人费力的退开古堡以巨神木所制的厚重大门,发出沉闷的摩擦声,在空无一人的大厅中回响。随着大门的打开,风吹了进来,不知在那个缝隙间受到阻碍,发出了如同亡灵悲鸣般的声音。 西蒙扯了扯嘴角,这样阴森的地方让他感觉压力很大。 “我觉得这件事情已经超出我们的能力范围了,为什么当初不找裁决者?”游吟诗人站在枯槁的大厅前,破碎的锦罗绣缎让往日的繁华依稀可见。 沐恩驻足四顾,“你怕了?” “我们要对抗的可是魔导师级别的强者,说不怕那是开玩笑。” “这点小事,不需要裁决者。”沐恩决意要将这个失控的恶念倒影当场格杀。 省都中出现的问题一般都不会交给裁决者,因为这样会显得领主很无能,除非是那种的确影响非常恶劣并且压不下来的事情,领主们才有可能让所到之处尽是黑鸦落羽的裁决者们进入城池。 西蒙张开风息,探测着可能出现的危险,空气的重量仿佛在逐渐变得沉重。 沐恩就这样慢慢的走着,经过悠长的回廊,回廊中只有四个脚步所发出的不规律的声响。 尘埃被激起又复落下,而破损的橱窗外也传来了叮咛的声音。房门一扇扇的被打开,看到了许多在平叛之战中被杀死的贵族遗骸,遗骸的骨骼不知道为什么还未腐烂殆尽,可能是被帝王所授意,以黑魔法讲他们的灵魂永远困在此处经受煎熬直至魂飞魄散。 “你在哪。”沐恩又一次的将房门推开,映入眼帘的却没有能勾起他兴趣的东西, “如果他们的灵魂被困在此处,那为什么我们看不见呢?”西蒙看到那些款式已经过时很久很久的华服,几乎可以想象出曾经他们在这里笙歌起舞的样子,虽然无名的面庞上早已没有血肉残留,只剩空洞的颅骨结着层层的蛛网。 失控的恶念倒影将会以某种极为迅猛的姿态成长,他们的存在类似于摄魂使者,凭借攫取无辜者的精神力量而成长。但是恶念倒影不如摄魂使者那样拥有理智,所以它们往往刚失控就会被肃清组织找上门亲切问候。 凯尔几乎是在沐恩到达废弃城堡的同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个消息,虽然如今的阿尔丹行省的确是个偏远小省,但是祖上也是阔过的,关于它们的历史也是所有能上起学的孩子们的必修课。 刚刚接到临时指派的时候,凯尔还暗自感慨能去到有文化沉淀的地方任职也算是件好事,并且这些年行省的经济也不像之前那么捉襟见肘,但没想到当主官是件这么无聊的事情。特别是领主梅丹佐还天天都得出去把那些阴沟里的老鼠给揪出来,这样会带走大部分的战斗力,搞得他现在寸步不能离开实在是让人惆怅的很。 “哪怕是这样我也没有太多的办法可以去驰援他啊。”凯尔坐在办公桌前有些发愁,虽然凭沐恩身上的那些魔导器凯尔觉得区区魔导师级别的恶念倒影未必能把他如何,但凡事就怕个万一,如果沐恩在自己任职期间出了什么事,搞他虽然不会说什么但肯定以后也很不招人待见。 毕竟是大比第四啊…… “我们还剩下多少人可以调配?”凯尔初来乍到,很多事情还不了解。 “回大人,我们还有两队骑兵二十人、十位魔导士可以用以机动。”副官恭敬地回答道。 “才十个魔导士?”凯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原来在魔导师只能打下手的地方待太久,搞得现在真的很不适应。 “就没有什么高级魔导士和大魔导士吗?”凯尔是真的不知道十个乡村魔导士能干成什么事。 “回大人,城内大魔导士记录在册的只有六人,四人随领主大人出行,一人是他的管家,还有一人是旧城区的魁首,高级魔导士也大都是贵族家臣,高塔只有六位,五位随领主大人追寻邪术师的行踪去了。” “我!这……”凯尔无语凝噎,他的眼神中充斥着不敢置信,“你们……不是,咱们行省……真的这么穷吗?” “比十年前已经好上很多了大人。” “那不是还有一个吗?” “是我,大人,但是鉴于您初临此地,我觉得我还是要帮您先适应一下工作环境。” 凯尔想了想沐恩的回路水平,又想了想西蒙的回路水平,觉得添上个高级魔导士也算是聊胜于无便拍了拍副官的肩膀道:“那位沐恩少爷,是重要任务,还是要保证他的安全为要,我在这里反正也没什么事干,但是那边却是十万火急,所以待你回来再与我磨合不迟。这样,你现在就带着那三十个人去往旧城,务必要保证沐恩回来的时候是完整且活蹦乱跳的。” “这是这……”副官显然有些迟疑。 “去吧去吧,你能把他带回来那就是大功一件,日后还会愁出路吗?你现在只是我的副官,等把他完好的带回来,指挥使不好说,副指挥使肯定是囊中之物。我保证,不出十年你就能得偿所愿。”凯尔使劲忽悠着这个不知道内情的副官,但他心里其实很清楚这个回路水平对上估计就是个挡枪眼的一次性用品,但是没办法,仕途很重要,要不是自己真的抽不开身,肯定就亲自去了。 也不能怪凯尔太势利,只是哪个寒门出身的魔法师会甘心安于现状,他们肯定是渴望向上爬获得更多的资源倾斜成为更高级更尊贵的法师,让自己的家人过上更好地日子的。 更何况身着紫缎长袍的他,那可是有极大可能成为大魔导师的存在,如果有了更好点条件,几百年后也未必就成就不了宗师之名。 在副官懵懂的领命而去后,他倚靠在椅背上,不觉得生出了太多的感慨。 “兄弟,可别怪我啊,自求多福吧。” 那个副官要是知道了凯尔大人的真实想法,估计会跳脚骂娘。 啧,这些混名利场的,心比我们玩战术的还脏。 沿着最高的钟楼阶梯不断往上,空气变得越来越凝重,沐恩不断地深呼吸,抬头往上去却仿佛望不到终点。西蒙走在他的身后,没有什么言语。 在走了十几分钟后,沐恩停下脚步稍稍稳定自己的呼吸,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样杂乱的呼吸过了。 但是西蒙却与他擦肩而过,继续一步步的拾级而上。 “喂!西蒙!”沐恩叫了自己的吟游诗人几声,对方却依旧置若罔闻,“坏了,他中招了!” 沐恩抬手握拳,青雷自肌肤下漫溢而出笼罩到了西蒙的身体。但是西蒙依然没有任何反应,继续沿着回旋的楼梯往上走。 然后他握住的扶手。 精神的领域太过复杂,沐恩不可能帮助他脱困,毕竟他自己都是个灵魂破损的可怜人。 但是还好,沐恩虽然不能直接帮助他破解幻境,但是沐恩可以电他! 张手一挥青雷破空而去将打算翻过扶手自由落体的西蒙劈了个通透,巨大的冲击将他弹了出去落在了台阶上,随着一声听着都觉得疼的嚎叫,西蒙恢复了清醒。 但是他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只是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头发已经竖了起来。 “我怎么了?”西蒙一脸懵登的模样问道。 “你能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我跟在您后面然后突然就……就……” 据说人刚刚睡醒的五秒是没有任何记忆的,而绝大多数的梦境也会在这个时候消失。 西蒙发现他的记忆并不连贯。 “你刚刚中了幻术,差点从这翻身而下自由飞翔。”沐恩走到他面前,让他多打起点精神。 “那我是怎么摆脱的?” “我把你劈飞出去自然就醒了。” “……大人您对我真好。” “行了,有的活不错了,我又不是精神法师。” 经过这么一番插科打诨,紧张阴暗的气氛好像被冲淡了些,但是沐恩现在也只是表面上轻松,毕竟自己当初是可以清楚记得环境内容的,像西蒙这样近乎失忆的被控制说明对方的强度又有提升,毕竟西蒙现在的精神与回路强度,都是超越了沐恩的,哪怕他没有沐恩这样特别的能力,但也不该如此狼狈。 而且到现在为止,沐恩都没有发现地方的蛛丝马迹,哪怕是西蒙在离自己这么近的距离中招,依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警觉。 想到这里,沐恩吟诵法咒给西蒙施加了一个比较低阶的精神强化,但是自己却没有任何防备,他想要以身试法这个恶念倒影的手段。 西蒙看出了这点,对沐恩表示担心,但是沐恩却并不在意。 “这个给你。”沐恩将自己的一枚魔导器丢给西蒙并且有一枚幽兰色的奥数符文也飘荡到西蒙的身边。 这枚奥数符文是被他更改过的,里面储存的已经是苍瞬幽境的雷霆魔力。 “如果我中招对方现身了,就把符文引导到魔导器中弄死它。” 西蒙结果那个水晶状的魔导器,突然抬起头问道:“您就不怕您现在已经中招我是幻想?” 沐恩抬起头打量了他几眼,微微笑了一下道:“我相信你。” 西蒙听到这句话愣了几秒,似乎深受感动,郑重的对沐恩鞠了一躬。 殊不知沐恩只是单纯的用眼睛就可以判断出来。 当然这话沐恩是绝对不会直接告诉他的,毕竟说两句好话就能换取一片真心这种事,那是真的血赚呐。 可怜西蒙还被感动的一塌糊涂。 黑影坐在钟楼上,象征旧权利的大钟早在无数年前就被砸碎,现在被取而代之的是几口巨大的炼金坩埚。 黑影坐在那里,竟显露出一种宁静,并不像传闻中那些失控的恶念倒影般癫狂。 但是若是靠的足够近,可以听得到它细若蚊吟的楠楠自语,而若是能够耐心的听完它语无伦次的语言,就会发现事情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 他所吟诵的是首大瘟疫时期的古怪歌谣,已经不知道是何人所作何人所传,只知道那承载了一代恐怖的记忆。 而最恐怖的,是这首歌谣其实已经失传了很久。 “我挖掘死人的墓葬,从拼图中找到了炼制恶念倒影的方法,又发现了这首儿歌。世界真的很有趣。”它站起身,开口是熟系的声音,回过头望向门口,沐恩与西蒙已经站在哪里。 沐恩身体闪烁出光辉,随着身上每次的电光闪耀与窗外分雷雨交相辉映。 “我绝不会原谅你,威尔克。” “我本来快成功了,沐恩少爷,只需要我再杀三十人,我就可以消磨身体中的邪念,但是你打乱了我的计划。”仍然拥有一部分威尔克记忆的恶念倒影对着沐恩说道,“你比我想象的身份还要深,否则我不该这么快的死去。” “强者是为保护弱者存在的,而不是剥削弱者,你让我感到恶心。” “那您杀过多少比你弱小的生命了,沐恩少爷。难道你就是高洁的吗?我到认为我们的选择没有差别,我成功之后,可以保护更多的人,庇护更多的百姓。” “你让我感到恶心。”沐恩没有再与他辩解,“我从不屠戮手无寸铁之人,威尔克,拿起你的武器。” 威尔克的恶念倒影嗤笑了一声。 “您不会或者离开这里的。” “一个青木法袍的井底之蛙,见识过天外的世界?”沐恩已经怒到极点,嘴角反而露出残忍的微笑,“请你赴死。” 焚城之炎以沐恩为圆心骤然爆发,将钟楼变成了露天的平台。 “您不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方面吗?有些人就更加擅长邪恶之所在。我知道您有什么。”地上宛如墨汁的黑影再次凝聚,从地面上站起,咧开嘴露出诡异的微笑。 旧城堡外,三十一人已经站在了门外,正好见证了钟楼被掀开头盖骨。 但是副官发现了个突兀出现的人。 但是他认识这个人,他对这个人的出现一直很好奇,因为他和他们仿佛都是突兀出现的,反而却还得到了梅丹佐领主的默许。 “沐恩家的管家大人,怎么在这里。”副官走下马车,皱眉问道。 “刚刚指挥使大人告诉我,我家少爷跑到这里,在下担心会出什么事情,就跑过来看看,只是刚刚出现那样的爆炸,我恐怕是没有插手的能力,现在在这里不知如何是好呢。” “管家先生比我来的还快,不容小觑啊,毕竟城西可比高塔离这里还要远。” “您这不是要迁就其他人吗,这样的速度真真做不得数。” 副官展露魔力,他对这个老人抱有十分的怀疑。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三十六章 监守自盗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大人何须如此紧张。”管家后撤一步,表示自己没有敌意。 “你们几个,上去看看,我在这里看着他。”副官在距离管家十米的地方站定,他虽然天赋和回路都不是十分出众,但能当上省都高塔指挥使的副官,说明早年也是经历过几场恶战而幸存的,所以他对自己的身手还算有信心,在寻常同境中怎么也能排个上游。 “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别动。”副官双手负后,看似托大实则正酝酿着魔力,根据高塔的资料记载这个老人和自己一样也有高级魔导士的实力,但正所谓拳怕少壮,魔导师以下的魔法师们可不是越老越金贵的。 管家微笑着点头,看上去非常和气。 但实际上,老管家在众人意外发现自己后的第一眼就已经在往城堡中走去。 只在瞬间便将所有人拖入了自己的幻境,这是不精修精神的魔法师完全无法做到的事情。 所以此时此刻,他的身份在千丝幕屏后显得更加扑朔。 凯尔那边自然感受到了大阵传过来的警告,焚城之炎不是谁都见过的,但是那种特殊道几乎无法模仿的魔力运转方式却谁都认得出来。 片片火羽从空中飘落,就像真的羽毛一样,沐恩没法像自己的师兄那样拈住这些羽毛当做利刃掷出,那样会让他受到灼伤。 以凤凰火凝结的术式本身就是种无形的警告,任谁也要掂量掂量将这些羽毛撕碎的后果。 凯尔在那里急的来回踱步,按照路程来看自己派出的那些人应该最多才刚刚到那边就开始产生这样的爆炸,估计他们是帮不上什么忙了。他现在甚至想站到最高的地方极目远眺盼着亲爱的领主大人赶紧回来,要不然他真害怕出大问题。 “怎么办?”西蒙站在沐恩的身后,他感觉不太出来那影子的实力,但是连这样的术式都能毫发无损的接下,说明对方比自己想想的更加恐怖。 沐恩的身上只有一个用来防御的魔导器了,在刚刚炽烈的火光中,他没有看清对方如何躲过的焚城之炎,自然也就想不出对策。 此刻安舍尔正带着精灵公主在帝国的各地游历,恰好是正与她交谈的时候忽然身体一震,把公主殿下吓了一跳。 “安舍尔老师,您没事吧?”她问道。 “我没事,”安舍尔望向东北方,眉目中满是担忧之色,“但是沐恩遇到了麻烦。” “您怎么知道的?” “我给他的魔导器上都有一个预警,会与我身上的一段冗余回路相连,每当他使用的时候我都会生出感应。” 所谓的感应,其实就是回路破碎的疼痛。 “啊?那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您没发现高塔给我们的路程没有去向那边的吗?我的老师不希望我们去到他的身边。” “为什么啊?” 安舍尔叹了口气,“圣人思量,从何可知。” “你会飞吗?”沐恩突然对着西蒙问道。 “短程飞行是可以的……”西蒙还没明白明白怎么回事,话都还没有说完,就被沐恩一脚踹了下去。 那黑影就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大声密谋也没有出手阻止。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救别人?” “关你屁事。” “呵呵。有他在,你说不定还能活的久一些。” 沐恩向后退了两步,他正在沟通身边的魔力,但是钟楼经过刚刚的爆炸,已经变得摇摇欲坠。 “你知道为什么恶魔生物比较难杀吗?”沐恩仿佛闲聊般说道,“那是因为它们都有阿克琉斯之踵,神不会允许完美的生物出现的。” 恶念倒影脸上诡异的微笑被咧的更大,它似乎是在讥讽沐恩的不自量力,张开手属于魔导师的回路逐渐出现在身上,魔力锁骤然而生,将想要沟通自由魔力的沐恩给压住。 “我知道你的天赋很可怕,但是只要你是这样等级的回路,杀你只需要一秒。” “你仿佛在做梦。”沐恩反讽回去。 黑影听到这话似乎有些恼怒,这个蝼蚁般的人居然还敢嘴硬? 魔力骤然放出,厚重的魔压凭空出现,如果沐恩在不放出魔力来与之对抗,恐怕就会无法动弹沦为砧上鱼肉。 全力的放出魔力导致的问题就是会完全点亮自己的回路,在大魔导士之下,这样的情况哪怕是同级的较量,都算是非常危险的。 但是沐恩毫不在意,青色的雷霆如海中游蛇爆发开来,随手握住了一柄雷枪反手向威尔克掷去。 威尔克的身体则如同淤泥般张开,让出了一条通道让雷枪通过,但是沐恩将手握拳,雷枪产生二段变化爆炸开来。威尔克的身体瞬间变成了四散的黑泥落到地面上。 但是身体破碎了,威尔克却没有在沐恩的感应中消失,相反,他开始有魔力入侵的刺痛感了。 “还不到高级魔导士,你凭什么跟我这么硬气呢?不过没关系,你的灵魂一定很可口。”黑泥再次聚拢,恶念倒影再次从地上升起。这次,它笑得很猖狂。 然后就这样笑……笑……笑。 慢慢的笑容变得越来越僵。 “我今年十四岁了,当然知道自己的魔力回路跟别人不一样,怎么样?理解得了吗?”沐恩看他的样子,就像是在戏弄傻子。 人们总说大魔导士才能算是半个等级,是因为到了大魔导士阶段,魔法师们的回路才开始真正的出现分化,会在回路中添加更多的关于自己对于魔法的理解,之前的虽然其实也会有不同,但相对来说也是大同小异。 一直以来魔法回路其实都是魔法师们最后也是最安全的一条防线,虽然强大的精神控制力有可能可以让与自己对垒之敌沿着回路逆行倒施,但那并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一是因为精神控制力的提升方法太过玄奥,没有对每个人都适用的技巧。第二就是想要如此做,必须要可以明白对方对于魔法的理解,否则就会受到阻碍。 这就是为什么高塔的魔导师们要强于普通的法师那么多,因为他们学识丰富,对于魔法的理解每个都极为深厚,自然可以随随便便的将他人的回路粉碎。但是当他们遇到同样出身的法师,这样的情况则基本不可能发生,总而言之,这种情况近乎所有的案例都是出现于实力碾压的情况下。 而提升回路复杂程度的方法主要有两个,一个是经过名师的教导和自己的天赋或思考,另一种则是各种各样的秘法,因为秘法的魔法运行方式和正常通俗的魔力运行方式可能会有很大差异,所以这种情况如果地方想要探入自己的回路,就必须要先明白魔力运行的方式是怎样的。 毕竟魔力在回路中,并非只是单纯的线性运动。 而沐恩的回路,早在高塔的时候师兄就对此表示好奇和难以理解,只能寄希望于见多识广的塔瓦西斯,但是奥术圣者从来不曾组织沐恩看似混乱的回路铭刻,安舍尔自然也不会画蛇添足。所以那些年其实师兄弟双方都处于一个我看你的回路看不懂,你看我的回路我也看不懂的情况。 所以说,连我安舍尔都看不懂的东西,你一个绿袍的废物,配吗? 青雷回溯到体内,只在肌肤的表层流动,苍瞬幽境无惧任何纯粹魔力的限制。 但是即便如此,场面依然存在着难解的死扣,沐恩的想法被猜透,任何精神生物都会惧怕雷霆,但眼下的问题是,沐恩虽然恰好是雷霆法师,但却没有足够杀死魔导师的强度,催动魔导器也是需要魔力的,再加上之前的种种消耗,沐恩只能放出一个不太完全的万物贯穿了,但是这样的行为无异于赌命,况且同时沐恩也觉得这样强度的万物贯穿已经难以击杀对方。 怎么办呢?好像大话说的确实满了点。 威尔克虽然一时吃瘪,但毕竟是魔导师,魔力的储量就摆在那里呢,随便丢个四阶魔法自己基本上就交代了…… 等等?它的魔力是哪里来的? 精神生物虽然也可以用魔法师的等级划分,但是他们只有精神力,精神回路的施展方式本身就于正常的魔法完全不同,至少动力都不同,虽然也被称为魔法但其实它和咒术魔法一样都是比较形而上的东西,并不像魔力那样真切可感。 而原本的恶念倒影可以施展正常的魔法是因为在不失控的情况下可以有本体提供魔力, 我发现了盲点,西蒙先生。 但是威尔克并没有给沐恩破解谜题的时间,他挥挥手召唤出了融金想要将沐恩变成工艺品。 “金与火,你果然就是那个炼金术师,我很好奇这些年你是怎么瞒过梅丹佐大人的。” “说不定他也是帮凶呢?”威尔克双手横扫然后瞬间遁入暗影飞驰而来。 沐恩向后倒去,落下的方向与将西蒙踹下的方向一致。 “接住我西蒙!”沐恩念出风息的精灵语减缓自己下坠的速度。 中塔很高,西蒙才刚刚平稳落地抬头就看到这个喜欢极限运动的大人也开始了无绳蹦极。 黑影沿着墙壁飞速而下,竟然不比自由落体的沐恩慢上多少。 魔力锁还未降临道西蒙的身边,他涌起狂风承载住沐恩疾速坠落的身体,同时数十道风刃脱手而出想要截击那个追杀至此的黑影。 “变速!变速!”沐恩不断地重复这两个字,一开始西蒙还不太明白,但是下秒,黑影就用魔力凝聚出了火焰向沐恩袭来。西蒙这才恍然大悟,不断的调整者沐恩的下落速度。 但是这样一来一去,速度便耽搁了,在离地还有十几米的时候,黑影已经到达了地面,看样子是想要先杀西蒙。 “解除术式准备战斗。”沐恩一边大喊一边挥舞手臂,七把雷枪凭空出现插在黑影的必经之路上。 黑影如同根本没有惯性般直接向后闪避,因为旁边的道路也被沐恩吟诵出的爆裂火球所封住。而沐恩也凭借着这个术式的后坐力赢得了一个缓冲,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黑影从地面中升起,它的脚从来没有离开过地面。 沐恩发现了这一点,转头向西蒙递出一个眼神。 “腿。” “明白。”有风灵加身,西蒙就如同传说中那些浪漫的游荡在平原上的精灵般长衣飘飘,衣衫荡漾。 风元素从各处聚集向威尔克挤压过来,而一道凝聚许久以至于肉眼可见的风刃离地三寸而飞。 威尔克却并不害怕,咧开嘴诡异的微笑将西蒙的内心震颤了一下,然后黑影就如同蜗牛一样缩到了地面,那速度是如此炙脍,竟然连划破空气的风刃都没能跟上,只是远远的飞到后面的石头上炸出不大不小的坑陷。 “这东西有问题!”西蒙活了快三十年,恶魔生物不是没见过,但是没见过路子这么野的。 可能其实都很野?谁知道呢,他之前都是围观群众。 “现在怎么办?”西蒙本身就是个低阶魔法师,而且相比沐恩战斗手段更显贫乏,只是放出两个三阶魔法,魔力就已经去了小半。 “打不过就跑,那那么多问题。”沐恩说完,就开始加速向城堡外跑去,他其实已经明白现下的情况,这个威尔克的恶念倒影不是双脚不能离地,而是离地之后就会恢复精神生物的本质,沐恩可以察觉到在城堡的某处有魔力源源不断的通过地面传输给他,可以说它现在是站在“要塞”中跟自己战斗。 所谓的要塞,就是所谓主场的学术说法。一般而言魔法师们如果要长期据守在某地,就会画出笼罩一地的法阵,这样的法阵往往十分精密可以破除正常遭遇战中遇到的多种限制,从而让自己获得巨大的优势,所有的指挥使坐镇之城都可以算是他们的要塞,只不过普通的护城大阵相对没有那么的强横。 比如当初乌玛什坐镇边城,他一位宗师便可以凭借长城中的法阵抵御兽人大军。不过因为努比斯的生命中并没有来主动找过亚精灵的麻烦,他需要负责看着暗精灵,所以与乌玛什对阵的具体胜负只能凭猜测,强弱并不确切。但是可以说当初仍是宗师的乌玛什若站在自己的要塞中,就完全可以当做一位圣人来看到了。 而最要塞作战经典的莫过于前几年狄亚勋离开海神殿对阵利维坦,教宗大人不论是体魄还是魔力储量都远不是洪荒魔兽的对手,但是他凭借精妙的魔力掌控在海中投影出自己的回路,让方圆百里的海面成为自己的临时要塞,凭此力量再配上名为临渊/重压的权能将利维坦打回深海,便可以看得出身处主场的优势有多么的巨大。 当然了,具体的提升还是要看要塞法阵的强弱,向沐恩碰到的这个就是个比较简单的魔力供输法阵。 不过哪怕只是这样的法阵,也给它的身体带来了不少的性状变化,书本里记载的恶念倒影身体都是宛如轻灵无物的,而不是现在这样,粘稠的像鼻涕虫。 沐恩现在没有时间去寻找他的阵眼,并且哪怕找到了,也可以说没有办法去破坏掉,魔导师级别的对手至少可以看住三个自己或者十几个西蒙。 就像沐恩说的,打不过就跑,现在的首要任务是逃命。 “我干,我说大阵上怎么会没反应,原来是监守自盗,嗬——呸。”沐恩人生中第一次说出了脏话,但是现在没工夫庆祝了,别管什么人间值不值得,命最要紧。 其实沐恩还是没有放弃杀掉眼前这个恶魔生物的想法,他此刻正在试探法阵的距离。 但是他忘记了某件事情。 “我的幻境确实控制不住你,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是……”恶念睁开了它的眼睛,是由血红组成的,一圈圈宛如年轮的样子,到了最深的瞳孔处,是完全看不到一丝光亮的黑。 沐恩猝不及防,感觉刹那间身体失去了平衡,向后跌坠到了破碎的世界,沐恩当然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是三秒钟的失神和五秒钟破开环境就已经足够致命。当他的意识回归真实世界,狞笑的恶念已经手刀高悬,想要将沐恩的心脏挖出来! 下个瞬间,快到沐恩都不知道有没有一秒,砰然的响声在耳边出现,随后是个略显陌生的声音对沐恩说到:“大人快走!” 倒退踉跄几步转头看去,原来是那个副官,从刚刚掉下来一个人起,副官就放弃了盯防老管家,转而全力向此处奔袭而来,终于在此刻赶上了这致命一击,之间他高高跃起用膝盖撞上威尔克的手臂,将势在必得的攻击偏离了目标。 “提姆。”威尔克当然知道他的名字,这个副官居然敢忤逆自己了,这居然让它感觉有些痛快。 “我终于可以找个机会弄死你了,你卑躬屈膝的样子令我厌烦,你忤逆我的样子更令我厌烦!”恶念仰天发出诡异尖锐的小声,讲这句话嘶吼而出。 这声音是如此的令人不适,仿佛是积攒了千万年的怨气。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三十七章 绝境之争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什么东西!它怎么突然就疯了。”西蒙在沐恩身后快二十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接着跑!”沐恩感觉自己的嘴皮子这辈子没有这么溜过,几十个音阶跟大坝泄洪一样从嘴里窜出来,身体残余不到半数的魔力倾泻而出,在刹那间形成了一个小型的双层法阵将威尔克笼罩其中,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原本粘稠的宛如油脂的恶念倒影身体开始变得虚幻起来。 “快跑!”沐恩对着那个叫提姆的副官招呼一生,转身头也不回的往外跑去,那样子真是要多狼狈又多狼狈。 那个法阵主要是用以屏蔽和隔绝周身魔力的,当然辅助的纹路可以起到一定屏蔽精神的作用。虽说是隔绝,但其实主阵运作的本质是依靠吸收魔力才做到的,所以会随着时间而逐渐自行崩解。而恶念倒影的脚只要站在地面上、站在自己的要塞中,魔力就会源源不断的供给过来,这实际就相当于个这座古堡是一个整体,只要不破坏掉要塞法阵,基本上任何限制都无效。 但是沐恩好歹也是塔瓦西斯的弟子,一个这样简单又狭小的法阵不至于让他消耗一半的法力,他更多的魔力消耗在了破开倒影与古堡的联系上。 法阵入地半寸,在昏暗中闪烁的浅淡的光芒,暂时制造出了一小片无法之地,切断了倒影与古堡的联系。看起来这是个杀掉它的大好机会,但是很可惜沐恩的魔力已经基本见底,而那个提姆显然是个修行本体魔法的,进去肉搏怕不当时就会中恶念倒影的幻术然后被折磨死,所以只好作罢。 “你们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威尔克依然在怪笑着,他丝毫不介意再多折磨一会这些自己眼中的爬虫。 沐恩看到法阵奏效,心中粗略估算了一下,若是法阵可以隔绝恶念倒影与要塞的沟通,那么可以撑三分钟,如果不能,那估计只有十秒,所以他在全力的往门口冲刺。 跟法阵或术式的沟通虽说些许魔法丝线作为桥梁是必要条件,但是精神力才是掌舵者,沐恩当然清楚对方站在要塞法阵上,那么就说明自己绝对无法完全隔绝对方与要塞的魔法练习,但是因为沐恩画了个简单精神抑制,所以能不能争取到时间也难说,毕竟沐恩在外面待了这么久,也知道了自己眼里的“不太行”,可能就是别人的“非常行”。 在安舍尔第一次给沐恩介绍精神回路的时候就已经明确的告诉了沐恩,精神掌控力不能依靠回路来提升,想要进步如果没有先天的天赋那就只能通过后天的锻炼。 所以哪怕是拥有精神回路的法师也未必就能拥有一手优秀的精神操控,大多数情况下只能用来释放原始且古板的精神冲击。 幻境可不是像某些小说传奇中那样将眼睛瞪的老大就能放出来的,也不是什么呼唤两句不明所以的招式名称就会让人陷入无法自拔中。 把眼睛瞪大的唯一作用只有让自己的眼睛发干。 当然,沐恩再怎么天才、基础扎实,也会因为时间不足和实力不足让这个精神屏蔽那么出众。毕竟就像某位前贤大德所说的那样:“只有用魔法才能战胜魔法。” 精神力也是同理,想要隔绝精神力,使用的法阵自然也要注入精神力。 而非常不巧的是,我们亲爱的沐恩少爷灵魂中的裂痕要是真的断掉,足够碎成百八十块,精神力总量大概也就维持在一个六七岁孩子那样吃了睡睡了吃的级别,虽然几个月前学院大比的时候跟着丹稍微锻炼了一手,又在大阵那里得了份没能抓住太多的裨益,但是总量就在那里,如果不想自己施法完就地昏厥,肯定还是要留力的。 不过还好,虽然威尔克的恶念倒影有魔导师的水平,但无奈它并不是天生的精神生物,之前的人生中接触到的精神魔法想来也并不太多。虽然可以施展幻境,但是能被沐恩这样一个精神魔法的天然菜鸟给破解掉,虽然也有因为灵魂裂痕的因祸得福的借口,但也足以说明它的水平真的不怎么样,而且到目前为止沐恩等人都没有收到过精神冲击,那也说明它的精神力没有看上去那么强盛,表现出的压制力更多是基由精神生物天然脱离肉体的感知优势和链接要塞法阵的狐假虎威。 这要是换成当初在黄泉秘境安舍尔他们遇到的那个摄魂使者,一镰刀下去三个人就手拉手肩并肩的上天堂了。 沐恩在奔跑的时候始终在心中默念数字,当超过了十秒的时候他不由的心中狂喜,但是开心归开心,还没有逃出古堡的范围自然也不可能掉以轻心,沐恩怎么说也是两次经历过生死之战的人了。 虽然运气成分居多。 但是生活哪有称心如意的呢?虽然威尔克确实给自己丢了面子,但好歹也是精神生物,即便残酷暴戾而无需的思维站了它心智的上风,但是也不是什么能随便打发的阿猫阿狗。 在第三个十秒钟,它终于穿越了精神屏蔽的法阵,沟通到了自己的要塞法阵。 魔力上涌,带着诡异的狞笑那法阵就像是被大雨打碎般消却。粘稠的如同油脂般的魔力再次包裹住他的身体,不断蠕动着,仿佛有灵魂在体内想要逃脱。 “没用的!”它的笑声放在任何一个正常人的身上,沐恩都会觉得那个人可能会笑断气,但是恶念倒影就是维持着这样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声音数十秒,仿佛是在故意放跑三人。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突然,它不小了,站在原地身体微微后倾,那线条居然还可以称之为有点艺术美——如果不看它身上那些令人作呕的、流动的黑色魔力的话。 火焰所形成的墙壁突然以威尔克为中心曼延开来,但是那火焰行进的地方很有讲究,看似毫无规律却大有门道。 “那鬼东西在干嘛?”西蒙在得到沐恩的指令后就一直在跑路,非常的听从指挥。 “它在将自己的要塞法阵摆在我的脸上让我看。”沐恩起头看了一眼,气的咬牙切齿,这无疑是种非常嚣张的挑衅。 “不要踩到火焰提姆,你会受不了的,跟着我走。”以沐恩对于法阵的了解,他只需要管中窥豹就能大致分析出走向,所以不需要回头观望都可以做到提前闪避。 之后哪怕是火墙已经遮住了视线他也可以像拿到了迷宫出口地图般的继续向前奔跑。 但是恶念倒影就那样的在原地,甚至不需要拿眼睛看,它也可以轻松的搜索到三人的位置。 “还有后手吗?你该不会一个人来的吧?”沐恩转过头问提姆道。 “我带了三十个人,但是他们进了城堡已经,可能是不知道您已经出来了,指望不上他们了。” “三十个人?什么水平。” “高级法师和魔导士。” “……谁叫你们来送命的。”沐恩听完感觉自己人已经凉了半截,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无耻叫这么一群炮灰过来。 “是临时指挥使大人,凯尔大人命我等将您完好无损的带回去。”这个叫做提姆的副官还真是个实诚人,就这么直接吧上司给卖了。 沐恩白眼快要翻到天上,“这种情况,不是我说,他亲自来都未必打得过。” “大人坐镇高塔,也不知道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那个恶魔生物会认识我?” “听他的话还听不出来吗?他是你的前任上司威尔克啊。” “什么?!威尔克大人?他不是……” “其中的事情比较复杂,如果有机会活下来我再跟你说。” 在说完这句话的同时,火墙落了下来,一道黑影站在院子之外环着臂笑道:“很可惜,没有这个机会了。” “危险!西蒙!快离开那里。”沐恩吃了一惊,但是好在西蒙杀人本事没有逃命本事一流,在察觉到不对的刹那就高高跃起腾云驾雾的王沐恩这边飞过来。 威尔克似乎显得没有事情做,往前一步后又向后了两步,做完这些之后他又突然一个闪身进入了古堡庄园的范围,看着沐恩,戏谑道:“是不是以为我的要塞只有这座古堡这么一点点大?” “你错了!我的要塞——是这座老城!” 沐恩悚然,心情如坠冰窟。 “不把你们吸引的深一点呢,还真怕被你们逃掉了,小心总是没有错的。” 哪怕是这样,沐恩依然输人不输阵的呸了一声道:“你知不知道有句名言叫做‘反派死于话多’?你接着在这叽叽歪歪,我的救兵等等就到。” “放心吧,沐恩少爷,这个法阵可比那座破高塔的分殿拥有的法阵还要好,别说是魔导师了,哪怕是看上去完全无法分辨的普通人,我想要找都是弹指的工夫。而从老城的最外围进来至少也需要一分钟,还必须是擅长速度的法师,那么长时间足够我杀掉你了,除非有高级魔导士以上的存在,但是你觉得这可能吗?” 老城的外围,有带着大兜帽的人站在法阵感应的边缘极力的收敛气息。谁来奇怪,水遇到他的时候就自行离去,仿佛知道他不想让雨水打湿衣服般。 他在等一个机会,但是这个机会,恐怕必须要沐恩自己来创造了。 “我觉得可能!”沐恩招手,原本紧贴西蒙的奥术符文自行飞回,融入到了他身上的防御魔导器中。 那块水晶般的魔导器砰然粉碎,柔和的光芒瞬间出现在了三人的周围隔绝了天地,并且护障内的魔力可以清晰的感察到在逐渐浓郁。 “这是……”威尔克停了下来,似乎非常意外和惊讶,“六阶魔法天使之拥?” 天使之拥是个非常出名的高阶元素混合防御魔法,施法难度相当高,并且因为是混合魔法的原因,它几乎注定无法被任何一个魔法师瞬发出来,因为它是由光、咒术、风加上纯粹的魔力还有一定的阵法构筑成的,之前也说了,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啥时候学咒术啥时候停下前进的脚步,而这个术式的主体就是由咒术元素下的二级分支:庇护/恢复和净化两种为主干的。 这也是咒术属性中最有迹可循的两类,其中净化基本上是谁都要学的,毕竟要时刻警惕邪术师。 咒术回路也是所有魔法中二级分类最多的,而偏偏它不能想起他的元素那样可以选择专精某种二级分类也可以逐渐强化,它是需要所有的方面都要齐头并进的,因为所有的分类构筑成的体系叫做形而上或者说是玄。 沐恩曾经学过哲学,他发现不管是精灵还是人类还是亚精灵,都会有个专门的分类叫做形而上学,意思是脱离物质而探究本质,咒术回路就是这样的。 “你来啊。”沐恩原地躺下,对着外面的那个黑色的丑陋之物挑衅到。 “没关系沐恩少爷,我可以跟你耗。” “我就不信要塞法阵不需要能源。” “我就不相信你这种无根之术能坚持到那一刻。” 沐恩嘁了一声,翻了个身,从他的眉目中可以看得出他并非那么有恃无恐。 “有心杀敌,无力回天啊。”西蒙也瘫坐在地上,似乎是有些认命了,但是能多活一会还是好的。 副官提姆没有说话,他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和身体,准备等会尽可能的护沐恩离开。 “西蒙,别放弃,赶紧回复魔力,它那个傻子还没有注意到自由魔力正在被我们吸纳,等它发现了就该撞门了。”沐恩闭目养神,对着西蒙轻声的说。 “可是我并没有感觉魔力变多啊。”西蒙苦着脸说。 沐恩睁开眼睛,似乎有些疑惑西蒙的说法,明明……哦,我在吸收,那没事了。 开玩笑,西蒙怎么可能抢得过沐恩,他可是雷院有名的魔力旋涡。 沐恩吸收的很快,之后便逐渐浅睡过去,但是分出了些许清明好让自己不会睡死让自己在梦中被干掉。 这下西蒙终于感受到了周围的魔力的确增多了,不禁喜上眉梢,虽然我打不过你,但是我西蒙浪迹江湖这么多年,除了魔力被消耗殆尽的时候,剩下还真没被追上过。 但是西蒙的喜怒形于色被黑影看到了,它生出一缕疑惑,稍稍凝神就发现了不对劲,当机立断开始冲击天使之拥的防线。 三人被吓了一跳,沐恩才刚刚闭眼就被迫再次睁开观察形势,他已经很疲惫了。 但是没办法,在疲惫也得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掉,经过简单的估算之后,这六阶的罩子怎么说都还能撑个十分钟,得知这个消息剩下两个人都松了口气,毕竟多一分魔力就多一分生还的希望。 沐恩伸出手又凝结出了一个符文飘到西蒙的身上,然后告诉他们如果防线快要失手的时候还没人来救就把这个东西丢出去争取点时间。 老城外看上去十分踌躇的人感受到了法阵的气息突然间向某个点汇聚过去,他猜测应该是威尔克正在那里跟谁战斗。 “看上去有机会……但是有要塞在,我打不过他……”那个人重重的叹出口气,似乎十分不满当下进退两难的处境。 三四分钟后,沐恩被西蒙摇醒,他抬眼疑问,却发现天使之拥已经布满裂纹。 “怎么回事?”沐恩本来还在迷糊,看到这个场景,顾不得眩晕感立马坐了起来,这个速度比他估算的要快多了。 沐恩向外面望去,发现无数法术就像不要钱一样不断的狂轰滥炸过来,甚至还有不少的四阶魔法和零星的五阶魔方。 “他居然会五阶魔法?我都不会!”沐恩可能是在是太过紧张,脑回路一下子回到了几年前的诡异角度。 西蒙感觉自己都快要尿裤子了,“大人,现在不是比这个的时候吧,会您也放不出来啊。” “放出来了也没用,它在要塞中是不死的。”沐恩咽下一口口水,抬起手对西蒙低声说:“等会我主动炸开护障,你找准时机把那件魔导器丢出去,然后战术撤退。” “大人,说逃跑不丢人的。”提姆副官站起身摆开架势, “等一会二位大人只管离开,我来为您殿后。” “别扯淡了,你这小身板挡不住它一下的。”西蒙把提姆向身后拽,开始练习投掷手感。 沐恩深吸口气两只手同时涌上魔力,同时脚底下也出现了个熟悉的法阵。 一心三用,不是我吹,没几个人能做到。 “倒计时准备!”沐恩爆吼道。 “三!二!一!” 随着数字归零,天使之拥瞬间被炸开,剧烈的魔力将向外的所有魔法术式清空,与此同时沐恩的另一只手指向另一边,早已蓄势待发的子阵凭空出现,光华闪耀后三人的身体瞬间被传送到了十几米外的半空中,还没等西蒙反应过来,沐恩已经出言提醒:“就是现在!” 黑影已经瞬间出现在众人脚下,魔力瞬间凝聚,看样子它并不能将自己的身体拉的太长、离地太远。 西蒙用力将魔导器向下抛去!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三十八章 绝处逢生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城边之人似乎感受到了巨大的魔力震荡,眼神一亮似乎在说这是个好机会。身影便骤然而逝,如划过雨幕的流星向废弃的城堡掠去。 魔导器破碎,其中的术式被瞬间激发而出,巨大火焰的推力将三人送上更高处,西蒙运转回路用狂风将三人向远处送去,沐恩落地一个灵巧的翻滚,苍瞬幽境的雷霆缠绕周身。 从很久以前先辈的魔法师们就发现雷霆这种不稳定的元素是自然界中最快的,和光不相上下。但是和正常的光比,这种元素更加暴躁更加难以掌控,原本雷霆是分属在光之下的二级分类,但是很多学者发现想要将雷霆修炼到极致,和光明的回路相去甚远。想要雷霆玩得好,就是要在控制与无序中找到一个平衡。 所以雷霆也被称之为低阶法师中最强的几个属性之一,因为回路强度低,对于魔力的掌控还并不优秀,反而可能释放出更强的雷霆——代价是有可能会把自己电死。 这种事可不是危言耸听,每年都会有几个倒霉蛋被自己的雷霆电成焦炭。 而不少雷元素的使用者达到了大魔导士之后,因为约束力的增强,反而越来越泯然众人矣。 既然是最快的元素,那么法师用它来跑路当然是可以的,沐恩也恰好知道那个方法,但尝试了几次后发现自己并不能做到,原因未知。 心中暗骂一句,但是为了节省魔力还是收了回去。只能给自己上一个强度比较低的增幅术式。 作为三人中暂时回路水平最高、跑路本领毫无疑问最高的西蒙在百忙之中还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黑影已经不在原地,而原本的地面上出现了个巨大的凹坑,当然虽然直径不小,但是深度并不算太深,但要知道这可是在地方的要塞法阵上,谁也都知道要塞法阵都会有自我防卫机制,具体来说比较简单的就是会让自己所附着的或者保护着自己的物质硬度增加。 这样的爆炸强度绝对不是焚城之炎能拥有的,但是沐恩并没有说这是个什么术式,所以西蒙也就无从得知了。 要塞法阵的地面被破坏了,不知道有没有炸到地下的法阵回路,如果伤害到了要塞法阵的话,那就可以一定程度上的削弱威尔克的战斗力了。 虽然这种程度的削弱对于沐恩等人而言完全不够。 威尔克此时已经完全将本我意识沉睡,放肆心底最污秽的邪恶冲出牢笼,他已经在那个人踏入法阵的刹那间就感受到了他的存在,现在必须要尽最快的速度杀死这三个不长眼的东西。 只在众人心情刚刚放松的哪一个瞬间,黑影便以那种让人很难形容的姿态从地底冲出,就像利维坦的兽身在漆黑暴风雨的夜晚想要吞噬一艘闪着孤灯的船只那样令人恐惧。 “万物——贯穿!”沐恩周身的瞬间出现了数个奥术符文然后转瞬破碎凝结成他的手中利器。 他的目标,是地面。 这一次的万物贯穿名不副实,因为那杆清幽的雷枪并非多么凝华,在触碰到地面的霎那间就四散开来,然后随着大阵传导,又在已经闭合的黑影用身体所筑造的空间中心点重聚,可以看到那黑壁明显的颤抖了一下,显然这此攻击也并不让它那么好过。 但是很遗憾,只是这样的攻击并不能让它放弃杀戮的念头。纯黑的穹顶上似慢实快的生成出了个垂体,末端是尖锐的,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准备落下审判无处可逃的人们。 “大人?!”西蒙在千钧一发之际逃出了那个密闭的空间,当他回头看去时,正好是那根刺即将落下的时机,他哪怕在外面也感受到了巨大的魔力波动,那种强大到难以反抗的魔力让他在漆黑的雨幕里更加显得面无血色。 沐恩在里面,奇怪的是威尔克并没有隔绝声音,就像是有意将西蒙放出来然后让他们听着同伴无助的叫喊好让自己更加绝望一般。 “我命休矣。”沐恩抬起头,那根刺不过是个寻常的东西,沐恩随随便便就可以多看,但是都不用特意感受也可以把其中蕴含的魔力看个明白,这东西啊下来还是其次,哪怕是在空中爆炸,不擅长防御的雷院学生也不可能活的下来,更何况这个恶心的生物魔力水平还高出自己三个阶级。 此时提姆冲到了沐恩的面前,虽然他知道这样可能也没办法保下另一个人的命,但没办法,认死理的提姆只知道自己接到的命令是让沐恩安全回去,在达成这个目标之前,除了死亡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止他。 当然,他此时也并非心无旁骛准备慷慨就义。而是突然想到了沐恩的那个老管家,当他冲过去救人再回到庄园门口了以后,那管家就已经不知道何处去了,当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黑刺落下,看样子塔瓦西斯可以准备把曾经留下的沐恩的的那缕魂魄培养出来了。 那从老城外围匆匆赶到的人被风垂钓了兜帽,竟然就是穿着便装的高塔临时指挥使凯尔!他身上光芒一闪,身边方圆几十米甚至上百米的雨水就被的收纳再掌中,整个纷扰的天地都为此停顿了几秒钟的时间。 “天水化棱,镇我眸前恶。”巨大的水球体积快速膨胀变成了冰晶,而入琉璃般的冰晶又在眨眼间破碎,凝聚成一座大阵,他想要强行将威尔克的恶念倒影与自己的要塞分割开来! 但是时间已经不够了,照这个速度,哪怕是凯尔可以成功将“水晶棺”术式施加在黑影的身上,威尔克也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杀死脆弱的沐恩。 难道没有奇迹了吗? 在帝国的稍偏西南处,随着安舍尔身体的三次颤抖后,他整个人都看上去有些萎靡,一时间竟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刻出冗余回路来与魔导器链接,现在只能坐在这里干着急也没有任何办法,早知如此不如不做。 他望着窗外高低起伏的山峦,莫名的有些烦躁。公主殿下看出了他的心情,便懂事的出言安慰安舍尔说塔瓦西斯大人不会让沐恩出事的,让他放心好了。 安舍尔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对她笑着点点头说也是,但世界上除了那些老家伙谁会比自己更了解自己的老师呢? 他似乎就真的很相信沐恩可以次次都绝处逢生,从不准备后手,只有在沐恩出了事情时才后知后觉的派人出发。可是世间事,哪有次次都这样好运的道理? 想到这里,安舍尔俊美的眉峰依然不自觉的聚起,将眉间心事挤成了牖外山川。 在大雨仍未停止的街道上,沐恩的大脑依然在不停的寻找着破局的方法,但是飞速的念头在无数次的模拟中都只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就是没有办法。 他听见了。 他听见了凯尔吟诵咒语的声音,能让一个拥有完美回路的魔导师都要吟唱的同系魔法必然是五阶以上,但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沐恩相信可以身披紫缎长袍的魔法师哪怕在敌方的要塞中也可以将它杀死,但是自己确实没有一点希望能逃得出去了。 这个时候他突然不自觉的笑了,还是那真真正正的发自肺腑释然的笑意,只是笑意中,却又带着一丝愧疚。 “迦尔纳,没想到你那么舍命救下来的人,也就能比你多活两个月而已……我对不起你。”沐恩低下头,默默地等待着黑色的刺落在自己的头上,他此刻已经非常疲惫了,他的精神状态本就压根不允许他如此长时间的清醒,更何况是战斗。 只是在千钧一发的时刻,迷眩中的沐恩感觉自己被推了一把,踉跄的向外侧倒去。倒下前,他看到了那名叫做提姆的高级魔导士挡在了黑刺落下的必经之处。 “这是骑士精神吗?”沐恩晕厥的前一秒突然被这个大雨沁染的景象而感动,只是可能再没有机会报偿了吧。 摔到在地,如玉楼倾塌,后脑勺重重的可在地面上有鲜血沿着石砖的缝隙随着雨水蔓延开来。沐恩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他觉得周围好像不再那么暗无天日了。 再次醒来,是在自己的房子里,看样子已经是深夜了,有个身着华服的人趴在床边,睡的很深沉的样子,甚至发出了十分轻微的鼾声,一般来说不打鼾的人突然打鼾都是白天太过疲劳了。 “我没死?”沐恩艰难的爬起来,后脑勺的疼痛竟然让他有种极为强烈的,活着的感觉。 “快乐只会让人失去理智、飘飘欲仙,但是疼痛却可以让人感觉活着……”沐恩突然自嘲,“那我到底算不算是个想要活着的人呢?” “恕老奴直言,您的命题似乎并不成立,我亲爱的少爷。”门外,老管家的走路几乎悄无声息,甚至让沐恩都有些意外。 沐恩看着他,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老伯,能再见到你真好。” “少爷,您今天下午的事我也听说了些,实在太危险了。如果您在自家的地方都出了事,我到时候要怎么跟老爷和夫人交代啊,怕是三颗头颅也不顶用。”老管家的话说起来像是只为自己考虑,但语气中尽是对沐恩的关心。 沐恩微微一笑,劫后余生无疑让他心情大好便调侃道:“没事,若是我真的把自己玩死了,您就连夜收拾东西跑路。” “那可不行,违背了誓言,我哪还有脸面活下去。” “只是开个玩笑,我以后会小心的。” “这样就最好了。对了,光顾着聊天差点把正事忘了,我想着少爷您几天多没吃东西,怕您醒了以后饿。这是我叫厨子一直在熬的肉汤,里面的食材炖酥了便就换,想来是很补的,您喝喝看。”老管家手中的托盘是银质的,解开盖子里面是颜色鲜亮香气极其浓郁的汤食,肉菜都不多,管家解释说太久没有吃东西的话最好不要骤然进食太多的固态食物。 沐恩呷了几口,夸奖后厨先生的厨艺渐长,这可能是自己喝过最好喝的汤。 “您是太久没有吃东西所以吃什么都觉得香,刚刚那话可不能传导他耳朵里,这小子本就每天嚷着要涨工钱。”老管家笑着打趣道。 沐恩被逗的开怀大笑,“那就给他涨些嘛,家里也不缺那点钱。” “诶,再多的钱花的时候都要思量几分才是。就像魔力,再多的魔力若是挥霍无度,消耗的也快,可若是细心的操控便有可能四两拨千斤。” “呦?您这话说的有些味道。” “我一个做工的,哪懂这些呢,不过拾前人牙慧罢了。” 不知道是两人交谈的太大声还是因为肉汤的香气太浓郁,原本睡得正香的西蒙突然哼哼了一声,转醒过来。 “好香啊,什么味道,把我都闻饿了。”迷迷糊糊的,他从床上爬起来,看到了眼前的沐恩,“嗯?少爷您醒了?等、等着啊,我去给您整点吃的……我特命后厨给您备了靓汤,您睡得……越久,这汤他就越补……”说完,西蒙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打算转身去厨房,搞得管家和沐恩两个人看着他啼笑皆非。 “你坐下吧,管家已经帮我拿过来了。”沐恩笑着对他说。 “啊?”西蒙看上去有点不敢置信,转过头来看身边发现确实有个人,吓的头往后一缩,然后瞪大眼睛凑过去似乎是想让老管家那原本就不太鲜明的脸在自己的眼中更清晰一些。 “呦,真是您呐?那您来了我就放心了,不打扰了,我先回去睡觉了。”说着,西蒙就步履蹒跚的向门口走去。 走过拐角消失在两人视野之后…… 西蒙不再是那副迷离之色,而是瞬间清醒,靠在墙上拍了拍自己的脸。“我靠!拍马屁居然撞到马腿上了,这老头怎么来的这么快?好尴尬好尴尬,赶紧走了。” 哎,怎么说呢……真是个活宝。 “西蒙大人是个心思活络的人呐。”老管家调笑道。 “哈哈,不活络怎么能去做吟游诗人呢?对了,还有个事情需要你加紧去办一下。”沐恩将喝空的碗放回盘中,跟管家说了迦尔纳家庭所在的地方,说如果他们愿意搬过来自己随时欢迎,若是不愿意就每个月寄笔钱给他们,这笔钱必须要一直给到他的弟弟妹妹都成年才行,哪怕自己死去誓约也要履行。 原本沐恩是打算找个机会亲自上门的,但是现在看来自己朝不保夕,便只好作罢,交给别人去办。 只是在入睡前沐恩突然皱起眉,他想到了一个和西蒙一样的问题。 他怎么来的这么快? 后厨到这里少说也要几分钟,他却能在自己恢复意识的十几秒内就赶到沐恩的房门前,这就必须要做到提前准备。而且他的到来没有引起沐恩的警觉,这说明他一定是用脚走路而没有催动魔力。 奇怪…… 沐恩想到这里突然有些不踏实了起来。 翌日大早,沐恩就前往省都的高塔,因为那天他分辨出了凯尔的声音,所以猜测应当是这位紫衣使者救了自己,自然要在清醒后登门感谢。 在之前与管家的交谈中得知,沐恩这个睡觉小能手这次又昏迷了三天,照理说似乎也不应该,因为沐恩最后晕过去的时候是有点放弃抵抗的意味在的,若是真的有办法能逃出来,沐恩强打精神再清醒十几分钟问题不大,所以这次睡了这么久应该是有其他原因。 “凯尔大人。”沐恩来到门前让守卫进去通报,临时指挥使凯尔亲自出来迎接了他。 “你的身体恢复的这么快,让我很惊讶。”凯尔对他点头笑道。 “我那天晕了过去,但是似乎不应该昏迷这么久,所以我想向您了解些情况。不知道您方不方便说?还有就是也想知道那个叫提姆的副官现在还好吗?” 听到提姆,凯尔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但是还是尽量平静的将当时的情况娓娓道来。 —— “赶不上了!怎么办!”凯尔御风空中,术式已经脱手极速而去,但他也很明白这恐怕为时已晚。 但就在这个时刻老城区的许多地方突然发生了爆炸,火光冲天,那巨大的轰鸣声甚至压住了天边的闷雷。 在同个刹那,这个要塞法阵失去了作用,魔力就像是被收回一样,令人战栗的黑刺忽而消失不见,恶念倒影所形成的的壁垒依旧在,但却不似之前那般深邃,变得浅淡了许多。 原本抱着必死之志的提姆感受到自己所承受的魔压骤然降低到几乎为零,赶在水晶棺落下之前他将魔力贯通全身,重重的砸在了壁垒之上。 什么?你问本体为什么可以砸的中精神力?那我只想说它们两个被分在同一个类别里是有原因的,要不然精神生物岂不是近乎于无敌。 威尔克吃痛,但它也不是什么吃素的软蛋,怎么说也是在杀了那么多人后拥有了精神魔导师水平的精神生物,眼看着水晶棺落下,要塞被摧毁无法瞬间移动,便抱着杀一个不亏的想法冲向沐恩。 而提姆则再次毫不犹豫的挡在了沐恩的身前,头部因为承受了巨大的精神冲击而七窍飙血,头颅重重的向后仰去倒在地上。 之后水晶棺落下,将两人一恶念倒影都封印其中。 凯尔转瞬而至,吟诵法咒凭借内院学生出色的精神控制力将威尔克这个外强中干的恶念倒影彻底绞杀。 再挥手,水晶棺破碎,凯尔便带着提姆离开了。 “……”沐恩沉默了良久,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提姆先生还……好吗。”他的声音很轻柔,仿佛是怕一点点的重语气都会让提姆难以承受。 凯尔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他的精神力不算太强,受到那样程度的精神冲击没死都算是万幸了,只是以后可能都只能在床上一直躺到自己生命的终结了。” “他才、四十多岁吧。” “受了这么大的床上,他可能只能再活个两百年了。” 沐恩蹲下来抱着头眼眶红了大半。 “两百岁春秋……是多漫长的时光啊。”说到最后,他带着颤抖的哭腔,似乎不敢置信。 “我不想再有人为我牺牲了,真的不想了……”沐恩跪下来,泪水无法抑制的从眸子中流淌而下。 他其实并不与提姆相熟,在那天之前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感觉眼熟。 但是在凯尔的描述中,沐恩不由自主的去想象他无助却坚毅的倒在自己身边的面容,之后只能闭上眼睛独自承受百年的孤独。这让他想到了自己的好友,第一个挡在自己面前让自己快走的人。 死亡太孤独了,要抛弃所有的热爱与美好的记忆。 我无法承受,更不想只能无力的看着你们承受。 因为……你们便是我最美好的记忆。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三十九章 无处不在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再挥手,水晶棺破碎,凯尔便带着提姆快速的离开了。 “毕竟我是指挥使,离开高塔已经是大过了。”他这样解释道。 “……”沐恩沉默了良久,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提姆先生还……好吗。”他的声音很轻柔,仿佛是怕一点点的重语气都会让提姆难以承受。 凯尔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他的精神力不算太强,受到那样程度的精神冲击没死都算是万幸了,只是以后可能都只能在床上对外界毫无知觉的一直等到自己生命的终结了。” “他才四十多岁吧……”说这句话时,沐恩的情绪显然低落了太多。 “受了这么大的创伤,他可能也只能再活个两百年了。” 沐恩蹲下来抱着头眼眶红了大半。 “两百岁春秋……也是很漫长的时光啊。”说到最后,他带着颤抖的哭腔,似乎不敢置信。 “我不想再有人为我牺牲了,真的不想了……”沐恩跪下来,泪水无法抑制的从眸子中流淌而下。 他其实并不与提姆相熟,在那天之前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最多遇见的时候感觉会有些眼熟。 但是在凯尔的描述中,沐恩不由自主的去想象他无助却坚毅的倒在自己身边的面容,之后只能闭上眼睛独自承受百年的孤独。这让他想到了自己的好友,第一个挡在自己面前让自己逃出生天的那个人。 死亡太孤独了,要抛弃所有的热爱与美好的记忆。 我无法承受,更不想只能无力的看着你们承受。 因为,你们便是我最美好的记忆。 —— 空气在雨中血战之后显得特别轻灵,沐恩站在城外的土丘上,望向远方的小河岸。那里父亲给自己做的秋千早已不在了,但是断裂的树枝处,有新条萌发。 沐恩环着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的身后西蒙正抚到一曲前人歌颂四季的曲目。 “我……”沐恩半转过身,看向西蒙欲言又止。 西蒙就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依然全身心的透露在音律之中,周围,风的元素缓缓浮动与他的音律共鸣着传去到很远的地方。 沐恩不再言语静静的等着这首曲子结束。 曲子的立意似乎与其他的四季之歌略有不同,生长的春与收获的秋都略显沉郁,在秋歌的末尾反而逐渐趋近于温和与舒畅。 “四季永远不会停止轮转,大人。”西蒙自写完沐恩前十岁的史诗后就一直跟在沐恩的身边,之前沐恩去到高塔的时候,他自然也在。 游吟诗人站起身与沐恩对视,沐恩很平静,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言辞。 “我们所杀死的也有自己的生命与挚友,如果我们不能不能平静的接受,而是沉溺其中。终有一天我们也会成为万物生长的养料。” 沐恩微微的点点头,将身体转了回去,依旧望向童年的游乐园,过了良久才缓缓的说:“或许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不能接受——那样太过冷酷了,如果我真的是这样的人,那我有怎么会有朋友。” “我的意思不是让您放下仇恨,而是希望您的心能像这片辽阔的青原,岁岁销尽而又岁岁苏生。每一次绝望都能使您更加坚强,让您认清自己的目标。唯有志在参天的巨木,才有可能屹立千年。” 沐恩微微仰起头,让夏末的风涌入自己的鼻腔,深深的呼吸。他伸出手指向远处那颗不算高大的树木道:“其实我现在平静下来想一想,我更想成为的是那样不算高大不算起眼的斜树。我的意思是就是像寻常人那样,可能辛苦一辈子也只能勉勉强强供亲朋纳音乘凉,这样至少不会有人会因为我的决定而受到伤害。”说完这句话,他又一次闭上眼睛,这一次若不是因为自己的草率,或许提姆可以不用落得这步田地,这让他无比的内疚,那些烙印在灵魂中的道德感始终捆绑着他的心脏让他不得脱困而出。 只是他并不觉得这是件坏事罢了。 “平凡人有平凡人的苦楚。”西蒙说道,“在我的家乡我的天赋还算不错,但是因为没有钱上好的学校,只能自己摸索,结果您也说了,很多的错误。而且若是我的父母尚在,我可能也不会选择成为一个吟游诗人,或许会在家乡当个音乐老师。弱者会被压迫,大人。您是个好人,可以几乎平等礼貌的尊重每个人,但是很多‘大人’并不像您这样,他们苛征暴敛将您想象中的那种闲适生活踩在脚底下还唾口唾沫,想要平静的生活,威慑力依然是个极为必要的东西。而且我是没有这个能力了——但我希望向您这么有能力又心地善良的人可以多些,那样强者们都在保护弱者,这个世界一定就会变得很美好了。” 沐恩缓缓的走下小山丘,突然想到曾经看过的《人类政治论》,那本书的著作者将人民比作羊群,如果没有压力,他们只会不思进取的待在原地,到最后连奔跑的能力都失去。 “每个道理都有泛用性,西蒙。他们可能是好的,但是也许也脱离了实际。”这位年少博群的少年在西蒙的前方远远的说。 后来沐恩让西蒙先回到城中等着自己,他独自伫立在那颗有点歪的树前站了许久,在恍惚中他似乎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转过头去有些面善,似乎是曾经欺负过自己的少年,那三个少年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吧?皮肤就已经变成在亚精灵种族中很深的颜色了。 他们手上拿着锄头和耙子,还牵着一头牛,似乎是要去城外开垦荒地,他们见到沐恩似乎有些惊慌失措,然后手忙脚乱的跪了下来,对他说些后悔的话,因为沐恩是几百年来首位进入学院大比前四名的人,当初自家领主最好的成绩也不过是二十名左右。 所以在他们看到了行省的宣传后就开始恐惧,若是年少的拙劣被沐恩记恨在心,他们之后的人生就会活的更加艰难许多。 沐恩眼瞳中的景象仿佛回到了近十年前,那时候他们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就已经知道了权利所能带来的压力、就已经感受到了生活的压力,沐恩沉默了,然后突然笑了笑,似乎是为自己刚刚与西蒙所说的幼稚想法而感到尴尬。 我已经很幸运了,不该去奢求更多。 他望向那些自己曾经算不上多么仇恨但也一定不太喜欢的人,时间已经代替自己惩罚了他们,所以沐恩摇了摇头,告诉他们自己已经释怀了,并且祝福他们可以做一个好人。 那三个少年宛如得到了赦免般对着沐恩作不标准的礼节,沐恩突然很悲伤,看着那些人情世故,似乎少年在这一刻就离自己远去了,可是自己还没来得及仔细的感受呢。 缓缓的离开,沐恩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正是因为知道的太多思考的太多反而在很多东西上失去了本应该这个年纪的勇气。 “我说,我想要创造一个人人都能争为强者,而强者都会去保护弱者、没人会被压迫、没人会被伤害的世界。” “即便这注定不可能实现。” “我也要去做。” 老人们在睁开惺忪的眼睛看着自己看着长大的后辈时,常脱口而出的就是感慨时光如同那浪流奔水。千里不还。 小树们就在不经意间与那些度过了悠长岁月的老木并了肩。 这天,沐恩溯游过时间的流水,重新站在原点望到了新的航线。 无妨那是条没有尽头的路。 半个月后,梅丹佐旷日持久的肃清行动终于接近了尾声,听说最后的那场战斗时场硬仗,领主大人不被放在担架上抬回来的,而且还没等伤好明白他有和凯尔一起被上面派来的人骂了一顿,日子过得有些郁闷。而凯尔得到了消息要长期驻守此处,相比于他在八方镇塔时候的职位算是名升暗降,主要是因为他私自行动违反了规定。规矩大于天,在帝都使节面前安舍尔这个名字可不管用。 不过之前也说过,凯尔其实挺喜欢这个历史悠久的行省,他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在老城中走一走,之前爆炸所遗留的行政问题不归他管,让领主府的那些人头疼就好了,而且上代指挥使堕落而高塔及领主毫无察觉是个非常大的行政过失,这也是梅丹佐被骂的主要原因。但是纠察过失归纠察过失,魔法师造反的话扫尾工作还是需要他这个新任指挥使来解决的,他走访了爆炸的各个地方,加上凭借残痕的不断摸索得出了旧城区要塞法阵的大致图样。 但是他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好上一些,因为他发现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 “这样的法阵绝对不是他一个绿袍废物能画出来的,哪怕是我想要画出来也要好几年,况且想在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做出来就更加困难。”这些天来,凯尔每天都挑灯夜读,仿佛回到了在高塔时候准备考试前的紧张。 “被炸掉的地方都是魔力的节点和枢纽,说明破坏法阵的至少也是个……资深高级魔导师,否则想在对方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进入要塞还动手脚,基本没有可能。” 凯尔自己只能大致感知到法阵的范围,但是如果想让自己在其中找到法阵的节点和阵眼,那没有几个小时的工夫可能性是不太可能的,而想要做到悄无声息的进入,他则是一点可能都没有。 “有高手在暗中协助啊,是保护沐恩的?可是有这样的实力完全没有必要去费尽心思找到节点破坏啊,如果想可以直接将威尔克杀死在当场。”他不太明白着其中的关节,但是绝对有些信息是自己不知道或者没有注意到的。 城堡中发现了魔力的供应源,是十几具被改造成为魔力储备的人,其实还活着,但是身上的回路被强行铭刻成了纯粹只为魔力储量而生的样子,这样强行通过外力铭刻回路,他们不死也就只剩下半口气了,而且灵魂被抽出吞噬,其实就是个活死人罢了。 按照凯尔的还原,那个只有魔导师水平的绿袍废物还没有完全激发出这个法阵的力量,否则当时他甚至可以分念两头作战。 这也只能怪威尔克的精神操纵水平实在是太低下,自家大阵阵眼被人动了手脚竟然都毫无察觉。 梅丹佐的庄园中,领主大人如今已经运动无碍便立刻投身到了工作里,经过分析他的后背直冒冷汗。 显然最后一战中那个邪术师是专门等着自己的,当时的情况凶险而且差点就被邪术师跑掉,要不是梅丹佐发了狠一定要追上去杀死那个人,邪术师不会死自己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而按照正常计划,恐怕待到自己一回城就会有个大大的“惊喜”等着给自己送终。 “真是欺负人欺负到家门口了。”梅丹佐招呼来管家,吩咐加紧购置城防型魔导器,并且启动人才招揽计划为自己服务。 “老爷怎么突然就慷慨了起来。”服侍了梅丹佐家族三代的老管家调侃道。 “这不是差点被人阴死,心里头后怕嘛。您可不能笑话我,否则我扣你工钱。”梅丹佐也调侃道。 “老奴岂敢。” 最近沐恩天天泡在图书馆中查阅资料,他当然知道单纯的看书并不能让自己的实力变得更强,但是他眼下所求的,是想要找到能恢复他人灵魂的药物或者法术。 为了提姆。 说来真是令人不知该作何观想,沐恩虽然在前段时间其实已经知道了自己肯恩灵魂出现了问题,他也没有像这样去为自己寻找解决的办法。 “凯尔大人,我想知道提姆大人的情况到底是怎样的,我好寻找方法。” “基本没有方法,”凯尔摇头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这种情况几乎是无解的,只有极少数存在于传说中的方法。” “例如?” “独角兽的献祭。” 提姆的家人其实已经打算放弃了,而高塔也承诺为他们发放了相当于烈属的补贴,并且待遇提高半级。 这种情况在提姆无法自行选择的情况下,是死是活往往都是会尊重战士家人的意见,而提姆的妻子因此和其父母产生了分歧,因为如果要照顾没有醒来机会的提姆,会消耗大量的资产,可能会导致入不敷出,所以提姆的妻子希望提姆可以“没有痛苦的离开。”而父母怎么也不可能愿意就此罢休,特别是提姆的母亲,其实看上去还很年轻,短短三天哭瞎了一只眼睛,他们无法承受家里的独子就这样离开,没有死在边关的战场上却死在了自己妻子的决定下。 但感情其实真的很难分对错,沐恩知道了这个消息以后罕见的想要尝试一下烟草,然后咳的肺差点飞出来。 “你能说……她错了吗。”沐恩这几天总是郁郁寡欢的样子,西蒙坐在他的身后,不知该作何答复,他只是本能地觉得这样的决定会让自己愤怒。 “注定不能醒来,是多绝望的词汇啊……”沐恩说话的语调和语气都相较往昔变得缓慢而平和了许多,但是任谁也能听得出那看似平和的语气种所蕴藏的浓郁的情绪。 “把他接过来吧,西蒙。我们来照顾他。”沐恩咳嗽着,将烟从烟斗中倒出,站起身来,仿佛疲倦的老人。 “您救不了所有人的,大人。”西蒙觉得自己作为刀笔吏,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这个多愁善感的大人。 “但至少他是因为我牺牲了这么多,那我就要想尽办法救他。他是我的同胞、我的战友,他的灵魂并不比我卑微,他的价值不在任何人之下。” 西蒙站起来对着沐恩微微鞠躬说道:“我明白了,大人。如您所愿。” 在西蒙离开之后,沐恩又有泪水从眼角流下,“世界从不如我所愿。”他靠着墙壁,不知在对谁说。 “恶魔生物和邪术师联合了?这件事情必须要重视。” 繁华的帝都中,圆桌上首相、塔瓦西斯、迪亚高等人围坐在一起,而安努王坐在上座环顾着这些强大的存在。 但是没有那个独自的人可以左右大陆的形似,否则生命们就没有组成国家的必要性。而现在,似乎恰因为亚特兰蒂斯是这个大路上综合国力最强的国家,所以被渗透的最深,虽然庆典与节日的繁华依旧,但是高位者们从山巅上往下俯视,却并不乐观。所有的地方送来的秘密奏章都不并让人感到舒适,虽然失败的居多,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想想,如果邪术师们真的成功潜伏下来,也就不会有相关的信息放在帝王的御桌之上。 虽然诸王境被之前的力量推离了主世界,但是事态却不知怎的,越来越有失控的迹象。 阿瓦隆之森中,精灵王长剑归鞘,倒在他面前的那个邪术师还没机会污染森林就被圣人强横的力量净化,涤荡的无影无踪。 “邪术师和恶魔生物虽然形态不一目的不一,但是毫无疑问,他们力量的根源,都来自于‘那个’地方。”赫尔普皱着眉,最近有些蛆虫送死般的进入森林,这让他不禁怀疑苟且了无数岁的那三个倒悬王座难道脑子坏掉了吗? 哦,对了,他们根本就没有脑子,只剩骨头架子了。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四十章 秋日祭典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在快要深秋的时候,沐恩收到了一封来自学院的信,信封与信纸上都有令人怀念的印纹。 烫金的昆古尼尔徽记是用某种特殊的物质制成的,会发出浅淡而持久的花香,气息如同幽兰。 这信封并不薄,摸上去给自己的感觉可能有将近十页纸。解开上面简单的保险法阵,字迹有些陌生,但是读了几段之后沐恩知道了来信者是谁。 不得不说心里有种莫名的失落,在知道信件是来自雷院的时候他还生出了些莫名的希冀,希望可以有什么奇迹发生,但很可惜,这封信是来自于丹的。 他在信上说了些自己和学院的近况,说少了几个人之后他忽然感觉学院空落了许多,但是志在成为战士的男人们自然不会只因为这种小小的感怀就迢递尺素,信的第二三张是说了些学习的近况和学院推荐的书籍,沐恩简单的扫过九成都已经看过了,但是读书就在于裨补思维上的缺漏,哪怕只有一本是沐恩不曾看过的,都算是有极大的收获。 在最后的几页,突然从文字变成了大量的公式,有些沐恩甚至闻所未闻,丹在信上简单的介绍说这是自己依靠天赋推演出来的小型法阵,有类似于虹吸的效果,只不过不能贴补自身。沐恩将几个公式誊抄在纸上,然后开始推演,期间有些不明朗的地方翻开自己老师的著作也破解的很快,之后沐恩将公式重新整理再用魔力催动,属于奥术的幽蓝光芒亮起,小小的符文在掌心飘荡。 “西蒙,过来一下。”沐恩对着书房外喊道。 西蒙正在楼底和前来拜谒的客人侃天说地,突然书房中传出了“有事出门”的少爷的声音,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但是不管怎样,面子上还得过得去,那商人站起来对西蒙说有孔再来拜访,而西蒙也只有讪笑着将他送出门,最后在商人临上马车前没什么说服力的解释了一番。 “也不知道少爷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也没注意,耽误您的时间了。” 那商人脸色好看了些,只说没事然后就叫车夫启行了。 西蒙推开书房的门,刚想抱怨两句突然发现自己的魔力在不受控制的被吸取,并且无法被抑制。这让他吓了一大跳立马将魔力消失尽头的那个奥术符文给打碎,符文破碎吸取也随之停止。 沐恩点点头招呼他过来,问了他几个问题。 “合着您把我当实验对象啊?” “这是威力削弱的,又没什么危险性你怕什么。说吧,少了多少个单位的魔力……” 等到沐恩将所有自己能做到的都搞定之后,抬头望向窗外已经深夜了,期间他睡着了三次,这让他感慨时间实在太过不经用。 沐恩取来信封信纸,打算回信。 “致我的朋友丹: 你送的礼物太过贵重,我不能就这样收下。 希望你不会介意我将它擅自改成一个不成熟的奥术符文,相较于你的原始法阵,这个符文没有那么神奇,无法在破碎后依然发挥效用。 但好处是不破碎就可以持续存在,并且吞噬的魔力会有非常微小——大概百分之一的魔力可以反哺自身,剩下的那部分是用以维持自身存在的消耗,但它毫无疑问还不够成熟。 如果你可以同意的话,我希望能把这个符文的样本寄送给一位品德高尚的长者,或许他可以帮助我们将这枚符文变得更加完美。 随信附上草稿,不成感谢。” 沐恩写完后,在末尾用花体写下了落款,然后用火漆封好盖上印章,这才打算休息,站起来的时候他感觉整个世界都飘荡起来了,显然是精神力消耗过多的表现。 过了很多天,久到一位沐恩以为丹拒绝了这件事才有封信悠然而来,是非常普通的信笺走的普通的邮递,上面只有一个字:好。 沐恩有些哭笑不得,为这种事情花钱确实还挺亏的,邮费也确实不便宜。 之后沐恩就将那份图纸重新绘制了一张寄给自己的老师,此事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日子似乎又陷入了无聊,但是沐恩不再像之前那么颓废,他始终保持着学习和修行,然后似乎开始有了变成文学家的潜质,常常会独自伫立在窗边、稻野、山丘之上王者愿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想来少年的情感还不会那么的复杂,只是某些朦胧的情怀在作祟吧。 而这么久以来,唯一能让沐恩觉得快乐的事情,恐怕就是一年到头不着家的父母终于回到了家中,其实想来沐恩与他们待在一块的时间已经没有在学校求学的时间多了,算上小的时候没有记忆的岁月,其实陪伴自己最常时间的是高塔的那些人们,但是沐恩还是依然依赖自己的父母,只要在他们的身边,就会有厚重的安全感。 他坐在客厅中和父母分享自己的所知所学,就这样一直从上午聊到了晚上,哪怕是这样,沐恩还是觉得有太多的东西没有讲。 讲到迦尔纳和提姆的时候,饶是口舌出众的男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说时间会淡化那些伤痕,只是沐恩不信,这样鲜明的痛苦和难过怎么可能被时间淡化呢? 也许是所有的少年在读到时光如流水这样的句子的时候,都会不以为然,等到真正的读懂时,哪怕模样的变化不大,灵魂也早已饱经风霜。 父母说是因为知道了城里发生的消息所以才匆匆的赶回来,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但是沐恩才欲言又止了几次后还是恳求他们可以留下来多陪伴自己一段时间。 男人思虑了良久,但终究像是败在沐恩眼中的澄澈般同意了。听管家说男人打算捐一大笔钱专门用来给行省巩固城防,沐恩估算了一下那个数字的购买力发现自己想象不出来。 当初是安舍尔将自己独家的药方送给了领主梅丹佐,而梅丹佐将商业的任务交给了沐恩的父母,并且承诺给沐恩的父母百分之四十的股份,这么多年过去了,恍惚中原来沐恩家也早已经是富甲一方了,只是这房子的装潢与佣人的配置都相当的低调,正常而言有这样财力的家族必然是大小贵族们拉拢的对象,如今怎么说也应该是能拥有自己家徽的贵族了。 只是沐恩的父母拒绝了所有的受封,似乎对融入上流社会毫无兴趣,这也成了不大不小的一件怪事。 沐恩就这样渡过了半个月,父母终究还是要离开了,只是男人承诺自己和母亲会尽量早些回来,沐恩点点头,没再挽留。临别的时候女人好像有些泫然欲泣,似乎是在心疼懂事的太早的孩子。 等到马车携着烟尘离去后,沐恩后过头看向西蒙,西蒙被看得不明所以担心自己又要被当成实验对象 。 “他们不太一样了。”没想到沉默了一会后,沐恩突然说道。 “什么?”西蒙不太明白。 “他们给我的感觉……和原来不同了。” “人都是会变得,少爷。”管家笑着对沐恩说道,“虽然我没见过少爷小时候的样子,但老爷和女主人也时常提及,可当我实实在在看到您的时候,与言辞中的还是差距不小。” 沐恩摇了摇头道,“您不懂。” 晚上,沐恩独自坐在院子里,虽然是深秋,但因为阿尔丹行省地理位置相当靠北,所以仍有蚊蝇末蝉残留,他便不时催动电光将想要吸自己血的蚊子在空中劈落。 这个家似乎变得奇怪了起来,管家是个自己似乎看不透的人,而父母的很多小习惯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些下意识的动作。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养成了近四十年的习惯怎么可能说改就改呢?何况那也无伤大雅。 “西蒙。”沐恩突然出声,他察觉到了西蒙从房门出来,因为西蒙的脚步声是平稳但带有种欢快味道的。 “大人,马上就秋日祭了,您有什么想法吗?” “没有……西蒙,我感觉到了不安,我总觉得有场针对我的阴谋被我揭开了一角。” “您为什么对我说这种话,我可是个法外之徒,您就这么信任我吗?”西蒙走到沐恩身边的椅子上坐下略淡调侃的说。 “我希望你不要辜负这份信任。”沐恩望向他,眼神很平静。 “您想让我做什么?”西门弯下身,让自己的眼睛与沐恩齐平,而不会高高在上。 “我不想让你做任何事情,”沐恩摇了摇头,“我只是想找人说说而已。” “为什么仅仅是这样。” “因为我很清楚我没有任何实力和资本去反抗,并非所有的阴谋都是为了屠戮,也有些是为了保守秘密。” “什么秘密?” 沐恩听到这个略显愚蠢的问题笑了出来,“如果我知道了,那这些就没有意义了,只是……能让我父母改变习惯的,那一定是个非常大的秘密,而且我们家绝对藏着高手。” “管家?”西蒙一下就想到了最有可能的人选。 “我觉得不是,管家先生如果真的是隐藏了实力,那么他的回路不该这么稳定,没有一丝一毫的气息外泄,我觉得这超出我的认知范围了。” 西蒙拍了拍沐恩的后背道:“其实依我看呐,少爷你可能就是最近经历的太多了,所以有些紧张,不要担心了,等到海神节的时候,我们一起去隔壁省去玩玩。人呢,需要劳逸结合,否则迟早会崩溃的。” 沐恩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秋日祭是用来供奉神的,目的是感谢丰收和期望着神明保佑明年的收成。 在北方一年可以可以做到三收,所以其实历来不是很重视这个秋日祭,但是随着生活水平的不断提升,人们开始越来越追求更多的文娱生活,渐渐的秋日祭也变成了北方的大节,并且还因此衍生出了和南方完全不同的一种氛围。 相对来说,南方的人更加虔诚,而北方则更加奔放、更加娱乐,所以逐渐的,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吸引许多贵族来到帝国的北方旅游,但因为阿尔丹行省太小也比较贫穷,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吃到多少节日的红利,甚至有能力的还会跑到邻省给他们的领主增加业绩。 因为在北方为了应和那些有钱人的欲望,秋日祭演化成了丰收前后持续近一个月时间直到初冬时节的长期活动。 在正日那天每个领主都要出现致辞,自然各位受起封的贵族要齐聚一堂,所以往往他们都会选择在正日之前的活动中在自己封地的周围游玩一下,正日之后就出发前往北方顺便躲避磨人的冬天。 “沐恩。”就在这天沐恩打算直接和西蒙前往隔壁行省的时候,还未出门,有辆熟悉的马车停在了自家的庄园前。 “克洛伊?你怎么会在这里。”沐恩有些惊讶,但是脸上并没有显露多少。 不过不管怎么样顶级学院也不会现在就放假吧。 “我请假出来散心,你要出去?” “是,我打算和我的刀笔吏一起去隔壁萨科维克行省感受节日的氛围……最近又发生了很多事情,西蒙劝我要学会放松神经。” 克洛伊向西蒙点头致意,而西蒙已经楞的说不出话,此刻他的心里已经炸开了锅。 “我靠,如果我的记忆没有错误,她她她……她应该是艾俄洛斯宗师的孙女?!”想到这,他不禁有些两股战战,这可是真正的大人物,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天赋,这种压迫力更多的来自于她车门上铭刻的家徽。 一时间,西蒙居然忘记了向其行礼。 克洛伊也注意到了这点,便对着沐恩调侃道:“你的刀笔吏,架子不小哦~” 因为西蒙站在自己身后,所以沐恩也不知道,听到这话他回过头望向西蒙抬了抬眉毛。 “咳咳,是在下失礼了,我是一名吟游诗人,受到沐恩大人的委托,希望可以追随沐恩大人完成纵贯这个时代的史诗。” “有志向。”克洛伊微微一下,她反正是不太能明白沐恩想法的,索性也就不去问了。 “要与我同行吗?”沐恩邀请到。 克洛伊听到这句话,突然露出了玩味的微笑道:“这算是——约会吗?” 西蒙站在后面,听到这话霎然抬起一边的眉毛,眼睛中仿佛爆射出精光,纵横情场的直觉告诉他,这简直就是爱情的战鼓正在自己眼前轰鸣。他不自觉的看向沐恩,想到应该没有那个人会拒绝吧?这么漂亮又如此显赫,简直就是梦中才有的良配。 但是…… “应该不算吧,只是你路过我家,出于礼貌罢了。” 我靠!大人你疯了吧?!要不要这么不解风情啊!看你平时挺精明的啊! 克洛伊眉间微皱,但是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显得非常可爱。 “你怎么知道我只是路过而不是专程来找你的呢?” “我曾经粗略的看过贵族修养守则,一般而言如果要做客是要提前三天以上遣差或致信前来吧。” 听到这话西蒙整个人都已经傻在那里了,他是在无法理解沐恩的脑回路,实在是旗舰级直男。 克洛伊听到这话双手搭在腰上也没有什么,就那样看着沐恩。 沐恩被他看的心里发毛,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惊喜?”克洛伊歪头看着他,有些不满,但是看着那张还没有太张开依然很稚嫩可爱的脸,也不太能生气的出来。 情况不对,沐恩傻笑了一下赶紧转移问道:“你就这么一个人出来了吗?不担心会有危险?” “怎么可能,我的小姑妈陪着我呢。”克洛伊回过头,没关上的车厢内不算特别明亮,但依然可以看得出有个纤细的剪影。 艾尔罗斯大宗师不算收养的孩子共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但是孙辈都是生的男孩,所以克洛伊在家族中格外受宠,被克洛伊称为小姑妈的女子是家族第二代中最有天赋的,年仅六十余岁就已经是一位高级魔导师了,想来爱尔罗勋已经百岁有余还没到大魔导师,虽然也已经是百分之九十的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但相比之下还是要逊色妹妹一筹。 帝国中不知道有多少贵族想要追求这位克洛伊的小姑妈,但是都被无情的拒绝了,这位小姑妈是众所周知的迷恋教宗狄亚勋的。只是狄亚勋的性格也是众所周知的高冷,而且行踪飘忽,搞得她上一次见到教宗大人还是在近十年前的海神节上,说起来还是托了沐恩的福。 “所以,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萨科维克?”沐恩似乎并不打算为眼前的小美女改变自己的行程。 “我可是专程来找你的,你连家门都不让我进?而且一周之后难道你不用参加当地领主的宴会吗?” “我们家是商人,不是贵族,况且我父母也不在,我不需要参加这些东西,而且最近的事情实在压的我穿不过去来,我很迫切的想离开这里,如果荣幸的话,我愿意把这些事在路上讲给你听。” 克洛伊先把手指搭在唇边想了想,然后点头同意了,并且转头对着自己的姑妈喊道:“姑妈,我坐沐恩的车,你不用担心我哦。” 车厢里传来如同清泉般的笑声并说了句话,听完让两个人都脸红不已。 “你喜欢的男孩子看起来不太聪明哦~” 只是两人脸红的原因不太一样,克洛伊是因为害羞,沐恩则是因为尴尬。 “你,坐到我的车里。”克洛伊有些羞赧便将小情绪发泄到了西蒙的身上。 “啊……可以倒是可以……但是我去了谁来赶车呢?” 怎么办感觉自己更生气了!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四十一章 怀疑主义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在临出发的时候,管家自然要出来给自家少爷送行,而那个之前一直没有露面的女子走下马车,面容带着一股成熟的味道,看上去非常有压迫力、高高在上的感觉,据说有些人就喜欢这种容貌带有极强侵略性的女子,一方面是可以给人带来安全感,另一方面……如果能政府这样的女人,不管自身的性别如何,似乎都是件值得夸耀的事情。 女子倚在车门框便,身形修长,身上穿着的是件非常修身的小礼服,外面披着精致的小披肩,整体以暗色为主,一只脚微曲搁在车厢的踏板上,另一只脚踩着地面,将自己身体的曲线毕展无余,眼神有些奇怪,似乎在盯着那个管家,又似乎视线落在更远的地方。 管家俯下身听到沐恩的小声介绍,立马直起腰又郑重的鞠了一躬。 “原来是艾泊安娜大人,失礼了。” 艾泊安娜听到这句话,唇边勾起一抹弧度看上去撩人非凡,她微微的歪过头,幅度与神情与克洛伊如出一辙,想必克洛伊的歪头杀就是跟自己的这位小姑妈学的。 笑意玩味,但是她却没有说什么,而是将眼神移到了沐恩的身上。 笑意更浓,似乎是在想该如何捉弄他一下,便盈盈问道:“我和克洛伊谁更漂亮?” “各有千秋。”沐恩毫不犹豫的回答。 “咦?还挺聪明的嘛?那刚刚的情况是装傻还是真的……”没有说完,她看到了自己家族掌上明珠传来的危险性好,便再次发出那串轻灵的笑声,把住门框一个转身坐回了车内。 沐恩觉得实在太过尴尬,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就只好挠了挠头然后掏出一瓶魔药递给西蒙。 “把药喝了。” “这是什么药?” “喝了就知道了,我会害你吗?” …… 淡金色的长发已经快要长到腰间,陪着沐恩温柔可爱的面容更像个小姑娘,只是颦笑间还是带着男性普遍的习惯,而不似少女般婉约,只是他坐在马车中撑着额头,淡望窗外若有所思的样子依然很令人沉醉。 一路上克洛伊跟沐恩说了很多,但是并不显得聒噪,两人就像是认识很久的青梅竹马一样,彼此交谈的语气都是那样平静温和。这其实还是让沐恩听感到意外的,因为传闻中的克洛伊是个活泼的姑娘,只是现在想来那种活泼可能也是在贵族的容忍限度之内,让人能感觉到活力又不显得孟浪吧。 沐恩是个喜欢安静的人,虽然在潜移默化中也被迦尔纳他们带的话多了不少,但更多的时候还是更享受独处的时光。 只是可能真的应了某人戏谑所说的言语,世间女子总是无限好的,颦笑嗔羞的样子如何都不够;而男人看着就厌烦。 哼,师兄你这歪理累的与永恒之塔一样高,还不是单身了四十多年。 不过……至少前半句还是挺对的。 沐恩不时会将目光落在身边那个有着长长浅棕色头发的姑娘身上,只是还不等与其对视又快速的将视线闪到旁边了,所以克洛伊总是能看到沐恩闪躲的眼神,每每这个时候她就会露出梨涡,笑颜恰与夕阳时分天边刚刚升起还朦胧清淡的弦月平分秋色。 可惜比不过张伯伦。 沐恩警觉自己突兀的出现了这个想法后心里一悚,感觉自己真的和师兄越来越像了,这实在是件非常恐怖的事。 到了夜里,沐恩拖着已经快要累断气的西蒙随便寻了家酒肆下榻,毕竟沐恩的车不能和克洛伊家族的车比,她们的车虽然看上去不大,但实际上里面相当于是一个空间魔导器,打开门看上去空间一眼望到头,但实际上那就相当于是个走廊罢了,若是克洛伊的小姑妈愿意,外人还可以看到略显惊悚的一幕,就是她站起来的时候头部会远远高于车厢顶,往前走便是起居之地。 “我就不该您的邪把那鬼药喝了,现在魔力回路全被洗了,到时候有危险我连帮您挡术式都赶不上趟。”西蒙在前面驾驭马车驾了整整一天,启程前还被沐恩套路了,喝了那瓶用来洗清回路的药水,这让他无比的郁闷。 关于洗回路的药水有两种,一种是内服另一种是外用的,而外用的那种非常的昂贵,因为它是可以定点清除回路的,专门用以修饰细节,就像安舍尔刻出了毫无意义的冗余回路用来连接魔导器,那么就可以用这种魔药将其洗去。 这种内服的药水则非常便宜,药效也非常霸道,吨吨吨了之后就可以感受自己的回路与魔力急速消失的快感,毫无疑问,西蒙很幸运的体验到了。 不过不要担心这种药水会被用作不法途径,一来是这种药的制作原材料被高塔和皇室牢牢掌控,想要购买必须有备案和特许。再者这个“非常便宜”的药也是相对另一种而言的。不要看这小小的一支药只能洗掉魔导师之下的回路,正常的购买价也要五十枚银币,若是流落到黑市上,那价格起码翻十倍不止,毕竟这东西只要被发现了,命可就没了。 当然了,洗最原始的回路的那种内服药确实不要钱,毕竟效力太低。这种药最神奇的地方就是不管如何,只要对方的魔力回路高过药力,那就一定不起效。 而这种内服药最多也就到魔导师为止了,因为制作外用的那种药需要非常多的原材料,实际上这种内服药都可以算作是制作外用药的失败品,具体情况比较复杂,沐恩目前也不太了解,这些内幕还是自己的师兄曾经告诉自己的。 晚上,沐恩趴在窗台,看着克洛伊那辆马车停靠的地方,虽然沐恩知道车就停在那里,但是完全看不见,因为贵族们会为了避免某些不必要的麻烦张开屈光屏障,可能没什么防御力但是可以悄无声息的屏蔽视觉,而想他们家这么好的车,估计还会带有空间扭曲,就算真的有人从那里走过都不会察觉。 “大人,你看什么呢?”西蒙正坐在一个大桶里泡澡,看上去很滑稽,但是没有办法,条件就这样。而且如果沐恩有兴趣看一下西蒙的姿势,会发现现在的西蒙是跪在桶里的,因为白天做了一天,据他的话说,就是感觉自己的尾椎骨都要磨没了。 “我在看她们的车,想如果我有钱了,一定要整一辆一模一样的。” “这还不简单,直接入赘克洛伊小姐家族,那真是连家徽都一模一样。” “我不要面子的?!” “说到这个,今天早上的时候您是真的傻还是装的啊,人家暗示的都那么明显了。”西蒙说着话的时候明显尤为痛心疾首。 沐恩白了西蒙一眼道:“我又不是你这种万花丛中过被人打断腿的货色,我和她就见过几面而已怎么可能往哪方面联想。” “……而且,我觉得很奇怪,在学院大比的时候她还是一个看上去很清冷的姑娘,怎么对我的态度转变的这么快。” 听到这句话,西蒙撅起嘴哦哦的叫唤了几声,然后使劲吸了下鼻子道:“大人,你猜怎么着?我闻到了爱情的味道。” “滚蛋,要不然我真的把你尾椎骨打掉。” “怎么了?看着妾有情郎无意的样子,大人有心上人了?” “也不算吧,小的时候觉得公主很漂亮,但是很多年没见了发现其实也就那么回事。书上说长情者方可称爱,余物无非喜欢。我觉得别人不该为自己的冲动误了终身。” “所以您就要等?看自己对谁最长情?那好姑娘就都会被别人骗走了。勇敢点啊,陪伴自然会养成习惯,” “啧,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可真讽刺。再说了,若是真的喜欢,怎么会区区百余春秋都等不了?” 西蒙眉毛跳了一下,他似乎从沐恩的话里发现了某些要素。“大人……我没听错的话,您刚刚说的好像是……百余春秋?您打算单身几百年?” 说文西蒙霎然潜入水中,感慨道可能这就是孩子的纯情吧,然后想想想着,就笑出了声结果呛了口洗澡水。 “不行!大人,我觉得我作为您最坚定的追随者,不能看着您在错误的道路上渐行渐远,我一定要把您引导到正确的道路上。”西蒙从水面中钻了出来,将这番话讲的义正言辞。 沐恩回过身,对着他洗澡的木桶一指,就有电光激射将那个木桶击碎,西蒙惨叫一声赶紧捂住自己的关键部位。 “原来没发现你这么烦人,早知道还不如让你被那群人打断腿丢到荒野上。” 第二天启程,克洛伊依然与沐恩坐在一起,看着沐恩无动于衷的样子,西蒙都不断借着各种机会给沐恩递眼色,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要蹬飞出来了。 在中午的时候,克洛伊似乎是困了,提出想要靠在沐恩的身上休息一会,西蒙在车厢外“不小心的听到了”这句话——指一直趴着听车厢内的动静。 他的心中兴奋的发出了猴子的叫声,差一点就要返祖成功。 沐恩迟疑了几秒,还是同意了,克洛伊就这样靠在沐恩的肩头,细密的睫毛微微颤东带出了一股娴静的味道,午后的日光透过车窗的纱帘,在她洁白无瑕的面庞上勾勒出动人心魄的明暗线条。 “吻她、吻她。”西蒙在外面小声嘀咕道。 但很可惜,沐恩什么都没做。 随着时间慢慢推移,克洛伊逐渐从肩头滑落到沐恩的腿上,沐恩感觉有点重,但是他想到似乎说女孩重是不礼貌的,便忍了下来,百无聊赖,沐恩就随手拿了本书来看,是之前丹来信推荐的书目,书打开,正好也可以帮克洛伊遮挡一部分的阳光。 到了日头来到远山上空的时候,克洛伊醒了过来,沐恩撩开纱帘,再过不到两个小时就要日薄西山了。 “你睡得怎么样?”沐恩问道。 “还不错。”克洛伊微微一笑,路边稻野为之倾伏。 沐恩点点头,突然说起了一个好不相关的事情。 “你记不记得你原来对我说的事?” “什么事?”克洛伊不明所以。 “就是在大比的时候对我说的。” 克洛伊依然是有些疑惑的表情,但是看着沐恩的神色平静,她估计自己如果想不起来沐恩也不会告诉她,便动了动刚刚睡醒还不太愿意工作的大脑。 “你说的是打一架?” “我同意了。”沐恩打开车门跳下了马车。 “嗯?”三个人同时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沐恩踩了踩脚底下的尘土,回过头对还没有动身的克洛伊伸出手。“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然后他又对着克洛伊家族的马车那边喊道:“您意下如何?” 门被推开,艾泊安娜走下车,她也是刚刚发出疑问的人一直,此刻脸上也带着难以察觉的疑惑之色。 “你们的小打小闹当然没关系,别伤了和气就行。只是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突然决定要打一架?” 沐恩笑了,看上去非常无害,甚至带着些羞涩。 他总不能把自己觉得她们是假的直接说出来吧。 所以不如不说,后退几步摆开了架势。 “大人!”西蒙跟随沐恩经历了不少的事情,他知道现在沐恩已经有点怀疑主义倾向了,他总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假的以至于可能会对很多明显证明不可能的证据选择视而不见,“如果他们真的如您所想,咱们走不到这么远的。”西蒙对着沐恩大喊道。 艾泊安娜听到这话自然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有些无奈的笑了一声,但是依然没有什么想要阻止的意思,只是对看上去有些委屈的克洛伊又说了一边之前曾说过的话。 “你喜欢的男孩看起来不太聪明哦。” 沐恩看了眼远方葱郁的稻田深深呼吸,随着胸中的气息越来越多,他原本看起来很温柔的眼睛逐渐睁开,变成了专注而严肃的样子。 魔力已经开始涌动,克洛伊见状也只好催动自己的魔法,柳絮与樱瓣神奇的在秋日浮现。 十道符文骤然出现,攫取魔力的速度宛如长鲸纳水,苍青的雷枪瞬间出现在沐恩的手中,这让克洛伊吃了一惊,这样快速的她似乎见过,但是相较于第一次看到沐恩用处这个招式,他分明是熟练了太多,这种凝聚的速度和压迫感,她只曾在一柄赤红雷枪的身边感受过。 艾泊安娜看到这柄雷枪神色也微微一凛,回路中的魔力已经开始流转起来。 这个臭小子,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吗? 克洛伊轻咬朱唇,身形消失不见开始高速移动,之后风的魔力开始限制沐恩,涌烈的狂风让沐恩几乎无法站稳。 然后随着一阵噼啪声响,沐恩的眼中闪烁出雷霆的光亮,苍青的雷霆也涌上身体。 这下艾泊安娜神色真的出现了变化,她当然知道这只要没有实体的元素就无法限制的雷霆意味着什么,可以说苍瞬幽境完克了光暗空间与风的元素,只是当风法师达到大魔导士之后也可以凭借高压的风墙抵挡和限制苍瞬幽境,但是那其实相当不划算。 眼中的电光激荡,沐恩发现了不断做着不规则非线性运动的克洛伊,下一个瞬间,他就已经锁定了这个大比第三,流樱纷落、杨柳飞絮,但还未近身就被沐恩周身的雷霆打散,身体被完全的舒展张开,雷枪一闪而逝。 艾泊安娜出手了,她瞬间将宝贝侄女拉到了自己的身边,与此同时一个横向的龙卷夹杂樱流叶舞阻止了那道雷枪的脚步,还未等她开口,沐恩的雷枪就开始从枪头崩碎,她这才发现没原来这其中还有奥术的力量,数十个奥术符文在雷枪的魔力保护下吸收着艾泊安娜的魔力,与此同时,沐恩身体中以及已经见底的魔力开始如涨潮般快速回复起来。 下一刻,小了两圈的雷枪往前前进了一寸。 艾泊安娜发现不能再留力了,否则甚至有可能手上,便张手展现出强横的魔压,这代表她已经全力的催动回路中魔力的流淌了。 伸手轻轻一拂,场面上的所有魔法都在瞬间被碾碎,仍在操纵着雷枪的沐恩因为受到了反噬而被弹飞出去,落地之后没了声音。 西蒙愣了几秒,毕竟这种神仙打架不是他这个水平的人能参加的,更何况自己现在已经数去了回路,但是看到沐恩没了声音,他赶忙跑了过去将他抱起。 “大人您没事吧!” “他没事的,只是受到了法术法师晕了过去而已,我下手很有分寸的。你过来,我突然很好奇你们最近到底经历了什么能让他这么疑神疑鬼。”艾泊安娜就像个女王般对西蒙发号施令道。 西蒙看看面前的高级魔导士,又看了看手中的沐恩,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还是克洛伊推了推自己的姑妈叫她不要管这件事情了,看得出来,克洛伊的情绪有些低落,艾泊安娜心疼的摸了摸侄女的头,自家的小公主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你好好照顾他吧,明天我希望他亲自给我个解释。”丢下这句话,艾泊安娜牵着克洛伊的手回到了自己的车架中。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四十二章 思虑驳杂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在夜半之时,沐恩在车厢的座位上悠悠醒来,他抬起头,发现西蒙就睡在自己对面。 沐恩爬起身,感觉全身都有点痛。 “怎么不找个店家住?”沐恩腹诽了一句将门打开,发现眼前还是熟悉的稻田,便走了下去顺便活动活动身体。 “大人您醒了?”沐恩听见声音回头,发现西蒙已经从座椅上爬起来,看样子还有点没睡醒。 沐恩看着他的样子,突然笑了一下,“你倒是挺警觉的。” 西蒙看着沐恩,苦着脸对他说了下午他昏迷后的事情。 “您之前怎么就那么倔呢,真相不是很明显吗。现在把关系搞得这么僵可不是什么好事,我劝您趁着现在赶紧想些托词缓和一下双边关系吧。” 沐恩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在意这件事。 西蒙叹了口气,但也没有办法,谁叫人家是给自己发工资的呢。 “诶?”愁着愁着,西蒙突然灵机一动,对沐恩用气声喊话:“要不然咱们趁现在跑路吧大人?咱们这匹马没有魔力回路无法被追踪。” 沐恩听到这句话愣了愣,随即哑然失笑,“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我说了你不用担心这件事,安心睡吧。” 话虽这么说,西蒙还是一脸的担忧之色,似乎是在害怕艾泊安娜一怒之下把自己这个毫无还手之力的车夫杀掉泄愤,然后把沐恩掳过去入赘。 沐恩当然不知道他的想法,否则肯定要把他的尾椎骨给打断了。 沐恩就这样在稻田中一直坐到了白天,这对他来说算是种新奇也不算多么新奇的体验,因为总前也睡在过丛林中,只是躺在散发着馨香气息的稻田中确是从未有过。 已经秋暮了,但还是会有些蚊蝇,因为北国总是非常温暖的,不过都近不了沐恩的身边,只是听着随着时间流逝渐行渐稀的虫鸣良久无言。 西蒙以为他又开始了少年的闲愁,不由的一笑表示非常理解,毕竟自己就是那样过来的,看来以后世界上哪怕不能多出个大法师也可以出现一位优秀的世人。 但实际上沐恩是在追寻某些东西,就是那天他曾经历过的、溯游光阴流水的感觉。 所有的魔法中都没有关于时间的魔法,因为时间其实并不存在,只是人们为了统计事物变化而制造出来的一个计量单位而已,能量无法回溯,因为回溯的过程本身也要消耗能量而无法凭空诞生,所以熵量永恒增加。 对于凡人而言,如果将所有的粒子恢复到他之前所见过的某个场景,对于他们而言,时间就算是倒退了。但是很遗憾,哪怕是领悟了空间奥义的圣人也无法做到那样细致入微的掌控——若是完美主义的话任谁也无法做到。 只是如果想做到仅仅是形似,那么就太简单了。 群星之冠家族所拥有的光阴棋键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一定范围内做到粗陋的“回溯时间”。只是到了他们这个层次,任谁也不会可笑到认为时间真的存在。 沐恩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其实很好奇那种奇异的感觉是从何而来的,因为在自己破碎的灵魂中所看到的每一个过往场景都分毫毕现,就连早已经忘记的那些细枝末节都可以驻足观察。 他知道自己没有传闻中才出现的那种超级记忆,便是所谓的过目不忘。虽然记忆力也可以算是非常好,但其实如果要将什么东西背下来也是需要付出一点努力和精力的,之所以会给很多人带来一种他过目不忘的感觉,是因为他习惯性的会将眼前的东西记下来。 所以他觉得自己没有记住的东西,那一定是他没有注意到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那次的感觉才会让他如此在意和想要再次感受,以至于都搁置了之前在高塔法阵中所感受到的精神力分束。 因为沐恩精神掌控力的进步实在是太慢了,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但是奇遇之所在,哪有那么容易得到呢?其实说起来回溯时间的行为本身好像也没有给自己带来很多的东西,但是这样奇异的情况,让他觉得可能是自己以后破境的契机。 不过多少人为了等一丝明悟就蹉跎了百年时光呢?所以沐恩也并没有太过强求,更多的是回忆那时候的所经历的东西。 天很快就亮了。 随着一道流光溢彩,屈光屏障被撤销,那辆用独角兽亚种作牵引的豪华马车在阳光下显露了身形,门被轻轻推开,艾泊安娜走下了车,她的妆容依旧十分精致,只是看上去好像更清冷了些。 “你醒了?”她率先发问了,一举一动都带着想要掌控局势的气势。 “听说您一直很倾慕教宗大人,是否举止也会去可以的模仿他?”沐恩反问,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艾泊安娜蹙起眉头,她不是很明白沐恩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如果是的话,”沐恩说,“那我想说你学的不太像,虽然我只见过教宗大人寥寥数面。” 在艾泊安娜的身后,头发略显凌乱的克洛伊也走了出来,看上去昨晚似乎没有睡好。 “我是不是学他,关你什么事。”艾泊安娜的表情有些许愠色。 “这当然不关我的事。我想说的是,虽然只有寥寥数面,但是我也见过他,近距离的观察过。”沐恩从田埂上站起来,转过身,“别装了,我相信你们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但是也大可不必这样上杆子来找我。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不容易被珍惜不是吗?” 艾泊安娜听到这句话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但是沐恩知道她是在装模作样。 对视了良久,这位高级魔导师终于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克洛伊同学在学校中应该是个相对来说比较强势的人吧?我在学院大比的时候没看见过她对谁假以辞色,我不认为在自己的身份没有被知悉的情况下就会被这样的天骄产生好感,因为我一直在尽量的低调些,而且那个时候也不是很愿意动脑思考这种东西。而这种疑问我当初在森……那个时候就已有疑惑,但是也没放在心上,毕竟想着大家都是同学又不可能害我,同行便同行吧。”沐恩慢慢的走到路中间,继续缓缓的说道:“你们以为我以为你们是假的,不对。我是想告诉你们如果你们是图我的身份才来接近我,那么我不需要,所以我在你出手之后依然没有停手。我从来不以自己的身份张扬炫耀,也不喜欢那些单纯喜欢我身份的人。” “艾俄洛斯宗师我不记得我是否见过,想来应该是没有,但是据传我的老师和他的关系很好,因为我师父的第二回路就是风,他也曾在年轻的时候在风院进行过为期两年的学习。所以我才他想要从我师父的口中问出我的身份,我的先生不会隐瞒。” 西蒙趴在角落中听着双方的交流,本来暗叫不好觉得沐恩在疯狂的进行自杀型外交,但是听到后来听出了点不一样的味道。 宗师?师父?交谈中的人物瞬间就变成了了高不可攀的角色了,不过他依稀记得梅丹佐曾经说过他是安舍尔的弟子,但似乎安舍尔虽然贵为大天使,他的弟子也不会算是什么要被隐藏的秘密吧。 听了很久,属于吟游诗人那种强烈的好奇还是让西蒙问了出来。 “大人,您的先生不是安……” “不是,是奥术圣者塔瓦西斯,我是民间俗称的小天使,安舍尔不是我的师父,是我的师兄。”沐恩转过头看向西蒙,眼神很平静,似乎暴露出自己的身份并不能算是什么骄傲的东西。 西蒙大脑一片空白,他之前不是没有打听过自家少爷的身份,但是都只道是某个和和小天使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天才,他现在着实想要扇自己一巴掌,这么简单的真相自己怎么就没有相到呢。 “没想到大人是这样的大人……真真的大人物啊。”西蒙小心翼翼的从所有人的视线慢慢的后撤,他需要些时间来消化一下这个令人震撼的消息。 “有一点你说错了。”克洛伊忽然发话了,“我不是因为爷爷的想法才来找你的,我不喜欢的人谁能逼我去喜欢?” 沐恩揉了揉鼻子,笑了笑,“我相信你,因为听说你在家族中的确很受宠。” “那你为什么!” “没什么为什么,你喜欢的人昨天差点就杀掉了你,难道这个样子你都还要喜欢他吗?”沐恩似乎没有丝毫愧疚,反而露出了笑容,只是那个笑容很平静,只是用平静的神色和语气说出这样可怕的话才更让人不寒而栗。 克洛伊不在说话,并且转身回到了车上,看上去非常的伤心。 这一切的起源都很奇怪,所以在沐恩的眼中,每个人的表情、言语、动机都显得非常的令人迷惑,沐恩闭上眼睛,突然发现似乎自己的意识离开了身体漂浮在上空鸟瞰这这片天地,但是睁开眼睛,身体又纹丝不动。 “我猜您会很生气,但是请不要生气,我也是逼不得已。”沐恩叹出口气,语调不再像刚刚那样强势,“我的朋友似乎总会因为我遇到伤害,你应该是知道上一次的事情,如果她跟在我的身边,我不知道下次还能否有这样的好运。” “我很小的时候就被努比斯施加了法咒,每次探险都会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危险,我之前在行省的时候还遇到了高塔指挥使的叛变,我不希望任何人会因为我而受到伤害。” “更何况是她这么美丽的生命。” 听到这些话,艾泊安娜的表情变好了些,但心里还是不太舒服,“那你也大可以直接跟她说明啊,为什么一定要那么去伤害她?” “因为我猜到了她对我可能真的会有某些朦胧的情绪,所以选择一个更保险的方法才好,与其让她感动然后越陷越深,不如让她讨厌我。” “他呢?”艾泊安娜飞了一眼,方向是西蒙所在的地方。 “我不会让他真的跟我上战场的,他只是个文人。而且……我相信他有牺牲的觉悟。” “真的吗?西蒙。”艾泊安娜突然笑了起来,准确无误的叫出了西蒙的名字,“我在帝都的时候可听说过你的‘鼎鼎大名’哦。” 西蒙本来听到艾泊安娜交出自己的名字还有点开心,但听到第二句话的时候就捂住嘴巴开始装死。 “看来你真的是我想象中的那种最有名。”沐恩听到这句话,也微微揶揄了一嘴。 不过女人变脸总是比翻书还快的,艾泊安娜看向沐恩神色又变得不善良了起来,“不管如何你这样做都是非常不礼貌的,我希望你可以给她道个歉,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真的喜欢上过谁,那会让人有愿意为他而死的冲动的,这不是某些伤人的言语就可以破灭的情感。我知道你读过很多书,可能比我还多,但是相信我,不要去看轻别人的意志,情感没有大与小的分别,广场上纪念的为国家牺牲的英雄与游吟诗人口中的男女主角,他们的情感并无高下之分。” “但有大小之分,况且我也不欠她什么。” “大的就是对的吗?而且那些大又有什么大?所谓的英雄也只是为了维护帝王的权柄,为了君主的就是正确的?恕我不能苟同。” 沐恩沉默了,半晌后点点头道:“你说的对,但我有选择的权利,我可以选择我想要的是什么。” “那就要以伤害他人为目的?” “你觉得这算伤害?” “不然呢?” “那我觉得我和你废了这么多口舌都是在对牛弹琴,在你小的时候火焰烫了你一下,你觉得这是伤害,但它确是在保护你,警告你不要去触碰。”说着沐恩锤了捶自己的胸口,看着艾泊安娜的眼睛,“我最好的朋友死在了上次的冒险中,我甚至连他的遗体都看不到,如果您想让她与他落得同一个下场,我保证这也就是我最后的警告了。” 沐恩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上马车,把艾泊安娜晾在原地吩咐西蒙策鞭。 马车开始缓缓的移动然后逐渐变快,艾泊安娜在原地看着马车远去感觉自己气的牙痒痒,要不是心里残存的理性将她的魔力悬崖勒马,她肯定会把这辆马车连同里面的人一起撕成碎片。 她冷哼一声,钻进车厢内将门重重的关上,不一会里面似乎发出了些声音,似乎是在争吵。这番争吵持续的时间不短,但是当复归平静后,华贵的马车再次启动,与沐恩去的方向依旧一致。 马车上,沐恩的情绪其实也不像他表现出的那么平静。 “西蒙啊。”他对着窗外喊道。 “大人有何吩咐?”窗外是熟悉的回应。 沐恩却突然沉默了下来,西蒙也识趣的没有追问。 其实沐恩有很多问题,但是到了嘴边却又好像说不出口,比如……为什么我感觉自己就没有他们那样高尚的意志呢?他们……就不会畏惧死亡吗? 或为所爱之人勇往直前?或伫立要塞之巅面对满目烽火。 为什么我总觉的自己没有那样的勇气呢? 这个时候西蒙却突然仿佛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一般,安慰道:“大人,您别想太多了,想太多容易累,累了就对什么事情都很难提起兴趣了。” “你说的对啊。”沐恩突然释然了,想得太多,反而顾虑就太多,也就没有勇气了吧。 亚种独角兽的步子自然轻快,耐力也绝不是沐恩家这种普通意义上的良驹可以比拟的,在出发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候,两架马车就再次并驾齐驱了。原本沐恩以为对方会直接超车,没想到是减速了下来。 这让沐恩又开始觉得不安了,心中的思虑太多,压得他感觉如果真的这样下去,不到两百岁自己就要脸上被心事凿出无数沟渠。 就这样一路不知道走了多少里,两队人也没有任何的交流,仿佛只是只是恰好同行而已的共同来到了位于阿尔丹行省左侧萨科维克的省都。 萨科维克行省在藤剑家族时期也属于阿尔丹行省,作为一个覆灭的柱国家族,必然是有浓郁的文化残留的,而且也因为地理位置趋同,所以建筑风格和习俗习惯和阿尔丹差异不大。 当然那都是几百年前的老黄历了,经过数百年的潮流变迁,萨科维克行省的建筑可以看出明显带有旧阿尔丹风貌但又差异不小。 节日的气氛早早的就在领主的授意下被烘托的很浓郁,金色的谷物徽记、纪念币、各种奇巧之物早早的就已经上市。 “和帝都的海神节肯定是没法比,但是也别有一番风味。”西蒙走在大街上,他们住在行省中第三昂贵的酒店中,因为排名第一和第二的旅店早早就被各方贵族预订一空,这无疑让喜好享受的西蒙非常遗憾。 沐恩到底是个孩子,被层出不穷的花样迷得睁不开眼睛,原先在帝都的时候有师兄陪着,其实好些东西是不能尝试的,沐恩决定趁着这个好机会都给尝试一遍,也算是不给自己留下遗憾。 而没想到,他居然在这里遇到了熟人。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四十三章 人情之辩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沐恩?!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你!你也是逃课出来玩的?”说实话,若不是对方先认出了自己然后直截了当的叫出了自己名字的话,沐恩真的像就这样悄悄的溜掉,因为沐恩真的很不适应别人对他自来熟,当初遇到迦尔纳的时候他都手链过一段时间才开始逐渐展露烦人的本质的。好家伙,这人上来就开始张牙舞爪,你说说这谁受得了。 沐恩抽了抽嘴角,似乎觉得虽然自己的熟人不多,但是遇见他还不如不见到,因为实际上双方真的也不算很熟,只是对方挨过自己一顿揍罢了。 “我这个学期没有上课了。”沐恩不冷不淡的回了一句。 “你们学院居然同意了?这么好!”对方显得很惊讶,然后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西蒙这个时候正拎着满满当当了两袋东走过来,看到自家大人正在和一个少年郎说话,便凑了过去插嘴道:“大人?这位是?” “阿诺德,原来在大比上当过对手。”沐恩没有说手下败将,可以说非常给他留面子。 “这是你的仆人?长得挺帅啊。”阿诺德视线被西蒙的桃花眸子吸引过去,不由得夸奖了一句。 但西蒙听了却不怎么开心,要不是现在回路没了,一定要和他掰扯掰扯——算了,跟自家大人打过的对手自己估计打不过,那就看在他年纪小原谅他一次。 沐恩摇了摇头,“他不是我的仆人,是我的雇员。” “人类雇员?还挺少见的。” “不是人类,他的回路被我给洗掉了,因为我觉得他之前的回路有些瑕疵。” 阿诺德了然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是个乡村魔法师,能得到你的教导估计他以后应该也可以成为魔导师之类的了。 沐恩皱了皱眉头,他可以听得出来阿诺德的话其实不含恶意,但是他言辞中透露出的那种高高在上让沐恩觉得很不舒服,想到这里他拍了拍西蒙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在意,然后与阿诺德理论起来:“为什么你的言辞中总是带有对西蒙的轻蔑?” “没有啊。”果不其然的,阿诺德自己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这点。 “你一开始说他是我的仆人,后来又说他是乡村魔法师,难道你觉得这两个词是褒义的嘛?” “一开始不是觉得他没回路可能是人类嘛,你也知道我们帝国人类的身份也不算多,所以误解了。至于乡村魔术师,我觉得我也说的没错啊。” “但是这句话听着会让人开心吗?况且难道所有没上过优秀魔法学院的魔法师就都是乡村魔法师?再退一步,你凭什么抱着奇怪的优越感看不起所谓的乡村?”沐恩看起来咄咄逼人,面对这个比自己大上几岁的孩子毫不示弱。 “我没有啊。”阿诺德一时语塞,只能梗着脖子强词夺理,“你从哪听出来我瞧不起的?” “在我说他回路有些瑕疵的时候,你为什么拿乡村作为类比?” “我!” “行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一位穿着丝缎外披狐裘的老者坐在椅子上被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推了过来。 “这孩子说的对,阿诺德啊,要对万物包涵敬畏之心,而不是仅仅尊重那些比你厉害的人。蚁群成众亦可噬象。想要成为领袖,就得从心底里尊重每个人。” 老人的衣着华美,身上绣着眠湖兽的图腾,在北国不算寒冷的天气中还披着狐裘,说明老人的确已经是濒临生命终焉的迟暮了。眼皮似乎总是耸拉着的,看上去始终没有什么精神的准备打盹。但即便是这样,老人身上的魔法回路在沐恩看来依旧是深不可测。 “玄公。”看到老人的出现,阿诺德立马规规矩矩闭上了嘴巴真的不再言语。 那老人挥了挥手,释义身后的人把他推到沐恩的面前然后似乎是拼劲了全力的将眼睛睁开了一半,看着眼神如同古潭止水般望着沐恩。 “小伙子,你和阿诺德的比赛我看了,之后的比赛也一样。我必须要承认,你们这一代是我几乎难以想象的优秀,而你是其中最为优秀的,没有之一。如果你的身体没出问题,赢下他应该会更加轻松不少。不过……你不该用出那个东西的,盯着擂台的眼睛太多了,虽然这东西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现世了,但我这个老家伙恰好见过。我不是什么最为优秀的魔法师,有很多和我同样岁数的人现在应该还能自己走的动路,甚至生龙活虎。其中未必就没有对你不怀好意的存在。你要小心了。”老人看着少年的眼睛慢慢的说着,似乎脑海里逐渐涌出了属于自己还在他这个年纪的那些记忆,眼神中逐渐有光芒漫散,那光是如此微弱平和,如同老人一样的老态龙钟几乎让人难以察觉。 但还是让沐恩心里涌起了海浪,他似乎透过了老人的眼睛,看到了老人年少张扬的模样。 “你们在说什么哑谜吗?”阿诺德听的云里雾里,便大胆插嘴道。 “他没告诉你,那就代表你还不需要知道。”老人重新讲眼睛闭上只留下一条缝隙,脸上带着笑意离开了这里,但是并未招呼自己的玄孙一起离开,而是跟他说人生难测,遇见了就该多聊聊,没事莫要吵嘴。 当时阿诺德还开玩笑说这是巴不得自己出事,老人却摇了摇头。 “人生莫测的不止死别,还有望断天涯的生离。” “玄祖你从来没给我讲过你年少的故事!”阿诺德在后面远远的喊。 奇怪的是周围的人虽然几乎能算得上是摩肩接踵,老人的声音还是清晰准确的传了过来。 “活的久了,故事自然会多,只不过都不值得用来佐酒。” 沐恩看着远去的轮椅,嘴角勾起笑意,想必他也觉得这是个非常招人喜欢的老爷子。 不依仗这年纪去教谁做人,简单的几句老生常淡却非常的应景,令人印象深刻。 等到老人彻底消失在了三人的视野里,阿诺德才拍了拍手道:“行了行了,刚刚的事就此翻篇,我跟你的——雇员道个歉,以后我会注意的。” 沐恩听到这句话,看了眼西蒙,发现西蒙跟个没事人一样用眼神勾引着街边的美女,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走吧,我带你们逛逛花街,那边有个鬼屋是领主开的,进去不能使用魔力否则就要赔偿损失可以试一试,听说里面的东西都是很有名的画匠描绘的……”阿诺德勾着沐恩的肩边走变介绍,仿佛他已经对这个地方很熟悉了。 其实总的来说,阿诺德也算是个没啥架子的贵族少爷了。身边保镖一个没有,除了说话有点趾高气昂之外还是挺招人喜欢的,人又外向长得也好——虽然和身边两个人一比还是会有些落差。 经过了解才知道,眠湖家族一直跟维克家族关系很好,当初萨克维克起兵平叛还是收到了眠湖家族的资助,所以每年大节的时候老人总是爱带着自己的几个家人来这边走走。 要不是当初评判的时候眠湖家族自身有些问题,估计现在这个行省叫什么还两说,不过历史也不容假设,谁也不会将这个东西真的放在心上。 沐恩久违的感受到了有人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个没完的感觉,这然他很是头疼,终于找了个借口在晚饭之前和阿诺德分开了。 但是阿诺德依然盛情的邀请沐恩在秋日祭正日那天去到领主府参加维客领主的宴会。沐恩被磨的没办法最终答应了下来,但是心里已经想好了到那天就玩失踪。 在路上的时候阿诺德还告诉了沐恩一个消息,就是今年正日的那天会有个“特别活动”,这的确还挺让沐恩好奇的。 晚饭的时候,沐恩和西蒙在一家街边小店排了不少时间的队,沐恩本嫌这种地方的菜不干净,但西蒙却说想要了解一个地方真正的味道,就要去这种街边的小店,像阿尔丹猪排那种东西,品牌虽然打出去了好像每个上流餐厅都会做,但其实终究没有那个味道和氛围。 菜馆里不提供酒,只有种当地特色的饮料,所以这里面也没有寻常酒馆种的那种聒噪气氛,虽然谈笑的声音不小,却也意外的让人感觉舒服。 点了份煎芦笋配土豆泥拌面,里面有稀碎的肉,是沐恩没吃过的肉类,但问了店家店家却是一脸神秘,只说等沐恩吃完之后再告诉他。 那个店长兼厨师的男人似乎跟谁都能聊的很好,他的菜品虽然看上去并不精致却非常让人回味。 “怎么样大人?是不是爱上了苍蝇菜馆。”西蒙将面前的盘子都消灭的很干净,只剩下了一小块肉,在文化里这代表菜品非常好吃自己已经吃不下了。 “嗯,确实别有风味。”沐恩很优雅的拿随身携带的餐巾擦了擦嘴,显得与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 这时候店长走了过来调侃了沐恩一嘴道:“呦,看起来大人是个考究的大人物。” 沐恩被逗笑了,赶忙摇了摇头道:“大人物怕是都看不见我。对了先生,我已经吃完了,您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嗨,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是种我偶然发现的一种和魔兽杂交后的山猪,肉不柴还很香,而且肉的风味和魔兽更类似产肉量却很高,只是比不上那些农户养的家主,所以价格也贵上点。” 沐恩恍然,“有这么好的东西,领主肯定会很喜欢吧。” “那您可就真错了,这种猪啊,很难做好,上流人口味清淡,但是这个不加重料会有些让人不开心的味道。” 经过了一番友好地攀谈,沐恩看到门外还有人在排队,也不好意思再做停留,打算付钱离开,而豪爽的店长差点就给他们免了一半的餐前,还是沐恩不肯才就此作罢。 出来之后沐恩感慨了一句店长真是好人,西蒙也是连连附和。 再次走到花街上,人少了很多,今天算是秋日祭的大型活动开始的第一天,白天人多更多的是有些临时店铺还没建好,经过一天的忙碌,相较于白天的景象几乎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夸张的形容了。 沐恩逛厌了花街,便提议到景观河那边走一走,西蒙自然是没所谓的,便拎着两大袋东西跟在后头。 景观河边不允许设立店铺,因为这个地方的再上游些就是领主的私家园林,距离不算太远,维客家族也不希望被打搅。 所以到了秋日祭的时候,这个地方反而变成了游人最稀疏的地方。 不过站在桥边的第一眼,沐恩的视线就被道倩影吸引过去了。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克洛伊在桥边凭栏远眺,月光将她的睫毛映的分毫毕现。目光摇落了远方的树叶,显得淡淡落寞。 沐恩站在这边,不知道是巧合还是预谋,一时间不知道是否该过去。 “大人,”西蒙将东西放在地上拿手扶住他的肩膀,“不要小看爱情能带给人的力量,不如去跟她说清,如果你真的不想与她产生些故事的话,没有什么比亲口拒绝更杀人的了。” 沐恩偏过头用余光看着西蒙。 “你确定。” “当然,只是你拒绝的一定要决绝。” 沐恩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能否做到。” “试试才知道。” 沐恩点点头,调整了下心态,慢慢向桥上走去。 “你在这里等我?”沐恩问。 克洛伊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我……”沐恩想对她说什么,却被对方抬手打断了。 “我不害怕危险,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不害怕那些。” “可是我害怕.失去重要的人带来的伤害不在被失去的那一方,这不是你不害怕就能解决的事情。况且我们的年纪都只有这么大而已,我不认为我真的能了解所谓的爱,或许你已经对这个东西有了自己的理解,但我没有这个自信。” “可以慢慢来。” “假如你对我逐渐变得重要,而我最后又失去了你,那种情况我要怎么去接受才能释怀?” 克洛伊沉默了,她的眼神又一次飘落在远方,显得恬静而惆怅,沐恩则低下头望着桥下的流水。 人甚至无法踏入同一条河流,我又该怎样去永远守护某样东西。 过了很久,久到沐恩打算离开的时候,克洛伊细若蚊吟的声音响起。 “每个人都要接受失去的,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沐恩倒退离开,看上去没有留恋,只是说那边应该尽量去避免。 回到桥下,似乎自己的好心情被破坏了很多,或者说冷却了很多,他看着西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去了很久,大人。”西蒙靠在树边,对他摇了摇头。 “我在跟她解释。”沐恩回答道。 “任何解释都会表现出无奈,而无奈所留下的空余就是对方遐想的空间,其实你只需要直截了当的告诉她‘我不喜欢你,不要纠缠我了’就可以。” “谁会不喜欢她,这样美丽的生灵。”沐恩皱起眉,不自觉的带上了精灵们惯用的口吻。 西蒙叹出口气,“你的拒绝是违心的,那你的言辞自然也要违心,能达到你的目的就行了。” 沐恩摇头道:“我做不到。” 多情的吟游诗人耸了耸肩,对此表示遗憾,然后弯下腰将今天的收获提起,问沐恩现在欲往何处去。 “去往云深不知处。”沐恩调侃了一句,二人便离开回到了酒店。 之后的几天克洛伊都没有出现,或许是有意的避开或许是已经离开,这都无所谓,沐恩虽然常常回想起那个场景,反问自己是否后悔,但最后的理性都占据了上风。 十四岁的男孩,将将情窦初开,或许这种青涩的美好每个人的人生中都只能体验一次而已。 将注意力分散在繁华的秋日祭上,来自海神殿的祭师在郊外的祭坛已经演练了一遍又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沐恩的精力本就不太旺盛,所以将悠闲地精力全部投入到玩乐上后,就没有能力去思考其他的事情了,阿诺德也通过了些不太正当的手段找到了沐恩,这让沐恩推脱宴会的计划受到了不少的阻挠,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至少因为有贵宾的存在,沐恩的玩乐之旅一路绿灯。 不仅如此,沐恩也沾了些他的光为西蒙以低价购买了不少可以辅助修行的药物,以力求西蒙的战力早日重回巅峰。 可以说这算是某种情况上的双输局面,因为任何可以辅助修行的药物虽然有效果高低之分,但只要是用在魔导师之下就是稳亏不赚,毕竟要是没有靠自己达到魔导师水平的能力,用这些药就是暴殄天物。又因为是低价,老板也肯定是亏了一些来赚点人情。 最大赢家就是西蒙了,他看着那些原来想都没想过的好东西笑得哈喇子都流了二十米,所以这段时间沐恩就天天被两个人轮番在耳边轰炸。不是阿诺德的“走,哥带你玩点好的。”就是西蒙“大人真乃天王神子,志勇无双。更不论容貌之……” 这种情况直到沐恩出言威胁了两人之后情况才有所好转。 一转眼,正日便要到了。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四十四章 文明野蛮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事情的确按照沐恩最担心的那种情况发生了,那天早晨阿诺德就来门口堵自己了,沐恩总觉得他热情的过分,一般而言,这必有图谋。 “这一大早上你就过来找我,难不成我还会突然逃跑吗。”沐恩虽然真的是这么想的,但很遗憾阿诺德完全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阿诺德伸出手指左右摇摆,示意沐恩想多了,随后呢喃道拿起客房服务准备的早餐面包啃了一口道:“我不是说了吗,今天会有个特别的活动。” 西蒙经历了这段时间在萨科维克行省的快活日子,已经决定自己深深爱上了这个城市,所以当他现在再次听到了特别活动的话,立马表现出了十足的好奇,凑过去问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神神秘秘的。 阿诺德看到他这么想知道反而更加卖起了关子,用眼睛看着沐恩,似乎是想从沐恩的身上感受到好奇,但是看了半天,沐恩逐渐露出了疑惑的神态。 “你干嘛一直看着我,该不会适合我有关吧。”沐恩皱起眉头道。 阿诺德“我感觉很好奇,你难道就不会对什么东西感觉好奇吗?” “紧致套娃。”西蒙揶揄道。 沐恩翻了个白眼,他一个每天都感觉没睡饱的人真的很难有旺盛的经历去对其他的什么东西表现出好奇。 吃了瘪的阿诺德显得很毛躁,胡乱的挥舞了几下手臂说算了算了,然后就拉着沐恩打算往外走。 “你们家都这么不避讳身体接触的吗?”沐恩虽然没有拒绝,但很显然他还是很不习惯这种行为。 “还好吧,但谁叫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呢?” “……不是,你这个‘很好的朋友’也太廉价了吧,我们一共也没见过几次。” “很多了很多了,我小时候的玩伴几乎没有能见面超过三面的,我从小就没什么朋友。”阿诺德笑着说, 不知怎的,沐恩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但是转念一想好像自己更可怜。在高塔的时候,唯一一个同龄的朋友可能就是纳布皇子了,但经常也会半年才能见到一次。 想到这里他轻轻的叹了口气,虽然还是让对方把手放下但语气温和了许多,他轻轻拍了拍阿诺德说:“不用这么拽着了,你在前面领路就好,我们慢慢走。” “不行,我今天起晚了,咱们在不早点过去会没有座位的。” “你家不是维克家族的座上宾吗?” “座上宾是我玄祖又不是我,难道你愿意跟那些老头做在一起吗?规矩多的要死,我是不喜欢。”维克虽然今年也有个十六七岁了,但说的话、思考问题的方式似乎比沐恩想象中的那个年纪的孩子要简单许多,不过沐恩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再成熟的人也可能有幼稚的举动,可能阿诺德平时是个很成熟的人只是太渴望朋友了而已——沐恩这样对自己说道。 坐上了马车,阿诺德早已备好了马车。 “你在学院里没有朋友吗?”沐恩问道,他突然想起来火院中他似乎还不是头号种子,至于是第二还是第三就有些记不清了,毕竟沐恩那时候满脑子想着就是怎么从莫德雷德身上挖块肉下来,对于其他的对手都没有太认真的了解。 “嗯……也不能说没有吧,但我能感觉到很多人接近我的目的不纯粹,他们不是喜欢我,是喜欢我的家徽,然后我就不想跟学校里的那些人交往了。” “你身上的光环都是你的价值,所有价值的总和才是你这个人,他们可能会因为你的某个方面喜欢上你,但如果能真正的长久相处,必然是你们双方都认可对方的大部分方面的价值,或者说是因为你身上某一部分他们所喜爱认可的价值。”沐恩说道。 “但是他们最在意的那个东西又不是我自己创造的,仅仅是因为投胎好吗?那种带着谄媚的社交真是挺令人恶心的。搞得我后来见到每个人都会下意识觉得是这样的人——当然,不包括你。”阿诺德似乎对沐恩很有好感。 沐恩有些奇怪,自己似乎也没做什么事就被认可了。 “为什么呢?”他想了几分钟还是想不明白,便问了出来,“为什么你会认为我不是那种因为你身份而靠近你的呢?” “因为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的眼睛就写了四个大字。” “什么字?” “不屑一顾。” 沐恩沉默了,心里暗暗发誓要回去练习表情管理。 “还不止如此,那天我刚看到你的时候你分明没有看见我,说真的我看到你往这边瞥了三眼,而且我们家族的衣服这么有特色你都视若无睹,后来还会因为你的仆……雇员跟我拌嘴,这在其他人身上简直不敢想象,他们只会点头哈腰。” 听完这些话,沐恩默默的扶住额头,感觉自己很头疼,这人好像有点受虐倾向,有问题有问题。 之后他就基本不再开口,大都是阿诺德跟他找话题聊,他也显得兴致阑珊,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 时间不长,沐恩便感觉马车缓缓停了下来,阿诺开撩开窗帘看了看周围的景物道:“没错没错,就是这里了,下车吧。” 沐恩听到这话开门下车,大家都是年轻人,没必要也不喜欢要人来扶持着,所以开了门就往下跳,沐恩还差点因为误估了马车的高度崴脚。 西蒙当然是和车夫做在一起,从那车夫的表情可以看出西蒙一路上把他烦的够呛。 “这是哪里?”沐恩看了看这边,因为没有看过堪舆图他也不打算用那个东西来计划行程,所以沐恩对维克家族的省都知之甚少。 “这里是帝国北部第三大的广场、对外开放的第一大广场,以成业领主命名的萨科维克广场。”阿诺德显得很兴奋,这里真的非常的巨大,在广场的里面不仅有歌剧院还有斗兽场,都是帝国北部首屈一指的存在。光那个歌剧院就可以容纳上万人,更不用提甚至可以模拟海战的巨大斗兽场了。 据说萨科维克斗兽场层用来对付叛军的俘虏,近十万人的叛军俘虏就在这个斗兽场中厮杀——当然了肯定不是一起涌进去。最后只有一个活下来的人可以重获自由,鲜血都将黄色的土染成黑色,谁也不知道沁的有多深,因为领主曾下过翻土的命令,向下挖掘了十米仍是血液干涸后的颜色。 以至于灌入大水模拟海战的时候,还未短兵相接,就有鲜血被水融化晕染了上来,在水面上浮起了一层薄薄的人油。 而那个唯一活下来、从头一直杀到尾的悍将,也在被释放的前一天晚上莫名其妙的死了,对外宣布的原因是因为透支过度活活累死,但总有阴谋论者说萨科维克的领主不守信用,是害怕那人来复仇所以杀之而后快。 但不管真相到底如何,都已经成为羊皮书卷上被黄沙掩埋的故人故事了。 阿诺德领着沐恩走到斗兽场,毫无疑问,今天恐怕又会是用鲜血祭典秋日神明。 时间还很早,很多人还没有过来,要是正常而言沐恩也不会这么早来,这种可以容纳上万人同时征杀的斗兽场怎么说也应该可以容纳近十万观众,这么大的手笔,不知道维克领主想要干什么。 “这大场子近些年已经很少使用了,毕竟租金很贵,很少有那个大财主可以租用的起,如果上座率不足百分之五十可是很难收回成本的,现在一年来可能就只会开十次左右吧,不过有能力开场子的大部分都有信心能够赚钱。”阿诺德仿佛在介绍自己家的东西一样跟沐恩介绍道。 “十次也不少了。”西蒙啧啧道,他仰着头望着这个宛如小山的建筑物,颇有沐恩第一次看见帝都城墙的感觉,当然这个跟帝都那让人不敢置信的高墙还是无法比较,但也有一番独特的气魄。 因为来得早,所以沐恩等人买到了很好位子的票,这个巨大的斗兽场,连入口就有近百个,买了票之后还要进去一顿好找才行。 “第一排,等会会不会被血溅个满脸。”沐恩看着票走到斗兽场内,然后抬头刚准备找座位就发现自己错的很离谱,因为这个地方的第一排其实距离斗兽场的地面都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周围居然是用魔法淬炼后透明且坚硬的圣祭石制作的。 圣祭石本就很昂贵,用魔法淬炼成透明而浅浅泛蓝的颜色就更加成本飞上天,更不用说是这么巨大的斗兽场了。这是为了观众在任何地方都没有死角。 饶是沐恩也倒吸了一口凉气,暗暗咂舌。 “好家伙,这也太有钱了。”西蒙的下巴都落到了地面上,斗兽场因为被很多人认为太过血腥其实早就在帝国的中部和南部消失了,现在基本连残骸都不剩下。 当然南部不是因为这个东西不文明,是因为他们想要就可以每天都过上仿佛在斗兽场当主角的感觉,实在没有闲人可以用来消遣了,只有富饶北方的贵族老爷们还有这些东西用来消遣。 北方水土风貌非常富饶,所以人也能生能养,虽然历有大战必受其殃,但乱后亦必有长息,人口恢复的很快,再加上长城与镇塔的存在,基本上乱到这些边疆行省的中部就停了。 除非是诸王境里的东西被放了出来。 所以斗兽场中的修罗场未尝就不是北方领主们练兵养士的手段,所以沐恩也就猜到了一些,便在找到座位后与阿诺德交谈起来。 “我猜今天在这里要表演的是斗兽和军士演戏对吗?然后我想像……旧阿尔丹行省中特产的猛兽大概有‘蛮仆’、‘惧䱵’、‘纛虫’。前两个一个算是可以驯化一个是水生,那看来只有形式老虎的纛虫可以作为斗兽的主角了,毕竟各方游客齐聚一堂,总得给他们看点特色的。”沐恩分析的头头是道,阿诺德听得眼睛发亮。 “哇!你真的是个天才!居然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么多。” “还好了,您是不知道我家打人那真的是除了谈恋爱样样精通。”西蒙在旁边帮腔道。 “这不是由你补上短板吗。”沐恩自我解嘲道。 “不过,”阿诺德话锋一转,“圣人千虑必有一失,你漏了一个最最明显的呀。” “哦?”两人同时发出疑问。 “今天是秋日祭,那最重要的肯定是祭奠。” “可我记得祭礼是午后?”其实对于繁文缛节一类一直是沐恩的短板,大多数的东西只是道听途说,毕竟自己没有信教,高塔中的节日他若是真的不想去也不会有人强迫他。 “这就错了,教堂那边的大主教主持的祭典从清晨时分就开始,重要的成员都要去先拜谢丰收,然后留斋戒了七天的主教一人与祭礼队在祭坛中歌舞祈求神明来年继续保佑,在下午的时候所有人则又要去祭坛,感谢祭师的努力并向神明缴纳贡品,晚上则是享受这一年丰收的时刻。所谓的下午大典才开始其实是因为那时候才对外开放。”阿诺德讲的头头是道,让沐恩觉得眼界大开同时也觉得真麻烦。 不过想来天下所有的地方,今日正午都会有海神殿的神官们在烈日下面朝同一个方向舞出同一曲舞蹈,一定是个十分壮观的景象。 只不过注定欣赏的只有神明一人了。 “话说了这么多,那祭典不还是在那边吗?”西蒙疑问道。 “我们今年的贡品非常特殊,但是我不能说,说了就没意思了,你们等会自己看吧。”阿诺德也是真的是个好 性子,亏的他能忍得住这么长时间,光看表情就能感觉到他其实已经蠢蠢欲动了。 不过既然已经这么说了,沐恩也就靠在并不算多么舒适的椅背上开始小憩,对于他这个身体状态的人来说,抓住任何一点时间补充睡眠都是十分重要的。 在被称之为‘山上’的斗兽台高层贵宾席上,已经有宾客陆续到场,他们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吃着特地准备且无限量供应的甜点与水果喝着陈年美酒,静等好戏的开场。 虽然亚精灵是个相对来说是个温柔的种族,但阶级也无处不在的体现着,这让他们承受了更多伪善的污名。 在早晨八点钟的时候,天其实才算真正方亮,沐恩被西蒙摇醒,说是斗兽马上就要开始了,有个身着华美衣袍的人飘荡在斗兽场中央的半空,确保每个人都能看到自己。 “魔导师。”隔着护障法阵,沐恩依然仅凭那人散发出的迹象就判断出了他的实力,不由得心生感慨。 在阿尔丹行省一个魔导师那都是恨不得抱着亲的大宝贝,在这里甚至要‘屈尊’来做司仪,这就是巨大的财力与实力的差距啊。 那人的声音透过喧嚣的人声准确无误的飘荡到了每个观众的的耳朵里,他向今天所有的来宾介绍第一项进行的节目——斗兽。 斗兽的野兽并不只有旧阿尔丹地界特产的猛兽,而是全国甚至整个大陆的猛兽都有,总计十五种,说是用来纪念今年丰收的十五种农作物。只不过特色还是要有的,那几种猛兽被放在了压轴登场。而且让沐恩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所说的三种猛兽,包括水生的惧䱵也出现了,沐恩不着痕迹的看了看斗兽场周边的注水口,排场恐怕比自己想像的要大上很多啊。 最令沐恩没有想到的,在司仪说完的那个瞬间,几十个巨大的龙头就开始放水,只是水流不算是特别的急促,按照这个速度可能还要很久才能将水注满。 就在这时,两个临时的传送法阵亮起,斗士与猛兽就同时出现在了场地之内,人群在这个时候发出了山呼海啸的声音。 “这场面我是真的没见过!”沐恩对旁边的西蒙大声喊道,哪怕他能察觉出自己在大声嘶吼,但依然感觉要被周围的声浪淹没,没法子,这些人跟疯了一样叫唤,所以交流基本靠吼。 “我也是!”西蒙捂着一只耳朵听了好几遍才听清楚沐恩到底说了些啥。 “你们还在说什么叽叽歪歪的呢!”阿诺德捂着两只耳朵朝这边全力的咆哮道,“跟着宣泄就行了!” 西蒙听到这句话一下子站到了椅子上振臂,呼声将融入了人群的狂欢中。 斗兽场上,那个有接近大魔导士失礼的魔法战士正与猛兽缠斗在一起,观众席上的呼声也就在刚开始的爆发后逐渐减小,但就在这个时候,那人突然找到了机会将剑刃送入猛兽的眼中,搅碎了它的脑子。 这让四周再一次成为了咆哮的海洋,所有的人都在喊着那个角斗士的名字,仿佛他是最伟大的英雄那样。 而此时,注水的兽首中,水流再次增加了一倍,逐渐在角斗场的边角处形成小水洼,然后沐恩可以看到黄色的泥沙逐渐变成黑色又逐渐渗透出缕缕殷红,只是还细不可查。 到底是有多少生灵死在了这片狭窄的土地间啊。 沐恩这样想到。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四十五章 复杂简单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莫德雷德靠在图书馆巨大的落地窗边,手里那着本看上去有些古老的书正在静静的阅读着,他的鼻梁上架着名为眼睛的新潮物件,听说是从人类的国度传过来的,用来给那些看书看坏了眼睛的人恢复视力的辅助工具,但是亚精灵中基本没有人会出现眼睛的问题,所以这个东西在亚特兰蒂斯帝国更多的是以一种装饰品的身份出现的。原因似乎是因为某个贵族的夫人觉得戴上了眼睛之后让自己显得更娴静了些,之后就戴着眼镜在某次上流聚会亮相之后那充满知性魅力的样子瞬间就让许多人开始效仿,逐渐开始在帝国的上流圈子中开始流行起来,但是对于大部分人而言,这无疑还是很不实用的东西,因为进口量小所以价格虚高。 其实莫德雷德没什么看书的心思,他来到这所崭新的校园已经有几个月了,当初看过一些学院大比的高年级学院 看到他当然很惊愕,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身份肯定是没有办法掩饰的。而很多同学在经历过短暂的震撼后组成了一只以战胜他为目的小团体,其中以空院毕业的学员最多。 他不厌其烦只好躲到图书馆散心,毕竟只有这里是严令禁止大声喧哗和动手打架的。 别说,戴上了小小的眼睛后,他的样子还真的有几分文气,眼眉低垂的样子加上线条分明的面庞竟然有种猛虎衔芳的美感,让几个女生甚至无心看书在远方窃窃私语。 谁不喜欢这样几乎全能的男人呢?师门显赫、长相俊朗、回路优异还能让人十分有安全感,唯一不太讨喜的地方就是他和他的老师狄亚勋性子如出一辙,都是不苟言笑的死板模样,但换个角度想,这也是很让人有安全感的事情啊,毕竟如果有这样的男友,在外沾花惹草是万万不会了。 所以这段时间已经有很多的学姐对其暗送秋波,只是被他视若无物罢了。 其实莫德雷德的心里并不平静,他始终被困扰着,有很多看上去是钻牛角尖的问题始终折磨他的内心。 “你了解你的老师吗。”脑海里,塔瓦西斯常常在他的脑中响起。 “我当然很了解。”这是他第一次的回答。 “那你知不知道他年轻的样子?距离现在也不算太久远,两百年左右。” 虽然塔瓦西斯说“没有很久”,但对于少年来说那也是他人生的数十倍长了况且他畏惧他的老师,既然狄亚勋从未曾说起过自己的经历,那么它自然也没有胆量去问。 “你一直在模仿他,却只学到了形状,却永远无法真正的成为他那样的强者。古言曾说学生像死,你现在已经离死不远了。”塔瓦西斯这话可以说的很过分,但莫德雷德却没有什么恼怒的神情,反而是俯首下来,问塔瓦西斯应该如何。 塔瓦西斯深邃的眼眶凝视着折腰的少年,似乎有些开心又有些失望,开心是因为他很懂礼节,很符合高塔的价值观念;失望确实为狄亚勋感到失望,这个孩子的性格一定不会让狄亚勋满意,教宗之所以是教宗,就是因为他那令辽阔的黑海都为止臣服的自信。 遥想当年,狄亚勋是何等的纵情姿迈、不羁放荡,老教宗说一句他能顶十句,当时的塔瓦西斯都不敢跟他们靠的太近,老教宗没忍住拍死了他问题不大还好说,殃及池鱼可就不好了。 但是眼前的这个孩子,太过刻板拘谨,又显然不是那种真正的认可这些规矩,或者说——他只尊重他认为是强者的那群人。 这不是个好现象。 “我给你本书,里面有些非常辛密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外传。你看完之后,自然就会懂了。”塔瓦西斯将长袍合拢于身前,一脸淡漠的样子。 莫德雷德再拜,对高塔之主表示感谢。 在莫德雷德拿到那本略显古老的羊皮卷准备离开之时,塔瓦西斯又叫住了他,然后说出了那句让他豁然开朗却又因为依旧无法突破桎桍而难受了很久的话。 “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东西,你越苛求自己完美无瑕,实际上在旁人看来你的破绽就越大,只是你现在的同龄人大都还感觉不出来而已。” 他记得自己那时候是用塔主何出此言来回答的这句话。 但是塔瓦西斯只是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莫德雷德的眼眉瞬间阴沉了下来,因为塔瓦西斯所指的地方,就是自己在大比中唯一受到的伤,那个几乎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雷枪。 甚至……贯穿了自己降临的防御。 在那之后,自己原本研习的方向就变成了如何让自己的天赋变得更强。当然一般而言天赋是没有办法通过后天的努力变强的,因为是天赋就代表你有某方面的才能,这个加成如果量化那就是恒定的,可能会因为年纪的增长呈一个函数,只是说可以通过锻炼来进行更好的发挥,因为学习也好锻炼也好,其实很像是个做买卖的过程,投入了越多的时间精力,自然收获也会越多,这也无怪乎精灵王会提出那个被认为是极致功利主义的《交易论》。 而关于学习,有些人学的快有些人学得慢,对于正常人而言,这大抵是因为学习中所投入的时间相同,但有人容易分神而有人十分专心罢了。但是对于有天赋的人,他们天生就会比别人接受的更快,如果拥有敏感之类的天赋,可能还会快很多。有些甚至可以做到别人难以做到的事情。 曾经也提到过,任何有天赋的人,都会有一定程度上的学习能力加成,只不过没有敏感来的那么直接那么强大罢了。但莫德雷德的天赋算是个意外,说是“天赋”,倒不如说是“神恩”,因为这个天赋并不会单纯的因为他肉体或者精神的增强而增强,还需要很多信仰的力量来与那个守护他的神沟通,与神打好了关系,降临才会更强。 但就像沐恩的天赋至今也只有一个人能做到释放心中的那个存在一样,降临本身就少见,更没有人可以将神明的真身完整的召唤而下,但即便是如此,这也是个到达后期可以决定天平平衡的强大天赋。 所以塔瓦西斯的话绝不是无的放矢,他看穿了莫德雷德的心里所想,这是个对自己非常苛求的人,可能是海神殿的阴暗黄精与狄亚勋的高压让他变成了这样,但是这不关塔瓦西斯的事情。 在莫德雷德离开后,一袭黑衣凭空从房间踏出,室内的温度仿佛都因为这个男人的到来而降低了不少。 “你这样的话,未免太易杀人。”那个男人开口了,他的嗓音就像低沉的磁铁,冷漠却依然带有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那也是你的问题,不要让圣洁的神殿变成个只产出这些阴恻恻东西的工厂好吗。”塔瓦西斯对他并不客气。 狄亚勋沉默了一下,想了想自己有可能的回答和对方有可能的回答,觉得胜率着实太小,就还是不跟这些书生掰扯嘴皮子了。 “你身上的腥味越来越重了。”塔瓦西斯好像是这样不经意的提了一嘴,就让不苟言笑的教宗表情变得有些尴尬。而塔瓦西斯就像是没有自知之明般接着说:“没想到你这么大年纪不娶妻原来是因为不喜欢人类,也是令我心向往之的气魄。赳赳公子狄亚勋,向来不屑寻常路。” “说两句就可以了,你这个老疯子还没这个能力呢,我看你就是嫉妒了我。” 塔瓦西斯哈哈一笑,摆手道:“那是真的半点没有,我这身板,怕是无福消受啊。” “你知道就好。” 两个圣人在塔瓦西斯的办公室中互相挖苦着,可是也没人听到,在后世的文书中,两人必然都会被盖棺定论为某个样子,而作为‘矛盾却真实的人’的他们,却注定会被遗忘。 而思绪拉回现实,莫德雷德的眼神中还是带着某些不解,书中的人和自己印象中的人差别实在太大,这让他几乎无法相信其真实性,老人们谈论真正故事的时候往往不会讲给孩子们听,所以世界到底是什么模样终究还是要用无知的双眼去窥视。 他抬起头,阳光透过窗户又洒落在眼睛上,从侧面可以看到七彩的虹光。突然间,他似乎是决定了什么一般合书站起,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甚至不知道人间为什么会有对错,他第一次露出那种释然的微笑,将书抱起向外走去,甚至还与沿路的同学打了招呼。 走出了门,早有人等待着他。 “你小子……” “来战就战,哪那么多废话。”他眉峰一压,嘴角却勾出微笑,看起来是那样的英俊邪魅。下一刻,便有涛声涌动。 之前发生的事情是几个月之前,狄亚勋现在当然早已经回到了海神殿中,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放下手中的茶杯,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才有了点能成圣人的气象。” 萨科维克的秋暮依旧温暖,只是一场小雨平添了几分凉意,可能是时候穿上长袖了,要不然平民人家有可能会在无常的天气中感冒。 沐恩抬起头感受雨滴,不算打但其实也有些让人不适,旁边的西蒙想要抬手为他撑起屏障,这才想起来自己没有了魔力。 斗兽场中,角斗士与惧䱵的尸体都漂浮在已经尽数被染红的水中,但似乎周围的人感受不到生命离去的凉意般,依旧在尽情的发泄与嘶吼着。 沐恩感到有些不悦,其实若没有其他的原由,近日死在这其中的,都应该是无辜的性命,哪怕他们是猛兽,也只不过是想要生存而已,世界上极少有仅仅为了玩弄而去捕猎的生命,在这一点上,猫与人倒是格外相似。 “我不想看了。”沐恩轻声的说,这句话没有淹没在人海里,因为他用魔力裹挟着直接将声音递给了西蒙。 西蒙再一次为沐恩的魔力掌控而感到惊奇,虽然沐恩灵魂出现了裂痕,精神力已经大不如前,但这依然不代表他就落后了。 只是领先所有同龄人的那个鸿沟被缩小了些,但缩小了这个“些”后,他与同等年龄的天才对比,差距其实依然可以算得上是令人绝望。 “那咱们就回去吧。”西蒙自己也不甚喜欢这个场景,他是个浪漫的人,尊重每个生命,着个尸山血海的场景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第一首叙事诗,那个男孩,那些生命。 或许这源自于内心对最底线的坚持,虽然我可以将我经历的那些戏谑的说出来,去讥讽他们的死亡只是因为自己的愚蠢。 但我依然为生命的逝去而悲伤,哪怕我从不表现出分毫。 所以他人从不知我。 阿诺德看到两人起身,赶忙问道是什么事,沐恩如实的对他说了,然后阿诺德的神色似乎有些为难。 “还有重头戏的,先不要走吧?” 沐恩摇了摇头,转过头对着斗技场内向阿诺德示意,那里漂浮着的可不止一具魔兽或者斗士的尸体,“如果重头戏是更多的杀戮,那么我就更不能奉陪了,我可以相信这些失去生命的都是都是有难言之隐才会站在这个绞肉机、面对的那些魔兽也都是伤了人性命的恶徒。但是我认为这依然不是让他们互相争杀屠戮的理由。不管生命变成什么样子,也不应该成为供人取乐的对象。” “任何生命都不应该成为手段,虽然我无法阻止,但是至少我选择不成为帮凶,对于今天买了票,我深表遗憾。”沐恩将存根取出,然后吟诵咒语将其焚烧殆尽。 但是还没等他离开,突然有强横的魔压将所有人按回自己的位置上,沐恩有些愠色,他抬头看去,发现有一位高级魔导士降临于斗兽场上空。 “这本来应该是我们的压轴节目,但是领主大人刚刚莅临,特地吩咐要将此流程提前,想来应该是因为大家都太过热情让领主改变了主意,要早些将这盛典呈现在大家面前。那么,让我们将嘴热烈的欢呼声先给我们的神明!我们的领主!让我们的敌人用鲜血偿还他们的债孽!”说完,那个魔导士张开自己的臂膀高悬于天,巨大的白色光芒逐渐的凝聚,这时候水兵战船出现在了水面上,仔细看去,上面跪着数百个双手被反绑的人。 “那是净化力量。”沐恩虽然不高兴,但因为没办法动,只能老老实实的看着。 “现在!展示你们的战吼!”随着高级魔导师这句话音的落下,魔压被解除,所有人都跟疯了一样的咆哮,有人甚至捶打着椅背,就像是被狂化的兽族士兵。 “原来我们亚精灵也有如此野蛮的一面。”沐恩心里不知道是悲伤还是失落,亦或者是两者皆有。 光芒落下,他已经明白了船上跪着的那些人是什么,他闭上眼睛,并不是为那些邪术师而祈祷,只是单纯的认为他们这样的虐杀实际上与那些杀人的邪术师毫无分别。 惨叫传了过来,人群却像嗜血的狼一样更加兴奋,沐恩忍无可忍,站起身涌动起回路将自己直接转送到了斗兽场之外,甚至顺手破解了斗兽场的隔绝法阵,光明一闪,沐恩已经落地,当他的眼睛抬起的时候,却发现面前已经有几个人在那里等着了。 “你是何人。”那个发问者是之前主持第一轮的魔导师。 “沐恩。克里尔·沐恩。” “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可以问问你,你是怎样破解防御法阵的吗?”那个魔导师看到是个孩子,表情和颜悦色了不少。 “因为你们的法阵照抄《阵法》的成式,所以看上去很不错其实很一般。”沐恩虽然说得可以算是实话,找高塔的任何一个宗师来也基本上都会认同。 但他只有十四岁……还是虚岁,说出这种话就会让人觉的非常的奇怪。 “你看过《阵法》?”那个魔导师有了些兴趣,因为这本书实际上并不是谁都能看的,只有高塔内院的学生才有机会从图书馆中查阅,并且不可以带出不可以抄录,如果想要偷偷摸摸的抄走带出,圣人是会新生感应的,因为这是圣人的东西。 沐恩沉默了一下,发觉自己似乎说漏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他望向身后,似乎是期望着能有个人来给自己解个围。 “你们很着急吗?”沐恩突然问道。 “你这件事可不是小事。”魔导师回答。 “我向你道歉,这件事情的确是我做得不对。” “光道歉可不行,我们需要将你带走调查。” 沐恩撇撇嘴,但还是说可以,不过希望能等一等。 “等什么?” “来替我解围的朋友。” “我们会派一个人在这里守着,你告诉我他的相貌,我们到时候会带他去调查室的。” “……”沐恩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但是我并不知道到底会有谁来。”沐恩感觉似乎阿诺德的身份可能顶不下这么大的事情,他的玄祖也明显不可能亲至,着就会让事情出现一些问题,因为他不想在调查室呆的太久。刚刚过度使用了魔力,如果去人家的调查时睡觉会显得非常没有礼貌。 但是他没有意识到。 “你这些话让我觉得你非常有嫌疑,这样吧,我亲自在这里等,刚刚我露过面,他们肯定会认得我。你们,把他带走。” 事情变得有些尴尬了。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四十六章 意外必然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沐恩就这样被带走了,他也不想反抗,甚至在于在被押送的途中的就睡着,惊的两旁的人还以为他是某个大能的躯壳,但是经过一番探查之后,身体里的灵魂仍在浮动这才让他们松了口气,但是对于这个奇怪的情况还是感到不解。 在沐恩醒后,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个单独逼仄的牢房里,他倒是没什么逃狱的想法,毕竟斗兽场再怎么说也就是个公共场所,除开沐恩这种非主流出行方式,也还是可以勉强算得上是可以来去自如的地方,不过牢房里可就不一样了,这里是代表司法尊严的地方,劫狱和逃狱历来都是就地击毙的,不过这并不妨碍沐恩伸出了魔力感受这个地方的隔绝法阵,竟然比斗兽场还要差劲,这让沐恩十分困惑,不过再怎样也跟自己无关,其他嫌疑犯逃跑也不是自己的问题,所以他只是稍微感受了一下之后就坐回了远处。 在暗处的人似乎有些遗憾,还以为他会就此打算越狱,那样倒能证明他的身份肯定有问题了。 难不成是感受到了自己正在监视?就这样枯坐了感觉有好几个小时,沐恩觉得非常无趣,便打算磨一磨自从进入了魔导士阶段进步速度就明显降落了太多的魔法回路,但是还没有等他完全进入状态,房间就泛起了奇异的光辉将他的魔法给镇压了下来。 “什么吗……”沐恩撇了撇嘴,看到外面走来的两个典狱官,瞬间明白了刚刚是想要试探自己,这群人,怎么一点不实诚。 “大人要审你,出来。” “没人来保我吗?” “很遗憾,没有。”沐恩人傻了,迟迟疑疑的站了起来,然后试探般的问道,今天是否是自己入狱的那天? “要不然呢?睡觉还能把自己睡傻了?”那典狱官嗤笑了一声,觉得沐恩的脑子可能坏掉了。 “那麻烦你给眠湖家族的老太爷送封信,就说沐恩因为一些误会入狱了,希望他能帮我一下。”那个监卒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般,上下打量了沐恩一番不屑道:“就凭你?眠湖之主怎么可能会理睬?”沐恩听到这句话皱了皱眉头,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袍,的确不算是特别民贵,但好歹也能看得出来是富裕之家的打扮。 “我怎么了?” “少废话,赶紧出来。” “以貌取人,你会后悔的。”沐恩罕见的升起一股怒意,他看着眼前不过是魔导士水平的狱卒,心里不断嘟囔着狗眼看人低。 “那我还真是求之不得。”来到审讯室,沐恩的对面是个典狱长,从回路水平来看,差不多有接近高级魔导师的水平,不得不让人感慨维克家族的富庶。 “什么名字。” “沐恩。” “是谁告诉你禁制解决方法的?” “那种八面漏风的禁制需要用别人告诉吗?”沐恩表亲很疑惑也很真挚,但是他不知道这其实对于几乎所有人来说都是用非常平静正常的语气说了个非常让人嫉妒发酸的事情。 但是他显然没有这样的自觉,认知度差距是这个世界上引起许多矛盾的根源。 很奇怪,高等学院的生活也算是度过了一年,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依然如此不懂得自己与他人的差别,可能是因为他不喜爱社交,而身边又是个标榜自己文化课很差的迦尔纳,所以他心里的潜意识依然是认为这个世界上的人是和他差不多的。 那个法阵成式的基本框架其实是个非常有名的定式,被《阵法》一书作为典型讲解过,并且塔瓦西斯亲手进行了一定的补全和修改,用他在书上的画说,虽然本身不算十分优秀,但是拥有非常大的潜力。 典狱长听完沐恩的画,脸色阴沉了下来,他认为沐恩在戏弄他,沐恩的表情越真心,他就觉得收到越多的侮辱、 “嘴倒是挺硬,就是不知道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说罢,典狱长的眼神一凝,庞大的魔压瞬间在狭隘的空间内出现,带动着自由的魔力像沐恩的身体中用去,沐恩感觉到威胁,下意识的释放出苍雷进行反制,猝不及防下还真的伤到了典狱长——虽然只有一点点皮肉之伤。 单这无疑是对司法权威的藐视,典狱长一把掐住了沐恩的脖子将他摔在墙上,沐恩吃痛呜咽,因为脖子上传来的大力而无法呼吸,导致脸憋的通红。 “现在能解吗?”典狱长的身型很魁梧,但是身上倒是干净,没有什么体毛,不过亚精灵本来也很少出现返祖现象,受到人类基因的影响较小。 沐恩感觉自己无法呼吸,就对着那典狱长费力的表示自己感觉很痛苦,希望他可以放手。 但是典狱长没有这样做,反而是将他向后一拉让他短促的呼吸了一口后立马又将他压回墙上。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假如我从未看见过光明。这其实就是审讯中最常用也最让人难以承受的手段,如果你不给一个人希望,那么他就会觉得自己没有选择从而昂起头颅选择英勇就义,但如果你把某个人的家人父母抓在他的面前,折磨他的亲人骨肉,然后再告诉对方只要让自己达成目的,那么祸不及家人。 少有人可以承受。精神是如此,身体也是如此。当沐恩短促的接受到了氧气后,紧接而来的窒息反而更让他难耐,以致于睁开眼时眼前的景物都有些模糊。 而将时间拉回到沐恩刚刚出来的时候,再那名魔导师叫手下的人讲沐恩送走后在原地站了几分钟,,看到并没有人出来,便再次走入斗兽场,主持他的安保事宜。 当西蒙和阿诺德好不容易从斗兽场挤出来以后,发现已经失去了沐恩的踪迹,眠湖火也没有找人的能耐,这下真是两眼一抹瞎。 但是两个人没有太当回事,因为西蒙和阿诺德都不知道有这样奇怪的规矩,因他们俩都没有这个能力,况且眠湖家是维克家的贵客,想必哪怕他们真的这么干了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最多只会被告诫一下以防耽误治安资源。 阿诺德还算是比较清醒的,他先去看了自己的马车,还在原地没有动,之后就判定沐恩应该还没有走远,给了西蒙自己的一件证明身份的信物之后,两人便开始分头找了起来,忙活了几个小时,斗兽场中最精彩的部分没有看到人也没找到,这让阿诺德简直拍着大腿叹息。 散场之后两人又在马车边等了一个小时,等到阿诺德终于忍不住表示自己还要参加下午的祭典需要回去换衣服后才拉着西蒙离开了。 路上阿诺德分析说沐恩可能是想自己缓一缓,毕竟他可能不适应这种情况,心情有些低落想要吹吹风也是很有可能的,然后还把自己曾经七次离家出走的经历拿出来作为事实论证。 虽然西蒙腹诽沐恩肯定不会这么幼稚,但表面上还是点头东一了,没办法,他现在身上的魔力回路还很微弱,出去也找不到人,虽然自家大人的回路是非常富有特色故而容易辨认的。 但是西蒙回到了住处,发现沐恩还是没有回来,因为钥匙使他们两个一人一把,所以他才得以进门,房间很干净整洁,就像他的住客那样在有条件的时候总会一丝不苟。 追随了沐恩也有几个月的时间了,西蒙原本的散漫性子和随手乱冷衣服、不叠被子的性格也被板过来了,还可以回忆起当初天天被沐恩催着收拾房间的痛苦感觉。 当下西蒙陷入了有些两难的境地,他怕自己现在出去沐恩过了一会就回来了结果发现自己不在又出去找自己;但是也怕沐恩是出了什么问题,留在原地无疑是在浪费时间。 西蒙急的直搓自己的大腿,最后突然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他走下去跟前台说明了原由,也幸好这个前台是个细心的人在之前就记住了沐恩的脸,就答应说如果看到沐恩回到酒店一定会告诫他就在原地等待。 之后西蒙就手持阿诺德的信物去往了眠湖家族的住处。既是贵客那么自然旅居之处也是不凡的,在维克家族庄园的周边,里的非常近,规格也是非常高的,而且这幢宅子在外围的警示牌上就已经明确写出了是专门为眠湖家族准备的,哪怕皇帝来了该住哪还得住哪。 就是不知道当太阳王亲至的时候他们是不是还会这么硬气。西蒙凭借着小少爷的信物还算是畅通无阻,来到了阿诺德的起居室。 阿诺德不会骗人,他真的在忙着准备下午的东西,那里三层外三层的深沉礼服如果不说还以为是要把它包成木乃伊然后下葬。 “怪不得你提前这么久就要回来。”西蒙站在他身后随口说了一句却被服侍起居的女官狠狠瞪了一眼。 跟自家少爷说话居然如此不知轻重实是放肆,然后那女官看清了西蒙的脸,发现了那双伴着卧蚕的美丽桃花眸子。 一时间居然有些心神荡漾。毕竟精灵和亚精灵中长得漂亮的不一定天赋最高,但是天赋高的一定很好看。 西蒙无疑就在这个 “很好看”的范畴里。但是当那女官细细一感受他的魔力回路和西蒙的服侍,便正了颜色。 “来者何人?” “你的郎君。”西蒙是个嘴上占便宜占惯了的,但是他不知道原来那么容易引起女性好感的原因有一个是因为他在同龄人中可以算是优秀的回路水平。 现在……哼哼。 “登徒子!叉出去!”那女官眉眼一颦,冷声道。 “不急,是我朋友。”阿诺德这时候总算是把身上第一层礼服给绑好了。 “他还没回来?”阿诺德自然知道西蒙回来找自己是什么原因。 “对啊,我来之前还在附近又转了一圈怕错过,但还是没有人,你能给我点人吗?我现在重修魔力没办法在人群中分辨他。” “可问题是我给你的人也做不到啊,我对他还算了解点,但是按照他的回路隐蔽程度我的护卫们肯定认不出来。” “那怎么办?要不……”阿诺德赶紧摇了摇头道:“不行不行,这个是真的要去,这算是个表态,算是我玄祖表态认可我是我这代领袖的事情。”西蒙也知道不能强人所难,但他现在也是有点着急了,毕竟自家大人虽然能打但是还小,万一出什么事可没法交代。 何况……他那么信任自己,自己怎么能不用所有的真心回报呢。 “这样吧,等我准备好之后去找玄祖说说看,如果她老家同意是可以在很大一个范围探查沐恩所在的,毕竟他也见过沐恩。” “那你可要快点。” “知道了知道了,稍安勿躁,他在这里不会出事的,我向你保证。” “只怕有歹人想伤菜害命啊。” “哈哈哈,维克省都的歹人估计是没有能打得过他的,都是些臭鱼烂虾罢了。”这时候服侍阿诺德的女官低眉顺眼的小心发问道:“少爷,您所说的人可是……” “嗯,原来跟你说的那个,在大比上把我胖揍了一顿的人。” “那这位是……” “是他最信任的人。”阿诺德也知道给西蒙说些好话,颇有从政潜质。西蒙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只道是过奖。 之后等到阿诺德终于把礼服收拾好,妆容理好之后,他用非常恭敬正统的宫廷礼仪从门口出发去往自己玄祖的房间。 西蒙自然是不能靠近的,便留在了房间里女那女官开始聊天。 “刚刚听你说,你重修了魔力?” “是的,因为我家大人说我的回路有些许问题,他希望我的魔力回路可以更加优秀以寻求更高层次的突破。还说只要我努力,在几个月就可以恢复到之前的回路强度。”西蒙柔声说,他温柔的如同吟唱的声音配上一尘不染的眸子,足以让人沉醉其中不愿脱困。 “你的回路……”那女官有些看呆了。 “大魔导士。”西蒙略微夸大了一点点,不过本来他的回路水平就已经很接近了。 然后场面陷入了一段短短的沉默,西蒙率先开口, “我能大概感觉到,你也有高级魔导士的水平,我很好奇你的年龄……虽然这样有些不礼貌,只是我觉得像你这样的美丽的姑娘,一定也是天赋卓绝的。”那女官有些羞赧,她低声的说出了个数字,西蒙好奇的俯下身倾听。 两人的脸颊靠的很近,西蒙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她的兰息。所以说,把妹哪有那么多技巧,长得帅有能力,随随便便啦。 听那些酒馆醉汉吃饱了撑的总结些破烂俗物,听得西蒙只想呕吐。我从来不追的。 抬起头的时候,女官已经双脸绯红,西蒙温柔的笑着说:“你的年纪比我还要小上些,以后的成就一定比我高上很多,到时候,我为你写诗。” “你还会写诗?” “当然,我是名诗人。” “那你会弹琴嘛?” “当然了,我会很多的琴,但其实最喜欢的是在田野上取片简简单单树叶做琴,只是很少这样做罢了。” “为什么?” “因为我的琴声没法飘到眼前人的耳中。” “嗯?”西蒙的话语到这里戛然而止,留下份余韵无穷的笑容供人遐想,他慢慢的向后退去,说是阿诺德马上就要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眼前的这个人明明几乎没有魔力,却仿佛能知道所有事一样,让女官几乎以为他在藏拙。 其实西蒙哪知道些什么女官的回路强度,只是随便一说,反正正反的说辞都是现成的,直接往上套就好了。 至于听到阿诺德的声音……你以为我西蒙为什么逃命的本事那么好?我可是有天赋聆空B的男人啊! 未卜先知什么的,挨揍的多了自然就能预判到了。可怜的女官,在后知后觉从西蒙余韵不止的话中咂出味道后更是羞涩了许多,心里想着自己一开始的场景突然很是后悔。 “先生他?”西蒙看着出现在门外的阿诺德。 “玄祖同意了。但是我没有办法帮你更多,因为现在时间来不及了,我得马上去参加典礼。玄祖已经出发了。” “他在何处?” “西边,玄祖跟我打了个哑谜,说是西边最不可能的地方,我真的不了解,因为那边相对比较荒凉。堪舆图上也没有画出来什么可疑的地方,所以很肯能是城外、地图的空白。”在说着这句话的时候,阿诺德的心里在想着刚刚爷爷对自己所说的话。 “哦?你不打算去吗?”老人睁开眼皮,不杂情绪的问道。 “这不是有大典吗……我觉得可能这个更重要。”说来奇怪,其实阿诺德本来不会这么拘谨,但是在某些问题的影响下,让他在最宠自己的玄祖这里反倒有些放不开了。 老人点点头,仿佛是恍然大悟的浅浅哦了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四十七章 决策者说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在说着这句话的时候,阿诺德的心里却在想着刚刚爷爷对自己所说的话。 “哦?你不打算去吗?”老人睁开眼皮,不杂情绪的问道。 “这不是有大典吗……我觉得可能这个更重要。”说来奇怪,其实阿诺德本来不会这么拘谨,但是在某些问题的影响下,让他在最宠自己的玄祖这里反倒有些放不开了。 老人点点头,仿佛是恍然大悟的浅浅哦了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阿诺德就被告知可以离开了,尔后玄祖就被理事推走了,看上去与平时没什么不同。 但是阿诺德却不知道为什,觉得这件事不应该这么简单。 回到房间与西蒙交谈了片刻后,表示还是可以给他些人,毕竟城西不小。 “他怎么会去城西,那里繁华之地也太远了。”西蒙陪着阿诺德走出庄园,他不明白沐恩为什么会跑到那个地方。 阿诺德沉默无语,西蒙也没有指望他能够给出原因,所以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下来。 来自眠湖家族的少年既在家中最为受宠,那么常常有机会来到维克行省时肯定的,自然早已经在心里铭刻下了省都的地图,他在心里思考了一下,心里也出现了些许不安。 倏忽数十里,这可不是沐恩能做到的,这说明他真的可能出了事…… 离别时刻,阿诺德吩咐管事的给西蒙几匹快马,并给了他八个人,都是自己的侍卫,最低也都有魔导士级别,那个女官也作为小队长身在其中。 “想来这些人应该勉强可以应付可能出现的危险了,但是你还是要注意安全。”阿诺德未必真的就那么看得起游吟诗人,但至少因为游吟诗人是沐恩愿意为之与人争辩的朋友,他的言辞非常的客气。 在亚特兰蒂斯的贵族老人中有这样句老生常谈的话语,说一个人是否成年其实并不是看他是否达到了法律规定的年纪,而是能否在诸多选择中选择到那个对自己最有益的;而一个优秀的人则从不为某个单纯的目标而做事,他做的哪怕最简单的一个决策,都要富有多个意义。 这几乎已经是“大人物们”公认的法则了,如果做一件事自己只能想到其中的一个好处,那他的成就必然搞不到拿去,有太多的阴谋陷阱初尝起来都是甜美的。 我可以不害人,但我的决定一定要有许多个益处,着不仅仅是为了简单的利益,更是彰显自己的能力。而能力,是贵族们最看重的东西。 血统那些,只是为了控制那些不自知的愚民罢了。当然,他们也会小心翼翼的不让太多的人明白这一点,否则人才再不金贵,自己也就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管理,而且当能力搞到一定程度再加上一点点的运气,是会分化自己的权利的。 这也是为什么历史上那些以普生立道的圣人实际上都是敢于去削弱自己的权柄,圈地以自囚的人。 决策者们的爱好或喜好,永远不会影响决定,他们会去做那些自己讨厌的事情,只为了心中最终极的那个目的。 西蒙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心思,他只是低头郑重的感谢了眼前的少年,便翻身上了高头大马扬鞭而去。 阿诺德坐上了马车,却迟迟没有动身,他仍在复盘刚刚的几个决策,处理人事,经验反而是最重要的财富,他还小,便总要在时候细细的剖析和理解。 世界上给年轻人最大的温柔,就是允许他们有时间悔过自己犯下的那些不太严重的错误。 他未必看得起吟游诗人,但实际上他也未必看不起。所有的人心,写下的侧面就像是被阳光照射的部分,但另一面并不是不存在了,所以人往往是复杂的会在很多情况下做出很多矛盾的抉择、出现很多副面孔。莫要犯下指向性偏差,更不要被暗示引导。 他拣起窗帘,看着窗外西蒙远去的身影,无视掉车夫关于出发的催促。 一路西行,周围的景物逐渐变得单调了起来,由繁华的街道分支出的路,房子开始变得稀稀落落,装潢也不再那样的贵气。 突然西蒙停了下来,他惊讶的看着路边上别着眠湖家族家徽的少年。 礼服南川也难脱,所以看上去他行动不是很方便的样子,束腰束腿让他没有办法做出太大的动作。 “你……”西蒙不明白阿诺德怎么会比自己来的还要快。 “去他娘的典礼。”阿诺德对着他露出个笑容,然后斑斑浮出了些歉意。 “城西离斗兽场太远了,他不可能跑这么远的,我本来想装作不知道,但是如果他真的出事了,我没法自己骗自己。” 西蒙看上去很开心,不管怎么样,是个情分。人家也没未必就非得来帮助自己,况且还是冒着惹怒家族长辈的风险,这种雪中送炭无疑最温暖人心,特别是炭火还很可能烫伤送炭者的情况下。 阿诺德招呼那女官跟在自己的身边,然后让自己本来身后的三人加入队伍分成五组分头搜寻,特征是淡金色长发面容可爱的少年。 布置完之后,他很自然的坐在了女官的身后,对着西蒙说:“让他们在这里寻找,我们接着往下走。” “您是……怎么来的这么快的。” “我带了一个魔导师来,他等会也会主持这边的搜寻工作,咱们得接着往城外走,去堪舆图没有显示的地方。” “老爷子不是说,会在最难以相信的地方吗?我觉得很有可能就在城内,毕竟如果是城外,这不就是一下子想到了。” “是最不可能的地方。他们会搜查这里所有屋舍的,但是我认为城外的可能更大,因为我知道那边虽然说是城外,但地界还是算在省都中的,那这样的话就说明堪舆图上有个空白,我知道那里有东西,但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希望我们运气可以好一点吧。”西蒙叹了口气,决定听阿诺德的,没回路说话是真的毫无底气可言。 此时,正好就是另一边,沐恩从监狱刚刚苏醒的时候。 而当流沙移动,沐恩在审讯室中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被眼前的这个人给活活掐死了,就在他感觉自己已经完全的窒息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突然在恍惚间感觉到身体在坠落,仅存的那一点点意识帮助他判断可能是对方放开了手,似乎有谁在叫喊,但是脑子里只能听得见嗡鸣声,膝盖重重的跪在地上,应该会很痛,但是神经已经因为缺氧难以做出反应,只是感觉到了简单的压迫。 他就这样在即将分两步直挺挺的倒在地面事,有双手抱住了他,将他揽在怀里。 视线太过模糊,如同困倦般,只是看到了黑白色,黑色应当是头发,白色的应该是皮肤。 沐恩不知道是谁抱住了自己,只是觉得比坚硬的地面应该是柔软一些的,所以就这样睡了过去,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秒,他的身体似乎缓过来了些许,可以勉强分别出对方在喊自己的名字,只是分辨不出究竟是谁,甚至分辨不出是男是女,他是在耳鸣中勉强辨认出了自己名字的音调。 睁眼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了,看屋顶似乎是自己住了将近一个星期的酒店,这不由的让他很心安,然后在短暂的迷离后,记忆涌上脑海,那种不真实的感觉让他以为自己在做梦。 “西蒙!”他喊道。 “大人您醒了?”西蒙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惊喜。 “我刚刚好像做了个噩梦。” “梦见什么了?” “有人在揍我,把我按在墙上让我难以呼吸,而且那感觉特别的真实,我现在还感觉有点害怕。” 沐恩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都很痛,不由的哼唧了几声。 “大人,已经很晚了,阿诺德少爷那边已经来催了,您要是觉得身体不适,我就帮你回绝。” “不用,既然答应了就尽量赴约,要不然有损信誉,不过我怎么感觉身上这么痛呢?”沐恩坐了起来,努力翻阅这自己的记忆,发现好像梦里的故事还挺完整的。 “您要穿哪套衣服?”正在这想着,西蒙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随意吧,正式点就好,对了,你把镜子直接搬到这里来,我懒得动。” 片刻之后,沐恩的衣服已经放在了手边,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身上也没有伤口红肿,喉咙上也没有淤青,看起来自己的不适感就像是做了个太真实的梦之后神经产生的感觉惯性。 “我怎么记得我被人带走了,西蒙,你说我挨打的记忆不会是真的吧?” “怎么可能,您的身份往那一杵,直接就是不战而胜。” “那如果是这样我凭空多出了一套很完整的记忆。难道说我被抓走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做梦了,那我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西蒙在门后面防止看到沐恩走光,他就那样慵懒的倚着门笑着回答道:“不是,您确实被抓走了,我们到的时候您正在睡觉,至于做梦可能是在马车上太颠簸了所以梦里有些反应吧。” 沐恩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看样子仍然是心有余悸,十几分钟后就走出了房间。 这个时候,张扬的敲门声恰好响起,咚咚咚的声音让人感觉对方不是想要敲门是想要把门给拆掉。伴随敲门声,阿诺德的声音也从门外响起。 “你不会还没醒吧沐恩,我们要迟到了,我会被骂的!” 沐恩笑了笑,他此刻颇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不禁心情大好道:“吵吵吵!越吵越慢,再吵回笼。” 外面安静了下来,沐恩这才叫西蒙去开门,西蒙早就走到了门后面,听到了指令就将门拉开。 房门大开,一袭如同银河委地的深紫色华服中夹杂着彩色宝石的阿诺德闪亮登场,他还摆出了一个宛如把自己拧成麻花的骚气姿势。 正常人都是面对着大门,而他是左肩外侧对着大门,并将下巴贴住了自己的肩头,左手扶跨,右手将衣领拉起寸余,下半身向右转,上半身则向左转,表情迷离,透露出一股浓郁的自恋气息。 沐恩这时候正在喝水,看到这个动作直接呛到开始咳嗽起来,当好不容易控制下来之后对阿诺德翻了个白眼。 “你好骚啊。” “男人,就是要骚。”阿诺德哈哈一笑,然后催促道:“快点了,我都等了很久了,你知不知道今天的晚宴有多少可爱的女孩子,终生大事就在今日了。” “看你不像个痴情的主。”沐恩揶揄道。 阿诺德一听急了,瞪大了眼睛说道:“你凭什么这样污人家清白……” “敏感,就是——很敏感。”沐恩说了个魔法师才能听懂的冷笑话。 “行了行了,饭可以乱吃最多毒死自己一个,话可不能乱说会害死一群的。”阿诺德过来连鞋也没脱就踩在了名贵的地毯上转沐恩的手。 窗外的天日头看上去还早,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这个时候就开始准备纸醉金迷。 不如读读书,墨迹它不香吗? 坐上马车,沐恩突然知道了为什么要这么早出发。 “这还没有我走的快。”在经历了一小时的蜗牛竞速之后,沐恩忍不住抱怨道。 “那不行,上流的体面人哪有自己淌着沙尘自己走的,好的鞋不一下子就磨坏了。” “那我下去走吧,反正我家没爵位,也不算上流人,你把邀请函给我。” “笑话,我哪里有那种东西。肯定是凭我这张脸才能带你进去啊。” “那你把脸皮撕下来?” “你要不要这么恐怖!” 到达庄园的时候,沐恩正好开始感觉有些饿了。 维克家族的庄园灯火如昼,将光影析离的如梦似幻,院子里有很多长桌座椅,阿诺德说今天回来很多的人,单单将人放在城堡里的话时一定放不下的,所以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贵族就会安排在大院里。 “也就是说,进入外面的院子不需要邀请函?”沐恩问。 阿诺德点点头道:“只需要有一身好的礼服和一架有自家家徽的马车。” “……那为啥不让我走过来。” “你没有家徽一样进不来,而且……你这身衣服,档次低了点。” 沐恩感觉自己在梦里好像就听过有人嘲讽自己的衣服,他就又低头看了看,就很想骂人。 这衣服哪里差了?虽然不是大师订制,但好歹穿的舒服也符合礼仪规范啊。 “好的衣服是彩礼的体现,很多礼服穿着一点也不舒服,就比如我这身,但是没办法,人家就吃这一套。当然了,你知道我的,我从不以貌取人。” 西蒙一边听到这句话突然笑了出来。沐恩也马上明白跟着笑了,这就让阿诺德有些尴尬。 不过笑过之后还有其他事需要管,西蒙将两人送到城堡的门口便自觉的停了下来。 沐恩回过头,又看了看阿诺德,意思很明显。 “试试。”阿诺德说道,然后三人便来到了门口被士兵拦下。 “这是我的朋友。”阿诺德亮出家徽,士兵看完之后有些为难道:“眠湖公子,按照规矩,不管是谁没有邀请函都不能进的,更何况……”士兵的眼睛瞄了瞄沐恩的衣服,搞得沐恩很不爽。 “他这是低调,身份说出来怕吓死你。”说完,他就把沐恩的家族产业还有道听途说的一些经历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他这个道听途说的途径也相当有趣,因为很多事他从西蒙那里知道的,绝对是辛密中的辛密。 况且阿诺德是什么人啊?吟游诗人!那吹起牛不是一套一套的,到了他这再添油加醋一番,就把沐恩说成了只要想,杀个魔导师也是没啥难度的狠人,几个卫兵听的一愣一愣的,看着眼前长得很可爱的小男孩,几乎无法相信这是眠湖家少爷嘴里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大佬。 沐恩实在听不下去,就在阿诺德的身后拿手恶狠狠的捅了一下他。 阿诺德也是戏精上身,立马老实的不能再老实,甚至还火焰内化逼出了点汗水。 这就给人不一样的全新体验了,沐恩这个警告他不要胡扯的动作自然而然的就被认为是“再说就杀了你”的意思;而元素内化毫无疑问是要动用回路的,那么这个情况也就被自然而然的认为是沐恩身上分明没有魔力波动,而且只是轻轻的一点就要让大比八强的眠湖少爷动用魔力化解,他甚至比阿诺德言语中的更加恐怖! 但是规矩就是规矩,所以虽然几个卫兵心中惴惴,还是有些犹豫。 “别磨蹭了,反正多个人又不是坐不下,合不合规矩让你们家主跟我玄祖说去。” 那侍卫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了,但是到了西蒙这里确实无论如何不肯点头。 “一个可以另一个就不行?” “这是真的不合规矩了,老爷希望宴会上的每个来宾都是他认识的,您也知道,他是个控制欲挺强的人,我们要做的太过分,连个书吏都放,怪罪下来我们真的是担负不起。” “怕什么,有我呢。” “大人是不会对您发火的,也没必要对我们发火,要怎么安排那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我家里也有家人要养活,就莫为难我这劳苦人了。” 阿诺德搓了搓手,感觉事情比较难办,便用眼神询问沐恩,沐恩怎向后退了一步,意思是他如果进不去那我也就不进去了;阿诺德则嘴巴微张手掌摊开,意思是别啊,这多不好。 两人活像在演默剧。 但最后还是西蒙善解人意,他俯下身子对沐恩轻声说道:“别担心大人,我可是吟游诗人,自然有办法进去,不过需要您帮我个忙。” “说。” “我想要五枚那种可以吸收储存无属性魔力的符文,用来撑撑场面,毕竟现在……”说完,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没有魔力确实麻烦。 沐恩点了点头,突然对阿诺德说,“阿诺德,我借你点东西。” “什么?” 下一秒,阿诺德就感觉自己的魔力不受控制的被抽离了身体……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四十八章 欢喜冤家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这是什么情况!”阿诺德吓的往后跳了一步,沐恩则示意他不要惊慌。 “说了借你点魔力,不要害怕。” “你这个东西怎么跟黑魔法一样。” “这明明是奥术符文。” 侍卫看到眼前飘起来的五个蓝色符文,对于刚刚阿诺德那番胡说八道的说辞已经信了七八分。 这时候门口有个贵族路过,他的头发是暗红色的,看起来神秘而热情。 余光应该是瞥到了这边的蓝色光芒,这让他饶有兴趣的停了下来。 “这是……奥术?”他站在原地,受伤端着酒杯,仿佛正在看热闹。 阿诺德听到声音回头看去,脸上露出了笑容,他高高的聚起一只手对那个男人挥了挥喊道:“呦,维克哥哥!” “阿诺?刚刚还没认出你,这是你的朋友?”那个被称之为维克的男子看到了阿诺德后从门中走出,看听他们对彼此的称呼应该关系很好。不过看这人的样貌,肯定不是维克家的家主,因为传闻中维克家主已经三百多岁,是中年人的样子。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沐恩,你应该知道吧。” “沐恩……哦,是今年大比上那个第四名吧?”男人听到这个名字微微想了想就立马从记忆里翻出来了自己知道的信息,任何一届大比的十强选手都是值得他们这些大贵族专门花费精力去记忆的,更不用说被誉为独一档的前四名。 魔法师报上对于沐恩的评价是:幼而博学,术式精全,天赋异禀。但是也点出了他应该是受过伤,影响到了灵魂,这让他的魔法控制力和精力都有一定削弱。 但即便如此都可以获得第四名的成绩,还是在季军赛弃权的情况下,这说明他的天赋简直高到无法理解,连一向吝啬溢美之词的魔法师报都说他如果单论天赋,恐怕是史诗之下的第一人。 不过报还是低估了沐恩所受的灵魂重创,他们因为只是普通的、可以自愈的那种轻微损伤,一般而言这种损伤是短暂的,因为沐恩表现出来的战斗状态很好,他们误以为是在赛前训练时受的伤,而这种伤是不会太过影响沐恩进阶速度的。 但实际上沐恩已经被这个东西影响了很多,否则他觉得自己怎么说现在也该是个高级魔导士甚至大魔导士了。 大魔导士相当于半级,是因为到达了这个程度,回路就已经比较完整了,再往下就是关于细节的刻画,这部分是最磨人的,也是魔法师的分水岭。 到了魔导师境界才能算是在这条路上真正的登堂入室,某些强大的专精魔导师甚至可以凭借自己在一种魔法上浸淫多年的深刻理解四两拨千斤,从而做到越境杀人。 当然了,这种人在几千年前多一些,自从高塔出现魔法教育被系统化之后,这样的人就少了很多,因为太多这样的人将自己的宝贵经验整理成书籍交给了更多的人,下限被提升了,上限又不是那么容易突破的,所以现在再能出现越境杀人者总是格外引人侧目。 并且也是到了魔导师这个水平之后,才有资格谈论所谓的境界,如果是个连魔导师都达不到的人,对于魔法的理解必然高不到哪里去。 之所以魔导师之下分的那么细,就是为了区分层次,并且给后生们打个细节的样板。 “对啊对啊,就是他把我给淘汰了,很厉害的。” 那个男人低下头看着那几枚符文,赞叹了一声。 “奥术可不是谁都能懂的,我能问你是跟随谁学习吗?”那个年轻人的语气平和,并没有居高临下的示威感。 “不行,我的先生不允许我在外随便说这些。”沐恩摇了摇头,并且将摊开的手握拳,把那五枚符文引导了回来。 “有点遗憾,对了,你们怎么还不进去。” “被挡住了咯,沐恩他没有邀请函,所以耽搁了些时间。” “原来如此,那你们赶紧进去吧,我要去外面招待一下客人。对了阿诺,你也别怪他们,他们也是奉命行事。” “理解理解。” 在沐恩和阿诺德进入城堡后,那个男人瞥到了沐恩所制造的符文在“不经意”的飘到了西蒙的怀里,他的眉毛挑了挑,看上去有些好奇,然后临时起意,想要跟着这个长相英俊有点神秘的人。 城堡内。 “你刚刚怎么不用你自己的魔力啊?” “我的魔力就算融近奥术符文里也只能我一个人用,他用不了的。对了,那个人是谁?”沐恩没有详细的解释,因为他自己也不太清楚原因。 “哦,他呀,他是维克老爷的长孙,从辈分上是跟我一辈的,叫穆图。” “听上去有些异域风情。” “因为他的母亲是来自其他地方的,他还挺有天赋的哦。” “跟我没什么关系。说实话我来了以后突然发现自己有点后悔,这里我又没有认识的人,我都不知道要做什么。” 阿诺德露出疑惑的表情,缓缓的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 “我指的是除了你。”沐恩被他滑稽的表情给逗笑了。 “你以为来这种地方就所有人都认识吗,我也不认识的啊,就是为了交际才回来参加宴会的吗,如果你不参加宴会不主动社交,哪来的人脉?”阿诺德说道。 沐恩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但自己好像还是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 “我年纪这么小,人家未必会搭理我吧?” “你是我见过唯一一个比我能打却还这么没有自信的。”阿诺德大手一挥,一副好好看好好学的样子。 穿过了门前的大厅,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有扇用巨神木制作的大门,虽然看样子可能是用木碎和胶拼凑成的,但依然价值不菲。 走进去,里面是个更大的大厅,抬头看去,穹顶足足有四层楼高,巨大的旗幡在顶端挂着,尾部却差可委地。 既然说是四层楼高自然是有参照物的,数个回旋楼梯通向私居之地,一层之上的围栏让这座城堡看起来就像是个中空的千层饼。 “好生气派。”沐恩抬起头看了看后随口说道,只是刚刚说完就想起来自己好像也不需要这么客气,又不是眠湖家族的城堡。 大厅中,已经有许多的达官显贵在其中走动、推杯换盏。 也可以看到不少年纪尚小的贵胄之后在其中追逐嬉戏,身后就会有满头大汗的管事看着他们好让他们不会闹出什么乱子。 不过虽然有些孩子,但是还会追逐打闹,显然还是年纪太小的,至于同龄人,则是几乎没有看见。 “我们的战场不在这里,在这里的人是那种位置不高不低,关系不好不坏的。” “还有个更大的?”沐恩感觉这个大厅已经非常奢华了,虽然跟高塔比还是小的很,但是高塔几乎没有地方可以如此空旷专供容纳客人和仆从,都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器械书籍。 “没有了,但是我们要上五楼。”阿诺德回答道。 沿着回旋阶梯不紧不慢的走上四楼后,阿诺德领着沐恩走到了接近城堡边缘的位置,哪里有扇由魔导师把守的大门,这扇大门由完整的巨神木石板所制,大小比之前经过的那个却是小上了不少,但也是阔道能从容让兽人通过的程度。 阿诺德亮出了家徽,那两名魔导师也没有太在意,甚至门其实都是打开的,他们两个似乎只是在这里打盹而已。 但是通过门框的时候沐恩察觉到了一样,虽然物理的“门”是敞开的,但是却有一道由奥术为动能的无形之门,如果有人不请自来,会触发防御法阵的反应。 不过这是沐恩从痕迹中捕捉到的,因为两个魔导师已经捕捉痕迹的把无形之门打开了。 在沐恩通过的时候,两个人都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产生了好奇。 既然是城堡的边缘,那么打开门自然就是室外了。是一块平台,但是不太大,上面也只有几个卫兵而已。 旁边有一条贴着城堡外壁的楼梯,周围的护栏很低,看上去还挺怕人的。 “我觉得这绝对不是他们那些大人们走的地方……”沐恩撇了撇嘴道。 “那肯定啊,只不过那条路带着你是一定走不了的,那个必须要凭邀请函驱动,一张带一个人。” “城堡太复杂了,估计西蒙是进不来了。” “我觉得他是脑袋听活络的,一定可以做到的,你不用太担心他。” “哦?你怎么突然对他的评价这么高?” “今天下午你……你不是被抓走了吗,然后我就去接他,之吼不就要跟他们交涉一下,结果就这么短短几分钟,他就把我的女侍官的魂都给勾了去。” 沐恩听完笑得很快活,“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来到了第五层,也是城堡除了钟楼最高的楼层了,城堡的层高很夸张,所以虽然是第五层,从平台往城里望去看上去却像是站在山上。 第五层依然很大,分为几个很大的宴会厅和一个居中的大厅,阿诺德说的没错,的确不如底下的那个大厅那样恢弘,但是很显然也没小上多少,大厅的正门面对着省都最繁华的街道,没有墙壁,只有穹顶用以遮挡雨雪。 阿诺德说自己要先去主宴厅跟自己的家人说一下露个面,让沐恩站在这里不要走动,或者去居于左侧的宴会厅,那里是等会自己这些年轻小辈吃饭的地方,沐恩点点头,然后随便找了个沙发开始小憩。 眠湖家的小爵爷此刻显得惨兮兮,因为下午的典礼没有去,他自己估计等会应该自家玄祖的脸色应该不会太好。 但是事情却意外的顺利,可能是在外人面前不好发作,反正也没有被怎么刁难就被放了出来,而出来的时候他差点撞到一个身穿冷色衣袍的女人,女人很高他也没有多看,只是说了几句对不起就赶紧跑掉了。 只是……身上的这股香气似乎有点熟悉啊。 不多时,穆图已经回到了最上层的大厅,他似乎很开心,见谁都是笑盈盈的,当他经过沐恩身边的时候再次为这个少年停下了脚步,甚至还微微弯腰端详了一下这个名为沐恩的少年。 “不得了不得了,今天学院大比的前十居然来了四个。”他喃喃道,丝毫没有察觉正在向他走来的少年。 “啥!来了四个!”阿诺德的声音略有些尖锐,显得十分夸张。 穆图抬起头,对着阿诺德微微一笑。 “都有谁啊哥哥。” “你们两个咯,还有两个姑娘。” “姑娘!不会有……” “恐怕是的,哈哈哈哈。” 听到这句话,阿诺德整个人就有些萎靡,他知道,今天晚上必然有一场腥风血雨了。 想到这里,他赶紧吧沐恩拉了起来,“沐恩沐恩,情况有变,咱们去右边吃饭。” “为什么啊?”沐恩刚刚睡着就被摇醒,他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但是心里已经把阿诺德骂了个遍。 “有个烦人鬼我不想见到她。”阿诺德语速极快,以表示自己的烦恼。 “她?你还能惹风流债?”之前已经说过了,在亚特兰蒂斯语中,男性与女性的第三人称是不一样的发音,所以沐恩能听的出来其中的意味。 “扯淡的风流债,是个烦人精!” 这个时候,穆图的笑声响了起来,那是幸灾乐祸的味道。 阿诺德暗叫一声不好,果然下一秒就有听上去带有很强侵略性、或者说是很热情洋溢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说怎么突然开始打喷嚏了呢,原来是被人在背后说闲话了。” “我当是谁这么有被害妄想症天天对号入座呢,原来是被‘怜香惜玉’的淘汰,连前十都没能进去的拉瑞莎啊。” 沐恩这个时候已经清醒了大半,听到这阴阳怪气的话语心里想着难道不会打起来吗? 果不其然,沐恩感觉到空气中的温度突然开始攀升了。 “喂喂,你们两个怎么说也算的上是青梅竹马了,怎么一见面就打架啊。”穆图笑着抬起手,柔和的魔力将那个姑娘的魔力给平复下来。 “那你问他啊,为什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 “你可是姐姐诶,当然要让着我!” “就大了两个月我凭什么让你!凭你脑袋大吗!” “大一天那也是大啊!” “我欠你的啊!” 穆图有些头疼,他感觉这两个小朋友完全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从小一起长大的美好感。 “不管怎么说,你也是连前十都没进去,丢人!” “呵,要是跟你打,随随便便进前十。”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别吵了……”穆图在一边感觉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我饿了。”沐恩站了起来,看着阿诺德说。 阿诺德立马心领神会,“走走走,我们不跟这傻女人一般见识,吃饭去。” 沐恩:“……” 他心中暗叫不好,估计又要打架。 “你把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拉瑞莎喧嚷道。 沐恩这次赶在阿诺德作死之前把他拦了下来,对着拉瑞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替他向你道歉。” “你是……沐恩!”拉瑞莎认出了这个名声鹊起却不自知的少年。 “是。” “跟我打一场。” “啊……这么突然……”沐恩感觉这趟宴会来的真是糟心。 “能打赢你他应该就会闭上臭嘴了吧,你要全力以赴。” “可是我好饿。” “我来替他跟你打。”又有声音响起,沐恩显然十分惊讶于听到这个声音,他扭头望过去,那个如月华委地的姑娘就站在不远处,她穿着件银白色的人鱼礼服,带着少女特有的美感。 “克洛伊……”沐恩看着她,“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我今天的衣服好看吗?”克洛伊的声音似乎略带忧郁。 “我也不知道,但你很好看。”沐恩自恃衣品不太行便如实回答。却不知道这句话对一个已经喜欢自己的姑娘而言撩人非凡。 这个时候他注意到身边的阿诺德好像并不惊讶于在这里看到他,而且有不安的样子。 这有点不太对劲,毕竟他的性子略有些孟浪,能看到克洛伊还不大呼小叫和平时的表现略有出入。 克洛伊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有些红了,她的指甲握着一个细长的酒杯,脸上的晕彩不知是羞涩还是微醺。 须知世间万般好,却唯有心上人的言语最是醉人。 拉瑞莎很惊讶的看着克洛伊,应该是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阿诺德看着突然出现的克洛伊心中有些惴惴,然后突然想到了刚刚嗅到的那股香味应该是她小姨身上的,可看下午的表现,她小姨似乎对沐恩很有意见,万一等会跳出来那那事抖落出来自己可就难做人了,两边难帮不如当做无事发生。 沐恩啊沐恩,还调侃我欠桃花债,你这才叫桃花债好不好。 “不公平,他是第四你是第三,你肯定比较厉害点啊。”拉瑞莎蹙眉道。 “可是你是火属性,对我有属性克制啊。” “行了行了,你们不会真的要打吧,你们觉得我能允许吗。”穆图真的感觉太阳穴都在跳。 此时,西蒙正在上楼。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四十九章 涟漪之声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不是我说,他们两个人真的打起来你不一定能拦得住啊哥。”阿诺德看热闹不嫌事大还在一边拱火。 穆图轻烃的锤了一下阿诺德的天灵盖,叫他少说两句。而两个少女也站在原地,似乎也没有真的要动手的样子。 这个时候,有侍从打开了两边的高门,又请出了位于主宴会厅的一众大人物,主宴会厅是在座一米多高的平台上的,以此现世不凡的地位。已经鬓染微霜维克家主亲自搀扶着眠湖家的老太爷走出来,然后向前一步向各位来宾致谢。 之后两个少女就仿佛无事发生般看向了半高的台子,阿诺德看了这个样子本来还想再嘴欠两句,但是被沐恩电了两下终于老实了。 “你将来要是被打死,绝对就因为你这张嘴。怪不得你说自己没朋友。”沐恩饿的都要翻白眼了,还是连口吃的都没吃上。 “你不懂,就是关系好才这样。” 沐恩听到这句话,想起了没事就爱拿自己打趣的那个人,想来如果他还在,自己应该今天不会站在这里吧。 原来这就是人生无常吗。 简单的致辞后,维克家主先举杯敬了所有的来宾一杯,然后众人就回到了自己的宴席厅中。 右边是贴身的仆从们吃饭的地方,也算是凭着主子的富贵待遇还要高于那些小贵族豪绅。 左边自然就是小辈的年轻人们吃饭的地方,一般而言在百岁之前有还威能在家族中掌权的人都可以坐在这个桌子中。 巨大的圆桌内是空的,也是为了能坐下更多的人,并方便走动敬酒。 能够被自家长辈放心带出来的这些年轻人,谁会不谙人情事故呢。 时年快要四十岁的穆图·维克代表家族中最年轻的一辈来负责招待这些同龄人,他的爷爷在楼下,父亲在城堡外,都是主持宴会表示尊重的。 人们自然也知道这是谁的家,维克家主的嫡太孙的面子不能不卖,所以维克敬酒受酒虽然怕喝多都说了随意,并且自己只是浅呷一口,对方也都是会喝完的。 当然沐恩没有这个想法,虽然这边的酒都是度数很低的利口酒,但是他也没有举杯的意思,每次当服务生端上来一盘菜他就风卷残云的开吃了,完全没有要给穆图面子的意思。 好在人实在太多,阿诺德也是口嫌体正直的坐到了拉瑞莎的对面、沐恩的旁边,而沐恩的对面是克洛伊,他们挡住了大部视线,也不会在意他在群敬的时候不举杯的事情。 当然,拉瑞莎还是看了他几眼的,但看到他优雅却迅速的扫空面前的盘子,也相信了他是真的饿。 分食制,菜品也是固定的,盘子不小但分量真的不大,沐恩感觉就这样的当量怕是来个三十盘自己都吃不饱。当然在桌子上会放有垒的很高的水果、甜品或整只的烤肉。 沐恩就会在等菜的时候拿几个过来啃。 但是坐在一边的阿诺德告诉他不要吃的太多,等会还会有很多吃的。 沐恩答应,然后又切了一条乳猪腿。 因为阿诺德尊崇的家族地位,他们与穆图相隔并不远,很多人再敬完穆图后就走到了阿诺德的身边。 不知是人类,所有的生命的悲欢都并不相通,沐恩看着那些贵族的众生相有些让他感觉还不错,有些让他不太喜欢,但都让他觉得吵闹。 当在场的大人物们都被敬完之后,人们仿佛鱼群遵循着洋流一样遵从某种规则,开始零零散散的来到了四人的身边,显然实在刚刚敬酒的时候就认出了他们。其实也不是没有人对沐恩举杯示意,但沐恩也只当没看见。 这个时候穆图也非常明白,突然举杯说欢迎我们中最有前途的五个人,然后喊出了沐恩他们的名字。 这下沐恩就不能划水了,只能举起杯子听穆图说了些人尽皆知的背景,然后沐恩突然想了起来穆图之前说的是“前十名来了四个。”但是阿诺德却一下次联想到了并没有进入前十的拉瑞莎,这是很奇怪的,正常来说如果能做出这样的判断,一定是因为那个人跟拉瑞莎关系很好,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判断。 掌声响起,沐恩回头看去,却没有发现什么端倪,然后他回过头问道:“第五个人是谁?” “一直站在拉瑞莎的旁边啊。你没看见吗?” 沐恩抬头看去,却觉得脑袋一阵眩晕。 这是怎么回事?! “看来传闻中幼而博学的沐恩也有弱点嘛,我只是简单的施加了一个精神干扰,就能瞒天过海。” 是了,精神魔法干扰了我不知道出了什么鬼问题的灵魂影响了我的精神让我一直下意识的忽略了她。 “你是精神学院第一?很厉害。”沐恩跌坐会椅子上,他感觉现在浑身都在冒虚汗,而且他可以断定这个人的回路水平甚至要强过皇子纳布。 以自己目前这个状态,如果想打赢她还真有些难度。 “你的灵魂比你想象中要坚韧。”这个时候,那个曾经在几个月前出现过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要是这样我的灵魂怎么出了问题。”沐恩吐槽了一句。 但是那个声音不再说话了,似乎是不想理会沐恩。 “你没事吧?”阿诺德把住了他的手臂,出声关切道。 那个女孩子将魔法解除了,相貌清醒,但是沐恩似乎并不记得看见过她。 “咦,你的反应怎么会这么大?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不要介意哦。” “我不喜欢这个玩笑。”沐恩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当他仔细的看着那个姑娘的样子时,却发现她的脸就像破碎的瓷娃娃,看起来有点怕人。 “不要再戏弄我了,把你的真面目现出来吧。”沐恩脾气的总体而言算是非常不错的了,如果换个脾气不好的可能已经打起来了吧——至少他是这么想的。 那个女孩显然没有想到沐恩没能识破简单的暗示却可以识破自己的幻术,抬了抬眉毛,显得很意外。 “我觉得你的身上有很多秘密呢。”那个姑娘终于将幻术撤下,这下终于让沐恩感觉有了点印象,但是也没怎么在意。 其实刚刚发生的那些都只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其他人的杯子还在举着等五人回应,结果出现了这样的事情。 不得不说,这其实是件非常掉面子的事情,而几人的话语没有也没法不让其他人听见,所以一时间气氛显得很紧张,就在沐恩缓神的时候,已经有几个人在那里窃窃私语了起来。 但是沐恩就当无事发生般,举起酒杯对着四周挥了挥然后抿了抿,算是喝过了。 “我去,你就这么忍了?不是兄弟我挑事,换我我真的忍不了。”阿诺德都惊呆了,这样大庭广众下的出糗也能忍得下来。 “人总会下意识的放大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糗事,但其实未必有什么人会关注的。” “别人说我信,咱们那是真的不可能。” “嗨呀……没事了,你怎么天天想着挑起战争呢。”沐恩挠了挠头,又开始专心致志的解决自己盘子中的脆皮烤乳猪。 那个来自镜花学院的少女则饶有兴致的看着沐恩,“你和在学院大比上的表现可不太一样。” 沐恩没有理她,因为不想理她。还是阿诺德为了避免尴尬开始挑衅拉瑞莎转移了话题。 之后不断有年轻的贵族过来想要种下些友谊的种子,还有些家底雄厚的直接向他们抛来了橄榄枝,而相对而言女孩子更是非常受欢迎,收到的鲜花礼物不计其数,有位公爵之后甚至直接向克洛伊求了婚,但是被她干脆的回绝了。 沐恩冷眼旁观,只是不知道怎的,在看到有人送那个女孩礼物的时候,心里有一丝不悦。 这些贵族的回路大都不高不低,修养也很好,因为能走到这一层的,不会有谁是纨绔的蠢蛋,必然是嫌贵的家族中还最努力修行的小辈,只不过看到他们的进步速度,沐恩才知道了为什么自家师兄对梅丹佐的评价那么高,作为一个四十出头的年轻人,他若不是家庭中有变故可能只能坐在这一桌,但是不管从回路的精密程度和水平,都毫无疑问的在这里所有人之上。 就比如穆图已经三十多快要四十岁了,进步也不算慢,但是他大魔导士的回路想要成为魔导师恐怕还需要个十年左右,也就是要将近五十岁的才能成为魔导师,也就是拥有紫缎长袍的水平,这在绝大部分贵族中已经足以被赞颂了。 毕竟再大的家族也不可能代代都出天才的,特别是亚精灵们晚婚晚育并且难以怀上,这会导致家族中的双极落差会特别大。 当然贵族们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也会有各种各样的办法,哪怕是揠苗助长夜在所不惜。 这些贵族已经可以算是和维克家族有交情的人中最为优秀的了,但是绝大部分依然只能勉强达到紫缎的水平,这还是在用了许多秘法药剂辅助的情况下,像门罗那样天才确实太少,哪怕在柱国家族中也是如此。 当他环顾了一圈,看到了自己对面的克洛伊,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 “我似乎都没有送过礼物给你,确实有点失礼了。”沐恩看着她的眼睛,突然的说道。 克洛伊当然很意外,她问沐恩怎么突然说这个。 “因为我看到几乎所有人都给你准备了礼物,应该是储物魔导器里储备以备不时之需的,这也算是贵族的礼节吧。” “但你不是贵族啊。”克洛伊露出笑容。 沐恩微微的笑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她在这里等着,说完就起身向门外走去。 “有没有我的呀小帅哥。”那个让沐恩感觉有些讨厌的镜花学院的姑娘在后面戏谑道。 “有,等会我就回来把你的头给锤碎。”沐恩阴阳怪气道。 “他可比那个叫亚伯的小哥‘怜香惜玉’多了,你可要小心。”阿诺德也帮着阴阳怪气,然后周围的人就又能感觉到拉瑞莎的魔力开始流转了。 走出门的时候却发现有乐队正在布置外面的场所,有纯白色的梯架,造型上看非常的轻盈宛如悬空的质感,这种感觉是非常明显的新世代的精灵风格——古代的精灵崇尚艺术而繁复的设计,相比较现在少了几分轻盈感,现在的精灵在那些原本要绘画或者雕刻的纹路上更多的运用了强度更高的金属然后做出镂空的雕琢。 许多女乐师就依次的走上了华美的梯架,然后一件件乐器被摆了上来,巨大而曼妙的竖琴似乎正在被夜风撩拨发出醉人的弦音,而乐师们的服侍却是古精灵的样式,宽松轻薄,洁白的胴 体似乎就在薄裳下若隐若现。 但是沐恩的注意力根本没有放在这里,而是…… “西蒙?你还真的混上来了。”沐恩慢慢的走到了“乐师”西蒙的面前,一脸钦佩的表情。 “嗨,我说行,那就肯定能行啊。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还得排练呢。” “你不要入戏太深啊,对了正好有个问题问你,女孩子会喜欢什么样的礼物。” 但是西蒙没有回应,他此刻竟然大义凛然的坐在了主场的位置上,手里还抱着一个吟游诗人中常见的琴,共鸣腔是满月的形状,然后露出来长长的木柄,音色如同泉水,琴弦是由一种魔兽的绒制成,声音较小但是很温柔,适合将情歌面对面唱给自己心爱的姑娘。 这玩意,在亚特兰蒂斯语中,被简称叫做:涟漪波纹琴,再压缩简称就是纹琴,全名音译的话很麻烦,有足足十七个元音,也不知道是哪个蠢货取的。 如果翻译成能懂的语言,原名大概叫做:“雨落清泉漾涟漪波纹之声。” 能被家喻户晓的主要是因为有一把同名的圣器,只不过早已经下落不明了。 没错,取这鬼名字的人不仅是个吟游诗人,还是个圣人,被亚特兰蒂斯人称之为“歌圣”,就是不知道他与名字为“竖琴”的赫尔普碰一碰到底谁的造诣更高。 随着领队的手落下,台架上的女子们都开始奏出音符,隔音屏障被升起,防止等会被客人听见失了惊喜。 但是沐恩就站在屏障内,他听到了婉转的歌声,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这位吟游诗人开口唱歌,往常他都只是抚琴而已。 那声音难以形容,明明并不尖锐却极具穿透力,就像是同时有男声与女声共鸣,耳朵越好的人越能从中分辨出这声音细腻的层次,让人无法相信这其实只是一个人发出的歌声。 “曾闻有歌声可绕梁三日而不绝于耳,原来我不信,现在我相信了。”沐恩摇了摇头,他感觉仿佛身心都净化了般,浑身的毛孔都随之张合。 之后他自觉的退出了隔音屏障,就像是个吝啬鬼不舍得吃完面前的蛋糕,总想着留着之后再来享受。 这一刻他甚至忘记了眼前的人是自己的仆从,只能沉沦在这清澈而浩瀚的嗓音中。 一曲终了,西蒙从台阶上走下,先是转身训斥了那些乐师几句,说她们在“叠浪”的部分弹错了很多,而且是低级的失误。而原本看上去还有些骄横的领队赶紧小碎步飘过来对着西蒙点头哈腰,似乎是想要把他留下来。 “不了,今天……”西蒙看了看沐恩,说道:“我是受我家大人之托,为他心爱的女子献上礼物的,所以刚刚试唱的歌我一会不会再唱了,我会唱‘牧羊人的黄昏’。” “啊这……于今日的主题不适啊。” “那便不唱了,本来我也是……” “行行,都依您,但是要压轴,可以吗?” 西蒙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除了屏障,西蒙那宛如高冷歌神的脸瞬间就变了。 “大人大人,怎么样?我说我是京城最有名的吟游诗人没骗人吧?我跟你说,我这叫轻易不出手,天下所有的东西其实都是这样的!物依稀……” “打住打住……”沐恩赶紧伸出手阻止他的碎嘴,心里想着这个人说话和唱歌的声怎么一点也不一样呢。 “礼物,你有什么好的意见吗。” “我替您准备好了,你就跟克洛伊小姐说是个惊喜就好。” “你怎么知道是克洛伊?” “嘁,小看人了不是?” 几分钟后,沐恩挠着头回到宴席上,坐下来的时候已经装出来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但实际上,他现在的心里慌的要死,因为游吟诗人长了本事无论自己怎么问都不告诉自己他准备了些啥,这让他自己都不知道最后结果会是怎样。 “你的礼物呢?”克洛伊迷人的眼睫在灯光下摇曳。 “我已经安排好了,不过现在不能说。” “这么神秘?” “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毕竟我也没什么钱,但是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沐恩感觉自己脸滚烫,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骗人——似乎也不能说是骗人,但就是越说越没有底气,不过他还是强装镇定,将这段西蒙交给自己的话捧读出来。 “你的脸红了呢。”又是那个讨厌的声音。 “酒喝多了。”沐恩反驳她的时候倒是理直气壮的紧。 分桌宴席一共会持续一个小时到一个半小时之间,八点的时候,门外的大厅就已经布置好了很多的小食水果,然后还有舞池乐师,等会贵妇们就会拖着华而不实的裙子挽着自己的丈夫进行更为正式也更为私密的社交。 菜已经上齐,吃饱了的人们已经纷纷站起走向大厅。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五十章 异变横生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烟火升腾到城堡的上空,炸出绚丽的图案,而有些奥术光辉在爆炸后漱漱落下,在空中闲适的飘荡着,就像夏末的萤火虫。 舞会的曲目都是或悠扬或欢快的,有年轻的绅士想要邀请同样年轻的姑娘,然后姑娘的父亲往往就会投来杀人般的眼神,但若是那个年轻人是让自己满意的角色,那么哪怕是姑娘有些害羞,男人也会很有分寸的鼓励一下。 克洛伊的小姨看上去比克洛伊还要更受欢迎,似蔷薇般被蜂蝶萦绕,克洛伊正在吃着一块看上去很软糯质地像是奶酪的糕点,沐恩则在左顾右盼四处张望,心里很是紧张,虽然之前西蒙也已经把可能出现情况所要应对的所有的话都喂到嘴边了,但说实话,他还是没有底气。 “不能这样下去了,我的先找个话题。”沐恩暗暗对自己这样说了一句,然后转过头跟那个镜花学院的少女攀谈起来。 “对了,咱们现在也算是认识了,但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这话不说不要紧,一说周围的其他几个人都转过头看向了他,眼神中是明显的惊愕。 “你在开玩笑吗?”那个少女也冷了一下,他还以为这是沐恩说的冷笑话。 如果西蒙在这里一定会给自家缺心眼的大人垫句话,例如“并非不知道,只是从您口中说出来当然更动听”之类的。 但很可惜,西蒙不在这里,在这里的只有脑子缺弦的沐恩。 “没有,我真的不知道,你能告诉我吗。” 那少女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又显得在爆发的边缘。 “我都进入了前十名难道都没有被你认识的资格?!真的是好大的架子,这就是第四名的尊贵?嗯?”少女显得侮辱了,但这脾气发的让沐恩一头雾水。 “没有啊,我只是……”沐恩指了指自己的头,但是感觉不太好解释。 “脑子有问题?” “不要骂人吧……” 阿诺德看到这副剑拔弩张的样子,一向拱火的他也突然开始当起了和事佬,挡在了沐恩面前陪笑道:“你别生气,魔法师报上不是说了他灵魂应该受到过一些创伤,所以可能记忆力不太好。” 沐恩挠了挠头终于理解了对方生气的大概原因,就配合阿诺德点了点头。 但是那个姑娘显然余怒未消,就这样瞪着沐恩,“什么记忆力不好,我看就是个表面大度实则狭隘的人。” “我可没有在大庭广众下让你出丑,我只是简单的问你的名字而已。”沐恩皱起眉,他感觉这个傻女人不讲道理。 “所以你到底说不说?不说就算了。”沐恩其实还想再说一句其实我没有必要认识你,但是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蒂娜。”那少女冷淡的说了自己的名字后就转过头离开了,似乎是很嫌弃沐恩。 “她好奇怪。”沐恩对着阿诺德抱怨了一句,但是阿诺德却没有摇了摇头说沐恩确实显得有些失礼了。 沐恩耸了耸肩,坐到了桌子前,就在克洛伊的对面。 “你不会也要问我的名字吧?”克洛伊打趣道。 沐恩腼腆的笑了一下,“不会,只是我还是很惊讶你还没有离开。” “不行吗?”克洛伊的嗓音带有一丝丝侵略性,但是不会像拉瑞莎那样,而且当她用现在这种温柔的嗓音说话的时候,显得非常娇媚。不过十五六岁,已有倾城之态。 “当然可以。”沐恩笑了,“只是有些感慨。” “又不是因为你。” “嗯。” “你真的信?” “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听到这句话,克洛伊却将头转了过去,隐藏在长发之下没有让沐恩看见。 沐恩有些奇怪,但是也没有做出什么好奇的举动,就只是在椅子上安静的坐着。 片刻之后,克洛伊再次将脸转了回来,看起来很期待的问沐恩那个之际灵魂的问题、 “你说要送我的礼物呢。” 沐恩的笑容变得有些许尴尬,只说不要急,惊喜就是要在意想不到到的时候出现。 阿诺德坏笑着做到了沐恩椅子的扶手上说道:“没想到啊,你居然还这么有情调。” “去去去,有你什么事。” “诶,你这话就说错了,我是想要提醒你,等会维克家族应该会弄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在大概九点的时候就会全部去到外面的大庄园中,然后君民同乐,我希望你的惊喜可以赶得上。” “现在才几点……”沐恩翻了个白眼,喝了一口酒。 之后,沐恩借故尿遁,然后溜到后台向西蒙施压,西蒙没办法,只好像领队施压,但是灵顿也没太多办法,只能说是尽量将序列前提。 走出后台,沐恩满布到了露台,望着今夜不会停息的灯火盛会,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这种心情来的毫无道理,但是却在心中愈演愈烈,这让他有些急躁,以至于喝下了一整杯酒,然后弓在那里咳嗽了起来。 回去的时候,克洛伊似乎正在和阿诺德说着什么,然后阿诺德抬起头来,看见走过来的沐恩,露出了一个怪脸,仿佛是在说他在暴殄天物。 沐恩看了眼魔法蚀刻的时钟,已经快要到约定的时间了,他便向克洛伊伸出手,说想邀请她教自己跳舞。在伸手的刹那他感觉到了犹如芒刺在背的错觉,想来是艾泊安娜正在身后想用眼神杀死自己。 克洛伊欣然应邀,搭着沐恩的手站了起来,沐恩便牵着牵着她的手然后向之前引起自身感应的地方望去,发现了艾泊安娜一脸“女儿外向”的无奈表情。 “这是礼物吗?陪我跳舞?”克洛伊问道。 “不是。你喜欢跳舞吗?” “还好吧,也不能说很喜欢,要不然今晚我应该一直都在舞池摇晃哦。” 她说的不假,今晚有很多人希望能和她共舞一曲,但是都被婉言拒绝了。 沐恩的个子和面前的少女差不太多,但是因为之前从未跳过,显得身体僵硬而稚拙,偶尔也会踩到对方的脚,引来轻呼与随后而至的微笑。 两人在舞池的边缘,沐恩觉得这个东西简直比自己学过所有其他的一切加起来还要难,而且阿诺德还在旁边火上浇油道简直毫无美感,这让沐恩觉得很有挫败感。这时候他的余光瞄到了阶台上已经准备好了的西蒙,便停了下来。 “我送你的礼物到了。” “在哪?” 沐恩转过头,带克洛伊穿过了人群,克洛伊看到了台子上坐着的西蒙,他拿着纹琴微低着头,似乎正在酝酿情感。 “那不是西蒙吗?他怎么混近乐队的。”克洛伊感到很好奇,但是沐恩只是微笑不语,看起来高深莫测。 艾泊安娜也看到了西蒙,有些起了兴趣,几乎是不由自主的放下酒杯走到了前面,她很想看看这个在帝都美名与恶名同在的吟游诗人究竟有哪点异乎常人。 在帝都的贵族圈子,有一个吟游诗人的传说。传说他只会在月光澄澈的时候不请自来的走进某家贵族当天的宴席,然后站在某个高处——或房梁、或假山上,弹唱一首随心而动的曲子,他的歌声比塞壬还要动听、比幽谷还要邈远,他会为在场最美丽的一位姑娘留下吻痕然后翩然而去,似乎他其实只存在于记忆。若有人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却也毫不避讳,所有想见到他的人都无法见到,只有在无心之处可以闻见他身上蔬果的芳香——哪怕是雨夜的远山、无风的麦田,似乎只要他想,他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 他亲吻的人从不分别身份,久而久之,在宴会上能被他吻过似乎成了某种荣誉象征。 所以他简直就是男性贵族绅士的眼中钉肉中刺,确实贵妇小姐们心头的白月光。 直到某天……他惹上了个报复心极强的贵族小姐,说是得不到也要回到他,要不是有聆听的天赋加上帝都的治安非常好让他逃过了一劫,他估计早就被打断腿带回府上做面首了。 “今天的这首歌,我是替我家大人——沐恩,送给他心爱的女孩克洛伊小姐的。这首歌相信大家都听过,叫做《牧羊人的黄昏》。” 这首歌在大陆的每个角落都非常的流行,各个语种都可以将他唱出来,词汇很质朴,但配合着那种略带惆怅的曲调却可以人们心中最细微的缝隙,让人沉醉其中。 歌台周围并没有墙壁,但西蒙的嗓音却是如此的立体,仿佛回荡在各处,低沉的磁性与旷瀁的清幽神奇的在同一个人口中同时的发出,仿佛一下子就将人们带入了他歌声中的那个世界,沉沦在他夙叹的、不完满的故事里,然后流下泪水。 画卷霎那间在眼前铺开,黄昏下的牧童就那样坐在羊背上,望着地平线远方殷红的落日一点点沉寂,可是他所等待的心上人,却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归来。 结尾的曲调和西蒙的声音,给了人们无限的遐想,仿佛也许就在下个瞬间,梳着马尾的姑娘就会走到他的面前,但又也许永远不会回来。 可我会一直守望在这里,无妨横草岁岁荣枯。 但当西蒙唱出第一个词的时候,沐恩的心态就已经崩的稀碎,因为之前西蒙在和领队交谈歌曲的时候是在隔音屏障里,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好文吏一心一意想给自己打助攻。 这么有名的情歌,说实话,就连沐恩这样“长在深闺未经人事”的人都听过甚至会唱。 沐恩小心翼翼的看向身边的姑娘——他甚至不敢转头,只能将眼珠使劲的往右边转去。 完了,她的眼角噙着泪水;然后沐恩又小心翼翼的看向阿诺德,发现这个货已经感动的鼻涕都流出来了。 说实话,好听确实是好听啊,连沐恩这样极度尴尬导致根本无心听歌的人都觉得有些感动,更何况这些一心一意沉沦在歌声里的人。 西蒙误我! 沐恩在心里仰天长啸。 别说这些年轻人了,就连年过半百在外人看来就像一个铁娘子般的艾泊安娜都罕见的掏出了手绢轻轻擦拭眼角,她不是没听过这首曲子,但是……西蒙的嗓音实在太过令人陶醉。 甚至让人分不清楚到底是自己心疼歌曲中男女的遭遇,还是心疼这个仿佛就是亲历者、克制着无数忧伤的诗人。 往往,西蒙在唱完之后会引起无数的尖叫,因为他唱得歌大多都是那种略带欢快味道的曲子,而像今天他自己都认为可能是唱的最投入的一次,能征服全场属实在意料之中。 人群静静无言,在歌声平息的数十秒后,才有人开始慢慢的鼓掌,然后所有人都仿佛回过了神来般,掌声渐渐连成了一片,只是谁都没有说话,唯有掌声长久不息。 然后沐恩感觉到自己的右臂抱抱得很紧,心里不禁感慨身边的那个女孩真的是个很豪迈的姑娘。 说起来如果自己的伴侣是这样的人的话,如果惹怒了对方可能会被打死吧。 毕竟敢爱者何惧恨邪? 西蒙已经走下台,有几个从帝都来的贵族少女认出了他,把他团团包围,言语之中尽是关切,什么瘦了、黑了之类的家长里短也亏他们这些五体不勤的大小姐能说的出口。 沐恩转头望向克洛伊,而对方也察觉到了目光的注视看向了他,眼神中仿佛闪烁着星星。 少年强自镇定的微笑了一下,问她是否喜欢,得到的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但如今沐恩其实非常烦恼,他不会吝啬对他人的赞美,但是我也清楚的直道自己对身边的姑娘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被推波助澜到了这种地步也没法回头了,虽然沐恩脑筋有点问题,但是也只在细微处,这种大事他还是看的透彻。 当他几乎算是求助的看向艾泊安娜,希望这个女人可以站出来说“我反对”,却发现小姨只是等了自己一眼就转过头去了,这让沐恩感觉非常的难受。 沐恩就在这样奇怪的决策中不明不白的算是有了个女朋友,他很好奇明明某些书上的恋情都是苦求而不得的,到了自己这里为什么好像是掌管姻缘的神明不管自己想不想要求把东西给了自己。 再后来他跟西蒙谈论这个问题的时候西蒙给出了个令他还算比较信服的答案。 “大人,您觉得女性在地位上与男性有差别吗?” “不觉得啊,肉体上的阶级可能会被区分,但是灵魂生而平等……除非自己甘心被金钱权势腐化堕落。” “那就没错了,您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天赋上举世无双,相貌上也是俊美非凡,并且秉性温和为人如一,当然会被喜欢。” “只是我觉得书里的人比我还优秀,而且女生总也腼腆吧。” “您看,这不就是给某类人贴上了某类标签了吗,世间万般人皆有,又怎么能从一度之呢?” “你说得对。” “我觉得大人您很幸运呐,不过运气也只眷顾有能力的人,羡慕不来。” “菲薄了。” 然后沐恩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多了个女友,当沐恩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的时候很奇异的生出了一种期待的感觉,毕竟这是他从未涉足的生活。 他看向身边的姑娘,眉如新月,肤如霜雪,温润中还带着一丝清凉,不知怎的,心里竟然真的产生了悸动,那是种……怎么说呢?类似于紧张的感觉,但与紧张不同,刹那间的异样刺激令人不断的想要再次感受。 九点钟很快就要到了,一行人打算从外围走到三楼,毕竟另个通道除了维克家族的人都需要邀请函才能启动,但是邀请函在上楼的时候就已经用掉了,这也是维克家主为了向自己的客人们展示自己雄壮的城堡和后面辽阔的疆土而特意准备的。 所以他就打头,与几名最有权势的贵族同行,看上去心情不错有说有笑的。 下楼的时候沐恩看到艾泊安娜几次靠近自己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两人走在队伍的中段,西蒙跟在两人的身后,身边是无数少女,让人丝毫无怀疑他有可能在下楼的时候被某个男贵族下黑手推下去。 阿诺德和另两个姑娘则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 沐恩没有问西蒙是怎么成功混进来的,因为他正疲于应付克洛伊的问题,问题的范围从生活经历到阵法学术,沐恩现在酒足饭饱的脑子感觉已经生了锈,但还是要强打精神。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在阶梯的中部突然发生了巨大的爆炸! 人们发出了惊呼,纷纷吟唱咒语开始往城堡外飞去。 “那个地方!”沐恩昏昏欲睡的脑袋被轰鸣震醒,眉头一皱心中估算了一下队伍的长度。 “不好,是维克家主那边!”沐恩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来自于邪术师的报复,以邪术师们睚眦必报的性格,今天白天杀了他们那么多人,今天晚上很可能有场针对维克老爷的刺杀! 远处还有轰鸣,听着离这里很远,恐怕是从城中传来的,现在沐恩身处城堡的背部,看不到那边的情况。 “西蒙!去看看。” “不是吧大人?我现在的回路可不够支撑我飞起来的,这要怎么去啊。”西蒙苦着脸走过来说道。 沐恩看了他一眼,想起来吟游诗人的回路已经被自己洗了,一时间有些无语,只好拐了一句他的修行速度太慢,说话的时候,克洛伊和艾泊安娜已经升空而去。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五十一章 群魔毕至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我怎么觉得我是个灾星,走到哪里那里出事。”沐恩个子太矮了,踮起脚尖也看不见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人群很拥挤,并且各种魔压混杂在一起让他感觉不太舒服。 “老家主们应该都对魔法有很深的造诣,这样的爆炸应该炸不死他们的。”西蒙宽慰道。 “未必,在不催动魔法的时候绝大多数法师的身体并不比普通的人强悍非常多,而且这猝不及防下估计可能会出事,而且在今天这样的日子却在领主的城堡发生了这种,问题是非常严重的。” “先不说这个了,在这么挤来挤去,我们恐怕就要掉下去了,这个高度我是绝对活不了的。” “我送你的奥术符文呢?” “我拿了才知道我根本不会用啊!” 沐恩突然觉得自己很憔悴。 “后面有!啊啊啊啊啊啊——”突然,人群的后方也突然发出了尖叫声,之后便有无头的尸体坠落城堡。 原本向后退的人群突然再度前挤,让情况再度恶化。 “什么情况!维克家族的城堡居然会被人混进来?!”西蒙下意识将沐恩护在身后去被沐恩一把退开,然后将两个奥术符文编制成风息的魔法。 “你下去屏息找个地方躲好!”沐恩说完就将西蒙一脚踹了下去,此时有许多人也开始跌落城堡的楼梯,但这却不是什么好的情况。 没有到大魔导士境界的魔法师都没有什么办法飞行,只能说是借力滑翔或者短暂升空,就像曾经梅丹佐和安舍尔,哪怕安舍尔已经拥有了比较优秀的风属性回路,但是想要跟上几乎是魔导师级别的梅丹佐还是非常的辛苦,着还是在安舍尔回路强度比梅丹佐要高出不少的前提下,所以可想而知这些贵族若是都掉了下去地下又没人帮助的话,和被宣判死亡没什么区别。 虽然贵族们不都是废物——至少祖上是阔过的,但他们中修行风魔法的人已经在爆炸的第一时间就飞离了此处,剩下的若是到了大魔导士还可以勉强着陆,其余的…… 况且现在还不清楚地面上会不会也有追兵,如果真的是场围杀的话,相信敌人不会布置的如此粗糙。 沐恩之前给了西蒙两个符文,也只够帮他着陆,这还是因为沐恩奥术编制的非常精密并且之前制作的时候还吸收了一部分自由魔力,否则西蒙可能直接要跟世界说再见。 至于为什么要搞得这么极限,是因为沐恩想要留在此处对敌。 他在看到无头尸体坠落的时候发现那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仿佛已经死了很久。能造成这样的情况除了腐化力量没有其他第二种可能。 沐恩对邪术师和恶魔生物都极度的厌恶,因为他无法忍受那种杀人如牲的残暴与无情。 谁的心中没有些美好的故事? 而那些美好的记忆,就这样在它们的面前被碾成了齑粉,他们根本不配为人。 沐恩始终始终不相信会有谁的人生全是绝望而没有一丝光辉,他总觉得那样的人只是在心中放大了自己受到苦难的部分然后无法承受而已,人的理性是有限的。所以每个人都无法窥得世间的全貌,终究只能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 所以一个人口中的世界,其实不过是他本人的模样罢了。 当沐恩在阿瓦隆修学的时候,他曾把这些话告诉了精灵王,精灵王笑意温暖的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告诉他世间所有的道理都没错,只不过大都有泛用性,你也许是对的,但也不能否定其他的可能。 “世间果真有只有绝望的人生吗?” “习以为常的事情并不会引起人们的情感,这是人性的弱点,我们应当尊重,无论是正反,都不是他们的错。” 那时候的沐恩还不懂的这句话的内涵,只觉得精灵王答非所问。 但是现在沐恩明白了。 “没有你在我的耳边聒噪,我确实还挺不适应的。”沐恩当然不会忘记,他的挚友,是因为什么只能委身于漆黑的洞窟永眠。 故邪术者,吾皆杀之! 雷霆自空中而引落,化为苍青的颜色,他身边的符文不再上下浮动,而是凝固在原地仿佛静止然后开始急速的颤动,符胆中开始蔓延出裂纹,渗透出的魔力被沐恩尽数握在手中。 “我看不到他,如果有个人能来帮我一把就好了。”沐恩正在全心全意将手中的雷枪凝聚,已经没有能力分心让自己跳起来了。 “沐恩!你没事吧?我看到西蒙掉下去了。”阿诺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身边似乎还跟着几个人。 “不用担心,我踹的。” “啊?”阿诺德一时间竟忘记了该如何说话。 “他不会死的,没事,你怎么来了?” “我看到有人死了,赶紧跑过来找你。” “你这个水平确定不是送死?” “我靠你什么意思!好歹也是学院大比前十的高手,况且我还找了打手。”说着,他往后一直,两个气息差不多在魔导师上下的人站在身后。 根据高塔的评定标准,其实魔导师这些鬼东西的评价都是评到了就说明你大概率已经超越了,因为他们都是最低标准,但是这种上下基本上都是统一算作没到,只是差别也不大。 其实很早就有人质疑这种评判标准,认为这种称谓并不能特别好的表明其拥有者的实力,所以申请改变评判标准。但是被当时的塔主一票否决了。 开玩笑,除了圣人境界,真就没有那个境界就那么有统治力的。况且哪怕是圣人,除了狄亚勋那样的怪胎,同时打三个宗师在没有特殊魔导器的帮助、不在主场的情况下也是会死的,最多能换掉两个。 况且这种评判方式其实主要是给那些达到了某个境界后就再没法进阶的人准备的,分的更细点不是太过扎心,人家还活不活了? “有钱真好。”沐恩感慨了一句,又想起了自家行省苦唧唧的只有两个魔导师,要是自家行省发生了这种事情就只能当机立断的请镇塔协助或者让裁决者招摇过市了。 “别说这些没用了,赶紧跑吧。”阿诺德也真的属实好兄弟了,跑路都能记得找沐恩。 “等等,你施术让我升空,我这杆雷枪不能浪费了。快一点,我快要控制不住了。”沐恩此刻右臂青筋暴起,看起来想要将这么多魔力攥在手里确实让他不太舒服,队伍的尾巴,还有人不断的坠落,但是速度并不快,仿佛是那个人在慢慢的享受杀戮的快感。 “你是选择自己挑,还是我把你美丽的头颅取下作为我的收藏品?”那个脸色苍白的邪术师俯身下去,他面前是个长相姣好的贵族少女,她的哥哥刚刚就死在了她的面前。 少女显得非常惊恐,不断地往后退去但后面的人又在把她向前推。 “不、不、不要杀我,我是世袭侯爵的后裔,我有很多钱,你要多少我都能给……” 话还没说完,她突然感觉脖颈一凉,然后麻木的疼痛感慢慢传来。 那邪术师正在抚摸她的头发,看神色似乎正在认真的倾听着,然后没了下文似乎让他有些疑惑。 “嗯?你怎么说到一半就不说了啊?哦、哦哦哦对了,我把你的头割下来了,没事了没事了,不疼的。”最后几句话,他的嗓音显得很温柔,又很恐怖。 因为身后的那些贵族们可以看到已经有血开始渗出平滑的断口,但是头颅和身体又神奇的、严丝合缝的还黏在一起。 那少女长大了嘴巴却发不出声音,她似乎不敢相信,想要低头看看,然后突然觉得头颅飞到了空中,原来是那个邪术师抓住了她的长发将她的头颅提离了身体,鲜血骤然喷出,她就那样清晰的看着自己脖颈的断面。 她想要尖叫却发不出声音,然后感觉头晕目眩,眼前开始发黑,应该是因为脑部氧气不足而即将死去的前兆。 咚的闷响,邪术师将少女的身体踢落楼梯,然后温柔的将少女的头颅抱在手中,就像是抱着一个婴儿。 “我吃掉我的孩子时,我也是这么抱着她的,你和她很像眼睛都是这么美……我的宝贝……你想不想,和爸爸永远在一起?”说着,他低下头似要亲吻,但牙齿却轻松的洞穿了少女的皮肤与头骨,就像是在吃黄油面包般一口、一口的将她吞噬殆尽。 十几秒后,唇边就只余下了顺着下颚淌落的鲜血。 此时围观的人已经有人因为无法忍受着恐怖的景象而晕厥了过去,在这个时候,没有知觉的死去可能还算是种幸福吧。 似乎是饱食了一顿后的邪术师悠悠的叹息了一口气,仿佛是有些惆怅,然后他看到了前面满脸惊恐的人群。 “你们怕什么?别怕啊,你们不配被我吃掉,不用担心,不会很疼的。我的手段……可不像你们杀我们那样的残忍。”话音未落,他的声音突然充满了怨毒,手中已经出现了一把由暗光凝聚成的轮刀,在黑夜中也很明显,因为是紫色的。 另一边,阿诺德表示等沐恩办完大事再撤,然后就让两个打手把他丢到上空。 有个人沐恩很熟悉,就是那天给眠湖老太爷推车的男人,他打了个响指,一道土柱就在沐恩的脚底升起又瞬间消失,就像弹簧一样。 在沐恩看到夜幕中的轮刃时,邪术师也被他给吸引抬头看去,脸上生出了些疑惑的神色。 “你是……”看到沐恩稚气未脱的脸,他突然想到了七年之前的一件事情。 但是沐恩可跟他没什么好聊的,电光如彻一闪而逝。 凝眉一瞬,一道黑光结界就出现在邪术师的身边,但是那个雷枪如若无人速度不减的继续向邪术师驰来。 “什么法术!”邪术师终于在出现后第一次认真了起来,他将黑光内敛全部集中在掌心,就这样!居然徒手抵住了万物贯穿! “这样的魔力输出?是你一个小小的魔导士能做到的吗?”邪术师青筋暴起,手臂在枪尖上转动,看上去非常费力,但是苍瞬幽境的雷枪就这样,在他手臂缓缓的转动中开始崩碎。 沐恩只能在空中停留一刻,但他还是看到了这一幕,脸上涌动着不敢置信的神色。 他居然可以徒手拧碎万物贯穿?! “那个小朋友,慢走。”邪术师不再管面前这些碍事的人群,说实话,他连杀他们的欲望都没有,统统的扫落阶梯交给下面的同伴去解决。 身形骤动,直奔沐恩而去。 “放肆。”身着紫缎长袍的法师飘然而至放出冰墙阻隔了邪术师的道路,但那人伸出手轻易的就将玄冰腐化然后破碎。 有风回路魔导师落在面前,手中的狭刀在黑夜中照出寒芒,是那个白天在斗兽场出现过的人。 “找死?”邪术师释放出自己的魔力回路,居然是已经接近高级魔导士的程度。 “少爷快走。”站在沐恩二人身边的两个魔导师将两人护在身后,然后纵身而去,一个高级魔导师级别的邪术师,两个魔导师是绝对打不过的……除非是谁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沐恩感受着空气中的魔压几乎有些喘不过气,只好动用为数不多的魔力给自己和阿诺德附上苍雷然后向后退去。 “维克的部下怎么来的这么慢?”阿诺德也是感觉浑身不适,抱怨了一句后夸赞沐恩的秘法真神奇,下条回路一定要学这个。 “能不能活过今晚还两说,就想着几十年之后的事情,你也是心大。”沐恩吐槽了一句,现在身边没有人保护,但是前面的人似乎变少了些,所以沐恩还是可以稍稍前进些。 “你爷爷没事吧?” “我爷爷?他没来啊。” “……玄祖。” “他能有什么事,好歹也是大魔导师,最多破了衣服吧。” “你确定?突然爆炸可能很难反应。” “没见到他我的打手哪里来啊。” 来到了刚刚爆炸发生的地方,一个直径足足有十五米的巨大豁口出现在眼前,如果直面的只看这个角落,说是炸塌了半座城堡也有人信。 沐恩小心的踩在边缘,可以看到城堡里面已经有有人搭好了梯架将宾客接下来。 但是作为喜欢推理的少年却没有着急离开,而是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似乎全然忘记了后面还有个“少年慢走”的变态老哥。 他越看越迷惑,看到城堡里断壁残垣的样子好像是厨房,这个位置确实比较好混进来,但是…… “既然炸不死……”沐恩踌躇道。 “就往死里炸!”阿诺德接着话呢,城堡的墙体忽然在又一阵爆炸声中颤动,转头又跌落了几块,搞得城堡里的卫兵都有点腿软,招呼着沐恩赶紧过来。 沐恩没办法只好把着扶梯爬了过去,然后还不忘对阿诺德说道:“这个时候就别抖机灵了,你想想如果他们这种情况非常不符合逻辑,按照杀伤力来说,如果想要杀更多的人应该放在队伍的中段,炸头部的那群大佬收益明显太低,而且能炸到说明我们中有内应,危机还没有解除呢。” “怕什么?等我玄祖把他们的头挨个锤爆,让他们知道啥叫残忍。” “大人们统统没有出现说明他们也陷入了枯站,对方来势汹汹啊,维克家族的城堡难道没有法阵吗?怎么会一点反应……”沐恩突然想到了什么,看了眼身前的卫兵,周围没有什么其他人,那些在他们之前过来的贵族们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阿诺!快走!”沐恩快速倒退几步,不管不顾向后倒去,那侍卫想要上前捞住他却慢了一步,身体里几乎没有丝毫魔力剩余的沐恩就这样跌落了谷底。 阿诺德看了眼侍卫又看了眼沐恩,伸手幽蓝色的眠湖火就已经出现在掌心。 “你T M……什么成分?” 片刻之后,打不过对方的阿诺德也自己蹦了下来,高亢的长音哪怕在战火中也非常引人注目。 但好在他在落地之前感受到了一个明显的减速,然后被穆图接在了手中。 “哥!上面有人装蒜,还有四名魔导师在和一个中段魔导师缠斗,你们得找人去帮他们。” 穆图摇了摇头,语速极快道:“没有办法,敌方来势汹汹,有一名高级魔导师坐镇,牵制了我们绝大部分的高等战力,城堡的法阵被破坏了,高塔的魔法师现在不知道什么情况,不过他们的法阵没有被破坏但是那边也有战斗迹象,我们可能还要在这里等待救兵。” “对方人有多少?”沐恩也走了过来,他现在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身体里的魔力那真的是一滴也没有了,能活下来真的是靠艾泊安娜不计前嫌。 “我不知道,但绝对不是我们能战胜的。” “主场法阵这么容易就被破坏,维克家一定出了内鬼。”说到这,沐恩突然想起来,如果之前阿尔丹行省威尔克如果想要完美的实施计划,可能也要在大概这个时候才能确保万无一失,他突然担心高塔内部的腐化,只是在这个方位抬头望去,根本看不到城中的景象。 “你们是否派人去高塔求援了?” “没有余力,所有的既战力都在战斗,我们这边的区域刚刚被清空。” “小心!”克洛伊的声音响起,沐恩抬头看去,那几名士兵已经跳了下来。 “有源石吗?”沐恩对着周围大声喊道。 阿诺德赶紧开始摸兜,“你要干嘛?” “少废话!有多少给多少!小姨!把你的回路投影给我看!” “你要铭刻要塞?”艾泊安娜的回路已经降低了三分之一,但看上去精神状态还十分良好。 五串源石手链从阿诺德那边被丢了过来,沐恩看到眉毛跳了一下,心中感慨了一下有钱那是真的好,然后就将源石都抛散在空中,他咆哮一声,将自己的精神强提到最佳状态,数十个源石就那样在空中融化,作为节点向周围蔓延开来。、 “这样做你会灵魂崩溃的!”那个不知名的声音怒吼。 但沐恩没有停手的意思,只见空中的法阵开始层层累加。 一层、两层、三层…… 四层! 沐恩在几分钟内就画出了一座四层的要塞法阵,虽然其中定式颇多,细节也绝对算不上多好,但法阵的层数就和回路的铭刻一样,每多一层都是加倍的困难。 法阵落地,沐恩已经大汗淋漓,他感觉自己的精神似乎被撕裂,同时操纵这么多的节点哪怕是在自己全盛的时期也没机会尝试,但是刚刚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他感觉脑海被撕裂的疼痛时,就会有一股新的精神力汇入其中让他可以支撑下去。 换句话说,他的精神力比正常的情况下多了十几倍! 狄亚勋在海神殿中抬起了头,眉纹如川。 “老疯子教小疯子,还真是好传承。” 说完,他的身形便一闪而逝,很多人还没有察觉到怎么回事,就已经无法在海神殿中感受到教宗的气息了。 永恒之塔受到了八方镇塔的同时呈报,说是所有的大城市都受到了邪术师们的报复性攻击,这些纸片纷至沓来的堆叠道了那个人的桌子上。 高塔之中,塔瓦西斯却无暇顾及那些,他拄着权杖,在浑身颤抖,似乎竭尽全力的克制着什么东西。 有黑影手握着廉价的挂饰站在远方,但气息却破过空间直指高耸入云的宝塔。 其实仔细看,那块廉价的挂饰似乎还缺了几个小块,让原本就不名贵的感觉更添了一种落魄。 “这个气息,你很熟悉吧?” 邪恶的声音再次响起。 似乎今夜,群魔毕至。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五十二章 惜福是福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缝魂不是高塔之主执行的,所以他当下仍不知道沐恩当下的窘境,况且当下几乎是自顾不暇,又怎么会有闲工夫去理会那些呢? 忽而间塔瓦西斯手中权杖剧震,奥术光辉如同惊涛拍岸扩散开来。 通天的白塔开始充盈起无数魔力,在黑夜中绽放出耀眼的光明,将街道与城市照射个通透,仍在笙歌的帝国贵族们都纷纷放下了就被,走出门对这个景象感到畏惧。 他们都是经历过几十年前浩劫的人,知道着光芒代表着什么。 巨大的魔力汇聚在凡人原本不可看见的塔尖,就像月亮落到了这个世界上。 那个站在遥远处的人似乎感受到了魔力袭击的即将袭来,撩开漆黑的长发笑了一下。 身后突兀出现的黑洞将他吸纳进去,而炽烈的白光也同时到来只在刹那间就摧毁了用以传送的空间法阵。 那名邪术师出现在接近大陆极东的某地,他的腹部已被贯穿,看上去非常惨烈。 “苍蝇。”就在他暗自感慨只是被蹭到了一点不算是致命伤的时候突然有声音响起。 当他听到这个声音时,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抬起头,脸上布满的是因为疼痛和恐惧出现的汗水。 “你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这里……”邪术师费力的向后爬了爬。 “这里离帝都有小半个大陆那么远,哪怕是圣人也要个几天才能到达,的确如此。”狄亚勋上前一步,笑得很冷漠。 那个邪术师咬了咬牙,他知道在预定的重点会有人来接应他,虽然遇上狄亚勋是注定活不了了,但是说不定可以把他拖住甚至打伤,到时候再由倒悬王座们将这位海神葬入永夜之中。 “我给你解释一下吧,免得你到时候做个糊涂鬼,在拦截你空间节点的时候我漏了一个东西,那个小东西的力量比我预想的要强横不少,而且感觉上似乎有点熟悉。但是你就没这么好运了,说起来还要谢谢你,这个空间咒术可是大手笔,就是粗糙了点,我破解之后让它稍了我一段路。” 邪术师此时因为太过紧张和失血过多有些跟不太上狄亚勋的思路,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呆滞,他茫然的看了看四周的景物,确实并不在自己所预想的地方。 “怎么可能……” “海洋失神的牧场,大陆是我的。”狄亚勋说罢,捏爆了邪术师的头。 做完这一切后,狄亚勋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此行其实并没有他说的那么轻巧,他消耗了一颗海神石中所积蓄的能量才在瞬息间将此人拦截斩杀。他原本是想要用半颗的能量赶到那人的所在之处,然后将他缉拿,但是没想到他已经利用早已设置好的空间魔法逃遁,而且老疯子居然直接动用了高塔的法阵想要杀掉他,在慌忙之中他不得不用最快速度破解了那个时空术式被携带到了此处,只是很可惜施术者在他开始破解的第一个瞬间就已经察觉,似乎是有意放弃了这个好不容易修行到了高级魔导士级别的邪术师也要带走那个小物件。 在回去的路上他也大概想明白了是什么,毕竟能让塔瓦西斯如此失态受到影响的东西就那么几个,而他恰巧知道是什么。 “唉,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啊。”狄亚勋望着天空这样感慨了一句,似乎忘记了其实现在的年纪也还非常小。 想要赶到维克行省是绝无可能的,除非他失心疯到同时消耗掉三颗海神石的能量才有可能通过帝国中部平原的上空,并且破开镇塔的自我防御。海神石能量积蓄极慢从无到有要蓄能近三十年,因为蕴量极大。必要时可以瞬间将小半个大陆转化为自身的要塞,其战略意义难以想象,若是在这种事情上冲动了可能会出大问题。 而且绕过帝国直接以这样略显蛮横的姿态通过也不利于教团与皇室的关系,现在已不是开国之初的那个教宗地位还要更凌驾于帝皇之上的年岁了。 另一边,塔瓦西斯既然能操纵永恒之塔的法阵就说明他已经克制下了身体产生的影像,但是具体为何,仍不足为外人道也。 他感知到了狄亚勋的气息,但是法阵就像是巨炮,一旦出手就无法撤销,不过想来以狄亚勋的能力,应该对他造不成太大的影响。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塔瓦西斯揉了揉自己的鼻梁,坐回到桌子前开始处理起纷至沓来的事物。 “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白发法师叹息了一声,今夜若是出现了什么大的事情,他当然难辞其咎。 有敲门声响起,想必是前来查看自己情况的,那名跟皇室有千丝万缕联系的新副官。 …… 沐恩在点亮了这片要塞法阵后便双眼一黑,失去了意识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而投影出了自身回路的艾泊安娜因为沐恩的设计从而轻易的沟通到了法阵。 流光溢彩的气息让狂风更显威势,如同高岭之花的艾泊安娜悬浮在要塞法阵中,宛如一尊战神。 “看上去不像是有特别激烈战斗的样子。”虽然穆图的魔力水平并不是很高,但好歹他也活了快要四十岁,风浪也是见过一些的,他知道如果有大魔导师的战斗绝对不可能不可能只是这种声势。 艾泊安娜将几个想要靠近的邪术师斩杀,招呼几个人带上已经挺尸的沐恩待在要塞中不要出去。 “顶级战力肯定有顶级战力看着,他们一般不会出手就互相瞪眼。”法术纷飞,英姿飒爽的艾泊安娜在战斗中还抽出了些心神帮穆图回答了他的疑惑。 要塞中的存在应当升一阶看待,艾泊安娜本就是接近高级魔导师的存在,那么现在的她战斗力基本可以视作一位中阶高级魔导师了。 毕竟这个要塞法阵不算是非常优秀,从行家里手来看除了难以破坏基本没有其他的闪光点。 当然这个行家里手指高塔宗师和内院专修法阵学的学生。 情况不容乐观,要塞法阵并非不需要能源支持的,虽然有五串魔法源石不算少了,但也最多能再坚持半个小时左右。 而且对于魔法师来说,蚂蚁食象式的战斗影响自身战力的往往不是魔力的厚度,而是不断释放魔力而对自己造成的精神力匮乏。 在这点上只有在开始铭刻第三脊柱精神回路的才会有较大的改观。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在第三回路时选择本体,但那样的人往往剑走偏锋追求的是一个极致的快速追杀,会做出这样选择的法师还是相对较少。 时间在逐渐流逝,从艾泊安娜周身散发出的风刃与水龙都开始逐渐展现出颓势,但是周围宛如蟑螂般源源不绝的低阶邪术师仿佛不畏生死的冲了过来。 “他们怎么不怕死的?”穆图、克洛伊和阿诺德把已经昏迷的沐恩护在身后,也会不时的放出魔法阻隔冲过封锁线的漏网之鱼。逐渐的,有难以支持的贵族发现了这里开始往临时的要塞汇聚,而相应的,也有许多邪术师聚拢在此。 在省都的高塔之内,高塔指挥使可以从护城法阵中清晰的感察到无数闪耀的光点从平和变为大盛然后逐渐熄灭,但是他无暇顾及那边的情况,因为高塔外,正有不知如何瞒过护城法阵进入城内的大魔导士。 那个邪术师的气息很标准,看样子是将第三条回路刻画完毕后就停步了的存在。也就是说,他的天赋哪怕是沾染了腐化力量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但即便如此,也不是自己能够战胜的,他现在能做的只有龟缩在这里张开护城法阵力求城外没有其他的存在觊觎。 当然高塔的范围是指挥使的主场,所以他也并不担心对方感强行闯入。只是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自己明明早就将求援的书信通过传书台告诉了镇塔,却迟迟没能得到回复——甚至连评估员都没有来。 镇塔并不能在某个周期内将五名以上所属的魔导师派遣道同一个地方去,特别是求援一事,因为有旧阿尔丹分裂的前车之鉴,这在帝国变成了非常敏感的问题,如果要派遣,则必须要呈报永恒之塔让塔主过目。 但是帝都那边迟迟没有动静,几名镇塔的宗师们利用棱镜面对面交换了一下情况和意见,发现除了东方和东南方的地区还算和平之外,其他地方都很诡异的同时出现了大量邪术师入侵的军报,但是奇怪的是,边塞处又都很和平,除了北方的维克行省在被暗精灵试探性的夜袭外,并没有其他的异常现象。 也就是说,这似乎是邪术师们完全自发的一场乱战,但是这样规模的乱战,背后没有倒悬王座的影子是不可能的。 所掌握的信息太少,宗师们也没有办法得出确切的结论,但是他们一致认为可能是想要掩盖什么,以浩大的声势将自己真正想做到的谋划落到实处,但是这样的计划显然不可能成功,因为每次邪术师有了异动清扫便会如影随形。 况且他们能不能攻进城内还两说,这些领主爱惜羽毛是出了名的,有点什么事情就爱尺素一封向高塔要人。 “先向每个地方派出一个评估员,然后把支援小队分好,剩下的就只能等塔主那边的吩咐了。” 开会这种事,上过几天班的都知道,一般都讨论不出来什么东西,但是就是废话也可以讲半天。 当然宗师们都是人精,自然不会这样,只是很简单的说完各自情况做出统一评估后就散会了。 历史上并不是没有因为高塔那边出了状况而外敌又入侵的情况,当时就是八方镇塔的宗师们开了会觉得事态紧急所以决定违反规定进行外向派遣,从而稳定了局势。 东北方向的镇塔宗师在关闭了棱镜后仍然没有休息,他将所有的急报都在手中过目。 “维克行省要的人怎么这么多?”他将所有的这些材料反复看了几遍,然后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所有的急报正常来说都应该是区域掌管起草再交由指挥使进行传递。 但是…… “来人。”他对门外招呼道。 “大宗师。”门外进来一个白袍青年,衣袖如雪但并非流雪长袍,看样子,他是在家过着节时急急忙忙被拉回来加班的。 “维克行省是否有人前去评估?” “还没有因为之前有五名魔导师们请假前往了那里过节,按照规定我们不可以再进行派遣了。” 宗师眉峰一皱,八方镇塔所在的城市都非常安稳,若不是值守人员放出夜莺他现在也应该在家中过节,这种不想打草惊蛇的举动实在太过掩耳盗铃,似乎实在明着说自己这次其实是在佯攻。 情况不太对…… “其他的行省可也是如此?” “我方所辖十数省只此一例。” 宗师站了起来,将那几份来自于维克行省的急报交给他看:“你能发现什么异常?” 那法师在快速的浏览了几遍后说道:“维克行省所属县城皆地方长官所写,唯有省都是指挥使所写。” 宗师点了点头,在心中称赞了一下这个心思机敏的年轻人后说道:“没错,这说明他们出现了很大的问题,以至于维克侯爵无法向镇塔传递信息,他们有可能已经被攻破了城池,立马派遣评估员前往维克行省省都进行汇报。” 这个时候,一名文书冲了进来甚至没有行礼就对着大宗师快速说道:“高塔来函,他处皆为佯攻,无需太过担心。唯有维克行省是真正的报复对象,速谴三名大魔导师进行驰援。” 那宗师眉峰一挑,“这是圣人的意思?” “然,信中说塔主大人圣体抱恙未能速令深感愧疚,尔后博观近况以析敌意,命我来报可不避行人不施大礼。” 宗师点了点头,看向那名自己的助手,助手领命离去。 极东焦土,一位巫妖转动着娇嫩的苹果手臂上还缠着条唯余枯骨却魂火跳跃的蟒蛇。 “攻天下,太假。报血仇,半真。”他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计策,狂笑着将那苹果满满腐化,然后只剩下几粒种子跌落到深处。 “塔瓦西斯,圣人站的太高,看不到尘土反而会被云朵遮蔽视线。我从细微处着手,经营数百年,岂会是你们这样互相制约掣肘的生灵们可以摸到全貌的?” 暮语森林中,老者怔怔的站在那片广袤无垠的森林外,他已经在这里生活了无数个岁月,对这里当然深深的眷恋。 可…… 可每个生命都终将被时光掩埋,像自己这样的小人物一定没人能记得吧。 他做了下来,仿佛很疲倦。 精灵们总是太深沉的热爱自己所生活的土地,所以他此生最后一次的捧起了泥土,神情的与其对望着……对忘着。 然后老人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手无力的垂下,那泥土就这样跌落到他并不名贵的裤子上。 仿佛想要把他掩埋。 连同他过往的爱恨情仇和说不上对错的选择一同遗忘。 在老人闭上眼睛的时候,地面上长出了朵雪白蒲公英。 呼吸也在此刻终于从宁静停歇了下来。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老人的眼角滑下了一点泪水。 王座上的骷髅站起来让自己双手的指骨碰撞发出咔咔的响声。 “可以撤退了。”它说。 然后那些低阶的邪术师们不再那般悍不畏死,逐渐开始如同潮水褪去,只留下了满地腥臭的尸骸。 驰援到各处的法师都扑了个空,仿佛对方未卜先知般逃离了此处。 但是维克行省却不是这样的,一块石头在腰间崩碎,但是邪术师们的攻势并没有停止,正向方,原本双方正在对峙的高等战力突然打破了平静,邪术师率先出手,一上来便是狠辣的杀招。 维克侯爵和眠湖家的老太爷还有其他几名高收益自然也就开始全力对敌,但是邪术师因为诡谲的魔力而逐渐占据了上风。 三道流光闪过,大魔导师们追赶着一位写谁联手原本在此处的贵族们将敌方的四位大魔导师尽数困在原地。 对方似乎也没有什么要跑的意思,只是却停下了魔力的涌动,抱着双臂似乎是要坐以待毙。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僵持,谁也没有要先动手的意思。 常言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贵族老爷们自然惜命,看到对方这幅你来我就敢点燃魔法回路的样子谁也不愿先上。 “打不打啊,不打我就走了。”就这样再次对峙了十几分钟后,他们估摸着己方的那些魔导师应该都已经撤离,就懒洋洋的挑衅道。 沐恩此刻依然躺在法阵中央,在邪术师们离开前的最后一波猛攻中,那个似乎想要带走沐恩的男人远远的看了他一眼,神色复杂。 天空中有雷声滚滚,邪术师们受到了震慑,哪怕是已经身位大魔导师的四人也是如此。 他们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估摸着高塔是真的生气了,便不敢托大,赶紧催动了预先布置好的空间魔法将自己送走。 远处,宗师的虚影破碎,只当是玩了场无聊的游戏。 想要杀不落单的邪术大魔导师,哪怕是宗师也不太愿意,毕竟这帮性格偏激的疯子只要感觉自己被压制就会自爆,大魔导师的自爆宗师硬接也是要受伤的,那种情况很可能会被换掉。 所以高端战力基本上日常工作就是大眼瞪小眼,看底下的人打,毕竟辛苦修行数百载,谁不是个惜福的主。 战后,维克行省开始清点伤亡,但是沐恩却迟迟未醒。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五十三章 “铁骨铮铮”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邪术师们尽数逃离了现场,只留下些仿佛不知道害怕的低阶邪术师,当然尽数被抓了起来择日处刑。 之后在经过高塔法师的分析之后发现他们似乎已经死去了多时,但是魂火仍在枯槁的躯壳中跳跃,其状态类似于巫妖。 但是显然他们是被强行转化而来的,在历史上曾有臭名昭著的大巫妖“苏生之骨”擅长此法。无辜的人们明明已经死去但灵魂仍要被困在躯壳中无法逃脱并饱受折磨,他们会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侵蚀中慢慢腐烂,被乌鸦衔走血肉,每一分疼痛都会清晰的传达到他们的意识中,但是他们无法驱策自己的身体,因为他们的身体早已臣服于邪恶,最后只剩下盈盈枯骨,他们的哀嚎没有人能听见,也无法超脱,只能等着活人们将他们所有的一切彻底湮灭。 “他们只是傀儡而已,虽然身体中充满了污秽的力量,但实际上和历史上记载的能力还是有区别,因为这些力量是强行被填充在肉体中的,也就是说等的久一些他们的肉体完全腐烂了的话,他们也就会自行倒下。”高塔的研究员正拿着纸张记录着面前一排排尸体的变化,他将某具尸体煮熟至脱骨后,发现魂火仍在跳动,但是骨骼却无法再移动了。 “也就是说施术者比起那个巫妖还是要弱上一些?”维克家族祖上是屠户和剥皮匠,所以似乎遗传在骨子里对于这些死尸不感到畏惧。 “不能这么说,这种等级的存在每个都有自己擅长的方面,不过仅仅以这样的炼制方式来看,至少在这个能力上,二者相差悬殊。” 传说中,苏生之骨出现的地方,就连埋葬在泥土下的枯骨也会重新被唤醒魂火而爬出地面变成它的仆从。 这甚至让帝国的某几个受灾严重的地方开始实行了火葬并一直延续到如今变成了某种传统。 “这些人的身份如何?”维克家主对着一边战战兢兢几欲先走的文员道。 文员的脸上满是汗水,可以清晰的看到他打开文档的时候手都在颤抖,“回、回禀大人,据不完全统计,有很多人是您失踪了的子民。” 维克侯爵沉默了下来,眉目间的颜色阴晴不定。 事情一晃就过去了七天,来自帝国各地谴责的书文都已经纷至沓来,邪术师们打得一手好算盘,他们对于小贵族根本连看都没看,专心的杀伤了有资格进入城堡顶层的大贵族们,其中除了那个爱取人头颅的邪术师进行了些威慑性杀伤之外,许多贵族掉下去后因为驰援不利失踪了,要知道,想要进入庄园大院,至少是有名气的豪绅或骑士男爵之流;进入城堡,需要子爵这类拥有正式爵位的才行——只是是否世袭并不妨碍他们是否会被挡在门外;而到了顶层那边就是世袭伯爵侯爵的家人了,而这次,甚至失踪了一个公爵前来游玩的女儿,场面上的压力,可想而知。 他们纷纷谴责这都是因为剥皮匠野蛮的劣根性才招致了如此疯狂的报复,并且其行省安全也可见一斑,居然会被人闯进自家的城堡甚至破坏掉了要塞法阵!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帝国的爵位明面上的地位由上而下是帝王、亲王、柱国、公爵、侯爵、伯爵、子爵、男爵、骑士。其中男爵和骑士都一定没有封地,所以往往不视为真正的贵族,男爵衔可以世袭,但有俸禄无实权,更多类似于某种荣誉称号。 在热血男儿的眼中,男爵的这个称呼甚至还没有骑士好听,因为想要被册封授予骑士名,要求和难度可比男爵高多了,甚至很多的大贵族,也以被冠以骑士前缀为荣,这在一千六百年前的帝国上流圈子里是种流行风尚。 例如维克骑士侯爵之类的,反正那时候的评判标准就是称呼越拗口主人越厉害。 顶楼宾客三百余,其中死者十数人——在不算家奴伤亡的情况下。 而这些死者无一例外家中长辈都是威高权重,可能并非所有的人都是在家族中非常招人稀罕的,但是出了这种事,怎么怎么可能会不去追究? 贵族都是要面子的嘛。 但其实这都还算好说些的,死则死矣,也活不过来,经过经年累月的扯皮到最后赔上笔钱再老死不相往来就算了。 问题大的是那些失踪的人,而且里面最让人头疼的是公爵幼女,年方二八极为受宠,原本守护她身边的那个近高级魔导师的仆人在乱战中力战而死,其庇佑之人自然也不知所踪。 而且死的人都是有意在今年与维克家交好的,失踪之人要么是维克家不想招惹的存在,要么是原本就与维克家私交甚密的。 总而言之是有备而来。 而妙就妙在这件事情上邪术师们并没有做的很绝——当然他们可能也没有这个能力,总之下手的对象都是很有讲究的,在确保能成功的情况下他们做到了最好。 若即若离的让他们心生威慑,意欲亲近的让他们直接交恶,关系甚好的让他们窝里横斗。 “那些孩子失踪之后必会被严刑拷打,若是不能快点找到他们,他们很可能会因此出卖国家的利益甚至就此堕落。此时不比战争年代,都是娇生惯养长于深院,哪怕侯爵大人不在乎他们的生死,也要在意在意帝国的千秋所在。”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封信了,内容都大同小异,说的冠冕堂皇但实则是在给自己的肩上搬了座大山。 所有的宾客在那天夜里甚至没有等到天亮就连夜启程回到自己封地了,而为了他们路上不出意外,维克侯爵甚至还要从原本就经受了重创的城防中抽调机动部队护送他们。虽然有些骚扰,但幸好没有再出其他的乱子。 其实伤亡统计的结果显示他们真的没死多少人,甚至连邪术师们最爱干的那种我不杀你但我废你一条胳膊一条腿的情况都出现的不多。但是因为不知道为什么邪术师们可以潜入城池而没能引起护城法阵警觉,所以防守人员怎么也不会嫌多,再加上城堡被炸出了巨大的豁口,本身的要塞法阵也被破坏,维克家族这段时间可能要委身去城中避难,唯一的好消息可能就是高塔的护城法阵和护城魔导器都没有失效——但是也没起作用啊! 而在之后的半个月中所有维克所属的魔导师都被叫起来巡逻了,分成两班日夜不息,甚至于挨家挨户的排查,也颁布了全省进入戒备状态开启宵禁,秋日祭典的活动也提前结束了。 在那天晚上的后半夜,三队身着黑袍将脸隐藏在兜帽下的人来到了城中,维克侯爵看着他们牙齿几乎咬的咔哧作响,但是还是同意了他们进入城中进行搜查。 所以在帝国历二七三四年的秋天,萨科·维克行省变成了全国的笑柄。 他们变成了五十年来第一个让裁决者进入自家省都的行省,在很多贵族看来,这和丧失了主权已经没有任何分别了。 帝室震怒,安努陛下一纸诏书将维克家的世袭爵位降为伯爵,但是念在旧功私谊的份上,侯爵本人的爵位没有被降低。也就是说,在维克侯爵死后,这个偌大的行省才会与某个新贵平分。 眠湖家的老太爷还是卖了维克的面子,他在维克省都呆了一晚,在第二天早晨才与其告辞。单单一夜维克侯爵就似乎沧桑了许多,但他仍是强打精神与老太爷说了些话,而老太爷也宽慰了他几句便带着阿诺德上了马车。 心无芥蒂? 那是不可能的,为他推车的人换了一个。 艾泊安娜的风格一向是来去随心,来的时候没有与任何人打招呼,前往宴会也是如此,如今离开当然还是这样。 只是她们真的可以算的上是勇敢,因为他们之后还在城中待上了三天,直到满头大汗的爱尔罗勋到来才启程。 沐恩静静的躺在车厢内,神色还算是安详,只是仍然没有醒来。 “往何处去。”艾俄洛斯的长子坐在车厢内,看着自己的妹妹和侄女,神色温柔。 艾泊安娜转头看向克洛伊,似乎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骏马奔驰在旷野之上,但是车中的人丝毫感觉不到颠簸,仿佛这车厢是悬在空中的一样。 “去高塔吧,他昏迷了这么多天,我害怕会出事。”克洛伊望向沐恩,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厢内的人能感觉到微微的身体前倾,便问车夫是出了什么事。 “回小姐,前往有人拦路。” 艾泊安娜听到这句话,秀眉蹙然,爱尔罗勋则用手势示意她不要生气,让自己下去看看。 但是艾泊安娜却不肯,叫自己的哥哥待在车上保护两个孩子,自己走下了马车。 不远处,有个人站在路中间望向远方,他的长发被拂过麦田的风扬起,宽阔的衣服掩盖不住其下宏伟的肌体。 感觉到有人下车,他转过了头,杂乱的发虽然让他如刀削斧劈般刚毅的脸模糊了,觉无法黯淡他的剑眉星目。 教宗并没有穿着他的教宗长袍,而是简单的披了一件黑色的布衣,只是依然是略显宽大的版型,不料向下堆叠出的褶皱看上去有种独特的美感。 看到他的第一眼,艾泊安娜就愣住了,手不自觉的捂住了嘴巴好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失态。 “您是教宗大人?” 男人的眼里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就径直的走过了她进入车厢。 没有谁会不认识狄亚勋,除非他不露出自己的脸。 爱尔罗勋行大礼参拜了教宗被其随手扶起,然后他看了眼克洛伊,平静的眼神里仿佛藏着整座黑海,深邃到可以看出他人最深的秘密。 “你的天赋,很不错。”他说了进门之后的第一句话,听起来稀松平常,但只要是个人都知道想听见高傲的教宗说出夸奖的话语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在他的身后,艾泊安娜也跟着回到了车厢内,她从未如此近距离的欣赏狄亚勋冷俊刚毅的侧颜,只觉得心跳飞快,连回路都开始自行流淌起来。 “谢谢您的夸赞,只是我不明白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克洛伊看着高大的男人,不明白他出现的原由,因为在外界的资料中,并没有任何关于沐恩曾于狄亚勋有过来往的讯息。 在海神殿公布的官方行程中,狄亚勋在行走天下一年后就回到了黑海镇压利维坦,尔后就一直深居简出,并无其他特别的举动。 像前段时间之身前往大陆极东驰援胡狼头的事情在公共文书中也并没有任何记载。 狄亚勋没有回答少女的问题,而是俯下身来,有精神的涟漪从他的识海中荡漾开来,只是没有任何人感察得到,如同与体温完全相同的温水漫过身体时候并不会让皮肤出现反应一样。 惜福是福,可惜很多人不懂。 片刻之后,似乎无所不能的教宗直起了身体,叹息了一声。 “您为什么叹息!他是出了什么事吗?!”克洛伊看到狄亚勋无奈的样子,急了起来。而艾泊安娜则在旁边拉住她示意不可以对教宗失礼。 关于教宗大人的天赋一直以来都众说纷纭,他年轻的时候以无与伦比的细腻控制力得以成名,曾被认为是高阶的敏感,但是这一点曾被他本人否认过,加上他晋级的速度并不算太快——甚至比起天赋是“析离”的塔瓦西斯还要更慢一些,这个天赋的能力是非常偏向于研究的天赋与炼金的,公认的成为大魔导师之前几乎无法被应用于战斗,并且对修行也没有太大的帮助,但即使如此,狄亚勋的进阶速度也仍比他慢。 而且敏感的天赋顾名思义是更容易感察到变化与细节,但实际上并不能直接帮助自己提升对于魔力的掌控,更多的是需要择优而模仿。 所以狄亚勋的天赋一直以来都是个谜团,因为表现出的相性太多,所以众说纷纭谁也说服不了谁。 但其实教宗的天赋是“万象”,并且强度是罕见的S。 所谓万象,便是一念生出万千世界,他的分心能力与想象力天然的优于所有人,所以他的战斗方式与手段也可以如同天马行空般的浪漫。 在他还是狄亚勋而不是“教宗”的时候,他被称为诗人——战斗的诗人,他的魔力控制与战术运用就如同诗歌一样优雅。 这也是为什么他明明是海神的代言人,但真正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最强大的能力来自于自己的精神回路,而他也是在第二回路就选择了这个。 但是如今眼前的场景就连他都感到无能为力。 世界上唯一救不了的就是自己作死。 他在心里说。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狄亚勋扭过头问道。 艾泊安娜就赶紧凑上来向狄亚勋解释了起来,在听过她的描述之后狄亚勋点了点头,收回了刚刚说的那句话但还是非常恼火,只是隐藏的很好罢了。 这老疯子真的就不管自己的徒弟?那还不如让我来教! 说起来两个圣人的教育方法是真真的相去甚远了,看起来都是放养,但实际上狄亚勋是愿意为了自己的徒弟直接远行小半个大陆只为了骂他几句的,但看上去塔瓦西斯则不然,他说放养,那就真是放养。 “这个人我带走了。”狄亚勋伸手一挥将沐恩收入自己构造的空间裂隙中,克洛伊问的你要带他去哪也丝毫没有得到回应。 西蒙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绑在一根柱子上,而且很看不起他的根本没有在周围设下魔法隔绝的法阵,因为他身上几乎感觉不到魔力。 “我靠,这是在哪呢?”他头痛欲裂,回想之前刚刚坠落下阶梯的情形,只记得着陆还算平稳,然后有个法术在自己的身边炸开,最缺德的是那个鬼魔法居然还有精神元素,然后精神的冲击力就把自己震晕了过去。 不过照理说,自己这个水平的人不应该有被当成俘虏的资格啊? 他看向四周,发现虽然对方很看不起的北邮给自己隔绝魔力,但明显是“优待”了的。 因为…… “为什么其他人都有个笼子就把我绑在柱子上啊!!!” 他气急败坏,但是守在门口的人似乎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阴暗的洞窟里有一股淡淡的腐臭气息,这让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里是何处,黑暗中可以听得见有低声的啜泣,因为自古以来被邪术师掳走就只有两条路,要么是接受折磨死去,连骨头渣子都不留下;要么就是成为他们的一员。 门被打开,有人走了进来,面容很熟悉,就是之前在想要拦住沐恩的那个邪术师。 “为啥不杀我?”西蒙显然没有一个身为俘虏的自觉,言辞可谓极其挑衅。 “你的主子……叫沐恩?”那人问道。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西蒙愈发嚣张了呢…… 那个邪术师却也不恼,而是笑了一下,“认识一下,我叫巴顿。” “你看起来还挺像个正常人的。”西蒙皱起眉头,传闻中侮辱邪术师不是这个流程啊。 “每个阵营都有好坏,你们称呼我们为邪术,却选择性的忽视了我们的理想,这是浅薄的想法。” “杀人也可以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我爱了啊,但这似乎不是不杀我的理由。” “我有个朋友,他与你的主人有些关系。” “拿我当诱饵?” “你们都是诱饵,他也不是我的目标。” “啧,没想到你们居然还有脑子能想到简单的计谋。” 巴顿笑着摇了摇头。 “我听见了你的歌声,本来想留下你的,没想到这么贱,那我到时候就满足你的梦想。” “我现在道歉来得及吗!”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五十四章 此间万象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狄亚勋离开后马不停蹄,回到了维克行省的省都。 今日恰是礼拜日,所以教堂中人满为患。狄亚勋不想被这些人看到,便荡开了精神波纹迷惑了所有人的视线。 正在亲自给信徒们讲经的主教察觉到了一丝痕迹,但还没等他出声提醒他人,就发现自己已经陷入虚无中。 眼前一黑,然后又再次缓缓明亮起来。 周围的景物没有任何变化,但是面前听经的民众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幻境!”能够当区域主教的人自然不会太弱,立刻就涌动起回路,在身后形成了一道虚影,看上去像是某种图腾。 但是幻术并没有任何的削弱迹象,狄亚勋闲庭信步的从门口走入。 “教宗大人?”那个人看到来者原本如临大敌,但是等走进了一些后开始感觉不可思议,但是他依然没有放松警惕,仍在尝试着联系教堂的要塞法阵。 狄亚勋打了个响指,将他的魔力全部剥夺,开口道:“别费力气了,我如果真的不想让你发现,你怎么可能察觉的到我。”他慢慢的走进,没有要动手的意思,而是示意主教坐下。 “听说你们这里出了事情,但是你并没有带人去驰援各处。”狄亚勋坐在礼拜的长椅上问道。 那个主教此刻仍然心有疑虑,脸上的戒备之色仍未消除。 狄亚勋无奈,便使用临渊的权能将他强行压在椅子上到:“戒备有什么用啊,我就算在这里吧你的魔法还给你,也只是还给了你一种错觉罢了,你不可能真的可以催动自己的魔法的。回答我的问题,我赶时间。”教宗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平淡。 感受到这种强硬的态度,大主教却感觉到了一种安全感,似乎教宗就该是这样的,所以终于放下了戒备——或者说认清了自己一定打不赢面前这个男人的现实。 “我们的教堂也受到了围攻,并且还接纳了两百余附近的信徒避难。” “线报上说,地方只有四个大魔导师,难道你会被高级魔导师堵在门口吗?” “我杀掉了一个。” “那为什么不出去救援别处?” “这……因为我的职责是保护教堂,如果地方还有埋伏海神像恐怕会受到玷污。” 狄亚勋摇头,似乎对这个解释很失望。 “你的职责不是保护这堆破石头,神殿没了,可以再建;神像碎了,可以再雕。但人死了,就没有再来的机会了。我对你很失望,因为我记得在使徒衾的颂歌中有过对这个问题的阐述——‘吾出湾港,为挽涛中之民;吾张臂膀,为护啸前之岸;吾步深渊,为息神明之怒。从此,余晓神谕之色。原两隔之界,生灵无不为瀚荡所屈;但亦以不竭之志,拒命之洪流。’” 主教沉默了,能成为大主教的人谁不是将所有的教会经典倒背如流的,狄亚勋所说的福音他自然也是了然于心。 “抱歉,教宗大人。” “所以,我该怎么去给你处罚呢?”狄亚勋环着手臂。 “全凭教宗大人发落。” 狄亚勋点点头,站起身来。 “去守圣陵吧,三年后再回来——希望你能在三年里明白,我们的所守护的不是神明,神明不需要我们来守护,我们要守护的是神明所爱的众生。” “我明白了。”主教站起身向教宗行礼,在抬起头的时候,已经回到了现实的世界,自己所站的地方没有丝毫变化,看来刚刚觉得自己坐了下来也是种错觉。他的动作仍然维持在手搭在胸前行李的姿势,而教众们看到大主教这个样子,也纷纷站起向他施礼,虽然不太知道为什么这位公认的经纶满腹的大主教突然沉默了几秒然后面相自己行李。 主教抬起头,看到一个留着长长黑发的男人往外走去。 他在心中微微感慨了片刻,笑着与教众们辞行,说是自己在讲完今天的经文之后就要离开了。 “我刚刚突然觉得自己对于先贤的教会理解的是在太过浅薄,恐将诸位带入歧途,所以我希望可以去圣陵枯坐三年望通圣贤之识。”此话一出满堂皆惊,很多老人纷纷站起来希望主教不要离开,他们已经听经多年,越度岁月越觉得这位主教对教义的阐述精妙非凡,但此刻主教却说自己“太过浅薄”,这怎么能不让他们惊讶呢。 “便当是我得到了神的指点吧。”主教说完这句话,提前结束了今天的讲经。 大主教是个痴迷经意教典的人,甚至于在早年就将自己的名字抛弃了,只让别人称呼自己为讲经师。 在他的身上也发生过一件奇事,这让他的讲义显得更具有魔力。 传说他百岁前都是个书呆子,出生在一个传统的信徒家庭,对海神是无限虔诚的。所以他每天的生活就是翻开教义经典阅读,也无心修行。直到正好一百岁那年,父母因故趋势才走出书房开始了真正的人生。 因为对于教义的深刻理解很快的到了教会的青睐,也是那一年他将自己的名字改为了讲经师。在某次别人挑衅他说信奉海神也没有什么用,又不能变得更强云云。而他对教义的诠释没有被听从并被打了一顿后开始修行。 那年他已经一百五十岁了,依然毫无修行魔法的痕迹和经验,从任何角度来看都不像是什么有天赋的样子。 但就是这样,他依旧毅然选择闭关修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真的因为虔诚而获得了神明的垂青,不过区区百年,就成为了高级魔导师,并且在出山的时候遇上了几十年前浩劫的尾声,看到了生灵涂炭之色悲从中来获得明悟,突破了大魔导师水准,并被认定为在四百岁的时候很有可能就可以突破到宗师级别,成为教会的长老。 只是虽然讲经师为人忠厚,但始终有些读书读傻了的意味,他对于外界事物的变化并不算敏感,也总是贵人语迟的样子。当初也是他自己请求要来到“礼崩乐坏”的北方享乐之地传播教义,然后直接被委以大主教的身份,实际上这些年他除了讲经并不插手其他事物。 总的来说,也算是个老好人了,就连曾经殴打过他的人也被他宽恕了。 离开教堂之后,狄亚勋去往城堡混战之地,闭上眼,周围的光景似乎在飞速的倒退,回到了那个夜晚。 他站在沐恩所画出的法阵残痕之上,似乎有些许感慨。 七天之后,狄亚勋来到了帝都,纯白的高塔下,头发一黑一白的两位圣人在不远处相望,看上去就像是祖孙般,但其实他们二人几乎是同龄,并且非常年轻。 “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们师徒擦屁股了,如果你真的这么不关心他的死活,不如交给我来教,好好的一个史诗被你教成了这幅模样,真是个废物啊。”狄亚勋声音冷酷,看得出他的心情不好,特别是看到塔瓦西斯的时候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怎么弄成了这副模样?”塔瓦西斯就像没有听见狄亚勋的讥讽般平静的问道。 “因为自己高绝的天赋强行画出了一个要塞法阵,并且因为自己的意志太强把我的缝魂的丝线扯断了。” 塔瓦西斯蹙起眉头,“那他不应该会……发疯吗?” “你真以为我和你一样废物?我当初那样告诉你是希望你能找个人看着他,避免他再出什么意外。你倒好,连他娘的安舍尔都派了出去,还故意不让他们见面,你是脑瘫吗?” 塔瓦西斯看上去有些不悦,但还是没有失态。 “我有我的想法。” 狄亚勋气笑了,指了指躺在两人中间的沐恩道:“这就是你想法的成果?” 塔瓦西斯跺了跺权杖,“狄亚勋,差不多就可以了。” “怎么?你想动手?”狄亚勋环住臂,看上去极为挑衅。 塔瓦西斯周围的奥术气息开始涌动,但是过了几分钟,还是平息了下来。 “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些了,”塔瓦西斯说,“现在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他触发了我留下的保险机制,不会疯,但是也醒不了了。” “那怎么办?” “你只会问问题吗?” “如果有办法我还需要等你来说?” 看两个人这个样子下去可能真要打起来了,就在这个时候雷文顿出来救场了,一番老人之言总算是将两个“年轻气盛”的圣人的心情给稳住了。 走进高塔的秘库,狄亚勋在看到魂盏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了还有这么个好东西,变转头对塔瓦西斯说道:“也不是完全没办法了,不过很有风险,你打算试试吗?” “你说吧。” “直接把你给他做得魂盏碾碎培养一下,我可以把两个灵魂调换,但是他可能会失去很多的记忆,具体失去多少就要看你最后一次同步过了。” “你能做到吗?” “我有什么说过的话做不到吗?” 塔瓦西斯点点头,“那就做把,这片魂屑是我在他刚刚出生的时候取走的。” 狄亚勋看上去有些意外,挑了挑眉毛道:“你总算做了件有用的事情。” 刚刚出生的时候,人的灵魂还是一个正在不稳定的时候,多寡一些都没有任何影响,但是若是在二十岁之后,因为亚精灵和人类的身体发育速度差不多,在那之后取走灵魂的话就会造成很大的影响。 并且这种在刚出生时就取出的魂屑具有极强的可塑性,在经过长期的培养后,甚至可以令其主人回归到近乎正常的状态。 所谓的近乎正常,意思就是生活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并不会一般而言会出现的体弱多病甚至无法自理的情况。 “还有一个困难,就是虽然我可以让他回归正常状态,但是因为他本体的灵魂已经千疮百孔无法再对魂屑进行反哺,所以他的成长上限会被限制。”狄亚勋说。 “限制到什么程度?” “必须要稳稳的停步在魔导师水平,再多就有可能因为潜意识的强度不够而无法控制自己的魔力导致回路自行燃烧。” “也就是说……他必须要在成为魔导师之前找到解决自己本体灵魂的办法?” “是的,时候他的这个灵魂我会代为保管,到时候让他来找我吧。” “你为什么对他的灵魂突然感兴趣了。” “我没有丝毫感兴趣的意思,只是我不相信你的能力罢了。” …… 其实如果将这片魂屑培养一段时间,沐恩的灵魂可以更加坚韧,如果培养个数十年再放回身体,那么沐恩依然有成为圣人的资本。 但是顾虑也并非没有,因为可塑性极高的魂屑在培养的过程中可能会出现某些不稳定的因素导致最后的成品并非圣人所想要追求的结果,相比而言还是已经培养了许多年的沐恩本身更符合塔瓦西斯的要求。 但是因为这枚魂屑太过孱弱,所以想要融入本体依然需要进行缝魂,并且还需要以某种极为精妙的方式进行抻拉,然后将狄亚勋窥探到的记忆尽数模拟到其上,说起来这样的能力当世恐怕也只有他一个人能做到了。 在空白的房间中,沐恩孤零零的躺在石台上,神色安详,双手放在小腹上,就像一个即将被先给神明的祭品。 他的面容洁白无瑕,淡金色的长发在魔法制造的渐变光辉下显得秀美非凡,让人难以想象他的人生中已经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 很多苦难说起来都是轻飘飘的,仿佛他只是用力过猛就落了个这样的结果,其中也没有什么慷慨激昂的挣扎,没有体现出跨过千难万险的勇气。 落在白纸上,只是轻飘飘的一句“头痛欲裂”。 那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西蒙曾在很久之后问过他,他却说他也已经记不清了,只是感觉很痛,但是心灵并没有给自己留下关于那个的、确切明朗的记忆。 所以人们似乎总是记吃不记打的,或许是因为生活本身就已经如此艰难,你自己想让自己好过些罢了。 狄亚勋将所有的人都赶了出去,包括塔瓦西斯也没有进入这个房间。 他抬头,看向周围都是纯白的颜色,给人圣洁的感觉。 叹息,他伸手一挥,将所有的光吸纳在掌心然后沉入不知何处的黑暗中。 纯黑的世界里,仿佛任何物质都消失了,显得压抑而恐怖,仿佛自己漂浮在某个无法让人知晓的地方。 但是这样的环境却能给教宗大人的心中带来罕见的宁静。 他走到沐恩所躺的石台前,压根不需要用眼睛看就知道周身的一切。 在极致的无色之中,狄亚勋不断的呼吸,难道是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都是个非常巨大的挑战吗? 沐恩的魂盏在半年之前因为误入环境而平添了几道裂痕,但是容器的破坏只要不生效,对于其中的魂屑影响就不会太大。就算有些影响,以初生之魂的愈合能力,也早已恢复如初了。 狄亚勋的身后升起复杂的图腾,看起来像某种异兽,但实际上那是狄亚勋所感悟到的魔法回路纠缠重叠而成的样子。 而这回路最神奇的地方在于,它就像某些民间巧匠般,在不同的方向看去就会有不同的样子,而狄亚勋的回路是这样的工巧,哪怕只是偏了偏头,都会发现截然不同的景象。 他的回路就像他的天赋那样,造化万千。 深邃的光芒骤然亮起然后崩碎,他将自己所有的魔力都释放而出,溢出的魔力被房间中的建材——用以吸取魔力的纯白色巨石所吸纳尔后排出。 这种石头非常神奇,虽然看上去和纯白高塔的主要建材一样,但实际上大不相同,这种石头原本的颜色是灰色的,非常排斥魔力,在经过高温煅烧后会变成白色,而白煅烧的那一面就会主动接收魔力,然后如果有一面被煅烧,而另一面以高潮的技巧令其兴致保持不变就会形成类似于排气扇的效果,用以做成房间就会令其内的空间变成一个魔力的真空处。 但是这种东西并不实用,不能单纯的用它来辅助战斗或关押囚犯,因为本体的质地太过脆弱,一般而言使用以进行魔力可能对结果出现影响的手术时才会用到这样的房间。 狄亚勋将所有的魔力排空,但是他的精神却无比的明亮,他抬起手,一个一模一样的精神体狄亚勋这样的出现,但是并未脱离本体,看他看上去就像正在发光。 手臂落下,停在了沐恩的胸前,但是精神体的手臂却直接冲入了沐恩的身体,正在替他剥丝抽茧小心翼翼的取出他的灵魂。 因为狄亚勋的缝魂技巧可以说是举世无双,虽然沐恩挣脱了其中的部分,但是触发了保护机制后的视线实际上依然不少,所以此刻狄亚勋就像是正在跟自己做较量般,既要剪断那些丝线又要保证沐恩如同残花败柳的灵魂不会再刹那间凋谢。 几个小时后,精神的力量将沐恩的灵魂小心翼翼的捧出,举起的姿势就像在宣誓圣子的降生。 之后他快速的将魂魄放入一盏新的容器中,捏碎原本的魂盏,将其中的灵魂放出。 这才是这场缝魂中最复杂的部分,要将这弱小的魂魄抻开还要让它不变成本体那样的千疮百孔,难度可想而知。 这个步骤,让哪怕拥有S级万象的教宗狄亚勋不眠不休的工作了三天三夜。 自古杀人容易救人难。 在昨晚这场手术后,哪怕是狄亚勋都感觉有些透支,在疲倦中,他忽而想起了某地曾经发生过因为医生没有救回病人的生命而被患者的家属殴打甚至杀死,这让他此刻很愤怒。 但也无可奈何,成为了教宗,太多事情不能再像从前那般热血勇为了。 只愿……世间的美好终将战胜丑恶吧。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五十五章 月落之时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也就是说,我必须要在魔导师之前找到解决的方法对吗?”沐恩站在塔瓦西斯的面前,看样子还有些憔悴,他近来时常会感到恍惚,是因为灵魂还不够契合身体,但是好消息是,自己的导师终于对他的身体状况不再隐瞒,失去的那些记忆的片段也已经想了起来。 但这似乎始终危险的信号。 塔瓦西斯勉强的笑了笑道:“其实也未必,你大可以不必着急,只是如果不能找到合适的方法破解这个困境,你只能终生止步于此了。” 沐恩沉默了几秒,似乎有些话想踌躇着想说出来。 塔瓦西斯似是看出了他的心事,宽慰道:“你不用担心,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依然是我的弟子。” 但沐恩则抿了抿嘴道:“谢谢您,但其实我想说既然我已经失去了通往圣人的机会,是否可以让我回家过安稳的生活。” “什么?”塔瓦西斯目光如鹰,看向沐恩的眼光逐渐变得失望,“你难道想一辈子就这么算了?当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魔导师?” “至少不会有那么多的危险吧!也不会让周围的人出现危险。” “愚蠢!福祸两事岂是真的惟人自召?大陆征伐不断,各国穷兵黩武,内有邪术作乱,外有兽人环顾。届时你会被当成只蚂蚁般被人随意碾死!”高塔之主站起身,开始来回踱步,但目光一直聚焦在没有说话的沐恩的身上,过了几分钟,他的语气微微缓和了些,但其中依旧透露着不容置疑道:“况且,你以为现在哪还有退路?你若真的放弃了通天之路难道就不会有人去上门想要杀你?告诉你吧,在你成为我弟子的那一刻起,有太多人有太多理由要来杀你了。虽然在拜师的时候你覆有面皮,但是因为你这些年的行事不可为不高调,想必有心人都已经能猜出你的身份了。等你一死,别国便解了心头刺,我国则是板上钉钉的少了位圣人,在洪流之下,又有多少可能本可以和你成为朋友的年轻的生命会就此归于虚无?你想过这些吗?我什么时候把你教成了一个懦夫?!” “我不是懦夫!”沐恩反驳道。 塔瓦西斯嗤笑,“你不是懦夫?那是什么?青史曾刊屠龙者,缺一臂、折一腿仍死战不休,乃至被巨龙腰斩,回路尽毁终与恶龙共赴冥河。你呢?单单因为灵魂出现了些许问题就想要逃离,对于这种情况,你还有其他的形容词?这是你的责任,沐恩。你有这样的天赋和能力,你当然要抓住一切机会去兑现它。” “我又不欠谁的,为什么不能让我自己选择我的人生。” “不,你欠。难道你不想想供养你的那些资源从何而来?是天下万民所缴纳的赋税!你欠他们的,你当然要还。” “可这也不是我选择的!” “若人人都这么想!你就该那天和迦尔纳一起死在洞窟中!” 沐恩听到这句话如遭雷击,如同水波的眉眼蓦然就红遍了,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他再也顾不得礼数周全,转身摔门而去,从空荡走廊的很远处也能听见他的啜泣声。 “他还不到十四岁,你说的太过分了。”雷文顿宗师住着拐杖从偏门走出来,看向塔瓦西斯的目光有些许责怪。 塔瓦西斯揉开自己的眉头,叹息了一声坐会椅中。 “老师,我自觉着塔主之位做的太差,意欲请辞,可有好的继任之选?” “你看看你,刚刚说沐恩的话这不就落到了自己的头上?除了你,哪有更合适的人呢?” “陛下已经不信任我了,况且又因我的举措生出这么多事端——虽然有很多事情我的确是第一次做,但做的太过糟糕。我把沐恩当成了安舍尔来培养,但是他出门在外却没有给到应有的照顾,最终让事情变成这般田地我难辞其咎。” “那也不能退!已经到了现在,你必须要完成你的计划。为此你都已经辜负了这么多人,付出了这么多的代价,隐瞒了如此多的幽谧……你失去的都是立身之本啊。所以你必须要成功,否则就是辜负了天下万民、辜负了皇权巍峨。” 塔瓦西斯倾靠在椅上,神色复杂。 “……我不如老塔主远矣。” 沐恩坐在书桌前,外面是一望无际的蓝天,若想要看到遥远处的地面,是需要站起来凭栏而眺的。 他已经将心情慢慢的安稳了下来,或许是年少的逆反心理作祟,他决定要留下,他想要证明自己不是个懦夫。 至少不会让迦尔纳显得所托非人。 懦弱与勇敢就是这样在同一个人的身体里融洽的存在,人的双腿所支撑起的身体是矛盾的剑锋,也正是这样,世界才会比书中那些纯粹却死板的人更为缤纷。 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了,而且与之恰恰相反的是,他推倒了太多曾经所深信不疑的东西,每次的破而后立都让他感到成长,但不像很多人表现出来的那样,他对自己的选择往往不太自信。 特别是当经历过数次危险之后,这种弱点就被放大了太多。 人们往往因为无知而自信,而当代表“知识”的圆圈不断扩大,他知道了未知的才是这个世界的主旋律。就像游荡在海中的鱼,体型越庞大才越会感受到海洋所带来的的压力。 他想到……或许自己人生的顺遂之处都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因为这个名为“小天使”的身份,他受到了很多人的青眼与照顾,自己的家庭也可蒙荫,而自己也才能在这个年纪有这样的成就,有一个那样的师兄,一个不知为何喜欢自己的姑娘。 而这个身份是因为自己的潜力。 如今自己已经失去了这个潜力,那么想来自己所拥有的那些都会不翼而飞吧。趋吉避凶是所有生物的天性,每个人的时间也都有限,怎么能强求别人去做无意义的投资?虽然魔导师已经可以算是登堂入室的阶层,但对于最山巅的那些人来说,这无疑不值一提。 原来被别人所赠予的东西,都这么容易在顷刻间被收回。 连独一无二的自己都是如此。 “是啊……我是独一无二的。”沐恩转过头,似乎身后正有人正在充满期许的看着他,“这本就该属于我。我要把它取回来。” 金光闪耀,沐恩在他所凝视的地方似乎看到了未来的自己正在倚门微笑。 当意识重归身体后,他觉得自己的状态好上了不少,就像回到了当初在阿瓦隆奔跑的时候那样的翩然无限。 狄亚勋临走的时候曾对塔瓦西斯说沐恩的缝魂过段时间就会自行脱落,届时他的灵魂就会充盈身体。因为是初生之魂,只要不再搞一次冥河福音这样的幺蛾子,他是不会灵魂脱壳的,但是有可能会出现“夜惊”的情况。因为灵魂的孱弱,他或许会在晚上主意识陷入沉睡时管不太住自己识海。 “如果给他用可以健益灵魂的药物?” “反正不要过犹不及,上限大概也就是那样了,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过他的年纪还不大,虽然十二岁之后灵魂的增长速度会变慢很多,但是如果让他平安长到二十岁,再辅佐以药物,说不定也有进阶高等魔导师的希望。毕竟是史诗,我所说的情况都只适用于正常人。” 高等魔导师和高级魔导师虽然一字之差,但实际上二者仍然不是一个级别的,差距大概相当于高级魔导士和魔导师的距离,算是大段中细分的三阶位。 这些话自然塔瓦西斯也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只是听的时候沐恩恰好处于恍惚的状态,就没有太记住,现在在脑中梳理过往的时候想起了这一点,便张手催动魔力,一根凝华的金黄雷枪就出现在了掌心。 沐恩看着那根雷枪,想到如果当初在大比的时候如果自己是这个状态,说不定可以把第一的奖杯带回家中吧。 “西……”正当他看着手中利器欢欣鼓舞想叫出某个人的名字时,他却想起来吟游诗人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与自己失去联系了。 “西蒙啊……来看看我的雷枪……”沐恩低声喃喃,手中用力一握,雷枪就归于无形,沐恩站起身转身推门而去。 “您要去往何处?”正在向传送法阵走的时候,有人从身后叫住了他。 沐恩转过身,看向那个让自己略感陌生的男子。 “你是?” “塔主的新任助手,圣人害怕您会出事,便叫我来看着您。” “我要去寻人。” “何人?” “朋友。” …… 沐恩如愿以偿的再次背上行囊离开了高塔,在离开之前,他取走了被锁在法阵中的一件魔导器,那是不知何人所送到空间魔导器,并且兼具一个四阶流风屏障和一个四阶的闪耀利刃的法术可以重复使用。 魔导器小巧玲珑,是项链模样,上面雕刻的是海神的符号,样式非常普通,可以在帝国的任何一个卖宗教物品的商店买到。 储物的内部空间不小,有足足十个立方米,考虑到它的实际大小和内部空间大小还有兼具的功能,估计是出自塔瓦西斯的亲手所做。若是项链的样式华丽些,放到上流圈子里卖恐怕是上百水晶圆盘也不是没有人出——前提是他真的是塔瓦西斯亲手做的。 沐恩的密库中,仍有十七件物品没有取出,塔瓦西斯是按照效果和强度分别施加了不同级别的法阵,计划是让沐恩每五年取走一个,到百岁为止,没想到只是第一件就被沐恩提前了近两年取走。 最后的那柄长剑,是矮人们号称可以比肩精灵王那柄长剑的圣器,虽然亚精灵一直对矮人的法阵雕刻没什么信心,但能被塔瓦西斯排在最后依然可以证明其卓越的品质。 法阵再不济,我塔瓦西斯动手改改也不是不行。 为了这柄长剑的回礼,一向慷慨的帝国和高塔付出了“水晶塔”的制作工艺和黄金百顿的代价。 水晶塔的工艺本是帝国尚未开国时用以制作第一座永恒之塔的,后来随着疆域的扩大和几代人不懈的努力,那座最初的永恒之塔变成了八方镇塔,又从八方镇塔变成了护卫塔,如今已经光荣退休变成了记载高塔历史的博物馆,非常具有纪念价值。 虽然水晶塔似乎已经落伍多年,但其实直到现在,八方镇塔之下的所有等级的护卫塔或者地方高塔,都是用这种工艺建造的,也正是这种工艺所组成的防线,让亚特兰蒂斯在无数次冲击与战争中屹立不倒,号称不坠之国。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用,沐恩腰间的佩剑是从自家师兄房间里偷出来的,算是安舍尔早年鲜衣怒马游山玩水的伴侣。 剑身上的铭刻是个四阶的燃魂火,温度很高但是名不副实,根本不能燃魂,毕竟这个能力全世界也只有炎阳圣者的圣权能做到。 看着这一身的东西——虽然只有两件,但是沐恩也终于觉得自己有个豪门魔法师的样子了。想想自己原来的经历,简直可以算得上是一穷二白。 他决定先去找克洛伊,因为据说是克洛伊将自己带回来的,所以他认为对方可能会有西蒙的消息。 沐恩的路途行的平静,因为风院里帝都不算太远,所以快马兼程,不到一周就到达了。 这还是他第一来到风院,现在还没有放假,门口和街道上都有许多人走动。 与雷院昆古尼尔不同,风院建在市区中,门外就是长长的商业街,其中来往让这里显得非常有烟火气息,而不像雷院,本来人就少的可怜,还待在荒郊野外。 而风院也是少数几处没有镇压或看管着什么东西的学院,并且也不禁行人进入其中参观游玩,颇有世俗高等学院的样子,总体而言非常亲民。 沐恩跟着行人显得前进的方向有些盲目,十几分钟后站在学院的广场上环顾四周,突然发觉自己好像在陌生的环境里还是自己一个人的情况下不太敢于主动与他人问路,这让场面变得有些尴尬。 但是好在这张脸就十分具有通行证的意味。 当一位老师走过他面前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脚步,似乎是打量了他几眼后问道:“你是沐恩吗?” “啊?对对对。”沐恩正在发愁呢,突然发现有人认出了自己显得很开心,他抬头看过去十章很陌生的脸,不过没关系,认识自己的途径多了去了,他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不重要。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雷院应该还没有放假吧?” 何止没有放假,雷院地处北方,是寒假放的最晚的学院。 “我是来找人的,请问您知道克洛伊在那里吗?” 那名老师虽然不知道两个孩子有什么纠葛,但在学院中也一定闹不出什么事情,刚好眼下有空,便带着沐恩前往克洛伊所在的班级。 然后渐渐的,有来往的学生也认出了自己,他们惊奇的眼神让沐恩感觉有点奇怪…… 他甚至摸了摸自己的脸,确认自己不是突然变成了一只会说话的猴子。 “沐恩?”克洛伊的声音突然从沐恩的身后想起来,他回过头,少女便冲到了自己的怀中。 “喔哦哦哦哦哦哦!”周围的人发出了尖叫,甚至于……连那名带路的老师都愣住了。 风院的公主居然对某人投怀送抱! 明天这座城的头版头条都有了啊。 这个料在风院里的劲爆程度不亚于艾泊安娜突然宣布要跟某个除狄亚勋之外的人结婚。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克洛伊给了沐恩一个深深的拥抱后,抬起头来看着他。 “其实也不算是没事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去上课吧,我在外面等你。”沐恩勉强的笑了笑,可以看得出有不少心事。 “不用了,咱们出去玩吧。” “……不会扣学分吗。” “我保送了啊。” 靠,恋爱的酸臭味。 周围的人看着这幅你侬我侬的样子,都感觉自己被麻掉了一身鸡皮疙瘩,正好这时候上课铃声打响,看热闹的人便纷纷做鸟兽散。 那名老师也是直接御风离开,脸上的微笑似乎是在感慨优秀的年轻人们真是美好。 仿佛上课铃声一响,街上就变得空旷了起来,沐恩就这样和克洛伊在小径上漫步,青翠已经谢了大半,有种静好的感觉。 “我这次来找你,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沐恩停了下来,面对的克洛伊。 “嗯?” “我原本灵魂就受过伤,后来信号因为魂盏里保存了我的一缕初生之魂,用它替换了我原本的灵魂。但是这不是没有代价的。我的灵魂孱弱,没有奇遇的话,此生都只能止步于魔导师。也就是说我很大可能这辈子都无法成为圣人了,也不再是所谓的史诗级天才,你还喜欢我吗?”沐恩看着克洛伊的眼睛,问道。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五十六章 挥斥方遒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克洛伊看着沐恩怔了怔,他语速很快,让她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么多的信息。 做了片刻,才强挤些笑意勉强的说:“你骗我的吧。” 但其实她很清楚,沐恩是个从不欺弄、颇有古德之风的以至于某些时候显得有些古板的人。 “我是认真的。而且老师说,他哪怕用能滋补灵魂最好的灵药帮我温养,我也会在高级魔导师前就止步了。而且相信你也知道,传说中能治愈我灵魂的那些东西,离现在最近的一次现世也是在几千年前了。所以——你还会选择我和吗?”沐恩声音略显低沉,他直视着克洛伊的眼睛,似乎想从她的眼中看出答案。 沐恩的精神状态已经因为狄亚勋的手段,不会再像原来那样总是昏昏欲睡甚至于晕倒的情况了,他明亮的眼睛也不再那样显得困倦,而是透露出一股明亮。 但有得必有失,虽然如今的他显得朝气了许多,却失去了原先那种可以让人升起保护欲的柔弱感。 所以克洛伊只是看着他认真又严肃的神情,就感觉到了许多的压力。她长长的睫毛低垂了下来,似乎正在思考该如何安慰眼前的少年……又像是怀着心事而让内心变得畏缩起来。 又是让相对的双方感觉到很漫长的时间后,克洛伊终于抬起头来对沐恩笑道:“没关系,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他站起身倒退了两步,微微的笑了笑,只是笑容中看起来有几分哀落。 “你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不过没事,我已经知道答案了。”沐恩看向一旁,发现那边的地砖缝隙中有小草奋力的生长过……只是因为秋日的到来,已经凋敝了。 然后他将实现落回到眼前人的身上,依然是两双溢美的眼睛彼此对望着,眼中的情绪都在荡漾着。 “不过此次前来找你,除了这件事情外,还有件事。”他说道。 “你说。”女孩的声音有些兴致阑珊,可能是因为还有太多心事盘旋在识海的上空。 “你知不知道西蒙在哪里?我已经清醒了很多天,但是没有他的消息。”沐恩语气平缓的问道,心里抱着一丝希望。 “那个时候是我们一直等到战斗结束我们也没有看见西蒙,他又没有魔力回路。我想可能已经……”说到最后,克洛伊没有再说下去,并且她突然很懊悔,心想现在这样的情况再说出这样话一定会更让沐恩伤心吧。 果不其然,沐恩的双眉紧皱,出声呵道不可能。 克洛伊也就不再说话,她的眼中闪烁着许多复杂的情绪,有伤心、有内疚,还有许多其他许多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 沐恩站在原地思量了很久,决定要回到维克行省去看看。 他不是个做出决定后还会拖泥带水的人,所以便直接转身离开,心中的情绪让他有些烦闷。 “沐恩!”克洛伊的声音在他的身后传来,那音如清歌却染猿啼之色。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脚步停止,回头望去。 克洛伊没有涕泗横流亦没有泫然欲泣,只是那眼神中如同丁香般清幽的伤心却做不得伪。就连沐恩这样自认为对这段所谓的感情并不算太认真的人都骤然心头一紧,似乎被她的情绪所感染。 或许每个姑娘将自己所有的脆弱都无法遏制的展露无遗却又竭尽全力抑制的样子是最美的吧,那凄然的神色足够在每个看过的人心中留下重重的伤痕。 但是沐恩强压下了想要去安抚她的冲动,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等待她接下来的言语。 好久,克洛伊才终于将自己的情感稍稍平复了一些,但是当她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又开始颤抖。 “沐恩,我真的相信你可以找回自己的天赋,因为我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也喜欢和你在一起。” 说完,她就仿佛是失去了所有的气力般跌坐回长椅上,将脸深深的埋在自己的手掌中,又撑在膝盖上,传来窸窣的抽泣声。 原来真的有人会为了爱情而哭泣吗。 沐恩这样想到,只是他无法对这种情绪感同身受,因为他从来没有爱上过谁,所以甚至无法想象那种情感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冲荡。 他低下头,觉得如果就这样留她在此处未免太过残忍,但是秋天的太阳带出昏黄色调的影子,他又看到了石砖缝隙中枯萎的植物。 说没有几分怨怼,那怎么可能呢? 所以沐恩最终还是在悄然中转身离开了,只在这场大秋中留下了都很寂寞的剪影。 当下课铃声再次打响,克洛伊终于抬起了头,只是那个她想要看到的人儿早已消失了多时,眼泪便理所当然的再度决堤了。 很多人不能理解为什么少年们往往因为某件“小事”而泪如泉涌,觉得少年的诗歌总是在为赋新词强说愁。只是他们忘了只有在少年时才可能拥有的那种,眼前的一件事物就比整个世界还要重要的烂漫而美好的情感,以至于还会去嘲笑某人或者自己幼时略显无端的眼泪。 或许每个人的成长都是在失去吧。 到最后甚至不懂了悲伤。 这是比悲伤更悲伤的事情。 坐在马车上,沐恩夜夜梦归少女临别的神色,这搅扰着他的心神杂乱不堪。 其实不管放在任何地方,魔导师都是不可或缺也相当受人尊敬的中坚力量。只是对于克洛伊这么大的学院派家族来说,他们不可能让自家最有天赋的后代嫁给一个终生连大魔导师都无望的人。 这是无法解决的压力与阻力,对双方而言都是如此。可能年少时这样的分歧还并不明显,但是等到悠悠百年后的岁月里,双方巨大的阶级和眼界上的差距,注定让两个人都不幸福。 若是恪守婚礼上常用的那些誓言,无疑只会让两人都经受着折磨。 所以可以理解,所以终究是这样平静的离开了。 重回维克行省,沐恩通过多方打听终于找到了穆图临时的住所,只是其中有不少的波折,好在结果没让沐恩失望,穆图接待了自己, 在知道沐恩的来意后,他请沐恩做客自己的小花园,并屏退了左右。 等到确保四周无人后,这位东道主主动对沐恩说道:“你的想法我明白,不过这件事你最好在外面不要说,可能会让你惹上麻烦。” “我不怕什么麻烦,只想知道西蒙是不是还活着。”沐恩的语速很快,听起来有些冲,好在穆图并不是个性子急的人,也没有跟沐恩计较这些。 “你不要着急,我可以保证他至少没有死在当场,但问题是现在的情况很复杂。你也知道,要撒法阵不可能那么容易就会失效甚至被毁掉,所以这里面一定有内鬼作祟。” “你们怀疑他?!一个可以说是丝毫回路都没有的人,你觉得他可能做到?” 穆图伸出手,示意沐恩不要激动,容他慢慢的说。 “是这样的,那天乐团里的人因为要收拾物品道具,所以本应该在我们之后跟着卫兵离开。但是这个时候发生了爆炸,他们连门都没有出。而且那天晚上被杀上的人除了贵族就是贵族的扈从,他们这些乐师却都毫发无损,但不得不提的是,他们的回路水平都不高。” 沐恩沉皱眉道:“邪术师最喜欢杀伤这些没有反抗能力的人,为什么会不杀他们?” 穆图手心打手背拍了一下,“对啊,这就是问题的所在,而且特别重要的是那天所有乐师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个好巧不巧的失踪,是谁相信我也不用多说。之后乐团的所有人和去聘请乐团的那名官员全部下狱。而且领队说西蒙是混进来的,并且不断的要求改变演出的时间,还演唱了一首和节日氛围看上去不太搭调的歌曲。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那你为什么不抓我?当初他可是很明确的说他的主子是我。”沐恩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便试探道。 “因为我知道他是无辜的,毕竟他混进乐团其实我有帮忙。” “那乐团长没把你供出来?” “放心,我没有亲自出面,而是找了那个原本请他们的官员出面,此人是我心腹,而且也已经洗清了嫌疑。毕竟他们的身上都没有丝毫的邪术残留或者感染的痕迹。” “你真的确定西蒙没有死?而不是他直接被邪术给腐朽了?”沐恩突然想到了一点,再次问出了核心问题。 “你到底是想他死还是想他活啊?”穆图笑骂一声,给沐恩倒了杯茶,“放心吧,这一次的突袭非常的邪门,绝大多数都是威慑性击杀。除了一名伯爵还是侯爵的女儿脑袋消失不见只剩下尸身之外,其他人的残肢都是可以完整拼成人型的,也没有发现谁那么倒霉死的连渣都不剩。所以我敢断定他至少没有死在当场。不过事情现在也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了 ,现在的情况估计也悬了。” “邪术师花这么大的工夫绑票那么多人,难道没有一点做交易的想法?”沐恩有点想不明白其中的关节,毕竟这次的事情和以往的邪术师作乱风格大有不同。 穆图也对此表示不解道:“我也想不明白这一点,毕竟……我的爷爷已经把事情做的很绝了。他们似乎没有理由只是过来绑架。况且连要塞法阵都被破了,他们完全可以纠结大军来把我们一举拿下。” “他们也没有发来什么勒索的信件之类的?” “很遗憾,毛都没有,他们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连找都找不到。” 沐恩急的拿手直敲桌子,虽说理想要有必须坚信西蒙福大命大现在还活着,但也必须要抓紧时间想个对策,总不能像现在这样连人家在哪都找不到到就太被动了。 “诶?你能把人质的名单和伤亡名单给我看看吗?”沐恩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穆图说道。 “当然。”穆图指了指宽敞圆桌上的一摞纸,示意那就是。 沐恩拿过战报,突然笑道:“您居然已经把材料都准备好了,应该是有些别的意思吧?” “当然,现在我们这边进展全无,受到很多的外界压力,所以我现在想要集结一切有能力的人帮我们解决这件事情。” “我可才十四岁不到。” “但你的事迹让我钦佩。况且,智力与志气这两样东西在我看来,跟年纪的关系不大。” “智力需要积累?” “不,知识才需要积累,而见微知著的能力,更多看天赋。” “少家主过奖了。”沐恩客气了一句,看是沉下心来专心看报。 过了不到半个小时,他就将所有他认为有关的文件都浏览了一遍,心中大概有了个脉络。但是有一件事请想不明白。 “他们为什么要抓西蒙?我看到这边被掳走的人都是贵族子嗣,就西蒙一个是我的跟班,他穿的也就那么回事,绑票他不管是从那个方面来说受益都太小了。”虽然沐恩是实话实说,但这话说出来就让人感觉相当的扎心,幸好西蒙现在不在身边,否则怕不是要跟自家大人拼命。 “可能邪术师也有精神娱乐方面的需求?”穆图揶揄道,他对西蒙可没什么感情,所以无所谓调侃。 “就你这个处理事情的态度,怪不得这么长时间你们都没进展。”沐恩直起身子,表情看上去有些不悦。 穆图耸耸肩道:“是这样的,我们这边呢,是直接把他归在了内鬼一类中,没办法,所有不寻常的事情最后的证据都指向了他,所以已经停止了对他的挖掘。” “你如果不是这样的想法你就不该停止啊。”沐恩站起来,努力的思考着其中可能出现的疑点和漏洞。 但是他发现,似乎因为听过维克家先入为主的推理后,他也没有办法忽视掉这些理论的影响。毕竟虽然这个推理很直观也很简单,但听上去还真的蛮有道理的…… 感觉就像是笨手笨脚第一次做贼的人很难不露出狐狸尾巴一样。 但是沐恩毕竟与西蒙相处了几个月了,他要是真是邪术师,当初就不至于被一队十几人的骑兵追的满世界乱跑了。 “你有什么想法吗?”穆图喝了口芳茶,问道。 “我还需要你们和这些失踪贵族家庭的关系表和来往书信。”沐恩突然想到了一个突破点,就是刚刚穆图所说的“家族中正经受很大的压力。” 但没想到穆图对这件事显得很为难。 “这是比较机密的事情,我不能把书信拿给你看,其中会涉及到一些不能透露的东西。” 沐恩想了想,虽然感觉书信很重要,但是在目前位置好像还不起决定性因素,便作罢,但依旧要求知道维克家与受难家族的关系情况如何。 这个算是公开的秘密,所以穆图也没什么不能讲的,带着沐恩来到书房,其中有一张帝国疆界的堪舆图。 在听过穆图粗略的讲解后,沐恩大致明白了眼下的状况和维克家正在承担的压力。 “有什么高见?”穆图的脸色有点悻悻然,毕竟刚刚在讲解的过程中,沐恩偶尔会问出几个有关于各家族历史但是比较让人尴尬的问题。 比如说维克家族曾经把某个行省很久之前的领主给杀掉并剥了皮,为什么现在是一副世代友好的样子。 这你说让人怎么回答?贵族最要面子了。 “我觉得很明显,只是您们的视线都被内鬼所牵引了,我认为我们不应该先去寻找过程的痕迹,而应该着重于知晓对方的目的。” “目的如何?” “很显然是想让贵家族失友谊、人心和胆量。” “呵!我们维克家族的人会没有胆量?” “你们或许会有,但是贵族的下属终究还是普通人,他们被这样鼓噪了一番,恐怕以后你们很多的政策都难以实行了。因为我曾经读到过维克行省的的法条,是比较威权主义的体系,而经过这次的夜袭,恐怕民众会对很多高压政策产生不满,而且在以后战斗的时候,类似于你们曾在斗兽场做过的那种事,后人想再做,难免心中打鼓。” “有见地,接着说。” “更何况这其实还不是最主要的,毕竟恐惧终将会被时间淡化。但是利益的缺少却是实打实的,其他贵族对于这件事情的态度肯定也会和绝大多数民众站在同一阵线上。认为是因为你们的残暴行径招致了疯狂的报复。虽然每年的大节邪术师们是会搞点小动作,但是想今年这样,一整座帝国的邪术师都在为你们一家打助攻的时候还是史无前例的。” “所以?” “所以,对方的目的属实是一石三鸟,这样让与你们本有交好的家族感情淡薄;让想要交好的家族转而为恶;让本来没有关系的家族望而却步;让早有交恶的家族大张旗鼓的鼓吹事情的严重性。这样,你们就在帝国中被孤立了。”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五十七章 乌鸦巢穴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穆图环着手臂,看着偌大的地图,每个点都被沐恩说中了,只是…… “说出来这些其实没有什么意义,因为这些东西早就已经算是公之于众了,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从哪里看到的,毕竟现在随便打开个报纸铺天盖地的都是我们家族的丑闻。而且我也觉得知道了这些并不能帮助我解决当下的困境。所以,不知道你还有没有什么更深入的见解?” “别急,我还想知道几个事情。你们可知道邪术师逃窜的方向吗?” “很遗憾,我们那时候因为人太少,所以阵型被压缩的很死,是个固守之势。而大人们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敌方来犯的几名大魔导师身上,那些大魔导邪术师是通过预先准备好的空间魔导器链接上预先烙印好的空间节点逃逸,据说施加那空间浮标的人是个高手,在场的大魔导师中没有可以追踪的。”穆图略带无奈的说道。 沐恩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指向维克行省的正上方说道:“我刚刚想少了些,他们之所以将贵行省作为报复对象当时一时四鸟才对。毕竟你们行省上面是暗精灵的领地,从战略意义上来说,搅乱你们比杀光的意义要高出很多。” “哼,毕竟等着封地的贵族能从帝国南疆神殿排到北方长城。” “那么来犯之敌很有可能是往那个方向逃遁了,我猜你们一定已经搜过了省都周边的市县了吧?” “没错,包括荒郊野外都没有放过,但是都没有收获。” 听到这句话,沐恩有点急切的挠了挠头,他发现对方很有经验,自己好像也找不到什么破绽。 一时间,场面冷静了下来,就像这段时间里领主府中每天开会的场景。 又过了些时间,穆图可能没有耐心了,便招呼了一个文员过来。跟沐恩说如果有什么需要的文件,就让这个文员去取便是,自己还有些事情,要先行一步,期待沐恩的好消息。 沐恩没有理会他,因为他正聚精会神的看着地图思考的入神。 世界上不可能有完美无瑕的事,因为在同一个时间内做出了选择的时候,就代表着自己其实已经否定了其他所有的选项。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圆满的,就像某人开口说话,就代表在那个时间他无法不说话了,从纯粹的理性上来看,那边是不完满的。 “所以我身处的世界不可能完满纯粹,他一定有漏洞我没有发现。”沐恩不自觉的坐在了沙发上,手边的金杯中盛着秋日的果茶,风不时的吹进来翻动着桌子上的书页。 “你这里有没有近期的马车过关记录?”沐恩突然说道。 “有的,大人。”但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回答的声音突然换成了一个柔弱的女声,这猝不及防之下把他吓了一跳。 他偏头看过去,那名文书看到他吓了一跳的样子也吓了一跳,两个人彼此的眼神中都有一缕惊恐和疑惑。 “你是谁?穆图大人呢?” 文秘有些尴尬,但还是将穆图走之前所说的话再次复述了一遍给沐恩。沐恩听完后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并说明了自己刚刚的决定保持不变,然后文书便领命离去了。 半个多月的时间,天晓得通关的马车有多少量,反正那名看上去很瘦弱的女官搬了足足来回三趟,摞起来有一个半的沐恩那么高,让沐恩光是看着高度就有些心发慌。 “再去帮我找一份省都范围内的失踪名单——是整个省都,不是单单宴会上的……对了,还有最近出入行省的高级魔导师级别的名单。” “好的大人。”那个文书显得有些疲惫,但依然擦了擦汗,小跑着去给沐恩搬材料了。 沐恩再次躺回沙发中,感慨道自己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的贵族都是大腹便便的样子。 真是令人堕落的舒适。 不过自己并不能放松下来享受,他抽出一本书,开始翻看是否有特征类似于失踪人员的报告。 名单也有足足小半本的厚度,沐恩哀叹了一声,向文书要了些提神的茶水,打算今晚通宵。 通宵?! 感觉上一次有胆量说出这么豪迈的话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可以全力以赴且不会疲倦的感觉居然会这么美好,真是让人不可思议。 想到了这点,沐恩突然很兴奋于自己能有天真的恢复了巅峰的状态,毕竟他现在的虚假繁荣不管掩饰的多么好,狄亚勋打磨的有多么真,终究都是空中楼阁,和自己真正的状态肯定还是会有差距的。 因为之前的经历,沐恩养成了清醒两个小时左右就会小睡一会的习惯,而这种习惯延续到现在,居然让他拥有了始终保持充沛精力能力。并且因为现在精力更为充沛,往往只需要小憩十分钟就可以活蹦乱跳。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中,沐恩夜夜挑灯看剑,独自在穆图的别院书房中吃睡,除非登东洗浴几乎从不离开房间半步。 “你还是人吗,我怎么感觉你已经三天不眠不休还这么有精力?”这天,穆图又来到了书房中,房间内干净整洁,可以看得出沐恩在阅读之余还有余力保持周围环境的舒适。 “没有啊,其实也是睡了的。对了,你来的正好,我已经有些大致的思路和方向了。” “哦?说来听听?” “我认为他们是往西南方向去了,那边有块属于临省的荒芜之地,很贫瘠所以没什么人管理,他们很有可能就藏在那里。而且我认为他们很可能是小股部队,剩下的几名大魔导邪术师应该是利用空间术式逃逸到了北方的‘阿瓦隆倒影’,毕竟他们在高塔的感应中还是太过明显了,留在如此之深的内陆无疑是找死。” 阿瓦隆倒影就是暗精灵所生活的森林,他们虽然已经腐化了,但还是雅兴不减,旁边的地精之森名字朴实无华,他们却还心心念念着曾经生活的、代表着无上荣光的地方。 “如果没有这件事情的发生,我肯定无条件的相信你。但是如果他们没办法潜伏的话,我们那晚根本不会这么狼狈。”穆图摊开手,似乎是在遗憾沐恩那天昏迷了过去,没有感受到那种紧张刺激。 “时间肯定不会太长,我查看了前来你们行省参加典礼的五位魔导师,估计他们都已经死亡并且被掉包了。” “嗯,而且有件事也可以告诉你,他们似乎是接到了什么秘密指令所以才联袂来到这里的,只是具体的是什么,很抱歉,我也无权知道。” “听说裁决者们曾经进城了?他们有什么线索吗?” “把那五个冒牌货给干掉了。” “几个小队?” “两个小队就把五个邪术魔导师给干掉了,乌鸦可真是恐怖。” “他们就没留活口问一问?” “大哥,对方可是邪术师,遇到危险就自爆了好不好啊。” 邪术师在沐恩的眼里一直是个很奇怪的群体,毕竟为了不朽而离经叛道的人肯定是畏惧死亡的,但是邪术师们在死亡靠近时又会变得比太多人无畏,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如何调停身体中着两者之间权重的。 沐恩站起来,将他认为邪术师们可能藏匿的几个地点都画了出来,叫穆图派人去打探一下。 “这次来呢,其实也是要告诉你,因为裁决者方面和高塔协商后决定介入。所以我们这边基本已经无权插手此事了,毕竟快一个月了也没什么成果,年轻的公爵大人都快要发疯了。” 听到这句话,沐恩的脸上缓缓的出现了一个问号。 “那我在这里待了四天是研究了个寂寞?” “我也不想,被革职也是今早的事情啊,我刚吃完早餐就接到消息,然后就来找你了。” 然后穆图怀疑自己可能说错了什么话,因为沐恩的表情开始逐渐变得不善良了起来。 “现在都快要十点了,你才吃完早餐?!”沐恩感觉很抓狂,他努力克制下自己想要骂人的冲动,只丢下了一句“怪不得你们没有成果”就离开书房找地方睡觉去了。 半小时后,沐恩又从床上爬起来,他得赶在裁决者大开杀戒之前向高塔那边呈交份书信。 裁决者这个组织一直以来给民间的印象都是带着恐怖色彩的,哪怕对于贵族都是如此。 因为他们建立的初衷就是为了维持秩序消灭敌对势力,所以往往手下是不留活口的。虽然这次的任务和情况特殊,但是沐恩不觉得他们这群仿佛已经麻木人性的家伙会仔细辨别人质,估计到时候就直接看衣服,达不到标准的就直接给他剐了,并且还会美其名为防止背叛。 我真是信你个鬼。 另一边,看上去西蒙的求饶效果不大,虽然他没有被怎么为难,并且那个看起来挺正常的,叫巴顿的邪术师还会每天来看他,甚至亲口给他喂饭,并且“恩准”他每天可以游半小时到一小时不等的自由活动时间——意思就是让他可以从架子上下来溜达溜达。 最离谱的是他甚至可以走出牢门,这让他一度怀疑自己就这么走出邪术师的营地估计对方都不会管自己。 “妈的,我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种委屈。不行,我堂堂西蒙必须要像个办法让他们把我重视起来。”西蒙一拳重重的打在石头墙壁上,疼得他呲牙咧嘴。 只是话虽这么说,他在接下来的几天中甚至跟这些脾气诡异的邪术师打成了一片,看这样子,跟别人说他没投敌估计也没人信了。 在这个“欢乐愉快”的过程中,甚至有“热心邻里”主动想要教他腐化力量,但是好歹被一顿扯皮拒绝了。 但也是在这个过程中,西蒙逐渐的记下了这个位于地下宛如迷宫般据点的所有道路,也看见了几个软骨头的贵族选择投靠了邪术师,而那些叛逃者甚至还谄媚的向其他邪术师出谋划策,让他们决定到底该怎么这么剩下的人。 这让西蒙感到作呕。 “大人啊,您该不会是放弃了我吧……”西蒙望向远方,在心里默念,“不过不来也好,毕竟此地是‘杜姆戈壁’啊……” 不多时,沐恩收到了高塔的回函,高塔方面拒绝了他希望可以让裁决者撤出的请求,但是认为他可以帮助裁决者给他们提供线索,然后以此作为交换。 沐恩读完信,感觉事情比较难办。 看那群冷面天王也不像是会理他一个小屁孩的样子。 但是不管怎么说,人还是要想办法救一下的。 在准备前往裁决者们的临时总部前,穆图托人给沐恩捎来了个小礼物,这个小指的是那件礼物的体积而不是价值。恰恰相反,那件礼物可以称得上是价值不菲了。 礼物是一方小椟,里面放着枚可以说是硕大的晶石。 这种宝石在大路上有个通用的名字,叫“落星”。并非是真正从天上掉下来的流星,而是类似于源石之类的东西。只是它的特别之处在于,它本身并没有也不会生成魔力,但是可以作为储备魔力的道具将魔力灌输其中。 这种矿石是晶莹透彻的,并且对于魔力有很高的的亲和性,只需要稍加炼制就可以令其变成优秀的储备能源。 并且这种矿石的产量其实不低,虽然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依然是天价,但是在上流社会的眼中其单价也可以算是中规中矩了,因为其本身类似于宝石的质地,可以用来做首饰挂件,也可以某些精密仪器的切割材料所以受到了广泛的喜爱和追捧。 并且几乎所有的大法阵,驱动的动力源泉都是这个,也是主要的成本来源。 一块这样足有鹅蛋大小的落星,基本上可以说价值几块水晶圆盘了。 话说回来,这个东西也可以算是水晶圆盘的升级版本,毕竟效果功能是一样的,只不过储量和中间损耗的比例会有不少差别。 而且作为能源核心,落星一旦真的作为落星从空中掉落下来并用某种办法把它引爆,威力也真的不容小觑。只是古往今来会这样做的人真的很少。 毕竟一堵高墙,炸了它容易,防止别人炸了它却很难。有不少的文人总有些“高强妄想症”,用很幼稚的思想去与高墙对立。所谓的“当鸡蛋撞向高墙,我总是站在鸡蛋的一边。”却不想想这枚烂蛋为什么要去撞高墙,是被谁驱策。 高墙总是立在那里并不动摇,它当然会阻止里面的人不能出去,但更重要的是阻止外面丑恶的东西进来。 有什么事你不能走门? 也不知道那些人用落星炸掉高墙之后,能重建出什么断壁残垣来。 沐恩也只是突然想到了这些,况且这套理论也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而是师兄安舍尔在曾经教书的时候总爱夹带私货的结果。 因为师兄跳跃性的思维,所以沐恩小时候常常觉得自己跟不上安舍尔的脑回路,搞得后来感觉自己也有点同质化了。不过长大了一点亲眼看过亲身经历过一些事情后,就会很佩服师兄那时候仿佛在讲着故事就将很多不同视角的道理说给了自己,让自己在很多面临选择的时候不会踌躇。 就比如他想要救自己的朋友一样。 “为什么要兼爱所有人?人本就有喜恶,便固有亲疏。” 所以对我而言,朋友当然是要比很多其他人更重要的存在。你若是伤害我的朋友,我自然要去伤害你。 乌鸦的“巢穴”被设置在了城外一个已经废弃了很多年的教堂中,教堂其实不大,但是可以看得见许多身着黑衣的人往来不停。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像机器般行进与交流,他们是这个偌大帝国最阴狠的煞气。 沐恩走到那里,远远地离教堂还有半公里的距离就被人拦了下来,并且对方丝毫不在意展示自己的回路水平作为威慑。不过时,沐恩的感知中就可以察觉到围拢在身边隐蔽的气息越来越多。 只是沐恩却不怯场,将高塔的凭书取出,那名裁决者检查过之后神色出现了些变化,他似乎不敢相信高塔方面居然会允许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来参与行动。 这不是添乱吗? 但是裁决者最讲求的就是纪律性,只要身披黑鸦长袍,他们就只会按照规章行事,无论面前是何人。 所以那名裁决者让开了半步并吹响了口哨,说实话之前都没有让沐恩很紧张,但是这声口哨响起的时候确实让他吓了一跳。 因为裁决者的暗语是绝对保密的,就连高塔的藏书库中也没有哪怕半页纸解析一个暗语的发音。并且这种暗语即便在毫无意外情况的时候也会每三十年就进行一次变化,可以说外人想听懂事不太可能的。 换句话说,是放是杀在沐恩听起来都是一样的。 “不用担心。”那名裁决者看到沐恩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便出声安抚,只是那声音怎么听怎么冷漠,只会让沐恩感觉更加紧张。 有人从阴影中掠出,接替了那个护送沐恩进入巢穴的裁决者的警戒位置,两人全程没有丝毫交流。 沐恩在对方的带领下慢慢的靠近巢穴,期间那个人曾多次用处不同的哨音,应该是传递给各个不同暗哨的,这让沐恩不禁感叹虽然这帮人不受待见,但实实在在的是铁血劲旅。 推开教堂虚掩的大门,沐恩看到了一个他感受不到丝毫气息的人站在神像前。 那人感受到阳光,转过身来,一双沧桑的眼睛仿佛看穿了沐恩的灵魂。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五十八章 沙海之大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你叫沐恩。”那个老者视线下移,看着男孩微微笑了一下,“为什么回来到这里?” “我有一个朋友在被俘获的人中,我希望他能活着回来,所以前来请求您。” 老人听到这句话,抬头看向那个领他过来的裁决者,对方心领神会,将沐恩所递交的文书送到了老人的手中。 扫过一眼,老人脸上露出了然的表情,缓缓的说:“这可不寻常啊,函上说,你对这件事已经有了些自己的想法,说不定可以帮助我们更快的解决这件事?” “我确实已经有了些想法,但也不能保证是否正确。” “正常而言,这样的大事不应该让你这种小朋友参与进来——虽然你必然是帝国未来的栋梁,但毕竟现在年纪尚小,心智还不成熟。不过——你可知道这封信函上为你做担保的人是谁?” 沐恩摇了摇头,他不是没有看那封信函,但因为那个复。杂的签名实在太过龙飞凤舞,他没能辨认出那个富有个人色彩的江湖花体。 “是东北镇塔的副塔主,一位出了名眼光奇高的宗师。这让人很难以置信。”老人扬了扬手中轻薄的纸张,脸上带着笑意,但是眼底的情绪依然是毫无波澜的样子。说不上是冷漠,而是一种仿佛是发自于灵魂的平静。 “所以您的决定是?” “我对此表示无所谓,因为你的想法只是经过我的同意没有什么用处。”老人夹住信函的手指一弹,信函就被原路返还了回去,沐恩可以感觉到有丝缕的魔力控制的很精密,但是依然无法感受到面前老者本身的回路有什么涌动的迹象。 “为什么这么说?”沐恩有些好奇。 “此次事情邪术师中出现了共计五名大魔导师露面,这样的事件不可能只是我这样的小角色可以解决的。” “那……” “我们只是斥候,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找到老鼠窝就算是任务结束了。” “也就是说到时候负责营救的人并不是你们?” “嗯……我觉得你说的有点错误,我们裁决者的战斗部队从来不以营救为目标,到时候负责营救的是各家派出的代表,我们只负责诛杀站在帝国对面的人。到时候他们认领完自家的子嗣后,再交由裁决者的法司带走进行安全评估。” “也就是说,我可以跟随你们然后 进入据点进行认领?” “是需要保证金的。” “你们不是还要单走进行评估吗?” “那也需要保证金。” “好吧。”沐恩退了一步,因为他知道跟裁决者讲道理是讲不太通的,“保证金要多少钱。” “一百枚水晶圆盘。”老人的话语仍然很平静…… 但沐恩可就不会这样了。 “什么?!你们这是在抢劫!我懂了,你们这根本不是什么狗屁保证金,就是买命钱。”沐恩气的跳脚,一万金币可能听起来不多,但是要知道在帝国的下层可能一个人一生也赚不来这么多的金币。 沐恩身边的那个裁决者听到沐恩实力的言语,魔力回路便运转了起来,向他起到威慑的作用。 “你一个大魔导士到底在这跟我瞎显摆什么?!”沐恩感受到旁边的魔力涌动突然觉得非常生气,便在瞬息间凝聚出了一把万物贯穿,甚至让那名大魔导士都没来得及反应。 恢复到正常状态的沐恩,在现在这个阶段凝聚万物贯穿反而比拥有绽放的迦尔纳还要更快一分。 枪尖顶在裁决者的喉结上,炙热的雷电似乎已经蠢蠢欲动想要“亲吻”眼前的黑衣人。 “不要激动。”老人说着,将那个没有用上苍瞬幽境秘法的雷枪逆向引导回了沐恩的回路中,这个过程只出现了不到百分之二十的损耗,并且没有引起沐恩任何的不适。 沐恩的回路很特别,在同龄人同等级的法师中可能会觉得无法理解,但是高级的魔法师们可能也会觉得这个回路非常奇怪,但是他们可以凭借完全被点亮的回路快速疏导出运行方式然后将其回溯。 当然这有个大前提就是沐恩没有使用苍瞬幽境,因为苍瞬幽境是不会受到魔法引导和限制的。 “你先下去吧。”老人对那名心有余悸的裁决者说道。 等到裁决者离开后,老人搓了搓手,就像个寻常的老人一样。 他走到椅子前坐下,想了想该如何解释后对沐恩说道:“这个保证金,不是保证被营救者生命的,而是为了保证前来参加营救的人员不会是邪术师的同党。” 沐恩嗤笑一声,“这个逻辑依然很奇怪,难道邪术师中就没有有钱人吗?” “当然有,说到底这只是种借口罢了。毕竟裁决者不受待见并不只是在民间,因为上代裁决王叛逃的恶性 事件,我们在皇室中也不受待见了,预算被减少,总要些方法来挣钱。”老人似乎毫不在意说出这种略显丢人的事情,很明白的告诉了沐恩原因。 “那不愿意或者是没法交出这么多钱的贵族呢?”贵族是种政治地位的象征,并不能依靠爵位衡量是否有钱,只是很多人形成了某种思维定式。比如梅丹佐刚刚接手行省的时候才明白了自己父亲的苦,为了维持面子所有的余钱几乎都要赏赐下去以维持与爵位相匹配的“尊严”,与其说是尊严倒不如说是虚荣,但不管用什么方法来说明这件事,梅丹佐都是只能算是温饱无忧,基本没有存款可言,倒是他手底下的不少贪官污吏比他活的还要滋润不少,不过经过几年的大力整治,在那夜塔瓦西斯莅临阿尔丹行省的时候,他也能算是岁有余粮的人了,但依然如果是把他的参禅透明公开在外界,绝大多数人都不会觉得与他的爵位相匹配。 并且,这还是有封地的贵族,很多不在帝都又没有封地的贵族非常的潦倒,因为不善经营可能子孙很快就会把家产挥霍一空。 而一般那样的贵族都不被视为真正的贵族,他们在上流圈子中被称为“荣誉贵族”,渐渐的这个词变成了某种带有讽刺意味的词汇。 老人摊开手道:“那我们就只能对此表示遗憾了。” 沐恩沉默了,他没想到居然会有人如此的草菅人命,他的眼神中透露着不可思议,然后逐渐转变为了愤怒。 “世界就是这样的。”老人察觉到了沐恩情绪上的变化,抬起仿佛万年不会变化的眉眼对他说道。 “那只是你这么认为。” 老人笑了,这一次仿佛是发自内心的笑了。似乎是想到了往事,似乎是在自嘲又似乎是在赞许。 “哪个年轻人不是向往阳光的呢?我也曾经是少年啊……只是现在变成了这阴暗角落的枯木了。”老人站了起来,似乎在上下打量这个涉世未深的少年、祝福道:“我希望你能将这种情感留存下去,尽可能久的留存下去。” 然后老人转过身,走到破损的神像前,神台上放着旧阿尔丹及周边地区的地图。 “如果你确实能帮我们找到这群老鼠藏身的地方,就可以不交这笔钱,当然我并不能保证他最终会活下来。毕竟——不管是谁,成为了邪术师都是必须要死的。”老人说完,魔法的光芒开始涌动,堪舆图上各地的地形被放大了许多倍出现在空中,门外走进来了近十名衣袍上鸦羽边缘沁染了紫色的裁决者。但是与乔克的那件还是略有不同的,想来应该都是小队长的级别。 “说说你的看法吧,沐恩。”老人回过头,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天夜里。 “巴顿,我们现在怎么办。”数名魔导师级别的魔法师降落在唇边鲜血已经发黑的巴顿身边,一个个都青筋暴露,看样子实在极力克制着杀戮的欲望。 在这一圈的外围,高级魔导士和大魔导士的样子看上去还要更加严重,但是身体发热的异常,应当是用了什么药强行压制了下来。 相比于来的时候,现在剩下的人显然少了不少。 “目标都抓到了吗?”巴顿显得很沉静,如果刚刚不是在楼梯上用这样的姿态杀了许多人,人们肯定要误以为他其实是个正常的人。 “干他妈的,只能看不能杀,还可能要挨打,真的是给我搞的好恼火。大人们肚子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一个邪术师骂道。 “别废话,我问你人是不是都抓到了。” “没有,那边有个疯婆娘,不知道怎么又弄了一个要塞法阵,太强了过不去。” “她也是目标?” “对啊,而且还护着好几个,咱们要不要一起上把他们做了。” “耽搁的已经太久,不能再冒险了。现在你们带着剩下的人分成五路分别离开。” “那你呢?” “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放心吧,到时候再预定地点会和。” “如果到时候你没来……” “那还需要我说吗?” 人都是被暂时装进了空间魔导器中,但是这个时间肯定不能长久,否则人在里面会憋死,绝大部分的魔导器都是真空的状态,除非是对于空间魔法造诣极高的人才能将活物装入其中,比如狄亚勋那天看似随手的将沐恩收到空间裂缝一样。 看着其他人离开,巴顿向一个角落走了过去,那里的墙边靠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其实这次他们来势汹汹,但投入的高端战力并不像帝国方面想象的那么多,其实作为高级魔导士水准的力量,只有巴顿和一个在城外带队负责接应的另个人。 相比之下,五名用临时死亡手段运进城中的大魔导师只是临时出现搅乱战局的。 当然,如果只是明面上的力量与这些贵族硬碰硬无疑胜算极小,所以他们本次还带了不少“炸弹”。 是在过往战斗中失去肢体战力受损的其他邪术师,被炼制成了类似于一次性魔导器的东西,已经失去了生命但是肉体还神奇的保持着活性从而让魔力得以保存。 在刚刚的围攻中,前来包围他的那些魔导师除开只敢在远处用些雕虫小技的紫缎魔导师,其他的人大都在爆炸中丧生了。 但是这个人除外。 似乎是感受到了巴顿的脚步声,那个看上去进气少出气多的男人费尽力气的抬起了眼睛,用仇恨的目光看向巴顿。 巴顿对这个眼神毫不在意,他蹲在男人的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伸出了带有浓郁腐化力量的手放在他的面前问道:“你已经输了,命是自己的,没必要为他人肝脑涂地。所以,现在回答我,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我——是眠湖家的战士。”那个曾给老太爷推车的男人声音已经非常虚弱了,但可以从他高傲的语气中看出他可能败了,但绝没有认输。他几次想要凝聚魔力引爆自己的回路,但是已经无法做到。他的回路还没有从刚刚经受魔力暴乱的震荡中回复过来,现在正在嗡嗡作响。 巴顿点了点头,已经知道了他的选择。 “如果是别人,可能依旧会将你转化为邪术师,但是我不会,我敬佩你。” 说罢,他挥拳将男人的生机全部扼杀,但是却放任了他的魂火轮回转生而去。 回过头,不远处明亮的法阵中有个战神般的女子立于其中,她的气息相比与最开始的时候已经低上了不少,但可以遇见的是,在脚下大阵破碎之前,她绝不会倒下。 巴顿踮起脚尖,似乎是想让视线通过围攻着那边的人墙看看自己所在意的少年是否身在其中。 但思考了一会后还是作罢,自己并没有太大的把握能战胜那个女子。如果死在此处,实在不值。 所以他张开回路,将周围残留的腐化力量尽量的吸纳到自己的身体中,这可以帮助他修行。最后的最后,他又看了眼那个躺在墙边已经失去了生命的身体,沉默无语。 在刚刚的战斗中,当巴顿丢出人肉炸弹的时候,在所有人都知道肯定跑不出爆炸范围但还是下意识的后退时。他奋不顾身的挡在了所有人的前面,张开了那个精心雕琢的魔导盾牌,承担了第一轮爆炸的全部伤害。 然后,失去意识坠落了下去,但是被远处魔导师的柔和魔力拖住没有摔死。 但是那个魔导师也没有做更多,他立马明白了这场战斗的危险性,虽然手中依然释放着魔法,但身形却在缓缓地后退。 他跑掉了,但其他的人却没有这么好运,因为有不少的人察觉到了这边的危险都来驰援,前前后后加起来供给能有四人。连同那个白天还风光无限的魔导师在内,所有的人都被巴顿以黑光肢解。 然后当他想回头解决那个男人的时候,却发现本应该昏迷的男人已经苏醒,因为魔力回路暂时在震荡中失去了效用,所以男人就单纯的凭借着肢体的力量在与巴顿战斗。 结局理所当然的被巴顿无数次的摔在墙上,因为身体和魔法的双重震荡,巴顿本以为他应该已经死了,但却发现战士的心脏仍在不屈的跳动。 哪怕他已经满身鲜血,哪怕他已经意识模糊。 “你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呢?难道是因为那句无厘头的话吗?” 巴顿站在半昏迷的男人的面前,想到了那个所谓的斗士之德,没有嘲笑,但也并不认同。 最后的结局也就是生命随夜风与战火一同消逝。而巴顿的身形也随之消失了。 再之后,就是守在高塔前面的邪术师被追逐至此,海神殿面前的邪术师被言出法随已有几分圣人气象的讲经师当场格杀。 夜半的时候,众人在城外的小山包会和,因为城中也有邪术傀儡作乱吸引了城防的注意力,邪术师们就装作逃难的居民轻易的混了出去,几辆马车是偷来的,里面的贵族子嗣早已经都被打晕。 在会和的地点,巴顿甚至比其他人来的还要更快些。 然后一众人通过马车在野外奔驰,驶向了杜姆戈壁。 “你为什么为这么认定他们就是往杜姆戈壁去的呢?”老人问道。 “因为正常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下意识的反应应该是寻求海神殿或者高塔的庇护,即便真的是逃难,在仓促的情况下这五辆车准备的都太过齐全,里面有很多的日用品和金银之物,所谓过犹不及,这暴露了他们的马脚。虽然我不知道他们是通过什么方法将自己腐化气息压制下去的,但我知道这五辆车一定有问题。” “但是五辆车上都没有发现疑似人员啊。” “他们很有可能在通关的时候将人收入到了空间魔导器中。” “那山呢?” “一旦高塔魔导师赶到,必然会全城戒严,而这座山的位置和他们分别掏出的五扇门距离都不算太远,而且那座山上往西走就可以在绕过周边城市的情况下逃逸到戈壁。” 老人点了点头,对沐恩的推理能力表示认可,但是站了起来笑眯眯的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知道杜姆戈壁有多大吗?”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五十九章 月下之影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北方偏向于赤道,四季温度都很高,往往只分成旱季和雨季。 但是那边只有少部分由帝国所占领,大部分都是兽人统治的沙漠地带,当然也并非没有雨林,靠近左边人类和右边雨林的领地算是兽人中少有的丰饶之地了。 当然兽人所在的皇城是围绕着一片相当广袤的绿洲所建立的,不过因为兽人们绝大部分都不明白节制的道理,所以在多年的积重下,绿洲的面积在不断地缩小。 而杜姆戈壁是帝国境内最大的戈壁,面积有千里之光,比阿尔丹行省还要更大,归属于维克行省旁边的圣保罗所统治。 圣保罗并非特指某个人,甚至与某种血脉都无关,而是一种精神的传承,是精灵的土地上唯一仍有天神教派所统治的土地。 他们的领主被称呼为使徒保罗,而城中的信徒则称他为圣保罗。传说很多年前的某位圣保罗——可能是初代的圣保罗曾经杀死了某个陌生人,但是很奇怪的是,那个被杀死的人与他无冤无仇,也并非异教徒,并且据传还是个拥有强烈天赋异象的人。 “你不该来到这里,这不是降临的日子。”这是圣保罗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人死后,圣保罗不仅没有让他染上污名,并且还将其风光大藏,礼遇堪比教皇。 这让无数人都很奇怪,也成为了了帝国历史上的未解谜团中的一个。 杜姆戈壁是个难缠的烂摊子,周围的行省没有一个想去管理他,但是保罗主动将这块难啃的硬骨头揽到了自己的怀里。他们历届都致力于消灭沙漠中肃杀,或许也正是这种宏愿吧,历代的海神殿教宗都没怎么让他们难堪过。 其实这些边境的行省都普遍略大,省都大都建立在天气没有那么燥热的温带地区,所以这片沙漠的成因其实还是有点让人奇怪的,但是既然已经变成了这样,就只能克服困难。相较于刚刚开国的那时候,沙漠的大小和生态环境都已经改善了很多。但是保罗行省的生活环境也就那么回事,中不溜秋不高不低的,而且这个评价是适用于从保罗到乞丐为止所有人的,在这个行省,每家每户似乎都住着同样大小的房子,吃着自己养的食物,每天除了做礼拜基本没有什么其他的兴趣,整体的社会欲望都很低下,所以越来越多的年轻会选择逃离行省,但往往在奋斗了几百年后又会抛弃所有的博来的家业选择回到这片他们的出生之土。 “想要找到他们,一定要找到圣保罗来帮忙,他们世代与沙漠比邻而居,会知道有哪些地方是可以藏匿邪术师的。”沐恩回答道。 但是老人却摇了摇头道:“我们的行动是秘密的,因为我们不能保证他们中就一定没有叛徒。况且他们和我们的信仰并不相符。” “我记得教典上不是说世间万物灵魂平等、上至王公下至流民。” “天神教派是群资源当奴隶的人,他们的以天神之名行为善之事。” “就算是真的这也和我们的行动不挨着。” “没人会同意的。”一个裁决者环着手臂说,沐恩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人都是同一种表情。 这的确是让他感到很奇怪,为什么面前的这些人把虚无缥缈的信仰看的比解决眼下的严肃问题还要重要? 难道信仰可以代替面包吗? 果然,社会的主要矛盾永远是意识形态的冲突,在某种意识形态下的人,是无法自我意识到那种意识形态有多么愚蠢。 “如果你们不能在最快的时间找到他们,那些人就越有可能会被转化。”沐恩警告道。 不成想听到了这句话,四周坐着的人却突然都开始笑了起来。 “你以为那些邪术师会放过他们吗?况且邪术师转化正常的魔法,并不需要让他们愿意。小孩子果然是小孩子,扒手没见过邪术师的手段。” “我……”沐恩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他说自己遇见邪术师进本上都是直接杀掉的他们也肯定有一大堆的话等着自己。 恶心人的话总是很容易成功的,沐恩沉默了下来打算不再听他们的谈话。 老人看到沐恩沉默了下来,便先招呼各个小队长先回去做准备,某些细节的东西也应该再多想想。 “这么久了,难道你不怕他们已经往更远的地方跑了吗?”老人坐到沐恩的身边,他在刚刚听说沐恩的分析后,觉得这个少年确实有几分本事,所以这个素来冷漠的老乌鸦也愿意和他多说几句。 “他们没有地方可以跑了,除非有哪个行省包庇他们。虽然保罗行省不富裕,但是天神教徒无疑是非常痛恨这类东西的。所以他们绝对不会被收买。而往北走是不死鸟家族的领地和长城;往西走是眠湖家和凯特丽家,都是比较注重行省安全的;往东走是已经有准备的北方各省;南边是门罗家,他们没有跑的地方。” 老人点点头表示认同但是也说了一句世界上的事情没有计划中的美好。 “你可以先行去保罗行省踩点,我们绝对不会也不被允许接住其他行省的力量,所以不管咋么说我们此次进入保罗行省无论如何也不会去知会使徒保罗。但是我猜测他们应该会有沙漠的地图,到时候我们到达那里后,你可以告诉我们你认为的地点。” “你确定他们会有地图?” “他们会用独特的戈壁地形来招揽游客,虽然戈壁名字的寓意很恐怖,但是这阻止不了喜欢冒险的年轻人的。” “到时候我怎么找你们?” 老人的眼底亮起了光,在沐恩的身上虚指几下,从容道:“你不必担心,我自会找到你。”说罢,他丢出了一小袋银币。 “这是你这些天生活的费用,多不必退,少不会补。” 沐恩掂了掂重量,突然觉得面前的老头还算是有点幽默感,算是他今天中遇到的比较好的一件事了。 说走就走,毕竟沐恩还需要去沙漠稍微的实地考察一番。 三天之后,沐恩的马车已经来到了圣保罗行省的范围,城墙是土黄色低矮的样子,看上去很萧条。 走入城中,那种荒芜的感觉更加明显,虽然守城士兵的盔甲很明亮,看上去有几分曾经教会鼎盛时期的庄严,但是城中的人们都是麻衣褴褛的样子。 只是很奇怪,他们的神色都很恬静,仿佛是已经接受了潦倒的命运。城中最繁华的地方是大教堂,教堂中有许多天使向世人伸出手臂的场景。在一众天使的上方,有个神明看不清面庞。 法不可知则威不可测,这点在任何方面都适用。人们敬畏的从来不是那些伟大之类,他们所敬畏的是超乎自己理解的力量或者未知的事物。 天神教派说每个人都是神的孩子,神是世界的牧羊人,所以我们这些迷途的羔羊应当学会为神的愉悦奉献和牺牲。 这无疑是不受人待见的,在海神教团崛起并在建国之战中出力颇丰后,他们便理所当然的退出了历史的聚光灯下,只能作为一个配角而存在。 海神教团将灾难归结为自然的变化,就像洋流并非一年四季都会带来鱼群而是遵循某种规律,因为每个灵魂生而平等一视同仁,所以神不会插足人间,就像强壮的大鱼会吃掉小鱼那样,每个人的选择都要为自己负责而不是苛求不可知的力量帮助。 相较于个人崇拜,无疑这种以提升自我为教义的宗教会更受到人们的追捧。 只不过有些丛林法则的意味在其中。 但是海神殿说自己为神的代言人,会替他保护他的信徒可以受到公平的对待,这其实是种隐晦的说明,说明信仰海神可以得到某种程度的帮助。 任何人所组成的团体天然都拥有腐败的倾向,这也是王朝更迭不断,战争如同季洪的原因吧。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毕竟沐恩的首要目的是为了找到自己那个比较没谱的雇员的下落,他觉得西蒙应该不会死亡或者投靠邪术师,因为虽然西蒙看起来脑子活络并且比较利己惜命,但沐恩认为他是有底线的。或许是因为对方不经意会透露出的那一抹认真坚毅的神色吧。 对方为什么要抓西蒙这让沐恩非常的疑惑,一帮平时以杀人为兴趣的邪恶团体突然想听天籁之音是让人比较费解的事情,按照常理他们应该更偏向于用腐化力量把西蒙的嗓子变得沙哑,然后再把他作成人彘让他唱歌。 想到这里沐恩突然打了个寒战,似乎还没有准备好面对西蒙变成那个样子。 他走过街道小巷——虽然感觉宽度也差不了多少。寻找沙漠的地图,最后终于在来到的当天找到了一家仍然开着门的旅行者商店,毕竟之前邪术师的佯攻是雨露均沾的,所以现在哪怕过去了快一个月,城禁仍然严苛,大部分的店家都关了店回去种田了,少有现在仍在做生意的。 前店后厂、前店后天,这就是绝大多数行省人的生活方式。沐恩将店内仅剩的五十张地图全部包圆,但是沐恩并不是特别的放心,因为这种手绘的地图别说一家店和另一家店会有区别了,就是每张地图它都不完全一样,这无疑会加大判断的难度。 所幸店家熟能生巧,虽然如果要苛求细枝末节还是有些许出入,但是大体上还是一样的,特别是几处有名的景点,绘制的精益求精。 只是没有办法买下其他店家的地图,就没有办法进行对照了,而如果想要搞到官方绘制的地图,虽然质量有保证但是一定会惊动行省方面。 沐恩想要寻求高塔的帮助但是最后还是作罢了,毕竟各地高塔指挥使实际上是应该是领主的下级,不可以擅自行动。 晚上的时候沐恩找到了家民宿住了下来,生活环境不算好,因为房间里都是泥土的味道,这个城市非常的奇怪,所有的房子都是用黄土建筑起来的,如果下大雨估计可以直接冲掉一层,但是环境却很好,绿化的人均占有率可能是帝国境内数一数二的存在了,联排的树层层蔓延出去,道路很窄旁边都是已经规划好了的花坛。 想必这原来也曾经是隔壁的一部分,但如今在不懈的努力下恢复了生机。 翻看地图,最近的隔壁离沐恩所住的地方有三座城的距离,不过也不算远,最多大半天的工夫就可以到了。 沐恩将自己的形容包裹在黑纱中,头戴此地原住民非常传统的头巾,只要不与人说话,都可以很好的掩盖自己不是本地人并且年纪不大的真实情况。 完事都要小心,毕竟邪术师敢逃到这里未必城中就没有身体虽未腐化,但灵魂却早已经腐化的邪恶的走狗。 在废弃的教堂中,乌鸦们已经收拾东西开始陆陆续续的准备离开,方向都是前往杜姆戈壁,他们脱下来象征身份的黑鸦长袍,打算从各个方向分批次的进入圣保罗的地界。 “您相信他所说的话?”一名小队长问道。 “他的分析非常有道理,可能性很高。并且有人为他担保,成分值得信赖。我们要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出成果,如果真的按照他所说的,那么我们的人就完全足够了,这样我们每个人都会有大功劳在身。我老了,希望能过些安生日子,能活这么久不容易,若是再这样每天游荡在前线,未来尚不可知。” “您是想以这个战功换取后方的行政职务?” “不……我厌倦了被人畏惧的感觉——年轻的时候很喜欢,认为每个人都怕我是因为我强大。但是后来才发现根本没人在乎我是谁,他们只在乎我们长袍上的鸦羽。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要离开这个组织。” 那个小队长沉默了,因为乌鸦是出了名的易进难出,虽然老人身上还有很多功劳没有兑现,但是想凭此脱离阻止,可能还是件不简单的事情。 似乎是为了缓解尴尬,老人邀请那个心腹小队长慢走了一段路。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先让他大头阵?” “为何?”小队长不明所以,在他看来这个孩子就不应该搅入局中。 “他推理了很多,而且成功率极高。但是他没有想明白一件事。” “是什么?” “那就是为什么被抓走的都是公卿之后,只有他的仆人是个例外。” “您的意思是,那些邪术师对他有兴趣?想要把他抓走?” “没错,钓鱼上钩罢了。邪术师们以那个他在乎的人为诱饵,那么我们就拿他为诱饵。到时候,我们需形成合围之势,然后让他自行寻找,他一定会被发现,等到地方将他掳走,咱们就过去将对方一举消灭。” “但是这样那个孩子不是也可能会死吗?” “乱战之中,谁死不得?要怪那边只能怪他不小心……况且我们裁决者,什么时候是负责做孩子的保姆的了?” “还有件事情大人。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了不打草惊蛇,是不是就会再各个家族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到时候那些被俘虏的人怎么办?”小队长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只要还活着,通通带走审讯,带走一个就派个人上门收笔钱。不给就随便找个理由杀掉,反正这些贵族手里的腌臜事不少。之后这钱除了要上交的部分,都跟兄弟们分掉。”老人理所当然的说。 “大人高慧。”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其实就已经相当露骨了,但是老人却突然话锋一转道:“其实也并非是我不想得到各大家族的助力,只是他们都是贵胄,对战术未必领悟也未必服得管教,入了城内必然引起关注。那样,事情就会变得复杂很多了。” “大人周密。” 沐恩已经在第二天的时候来到了荒漠的边陲,他所骑之马已经因为不耐高温而罢工了,没办法只得临时高价换成了一匹爱朝自己吐唾沫的骆驼。 站在城外,日落的黄昏已经非常的鲜明了。赤红的落日逐渐变的椭扁,沐恩知道是时候生火筑起帐篷了。 大漠中有种死亡虫,数量虽然稀少但是却有无数人深信不疑它的存在,传说身躯如神柱,可口吞数人,平时隐藏在音量的沙子下对震动的声音做出判断然后突然袭击。 不过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历朝历代没听说过有哪个朝圣者亲眼目睹过。 休息了两个小时左右,沐恩从睡梦中苏醒,然后拿起木棍在余烬中点燃再次踏上旅途,白天的沙漠实在太过炎热,所以趁夜幕前进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只是若不带上火把,就会平白的消耗魔力来维持身体的机能,如果遇到突发情况,就会出现危险。 此时他还没有想明白这次袭击的关节,也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那个区域的领主给利用了。 其实十几岁的孩子的智慧已经不容小觑了,甚至在很多问题上因为他们不拘一格的联想能力和旺盛的精力可以成为大人们思考问题的突破口。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如是然也。 但很可惜,这样大小的孩子思维中仍然带有很多片面性,并且容易被感情蛊惑,他们往往没有办法整合事情的全貌便尤其容易等下黑。 沐恩停住脚步,像是突然感受到了什么似的,望向了天空并不明亮的月亮。 自己的身后,是长长的影子。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六十章 无人堪配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被称之为呼啸城的地方应该是各地探险者最喜欢去的地方,原因很简单,此处很安全但又很刺激。 当凛冽的戈壁黄风穿越过这些被经年蚀刻的嶙峋怪石,会发出诡异的如同魔鬼哀嚎的声音。 但是除此之外,这个地方没有任何其他的危险,没有流沙、没有怪物、也没有猛兽,唯一需要稍稍担心一下的就是有可能出现的小蝎子。 除了那风声像是胴 体半隐半露的歌女不断的在来回撩拨客人的心弦外,这个地方在沙漠中就是就像是家一样温馨。 沐恩将头站选在了这里不是没有原因没有理由的,因为以呼啸城为圆心往外扩散出去的方圆几十里内,地址地貌可以算是集整个沙漠地形于一体。并且因为常有游人,开发程度于商业化程度都不低,可以说安全有保证。 圣保罗也曾说过,等他们完全消灭沙漠时,这一小片范围会作为景点或者说地质样本保留下来。 所以想来邪术师们应该不会头铁到在这里安营扎寨,城里的天神教徒可是极度厌恶这些邪术师的,因为在教义中,双方就是不共戴天的死敌,根本没有丝毫缓冲的可能性。 而且如果是想要用武力解决掉他们,那么他们就会用实际行动向对方证明自己穷归穷,战斗力却依旧不容小觑。毕竟一个个往好听点说是苦行僧侣,说难听点就是有点自虐倾向,肉体上所遭受的苦难反而会让他们更加的兴奋。 沐恩将那只被自己取名为安舍尔的骆驼系在背光处。自己爬上了被无数岁月摧残的巨石。巨石间有孔洞,呈现出两边款中间窄的形状,其中又有无数通道相连,大可过人小可啸风。 少年坐在石台上,望着苍茫的大漠突然涌出一股豪迈的感觉,魔法师在沙漠中也大可不必担心会因为缺水而死,因为空气中散漫的自由魔力的浓度和所在地方是否适合生物生存并没有关系,可能向皇都那样人口密集之地相比之下空气中的魔力还要少上些。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每个魔力浓度高的地方都会有一处“泉眼”,泉眼是如何诞生的仍不可知,但是可以知道的是,有些泉眼会在出现后不久就自行消失,而极少数则会一直存在,并且是可以被取走的。只不过这东西听上去很棒,但其实除了增加周围自由魔力的浓度外并没有其他的太多作用——当然,也可以被作为法阵的能源,但其限制性也很大,因为泉眼的输出功率是有限的,所以帝国内对这种东西的依赖程度也很低,在帝都中也只有皇室中有枚泉眼,还是传承自永恒帝国的。 这个地方的魔力很充沛,有些不同寻常,如果不是有人在故意的大量汲取,那么很可能是有枚小的泉眼被埋在黄沙之下。 原住民对呼啸城非常的敬畏,他们认为这地下埋葬着带来死亡的邪王的遗骸,他的灵魂始终盘旋在大漠的上空,如果谁打扰了他的安息,那么他就会带着自己从生前就追随自己直到另一个世界的大军重返人间,让生灵涂炭。 恰巧高塔对这个野史有所记载,记得那本书沐恩也没看过多少——因为不需要考,所以他只记得其中几个让自己印象比较深刻的事情。 这无疑就是其中之一,似乎这片沙漠地下确实曾经埋葬着王者,他把自己的哥哥欧西里斯钉入棺材中飘到河流的下游,但是欧西里斯在自己妻子的帮助下找到尸身。 后面的故事非常的繁琐,但是最后也确实如同传说一样,欧西里斯在复活的那天生下了自己的儿子荷鲁斯,并诅咒自己的弟弟成为一个胡狼头的怪物。而荷鲁斯也因为喝下了兽人的先祖之泉,也变成了兽人,鹰隼面容身材高大,并在初代的阿蒙死后接过了太阳的权能。 后来赛特几近癫狂,坐在王座之上都要躲在厚重的帘幕之后,手段也逐渐变得暴戾,被人唤做象征死亡的君王。 那时候被驱赶到荒漠的兽人便重回内陆,想要恢复往日的荣光,在阿蒙·拉的神器“阿顿”的照耀下,赛特率领的人类军队与兽人决战于此,但是在战争接近白热化的时候,人类突然发现自己的皇帝变成了怪物,便纷纷倒戈。 后来赛特的眼神终于失去了升级,从地狱中苏醒的欧西里斯张开他代表着咒术的手将赛特作为圣人的权能强行从圣躯内剥离,他的权能代替了原本九柱神中某位的权能,成为了新的九柱神权能之一。而他未经人事仍在襁褓中的孩子阿努比斯则被兽人抱走,因为这位小皇子也早已变成了胡狼人。 那是人类帝国的灭国之战,但是在经过数十年的征战后,君临天下的是亚精灵种族亚特兰蒂斯。 而如今的兽人圣者努比斯便是这一脉的后裔,他们的后裔早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的本末,并表示愿意永远守护死者守护兽人的城池,为先祖犯下的暴行赎罪。 而赛特——这位死亡之王的遗体则一直埋葬在这片沙漠中,陪伴他永眠的,是无数的金银珠宝。 因为他的哥哥,欧西里斯在看到自己的弟弟真正倒下的那一刻,还是原谅了这个顽劣的孩子。属于亡者枯槁的眼眸中留下了眼泪,他将弟弟最喜欢的那些华美之物放在深沉的墓穴中,然后躺回了这个弟弟赠送给自己、并杀死自己的棺椁中。 沐恩看着脚下的黄沙,嗤笑了一下,底下埋着的人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复活不了,虽然墓地未必就是在呼啸城下,但是原住民的担心实在是杞人忧天,不过也不怪他们,这样辛秘的事情除非是自己这么喜欢翻故纸堆的人,否则也未必知道。 再往东方去上小二十公里,就有片绿洲,但是那边并不安全,毕竟这种地方在沙漠中代表着大型动物可能的聚居地,并且因为地下河的原因,还会有流沙和沼泽,并且奇怪的是,这种沙漠中罕见的生命之州却不在使徒保罗的控制之下,这无疑恨不寻常,所以沐恩打算把周围的地形都先适应一遍后最后前往哪里,反正干粮管够,要喝水直接用些魔力转化出来就好了。 一般的魔法水其实是不能喝的,因为纯度过高反而有可能让人更快的脱水,但是沐恩毕竟是接受过严格训练的,虽然对魔力的掌控不像某人那么惊天动地泣鬼神,但好歹也是各种意义上的一流水平。可以说他在某些方面,甚至还要超过自己的师兄安舍尔。 也坐了有一会,沐恩看天色不算早,在复杂地形中进行即便快速适应就该下去给安舍尔烤火了,毕竟这几天骆驼都没吃东西,驼峰瘪瘪的,脂肪的储量估计也不太足够,万一被冻死了自己这一枚银币可就打水漂了。 说起来自己的坐骑似乎一直都是同个名字从一而终,一看就有好男人的潜质。 在太阳偏过当头开始快速往自己面前的地平线坠落时,沐恩的身形闪动,他的身后摇曳着绚烂的电光,在干燥的沙漠打出缤纷的火花。 但是常言道:帅不过三秒。 因为沐恩想要以快速通过的方式锻炼自己在某些情况下的快速反应能力,但是显然他高估了自己所以当下头卡在了某个石缝中,鼻子和脸颊都被擦破了,幸好最后及时的减了速,要不然估计自己的手要出点小问题。 现在的处境有些尴尬,因为沐恩的手过不去,如果要催动魔力把卡主自己的风蚀岩给打碎估计自己的脸就没法见人,但是现在退又退不出来,姿势还是屁股翘起的,搞得沐恩很尴尬。 最最重要的是,沐恩在所有的魔法里,金、土、咒术和精神是完全没有练过的,其他的都略知一二,所以他也没有办法用魔法对周围元素进行同化,让自己脱离出来。 但是不得不说沐恩的运气很好,才卡了十分钟,身后就有声音响了起来。 “朋友,你没事吧?”说话的人带有浓郁的地方口音,但可以肯定的是并非本地。而更偏向于……东方。 沐恩发誓,他在那一刻就在心里已经判定自己社会性死亡了。 “那个……我的头卡主了。”沐恩虽然从血脉上是个东北人,但因为他长期生活在中部平原,所以除了官话压根那里的方言都不会。 说完那句话之后,沐恩似乎听到了后面的人没忍住笑出来的声音,这让他感觉自己更加尴尬了。 “没事没事,听你的声音好像年纪不大,怎么会一个人到这种地方来?” “只是个子不大声音稚嫩而已,其实已经快二十岁了。这次出来主要是想历练历练,也顺便看看风景,本来是想在洞口穿梭的,没想到这里的洞口突然变窄,猝不及防就被卡主了。” “原来如此,二十岁也还是很年轻啊,这让我很羡慕。人呢,就得趁着年轻多走走。”那个人走上前,伸出柔和的魔力,让后沐恩感觉周围的岩石就像是变成了黄油般,让他可以轻易脱出。 “谢谢您了。”沐恩在脱离出来的时候就将手捂在了脸上,看上去是抹伤,其实是不动声色的将之前脱下来的面纱重新系了回去。 做完这些后他抬头看向那个男人,中年模样皮肤黝黑,看上去是常年在外奔波的人。那个男人看到沐恩看向自己,憨憨的一笑道:“不用客气,出门在外就得互相帮助,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就不会再外遇到点什么麻烦,举手之劳还是要做的。” “您说的对,不过不知道叔叔是怎么找到我的?” “嘿,你这个动静可不小,一路火花带闪电的,那噼里啪啦的声音比呼啸城的风声还要特别。” “让您见笑了。” “小事。诶,既然你是一人来的,不如我们几个结伴同行,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不是我吹,我们这些旅行者里可有个高级魔导士哦,而且绝对还有上升的希望,遇到什么事情在他身边就不用慌了。” 沐恩听到这句话警惕起来,仔细思考了一下婉言拒绝到:“还是不了,其实我的朋友也在等我,方向和你们不太一致,我自己逛两天就也要离开了。还是麻烦照顾了。” “不是我说啊,既然沙虫这种东西传说经久不息,那就一定并非空穴来风,你独身来去,容易被盯上。” “放心吧,我走的路都是俗人路,被之前的游客踩烂了的,不会有危险。诶,说道这个,大叔你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还出来旅游?” 听到这句话,那个中年人愣了一下,反问道:“什么节骨眼?” “您不知道吗?” “不知道啊,我是一个多月前就到这里来了。其实我也不瞒你,我是个大学的教授,研究地质和民俗的。这年头为了点经费也不容易了,我今年过节都没跟家人在一起,反而是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消磨时光,最糟的是还没什么发现。” 沐恩呵呵一笑,宽慰道:“不用担心,我相信您一定可以有所收获的。诶对了,您是否知道这一片区域哪里的自由魔力最浓郁?” 两人正在这说着,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沐恩察觉后立马往后缩了一寸,但是并不是怂,而是个很有讲究的背墙战斗姿势。 那个自称教授的人则笑着拍了拍他的腿说不用担心,是自己的学生。 然后他就一马当先的走出洞口,对着底下的人挥了挥手示意没事。 之后两队人就分道扬镳了,毕竟沐恩还是身负秘密任务的,跟这些学者勾肩搭背指挥拖慢双方的进度。 经过刚刚那件事之后,沐恩也有点后怕,毕竟如果刚刚那个洞口要是再小些就不是头会被卡主的问题了,怕是脖子都要撞断,所以沐恩决定老老实实的待在安舍尔的身边烤火。 是夜,巴顿来到了西蒙的牢笼,虽然现在西蒙可以说混的相当开,但还是很无语的每天晚上被吊起来,气的西蒙是在心里把面前这个看上去很儒雅的男子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你知道吗,我们要找的人来了。” 西蒙本来看到巴顿过来想要装死,便眼睛有气无力的耷拉着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但是听到巴顿说的这句话,他的眼睛猛然睁开,眉峰深蹙。 “他果然不负众望,本来我还想着可能要去那边给他留下些线索,但没想到他自己靠着如此破碎的线索就可以推理出来我们的大致位置,不愧是学院大比第四名啊。” 被吊在十字架上的人没有说,就那样直直的瞪着巴顿,似乎是在威胁,巴顿当然也看出来了。 “你这个不满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凭你也想要威胁我吗?不过其实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杀他,他不是我的最终目标,而且这么有天赋的人,我希望他能为真正的正义效力。” 西蒙听到这句话不住的冷笑道:“屠戮无辜的人,就是你们所谓的‘正义’?” 没想到巴顿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觉得这样不好,但是感染本源的力量在初期确实难以克制自己的嗜血欲望。但是到了我这样的水准,不是挺正常的吗?” “我可还记得你杀了很多人,而且吃掉了一个女人的头颅。” “杀人不是目的,是手段。至于那个女人……是个意外,他的确太像我的女儿了。” “所以你杀你的女儿,难道这也是正义?!” 巴顿嘁了一声,退后了两步,拍了拍自己的肚皮道:“最爱的人就应该永远的在一起,如何更长远的在一起就应该是躺在那个能活的最久的人腹中。” “你活不了多久的,别做梦了。” “凭你吗?”巴顿带着无所谓的笑容离开了牢狱。 西蒙看向了四周,笼子里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明明这些邪术师都根本没有难为过他们,他们却就这样自甘堕落了,这让西蒙很难以理解。 难道那些高尚的道德就是指大腹便便的废物统治者用来给底层人民洗脑的吗?而自己就只会躺在金银中骄奢淫逸又轻易的屈于比自己更强的力量。 这真的让西蒙感觉到恶心,这理应让任何人感到恶心。 因为他们几乎没有一点借口,没有被殴打、没有被转化,只是在这阴暗的地牢里待上了几天,就开始对邪术师们歌功颂德,说着自己曾经生活的地方是有多么腐朽。 可那个地方正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人存在才如此腐朽啊。 “大人……您是来救我的吗?”西蒙看上去总是那样富有活力,但他的手上、身上已经被麻绳勒出了太多伤痕,而自己又没有回路,想要恢复都无法做到,其实他早就感觉到了自己的精神已经紧绷到了极限,再过不了多久,或许都不需要这些邪术师多做什么,这支帝国最婉转的夜莺就会永远的发不出声音。 但哪怕如此…… “别来了……此地之人,无人堪配……” 然后他仿佛感觉到天旋地转,晕了过去。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六十一章 高屋建瓴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等到西蒙再度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和一个姑娘身处同个囚笼中,那位衣着华贵的女子眼神中带着很多的惊惧,似乎是在为自己的处境而感到不安。 西蒙知道他,毕竟他是在场所有人中唯一一个拥有单独牢房的贵族,年轻公爵的年轻独女。 公爵的封地在帝都所在的双河冲击平原的南部,是片不算特别广袤但是丰饶斐然的地方。因为自帝都周边开始以南的地方是特别重视礼教规矩的,所以秋日祭典会显得很无趣,恰逢少女刚刚成年,在软磨硬泡下还是说服了自己的父亲来到北方游玩。 可惜公爵失策了,本来以为靠着那枚显赫的家徽可以在缺少高级贵族的帝国北方百无禁忌,所以身边护卫少女的二人都是陪伴其长大的家奴,不过魔导师实力。在混乱中的援护虽然表现中规中矩,但是在巴顿的黑光刀刃下最终还是被干净利落的杀掉了。 那晚少女并不是走在队伍末尾的,而是与一众长辈一起走在队伍的前端,公爵之女的面子还是很大的,特别是如此年轻就可以得到帝王的赏识,必然是很有能力也很有天赋的人。 所以在爆炸中维克的家主第一反应就是护住她的周全,但是因为少女的回路实在不算出众,哪怕没有直接感受道爆炸的冲击,也在爆炸的震荡下陷入了昏迷,之后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来到这个地方了。 西蒙也是今天才有机会可以好好打量眼前的少女,清晰白透的五官中一颦一笑都透露出良好的家教与家风,毫无疑问她已经把优雅铭刻在了自己的骨肉中,所以哪怕是身陷囹圄也毫不失态,所有的心事都只是从眼神中弥漫而出,如同氤氲的水雾,不真切却又真实的存在。 少女似乎是察觉到了西蒙的注视,也将目光投向了这边,眼神中有些关切。 “我现在一定很狼狈吧?”西蒙勉强的露出个微笑问道。 对方沉默了一下,开口道:“听他们说你受的伤比较严重。” “哈哈,”西蒙自嘲的笑了笑“其实也还好,只是心里的弦崩断了就再难提起心气了。”这样说有些故作轻松的嫌疑,作为吟游诗人他并不以身体素质著称,经过半月以上的吊挂,虽然不是在阳光的曝晒中,但也绝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哪怕是现在,他也只能维持一个姿势不敢动弹,身体的肌肉已经出现了明显的撕裂感。 “倒是你,应该很害怕吧?”西蒙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是诗人总是热爱眼前美好事物的,看着眼前美丽的女孩,想到她可能会就此凋零,便发自内心的太息。 那些叛变的贵胄们不是没有想拿眼前少女开刀的,每次回到牢笼仿佛视察的手,眼中的淫 色几乎可以凝成实体流淌而下。 那不止是贪图眼前的肉体,还有某些更为复杂的原因,是那个面容、那个家徽背后所代表的的更多的东西,似乎征服了她的身体就相当于将那不可一世的权柄也一并压在了身下。 但好在,这样令人作呕的行径并没有成功,巴顿阻止了他们,没有人知道这个小头目究竟想要做什么。 “你说,为什么到时候还要把这些人还给他们?”一名邪术师饮下杯浓稠的黑色液体,问巴顿道。 巴顿此时正坐在椅子上,姿态很舒展,手里捧着本书。听到这话他抬起头笑了笑道:“他们虚假的热爱生命,而生命是必然有发展的。万事万物也是如此,就像一粒种子,如果可以发芽,它就会经历生长茂盛到枯槁的过程——人心也是如此。” “不懂。” “反常的举动必然会招致反常的猜忌,这种未知最终会造成恐惧,就像那些软骨头一样,自欺欺人的恐惧反而在我们按兵不动时在他们的心中愈演愈烈。连他们都如此,更何况帝国的大人物们呢?你知道吗,越有钱的人反而越习惯于规避风险,若是平民,他们显然就没有这么多的烦恼……但是达官显贵之后,显然不合适让那群乌鸦直接出面把他们给处理掉,那么这就会成为他们心头的一根刺,连带着许多的反应都会应运而生——怀疑,才是最可怕的敌人。” “我想不明白,这么好的事情为什么我们不在每个行省都弄一次呢?” “暗精灵的领地是显而易见我们返工的重要途径,这点每个人都看得出来,所以我们此措显然是要打乱帝国在东北的布局,况且这种药还没能量产,大陆太深的地方要运过去难度也太大。” “可是这样不会……” “当然会,所以才重要。”巴顿合上书,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所有的欲盖弥彰其实都是暗度陈仓,我相信你能看得出来。只是塔瓦西斯啊,闻君纵横百载最察人心。 却不知能否改变的了高屋建瓴的人心? 倒悬王座上,它发出了畅快的笑声。 沐恩此时仍在沙漠中游荡,他发现民用的地图似乎是有空白的,因为沐恩在第三天穿越了绿洲后,在地图上就已经来到了靠近边缘的地方,但是沐恩并不能看到边际,眼前仍是一望无际的黄沙,这也就是说,地图上其实留有空白并且还不小。 行过绿洲后沐恩可以看到一个哨站,身着天神亮甲的卫兵戍戈此地,沐恩只是远远的打眼瞧了瞧便退了回去。 而绿洲也不似沐恩所预估的那般惊险,因为相对广袤,所以也没什么生物愿意找他的麻烦,毕竟少见的动物往往带有未知的危险,大家都是在外面讨生活的,危险要尽量规避才是。 很多人总是把自由看做是文明的象征,但是在沐恩看来,可以那些缺胳膊断腿的人也可以在城市中生活下去就是最大的文明了。据说野兽的捕食成功率非常低,但是是因为它们弱小吗?恐怕并不尽然,而是在荒野之外,每个伤口都有可能让自己陷入绝境。 没有王座是永恒的,沐恩在大漠黄昏下留下的剪影也在下秒就被时间的洪流冲刷成了碎片。 唯有变化,永恒不变。 此行并非没有任何收获,至少沐恩发现了那群所谓科考队的疑点,走遍了半数的景光处,沐恩发现都没有任何其他的游客仍然存在,毕竟秋日祭典是国家中最盛大的节日之一,比元日还要繁盛,也是传统的团圆节日,也没什么人会闲到拖家带口的跑来这里看戈壁。 但是在想到这点之后沐恩曾经紧张了一夜,在周围布下了许多的预警法阵,但是看样子,那群人并没有要追上去的意思,虽然他们中有个高级魔导士不假,但是如果只是这个水平的邪术师在沐恩面前还是不太够看的,虽然除了那个魔力水平比较高的人之外还有十余人,但是魔力回路的强度基本上就是站在一列一矛穿之的水平,造不成大麻烦。 而且在两队人分开之后,沐恩是有意识的与那群人背道而驰,并且凭高远眺,对方应该也没有追上来的意思。 这其实让沐恩陷入了些小小的迷茫,他虽然对目的地的选择精确度一直都比较令人绝望,不过场面上的分析还基本没有错过。 因为地图的缺失,现在沐恩所能找到邪术师们可能的藏身之处不过寥寥,想到那个老人说他会主动找到自己,那么眼下之意就是裁决者们应当会不日出发。 似乎可以吧难办的东西交给他们,毕竟论见微知著的局势判断,裁决者才是专业的。沙漠中的沙暴会带动魔力将其搅的浑浊不堪,所以如果有浅淡的腐化气息,沐恩很可能没来得及反应就会让它在指尖流逝掉。 “安舍尔啊,干粮已经快吃完了,到时候如果那个老头还是不来的话,你恐怕就要为我牺牲了。”天空已经完全的黯淡,沐恩坐在篝火旁拍了拍安舍尔的后腿,眼泪差点就不争气的从嘴角流了下来。 一旁的安舍尔仿佛感觉到了沐恩的不怀好意,转过头来喷了他满脸的唾沫。 “就凭这些唾沫,我必把你烤的很香。”沐恩抹了把脸,已经在心里把亲爱的安舍尔大卸八块了。 而呼啸城中,麻布的披肩在夜风中狂舞,似是那人将沙暴劈在了肩上。兜帽被取下,露出了苍老而平静的面容。 他就那样伫立着,目光聚焦在遥远的地方。后半夜的时候,几名迅捷之人落在他的脚边,他们的出现代表着大包围圈已经形成,现在只等鱼儿咬食了。 “这里的魔力要比正常的地方高些,估计是有泉眼之所在。” “您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我想邪术师应该不会自信到躲在那种地方,只是觉得如果能有些意外收获,还是件挺不错的事情。” 而在地宫中,巴顿吹灭了烛火,在深邃的黑暗中数十双幽暗却又闪烁微光的眼睛出现在视野里。 “他们要来了,我们就要走了。”他将手中结块的血迹拍掉,平静的说。 “真不甘心啊。” “如果你不懂的放下眼前的蝇头小利而屈从于兽性,那么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巴顿望向牢笼的方向,那些背叛者已经被他打晕后重新塞了回去,并且用特别的药物压制下了他们体内的腐化之力。 但是他们不会这么快的离开,显然对方并不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传说中的陵寝——也不知道这传说之地究竟在何方,所以在临别时刻,他们应该留下些礼物和线索给来自远方的宾客。 贵胄的身上都出现了许多的伤痕,巴顿还按照心情随即挑选了几个杀掉,并且故意是用的极其残忍的手段,让后来者会认为是因为他们宁死不降而招致自己的恼羞成怒。 这时候风中忽有疾彻声,有个沙哑的声音响起,语言很简洁,就是发现了乌鸦的踪迹,来数不少,已成包围之势。 巴顿笑了笑,只道是无妨。 随后他便隐没到了地宫的深处。 十几分钟后,沐恩本来已经快要睡着了,忽如其来的地动将安舍尔惊醒,也就由不得他继续安眠。 可以感觉到的是,魔力正在如同浪潮般的从北方涌来,随之起舞的还有巨大的沙尘,在暮色中形成了比黑暗更黑的影子,隐天蔽日,看不见天上的银河。 这样的举措几乎是明目张胆的向裁决者挑衅,一时间,所有的小队并驾齐发,向泉眼出现的地方聚拢。 沐恩却没有动,这种情况他没见过,毕竟书上对于泉眼描述都太过抽象,他可不会拿自己的命来冒险,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来做就好了。 “带上公爵之女和那名游吟诗人,我们走。”巴顿站在魔力的浪潮中,风衣猎猎作响,他带着邪魅色彩的眉毛微微上翘,给人一种奇怪的吸引力。 在魔力浪潮带给自己的冲击越来越大时,沐恩的回路被自行点亮了,然后由老者施加的印记也在魔力的冲荡下逐渐支离破碎。 “快去那个少年身边,恐怕这是调虎离山。”老人眯了眯眼睛,似乎这个第四要比他想象中的还有价值。 随后他发现了一道仿佛在“冲浪”的黑光,划破空气直向沐恩而去。 “嘁,被我猜到了。”老人拉起披肩,身形一闪而逝。 在靠的足够接近的时候,沐恩自然也感受到了那股力量,他觉得有些熟悉,但因为太过复杂,所以没有办法确切的辨认。不过认不认得出属于谁对沐恩而言都没有任何差别,因为他好不犹豫的就将万物贯穿握在手中,虽然他此举算是破浪而行,但是因为苍瞬幽境的独特能力,这样的情况并不会让他的术式降低威力。 然后,他就在充满黄沙的天空看到了那个面露诡异微笑的男人,那张脸他还认得,他曾用一只手掌就碾碎了自己的雷枪。 “少年,我们又见面了。”他抬起左手,西蒙正被他拎在手中。 沐恩瞳孔猛然收缩,他突然明白了一切。 “我靠,被算计了。”事到如今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西蒙会被抓走,毕竟那时候面前的这个男人已经对自己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致,自己怎么会如此奇怪的算漏了这一点呢?而且恐怕那个老头应该也想到了这点所以才提出让自己来打头阵的。 你们玩战术的,心真脏。 不过输人不输阵倒人不倒架,沐恩将雷枪收束对他骂道:“小子你别嚣张,我有人。” 巴顿笑着摇了摇头道:“如果你不想他死,那就要跟过来。” 不过在狂涌的魔力暴乱中说时迟那时快,一道浩渺的光炮照亮了黑夜,老者落在了沐恩的身边。 “你把我当鱼饵!”沐恩看到老人真的这么快的驰援了,心态突然崩盘了大半。 “唉,你要理解。”老人叹了口气,现在需要保证这个有点聪明的小朋友情绪维持稳定。 光炮的闪耀消失之后,巴顿仍然站在原地,看上去依然非常的闲庭信步,甚至还有闲心戏谑道:“你这么厉害的光炮,可能会杀了我呢。” “那我的任务就结束了。” “但是他也活不了啊。”巴顿提了提仍然拎在手上一动不动的西蒙,“而且啊,我觉得你不应该来针对我啊,如果我是你,说不定会去赶紧看看引发如此异象的根源是什么。好心提醒你,拿东西你手底下的小废物可是解决不掉的。” “没事,你的人头比得过你抓走的所有人的价值。” “哎呀……怎么感觉你这么胸有成竹呢?说到底不过也只是个升阶无望的高级魔导师罢了。” “你们之前躲藏的地方是赛特的陵寝吧!”沐恩突然说道。 “没错,你这么聪明,真的让我很喜欢。”巴顿看起来笑得很开心。 沐恩现在感觉很乱,信息和实力的缺失让他感到完全失去了对场面的控制,这是他首次体会到这种感觉,一时间心绪上涌竟然有些慌乱。 “看来你跑不掉了。”老人看着巴顿,笑得很得意。 但是巴顿却撅起嘴道:“我觉得我根本不需要跑。” 说罢…… 左手蓦然松开,西蒙从天空中几米高的地方自由落体了下来,再看巴顿,已经不知道身处何方了。 老人绽放出属于高级魔导师的回路强度,单凭回路的水平,老乌鸦自然是在巴顿之上的,而经年的厮杀也让他不认为自己会落於下风。 但是沐恩看到的场景,确实巴顿已经手持黑光环刃,站在了老人的身后。 “这一把年纪的,活到狗身上去了。”巴顿嗤笑了一声,手中的光芒消散,而那个老者却只放出了短暂的魔力就已经被切割成了碎片。 “怎……怎么可能。”沐恩看到了麻色的披肩在风中粉碎,而黑色的长袍中也开始渗透出鲜血。 沐恩从未看到过这个等级之间以弱胜强的瞬杀,以至于本来还算稳定的心绪在瞬间崩塌,倒退了几步跌倒在了地上。而那名裁决者的身体,就这样在抖如筛糠的沐恩身前,碎成了肉块。 而长城那边的沙漠中,一个高大的人型站了起来,他的脸是青灰色的却又散发出某种奇异的光泽。 他的眼神落在了杜姆戈壁,然后强横无匹的魔压就在身边愈演愈烈,连带着整座大殿都在抖动。 “努比斯啊。”他呼喊道。 巨大的胡狼头便跨越了百里出现在男人的面前。 “竟然有人敢打搅舍弟——你的祖先的安眠。你说……该怎么办?”在男人发出那个你说的声音时,他的语气都在颤抖,似乎是抑制不住的愤怒。 “自当,以血祭先灵。” “那就去吧。”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六十二章 圣人遗骨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杜姆沙漠出现了这样的异动,自然会立刻引起所有的目光。 “你觉得倒悬王座,能够算是真正的巫妖吗?”狄亚勋坐在教宗御座之上,似乎是对着空旷的神殿发问。 如塞壬般诱惑的声音响起,贬损的言辞中还带着太多的不屑,“它们不过是骷髅罢了。” 听到这话,狄亚勋苦中作乐的笑了一下,然后仿佛突然想起了某人,继续说道:“那么难道所谓真正的巫妖指的是……” “不会,他值得你的信任。”利维坦的声音再度响起,打断了他的怀疑。 “你为什么如此确信?” “直觉。” “唔……听起来并不那么可靠呢。但如果真如你所说,那我便不明白,当初在阿瓦隆前,‘启示之石’给我的预兆究竟是何等意义。”说完这句话,教宗从御座上站起,深邃的魔力将沉眠数载的圣器惊醒,便听从了召唤来到了他的面前。 “古往今来,可没有教宗战死他乡的先例,那样会让《深渊教典》遗落在不可挽回的地方。” “我不会死的。”狄亚勋平静的回答道。 “对上欧西里斯,你也有自信说出这样的话?这件事我可也没有办法帮你。仅仅把你送到那,就已经会令我精疲力尽了。” 狄亚勋合上手中的书页,看着眼前绝美的利维坦,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帮她将青丝弄绾。 安努七世在接到消息后立刻发布了召集身在帝都的所有高级官员的命令,今夜他们将齐聚禁闱开启圆桌会议。塔瓦西斯脸色阴沉,在一众官员的注视下走入了议事殿。 正在他来到门前的时候,与尼普顿教堂的大主教苏丹打了个照面,这位往日总是神色悲悯的主教看上去也忧心忡忡,显然他也知道这次问题的严重性。 可能所有的情况里,唯一能让塔瓦西斯觉得算是好消息的,就只有这次的行动已经提前被移交给了裁决者,那么帝国将会施加在高塔的压力也就不会那样的让人头痛。不过关于这一点等会应该还是要费上番口舌,毕竟这个异动与之前事件的关联是他刚刚自行推算出来,其他人大概还不知道。 近来塔瓦西斯受到的冲击已经可以算得上是极多,若是这么一件事还得由他来负主要责任,那恐怕他在安努心中的信任就真的要积重难返了。 迪亚高正站在桌前,手边放着的战报是他刚刚获知的消息,这位风评不算太好行事百无禁忌的大宗师此刻也并不轻松,像他这种站在云端的人,只要露出了一个破绽就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任你是宗师也无济于事。这便是庙堂的残酷。 感受到宏伟的气息出现在身后,裁决王转过身,起伏的胸膛证明了哪怕是冷漠如他也无法那么平静的面对这样的大事。 “你的地位没人能动,不必如此惊慌。”塔瓦西斯以心声递语宽慰道。 迪亚高冷酷的嗤笑,只觉得这是个笑话。 圣人难得,但能当裁决王的宗师可是一抓一大把的。 大臣们的身影逐渐多了起来,安努王却迟迟不见踪影,场面正随着时间愈发透出寒意。 杜姆戈壁,沐恩虽然自认极少杀生,但因为做得一手好烤肉的缘故,其实也并不少动手处理肉块之类。 但是当一个几秒钟前还在跟你亲切交谈的人在自己眼前突然被切割成平整的碎片时,那种视觉和情感上的冲击会让任何人都难以承受。沐恩从未感觉到这么恐惧与反胃,非常纯粹的生理反应让他的眼泪不住的从眼角溢出,转身狂呕不止,战栗的身体让他显得就像一个胆怯的懦夫。 巴顿转过身,安静的看着丑态毕露的少年,似乎是在等着他将会说出的话。 是真的变成个懦夫般跪地求饶呢?还是会给自己些惊喜? 乌玛什重返了北方长城,这其实也是他第一次在这里与努比斯对峙。 但有些事也真的是亲自经历过才能明白,原来直面这颗胡狼头,压力比想象中的还要更大太多。 “努比斯,何故犯我疆界!”炎阳圣者站在长城之上,与他一同的还有好几位戍边的宗师。他们个个如临大敌,可他们所面对的,只不过两人而已。 “你们破坏了誓约,所以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努比斯巨大的斧刃握在手中,强横的气息让人丝毫不怀疑他可以一斧斫开这片厚重的城墙。拉张开蔽日的羽翼漂浮在不远处,看上去似乎并不太想插手,但是空气中的炎热却让人不敢小觑。 “拉!难道这是你所想看到的?”眼看着空气中的魔压越来越高,乌玛什开始寄希望于这个其实已经死过一次的圣者。 拉的鹰首似乎洞穿了漫天的黄沙,遥遥的与乌玛什对视,“我既然出现在这里,就说明我已经劝阻过他了。” “然后?” “我失败了,既然阻止不了,那么我也会拼尽全力达成他的心愿。” “愚蠢!”乌玛什怒道,“两败俱伤的代价难道你们就不再想想?” 努比斯以长啸作为回应,随波逐流了数万岁月的黄沙便随他给出了回应。 拉叹息了一声,永恒的权能也绽放出了耀眼的光芒。 “报应轮回,此乃天理。” 今夜长城,远在百里外的人们也能感觉到耀如白昼,因为有两颗太阳高悬在天幕之上。 “那老疯子怎么会让情况变成这个样子。”狄亚勋站在高台之上望着汹涌的黑海,隐隐有些恼怒,他眼中的地图已经被巨大的魔力旋涡搅碎,在无法将视线落在遥远的边疆。 现在的情况还要更甚于他的预料。 少女的魂魄安安静静的站在他的身后不曾言语,显露出恬静的气质。下一刻她似乎是从海风中捕获了什么讯息般,对狄亚勋檀口轻启道:“苏丹大人回来了。” 狄亚勋点点头,转过了身来。 “已经阔别此处数十载了,看样子教宗大人似欲将栏杆拍碎啊。”瞬息间穿梭了万里空间的苏丹此时就站在狄亚勋的身后。看表情,虽然嘴中开着玩笑,但很显然并没有笑意。 狄亚勋看着他,眼神突然出现了些许变化,因为想起了很多往事。 在多年之前,老教宗重伤不治后,教廷自然而然的为下任教宗的人选吵得不可开交。因为那时的狄亚勋年纪还是太小,哪怕本有无数人将他视若储君,但教廷终归并非世俗的皇家。才刚刚成为大魔导师的狄亚勋纵然天才无二,仍然难在高手如林的海神殿中稳住脚跟。 而眼前的这个袍绣金纹的主教,就是那时候教廷中公认最适合接任教宗的人选。 但结果最终是狄亚勋不再是狄亚勋,而剃掉了长发戴上了冠冕。苏丹则是被放逐般的离开了南海教廷,前往了繁华的帝都成为太平先生,此后的很多年都没能再回来。 有很多人认为他可能再也无法活着踏足这片圣土了。 因为他失败的反对被认为是无法聆听神谕的表现。 无法聆听神谕的人,要怎么做教宗呢? 下一次心跳前,思绪便被拉回到现实,他看向苏丹,眼神逐渐变得平静。 “你应该知道我召你回来是为了什么。”他说。 “我不明白。毕竟我恐怕是这个世界最希望你死的人了吧。”苏丹微笑,但是眼神中却透露出了许多无奈的悲伤,他知道狄亚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因为自己就是看着他长大的。年轻的教宗他真实的样子,与坊间传闻中那个冷酷狠辣的存在是截然相反的啊。 “那我希望你能如愿以偿。其实我一直认为——你能做的比我更好。”狄亚勋深吸了口气,突然觉得有些悲哀。他从未醉心于权利,毕竟虽说年轻但那时也已经踱过了百余岁月,自然可以明白对方反对的原因,并对此表示理解。但是很多的对立并非出自本心,而是因为那群围在自己身边说为了自己好的人,为了自己的私欲鼓噪出了氛围。 苏丹的衣袖被海边无尽的风涌起,他抬起头,察觉到了狄亚勋身上残留的洪荒气息,心中的情绪复杂。 “没想到你居然能收服她。” “偶然罢了。” 金纹主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接受这样的答案,他退后半步,郑重的屈身行礼。 “信徒苏丹,恭候教宗凯旋。” 天鹅绒的披风显出厚重而雍容的感觉,鲜红色的染料也昭示了拥有者宛如太阳般的威严,安努七世站再人群中,锐利的眼神环视而去,群臣皆是沉默。 夜仍不算深,但是帝国的反应无疑非常迅速,不管是教廷还是高塔的反应都可以算得上是无可指摘,在边军的将士也是第一时间进入了战备状态,这个巨大的国家机器就在即将陷入沉睡是被猛然唤醒。 但是安努王依然极不满意,因为除了那些与庙堂无关的紧急应变之后,居然就没有了下文,甚至于到现在这位威严的陛下都仍然不清楚事情的全貌。 迪亚高坐在一个不算显眼的角落,一般而言他都是直接听命于皇帝的命令,并不需要参与议事,无论来往都是单线连接,但是今夜不同。不过既然坐在了圆桌之上,就说明还有斡旋的空间。 虽然现在的圆桌早已与开国之初象征平等公正的会议不太一样了,但是毕竟前人的意志是代代相传的,想必安努王应该不会让自己血溅当场。 他看了眼塔瓦西斯,用眼神寻求着帮助,但是看上去风光无限的高塔之主现如今不过也是个自身难保的泥菩萨,哪有闲情逸致来管一个和自己没什么交集的宗师。 我能在陛下面前缄口不言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你居然还指望我来救你? 前些日子迪亚高曾经专程造访高塔,目的就是为了把这个惊动全国的案子从塔瓦西斯那边接过来。裁决王的想法,是希望通过这个案子重塑裁决者在陛下心中的重要地位,并且他也算准了塔瓦西斯会开这个口,因为经历过之前的种种事情都证明了,塔瓦西斯现在需要的不是大包大揽,而是稳定的恢复秩序,换而言之,他这算是替年轻的圣人分忧。 事实也的确如他所料,塔瓦西斯并没有咬住这块“肥肉”,之后两人便禀告了陛下进行了政务的移交。 但是天从不遂人愿。 在进入议事殿之前其实迪亚高的心情都很轻松,毕竟杜姆戈壁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最近好像自己也没有什么布置,但是很遗憾,手下在门口拦住他并且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大人,杜姆戈壁出事情了。” “我知道,要不然大半夜的我为什么要来皇宫。不过跟咱们没关系的事情就少管,这事连我都接不住。” “那我们几日前秘密潜入了保罗行省的办案队伍就让他们撤离,不必从旁协助了?” “你说什么!” 裁决王是个招所有人讨厌的差事,虽然名字上被尊称为“王”,但是应该没有人愿意见到他。而且因为处理事务性质的缘故,不可避免面的一定会和大臣贵族们连场面上的稳定关系都难以维持,而现在塔瓦西斯看上去又是一副决意要做壁上观的态度,迪亚高的汗水都已经沁染了亵衣,连反抗的欲望都生不起来。 毕竟这里可是禁城,圣人之下,皇帝想杀谁,就杀谁。 不知道煎熬了多久,审判般的声音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迪亚高,你以为如何?” 鲜血从沙丘上曼延开来,一直流淌到了沐恩的脚边,他已经从最开始的那种情况中缓缓的恢复了过来,但是看着眼前的那堆血肉,心中仍然是如同战鼓在轰鸣。 这一幕也给他的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在此后很多年,他对生肉块都会产生应激反应。 “你害怕吗?屈服,就不必死。”巴顿又用他那种一贯的温和语气问道,没人能通过他这般无谓的面庞中猜透他的想法。 沐恩咬紧牙关,胡乱的抹了把眼泪,在心中把自己知道的那些神都给骂了一遍,然后还额外并着重的点名了害死人不偿命的胡狼头,然后魔力狂涌。 恐惧的极点是愤怒。 而沐恩,很愤怒。 他上次产生这样情绪的时候,是看到那些被吸成干尸的身体,不过那次,有个温暖的肩膀挡在自己的身前。 位阶的差距实在太大,哪怕沐恩以极致的技巧对敌也没有任何机会,他只能再次在掌心凝聚出雷枪,看着明黄的雷枪逐渐染上青色,他似乎从中看到了一个人坚毅的影子。 “走!” 少年最后的嘶吼似乎还回荡在自己的耳边。 “你竟敢对我说屈服?!”沐恩咆哮道,他的手臂高高扬起,身体以一种极为夸张的方式向后仰倒一次来激发自己身体所有的肌群和力量。 清幽的光芒刺破了长夜,哪怕目标只在相距不到两米的身前,逸散的光晕也将尽煜四顾,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沐浴在那轮澄明的大月之下。 “斗士之德!亦在我心中!” 在这一枪掷出后,沐恩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肌肉被自己撕裂,他在几乎下一秒就无法站立,跪倒在了地面上。 但是他仍没有底下高贵的头颅。 我的可以输在擂台之上,但我永不屈服于我的敌人。 掌声响了起来,乌黑的血液从巴顿的掌心流出,他看着眼前的少年,眼中充满了赞许。 在北方的长城,乌玛什仍然在尝试着依托自己的身份与努比斯进行交流。 虽然兽人的圣者失去了一套回路,但是他被唤为【告死】的权能仍然可以轻易地杀伤魔导师之下的任何存在,哪怕是站着不动,帝国的普通军人也只会在他的领域内自行倒下然后丧失生机。 而在场的宗师中,论战斗力,哪怕依托着长城大阵也只能被斩杀于当场。 相对而言,拉“不擅长战斗”,如果在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自己可以尝试牵制住努比斯,然后让身边的宗师们去负责消磨拉的【永恒】,在依托着要塞的防御下,如果对方失去了所有的魔力,应该就会撤退了。 在之后…… 看双河平原那边的外交手段吧,如果是隔三差五这么来一次真的没人能扛得住。 好在,帝都那边塔瓦西斯的书信终于送到了,快速的扫过来龙去脉乌玛什感觉心跳都停了半拍,感觉这帮几千年前的老不死脑子都有问题。 但是前人伐山,后人滑坡。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父债子偿。国家机器会腐化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大部分的时候能够做到维持稳定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而历史遗留问题就会像是水下暗雷般的逐渐累积,到最后变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或者是不经意间被触发炸掉了根基。 “我们做这些有什么意义?我们没有将死者苏生的能力,更何况是失去了灵魂与权能的圣人骨。这一切的原因都只有可能是邪术师在从中作祟。我们会负责妥善的解决这件事情给你们一个交代,但是我们都有共同的敌人。”乌玛什为了表示诚意,亲自走下了城头,面对两位兽神,饶是百战之将此刻鬓角也有汗水滑落。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六十三章 春拂草木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狄亚勋从海面逐渐显露出了身形,那些海水并没有在他的身上更多停留便回到了它们本该存在的地方。 海岸边有浅浅的绿色,但是再往远处望一些就逐渐变得荒凉了,远处有个人正站在那里。 “没想到你竟敢走出宫殿来见我。”两人目光交错的一刹那,双方同事开口说道。 然后他们似乎惊异于这样的默契而笑了起来,片刻后又令人称奇的再次异口同声道:“我有何不敢?” 在这片大陆上,敢拦教宗狄亚勋不退的人,不超过一手之数。 只是不知道面前的这个人现在还能否被称之为人。 “我该称呼你为兽王,还是欧西里斯?”狄亚勋看着眼前肤色青乌而带有奇异光泽的高大男人,不紧不慢的说。 欧西里斯看起来高瘦,但其实只要走的近了些就可以看到他身上遒劲的肌肉。给人以苗条的感觉只是因为他的身高实在是太过异乎常人。 将近四米的身高比正常状态下的努比斯还要更加雄壮,两米有余的教宗站在他的面前就瞬间变成了仿佛稚童般的样子。 “你可以随意的称呼我,我本就是虚无的存在之人。” “您应该知晓了我的来意。” “但我绝不会同意。” 狄亚勋高昂起头颅,眼神与欧西里斯正面碰撞在一起寸步不让,两人平静的目光下是汹涌的浪潮,分明没有任何动作,周围的魔力就已经自觉地臣服了下来。 赛特的遗体被留在了杜姆戈壁并非是因为当初兽人兵败如山倒所以来不及对陵墓进行搬运,而是出自欧西里斯的旨意。虽然那个时候他已经回到了冥界沉睡,但是因为其超然的地位,没有人会忤逆他的想法。 再加上兽人们都相当的功利,虽然赛特的陵墓中遗留下了很多的财宝、不少魔导器和一副圣人骨,但是对于兽人们来说,这都没有什么用。 毕竟天下除了某个趣味诡异的异界之主外,没有人会闲到去四处收集圣人骨,特别还是权能被剥夺之后的圣人骨。 这种东西其实真的可以算是无价之宝——如果有谁能想办法把它真正利用起来的话。只不过现实往往比晶莹剔透的尸骸还要骨感,因为圣人的权能融沁到了他日常会解除的每个物品中,所以圣器们几乎在原主人死后都无法被再次被他人使用,因为其形象都已经太过固化。加之每个宗师入圣的契机都有所不同,故而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连身外之物都是如此,那更何况与圣人同生的身体呢?所以自古以来对于圣人骨的处置都是将他们供奉起来,待几万年的时光将其中蕴含的权能之力尽数归还世界后,就可能会成为源石或者其他可以用以魔法之上的物质。 至于为什么说是可能——毕竟圣人都是曾为自己的民族贡献过杰出力量的伟人,没有人会真的把他们的骨头从棺材里抖落出来当柴烧。 就算真的有人这么干了……也肯定不会声张,毕竟又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而欧西里斯将赛特遗骸留在大陆中部的真正原因,很多史学家对欧西里斯生命中所做的诸多矛盾抉择感到非常疑惑,但在狄亚勋看来那些使徒揣摩前人思想、试图将他们的行为总结出规律的史学家都是些蠢材,他们似乎把真是存在的人当做了书中那些毫无厚度凡是都遵从这同种逻辑的角色。 但人总是极度复杂的矛盾共同体,而千年的时光也让很多细枝末节被冲刷殆尽,这种信息上的不对等就决定了他们再怎样抓耳挠腮也始终是在试图用浅陋的智慧揣摩人心。 其中最愚蠢的莫过于的喜欢用“正邪”、“善恶”之类的东西来评定哪些史书上耀眼的名字了。 我们是兄弟。 但正如罪责不避王孙,不管是犯下了错误也都需要受到惩罚。 他伤害了我的心,所以我曾为此夙夜悲叹。 残破的肢体在帝国的各处哀鸣。 我再也不想见到他,我希望他永远的沉没在我的视线之外。 那是因为我仍然爱他。 我的记忆中漂浮着的是他当初孩提时纯真烂漫的笑脸。 只是如今每次想起他的面庞就会沉溺于无法挽回的美好记忆。 梦亦会令我疯狂。 所以当初战场上,哪怕是赛特已经成为了那样一副丑陋的样子,欧西里斯望向他的面容仍然充满着温柔,只是这份温柔深深藏在被刻意营造出的愤怒表象之下。 所以欧西里斯再会决意在杀死赛特之后重归冥界陷入不知多久的沉眠。 九柱神中他的权能最为特殊,因为他的权能是无法被继承的,这种由无数失衡而非人的苦难淬炼出来的,仍然公正平和的心,才是审判的力量之源。所以哪怕他的子嗣荷鲁斯甚至可以通过努力与天赋继承阿蒙的权能,都无法追随自己父亲的步伐。 回归冥界代表再次放弃生命,这是他可以选择的。奥西里斯并非如神话传说中那般只能复活一天,但是选择沉沦只是因为无人堪住伤心地罢了。 而为了保证兽人们在某事某刻需要自己的智慧来引领族群的千金,他与比蒙的家族签订了学期。历代比蒙王可以依靠献祭自己的方式将他从冥河唤回。这样的方式也可以保证自己复活后的权柄不会受到掣肘。 如果有天他彻彻底底的死去了,那么恐怕九柱神中的权能就会空缺出一块吧。 对于历史,狄亚勋并没有那么多兴趣,虽然不经意的想到了些东西,但是都与自己无关,他只是来解决问题的。 “您应该知道,这样的手段只可能是巫妖从中作梗,你将愤怒浇筑在我们身上显然有失公允。” “我知道契约,我的脑中存在着兽人们拥有的知识。你们违反了契约,没能保护好陵墓,所以你们应当受到惩罚。”欧西里斯摊开手,天秤的虚影在身后浮现,羽毛与心脏分赴托盘的两边。 狄亚勋望过去,发现心脏的重量似乎正在逐渐变大,破坏了天秤的平衡。 “那您也应当知道比蒙王将您唤醒绝对是因为努比斯得到了预兆。不仅仅是兽人,很可能是整片大陆都需要您的智慧指引前进的方向。你应该知道现在开战的后果,必然不能得偿所愿。” “不,只要我做出了行动,就必然得到报偿。因为正义与公理将会长存于世。” “正义!应当枪向强者,而非叩击守护弱者的城墙!公理!应当指向邪恶,而非责备矜业者的疏忽!”狄亚勋前踏一步,浩气凛然。 “所以我来见你,正是为了向你讨要正义。而若不是你们将城墙升起,努比斯也会亲自去寻求公理。” “那是我们的领土,不请自来是不义之举。请您收回自己的权柄吧,我们会给您一个能让所有人都满意的结果。” “如果你们能保证他老老实实的沉睡,那我就十分满意了,但是很可惜,你们并没有做到。” “这绝不可能是我们的人下手,为了杜绝此类事情,这件事在帝国是不传之秘,只有到了我这个位阶的才知道有这件事。那就更不用说连我都不知道他的陵寝究竟在何方。” 欧西里斯露出笑容,但是不管怎么看都觉得杀气冲天:“那么朕就很好奇了。为什么你们的邪术师比你们的教宗还要更了解自己的帝国?” 狄亚勋沉默了下来,他突然发现人与人的确是丝毫都无法互相宽容与理解的,无奈的摇了摇头后,他最后一次问道:“没得谈了?” “素闻教宗大名,擅越境杀人。”欧西里斯报之以微笑。 魔力开始如同暴风雨中的海面般汹涌,深渊教典悬浮于空,绽放出深邃而渐变的色彩。 而欧西里斯身后的天秤开始倾斜,随之颠倒的还有狄亚勋所感知到的世界。海啸声汹涌,两个人的精神如同两个巨大的旋涡,各自勾引起天地异象互相绞杀在一起,狄亚勋无法将对方拖入自己最引以为傲的环境中,而得天独厚的圣人气运也令欧西里斯的咒术无法轻易染指自身。 北方长城,乌玛什被拉羽翼所带起的狂风送回高耸的城墙之上,似乎不愿意他就这样下来送死。而胡狼的斧刃也终于从尘埃中升起,巨大的真身显露了出来,原来努比斯的战斗姿态居然能与百丈高城持平。 “你们去牵制住拉,记住,只要别死就行。”乌玛什额头上青筋暴起,看得出来他现在相当暴躁,好说歹说了半个晚上结果还是要打起来,这无疑对谁都不是个好结果。 衣袍染上赤红的颜色,火羽光耀在他的身边生灭,长城的大阵在瞬息间被完全的点亮,刹那间天地仿佛被分割。 天空中睥睨终生的火鸟在尘沙大地下显现出了完全不同的姿态。 如果说炎阳圣者本我的不死鸟是极致到可以燃烧灵魂的灼热;那么那个仿佛在地面深处游曳的、并不明朗的倒影就是可以凝结空间的寒冷。 二者的影子分明一模一样,但是却透露出了完全不同的姿态。 这便是乌玛什得自诸王境中赖以成名的秘典。 《光暗双生》。 当初,在乌玛什机缘巧合下得到这个物什后曾被笑言说是一个人可以当成两个人来用。因为光暗双生奇异的特性,在乌玛什将某种回路属性修炼到极致的时候,秘典就会将其相对的特性补齐,所以乌玛什几乎可以说是拥有两种权能的圣人。 若不如此,他当初仍是宗师的时候怎么能够一人坐镇北方长城呢? 巨大的斧刃自高天落下,只是看着那个大小就足够让城墙上的人们胆战心惊。 所幸在还未落到城墙之上的时候就被圣人手段逼迫了回去。 体型的大小必然会影响魔力的运转,在面对乌玛什这样强大的对手时,努比斯势必不可能轻敌。哪怕乌玛什只是世俗意义上的新晋圣人,对权能的掌控不会如同其他人那样游刃有余。 努比斯回归正常的大小,黑色的沙漠在他的身边浮现而出。 胡狼人所拥有的某个特别的属性就是沙,从外貌上来看似乎可以算是土元素的变种,但实际上这种属性并不能被简单的归类到土元素中,因为此类无法变换形态的黑色坚砾实为努比斯的家族所独有。 死亡与哀伤的气息从黑沙中渗透而出,宛如深渊般只是看一眼就将人的灵魂勾去。 大阵的光芒开始前压,全力抑制着努比斯的告死气息。 并非所有的圣人都会——或者说都能将权能展开出领域的状态。这与权能的强弱无关,例如永恒与炎阳的权能就单纯的是种战斗或者辅助战斗的手段。 近十位宗师升空,将仍在环着臂膀的拉围在一个看上去很宽泛的空间中,就那样平静的对峙着。 拉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毕竟七位宗师,他虽然不觉得对方真得能杀掉自己,但是一顿毒打还是免不了的。总之还是静观其变吧。 他确实有如此狂傲的资本,虽说大致上三位宗师的战斗力可以等同于一位圣人,但是因为永恒,拉变成了那种只要不想死战很难被战死的存在。 乌玛什终究还是从城墙上跃下了,因为他发现如果不近身压迫努比斯收束权能,那么其他的低阶存在哪怕躲在大阵的庇佑下也难以守住自己的生命。 可以连灵魂都烧却的火焰将告死的气息灼伤,可以冰冻灵魂的寒意与黑色的尘埃交融在一处。 只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气息好像都无法对努比斯造成太大的影响。 在下个瞬间,纷飞的火羽共送葬的黑沙从两位圣人的身后升腾,指尖发梢都牵动起了无数细腻的魔力在每个人的眼中都能留下痕迹。 天光黯淡的那个刹那,化为了一副绝美的剪影。 远处,一位绝色女子摘下了她的兜帽,雍雅的眼中荡漾出了几缕担忧。 在沐恩抬起头,看到自己拼尽全力的一击甚至都无法将眼前男人的手掌洞穿后仿佛有些认命了。他趴在沙丘上因为疼痛而不断从齿缝中发出吸气的声音。 只是他看着狼狈,心里却有些释然,在这样的时候,什么都不想反而变得坦荡了许多。 “至少我竭尽全力的尝试过了。”他如此宽慰自己,然后用最后的力量将自己的身体翻过来,至少让后来人看到自己的遗体时自己不会像个逃兵一样趴在地面上留下后背的伤痕。 “动手吧。”他说。 巴顿却笑了,“我不会杀你。”然后这个长相妖冶的邪术师望向了远空,将沐恩略显粗暴的提在手中对他说:“有个难产的家伙要来了,看来咱们有什么知心话只能往后捎捎了。”说罢,他又是一道黑光将西蒙的身体缠起,向远方飞掠而去。 十几分钟后,使徒保罗赶到了异象的中央,在此之前他路过了刚刚那名裁决者老人的尸体,四周还零散的游荡着几只乌鸦,似乎是在追寻凶手的下落。 脸上不曾显露出什么情绪,仿佛看不见他们一般的继续向远方掠去。 圣光散落下来,大魔导师级别的使徒保罗看着眼前仿佛全凭本能战斗的胡狼人,心中为他叹息了几秒。 赛特的血肉在干燥的沙漠中并未完全腐烂,只是深深的陷落紧贴着自己变异的骨骼,哪怕是失去了几乎所有的权能,被邪术唤醒的圣人骨依然拥有可以匹敌宗师的实力。而天际无穷无尽的黑沙让人难以理解,这样庞大的魔力来源于何处? 福音的歌声从圣保罗的口中飘荡出来,他正试图在某位圣人赶来之前尽量将这个受难的躯体安抚下来。 而北海之滨,一个人的到来让两个圣人暂时休战。他们共同转过头看向来客的方向,以示对那位高洁王者的尊重。 “我记得,精灵王都是秉持着祸福自重的守则注视苍生的。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审判所有人的王,向高洁的王发出了询问。 “因为作梗者身染邪术,我必须出面。” “邪术——并非推脱过失的借口。” 赫尔普笑着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 欧西里斯似乎来了些兴致,便委身下来,地面自动为他升起了一把王座。 “你活了很久,赫尔普。但是跟我相比仍然是小辈,如果你是来帮助狄亚勋脱困,那么为了公平,请允许我升起自己的要塞。”欧西里斯的语气平淡,但是其中蕴藏的巨大威压已令人不寒而栗。 所幸,在场的人都是硬茬。 “我承认,您‘存在’的时间比我悠久许多许多。但‘活着’的时间却不尽然。我并非来帮助狄亚勋逃出生天——想来我也没有这个本事,只是我希望这个时代不会在我们的手中完结。” “听闻精灵拥有着最为高洁的灵魂,为何如今却为了不义之举而出面发声?我对世界已没有留恋。纵然高楼归于废墟,但只要正义存在于人心之底,就可如春拂草木,生生不息。”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六十四章 千年最强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所以,我现在应该可以认为是要以一敌二了。为了公平,请允许我升起自己的要塞。”欧西里斯神色平静,虽然说这要升起自己的要塞法阵却依旧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而是面带戏谑之色用一个很慵懒的姿势坐在了自己的王座上,拳头撑着下巴。 精灵王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想战斗,只是有些话应该先明白的说完。 欧西里斯不置可否,只是发出了带有语调变化的“哦”的声音,表示自己还剩下点耐心,或许可以说来听听。 清风拂过精灵王那奇异非凡的长发后都安静了下来,仿佛也正期待着这位王者能给出怎样的答案。 他抬起手,邈袅的歌声就从不知名的地方飘荡了过来,将汹涌的咒术与孟浪的潮汐都安抚了皱褶。之后,宛如星空般温柔深邃的眼睛眼中倒映出了欧西里斯平静的面庞。 “每个人的眼睛都只能看到自己身前的事物。我们要借助它感知真实世界的倒影,但与此同时,我们也被限制在了目力所能极的限度之内——就如同我们不能平白的看到身后的事物一样。” “所以,我们都被束缚在理性的牢笼中。有限性决定我们无法追逐到世间的全貌,只能看到自己能看到的和自己想要看到的。正义也正是如此,我不敢否认您宽宏的智慧,但是仅凭我有限的思考却深感无法触碰到真正的、可以永存的公理。” “因为我的目光受到了掣肘,所以我总对某些事情感到无法释怀,因为那些都是与我所信仰的正义背道而驰的东西。但在很多的时候,我又只能无力的表示它们也有自己的价值……在某些情况下,它们可以解决我所无法解决的问题。” 欧西里斯坐在王座上,侧耳倾听着,不时点头对精灵王的言语表示赞许,在精灵王说完了这些后,他变换了自己原本略显慵懒的姿势,肃然的正坐在王座上,再次提出了问题:“那么既然如此,我们该怎样去解决呢?” 赫尔普笑意温润,他伸出两根纤细洁白的手指说道:“以我愚见,不过两种而已。” “愿闻其详。” “若为躬身而自修,当然抟心修四方高慧;若平澜为世,唯有求同存异而已。” 欧西里斯听到这句话,从王座上站起了身,慢慢走到赫尔普的面前,低头望着这个美到可以让世间所有生物嫉妒的人。 “那么为了趋同性,难道就要放弃生物最本初的报偿愿望吗?为了趋同,就要放弃自己劳动的获得、放弃受到伤害的复仇、放弃灵魂的骄傲?” “自然不是,但公正公理,未必以惩戒为要。威严如法,当真得偿教化?实则使民徒获惊惧。训诫以言德,胜过劳形或黥面。若一味的追求法理,或许真的可以做到铁面无私。但世事多艰,更何忍使民心如憔叶。所以我恳请您,回眸审度几番法理之外的人情。” “接着说下去,精灵王陛下。” “说来有趣,我忽而想到,或许我们这些所谓的圣人才是最为愚钝的。看过了世间所有的两面性,却走出了独断专行,甚至以此为契机侥幸讨得这样的地位。说是具有智慧的圣贤,倒不如说是因为太过痴傻而被天地怜悯。” 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狄亚勋听到了这句话不禁莞尔,精灵王似乎总能说出些令人意想不到却又很有嚼头的话来。 欧西里斯点头,沉稳却不平静的眼眸显示着他正深邃的思考着。 半晌,他回过头来对赫尔普说道:“我听出了你的意思,正是因为我们站在自己所信仰的最顶峰,所以我们反而失去了其他所有的可能性。” 精灵王点点头,“但其实我们大可不必如此。” 欧西里斯笑了,发自真心的快怀着,他的眼睛望向远方的海面,在下一刻,狄亚勋所身处的颠倒世界恢复了正常。教宗看向精灵王,并没有过多的客套,只是微微点头致意。 “没想到啊,哪怕我勘破了生与死的界限,却仍然有高墙树在身前。赫尔普陛下,感谢你。” “不必客气,我只是希望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惩罚必然的存在,狄亚勋大人。”欧西里斯转过身对着教宗说道。“但大可不必让更多的人流离失所甚至失去生命。对吗?我们没必要将矛盾变成仇恨,将仇恨变成战争。不让发生在我身上的悲剧再次发生在别人的身上。” “朝阳的存续,皆是因为您的心胸。欧西里斯陛下。”狄亚勋抱胸微微行礼。 欧西里斯低下头微微颔首,“很好……那么——我接受你的挑战。” 目光再次交错在一起,狄亚勋似乎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擅越境杀人的教宗,被誉为数百年来的最强者。我相信他会因为面前站着一个头顶所谓‘千年最强’的人而升起斗志。”欧西里斯看着他,笑容中带着些许的期待,似乎对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很感兴趣。 “如果你不敢,那么你连获得百年最强的资格都没有。虽然你是通过某种特殊的手段强行入圣,杀死了自己原本可能的高度。但你的灵魂不会变。” “我说的对吗?” 几个小时之后,精灵王赫尔普陪同脚步略显踉跄的狄亚勋走到了海边。看上去这位不可一世的教宗大人此刻的状态并不是太好,身上昂贵的教宗服已经破碎不堪,体力似乎也接近了极限,更是从没有人见过他的魔力干涸到如此的程度。但出人意料的是,他的眼低的火光可以感染看到的每个人,那样兴奋的神采,只有少数老人们在他年轻的时候看到过。利维坦巨大的身躯从海面升起,然后在肉眼几乎跟不上的速度中变小,只在瞬息间就来到了两人的面前。看着显然经历了一番苦战的狄亚勋,神色很关切,但也没有忘了向精灵王道谢关护之恩。 “我可没有去救他,他也不需要我来救。”赫尔普平和的笑了笑,然后又用玩味的眼神扫视了两人几圈。 这应该算是精灵王为数不多显得调皮的时刻了。 “你们居然会在一起,真是令人意想不到,不过不算坏。”精灵王祝福了两人,然后又接着说道:“狼会低眉顺目恭敬的遵从最强者,但是没人会认为它们的尖牙利齿就是摆设了,也不能不警惕它们在黑暗中的窥探。狄亚勋,你要小心。启示之石的言辞并非全数出自我口,它更是阿瓦隆意志的化身。而且我以为仅凭巫妖的力量,恐怕并不足以苏生圣人的遗骸,如果再不找出脉络组织他们,那么我们将都会万劫不复。” 狄亚勋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随后他在与王分别的前一秒想起了某个长得很秀气的少年,便与对方说起了这件事。 “您或许也该推开自囚的牢门了,我们需要他,他是未来。” “狄亚勋卿,我亦并非万能之人。若是《万象归宗》可以帮助他聚拢残破的灵魂,那么我当然会十分愿意如此行事。但我无计可施,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们的森林也已经开始被邪术渗透了,若不是之前……的某件事情帮我解了燃眉之急,那么我今天可能都无法出现在这里。”赫尔普叹息道。 “虽然我这样说不太好,”狄亚勋皱眉道,“但是您不能尝试一下把您的那套极富煽动性的说辞讲给天马听一听吗?我们真的需要他健康的成长,塔瓦西斯是个脑子缺弦的疯子,我总得从其他方面给他想些办法。” “狄亚勋卿……天马,各个都是拥有圣级资质的存在,虽然因为灵气稀薄可以成为圣级的天马已经很少了,但是非要拿一个圣换一个圣,并不算什么合适的买卖。况且天马的意志不会容我左右的,它们是天神的造物,怎么看得上凡俗的智慧。” “难道就真的没办法了?” “我相信会有的,只是时机未到。好了,我现在已不能再多做停留了,希望你能早点为欧西里斯带回那三样物什,救黎民于水火。” 在赫尔普离开后,利维坦温柔的搀扶着狄亚勋自海面远去,问刚刚的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情况。 …… 在酣畅淋漓的战斗后,欧西里斯对狄亚勋说出了自己的所求之物。 “狄亚勋,替我取回三样东西。在你将他送到我手中前,我们的前线不会撤兵,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快上一些。” “哪三样?” “赛特、阿顿、荷鲁斯。”欧西里斯报出了三个曾经兽神的名字,但是这其实是三件圣物的简称。 分别是:赛特的灵魂节杖、阿顿弯刀与荷鲁斯之眼。 其中阿顿弯刀的原主人自然是阿顿,但是在人类帝国覆灭的战争中这个东西就已经落入了阿蒙·拉的手中,不得不说这其中必然又是数不清的辛密恩仇。 而这三个圣物也最终都遗落在了帝国境内,节杖被葬在赛特自己的陵墓中,估计现在那个死而复生的胡狼头正在尽情挥舞着自己的这个宝贝,也不知道敲烂了多少人的头颅。 阿顿则是在几十年前的时候随拉在帝国境内协助亚精灵们战斗的时候一同陨落,便就此留在了帝国,事后安努七世也是非常不厚道的只归还了拉的遗体而不把圣器还给兽人。 荷鲁斯之眼则是不知所踪,这也是最让狄亚勋头疼的一个东西。 但是心烦的事情跟别人说也没有用,毕竟人类的情感并不相通,为了避免利维坦觉得自己吵闹,狄亚勋只是挑拣了些大致的脉络和战斗的部分情况跟她说。 “千年最强?”利维坦显然对这个名头感到好奇,“为什么他是千年最强?我觉得如果你和他一个岁数你一定能轻易击败他。” “未必,欧西里斯之所以能被加冕如此桂冠,是因为他打破了生与死之间原本分明的界限,并且再次基础上掌握了审判的权能。单凭权能而言,审判就在我的临渊之上。” 说到这,狄亚勋回头看了一眼,心中感慨不已。 欧西里斯在刚刚的战斗之后成为了半神,步入传说中圣人之上的境界。 究其原因,可能是因为刚刚精灵王的那番话让他又有了明悟。 果然人类是这个世界上修行魔法最快的生物,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不会嫉妒。 如此天赋,不愧是千年最强。 鏖战了一天一夜后,兽人们——就是那两个兽神停止了攻城,因为拉实在是对战斗显得意兴阑珊,而努比斯和乌玛什因为伤势较重已经被各自抬了回去,现在就比谁回复速度更快了。不过身体素质这一块不是我努比斯吹,除了比蒙真就没怕过谁。 之后的几天乌玛什刚刚能动就拿起了战报来看,所幸是没有什么更严重的损失,与努比斯的战斗实在是后患无穷,告死的气息会逐渐腐蚀身体,如果累积到一定程度便会突然死亡。 其实在正面的交锋上,因为乌玛什自觉不敌努比斯,所以毅然选择法阵气息突破长城来到了沙场之上。在近身的肉搏战中算是重创了努比斯,并且自己受伤并不严重。 但是等到自己回到了城内后,告死权能便如跗骨之蛆般开始折磨他的身体。严重到只能卧榻静养完全是因为这种诡异权能所带来的的后遗症,差点就直接被请进英灵殿了。 如果不是精灵王后及时出现的话,那么这个可能性还会更高。 努比斯果然还是不负杀力最大圣魔导师的名号,要跟他硬刚果然还是要请教宗来试试。 殊不知教宗也在敌人的大后方刚刚被胖揍一顿。 狄亚勋刚刚横越了一整个大陆,还是从海洋绕了个大圈前进的。虽说利维坦是创始之初的神兽,但这么远的距离她也不可能进行往返,动用与生俱来的能力才勉强在半天之内赶到了兽人的后方,现在两个人的前进速度基本上就是郊游了。 但是欧西里斯给的压力还是很大,狄亚勋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再途径人类帝国的海岸线、金滩高原的山脉海岸线然后回到帝国的南部,所以他好生安慰了利维坦一番,之后便在休息完备之后依然选择横越人类帝国的上空从摩印行省回到亚特兰蒂斯境内。 一路上带起了无数火花闪电,但是因为狄亚勋的行进路线很有讲究,所以被没有被元素圣殿给击落。 路上不是没有人类的圣者前来阻挡,但是都被他轻易的击败了。 不要以为打不过欧西里斯很丢人,我狄亚勋也是捶杀了两个深海族圣者的,捏你们还不是跟捏柿子一样? 在杜姆戈壁处,新晋圣者潘正在尝试在不毁坏赛特尸身并且不被他敲烂脑袋的情况下将其控制住,但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所以几天过去,潘只能将其限制在原地,却无法解除他暴戾的丧尸状态。再这样下去等到自己精疲力竭的时候事情就会变得非常难办了。 根据线报,陵墓中应该有邪术师们抓走的人质,如果不快点救援他们很可能会在层层黑沙下窒息然后死亡——前提是这个鬼胡狼头出来的时候没有把他们顺手干掉。 可是潘也是有苦说不出,他作为炼金术师出身的圣人最擅长的只有两件事:一个是冶炼,一个是爆炸。但是眼下却应该是需要擅长封印和控制的圣人才能控制的住他,照理来说塔瓦西斯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在这个问题上帝都贵族的意见却出离的一致。 平时喜欢骂骂高塔之主那是习惯问题,这种危急时刻还是他坐镇高塔最靠谱,没人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高塔地下可是供奉着近百具圣人骨呢,再醒一个那真的要集体崩溃。 所以一时间,帝国突然惊讶的发现自己引以为豪、固若金汤的防御模式原来是处处漏风,曾经绝大多数的设想都只能停留在理想主义的纸面。而圣人们则必须处处奔走充当救火队员。 “原来八方镇塔只是能够保住帝国的中部,若是真的有大战兴起,恐怕我光辉所照耀的土地瞬间便要去之一半。”安努七世最近发脾气发的太多,现在已经不愿动怒了,他将迪亚高扫地出门去黑崖林看门了,可怜堂堂裁决王一夜之间就被扒干净了皮成为了丧家之犬。 塔瓦西斯坐在帝王的对面眼观鼻鼻观心,他打定主意如果没有什么必须做出回答的问题就当个哑巴。作为统筹全局的高塔之主,他知晓包括狄亚勋在内所有圣人的动向,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长城能够挡住疯狂的努比斯为狄亚勋争取时间。 并且对于欧西里斯成为了半神的消息他其实也已经有所察觉,毕竟修行奥术这种东西带来的副产品能力便是整合条件推理真相。 当然他不会把这种可能会让帝王吐口老血然后驾崩过去的消息说出来。 现在的宫廷中还是夜夜笙歌的美丽景象,在帝王的授意下,一切活动照旧,一切消息封锁。所以绝大多数的贵族仍沉醉在酒池肉林与纸醉金迷之中未曾醒来。 沐恩再次失踪了,但塔瓦西斯甚至都没有能力去管理这件事情。圣人骨复活的事件持续时间不用太长,只消一周左右,便定然会有流言蜚语满城纷飞,若是现在开始严查此类事情,显然欲盖弥彰,所以最让人头疼的就是面对这样明明可以预料的结果,依然是只能慢人半步亡羊补牢。 但是这并不算可怕,困扰着塔瓦西斯心绪的其实并非眼前鲜明的麻烦。 令他真正担忧的,其实是这次邪术师们毫无章法的王八拳,从任何角度来看他们都并不会占到一分一毫的便宜,仿佛仅仅只是为了恶心一下自己。 这无疑是不可能的,哪怕退上一万步来讲都是如此。如果那些邪术师和巫妖真的这么脑子有问题,那么也不会成为各个种族的头号大敌了。 在之前的肃清行动中邪术师们失去了绝大部分的暗子,也并没有发现什么真的值得重视的布置。 而这样的情况影响了接下来的事件,因为秋日祭的攻城更多的是没有什么战斗力的傀儡。而重点攻击的对象目标又太过明显,高塔之主认为这样稚拙的把戏就连自己那个不怎么懂军略政治的小弟子都可以轻松的一眼看穿。这样的结果必然是帝国在北部行省增派兵力,如果他们真的有什么从阿瓦隆倒影进攻帝国的想法,那也只能是碰壁而归。而做了这么多,事件的杀招好像终于被图穷匕见,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活赛特,其他的都是掩人耳目而已。 然后挑起兽人与亚精灵的战争,之后他们就可以伺机而动蚕食帝国的领土。 不对。倒悬王座并不是一穷二白的赌徒,要把所有的赌资梭 哈在这一局的成败上,如果欧西里斯同意了狄亚勋的请求,那么看似高明的一连串伏笔就会显得更加降智。所有的富家翁都爱规避风险,拥有着黑暗世界权柄的巫妖们也不例外。所以很显然,他们的目的不仅仅在这里。 难道是为了那些贵族?为了策反贵族给他们做内应?但是每个被俘虏的人都不会受到重用是可以预见的,想以此激起矛盾会有成些许效果但与付出绝对不成正比。 那么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沐恩?没关系,他已经是半个弃子了。 但…… 塔瓦西斯心中的不安仍然没有要消退的迹象,他总觉得游某处自己没有注意到的细节,而几个小小的细节就会决定事情的成败。 安努王仍在帷幕后叽叽喳喳絮叨个不停,塔瓦西斯在这一刻竟然突然有种想要挥袖将他杀死的冲动。 幸好这种可怕的想法只出现了刹那就被压抑了回去,饶是如此,塔瓦西斯还是被自己的念头惊出了一身冷汗。 三天后,浑身浴血的教宗狄亚勋从摩印行省的边境进入帝国的势力范围,还没有飞行多远,便体力不支重重的跌落到了地面上。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六十五章 默契使然 - 星辰之泪 - 临川学长 此时狄亚勋的样子要远比与欧西里斯战斗之后的模样更加狼狈,那个时候他只是看起来透支了自己的力量,而现在看起来却是奄奄一息。 身上沐浴的鲜血并非染于他人,而是从自己的身体中流淌出的。 摩印行省的领主被这样的大事惊动,自省都急匆匆的往这边赶来。教宗御体自然在第一时间就被保护住了,平日里总是显得很慵懒怠惰的海神殿这次反应极其迅速,几乎是在消息传递到手中的第一秒就被完全的激活。 仅仅过了几个小时,天还未沉暮色,这个仿佛拥有钢铁之躯的男人便醒了过来,他不带太多情感的眉眼睁开了瞬息便再度合上,只以平淡的语气发布着指令。守在教宗身侧的主教听完之后一眼不发,也只是默默地起身执行去了,过了半个小时,教宗 已经苏醒的消息才传到了摩印领主的耳中。 为了照顾教宗,摩印领主将办公场地临时全部转移到了这个边陲小城,他的起居室也并不华贵就在小教堂不远处的一座平房中。 “是谁把您伤成了这样?”摩印行省的领主来到狄亚勋的身边,问出了一个看似关切实则太过没有水准的问题。 狄亚勋笑了一下,不知道其中是否夹杂些许讥讽的意味到:“我从哪里来的,自然就是被哪里的人所伤。” “人族的魔法师?不应该能在您的手下走过几个回合啊,岂不是随意杀之。” “我为了快点赶回来用了没有与他们过多的纠缠,况且,我本也是不请自来的恶客,他们却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岂有杀的道理?” “大人高义。” 两人交谈的时候,文书也已经呈送到了安努七世的桌子上,当他看到清单上索取的三个圣器时一言不发。 塔瓦西斯站在台阶之下,正在等待着皇帝的最后决断。 “我觉得……”安努反复的看了几遍,似乎内心有些纠结,“这场仗也不是不能打。” “陛下,欧西里斯的强大恐怕超乎您的想象,我认为我们用三件圣物来换取和平绝对不是一件坏事。在诸王境与星辰之泪都即将回归的时刻,保留实力才是最重要的。”塔瓦西斯劝阻道。 安努点头表示他明白这个道理:“你的想法我了解,只是我觉得将这三个东西交出去的话,反而是帮助别人恢复力量。虽然这些东西我们没有办法使用,但至少他们不会落到别人的手中。” “北方长城那边,乌玛什依托大阵仍然命悬一线。九柱神的力量要超越寻常圣人太多,哪怕炎阳圣者身具经天纬地之能,仍然是在精灵王后的帮助下才稳定了生命力。”塔瓦西斯将乌玛什的情况故意说得重了不少,以此相对温和的对对大陆风云仍然后知后觉的帝王施压。 在黑崖林那边,几名裁决者正跟在迪亚高的后面,神色各异,但都是为裁决王感到不值。 “行了,你们回去吧。”迪亚高感受到了黑崖林空气中特有的真菌气息,便回过头对这些同袍笑道。 “我们把您送到住所就走。”为首的那个人说道。 迪亚高却摇了摇头,“为我牺牲掉前途,不值当。” 历代裁决王给人的感觉其实和教宗狄亚勋差不太多,但是在世事的演变中,这个黑暗的领袖又更染上了几分恐怖与邪恶的味道。许多地方都会用这个组织来吓唬孩子,只是在孩子们没有真正见过裁决者的情况下,这样的话语和“狼来了”的威慑力其实差不了太多。 但其实就如像狄亚勋并不是真的如人们的第一印象那么冷漠,阴沉似水的人也当不好裁决王。 迪亚高看着眼前的几个已经跟随了他很久的裁决者,脸上流露的只是苦笑。 这样的事情任谁应该都会意难平,但是没有办法,自己并非是不可或缺的存在,所以只能回到这个裁决者最初创立的森林中当一个回忆过去了老人了。 虽然他的年纪还并不算很大。 安迪曾经带着年幼的孩子们在黑崖林中漫步过,他指向那些干枯狰狞的树干将从前的故事娓娓道来。 曾经这片森林还很丰茂的时候,数位心怀正义的骑士曾经被歹毒之人围剿于此。在最后一场战役前,他们抽出了自己的宝剑搭在一起,发誓魏国旺流尽最后一滴血,哪怕身死也绝不会让邪恶蔓延。 那场战役非常的惨烈,英勇的战士们最后只剩下了三座仍然屹立不倒的丰碑。旷日持久的杀戮让血液从红色慢慢黯淡成了黑色,尸骸吸引了不计其数的乌鸦,这就是后来裁决者的起源。 如今物是人非,那个曾经领着孩子们温文尔雅的年轻人后来成为了冷面无私的裁决王。再后来,又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弑君者。 那个如兄如父的男人离开时残酷的眼神,让迪亚高至今无法释怀。 人长大以后,为什么就会出现那么多令人难过的变化呢? 亚特兰蒂斯地处大陆的中央,势力范围从两河环绕的冲击平原往外蔓延。从整个地图上宏观来看,大致分为三个层次。 由阿瓦隆东方常年盛开着雪莲的高原上,汹涌的泰文泰斯江在遇到被称之为圣剑山的时候被一分为二,两条河流将一块丰饶的平原围住又在下流会和,最终在大陆的西南方融入海洋。 这是大陆的母亲河,其长度远超人们的想象。两河流域的江水钟灵毓秀,总不是湍急焦躁的样子,这也就理所应当的成为了整座大陆最为核心的地带,谁占据了这块广袤丰饶的平原,谁就是这片大陆的主人。 几十万年来,自从古精灵入主此地,这里就是文化与经济的中心,见证了王权更迭、帝国覆灭这些所有的美好与污秽,每一块不起眼的石头都在诉说着承载时光的沧桑。 所以平原两岸自然就是亚特兰蒂斯最重要的地带,以此为最核心的区域都由帝王直接统领,强大的军事力量和发达的魔法研究都让安努王室真的如同太阳般光照万世。 在此之外,便是外围一圈的中部地带,这些地方多为丘陵与平原交错坐落,少有高山。因为各自特殊的风貌,所以其中资源的差异也十分明显,而其中最丰饶的近十块领地被曾经的柱国家族瓜分,当然到了现在也只剩下了四个柱国家族仍然存在,并且领地也已经变小了不少。 但即便如此,柱国之姓依然礼同亲王,在其他皇室贵族不得出任高级职务的情况下,四位柱国就可以算是这个帝国中除了帝王之外最有权柄的人了。并且根据某些传闻,柱国的家主除非突然战死,那么历来都会是宗师水平,能做到这个程度的家族屈指可数,就连久负盛名的不死鸟也难以做到。而除了柱国们,八方镇塔也身处这一地带。 而再向外看去,便是纷乱的帝国外围了,其实硬要说起来,这些外部地区其实还要比中部地带更为肥沃一些——假如单纯以地势或历史残存的资料来看的话。 如果在某场战役的烈度中,战死了超过两位以上的圣人,那么有很大的概率当地的地貌会被长久深刻的影响。比如杜姆戈壁、黑崖林,这些酷烈而违反地质学常理的存在就是战争给大地留下的创伤。 当然了,哪怕是圣人的死亡,对于大陆真正的伤害依然可以算是微乎其微,在两名巫妖和三名圣人共同战死的黑崖林受到影响的范围也不过是方圆几百里,想要形成杜姆沙漠那样的空腔本身还有人们不懂得节制而只晓得索取的原因,在无形中助纣为虐所以才会变得如此贫瘠。 在帝国的外围地带,因为常有战争或者小规模的摩擦,所以百姓可以说居住的并不安稳,久而久之有能力的人就会尽量往中部迁移这才造成了好像帝国的外部地区都是饿殍千里民不聊生的刻板印象。 在外部最出名的就是北方长城与南方神殿了,虽然长城其实算是靠近帝国的西北部,神殿在帝国的东南部,但是这些并不影响它们被冠以一方魁首的名头。 翻阅所有的史书,其实都会觉得亚特莱蒂斯在千年国祚中都算是欣欣向荣的,所有的巨大损失也都是因为大势所趋也有迹可循。 但现在突然出现了这样复杂的情况当然会让不食人间烟火的帝王和只能奋力讨生的平民感到奇怪。 只是既然有所谓的中流砥柱就是说明自古以来有那么一群人,同时承担着来自上与下的压力,看到的视野最广泛但是位置却有些许尴尬。 他们往往看的透彻。 虽然可能也不会明白其中具体的关节,但是世间所有的暗流涌动都要经过他们的脚踝,而太阳升温吹动的风也会扬起他们的头发。 那些在大人与平民们看来的突兀情形,他们都已经在日常的活动中亲身经历过了,所以对于很多即将发生的事情,他们会比绝大寻常人有更敏锐的嗅觉。 不过,肉食者鄙这句话在大多数情况下也表达出了一种深沉的无奈,大人物们又何尝不是被束之高阁蒙住了双眼。 所以千年以来,所有的高塔塔主和海神教宗都会隐藏身份和相貌行走天下,为的,就可以靠近天下苍生的疾苦,而不至于颐指气使做出些混账事。 塔瓦西斯从未觉得高塔如此空旷,幽暗的房间中魔法水晶也没有投出微光。 他就那样板正的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搁在桌面,神色毫无波澜,但其实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他此刻有多么彷徨。 一百年多前,当他刚刚以极为年轻和强势的姿态突破魔导师的那天,正好是狄亚勋名声鹊起,人生第一次越境杀人以大魔导士姿态击杀了深海族魔导师的时候。 从那时起狄亚勋和塔瓦西斯就被称之为帝国的双子星。 但其实塔瓦西斯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很高傲的人,身上有那种文人对待其他事物的轻慢心态,只是掩饰的很好反而显得自己过分谦虚。 他觉得打生打死还要亲自出面实在是下里巴人的事情,对于狄亚勋可以和自己并列为伍不以为然。他精修几乎任何学科,记忆力极好并且一点就通。这样的天才再配合上析离他在魔法的研究上突飞猛进,仅仅是在内院上学的时候就已经在学问上超越了绝大部分老师。 并且他凭借自己的天才与推断,还原了已经失传许久的、本属于某个哀落部族的“奥术”魔法。这个东西令人难以形容,它的确是魔法,但是它所表现出来的稳定性和可塑性却又是任何元素魔法都无法比拟的。这种谁都可以修炼却极为艰深的学科,光是领悟就已经非常困难,更不用说他还是从只言片语的描述中思考出来的。这对他而言可能比自己创造还要更为困难,毕竟每个见过他的人都无不为他烂漫洋溢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所折服。 他以一己之力把整个高塔的学术研究推进了上千年。 任何东西到达一定程度都会出现瓶颈,世俗的学校学术论文会出现可供研究的东西变少,大量的论文内容重复但写出论文才能毕业却依然是硬性要求。这对学术其实没有特别大的帮助。 高塔有很长的时间也是这样的,出品的魔法像曾经那样有价值的很少,大都只是在前人的基础稍作修改便试图以此蒙混过关。 也不能全然怪莘莘学子,毕竟惊才绝艳的前辈们似乎已经把话说尽了,在最顶尖的学术殿堂,这一点点的创造力就是区分上下尊卑的唯一指标。 而塔瓦西斯的出现,不仅带来了阵法学、奥数学、魔像学等等学科的巨大变革,还创造了无数可以探讨的新课题,特别是奥术,令人如痴如醉。 所以不管从什么方向上来看,他似乎都具有看不起其他所有人的资格。每个人都认为他成为圣贤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他也曾一度这样认为,没有他看不懂的书——只有他不想看的;没有他做不到的事——只有他不想做的。全知即全能,这个座右铭时至今日仍刻在他的戒指上。 但这次他无法理解站在自己对立面的那些丑陋生物究竟是想要做什么,他坚信自己能看到的这些都是能够解决的,但他也同时坚信自己一定有什么事没有看到的。 他曾很自负,哪怕是少年时被狄亚勋沉重的打击过,也依然很自信。但自从遇到沐恩之后,似乎所有人的人生轨迹都开始发生了变化,这个饱受苦难的孩子就如同旋涡,改变了所有靠近之人的形状。 如果说在狄亚勋身上展现的是好的那面,逐渐找回了些许曾经的模样;那么在自己身上就显然是截然相反的另一面。 他并不在乎自己的权势受到了质疑与掣肘,作为一个十分纯粹的学者,他虽然也深谙人心并可以加以利用,但并不在这个方面消耗太多的精力。甚至若不是老塔主将高塔拜托给他,他或许都不会接任这个位置吧——何况还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 在他看来所有的贵族官员都不过是在狐假虎威,那些被赋予的所谓的权利其实就跟砂纸一样轻薄,风吹过就会被撕碎。 当某天底层的人民无法忍受他们的行径,这些傻子就会知道自己有多么愚蠢。 只有知识转化为的智慧,才能成为这个世界永远不会被淘汰与更迭的权利。 所以他打心底的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与讽弄讥言,只是为了维持复杂人心集合的稳定而做出诸多举措而已。 当然这些会掣肘他的东西偶尔也会让他有些烦躁,因为这会让他的工作开展的不顺利。 在几天之后,狄亚勋终于驾临帝都,敏捷的高等法师们都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伤依然不轻,整体的气息相较于巅峰低了三成。 “欧西里斯的意见,让人难以接受啊,教宗大人。”安努坐在王座上,语气中带着浅淡的责怪意味。这也不能怪人间帝王,毕竟过往教宗出马从来只有占下天大便宜的情况,但次却不复以往也确实会让人感觉到很大的落差。 狄亚勋略带自嘲的笑了下道:“说实话,若不是精灵王及时出现,我应该已经死在那里了。冥界之主如今已经成为了几万年来主世界的第一位半神,强大远超我的任何人的想象。” 听到这个话,安努王皱了皱眉,半神的境界离他实在太过遥远,甚至无法想象到那个境界的伟大。他求助似的瞥了一眼塔瓦西斯,塔瓦西斯则摇了摇头,示意全面开战高塔的大阵未必能挡的下来。 这就是两位圣人的默契了,哪怕他们没有私下交流,仍然不约而同的将对手往强大里说,因为他们知道这场战争毫无价值可言。而接下来的诸王境能给各方势力争夺星辰之泪所造成的影响却是巨大的。星辰泪的价值不必说,如果传说所言非虚,那么狄亚勋有信心握着这个东西越境锤爆三个欧西里斯。 “既然如此……就按照二位圣人的话来做吧。”安努的手指交叉在一起,重重的叹了口气,似乎是为作为亚特兰蒂斯的皇帝,竟然要付出代价来与人讲和这件事感到不甘。 “那么荷鲁斯之眼在何处?”狄亚勋问道。 安努摇头。“朕也不知。” 沐恩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洞窟之中了,此处暗无天日,甚至连盏灯都不点,沐恩只能勉强感觉到身边有个人是跟自己绑在一起的。 “西蒙?西蒙?”沐恩尝试性的喊了两声,身边的那个人发出了轻微的哼声。 “大人,你怎么也进来了?”过了很久,西蒙好像终于是彻底清醒过来,经过一番交流,他叹息道。 “我这不是来救你吗,结果那个邪术师实在太厉害。” “你说的是巴顿?” “我不认识他,但是我知道是那天在后面追我们的邪术师。” “那就是他了,咱们可真是倒了霉了。而且……你被抓起来那我估计着就离死不远了。” “为什么?” “因为嘴欠。” 在帝国的北方,安舍尔得到了前方的消息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长城,看到自己的父亲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 坐在乌玛什的对面,大天使显然还很年轻,无法想象到那个境界所能带来的破坏力,哪怕自己身具一缕炎阳真意,但是浮与表象的权能与真正的伟力仍是肉眼可见的相去甚远。 “他怎么能将您伤到这个程度,您不是……” 乌玛什听到这话,对着自己的儿子微微一笑道:“我受的伤没有传闻中的那样严重,更多的是为了给君王表现些姿态。否则,陛下虽然已不年轻,但是仍然很可能会为了虚妄的荣耀而选择并不明智的方式——不过说到底确实还是托大了些,努比斯的战斗力要比我想象的更强,而且我对真意的运用还远远没有达到所可以达到的上限。” “如果达到了,您能不能?” 安舍尔问道一半,乌玛什就已经知道了他想说的是什么,摇了摇头。 “努比斯可是拥有咒术回路的圣人,况且历来九柱神的权能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是名列前茅的,哪怕是我达到巅峰若是捉对厮杀估计也无法和他分出胜负。” 听到这话安舍尔突然露出了笑容:“无法分出胜负?意思就是应该可以打个平手?” 乌玛什笑得畅快了起来,带着些自信的意味。 “再怎么说我也拥有光暗双生。” 在做客北方长城几天后,安舍尔回到了自己的家族中。再次踏上家族历史悠久的石径上,他的身份已经与曾经截然不同了,闪耀的家徽别具一格凸显出他高绝的地位。 漱月公主不在意这样突然的舟车劳顿,反而因为能走更多的地方而显得很开心。在与包括下人之内所有与之接触的人中,言辞都颇多体谅。且并不似帝国的贵族那样自持矜贵——她凡事颇好亲自来做。到了个新的地方也总是很温柔的客随主便,总之她的每个举动都可以体现出精灵公主应有的教养与气度。 安舍尔是与她共同离开阿瓦隆的,虽然相处只有一年,但是还是知道这位公主性子还算活泼,只是骤然到了个陌生的环境也会有些害羞所以显得恬静了不少。 当然了,在待人接物的举止与日常生活中才能真正看出一个人的修养。而无疑,漱月殿下在这些方面都非常优秀,并非某些贵族后生那样只是装模作样。 也亏得殿下现在很是安分,才能让这位大天使得有闲余思考些让人并不感觉愉悦的事情。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