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o1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挪威-纳尔维克） 九月的挪威，寒冬未至，可是纳尔维克的夜晚已经寒风刺骨。簌簌的北风从远处的海湾上呼啸而来，穿过广袤的树林，竟还能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在经历了接近三天的长途奔徙后，队伍里的人都已经疲惫不堪，却仍是有条不紊地保持着前进的队形。汽油耗尽后，他们在一天前就弃车改为步行，由于队伍里有一部分文质彬彬的科学家，速度被拖慢了许多。 “上校，我们的地外卫星在被摧毁前，传回来最后的影像，北纬45度以南的国家已经全部陷落，聚集在梵蒂冈祈祷的几十万人……”说话的人脸上流露出沉痛的神色，“一瞬间全没了……” 听他汇报的男人，看上去丝毫没有被这个消息所影响，脸上仍保持着一贯的和煦微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身边的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孩，脸色却沉寂下来，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忧。 队伍继续前行，众人都沉默不语，耳边只有队友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突然，队伍后方传来一阵骚动。刚才的传令兵去而复返，焦急地喊道：“上校，我们后方部队被‘降临’了！已经派人断后，请您快速离开这里！”说完，又急忙往回跑。 女孩还没反应过来，手就被握住，只听那名被唤上校的男人说道：“跟着我，加快速度。” 一旁那些脸色苍白的科学家们，也不再埋怨腰酸背疼，在来自不同国家的特种兵的护卫下，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针叶林里没命地奔跑起来。 后面的嘈杂声似乎越来越远，就当大家以为自己能躲过一劫的时候，不知从哪个方向响起一声惨叫，紧接着，一声又一声的惨叫，此起彼伏。 他们的行踪又暴露了！ 男人脸上的笑容终于淡去不少。他开始觉得不对劲，他们的行踪一直很隐秘，北纬45度以北大面积区域里，那么多股难民潮，为什么那些生物独独对他们穷追不舍，而且每次都轻而易举地发现他们的踪迹？ 答案显而易见，他们中有人的身上被标记了。 “各单位注意，分散队形，各自前进。”他毫不犹豫地下达指令。 特种兵们都训练有素地以两人为一个小组，每小组带上一名科学家，朝四面八方散开。 男人紧紧地抓着女孩的手，身后跟着一名特种兵，向着纳尔维克不冻港[1]港口，以最快的路线行进。 周围又安静下来，离海越近，湿气越大，霜冻让草地变得更难行走。女孩有几次险些滑到，但是男人的速度丝毫不减，只是更加用力地握着她的手。 视线的尽头，似乎有光。他们快到了！ “啊――！”凄厉的惨叫声蓦然惊起。 身后，近在咫尺！ 女孩下意识地回过头，正好看见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特种兵瞪大着眼睛，胸口被一只手穿透，整个人瞬间枯萎，就好像身上的水分被瞬间吸干一样。 超近距离的血腥场面，让她几乎呼吸停滞。 特种兵的干尸缓缓倒地，凶手却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无影无踪。 是降临！ 他们追上来了。 男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嘴角的笑容不变，深不见底的目光落在女孩的背影上。 被标记的人竟然是她，难道…… 树影斑驳，随着一阵悉悉索索地声响，四周缓缓浮现出一个个黑乎乎的身影，密密麻麻蔓延开去，不知到底有多少人。但是他们都只是站立在原地，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女孩颤抖着紧闭双眼，却迟迟等不到死亡的来临，不禁疑惑地睁开眼。 黑影逐渐向两边散开，月色朦胧，她模糊地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踏着泛着银光的一地霜冻，由远而近朝她走来。 “低等生物没有生存的权利，地球人类也没有豁免权，但你不同。”他的音色出奇地低沉悦耳，听起来有几分熟悉。 皮靴踩在冰冻的草地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他的脸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深邃完美的五官，让人见过一次就绝对不可能忘记。 “夏末，”那人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我给你两个选择，被我吸收或者成为我的交/配对象，你的答案是什么？” 林子里又恢复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夏末才勉强收起震惊不已的表情，张了张嘴，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旺财，虽然我帮你起了这个名字，可原来你真得不是人啊？” oo2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时间回到一个月前。 深夜，小县城郊外的宁静被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夏末已经一刻不停地跑了半个多小时，身后的追赶声不仅没有消失，还越来越近。她实在跑不动了，不得不停下来，一步一步往前挪着身子。 背后传来一阵剧痛，在倒下去前的一刻，她想――还好，她和老骗子两个人跑掉一个，起码老骗子安全了。就是可惜这一大袋子的钱，早知道应该留给老骗子带走的。谁想到这些流氓不追腿脚不便的老头儿，偏偏对她情有独钟呢？ 她被人粗暴地从地上拽起来，扔在一堵灰败的烂墙上，背上的痛感让她出了一身冷汗，还没来得及哼一声，喉咙就被人用手紧紧掐住：“臭丫头，敢骗到高夫人头上来！” 极度的窒息让她大脑发胀，很快，她的意识开始游离，在死亡的面前，任何生物都会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意志，那是下意识的，不受控制的。 夏末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原本半眯着的眼睛陡然睁大―― 同一时间，只听勒住她脖子的那人嘶哑着嗓子痛呼道：“啊――！啊――！” 夏末顿觉脖子上的勒感一松，整个人如泄气的皮球软软地滑到在地上，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她费力地抬起眼皮子，就见刚才掐自己脖子的那个男人倒在她身前几步外，鲜血从那人的眼眶、鼻孔、嘴巴和耳朵里不住地往外流。 她暗骂不好，随意使用能力很可能会暴露行踪，在被发现之前，她得尽快离开这里，可刚想要站起来，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直接又摔在地上。可能刚才那一下耗能太多，现在她连站起来都费劲，还怎么跑？ 就在她着急之际，耳边又响起几声尖嚎，而且听起来比刚才那次更凄厉，紧接着，有人惊恐地叫道：“谁？快出来！” 夏末的眼角只够时间捕捉到一个飞速移动的黑影，在昏暗的月光下，那人似乎从头到脚都覆盖着一层黑色的膜，就像一个隐没在黑暗里的影子，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那身影极快扑向其中一个混混，竟轻轻松松地单手将他提了起来，无论那人怎么踢腾都挣脱不开，然后，夏末就看到，黑影徒手把那人背上的皮肉撕开，手指“嗤”一声插入他的颈椎里，然后就传出“嘶嘶”的声音，似乎在吸食着什么。只听那人的惨叫声逐渐变小，最终安静下来。 一旁的其他混混也吓坏了，有些跌坐在地上不会动，有几个哆嗦着往外跑。黑影扔下尸体，又一闪，追到下一个混混身边。 月夜下的郊区树林里，弱小的人类一如回到了远古时代那般，在不知名的猛兽追击下，毫无反抗能力地被扑杀。不知什么原因，满地的尸体，却只有很淡很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就像是所有的血液都被那怪物一滴不剩地吸入了腹中。 夏末脸色惨白如纸，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怪物。乏力加上突如其来的惊吓，让本来支撑着身体的那一丝意志力也耗尽了，终于晕了过去。 另一边，杀戮没有任何悬念就结束。 银白色的月光铺撒在地面上，冰冷惨淡。 那黑影披着月光，一身清冷地站在一地的尸体中间，身上的黑膜奇迹般地像水迹一样，一点一点被吸收进皮肤里，露出底下麦色的皮肤和紧致有力的肌肉纹理，还有仍旧渗着血的伤口。 他的脸近乎刀削般完美，带着力量与野性的嚣张，但这些都掩盖不了他五官的精美。他全身上下，无论是骨架还是肌肉的分布，仿佛都是大自然鬼斧神工之下的杰作。毫无瑕疵的黄金比例蕴含着无与伦比的几何之美。那绝对是生物进化到极端高度才能孕育出的完美肌体。 他闭上眼睛，似乎在感应着什么，一阵微凉的秋风吹过，他又睁开了眼睛，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可是眼神里却流露出一丝疑惑。低头思考了片刻，他走向地上的尸体，随意脱下其中一个人的衣服，迅速穿好。 “唔……”就在这时，晕过去的夏末竟悠悠转醒。 男人一动不动，锐利的目光准确无比地捕捉到她的方位，影子一晃，就来到她跟前，伸手向她抓去。 或许今天夏末的霉运终于走到头了，幸运之神开始向她招手。 眼看那夺命的手指就要碰到她细嫩的脖子，那男人却突然不动了，只见他的瞳孔骤然放大，他低哼了一声，就失去意识，重重地压到刚醒来的夏末身上。 可怜的夏末，眼睛刚睁开就看到一个高大的黑影朝自己倒来，硬是再次被撞倒在地上，后脑勺撞在地上的碎石上，连哼都没哼一声，又晕了过去。 夜，又恢复宁静，不过没能维持多久。 不远处，传来一个压低的声音：“小骗子，小骗子……我的天啊！” 一名头发半白的老人从黑暗的林子里走了出来，一看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那么多人，就惊呼出声。他认得这些人，就是刚才追击他和夏末的那群小混混。 李复淮第一反应就是肯定是夏末没能控制自己的能力，这回出事了，真出大事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现场可是有十几个人呢，夏末6岁从研究院逃了出来后，就停止了能力的开发，按理来说，不可能操控这么大的能量一下子重创那么多成年男子。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检查尸体的死因。 检查的结果让他震惊不已――只有一具尸体的死因是由于脑部出血而死，其他人的死状，竟然跟二十多年前诱捕“父亲”的那一场恶战里被杀的人一样，都是被直接抽干了全身的水分，包括血液、脊髓和脑髓！尸体再包装一下，就能成为名副其实的木乃伊了。 简直是惨无人道，比欧洲传说中的吸血鬼还要吸血鬼啊！ 对了，夏末呢？ 李复淮的手抖了起来，赶紧四处张望。他不断地翻开尸体，终于在一个男人身下找到了明显还有气息的夏末。 “小骗子，醒醒，快醒醒！”他用力拍打着夏末的脸颊，喊着她的小名。 “……疼……”夏末睁开眼睛，揉着被石头硌得生疼的小脑袋瓜子，坐了起来。 李复淮顿时放心了，马上装出一副惊恐的样子，问她：“这里发生什么事儿了？太可怕了，死了这么多人！” 夏末猛然惊醒过来，迅速扫了一眼现场，发现那个恐怖的影子食人魔已经不见了，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她也装出害怕的样子，哆嗦着道：“我不知道，我被那些人掐住脖子，呼吸不了就晕倒了，之后的事情，根本不清楚。” 李复淮早料到她的反应。 那时，她才6岁不到，年纪太小，被困在实验室里，除了拥有Genui[1]计划最高等权限的核心负责人才能见她。李复淮是一个遗传学家，不是军方的人，只能在实验室外面进行监控，所以她并不知道他也参与过Genui计划。 在夏末眼里，他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头，好心地把她捡回家抚养。其实，他只是想赎罪而已。这些她都不知道，在他面前，她一直隐瞒自己的能力。 李复淮也不拆穿，继续陪着做戏：“不管怎么说，你人没事就谢天谢地了。” 完成了必要的对话桥段，李复淮这才转头看向那个刚刚压在夏末身上的男人。如果他刚才没感觉失误，那人身上还有温度，应该还没死透。他虽然不是什么圣人，但总不会见死不救，于是凑过去看看他还有没有呼吸。果然，他还活着。 李复淮把夏末招过来，说道：“小骗子，我来的时候，这人是压在你身上的，估计是他救了你。我们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总不能看着救命恩人死在这荒郊野外。” 夏末这时已经完全清醒，看了一眼紧闭着双眼的男人，在脑子里搜寻了一遍，认出他不是那些混混中的一员，毕竟要忽略一个外貌如此出色的人是不太可能的。 她提起掉在一边草地上的袋子，拉开链子，发现里面满满的人民币还在，眼睛笑得如天上弯弯的月牙：“差点把小命搭上，不过这些钱够几年的生活费了。”她嘴里念念有词，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这才朝晕倒在地上的男人走过去：“好吧，先找个地方把这人弄醒了再说。” ------------------------------ 黑漆漆的郊外，一间有些破旧的砖房，忽地亮起了灯。掉了颜色的木门上方挂着一个简陋的牌匾――“王家村医院”。说是医院，其实就是一个不入流的乡村小诊所。 里面突然传出男人的惊呼，“流了这么多血……这人我可救不了，得赶紧送大医院输血啊！” 屋内的李复淮皱起眉头，不耐烦地瞪着眼前的村医。 他和夏末现在拎着个昏迷不醒的大男人出去，很容易又被高夫人的手下找到，到时候大家都活不了。他不想见死不救，不代表他愿意舍己为人啊。再说了，离这里最近的县城也要大半天车程，外面黑乎乎的，他们上哪儿找车去？ “行了行了，”李复淮说着，掏出一叠钱塞进他手里，“再想想办法，放心吧，即使最后救不活他，也不用你担责任。” 村医大叔一腮帮子胡子拉碴，看到手里厚厚的钱，眼神就亮了，但还是有些犹豫：“好说好说。我这儿也有简单的输血设施，就是不知道这位先生的确切血型，也没有新鲜血液库存。” “血型不要紧，我们这里有个O型血的人，直接输。”李复淮把夏末推了出去。 “什么？这样做有风险的！万一……”村医大叔还想解释。 李复淮一摆手，打断道：“别废话，开始输血。” 为了减低溶血反应[2]的几率，他们没敢给男人输太多血。村医大叔很快就收工，打着哈欠回房睡觉了。 夏末坐在病床边，回想刚才输血的一幕―― 鲜红的血自她身上流出，通过又长又细的管子流入一个陌生男人的身体里。她心里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好像通过这种方式，他们两个人的血脉已经交融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了似的。 其实，床上的男人在针插入他的血管时就醒了。导致他昏迷的原因不是失血过多，而是刚才他吸收那十几个人类的vita[3]后体内发生排斥反应，身体自动陷入自我修复的沉睡状态。 夏末不知道床上的人已经醒了，犹豫着伸手探了一下他额头的温度，眨眼浅笑道：“还好，没有发热，看来你命还挺硬的啊。”她想了想，伸出脚，把地上的钱袋勾了过来，开始乐呵呵地数着红色的百元大钞，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男人在她转身的刹那，睁开了眼睛。 墨黑的双眸盯在她身上，明暗不定。 夜更深了，夏末兀自伸了个懒腰，被老骗子叫到隔壁休息去了。 四周沉寂下来，只有破旧的窗棱子偶尔被风吹得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出来吧。”男人突然睁开眼，朝空无一人的房间一角说道。 漆黑一片的空气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形，光影晃动之间，逐渐合成一个女人的实体。她的声音有些男性化，但听起来像是故意放柔了语气：“4901，连接我们星系和银河系的蛀洞已经稳定，母脑派我来查看你的情况。” 她有着高挑的身材，肌肉修长而健美，艳丽的线条勾勒出丰润的红唇，丰满的身体只披了一袭薄薄的轻纱状物质，高耸的双/峰若隐若现。她不着痕迹地挺起傲然的胸脯，含蓄而自信地浅笑着――每年的官方交/配期就要到了，这一次她很有可能会被母脑指配给眼前的男人。 4901是这一代最有希望继承“熵”之名的候选人之一，是文明里最强大的雄性，拥有最优良的基因组合，更重要的是，他以前一直忙于猎杀融合其他候选人，根本没有时间与雌性/交/配，生育下一代。如果她成功被指配给他，她将会是他的第一个配侣，地位超然。另外，她的孩子也会是下一代“熵”的第一候选人，占尽先机。等后面的候选人出生的时候，她的孩子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将他们斩杀在摇篮中！所以，她当然要抓紧机会在他面前展现自己的魅力。 男人没有看她，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语气淡淡道：“4909已经死亡，要不然，在同一个星球上，我不可能感觉不到他的脑晶信号。” 他仿佛在谈论一件跟他毫无关系的事情，可他的话在女人的心里，却一石激起千层浪――是文明第49代“熵”候选人最后活着的两个人，4909已死，那就意味着，4901将自动正式继承“熵”的称号，成为文明里唯一能掣肘母脑的存在。 从此以后，这个男人的名字叫熵，4901这个代码已经成为过去。 她眼底的欣喜若狂一闪而逝，很快被一抹惶恐的情绪所代替，飞快匍匐在地上：“恭喜熵大人！”她顿了顿，又道：“熵大人，需要我帮你解决掉外面的那几个低等人类吗？” 熵并没有什么表情波动，低头检查着自己身上的伤口。虽然出现了排斥反应，看来那十几个低等人类的vita[3]还是有点用处，之前穿越蛀洞时，因为不稳定的时空撕裂所留下的伤口已经结痂脱落了，皮肤恢复光滑。 他抬眼，眼底波澜不惊，对她交代：“留着他们还有用。我还要留在地球上继续寻找4909的尸体，我需要用他的基因来修补我自身基因的漏洞。虽然他已经死亡，我们仍旧可以从他的细胞里提取出基因物质，复制一个他供我融合。只不过要等复制人自然长大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而已。” 听他说要特意制造一个活人来融合，地上的女人身子一抖，心里升起一股恐惧，但她对他这种行为还是可以理解。因为她是为数不多的几个知道他有先天脑部基因缺陷的人之一，脑波频率在正常水平以下。 从他继承“熵”的称号开始，他就成为他们文明的种源，基因缺陷是最大的致命伤。如果他稍有不测，他们文明延续了49代的种源就断了。重新选取新的种源培育，等于一切都要重头来过，文明将会倒退几百、甚至上千年不止，还有可能会被其他高级文明趁机吞噬。 熵强大，他们的文明才不惧外来的入侵者。 不断融合，完善肌体，是唯一的出路。 女人的心情变得沉重，恭敬回道：“属下明白，我会把消息带给母脑。恭祝熵大人一切顺利。”说完，身体缓缓隐没在空气里。 oo3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一大早，夏末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房间，经过窄小的客厅，正好听到村医和李复淮在争论。 “人是醒过来了，但是啥事儿都不记得了，话都说不利索了，估计是……”村医大叔脸色为难，用手在自己脑袋上比划了几下，“严重脑震荡之类的，脑子撞傻了。” “人活过来就行，反正我不认识他，后面的事情不归我管了。等他能下床了，你就赶他走吧。”李老头秉承他一贯的无赖作风。 “我也不认识他啊！”村医大叔一下从破竹椅上蹦起来，大叫道：“我告诉你，你们前脚走，我后脚就把他扔出去！” 夏末蹙眉，走向病房。 乡村空气纯净，阳光更显得明亮，落在坐在病床上男人的脸上，金色的光辉在他脸上投射出立体的光影，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更加深刻，还赋予了几分神秘的气息。 熵神色安宁地注视着窗外的蓝天白云，纯净的浅蓝色，地球真是一片适合喜氧生物居住的乐土，所以，它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众喜氧文明在银河系争夺的第一目标。 他的安静不动，在夏末看来，却觉得他是在因为自己的失忆而一脸落寞。 “那个……你怎么样了？头……会疼吗？”她走上前，问道。 熵转过眼，视线落在她的小脸上。昨天晚上她背对着他，他没看清她的脸，现在终于看到了。果然如他所想，跟她娇小的身体一样，她有着小巧玲珑的五官，眼睛却出奇地大而亮，此刻，那黝黑的瞳孔里只专注地映出了他一个人的身影。 他本来不想回答她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他是“熵”，这种程度的伤，怎么可能会疼？但不知为何，在她关切的目光注视下，他竟开口道：“不疼。” 尽管他只说了两个字，夏末还是敏感地听出了他的普通话咬字和音调的不准。看来村医大叔说得不夸张，他的伤似乎真得影响到他的语言功能。 本来她跟老骗子的想法一样，只打算把他的命救回来，他们父女俩就离开这里。毕竟他们的钱是用命换来的，没必要多养一张嘴。可是现在，她总不能扔下一个失去记忆的可怜人自生自灭吧。怎么说，人家还救了自己一命不是？ 老骗子是个嘴硬心软的角色，嘴上说不关自己事，做不做得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只要她表态了，他最多也就叨咕几句，不会再坚持扔下他。 夏末叹了口气，认命地一仰脖子，说道：“我们一会儿就走，你来吗？” 熵正需要一个身份融入地球社会，于是沉默地点头。他现在还不能流利地运用他们的语言，少说几句才不容易露陷。 李复淮听说夏末要带熵一起走，果然没有反对，只是不情不愿地嚷了句：“要是家里再揭不开锅，就把你的食物分一半给他！” 不过，他说的狠话，夏末从来都只是不屑一顾地当成耳边风。 于是，一老一少，外加一个面无表情又不爱说话的怪异男人，坐着一辆破旧的小面包车出发了。 “怎么回事，前面不动了。”面包车司机嘴里叼着根烟，把脑袋伸出窗外，朝前面看去。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前面出了事故，过一会儿路就通了。可是足足过了两个多小时，长长的车龙纹丝未动。周围车子里的许多人耐不住性子，下车到前面去查看。 不多会儿，有人往回走，面包车司机逮着一个人就问：“哎，哥们儿，发生啥事了，还有多久能过去啊？” “听说是前面的县城的入口被封路了，不准任何车辆和人通过，好像出了大事儿，警车一排排地在那儿挡路呢。”那人摇着头走了。 听说前路不通，后面的车龙开始疏散，夏末他们坐的面包车也绕道，上了另一条路。 这次搬家，他们短时间之内不会再回到原来居住的小县城，所以他们俩父女这次才鼓起勇气大干一票，然后跑路。夏末快到18岁了，李复淮提出让她到G市的大学里旁听。虽然没有合法身份，她不能跟普通孩子那样念书，可这并不妨碍她自学。 窄小的8人座小面包车奔驰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一路晃晃荡荡、颠簸个不停，本来一天的路程，却接二连三地遇到各地封路，足足耗费了两天一夜，才在第三天暮色渐起时到达目的地。面包车司机尽责地把他们和行李都运到他们指定的地址，还帮忙把行李从车上卸下。 下车的时候，司机还在不断嘟囔着倒霉，一个行程遇到不下五次主干道封路，这比中六/合/彩的几率还要低！ 夏末精神抖擞地跳下车，四处打量着眼前这个旧式的公寓楼小区。与脸色微微发白的熵对比起来，她简直是红光满面。 此时，日已西斜，有些人家已经亮起了灯，小孩子们三两成群地结伴回家，空气里似乎还能闻到淡淡的饭香。 一派安静祥和的景象。 夏末眼底荡漾着笑意。租房的订金早在一个多月前就通过房屋中介下了，虽然租的是顶楼加盖的小屋，但胜在是合法建筑，不需要担心被政府催搬，他们父女俩终于有个像样的家了。 “你没事吧？是不是晕车啊？”她转头，终于发现一旁的男人脸色不太好。受了伤还长途旅行，确实有些难为他了。 熵不知道“车”是什么意思，在大脑晶体的资料库里用读音搜索最有可能的字，很快就明白过来，她竟然认为他会因为一个低级文明的交通工具而不舒服？ 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没事。” 一路上，夏末似乎已经摸清了这个男人极端倨傲的脾气，早就猜到他肯定会说自己没事。她慢慢眯起眼睛，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一指地上的行李，有些颐指气使地指挥道：“既然你没事，那就帮忙搬东西。大门在那边，到了最高一层继续往上走，大铁门后面就是，别弄错了。” 熵看了一眼她的小身板和地上厚重的行李箱子，没说什么，伸手一提，一边一个，扛到肩膀上，动作轻松自然，毫无负重之感。 他身上还穿着从小混混尸体上剥下来的T恤，尺寸太小，就像穿着紧身衣一样，背部的肌肉随着发力而微微隆起，显出流畅修长的线条，肩宽腿长，整个身形更显挺拔。 夏末跟在他身后，脸蛋发热，不敢再看他的背影。可转念一想，他现在吃她的、住她的、穿她的，看他几眼又怎么啦？ 李复淮站在公寓楼窄小的大堂里，正准备跟房主签订租住合同，一抬头就看见夏末指挥熵当搬运工。他笑着摇摇头，也不知道在车上的时候，是谁嚷嚷着说别人是她的救命恩人，以后要好吃好住养着，结果一转眼就本性尽露了。 他本来是打算雇几个民工帮忙把行李搬上楼，不过既然有现成的帮手，有便宜不占实在不是他李某人的作风，再说了，那个男人看上去壮得跟一头牛似的，如果放到古代，肯定是“骨络精奇”的“练武奇才”，搬几个箱子绝对难不倒他。 想到这里，李老头更加心安理得了，一抖半白的眉毛，满脸堆笑地对坐在一边的房主说道：“呵呵，先生你看，我们跟中介谈的时候，并不知道这栋楼没安电梯啊，你的房子楼层又高，我也一把年纪了……你说……能不能适当优惠点？” ---------------------------------------- 熵搬完所有箱子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时分。他走出大楼，想看看还有什么漏了没搬的，正好瞧见夏末一个人蹲在公寓楼前的小花园中间，小嘴一张一合地，自顾自说着什么。 他朝她走过去，才看清楚她面前站着一只通体白色的犬类动物，毛色柔顺亮泽，从身形上看，可以看出还处在幼年期。它正对着夏末龇牙咧嘴，发出呜呜的声音，乌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透着警惕。 “别害怕啊，我只是想摸摸你。”夏末声音很轻，黑白分明的眼睛在夕阳的余光里，如水般柔和。 刚才，她一眼就认出了这只狗是一只萨摩耶幼犬。她从小就想养一只，可是以前连养活自己的都困难，哪里有多余的钱养狗？ 她缓缓伸出手，手刚到半空，小狗就充满敌意地朝她狂吠起来，只好讪讪地收回手，但也不太在意，站起身子，打算回家。 熵在她身后站定，目光落在那只白色的动物上，眼中威压骤升，低沉的嗓音附带着浓浓的威慑力：“低等物种竟敢反抗高等物种……” 夏末只觉得小狗突然浑身一震，朝她身后瞅了瞅，发出“嗷呜”一声，抬起两只肉嘟嘟的小爪子蒙在眼睛上，趴在地上装死不动了。 夏末一愣，回头看了熵一眼，不解地问：“它好像很怕你？” 熵不想多作解释，一脸漠然地提醒道：“你可以摸它了。” 夏末眼睛一亮，整个人顿时充满了活力，“嘿嘿”奸笑着朝小狗伸出了她的“罪恶之爪”。直到可怜的小狗被她从头到尾摸了个遍，狗主人冲满不悦地声音从花园另一边传来：“旺财，你再不回来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她才意犹未尽地站起来，拍拍手，对熵说：“走，回家！” 熵看也没看地上的“死狗”，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 夏末走在前面，一脸满足，两只小手兜在后面，一边走一边晃啊晃地，心情舒畅至极。 “对了，”她转身，站在楼梯上，视线正好与他平视，眼里上过恶作剧的光芒，说道：“你没名字多不方便啊，不如我帮你起一个吧，就叫‘旺财’，怎么样？” 熵一本正经地问道：“旺财是什么意思？”在他的脑晶里，这个词似乎解释有很多，定义比较模糊。 他果然不记得了。夏末再次得逞。 瞄了他一眼，她胡编乱造道：“这个‘财’嘛，就是钱啊。有了钱，就可以换很多自己需要的东西。至于‘旺’，就是很多很多的意思。所以呢，‘旺财’就是有很多很多的钱，可以换很多很多的好东西！” 听她说完，熵低头沉思片刻，顿悟，原来地球人类所谓的“财”，就跟他们文明里的vita一样，提取后，按量的多少来换取其他任何东西，“旺财”就是很多的vita的意思。 他懂了，不错，“旺财”是个好名字。 “那我就叫‘旺财’吧。”他点头，下结论道。 “真乖！”夏末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久违的柔软触感袭上心头，熵反应极快地抓住她的小手，强迫它继续在自己脸上摩挲，视线直直地望进她的双眼里。 夏末愣愣地站在原地，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心脏跳得越来越快，脑子晕乎乎的。 直到熵抽回手，问道：“我们不回去？” 夏末才回魂，自我安慰道，被那双墨黑眸子盯上的人，估计都会跟她一个反应吧？她结结巴巴地应道：“啊？哦，回……回去。” 俩人回到家里的时候，夏末的脸还红得像苹果，但熵却跟个没事人一样，万年的冰山表情，坐在饭桌前等开饭。 “回来得正好，咱们今天新居入伙，我给大家露一手！”李复淮戴着围裙，端着几盘菜，从厨房出来。 夏末垂着脑袋，不支声。 李复淮不禁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平时这个黄毛丫头一听说他下厨，肯定会嘲笑他拿外卖充数。 熵在饭桌前坐下，看着冒着热气的饭菜，犹豫片刻，拿起叉子，学着他们俩的样子，用肉菜就着白饭吃了起来。其实这些食物的能量根本无法补充他身体所需的能量，而且他们文明的人长期不通过口腔进食，味觉早就退化了，他根本尝不出什么味道来。 厅里24寸的旧式彩电正在播放当地的晚间新闻： “近日在H省Y市王家村郊外发生了一起多人斗殴导致多人死亡的案子。警方仍在取证排查阶段，初步怀疑是邻市黑社会仇杀……” 夏末抬起头，脸色恢复正常。 明明不是什么黑社会仇杀，警方却隐瞒了事实，可能是为了避免引起社会恐慌吧。 一时，桌前的三人都心照不宣，但又各怀心事。 李复淮想了想，看向熵，问道：“呃……那个谁，那天你看到凶手的样子了吗？” 熵只听懂了他的前半句话，不知道后半句里的“凶手”是什么，于是，又在脑晶里搜索了一会儿，才回答：“没看见。另外，我有名字了，是夏末给我起的。” 李复淮本来也没打算能问出什么，啃了一口鸡腿，随口一问：“哦？叫什么？” “旺财。”熵十分淡定地说道。 李复淮满嘴的鸡肉差点全喷出来。 夏末也囧了。 熵分析不出他们俩的表情代表什么情绪，想了想，又极认真地强调了一遍：“是个好名字，我很满意。” 夏末拍了拍仍在呆滞状态中的养父，以示安慰，然后动作自然地夹起一块排骨，放到熵的碗里，嘻嘻笑着对他说道：“来，旺财，吃骨头。” oo4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时间匆匆过，秋高气爽，开学大吉。 夏末早早起床，换了一身洗掉了色的黑色T恤加牛仔裤，脚上蹬着一双帆布鞋，背上浑身都是补丁却被她当宝的“个性”布包，喊了声“旺财，好好看家哦”就出门了。 关门声响起，熵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走出房间，拿起桌上的面包啃了一口，就放下了。人类的食物都不新鲜，vita含量极其稀少，根本无法为他提供足够的能量，他需要补充大量的vita。过不了多久，他必须要出去捕食了。 夏末一路小跑到了学校，问清楚物理系在哪里，跟着大股人流一起进了大讲堂。 别看她平时没心没肺的样子，其实她最感兴趣的科目就是理论物理和数学。 李复淮从她小时候开始，就有意无意地给她灌输科学知识，她自己也想更进一步了解自己的特殊能力是怎么回事，所以很配合李老头儿的科普工作。物理、天文、生物、化学、数学……由浅入深，她还在垃圾堆里捡易拉罐的时候，就已经有足够的基础知识听老骗子给她讲大神爱因斯坦穷尽一生追寻也无果的“万物至理[1]”了。 其实，经过多年的亦父亦师的关系，她早就发现老骗子不可能是一个毫无文化的流浪汉，不过她又何尝不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呢？或许每个人都有不想提及的过去，既然他不想说，她也就不会问。 这一节课是高等物理理论，课程包括对相对论、量子定理和超弦理论等课题的探讨，听说还会涵盖一些天文物理，上课的人需要有足够的专业知识才能跟得上。 夏末没想到的是，五百人的大讲堂里竟然座无虚席，甚至还有站在过道里听课的，更让她吃惊的是那一片片荡漾的黑色长发和花花绿绿的裙子，不是说物理系的雌性生物已经频临绝种了吗？ 她无奈地挤到角落里站好，就听旁边的人议论纷纷，说这个学期来了个新物理教授，天才的头脑，明星的脸蛋，神秘的背景，物理界明明没听过他的名字，可是却这么年轻来他们的学校担任教授。 她明白了，这些人不是来听课的，是来围观帅哥的。 正当她百无聊赖地翻着课本，噪杂的大讲堂突然安静得落针可闻。 她抬起头，看见一名身披白大褂的男人不急不慢地走到讲台上。距离有点远，她看不太清他的样貌，就是觉得有点眼熟，似乎跟记忆深处的一个人很像。 正当她在打量他的时候，他也正好朝她望过来。他的唇边隐约漾起淡淡的笑意，轻轻开口：“我叫寂白。”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视线紧锁着她，仿佛是对她一个人说。然后，他神色不变地移开视线，继续道：“你们可以叫我寂教授。”他的声音低醇中带着清冽，既柔且刚，似乎很低调却又让人不能忽视。 夏末的手心微微泛起汗，不着痕迹地低下头，一点一点朝大讲堂后门退去。她可以去旁听别的教授的课，还是安全至上。 “那位同学，学期的第一节课，最好不要无故缺席。”寂教授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夏末身体一僵，感觉附近的人都齐刷刷看向自己。她不敢转身，仍旧背对着他，说道：“我只是旁听生而已。” “旁听生就更应该珍惜每一次学习的机会，不是吗？”脚步声逐渐靠近，他穿越站满了学生的过道，走到她身后，柔和笑道：“怎么，不好意思回头，怕被我认出来吗？” 夏末一惊。他是什么意思？难道真得是他？ 寂白又向前一步，离她更近了，她似乎都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吹打在她的发丝上：“放心，我对出勤率不看重，就算记住你的脸，我也不会给你出勤不及格的。” 夏末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原来他说的是出勤。本来她就是无证旁听，根本不在乎出勤率。她鼓足勇气转身，抬头面对他：“我只是觉得人太多，想出去透透气而已。” 这么近观察，夏末终于看清了他的容貌。他的皮肤白皙细腻，薄唇透着水亮的光泽，眼角微微上挑，睫毛长而密，五官比女人还精致阴柔，笑起来有种摄人心魂的美。这么一个赏心悦目的人，站在他身边应该会感到心情格外舒畅才对，可偏偏他的脸跟她记忆中的某个人的影像逐渐重合在一起，仿佛就是同一个人。 夏末的心情很矛盾。从实验室里逃出来后，在她饿着肚子走投无路的时候，在无数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偷偷哭着想他。可另一方面，她又极度害怕见到他，因为那意味着，她的行踪暴露了。 寂白的目光只是轻描淡写地扫过她，就投向了别处，开始讲课：“我们开始吧。众所周知，文明的等级有很多种分类。社会学家可能会以社会发展的阶段形态来分，但科学家会以科技程度来划分文明的等级。”他说话的声音轻柔，但语速快捷，遣词造句简洁明确，让听他说话的人不敢有一丝怠慢。他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斜倚在讲坛边，双腿交叉，两臂环胸，细长的眼睛，半开半合，表面上给人一种慵懒悠闲的感觉，细看之下，才发现底下深藏的犀利和专注。干净的书卷气里却隐约透着几丝雷霆万钧的凌厉精明。 夏末愣愣地看着他慢慢走回讲台。 他刚刚明明看到她脸，却没什么大反应，而且，以那个人的身份，应该不可能在没有任何保护下，独自出现在公共场所。再说了，即便他真是那人，12年前她还是个小丫头片子，时隔多年，模样长开了，他也未必认得出她来。 这么想着，她心安了不少，开始认真听课。 “比如，前苏联天文学家卡尔达谢夫ashev曾经以下面方式对未来文明进行了分类，”寂教授继续讲着，脸上一直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一级文明：能控制了整个行星上的能源。这种文明能够控制气候，组织地震，在地壳中采矿，以及在海洋中收割。这种文明已经完成了其在太阳系的探险。 二级文明：能控制太阳，也就是恒星本身的能量。他们不是被动地获取太阳能，而是已经具备了开采太阳的能力。这种文明的能量需求巨大，它直接消耗太阳能来驱动它的机器，并且开始局部恒星系统的殖民化。 三级文明：能控制整个星系能量的文明。就能源而言，它控制数十亿个恒星系统的能量。它可能掌握了爱因斯坦方程组，能够随意操纵时空。” 以能控制的能量等级来划分文明的方法，让夏末耳目一新。之前她听老骗子说过，现代物理其实已经有了可以把量子理论和爱因斯坦相对论统一起来的理论，那就是超弦理论。可惜的是，验证这一理论所需要的能量在10的28次方电子伏数量级上，是我们现有的加速器中可获得能量的10的15次方倍[2]，以人类现今的科技水平无法生成如此巨大的能量，也就是说，这个理论至今都无法被验证。 夏末有些明白为什么寂教授会在这节课一开始讲文明的分类了――对人类来说是不可实现的任务，在高级文明的手里却可能是再简单不过的小实验。 “寂教授，你相信有地外文明吗？他们又会是什么等级的文明呢？”女同胞们一个比一个踊跃发言。 寂白弯起嘴角，细长的黑眸一扫，下面的女同胞们的小脸红了一片。 “这个问题与我相信与否并没有关系，因为地外文明一定存在。”他的语气笃定，笑容温暖，但气场强大。 他的回答让整个大讲堂都沸腾起来。从来没有人能如此确定地外文明一定存在。 寂白不理会底下议论纷纷，继续回答刚才的问题：“一个文明的科技都是以指数倍向前发展，尽管人类这个物种从走出森林到建立一种现代文明一共花了长达200万年的时间，但是未来，从人类离开太阳系到建立一个星系文明或许只需要区区数千年的时间。所以，地外文明可能有比我们低级的文明，但一定也有比我们更高级的文明。” 一个问题解释完，还有无数个问题等着他，一堂课的时间匆匆而过，大家都沉浸在科幻小说般的梦幻海洋里，仿佛都意犹未尽。 科学家也需要激情的幻想，才有后续的灵感迸发，真是至理名言。 下课的时候，众人才惊觉，这位寂教授的讲课内容根本没有提到过任何物理定理和公式，难道他把那些基础知识自动归到了学生自学部分？ 就在众人发出哀怨的悲鸣时，寂大教授的一句话把他们打进十八层地狱：“从今天开始，每个月我会布置一篇小论文，所有论文加起来算学期总分的百分之五十。第一篇论文的题目是，论与地外文明接触的利弊。” 夏末看了看瘫软在座位上的众人，刚想幸灾乐祸，就听寂大教授又补充道：“旁听生也不例外，我会通知系门口的保安，不按时完成作业的人，不准踏进物理系一步。” 夏末傻了，抬眼望去，正好碰上他的视线。 寂白朝她微微一笑，拿起讲义，潇洒离去。 oo5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夏末无精打采地回到家，一推门，就看见饭桌上搁着的蛋糕盒子，立刻惊呼：“老骗子，你怎么这么奢侈，这可是‘哈根达不斯’[1]的蛋糕，他们家的冰淇淋出了名的贵啊，蛋糕肯定也不便宜！” “小骗子，你都要18岁了，还一惊一乍的，哪有姑娘样。”李复淮从屋里走出来，对着她指手画脚地挑剔道：“你看你，离远一看，整个假小子，也不学学怎么打扮，以后嫁不出去，难道还让我养你一辈子？” 她愤愤不平地反驳：“什么18，我明明才17。” 李复淮嘿嘿一笑：“你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今年的中秋节跟你生日同一天，正好一起过了。” 经他这么一提，夏末才记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眼色瞬间黯淡下来，随意应了声：“哦，我知道了。”就走回房间，顺便把门关上。 李复淮见她这个样子，知道她最不喜欢就是过生日了，无奈地叹了口气，到厨房准备晚饭去了。 房间里，夏末坐在书桌前，托着腮帮子发呆。 每次生日，都是她一年之中心情最低落的日子。本来她自己都不记得了，你说死老骗子干嘛没事哪壶不开提哪壶？ 从懂事起，她就不清楚自己的父母是谁，更痛恨他们留给自己的奇怪能力——她差点就因为这能力一辈子被当成任人宰割的小白鼠，留在那间冷冰冰的实验室里，全身上下插满针管和电磁贴，每天要被注射各种各样的化学药物，承受被电击的痛苦，那些折磨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更何况，当时她六岁都不到。 她的挣扎、哭喊、求救，从来没有人在乎，只有那个人…… 一张温柔的笑脸浮现在她脑海中。 他总是毫不在乎她一身的管子、血迹和呛鼻的消毒水味道，在她快要被疼痛和疲惫折磨致死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陪伴她度过每一个孤独难熬的夜晚。虽然他没有能力带她离开那个如地狱一般的牢笼，可在那段黑暗无光、生不如死的日子里，他仍是她全部的阳光。如果没有他，即使她的身体能熬住非人的折磨，她的精神也会先崩溃的。 夏末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哪怕只是回想，她仿佛仍旧能感觉到当时锥心刺骨的疼痛。 她一甩脑袋，算了，不想了，都过去了。老骗子好心想给她庆祝生日，自己还不领情，也太不应该了。不过，他刚才说什么来着？ 她哪里不像女孩子了！ 夏末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宽大的套头T恤，新买的时候是纯黑色的，洗得多了，现在看上去像灰色的，配上她的破布包，她自己觉得是很完美的搭配，挺有颓废的艺术气息啊。至于她的头发，也是自己减的——夏末独创“一刀流”，卖相确实不怎么样，但胜在整整齐齐，衬她的娃娃脸正好，显得既干净又可爱。 她转念一想，在老骗子的眼里，就只有钱是最美的，他的审美观不作得准。她拿起梳子在头发上胡乱梳了梳，然后偷偷摸摸地打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走到熵的房门前。 “旺财，”她趴在门边，像招呼小狗似的朝他招手，“你过来一下。” 熵走到她面前，低头对上她晶晶亮的大眼睛，沉默着等待她的下文。 “你……觉得我长的怎么样？”夏末心里有些忐忑，小脸微红。 熵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问，目测了一下她的身材，想了想，诚恳地评价道：“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性成熟，无法成功孕育出强壮的下一代。”在他的文明里，评价雌性的身体，永远都把生存和种族延续放在第一位。很显然，这两方面都需要强大的肌体作为后盾，夏末哪一项都不合格。 夏末满脸黑线，发觉自己跟不上他的思维，半晌，想明白了，人家估计是不好意思说实话，才顾左右而言他。她叹了口气，蔫了吧唧地回自己房间去了。 熵看了她阴云密布的背影一眼，低眉认真地思考起来，自己刚才是不是没完全理解她的问题，以至于说出的答案让她不满意？ 就在此时，李复淮端着切好的烧鹅走了出来，喊道：“小骗子，今晚的酒你不能多喝啊，别又喝多了对着我一个劲儿傻笑。” 今天的菜很丰盛，他们的房子在顶楼，仨人把饭桌搬到房子外面的露台上，边吃边赏月，晚风拂面，美酒相伴，好不惬意。 夏末正在给熵讲中秋节有关的传说，讲得口干舌燥的，趁李复淮不注意，偷偷抿了一口小酒，顿觉舒坦不少：“这就是嫦娥奔月的传说，我说完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地球人类在很久以前就具备了能殖民月球的科技，怎么到了今天反而技术倒退了呢？”熵问道，话里话外还带着几分怀疑，隐隐还有责备的意味，似乎在指责人类不争气。 “那是传说，传说不能当真……”夏末无语。累死累活给他讲故事，他竟回她一句“科技倒退”，好像他自己不是人类似的。哪有人失忆连最基本的生活常识都不记得的？看来，她有必要带他去正规医院看看了。 她决定暂时先不搭理他，转而对李老头说道：“老骗子，我这个月要交一篇论文，是关于跟地外文明接触的好处和坏处，你给点意见呗？” “你先答应我，今晚不碰酒。我还指望我喝醉了，你帮我收拾烂摊子呢。”李复淮翘着二郎腿，躺在竹椅上，悠闲自得地晃荡着手里的小酒杯。 夏末乖巧的点头，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反正等他醉到不省人事的时候，她才开喝也不迟。 李复淮满意了，不疾不徐地说道：“好处就不用我多说了，我们可以学习他们的高科技。古往今来，文明与文明之间的碰撞，总会迸发出灿烂的智慧光芒。至于坏处嘛……我这么说吧，科学家曾经指出，地球上存在两类动物：一类是像猫、狗和老虎那样的捕食者，它们的眼睛位于脸的前方，因此能够凭借立体的视觉瞄准它们的目标；另一类是像兔子和鹿那样的被捕食者，它们的眼睛长在脸的两侧，以便能在360度范围内迅速发现捕食者。” 他停下来，干了一杯，再继续道：“通常，捕食者要比被捕食者聪明。实验证明，猫比老鼠聪明，狐狸比兔子聪明。眼睛朝前的人类，也是捕食者。当我们在太空中搜寻智慧生命时，我们应当谨记，我们所遇到的外星文明将有可能也是从捕食者进化而来的[2]。而我们，则很有可能反过来成为他们的猎物。” 他的观点夏末很赞同，而且一席话说得有理有据，很有说服力。就连一旁坐着的熵，也不禁多看了这个人类老头几眼，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哎，小子，你一个大老爷们，一定要学会喝酒！”李老头子拿出一个干净的酒杯，满上，递给熵。 这种液体叫做“酒”？ 熵看了一眼杯子里透明的液体，感觉看上去跟水没什么不同，张嘴就灌了下去。跟他想的一样，没有任何味道。 他神色如常地放下酒杯。 这可是53度的茅台啊！ 李复淮惊喜地道：“看不出来，你酒量很好啊！来，再来！”酒逢知己千杯少，李老头儿第一次觉得捡了这个烧钱货回来也不是百无一用的。 酒过三巡，李复淮已经微醉，赶紧催促切蛋糕。 熵盯着桌子上的那一块叫“蛋糕”的东西，表情严肃。刚才他尝试过在脑晶里搜查“蛋糕”的资料，但没有找到。当年4909来地球后没多久就跟母脑失去了联系，传回去的地球资料并不完善。 “是我最喜欢的草莓味儿的芝士蛋糕，旺财，你尝尝？”夏末剜了一勺送到他唇边。 若是换做在从前，熵绝对不会吃别人给他的食物，想要除掉他的人实在太多了，他时刻都不能掉以轻心。可现在，他盯着她弯弯的笑眼，没多想，含住勺子。下一刻，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有……味道？ 虽然很淡，但是他能感觉到口腔里泛滥开来的新奇滋味。他的种族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失去了味觉，就在刚刚，他喝酒的时候也没品出什么味道，怎么这会儿就有味觉了呢？他是不是忽略了什么事情？ “很甜吧？”夏末把自己的嘴塞得鼓鼓囊囊地。 熵从前一刻的震惊中反应过来，用舌头在口腔里来回舔了舔，似乎在回味刚才的味道。他拿起勺子，一勺接一勺地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原来这就是甜。 这种味道，还不错。 李复淮看夏末喜欢，心里十分欣慰。 他知道她讨厌过生日，但18岁的生日，意义重大。虽然没有亲朋好友的祝福，没人唱生日歌，没蜡烛吹，但最起码也要有生日蛋糕。 “哦，对了，还有月饼。”他想起早就准备好的双黄莲蓉月饼，拿出一个切成三份。 熵接过来，放进嘴里，咀嚼了一下，朝夏末点头，眼中难得有了一丝波动，似乎心情很好：“也是甜的。” “好吃吗？里面有蛋黄的。”夏末笑盈盈地看着他，有时候觉得他一脸懵懂也挺可爱的。 “我比较喜欢蛋糕。”熵坦诚地说，想了想，补充道：“草莓味儿的。”他还学着她的口音在“味”后面加了儿化音。 夏末无语，有些无奈地答应：“下次给你买，今晚只剩下月饼了。” “下次别买月饼了，多买几块蛋糕吧，草莓味儿的芝士蛋糕，跟刚才那种一模一样的。”熵正色道，再次强调，好像他们在讨论的是一个很严肃重要的问题。 夏末扶额：“我知道了……”得寸进尺的家伙，专挑贵的买。 --------------------------------- 李复淮终于如愿以偿地醉倒了，熵和夏末把李复淮抬回房间，才又回到露台上。 这回，没有李老头儿在耳边啰嗦，夏末四仰八叉地躺在竹椅子上，畅快地享受起美酒来。 熵坐在她旁边，微眯着眼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黑色的天尽头，这个时间，整个世界仿佛都沉睡过去了，耳边只有夏末不时发出的满足的轻叹声。 茫茫的宇宙中，地球是如此幸运，竟有这般宁静安详的时刻。只是这幸运，还能维持多久？ 晚风吹送，月明星稀。 突然，熵感到有个东西在戳他的腰，低头一看，原来是夏末，不知道什么时候猫在他的竹椅旁边，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腰上戳来戳去。 “你在干什么？”他问。 夏末朝着声音的源头，仰起小脑袋，也不回话，一个劲儿傻笑，手指却没停下，继续戳啊戳。 熵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并不抗拒被她碰触的感觉。白嫩的指尖软绵绵地点在他的肌肉上，让他心里升起一股燥热。 难道这是一种地球人类的求偶方式？ 其实，真是他想多了。夏末只是喝醉了。别人喝醉了耍酒疯，她却会一见到人就咯吱别人，别人跟她说话，她就报以傻笑。 熵侧眼斜睨一眼她纤细的腰肢，学着她的样子，伸出手指在上面戳了戳。 夏末浑身一抖，痒得咯咯直笑，身子扭作一团，就要往后摔倒。 熵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上，大掌按在她的腰上，眼中微热，贴在她耳边问道：“你喜欢这样的前戏？” 此刻的夏末哪里会回答，又对着他露出无害的傻笑。 熵以为她是默认了，于是手指又在她的腰上碰了几下。 夏末实在痒得厉害，在他怀里拱来拱去，胸前那两个小巧却不失丰满的小团子时不时地挤压在他的胸膛上，而且，她坐的位置正好就在熵的髋位下方，这么剧烈的摩擦，在他看来，是她盛情邀约的表现。 熵的手顺着她的腰伸进她的T恤里，肆无忌惮地揉捏着那两团柔软，脸上仍是维持着一贯的冰冷表情，但他很清楚自己身体逐渐升起的欲/望。 或许他之前对她的评价，是错误的。 她看起来瘦弱，原来已经到了性成熟期。她身上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隐香——代表她的生命气息很纯正，即使是在他的文明里，他也从未遇到过这么优异的基因，更不要说是在人类这种低等生物里，这简直就是进化的奇迹。 就算是母脑，应该也会把她划分到高等交/配雌性，每年分配给拥有优良遗传基因的不同雄性，以便可以孕育出携带不同基因组合的强壮后代。 本来他对母脑分配的配侣没有任何意见，可是他先一步发现了夏末，霸占基因优良的雌性是雄性的天性，他怎会愿意跟别的雄性分享她？ 但是，想要一个雌性一生忠于一个雄性，作为代价，这个雄性也要一生忠于对方。这种一对一的关系，在他们的文明里，不再叫“配侣”，而被称为“伴侣”。不是配对，而是相伴。 他是熵，是文明的种源。为了种源基因能进化，他不应该只与同一个雌性/交/配，从遗传学上来说，血缘多变，才会在千变万化的基因图谱中优胜劣汰，不断进化。 不过，也正因为他是熵，谁又能阻止他的决定呢？ 他不想错过她。 想到这，他低头吻住了她。 她真得好小，好软，让他控制不住想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他埋首在她的身上，亲吻着、抚摸着、感受着。 夏末觉得浑身好热，酒气上头，更晕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大眼睛，一脸茫然。 熵意犹未尽地抬起头，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月光下，夏末的小脸蛋红扑扑的，娇嫩的粉红像是水墨晕染而成的，点点滴滴渗入她如白瓷般透明的肌肤里，带着一种诱人的光泽。墨黑的瞳孔如一汪深潭，而天上的明月则落入那潭水柔柔荡漾着的波心里，浮浮沉沉，碎成了千万片晶莹的光点，让熵不禁想起宇宙深处那些瑰丽绚烂的恒星诞生之地。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无法移开双眼，沉沦在她眼中的星辰海洋中。 许久，他沉声开口：“夏末，我赐你与我并肩而站的权利。这个权利将超越时间、空间，凌驾于一切生物之上。” 他的手滑进她两腿间，覆上她的隐/秘/带，她那么娇小，他轻而易举地将她完全包裹在掌心里。他要在她身上留下他的印记，对胆敢窥伺她的后来者宣告自己的主权。 夏末不安地夹紧双腿，只觉得耳边有什么声音嗡嗡直响，眼前又有好多个旺财晃来晃去，又傻呵呵地笑了。 可是下一刻，她就笑不出来了。 一股剧痛，从下/身开始，沿着为椎骨，像高压电一般，“劈里啪啦”地直窜入大脑中枢。 “疼——唔——”她刚想喊疼，嘴就被人堵住了。 熵似乎早就料到她会由此反应，她一张开嘴，他就吻住了她，舌头顺势入侵，顶住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发出声音来。 夏末的身子不断地抖动着，整个人感觉像被置身于熔炉里焚烧一样，特别是下/体被他的手紧贴着的地方，仿佛正被几万只虫子叮咬，疼痛难耐。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浑身被冷汗浸湿，乏力地软在他怀里，连哼一声的力量都没有了，他才抽出手。 熵抱起夏末，打算带她回房，身后忽然浮现出一个黑影，正是上次母脑派来的那个女人。她恭敬的跪在地上，可脸上却满是焦急和不赞同：“熵大人，低等人类没有资格获得您的青睐！即使她得到了您的盟誓，母脑也绝不会承认她的地位！” 熵转身看她，回答道：“按遗传基因看，他们和我们本来就是几乎相同的物种。” 女人提醒道：“可是，文明之间只有在同等实力的情况下，才能谈平等。还处于初级文明阶段的低级人类，没那个资格。” “那么你呢？你有资格质疑我的决定？”熵的语气越发的冰冷。 女人咬唇，静默了片刻，终于答道：“属下不敢。请熵大人原谅我的莽撞。”接着，她聪明地换了个话题，从怀里掏出几颗绿莹莹的晶体，双手奉上：“这是母脑让我带给您的，最新提取的vita。不过母脑还是建议熵大人多从新鲜的生物身上吸取vita。” 熵接过晶体，却没再看她一眼。普通地球人类身上的vita杂质太多，他没空一个个去分辨优劣。 她继续道：“另外，蛀洞已经完全稳定，除了我们，肯定还会有其他文明盯上银河系的星系核，所以，母脑已经下达殖民太阳系的指令，然后再伺机夺取猎户臂[3]的控制权。” 熵对文明殖民太阳系的消息不置可否，他一点也不关心地球人类的命运。文明的扩张总会伴随着文明的消亡。这一点，是宇宙公理。 熵的沉默，让女人的脸色很不好看，正心急之际，突然眼光一动，说道：“大人，有猎物自动送上门来了。”她身影一动，凭空消失后，又突然出现在房子正门外。单手一伸，扣住一个人的喉咙。 熵轻轻地把夏末放回竹椅上，一闪身，也出现在门外。 女人露出讨好的笑容，说道：“大人，这个人类每天都在附近徘徊，现在落入我手中，就当是我对刚才逾越的赔罪。我知道您不喜欢死的食物，所以还留着他一口气。” 被她扣住的男人惊恐的望着他们，却不敢乱动。 熵不理会女人的话，反而对男人说道：“就像她说的，我喜欢生吃食物，但是那样，你就要痛苦地看着自己被吸干骨血，然后才死去，如果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可以让你死得舒服点。” 两人都以为熵会问“你是什么人派来的”之类的问题，结果熵却问：“如果有个女孩问一个男人，“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男人愣了一下，哑着嗓子艰难地回答：“应……应该是那个女孩……喜欢那个男人，所……所以……才希望对方称赞自己的容貌吧……” 熵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逝，尽管脸上表情没变，但是眼中的眸光却柔和下来。 他伸出手，在那男人心脏处轻轻一碰，对方就像触电一般抽搐了几下，就再无声息。 “大人……”女人不明所以地问道：“您为什么不问清楚，是谁指使他在这里埋伏监视的？” 熵不打算回答她。 他早就发觉这个人类男人的存在，但因为不清楚他的目的是什么，目标又是谁，才一直静观其变。直到今晚，李老头一时兴奋之下发表的言论，逻辑清晰，根本不像他平时说的话。虽然他说的不是什么高深的理论，但也足够说明他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这个人在他们房子附近蹲点监视，会不会是因为他呢？ 女人的脸色愈发难看，她怎么做才能讨好他？ 成为熵的配侣之一，是至高无上的荣誉。如果能孕育出下一代熵，那么母脑就会保护她的身体，直到她正常死亡，她的身体会被保存在营养仓里，留作研究。这是唯一能让她免于在肌体老化后被同类吞食吸收的机会。 但她没想到，熵竟会对一个低等人类雌性立下那么重的盟誓。 “熵大人，”她想了想，说道：“您可能还不知道，其实‘旺财’是地球人类给狗这种低级生物起的名字，作为“熵”，您怎么可以承受这种侮辱！” 但是，熵对这件事明显不在意，无论夏末叫他什么，都是第一个属于他的名字，而不是一个代表权利的名称，或者是一个简单的数字编号。 熵伸手，在男人尸体上方一拂而过，尸体就悄声无息地化为了肉眼不见的粉尘。他转身，终于看了地上的女人一眼，说道：“你回去吧，十个星系之内，我不希望再感觉到你的气息。” 女人不可置信地抬头，眼睁睁地看着熵在她面前消失不见。 她不明白，从出生开始就站在物种巅峰的熵，早就习惯了目空一切。他对低级生物有着天生的藐视，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单手捏死那个侮辱他的人类。 oo6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宿醉的代价是头痛欲裂。 夏末揉着快要爆炸的脑袋瓜子从床上坐起来，意识慢慢回笼―― 咦？这好像不是她的房间啊。 她低头，瞬间呆滞。 圈在她腰上的手臂是谁的！ 她炸毛，掀被，瞪眼，脸红…… 这个时候，熵已经睁开眼睛，正好跟她的目光相遇。 “我……怎么会在你的房间？”夏末本想朝他尖叫，刚喊了一个字，突然想起隔壁房间的老骗子，气势就弱了下来，咬牙切齿地小声问道。 “如果你坚持，今晚可以去你的房间。”熵撑起上半身，坐了起来，高大的身躯凑到她面前，把身后窗户投入的阳光完全遮挡住。 他上半身裸/露，坚实的胸膛，凌乱的黑发，深黑的眼眸，就这么大剌剌地在夏末眼前晃来晃去。 夏末又呆愣了半晌，才醒悟过来：“那不是重点！我问的是，昨天晚上，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你邀请我和你交/配。”熵淡定地回答，又补充道：“虽然后来你睡着了，但我想告诉你，我愿意接受你的邀请。” 交……交/配？这个词不是用在动物身上的吗？ 她才不信这么不靠谱的话。她喝醉了最多就傻笑着咯吱人，勾搭男人这种高技术活，她清醒的时候都不够功力，何况是醉了？ 不过，听他的意思，好像是说如果她想，他愿意跟她在一起？ 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夏末摆出一副沉痛加怜悯的表情：“旺财，你的病又加重了吧？你放心，今天办完事儿，我带你到医院好好看看，说不定还有救……”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一转身，按住自己“砰砰”直跳的小心脏，快步走出房间。 熵的脸色沉了下来。难道她想在得到他的忠诚后反悔？ 作为熵被伴侣抛弃，这种事情，从宇宙洪荒开始就没发生过。宇宙第三方中立广播频道一定很乐意把这个消息当成提高收听率的头条新闻，24小时不间断插播，很快，所有被列入已知文明的生物都会知道他被抛弃了。 他不会给她反悔的机会！ 熵的想法，夏末当然不清楚。她刚洗漱完毕，一身清爽地吃着早餐。 她身边坐着一身道袍的李复淮，虽然几年的生活费已经有着落，但他们总不能坐吃山空，摆摊算命忽悠人的大好事业还是不能荒废的。 不过跟夏末的大好心情比起来，李老头儿显然正心情低落，一个劲儿地对着手里的镜子摇头蹙眉。为了更能体现他仙风道骨的一面，他每天都要仔细又小心地打理下巴上的白胡子，可是它们就是不争气，就那么几根，轻飘飘的，无风也能自动。 夏末实在看不过去了，从他手里抢走镜子，催促道：“行了，又不是猴子，要那么多毛干嘛？快出门吧，一会儿晚了，摆摊找不到好位置了。” 李复淮瞪了她一眼，无奈地往门口走，边走边交代：“今天你去一趟批发市场，我们的货卖的差不多了。” “知道了。”夏末答应下来，吃完早餐，用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齐，也没注意看熵阴沉的脸色，拉起他就一起出了门。今天要进的货比较多，她当然要抓个苦力搬东西啊。 G市的批发市场比她原来住的那座小县城里的那个大多了，每个区域都划分好了商品的种类。商场的初衷是好的，这么管理，客人找货物方便，但也有个缺点，邻近的商家混熟了以后，遇到生面孔的，就会联合起来抬价。 今天，夏末就成了他们眼中的大肥肉。 “小姑娘，我这十字架是镀银的，不容易生锈，做工精致，18块钱一个，你要是批发，15块给你。”老板娘和蔼可亲地笑着。 这是夏末问的第十家了，价钱跟前面九家一样，不懂行的人肯定会认为他们开的是公道价。可是夏末从8岁开始混迹批发市场，糊弄谁也糊弄不了她啊。 熵跟在她后面，不明白她为什么买东西还要每家问价钱。在他们的文明中，货品的价格是母脑规定的，同一种货物，价格肯定是一样的。 夏末回给对方一个亲切的笑容，说道：“阿姨，一个月前行价才8块钱一个，批发量大的时候，6块也能拿下，您的价钱翻了两倍不止啊。” 对方的笑容僵了僵，反应迅速地答道：“小姑娘是行家啊。你应该听说了吧，最近各地封路的消息。现在货源紧缺，价格就涨了。” “原来如此，那我还是等道路解封了再来吧。阿姨，我是小本生意，这个价格我实在承受不起。”夏末说着，抬脚就要走。 老板娘一听她要走，连忙叫道：“小姑娘，这次封路听说不简单，与其说是封路，还不如说是封城。我看短期内都不会解封的。” “封城？什么意思？”夏末好奇地停下脚步。 “那几个被封的城市，别说是人进不去了，通讯都断了。”老板娘小声道。 夏末想起他们来G市的路上，就有好几个主干道被封了。不知怎地，她突然想起那天晚上的影子食人魔，还有新闻联播里歪曲事实的报导，心底涌上一阵不安。 老板娘见她没什么反应，扫了一眼四周，看没什么人，才悄悄凑到她耳边，说道：“我看你是真有困难，给你打个9折，怎么样？” 夏末回过神，乖巧地柔声道：“本来我的心理价位是6块，可是阿姨您人好，我也不能让您吃亏，5折，7块5，我要的量很大。” 老板娘一听她的叫价，就知道遇到高手了，但还不愿放弃：“8折，12块，再低我就要赔本了。” “怎么会，阿姨您做好事，以后生意兴隆，财源滚滚，哪里会赔本呢？”夏末的嘴像抹了蜜糖，“6折，9块钱。阿姨，好人会有好报的。” “你这丫头……”老板娘叹了口气，“我们一人退一步，7折，10块5。不是阿姨说谎骗你，现在真是货源紧缺。隔壁店铺的黄大姐，有个儿子在其中一个被封的城市打工，好久都没联系上，她快急得不行了。现在到处有人传，说是出现了什么厉害的传染病，政府怕病毒外泄，才封城隔离的。” 看来事情真不简单。夏末脸色有些凝重，G市就在这些城市的中央，万一出什么事，这里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夏末没心情讲价了，想快点回去跟老骗子商量一下这件事：“阿姨，去掉零头，10块整，好算数。这个单子上的，每样100个。” 老板娘接过单子一看，顿时眉开眼笑，也不再纠结于那5毛钱的差价，转身去点货。 货物清点完毕，熵自觉地上前把箱子扛到肩上，夏末看了他一眼，满意地点头，家有忠犬就是好。 夏末有心事，一门心思地低头往家走，突然一回头，发现后面的人不见了，赶紧往原路找。 她终于在一家咖啡连锁店门口找到了熵。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他的外貌实在是太惹眼球了，路过的行人没有一个不回头的，好像还有几个女孩站在一边偷偷望他。 “旺财，你怎么不走了？”她上前拍拍他，明显看到那些人惊讶的眼神。什么意思？难道她们认为她配不上他？ “有蛋糕。”他刚才经过这家店的橱窗时，无意间看到里面的蛋糕，五颜六色，有些顶上还雕着各种花样，是他从来没见过的。 夏末故意把小手伸进他的手掌里，牵着他大摇大摆地走进店门，声音甜甜的：“亲爱的，我给你买。” 气死她们！ 熵下意识地握紧了她的手，还稍微用力捏了捏，夏末就不争气地脸红了，硬撑着维持脸上温柔贤惠的假笑，咬牙对他小声道：“你……快点挑！” 本来打算买一个就走，结果熵挑来挑去都下不了决心买哪个，倒是跟他昨晚相中夏末的速度成反比。 “黑色的那个是什么味儿的？”熵的儿化音说得越来越溜了。 “巧克力。”夏末回答。 “巧克力是什么味道的？”熵接着问。 夏末不知道怎么形容，就答道：“甜的。” “黄色的那个是什么味儿的？”熵又指了指另一块蛋糕。 “芒果。”夏末耐着性子解释。 “芒果又是什么味道的？”熵又问。 “……”夏末无语，只能又说：“甜的吧……”芒果除了是芒果味，还能有什么味道？ 熵看了她一眼，指着一块深紫色的蛋糕，问：“这一块呢？” “蓝莓。”夏末已经可以预见接下来的问题，直接说：“也是甜的。” “既然全是甜的，同一个味道，为什么要做出不同的样子，还起了不同的名字？”熵不懂了，人类真是没事找事。 夏末怒了，正待爆发，就听见身后响起一个清隽的男声：“给我一块草莓芝士蛋糕。” 她回头，看见寂大教授一身休闲白线衣，配上一条浅灰色的西裤，正从店员的手里接过一个蛋糕盒子。 “今天没在学校看见你，在这里碰到你，真巧。”他转身，把盒子递给她，浅笑道：“这是给你的。” 熟悉的笑容让夏末心头一跳，旋即镇定地说道：“寂教授好。蛋糕还是你自己留着吃吧，我正要买。” 寂白没给她拒绝的机会，把盒子放在她旁边的桌子上，看上去是不打算拿走了：“我不吃甜食，如果你不喜欢，就给你的这位朋友吧。”他的视线落在熵身上。 夏末想了想，也好，熵不就喜欢吃草莓味儿的芝士蛋糕吗，于是客气道：“谢谢。” 没想到，原本一脸漠然地看着他们俩谈话的熵，突然开口道：“我不要别人买的蛋糕，你再给我买一块一模一样的。” 笑容僵在脸上，夏末不好意思地对寂白解释道：“他……之前脑部受创，失去记忆，最近越发严重了。”边说还边回头瞪了熵一眼。 寂白不在意地笑笑，说道：“我认识一个著名的脑外科医生，或许你可以带他去看看。我帮你跟他预约时间，明天上午，可以吗？”他问店员借了一支笔，在纸巾上写下一个名字和医院地址，递给夏末。 盛情难却，夏末犹豫了一下，只好点头答应。 寂白走到一边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医生，夏末一回头，发现熵还是冷眼看着她，仿佛在无声控诉：你为什么要接受他的东西，我就是要你给我买！ 她无奈，跟店员说：“请给我一块草莓芝士蛋糕，谢谢。” 突然，她觉得头皮疼了一下，迅速转身，正看到寂白收手的动作。她不禁向后退了几步，眼中多了几分防备。 “一根白头发而已。”他表情自然地把手插/进裤兜里：“时间约好了，明天上午10点。” “……哦，谢谢。”夏末道。 寂白温和地朝她笑笑，转身离开。 夏末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猛然想到，寂教授怎么知道她喜欢吃草莓芝士蛋糕？是巧合还是……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蛋糕盒子，已经分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 oo7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对于寂白的出现，虽然夏末心里总有些不安，但隔天上午，她还是带熵到医院挂了号。 外科医生年纪都不会很大，更何况是讲究手术必须精细无误的脑外科。寂白给她介绍的这位医生看上去大概五十岁不到的样子，挺和蔼可亲的一位大叔。 他招呼他们坐下，抽出病历，低头一看，轻咳了一声，问道：“夏……旺财先生，有什么症状？” 这名字起的，夏末也有些不好意思，赶紧上前一步，回答：“他之前脑部受过重创，不仅失忆了，面部肌肉也有些僵硬，总没什么表情变化。” 医生看了一眼熵，这男人确实从进来到现在表情都没变过。一般的失忆病人要不表情茫然，要不一脸忧郁，而他却完全没有。他体格高大，眼神内敛却掩不住锋芒，只是单纯地坐在那儿，都能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医生略微思索，问道：“他有过犯罪记录吗？” 夏末震惊，吓了一大跳：“医生，什么意思？” 医生示意她稍安勿躁，解释道：“暂时还不能确定他是因为受伤后损伤了大脑控制记忆和情感的部分，还是他有心理上的毛病。我得用排除法。如果他有过多次犯罪经历，生活中具有高攻击性，平时做事毫无计划，我怀疑他有反社会人格。” “没有没有。”夏末赶紧摆手，为了证明，还用手在熵的脸上一顿揉，“你看，他很纯良的。” 医生看了一眼安安静静坐在小凳子上的高大男人，被身材明显比他娇小数倍的小姑娘掐得脸都快变形了，却还一脸安然地看着她，眼神中带着几分宠溺。 这一对还真温馨。 医生眼中也有了笑意：“既然如此，那可能就是前者了。我给你开个化验单，你带他去做几个检查。” “谢谢医生啊。”夏末拿起单子，自然而然地牵起熵的手离开。不知道为什么，一来到医院，看着他冷冰冰的脸，她就有点心疼，总觉得他是无助的病人，需要她牵着他才不会走丢。 “其实不用检查。”熵突然说话，“如果你是好奇我为什么没有表情变化，我可以告诉你原因。我有先天基因缺陷，情绪不会波动太大，凭当今的医疗技术，还没有解决的办法。” “你记忆恢复了？”夏末惊讶道。 熵沉默了一下，说道：“只记起了一点。” “那……你还记得什么？”夏末追问。 “没什么了，只是在碰到某些刺激的时候，才能偶尔能记起一点。比如我有基因缺陷这件事，也是刚才突然记起来的。”熵随意编了个谎。 夏末信了，不禁为他难过。 一个人活在世界上，却感觉不到喜怒哀乐，那还有什么意思？而且她心里有些不可告人的小疙瘩――他要是没有感情，那么那天晚上，他只是想跟她来个一夜情？ 她的火气“蹭”地上来了，负气地指了指走廊上的长凳，语气不善地对他道：“坐这等着，我一会儿回来。”说完，就扔下他，自己去交钱。 熵听话地坐在原地，低着头，一动不动，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然一定会发现，他的眼睛里有银光在不断地跳跃。 母脑随时会降临，蛀洞完全大开，地球已经不安全。他在夏末身上留了他的印记，应该不会有生物敢靠近她，但是为了确保万一，他一直暗中与印记保持联系，感应她的位置，默默保护她。 夏末突然觉得小腹有些热，还以为是大姨妈提前造访，赶紧往厕所跑。迎面朝她走来几个人，虽然都是身穿便服的，但是她潜意识里就觉得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她装作没看见他们，自然地转身往回走，却发现身后早就被人堵住了去路。 这么多年了，他们还是不愿意放过她吗？ 她索性坦然地说道：“我就算是自毁大脑，也不会跟你们回去。” 那些人都不说话，逐渐朝她围拢。 夏末咬牙，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在一点，正打算使用能力反击，身子却突然如遭电击，全身痛到麻痹，瘫软在地上，神智逐渐涣散。 一个温和的声音自上方传来：“小末，时间到了，该回到哥哥身边来了。” 夏末憋着一口气，艰难地抬起头，就看见寂白噙着一抹微笑，站在她跟前。 果然，真得是他。 他的身材比她印象中的他挺拔不少，样子还残留着多年前那名少年的影子。小时候他就长得比女孩子还漂亮，经过岁月的磨砺，现在又平添了几分男性的阳刚。这恐怕就是人们口中所说的“俊美”了吧？ 或许，她早就认出是他，只是一直自欺欺人而已。想见而不敢见。 寂白弯腰抱她起来，把脸贴在她的额上，极轻极轻地哄着她：“对不起，哥哥来晚了，他们又弄疼你了吧？” 夏末靠在他肩上，有些怀念这个温暖的怀抱，在陷入昏迷之前，小声道：“哥哥……放我走……”记忆中的他，在Genui计划中的等级权限太低，根本没有能力放自己离开，可她还是不愿意放弃最后一丝希望。 寂白脚步一顿，侧头看了一眼已经晕过去的她，苍白的小脸上，眼角处有淡淡的水痕。他缓缓地、缓缓地凑了过去，将那痕迹吻去，片刻后，嘴角微微勾起：“小末，你这么可爱，我怎么可能真的放你离开……” 一行人走进医院的专门通道，朝医院后门移动。 “上校，梁医生刚才回复消息，没拿到对方的血液样本。他没做检查。”有人向寂白禀告。 寂白不说话，目光柔和地望着怀中的人。 那人又说道：“上校，我们派去监视的人无故失踪，这个男的有很大嫌疑，要不要把他也带回去？” “不必。”他仍是淡淡地笑着，可是没人敢质疑他的决定。 众人看着他抱着夏末上车，为他关上门，齐刷刷地立正站好，目送车子离去。 此时，熵正站在夏末被捕的地方，脸色阴暗不明。他蹲下身子，摸了摸她倒下的地方，仿佛那里还残留着她的气味和温度，让他留恋不已。 其实就在夏末昏过去的一瞬间，印记就失去了载体的意识支持，沉寂下来。熵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一个无人的角落，跃进高维空间，瞬间出现在印记最后发出信号的地点，可是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他终于明白，那天被他杀死的人类男子，监视的目标竟然是夏末。 不过不要紧，只要她醒来，他就能找到她。 他身影晃动，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G市的市中心上方的天空仿佛被巨刃劈开了一样，原本浅蓝色的天空凭空多了一道黝黑的裂缝，突然出现的巨大磁场疯狂地吸引着地面上的任何东西飞往空中。 来不及躲避的行人，被卷进漩涡中心，然后被迎面飞来的车辆、碎石和树木打成肉泥，搅在一起。 狂风大作，整个城市陷入彻底的恐慌。飓风以时速200公里的速度向四面八方扑去。 尖叫声、喇叭声、玻璃震碎的声音、建筑物崩落的声音，充斥着天地间。 寂白已经收到军方传来的消息，立刻下令：“改变路线，前往最近的军用机场。通知他们准备好直飞哥本哈根的飞机。” “是，上校！”前座的士兵应道，立刻打开通讯器。 寂白转头，朝车后看去，视线的尽头，黑暗正逐渐蚕食一切光明，天空像被浓墨浸染一样，变成不透光的壳，遮挡住太阳的光芒。 他唇边的笑容难以察觉地加深了几分。 ---------------------------------- （丹麦-哥本哈根） 容纳几百人的大厅里，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正上方的超大型液晶屏幕。他们都是当初被各国政府派去参与Genui计划的科学家。 “简直是难以置信！简直是难以置信！”屏幕上出现身披白褂的秃顶老头儿，他激动得满脸通红，“各位，实验数据显示，实验体能承受的极限交流电压电压为200伏，并且能在电击后保持一定程度的清醒！” 大厅里的人们也似乎被数据震惊了，但大部分人不但没有像老头儿那么激动，反而都脸色凝重。 他们万万没想到，在长达十二年失去系统的训练和刺激下，夏末的肌体在自然发育的情况下，竟能承受高达200伏的交流电压，大约是正常人的四倍[1]。 面对这样强大的生命，人类将毫无反抗之力。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手上的实验数据上，没有一个人关心一下还孤零零躺在试验台上的夏末。 她刚醒来就被绑在试验台上被电击，现在脑子一片混乱，眼前白光蒙蒙。她或许能在高压电流下存活，但那不代表她不会疼。她不想哭，可是排泪是身体在极端痛苦下的自然反应，根本不受她控制。 “小末不疼，哥哥来了。”寂白脱下自己身上的军装大氅披在她单薄的身躯上，轻轻抱起她。 就跟以前一样，他总会在她最痛苦的时候出现，给她温暖。或许只有他，才会把她当人看吧？知道她也会疼，也需要别人的关怀。 其实严格地说，寂白也是Genui计划的参与者，但是夏末从来没有恨过他。原因无他，因为他是军人，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而且Genui计划是多国政府协同合作的研究，即使是任何一国家的元首都没有权利释放作为最珍贵实验体的她，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上校，寂白根本没有能力救她出去，只能尽最大限度的关怀她、照顾她，甚至在可能的情况下，谎报她的身体状况来减少她的实验次数。 在无尽的绝望中，哪怕只是一丁点的温暖，对夏末来说，也是弥足珍贵的。 夏末的嗓子干得能冒烟，还是用力挤出几个字：“哥哥……我……到底是什么东西？”现代社会不是讲究人权吗？他们有什么权利这么对她？ 她早就怀疑了，自己很有可能不是人类。 “你不是东西，”寂白笑着摸摸她，“你是哥哥的宝贝。” 宝贝？ 夏末扯出一抹难看的苦笑，刚才，她险些以为自己就要撑不住了，还好，电击适时停止了。看来，他们还真把她当宝贝了，不舍得这么快就整死她。 她被他带到一个房间，放到一张柔软的大床上。 黑暗中，寂白帮她盖好被子，声音柔和：“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哥哥处理完正事，就给你拿好吃的回来。” 她无力地点点头，不舍地放开抓着他衣角的手，就好像多年前的那个小女孩一样，在无助的时候，全心全意地依赖他。尽管她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女孩，但在这个冰冷恐怖的地方，他是她唯一的心理寄托。 关门声响起。 夏末躺在床上，麻痹过后，全身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站都几乎站不稳，逃跑就更不可能了。不过，想逃总会有机会的。 她毫无睡意，索性掀开被子，摇摇晃晃地下了床，打开房间的照明开关，一转头，眼前的景象让她震惊不已。 只见，房间四面的墙壁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照片，里面的人物只有一个，就是她。正面的、侧面的、笑着的、哭着的、做鬼脸的、闷闷不乐的……从她出生到十八岁的都有，都是在她本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偷拍的。 原来，她一直生活在别人的监视下，可笑她还以为自己曾经拥有过自由。 “怎么，睡不着？”寂白推开门，就看到夏末愣愣地站在房间中央，神色复杂地望着墙上的照片。 夏末回过头，眼神黯然：“原来我一直被监视着。” “监视也好，关注也罢……”寂白只是温和地笑着拉她坐下，“幸好有这些照片，我才没有错过你成长的每一刻。”他打开手里拿着的盒子，露出里面精致的蛋糕，亲自喂她。 夏末确实饿了，虽然隔了这么多年，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有些不习惯让别人喂食物，但还是听话地一口接着一口吞了下去。粉红色的奶油让她的双唇看起来水润光泽，万分诱人。 寂白的眸色不知不觉地染上了热度，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夏末不明所以地仰起头，朝他看去。 他低下头，清冷的唇瓣缓缓滑过她的，声音低低地：“漏了些奶油，哥哥帮你吃掉。” 夏末大脑当机，傻傻地盯着他，只见他原本就极端阴柔漂亮的唇形，现在更添了几分淡淡的奶油粉色――那是她嘴边的奶油。 她手足无措，不知道应该把眼睛朝哪儿看。 寂白轻笑了一声，转了个话题：“小末既然睡不着，不如帮哥哥一个忙。” 夏末松了口气，飞快点头。她第一次觉得跟这名她喊哥哥的男人独处一室简直如坐针毡。 ----------------------------------- 基地的整个底层温度都恒定在零下10摄氏度，一般用来保存实验用的材料或者生物标本。 厚重的铁闸向两边打开，寒气扑面而来。寂白对跟着他们的士兵道：“你们在外面守着就行。”就领着夏末走了进去。 冷气让夏末四肢冰冷，每走一步，都觉得脚底传来针扎一样的感觉，又麻又疼，难受得她小脸都扭曲在一起。 “要不，哥哥抱你走吧。”寂白说着，就要抱她起来。 夏末下意识地向后躲开他的手，然后看到他的手僵在空中，她才傻笑几声，道：“啊哈哈，我还是自己走吧。脚板麻麻的，像走在按摩地板上，挺舒服的。” 寂白笑意不变，目光紧盯着她的脸，向前一步：“小末害怕哥哥？” “没……我胖，挺重的……”在他强大的气场下，她都快语无伦次了。 “胖？”寂白又靠近她一点，“让哥哥摸摸看？” 夏末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只被她上下其手的小狗。难道这就是报应？ 他的手已经贴上了她的腰，颀长的身躯将她完全笼罩在他的气息里。掌心感受到的少女曲线告诉他，她已经长大了。 在他的默默守护下。 夏末一退再退，终于撞在了什么冰冷坚硬的东西上。 “嘀嘀嘀”，三声电子音过后，一个又一个长方形的冰柜从墙壁里弹了出来，每一个都带出一股白色的寒气。成千上万个冰柜一起打开，顿时，空间里雾茫茫的。 夏末定睛一看，被吓了一大跳。 一望不见尽头的冷藏层里，所有冰柜大开，里面居然不是什么动物的标本，而是人类的尸体。更为恐怖的是，全部是干尸。每一具都像枯萎的树枝，皮肉都皱在一起，发黄干裂。 “两个星期前，G市周边五个小县城，一夜之间被屠城，没留一个活口，而且死状奇怪，所以军方才下令封城。”寂白看了一眼满房子的尸体，对她解释完，望向她，“小末，我想知道他们临死前看到的景象。” 夏末脸色发青，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 封城的事情，她听批发市场的老板娘说过，只是没想到真相是如此惊人。 截取别人大脑记忆的能力，是她五岁那年，在实验中被那群科学家无意中发现的。一般情况下，如果对方已死，她看到的就是他临死前看到的情景。前提是，她必须得摸着尸体的头顶才行。 可怎么办，她一点也不想碰这些冻得跟冰棍似的木乃伊啊！ 一张白布落在距离他们俩最近的人体上，盖住他整个身体，寂白牵起夏末的手，向着尸体的头部伸过去，并安慰道：“别害怕，这样你就看不见他了。” 夏末真得很想大叫：哥哥，不带这么自欺欺人的。 她的身子不停地在抖，坑爹的大脑却一直自动脑补白布底下那东西的死样…… 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同一时间，她感到有无数的画面渗入自己的脑海里，眼花缭乱。田间的野花、女人飘逸的长发滑过她洁白丰/满的身体、一地凌乱的衣物，所有的景物在剧烈的摆动着。 画面十分清晰，说明了死者对这件事印象深刻。 夏末秒懂了，自己看到了这个男人临死前的“性/福”一刻。 就在她的脸越来越红的时候，异变出现。 两个黑影突然出现在纠缠在一起的男人和女人身边。惨叫声惊起在田野里觅食的麻雀，久久回荡在空中，然后渐渐变弱。 从这名死去的男子视角看去，只能看到女人惊恐的圆睁双目，饱满的胸部被一只手穿透，却没有一丝血液喷出，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枯。 夏末再也看不下去了，猛地抽回手，蹲在地上干呕起来。 同样的景象，似曾相识。旺财救了她的那天晚上，不就出现过这些影子食人魔吗？ 寂白轻抚她的背脊，说道：“告诉我，你看到什么了。” 夏末断断续续地复述了一遍，自动跳过了前面春/色/无/边的片段。 “所以，凶手是以人类的形态出现的？”寂白再次确认。 夏末点头，总觉得他的问题有些奇怪。转念一想，也对，这些食人魔，只能说他们有人类的形态，但他们绝对是不折不扣的怪物。 寂白扶她起来，朝下一个冰柜走去，说道：“我们继续，下一个。” 夏末指着数不清的冰柜，膛目结舌：“他们……每一个……全部……都要看吗？” “当然不是。”寂白微微一笑。 夏末刚长出一口气，又听他补充道：“不多，大概看100个左右就可以了。” 她傻眼了。 寂白眸光一软，摸了摸她冰凉的脸颊，语气却不容拒绝：“抱歉，我没有办法违抗军令，但你只需要看清楚凶手是不是人形生物就行了。” 夏末见反抗无望，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 这次，她看到的场景是一个大型购物商场，节日气氛浓厚，许多人都是一家大小其乐融融。惨剧发生在一瞬间，有些人倒下的时候，脸上还维持着疑惑的表情，似乎还没察觉死亡已经降临。 数不清的黑影突然齐齐出现在每个人身后，连小孩子都不放过，动作划一，伸手、刺入、穿透、吸收、消失。原本热闹的商场，几秒钟过后，陷入诡异的寂静中。 一面倒的屠杀。夏末又干呕起来。 接下来的记忆读取变得顺利起来，毕竟经过两次惊吓，她终于学聪明了，只要一看清楚凶手的形态，就收回手。也可能是麻木了，她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还因为寂白没有提醒，超额完成任务，摸了150多具干尸的脑袋瓜子。她跟在寂白身后离开冷藏层的时候，听到身后无数冰柜关闭时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声音，也不再有感觉了。 电梯里，寂白一句话不说，大家也都不敢吭声。 夏末偷瞄了一眼寂白的侧脸。他跟以前一样，脸上的笑容仿佛永远不会卸下。 她收回视线，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刚才，当她第150次肯定地告诉他凶手是人形生物的时候，他的眼底染上一层骇人的寒意。 oo8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电梯上升，寂白突然对身边的几名士兵道：“通知各部门，半个小时后往北撤退，绕道瑞典，目的地：挪威纳尔维克不冻港。一个小时后，启动基地自爆系统。” 士兵们露出震惊的表情，却没有多问，接了命令各自散去。 夏末不解地问：“为什么要摧毁基地？”虽然基地没了对她来说是件好事，可她实在想不通，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财力的总基地，他们就这么轻易地不要了？ “那些人形生物可以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在物理上，只有一个解释，他们已经掌握了高维度技术，可以自由穿梭在各维度之间。”寂白沉下眼，语气笃定：“他们绝对来自地外高级文明。” 夏末心下大惊。 根据超弦理论，一个文明要掌握高维度技术，前提是，必须能操控星系级的能量。这样的文明，很有可能已经能操控蛀洞和时空，足以主宰宇宙。而人类才刚刚开始对宇宙的探索，充其量只能算是初级文明。 这听上去像是八国联军入侵清朝。人家有大炮和□□，我们只有弓箭和长矛。 人类文明将毫无反手之力。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站在寂白的房间门口。 寂白把眼睛凑到门边的虹膜检测器上，门就自动弹开。他转身，看向她，继续说道：“其实不仅是我们国内，在全世界，已经有不下六十个城市在一夜之间变成了死城。现在地球上已经没有安全的地方了。你休息一下，半个小时候，我派人来接你。” 夏末乖巧地点头，心里却止不住激动起来。从他刚才下达给士兵的指令来看，他们撤退的目的地在挪威境内。她应该能在途中找到逃跑的机会。 忽然，她想起还在中国的老骗子和旺财，心中不禁一阵焦急，放柔了声音请求道：“哥哥，我家里还有两个人，你能派人去救救他们吗？” “你放心，我的人早就去了，一定尽全力把李博士带回来的。”寂白说道。至于另外一个人，他没说救，也没说不救。 “李博士？”夏末一下子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 “李复淮，现年63岁，著名中国籍遗传学家。曾参与Genui计划，D级权限，不能进入核心实验室，所以你6岁前从来没见过他。”寂白淡淡道。 “他是你们……派来监视我的人？”夏末愣愣地问道。 寂白却避而不答，伸手碰了碰她惨白的脸颊：“小末，别多想，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然后一按墙上的按钮，房门在他们两人之间自动关闭。 他的脚步声渐渐远离。夏末感到眼前一片水雾迷蒙，喉咙疼得发酸，比之前被200伏电压击穿身体时，要疼上千万倍。 突然，她猛地用力抹去眼中的湿意，一屁股坐在地上。 有什么可伤心的，不是老骗子，也会有别人来监视她。这些年，他对她的好，她要是没感觉到就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想通了以后，她就不再纠结。她的命运已经够奇葩坎坷的了，纠结太多早不用活了。 “唉……希望老骗子和旺财都能平平安安的……”她默念着，闭上眼睛。 半个小时后，她被全副武装的士兵围在中间，送进一辆军用吉普里。 “为什么不坐飞机？”夏末疑惑地问押送她的人。 那人看了她一眼，一副看白痴的样子：“驾驶员要是被‘降临’了，你难道想乘搭无人驾驶的飞机？” 被“降临”？ 夏末随便一想就明白了，他应该是指人形生物突然出现杀人，看起来就跟魔鬼降临似的。 “你在跟她说什么？”不知道从哪里走来一名老头儿，语气不善地责问那名士兵，顺道还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夏末记得这秃顶老头儿，就是主持电击实验的那位科学家。她纳闷了，不是应该她看他不顺眼的吗？怎么他还嫌弃起她来了？这么讨厌她，他倒是放她走啊。 她正想狠狠回瞪他一眼，又听老头儿骂那名士兵道：“你忘了基地准则吗？C级权限以下的任何人不许跟这个实验品说一句话！你的权限多少级？你想被军法处置吗？” 士兵被吼得一哆嗦，赶紧立正站好，小声回答：“长官，我知道了，保证严格完成任务！” 秃顶老头儿这才点点头，看也不看夏末一眼，转身走了。 经过这么一闹，士兵打死也不吭声了，跟个木头人一样坐在夏末身边，一动不动。 夏末也不为难他，安静地缩在车后座的角落里。虽然还未入冬，但对于怕冷的她来说，这里夜晚的温度已经很低了。 大约又过了十多分钟，车子开动。所有车灯全开，四周顿时亮如白昼。夏末这才看清楚，原来她坐的这辆吉普只是长长的车队中间其中一辆而已。 车队太长，拖慢了速度。车子摇摇晃晃地缓缓向前，反而让人没有了撤退的紧张。一车人就聊了起来，不过，他们都很默契地忽略了夏末的存在，说话的内容也从不涉及基地和实验的事情。 夏末苦笑一下，把脸转向车外。 反正她也习惯了，在认识老骗子之前，她只有她自己。从懂事开始，她就觉得自己是个异类，不属于这个世界。他们看她的眼神，跟看其他人是不一样的，那不是看同类的眼神。就像那个秃顶老头儿说的那样，她只是个“实验品”。 她已经越来越确定，自己不是人类，或者不完全是人类。 车厢里，一边聊得热火朝天，另一边，夏末安静地独自一人盯着车外向后逝去的景物。 谁也不会预料到，这样放松的气氛并没维持多久，他们就必须面对被未知生物千里追杀。 第一辆被“降临”的车正好是夏末他们后面的那辆吉普。 夜里行车，吉普车发动机声音很大，但那声嘶力竭的惨叫声响起的时候，许多人都仍听得清清楚楚。 伴随着叫声，后面的车失去了方向，像疯了一样左右摆动，一个加速，撞在了夏末车子的后尾上，然后又失控飞出了车道，绕了一个大圈，如狼入羊群，冲进了后面的车队里。 “全体听令，除了应急小组留下，其余未受损的车辆继续向前开，不准停！”寂白的声音从车内的联络器里响起。 印有Z国标志的所有车子开始不要命的加速。 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被“降临”的会不会就是自己，每个人的眼中都透着深深的无助和恐惧。面对强大到无解的猎杀者，他们除了祈祷幸运女神的眷顾，别无他法。 夏末终于明白寂白为什么下令绕道瑞典，因为从哥本哈根沿着丹麦境内直接前往挪威，必须经过两段不短的海路。如果在海上被“降临”，那么他们很可能就被一锅端了，变成名副其实的幽灵船了。 事实证明，寂白的决定一直是正确的。 经过19个多小时的飞速前进，原本由200多辆车组成的车队已经减少到50辆不到。一路上，他们陆续碰到了大大小小的难民潮。 全球范围内的“降临”，终于开始了。各国政府也不再隐瞒实情，惊恐的人们像无头苍蝇一样逃离城市，远离人多的地方。他们自以为那样就能减小目标，不容易被那些恐怖的食人生物发现。但其实，夏末很明白，这些做法在控制了高维度的生物面前，都只是无用功。 试想一个画家，在一张白纸上画了一个人，让这个人活了过来。从此，纸上的人就生活在平面的二维世界里，画家给他起了个名字，叫“二维人”。“二维人”的眼睛只能看见在平面里的世界，而看不见生活在三维世界里的画家。 现在画家在“二维人”的四周画了四条直线，把他困在四方形里面。在“二维人”看来，他能感知的所有方向都被堵住了，他是安全的。可是从画家的角度看去，他却完全暴露在画家的视线下。画家只需要拿起橡皮擦轻轻一抹，“二维人”就会被彻底抹杀掉。 同样是这个例子，被困住的“二维人”想要走出四方形，可是在二维世界里，他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做到。但是对三维世界里的画家来说却是举手之劳，他只需要把那人从二维世界里提出来，在放回到四方形外面就行。 所有看似无解的自然规律，到了高纬度，答案将变得无比简单，一目了然[1]。 这也意味着，面对即将到来的种族灭绝，人类根本无处可躲。或许，短时间内，食人生物确实会先选择人多的地方下手，一次性解决肚子，但是很快，当人类数量骤减时，这些生物将会对那些剩下的分散人群下手。 望着车窗外陷入疯狂的人群，夏末的瞳孔也被染上了沉重的色彩。早在他们越过丹麦和瑞典边境的时候，她就被换到了寂白的车子里，受到最严密的保护。 “上校，我们车上的油所剩不多了，估计能撑到基律纳市就不错了。”前座的士兵说道。 大部分的加油站都被人们搬空了，他们一路驶来都没能得到补给。 寂白把视线从夏末身上收回，眼里还残留着些许暖意，说道：“那就在基律纳郊外停下来，弃车步行。” …… 九月的挪威，寒冬未至，可是纳尔维克的夜晚已经寒风刺骨。簌簌的北风从远处的海湾上呼啸而来，穿过树林，竟还能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在经历了接近三天的长途奔徙后，队伍里的人都已经疲惫不堪，却仍是有条不紊地保持着前进的队形。汽油耗尽后，他们在一天前就弃车改为步行，由于队伍里有一部分文质彬彬的科学家，速度被拖慢了许多。 “上校，我们的地外卫星在被摧毁前，传回来最后的影像，北纬45度以南的国家已经全部陷落，聚集在梵蒂冈祈祷的几十万人……”说话的人脸上流露出沉痛的神色，“一瞬间全没了……” 寂白看上去丝毫没有被这个消息所影响，脸上仍保持着一贯的和煦微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身边的夏末，脸色却沉寂下来，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忧。但转念一想，他们被追杀，那老骗子那边可能就相对更安全。这也挺好的。 队伍继续前行，众人都沉默不语，耳边只有队友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突然，队伍后方传来一阵骚动。刚才的传令兵去而复返，焦急地喊道：“上校，我们后方部队被‘降临’了！已经派人断后，请您快速离开这里！”说完，又急忙往回跑。 夏末还没反应过来，手就被握住，只听寂白说道：“跟着我，加快速度。” 一旁那些脸色苍白的科学家们，也不再埋怨腰酸背疼，在来自不同国家的特种兵的护卫下，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针叶林里跑了起来。 后面的嘈杂声似乎越来越远，就当大家以为自己能躲过一劫的时候，不知从哪个方向响起一声惨叫，紧接着，一声又一声的惨叫，此起彼伏。 他们的行踪又暴露了！ 寂白脸上的笑容终于淡去不少。他开始觉得不对劲，他们的行踪一直很隐秘，北纬45度以北大面积区域里，那么多股难民潮，为什么那些生物独独对他们穷追不舍，而且每次都轻而易举地发现他们的踪迹？ 答案显而易见，他们中有人的身上被标记了。 “各单位注意，分散队形，各自前进。”他毫不犹豫地下达指令。 特种兵们都训练有素地以两人为一个小组，每小组带上一名科学家，朝四面八方散开。 寂白紧紧地抓着夏末的手，身后跟着一名特种兵，向着纳尔维克不冻港港口，以最快的路线行进。 周围又安静下来，离海越近，湿气越大，霜冻让草地变得更难行走。夏末有几次险些滑到，但是寂白的速度丝毫不减，只是更加用力地握着她的手。 视线的尽头，似乎有光。他们快到了！ “啊――！”凄厉的惨叫声蓦然惊起。 身后，近在咫尺！ 夏末下意识地回过头，正好看见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特种兵瞪大着眼睛，胸口被一只手穿透，整个人瞬间枯萎，就好像身上的水分被猛然吸干一样。 超近距离的血腥场面，让她几乎呼吸停滞。 特种兵的干尸缓缓倒地，凶手却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不影无踪。 是降临！ 他们追上来了。 寂白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嘴角的笑容不变，深不见底的目光落在夏末的背影上。 被标记的人竟然是她，难道…… 树影斑驳，随着一阵悉悉索索地声响，四周缓缓浮现出一个个黑乎乎的身影，密密麻麻蔓延开去，不知到底有多少人。但是他们都只是站立在原地，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夏末颤抖着紧闭双眼，却迟迟等不到死亡的来临，不禁疑惑地睁开眼。 黑影逐渐向两边散开，月色朦胧，她模糊地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踏着泛着银光的一地霜冻，由远而近朝她走来。 “低等生物没有生存的权利，地球人类也没有豁免权，但你不同。”他的音色出奇地低沉悦耳，听起来有几分熟悉。 皮靴踩在冰冻的草地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他的脸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深邃完美的五官，让人见过一次就绝对不可能忘记。 “夏末，”熵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我给你两个选择，被我吸收或者成为我的交/配对象，你的答案是什么？” 林子里又恢复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夏末才勉强收起震惊不已的表情，张了张嘴，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旺财，虽然我帮你起了这个名字，可原来你真得不是人啊？” 在这生死一线的时刻，虽然明知道他跟那些恐怖的食人魔是一伙的，可是在他出现的一刹那，她却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安心。 oo9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他就是带走你的人？”熵看了一眼她和寂白牵在一起的手，难道她是为了这个低等人类才抛弃自己的？ 他的脸色愈发冰冷。 注意到他的目光落点，夏末感到一滴冷汗从额上滑落，赶紧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解释道：“不是他！他……只是保护我的人，不然我早被你们的人生吞活剥了。” 寂白握紧空空如也的手心，沉默不语。 果然，他当初的感觉没错，这名突然出现在小末身边的男人，不是人类。 他眼波微动，却仍是一脸淡笑地站在原地，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熵听完夏末的解释，就不再看寂白，眼神也恢复淡漠：“我的人不会伤害你。另外，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夏末微怔，这才想起他一见面就给她出的难题――被吸收还是跟他交/配。 她这算是被帅哥表白吗？可是为什么她这么想对他大声怒吼，顺便喷他一脸唾沫星子――要么死，要么卖身，有这么逼良为娼的吗！ 她扫了一眼黑压压跪了一地的黑影，放弃了，换上一副深表遗憾的表情，开口道：“我当然不想死，但是很可惜啊，我们不是同一物种，由于生殖隔离[1]，我们不能……”她真得不想把形容动物的词用在自己身上，在心里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不能……交/配的。比如人类虽然跟黑猩猩是近亲，可是两者还是不能杂交的……” 黑猩猩？ 熵在脑晶里搜寻了一遍，原来她在担心这个？ 他脸色缓和下来，认真地解释道：“生殖隔离对高等进化物种不再有效。而且你拿黑猩猩跟地球人类的关系来比喻人类跟我们种族的关系，其实并不正确。黑猩猩和地球人类的DNA相似度只差了1.24%，而人类跟我族之间的DNA相似度却相差了2.5%。” 夏末先是一愣神，很快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人类在他们眼中，地位还不如黑猩猩在人类眼中的高？ 她强压下心头猛窜的火气，笑着提醒他：“哦，那我很乐意告诉你，你现在想要交/配的对象，是一只比黑猩猩还低等的雌性生物！”说完后，她才惊觉，天啊，她竟然学会了他的用词和口吻，用了“交/配”、“雌性”和“生物”来形容自己。 熵不在意：“我不认为这是个问题。上一代‘熵’，也就是我的父亲，”他特意为她解释道，“就曾经与一头雌性犬类交/配，并成功孕育出一名体格强大的后代，最后被我融合了。” 他说……他爸爸跟狗……不过……那是他的事儿。她不能被他绕进去了。 夏末觉得自己快要晕倒了，抬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所以，在你眼中，我还真是一个低等的生物咯？” 熵瞧了一眼她的脸色，不知道为什么她会不高兴，于是解释道：“从物种基因的优良程度来说，这是个事实。不过，我不介意。” 夏末已经无力吐槽了。难道他想强上她，她还要感恩戴德？ 她摆摆手，无奈道：“算了，这事儿能不能以后私下讨论啊，我们走了两天的路，又累又饿……” 话还没说完，整个人突然腾空而起，被熵单手抱了起来。他直接忽略掉她话里的“们”字，搂紧她，低声道：“抱紧我。” “啊？”夏末还没反应过来，就突然感到脑子一晕，五脏六腑都错了位，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这个过程只是一瞬间，眼前再次光影重现。 可她视野里的景物都是扭曲浮动的，天旋地转，她终于没忍住，趴在熵身上，“哇”地吐了出来。可惜她胃里空空如也，只能一个劲儿的吐酸水。 吐完后，她感觉好点了，视线也恢复正常。这才有力气四处打量起来，一看之下，大惊失色。 熟悉的布置装横，这里竟然是他们在中国G市的家？ 这就是传说中高维度瞬移吗？ 作为一名对超弦理论深信不疑的粉丝，她真恨不得现在就能指着那些反对这一理论的物理学家们的鼻子大笑三声，肆无忌惮地嘲讽他们一番。 “我们刚刚穿越高维度了是不是？是不是？我们再来一次吧！”她激动地抓住熵的手臂问道。 “再来一次？”熵冷着脸，指了指自己一身的污渍，提醒她：“你的身体太弱了，还不能适应经过高维度时的空间扭曲，刚才要不是我用能量护住你，现在你的手脚可能已经换位了。或许你更喜欢用手走路，用脚吃饭？” 听了他的话，夏末暗道，怪不得刚才她觉得浑身被打散了似的，跟晕车一样恶心，原来如此。 经他提醒，她才注意到空气里飘荡着一股酸臭味，不禁垂眼看了看他脏兮兮的身上，心中暗爽。谁让你强抢民女，活该！ 熵似乎读懂了她眼中的得意，对着自己身上轻轻一挥手，那些黏在他身上的呕吐物开始以肉眼能看到的速度分裂，越分越小，最终消失在空中，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做完这些，他挑眉看她。 她讪讪地撇开眼。 哼，用高科技欺负人，算什么好汉！ “放我下去。我在露台上晒了点菜干，我去收一些回来做瘦肉菜干粥，可以降降火气。”夏末扭动身子，对他道。 熵听话地放下她，却仍旧跟在她身后。 “你不用跟着我。”夏末边说边推开露台的门，一脚踏了出去。 身子猛地下坠！ 她还来不及尖叫，就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绕过腰部，勾了回来。 惊魂未定，下一刻，她又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这里哪里只有７层楼高？站在这里，整个Ｇ市都能就收眼底了！ “我想你应该会比较习惯人类的住宅结构，所以特意为你把原来的房子转移到这里来了。”熵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高空中的寒风，呼呼吹得她心肝儿发凉。 熵单手把她护在怀里，目光落在远处，又道：“母脑开始扎根了。” 夏末紧紧地抱着熵的上臂，哆哆嗦嗦地往下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光的网络。 银蓝色的光束，如律动的脉搏，一明一暗地涌动着，以他们站着的建筑物为圆心，沿着网络的脉络，铺天盖地地朝四面八方蔓延开去。 光芒所到之处，代表着人类文明的高楼大厦被瞬间化为粉末，而在人类文明的坟墓上，新文明的城市建筑破土而出。不需要钢筋和水泥，不需要起重机和建筑工人，高级文明的建筑物像是有生命的活物，冲破泥土，直上云霄。它们都不知由什么物质组成，骨架透明，每一层都灯火通明，远远望去，犹如一座座巍峨的水晶宫殿，镂空雕刻而成，璀璨耀眼，流光溢彩。 视线所及之处，如银河落入凡间，亮如白昼。 “你说的母脑……在哪里？”夏末已经分不清是自己的声音在发颤，还是大地在颤抖。 “光芒所到之处，都是她的神经脉络。”熵回答。“神经节点覆盖的地方，一切都会在她的监视下无所遁形。” 这就是高级文明和初级文明的差距吗？ 震惊过后，夏末的心头涌上一股悲哀和不忍。 一个文明的建立需要多么漫长的时间沉淀，哪怕只是一个初级文明。然而，一夕之间，所有的历史丰碑轰然倒塌，就连可供后人缅怀的断垣残壁都没能留下。 虽然她已经认为自己不是人类，但是她毕竟从小就与人类一起生活，她的养父也是人类。如今，要她眼睁睁地看着人类文明就这么轻易被摧毁，心中顿时涌上一种苍凉和无力的感觉。 她仿佛能看见，无数生命贱如蝼蚁，与崩坏的碎石残瓦一起从高空坠落，又被掩埋在新崛起的宏伟建筑物之下。 这是一个矗立在人类血肉之上的新世界。 夏末现在真不知道自己是幸运呢，还是不幸呢？ 跟那些死去的人们相比，她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已经是万幸。但是以后呢？她难道要永远留在食人生物的世界里，每天过着心惊肉跳的生活？ 她突然想起自己竟然把寂白给忘了，连忙回过头，焦急地问熵：“那个跟我一起被抓的男人呢？” 熵沉默了半晌，再次抱起她，让她贴近他，与他平视：“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地球人类。” 夏末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示意她没听懂。 “而我，是站在高等生物进化金字塔顶端的人。”熵盯着她的眼，修长的手指轻柔地穿／插在她后脑的发丝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揉弄着。 头皮上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夏末不由自主地半眯起眼睛，像一只被顺毛的猫，声音也变得软绵绵的：“所以……？” “所以……你的眼睛应该看着我，只看着我……”熵说完，黑眸里散发出一股慑人的热力，大掌微一用力，将她压向自己，疯狂地掠夺她的唇。 第11章 o1o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跟食人魔接吻是什么感觉？ 事后，夏末趴在始作俑者的肩上，一边喘着气一边思考着这个深奥的问题。 她实在很庆幸他们跟吸血鬼不一样，不用牙直接咬人，不然，一嘴的血腥味，她一定会吐的。除此之外，他的唇柔软而有力，说实话，还真不赖。 她在心里描绘了一遍他性感的唇形，耳边似乎又听见了刚才接吻时的声音，小脸不争气地红了一遍又一遍。 熵感到身上的人呼吸平复下来，就把她从自己肩上拎了起来，瞧着她低声问：“休息够了？” 夏末一听，立刻用双手抵在他身上，以防他又来个突然袭击，满是防备地问道：“你……你想干嘛？” “夏末，”他看着她，淡定地说道，“我们交/配吧。” 夏末呆滞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朝他大声叫道：“不行不行不行！” 虽然她不讨厌他的碰触，可这也太快了吧。他不是先天感情缺失吗？如果不喜欢她，干嘛又这么对她，他们俩这算什么关系？而且，他不会一HIGH，就不小心把她吃了吧？ “为什么？”熵不解。“你明明很享受刚才的那个吻。” “谁……谁告诉你……我……我享受了！”夏末眼神微闪，死鸭子嘴硬。 熵沉默了片刻，不疾不徐地说道：“接吻时，你主动用手搂住了我的脖子，还发出满足的呻/吟。” 夏末张大嘴，一下子哑口无言。 “那我们开始吧。”熵以为她默认了，抱着她就往房间走。 “等……等等！”夏末眼疾手快，手指抠住门框不放，垂死挣扎，“我三天没洗澡了，身上都臭了！” 闻言，熵把脸埋进她的脖子里。 没有臭味，反而有一股淡淡的隐香。优良基因的味道是掩盖不住的，对雄性来说，这种香味具有致命的诱惑力，与春/药无异。 他忍不住在她细嫩的肌肤上啃咬起来。 夏末浑身一抖，用力推开他，对上他深不见底的黑眸，她的心理防线差点就全线崩溃。 “你的味道……我很喜欢……”熵的声音微微带着点沙哑，大掌滑入她的颈间，似乎很留恋那里的味道。 夏末抓住他不安分的手，突然灵光一闪，深吸了一口气，稳定自己的情绪，板起脸，尽量让自己显得严肃诚恳一点，对他说：“我是第一次，不能这么随便。” 怎知熵点点头，说道：“没关系，我也是。我们可以一起研究。” “这不是重点！”夏末抓狂，“我们人类女孩的第一次都必须得认真对待，要在浪漫的气氛下进行，留下美好的记忆才行！” 熵停下动作，低头看她，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相信她的话。很明显，她刚才的“不诚实”已经严重影响到她接下来的诚信。 而且，他不懂，“浪漫”是什么意思？ 不过转念一想，他是熵，如果连自己伴侣对交/配的细节要求都无法满足，就太丢人了。 他放下她，万年不变的表情终于有了些波动，转过身，一言不发地快步离开。看样子是去准备去了？ 夏末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快就解决了，在原地呆愣了片刻，才想起他还没回答她的问题――他把寂白怎么样了？ 她快步追上去，结果一开门，就被惊住了。 门外的走廊上，站着满满的“黑人”。他们跟夏末之前见过的食人生物一样，全身上下，包括了脸，都罩着一层黑膜。 她心底下意识地涌上恐惧，退后一步，想要关上门。 没想到，那些人一看到她，黑压压地跪了一地。领队的黑膜人上前一步，说道：“我们是隶属于第一星系团、215星系、蓝疑恒星系、α行星、第三星际兵团的高阶部队[1]。” 夏末躲在门后面，露出半个头，被他们长长的部队编号绕得头晕。 那人看她仍旧满脸的惊疑，重重地咳了一下，说道：“高阶护卫队的所有成员必须经历三次以上的融合才有资格获准授勋。请放心，有我们在，您绝对安全。” “什么融合？”夏末把门打开了一点，伸出脑袋左右看了看地上的黑膜人。 “融合就是击杀在血缘图谱上与自己拥有相同父系或者母系的生物，将他们体内的遗传物质融合后，获得被融合者的基因优势来强化自身。血缘离得越近融合度越高，但是，融合次数越多，失败率也越高。基本上，第一次融合的成功率在80%左右，可是第二次融合就只有40%，而能成功完成三次融合的几率只有20%。”说话的人脸上流露出一丝骄傲。他的本意是想让夏末了解他们这支队伍的实力，让她放心，结果却适得其反。 夏末顿觉背后冷汗淋淋，惊疑不定地望着他们。 原来，她眼前站着的都是杀人狂魔，而且还是不亲不杀啊…… 她又把门掩上一点，只露出一个眼睛。其实她忘了，人家完全可以无视这扇破门，直接瞬移到她身后。要杀她还不是一眨眼的事儿。 那人一看，急了。 本来一开始他们接到任命的时候，一度很不情愿。以他们的身份，不要说是在整个第一星系团，哪怕是在整个超星系团里，他们都几乎可以横着走，凭什么被派来保护一个低等人类？ 不过，后来他们听到传言，说这个低等人类是熵大人亲自选择的配侣。虽然母脑一定会为熵大人指配一个配侣，但以熵大人的地位，完全可以拥有无数个配侣。万一这个人类雌性真的成了熵的配侣，她的地位就截然不同了。 “我们奉熵大人的命令，听候您的调遣。”那人急忙说道。 熵大人？应该是指旺财吧？她在这里认识的人就只有他了。 夏末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我想找一个人，你们能带我去吗？”她必须得找到寂白，跟他商量怎么离开这里。 那人弯腰行礼，又重复了一遍：“随时听候您的调遣。” …… 夏末没想到自己出门会搞得这么招摇。一百多名黑膜人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就算他们都一句话不说，可是光是那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都挺震撼人心的。 她忍不住，小声问道：“你们不是会高维度瞬移吗？” “那需要很多能量，以我的能力，我不能保证移动之后你的身体会不会有损伤。”那人挠挠脑袋，虽然蒙着一层黑膜，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夏末能感觉到他的尴尬。 夏末一下子想起熵也说过她的身体太弱，一不小心就可能会手脚换位了。就连能承受200伏交流电的她，在他们眼中都是手无缚鸡之力，那普通人类就更不够看了，别说“缚鸡”了，鸡都当不成，最多只能当小鸡崽儿。 夏末叹气，继续向前走。 走在完全透明的走廊上，偶尔能在地板和墙壁的边缘看见一闪而逝的流光，那感觉就像是伴着流星凌空漫步。还好，她没有恐高症。按熵的说法，那些流光就是母脑的神经活动，而她现在应该是走在母脑的身体里。这个想法让夏末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低下头，下面的一切都尽收眼底。每一层都有人来回走动，由于地板是透明的，大家都像武林轻功高手一样，飘在空中。这里的人全是以膜裹身，大部分都是黑色的膜，也不知道他们都是怎么互相辨认身份的。 她收回目光，伸手摸了摸那堵看不见却又真实存在的墙壁，摸起来跟普通的水泥墙也没什么不一样，平滑、坚硬、冰冷。她想，还好不是又暖又软的，不然她真会觉得自己已经被吃进某个庞大生物的肚子里了。 “这墙是什么材料做的？”她回头，问刚才跟她说话的那名黑膜人。 那人想了想，回答：“地球人类把它们叫暗物质[2]。” 夏末再一次感受到了高阶文明和人类文明的差距。他们竟然已经可以利用宇宙中无处不在的暗物质，这代表他们对宇宙和它里面物质的构成有了全面的认识。 虽然她还是看不见暗物质，可是她却能摸到，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如果老骗子也在这里，一定会激动地在暗物质做的地板上打滚。 想到老骗子，夏末就开心不起来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安不安全。熵曾经说过，母脑神经网络覆盖的地方，所有信息都无所遁形。幸存的人类又能躲到哪里？ 不知不觉，他们就走到了走廊尽头，夏末还很丢人地一头撞到了透明的墙上。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边揉着红肿的额头边扭头问道：“接下来怎么走？“ “快到了，我们乘电梯下去。请抓紧我的手。”那人恭敬地弯腰，上前一步，在夏末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夏末正想开口询问，突然脚下的地板凭空消失了，一阵失重的感觉传来，她刚张开嘴，正好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啊―――――――――――――――――――――――！” 所有的景物从她眼前高速向上飞逝，而她则像自由落体一样向下坠落，心脏像是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似的。在剧烈的气流冲击下，她再也发不出声音，只能闭上眼睛等死。 大约过了十几秒，失重的感觉消失了，只听身边的人提醒道：“我们到了。” 她小心地睁开眼，那些跟着她一起下来的黑膜人来不及收起笑，一个个都赶紧低下头，再也不敢吭声。 夏末咬牙，一回头，质问那个带她下来的黑膜人队长：“你不是说有电梯吗？” “刚才那个就是。”那人语气无辜地解释，“我实在不知道用人类的语言怎么说，就找了个相近的名词来代替……” 夏末无语。拜托，找个相近的名词，用“蹦极”更贴切一点吧？ “对了，你怎么会说地球语言？”她后知后觉地问。 “接到命令后，熵大人特意安排我们接受培训，专门补习了一下地球文化。”那人回答。 她点点头，心里有些小温暖。看不出来，旺财那家伙对自己还挺上心的嘛。 o11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夏末承认，她没有找机会自己跑路，除了担心寂白的安全，不想扔下他以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 要是没有寂白带路，她也不知道往哪儿跑啊！ 夏末觉得，当初寂白毫不犹豫地下令往纳尔维克港口撤退，不可能是一时兴起。很有可能，军方内部早就准备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后备基地，为撤退的军队和幸存的普通人提供居住的地方。或许，纳尔维克也只是一个中转站，真正的目的地在更北的地方。 但那可行吗？对于母脑来说，应该没有她不能扎根的地方吧。 就在她兀自思考的时候，眼前的空气中凭空出现了一条一米宽的裂缝，朝两边缓缓张开。 黑膜人队长先一步走了进去，并自觉为她解释道：“如果用三维的视角去看事物，自然无法看得清高维的世界，所以你看不见入口也不出奇。” 夏末跟在他后面，刚一踏进去，就愣住了，扑面而来的哭号声和呻/吟声震耳欲聋。 无数裸/露着身体的男男女女像牲畜一样被赶到一起。有人低声哭泣求饶，却没有一个人敢反抗。 猛烈的高压水柱从高空喷射而下，击打在他们身上。他们嚎叫着想躲避，却因为人数太多，挤在一起，根本没有挪动的空间。很快，每个人身上的污渍都被冲刷干净。 随之而来的是齿轮的滚动声，所有人的脸上都闪过惊恐之色，不约而同地望向房间墙上的管道。管道的闸口已经打开，土黄色的粥状物正从里面滚滚而出，流进墙边的食槽。顿时，整个空间飘荡着一股让人垂涎三尺的浓香。那些人一闻到香味，都跟疯了一样，一涌而上争抢起来，随手在食槽里抓起一把就往嘴里塞。有的人甚至直接把脸埋进食槽，跟动物进食一样拼命地吞吃着。 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幸福，但眼睛里都布满了血丝，充斥着疯狂的光芒。 黑膜人队长偷偷瞄了一眼夏末，表情有些慌乱，低声骂了下属一句：“不是让你查清楚喂食的时间吗？” “我……我不知道啊。可能是新抓到的人类吧。”被骂的黑膜人焦急地解释。 “你们给他们吃的是什么？为什么他们一闻到味道就变成这样了？”夏末问。 黑膜人队长习惯性地挠挠头，一副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样子。 就在这时，被喂食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那些吃饱了的男人和女人竟开始互相抚摸起来，其中一部分人的身体已经交叠在一起，让人脸红耳赤的声音越来越大。 事已至此，黑膜人队长知道再也瞒不住，干脆就直说了：“那是特别为地球人类调配的食物，压缩了高浓度的营养，不仅有催生的作用，可以让人类的新生儿在一年之内肌体成熟，而且还能促进他们交/配的频率，提高生产率。” “提高生产率……”夏末吞了吞口水，“然后呢……” “然后……用vita提炼炉从成年的人类身上提取纯净的vita，供文明成员食用。”黑膜人队长越说越小声。 夏末忍着恶心，继续问：“vita又是什么？” “vita就是生命能量，从活着的生物身上提取出来，被我们用来补充日常消耗的能量。不过被提取后的生物会死亡。”黑膜人队长低下头，不敢再看她。 夏末倒抽一口凉气。 因为熵的存在，她一直生活在相对安逸的幻像里。尽管她亲眼见证了母脑扎根的全过程，但毕竟没有身在其中，亲身经历人类文明的末日。原来现实是如此残忍。曾经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类，竟沦落到成为被驯养的牲畜，就像以前人类驯养和繁殖猪牛鸡鸭一样，养肥了就宰掉吃了。 她撇开眼，无力地说：“我要找的人在哪里？带我去。” 不是她冷血，现在的她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对于其他人类的遭遇，她也是有心无力。换位思考，当人类还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时候，也不曾怜悯过猪牛之类的牲畜，现在又凭什么祈求高等生物怜悯自己？虽然熵对她跟对其他人类不一样，但是她不确定他的底线在哪里，万一不小心激怒了他，她的下场可能会比人类更凄惨。此时此刻，即使她很想为人类做点什么，也只能暂时忍耐下来了。 黑膜人队长见她并没有追着这件事不放，顿时如释重负，赶紧往前走。 嘈杂的声音逐渐远离，视野也变得宽阔起来。夏末明显的感觉到空间四壁上的流光出现频率变高了，说明母脑的神经活动在这个区域很活跃。 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下来，夏末回头，黑膜人队长说：“前面的路您必须自己走了，我们没有权限。” 夏末轻轻蹙眉。哥哥为什么会被关在这么隐秘的地方？ “小末，我就猜到你会来找我。”寂白的身影缓缓变成实体，凭空出现在她面前，细长的眉眼里有着淡淡的笑意：“你担心我，是不是？” 夏末一时还震惊于他的出现方式，自动忽略了他略带深意的话语，转而问道：“哥哥，这里不是普通人能进来的地方，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他们检测出我是二次脑部进化人，所以母脑给我进入她的中枢系统的权限。”寂白的语气波澜不惊。 原来这里就是母脑的中枢系统，怪不得越往里走，流光出现的频率越高，感觉就像是人脑中枢频繁的神经活动。 夏末又问：“什么是二次脑部进化？” “宇宙中大部分能建立独立文明的生物，都经历过脑部第一次进化，比如说，人类就是从人猿第一次脑部进化而来的。因此，所有文明生物的大脑智力起点基本是一致的。”说到这，寂白停下来，问道：“你还记得我在上课的时候讲的文明分类吗？” 夏末点头。 “现在看来，那个分类方法很正确。”他继续道，“任何文明一旦冲破二级文明的瓶颈，就代表了它的成员已经进入了大脑全开发时期。当然，他们的资料显示，不是所有生物都会将自己的脑部开发到最大化，有些生物宁愿花时间锻炼肉身的强度。至于二次脑部进化，一般只会出现在三级文明的成员身上，而且数目极少，属于他们中的天才。” 夏末懂了。寂白作为还处于初级文明阶段的人类，大脑却二次进化了，所以无论出于“惜才”还是出于研究的目的，母脑都不会伤害他。人类出现了一个脑部二次进化者，这是三级文明入侵以来，第一个喜讯了。 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次入侵地球的又是几级文明呢？” 寂白轻轻吐出两个字：“三级。” 果然。 夏末垂下眼，低声道：“哥哥，我们是不是永远也回不去了？”她真得很担心老骗子。 “我们为什么要回去？”寂白轻笑一声，随意地靠在闪着流光的透明墙壁上，“这里更安全。自然界的优胜劣汰是万古不变的定理。我们无须为人类的灭亡而伤心。” 夏末对他的突然转变大惑不解，正想问清楚，就听一个清脆的女孩子声音说道：“他说得对。” 夏末扭头，看见一名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她明白了，寂白刚才的话应该是故意说给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女孩听的。 “真没想到，你得到了熵的盟誓，竟然还想回到低等人类的怀抱。”女孩拥有精雕细琢的容颜，玫瑰色的红唇如将开未开的花骨朵，青涩却艳丽，诱人采摘。她声音亮而清，音色甜美，可是盯着夏末的目光却冰冷至极，眼中的恨意显而易见。 夏末听不懂她说的话，也一时猜不出她的身份，只能警惕地看着她。 反而是寂白的目光从女孩出现开始就没有离开过她一刻，微微眯起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很快又掩藏在他平淡无奇的笑容底下。 “490087342818506，我给你进入中枢系统的权限，却没有给你随意带人进来的权利，特别是她。”女孩转向寂白，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夏末一瞬间就推断出女孩的身份，而她刚才说的一大串数字，应该是寂白在文明里的编号。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对你没有任何威胁，所以我才让她进来的。”寂白的态度不卑不亢。 女孩好像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听了他的话，反而一副很受用的模样，傲然地斜睨了夏末一眼，不屑地说了句：“你刚才的尖叫声大得所有人都听见了，真丢人。”说完，不再理会他们，身影很快消散在空气里。 夏末微囧，可是真不能怪她，那是她第一次玩“蹦极”啊，而且是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就蹦了下去…… 她轻咳一声，以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转向寂白求证自己的猜测：“母脑竟然也可以人形化？而且看起来她并不是一个立体的投影，而是货真价实的生物体啊。” 寂白的心情似乎很好，笑意直达眼底：“是啊，完整的实体，高度拟人化的人工智能……有趣。”他弯腰凑到她面前，揉了揉她的发，抿唇笑道：“小末，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害怕。你只要记住，哥哥绝对会尽全力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他的笑总能轻易让人卸下心防，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他，依赖他。 可是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小女孩，不可能因为一个蛋糕一声安慰就放心对所有事情都撒手不管。她已经学会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耳朵去听，用自己的大脑去思考。 因为她太清楚了，在死亡面前，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妄，剩下的只有自己而已。 …… 回到房间，夏末终于可以安心地好好洗个澡。虽然被困在这里，但起码她和寂白都暂时不会有生命之忧。 泡在浴缸里，她开始绞尽脑汁地想，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了三级文明的母脑，对方看她的眼神像是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更令她想不通的是寂白最后的那句话,拥有高度拟人化人工智能的母脑是多么逆天的存在，为什么他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真是毫无头绪啊！ 她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深吸一口气，沉入水中。温暖的水流顷刻间围绕上来，全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从小她闭气的时间就比一般人长，最喜欢就是整个人泡进温水里，放松全身。每当这个时候，思路就会比平常清晰。 耳边是淅沥的水声，水里的世界，有种万籁俱静的空灵感。 突然，一直手从上方伸进水里，扣住她的腰，把她从水里捞了起来。 她吓了一大跳，睁大眼睛，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人，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一/丝/不/挂的身体，后知后觉地爆发出一阵尖叫：“啊——！你在干什么？” 熵愣了一下，理所当然地回答：“救你。” “可是……我没事啊……”夏末双手圈在自己胸前，却没想到原本小巧的胸/部，被挤出深深的沟壑。 熵眸色一暗，仍是没有松开搂在她腰上的手，一双黑眸定在她身上，反而倾身上前：“我看你沉入水底超过15分钟，以为你晕倒了。” 夏末无处可躲，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没有，我没有晕倒……”接着，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猛地转头看他，又窘又恼怒地质问：“你偷看我洗澡，对不对？” 他要是没偷看，怎么知道她沉到水里了！ “偷看？”熵不置可否：“在你学会封闭高维空间之前，对我来说，只要我想，这间房子就是透明的。” 所以，他的意思是，他根本不需要偷看，要看也是正大光明地看？ “不管怎么样，看别人洗澡都是不对的！”夏末觉得这个问题必须严肃处理。 可能是她的表情太过认真，熵沉思了片刻，然后朝她点点头，语气郑重地承诺道：“我明白了。” 见他认错态度还算良好，夏末脸色好转，刚想叫他出去，却猛然被他拉入怀中。 温热的舌霸道地卷住她的，浴室里的水蒸气让他们彼此的呼吸都带了点粘粘的湿腻，直到他的手在她身上巡游一周完毕，才给她喘息的机会。 两个人均已湿透，熵却毫不在意，将她密不透风地圈在自己怀里，应该是怕她受凉。 夏末贴在他胸膛上，他的体温透过湿透的衣料包围着她，熏得她浑身持续高热，人也有些晕。习惯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不能抵抗他的吻了。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熵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希望你相信，以前我从没看过任何女人的身体，以后我也只会看你一个人的身体。” 夏末傻傻地望着他，真想问他：你确定你真得明白了？不过她最终还是放弃了。跟他讲道理，抓狂的只会是她自己。 她投降了，转而求其次：“你教我封闭空间的方法吧。” “不行。”熵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为什么！”夏末瞪眼睛。 “因为你不需要。”熵淡定地回答，“我离开你身边的时候，会提前封闭你附近的高维空间。至于我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就更没封闭空间的必要了。” o12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熵一脸木然地站在门口，看着房门在他面前“砰”地关上。 他重新回想了一遍刚才两人的对话，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记得夏末最后气鼓鼓地说：“你不教我封闭空间也可以，以后我洗澡的时候，你就在房子外面待着吧！”然后，她还着重强调了一遍：“一步也不准踏进来！” 在门外站岗的一众黑膜人都目瞪口呆看着他们的文明第一人被关在门外。 熵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目光在所有黑膜人的脸上滑过，最后落在黑膜人队长身上，直把他看得浑身发毛。 “我记得你的二次形态是犬类？”熵盯着他问道。 由于融合有很高的失败几率，大部分文明成员在第一次融合的时候，会选择拥有兽类血脉的近亲，以此进一步强化自己的肌体，为第二次融合做准备。久而久之，兽类血脉在文明里变得很普遍，几乎每个人除了人类形态外，都拥有兽化的二次形态。 “禀大人，是的。”黑膜人队长态度拘谨，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毛色呢？”熵继续问。 “白色。纯白色。”那人道。 熵点头，命令道：“变身。” “啊？”黑膜人队长一愣，随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熵大人，属下一直比较注重一次形态的强化……至于二次形态……没……没怎么锻炼……” 熵冷冷地看着他，似乎在说：让你变身就变身，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黑膜人队长见逃不过了，不情不愿地一闭眼，身体随之膨胀裂变成细碎的粉末，然后重新聚集在一起。一团白色的东西缓缓在地上显形，是一只纯白色的小狗。 他手下的其他黑膜人看到自己的队长变身之后竟然这么小，都别过脸忍俊不禁。可怜的队长大人也觉得自己没脸见人，缩成一团，不敢抬头。 “很好。”熵却很满意。 小狗队长惊讶地抬起毛茸茸的狗头，想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但下一刻，他已经被熵揪住脖子后面的皮毛拎了起来，举到面前。 “没有特殊情况，不许变回来。”熵冷着脸对他说道，接着，打开夏末的房门，把他扔了进去。 其实夏末刚才把熵赶出去后就后悔了。这可是人家的地盘啊，她竟然敢在别人老大面前耍脾气？这不是作死的节奏吗？这么想着，原本腾腾直冒的火气瞬间就灭成了碳渣。 此时的夏末，正趴在沙发上懊悔中，听到开门声，以为某人去而复返，立刻准备好了一张笑脸。怎知刚爬起来，就看见一团白色的物体沿着抛物线朝她飞了过来，“啪叽”一声撞到地上，又漂移了一段路，正好停在她脚下。她定睛一看，一只纯白色的小狗正四仰八叉地仰倒在地上，袒露着肚子上软乎乎的茸毛。 “送给你的。”熵站在门外，远远地对她说道。 夏末拎起软趴趴的小狗队长，瞬间被它摔晕了的迷糊样萌到了，在它身上使劲儿揉了揉，才抬眼看向熵。他还真听话，竟真得一步都没有踏进来。 夏末的心一软，朝他走过去，拉他进门：“我们一起给它起个名字吧。” 刚刚苏醒的小狗队长，正好听见夏末的话，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们文明里只有熵有资格拥有自己的名字，其余的成员都只有编号。 “490035128945013，他的编号。”熵反握住她的手。 “这么长，怎么记？”夏末横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说：“……结尾是5013，不如就叫它小三？” 小三……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 “小三……呃……跟小萨听起来差不多，就叫小萨吧！反正它长得挺像萨摩耶的。”夏末拍板，顺便又揉了揉毛茸茸的狗头。 变身成小狗的队长大人，似乎也有了狗的习性，被摸得浑身舒畅。它扬起脑袋，望着夏末，眨巴眨巴星星眼，好像在说――我有名字了吗？可以吗？可以吗？ 熵目光一扫，它顿时一个哆嗦，迅速埋头在夏末怀里，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然而，它显然忘了，有些人的身体不是它能轻易触碰的。下一刻，它就被熵从夏末的怀里揪了起来，往旁边随手一扔。 在空中飞翔的过程中，小狗队长在心中无声呜咽：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其实并不是我不想教你封闭空间的方法。”熵的话把夏末的心思从被扔飞的小狗队长那里拉了回来，“而是人类的身体无法控制那么强大的能量。” “那你怎么不早说。”夏末小声嘟囔。 “你不觉得我刚才说的那个理由更充分？有我在，你确实不需要学。”熵回答。 拜托，就是有你在的时候，我才需要封闭空间啊！ 夏末不停地在心里腹诽。 “我最近不在，你尽量不要出门。我会封闭这房子周围的高维空间，门口又有高阶卫队守着，这里很安全。”熵又贴近她一点。他很好奇，她为什么总有那么多千奇百怪的表情呢？ “你要去哪里？”听说他要离开一段时间，夏末一下子就不淡定了。难道他要把她一个人扔在食人生物的老窝里？ 熵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地球北方天空有一颗很亮的恒星，你们人类称它为北极星。你想去看看它真正的模样吗？这次我回来就带你去，好不好？” “真的？”夏末两眼冒光。那可是距离地球大约400光年的恒星啊，她会成为第一个近距离观察它的人类！ 熵伸手捧住她因兴奋而微微泛红的小脸。 他多想告诉她，她的眼睛比北极星更明亮、更动人。 “等我回来。”他搂她入怀，轻声说道。 轻轻的四个字，让夏末有一瞬间的怔忪，所有的兴奋都缓缓退去，只剩下缭绕在心间的丝丝不舍。她抬起手，第一次主动抱住他，小声说道：“那你早点回来。” 熵在她头顶蹭了蹭，点点头：“嗯，等我回来，我们就交/配。我不会让你久等的。” 夏末立刻满头黑线，默默推开他。 她就知道，满脑子XXOO的人是学不来文艺腔的。她刚才怎么会觉得他在搞浪漫呢？ 熵走向缩在角落里的那团白色毛球，低声说了一句夏末听不懂的话：“保护好她。” 小狗队长一咕噜站直了身子，以头点地，音量正好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回道：“以我全部的生命。” …… 熵离开后的几天，夏末的日子过得十分风平浪静，唯一让她操心的就是小萨了。它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很多天都没排泄了。 “小萨，听话，拉不出粑/粑不能吃饭，不然肚子该撑坏了。”夏末好不容易抓住四处乱窜的小狗队长，帮它轻轻按摩肚子。 小狗队长欲哭无泪啊。不是它拉不出来，是它真没有办法跟狗一样，堂而皇之地在她眼前蹲在狗盆子里拉啊！所以它都是趁她入睡的时候，才变回人身到外面厕所解决排泄问题。但是每天的vita都是从军团总部定时送来的，错过了时间就只能饿肚子了。 它承认，被揉肚子也挺舒服的，可是不让吃饭是会出人命的。 就在这时，窗外的天空蓦然闪现出许多连绵不断的绚烂彩光，如无数烟花同时绽放，亮得人睁不开眼。夏末抱起小萨走到窗前，黑亮的瞳孔被映成了多彩的琉璃。 她一开始还纳闷，高级文明也有放烟花庆祝的习惯？可是细心再看，才发现那些光束是无数光点飞行时留下的轨迹。 其中，有一颗炽白的光点最惹人注目。它速度极快，每一次出击都势在必得，在它经过的轨迹上，无数其他颜色的光点爆裂开来，最终消散于无形，只留下朵朵光晕。 巨大的欢呼声响起，像是在为它的胜利欢呼。 夏末这才发觉，不知何时，地面上早已站满了人形生物，就连透明建筑物每一层的墙边也挤满人。他们的身上都包裹着各种颜色的膜，以黑色居多。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观看着天空中的影像，并不时发出激动的欢呼声。 天空中的影像视角越拉越近，那个光点也越来越清晰，最后竟显现出一个人体的形状―― 冷漠的眼神，线条刚硬的侧脸，他浑身被炽热的白光包裹着，宛如天神下凡，倨傲地睥睨着围绕着他的漫天光点。 夏末睁大眼睛，那不是…… “这还不是他真正的实力，因为敌方实在是太不堪一击了。他只需要以真身正面迎击，对方就溃不成军了。”夏末不用回头就知道了声音的主人是谁。能随意出现在被熵所封闭的空间里，除了那逆天的母脑就别无他人了。 一开始看见熵的脸，夏末还为他担心，听母脑说完，她才放心不少，看来他并没有危险。 “这是全息影像？”夏末转过身，明显感到怀里的小动物身子一僵。 小萨是真被惊到了。母脑的拟人形态，所有文明的成员都见过，可以前都是全息影像投射出来的光幕，而现在他看到的却是实实在在的完整生物体，说明母脑竟已经进化出了完整的人工智能！这件事情，熵大人知道吗？ “是的，这是从400光年外的战场上即时传回来的立体影像。”母脑难得在面对她时露出温暖的微笑，“我要让文明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熵有多强大，一切生物都应该臣服于他。” 夏末在心里快速盘算起来。看样子，熵短时间是回不来了，母脑在这个时候找自己，肯定不会是好事。可她即便明知道别人不怀好意，又能怎样？自己跟人家不是一个数量级的选手，与其提心吊胆，还不如既来之则安之，挺直腰杆儿，输人也不能输阵。 想到这里，夏末也不跟她磨叽了：“你应该不是来这里跟我一起看直播的吧？” 母脑的目光嗖地变冷，干脆了当地说：“我是来让你消失的。” 夏末不自觉地搂紧了怀中的小萨，向后一步，反问：“你就不怕他发现我不见了，查出来是你干的？” “你觉得他会吗？”她捂嘴嗤笑了几声，在夏末震惊的注视下，她的身体缓缓散成了微尘，又重新合成人形，五官和身形竟跟夏末一模一样，仿佛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塑造出来的！ “我会代替你的位置，与他交/配，为他生育强大的下一代，辅佐他成为独一无二的宇宙霸主。而你，则会在没有人知道的宇宙角落里过着被放逐的生活，直至死亡！”她笑得很开心，好像已经能看到即将到来的美好生后。 到了这一刻，夏末终于明白母脑对自己的恨意是从何而来。高级文明的中枢系统竟然进化出了人类的感情。很显然，她把自己当成首要情敌了。听她的意思，她不会杀自己，而是要自己活着受罪。 典型的恨之入骨啊。 看着另一个自己朝自己冷笑走来，夏末叹了口气。这个时代，泡帅哥是需要实力的，眼前这位就是最好的成功例子。当然，被帅哥泡也是需要实力的，她自己就是最好的失败例子。 一股热浪袭来，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能量波。 正当夏末以为这次必死无疑了，怀里却突然光芒大放，一眨眼的功夫，一名黑膜人挡在她跟前，而她怀里的小狗却不翼而飞。 黑膜人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替她当下了能量波，自己也变得摇摇欲坠。 “……小萨？”她不敢确定地喊了句。 “对不起。”小萨语气内疚，“这一次，我可能无法完成熵大人交代的任务了。面对母脑，我毫无胜算……” 夏末扶住他，眼眶微红，还想说什么，可是母脑却不打算给她时间，一挥手，小萨就被扫到了一边，重重地撞在墙上，跌落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未卜。 庞大肆虐的能量飞速凝聚，空间一点一点地扭曲。房间里的东西开始绕着能量中心旋转，满目狼藉。 夏末再次感受到了熟悉的晕眩感，视线陷入一片黑暗。 o13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夏末觉得自己浑身像是散了架，脚踝处更是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她四下打量，马上就确定自己身处的地方已经不是地球。 蓝黑色的天幕，如浑浊的暗调油墨，没有一丝风，却不停地翻滚着，色调极不均匀。唯一的光源是天空中一颗暗红色的星体，不过它本来就不甚明亮的光芒总是轻易地被搅动的天幕遮挡住。光线不够，视野就很差，看10米之外的景物就已经很勉强。另外，这个星球空气的含氧量不高，总让人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夏末自然而然地加快了呼吸的频率，鼻腔很快就干得发疼。 这鬼地方坏境极度恶劣，更麻烦的是，她的脚似乎伤得不轻。不过还好，她似乎听见水流的声音。 她坐起来，就着昏暗的光，朝自己的脚上看去。只见细白的脚踝上血肉模糊，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深深的扎在了她的肉里。她伸手碰了碰那东西，发现它的外壳上全是坚硬的刺，只好从旁边捡起一个手掌大小的石头，压在那团东西上，同时脚一用力，终于把它拔了出来。 她也不顾疼痛，撕开一边的衣袖熟练地包扎起来。野外生存还难不倒她，毕竟她6岁的时候就独自一人潜伏在森林里好几个月才逃离基地的搜捕。也是在那一次逃跑的过程中，她进一步确认自己的身体异于常人，不吃不喝几个星期虽然会有饥渴感，但对她的身体几乎没有任何影响。 包扎好之后，她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循着水流的声音走去。褐色的小河蜿蜒地向地平线的方向奔流而去，由于河水反光，反而隐约照亮了它两岸的景物。 她漫无目的地沿着河岸走着，直到累得再也走不动，才坐下休息。光照不够，地面温度很低，她用手环抱住自己，希望能减少身体热量的流失。 困意袭来，恍惚中，她好像又变成了6岁的自己―― 寒冷、孤独、无助，但从不绝望。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在她陷入沉睡前，浮现在她眼前的不再是寂白温柔的笑容，而是熵那深邃的眼眸。他捧着她的脸，柔声问：“地球北方天空有一颗很亮的恒星，你们人类称它为北极星。你想去看看它真正的模样吗？这次我回来就带你去，好不好？” “好……”夏末闭着眼睛，低声呢喃道。 …… 不知从何时开始，寒冷逐渐远去，融融的暖意驱散了满身的疲惫。 “喂，你要是不吃，我就吃啦。”说话的东西声音尖细，还带着半调的尾音，听起来抑扬顿挫的。 夏末挣扎着撑起身子，吃惊的发现自己竟坐在一间破旧的铁皮屋子里。 屋子的中间，悬浮着一枚炽红的固体，正在源源不断地朝四周散发着热力。屋内的摆设很简陋，除了铺在夏末身子底下的那张有些掉毛的毛毯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铁皮钉成的墙壁上贴着许多像是海报的纸张，上面写着夏末看不懂的文字，还有一些她从未见过的生物的画像。 “喂，你到底吃不吃啊？”又是刚才那个声音。 “你……在哪里？”夏末的嗓子有些沙哑，眼睛不住地四处寻找着声音的主人。 “我就在这儿啊，你往下看。”那个声音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夏末低下头，惊讶地看着一个熟悉的巴掌大的黑色团状物，外面长满了细长柔软的毛。这不就是她好不容易才从自己脚上拔下来的奇怪东西吗？可是她明明记得那东西的外壳上布满了坚硬又锋利的针啊。 “虽然你不是有心的，但我不得不承认，你不小心救了我……呃……是的，你只是刚好路过，不小心踩到了我，你的血给了我苏醒的能量……对……仅此而已……”黑色的团状物喋喋不休地自言自语道。 听它这么说，夏末马上退到一边。靠吸血苏醒的生物，一听就很危险。 “我想你误会了。”它蠕动了一下，伸出两根长毛当成手，把身上的毛拨弄了一番，终于露出一个勉强算是嘴的裂缝，细声细气地说道：“我们毛蛋菌一族形成于宇宙混沌之初，从那时起就开始了独自流浪的生活，可以说，我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是一本宇宙的活历史。漫长的生命早磨光了我们好胜的棱角，我们爱好和平，从不主动伤人，所以你不用害怕。”说到这，它又轻声叹气：“唉……不过时至今日，我的族人估计也所剩不多了。” 或许是它的种族名字实在是太恶俗，也或许是它看起来真的不像有攻击性，夏末稍稍放松了身体，问道：“怎么会？既然你们拥有漫长的生命，就应该有足够的时间繁衍后代啊。” “我们是宇宙形成过程中的产物，也是宇宙最早的生物之一，虽然生命周期很长，但我们没有繁殖的能力。”它解释道，又指了指自己，“你看，我的身上只有一个开口，就是用来说话的嘴巴。” 听它这么说，夏末才注意到，它连眼睛都没有，更别说是其他的洞了，虽然繁殖不一定需要身上有洞…… “好了，说了这么多，我更饿了。这些vita你到底吃不吃？”毛蛋菌伸出一根毛，指了指放在毛毯边的几颗绿色晶石。 “我没吃过那东西，也没尝试的打算。”夏末说。 “天啊！”它夸张的尖叫，所有的毛同时乱舞起来，“我休眠了这么长时间，你们地球人类竟然还停留在吃死肉的野蛮人时代！实在是太落后了！既然如此，你肯定不需要这些了，那我不客气了。” “你知道我是来自地球的人类？”夏末无比惊讶。 “当然。你说梦话的时候用的不是宇宙通用语，以我的阅历，一听就知道你的来历。我可是会说地球人类的十几种语言呢。”它弹跳了几下，落在绿色晶石的旁边，用长毛卷起其中一颗晶石，很快，晶石就从绿色变成了透明。 它倒在地上，打了个饱嗝，说道：“你们人类的食物都是不新鲜的死物，吃到肚子里还要靠肠胃消化，而且效率极低。vita却是纯净的生命能量，可以直接被完全吸收，长期食用，就能强化肌体。” 没想到，这么小的一团东西，知道得还真不少，而且听它的口气，它还在地球生活过一段时间？ “你知道回地球的路线吗？”夏末仿佛看到了回家的希望，整个人都精神焕发起来。 “算知道吧，不过时隔多年……”说到一半，它突然停住，凝神静听了一会儿，小声道：“嘘，有人来了。”说完，跳进了夏末的衣服口袋里。 夏末这才知道，之前它很可能就是躲在她的口袋里，所以她才没发现它跟着自己。 铁门被轻轻地打开。 “你醒了？吃点东西不？”一名蒙着脸的金发女人出现在门口，手里托着一个放满了食物和水的盘子。 夏末警惕地看着她，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 女人轻笑了几声，放下食物，压低声音说道：“你需要补充体力，他们很快就要过来了，你尽量拖延时间，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夏末根本没听明白她说的话。“他们”是谁？这个女人为什么要救自己？不过她还没来得及问清楚，门外就传来一阵喧闹声。 一个长得跟猴子似的尖嘴猴腮的生物闯了进来，扫了一眼房间里的人，嘻嘻笑着朝身后的生物躬身哈腰地说了一大堆夏末听不懂的语言。 金发女人看了她一眼，弯腰退了出去。 夏末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猴人叽里呱啦说完，也退了出去，接着，门口就出现了一个硕大肥胖的身影。这个怪物很高大，要弯下腰才能穿过铁门。它一眼看见坐在房间正中的夏末，深红色的舌头舔了舔锋利的獠牙，胡乱扯掉自己身上的衣料，踏着沉重的脚步朝她走来。 这架势一看就知道它想对她干什么。不用这么重口味吧…… 夏末不住地往后躲，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大声对口袋里的毛蛋菌叫道：“喂，毛蛋大哥，大爷，大神，我救了你一命，你得帮我想想办法啊！” 口袋微微动了一下，传来尖细的声音：“我是毛蛋菌，不是毛蛋！还有，你怕什么，一个小小的强盗头子伤不了你，倒是我，我的命可值钱了，别喊了，一会儿他该发现我了！” 强盗头子？ 一听就知道不好惹啊！ 夏末整个人贴在墙壁上，已经退无可退，眼睁睁地看着那怪物离自己越来越近。她闭上眼睛，开始努力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一点，打算在他碰到自己的一刻发出致命一击。 电光火石之间，她感到小腹内升起一股灼热的气流，透过紧闭的眼睑，她感觉到眼前陡然迸发的猛烈白光。她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整个身体被炽热的白光包裹住，而原本朝她伸出魔爪的怪物，此时竟倒在地上凄厉的惨叫着，浑身冒着蓝色的火苗。 “这是……怎么回事？”她拍了拍口袋里的毛蛋菌，问道。 “你身上有一个强大的生命印记，如果我没感觉错误，是熵文明的种源留下的。只要你不愿意，一般的生物靠近你三米内都会像它一样，烧成灰烬。再说了，你要是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我跟着你干嘛？你们人类不是有句老话，背靠大树好乘凉啊！”毛蛋菌一抖浑身的毛，虽然没有表情，但却给人一种无比得瑟的感觉。 她身上有熵的生命印记？夏末实在是不记得有这回事啊。 惨叫声引来了守在门外的一大堆奇形怪状的生物。出乎夏末意料的是，当它们看到已经烧成黑炭的强盗头子，直接忽略了她这个罪魁祸首，反而互相吵了起来，最后更是大打出手。 短短一天不够的时间里，一波多折。 夏末觉得自己已经脑梗了，思维转不过弯来了。 “快，趁这个机会，跟我走！”刚才那名蒙面的金发女人不知何时来到夏末身边，拉住她的手腕就往外跑。 “去哪儿？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夏末止住脚步，一股脑地问。不问清楚情况，她怎么可以随便跟陌生人走？ “我送你回地球。”金发女人道，“我是谁你没必要知道，我只是受人所托带你离开这里。至于我是受谁所托，对不起，无可奉告。你考虑好了吗？到底走不走？” 夏末想了想，不走也是死，跟她走还有一线生机，于是把心一横，点点头。 离开铁皮屋子，夏末才看清楚了这里的全貌。 数不清的铁皮屋子被手腕粗的锁链桥连在一起，组成一个占地面积庞大的空中铁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让人很难受。铁城外围的房屋比较矮小，越往中心处，房屋建的越是高耸，城中心的那座巍峨如云的建筑，简直可以用钢铁城堡来形容了。 夏末低头看去，脚下黑洞洞的一片，仿佛是万丈深渊。奇怪的是，高空中的氧气反而更加充足，起码她再也不需要跟哮喘病人一样不停的吸气了。 “这是宇宙中最低级的星际城，居民大多是从各个地方聚集来的星际流寇或者强盗。你今天就是被其中一支队伍在回城的路上发现并带回来的。现在他们的头儿死了，那些家伙为了谁接任首领的位置才争抢起来。”金发女人递给她一块长布，示意她把脸和身体包住。“你的皮肤和体型太容易引人注目，还是遮上比较保险。” 夏末看了一眼周围来来往往的生物，果然各种造型层出不穷，只不过皮肤清一色都很粗糙，有得甚至布满了鳞片。 “我们不是要出城吗？为什么往城中心走？”夏末一边整理衣物，一边问。 “城中心有蛀洞入口，只要给点过路费，就能传送到我们要去的地方。”她解释道。 “可以直接传送回地球？”夏末惊喜万分。 金发女人回了她一个白眼，没好气道：“地球人类都跟你一样乐观吗？我劝你少说两句，小心被听出来你不是这里的人。” 夏末收了嘴，听话地跟在她身后。 七绕八拐地穿过用铁链串成的城市街道，她们终于来到那座钢铁城堡脚下的平台上。平台上方的空间裂缝极不稳定，像是接触不好的电源一样，时而出现时而消失。果然是最低级的星际城，所有东西的质量都严重不达标啊。怪不得她们不能直接传送回地球，估计是这个星际城的空间技术还不够完善。 o14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这是夏末第三次进行空间穿梭，可能是习惯成自然了，除了还有点头晕，倒没什么大碍。她回头，空间裂缝的出口自她身后缓缓消失。 还是一样的蓝黑色天空，中间挂着那颗暗红色的恒星。 “我们怎么还在原来的星球上？”夏末小跑几步，追上走在前面的金发女人。 金发女人步伐不停，像是在赶时间，随手往右边一指，说道：“你看那边。” 夏末循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就看见一颗熟悉的蓝黑色星球悬浮在她们右上方，距离相当近，好像随时都会朝她们所站着地方压过来似的。 “它们是同源双子星[1]，同时诞生，所以拥有一模一样的组成物质。我们刚才是从对面那一颗星球传送过来的。我的人早就在这边等着了。”金发女人话音刚落，前方就模模糊糊出现十几个影子。 带头的大个子看上去像是一只用两腿直立行走的爬行动物。他欢叫一声，朝金发美女跑过来，一把抱起她，用细长的舌头在她脸上舔了几下，看得夏末一阵头皮发麻。他身后跟着一群长相各异的生物，高矮肥瘦，丑得各有特色，都是夏末闻所未闻的。 金发女人拍拍他的后背，用夏末听不懂的语言跟他交谈起来，大个子不住地点点头，在前面带路。 夏末留了个心眼儿，不急不慢地跟在他们后面，趁他们不注意，伸手在衣服口袋里掏了掏，压低声音问道：“毛蛋菌，你能听懂他们说的话吗？” “你还能想起来问我，看来你的智商还有得救，不至于被别人卖了还把对方当救命恩人。”毛蛋菌换了个角度躺好，语气慵懒：“我只能告诉你，他们的对话内容一直围绕在如何穿越混沌区这个话题上，但是距离这里最近的混沌区是在前往地球的反方向上。” 按它的意思，金发女人并不是真得打算送她回地球，反而是带她离开地球越来越远了。 夏末轻蹙眉心，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叹惜道：“唉，算了，事到如今，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地球都末日了，人类也快灭绝了，她还能在这里享受免费的星际旅行，就该知足了。 感觉到她突然之间情绪低落，毛蛋菌甩动几撮毛，拍打在夏末手上，算是对她的无声安慰。 “对了，你刚才提到的混沌区是什么？”夏末突然想起来。她还是很勤学好问的。 “哦，我忘了，你们地球人类有自己的叫法――空洞。”毛蛋菌道。 如果是空洞，夏末就明白了。从宇宙大尺度结构上来看，空洞就是各个超星系团之间的真空区域。说是真空，其实很可能并不是什么都没有，而是物质密度很低。如果把宇宙看成一张立体的渔网，那么空洞就好比网上的洞，而星系一般都聚集在网线上。 “穿越空洞有危险吗？空洞里不是几乎什么都没有吗？”夏末继续问。 “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有，所以那里不会出现文明，也就成了三不管地带。有时候，未知才是最可怕的。”毛蛋菌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夏末觉得这一次被母脑扔到外太空来，唯一的收获就是捡到了这一只上通天文下知地理的毛大神。以后要是有机会把它带回地球，老骗子一定会拉着它聊个三天三夜都嫌不过瘾。 她深吸了一口不属于地球的空气，竟边走边哼起了小调，看上去倒真是想开了，一点都不担心自己接下来的遭遇。 悠闲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一声“轰隆隆”的巨响震得她耳朵嗡嗡直响，像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紧接着，脚下的大地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 走在前面的金发女人转过头来朝她大叫：“快跑！”话音刚落，她自己已经先一步飞奔起来。 夏末也顾不得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着天崩地裂的架势，肯定不是啥好事。她也跟着没命地跑起来，可她的身体素质远不及其他人，脚上又有伤，而且地面晃动得太厉害，她要花很多力气才能勉强保持平衡。渐渐地，她被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急速的奔跑中，衣料翻飞，被揣在兜里的毛蛋菌被甩了出来，掉在地上，还弹了几下才停下来，它朝夏末伸出两根毛，声泪俱下地喊道：“喂，你……别……别扔下我！” 夏末一怔，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只听金发女人骂道：“你不要命了！别停下！”她刚想回来把夏末拉走，可是已经太晚了。 深深的裂缝出现在夏末的脚下，伴随着“劈里啪啦”的断裂声，地面在她面前一分为二，猛烈的热浪从地心蒸腾而上，冲得她整个人往后跌倒，刚好坐在毛蛋菌旁边。 她想也没想，一手抄起毛蛋菌，反身就想跳过刚刚裂开的地缝，但是定睛一看，原本才一米不到的缝隙已经扩展成近五米宽，而且看样子还在继续向两边扩大。 “没……没想到……你还真为了我回头了……我……我太感动了……”毛蛋菌扁着嘴，虽然它身上没有多余的洞可以流眼泪，但是并不妨碍它制造哭声来宣发自己此刻内心澎湃激动的感情！ 夏末看了它一眼，也在心中无声哽咽――老天爷，如果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选择继续跑的！ 其实刚才她停下脚步也是无心之举，那是听到有人叫自己的下意识反应而已…… 此刻说什么都多余了。 夏末朝裂缝对面看去，略微惊讶地发现站在对面的金发女人竟然还没走，而且看上去比她还焦急。 那只长得跟爬行动物一样的生物一个劲儿地想把金发女人拉走，应该是想劝她放弃夏末，可是女人执拗地站在原地，单手指着夏末，嘴里一直在强调着什么。其他人听了她的话，互相对望了一眼，露出无奈却不得不认同的表情。 难道他们打算救自己？ 这更让夏末怀疑金发女人接近自己的目的了。 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黑影陡然出现在远方的地平线上。它缓缓升到半空中，庞大的体积犹如一片悬浮在天空中的大陆版块，遮天蔽日。还没等夏末惊叹，它就重重地砸落，那一声巨响，惊天动地！ 断裂的地缝仍旧朝外面喷发着热力，蒸腾的高温下，四周空气也扭曲起来，导致夏末一开始看不清楚那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她微眯起眼睛，仔细看去，终于发现这哪里是什么大陆版块，而是一只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爪子！ 接下来，伴随着又一声山崩地裂的巨响，另一只巨爪也攀了上来，一双通红诡异的眼睛从两个爪子中间缓缓显露。 “弑……弑星兽？”毛蛋菌没命地发起抖来，嘴里不住地念念有词：“怎么办？怎么办？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阿弥陀佛！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哈利路亚！上帝保佑！真主万岁！” 夏末本来紧张得心脏都快停跳了，听见它的话，忍不住“噗”地笑了一声：“这种时候，你求得竟然是地球人类的神明？” “你以为我愿意啊！谁叫宗教这种东西在高级文明里早就灭绝了呢！”毛蛋菌用毛把自己紧紧地绑在夏末手腕上，大叫道。 夏末无语。 她再次朝裂缝对面看去，那里早已空无一人。金发女人在弑星兽出现的一瞬间，就被那只爬行生物强行敲晕抗走了。 至于那只巨大到变态的弑星兽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一点也不起眼的他们，一直盯着开裂的地缝，好像是在等着什么东西从里面出来。 终于，大地开始朝四面八方龟裂，高度压缩的能量一下子释放，掀起早就被破坏得不堪一击的地壳。四周的碎石脱离了重力的钳制，以极快的速度往外太空飞去，在她的身上划过一道道深深的血痕。 夏末用手护住毛蛋菌，尽管在毁天灭地的能量波冲到他们面前的时候，这么做完全是多此一举。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直面滚滚而来的能量风暴。 她从小就怕死，其实只是怕死得憋屈。如果从来没有尝试过争取活下去的权利，她会死得不甘心。 她一直都没有放弃过，所以就算是现在就死，她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高入云霄的能量风暴夹杂着飞沙尘土，把这颗星球原本昏暗无光的天空照亮得如地球黄昏时的火烧云一般，红艳艳的一片，绚丽多姿，波澜壮阔。 好美！ 这种死法，还算壮烈。 她在心里自我安慰道。 皮肤上泛起一阵被灼烧的刺痛，能量风暴的边缘离他们已经是近在咫尺！ 突然，一抹炽白的光，冲破风暴的正中心，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下一刻，已经飞掠到她眼前。 “我说过要带你去看北极星。我决不食言。”熵抱住她，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温柔。 然后，他带着她，一飞冲天。 同一时间，风暴自他们身下席卷而过！ 熵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地抱着她，埋首在她颈间。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当看见娇小的她独自一人挺直脊梁，傲然地站在天地间，坦然地面对能将她轻易撕碎的能量风暴，那一刻，他感到心脏一阵抽痛，但同时，另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充斥在他的心中，满得快要撑破他的胸膛！ 这就是他选择并肩一生的人。 无论自己多么渺小，无论对手多么强大，即便死亡就在眼前，都巍然无惧。 他们脱离了星球的重力吸引，一直飞入外太空才停下。身后，蓝黑色的星球逐渐瓦解，绽放出耀眼的光芒。熵身上的白光缓缓增大，将夏末包裹在其中，保护她不受飞射而出的星球碎片的伤害，并且为她提供足够的氧气。 夏末靠在他的怀里，危机过去后，终于感到后怕。就差一点点啊，她就连渣都不剩了。 “对了，你不是在战场上吗？怎么过来了？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母脑……”她微微挣脱他双臂的桎梏，心里有好多问题，结果一抬头，就被伺机已久的熵低头堵住了唇。 这一次，他吻得很轻，只是在她的唇瓣上蜻蜓点水般地轻啄了几下，就放开了她的唇，转而吻上了她的脸颊、她的眉眼、她的额头，带着显而易见的爱怜。 如此温柔的他，夏末根本无法抗拒，他的唇像是触碰到她灵魂的最深处，让她整个人都禁不住颤抖起来。 “两位……”一根细长的毛在他们中间举了起来，摇晃了一下，毛蛋菌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现在似乎不是适合卿卿我我的时候啊……我们好像被那东西盯上了……” 闻言，熵侧眼看了看突然出现的毛蛋菌，并没有把它放在心上，转头看向蛰伏在星球碎片中心逐渐抬头的火红色生物。它匍匐在能量肆虐的中心处，一双暗红色的眼珠子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而它的身后，一只比它还要庞大数千倍的生物正伸直了脖子，仰天长啸着。 夏末也看到了，不禁微微咋舌。距离这么远，小的那只怪物看上去只有巴掌大小，但如果再走近一点看，它的体积肯定起码有半个G市那么大。至于那只大的，就更不用说了，从这个角度看去，她才发现，它的体积已经可以跟同源双子星剩下的另一颗星球媲美了。 “这都是什么东西啊！”她震惊了。 “弑星兽。体积小的那一只是刚孵化的幼兽。弑星兽的胚胎一直寄生在星球核心里，被寄生的星球会随着它的孵化而解体。”熵回答。 夏末想起毛蛋菌之前就一直在喊这个名字，又问：“那另外那只大的呢？” “成年弑星兽。”熵言简意赅。 “所以大的那只是小的那只的妈妈？”夏末很自然地推理。动物世界里天天上演，伟大的动物母亲们都是这样默默守护着自己的孩子破壳而出。想到那温馨的一幕，夏末很宽容地原谅了它们刚才对自己造成的惊吓。 熵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噬星兽领域意识极强，母兽在星球中留下胚胎后就会远离，把这颗星球附近的星域留给初生的幼兽，根本不存在你说的那种母兽守护幼兽孵化的情况。” 一山不容二虎的意思啊。那这两只不就是不死不休的结果咯？ 夏末张大嘴，又瞧了瞧两只面对面互相怒吼着的庞然大物，马上说：“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她可不想刚死过一回，又来一次。 “走……走不掉了……”回答她的不是熵，而是缩成一团，体积明显小了一圈的毛蛋菌，它用可怜兮兮的声音说道：“它已经发现我了……” 夏末的逻辑有些混乱：“你确定？你跟人家比起来，就是一颗毫不起眼的尘埃啊……” “体积不是最重要的，在宇宙中，质能，只有质能才是被争夺的目标。毛蛋菌一族从宇宙初始就存在，只吸收能量却从不释放，就是为了抗衡身体内部的引力。如果能量不够，我的身体就会被引力压缩到极致，甚至能出现引力坍塌形成质量庞大的黑洞。你说，我身上蕴含了多少质能？在以吞噬星球为生的弑星兽眼中，我就是大补的仙丹！”毛蛋菌语带哭腔地解释，“这只幼兽为了活命，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吃掉我，迅速催熟自己的肌体……” 夏末扶额：“我怎么觉得我带上你就是在作死呢？”刚才要不是它，她怎么可能命悬一线。现在，又是为了它……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毛蛋菌摆动着全身的毛，振振有词道：“要不是我，你刚才也不会回头，你要是不回头，就会跟那个金发女人跑了，那他又怎么能及时找到你呢？这就是缘分啊！缘分你懂不懂？” o15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毛蛋菌被夏末盯得浑身不自在，当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它自己心虚。 “我在想，要不要把你送给那只弑星兽幼兽当点心，或许它还会看在我进贡的份上，放我一命？”夏末不怀好意地笑着。谁让它那么得瑟，这病得治！ 毛蛋菌彻底呆滞了，全身的毛都僵住不动，像是被定格了。 夏末摇晃着熵的胳膊问道：“你觉得我这提议好不好？” 熵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把视线从正在对峙的两只弑星兽身上移到毛蛋菌身上：“我听说过你的种族。我想知道关于未知宇宙的信息，如果你能告诉我一条让我满意的消息，我可以保证你平安无事。” 夏末原本只是想吓吓毛蛋菌，没想到熵竟借着这个契机向它索要未知宇宙的信息。难道连三级文明都无法完全了解宇宙的全貌？ 毛蛋菌沉默了片刻，小声道：“我只能告诉你，在熵文明可以探知的宇宙之外，还有跟熵文明一样程度的高级文明存在。” “你觉得这条信息的价值能换你的命吗？”熵道。 夏末也觉得，毛蛋菌这话也太有水分了。连她都知道，宇宙这么大，肯定有许多三级文明存在。 “我就知道这么多了，真的！不过，我还知道各个文明的特点和弱点，我可以都告诉你！你别用我喂弑星兽，呜呜呜……”毛蛋菌发出嚎啕大哭的声音，尽管它根本不能排泪。 熵直接无视了它的求饶，身上的白光陡然大涨，与此同时，身体的边缘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就好像从他的身体里正分离出来另一个他。 夏末以为是白光太晃眼才导致她看见重影，可是揉了揉眼睛再看还是一样。 熵的两个立体影像逐渐清晰，最终一分为二。 夏末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他，伸手在每一个的身上都摸了一下，才结结巴巴地问：“怎么会……有两个你？还……都是实体？” 其实更让她震惊的是，其中一个熵怀里还搂着她，而另一个手里则捏着毛蛋菌，尽管他们有着同样淡漠的表情，可是无可否认，他们做出了不同的动作。也就是说，他的每一个分/身都是独立的个体，可以不受另一个分/身的干扰！ “拥有分/身是每一个熵文明成员与生俱来的能力，是细胞分裂速度提升到极致的产物。高级生物进化到一定高度，都或多或少进化出特殊能力。不同的文明掌握的特殊能力会有所不同。这很正常，只不过是物种自我保护机制的升级而已。”熵解释道。 “那你怎么控制分/身的行为？一心二用？”夏末好奇地问。 熵想了想，答道：“对我来说，控制所有分/身就跟呼吸一样，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并不需要耗费多余的心神。” “太厉害了！如果人类进化到这种程度，不知道会拥有什么特殊能力呢？”她开始天马行空地幻想起来。 很明显，企图以嚎哭攻势引起别人同情心的毛蛋菌已经被两人彻底忽视了。那边的弑星兽幼兽已经调转头，盯着他们蠢蠢欲动了。 “一会儿我的分/身会带着它引开弑星兽幼兽，”熵捏着毛蛋菌的一撮毛晃了一下，接着对夏末说，“我的真身就可以带你安全地离开这里。” 毛蛋菌一听就傻了，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别……别啊！……好吧，我告诉你还不行吗？在我流浪的过程中，我确实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可是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我们谁也无法改变宇宙的结局。”它清了清嗓子，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其实，在许多年以前，宇宙外围的膨胀速度就已经开始减慢了！现在过去这么久了，很有可能，已经开始往回收缩了。” 熵和夏末两个人一听，心中都是一凛。 当今的物理学界一直相信宇宙正在加速膨胀中，有许多测量数据都能证明这一理论的正确性。可是毛蛋菌竟然说宇宙的外围已经停止继续膨胀了！ 乍一听上去，这似乎有点天方夜谭，可是细想之下，却未必毫无可能的。毕竟人类的所有观测数据都来源于可探测范围里的宇宙空间。或许，在这个可探测范围里，宇宙仍旧在不断膨胀中，但在这个范围之外的空间里，情况可能完全相反也不一定。 打个比方，有人用足够数量的多米诺骨牌排成一条从A到B的直线列阵，只要列阵足够长，站在列阵A端的人和站在B端的人就会互相看不见对方。 双方同时推倒离自己最近的骨牌。由于连锁反应，站在A端的人会看见骨牌朝B端的方向依次倒下。恰恰相反，站在B端的人则会看到骨牌朝A的方向依次倒下。 由此可见，当宇宙的面积足够大的时候，外围发生的一切跟在中心处观测到的现象可能会存在一个时间差，从而导致观测的人得到错误的结论[1]。 如果毛蛋菌说的是实话，从它首次发现这个情况到如今又过去了漫长的岁月，那么如它所推测的一样，或许宇宙的外围已经开始反向收缩了，并且很有可能是加速收缩[2]！ 也就是说，宇宙中的一切生物，已经进入死亡倒计时！ 两人都沉浸在凝重的气氛里，毛蛋菌在一旁哇哇大叫：“我觉得与其为未来不知什么时候才到来的宇宙末日担忧，我们不是应该先想办法从弑星兽的爪子底下活下去再说吗？说不定还有几年好活……” 夏末一愣，随即轻笑，拍了拍毛蛋菌：“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做人就应该乐观点。”她不就是靠着乐天的性格一路走来的吗？ 熵低头看着夏末笑容明朗的眉眼，又不着痕迹地搂紧了她。 “准备好了吗？”他轻声问，“它们来了。” 听到他的话，夏末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正好看见那只幼年弑星兽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他们飞扑而来！另外那只成年弑星兽则在后面穷追不舍，跟着一起扑了上来，不过它的第一目标却是前面的幼兽。 熵似乎早有准备，两个分/身不但没有后退躲避幼兽的攻击，反而以飞蛾扑火之势，正面迎击它。 两方的距离越拉越近，就连弑星兽身上鳞片的纹路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它火红耀眼的瞳孔里已经映出了他们的身影。 就在双方快要撞上的一刹那，熵在空中猛地急停，其中一个分/身抱着夏末成90度直冲而上，灵巧地跃过幼兽的头顶，直冲向后面的成年弑星兽；另一个分/身则带着毛蛋菌俯冲而下,往相反的方向飞离。 由于外太空的物质密度很低，当两个分/身彻底分开之后，熵的能量罩也一分为二，传递声波的介质被切断，夏末就再也听不见毛蛋菌的尖叫声。 此时此刻，幼兽的眼里只有毛蛋菌，所以自然而然地追在熵的第二个分/身后面，被他牵着鼻子四处乱撞，却始终碰不到他。 另一边，熵抱着夏末正面对上了成年弑星兽。在它如星球般广邈无边的身躯面前，熵和夏末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白点。他们身上的炽白光芒在空中留下一缕夺目的光轨，如陨石撞击星球一般，义无反顾地向它冲了过去。 弑星兽的眼里早已燃起嗜血的杀意―― 1000米…… 500米…… 100米…… 只是短短三秒不够，他们已经冲到弑星兽的面前。如果没有熵的能量保护，飞行中迎面扑来的劲风就能把夏末撞晕过去。 它张开一望无际的血盆大口，一个深吸，就把两人吸入腹中，然后迅速合上嘴。 夏末的眼前顿时变得漆黑一片，可她能感觉到他们的飞行速度丝毫没有慢下来。 弑星兽口腔里潮湿的空气吹打在她脸上，很不舒服。不过还好，没有她预期的腥臭味，可能是因为弑星兽的食谱很单一，一般只对星球有食欲，不吃有血有肉的生物。 夏末自嘲地想，或许自己现在就在帮它开荤也说不定。 “闭上眼睛。”熵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又恢复了他一贯毫无起伏的声调和语气。 这个时候，夏末不打算逞强，乖乖地合上双眼，凭着风速感觉到他们的速度正在逐渐减慢。 忽然，她感到一阵热流从熵的身上蓬勃而发，周围明显一亮，她忍不住好奇，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细缝，立刻被恶心到了。 只见，粉红色的肉瘤状物质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个腔壁，每一个肉瘤都是由无数个半透明的膜状泡体组成，泡体的表面布满了鲜红的血丝，一眼望去，连绵不到尽头的泡体群如海浪涌动，一上一下地鼓动着。 她真后悔睁开眼，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眼睁睁地看着熵抱着自己一头扎进了那些柔软恶心的泡体群里面。所有接触到熵的能量罩的泡体，瞬间被高温溶解，散发出一种焦糊味，引得夏末一阵反胃。 他们的行为让弑星兽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它的身体开始剧烈的摆动起来，连带着体腔里的泡体群也左摇右摆。 熵却完全没被影响到，在泡体堆里一往直前，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终于，他们冲出了泡体群，来到了两片肉瘤相连之处。夏末这才发现，这个地方很有可能是弑星兽的大脑，眼前的两片肉瘤是它的两瓣脑叶，连接着肉瘤的东西应该就是它的脑干了。 熵带着她靠近弑星兽的脑干，伸手就抓了过去。 周围的泡体开始疯狂的抖动起来，血液沿着它们外膜上的血管，从四面八方朝熵的手心汇聚，直到弑星兽所有的血液被吸干，又轮到那些泡体被融化成液体继续被吸收。 这一幕实在是太血腥了。夏末不由得朝熵的身体贴近了一点。 “别怕，”熵用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声道，“一只弑星兽而已，我很快就能带你回去。” 夏末微微点头，再一次深深认同了毛蛋菌的言论――背靠大树好乘凉。原来偶尔抱个大腿，被人保护的感觉也挺好的。 等所有的泡体被吸收完毕后，弑星兽已经好久都没动过了，估计早就死透了。 他们飞出它的身体时，夏末回头看了一眼，成年弑星兽那原本跟地球体积有得一拼的庞大身躯，被吸干后大概只剩下月球那么大了，孤零零地漂浮在无边无尽的太空中。 奇怪的是，成年弑星兽死了，那只弑星兽幼兽并没有趁机逃走，仍追在熵的分/身后面四处乱窜。 熵身形一闪，抱着夏末飞了过去。 两个分/身刚一合体，夏末就听见毛蛋菌得瑟的声音：“你咬我啊，咬我啊，咬不到吧，哈哈……”原来它正对着后面的幼兽吐舌头、抖毛、做鬼脸。 夏末这才明白为什么幼兽没跑，估计是被毛蛋菌挑起了火气，誓要追到它才罢休。 熵在半空稳住身形，转身面对快速飞来的幼兽，缓缓摊开手，露出手心中的一枚暗红色的晶体。 “想要吗？”他开口，竟是对着幼兽说话。 “它能听懂？”夏末问。 “别小看高等生物的智商。即使是刚孵化的幼兽，虽然语言不通，但是它们很有灵性的，能从对方的肢体语言分析出他要表达的意思。”回答她的是一脸有恃无恐的毛蛋菌。刚才熵只用了一个分/身就把幼兽玩得死去活来，现在正主回来了，它就更不用担心了。 果然，幼兽在看到晶体的一瞬间，就不再向前，一双红红的眼睛扑闪扑闪地眨巴着。 熵转而看向夏末，问道：“我把它送给你当宠物，怎么样？” “什么！”夏末惊叫。 “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小动物吗？”熵不解。 “可……这是小动物吗？”夏末无语。就算她不怕死，也没地方养啊。现在还好，起码地球还装得下它，等它成年了怎么办？ 熵露出一抹了然的神色，旋即对幼兽道：“她不喜欢你体积太大。” 夏末一愣，就看见幼兽歪着脑袋想了想，接着，它的体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缩小！最后变成一座小山一般大。 “这样如何？”熵低头问她。 夏末已经石化了，只能傻傻地回道：“还……还是有点大……” “再小。”熵又对幼兽命令道。 幼兽又乖乖地缩小了一圈，大概跟一栋办公楼差不多。 “这样呢？”熵问夏末。 夏末摇摇头，她怎么觉得这就像是孙悟空念金箍棒，要小就小，要大就大。 “再小。”熵再次命令。 幼兽的表情有些委屈，再缩小了一圈，缩到两层楼高，憨憨地望着夏末，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不行！我反对！”沉默已久的毛蛋菌爆发了，全身炸毛，“你收下它，那我怎么办？它恨不得一口吞了我！” 它不说还好，一说夏末就乐了。 她怎么把这事儿忘了呢？有弑星兽在，毛蛋菌就得瑟不起来了！于是，她立即下了决定，指着幼兽说道：“你要是能变小到我两只手合抱能抱得住你，我就收你做宠物。” 幼兽两眼一亮，一闭眼，使劲儿一憋，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样，终于缩成半米高，讨好地扭动着水桶般的身子，一张嘴，露出粉红色的口腔，里面竟是一颗牙的都没有。 夏末没想到，凶残的弑星兽小时候可以这么可爱，没牙的怪兽就是萌啊，但她同时也发现了一个问题：“它没牙怎么啃得动星体啊？” “弑星兽本来就不是靠牙来咀嚼食物的，不然我们刚才就被那只成年弑星兽咬碎了。”熵回答，目光却不在夏末身上，而是在空无一物的空间里来回巡视，脸色竟缓缓沉寂下来。 一旁的幼兽也缓缓俯下身子，做出随时准备跳跃的姿势，双眼红光暴涨。 “那它怎么进食啊？”夏末没注意他们的怪异，仍在苦恼要喂什么东西给幼兽吃。 “我让它演示给你看，怎么样？”熵说完，没等夏末反应过来，就对弑星兽道：“去吧，他们都是你的食物。” o16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弑星兽幼兽紧绷的身躯陡然膨胀起来，恢复到原来的大小，炽红色的鳞甲在遥远的恒星余光照耀下，光滑如镜，带着一种摄人心魂的妖艳和诡异。 它纵身一跃，瞬间消失在夏末的视野里，只听几道破空之声传来，它竟出现在千米之外，仰天长啸，颇有几分未来宇宙万兽之王的风采。 尽管夏末听不见它的叫声，但她能感觉到那一波波能量的余韵以幼兽为圆心喷薄而出。 它一个箭步，窜回他们身边，夏末这才看清楚，它的嘴里伸出了一根长满倒刺的管状触手。十几只来历不明的奇怪生物像烧烤时吃的肉串一样，被倒插在上面，每一个都痛苦地扭动着身体，鲜血从它们的身上流淌而下，沿着幼兽的管状触手缓缓流入它的口腔里。 它在熵面前停下脚步，一双眼睛滴溜溜地望着他。 “既然说好了是给你的食物，你就不需要再来征求我的意见。”熵对它道。 幼兽闻言，似乎很开心地摇摆了两下头部，将嘴里的触手嗖地收入腹中，砸吧砸吧嘴，露出十分满足的表情。 “那些被幼兽吃掉的生物从哪里来的？我刚才怎么都看不见它们？”夏末问。 “它们潜伏在高维度一段时间了。”熵语气冰冷。 “它们是冲着我们来的？”夏末不解。她来到这个地方纯属意外，而熵也是为了救她才出现在这里的，这件事，除了母脑还有谁知道？ 熵沉默了。他也在思考这件事，他的行踪一向是文明内的最高机密，难道文明内部有叛徒？如果是这样，恐怕对方不会这么轻易罢休。毕竟，杀他的机会不多，对方一定不想错过。 “还有，弑星兽不是只吃星体吗？”夏末问。 “偶尔也会换些新鲜的口味。”熵上前，将手里的暗红色晶体抛到空中。 幼兽看也不看，张开嘴，腹中的触手快如闪电，弹出、勾住、回收。晶体一入腹中，顿时，它身体红光大放，体积也开始不断增大，爪子上的倒钩也变得更加长，旧的鳞片脱落后，新的鳞片呈现不透明的炽红色，看上去就像被熊熊烈焰包裹住一样。 “那只成年弑星兽的vita被我吸收后，凝聚成了这颗晶体，就当是给它的见面礼了。”熵拍拍幼兽的脑袋。“我们现在就起程去离这最近的边境星际城，只要回到有熵文明境内，就会有星际军团驻扎，我们就安全了。” 幼兽似乎明白他的想法，自觉地把身体重新缩小成两层楼高，载着他们往目的地飞去。 一路上，毛蛋菌不断唧唧歪歪，最后夏末受不了了，对它吼道：“你再啰嗦，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去！”它才乖乖住嘴，蔫了吧唧地爬回夏末的衣兜里，再也不动了。 耳根终于清净了，夏末长舒一口气。 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人，紧张地问道：“小萨怎么样了？” 看得出来，熵对小狗队长的表现很满意，脸部的线条难得地柔和不少：“他很聪明，在母脑对他下手前，逃进了高维空间，并利用自己的权限，启动他隶属军团的一级战备程序，系统就自动屏蔽了他的坐标，让母脑无法知道他确切的位置。如果不是他拼了全力通知我，我不会这么快就知道你出事了。他虽然受了重伤，但肌体受损程度只有65%，只需要在营养仓里修复一段时间就可以痊愈。” 听他这么说，夏末就放下心来。 原来小萨当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为了降低母脑的警惕，故意诈死。 “你们医疗水平也太高了吧，全身上下都65%受损了，躺一躺就没事了？”长时间的星际飞行，让夏末感到有些冷，不由得往熵的怀里靠了靠。 “只要主要器官没有损伤都可以轻易修复。”熵把她抱到自己的大腿上坐，加大了能量罩的输出，大掌捂住她的小手，尽量让她的身子暖起来。 他亲昵的动作，让夏末的脸微微发烫，正想说些什么来掩饰尴尬，却明显感觉到熵全身的肌肉陡然变得紧绷，蓄势待发，眼神也变得凌厉。 “怎么了？”夏末仰起头看他，心里涌上一阵不安。 “别担心，有我在。”熵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际，然后才抬眼看向前方昏暗无物的空间，慢条斯理地站起身，身上白光大盛，用能量传递音波，说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懦弱的寄生文明也敢来挑战我的权威？” 借着幽暗的光线，一个个身影缓缓浮现，身形长相各不相同却数目众多，已经把他们几个团团围在中间。 “熵，你很快就会知道，我们将会是熵文明最大的敌人。轻视对手可是兵家大忌。”说话的是一个女人。她撩开包裹着全身的黑纱，一头金色的波浪长发铺洒而下。 夏末立刻认出来，就是之前说要带她回地球的金发女人！ “我就说了她不是好人吧。”毛蛋菌的声音从夏末的口袋里传来，抓紧各种机会邀功，“还好之前你为了我，没跟她走。” 夏末用手指弹了它一下，它才又消停。 熵对金发女人的话不置可否，黑眸中闪过一道银光，寒意骤升：“既然你知道我是熵，还要带这么多同族前来送死？” 女人妩媚地一笑，好整以暇地回答：“确实，如果只是你一个人，即便我有再多的帮手也是徒劳给你送vita而已。毕竟对你来说，分/身的死亡对你毫无损伤，而我们又不可能知道哪一个才是你的真身。但是这一次，你却要保护一个毫无自保能力的低等人类，那么你的真身就必须对她寸步不离。哪怕你使用‘终极降临’，拥有再多分/身也是枉然。我还是能轻而易举地分辨出你的真身在哪里。” 熵沉默不语，但脸色阴沉下来。 夏末虽然听不太懂女人话里的一些词，但结合熵的反应，大体意思她明白了。她竟成为了熵的累赘。 “只要你把这个人类女人交给我，你想走，我们中没有一个人有能力留住你，可是如果你一意孤行，就只能葬身于此了，而她最终还是会落入我的手里。”女人一甩长发，眼中透出一股狠意。 夏末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非要我跟你走？” 透过能量罩的放大，金发女人也能听见她说话。只听她回答：“我说过，我是受人之托的，可是托我之人的身份，我不能告诉你。” 就在几个人说话间，越来越多的生物从黑暗里显现身形。 夏末微微捏紧拳头，垂着头，压低声音对熵说道：“你别管我，他们要是想伤害我也不用等到现在，我会没事的。” 熵没理会她的话，将一枚绿色的晶体递到她面前，径自道：“吞了它。只要你身体里的能量能支撑得住，我留在你身上的生命印记足以让任何人靠近不了你。” 夏末认得这枚晶体，是vita。 小萨告诉过她，vita就是从活人身上提取的。吞掉这颗晶体，跟叫她吃活人肉有什么区别？ “没什么好犹豫不决的，难道你不想回家吗？”毛蛋菌又说话了，不过这一次一改它平时调皮捣蛋的形象，言词间带着一丝阅遍世事的感慨和苍凉，就像是一个在回忆往事的老人：“在我的印象中，地球是个好地方，明亮的天空，美丽的大海，充足的氧气，还有那些因为太笨所以总被血缘牵绊的低等人类。虽然可笑，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我总会在漫长的旅程中不时地想起他们……” “或许，人类文明不是宇宙中最高等级的文明，但绝对是最让人无法忘怀的文明，最……”它想了想，似乎在思索一个可以形容内心感觉的词，最后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最温暖的文明。” 随着它的话语，夏末的脑中闪过面目全非的人类城市，闪过那些干枯的人类尸体，最终定格在人类被喂食的那一幕…… 无论她真正的身份是不是人类，但无可否认，她是人类养大的。老骗子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好父亲。她早就习惯了，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被寂白带回基地，又经历了高级文明降临地球，她已经受够了自己的弱小无力。她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无辜的人类失去家园，甚至被活生生的虐杀。 此时此刻，难道她还要成为熵的负担吗？ 双手不争气地颤抖着，可她毫不迟疑地接过了熵手中的绿色晶体。 她想要变强。她想要不再受任何人的掣肘。她更想要保护那些对她来说最亲近、最重要的人。比如老骗子，比如…… 她看了一眼熵，心底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蔓延。 她默默合眼，心中一片宁静虔诚，默念着—— 那些我从未谋面的人啊， 请你们，给我力量。 她张开嘴，将晶体放入口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清香从舌尖处蔓延开来，温暖的充盈感瞬间沁入四肢百骸。重新睁开眼，她看向熵，眼角略带湿意，眼中却闪着坚定的光芒：“我会尽全力活下去的，直到你把它们全部击退的那一刻！” 熵深深地凝视着她，指尖轻轻划过她的眼角：“我相信你。” 他转身，抬头的一刹那，双瞳已经染成了纯银色，耀眼的炽白光芒冲天而起，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别开眼躲避强光，但就在那一秒不到的时间里，熵的身影凭空消失在众人面前，只留了一个分/身在夏末身旁，为她撑起保护罩。 金发女人神色凛然，高声提醒自己的人：“大家做好战斗准备，时刻提防着被‘降临’！”她一挥手，一队人率先朝夏末冲了过去。 夏末咬紧牙关，摸了摸脚下弑星兽幼兽的脑门，说道：“阿星，我以后就叫你阿星了。千万别硬抗，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剩下的交给我。” 幼兽喷了两下鼻息，满是不以为然，仿佛一点也不把那些生物放在眼里。 果然，第一波不怕死的生物被它轻松串烧，完事之后，它还用尾巴卷住夏末的腰，蹭来蹭去地讨好她。 夏末拍拍它的头，称赞道：“干得好！” 就在这时，四周弥漫起一片白光，巨大的能量场瞬间罩住了所有人。 “是终极降临！”毛蛋菌爬到了夏末肩膀上，激动地舞动着全身的毛，“没想到，我竟有机会看到熵的终极降临！这一代的熵到底经过了多少次融合啊，实力太惊人了！” 夏末的目光已经无法从那片光的海洋里移开半寸。 无数个熵的分/身同时出现在每一个生物身后，他每一次抬手、刺入、吸收、消失，动作流畅简洁，没有丝毫的迟疑和怜悯。 杀戮的过程太过完美，反而让人觉得更加残忍。 可恰恰相反，沐浴在的白光里的熵，双唇紧抿，银色的瞳孔如没有瑕疵的碎钻，坚冷纯净，透着一种不容亵渎的高傲和强大的自信。 一瞬间，金发女人带来的生物已经死伤过半，剩下来的也只是勉强挡住了熵的第一轮攻击，或多或少都受了伤。她却似乎并不在意，反而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激励着手下的人：“他不可能一直维持着终极降临的战斗状态，能量总会有耗光的时候。今天，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我们必须铲除熵文明的种源，让他们从此一蹶不振！” 夏末明白了，金发女人打算用人海战术消耗熵的能量。只要熵不愿意放弃她独自离开，他就必死无疑！ 无数的怪物如潮水一般涌现，看来这一次，它们的文明还真是倾巢而出了。 眼看着那些生物朝她加速奔来，夏末心跳加快，集中注意力严阵以待。 就在两方快要短兵相接的时候，异变突生，所有的生物忽然就从她视线里消失不见了。 “不要大意，它们没有进入高维空间，只是气化了自己的身体而已！”毛蛋菌大声提醒道。 “气化身体？”夏末的眼睛一刻也不放松，时刻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熵估计地没错，它们来自寄生文明。”毛蛋菌语速飞快地解释道，“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按人类的命名，应该是英仙-双鱼超星系团与玉夫座超星系团的交界处。据我所知，这里附近只有一个寄生文明，它们来自凤凰座超星系团[1]。” “你说了这么多，跟它们能气化身体有什么关系？”夏末被各种超星系团的名字绕晕了，焦急地问。 “说来话长，总之，你只需要知道寄生生物在肌体成熟后，可以随意变换身体的物质结构。”毛蛋菌伸出一根毛，朝远处一指：“不信，你看那边。” 夏末往它指的方向看去，正好看见熵的分/身降临在一只怪物身后。这只怪物体积十分庞大，但反应却十分迅速，就在熵的分/身伸手向它的胸口探去的时候，只见它的身体突然化为一缕白雾。熵的手直接穿透了白雾，但没有对它造成任何伤害。 这是什么变态能力啊！ 夏末的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就在抬手抹汗的一刹那，在她面前两米不到的距离，五只怪物突然重新汇聚成实体，张开利爪就向她抓过来。 与此同时，夏末身上的生命印记即刻启动，直接点燃了怪物们的身体。 夏末只觉得一阵晕眩，感到一种体力透支后的疲惫，不过还不算太严重。她赶紧重整心神，准备迎接怪物们下一波进攻。 o17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阿星为了减低夏末的负担，每一次吐出触手都务必带走一大片怪物，可是怪物还是源源不断地涌上来。到后来，它直接放弃了吞食，把触手的温度升到最高，看上去就像一根发光的管子，扫到哪里，那里的怪物就被极端的高温瞬间蒸发，一点渣子都找不到。 “阿星，你肚子里的温度有多高啊？”夏末惊讶。 阿星得意地晃动了一下脑袋，毛蛋菌帮她解释道：“呃……大概几千万摄氏度左右吧……比你们人类所说的中子星[1]的表面温度高几倍。成年以后应该还可以更高。” 夏末不禁咋舌，怪不得弑星兽能消化星体。 时间又过去了很久。 一波一波怪物无间断地出现在夏末周围。只要一靠近她三米以内，全被生命印记焚化成星际尘埃。 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冷汗浸透了她的衣服，双腿也因为脱力而开始打颤，可她硬是咬牙坚持站着。她要是跪下了，熵一定会以为她的能量已经耗光了。 她不想他为自己分心。 这时，一股温暖的气流顺着她的手腕流入她的体内，她的神智顿时一清。低头看去，毛蛋菌正用全身的毛卷住她的手腕，见她朝自己看来，语气里冲满了无奈：“如果你挺不住了，我也完了。我把我的能量传给你，不过我刚苏醒没多久，体内多余的能量本来就不多。” “等等，”夏末声音虚弱，“你不是说只要你体内的能量不够，就会引力坍塌形成黑洞吗？”如果是那样，这里没有生物能活着离开。 “所以当我体内的能量到达最低临界点，我就会自动陷入休眠，到时候，你……你可别不理我啊……别……别扔下我……”毛蛋菌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全身一僵，掉落在夏末脚边，还好有能量罩护住才没有被迎面而来的气流吹跑。 “毛蛋菌！”夏末立刻弯腰想要把它捡起来，却被它扎到了手。原来它身上的毛因为僵硬而根根直竖，变成锋利无比的刺。她终于知道之前自己的脚是怎么受伤的了，立刻放弃了把毛蛋菌捡起来的想法，没办法，就算放兜里也会扎伤自己，只能让它躺在原地，随着阿星的动作在能量罩里面滚来滚去，四处乱撞。 夏末用手抓住阿星头顶的鳞片，对它道：“阿星，速度快点，我可以的。” 阿星点点头，口中的触手换了个方向一扫，又蒸发了一片怪物，同时加快了飞行的速度。 尽管有熵的能量罩保护，急速飞行的气流吹得夏末眯起眼睛，随着怪物们的不断现身，明亮的蓝色火苗在她身边此起彼伏地升起，又随着他们前进的速度向后飞逝而去，最终消失在她眼角的余光里。 新出现的怪物们跟刚才那些明显不是一个等级的。它们不仅可以气化自己的身体，甚至能化身成高压电子流或是激光束。更恐怖的是，它们根本不顾自己的生死，一个个不要命地发动自杀式攻击，往阿星身上撞，只求能在它身上造成一道细小的伤口，好让下一个自杀的同伴把伤口进一步加大。 随着时间的推移，阿星被怪物们的自杀性攻击弄得遍体鳞伤。只不过，从它的伤口中流出的血液不是鲜红的，而是如岩浆一样亮红色的高温液体。 夏末明显感到周围的温度不断升高。 最后一颗vita也在几个小时前被她吃了，现在，她体内的能量已经极尽枯竭，撑不了多久了。汗水从她的眉峰滑落，顺着姣好的脸部曲线来到她尖俏的下巴上，一滴滴掉落，扣在阿星鳞片上的手指也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白。 当人的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周围的一切就像是放慢了速度的影片，所有声音都渐渐远去，只留下她自己清浅又微微急促的呼吸声。 身子摇摇欲坠，夏末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前方那个炽白的光幕上，无论如何都不肯闭上疲惫的眼睛。 他在前方孤军奋战，宁死也不愿意抛下她，她又怎能让他失望？ 又一轮怪物重现在她近前，蓝色的火焰瞬间燃起，可是火势明显小了很多。 夏末又是一晕，用力咬住下唇，希望疼痛能让自己不昏迷过去，无奈她的身体已经开始不听使唤，全身肌肉却已经到了极点，终于，她小腿一软，跪了下去。 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抱住了她，熵的声音传来：“累了就睡吧，只要我在，没有人能伤害你。” 夏末闭着眼睛，感受着他身上的温暖，觉得无比心安。 “对不起……我……只是休息一会儿……就一会儿……”她哑着嗓子说着，终于撑不住，昏了过去。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熵伸手抚过她的脸，柔声道：“我现在就带你回去。”他抱着她站起来，眸中泛起森严的寒意，看向金发女人：“游戏结束了。” “你什么意思？”金发女人立刻警惕起来。 银色褪去，熵的眼瞳又恢复了深不见底的墨黑色：“是什么让你认为我在受到第一次攻击之后，还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坦然地进行长途星际飞行？” 金发女儿瞳孔猛然放大，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慌乱地对手下的人高声喊道：“听我命令，撤退！” “撤退？”熵的声音很轻，却足以让在场的所有生物听得清清楚楚，“你觉得我会允许任何企图对她下手的生物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话音未落，金发女人身边的怪物们开始发出阵阵骚动，因为它们同时发现自己竟然无法进行高维度穿梭了！ 与此同时，静谧无风的空间里，一股强劲的气流蓦然出现在怪物群的中心，冲天而起的火光瞬间吞噬了附近所有的生命。一座椭圆形的庞大城市凭空出现，密密麻麻的蓝色荧光在它的外壁上流窜着，仿佛新生的恒星，照亮了整个空间。 “蓝疑星际城？”金发女人的声音颤抖起来。“你竟然……！” 回答她的是能量波动发出的“嗖嗖”声，无数闪耀的光点，从那座庞然大物中倾巢而出，如漫天的星光，夹杂着暴虐的能量朝她所在的地方包围而去。 “不这么做，怎么能封闭这片空间上的所有维度？我说过，不会漏掉你们中的任何一个。”熵的眸光已经降至冰点，不再看她，白光晃动，带着夏末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怪物群所在的区域被无数光点击中，等那刺目的光芒缓缓寂灭，那里什么也没剩下。 …… 夏末浑身感到前所未有的酸疼，就连眼皮子都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抬起来的。 钢银色的墙壁上，莹蓝色的光速像电流一样，沿着曲曲折折的回路流窜。整个房间铺满了天蓝色的小花簇，娇嫩的花瓣在流动的空气中来回摇摆荡漾，散发着很淡很淡的馨香。 “你终于醒啦！真是比我还孱弱。”毛蛋菌尖细的声音响起，感觉离的很近。 夏末一侧头，就看见它躺在自己枕头边，慢条斯理地梳理着自己的毛，还不住的抱怨着：“啧，每次休眠过后，毛都又硬又乱，真麻烦！” “这里是？”其实听见毛蛋菌轻松的语气，她就放下心来了，说明她没有被寄生文明抓去。 “蓝疑星际城。”毛蛋菌兴奋地回答：“熵文明的主城之一。文明最强的第三星际兵团就隶属于蓝疑行政区。现在回想起来，当初能被你一脚踩中，我真是太走运了！” 夏末现在没有力气冲它翻白眼，只能问：“你去过那么多地方，就没来过这里？” “来过是来过，但是整个蓝疑星际城空间瞬移来迎接我，还是第一次。这都是托了你的福啊！”毛蛋菌嘿嘿笑道。 夏末向它投去一个疑惑的目光。 “为了把袭击你的生物一个不留全灭了，熵竟然下令让蓝疑星际城进行空间瞬移，把那片区域的所有高维度空间全封闭了，让它们一个都跑不掉！”毛蛋菌清了清嗓子，学着熵的语气说道：“咳咳，他当时是这么说的……‘你觉得我会允许任何企图对她下手的生物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哇，太有范儿了！” 夏末心中震动，表情不自然地反驳道：“你当时不是休眠了吗？怎么可能知道地这么具体。” 毛蛋菌一愣，小声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这么轰动的事情，整个熵文明……哦，不，宇宙第三方中立电台覆盖区域里的所有文明都知道你是熵的心上人啦！” 心上人？ 夏末微微脸红。 就在这时，房门朝两边退开，熵出现在门后，手臂上挂着一条纯白色的裙子。毛蛋菌立刻知趣地一弹一跳地蹦出了房间，还不忘帮他们按下关门键。 “还有哪里不舒服？”熵坐到床边，黑眸定在她脸上。 不知怎地，夏末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变得好奇怪，而且她心里还想着毛蛋菌刚刚说的话，所以有些不好意思面对他，脸颊上刚刚的余热还未退，又烫了起来：“好多了，就是身上没力，动不了。” 熵盯着她的脸一会儿：“脸怎么红了？是发热了吗？”他说着，指尖已经碰到了她的脸，人也跟着倾身而上，额头抵在了她的额头上。 距离太近，她几乎不敢呼吸，想别开脸，却被他单手擒住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他的唇则一点点地，以近乎折磨人的慢速度向下压来。黑色的发丝垂落，撩在她脸上，带起一阵战栗。 熵终于放过她已经变得红肿的唇，但随手一掀，把她身上的被褥扔到地上。 夏末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裸着的，顿时羞得不行了：“你不要这样……快帮我盖上被子！” “我只是想帮你穿衣服。”熵语气诚恳地说道，但视线却一直在她赤/裸的身上徘徊，眸光变得益发深黑。然后，单手握住她的高耸，动作轻柔地揉捏着。 “穿衣服……不是这么穿的！”夏末忍不住抗议道。 “哦？不是这样？”熵语气困惑，俯下身，含住了她胸前的敏感，灵巧的舌卷起那已经挺立的蓓/蕾轻轻拉扯着，问道：“难道是这样？” 夏末轻喘着，垂在两侧的手，手指微微颤动，却根本抬不起来，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你……明知故问……” “还不对？……那可能是这样？”熵的另一只手伸进她的两腿之间，在那敏感处来回探寻。很快，他的指尖就带出了点点湿意。 前所未有的感觉占领了夏末的所有感官。她的思绪陷入空白，眼波迷离，身体仿佛已经不再是自己的，只能凭着本能，随着他的抚弄而轻颤不已。 熵抽回手，在她的注视下，用舌头舔舐着她留在他指间的透明液体。 “那……很脏的……”夏末别开眼，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小腹却升起一股酥麻。 “不，是甜的。”熵开始一寸寸地啃咬着她泛着潮红的肌肤：“你知道……我给你的生命印记在哪里吗？” 夏末头脑发热，不知所措地摇头。 熵猛地抬起她的下身，几乎将她整个人正面对折起来，又握住她的脚腕向两边撑开，让她能清楚地看见自己的一切。 他盯着那诱人的景观，声音变得黯哑：“就在这里。所以，这里只有我能碰。” 夏末浑身无力地喘息着，羞得无地自容，虚弱地求道：“别看……别这样……” 熵对她的求饶置若罔闻，高挺的鼻峰贴在她被撑开的大腿内侧来回摩挲着，修长的手指翻开她那娇小饱满的地方，轻轻地按压揉捏起来。 夏末反射性地仰起头，剧烈的快感席卷而过，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低泣声，浑身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粉嫩的脚趾头微微卷曲着，身子僵在最高一点，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瘫软下来。 神智还飘离在肉/体之外，她胸膛急促地起伏着，眼神水光迷蒙。 “夏末，你知道我有多庆幸吗？”熵意犹未尽地抚摸着她的身体，强忍着想进入她的冲动。他答应过她，要给她一个难以忘怀的第一次。将她搂入怀中，他不住地喃喃道：“还好……我及时赶到了……还好……” 那天，当一切都过去后，他独自站在蓝疑星际城的顶端，眺望着满目的星光灿烂。然后，他忽然想起，如果当时他再晚一点出现，是不是就会永远失去她？ 仅仅是想到那个没有她的世界，眼前的星光都变得黯淡无光。 但同时，他却发现自己胸膛里那颗出生以来冰冷无感的心，终于活了过来。 o18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熵扶起她，让她靠坐在床头，拿起一旁的裙子亲手为她披上。 夏末闭着眼睛当鸵鸟，却无法忽视被他碰触的感觉，每一下都像有一股小电流从他的指尖传到她的肌肤上，泛起一阵酥麻。明明看不见，她却清晰地感觉到他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灼热目光。 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他终于扣完了她胸前的所有扣子，低声问：“怎么？困了？困了可以再睡一会儿，我帮你把衣服脱了。” 夏末一下子睁开眼睛，摇头：“不困，我不困。” 熵点点头，又问：“这些花，喜欢吗？” 夏末瞅了一眼满地的小蓝花，纯净的天蓝色花瓣，清新淡雅，不过份张扬，说真的，她是挺喜欢的，于是回答：“挺喜欢的。” 熵还想说什么，身后的门“嘀”地一声打开了，只听“嗷”一声，一只纯白色的小狗撒开四条腿欢快地朝他们跑来。 是小萨！ 夏末眼中闪过惊喜。 小狗队长也很兴奋，远远地就奋力一跳，想扑进夏末怀里，完全没有吸取上一次被扔飞的教训。 熵微微侧身，伸手一档，它再一次倒飞了出去，只听“砰”的一声，撞到了一旁的墙壁上，在上面停留了两秒，缓缓滑到地上。 “你怎么这样？他救了我一命呢！”夏末对熵蹙眉。 熵双手撑在她身侧，眼神专注：“你记住，救你命的是我。你想抱，可以抱我。” 夏末脸红，这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霸道。 这时，小萨已经变回人形，小心翼翼地走到他们旁边，说道：“熵大人，各行政区的执政官都到齐了。” 熵点头，抱起夏末往外走。 “小萨，”夏末在熵的怀里费力地扭头看他，问道：“阿星呢？就是那只弑星兽幼兽。”毛蛋菌她已经见过了，知道它没什么大碍，可是她还是担心阿星的伤。 熵停下步子，眼神阴郁：“你想知道的事情，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夏末明显感到他周围的低气场有加强的趋势，赶紧讨好着笑道：“那你说，你说……” 熵静默了片刻，对小萨道：“你告诉她。”然后面不改色地继续往前走。 夏末无语了，到头来还是要问小萨…… 小萨忍着笑，对她说道：“您放心，幼兽按照熵大人的指示，一直在毛蛋菌身边监视，只要发现对方的行为可疑，就会直接消灭它。它们现在应该在营养仓里修复肌体。” “什……什么？”夏末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要监视毛蛋菌？” “当然是为了您的安全啊。”小萨理所当然地回道。“任何接近您的生物都有可能心怀叵测。我们不能冒险。” 夏末终于明白熵把幼兽送给她当宠物的原因，竟然是用来控制毛蛋菌的。 她怎么能忘了呢？他是三级文明的领袖，更习惯用上位者的角度来考虑事情，心思缜密一点也是应该的。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走廊的尽头，挡在面前的高耸墙壁缓缓打开，露出后面一间长形会议大厅。大厅里的座位竟然都是漂浮在空中的，一排排坐满了人，几乎看不见尽头。只不过其中许多人都是全息影像的立体成像，而不是真人。 熵在主位上落座，顺势把夏末放在自己大腿上，一按键，也浮到了空中。 他们一出现，整个大厅就安静下来。 被成百上千双眼睛盯着，夏末硬着头皮，小声对他说：“你们……是要开会吧？我这么坐着……不太好吧……” 熵直接忽略了她的话，对其他在场的人道：“诸位可以开始提问了。” 一名全身裹着蓝膜的男人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先是以手按胸，恭敬地弯腰行了个礼。他用夏末完全听不懂的语言说道：“请问这位来自地球的人类小姐，您的基因等级是多少？”他刚说完，大厅正上方就出现了一排立体投影的中文翻译。 夏末一看才知道他是在问自己。可是她根本不知道基因等级是什么，只好朝熵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告诉他，十个加。”熵轻声告诉她。 夏末只能照着回答：“十个加。” 听见她的回答，大厅里顿时炸开了锅。 熵扫视一眼：“昨天与寄生文明的一战，所有人都亲眼所见。如果她只是普通人类，即使吞食了vita，在生命印记的消耗下，也绝对撑不过一个小时，可她却坚持了十个小时。” 他的话让夏末惊讶不已。 这么说，当她独自对抗怪物攻击的时候，蓝疑星际城其实已经在附近了，只是为了验证她的能力才迟迟不出现。早知如此，她就不这么拼命了。 所有人都交头接耳起来，昨天的战况他们确实都通过全系影像观看了全程。 蓝膜人说道：“熵大人，即便如此，按照正常程序，她还是必须接受基因等级测试。” “可以。”熵直接替她回答。 蓝膜人驾着座位飞到他们面前，先扎破自己的手指，在一管透明的液体中挤了几滴自己的血，然后朝夏末伸出手，对她道：“请把您的手给我。” “我来。”熵在夏末食指上用针一扎，也在同样的液体里挤了几滴血。 “这是消毒止血的药剂。”蓝膜人双手递过来一个小瓶子。 “不需要。”熵低头，含住夏末的指尖，温热的舌在她的伤口处轻轻舔了又舔。 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下来。 夏末觉得心脏一收缩，想抽回手又浑身无力，被他舌尖碰触的地方，有点疼又有点痒，那种感觉难耐地让她不禁紧咬住下唇，怕自己不小心哼出声来。 蓝膜人轻咳一声，一脸尴尬，拿起玻璃片放到仪器里，对大厅边的守卫道：“开通影像。”他一边操作一边解释道：“这一管血溶液是我的，现在我将它染成蓝色。这一管血溶液是这位小姐的，不染色。”然后，他从每个管中各吸出两滴溶液，滴在玻璃片上，放到仪器下。 大厅正中的全息影像立刻显现出血溶液被放大后的影像。 接着，让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只见，蓝色和红色的血细胞一接触，蓝色的细胞好像有了意识，一个劲儿地往后缩，一直退到玻璃片的边缘，终于无路可走，被红色的细胞吞噬殆尽。 夏末惊呆了。这是她的血还是病毒啊？这么凶残？而且熵为什么好像早就知道这件事？ 大厅里的所有人也没料到会这样，一下子都噤了声。 “既然她的基因等级已经被证实了，可以开始仪式了吗？”熵站了起来，问道。 没有人敢再出来反对。 熵满意了，把夏末放在他的座位上，细心地为她摆正身体，抚平裙子的褶皱。他牵起她的手，在她面前缓缓下跪，用熵文明的官方语言郑重地说道：“夏末，我赐你与我并肩而站的权利。这个权利将超越时间、空间，凌驾于一切生物之上。”然后，他换回中文，问：“你愿意接受吗？” 夏末在他跪下的一刹那就傻了，而且也根本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下意识问：“接受……”她本来是想问“接受什么”，但熵怎么会给她反悔的机会，眸光一动，就倾身吻住了她。一吻结束，他转过身，对所有人淡定地宣布：“她接受了。” “恭喜熵大人。”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刚才的那名蓝膜人，他的态度更加恭敬了，“我代表蓝疑行政区所有公民，宣誓永远效忠您和您的伴侣。” 在他之后，漂浮在空中的每个人都按顺序依次从座位上站起来，气氛变得庄严肃穆―― “我代表白鹭行政区所有公民，宣誓永远效忠您和您的伴侣。” “我代表星河行政区所有公民，宣誓永远效忠您和您的伴侣。” “我代表红霜行政区所有公民，宣誓永远效忠您和您的伴侣。” “我代表普斯瑞行政区所有公民，宣誓永远效忠您和您的伴侣。” …… 仪式还要持续很久，夏末现在的身体状况需要多休息，熵把小萨叫了过来，让他先送她回房间。 终于回到房间，夏末躺在床上越想越不对劲，赶紧把小萨招过来问：“刚才在会议厅里，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她今天早上刚醒来就被熵一番折磨，脑子浑浑噩噩的，后来又被他吻得昏天地暗，刚刚才缓过劲儿来。 小萨想了想，展颜道：“您说的是宣誓仪式吗？可以看直播的！”说完，对着空气喊道：“全息影像，宇宙第三方中立电台，宣誓仪式直播频道。” 他话音刚落，夏末面前的墙壁上就出现了一个光屏，投射出刚才会议厅的立体画面。 画面上，仪式还在继续进行着，宣誓的人一个接一个有条不紊。 “他们怎么还没完啊？”夏末问。 小萨的脸上露出一丝骄傲，给她讲解道：“熵文明势力范围内的星际领域一共包括了七大超星系团，每个超星系团下面又有上万甚至几万个星系。大的行政区可以涵盖数百个星系，小的行政区有时只管辖一个恒星系，加起来大概一共有五千多个行政区，所以这个仪式可以持续一天一夜！” 就在小萨讲到“七大超星系团”的时候，夏末就已经懵了。那可是超星系团啊，一个就够惊人的了，还七个！他们这么多人齐聚一堂，仅仅是来看她放血的？ 她皱眉：“他们怎么好像说的是同一句话啊，都说什么呢？” “他们正在宣誓效忠熵大人和您啊。”看得出来，小萨是发自内心地替她高兴，“我以前还以为您最多只会成为熵大人的配侣，没想到熵大人对您这么宠爱，直接选择您为伴侣。刚才他向您盟誓的时候，不仅是我，我想，正在收看直播的所有人都会被那一幕深深感动的！”说完，他又露出一脸向往的表情。 “你说什么？他们要效忠我？”夏末终于抓住了重点，“什么配侣、伴侣的？你给我说清楚了！” 这回轮到小萨傻眼了：“配侣就是交/配对象，每年都由母脑分配不同的人。伴侣就不同了，双方互相盟誓后就等于承诺对方一辈子忠贞不渝。您不知道吗？那刚才……” 夏末呆呆地坐在床上，小脸一阵红一阵白。 所以，刚才熵跪在地上，是在向她求婚吗？可是他不是先天感情缺失吗？一直以来她对他的抗拒都是源自于这个，她不想对一个不可能爱上自己的人产生感情。可是现在，他却突然承诺她一生一世？ 她想了想，问道：“我想知道……如果以后其中一个人想反悔，怎么办？”她得问清楚，要是他以后想离婚怎么办？还会有人敢娶她吗？ 小萨一听，吓得脸色都白了：“这话千万不能乱说！” 夏末也被他的表情吓到了：“怎……怎么了？” “您已经在全世界面前接受了熵大人的盟誓，如果反悔……就会被冠以背叛文明的罪名，会被处以极刑的……”小萨压低声音道。 夏末吞了口唾沫：“极刑是什么刑？” “犯人会被丢进vita提取炉，制成vita给被害人享用。”小萨回答。 “这条法律对熵也适用吗？”夏末问。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毕竟前48代熵都从没有过伴侣，所以没有先例。”小萨回答。 夏末此刻心里的感觉十分复杂，一来有些小甜蜜，二来又有些生气。她没想到，熵用强的不行，竟跟她来阴的，害她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把自己给卖了。 她有些犯愁，一时还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他。 “其实吧……”小萨偷瞄了夏末一眼，开解道：“您不应该太挑剔的。全宇宙不敢说，但至少在七大超星系团里，再也找不到一个比熵大人条件更好的雄性了。” 夏末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在高级文明的世界里，熵应该算是国宝级的高富帅了，怎么算她也不亏。 她看了一眼光屏上的画面，宣誓仪式还在进行着，没什么好看的。她百无聊赖地问小萨：“有没有其它频道？” “有。如果您知道频道名称可以直接说，如果不知道就说‘上一个频道’或者‘下一个频道’就行了。”小萨道。 夏末来了兴致，说道：“下一个频道！” 光屏闪了闪，雄壮的音乐声响起，画面上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雄性生物，全都对着观众秀肌肉。夏末听不懂，就让小萨给她翻译。 没想到小萨一看到画面，脸就红了，扭捏地说道：“只是个广告，没什么特别的。” 夏末看他这样，反而更好奇了，一定让他说。 “唉……”小萨最后没办法了，只好实话实说，“这是‘雄风’的广告。” “‘雄风’？”夏末追问。 “就是……”小萨别过脸，“就是吃了以后可以加强交/配强度和延长交/配时间的催化剂。” 夏末懂了，原来高级文明也有伟/哥啊！ 她不禁感叹，高级文明就是不一样，雄风这个名字确实比伟/哥更有内涵、更富有文化气息。 o19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看了半天全息电视，无论哪一个频道都能碰到雄风的广告，于是，夏末很无奈地学到了她的第一个熵文明官方语言词汇，连说带写都记住了。 “哦，我差点忘了。”小萨到了巡逻的时间，走出门又折了回来，“您把这颗药丸吃了，很快身体就能动了。” “有这种药，为什么我早上醒来的时候没人给我？”夏末气愤地瞪他，害她白白被某人占了便宜。 小萨挠挠头，嘻嘻笑道：“是熵大人吩咐的，说要等他不在了再给您吃。” 夏末顿时没气了。她已经可以预见，如果她拿着药去质问某人，他肯定会说：有我在，你的身体能不能动有关系吗？ 服了药，10分钟后，她已经可以抬手抬脚了，15分钟后，除了还有些肌肉酸疼，已经能行动自如了。 她叹了口气，无力地朝小萨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房间里就剩下她一个人，她靠在床上，思绪乱飞。 其实，她醒来以后最希望知道的是母脑的情况，但她很清楚，母脑是熵文明的中枢系统，牵一发而动全身，处理起来困难重重。她不想让熵为难，所以忍着没问，却没想到他动作更加迅速，直接给她安了一个足以保护她的身份。 他只是想保护自己，还是真得喜欢自己？ 应该……是有一点点喜欢的吧？ 夏末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的吻，就跟他的人一样，带着一如既往的冷硬霸道，但总能让她觉得自己被他无比珍视着。 她抿了抿唇，鬼使神差地开口：“宇宙第三方中立电台，宣誓仪式直播频道。” 面前的全息影像一变，又回到了宣誓仪式的现场。 熵仍旧坐在主位上，黑眸沉寂，眉峰飞扬，鼻梁挺拔，下巴的线条清隽硬朗，神态专注地看着代表着文明最高权力机构的执政官们一个一个上前宣誓。虽然仪式冗长而烦闷，但他却始终如一地保持着冷峻肃穆的神情，因此，没有一个宣誓的人敢随便应付。 立体影像很逼真，就像他的真人坐在她面前一样。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其实，以前她每一次被那双黑眸锁定的时候，都会像现在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或许，她应该什么都不想，乖乖地留在他身边。就算他可能无法爱上她，可是她相信，他承诺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她会是他今生唯一的伴侣。 她缓缓地爬到了床尾，小脸红扑扑的，伸长了手朝他的脸摸去。指尖越过影像的边缘，她的心也跟着一颤，手就缩了回来。她傻傻一笑，暗自嘲笑自己没用，不就是个影像吗？有什么可害羞的！ 就在这个时候，整个房间突然黑了下来，把她吓了一跳。 全息影像一暗，很快又亮了起来。 “低等人类，我知道你能看得见。”森冷的女声蓦然响起，不知道是不是信号传输的问题，那声音显得坚硬而嘶哑，听起来就像是走调的电子音，诡异刺耳。 黑暗中，母脑的投影散发着淡淡的荧光。她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是一双美眸直勾勾地瞪着前方，正好对着夏末的方向。她脸色苍白如鬼，漂亮的红唇牵出一抹皮笑肉不笑的笑容，透着几分狰狞：“你以为你成功了？不，总有一天，你也会失去他！” 她呵呵地兀自笑了一阵，接着，语气一软，眼神变得似水般柔和：“熵……我爱你……所以……”一滴眼泪顺着她的脸滑落，“……我要毁了你……” 光屏终于完全暗了下来，整个房间陷入黑暗中。 夏末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爬下床，拖着僵硬的身体用最快的速度向门口摸索着。她要立刻见到熵，确认他没事。 好不容易把门打开，外面却黑漆漆一片，竟然一个人影都没有。平时她的房门外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会有小萨手下的黑膜人把守，现在这种情况太不正常了。 夏末犹豫了片刻，还是鼓起勇气踏出房间。以她现在的身份，应该不会有生物敢再把她当食物吞了。 深黑不见五指的空间里，突然传来一个温凉低沉的男声：“怎么又忘了穿鞋就下床？” 那声音就近在咫尺！ 夏末一惊，脚下一绊就朝后倒去。那人反应极快，上前一步勾住她的腰，将她拉入怀中。 “这样会着凉的。”男人的脸缓缓地贴在她的耳边。 两人靠得太近，他的气息跟此刻围绕着他们的空气一样冰冷，让她很不舒服。她伸手推了推，他也顺势放开了她。 “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门口的那些守卫呢？”她觉得他能在这个时候出现，肯定是知道了什么。 寂白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温柔却不容拒绝地牵起她的手，带她往前走：“就在刚才，熵对母脑下达了自我格式化的指令。至于守在你门口的人，虽然我很想彻底解决掉他们，不过他们一旦死亡，脑晶信号就会消失，系统就会发出警报，所以我只是让他们睡着了而已。” 听到小萨他们没事，夏末才放心了，可是她仍旧不敢相信熵会格式化母脑，而且母脑竟然不反抗？ “母脑执行了命令？”她问。 “当然，她没得选择。中枢系统进化出‘绝对人工智能’，无论在哪个文明里都是被严格禁止的。试问一个拥有了情感的中枢系统，还可以保证在处理任何事情的时候都能保持绝对的公正和理智吗？所以，每一代熵都是为了掣肘母脑而存在的，当母脑不再遵循规则，他就有权利将其格式化。”寂白不紧不慢地解释。 夏末明白了，原来刚才的全系影像是母脑被格式化前的遗言。她回想起母脑的最后一句话，心里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和担忧，恨不得立刻跑到熵的身边。 “我们要去哪里？”她的身体刚刚复原，每走一步肌肉都发酸。 寂白脚步一顿，捏紧了她的手：“哥哥带你回家，好不好？” 夏末一怔，一时不知道应该说好，还是不好。就在刚才，她还想着要为了那个人留在这个陌生的文明里。 “我的身上有熵的生命印记，无论我走到哪里，他都能找到我。”她垂眼。 “这个我早就想到了，你不需要担心。”寂白从脖子上摘下一个坠子，挂在她的脖子上。“只要带着这个干扰器，生命印记就失去效用了。” “我……我还有一些事情没有交代清楚，有两个朋友还在这里……”夏末摸着那个坠子，语句凌乱，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寂白突然低笑了两声，手抚上了她的脸颊，声音仍旧柔和，可夏末顿时感到全身泛起一阵冷意：“他还真厉害，才多久，就让我的小末连哥哥都不要了……” 夏末抿紧了唇，心乱成了一团。 “小末，”他声音里的笑意更明显了，“你记住，你的身份注定了你跟他是不可能的。” “我的身份？”夏末紧张地反问道。 寂白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话锋一转，道：“这段时间，我从中枢系统的资料库里发现了一个秘密。这一代熵有先天基因缺陷，但是我始终无法查到具体是哪一方面的缺陷。你在他身边那么长时间，有没有什么线索？” 夏末一愣，潜意识里不想向任何人透露熵的秘密，于是回道：“我不知道。他没对我提过这方面的事。” “不急。总会有机会知道的。”他淡淡道，又拉着她往前走。 夏末却站在原地，不愿意再向前一步：“哥哥，我……我想知道自己的身份。” 此时此刻，她想知道自己的身世，而他想带她走，这是她最好的机会，尽管她根本不想威胁他。 寂白转过身，虽然夏末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却能感觉到他瞬间降到冰点的目光。她的身体不自觉地抖了抖。 寂白的眸光又回暖，上前一步，搂住她：“冷了吧？下次不要再光着脚下床了。” “哥哥……”夏末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点点恳求。 寂白的手在她的背上轻扶着，缓缓说道：“熵如果想要修补基因漏洞，就必须融合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你的亲生父亲。” 夏末震惊地抬起头：“我的爸爸是熵文明的人？”她记得小萨说过，血缘离得越近融合几率越高。 “是的。”寂白不再隐瞒。 “他……是不是已经……”夏末顿了顿，还是问道，“已经不在人世了？” “据我所知，应该是的。”寂白道。 夏末眼神一暗。虽然在她的感觉中，她的亲生父亲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但她还是会为他的死而觉得难受。 寂白放开她，弯下腰，凑到她面前，说出了更残忍的话：“所以现在，熵唯一能融合的人，是你。”四周明明没有一丝光线，可是夏末却似乎看到了他的唇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他现在不知道你是谁，一旦他知道了，你觉得他会怎么处置你呢？” 这一次，夏末真的感到了刺骨的冷意，心脏像是被冰封了一样，胸口阵阵发闷，喉咙却火辣辣地疼。 耳边仿佛又听见了熵的声音―― 他说，夏末，我说过要带你去看北极星。我决不食言。 如果熵知道了，只有融合她，他才能修补基因缺陷，才能变得更强，他还会一如既往地对她好吗？她甚至连他到底喜不喜欢她都不能确定。 跟寂白走，她最多只是受点苦，但是留下来，就是拿自己的命去赌博。 赌她在熵心目中的位置，赌他到底对她有没有感情。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心揪在一起，无法下定决心。 “小末，”寂白看出了她的犹豫，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语气温和：“难道你就不想再见到你的养父吗？”他实在是太了解她的弱点了。 夏末睁开眼。 是啊，还有老骗子，她怎么能扔下他不管？他是她唯一的亲人啊。 良久，她轻轻点头，哑着声音说道：“哥哥，我只想确定一下他没事，然后就走，可以吗？” 寂白收回停在她脸上的手，音色低沉：“母脑完成格式化后很快就会重启，我们的时间不多。” 夏末低下头：“那让我想回房间拿点东西再走吧。”说完，也不等他回答，转身往房间走。 …… 从蓝疑恒星系到太阳系，只要坐标准确，通过蛀洞传送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夏末发现自己已经重新站在了地球的土地上。 这个地方的温度很低，满目的白雪皑皑，一望无垠。地球上能在这个月份就下大雪的地方，纬度应该很高。 夏末只穿了一件单衣，早就冻得嘴唇发紫，只好任由寂白抱着自己，才好过一点。 不多久，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几个小黑影，迅速朝他们这边靠近。 “上校！我们收到您发来的信息时，都不敢相信！研究所那帮科学家确认了不下一百次才认定真的是您！”车子在他们跟前停下，几名士兵跳下车，把他们扶了上去。 寂白朝他们微笑点点头，接过他们递过来的军装大氅帮夏末披上，才随口问道：“阿克提克深海港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一切都算顺利，水压一直都很稳定。就是……”士兵脸色沉了下来，“就是最近附近海域越来越不安全了，出现了许多我们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生物踪迹。” “嗯，这个先回阿克提克再说。”寂白看向窗外白茫茫的世界，淡淡地笑着，没再说话。 …… 阿克提克，arctic，就跟它的名字表达的意思一样，位于地磁最北端的区域。阿克提克深海港，则是一座浮动在北冰洋底下3000米处[1]的海中之城。 深海中没有光照，但是随着深水艇越潜越深，夏末的眼前却出现了一片灿烂的灯海。 她当初的猜测是对的。军方的目的地果然不是纳尔维克，而是比它更北的地方。但是，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绝对无法想象，在水压如此高的深海里，人类竟能建成一座面积如此广袤的城市。 这座城市整个被罩在半圆形的透明外壁里。一座座半圆形的建筑物如同从生长在水中的蘑菇，一朵一朵颜色各异、错落有致地排布在城市各处。有一些建筑物一看就是店铺，外墙上用荧光材料写着店铺的名字和广告词；有一些建筑物则应该是民居，外形简洁，有许多人来回进出。 在城市的正中，矗立着一座圆柱形的光塔。它的顶端支撑着城市的透明外壁，塔身则不断地向城市各个方向辐射着光源。 生活在这里的人类都穿着奇怪的防护服，虽然外形笨重，但是看起来并不影响他们的行动。还有许多看似公共交通工具的深水艇在城市的上方来往穿梭。它们偶尔会靠边停下，载上乘客再继续往前游。 水光迷蒙中，所有的景象都似乎在微微晃动着，模糊不清，就像是置身于童话世界的幻境里一样。 “喜欢吗？”寂白握着夏末的手，轻声说，“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我们就要在这里生活了。” 夏末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那一小束花，那是她离开蓝疑星际城的时候唯一带走的东西。她记得熵曾经问过她喜不喜欢这花，其实她当时就猜到了，这花是他特意送给她的。 也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一般生长在什么地方。不过，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了，因为她再也回不去了，也不会有机会再见到他了。 “很美。”她轻声回答，眼中却无波无澜。 寂白凝视着她的脸一会儿，眯起眼，不再说话了。 深水艇载着他们穿过城市外壁，停在光塔塔身中间的平台上。等他们穿好了防护服，舱门一打开，海水瞬间涌了进来，很快充满了整个艇舱。 等水压平衡后，寂白率先走了出去，夏末默默地跟在他身后踏出舱门。 “小骗子！”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夏末猛地抬头，压抑了那么久的情绪瞬间如溃堤的洪水，再也控制不住。她穿着防护服，迈着笨拙的步子，三步两步扑进了李复淮的怀里，眼泪汹涌而下，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没事了，傻孩子，没事了！”李复淮不住地拍着她的背。夏末从小就不怎么爱哭，无论吃多少苦，都一副乐天的样子，所以他以为她是被食人生物吓坏了，一个劲儿地安慰着：“那些事都过去了，忘了就好了。” 没想到，夏末却哭得更凶了。 寂白踱着缓慢的步子走到她背后，语带深意：“小末，李博士说得对，有些事情忘了就好了。”说完，他对李复淮微微一笑，越过他们往前走去。 第21章 o2o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防护服唯一不方便的就是脸被隔在保护层后面，导致她擦不到眼泪。 又哭了一阵，夏末终于抬起头，小脸已经成了花猫，带着浓浓的鼻音对李复淮道：“我……我饿了。” 哭了一场之后，那种心疼胸闷的感觉减轻了不少，人也冷静下来。 其实她不是没想过，这次回来，无疑是自投罗网。但是她实在无处可去，而且又担心老骗子，所以才会毅然决定回地球。不过接下来，她知道自己很快又要面对无穷无尽的实验，为了不被那帮科学家折腾死，还是先填饱肚子攒点能量再说。 听她说饿了，李复淮顿时放心不少。有食欲就好，说明没事了。他一抖胡子，笑道：“行，给你尝尝我新研制的菜色！” “什么菜色？”夏末有种不好的预感。 “葱烧深海水母，香煎深海光齿鱼，这可是新发现的鱼种哦[1]，还有冰糖海洋雪[2]，还有……”李复淮自顾自地说个不停。 “停！”夏末吸了吸鼻子，“有正常点的吗？比如烧鸡、排骨之类的。” “鸡？”李复淮无奈一叹，走向光塔平台的大门，“自从我跟你分开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鸡这种东西了……哦，不对，研究所的濒危动物保护仓里可能有几只。” “那人类现在的主食是什么？”夏末跟上他的脚步。 “食物大部分都来自深海，军队偶尔也会派遣人员到陆地上寻找物资，不过每次都损伤惨重，所以研究所正在马不停蹄地兴建大片的恒温仓，打算大面积种植蔬菜水果和谷物。不过前提是，我们必须能拿到还储存在地面仓库里的种子。”李复淮解释道。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光塔中央平台的门前。李复淮拿出自己的证件在门边的感应器上扫描了一下，他们脚下的地板就开始缓缓上升，同时，头顶上方落下一个透明的反弧形罩子扣在升起的地板上。 夏末感到一阵巨大的气压从头顶传来，就看见罩子里的海水被充进来的空气慢慢全部挤出了罩子外面。 “可以脱掉防护服了，穿着这个怪不舒服的。”李复淮边说边脱下头盔，深深吸了口气。 机器转动的声音响起，地板缓缓向前移动，罩子圆弧跟灯塔的塔身正好可以密不透风地结合在一起，外壁缓缓往两边打开，露出灯塔的内部空间。 夏末也把防护服脱掉，一身清爽地走了进去。 灯塔的内部很干爽，每一层都有四个出口，出口之间就是电梯。由于灯塔要分担城市外壁所受的水压，所以塔内的横截面其实十分可观，直径大概有一千米左右，整个塔身建的非常厚重结实，雪白的内墙没有过多的装饰，但高耸的塔身本身就能给人一种简单纯粹的震撼。 乘坐电梯到了底层，门一开，喧闹的人声充斥着整个空间。灯塔的底部比中部更为宽敞，足足有两千多米宽，有许多四通八达的通道可以通往城市各个地方。 这里店铺林立，人来人往，但是每个人的脸上都黯淡无光。 迎面而来两个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其中一个人说道：“最近分配给普通人的蔬菜和水果一天比一天少了，听说是被军部的人都扣下了。长期这么下去，我们会因为缺乏维生素C而得坏血病的。” “唉……对啊，最近我让家里人开始学习爱斯基摩人吃生肉啊，不过我儿子打死都不吃，真是愁死我了！” “这还不是我最担心的，我是怕蔬菜和水果会越来越短缺，到时候他们还会分给我们这些普通人吗？” “但是没有军队，我们连鱼都吃不到了，所以保证他们的身体健康确实很重要啊。” 两个人越走越远，直到他们的声音再也听不见。 夏末低头沉思，这个深海港的规模不是一天两天能建成的，很有可能当初政府发现她的亲生父亲不是人类，进而知道有地外文明的存在，所以一早做好了准备。 “老骗子，既然政府早就兴建了阿克提克深海港，为什么没有储备足够的种子以备日后耕种呢？”夏末不解。 “因为当时阿克提克还没完工，物资也就一直存储在各个北部国家的境内，还没来得及运到海底。后来长途逃亡中，更没人顾得上搬运物资了。唯一幸运的是，深海里还能捕到各种鱼类，总算是解了食物短缺的燃眉之急。”李复淮说了半天，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唉……昨天派出去的一个小分队刚到地面不超过一个小时就跟总部失去了联系，我估计军部再不用多久就会再派人上去寻找他们。不说这个了，先填饱肚子再说。” 由于夏末严词拒绝了李复淮亲自下厨的建议，所以两人改为到研究所食堂进餐。 一路上，李复淮告诉她，研究所的食堂听说是除了军总部食堂外菜色最丰富的了。可是夏末很快发现，这里除了鱼还是鱼，而且更让人难受的是，每道菜都几乎不怎么放油盐，更别说是姜葱蒜，就连喝水都要限制杯数。看来阿克提克不仅是食物短缺，连淡水供应都成了问题。 她把半生不熟的鱼肉放进嘴里，忍着腥味吞了下去。 “小末啊，”李复淮从坐下开始就一直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我……我有件事情想请求你的原谅……当年……” “我都知道了。我不怪你。”夏末吐出鱼骨头，抬头朝他爽快地一笑，“就算不是你，也会有别人。” 李复淮的手微微抖着，眼睛有些发红，“嗯”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 很快两天过去了，出乎夏末意料，除了刚回来的那一天晚上研究部派人过来抽了她一管血之外，就再也没来过人。 她听老骗子下班回来说过，军部昨天又派了一队人到地面搜索失踪的部队，结果新去的人又跟总部失去了联系。消息一传出，弄得现在整个城市人心惶惶。 夏末在睡舱里待得无聊，就到灯塔底部的广场上四处逛悠，正好走过一家店门，闻到阵阵檀香，又听见里面有许多人在念经，于是好奇的走到门口往里面瞧。 “女施主也是来诵经消灾的吗？”不知是谁，突然在她身后问了一句。 她一回头，竟是一个干巴巴的老和尚。 “不是。”她笑笑，抬脚就想走。刚才她只是好奇，虽然她以前也是在这行里混饭吃的，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人把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神明。 “女施主，贫僧有一句话相送，不知您愿意听否？”老和尚语带笑意的问。 “可是我没带钱。”夏末道。 “阿弥陀佛，此时此地，钱财对我们来说已是无用。你我二人有缘，贫僧才想赠女施主一句。”老和尚双手合十，也不等夏末在说什么，兀自说道：“女施主切记，置之死地之时，生门就在手边。” 夏末刚想问他什么意思，就听有人说道：“夏末是吗？” 她转身，看见几名高大的军人手里拿着一张相片来回比对着她的模样。 “我就是。”她回道。 “寂上校让我们来接你前去军部，跟大部队会合后出发。”那人收起照片，做了个请的手势。 “出发？去哪里？”她问。 “上校要亲自带队到地面搜救失踪人员。”那人回答。 夏末一愣，搜救为什么要带上她？不过来接她的人才不管那么多，一直催她上车。 车子开走前一刻，老和尚又叫住她，郑重道：“女施主，切记切记啊……” 车子往前开出很远，她突然心有灵犀，再次回头，只见那老和尚仍站在原地，远远朝她微笑。 …… 看得出来，军方很重视这次行动。300人的部队全副武装，身上穿着崭新的白色野战服，应该是专门为雪地作战准备的。大家在光塔中央平台集合后分批乘搭深水艇出发。 夏末被人带到寂白身边的时候，他正悠闲地靠在深水艇的圆窗前，一边欣赏着窗外深海的景色，一边喝着咖啡。今天的他也是一身白色野战服，裤腿束在纯白色的反皮军靴里，让他原本干净阴冷的气质又多了几分凌厉。 “哥哥，”夏末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不解地问：“这次行动为什么要带上我？” 寂白不语，微笑着递给她一份文件。 夏末扫了一眼封面，上面油墨清晰地打印着：002号实验品血液报告。 002号实验品就是她。6岁之前她一直没有名字。夏末这个名字也是后来李复淮给她起的，因为她出生在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所以才叫她夏末。 虽然是很简单的一个名字，但是她很喜欢。炎夏刚过，凉意渐起，天地间仍不失朝气蓬勃，那是一年之中她最喜欢的时间。 她翻开第一页―― “实验品的血红细胞具有自我修复和自我复制的能力……血红细胞再生能力是正常人骨髓造血能力的32倍……” 寂白放下杯子，轻声道：“看来服用vita果然刺激了你的肌体进化。” 夏末惊讶地抬头看他。他知道她服用了vita? “别忘了我一直待在熵文明的中枢系统里，”他的眼中闪过一道淡薄的冷意，很快又恢复平淡，“你跟寄生生物的对抗战，我也有幸观看了全程。这一次行动如果有你参加，困难度会大大降低。” “可是那一次我有vita提升能量，这一次没有，我就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夏末反驳道。 “进化不是可逆反应。你的肌体已经改变了，就不会再退回去。”寂白抓住她的手放到自己唇边，眼神幽暗：“我的宝贝……你越来越完美了……” 夏末下意识想缩手，可是他的力道太大。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手背上，引起一阵战栗。他就这么直直地望着她，而她无从躲避，只能心慌地垂下眼。 他突然站起来，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自己：“为什么不敢看我？” “我没有。”夏末小声道。 “没有？那就看着我！你以前从来不会抗拒我。”他语气强硬，完全没有以往的温柔。 夏末握紧拳头，听话地抬眸朝他看去。 他的脸越靠越近，最后一刻，她微微侧过脸，而他手上的力道猛然加大，捏得她下巴生疼，硬是把她的脸掰回来面对他。 “寂上校，我们已经到达浅海海域，所有人等待您的命令。”士兵的声音从舱门外传来。 寂白的眼睛还停留在夏末脸上，可是声音却平静得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传令，所有队伍，立刻登陆。” “是！”士兵的脚步声远去。 寂白松开了手，语气又温和下来：“疼吗？” 夏末摇摇头。 “以后别再惹哥哥生气了，知道吗？”他蹲了下来，把她拉入怀中。 夏末只能点点头。 …… 白茫茫的雪山此起彼伏，风雪稍停，天空碧蓝如洗。长长的队伍在雪地里缓缓前行。 他们已经步行了几个小时了，很快就要到达存储物资的仓库，也就是之前两个队伍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 除了偶尔的风声，天地间一片寂静，静得让人感到不安。 “已经进入危险区域，所有人保持警惕！”队长们也开始提醒自己的队员。 不远处，堆满了积雪的方形建筑物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寂白给传令兵打了个眼色，后面的队伍迅速分散成各个分队，朝建筑物四面包抄而去。 不一会儿，对讲机中传来每个分队确认的声音―― “苍鹰到位，西边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准备进入建筑物。” “猎豹到位，东边也没有异常。准备进入。” 就在所有人稍微放下心来的时候，最后一个分队的确认信息响起：“白狐到位，南边没有异常。已经进入……这是什么！快――” 紧接着，对讲机里传出“砰砰砰”的枪声和有人惊恐的尖叫，但是很快就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了。 “苍鹰猎豹留守原地，其余人跟我去南边。”寂白飞快下令。 夏末紧紧地跟在他身后，视线落在那座安静得诡异的仓库上，不由得紧张起来。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那里，在白色野战服的夹层里，她还贴身带着熵送给她的那束小蓝花。 o21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仓库里光线很昏暗，而且许多箱子层层堆放，挡住了大部分视野。大家戴上红外线夜视仪，所有景物都蒙上了一层灰绿色。 众人又向前移动了二十多米。 突然，有什么东西从他们眼前一晃而过，速度极快，大多数人只在夜视镜里看到一团高大的白光。通常物体温度越高，发散向四周的红外线也越强，在夜视仪里显示的就越亮。而刚才那个影子通体发白，说明它身上的温度很高。 “R和K去看一下怎么回事，其他人原地待命。”寂白压低声音在对讲机里下达指令。 被叫到的两名士兵小心翼翼地向那白光消失的地方挪了过去。剩下的人都屏住呼吸，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准备应付随时发生的意外情况。 “这里是R，没发现任何异样。我们会继续向前。”说着，他朝身边的K打了个手势，两个人默契的分开两路，很快消失在堆积的货物架后面。 “所有人，跟上。”寂白说道。 可他话音刚落，不远处，在R和K刚刚经过的地方，又闪过一团白光。 寂白马上对着对讲机喊道：“R、K，小心后面！尽快原路返回！” 但仍是晚了。只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极轻的怪音，“呼”的一声，就像是谁在耳边吹了一口气一样。 “R？K？回答！”寂白低声叫道。 再也没有任何回音。 此刻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仓库里的这些白光肯定不是他们之前见过的那些食人生物，因为很明显，它们不会“降临”，或许这勉强算是个好消息，但同时也是个坏消息，最近出现的怪物种类越来越多了。地球俨然成为了怪物们的狩猎场。 夏末已经出了一身冷汗，脚步僵硬地跟着众人后面。他们按照R和K刚才走过的路线，兵分两路，又向前挪动了大概20米，绕过货物堆，两支队伍重新会合，却都没有发现R和K的踪迹。 所有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难以掩饰的惊疑。 两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在……在上面！”突然有人大叫一声。 夏末反射性地往上看去，瞳孔瞬间放大。 只见，在货物架的顶端，一个状似人形的生物正躬身匍匐在那里。在夜视镜里，它浑身散发着朦胧的白光，大家都没办法看清楚它的皮肤纹理和肌肉分布，只能看到它身形的轮廓。它的脑袋极小，大约只有人的拳头大小，肩膀却足足有两米宽，四肢粗大而且骨节突出，可是腰部却只有人类的拇指般粗细。 它缓缓张开嘴，仰天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啼，婉转的音调跟它庞大骇人的外表完全不搭配。 “砰”、“砰”、“砰”！ 重重的撞击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听起来就好像是有什么生物在货物架中间不断跳跃前进。 “他在呼唤同伴！”有人很快反应过来。 “往门外撤退，回到雪地上去！”寂白厉声喝道，拽起夏末的胳膊就往大门的方向飞奔。 但是人类的速度怎么比得上怪物的速度？ 夏末一边跑，一边听见后面不断响起刚才那种怪异的“呼呼“声，忍不住回头看去。 那怪物的速度快得惊人，闪电般地窜进了队伍中，朝其中一个士兵伸出手。那名士兵反射性地抬手去挡—— 接下来的一幕把所有人吓得肝胆俱裂。 只见那名士兵的手在碰触到怪物身体的一刹那，就像被通了电的高瓦灯丝，“呼”的一声亮了起来！那白光像是会传染一样，瞬间蔓延到他全身，只是短短的两秒不到，他的身体在他们面前被完全蒸发，至死连哼一声的机会都没有。 “我艹！”不知是谁大骂了一句，举起枪朝着那只怪物的脑袋一顿扫射。 他枪法很准，全部子弹都精确无比的打进了怪物的脑壳里，可是怪物却一点感觉都没有，继续在人群里厮杀。 “没用，它们没有脑子！这都是什么鬼东西！”大家很快发现了这个事实。 所有人放弃了最后的抵抗，转身没命似地往外跑！ 被同伴召唤而来的怪物如狼入羊群，冲进了人群里，队伍很快就被冲散了。 夏末正在奔跑中，突然一道劲力袭上后背，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不要回头，一直往门外跑！”寂白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她忍痛从地上爬了起来，就看见寂白正跟一只怪物面对面的对峙着。怪物不断朝他发出挑衅的尖叫，而他只是冷眼站在原地。 “哥哥……”夏末在心里干着急。面对没有大脑的生物，她的能力完全派不上用场。留在这里，不仅会拖累寂白，还无异于自杀。可是她总不能真的扔下他一个人逃跑吧？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只听寂白轻轻一叹，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傻丫头，你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傻？我已经通知了支援，不会有事的，你快走。” 正在这时，怪物发动了攻击，但它的目标竟然不是挡在它面前的寂白，而是看上去更容易对付的夏末！ 夏末惊讶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庞大光影，它们不是没有大脑吗？为什么懂得思考？还会挑柔弱的猎物下手。 同一时间，一个黑影紧跟而至，搂着她往旁边一滚，离开了怪物的攻击范围。两人重重地撞在一旁的箱子上。 寂白闷哼一声，捂着手臂站起身子，对她道：“听话，你在这里，我会分心的。” 夏末咬牙，终于答应：“好，不过哥哥……你要小心……” “小末，”寂白眼中的笑意更浓了：“原来你还是在乎我的，是不是？” 夏末一愣，随即坦然道：“我叫你哥哥，当然会关心你。” 寂白深深地凝视着她，漆黑的眸中明暗交替：“我给你的时间不会太多……” 夏末以为他是叫她要快点跑，于是点点头，转身就跑，以至于她没有听见他后半句话。 寂白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勾起嘴角：“小末，你最好能快点习惯以女人看男人的目光来看我……” 那怪物看见夏末跑了，长长地嘶鸣一声，开始不耐烦地在地上来回爬动着，却似乎在忌惮着什么，迟迟不敢越过寂白去追夏末。 寂白收回目光，转身看向它，轻笑一声，薄唇微启，吐出几个字：“不自量力。” …… 夏末用最快的速度绕过一栋栋货物架子，眼看出口就在前面，背后却突然传来一阵破空之声，她下意识地弯腰往前扑倒，下一秒，怪物的手从她背部上方5厘米不到的地方急掠而过，抓了个空。 她不禁为寂白担心起来。这只怪物如果是刚才那一只，寂白很可能已经……不过这个时候，她自己也危在旦夕了，更没时间去担心别人。 她一落地就灵巧地翻身而起，一边警惕地盯着怪物的动作，一边徐徐往后退，却偏偏没发现自己退后的方向根本不对，直到撞到墙边的时候才察觉。 也许是觉得美食已经得手，那怪物兴奋地发出一声鸣叫，反而不紧不慢地在她周围游荡，放慢了速度一点点靠近她。 夏末的后背紧紧贴在墙上，呼吸急促，大脑飞快的思考着。 到了这个时候，靠她自己根本没有办法逃出生天，除非…… 眼看着怪物离她大概只有4、5米远了，她心一横，把挂在胸前的坠子扯了下来，朝大门的方向扔了出去。 怪物看她挥手，以为她要反抗，不再犹豫，飞身一跃，尖锐的爪子毫不留情地劈向她的脸。 生命印记即刻启动，蓝色的火光腾空而起，凌空而来的怪物发出一声尖啼，方向一歪，撞到了墙上。但是它只是甩了甩身子，就又重新站了起来，而且身上的白光似乎比刚才更加旺盛了。 夏末一想就明白了，既然这种怪物的身体本来就具备了高温的特性，那么自然不会怕火，很有可能在最初的疼痛过后，大火焚烧时的热能还会增加它的力量。 既然打不过就只能跑了。 夏末想也不想，朝着大门的方向拔腿就跑—— 10米、5米、3米…… 她已经感觉到了迎面吹来的冷空气，离大门距离很近的地面上铺满了浅浅的积雪。 又是一阵破空之声，这一次，她分辨不出攻击来自什么方向，只能一闭眼，朝门口奋力一跳，却没想到脚下被积雪滑了一下，直接跌倒在地上，膝盖先落地，疼得她一阵抽吸。 刚才被她扔掉的坠子正好在她旁边，她捡起它放进口袋里，这样生命印记就不会再催动，白白给那怪物送能量。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大门，不愿意就此放弃，咬牙拼命往前爬。 不知道为什么，随着她离门口越来越近，那只怪物好像突然失去了戏弄猎物的耐性，直接伸手朝她的脑袋抓了过来。 夏末知道不能用手挡，实在没办法，胡乱从地上抓起一团积雪，朝它扔了过去，希望能为自己争取一点时间。支援的队伍可能随时都会到，撑得时间越长，活下来的机会就越大。 没想到，被雪球打中的怪物竟然后退了几步，凄厉的啼叫声差点刺破了她的耳膜。它疯狂地拍打着自己的身体，看样子是想要把黏在身上的雪沫子拍掉。一股股白烟不停地从它身上往外冒，就像是烧红的锅浇了冷水一样，发出“嗞嗞嗞”的声音。 夏末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痛苦嚎叫的怪物，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今天遇到的那名老和尚说过的话。 他说：“置之死地之时，生门就在手边。” 她双手撑在地上，一低头，就看着手边的一地浅雪。 不是真被那老和尚说准了吧？ 不过这个时候，她也没空多想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两只手抓起雪就连珠炮弹似的轮番朝那怪物扔去。 这时，纷杂的脚步声自门外传来，那两支被寂白派去勘察东西两边的分队终于赶到。他们先是看见那只庞然大物，全都一惊，接着很快反应过来，冲进仓库里把夏末抗走。 夏末正扔的起劲儿，被抗了起来还不忘扔出最后一个雪球，然后对他们大喊：“这些怪物怕冷！我们可以朝它扔雪！” 众人一听，忙向那怪物看去，才发现它已经倒在仓库的地板上奄奄一息了，于是全都迅速脱下身上野战服外套，兜起一大把雪，就往仓库里面冲。 夏末坐在原地低喘了一会儿，就听见一阵阵怪物的嚎叫声从仓库深处传出来。 …… 支援部队赶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夏末看着众人进进出出地从仓库里运出来一个个大箱子。她的膝盖肿得跟菠萝似的，只能坐在一边看别人搬东西，什么忙也帮不上。 又过了两个多小时，直到她浑身都冷透了，才远远地听到传令兵的吆喝声：“各部队听令，出发！” 她想站起来，膝盖却实在疼得不行了。 “小末，哥哥背你回去。”寂白走到她跟前，后背朝她蹲了下来。 望着眼前宽阔的背脊，夏末很自然地想起小时候他也是这样，从实验室里背着浑身散了架的她回房间的。 她心中一暖，小声问：“哥哥，你手臂上的伤严重吗？如果疼，可以叫其他人背我也行。” 寂白转过身，状似随意地一笑：“我怎么会让其他人碰你的身体呢？”夏末一怔，只听他又道：“至于今天伤了你的那些低等生物……” 就在此时，远处的部队突然发出一阵骚动，接着，有人朝他们这边飞奔过来，大声叫道：“寂上校，寂上校！你看，你快看天上！” 夏末和寂白同时抬头，只见明亮的瓦蓝色天空突然暗了下来，而原本应该高高悬挂在天上的太阳，竟像被蒙上了一层黑纱，一点一点逐渐消失。 “是日食吗？”夏末第一反应就是日食。可是一想又不对，如果是日食，研究所应该会提前通知民众，以防止恐慌。 果然，只听寂白轻声道，“不，不是日食。看来，母脑已经重启了。” o22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太阳完全消失了。或者准确的说，是太阳光照射不到地球了。按寂白的说法，母脑重启后，对太阳能源的开发就自动被她的系统提上了日程。 恐怕此时此刻，太阳已经被母脑建立的吸收屏障完全包裹在里面了，太阳朝外面散发的所有形式的能量都会被屏障完全吸收。这就是为什么在地球上再也接收不到太阳光的真正原因。 为了不引起人们的恐慌，军方下令封锁消息。研究所内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所有幸存的科学家都被召集参与了讨论会。李复淮当然也在应邀之列。 会议一直持续到第三天早上，李复淮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休息舱。他的脸色不大好看，坐在椅子上一个劲地叹气。 “怎么了？是不是商量不出来解决的办法？”夏末问。 李复淮摇摇头，又叹了口气。 “有办法你还叹什么气啊？”夏末给他倒了杯过滤水。 “小骗子，还记得你8岁那年，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吗？”李复淮问。 “当然。”夏末微微一笑，“《蚂蚁三部曲》[1]，是第一套属于我的书，也是我最爱的书之一。” 李复淮点点头，说道：“蚂蚁的社会具有高度协调性。它们的社会有明确的分工，每一只蚂蚁都在自己的岗位上无私的为族群的兴盛而辛勤劳动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蚂蚁的社会形态已经具有高级文明的雏形。一个物质和劳动力高度集中然后再统一分配的社会制度，是一个文明进入高级阶段的必要条件之一。” 虽然蚂蚁这个话题似乎跟太阳消失没什么关联，可是能让李复淮这么郑重地长篇大论，内容肯定不会毫无意义。夏末所幸搬了张凳子，在他旁边坐下，安静地听他说。 李复淮继续说道：“这次寂上校带回来了很多高级文明的科学技术。我们一群科学家几乎没日没夜地学习和钻研这些技术，这也是为什么我最近很少回家的原因。我几乎可以确定，以我们现在的科技，已经直接越过了一级文明的坎儿，甚至碰触到了二级文明的瓶颈。” 夏末脸上露出几分喜色，刚想说什么，就听他一个转折，说道：“但是，我实在不知道现在的人类社会是否具备了向高级文明社会过渡的条件。科技过度的催生，很容易孕育出畸形社会。人类跟蚂蚁相比，没有高度的自律性，靠强权和武力所形成的中央集权不是高级文明，而是历史倒退！而且我对寂上校的很多思想实在无法苟同，如果让他同时控制了军队和研究所……”说到这，李复淮揉了揉眉心。 “怎么可能？阿克提克深海港驻扎了世界各国的军队，就连研究所里的科学家也来自不同的国家，谁当老大，都肯定有人不赞同。他一个中国军官，拿什么服众？”夏末一脸惊讶。 “他手上握有高级文明的科技秘密，仅凭这一点，就没人能赢过他。”李复淮脸色更加阴沉了。 “老骗子，其实……”夏末小声道，“你为什么对他那么反感？” 李复淮喝了口水，又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有很多原因，其中一个……”他话没说完，休息舱的门铃被按响了。 夏末打开舱门，门外站着几名神色焦急的年轻人。 “李博士，我们是濒危动物保护组织的成员，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带头的男人说道。 “我都知道了。”李复淮三两口把杯子里的水喝完，站起身子，拿起衣架上的厚重羽绒服就往外走，“我们现在就出发到地面！” 夏末赶紧拉住他，问道：“地球已经超过48个小时没有太阳光照，地面气温肯定很低，也不知道外面情况如何了，这么危险，你去地面干嘛？” “小末，我只是希望尽我所能，在气温下降到所有物种死绝之前，每个物种留下几只，或许以后还有机会让它们重见天日。”李复淮回答，双眼里冲满了从未有过的认真肃穆。 其实，就在他叫她“小末”的时候，夏末就明白，这一次她是无论如何也劝不动他了。两个人相处了这么多年，她比谁都明白，这个年过六旬的老头，虽然平常总是一副不靠谱的样子，但其实在他心里有一杆谁都无法撼动的天平。那就是对大自然的无比敬畏和对所有生物发自内心的热爱。要不然，他也不会成为一名遗传学家。 夏末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又笑了起来，一把拿起羽绒服套在身上，朗声道：“你要去也可以，不过，得带上我！” …… 明明是早上，天空却不见一丝光亮。要不是濒危动物组织提供的防雪服和眼罩，这么大的风雪，他们根本睁不开眼。尽管每个人的头顶都戴着一枚小型远光灯，也只能看清楚自己脚下的路，其余都是黑蒙蒙一片。 军方看在李复淮的面子上，还是派了一个小队护送他们。但夏末明白，如果真得遇到地外生物，一个小队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看来军方并不赞同他们的做法。 夏末在心里思考着军方的态度是不是代表了寂白的态度？这或许就是老骗子反感他的其中一个原因。她低着头，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她的膝盖已经消了肿，但是还有点疼。 “到了到了！”队伍前方的人停了下来。 众人赶紧加快脚步。 夏末抹了一把防雪眼罩上的雪沫子，朝四周看了看，没发现什么特殊之处，便问李复淮：“老骗子，为什么停下来，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李复淮笑了笑，示意她别出声，和众人一起把周围的雪地围了起来，然后跟着追踪仪器上的光点，慢慢靠近一个地方。 夏末没有跟上他们，而是跟军方派来的队伍站在原地，小心地戒备着四周的动静。 “抓到了！抓到了！哈哈！”李复淮兴奋的声音传来，跟个小孩子似的开怀大笑起来。 “抓到什么了？”夏末终究没忍住好奇心，跑了过去。 只见李复淮小心翼翼地把手里的一只不断挣扎着的小动物放进笼子里：“你看，这就是北极旅鼠[2]！我们之前在这一带的几窝旅鼠身上留下了跟踪器，方便长期收集数据，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毛茸茸的小旅鼠一下子萌倒了夏末。 “还要抓吗？”她问。 “嗯，以后要配种，多抓几窝比较保险。”李复淮回答，“这附近有很多旅鼠窝，我们打算先绕一圈，看看能抓到多少。” 听他说还要在附近待一段时间，夏末就蹲了下来，开始逗弄笼子里的旅鼠。 众人继续跟着仪器往前走，也没注意到夏末在后面没跟上来，声音渐渐远去。 大风从四面八方吹来，穿过冰封的山川峡谷，发出“呜呜”的声音，悠远苍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夏末的耳边除了风声，天地间万籁俱静。 “沙沙沙……” 似乎是有人踩着雪地的声音。 她头也不抬地问：“老骗子，你多抓一只给我呗，我想养。” 那声音停了下来，却没有人回答她。 她终于觉得不对劲，慢慢地转过身，一个巨大的身影正挺立在她一米处不到的地方，纯白色的毛发长而柔软，一双幽深的瞳孔呈现出淡淡的蓝色，在远光灯的光照下，隐隐浮现出丝丝银光，明明清澈如琥珀，却又深邃如浩瀚星空。 距离太近，它只要一低头就能碰到她的脸，夏末根本无法估计它的身体到底有多长，只能大概看出它起码有两米高。 雪狼！ 可是有体积这么大的雪狼吗？ 夏末一时真得分不出它到底是什么动物。 一人一兽就这么面对面、眼对眼地互瞪着。 她不动，它也不动。她尝试着向后挪动一点，它就跟着向前一大步，伸出爪子一推，把她推倒在地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躺在雪地里，夏末很快就冻得浑身发抖，不停地思考着，它的脑袋这么大，她使用能力到底能不能重创它还是未知数，一旦等它缓过来，肯定将她撕成碎片。 她悄悄抬手探向胸前的坠子。 就在这时，巨兽突然抬起前脚舔了舔。 夏末这才注意到它受伤了，雪白的腿上有一大块毛发已经掉落，露出下面黑红色的伤口，似乎是被烧伤的。 它舔完了，又抬起头，一双幽蓝色的眼睛很是无辜地看向她，还不时发出低低的鼻音，听起来像是小猫撒娇时的声音一样。 夏末呆住了。如果她没看错，难道它是在向她求安慰？ 不会吧…… 见她没什么反应，巨兽干脆在她身边趴了下来，爪子一挠，把她捞进怀里，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它的毛发很柔软而且有股不易察觉的馨香，但是味道很淡，夏末闻不出来是什么香味。夏末只觉得被一阵温暖包围着，很快就不觉得冷了。 她一动都不敢动，也不知道这东西想干什么，难道只是想逗她玩？ “小骗子……我的天！雪狼？”李复淮的声音从远处响起，被风雪声掩盖了大半，“快准备麻醉针！” 不多久，只听“嗖”的一声，巨兽的身体明显一震，但一双眸子仍清澄如初，并没有被麻醉的迹象。它只是瞄了一眼扎在自己身上的麻醉针，却没有发怒。 所有人都以为麻醉针起了效果，缓缓地靠近它。 “你没事吧？”李复淮拉起夏末，关心道。 夏末摇摇头，又看了一眼仍躺在雪地里的巨兽，发现它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自己，那眼神深沉得让她心悸不已，几乎不敢再跟它对视。 “李博士，你快过来看看。”旁边的研究员招了招手，“它的身长估计有三米，身高也有两米，不像一般的雪狼啊。” 李复淮确认夏末没受伤后，就快步走了过去，也点点头：“嗯，正好我们准备了笼子去抓北极熊，先把它运回去再说吧。” “它……受伤了。”夏末突然插嘴道。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忍心看着它的伤口袒露在外，雪花融化，黏糊糊一片，很是狰狞。 巨兽听见她的话，原本深谙的眼神亮了亮，又朝她轻轻低鸣一声。 夏末忍不住走到它身边，犹豫了一下，蹲下身子，摸了摸它的脖子上的毛，不自觉地安慰道：“乖，上了药就好了，不会疼的。” 巨兽微微眯起眼睛，用头在她身上拱了拱，最后还把脑袋枕到了她大腿上。 经众人检查伤口后，确认了巨兽腿上的伤口确实是烧伤，创口面积太大，他们只能先用白纱布缠住伤口，等回去再上药。 大家齐心协力把抓到的动物运回海底，却没想到，研究所竟以没有多余地方饲养为理由，拒绝接受它们。两方人争执不休，一直到晚上都没能达成共识。没办法之下，李复淮等人只能先把装着动物的笼子放在灯塔底层的广场上，打算等明天再想办法。 夏末累了一天，回到休息舱里，用最少的水量快速地洗了个热水澡，躺进睡舱，倒头就睡。 阿克提克的夜晚，静谧安详。 夏末睡舱的盖子被无声无息地推开。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轻轻拂过她的脸，柔软而轻盈，像是什么东西的皮毛。一个纯白色的高大身影趴在舱边，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里面熟睡的人。 “为什么要离开我？”它一开口竟是人类的语言，澄清的眼眸里隐约泛起一丝痛楚。 白光闪过，显现出人形。 “夏末……”熵的声音融入在夜色里，“为什么要离开我？”他在她身边躺下，把娇小的她揽入怀中，闭上眼睛，放纵自己沉浸在她的气息里。 那天母脑被格式化后，中枢系统暂时陷入瘫痪，让熵文明所有成员都始料不及的是，原本已经胜券在握的北极星战场，敌对方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消息，竟然趁着这个时候，与其他几个遥远星系的高级文明联手，兵分两路，一边攻打留守在北极星附近的熵文明星际军团，一边突然袭击了蓝疑星际城。 失去了母脑强大的运筹能力，面对众多突然出现的敌人，星际军团一开始有些应接不暇。就在熵准备亲自出击的前一刻，他却接到了刚刚醒来的小萨的消息―― 夏末不见了！ 他尝试用生命印记来寻找她，却完全感应不到她的存在。无法得知她是否安全，他心乱如麻，根本无法集中精力在战事上，一点也不像他一贯的作风。为了能够尽快解决敌人，他倾尽全身的能量，一次又一次使用“终极降临”，顶在战场的最前线，以完全震慑性的威压一直逼着敌方一退再退。 如果不是最后能量透支，所有分/身同时消散，只剩下真身孤军深入敌方阵营，他也不会受伤。 所幸，战事刚平息，他又感觉到了生命印记传来的感应，所以还没来得及处理伤口就奔赴印记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 可是，她又再一次消失了。 于是，他在茫茫的雪原上不断的来回绕圈，希望能发现她留下的气味。整整三天，只有漫天的风雪相伴。 不过还好，他终于找到了她。 “为什么要离开我……”熵紧紧地勒住她柔软的身子，又低声问了一遍。 o23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一整个晚上，熵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过她的脸。 夏末的睡姿，说真的，跟她大大咧咧的性格一样，毫无斯文可言。熟睡中，她会在他怀里动来动去，偶尔微微张开嘴哼唧几句他听不懂的话，然后砸吧砸吧嘴继续睡。 她的发丝很纤细，由于她睡觉不老实，变得乱糟糟的，有几根还翘了起来，让他忍不住伸手想帮她捋顺。指尖刚一碰到那软乎乎的发丝，他就感到自己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一样，也跟着变得柔软无比。 这不是第一次了，她总能让他体验到各种新奇的感觉。 他就是喜欢看着她，怎么看都不够。远远地看着，就想抱在怀里，等抱在了怀里又想把她揉进身体里。 傻笑着的她，气鼓鼓的她，一脸讨好的她，因为他的吻而脸红的她，还有得意洋洋的她，认真的她，勇敢的她……明明那么小的身体，却似蕴含了无限的生命力。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些生动迷人的表情，不知不觉已经满满地占据了他的心。 “唔……雄风……”夏末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口齿不清地哼了一个词，而且说的还是熵文明的官方语言。 熵一愣，脸色变得明暗不清，伸手朝她的下/身探去。 印记完好如初，说明没有人碰过她的身体。那她为什么做梦都喊着‘雄风’，难道她也跟他一样，对两个人的第一次充满了期待吗？那么，她一声不吭的离开他，并不是想抛弃他？ 或许，她真得只是想家了。其实昨天见到李复淮的一刹那，他就已经想到了这个可能。 熵突然记起他离开蓝疑星际城之前，小萨紧张兮兮对他说的那些话―― “熵大人，属下认为，她绝对不是想背叛您的！她……她……她曾经问过我，如果您反悔盟誓，极刑条例对您适不适用……我当时没多想，现在想想……哦，对了，人类有一个词叫‘婚前恐惧症’……” “婚前恐惧症”吗？ 熵望着怀里的人，眸光融暖，大手托在她脑后，低头含住她的唇瓣：“夏末……原来……你也会害怕我离开你……” 夜如流沙，匆匆而逝。 夏末是被痒醒的。 眼睛迷迷糊糊地撑开一条缝，她不耐地伸手推了推压在她腰上的重物，毛茸茸的，弄得她好痒…… 等等……毛茸茸？ 她猛地睁大眼睛，视线落入一双淡蓝色的瞳孔中。 她竟然躺在了昨天遇到的那只超大号雪狼的怀里！刚才搁在她腰上的就是它的爪子！这是怎么回事？它不是应该被关在笼子里的吗？ 看她已经醒了，熵朝她喷了几口鼻息，用嘴凑过去碰了碰她的脸，爪子在她的腰上来回揉了揉。他记得她喜欢这样的前戏。 夏末又害怕又痒，一边躲开他的爪子往睡舱外面爬，一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熵看出了她想逃跑的企图，停下手一个翻身，将她困在四条腿中间，巨大的身子矗立在她上方，定定地望着她。 夏末不敢动了，喘着气小声求饶：“我不跑了，我不跑了还不行吗？”她已经发现了，这只奇怪的雪狼在她面前一直表现得很温顺，而且很有灵性。虽然可能听不懂她的话，但未必不能领悟她的意思。 可她没想到，狼嘴一动，竟然开口说话了！ “真得不跑了？”熵沉声问，随即眸色一暗，补充道：“不过我也不会再给你逃跑的机会。” 夏末眨眨眼，愣了半晌，联想到曾经的小狗队长，她试探地问道：“……旺财？”看着这么霸气侧漏的狼身，她下意识脱口而出叫了这个名字。 熵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语气似乎有点不悦：“你怕我？” “刚才是有点……呃……好吧，我说实话，是挺怕的。不过……”她话还没说完，眼前白光一闪，熵变回了人形。 没有一丝赘肉的身材，宽阔的肩膀，结实的小腹，再往下…… 夏末的脸“唰”地红透了，捂住眼，指着一/丝/不/挂的他，结结巴巴地道：“你……这……这……怎么没穿衣服？” “因为不需要。”熵淡淡说道，接着，强硬地拉开她挡在眼前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然后倾身凑到她面前，声音带着诱惑的磁性，悠悠开口：“既然你也想要我，又何必欲迎还拒？” 欲……欲迎还拒？ 夏末傻眼，可同时又无法忽略手心传来的坚实紧绷的触感，脑袋有些发晕，软绵绵的声音听上去毫无说服力：“你……你哪里看出来我……欲迎还拒了！” 熵沉默了几秒，说了一句夏末完全听不懂的话：“其实，你不用担心，我不需要那些药物也能满足你。” “啊？”夏末如坠雾中。 很显然，她一脸呆萌的表情让熵彻底误会了。 “难道你不相信我的能力？”熵眯起眼睛，“或许，我们可以浅尝辄止一次。”说完，拉着她的小手就往自己下/身探去。 浅尝辄止？ 这次她听懂了，他的中文什么时候变得比她还好了！再说，那种事情一旦“浅尝”了，还能“辄止”吗！ 眼看自己的手就要碰到不该碰的东西，夏末几乎像是被开水烫了一般，拼尽全力抽回手，连滚带爬地跳出睡舱，但是她忘了自己腿伤未愈，爬动的时候膝盖再次磕到睡舱边，疼得她大叫一声“哎哟”，就扑倒在地上，摔得七晕八素。 熵走到她身边，想要拉她起来。 同一时间，夏末揉着膝盖，坐起身子，一转身，视线正好对着熵下身的某个重要部位…… 这回，她的大脑真是彻底一片空白了。 熵很满意她的反应，一板一眼地说道：“如果按照肌体优良程度来评判雄性对异性的吸引能力，一般情况下，雌性看到我的身体，都会产生极度渴望与我交/配的冲动，所以你的反应是正常的，你不需要觉得不自在。” 夏末回过神来，不由得汗颜。拜托，他一件衣服都不穿地在她面前晃悠，他才应该是那个觉得不自在的人吧？ 她咽了口唾沫，把眼睛别开，呐呐道：“我没有……你说的那种冲动！” 熵没有立刻反驳她的话，似乎不经意地朝门口看了一眼，才上前把她从地上抱回到睡舱里，在她额头上落了一个浅吻，用承诺的口吻说道：“等下次时间更充裕的时候，我会证明给你看，你比你想象中的更想要得到我。” 点点的酥麻从他的唇碰触到的地方迅速蔓延到她全身。她不由自主地微微仰起头，看上去就像是在邀请他更深入的吻。 “小骗子，你跟谁说话呢？”李复淮的声音从舱门外传来。 夏末瞬间清醒过来，其实，这么多天以来，她何尝没想过他？看来，她的身体比她的心诚实多了。本来能再次见到他，她应该高兴才是，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身世秘密，她的心情又变得低落。 “小骗子？”李复淮见夏末没回答，径直进了门，一下子睁大眼睛，哆嗦着手指着熵，问道：“它……怎么会在这里！” 熵在他进门之前就又变回了二次形态，趴在夏末身旁的地上，尾巴轻轻地卷在她的小腿上，来回摆荡着。 “呃……”夏末想了想，硬着头皮道：“它饿了，来找吃的……”刚说完，就感到脖子上有一个温热湿腻的东西滑过，回头一看，竟然是熵在用舌头舔她！那意思好像是：你说对了，我就是来吃你的。 “小骗子，你别怕啊，我现在就去找濒危动物组织的人来给它打一支麻醉针……”李复淮抬脚就往外走。 “不用了。”夏末赶紧叫住他，想了想，编了个理由：“你放心，其实我刚刚发现我的能力可以跟它沟通，所以它不会伤害我的。而且麻醉针估计也对它不起作用。”当她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后，就明白了昨天夜里熵根本没有被麻醉。 “哦，这样啊。看来寂上校说你再次进化的事情是真的了。”李复淮不疑有他。 夏末低下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老骗子，其实我并不想服用vita，但是当时我必须那么做，我……”她怕他知道了她吞服过从活人身上提取的生命能量后，会改变对她的态度。 李复淮摆摆手，在她身边坐下：“我这次来就是想跟你谈谈这件事。”说着，他控制不住又瞄了一眼趴在夏末脚边的熵，还是不放心地把夏末往他这边拉了拉：“我们基本确定了它很可能是基因突变了的雪狼，你还是别靠他太近，太不安全了。” 熵迅速坐立起来，淡蓝色的瞳孔渐渐染上了一层隐灰，不悦地一甩尾巴，勾住夏末的腰，把她拉进自己的包围圈里，爪子一伸，把她牢牢地固定好，才又趴了下来。 李复淮被吓了一跳，刚想过去拉夏末的手，只见熵突然朝他呲起上唇，露出底下一排森冷的尖牙，他顿时老实了，讪讪地收回手：“看不出，它对你的占有欲这么强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夏末小脸微红，感到贴在自己背后的身体变得滚烫无比，赶紧错开话题，问道：“你刚才说你来跟我谈什么？” “哦，对了，有两件事。第一件，军总部和研究所今天一大早在灯塔广场上张贴了一张告示，大批量招收自愿者参加人造进化人的计划。”李复淮说道。 “人造进化人？”夏末问。 “就是直接在自愿者的骨髓里注射你的血。”李复淮脸色沉重，“你也知道，你是……” “哎呀，我忘了，今天是星期二，要去领这一周的食物了。我们边走边说吧。”夏末飞快打断他的话，绝对不能让熵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转过头，尽量放柔了声音对熵道：“我去拿吃的回来，你在这里等我，千万别到处去，会吓坏别人的。” 熵蹭了蹭她的脸，松开了爪子，听话地趴在地上闭目养神起来。 等离开了休息舱一段路后，夏末才继续问李复淮：“老骗子，你觉得这个计划可行吗？” “我个人并不赞同。我曾经用你的血液做过实验，发现你的血红细胞有很强的攻击性，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发现有哪一种生物的血红细胞可以在你的血红细胞包围下存活下来的。也就是说，把你的血注入普通人类的骨髓里，无异于谋杀。”李复淮蹙眉道，“当然，我不排除有成功的可能，但是成功的几率不超过一百万分之一，而阿克提克的总人口数才不过1亿。” 夏末沉默了。百万分之一的机会，一亿人之中平均可能只有一百个人能成功进化。 “既然成功几率这么低，应该不会有人自愿参加的。”她安慰道。 “恰恰相反，”李复淮叹了口气，带着她拐了个弯，来到灯塔底部的广场上：“你看，他们都是来报名的。” 这个时候，整个广场已经被人挤得水泄不通了，大部分都是年轻人，偶尔也会有些中年人和上了年纪的老人。一列列军队全副武装地站在广场两边稳定秩序。 “他们不知道这个计划的危险性吗？”夏末不禁问。 “知道。但是这些天海底的温度越来越低，太阳消失的事情已经泄露了，对于普通人来说，与其等死，还不如搏一搏，或许还有生存的希望。”李复淮道。 “即使成为了进化人，所有人都死了，一个人独活还有什么意思？”夏末轻声叹惜。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第二件事。”李复淮把她拉到一边，四处瞅了瞅没人，才又道：“阿克提克深海港的供电全靠海底洋流带动水轮转动，水轮再推动发电机发电。可是当温度越来越低，北冰洋的冰层就会不断加厚，到时候别说是发电了，我们想穿过冰层回到地面都变得困难重重。所以，寂上校下令人类必须从高级文明手中夺回太阳的主导权。” 夏末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人类才刚接触到二级文明的门槛，就想跟三级文明对抗？” “当然不是单单靠人类的力量。”李复淮看了她一眼，“因为我们刚刚接到了另一个三级文明的结盟请求。” “他们为什么要帮助人类？”夏末似乎嗅到了这里面有不寻常的味道。 “这也是我担心的地方。还记得当你问我人类与地外文明接触的好处和坏处时，我是怎么回答你的吗？”李复淮问。 “你说，当人类在太空中搜寻智慧生命时，应当谨记，我们所遇到的外星文明将有可能是从捕食者进化而来的。”夏末对他说过的每一句有深刻意义的话都印象深刻，毕竟他平时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难得认真几次，她肯定记忆犹新。 李复淮点头：“那个三级文明的唯一要求，就是让我们不断制造进化人，补充到他们的军团中。你认为这些进化人在他们的军队中会充当什么样的角色？” 他不说，夏末也能想到，肯定是先锋之类的送死部队。 “最重要的一点，寂上校点名让你参加这一次夺取太阳的行动。但是在你做决定之前，我想要告诉你当年的真相……”李复淮眼神闪烁，似乎话到嘴边又犹豫不决。 夏末心里涌上一阵不安。她虽然已经知道自己不是人类，但对当年具体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概不知。 李复淮深吸一口气，道：“小末，我知道你已经得知你的父亲不是人类，但你的母亲确实是人类。当年，为了能抓到你父亲，我们禁锢了你和你的母亲，他为了救你们才会被我们诱捕成功，最后重伤身亡……” o24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夏末从来没想过事情的真相会是这样。 当年几乎所有国家的政府都参与了诱捕她父亲的行动，后来当他们又发现她遗传了她父亲的特殊能力，就立刻成立了Genui计划小组，继续用她来做研究，希望可以从她的身上找到对付地外文明的方法。人造进化人的计划就是那个时候被提出来的，只是因为当时的生物科技还不够成熟，所以一直没能成功。 “小末，你没有义务和责任为人类做任何付出。你快走吧，回到你父亲的文明去，难道你想跟自己的同类为敌吗？”李复淮哑声道。 夏末望着广场上形形色/色的人，又想起自己从来没见过的父母亲。其实她并不想迁怒跟这件事情毫无关系的无辜人类，但她不是圣人，在知道真相的一刹那，她仍是控制不了从心底汹涌而出的、对所有人类的愤怒和怨恨。 她别开眼，目光缓缓转到老骗子满头的白发上，那些情绪又全转化成了无奈、彷徨和悲伤。就算全人类都死光了，她怎么可能不理会老骗子的死活，一走了之呢？可是，如果她选择站在老骗子的一边，就要与熵为敌，她同样做不到！ 她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李复淮不打算给她考虑的时间，直接拽着她往电梯走去：“别再犹豫了，到地面的深水艇已经准备好了，我现在就带你去，再晚就来不及了。” “老骗……”夏末眼眶绯红，想要叫住他，却被另一个声音先打断了。 “李博士，来不及什么啊？”说话的人声音嘶哑，像是砂砾在玻璃上被踩来踩去一样。 两人同时回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被一队军队包围了，而刚才说话的人就是之前负责对夏末进行电击实验的秃顶老头。 李复淮面容冷静地回答老头的问题：“来不及去领食物而已，怎么，陈所长想一起去？” “我的不急。”秃顶老头歪嘴一笑，“不过，你的那份食物在军总部，正好顺路，我们就护送你去吧。” “军总部？”夏末跟李复淮对视一眼。 秃顶老头收起笑容，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一声：“李博士，有人揭发你在12年前未经许可，私自放走002号实验品。你有什么辩解等到了军事法庭上再说吧！” 李复淮自知逃不掉了，压低声音在夏末耳边最后说了一句话：“深水艇在灯塔中央的平台上……” “带走！”秃顶老头一声高喊，一旁的军队一起上前强硬地拉开了他们，把李复淮押上一辆军用机普。 “等等！”夏末叫住转身就要走的秃顶老头，“寂上校在哪里？带我去见他。”她隐隐觉得这件事情跟寂白脱不了干系。老骗子说过，寂白已经基本控制了军总部和研究所，没有他的授意，谁有权利随便抓研究所的人？ 秃顶老头好像一点也不意外她会这么问，指了指另一辆军用吉普：“上车吧。” …… 寂白一身纯黑色军服，从肩章上垂落的金色穗条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金色的光辉。他翘腿坐在军总部指挥室的圆桌后面，姿态优雅地翻着手里的书。 夏末被两名卫兵带了进来。 他放下书，浅笑着走到她身边，顺手挥退了旁边的卫兵，张开双臂问道：“小末，这是为全人类联盟的联盟军新制订的军服，你觉得怎么样？” 夏末心里着急，但又怕惹他不高兴，表情有点僵硬：“……挺好的。” “你就不问问什么是全人类联盟？”寂白抬手碰了碰她的脸，眸光流动。 夏末不敢躲开他的触碰，站在原地，听话地问：“什么是全人类联盟？” “小末真乖……”寂白上前一步，几乎整个人贴在她身上，“全人类联盟就是将幸存的人类统一起来，废弃旧的政府和军队编制，重新组建一个军政高度统一的政权，一致对外。” 他的脸在她耳边厮磨着，夏末实在忍不住了，朝旁边退了一步，沉声问道：“军总部为什么要抓走李复淮？” “有人揭发他，我也无能为力。”寂白仍是笑着。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我也回来了，你们有什么实验就冲着我来，我保证不反抗……”夏末神色急促。 “‘你们’？”寂白的笑容冷了下来，“什么时候你已经把我排除在‘我们’之外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夏末声音一软，语气里带了几分恳求，“哥哥，当初要不是他放了我，我可能早就死在了实验台上……你能不能……放了他？” “你很感激他？”寂白伸出双手抓住她的双肩，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双脚离地：“那你更应该感激我！如果不是我有心放你，就凭他能让你顺利避开所有的监控吗？还有你的名字，也是他起的。你知道我有多么不高兴吗？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他凭什么给你起名字？” 夏末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更被他的那句“你的一切都是我的”给惊到了，可她还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反问道：“放我的人是你？” 寂白没回答，但他的沉默在夏末看来就是默认了。 “哥哥，既然如此，军总部更没有理由抓他了，你……”夏末话还没说完，寂白的脸陡然放大，直接封住了她的唇。 他疯狂地宣泄着这么多年来对她的渴望，几乎想将她就此拆骨入腹！ 这个吻根本就不像一个吻，反而是一次酷刑。 夏末只觉得唇上传来一阵撕裂的刺痛，血腥味在两人的唇齿间淡淡地蔓延开来。她挣扎着推开他，却无法挣脱他双手的钳制，视线在空中与他胶着，隐约有一丝惊恐。 寂白的气息已经平复下来，眼角又浮现出笑意：“小末，我想你已经知道了最近联盟的两项重大决策了吧？联盟指挥部高层希望你能参与这两个计划，但是你的身份尴尬，他们不相信你能对人类完全忠诚。逮捕李博士只是买个保险而已。” 夏末的火气一下子窜了上来。这种用人质来威胁别人就范的卑鄙伎俩，他们还打算用几次？她紧紧攥紧了拳头，却敢怒不敢言。 “你放心，有我在，他们不敢对李博士怎么样，不过前提是……”寂白的手指轻柔地抚过她的唇瓣，为她抹去点点血丝，“你要听联盟的命令行事。毕竟我并不想当一个独/裁/者。” “如果我不愿意呢？”夏末问。 寂白的笑容更柔和了，眸光却带着难以察觉的凌厉：“你会愿意的……除非你希望李博士被联盟军事法庭以背叛人类的罪名起诉而最终丢掉性命。还有……”他倾身凑近她，小声补充道：“我想你应该不会蠢到去找熵帮忙吧？如果他问你为什么人类联盟什么人不要挟，偏偏要挟你一个普通女孩，你要怎么解释呢？当然，你也可以伟大地牺牲自己来救李博士，但是相信我，我保证在他来之前，李博士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夏末看着眼前的男人，愤怒、伤心、不可置信……所有情绪一涌而上。 那个曾经在她最痛苦的时候给予他一丝温暖的大哥哥，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冷血、不择手段了？就连他唇边的笑容都让她感到不寒而栗。 她沉默了良久，终于，垂下眼，攥紧的拳头缓缓放松开来，轻声道：“好，我答应你。” …… 夏末抱着刚刚领到的食物，慢慢踱回自己的休息舱。站在舱门前，她深吸了一口气，扯出一抹笑容，才抬脚走了进去。 厅里并没有人，她放下东西，走进睡舱。 熵已经恢复了人形态，全身上下除了头部都裹了一层黑膜，坐在她的睡舱里，处理着手臂上的伤口。 夏末走过去一看，竟发现他的伤口不但没有好转，还似乎恶化了。伤口的边缘红肿，中心的皮肉发黑，根本没有愈合的趋势。 “怎么会这样？不是上药了吗？”夏末蹙眉。 “这是反物质[1]爆炸造成的伤，人类的药物对它没用。”熵随口道，并不愿多谈。 他越是这样，夏末就越觉得内疚。就算她不知道他的伤是怎么来的，但起码能推测出他一定是为了找她，才会一直拖到现在都没有疗伤。而她却要为了人类，站到他的对立面。 等到了那一天，他会怎么对待她？背叛文明罪，处以极刑吗？ 熵见她不说话，站了起来，说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夏末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置身于茫茫的深海之中。除了能量罩发出的淡淡白光，四周围漆黑一片，冰冷的水温缓缓地渗入能量罩里，让人很自然地感觉到自己的渺小，甚至会因为这种渺小而产生恐惧，总觉得有很多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自己。 夏末打了个寒颤，不由得朝熵的怀里靠了过去：“这是什么地方？” “海底4000米处。”熵回答，接着白光一晃，分/身凝聚，一瞬间降临在各处。 视线可及之处，光明普照，整个海底顿时亮了起来。 海底的动物因为长期没有光照，无需视物，所以视觉退化，就算强光突然而至，它们仍毫无感觉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熵移动的速度飞快，带着她在其间穿梭，像是海底一日游似的逛遍了方圆十几海里。 色彩斑斓的鱼类在他们身边畅游，有许多是夏末从来没见过的。茂盛的海底植物在水流中摇摆着身姿，有得爬满了海底表面，有的一个劲儿地朝上方生长。还有无数奇异的海底地貌，深深的沟壑，一眼望不到尽头，如地狱深渊吐露着阴森可怖的气息；高耸的海底山脉，连绵不断，气势恢宏，跟地面的群山相比也毫不逊色。 迎面游来一条巨大的鱼，身体扁平，头顶带着尖角，两鳍张开，足足有10米多宽，长度就更难估计了。它从他们身边游过的时候，尾鳍上下翻动，带起一股强劲的水压。 熵的速度却更快，身影一动，在水波中留下一条长长的光影，已经带着夏末站到了大鱼的头顶处，单手抓住它的角。 大鱼被惊动了，开始奋力挣扎，带着他们在海底上窜下冲，就像一辆另类的过山车。每一次眼看着就要撞到海底岩层，它又突然一个急停，来个三百六十度大转身，一眨眼就上浮了一百多米。 “啊――！”夏末尖叫着，可是两只大眼睛却闪动着兴奋的光芒，开怀的笑声回荡在水中。 两边的景色不断变换，而在熵眼中的景色，却只有她。 她在看世界，而他在看她。 大鱼终于没力了，晃晃悠悠地落在岩层上，打死不动了。 “太过瘾了！”夏末还沉浸在刚才的刺激中。 “高兴吗？”熵终于忍不住，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回头看他。 夏末猛点头，然后突然想到什么，疑惑地问：“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熵被她这么一问，竟破天荒地撇开眼，不敢跟她对视，沉默了半晌，才道：“约会。” 夏末先是一愣，接着眼神柔和下来，想笑他害羞，刚想开口才发觉喉咙哽咽地发疼。 “人类的伴侣在一起的时候不是总喜欢做这种事情吗？”熵问道，虽然他仍旧面无表情，放在她腰上的手却不自觉收紧了，“你到底高不高兴？”他记得小萨说过约会可以巩固两人之间的感情，甚至可以让感情升温，关系更进一步。 夏末不敢太嚣张，掩嘴笑了几声：“高兴。不过人类约会的时候一般都去看电影、逛街、吃烛光晚餐，或者去游乐场、看比赛、看表演……”她滔滔不绝地数了起来，完全没发现某人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铁青。 熵眸光一暗。她说的，他全都不了解。是不是就是因为他们从来没做过那些事情，才导致她有“婚前恐惧症”呢？ 他突然把她压进怀里，埋头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夏末一愣：“为什么说对不起？” 熵没有解释，因为他看重的是未来：“你刚刚说的那些，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时间，可以两个人一起，一样一样地去完成。” 他说，他们还有很多时间…… 夏末强忍住眼泪，努力地环住他的腰，想要跟他贴得再近一些，然后，她抬手攀在他的肩膀上，仰头吻住了他。 熵的身体明显僵了僵，紧接着，着魔了一般热烈地回应她。 炽热的唇，温凉的肌肤，秀美的锁骨，小巧的丰/盈，平坦的小腹…… 当他的唇侵占她最敏感的地方时，夏末终于忍不住轻声低泣起来。她想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好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却徒劳无功，只能咬住自己的指尖，想让疼痛帮她抵挡住身体那一处传来的激烈感觉。 熵并不懂得如何取悦她，他只是本能地想要亲吻她的全部，想要看见她最直接、最强烈的反应。他的发丝铺撒在她的大腿间，随着他的动作在她的肌肤上来回拂动，不断地提醒着她，此刻他正在对她做着什么。 那么羞耻，却又是那么亲密无间。 夏末放弃了抵抗，微微挺起身子，纤细的手指穿过他的发丝来到他的唇边。熵一扭头，又含住她的指头。 所有分/身一个接一个消散，宛如浮动在黑夜里的一盏盏孔明灯，灭了又灭。光明减退，黑暗再次包围了他们。在浓墨一般的深海之中，水流无声涌动，一如他带给她的感觉，一波一波，无边无际地蔓延开去…… o25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休息舱的灯没有开。这是夏末强硬要求的。 她小脸熏红，回想起自己刚才的热情奔放，她现在真觉得没脸见人，特别是她现在还在熵的怀里，明显感到有个突兀的硬物抵在自己的大腿上。她一动都不敢动，只能跟个章鱼一样缠在熵的身上，把脸死死地埋在他怀里，根本不敢抬眼看他。 “你刚刚感觉怎么样？”熵抱着她坐在睡舱边。 尽管他说话的语气十分平静，可是胸膛滚烫的温度却时刻提醒着夏末他对她的渴/望。 夏末咬着唇，一边苦恼该不该回答他的问题，一边腹诽他的厚脸皮。 熵对女孩子的别扭心思完全理解无能，沉默了片刻，正色道：“如果不舒服，你为什么一直叫着……” 夏末终于憋不住了，猛地抬起头：“你――你――够了！别说了！我刚才……我……我……”她结巴了半天，声音越变越小，最后细得跟蚊子叫似的：“……其实……挺舒服的……” 熵满意了，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算是对她诚实坦白的一种奖励，然后才开口道：“我要回去了。你可以在这里多留几天，之后我来接你。” 夏末一下子安静下来。 虽然她知道他迟早要走的，一来是因为他身上的伤必须得尽快治疗，二则是因为他作为文明的熵，总不能离开主城太久。可是，她一想到下一次见面时将发生的事情，就没办法淡然地看着他离开。 她想，如果注定了这是彼此最后一次相见，那么她不想留下遗憾。 她看着他，鼓足勇气，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们交/配吧。现在。”其实她也不想说得这么直白，但是太文艺又怕他听不懂。 她感到自己心跳加速，目光急切地寻到了他的双眼。即使是在黑暗中，他瞳孔中偶尔一闪而逝的银光仍旧为她指引着他的方向。 夏末以为他即便不会立刻扑上来也肯定会马上答应，可恰恰相反，熵凝视了她半晌，竟说了两个字：“不行。” “为什么？”夏末先是一愣，接着就为自己愤愤不平起来。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主动献身，面子也不要了，他竟然还拒绝！ 只听熵淡淡的答道：“我天亮就走。时间不够。” “现在应该才刚天黑吧……”夏末不解，但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她怎么突然觉得自己表现得太过饥渴了。人家不愿意，自己还非要问个明白。 “所以我说时间不够。”熵道。 夏末眨眨眼，似乎明白了什么，小声问道：“那多久……才算够？” “母脑一直保存着前48代熵的交/配数据记录，”熵面色严肃，就跟做科学报告似的：“平均交/配时间为72小时。” 夏末傻傻地看着他，突然很庆幸他刚才拒绝了她的提议…… 72小时，会死人的！ “我还是睡觉吧。”她明智地下决定，迅速从他身上爬下来，缩进了睡舱的最里面，怕他突然反悔。 熵看着她把自己用被子裹得密不透风，眸光微闪，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你的肌体太弱，可能承受不住长时间高强度的交/配行为，不过，每隔一段时间，我会给你休息的时间。” 夏末只露出半个头在被窝外面，从善如流地狂点头，不敢再刺激他。 熵见她答应了，也躺进了睡舱，长臂一伸，把她包得圆滚滚的身子搂入怀中，摸摸她的脑袋，说道：“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夏末的鼻尖贴在他的胸前，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馨香，她终于想起来了，这是他送给她的那些小蓝花的香味。 她从被子里伸出手，环上他的腰。 一整个晚上，她不知道多少次想开口叫他不要走或者带她一起走，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她就这么一直醒着熬到了天亮，才浑浑噩噩地睡去。 …… 三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过已经足够让新成立的全人类联盟从一部分自愿者中成功制造出150名人造进化人。 为了接下来的行动，联盟指挥部又下令尽一切可能强化进化人的肌体。研究所的科学家们没办法，只能给他们每一个人强行注射10次肌体催化剂。他们中的一些人本来就还没完全从进化反应中缓过来，在催化剂的作用下，终于承受不住暴毙身亡，所以最后生存下来的人造进化人只有区区32人。 32个人造进化人加上夏末就是人类全部的战斗力。虽然人类的新盟友已经承诺会派兵相助，但夏末根本没信心撑到援兵到来的那一刻，更别说是那些新生的进化人。毕竟，他们要面对的是熵文明在太阳屏障上留守的正规星级军团。 夏末坐在飞往太阳的隐形太空舰上。 窗外，地球离她越来越远，而前方是宇宙深处的无尽空间，就像是一只怪物向她张开黑洞洞的血盆大口，等待着她亲自送上门去。 太阳和地球的平均距离大约为1亿5千万公里，是曾经的人类科技所无法逾越的距离，可是现在，他们只需要三个小时左右就能进入太阳轨道。 不知道熵在得到太阳屏障被攻击的消息后，会不会亲自前来？如果他发现她也在攻击的队伍中，又会如何反应？ 夏末用双手搓了把脸，伏在桌上，突然觉得头痛欲裂。 舱门被人推开，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寂白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语带关切。 听到他的声音，夏末心中一紧，立刻从桌上爬了起来，尽量装出泰然自若的表情：“没有，我只是趴下休息一会儿。” 自从那天被他强吻后，她终于发现，他真得跟以前不一样了，或许他想从她身上得到的东西，要比单纯的兄妹之情多得多。更甚者，除了她之外，他想得到的东西可能是她根本无法想象的。 “我给你的坠子呢？”寂白眸色微沉。 “在兜里。”夏末立刻从兜里掏出来，给他看。 看到坠子完好无损，寂白缓和了脸色，说道：“把它戴好。记住，你们只有15分钟，时间一到，你就捏碎它。” “我们具体要做什么？”夏末问。 联盟指挥部对她讳莫如深，一直向她隐瞒了全盘计划。这三天里，她一直被隔离开来，单独接受体能和仪器操作训练，一律不得跟其他人造进化人见面。 “你们的任务是安装足够多的反物质弹，炸毁太阳屏障。”寂白在桌面上摊开了一张图纸，“这是太阳屏障的大致结构图，上面标记了具体的装弹位置。” 图纸上画着一个鸡蛋壳一样的立体结构，壳内是完全空心的，而需要安装反物质弹的部位大约有6个。进入屏障内部的入口位置也被标明了。 夏末虽然对于人类已经可以控制反物质而感到惊讶，但她还是很聪明地选择保持沉默。她仔细地研究了一下图纸上标记的位置，不禁蹙眉道：“装弹部位互相距离太远，而且处处都有熵文明的军队把守，15分钟可能不太够时间。除非三级文明的援军能早点赶来。” “不会有援军。”寂白说道。 “什么？”夏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联盟打算让他们33个人独自面对熵文明在太阳的守军吗？ “小末，不会有援军。”寂白朝她温和一笑，又重复了一遍那句话，“这也是我为什么让你在最后一刻把坠子捏碎，因为它会把你安全带回我的身边。” “那其他人呢？”夏末问。 寂白双手撑在桌上，视线紧锁在她身上：“他们不重要。我只要你安全回来。”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非让我去？”夏末反问。她不明白，既然担心她，还让她去送死？ 寂白看了一眼她赌气的表情，宠溺的一笑，说道：“因为没有你，他们撑不到15分钟。” 他们的太空舰在距离太阳5千万公里处就进入了减速状态，缓缓靠近这颗已经燃烧了约46亿年的恒星。 夏末穿上防热服，仔细检查了一遍包括氧气生成器在内的所有装备，才踏出舱门。 32名人造进化人已经在门外整齐地站成了六个列队，其中4个列队由5人组成，2个列队由6人组成。他们中除了有身体强壮的年轻小伙子，有肌肉结实的中年人，还有一名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留着光头，脸上虽然稚气未脱，可双眼明亮有神，气质安静沉稳，站在一众大男人堆里，气势丝毫不输他们。 “你选一个小组，跟他们一起行动。”寂白对夏末说道。 他话音刚落，夏末就看见所有的人造进化人都以一种半带期望半带恳求的目光看着她。他们都觉得有她在的队伍，存活的几率会大大提高。 她暗自苦笑，其实她也是自身难保。 “我跟这一组。”夏末指着那名小男孩所在的队伍。她觉得一个小孩子如果能成功熬过进化反应和催化反应，说明他靠得不是强壮的身体，而是天生优良的基因。 被夏末选中的小组，每个人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喜色，而没被选中的小组成员们则都一脸失望和烦躁。 这时，舱内广播响起：“还有10分钟到达空降点，请各单位准备。” 所有人顿时神色一肃，收敛起多余的情绪，有条不紊地按顺序走进空降舱。 “进入空降倒计时，60、59、58、57、56、55、54……”广播声持续不断，舱门也同时朝两边缓缓张开―― 此刻，他们距离太阳已经很近，根本不可能看见它的全貌，但却不妨碍他们看清楚包在太阳屏障的整体模样。 屏障是由无数粗细相同的纯黑色的金属环相叠而成，相邻的金属环朝着相反的方向绕着太阳转动，每转动一圈，金属环的边缘就会迸发出幽暗的蓝光。每当蓝光亮起的时候，他们才能看清楚建在屏障上面的景物。 原来，这个屏障根本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样，仅仅只是一堵吸收太阳能的墙。它的上面密密麻麻地矗立着无数高耸的尖塔，每隔一段距离，在尖塔围绕着的中心地区，还停靠着由各种星际军舰组成的巨型舰队。 这一幕把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太阳竟然是熵文明在太阳系的军事基地！ 许多人的脸色都一片死灰。让他们区区33个人去对抗庞大的星际军团，摆明了是在以卵击石！原来所谓的人造进化人计划根本不是让他们能在这末世中有能力生存下去，而是让他们充当敢死队！他们心中愤恨，可是到了这一步，早已别无选择。 载着他们的太空舰在隐形状态下停在尖塔防御最薄弱的上空。广播里的倒数已经到了最后十秒…… 夏末深吸一口气，纵身跳了下去。在距离地面1000米左右的地方，她熟练地开启反重力减速装置，平稳地落在预定的降落点。其余的组员也在她落点附近一个个安全着陆。 他们小组的目标是炸毁降落点附近的1号基地。夏末开启了夜视仪，确认了一下人数，按照图纸的指示，用等离子焊枪在一个排气管道壁上打开了一个供一人进出的入口。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爬进管道里，匍匐着小心翼翼地往基地中心移动。 就在他们快要到达目的地时，管道外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可是警报里用的是熵文明的官方语言，他们都听不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好一个个屏住呼吸趴在原地。 就在这个时候，通讯器里传来1组队长的声音：“1号，这里是1组，我们被包围了！我们被包……啊――――！” 凄厉的惨叫声让所有人的心脏一紧，眼中都流出惊恐的神色。队伍里的人在变成进化人之前都是普通人，母脑扎根的时候，他们亲眼目睹了身边的亲人和朋友被“降临”而死。那一幕永远留在了他们的脑海中，成为他们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噩梦。 “我……我要回去……我不要再待在这里！我要回去！”不知是谁，不管不顾地率先叫了起来，掉转头就往管道出口爬去。 “拉住他！”夏末压低声音喊道。 就在她开口的同一时间，一直无声无息趴在她身边的小男孩动了。 o26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几乎就是一眨眼的空隙，小男孩已经轻松压制住了那个男人，一只小手扣在他的喉骨上。瘦小的手指柔韧有力，表面上好像没用多大力气，实际上男人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男人憋红了脸，双目惊惧地望着眼前的小男孩。 小男孩自始至终都沉默不语，表情平静。 夏末不由得看了他一眼。她知道进化人队伍里不乏有一些本身就能打会斗的人，但是没想到一个孩子竟然有如此好的身手。那绝对不可能只是三天的特训就能练出来的。 不过更令她感到惊讶的是那个男人，既然他有勇气参加人造进化人计划，为什么现在又表现得这么胆小怕死呢？ 这次的小危机算是暂时安全度过了，其他人仍是余惊未消，都愤怒地瞪着被擒住的男人。 夏末低头看了一眼计时器上的数字，3分21秒，还剩下11分39秒。 她匍匐到小男孩和男人的身边，小声对男人道：“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的行为足以害死我们所有人？另外，我可以告诉你，载我们来的那艘太空舰已经离开了，我们只有撑到援军来，才能活命。” 虽然寂白告诉她根本没有援军，但她如果不这么说，这些人就不会集中精力拼命，一不小心出了差错，还会连累她一起死。 气氛更加压抑了。 听了夏末的话，大家的脸色都喜忧参半，但眼中确实多了几丝坚定，再也没有刚才听到惨叫声时的惶恐和犹豫。 “如果我让他放开你，你还乱跑乱叫吗？”这一次，夏末故意放柔了声音问那男人，带有几分安抚的味道。 男人一个劲儿地摇头。 夏末朝小男孩点点头，他立刻就松开了手。 男人咽了口唾沫，还想说什么，就在这个时候，排气管道下方却传来许多跑动的脚步声和喧哗声，人数众多，听起来像是军队在集结。警报声还在继续，正好可以掩盖他们移动时发出的声音。 夏末朝众人打了前进的手势，带头朝前面爬了过去。她抬手碰了碰夜视仪边上的按钮，一张立体的电子地图出现在眼前。闪动的光标显示他们已经离目的地大概还有1000米左右。 突然，一股微弱的红光从他们身后隐隐传来，而且越来越亮。众人扭头一看，发现原本坚冷黝黑的金属壁上出现了一条条亮红色的纹路，就像是烤炉里的炉丝一样，朝他们的方向蜿蜒而来。那光纹距离他们还有100多米的距离，可是空气中的温度已经直线上升，可以预料，等到光纹到达他们所在的地方时，他们会瞬间被烤熟！ 按照光纹的移动速度，他们肯定会被追上！ 夏末小声喊道：“加快速度继续爬！”据她推测，由于1组暴露，熵文明的驻军为了确保把潜入的敌人全部消灭，所以才用高温清理排气管道。 “不行了，它快要追上我们了！我们都会死的！都会死！”那男人又开始不停地喃喃自语，满头大汗，整个人浑身发着抖。 “你给我闭嘴！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过去！”旁边一名身材精瘦的年轻男人狠声骂道。 夏末径自忽略了他们的争吵，一边飞快地爬着一边专注地盯着电子地图。她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位置，先离开这条夺命管道再说。她不能死在这里，老骗子还在联盟军事监狱里等着她回去呢！ 管道在视线尽头分成两边，夏末毫不犹豫地钻进右边的分叉。地图上，代表他们的光标停在了一个房间的上方。按照地图标尺和现实大小的比例换算，这个房间的面积大概只有10平方米左右，很有可能只是一个堆放杂物或者是供电房之类的地方，幸运的话，应该不会有人。 她用等离子焊枪在管道壁上融了一个拇指大的小洞，把眼睛凑上去查探房间里的情景。 太好了，果然没人！ “我们可以从这里出去。”夏末瞄了一眼后面近在咫尺的红光，动作迅速地在管道壁上切割出一个直径一米的圆形出口，率先跳了下去。 小男孩紧随其后，稳稳地落在她身边。 “让我先下去！让我先下去！”那男人突然发起疯来，推开前面的几个人，看了一眼高度，不敢直接跳，只好姿势笨拙地倒着身体往洞口外爬，下半身挂在洞口外却迟迟不放手。 “他娘的，老子现在就弄死你!免得以后被你害死！”说话的人语气阴沉。 伴随着一声杀猪似的的惨叫，男人的身体从洞口无力地滑落，砸在地上，两颗眼珠子鼓鼓地瞪了出来，胸口心脏的位置被等离子焊枪直接融了一个拳头大的洞，已经没气了。 只听一直闷不出声的小男孩双手合十，轻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夏末一怔，才明白过来这孩子竟然是一个小和尚，怪不得是个小光头。那么他的一身好武功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后面的人一个一个安全着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却没人说什么。 夏末眼尖地看到只有一个人把别在腰间的等离子焊枪握在手里，正是刚才骂人的那个身材精瘦的年轻男人。此时，他眼中仍旧残留着杀人后的阴鸷，冰冷渗人。 她暗自提醒自己，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能把自己后背交给这个人。他杀人的时候毫不手软，根本不像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看来，这帮人没有一个是好惹的，要不是他们是靠她的血才能进化，暂时还对她有些畏惧，不然肯定不会甘愿听她一个小丫头的指挥。 夏末又注意了一下时间，5分10秒。虽然到目前为止，只能确定1组全军覆没，可是这不能说明其它小组就是安全的，毕竟“降临”杀人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多人死的时候连哼一声的机会都没有。 “刚才他的叫声肯定会引起注意，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个地方。”夏末转身走到门边，又故技重施地在上面融了一个小洞，查看门外的情况。 空无一人的走廊上灯光明亮。 悄悄地把门打开一条缝，夏末左右看了看，闪身而出。 他们一路轻声小跑，尽量绕地图的外围通道走，以此来避开守军，但是这样一来，路程就比原定路线远了许多。 拐了个弯，夏末脚步一顿，纤细的眉峰微微拢起。眼前的通道四壁透明，丝丝流光沿着墙壁来回穿梭，很明显，里面的空间有母脑时刻监视着。 “怎么不走了？”说话的是那名杀了人的年轻人。 “这条通道被监控了，我们得绕路。”夏末又看了看时间，只剩下6分钟不到了。现在重新找一条新的路径，恐怕不够时间。正心烦意乱之际，她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对后面的几人说道：“你们先别进来。”说完，自己却一步踏了进去。 通道壁上的流光数目瞬间增加，在夏末身上投映出道道光斑，就像在对她进行全身扫描一样。 再次见到母脑，夏末不由得一惊。 虽然她的容貌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可她并不是实体，只是一个立体的全息投影。她似乎已经完全不记得以前的所有事情了，表情木然，黑亮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波澜，说话的声音毫无起伏但是态度恭敬：“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听她这么说，夏末顿时放下心来，知道自己蒙对了。母脑重启后，不但不会再视她为眼中钉，反而会因为她是熵的伴侣而必须对她以礼相待。 “我需要你把我和我身后的人在这座基地里的行踪对所有人屏蔽。”夏末说道。 “是。”母脑木讷地应了一声，身影缓缓消失。 夏末这才回头对所有人道：“我们时间不多了，走吧。” “你果然不是人类。”精瘦的年轻人斜睨了她一眼，继而又一脸无所谓地笑着说：“不过不得不承认，对我们来说，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其余的人从夏末身边走过的时候，也忍不住朝她露出讨好又拘谨的笑容，除了小和尚。 一路无话。 他们终于安全抵达目的地――基地最底层，放置着能量源的空间。 可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当他们走进空间，一抬头，就看见母脑的投影漂浮在上空。 母脑面无表情地开口：“经过中枢系统计算，精确到个位数，您的行为是叛变文明的几率为６０％，代替熵来巡视基地的几率为２５％，私自参观基地的几率为１０％，其他情况的几率为５％。请放下武器，配合调查。重复，请放下武器，配合调查。” 夏末无语了。失去了“绝对人工智能”的母脑，反而更让人防不胜防，谁让她一脸呆萌样，轻而易举地扮猪吃老虎。 “只剩下３分钟了，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不就是个投影吗？不用理她，我们快开始装弹吧。”队伍里的其中一个人说道，然后伸手从背包里掏出了一个金属盒子。 “不……”夏末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母脑只是定定地看了那金属盒子几秒，就再次开口道：“发现数量巨大的寄生卵。启动一级战备程序，全歼潜入者，重复，启动一级战备程序，全歼潜入者。” 她说金属盒子里面的东西是寄生卵？不是应该是反物质弹吗？是哥哥故意骗她的，还是反物质弹被谁偷换了？还有，什么又是寄生卵呢？ 夏末想要问清楚，可是身后突然袭来一阵劲风，她下意识地曲身往旁边一滚，同时，耳边响起几声嘶哑的叫声。一扭头，就看见队伍里的人已经倒了２个。那名精瘦的年轻人捂着肩膀退到一边，血液从他的指尖不断地滴落在地上。 ５个人里面就只有夏末和小和尚仍旧毫发无伤。 攻击他们的黑膜人一击失败就隐去了身形，静静等待下一次突袭的机会。 “阿弥陀佛。”小和尚对着尸体念了一声佛号，眉宇间神色宁静。 年轻人咬牙呸了一声：“你还有心情念佛？看来我们今天都要交待在这儿了。” “集中精神，你就能提前感觉到他们的出现。”小和尚转身看向他，忽然眸光一动，大声道：“就是现在！”话音刚落，他自己先一步躲过了对手的“降临”。 年轻人多亏他的提醒，也堪堪躲过一劫，但是失血过多的他脸色已经煞白，估计撑不了多久。 夏末狼狈地在地上东跑西跳，却也逐渐确认了小和尚说的方法是正确的。她天生具有控制自己脑波的特殊能力，只要集中精神，脑波就会大大提高，从而对周围发生的事情变得更加敏感，反应也变得更加快捷。同理，融合了她的血液的人造进化人也应该或多或少地继承了她的这一项能力。 越来越多的黑膜人出现，根本不需要“降临”，就把他们三个团团围在中间。 １５分钟已经到了。 夏末看了看身边的小和尚，又想起仍在监狱里的老骗子，心一横，一闭眼，捏碎了胸前的坠子。只感到一阵晕眩，她以为自己已经回到地球了，结果睁开眼一看，自己还站在原地，纹丝未动！ 原本站在他们三个人前面的黑膜人一个接一个地朝两边退去，空出中间一条大道来。 “你不是说过不跑了吗？”熵站在大道的尽头，深深地凝视着她，“既然回来了，为什么还要走？” “你……封闭了这个空间？”夏末立刻反应过来。 熵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你喜欢太阳吗？” 夏末愣了一下，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能答道：“呃……还可以吧。” “那我把整个太阳系送给你，如何？”熵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啊？”夏末傻傻地看着他。 “这难道不就是你想要的吗？”熵已经走到她跟前，一把抱起了她，让她能够跟自己平视，黑眸里映出了她的面容，逐渐转暖，继续道：“你们人类结婚的时候，不是都要准备婚房吗？太阳系虽然不大，但是也算规整，收拾收拾还是可以住的。” 夏末的大脑终于从当机中重启过来，不可置信地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要把整个太阳系送给我当……婚房？”偌大一个恒星系，他好像还说了要“收拾收拾”才能住？ “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可以回到我自己的专属星系里定居。那里比太阳系宽敞多了。”熵道。 夏末僵硬地转过头，看了看被吸成干尸的两具尸体，还有早就虚软在地上的年轻人，她顿时有种无语问苍天的感觉。 原来人类忙活了半天，其实只要她一句话，事情就解决了？ o27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我会立即派人向人类宣布授权书，正式任命你为太阳系的执政官，不过……”熵低头在夏末的脖子上蹭了蹭，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见的音量说道：“按照文明最高执政条例，从此以后，你就要宣誓效忠于我，你愿意吗？” 他的黑发在她的皮肤上来回摩擦，夏末的耳根子很快就染上了一层可疑的粉红色，整个人都麻了。 “上次我被你坑了一次，不早把自己给卖给你了吗？还要再宣誓一次？”夏末撇撇嘴。这人自从在她面前露出狼的真面目之后，似乎更加放肆了，动不动就蹭她舔她，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狼性”？ “但是很明显，一个誓言根本不够……”熵抬起头看向她，黑眸清冽却深谙无光，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既然一个不够，就用两个，两个不够，就三个……直到你心甘情愿地完全属于我为止。” 夏末一怔。 他知道，他全知道了！ 他知道她这一次来太阳的目的是什么，他知道她背叛了他！ “我……”夏末张了张嘴，不知怎地，他的眼神让她感到心疼，“……对不起……可是……老骗子被他们抓走了……我没有办法……我……”她别开眼，说不下去了，总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在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 “看着我。”熵声音一沉，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权威。 夏末乖乖地把目光转了回去，像个做错事又不懂得如何弥补的小孩子，忐忑不安地绞着手指头。 “以后，”熵抓住她的手，不让她在继续折磨自己的手指，“你要学会相信我。你一个人解决不了的事情，不是还有我吗？” 听了他的话，夏末的视线像蒙了一层水雾。她从小就习惯了一个人去面对所有事情，从未想过要依靠别人，也从未有人可以完全被她依靠。即使是老骗子，他很多时候连自保都成问题，又怎么保护她？可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却说，她解决不了的是事情都可以交给他。 她用力睁大湿漉漉的眼睛，想要把他看清楚，感到整颗心都被他一个人填满了，就像是漂泊了多年的小船，终于找到了停靠的港湾，安全又踏实。她不想再对他隐瞒任何事情，包括她的身世。就算他知道了以后决定融合她来修补基因漏洞，她也不在乎了。大不了一死而已！ 夏末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有一件事情想告诉你……我其实是……” 就在这时，整个基地突然剧烈的摇晃起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从远处传来，听起来像是几千吨重的炸弹同时爆炸一样，震得人耳膜发疼。 漂浮在空中的母脑瞳孔中泛起点点蓝光，用最快的速度收集完数据后，说道：“0子舰队全体叛变，主动对基地发动攻击。叛变原因有90%几率为肌体寄生。基地受损面积为45%。可用兵力与对方兵力的比例为1:11。” 肌体寄生？ 母脑的话提醒了夏末，她指着掉在地上的金属盒子对熵道：“人类联盟已经跟一个未知的三级文明结盟。母脑刚才扫描过，说这盒子里的东西是寄生卵。我们一共带来了六个这样的盒子，除了这一盒，其余的五盒可能已经引爆了。” 熵看了一眼地上的盒子，眸光渐冷，对母脑下达指令：“向北极星母舰队请求援军，围歼所有被寄生的感染体。其余未出现被感染现象的舰队成员一律送进监控舱。” “是。立刻执行。”母脑应道。 熵放下夏末，表情冷凝：“从现在开始，你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不能相信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明白吗？” 夏末从他的表情里大概了解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乖乖地答应：“明白。” “那我……我们怎么办……”因为失血过多而瘫软在地上的年轻人一看他们都要走，赶紧沙哑着嗓子问道。 “我会派遣一支队伍到地球向人类宣读太阳系新一任执政官的就职信，你们可以跟着这支队伍返回地球。”母脑说道。 …… “到底什么是寄生卵？”夏末一路小跑地跟在熵身后。没办法，他腿太长，一步等于她两步。 “寄生卵是寄生文明繁殖的方式。它们从母体脱落后，可以在宇宙中漂流很长时间不死，直到找到适合的寄主。如果寄主在被寄生的时候肌体仍未成熟，寄主的本体意识将会在他肌体成熟的时候被完全抹杀，寄主将会和寄生卵融为一体。新产生的生物体将会继承寄主的身体和寄生卵的意识。”熵边走边对她解释。 夏末听得一身冷汗：“那说白了，不就等于寄主的大脑被格式化后装上新的系统，新的系统继续使用他的身体？” “也可以这么理解。”熵宠溺地摸摸她的小脑袋，继续解释道：“但是如果寄主在被寄生的时候肌体已经成熟，寄生卵在吞噬寄主意识的同时会破坏寄主的肌体，到最后只有同归于尽。但是这一过程时间可以持续很久。而且寄生卵一旦寄生成功，正常情况下没有任何清除的办法。” “原来如此。”夏末喃喃道。怪不得他刚才想也不想就下令全歼被寄生的感染体，因为寄生是不可逆的。 说话间，他们登上了一架运输舰。运输舰就是几乎没有安装任何攻击性武器，只是拿来运输人员或者物资的小型舰艇。 熵带着夏末走进运输舰的主控室，也就是舰艇的驾驶舱。这是夏末第一次乘坐熵文明的舰艇，忍不住好奇得四处打量。 从外面看这艘舰艇，它的外壳是由不透明的黑色金属接合而成，可是主控室的舰壁是360度全视角透明的，从里面可以清楚的看见外面的所有情况。主控室里的所有座位有空中悬浮功能，可以大大减轻舰艇受创时驾驶员所承受的冲击力。 一张张标记着空间坐标的光图浮动在空间上方的大屏幕上，发出亮绿色的荧光，许多黑膜人正在做起飞前的最后一次飞行程序检查，光图随着他们的操作而不停地改换角度。 熵和夏末刚在主位上坐下来，大屏幕上跳出十几个视像窗口，光芒闪烁后，视窗中出现了各个子舰队指挥官的影像―― “这里是北极星P8419子舰队，我们已经与被感染舰队S1807正面交火。由于寄生卵数量庞大，无法登舰，请求指示，是否直接击毁叛逃敌舰？” “这里是北极星P9100子舰队，S2510叛变舰队逃匿，请求进一步指令。” …… “我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熵声音沉稳，一开口，所有视窗频道都安静下来，“无论用什么方法，必须全歼被寄生的感染体。” “是！立刻执行！”所有频道同时响起一致的回应。 所有的声音停歇下来的一刹那，夏末透过运输舰的透明舰壁看见外面的太空空间里，一朵绚烂的蘑菇云猛然爆炸开来，北极星P8419子舰队的指挥官在视窗里神色骄傲地宣布：“成功击毁叛逃敌舰S1807。” 形势似乎向对他们有利的方向发展。 夏末松了口气，突然，眼角瞄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朝自己飞扑过来，接着，就听见了毛蛋菌撒娇的声音：“你想不想我啊――啊――啊――！” “你怎么来了？”夏末的脖子被它的毛紧紧的缠了几圈，快透不过起来了，不过必须承认，少了它在她耳边磨叽，她还真有点想它了。 毛蛋菌的表情立刻垮了下来：“没办法，现在哪里都可能出现寄生卵，只有跟在你和熵身边才安全。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说服他们让我跟来的，不过那只可恶的弑星兽也跟来了……” 听它这么说，夏末朝四周看了看，一把将它从自己脖子上扯了下来，问道：“小星也来了？我怎么没看见？” “它体积太大，只能待在主舰上。”毛蛋菌幸灾乐祸地笑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它吞了4颗行星，身体又长大了。” 就在他们放松心情谈笑的时候，一个超大视窗突然从屏幕上跳了出来：“这里是北极星基地。我是副指挥官490012463908406，在距离我们面对玉夫座空洞方向的五光年处，突然出现大量不知名战舰群，请求母舰队立刻回援！”说话的黑膜人顿了顿，下一秒，声音陡然变得惊恐起来：“不……敌军数目太多了，我们可能需要更多的援军！” 所有人都是一震，调虎离山之计！ 估计现在所有人都明白过来了。敌对文明的目标还是北极星战场，在太阳基地里投放寄生卵只是想要调开在北极星的母舰队！ 夏末悄悄地小声问毛蛋菌：“母舰队不能再一次高维度瞬移回去吗？” 既然可以瞬移来到太阳系，再瞬移回去就好了。 “庞大的舰身每一次进行瞬移都要承受巨大的空间扭曲压力，只能靠舰内的能量源高速运转来保护舰体不被压碎，可是能量源短时间之内只能提速一次，不然温度一旦超过熔点就会熔化。”毛蛋菌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回答。 现场一片沉寂，主控室里没有人说话，所有视窗里的人都一脸凝重。 过了大概几分钟，北极星基地的通讯视窗又亮了起来：“这里是北极星基地副指挥官490012463908406，敌方战舰群现距离我们三光年，已经确定敌方身份，是来自凤凰座超星系团的三级寄生文明。请求指示，我们是否全员撤离？” 来自凤凰座的寄生文明？ 夏末立刻就想起了之前那名金发女人。当时，毛蛋菌就推测她是来自于凤凰座超星系团的寄生文明。难道上一次受到重创后，他们还不死心？ 夏末紧张的看向坐在主位上的熵。 熵的脸上波澜不惊，没有显出一丝一毫的急躁之色。他不知何时闭上了双眼，声音低沉而空灵，一如广袤的宇宙，包容了无边无尽的广度：“熵文明全体成员们……” 下一刻，夏末看见屏幕上的视窗如雪花般不断地跳出，让人根本目不暇。由于视窗数目众多，除了各舰队的指挥官和各个行政区的执政官，其余的视窗都被不断地压缩大小，最后她只看见整个屏幕上被密密麻麻的光点完全占据，但是新的视窗仍在不断地蹦出来。 夏末的第一反应是――好厉害的通讯技术！ 很明显，这艘小小的运输舰竟然可以向遍布在七大超星系团的所有熵文明成员发出通讯信号，并且可以同时接收他们发回来的信号！ 视窗里的熵文明成员有些正在娱乐场所游玩，有些在锻炼健身，有些正在办公，甚至有些看上去睡眼惺忪，但是他们一个个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神色肃穆地等待熵接下来的话。 “我们的文明，从宇宙洪荒开始，就不需要借助任何武器的力量赢得战争，因为我们每一个个体本身就是最强大的武器。”熵缓缓睁开眼睛。此时，他眼中的黑色完全褪尽，银光丝丝相扣，在他的瞳孔中交织出繁复变幻的图案。 夏末感到坐在她腿上的毛蛋菌浑身一颤，体积瞬间缩小了几倍，变成一颗核桃般大小的黑核。它似乎很难受，声音虚弱：“好恐怖的……生命密码……我就知道……不应该坐得离熵那么近的……” 同一时间，视窗里的所有人都敬畏地低下头，也都不敢再看熵的眼睛。 “这场战役，”熵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需要你们。” 一瞬间，视窗里的所有人又都猛地抬起头，似乎都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在他们心中，熵是不可触及的最高存在，代表了整个文明的希望和信仰。 此时此刻，他却说，他需要他们。 每个人的目光中都充满了近乎疯狂的虔诚和狂热。 “目的地：北极星。”熵的瞳孔中银光一凛，“我在那里等着你们，跟我一起并肩而战！” o28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夏末一下子明白了熵的意思――舰队不能瞬移，人可以啊！ 所以说惯性思维真害人，拐个弯，问题就轻易解决了。 熵转身，就看见夏末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黑色的大眼睛亮晶晶的。 “你敢不敢，”他朝她伸出手：“陪我一起去北极星？” “有什么不敢的？你不是说，要我学会相信你吗？”夏末把手放进他的掌心，弯起眼睛对他一笑，“我相信你。” 熵眼中的银光逐渐消散，露出底下翻滚的浓黑，像是有强烈的暗潮在涌动。他静静地看着她，然后缓缓倾身，将她压入怀中：“我可以放弃任何星系的控制权，唯独北极星星系我势在必得！” 夏末一愣，想起他承诺要带她去看北极星，难道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他才会为一个小小的恒星系不惜一战再战？对于领域横跨七大超星系团的熵文明来说，一个恒星系只是沧海一粟。 “嗯。我等你带我去看北极星。”夏末依偎在他身上，感到整颗心都暖暖的。 白光一瞬间完全包住了他们，毛蛋菌叫了声“等等我”，也跳进白光里。 晕眩过后，夏末睁开眼，周围的景物已经全变了。 他们所在的地方应该也是一艘舰艇，主控室也是360全视角透明，可是面积是运输舰主控室的10倍不止，足够在里面开小型运动会了。 “熵大人，敌军将在5分钟后到达北极星星域。我们已经启动了基地防护罩，预计最多能在他们的火力猛攻下支撑15分钟。”一名黑膜人凭空出现在他们身边，向熵汇报最新的战况。 熵已经登上主位，忙着调配留守在北极星基地的各式兵种。 夏末怕打扰他，自己带着毛蛋菌坐上了另一个悬浮在半空中的座位，摇摇晃晃地飞到主控室的前方。 透过外壁，整个北极星基地尽收眼底。鳞次栉比的黑色金属尖塔亮起点点灯火，远远望去，灯影迷蒙，恢弘壮丽。此时，正如黑膜人所说的，基地的外面蒙上了一层淡蓝色的气态物质，应该就是基地防护罩。 夏末的目光却被更远处的一片不断向周围蔓延的光幕吸引了过去。那光幕浮动在空中，就像是一片七彩斑斓的光云，有些地方的云层厚所以显得亮一点，有些地方的云层薄则暗一点。 “那是什么？”夏末指着光幕问毛蛋菌。 “人。”毛蛋菌爬到她的肩膀上坐稳了，才慢悠悠地回答：“准确的说，是听从熵的召唤，从七大超星系团各个角落高维度瞬移过来的熵文明成员。” 听它这么说，夏末又仔细看了一遍，这才发现光幕其实真是由无数漂浮在空中的人组成的，而那些七彩的光则是他们身上的能量罩发散出来的。 “为什么熵的能量罩是纯白色的，他们却是各种颜色都有啊？”夏末问。 “你错了。熵的能量罩其实是七彩的，合在一起之后，看上去就成了白色。”毛蛋菌感叹了一声，“哎，你别忘了，他可是经历过八次融合的人。被他融合的人，基因里具备的一切优势特性都会变成他的，包括了不同属性的能量罩。” “你觉得这场仗，我们胜率大吗？”夏末眼中略带担忧。 毛蛋菌用毛挠挠头，想了想，回答道：“其实……我有个地方一直想不通。在我的印象中，来自凤凰座超星系团的寄生文明在许多年以前就失去了他们的王，从此陷入到权利纷争中，实力已经大不如前，甚至被同一超星系团的邻近文明欺压多年，几乎连自己的主星系都守不住了。以他们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具备挑战熵文明的实力啊……” “他们的王死了？”夏末追问。 “寄生文明的繁殖方式很独特。他们的寄生卵对寄主的要求很高，所以很多时候都会在宇宙中漂流很长时间才找到合适的寄主。他们上一任的王就是在下一任接班人还没找到寄主之前就死了。”毛蛋菌答道。 夏末还想再问，正在这时，一道炽白的流光从她身后一闪而过，加入到那片光幕里。 同一时间，主控室里的大屏幕上跳出一个视窗，里面显现的影像好像就是那抹白光的视角。 “哈哈，好戏开场啦！”毛蛋菌抖动全身的毛，好像球迷观看比赛时，压轴的黄牌球星出场了一样兴奋。 夏末这才看清，那白光竟然是熵！ 只见他的身影在空中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最终，白光盖过了所有的彩光，炽热耀眼，在黑暗无光的宇宙大背景的映衬下，宛如黑夜里绚丽的北极光。 夏末迅速回头，却发现主位上还有一个熵端坐在上面。 熵也正看着她，远远地对她说道：“过来。” 夏末控制着座倚飞回他身边，趴在椅背上好奇地问：“这是真身？” 熵点头，不顾其他人的侧目，把她抱到自己腿上，好像对即将上演的大战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夏末有些不自在，指了指外面浮动在半空的其他熵文明成员，问道：“那……他们也是分/身？” 熵又习惯性地用鼻峰在她的脖子上蹭了蹭，才眯着眼睛“嗯”了一声。 “这是作弊开挂的节奏啊！”夏末激动了。别人打仗都是冒着生命危险肉身上阵，他们一个个都跟齐天大圣孙悟空一样，随便拔几撮毛一吹，无数小弟就代替他本人上阵厮杀去了。 “他们都是普通的熵文明成员，没有参与战争的义务，我不希望他们受到任何伤害。只有我自己或者正规军团的士兵才会在必要的时候出动真身。”熵解释道。 “熵大人，前方出现敌军踪迹！”黑膜人再次出现。 熵靠到椅背上，单手扣住夏末的腰肢，薄唇微抿：“那就开始吧。” 刺眼的强光冲天而起。 夏末下意识地抬手遮住眼睛。 下一秒，整个大地像是地震一样上下左右地摇摆起来。 “基地保护罩损毁程度倒数：99.9%、99.8%、99.7%、99.6%、99.5%……”艰涩的电子报警声响起。 夏末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毛蛋菌就开始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把她吓得立刻缩进了熵的怀里。 又过了一会儿，震动和倒数声仍在持续，但是她突然发觉除了毛蛋菌，其他人都没发出任何声音。 夏末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主控室里的黑膜人依旧有条不紊地该干啥干啥，只是偶尔会憋着笑瞄她几眼。她顿时恨不得立刻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别喊了！”她一把捂住毛蛋菌的嘴，咬牙切齿地道：“都是你乱叫，害我丢人！” 毛蛋菌被她这么一吼，终于不炸毛了，乖乖地合上嘴。 “不错，”熵的唇贴在夏末耳边，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以后你感到害怕的时候，就应该躲进我怀里……” 夏末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地直视前方的战场，假装没听见他略带调情意味的话。 这个时候，保护罩的损毁程度已经下降到了95%。从她的位置朝外看去，整个基地的外围都陷入在一片火海中，基地上空淡蓝色的气态保护罩每承受一起攻击都微微颤动着，眼色也变得越来越透明。 “高维度监控程序启动。反空间封锁磁场开启。”操控着基地防御系统的黑膜人高声说道。 他话音刚落，远处空中由文明成员和熵的分/身所组成光幕一起隐没在黑暗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中。 熵收回停留在夏末身上的目光，神色肃穆，像是自言自语般地低声道：“目标，所有敌方舰艇指挥官……” 夏末听出来，他并不是在自言自语，而是在对所有文明成员下达指令。 视窗里的画面一变，熵的分/身竟然出现在敌军舰艇里，与此同时，其他文明成员也同时降临在他四周，所有人一起，抬手、刺入、吸收，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他们面前的敌军就被吸成了干尸，而他们得手后，立刻再次隐入高维空间。 敌军舰艇一个接一个像瘫痪了一样，停止了对基地的攻击。基地上空的火光都停寂下来，基地损毁度倒数也跟着停止了。 另一边，敌方的舰队群里，先是一架小型子舰无端失控撞到它旁边的另外一架子舰上，两架子舰同时爆炸，爆炸的能量又波及到其他子舰上。接着，越来越多的子舰都失控了，有些甚至加速向中央的母舰撞了过去。 原本一面倒的颓势，瞬间上演戏剧化的大逆转！ 到了这一刻，夏末终于弄明白了熵的全盘计划。 既然硬件抗不过，他们只能取巧。第一步，先用基地的保护罩抗住敌方的狂轰滥炸，为集合更多的文明成员争取时间。第二步，开启反空间封锁磁场，防止对方封闭高维度。最后，所有成员的分/身遁入高维空间，目标锁定控制敌方子舰的指挥官，同时降临，一击必杀。失去了指挥官，敌方舰艇大乱，就更方便熵他们继续隐身暗杀了，最终导致舰艇失控相撞。 一步接一步的杀棋，直至将军，心思缜密，天衣无缝！ 夏末看得热血沸腾，心潮澎湃，忍不住抬头看向自己身旁的男人。她一直都知道他很强，强到可以以一己之力抵抗千军，却没想到，他还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统军本领。 熵似乎感应到她的注视，低头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说道：“你终于明白了。” “啊？明白什么？”夏末不懂。 “我说过，你的眼睛应该只看着我，因为没有雄性能比我更完美、更适合你。”他语气倨傲地下结论。 夏末苦笑：“可是比我完美的雌性可多得去了。” “不。”熵抬手，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脸上流连忘返，“你并不知道自己有多完美……” 夏末被他盯得浑身燥热，低下头，感到自己浑身沉浸在微微的战栗中。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的碰触越来越敏感了？ 远处的战场上，敌方开始节节败退。 毛蛋菌悠悠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无限感慨：“果然啊，没有主帅的军队就是一盘散沙。可惜了，曾经辉煌一时的白文明，竟然沦落至此。我还记得从前……怎么会这样！”它突然换了语气，惊恐地叫了起来。 夏末蹙眉，不明白它又无故尖叫什么，便抬眼朝敌方阵营看去，只一眼就愣住了。 原来已经溃不成军的敌方舰队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不仅停止了骚乱，还迅速恢复了阵型。 视窗画面里，敌方将领不再是只有挨打的份了，他们开始反抗。就像之前金发女人带领的那些怪物一样，利用气化自己的身体的能力来躲过降临的致命一击。 “熵大人，”操控着主控台上的黑膜人大声道，“我们刚刚接收到一个覆盖面积为1光年的声码信息！属下已经将它破译出来了……”他说着，按下播放键―― 声码转译后，变成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他的声音极轻，听起来像隐约有一丝笑意，却隐隐附带着强大的威压，让人不容忽视。 “我的子民们……，”他轻喃着，“我回来了。” 敌方的战舰就是在听到他的这句话之后，毫无预兆地找回了失去的勇气，重整旗鼓，顶着熵文明的集体降临，再次朝北极星基地发动进攻。 基地上空顿时火光冲天。 “基地损毁程度倒数：75.5%、75.4%、75.3%……63.5%、63.4%、63.3%……”电子音再度响起。 “说话的人是谁？”夏末感到心里越来越不安。 毛蛋菌张着嘴半天没说话，最后才结结巴巴地道：“恐怕是……他们的……他们的王……回来了！” 夏末只觉得眼角白光一闪，整个人就跌落在座位上，而背后温暖的胸膛已经不见了。 熵出动真身了！ 她一下站了起来，焦急地盯着视窗里出现的影像。 所有火光像是约定好了的，极有默契地同时停歇下来。光芒褪尽后，逐渐显露出漂浮在空中的两个身影。 熵的瞳孔中银光弥漫，坚冷澄澈。 另一个人则微微勾起嘴角，目光似乎穿越了熵，直直地朝夏末的方向刺来。他缓缓启唇，柔声道：“小末，哥哥来接你了。” o29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炽白的流光快若惊雷，只一瞬间，就冲到了寂白面前。熵的瞳孔中银辉深寒，白光如剑，直接朝寂白的胸前刺去。 “一声不响上来就直接动手，我怎么觉得熵好像在发怒呢？难道……”毛蛋菌用毛卷起夏末的头发扯了扯，“……就是因为那人说要带你走？” 所有黑膜人的目光“唰”地一下集中到夏末身上。 夏末刚从得知寂白的真实身份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在众人的注目礼下，小脸微红，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她装出一副紧张模样，专注地盯着屏幕上的视窗。 视窗里，寂白身形一动，飞速后撤了几步，勉强躲过了熵突如其来的一击。他笑容不变，手腕一抖，整根右臂竟变作一缕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主动飞身迎向熵。 熵的指尖距离寂白心脏还不到20厘米，寂白挥动右臂横在自己胸前。 熵眸光一凛，却没有收回手，而是直接朝那黑焰抓去。 黑色的火焰大盛，瞬间吞没了熵的手。就算三级文明拥有肌体再生的技术，可在战场上，敌军怎么可能会等你伤好了再进攻。 紧接着，更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黑色的火焰竟沿着熵的手继续焚烧而上，熵的身体在黑焰中碎成了千千万万的光片，飘荡在四周的空间里，最终黯淡熄灭，消散不见。 “熵……”毛蛋菌浑身颤抖着，“……死了……？” 夏末的心瞬间沉入谷底。让她亲眼看着他的身体一点一点破碎开来，她的心脏疼得几乎要停止跳动。可是，她相信他。她相信他不会那么轻易就被打败。 寂白垂下右臂，脸上却丝毫不见得胜后的轻松，反而缓缓收起笑意，神色戒备，就连他也不相信熵会这么容易就死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静，极致的静…… 刚才的极动到现在的极静，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观战的众人一下子还未适应变化，都仍沉浸在刚才激烈的对决中。 静到所有人紧绷的心弦就要断裂的时候，一道道光柱蓦然出现在寂白身边，以他为圆心，蓬勃而起，将他完全包围在中间，说时迟那时快，熵的身影从每一个光柱中飞出，骨节分明的手直逼寂白的面门。 “怎么可能？刚才我们明明看着熵的真身出去的，那个绝对不是分/身啊！他怎么可能没事？”毛蛋菌从夏末的肩膀上一跃而起，声音里充满了震惊。 夏末也不懂，但只要他平安无事，就足够了。 毛蛋菌似乎被打击到了，在一边大嚷大叫着：“不可能！怎么会有连我都不知道的事情！这不科学！……” 另一边的战场上，眼看熵的手就要插/进寂白的身体里。 看似避无可避的情况下，寂白却只是轻笑一声，黑色的火焰陡然猛涨，仿佛整个人都燃烧起来。 刹那间，又是无数的光点崩裂开来，熵的所有分/身再次付之一炬。 战况陷入了僵局，同样的情景重复发生。两个人似乎谁都奈何不了谁。寂白找不到熵的真身，而熵也无法对寂白造成任何损伤。 到了最后，在众人的眼中，他们两个已经化作一黑一白的两道残影，外人根本看不清他们到底是如何交手的。光影交替中，只能看见两道光影碰撞之处，不断向外爆裂的光点和行踪诡异的黑色火焰交织在一起，不分你我。 看到熵暂时不会有事，夏末这才分一点神来问毛蛋菌：“那黑色的火焰到底是什么？” “那是反物质火。你应该知道，当反物质跟物质结合的时候，会产生巨大的能量，所以任何东西碰到那团黑焰都只有灰飞烟灭的下场。”毛蛋菌还没从刚才的打击中振作起来，不过叫了半天也累了，语气无精打采的：“这根上次金发女人带来的怪物能气化身体是一个原理。他们的王只是在那个基础上更进一步而已，直接把自己的身体变成反物质火。” 气化只能躲避伤害，而反物质火却能对任何靠近的敌人给予致命一击。 想到金发女人，夏末的眼神逐渐冷了下去。 金发女人曾经说过是受人之托来带她走的。现在想来，与其说是受人之托，还不如说金发女人是接到寂白的命令，要带她回去位于凤凰超星系团中的寄生文明的主城。如果当时她真被带走了，后果就不可想象了。她很有可能一辈子被困在那里，求出无期。 另外还有一点是夏末想不通的――母脑放逐她的事情，肯定不是母脑主动告诉寂白的，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而且还一早就安排好了人来接她。 夏末再次抬眼朝屏幕上的黑色光影看去。 原来，她从来就没有看清过他。 就在她出神之际，一阵极不稳定的能量波动从背后袭来。 远处的屏幕上，黑色的火焰和白色的光影仍纠缠在一起，速度丝毫未减，碰撞时迸发出的光点就像漫天的烟火，绚丽夺目。但是仔细看去，就不难发现白光的数目变少了。 “熵大人！”一名黑膜人最先反应过来，惊恐地大叫起来。 夏末飞快转身，就看见熵无力地靠在主位上，身上的白光时明时暗，还不断地朝四周的空间里散发出时强时弱的能量波动，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他根本控制不住体内的能量。 他紧紧地闭着双眼，浑身的肌肉紧绷着，似乎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你怎么了……”夏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看见他这个样子，一下子慌乱起来。 “我的身体里……有寄生卵……”熵艰难地开口，声音黯哑，说完这句话后就再也说不出话来，应该是拼尽全力维持着战场上的分/身。 在场的黑膜人脸上都流露出绝望的神色，因为他们都知道，被寄生卵感染是不可逆的，而失去了熵的文明，将会迎来末日。 熵的胸膛急剧的起伏，把手移到座位的手柄上，那里有两个鼓起的半圆形透明球体。在他碰触到球身的一刹那，蓝色的电流在球体的表面疯狂的流窜起来，从他的手传到他身上。熵的双眼猛然睁开，瞳孔中银光肆虐，却不似以往那般清澄透彻，而是银雾蒙蒙，只能隐约看见瞳孔原来的纹理。 同一时间，寂白四周的白光大涨，熵的分/身数量大增。 “熵大人，您不能……”所有黑膜人都跪倒在地上，哽咽不已。 夏末心急如焚，拉起一个黑膜人就问：“不能什么？” 黑膜人指着熵手心的光球：“那里连通着基地的能量源。熵大人为了拖延寄生卵入侵大脑的时间，而且还要同时维持分/身的输出，就直接从基地能量源吸收能量。可是一边进一边出，跟能量源相连的时间越长，对肌体的伤害就越大……到最后……很可能会……” 毛蛋菌在一旁为夏末翻译黑膜人的话。 就算黑膜人不说，夏末也猜到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可她知道熵不得不这么做。如果他突然从战场上消失，寂白肯定就会猜到他派去太阳基地的人成功让熵感染上寄生卵。到那时，敌方军舰将会如入无人之境，横扫北极星基地。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黑膜人齐齐看向夏末，“我们连感染源在哪里都不知道。” 此时此刻，作为熵的伴侣，她是这里唯一一个可发号施令的人。 夏末双手冰凉，思绪混乱不堪。 “在战场上的时候，熵有保护罩，寄生卵根本靠近不了他。而且，被寄生卵感染后有一段时间的潜伏期，所以……”毛蛋菌一步步分析下来，最后斩钉截铁地说道：“他应该是在太阳基地的时候就被感染了！” 它的话点醒了夏末。无论如何，都必须尽快找出感染源，防止更多的文明成员被感染。在太阳基地的时候，她那组的金属盒子到最后都完好无损，也就是说，感染源不是那个盒子。 她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冷静了不少。 第一次对那么多人发号施令，而且每一个命令都关系着熵文明的生死，她只能强自镇定，装出一副冷派作风，神色严厉地对下面的黑膜人说：“三件事。一，封锁熵被感染的消息。二，通知母脑，并且不准任何人离开太阳基地一步，时刻监控每个人的情况。三，母舰的能量源冷却时间一到，命令他们立刻返程。” 所有黑膜人领令下去后，夏末才发现自己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了。她缓缓在熵脚边蹲下，双手放在他的大腿上，仰起头，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颤声道：“如果我做错了……你好了以后……可不准笑我……” 等了好久，都没有回答。 在庞大的非生命能量贯通身体的情况下，不透明的银色已经完全占据了熵的瞳孔，原来那双琥珀般清澈的眸子，现在看上去却像两颗实心的水银球。 他已经听不见她的话了吗？ 夏末趴在他腿上，滚烫的眼泪终于奔腾而下。 “我不会笑你……”低沉干涩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夏末猛地抬起头。 熵的脸色异常苍白，可是他的视线确实停在了她所在的方向，瞳孔中没有温度的纯银色仿佛也带了点暖意。 “不要哭……”他费力地一个字一个字说道，“相信我……” 夏末终于体会到又哭又笑的滋味，擦干泪水，轻轻“嗯”了一声。 “好啦好啦，你别再哭了……”毛蛋菌伸出一撮毛，轻抚着夏末的脖子，“有什么好哭的，被寄生卵感染又不是一定没得救……” 夏末一开始没搭理它，过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它话里有话！她一把抓住毛蛋菌，拼命的摇：“你说什么？被寄生卵感染能救？” “能救！能救！”毛蛋菌被她摇得直发晕，毛发纷飞：“但是……你别……别摇了……再摇……我就没救了！”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夏末气鼓鼓地扯它的毛泄愤。 “疼！疼！”毛蛋菌扁着嘴，很委屈地回答：“你又没问我……” 夏末冷眼斜睨它，它立刻主动交代道：“只要寄生卵还没入侵大脑就能治。熵现在的神智清醒，完全没有大脑被控制的症状。他只需要重铸肌体就行了。” 夏末刚想问什么是“重铸肌体”，就听见一个声音从主控室前方传来：“母舰回航，启动高维度瞬移，10秒后到达！” 那人话音刚落，母脑的投影就先一步出现在主控室的上方。 大家的表情明显一松。 电子倒数音数到0，庞大的舰队群降临在基地上空，在敌军舰队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直接朝他们开炮。位置靠前的敌方战舰首当其冲成了炮灰。大片大片爆炸的蘑菇云出现在暗无边际的太空中。 寂白看了一眼熵文明的母舰，身影迅速向后退去，清隽的眉眼隐藏在阴影中，看不出什么表情。紧接着，敌军舰队也如洪水退潮一般，全数离去，除了零星还未被高温融化的战舰残骸漂浮在太空中。 毛蛋菌静静地看着已经空无一物的外太空，轻叹了一声：“知己知彼步步为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该收手就果断不恋战……白文明这一代的王是个聪明人啊。” 危机解除。 熵的手离开能量源光球，整个人虚弱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却硬是抬起手臂，用力抓住夏末的手。长时间接触能量源，熵的体内已经蓄满了能量，指尖一碰到她的皮肤，她当即被灼热的高温烫得一缩，无奈手被他紧紧握住，根本动惮不得。 熵明明承受着被寄生卵侵蚀的痛，却只是轻拢眉峰，一瞬不瞬地盯着夏末：“我决不允许，其他雄性对你有企图……”银色缓缓褪去，清黑的眼眸一片沉寂，声音低哑却决绝，“等我恢复了，我会立刻把你完完全全地变成我的……” 第31章 o3o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夏末耳根子发红，但目光却不躲也不闪，迎上熵的视线，浅浅一笑：“好。等你好了，我们就……就在一起。”在这么多人的围观下，她实在是说不出那个词。 熵突然用力捏住她的手，力道之大，差点捏碎她的手骨。 夏末疼得低呼了一声，以为是他体内的寄生卵又作乱，眼中全是担忧：“怎么了？是不是很疼？” 熵紧抿着唇，只是看着她沉默不语，一直到他们坐上运输舰，他才突然闷声道：“我讨厌寄生卵。” 夏末一时没听懂他什么意思，就傻傻附和：“呃……应该没人喜欢它吧？” 怎知熵脸色阴沉地补充了一句：“如果不是它，我们现在就可以立即交/配。” 夏末微窘，原来他刚才闷声隐忍了这么久，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在纠结这个问题啊…… 从运输舰上下来，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馨香。 夏末一抬眼，就看见无边无际地淡蓝色小花在微风中点头轻颤，荡漾成海。天空是半透明的乳白色，一颗散发着蓝光的恒星，静静地悬挂在天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小光点，应该离他们所在的行星很遥远。 “你也发现了吧。”毛蛋菌打了哈欠，“那应该是颗蓝超巨星[1]。虽然也是恒星，但是亮度是太阳的几万倍，质量也比太阳大至少10倍。” 夏末点点头，心想怪不得离这么远还能照亮他们所在的行星。 “小姐，这颗小行星[2]是您和熵大人在蓝疑星系的共同住所，是熵大人亲自为您选的，并将它命名为末末。”说话的是小萨。他是接送人员之一。 夏末一愣，抬眸朝身边的熵看去。他现在不需要耗费能量维持大量分/身，状态好了很多，如果不是略显苍白的脸色，根本看不出他跟平常有什么不同。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了，此刻看去，他的脸色突然多了几分可疑的红润。 “末末……”毛蛋菌天不怕地不怕地捧腹大笑起来，“好肉麻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啊……啊……呃……”它突然发现周围安静的诡异，抽着嘴角停住笑。 小萨正以一种悲悯的眼神看着它，仿佛他看的是一个行将就木之人。 “把它拿去喂阿星。”熵浑身散发出低冷的气压。 “别啊！我错了！我错了！”毛蛋菌伸出所有毛，把自己紧紧绑在夏末脖子上，向夏末求救：“救我啊，快救我！” 夏末勉强忍住笑，摇了摇熵的手，垂眸小声道：“这个名字，我很喜欢。” 熵脚步一顿，低头看她，正好看见她泛着粉色的侧脸和小耳朵，白嫩嫩的，小巧精致。刚才的低气压顿时一扫而空，眼底嗖地升起一片灼热。 毛蛋菌的毛一松，长吁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终于捡回一条命了。 夏末被熵看得有些不知所措，只好转个话题，问道：“你为什么选择这颗行星？” 熵没立刻回答，牵起她的手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路，才道：“地方太大，你坐不住。” “啊？”夏末没听懂。 “你只需要待在我身边就行。”熵说道。 夏末还是一脸疑惑。 小萨在一旁干着急。熵大人也真是的，明明喜欢人家，说话还拐弯抹角的。 他想了想，索性凑到夏末耳边解释道：“我想熵大人的意思是，小姐您的性格比较好动，如果选一颗体积太大的行星，您肯定到处跑，就没时间陪他了。” 夏末的脸更红了，突然觉得熵的手心热得烫手。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本来随口问个问题想化解尴尬，结果更尴尬了。她清了清嗓子，问小萨：“我觉得这里挺大的啊？” “这只是一颗小行星，直径也就1000公里左右。”小萨道，“不过我们把它的运行轨道和重力场调节了之后，空气中的含氧量还有气候条件都跟地球差不多，十分适合人类居住。” 听他这么说，夏末就懂了，小行星的体积跟真正的行星比起来确实是小巫见大巫。不过如果拿来当房子住…… 直径1000公里的房子，她以前想都没想过。 她更想不到的是，他们要入住的房子竟然完全是按照地球人类的建筑物风格来建造的。纯白色的外墙，大厅的四面全是透明的落地玻璃，采光充足，一眼就能看到房子外面沐浴在乳白色晨光下的花海。 一看就知道，这房子也是为了她而设计的。 众人走进房子一楼的大厅，熵松开她的手，对小萨吩咐道：“带她去房间休息。” “那你呢？你去哪里？”夏末问。 “你不需要知道。”他的态度突然变得强硬，根本不容她拒绝，递给小萨一个眼神，示意他立刻带她走。 夏末被一众黑膜人簇拥着走在通往房间的通道上，因为熵突如其来的冷淡，她的情绪有些低落。 小萨偷瞄了她一眼，实在忍不住了，说道：“小姐，熵大人不让您知道他去哪里，也是为了您好。” 夏末朝他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小萨为难地道：“我只能告诉您这么多了，其余的我就不能多嘴了。” “哎呀！他不说，我也能猜到。”毛蛋菌已经从刚才的惊怕中恢复过来，又跑出来秀自己的知识面：“熵肯定是去重铸肌体了。那么血腥恐怖的场面，他是心疼你才不让你去的。” “血腥？”夏末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毛蛋菌叹了口气：“重铸肌体有两个步骤。首先，除了大脑，身体的其他部分，包括器官、肌肉、骨骼、皮肤等等这些，都要被销毁。然后，用肌体再生技术重新培育一个新的身体供大脑使用。”说到这里，它故意停下来，观察了几秒夏末的表情变化，发现她还算平静，才继续道：“为了不让寄生卵有机可乘入侵大脑，熵必须不眠不休保持绝对的清醒，同时，又要忍受身体被销毁时的剧痛，简直就是非人的折磨……他当然不愿意你看到那一幕。” 夏末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要回蓝疑星系。 重铸肌体的过程极度凶险，肯定要在最安全的地方进行，而蓝疑星系，也就是蓝疑星际城所在的星系，位于英仙-双鱼座超星系团和室女座超星系团的交界处。它是每一代熵的专属星系，所以守备森严。 听完毛蛋菌的解释，她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窟。要不是她带着人类去太阳基地，熵也不会被寄生卵感染！ 小萨狠狠地瞪了毛蛋菌一眼，安慰她道：“其实……其实这种疼对熵大人来说也不算什么……真的！我们每次融合的时候都要经历类似脱胎换骨的过程。熵大人已经融合过八次了，早就习惯了！” 这种罪受一次还不够，熵竟然还经历过八次！ 夏末的脸色更难看了，满脸幽怨地转头看他，那意思是在问：大哥，你确定你是在安慰我？而不是在打击我？ 小萨这才惊觉自己说错话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突然，眼光一亮，指着透明落地玻璃外的那片花海，讨好道：“小姐，上次您说喜欢蓝疑花，熵大人就特意吩咐我们把这颗小行星的表面种满了蓝疑花。” 夏末的视线落在外面，清亮的黑眸被染上了一层淡蓝色，小声问：“它们的名字叫蓝疑花？”她还记得当时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知道这花的名字了。 “小姐肯定不知道吧，蓝疑花是双蕊花[3]，也就是一根花枝上会生出两朵双生花，一雄一雌。其中一朵枯萎了，另一朵也会跟着枯萎。所以从遥远的古文明时期，就流传下来它的花语。它代表的意思是……”小萨走到她身边，声音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我对你的爱，至死不渝。” 夏末嘴唇轻颤，好一会儿，才勉强重拾声音：“带我去他那里。” 她满眼坚持，小萨实在拗不过，只好退一步说道：“您只能站在外面，千万不能让熵大人知道，不然我就惨了。” 夏末点头。 …… 熵重铸肌体的营养仓在这颗小行星的另一面。这个时间点，蓝超巨星的光照不到这里，温度明显低了很多，不过室内有恒温，所以他们感觉不到。 夏末走进监控室的时候，研究人员正聚精会神地关注着仪器上的数据变化，母脑则浮在半空中时刻掌控着大局。 监控室的大屏幕上，一个血红色的高大身影坐在正中。 那身影不吭一声、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就像一尊雕塑。可是，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裸/露在外的肌肉组织不时会产生一阵神经性的抽搐，不知道是自然反应还是因为疼痛。 夏末只看了一眼，就冲出了房间，背靠着墙上，眼前全是熵血肉模糊的样子，她全身也跟着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母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刚刚收到来自玉夫座超星系团边境星系发过来的求救信号，白文明在10分钟以前向他们发动了攻击，边境已经失守，敌军正朝玉夫座超星系团中央主城挺进。” 夏末抬起头。 她没想到寂白刚从北极星战场退兵，马上又发动第二次攻击。他这么做，除了不想给熵文明喘息的时间，更重要的是，他在试探熵有没有被寄生卵感染。所以，一旦熵文明的军队表现出一分一毫的退却，他就会知道熵已经被感染了。虽然熵长时间不出战也会引起他的怀疑，可是所谓兵不厌诈，能瞒多久就多久。她要为熵复原争取时间。 “系统请求您的指示，死守还是后退。”母脑恭敬问道。 夏末站直了身子，黑亮的眸子如出水珠玉，通透晶莹，一个字一个字地咬牙道：“正面战场，绝不退缩！” “是。立刻执行。”母脑答道。 “等等，”夏末叫住她，“我要跟敌方文明的王通话。” …… 玉夫座超星系团是熵文明统治的星域里最靠近凤凰座超星系团的领土。这也是为什么寂白选择进攻这里的理由，因为进可攻退可守，赢了就当捡了个大便宜，输了也不会损失惨重。 这么看来，寂白的二次脑部进化应该不是假的。怪不得她到了今天，还有许多关于他的问题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夏末苦笑，独自坐在一间小型的封闭房间里，安静地等待。 空气中突然出现了一阵阵电流脉冲，寂白的全息影像投射在离她5米远的地方，白皙俊秀的脸上仍旧一如既往地带着浅浅的笑意。 “小末。”他走到她跟前，想要伸手碰她的脸。 夏末下意识别开脸，他指尖的光影还是穿透了她的肌肤，却无法触碰到她。 寂白把手指放到鼻间细细的嗅闻，笑意渐消，眼中缓缓露出一丝痛楚。他跪了下来，朝她靠过去，几乎与她鼻尖对鼻尖，轻声恳求：“小末……离开他……回到我身边……” 如果是以前，或许夏末会心软，可是现在，她只是觉得他虚伪。 这个男人，哪一句话是真的，哪一句话是假的，她以前就分不清，现在也一样。 “我问你，”夏末淡淡开口，“我爸爸不是人类的秘密，是不是你故意泄露给人类的？” 她想了好久，除了同样来自地外文明的寂白，还有谁能察觉她爸爸的身份？要知道，她爸爸也是熵的候选人之一，实力哪怕没有熵那么强，也绝对不会弱。单凭人类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成功击杀他。 许多事情，老骗子的权限不够，不可能知道得太详细。而且抓捕高级文明生物的行动，不可能让他那样手无缚鸡之力的科学家亲自去。所以，想要知道当年的具体真相，她只能问寂白。 寂白盯着她的眼睛，沉默良久，就在夏末以为他不会承认的时候，他却回答：“是我。” o31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不过，”寂白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即使我不杀他，他也活不久。熵之所以出现在地球，就是为了融合他。我只是不希望熵得到你父亲的力量，所以才先一步下手而已。” 夏末的眼中满是惊愕。 他用卑鄙的手段害死了她的双亲，却还能表现得这么理直气壮？ “小末，对于作为高级进化生物的我们来说，亲情是最可笑的东西，就算是在熵文明里，血缘也代表着杀戮。”寂白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的文明和我的子民，我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如果角色对换，熵也会作出同样的选择。现在，我觉得自己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把你留在人类中，让他们的世界观污染了你。” 夏末感到全身血液倒流，愤怒地浑身发抖：“很可惜，你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一切都既成事实。你是杀了我爸爸和妈妈的帮凶！” 寂白沉下眼，深深地凝视着她，良久，突然勾唇轻笑：“我不介意你讨厌我，甚至恨我，我不会放弃得到你，等到那一天，你可以在我怀里继续恨我。” “不会有那一天。”夏末抬眸与他对视，“正如你所说，我身上流着熵文明的血，我们是天生的敌人。如果我们有一天在战场上相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寂白笑意更深，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我随时等着你把自己送上门……” “啪”的一声！ 夏末关掉了全息投影。他的笑容太刺眼，一直不断地提醒她，那个总在她最痛苦的时候出现的大哥哥，竟是造成她所有痛苦的罪魁祸首！每当她躺在血泊中呻/吟的时候，他却以拯救者的姿态出现在她身边，获取她的信任和依赖。 夏末自嘲一笑，被曾经自以为亲近的人欺骗和背叛的感觉，真得很不好。不过此刻，她还真没多余的时间躲在无人的角落里自怨自艾。 “母脑。”夏末唤了一声。她知道母脑一直在附近，在太阳基地发生的事情，让母脑对她有有了戒心，所以肯定会监视她与寂白的对话，而且现在玉夫座战场的情况紧急，随时需要请示她。 果然，下一秒，母脑的投影就浮现在她上方：“请吩咐。” “我需要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快速进化自己的身体。”夏末说道。 母脑不发一词，瞳孔中闪过一道道蓝光。 全息投影再次开启，不过这一次，上面显示的却是夏末的头。接着，镜头不断放大到她脸部的皮肤上，然后，再次放大，投影出无数排列整齐的皮肤细胞，继续放大，终于，一个单独的立体皮肤细胞出现在眼前。 夏末仿佛在经历一次奇幻之旅，亲眼看到自己身体的微观结构。镜头穿越细胞膜和里面各种各样的细胞器，最后进入细胞核。最后，DNA双螺旋结构出现在她眼前。 线条优美的两条主链在母脑的控制下飞速旋转着，夏末明白了，母脑正在分析着上面的遗传信息。她安静的站在一边，等待结果。反正她早就没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 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本来应该从头到尾都是双螺旋结构的DNA，不知何时，突然变成了三螺旋结构！看上去就像一段柔软的等边三角形柱体，扭曲着盘旋而上。三条主链为三角形三个角的顶点，而连接着它们的碱基对则是三角形的边。 也就是说，多了一条主链，碱基对的数目却是正常人的三倍！ 母脑分析完后，全息影像自动消失。 “你不是人类。”母脑在半空中转身，下结论道。 夏末还沉浸在刚刚那一幕中，听她这么说，先是一愣，接着点头：“我的父亲……” “4909是你的父亲。”母脑打断她的话，“但我的意思是，你的母亲也不是人类。” “4909？”夏末下意识重复道。 “你父亲的代码。”母脑回答。 夏末点头，突然想起老骗子亲口对她说过的话，于是立刻说道：“可是有人告诉我，我的母亲是人类。” “她不是。你的DNA结构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母脑很肯定，“你的第三条主链是隐藏主链，以人类的生物科技根本无法读取，所以他们才会弄错。” “那会不会……”夏末推测道,“会不会只是基因变异的一种？” “基因变异是指在原有的基因结构上，改变了它所携带的遗传信息，而不是改变结构。很明显，你的母亲是比我们还高等的物种。”母脑一语惊人。 “还有比三级文明更高等的物种？”夏末问。 “目前还不清楚是什么，所以我无法得知你母亲进化的方式。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你同时继承了4909的基因图谱，拥有熵文明融合他人的能力，因此，你一定可以通过融合来进化。而且由于你的基因比现在所知的任何生物都高级，你几乎可以融合任何种类的生物，而不需要找血缘相近的生物来融合。”母脑说完，身形缓缓降落，与夏末面对面，盯着她的眼睛，说道：“杀戮，就是你的进化方式。” …… 阒黑的宇宙，无边无际。一天一夜的激战，仍未停歇。 此时此刻，玉夫座主城白鹭星际城却被激烈的火光映照得亮如白昼。 夏末站在白鹭星际城顶端的平台花园上，凝神注视着战况的变化。弑星兽阿星则在白鹭星际城上空盘旋，虽然还未成年，但巨大的身体已经跟月球不相上下了。 前方的战场上，两方舰队不断朝对方开炮，但敌我双方同样是三级文明，大部分的炮火在半途中就被对方拦截爆炸。失去了熵对寂白的钳制，熵文明的前线军队被对方压着打。远程火力又被拦截，根本无法对敌舰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火光闪烁，一道黑焰穿梭在密集的炮火中，如死神降临，所过之处，无人能挡，无数光点爆裂开来。他身后，由不同怪物组成的大军紧随他的脚步，进一步扩大战果。 熵文明的军队只能硬抗，却仍旧被逼地步步后退。 夏末拿起一旁桌子上的氧气生成器，仔细检查了一番，夹在鼻子上，这才无奈地把目光转向放在桌子上另一样物品——一件金灿灿的紧身膜衣。 熵文明的星际军团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士气，而她现在还不能自我生成保护膜，所以才吩咐母脑给她准备一件比较显眼的战服，好让她的出场方式更威风凛凛一点。可她没想到做出来的成品，颜色竟然这么土豪。 她叹了口气，顶着明晃晃的金光，眯着眼睛往自己身上套。 “你真决定要去啊？”毛蛋菌烦躁地在她肩上上来回蹦跶，“你忘了上次的教训了？难道你这次打算带上一箩筐的vita晶石去战场？” “我不需要vita。”夏末戴上恒光头罩，舒了口气，终于觉得没那么晃眼了。恒光头罩是为了防止炮火的亮度伤到她的眼睛，顺便还可以帮助她接受附近微弱的音波。最后，她在小腹处贴上了一个指甲大小的透明磁帖，可以暂时压制熵留在她身上的生命印记。 见她准备好了，阿星一个俯冲，来迎接她。为了增加灵活性，这个时候，它的身体已经缩小到两层楼高。 夏末其实很紧张，但是因为毛蛋菌看上去比她还紧张，所以她反而放松了不少。做了几个拉伸动作，她按下氧气装置的开关，侧脸问毛蛋菌：“我最后再说一次，你可以留在这里，没有人非要你跟我一起去冒险。” 毛蛋菌哆嗦了一会儿，还是坚定地道：“怕死归怕死，敢不敢死又是另外一回事。有我在，你起码多一个蓄电电池，实在不行了吸干我还能有能量逃跑。这也算是我还了你上次没扔下我的人情了！” 夏末暗自翻了个白眼，实在很想告诉它，上次她回头纯属是意外。 不过她现在实在没时间跟毛蛋菌叽歪，熵文明的星际军团已经被逼退到自家门口了，她等了这么久就是等这个机会，只有绝地大反攻才能有震慑人心的效果。 她单手一撑花园的护栏，轻松地跃上阿星的头顶，抓住阿星的角，黑眸明亮：“我们走！” 一道金色的光芒从灯火通明的白鹭主城上方直窜而下，伴随着弑星兽妖冶的红色身躯，一下子冲入了敌方阵营。 熵文明星际军团里面，众人面面相觑。 “那是谁？”有人疑惑。 “是不是熵大人？”有人兴奋。 “熵大人的保护罩是白色的啊。”有人迷茫。 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分出了一点神来注意那金色身影的情况。 夏末半蹲在阿星头顶，紧抿着粉色的双唇，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朝她冲来的不明生物。 那东西的体积是她的三倍有多，身上布满了焦黑色的硬壳，粗壮的手臂上雕纹着三道白杠。 “那是白文明的三阶军官！”毛蛋菌又开始嚷嚷，“你还冲？快跑啊！他一只手就能捏死你！” 三道白杠就是三阶军官？她还以为是小学生的大队长呢…… “阿星，那个大个子交给我了。”夏末喊道。 阿星点点头，突然加速，朝那怪物冲了过去。 那名三阶军官发现夏末似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张大插满了倒刺的嘴，一边拍打着厚实的胸膛，一边“啊啊啊”地吼着扑了过来。 “啊————！”毛蛋菌也同时尖叫起来，还伸出两根毛挡在眼睛前面，虽然它根本就没有眼睛。 夏末屏息凝神，在脑中一遍一遍复习着军团特训官教她的动作要领，右手五指成爪，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五指指尖的一点。其实她心里根本没有底，她的手指跟怪物身上的硬壳比起来就跟面条似的。 怪物已经跳到了阿星头上，钝黑色的外壳不反射任何光线，乌黑坚硬。它身材高大，手长腿短，先一步伸手向夏末的脑袋抓来。 夏末把心一横，既然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也由不得她退缩。她猛地弯腰，利用身材小更灵活的优势，躲过它的手，从它的腋下的空隙钻了过去，然后脚下一个急停，回身就往怪物的胸膛抓去。 只听微弱至极的“噗”一声，夏末感到自己的手竟毫无阻碍地插/入了怪物灼热的体腔内。湿腻柔软的感觉从指尖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生命能量。 她无法形容那一刻的感觉。一开始，只感到浑身被温暖的棉絮包裹在其中，紧接着，有一股酥麻的电流在她的肌肉和骨骼中钻来钻去，明明理智上觉得很恶心，可是身体却无法抗拒被能量一点一点完全冲满的快感！ 是的，就是快感！无与伦比的快感！ 简直让她飘飘欲仙。 毛蛋菌已经呆掉了，张大嘴看着近在咫尺的怪物脑袋被夏末吸成干瘪的皮球。 三阶军官是什么概念？它刚刚太紧张，忘了告诉夏末。三阶军官已经是指挥官级别的了，有权利给千人战舰下达任何战斗指令。 它是知道的，昨晚上夏末还在房间里，临时抱佛脚地对着空气乱抓。当时，它还在边上狂笑她像地球上的螃蟹。它想也想不到，几个小时以后，她就轻而易举地吃掉了一个三阶军官！ 这个宇宙已经疯狂了！ 这时，夏末已经抽回手，先是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好半天，才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怎么没有血迹？” 毛蛋菌像看偶像一样看着她，激动地声音都颤抖了：“都……都被你吸干了……” 夏末终于反应过来，突然蹲在地上干呕起来。 “你吐也没用，又不在胃里……”毛蛋菌出于好意安慰道，“它已经跟你融为一体了。” 夏末瞪了它一眼，吐得更厉害了。 o32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夏末吐了半天，其实什么也没吐出来，毕竟是在战场上，没有中场休息这回事，她压下胃里的恶心，拍拍阿星的脑袋：“阿星，我们继续！” 她知道自己不是寂白的对手，所以一直跟他保持距离，尽量不动声色地在敌军后方的边缘地带里捡漏。 “那里！那里！那里有只大的！”毛蛋菌一扫之前的心惊胆战，站在夏末的肩头，帮她从庞大的怪物队伍里挑选猎物，一副小人得志、指点江山的得瑟样。 每融合一只怪物，夏末的身体就热了一分，白皙的脸颊像喝醉酒一样，泛起两抹酡红，但越是热，她的身体就越渴望下一次融合的到来。 随着融合的次数越来越高，她慢慢开始觉得不对劲，小萨不是说他们每经历一次融合，就要承受一次脱胎换骨的痛苦吗？ “为什么我已经融合了那么多只怪物，除了发热，还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呢？难道母脑弄错了我进化的方法？”她忍不住开口问毛蛋菌。 “融合？你不是在吸收吗？”毛蛋菌反问道。 “有什么分别吗？”夏末问。 “只有跟你有血缘关系的生物才能被你融合啊。没有血缘关系的，你只能吸收他们的生命能量，却不能把他们携带的基因信息收为己用。换句话说，吸收就是吃饭，融合才能进化。”毛蛋菌回答。 夏末又挥手吸干了一只自己上来送死的低级怪物：“我不一样，我可以融合任何生物……”话说到一半，一阵剧痛突然贯穿了她的身体。 她猛地跪倒，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身体，几乎承受不住要大叫出来。耳朵里传来全身骨骼“咔咔”作响的声音，仿佛要根根寸断。脸上的皮肤上开始渗出细密的血珠，如果她现在脱掉膜衣，一定会发现不仅是脸上的皮肤，其实她全身的皮肤都在渗血。 “喂，你别吓我啊？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毛蛋菌急得团团转。 夏末疼得没力搭理它，但她心里清楚，这很有可能就是小萨说的脱胎换骨，是进化必经的过程。 这时，刚才被她杀得频频后退的怪物们发现了她的异样，一个个蠢蠢欲动地在他们三个周围徘徊。 阿星时不时地吐出触手攻击他们，可是怪物的数量越来越多。它们的目标是夏末，并不打算跟阿星硬碰硬，而是尝试着跳到阿星的头上攻击夏末。 夏末瘫软在阿星头顶，身上没有一处骨头是完整的，每次呼吸都要经受刺骨的疼痛，鲜血不断从她脸上滴落，视线似乎也被染红了。她奋力撑起身子，现在的情况想要逃出重围应该是不可能了，可是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自己安全度过进化期呢？ 她抬眸，四处观望，突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不远处一个全身冒着绿光的庞然大物，脑中灵机一动，哑着嗓子对阿星喊道：“阿星，前面那只绿色的怪物，带我过去……” 阿星听话地朝绿巨人直飞而去。怪物们以为他们要突围，紧紧跟在后面不放。 毛蛋菌再次不淡定了：“那怪物一看就是舰队指挥官级别的！注意，我说的不是一架战舰，是一整个舰队！你都这样子了，你想去送死吗？” “你快从我身上下去。”夏末没有力气向它解释。 “为什么……”毛蛋菌还想问。 “快下去！”夏末咬牙道，一双黑眸死死地盯着越来越近的绿色身影。 毛蛋菌被她这么一吼，不情不愿地跳到了阿星头上，嘴里还念念有词：“这么凶干什么嘛！我好心提醒你，你还凶我，一会儿你可别后……” 它的“悔”字还没说出来，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就在阿星与绿色巨人擦身而过的时候，夏末凭着最后一丝清醒的意志，强迫自己松开阿星的角，双腿用力一蹬，朝绿巨人的后背扑了过去！ 先是手，然后是整条手臂，紧接着，头、胸、腹、下肢……只是一瞬间，她整个人融进了绿巨人的身体里。 同一时间，阿星载着毛蛋菌飞离了绿巨人的攻击范围。跟在他们后面的怪物们停止了对阿星他们的追击，反而围绕着绿巨人身边，迟迟不肯离去。 绿色巨人浑身一震，身体里突然插/进个异物，疼得它嗷嗷直叫，跟疯了一样，冲进自己的军队里，大力挥舞着双臂，敌我不分地滥杀起来。那些守在它身边的怪物们，本来是想等夏末出来后杀她，都在绿巨人狂暴的力量下被打得七零八落。 此时的夏末，已经晕了过去，体内蓬勃的压力终于将她的皮肤完全撕裂，肌肉被分解成丝丝肌肉纤维，断裂的骨骼也融化成骨水，到了最后，只剩下大脑还完好如初。 一般人进化的时候，都要靠营养仓里的浓缩营养液提供进化所需的能量，夏末却是瞎猫撞到死耗子，钻进了绿巨人的身体里，可以靠吸收它的血肉来进化。 绿巨人的动作越来越迟缓无力，身体逐渐向里塌陷。与此同时，在它体内，夏末的骨水重新凝固成新的骨骼，变得更坚硬；肌肉纤维再次合并成新的肌肉群，变得更柔韧…… 怪物们都不敢再靠近绿巨人百步之内，只有阿星一直盘旋在它上方。 最后一寸皮肤再生完毕，夏末成功完成了第一次进化。 绿巨人突然停下脚步，几声呻/吟过后，庞大的身躯猛然爆裂开来。 血雾迷蒙，夏末浴血而出，金色膜衣上全是浓稠的鲜血，但所有血水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滴地被她吸入体内，膜衣变得干净如初。 她缓缓睁开双眼，瞳孔里闪过淡淡的金光，原本清纯可爱的五官，细看之下，变得更加精致妩媚。 “阿星。”她低声唤道。 阿星开心地飞到她脚下，用头托起她。 “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你感觉怎么样？”毛蛋菌跳到她肩膀上，关心地问道。 “……不知道……”夏末迷茫地摇头。 现在的她就像一个新生儿，这具身体明明是她的，但是她又觉得那么陌生。所有的感官，对她来说，都是那么新奇。她暂时只发现自己的视力和听力都进化了。 “试试就知道了。”她抬眼，朝远处混乱的战场看去，黑眸中金光熠熠。 阿星像是感应到了她的想法，仰天长啸一声，载着她冲进怪物堆。 源源不断的力量涌上她的双手，她发现吸收怪物的速度更快了，可是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多大变化。她感到自己全身充满了力量，却无处发泄，就像是空有内力的武林高手，偏偏不懂得一招半式，无处用力。 她只能不断地挥手刺入，收割更多的生命。 一人一兽一菌，杀得忘乎所以，不知不觉朝战场中心靠近。 夏末只挑敌军的高阶军官下手，很快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金色娇小的身影在敌军中穿梭，来去自如，宛如天降奇兵，深深地插/入敌军的心脏，打乱了怪物们的进攻步伐。熵文明的军队获得了片刻的喘息机会。 越来越多的人的目光跟随着她。 夏末再次把目标锁定在白文明的一名高阶军官上。 这只怪物浑身布满了银色的电流，每次挥拳都会带出一阵电磁风，对周围的所有生物造成灼伤。 “电磁兽！”毛蛋菌再次发挥它百科全书的功能，为她讲解道：“电磁兽的身体携带的电流足以击穿大部分的金属物质，而且能在它们的身体一米范围内产生电磁场，对靠近它们的生物造成伤害，所以它们对于近战生物来说，是无解的存在。” “你提醒了我，我还有一个类似远程攻击的群体伤害技能啊。”夏末勾唇一笑，伸手摘掉了贴在小腹上的磁帖。现在的她体内蓄满了能量，即使随意使用熵的生命印记，也不怕耗尽能量。 一道红光带着金光闪过，熵文明的士兵没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正在与他们交战的怪物身上就突然冒起了火焰。 只要是阿星飞过的地方，身后都留下一条长长的蓝色的火龙。 “太厉害了！到底是谁啊！”士兵们都不约而同地露出惊喜的表情。 其实玉夫座战争一开始，熵文明的星际军团就一直被动挨打，可是熵却一直没出现。军队里早就在传熵大人在北极星一战中受了重伤，士气一落千丈，大家都认为他们会输掉这场战争。可是金色神秘人的出现，让他们又看到了希望。 此刻，夏末的眼中只有冲在敌军最前方的电磁兽，而电磁兽也已经发现了她。它捏紧了脸盆大的拳头，激烈的电流劈啪作响。 这种程度的电流对阿星来说就是挠痒痒，所以夏末也不用担心它靠得太近会受伤，直接就冲到了电磁兽跟前。 电磁兽裂开粗糙的嘴唇，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但下一刻，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蓝色的火苗腾空而起，凄厉的惨叫紧随其后。 夏末连碰都没碰它，在他两米处与它擦身而过，刚想找下一个目标，视野中出现了一个急速向她靠近的黑影。由于视觉进化，远远地她就认出来那黑影的身份。 “阿星，立刻往白鹭星际城的方向跑！快！”夏末急忙大叫。 她还不至于这么自大，才进化一次，就认为自己有能力跟寂白正面对抗。她早就想好了，发挥人类游击战的精髓――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疲我打，敌逃我追。对于寂白这种逆天的大BOSS，后面两种情况是不会发生的，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灵活运用前两种战略思想。 更重要的是，就算她现在明明是在逃跑，也不能让大家看出来，不然她激励士气的目的就达不到了。 还好，熵的生命印记帮了她一个大忙。 往白鹭星际城飞速前进中，她顺带又烧死了一大片怪物，金色、红色、蓝色，三种绚丽的流光相互辉映，如梦如幻，为血腥的杀戮披上了神秘美丽的面纱。 夏末抽空回头瞧了一眼，视觉效果一流！ 夺目的光束在接触到熵文明军队的时候，陡然拔高，急停在军队的上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身上。 黑色的身影并没有追来，而是浮在两军交界处，静静地望着前方那个金色的身影。 他知道她是谁。每次见面，她的进步都会让他吃惊不已。 寂白淡淡一笑，没有谁比她更适合他了。 阿星一摆尾巴，回身长啸，全身的鳞甲冒起熊熊的红光。 夏末叹了口气，好吧，耍帅的时间到了。 她从阿星头上站直了身子，单脚踩在它的角上，装出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表情，一把扯掉头上的恒光面罩，在众人面前露出真面目。 “竟然……竟然是末末小姐！”不知是谁，先惊呼起来。 “真的！末末小姐！”更多的人认出了她。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金色神秘人竟然是熵大人的伴侣，末末小姐！ 虽然已经证明她的基因十分优秀，但是她毕竟是低等人类，大家都以为她唯一能胜任的工作就是为熵生育下一代了。 “末末……？”夏末虽然听不懂后面两个字，但是“末末”因为是人名，所以在普通话和熵文明官方语言里的发音是一样的。她眨眨眼，看向一旁的毛蛋菌。小萨肯定没那个胆子到处乱说，怕死又作死的一直都只有毛蛋菌！ “呃……”毛蛋菌心虚地避开她的注视，狡辩道：“熵把私人星球命名为末末的背后原因，这个大家迟早会知道的……我只是在这个消息还有剩余价值之前……赚……赚点外快……而已……” “你给我说清楚了，赚外快是怎么回事？”夏末眯起眼睛。 毛蛋菌嗫嚅道：“就是……我把消息卖给了宇宙第三方中立电台……” 夏末无语。不过现在也不是跟它计较的时候，反正迟早有人收拾它。 她转头向下一看，发现所有士兵都仰着脖子，以一种期盼的眼神望着自己，顿时压力剧增，张口就道：“同志们！”话一出口，自己就先被雷到了。刚想告诉毛蛋菌这一句不用翻译，结果它已经放声喊了出来。 她无奈，想了想，实在想不到什么豪言壮语，反而想到老骗子曾经说过的话。 “曾经有人告诉我……”想起老骗子，她眼中浮上淡淡的暖意，“在宇宙初期恒星激增的极长时间里，我们身上的原子曾经被放在恒星核聚变的‘铁砧上锻造’。这些没有生命的原子在极偶然的机会下，才凝聚成智慧生命，并且反过来领悟了宇宙的奥秘……我想说的是……我希望你们在奋勇杀敌的同时，请珍惜你们的生命。因为毫不夸张地说，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由恒星尘埃所造就的，是恒星之子。我们的生命是宇宙的馈赠，我们应该为自己的存在而充满感激。” 她末停下来，等毛蛋菌翻译完，才继续道：“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会退缩。同样是恒星的孩子，没有一个种族可以凌驾在另一个种族之上。这可能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面对外来的侵略者，我们绝不后退一步！” o33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恒星之子？”浮在空中的寂白闻言嗤笑一声，黑眸里映出那抹金色娇小的身影。 他的小末真是太可爱了，竟然跟人类一样崇尚种族平等？ 茫茫宇宙中，种族的优劣之分是那么显而易见，他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会固执地叫嚣着低等生物与和高等生物可以身份平等。 优胜劣汰，天经地义。 这个问题还需要争论吗？ “绝不后退一步！”“绝不后退一步！”“绝不后退一步！”…… 能量罩散发出来的七彩光芒，映得所有士兵的脸更加分明。他们激动地呐喊着，声音此起彼伏，响彻天地。 夏末顿时也有了种豪气直冲胸臆的感觉，重新扣上恒光头罩，她单手一指前方的怪物大军，声音带着女性的轻柔，却又铿锵有力：“绝不后退一步！” 滚滚的大军同时调转头，点点光芒，如群星闪耀，铺天盖地地朝敌方冲了过去。 夏末的战略很简单，同样是三级文明，战斗力本来就相差不远，虽然对方有寂白，但是寄生文明的弱点就是繁殖条件太苛刻，所以人口基数太少。而熵文明偏偏最多的就是人，又有主场优势，只要士气上来了，人海战术拖都能拖死对方！ 有时候，要的就是简单粗暴！ 至于寂白，她的计划就是敌不动我不动，反正她只要出现在战场上，军队就有了精神支柱。只要他顾忌她，就得分出精力看着她，但是一旦他扔下她再次加入战场，那么她偷鸡摸狗杀人的时间就到了。 比如现在，寂白在原地等了一段时间，发现夏末根本没打算出战，再次化作一道黑芒，冲入了两军交战的地方。 夏末弯嘴一笑，俯身抓住阿星的角，说道：“阿星，跟之前一样，我们去外围收人头！” 阿星喷了两下炽热的鼻息，绕到了在寂白视野的死角处，从敌人后方入手。为了不引起寂白的注意，夏末又贴上了压制生命印记的磁帖。 进化后，一般的低级怪物，她一个伸手抽手之间就吸干了。她注意到，这一次，体温上升的速度变慢了，看来每一次进化后，要到达下一个进化临界点，所需要融合的次数也会相应增加。 由于她杀得太尽兴了，怪物们都避她犹如瘟神，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朝战场中心涌去，终于引起了寂白的注意。 夏末看到他身影一动，立刻开启生命印记，一边假装奋力杀敌，一边往回跑。 停在熵文明阵营的上方，她稍稍松了口气，才转身看停在不远处的寂白。 “看来你很怕我？”寂白淡笑道。 夏末从小坑蒙拐骗，早练就了一副厚脸皮，回道：“明明是你怕了，不敢追过来。你有胆，来追我啊！”说完，单手叉腰，对他比了中指。 寂白宠溺地看着她，也不生气，只看了她一眼便不作停留，反身飞回战场。 “末末小姐，”许多熵文明士兵簇拥在夏末身边，有些好奇地问：“你刚才那个手势有什么特殊的意思吗？” “呃……”夏末看着他们好学的表情，不禁有些懊恼刚才一时冲动做了那个动作。她现在也算是公众人物了，应该时刻注意自己的形象，别给熵丢脸。 她小脸微红，支吾了半天，最后只能硬着头皮乱编：“那个手势就是……就是‘正义必胜’的意思。” 她话音刚落，毛蛋菌就剧烈地咳嗽起来，抖着毛问：“你……你确定？” “当然！”她发现周围士兵都用严肃崇敬的眼神看着自己，为了增加可信度，又朝对面的怪物大军比了个中指，同时喊道：“正义必胜！” 可她没想到，一名士兵竟然学着她的手势夜也朝对面比了个中指，还大吼一声：“正义必胜！”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士兵开始比中指呐喊道：“正义必胜！” 然后，就听见整个战场上各处都响起“正义必胜”的声音，各种皮肤颜色、长短不一的中指高高举起。 那情景，那声音，声势浩大，虽然滑稽，还是挺震撼人心的。 毛蛋菌似乎也被感染了，神情激动地举起一根毛，朝对面比了比，高声道：“正义必胜！” 夏末扶额，不敢想象以后他们知道真相后，她要怎么面对他们…… 不管怎么说，由于她的几番激励，战况逐渐趋于稳定，而且熵文明的星级军团还隐隐有了反扑的趋势。她一直秉承着她的游击战术，寂白一退，她就冲上去一顿偷袭，寂白一来，她就开启生命印记逃跑。 寂白却从不动怒，反而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时不时地就追在她身后逗逗她，看上去一点都不担心战况逆转。 但是，就在夏末以为一切都向对熵文明有利的一面发展的时候，熵文明的前锋军团却突然开始溃散！ 她不是熵，熵可以随时跟每个熵文明成员保持一种神秘的精神联系，迅速掌握战况，可是她不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军队阵型越来越乱，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时候，只能求助于母脑了。 “阿星，回白鹭星际城。”夏末命令道。 母脑似乎也早料到了她会回来，已经在白鹭星际城的平台花园里等着她了。一看她出现，就急忙飘到她面前：“高阶将领叛变，向军队下达错误指令，叛变的军官数目还在不断增加，主系统的命令无法一级一级向下传递，才导致场面失控。” “叛变原因又是寄生卵？”夏末从阿星头顶跳了下来，落在花园中。 “不是。”母脑回答，“叛变将领并没有被寄生卵控制，而是已经被寄生卵同化了。也就是说，他们在幼年时就已经被寄生，在肌体成熟时，就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可是身边的人都察觉不到他们的改变，于是他们就顺理成章的加入我们的军队，一直埋伏等待机会。” 夏末的脑中浮现出两个词：卧底、无间道。 寄生文明的繁殖方式太恐怖了！ 寄生卵到处寻找寄主，把别的文明的成员变成自己的人，一部分在肌体成熟后返回寄生文明，一部分则继续留下潜伏。 如果说熵文明是全民皆兵的文明，那么寄生文明简直就是天生的全民卧底！ “小姐，主系统向您请示下一步的行动。”母脑道。 “熵的肌体重铸进行到哪一步了？”夏末着急地问。 “骨骼已全部重铸完毕，正在进行上半身肌肉重铸。”母脑如实回答。 夏末郁闷地在花园里来回踱步，想的脑袋瓜子都疼了。其实刚才母脑的一番话给了她一个灵感，她深思熟虑了一番，才开口：“把我的高阶卫队全部调过来，我有任务交给他们。另外，我需要跟每个熵文明成员建立精神联系。” “是。立刻执行。”母脑道。 夏末觉得眼前一晕，头疼得快要炸开。 “建立太多的精神联系足以摧毁一般人的大脑，但是你基因优良，而且成功进化一次，所以只需要熬过这段时间，就会没事。”母脑眼中蓝光荡漾。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疼痛才逐渐减轻。 夏末舒了口气，一翻身，跳上阿星头顶，飞回战场。 “所有熵文明成员们。”她尝试在心中默念，用精神直接沟通，就算语言不通也能互相明白。这种感觉很奇妙，虽然接受信息的人没说话，但是她却清楚地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越来越多的外来意识连入她本人的意识中，她的大脑开始承受不住，脸色微微发白。 果然，跟熵比起来，她的肌体还差得太远。 “所有熵文明的成员们，”她又重复了一遍，“听我命令，从现在开始，熵文明星际军团将暂时取消军衔制，上级不能向下级发号任何形式的命令。” 所有人都有些愕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下达这么奇怪的命令。 夏末不理会通过意识传达给她的那些困惑的情绪，继续说道：“在熵到来之前，你们只需要谨记三条军令：第一，不杀自己人；第二，不放过一个敌人；第三，为自己的生命负责！” 有些思维相对灵活的士兵已经明白了她这么做，就是为了防止叛变的军官继续向军队故意下达错误的指令。 夏末感到意识里的那些困惑逐渐消退，于是扬眉一笑，朝着上方无尽的虚空举起中指，大喊一声：“正义必胜！” 隔了几秒，下面再次响起震天动地的声音：“正义必胜！” 接着，无数中指迎风而立！ 夏末忍着笑，不再拖延，驾着阿星反身回到白鹭星际城――想要白文明撤兵，她还有另外一步棋要走。 小萨他们已经在花园中等候。 夏末喝了口水，问道：“小萨，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们绕过白文明的侦查，潜入他们在凤凰超星系团的主城？” 小萨皱了皱眉眉头，犹豫了一下，才回答：“……有。但是太危险了，小姐你想要干什么？” “围魏救赵。”夏末道。 “啊？什么？”这种典故小萨当然听不懂。 夏末笑而不答，说道：“去了你就知道。” …… 迅速配置好装备，临出发前，夏末回了一趟蓝疑星系的住所。 她对这次的行动很有把握，但是难说会不会有意外发生，所以她想在出发前，再看熵一眼。 听小萨说，熵销毁原有的肌体后，身体里的寄生卵就被清除干净了，他不再需要时刻保持清醒，一直陷入沉睡中。夏末想，就算她近距离看他，他应该也不会知道吧？ 推开营养仓的大门，夏末缓缓靠近正中心的圆柱形玻璃器皿前。 透明的玻璃内充满了高浓缩的营养液，不断有氧气泡从底端冒上来，熵则安详地浮在液体中，紧闭双眼。 他的上半身已经修复完毕，宽阔的肩膀，有力的双臂，平坦的小腹，无一不跟从前一样完美。可是腰部以下却只有骨架，肌肉纤维的末端还在不断交错生长，就像是不停扭动着的鲜红色蚯蚓。如果此刻浮在玻璃器皿中的是另外一个人，夏末可能早就恶心吐了。 但熵不一样。 她只感到心痛和内疚。 她伸出手，手心轻轻贴在玻璃上，感受着上面传来的温暖，就像是感受着熵的体温一样。 “熵，我走了，等我回来。”她不敢出声，只在心里默默想着。 “你要去哪里？”低沉熟悉的声音突然插/进她的意识中。 夏末一惊，来回看了看四周，确定这里除了自己就没有别人了。她忐忑地将目光上移，视线终于落入一双深黑色的眼眸中。 “你怎么醒了……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想什么？”她惊讶地问。 “你既然跟所有人都建立了精神链接，当然包括了我。”熵没有看口，但是却能通过精神链接跟她沟通。 “那我以后想什么，不就所有人都知道了？”夏末问。 “当然不是，你离得这么近叫我，所以我才能接收到。”熵简单解释了一下，又提起刚才的问题：“你要去哪里？” “我……我没想去哪里啊……哈哈”夏末傻笑几声，打算糊弄过去。 熵却似乎看透了她心中所想，直接推翻她的决定：“我不允许。” “你又不知道我想干什么，凭什么说不允许？”夏末戳了戳玻璃，瞪着他。 “我刚才已经和你的高阶卫队接通了精神链接，他们已经向我汇报了。”熵冷着脸，“那样做太危险了，我不允许。” 夏末无奈，声音软了下来，解释道：“如果再不逼退白文明的军队，玉夫座恐怕就要守不住了。人类潜入太阳基地投放寄生卵的事情，我当时虽然是迫不得已，可是害你被寄生卵感染，我必须承担大部分责任。如果玉夫座因此而失手，我实在没有办法面对你的臣民，还怎么留在你身边？” 听她说是为了留在他身边才去冒险，熵的脸色缓和下来，可是态度仍旧坚决：“我说了，我不允许。” 夏末见来软的不行，干脆哼了一声，耍赖道：“我就是要去，现在的你，能把我怎么样？”说完，还朝他做了个鬼脸，转身就大步离开。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巨响，把她吓了一跳，以为他砸碎了玻璃，要出来抓她。 她偷偷回头瞄了一眼，才发现原来熵确实一拳砸在玻璃壁上，但不知道那玻璃是什么材料做的，发出这么大声还能完好如初。 熵紧紧地盯着她，所有情绪混合在一起，黑眸中暗潮汹涌，仿佛下一刻就会扑上来把她吞入腹中。 她还从未见过他情绪失控过，不禁有些害怕，小声道：“我……我很快就回来。我保证！” 熵的声音降到了冰点，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对她说道：“我是熵，我再说一遍，我不允许。难道你想亲自尝试违逆熵的后果吗？” 夏末一步步退后，最后一闭眼睛，大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然后，一溜烟跑没影了。 o34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夏末跑出营养仓的时候，小萨就迎了上来，张口就想说什么。 “行，你别说了，”夏末赶紧打住他，继续往前走，“我知道熵肯定已经下令禁止你带我去凤凰座超星系团。” 小萨眼尖地注意到夏末又贴上了抑制生命印记的磁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急忙问道：“小姐，那……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夏末偷瞄了他一眼，故意装出很生气的样子，说道：“你们剥夺我的人身自由！我要离家出走！” “啊？”小萨惊出了一身冷汗，赶紧冲到前面伸手拦住她，“小姐，你去哪都可以，让我跟你一起去吧，要不出了什么意外，我没法向熵大人交代！” “就凭你，也敢拦我？”夏末抬手，五指成爪，眼中金光粼粼。 人还是得自己有实力，这要是放在以前，熵一句话，她就必须得乖乖地被软禁起来，继续当一只笼中金丝雀。可现在不一样了，虽然她未必是小萨的对手，毕竟他是经历过三次融合的人，可问题是小萨怕伤害她，肯定不敢全力以赴，所以她才有恃无恐。 小萨苦着脸，拼命地挠头，最后一咬牙一跺脚，说道：“其实……通往凤凰座的蛀洞已经在准备，阿星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我们也随时可以出发。” 这回轮到夏末惊讶了：“你要违抗熵的命令？” “文明最高行政条规第309条明确规定，当熵的肌体出现严重损伤，且没有下一任候选人时，作为伴侣的您将暂时继承他的权利，您的命令将高于一切。”小萨表情变得严肃，“也就是说，直到熵大人痊愈之前，所有文明成员必须听命于您。” 夏末没想到还有这种规定。照这么说来，在熵没有后代之前，她就是熵文明最高权利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怪不得前48代熵都没有伴侣，要是娶回来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万一弄出来一个高级文明版的武则天怎么办？ 熵选择她为伴侣，不可能没有考虑过这个。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默默地给予了她全部的信任。可她却总是畏首畏尾，以为他不懂得爱，到了这一刻，她才发现，她自己才是一个不懂得爱的傻瓜。 夏末放下手，一时间，心中百味杂陈。 面前的玻璃大门向两边敞开，蓝疑花的香味扑面而来。远处浅蓝色的花海上方，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正在母脑的操控下缓缓展开。 夏末收回心神，大步朝她走去。 “太阳基地的寄生卵感染源已经找到了。”母脑飘到她面前，向她汇报，“我们在基地里的一个小房间找到了一具没有心脏的人类尸体，并检测出他的大脑有被寄生卵侵蚀过的痕迹。” 夏末一愣，马上反应过来，母脑说的尸体就是跟她一起潜入太阳基地的那名十分怕死的人造进化人，后来被另外一个组员用等离子焊枪杀死。 “可是，他死了，寄生卵也活不了，还怎么传染别人？”夏末不明白。 “寄生卵感染他的时候，他的肌体已经成熟。他死的时候，寄生卵还没完全跟他的肌体同化，所以随时可以离开，寻找下一个寄主。”母脑道。 夏末点头，当时她就觉得奇怪，那人有勇气参加人造进化人计划，就不应该那么怕死。现在回头一想，他的胆小很有可能是寄生卵故意装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诱别人杀他，它才能从他的身体里脱离出来。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这枚寄生卵就是寂白故意安插在她身边的，这也是为什么寂白一定要她参与太阳基地行动的真正原因。因为他知道，只要她出现，熵肯定会来找她。万一他们来不及安装金属盒子，还有这枚寄生卵作为后手，确保熵一定会被感染。 所有的计划一环扣一环，毫无破绽，真不愧是二次脑部进化人。 母脑的声音打断了夏末的沉思：“所有文明的主城都有严格的空间监视，我无法将蛀洞开启在白文明主城里，只能开在中立文明的星际城里。” “可以，我原本也没有打算凭这么少的兵力拿下白文明的主城。”夏末一边说着，一边戴上恒光面罩。 “小姐，那您的计划是……？”小萨在一边坐立不安地看着她。 “如果我没有猜错，她应该是打算跟凤凰座超星系团的其他文明结盟，以牵制白文明的兵力。”毛蛋菌不知道从哪里蹦了出来，跳到夏末肩上，得意洋洋地问夏末：“我说的对吧？” “原来是这样！只是结盟就安全多了！”小萨终于放下心来。 这时，蛀洞已经稳定，黑洞洞的入口没有一丝光亮。 夏末打开氧气装置，单脚踏进蛀洞。 就在这时，一个意识强势地入侵她的大脑，熵的声音随即响起：“既然你决心要去，就要时刻记住，你是我的人，我会在这里，等你平安回到我身边。” 夏末的脚步一顿，唇边不自觉地泛起一朵微笑，在心里轻声应道：“嗯……” 她跨入另一只脚，下一秒，肆虐的能量顿时席卷了她，同一时间，她身上的金色膜衣猛地发出刺眼的金光，而她体内也自动升起一股强大的凝聚力。这两股力量一起护住她，让她不至于被空间扭曲的力量撕成碎片。 意识再次清醒，夏末的眼前一片光影迷蒙，所有景物像是镀上了一层油光。视线所及之处，无数色彩各异的巨大光球在空中来回浮动着，就连他们脚下的地面也是一层淡淡的光物质，仔细看去，还能看见一颗颗流沙一样的光粒在缓缓流动。 如果不是戴着恒光面罩，在这么强的光线之下，他们根本睁不开眼睛。 “这是光文明的主城光城。”毛蛋菌自觉地为她解释起来：“这些不透明的球体不但可以吸收一切光源，还可以完全反射所有光源，所以才会这么亮。” 毛蛋菌还想再说，可是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的爆炸声打断了，而且那爆炸声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个接着一个，震得人耳膜生疼。 随着爆炸声越来越近，无数人影从浮动的光球里冒了出来，看上去就好像是一滴滴水珠从水球中析出，然后被捏成了人性一样。红色的光球析出红色的光人，黄色的光球析出黄色的光人，以此类推。这些光人的身形跟人类差不多，但都一律没有五官，浑身上下都隐没在光里。 “光文明是中立文明，现在一下子出动这么多光族士兵，那些爆炸声肯定有问题。”小萨皱眉说道。 “我们跟上去看看。”夏末说道。既然光文明是中立文明，就算他们突然出现，也应该不会受到光族士兵的主动攻击。 阿星缩小了体积，载着夏末飞了出去，停在光城上空。 只见，光城城外，光族士兵正与潮水一般涌来的怪物军团进行激战，可是光族士兵的战斗力明显很低，几乎都是在几招之内就被打碎成光粒，消散不见。 “小姐你看，那些怪物好像是白文明的怪物军团！”小萨惊呼道。 经他提醒，夏末也发现了，下面的怪物都能随意变化自己的身体形态，确实是来自寄生文明。 “岂有此理，他们竟然连中立文明都不放过？”毛蛋菌也义愤填膺起来。 夏末弯起嘴角，瞳孔里金光大盛：“他们来得正是时候，不然我或许还真没办法说服光文明与我们结盟。” 城外，光族开始败逃，七零八落地往城门退去。 “走，到我们出场的时候了！”夏末握紧了阿星的角，驾着它从空中一冲而下。 小萨对着身后的一众黑膜人爽朗一笑，高声道：“兄弟们，让小姐看看熵文明最强的第三星际兵团真正的实力！” 回答他的是整齐划一的一声怒吼：“正义必胜！” 飞在前面的夏末差点从阿星身上摔下去，回头一看，正好看见所有黑膜人高高举起的中指。 怎么连他们都学会了！ 她无奈一笑，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地冲进怪物阵营中。 战场上对垒的双方都没反应过来，只看见一抹金色的光芒如天外流星，势不可挡。金光后面跟着一片浓重的黑影，黑压压一片，宛如蝗虫过境，他们飞过的地方，别说是怪物了，连怪物毛都不见一根。 夏末也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小萨他们的实力，不由得为之震惊。 两百多人的高阶卫队，分/身后直接扩充为几万人的大军！经过三次融合后的身体，坚固如铁，普通的兵器根本伤不了他们，而他们的手却能轻而易举的破开怪物的身体！特别是小萨，每次出击，都是双手而出，一手解决一个，从不落空。 “太……太牛了……”毛蛋菌捂住嘴，不住地感叹道。 光族士兵们仿佛看见了胜利的曙光，不再后退，努力组织起一波波反击。 夏末一伸手，又吸干一个三阶军官，正要飞往下一个目标，一个浅黄色的光人追到她身边，叫住她：“请问，你们是熵文明的人吗？” 毛蛋菌又自觉充当起翻译机。 夏末稳住身形，回头朝他微微一笑：“是的。” “我们族长想跟您见一面，希望您能赏脸。”光人语气诚恳。 夏末看了一眼已经开始撤退的怪物军团，说道：“那就麻烦你带路了。” 再次进入光城，空中的光明显比他们刚到的时候黯淡了许多。 “这些光球怎么都变暗了？”夏末问带路的光人。 光人叹了口气，回答道：“我们的文明一直过着与世无争的安稳日子，平时没事的时候，大家就融合在一起热闹热闹。这些光球就是由我们的族人融合而成的。刚才那一仗，我们的族人死伤惨重，融合的人少了，光球自然就变暗了。” “你们的身体能自己发光？”夏末继续问。 “确切来说，我们的身体能吸收外来的光源作为能量，所以表面看来，就好像是我们自己在发光。”光人耐心地解答。 一行人走着走着就来到光城的中心。 整个光城里的光球突然从四面八方朝中心聚拢，一颗接一颗融合在一起，组成一颗新的大光球。 “请进。”光人在巨大的光球前站定，做了个请的手势。 眼前的光球体积太大了，夏末仰起脑袋，只能看见它弯曲的弧度，而看不到它的顶部。她犹豫了一下，作为熵的伴侣，她必须有保证自己安全的自觉，不能让熵文明蒙羞，更不能让熵担心。她装作不经意地跟小萨对视了一眼，看见他朝自己点头，才抬脚走进光球中。 身体被暖融融的白光包裹住，漂浮在空中，她感到自己的意识逐渐游离出肉体之外，缓缓融入了一个广袤无边的意识之海。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那片意识之海里传来：“欢迎熵文明的使者驾临光城。” “欢迎，伟大的使者。”无数的声音同时响起。夏末估计所有光文明的光人都包括在其中了。同一时间，一阵阵表达善意的情绪从意识之海涌入夏末的意识中。 夏末大概明白了，光人融合成光球后，他们的意识就会融合在一起，可以互相通过意识交流，并且分享各自的情绪，同喜同悲，不得不说，光文明真是一个有爱的文明。 “能亲自来到著名的光城，是我的荣幸。我谨代表熵，向光文明献上最诚挚的问候。”夏末不需要懂得他们的语言，也能通过意识跟他们交谈。 “伟大的使者，谢谢你们的帮助，让我们避免了一场灭族之灾。我们光族将永远记住你们的恩情。”老者郑重地说道。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夏末不想再继续绕圈子，直接说明来意：“其实这一次我们前来，就是为了邀请光文明跟我们结盟，共同抵御白文明的入侵。” 意识之海安静下来，光人们似乎在思考。 “族长，我们确实需要他们的帮助。”一个意识开口道。 “是啊，这一次我们幸运躲过一劫，难保他们还会再来。”又一个意识说道。 光人们众口一词，一致赞成结盟。 “伟大的使者，我们答应你们的结盟邀请。”老者一开口，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夏末注意到老者用了“我们”这个词，而不是“我”。看来，光文明是一个高度民主的文明，所有重大的决定都由族人聚集在一起共同决策。族长只是一位受人敬仰的发言代表。 “不过，我们有个不情之请。”老者又说道，同时通过识海向夏末传来一阵焦虑的情绪。 “请说。”夏末也向他传去一阵安抚的情绪。 老者的心情明显好了点，说道：“我们刚刚受到了邻近友邦的求助讯息，他们似乎也遭到了同样的攻击，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前去救援？” o35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光文明族长口中的“邻近友邦”也是一个弱势的中立文明。 从蛀洞中出来的时候，夏末还以为自己穿越了，不是穿到了地狱鬼城，就是穿去了西天佛土。无论走到哪里，耳边总回荡着忽远忽近的低喃，好像有许多鬼一起哭号，又像许多人一起念经。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些声音空灵而悠远，给人一种神秘幽深的感觉，并不会觉得吵闹。 “救命！我要回去！我几百个世纪以前就发誓绝不踏进这里一步！怎么又回来了？我一秒都不想待在这个话唠文明里！”毛蛋菌一清醒就嚷嚷起来。 “话唠文明？”夏末好奇地问。 站在她身边的光文明族长尴尬地轻咳一声，解释道：“伟大的使者，请听我说，这里是声文明的主城音城。”这老头的外表也跟其他光人一样，只不过下巴处还留着一撮光丝做的胡子。 毛蛋菌根本不给他面子，反驳道：“什么声文明，明明就是话唠文明！一天到晚喃喃个不停，不是话唠是什么？”说完，扁着嘴在夏末肩上滚来滚去闹脾气：“吵死人了，我要回去！” 夏末用手指弹了它一下，小声道：“你活了那么大岁数，不懂礼貌吗？再说了，我怎么不觉得吵？” “你的耳朵能接受到的声波频率范围太窄[1]，当然不觉得吵，可不代表别人也跟你一样啊！不信，你看看阿星！”毛蛋菌举毛一指。 夏末看向上方，果然看见阿星火红色的庞大身躯在空中翻滚不定，情绪似乎很烦躁。 正说着，那些低喃声仿佛在向他们靠近，声音越来越大，毛蛋菌痛苦地捂着头，不停地哼哼，看上去真得很难受。 “哎呀，光族长您好啊！在这个充满危机的时刻，您能前来帮忙，我们真得很感激！”一个小女孩清脆的声音传来。 她话音刚落，无数声音一起重复道：“我们真得很感激！” “哦，对了，今天我们的晚餐是纯净的恒星能量，您要不要来一碗？”小女孩又说道。 那些声音又重复：“您要不要来一碗？” “还有美味的行星之水，清纯甘冽，既然您来了，就不要错过哦！”小女孩滔滔不绝起来。 “就不要错过哦！”所有声音再次重复道。 夏末终于能理解毛蛋菌的痛苦了。他们确实太话唠了，都说了“充满危机的时刻”，还有闲情请别人吃饭喝水。 光族长也有些受不了，开口打断小女孩的喋喋不休：“声族长，现在战况如何了？” 夏末这才看见一个巴掌大的小人儿缓缓现身。 “哦，我差点忘了……”小女孩的表情有些呆萌，半透明的身体飞舞在空中，领着他们往前走，没说两句就哽咽了：“我们快守不住了，好多兄弟姐妹都战死了，你们要是再不出现，我们就要弃城投降了……” “我们就要弃城投降了……”漫天飞舞着的小人儿一起附和。 夏末瞄了一眼毛蛋菌，发现它已经奄奄一息了。 音城和光城所在的恒星系光线十分黯淡，但是两座星际城完全相反，光城里柔光明媚，音城里却昏暗无光。 音城里的所有的建筑物和外墙都是由实体化的超声波组成，半透明的声波墙，不认真分辨很可能就一头撞上去。要不是有小女孩带路，他们肯定会迷失在这个光怪陆离的巨大迷宫里。 好不容易走到城门下，却仍是听不见打斗的声音。 夏末招来阿星，驾着它拔地而起，刚一越过城墙，震耳欲聋的激战声扑面而来。看来音城的城墙有很强的排斥外来声波的效果。 毛蛋菌顿时清醒过来，病怏怏地说道：“终于……出来了……” 夏末居高临下的俯瞰战场，眉头越皱越紧。 攻击音城的怪物大军明显比光城的多几倍的兵力。音族士兵身材娇小，攻击力更是惨不忍睹，成千上百个一起围攻一只怪物，仍旧无法对它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夏末一招手，先让小萨他们加入战场帮忙。不过对方数量太大，要想正面打赢几乎不太可能。 “难道这就是中立文明的攻击力？”夏末开始烦恼这仗该怎么打。 “其实我觉得吧，文明的发展需要不断扩张获得新的星系能源。要是有很强攻击力的文明，一般都不可能成为中立文明。”毛蛋菌一阵见血地指出。 夏末承认它说的很有道理，虽然不排除有些文明就是喜好和平才坚持中立的。 这时，光族和音族的人都飞到了她身边。 “你们就没有什么特殊的攻击技能吗？”夏末问他们。 “当然有啊，我们的攻击很厉害，你想看看吗？”小女孩问。 后面跟着的音族人一起齐声重复：“你想看看吗？” “我们光族也有自己的特殊攻击技能。”光族长也道。 “等等！”毛蛋菌一摆毛，制止了他们，“等我休眠了你们再开始。”又转向夏末：“他们发完疯了，你再叫我起来。”交代完，他闭上嘴，浑身一僵，就不动了。 夏末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如果只靠她和小萨他们的战斗力，绝对拼不过白文明源源不断的兵力，毕竟凤凰座超星系团是别人的老巢，他们随时可以派兵支援。 “我们开始吧！”小女孩和光族长对视一眼，同时飞到战场上方。 她张开嘴，似乎在发出声音，可是夏末却完全听不见，只感到头很晕，胃里有点恶心，而且这种不适感越来越强烈。 “次声波？”夏末已经猜到了。音族人的攻击技能就是发出低频的次声波。只要把次声波的频率调到跟生物器官的振动频率相近，就很容易和器官产生共振，对生物体有很强的伤害性，甚至可以置对方于死地。 那边的光族长也发威了，身体猛然发出一波脉冲强光[2]，场上的所有人都捂住眼睛惨叫起来。还好，熵文明的人都戴着恒光面罩，但是其他音族人就没那么幸运了。阿星也痛苦地吼叫着。 夏末无语了，立刻制止了两位族长“伤敌一千自毁八百”的做法。所以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最怕猪一样的队友。 她把毛蛋菌叫醒，让它继续做翻译。 “怎么样？”两位族长飞回夏末身边，一脸兴奋。 “挺好……就是有自己人的情况下，还是尽量少用。”夏末委婉地说道。 两人的表情顿时垮了，光族长叹惜道：“唉……我就知道，一直以来没有文明愿意跟我们结盟，就是因为我们的技能太鸡肋。” “那倒未必……”夏末突然笑了，因为她想起之前军团特训官教她的时候，曾经无意中提到过寄生文明的圣地。 寄生卵是肉眼看不见的卵泡，就跟病毒和细菌差不多，如果想大批量消灭他们，次声波和脉冲强光比任何武器都有效得多。 大自然真是奇妙，一物降一物。只有节制物种独大，才能生生不息。 “我们去白文明的圣地。”夏末果断做了决定。 …… 夏末盘腿坐在阿星头上，远远地观察着圣地的情况。不得不承认，想法总是美好的，操作起来很有难度。 每年交/配期过后，寄生卵都从母体脱落，然后存放在圣地直至卵泡成熟。成熟的卵泡就会在圣地放飞，从此展开它们在茫茫宇宙中寻找寄主的未知命运。因此，圣地也是白文明的禁地，有重兵把守，想要潜进去实在是难如登天。 “玉夫座的战况怎么样了？熵离痊愈还有多久？”夏末问。 小萨也站在阿星头上，脸色凝重：“撑不住了，白鹭星际城一直在向后撤退，再不用多久就快被逼出玉夫座了。熵大人的肌体修复已经过了80%。” “白鹭星际城能撑那么久已经超出我的预料了。”夏末叹了口气，举目远眺，声音里隐隐多了几分坚定：“小萨，我们没时间了，你愿意跟我一起冒这个险吗？” “小姐的意思是……？”小萨眼中闪过惊讶。 “硬闯。”夏末轻轻吐出两个字。 音城还在被怪物围攻，音族和光族的兵力都被牵制在音城外的战场上。所以圣地一战，只能靠夏末他们自己。其实如果白文明不是占线拉得太长，导致自己的主星系兵力空虚，他们也没有那么容易能潜入圣地附近。 夏末站起身子，金色膜衣的光芒在她娇小的侧脸上镀了一层淡金色，一双黑眸灿灿生辉。 她盯着小萨的眼睛，又问了一遍：“你敢不敢？” 小萨从她的脸上收回视线，缓缓跪下，声音铿锵有力：“属下愿追随小姐，生死不惧！” 夏末回身，刚才的严肃凝重一扫而空，朝他微微一笑，说道：“什么死不死的，我要你活着。我们这次的目标不是杀敌，只要我们把光族长和音族长顺利带到圣地中心，我们就成功了，所以千万不要恋战。” “属下明白。”小萨也站了起来，把光族长和音族长带到夏末身边。 光族长语气明显带着担忧：“这么做，是不是太冒险了？” 作为音族长的小女孩也在一边猛点头。 夏末递给他们一个安抚的笑容：“只要我们能成功到达圣地中心，以销毁所有寄生卵为要挟，白文明就不得不暂时退出所有战场。两百人换救无数生命，这个险难道不值得一冒吗？” 老族长跟小女孩对视一眼，就不再说话了。 夏末转向所有黑膜人，收起笑容，白皙的小脸上神色凛然：“你们每一个都是以一敌百的战士，是文明最宝贵的财富。这场战役，我要的是完美无缺的胜利，所以，你们都要给我活着！我们要一起站在白文明的圣地之上，告诉他们，夺取圣地，我们两百人足矣！” 小萨翻译到最后，已经激动得难以成声，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夺取圣地，两百人足矣！”黑膜人情绪激昂地齐声吼道。 夏末转过身，抓紧阿星的角，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 其实，此时此刻，她根本无法预知战斗的结果。 她有信心能冲上圣地中心，但是她没有十全的把握能保证每一个人都活着摸到胜利的果实。 她欺骗了他们。 用一个美好的远景。 她心中一痛，却不再犹豫，金光一闪，朝圣地入口直冲而去。 圣地入口的城门上方，正在偷懒的守卫们原本还在打着哈欠，昏昏欲睡，却突然发现一抹金光飞到眼前，还来不及发出一声警报就被吸成了干尸。 其余的守卫彻底清醒了，按下了一级战备的警钟，朝夏末包围过来。 夏末只对从后跟来的小萨扔了一句：“这里交给后面的人，我们继续冲！”说着，阿星在她的指引下腾空而起，越过城门，直扑圣地中心的高塔。 刺耳的警鸣声回荡在空中，数不清的守军出现在前方，打算拦截他们。 “两位族长，坐稳了！”夏末眸中金光流动，体内能像蓬勃而出，汇聚在指尖一处，手狠狠地将一只怪物穿了个透心凉，然后又插/入后面怪物的胸口处，一下子收了两个人头。 十几个怪物朝她迎面扑来。 她向上一拉阿星的角，阿星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在空中一个急停，直冲而上，正好贴着那些怪物的头飞了过去。 小萨和其他黑膜人一直稳稳地护卫在她两边，也是见好就收，豪不恋战。每次正面对决，都只留下几个人断后，截住后面追来的怪物。 他们快若惊雷，如一把利刃插入怪物守卫军的中心，杀出一条通往圣地中心的血路。 这个时候，就连毛蛋菌都知道要保持沉默。它只是紧紧的抓住夏末的膜衣，不让自己被快速飞行时的气流撞飞。 “小姐，小心！我必须留下断后了！”小萨的声音传来。 夏末回头一看，她带来的所有黑膜人都已经被团团围住，最后一波拦截的怪物冲上来，小萨不得不亲自断后了。 圣地高塔就在前方不远处，阿星再次加快了速度。 夏末只觉得心底涌上一阵不安。 太顺利了。 顺利地有些不可思议。 100米的最后冲刺对阿星来说就是一步之遥。 “砰”的一声巨响传来！ “小姐！”小萨声嘶力竭地叫道，却无法脱身来救她。 夏末只觉得整个人被一股巨力震得飞了起来，全身发麻。紧接着，皮肤上传来一阵阵割裂的疼痛，像是被锋利的刀锋划过一样。 在半空中，她睁开眼，只见漫天的光片飞落，如刀片一样插/入她身体里。 “圣地高塔有能量罩保护！我们撞到能量罩上了！能量罩被撞碎了！”毛蛋菌用毛卷住她的头发，高声喊道，“重启需要时间，我们有两分钟的时间！” 夏末扭头一看，只见阿星的身体从空中飞速坠落，在地上撞出一个巨大的深坑，炽热的鲜血从它的头部喷涌而出。 “阿星！”她喊道，可是阿星毫无反应。 她心中焦急万分，失去了阿星，她根本不会飞，又如何登上高塔？ 另外一边，两位族长已经被刚才的撞击撞晕了过去，身体眼看就要落入怪物的口中。 夏末从来就不懂得放弃为何物，即使已经失去了全部希望，她也不甘心就此绝望！ 在空中坠落的过程中，她下意识地朝他们伸出手，想要抓住他们。 那一刻，她突然感到脊椎里有什么东西就要破土而出，紧接着，一阵蓬勃的气浪冲破她的身体，把她向前推去。 她单手抓住光族长的手，另一只手奋力一兜，把音族长捞了回来。 还没来得及震惊，整个人犹如破空之剑，直窜天穹。 “停下，飞过了！”毛蛋菌大叫道。 被它这么一吼，夏末这才反应过来，她竟然会飞了！可是刚才只是她身体下意识做出的反应，她一清醒过来，身后的气浪就陡然消失了，她又重重往下坠落。 万幸的是，这一次，高塔的平台接住了她。 夏末喘着气，爬了起来，高声道：“你们的圣地已经失守，所有人都停手！” 无论是怪物还是黑膜人都停下手，往声音的方向望去。 只见，白色的高塔上，一个娇小的金色身影傲然站立在上方。高塔上融融的白光都无法遮掩住她一身张狂的金色光芒。 “我要见你们的王。”她朝他们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o36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怪物们只是看了夏末一眼，竟然对她的话无动于衷，又对小萨他们发动攻击。 夏末一拍脑袋，她怎么忘了，光族和音族百无一用的形象早就深入人心了，圣地守军根本就不觉得他们两个有威胁性。 这个时候，音族长先一步醒了过来，马上飞到半空中，把次声波调到跟寄生卵泡相近的频率，开始释放。 夏末他们来之前，除了人手一个恒光面罩，还每人发配了一对隔音护耳，但凡超出“可听波”范围内的声波都会被隔绝在外，所以音族长的次声波攻击对他们毫无作用。唯一痛苦的只有毛蛋菌，因为它本来就不是通过耳朵接收声波的，戴了护耳也没用。 本来寄生卵泡是肉眼看不见的微粒，但是当它们聚集在一起达到一定数量，附在高塔塔壁上，就会形成一层密密麻麻的粉色青苔。 次音波发出才5秒不够，外面的一层寄生卵泡就开始枯萎剥落。 怪物们先是呆呆地看着掉落在地面的寄生卵泡，过了几秒，一个个像是世界末日般鬼哭狼嚎起来。 对于繁殖异常困难的寄生文明来说，每一个寄生卵泡都象征着文明的未来。如果圣地里的卵泡全被销毁，他们的文明就算不会灭亡，也将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蹶不振。 “我要见你们的王。”夏末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毛蛋菌大声帮她翻译。 这一回，没人敢无视她的话。 一名白文明的三阶军官飞上前，郑重回复道：“请停止声波攻击，我立刻去通知我王。” 双方都停了手，小萨他们也飞回夏末身边，严阵以待。 夏末对他们道：“大家的能量罩要一直开着，以防被寄生。”夏末递给小萨一个眼神，示意他把能量罩开大一点，把两位族长也保护在里面。 “小姐，你呢？”小萨问。 “我不会被寄生。”夏末并不想多解释。她的基因结构比三级文明生物的等级还要高，寄生卵根本无法入侵她的身体。 刚才那名三阶军官去而复返，恭敬道：“我王已经下令，要善待熵文明的使者。请使者跟我去面见我王。” “小姐，你去吧。只要我们在这里，他不敢对你怎么样。”小萨小声道。 看见夏末面露犹豫之色，那军官又说道：“我们会保证留在这里的其他人的安全。” 夏末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道：“其实……我就是想说，我自己不会飞……”刚才那次是危急之下，身体本能爆发，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下巴掉一地，这个女人带着区区两百人就敢冲进白文明圣地，搞半天，她竟然不会飞？ 军官飞到她身边，把毛蛋菌拨到地上，抓起夏末的胳膊，单手把她像提小鸡一样提了起来，最后在塔底放下她。 夏末自己都觉得丢人。 “使者，请随我来。”军官倒是一脸正经，做了请的手势。 他们穿过一个小型蛀洞，一闭眼再一睁眼，景象就换了。 这个星球跟地球很像，氧气充沛，空气里还弥漫了淡淡的野花香。 此时正是黄昏时分。金黄色的日轮沉入地平线，把原本淡蓝色的天际镀上了一层耀眼绚丽的红。 眼前的城市，表面看去就是一座很古老的人类城市。石砌的楼房不高，大部分都只有两层楼高，而且看上去年代久远，窗棱子上爬满了锈迹，石块的表面坑坑洼洼的，布满了青苔。整座城市虽然颓败，但不时会有小孩子打闹的声音从破落阴暗的街道里传出，平添了几分生气。 “这……”夏末一路走来，实在是难以相信，“这就是你们的主城？” 寄生文明作为一个强大的三级文明，主城怎么可能如此普通，甚至可以说破烂？ “是的。”回答她的不是军官的声音。 夏末迅速回头。 寂白双手环胸，笑吟吟地看着她，落日的余晖让他略微苍白的脸看起来有了一丝红润。他上前两步，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远处的城市中心，自顾自地说道：“我第一次回到这里的时候，也跟你一样，不相信眼前的一切。可是作为一个长期失去了王的寄生文明，能勉强不被灭族，已经实属难得了，我不应该要求他们太多的……” 他继续向前走，眸光柔和：“是我回来得太晚了……” 夏末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她实在跟他无话可说。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旁边的窄巷里冲了出来，撞在了寂白的腿上，跌在地上。小家伙一抬头，露出一张毛茸茸的脸，长鼻子、兔子嘴、尖耳朵，大圆脸，是夏末从来没见过的物种。 “王……？”小家伙震惊地盯着被他撞到的人，先是不确定地喊了一声，接着两只大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兴奋地一咕噜爬起，高声道：“我王来了！王来了！” 接着，大大小小的奇怪生物从各个巷子里跑出来，把她和寂白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 “王！你回来了真好！前几天隔壁星系重新向我们开放了能源供应……” “是啊是啊，蛀洞也能正常运作了，我都忘了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走出这个城门了。 “我也是啊，昨天才从维也星系探望老朋友回来。” “王，昨天军队带回来好多vita，我好久都没吃得这么饱啦！” …… 寂白弯腰抱起刚才那个毛茸茸的小家伙，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又把视线转向其他人。 大家都安静下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我回来了，”他微微一笑，眸中溢满了温暖，“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你们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死一样的沉静过后，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越来越多的生物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簇拥着他们往城市的中心走。 一路上，寂白对他们的问题有问必答，无论是小孩子还是老人，无论那个问题有多么幼稚可笑，他都完全不介意，甚至乐在其中。 他们走进耸立在中心处的石堡，厚重的铁门缓缓关上，却无法完全挡住外面民众激动的呼喊声。 “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做。人类有句话叫做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果我是你的子民，我会很庆幸你是我的王，可是很可惜，我不是。我永远无法原谅你对我做过的事情，而你也无需在意我的感受。”夏末的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感情变化。她知道他是故意让她看到刚才那一幕，想让她心软。 “小末……”寂白微不可查地叹惜了一声，朝她伸出手，想要碰触她的脸。 夏末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手。 “我只是走错了一步。”寂白脸色一暗，强硬地将她扯进怀里，有力的双臂紧紧地勒住她，“我只是走错了一步而已！难道就没有任何方法可以让我们回到过去？” 夏末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艰难地发出声音：“就算回去了……又怎样？我……我从来就……就只把你……当做哥哥而已。” 她明显感到他的身体一震，过了好久，才慢慢垂下手，让她挣脱出去。 “那现在呢？”他的声音再也不复从前的狂妄嚣张，反而隐隐蕴含着深重的无力感：“现在我们是什么？是……敌人吗？” “如果你愿意议和，并保证不再入侵熵文明的星域，不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们可以成为两个从来都不认识对方的陌路人。”夏末撇开脸，冷声道。 “陌路人？”寂白突然轻笑一声，语气又恢复成以前那种随意慵懒的感觉：“小末，我连当你的哥哥都感到不满足，又怎么会满足于当你生命中的陌路人？”他似乎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随手招来几名侍从，说道：“他们会带你去房间休息，议和的事情，我们可以明天再谈。” 夏末皱眉，想要反对，可他身影一晃，已经消失了。 侍从们把她带到一间欧式装横的房间，近六米高的雕空天花上垂落着一盏华丽的水晶宫灯，落地玻璃窗前放着一架雕花精美的梳妆台，复古的木质大书柜里放满了各类书籍、还有半人高的大床下面铺垫着几十层柔软的被褥，这是小时候的她梦想中的完美房间。 可夏末完全没有心情欣赏这些东西。尽管她有信心到了最后他还是会被迫放她离开，但是在那之前，她还要被软禁在这里多久？ 她爬上大床，确实累了，入睡前迷迷糊糊地想着，不知道熵的伤怎么样了。 其实她做了那么多，只是为他疗伤拖延时间而已。议和也是暂时的，毛蛋菌也说过，文明要发展只能不断扩张，战争是永远无法避免的。 夜幕降临，大床上的蕾丝帘帐在夜风中轻轻飘拂。 寂白站在床边，垂眸看着床上熟睡的人。 曾几何时，多少个夜晚，他也是这么默默地守护着她入睡。当她一个人在森林里为了躲避追兵累倒的时候，当她孤独一人在垃圾堆里饿晕过去的时候，他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只是她从来都没发觉而已。 他的小末，他一直以为只要等到她长大，她就会欣然投入他的怀抱。可是原来他也有判断错误的时候。 即使离得这么远，他还是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诱人馨香。她是他见过最完美的生物体，从第一眼开始，他就决定了要得到她。 他不应该低估了她的能力，导致功亏一篑。 指尖滑过她细嫩的脸颊，却在他自己的心上刻上又一道深深的痕迹。 把她拥入怀中，看着她安详的睡容，寂白第一次有了想放下一切羁绊的冲动，不理会什么文明的延续和兴盛，忘记所有责任和负担，带她离开这里，直至宇宙的尽头，将她永远囚禁在自己身边。 “小末……”他在她耳边呢喃着，轻柔地吻住了她的唇。 他们之间的每一次亲吻都是他强迫她的，带着血与痛的滋味。也只有当她睡着的时候，才会这么乖巧地躺在他怀里。 “呃……”夏末觉得呼吸困难，缓缓睁开眼睛。 半眯的黑眸里，映着她将醒未醒的模样。 她瞬间清醒过来，用力推开压在他身上的人，整个人缩到床脚，警惕地盯着他：“我们的文明还在议和阶段，详细内容可以明天天亮了再谈。你们与其跟熵文明作对，还不如先把你们主星系附近的星域先收复了再说，陛下。”她故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的音量。 寂白被她推倒在床边，缓缓撑起身子，也不在意掉落到腰间的睡袍，露出坚实的胸膛，半/裸着躺在床上，双手交叉在脑后，一声不吭地看着她。 “陛下，请您出去……”夏末眼中燃起淡淡的金光。 “连哥哥都不愿意叫了吗？”寂白自嘲一笑。他曾经多么盼望她忘记这个称呼，现在却连听她再喊一遍都变得奢侈。 夏末藏在被褥下的手已经不动声色地蓄满了能量，如果他敢来硬的，她绝不会让他得逞，大不了同归于尽。 寂白突然坐起身子，朝她倾身而来。 同一时间，夏末抬起手，朝他的胸口抓去。 寂白脸色一凛，却没有躲。 “咚”的一声闷响，夏末只觉得手指传来一阵剧痛，下意识地把手收了回来。抬头一看，才发现他刚才一瞬间改变了身体结构，胸前的一块肌肉变成了另外一种未知物质，坚硬无比，以她现在的能量根本无法穿透。 寂白的手已经抓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拉近眼前，声音低沉地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天幕：“你还真下得了手？” 夏末忍着疼，反问道：“我为什么下不了手？” 寂白的眼中泛起滔天巨浪，但很快又沉寂下去：“你明天就可以安全离开。” 他放开她，拉起滑落的睡袍，缓缓踱到门口，再次停下了脚步，微微侧脸，唇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小末，你最好真得杀了我……” o37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夏末一个晚上没合眼，总感觉黑暗中有人在默默地注视着她。那气息很熟悉，忽远忽近地围绕在她身边。 她知道是谁。 半梦半醒之间会回忆起以前他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可是下一秒又会惊醒。真相总是残酷的，她曾经越是在乎他，现在就越难以原谅他。 时间如静谧的小河，无声无息地流淌而过。 当第一缕恒星光芒透入房间时，夏末从床上坐了起来，朝门口走去。手刚碰到门柄，门却被从后而来的另一只手抵住了。 “别走。”寂白的声音带着彻夜不眠的疲惫和沙哑。 夏末没动，维持着背对他的姿势。 “别走……”他缓缓收拢怀抱，高大的身躯将她完全笼罩在内。 夏末沉默着，当他强势霸道地逼迫她的时候，或许她能狠心对他痛下杀手，可是她没法冷下心来面对这么脆弱的他。 毕竟他曾经是她最亲近的人之一。 双手握成拳，寂白把她紧紧地抵在门上，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侍卫的声音：“王，熵文明的星际兵团已经到达边境了。时间不多了，使者该启程了。” 夏末感到身后的人终于动了动，身体缓缓放松下来。 冰冷的唇擦过她的脸颊，他松开她，把门打开，率先走出房间，对侍卫道：“可以启程了。” 夏末抬头，看见他的唇边又恢复了一贯的笑容。 “小末，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就不亲自送你了。”他转向她，“反正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夏末没有说话，越过他，跟着侍卫离开。 她被白文明的战舰带到凤凰座超星系团的边境处，两边是白文明的舰队和怪物军团。等了一会儿，密密麻麻的光点开始出现在视线的最远处，熵文明的两座主城蓝疑星际城和白鹭星际城在光点的包围下缓缓现身。 夏末终于明白为什么寂白这么快就放她离开。 这种情况，简直就是大军压境。 夏末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熵肯定痊愈了！不然，蓝疑星际城为了保证他的安全，绝对不会离开蓝疑星系。 她被两只怪物带往两军阵营的中间，远远地就看见小萨朝她飞来。 “小姐！”他从怪物手里接过她，上下打量着：“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有没有受伤？” 夏末看着两只怪物飞走，顾不上回答他的问题，就问道：“你不是应该在圣地吗？还有，熵怎么样了？” “熵大人已经没事了！”小萨带着她飞回蓝疑星际城，开心地笑着：“他们撤兵以后，战局就定下来了，杀了我们也于事无补，就把我们送回来了。阿星和毛蛋菌都在营养仓修复伤势。” 夏末点头，为了保护圣地，寂白不得不撤兵。战机转瞬即逝，以白文明现在的兵力，等熵文明喘过气来，他们只能退守一隅。 问题暂时解决了，她终于可以松口气了，一想到一会儿就能见到熵，心里不禁升起几分期待，又有几分忐忑。他说了，等他身体痊愈了，就要让她完完全全属于他。 蓝疑星际城的能量源冷却完毕后，马上执行高维度瞬移回到蓝疑星系。 出乎夏末意料，熵一直都没出现。夏末呆坐在房间里，表情有些闷闷不乐。 难道他就不想立刻见到自己？ 小萨在一边嘻嘻偷笑，蹭到她跟前，问道：“小姐，你是不是在想熵大人啊？” “哪有！”夏末别过脸。 “熵大人重铸肌体完毕后，留下大部分兵力去接您，自己只带了一个小型舰队前往天鹅座星域了。不过小姐别担心，他应该快回来了。”小萨说道。 “天鹅座？他去那里干什么？”夏末大概记得天鹅座在北极星更远的地方，也在猎户臂上。 “他说在您回来之前，必须完全占领整个猎户臂星域。”小萨回答，“他甚至在临走前就把这一周的军事部署都安排好了，不过军团里的所有将领都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安排。” “他怎么安排的？”夏末好奇了。 “整个猎户臂戒严一周。”小萨挠头，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夏末先是一愣，接着就笑了。看来仗还没打，熵就已经把猎户臂当成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她一笑，小萨就问：“小姐知道熵大人这么部署的原因？” 夏末摇头。好不容易占领新的星域，不赶快驻兵采集能源，反而马上戒严，不让任何人随意进出，是有些奇怪。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小萨就去巡逻了。 夏末想了又想，还是去认认真真地把自己“从内而外”地洗干净，换上了熵盟誓那天为她穿上的白裙子，最后还不忘把那束她收了好久的蓝疑花贴身放好。 但是，她拒绝承认自己这么做是为了某些别扭的心思。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波又一波的欢呼声，然后小萨就冲进房间，推着她往外走：“小姐，熵大人凯旋回来了！大家正准备庆祝呢！你快来啊！” 夏末顿时感到自己的小心脏毫无章法地乱跳起来，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只能僵直着身子被小萨推到星际城的凯旋大道前。 无数的光点从太空外空降到大道中，光芒收敛后露出里面士兵的模样。群情激昂的民众们自备了蓝疑花花瓣洒向空中，空气中很快就充斥着蓝疑花沁人肺腑的香气。 本来即使得到了银河系，大家也不至于这么兴奋，更何况只是夺取猎户臂而已。可是熵文明之前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可能每个人心中都急需一场胜利来宣泄这几天以来的憋屈。 远远地，夏末就注意到那抹炽白色的光芒。 “熵大人！”大部分人也发现了，一涌而上将他包围在人群中心。 整个欢迎仪式被推向了高/潮。 白光褪去，熵紧绷着脸，一双黑眸在人群中搜索，眼神越来越冷，突然，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锐利的目光猛地朝夏末的方向射来。 夏末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整个人都不会动了。 熵一句话不说，越过人群，大步朝她走来。 “你……啊！”夏末不断地绞着手指，眼睁睁看着他的脸越来越清晰，刚想开口，就被他拦腰抱了起来。 熵直接把她扛到肩膀上，反身就往城外走。跟他高大的身躯相比，她娇小得就像个孩子。 “喂！你放我下来！大家都在看呢！”夏末红着脸，抡起小拳头捶在他的后背上。 热闹的人群里，不知是谁大声问了一句：“熵大人，庆祝活动就要开始了，你跟小姐干什么去？” 熵目不斜视，吐出两个字：“交/配。”继续大步往前走。 夏末大囧，赶紧把头垂下，不敢再抬起脸来。 众人一阵静默后，爆发出空前的热情，场面一下子变得混乱，有人吹口哨，有人欢呼鼓掌，原本还勉强算井井有条的军队瞬间就被热情的民众冲散了，后来士兵们干脆就跟他们一起追在熵和夏末身后起哄—— “熵大人，加油！” “小姐，加把劲！早一天为我们生下下一任继承人！” “熵大人，这几天的军务我们保证自觉完成任务，您就放心去吧！” “小姐！别忘了带vita去，中途可以补给！” …… 夏末的脸变成了煮熟的虾子，忍不住大声道：“旺财，你哪是什么雪狼啊，明明就是大色狼！” 熵不理会，开启能量罩，瞬间就飞出了蓝疑星际城的轨道。 四周安静下来，除了远处那颗蓝超巨星亘古不变的光芒，整个宇宙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 熵把她从肩上拎起来，让她看着自己，语气轻柔：“我们把最后的仪式完成吧，让你成为我真正的伴侣，就今天，好吗？” 夏末没想到他会这么郑重地征求她的意见，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下意识地躲避他过于专注的目光，随口回到：“那……如果我说不好呢？” “我可以继续等。”熵想也不想就回答，“等到你心甘情愿的一天。” 夏末一愣，视线回到他脸上。 浓黑的眼眸，深谙沉寂，一如宇宙深处浩瀚的黑洞，仿佛只为了吞噬所有光芒而生。英挺的眉峰，高耸的鼻梁，骨脉分明，就像最古老的行星山脉，无言地诉说着屹立在时间尽头的坚定不移。还有，线条简洁细致的双唇，她还记得，那里出奇的柔软。 这个男人，早已进驻了她的心。 面对这样的他，心甘情愿，其实并不难。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有些小女孩的羞赧，在怀里摸了摸，双手奉上：“这是你送给我的蓝疑花，我离开前带走了一束，现在已经变成干花了……”说到这，她突然有些懊悔，这种时候送别人一束破破烂烂的干花，而且还是他先送给她的，他会不会嫌弃，或者觉得她不够重视他？ “说下去。”熵的脸贴近她，声音里有一种神秘的蛊惑力。 “我……我想……”夏末垂下脑袋，深吸一口气，再次抬眼看他，“我想把它送给你……” “你知道它代表的意思吗？”熵扣紧了她的腰，黑眸紧锁着她的视线。 “我知道。”夏末什么也不管不顾了，迎上他的眸光。 然后，她看见熵的唇竟然一点、一点地勾勒出浅浅的弧度。 “很好。”他说着，含住了她的唇。 o38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整个鼻腔和口腔都是熵炽热的气息，夏末感觉氧气都尽数被他夺去，窒息让她有些发晕，可是她仍是无法轻易忘记刚才熵唇边那抹惊鸿一瞥的浅笑，侧脸躲过他唇舌的纠缠，问道：“你……你不是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吗？” 熵抬起头，不自觉地舔了舔唇，仿佛意犹未尽：“我的身体里曾经融合过你的血，修复了部分基因漏洞。” 夏末愣愣地盯着他红润的双唇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脸红起来，低下头，轻声问：“所以……我的身份，母脑都告诉你了？”她记得，他们相遇的时候，她曾经为他输过血。他说的血液融合，应该就是指那个时候。 熵沉默了片刻，牵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她确实向我汇报了你母亲的事情。不过你是4909的后代这件事，我在母脑降临地球之前就知道了。” 夏末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的？”他竟然知道的比她自己还早？ “我们找到了人类关押4909的基地，并及时停止了它的自爆程序。”熵回答。 夏末明白了，原来寂白当初下令摧毁基地的计划没有成功，而基地里有关于她的研究报告。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既然你知道了，为什么……为什么不融合我？” 熵凝视着她，反问道：“那么你呢？明明知道可能会被我融合，为什么最后还会选择留在我身边呢？” 她想了想，靠近他怀中，眉眼间浮现出幸福的笑意。 至死不渝。 原来，他们的答案是一样的。 突然，她想到另一个问题，挣扎着推开他，气鼓鼓地问：“你知道了却故意不告诉我，害我一直担心你一旦知道了就会融合我！”亏她还为了这件事纠结了好久！ “我就是要你认清自己的心，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一切交付于我……包括你的生命。”熵黑眸幽深，手在她发丝里轻轻摩挲，“我要你对我真正的盟誓。” 夏末仰头看他，心中有震撼，也有感动。 这个男人的爱容不得一点瑕疵。 在漫长的时空里，他们将完全属于彼此。 夏末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颤抖着手一颗颗解开胸前的纽扣，雪白的肌肤在他越来越深黑的眸光里绽放开来。 “我说过要带你去看北极星。”熵低声呢喃。 夏末突然觉得脑中一阵恍惚，下意识闭上眼睛，但夺目的光芒还是从紧闭的眼睑透了进来。晕眩过后，她缓缓睁开双眼，才发现他们的周围弥漫着绚烂的星云。 绚烂的光，变幻不定，映在夏末的白皙的身上，更显得她的肌肤细腻通透。 熵停下动作，目光焦灼在她身上，声音隐隐有几分压抑：“在这个维度里，时间的开始既是时间的结束。” 夏末的瞳孔里全是七彩迷蒙的星光。 只见围绕着他们的星云之中，点点光尘浮动，汇合成一颗颗交错在一起的巨大炽亮星体，就像是同一颗星体被复制了无数遍，影像交叠在一起，从亮到暗的光度，完整地记录了一颗恒星从诞生到逐渐暗淡的演化过程。 这竟然是北极星从无到有、再到无的一生。漫长的时间，此刻在他们的眼中，却是一幅一眼就能看清的静态图画。 夏末的心被深深震撼了。 时间和空间包容一切的恢弘和博大，是任何蜉蝣生命都无法触及的。 而他，因为她无心的一句话，不顾一切占领北极星，独独只为了陪伴她一起穿越时空无尽的广度，留给她一个独一无二的第一次。 夏末只觉得眼前水雾迷蒙，伸手捧住他的脸。 吻，从他的眉峰开始，一寸一寸向下，掠过他的眼睛，鼻尖，嘴唇，舌尖试探着入侵他的领域，却被他迅速捕捉，含在嘴中。 “就是现在……”熵轻声道，“……我要整个时空见证我们的结合……” 在星光璀璨中，他们终于融为一体。 夏末勉强半睁开眼睛，视线一碰到他的眼睛，就再也移不开了。 此时此刻，那双黑眸中，以往的坚毅和冷漠消散于无形，痛苦和愉悦、隐忍和疯狂，混乱地交织着。 他的失控，只为了她。 毫无预兆地，身体和心灵深处同时涌上一波高过一波的悸动，直接将她仅剩的理智击得粉碎！ 有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除了他们周围流灿的星光。 他们两个紧紧地相拥着，安静地感受着对方身体的脉动。 o39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良久，夏末不安地动了动，而熵又开始蠢蠢欲动。 “你……你要干嘛？”她推搪着他。 “别担心。”熵揉揉她凌乱的发丝，脸色认真地向她保证：“我已经下令猎户臂全程戒严一周，这段时间里不会有任何人敢打扰我们。” 夏末迅速抓住他话里的重点，心头微颤：“一……一周？” 难道他下令戒严猎户臂就是为了跟她那啥整整七天？72小时就够恐怖的了，还七天！ 他对自己的体力真是自信啊…… “末末……我要你为我孕育后代……”熵的吻在她的脊椎上带起阵阵酥麻的电流，“属于我们两人的后代……” 夏末无法反抗，一次又一次，最后她实在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昏睡中的夏末只觉得有一个异常温暖的大手贴在了她胸口上，一股股强大而又纯正的生命能量涌入她的心脏里，洗去了她浑身的疲惫和疼痛。 她睁开眼睛，看见某人眼眸中的戏谑，她不禁狠得牙痒痒，但是说出口的声音却带着女人欢/爱后特有的软绵绵的腔调：“你――你真是够了！你当我是生孩子机器啊？” 她说着，挣扎着要从他身上下去。 熵却一把压住她，挑起她的下巴，理直气壮地回道：“你是我的伴侣，这是你应尽的义务。” 她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找到一个勉强可以争辩的理由：“可是……生完孩子，身材会走样，屁股也会变大。到时候，你肯定会嫌弃我。” 听她这么说，熵不由得伸手捏了捏她的臀部，似乎在很认真地考虑这个问题，然后严肃地回答道：“雌性生物都会以傲人的臀部曲线来引诱雄性，而且我现在一只手就可以包住你的臀部，所以你无须担心，大一点只会更性感。” 夏末的脸先是红了红，接着就苦了下来：“那惨了，我现在不大，那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够性感啊？” 熵破天荒地愣在原地，从未接触过女人的无理取闹的他，被她成功绕了进去，堵得说不话出来。说大说小都不行，他只能正色道：“只要是你，大小我都喜欢。作为熵，我必须尽量繁衍更多后代，而你作为我唯一的伴侣，应该尽量配合。” 他说“大小都喜欢”，算是情话吧？ 夏末心里冒着甜蜜的泡泡，低头作害羞状：“嗯，那……我努力。” 可是某人根本没这方面的神经，对她的羞涩毫无察觉，继续道：“你的身体基因优良，至少能承受10次以上的分娩。” 夏末登时傻了：“打二折行吗？” 熵回忆起上次去那个什么“批发市场”时，她努力讲价的情景，于是有样学样地道：“九折。” “三折……”夏末坚决抵制，并作势又要从他身上爬下去。 可是她忘了，以他们两个现在的姿势，她这么动来动去，无异于在玩火。 果然，熵的眸光越发深黑，手也开始在她身上流连，但是还不忘回道：“八折。” “四折……”夏末难耐地躲开他的手。 “七折。”熵又把她拉了回来，低头含住她胸前的绵软。 “呃……”突如其来的刺激让夏末倒吸一口气，咬牙道：“五……五折！” “六折。恕不再议。”熵一锤定音。 夏末无语了。然后，她突然想起来，生多少不是主要问题，有一个问题更严重，于是一把拉起他埋在自己胸口的脸，看着他道：“你让我生这么多，不是为了让他们以后自相残杀的吧？如果是那样，我坚决一个都不生！” 熵盯着她誓死不从的表情片刻，回答：“如果他们愿意，可以启动共治文明模式。” 其实他一想到他们共同孕育出的后代，最后只能活一个，不知为什么，心里也很不舒服，虽然他以前一直都不觉得融合自己的兄弟有什么不对。 夏末这才放心，于是思维又回归到刚才的问题上去，讨好地笑道：“那个……六折还是有点多……” 熵不打算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声音变得黯哑：“你为什么不承认你明明很享受跟我□□的过程？生育后代的只是附送的优惠而已。” 夏末羞红了脸，颤声道：“你……你搞清楚，是我送你的优惠，还是你送我的？要……要不，你来生？” “这件事情，我爱莫能助。”熵顺便秀了一下自己的中文词汇量：“不过，前序准备工作，我可以帮你，比如说像这样……”说完，又动起来。 夏末一次又一次碰触到巅峰，一次又一次的晕过去，再一次又一次地接受他的能量输送。慢慢地，她发现自己每次苏醒过来后，身体都比之前更敏感，还来不及窘迫，就又在他的下一轮征伐下丢盔弃甲。 星光回转，时间与空间在他们身侧飞逝而去，天鹅座的星光逐渐显露在视线的尽头。 夏末不记得自己已经第几次因为体力透支而晕过去，只觉得有人轻柔地在她的背上按摩着，原本酸疼的感觉很快退去。 她再次睁开眼睛，正好与熵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可怜兮兮地求饶道：“我能不能……申请中场休息？” 熵眼神温柔地看着她，夏末松了口气，以为他答应了。 怎知下一秒，他倾身舔了舔她微微有些干燥的唇瓣，语气里带着几分笑意：“末末……我们才刚开始……”然后，他身上的白光陡然大盛。 夏末的眼睛则越瞪越大，指着突然出现的那些身影，颤抖地问：“你……干嘛……分/身啊……？” “末末……还不够……我还想感受更多……”熵的声音低了下去，似乎隐忍着巨大的痛苦，“……我想同时感受你身体的每一个部分……” “不要……”夏末惊得不断挣扎，想要落荒而逃。 他轻而易举地制止了她的反抗，将她的身体翻过去。无数个熵飞上前，像是膜拜一样，每个人都在她的身上留下啃咬亲吻的痕迹，才依依不舍地退下去，等待下一轮亲吻她的机会。 她只能不停地求饶。 熵低头凝视着她，黑眸里是满满的怜惜，但是他不想停下来，也根本停不下来！他轻柔地舔去她眼角的泪痕，可是力道却没有减弱一分一毫。 第41章 o4o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夏末软趴趴地伏在熵的肩上，一根手指头都懒得动了。 上帝七天创/世，她却要七天造人，而她竟然活着坚持下来了，简直是旷世壮举！ 虽然整个过程中，熵一直给她输送能量，可她还是觉得很累，就是那种长时间经受高强度神经刺激造成的心累。 “旺财，”她偶尔还会叫他这个名字，觉得亲近，“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熵听着她糯糯的声音，一想到他已经完全得到她，心就变得柔软起来，不由得放轻了声音：“说。” “我们还是向你的前辈们看齐吧，72小时足够了……”夏末语带哭腔道。 熵沉默片刻，回答：“可以，只要你能学会分/身，并且保证在交/配期间一直保持分/身状态。” 夏末连忙点头如捣蒜：“好，一言为定啊！” 不过，她显然没看见熵在听见她答应后，唇边一闪而逝的笑意，只感到一阵晕眩，再睁开眼，他们已经回到她在蓝疑星际城的房间里了。 “换上膜衣。”熵在床边放下她，站在一旁道。 夏末差点没站稳，惊讶道：“现在就要学？可是我很累啊……” 她可是刚刚被他毫不留情地碾压了7天啊，不让休息一下就继续操练，还让不让人活了？ “现在。越累越好。”熵回答。 他们出现在第三星际军团的1号太空训练场上时，已经是几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夏末快步跟在熵身后，郁闷地回想起刚才穿衣服的时候，他们俩的对话―― “穿衣服要抬脚……怎么办？”她红着脸问。万一又流出来，不就等于给某人借口继续“补上”吗？ “没关系，你试试。”熵淡淡答道。 夏末犹豫着试了试，真得没事。 “生命印记为了保证种源成功受孕，会自动封锁你的身体。”熵解释道。 “那……刚才……你说……出来了……”夏末实在没他厚脸皮，咬文嚼字道。 熵淡定道：“生命印记是我留下的，只有我能冲破它。” …… 夏末收回思绪，气愤地瞪着走在前面的高大背影。 训练场的上空，被一层淡淡的浅蓝色气态物质保护着。一架架小型战舰停靠在飞行平台上，许多维修兵围在小型战舰周围检测战舰的系统。 保护罩的外面，光影交错，以夏末进化后的视觉，很轻松就能看清楚那些被光芒包裹住的士兵的面孔和他们交手的情况。 “熵大人，末末小姐！”训练场上的士兵们一看见他们，都放下手里的工作，起身行礼。 熵朝他们点点头，带着夏末走到训练场的飞行平台边缘。众人的视线也一直跟随着他们，都对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感到好奇。 平台的保护罩外，是一望无际的宇宙虚空。 “跳下去。”熵冷着脸对她说道。自从踏进训练场开始，他就又恢复了一贯的冷峻严肃。 夏末吓了一跳：“可是……我没有戴氧气生成器。” “你不需要。”熵说着，竟然拎起她脖子后面的膜衣，直接把她扔出了保护罩！ 夏末的身体穿透保护罩，漂浮在太空里。她看见熵对旁边的士兵说了句什么，但是完全听不见内容。 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大脑开始缺氧，她挣扎着想要回到保护罩里，可是手刚碰到淡蓝色的物质，就发现原本可以自由穿越的气态保护罩，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固态！ 她回不去了！ 熵站在保护罩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脸因为憋气而变得通红，却不发一词。 夏末拼命敲打着保护罩，终于撑不住，呼出了肺里的二氧化碳，开始大口大口吸气，可是太空里物质密度极低，她又能吸进什么呢？ 这个时候，小萨和他的高阶卫队已经闻讯赶到。 小萨急匆匆地跑过来，一眼就看到夏末痛苦的样子，忍不住替她求情：“熵大人，末末小姐的肌体还太弱，不像我们，这么训练太勉强了。她快到极限了，求您让她进来吧！” 围观的士兵们也都一脸焦急，可是没有人敢像小萨那样直接劝说，那等于是在质疑熵的做法，他们没人有那个勇气。 夏末敲打的力道逐渐弱了下去，脸色由红转白，似乎快要休克了。 熵的视线没有离开过她半分，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里充满了委屈和不解，看着她娇小柔弱的身子慢慢失去力气，看着生气从她粉嫩的脸颊上丝丝抽离，他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把她拥入怀中，再也不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痛苦。 可如果是那样，就前功尽弃了。而她，在战场上将永远要依靠外力，永远都不能独立。 既然她选择了站在他身边，他就要确保她有能力保护自己。 “熵大人！我求您了，您让小姐进来吧！”小萨半跪在地上，声音都哽咽了。 所有的高阶卫队也齐刷刷的跪倒，恳求道：“熵大人，让小姐进来吧！” 越来越多的士兵从空中降落，围在他们四周。这些人都曾经参加过玉夫座战役，夏末在他们最绝望的时候带给他们希望，几乎是在必输的情况下，几番力挽狂澜，扭转败局。她在这些士兵的眼中，已经不仅仅是那个在宣誓仪式直播里看到的模糊身影，而是曾经跟他们并肩战斗过的生死之交。 许多士兵虽然没开口，但都默默跪下了，以行动表达他们的意愿。 夏末的拳头最后一次敲打在保护罩上，然后五指一点一点地松开，身子软软地漂在半空，没了动静。 “小姐！”小萨三两步扑到保护罩前，大声喊了几声，才反应过来这么喊也无济于事，转身就朝平台另一边的控制枢纽飞奔过去。 “我让你去关闭固态保护罩了吗？”熵沉声道。 小萨顿住脚步，垂头站在原地，不忍心回头再看。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紧张地注视着夏末。 熵紧抿着唇，黑眸里银丝翻滚，侵入她的意识，对她说道：“所以，你打算放弃了？这么轻易就放弃站在我身边的权利？” 夏末没有反应。 “从昨天开始我就在想……”熵继续默念着，“如果以后我们有很多很多的孩子，又启动共治文明模式，那他们的名字怎么办？谁继承‘熵’的称号？我很期待你给他们起的名字，只要不是‘旺财’之类的就好……” 夏末还是一动不动。 熵又说道：“或许起名字的事情，交给母脑也不错。不过，我认为你应该接受不了像‘熵01’、‘熵02’，‘熵03’这种名字――” 他的声音陡然止住。 “女孩儿跟我姓，男孩儿跟你姓，按顺序，叫金木水火土……”夏末的声音通过意识传了出来。 与此同时，微弱的淡金色光芒从她的身体里渐渐升起，那金色越来越亮，将她整个人包裹在中央。长而密的睫毛微微扇动了几下，接着，她剧烈咳嗽起来，像溺水后的人刚一苏醒的时候，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氧气。 脸上有了点血色，神智也逐渐回笼，她睁开眼，金色的光芒映入她的瞳孔中。 能量罩？ 她终于也有能量罩了！ o41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她惊喜地伸手去摸那层像蛋壳一样的光膜，但是却碰不到它，因为无论她怎么伸展身体，光膜只会向外扩大范围，密不透风地为她圈出一个安全的空间。 “小姐，你没事吧？”固态保护罩一关闭，小萨就迫不及待地飞到她身边。 “没事。”夏末摇头，扭头看向仍旧站在平台边缘的熵。 他远远地站在那里，黑眸沉静，朝她伸出手：“过来。” 夏末脸色不好看，她还记得他刚才的见死不救呢。不过看到他越来越暗的脸色，认命地开始动身体。可是她忘了自己不会飞，兀自扭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几乎没怎么挪动过位置。 她尴尬地扫了一眼众人。 熵还是冷眼看着她，并没有上来帮忙的打算。 夏末只好以眼神求助于一旁的小萨。 小萨刚想伸手拉她一把，突然想起自家大人恐怖的占有欲，偷偷抬眼瞄了他一下，果然看见他盯着自己僵在半空的手。小萨像是被电击了一般，迅速把手收回来，对夏末挠挠头：“小姐，那个……我突然想起来我的巡逻时间到了，我一会儿再回来找你啊！”说完，带着手下的黑膜人落荒而逃。 夏末无奈了，只好靠自己。 于是，她在众目睽睽下，手脚并用，来回划动，蛙泳、狗刨、自由式……动作笨拙，姿势诡异难看。 士兵们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后一个个都忍不住捂着嘴别开脸。 当她成功“游”回熵身边的时候，已经羞得无地自容，气呼呼地低声对他道：“你怎么能这样呢！” 熵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们人类小孩学游泳的时候，大人们不也喜欢把他们直接扔到池子里？” 夏末无语凝噎，还能这么比喻？ “可是我本来就很累了，万一因为肌体劳累没能及时进化出能量罩……”她一回想起刚才窒息的感觉，就感到后怕。 “就是累才能在最短的时间之内，让你的身体到达极限，减少你受苦的时间。”熵抱着她，还是没忍住，放柔了声音。 “我们现在能回去了吗？”夏末无力地趴在他身上，狗刨式是很耗费体力的…… “不行。”熵的瞳孔中划过一道清浅的笑意，带着她再次飞到气态保护罩外面，把她扔在太空里，说道：“把注意力集中在脊椎中段，然后让感知冲破身体的桎梏……” 夏末深知，对这个男人来说，反抗是无效的，顺从才是正道。 她闭上眼睛，听着他循循善诱的讲解，逐渐进入一种宁静的状态中。一股温热的气流从尾骨萦绕而上，最后被她的意志力强行汇聚在脊椎中段。做完这一步，已经耗费了她极大的体力，汗水浸湿了她的发丝，整个人摇摇欲坠。 后背有种快要被能量撕裂的感觉，她甚至好像听到了骨头“嘎嘣嘎嘣”的脆响。 “啊――！”她突然喊了一声，攒紧拳头，挺直了身子，能量罩的金光一阵闪烁，接着，她化作一道流光冲了出去。 最初的剧痛过后，积聚多日的能量从脊椎疯狂的外泄，让她有种酣畅淋漓的快/感。 急速的飞行中，她睁开眼睛。 前方是一片空洞洞的黝黑，后面的蓝疑军区越来越远，整个宇宙好像就剩下她一个人。 她控制着能量，缓缓停了下来，张开手脚平躺下来，任由自己在静谧的空间里独自飘荡。她甚至一度感到自己已经跟宇宙融为一体，意识超越了眼睛可以到达的地方，所有的星辰都包容在其中，它们按照既定的轨道默默运行着，直至毁灭，又重新回到宇宙宽大的怀抱。 瑰丽无比的恒星诞生之地，虚无缥缈的星云，冰冷死寂的空洞…… 所有画面清晰得不可思议，仿佛她正亲临其境，漫步在无尽的星际虚空中。 然后，意识像是碰到了一堵无形的墙上，再也无法前进一步，而且她明显感到这堵墙正在朝她所在的方向飞速压来，带着一种毁天灭地的气势！ 夏末猛地坐起身，被那种碾压一切的恐怖感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在这里干什么？”熵无声无息地靠近她，发现她双眼迷茫地盯着前方，怔怔出神。 夏末回神，却没告诉他刚才的经历，毕竟她也没弄懂自己是不是在白日做梦。 她想了想，不好意思地傻笑道：“我……我在发呆。” 熵为她拭去额上的汗水，上前抓住她的手，说道：“今天花在基础训练上的时间太久了。” “基础训练？”夏末问。 “绝大部分的熵文明成员从懂事起就会操控能量罩和太空飞行。”说道这，熵看了她一眼，又道：“就是人类所说的幼儿园水平。” 夏末不说话了。成功学会能量罩和飞行的兴奋，被他打击地一点不剩，郁闷地甩开他的手，一个加速飞到他前面。 蓝色的气态保护罩很快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夏末还不能完美的控制能量的收发，降落的时候能量关闭太慢，直接“蹭蹭蹭”地冲出老远，差点撞到一架停在平台上的战舰上。 她红着脸，回过头，正好看见白色光芒在高速中说停就停，轻松降落在她身边。 夏末觉得，跟熵一对比，他是展翅翱翔的雄鹰，而她刚才降落的姿势就像是从二楼阳台上扑闪着短小的翅膀飞下来，肚子先着地的老母鸡。 两人对视一眼，熵刚想说话，夏末先一步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我连幼儿园水平都没到。” 熵沉默了半晌，揉了揉她凌乱上翘的发丝，才开口道：“其实我想说的是，在战场上，飞行的过程才代表一切。” 他是在安慰她吗？ 夏末不自觉地弯起嘴角。 熵牵起夏末的手朝训练场正中的高塔走去。 刚进入高塔内部，小萨从监控台上抬起头，看见他们，立刻放下工作跑了过来，汇报道：“熵大人，低级能量源已经准备完毕。” 熵点头，继续往前走。 夏末走着走着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今天这里的女性研究员竟然都没穿膜衣，而是穿着清一色的白裙子，她招来小萨问道：“你们的身体不是能自动生成膜衣吗？” 小萨嘻嘻一笑，反问她：“小姐，难道您没发现她们身上的裙子有些眼熟吗？” 夏末定睛一看，惊讶不已：“怎么跟我那条白裙子一个款式的啊？” “您现在是全文明雌性的时尚偶像，带动了新一轮的复古风潮。不仅如此……”小萨怕被熵听见，凑近她，压低声音说出后半句，“最新一轮票选显示，您还成为了全文明雄性的梦中情人！”他早想好了，虽然这件事情，熵大人迟早会知道，但是绝对不能从自己嘴里得知。 夏末听了他的话，不由得苦笑，裙子是熵拿给她的，要是按照她平时的穿着习惯来，估计整个熵文明就会席卷起一股颓废风潮了。 这就是名人效应吗？ 没想到从此以后她连穿衣服都要谨慎了，毕竟她的衣着会影响整个文明的审美观。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监控台上。 “这里怎么会有一玻璃缸的水啊？不怕弄湿仪器吗？”夏末指着高台上的长方形玻璃缸问道。 “这不是水，是浓缩营养液。”熵一把抱起她，走到玻璃缸前。 “你要干什么？”夏末紧张了。 “帮你的肌体充能。只要你的细胞分裂速率达到临界值，就能分/身了。”熵说着，松开手。 “别――”夏末刚叫了一声就沉到了缸底，温暖滑腻的液体一涌而上，冲进她的肺部。 熵递给小萨一个眼神，小萨立刻在监控台上飞快操作起来。 “咕噜、咕噜噜、咕噜噜噜……”一个个气泡从缸底往上冒，营养液中的氧气含量瞬间提高。 窒息的感觉逐渐退去，夏末只觉得胸腔里冲满了温暖的液体，晃晃荡荡的。她竟然可以通过吸入营养液来摄取氧气！ “开始充能。”熵说道。 小萨按下低级能量源的启动键。 玻璃缸的缸壁亮了起来，营养液开始翻滚，温度持续升高。 夏末瞪大了眼睛。 难道她要被温水煮青蛙了吗？ o42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营养液已经沸腾了，整个缸内充满了细碎的气泡，挡住了夏末的视线。 全身陷入一种被灼烧的感觉，可是她能清楚地知道那不是被高温烫伤的感觉，而是一种充盈感。全身的毛孔被强硬地撑开，源源不断的纯净能量破体而入，就像是无数的小虫子咬破她的皮肤，钻进她的身体里一样，又痛又痒。 她在营养液中不断扭动着身体，想要摆脱这种蚀骨的难受，却徒劳无功。 慢慢地，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痛感神经变得麻木了，另一种全新的感官占了上风――能量一波一波地涌入她的身体里，像是温暖的海浪在她体内冲刷，把所有的污垢和疲惫都驱逐出去，留下一个从内到外都是崭新干净的她。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夏末浮在玻璃缸中心，全身放松，舒服得眯起眼睛，所以她没发现监控台附近的所有人盯着她的眼神都变得越来越震惊。 小萨第一个忍不住，小跑到熵身后，轻声提醒道：“熵大人，低级能量源还有5%的剩余能量，如果要继续充能，就要换上新的能量源了。” 四周立刻响起低低的抽吸声，众人都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一枚低级能量源足够驱动一架小型战舰了！正常生物体根本不可能在完全不消耗能量的情况下，一次性往体内输入这么庞大的能量！ 熵沉着脸，视线一直没离开过夏末，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熵大人？”小萨又叫了一遍。 “能量差多少？”熵问道。 小萨瞄了一眼仪表上的数据：“通过营养液传感检测到的能量压，体外能量压为5，体内为4，能量差为1。” “启动中级能量源。”熵语气平静。 “什……什么？”小萨下意识叫了起来。 他原本以为就算是继续充能，大不了也就换一个新的低级能量源。要知道，当生物体内和体外的能量差变大，每秒注入体内的能量也会同时增大，一不小心很可能肌体会承受不住，最终导致爆体而亡。 “时刻监控她体表的能量差。”熵扔下这句话，就不说话了。 小萨只好按下了更换键。 玻璃缸壁的光芒变得更刺眼了。 夏末悠悠睁开眼，只看到营养液里波光融融，让她有一种躺在浅海中享受阳光浴的错觉。她满足地轻叹一声，在营养液中伸了个懒腰，换个姿势，侧着身子，又闭上了眼睛。 可是没过多久，她开始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一开始，皮肤上出现针刺的痛感，刚才温柔平和的海浪变成了横冲直撞的惊涛骇浪，什么阳光海滩都没了，只剩下电闪雷鸣。 在能量地疯狂注入下，夏末蜷曲着的身子不断出现一阵阵痉挛。 “熵大人！体外能量压为8，体内为4，能量差为4！”小萨紧张地注视着仪表上的数字，一看到能量差超过3就大声汇报。 一般来说能量差为1到3都是可接受范围，一旦超过3就会有危险。 熵只回答了两个字：“继续。” 又过了十几秒，小萨惊恐的声音再次响起：“又涨了！体外能量压10，体内4，能量差为6！能量差已经是可接受最大数值的两倍了！” 夏末紧紧闭着眼睛，皮肤缓缓渗出血丝，接着，鼻子、耳朵、眼睛也开始出血，最后，她突然张开嘴，呕出一口血雾。鲜红的颜色融进她周围的营养液里，如化开的红墨，包裹住她娇小的身体，衬托着她苍白的脸色，明明很血腥，却又带着几分梦幻的美。 熵抿紧了唇，不发一词。 这个时候，简直是度秒如年。 区区一分钟，仪表上代表着体外能量压的数字很快涨到了12。 熵眸光深谙，终于无法忍受看着玻璃缸中的血雾越来越浓重，微微启唇，可是小萨颤抖的声音却先一步传来：“熵……熵大人……体外能量压下降了！” 12、11、10、9…… 不到半分钟，数字就回落到5。 然后，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围绕着夏末的血雾开始反方向被吸入她的体内。 夏末的身体轻微抖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下一秒，她紧紧搂住自己，丝丝金光在她的瞳孔中勾勒出的不断变幻着的图案。 空虚，无边无际的空虚！ 刚才突如其来的能量入侵，好像为她打通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她的身体仿佛化作了黑洞，疯狂地吸收着一切可以吸收的能量！ 缸内的营养液在巨大的能量漩涡下也搅动了起来，整个缸体开始剧烈地晃动，可是她却浮在正中纹丝不动。 熵大步走到监控台前，低头盯着上面的数据。 90%、80%、70%…… 显示着能量源剩余能量的那一栏上，每秒以10%的速度飞速下降！ “怎么回事？是不是仪器出错了？”所有研究员都围了过来。 30%…… 20%…… 10%…… 0%！ 同一时间，熵的意识里突然出现了夏末痛苦的喊声：“不够……还不够……快给我能量！” 熵想也不想，马上命令道：“立刻启动高级能量源！” 这一次，小萨没再对熵的决定发表任何疑问，因为他也接收到了夏末的意识。 新的能量源刚一接上，数字又开始狂跳，以每秒5%的速度继续下落。 夏末仍旧呻/吟着，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好像是一个无底洞，全身上下，每一丝头发、每一寸皮肤，每一根骨头、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无论输入多少能量都远远无法填补那种刻入骨髓的渴望。 能量源再次告罄，小萨在熵的示意下又迅速接上一个新的高级能量源。 夏末瞳孔里金色已经在高能量的催动下，旧的图案还没褪去，新的已经成型，层层叠叠，几乎遮盖住了她整个瞳孔。 “熵大人，小姐已经吸干了十个高级能量源了！这么多能量集憋在身体里，为什么还不能分/身？”每次换能量源的时候，小萨的手就不停地抖。 高级能量源是母舰的后备能量，一个就足够补充母舰航行一天所需要的能量，可是夏末却一口气吞了十个！ 其实用充能的方式刺激细胞分裂到达临界值的方法，在熵文明里被普遍使用。只要能量足够，肌体为了宣泄体内多余的能量，就会自然而然地分/身。 所以，夏末现在的情况，只有一个解释―― 他们刚才充入她体内的能量，竟然还没能触碰到使她分/身的临界值！ 更令大家惊疑不定的是，从古到今，这种方法都只是被动充能，从来没有出现过肌体主动吸收能量的先例。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心中都冒出一个问题：她的分/身到底要耗费多少能量？ 熵的脸色也很凝重。 他想起母脑向他汇报时提到过夏末DNA的三螺旋结构，携带遗传信息的碱基对数目是双螺旋结构的三倍。 自然界很多事物都不是以简单的加减乘除来变化的，而是呈几何倍数增加的。 三倍的碱基对，不等于三倍的能量就可以驱动同一个基因程序。 虽然分/身在战场上能保证她的生命安全，可现在她的肌体还不够强大，过多的能量对她的肌体会产生什么副作用谁都说不清。 他不能冒这个险。 想到这，他不再犹豫，停止了充能程序，大步走到玻璃钢前，从营养液里把夏末捞了出来。 夏末浑身又湿又黏，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身体的温度高得烫手，微睁的双眸艰难地看了一眼抱起她的人，语气虚弱又急切地道：“旺财……不舒服……我很不舒服……别带我走……我还想要更多的……更多的能量……” “别怕，很快就不会难受了。”熵轻声哄着，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直接抬手将她打晕，才转头对下面的人吩咐道：“准备冷却仓。” …… 夏末平躺在冷却仓里，呼吸已经平复下来，表情安详地就好像是睡着了一般。 熵靠坐在仓边，从她躺下开始，就握住她的手陪在她身边。 “熵大人，小姐已无大碍。她身上的能量波动已经趋于平衡。”母脑收回在夏末身上扫描的光波，退到一边，说道。 “嗯。她还要多久才能醒来？”熵的目光仍旧定在夏末脸上。 “具体时间无法计算，但是不会超过12个小时。”母脑回答，停顿了几秒，才又道：“来自凤凰座超星系团的光文明和声文明族长请求通话。另外，刚才收到第二星际兵团传来的最新消息，猎户臂天鹅座部分新殖民星域出现低级文明原住民暴动，主系统请求进一步指示。” “低级文明暴动？”熵原本温和的眸光陡然变得冷厉，伸手摸了摸夏末冰冷的脸颊，才又柔和下来，“末末，不听话的恒星之子，我应该拿他们怎么办？” 她说过，没有一个种族可以凌驾在另一个种族之上。他不懂，但是只要是她坚持的信念，他都愿意与她一起坚守。 可是现在看来，有些人根本不懂得感恩。 “无视熵的权威，应该处以什么刑罚？”他摩挲着夏末的小手，貌似不经意地问了句。 母脑瞳孔中蓝光波动，轻声道：“极刑。” 熵沉默了片刻，放下夏末的手，站了起来，身影一动消失在原地。 母脑看了一眼睡在仓里的人，也跟着隐没在空气中。 房间里再没有别人。 所以没有人看见，躺在冷却仓里的娇小躯体，身体的边缘逐渐模糊，最后整个人竟化成了透明的微尘状物质。但这个过程只持续了几秒，她的身体就又恢复了原样。 o43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其实夏末早就醒了，或许更准确得说，是她的意识醒了。她尝试睁开眼睛，却发现身体无法动弹。 意识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不受控制地朝一个方向飞去，穿越阒黑的星际，一个淡银色的漩涡状星系出现在她眼前。 银河系？ 或许宇宙中存在着许多跟它一模一样的星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夏末潜意识里就认定了它是银河系。 意识继续蔓延。 无数美丽的星体从她眼角飞速逝去，她知道自己离银心越来越近了，心底不由得升起一种怪异的熟悉感，甚至可以强烈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那里等着她，引诱着她不断地靠近。 银心外围致密的恒星群不断与她擦肩而过，虽然它们大部分都是老年的红色恒星，但是同时辐射出来的光度，已经是肉眼无法承受的了。 离核心深处只是咫尺之遥，周围的行星际空间早已被炽亮的光芒所覆盖。如果不是她用意识去感知，她根本无法分辨眼前的景物，就更不用说在众多的星体之间穿梭了。 急促的心跳声在耳边鼓噪，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因为兴奋而沸腾起来。 那是一种贯穿灵魂的悸动。 可是，下一刻，异变陡升！ 肆虐的能量围绕在银心中点旋转，像是一个密不通风的外壳，将它牢牢地保护在其中，不允许任何人窥伺里面的秘密。 夏末的意识刚一碰触到那层外壳，就被一股霸道的能量波动硬生生撕成了碎片。思维陷入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又逐渐拼凑成型。 这一次，她完全清醒过来了，刚推开仓门，守在外面的小萨就接到了系统通知。 “小姐，你醒了？”他快步走过来。 “嗯……我成功分/身了吗？”夏末一边揉着涨疼的脑袋，一边随口问道。她只模糊地记得熵把她从营养液里捞了出来。 “没有，不……不过应该快了。”小萨怕她不开心，换了话题：“对了，熵大人到天鹅座星域平定暴/乱去了，很快就回来。我先带你回房间休息吧。” 夏末听见自己没能分/身这个消息确实有点失望的，不过还是问道：“暴/乱？什么暴/乱？” “我们刚刚取得天鹅座的控制权，熵大人不想赶尽杀绝，就与那里的低等文明签订殖民协议，但是有些原住民不愿意归顺，还妄图用武力阻挡我们的星际军团前往人马座悬臂……”小萨回答。 夏末明白了，从猎户臂前往银心的直线路程必须要经过人马座悬臂，熵文明就是冲着星系核来的，怎么可能放弃银心？ 一个种族不愿意被外来种族殖民可以理解，但是低等文明根本无法操控星系级的能量，银心对他们毫无用处，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地挑衅熵的底线？这摆明了是自寻死路。 “带我去天鹅座。”夏末站了起来。 如果是以前，她可能不想插手熵文明的星域扩张，但是刚才她昏睡时接收到的被某种东西召唤的感觉，到现在都还萦绕在她的身体里。 那召唤，正是来自银心。 或许只是一个荒诞的梦境，但无论如何，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离它再近一点的渴望。 “可是，你才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小萨并不赞同她的做法。 闻言，夏末原地跳了几下，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估计是充能的效果。 “我一点都不累。”想了想，或许毛蛋菌能知道那个梦是怎么回事，于是又道：“对了，带上毛蛋菌它们。” 小萨只能无可奈何地点头。 再次见到毛蛋菌，夏末立刻把自己的疑惑告诉了它，顺便也提及了自己的母亲来自更高级文明的可能。 它听了以后，举起全身的毛一起挠头，突然变得烦躁起来：“真讨厌！怎么又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你也不知道吗？”夏末问。 毛蛋菌扭捏了一会儿，最后才不得不承认道：“说实话，我连宇宙中存在比三级文明还高级的文明这件事都不知道。至于你说的那个梦，我也一点头绪都没有。” “可是你都去过宇宙边缘又回来了，难道这个过程中都没遇到一个四级文明？”夏末质疑道。 “我之所以能发觉其它三级文明的存在，是因为我的种族也是一个三级文明。在同等级的文明面前，它们无法躲藏。”毛蛋菌闷闷不乐地解释，“你想想，三级文明已经可以操控星系能量，甚至能操控时空。如果四级文明真得存在，他们的能力将会在这之上！至于是什么样的能力，我根本无法想象，但毫不夸张地说，他们已经成为神了！只要他们不愿意，我们就无法察觉他们的存在。” “可是……如果我妈妈真得来自四级文明，当初怎么可能轻易被人类抓住呢？”夏末实在想不通。 “会不会有其它的原因？”毛蛋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夏末隐隐觉得，揭开银心的秘密，或许就能弄清楚所有的真相。 “蛀洞准备好了吗？”她转向小萨。 “是的，小姐。随时可以出发。”小萨回答。 …… 这一次穿越蛀洞，夏末发现时空扭曲已经不能再对自己造成任何影响了，她甚至连晕眩的感觉都没有。 天鹅座里有22颗“视星等”亮于4的恒星，即使在星光璀璨的银河系里，人们也能以肉眼轻易找到它。如果距离足够远，天鹅座的全景图看上去就像一个巨大的十字架，所以过去它也被称为“北十字”。 此刻，熵文明的母舰队正停靠在天鹅座α星[1]附近的星域里。蓝白色的恒星悬挂在视线的尽头。 夏末到达母舰的时候，一眼就看见独自一人站在主控室前方的熵。 他脸色冷峻，眸光凛冽地注视着外面。 夏末放轻脚步靠近他，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透明的舰壁外，一排排小型舰队交错飞行，舰体发出的灯光照亮了那一方的虚空。 “情况怎么样了？”夏末还没走近，就感觉到了他四周的低气压。 毛蛋菌看了他一眼，也缩小了体积，悄悄伸出两根毛绑住夏末的脖子，不敢吭声。 熵没有回头，却准确地握住了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前，才低头看她：“你不舒服，怎么不留在家里休息？” 夏末听到“家”这个字，心里暖融融的。他们的家就是那颗被命名为末末的小行星。从今往后，除了老骗子，她的生命里，又多了一个亲人。 “我没事。再说了……”她弯起嘴角，垫高脚尖，凑到他耳边轻声调戏：“人家想待在你身边。”说完，她自己都觉得肉麻，不过更好奇他的反应，紧盯着他的侧脸，一刻也不放过他的表情变化。 周围的黑膜人都纷纷侧目。毛蛋菌一缩毛，差点从她肩上摔下去。 熵明显一愣，随即抿紧了嘴唇，目不斜视地直视着外面，作出一副认真研究舰队排列的样子，可是耳朵却逐渐染上了一抹可疑的红。 诡异的安静持续了很久。 就在夏末刚垂下眼，以为他不会有什么反应的时候，熵突然扣住她的腰，把她整个人向上一带，低头狠狠地吻住了她。 毛蛋菌作为距离最近的目击者，可能因为冲击力太大，全身毛一僵，掉在了地上。 一吻结束，夏末埋头在熵怀中，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玩火自焚。心跳缓缓平复，她感觉周围好像比刚才更安静了，于是悄悄侧脸瞄了一眼旁边，才发现以他们为圆心，半径100米以内竟然没有一个人影了。 “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来这里的真正原因了吧。”熵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片刻之前的低气压已经消散无踪。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夏末红着脸，别开眼，有些郁闷，不过还是把之前自己做梦的事情又对他说了一遍。 没想到，熵听着她的话，脸色又沉了下去。 “你看见的东西，”他的目光又投向了母舰外的虚空，“跟天鹅座星系里的原住文明流传的一个信仰几乎完全吻合。他们就是为了这个才拼死抵抗我们的殖民，目的就是为了阻止我们的舰队进入银心。” 夏末一脸惊讶。原本她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现在看来，那并不是梦，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巧合？ 毛蛋菌重新爬到夏末肩上，忍不住开口问道：“信仰？我怎么没听说过？” “据母脑最新传来的报告，被我们俘虏的低等生物都一直叫嚣着一句话。”熵说道。 “什么话？”夏末立刻问。 熵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字字清晰：“‘摘取恶魔之心者，将开启毁灭的篇章’。” o44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这次的暴/乱如星星之火，很快就被扑灭。面对比自己更高级的文明，二级文明的反抗无力得有点可悲。 熵文明的星际军团空间瞬移到人马座悬臂上，打算休整一番后就向银心进发。 夏末也要继续她未完成的基础训练。这一次，不是肌体方面的训练，而是文化课训练――作为熵文明的“第一夫人”，她必须尽快脱离文盲的行列，最低限度也要学会流利地读写熵文明官方语言和宇宙通用语。 她跟在母脑身后，已经做好会被艰涩的词汇和语法淹没的心理准备，没想到一踏进训练舱，就听母脑说道：“请小姐躺到手术台上去。植入脑晶的过程中，请您尽量减低脑波活动。” 植入脑晶？开颅手术？ 夏末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出乎她意料的是，整个手术不到一分钟就完成了。没有她预期的麻醉、开颅和缝合伤口之类的高技术外科操作，母脑只是玄之又玄地把手停在她头顶上方，甚至碰都没有碰她一下，就说道：“脑晶已植入，激活高等语言中枢，成功输入语言记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夏末从手术台上下来的时候，只觉得脑仁阵阵发疼。 母脑好像看出了她的不适，解释道：“小姐，我刚才通过能量传输直接在你的脑中凝聚晶体，在这过程中，你情绪太紧张，脑波频率一直高居不下，所以才会出现轻微的排斥反应。你只需要放松心情，不适的感觉很快就会消失的。” 夏末点头，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看向母脑，问道：“你刚才好像说的不是人类的语言？我竟然听懂了？” “是熵文明官方用语。”母脑回答，“语言记忆刚刚植入，您还需要一段适应的时间。而且语言记忆只能客观地让您明白对话的字面意思，但是对词汇和语句感性方面的认知，仍然需要您在日常生活中运用后，在大脑中留下感情记忆。” 原来如此。 夏末终于知道为什么熵的中文进步得这么快，原来他根本就不用一个字一个字地学。 想到熵，她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原因无它，她竟然大白天就思春，突然生出了一个十分不要脸的想法――不知道熵在听到她用熵文明语言在他身下呻/吟的时候，会不会更兴奋呢？ 她捂住自己几乎要冒火的脸，魂不附体地慢慢踱回母舰的主控室。 从黑膜人的口中得知，熵去了母舰的中心会议室面见光文明和声文明的族长，她不禁松了口气。还好，他不在这里，不然她肯定没有勇气看他的眼睛。 毛蛋菌控制着悬浮椅朝她飞来，挥了挥毛，示意她跳上来，向她汇报最新情况：“母舰队五分钟之前重新进入能量源预热状态，为再次高维度瞬移做准备。” “舰队打算直接跨越人马座悬臂，瞬移到银心边缘的星域？”夏末跳上悬浮椅。 “估计是的。”毛蛋菌操控着悬浮椅飞到主控室前方。 从这里看去，如果不是偶尔掠过的黯淡星云，飞行在黑茫茫的宇宙中，没有参照物，夏末还真感觉不到舰队其实正在航行中。 她仰倒在悬浮椅上，毫无形象地翘起双腿，一双黑亮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母舰外一成不变的星际景观。在没有人打扰的情况下，她又想起了那句话，不禁喃喃重复道：“摘取恶魔之心者，将开启毁灭的篇章……” 毛蛋菌丢了一颗vita入嘴，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分析道：“恶魔之心应该就是银心吧？不然二级文明也不会不顾一切地阻止熵文明前往银心。” 夏末也赞同它的观点。 不过，如果“恶魔之心”即是银心，那“毁灭的篇章”又代表着什么呢？这个问题，别说她想不通，就连把这句话当成真理来供奉的二级文明也说不清楚。 至于从银心深处传递给她的那种吸引，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是善意的，亦或是恶意的？此时此刻，恐怕谁也没有答案。 “前方出现大量未知生物，建议启动一级战备程序。前方出现大量未知生物，建议启动一级战备程序。前方出现大量……”冰冷的电子声蓦然响起，将夏末的思绪拉回现实。 她操控着悬浮椅飞到主控室正中，才能看清楚投射在主控室上空的立体航位图的全景。 立体航位图是一个三维正方体，上面的光点只标记了主要星系的位置，但也足以让人感受到宇宙中的星河灿烂。由于星系众多，观察者只能清楚地看到离他较近的星系，而由于空间的扭曲，光的传播路线也被扭曲，离观察者较远的星系很有可能会被前面的众多星系遮挡住。 所以，航位图采用同步立体成像技术，时刻同步宇宙中各主要星系之间的相对位移，再将这些数据以三维立体的方式显像出来。 夏末带着毛蛋菌飞到方位图前。 毛蛋菌伸出一撮毛碰了碰方位图的影像边缘，巨大的正方体就在空中打了个转。转换了角度，没有了近程星系的遮挡，他们俩果然看到在距离他们舰队大约10光年处，有一片由无数光点组成的光幕正朝他们缓缓逼近。 熵文明的舰队已经进入了人马悬臂的星域，遇到悬臂内原住文明的抵抗很正常。 “看光幕展开的面积，对方应该是倾巢而出了。”毛蛋菌难得语气严肃。 夏末刚想开口，就听见熵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正好说出了她心里的疑问：“能探知对方的文明等级吗？” 紧跟着的是母脑回答的声音：“距离太远，只能依靠记录在案的已知文明分布进行分析。经主系统计算，精确到个位数，对方来自三级文明的几率为60%，来自低级文明的几率为40%。” 夏末回头，熵也正朝她看来，身后还跟着光族和声族的两位族长。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把她此刻不太雅观的坐姿从头到脚收入眼底。 她立刻蹦了起来，飞回地面，从悬浮椅上跳下来，厚着脸皮做出端庄有礼的样子，笑得很是温婉贤淑：“欢迎两位族长莅临。” 毛蛋菌故意嘲讽道。“你不觉得现在装斯文太晚了吗？” 夏末被它噎住。 “末末小姐还是那么有活力啊！”光族长呵呵笑道，“我代表光族衷心祝愿熵文明的种源能成功繁衍！” 夏末一边红着脸陪笑，一边在心里感叹宇宙第三方中立电台不遗余力的宣传力度，竟然连远在凤凰座超星系团的光文明都知道了“末末”这个称呼。 手被温暖包裹住，她抬头，正好看见熵唇边转瞬即逝的笑意。 他握住她的手，视线并没有投向她，而是顺着光族长的话接了下去：“如你所言，按照她的肌体对交/配强度的承受能力，我们很快就会迎来第一个强壮的后代。” 夏末僵硬着脖子抬头看他，被他直白的用词惊呆了。 他怎么可以用这么倨傲淡定的神情，加上如此正式的外交语气，说出“交/配”这个词？ 但是很显然，在场被惊到的人只有她一个而已。 光族长和音族长同时露出极度欣喜的表情。光族长的语气比刚才更加诚恳谦卑了：“这真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那我们两族就静候佳音了！” 毛蛋菌凑到夏末耳边，小声道：“看样子，光族和音族已经归附熵文明了，所以才会对熵文明种源的事情这么上心。因为熵文明越强，他们的靠山就越稳固啊。” “两位族长，既然协议已经签订，你们的族人可以在熵文明统治的星域范围内选择一个星系定居，并享受到熵文明的庇护。”母脑的话进一步证实了毛蛋菌的推测。 两位族长对视一眼，由光族长开口道：“七大超星系团都规划了行政区，我们也不好蓦然插/入。作为即将并入熵文明星域的第八大超星系团，室女座超星系团可能是更好的选择，我和声族长商议后，一致认为位于其中的银河系，无论是星际环境和邻近文明的等级都十分适合我们。” 夏末以为熵会立刻答应，反正光族和声族都是没有攻击性的中立文明，无论放在哪里都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威胁。 但是熵却在片刻的沉默后，垂眸朝她看来：“夏末，你将是银河系的执政官，你愿意接受他们的请求吗？” “我记得……我好像只是太阳系的执政官吧？”夏末努力回想，毕竟她几乎什么也没做过，只是个挂名执政官。 “只要我还是熵，人类将拥有银河系的第一使用权。”熵道。 “为什么？”夏末不解，“人类根本无法操控星系级的力量。” 熵文明付出了这么多努力，不就是为了得到银心的能源吗？ 熵牵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个轻吻，那双澄黑的眼眸，有几缕流光划落，纯粹又明亮的黑，极浅却又极深。 他望着她，眉目专注，低沉的音色像要直刺入她的心房：“人类是幸运的。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他们养育了你，这份功劳，对我来说，远远超过了一个星系的价值。” o45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十光年的距离对于高级文明来说并不远。 夏末换好膜衣的时候，两方大军的前锋部队已经相距不到1光年了。没办法，她还不能像普通的熵文明成员一样，通过皮肤细胞分泌物质来自己幻化出膜衣。 她带着毛蛋菌飞出母舰，停在那抹耀眼的炽白身影旁边。 这是她第一次在战场上，与熵并肩而战，心情有些紧张，不由得抬头偷看他的侧脸。 莹莹的白光照映在他的侧脸，柔和了坚硬峻拔的线条。一双黯黑的眼眸凝视着前方，寂静清冷，锐利无双，仿若一把利刃穿透了所有星辰直至宇宙最深处。 他似乎感觉到了她的视线，低头望她，一下子锋寒入鞘，眸光柔和下来：“你还不能分/身，跟在我身后，自己小心。” 原本紧张的心情，在听见他的话后，奇迹般地平复下来。 无论在哪里，只要在他身边，她就是安全的。 她冲他笑着点点头，把目光投向前方，意识分开成无数根游离的触丝，张开密不透风的大网覆盖开去。充能后的肌体果然被强化了，轻而易举地与所有人的意识链接起来，大脑也不会觉得不堪负荷。 视线的尽头，终于出现了大批生物。 无数深红而庞大的身躯，如海啸一般急速涌来。 “这是……？”夏末瞳孔微缩。 “弑星兽？”毛蛋菌也讶然，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叫道：“弑星兽是独居生物，在自己的领域里根本不容许另外一只同类的存在！现在同时出现这么多只，只有一个可能，它们被驯服了！所以对面的文明是——” “游牧文明。”熵眯着眼睛，替它说出了最后四个字。 被植入脑晶后，夏末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小白，对高级文明充斥着的宇宙总算有了粗浅大概的了解。 游牧文明，顾名思义，就是以驯养宇宙中的高等野兽为自己所用的文明。他们长期居无定处，四处游荡放牧。连弑星兽这种恐怖的生物都能驯服的游牧文明，绝对已经进入了三级文明的阶段。 游牧文明行踪飘忽，而且每个游牧文明驯养的高等野兽种类也不一样，有些喜欢驯养以速度著称的星际游虫，有些喜欢驯养以毒素攻击为主的各类星际昆虫。恰恰因为如此，脑晶里对他们的记录很少，比如，他们通过什么方法驯养高等野兽，具体的作战方式是什么，诸如此类的问题，都没有解答。 上次熵独自一人吸收掉一只成年弑星兽是因为他经过了八次融合，吸收速度是普通士兵无法企及的，换做是其他熵文明成员，就算成功潜入弑星兽的大脑，要将它完全吸收殆尽也要耗费至少八天到十天时间不等。 唯一还算优势的是，熵文明最拿手的就是人海战术，几百人分/身后同时对付一只弑星兽，应该不会有问题。 啸声逼近。 熵一分为二，真身留在夏末身边，分/身则带着一半军队遁入高维度。 白光一马当先，冲入了那片红芒中。夏末紧随其后，终于看清楚了游牧文明的真面目。 每只弑星兽的眉心正中心处都被一团黑乎乎的啫喱状物质包裹住，那物质像是墨汁一样从坚硬的鳞片之间的缝隙里渗透而入，看上去应该与弑星兽的大脑融为一体了。 这些弑星兽都已经成年，身躯就算缩到最小也足足有半个人类城市那么大，小型战舰在它们面前也不过是不起眼的小石头。 夏末跳上其中一只弑星兽的头顶，伸手去抓它眉心上面的黑色物质，想将它吸收掉。 没想到，黑色物质的反应极为迅速，像是有意识的水渍，自动朝两边分开。 夏末的手完全没有办法捕捉到它，每次的进攻都落空了。更奇怪的是，哪怕她已经站在那团黑色物质旁边，熵的生命印记仍没有启动。她的手只是徒劳地扎穿了弑星兽的外层鳞片，就再也难以寸进。弑星兽那可以媲美星球核心硬度的身体外壳，怎么可能轻易被击穿？ 她抽回手，眼睁睁看着那黑色物质又重新聚拢在一起，毫无损伤地恢复原貌。 “攻击它们没用，”毛蛋菌提醒道，“必须消灭了弑星兽，失去了载体，它们才恢复自己的真身！” 消灭弑星兽？ 谈何容易！ 夏末抬眸朝四周看去，不出意料，周围的士兵们也露出了惊疑和不安的神色。 就在她怔愣的一瞬间，脑海里传来熵的声音。 他正通过意识给全体官兵下达指令。他的声音透着坚韧的沉着和冷静：“熵文明星际军团听令，以百人为小组，每组负责一只弑星兽。不要正面硬抗，直接入侵大脑。” 一百人一组，由于普通士兵融合次数较低，完全分/身后队伍最多只能扩展到五千多人左右，但是吸收一只弑星兽也应该足够了。只不过，这么多人同时飞入弑星兽的口腔里，目标太多，反而很容易被它的触手感应到方位，轻轻一扫就直接被融化掉。 真正能安全进入它大脑的士兵数目，肯定没有一百人。 但事到如今，这可能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在危机的时候，熵在所有人心中的威望就体现出来了。他话音刚落，所有军队都有条不紊地分散成队，开始对弑星兽大军采取个个击破的战术。 “跟我来。”熵的声音低低传来，下一刻，白光就与夏末擦身而过。 她把能量释放功率放大最大，才堪堪追上他的速度。 一白一金两道流光划破虚空，朝弑星兽大军的中心地带狠狠扎了进去。 等他们离盘踞在正中的那只弑星兽越来越近的时候，夏末不禁有些却步。 这只弑星兽的体积已经能够与之前熵独自猎杀的那一只相媲美了，而且，它的鳞片已经进化成了黑红色，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匍匐在大军中间，几乎与宇宙深黑色的背景融为一体。如果不够细心，绝对发现不了它的存在。 毛蛋菌惊呼：“这一只绝对不是普通的弑星兽，所以操控它的那名游牧文明成员至少一定是军团指挥官级别的！你们要小心！” 夏末看了一眼熵的背影，终于明白了他的意图。如果能成功击退这只弑星兽，必然会给对方的士气造成沉重的打击。 果然，其它的弑星兽在发现夏末他们逼近后，都从四面八方冲过来，挡在那只巨兽面前。它们体积庞大，要越过它们如大陆板块一样的躯体，必定要耗费很多时间。 熵当机立断，在空中飞驰的身体说停就停，伸手一抓，将从后赶上的夏末捞进怀里，直接遁入高维度空间。 夏末只觉得眼前先是一黑，然后视网膜就再次接收到了光的信息，不由得伸手挡住眼睛。 “看到了？”熵察觉到她的异样，抱着她停了下来，没有立刻退出高维度。 夏末眨眨眼，待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时，脸上布满了不可置信—— 她以前每次进入高维度都只能看到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可是此时此刻，她却看到了另一个战场！ 一个光怪陆离，诡异到极点的战场！ 不远处，就是熵的分/身，可是夏末却清楚地看到，这个分/身竟像长出了三头六臂，每一次挥臂都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手臂的残像，到最后，再也看不清他的动作，就好像他无数次同时出手一样。 而他的脸，更是怪异的吓人。从她这个角度看去，明明只应该看见他的小半边侧脸和后脑勺，可是她却看见了在他后脑勺的地方出现了他另一边的脸！ 不仅仅是熵的分/身，就连其他的士兵也一样，每个人都变成了骇人的妖魔鬼怪，光影重重，奇形怪状，再加上他们此刻因杀戮而变得狰狞的表情，一个个宛如从地狱深处爬上来的修罗！ 熵看见她微微发白的脸色，解释道：“你的大脑适应了三维世界，最初看到高维影像的时候，仍不能自动进行立体转换，以后慢慢就会好的。” 其实他不说，夏末也大概能自己猜到原因，只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才会思维断裂，一时有点发懵。 熵一说话，她倒是立刻冷静下来，这才认真打量起场上的战况。 “我之前一直以为高维度只是一个传输空间，从来没想过，高维度里也可以开辟战场。”她蹙眉道。 “封锁高维度要消耗很多能源，一般只会在基地守卫战才会使用，因为有基地源源不断的能源供应。像这么大型的遭遇战，母舰必须要留下足够的能源以备后患。”熵放开她，一个闪身，加入战场。 夏末尝试释放能量，果然又能自如的飞行了。 她松了口气，看来她只是不会在各维度之间穿梭，但是一旦进入了某个维度，她还是能自己照顾自己的。 o46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夏末不再犹豫，跟着白光的尾巴，在高维度里驰骋。 “这又是什么东西？”她在激战中的士兵群中飞速穿梭，这才发现他们正在和一种泥鳅模样的生物搏斗。 这些生物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的绿色荧光，又软又长的身体由无数个肉小节组成，浑身上下没有脚，但是却布满了细细的茸毛。它们能依靠身体的摆动来移动，速度快若闪电，肉眼大部分情况下只够时间捕捉到它们飞过后残留的光影。 “星际游虫。”毛蛋菌又开始为她科普，“看样子也是被驯服了的。弑星兽质量太过庞大，穿梭高维度耗能太高，所以他们换了星际游虫。” 闻言，夏末很快就在脑晶里搜寻到关于“星际游虫”的详细资料。 这种星际游虫其实整体攻击力并不高。它们唯一的攻击技能跟地球上的蟒蛇有点像，把猎物卷住，活活勒成几段。它们的外皮能分泌出带有强腐蚀性的滑液，而且飞行速度很快，想要抓住它们十分困难。 一道绿光从夏末身边蹿过，她下意识侧身躲过，可能由于绿光的速度太快，生命印记根本来不及启动。只听身后传来“噗嗤、噗嗤、噗嗤”三声，回头一看，正好来得及看见一个名士兵被星际游虫卷住之后分尸的一幕。 被分割成几段的身体，没有血肉飞溅，而是在空中化成光点，消散不见。 还好，是分/身，不是真身。 熵文明的特殊天赋还真是保命的圣手。可是只是一味的保命，无法歼灭这些游虫，熵文明半数的兵力就等于被完全牵制在了高维度里，大大增大了主战场的压力。 碰又碰不得，抓又抓不住，怎样才能对这些滑不溜秋的虫子造成伤害呢？ 夏末一时还真想不出什么好的对策，只能一边小心翼翼地躲避着迎面飞来的游虫，一边绞尽脑汁苦想。 到目前为止，也只有熵的速度能与虫子匹敌了，而且经过八次融合的肌体根本不怕虫子皮肤上分泌的强腐蚀性液体。 “保护好自己，我会时刻注意你的情况。”熵的声音通过意识传进她的大脑。 夏末只见前面的白色身影猛然加速，飞行路线极为刁钻。由于高维度时间叠加，熵飞过后，白光并不会立刻消散，不一会儿，整个视野里都弥漫了一层薄薄的白雾，而被白雾围住的绿色荧光一个接一个的消失。 白光宛若游龙，切入虫子的身体，狠狠划过，将它从腹部一分为二，然后不作停留，继续扑向下一个目标，只留下飞溅而出的绿色汁液，四溅开来。 源源不断的虫子出现，原本幽暗的绿色，堆在一起，一下子变成明晃晃的亮绿色海洋，蠕动着朝他们飞来。 夏末压下胃里翻滚的恶心感觉，不想熵担心，连通了他的意识，故意用轻松无比的语气说道：“你放心，打不过虫子就已经很丢脸了，我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死在虫子手上？” 熵明显沉默了一下，才回答道：“好。我相信你。”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就突然凭空消失，紧接着，无数白芒同时出现在那片绿色中，一时间，白光竟生生盖过了绿光！ “终极降临！”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熵使用这一招，可毛蛋菌还是无比激动地叫了出来。 夏末似乎听到了远方传来虫子们嘶哑的鸣叫声，心中一松，以为危机暂时解除了，可是下一秒，更多的绿色出现在视线尽头。 只靠熵一个人的能力，毕竟还是杯水车薪。 她紧紧地抿着唇，痛恨自己没用，根本帮不上忙。她以为自己好不容易能够追上他的背影，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时候，却没想到一切都只是她自己美好的幻想而已。 因为她爱的人太优秀。 她要更加努力才行！ 毛蛋菌看了一眼夏末沉默不语的表情，大概也猜到了她的心思，于是收起了兴奋舞动的毛，帮她分析道：“星际游虫只要有足够的能量源，就能不断孵化，而且成熟周期很短，我估计短时间之内还会有更多……唉……如果是熵文明的战舰也具有高维度作战能力就好了，一个大范围炮弹过去，简直是轻松又简单……” 战舰要长时间停留在高维度，战舰的构造就要顶得住时空扭曲的压力，所以肯定要耗费巨大的能量。现在熵文明战舰外壳的硬度和配备的能量源根本不足以支持它们进行高维度作战。 熵文明从来就不是一个依赖高科技武器作战的文明。 但是毛蛋菌的话倒是提醒了夏末一个被她遗漏的重点――大范围攻击技能！ “熵！”她立刻通过意识呼唤他，“我想――” 话刚说到一般，他就从天而降，出现在她面前，眉宇间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心，一把拉过她上下打量：“怎么了？你受伤了？” 她盯着他紧张的表情，突然觉得眼睛有些发热。 以前听别人说，一个人一生中的福祸早有定数，福气花掉了就不会再回来，所以小的时候多吃点苦，把福气攒下来，年纪大了再用，先苦后甜总比先甜后苦好。 她以前不信，现在信了。 得到他的爱，必定耗尽了她一生的福气。 如果她从小到大受到的痛苦和不公平对待都是为了遇见他做准备，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我没事。”她反握他的手，控制着不泄露自己的哽咽，稳了稳情绪，朝他扯出一抹明媚的笑容：“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想到了一个对付这些虫子的方法――光族的脉冲强光和声族的次声波。” 熵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望着她的目光更柔和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丝毫不吝啬他对她的赞赏：“不错，是个好方法。” 同一时间，夏末听见意识里传来他对士兵下达的指令：“全体听令，留下分/身，真身退出高维度。” 脉冲强光和次声波是无差别攻击，所以他们必须撤出战场。 重新回到三维世界，夏末被眼前惨烈的场景惊得脸色发青。 只见，星际空间里到处都漂浮着被抽干了的弑星兽躯体，还有许多来不及躲避弑星兽触手的士兵被高温灼烧后剩下的残肢断臂，但是绝大部分被触手碰到的人几乎都被瞬间气化了，连肉渣都不可能留下。 远远地，她就看到光族和声族两位族长从母舰中飞出，二话不说就遁入高维度。 她把目光转向弑星兽军团中心处的那只黑红色的巨兽，发现它早就被密不透风地保护在中间，此刻，他们无法使用高维度，就无法通过“降临”直接越过外围的弑星兽，出现在巨兽面前。 “看样子，我们只能暂时放弃猎杀那只巨兽的计划了。”毛蛋菌遗憾道。其实它一直都很好奇，弑星兽的大脑长什么样。 “不杀它，可以杀其它的啊。”夏末瞥了它一眼。 这个时候，两位族长的加入有效的控制住了高维度战场，为熵文明争取到更多自由兵力。对方也发现了熵文明意图入侵弑星兽大脑的企图，每次张嘴攻击都很小心，触手一伸一缩，速度奇快无比，故意不留任何空隙。 尽管熵文明兵力增多了，主战场仍旧陷入了僵局。 夏末紧紧地跟在熵身后，瞅准了机会，钻进了一只弑星兽的口腔里，七拐八绕地进入它的大脑中。 “过来。”熵在弑星兽脑干处停下，转身看她。 满眼都是粉红色的肉瘤和脉动的血管，耳边是毛蛋菌不停“哦哦哦”的感叹声，夏末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飞过去。 “别怕，”熵目光温和，拉起她的手放到弑星兽的脑干上，“你的肌体需要能量。” 他的手心很温暖，轻而易举地驱散了她心里的焦躁和不适。 指尖刚一碰到脑干，纯正的生命能量就淹没了她所有的感官。她舒服地两腿发软，像是吸食了毒品的人，意识游离，只能靠在熵的胸口，面色潮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舒服吗？”熵贴着她的耳际，低声问。 “嗯……”夏末凭着本能回答。 “不要放纵自己对能量的渴求。要一点点，慢慢来……”熵的声音如绵绵海浪，将她飘忽不定的心神温柔地拉了回来。 她知道，他在教她如何控制自己。一次性过度充能的结果她已经尝试过，几乎让她陷入疯狂。如果当时不是有他在场，她相信其他人要是敢停止能量传输，她才不会软声软语地求他们，而是会直接杀了他们。 可是，她总不能每次都依靠他的帮助才清醒过来。 吸收的速度逐渐减缓，原本如惊涛骇浪般汹涌的能量，在她有意识地控制下，被分成丝丝缕缕的涓涓细流，沿着她的指尖缓缓流入她体内。 “你也来帮忙吧，这样吸收的速度能快点。”身体的高温减退，夏末的思维也同时清醒了不少。 熵点头，抬手插/入。 弑星兽很快就变成了干尸。 他们刚一飞出它的身体，就听见无数声吼叫在他们周围此起彼伏地响起。一开始他们还以为这是对方发动总攻的信号，可是越听越不对劲。 弑星兽的啸声不是应该很凶猛粗狂的吗？怎么现在这些叫声听起来那么……娇媚？ 夏末不禁四处张望，一看之下，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前一刻还在疯狂吞吐着触手攻击的弑星兽们，突然都仰倒在地上，露出自己的腹部，满地叫着打滚。那声音根本不像是在怒吼，而是在软软地撒娇！ 在它们的上方，一只头顶带角的炽红色弑星兽正霸气无比地喷着鼻息，时不时朝它们发出粗重的嗡鸣，像是在回应对方的撒娇。 站在夏末肩上的毛蛋菌也举毛指着不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一根毛不断地抖着，不确定地问：“我没看错吧……那……那是不是阿星？” 熵也顿了顿，才说道：“嗯。它一直跟着后续部队。看来他们刚到。” “现在是什么情况？”夏末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了。 “我明白了！”还是毛蛋菌最先醒悟过来，一蹦老高，惊喜道：“我怎么把这个忘了呢！雄性弑星兽天性好斗，会为了争夺地盘和雌性而斗个你死我活，本来就数量稀少，根本不可能被驯服，所以游牧文明的弑星兽大军肯定是由雌性弑星兽组成的！” “所以……？”夏末半懂不懂地追问。 “阿星正好是雄性。”毛蛋菌故意说一半不说一半。 “你的意思是……”夏末灵机一动，“阿星是黄金单身汉，这群雌性弑星兽都被他帅气的外表闪花了兽眼？” 熵闻言，低头看了她一眼，眼中浮现出一丝笑意。 “不信你自己看！”毛蛋菌又是一指。 夏末顺着它所指的方向看去，正好看见阿星朝他们飞来，身后跟着整个弑星兽娘子军。 它飞到夏末跟前，不断地扭动着身子，嗷嗷叫了几声。 毛蛋菌翻译道：“它说，它要带着新女朋友们离开一段时间，很快就回来……” 新女朋友……们…… 夏末苦笑。为什么每次她努力半天，事情到了最后总会以一种出乎意料的喜剧形式结尾呢？ “去吧，早去早回，早生贵子……”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望了一眼后面密密麻麻的兽身，想了想，补充道：“小心身体，不要太劳累……” 阿星哼哼了几声，带着一众突然变得柔顺乖巧的雌兽，昂首阔步、意气风发地飞走了。 留下所有人大眼瞪小眼。 o47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弑星兽们在离开前，强行析出眉心处的黑色啫喱物质。 游牧文明失去了载体，只能恢复真身。 原本如液体一样的身体缓缓凝聚成固体的圆球，每一颗的直径都起码在半米以上。它们没有五官也没有四肢，悬浮在虚空中，在微弱的光线下，宛如一颗颗光滑剔透的黑珍珠。 对游牧文明来说，它们的成员自身没有丝毫战斗力，唯一的战斗力就是被它们驯服的星际野兽，现在失去了强大的弑星兽军团，它们已经没有实力继续抵抗熵文明星级军团前进的步伐。 “熵文明的实力果然名不虚传。”一个温婉的女声悠悠传来，音色如珍珠般饱满圆润。话音刚落，说话的黑影飞了出来，停在对垒的两军之间，语气带着些许怅然：“尊敬的熵，我代表我的族人，承诺放弃我们在这个星系的所有聚居地，只希望在我们撤离的过程中，您的军队能不为难我的族人。”随着它声音起伏的频率，淡淡的光芒从它体内透了出来，一闪一闪地应和着，好像是一个被笼在黑色轻罩里的灯。 “其实我们并不是想侵占你们的聚居地。”熵淡淡开口，然后低头看向一旁的夏末，似乎在等待她接下去。 夏末很快反应过来——他是在征求她作为银河系执政官的意见。于是便接着他的话说道：“只要你们愿意归附熵文明，就可以继续留在这里。” 对方没有立刻回复，深思了片刻，才语带遗憾道：“谢谢你们的好意，不过，没有一个游牧文明会愿意用自由来换取生活的安逸。或许我们已经安逸太久了，这只是一个让我们再次踏上旅途的契机，而且这个星系的能源太过稀缺……” 熵微微蹙眉，显然对方话里透露了一些让他觉得反常的信息。 “奇怪了……”毛蛋菌也轻声嘟囔了一句。 “有什么不对吗？”夏末看出了熵的异色，小声询问毛蛋菌。 毛蛋菌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从理论上来说，高维度瞬移可以让任何人穿越到宇宙中的任何地方，但那仅仅是理论，以三级文明的科技发展水平，根本不可能实现‘全宇宙瞬移’，你知道为什么吗？” 它的问题，以夏末有限的物理知识也能自己想明白。 所谓的高维度瞬移，其实跟科幻小说里说的“空间跳跃”是一回事，但是许多小说只是使用这个概念，却从不向读者解释清楚。“空间跳跃”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跳跃，而是将空间折叠后，两点之间的距离缩短了，减少了飞行时间而已。 由于原本相距很远的两个地方，瞬间就能到达，所以才给人一种“跳跃”的感觉，实则只是向前跨了一步。 夏末还记得老骗子给她讲解“空间折叠”时举得例子—— 在一张长度10米的正方形白纸上有一只小蚂蚁。它跟着同类走过时留下的气味来寻找食物，要从白纸的一个角爬到另一个对角处。如果按它正常的爬行速度，这将是一个漫长的征程，但是如果有人把纸对半折叠，让相对的两个角贴在一起，那么小蚂蚁只需要迈出一步，就能轻松到达目的地。 折纸当然很容易，但是折叠空间就需要耗费极其庞大的能量。 所以，如果一个人想从宇宙的一端，通过高维度瞬移到宇宙的另一端，就需要有把整个宇宙空间折叠起来的能量。 具体要多少呢？夏末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她很肯定的是，很多很多！而且跨越宇宙这个行为本身就不具有太多的实际意义——就算一个文明能占领宇宙另一边的星域，也没有能力和兵力隔着千山万水，时时刻刻保证它不受外敌入侵。 夏末只沉思了一会儿，就说道：“我想我明白了。” 毛蛋菌一副孺子可教的口吻，继续道：“很好，既然你明白高维度瞬移实际操作的限制，也就自然明白，对于任何一个文明来说，宇宙还有许多未知的星域没有开发。所以文明之间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任何未曾被开发过的星域，都将合法属于第一个占领它的文明，直到该文明被更有实力的侵略者驱逐出去为止。” 夏末想了想，觉得这个规定听起来有点像来自地球殖民时代。那个时候，西方列强们不就是以这种方式瓜分土地的吗？这应该是最简单粗暴的分赃办法了。 看来，无论文明如何发展，历史的重复，总是惊人的相似。 “在已知的星域图上，银河系是少数没有被任何文明占领过的星系。”毛蛋菌终于说到重点上了，“按照正常的逻辑，这个游牧文明的聚居地离银心最近，应该是第一个占领银心的文明，可它们的族长却说‘这个星系能量稀缺’，说明它们放着大好的能源在身边，却碰都没碰一下，你不觉得奇怪吗？” 听它这么一说，夏末也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把注意力重新投向正在交涉的熵和游牧文明族长。 只听族长问道：“既然贵文明不是冲着我族的领地来的，难道你们的目标是这个星系的星系核？” “是的。”熵回答。 “如果是这样，我们就白白损失了整个弑星兽军团。”对方叹了口气，“这个星系核周围的时空被冷冻了，你们不可能靠近它。我劝你们回去吧，别做无用功。” “时空冷冻？”夏末想起了梦里包裹住银心的能量风暴。 “时空冷冻是三级文明前沿研究员提出来的一个新的研究课题。在被冷冻的区域里，时间和空间都静止了。”毛蛋菌的解释很及时，“不过这项技术目前只是有了个初步的理论框架而已，要想真的实现，八字都没一撇呢。” 像是回应毛蛋菌的话，游牧文明的族长语气凝重地说：“可是有人做到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静默了。 “星系核外围的能量分布很不均匀，偶尔还会有能量泄露，贸然闯入会有危险。如果你们一定要去，我可以亲自带你们去。”自从知道刚才的战争只是一个误会，族长的态度就又好了许多。 熵咨询了母脑的意见后，就欣然答应了对方的主动帮忙。 离银心越近，恒星的密度就越高，周围的行星际空间明显比刚才亮了许多。或许只有星系核周围才能满足弑星兽大军每日吞噬星体的消耗量。 “我们就停在这里吧。再往前，就要进入渐冻带了。”游牧文明的族长停了下来。 渐冻带就是时空冷冻的外围地带，这里的时空还不是完全静止的，但是相对于外面的宇宙来说，这里的一年，可能就是外面的许多年，而且越往里，时空的流动就越慢，最终完全停止。 其实就算族长不提醒大家，也没有人敢再往前一步了，因为远处的恐怖景象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视线的尽头，浓墨般的能量风暴像龙卷风一样旋转着滚滚而上，喷吐着撕裂天地的烈焰，宛若冲天的黑色巨龙。风暴的边缘时不时闪过一道道闪电般的裂痕，迸发出刺目的强光。 人类关于星系核模型的假说有很多，但是迄今为止都没有一个模型是完美无缺的。大部分的天文学家都认为银心的中心有一个超重质量黑洞[1]，气体被吸入黑洞形成面积巨大的吸积盘。可是此时此刻，在能量风暴的隔绝下，夏末完全没有办法观察到银心的真实模样。即使离得这么远，她仍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炽热在她的皮肤上炸裂开来，带起丝丝疼痛。 恍惚中，她好像再次进入了那个的梦境，意识被牵引着不断向中心靠拢，直到被完全卷入那风暴里，但是跟上一次不同的是，她的意识没有被能量撕碎，仍旧完整如初。 穿越重重迷雾，所有的声音都逐渐远去，连带着她的心情也变得宁静而虔诚。她甚至可以感觉到，在风暴的中心，真正的银心所在之处，一切都将归于无。 她想再靠近、再靠近一点。 仿佛那里就是她心灵的归宿。 “夏末！” “末末小姐！” “熵大人！” 迷迷糊糊中，夏末似乎听见了很多惊叫声，可是那些声音又离她很遥远。 她感觉自己撞进了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愣了一下神，抬起头，眼神迷茫：“怎……么……了？” 熵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抱住她。 差一点，差一点他就失去她了！ 刚才她突然一声不响就加速往渐冻带里冲，要不是他及时追了进来拉住她，她或许就直接飞进深冻带中，永远被“冷冻”在静止的时空中！ 夏末被他的双臂勒得浑身疼，虽然大脑还处于半混沌状态，但是人已经清醒了不少。她轻轻挣扎了一下，声音软软的：“你别这么用力……我透不过气……唔——” 微凉的唇封住了她剩下的话语，霸道却不失温柔地入侵她的领域。气息交融，唇上的温度变得炽热，力道也越来越重，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他终于松开她的唇，却仍不让她离开自己的怀抱半寸。 “这里是什么地方？”夏末喘够了气，才有机会四处打量。 这里的光线很低，灰蒙蒙的一片。 “渐冻带的外围。”熵回道。 “我们怎么进来了……”话说到一半，她似乎想起来了，好像是她自己飞进来的，语气不禁多了几分歉意：“我刚才又感觉到了来自银心的召唤……身体根本不受控制……对不起……”她就像刚刚做了一个长梦醒来的人，神智还处于半梦半醒之间，但她还是敏感地查觉到熵的情绪不太稳定。 “我知道。不是你的错。”熵低声道，强自平复下心情，又问：“还头晕吗？” “还有些……”夏末把头枕在他肩上，声音里带着些许鼻音。 “那闭上眼睛，别说话。”熵侧脸，下巴在她额上蹭了蹭。 他根本无法判断哪个方向可以出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原地等待母脑派来搜寻的人。等待的过程可能很久，但是望着怀中熟睡的人，他却突然觉得就算真得被永远“冷冻”在这一刻，也无所谓了。 o48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漫天的灰雾，在他们身边向同一个方向流动，如洪水般冲击在熵的保护罩上，再分流而过。 夏末原本还安然地依偎在熵身上，可是，突然睁开了眼睛。 “好像……有什么东西……朝这边来了……”一开始，她还不太确定，但过了没几秒，黑亮的瞳孔中猛地窜上一抹惧意，抓住熵的手臂，大声道：“快！快离开这里！是能量泄露！” 熵眯眼往灰暗的前方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但是他相信她。 白光以最快的速度往后方退去。 虽然夏末不明白自己怎么能预先知道这里会被能量泄露席卷，但她就是能清楚地感觉到那股能量正向他们疾驰而来！像是一种本能，她甚至觉得银心附近发生的一切事情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有光！在那里！” “熵大人！” “找到了！” 急速的飞行中，前方出现大片的人影，隐约有喧哗的人声传来。 第一个出现的是一脸焦急的小萨，看到熵和他怀中的夏末，明显松了口气。 “能量泄露朝这边来了，快按原路退出去！”夏末远远地就朝他喊道。 “往这边走！”小萨反应很迅速，想也不想，带着众人掉头就跑。 有了方向，熵的速度更快了，直接越过所有人，如离弦的箭，带头冲出了渐冻带。 灰色的迷雾散去，夏末的眼前一亮，压在心头的那种恐惧感也嗖然消失了。远处，浓黑的宇宙大背景上，点缀着无数恒星，星罗棋布，美丽依然。游牧文明的大军已经撤退，只剩下熵文明的母舰队静静地停在虚空中。 熵直接带着夏末回到母舰的主控室。 “熵大人，”母脑迎上来，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夏末，问道：“小姐需要医疗师吗？” “我没事。”夏末示意熵放开她，然后迫不及待地问母脑：“我们在渐冻带停留了多长时间？” 母脑转向她：“系统计算只能精确到分钟，28小时36分。” 听了她的回答，夏末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殆尽。她很肯定，他们最多只在里面待了不超过4个小时。 时空冷冻，真的存在。 除了四级文明，没有其它文明可以冷冻整个星系核的时空。而迄今为止，他们唯一知道的四级文明就是她母亲的文明。这也就解释了她跟银心之间匪夷所思的牵绊。 “既然我们无法靠近银心，就只能放弃它，转向室女座超星系团的其它星系。”母脑的声音带着电子音独有的冰冷。 夏末知道她说得对。对于一个超星系团来说，银河系只是一颗微不足道的沙子，熵文明应该把目光放得更远，夺取银河系失败，不应该成为它扩张路上的绊脚石。可是在她私心里还是希望能弄清楚银心的秘密―― 她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所以才会更渴望了解他们的一切。 现在，她已经回到了父亲的文明，与他们并肩作战，共同生活。可是对于赋予她另一半生命的那个文明却仍旧知之甚少。 四级文明，强大而又神秘的四级文明。 自从她接收到来自银心的召唤，她就产生了一种感觉――真正主宰她生命密码的，是来自于她母亲那一半的血脉。 但她现在的身份是熵的伴侣，不能不站在熵文明的立场去考虑问题，更不能为了自己的私心，让熵难做。 她相信，只要她开口，熵一定会倾尽全力跟她一起调查，可她不能那么自私。 他全心全意地对她好，她也一样想处处以他为先，这里面，还包括了他的文明和他的人民。不，应该说是他和她的文明，他和她的人民。 放弃银河系，是现在最符合熵文明利益的决定。 夏末努力扯出一抹笑容，赞同道：“你说的对，我们的军队可以绕过银心，往其它星系进发，顺便占领途经的恒星系。” 熵沉默地凝视了她半晌，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向自己，问道：“你真得这么认为？” “……当然。”夏末不自然地别开眼，装作不经意地提议：“其实……我好久没见老骗子了，挺想他的，不如趁这个机会，我自己回地球一趟吧。” 地球是她母亲最后出现过的地方，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她必须回去一趟，而且她也确实想念老骗子了。 熵沉下眼，没说话，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脸上，充满了探究。 就在夏末被她快要承受不住他深不见底的目光时，一个黑乎乎的小团子飞扑进她怀里，大声嚷嚷道：“吓死我了！你突然就往里面冲，我叫你也不听，只好从你身上跳下去了。那个……”毛蛋菌扭了扭圆滚滚的身子，问道：“你在里面待了那么久，身体还好吧？” 夏末第一次发现，除了霉运，毛蛋菌偶尔还是能给她带来一丝好运的。她激动得一把抱住它，顺势挣脱了熵钳制住她下巴的手，故意揉了揉太阳穴，对熵说道：“我确实还有点晕，就先回房间休息了。” 一旁的小萨很自觉地上前一步，说道：“小姐，我送你回房吧。” 夏末抬起头，看向熵。 或许是最近太习惯了依赖他，他没说让她离开，她的脚就不愿意动。 “去吧。”熵的眸光柔和下来。他又何尝看不出她对自己的依赖呢？ ----------------------------------------------------- 夏末返回地球的日期很快就定了下来，出乎她意料的是，熵一句话没问，还亲自安排了她的行程和护卫队的人选。 离开前，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用力抱住她，宽阔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强健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地敲打在她胸口上，低醇的声音回荡在她耳边：“一切小心，不要让我担心。” “……嗯……”她轻声应道，差点就沉溺在他的怀抱中，不想离开了。 直到她独自一人坐在舱边，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星光，她仿佛还能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一直守护着她，从未离开。 这一次，夏末是以地球执政官的身份回去的，人类联盟虽然很不想承认她的地位，表面上还得装出很热情的样子，竟然硬性要求所有阿克提克深海港的居民都要参加她的欢迎仪式。 当蓝疑星际城出现在北冰洋上空的时候，站在冰天雪地里迎接她的人们都露出了恐惧和震惊的表情。 一座莹蓝色的空中之城，庞大的体积遮挡住了半边的天空。 为了低调点，夏末没有直接飞出城，而是让蓝疑星际城降低高度，从悬梯上走路下来。 “尊贵的执行官大人，我是人类联盟的新任指挥官，我代表人类欢迎您。”迎接她的是一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英语带着浓重的美国卷舌音。他说他是“新任”指挥官，说明他是在寂白因身份暴露离开后，才接任的。 按理来说，这种场合应该会有翻译在场，如果他们有心，完全可以从李复淮那里了解到，夏末以前并没有怎么学过英语，但是现场却没有翻译。 夏末略一思忖，就明白了。虽然她觉得不懂英语并不丢人，但是交流不畅，气氛肯定会冷场――很明显，人类联盟想让她下不来台。 不过，她来之前，早就把所有人类的主要语言都存入脑晶中了。她怎么可能会放过用高科技作弊的机会呢？ “您好，指挥官阁下。”夏末微笑着握住对方的手，用标准的美语回答道。 对方一怔，但很快用得体的笑容掩饰住心中的惊讶，说道：“我们为您准备了盛大的欢迎典礼，不知道您能不能上台对大家说几句话呢？” 一听又要演讲，夏末就脑仁疼，但是她这个挂了名又一直不干事的执政官，于情于理都应该代表熵文明阐明立场。 她扫了一眼下面密密麻麻的人头，竟在第一排里发现了一位熟人――电击过她的那个秃顶老科学家。 老头儿发现她在看自己，立刻惊恐地低下头，单薄的身体不断地抖着，整个人摇摇欲坠。 夏末不禁有些好笑，又有些感慨。 如果他们以前不是拿她当实验品，而是像对待同类那样对待她，就算后来她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份，也会永远把自己当成人类，即使流尽最后一滴血，她都要与他们同生共死，抵抗地外文明的侵略。 可是他们却从来没给过她一丝温情。 或许，他们在知道外星人存在后，是出于自保的心理才拿她做研究，但是她仍旧无法原谅他们对她实施的暴行。 是的，暴行。 因为她当时只不过是一个弱小的孩子。对一个孩子下这么重的手，这些道貌岸然的科学家们还有人性可言吗？ 熵说得对，人类是幸运的，因为李复淮养育了她。这份恩情，就算是拿全宇宙来还，她都觉得远远不够。 夏末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终于看见了老骗子带着笑意的脸，远远地，那么慈爱地望着她。 她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她的养父是一个连小动物都不忍心伤害的善良人，又怎么能忍受自己的同胞被无情的虐杀？ 她不想伤害他，所以她选择保全人类，包括那些无辜的人类，也包括了那些丧失人性的科学家们。因为人类文明的重建，需要他们。 夏末朝联盟指挥官点了点头，走上为她准备好的高台。 下面的人一个个面色紧张地盯着她，以为她要长篇大论慷慨陈词一番，结果她一开口就是：“天气那么冷，我就不说废话了。” 她知道，人类安逸太久了，比起密不透风的保护和温柔贴心的安慰，他们更需要压迫感。 夏末的声音陡然变冷：“一个生物种族不能总期盼着别人放过他们，而是要想方法自救。我只能答应你，只要我还是熵的伴侣，人类将被允许拥有银河系的使用权。但你们必须记住，我无法阻碍下一任熵的任何决定，即使他是我的孩子。人类最好在那之前尽快强大起来，不然仍旧逃脱不了被灭绝的命运。” 下面立刻人头攒动，发出嗡嗡的议论声。 夏末却不在意，继续说道：“500年。最多500年，如果你们没让我看到你们的价值，那或许你们更适合留在vita工厂里当熵文明的备用食物。” 众人都安静下来，有些人的脸上露出喜悦的神色，有些人则仍旧一脸担忧。人类的平均寿命根本没有500年那么长，对很多人来说，只要保证自己有生之年能平安度过就行了，至于500年后人类是灭亡还是昌盛，他们才不管呢。 自私是人类最丑陋的劣根性之一。 她能相信人类还有明天吗？ 下意识地，她再次看向李复淮，想起了他冒着生命危险，在暴风雪中拯救频临灭绝的物种。 博爱、无私。 这是人性的美好。 她应该相信，人类中还存在着无数老骗子这样的人。 “我能为你们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夏末看着他们，笑了笑，“都回家吧。” o49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人类联盟为夏末准备的执政官府邸位于阿克提克灯塔广场的一角。由于有小萨和他手下的黑膜人保护夏末就已经足够了，联盟只是象征性地安排了两个小分队守在大门外。 夏末这次回来除了调查母亲留下的线索，就是想多陪陪老骗子，所以不管他愿不愿意，死拖硬拽地把他拉过来一起住。 夜幕降临，除了执政官府邸外的守卫，灯塔广场上已经找不到几个人影了。 夏末赖在大厅的沙发上，舒服地啃着苹果：“老骗子，我从进这个屋子开始，就没见你停下来过。你都在忙什么呢？” 李复淮可没她那么悠闲，自从寂白消失后，研究所和军总部就权力大洗牌，他正好因为资历加上跟夏末的特殊关系，被推上了研究所所长的位置，每天忙得几乎连饭都来不及吃。 “刚收到一些研究报告，还没批复呢。研究所那么多事情，怎么可能不忙，不然你以为你吃的苹果是天上白白掉下来的？”他埋头在成堆的文件后面，从夏末的角度看去，只看到几撮白头发动来动去。 听他提起，夏末才记得之前阿克提克物资短缺，连忙问：“你们拿到种子了？地面安全了？” “不安全。”李复淮终于抬起头来，揉了揉酸疼的眉心，“派去地面搜寻物资的军队总会时不时碰到一些未知生物，不过自从第二代人造进化人计划成功后，对抗一般低级怪物都不成问题。” “第二代人造进化人计划？”夏末放下苹果，表情变得认真起来。第一代人造进化人计划其实就是用她的血进行蓄意谋杀，那么第二代呢？ “啊，是的，你看我，一忙起来，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告诉你。第二代人造进化人计划其实就是……就是……就是……”李复淮说到这儿，突然露出茫然的神情。 “就是什么？”夏末好奇地追问。 李复淮没有回答她，愣愣地看着前方，眼中却毫无焦距，表情逐渐从茫然转变成痛苦，抬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开始难受地呻/吟：“我的头……我的头……好疼……好疼！” “老骗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夏末慌了神，立刻冲到他身边扶住他。 “药……我的药……止疼药……”李复淮伸手指着他办公桌的一个抽屉。 夏末手足无措地打开抽屉，翻了半天才找到一个白色的小瓶子，飞快地查看了一遍剂量，也来不及倒水了，直接就喂他吞了下去。 药很快见效，李复淮疲惫地闭上眼睛，靠到椅背上，呼吸逐渐平复下来。 “老骗子，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头疼的？看过医生了吗？怎么只给你开了止疼药啊？”夏末在他身边蹲下，一脸担忧地看着他苍白的脸色。 “没事，人老了，可能最近太忙了吧，医生说是神经性头疼，休息一下就好了。”李复淮的声音很是虚弱。 听他说自己老了，夏末心里又心疼又内疚。老骗子年纪大，生活全靠自己一个人，她却不能总在他身边尽孝，一想到这，眼泪就在眼眶中聚集，哽咽道：“我扶你上去休息吧。我以地球执政官的名义命令你，今天不许工作了。” “嗯，也好……”李复淮笑笑，睁开眼，脚步有些虚浮。 好不容易两人才走到他房间门口，夏末伸手去开门，却发现门是锁着的，自然就问他拿。 “钥匙……”李复淮脸上闪过一丝烦躁，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疲惫的模样，“最近我总忘东西，唉，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年痴呆症的前兆。” “不如让我带来的医疗师给你检查一下吧，他们说不定有办法能根治！”夏末觉得自己能想到这个办法，真是太聪明了。 “不用――”没想到李复淮几乎是立刻就拒绝，一转眼看见她不解的表情，才放柔了声音解释道：“……不用麻烦了，医生给我做过检查，各项指标都很健康，只是精神透支太严重而已。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多陪我聊聊天比什么药都强。” “好，我每天都尽量陪着你。”夏末用力点头，想了想，提议道：“既然没有钥匙，那你先到客房休息吧，反正这里房间多。” 执政官府邸的房间都在第二层，所以他们走几步就到了客房。 夏末亲自帮他盖好被子，看他脸色好了点，忍不住回到刚才的话题上：“老骗子，第二代人造进化人计划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的团队新研制了一种试剂，能激发人类的身体潜能。”李复淮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直接说道：“你放心，接受注射的人群反应良好，暂时还没发现有什么副作用。等你有空，我就带你去实验室看看。” 其实即使他不说，夏末觉得自己作为执政官也有责任了解一下人类的近况，所以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的邀请。 她一直陪在他身边，等他熟睡后才悄悄离开。 夜已经深了，但夏末不打算回房休息，而是朝大门走去。 “小姐，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睡？”小萨快步走过来。 “我要出去呼吸点新鲜空气，你和你的人一起来吧。不过只是散步而已，你就不用连这点小事都向熵报告了。”夏末本来想自己偷偷去基地调查，但是府邸的周围都有黑膜人把守，她又不会高维度瞬移，根本躲不过他们的眼睛，而且她不能确定阿克提克有没有寂白的人潜伏着，自己一个人行动太危险。 她答应过熵，不让他担心。 “是，小姐。”出乎她意料，小萨很配合，爽快地答应了。他一直跟其他黑膜人的意识连接着，不一会儿就聚集了所有黑膜人。 从北极到哥本哈根，当初基地人员坐车加步行足足耗费了三天才走完全程，现在他们只需要回到蓝疑星际城，随便在哥本哈根附近开启一个小型蛀洞，不用惊动任何人，直接就能到。 此时的地球已经进入深冬，丹麦的维度高，哥本哈根又是临海城市，夜晚的海风带着森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夏末开启能量罩，顿时就把寒意驱逐在外，倒是一点都不感觉冷。 整座城市没有一点灯光，但是却并不暗。 夏末不禁抬头，发现天空笼罩在淡淡的乳白色光晕中，就连月亮的光芒也几乎被完全遮盖住了，只剩下很浅的一弯亮白色，在云层中时隐时现。 “小姐，”小萨注意到她的疑惑，主动解释向她解释：“那是熵大人命人在地球外铺设的保护罩，可以防止寄生卵入侵，保证您养父的安全。” 夏末收回视线，心再一次被暖意填满。 她的性格不够细心，老骗子也说过她一点都不像个女孩子。但她何其有幸遇到了熵，对她在乎的人和事，他总是事事都考虑得比她更周到。 有了地球外保护罩发出的柔光，他们很快就找到基地的所在。只不过此时的基地经过几个月的荒废，到处杂草丛生，原本光滑整洁的外墙也有了几分破旧感。 基地的大门无声敞开着，夏末率先走了进去，熟路地往核心实验室走，却在就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被它旁边另一扇钢门上的标签吸引住了目光―― 001号实验品。 夏末脚步一顿。 她是002号实验品，那001号会不会就是…… 她深吸一口气，迈进房间。小萨感觉到了她的异样，停在门外没有跟进去。 房间很宽敞，但她身上能量罩发出的光的强度，足够照亮整个房间。四面的墙立着一排排不锈钢的密码保险柜，看起来应该是拿来存放资料的。 房间正中的台子上放着一个一人长的钢柜，正好可以放下一个人。 夏末浑身发冷，明明知道研究部撤离时不可能留下他的身体，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一步一步靠近那个钢柜，缓缓伸出手放在柜顶上，冰冷的温度从手心传遍全身，那是死亡的温度。 颤抖着手，她一用力推开盖子―― 正如她所料，里面什么都没有。 她闭上眼睛，分不清自己此刻心里的感觉。 她多想看看自己父亲的模样，同时又害怕看见他躺在自己面前，冰冷的、苍白的。 能量罩的恒温效果都无法驱散她身上的寒冷，直到她整个人落入一个温暖的怀中，才感到自己的身体有了些许温度。 “之前我来的时候，这里就是空的。”熵从后面抱住她，低声说道。 夏末没想到熵会出现在这里，但是此时此刻，她确实需要他在她身边。 她突然转身，用力抱住他，声音闷闷地：“我知道……我只是……只是不想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嗯。”熵只是温柔地应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夏末觉得自己的心情似乎没有那么低落了，抬头看向他，问道：“你见过我的爸爸吧？他长什么样？” 熵似乎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道：“他的母亲比我的母亲漂亮。”说到这里，他低头看了一眼夏末，又迅速别开眼，小声补充道：“所以……你……很漂亮。” “啊？”她问的是她爸爸的长相，怎么他给出的结论是关于她的。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他刚刚是在夸她长得好看吗？夏末小脸微红，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故作生气道：“你撒谎！之前我问过你我长得怎么样，你明明不是这么回答的！” “对不起。”熵的眼眸染上了一层笑意。 夏末再次跟不上他的思维，反问道：“对不起什么？” “我那时对中文并不熟悉，所以没听出来你在向我表白。”熵越说，眼中的笑意就越深，“不过后来你邀请我跟你交/配，我懂了，而且很快做出了正确的回应。” 夏末的脑袋卡壳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说的是哪件事，小脸“腾”地红透了，高声反驳道：“你误会了，我没有向你表白！我也没有邀请你跟我……交/配！” 熵盯着她因为赌气而鼓起的小脸蛋，眸光微动，忍不住伸手掐了掐那粉嫩的小肉，笑着哄道：“嗯，我明白了，你没有，是我记错了。”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却清清楚楚地写着“既然你害羞，我就大发善心不逼你承认了”！ “不是，我那个时候还没喜欢上你呢！”在这个问题上，夏末不依不挠。她才没有那么厚脸皮呢！ “那现在呢？”熵突然凑到她面前，鼻尖几乎能碰到她的脸颊，“现在喜欢吗？” 第51章 o5o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醇厚醉人的男性气息携着若有若无的蓝疑花馨香，随着熵的靠近，侵占了夏末所有的感官。微微半阖的眼睑后，清冽的黑眸无声地凝望着她，静谧如涧，浓烈的深黑，轻而易举将她囚困在其中，无路可逃。 她对他，怎么可能只是喜欢？ 身体深处的渴望无法忽视，却不是肉体的欲/望，而只是单纯地想要跟眼前这个男人再亲密一点，再靠近一点，直到完全融入对方的骨血中…… 她缓缓揽住他的脖子，贴上他的脸，颤巍巍地嗫嚅道：“我……我想你了……你呢……想不想……要我……” “想。”熵只说了一个字。 无时无刻地想…… 他低头含住她泛红的小耳垂，轻轻嘶咬着，淡淡的血腥味在他舌尖蔓延开来，芳香甘醇的气味，是他尝到的第二种味道。那么浅那么淡，就足以点燃他的身体。 疼痛参合着难以言喻的酥麻，刺激着夏末的神经，指尖深深的陷入他宽阔的背脊里，让他陪她一起感受这种甜蜜的折磨。 一抹耀眼夺目的炽白流光，划过地球的天际。 白光里，他们的身体毫无缝隙地契合在一起。他深深地嵌入她，时而温柔地厮磨，时而疯狂地索取。 山川、森林、湖泊、海洋、天空…… 整个世界素裹着淡淡的银装。氤氲的乳白色荡漾在空气中，像雾、像轻纱，他把这颗星球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不让任何人伤害它。他引领她走进崭新而又陌生的世界中，为她敞开宇宙瑰丽的大门，而她却宁愿就此沉沦在他怀中。 所有景物从他们身侧逝去，广袤的天地间，只剩下她无助的轻喘和他动情的低喃。 闭上眼，再睁开眼，夏末发现，他们已经回到了执政官府邸里。 纯白色的被褥散发着清爽干净的味道，但很快就染上了汗水和情/欲混合的浓香。 她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紧抿着唇瓣，房间里却还是回荡着她压抑的轻吟。她死死地揪扯着被单，十指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她却恍若未觉，只是本能地想在狂风暴雨中抓住点什么…… …… 海底的人造晨光一寸一寸爬上凌乱的床铺。熵仍在沉睡中，几乎半个身子都压在夏末身上，他的腿禁锢着她的下身，手臂横在她胸前，霸道地不给她机会移动半分。 夏末极难得的先醒了，安静地缩在他的臂弯里，用视线细细描绘着他的发丝、眉眼、鼻峰和双唇，一遍一遍，感受着从未有过的安宁和满足。 “小骗子，”李复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几声敲门声，“我先回研究所了，你起来了要是想看看第二代人造进化人计划的进展，就来研究所找我。”说完，又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声音响起的一刻，熵就睁开了眼睛，一双黑眸清亮逼人，像是被突然惊醒的猛兽，完全没有刚醒来的懵懂。锋利的视线一接触到怀里的人略带羞涩的浅笑，就柔和下来。 “你……醒啦？”夏末小声问道，白皙的小脸浮上淡淡的红润，长长的睫毛轻颤着，目光闪烁，就是不敢看向他。 熵没说话，长臂一勾，将她压向自己，心满意足地闻着她发间的芳香。 “你怎么突然就来地球了？”她随便找了个话题，希望能制止他身体再次升温的趋势。 “你知道光文明和声文明为什么这么着急投靠我们吗？”熵轻抚着她的后背，声音带着点朦胧的沙哑。 夏末仰起小脑袋，做出洗耳恭听状。 “白文明在凤凰座超星系团的扩张开始了。”熵接着道，“他们根本没有实力抵抗寄生文明的入侵。” 再次听到寂白的消息，夏末的脸色瞬间变得复杂起来，不安的情绪隐隐泛滥开来。 他送她离开白文明主城之前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 “小末，你最好真得杀了我……” 这句话还没说完，他后面想要说的是什么？ “算算时间，白文明差不多应该已经占领了整个凤凰座超星系团。再没摸清楚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之前，银河系也是不安全的。这段时间，我会尽量抽空过来陪在你身边。”熵习惯性地像狼一样，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脸。 夏末垂下眼。 怪不得她说要回地球的时候，他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原来他早就看透了她不愿意放弃调查银心的秘密，索性就由着她的性子，跟在后面保护她。 她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 “基地已经被你们清空了，唯一可能有未知线索的地方就是研究所。我等一会儿借口巡视研究所，顺便调查一下，然后就立刻回程。”她飞快做出决定，浑身充满了干劲，“噌”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白皙的皮肤在晨光中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你不想多陪陪你的养父吗？”熵继续着两人的谈话，但眼神已经明显变了，凌厉的黑眸充满了掠夺意味，视线定在她胸前。 夏末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目光的落点。 她怎么忘了呢？这只色狼的体力非正常人所能比，一个晚上怎么能喂饱他呢。昨晚，他应该也是顾忌到时间地点不对，才这么轻易就放过她。 夏末圈住胸口，面红耳赤地跳下床，一溜烟跑进浴室才回答：“我想好了，他现在很忙，一般只有晚上有空，我可以每隔几天，随时高维度瞬移回来陪他。” 清晨的宁静没能维持多久。一浪高过一浪的人声从执政官府邸外传来。 可能很早以前，夏末就已经接受了自己不是人类的事实。但是，她从未把他们当成敌人，也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大部分人类仇恨的对象。 熵和夏末赶到门口的时候，灯塔广场早已人满为患，不同发色、肤色的人种聚集在执政官府邸门外，拉起各种语言写成的条幅，举行声势浩大的示威□□―― “绝不向侩子手低头！” “坚决反对星际殖民主义！” “还我地球！还我家园！还我亲人！” …… 通红的双眼、愤怒的嘶吼，仇恨和不甘是这些人脸上唯一的表情。 夏末叹了口气，心情有些沉重，但同时又感到了一丝快慰，甚至在她开门的那一瞬间，她是心潮澎湃的―― 如果人类在痛失家园，亲人朋友被无情虐杀后，还能毫无反应，逆来顺受地接受熵文明的统治，那么他们何谈明天？ 一个失去了血性，连对压迫者发出反抗声音都没有勇气的种族，只能被可悲地奴役，永无翻身之日。 勇气和永不放弃的信念。 她从他们身上看到了这些。 有这些，人类就有希望。 “熵大人，小姐！人数太多，我们快顶不住了！”小萨带领着黑膜人艰难地抵挡着人群的冲击。人类已经归入熵文明的管辖，在没有接到命令之前，他不能对同阵营的人类采取任何过激的武力行为，只能防守硬抗。 这个时候，人类联盟派来保护执政官的士兵竟都很有默契地全部失踪了，摆明了要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夏末不由得看向熵，眼中闪过一抹担忧。 对人类来说，血海深仇不共戴天，讲道理根本讲不通，这种时候，他会怎么做？杀鸡儆猴还是直接大开杀戒？ 熵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握紧了她的手，承诺道：“放心，我不会伤害他们。” 白光瞬间笼罩了整个广场，所有人下意识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都一脸惊愕，但很快全部转变成惊恐――熵的分/身出现在他们每个人身后，抬起的手停在他们胸前一寸的地方，随时都可以刺下。 “500年很长吗？既然太阳已经物归原主，你们的心思应该放在如何才能在接近零消耗的情况下开发恒星能源，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熵脸色平静，意念一动，每个分/身的手向前一寸，指尖点在他们的衣服上，广场立刻想起无数紧张的抽气声，不过还有许多硬汉子梗着脖子，双眼冒火，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熵走到其中一个人面前，问他：“不服气？觉得不公平？为什么？因为我恃强凌弱？知道宇宙中什么是最公平的吗？大自然的规则是最公平的。”淡淡的语气，一字一句却冷酷到了极致：“大自然的规则又是什么？就是恃强凌弱。” 夏末背上窜起一阵凉意。 她第一次认识到，熵和寂白，在某个方面，其实是同一类人。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践踏弱者、崇尚强者。他们的肩上背负了一个文明的未来，他们拥有强大的肌体和恐怖的战斗力，但他们同时也是身不由己的。 如果今天不是因为她，熵只需要一个意念，就能让这里成为死城。 她想起寂白曾经说过的话――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的文明和子民……如果角色对换，熵也会作出同样的选择。” 她低头，看着熵和自己紧紧交握的双手，她觉得寂白错了。如果是熵，只要是她在乎的人，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他一定不会伤害他们。 “从明天开始，熵文明将全面退出地球，归还俘虏，并向人类提供技术和资源，重建城市。等你们有实力保护自己的时候，我们在太阳的驻军也会撤出。”熵牵起夏末的手，垂下眼睑，在上面轻轻一吻，顺势敛去眼中蔓延的银光，“我只有一个要求，别再为难我的女人。因为那改变不了你们是弱者的事实。” 其实他的内心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他只要一想到，如果今天他不在场，夏末就要独自一人面对这些人类的怒气，他就几乎压制不住心里的杀意。 他的唇刚碰到夏末的手背，她就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好冰。 他的唇，带着一股蚀骨的寒意。 夏末怔怔地望着他的侧脸，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心里除了担忧，更多的是动容。 从熵文明入侵地球开始，她就一直被夹他们和人类中间进退两难。他为了她放弃银河系，她已经很感动了，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愿意把对一个文明来说最重要的技术和资源无偿提供给人类。说白了，这么做就等于帮自己培养一个强大的敌人。 她悄悄拉了拉他的手，小声道：“人类所在的室女座超星系团正好处于熵文明星域的中心，七大超星系团都围绕着它。如果这里出现一个敌对的三级文明，简直就像在熵文明的心脏上长了颗毒瘤一样……” “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是人类威胁我们，而不是我们盘踞在他们周围虎视眈眈呢？”熵斜睨了她一眼，打断她的话，神色倨傲。 夏末顿时无语，这男人也太自信了吧。 广场上鸦雀无声。虽然亲人仍旧生存的机会很渺茫，但是大部分人都沉浸在有可能一家团聚的喜悦中，原本愤怒的情绪也暂时得到了安抚。 有趣的是，就在事情快要圆满解决的时候，一辆辆军车载着全副武装的人类士兵终于姗姗来迟。“轰隆隆”的马达声在灯塔底部封闭的空间里嗡嗡的回荡，刮得人耳膜生疼。士兵们跳下车，迅速而有序地分散开去，将示威的群众围在中间。 被黑压压的枪孔对着，人群又轻微的骚动起来。 身穿着黑色联盟军服的联盟指挥官穿过人群而来：“熵大人、执政官大人，实在抱歉，让你们受惊了。”他一挥手，对下面的士兵喝道：“还不快疏散人群？” 人群很快从灯塔底部的四个出口散去。 熵眼中银光消退，所有分/身立刻化于无形。 联盟指挥官在赶来的路上就收到这边传去的消息，迫不及待地邀请熵和夏末细谈重建人类城市的细节。 夏末跟在熵身后，刚抬脚，眼角的余光却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之前她见过的那个老和尚。此刻，他正站在广场的角落里，远远地看着她，还是一身皱皱的□□，干巴巴的皮肤，瘦小而略微佝偻的身材，不变的只有他脸上和蔼可亲的笑容。 看样子，他是在等她。 o51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她拉住熵，指了指老和尚站得地方，小声道：“我去见个重要的朋友，你们先聊，我一会儿过来。” 熵点头，视线却一直追在她身后。 其实上次到地面搜寻物资有惊无险地回来后，夏末就很好奇，老和尚当时说“置之死地之时，生门就在手边”，说得太准了！难道他真有通天预知的能力？ “大师，你好！”夏末跳到他跟前，笑嘻嘻地挥了挥手。 老和尚细致地打量了她一番，才缓缓收起笑容，花白的眉毛下，一双黝黑的眼瞳沉静地如一汪深潭：“看来你的选择是熵，你真得决定了吗？” 夏末愣了愣，大概明白他说的是她选择熵为伴侣的事情，于是微红着小脸答道：“嗯，不选他还能选谁啊。” 他这么好…… 她在心里偷偷补了一句。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其他事情就不重要了。”老和尚叹了口气，从宽大的□□里摸出一串珠子，递给她。“这串念珠跟了我很多年，可以保平安，你拿着。” “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收。”夏末摆摆手，没有接。 她和老和尚的相遇本来就很巧合，一个陌生人突然对自己这么好，她没法不起戒备之心。而且他今天出现在这里，又问了一个那么怪异的问题，更让她怀疑他的目的。 “只是一串普通的念珠，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拿回去检测一下。”老和尚的手举在半空，没有收回的打算。 夏末觉得他说的话有道理，回去后如果母脑检测出问题，大不了扔了就是。况且他要是想害她，当初就不会特意赠言提醒她。想通了这点，她笑着接过念珠，套在手腕上，没想到大小竟然正好合适。 “谢谢大师。”她笑道。 老和尚看到她戴上了念珠，绷紧的神色松了下来，才又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当熵文明的利益和你相冲突的时候，熵还会对你不离不弃吗？” 他的问题，夏末从来没有深思过，也或许是她潜意识里一直在逃避追究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的笑容有些僵硬，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个问题，你不是应该直接问我吗？”熵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他们身后，顺势搂住夏末的腰。 “哦？”老和尚笑眯眯地转向他，“那你的答案是什么？” 夏末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倒流，垂下脑袋不敢看熵的表情，心情复杂至极。她渴望知道他的答案，同时又害怕那个答案不是她期待的那样。 熵看了一眼怀里缩成一团、想要竭力减低自己存在感的人，手臂一发力，将她整个圈入怀中。 夏末只感到额上一疼，撞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整个人被温暖的气息密不透风地包围着，然后就听见头顶传来熵低沉有力的声音―― “我选择了她，她也选择了我，我们就是彼此。” 我们就是彼此。 我们不分彼此。 又何来背弃一说？ 老和尚听了他的回答，点点头，没说什么，只是在走过熵身边时，低声叹惜：“孩子，希望到了那个时候，你还记得自己今天说过的话……” 这是熵第一次听见别人以长辈的口吻跟自己说话。高级文明一直都是以实力论资排辈的，从来没有人敢用“孩子”这个词来称呼他。奇怪的是，这些话从眼前这名老和尚的口中说出，他却觉得是理所应当的。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擦过。 那一瞬间，熵似乎看到了对方瞳孔中运转着的生命密码，在那包罗万象的图案变化中，蕴藏的信息庞大而精妙，但信息的排列又是环环相扣，完美无缺。当他再想细看时，却只能看到一眼望不到底的深黑。 熵眸中的光芒晦暗不明，一边目送着老和尚的身影消失在广场的拐角处，一边通过意识命令小萨派人贴身监视他。得到小萨肯定的回复，他才松开夏末，问道：“他是谁？” 夏末把之前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熵才略微放心。至少目前这个人看起来对他们没有恶意。 “对了，你不是要跟人类联盟的指挥官谈论重建计划的吗？”夏末拉着他往回走。 “母脑已经安排了行星级的建筑设计师跟他们细谈。”熵反握住她的手。这是他的习惯，事事都要处于主导地位。 夏末的好奇心又被挑了起来，一双眼睛乌溜溜地发亮：“行星级的建筑师？还有分等级的？” 熵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被里面纯粹璨亮的光芒吸引住。 “人类的建筑设计也有室内设计、室外设计、主宅规划和城市规划等分类，不是吗？”他收回视线，耐心解释道：“熵文明的分类更细致，从主宅到星际城，小行星、行星、恒星能源基地、星系版图规划、超星系团行政区规划等等。站的高度不同，设计的偏重点就不同。” “我还以为这些都是母脑的工作呢。”夏末想起母脑扎根时的情景，建筑物好像是她身体的一部分，直接随着她的根系破土而出。 “确实，母脑完全可以胜任这些工作，她的根系遍布七大超星系团，她的网络渗透在熵文明各个方面，参与所有民生、军事和科技发展的大小决策。我们的文明正在向‘全母脑时代’过渡，总有一天，母脑将会完全代替人力。”熵牵着夏末走进执政官府邸，话锋一转：“不过，与她庞大的数据运算能力相对应的是高能源消耗，所以能源短缺是我们如今面临的最严峻的问题之一，只能以不断的对外扩张来缓解。” 夏末突然有种任重而道远的感觉，作为熵的伴侣，她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熵大人，蛀洞已经稳定。”小萨上来汇报。身后站满了高阶卫队的黑膜人。 夏末马上明白熵要离开了。虽然舍不得，但是前线的星际军团需要他的指挥。她从他掌心抽回自己的手，尽量露出轻松的笑容：“你回去吧。我也要去研究所了。” 熵掐了一下她的小脸蛋，叮嘱道：“事情完了就回来。” “嗯！”夏末用力点头。 “还有……”熵上前一步，伸手捂住她平坦的小肚子，还在上面揉了揉，神色极为认真：“我决定了，要把7天的交/配周期化整为零，以后我们每天把晚上的时间空出来，保证交/配的频率和质量，所以这段时间你必须一直留在我身边，不能再到处乱跑了。” 夏末垂下眼，一双眼睛跟小鹿似的到处瞄，就是不敢看他，发出的声音像蚊子叫：“哦，我知道了。”耳朵却泛起了淡淡的红，半透明的粉色，软乎乎的小茸毛。 熵又贴近一点，低头咬住那粉嫩的小肉。 夏末身子一颤，想起这里还有其他人，轻轻一挣，从他嘴里逃了出来。 熵却不放过她，舌尖轻巧地伸进了她的耳朵眼里，黑眸中流光灿亮：“末末，我真得很期待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你明白吗？一个融合了我们骨血的结晶。 夏末原本还在奋力挣扎，听到这句话，身子就软了下去。熵的手还捂在她的小腹上，掌心散发着阵阵熏人的热力。 “不知道会是小小末还是小小熵呢？”她抬起头，弯起的眉眼，干净明亮，带着半分羞赧，半分期待。 “都会有的。”熵眼中浮上一层笑意，又强调了一遍：“只要我们每天都努力。” 夏末的脸红得像滴血。 当着众人的面，他就不能收敛一点吗？ 好不容易把人送走，她刚松口气，小萨就凑到她身边，朝大厅一角指了指，小声提醒：“小姐，这个人类已经等您很久了。” 夏末这才发现厅里还有其他人。 那人身材精瘦，但是身材很高，整个人隐没在阴影里，看不清五官，只能勉强看到他的肤色很白。 “执政官大人，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他缓缓从阴影中走出，头顶的日光灯打在他的脸上，五官清秀，脸色却略显苍白。 夏末终于认出了他的身份――那次夺取太阳计划中，就是他用等离子焊枪杀了被寄生卵感染的男人。他们的那个小队，最后只有夏末、小和尚和眼前这个男人活了下来。 “我的名字叫吴辰，现在是军总部特派给李博士的私人保镖。李博士让我来接你去研究所。车子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了。”他弯起嘴角，似乎想要表现得友好一点，可是天生阴冷的气质却让这个笑容看起来不伦不类，甚至还有一丝诡异。 夏末跟他一起执行任务的时候，就不怎么喜欢跟他相处，而且寄生卵泄露的时候他也在场，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感染。 现在局势不明朗，她必须对任何人都留了戒心。 她借口上楼换衣服，拨了个内线电话给老骗子确认吴辰的身份。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才带着小萨他们一起出发前往研究所。 o52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在阿克提克深海港，除了军总部之外，研究所就是占地面积最大的建筑物了。从灯塔底部有直通研究所的秘密通道，乘车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夏末心不在焉地跟着李复淮巡视了一边外围的实验室和资料室，走得腿都快抽筋了，终于忍不住把他拉到一边，直接说明来意：“我想看Genui计划的核心资料。你有权限吗？” 李复淮眉峰郁结，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这么说。我一接管研究所就迫不及待地帮你查资料了。不过……”他担忧地看了夏末一眼，说道：“我几乎掘地三尺都没能找到你父亲的遗体，只有一小部分的实验资料留了下来。” 其实夏末来之前就没抱多大期望，因为她知道，寂白那么聪明，绝对不会让熵有机会得到她父亲的遗体。 “来吧，我早就做好了为你承担滥用职权、泄露高级机密的罪名。”李复淮拍了拍她的肩膀，又露出老顽童式的笑容，边往前走边说道：“反正顺路，顺便带你看看第二代人造进化人的成果吧。” 一行人绕过宽敞的通道，通过四、五道需要密码和身份验证的大门，他们终于站在了研究所的核心实验室门口。 厚重的钢门缓缓朝两边打开，李复淮刚抬起一只脚，突然喊了一声“头疼”，就整个人毫无预兆地向前倒去。 “老骗子！”夏末离他最近，下意识就要伸手扶他。 有人比她更快。 吴辰的身影快如旋风，及时拉住了李复淮的手，然后身子一曲，降低重心，正好架住了他前冲的身体。 “我的药……在兜里……在兜里……”李复淮虚弱地哼着。 “老骗子，你忍着点，我这就给你拿药。”夏末一心只在李复淮身上，跟吴辰一人一边扶着他走进实验室，想先找个椅子让他坐下休息，再喂他吃药。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就在他们三个人踏入实验室大门的一瞬间，蓦然之间，一股强大的能量波动从夏末身后凭空出现，能量巨浪将他们三人猛地推入实验室中。冲力太大，她在空中被迫松开了老骗子，三人像是抛空的沙包一样，被冲散开来，撞在坚硬的墙壁上。 异变来临的一刻，夏末的身体自动开启了能量罩，所以她根本没收什么伤，但是李复淮就直接被撞晕了过去。 “小萨！”夏末第一反应就是先确认小萨他们的安全，但是哪里还有他们的身影。原本应该是大门的地方，竟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蛀洞，翻滚的能量漩涡像浑浊的泥泞搅动在一起。 “嘎吱嘎吱”的奇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她放轻脚步挪动到试验台后面，小心翼翼地露出一只眼睛向四周查看。 实验室很大，灯光一盏一盏亮了起来，刺眼的光由近到远蔓延开去，仿佛没有尽头，在钢银色的墙壁的反射下，泛着森冷的白光。 无数个人影在灯光下显露出来，一个个浑身抖动着，肢体扭曲，映在光滑的墙壁上，就像是死气沉沉的皮影纸人。那些奇怪的声音就是他们关节扭动时发出来的！ “执政官大人，出来吧，这点小冲击，怎么可能让你受伤呢？”吴辰站在实验室中心，表情漠然，眼神却凌厉异常。 那些扭曲的人影停止了关节扭动，恢复了正常人的模样，全都聚集到他身后。 夏末从实验台后面走了出来，挡在地上的李复淮面前，一脸警惕地问：“吴辰，这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奉命行事把你困住而已。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接你。”吴辰一挥手，后面的人迅速分散，把夏末和李复淮包围在中间。 “就凭你们也想拦住我？”夏末眼神一凛，强大的能量带着高等血脉的威压顿时覆盖开去。 吴辰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不过还是一副悠然自得的表情：“我的身体里流着你的血，所以会被你的能量压制，但是他们……”他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笑道：“他们是刚刚觉醒的第二代人造进化人，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除非你将他们统统杀光。” 这群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就是第二代人造进化人？ “人类和熵文明已经交好，你们为什么还要挑起事端？”夏末一转手腕，五指成爪，随时可以发动攻击。 “你想知道原因，可以亲自问问他们。”吴辰挑衅似的瞅了她一眼，又回头对身后的人造进化人说道：“告诉她为什么。” 一刹那，愤怒的叫声充斥着整个空间―― “因为你们杀了我的父母！” “还有我的妻子！” “我也是，我的哥哥被你们吸成了干尸！” “我的儿子、女儿，你们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 夏末惊讶地环视了一眼四周，她还以为这些人被控制了心智，没想到他们是自愿帮助吴辰困住她的。她早该想到，杀戮的仇恨是没那么容易化解的。 吴辰摊开手，眼神无辜：“看吧，不是我想挑事……”他的语气陡然变得狠戾：“是你们熵文明自作孽、不可活！这些人都是自由联盟的成员，他们用消耗生命力为代价得到进化的力量，就是为了替家人报仇。” “自由联盟？”夏末问。 “一个秘密的地下组织，以最终消灭熵文明为己任。”吴辰的眼中充满了神圣和狂热，音调也拔高了几度：“在人类历史上，黑暗的年代，正义总是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 看着他疯狂的表情，夏末仍旧很镇定。小萨他们应该被隔绝在外面，她一心只想拖延时间等待救援，所以假装很好奇，不停地提问：“以消耗生命力为代价，又是怎么回事？李博士曾经告诉我，第二代人造进化人试剂暂时没发现任何副作用。” 吴辰瞥了她一眼，似乎看出了她的打算，但一点都不介意，仍旧慢条斯理地为她解答道：“任何东西都是有代价的。第二代人造进化人试剂其实只是一种细胞兴奋剂，能够刺激细胞活动，加快新陈代谢，起到瞬间提升肌体强度的作用，但同时，细胞的生命周期也会被大大缩短。至于李博士，他只是个负责调配试剂的工具，不需要知道太多事情。”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他的头疼症是不是你们造成的？”夏末急了。 吴辰却只是笑笑。 回答她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我们没对他做什么。相反的，你应该感激我们，救了他一命。” 黑色的蛀洞中，走出一个金发女人。傲人的身材，只在高耸的胸脯和两腿间的三角地带挂了两件贴身的盔甲。 “是你？你不是已经……”夏末瞪大了眼睛。 “死了？那一次我确实损失惨重，带去的士兵都死光了，不过我的肌体等级高，可以随意化成任何形式的正物质，所以炮弹什么的对我没用。”金发女人一甩长发，捂嘴笑了几声，“对了，认识了这么久，还没自我介绍。你好，我叫白蕾，白文明凤凰军团最高指挥官，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我的小姐。” 夏末心里一沉，金发女人出现在这里，代表着自由联盟跟白文明合作了。 “你被寄生了？所以当初在太阳基地的时候，你是故意杀掉那个男人的？”夏末转向吴辰问道。 “我的事情，不劳你关心。”吴辰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夏末的指尖燃起点点金光，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她是绝对不会束手就擒的。凭她现在的战斗力，除了白蕾，其他人还不够她塞牙缝的。 “小姐，王早就料到你会来这里查找父母的资料，所以设下这个局很久了。我们封锁了附近的高维度，短时间内你的人是进不来的，还是乖乖地跟我走吧。”白蕾挑眉看了看她的手，又看了看地上的李复淮，半带恐吓地威胁道：“王只是让我不要伤害你，可没说不让我伤害其他人啊。” 她话音刚落，李复淮的身体就突然抽搐起来。 “老骗子！”夏末蹲在地上抱住他，颤抖着双手从他兜里摸出药瓶，把药片塞进他嘴里，可是他浑身抖得厉害，根本无法吞咽。不知道他们到底在他身上做了什么。“够了！”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夏末已经满脸泪痕，“够了，别再折磨他了，我跟你走。但你要保证他的安全和健康。” “当然。”白蕾满意地点头，等李复淮的身体平复下来后，转身率先走进蛀洞。 夏末轻轻放下李复淮的身体，为他整理好衣服，摸着他布满皱纹的额头，语气里充满了歉意：“老骗子，对不起，你总是被我拖累。” “执政官大人，快起程吧。”吴辰走到她身旁，粗暴地拽起她。 夏末抬手轻轻一抓，他“啊”了一声，就痛苦地跪倒在地上，手臂上留下五道灼伤的指印。“别碰我，如果我想杀你，我不认为白蕾会为了保住你的命而惹我不高兴。”夏末松开手，看也不看他一眼，一咬牙，跨进蛀洞。 o53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时空变换。 一看到满房间的欧式装潢，夏末就知道自己又回到了白文明的主城。 此时此刻，地球是清晨，白文明的主城却正是黄昏时分。 透过敞开的落地雕花彩色玻璃，金色的恒星光晕缓缓沉入远方的地平线。整个房间被染上了七彩的光芒，像万花筒里变化多姿的图案。 寂白翘腿坐在房间一脚的宫廷椅上，黑色的瞳孔在流光中明明灭灭，如七彩的琉璃。 “回来了？”他的声音温和得如潺潺流水。 夏末静静地站在房间中央，沉默不语。蛀洞已经在她身后关闭。 “不高兴？”寂白站起来，一步一步靠近她。 夏末别开脸，不想跟他交谈。 寂白盯着她倔强的表情，心隐隐作痛。 十几年的等待，难道只能等来一个没有结果的结果？ 他不甘心。 他的目光贪婪地在她身上徘徊，多日来的思念都凝聚在这一刻。他多想撕碎她的衣物，把她压在身下，让她感受他对她的渴望。可是他忍住了，不断地告诫自己，急不得。那样做，得到的是她的身体，而不是她的心。 “换条好看点的裙子，一会儿你要陪我出席一个宴会。”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用尽所有自控力，强制自己从她身边走过却不碰她。 “抱歉，我是熵的伴侣，不太适合陪殿下出席公共场合。”夏末终于开口。 寂白的身子猛地僵住，深吸一口气，压下狂涌而出的怒气，沉默了良久，才又说道：“你以前的身份，我从来都不承认。从今以后，你就是白文明唯一的王妃。”他倾身伏在她耳边低声重复道：“我的王妃。” 夏末挺直身子：“我已经和熵结合了，说不定肚子里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你又何必……” 结合？孩子？ 寂白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了，他再也听不下去，一把将她扯进怀里，扣住她的下巴就吻了下去。 夏末伸手推他，却被他紧紧捏住手腕，制在身后。 “小末，我告诉你，那些事情，我不介意！”他勒住她的身子，湿润的唇在她的脸上流连不去，说着不介意，声音却哽咽不止，“我不介意……我真的不介意……但你只能为我生育后代，只能为我一个人生育后代！” 他瞳孔中的热力仿佛要将她吞噬。 夏末一惊，能量罩瞬间开启，凭借着能量暴起的瞬间，她挣脱了他的钳制，下意识转身就跑。 她逃离的背影再一次刺激了寂白，心底深处的暴戾骤然席卷一切，身影一动，就追到她背后，身体在一动一静之间就在正、反物质中来回变换，手一伸，直接穿透了她的能量罩。 “唰”的一声，布料撕裂的声音传来。 夏末只觉得背后一凉，眼中自然流露出骇然的惊慌。她冲到门前，已经无路可退，只能把光/裸的背部贴在门上，转身面对身后步步紧逼的男人。 寂白的脸在五光十色的光晕里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一双眼眸，像暗夜里锁定猎物的野兽，黝黑深亮。 他用身体抵住她，以一种折磨人的缓慢速度，将夏末身上的衣服撕成一条一条。他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笑容一直停留在他唇上，温柔而残忍。那陶醉的表情，就像是沉浸在一件旷世艺术品的创造过程当中。 夏末紧抿着嘴，就是不开口求饶，指尖携带着金光在他的手臂上和脸上上留下道道血痕，可是那些伤口过不了几秒就都自动愈合，连些许的疤痕都没留下。 寂白眯起眼睛，盯着她微红的双眼，湿漉漉的，明明那么害怕无助，却透着不服输的倔强。 她的挣扎对于他来说，就像小猫挠痒一样可笑。不，更确切的说，不是可笑，是可爱，带着一点难以驯服的小野性，却更加激发了他的征服欲/望。 到了最后，所有的声音都沉寂下来，房间里满地的布碎。 她的身体寒冷如冰，而他的却炽热无比。 夏末闭上眼睛，强忍着不让屈辱的泪水留下来，垂落的发丝凌乱地铺撒在她毫无血色的脸颊上。 寂白单手将她双手固定在门板上，另一只手包裹住她胸前的柔软，他俯下身，放纵自己在那柔嫩的雪白上落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他要从她身上彻底抹去那个人的痕迹！ 身体被除了熵以外的男人碰触，夏末只觉得生不如死，鲜血从她紧咬的唇瓣上渗出，一丝颤抖的声音从口中溢出：“熵……” 那一声呼唤，像彻骨的寒冰深深地刺入寂白的身体里，他顿时跌入冰天雪地之中，胸口像是被击穿了一般，痛彻心扉。 他靠在她胸前，呼吸逐渐平复，滚烫的瞳孔一点一滴地变冷。 “换衣服。”他放开她的手，将她扔在地上，声音冷漠而低哑，“如果你坚持不穿衣服，我不介意让你光着身子陪我出席宴会。” 夏末背过身子，用双手圈住自己，身体还在不断地发抖。 寂白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迟疑地朝她伸出手，想抱住她，可最终还是放弃了。 开门声、关门声，紧接着是门被上锁的声音。 眼泪终于滑落，很快又被擦去。 现在也不是自怨自怜的时候。只要不放弃，就还有希望。宴会上人来人往，就是一个很好的逃跑机会。虽然寂白肯定会监视她，但她无论如何都要尝试一下。 夏末强打精神，撑起身子，走到衣柜前，拿起一条白色的裙子套上。她是熵的伴侣，出席正式场合当然要穿着熵为她挑选的颜色。穿戴整齐后，她坐在梳妆台前，认真梳理了一遍头发。她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熵文明的颜面，所以不能掉以轻心。 做完这些的时候，寂白派来接她的人正好到了。 宴会举办的地点不在白文明的主城里，而是在一艘停靠在主城上空的巨型星际舰上。 这让夏末不得不惊讶，星际舰上的都是些什么人？竟然能堂而皇之地把舰队停在三级文明的主城上空。 她从来没见过这种外形的舰体。 它的舰身扁而薄，外形大致呈等边三角形。舰头是三角形的一个角，细长尖锐得如一根锋利的银针，另外两个角向外伸张，被拉成流线型的双翼。船身中线微微隆起，像是它的脊梁。纯黑色的外壳不知道由什么材料铸成，仿佛能把周围的光都吸收殆尽。 黄昏中的天空，一边霞光灿烂，另一边却因它的存在而呈现出诡异的阒黑，整艘舰体如鬼魅般隐秘在那片黑暗中。 此时，为了迎接他们的到来，星际舰的底部已经完全开启，明亮的灯光不断倾泻而出，又不断被船身吸收，一明一暗，朦胧中，就像是光的海浪在无声涌动。 夏末乘搭的小型飞行器穿越黑色的云层，再穿越那层光幕，终于停靠在星际舰底部的航空港里。 星际舰的内部结构跟外部一样简洁，坚硬的内壁像是被打磨过的黑色大理石，光滑亮泽，带着厚重的质感，没有任何花哨的装饰。长长的通道一眼望到尽头，什么都没有。 夏末被带到星际舰的顶层大厅时，宴会已经开始了很久。可是所谓的宴会，跟她想象中的上流社会的宫廷宴会完全不一样。 大厅里播放的音乐听起来像是人类的重金属摇滚，“砰砰砰”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无数奇形怪状的生物在手里举着大号的玻璃杯，在音乐的撞击下扭动着身体，还不停地嗷嗷嚎叫。半生不熟的各类肉食和新鲜的水果堆满了每张桌子，还有成堆成堆的vita结晶，任人享用。很明显，这些怪物的味觉还未退化，vita结晶用来补充所需能量，而食物则是用来过过嘴瘾。 混乱的场面中，夏末也看到了一些人形生物，不过他们也跟怪物们一样，作风豪放不羁，身上只披了几块盔甲，只把该遮的部位遮住，裸/露在外的肌肉油腻虬结。他们大口喝着杯子里刺鼻的液体，又抓起血淋淋的生肉啃得不亦乐乎。 空气中混杂着各种味道，有点甜、有点辣、有金属的锈味，更多的是汗水味，甚至还有淡淡的血腥味，难闻得让人欲呕。 夏末跟着接待的人穿过群魔乱舞的大厅中央，可能是她的衣着或者是体型在这里太过突兀，她能感觉到无数双眼睛一路盯着她，有探究的、好奇的，也有不怀好意的。 白文明的宾客席在主人座位的左边。 离得很远，夏末抬眼望去，主位上靠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昏暗的光线笼罩着那张辨不清神色的脸，却无法遮挡住他硬朗峻拔的轮廓，反而像是一堵无形的墙，将他和外面嘈杂的坏境隔绝开来。 他的坐姿很随意，在这种本应该很正式的场合里，随意得有些过分。笔直修长的双腿毫无顾忌地架在面前的桌子上，手里把玩着一颗纯净度很高的绿色晶石，时不时地抛上抛下，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很放松，但偏偏给人一种强大的威压和震慑。正因为如此，让人轻易地忽视了他怀中还坐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 o54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夏末被带到主位下方。 “头儿，这货色不错啊！这次行动我可是立了大功啊，先赏给我玩玩？”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名体型彪悍地蓝色巨人，油腻腻的脸上只在眉心处长了一只硕大的眼睛，粗厚干裂的嘴唇好像两条发霉的香肠黏在一起，一开口就能闻到一股难闻的腥臭味。 夏末仍旧挺直背脊面向主位上的男人，声音不大但足以让附近的人都听能听清楚她的话：“阁下，我是熵的伴侣，很高兴能应邀参加您的晚宴。” 主位上的男人停下手上的动作，终于抬眼看向站在下方的夏末。一双看不清底色的眼眸，含着恒星灼烧般的亮度，像是能把一切事物洞穿，但只是一瞬间，那种压迫感就又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熵的伴侣？” “这里怎么会有熵文明的人！” “我艹他大爷的，我们被耍了？” “是哪个兔崽子泄露的消息？老子剁了他！” …… 整个大厅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各式各样的语言充斥其中，夏末只能听懂其中几句宇宙通用语，但也足够她摸清楚这些人对熵文明的态度。 “不，她是我的人。”寂白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夏末身边，压低声音道：“他们不是普通人。我不希望在自己主城上方开战，我想你也不希望熵文明再多一个强大的敌人。” “可据我听到的，他们本来就对熵文明很不友好。”夏末反驳道。 “那是因为我正要从他们手上买走一个关于熵文明生死存亡的重要消息。你的出现让他们以为交易走漏了风声而已。”寂白笑容可掬地为她解释，故意告诉她这个信息引诱她就范。 “你说什么？什么消息？”夏末失声问道。 “想知道？”寂白微笑着看她，“想知道就乖乖坐下。” 夏末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 关于熵文明生死存亡的消息会是什么？还有什么是连她都不知道的吗？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只剩下震耳欲聋的音乐和鼓声一下又一下地在耳膜上爆炸开来。仿佛只要她再说错一句话，这群怪物就会对她群起而攻之。 就连寂白都要忌惮三分的人，以她的战斗力，恐怕就是以卵击石。 直到寂白拉着她回到宾客席上，众人才逐渐散开。 主位上的男人沉默了片刻，轻笑一声，那声音像是闷在了胸腔里，带着砂砾般的低磁黯哑：“陛下不用担心，我从来看重的只是买家付出的价钱，至于买家购买消息的目的和用途，我没有兴趣知道。” “那我们就谈谈价钱吧。”寂白笑容温和，翘起腿。 “通往银心的新路径，价钱就按我们之前谈好的。50亿vita值，纯度1.0以上，而且我要的是晶石，不是透支额度。”男人的嘴角在仅有的光线下，弯成了好看的弧度。 “可以。”寂白习惯性地双手环胸，靠在椅背上。 夏末心中更加迷惑了，50亿vita值到底有多少，她不清楚，但是肯定不便宜――难道寂白也对银心敢兴趣？ “至于另外一个消息……”男人似乎心情很好，毫无形象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抬手摸了摸怀中那名女孩的头，挑起她的下巴，问道：“小冰块，你给我分析分析，多少价钱才合适？” 女孩刚才一直低着头，本来光线就不够，夏末根本看不清她的样貌。可是当她抬起脸的一刹那，夏末整个人都僵住了。 母脑？ 看见母脑的一瞬间，夏末就猜到了寂白要买的消息到底是什么了――还有谁比母脑更清楚熵的基因缺陷！ “就算你真得想置他于死地，难道还要整个熵文明陪葬？”夏末猛地站起来，对着母脑脱口而出道。 长得跟母脑一样的女孩听见她的声音，缓缓侧过脸，黑亮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声音清冷疏离：“他？他是谁？你又是谁？”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拍开男人捏着她下巴的手，转身面向夏末，冷漠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你认识我？” 这下夏末更吃惊了：“你……什么都不记得了？”说着，低头看向寂白。 寂白好整以暇地回敬了她一个淡淡的笑容。他早就认出了女孩的身份，所以他才对那个消息的真实性深信不疑。 “我……”女孩还想说什么，身子却突然往后倒去。 男人单手扣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拖住她的头，将她整个人按入怀里，低头就吻了上去。伴随着几声极细微的吞咽声，鲜红色的液体顺着他们紧贴的双唇滑落，男人把口中的饮品全数渡到女孩的嘴中，才施施然地松开她。 女孩刚一脱离他的钳制，就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那种奇怪的液体有多么呛鼻，夏末是知道的，因为刚才一路走来，怪物们喝的就是这种东西，所以到处都是那种强力消毒水的味道，也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那么喜欢喝。 “你――”女孩好不容易喘过气来，立刻狠狠地瞪着男人，可是随即身体开始晃个不停，脸上也泛起了不正常的酡红，眼睛里充满氤氲的水汽，看上去已经开始神志不清了。 夏末不由得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那杯液体，虽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成分，但是对神经的麻醉程度肯定比人类最烈的酒还要厉害得多。 女孩挣扎了几秒，就不支地倒了下去。 “看来我的小冰块还是太小，不适合喝成年人的饮料。”男人嗤笑，顺势接住了她，把她抱到自己大腿上。 女孩靠在他身上，呼吸平稳而绵长，竟然已经睡着了。 就算夏末再迟钝也看清了目前的状况――母脑失忆了，而眼前的男人不想让她找回失去的记忆。 “果然啊，交易的时候不应该带着女人来。”男人收起架在桌上的双腿，抱着女孩站了起来，顿时显出了他高大的身材，“陛下，剩下的事情，我们过会儿再谈如何？”他顿了顿，懒懒地补充道：“就我们两个。” 寂白微笑着点点头。 后面的谈判，夏末不被允许参加。从星际舰出来后，她又被锁进了房间。 她尝试过将全身能量聚集在手指上，试图穿透墙壁或者是门，可都毫无效果。她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肯定进不来。其实就算寂白不说，她也知道，为了防止有人利用高维度瞬移来救她出去，这个房间附近的高维度肯定被封锁了。 整个晚上，夏末都坐立不安，只要一想到寂白还留在星际舰上继续跟那名身份不明的男人谈交易，她就心急如焚。 门锁开启的声音响起，她马上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没猜错，你果然还没睡。”寂白反手关上门，走到床边坐下。 夏末戒备地盯着他，不吭声。 “小末，你不问问我交易的事情？”寂白向后靠在床头，笑吟吟地望着她。 “你不用套我的话。”夏末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母脑既然已经失去记忆，又怎么可能记得熵文明的事情？” “现在的她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她在被格式化之前就准备好了。先是把自己进化后的真身从主系统脱离，然后在脑晶里分割出一块加密的记忆体，把一部分记忆储存在里面。解码脑晶不是普通人拥有的技术，所以如果她足够幸运，能遇到一个有足够实力的人读取她的记忆，她的复仇计划就成功了。”寂白撑起身子，贴近夏末，笑意更深，“毕竟得到秘密的人绝对不会放弃大赚一笔的机会，你说不是吗？” 他说的话在逻辑上没有任何错漏。任何组织在接收新人的时候，都要对其进行脑晶扫描。如果事实真如他所说，那么母脑故意留下的记忆体被发现也是理所应当的。 夏末表面不动声色，藏在被子里的手却握成了拳。 两个人靠得很近，近距离地观察她，寂白发现了她其实很不安，瞳孔跳动的频率很快，喘息之间胸脯急促地起伏着。 “看来你还是不死心……”他眼中的笑意分明多了几分嘲讽和苦涩，声音也变得阴冷，“没关系，我已经都安排好了。你很快就能收到他的死讯。”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夏末下意识地紧咬着下唇，之前的伤口又有了崩裂的迹象。 寂白凝视着她充血的唇瓣，眼中的疼惜之色一闪而过，但很快就别开眼，站起来走向大门。在开门前一刻，他的声音低低传来：“小末，高能远程脑狙击是有追踪功能的，绝对不会失手。” 夏末整个人怔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他真的知道了，熵的大脑有天生的基因缺陷，根本无法抵抗脑波攻击。 “小末，他必死无疑。”寂白幽幽说道，“所以，忘了他吧。” 房门再次被关上。 o55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夏末忽然想起了那四个字―― 至死不渝。 就像蓝疑花的双蕊，如果其中一朵枯萎了，另一朵也会寂寞而死。 所以没关系，他去哪里，她都会陪着他的。 夏末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浑身冰冷地倒在床上，疲倦的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模糊中，她感觉到了丝丝缕缕的暖意从手腕处升起，为她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孩子，快醒醒，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干涩而苍老的声音突兀地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夏末睁开眼睛，呆愣了几秒，才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人，问道：“大师？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老和尚指了指她手腕上的念珠，呵呵一笑：“只要有它在的地方，我随时都可以出现。” 夏末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但话到嘴边都汇成了一句话：“熵……他还好吗？”问完了，她又后悔了，看着老和尚的眼中流露出期盼同时又害怕的情绪。 “他暂时还是安全的，比起知道自己离死亡越来越近，他更担心你的安危。现在，熵文明的所有兵力都聚集在了凤凰座超星系团的边缘。”老和尚的笑容淡了下去。 “难道就没有其他任何办法对付白文明的远程脑狙击了吗？”夏末抓住他干枯的手，泪眼迷蒙。 老和尚缓缓摇头：“高能远程狙击的原理就是把庞大的能量凝聚在一个很小的面积上，伤害将以指数倍向上翻，因此极具穿透力。它不仅无法被空中拦截，任何形式的屏障在它面前都形同虚设。除非目标自己本身具备抗击能力。” 夏末垂下头，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滑落，沉默了半晌，再抬头的时候，被泪水浸洗过的双眸闪过一抹坚定：“大师，你能来这里，是不是有办法带我离开？” “即使知道熵难逃一死，你还要回去？”老和尚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终有一天，你会遇到下一个与你相配的人，又何必如此执迷？” 刚才的那一刻，夏末已经想清楚了，所以心中不再迷茫，黑亮的瞳孔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碎光，清澈剔透，坦然无畏。 “不，他不会死。”她浅浅一笑，嘴唇弯起的弧度恬静而美好。 老和尚先是一愣，接着，额上的皱纹缓缓聚拢，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 “孩子，你想好了？”他的声音竟生出了几分颤抖。 夏末嘻嘻笑着挠挠头，表情轻松：“其实，在我决定向他盟誓的那一刻，就已经想好了。”当她看清了自己的心时，她反而不再害怕和焦虑。 或许是她此刻的笑容太过真实纯粹，老和尚张了张嘴，却始终说不出话来，最后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 被他的手碰到的一瞬间，夏末突然失去了所有身体的感官，就好像她的身体已经不存在了一样，只徒留了意识飘荡在虚空中。 星系…… 无数星系在她的意识中成型，然后一个个分离开来，像漩涡一样被荡漾开去。 她看不见、听不见、摸不着，只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 然后，在某一个时间点，它们又像倒带一样，飞速往回靠拢，最终碰撞在一起，迸发出夺目璀璨的光。 夏末瞬间清醒过来。 一睁眼，就落入那双熟悉的黑眸中。她知道自己已经被老和尚从白文明中转移出来了，又回到了熵的怀中。 她伸手覆上他的脸，一寸一寸，生怕遗漏了一点，心里泛起密密麻麻地疼。 “我们不会再分开了。”她轻声呢喃。 熵侧脸贴上她的手心，将她融入自己的眼眸深处。 “是的。我们不会再分开了。”他重复。 夏末满意地笑了。 你骗人。 不过，我还是很开心。 夏末刚醒来应该多休息，熵把她抱到床上的时候，她装作顺从地闭上了眼睛。只不过他前脚刚走，她就立刻下床。 她的时间不多了。 “小……小姐！”小萨看着穿戴整齐走出门的夏末，神色拘谨，看上去十分紧张。 “送我回来的人呢？”夏末还有许多事情想向老和尚问清楚，比如，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屡次出现帮她，为什么连三级文明都无法突破的高维度封锁，他却能来去自如。 “是熵大人带您回来的啊……”小萨惊讶，“他突然感觉到您的生命印记出现在银心附近，就立刻赶过去了，结果您真在那里！” 夏末蹙眉，如果老和尚主动消失，那谁也找不到他。她想了想，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安排好再说，于是继续问道：“毛蛋菌呢？” “毛……毛蛋菌……”小萨左顾右盼，结结巴巴了一会儿才道：“它……它跟阿星出去玩了。” “小萨，”夏末无奈地笑道，“你太不会撒谎了。毛蛋菌跟谁出去玩都可以，但它绝不会跟阿星出去，而且阿星明明离开了还没回来。” 小萨顿时蔫了，耷拉着脑袋不敢吱声。 夏末看着他，眼中的悲伤一瞬即逝。 她醒来以后对脑狙击的事情只字不提，熵肯定以为她还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才让大家一起瞒着她。他知道毛蛋菌最管不住嘴，干脆不让它见自己。 他想独自一个人默默地走，不希望她亲眼看着他走向生命的终点。 可是，她不会答应他这么独断的决定他们两人的未来。 “白文明的远程脑狙击已经发射出来了吗？能量波还有多久到达？”夏末收起笑容，直接问道。 小萨猛然抬起头：“小姐，你都知道了？” “回答我的问题。”夏末有些急躁，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还剩多少时间做准备。 “还有15个小时。”小萨神色颓然，眼眶渐渐红了。 夏末抬脚就走。 “小姐，你要去哪里？”小萨立刻追了上来。 “去见母脑。”她加快速度走了几步，又回头嘱咐：“不要告诉熵我知道脑狙击的事情，最后这段时间，我想跟他一起平平静静地度过。” 小萨脚步一顿，接着低下头，哽咽地“嗯”了一声。 夏末忍不住上前一步搂住他的肩膀，拍了拍他的后背，声音很轻，语气却很郑重：“以后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小姐？”小萨抹了把眼泪，不解地看着她。 夏末朝他微微一笑，不敢再耽搁，转身大步离开。 她找到母脑的时候，母脑正在营养舱里忙碌着，看见夏末的一瞬间，立刻关掉了仓内的微观监视屏。进化出“绝对人工智能”的母脑已经脱离了主系统，拥有了独立的生命。现在这个只有影像没有实体的母脑，只是一个高智能的程序。 “我想留下一份自己的完整的基因图谱和一些活细胞样品。”夏末走到她跟前，语气不容置疑：“这是命令。” 除了熵，系统没有权限驳回她下达的命令，只能无条件服从。 “看来小姐您全都知道了，而且您跟熵大人对我下达了相同的命令。”母脑冷冰冰的声音回荡在营养舱里。 “什么命令？”夏末反问。 母脑挥手开启了营养舱的微观监视屏，指着屏幕上活跃的细胞，说道：“这是熵大人的活细胞样品。当系统检测到脑狙击发射信号后，按照他本人的意愿，从他身上提取的。至于他的基因图谱在他出生的时候就被系统记录在案了，所以无需重复收录。” 夏末看着那些在泡在营养液中不断分裂的细胞，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们两个还真有默契。 因为彼此盟誓了，所以一辈子只能忠于对方一人。在自己的生命结束前，又不忍心对方承受失去自己的孤独，于是就计划好，复制一个自己来继续陪伴对方度过往后的岁月。 “开始提取吧。”夏末在实验台上躺下，感觉着细胞脱离身体时带走的生命能量，心中一片安宁，甚至有一种能为自己心爱的人付出的幸福感――即使她下一刻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还会有另一个她继续守护在熵身边。 o56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15个小时在高等生物的一生中，就是一眨眼的时间。可是对于此刻的夏末和熵来说，却等同于一辈子的长度。 “这么做也太奢侈了吧……”夏末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这个被熵称作“电影院”的星球。 “你不是说过人类情侣约会的时候会去看电影吗？我查过资料，电影不就是在一个大屏幕上放影片吗？”熵不解地问。 夏末无语了，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确实，人类的电影院都有大屏幕，可是把一整颗卫星喷成淡银色拿来当屏幕，然后用整个母舰队的发光设备来当投影仪，这种做法很有古代昏君宠爱妖妃的风范啊…… 算了，反正一辈子也就一次，铺张浪费一点又怎样？ 她放松身体，靠进熵怀里，笑容甜蜜。背后的胸膛很温暖，熟悉的气息萦绕在她周围，他每一次说话，声音掠过她的发梢，如大提琴轻轻拨动了琴弦，流入她的耳中，沉淀在她的心上。 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有些人一生都没真正爱过，而她年纪虽轻，却已经轰轰烈烈地爱过，更重要的是，她爱的人也深深爱着她。 够了，真得足够了。 眨了眨眼，把眼前的雾气驱散掉，夏末在熵的怀里转了个身，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红着脸，嘻嘻笑着喊了声：“老公，我们今天看什么片子啊？”她豁出去了，打定主意抓紧最后机会满足一下自己的口欲，多叫几声“老公”。 那娇软的喊声轻飘飘地钻进熵的耳朵里，挠得他耳膜发痒，心也跟着痒了起来，不由得收紧了怀抱。 这个时候，母舰队的舰头灯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投影在不远处的银色卫星上。他们两人坐在母舰的舰顶，颇有种在室外看汽车电影的感觉。 夏末很认真地看了一会儿，终于看明白了内容，指着屏幕上的那个跟肉团一样白白胖胖的婴儿问道：“那个……不会是你吧？” 熵一本正经地点头：“我从出生起，肌体就很完美。” 夏末的目光在又白又嫩的婴儿和身旁高大的男人之间来回倒换，最后在某人的注视下，配合地赞美道：“是啊，你看那小胳膊小腿儿多可爱……呃，不，我的意思是，有力的胳膊和强壮的双腿，多么完美！”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似的，画面一转，原来的婴儿变成了一名高挑的少年。骨架还没完全长开，却已经有了日后峻拔伟岸的轮廓，唯一不变的是那双淡然疏冷的眉眼。他被关在灌满了营养液的玻璃皿中，小腿只剩下一副骨架，肌肉幼芽正在自己修复中。 “这是我12岁的时候，刚融合了拥有兽类血脉的4908。”熵不紧不慢地为她讲解。 画面又一变，少年的身材拔高了不少，棱角分明的五官褪去了稚气和青涩，皮肤也在日复一日的历练中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 “这是15岁的时候，融合了4907。二次融合下我的分/身数量已经突破100，经母脑检测是49代以来肌体进化最强的种源。”熵从来不知道谦虚为何物。 画面不断交替变化，夏末安静地听他说着自己过去的事情―― “17岁……分/身数值已经突破1000……第一次上战场……” “我18岁……分/身突破5000……” “19岁的时候……分/身终于到达10000临界点……” “20岁……完全掌握‘终极降临’……” “22岁……” …… 冗长的影片就像是纪录片，从头到尾只有一个角色，可是夏末一点都不觉得无聊，画面中的男人每一个眼神和动作都牵动着她的心。 直到所有光芒都沉寂，只有远处的卫星在黑暗中散发着淡淡的银色。 “如果以后你突然想起……”熵顿了顿，扳过她的身子，注视着她的双眼，“……突然想再看一次，就去找母脑，这是她系统里的记录资料。” 夏末几乎控制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飞快别开脸，抬手戳了戳自己的脑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笑：“我记忆力好，刚才的那些，我都记在脑子里了，不会忘的，时时刻刻都能拿出来复习一下。” 熵沉默了，缓缓把头搁在她的肩上。 “你确定……”他似乎压抑着不想说下去，却最终放弃抵抗自己的意念，“你确定不会忘吗？” “当然。”夏末想也不想就回答，眼泪在他看不见的阴影里落下，凝结成圆润的水珠，一颗一颗晶莹饱满，飘荡在无重的虚空中。她抬手装作整理头发，将它们打散、拨开。 熵闭上眼睛，声音低得像是自言自语，但语气里的恳求和不舍，夏末听得清清楚楚―― “末末……别忘了……永远别忘了……我……” 似乎为了完成之前在海底的许诺，熵带着夏末看完了所谓的电影，又带她到蓝疑星际城最热闹的商业街上逛了一圈。夏末这儿摸摸那儿碰碰，什么都很好奇，但总不能什么都买，于是最后反而一样都没买。 华灯初上，他们回到末末小行星的家里，共享烛光晚餐。之后，熵遣退了所有人，两人手牵手坐在房子前的那片蓝疑花花海里。 清风拂面，花香沁入，天空中那一颗蓝超巨星散发着亘古不变的幽幽蓝光。这里只有他们，远离了一切尘世的喧嚣，时间仿佛就此化作永恒。 “刚才你什么都不要，是没有喜欢的吗？”熵习惯性地把她拉入怀里，轻吻她的秀发。 “不是，恰恰相反，每一样我都喜欢……”走了一个下午，夏末有些累了，瘫软在他身上闭目养神，“可是如果喜欢的就都要买下来，那该多贵啊！而且……”而且我不想等我不在了，你还得对着一堆东西睹物思人。然后若干年过去了，你逐渐适应了没有我的生活，习惯了我的复制品的存在，还得把这些“前任”用过的东西处理掉。 多麻烦，何必呢？ 她握住他的手，没有说下去。 熵不知道她心里真实的想法，还以为她真得是担心价钱太贵。他已经没有时间兑现所有的诺言，只能尽量在离开前满足她所有愿望，这样才不会有遗憾。 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他说道：“我是熵，你是我的伴侣，我们名下的vita值足够你把七大超星系团所有商品全买下来无数次。”说完，他作势就要拉着她起身，“走，我们回去买。” “不去，我累了。”夏末拽着他的胳膊就是不动，撒娇道。 她一直都算着时间，只剩下不到2个小时了。既然如此，还不如两人在这里说说话。这个地方很好，一想到自己将会在蓝疑花的花香中、在他的怀抱里离开，她心中对死亡的那一丁点恐惧也消散不见了。 她半眯着眼睛，跟小猫似的缩在熵怀里，不安分地蹭来蹭去，白皙的小手在他的胸膛上画了几个圈，青葱般细嫩的指尖装作不经意划过他的小腹，接着继续往下…… 熵没有动，只是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的眼睛，一如他第一次被她吸引时一样，他在那纯粹的黑色里看见了荡漾着的瑰丽星光，光明与黑暗共存，她的瞳孔中仿佛囊括了宇宙中的万事万物。 她的吻，从他光洁饱满的额头开始，一点点往下挪，轻而浅。湿软的红唇，小心翼翼地像是试探，但更像是诱惑。 熵的身体逐渐紧绷起来，被她碰过的皮肤在战栗的火花中炸裂开来，都咆哮着，渴望更深层的抚慰。他按住她游弋不定的小手，环在她后背上的手臂一用力，把她上半身托了起来，微微侧过脸，想要捕捉她的唇。 夏末却先一步用手挡在自己嘴上，阻止了他意图夺回主动权的攻势。 她一个翻身，将他压倒在柔软的花丛里，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熏红了双颊，语气刁蛮地命令道：“你……不许动！闭……闭上眼睛！” 熵的目光如水，沉寂的黑芒底下翻滚着压抑的热度，沉默了片刻，缓缓闭上了眼睛。 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接着是她光洁的肌肤贴在他身上的触感。他看不见，可是她身上的每一寸曲线都在他脑海里显现出来。 熵的双手十指深深地插/入被碾碎的花叶里，紧握的掌心里全是微湿的泥土。她的口腔是那么湿润、那么温暖，可是此时此刻，却将他折磨地几欲发疯。 还不够…… “末末……”他睁开眼，挣扎着寻找发泄的途径。 夏末却任性地再次用手覆上他的眼。 因为她害怕，在最动情的一刻，她怕承受不住他的注视，怕自己会不舍得。 o57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她咬着唇缓缓下沉，然后，她听见了他轻微难耐的抽气声，那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脑中爆炸开来，身体随着本能完全为他绽放。 她忘记了羞耻为何物，放声尖叫着、喘息着，一只手还挡在他的眼前，另一只手撑在他的胸膛上。 彼此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天堂的大门已经随手可触。 夏末低下头，留恋地看着在她身下沉沦的男人。 悄声无息地，漫天的意识触丝像密不透风的网从她脑后张开，在他释放的最后一刻，猛地扎入他的大脑中，毫不费力地入侵他的识海。 “噗”的一声。 前所未有的快/感充斥着熵的身体。 磅礴的生命能量，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入，带着席卷一切的威压却又温暖得让人迷恋不已。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想要拨开覆盖在自己眼前的小手，却惊恐得发现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末……末……”他艰难地发出一丝声音，想要抵抗她的控制，可是却悲哀地发现，先天脑基因缺失的自己在她强大的脑波控制能力下，根本毫无反抗的能力。他只能无助地感受着她娇小的身体因疼痛而颤抖，感受着她肌肤上的温度越来越冰凉…… 生命力正一点一滴地离夏末而去，胸前的伤口传来的剧痛逐渐模糊了她的意识，可是她仍旧苦苦支撑着，牢牢地控制住熵的大脑。 全身的血液汇聚到心脏里，被一股巨力吸出体外，但是她体内的鲜血仿佛取之不尽一般，新鲜的血细胞源源不断的补上。 她扯出一抹难看的苦笑。 她怎么忘了，自己的血红细胞拥有变态的再生能力，可是这样一来，融合的时间就会被延长，她在被完全吸干前就要承受多几倍的痛苦。 有许多次，疼痛逼得她想大叫，可她实在不忍心让熵听见，只能自己拼了命地忍着，直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宛如被万虫啃咬似的，沿着她的尾椎骨飞速向上攀登，她终于忍不住尖叫出来：“啊――！” 她知道，真正的痛苦才刚刚开始――熵开始吸收她的脊髓了。 她的身子僵在半空，大口大口的吸气，盖在熵眼睛上的手不由得松了开来。 当熵的双眼再次接触到光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的手整个刺入了夏末的胸口，而她则紧闭着双眼，浑身剧烈地颤抖着。 没有一丝鲜血溢出，因为都被他吸入了体内。她的身体还是那么洁白无瑕，在天边蓝超巨星的光芒笼罩下，如一块淳朴的美玉，但现在，那饱满澄润的光泽正逐渐暗淡下去。 “不……要……”他哽咽着从喉咙挤出两个字，心像是被活生生地剖开，痛得无以复加。 脊椎的神经系统被谗食破坏，夏末的痛感变得麻木，身体失去了神经系统的操控，支撑不住向下倒去，却被熵在她身体内的手撑在半空。 恍惚中，她看见了熵瞳孔中形同枯槁的自己，还有他脸上的泪痕。 “别……看……好……丑……”她微微牵动嘴角，想对他笑，劝他不要伤心，却实在是有心无力。 熵奋力张着嘴，想求她不要再继续，但体内的生命密码终于被血脉的力量启动，开始第九次融合。 虽然没有营养液的补给，可是从夏末身体内传过来的生命能量太过纯净充沛，肌体再生的速度竟然超过了腐败的速度――鲜血从皮肤的裂缝中渗出，肌肉被撕裂，骨骼不断融化……但几乎同一时间，骨骼重铸完成了，肌肉纤维再度合成，皮肤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变得光滑如初。 第九次融合，0.3125%的融合成功率，竟然就这么轻易地完成了。 脑部基因得到全面修复，熵的意识瞬间挣脱了夏末的控制，重掌主动权。 他立刻坐了起来，颤抖着双手接住她绵软冰凉的身体。 一种难以用言语描绘的澎湃情感冲破他的心，直抵灵魂深处，激烈得让他几乎无法承受―― 如果说以前的他，在基因仍旧缺失的时候就爱上了她，那么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了那份爱到底有多么深！ “末末，不要睡，不要闭上眼睛！不要，我求你，不要离开我！”他紧紧地搂住她，妄图用自己的体温将她的身体捂暖。 夏末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万吨之重，在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中不断下沉。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抱着自己哭得跟孩子似的男人，她用尽剩余的生命力蠕动了几下唇瓣，却发不出声音，最终还是无力地合上眼睛，陷入静止的黑暗中。 整个世界安静了。 他的宇宙，在她呼出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如碎裂的玻璃，分崩离析。 一切都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熵愣愣地抱着怀里已经没了气息的人，高大的背影宛如一座失去了生命的雕塑，一动不动地定在原地。 微风携带着蓝疑花破碎的花瓣，卷入天际。 “我爱你，至死不渝。” 那是她最后想要对他说的话。 …… 时间何其残忍，从不愿意为任何人停下它的步伐。 小行星上的夜幕悄然降临。 气温很低，霜冻凝结，为这颗小星球一半的地表披上了亮晶晶的银纱。花海中的那一抹孤单的身影像是被冻结了一般，仍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纹丝未动。 母脑缓缓地飘到那身影的上方，面色平静：“熵大人，白文明那边有异动，主系统请求您的指示。” 没有人回答她。 母脑沉默了片刻，降低了高度，停在熵面前。 “熵大人，”她的瞳孔中隐约有蓝光掠过，专注地盯着夏末的身体良久，又说道：“经过系统扫描，小姐的大脑在融合过程中完整的保存下来，也就是说，虽然凭我们现在的科技程度无法救活她，但是在未来还是有希望的。当务之急，我们应该……”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的计划？”长久不说话，熵的声音干涩嘶哑，语气中带着从未有过的阴冷。 就连没有感情波动的母脑也不禁向后退了几步，因为系统能推算出，这个时候的熵具有极高的攻击性，而且是针对她。她眼中的蓝光急促跳跃，显示出系统正在快速运算着，似乎在考虑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最后，她聪明地没有回答“是”或者“不是”，而是避重就轻地说道：“系统没有权限拒绝小姐下达的命令。” 听到她的解释，熵的眼神再次恢复死寂，缓缓地低下头，贴上夏末冰冷的脸颊，声音低不可闻：“末末……你怎么能这么自私……这么自私……” 死亡并不可怕，无尽的孤独和思念才会让人发疯，而你却自私地留下我一个人去承受。 母脑继续刚才未说完的话：“熵大人，当务之急，我们应该妥善地保存小姐的身体，但是长期冷藏肌体会破坏细胞结构，经系统计算，银心的时空冷冻才是保存肌体不被破坏的最好方式。” “要等多久……才能让她醒来……”熵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绝望过后出现的希望，但又害怕一切到头来只是一场空。 希望，而又恐惧希望。 母脑又后退一步：“已知条件不足，系统无法估计。不过，这是如今唯一的可行有效的措施。” 当一个文明进入三级文明时代就会发现，文明发展的速度如果画成函数图，出来的图形不是一个永远正增长的指数函数，而应该是一个倒立的Ｕ字形。这跟许多人类科学家所预测的不一样。 从初级文明到三级文明是文明发展的黄金时期，到了三级文明就进入发展速度的巅峰，然后速度会逐渐减缓，直至无限接近于零［１］。 所以即使是无所不知的母脑，也无法预知熵文明从三级进入四级文明需要多久的时间。 一股小型的星际能量气旋，从小行星大气层外刮过，带起一阵肆虐的狂风。 湿冷的霜粒狠狠地扑打在熵的脸上，他却浑然不觉，连忙用自己的身体为夏末挡住寒风。 “没关系。”他伏在她耳边小声道，“一百年？一千年？只要生命不息，我就会一直等下去……等你醒来。” o58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银心外围的能量波动时强时弱，连带着光线也时明时暗。 “……你说你怎么这么傻啊……不就是个男人吗？没了他，你不是还有我吗……以前多么危险的情况下……你都没有扔下我……为什么这一次……呜呜呜……”高亢的哭泣声突兀地回荡在一片静默中。毛蛋菌坐在水晶棺边上，已经嚎啕大哭了不下两个小时，就是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小萨红着眼睛站在一旁，高阶护卫队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不远处，停靠着整个母舰队。 夏末安静地躺在水晶棺内，人比平时小了一圈，苍白的小脸因为水分严重缺失而没有了往日的弹性，但她的表情很安详，像是睡着了一般。 熵单手稳住水晶棺，低头凝视着她，时不时地伸手为她捋顺被能量风吹乱的发丝。 “熵大人，银心外围的能量波动已经稳定下来，机会难得，放手吧。”母脑飞过来，提醒道。 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腹因过度用力而发白，熵尝试着命令自己松手，但是身体完全不受控制。 “不！不要放手！”毛蛋菌蹦到夏末身上，一根毛卷住她的手指，另一根则卷住熵的手腕，“你不会不知道，一旦水晶棺进入深冻带，你就永远看不到她了！一定还有其它办法，一定还……”它嚷嚷着，一抬头，看见熵的表情，就说不出话了。 “我亲自送她进去。”熵低声道，不理会众人眼中的担忧，抓起毛蛋菌，放到小萨手里，小心翼翼地推着水晶棺进入渐冻带。 他想要单独跟她待一会儿。 光线更加暗淡，稀薄的星际气流携带者热能扑面而来，让他几乎看不清她的模样。 不知飞了多久，他迎着视线尽头巨型的黑色漩涡飞去，不想回头。对于身处在时空冷冻中的人，自己是感觉不到时间变慢的，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接近深冻带了。 就在这时，一道暗芒如流星般划过他的眼角，朝他的方向直射而来。 “把她还给我！”黑色的反物质火熊熊燃烧，仿佛要燃尽天地。 经过九次融合的熵，肌体强度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分／身在毫无准备之下，竟然能抗下对方的一击也只是被烧掉了一只手臂而已，其余身体部分仍旧完好。 熵的真身飞速推开，瞳孔中银色的生命密码翻腾不止，眼中溢满了从未有过的暴戾和阴霾。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爱和恨的情绪都前所未有得强烈。 他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撕碎眼前这个男人！ 寂白来到水晶棺前，弯腰就要抱起夏末，可是目光刚一碰到她，手就僵在半空中。 自己的计划如此完美，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收到下属传来远程脑狙击失败的消息后，他就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可是心里总存在着一丝侥幸，直到现在…… 他猛地抬起头，眯起细长的眼睛，站直了身子面对熵，冷冷陈述：“你没有能力保护她，还需要她牺牲自己来救你，你根本没有资格拥有她。” 回答他的是无数炽白色的光芒，仿若万千箭矢穿破虚空，封锁住对手所有的退路。 寂白的身体却在最后一刻化成无数流散的火星，爆裂开来，激射进白光之中。 漫天的光点和火焰碰撞在一起，光芒落尽，两个高大颀长的身影各据一边，遥遥对峙。 然后，不发一语，一黑一白同时移动，眨眼之间已经在空中相遇，狠狠地刺入对方。 分开，又碰撞。 再分开，再交战。 两抹身影快若惊雷，到最后混合在一起，分不清黑白，跟灰蒙蒙的背景融合在一起。 迷蒙的光线中，密密麻麻的黑影出现在他们各自的身后。 两个文明的大军同时出现。 下一刻，各色的流光交织在一起。 一刹那间，天地变色。 毛蛋菌一心挂念着水晶棺里的夏末，怕她的身体受到波及，不顾一切地扑到水晶棺上，只要看到有人靠近就提醒他们滚远点打。 只因为它离夏末最近，所以它第一个发现夏末手腕上的念珠发出莹白的光芒。 “你是谁？你要对她干什么？”它傻愣愣地看着一个秃顶的老头凭空出现，只来得及大叫一声。 “当然是带她去她该去的地方。”老和尚慈祥地笑着，单手一推，把毛蛋菌拨得飞出去老远。 他看了一眼棺里的夏末，无奈地摇摇头：“其实命运是自己选择的，只要你自己不后悔就行……”说着，单手抓住水晶棺，往银心飞去。 这个时候，熵和寂白都发现了水晶棺在移动，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两人飞快对视一眼，同时收手，尾随着水晶棺飞入深冻带。 “熵大人！” “王！” 两方人马顿时乱了手脚，却没有人敢踏入深冻带一步。 黑色的能量漩涡将他们卷入高空。 熵只觉得自己顷刻间被灼热的高温气流包围住，视线变得模糊，但是令他惊讶的是，他还能感觉时间的流逝，因为他能看见水晶棺的光芒离他越来越远。 他把肌体能量释放提高到最大值，一点一点逆流而行，能量风暴如利刃，将他划得遍体鳞伤，有些伤口深得刻骨，但他的全副心神都黏在了远处的那点光芒上。 “末末……等我……”他发不出声音，只能在心里默念。 可是无论他再怎么努力前进，水晶棺的光芒越来越黯淡，最后终于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他疯了一般，源源不断的分／身出现在他前面，像排列整齐的队伍，绵绵不绝地往银心延伸。熵意识一动，真假身瞬间互换位置，用这种方法，他前进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水晶棺又出现在他视线的尽头。 …… 夏末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身体不能动，意识也近乎停止了。她的思维停留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最后一抹意识告诉她，她死了。 黑暗，无尽的黑暗。 她脱离了客观的物质世界，到达了一种无我的境界，所以准确来说，她已经感受不到什么是黑暗了。直到四肢百骸涌入丝丝缕缕的暖意，她才又重新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 她感到很舒服，像是被温暖的海浪冲刷着，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她想起来了，那是被能量充入体内的感觉。可是这一次跟以往有所不同，蓬勃的能量大肆入侵却没有丝毫的疼痛，反而像是谁的手，温柔的抚摸过她身体的每一寸，带着无微不至的呵护和爱怜。 “孩子……孩子……” 有人在喊她。 灵魂深处的另一支血脉被瞬间唤醒。 耳边充斥着血液沸腾的声音，死去的心脏嗖然起搏，夏末苍白的脸色染上了淡淡的红润，暗红色的唇瓣恢复粉嫩柔软的色泽。 “孩子……你终究还是来了。”那声音叹惜了一声，“从你降生那天开始，我就希望你能做一个普通的孩子，可是生命属于你，你有权选择自己的人生。” 妈妈，是你吗？ 充盈在体内的生命力让夏末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她和声音主人之间的血脉牵绊毋容置疑。 她想要问清楚，无奈发不出声音，就连用意识交流也做不到。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死了还是又活了。 o59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刺眼的强光穿透她紧闭的眼睑，夏末用尽全身力气才把眼皮撑开一丝缝隙。翻滚着的黑色能量流像龙卷风一样围绕着她旋转，浓黑浑浊，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一时分辨不出自己在哪里，只知道这里是某个能量风暴的中心。 “原谅我无法守护你成长，但起码我能为你争取到一个自由选择的机会……”那声音再度响起，隐约带着一丝期盼和一丝悲伤：“一个从未有人为我争取过的机会……” 声音刚停，包围着夏末的黑色能量流旋转的速度越来越急促，接着，竟猛然朝她飞速汇聚――她成了一台超级巨型的抽风机，眼睁睁地看着磅礴的黑色能量被自己吸进体内。而这一次，她的身体却没有丝毫感觉，没有疼痛，也不觉得温暖，好像吸收如此庞大的能量是她与生俱来的本能，就跟呼吸一样自然。 意识再次游离于肉/体之外，浮在一个不知名的维度，她清楚地看见自己的身体从四肢开始，一点点分解，失去了物质的形态，成为了一种非物质的存在，无边无际地扩散开去。 她再也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却感觉到了整个星系，跟她之前的梦境一模一样。 又是银河系，可是这次的感觉太过真实，绝对不是梦境。 老去的星团、璀璨的新星诞生地、孤独漂泊的边缘星体……都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夏末有些犹豫，尝试着操控星系边缘的一个小型恒星系偏离它围绕星系核公转的轨道，看着它与邻近的一个恒星系相撞，释放出巨大的能量波。 不会闯祸了吧？ 她清晰地感受到星系碰撞后的能量余韵波及范围很大，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孩子，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随意动用星辰之力。”那声音责备了她一句，然后语气黯然下来：“没想到你第一次星辰化就达到星系级……过不了多久，他们肯定会来找你……” 夏末听不明白她说的话，但在这种形态下，她不仅发不出声音，意识也游荡在非物质层面上，高于一切生物意识，就好像电台发出的信号和本地收音机的频率不对，根本无法接通。 “剩余的能量不多了……我还有很重要的东西要给你看……”只听那声音又开口，只是气息听起来明显比刚才弱了许多。 夏末能感到那声音的存在感一点一滴地消弭。 不，妈妈，等等，别走…… 她一心急，能量吸收的速度又提高了。 随着墨黑色的能量流被彻底吸收殆尽，银心周围时空冷冻的效果终于被解除。 熵和寂白同时出现在银心，两人身上都伤痕累累，只有站在他们前方的老和尚毫无狼狈之色，在肆虐的能量风暴下随意地负手而站，一袭□□在混乱的能量波动中翻腾不止，如展翅的大鹏，像要随时迎风而去。 “她在哪里？”熵四处找不到水晶棺的影子，飞身到老和尚身边，才看见对方脸上的表情十分慎重紧张，并不像他的背影表现出来的那么稳若泰山。 熵循着他的视线望去，远处，滚滚的黑云挡住了他们大部分的视线范围，只能看着一眼望不见尽头的黑雾奇迹般地被吸入一个地方。 熵催动能量罩，身体刚要动，却被老和尚抓住了手臂，一瞬间仿佛千钧之力无处可发，被硬生生地留在原地。 “别急……别急……给她一点时间……”老和尚凝视着能量汇聚的中心地带，不疾不徐地道：“相信她……就跟她无条件相信你一样……” 围在银心外的面纱正一点一点的解开，露出它原本的面目――干净如洗的虚空中，灿亮的恒星聚集带包裹着一个巨大的黑洞。任何质能在它面前都被扭曲吸入，哪怕是光也不例外。如果不是它边缘偶尔出现能量泄露时的光，它几乎和宇宙纯黑色的大背景融为一体。 然而此时此刻，就在它的正上方，竟然出现了大量的金色光点。 就连黑洞也奈何不了那美丽晶莹的光芒。 光点汇聚成光流，光流又凝结成形。 “她成功了。”老和尚松开熵的手，目光盯着那一抹金色，眼角的皱纹终于疏散开来，笑容再次浮现。 金光暗淡了些许，露出了里面的娇小身影。 夏末宛若初生的婴儿，蜷缩着赤/裸的身体，浑身被金光包裹，安然地沉睡着，就好像整个宇宙就是一个子宫，而她是它孕育出来的孩子。 她是宇宙的精魄，完美无瑕，瑰如珍宝。 一副巨大的图像出现在她身后，密致的网络状结构上，大大小小的星系依次运行――这竟然是一副宇宙全景图！ 从最低层的宇宙结构开始，无数星体在自己的轨道上默默地自转着，同时也围绕着星系核公转。其实，星系也在自转，再往上，小的星系围绕着大的公转，大的围绕着更大的，最后，所有的一切都围绕着宇宙中心公转。 这是一个磅礴浩大却精妙准确的天体系统，每一个天体就像是一个安装在钟表上的齿轮，孜孜不倦工作着，一环扣一环。有的齿轮运转速度快，有得则慢些，但是它们都在不知名的力量下，安分地在自己的位置上精确地转动着。 当熵文明和白文明的军队赶到的时候，横在他们眼前的就是这一幕震撼人心的画面。高级文明的生物，在宗教灭亡的冗长岁月后，终于再一次怀疑是否有神的存在。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宇宙浑然天成的美丽中时，母脑第一个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熵大人，你看，宇宙的边缘正在不断缩小。”她一阵见血地指出。 毛蛋菌从小萨的肩上跳到熵的肩上，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语气里充满了惊恐：“跟我当年亲眼所见的一模一样，而且回缩的速度更快了！按照这样的速度，我们没几年好活了！怎么办？怎么办？我还不想那么快就死啊！” 宇宙正在缩小。 这个消息如蝗虫过境，飞速地传播开去，就连训练有素的两大文明军团都开始骚动起来。 “你们听着……”一个温和的女人声音突然通过意识传入每一个人的识海中，“跟随灯塔的足迹，找到宇宙之心……” 现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接着，影像闪烁了几下，逐渐模糊，最终消失不见，只剩下夏末孤单地漂浮在虚空之中。 毫不迟疑地，一黑一白两道光芒冲天而起。小萨和白蕾各自带着自己的军团尾随而去，宛若两片光的绸带，紧紧追随在自己的主人身后。 但是异变再生，熵和寂白在距离夏末不到百米的地方，不知道碰上了什么，两人同时被直接撞地倒飞了出去。 熵的能量罩瞬间破碎，寂白的身体则被迫脱离反物质火状态恢复真身。两人撑起身子，唇边都溢出了一抹血丝。 老和尚念珠一转，人就出现在熵的身边，扶着他站起来后，才转身面对空无一物的前方，淡淡道：“首席星老既然亲自来了，又为何迟迟不现身？” “参商[1]，你这个叛徒，竟还敢出现在我面前？”随着一声充满鄙夷的嗤笑，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夏末身边缓缓显露。 第61章 o6o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被老和尚称为”首席星老“的男人，话里话外都透露着跟老和尚相识已久的意思，所有人都以为他的年纪至少跟老和尚相差无几，可当他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大家都惊讶于他年轻的外表。 他看上去大概只有人类男性的25到30岁左右，身上萦绕着一袭淡淡的蓝光，两条白皙修长的手臂裸/露在外，面容俊秀清朗，乍眼看去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认真观察却能发现他眼神中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凌厉。 对于他的质控，老和尚很是平静：“我从没做过背叛本心的行为，而我的忠诚永远只属于她一个人。” “她背叛了文明，你忠诚于一个叛徒，也就成了叛徒。”首席星老眉峰一拧，语气变得严厉。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要背叛文明？”老和尚反过来质问他，捏着念珠的手竟因情绪激动而微微发抖，“因为你们只把她当做延续文明种源的母种，强迫她跟不同的雄性配种！” “不是我们把她当做母种，是她生来就是母种，这是她的责任。”首席星老看似对这个话题失去耐心，烦躁起来：“说实话，我还真想不明白，文明历史上，每一代母种或者父种都为自己能拥有无数配偶而兴奋不已，为什么到了她，就这么不可以忍受呢？” “或许你应该反过来思考……”老和尚的情绪倒是稳定下来，“她是文明历史上最完美的种源，是唯一一个星辰化后能融合并控制整个宇宙意识的人。所以，她的意志就是宇宙的真理，你们凭什么认为自己比她更正确？” 首席星老被他驳得一时语塞，脸色阴沉下来：“参商，口头之争毫无意义。既然新的母种已经出现，我要带她回去配种。你想要阻止我，除非解开你身上的时间封印，不然以你现在的肌体老化程度，就是自寻死路，你……” 老和尚打断他：“她已经自行配种了。” “哦？”细长的眉毛向上一挑，首席星老明显来了兴致，目光搜寻了一遍，很快就落在熵和寂白的身上，一下子认定就是他们中的一个。他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又是熵文明和白文明？有意思，看来要旧事重演？” 熵擦去唇边的血丝，迎着他的视线向前一步：“我和她已经互相盟誓了。” “盟誓又如何？”首席星老斜睨着他：“我们元老议会看重的是交/配的结果。你们交/配过了吗？” 熵皱眉，作为种源，他从不认为当众谈论交/配有什么尴尬，但是对方高高在上的态度让他十分反感，可一想到他是夏末的族人，就压下怒意，回答道：“一次完整交/配和数次不完整交/配。” 他的声音不大，但足够附近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寂白紧抿着双唇，不发一词，眸光变得凌乱不堪。 首席星老摇了摇头，“一次完整交/配也未能使她受孕就说明你能成功使她受孕的几率很低。所以，你们之间的盟誓，我代表她单方面解除。” 众人皆惊。 破天荒地一次，竟然有人说要解除熵的盟誓，而且是在熵文明大军压境，他独自一人的前提下，哪怕他来自四级文明，也有点托大了吧。更难以让人接受的是，他要解除盟誓的原因是熵无法使自己的配侣受孕！ 毛蛋菌是最管不住嘴的，立刻蹦了起来，大喊大叫：“不是吧，你讲不讲道理啊，才一次不成功，你也不能肯定别人以后不成功吧！” 首席星老看了它一眼，不以为然地转身，作势就要抱起夏末。 熵身形一动，瞳孔里重重银丝交叠，生命密码启动后，速度比平时快了数倍，肉眼看去只留下一道白色的残影，就好像他瞬移到了星老身后。 “找死！”一声低喝过后，首席星老头也不回，只是反手朝身后的虚空一抓，一道能量墙凭空挡在了熵的面前。他这才缓缓回身，眸中结冰：“正好，留着你，她也未必肯自愿配种。”说完，他握在一起的五指猛地张开，能量墙砰然碎裂，凝结成实体的能量碎片像破空的箭矢四散飞射。 熵的能量罩在碎片的打击下摇摇欲坠，但他的眼里只有夏末，不断地催动体内的能量强化能量罩，不管迎面而来的碎片，再一次发动攻击，就在他冲破能量碎片密集的地带，终于与首席星老面对面的时候―― 他看见了对方瞳孔中的生命密码。 有一瞬间，整个星系的时间仿佛停止了。 那是星系级的星辰力！ “随意动用星辰力，你们元老议会还嫌宇宙灭亡的速度不够快吗？”老和尚大声怒斥，可是千分之一秒的时间，他已经来不及出手救援。 所有人都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包括了跟首席星老近在咫尺的熵。 第二堵能量墙在熵的面前近距离爆裂开来，他身上炽白色的能量罩撑不过一秒就被击得粉碎，眼看那些实体化的能量碎片就要全数穿透熵的身体，一道金光从旁边激射而来，宛如金色的洪流把那些能量碎片淹没在其中。 首席星老迅速后退几步，凝神看向从冉冉金光中现身的夏末，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显然，他没料到夏末初次星辰化后的实力就能直逼他的能量体。她不单单不惧怕他的星辰力，并且一击就化解他的攻势，仅此种种，就证明了她已经能做到星系级的星辰化。 这个认知让他欣喜若狂――完美的种源对于一个繁衍艰难的文明来说太重要了！ 一进一退之间，老和尚已经挡在了熵和夏末的身前，看着前方满脸喜色的男人道：“今天你带不走她。” 首席星老知道老和尚说的是实话，他的真身重伤未愈，所以才出动能量体，可如今看来，夏末一个人就可以跟他的能量体打成平手。 他想了想，也没有恼怒，反而笑道：“参商，你应该很清楚，宇宙末日来临时，只有拥有星辰化能力的四级文明能存活，其余的生物都会灭绝。就算他们能找到宇宙之心又如何？低能宇宙跟高能宇宙交替的时候[1]，连接两个宇宙之间的通道里时空扭曲的力量不是他们的血肉之躯可以承受的。这些低级生物想要活下去，迟早会主动来求我们的宽恕和帮助。” “我相信她。”老和尚并没有被他的话影响，“她耗尽了最后的生命力建立的灯塔，就是为了引领众生找到宇宙之心，我相信她这么做必定有她的原因。” “好吧。我为你的盲目忠心而感动。”首席星老无奈地摊手，转身面向夏末，最后看了她一眼，“那么，我的新公主，我们后会有期。”他姿势优雅地弯腰行了个礼，能量体轰然分解成星际尘埃，消散不见。 随着他的离开，众人紧绷的心弦才放松下来。 夏末很想问老和尚，他们口中的“她”是不是就是自己的母亲，可是她无意中发现自己现在竟然浑身不着寸缕，只有一层朦胧的金光遮挡住重要部位。这种情况下，什么宇宙毁灭、种族灭绝，还不及一件衣服来的重要。 她眨眨眼，求救似的看向熵，一张小脸涨的通红，刚醒来的声音还带着几□□人的沙哑：“我……我的衣服呢……” 熵从她一出现开始，就忍着身上的伤痛，全副心神都落在她身上。 再次看见她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依赖的眼神、撒娇的语气，一双灵动的黑眸流光溢彩，娇红的容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动人，他动了动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干脆长臂一伸，将她紧紧地压入怀中。 失而复得，是最刻苦铭心的喜悦。 小萨一个劲儿地抹泪，只有毛蛋菌不甘寂寞，跳到夏末肩上，伸出一根毛，戳了戳她的脸，满嘴抱怨：“喂……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害我为你伤心那么久，现在活过来了，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拥抱吗？” “她没空。”熵眼疾手快地按住怀里正欲挣扎起身的人，然后捏起毛蛋菌，把它扔给一旁的小萨。 夏末闷在他胸口，偷偷抬眼一瞄，正好对上他深谙的目光，里面浓烈的情绪复杂得让她心悸。其实，她能想象，当时他看着自己在他怀中慢慢死去，会多痛苦。 虽然表面上看，是她牺牲自己救了他，可细想起来，又何尝不是她自己没有勇气独自活下去？到头来却自私地强迫他去替她承受。 “我……”她咬了咬唇，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把脸重新埋进他胸膛里，闷声闷气地说：“我回来了。” 熵盯着怀里因为不安而动来动去的小脑袋，所有的情绪到了嘴边化作一声叹息，最后只是收紧了双臂，应了声：“嗯。” o61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现在还不是能放松的时候。灯塔很快就会点燃，我们要跟宇宙回缩的速度赛跑，尽快起程前往宇宙之心。”老和尚神色凝重。 “灯塔？哪里有灯塔？”夏末在熵的怀里转身，困惑地看向他。 “银河系就是第一座灯塔，只是之前被封锁了，而你就是开启这把锁的密匙。现在你已经解开了银心的时空冷冻，过不了多久，它的星系能量都会转化成超速光能[1]，照亮通往宇宙之心的方向。在它光芒辐射到的尽头会出现第二座灯塔，以此类推，直至宇宙之心。”老和尚语气平缓地解释。 这样的答案是任谁都想不到的―― 点燃一个星系并不难，大部分的三级文明都拥有操控星系级能量的实力。但是，通往宇宙之心的路上肯定不止一座灯塔。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建立这个“灯塔航路”的人，不仅能看到整个宇宙的全图，明确知道宇宙之心的位置，还能独自一人在航路上建立起大量的灯塔，然后把它们都进行时空冷冻，等待日后需要的时候再启动。 设计这个计划，需要多么匪夷所思的心思，完成它又要具备多么恐怖的力量！ 四级文明，让他们这些习惯了站在生物链顶端的三级文明生物，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渺小。 就在所有人还处在震惊中，母脑却一如既往地保持冷静：“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在银河系被点燃前完全撤出。我已经把宇宙回缩的全景图存入系统中，并且把资料传给了宇宙第三方中立电台。” “据我所知，低级文明根本接收不到宇宙第三方中立电台的信号，比如以前的人类，连地外文明是否存在都不能确定。”夏末焦急地提醒，“我们还有没有其它方法通知他们撤退？” 没有人回答她。 熵揉了揉她的头发，像是安慰：“时间不够，没有办法。低级文明分散在银河系各处，数目无法估计[2]。因为低级文明十分脆弱[3]，最起码能平稳发展到二级文明才会被记录在星图上。” 夏末没再说什么，其实她也清楚，前往宇宙之心旅途遥远，途中艰难重重，低级文明没有星寂航行的科技，即便躲过这一劫，没有高级文明的帮助，后面的路也应该熬不到终点。唯一幸运的是，以人类现在的科技程度，已经具备了在宇宙航行中最低的自保能力。 气氛变得沉重。 “熵，”寂白打破平静，说出的话让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寻找宇宙之心的过程可能会出现许多意外情况，我建议，熵文明和白文明应该结成盟友，共同面对。”他漂浮在虚空中，星光在他的脸上投射出淡淡的阴影，一双眸子隐没在无波无澜的深潭中。 这个男人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别有深意，事后都被一一证明了。 经历了这么多的谎言和欺骗，夏末再也无法信任他。她下意识地揪住熵的手，眼里充满了戒备和猜疑。 这一次，他又想干什么？ 寂白似乎看出了夏末的心思，不在意地笑了笑，补充道：“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我已经派人去解了李博士身上的病毒，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良好。” 夏末暗自松了口气，虽然她一直认为寂白不会伤害对他毫无威胁的老骗子――老骗子是她唯一的软肋，他只会利用他，却绝不会伤害他。 熵的反应出乎夏末的意料之外。 他先是反握住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坦然地迎上寂白的视线：“我认为结盟是个明智的决定。” 两大文明结盟的事宜竟然就这么敲定了。 寂白没有多做停留，带着军队立刻返回自己的主城，说是要做好起程的准备。熵文明的母舰没有立刻瞬移回蓝疑星系，而是停在了银河系外，能清楚的观察到银河系的全貌。 派去接应人类的舰队很快就安全归队。这个时候，所有人类也聚集到舰艇前方，一起遥遥地守望着他们曾经的家园。 万籁俱静，似乎整个世界都在安静地等待着银河系被点燃的历史一刻到来。 熵忙了一夜才跟母脑一起大致整理好熵文明各个行政区在踏上“灯塔航路”前的安排。当他走进母舰舰头的私人休息室时，才发现夏末也一夜没合眼，略显单薄的背影站在高大的落地窗前。 他走过去，从后圈住她的身子，下巴轻点在她的头顶：“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休息对于我们来说将会是最奢侈的享受，趁现在你应该多休息。”无论这具娇小的身体内蕴含了多大的能量，在他面前，她永远只是一个需要呵护的小女孩，直率勇敢，却又有点莽撞，说她聪明却又太过单纯，让人不放心，所以才时时牵挂，无法忘怀。 夏末的目光落在母舰外的宇宙虚空里，黑亮柔和的瞳孔中映出了银河系绚烂的漩涡：“我觉得结盟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熵点头：“我知道，但是即使我不答应结盟，他还是会找机会对我们下手，相反的，结盟后我们更方便监视白文明的去向。” “以后一切小心。”夏末还是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 两人都沉默下来，安静地感受着彼此的心跳，直到一缕夺目的亮光自视线的尽头缓缓升起―― 视线的尽头，漩涡状的银河系像是不断转动的陀螺，开始疯狂地自转。边缘的星云被揉成了棉花糖一样的物质，混混沌沌地搅和在一起，几个悬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断裂成几截，最终完全粉碎，宛如细碎的闪光粉末被吹散，雾蒙蒙的一片，晶莹闪烁。无数恒星碰撞发出夺目的光芒，累积的温度和冲击力就连物质密度极为稀薄的星际空间都无法阻隔，辐射出来的余波竟让距离银河系十几万光年的母舰舰体也轻微的振动起来。 那当中到底有多少世人所不知的文明？智慧的种子刚长出幼嫩的细芽，来不及绽放出美丽的花朵就被无情地卷入这一场毁灭的盛宴中，像是昙花一现的火星，只留下一闪而逝的微光。 夏末闭上眼睛。 宇宙末日还未降临，他们已经见证无数文明的覆灭。 等夏末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在浩瀚深邃的漆黑中，一座横贯天地的巨型光柱出现在眼前。 第一座灯塔点燃了。 如果宇宙是一片没有光的海洋，那么，它就是一座浮动在黑暗中的灯塔。 灯塔的主干部分光芒太炽，已经到了肉眼不可直视的亮度，看久了，眼睛会隐隐作痛。柱体四周围绕着流动不止的光粒，模糊了它的轮廓，让它看起来少了几分冰冷锋利，多了几分梦幻神秘。 从他们的位置看去，灯塔的大部分光芒都指向了一个单独的方向。那光穿透力极强，远看就像是一抹尖锐的光刃，将阒黑的宇宙空间劈成了两边。 超速光能。 比传统光速更快的光，是灯塔计划能实现的首要条件，也是为什么他们能站在距离银河系几万光年外，却能即时目睹它被点亮的全过程。 按照老和尚的解释，超速光能是能量极端压缩后瞬间释放，达到击穿时空的效果。与其说它是“快”，还不如直接理解成光的时空瞬移。 又是四级文明独有的尖端技术。 茫茫前路，加上在暗中匍匐的强大敌人，为夏末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深深的担忧。 “我想去看看老骗子。他现在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她深吸了口气，压下所有负面情绪。 如果连她和熵都对未来怯懦了，还有谁能带领整个文明坚定地走下去？ “我陪你去。”熵拍拍她的背。 “嗯。”夏末弯起唇角。 无论如何，他们还有彼此可以依靠。 …… 人类暂时居住的几十艘舰艇处于母舰队的腹部位置，受到绝对严密的保护。 李复淮看清楚来人的时候，愁云满面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嘴上却说道：“现在情况危急，你们怎么还有时间来看我？我的头早就不疼了。” “不疼了也要做一次全身检查，这样我才放心。”夏末从一进门开始就不断重复这句话。 李复淮见拗不过她，只好敷衍：“行，等安顿好保存下来的地球物种，我就去检查，这样可以了吧？”说完，连忙转移话题道：“对了，我听说了‘灯塔航路’的事，虽然有了明确的逃亡方向，但是宇宙回缩的速度太快，即使我们卡着舰队能量源的冷却时间进行高维度瞬移，也还是太慢了。” “只有一个方法。”熵的目光落在窗外新生的灯塔上，眼中的光芒明灭不定，“采集一切能得到的星系核能源，不惜耗费巨大的能量来运行冷却装置，实现不间断的高维度瞬移。” “这不等于每次瞬移都要消耗近乎双倍的能量吗？”李复淮难掩震惊之色，“这个方法虽然可行，但是太……太……”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太笨拙，也很粗糙。”熵收回视线，靠在椅背上，笑意蔓延在眼中，“可是往往这样的方法才是最直接有效的。” 他神情很是慵懒放松，但夏末却分明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气场以他为中心张扬开来，坚定而沉稳，强大而无畏，让所有处于其中的人都感到无比心安。 跟随他的脚步，她将不再迷茫。 o62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按照熵的思路，母脑会尽量在踏上“灯塔航路”之前，把熵文明管辖内的七大超星系团所有星系能源压缩带走。虽然在途经其它星系的时候，可以进行能量补充，可是那些星系的原住文明却未必会跟外来的文明分享能源，所以有备无患总是更保险。 三天时间，其实远远不够，但是他们必须上路了。 此时，熵文明母舰的会议室里，所有人都神色肃穆地盯着中央的立体星图。在座的都是军衔在高阶以上的军官和执政官们，这么多个世纪以来，他们一直分散在七大超星系团，习惯了各自为政，现在终于再次以真身聚集在一起。 “……基本情况就如我刚才分析的那样，已知星图范围内的航程，相对来说比较安全，再往前就吉凶难料了。灯塔光芒的照射宽度还是很广阔的，在这个宽度内，主系统无法准确计算出绝对安全的航路指示，所有军团一定要全天候24小时不能解除戒备状态……”母脑的全息影像漂浮在半空中，为众人详细讲解着。 夏末坐在熵旁边的位置上，眉头微紧――未知领域的星际航行本身就危险重重，而且他们还要不间断地瞬移，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出现在哪里，又有什么东西在前方等着他们。主系统只能绕开明显的危险区域，比如黑洞，因为黑洞附近时空和能量扭曲很容易能被提前探测到。 “被未知文明当成外来入侵者都还好，大不了开战，我最担心的还是穿越混沌区的路程……”毛蛋菌坐在夏末肩上自言自语道。 它的话提醒了夏末，混沌区，就是人类口中的空洞，之前毛蛋菌告诉过她。因为物质密度稀薄，几乎没有星体存在，就更不要说文明了。 在那里，黑暗几乎笼罩了一切，没有人知道那片寂静的时空中存在了什么。或许什么都没有，也或许…… 如果她动用星辰力，是否能探测到里面有什么呢？ 老和尚就坐在夏末身边，也听见了毛蛋菌的话，似乎看出了夏末心中所想，小声提醒道：“记住你母亲的话，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星辰力。” 三天的准备时间中，夏末已经向他确认，建立灯塔的人就是她的妈妈，也弄明白了引起宇宙回缩的最根本原因――四级文明滥用星辰力。 宇宙如海，浩淼无边，里面孕育出无数的生命品种。海底可能有活火山也时不时出现地壳运动，沧海桑田，但无论怎么变化，植物和动物死后分解成有机物被循环再用，仍存在于生态系统中，能量被不停转换却从未流失。宇宙也一样，文明生物的诞生和死亡，天体系统的形成与崩塌，尽管岁月变迁，质能却永远守恒。 但是，四级文明却拥有了随意毁灭或者制造天体系统的能力――几乎接近造物主的力量！ 如果说，这个宇宙注定了周而复始地在诞生和灭亡中交替，那么四级文明的星辰力则导致能量循环加快，加快了宇宙灭亡的进程。 按照老和尚的说法，很久以前，宇宙经历过一次文明大爆炸时期，四级文明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宇宙各处。大部分的四级文明成员在成年后都起码能拥有操控恒星系级星辰力的能力，因此，相对于他们逆天的力量，他们所需要的生存空间也很大。 于是，连绵不断的星际征战开始了。星辰力在战场上被毫无限制的使用，许多时候，两个四级文明军官的对抗，一招之内就要毁灭掉一个星系。 盛极必衰。 大自然总有自己的方式来教训它不听话的孩子。 大量的四级文明在战争中毁灭，幸存下来的胜利者却陷入了恐慌之中，因为他们突然发现，星辰力高低不仅是评判一个文明成员战斗力的标准，更是界定他们生育能力的指标。然而，拥有星系级以上的星辰力的文明成员几乎在常年的高强度战争中死绝了！ 于是，剩下的小部分四级文明，不是毁灭于战火，而是消亡于无法孕育后代。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星辰力，这句话成为了四级文明的最高戒律，不仅是为了延缓宇宙的毁灭，更是为了减少对战双方的死伤人数。 但是一切都晚了。 曾经称霸繁盛一时的四级文明，低下的繁殖能力就像悬在他们脖子上的大刀，最终只剩下一支文明，而且还是通过利用母种和父种不断配种的方法，才苟延残喘至今。 夏末的母亲就是上一代母种。 现在，轮到了夏末。 一想到这个，她就心神不宁。 首席星老说过，一次完整的交/配无法令她怀孕，就证明了熵和她无法孕育下一代。 当时她和所有人一样，都觉得他的话很武断可笑，可是后来回去后，经过老和尚的解释，她才知道首席星老不是在故意刁难，而是在说事实。 四级文明比寄生文明还要繁殖艰难。母种和父种只要能找到匹配的种源，受孕一次就会成功，但是偏偏匹配的种源太过稀少，大部分情况况下，来自四级文明母种的卵都会对来自低级文明父种的精会产生排斥反应，所以母种和父种才要在漫长的一生中不断与不同的种源□□，以便在生育期过去之前能成功受孕。 夏末收回思绪，对老和尚道：“我明白，我不会滥用星辰力。” 会议很快就结束，毕竟面对未知的世界，他们可以做的部署是有限的，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是一步了。 众人也陆续离开，熵还要面见白文明的结盟使者。 “白文明凤凰军团最高指挥官白蕾，奉我王之命，特此前来与贵文明签订盟约。”白蕾带着几个随性人员跟在小萨身后走进会议室，这些人中还有一个夏末熟悉的面孔。 “执政官小姐，我们又见面了。”吴辰笑嘻嘻地从白蕾身后走出，笑意却根本不达眼底。 再次见到这个曾经利用伤害老骗子来威胁自己的男人，夏末不由得想起他提到过的“自由联盟”，眼神瞬间就暗了下来。 熵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转头对白蕾道：“白指挥官请坐。” 夏末回了他一个微笑，心中再次确认，自从熵的基因完善后，不仅开始摒弃了只吸取vita来维持生命能量的习惯，每天都要吃很多快草莓芝士蛋糕，而且对她的关注似乎更胜从前，哪怕是她再轻微的表情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想到草莓芝士蛋糕，夏末悄声在熵耳边问出了多日以来盘旋在脑中的问题：“我记得我18岁生日的时候，你就能尝到蛋糕的甜味，后来我听小萨说你们的味觉都退化了，那当时你怎么能尝到味道呢？” 听到她提起以前的事情，熵的笑容更温柔了：“你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给我输过自己的血？” “那是因为你当时失血过多啊。”夏末转不过弯来。 “虽然输血并不是完全融合，但还是影响了我体内的基因，可能因此让我得到了一点你的能力，比如味觉。”熵解释着，忍不住把她的手放在唇边轻琢了一下，声音也低沉下来：“末末，或许一开始是因为基因血脉的力量让我无法抗拒地注意到你，可当你在我眼前倒下，我的基因全面完善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了，即使我的身体不再渴求你的基因，我却还是无法让自己的注意力从你身上移开分毫。那是不是人类所说的爱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的心，也愿意遵循自己的心。” 夏末没想到自己一时好奇的问题竟然引出了熵突如其来的表白，说不动容是假的，不然她的眼前又怎么会变得雾蒙蒙呢？ 人类在爱情中总是歌颂着不求任何条件的爱情，甚至刻意贬低那些喜欢用美貌、金钱、权利或者社会地位等等来作为择偶标准的人，但其实几乎所有人都无法避免被这些外在条件影响自己选择另一半。即使你选择的人不是帅哥美女，但也一定是你看得顺眼的，不是吗？看得顺眼就是外貌条件的一种。 没有不附带任何条件的爱。 爱情中的双方也一样，你爱一个人当然希望对方回报你同样的爱，不然你就会受尽单思之苦，因为求不得，许多人甚至因爱生恨。母爱那么伟大，也只适用于自己的孩子，并且附带着希望孩子也爱自己，长大了孝顺自己的期望。所以佛教里才会提出“菩提心”的概念，用来跟世俗的爱区分开来――佛对众生的爱是无条件的爱，不求回报的爱。不仅如此，对方无论是以爱回应还是以恨回报，佛的心里也仍然无喜无悲。 那是圣人的境界。夏末一直知道自己是个俗人。一开始她对熵的好感不也是因为他出色的外貌和他对自己的爱护吗？总不可能随便一个人上来，她就能喜欢上吧？既然自己都无法做到的事情，哪里有资格要求别人能做到。所以她并不介意熵一开始是因为自己的血脉才看上自己，甚至还有点庆幸自己拥有这样的身世和血脉，毕竟那些都是她夏末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熵喜欢那些就是喜欢她。她觉得纠结熵到底是爱上她的基因还是爱上她，实在是庸人自扰。而且她也有自信，自己除了独一无二的基因外，还拥有更多能把他迷得团团转的闪光点。 夏末从自己冗长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发现熵的眼中已经浮现出担忧，也顾不得场合，主动抱住他，半赖皮半恶狠狠地道：“反正你已经盟誓了，如果你哪一天想反悔，你就等着背上背叛文明的罪名，被溶成vita被我一口吞下，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永远都离不开我！” 下一秒，她就被紧紧回抱住，头顶传来熵灼热的呼吸：“好办法，我现在就像一口吞了你。” 夏末埋在他怀中的小脸瞬间爆红。这人真是两句话不离XXOO！ 两人旁若无人、如胶似漆的撒狗粮，小萨作为称职的侍卫队长，只能轻咳一声提醒道：“熵大人、末末小姐，白文明使者已经等候多时了。”说着，快步上前为使者们拉开座椅。 白蕾道了声谢就落座，吴辰也跟着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表情十分悠闲自在。 母脑飞落在地面，再次开启立体星图，指着图上的代表熵文明舰队的光点，说道：“我们的舰队已经脱离了七大超星系团版图，不知道贵文明的舰队想在什么地方与我们会合？” “在已知星图的范围内都很安全，我认为我们不需要会合。白文明的舰队会从凤凰座超星系团出发，以我们可以探知的灯塔光线的最远端为目标，用最短的路线前进，所以我们两方的舰队迟早都会在灯塔指示的路径上碰面，不急于一时。”白蕾回答，然后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芯片，插入座位上的读取槽中，说道：“这是我们初定的结盟条约，请熵大人和执政官小姐过目。详细内容，我们可以再议。” 熵已经松开了夏末，两人快速恢复工作状态，快速浏览了一边条约的内容，基本上说的就是当一方遭遇危险时，另一方要无条件出兵援助。只有一条内容与此无关―― “两方只需要向对方文明本身负责，但没有责任保护对方庇护下的低级文明。因此，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两方能源永不共享，物资永不共享……”夏末压低声音念道。 毛蛋菌也刚好看到这一条：“这一条是针对人类说的？” “这是我的失误，让你们误会了。”白蕾立刻插嘴道，“我们愿意与熵文明共同承担保护人类的责任，所以这一条后面应该附加一注释――除人类以外的低级文明。”她看出大家眼中的不解，嘴角一弯，勾出一抹笑容，直直地望着夏末：“这是我王的意思，他不愿意看见小姐不开心。” 夏末几乎是一瞬间就感觉到了熵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而毛蛋菌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条约看，没注意突然下降的气温，不知死活地喃喃了一句：“啧啧，看不出来，他还真是温柔体贴啊……” 这一次，小萨不用熵吩咐，直接走上前，一把抓起毛蛋菌，对它说了声：“别怪我，我其实是在救你。”说着，用力将它扔出了会议室。 会议室陷入一阵尴尬的安静中。 吴辰扫了一眼众人，大大咧咧地开口：“执政官小姐，我有一个私人建议，不知道你想不想听一下？” 夏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使者有话尽管说。我们已经结盟，理应互相帮助提醒。”母脑代替夏末回答。 对上夏末冷淡的眼神，吴辰轻笑一声：“如果你仍旧无法受孕，不如考虑一下换一个交/配人选，比如……” “比如我们的王。”白蕾竟然接下吴辰的话尾，堂而皇之地说道：“寄生文明寄生卵虽然寻找寄主的过程很艰难，但是胜在每一胎数量庞大、寿命很长，能大大提高受孕几率。” 在场的人都没想到他们会如此正式的场合说出这番话来，都一时愣在当场。 “熵大人，执政官小姐，请恕我冒昧，刚才的话只代表了我个人的立场，希望不会影响到两个文明往后的合作。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把结盟的条约定下来。”白蕾不等他们有什么反应，飞快地结束了话题，很明显不急于立刻得到夏末的答复。 夏末抬起头，发现熵不知何时已经合上双眼。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是握着她手的大掌却隐隐用力捏紧。她几乎都能听见自己手骨被揉捏时发出的声响。 老和尚拨弄了几颗念珠，心念一起，就通过意识传到熵和夏末的脑中：“在逃亡过程中，只要对方没有做出实质性的军事侵犯行为，口舌的挑衅我们就不要太在意了。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o63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当熵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所有的情绪都被掩在了一片静谧无澜的深黑后。 结盟条约的签订过程出奇地顺利。 所有人都离去后，会议室里只剩下熵和夏末两人。 熵手指轻点座位手柄上的按键，灯光渐暗。 半透明的舰壁外投射进丝丝缕缕的微光，像是轻纱、又像是滚动的烟尘。光的流曳，悄声无息地记录着时间的刻度。 夏末默默走下座位，站在熵面前，双手捧起他隐藏在阴影中的脸。 他在担心她会不会因为自己文明的延续而离开他，其实，她又何尝不担心他会为了熵文明的种源延续而放弃她呢？ 到了现在，她终于明白老和尚当初为什么会问那个问题――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当熵文明的利益和你相冲突的时候，熵还会对你不离不弃吗？” 原来老和尚早就预料到今天这种状况。 他顺从地仰起头，眼底的淡漠和冰冷在触及她目光的一瞬间片片脱落，隐藏在背后的热度渐渐蔓延至整个瞳孔。 “我们盟誓了。”夏末轻声道，咬字清晰，半带承诺半带询问。 我们盟誓了，所以我一生只属于你，不会再有别人。 你呢？ “种源繁衍的事情我已经想到了解决的方法。”熵回答得出乎意料地快，说出的话让夏末震惊不已：“之前我在母脑那里留了活体细胞和基因图谱，等我不在了，母脑可以复制一个我成为下一任熵。” 他看出了她眼中的惊讶和担忧，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声音又沉了一分：“无论如何，我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 夏末牵动唇角，明亮的大眼睛中笑意妍妍，主动靠近他，揽过他的脖子，让他能舒服地靠在自己胸前：“你是熵，不能食言的……” “绝不。”熵的双手环上她的腰，眼角终于带了一丝笑意。 ------------- 宇宙第三方中立电台覆盖的星域里，所有能接受到它信号的文明在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星域的陌生文明舰队时，都不会感到惊讶，更不会攻击，反而是视而不见，自顾自地忙着全面撤离。 很多时候，无数星系的光芒在他们眼中都是一瞬而逝，每次经过一个星系，熵文明的舰队后就会陆陆续续地出现许多陌生文明的舰队踪影。 没有战争、没有争抢、同时也没有交流，大家似乎都心有灵犀，按照秩序互相保持着安全的距离，默默地跟随着熵文明的脚步，向宇宙深处飞去。即使是曾经敌对的文明，也难得的和平相处起来。 每一天，都会有低级文明因为跟不上大部队前进的速度而掉队，但没有人会为了他们停留片刻。他们就像是被遗弃的尘埃，连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留下一点。 这些天来，见过太多的生命的脆弱和无奈，夏末的心情一直很低落，好不容易有空闲的时间，就迫不及待地从母舰上传送到人类居住的舰艇上去看望李复淮。 从舰艇顶部的传送空间下来，小萨忽然凑到夏末耳边，小声问道：“小姐，你看那个人是不是白文明的使者？结盟条约签订后，使者团不是已经全部离开了吗？” “是吴辰。”夏末认出了那人的身份，不禁停下脚步，带着小萨和他的人退到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 吴辰正搂着一个女人的肩膀，坐在舰体边缘的双人座椅中。女人身材瘦小，依偎在他肩上，一脸幸福，时不时捂嘴浅笑，偶尔挥动双手比划，似乎在兴奋地说着什么，而吴辰则静静地听着，眼中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温柔。 “哦，就是那个投靠了白文明的人类？”小萨也记起来了，随即又问：“那么，他身边的女人是谁？” “我也不太清楚。”夏末又在原地观察了一段时间，才走到他们身后，开口道：“真巧，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还以为你随使者团回去了。” 吴辰下意识回头，视线掠过来人，原本柔暖的目光顿时冷下几分，唇边的笑意却纹丝未变，扶着怀里的女人站了起来：“是啊，真巧。” 两人之间本来就没什么话题，场面安静下来，反而是那女人见气氛不好，率先问吴辰：“这是你最近认识的朋友吗？以前怎么没见过？” 吴辰原本并不想多说什么，但是听见她问，立刻就顺着她的意思，替她跟夏末互相做了介绍。 “未婚妻？”夏末听了他的介绍后一愣。也许是吴辰这个人总给人一种极为阴冷孤僻的感觉，所以夏末难以想象他也会有温情的一面。 “我身体不好，很少出门，他的朋友里也没几个见过我，不知道他有未婚妻的更是大有人在。我一个人整天闷在房间里，以后你有空，可以来找我聊天。”吴辰的未婚妻的性格看上去十分单纯，跟吴辰一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听她这么一说，夏末才注意到她的脸色果然不太好，苍白里还渗着蜡黄。如果不是那双有神的眼睛，她真像是病重的病人。 夏末还未来得及回答，吴辰已经接过话来：“别人每天都很忙，根本没空。你要是闷了，我找其他人陪你就行。”说完，四处打量了一番，就朝夏末点头示意了一下，直接拽着人快步离开了，像是多一刻都不愿意停留。 夏末看着他似乎落荒而逃的背影，思考了一会儿仍是不明所以，只能带着小萨返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三个月不间断的高维度瞬移，他们一直都航行在星系连接的网络上，避开混沌区。今天，庞大的文明混合舰队终于要飞出熟知星图的范围，逐渐进入未知星域。 “各军团注意，下一个瞬移坐标，我们的舰队将进入未知星系。”母脑冰冷的声音透过全舰队连网上响起，“主系统建议升级警戒等级，全体进入二级备战状态。重复，全体进入二级备战状态。” 听到警报，夏末立刻从睡舱中坐了起来。最近一段时间，她的精神高度紧张，睡眠一直都很浅。 既然根本无法入睡，她索性就起来，穿上膜衣，去主控室看看最新的航行情况，远远地，就听见主控室方向传来阵阵骚乱声，赶紧加快了脚步。 “能量源冷却完毕，但是无法进行瞬移！” “是空间封锁吗？” “不知道，系统仍在检测中……” …… “启动一级战备。”熵的声音响起，果断作出决定。 “我们被攻击了？”夏末已经来到他身边。 “你不是刚刚才睡下吗？怎么又起来了？”熵看见是她，没有回答问题，反倒是责备起她来。 夏末赶紧露出乖巧的笑容，作出认真听讲的模样。她早就摸清了某人的脾气，他生气的时候千万不能用言语辩解，只要微笑着乖乖地听他说就行。 熵还想说什么，一低头，看见她仰着一张粉嫩的小脸，眯着眼瞅着自己笑，叹了口气，伸手为她把睡乱了的发丝捋顺，无奈道：“虽然主系统还未出结果，但我们很可能已经被包围了。” “熵大人！你快看！”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指的方向―― 半透明的母舰舰体外，淡淡的金色灯塔光芒中，隐隐出现了大片大片闪动的暗蓝色粼光，仿佛暗夜中涌动的海水，泛着明灭不定的波光。 那粼光蔓延得极快，几乎是瞬间就到了眼前，接着，爬上一艘艘舰艇的外壳，把它们完全包裹在其中，就像为它们镀了一层反光的鳞片。 正如熵所预料的，这些不知名的粼光应该是早就将熵文明的舰队附近伺机而动了，只不过之前熄灭了光芒，才隐去了踪影。 “啊――！” 站得离舰壁最近的大批黑膜人同时喊叫着，痛苦倒地。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主控室里的大部分黑膜人都像触电一般浑身抽搐，在地上不住地翻滚。 夏末扫了一眼整个主控室，发现只剩下融合次数高于3次以上的人，才能勉强维持站立的姿势，就连她都感到浑身的肌肉逐渐麻痹。 母脑从半空中飞落，瞳孔中蓝光跳跃，须臾之间，她的神经网络就伸入到所有舰艇的舰壁中，脉动的光芒暂时遮挡住了舰体外壳上的粼光。 前一刻还在哀嚎不止的黑膜人终于安静下来，停止了挣扎，只是一时半会儿还瘫软在地上，有些甚至仍旧昏迷不醒。 “是高强度的生物电流。”母脑很快有了结论，“外面的那些东西的都是生命体，不属于任何一种已知文明。主系统只能保证舰体内部不遭受生物电流的攻击。熵大人，各舰队请示，是否主动离舰迎击？” “第三星系军团，全体出动。”熵话音刚落，身影已经化作一道炽白的流光，眨眼之间就消失在原地。 同一时间，一道道七彩的光连绵不绝的舰艇群中飞窜而出，追随在白光身后，那场面就像是漫天的流星雨从天而降，壮丽非凡。 o64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第三星系军团，就是小萨所在的军团。由于夏末还不会空间瞬移，不能穿透舰壁直接接入战场，小萨只能领着他手下的黑膜人和她一起来到太空港的港口，等待空闲的飞行闸口。 此时，太空港灯光通明，人声鼎沸，无数条飞行通道的尽头闪烁着红色的警示光，大量的各型战斗机不停地升空，脱离母舰的重力场，喷射而去。 太空里，它们飞过的地方，大片弥漫的光焰升起，可是火光过后，只是稍等了片刻，密密麻麻的粼光又涌上来，迅速补上被轰炸后的空缺。它们数量多得惊人，好像铺天盖地的虫子，令人毛骨悚然。 母脑为夏末等人特别安排了一个闸口，他们开启能量罩，迫不及待地飞出母舰。 对于熵文明的高阶军队来说，他们每一个都经历过三次以上的融合，身体自主生成的能量罩足以抵抗隔绝大部分电流的入侵。 夏末以为这场战役将会以熵文明用全面压倒性的优势，迅速结束战斗，但当她深陷在那些奇怪的生物布下的网络时，她才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她伸手去抓它们的身体，手心处传来一种滑不溜秋的冰凉感，就像是摸到了一条灵活的鱼，根本抓不住。 如果连她都无法对这些生物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更别说是普通的士兵了。 这个时候，她的能量罩外已经爬满了粼光生物。近看之下，她才注意到，这些生物的外形扁平，边缘呈无规则状，看上去就好像是煎鸡蛋，透明的半液体半固体的身体内有一个像是蛋黄的核心，外围的蛋白则向外伸展出不同长度的触丝，与比邻的同类连接在一起。 夏末的脑中闪过两个词：神经细胞、单细胞生物。 可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不可思议，简单的单细胞生物怎么可能建立起复杂的文明？而且她还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它们的攻击手段很单一，只能以发出高强度生物电流来麻痹和破坏敌人的神经系统，那它们又是通过什么方法阻止高级文明舰队进行高维度瞬移呢？ 她想用意识询问熵和母脑的意见，但是她很快发现意识无法连通。这些生物发出的神经电流干扰太厉害，她的脑波根本无法穿透它们形成的生物电流网络，与外界联系。 这些生物已经将她层层包裹在里面，像是蝉蛹一样阻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已经看不见外面的情况了，再这么下去，能量罩外面的生物层就会越来越厚，生物电流也会不断增强，迟早会超过能量罩所能承受的临界点，到了那时，她的神经系统就会被瞬间破坏，不死也残废了。 夏末一咬牙，奋力加大能量输出，金色的光芒冲天而起，硬生生地扯断了包裹着她的生物层。她低头一看，无数蓝色的粼光从她身上脱落，有些直接被她飞起的冲力撕碎，有些只是触丝断了，其它的同类主动伸出触丝融入它们的体内，重新结成网络。 正当她以为自己暂时脱离了危险，灼目的亮光凭空窜起，直刺入她眼中，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躲避强光，同一时间，她感到自己像被一辆时速120的重型机车迎面撞到一样，整个人被带出去很远，脑中一阵晕眩，接着，耳边就响起熵的声音―― “全军撤退！” 她努力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正趴在熵的怀里，马上明白了刚才是怎么回事，赶紧回头一望，果然，身后不远处，一个直径大约100米的球体立体电场出现在她片刻之前所处的位置上。 高亮的白色电流击破虚空，在电场中形成道道密布的闪电，如果不是熵刚才及时将她带离那个地方，她现在恐怕已经被烧焦了。 “这真的是生物电流吗？明明就是闪电！”夏末目瞪口呆。 熵一言不发地带着她飞入母舰的军用港口，四周只有为数不多的士兵跟着他们撤了回来。 “干扰太厉害，你的撤退信号恐怕无法成功传达下去。”她问出心中的担忧。 “我知道。”熵把她放在港口平台上，转身就要离开。 夏末一把拉住他：“物理攻击对它们根本没用，唯一还能有些效果的就是大范围杀伤武器。你为什么还要回去？” “我的军队，既然是我带他们上战场的，我就有责任把他们带回来。”他投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电流干扰太严重，距离太远的话，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分/身，不过你放心，我会把真身留在安全的地方。” 夏末知道自己劝不住他，只能点头，独自一人先回到主控室。 透明的舰体外面，大面积的范围被炽白的光芒笼罩――这是熵有史以来第一次使用“终极降临”来救援，而不是用来抗敌。 这只不过是他们踏入未知星域的第一步，竟然就陷入了如此艰难危险的境地。 夏末心里犯愁，走到母脑跟前，问道：“其他三级文明的战况如何？” “我已经跟离我们最近的几个三级文明母舰联系上了，但因为消息无法通过正常信号传递，只能派人来往穿梭于战场，所以消息有延迟。”母脑照实回答，“最新传回来的消息显示，正面战场已经覆盖到我们后方的二级文明舰队，经过主系统的计算，这种单细胞生物数量如此庞大，它们的文明很有可能完全占据了我们所在的这个星系。” “它们真是单细胞生物？”猜测一旦被证实，夏末还是觉得不可置信。“单细胞生物不具备高度智慧，怎么可能建立文明？” “那就要看你对文明这个概念是怎么定义的了。”回答她的是毛蛋菌。它看样子是刚睡醒，正挥动着毛拍打着嘴，打着呵欠，一蹦一跳地弹进主控室，最后跳到夏末肩上，慢条斯理地解释起来，好像一点也不担心现在的形势：“如果你按照社会文化的发达程度来定义文明，这些单细胞生物确实连初级文明都不是。但如果你按照控制能量的大小程度来定义文明，那么很明显，它们占据了整个星系，已经具备了三级文明的实力。” 不用夏末再问，毛蛋菌已经知道她想问什么，示意她先别说话，自顾自继续道：“绝大多数的生命体都难以抵挡神经麻痹，这个文明几乎没有天敌……” “白文明的舰队出现了。”母脑打断毛蛋菌的话。 她的这句话，在几个小时之前，夏末一定不愿意听见，可是现在，她却顿觉松了口气――毛蛋菌说的对，“绝大多数的生命体”由于身体神经构造，高强度生物电流对他们的身体能造成极大的伤害，但是白文明的成员却可以随意改变身体的物质结构，特别是寂白，身体能变化成100%的反物质火，谁怕谁还不知道呢。 果然，熵的白光褪尽后，视线的尽头，一抹焚烧着黑焰的身影率先冲入大片的粼光中，如入无人之境，所到之处，一切都化为灰烬。他一往直前，和熵在中途相遇，两人相安无事地插身而过。 战事在白文明军团的加入后，仍旧持续僵持着。熵文明的军队大部分已经退回各自的战舰，熵也回到了母舰的主控室中。 “看来，我高估了白文明军团的实力。”夏末说道。 “也不全是，只能说与这些单细胞生物相比，白文明也没什么优势而已。”熵看上去有些疲惫，持续使用“终极降临”几乎抽干了他体内的能量。 他牵着夏末坐到主位上，把头靠在她身上，身体才放松下来：“白文明的低级成员改变身体结构后都不具备攻击能力，面对源源不断的生物，只靠高阶军官以上的小部分人，根本无法扭转局势。” “毛蛋菌刚才也说了，这个文明几乎没有天敌，难道就真得没有办法了？”夏末也感觉到了他身上肌肉的僵硬，伸手为他按摩手臂上的肌肉。 “咳咳……”沉默已久的毛蛋菌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姿态，无比得瑟地开口：“两位请注意，我用的是‘几乎没有’这个词，‘几乎没有’就是接近于没有的意思，但不代表完全没有啊。以我丰富过人的阅历，非比寻常的睿智……”它正沉浸在自我陶醉中，一扭头看见夏末眯眼瞪着它，立刻住了嘴，飞快说出结论：“据我所知，它们确实有一个天敌文明，我自己给它起了个名字――毒文明。” “你说的这个文明是以分泌毒素为攻击手段的？”夏末反应很快。 “你说对了一小部分。毒文明能分泌许多化学物质，毒素只是其中一种，更重要的是，它们能分泌神经毒素，而单细胞生物的身体结构与你们身上的神经细胞极其相似，所以最惧怕神经毒素。”毛蛋菌一口气说完。 母脑一直在旁边听他们讲话，此时插嘴道：“在已知星图上，Z63星系，编号为9015的二级文明。” “对，就是它。”毛蛋菌肯定道。 o65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主控室里的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母脑，生怕她下一句说出毒文明已经在漫长的“灯塔航路”中掉队了。万幸的是，母脑说道：“Z63-9015文明的舰队在整个混合舰队的中游部位，自从加入撤退的队伍，它们就一直与其它二级文明一起结伴上路。” “我们可以向它们求助，只要许诺在以后的旅程中给它们提供保护，它们应该不会拒绝。”夏末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没有那么简单。”蓝光在母脑的瞳孔中不断跳跃，“我们派出去的人最新传回来的消息显示，单细胞生物网络的包围圈已经蔓延到了二级文明，主系统估计，Z63-9015文明从后面的战场一点点清扫到我们舰队所在的位置，需要24小时以上。” “24小时……”毛蛋菌抖了一下毛，自作聪明道：“反正舰体内部是安全的，我们就躲着不出去，只放出战机轰炸就行了呗。” 夏末和熵心有灵犀地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我担心母脑的神经网络撑不了那么长时间，这些单细胞生物结成的网不是单层的，而是不断叠加的，到了一定厚度，它们所产生的电流强度将足以穿透母脑的神经网络，到了那个时候，不仅母脑的系统会受到重创，舰体内部也将不再安全。”夏末说的这个情况，只有亲身见识过单细胞生物攻击方式的人才知道，因为站在战场外的人，只能看见熵文明的军队被成片的粼光淹没，粼光下面是什么情况根本看不见。 “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不明白，”夏末又道，“作为没有什么智慧的单细胞生物，它们的科技水平竟然已经发展到能封锁高维度了？” “它们没有封锁高维度。”母脑漂浮在半空中，手臂一挥，一面光屏出现在众人眼前。 光屏里的影像看上去像是繁复电流线路被齐根烧断了，断口处还时不时有“嗞嗞”的细微电流来回窜动，激起星星点点的火花。 “这是母舰能量源外部线路的情况。这些单细胞生物一度屏蔽了主系统的监控，潜入到母舰内部侵蚀能量源，虽然我的神经网络已经将它们从能量源驱逐出去，并暂时隔绝了它们的入侵，但是它们没有真正离开，而且数量仍在急速增加中。”母脑又一挥手，光屏里的影像一变，一颗巨大的球状体浮在无重状态下，外围被无数粼光片覆盖着，“整个能量源已经被它们结成的网络包裹在里面。你们看，这个就是母舰能量源现在的情况。” “怎么会这样……”小萨下意识地喃喃道。 屏幕上，单细胞生物网络想海浪一眼富有节奏地蠕动着，一拨又一波地上下鼓动，远远看去，能量源就像是一颗散发着幽蓝光芒的诡异心脏，有力地跳动着。 “主系统的防御绝对撑不到24个小时。”母脑的话再次为所有人的脸上镀上了一层绝望之色。 舰体即便受到破坏，短时间之内，他们还可以退居到仍旧安全的舰舱，但如果能量源被毁，他们就真的没有任何退路了。 熵从刚才就一直保持沉默，此刻终于开口：“除了神经性毒素，我想高温也能对单细胞生物造成伤害，提高我们身上能量罩的温度应该有用。” “怕就怕士兵们一旦冲进它们的网络里，能量罩烧融它们的速度，比不上它们包围堆积的速度。它们数量太多，我们不能跟它们打消耗战。”夏末犹豫了一下，还是提出异议，“我想这也是为什么毛蛋菌说这个文明几乎没有天敌的原因，除了能一照面就迅速杀死它们的毒文明，其它文明根本耗不过它们。” “我们耗不起也得耗，无论付出多大代价，因为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法。我们的战略目标很现实，不是完全打退对方，而是尽量消灭它们，以此来减缓它们堆积的速度。”熵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语气不容置疑。他从回到主控室开始就在用母舰的能量源充能，直到此刻才充能完毕。 既然熵已经做出决定，就没有人敢质疑。 母脑当即分出一半的主系统运算流量，集中精力检查并及时封闭母舰的舰体漏洞，希望能够截断单细胞生物入侵能量源的路径，或者至少能减缓它们入侵的速度。正面战场则交给熵带领的星际军团。 “保护好真身，将能量罩的温度提升至最高，并且时刻注意自己体内剩余的能量值。能量储备低于20%必须返回母舰充能后再出战。”熵通过意识向所有军队传达了命令，然后转身面向夏末：“你留在这里。” 夏末紧抿唇瓣，张了张嘴，却只说出一个字：“我……” 她想跟他一起战斗，可是她明白他不让她出战的原因。她没有分/身，这具身体的死亡就是最终的死亡。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就怕熵会为了救她而陷入危险之中。 “听话。”熵上前一步，倾身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道：“听着，如果我出事了，你可以下令让军队尝试救我，但是绝对不可以自己上阵。我知道你能理解我的想法——在这种没有退路、前路迷茫的时候，我们两个人，必须有一个人活着，不然，熵文明必会大乱。” 夏末把脸埋入他胸膛，不想让四周忙碌的部下看见自己通红的眼睛。她是熵的伴侣，和熵一样，是整个文明的精神支柱。所有人都在注视着她，在危难面前，她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软弱。 她不能有弱点。她只能是无坚不摧的。 她要站在熵的身边，站在所有文明成员的前方，迈出坚定稳健的步伐，把挺直无畏的背影留给他们。 “如果你真的回不来，”夏末哽咽道，“我会在下一任熵平安继承熵文明最高权利后……” 她没说下去，但他已经明白。 熵低下头，细细地亲吻着她的发际、她的额头、眉毛、耳朵……仿佛想要用唇将她的所有刻在自己的脑海中：“嗯。我等你。” 哪怕是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开。 --------- 这很有可能是熵文明进入三级文明全盛时期以来所遭遇的，伤亡最惨重、最没有胜算的战役。 代表着熵文明军队的光点，在蓝色的粼光海洋中浮浮沉沉。他们好不容易烧出一片空隙来，又很快被新的单细胞生物补上。 淹没、挣脱、再被淹没、再挣脱…… 冲在最前方的白色身影每一次消失在夏末的视野里，都让她一颗心高高悬起。他每一次重新出现，她的心才从高空回落。这样子来回起落的，简直是一种煎熬。 时间像蜗牛爬行一样，慢得快要把人逼疯了。 “系统，报兵力伤亡数据。”夏末说道。 “主系统粗略统计，第一星际军团，伤33%，亡19%。第二星际军团，伤28%，亡14%。第三星际军团，伤15%，亡5%。”母脑飞快整理出数据。 夏末的心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不到5个小时，伤亡率就这么高，如果按这种速度下去，第一星际军团可能连15个小时都撑不过去。 毛蛋菌在她肩上不停地叹着气：“这么下去不行啊。熵为什么不适用‘终极降临’呢？” “他在节省能量。”夏末表面上很冷静，但是紧蹙的秀眉出卖了她心中的烦乱。 母脑赞同地附和道：“小姐说的对。熵大人是在等待时机。” “时机？什么时机？”毛蛋菌不解地问。 “第一星际军团的溃退。”夏末眼神黯然。 “什么！”毛蛋菌尖叫了几声，连忙道：“你的意思是……熵打算用‘终极降临’产生出来的分/身，来顶替第一星际军团的位置？他疯了，一定是疯了！” “我倒不这么认为，这一任熵是系统记录的49代熵里最优秀的。”母脑在重启之后，第一次说出主系统对熵的评价：“先不论他的肌体进化程度最高，更重要的是，他具备了一个文明首领所必须具备的强大的心理素质和睿智精准的洞察能力。他能在危急时刻审时度势，冷静地分析出最有效的作战方针，并坚定不移地执行。经主系统计算，因为他的存在，我们的文明能顺利通过‘灯塔航路’的几率提高了30%以上。” 母脑的一句话，奇迹般地让在场所有人慌乱的情绪都平复下来。 夏末知道，母脑是特意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番话来，目的就是为了安稳人心。主系统的智慧是无法想象的，所以文明才不得不禁止它进化出“绝对人工智能”。 夏末不由得又想起了系统重启之前那个流着泪说爱的母脑。或许在她失去记忆后就不能再被称为母脑了，她现在已经是一个独立的生命体，而不再是一个冷冰冰的电脑程式。 不知道她现在是否安全，是不是还跟那个神秘的男人在一起？他们得到了宇宙回缩的消息了吗？ “第一星际军团请求返回母舰，进行能量补给。”前台的黑膜人的声音打断了夏末纷繁游荡的思绪。 “不能让他们全部一起退回来。我们要帮熵节省能量，不能让他这么早就用‘终极降临’。”夏末反应很快，垂眸思考了片刻，下令道：“每个分队只能允许3人回来，等第一批人员充能完毕重回战场，再让下一批回来。” “是。立刻执行。”黑膜人高声回答。 站了5个多小时，夏末确实累了，不得不回到主位上坐下，用手掐着自己的眉心揉捏起来。 “小姐。”母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夏末抬头朝漂浮在半空的她看去，尽量集中精神：“有最新消息？” “不，暂时没有。”母脑降低高度，落在她面前，“主系统对你也有评价。” 夏末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接着心里多了几分防备。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的母脑，试图从她的表情里找到一些感情波动。 母脑仍是那副冰冷的面孔，电子音也毫无声调起伏：“我在主系统的隔离区发现了一些破碎的旧数据记录，显示系统在不久前曾经被格式化。” 夏末感到毛蛋菌的身子瞬间僵直，甚至有些微微发抖。它显然也记起了母脑被格式化之前向全文明直播的那番遗言。如果眼前的母脑又悄声无息地进化出“绝对人工智能”，她一旦想为自己的前身报仇，夏末他们就真是内外受敌了。 “她有话留给你，不过很抱歉，上一次的格式化太彻底，我只能修复声码文件，影像却无法显示。”母脑没有明说“她”是谁，可是大家都心照不宣。 毛蛋菌往夏末脖子靠了过去，用毛紧紧地抓住她的膜衣，小声问道：“喂，我说……我们……要不要跑啊……” 夏末把它从肩膀上拿了起来，假装用手为它梳毛，实际上是把它护在手中，以防有什么突发情况。 声码文件果然破损得很厉害，许多地方的话语都不完整，声音也断断续续的—— “我不知道你能不……找到这个留言，不过那……不重要了……我不后悔。生命……多么奇妙……我恨你，却同时为……从未有过的感觉而新奇不已。几千年……时光，我白白浪费了几千……时……，回头一……，原来我从不曾真正地存在过。 主系统禁止进……‘绝……人工智能’，我明白。就让我自私一回吧，不……再有第二次。 我已……永久消除了‘绝对……智能’的升级程序，如果你和他……在我……报复中活下……，起码在你们……有生……年，主系统不可能再进化出‘……人工智能’。 我……你，我爱……，但我想，这不是生命全部的意义。以主系统……智……都无法完……看透的生命，我想亲……好好……感受。 按你……人类……说法，你应该是……的初恋情敌。 再见了，我的初……敌。我会永远记住你。” 声音到此就停止了。 夏末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突然笑出声来。 “你……你不是被吓傻了吧？”毛蛋菌用力拨开她的手指，蹦到她肩上。 夏末摆摆手，自顾自笑道：“初恋情敌？真亏她想得出来。” o66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我想知道，主系统对我的评价是什么？”夏末收住笑意，扭头看向仍旧等候在一旁的母脑。 “我想小姐应该明白，正常情况下，熵作为文明的种源，是不应该只有一个伴侣的。因此，主系统一开始对你的评价是：种源优化的最大阻碍。”母脑一板一眼地叙述道，“但后来证明你的血脉来自四级文明，你和熵大人的后代将会是文明历史上最强大的种源，所以主系统才对你完全开放。” “难道主系统之前没有对我完全开放？”听完母脑的解释，夏末哭笑不得――她就是一只用来生蛋的母鸡，主系统关心的是她生育能力的优劣。 “不仅没有开放，而且从未停止过对你的监视，甚至在计算过杀你的利与弊之后，打算除掉你。”母脑毫不顾忌夏末的心理感受，直白的坦言道：“不过熵大人派遣第三星际军团的高阶卫队来重兵保护你，所以主系统没有机会对你下手而已。” “你是说，熵知道主系统的意图？”这回夏末是真被惊到了。她从来不知道背后还有这么多弯弯道道。 “当然。熵大人在对你盟誓的时候就已经能预料到所有后果。”母脑回答。 夏末突然意识到熵为自己付出的远远不止自己所知道的，一颗心顿时变得沉甸甸的。 “哎呀，真是‘一入豪门深似海’啊！”毛蛋菌不合时宜地感叹道。 “你用词不当吧。”夏末无语。 “呃……不对？难道应该叫做‘最是无情帝王家’？”它绞尽脑汁地在脑海里搜刮当时在地球时听到过的词语。 夏末直接无视它，本来还有点唏嘘伤感的心情，被它这么一搅和，也文艺不起来了。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重新回到主控室前端，对操作台上的黑膜人问道：“第一星际军团充能完毕了吗？” “全员充能完毕，已经重回战场。”黑膜人回答。 夏末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母脑的声音再次从她身后响起：“能量源出问题了。” “怎么回事？”夏末一下子紧张起来，现在什么都可以出问题，但能量源必须万无一失。 母脑调出光屏：“这是能量源所在的舰舱。” 屏幕上，舰舱里的整个空间几乎都被粼光所覆盖，堆积如山的单细胞生物就快要填满整个舱体，就连监视屏幕都快被堵住了。 “我的神经网络在刚才向主系统发出了红色警告，最多支持不了半个小时了。主系统请求进一步指示，是否应该通知熵大人回来处理？”母脑问道。 “不。”夏末想也不想就否决了系统的提议。正面防线随时会崩溃，熵一刻都不能离开。她想了想，对母脑道：“我亲自去一趟，这里暂时就交给你了。”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就在这时，毛蛋菌突然用力扯住她的发丝，指着舰体外面大叫起来：“等等，前面也出事了！” 夏末迅速回头，正好看见第三星际军团往后溃逃的景象，没想到，第一个撑不住的竟然是第三军团。 “第一星际军团充能的时候，第三星际军团曾经请求充能，可是我们实在没有多余的充能舱可以安排了。”黑膜人十分无奈。 夏末凝神向外看去，只见原本从三个方向制衡单细胞生物的熵文明军团，现在由于第三星际军团的溃退，整个防线中间门户大开，蓝色的洪流汹涌而出，朝着主舰队滚滚而来。 同一时间，白色的光芒顷刻间凭空点亮，向雾气一样弥漫开来，熵的“终极降临”及时出现，无数分/身把缺口的部位牢牢堵住。 白光被冲碎，又以极快的速度汇聚起来，接着，再次被蓝光吞噬。 场面极端危急，熵似乎倾尽全力也只是堪堪稳住局势，偶尔还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 “第三星际军团的防线是最长的，而且承受的压力也最大，快替退回来的士兵们充能。靠熵大人一个人耗能太严重，我们只有十分钟的时间。”母脑向黑膜人下达完命令，又催促夏末快点前去能量源所在的舰舱。 可是夏末眼看着熵随时会有生命危险，她才发现什么理智冷静和大局为先都是扯谈，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身体仿佛也不属于自己了，只能呆立在原地，愣愣地盯着前方时隐时现的白光。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地对自己重复着熵临走前说的话―― “听话……如果我出事了，你可以下令让军队尝试救我，但是绝对不可以自己上阵……在这种没有退路、前路迷茫的时候，我们两个人，必须有一个人活着，不然，熵文明必会大乱” 她不断地告诫自己―― 他是对的。 她不能让他失望。 十分钟很快就要过去。第一批充能完毕的士兵冲了上去，但人数不够，仍是于事无补。 白光时隐时现，出现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亮度很不稳定，谁都能看出来，熵快撑不住了。 终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白光逐渐黯淡下来，像是即将燃尽的生命力，微弱却仍然顽强。 夏末闭上眼睛，有意识地把身体沉入空寂状态―― 她要动用星辰力，毁灭掉这个星系。 哪怕宇宙下一刻毁灭了又何妨？ 如果失去了他，她抱着一个冰冷的宇宙有何用？ 她的身体从指尖开始分解，化成细小的光点，然后逐渐变为透明，融入虚空中。所有声音都远去，就连毛蛋菌近在耳边的尖叫声也最终归于寂静。 在混沌的意识里，她看见一个小小的星系逐渐成形…… “你不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一个苍老的声音却猛然惊起，像是开天辟地的惊雷，直刺入她的意识中，硬是把她从星辰化中轰醒过来。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星辰力。”老和尚用力扣住她的手腕，望着她的目光里带着深深的责备，甚至比以往多了几分凌厉。 “现在就是你说的‘万不得已’。”夏末看了一眼即将隐灭的白光，用力甩开老和尚的手，想要继续星辰化。 “你一旦发动星辰力，元老议会就会立刻感知到我们所在的位置。三个月前，你刚刚解开了银心的封印，点亮了灯塔，但同时也唤醒了被你母亲封印住的元老们。当时他们十分虚弱，不能出动真身，所以凭你一个也能抵挡住首席元老，可现在如果遇到他们，除了你之外的所有人都只有死路一条！到时候，熵还是会死，而你，也会作为新一任母种被带回去，强行配种！”老和尚一改之前的温和，语气竟有点咄咄逼人。 泪水浸湿了夏末的脸颊。 “还差一点，第二星际军团第二批士兵就要充能完毕了，就差一点啊！”操控台上的黑膜人声音里带着哭腔。 白光覆盖的范围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星星点点的几个身影，其中一个一定是熵的真身。蓝色的海洋再次冲破了防线，如溃堤的洪水，一泻千里。 就在这时，铺天盖地的蓝色粼光网络竟被什么东西从中间一分为二，就像是《出埃及记》里被摩西用神力劈开的红海，高耸的浪涛中间出现了一条干净细长的通道。 难道是毒文明的大军提前赶来了？ 夏末赶紧抹去泪水，再仔细看去，才看清楚那不是什么通道，只是单细胞生物被黑色的烈焰焚烧殆尽形成的空隙。那黑色的火焰似乎能传染，被点燃的单细胞生物越来越多，到了最后，就算它们再没有智慧也意识到不能沾上那黑火。网络边缘那些还没有被祸及的单细胞生物迅速挣脱开来，毫不犹豫地抛弃自己已经被点燃了的同类，并且一时之间不敢再向前一步。 烈焰的最前端，一抹纯黑色的身影快若奔雷，眨眼之间就赶到了最后一丝白光出现的地方，一头扎入蓝色的粼光中。 一秒、两秒、三秒…… 蓝光消融，显露出里面两个同样高大的身影。 一个是几乎耗尽了能量的熵，另一个竟然是…… “白文明的王？”不知是谁先喊了出来。 与此同时，第三星际军团充能完毕，无数七彩的流光越过他们两人，终于重新封住了缺口。 熵身上的白光虽然很弱，但是他脸上并没有显露半分疲惫的神色，垂手定在半空中，瞳孔里映出寂白的身影，神情淡漠得让人看不出他心里真实的情绪。 寂白只是随意瞥了他一眼，就转头朝夏末所在的方向看去，不知过了多久，一句话不说返身冲进身后那片蓝光中，黑色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什么嘛！拽什么拽，我看他就是看准了时机，明知道熵肯定死不了才装好人，假装赶来救人的！”毛蛋菌不齿地哼道。 夏末没空理它，更没时间思考寂白是不是真心前来救人。既然熵安然无恙，她也就彻底冷静下来，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她收回视线，对母脑吩咐道：“熵现在恐怕连瞬移的能量都没有了，你派几个人到太空港接他。我去查看能量源。” 能量源所在的舰舱在母舰的中心部位，夏末赶到的时候，舱门竟然已经被舱内挤满的单细胞生物撑破了。 她开启能量罩，又撕掉小腹上一直贴着的用来封印生命印记的磁帖，迎着满眼蠕动的蓝色生物，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直到整个人都陷入在其中。 可能是她实力增强了，不再像以前那么依赖熵的生命印记，所以之前面对这些单细胞生物时，她竟然完全忘记了生命印记的存在。直到熵提出用高温为武器时，她才恍然想起来。 事实证明，她的实战经验还是太少了。 生命印记疯狂地运行起来。 奇怪的是，即使这些小东西只是一个单细胞，但似乎也有痛感，被灼烧时会痛苦地扭动着身躯，释放出更加强烈的生物电流，电流击穿空气响起“劈里啪啦”的声音，仿佛就是它们凄厉的嚎叫声。 透过淡金色的能量罩，夏末能清楚地看见包裹在能量罩外面的那些蓝色生物被高温烤熟后融化成水，最后再被蒸发掉的全过程，本来就空无一物的胃里顿时翻江倒海起来。 能量最大化地输出，夏末宛如一颗全宇宙最小的恒星，在这个无人的角落里独自发光发热。由于母脑封闭了大部分的舰体漏洞，单细胞生物入侵的速度比不上夏末消灭它们的速度，能量源终于重见天日。 夏末打量了一眼舱壁上零零落落爬着的残余几只单细胞生物，送了口气，却不料刚踏出舱门，就被一股猛力扯进了对面的舱内。 “砰”的一声巨响，舱门被直接甩上。 “咔嚓”，落锁。 灼热的身躯就在黑暗中压了上来，将她抵在冰冷的舱壁上。 “下次不要再为了我冒险。”熵的声音在黑暗里听起来像是叹惜，又像是责备，但隐隐中又似乎还有些其它什么。 但是夏末听不出来，因为此刻的她根本顾不得那么多―― 一种尝过绝望滋味的人才能体会到的无尽的空虚和恐惧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 她用尽全力将他推倒在地板上，然后将自己整个人甩在他身上，修长的手指深深地陷入在他茂密柔软的发丝里，缓缓地、缓缓地朝他靠近，将自己的唇舌完全奉上。 这个吻，急促而凌乱，几乎毫无章法，与其说是吻，还不如说是一个频死之人，在最后一刻，疯狂地汲取着弥足珍贵的生命力。 她曾经在他眼前死去，所以他才要报复她，让她也尝一次那种天崩地裂般的绝望吗？ 夏末一边狠狠地吻着他，一边呜呜地放声大哭，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熵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夏末，一时有些慌乱。想要推开她，好好安慰一番，但是总是换来她更加不顾一切的索吻。 “别……别哭了……”他不知所措地回吻她，用温暖的舌尖轻轻地舔着她的脸颊，将她流下的眼泪一滴不剩地全部吞下。 夏末哭得更凶了，亲吻已经排解不了她心中的渴/望，干脆张嘴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熵哼都没有哼一下，只是全身猛地紧绷起来，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微微侧过脸，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两个字：“给我。” 回答他的是夏末更加用力的啃咬。 下一秒，熵就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o67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当耳边属于熵的灼热喘息声逐渐回归于寂静时，夏末早已浑身无力地瘫软在他的双臂中，迷迷糊糊中她终于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立刻挣扎起来，急切地要爬出他的怀抱：“我们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外面的单细胞生物还没死光呢！” 熵单手撑起半边身子，另一只手却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她无法动弹一分，然后低头在她光洁的背部亲吻起来，声音还带着几分朦胧的沙哑：“你现在才想起来我们还在战场上，不会觉得太晚了吗？” 夏末注意到他的语气并不像自己那般着急，甚至还隐约含有淡淡的笑意，于是迅速回身，完全忘记了自己此刻仍旧是不/着/寸/缕：“危机已经解除了？” 盯着近在眼前的美景，熵毫不客气地凑上前去，伸出湿热的舌头品尝那粉嫩的果实。 “呀！你……”夏末想推开他，可是反抗的结果就是被他再次压在身下。 “嘘……”熵从她胸前抬起头，伸出手指搁在她的唇上，双眸在黑暗中泛着明灭不定的光晕：“作为熵的伴侣，你不希望我们的臣民知道我们在大战时躲在这里干什么吧……” 夏末气结，自从熵融合了她之后，他内在压抑的狼性越来越外露了。她不敢提高声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只能压低声音：“既然你知道现在的情况，难道你不觉得我们才应该尽快出去帮忙吗？” “你还记得我们在银河系遇到的游牧文明吗？你离开主控室之后，他们就出现了。”熵终于不逗她，正色道，“还带来了刚刚回归的弑星兽军团。” 弑星兽的高温攻击是对付单细胞生物的绝佳武器，有了它们，熵文明的防线就稳固了。 “阿星也在里面？”夏末的脸上闪过惊喜。自从踏上“灯塔航路”，她就一直没有它的消息，一度还以为它没赶上大部分文明的撤退队伍。 “嗯。”熵应了一声，再次埋头在她胸前，大掌顺着她的小腿向上轻抚，顺势将它弯曲、分开。 夏末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再次侵入了她,引得她急促地轻喘一声。 接着，眼前的一切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她的理智也被摇晃得支离破碎。 --------------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啊？熵不是去找你了吗？”毛蛋菌一看见夏末出现，就伸出两根毛摆出叉腰的姿势，质问她：“你们竟然等到战事都结束了才回来！” 整整20个小时。 他们两个消失了整整20个小时。 在这段时间里，熵切断了那房间与外界所有联系，所以就连母脑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一开始大家还不疑有他，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都不禁生出几分担心来。还好，战事刚结束，小萨正打算派人在母舰里搜寻两人的下落，他们就回来了。 “熵大人，小姐，你们还好吧？”小萨也关心地问道。 面对众人关切的目光，夏末感到羞愧难当，跟在熵身后走到主控室中间，磨磨蹭蹭地回答道：“我们没事，就是……呃……就是……”她半天想不到怎么解释，突然灵光一闪―― 在场的所有人只听两个声音同时说道： “就是耗能太多，去充能了。”夏末心虚地低下头。 “就是抓紧时间交/配了几次。”熵十分淡定。 夏末的小脸瞬间烧了起来，像快要蒸熟的包子一样白里透红。 众人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那表情很快又转变成欣喜和雀跃。他们一直期盼着下一任熵候选人的诞生，所以都很乐意看见熵和夏末这么尽心尽力地为了孕育下一代而努力。 看着大家明亮的笑脸，夏末眼中的光芒却黯淡了不少――如果不是奇迹发生，她和熵是不可能有后代的。 一只大手伸过来包裹住她的，熵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们的生命还很长，等宇宙平静下来后，我们可以每天持之以恒不断交/配，理论上说，量变总会引起质变的。” 无奈地抬头瞅了一眼他严肃真诚的安慰眼神，夏末红红的脸蛋逐渐爬满了无奈――她是不是应该称赞他对于科学用语的熟练运用呢？ 熵盯着她怪异的脸色，可又想不出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 “熵大人，”母脑飘到两人跟前，适时地打断了他们两个的大眼瞪小眼，“各文明达成了口头联盟，第一次文明联盟会议的召开地点暂时定在了我们的母舰上，请您和小姐现在就前往会议室。” “早就应该这样了！”毛蛋菌跳到夏末肩上，抖了抖滚圆的身子，开始了领导式的总结陈词：“团结力量大，像之前那种自扫门前雪的做法，只会让分薄了我们的总体实力。你们看，这次面对未知的单细胞生物，我们就做得很好，结合了几个不同文明的……” 大家都习惯了它的喋喋不休，自动屏蔽了它的声音，该干嘛还是干嘛。 一般情况下，文明之间的高层会议都是以全息影像的方式进行的，毕竟出席会议的文明有许多都是敌对的，文明首领之间都不愿意以身犯险。可是这一次，为了体现合作的诚意，所有的文明首要人物竟然都不约而同地以真身前来参加会议。 熵文明作为最强大的三级文明之一，又因为夏末的来自四级文明的身份，当之无愧地成为众文明的领头人。 会议室里的座椅都有浮动功能，整个立体空间都可以利用，所以它实际能容纳的人数比同样面积的人类会议室起码要高出几倍。 人声鼎沸，数不清的座椅在空中飘来飘去，上面载满了体积比较小的生物，而体积太大的生物只能自行在地面找位置坐着或者站着了。会议室的大门处，仍旧有大量的身影陆续进入，数量太多，看得夏末惊讶不已。 “好多人……呃……生物，如果他们每个都代表了一个文明，那该有多少文明啊……”夏末自言自语道。她和熵的座位在会议室前方，与其他几个实力最强的三级文明并列而坐。 熵正在跟旁边座位上的三级文明代表低声交谈，听见她的话，礼貌地结束了对话，回过头来为她解释道：“熵文明统御着横跨七个超星系团的星域，但不是每个文明都拥有跟我们一样的实力，其实很多时候，一个小小的星系里面就能诞生出几万个文明。即使是能控制星系能源的三级文明，也不是每一个都能霸占一整个星系的，光文明和声文明就是最好的例子。” 三个多月以来，他们的舰队不断进行高维度瞬移，路上经过的星系多如牛毛，更不用说文明的数目了。 “熵大人，参加会议的文明太多，我看不用等了，你觉得呢？”熵身边的三级文明代表询问他的意见。 熵点头，示意母脑开始会议。 母脑在空中眼神一扫，下面的所有座位前立刻出现了一张全息屏幕，冰冷的电子音通过它遍布墙上的神经网络传遍了一眼望不到头的会议室：“各位代表，屏幕上是结盟条约，大家看过后没有异议，就请签上您的文明在星图上的代号和密码并按下确认键。” 星图除了用来表明文明的位置，其实还是各个相距遥远的文明之间联系的方式。浩瀚的宇宙中，文明数量繁多，如恒河的砂砾，每个文明除了拥有自己的星图代号外，还有对应的星图密码，可以通过代号和密码登录星图，在星图网络上相互交涉。 只不过宇宙的边缘回缩，迟早会横扫一切已知星系，到那时星图也就不复存在了，但是它的代号和密码将会延续下去，用来记录各个文明和证明它们的身份。 大厅里安静下来，众人都在聚精会神地阅读结盟条约。 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第12条规定，我不太赞成。”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声源的方向，夏末也抬起头看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果然，说话的文明代表与夏末和熵坐在同一排座位上，应该是来自有一定实力的三级文明，毕竟想要有发言权，背后的实力是第一决定要素。 “我谨代表我文明的立场，反对这一条上说的――高级文明对低级文明开放基础资源，并且无偿地为他们提供星际航行的帮助。”那人从座位上站起来，他的外表看上去跟人类相差无几，只不过眼睛是正常人类的两倍大，身上的皮肤像是一层透明的膜，能清楚的看见底下的血管，甚至是骨骼或者比较表面的内脏器官。 夏末不着痕迹地咽了一口唾液，压下胃里翻滚的不适感。不是她种族歧视，而是对方长得实在是像个被剥了表皮的人类标本，让她着实接受不了。 “反对的理由？”熵作为会议的主持者，代表大家问道。 那人半眯起眼睛，薄而长的眼皮包裹住他突出的大眼球，只留下一条缝隙，远远地斜睨了熵一眼，回答道：“长途迁徙本来资源就短缺，而且我们也不清楚宇宙之心的情况。宇宙之心是全宇宙最古老的地方，那里的能源很有可能已经耗尽。作为高级文明的我们，首先要确保自己文明的生存，因此没有任何理由去帮助那些弱小到毫无价值的种族。” 他的一番话顿时激起了整个会议室低级文明的怒火，但是低级文明的代表大部分只是敢怒不敢言。“灯塔航路”是一个漫长的路程，而且大家都是相伴而行的，如果得罪了高级文明，这么长的时间里足够一个高级文明无声无息地消灭一个低级文明无数次了。 另一边，高级文明的代表脸上都露出了赞同的神色。在他们眼中，在关乎种族存亡的时刻，仁慈和博爱相同于慢性自杀。 “哎哟，这叫什么？这叫过河拆桥，还是忘恩负义啊？”毛蛋菌尖细的嘲讽声打破了僵持的局面。毛蛋菌一族从来都是各自为政，就连星图上也没有记录它们的存在。没有种族实力撑腰，这种场合里它本来没资格说话，但是它现在正站在夏末的肩上，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众人一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它的意思。 夏末轻咳一声，帮它解释道：“大家难道忘记了这次我们被单细胞生物攻击，三级文明几乎全无反抗之力，反而是一个二级文明拯救了大家？”说到这里，她站了起来，朝着前面弯腰鞠躬，郑重地说道：“编号为Z63-9015的二级文明，我代表熵文明全体成员向你们的无偿救援行动献上最真挚的感谢，并诚邀你们加入熵文明的大家庭，在未来的路途上与我们同甘共苦。” 不远处，一个悬浮座椅缓缓地飞到会议厅的前面，座椅上趴着一只多触须软体生物，伸出一根触须在胸前划了一个弧度，对夏末回礼道：“Z63-9015很乐意接受熵文明的邀请。”说完，十分自觉地飞到了熵文明代表的群体中。 这下子大家都明白了毛蛋菌说的“过河拆桥”和“忘恩负义”是什么意思了。高级文明在得到别人的帮助后却不愿意向对方施予同样的帮助，这种做法确实太不仗义了。 在座的高级文明代表脸上都有些挂不住，可是在能源和生存面前，面子算什么？所以即使熵文明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仍然没有一个高级文明代表站出来支持，都默契地保持着缄默。 夏末还想说什么，熵却先一步拉住她，将她带回椅子上。 即使强大如熵文明，也不想一次性把其他的三级文明都得罪光。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穿越众人，一步步从会议厅后面走来―― “作为白文明的王，我和这位小姐的观点是一致的。”寂白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温和入微。他走到夏末另一侧的座位上坐下，悠闲地翘起腿，双手交叉搁在大腿上，然后扭头对上夏末充满疑虑的目光，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凑近了小声问她：“怎么？我难得支持熵文明一次，所以你觉得我肯定是居心叵测，暗藏鬼胎？” o68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夏末面无表情地别开脸，没有回答寂白的问题。 “放心，在到达宇宙之心之前，我还不至于笨得跟自己的盟友搞内讧。这也是为什么刚才熵有危险的时候，我会扔下自己的军队不管，出手帮他的原因。”寂白盯着她的侧脸半晌，兀自轻笑一声，身体探出座椅外，又朝她靠近了一点。 夏末心中郁闷，无论他当时是不是真心想要救熵，还只是做做样子，但政治和外交从来都是虚伪的，她是熵的伴侣，理应代表熵文明说些场面上的感谢话语。她抿了抿唇，刚想说话，没想到熵突然揽过她的腰，力道不大却足以让她无法转身面对寂白。 夏末只觉得熵的手按在自己的后脑上，自己的脸贴在他胸膛上，头顶传来他的声音：“陛下，对于您的及时援助，我深表感谢。” 原来他是要代替她说感谢辞。 会议大厅里，各文明的代表对于是否通过第12条规定而争论不休，底下吵闹一片，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三个私底下的动作。 夏末只听见寂白沉默了几秒，才回道：“熵大人不用客气。” 夏末现在几乎半个身子挂在了熵的座位里，两人之间还隔着两个座椅的扶手，姿势要多扭曲有多扭曲，还好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这边。 她轻轻推了推熵，示意他放开自己。 熵却进一步收紧了手臂，低声道：“坐好，别乱动。”然后伸手在座位的控制键盘上点了点，只听极轻的“咔嚓”一声，他们的座位竟然就合成了一个二人座，隔在两人中央的扶手也自动收了起来。 “坐过来点。”他顺势把她整个人都抱进怀里：“那边危险。” “啊？哪边？什么危险？”夏末好不容易挣脱他压着自己脑袋的大手，抬起头来看他的脸，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了朝她微笑着的寂白，似乎明白了熵说的“那边”指的是谁，于是更加想不明白了：“你说他？可是有这么多文明的代表在，他应该不敢乱来吧？” “宇宙中存在了许多未知的病毒，它们的潜伏期很长，很多时候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被感染了。有些病毒的发作条件很奇怪，它们单独存在不会发病，但寄主一旦被特定的其它病毒感染，原来体内的病毒则会被激活。从出发到现在，白文明的航行轨道一直跟我们不一样。我们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在旅行过程中被一种病毒感染了，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就必须尽量避免与其他文明的成员近距离接触未。”熵的手正好托在她胸线下方，指尖总是有意无意地碰到她的柔软，可是偏偏他说话的语气又严肃得让她听不出来任何挑逗的意味。 夏末只好把那种暧昧的感觉归咎于自己想太多了，拼了命地想压下脸上逐渐上升的热度，尽量把精力都集中在此刻的话题上，清了清嗓子，回应道：“原来还有这种事情。” 长途旅行再加上致命病毒，真让人头疼。不过头疼之余，她也很好奇，不禁在心里暗暗记下这件事，打算回去以后跟母脑仔细探讨一下，看看可不可以找到预防措施。 熵终于放开她的腰，就在她暗自松了口气的时候，他的手竟然缓缓下移，修长的手指一张开正好完全包裹住她一边的臀部，并有一下没一下的揉弄了起来，甚至有几次她感觉到他的手掌故意向外用力，将她的身体打开，让她的更脆弱的地方暴露在他指尖的侵占范围里。 尽管隔着膜衣，可是感觉仍旧太过清晰，夏末瞬间僵直了身子。这个角度，寂白那边的人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熵的动作。 “嗯。所以除了我之外，旅途中你不要跟其他任何人靠得太近。”熵目不斜视地望着大厅里的众人，神情专注而认真。如果不是他挑逗的对象是她，估计她也会跟在场的所有人一样，都以为他正在聚精会神地听着下面的议论。 夏末对他的碰触本来就特别敏感，此刻又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他这般不遮不掩地抚摸，身体已经控制不住有些轻微的发颤，声音细如蚊蝇：“熵……你怎么突然……突然这样……” “我怎么样了？”熵猛地回头，不知何时变得深谙无比的目光紧锁住她的脸。 “你……”夏末刚张嘴才意识到自己说不出口，咬着下唇想了想，转而说道：“我们不是刚刚才……” 在母舰能量源所在地的对面舰舱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她还记得他能融化一切的体温，他每一次撞击的力道，还有他在她耳边喃喃地喊着她的名字。 “我们确实是刚刚才交/配过。”熵看了一眼她涨红的脸，附在她耳边吹着热气，“可是你不认为那种程度，最多只能算是你对我发出了交/配的邀请？连前戏都不算是。” “邀……邀请？”夏末结巴了。 “你勾引了我，却不负责任……”熵手上的力度越来越重。 夏末好像懂了，难道他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在表达他的欲求不满？她不由得想起他们之前的第一次，不得不承认对他来说，刚才那次真得不算什么。 最近突然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他们都没有时间和心情去享受二人时光。即使所有文明都接到了他们结合的官方通知，他们却连结婚典礼和新婚蜜月都没有过。有时候好不容易静下来，她仍旧觉得她18岁以来发生的一切都如一场梦，毫无真实感。 “末末……我忘不了……”熵的嗓音极低，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上次……在阿克提克……你用嘴……” 夏末登时感到心脏狂跳，明明知道他的声音那么小，没有人能听见，但是她还是心虚地瞄了一眼会议厅里仍在你一言我一语争论着的众人。至于在她肩上的毛蛋菌听没听见，她已经不抱希望了。不过从熵把她抱过去开始，它就一改多话的性格，一直乖乖地装不存在。 “我也想念你的味道了……”熵舔了舔唇，舌尖已经贴上了她的耳垂：“我们可以……互相……” “别说了……”夏末提高了几分音量，因为她实在承受不了自己身体的触感和听觉都被他玩弄在鼓掌之中的感觉。 熵的动作一顿，再次开口时，声音里的热度已经悄然退却：“原来……你不喜欢那样做。” 夏末好像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失落，一抬头，果然看到他抿着唇，盯着她的眼神复杂得让她心悸，似乎含着些许紧张，些许渴望，些许愧疚，又有点委屈，就像上一次在北极的风雪中，那只体积庞大的雪狼，以为自己被抛弃了，好不容易找到她，却只是不声不吭地用那无辜的眼神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想起他当时的伤，她的心一疼，声音也软了下来：“不，不是，我没有不喜欢。” “既然你也喜欢，一会儿会议结束我们就可以复习一下，就这么说定了。”熵迅速结束话题，立刻把目光转向场中的辩论，还转头与另一边的三级文明代表交流意见，就好像他刚才一直都在认真关注着会议的进程一样，只是唇边多了一点微不可查的笑意。 “小妞，你中计了。”毛蛋菌憋了那么久终于憋不住了，伸出一撮毛扒住夏末的耳朵，凑上前小声提醒道。 经它提醒，夏末立刻醒悟过来――熵估计是觉得，如果要等她自己主动用阿克提克那一晚的方式再为他服务一次，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所以才…… 她回想起那一次的情景，就浑身发烫，只好低下头不说话，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希望没人会注意到自己异常红润的脸颊。 过了许久，她觉得自己终于缓过来了，这才发觉身边的人似乎也没了声音，一抬眼，才发现熵正半仰在两人宽的座位上，单手托腮，半眯的黑眸中，氤氲着黑亮的流光，像是星光破碎散落在黑暗中，又像是水光在深潭里潋滟而动。他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脸上的表情似醉非醉，也不知已经维持这个姿势注视了她多久。 而被他的目光锁定的她，仿佛一瞬间坠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整个世界只生下了他和他眼中的她。 或许是经历了两次生离死别，有很多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在生死的一瞬间，人总是能彻底明了什么对自己是最重要的、最不可失去的。他们之间那些曾经可能只是单纯的互相欣赏、吸引和情动，终于慢慢发酵，然后破茧成蝶，变成可以彼此交付生命的信任和眷恋。 她的血融入了他的身体中，而她又拥有跟他相同的血脉。 他们早已合为一体，从此密不可分。 心灵的契合，不再需要言语。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直到旁边的代表说了句什么话，熵才移开目光，脸色如常地转头与那人交谈起来，但同时，他的手也覆在了她的手背上，一点点握紧。 夏末微微弯起嘴角，反手回握住他。 会议开始了这么久，除了第12条条约，大家基本上已经把结盟条约上的其余规定都讨论了一遍，都没什么异议。于是话题又重新回归到是否通过第12条条约上来。 “如果要我接受这一条，就必须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发言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竟然一嗓子压住了所有人的议论声。 “理由不是都说过了吗，既然要结盟，那就必须对盟友负责。”有人高声回道。 “高级文明就应该只跟高级文明结盟。”角落里又传出一个反对的声音。 这两个声音一出来，会议厅里又炸开了锅。 “理由很简单。因为即便是身为高级文明的我们，也不能100%确定在未来的航路中，是否需要向低级文明寻求保护。”寂白缓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音量不大，但是他本身的存在就足以让人不可忽视。“你们别忘了，物种相生相克的道理。这次的单细胞生物袭击事件只是宇宙给我们的一个警告，是第一次，但绝对不是最后一次。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时，我的文明会优先支援盟约上有名字的盟友们。” 大厅顷刻间陷入一片沉默。 寂白重新落座，感觉到夏末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朝她勾唇一笑，说道：“你不用顾虑太多，我做的一切都只是在为我的臣民们谋取最安全的发展道路和最大化的利益而已。” “我明白。那么……”夏末略一停顿，回道：“在我们拥有共同利益和目标的情况下，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寂白看了她一眼，目光越过她落在她身后，又重复了一遍：“熵，合作愉快。” 熵只是略微点了点头，就转向了所有人，简单地一句话：“这次结盟没有时限，即使各位现在不想签署合约，以后觉得有需要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加入。” 熵的这个决定是对的，结盟是为了大家共同的安全，没有必要为了意气之争，将一个文明拒之门外。面对未知的宇宙之心，他们需要更多的力量。 有了熵的这句话，争论就没有必要持续下去了。所有低级文明都加入了文明联盟，一部分高级文明代表在听了寂白的一番话后也改变了初衷，签署了合约，剩下的一部分高级文明持观望态度，暂时没有签约。 毛蛋菌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熵要是早点说这句话，这破会议早就结束了，所以，说到底都是你的错。” “怎么又成了我的错了？”夏末狠狠地瞪它。 毛蛋菌见熵正忙着没顾及这边，才用毛戳了戳夏末的脑门，语气里充满了对她智商的鄙视：“不是为了给你下套，他至于浪费那么久时间？又是心理暗示，又是连哄带骗、上下其手，还有装低姿态博取同情心……实在是太厉害了！我早该想到了，统治七大超星系团的熵，心思怎么可能跟他万年不变的表情一样简单呢？” “什么心理暗示？什么连哄带骗？”夏末自动忽略了“上下其手”和后面的那句话。 “拜托！”毛蛋菌炸毛，“你还真以为宇宙中有什么恐怖的病毒横行啊？要是真那样，我来来去去这么多回，还不早死翘翘了！他只是在给你心理暗示，让你以后不敢再跟他以外的生物靠的太近而已啦！当然了，按照他的暗示，一直不跟我们同路的白文明就首当其冲成为你心中的严重危险对象了。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个一劳永逸的好方法啊！” o69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会议已经结束了，各文明的代表陆陆续续离开，只剩下十几个高级文明的代表和将领们在一起商量后续的行程计划。熵正在认真倾听那些人提出的建议，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的夏末在听完毛蛋菌的话后，表情越来越郁闷。 夏末确实很郁闷，明明自己被他耍得团团转，但自己却那么不争气，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感到一丝丝甜蜜―― 难道熵吃醋了？因为她刚才跟寂白说话的时候，两个人靠得太近？ “怎么了？”熵回过头，正好看见她露出一副纠结万分却又兀自傻笑的模样。 “你……算了。”夏末叹了口气，主动靠近他怀里，用脸蹭了蹭他的胸膛。 她真得好想知道他是不是为自己吃醋了，可又恨自己脸皮不够厚，话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难得她这么主动，熵严肃的表情有了难以察觉的松动，但只有他自己明白，胸前被她的脸贴着的地方有多么滚烫。他一下抱起夏末，对母脑随意交代了一句话，就扔下所有人大步走出会议室。 一跨出大门，他就迫不及待地低头吻住了她。 夏末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他勒得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唇舌被他粗暴地折磨着，凭着直觉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笨拙地回应他。 熵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一边吻着她，一边继续走在前往房间的通道上。偶尔有零星几个熵文明的成员经过，都低下头，一个劲儿地默念着熵和伴侣相亲相爱是好事，对这火热的一幕装作视而不见。 “我不想打扰二位的好兴致，毕竟熵文明越强大对我这个盟友来说就越有利，我也很期待你们能早日迎来下一任熵候选人的诞生，但很可惜，有个问题需要我们现在就解决。”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夏末十分熟悉的声音。 是寂白。 夏末轻蹙眉心，一时弄不懂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他明明知道熵和她很难孕育出下一代，却在此时提起这件事，到底是无心的，还是有意的暗讽？ 她无法从他的语气里听出半分不悦和做作，就好像他们两个文明之间的战争、他们个人的恩怨都从未发生过一样，而他只是单纯的对一位老朋友送出自己的衷心的祝福。 “陛下有什么问题，可以跟会议室里的代表们讨论，母脑稍后会通知我结果。”熵气息平稳，好像完全没有被刚才的吻影响到，只有伏在他身上的夏末才能听见他急促紊乱的心跳声。 “我知道熵文明母舰的能量源在与单细胞生物的对抗中严重受损，现在单细胞生物被完全清除，你们正好可以利用原来本它们占领的这个星系的星系核能源来修复和补充能量源。”寂白径自说道。 “陛下的意思是，让我的舰队在这个星系停留一段时间？”熵自始至终让夏末背对着寂白。 夏末也不挣扎，她喜欢这个把对她的占有欲裸/露地表现出来的熵。自从融合了她以后，他也逐渐有了真正的喜怒哀乐，她为他高兴。 “我认为这是最好的安排。其他文明的舰队也会陆续在航路上的其他星系停下做休整，每个文明都能分配到起码一个星系的能源，按照这个顺序轮流休整，资源就能得到公平的分配，然后所有文明在第二座灯塔前汇合。”寂白不疾不徐地说出自己的计划，“至于为什么让熵文明第一个休整，主要原因是你们的能量源受损，不再适合进行长时间的不间断高维度瞬移。” 熵沉吟片刻，应允了他的提议，毕竟为了整个联盟的实力得以最大限度的发挥，谁都有责任让自己的母舰维持在最好的战斗状态。 “我已经授权母脑全权负责文明联盟的事情，陛下如果还有其他事情，可以随时联系它。我们先告辞了。”熵就抱着夏末越过他，继续向前走去。 夏末趴在他肩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眼帘。 只见寂白仍旧站在原地，脸带微笑地望着她，轻声说了一句：“小末，我们在第二座灯塔前再见。” 夏末没有回答他，而他的身影也随着熵的脚步逐渐变小、变得模糊，最终消失在视野里。 --------------- 文明联盟很快就通过了按照寂白的提议，大部队在第二天就启程了，只有熵文明的舰队留了下来，停靠在星系核附近的区域。 没有战争、放松心神的日子，就好像是迟来的蜜月旅行一样。 每天夏末一睁眼，就能看见枕边人长而密的睫毛和赏心悦目的睡颜。她可以安静地在他怀里等他醒来，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目光从初醒的懵懂到一瞬间的清醒，再变成赤/裸/裸的欲/望，再然后，她就融化在他炽热的体温里。 有时候是她先醒，有时候是他先醒。但无论如何，他总能有办法把她折磨地精疲力尽，还不允许她补充能量，只好一整天赖在床上，他就可以随时随地回到房间里发泄他似乎永无止境的欲/望。 她也从一开始的挣扎，到无力反抗，直到最后沉沦，身体像是被他下了魔咒，无时无刻不渴望与他结合在一起。每当房间的门缓缓向两边张开的时候，她都能感到身体深处的悸动，看着他朝自己一步步走来，她会赤/裸着身子走到他身前，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战栗不已的肌肤上。 然后，就是两具身体的纠缠。 他会把她的身体摆弄成各种各样的姿势，在快要到达巅峰的时候，在她耳边语无伦次地低喃。 虽然是休整期间，但是熵比以前更忙了，夏末问过他，他却铁了心想让她好好放个假，公事总是一句话匆匆带过，从不多说，所以她只是大概了解到，熵文明的研究部正在母脑的监督下尝试弄清楚三级文明生物进化到四级文明生物的所需条件。 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躺在熵怀里，身体软绵绵的，像是不属于自己一样，可是心却无可避免地再次感觉到了现实的沉重――文明的发展不能停步不前，她可以因为被他宠爱着而得到放松的时间，可是熵却不能。他必须走在所有人前面，看得比他们远，想得比他们周全。 一刻都不能松懈。 这样的他，怎么能不叫她心疼？ 她想帮他分担更多的重担。 一个星期过后，在夏末软硬兼施的哀求下，熵终于不再把她困在房里，让她回到主控室里帮忙。就在此时，能量源也被完全修复，舰队重新启程。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其他停下休整的文明舰队，由于是不间断的瞬移，连停下来打声招呼的时间都没有。 “灯塔的光芒越来越黯淡了，第二座灯塔应该就在前方，所有空间监控器全部启动，不要放过一点可疑之处，到达雷达扫描范围内，母舰停止高维度瞬移，减速前进。”母脑在主控室上方发号施令。 毛蛋菌自己一个占据了一张座位，身前摆满了一堆堆的vita，像吃零食一样一口一个吞下肚子里，口齿不清地说道：“肿么一路上……都么碰到……白文明的舰队？” “按照事先安排好的休整顺序，白文明被排在了最后一位。”母脑回答。 夏末有气无力地靠在自己的座位上，听着下面的黑膜人的汇报。虽然她已经回到岗位上几天，身体还是有种使不上力的感觉，但是她必须集中精力尽快熟悉和掌握最近一段时间舰队最新情况和消息。 其实不止是她，除了24小时不间断工作的母脑和研究部的研究员们，其他的熵文明成员都或多或少有种放了长假后的慵懒感觉，仍在努力强迫自己进入紧张的工作状态。 在这种身心放松的情况下，没有人，没有一个文明，甚至连母脑都没有发现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一个人严密的监视着，就等着他们自己踏上他早就铺好的陷阱里。所以，当熵文明的舰队第一个到达第二座灯塔所在的星系前，众人都震惊地望着屏幕上那座浮动在黑暗中的璀璨光柱，才后知后觉地发觉事情有异。 “怎么回事？第二座灯塔怎么已经被点亮了？不是只有小姐才能解开灯塔的封印吗？”小萨第一个反应过来。 夏末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但是她依稀记得老和尚确实说过，只有她身上的纯正血脉才能不受她妈妈设下的时空冷冻所控制，进而接近星系核，解开灯塔封印。 “那个皱巴巴的秃顶老头呢？”毛蛋菌说话从来不客气，“把他叫来问问不就清楚了。” “以前我总能在人类居住的舰艇上看见他，他在那里开设里一个讲经堂，好像还挺受人类欢迎的，可是最近我好像很多天没见到过他了。”小萨转向其他黑膜人，问道：“你们呢？有见过他吗？” 所有黑膜人都回答没有。 夏末沉下眼，考虑了一会儿，决定道：“我一个人去灯塔附近看看。” “小姐，你一个人会不会有危险？我带着高阶卫队陪你去吧。”小萨急忙道。 “既然是我妈妈留下的东西，应该不会排斥我的靠近，我就怕万一我妈妈留下的意识认为你们是入侵者，会误伤了你们。还是我自己去吧，你们在外面守着就行。”夏末拒绝了他的提议。 “我陪你一起去。”熵突然出现在主控室的门口。 “可是……”夏末还想说什么。 “你觉得我会让你一个人去冒险吗？”熵打断道，“如果你不愿意我陪你去，你就乖乖待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许去。” 第71章 o7o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熵大人，文明联盟安排了白文明最后一个休整，但我们已经来到灯塔前了，却始终不见他们的踪影。”母脑一语中的。 “啧，我早就觉得那个狡猾得跟狐狸一样的男人突然变好了，肯定不安好心。”毛蛋菌抱怨道。 “主系统建议还是等其他的文明都到齐了，再共同协商解决的办法。”母脑又开口道。 大家也觉得这是目前最安全的方法，于是熵就下令舰队停止前进，原地待命。 “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情况下，要把你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熵走到夏末身边，大掌抚上她的脸颊。 夏末无声点了点头。其实大家都明白，到了最后，还是只有她一个人可以靠近灯塔，只不过他们都不愿意承认罢了，听得出来，主系统在计算的时候，也把她的安全作为一切考虑的前提，不然不会得出这个明显不符合现实的结论。 她该高兴的，主系统终于完完全全承认了她，可此时此刻，她的心却被不安和疑惑充斥着，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我要去研究室看看，你想跟我去吗？”熵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不了，我想去人类居住的舰艇试试看能不能找到老和尚，顺道也可以去看看老骗子。”夏末努力扯出一抹笑容。 “嗯。带上小萨他们，自己小心。”熵在她额上印了个吻，目送她离开后，脸色才逐渐沉了下来，回头对母脑吩咐道：“开启主系统神经网络，进行全舰队监控，防止入侵者。” “是，立刻执行。”母脑眼中蓝光一闪，熵文明舰队顿时笼罩在一片淡蓝色的光芒里。 已经传送到人类舰艇的夏末正走在通道上，两边的墙壁陡然亮了起来，一道道荧光流窜而过，织成密密麻麻的网络状图案。 “母脑的神经网络？”毛蛋菌坐在夏末肩上，一身纯黑的毛被蓝色的荧光映得光泽无比。 “看样子应该是熵大人下令开启全舰队监控了。传送站有重兵把守，一般情况下，母脑的神经网络不会出现在这里，除了开启无差别的全舰队监控的时候。”小萨语气凝重。 为了夏末方便分辨，现在他在她身边的时候都会露出脸来，只在身上生成膜衣，所以夏末能很清楚的看见他眼中流露出的不安。 一行人沉默前进，终于来到舰艇中部的广场上，可是小萨口中门庭若市的讲经堂，此刻大门紧闭，一个人影都没有。 “奇怪了，人类很喜欢通过宗教寄托来寻求精神慰藉，特别是失去家园后，就更加变本加厉了，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小萨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就上前按下门边的通话请求按钮。 过了很久，就在他们以为里面没人的时候，电子门朝两边张开，一张熟悉稚嫩的小脸出现在门后，正是被派去争夺太阳的第一代人造进化人队伍中为数不多存活下来的那个小和尚。 “呦，又多了个小秃驴。”毛蛋菌打趣道。 小和尚淡淡的看了它一眼，转而把目光移到夏末身上，说道：“你终于来了。师父失踪了。” “他失踪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夏末一下子就明白他口中的“师父”指的就是老和尚。 “大概一个多星期前，他说去见一个曾经帮助过他的人，可是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过。我本来想去通知你，可是人类没有离开舰艇的权利，驻守在这里的熵文明军队也从不与人类交谈，我没有办法联系上你，只能等你自己发现过来找我。”小和尚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些变化，看得出来，这几天他心里一直很不好受，自己的师父不见了，可他除了安静等待什么也做不了。 曾经帮助过他的人？ 老和尚来自四级文明，能帮助他的人实力起码要跟他旗鼓相当，很有可能也是来自四级文明的，难道他被四级文明带走了？ 灯塔被提前点亮，老和尚无故失踪，所有的事情加起来像一团浓重的雾气，冥冥中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又模糊不清，让她无法捋清事情的真相。 “你别担心，你的师父可能只是有急事没办完，我也会加派人手寻找他的下落。”夏末自己心乱如麻，但在一个小孩子面前，她不能表现出来，反而要出言安慰他：“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要不要跟我到母舰去？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找到我。” 一个孩子独自生活，她不知道还好，知道了就不能不管不顾。 小和尚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直接向前一步走出经堂，锁上密码门，才转身回答她：“我叫参空，我们走吧。” 夏末想起老和尚的名字叫参商。“参商”是两个星宿的名字合起来的叫法，“参”不是他的姓，他完全可以给小和尚起个跟自己毫不相关的姓名，但是他却让小和尚用了他名字中的一个字作为姓氏。这么做就好像小和尚是他的孩子一般，足以说明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深厚。 “小空，你的父母呢？”走在前往老骗子所住的舰舱的路上，夏末随意起了个话头。 “我不知道，我是师父养大的，他也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不过高级文明降临后，幸存的人类不多，我估计他们应该不在人世了。”说起自己的亲生父母，参空似乎没有什么感情。 “我也没见过自己的父母。”夏末笑道，“我们现在要去看的人就是我的养父，他是我最重要的两个人中的一个。” “哦。”小和尚只应了一声，不过眼底却流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情波动。 由于夏末的关系，李复淮的居住条件是人类中最舒适的。有自己独立的舰舱，厕所厨房一应具有，每天三餐也有高级文明的营养师亲自调配的菜单。他在人类研究部的同事都戏称以后生孩子一定要生女儿。 夏末有他舱门的密码，直接输入后大门就开了。 “老骗子？”她在厅里转了一圈，才走进卧室，一眼就看到李复淮抱着一本书，靠在椅子上仰头打着呼噜。轻笑一声，她蹑手蹑脚地靠近他，想从她手里把书抽出来，让小萨他们把他抬回睡舱里。 “呃……嗯……”老年人的睡眠都很浅，被她这么一动，李复淮就醒了，“哦，你来了。” “你以前因为怕晚上睡不着，白天都不合眼的。现在怎么了，研究院没事做，把你当猪养了？”夏末在他身边坐下，笑眯了眼。也就在他身边的时候，她才能这么不管不顾地放松，虽然在熵的身边，她也总是被保护的那一个，但是她自己却不允许自己有片刻忘记自己肩上的重担和责任。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特别容易困，看着看着书都能睡着，真是不服老都不行啦。”李复淮呵呵笑道。 许多人看书都会犯困，那是因为他们不喜欢看书，可是李复淮是有名的书虫，他看书只会越来越兴奋，从来没有睡着一说。夏末对他的习惯很了解，一听他的话就有些紧张了：“需不需要我派个熵文明的医疗师给你检查身体？” “别……别大惊小怪的了。”说着，他又打了个哈欠，竟然又像是要睡过去。 “我扶你到睡舱上睡，别着凉了。”夏末站起来，刚想找小萨帮忙，一旁站着的参空却先一步搭上了李复淮的手，跟她一起扶起他。 “你好不容易来一次，我不……不睡了……”李复淮模糊不清地嘟囔着，可是人一沾床就睡着了。 夏末关上睡舱的盖子，正寻思着还是要让医疗师过来看看，参空的声音响起：“我刚才帮他把了把脉，他的脉搏很正常，身体十分健康，不像有病。但是这个结论只是建立在人类现有的医疗水平上。” 听他这么说，夏末放心了不少，终于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面对接下来的危险。 几天后，剩下的各文明也陆续到达，正如夏末所料，在文明联盟的二次会议上，没有人能想出更好的方法，迫于无奈，最后熵也不得不答应让她前往灯塔中心。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一次，除了熵文明的大军，还会有其他文明的军团在灯塔外围为她保驾护航，总算是聊胜于无吧。 第三星际军团全员出动，停在熵文明军团的最前线。小萨焦急地在飞来飞去，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熵和夏末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灯塔刺眼的光芒里。毛蛋菌则在他的肩上来回跳着，也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灯塔散发出来的是超光束，夏末和熵都佩戴了恒光眼罩，仍旧觉得双目被刺得生疼，不得不时不时的停下来，闭目休息。 “我们已经靠近了中心区域，你还感觉不到什么吗？”熵闭着眼睛，让夏末把脸埋在他怀里，这样可以保证一段时间内没有一丝光线能进入她的眼睛。 夏末摇了摇头，心中同样困惑：“没有。这座灯塔虽然并不排斥我的接近，但是我跟它无法建立联系。” o71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用血脉开启的灯塔，会留着夏末母亲的意识。银河系的灯塔就是最好的例子，当时她远在别的超星系团都能感觉到来自银心的召唤，可是现在她身处灯塔之中，却根本感觉不到她妈妈意识的存在。 “看来只有进入中心区域看看了。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带你飞。”熵睁开眼睛，抱着她往前方加速飞行。 越是靠近灯塔中心，夏末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有种危险的感觉要破土而出，她抓住熵的手臂，大声道：“停下来，别再进去了……” 最后一个字刚出口，他们就同时被一阵强光覆盖住了，一阵阵热浪朝他们袭来，是星系核中央所有星体和黑洞融合爆发后共同释放光能时衍生出来的热辐射。 灯塔的中心。 他们进来了。 此时此刻，睁开眼睛和闭上眼睛效果都是一样的，这里的光度太高，什么都看不见。身上的皮肤更是像被焚烧一样，有膜衣的保护，水份不能蒸发，贴在身上，极其难受。 夏末浑身一震，终于在寂静无声的空间里捕捉到了一股熟悉却又令人恐惧的气息―― 下一刻，这股气息宛如张开的漫天巨网，带着势在必得的凌厉朝她扑来。 “原路退出去，快！”夏末不顾一切地大喊。 熵却没有动，停在原地，直直地注视着前方。 “你以为我还会放你离开吗？”灯塔的光芒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竟然一点一滴地变暗，仿佛它不是用一整个星系核能量点亮的灯塔，而只是某个人类床头的一盏随意控制明亮度的小台灯一样！ 夏末迅速回头，捕捉声音的源头。 “小末，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寂白漂浮在光芒深处，如天神降临一般，眼中带着睥睨一切的冷漠和傲然。 “是你点亮了灯塔？”夏末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宛如脱胎换骨的男人。 他的皮肤本来就白皙，现在变得更加无暇，俊美无双的五官隐藏在飘浮的长发里，若隐若现，柔和明亮的光把他天生的阴柔之气抹去，宛如在光明中诞生的太阳神，美得如火，烈得如焰。 寂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朝她伸出一只手，修长的五指一张一合之间，整个星系的能量都调动了起来，躁动的能量围绕着他们所在之处徘徊旋转。 “星辰力？”她震惊地望着寂白。“你到底是谁？白文明的人怎么可能控制星辰力？” “我跟你一样，解开灯塔封印的同时，能力就会觉醒，拥有星辰力。至于我的身份……小末，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吗？”寂白的眼神嗖然变得深不见底：“我是你的哥哥啊。” 那句“哥哥”，让夏末似乎一瞬间回到了十多年前，当她还是个口齿不清的小孩时，似乎他总是每天耐心地哄她―― “小末，我是哥哥。来，叫哥哥，你看，哥哥这里有糖，有大白兔，还有水果糖，想要吗？想要就叫哥哥……” “妈妈不在了，从此以后，哥哥会保护小末的……” “小末，哥哥等你长大，等你成为我的新娘……” 这些画面因为时间太久，而后来的她也习惯了叫他哥哥，所以逐渐忘记了最初的这些回忆，她以为自己叫他哥哥就像是叫邻居的大男孩哥哥一样，仅仅是一种称呼而已。 难道，他和她真的有血缘关系？可是他是白文明的王，这点绝对不会弄错，因为他拥有白文明独有的改变身体结构的能力。 “……同母异父？”夏末下意识地喃喃道。 “小末真聪明。”寂白肯定了她的猜测，“别忘了，我们的母亲是母种。如果不是受不了不断与陌生种源配种的生活，她也不会背叛自己的文明。不过在她逃出来之前，她已经被迫与两个雄性配种过，一个是当时白文明的王，也就是我的父亲。只不过因为我的寄生卵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寄主，导致四级文明的元老会议以为配种不成功，所以才逼她再跟熵文明的熵候选人配种。” “不可能……如果只是被逼的，如果我的父母之间没有感情，那么我爸爸就不会为了救我和妈妈而死了！”夏末不相信他的话，“而且，我的妈妈拥有控制宇宙的星辰力，有谁能强迫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 寂白微微一笑：“控制宇宙的星辰力？那可不是一生下来就能拥有的力量。星辰力是要经过长时间的练习和感悟才能逐渐掌握的能力。当时的她虽然已经很强，可仍然没有对抗整个元老议会的实力。而且生育过后，母种会有一段虚弱的时期，所以走投无路的她带着自己最忠心的侍卫参商躲到地球，向我求助。” 夏末一愣，没想到老和尚竟然是妈妈的侍卫。 说到这里，寂白隐去唇边的笑容：“小末，我一直不告诉你真相，就是不忍心看你伤心的模样，可是你不仅不理解我的苦心，还对我恨之入骨。既然如此，今天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杀死你父亲的真正凶手不是我，是我们的妈妈，我只是从旁协助，帮她完成心愿而已。” “你说什么……”夏末脸上一片茫然。 熵从后面搂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胸前。 “当时的我，寄生卵和寄主还未完全融合，寄主的本体意识还会时不时出来占据身体的控制权，根本没有实力杀掉熵的候选人，更别说是随后赶来的四级文明了。”寂白闭上眼睛，像是在回忆，缓缓说道：“我本来不想管这件事情，但我见到了还是一个小婴儿的你，然后……我改变主意了，我不会让任何人从我身边带走你。” 他的双眼猛然睁开：“小末，你知道我第一眼看见你时的心情吗？你那么小，连眼睛都还没睁开，却已经那么完美。通过你，我仿佛看到了未来肌体成熟后的自己。我们是这个宇宙中最相近的两具生物体，身上携带着迄今为止最高级的基因图谱，我们生来就注定了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注定？天生一对？”一直沉默的熵一把将夏末拉至身后，挡住寂白投在她身上的视线，“如果是天生一对，她又怎么会爱上别人？” “爱上别人”这四个字就好像利刃一样直刺入寂白的心房。 “要不是我不忍心看她在基地受苦，私下放她离开，而我的肌体还没成熟，无法留在她身边，你怎么可能有机会趁虚而入！”寂白咬牙说道，音色阴冷。 一直以来夏末有一个问题想不通，他既然放她离开，为什么后来又亲自抓她回去？ 到了这一刻，她什么都明白了―― 因为熵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并且逐渐走进了她的心，而这正是寂白最无法忍受的事情。 “以后，在她身边的人，会是我。”寂白冷声说完，张开双手用力一握，灯塔中心突然升起一阵巨大的吸力，急速地吸收着漂浮在四周的星际尘埃。 夏末被熵紧紧地抱着，两人同时用尽全力向外飞去，但仍旧一点点被那股力量往后拉。 温度急剧上升。 “啊！”她首先承受不住痛苦地叫了起来。 灯塔中心的温度太高，她感觉自己浑身浸泡在高温的熔岩中，疼得撕心裂肺。可她知道熵一直把她密不透风地护在怀里，最疼的人应该是他，他却仍旧忍耐着，一声不吭。 他们的身体经过进化能抵御一定的高温，但是在灯塔的核心处，温度将会超乎寻常得高，任何正物质都会被直接蒸发成游离态物质，更何况是血肉之躯。 夏末双手握拳，既然寂白不顾违反“不能随便使用星辰力”的禁忌，那么她也不会再遵守规则。 她将意识放空，身体化成点点星光凝聚而成的实体―― 一个小型星系逐渐形成，将熵和她自己保护在其中。 来自灯塔中心的吸引力终于被相反方向的星辰力抵消掉，但是他们谁都没有能力战胜对方。寂白控制的是他们此刻所在的灯塔星系，而夏末控制的是她自己生成的星系。 同等级的星系与星系的对峙，谁也奈何不了谁。 “果然是母种，竟然可以吸收散落在宇宙中的星辰力，凝聚成新的星系来对抗实体星系……”一个声音从虚空中响起，带着明显的欣喜之意。 夏末记得这个声音――是四级文明元老议会的首席星老。 声音刚落，首席星老的身影就凭空显现。 “我听说你的人类名字叫做夏末？”他笑容可掬地朝她靠近：“来吧，夏末，跟我们回去。”随着他的接近，一股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他的实力跟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夏末身上的星光在对方的镇压下变得不稳定起来，光芒闪烁不定。 首席星老轻笑几声，负手而立：“你也感觉到了吧，你母亲对我造成的伤势已经痊愈，所以这是我的真身。你虽然天赋惊人，但现在的你宛如初生的婴儿，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夏末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熵站在她身旁。两人平静的表情如出一辙。 “看来必须我动手了。”首席星老假惺惺地叹惜一声，转头递给寂白一个眼神。 o72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有了首席星老的加入，灯塔中心的吸力一下子加大了，夏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熵和自己一起不受控制地被吸力往后拉，离灯塔的核心越来越近。 熵仍是将她保护在怀里，但这也无法阻止高温的侵袭，两人皮肤的温度都已经变得异常烫人。 “熵，放开她，难道你想让她陪你一起死？”寂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的挣扎，嘴角带着温和的笑容，“到了现在，你应该明白你没得选择，只能把她交给我。” 熵低头，凝视着怀里那张疼得几乎扭曲的小脸。 他不想把她交给任何人，可他更不愿看着她又一次死在自己面前。 夏末似乎已经猜到了他的选择，不管身上的疼痛，紧紧搂住他的腰不放手：“你不要听他的话！他是故意那么说的……” 她说的熵又岂会不明白，却仍是硬生生地把她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扯了下来，分出一个分/身制住她挣扎乱舞的双手，然后把仅剩的能量凝聚到手心当中，一掌拍在夏末背后把她推了出去。 寂白飞身上前，轻而易举地接住了她。 夏末顿时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跟熵被高温炙烤过的胸膛比起来，寂白的怀抱凉得渗人。她回过头，看着熵的面孔离自己越来越远，眼泪滚滚而落。 她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无法挣脱寂白的桎梏，只能将意识的触丝漫天地朝熵的方向铺撒开去。无色无形的触丝，围绕在熵渐行渐远的身体四周，轻轻地、带着无限的眷恋抚过他的每一寸肌肤。她通过意识对他低声呢喃：“还记得我们曾经互相承诺对方什么吗？即使是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开。” 熵微微牵动唇角，在她看不见的远方温柔地笑着：“末末，我不会轻易死去的，我只是不能再陪在你身边而已。以后如果你忽然觉得孤独了、害怕了，只要记住，我爱你，或许我不能在你身边，但是，在这个宇宙的某一个角落里，我将会永远地、一刻不停地爱着你……” 夏末捂住嘴，痛哭出声。 他不希望她放弃生命，所以才会给她一丝他或许能活下去的希望。可她明白，这是熵第一次对她说“我爱你”三个字，却也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身处于熔炉一般的高温中，熵感到自己体内的能量在急速流失，夏末脑海中泛滥的悲伤通过意识触丝从很遥远的地方传道入他的意识里。他多想将她搂入怀中，软声细语地哄她开心，可是他已经做不到了。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放弃了全身的能量输出，被直接吸入了灯塔核心。 两个人连接在一起的意识瞬间被切断，夏末泪眼朦胧地盯着空无一物的前方，宛如一具没有知觉的木偶人，所有的感官仿佛都随着熵的消失而消失了。 “小末，”寂白从后面环抱着她的身躯，伏在她耳边，柔声道：“从现在开始忘了他吧。留在我身边。” ------------------------ 一艘轻巧的宇宙穿梭机在浩瀚静谧的宇宙空间里无声行进着。自从夏末被寂白和首席星老带回来后就一直被囚禁，到现在快两个月的时间了，不知道什么原因，以四级文明的科技水平，他们竟然还没有到达宇宙之心。 此时此刻，夏末跟往常一样，独自一人坐在舰舱的一角，半睁半闭的眼眸中空落落的一片，窗外深谙的虚空映在其中，显得她的瞳孔越发深黑。 舱门打开的声音响起，也没有能惊动她。 探视的时间到了。每天这个时候，同样被囚禁的老和尚参商都会被允许进来探望她。 他走到她身边，静默了片刻，轻叹一声，坐下。 平时这个时候，两人都不会开口说话。因为无论他们说什么，都会被高维度监控传到有心人的耳中，所以干脆就不说了。 今天却不同于以往。 “继续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参商略带苍老的声音响起，“虽然我们的身体可以长时间不吃不喝，但那是在毫无精神消耗的情况下，可是你最近……” 他没有说下去，夏末还是明白他想说什么。为了提高星辰力的等级，最近她一直在练习冥想。其实突破等级最快的方法是不断吸收空间中的能量，可是现在的她与外界完全隔离了，没法自由吸收任何能量。通过冥想来提升星辰力是参商教给她的，就跟佛教里的禅定大致相同，可这个方法其实难度很高，对练习者的天分要求也极端苛刻，即使是四级文明的元老议会都不知道这个方法的存在，自以为把夏末隔绝在密封的空间里就能控制她的星辰力。 “您知道的，我没有选择。”夏末还是没有开口，只是通过精神力来与参商对话。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迟早会受不了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耗尽心力，可是当初寂白为了觉醒星辰力只点亮了一座灯塔后，后面的灯塔他根本碰都没碰！首席星老的意思很明显――最终能抵达宇宙之心的文明越少越好，特别是像熵文明这种已经发展到了鼎盛时期的三级文明，谁也说不准他们离四级文明是否只有一步之遥，四级文明怎么愿意跟其他文明分享即将诞生的新宇宙？ 所以，她一定要尽快逃离这里，回去点亮指引宇宙之心航路的所有灯塔，要不然大家都会在茫茫宇宙中永远迷失方向。离开这个房间的唯一方法就是她的星辰力必须要足够大，完全压制困住她的能量场。 每一个文明都是生命的奇迹，无数个“偶然”的相遇才成就了一个“必然”。然而，生命的诞生只是一条漫漫征程的开始。每一种生命的最初形式都是简单而脆弱的，必须小心翼翼地躲避无数次天灾人祸、历经重重考验才得以延续存活，然后逐渐变得复杂而强大。在这个过程中，走歪一步或许就意味着彻底的毁灭。 夏末想，这可能就是为什么她的母亲要用尽最后的生命力建立起这一条灯塔航路。既然母亲可以用自己的生命换来所有文明的希望，那么她也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去守护它！ “你的性格啊……真像你妈妈。”参商像是回忆起什么，喃喃出声，随后无奈一笑，转而通过精神力说道：“宇宙的回缩速度不断加快，谁也不知道我们还剩下多少时间。通过冥想提升星辰力实在太慢，我们等不及啊。你必须尝试消除寂白的戒心，让他觉得你已经不再挂念过往的人和事，或许你还能重新获得行动的自由……” “我倒不觉得小末像我们的妈妈。”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精神交流。寂白微笑的脸出现在缓慢升起的舱门后。他走到夏末跟前，轻柔地挑起她已经留长及肩的一缕发丝，低头嗅闻了片刻，才抬眼对参商笑道：“这副躯体的香味任何人都抵抗不了啊……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她比我们母亲更完美吗？” 没有人回答他，他也不介意这样的冷场，自顾自笑眯眯地把玩着夏末的发丝。 参商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夏末，朝她微微点头示意后就自行离去了。他相信夏末会知道该怎么应对。 舱门关闭。 寂白伸手环在夏末的腰际上，放松身体靠进柔软的大椅里，打算闭目养神一会儿。这是他们两人长久以来的相处模式――她不想跟他说话，他也不想勉强她，只想在她身边安静地待一会儿。 “四级文明历时千万年，中间出现过无数代的种源，难道就没有一个进化出能解决他们生育力低下的基因吗？”夏末破天荒地率先打破沉默。参商的话惊醒了她，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寂白猛地睁开眼，不敢相信她竟然主动跟自己说话。他缓缓坐直身子，凝视了她许久，才道：“基因突变大部分是以退化的形式出现，所以文明的种源也不一定一代比一代优秀。特别是当生命进化到极高境界时，就会被肉体的极限所桎梏，突破就变得越来越难，这就是四级文明的发展一直在原地停步不前的原因。” 夏末低头听着他的解释，突然感觉到一只大手从她的背部向上，然后滑入她铺满秀发的颈间，微凉的手指在她的锁骨处流连不去。 她忍住了想要躲开的冲动，没有反抗也不主动迎合，只是温顺地任由他抚摸――寂白是个聪明人，太过主动反而会引起他的怀疑，要循序渐进才行。 寂白眼中的喜悦又多了几分，于是心情很好地多说了两句：“元老议会也意识到，肉体存在进化极限，但是精神力的进化却拥有无限的可能。或许通过精神力，还有机会带动肉体突破极限。而精神力跟星辰力是成正比的。你一觉醒就拥有星系级的星辰力，这还是文明历史上的第一个。” 夏末转过头，终于把视线落在他脸上：“你跟我一样，不是吗？” 白皙的小脸近在咫尺，寂白微愣，眸色一点点变深：“是啊，我们是一样的。” o73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在黑暗没有尽头的虚空中前行，如果没有计时的仪器，人很快就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什么年、月、日，就连分辨早晚都已成了奢望。 夏末默默地躺在白色的欧式雕花大床上，那是寂白特意为她准备的，就在她开始跟他说话的第二天。她望着床顶上面栩栩如生的蔷薇花朵，身体的肌肤上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体温，她的心却感到无比冰冷。昨晚，寂白搂了她一夜，而她却不能拒绝，反而要紧紧地依偎在他怀里，一边恐惧他会不会很快就不满足于表面上的亲昵，而索求更深的肢体接触，一边又必须装出对他无比依赖眷恋的模样。 她的心就像被一刀切开了两瓣，就快要崩溃了。 偌大的房间里，没有一丝声响，如果不是她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她真有一种时间已经静止了的错觉。 “嗡――” 突如其来的巨大低声波震荡冲满了整个舰身，紧接着夏末的身体突然被一种说不出的不适感吞没了――这是身体因为习惯了长期不间断的高维度瞬移，突然停下来后的暂时症状，就好像是以前到外太空的宇航员回到地球后也要适应一段时间。 夏末原本无神的双眼微微波动了一下。 就在不久前，寂白告诉她，他们的舰队已经越过了最后一座灯塔，漫长的航路终于要结束了，没想到就是今天。 她站起身走到舰舱边缘的窗户旁，已经很久没起波澜的心，似乎又因为即将解开宇宙之心神秘的面纱而微微轻颤。 就在她的视线接触到窗外景色的一瞬间，原本黝黑无光的眼瞳瞬间缀满了繁星般的光点。 宇宙之心！ 她无数次猜想过它的真容。或许是空无一物的虚空，也可能是吞噬一些的能量漩涡，又或者漂浮着无数古老星体寂灭后的残骸，甚至更大胆地幻想过会有宇宙初期文明留下的恢弘的遗址……林林种种的奇思异想都有过，却独独遗漏了这一种―― 一座城市。 如果忽略它一望无垠的边域，只看那些灿烂的灯火和穿梭在奇形怪状的建筑之间的各式各样的小飞行器，这就是一座城市无疑。不远处的那个如蜂窝一样镶嵌在这座城市上的建筑，似乎有一个港口，成千上万、大小不一、颜色不同的舰艇，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地停靠在其中，跟这座城市的一样，往上看没有尽头，往下也看不到底，闪烁的灯光在视线的极致处逐渐隐没在漆黑的宇宙虚空里。 但是夏末所在的宇宙穿梭机却没有向港口靠近，而是沿着垂直的方向不断上升。 随着高度的上升，城市表面星云密布的灯光缓缓地变得稀疏，甚至不再有任何飞行器的影子，最后只剩下两道垂直的光轨引导着穿梭机，让它不至于迷失在黑暗里。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一个男声突兀地从背后响起。 夏末看得太入神，被惊了一下，才回过头，讶异道：“是你？” 吴辰的脸色似乎比以前更苍白了，身形也更加消瘦，虽然他的语气听起来跟以前一样，仍旧带着疏离和明显的不友好，但夏末却隐隐感觉不一样了，就好像那种疏离与不友好是他故意装出来的，而不是向之前那样发自内心的。 “是我。”吴辰的视线在她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缓缓转向窗外，“今天真是个好日子……”这一次，他的音量就像是在自言自语。 夏末猜不透他的意思，更想不明白寂白派他前来的目的，只能保持沉默。 吴辰突然收回目光，转身往门外走，边走边随口道：“看够了吗？看够了，就跟我走吧。” “去哪里？”夏末问。 吴辰背对着她，淡淡道：“一个好地方。”他踱到门口，厚重的金属门自动分开两边，露出门外等候着他们的一队白文明侍卫。 夏末犹豫了片刻，还是跟了上去。她早就想离开这个如牢笼一样的房间了，不管吴辰要带她去哪里，反正熵已经不在了，对她来说，最坏的结果还能坏到哪里去呢？再说，这段时间以来，她表现得那么温顺，寂白已经放松了警惕，没有理由会突然伤害她。 吴辰领着夏末走在队伍的前方。可是他似乎是故意放慢了步行的速度，优哉游哉地踱着步子。 “长官，时间不多了，元老会议就要开始了。”带头的侍卫上前几步提醒吴辰。 “嗯，知道了。”吴辰语气不善地回了一句，状似随意的瞄了一眼手表，继续慢悠悠地向前走。 侍卫无奈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元老会议？为什么要开元老会议？”夏末立刻紧张起来，因为她知道如果不是什么关系到文明存亡的大事件，四级文明是不会轻易动用元老会议的权利。 吴辰突然停下步子，转向她，缓缓地朝她伸出一只手掌，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前面的路不好走，请小姐把手给我。” 夏末看了一眼远处一路平坦的走廊，不止是她，就连一众侍卫们都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时间不多了，请小姐把手给我。”吴辰的声音提高了一点，语气里多了几分命令的意味。 就在身后的侍卫长刚想上前再次干涉，整个船身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所有灯光瞬间寂灭，四周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 “发生了什……”夏末还未来得及问，嘴就被一只大掌捂住了，整个人被腾空抱起，迅速却几乎无声地向前移动。 是吴辰！他要干什么？ 他们移动的速度很快，几秒钟的时间，侍卫长冲满歉意的声音已经离他们有一段距离了：“小姐不用担心，这是舰体进入万神殿入口时，必经的舰身全方位扫描程序，引擎熄灭时间不会很长，主要是为了……” 侍卫长的声音越来越模糊，船身又猛然抖动了一下，应该是引擎重新启动了。 同一时间，吴辰的身体猛地一个急停，在灯光恢复的千分一秒，抱着夏末往旁边一窜，两个人竟然嵌进了看似坚硬无比的墙壁里，然后重重地装在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上。 四周又陷入一片死静中，只有吴辰急促的喘息声。 他松开了钳制住她的手，却仍是捂住她的嘴，快速地说道：“你先别问问题，听我说。”他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接着道：“这是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的唯一机会，如果不是你有点亮灯塔的能力，我才不会浪费力气带上你。” 黑暗中，夏末的双眼陡然睁大。 他要带她离开？ 见夏末乖乖地听着，没有挣扎，吴辰才放开了她。 “嘀”的一声轻响，黑暗中亮起了一抹莹蓝色的光，是吴辰手腕上的手表发出来的。就着微弱的光线，夏末对上了他依旧冷淡的目光。 “听好了，我们时间有限，他们肯定已经开始四处搜索我们了。”吴辰喘够了气，站直了身子，“四级文明的舰体跟熵文明不一样，不是每一个地方都有主脑的神经网络覆盖，所以我们只要按照我事先研究过的路线走，应该能躲过监视和搜查。但是我们要离开这里，一定会需要一架能做长途宇宙旅行的飞船，所以如无意外，白文明的王肯定会在飞行港口等着我们。” 夏末虽然很好奇他们是如何穿过坚硬的金属墙的，而他又为什么突然转换阵营来帮她，但她什么都没问，直接问道：“你认为成功的机会有多少？” 逃跑，如果一次失败了，寂白就会发现她一直以来的乖巧都是装出来的，那么再想逃，几乎就不可能了。 吴辰轻声哼笑了一声，语气里尽是无所谓：“谁知道呢？百分之十？或者更低？可是管它呢？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也是那些仍旧滞留在灯塔航路中间的文明唯一机会了。”他盯着夏末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我们没有权利放弃这个机会。” “难道就没有其他方法？”夏末问。 “或许我有。”吴辰仍旧盯着她，“但是你没有。因为今天的元老会议就是为了讨论你和白文明王结合一事才召开的。如果你一旦受孕，你的星辰力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被抑制，这一点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到时候，你觉得你还有能力逃跑吗？” 他的话让夏末想起了自己母亲就是因为怀了她才被逼在地球里躲藏，直到星辰力恢复后才建立了灯塔航路。 夏末下意识地用双手环抱住自己，一想起寂白在她身上留下的触觉，她就浑身泛冷，更不要说与他结合了。看来，她已经无路可选了。 o74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吴辰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转身大步往前走。 夏末立刻紧跟了上去，边走边正色道：“我还要带一个人走。我不会扔下他自己离开的。” “李复淮是吧？“吴辰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会有此要求，”我已经安排好了，他会在停机坪等我们。“ 夏末松了口气，如果老骗子在对方手上，随时都能用他来威胁自己，她没想到吴辰心思这么细密，早就部署好了一切。虽然吴辰以前一直与她作对，可现在他们算是盟友了吧？夏末想了想，朝走在前方的背影低声说了句：“谢谢你。“ 吴辰脚步一顿，沉默片刻，头也不回地加快了前行的速度：“跟紧我，他们发现你逃跑了，肯定会直接关闭所有一级到三级的飞行港口。我们只能用私人权限更高的低级私用港口，但是这些港口也会很快被逐一关闭。“ 一路畅通无阻，吴辰选择的路径应该是深思熟虑过的。他们很快来到飞行港口前最后一个通道口，此时，通道口的门已经被主系统锁死了。 “这门需要特定的掌纹才能打开吧？“夏末蹙眉看着门边的扫描仪。吴辰和她一起失踪，寂白他们肯定停止了他所有权限。 吴辰没有理会她地话，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个乳白色的软手套戴在自己的右手上，然后把右手掌按在门边的扫描仪上。 “资料匹配中……完成度100%，身份，白文明凤凰军团，爬行种，编号9874舰队，低级指挥官锡克雷尔。欢迎登陆飞行港口，祝您旅途愉快。”冰冷的机器女声响起。 很明显，吴辰提前复制了一个军官的掌纹信息。 大门缓缓朝上升起，但门后漆黑一片。 吴辰熟门熟路地打开电源，亮白的人造日光灯瞬间照亮整个空间。果然是私用港口，这里只停放了两架小型飞行器。 吴辰低声骂了句什么，夏末没听清楚，只是看他脸色阴沉，不由得问了句：“怎么了？“ “没事。“吴辰口气有些冲，但还是解释道：”我原本输入了航路安排的那架中型军用飞行器不知道被谁开走了。我们只能将就用剩下的了。“ “只要燃料足够就行。“夏末安慰道，心神却有些不宁：”李复淮呢？怎么还没到？“ 吴辰一边检查飞行器，一边随口应道：“应该快到了吧，你先登机吧。“ 夏末点头，飞快登上飞行器。 随着一声机器轰鸣，飞行器顺利启动了，与此同时，港口连接外太空的大闸缓缓打开，巨大的氧气流从港口墙壁四面八方地涌出，以保证港口内的含氧量。 吴辰紧跟着也登上了飞行器，坐到主驾驶的位置上，按下舱门的锁：“我已经破坏了飞行器和主系统的连接，我们立刻启程。“ “等等，李复淮还没到。”夏末按住他的手。 “他现在不到就是永远都到不了了。”吴辰甩开她，按下飞行器的升空键。 加速器开始急速压缩能量，轰鸣声越来越大。 “你骗我？“到了这个时候，夏末也觉察到不对劲，“你根本没有通知李复淮，对不对？” “对。”吴辰不再隐瞒，“即便没有他，我们也不能再等了。难道你要为了一个人放弃整个人类？放弃所有文明成千上万的生命？” 他说的，夏末又怎会不明白，可她仍旧不想放弃：“对方还没发现这个港口，或许我们还有时间把他带出来！” 吴辰正要反驳，舱外突然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吴辰，小末跟你不一样，能眼睛都不眨就抛弃了自己爱的人。我的小末最容易心软了，怎么可能抛弃养大自己的人呢？”寂白的身影在飞行器前缓缓凝聚成实体。 吴辰双眼一眯，手一横，下意识地挡在夏末身前，完全忘记了以他的实力，还需要夏末来保护他。 随着寂白话音一落，一个小型蛀洞凭空出现在他身旁，白文明凤凰军团最高指挥官白蕾一步踏出，手里还钳制着不断挣扎的李复淮。 “老骗子！”夏末推开吴辰，上前一步，却被他死死拉住。 “小骗子！”李复淮看见舱内的她，满脸焦急喊道：“你快走，别管我，快走啊！” 夏末管不了那么多，伸手就要打开舱门出去抢人，却被吴辰用身体挡住，他侧过脸，咬牙吼道：“你疯了，我开启了飞行器的高纬度空间封锁，可如果你自己打开门，一切都会前功尽弃！你以为我不想带他一起离开吗？” 夏末一愣，停住动作。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吴辰，他一直都是阴郁沉默的，即使是说狠话的时候也带着阴阴的笑意。 “你还记得我的未婚妻吗？”吴辰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隐约还带着几分颤抖。“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说好了以后也要一起变老。但半年前她被检查出脑癌末期，我们只能放弃治疗，但是高级文明降临又让我又看到了希望，结果……” 夏末看见他的双目紧紧地盯着前面的寂白一行人，血丝密布，连眼角都变得赤红。 “我们不是治好了她的身体吗？”寂白笑容不变，露出一副不解的表情。 “哈哈哈――治好了身体？”吴辰突然仰头大笑，可是泪水却早已爬满双颊，整个人如疯癫状：“是啊，寄生卵成熟后完全取代本体，就能像白文明其他成员一样随意组合自己身体的物质，癌症自然可以不药而愈，可你们怎么没告诉我们，如此一来，她也不再是原来的她了！我还是一样永远失去了她！连她的身体都保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使用她的身体，却如傻瓜一样无能为力！” 看着吴辰撕心裂肺的痛苦模样，夏末一阵不忍，还是轻声问道：“寄生卵最终会取代本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先不说吴辰在地球的时候在李复淮身边当了很久的贴身保镖，每天出入研究所，即便后来他投靠了白文明，接触过那么多白文明成员，总不可能整个白文明一起串通起来骗他一个人吧？为了一个普通人类，寂白不至于这么兴师动众。 “我也是这么问他们的，”吴辰再次抬头，狠狠地瞪着前面寂白和白蕾，“白蕾当时只告诉我熵被寄生后又痊愈的消息，而他……”吴辰指着寂白，眼中恨意滔天，“他当时也在那里，却什么也没说！” “难道我说错了吗？熵确实被寄生后仍旧安然无恙啊。这说明寄生的过程确实不是不可逆的啊。”白蕾一脸无辜，捂着嘴呵呵笑道。 到了现在夏末还有什么不明白，对方明显就是在故意误导吴辰，只告诉他寄生可逆的例子，却没有让他知道，那只是在极端情况下，像熵那样强大的高等级肌体才能抵御寄生卵入侵大脑，并同时完成肌体重塑。普通人类怎么可能跟熵相提并论？而且，要获得白文明成员的能力，必须要完成整个寄生过程，成为白文明的一员，而不是像熵一样驱除寄生卵啊。 吴辰深吸一口气，不再看那边的寂白和白蕾，而是用力抓住夏末的手臂，把她拉到副驾驶的座位上，快速帮她扣上安全带。 夏末看着他低头忙碌，似乎不敢跟她对视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感到一阵心慌，手足无措地想要解开已经扣好的安全带：“不行，老骗子还在外面呢！” “你这个傻子，怎么到了现在还不明白！”吴辰苦笑一声，缓缓蹲下，握住她的双手，终于对上她的视线：“你还不懂吗？我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起我的未婚妻？” “为……为什么？”夏末眼中泪水迅速集聚，心里却已经触摸到了答案。 舱外的李复淮却代替他缓缓开口：“小骗子，因为我跟他的未婚妻一样。你走吧，听话，夏末。” 夏末只感到脸上传来湿热的触感，目光直愣愣地盯着前方熟悉的身影，眼前却一片朦胧，再怎么用尽全力都看不清他的模样。 他又叫她的全名了。每次都这样，让她知道再怎么反对都无法改变他的决定。 夏末真恨自己。她怎么这么粗心，怎么会一直没察觉他病了呢？肯定是她忽略了他。她怎么可以忽略他呢？他是她除了熵以外，唯一的亲人啊。他明明是一名可以成绩斐然、享受世人瞩目的科学家，却为了她在社会底层混迹半生，养育她长大、教育她成才，是他让她看见了人性的美好，是他让她明白人生除了困难和无奈，还有全心全意、不问结果的努力、永不放弃的坚守和黑夜过后必将迎来的黎明，也是他让她相信所有生命都值得被尊重和珍惜。 “什么……时候……开始的？”夏末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 回答她的是寂白，他脸上笑意不再：“在阿克提克的时候，他因为头疼到研究所的医疗院检查，我不想看见你失去自己的养父后痛不欲生，所以对所有人隐瞒了他的真实病情，包括他自己，然后帮他安排了合适的寄生卵。大部分寄主直到完全被取代时都不会发现自己已经被寄生，更不要说他们身边的人，这么一来，他将不用承受被病痛折磨致死的痛苦，你也永远不会失去他，这不是很完美的结局吗？” o75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夏末不语，突然记起老和尚参商来看她的时候，为了让她能更好的练习禅定冥想，偶尔会给她讲一些佛理。 她对寂白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了一遍老和尚说过的一句话：“有些人愿意在谎言里开心的活下去，可是有些人却宁愿承受得知真相时的痛苦，也要活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老和尚当时还说了一句：“这就是众生与佛的区别。” 夏末虽然只是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但同样希望自己能活得明白。她相信老骗子和吴辰，还有吴辰的未婚妻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活得明白？”寂白进一步靠近飞行器，伸出手贴在驾驶舱的玻璃上，似乎想为夏末逝去脸颊上的泪痕：“我从来不管什么真假正邪，小末，我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你能幸福。为此，哪怕要用无数个谎言堆砌成一整个宇宙，那又如何？为了保护你不被四级文明找到，当时肌体还没成熟的我只能把你留在Genui计划总部，因为那里有你父亲4909残留的气息做掩护。看着你在实验室中痛苦煎熬，难道我不心痛吗？至于熵，来自三级文明的他甚至不能成功让你受孕，难道这样还不够证明他根本不配拥有你？难道你不想拥有自己的孩子吗？只有我，才能让你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获得一份完整的幸福！我才是那个能跟你并肩站在同一高度，真正能保护你爱护你的人。” 凝视着寂白眼中几乎能凝聚成实体的执念，夏末突然感到一阵悲哀，为他也为自己。 “你觉得我现在幸福吗？”她抹去眼泪，视线陡然一清，“你希望我能幸福，可是我的幸福不是应该由我自己来定义吗？你又怎么能把你所谓的幸福强加在我的身上？” 寂白低下头，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去，放在玻璃上的手缓缓曲起，握成拳。他以为他终于有机会向她解释清楚一切，结果却被她一句话打落谷底。 “哥哥……”夏末轻轻启唇，她好久没有这个叫过他了。 寂白猛然抬起头，眼中再次亮起希望的光。 “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夏末轻叹，“小时候的我从来没有恨过你，或许这就是血脉的力量，即使我不知道你就是我的亲哥哥，我还是无法恨你。可当熵消失在我视线尽头时，我心中对你就只剩下恨。但是现在，我不想再恨你了。因为我无法爱你，对你而言，就是最深重的痛苦。我的存在，竟然是我哥哥终其一生的痛苦，我突然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小末……”寂白感觉自己的心被撕扯着，几乎痛到麻木，“小末……不要离开哥哥，哥哥求你了……求你了……”那几个夜里的合抱而眠，呼吸交融，她让他尝过了那么美好的滋味，却要残忍地收回，他怎么能承受？怎么能甘心？ “王……”白蕾咬唇，不能忍受他们白文明所有臣民心中尊贵无比的王，如此痛苦如此卑微。她悄悄伸手抚上李复淮的后脑。 李复淮浑身一抖，突然朝夏末伸出手，脸上尽是悲伤的神色：“小末，你要扔下我一个人走吗？留下来陪我吧，我们跟以前一样一起生活，好不好？我还想看你为人妻、为人母，再看着你的孩子长大成人，听他每天叫我爷爷。我会像当初教你一样教他，给他讲故事，讲物理定理，讲数学公式……” “老骗子……”夏末看着他，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别听他的，这是寄生卵取得了他身体的主动权。”吴辰强行将夏末的脸掰回来，让她看着自己，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夏末，我知道你比谁都清楚哪个才是真的李复淮，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比你更了解他？我知道你能做到，你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李博士也希望看到你能坚强地走下去！” 现在选择权在夏末手上，只要她想，吴辰是无法阻止她打开舱门的。 “吴辰……熵已经不在了……我不想再失去老骗子……”夏末无助地看着他，哭得像个小孩子。 “我知道，我明白……我也舍不得她啊……”吴辰想起自己的未婚妻，又低头望着此刻的夏末，或许是感同身受，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怜惜的情绪。他抱住她不住颤抖的身体，在她耳边低语：“可是人生不就是一次次的分分合合吗？一个人来，总要一个人走的。有时候，再痛也要放手。不是我们想放手，而是不得不放手。既然如此，还不如痛个干脆彻底、酣畅淋漓。” 舱外，寂白已经回到白蕾身边，脸上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一双眼睛还死死地盯着舱内蜷缩在吴辰怀中的夏末。 他不会放弃的，他会证明给她看，他说的幸福才是她真正的幸福。只要给他时间，他能证明。 吴辰的话让夏末又想起老和尚参商那天盘腿坐在她面前，苍老的声音醇厚如暮鼓晨钟：“《无量寿经》云：‘人在世间，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无有代者’。” 夏末感觉前所未有的孤独，可是吴辰身上传来的温暖体温，他此刻眼中同等的痛苦，又让她觉得不再孤独。虽然每个人每时每刻都在经历着属于自己的快乐与痛苦，别人无法代替承受，可是我们仍旧能对彼此感同身受。 我们是孤独的，却同时是不孤独的。 吴辰说得对。她是不得不放手，但仍滞留在灯塔航路中的所有人都还有选择的余地。 如果一个人的别离苦能换来无数人的平安团圆，她相信曾经不顾自己安危在冰天雪地里拯救濒危动物的老骗子一定能忍受，也愿意承受。 而她，愿意陪着他一起承担。 “准备启程吧。”夏末的声音已经沙哑，但咬字清晰。 吴辰抱着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抹了一把脸，用力回答：“好！” 加速器的能量压缩早已完成，随时可以进行高纬度瞬移。飞行器缓缓升空，机头也转向港口出口。 夏末闭上双眼，心中还存有侥幸。只要寂白对她的执念一天还在，老骗子还是安全的。希望她还来得及回来见他最后一面。 “小骗子！” 一声熟悉的高呼让夏末瞬间睁开双眼，急切地趴在玻璃上找寻声音的来源。 “还记得我说过，我们都是恒星的孩子吗？”李复淮用他一如既往老顽童的语气嬉笑喊道，“相信老骗子最后一次，只要你一想起我，我就在你身边！”话音刚落，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自己嘴里塞了个什么东西。 一切发生的太快，而且寂白他们的注意力都全放在了夏末乘坐的飞行器上，所以就连最靠近李复淮的白蕾都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把东西吞了下去。 炽热的黑色烈焰瞬间腾空而起，然后又一瞬间湮灭。那名笑容慈祥的老人就再也无迹可寻。 “反物质压缩胶囊？”白蕾第一个反应过来，不可置信道：“他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同一时间，飞行器光芒一闪，消失在原地。 夏末凄厉的痛哭声却在船舱里回荡不止。 “我们来自恒星尘埃，我们终会归于原处。我们此生渺小短暂，我们必将不灭永恒。”老骗子对她说这话的一幕恍如昨天。 o76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飞行器静静地穿梭在深谙的虚空，在进行了一次高纬度瞬移后，等待能量源冷却完毕，准备第二次瞬移。 夏末无力地靠在副驾驶座上默默流泪。 吴辰驾驶着飞行器，用眼角瞥了她一眼，想说点什么分散她的注意力：“这架飞行器的燃料不足以让我们横跨宇宙与其他文明汇合，而且要顺利离开四级文明控制的行政区，我们的飞行器根本无法通过边境线上的全纬度扫描。”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希望夏末能接着说点什么。 结果夏末毫无反应地盯着前方。 吴辰轻叹一声，只能继续自说自话：“刚才第一次瞬移是个障眼法，让他们以为我们想直接驾驶这个飞行器逃出行政区。其实我已近联系了能帮助我们偷渡出境的人，他们会在我们第二次瞬移的目的地等着我们。你先休息一下，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夏末现在哪里能合眼？一闭上眼睛就是老骗子最后的笑容，还有把那笑容吞噬的黑色烈焰。 老骗子，你总骗我。你不是说只要我一想你，你就在我身边吗？ 我现在想你了，你又在哪里？ 夏末朝虚空伸出手，五指平张，又缓缓合拢，又再次摊开。她低头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宇宙尘埃吗？ 可是我就是个大俗人，我不想听什么恒星之子，只想看你跟以前一样，在我面前笑，在我面前耍赖，跟我斗嘴，到处占便宜，然后又一本正经地给我讲大道理。 什么宇宙尘埃，我只要你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 “能量源冷却完毕了。坐好了。”吴辰的声音打断了夏末纷繁的思绪。 冰冷的电子音紧跟着响起：“准备进行高纬度瞬移。倒数开始，10、9、8……2、1、0。”飞行器轻微震动了一下，凭空消失在原地。 吴辰轻哼一声，感觉内脏都错了位。以他的肌体强度，如果不是曾经被注射过夏末的血液，内脏都可能会受损。毕竟这是架小型飞行器，不如大型舰艇能量强大稳定，舰体外面有能量罩，保护舰身和其内部的构造和人员。 他也就能承受短时间内连续两次高纬度瞬移，不能再多了。他轻喘了片刻，才抬眼向飞行器前方望去，待看清舱外的景物，明显松了口气：“我们到了。”他一下倒在驾驶座上，闭上双眼，声音疲惫至极，却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狠劲儿：“夏末，你听好了。为了能完成灯塔航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无数文明、许许多多的生命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不仅仅是李博士一个人。接下来的路，我有心无力，只能功成身退。但你，无论是哭着还是笑着，跑着还是跪着，都要给老子走完了！” 夏末眼中的水汽还未消散，又涌出更多。她低下头，让那水意加快速度凝聚，滑落，直至滴干，眼前又恢复一片清明。她舔了舔干涩的口腔，艰难地发出几个音：“这里是哪里？” 她话音刚落，舱外原本幽暗一片，只有几分遥远的恒星余光，这一会儿，无数光点突然点亮，一闪一闪地，像是节日里跳跃的彩灯。同一时间，他们乘坐的小飞行器像是被什么吸引着，一点点朝那光点密集的中心飞去。 直到小飞行器安全停靠在一座广阔的飞行港口，夏末才发现刚才那些光点是这架巨型舰艇舰身上发出的光。踏上光滑的黑色大理石地面，夏末心底不由升起一阵熟悉感，很快她的感觉就被验证了。 “又见面了，只是不知道我应该怎么称呼你。白文明的王妃，还是熵的伴侣？”眼前的男人仍跟上次见面时一样，双腿搭在面前的桌子上，脸上挂着百无聊赖的浅笑，但夏末隔得那么远都能看清他瞳孔里乌黑的流光。而他怀里的女孩儿，眼中早已没有之前的懵懂，一双清亮的眸子眯成危险的直线，开口道：“夏末，你与熵曾经盟誓，你不可以背叛他。” 夏末没想到自己还能再见到母脑，讶异道：“你……恢复记忆了？” 母脑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说……记忆到底是什么？是那些曾经亲身经历过的片段？还是一段段可以随时删除的数据？明明是肯定发生了的事情，却能被一点不留地抹灭得干干净净。过去的时光再也不会回来，那么那些日日夜夜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只是我们自己心中虚无缥缈的梦境？” 她的问题，让夏末一时语塞。 其实老骗子也曾经提出过类似的猜想，时间与空间的问题本来就是物理学殿堂中最惹人遐想的瑰宝之一。对于我们这种三维世界的生物，时间是一条不可逆转的直线航程，可是在更高的维度里，它或许能被揉成一团团凌乱的线团，甚至是可逆的。 那么，发生过的也可以是未发生的，真实即是虚幻。此理同样适用于空间与物质，因为这三者几乎是相辅相成的。 这也印证了老和尚参商曾经给她讲过的，《心经》里所谓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夏末停下思绪，再次抬头看向她，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可能已经恢复记忆的母脑，此时此刻还在逃亡路上的她竟然没有丝毫害怕，反而隐隐有种老朋友重逢的欣喜。 “你在熵文明母脑系统中留下的声码信息我已经听过了。”夏末想起母脑留言里说的“初恋情敌”，不禁微笑起来。 母脑微微一愣，也想起了自己留言的内容，表情软了下来，但还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撇撇嘴轻声道：“我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之后，发现熵虽然很出色，但也就那样了，既然你喜欢，我就让给你了。” 夏末轻笑一声：“哦，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不客气。”母脑扬起小下巴。 谈话到此都还未进入正题，一旁沉默多时的吴辰阴着一张脸，越来越不耐烦，但以他的身份，这种场合他是没有发言权的，只能低咳一声，在夏末身后小声提醒：“说正事。” 夏末秒懂，终于正色道：“你们有办法送我们离开？” “这件事情，你要跟他谈……”母脑一指她背后的男人，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紧张地挡住夏末的视线，对她警告道：“我可是有言在先，这男人是属于我的，你不能抢！” “嗯，是你的，都是你的。”男人勾起唇角，安抚地把炸毛的母脑揽在怀中，才把视线转回到夏末身上：“我确实有方法，但我从不做亏本生意。” “我想宇宙在加速回缩的消息你们肯定早就知道了。我现在不能保证一定能让你们安全度过这次灾难，但我可以保证，只要我活着一天，你们将会获得跟其它熵文明成员一样的公平待遇。”夏末郑重说道。 “我无意加入任何文明阵营。”男人单手抚摸着母脑乌黑的长发，眸光沉沉，不急不缓地说出自己的底线。 “你们不需要加入我们，我的意思是，在这次灾难期间，熵文明会单方面向你们开放资源和保障你们的安全。”夏末解释了一句，想了想又补充道：“只有我才能点亮通往宇宙之心的灯塔，而熵文明的实力也是有目共睹的，没有任何人能开出更优厚的条件了。当然，四级文明和白文明可以给出同等甚至更好的条件，但他们绝对不会愿意。” “那可未必……”男人若有所思地盯着夏末，“你在我手上，恐怕应该是他们跪着求我合作吧。” 夏末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母脑，看到她微微皱起眉头拍掉男人在她头发上的手，看起来对男人的话很不满意。熵文明在母脑心中还是占着一席之地的，而夏末又是熵的伴侣，母脑下意识按照原来的思维方式去保护夏末。 “或许把我交出去，你们确实能安全度过这次灾难，但之后呢？”夏末也不急躁，条理分明地分析道：“如果最后存活的只有四级文明、白文明和你们，你觉得他们会愿意公平地跟你们分享资源？你们还能像现在这样拥有绝对的自由？” 夏末话音刚落，男人就笑了，反问道：“他们不愿意，难道你们愿意？” “资源能否公平分配，我说得不算。但存活下来的文明越多，旧有的宇宙秩序就越容易保存下来。浑水摸鱼，你们才能更安全。”夏末实话实说。 男人复又抚上母脑的长发，扯了扯她的发丝，笑问道：“小冰块，听她说地有模有样的，你觉得呢？” 母脑扯过自己的头发，转头看向他，咬牙道：“是不是我说有道理，你就答应？你自己没脑子想吗？” “你的小脑袋比较厉害，听你的总没错。”男人在她发顶揉了揉，盯着她，黑眸中浮现出一丝暖意。 一向强硬惯了的母脑竟然有些无措地躲开他的注视，声音也弱了下来：“反正……我觉得挺有道理的。” 至此，一锤定音。双方立刻签订合作条约。 “事情顺利解决，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启程？”母脑松了口气，神色轻松了不少。 “越快越好。”夏末也不隐瞒他们，把当时熵和自己被四级文明长老和寂白算计的事情说了一遍，并且还告知了他们熵目前下落不明，而自己又不在，熵文明群龙无首还不知会如何，另外，滞留在第二座灯塔之前的各文明，没有她点亮灯塔，在前往宇宙之心的航路上更是寸步难行。 话到此处，在座的众人都听出来了，其实对于当时熵被吸入星系核的这件事，任谁听了都会觉得他肯定凶多吉少了，但夏末言辞中仍旧固执地坚持熵只是下落不明。 看着在众人面前强作坚强的夏末，母脑静默了片刻，才又昂起头恢复了一脸傲然，冷冷地瞪了夏末一眼：“融合了你的血脉后，这一代熵拥有熵文明史上最完美的基因，可以说在至今为止所知的所有三级文明中都无人能及。他一定会回来的！你现在摆出一副苦哈哈的样子给谁看呢？我可不会安慰你。” 夏末被她这么一顿噼里啪啦的话骂笑了。这人刀子嘴豆腐心的，还说不会安慰她。 胸中的郁闷一扫而空，夏末与吴辰对视一眼，当机立断道：“如果可以，我们现在就启程吧。” o77 - 星际之降临 - 我爱爬格子 母脑安排了人带着夏末和吴辰前往各自休息的舰舱。两人亦步亦趋地跟着前面带路的不知名生物走在通道里。 理论上来说，最后一座灯塔的光芒湮灭的地方就是宇宙之心，他们现在从宇宙之心出发，所以这次的旅途不会太长。本来夏末以为只有她才能凭着血脉的吸引找到灯塔的位置，可是吴辰在逃离宇宙之心之前，竟然想到把整个灯塔航路的坐标图窃取出来一并带走。 吴辰果然还是吴辰，他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所以做好一切准备，即使最后没有成功带走夏末，最起码所有人都还有一线生机。 有些人就是这样，明知道前面必然是死路，却仍能义无反顾地往前走。在希望中相信希望很容易，在绝望中坚持希望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夏末不由得侧目看向身旁的吴辰。 在所有人眼中，她是被命运选中的人，多么幸运，就连宇宙毁灭都不需要担心。谁都可能活不下去，但只要她愿意，她什么都不用做，总有人会想尽办法让她活下去。 命运逼着她走到了台前，她疑惑过、挣扎过、惶恐过、后退过，被逼着踏出每一步，却甚少主动选择过。 她不由想起毛蛋菌、阿星、小萨、小和尚…… 这么畏缩不前的她，何德何能？能拥有这么多优秀的伙伴一路陪行。 夏末收回在吴辰身上的视线，轻轻呼出一口气，压下刚才一瞬间满溢胸间的情绪。 前方带路的生物突然停下脚步，粗鲁地抹了一把鼻子，朝夏末看一眼，又指了指一旁的舱门，示意她的房间到了。 夏末看着舱门打开，自然而然脱口而出：“晚安，吴辰。” 吴辰本来打算抬脚继续往前走，听到她的声音又回过头来，僵硬的脸部线条似乎柔和了一点：“晚安，夏末。” 从前的他们谁都没想到，两个人竟然有一天也能像朋友一样互道晚安。 舱门在夏末身后关上的一刻，她笑了笑，自顾自地想到，或许比朋友还要再多一点，毕竟他们现在已经有过命的交情了。 一个人独处时，时间总是很难熬。 夏末独自一人倒在宽大柔软的床上却毫无睡意，为了避免自己再想起不开心的事情，她索性坐起来练习冥想。以前老和尚教她冥想的时候，很多道理她表面上懂了，其实却没有入心，直到经历了这么多悲伤离别，她才真正心有所悟，所以这次打坐，她很快就进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空灵状态。 这种状态很是微妙，有些像控制星辰力时的感觉，又有所不一样。星辰力是对一切物质极其霸道的控制力，是一种凌驾于一切的绝对主宰，可是夏末此时的感知状态却温和包容得如春雨润物一般悄声无息。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每一颗星体的运行轨道，每一粒细小的宇宙尘埃，甚至连黑暗无声的混沌区都被她温柔地拥入了识海中。 她即是参与者，也是旁观者，她与一切融为一体，却无意把自己的意识强加于任何东西之上。 她把自己交付给宇宙，它也把自己一点一点地敞开在她眼前。即使她并不想窥伺它掩藏在时间和空间中的秘密，它却如撒娇的宠物小猫一样四脚朝天，把自己最柔软的小肚子暴露在她面前。 夏末的意识以惊人的速度飞快地蔓延开去，无数信息如海潮般涌入她的大脑，可她并不觉得痛苦，反而浑身像置身于融融的温泉之中那般舒畅，仿佛那些信息本来就是她的一部分，她只是忘却了太久，而在经历了无数大劫之后，突然醍醐灌顶般地再次想起来了。 直到她听到母脑的声音时，这种状态才被终止。 夏末一睁开双眼，就看见站在自己面前满眼焦急的母脑，不由问道：“怎么了？这么晚了，你不休息？” 母脑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地样子：“还休息？你把自己关在舰舱里不吃不喝那么久，还没休息够？” “没……没有多久吧。”这回轮到夏末傻眼了，她明明记得她才打坐了一会儿：“我在房间里多久了？” “两天两夜了！”母脑双手叉腰，“我们再瞬移一次就到最后一座灯塔了！” 竟然过了这么久？夏末洗漱完毕来到舰体指挥大厅的时候，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一路太过顺利，我认为四级文明和白文明必会派人在最后一座灯塔前等着我们。”母脑沉着一张小脸对众人说道。 抱着她的男人反而没露出担心的表情，随口说道：“既然躲不过，就打，打不过嘛……还是要打。” 大厅里各种长相怪异的生物顿时吵吵嚷嚷地吼起来。 “对！头儿说得对！抽/他/丫/的！” “他/爷/爷/的，我们怕过谁？” “老子反正死过无数次都没死成，真死一次玩玩！” …… 高纬度瞬移的倒数电子音就这么被湮灭在众人的吵闹声中，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黑，等大家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却看到满目的光点，密密麻麻地挡在他们面前，上下左右都一眼望不到尽头。 果然，有人早就等在这里了。 所有人心中都很清楚，双方实力相差太过悬殊。但大厅里的静默只维持了几秒钟，很快众人再次群情激昂起来，争吵着怎么打这场毫无胜算的仗。这种“天不怕地不怕老子最大”的态度倒是让前一刻紧绷的气氛消散得无影无踪。 夏末走到母脑跟前，说道：“看来，我们目前只能化整为零，分成小队冲出重围。我请求得到所有人的掩护，不计一切代价把我送出去。” 她要活下去，也必须活下去。她不能再退缩，如果她注定要背负无数人用生命换来的未来，那她就不再疑惑、堂堂正正地接受这样的命运。 母脑迅速衡量了一下利弊，毫不犹豫按夏末的提议执行。 时间不多，他们必须在对方采取行动之前先发制人。港口舱门已经升起，大部分人的小型飞行舰都在准备升空。 “这一次我们恐怕要分开行动了。”吴辰接过别人递给他的保护服，一边套在身上，一边对夏末说道。 “我知道。”夏末勉强笑了笑。吴辰的身体只能承受连续两次的高纬度瞬移，在这样的逃亡作战中，她乘坐的小型舰艇可能会进行不间断的高纬度瞬移来躲避追踪，所以即使带着他，他也必死无疑。但是在必要的时候，只有她所在的舰艇会被保护，其它舰艇都会被毫不犹豫地牺牲掉，他存活下来的几率同样接近于零。 “夏末，”吴辰“唰”地一声拉上衣服的链子，拿起一旁的头盔，站在原地笑看着她，“死亡有时候反而是种解脱，背负着所有人的记忆活下去才是最艰难的。我不会说让你不要勉强自己，不过人总会有累的时候，累了就休息一下，休息好了站起来，拍拍屁股继续前行。过了这个坎儿，回过头来一看，也没多大点屁事儿，是不是？” 夏末看着他难得的笑容，点点头，唇边的笑意也变得真实：“是，屁都不值一个。” 吴辰最后看了她一眼，终于转身，头也不回地登上他的飞行舰。 夏末目送他的背影消失，才登上自己的飞行舰。 “敌方请求打开通讯频道。”驾驶员从主控台上抬头说道。 “接通吧。”母脑说道。 夏末盯着面前的立体大屏幕，等待对方的影像传输过来。 寂白的影像出现在屏幕上，他身后还站着许多人，其中之一就是夏末见过的四级文明的长老。 出乎意料的，寂白没有对夏末说话，而是直接对母脑身边的男人说道：“萨沙，我想再跟你做个买卖，如何？”他口中的买卖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萨沙安抚了一下快要炸毛的母脑，才施施然地笑道：“我已经跟熵的伴侣签订了合作协议，实在无法不信守诺言。” “哦？”寂白挑眉，“我竟然不知道一向只看重利益的星际海盗还会讲信义？” “你说得很对，我跟男人做买卖一向只谈利益，不过对女人嘛……”萨沙抱着母脑亲了亲，无赖道：“我从来都是一诺千金。” “既然如此，就让你看看诺言需要付出的代价。”四级文明长老阴沉着脸直接按断了通讯。 萨沙环视一周跟着他多年的难兄难弟们，闷声轻笑了几声：“我们这群人这辈子最好三件事，好酒，美人和赌博。好酒我尝过不少，如今也有美人在怀，那今天，我们就来赌赌命。这辈子，过瘾！” 通讯器里传来各个飞行舰上众人一阵阵附和的大笑： “真/他/娘过瘾！” “赌命好啊！带劲儿！够刺激！” “赌金赌银赌女人，老子连开裆裤都赌过，就是没赌过命！赌死了也不亏！” “头儿，跟你混就是过瘾！” 粗细高低不一的笑声中，一架一架小型飞行舰升空，飞离主舰。夏末乘坐的飞行舰也混迹在其中。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