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他们都有病,实质意义上的有病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早。” 严月刚从公司熬了个夜班回来,一用钥匙拧开门,就瞥见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纸的方西乔,下意识的开口打了声招呼。 方西乔把眼前的报纸缓慢挪开,而后将报纸整齐叠放在茶几上,抬头看着精神有点萎靡的严月,下意识的皱了皱眉,随后又舒展开来,恢复成一副亲疏有别的样子,轻轻一颔首:“早。” “我给你带了早餐回来,吃了再去学校吧。”严月手上提着一个牛皮袋,脱了累脚的高跟鞋后,穿上棉拖就走到一边的敞开式厨房去了。 方西乔点了点头:“多少钱?“ “还是老样子。”不过就是一碗胡萝卜粥,才五六块钱,刚开始想要拉近两人距离的她还会争辩一下不用算的这么清楚,但现在的她不会去争辩了 因为她早就习惯了方西乔的这种亲疏有别,早在他们两个人同室而居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是一块很难被人捂热的石头。 不过每个人都有选择是否社交、如何社交的权力,她无权去干涉,但她是愿意去配合的,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方西乔伸手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熟练的给严月微信转了账,很快,严月的手机屏幕就亮起来了,她开了静音模式,所以并没有听见微信消息的提示音。 她下意识的瞟了眼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没再说话,转过身又去橱柜里拿出一个不大不小的饭碗来,将一个塑料餐盒里的胡萝卜粥倒了出来。 “好了,过来吃吧。” 她将重新处理好的早餐端到沙发右边不远的餐桌上,方西乔也很快起身走过来,轻手轻脚的拉开桌椅再坐下,说了句“谢谢”后便低头吃了起来,整个过程一言不发,连喝粥都没有发出过半点声音来。 严月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方西乔的用餐礼仪了,但还是会在心里免不了的惊呼一声“修养真好”。 比较之下,她倒显得市井了,用塑料勺子舀一勺放进嘴里,就会免不了的发出轻微的吸溜声,不过这三个月来,她已经要被这个男人给影响成一个拥有用餐礼仪的好孩子了。 这点她倒是挺感激的,以前她一个人住,从事的工作又大多时候不能让她好好坐下来吃一顿饭,用餐的时候自然就不会太去注意。 方西乔用餐到一半,抬眼看了看对面的严月,再微垂下视线看了看那个透明质的塑料餐盒,眼里带着些不悦,开口说了他用餐中的第一句话:“怎么还用塑料餐盒吃?” “懒得洗。”埋头进食补充能量的严月下意识就说了实话,又怕这个男人误会自己是个懒女人,刚想抬头解释的时候,对面的男人已经又埋头,慢条斯理的继续用着早餐了。 严月对外带的塑料餐盒,其实没有什么多大的讲究,用完就丢完全符合她心中快捷式的生活,可方西乔是以高质量生活为标准,他觉得装了热粥的塑料餐盒,在受热过程中会产生有毒物质。 每次她以“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这句俗语反驳的时候,方西乔的眉头就会皱的很深,好几次她都差点憋不住想要问问,他到底是法学教授还是生活教授。 用完餐后,方西乔收拾碗勺去了厨房水槽,将碗洗干净后又把厨房收拾了一番,而严月则是直接将塑料餐盒丢到了餐桌下的垃圾桶里,走到沙发边就挪不动脚了,这一吃饱,困意和通宵工作的疲倦也随之而来,径直躺倒在沙发上。 方西乔收拾好后,一出厨房就看见了比刚才更疲惫不堪的严月,他的视线却不在那张没有一点血色的小脸上,跟着他的视线慢慢往下挪,就看到他的视线正停在女人最有标注性的胸部上,不过他的眼中没有一丝男性的冲动,反倒有点例行公事的开口:“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没有。”刚合眼的严月睁开眼,看了眼方西乔,接着就在沙发上艰难的翻了个身,嘴里还在嘟囔着,“我一直在吃着药,医生说没有什么问题,目前还是良性的。” 严月对方西乔盯着她胸部看的大胆行为并没有什么抵触感,再加上方西乔绝对是个理性主导大脑的人,看个恐怖片都要用科学道理来解释里面所有的诡异,而且这个男人还只是在例行每天的询问。 就好像她也需要在彻底睡死之前,撑着最后的意识开口提醒一句:“记得开导航去学校,我今天睡死了,你要是丢了,我要明天才能爬起来去找你。” 微楞的方西乔听见沙发上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才敢无奈的轻笑出声,他病的还没有那么严重,至少目前还能自理,病情良好。 他走到玄关处,换了双擦得锃亮的皮鞋穿上,将棉鞋摆放回鞋柜上,拿起车钥匙要开门出去的时候,突然顿住,看了看窝在三人沙发上睡觉的严月,眸子里染上些担忧。 他是家族性阿尔兹海默症,只要注意饮食和做加强脑部训练,再配合用药是可以延缓的,而乳腺癌…他不是没有看到过严月拿回来后就随意放在茶几上的诊断书,医生的建议是如果发现癌细胞持续扩散,需要切除一侧乳房。 是啊,他们两个人都有病,是完全实质意义上的有病。 他们是在一个为独居病人寻找合租室友的网站上找到对方的,那时候方西乔刚来这座城市,因为自己的病,不得不找个人合租,严月就是在三个月前找来的,碰面签订合租协议后,就合租住在一起了。 缓过神来的方西乔抬起手,看了看腕表,已经七点三十了,他今天要教的法学课在八点,他望了眼蜷缩在沙发上的人,几步上前,伸手拿过沙发背上的一件毛毯给女子盖上,随后再收起所有不理性的想法,干净利落的开门,再关门。 002、他们过的比夫妻还像夫妻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严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短暂的睡眠让她的脸色有了好转,她想如果不是白正来的那通电话,她还能再多睡几个小时的好觉,让脸色看上去更好。 她晃晃悠悠的从沙发上起身,走到餐桌那边,倒水的间隙还掰着一手的手指头在算着些什么,算清楚后无奈长叹一口气,她这都连续八天早上才回家了,对于上班族来说,早上回家的含义就是在公司加班熬通宵了。 一想到通宵两个字,她又止不住的打了个哈欠,哈欠里全是困倦之意,因为团队研发的游戏即将开启七年来的第一轮限号内测,团队里包括她在内的十几个人工作起来也都开始没日没夜的了。 她近一个月的睡眠质量也是直线下滑,做的梦都是关于游戏的。 手机不合时宜的叮了一声,白正的催命微信又来了,她点开听,依旧还是那样呆板的声音:“严月,我四点要出差,你抓紧时间来一趟,我觉得一个游戏剧情的设定有些不妥,需要讨论一下。” 白正是大她四届的同校学长,她还在大三的时候就被这个学长给盯上了,大四的时候要找工作实习,这个学长第一时间就把她忽悠去了一个名字叫“初心”的游戏团队,团队里如今大概也有了二十个人,大多都是同一个学校出来的校友。 大家聚在一起后才知道,原来都是被白正给忽悠进来的,有的是工作不顺冲动辞职来的,有的是大四要实习的时候来的,不过一进来,倒是他们不舍得走了,严月也是一样。 因为白正所研发的游戏太吸引人了,玩家自由度也很高,虽然市场内同类大型网络游戏层出不穷,但大型网络警察扮演的游戏不多,而且白正力求让这款游戏还原警察真实的职业生活,里面有人性也有生死一线,让这个游戏在具备了刺激性的同时也让玩家逐步去了解警察这一常见的职业。 这无疑是个很大胆的构思和想法,一个同时吸引了玩家和他们的想法,三年前一经推出游戏概念和游戏画面,就引得无数玩家追捧。 做这行的,谁不想做个火爆的游戏出来,所以就趁着年轻都跟着白正一起干了。 严月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打了个哈欠后,喝水把嗓子润了润,随后手握着玻璃水杯走到茶几旁,弯腰伸手拿起置物篮第二层的白色小瓶子,在手心里倒出了最后的几颗药片。 想都不想,直接扬手把药片一股脑的全塞进了嘴里,再用最快的速度喝了口水,喉咙上下滚动几下,药已经滑进了喉咙里。 她掂了掂没有任何重量的药瓶,随手扔进垃圾桶里,又要去医院拿药了。 在简单收拾了下后,严月直接出门了,不过才刚到小区楼下,就正好看到了开车进来的方西乔,车开到她面前就没有再继续开了,她四处打量了下,以为是自己挡住了路,赶紧踩着高跟鞋往旁边挪了挪。 在驾驶座的方西乔透过车玻璃看见严月的这一系列动作,伸手摇下车窗:“又要去公司了?” 严月摁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手机时间,心里开始焦虑起来,所以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像往常一样,不管有事没事总会热络的跟方西乔开口打个招呼。 “上车吧,我送你去。”方西乔也注意到严月看了眼手机,他看过一个科学言论说人在极度着急的时候,总会下意识不停的去看时间。 只是他打开了车门锁好一会儿,都迟迟没听见车门被拉开的声音,他望过去,严月还笔直的站在原地,他只好开口解释:“我今天的课已经上完了,不是回来拿东西的。” 严月一听,又看了眼时间,不再犹豫的坐到了副驾驶,她不是一个扭扭捏捏的人,二十八岁的她从上大学开始起,就一个人在外生活了十年,要是还像个小姑娘扭扭捏捏的,那日子就别想过下去了,她已经懂得了扭扭捏捏并不能提高一个人在生活上和工作上的效率。 只是方西乔每次开车返回来都是拿遗落的教学资料,可能不是每次都如此,但只要她在的时候,几乎都是这样的。 车子开动后,两人在的小空间实在很沉闷,严月只能找着话题,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你的病情好像有所好转了。” “抱歉,开车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跟我说话。”方西乔两年前出过一次车祸,在那之后他变得害怕车,来这里后因为交通不便,他不得不克服心理恐惧开车,但是在开车的时候却变得异常谨慎了。 严月也是知道的,他们见面的第一次就把所有事情交代清楚了,避免日后对方就医的时候,医生要询问前因后果,而他们不知道。 为了让方西乔集中精神开车,她不再开口说话,整个人都变得静悄悄的,偶尔会偏过头去打量着方西乔的脑袋,好像他的家族性阿尔兹海默症就是在那次车祸后才被检查出来的,所以他才不得不放弃了大好的律师前景,来到这个三线城市做了一个大学教授。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方西乔的惊叹,她那时候在心里默念了一个词语叫做“傅粉何郎“,但其实这么近距离的仔细打量,这个男人长的也不是无可挑剔的,比如他的右耳上边就有一个小小的黑痣。 “阿尔兹海默症俗称老年痴呆,你见过哪个老年痴呆好了的?”在一个路口停车等红灯的时候,方西乔主动开口,可眼睛却是目不斜视的盯着前面路边闪烁的那个小绿人,骨节分明的双手也有些随意的搭在黑色的方向盘上,食指有节奏的敲击了几下方向盘,在他思虑过后还是简单的解释了下,“今天是用ppt讲的课。” “可也总要相信医学奇迹的。”严月偏头笑了笑,她相信医学奇迹,“指不定哪天央视新闻就报道出一则阿尔兹海默症能被彻底治愈的新闻。” 方西乔依旧是一脸正经,再一语否定严月的安慰:“阿尔茨海默症目前来说是不可逆的,临床缺乏有效的治疗方法,药物只能达到延缓效果,很多药物到了第三期也会失败,所以你的假设超出了一定的逻辑范围。” 严月望着方西乔深邃的黑色眼眸,深吸一口气,她正想着要怎么把这话接下去的时候,路边闪烁的红灯解救了她,她端正身子,开口提醒:“方先生,红灯了。” 方西乔只是淡淡瞟了一眼突然坐的端正的严月,没再多说什么,重新开动车子,一路上也都没有什么红绿灯出现过。 因为白正租的写字楼在离公寓最远的城东,所以一路上紧赶慢赶才终于在三点半的时候赶到了写字楼下,至于为什么租这里,自然是这栋写字楼死过人,租金便宜了一半下来。 “谢谢方先生了。”严月利落的下了车,路过驾驶座车窗前的时候,还停下来朝着方西乔轻轻一笑,道了声谢,转身要走的时候又突然想起什么来,俯身在车窗前,“记得回去的时候也要开导航,记得吃药,睡前看点书和报纸锻炼下记忆力,不要自己做饭也千万不要去开煤气!” 这已经是她的习惯了,就好像这个男人也早已把每日询问她有没有不适的话当成了口头禅。 他们并不是夫妻,只是在这个城市里萍水相逢的两个人,可却因为各自的病而过的比夫妻还像夫妻,大概那些离婚的夫妻便是因为吝啬了这种芝麻小事的关心,所以心底的裂缝日复一日的被撕扯大了,变得无法修复。 方西乔对于这些妈妈式的嘱咐,只是惯例的点了点头,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来,反倒在眉眼间还添了一丝暖意,在安静听严月说完后才开口:“你的药是不是已经吃完了?“ 严月应了声:“我下班后会去医院拿的,你的药呢,需要我顺便帮你拿了吗?” 两个人的病暂时都还没有很严重,所以两个人都是选择了保守的药物治疗。 “不用,你先去上班吧。“ 严月本来还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手机突然响起她百年不变的电话铃声,方西乔好像也一下被吸引了过去,从车窗里偏头注目着发出声音的手机,下一瞬他就皱起了眉头,因为严月在向他点头表示歉意后,已经转身快步走进写字楼了。 在看到那抹身影消失不见后,方西乔才拿起手机,看了看屏幕上听曲识别出来的歌名,是朴树1999年发行的《白桦林》。 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一点,朴树充满画面感的声音缓缓流出,在诉说着永恒不变的爱情。 透过车窗,只见到驾驶座的那个男人往后面靠了下去,长叹一口气,闭上沉重的眼睛,压抑下去的所有情感全都不再需要掩藏。 003、他们都等来的是意外,明天迷路了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学长,你要去哪里?”严月一进大厅里面,就看到从电梯里面疾步走出来一位西装革履、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的男人,西装革履和黑框眼镜是白正的标配,她赶紧走上去,低头看了看一直紧握在手里的手机,边看边迎上去道,“这还没到四点啊。” 白正就在原地站定,等着严月走上来,表情明显是松了一口气:“没有,我听猴子他们说你最近搬家了,离这里很远,我怕你赶不过来,所以就想着过去你那里讨论一下游戏剧情,然后直接出差。” “我室友送了我过来。”严月赶紧跟着白正上了电梯,“哪个部分的剧情出了问题?” “一个缉毒警察副本上。”白正张了张嘴,在看见自己学妹那副紧张的表情后,打趣的笑道,“你就放心吧,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还存在一些疑虑,需要你解答一下。” 严月立马就松了一口气,她昨晚好不容易才弄完了内测服中最后一个阶段的剧情,要是再通宵下去,真的要把命给交待在这里了,不是她没有无私奉献的精神,而是她不想给这个写字楼再添一条人命了,无冤无仇的,干嘛祸害人家呢,是吧。 一出电梯,就看到了好几双充满了绝望的眼睛,严月觉得这层楼更瘆人了,白正租的是写字楼的三层,刚好死过人这层。 为什么,因为最便宜。 “月亮,你都熬了八个通宵,今早好不容易回去休息,又被这没人性的老板给抓来了?”说话的是他们这个游戏团队里元老级的人物陈语,是最开始就被白正给忽悠过来的,虽然是个女人,可游戏程序的编码绝对是一流的。 严月极为无奈的摊了摊手:“我还睡了几个小时,我觉得这都已经是学长对我的恩赐了。” 白正是游戏发烧友,也是真的热爱游戏这行,正统的工科男,对别的都不感兴趣,女人对他也是可有可无,他前女友之所以跟他分手,好像就是因为他曾经在为爱鼓掌的时候,想到了一个游戏bug的解决办法,然后掌鼓到一半,他就不鼓了,立马下床给他们打电话解决游戏bug,严月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是夜里两三点。 “陈语,说话这门艺术你还得好好跟严月学学。”白正怼人也是最一语中的,特别是怼陈语。 陈语白了一眼,双手在键盘上飞速打着,嘴里还是不甘心的还了一句:“要是这次出差你拿不到第二轮投资,我就拿着榔头去拆了你家,再拿着变卖你家产的钱和我的月亮去好好做个美容。” “在我出差前,所有人再开一次会。”白正用手推了推眼镜,不再做口舌之争,走进了会议室。 严月也赶紧去自己的工作岗位上拿上资料,跟了进去,其他人也陆续拿着工作资料跟了进去。 不过刚推开会议室的门,她看着落地窗外面眉头一皱,她怎么感觉好像看见了方西乔。 她压下心里的疑惑,拿着资料大概讲了下剧情,大家都没有什么疑惑后,白正放过了她,开始一个个的点其他人,那些大多都跟她没有什么关系,她瞄了眼周围,白正很认真的在听汇报。 她这才壮着胆子,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方西乔的微信头像,他的微信头像是一个蓝色的漫画牛奶瓶,很好辨认,也挺符合他那个人的。 “你到家了没有?”编辑好之后,立马发送过去。 正在咖啡店与人认真商谈事情的方西乔,看见桌上开了静音模式的手机屏幕亮起,有些不悦的皱眉,直接伸手要去摁灭的时候,见到锁屏信息框上的名字,立马停住了手,反倒还顺手拿起桌上的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飞速的摁了几下,对话框上立马出现了“没有”两个字,刚想要发过去,犹豫再三之下,又加了一句“在咖啡店跟朋友商议一些事情”。 收到消息的严月松了口气,连着嘴角也不知不觉的弯起了弧度,下意识就用起了双手打字,打下一行最平常的嘱咐就发了过去:“那就好,但是咖啡对你的病情可是不怎么友好的,少喝为妙。” 合租的三个月来,他们对彼此的关心似乎早已渗入到了平时的日常生活中,指尖下意识打出来的每一句话都不再是冰冷的字眼。 这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无疑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这边的方西乔收到消息后,立马就在输入框打了“没有喝”三个字,可是很快又给删了,他偏过脑袋看向对面的写字楼,微微抬头就能透过二楼的落地窗看到齐肩短发的严月。 严月是背对着窗坐的,所以他并不能够看到脸,也看不到严月给他发消息的时候是何种神情。 “西乔,我可从来没见过你握手机会握这么久的。”坐在方西乔对面的人在被突然冷落这么长时间后,终于决定开口发表不满,“你之所以这么突然的辞职离开事务所,放弃了大好的锦绣前程,一声不吭的来到这座三线城市做了个大学教授,该不会是因为你谈恋爱了吧!” 方西乔略微皱眉,看着对面一惊一乍沉溺在自己幻想剧情里的男人,直接冷冷开口,泼了盆冷水:“只是合租的室友,我不会像你那么冲动感性,我做的一切决定都是通过深思熟虑,并且把所有情况考虑进去了后才做出来的。” 末了,加上一句,“辞职也是。” 坐在对面的这个男人是方西乔刚工作时候带他的律师张设,也该叫一声师父,但其实也只大了他八岁,所以他从来都不叫。 但,他不叫的最重要一个原因是,张设当初为了个女人就把律所给低价卖了,结果那女人卷着钱和别的男人跑路了。 幸亏当初有方西乔这个不败律师的传奇在,用了两年的时间才攒够钱重新开了律所,但是律所刚开,方西乔就出了一场车祸,后来一直在静养,中间零零散散接了几个案子,之后就再也不接了,半年前干脆直接辞职了。 “喂你这小子会不会说话。”张设这么多年都活得挺明白的,也就只在这件事上栽了跟头,但怎么也没想到一栽就起不来了,哪怕已经结婚好几年了,还是能被拿出来埋汰一番,不过他也怪不得别人,只能怪自己一失足成千古恨,“人生在世,哪里能没有教训的,反正这个教训告诉我,以后看见漂亮女人必须得小心。” 张设在痛心疾首的说着,方西乔又拿起手机,在屏幕上动了动手指,快速的发了一行字过去,最新的绿色对话框里用黑字显示着“今天还要加班吗,我就在附近,可以等你一起回去。” “你听见我说的没有!”张设伸手敲了敲桌子,到他这个年纪,就只想着跟人分享点自己的人生阅历,以此来获得成就感,“你以后看见漂亮女人可别一个劲的冲上去,漂亮女人就像漂亮蘑菇一样,别存着什么侥幸的心理,指不定你吃的那一朵蘑菇就带着毒,还是无解的毒。” 方西乔闻言,立刻就有个人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嘴角微微弯起,将手机收了起来,抬眼和对面的人对视着,一字一句道:“人是视觉动物,所以没有谁会不喜欢漂亮的人,你的这个要求有些难。”在张设继续讲他的人生教训之前,他又补了句,“不过你放心,我和你还是有些不同的,我不会为了漂亮的事物而失去理性。” “那你是真的不打算回律所了?那可是你两年的心血。”张设轻咳了两声,他特地飞来这座城市的目的,是要把方西乔带回去的。 “那律所是我交给你的学费,怎么是我的心血?”当年方西乔刚工作,不过两年的时间就打响了自己的名声,这中间其实更多的是张设对他的心血,那时候他不过是刚出社会的毛头小子,要是没有张设带着,手把手的教一些社会和工作上的事情,他不可能这么年轻就小有名气,说是学费一点都不为过。 张设被气的差点直接跳起来,顾及到这里是咖啡店才克制了下来,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跃然于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你又不是不喜欢这行,就凭你这资质,再加上人又不冲动,不会做糊涂事情,继续干下去绝对会比我更有出息!” 张设他是很喜欢方西乔这个徒弟的,不然也不会特地跑来这里折腾一趟。 七年前他本来有机会带几个已经有了职场经验的律师助理,可他当时偏偏就看中了刚硕士毕业的方西乔,方西乔当时虽然是本硕连读出来的法学硕士,可是二十四岁的法学硕士再厉害也缺少了法庭上的实战经验,再者学历又高,肯定是会端一些学历架子的,所以很少会有人愿意去带。 可本科学历的他当初偏偏就带了这么个法学硕士,还给带出来了,这无疑是他职业生涯最骄傲的事情,其实他看中的也就是方西乔眼里的那份理性,他一看就知道这人必有大成,理性的人有很多,可方西乔的理性是不会被任何事情击溃的,天生就适合干律师。 方西乔缄默不语,表情一直没有过什么变化,他确实是喜欢律师这行职业,甚至还想过到了三十岁就离开张设的律所,趁着年轻去放手一搏。 可现实是三十岁的时候,他被查出患了家族性阿尔兹海默症,不得不在半年前辞去律所的工作,在还没彻底痴呆前来了这座三线城市,如今他只是一名三十一岁的大学教授。 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提前等来了意外,严月也提前等来了意外。 张设还在继续恼凶成怒中,叽叽喳喳的说着一些话。 方西乔没有说话,就只是静静的听着,闲暇之际还端起桌上的咖啡杯想要喝一口,想到严月前面发来的微信便作罢不喝了。 在张设的滔滔不绝下,他只能是无聊的摁亮手机屏幕,之后又摁灭,再摁亮,他手机是没有密码的,所以一摁亮,就能看到屏幕还停留在和严月的微信聊天页面上,一直都没有新消息回复过来。 004、他们今天的第三次见面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开完会后,白正直接出差去谈风险投资了,这是他们这款游戏历经七年后的第一次内测,也是在内测前要拉的最后一次投资,要是这次投资谈不下来,游戏就无法正常进行内测,她们这几年来的辛苦也算是白费了。 白正可能是想缓解一下他们的紧张情绪,所以在开完会后,让他们所有人全都下班了,这是他们这个团队第一次这么早集体性的下班。 “天呐,我都成什么样子了。”陈语站在会堂大厅的镜子前,前后左右都照了照,翘着兰花指十分嫌弃的拎着一撮头发,是一个星期没洗的油头,“完了完了,这下回去我男朋友得不要我了。” “陈语姐,学长不在,你就别秀了吧,误伤友军了。”严月无奈一笑,她已经完全习惯陈语这种每月来一次的咋呼了,每次都说担心她男朋友不要她了,其实谁都知道她那个从高中谈到现在的男朋友有多么宝贝她,好像上个月刚跟她求完婚。 为了报复白正对她们的“惨无人寰”,她每次都要当着已经三十二岁的白正来上这么一回。 陈语拉着严月的手,轻轻拍了拍手背,满脸笑呵呵:“月亮这你就不知道了,有男朋友不拿来刺激你跟白正这种单身狗,那我要男朋友有何用。” 月亮是严月的小名,小时候她爷爷老是这么叫她,后来大家都叫开了。 只是上了大学后,就没人叫了,白正他们知道了也没叫过,就只有陈语在听见“月亮”这个小名的时候,老说很可爱,也就一直这么叫着了。 “那怎么还不赶紧结婚。”严月颇不服气的瞥了一眼,为了脱离靶中心,只能推出罪魁祸首白正来了,“要想刺激学长,结婚最管用,我前面还听见白阿姨打电话给学长说节假日安排了很多相亲,大概连明年的节假日都安排满了。” 陈语抿着嘴摇了摇头:“月亮你知道为什么我谈了十二年的恋爱,如今都三十岁了,还不结婚吗?” 严月疑惑的摇了摇头,她确实挺好奇这个问题的,她刚开始以为陈语不怎么爱她男朋友,毕竟都十二年的恋爱了,感情该淡了,可后来发现何止是爱,都恨不得天天挂在嘴边念着。 “你别看现在人人都说着男女平等,但是在职场上女性永远都是弱势群体。”陈语撇了撇嘴,虽然心中对如今的职场现状不满,却也只能是一副无可奈何的语气,这样的现状她无法去改变,可也不想接受,“我毕业起就在这里干着,好不容易就要熬到头了,我还傻乎乎的跑去结婚,有了孩子要怎么办?要我放弃这元老的位置吗?现在这种时刻,我就不能出现半点的问题,生病都得留到以后再去生。” 严月想起了一些什么,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眼神也有些心虚的四处躲闪,连左胸侧的地方也有感应的跟着刺痛了起来。 陈语注意到了严月不对劲的表情,狐疑道:“月亮,你不会是想着要找男朋友结婚了吧?我好心劝你一句,要是不想做个受婆婆气的家庭主妇,就还是先打消这样的念头,这种时候要是行差踏错半步,等你回来的时候,就会发现你的位置已经让新人给顶上了。” “熬了六年,最后给新人做了一身嫁衣裳。”陈语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看见镜子中怔楞不语的严月后,摇头叹了口气。 她凑到严月耳畔打了个响指,见严月眼皮子猛地睁开,无奈一笑往写字楼外走去。 “没有的事,我天天都被学长给使唤着,哪里还有时间去找男朋友结婚。”严月回过神,忍着不适,赶紧跟上陈语的步伐出了写字楼大门,“而且你说的挺对的,青春都耗在这里了,要是这时候再出啥岔子了,不就白白耗了这么久吗。” 陈语笑着点了点头,很快她男朋友就下班来接她了,还顺便问了一嘴要不要一起上车,她自然是拒绝的,只怕上车后这狗粮要吃的撑死。 站在写字楼门口的严月原地转了转酸痛的脖子,趁着没人看见,用手摁了摁胸侧,一摁下去,“嘶”的吃痛声也出来了,看来她怎么也得跑一趟医院了。 想起刚刚陈语的那番话,心里升起一阵寒意,她只求不要严重,至少让她撑过这阵游戏内测后再去好好治疗。 她忍着痛走到公交车站牌,准备坐公交车去医院,不是她舍不得花钱打车,都已经这么痛了,她也想舒舒服服的打个车去医院,但是她存款确实不算多,这几年在白正这里都吃着低薪,每月再给小姨家寄去一些钱,剩下的钱勉强能够养活自己。 游戏面临内测,各方面要钱也多,所以这两个月她们低薪也没了,现在就等着游戏内测后发奖金过活。 到了后面,严月痛到只能左顾右盼的来分散自己注意力,望了没几下,她就眯起眼睛看着一个方向不再动,马路边停车线内的那辆车……那不是方西乔的车吗? 在对面咖啡馆坐着的方西乔,也同样扭头看到了马路对面公交站牌前的严月,但桌子对面的张设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自己的那些人生阅历,说渴了就喝口咖啡再继续说。 大有撸起袖子放肆说的架势。 方西乔径直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手机,礼貌打断了对面的滔滔不绝:“对不起张律师,我还有事情得先走了,回头有时间我再来认真学习你的人生道理。” 礼貌性的朝对方点了点头,就直接走到收银台去付了钱,咖啡馆的门铃铛一响,方西乔已经推门出去了。 张设扭头看着窗外那道身影,无奈的叹了口气,都已经是三十一岁的人了,油腻半分不见,反倒还有了一些岁月经过留下的沉淀感,成为了那些小姑娘嘴里最喜欢的大叔,遥想他当年跨进三十岁大关的时候,怎么就已经像个四十岁的人了。 想到这里,心中难免会觉得一阵郁闷,所以张设直接把咖啡当成了酒,仰头一口就喝完了杯子里剩下的咖啡。 方西乔出了咖啡馆后,有目的性的直接往马路对面走过去,斑马线和公交站牌有一段距离,到了马路对面后,他又半步不歇的朝着公交站牌走去。 在站牌等车的严月见自己等的那班公交车来了,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赶紧站起来就要快速上车去闭目养神,可是她才起身迈出了一步,手就被什么给拉住了,她皱着眉转过身,郁闷到真的想大发脾气,但看到人后,她只能泄气下去,这人可不能得罪。 “方先生。”严月还是礼貌的叫着这个称呼,“你已经谈完事情了吗?” 方西乔点了点头,手没有松开。 严月只能硬着头皮聊下去:“我刚刚看到你车了,你就在这附近谈的?” 方西乔点了点头,手还是没有松开。 “你很痛?“凝神皱眉看了好久的方西乔,在看到严月极度忍耐的表情后,放轻了声音。 这下轮到严月猛点头眨眼了。 方西乔轻轻叹了口气:“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开车过来。” 车很快就开了过来,严月用最快的速度上了车,一上车她就将左手给抬了起来,在看到方西乔探寻的目光后,无奈的说道:“左胸侧刺痛还带着胀痛,应该是肿块又大了,很痛,不能碰着,不然保不准能上天。” 说了刚才那话后,严月就后悔了,她觉得方西乔这人不一定能听懂吧,她刚想开口解释,就听见方西乔憋笑的声音传来:“第一次听见能有人把死说的这么好笑。” “这叫清新脱俗。”严月不满的撅了撅嘴,转过脸看着男人,带着些祈求,“你能不能先把车开到前面人少的地方,然后再把眼睛闭上?” 这个男人不喜欢开车窗吹凉风,所以外面的人并不能够透过黑膜车窗看到车内情景。 方西乔不问为什么,只是照做着,开到人少的地方后,听话的闭上了眼睛,等那道清冽的女声说了声“方先生,好了”,他才睁开眼睛来,只粗略的往右边瞟了一眼。 呼吸一滞,他觉得周遭的空气都热了起来。 005、他这一生谁都等不到了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蹭蹭几下解了内衣又赶紧放进包里的严月,没能看到方西乔眸子里荡起的那一点涟漪,虽然她知道方西乔不会有什么想法,可毕竟男女还是有别,她稍微往车窗那边侧了侧身子,背对着驾驶座的人,额头轻轻抵着车窗。 方西乔也迅速将视线摆正,望着车前窗的那一方风景,还是有些抑制不住的咽了咽口水,但已经在尽量让自己不受刚才的影响:“这次还是去从前那家医院吗?” 上次,他在医生办公室外等候的时候,清晰的听完了严月和医生的一场激烈而又精彩的辩论。 因为最后严月压倒性的辩论赢了,所以在他眼中是精彩的。 “嗯……”严月额头抵着车窗,视线一直在窗外流连,接着便是闷闷的应了声,像是不得不低头妥协,“张医生最了解我的病情。” 方西乔倾耳仔细听着,听出了严月声音里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委屈,是难得的可爱,这样的可爱也让他抑制不住的想要扬起嘴角,但转瞬他就把头偏向了左边。 因为只有对着窗外,他才敢如此肆无忌惮、不需任何掩藏的轻笑一声。 前往医院的路上,方西乔将车开的快而稳。 车子在医院门口停下后,他又不动声色的脱下西装外套递给了要下车的严月。 不知所以的严月本要笑着礼貌拒绝,但在看到方西乔很坚持的眼神后,她立马反应过来,赶紧点头道谢,将外套拢上身,再三的低头检查,最后还是不放心把的宽大外套两边往中间拢了拢。 很快有护士来敲击车窗,示意他们占了重要的道路,严月对方西乔再次道谢后,赶紧打开车门下车,对着极友好的护士歉意一笑。 方西乔透过车窗看着背对他的严月,这么一看才发觉,严月长得是真的很娇小,穿上他的西装外套,直接就遮住了大腿根,及膝的小洋裙只露出了一小截出来。 粉粉的,很可爱。 “先生,地下停车场直走往右转就是了。”护士见严月下来了,可车子还不开走,赶紧弯腰笑着敲了敲车窗,等车窗被摇下来后,好心指路了停车场的方向。 “抱歉。”方西乔将视线收回,微微颔首致歉,瞧到护士微笑摇头走离一段距离,马上将车子开到了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停好车的方西乔本来是想要下车去医院找严月的,但车门刚打开一个缝隙,他就犹豫起来了,脑袋里的两个小人在左右互搏后,一声沉闷的关门声就代表了他的决定。 光线昏暗的停车场里,他靠着车座背椅在闭目养神,养了半个小时的神,眉眼间还是一抹散不开的倦色。 电话铃声传来那一刻,他依旧没有睁眼的打算,铃声也没有就此断掉。 方西乔捏了捏鼻骨,伸手拿起右手边的手机,瞧到来电人后,立马乖乖的坐正身子,有些郑重的划了接听键,倦色也淡了一些。 “方先生。”把手机凑到耳边,严月轻柔的声音传来,仅这三个字就能触动他身上的电流,“你回去了吗?” 方西乔用鼻音轻轻的“嗯”了声。 严月的声音立马变得有些小雀跃:“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在等着我。” “需要我来接你吗?”方西乔刻意忽略掉严月声音里的雀跃,淡然开口,他确实还在等。 电话那头的严月瞟了眼身后的病床,不着痕迹的吐了口浊气:“不用了,张医生说我病情疑似有恶化趋向,我打算趁着这几天的假期住一下院,先进行中医治疗。” 方西乔深吸一口气,瞳孔明显的怔了两秒,单手解开了衬衫领的两颗扣子,让呼吸更顺畅。 “我打电话是想跟你说,那家粥铺的外卖电话贴在冰箱上,你要是饿了可以打电话叫外卖,也有其他的外卖电话。”严月在那边好像是被什么人给催促了,所以下一句话说的有些不像她的语气,“反正不准用煤气。” 连要等人回话才会挂断电话的习惯也都消失了,“嘟”的一声,方西乔的耳畔又恢复了万物寂静,之后打开导航,驱车离开了医院。 在市医院中医部的严月挂断电话,马上伸手接过护士送来的病服,乖乖的去换上了,接着就窝在病床上睡到了晚上。 或许是因为医院里弥漫的中药味,所以她这一觉睡的极好,只是醒来的时候,是满眼不可说的孤寂。 一个人生活的时候根本不会有这种孤寂感,生病一个人住在医院,才会止不住的觉得孤寂。 严月在病床上坐起,伸了个懒腰,偏头看了看旁边空着的病床,摇头叹了口气,下地穿上护士贴心送来的医院棉拖,走到衣帽架想要拿外套拢上的时候,才恍然记得自己今天穿的是裙子,没有外套可穿。 她望了眼方西乔的西装外套,改道拿上手机,转身走出了病房。 走到医院门口,严月望了望天上的满月,眼中突生惧意,顿觉口干舌燥,不知觉的舔了舔嘴唇,而后深吸一口气,垂下脑袋匆匆往医院旁边的小饭馆走去。 “大妹子,你怎么又住医院里头来了?”在外头炉子前忙活的饭馆老板见到低头匆匆而来的严月,脸上堆积着善意的笑,手上还不闲的往炉子里加蜂窝煤。 严月赶紧跑进饭馆里头去,确定瞧不到那轮满月后,才装作淡然的转身跟老板说话:“病总是反反复复的,懒得来回跑,就只能住医院里来了。” 偏头粗略看了眼墙上的菜单:“老板,来碗小米莲子粥,多加点糖。” 饭馆老板应了声,放下火钳子,洗了手后,拿上一个白瓷碗盛满掺杂莲子的黄色小米粥,又拿起勺子舀了两大勺的白糖,才送到严月面前,放下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说了句:“大妹子,每次见你来我这都是喝粥,喝不腻的?” “当然是因为老板你这儿的粥好喝,所以我才喝不腻。”严月喝了口粥,抬头半玩笑的答着,粥里加的那些白糖让她嘴甜,“老板你不晓得,我上班的时候都想来喝。” 饭馆老板是个丧妻的发福中年男人,因为妻子在这家医院病逝,所以才在附近开了间饭馆,听着严月的话,这个北方男人还是腼腆了起来,不好意思的摇头又摆手,转身继续去忙活了。 严月也继续喝起了粥,其实她以前是最讨厌喝粥的,喝着嘴里没什么味道,喜欢喝粥还是近三个月的事情,她下意识的抬头瞟了眼对面,也不能说是喜欢喝粥,只是习惯了。 在合租公寓里的刚喝完白粥,已经在洗碗的方西乔偏头看了看窗外,将碗归置好,又把手上的水珠擦拭的干干净净后,才去关了客厅的灯,转身回了卧室。 关上卧室门的方西乔,很娴熟的开了卧室灯,眼前一亮的感觉,第一次让他有了种恍惚感,他这一生谁都等不到了。 孤儿院里等不到说会来接他的妈妈,明天在公寓里也等不到严月。 虚叹了口气,走到窗前的书桌前坐下,打开厚厚的一本笔记本便埋头写了起来,写完今天的日记,又随手捡起了本沈从文的《边城》看,他喜欢这本书里所描绘的善良美好。 他才刚刚看的入迷,随意丢在客厅桌上的电话便响了起来,他坐着回头看了看门的方向,想起白天的事情立马起身离开房间去接电话。 “喂?”方西乔看都不看屏幕上亮起的名字,立刻动手接了起来。 “西乔,是你吗?” 是他的父亲高元康,虽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人,可他并没有丝毫的失落感,眼中反而有了家人所渲染的温暖。 方西乔在沙发上坐下:“爸,是我。” 高元康明显松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些打趣:“那还喂?吓得我以为自己老眼昏花打错电话了。” “……”方西乔没说话,是真不知道要说什么话来让这个老人开怀大笑,他丧失了这种能力。 他羡慕那些欢声笑语的家庭,他以前也有的。 “张设今天打电话给我了。”高元康没什么不悦,他知道这个养子的性子,虽然寡言但对他们是好到没话说的,“说让我们劝劝你别为了一个女人这么冲动,放弃大好的前程。” 方西乔皱眉。 电话那头已经换人说话了,是他母亲林晓丽:“西乔,你上了大学后就没让我们操过心,我们也相信你的决定,要是那个女孩子真让你那么喜欢,前程算什么,而且当大学教授哪里不好了,我跟你爸不就是大学教授嘛,夫妻一起教书多有趣味。” “妈,我就是去学校教书的。”方西乔有些心烦意乱的翻着桌上的报纸,“没有什么女孩子。” “你也真信张设那花花公子的话了。”电话那头的高元康在旁边不满的斥责了句自己的妻子,“西乔这孩子有什么事情是瞒过我们的?要真有了交往的女孩子,早就跟我们说了。” 林晓丽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觉得自己丈夫说的有道理,忙笑着跟方西乔道歉,夫妻二人都絮絮叨叨的叮嘱了方西乔几句贴心话后,才不舍得挂断了电话。 方西乔拿着挂断通话的手机,利落的起身回房。 他没有交往的女孩子,他只有喜欢的女孩子。 一个永远不能交往的女孩子。 他这样的病,就是拖累人的,能够看着瞧着就心满意足了。 方西乔关门前,望了望卧室灯光打亮的那扇门,严月好像没有收拾洗漱用品去医院。 吃完粥回到病房想要去洗漱的严月,也反应过来了这一事实,怀着明天回公寓去拿的心情爬上了病床。 006、你每天给我带早餐麻烦吗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又有患者和乳腺科的张兰医生吵架了,而且上次和张医生吵架的也是这个患者,不过这个患者吵归吵,却从来没投诉过张医生,护士站的护士看着也都是啧啧称奇。 也有病患家属“好意”让这位患者去投诉的,不过这位患者都是笑着摇头拒绝这样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好意”,说张医生是个医术高明的好医生,投诉不道德,良心会不安的。 这个笑着摇头的患者就是严月,她刚从医生办公室走出来,就看到很多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她尴尬的笑了笑,赶紧回了病房。 严月本来是想要回公寓去拿洗漱用品的,谁知张医生不答应,让她到医院旁边的超去买一套,可她现在的日子过的是十分拮据,省钱才是首要的,一时和张医生词不达意就吵了起来。 最后是方西乔的一通电话终止了这场医患间刚刚吵起来的“辩论”。 方西乔打电话询问过严月后,才走进卫生间动手收拾起了严月的洗漱用品,本还想要再进严月房间收拾几套换洗的衣物,但路才走了一半就停住了,他觉得这样未经允许就闯入的私人空间有些不好,所以再次从西装外套里掏出手机给严月打了个电话。 “方先生,你随便给我拿几套就好了。”接到电话的严月笑声明朗,她是觉得这个男人按部就班的很可爱,明明是她该道谢的事情,他却还特地打电话征求她的同意。 想到贴身的内衣内裤,既怕听到方西乔不好意思的尴尬开口,又怕方西乔直接就不给自己拿了,所以严月先开口:“衣柜右边密封袋装的是我已经搭配好的衣服,什么都齐全的,所以方先生你直接拿那个就好了。” 方西乔注意到了“什么都齐全”几个字,顿时就松了一口气,原先踌躇的神情也跟着不见,轻声“嗯”了声:“我上午有一节课要上,可能中午才能赶到医院了,没有什么关系吧?” 电话那头好一会儿都没有声音传来,方西乔咽了咽口水,已经开始在想着要不要请教师生涯中的第一次假。 严月把手机夹在耳朵与肩膀之间,翻了翻手中护士送来的几张A4纸,全都是今天要做的检查,她还全然不知方西乔此时心中的想法。 等护士走后,听到一声掺杂疑问的“严月”,才想起被闲置的电话:“我不着急用的,如果方先生实在不方便的话,我自己回去一趟也行的。” “我方便。”方西乔踩着严月的话尾音开口。 严月又说了声“谢谢”,方西乔也没再说话,同时无言的两人同时挂断了电话。 下午接近两点的时候,严月才做完了所有的检查,刚回到病房,就瞧见身穿灰色条纹衬衫的方西乔已经在等着了。 “方先生,久等了吧?”严月走上前,因为感到抱歉,笑着不敢看方西乔的眼睛,双手也有些不好意思的背在身后搓了搓,缠在一起。 方西乔坐在一把靠椅上,面对着敞开的窗户而坐,整个后背都靠在了椅背上,医院的椅子大多偏小,尽管方西乔一直都控制饮食,比不上健身的男人强壮,可这把靠椅也很难让他坐的十分舒适。 只有把双手尽量往里收或者往旁边椅子扶手上放,才能达到舒适的目的。 而方西乔一只手收回放在大腿上,另一只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手中拿着医院的宣传手册在看,明明上面没什么可看的,可他却看的极认真。 严月也不知道是不是很认真,只是一动不动的,像是看得入迷了,就像他看那本《边城》一样。 “没有久等。”方西乔闻声,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挡住了窗外烈日,面向严月脸上没有什么情绪的起伏,“我也才刚来一会儿。” 方西乔是耐得住性子的人,等待是他最擅长的事情,一个半小时还不足以让他心生燥乱,即便是生了,一声“方先生”也能让他静下来。 “洗漱用品已经给你放在卫生间了,换洗衣服在桌子上。”方西乔的视线落在病床左侧,上面整整齐齐的摆着密封袋。 严月把装着衣服的密封袋搂着放在了抽屉里,转身道:“方先生你吃饭了吗,没吃的话一起去吃吧,医院旁边有一间饭馆,那里的莲子粥特别好喝。” 方西乔愣了愣,还是点了点头,要开口的时候,严月已经留下一句“等我洗漱一下”就闪进了十平米的卫生间。 他其实不爱喝粥,粥不管做成什么花样对他来说都是没味道,可能是因为他不挑食的原因,严月每次带回来的粥都会喝,所以才让严月误以为他是爱喝粥的,天天都给他带不同的粥。 “方先生?” “嗯?” “那个…”严月从卫生间出来,嘴唇及周围湿润一片,手刚从嘴角抹了什么东西下来,大概是牙膏泡沫,“我洗脸的毛巾…是不是忘了拿?” 方西乔吸足一口气,摇头:“拿了,在车上忘记带上来了,我这就去拿上来。” 严月赶紧从卫生间走出来:“一起下去吧,顺便去吃饭。” 方西乔楞了会儿,最后轻轻点头,和严月前后出了病房,后面两人不知不觉的并肩走在一起,方西乔偷瞄了眼,严月刚好到他的肩膀。 昨天的饭馆老板瞧到他们的时候,满脸自己了然于胸的笑意,所以严月在瞧墙上菜单的时候,熟客一般唠嗑的说:“老板,今天我特地带朋友来喝你这儿的粥,可见我昨天说的话不是恭维作假了吧?” 饭馆老板也意识到是自己误会了,有些心虚的笑着点头,随后赶紧上了两人点的莲子粥。 已经先喝完粥的方西乔问了附近哪里有超市,说公寓的牙膏用完了要去买,严月指了超市的方向,让他小心过马路后,继续埋头喝粥不再理了。 方西乔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个小袋子,袋子上印着超市的logo,这间超市是连锁品牌超市,价格普遍不会很低,袋子里只有一支牙膏。 严月付了钱和方西乔往回走的时候,方西乔说了句:“车在医院的停车场。” 严月看着方西乔脖子上薄薄一层细汗,点头跟着走去了停车场。 方西乔弯腰从副驾驶上捡起一条毛巾递给了严月,严月看到毛巾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诧异,拿在手里的时候,嘴角又浮起淡淡的笑意。 “为什么不考虑换个医生?”方西乔要去拿遗落的外套,所以又和严月一起往十楼的病房走,坐电梯的时候,想起在那通电话里听到的激烈争吵,还是忍不住问。 严月楞住,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是我情绪容易激动,所以才和张医生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 方西乔略微皱眉,和严月合租的三个月来,从没见过严月有过什么情绪激动的行为,身上是江南女子的柔和和包容。 “张医生在乳腺癌这方面是最好的专家,对病患也是尽心尽责。”严月不好意思的垂下头,“跟张医生吵起来是因为,她想让我住院进行彻底治疗,我说目前工作处在紧要关头,不能松懈,否则没钱交给医院,张医生就让我找个男人嫁了,说这样钱不愁,也不用辛苦工作还能好好治病,把命留住。我一时没忍住,就跟张医生吵起来了。” 方西乔点头:“张医生有五十七八了吧,不知道如今是独立女性顶半边天也实属正常,有些男人也未必比得上女人。” 电梯门开,严月先走了出去,还是忍不住的回头认同:“女人什么都依赖男人,容易…” 话还没说完,她脑中闪回昨晚的满月,还有一抹血色在月光上,昨晚惧意又回到了瞳孔,她咬住嘴唇,径直走回病房,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方西乔也后脚走进病房,拿起搭在靠椅上的外套后就要走,严月在卫生间里听见声音,马上就出声喊住,把带上来的毛巾挂好后,从衣帽架上拿下昨晚加急干洗好了的西装外套递过去:“这两天真的麻烦了。” “你每天给我带早饭麻烦吗?”方西乔接过西装外套。 严月摇头,这就是顺手的事情。 “那我也不麻烦。”方西乔说完后,直接走出了病房。 晚上的时候,严月的主治医生张兰来了,脸色如常,对她这样总是劝说病患改变选择的医生来说,和病患吵架是家常便饭:“今天出来的结果都还不错,恶化不算严重,但癌细胞有持续滋生的势头,还是进行切乳手术为好。” “我想保乳。”虽然严月知道得了这种病就不要再想着有傲人的曲线,但她始终还过不去心里那道防线,她是咨询过的,保乳还是有希望的。 张兰瞟了眼严月的胸部:“那就好好配合治疗,我瞧今天来看你的那男人就挺好的。” 严月知道这个张医生又想要说什么,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张医生,我不想再在乳腺科出名一次,不然我真没脸呆下去了。” 张兰把话噎了回去,嘱咐了几句后又去其他病房了。 严月不是不想找个人过一辈子,她不想的是完全依赖男人,完全依赖男人的弊端太多了,最大的弊端就是容易把命都交代进去。 恰恰张兰话里行间的意思就是让严月把工作辞了,找个男人养着自己,刚好触了严月的逆鳞。 睡觉前,严月想起卫生间的那件洗脸巾,赶紧爬下床去搜那件毛巾的价格,五十六块钱,她点开方西乔的微信头像,转了账过去。 方西乔瞟了眼手机收到的微信转账,放下手里的书,开始在想究竟是哪里做错了,明明买的是一模一样的蓝色方格子毛巾,他买的时候还仔细瞧了,和公寓卫生间里的那一件,没有半分不同。 但,严月那件旧毛巾都用了快半年了,哪里还能和新毛巾的柔顺相比。 007、她才发觉等到一个人是能这么高兴的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严月在医院住了二十多天的院,本还要继续住下去的,可白正昨晚在微信群发了消息,明天会飞回梧桐市,所有人要回去上班开会,顺便说一下“初心”游戏团队在这次投资大会上的具体情况。 但所幸中医第一个疗程结束了,癌细胞控制住了,虽没好转可也没再继续恶化下去,所以她去跟张兰说的时候,张兰犹豫了会儿,叹了口气也答应让她出院了,还给她开了一些医院新进的进口药吃。 “工作上忙过这阵后就赶紧来医院好好住着。”张兰埋头写着病历,抬头看了眼像个学生一样站得笔直的严月,心还是软的,半年前严月在她这里查出乳腺癌后,就一直是跟她“纠缠不清”的,“工作再重要也比不上命。同样的道理,胸再重要也一样比不上命,没有胸就还不是个女人了?” 张兰的思想算是传统老式的,从她那一套“女人不行了,就找个男人结婚”的观念来看,就是可以看出来的,但是她看待自己从事的医学事业的时候,却是比现在很多年轻人还看得开明前卫,可能是她有见过执意保乳而病逝的人。 严月小鸡啄米的点点头,张兰做过几年的博士生导师,说话间总是有意无意带着严师般的语气:“我六年青春都在这个工作里,紧要分钱的关头实在不想出岔子,这命不得也要钱来续吗。” “没告诉家里人?”张兰无奈的摇了摇头,一语中的,像这种独自出来工作打拼的小年轻只要病还没严重到要死,就总是自个担着。 一个人扛着大包小包来住院的,她担任乳腺科主任以来得见了上百个了。 严月看着还没写完的病历本,摇头:“小姨养我长大,供我读书上高中还上大学的,小姨一家人虽然待我很亲,可再亲也还是隔着层生分的亲戚关系,我这几年也都没能好好孝顺她老人家,生了这种病,哪能再恬不知耻的去麻烦。” 尽管她每月从牙缝里挤都要挤出一千块钱寄给小姨,两年前表哥姜丰生了个大胖儿子,她也用年底分红的钱打了长命锁、银手镯和银脚镯过去,可她总是觉得这样还不够,小姨一家对她的恩情怎么都是还不够的。 严月不愿再去欠着。 张兰把写好的病历合上递过去:“可以试着去银行贷款,而且乳腺癌这病,只要五险一金齐全,报销的时候能报百分之六十,要是有个人账户的医保卡就更好了,报销的也更多。” “国家现在对老百姓的政策可是很好的,多关注关注。”张兰又嗤笑了声。 严月点头,医保卡她是没有的,但四年前白正好像是给他们团队里的人都买了五险一金,她拿着医院单子要去交钱的时候,还是打了个电话给陈语确认。 “月亮,怎么了?”陈语接起电话的时候,那边的人声鼎沸几乎要盖过了她的声音。 “陈语姐,我们是不是有五险一金?”严月不用想就知道,陈语肯定是趁着这好不容易的假期和男友付景修出去旅游度假了,所以她不敢耽误半刻,快速开口。 陈语怕严月听不见,说话的声音比之前更大声了些:“是啊,那时候不还是我们一起去社保中心领的社保卡吗?” 严月生怕打扰陈语的美好时光,道了谢后,匆匆挂断电话,可她早忘了四年前把社保卡拿回来后放去哪里了,因为那时候她身体健康,免疫力比常人好上几倍,她觉得生大病这事跟自己搭不上边,自己一个人住也不会买房,对社保卡就没多在意了。 在医院缴费大厅来来回回走了十几分钟后,严月才恍然大悟记起自己四年前咬牙割肉买的一只包,社保卡应该就在那里面,但想起来了似乎也没多大用处,她不能出医院回公寓。 这就是一个人住院最大的不好。 无奈之下,只能尝试拨通了方西乔的电话,电话接通的时候,一声有些沙的声音传来:“严月?” “是我。”严月怔了好一会儿,才开得口,明明同是“严月”两个字,可白正他们就不能喊得这么好听,声音好真是有优势的,“方先生,你还在上课吗?” 刚从学校回到公寓的方西乔,在玄关处脱下鞋,换上棉拖往沙发那边走去,把声音里的担心掩去:“已经上完课一小时了,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我社保卡忘记带在身边了,想请您帮忙送一下。”麻烦别人的事情,严月向来都是说的没底气,大多时候还良心过意不去,十倍报答才能让自己心安理得,“我会答谢您的。” 刚坐下闭眼假寐的方西乔,睁开眼睛,有些震惊:“今天出院?” 严月站在医院缴费大厅里点头:“嗯对,已经结束一个疗程了。” 方西乔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嘈杂声,脑子里突然冒出了几帧画面,穿着病服、身子娇小的严月不知所措的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那双眼睛茫然的看着四周,手中紧紧抓住的是正在与他通话的手机。 他是她生病时在这个城市唯一的救赎,她亦也是他生病时的救赎。 “社保卡在哪里,我找到就给你送过去。”方西乔被脑子里冒出的画面吓了一跳,太阳穴竟也开始因为这没根据的画面突突直跳。 严月眼中并无方西乔想象中的茫然,面对人来人往的场面反倒是应对如流,挤过了一个个的人,她人挤到空着的蓝色铁长椅面前的时候,脸上还带着胜利的微笑:“应该就在我床底那个白色的包里面。” 那只包是她当年下血本买来的,可谁知道那样名贵的包只适合什么都不干的贵妇使用,因为那包脏了就彻底报废了,四年前她去拿社保卡的时候,手里拿着的就是那只包,因为被车子溅起来的泥水弄脏了,所以报废了,但她一直舍不得扔就放在了床底下。 方西乔应了声“好”后,果断挂掉电话,起身往严月的卧室走去,站在床旁边的时候却怔住身子犹豫了,严月睡得是矮床,若是身材娇小的严月还能钻进去,可他一个男人要想钻进去就难办许多,几乎需要整个身子完全贴地才有钻进去的可能性。 方西乔是真的犹豫了,他已经开始联想到钻进去后那种窒息的感觉。 可当脑海中闪现出严月那种小鹿似的茫然眼神后,他咬咬牙俯身去够床底, 出乎他意料的是包就在床边,只要半蹲下身,再稍稍一伸手就完全能够到,只是他手上不幸的沾满了呛人的灰尘。 翻出包里的社保卡,方西乔又将包拿出去用纸巾仔细擦了擦灰尘,才下楼开车往医院赶去。 偏巧不巧,正好赶上了下班高峰期,暮色将近的时候,他才踏进了医院的缴费大厅,缴费大厅已由人来人往散成了疏松十几人,严月在蓝色的长椅上坐着,脑袋往旁边偏着,眼睛却还一直迷迷糊糊的睁着,瞧到大厅中央站立着的方西乔,立马站了起来。 “方先生!”严月兴奋的喊,她才发觉等到一个人是能这么高兴的。 方西乔的嘴角弯起一个几乎可以不计的弧度,快步朝严月走过去,严月也朝方西乔走去。 很像一对分别许久再相逢的恋人吧,可严月从方西乔手中拿过社保卡后,留下一句“方先生我先去缴费,待会请你吃晚饭”就跑向了缴费的窗口。 方西乔站在原地不动,望向严月背影的目光柔和至极,只是严月永远不会知道,她身后有这样一双温柔的眼睛目送自己远去。 严月很快就交好了费用,因为这几年白正都还给他们交着五险一金,所以用社保卡报销了百分之四十五左右,但她拿的进口药是不给报销的。 因为方西乔在等,所以严月用最快的速度上楼回病房拿了收拾好的东西,今天方西乔帮了她天大的忙,她自然也是不好意思再请方西乔去喝粥就了事,哪怕方西乔很爱喝粥。 严月选了一家粤菜馆,因正值夏秋,粤菜一般都以清淡为主,比较适合他们吃,但她手指划过湘菜馆的时候还是顿了顿,剁椒鱼头是她的心头宝,恰恰那家店就以鲜红的剁椒鱼头为头像。 “你应该吃清淡的。”方西乔瞥了眼。 “你也是。”严月摁灭手机屏幕,不再去看,有个人陪着吃清淡食物,心中的馋意减少了许多,可见当初上病友之家的网站找合租者是个明确的选择,至少可以互相约束。 两人在粤菜馆吃了饭后,因为都没有在外头逗留的习惯,所以直接回了合租的公寓。 方西乔全程瞧着严月是怎么下车的,她先吸了口气,然后再打气式的一鼓作气下车,脑袋垂得很低往单元楼内跑去。 他望了望天上很亮很圆、像个银盘的月亮,明白了一些什么。 严月进到公寓房后,马上就动手把所有的窗帘给拉上,拉好后才放心的去洗漱洗澡,她洗完出来的时候,方西乔已经停好车上来,在沙发上坐着看手机上推送的新闻了。 “方先生,我洗完了,你可以去洗了。”严月用毛巾揉擦着头发,听见男人应了一声后,才转身往卧室走去。 方西乔听到关门声,才起身去拿好睡衣进浴室。 严月看着卧室电脑桌上那只被擦拭干净的白包,无奈的弯嘴轻笑一声,只有方西乔才会这么认真把别人放在床底四年不要的包擦干净。 她第一次这么想用“可爱”二字来疯狂形容一个男人。 第二天一早的早餐,是方西乔买的,中国大多数人的早餐标配——豆浆油条和肉包。 严月吃了药后,只随便扒拉两口就飞奔出门了,在医院习惯七点才醒来的她已经要迟到了,方西乔看着严月匆忙的身影消失在关门声中,眸子里的神色怔了一会儿后,又继续慢条斯理的用着早餐。 方西乔刚用完早餐,桌上的手机就进来了一条短讯,他淡淡的瞟了眼,是个陌生的本地号码,短讯内容是“看不见你的早上,好想你”。 他波澜不惊的动了动手指,号码已经在黑名单上躺着了。 008、不喜欢也不是罪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学长还没来吧?”严月倒了好几趟地铁,又从地铁站跑了五六分钟的路程,赶到写字楼的时候,已经是气喘吁吁的了,脸上还有跑出来的红晕,但她出电梯说的第一句话不是打招呼问早,而是确认白正来没来。 “严月,你没看手机上的消息吧?”和白正同一届的猴子张明坐在办公椅上,听见声音,脚一踢桌子,整个人也坐着办公椅滑了出来,他正在悠哉的低头玩手机,抬眼瞟了眼累到不行的严月,笑着扬了扬手中的手机。 严月摇头,这一路上她只顾着看时间,看到有消息框弹出来的时候,她心烦的划掉了,眼瞧着距离九点越来越近的时候,她已经连时间都不去看了,一门心思的赶过来。 白正一般不出差就会来写字楼,来得还是极早,只要有人比他迟来必定会被劈头盖脸的数落一顿,数落到眼含热泪的那种,所以也弄得他们自然形成了一种不能比白正晚到的习惯。 要是哪天白正神经兮兮的早上六点就来写字楼,那她们也得在六点之前到。 “白正的飞机误点了,得十点才能下飞机,赶到这里的时候都得十二点了。”张明手速飞快的摁着手机,“陈语那老油条知道后,把刚踏出门的脚又马上给收了回去,现在正在家里舒舒服服的敷着面膜呢。” 严月已经能想到那副画面了,不由得笑出了声来,看着不停叮响的手机,她走到自己的岗位上坐下,掏出手机看了看,是张明刚在团队微信群里发了条消息,内容是“严月同志迫于白正的威风快马赶来了”,底下立马就有人回应着,最显著的回应无疑是陈语了。 这个微信群里没有白正,但他们也没有说过什么白正的坏话,白正对待他们当然是好的,这个群就是方便他们压力大的时候吐槽一下压榨他们的资本主义者。 陈语发了一张自己敷面膜的自拍照,照片发出来后,又发了一句话:“月亮,你怎么那么猴急的,赶紧再回家敷敷面膜,让你的‘月亮’更‘亮’一点。” 后面的一个“月亮”代指的是严月天生就生得奶白的脸。 “没办法,顶不住学长让人眼含热泪的‘循循教导’,只能拼命赶来,以求幸免于难。”严月把打好的字发出去后,还附加了一张生无可恋的表情包。 白正到写字楼的时候,已经接近午饭的时间,他一到写字楼就直奔会议室,所有人见状也颇有默契的拿上笔记本进了会议室。 “我们初心游戏团队研发的游戏《无上荣光》,在上青市举行的投资大会上一展示就获得了两个重量级的投资。”白正在会议上的第一句话,就说出了能调动他们积极性的好消息,卖关子也是必不可少的,“要不你们猜猜是哪两个,猜出有奖。” 张明的眼中全是喜色:“猎人投资的CEO马进国?” 白正摇头。 猎人投资已经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投资公司了,严月眼睛闪闪的,开口说道:“莫不是一章集团的董事长雷雨?” 一章集团是国内第一的集团公司,要说重量级没有比这个更重量级的了。 白正点头了,却不屑一笑:“这是两个中重量最小的投资者。” 团队中的其他人更大胆猜了世界顶级的投资公司:“国外的UQ投资?” UQ投资公司当年投资过的都已经成了当今数一数二的集团公司,严月见到白正点头的时候,她眼中笑意更深了。 “不过我最后选了一章集团的投资。”白正叹了口气,“UQ投资我们六千万,但要求等我们注册公司商标和游戏品牌后,要给他们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游戏品牌也任由他们使用,这就相当于如果以后我们成立了公司,那我们这个公司所在地是国外,我们的游戏品牌任由他们糟蹋作践。” 张明忍不住啐了口:“这外国人胃口还真他娘的不小,光明正大的抢公司啊这是。” 陈语也撇着嘴摇头:“所以说这些外国人来中国投资就压根没存什么好心思,等以后我家老付拉投资的时候,我得让他小心着点外国的投资公司。” 严月没说话,她对这些没多大兴趣,目前对她来说钱是第一位的,心里也正在算着自己那点存款还能买多少的进口药吃。 张明也唠开了:“你家付景修的软件开发还没黄呢?” “呸!” “你们两个都学着点严月。”白正像个管不住学生的班主任一样,用笔敲了敲桌面,要是以前他能动上手,不过如今拉到大投资开心,“要不说我就只欣赏严月呢,跟你们学妹好好学一下是怎么做到礼仪和能力共存的。” 双手在桌子底下把玩手机的严月,抬头呲牙一笑:“这个简单啊,只要学长说好好听话就奖励小红花,陈语姐和猴哥保证坐的端正。” 张明抿嘴摇头:“都是成年人了,小红花要换成百元大钞才管用。” “滚出去写编码程序!”白正直接一根笔扔了出去,推了推眼镜后,又道,“下个月就把这两个月欠的工资补给你们,再加上奖金。” 严月一惊,她是知道白正现在囊中羞涩的,她一个玩笑不会真让白正下不来台,硬吹牛了吧。 等其他人都出来后,故意磨磨蹭蹭留下来的严月才惴惴不安询问:“学长,你不是已经没钱了吗?” 白正抬头轻笑一声:“先跟家里拿几十万,猴子说得没错,成年人得要百元大钞奖励才行。”见严月还不走,他的视线离开电脑上的游戏,“放心吧,我们这个游戏团队都七八年了,都不是什么抹不开面的人,我要真窘迫,肯定直说让你们理解的。” 严月肯定是信的,信白正前半句,白正的家庭其实很殷实,之所以他们每年还能拿工资,就是因为白正考虑到他们是普通家庭,也需要拿钱过日子,所以刚开始会跟家里拿钱给他们发工资,后面游戏小有成就,得了一些钱后,就不再从家里拿钱了,自己也能有钱给他们发工资了。 “对了严月,你有没有什么认识的律师朋友可以推荐的。”白正喊住要走的严月,“马上就要开始和一章集团起草投资合同,得要个法律顾问才行。” “可以去律所找。”严月话刚出口,立马就想到了方西乔,连忙又改口,“有是有个律师朋友,但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 方西乔吃的那些外国药也都很贵,能多一份收入总是好的。 白正的脸色缓和了些,他之所以不去律所找,就是因为那些律师要的价钱太高:“那你去告诉你朋友一声,虽然现在给不了很高的工资,但是等投资进来、游戏正式发布了,有他一份分红,工资也绝对会高出一般法律顾问的价钱。” 严月点点头,开门出去工作了。 今天课在下午两点钟的方西乔才刚午睡起来,从冰箱里拿出牛奶三明治,简单的吃了个午餐后就去学校了。 一到学校,他就遇到了麻烦事情,三天前跟他表白过的一个大二学生正守在他习惯停车的地方,他叹了口气,还是把车开了过去。 “方教授,你见到我没有躲,是不是也喜欢上我了?”那个女学生喜滋滋的跑到下了车的方西乔跟前。 方西乔不擅长应付这类事情,他快速走开:“同学你的话我听不懂,我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为什么要躲着你?” 女学生也跟得很紧:“我在追你,如果你不躲就说明不讨厌我,不讨厌我难道就不是喜欢我吗?” “这个世界上有七十亿人,如果你没有异味,没有杀人,没有一副凶神恶煞的面貌,他们都不会躲你。”方西乔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谬论,他很惊讶现在的学生嘴里能够说出这么多的歪理,语气也很自然的冷了下来,“今天早上的短讯也是你给我发的?” 女学生有些被这个素来以温雅著称的法学教授给吓到了,听到方西乔问,她有些心虚的点了头。 “法学院的?”方西乔又问。 女学生又心虚点头,这位人人好评的教授此时的气场就像是法庭上咄咄逼人的律师,她不该受室友的蛊惑,不该为了那几百块钱来追这个教授的,虽然她确实很喜欢这个教授的颜,特别是声音酷似几年前的配音大神,但还不至于到要穷追猛打的地步。 “我的电话只有几位教授和校长知道,他们是不可能给你的,那你就只有一个渠道可以知道我的电话,付钱给网上的人,让他们人肉搜索到我的私人信息。”方西乔露出一个看透的笑来,很像当年在法庭上的他,锋芒尖锐,对做错事情犯罪的人,不留丝毫的余地,“人肉搜索根据刑法是怎么定罪的,你身为法学生难道不知道?” 女学生咽了咽口水:“对…对不起。” 方西乔瞧见眼前女生的害怕和颤栗,自嘲一声,他怎么把这个孩子当成是罪不可赦的被告了,喜欢不是罪啊。 “我很感谢你能喜欢我这么枯燥乏味的人,但我觉得你还需要再确定一下你的喜欢,如果几个月后你对我还是有非得到不可的念头,那我会考虑辞职,还你一个安心学习的环境。” “那方教授你……”女学生惊喜的抬头。 方西乔的眉头拧在一处:“不喜欢。” 不喜欢也不是罪,不喜欢的时候,坚定拒绝是必须做的事情。 009、想要问问那个小女孩是谁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方教授!”远处走来一个胖矮的中年男人,等走近方西乔的时候,原先拿着手机垂在身侧的手也立马背到了身后去,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 方西乔瞟了眼,这种行为是既在给予自己自信又在宣示自己的地位,他收回视线,只应了一声:“牛教授有什么事情吗?” “张铃!现在是什么时间了?!”牛正的视线落在方西乔身后的女学生身上,松开背在身后的手,另一只手的手指狠狠的指了下自己手腕上的镶金表,“都两点零三分了,还在外面瞎晃悠,还不赶紧去上课!” 张铃的表情比刚才更白了,这位牛正是她的辅导员,虽然只是个副教授级别的,但总是端着正教授的架子,抓到他们的小错就要大批一顿,动不动就要扣学分。 “…教…教授,我…我…”张玲话说的比前面更哆嗦了。 “这位张同学原来是牛教授的学生,她来找我问一些法庭上典型的刑事案件,我说到兴头上就跟张同学说到这时候了。”方西乔出口解围,他的声音天生就会让人去信服,是律师的魅力所在,“这样好学的学生,上了大学就少见了,牛教授要好好培养,指不定出了学校就是一位知名律师。” 牛正也不能说什么,他是个书本上的理论教授,博士毕业后直接留校做了副教授,就是因为没有过任何上法庭的经验,所以才一直是副教授,比不过硕士毕业、但在律师界有了名气的方西乔。 这一直是牛正心里的刺,就等着找机会把这刺拔出来,但方西乔做事从来都是按部就班的,每天两点一线,他怎么也找不到这个人半点的违规违纪和不符规章,连学生都十分喜欢听他讲课。 “请教完了就赶紧回去上课。”牛正气不顺的瞪了眼张玲,等张玲逃一般的走掉后,他才看向方西乔,换上笑脸,“方教授,校长找你。” 方西乔低头看了眼腕表,朝牛正点头答谢,低头用遥控器把车锁好就抬脚离开了,不过他却没有去校长室,给校长打了个电话告知要先去上课,就带着存储卡去了教室。 上完课后,方西乔马上往校长室走去,因为今天学生听到法庭实例热情高涨,所以足足拖了有一个小时的堂。 到校长室门外的时候,方西乔看了看时间,已经五点半了,他看了眼关门的校长室,转身走到校长室外的长椅坐下等。 “方教授?”胡校长七点才从外面回来,“你怎么在这里坐着?” 方西乔看见六旬已过的校长,很快起身:“校长不是找我吗?” 胡校长边笑边开校长室的门:“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哪里值得你等这么久的,明天说也行。” “是我没有按时来,等一等也没什么。”方西乔将手机收回裤兜。 “那进来说吧。”胡校长点点头,将门直接敞开,坐下的时候顺手把钥匙也放在了办公桌上。 方西乔也跟着走进去,而后在对面坐下。 胡校长把双手手肘都放在了桌面上,双手交叉着:“我打算让你代替牛副教授做辅导员。” “为什么?”方西乔皱起眉头,“牛教授做辅导员做得很好。” 胡校长叹了口气:“牛副教授虽然是博士,但是个书本博士,他那个班的学生已经多次向我反应,他教得东西反反复复就是书上的,而且一点小事就扣学分,那些学生都想要方教授你去做辅导员,为此私底下还签了一个联名书送到我这里来。” 说着,打开抽屉拿出一张纸递给了方西乔。 方西乔看了看后,却依旧还是摇头:“校长可以另选人接替,我空降做教授已经受之有愧了。” “那是你能力有足,当得教授。”胡校长还是很清楚自己这所学校有几斤几两重,当初他废了很大力气才把这么一位律师界的不败传奇请来了,所幸他没赌错,方西乔来了不过三个月,法学院学生的积极性高了几倍上来,图书馆现在全是法学院的人。 方西乔摇头嗤笑一声:“校长应该知道我的病是什么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力不足。” 胡校长不说话了,但他还是想赌一次,牛正那个班的学生已经怨声载道,都想告去教育局了:“辅导员会另外算工资,方教授现在不是正在吃着国外的特效治愈药吗,多拿一份钱对病也有好处。” “但良心会不安。”方西乔道,“这些莘莘学子以后要出去为社会伸张正义,不是我可以耽误的,如果以后病情有了严重的迹象,我也会主动向您辞职。” 胡校长让方西乔回去好好想想再给答复,方西乔直接摇头说不必再考虑。 准时下班回到合租公寓的严月,吃完饭梳洗完后,坐在沙发上打开笔记本电脑,不知道打了个视频电话给谁,只见她疲倦的脸上展露出笑颜来。 不知道聊到了什么,原本还笑着的她轻轻蹙眉,撅了撅嘴:“小圆都不喊我妈妈的,太让人伤心了。” 电脑屏幕里的是个小女孩儿,梳着公主头发,穿着公主蓬蓬裙,长相很甜美,从屏幕里可以看出她正趴在一间装潢偏欧式贵族房间里的大床上,她听见严月的话后,歪头笑出了酒窝,甜甜的喊了声“妈妈”。 严月冁然而笑,她的心被这声甜糯的“妈妈”给软化了,这一天所有的疲倦都变得不值一提,在抬头望见窗外夜色的那一瞬间,她眼中浮起一抹忧色,低头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眼中忧色更甚:“小圆,你先去看书,我去打个电话。” 见到小女孩乖巧的点点头,严月才拿上手机起身往卧室走去,一进卧室,立马拨通了方西乔的电话,令人心烦燥乱的嘟声响了许久,也没有响来方西乔富有磁性的声音。 听见一声女声传来,焦虑的严月直接挂断了电话,拿上一件外套就往外面去,经过客厅沙发,瞟了眼还在开着视频的电脑,见屏幕中的女孩正在安安静静的趴着看书,严月短暂性的露出母性的一面,随后轻手轻脚的开门坐电梯下了楼。 刚走到公寓楼下,严月还没来得及穿上外套,就见到了让她吓出一身冷汗的主人公:“方先生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在外面丢了。” 刚停好车往公寓楼下走的方西乔,见到站在冷风中的严月不由得怔住,宝蓝色的丝绸睡衣被严月穿着不不松不紧,恰到好处,一种不给人柔弱也不给人强势感觉的恰到好处,夜风拂过她也不由得温柔了下来,她手上还拿着一件米色的针织外套,齐肩的短发被她拢到了耳后,却仍有几缕不服帖的发丝被风吹起去惊扰她白净的脸颊。 严月像是走到楼下来接丈夫的妻子。 方西乔回过神,往前走了走,挡住一面的冷风:“在学校有点事情耽搁了,下次我会提前告知的。” 其实他以前也有过几次晚归,只不过那时候严月通常都是熬夜班接近凌晨十二点才回家,亦或是第二天早上才回来,所以他也没注意过要把晚归的事情说一声。 初尝这种被人牵挂安危的感觉,让他心里泛起到了暖甜的情愫,不管是哪种关系,只要有个人还记着你,就还是值得笑一笑。 所以,方西乔第一次对着严月露出了一个白白的笑,白的是牙。 “方先生你没事就好。”严月怔楞之后,点点头,眼眶里的笑意溢出到了弯起的嘴角上,她觉得这个男人终于不再是对她亲疏有别,而是要成为真正的朋友了,“先上去再说吧,这里太冷了。” 严月习惯性的往旁边走开,想要方西乔先走,可方西乔却是直愣愣的看着她不动,想要让女士优先,两人对视浅浅一笑,一同往公寓内走去。 “你吃晚饭了吗?”出了电梯,严月才想起这个事情来。 “已经在学校食堂吃过了。”电梯与他们合租的房子隔得不远,只有十几步路的距离,方西乔回答的时候,严月刚好拿出钥匙打开了门,低沉的男声让客厅电脑屏幕里的小女孩立马惊讶的抬起了头。 “对了,方先生…”严月想起白正那件事情,怕自己忘记,当下就要询问,看见茶几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后,恍然记起还在和人开着视频,立马就不出声了,她换上棉拖,小跑着往沙发那边去,瞧见屏幕上刚睁开的朦胧睡眼,不由得紧张到提着一口气在胸间:“小圆你刚刚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小女孩晃了晃脑袋,伸手就要关视频,声音还带着些憋屈:“…妈,我要睡了,明天还要早起去上课,再也不能赖床了。” 方西乔瞧见严月紧张跑向电脑的神情,心领神会的没有再发出声音来,转向去了电脑摄像头拍不到的厨房,听到那声奶声奶气、有些含糊不清的“妈”,他下意识的抬头往严月那边看去,只看到了电脑的一点桌面壁纸,视频已经被挂断了。 “严月。”见到严月收拾电脑要回房间的时候,方西乔握着玻璃水杯往沙发这边走,“你前面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 严月顿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后又手抱着电脑走回了客厅:“对,是有一件事情想要问问方先生你的意见。” “我们团队的游戏已经完成了内测前的最后一轮投资,目前需要和投资方签订一个投资合同,想要找一个法律顾问起草合同。”严月坐在长沙发上,方西乔坐着单人沙发,两人对望一眼,“我想着方先生你在吃的国外特效治愈药挺贵的,所以向老板推荐了你,虽然工资比不上律所的,但是也绝不会低,后面游戏正式发布公测后,还有分红,所以想问问方先生你的意见如何。” 方西乔深吸了口气,手指轻轻摩挲着玻璃杯身,在沉思纠结着什么。 沉思纠结完后,吐了一口浊气:“抱歉我不能答应,虽然学校没有此类教授不能外出兼职的规定,但我目前在教学生,不想一心二用。” 方西乔怕严月失望,又道:“不过我可以为你推荐一位我曾经的同事。” “那真是多谢方先生了。”严月脸上并无失望之意,她本就是好意想要减轻一下方西乔的经济负担,这样的好意,方西乔本人有权利接受或是拒绝。 如今方西乔拒绝之后,还帮了她一忙,虽然多半只是客套拒绝的话,但怎么也要感谢这个男人没有责怪她擅自的好意。 方西乔笑着摇头,看着严月手中的电脑,内心有一股冲动想要问问那个小女孩是谁,玻璃杯中的冷水下肚,人立马清醒了过来,看着空无一人的长沙发,脑袋直接往后仰去,闭上眼睛缓解心绪。 010、欢迎光临,我的太阳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严月在睡觉前接到了闺蜜李欣的电话,但想起白正最近不会出差,想起唯一挨过的那顿眼含热泪的数落,她狠心挂断了电话,随后扑倒在柔软的被窝里,无奈的嗯嗯啊啊了几声。 十分钟过去,严月在床上已经由躺变成了坐,她看着床头柜上一直响起《白桦林》的手机,深吸了口气,认命的接了电话:“你是和你家老何的幸福生活不和谐了?大晚上的来折腾我。” “那还不是你有的让我折腾?”李欣嘴上也丝毫不认输,两个人互怼起来势必要论个输赢,“大晚上的尽是做出让人浮想联翩的事情来。” 严月啐了一口,躺倒在床上:“您老远在C市呢,还能有千里眼偷窥我这枯燥乏味的夜生活?” “枯燥?乏味?”李欣连说两个问句,就是不信,“有男人在家还枯燥乏味呢,我说严月你能不能有点老阿姨的觉悟,别去祸害人家学生少年,让人家健康成长行不行?” “我每天早出晚归,去哪里祸害你的学生少年。”严月将耳畔的手机拿开,开了免提后,直接扔在了床头柜上。 李欣在那边翻了个白眼,男女切换的学着舌:“吃了吗?已经在学校食堂吃过了。” 床头柜的声音飘入严月的耳中,严月被吓得立马从床上惊坐起来,把手机当成了李欣在瞪着:“李欣我可告诉你,在别人家装摄像头是涉嫌违法的,就算你是我十几年的闺蜜,我也得报警。” 她和李欣是高中开始的友谊,从大学算起,两人一直是分隔两地的上学、上班,但即使是这样,她们的友谊情依旧浓烈不散。 大学时候,身边的人都是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去看男女朋友,她们两个是坐十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千里迢迢去看对方。 如今,李欣也早已实现了高中时代那个简单的人生理想,创立了属于自己的麻辣烫品牌,成为连锁店的大老板,还拥有了一个“贴心小棉袄”,前年又嫁给了投资自己麻辣烫事业的老板何齐,生活幸福美满,堪称人生赢家的代表。 而身为人生赢家闺蜜的她,却还在与生活、与工作、与病魔斗,不过她始终乐观,要斗一斗,生活才能其乐无穷啊。 虽然有时候也会累到不想再撑下去,但她始终都心怀希冀的相信会等到太阳来光临她的生活。 那时候,她一定要说一句“欢迎光临,我的太阳”。 “那你让我女儿喊你妈妈又怎么算?”李欣也开了免提,双手空出来修着指甲,虽话是讨伐之言,挑起的眉眼里却满是笑意,“你身为何秋圆的干妈,能不能让她妈也过一过干妈的瘾?” 严月翻了个身,反诘道:“在和你口中的学生少年努力着呢,再等一等,你的愿望就成真了。” 严月语音刚落下,电话那边就传来了一声吃痛,李欣甩了甩被指甲剪夹到肉的手:“那人多大了,不会真是个学生娃吧?” “三十一岁,大学教授。”严月瞥了眼手机,“但只是我的合租室友,别胡乱瞎想。” 李欣以为自己这个单身多年的闺蜜终于要想开谈恋爱结婚了,听见这种回答,不免泄气下去:“你还真能耐,和精力正旺盛的男人合租。” “单身独居女子被入室抢劫的新闻一个月就报道出两三起来,我这是爱惜生命。”严月下意识的抬眼看了看墙壁,她和方西乔的房间中间隔着卫生间,隔音效果很好,“他人很有修养,是个竹中君子。” 李欣啧了两声,斥责道:“衣冠禽兽听没听过?” 严月当下就被噎了一下,却又没有合适的话还回去,不还回去,心里又有些不舒服,因为李欣说方西乔是衣冠禽兽而不舒服,可她也知道李欣是在担心她,心里的这份不舒服只能她自己受着,用漫长的夜来熬掉。 “只听过‘十一点前不睡觉的女人会变丑’,我要睡觉了。”严月拿起手机,要按挂断键的时候,突然顿住,“告诉你家何秋圆,干妈下次去C市的时候不给她带肉干吃了,让她尽跟干妈撒谎。” “小圆这是在关心干…” 李欣话还没说完,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你和严月是同龄吧。”何齐从外头走进来,无奈的瞥了眼自己妻子,“怎么像个中年妇人了。” 李欣坐到化妆桌前,擦着护肤品:“七年前,我人生最黑暗的时候,是月亮把我接到她身边去无微不至的照顾,那时候明明是我受了伤害,她却因为担心我,瘦得比我还厉害。” “所以只要是为了她好,就算我变成七八十的老太太也成。” 何齐几步上前,伸手去握着李欣的手:“怎么又提那件事,说好跟我之后,就好好过日子的。” 李欣点点头,笑着让何齐放心。 而虚掩的房门口,一直都有个小小的人影儿在偷听着。 严月挂断了电话,翻来覆去好一会儿,依旧还没有丝毫的睡意,最后认命的从床上爬起身开了电脑,看起了助眠的纪录片。 中途出去厨房倒水喝的时候,她半个身子倚靠在厨房吧台,若有所思的看着方西乔还亮着灯的房间,方西乔是绝无仅有的君子,怎么可能会是衣冠禽兽。 严月低头喝了口水,如果方西乔这样的人都是伪装的衣冠禽兽,那她再也无法去相信任何人了。 被严月隔着房门看着、念着的方西乔刚刚与张设通上电话,而张设一接上电话就大喜过望的说了句:“你这小子可算是想通了,看来还是高教授夫妇能劝动你。” “我爸妈让我好好做教授,传承他们的衣钵。”方西乔将青花瓷的书签别进书里,“你不是一直都想成为企业法律顾问吗,我这里刚好有一个机会。” 躺着的张设立马坐直,隔着电话和距离也难掩他的兴奋:“是什么公司?” “一家创业游戏公司。”方西乔站起身,把合上的书放回了书架,“刚刚完成游戏内测前的投资,需要法律顾问起草合同,工资比不上其他公司的法律顾问,但游戏正式发布后,会有分红,工资也会涨上来。” 方西乔说完后,手机那边一直没有声音传过来,不用想就知道张设瞧不上这样的创业公司,但他在打这通电话之前,已经短暂玩过了严月游戏团队研发的游戏《无上光荣》简易试水版,游戏很有创新,并且还是针对游戏这一块稀少的种类研发的,他还看到了三年前的新闻全是大肆报道这一游戏,那时候试水版刚推出,就有人众筹要求这款游戏马上发布公测。 这个创业公司将来肯定大有作为,如果成立游戏品牌,成为行业标杆也未尝可知。 “虽然2014年,国务院已经取消了企业法律顾问的职业资格考试制度,只要是持有有效法律资格证的都可以被聘为企业法律顾问,可有些大公司依旧还是只聘用有企业法律顾问资格证的律师,没有过企业法律顾问经验的也一律不要。”方西乔吐了口气,“如果你不相信这家创业公司,可以不签劳动合同,签劳务合同。” 张设认同的点了点头:“那你把名片发我吧,我指派律所的人去。” “也行。”方西乔明白张设是个心比天高的人,创业公司还是看不上,“明天我让他们联系你,虽然是个创业公司,我知道你瞧不上,可身为律师要对得起良心,不想做可以直接拒绝,我跟这家创业公司的老板没关系,不用顾及我面子。” 跟老板没关系,但跟老板的员工有关系,可他公事从不掺杂私人感情,这就是所有与他合作过的人相信他的理由。 张设更毫不例外的相信。 张设也在那边笑了起来:“你都开口了,那就肯定是经过了你的考核,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而且律所刚成立不久,确实需要一些向企业指派法律顾问的经验,以后好与其他企业签订外聘法律顾问的合同,你尽管放心吧,那种刚出社会的毛头小子我不会指派去的。” 方西乔“嗯”了一声,挂断电话往房外走,刚好看见严月在吃药,他也走到置物架旁,拿起瓶身写有自己名字的药瓶,倒出了几颗药。 严月拿起个倒扣的杯子,倒好水后,顺手递给了刚好走到她面前的方西乔。 “谢谢。” “我先睡了,晚安。”严月微微颔首,转身走回了卧室。 方西乔也赶紧吃了药,回到房间去静思,刚刚伸手去接的时候,两人的手不可避免的有了接触,便是那一瞬间,他心上的绒毛全都敏感的竖立了起来,在诉说着它们的兴奋。 他从没谈过恋爱,从不知道掩藏深处的爱意竟是随便一个接触就能撩动的。 一个房子,两个空间,一亮一黑。 还亮着的空间里,一向不需要闹钟也能准时起床的方西乔,在认认真真的订着日历事件闹钟,事件内容是“一定要记得给严月一张律所的名片,很重要,关乎她的工作”。 而另一熄灯的空间里,严月已经入睡,左手轻轻覆在右手之上。 011、如果老板非法虐待,可以告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严月怎么也想不到方西乔的那句话并不是客套之言,而是真的给她推荐了其他的律师。 不过转念一想,方西乔这样的人不说客套话也是正常,他不会去做的事情是不会答应也不会轻易说出口允诺什么的,若是答应了、把话说出口了,那就是绝对会做到。 职场和人际交往中的规则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到,但即使这样,没有这些旁人必须有才能生存下去的规则,他依旧生活的风生水起,这是无数人都艳羡的。 临近午休,严月拿着律所名片要去找白正,却在白正办公室门口被刚出来的陈语给截胡了。 陈语刚关上白正办公室的门,就神秘兮兮的拉着严月趴在百叶窗上听,嘴角是看好戏的笑,压低声音也忍不住的要跟严月分享喜悦:“月亮,我带你看一场直播大戏。” 严月还没能反应过来,办公室里已经传来了白正无可奈何的声音:“妈,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现在公司正在紧要关头,一堆事情等着我忙,我没空去相那个亲。” 白正又被他母亲给催婚了。 “我喜欢女的,妈!”白正突然烦躁了起来,透过百叶窗能够隐隐约约看到白正“腾”地一下直接从办公椅上站了起来,一手插着腰,一手握着手机,“你整天别看那些有的没的。” “不结婚又不是杀人犯法的事情,就你整天拿这个来念叨自己亲儿子,我不结婚是在创业,又不是游手好闲去犯罪了。好了挂了,我要工作!”白正挂断电话后,直接把手机扔在了旁边的沙发上,双手叉腰,看着落地窗外深深的吐了口气。 自从和前女友分手后,白正的母亲就总是逼着他相亲结婚,他有想过先结婚安抚母亲,可是抽出时间去试着相亲了好几次,发现没有一个人是与他刚好合适的,刚好合适到能够结婚过日子的那种。 那些女人要么是坐等他创业成功当富太太,要么是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辛苦创业,要么就是规定他必须一天有十二个小时来陪她,还要随叫随到。 白正是一个不会谈恋爱也不需要谈恋爱的人,只要两个人性格合拍,互相理解,能一起过日子就行,没有什么非要那个人不可,非要爱情不可。 严月敲门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白正在抽烟,白正一见到严月,也立马走到办公桌边,伸手把烟放在烟灰缸里摁灭了,喝了口水漱嘴,驱散嘴里的烟味后才开口:“什么事?” “昨天找法律顾问那件事情。”严月把名片递过去,“我那个朋友推荐了一间律师事务所,学长你可以联系这张名片上面的电话。” “好。”白正接过看了眼,名片上面的名字是张设,他听过这个名字的,D市有名的律师,“真是要多谢你了,严月。” 严月笑着摇头:“学长应该谢我那个朋友,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出去继续工作了。” 白正本来是点头应允了的,但是在严月刚握上门把手的时候,又突然抬头喊了一声:“严月,等一下!” “学长还有什么事吗?”严月的心都吊在嗓子眼里了,她有一种天生恐惧领导的心理病,所以团队里的其他人和白正相处起来可以很自然的开玩笑,但她却始终都做不到。 白正很多次都让她不必循规蹈矩,他们是校友,像朋友一样相处就行,可她总是下意识的就会小心翼翼的拘谨起来,生怕犯错的那种。 “内测阶段的剧情和系统、世界观设定都已经全部弄好了吗?还有那些人物剧情配音。”白正坐在办公椅上,翻看着桌上的文件,抽空瞟了眼严月,“距离游戏内测的时间只剩下两个月了。” 严月松了口气:“我这边的剧情和关卡策划总体已经完成,还需要后续的试玩测试,看看有没有什么剧情和关卡方面的问题。” “数值和系统策划那边还在继续完善,测试并解决系统bug,配音的话还差一个主线剧情里面重要配角的,这个配角的配音演员有些不好找,目前还在继续听一些配音演员的声色,不过有是有几个声色和人物性格符合的,但总觉得还是差一点,我想再找一找,找一个最合适的人。” “嗯不急,慢慢找。”白正点头,嘴角弯了弯,为严月最后那句“寻找最合适的人”,这点与他很是相同,“你那里还缺人手吗,我看你这几个月挺累的,气色都不好了,需不需要我让关心慧帮帮你忙?我瞧她做策划助理做的挺好,虽然比不上你这个主策划,但她要是跟着你学一学,日后保准不比你差。” 严月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如何作答,脑袋里冒出来的全是陈语那天在写字楼大厅里说的话,喉咙滚动了几下,把所有的憋闷和不良情绪都吞咽回肚子里后,笑容得体的说了句:“学长你安排就行,不过我没有带新人的经验,要是带不出来可别找我麻烦。” “我相信你。”白正一直都很欣赏这个学妹的能力,人看着娇小,笑起来也温柔,跟任何人说话也都是温柔的,但是埋头工作的时候,却活脱像一只红眼的兔子。 这是白正之所以欣赏严月的原因。 “那我先出去了。” 严月见白正点了头后,还稍微停留了一下,见白正确实没有什么事情了,才开门出去。 刚反身关上白正办公室的门,严月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抬起右手看了看时间,时针刚好指到了十二点钟的午休时间,她叹了口气,到自己位置上稍微收拾了一下后,就和陈语一起去写字楼附近的餐馆吃饭了。 她现在迫切的需要新鲜空气来释怀自己堵闷的心口。 严月和陈语吃过饭后,又回了写字楼上班,但她一直都心绪不宁,心中始终有个结,强撑起精神工作,效率也只达到了往日的五分之一,或许因为郁结在心,她胸部也开始隐隐作痛,好不容易挨到了下班的时候,她马上收拾好了东西,挤地铁回公寓。 回到公寓,见到了那个熟悉的场景,严月立马就放松了下来,方西乔正拿着刚送来的晚报在看,那张报纸遮住了方西乔下半张脸,露出来的眉眼被垂下来的头发遮住了一些。 可能是因为他们同样患有病,所以严月在看到这个男人的那一瞬间,感觉到了一种磁场,她可以把所有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下来的磁场,她不用再时时刻刻防备着什么。 把全身紧绷神经都松下来的严月却显得更为疲倦,踩着高跟鞋每走一步都是如踩在刀尖上一样疼,她走了几步路后,在玄关的鞋架旁弯下腰,伸手向脚后跟,极费力的脱了高跟鞋, “怎么准时下班还比熬通宵更累?”方西乔将报纸顺手放在大腿上,看着满面倦容的严月,未经大脑思考,未经理性阻拦,话已经出口了,“如果老板非法虐待,可以告。” 仅仅十一个字,在方西乔的脑海中却已经演变出了很多的场景,比如那个老板强迫严月做工作职责范围以外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有些后悔为严月的那个老板推荐了张设的律所,让那个人多花点钱找法律顾问,出出身上的血才好。 但…方西乔微垂眼睑,用他最擅长的法律来惩戒或许会更好,名正言顺。 “没有非法虐待,就是…”严月浅笑,顿了顿,没有谁会喜欢听你的一些负能量和郁闷,“就是突然闲下来,反而浑身都累。” 方西乔放心的点了个头。 “方先生吃饭了吗?”严月回房间换了身舒服的运动装出来,边往厨房那边走,边拿着发绳反手到脑后把短发简单的捆了下,“刚合租的时候,方先生就下厨款待了我这个室友一次,今天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 方西乔犹豫了,他打量了一下严月,最后把脑袋转正过去,面色有些严肃,沉声道:“那时候只是没在外面找到开门的餐馆吃饭,我才动手做的,不用还这个情。” “方先生你这是不敢吃我做的菜吗?”严月抿嘴在笑,戏谑道。 “为什么不敢?”方西乔一向克制自己情绪的人,都被严月的笑和戏谑带动情绪的挑了挑眉。 严月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方西乔,似乎在说着“你很有勇气”,而后转身就去围上围裙,打开冰箱拿出食材,开始准备下厨。 丝毫未当真的方西乔听到切菜的声音传来,立马偏头去看,中途眯起眼睛在打量着,随后放下报纸起身也往厨房那边走去,严月本来以为方西乔是信不过她厨艺,来抢她手中菜刀的,还赶紧把菜刀握得很牢,却不成想方西乔径直走到了电饭煲面前,将内胆拿去淘米煮饭。 严月松了口气,继续埋头“苦干”,她其实是个会做菜的人,一手好厨艺师从母亲和小姨,只不过工作太累太忙,所以工作以来的六年她只下厨过寥寥几次,但只要她压力大,心情烦闷的时候,回到家就算是再累也会去下厨做一顿饭,然后再把做好的那些饭菜全都通通吃掉,这是她发泄心中郁闷和压力的唯一方式。 做饭,也是她放松自己的方式。 在闺蜜朋友眼中,她是经济与精神独立到不需要男人也可以过的风生水起的严月,可她之所以独立,只是不想重复母亲的悲剧,她内心深处…… 严月看了眼在认真淘米的方西乔,她内心深处最渴望的生活其实是夫妻两人下班后,一起做一顿简单的饭菜。 012、他不能做给予这些的人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好吃吧?” “嗯,很好吃。” 严月和方西乔酒足饭饱后,面对面着一问一答,在两个人眼神对视的那一刻,他们忽然都笑了。 方西乔只是抿唇,笑的时候还掩饰着眼中的宠溺,他笑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严月笑了,笑起来还很好看,所以他才笑了。 严月却是咧开了嘴,在爽朗的笑着,笑声如一串风铃,悦耳又不聒噪,笑到后面却渐渐没了笑声,严月收起笑,抿了抿嘴角,眼睛中的晶莹经过灯光那么一处理,更是楚楚动人。 “我是懒得下厨,我要是下厨,全梧桐市的厨师都得失业。”严月感觉鼻间一酸,立马便垂下了头,她放松发泄过后,很轻易就能落泪,特别是有人陪着的时候,她就想把所有的憋屈都说出去。 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她肚子里的那些“垃圾”不能往外人嘴里吐,要自行循环利用,这是成为三十岁成熟女人的条件。 “全梧桐市做饭最好吃的人都下厨了,那今天的厨房由我来收拾吧。”方西乔微微站起身,将椅子往后拉了一点距离后,才直起身来,伸手倾身将被一扫而空的碗碟叠放在一起,他余光忍不住的看了眼还在低着头的严月,握着筷子的手不由得慢慢握紧,却始终一句话都没有再说过。 等方西乔收拾了碗筷去到厨房水槽,潜意识回头看向餐桌的时候,严月已经不见了。 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又继续低头刷碗,生活不管男女统统都不会饶过,可笑的是当今社会和职场上却依旧还是男女不平等。 严月坐在窗前,把窗户全都敞开后,微微仰头看着外面没有月亮的夜空,她没有哭,只是鼻尖酸了,眼眶红了,但泪水却始终没有掉出过眼眶。 严月只是需要一个独自思考的空间,方西乔是知道的。 “她要是跟着你学一学,日后保准不比你差。”白正的话像个魔咒一样环绕在她耳边,关心慧是不是白正选好的后浪,把她拍死在沙滩上的后浪。 有人说三十岁以后,男人在职场往上走,女人注定是往下走,所以陈语才不敢结婚,不敢生孩子,不敢生病。 女人的职场真的是有年龄限制的吗? 人生的这步棋她都还没有走赢,职场这步棋她又要怎么去走赢。 严月起身把窗户关上,又将窗帘拉上,房间内瞬间归于一片黑暗,她原本以为只要游戏正式发布后,她就能好好治疗,可如今却发现生了大病就等于被职场暂时劝退。 对不起,你中途休息了,违反了游戏规则,需要重新来过。 严月走到门口的位置将灯打开,望着前方深吐了一口气后,脱掉外套,双手拎着T裇下摆一路往上,轻松的脱掉外衣后,又伸手脱掉内衣,倒了一些液体药在手掌心,手法娴熟的按摩着疼痛的胸部。 等疼痛感减轻了后,才拿上睡衣去洗澡,走到卫生间门口的时候,她瞟了眼客厅和厨房,被收拾的很干净,而将这一切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方西乔已经回自己房间了。 严月洗完后,直接走到客厅,笔直的横躺在了沙发上,她知道方西乔一般回了房间就不会再出来。 而呆在房间里的方西乔正在低头写着今天的日记,他侧耳听着卫生间两次开门关门的声音,日记写完,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拿上外套和车钥匙,起身走出了房间。 一出房间,就能看到躺在沙发上的严月,在方西乔的眼里,那里躺着的是一副没有生命的躯壳,全身上下没有一点的生气,像是蔫了的向日葵。 严月在他眼中,一直都是一朵永远跟着太阳的向日葵,从严月嘴里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里,永远都是对生活的向往和热情,哪怕是身患疾病,她也会温柔一笑,说她相信奇迹。 “我要出去,你要一起吗?”方西乔觉得向日葵不该低头,对生活不该低头,敢于直视太阳的人怎么能低头呢。 清冷的声音入耳,闭眼假寐的严月立马睁开了眼睛,瞧见头顶的方西乔,马上坐了起来,惊魂未定的说道:“去哪里?远吗?不远的话我不跟着去也没关系的吧?” 方西乔楞了一会儿:“去白淀区那边拿点药,不算远,你回房间去躺着吧,客厅里睡会受凉。” 方西乔直接往门口走,他以为严月不会一起去。 “欸方先生,等一下!”严月从沙发上站起身,“我跟你一起去吧,我刚好想要出去买一些水果吃。” 方西乔淡淡的点了个头,原先蹙起来的眉眼也跟着舒展开来。 因为去药房的道路在维修,需要走一段路才能到药房,所以方西乔把车子停在路边,和严月下车一起步行。 白日里的梧桐市是座在拼命用科技发展的三线城市,而夜里的梧桐市却很安静,重新归于发展前的模样,这里的安静不是商家关门收摊,而是他们会自觉避免产生噪音,连走在路上的人,都会不由得放慢脚步,说话都会轻声细语。 “方先生。”走了一段路程后,严月先开了口,这样的环境就适合进行一些深度探讨,“你为什么不当律师了?” 方西乔:“因为生病了。” “可你目前的病情是轻度的,也控制的很好,生活工作完全没什么大问题。”严月深吸了口气,“为什么不继续做呢,难道是不喜欢做律师吗?” “我喜欢。”方西乔没有任何犹豫的开口,“喜欢做律师,每次站在法庭上为受害者维护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的存在有了那么一点的价值,虽然这个世界可能不太爱我,可是它却给了我能力去爱这个世界,我为此而感到高兴。” 方西乔把双手插进风衣口袋里,望着前方的路笑了笑:“可就是因为我喜欢,所以我才放手,指不定上法庭的时候就严重了,爱这个世界还有很多方式,我可以关注老年痴呆患者,力所能及的捐钱捐物,在路边看到流浪狗就喂养,亦或是资助贫困儿童,让他们寒冷的心温暖起来,让他们以后也有能力去爱这个世界。” 严月缄默不语,她知道方西乔说的这些不止是说说而已,她每周都能见到方西乔带着一大纸箱的东西去寄,她还曾经见到方西乔在和一个皮肤黝黑的孩子视频聊天,那个孩子叫他“方爸爸”。 “那…方先生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辞职。”严月偏头看着方西乔,这个男人今天穿着一身休闲装,不再是西装皮鞋,让她更觉得这是两个朋友的对话。 方西乔只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计划,每个人的人生计划都不同,我们虽然是同病相怜的室友,可我也没有权利让你决定一些什么,但我希望你先治疗,你的病是有机会根治的。” 家族性阿尔兹海默症却不能根治,严月总说他们同病相怜,可他们两个还是有差距的,严月有机会能继续快乐的生活,结婚生子,可他不能做给予这些的人。 严月浅浅一笑,没有说话,现在不是她来决定,是白正来决定,她跟着长征了六年,在要胜利的时候有了被替换的危险,那些古代君王在登基前后不都是会杀开国功臣吗。 两人各怀心思的走到了药店门口,又在药店门口分离,严月站在冷风中狠狠的拍了自己脑门一下,她哪里需要买水果,冰箱里的水果都还没吃完。 她只是觉得有方西乔在,心里能够安心一点,合租久了,已经习惯和另一个人呆在同一个空间里,虽然互不干扰,没有多少的交流,但知道有这个人在,心里总能感到一些慰藉。 严月漫无目的的走了一段路后,绕进了一个居民区的小巷子里,她突然记得这里有一间老居民开的茶馆,跟老舍先生笔下的茶馆不相上下,是她大三为了更好的照顾李欣,出来找房子的时候发现的,这里的一个老先生大智若愚,糙话里藏着大智慧。 那时候虽然她没有表现出来,但其实她和李欣一样都到了绝望的边缘,是那些糙话给了她和李欣醒悟的当头一棒。 “老先生,这几年生意还好吧?”严月站在巷尾,抬头看着旁边居房的防盗窗。 防盗窗的另一边坐着一个扇着蒲扇,在看人打麻将的七旬老汉,听见窗外有人在喊他,马上转头去看,笑了笑后,边起身边往门那边走去:“门在那边,从那边进来。” “喝什么茶?”老先生其实并没有认出严月来,这里都是街坊邻居来打牌喝茶,很难记住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外面有人打牌太吵,进里面去坐吧。” 严月边往里走边说道:“绿茶就好了。” 她现在的病只能喝一点绿茶。 “你喊我老先生,是认识我?”老先生把茶倒过来后,有些期待的在问,他年轻时候是个教书先生,后来碰上文革十年,就没教书了,已经很久没人叫他一声“先生”了。 严月怔住,笑道:“七年前,您开导过我和我朋友。” “是吗?”老先生呵呵一笑,立马挪来一张凳子,在严月对面坐下:“那你来找我,是又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工作上的事…”严月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她只是花一点钱买了杯茶喝,却要人家费口水和大智慧。 老先生听严月说了工作上的烦恼后,拍着自己的大腿直笑不语,或许那些烦恼在他的眼中就只是一些不痛不痒的自寻烦恼。 方西乔在药店买了医生开的处方药,直接就出了药店,住在附近的牛正刚好看着他的背影进了药店买感冒药。 严月从老居民房出来的时候,走路的步伐已经轻快了不少,看见方西乔还笑着打了个招呼。 方西乔虽然有些不知所措,但也笑着回应了一下,余光瞟了眼严月空着的双手,也没有说什么,冰箱都已经要被水果挤满了。 严月一向都是有时间买水果,没有时间吃水果。 013、我们慢慢等,你慢慢来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方先生我先去上班了,周末快乐,在家记得不要用煤气,出门记得开导航,不认识路可以打电话给我,不用不好意思。” 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方西乔还没来得及开口应一声,一声沉重的关门声就已经先打断了他,但他还是咧嘴笑了笑,向日葵又重新向阳了。 随后,方西乔又自嘲的笑了笑,他应该相信的,相信只要太阳还在,向日葵就永不会枯萎,特别还是严月这朵热情乐观的向日葵。 “爸?”方西乔简单用过餐后,本来是计划提前备好下周的课程,所以在接到电话的那一刻,他眉头轻轻一蹙,有一丝计划被打乱的烦躁感,不过语气始终温和,“怎么了?” “西乔,你今天有课吗?”高元康那边人声嘈杂,努力听才能听清楚他说的什么。 “没课。”方西乔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听着养父带着小心语气的询问,又想到因为自己的心理原因,导致这些年和养父母的沟通极少,愧疚感油然而生,不由得多说了一些,“在家里备课,准备上课的ppt。” 高元康听后,笑着说了声:“那爸就不打扰了,你注意点身体,可别累坏了。” 在高元康说完后,还能隐约听到他在那边小声的斥责了一声“西乔在忙呢”,斥责的同时还准备挂掉电话。 方西乔眼皮一跳,声音里带着肯定:“爸,你是不是和妈来梧桐市了?” 高元康和妻子林晓丽站在高铁站外,望着人来人往的广场,脸上还残留着被戳穿的脸红,他本来是打算否定的,但想念孩子的林晓丽在旁边扯了他好几下的衣袖,他才无奈的说道:“我和你妈要去D市开个讲座,路过你这里,刚好有时间就想着来看看你。”接着不管不顾自己妻子的拉扯,硬是违心的说了一句,“西乔你要是今天有自己的规划了,不用管我们的,我跟你妈马上又要走了。” “就一个周末而已,我能有什么规划。”方西乔说着起身去衣柜里拿衣服,“你们在附近找个饭店吃点东西,乖乖坐着,等着我来接你们。” “西乔你慢点开车,我跟你爸不急的。”林晓丽的声音里是高兴,即将要见到自己儿子的高兴,但想着两年前的那场车祸,还是心有余悸,“我们慢慢等,你慢慢来。” 方西乔脱衣的手顿了顿,听着冰冷的手机那边传来温暖的言语,嘴角弯出一个温暖的弧度,应了声“好,知道了”。 换好衣服后,方西乔赶紧开车往高铁站去,那句“我们慢慢等,你慢慢来”让他心间温暖又觉得窒息。 他曾等不到父母,而如今父母慢慢等他。 到高铁站附近停好车后,方西乔马上下车去寻高元康夫妇,刚准备掏电话的时候,一转身就瞧见了坐在马路对面快餐店的高元康和林晓丽,他们正坐在落地玻璃窗户旁,他们的目光也始终都追随着自己的孩子,见方西乔注意到了他们,他们立马就兴奋了起来,比自己的学术论文得奖还要兴奋,拼命的朝方西乔挥着手。 方西乔竟然也跟着挥了挥手。 “西乔你怎么又瘦了?”林晓丽上下打量着方西乔,伸手比划了下方西乔的手臂,心疼的皱眉、开口,“比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还要瘦,是不是又整天忙着手头的案子,没有好好吃饭?” 方西乔怔了下,上次他和养父母见面好像是半年前,他处理手头上最后一件案子的时候。 他压下心里的酸味和内疚,伸手去拎过养父手中的行李箱,又将养母手中的包也提在了手里:“妈,我现在虽然也是个老师,但又不像你们一样忙,发表学术论文又忙到四处开讲座,我当然有时间好好吃饭。” “那为什么不穿我上次给你买的那件西装?”林晓丽愣了下,恍然大悟她的儿子现在已经是名大学教授,但见方西乔低头抿嘴不说话,还是满眼宠溺的瞪了眼,“是穿着大了吧,还说有好好吃饭。” 高元康趁着等绿灯的时间,插嘴道:“我瞧西乔就没瘦,刚刚好的身材嘛,这个身材不管穿什么衣服都能迷住女孩子,就你这个当妈的不管怎么看孩子,都是觉得孩子瘦了。” “爸说得在理。”方西乔被这种家的氛围感染,笑了笑后像个孩子一样马上站队对自己有利的,见绿灯亮起,搀着林晓丽往马路对面走,“这次我站爸那边。” 高元康笑着拍了拍方西乔的肩膀,肯定又欣赏的点了点头。 林晓丽佯装生气的撇开方西乔的手,直接拉开车门,上了车:“你们父子两个什么时候也学会串通一气了?” 方西乔和养父高元康闻言,都茫然的看着对方,明白过来对视一笑,接着弯腰低头也上了车。 之所以笑是因为他们父子两个从来都没有过站同一个阵营的时候,方西乔一直本着疼爱女士的心思,不论对错全都站林晓丽那边。 “爸妈,你们有什么地方想去的吗?”方西乔系上安全带,回头看了看坐在后车座的林晓丽和高元康,“如果没有的话,我就找几处人少安静的带你们去了,爸你喜欢的那个开国将军的故居就在梧桐市附近。” 梧桐市虽然是座三线城市,但其周边城镇的景点却有很多,不过梧桐市重视历史名迹,不以旅游来发展,不要门票但每天限制人次,一年中有几个月也会停止对外开放,现在刚好是开放的时间。 “真的吗,那带我去看看!”高元康最迷军事,听着眼睛都亮堂了起来。 林晓丽立马瞪了眼:“去什么去,好不容易来一趟,当然是要去西乔工作的学校看一看了。” 高元康的兴致立马就被压下来了,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方西乔瞟了眼后视镜,看着养父那副憋屈的模样,伸手开了去将军故居的导航:“先去故居看看,圆了爸一直以来的念想,之后再去我的学校看,让妈好放心我。” “故居那里远不远,时间来得及吗?”虽然这个儿子是领养的,但林晓丽是真心疼爱的,只要是方西乔开口,她全都愿意妥协。 高元康瞄准时机,也马上开口挽回:“对西乔,要是远就算了,我们这次来也是因为你妈太想你了,看看你就够了。” “不远,时间来得及。” “那你开车慢一点。” 方西乔双手搭着方向盘,在林晓丽的嘱咐下开动了车子。 周末依旧上班的严月,熟练的挤地铁、又倒了几趟地铁,在上班时间前赶到了写字楼门口,但她心里依旧还在心惊胆颤着,心里默默祈求了百遍,白正千万不要在写字楼。 在听到陈语声音的那一刻,她知道自己不用再被白正数落的热泪盈眶了,一般陈语的消息最准,绝对会在白正前面到写字楼。 “陈语姐?”严月看着一身职业装的陈语朝自己走来,“今天你男朋友怎么不送你了?” “小语,你等一下我。”陈语还没开口回答,严月刚才话里的主角已经踩着时间,开车闪亮的出场,随后着急忙慌的下车,“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爸妈也不是那个意思啊。” 陈语满肚子的气,转身冷笑一声:“什么叫不是那个意思,都让你去相亲了,还不是那个意思?” 付景修穿着西装,没系领带,大概是陈语生气没给他系:“那是我爸妈见我们恋爱十二年了还没结婚,以为你没那个打算和结婚。但他们又着急抱孙子,所以才让我去相亲,但我都跟他们解释了我们不结婚的原因,我也没去相亲。” 严月下意识的往后面走了几步,转身往写字楼里面走去,因为她只有一次失败的恋爱经验,所以最怕被卷入这种矛盾和争吵,她不能安慰什么,也不能解决什么。 “呵呵。”陈语甩了个白眼,“那依着你的意思,你是还想去相亲了?我要是没打算和你付景修过一辈子,我会跟你耗了十二年的青春吗?” “那我要是想去相亲,我还用得着抛下公司来跟你解释吗?”付景修解开衬衫领子的扣子,撇开西装,双手插着腰,对自己这个女朋友有些无可奈何,“而且我爸妈就是替我们着急,我们早点结婚让他们安心就行了。” 陈语叹了口气,气也消了下去,她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她理解别人也同样希望别人能理解她的苦:“我难道不想结婚吗,你以为我愿意每年回去都被七大姑八大姨念叨是个老女人,这不是工作在紧要关头,不能有半点差错嘛。” 付景修见陈语的语气软了下来,赶紧上前去搂着哄着:“我们年纪大了,以后要孩子都不好要,干脆你辞职吧,以后我来赚钱养家,你负责美貌如花就行。” “狗屁的美貌如花,我的青春不止是在你身上耗了,别跟你爸妈一样,就想着让我回去给你做煮饭婆。”陈语的火气一下又被点燃,“我跟你说,想要我辞职门都没有,我就算是生了孩子,也要做职场辣妈,你赶紧去你公司吧。” 付景修还想再言语挽回一下,但陈语已经踩着高跟鞋走进了写字楼,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接了个电话也开车走了。 陈语刚好赶上严月的电梯,连忙跑了几步,站在严月身边长叹了口气。 “游戏还有两个月就内测了,长征就要胜利了。”严月转过身对着陈语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笑道,“加油!” “胜利什么啊。”陈语被逗笑,无奈的摆了摆手,“昨天我顺便跟白正提了一下结婚的事情,谁知道白正让我把结婚的事情往后移移,说游戏内测后,事情会更多,要准备游戏的正式公测发布。” 严月蹙眉,有些为陈语感到愤愤不平:“这一移是要移到什么时候去了。” “谁知道啊,找个日子去跟老付扯证算了,酒席有时间补去了。”陈语也是无奈,苦笑一声,“对了,昨天瞧你一整天的状态都不太对,我也不敢太问,是白正又给你布置什么艰难任务了?” 严月摇头又点头:“学长让我带带关心慧。” 陈语啐了一口:“那关心慧不过是个刚毕业的应届生,才进来几个月,就让你这个主策划带了,而且现在还是紧要关头,竟然让你分心去带什么新人,白正这又是什么心思呢?” “以后我们这个团队会注册商标成为公司,会有游戏品牌,规模也会大起来,游戏项目也跟着多起来,是需要培养一些新人的,不能只有我这一个主策划,那样我不止会忙得脚不沾地,还会拖慢游戏项目进度。”严月倒是已经看开了,嘴角微微勾起,眼中全是自信,“而且一个公司需要的是新鲜血液,我不能去阻止,再说了公司赚钱,不就是等于我们涨薪吗,最重要的是只要我硬件够强,还怕什么妖魔鬼怪。” “后浪再强,我也要坚强的站着,成为后浪的标杆。” 014、方先生,你在哪里?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电梯门刚打开,一个年轻女孩子立马就迎了上来,刚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兴奋又有些拘谨的说道:“严…严策划。” 陈语从电梯里出来后,冷笑着瞟了一眼年轻女孩子,眼里尽是防备和敌对,她不止是在为严月抱不平,更是在为自己的以后在担忧。 白正今天开始让严月带新人,那总有一天也会选出一个后浪来拍死她,只不过是迟早的问题,毕竟女性在职场也算是吃青春饭的,这些资本家也跟男人一样,见你老了,开始担心你以后会结婚生子,不能够全身心都奉献给工作了,就算你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会耽误工作,但资本家还是会一脚踢开你,寻找年轻貌美还有青春的女人顶替。 陈语高傲的径直走了过去。 “叫我严月就行了。”严月看了眼陈语,无奈一笑,看向迎上来的女孩子时,微微皱眉,“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虽然她平时不怎么注意这个女孩子,但她总能听系统策划抱怨新来的助理总是比他晚到。 关心慧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知道以后要跟着严月姐学习,就兴奋的一整晚都没有睡,所以就很早的来了。” 严月温柔一笑,或许她能明白为什么一个公司需要新鲜血液、需要像关心慧这样刚毕业的年轻女孩子了,太青春洋溢了,身上使不完的劲。 最重要的是通宵一夜还能如此精神,她就不行。 “你大学读的什么专业?”严月边往自己岗位上走边偏头问道,“专修还是什么?” 关心慧马上回答:“学的美术专业。” 严月点点头:“美术专业就该是关卡策划这块的,怎么去做了系统策划那边的助理。” 关心慧没说话,当初她投的心仪岗位就是关卡策划和剧情策划,但刚进来的时候,系统策划说需要助理,她就被白正分派去做了系统策划的助理。 “我有个问题想问。”严月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转过身看着关心慧,“我们这是个创业团队,你为什么想要进来,虽然三年前是吸引了很多的玩家追捧,但是万一我们这个团队失败了呢,你是觉得自己青春很长,不怕失败吗?” 严月问这个问题,是因为她看着青春洋溢的关心慧,突然就想到了二十二岁的自己,那时候她全凭热爱就跟着白正干了,其实现在想想,她挺后怕的,万一白正和他们没成功,那他们就把青春彻底赌掉了。 以前会觉得有青春怕什么,现在她只觉得有个安稳赚钱的工作最重要。 如果重头再来,二十二岁的她可能还是会选择跟白正冒一场青春的险,但二十八岁的她在面临当时的未知,绝对会拒绝冒险。 “三年前我玩过《无上光荣》的简易试水版,虽然试水版很短小,但是画面精致,游戏剧情也吸引人。”关心慧站直身子,满脸的认真,谁不能够去质疑半分的认真,“因为我爸爸是个牺牲了的警察,那时候我一直不理解爸爸为什么要为了别人去牺牲自己的生命,就算后面我成人了还是不能理解,那时候玩《无上光荣》是因为宣传剧情里有一句话让我动容,那个警察站在国旗面前说‘身为一名人民警察,保护人民,为民除害,我感到无上光荣,此生无悔’。” “我心里总觉得,如果让我爸爸再说最后一句话,他一定会说这句话。” 严月抽了张纸递过去,那句话是她五年前牺牲的刑警姨夫说的,每次她小姨埋怨的时候,姨父就会说这句话,说的时候,那双浑浊的眼里有了神圣的光。 关心慧吸了吸鼻子:“所以严月姐,我相信我们‘初心’团队一定能成功的,虽然我是半路进来的,没有付出你们那么多的辛苦,但以后我一定会跟着严月姐加倍努力的。” “加油。”严月笑着认同点头,虽然她此时很不愿意破坏这份热情,但是光有热情还不够,“加油前先去写个关于我们这个游戏的关卡策划案出来,我好预测一下你还需要加多少油。” 关心慧傻傻的呲牙一笑,还敬了个礼:“好,保证完成任务。” 严月被逗得忍不住的笑出了声,看着关心慧开心离去的背影边笑边摇头,青春确实挺好。 严月在自己工作岗位上坐下后,打开电脑听着不同配音演员的以往作品,想要尽快找到最适合那个游戏角色的声音。 可是听了很多的声音,都不是那个游戏角色该有的声色,依旧还是差那么一点的味道。 不够冷静,不够坚定,不够有爆发力。 严月叹了口气,将手中鼠标扔在桌子上,身子也跟着往后面靠去,最重要的是这些声音说出来的话都不够让人去无条件的信服。 “叫外卖吗?”到饭点的时候,陈语敲了敲中间隔着的毛玻璃,而后从毛玻璃后面伸出头来,“那个角色的配音演员还没找到合适的?” 严月瘪嘴,摇了摇头,伸手拿起桌上的手机开始低头点外卖:“咖喱鸡肉饭行吗?” “我都行,你先帮我点,我待会转钱给你。”陈语左手有节奏的敲击着桌子,随后将脑袋伸了回去,键盘声又响起,就算不见她人,也能听见她声音里的绝望,“求老天爷赐我三千万,让我有资本辞职吧!” 严月伸开双手往后仰,动了动脖子,偏头瞧见还没有去吃饭的关心慧,又拿起手机加点了一份饭,嘴上也同时回应着陈语:“今天你又要加班了?” “不,是要通宵。”陈语点开微信,放出一段白正让她修复程序bug的语音。 “那我去买瓶脉动给陈语姐。”严月站起身,伸了伸懒腰,“提前送达我的加油打气。” 陈语瞧着真往外面走的严月,直接吼了一嗓子:“漫漫长夜,一瓶可不够啊!” 背对着往外走的严月举起一只手轻幅度的挥了挥,示意自己知道了,等她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手上提着一牛皮纸袋,拿出一瓶矿泉水给了关心慧后,随后把整个牛皮纸袋都直接递给了陈语。 “大哥,包养我。”陈语抱着牛皮袋,粤语也说了出来。 “我不做大哥好多年。” 严月笑着打趣,拿起桌上外卖送来的一盒饭往另一边走去,看着满脸认真在做策划案的关心慧,直接将盒饭伸到她眼前去:“别把胃饿坏了,饿坏了又不给报销医药费,不值当。” “谢谢严月姐。”关心慧双手接过盒饭,看着严月的时候,眼里突然有了闪亮亮的星星,职场前辈也不全是会欺压新人的,“对了严月姐,你是不是在找林竖这个游戏角色的配音演员?” 说起这个,严月有些丧气的点头,虽然嘴上说着慢慢找,但其实时间很紧迫了,需要在游戏版本封包前把所有角色的音都配完。 关心慧眼前一亮,像是伸手抓住了一个机会,赶紧把手上的饭给放下,拿出手机翻找着什么,声音激动的快要炸裂:“我知道一个配音大神很适合林竖这个角色!我超级喜欢这个大神的!他是我男神啊!” 严月浅浅一笑,没有说话,配音圈里被这些年轻女孩称为男神的声音,她全都已经听过了,全都不够精彩,要么就是标签化太严重了,不管配什么角色都有一种明显的个人特色在里面。 “探长,你为什么宁愿相信那些刁民也不愿意相信我这个良民呢?” 声音刚出,严月垂下的眼皮子立马抬起,往关心慧手心里看去,虽然这段录音里有杂质,但完全影响不了男声给她的惊艳。 “良民?你哪里良了?”探长说完后,响起一声枪声。 “不作奸犯科,难道不是良民吗?”在枪声之下,依旧冷静的声音,话尾的音还微微上挑。 传出探长将抢拍在桌子上的声音:“你他娘的都杀了曹家十八口人,还给老子在这狡辩!” “曹家欠我商行两万银元,还款日期已过,我未曾去催过,除却这两万银元,我与曹家无恩怨可追,若探长说我为了这区区两万银元而杀了曹家十八口人,也实在是可笑。”声音没有丝毫的慌乱,虽是控诉,但这控诉不似常人那般激动到口沫横飞,有一种竹叶轻摇的感觉,轻飘飘的声音里又充满了隐忍着的爆发力,“当初十万银元我汪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全都捐给了前线,那些在外面污蔑我的刁民做过些什么,他们不过是空有一张唾沫嘴罢了!”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严月的眼里带了笑意:“这个汪春是谁配音的,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没有,他只有一个微博叫‘xiFang’,但上面一条微博都没有,他的出道兼唯一作品就是这个汪春,然后就彻底神匿了。”关心慧收起手机,“不过倒是知道他所在配音社的联系方式,但需要上网找一下。” 严月点头,环绕在她眉间半天的乌云终于彻底散去:“找到后发我微信,我微信在团队群里有,顺便把这个录音发我手机上一下。” “收到!” 严月温柔的摸了摸关心慧脑袋后,低头走到旁边去接电话,看到来电人是方西乔的时候,内心闪过一丝不安感:“方先生,你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 “方先生?”严月拿下手机看了看,还在通话页面,眉头开始聚集着浓郁的担忧,“方先生,你在哪里?” 电话已经被对方挂断。 严月眉头皱成了一团,赶紧收拾上东西往外走。 015、白头纱,他们就能宣读结婚宣言了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你用西乔的手机给谁打电话了?”高元康刚从厕所出来,就看见林晓丽匆匆把手机从耳边拿开,随后慌乱的摁了下手机,又把手机放回了方西乔外套的口袋里。 林晓丽惊恐未定,话也说的有些不自然:“我手机没电了,就拿西乔的手机看了下时间。” 高元康是最了解自己妻子的,露出一个了然于胸的笑:“林晓丽同志,当年西乔叛逆期的时候,我只是翻翻他东西你就跟我急眼,说要保护孩子的隐私权,那现在是怎么一回事?你也得贯彻实行自己说的话才是。” “前面西乔用微信的时候,我偶然瞧见他有个星标联系人,头像是个女孩子。”林晓丽这一辈子都没有撒过谎,她也知道自己是瞒不过眼前这个撒谎老将的,只能老老实实把自己心里的小算计全盘托出,“我就忍不住好奇看看是谁,然后顺便发现了西乔手机电话簿里的置顶也是那个女孩子的名字,就…就打过去了。” 高元康瞥了眼,觉得自己妻子是盼儿媳盼魔怔了:“指不定人家名字就是那个字母a开头的,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西乔有了女朋友还不得告诉我们?” “那个女孩子姓严!”林晓丽有些气结的瞪着高元康,“电话簿里,西乔还特地在人家的名字前面加了个a,我打过去的时候,人家女孩还问西乔在哪里,那女孩肯定是在梧桐市生活工作的。” 高元康听后也犹豫了,这个养子虽然事事都不会瞒他们,但因为以前的那些经历,也很难跟他们完全交心:“西乔这孩子不会真是有了女朋友,为了爱情才辞职来这里的吧,但有了女朋友是好事啊,干嘛要瞒着我们?” “行了行了。”林晓丽看了看远处,去买水的方西乔已经往这边走了,“你赶紧去学校外面叫出租车,西乔瞒着我们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管那么多干什么,你也别多嘴去问西乔,不准给西乔施加压力。” 高元康在心里连续默念了三遍“女人最善变”,才背手走出校门去拦出租车。 “爸妈,真不用我送你们去高铁站了?”方西乔接过外套,皱眉看着高元康和林晓丽,“我今天没课,也没什么规划,不用担心会打扰到我。” 林晓丽幸福的笑着,能和自己孩子有半日的欢乐时光已经足够让她幸福好一阵了:“今天西乔你陪我们玩了这么久,也该很累了,赶紧回去休息休息,你爸已经叫好出租车了,就在校门口呢。” 方西乔坚持拿着行李箱送他们到校外,送他们上出租车的时候,还是不放心的叮嘱了好几次。 想到这半日,高元康和林晓丽脸上露出的那些灿烂笑容,方西乔又弯腰在车窗:“你们要是想我了就打电话,也可以来看我,不用老是担心会打扰到我,我是你们两个的儿子,我们是一家人。” “知道了。”林晓丽从车窗里伸出手拍了拍方西乔的手臂,“你也得好好照顾自己,我们不担心你,你也不用担心我们。” 方西乔笑着点头。 出租车开走的那一瞬间,林晓丽也终于是忍不住的红了眼眶,眼泪也落了下来,却是喜极而泣:“元康,你有没有觉得西乔开始从心里把我们当成是他的父母了。” 方西乔这个孩子虽然很孝顺他们,但他做的这一切都更像是为了报答他们当年领养他的恩情。 高元康长叹一口气,脸上带着欣慰和高兴的笑,伸手拍了拍林晓丽的手背:“这是好事,哭什么哭,应该笑才是。” “我就是太高兴了。”林晓丽拿出口袋里的手帕抹了抹眼泪,她是真的感到高兴又幸福,还掺杂着一丝的心疼,“二十年了啊,西乔这孩子也终于要从当年孤儿院的阴影中走出来了,你说究竟是什么样的父母,才能让一个孩子整整二十年都对‘父母’这种关系充满了恐惧。” 高元康摇头,偏头呵斥了声:“还说这些干什么,如今西乔是我们两个的孩子,都二十年了,西乔一直不愿对我们说、对我们也一直还隔着距离,就是因为心里还有根刺在扎着他,让他二十年来都痛着。以后不管西乔在不在,都别提了。” 林晓丽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方西乔要开车回公寓的时候,看见了在马路对面等绿灯严月,他微微皱眉却没有下车,手搭在方向盘上也没有开动车子,目光一直追随着那抹穿着细带连衣裙的瘦小身影上,见那抹身影径直往学校里面走去,他才下了车,大步走向严月。 “请问方西乔教授今天来学校了吗?”严月微微喘着粗气,额头上的细汗紧贴着碎发,她先回得公寓,见公寓里没有人在,她又急匆匆跑来学校。 学校门卫看了看严月身后的人群,往人群中扬了扬下颚。 严月一回头,就瞧见了从人群中一路走来,刚好走到她眼前的方西乔,两人四目相对,却都没有说话。 “严月?”方西乔不解的开口,不解为什么严月会跑来学校找他,这个点应该是上班时间。 严月抿了抿唇,因为大喜过望所以眼眶有些湿润,听着方西乔开口喊她名字的那一瞬间,她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要大哭一场。 “方先生你没事就好。”严月吸了吸鼻子,把情绪吸回了肚子里,脸上露出一个端庄大方的笑,把前面所有的担心都化作了一句轻飘的话。 方西乔微微挑眉,声音里带着笑意:“我能有什么事?” 严月笑着摇头,什么事都没有就好:“前面给方先生给我打电话,又没有说话,所以我以为方先生出了什么事情呢。” “嗯?”方西乔瞧着严月,“我有给你打电话吗?” 严月有些不知所以的看着方西乔,拿出手机递过去:“你忘了吗?” “嗯忘了。”方西乔看了眼电话页面的通话记录,自己的名字出现在第一位,也确实显示是他打过去的,不过他还不至于忘记今日就发生的事情,想一想就只有主动帮他拿外套的林晓丽有机会拿他的手机做这些事情。 他少年时期不管再如何叛逆,如何让他们脸上难堪,养母都没有想过学其他家长一样偷看孩子日记,虽然他那时候也不写日记。 看来孩子的婚姻大事还真是每个家长的心头病。 方西乔看了看时间:“我送你回公司吧,保证在上班时间前赶到。” 虽然距离上班时间只有四十分钟了,但他想只要开车快一点,还是有可能的,现在交通也不算堵塞。 “今天有点不舒服,我…”严月左顾右盼着,在找附近能够吃饭的地方,话突然说到一半也没有再说了,呆呆的看着方西乔。 方西乔低头掏出小包纸巾,抽出一张纸巾后,很自然的就伸手去擦拭着严月额头的汗,在感觉到严月的怔楞不语后,强掩不知所措,将纸巾递给严月:“你有镜子的话,照着镜子擦一下吧,不然补妆很麻烦。” “谢谢方先生。”严月松了口气,把所有的猜想都打散到云外。 严月对着镜子擦汗,又接着补妆,方西乔看了一会儿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把脑袋偏过了一边。 “欸张玲,你的方教授好像有女朋友了啊。”从校门口结伴走出来的四个女孩看着门卫室外面停住了脚步,开始打趣着原先被她们怂恿去表白的张玲。 张玲看过去,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 她的舍友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好戏”,又狰狞着一张脸怂恿着:“我瞧方教授的眼光也不咋地,我们玲珑有致的张玲那么死追猛打的都不动春心,竟然看上了这样一个女的,哪里漂亮了?” 说完还拍了拍张玲的肩膀:“张玲你加加油,还是有机会的。” “一千块钱拿来,我现在立马一个箭步冲上去拆散她们,做个小说里的恶毒女配。”张玲嘴角微勾,挑了挑眉,虽然心里对她们不满,但也只能忍着,剩下的两年还需要靠这虚假的舍友情撑下去,“一千块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但绝对能看到一场恶毒女配撕正宫的精彩大戏。” 那些舍友立马啧嘴:“先得让我们看到才是啊。” 张玲重新看向门卫室那边,对立而站的一男一女,有着恰到好处的身高差,男人穿着一身整洁的西装,女人穿着一件白色的细带裙,外拢一件宽松的针织衫,整齐的齐肩短发没有让这个女人变得凌厉,反而看起来更温柔了。 严月要是再挽着方西乔的手臂,就可以直接走进教堂里结婚了。 烈日没有让他们大汗淋漓,而是给他们镀了一层光。 “方教授的女朋友那么温柔,要不我去抢了?”张玲开始在考虑舍友的建议,但似乎有些跑偏了。 其中一个舍友直接推了张玲一把:“让你去抢男人,抢什么女人。” 被推了一把的张玲有些不耐烦起来:“既然你们舍不得钱,那我出一千块钱,你们上去让我看一场大戏好不好?” 另外三个怂恿失败的人轻咳了几声,而后推搡着张玲去逛街了。 张玲最后看了眼已经补完妆的严月,在当今的网红式审美下,那个女人确实不够漂亮,不算是个标准的美人,但是胜在看起来很温柔很舒服,是吃过肥肉后的那一杯清茶,是烈日当下吹过的那一缕风,是冬天的一碗热粥。 张玲觉得自己有些词穷,但那个女人的温柔就是这种,很难有人为这种温柔产生爱情,要产生爱情得是惺惺相惜或是一见钟情吧。 不知道温雅理智的方教授会是哪一种。 她觉得应该是第二种,一见钟情。 “不舒服?”听到严月说不舒服而请了病假,方西乔停下了脚步,“要不要去医院?” 严月摸了摸肚子:“肚子不舒服,饿了,但上班也是真不想上班,这六年我还从没体验过请假是什么滋味呢。” “那我请你吃,为我的…”方西乔顿住,想起自己养母做的那件事,无奈一笑,“为我的病让你白跑一趟而道歉。” 严月犹豫了一会儿,想到自己前面为方西乔花的那些交通费,应该能够抵个十几块的饭钱,她咬咬牙,郑重的点头:“那我要一份咖喱鸡肉饭。” “不吃一顿大餐?” “就要咖喱鸡肉饭。” 016、被人记住,于他来说是件幸福的事情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吃完午饭回了公寓后,方西乔坐在单人沙发上做着上课用的ppt,严月则是窝在客厅沙发上,吃着果脯零食,看着电脑上的狗血泰剧,看累了就望向窗外,望向窗台上的绿色植物,体验着这难得的请假时光。 一旦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就很容易泛起睡意,特别是在下午四点的时候。 严月最后也还是撑不住困意袭来,眼皮子象征性的挣扎了几下后,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不过她只眯了半个小时的觉,就被电脑微信的消息提示音给弄醒了,毕竟还是上班时间,她始终无法心安理得的睡觉。 盘腿在沙发上坐正后,严月看了眼关心慧微信发来的音频文件,又偷偷瞟了下认真备课的方西乔,为了不打扰方西乔,她戴上耳机,用手机听了起来。 这个音频文件只有五分钟,五分钟就是汪春在这个广播剧里全部的戏份。 前面四分半钟里,汪春爱国商人的形象被配音演员塑造的栩栩如生,那每一个字里的坚定都不能不让人去相信他的话,如果你不去相信他的话,那你会觉得自己对不起他对这个国家的付出。 可最后半分钟的汪春独白里,才是让人眼前一亮的部分,同时也让严月的后背出了一身冷汗,那声音的癫狂不似前面的冷静,他所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能够让你毛骨悚然,感觉到死亡的来临。 汪春是个投靠日本人的汉奸,专杀一些爱国人士,一杀就杀其全家,十足的侩子手。 严月立马打开关心慧的对话窗口,她是个很难为了某个人而激动兴奋的人,但此时字里行间全是震撼和欣赏:“心慧我要抢你男神了,反转太精彩,这大概就是声音的魅力,只用声音就让我看到了一场演技大戏。” 方西乔抬头看了眼轻笑出声的严月,看到了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看到了那藏不住笑意的嘴角,他嘴角也被带得微微一抿,微微一笑。 电脑带给眼睛的疲倦也跟着舒缓了不少,因为只是这些就足以让他赏心悦目。 方西乔伸手轻轻捏了捏鼻骨,又继续低头备课。 严月看着关心慧发过来的联系方式,马上就要拿起手机打过去,十一位数字刚摁好,她突然顿住不动,抬头看了眼低头认真工作的方西乔,抱起电脑悄声回了房间。 两人交错的低头、抬头,谁也没能发现谁的小心思。 “您好,请问是天下配音社的社长胡天吗?”电话才打过去就接通了,严月稳了稳心绪,把准备好的措辞说出口。 那边传来一声轻快的阳光声音,不是让她激动兴奋的声音:“是,请问小姐您是想要与我们配音社合作吗?” 严月眨眼,轻笑,主动报了家门:“对,我是游戏《无上光荣》的策划严月,有个游戏角色还差个配音,我听了你们配音社一个成员的作品后,觉得他的声音十分符合那个角色,所以想要与你们社展开合作。” “那请问是我们社的哪位成员?” 严月被话噎住,她好像忘了问关心慧那个汪春的配音演员叫什么。 “严小姐?” “他配过一个广播剧,角色叫汪春。”严月回过神,不慌不乱的说了自己知道所有的信息。 那边听了后,却很久都没有说话,好不容易听到有声音传来的时候,却是有些为难的语气:“嗯...汪春啊,这个有些困难,西方并不是我们配音社的成员,他只是我的一个朋友,当初人手不够,所以请他来帮忙配了一下。” 就是帮忙的这一下,胡天怎么也没想到西方一下就在微博上火了起来,成为了配音圈的大神,微博粉丝达到百万。 粉丝咬牙切齿的恨着大汉奸汪春,却疯狂爱着汪春的配音演员西方。 “那…”严月深吸了一口气,望着窗外被大风卷起的塑料袋,手指轻轻敲击着实木桌面,原先心里的兴奋也一下子就被风给吹走了,剩下的全是兴奋的后遗症,“那能不能找到您的那位朋友呢?” 听见一声吃饭的吸溜声,胡天含糊不清的声音也随后传来:“可以是可以,但能不能答应我就不知道了,严小姐也可以同时找找其他配音演员。” 严月点头答谢后就挂了电话,长长的叹了口气,整个人都萎靡了下来,全然不见在客厅的兴奋和激动,一般出现这种情况,那就是很难答应了。 可又要怎么去找找其他的配音演员,这个西方就是她在遍寻无果时出现的光。 方西乔备好课,关上电脑抬头看的时候,才发现严月不在了,把电脑放在茶几上后,直接起身去了厨房吧台那边,刚倒好一杯水就进来了电话,蹙眉说了句“我要教学生,没有时间,抱歉”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方先生你吃饭了吗?”严月从房间出来的时候,方西乔坐在客厅里看着央视新闻,她瞥了眼电视左下角,已经七点了。 方西乔转过头:“出去吃吗?” 两人一拍即合的又去了白天吃咖喱鸡肉饭那里,吃饭的时候严月才想起他们很久没喝粥了,抬头冷不防的说了句:“方先生,要不明天喝粥?” 总让人附和她的喜好也不好。 方西乔的咀嚼戛然而止,拿着筷子的手也顿在半空不动,把嘴里的饭艰难吞咽下去后,慢吞吞的戳破真相:“我…不爱喝粥。” “那我们是为什么连续喝了三个月的粥。”严月嚼也不嚼就直接把饭咽了下去,呛到喝了一口水,咳了几声,反应过来好像是自己的不对,“抱歉,我看见你每天都把粥喝得不剩,我以为你是爱喝粥。” 严月喝水喝的急,水流出来了不少,水从嘴唇一路流到了下巴处,方西乔说话的时候,微微一抬眼就瞧见了,抽了张餐巾纸就递了过去:“可能我们两个都有错,因为我不想去辜负你的好意,所以才一直没说,你这样误会也无可厚非。” “辜负?”严月顺手接过餐巾纸,擦了擦嘴唇周围,有些诧异的看着方西乔,“可如果别人的好意给你造成了负担,你可以不接受并且提出意见的,而且三个月的粥,也…也太委屈自己了。” 方西乔也喝了口水,只简单说了三个字:“习惯了。” 二十年的习惯,他只是觉得有人还记得自己、给自己带每天的早餐就已经很好了。 被人记住,于他来说是件幸福的事情。 严月也没说话了,方西乔或许就是属于那种“愿意付出却惶恐辜负别人好意”的人。 方西乔的心其实也捂得热,还很容易捂热,只不过他不愿表现出来。 “方先生,我先出去接个电话。”严月拿着手机,见到手机上硕大两个“胡天”的字眼,抽了两张纸胡乱擦了擦嘴,跟方西乔说了一声后就朝外面走去,走到中途的时候就匆匆接起了电话。 方西乔抬头又低头,他觉得他跟严月的角色有些对调了,严月像是个业务不断的总裁,他是个整日清闲的家庭主妇。 刚在脑中这么想完,他又否定了自己,果然人还是会被这个社会多多少少影响的,为什么女人就不能是总裁,为什么男人就不能过慢生活。 “胡社长,请问你朋友答应了吗?”严月走到马路边,才忐忑的开了口。 胡天啧了下嘴,答非所问:“严小姐,我朋友想要先看一下那个角色的具体介绍,请问方便发过来一下吗,当然我们这边也绝对会严格保密的。” 严月松了口气,还有希望:“方便,但需要你发一下邮箱到我这个号码上,我等会去公司发给你。” “我这个朋友的父亲也曾是个警察,所以严小姐公司的这个游戏其实很容易触动我朋友。”不知道胡天是这款游戏的拥护者,还是前面刚去网上查过了底细,“最好挑出几句代表角色的台词一起发过来。” 严月知道胡天话里的意思,只要那些台词触动了他朋友,那配音这事基本就没有问题了。 有些人是为了钱,可有些人只听心的感觉。 “方先生你先回公寓吧。”严月从外面走进来,头发上有夜风的味道,“我要去公司一趟。” 方西乔刚从收银台走过来:“还要加班?” 他已经从习惯严月夜夜通宵到如今习惯严月准时下班,听到严月前半句话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些不知所措了。 “不是,去公司用下电脑,有些工作上的东西在公司电脑上。”严月穿上外套,拿着手机摁了几下后又放回了外套兜里,“饭钱我微信转给你了。” 说完严月转身就走了出去,方西乔蓦然的心下一慌,伸手拿起椅背上的外套也跟着走了出去。 “方先生。”严月站在路边,不远处就停着方西乔的车,“夜里你慢点开车,容易出事情。” 方西乔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明明话已经在心里练习了好几遍,可就是张不开嘴说。 “方先生?”严月见方西乔还不动,不解的喊了声。 方西乔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我送你过去吧,最近出租车不安全,夜里坐车也不太安全。” 方西乔在等着严月的回答,可严月始终没回答,他突然就有些气馁了,这种事情以后还是不要说出口了。 严月的嘴成了弧形,眼睛成了月牙形状。 “好。” 017、没关系,我等你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写字楼的好几层都还亮着灯,都是一些加班或者通宵工作的人。 严月站在楼下往上望了一眼,第三层最是灯火通明,跑去附近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水果超市买了一些水果后才往上走。 方西乔就待在车上耐心的等着。 “月亮,这么晚你来公司干嘛?”陈语正站在饮水机前喝着水,瞧见电梯里出来的人,虽然纸杯挡住了她的下半张脸,但露出来的眼里带着喜色,眉梢微微上挑。 他们这个团队成立八年来,无数人走了又来,来了又走,以前团队里本来还有十个女性,男女比例十分平衡,后面有的嫁人作人妇了,有的不愿再浪费青春去了高企,有的回了乡下听从父母安排相亲。 到了现在就剩下她和严月两个女人,所以她们是惺惺相惜,又互相鼓舞,在写字楼见到对方的时候也总有股暖意在心间。 除了几个月前刚来的那个毕业生关心慧。 “提着慰问品特来看望各位啊。”严月提着手上的水果往冰箱那边走,转身看了眼还在敲键盘的程序员,“水果我放在冰箱里了,你们记得吃。” 张明一听有吃的,立马就站了起来,拿出水果去洗:“严月你很适合当老板,比白正适合。” 严月哑然失笑:“如果我是老板,我可能就不会在这里了,资本家总得有点资本家的样子。” “剥削阶级的资本家。”陈语也走向水槽那边,拿了个洗好的苹果就吃了起来,“白正以前就是个阳光温暖的学长啊,做了资本家后就只会剥削了,不过多亏他不像其他资本家一样克扣钱,不然就农民起义了。” 严月伸手开了电脑,偏头看了眼陈语,倒是不以为然,她会吐槽白正倒真没有恨过白正的时候:“创业做公司总不能还小打小闹的,要是学长还像以前一样心软狠不下心,我们的青春就真喂狗了。” 陈语咬了苹果,吃的脆响:“也是。” “对了严月,你有男朋友了没有?”张明洗好水果,用果盘装好直接走向了办公区,端着果盘一个个的递到其他程序员面前,嘴里还不忘了八卦,“要是没有,我觉得你跟白正倒是可以凑合一对,他平日里最欣赏你,都恨不得把你裱起来挂着看了,要是有个你这样的温柔老板娘,我们受的罪也能少一点。” 严月握着鼠标查看文件的手顿住不动,不着痕迹的微微蹙了下眉头,看向张明的时候已经没了什么情绪,只是随便用了个理由搪塞:“小明哥,学长不可亵渎,办公室恋情也不提倡哦。” “白正毕业的时候,严月你才刚进学校,没给你提过行李箱也没监督过你军训,算什么学长。”张明捡了颗葡萄吃,笑眯眯的说道,“我是说真的,白正现在被催婚,你也没个男朋友,虽然说是领导下属的关系,可好歹也算是一起创业过来的,刚好合适啊,你也能在事业上帮帮他,要是以后公司起来了,你还能退居家庭做个富太太。” 严月用手机给方西乔发了条微信消息,就开始忙着要整理要发过去的文件,听见张明的话,有些尴尬的不知道要怎么回,只能低头不应。 “猴哥,九九八十一难你经历完了?跟着唐僧把经文取回东土大唐了?封了斗战胜佛没?”陈语扔掉果核,拉开办公椅坐下,瞪了眼碎嘴的张明,“月亮跟白正也认识六七年了,他们要是互相都有感觉还用你在这碎嘴,还不赶紧修复bug给你家孩子赚奶粉钱。” 张明吃了颗红提,狠狠的咬了下:“是,二师弟。” 陈语一口气上不来,要回击的时候,偏头看见了站在外面的白正:“猴哥,唐僧来了,小心念你紧箍咒。” “八戒,你高老庄的付景修怎么不念着你了?”张明和陈语是发小,同一个村镇上的,从小一块玩,而张明也一直念着付景修抢了他小时候的暗恋对象,虽然他现在对陈语没什么感觉了,但仇不能忘。 白正对这两人的互损已经习以为常,理也不理会的直接走向用餐区。 “念了。”陈语看了眼手机,举给张明看了后,走出办公区域去接电话。 张明也闭上了嘴,又闲不住的往用餐区走,看见白正买的夜宵,直接用手拿着吃了起来,有洁癖的白正瞥了眼也没说什么,转身走到办公区让其他人休息先吃夜宵,见严月不动,直接走过去敲了敲严月旁边的毛玻璃:“先吃点东西吧。” “不用了学长,我不是加班的,就是来用下电脑发个东西,马上就要走了。”严月有些受宠若惊的抬头,她其实特别怕和白正说话。 因为白正是她上司,所以她总觉得有种无形的压力在压迫着自己,不管做什么,都会拘谨很多。 张明看着办公区在一起的两人,笑得十分油腻:“严月你就过来一起吃吧,不吃白不吃。” “有人在楼下等着我,还是不吃了。”严月把文件整理好发给胡天后,直接关掉了电脑,想要起身,但白正站在身边又不好起身,她咬了咬唇,只能坐着不动,等着白正先走开,“而且我前面刚吃了饭。” 白正抬脚走开,去问张明bug修复的怎么样了。 严月整理了下桌面后,也起身离开。 白正听着高跟鞋渐渐走远的声音,偏过目光看了过去,严月已经在按电梯了,其实前面张明说的话他也听到了,但严月好像有些怕他。 这几年来,严月可以对陈语她们嬉笑怒骂,可唯独对他是隔着一层的敬畏,虽然偶尔也会与他开玩笑,却也始终是小心翼翼。 “我在加班呢,哪里有时间跟你一起去接。”陈语就站在电梯不远处的接电话,双手抱胸,脚尖画着圈,“我不是让你给他们买高铁票了吗,怎么还坐火车来,去省这个钱干什么。” 陈语吐了口气:“不知道要加到什么时候,等我加完班就去买东西给他们赔罪,你先带着他们去吃点东西,然后让他们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坐火车到这里得二十几小时吧。” 说到最后的时候,陈语笑了,有着小女人的幸福:“知道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去火车站接了后也别去公司了,好好在家休息,你都快要住在公司了。” 电话那边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叹息声:“我在家休息,你又不在家,一样不能开展我们的幸福生活。” 陈语脸上浮起一抹红晕,笑着嗔骂了声不正经。 严月循着笑声望过去,陈语这样刀枪不入的人只有在男朋友付景修面前才会露出这样的小女人姿态。 谁说女人三十岁就只剩下成熟知性,只要拥有的爱情对了,依旧还能是当初那个十七八岁的小女生,吵架到了陈语和付景修的手里也变成了他们爱情生活的润滑剂。 严月拢紧外套走出写字楼,才八月底就已经吹起了秋风,她本来是要走去公交站的,却发现方西乔的车子还停在原先的位置上,她从兜里拿出手机看了看微信的聊天界面,前面她发过去的绿色对话框底下紧跟着就回了话过来。 可能是她摁灭的屏幕那一刻,回了消息过来的,所以才没有听到消息提示音,连未读消息的红点都没能看到。 绿色对话框是一行“方先生,你先回公寓去吧,我这里不知道要弄到什么时候”。 而回过来的白色对话框只有寥寥几字,“没关系,我等你”。 严月看了看回消息过来的时间,又瞟了眼手机顶栏的时间,已经过去四十分钟了,她呼了口气,将手机重新揣回兜里,小跑着过去车那边。 跑到车附近的时候,又急忙停了下来,伸手抓了抓头发后,才走到车窗旁边,伸手敲了敲车窗,还想再敲的时候,看见驾驶座上的那人闭着眼睛在睡觉,她立马又收回了手。 严月就那么站在车窗外,站在路灯下,不言不语,静静守候着车内的人。 车内的方西乔却被梦魇缠住,只见他双手紧紧握住,紧咬牙齿,梦中惊喊一声“不要走”才惶恐的醒了过来,偏头看向窗外的那一刻,一抹熟悉的身影在他眼中转身离开,他立马打开车门下了车,朝那抹身影快速走过去,伸手直接抓住了那人的手腕。 他微微垂目,看着被自己紧紧的抓在手中的手腕,这次他是真的抓住了,可他那时候却没有抓住。 “方先生,你做噩梦了?”严月没有挣脱,因为她第一次在方西乔的眼中看到了波澜,那种波澜像是会淹死人的深海,可淹死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严月觉得自己就是方西乔在深海溺亡时抓住的一根稻草,她不能挣脱,她要是挣脱了,这个男人就又会掉入深海之中。 她不忍。 方西乔点头,这次他的理性也没能让他松开手:“你要去哪里?” 严月笑着抿了抿嘴角:“你在车里等了我那么久,都等到做噩梦了,我自然是要去给你买杯热咖啡暖暖胃,胃暖了也就不做噩梦了。” 路灯下的严月笑得很温柔,很温柔。 方西乔敛好情绪和思绪,松开了手,梦魇后醒来的声音低哑沉重:“一起去吧。” 严月将手收回,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被抓过的手腕,随后和方西乔并肩往咖啡店走去。 018、淅淅沥沥的雨声她最喜欢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凌晨四五点的时候,陈语才从写字楼走了出来,脚上踩着高跟鞋,整个人走路已经有些恍恍惚惚了,她深吸了口气,停了下来,身体轻轻倚靠着写字楼大厅的全身镜上,一只手轻轻揉着太阳穴缓解通宵的疲劳,却效果甚微,哈欠依旧不断。 现在她还不能回家,付景修的父母从老家来了梧桐市,但她昨晚没有跟着去接,如果回去的时候,手上不带着一些好东西,她一定不会很好过的。 她脾气爆,丝毫不担心自己会不好过,只是付景修夹在她和父母中间会很难做人。 可如今营业的都是一些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里面都是一些日用品和速食品。 那种礼品店,还得有两三个小时才会开门,她也还得在外面熬个两三个小时才能回家,这种可能随时会猝死在外面的感觉太糟糕,但也只能是无奈,她要是想和付景修把正果修成,只能千般万般的去讨好。 陈语脑子里想着那些,头又更痛了一些,她试着深呼吸了一次后,走向了大厅供人休息的沙发,脱了鞋,高挑的身子蜷缩在两人沙发上,也让人很想要上去抱一抱她,但会抱她的人此刻正在家里睡觉。 一秒不到,她也去梦中和周公相会了。 后面下来的张明看见在沙发上睡着的陈语,只是无奈的摇了个头,随即抬脚出了写字楼,开车往家的方向走了。 陈语十二年前就有了付景修,哪怕是这样,他也继续苦守了八年,比七年之痒还多了一年,现在他有了妻子,也有了一个即将出生的孩子,那种默默守护的角色他才不会去做了。 “小语,你还没下班?” 陈语被电话声吵醒,迷迷糊糊的接起电话,是付景修打过来的,声音柔和,一如说情话般的声音。 可手机那边传来的杂音却让她头晕目眩,是付景修母亲的声音:“都早上七八点了,还在公司,做得到底是什么工作,怪不得一直拖着不结婚呢,这是把我们家景修当老实人了啊。” 付景修在那边不悦的说着:“妈,小语她通宵工作已经很累了,您要来梧桐市就是为了说这种不入流的话,那我马上给你买回家的机票。” “已经下班了。”陈语从沙发上起身,对电话那边的其他声音充耳不闻,“正准备回家呢,你吃早饭了没有,要不要我买点菜回去做?” 一般她和付景修在家很少做饭吃,她也不会做饭,但总得做做戏。 付景修也知道她的心思,轻笑一声:“不用,我妈已经做好了,你赶紧回来吃热乎的家乡菜吧,你不是一直都馋着嘛。” 陈语应了声“好”就挂了电话,穿好高跟鞋后,走到镜子前整理了下褶皱的衣裳,拿出粉扑补了补妆,挑眉一笑又是那个光鲜亮丽的女人。 她到礼品店买了一瓶好酒,又到珠宝店买了一个金镶玉的佛吊坠后,才坐地铁回了小区。 坐电梯上楼的时候,陈语有些头痛的啧了啧嘴,因为她和付景修结婚后是打算在梧桐市定居的,所以两年前他们两个一起凑钱首付买了房,几个月前房子才装修好,房子通气散甲醛又散了几个月,前几个星期才搬了进来住,付景修母亲知道后,马上就收拾行李来了。 “伯父、伯母。”陈语一进门,付景修就上来帮她拿包去挂好,她换上拖鞋后,拎着手里的东西往客厅走去,“昨晚没能去接你们,实在是不好意思,这是我买给您们的一点小礼物。” “去花这个钱做什么,你跟景修赶紧结婚生个孩子才是送给我们最好的礼物。”张莉香接过礼品袋,打开粗略的瞟了眼,嘴上虽这么说,但也没有不高兴,花的又不是她儿子的钱,而且她信佛,这金镶玉的佛吊坠她也想要了很久。 陈语只笑笑不说话,每次付景修跟家里打电话,都能听张莉香旁敲右击的说想要一个吊坠,但付景修要买来送给她的时候,张莉香又骂付景修不知道省钱。 “那你把礼物还给人家小陈。”付坤拿着酒闻了闻,嫌弃的看了眼自己妻子。 付景修走过来解围:“先去吃饭然后洗澡好好睡一觉。” 陈语点头,见付景修父母没说什么,直接往餐厅那边走了,好久不吃的家乡菜让她稍微好受了一些,不管是心还是胃都好受了些。 严月接到陈语电话的时候,已经是午休吃饭,她正在外面跟关心慧吃午饭,听到陈语问白正在不在写字楼,颇有些费解:“在,学长请的法律顾问也从D市过来了,目前正在高级西餐厅马不停蹄的谈工作呢,要开始准备投资入股了吧,短时期内应该是不会再出差了。” 陈语在那边生无可恋的叹了口气:“那我还是乖乖找他去请假吧。” “请假?”严月立马放下手中刚拿起的水杯,眉眼处皱成了一团,一般没有什么生死大事的话,陈语绝不会请假,所以此时听到“请假”两个字从陈语嘴里蹦出来,她有些无法安坐,“陈语姐,你怎么了?” 严月和陈语就是彼此的精神支柱,只要对方都还在职场一天,她们好像也都还能继续在职场上撑下去。 “付景修他爸妈来了,刚才他妈妈都已经在策划接下来的行程了,我怎么也得陪着玩一两天。”被外面客厅声吵醒的陈语有些烦躁的揉了揉头发,深吸了口气“不过刚刚他们好像都商量到第十天的行程了。” 严月没说话,因为那边的商量声通过手机传到了她耳里,虽听着有些模模糊糊的,但能听到声音里讨论景点时的兴奋情绪,声音听着也有些岁月的痕迹了,大概是付景修的母亲。 严月开口安慰几句后,又耐心听着陈语继续抱怨了几句。 电话打完,下午的上班时间也快到了,严月将桌上剩下的半碗饭往前面稍微推了推,起身去结账。 “严月姐,那个……我男神答应来配林竖这个角色了吗?”往写字楼走的时候,关心慧还是经受不住好奇心的挑拨。 “还在洽谈中。”严月只能这么回答,她自己心里都还没个准。 关心慧只是听到这种回答就已经乐开花了,想到她心心念念的神隐男神可能会复出,还是复出来帮她工作公司的游戏角色配音,一开心也就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严月姐,你可一定要让我男神答应,虽然他神隐了三年,可是微博粉丝不减反增,要是真让配音大神西方出现了,我们这款游戏将来也绝对不愁玩家。” 严月边走边低头翻找着包,这一次她没有顺着答话:“我昨天让你写的关卡策划案写了好吗?” “严月姐,这才第二天…”关心慧满眼的抗议。 严月停下脚步,侧身看着关心慧:“我知道,但我问的是你写好了没有。” 关心慧只能老实回答:“没有。” “身为一个游戏的策划,脑子里要想的是怎么让这款游戏在自己手中变得吸引人,而不是想着靠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吸引游客玩家。”严月瞥了眼,她其实并不是一个全然温柔的人,“知道什么是游客玩家吗?” 关心慧摇头。 “游客玩家就是那些不喜欢玩游戏但会冲着自己男神爱豆来玩游戏的人,一般都很容易流失,当然吸引来的这类人里也会有游戏爱好者。”严月走进写字楼,按了电梯,用余光瞟了瞟后面跟上来的人,“但是你觉得一款游戏的关卡、系统、剧情设计都完全上不了台面,粗制滥造的游戏能够锁住多少玩家?这款游戏可以在市面上存活多久?” 关心慧还是有些不服:“可是严月姐,现在很多人都是追星的,游戏精致自然不能少,可再好的游戏也需要一个渠道宣传出去,吸引人来玩。” “说得对。”严月笑了笑,时代已经完全不同了,“我向你道歉,但策划案四天之后还是要交给我,如果瓶颈,你可以玩一下韩国网游《上古世纪》,这游戏各方面都是上乘。” 关心慧立马点头,跟着走进电梯后,很久都没有再说话,她还没从严月刚刚的训话中回过神来。 她就像只做错事的猫一样,低着头,咬着唇,但还是忍不住偷偷瞄了眼前面站着的人。 这是一个温柔又干练的人,关心慧想。 严月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那道崇拜的目光,心里正在愁着要怎么不吵架就把事情跟主美商量好了,还在愁着那个配音的事情,她低头看了眼手机,没有未接电话也没有未读短信。 之后的几天里,严月也依旧没有收到胡天的回信。 她这都难得感冒一回在家休息了,老天爷依旧不打算让她顺利。 “咳咳…“ “吃点感冒药吧。” 严月捂着嘴咳了几声,刚想要去拿茶几上的保温壶喝水的时候,方西乔就开门从外面进来了,还递过来了一盒感冒药,但是她的视线却落在了拿着感冒药的那只手上,真是好看。 特别好看,她见到方西乔的第一天就想要这么看他的手了,只不过一直不好意思。 方西乔的声音也好听,像雾、像风、像久旱之后的一场甘霖,淅淅沥沥的雨声她最喜欢。 019、不再是往日那个事事都冷静的人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你的脸怎么那么红?”方西乔见严月一直没接药,以为她是感冒迷糊了,所以直接把药片从药盒里拿了几片出来递过去。 严月伸手接过药片,一鼓作气就着温水全吞了下去,噙了噙止不住的鼻涕,才抬头看着方西乔:“方先生你不是去上课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她记得前面没多久的时候,方西乔才开门出去上班。 “现在是下午六点整,我已经上完课回来了。”方西乔轻声道,伸手探了探严月的额头,“怎么发烧了?” 严月有点傻傻的笑了:“都六点了啊,怪不得外面的天都暗了,我还以为是要日食了呢。” 方西乔看着严月叹了口气,伸手去拉严月的手:“走,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不去。”严月灵巧的躲开了,生气的蹙眉,咬唇撅嘴,像个孩子一样发脾气,“去医院不花钱啊,我就是感冒了,睡一觉把汗捂出来就行了。” 生病的严月脸颊粉扑扑的,笑起来不再那么端庄温柔,反倒有些像一朵笑开了的向阳花,就是傻傻的,连蹙眉、撅嘴都带了一份孩子的娇俏可爱,不过那份骨子里的倔强也是毫不掩饰的表现了出来。 “但…”方西乔也没有继续动作,语气有点强硬,“你是发烧了,不只是感冒。” 严月也突然不语,只是抬头静静的看着方西乔,那汪眼睛里的情绪模糊不明,过后,轻叹一口气,她好像又不迷糊了,但又好像还是迷糊的:“我爸说,小病不用去医院,吃点药就好了,什么小病都往医院跑,容易变成风一吹就倒的药罐子。” “以前的人是没有那个医疗条件,也没有钱去看病,所以不是要命的病都不去看医生,但很多大病的起因就是小病,发烧可能引起肺结核、脑膜炎,小病大病都不能马虎,关乎自己身体的事情就更是不能马虎。”方西乔打量着盘腿窝在沙发上的女人,在想着要不要采取强制性的办法。 他第一次领略到这个事事都会为别人着想,听取别人意见的女人,竟是有如此的倔脾气。 严月现在的状态完全就是一个醉酒的人,貌似形也似,只是少了那扑鼻的酒气。 她看着方西乔,好像是在透过方西乔看另一个人,在看她的母亲,那个美丽又端庄的女人:“每次我爸那么说完,我妈就会像你这样回我爸,然后我爸就骂我妈,说我妈是资本家庭出身的,活得就是矫情。” 是的,她想那个永远都是那么温柔如水的女人了,她脑子一不清醒的时候,就会想起那个软弱的女人,那个离开男人就不能活的女人。 她身上的温柔也是完全继承了那个女人,但所幸不同的是,她往自己的温柔里加了一些坚强和独立。 十八年,已经又可以抚养出一个美丽的少女了。 “爱你的人永远都不会觉得你矫情。”方西乔往沙发走了几步,他决定采取强制性的措施,因为严月的脸比刚才更红了,那双眼睛也像个老人一样,开始有些浑浊起来,该是烧糊涂了。 在所爱之人的眼里,没有矫情二字可言,可言可说的、满心满眼的都只有可爱。 严月突然从沙发上起身,腿上的毛毯也滑落在地,明明她眼前已经全是旋转的黑点,可她转身就往卧室走,等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身宽大的针织裙。 从公寓到楼下,严月都无异样,好像发烧并没有影响到她。 方西乔一路都小心看着严月,她一路也没有说话,方西乔以为是自己那句“爱你的人永远都不会觉得你矫情”让严月生气了,毕竟不同的家庭有不同的相处方式,他不该轻易下判断。 至少,不该把自己的心里话那么坦率的说出来。 严月坐到了后车座,方西乔透过后视镜看了眼,严月正襟危坐着在闭目养神,昏黄路灯晃过的那一下,能看清她脸上火烧似的酡红,异样的红,红得让人害怕。 方西乔一时忘了道歉的事情,先将车开去了医院的地下停车场,他解开安全带,偏头去喊严月的时候,听不到任何的回应,他心下一慌,连忙下车去开后车门,瞧见的是严月横躺在车座上,脑袋枕在手臂上,发丝凌乱,另一只手上也攀附着缕缕发丝。 “严月?”方西乔边开口边弯腰俯身进入车内。 严月沉重的呼吸声就在他耳畔响起,这呼吸声太重了,让他想到了他生父病重时的呼吸,也是这般的沉重,让人喘不过气来。 方西乔不再顾及什么,伸手抱起严月,用身子关上车门后往医院大楼走去,途中因走的急,怀中人的脑袋在左右轻晃后,最终轻轻靠在了他胸膛上,他目光微滞,加快了步伐。 因为烧的厉害,所以直接去看了急诊,护士给严月测体温的时候,方西乔吸足了一口气,迟迟松不下来,前面严月脸颊碰到他手臂的那一刻,即使还隔着头发和一层布料,他都感觉到了烫热感。 “都39度多了,怎么才想着来医院?”医生拿着体温计看了看,“先查个血常规吧。” 方西乔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偏头就见到一双迷糊的眼睛正在愣愣的瞧着他,最后严月做了血常规,发现只是普通感冒引起的高烧,但打了两针又吃了退热药后,高烧依旧不退,只能留下打吊针。 “方先生,你先回去吧。”严月抬头看了看左边的吊瓶,很大的一瓶,要吊五瓶,可能得到明天早上去了。 还因为,她看到了方西乔眼里散都散不去的疲倦,这疲倦已经足足缠绕他两日多了,应该是学校有什么任务让他心力交瘁吧。 方西乔听着无力的声音,似小猫一样在挠他心扉,他抬头看了眼吊水瓶:“对不起。” “嗯?”严月生病时的鼻音十分可爱,她偏头看向旁边,刚好旁边人的视线也从吊水瓶上挪了下来。 两人的四目相对已经没有刚开始的那般慌乱,他们眼里的那泊湖很平静,清风拂过的平静,还有风留下的清甜味。 “前面在公寓说的话。”方西乔说,“我不该轻易判断你父母之间的感情,我对你的家庭绝无冒犯之意。” 严月身子往后靠,靠在椅子上,微微仰头斜视着天花板的圆灯:“我并不觉得方先生有所冒犯,因为我爸确实不爱我妈,我妈心里也知道,他们是相亲结婚的。” 可能是不想方西乔有什么心理负担,严月为了证明他真的没有冒犯,在话尾处还轻声笑了一下。 “我再陪你两小时吧。”方西乔看了眼腕表,“十一点我再走,不然你一个人会很无聊吧。” 严月也没拒绝,笑着点头后,就闭上眼养起了神,醒来的时候,又无所事事的看着方西乔在用电脑备明天的课,但她注意到的只是方西乔的下颔线十分清晰明显。 晚上十一点整的时候,方西乔收拾东西走了,在几分钟前就开始装睡的严月也缓缓睁开眼,之后怎么也睡不着了,只能挪着吊瓶去借了本杂志回来看,看到凌晨一点钟才稍稍有了睡意,剩下只有三瓶药没吊的时候,她昏昏睡去。 “没有再烧了吧?”第二天护士来拔严月手上吊针,抬眼问了句。 严月自己伸手摸了摸,摇头:“不热了。” 护士摇头轻笑一声,可能看到了自己家中孩子的影子,从口袋中掏出体温计递过去:“先用体温计量一下。” 严月乖乖的把体温计夹到腋下,护士来看的时候,说她还有一点低烧,屁股又去挨了两针,拿了点药就让她回家了。 她缴完费用往医院外走的时候,被一个护士叫住:“小姐,这个电脑包您拿回去吧,这是昨晚您旁边那位先生的电脑,他前面走的时候忘记拿了。” “你说他前面走的时候?”严月接过,低头看了看黑色包,确实是方西乔的,包上还吊着一个名牌,写着方西乔的名字以及其联络方式。 “是啊,他昨晚在缴费大厅的长椅上坐着工作了一晚上,可能是怕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吧,这不看到您要吊完水了,就起身走了,十几分钟前才走的。”后面有人在喊,护士回头应了声“马上来”,又转头看着严月,“麻烦你拿给那位先生了,你们应该是认识的吧?” 严月点头:“认识,他是我朋友。” 护士再嘱咐了声后,就转身往科室跑了。 严月提着电脑包去路边打车,因为交通卡在钱包里,而她昨晚又没带钱包来医院,只带了一部手机,所以只能坐出租车,司机问她要去哪里去的时候,她看着电脑包说了方西乔教书的大学校名。 方西乔双手打着方向盘开车进校门,偏头看着旁边一直在不停进来电话的手机,眉头终于抹上一丝烦躁,将车停好后,拿起在响的手机就下了车。 深呼吸吐了口气,将心中的烦闷消散到差不多的时候,才接起电话:“校长。” “我已经到学校了。”方西乔顿了顿,“这件事情还是我自己来处理吧,校长不用再出面压舆论了。”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些什么,方西乔再次起了烦躁之意,尽管他在极力忍耐,但胸腔的怒火已经呈喷薄而出之势:“校长你应该知道我以前是名律师,我做事向来果断干脆,该如何就如何,舆论只有解决,不能压下。” “如果您不想给学生一个明确交代,那我无话可说,可我希望您也不要干涉我会如何做。” 方西乔挂掉电话,身体轻倚着车身,伸手松了松领带,吐了口浊气,不再是往日那个事事都冷静的人。 “欸那不是方教授吗,他怎么还来学校啊?” 020、严月是温柔的水,方西乔是坚硬的冰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严月下了车,因为怕耽误方西乔上课,所以急匆匆的就往学校里面去走,在学校里都走了大半圈,才想起自己忘了问门卫学校的办公室在哪里,而她也显然忘记了手里紧握着的是一部可通话可微信的智能手机。 路上走过去的全是抱着书,走的行色匆匆的人,大概是紧赶着去上第一节课的学生,严月又不好意思伸手拦下问。 她只能碰碰运气,往前面那栋教学楼走走看,走了没多久,她就看到一片周围载满梧桐树的操场,但那操场上却井然有序的停满了车,这片操场大概是用来做了停车场的用途。 只是操场有一角围满了人,密密麻麻的人站成了一个弧形,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好奇心让她边往上坡路走,边偏头往操场那边看,走到一定高度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下来,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可她相信那是方西乔。 严月扬起嘴角,又踏着轻快的步伐折返回去,她本以为是方西乔这个法学教授太受学生欢迎,才被学生围起来,可她走近一听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弧形内围传来的声音有些刺耳,都是一些学生在叽叽喳喳的说话,她听不到方西乔的声音,又或者是方西乔半句话都未曾说过。 这些学生都长的很高,虽然看不见里面的具体情况,但她也知道这绝不是老师受欢迎时的景象。 “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当老师、配当教授啊。”一声尖利的男声从内围传出来,“是不是觉得我们这是所三流学校,所以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来教了?” 外围的女生也开始激情迎合:“我们虽然成绩差,不如清华北大的,可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学籍,交了钱来读书的,老师都是这个样子,还让我们怎么出校门去为社会伸张正义。” 男生又接着话茬往下说:“等以后我们站在法庭上为受害者伸张正义的时候,怕都是需要三思的想一想,自己是不是有病了,毕竟教我们的法学教授就是个有病的人啊,谁知道教给我们的东西是不是一些自己臆想出来的东西。” 严月不悦的皱眉,是很不悦的皱眉,熨斗也抚不平的,可能是因为她也身患疾病,所以她感同身受,很讨厌别人用这么戏谑的语气,堂而皇之的就说出了别人面临的终生“灾难”。 不管别人是否真的有病,都不该用一种伤人的语气去轻易说出别人“有病”,因为真的很伤人,让人断绝某种希望的伤人。 “麻烦让一下。” 严月拨开人群,一路往内围走去,刚拨开最后一个人,她一抬头就瞧见了一本厚厚的硬壳书狠狠的砸在了方西乔的额头上,方西乔也只是眼睛下意识的眨了一下,并未闪躲,也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其他学生见方西乔没反应,也想要继续动手砸的时候,严月快步上前走到方西乔身旁,弯腰捡起地上那本书,笑着朝那个学生递了过去:“这是你的书吗?” 扔书的是个大个子男生,瞧见严月嘴角那抹温柔笑意的时候,竟低下头,有些怂的点了点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害怕,大概是不想辜负这个女子的温柔和笑意。 “拿着啊。”严月笑了声,像个宽容孩子做坏事的老师,她稍稍举起另一只手提的电脑包,“这本书怪重的,我一只手拿着吃力。” 男生立马伸手去拿,却发现自己根本拿不动。 严月虽然把书伸了出去,但却依旧紧紧的拿着书,可她脸上又是笑意盈盈的,你找不到任何的怒意和不悦,只是温柔如水的模样:“书掉了容易捡起来,可如果一个人的素质掉了,那便是想捡也捡不起来的,身为大学生应该文明待人,文明解决事情,你们是祖国的未来,可千万不要让祖国的未来又回归到暴力的原始社会。” “是…”男生窘迫的红了脸,这个女人越温柔他就只觉得越窘迫。 “喂李帽,你是不是个男人啊,被一个女人就给说得脸红了?”再次起哄的是女生,女生最见不得男生为别的女人脸红,“这个方教授隐瞒病情进入学校教书,我们可是受害者,说几句打几下又怎么了?” 严月转过身要开口,却被方西乔伸手一把拉到了身后去。 一直缄默不语,选择默默接受学生怒气的方西乔也开口说了话:“我知道你们的愤怒,隐瞒病情是我不对,这件事情我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但出手伤人。”方西乔伸手摸了摸肿痛起来的额头,“看来你们的刑法还是背得不够熟。” “方教授,那你如今又还能背出刑法吗?”就近站着的一个女生嗤笑一声。 方西乔朝女生看过去,眼中璀璨,璀璨的光是神圣的,一如他对律法的敬重,这种敬重也让女生看得浑身一颤:“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严月是温柔的水,方西乔就是坚硬的冰,虽然两人处世的方式并不相同,但水能融冰,冰也能让水化为冰, 所有围观的人都不说话了。 “这件事情我本来以为校长会做出决断,所以一直都没有什么行动,但两天过去,校长既然做不出决断,那我本人会给你们一个结果的。”方西乔松开严月,把前面松开的领带系好后,拉上严月就走了。 学生也都陆续散开了。 方西乔直接去了校长室,严月坐在办公楼外面的长椅上等着,长椅被笼罩在树荫之下,树杈间的光影落在她身上,她又像个小学生一样坐的端正,双手叠放在腿上,仿若八九十年代的标准美人。 “严月,走吧。”方西乔从办公楼走出来,看着长椅上的人晃了下神,随后走上前提起严月旁边的电脑包。 严月起身跟上,看了眼方西乔的手:“方先生你不去办公室收拾东西吗?” 方西乔停下脚步,皱眉带笑的看着她。 “辞职了不应该带走自己的东西吗?”严月双手背向身后,笑的轻盈,为看破这个男人的心思而高兴。 “我没有什么私人东西在学校。”方西乔笑,“你怎么知道我辞职了?” 严月抿唇,因为还在发着低烧所以声音有些软绵绵的:“因为我就不会辞职,生病又并非是什么错事,为什么一场病就要剥夺我们谋生的权利,方先生你虽然是阿尔兹海默症,但你还在继续教书就证明你的病情还没有什么大碍。” 说完后,又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小心翼翼的凑过去问:“法律应该没有规定病人不能教书吧?” 方西乔笑着摇头:“我不觉得自己患病教书有错,谁都需要谋生,我在自己良心范围之内谋生没什么值得自责的,只是学生对我已经有了抵触情绪,我再继续留下只会让他们对法律和律师这行职业也产生抵触情绪,可我想让他们日后成为一名好律师,法治社会要的不止是法律,还需要有好律师、好法官、好检察官。” “虽然我说得有些天花乱坠,有些异想天开,可我真的是希望尽自己的力量让这个国家,让这个社会更好一些,让法治社会成为真正的法治社会。” 严月和方西乔看待事情的方式不同,解决的办法也不同,严月感性也理性,会为自己想也会为别人想,方西乔则是在绝对的理性中去为别人着想。 如他自己所说的,虽然这个世界不太爱他,但他会很努力的去爱这个世界。 “方先生,你人真的很好。”严月也被方西乔平稳语气里的激情热血所感染。 方西乔微微挑眉:“男人被一个女人说‘人很好’,是不是不太好?” 严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看着方西乔楞住不语。 “你高烧已经退了吧?”方西乔掩去眼中的落寞,将刚才的话也一并埋去。 “已经退了,医生让我吃点药就行,昨晚真的要多谢方先生。”严月也不疑,也不执着追究那话是什么意思,朋友间的谈话追究就没意思了。 方西乔只答:“我们合租的目的不就是互相照顾吗?” 要到操场的时候,方西乔遇见了牛正,牛正已然是一副趾高气扬、神清气爽的模样了:“上课时间方教授这是要干什么去啊,旁边这位是方太太?” “辞职了,朋友。”方西乔答得言简意骇。 牛正忽略掉方西乔的冷漠,继续开口:“方教授是真的有老年痴呆?我看学校官网爆料的时候,还不信咧,方教授脑子这么清楚,怎么可能得老年痴呆嘛。” 方西乔把车钥匙交给严月,让严月先上车,他偏头看牛正的时候,眼里已经浮上了一层不屑的情绪:“未必,脑子清楚的人未必就不是老年痴呆,就好像脸上带笑问候的人也未必就不会背后插你一刀。” “看来我对老年痴呆了解的还不够多。”牛正假笑了两声,“以后一定得对这些东西多了解了解,防患于未然...防患于未然。” 方西乔瞥了一眼,没有继续和牛正谈下去的打算,提着电脑包直接往停车的操场走去,走了没几步,突然顿住,回头笑道:“白淀区的那家药店很好,牛教授以后可以继续去那里买药。” 牛正脸上的表情立马就僵硬了,但在看到方西乔的车子开离学校的时候,他又无所谓的笑了,反正以后不会再相见。 有病的人,怎么能教育祖国的未来呢,牛正觉得自己是在为祖国的花朵“驱虫”。 021、他对严月有喜欢的情愫,可严月未必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第二天严月还是在发着低烧,去诊所拿了点药后直接就去上班了,刚踏进写字楼三层,嘘寒问暖就随之而来。 “只是感冒引起的一场高烧,烧已经退了。”严月一一应付完那些关心,将包放在办公椅上,调侃道,“你们这样让我觉得自己是不是快死了,而我不知道。” “那还不是因为你们两个几百年不请假的人,都接连请假了,实在是罕事一件。”张明敲下最后一个代码,坐着办公椅滑出,微微仰头看向策划区的严月,又往严月的旁边瞄了一下,“喏,那尊大神还没来呢。” “陈语姐还没来上班?”严月也有些惊奇。 张明摇头又晃脑:“都连续请了四天的假了,今天怕也是悬,她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严月看了眼旁边空空如也的工作岗位:“陈语姐男朋友的父母来梧桐市了,说是请假陪着出去玩。” 张明听完不说话了,双脚在地上划着,划回电脑前后,还是探出脑袋说了句:“真想不到她那个暴脾气,为工作可抛头颅洒热血的人竟然请假去陪玩。” 严月抬眼笑了声,继续低头工作。 张明也不再说话,毕竟他话里的本尊都不在这里,说出来也没多大的意思,但他多少还是有些感概的,感概他以为永远都不会变的陈语还是会为了一个男人改变,当初他们刚工作,他为陈语准备了生日惊喜,想让陈语晚上不加班,陈语都是不肯的,还凶神恶煞的骂了他一顿。 他跟陈语认识了二十多年,开裆裤时代起就在一块玩,陈语一直都是一个性格,绝不会为了任何人而改变自己的决定和生活,所以他以为陈语永远都是不会变的,永远都会按照自己的人生规划和习惯生活下去,但女人还是会为了爱情改变的。 陈语也毫不例外,谁能逃过爱情的魔掌。 “妈,不是我不愿意陪你玩,是我要上班,哪有那么多时间陪你去玩。”付景修说话的语气十分无奈,“我们都陪着您玩了四天了,该去公司上班了,不然这房贷哪里有钱来还?要不下次国庆长假您跟爸再来,那时候我们再带您出去玩个尽兴。” 张莉香往卧室的方向使了使眼色。 付景修捏了捏鼻骨:“小语也要上班,她这几天都是请假陪您玩的。” 陈语躺在卧室床上,双眼睁开看着天花板,这几天她陪着四处玩,已经浑身酸痛,整个人也疲倦到不行,本以为能睡个好觉补一下,谁知道大清早就又被客厅的声音给吵醒了。 “那让她赶紧辞职。”张莉香早就想说这句话了,只不过一直没有契机说,如今抓到这个机会,怎么能放过,“让你们赶紧结婚生个孩子,她整天用工作做借口,如今陪我们玩也用工作来做借口,我跟你爸都要六十了,还能帮你们带几年的孩子,还能有几年的好身体到处玩?” “小语很喜欢自己的工作。”付景修只说了这么一句简单的话,不算维护陈语也不算认同自己的母亲的话,他心里多少也是希望陈语辞职的。 陈语心里很清楚这点,至少付景修一直不希望自己跟张明同在一间公司,怕她跟张明日久生情,只是二十多年都没能日久生情,一起工作怎么就能生情了,而且张明两年前就结婚了。 “那你问问她,到底是喜欢工作还是喜欢你!?”张莉香的声量突然拔高,“她都三十岁的人了,以后生孩子可就是高龄产妇,工作工作,一个女人要什么工作。” 戴着老花眼镜看手机新闻的付坤,推了推眼镜框,嗤笑一声:“当初你儿子都跟人家小陈求婚了,是谁说儿子还年轻,结婚这么早干什么,让儿子先干事业,怎么如今小陈自己就不能干自己的事业了?” 张莉香瞪了眼自己丈夫:“你也不想想那时候儿子才多大,才刚毕业就结婚,有了家庭孩子,他不得累死,当然是要两个人一起工作把房子首付赚够了再结婚。” “恶婆婆的心理。”付坤继续低头看新闻,“我支持小陈工作,要不以后结婚真做了家庭主妇,受了你的委屈都没钱跑出去,还得看你的脸色。” “我给你生的是儿子不是女儿。”张莉香气得直接夺走付坤手里的手机,“这房子是他们两个买的,他们结婚后自己住,我又不会巴巴的往这里挤,去招人烦。” 付坤往自己儿子身上瞟了一眼,冷笑一声,眼神也意味不明,:“万一以后你那好儿子欺负了人家小陈呢?” 付景修被自己父亲的眼神看到瘆得慌,赶紧开口打断他们的对话:“我跟小语有自己的打算,今年会结婚的,你们别去操那个心了。” “我跟景修选个好日子就去领结婚证,至于婚礼准备国庆长假或者年底再办。”陈语起床换好衣服,从卧室走出来,手上正在用发绳绑着长发,“伯父伯母不用操心我们,还得麻烦你们回去后,和我妈一起找个算命先生给选一下好日子了。” 张莉香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小陈啊,不是伯母逼着你们结婚,是你和我家景修也恋爱十多年了,两个都这个岁数了,还不赶紧结婚生个孩子的话,以后生可就是要命的事情了,为个孩子把命搭进去不值得对吧,还不如早点生。” 陈语乖巧的点头,老人就是哄,说点好话就能免于一场灾难。 张莉香了掉一桩心事,心里也舒服了一些,至于辞职,她想等以后陈语有了孩子,不想辞职也得辞掉。 吃过早饭后,付景修父母就走了,本来他们还想再坐火车回去,但陈语先吱声让付景修买了两张高铁票,张莉香依旧还是嘴上说浪费钱,但心里高兴。 “严月,收拾一下东西跟我出去一趟。”白正从办公室出来,一身黑色西装穿得笔挺,路过严月对面的时候,停顿了下脚步。 “好。”严月循声望过去,见是白正,紧张的马上应了声,推了推关心慧递过来的文件夹,边起身收拾东西边说道,“你先把我指出来的问题自己琢磨一下,等我回来再跟你详细说你这个策划案存在的问题。” 关心慧拿回文件夹,点头应“好”,瞧见严月的紧张模样,生怕自己挡住了路,还特地往后面退了几步。 严月对关心慧笑了笑,而后快步跟上白正进了电梯:“学长,是去哪里应酬?” 因为白正时常需要出去与那些公司老董应酬,大多都是一些宴会,需要女伴出席,以前他还有女朋友一起去,可自从分手后,他就彻底没了女伴,所以近水楼台的干脆让能言善辩的陈语跟着一起去应酬。 今天陈语不在,只能是她,关心慧才刚毕业,不懂那些应酬场。 “应酬?”白正听着却面露疑惑,反应过来后摇头,“不是去应酬,是去商场,今天我妈来了,大概是给我在梧桐市找了个相亲对象,总得要买点好东西去讨好一下,让她暂时放过我这个儿子。” 严月听着白正带笑的语气,也渐渐不再拘谨:“学长难道不知道伯母喜欢什么吗?” 白正摇头,走出电梯:“严月你应该知道的,我这个人是不知道所有女性喜欢什么。” 严月笑着不说话,白正这个人心里只有工作和游戏。 到了商场,严月也眼花缭乱了,她其实也不怎么逛商场,她是讨厌逛商场的那一类女性,在跟着白正走了好几层的商店后,她终于明白了那些男性的痛苦。 “学长,要不你还是去相亲吧。”严月拉住还想再继续坐电梯往上面层楼走的白正,不顾这是自己的领导,也忘了心里的敬畏,“三十二虽然是男人事业的黄金时期,但成家也不能忽略了。” 白正稍稍楞住,低眉瞄了眼严月的脚,刚准备把心里的话说出口,严月突然看着旁边的巨大立牌兴奋了起来:“学长,伯母应该是喜欢昆曲的吧。” 白正抿嘴没说话,因为他不知道。 “前面我听学长跟伯母打电话的时候,听到了一点戏曲的声音。”严月用眼神指了指那块立牌,“我猜想伯母挑着这时候来梧桐市,应该是因为昆曲大师明日要来梧桐剧院演出了。” 白正微微挑眉,他以前回父母家里的时候,好像是看见挂有戏服。 “你这小子怎么知道我喜欢听昆曲?”刘丽拿起戏票看了眼,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白正。 白正喝了口咖啡,也不掩藏:“严月说你喜欢,我就买了。” 刘丽俯身凑近:“严月可是个好姑娘,你喜不喜欢人家?” “也不见你问过我喜不喜欢那些相亲对象。”白正微微偏身,避免了与自己母亲直视,他母亲是文工团出身,眼睛犀利着。 刘丽嗤了声:“你都快被那游戏搞得爱无能了,还想着找喜欢的,那你得打一辈子光棍不可,我就没见你为爱情疯狂过。” “结婚又不是谈恋爱,要爱情干什么。”白正会爱,但不觉得爱情很重要,“能合适一起过日子就行,相敬如宾不比天天吵架好?” “你怎么就知道相爱的人会吵架?” “吵架是爱情的润滑剂。”白正放下咖啡杯,“你每次跟我爸吵架的时候,就是这么跟我解释的。” 刘丽确实经常这么说,她站不住脚,也不纠结这个了:“三十二岁是男人事业的黄金时期,这点没错,可俗话说成家立业,你总得赶紧成家了吧,以后公司做大了,你不得需要个贤内助帮你打理家庭啊。” 白正心里想着事情,张口就说了出来:“她适合职场。” 刘丽睁大眼睛:“她?” 白正并不慌乱,也不打算解释或者再多说什么,前面在商场的时候,他本来是打算跟严月说,要不他们在一起试试的。 他跟严月在职场一拍即合,生活上只要再摩擦适应一下,他相信也一定会很适合,其实张明说的对,没有比严月更适合他的人了。 一起创业,一起工作,又知根知底,也能互相理解,最完美的婚姻关系。 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他总觉得严月是想要爱情的那种人,跟他不同。 022、是上天给的缘分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您好?” “哥——!是我!” 方西乔的耳朵被手机听筒传来的声音刺了一下,他皱着眉头把手机从耳边拿远了一些,想重新贴耳接电话的时候,他的手稍微顿了下,随后直接摁了免提键,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有事说事。” 胡天轻咳了两声,让自己的声音回归常态:“哥,你没看我给你发的邮箱吗?” 方西乔翻了两页书,闻言停下动作,看向手机:“什么邮箱?” “你还真没看啊。”胡天抓狂的叹了声气,但也有庆幸的语气在,庆幸不是不答应,而是还没有看,“我还是不是你最疼爱的弟弟了,以前只要是我的事情,哥你可绝对不会这样马虎漏掉的。” 方西乔收回视线:“这你就错了,任何人的事情我都不会马虎。” “哥,求您看一眼。”他就指着这次把配音社发扬光大了。 “我去开电脑。”方西乔顺手把书签夹在书里,将书挪到一边后,拿过角落的电脑,打开电脑点进邮箱后,只看了一个邮件标题,他就再也没有任何动作了,“胡天你高二退学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吧,你放弃学业追求自己的爱好,我不反对,但是你自己选择的路自己走下去,别想着求助外援,至少别来求助家里的人。” 胡天不愿面对的嗯嗯啊啊了几声,当年他学习名列年级前十,人人都说他有学习的天赋,将来必定成才,但他无心学习,只喜欢配音,他可以用声音演绎完一个人的一生,配音让他拥有了最大的成就感。 可惜父母不支持他,他也不敢反抗,扭转发生在高二那年,他被抓到在课堂上看武侠小说,教导主任以此要他写检讨,并当着全年级的同学念出来,他那时候心气高,不服气的直接就翻墙跑了出去,跟朋友借钱去了外地,并与志同道合的朋友成立了配音社。 那时候父母扬言要与他断绝关系,是堂哥方西乔劝阻了他父母,并亲自找到他住的地方,说支持他追求梦想,但要与他约法三章。 要他以后不准后悔;不准跟求助家人也不准诉苦;五年之内没有成就的话,就要回家认错并乖乖服从家里安排。 他答应约法三章后,就撺掇着方西乔配了汪春一角,解了当时的燃眉之急,结果还不小心捧红了一个西方大神。 “胡天,你有多久没有回过家了?”方西乔的话里透着冷意,“你知不知道爷爷跟我打电话的时候,说出了什么话来?” 胡天听到手机里声音的时候,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说得也是底气不足:“你给我的期限只有五年,我哪有时间回去。” “不要跟我玩文字游戏。”方西乔关了免提,拿起手机贴近耳朵,“三年过去,你既不跟家里人联系也从不回家,断绝了一切跟家里的来往,爷爷住院动手术的时候你也没有来过一通电话,如果你所热爱的东西都已经让你做到了这种地步,那你需要郑重考虑的应该是放弃。” 胡天很久都没有说话,可能是内心在愧疚。 方西乔也耐心的没有挂电话,握着手机静静等待着回音。 “爷爷说什么了?”任胡天再如何叛逆,再如何想要逃离那个家,可他终究还是敌不过心里那道名叫“亲情”的坎,人心还是肉长的。 方西乔的神色滞了下,张口无话,稍稍整理了下思绪后才道:“爷爷说可能要等到他死了后,你才会回家看一眼。” 胡天嘟囔着:“今年除夕我会回去看爷爷的。” “嗯,那没什么事情我就挂电话了。”方西乔本来早就想要联系胡天,好让胡天自己心里也掂量着点轻重,不要搞到最后把家都丢了,结果谁知道胡天在一年前也跟他断了联系。 “欸欸,哥…”胡天蔫掉的声音立马就扬了起来,“你看了邮件没有?” 方西乔刚挪开眼前的电脑:“没有。” 胡天深吸一口气,把脸先丢到一边:“哥你就点开看一下嘛,这次是个游戏人物需要配音,要配的不多,而且制作这个游戏的团队以后绝对能发达,成为业内标杆,所以现在只要跟这个团队建立一下合作关系,到那时候我配音社也有指望了。” “约法三章第二条,不准求助家里。” “这个游戏人物是警察!” “所以呢?” 胡天是彻底楞住了,他曾经听方西乔的养父母、也就是他的叔叔婶婶说过,说方西乔的生父曾经是个警察,还立过功。 还说方西乔对生父的感情很深,刚被领养的那几年总是坐很久很久的大巴车,风雨无阻的去墓园祭奠,回来的时候双眼也都是通红的。 可如今,事情发展有些超出他的预想范围。 “我没钱吃饭了,就指望这个了。”胡天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已经接连一个月吃得泡面,“所以哥只要你答应配音,钱全都给你,给我吃饭交房租的钱就行!” 方西乔动了心,眯起眼睛在心里衡量着利弊,他如今没了工作,吃得那些进口药又很贵,总不能坐吃山空,是需要找个工作先挣钱,然后再存够钱。 至少在病情严重后,经济状况要足以让他干净体面的活到死。 “我先看,看完给你答复。” 方西乔一手握着鼠标点开了邮件,鼠标一路往下划着,眼睛已经将每个字都收入眼底。 这个游戏人物叫林竖,是个卧底,卧底成功归来后做着基层工作,因为长时间做卧底始终无法回归正常生活,做事一直还不经意的带着卧底时的习惯和做派,所以经常被民众举报,林竖也因此一直活在痛苦中,最后被调去带新人,之后在一次抓捕犯罪嫌疑人的时候牺牲而死。 一路看下来,方西乔的眼中和心底依旧还是没有半点涟漪,只有在看到最后那句人物台词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 严月接到胡天电话的时候,已经从地铁站走到了公寓楼下,她腾出手从包里拿出手机,手机那边的声音很是激动:“严小姐,西方答应配您公司的游戏了!” “那请问报酬是怎么样的?”严月展开笑颜,因为一直都没有收到回复,所以她本来是打算放弃这个最合适的配音演员,退而求其次的,可她此时也不敢表现的太兴奋,因为价钱报酬还未谈,“因为我们这边需要入录音棚配,对时间、地域、品质要求都比较高,所以给出的价钱是一分钟一百六十,胡社长那边能接受吗?” “因为胡社长一直没给回复,所以我们这边也已经找到了其他配音演员…” 正在刷着牙的胡天,一口吐掉嘴里的泡沫,用水漱了漱口,全身都是按耐不住的兴奋分子,或许也是怕表现得太兴奋,对方又继续压价,所以他吐了两口气,拿出作为配音演员的素质,稳重答道:“西方虽然神匿三年,可粉丝始终还有,三年前的配音大神西方重出江湖就是为您公司的游戏配音,应该也是能为您公司的游戏带来一些知名度的,而且您那边又要求入棚配音…这样的价钱确实有些低。” “录音棚我们这边可以提供,来梧桐市的路费也能够报销。”严月有些紧张的把手机握紧,“至于价钱…正因为是西方来配,所以我们这边才拿出了预算中的最高价钱,我今天刚找的那位我也只给了一分钟一百三十的价钱。” 胡天也听出了严月话里的意思,而他的目的也不在加钱,反正最后钱也落不到他钱包里:“我们是初次合作,主要就是合作愉快,稍后我会把西方的联系方式发给您,还希望以后贵公司能够再与我们配音社展开合作。” “一定会的。” 严月挂掉电话,进公寓放下东西后,直接就去洗了澡,简单吃了个水果沙拉就回了房间,而方西乔与她的时间完全错开了,她洗澡的时候方西乔在吃饭,她吃饭的时候方西乔在洗澡。 最后,两个人又一前一后的回了各自的房间,一次也未曾碰上过。 “再见过往?”严月坐在床上,一手往脚踝处抹着药,另一只手按着键盘,看到输入的QQ号跳出的那个账号昵称后,不知不觉的就念了出来,因为看起来就是个很有故事的人。 昵称底下那行的个性签名让她微微皱眉,难道那样让人震撼的声音竟出自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吗? “爸妈,今天我被领养了,在法律上就不再是你们的儿子了,可我只想做你们的儿子”。 眉头刚皱起来,而后又很快舒展开,因为个性签名那一行已经被清空了,连着QQ昵称与头像全都焕然一新,想必这个西方也跟她一样,很久都没有再上过QQ了。 严月擦了擦刚抹完药的手,立马就发送了好友请求过去,好友请求也很快就被同意了,她赶紧先打招呼:“您好,我是游戏《无上光荣》的策划严月,因为时间原因,想请问一下您后天能赶到梧桐市进行配音工作吗?” 两间房中间隔着卫生间,卫生间另一边的方西乔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白色对话框,怔了一会儿,随后又笑开,打字的双手也跟着轻巧了许多:“能的,我本人目前就在梧桐市,还要麻烦严小姐告知一下地址。” 听说兜兜转转都还能够遇到的人,是上天给的缘分。 严月发了录音棚的地址过去后,又赶紧给自己认识的录音棚老板打电话提前预约租赁了后天的录音棚。 023、可惜的是严月转过了身去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昨晚把录音棚预约好后,严月为了明天能够亲自去监棚,保证配音的高质量,今天有种誓要把这周工作都提前给处理完的劲头。 “欸月亮…”陈语看着刚坐下又站起的严月,忍不住开口。 严月拿着手中文件夹低头在看,忙里偷闲的抬头看了眼陈语:“陈语姐有事吗,如果不是什么要紧事能不能等会再说啊?” 陈语无奈的点头,目送着严月往关心慧那边走去,摇头又叹气,她一个请假了四天的人都还没有这么忙。 “心慧,你这个策划案还是有点问题。”严月边走边翻阅着文件夹,最后直接将文件夹放到了关心慧面前的桌子上,人也站到了关心慧的旁边,一只手撑着桌沿,弯腰伸手指着文件夹上有问题的地方,“你这个npc和道具的分布图有些不合理,有的地方太密集,有的地方又一个道具都没有,那个地方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这些你都没有标注和解释,还有关卡的地图摆放以及背景故事……” 关心慧像个小学生一样坐的端端正正,大气都不敢喘,眼睛死死的盯着桌上的蓝色文件夹,把严月说得都记住后,马上伸手去拿文件夹:“好严月姐,我都记住了,我会再好好改的。” 严月欣慰的点头,拍了拍关心慧的肩膀:“继续加油,你悟性很高,未来能独当一面。” 人还是需要适当的鼓励和肯定,原本有些蔫的关心慧立马就笑开了,很快就开始改那些存在的问题。 严月陪笑了声,马上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中间一直在处理着积累下来的工作,这些大多都是一些不紧急的小事,积累得多了久了,处理起来也是一项很大的工程。 到了午饭时间,办公区域只有她一个人还在敲着键盘,其余人全都已经出去吃饭了。 “严月?”从办公室出来的白正也才刚忙完工作,瞧着办公区那一抹独特的风景,又低头看了下手腕上的钻表,“这都快要下午一点了,怎么还不去吃饭?” 严月抬头:“还有一点工作没处理完。” 白正得到了答案,还是依旧站着不动:“先去吃饭再回来处理吧,不然胃饿坏了,别人该说我虐待了。” “啊…好。”严月虽然嘴上应着,可手上的动作始终没有停下,视线从白正身上收回后又落在了电脑上。 过去好一会儿,她眼角余光终于注意到那道始终伫立着的高大身影,白正还一直在,她吐了口气,连忙将东西保存,换上今早脱下的高跟鞋后,赶紧起身往外走。 白正见严月动了,也抬脚往电梯那边走,两人最后在电梯前碰头,从上电梯到出电梯,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严月透过电梯门偷瞄了眼旁边的白正,整个人都有些不适应,全身的肌肉也跟着紧绷了起来,她本以为出了写字楼就可以分开,毕竟白正吃得是高级西餐,她的午饭一碗白汤米粉就能解决。 两个在生活上从本质上就有天差地别的人,怎么也不可能坐在一起吃饭的。 “学长你现在是要去出差吗?”但出了写字楼后,严月正在和白正前后脚的走着。 “我在你眼中就是个工作狂吗?”白正在前面走着,双手插在西装裤兜里,一直低头在想着什么,“这个点当然是去吃饭。” 说着就走进了一家米粉店,是严月和陈语经常吃的这家店。 严月暗中吐了口气,临时决定换地方吃,只是她人才直走了没几步,就被察觉到的白正给转身喊住了。 “学长怎么想到要来吃米粉的?”严月用筷子搅了搅肉臊子和米粉,还是不敢相信对面坐着的是白正。 “好久没吃,突然就想吃了。”白正夹起米粉吃了口,看着惊讶的严月嗤笑了声,“我家庭虽然殷实,可我爷爷奶奶是老一辈的红军,从小就穷养我们家的孩子,不让我们有富人病。” 严月低头夹了个肉臊子吃:“怪不得学长没有一点高干子弟的样子。” 因为白正一直没有回话,严月抬头要一探究竟的时候,就瞧见白正放下了手中筷子,一本正经的看着她,她赶紧解释:“学长,我不是说高干子弟不好的意思。” “严月,你是不是很怕我?”白正又恢复原样,低头大口吃着。 严月心虚的摇头:“没有,学长怎么会这么想。” “没有就好。”白正抽纸擦了擦嘴,接了个电话后,马上就起身,“钱我已经付了,你吃完再回去工作吧,但也别迟了。 严月连忙点头,嘴角礼貌性的泛起淡淡笑意,等到白正走了,她紧绷的神经才彻底松了下来,看了眼时间后,赶紧低头吃粉。 走过玻璃窗的白正看着严月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在的时候,严月整个人拘谨到连笑都不自然,可他不过才刚踏出店门,严月就像是一只被放飞的雀鸟,欢快的觅食。 那番话,他又没说出口,或许他还是该去相亲,又或者他不用把结婚列入人生清单内,游戏是真挺好玩的。 严月看着时间在吃粉,见没几分钟了,赶紧伸手抽了几张纸擦嘴,拿上包就往写字楼走,相比起上午,下午的她就是个悠闲散人。 “月亮,我中午瞧到了你和白正在吃饭。”陈语忙完手上的工作,见严月也不怎么忙了,马上就开始八卦,“你和白正真看对眼了?” 刚打上热水回来的严月立马否定:“学长今天去吃饭的时候见我还在工作,就出于人道主义喊我一起去吃饭了。” 见陈语眼中还有怀疑,她开玩笑的调侃道:“勤劳工作者的福利。” “就贫嘴吧,话说你今天上午是怎么一回事,像头驴似得,忙到连喝水时间都没有了。”陈语听见严月这样说后,也没有再继续八卦下去,其实她心里不认为白正和严月能互相看对眼,白正有一半的可能看上严月,但严月就很难会喜欢上白正。 因为严月不喜欢门不当户不对的恋爱和婚姻,好像是她原生家庭的原因吧。 “林竖的配音演员找到了,明天过来进行配音工作。”严月坐下,喝了口热水,“我明天下午要去监棚,可能得这样一直到中秋节那会儿了。” “要到中秋节了?”陈语充满不可置信。 严月点头:“今天都九月十号了,好像二十四号就是农历八月十五,怎么了?” “我妈和付景修他爸妈给选的日子就是中秋节,让我们回去领结婚证,然后十一就把婚礼给办了。”陈语泄了气,“我以为还有一两个月呢,怎么这么快。” “结束十二年的爱情长跑,这不是你二十二岁就想要做的事情吗?” 陈语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整个脑袋直接趴在了桌子上:“以前的我是一心想和最爱的人建立一个家庭,可付景修的妈妈为了他的前途阻扰了,求婚戒指一戴就是八年,可如今好不容易要结婚了吧,我的心里却生了一种莫名的焦虑感。” 严月没有说话,只是伸手递了块调节心情的巧克力过去。 下班路过一个水果摊的时候,严月买了一些台湾莲雾回去,她记得方西乔爱吃这种水果,应该说方西乔只爱吃这一种水果,本以为都九月了,这种七月就退市的水果也该没有了,结果今天还意外看到有摊贩在卖。 但人走到了公寓外面,严月开始纠结要怎么解释这一袋心血来潮买的莲雾,她并不爱吃莲雾。 “忘带钥匙了吗?”方西乔刚踏出电梯,就瞧见了最熟悉的背影。 严月摇头,而后又赶紧点头,把手里的莲雾往身后藏:“包里东西太多了,找了好久的钥匙都没找到。” 方西乔的眼睛早已瞟到了那袋莲雾上,他买书回来的时候见到了水果摊贩那里有,本是拿着钱想要去买的,结果摊贩说莲雾前面全被一个漂亮姑娘给全买完了。 可他记得严月是不爱吃莲雾的,还说莲雾的味道像苹果,吃莲雾还不如去吃苹果。 方西乔压了压嘴角,却始终没能把那抹笑意压住,就像孩子一样,提前看到了属于自己的奖励,想要装作若无其事却怎么也装不了,只想原地转圈兴奋的大喊三声。 “方先生今晚要做饭吗?”严月低眉看着方西乔手中提的蔬菜和生肉。 方西乔掏出钥匙扭开门,声音里还带着刚刚压不下的笑意:“嗯,找到了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因为太喜欢了,所以想做顿饭庆祝一下。” 严月紧跟着走进去,反身关上门,听见方西乔的话,连棉拖都没有顾得上穿,直接光脚提着莲雾去了厨房,将原先藏起来的莲雾举到方西乔面前晃了晃:“看来我还是有先知本领的,知道方先生今天能找到工作,所以特地买了现在这个时节很难吃到的莲雾来祝贺方先生。” “那要多谢严小姐了。”方西乔伸手去接,嘴角的笑已经藏不住,“可能就是因为严小姐你买了莲雾,所以我才能找到工作的,这么看来我这份工作还是严小姐给的。” 他没撒谎,他的工作确实是严月给的。 “方先生怎么也会说应酬话了。”严月将莲雾收回,往冰箱那边走,“有点饿了...还是先做饭吧,我先把莲雾放到冰箱里。” 方西乔微微一楞,而后笑逐颜开,笑里藏着一点点的宠溺,在严月面前,他是第一次将自己内心压抑着的情感展露出来。 可惜的是、庆幸的是严月转过了身去。 严月把莲雾放进冰箱后,又去围上围裙到厨房帮忙去了,洗了手有种要大干一场的架势,但其实她也只是帮忙煮了米饭,其他事情全被方西乔有条不紊的做完了,只剩下了炒菜这最后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严月是怎么都不会去抢的,因为方西乔做的饭菜实在是太好吃,她都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是因为那顿饭菜,所以才对这么一个健壮的男人毫无防备之心。 她双手撑在吧台上,看着吧台另一边忙碌的身影,低头抿嘴笑了,其实不结婚不谈恋爱也完全可以,找一个室友,一样能够过上她内心深处最渴望的生活。 两人下班后,一起做一顿简单的饭菜。 024、看到是方先生,我心里很高兴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方西乔十点半从公寓出发的,到远东区录音棚的时候刚刚好十二点,只是左等右等也等不来严月,他也并不急,因为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本身是件欣喜的事情。 前提是,那个人会来才能等得欣喜。 他看了眼腕表,估摸着时间去附近咖啡店买了杯热饮。 最后的画面就是,一个身穿深灰色大衣的男人坐在棕色公园长椅上,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一杯杯身印有插画的热饮,因为录音棚处于人民广场旁边,所以偶有几只灰鸽飞过来,站立在长椅空着的地方。 男人不动,这几只灰鸽也不动,只是转悠着眼睛四处看,男人偶尔转动一下身子,灰鸽也立马飞起随后又会飞回来,再重新落回在原先的位置上。 后来鸽子不知道受到了什么惊吓,全都大力扑腾着翅膀,欲飞而不飞,方西乔的脑袋下意识往左边偏去,那个娇小的人影正急匆匆的往这边跑来,灰鸽飞起带来的清风让他忽然就想起了三个多月前,他和严月初见面的时候。 那天的情景与今日何其相似。 三个月前,他和严月在网上约定好了碰面的时间和地点,在碰面的那天他先到了几分钟,而严月迟到了半小时,正当他准备打电话过去询问情况的时候,一阵高跟鞋的声音由远至近的传来,一个穿着白体恤和牛仔短裙的女人就那么撞入了他的眼眸,撞入了他的世界。 “您是方西乔…方先生吧。”严月笑起来的时候,就如那日天上高高悬挂起来的烈日一样璀璨,烈日灼人,但她的笑暖心,“您好,我是在网站跟您联系,想要一起合租的严月,抱歉我来迟了。” 一见钟情,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说的感觉,至今他也无法用明确的修辞来说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有人说一见钟情大多是见色起意,他并不认同这种说法,因为比严月漂亮的人很多,可在他眼中唯有严月最漂亮、最温柔、最得他心。 哪怕这份心,她不知道。 他活了有三十一年,从来都没真正的恋爱过一次,连喜欢过一个人都是没有的。他曾听见一个学生说过,喜欢一个人本身就是件充满了奇迹的事情。 因为你会抛弃掉自身的很多东西,然后再因为那个人拥有很多东西。 他因为严月,拥有了很多东西,第一样东西就让他相信世上有一见钟情,第二样东西是密不可宣的爱情,第三样是暗恋的甜蜜。 “您是西方…西先生吧?”三个多月后的严月依旧是那样朝他跑来,只不过一身清爽的夏装换成了一身怡人的秋装,也不再慌乱,不再紧张,而是在整理好仪容后,从容不迫的走到他面前,眉眼带笑的看着他,嘴角是识破他“阴谋”的小得意,“您好,我是《无上光荣》的策划严月,抱歉我来迟了。” 三个月前方西乔伸出手去,说的是“合租愉快”。 如今方西乔伸出手去,说的是:“您好严小姐,合作愉快。” “再次,合作愉快。”严月伸出手与其相握,说话间加重了“再次”的音。 两人礼貌性的握了握手后,方西乔很快就收回了手,将手中热饮递了过去:“不会怪我瞒着你吧?” 严月看着热饮怔住,听见方西乔的话后,才心安理得的接过了热饮,她以为这是方西乔买来跟她赔罪的。 “不会。”她向来最畏寒,夏天也从不喝冰饮,她更加握紧温热的杯身,摇头笑道,“我今天不也让西先生等了半小时嘛,就算是两两抵消了吧。” 方西乔心里一咯噔,深吸一口气:“西…先生?” 严月喝着热饮,抬头瞥了一眼:“你不是西方吗,当然是西先生了。” 方西乔担忧的蹙起眉来:“你要是觉得我瞒着你接下这个工作,让你心里不舒服,我可以走的。” 严月忍着笑,抿嘴不说话,见方西乔当真了,真有转身要走的意思,马上伸手拉住方西乔的衣袖,解释的话脱口而出:“我没有心里不舒服,相反看到是方先生,我心里很高兴。” 脱口而出的话往往最真实,因为那些话无法用大脑去层层筛选,不用去纠结究竟该不该说出口。 方西乔悬着的心放下。 “既然是方先生,那我就不客套的请吃饭了。”严月见方西乔收回脚步,同时把自己的手也收回,“先用休息时间赶紧去录音棚适应一下吧,这里很难预约上。” 方西乔又泄了气,原来严月高兴只是因为熟人不用客套应酬。 严月在前头走着,方西乔在后面安静的跟着,进了录音棚后,严月去跟老板笑着说了几句话,老板很爽快的就答应了让她们先提前适应一下录音棚里的环境。 方西乔的适应能力也很强,除了刚开始的几次失误,后面都配得很顺利,只不过严月听着,总觉得还缺了一点感情。 她以前可以通过那个声音看到一个立体的汪春,可她今日听着这声音却无法看到一个鲜活的林竖,闭上眼睛听的时候,林竖这个角色始终都是一个模糊的形象,仿若电视卡带。 “严小姐,这音配的我都想马上玩你团队的游戏了。”录音棚老板吃完饭,也感兴趣的站在玻璃窗前,听了一会儿后,眼睛马上就亮了。 严月看了眼身边的壮汉:“张老板你开了录音棚那么多年,耳朵应该很毒了吧,你难道不觉得还差一点感觉吗?” 张老板笑着摇头:“这声音听着就已经是大神级别的了,要那些小姑娘听到了得疯掉不可。” 严月双手抱胸,没再说话,或许旁人觉得这声音已经配得是上乘了,可林竖是她创造出来的游戏人物,她心中十分明白林竖该是什么样子的,她无法去将就。 中午去吃饭的时候,严月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开口,不过说得有些小心翼翼,像是怕眼前人受伤:“方先生,我…我…” 但始终还是说不出口,她这张嘴以前明明不是这么笨的,在工作上她解决事情的方式向来都是直来直往,高效率最重要。 “林竖在你心中是什么样子的。”方西乔将菜单合起,顺手递给旁边的服务员,瞧着严月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间软化但又有些想笑,他知道严月要说的是什么,他在配音的时候瞧到了严月拧巴的眉毛,但他不知道一向直来直往的严月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纠结了。 他其实并不会介意被人指出毛病。 方西乔看着茫然的严月,哑然失笑,只能挑明:“其实我也觉得自己配的不是很好,缺少了人物的共同性,因为我无法去理解林竖说那番话的动机和心情。” 严月凝神看着方西乔,嘴角笑开,答着前一个问题:“林竖在我心中是最特别的一个角色,方先生的声音就是他该有的样子,所以我会努力让方先生进入林竖的内心去一探究竟。” 他的声音就该是她心中最特别角色的样子,这番话真是容易让人心尖颤动。 方西乔握紧手,他得要加倍努力才行。 吃完午饭后,两人又去了附近的咖啡店,严月将下午要配的那段剧情细心讲解了一番,下午进入录音棚配音的时候,方西乔的声音里已经隐约有了林竖的感觉,严月嘴角的笑意也一直都未曾散去。 因为从这一刻启航,她的林竖就有了鲜活的形象,方西乔用声音赋予的生命。 离开录音棚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严月看着时间叹了口气,又继续赶回了写字楼上班,方西乔本来是要送她的,但她马上就给拒绝了,如果被陈语那些人看到了,猜想和八卦只会源源不断。 被拒绝的方西乔也只是点头笑了笑,随后开车回了公寓。 严月刚赶到写字楼里,就见到陈语他们出了电梯:“陈语姐,这还没到下班时间,你们怎么都集体‘出走’了?” 陈语挑了挑眉:“白正心情不好,把我们轰下来的。” “何止是心情不好啊,那是吃了炸药。”张明凑上来说了一嘴,“就没见过他那么发火的时候。” 严月深吸了口气:“游戏出现重大bug,不能按照原计划内测了?” 陈语点头又摇头:“小李那边没有找游戏试玩的人,把这件事情给彻底忘了,我们这边也就一直以为游戏程序不会崩溃,结果今天找了游戏试玩的人来,同时建立五百个人物进入游戏使用同一功能,游戏就直接崩溃弹出开发程序错误了,但内测时间暂时还没改。” “那学长怎么还轰你们下来。”严月被陈语扯着往外走,嗤笑了声,“不应该是让你们连夜加班解决问题吗?” “月亮啊,资本家的心思你难道还不懂吗。”陈语睥睨了眼,脸上早已是生无可恋,“白正现在在训小李呢,让我们先回去吃饭洗澡后,再回来通宵解决。” 严月警觉的逃离陈语:“不要告诉我,我也需要通宵。” 陈语笑的人畜无害:“白正怕在修复游戏程序的过程中,又发现剧情、关卡、系统策划上的问题,所以要求所有人都加班严阵以待。” 之后的笑又让人毛骨悚然:“小月亮,关心慧都被白正要求通宵加班了,你还想逃去哪里,月亮可就是在夜里工作的。” 严月失笑道:“是,我这个月亮一定会把黑夜照亮的,让你们感觉不到自己是在通宵熬夜。” 陈语装样子的点了点头,最后自己先绷不住笑了,跟严月道了再见后,就上了男朋友的车。 严月也准备往地铁站走的时候,关心慧一个箭步从电梯里冲到了写字楼外,喘着粗气:“严…严月姐,听说你今天去监棚了,是我男神配林竖吗?” “是。”严月扶了把弯腰喘气的关心慧。 “那我男神帅吗?” 严月看着关心慧一脸期待的模样,又想起方西乔的那张脸,突然不是很乐意回答这个问题,可她如此小心眼又是为什么,方西乔越被小姑娘追崇,对以后游戏的知名度也能有所推动。 “很帅,超级帅。” 025、再累,她还是想亲自来看一看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之后的十天里,严月开启了连轴转的模式,游戏经仔细试玩后,发现出来的问题很大,白正十天来的火气也一直都没有消下去过,团队里的所有人也全都不敢松懈半刻,整层楼里都安静如斯,一天下来团队里说的话,平均到每个人身上是三句,还全都是一些工作上的交涉。 严月忙完每天上午的工作后,就要马上去录音棚监棚,之后又要赶回写字楼工作到深夜,回公寓后还需要和方西乔讲第二天配音的片段,洗漱完后又是一两点睡觉,七八点起床。 而方西乔也总是不厌其烦的等她到深夜十二点,后面见严月的脸色日益惨白,他还特地去查了补气色的食谱,总是煲好汤在煤火灶上温着。 严月每天加班回来,第一时间就会跑去厨房看今天煲的是什么汤,然后盛上一碗,再心满意足的喝完,她自然有怀疑过这汤的别有用心,可方西乔解释说是他最近在喝养生汤,煲多了剩下的,不想浪费才留着,让她想喝就喝,不想喝直接倒了就行。 她爱喝汤,但是懒得煲汤。 “方先生你这汤煲的真是越来越好喝了。”严月双手端着一碗热汤,从厨房那边走到客厅,加班的疲惫被一碗热汤带走。 方西乔抬头看了眼,见到严月散去了满身疲倦后,弯嘴笑了笑,汤里他放了补养身子的中药材进去。 严月把碗放在茶几上,在方西乔身边坐下,开始着再一轮的工作:“明天是不是配林竖被民众投诉,要去带新人那里的剧情?” “对。”方西乔弯腰拿起桌上的A4纸,认真的模样一如他对待刑事诉讼案件,“我觉得这里的剧情有点不对,林竖是个热爱警察职业的人,他整个人虽然很冷峻,但他内心却拥有一个孩子般的梦想,那就是抓完所有坏人,也正是因此在最后他才会为了抓一个偷钱的小偷而牺牲,但在这里的剧情,局长让他退居后勤,他直接就答应了,竟然没有一点的争取。” 严月摘了隐形眼镜,有点看不清楚上面的字,只能把脑袋凑了上去一点,这一凑让方西乔摒住了呼吸,两人现在的距离近到方西乔能闻到严月头发上的清香。 方西乔赶紧偏过脑袋。 严月看了两眼也收回了凑过去的脑袋,她很快就记起了那段的游戏剧情是什么:“好像是有点不搭前面的剧情,那方先生你的想法是什么?” “争取、痛苦、为了自己心中那个梦想,拼命承诺会改掉做卧底时的不良习惯,最后因为服从是他的天职而点头答……”方西乔说着往旁边看去,严月已经靠在柔软的沙发背上,合眼入睡。 “严月?”方西乔轻轻的喊了声。 严月抵着沙发的脑袋动了动,却依旧没有醒,刚刚那番动作似乎是在与“困兽”做斗争,斗争过了,失败了,所以继续睡了。 方西乔笑着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东西,俯身去抱严月,他刚想要使劲抱起的时候,笼罩在他高大身影下的女人突然用鼻音“嗯”了声,像是梦呓。 “方先生已经成为了林竖,所以方先生想怎么改就怎么改,我没什么意见。”严月蠕动着嘴唇,声音细若蚊声,需要离得很近才能听清楚。 方西乔听清楚了,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臂弯中说话的女人,持着怀疑的态度又喊了声:“严月?” 没有回应,只有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方西乔抱着严月起身,步伐稳健的朝严月的卧室走去,将严月放在床上,盖好薄被后就起身离开了。 第二天六点钟,严月就醒过来了,洗漱完就马上出门去赶地铁,到了中午,又匆忙的去了录音棚。 因为方西乔的声音早已塑造出了一个鲜活的林竖,所以她不来监棚也完全是可以的,而且这样来回跑其实也很累。 严月看着玻璃窗里面的那个男人,但就算再累,她还是想亲自来看一看。 “喝杯热水坐坐吧。”录音棚老板把手里的纸杯递给严月,“天天都看你亲自来监棚,里面配多久,你就跟着站多久,不累的啊。” 老板又瞥了眼严月的脚:“还穿着高跟鞋,我说你们这些女娃啊,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 严月接过纸杯,跟着过去到过道的椅子上坐下,听着老板的话,嗤笑了声:“工作不分男女,而且这是我本职工作,两小时也没什么。” “要是我屋里那女娃有严小姐你一半对工作的认真就好了。”老板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 录音棚老板的女儿是严月同校的学妹,严月在学校的时候又带过他女儿的军训,所以老板对严月也心存好感,但还算不上是当女儿来看。 因为他很欣赏严月在工作上的能力,而不是心疼严月这么努力工作。 要记住,亲人和爱人是会心疼你的,因为她们看到的不止是你超强的能力,还看到了你能力背后的艰辛。 严月满不在意的喝了口水,这话只当听听就算了,哪个父亲不会觉得自己的女儿是最好的:“是张老板对爱女的要求太高了。” 老板高兴的笑了几声,因为不是他家女儿不认真工作,而是他不让自己女儿出去工作,一直留在家里相亲,他笑着拍了两下大腿后,就起身去忙别的了。 严月转了转手中的纸杯,坐下来喝了热水后,压下去的困意又再次席卷而来,她这次不再抵抗,整个人往后面的墙上靠去。 方西乔对着麦说完今天要配的最后一个字,下意识看向外面的时候,没有如往常一样看到那个女子,他难掩失落的垂下眼眸,摘了耳机挂在一旁往外面走去,边走边低头看着手中的文稿。 刚拿开上面压着的纸,下面的纸就掉落了,他弯腰伸手去捡,起身抬头的时候,原先失落的眼眸又重新亮了起来,嘴角也不由自主的扬了起来。 他往录音室右边过道的长椅走去,严月在那里坐着睡着了。 但一走近,他就紧张了起来,严月的脸泛着淡淡的红,他要伸手去探额头的时候,突然顿住了手,先开口喊了好几声,见严月依旧毫无反应,他才抚上严月的额头,幸好不是想象中的那般烫手。 可也有点发着低烧的感觉。 方西乔将手中文稿卷起来,又把女子的包拿在手上,不再顾及什么男女有别,俯身抱起女子往录音棚外走去,途中遇到录音棚老板的时候,他还解释了一句:“严月发烧了。” 老板立马热心的跟着出去,路上还操心的说道:“这严小姐就是太拼命了,女娃在家待着,再嫁个好人家不就是享福了,偏要把自己搞得生病。” 张老板看似拥有开放思想,可其实骨子里还是那样的老古董。 “老板说得有失偏颇,只要是人就都会生病发烧,而且听说待着不动享福的人,会因为长时间不运动导致身体器官出现问题,从而减少寿命。”方西乔微抿薄唇,他低眉看了眼怀中的女子,太拼命也会减少寿命,不过这话他现在不会说出口。 张老板也只是不好意思的呵呵一笑,出了录音棚后,指了不远处的一个地方:“那边有个杨医生诊所,赶紧带严小姐去看看吧,可得赶紧退烧,烧久了对身体不好。” 方西乔点头道谢之后,在平稳的前提下,用最快的速度抱着女子往诊所走。 到了诊所后,发现严月是过度疲劳引起的低烧昏睡,只能输液退烧,方西乔去车上放了东西,又折回来继续在一旁守着。 方西乔侧目看着躺在简易病床上的严月,倦态爬满了她的脸,任谁也不忍心她再睁眼,因为她一睁眼又即将开启连轴转的工作,就这样做一天的睡美人也好。 最后一瓶输液瓶只剩下最后三分之一的时候,严月醒了过来,她要抬手揉眼睛的时候,方西乔赶紧伸手把她的手摁住,眼神往上面的输液瓶瞟了瞟:“别动,不然会回血,要重新扎针。” “我又发烧了?”严月安分的放下了手,但又挣扎的要坐起来,她刚睡醒的声音也还带着点软绵沙哑。 方西乔点头,伸手去帮着女子:“过度疲劳引起的低烧昏睡,现在是最后一瓶输液瓶。” 严月靠着后面的枕头,习惯性的伸手要从旁边包里拿手机,但这次却落了个空,她还没有开口询问,方西乔就已经把包给她递了过来,她赶紧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下午六点半了。 方西乔用余光瞟了眼严月,严月的眉头已经在不经意间皱了起来,随后低头打了个电话出去,手机紧贴耳边。 “学长…”严月怕打扰到别人,刻意将声音压低,“在输液…对不起…嗯…只有一点了…输完马上回去。” 电话只打了一两分钟就挂断了,方西乔听不到电话那边说了什么,只能听到严月低语回答着的。 方西乔听得略微皱眉,却始终没有开口说什么。 输完液后,严月说要先回写字楼,方西乔提出送她,这次她点头同意了,但只是笑了笑,然后点头同意,没有开口说一句,嘴角的笑也显得疲倦不堪,比原先更疲倦。 到了写字楼外,下了车的严月像以前一样俯身在车窗前,提醒着方西乔开车回去注意安全,随后转身走进写字楼。 她脚刚踏进办公区,陈语她们就向她投来了同情的目光,陈语或许是于心不忍,伸手拉住了她:“月亮,下午的时候关卡剧情出现了问题,要你这个主策划定夺你不在,所以你进去后小心着点。” 严月感激一笑,在走进白正办公室前,她做准备的深吸了一口气。 “学长。” “你知道你是我们这个团队的主策划吗?” 026、抱歉冒犯了,让我抱一下吧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抱歉学长,我今天外出监棚,不知道会出现这么大的问题,手机放在包里没有听到。”严月垂下眼眸,没有半点的愤懑,脸色平淡如水,“我今晚会把出现的剧情问题全都解决完再下班的。” 白正本还想说些什么,可看着眼前女子苍白的脸,又把话给咽了回去,他这些天是不痛快,是需要一个发泄口发泄出去,可他的发泄物不该是一个女人,应该是篮球或者高尔夫,或者来一场游戏发泄。 他把火气收了回来:“为什么输液,身体出现问题了?” “只是一场低烧。”严月摇头,只字未提低烧昏睡的事情。 在处理事情的白正抬头看过去:“是不是最近我让你们加班太累了?” “没有,是我抵抗力太差,最近又恰好赶上换季。”严月一直都是个免疫力很强的人,她开始怀疑是不是乳腺癌降低了她自身的免疫力。 白正也没再说什么,在严月开门出去的时候,他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开口:“严月,我知道你和陈语的心思是什么,身为女人在职场打拼很累,你们也和我一起创业六七年了,所以不用担心我会毫无缘由的就换了你们这个帅,但今天的事情我觉得你应该事先请假,我是个操控团队运营的资本家,如果以后再出了事情,我不可能一直干等着,我是绝对会推人上去顶你们的位置,如果那人做的好……” “每天下午去监棚,我有说…”一向不会多解释什么的严月还是忍不住开口。 “我说的是你去输液的事情。”白正第一次看到如此慌张的严月,后面的语气不由得放软,“你应该跟我说一声,这样我就不会误会你了。” 严月点点头,脸上又恢复了平淡如水的模样。 白正看着严月开门离开的背影,突然有些后悔开口打断,严月那样慌张的模样,他回想着竟觉得有些可爱,一扫连日来的阴霾,想起严月苍白的脸,还是决定打电话预约明天给团队所有人体检。 “没事吧?”严月一出来,陈语关切的赶紧低语询问。 思绪出走的严月抬头,扯了个笑出来:“没事。” 陈语点点头,后怕的小声道:“我以为白正要把你换了呢。” 严月想起刚刚白正的那番话,咽了咽口水:“今天确实是我的错,不管学长如何处理,我都没意见,而且学长心里有自己的打算…先不说了,我去找老李他们商量一下解决方法。” 去商量的时候,严月还叫上了关心慧在旁边听着,毕竟她再怎么带也不如身经百战有效果。 剧情关卡出现问题那就意味着还需要和美术、程序进行协商,谈论吵架已经是他们之间的常态,幸好的是这次很快就商量好了,吵的还不算太凶,严月也加班到第二天早上六七点才回到了公寓。 用钥匙打开门,进到玄关处,她眼神下意识的往客厅沙发那边扫去,空无一人,那股失落感在预料之外的向心脏和大脑袭来,她换上棉拖,经过沙发的时候把手上的东西顺手放下,转身就走进了卫生间,用冷水洗漱完,把内心的失落都给赶跑后才走出来,又一路往厨房走去,瞧到煤火灶上那只砂锅的时候,她笑了。 方西乔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就见到严月坐在沙发上喝着他煲好温着的枸杞龙骨汤,不过在反应过来一些东西后,他轻皱了眉头。 “才下班回来吗?”方西乔走到厨房吧台那边,倒了杯水。 被吓到的严月,也同时被汤水给呛到,她俯身轻咳了几声后,才往方西乔那边看过去,声音带着咳嗽后的清爽:“没有,刚睡醒。” 方西乔若有所思的点头,也没说什么,他昨晚等到凌晨三点多才去睡,汤也煲干了一锅,而且严月在下班回来后就马上喝汤已经是个习惯了,所以她怎么也不可能是刚睡醒起来。 严月低头把碗里仅剩的一点汤也喝了个干净,她当下反应过来的时候,话已经说出去了,由不得她多加思考,那样一句“谎言”就说了出去。 本来白正是定了今天给他们体检的,但由于团队的大多数人都通宵加班了,会影响体检结果,所以白正把体检预约挪到了明天去,再加上游戏出现的问题大多已经修复完成,还贴心的让他们今晚不要加班到太晚。 因为体检的第二天就是二十四号中秋节,所以白正给他们发了工资和中秋奖金后,就直接让他们提前放假了,连着国庆假期一起给他们放了十天,也就是说十月四号她们就得回去上班。 严月体检完就直接去了录音棚,监棚完后和方西乔一起回了公寓里。 方西乔看到严月的体检报告,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严月,我今天上午去医院检查的时候,碰见了张医生,她让你近日去做一次检查,说如果有检查出来有恶化趋向,建议你做好切乳准备。” “啊...嗯好,我知道了。”严月应得有些心不在焉,“多谢方先生。” 方西乔看出了严月的逃避,还想说一些什么的时候,电话铃声打断了他,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接起电话往卧室走去。 “哥,我该交房租了。”电话一接通,胡天嬉皮笑脸的声音立马传到了耳朵里,“请问什么时候给我打钱呀!” “回爷爷家的时候给你。”方西乔只道,“刚好明天是中秋节,记得回去。” “哥,没钱我咋回去。”胡天卖起了惨来,他离家三载,跟家里几乎断了一切的联系,偶有联系也已经很尴尬了,这次回去只怕他整个人都会石化,还有老家那些爱嚼舌根子的亲戚邻居,实在让他不想回去。 人一旦逃离了一个地方,那就只有永久的逃离,永远都不想再回去的逃离。 方西乔对他的卖惨不为所动,将手机拿离耳边,摁了几下后,才重新接听:“已经给你买好了明天下午一点钟的高铁票,三点钟就能到安城。” “哥…我不想回去。”电话那边的胡天拧巴着一张脸,还是想再挣扎一下,“我在外面过得挺快活的。” 方西乔的眼前闪过了素白的医院,沉声道:“爷爷的病情近一年来都反反复复,最近又住院了。” 胡天细声嘟囔了句:“可不是还有哥你在吗?” “因为你爸妈的原因,我知道你一直都想要逃离那座城和那个家,这一切我都支持你,但你的良心不能在逃离的路上丢了!”方西乔的语气也不好了起来,那虽然不是他亲爷爷却对他很好,当年他刚被领养,很想很想生父,是爷爷看见他在哭,拿了自己的钱出来给他作来回路费。 可他也知道,爷爷还是想要看一看自己的亲孙子,那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孙子,感情总归是不一样的,他也理解,从不怨怪,从未心存不满。 胡天楞了一会,还是心存幻想:“那…为什么不早跟我说爷爷的事情。” 心存幻想,这是他哥为了骗他回去编出来的。 方西乔冷然:“你跟家里人的联系断得那么绝,谁能联系的上你?” 胡天不再说什么,答应明天会回去后就挂了电话。 晚上严月又亲自下厨了,吓得方西乔吃饭的时候一直在打量着严月看,他怕严月又有事情闷在心里头。 严月洗完碗,收拾好厨房,一回头发现身后的男人还一直在盯着她,她用厨房毛巾擦了擦手,生了打趣调侃的心:“方先生怎么一直在看我,难不成是喜欢上这么贤妻良母的我了?” 被无意中戳破心事的方西乔红了耳根,不动声色的揭过话题:“上次下厨是因为你有心事,这次是因为?” 严月微楞,她没想到方西乔会知道这个,会知道她下厨是为了发泄心情。 “因为明天就是中秋节了,也是我们合作的最后一天,自然要做顿饭庆祝一下,也算是提前过我们做室友后的第一个中秋节。”严月脱下围裙,走到单人沙发上坐下,拿起保温瓶就喝了起来,里面装的是方西乔煲得银耳红枣汤。 突然,她又抬头笑了下:“不过合作结束,但合租还在继续。” 方西乔笑了,笑意晕染开来,晕染到了心里头。 他们两个,谁都没有想过合租结束的日子,因为只要他们不想,那就结束不了。 他们或许都不想结束。 因为明天是中秋节,严月担心方西乔有别的安排,所以花了点小钱把预约的时间挪到了上午,第二天一早,两人吃过早饭就赶去了录音棚。 严月坐在外面戴着耳机,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录音棚里面的男人,只见她眼泛泪光,情绪有点波动。 “卧底是警察…不,卧底不是警察!”录音棚里戴着耳机在配音的方西乔情绪也出现了分裂,声音里有着怀疑,对自己的怀疑,“不对,卧底是警察,是警察,卧底只是在用另一种办法在保护人民群众。” 声音突然声嘶力竭起来,还带着隐约的崩溃:“不...不对!卧底不是警察,要想做好卧底,就不能把自己当作警察...对,不能把自己当作警察!” 这里是林竖深陷于学生提出的问题,精神衰落的他已经近乎崩溃,学生被他吓了一大跳,后林竖被停职,要求回家休息养好精神。 之后林竖又被妻子所不理解,精神再次崩溃,多年的卧底让他像一个陷于泥沼中的人,谁都救不了他,他自己也不能。 “你是我的妻子,为什么也不能理解我?”方西乔的声音由前面的声嘶力竭,一下转换到了质问时的轻声细语,声嘶力竭过后的沙哑声音在此时配音,更显得林竖犹如一叶孤帆,更为无助,“警察是我毕生的理想,我不能放弃,我要对得起自己当年的宣誓,你相信我,我能把那些习惯改过来的,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再改过来的!” “小梦!”轻声细语突然变成了歇斯底里的一声呐喊。 后又痛苦的喃喃自语了句:“为什么我当卧底的时候没有死…死了该多有好,说不定还能做个烈士,现在也就不用过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严月记得这段游戏剧情是,林竖的妻子受不了他做卧底时养成的习惯,他妻子觉得和他过不了生活,收拾行李走了。 林竖从此又彻底过回了卧底时的生活,疑神疑鬼,怕被发现,窗户全都被钉上,他见不得光,白天不敢出去,怕被人报复。 录音棚里的方西乔情绪也达到了顶点,那双眼睛似乎已经容纳不下他的痛苦。 “我...我...我志愿...”方西乔的声音哽咽了,说了好几次都无法再继续说下去,最后承受不住痛苦袭来的他伸手摘掉了耳机,往门的方向快步走。 他想逃离那里,挑起他痛苦的地方。 严月也同时摘掉耳机起身,往门边走去,她刚走到,里面的人就伸手开了门:“方先生,你怎…” “抱歉冒犯了,让我抱一下吧。”方西乔瞧见站在眼前的严月,控制不住情绪的伸手抱住了女子,下颚轻轻放在女子的肩上,不再说话。 严月没有动,眸子里也染上了一层心疼,她听见了耳边的哽咽声,如幼狼那般的呜咽声,声音很小,却让她觉得振聋发聩。 “我想我爸爸了。” 方西乔说着“爸爸”,小孩子的叫法,三十一岁的他此时就像个思念一个人、思念到极致的小孩子。 “我真的好想他。” 027、这丫头竟然为了一个男的跟我生气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我宣誓:我志愿成为一名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我保证忠于中国共产党,忠于祖国,忠于人民……”濒临死亡的声音很孱弱,却也很有力量,方西乔刚哽咽过的声音为林竖生命中的最后一句话添了一丝悲戚,又或是轻松? 林竖的理想由这段誓言启航,最后他用生命实践了这段誓言。 在这段游戏剧情中,林竖为抓小偷而倒在血泊中,他用最后的力气念着当初的宣誓,而剧此时情回闪,是一批刚进入警的人在对着宪法宣誓,这批人便是玩家,玩家从新手学校出来宣誓,就代表着他们正式开始了这场关乎生与死、关乎光荣、关乎坚守与退缩、关乎忠诚的游戏。 “我宣誓:我志愿成为一名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我保证忠于中国共产党,忠于祖国,忠于人民,忠于法律;服从命令,听从指挥;严守纪律,保守秘密;秉公执法,清正廉洁;恪尽职守,不怕牺牲;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我愿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为实现自己的誓言而努力奋斗!” 声音重叠,林竖的声音消失于后半段,而玩家角色的声音却铿锵有力,保护人民、忠于祖国这条路上始终不会缺少守卫者。 林竖的死就是他们的开始。 方西乔用孱弱的声音说完最后一个字,整个人立马就疲惫了下来,无力的摘掉耳机,无神的走出录音棚,一路往外走去。 这里使他沉闷,他需要呼吸,呼吸今天的空气,这里全都是从前的空气。 严月也摘下耳机,本来想要跟上去的,但想起前面那个男人不同寻常的状态,突然犹豫了一下,不过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她想,方西乔有阿尔兹海默症,现在状态又不好,而且还没有从刚刚的情绪走出来,很容易出事情,需要跟着。 又或者,她只是为自己找了一个看起来很好的理由。 “我只是想起了我爸爸,他也是个警察。”方西乔在广场旁边的公园长椅上坐下,偏头看向一直跟在身后严月,抿嘴一笑,“你不用担心我,先回录音棚去忙吧,我在这里等你一起回公寓。” 严月神色稍顿,点头之后又往录音棚的方向走,走到一半,回头看了眼坐在长椅上的男人,就像是这个世界中的唯一孤独。 他在独舔自己重新泛起血珠的伤口,他好像已经习惯如此独舔了。 怕月亮的少女,拉上窗帘躲在被窝里的少女,她,又何尝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孤独呢。 万千热闹,去迎合,去奉承,去习惯,最后在有月亮的夜晚、在脑子不清醒的时刻,一切又全都会完蛋。 “心理学上说,热饮能让人快速走出悲伤的情绪。”严月从附近的奶茶店跑出来,跑到了这个孤独男人的面前,递出了她的温暖。 方西乔抬头与女子对视,最后伸手接过。 “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严月这次是真的跑进了录音棚里。 方西乔神色恍惚了下,那时候有一个女人也是这么说的,让他等一下,最后他等来了被领养,也见不到生父最后一面。 不知道是热饮还是严月的作用,在严月急匆匆跑出录音棚的时候,方西乔整个人的状态已经好了许多,也有可能是他早已擅长走出这种情绪。 “严小姐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难不成是爱上我了?”方先生目不斜视的看着前面的电梯门,那里面的严月正在用余光不放心的偷瞄着他。 严月面对方西乔突然间的调侃打趣有些不知所措,脸上全是被发现偷瞄后的不好意思,不过这样的话有些似曾相识,好像她昨晚也是这么打趣这个男人的。 所以她只当这是男人的趁势“回击”,她舒展眉眼,以开玩笑的语气回道:“方先生这么完美的男人,很难不让女人爱上吧。” “那严小姐呢?”方西乔顺着问了下去。 严月:“嗯?” 方西乔失笑摇头,他突然就退缩了。 “方先生难道忘了,我也是个女人。”严月刚说完这句话,电梯门就开了,她坦然的走了出去,边走边找钥匙开门。 虽然方西乔知道这是严月随意说的话,可他觉得他的心在兴奋的跳动。 方西乔回了家过中秋,严月则一个人窝在沙发里,怀里抱着笔记本电脑,眼睛盯着屏幕,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 因为游戏官博由她来运营,所以她需要时不时发一些游戏的进度和一些游戏的通知,距离她上次发微博才过去了三天,评论底下的网友就已经哀声遍地了,可最近又没什么可发的内容,难不成要发微博告诉大家有可能推迟游戏内测时间? 那她一定会被骂死。 严月把打好的字删删减减,最后直接发了个条内容是“林竖+西方”的微博,刚开始微博底下的评论全都是一片问号,只有几个人兴奋的评论着“西方大神出山了?!”,喝口水的功夫,这条微博就完全炸了,评论由几千条飙升到了几万条,转发更高达了十万,还有不少私信轰炸的。 都是来问她三年前神匿的西方大神是不是真的要复出了,言语之间不乏激动,就像是苦守家里终于要等到丈夫回家的女人一样。 严月皱眉,还是比喻成等到哥哥回家的小妹妹吧。 最后严月在私信里挑挑选选,选到了理性私信询问她的“西方粉丝后援团官博”,官方性的暗示回复了几句话后,就退出了微博。 严月把煲好的银耳汤装进保温杯里,赶紧跑回了沙发上盘腿坐着,因为无聊,所以进视频网站找了部香港经典的警匪片《线人》看,这部电影她已经说不清是有多喜欢了,她最喜欢里面廖启智饰演的线人废噏,可张家辉饰演的李沧东也不能去责怪,警察的职责在肩上。 “严月,你今年又不回来过中秋?” 严月听着手机传出来的声音,皱了皱眉,她有些后悔看也看一眼就接起了电话:“表哥,我忙。” “都在看《线人了》,还忙?” 严月咽了咽口水,彻底败下了阵来,她怎么忘了表哥姜丰是名警察,洞察力和听力都是非凡的,而且现在她放着的还是他们共同喜欢的电影《线人》。 这部电影其实是她姨父姜高年最爱看的,她和表哥姜丰被拉着看了几遍后也喜欢上了,但自从她姨父也就是姜丰的父亲殉职后,姜丰就再也不看了,因为工作原因,她总会时不时的重温一遍。 “中秋节又不是什么大节日,就不回去打扰你跟嫂子和小姨了。”严月的眼睛盯着字幕,她始终都把自己当成是那个家的外人。 虽然人不回去,但她每年都要把礼送回去:“对了表哥,我寄回去的东西收到了没,你总是出任务,所以那平安符是送你的,还有那人参片是送小姨…” “都收到了。”手机那边传来的不再是粗壮的男声,不是姜丰了,而是她小姨严美慧,虽嗔怪但又宠爱,“小月你要真孝顺小姨,今天就回来,一起过个团团圆圆的中秋节。” 严月面对长辈的要求总是手足无措,特别是爱她的。 她还没回绝,严美慧已经又说话了:“不说就是答应了,我让你表哥开车去接你。” “不用,我坐高铁回去就行了。” “我已经被你小姨轰出家门了。”姜丰笑了声,“你安心等着吧,马上接你回家过中秋。” 他知道自己这个表妹的顾虑和所想,所以又故意说了后半句,说了“接你回家”。 严月挂了电话后,只能舍弃刚暖和的沙发,起身去收拾行李,把公寓里所有的电器都断了电,还检查了好几遍煤气,中途还买了份外送小火锅跑去写字楼和陈语一起吃,把行李也直接带去了那里。 因为付景修的公司还有事情没忙完,要下午两三点才能回家,所以闲不住的陈语也跑来了写字楼工作,等着付景修忙完来接她一起回老家。 携带行李的两位女士在公司吃完了她们的小火锅,天天都盼放假,结果放假了又跑来公司待着。 姜丰开车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钟,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就到了怀城。 “对了严月,你那游戏的林竖是个外国人?”姜丰提行李上楼的时候,想起今天那条微博还是忍不住了,“我跟你说,好好的中国警察游戏别乱整什么外国人,我还挺喜欢你那林竖的呢。” 因为姜丰是警察,所以写到专业方面的剧情和关卡,严月会询问姜丰。 严月诧异的抬头,听见自己表哥的话忍俊不禁,七岁的年龄差不会有这么大的代沟吧。 她开口解释:“表哥,西方是个配音演员的名字,林竖就是他配音的。” 姜丰瞥了眼:“那叫什么西方,叫东方不更好?” “西方哪里不好了?” 严月跑着了上了台阶,直接就去摁了门铃,开门的是姜丰的妻子张铃。 “表嫂。” 张铃抱着孩子,笑着点了头:“你可算知道回来了。” 严月笑了笑,伸手去抱张玲怀里的孩子:“大外甥来让姑姑抱抱。” 两岁的孩子立马就朝严月伸着手,嘴里还喊着“姑姑”,严月抱了一会儿后,就扶着孩子在地上走了。 “严月,来拿你自己的东西。”就这么被抛下的姜丰,才走到门口,直接就把东西放下了,言辞吝色。 严月还没说话,张玲已经先开口了:“都到门口了,赶紧拎进来,小月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这个做哥的拿一下行李能少多少肉?” 严美慧去菜市场买菜了,不然也得掺入这场讨伐中,严月就是这一家的宠儿。 “你可不知道这丫头竟然为了一个男的跟我生气。”姜丰听话的把行李拿了进去,他希望有一个妹妹可以宠着护着,可他母亲只生了他一个,所以十八年前表妹严月的到来让他成为了妹控,“你说哪里有人会取名叫西方的。” 张玲洗了水果出来:“那是你孤陋寡闻,不就有个配音的人叫西方吗,你小姨子就整天迷他呢,奋发图强的要考上配音专业,还说以后要嫁给他。” 严月逗着自己的小外甥没说话。 方西乔,去掉乔,再颠倒一下,就是西方,“西方”两字突然就平添了一抹诗意,有了一种不可言说的意义。 但在听到表嫂张玲后面半句话的时候,严月的心突然就沉了下去,她也不知道缘由。 028、能在这里见到这个男人,实在是幸事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方西乔坐高铁到安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他一出高铁站就看到了那个三年不见的堂弟胡天。 整个人都已经大变样了,虽然穿得很中规中矩,可他一眼就能看穿,胡天身上的那股痞劲太足,一副整个世界他最厉害的模样,不过转念想想,二十岁的男孩该是这副模样,男孩就是需要一步步成长为男人的,二十岁不过是个成长的开头。 “哥我等了你足足一个小时。”胡天剃着板寸头,见到方西乔,立马就奔了上去,但也克制的不敢走太近。 胡天在面对父母和长辈的时候像个桀骜不驯的野马,或者又是一个浑身是刺的刺猬,可唯独在面对堂哥方西乔的时候,整个人怂到要把刺全给收了起来,怂到把身上的野气也全都敛了回去。 那如今又怂到了什么地步呢,已经怂到要把他最引以为傲的两条花臂给遮住了,所以他今天才老老实实的穿了长裤长袖。 方西乔简单扫了一眼,视线落在胡天的手臂上:“算你有自知之明知道穿长袖,不然你那两条花臂会气死你爸妈他们。” 胡天心虚的咽了下口水,赶紧讨好的上去拿过行李箱:“哥,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对吧?我爸妈要打我的时候,你应该不会袖手旁观的吧?” “我支持对的那边。”方西乔任胡天帮自己拿着行李箱,看了眼这个比自己小十一岁的弟弟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他刚被领养到这个家的时候,胡天才刚出生,他真的是看着这个堂弟长大的。 胡天拿出手机喊了出租车,回头可怜巴巴的看着方西乔:“哥,那做父母的再对也不能打孩子啊。” “你怎么不想想自己前面几年都做了些什么事情?”方西乔挑眉,瞥了眼,“你爸妈又什么时候真打过你。” “那还不是因为有哥你在。”胡天找准时机就讨好,虽然他爸妈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但很大的功劳都是因为有他堂哥拦着。 他爸妈特别信任方西乔,应该说是整个家里的人都很信任方西乔,家里的重大事情在做决定前都会打电话给方西乔,要询问他的意见。 “当家人”三个字,很完美的形容了方西乔在家中的地位。 “你有自己的追求没错,你爸妈为你的前途考虑也没错,所以我向你爸妈争取了的五年时间给你证明自己,如今五年时间没到,你爸妈要是打你,我肯定帮你。”方西乔突然严肃起来,“但你小子在剩下的两年里好好干,要是再给我痞里痞气的,两年后我先收拾了你!” 胡天得到了一颗定心丸,整个人的气色也跟着好了起来,说话也不克制了:“哥你十八岁以前不也是叛逆的不像话吗,听说大伯还为此总是跑你学校去跟老师周旋呢,而且你身上不是也有一个纹身嘛,怎么到了我的身上,你就不支持了。” “欸哥,话说你那纹身是不是关于哪个女孩子的?” 方西乔脸色微变,没说话,见出租车来了,直接开门上了车,胡天在后面唉了几声,只能独自把两个行李箱拎进了后备箱里。 到达市医院的时候,胡天的父母已经在医院外面等着了,胡天立马又怂了起来,与其说是怂不如说是不知道要如何搭话,要如何和曾经闹的不可开交的父母相处,他感到无所适从,所以只能低着头,拖着行李箱跟在方西乔后面走。 “行李箱给我,赶紧进去看爷爷。”方西乔也看出了胡天的无所适从,停下脚步,转身去拿过胡天的行李箱,“三楼二十六号病房。” 胡天立马像只兔子一样,撒欢的跑了。 魏芬和高元健看着自己儿子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连一声爸妈都没喊过。 “小叔小婶,别跟那小子置气,我带您们出去吃顿好的。”方西乔边说边往医院停车场走,他有一辆车在这里,是为了让叔婶来回医院的时候方便。 魏芬叹了口气:“他是我儿子,我哪能跟他置气啊,就是自己儿子见到我这个亲妈都跟陌生人一样,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西乔你费那个劲让他回来干嘛,自己爷爷住院这么多次都不回来的白眼狼。”高元健依旧还是嘴硬,“就那混小子,一辈子都不回来才叫好!” 魏芬瞪了眼自己丈夫,哽咽声起:“当年就是你把儿子骂出去的!” 方西乔见两人又要吵起来,连忙开口:“胡天还小,就让他去乱撞乱闯,长大就知道后悔了,到时候肯定会好好孝顺你们的。” 高元健和魏芬同时叹了口气,这个儿子他们想管也管不了,只能像方西乔说的那样,让他去把自己撞的满身是伤。 三人吃了饭回来后,直接就去了病房,胡天已经在病房外坐着玩手机了,方西乔拎着东西进去病房和高老爷子说了一会儿话后,也走了出来,准备赶回去和高元康夫妇一起过中秋。 “别回去了吧,天都黑了。”高元健听见方西乔要回去,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方西乔抬了抬手腕,看了一眼,随后闻声望过去:“没事的小叔,就在隔壁城市,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今天是中秋呢,还不让我哥回去跟大伯他们团聚了。”胡天低头看着手机,嘟囔着回了一句。 高元健立马就来气了,本来这唯一的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还不认自己这个父亲就让他心里窝着气,他这一气当下就要发作。 “小叔,我爸妈做好了饭在家等着我,一年到头我总是忙工作,也确实是想他们了。”方西乔用余光瞪了眼自己的堂弟,“不过辛苦小叔一家人要在医院过中秋了。” 高元健一听方西乔说话,脸上马上就堆积着笑,摇头说道:“哪里的话,床上躺着的是我亲爸,而且上半年你爸妈不也照顾了嘛,可别说辛苦这种话。” 他们两家是轮流照顾高老爷子,每家照顾半年,上半年是高元康夫妇照顾的。 高元健嘱咐了一些注意安全的话后,又让方西乔开那辆车回去,之后就转身回病房去了。 胡天见唯一的救星要走了,赶紧收起手机:“哥,我好久没见大伯他们了,我也跟你回去吧。” 方西乔笑道:“嗯行,先进去跟你爸妈说一声。” 胡天咬了咬牙,还真转身进了病房,不过很快出来了,大概真的只是说了一声,然后就跟逃一样的出来了。 “开车。” 方西乔把钥匙扔过去后,直接上了后车座。 “哥你说大伯和大伯母也是的,不在安城买房,还跑去了隔壁怀城买房住。”胡天开车的时候也管不住自己的多话,“明明我们就是安城人,在安城买房多好多方便啊。” 方西乔在后车座闭目养神,深吸一口气,沉寂了许久才说道:“怀城是我家乡,我十一岁前的生活都在那里。” 胡天闭嘴不敢说话了,一路上都在安安静静的开车。 方西乔见自己的计谋成功了,得意的笑了笑,随后睁开眼睛玩着手机消遣,胡天这人嘴太碎,什么事情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他要不说后半句话,这一路上都不会有个清净。 晚上八点多,他们就到了怀城,方西乔去停车了,胡天一个人拖着两个行李箱,后面还背着一个旅行包,一只手上还跨着一把吉他,往三单元楼那边走的时候,途中吉他包一直在往下滑落,看着很是狼狈。 “需要帮忙吗?” 胡天立马往旁边看,是一个短发女孩子,穿着黄色裙子,上面还有一朵朵的白花点缀着,他立马点头,笑得牙齿都露了一排出来:“多谢姐姐了。” 说完后,他才知道挽回:“那个,我是说的小姐。” “没事,我比你大,确实该叫姐姐。”严月刚从外面买好生活用品回来,见有人在这里被行李弄得踌躇不前,下意识的就上前想要帮忙,不过她被眼前这个阳光大男孩叫了姐姐,倒是一点都不抵触。 她要是有个这样的弟弟也挺好,不过想法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扼杀了,再出来一个弟弟,那就等于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孤独”。 “这么人美心善的,再大那也是小姐姐。”胡天就属于那种遇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的,何曾见到他对谁这么说过话,仗着配音的优势,还用着小正太的声音说话。 严月抿嘴笑了笑,伸手帮忙去拿其中的一个行李箱:“我怕把你吉他弄坏,所以就帮你拎个行李箱了,没关系吧?” “没关系没关系。”胡天连忙摇头,贴心的把自己堂哥的行李箱推了过去,这个行李箱比较轻。 开门进了楼里,等电梯的时候,方西乔也停好车进来了,他一眼就认出那个女人手上的行李箱是他的,胡天那小子竟然让一个女人帮忙拿东西。 “麻烦小姐了,给我拿着吧。”方西乔快步走上前,带着谢意开口。 严月闻声回头,瞧着面前的男人,心中竟闪过了一丝惊喜,或是欢喜,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能在这里见到这个男人,实在是幸事一件。 方西乔也看着眼前转过身的女子,微微一楞,心头冒出的全是欣喜,这欣喜太意外也太大,所以蔓延到了他的嘴角和他的眉眼。 两人又是一次对视而笑,这次他们已经只需要一个笑一个对视,就能够了然对方传递的所有讯息。 可他们有时只敢保留性的去接受对方传递的讯息。 方西乔传递的是喜悦,严月看到的是“他乡遇故知”。 严月传递的是“见到你很高兴”,方西乔看到的是官方笑容。 029、瞬间就红了耳根子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哥你停车也太久了吧,要不是这位小姐姐帮忙,我都要崩溃了。”胡天看见自己堂哥来了,不屑的看了一眼,不过看向严月的时候,眼里全是感激的小星星。 “小姐姐?”方西乔很自然的从严月手中拿过行李箱,瞟了几眼胡天的手臂,听着这样正太的声音说出了这样腻味的称呼,只觉刺耳和不适应,“二十岁的人了,能不能好好说话?” 胡天不服气的白了眼,故意用着正太音:“人家本来就是人美心善的小姐姐,哪像哥你是个中年油腻大叔。” 在女人的面前,尤其是好看温柔的女人面前,不管是男生还是男人,胆子总会大起来,再怂的人也会不要命的豁出去一次。 比如胡天。 严月极力忍着笑,听见胡天后半句话,还是忍不住轻笑出了声,一偏头见方西乔疑惑的看着自己,她有些心虚的避开了视线。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看你到了三十一岁会成什么样子。”方西乔见电梯门开了,直接拖着行李箱走了进去,严月也随后跟上,胡天最后着急忙慌进去的。 胡天刚进电梯,就转身去摁楼层了:“哥,你家在哪层?” “十一。” “小姐姐那你呢。” 方西乔皱眉,只要听着胡天一口一个“小姐姐”,他就不舒服。 “一样。”严月道,“也是十一层。” 胡天摁了楼层后,惊喜的回头看着严月:“没想到我竟然和小姐姐这么有缘。” 严月抿了抿嘴,小心翼翼的开口,怕伤了眼前这个孩子的心:“还是叫我严月吧,我也不年轻了,实在是不敢担小姐姐这个称呼。” 听这个大个男孩叫自己“小姐姐”,偶尔听一次还能觉得可爱,可听多了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有种愧不敢当的心情,她想要是自己还能年轻个几岁,大概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方西乔的眉眼也跟着严月的话慢慢舒展开来。 “严…月?”胡天的声音不再是正太了,“那个游戏《无上光荣》的策划严小姐吗?” 严月点头,满脸疑惑。 “我是胡天啊,那个天下配音社的社长!”本来前面和严月通电话,说以后常合作只当是个空头支票,但如今胡天觉得他的配音社又有希望了。 严月微微抬头,下意识的看了眼方西乔,方西乔也回了一个带笑挑眉的眼神。 随后严月笑道:“真是有缘。” 胡天又发挥了他多话的特质,电梯里只听见他在说话,出了电梯他还想要再继续说,方西乔直接发话让他去前面摁门铃了,胡天听话的去了,没办法,他怂。 “那个方先生…”严月见胡天不在,赶紧开口解释,“前面等电梯的时候,我笑是因为我听到了一个笑话,说方先生你是中年油腻大叔的笑话。” 方西乔微勾嘴角:“不过胡天前面半句话说得倒挺对。” 人美心善的小姐姐。 “哥,大伯他们不在家。”胡天又拖着行李箱走了过来,“你打个电话看看吧。” 严月本来是要转身摁门铃的,听见胡天这么说,连忙收回手,静静看着方西乔掏出手机打电话,只见他还没说几句话,她身后的门突然就开了。 方西乔和严月外加胡天,三人齐回头看着开门的那户人家。 方西乔:“妈?” 胡天:“大伯母?” 严月:“小姨?” 开门的这户人家正是严月小姨的家,站在严美慧身边的是和她一个楼层的邻居林晓丽。 他们喊完各自的称呼后,方西乔和严月惊讶的对视着,林晓丽和严美慧不解的对视着,胡天背着自己的吉他站在原地毫无反应。 原来方西乔的父母自从在这里买房后,就和严月的小姨一家成了邻居,不止如此,因为高元康是刑侦方面的教授,所以姜丰和高元康总是互相串门,林晓丽在跟严美慧学织毛衣,而且又想有个孙子逗,所以也总是互相串门,这样一串二来,就成了邻居亲戚的关系。 虽然是邻居,但堪比亲戚的关系。 “严大姐,你这外甥女叫严月啊?”林晓丽在听了严美慧的介绍后,脸上浮上了一抹看透的笑,看严月的时候,也好奇的直勾勾盯着。 “是,她跟她妈妈也就是跟我姐姓。”严美慧笑了笑,也没多想,以为林晓丽是好奇严月的姓,也就随口解释了。 严月坐在客厅沙发上,被林晓丽的笑容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赶紧打招呼问好:“林阿姨好。” “欸好好好。”林晓丽立马就笑开怀了,只要是方西乔喜欢的,她怎么看都怎么喜欢,她又看向方西乔,“西乔,这是你严阿姨,我跟你爸搬来后,一直受你严阿姨一家的照顾。” 方西乔朝严美慧笑着颔首:“严阿姨好。” 胡天也立马嘴甜的喊了声:“严阿姨好!” 严美慧也开心的点头:“你家这两个儿子看着就好,不愧是教授教出来的孩子。” “就西乔是我孩子,这个…”林晓丽轻轻掐了下胡天,对于这个侄子,她做伯母的也是恨铁不成钢,但在外人面前也不好表现,“是我小叔子的儿子,这次肯跟着他哥过来,不用想就是来我这里蹭饭吃的。” “那我先去厨房帮帮张玲,今晚你们这一家子就留下一起吃饭吧,刚好中秋节,大家一起快快乐乐的吃个团圆饭。”严美慧脸上一直都是带着笑的,她已经很久都没有感觉到这样热闹的气氛了,过年也不过如此,说着就把怀里的孙子抱给了严月,然后起身进了厨房。 严美慧刚走,胡天就没有任何预兆的叫了一声,伸手揉着前面被掐到的地方,撅嘴看着林晓丽:“大伯母,虽然我是没有堂哥那么优秀,不能让您长脸,但我也好歹是个玉树临风的少年郎,怎么能掐我呢,掐坏了你可不得心疼死啊。” “少年郎是形容你的吗?”林晓丽板着脸,奈何没坚持住,无奈笑道,“我可不心疼你,要心疼也是你妈心疼,出去了三年也不知道给你爸妈打个电话,哪里有你这么做儿子的。” 胡天努嘴,玩着手机游戏没说话了。 林晓丽得空往严月那边看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方西乔也走过去那边坐着了,还在旁伸手帮严月换着孩子的尿不湿。 两人认真的模样像是新手父母,林晓丽想做奶奶的心又更重了,虽然她不像其他父母一样催方西乔,但她心里也很着急方西乔结婚的事情,而且她怎么看这两人也不像是刚认识的样子。 “严小姐,请问你现在是在哪里工作啊?” 林晓丽想起她在梧桐市用方西乔手机打的那通电话,还是想要确认一下,就怕到头来此严月非彼严月。 “我目前在梧桐市。”低头帮外甥换尿不湿的严月也没怀疑,张口就回答了,她只当这是长辈问晚辈的常规问题,“还有林阿姨你叫我严月就好了。” 林晓丽这下心里是彻底有数了,这个严月就是她儿子手机里的那个严月,高兴之余还忍不住的往方西乔身上瞟了几眼,恰好方西乔也抬头朝她看来,目光里是无惧和坦然,还有对她这个母亲的审视。 她觉得瘆得慌,就像是一个律师在审视着“罪犯”,而她恰恰就是那个侵犯孩子隐私权的“罪犯”。 林晓丽也不敢再留下,去妄想着还能套出更多信息了,赶紧起身就躲进了厨房去帮忙。 “多谢方先生帮忙了。”严月把尿不湿的最后一角给塞了进去,偏头对着方西乔笑了笑,顺手把俯趴在自己腿上的孩子也翻了个身。 终于得以翻身的孩子好奇的朝方西乔伸出手去,只不过他那只小手刚伸出去,就被他表姑严月给抓了回来,在严月看电视的时候,他才终于得逞,一手抓着严月左手的食指,另一只手拼命要去抓旁边方西乔的手指,只是废了好大劲才抓到,他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左右都看了看。 方西乔和严月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的食指已经缠在一起了,严月如惊弓之鸟一般迅速收回了自己的手。 “姜民!?”严月反应过来自己食指是与谁“纠缠”在一起后,瞬间就红了耳根子、红了脸,为掩自己的惊慌,此时正板着脸十分严肃的看着她外甥姜民。 可两岁大的孩子,看到大人越严肃就越是开心,姜民不知所谓的在乐呵呵的笑着,还伸手玩着严月的头发。 在一旁椅子上坐着玩手机的胡天闻声抬头看过去,看到的是严月的脸红,方西乔宠溺的笑,还有那个孩子的玩闹,胡天咬着唇上的死皮,眯起眼睛,简直太像是一家三口了。 吃饭的时候,桌上更是热闹,姜丰和高元康从书房聊到了饭桌上,严美慧和林晓丽也在唠着小区的趣事和一些八卦,抱着孩子喂饭的张玲也偶尔抬头插几句话,胡天就在埋头与桌上的菜苦干着,一刻也不停歇,饭已经吃了一碗又一碗,他已经三年都没吃过这般家常的菜了。 严月和方西乔则是安静坐着吃饭,桌上的清淡菜极少,大多都是一些严月爱吃的湘菜,严月有时忍不住夹了湘菜,只要方西乔看向她,她立马就松开了筷子,改去夹清淡一些的菜。 因为合租时的习惯,严月下意识的也会把方西乔喜欢的菜夹过去,方西乔也是极为自然的伸碗去接。 若是长辈问到他们其中谁,谁就会抬头乖巧的回答着, 这些细微的小动作,饭桌上的大多人都是不会注意到的,可一直在观察两人的林晓丽把这些都给看在了眼里,她也终究是按捺不住心里的躁动,放下碗筷,抽纸擦了擦嘴,偏头和邻座的严美慧低声细语着。 没过多久,严美慧也用余光望着严月和方西乔两人,嘴角也浮上了笑意,严月的婚事一直都是她的一大心事,她这几年不催是担心严月因为十八年前的那件事对婚姻有了畏惧,怕这一提反倒去揭了严月的伤心事。 这下看来,她的担心有点多余,严月虽然看着温柔端庄,但骨子里是个辣妹子,无辣不欢,谁不让她吃辣她就会凶谁,现在大了,不会像以前凶人,而是改成不理人了,但今天方西乔的一个眼神就能让严月妥协下来。 这两人还果真如林晓丽所说的那样,是在梧桐市早就认识的,还可能都在偷偷交往了。 “呜哇——!” 严美慧和林晓丽的遐想、饭桌的热闹突然被一声石破天惊的哭声给打断了,众人下意识的看向两岁的姜兵。 只有严月抿着嘴,皱着眉侧目看向邻座嚎啕大哭的胡天。 “胡天…你这小子哭什么哭!” 030、一人递外套,一人接外套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胡天本来是在高高兴兴吃饭的,可他吃着吃着就想到了孩童时代,想着想着,他也就突然哭了,哭的时候嘴里还塞着一大口白饭,顾不得咀嚼吞咽,双手直接把碗筷撂在了桌子上,随便伸出手去抓着旁边的人,而他抓住的手恰好就是严月的:“太…太好吃了,但是我好想我妈做的菜啊!” 方西乔偏头看着不顾形象大哭的堂弟,余光还瞥到了胡天使劲抓着严月的手臂,他叹了口气,伸手抓住胡天的另一只手,而后往自己这边使劲一拉,胡天立马就松开了严月的手,又顺手抓着自己堂哥哭:“哥…怎么办啊,我想吃我妈做的菜了,我都三年没有吃到了。” “胡天…你这小子哭什么哭!出息着点!”方西乔瞥了眼像个孩子一样哭的胡天,为防止自己养父高元康发火,所以他先赶紧开了口,要是高元康生了气,那是谁也拉不住的,他这个儿子也没办法完全劝好。 胡天非但没有所收敛,还哭出了鼻涕泡来,倒是活像了一个孩子,他不是想妈妈做的饭菜了,而是真的想他母亲魏芬了,乡愁和思念总是通过味觉来传递的,见到的时候不曾察觉如此思念,吃到家常菜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思念到不自知。 “……我想见我妈了。”胡天哭得已经不能自已,好像要把三年来每个黑夜里的思念都给哭出来。 高元康可能也是觉得有些丢人,放下筷子,横眉冷对着自己的侄子胡天:“这是在别人家里面,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要哭回你爸妈身边哭去,三年都不知道回家的人,现在倒是知道在我们面前哭了!” 张玲怀里的孩子也跟着哭声一起哭了,大人和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张玲赶紧起身去一旁哄着孩子,走的时候还不忘为胡天说说话:“高伯父,小胡想家想妈妈了是件好事情,有的人一辈子都没个良心,哪里还能像小胡这样想家想到嚎啕大哭的,说明他是个孝顺孩子。” 严美慧也恍然大悟的笑了,胡天这一半天都在边哭边说,她一直不知道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又为什么要哭,如今听自己儿媳妇一说,倒是全明白了,也觉得甚是好玩和新奇:“是啊高教授,你这侄子是个有心的,别责怪了,今天是吃团圆饭,大家都是一家人,怕什么丢人,不丢人。” 高教授?严月微微皱眉,看向此时正在与胡天做斗争的方西乔。 姜丰也没当回事,继续拉着高元康喝酒划拳了,严美慧也拉着林晓丽继续说刚才的事情了。 严月不是这家人,也不好为胡天说什么话,只能俯身抽了张纸递给胡天:“喏,擦擦吧。” “我这衬衫一千多块,支付宝还是微信,或是现金?”方西乔见胡天还没有要松开自己衣袖的意思,偏过头去,一本正经的说道。 胡天一听,立马就松开手离开了,去接过严月递过来的纸巾,但没有用纸巾擦,而是直接抬手用衣袖抹了两把:“谢谢严月姐,我一个大男人这样是不是太丢人了。” 严月摇头,看着胡天的时候满眼的溺爱,那种感同身受的溺爱:“什么大男人,你还只是一个大男生呢,而且想自己妈又不丢人,这是人之常情,我有时候吃着小姨做的饭菜,也会突然很想我妈。” 可能是人类感情的共同性,严月这时候特别像是一个哄孩子的大姐姐,或者是她也曾希望在自己思念涌成河的时候,能有人在旁如此安慰自己:“不瞒你说,我以前也总是想我妈想到崩溃大哭,但最气人的是我妈做饭的手艺是向我小姨学的,所以每一口饭菜里都能让我想起我妈。” 胡天听着听着就好受了很多,连忙笑着道谢安慰。 但和严月相隔一座之远的方西乔却越听越烦忧,寥寥数语的安慰中,每一字每一言都是曾经泪水汇成的,他甚至能由这些文字联想到一个偷偷躲起来哭的少女。 在众人安睡的黑夜里,外面天黑月高,一个少女偷偷闷在被窝里哭,因为怕打扰到别人,所以把自己闷在被窝里。 他刚到孤儿院的时候,也那么哭过,夜夜哭得痛彻心扉,出了孤儿院,知道生父已经身亡的消息后,又再次经历了那样的哭。 方西乔喝了口水,打断了自己的思绪,再想下去,陈年往事也全都会再出来。 “别喝了!”林晓丽突然转身看着旁边还在喝酒的高元康,瞪了眼,直接伸手要去拿酒杯,“你都喝了多少了?” 高元康已经不止酒过三巡,他平时被管得严,连一滴酒都碰不到,如今能碰酒自然要好好解解馋:“今天过节,大家都高高兴兴的,我喝两杯酒怎么了?” 林晓丽本是想着让高元康少喝两杯,好回家商量商量儿子方西乔的事情,谁知竟被这么回了一句,面子挂不住,脸也赤红了,死死盯着高元康,准备发作的时候,看出来不对劲的严美慧连忙起身拉着林晓丽往客厅沙发那边走:“好不容易过节,孩子们都回来了,就让他们喝酒,我们女同志也来打打牌。” 刚坐下,就扭头对张玲说,“玲子,把扑克牌拿出来,你也过来陪我们一起打。” “家里没扑克牌了。”张玲看了眼在泡沫板上爬着玩的姜民,“都被这个小祖宗给撕了,我出去重新买一副吧。” 张玲话刚说完,玩得好好的姜民张嘴就哭了,双手抓着玩具还抬头看着自己妈妈,然后又在地上爬了几步,他刚才坐的地方有一团水渍。 姜民尿了。 所有人都看得哭笑不得。 “还是我去吧。”严月推开椅子站起来,直接走到沙发那边去穿外套,看着一脸无辜样的姜民嗤笑了声,“姜民这是舍不得他妈。” 张玲也抱起孩子打趣着:“亏你姑姑还对你那么好,你就舍得姑姑辛苦啊?” 姜民没哭了,还点了点头,引得众人哄笑,只有方西乔偏着视线往窗外望去,在看天上有没有那轮月亮。 严月走到玄关处去换鞋,在喝酒的姜丰突然反应过来,立马喊住了严月,然后开门走到阳台上去看了眼才回来,放心的挥手:“早去早回,别在外面瞎跑,晚上容易出事。” 十五的月亮,应该很圆很大,会更害怕吧。 方西乔想着就要起身开口,谁料林晓丽的声音比他更快:“西乔啊,你也跟着一起去吧,小月一个姑娘家的,这大晚上的多不安全。” 严月抬头望过去,怕方西乔会不甘愿的答应,想要先开口拒绝林晓丽好意,岂料方西乔已经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笑着朝她走过来:“晚上的确不安全,严小姐我陪你去吧。” “谢谢方先生。”严月穿好鞋,习惯性的开口答谢,见方西乔也要弯腰穿鞋,赶紧伸手帮忙拿外套。 胡天见状,赶紧把最后一口饭塞进嘴里,起身也要跟着去:“我也要去!我也要去!等等我!” 林晓丽起身去拎着胡天的耳朵:“去什么去,你三年都没回家了,不想跟你爸妈说话,那难道就不准备跟我这个大伯母交代交代吗?” 严美慧笑着看了眼被拎耳朵的胡天,而后又把视线放在玄关处,看着那两个一前一后开门出去的身影,想起前面一人递外套一人接外套的情形,不让她胡思乱想都不行。 方西乔和严月乘电梯下楼,出了小区后,一路沿着步行街走。 “方先生,等回去的时候还是让我表哥和你爸少喝点酒吧。”买好扑克牌出超市的时候,严月望了眼亮灯的高楼大厦,忍笑道,“我表嫂虽然表面不说,但其实最讨厌表哥喝酒,每次表哥喝了酒都要睡一个星期的沙发。” 方西乔也笑得有些幸灾乐祸:“那我爸还要惨一点,每次都被罚连续吃一个月的蔬菜牛奶,我妈说降三高。” 严月解颐:“那高教授不做警察也是因为三高吗?” “你说我爸?”方西乔停下脚步,皱起眉头,想起上午在录音棚的事情后,摇头笑了笑,继续往前走着,说的话谑而不虐,“我生父才是警察,但他到死都还是个警察。” 严月闻言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看着方西乔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而后赶紧小跑跟上:“对不起。” 方西乔见严月在后面快步走着,他也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对着严月无奈一笑:“对不起什么?我生父的死与你没有关系,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我生父死的时候,你才九岁。”他微微挑眉,为了让严月知道他真的没关系,还调侃道,“难不成严小姐还穿越回去了?” 见严月被逗笑,他也笑了。 再开口的时候,他言语间尽是释然:“他曾经是一名潜伏在黑帮的卧底,卧底了三年,后面那个黑帮的所有势力被一锅端掉,他也结束了卧底生涯,可他一直都无法再适应正常人的生活,家里的窗户不能见光,家里的锁要上很多把才能放心。” “他经历的和林竖差不多,不过他没有退居后勤,也没有为抓小偷而死,他是阿尔兹海默症突然加剧到了病情的最严重的一个阶段,听说最后是在医院病逝的。” 严月想起方西乔在配音宣誓那里的情绪波动,弯嘴一笑:“不过他们都同样把警察誓言放于最高位置,把人民安全也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不管最后是以何种方式离去,都值得我们敬仰。” “小时候他经常教我说警察誓言,他希望我以后也做一名警察。”方西乔道,“不过我最后还是没做警察,我不想像他一样,最后守不住他的人民,也守不住自己的家。” “林阿姨…” “他们都是我的养父母,在孤儿院领养的我,我不知道生母去哪里了。” 031、我听过一句话,很适合现在的我们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那时候养父母帮我取了新的名字,但我不愿改姓,所以一直都跟着生父姓方。”方西乔偏头看着身边的女子,二十年来,他第一次有一种冲动,想要把那些藏在心底不愿去触碰的事情,全都告诉这个女子。 明明是一碰就会流血的事情,可好像只要是跟这个女子说,他就感觉不到痛,只感觉到释然,因为这个女子是他所爱所喜欢的,在提醒他不该再揪着往事踌躇不前,该步入人生新的阶段了。 可他还能有机会步入新阶段吗。 家族性的阿尔兹海默症。 其实他也不必再执拗于一个姓氏,毕竟生父留给他的东西除了一个姓氏外,又多了一种病。 严月笑着偏过头:“其实方先生心里还是很崇敬自己的生父,警察是保卫人民的,律师是守护受害者的,但人民在某个层次上也是受害者,所以其实两个职业同样都是帮助受害者,方先生还是在实践着生父对自己的冀望,而且方先生都还不愿意改姓呢。” 方西乔诧异,而后掩饰掉:“或许我只是习惯了姓方。” “不,方先生心里很爱自己的生父。”严月低头踩着自己另一个自己,被路灯打在地上的黑影,“如果恨一个人,那就不会希望自己身上再有关于那个人的任何一点东西,血脉去不掉,可姓氏可以,顶着自己所恨之人的姓氏真的是件无法忍受的事情。” 所以方西乔没有变成高西乔,而她从苏月变成了严月。 方西乔的眼皮跳了跳,他突然想起前面严月的小姨说严月是跟着她妈妈姓。 “方先生忘了吗?”严月突然抬头,嫣然一笑,“今天你可是抱着我说了两遍的想爸爸。” 方西乔闻言,没有面露尴尬,反倒是松了一口气的神情:“那是我今天失态让你找到破绽了,不然我就可以打死不认了。” “我听过一句话,很适合现在的我们。” “嗯?” 严月憋笑:“如果嫌疑犯曾是、或是一名律师,那就永远不要妄想把他绳之以法,因为他比你更懂得要如何从法律的漏洞中逃脱。” “那月亮又为什么会害怕月亮?” 严月默然,走着走着就停下了脚步,抬头看了眼天上,万里是云而无月,她突然狐疑的把视线移到旁边的人身上:“方先生怎么知道我怕月亮?” 方西乔撇开视线:“接你出院回公寓的时候,你不经意看了眼天上就被吓得低头跑进了公寓楼里。” “看来以后还是要谨慎跟警察和律师做朋友,任何一点小动作都逃不过去。”严月想到了她表哥姜丰,身为警察的姜丰也是这样发现她害怕月亮的秘密,不过姜丰是职业病,所以她也只当方西乔是职业病。 方西乔以为严月是不想说,所以想要开口主动把这个话题揭过去。 “我不是怕所有的月亮,我只是害怕满月的时候。”严月先一步开口,“我妈就是满月的时候跳楼死的,泼天的月光让黑夜宛如白天,院子里有月光也有很浓很浓的鲜血,让我不知道究竟是月光被染上了鲜血,还是鲜血里被揉了月光进去。” 严月的语气很平淡,她清醒的时候不会让自己因为那个女人崩溃掉:“我那时候太害怕了,站在原地不知道要干什么,连哭我都不知道,在不经意抬头的时候就看到了天上那轮满月,我注视了很久很久,在那夜之后我就再也看不了满月,每次看我都觉得自己会被它给一口吃掉,吃进无边的黑暗里。” 方西乔满脸愧色,准备开口说些什么。 “不准说对不起。”严月边走边偏头嗔看方西乔。 方西乔的脸色变了,脸上全是担忧,再开口还是被严月给制止了。 “我妈的死与方先生你没有关系,除非方先生也穿…唔——!”严月边说边转正脑袋,脑袋刚转正,一声闷痛也自她嘴里发出。 方西乔大笑摇头:“我第二次是想说你正前方有根电线杆,绕着点走。” 严月痛得闭上眼,一只手捂着额头,听见旁边的笑声,气得直接往旁边挥手:“方先生你还笑!” 方西乔笑归笑,一点也不耽误伸手去抓住严月乱挥的手:“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 严月感觉到有只温热宽厚的手掌紧紧抓住了自己乱挥的手,原本慌张的心也安定了下来:“没事,只是头有一点晕。” “去医院看一下,万一脑震荡怎么办。”方西乔听见严月说头晕,立马收了笑,脸色也严肃了起来。 严月放下捂额头的手,但头还是眩晕,只能伸手紧紧抓住方西乔:“小区有社区医院,去那里看看就行了。” 方西乔松开抓住的手,而是重新伸手牵住:“那我带着你慢慢往前走,已经在小区门口了。” 进小区的时候,门口保安还忍不住多看了他们两眼,因为保安在这里好几年了,不记得有这么一对看起来像是新婚的小夫妻,手牵着手,前后走着,看起来很恩爱不说,关键是还如此郎才女貌的。 到社区医院的时候,看诊的医生看了眼严月的额头:“怎么回事?” 严月支支吾吾后,回答的是:“蚊子咬的。” 医生怔住不动,抿嘴咽了咽口水,笑了笑:“姑娘这天这么黑,可不可能是你把马蜂误认成了蚊子?” “……”严月低头抿唇,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就是…蚊子咬的。” 医生是个花甲老人,听到这话更加确定是严月认错了,或者是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根本就不知道马蜂长什么样子,他放下手中的东西,马上就起身:“姑娘快,这被马蜂给咬了可要不得,得赶紧处理!” 严月的脸已经红得能滴出血了,羞愧的说了一句:“我走路撞电线杆上了…” 站在旁边的方西乔在笑声要跑出来前,先握拳轻抵着嘴。 医生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被逗得哈哈大笑,然后笑着开了一些消肿化瘀的药,严月拿好药,道过谢、付了钱就马上走了出来。 刚踏出社区医院,方西乔再也憋不住笑了,严月立马偏头怒瞪:“不准笑了!” 方西乔应和的点头,他是真的有努力想要冷住不笑,可是一想到刚刚在里面严月说的话,他就忍不住想笑,他平时不是这么一个不稳重的人,他也善于管理自己的情绪,但旁边这个女人总能让他一次次的改变,变得不像自己。 怎么会有一个女人在二十八岁的时候,还能如此可爱,比她穿粉红裙子的时候还要可爱。 “方西乔!”严月瞟了一眼,然后赶紧偏过头,想到前面在社区医院的事情,自己也有些憋不住想笑了,其实她刚才的那一声嗔怒里已经带了笑意。 方西乔轻咳了几声,很快就收了笑:“头还晕吗?” “回去睡一觉就好了。”严月往单元楼走去,“回去后不准说我撞电线杆上了。” 方西乔郑重点头:“绝对不说。” 得到保证的严月愉悦的踩着地上昏黄灯光,然后突然就放轻声音说了句:“我总感觉今晚和方先生的距离又近了一步。” 方西乔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开口:“距离?” “方先生不再对我亲疏有别,应该有把我当成知心朋友了吧?”严月的眉眼笑弯了。 不是自己想象中的答案,方西乔也说不上是喜还是忧,只是一切还如常,然后说:“我一直都有把你当朋友。” 进门的时候,严月用手挡着额头,把扑克牌放到茶几桌上,就用身体不舒服的理由回了房间去,方西乔到饭桌上劝了几句高元康少喝酒,跟林晓丽和严美慧说了几句话后也出门回了自己家里。 林晓丽和严美慧狐疑的看了门口和严月房间几眼,还没交头接耳的讨论,就被胡天拉着一起打牌了,一直打到凌晨一点多才散,林晓丽想要问方西乔什么事情,也只能第二天再问了。 高元康和姜丰喝酒到十一点多的时候就散了。 严月是在第二天早上七点钟醒的,一出房间就见到张玲在悄声收拾着昨晚的饭桌残局,她把短发捆好在脑后,也往餐厅那边走了过去,帮忙收拾着。 张玲看到是严月,惊喜的扬起嘴角:“怎么起得这么早,还有你额头怎么了?” “昨晚睡得早,额头是被蚊子咬的。”严月起床照了镜子,已经消肿了,说是蚊子咬的已经有很大的可信度,“表嫂你怎么也起的这么早,昨晚肯定很晚睡的吧,你应该多睡一下的,待会姜民醒了,可有得闹腾。” “习惯了。”张玲没说别的,只是说了句习惯了,大多家庭主妇或者说是大多已婚女人的写照,她们不说讨厌也不说喜欢,只是习惯了这样。 严月蓦然觉得心疼,把最后一叠碗筷放到水槽里后,赶紧推搡着想过来洗碗的张玲:“表嫂你赶紧再回去睡一下,这里我来收拾,早饭你也别操心了,我待会去晨跑,买上来就是了。” 张玲站在原地楞了下,而后无奈的笑了笑:“那碗你别洗,留着我醒来再洗。” 严月虽然是这么点头应着的,但等张玲回了卧室后,还是动手给洗了,把餐厅都收拾妥当后,才开门到楼下晨跑去了。 买早点的时候,严月遇到了同样是晨跑完来买早点的方西乔,两人买完早点一起往回走,严月看了眼穿着运动服的方西乔:“方先生也刚晨跑完吗?” “嗯,运动有益身体健康。”方西乔点头,在看到严月眼里的那抹打量后,又道,“在梧桐市的时候,我每天六点二十起来,晨跑半小时。” 严月抿嘴不说话了,那时候她刚洗漱打扮完,然后就要去挤地铁了,所以她晨跑的习惯也不得不在工作日中断。 “哥!”胡天刚开门出来,就看见方西乔和严月一起从电梯里走出来,“严月姐早!” 严月微笑点头,回了声“早”就开门拎着买来的早点进了屋里。 方西乔的视线短暂的落在了严月身上,门关上阻断了他的视线,他才偏头看着胡天:“干嘛去?” “吃饭啊,大伯母在家骂大伯呢,给我钱让我出去自己吃。”胡天拿着手里的钱晃了晃。 方西乔径直走过胡天:“我已经买了早点,回去吃。” 胡天美滋滋的把钱放回了裤兜里,他的存款不再是两位数了,钱袋“富”了,精神就需要娱乐新闻来丰富,方西乔和严月一起回来无疑就是身边的娱乐新闻:“哥,你和严月姐是什么关系,这么一大早的怎么还一起出去一起回来?” 方西乔瞥了眼:“你看到我们一起出去了?” 胡天撇了撇嘴:“一起回来的,难道还不是一起出去的吗?” “楼下遇到的。” “那你们的关系也不简单。” 胡天坚信自己的直觉。 方西乔把钥匙插进钥匙孔,刚准备开门,听见胡天的话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直接冷看着胡天:“她是游戏策划,我是游戏配音,我们有过一段短暂的合作关系,所以看起来很相熟。” 胡天恍然大悟的“哦”了声,很快就不再坚信自己的直觉了,但却突然喊叫起来:“哥,说好给我的钱!” 方西乔已经开门进去了,回应他的只有响亮的关门声。 032、不去试怎么知道修不成正果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吃完早饭闷闷不乐回了客房的胡天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拿着手机立马跑到了客厅里,对着亮起屏幕的手机不顾形象的大喊大叫。 方西乔在客厅陪着林晓丽看电视,抬起眼皮子淡扫了下一惊一乍的胡天:“让开,你挡住了电视。” 胡天依旧还在过度兴奋中,看了眼方西乔又看了眼手机,高兴得说不出话。 “胡天,你这是屁股被火烧了?”林晓丽握着遥控器,被闹到看不下去电视,“还没被烧就给我安静点。” 胡天马上闭了嘴,窜到方西乔身边坐着,把手机凑到方西乔眼前:“哥…!你…你真是我的上帝!我的偶像!” 手机上面是支付宝转账的页面,金额数字是两万五。 方西乔淡淡的瞟了眼,依旧面无波澜:“手抖,所以多了两个零。” 胡天可不管手抖还是不手抖,兴奋的情绪冲上大脑,话也说得不东不西:“从小到大最爱我的果然还是哥你,不愧是看着我长大的,所以我现在要去收拾行李了,我要奋斗!努力!绝对不会辜负哥你对我支持和期望!” 话连个音都还没完全落下,人已经风风火火的跑回房间去收拾行李了。 “给他钱了?”林晓丽根本就不用猜。 方西乔怕林晓丽生气,所以说得也婉转了些:“他还小,小叔他们又不知道要怎么和胡天沟通,只能是我这个做堂哥的多照顾着,不然他不得成流浪汉?” 林晓丽无奈的摇头:“他到底是高元健两口子的儿子还是你的儿子,这样不争气的孙子我可不想要。” “妈,我就算是瞒着你生了孩子,也不可能这么大吧。”方西乔抿唇,“那是胡天配音社赚的钱,他前段时间账号被冻结,不方便收钱,所以就让我的账号先收着了。” 林晓丽笑着不语,其实她本就不打算指责什么,那是方西乔自己挣的钱,他自己心里有个数就行。 父母总是插手,孩子也总会不高兴的。 不过林晓丽听着多了两个零,也以为最多就是给了个几千,如果她知道是两万多,一定会心疼好一阵子,还会去高元健夫妇面前念叨念叨个几个月。 “大伯母,哥,我先走了!”胡天拖着行李箱,背着吉他从房间里出来。 林晓丽开口嘱咐:“这次出去后可别再像以前一样了,好几年不回家不说,连个电话都不打,你要是真想和我们断了联系,就断得干净点,也别去麻烦你哥。” 胡天柔顺的点头。 “都是二十的人了,也该懂点事了。”林晓丽边说边撑着大腿起身,去厨房里装了一些便于携带和储存的小菜,“别总是让大人再为你操心,这是你妈昨晚给我打电话让我给你准备的,说你最爱吃这个!” 不用想就知道,林晓丽把昨晚胡天痛哭的事情,打电话告诉了魏芬。 林晓丽直接把菜给胡天塞进了后面的背包里,边塞还边说:“昨晚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怎么这次回来不知道多陪陪你妈,今年记得回来看你爸妈,知不知道?” “知道了。”胡天乖巧的应着,道了别后就拖着行李箱走了。 “像胡天这么大的孙子,我倒是不指望你能给我了。”林晓丽转身看见方西乔在看着电视新闻,开始钻刚才方西乔的话,“我就指望你能在过年前给我找个温柔懂事的儿媳妇了,也不要多温柔懂事,你喜欢就行。” 即使“战火”烧来,方西乔依旧坐怀不乱:“距离过年只有四个月了,认识一个人再完全了解这个人,至少需要两个月,要知道合不合适,相处起来是否舒服,又是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中间发现不合适,那就需要去重新认识别的人,不过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了,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做个点到为止的朋友圈点赞朋友。” 他抬头笑看着林晓丽:“妈,在我印象中你一直都是个讲理的人。” “嗯…”林晓丽坐下,开始反思,“你前面说的问题确实值得考虑,不过如果那个人是你早就认识的,又完全了解过的,万一又还是心意相通的,那四个月应该是绰绰有余的吧。” 方西乔抿嘴笑了,像是一只深藏不露的老狐狸,抑或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里的那只黄雀:“妈,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我瞧你严阿姨的那个外甥女就是不错的。”林晓丽早就想说这句话了,“你们是早就认识了的吧?” “您怎么就确定我们是早认识了的?” “我昨晚问了啊,人家也是在梧桐市工作的。” “梧桐市很大。” “你手机里…”林晓丽说了几个字后,就把话收了回去,看着自己儿子那狡猾的笑,就知道她这个螳螂是进了黄雀的圈套,想要套出她偷看了手机还打了电话的事情。 方西乔反诘:“我手机里怎么了?” 林晓丽深吸一口气,有个律师儿子不好,有个刑侦教授的老公也不好,让儿子就耳濡目染了那些刑侦技术。 到最后,她只能招认了,不过这招认不能白招,她怎么也得让方西乔全盘托出才行:“前面我跟你爸去梧桐市的时候,忍不住看了你外套里的手机,在你微信里瞧见了一个星标联系人叫严月,是不是你严阿姨的那外甥女?” “前段时间跟她有过合作关系。”方西乔用搪塞胡天的说辞,来搪塞林晓丽,“您也知道的,我一向客户至上。” 林晓丽活到这个年纪当然知道什么是真是假,也知道她这个儿子说话喜欢说个半真半假,所以她一向都拿这个儿子没办法。 不过这次她倒是有了把握:“西乔亏你还跟你爸学过刑侦,你这破绽可漏得有点大了,你是个法学教授又不是个律师了,严月能跟你有什么合作关系?” 方西乔认命的阖眼,他忘了这件事,跟胡天还能说是配音上的合作,可跟林晓丽不能这么说,要是让林晓丽知道他没有做法学教授了,一切就完了。 主要是林晓丽知道他不做法学教授了,那肯定会去询问学校,然后就会知道他不做法学教授的原因。 “人家询问我法律上的一些事情。”方西乔伸手拿过桌上的报纸,低头看着,掩饰自己的心虚。 林晓丽露出看透的眼神:“那么多律所能找,法律顾问也是一大堆,怎么就偏偏找上你这个学校里的教授了,还有你们认识就认识,怎么昨天还在我们面前装不认识?还有啊,我昨晚介绍的时候可没说你的姓,人家怎么会叫你‘方先生’?” 一连串的质问,让方西乔有些心力交瘁,他总觉得不管他如何解释,林晓丽总是能找到破绽的。 谎言全身都是破绽,唯有真相坚不可摧。 “高教授赶紧过来。”刚好高元康买菜回来,林晓丽又多了一个帮手,“你这儿子可还准备顽抗到底,准备把那姑娘藏在心里一辈子。” 高元康换好鞋,拎着菜走过来,咳嗽两声换了严肃的语调:“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方西乔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又深吸了两口气,似乎是准备把自己心底的秘密说出来。 “我喜欢她,但她并不知道。”顿了顿,又道,“她也只是把我当知心朋友,你们别去打扰人家,婚姻爱情这事求个缘分,该到的时候自然会到。” 林晓丽叹了口气:“我们急什么啊,你说我们急着抱孙子吧,可那也只是怕你以后老了,都没个在床榻边服侍的,我们也怕你这一生都没个伴陪着,朋友同事再好,可始终不能陪你一辈子,你在夜里也都没人说个话,看个电视都没人去分享里面的乐趣。” “你这个年纪拿去跟胡天比,确实够大了,可我们活了快六十年,你以后的那几十年我们已经都走过了,我是怕你以后后悔都没有用,我们做父母总不能以后就干看着你后悔吧。” 方西乔笑着点头,然后拿着遥控器换了个电视剧频道:“你最爱的电视剧开始了,快先过来看吧,我以后可有你操心的,不急在这一时。” 林晓丽无奈的摇头一笑,起身往厨房走去:“我去给你们父子俩煮午饭去了。” 高元康走出厨房,坐到沙发上,叹了口气:“这二十年都没见你跟我们说过喜欢哪个人,也没见你交过什么女朋友,这次是真的很喜欢?” “挺喜欢的。”方西乔点头。 “喜欢还一直瞒着我们。”高元康换了个频道,说话间全是父亲的和蔼。 方西乔抿唇:“因为知道修不成正果,所以才没说。” 高元康的视线从《今日说法》上挪开:“不去试怎么知道修不成正果?” 方西乔扯出个笑来,但没说话。 “你十七岁刚上高三的时候,学校的老师和校长都亲自给我打电话,说你早恋了,为了一个女孩子旷课、群殴打架还辱骂老师,你是怎么跟我说的?”高元康此时并不是责怪的语气,而是一种感概时光和岁月的神态,“你说爱情来了就是来了,为何要去遮遮掩掩,就算以后会分开,可当下是快乐的就足够了,人总会死的,难道我们因此就要不结婚吗?” 方西乔默然,下意识的瞟了眼手腕上的刺青,胡天说为女孩子纹身的那个刺青,他沉声道:“对不起爸,当年让您为我操心了,还让您丢脸…” “欸我可是想说让你别顾及太多,放心大胆的先去追求,能不能修成正果那是追求之后的事情。”高元康笑着,“再说了,人不过就几十年,怕什么丢脸,更何况还是为了自己的孩子,我可不觉得那是丢脸。” “而且我的儿子如今不是没有让我失望吗?” 高元康满脸的自豪骄傲。 “有你们做我父母,我感到很幸运。”方西乔第一次说了如此感性的话,他始终都还记得当年很多邻居亲戚说高元康夫妇就不该领养孩子,领养的孩子都是不知回报的白眼狼。 那时候,以和蔼著称的教授夫妇像个泼妇骂街一样把那些人全都给骂了回去。 “那时候我跟你妈四十岁了,一直都要不上孩子,我们以为此生都没有机会去体验做父母的感受,是你让我们体验到了。”高元康说,“父母应该都会经历孩子青春的叛逆期吧,如果不是的话,那我们就更加幸运了,看到了自己孩子的不同面。” “所以孩子,我跟你妈也同样感到很幸运。” 033、我儿子说这些向来喜欢说个半真半假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之后的几天里,严月和方西乔只有在早上晨跑的时候才能见到面,除此之外,两人基本都没有什么能够碰面的机会。 倒是林晓丽总是往严美慧那边跑,高元康也总是跑去和姜丰交涉刑事案件方面的经验理论,每次林晓丽和高元康去的时候,都想要拉上方西乔一起去,为自己儿子创造一点去见心上人的机会,但方西乔每次都是摇头拒绝。 这天严月在接了一个电话后,行色匆匆的就去敲响了方西乔家的门。 严美慧瞧着自己外甥女那么急的去找方西乔,眉梢也染上了一丝看透不说破的笑意,但缠着毛线的双手还是忍不住轻轻碰了下在绕毛线球的林晓丽:“就你儿子一个人在家?” 林晓丽没抬头,继续绕着毛线球,但嘴角的笑意已经压不住了:“高教授今天去给研究生上课了。” “你说他们两个明明就认识,在我们面前还装什么不认识。”严美慧摇了摇头,一想到林晓丽的儿子都已经坦白了,而严月还没有跟她说的打算,她心里就不得劲,“有时候我就想直接把这件事给挑破了,可仔细想想,我去挑破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林晓丽低头不语,绕了好几圈毛线后,才感概道:“西乔说你外甥女只是把他当知心朋友,让我们别胡乱操心,说缘分该到的时候就会到,不过说来也是,我们想要他们在一起,可那也得两个人互相喜欢才是。我家西乔喜欢你外甥女,所以他们在一起我肯定双手赞成,可严月那姑娘要是不喜欢,嫁了过来不也是不开心的?” “你能舍得你外甥女不开心?”林晓丽斜视过去,“就算你舍得,我家西乔也不舍得,所以才让我们别去打扰严月那姑娘。” “原来是这样,我说你这几天怎么不那么八卦了呢,明明那天晚上都恨不得他们明天就结婚的,原来是被儿子给‘警告了’。”严美慧恍然大悟过来,想起林晓丽前半句,嗔了眼,“我那姐姐可怜,去世得早,所以严月十岁起就跟着我一起生活了,不去论我已经把她女儿看了,就单是我姐的女儿,我也得为她处处着想,要我看不出来她的那些小心思小动作,我能搭理你那些不着边际的话吗?” 林晓丽把最后一点毛线绕完,将毛线尾巴收了起来:“看孩子们的缘分吧,我们再着急也不能马上急出一个孩子来,不能帮了孩子的倒忙。” 严美慧重新拿起一捆毛线,双手继续理着凌乱的一堆毛线,瞧着林晓丽笑了笑:“就像这毛线球急不得对吧?越急就越乱,要不急还能寻到个尾巴,慢慢绕,到最后还能团团圆圆的。” 林晓丽是大学教授,这些老百姓口中的“糙话”是一听一个新鲜,听到严美慧又说出这样的人生哲理,当下就要学更多的。 他们担心的孩子们那边,却是热火朝天,因为严月已经是热锅上的蚂蚁了,锅下的那把火烧的她躁意横窜。 此时严月眼前的这道门还没人来开,她再次举起手敲下去的时候,手背碰触到的是一片坚硬,坚硬还带着点柔软。 她抬头,门已经被人打开了,眼前赫然站着的是身穿家居服的方西乔,她手碰触到的是方西乔的胸膛,肌肤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随时都能撩擦起身体的炙热来。 “方先生对不起。”严月条件反射的马上收回了手,整个人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因为眼前这个男人的胸膛,让她脑子里当下就脑补起来了不隔衣料摸起来,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方西乔脸上并无什么异样,虽然心里已经心猿意马:“是有什么事情吗?” 严月着急的点头。 方西乔让开身子:“那先进来再说吧。” 严月也没拒绝,抬脚就直接走了进去,却迟迟没有坐下,等到方西乔关好门进来,瞧见她还在站着,不由得失笑,随后开口让她坐下,她才走到沙发那边去坐下。 “急事?”方西乔倒了杯热水给畏寒的严月,瞧着严月始终蹙着的眉头,自己也不由得担忧了起来。 严月点头,接过水杯后,马上又放在了茶几上,郑重其事的正视着方西乔:“方先生,你还记得你前面给我推荐的那个律所吗?” “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直接跟我说,不用顾及什么。”方西乔预料到张设那边派出去的人出了事情,“还没有派人来?” “要是没有派人来倒还好,我们还能联系其他律所。”严月平时挺端庄大方的一人,此时说起话来,竟也有些咬牙切齿的语气,“问题是D市那边的律所派了人过来,劳务合同也已经签了,和投资方那边的合同也已经起草了,但刚刚学长打电话过来说,那个人的电话突然打不通了,去帮他租的公寓里面看,发现已经收拾行李走了。” 刚刚白正打过来的电话里充满了火药味,虽然白正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发火。 方西乔的脸色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能看到他颧骨因为紧咬牙齿而显得明显了。 “联系了名片上面的张设吗?” “联系了,昨天傍晚发生的事情,晚上跟律所负责人张律师联系的,说今天会给个结果,可到了现在都一直还没有动静。”严月咬牙抿唇,那人身为一个律师竟搞不懂合同从签字的那一刻就生效了,这何尝不是一种监守自盗,自毁信誉的行为。 还会连着拖累举荐他的朋友。 “因为是方先生好心推荐的,那位张律师应该和方先生交情甚好吧,所以我想请方先生你打电话联系一下。”严月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学长同意先暂时不追究法律责任,但这件事情还是希望有一个最好的答复和解决。” 方西乔的周身已经完全是低气压,但因为有严月在,所以一直克制着,他也知道不追究法律责任,一定是严月争取来的,大概是因为他。 “谢谢。”他不是在谢不追究法律责任,而是在谢严月能因为他而争取不追究法律责任,“我会联系他的,今晚之前一定会给出一个答复,并和你们一起把这件事情解决好。” 严月听到回答,粲然一笑,不再是先前的烦躁和咬牙切齿,因为她知道只要是眼前这个男人答应的,那就一定会履行好。 方西乔也回了个暖暖的笑,只是刚送走严月,他整个身上的戾气便都冒了出来,亏张设还是个开律所的,十几年的老律师,竟然还知法犯法。 当下就拨通了张设的电话,毫无意外是用户关机的提示音,再打也依旧还是提示音,不过方西乔一向都是很有耐心的,在打到第二十个电话的时候,电话被接通了,不过耐心过后就是不想再忍耐的暴戾。 “我以为张大律师正在准备转账移民,竟然还有时间接我的电话?”方西乔起身走到阳台上。 电话那边的张设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个白正打电话给你了?” 方西乔直接发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设在那边插着腰叹了口气,整个人也显得有些无奈:“我昨晚接到电话就联系了,他说以为做企业法律顾问工资会很高,所以才去做,结果后面觉得钱少就跑了,我也刚从这个人的家里出来,才发现他家里有个久病缠身的大人,医药费挺要紧的。” “那是他的私人事情,身为一名律师,签了合同就该要好好履行职责,更何况还是企业的法律顾问,如果出了事情,损失重大,他是想用这些悲惨身世来求得法官的同情吗?” 说到最后,方西乔直接讥笑了一声:“而且当初我跟你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明确说过这些工资上的问题了,我说了能同意就同意,不必勉强,也不需要考虑我的人情在里面,后面既然你同意了,那就该好好履行合同和职责,一声不吭的就走掉,身为一名律师,难道不知道法律责任是什么吗?” “这些我都知道,这次的事情也确实是我这边的错。”张设烦躁的摸了摸后脑勺,“我现在也在尽力补救,只是律所其他人都有案子在手,剩下的就是一些新进来的毕业生和律师助理,总不能派过去吧。” 方西乔转身去端起前面严月放下没喝的那杯水,这杯水已经由最开始的热水变成了如今冰手的凉水,他单手握着玻璃杯身,吞咽了两口水,眯起眼睛望着窗外的风景,只字未言。 张设没得到回答,整个人更烦躁了,只觉得一堆破事都等着让他处理,都怪方西乔这小子辞职,把律所整个都交给了他,他是真觉得自己的管理能力没有方西乔好。 “因为是我推荐的你律所,所以这边我会帮你顶上。”方西乔知道张设心里在打着什么样的算盘,无非就是在等着他开口说这句话,“不过工资我也会主动要求降低,这次过后,以后不管有事没事都别联系了。” 张设吐了口气,虽然解决了这次的燃眉之急,但他的信誉也算是少了一大半,心里空落落的,不过他也只能应着了。 方西乔挂了电话后,又往严月那边找。 严美慧开门看到是方西乔的时候,笑得合不拢嘴,连忙迎了进去,指了指严月的房间后,就又回到客厅去和林晓丽继续理毛线了。 方西乔笑着说了谢谢,看向客厅的时候,林晓丽是对他挤眉又弄眼的,他轻笑无奈摇头,随后去敲严月的卧室门。 林晓丽和严美慧两人时刻用眼角余光注意着那边的情况,她们看到严月开门,然后严月笑了,然后方西乔走进去,再然后严月又反身关门。 “你确定你儿子没骗你?” 林晓丽费解的皱眉,然后摇头。 “我儿子说这些事情向来喜欢说个半真半假的。” 034、她从前不会如此沉迷男色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三号上午的时候,严月和方西乔就收拾好了行李,是下午的高铁去梧桐市,严美慧和林晓丽听到这个消息,早早的就起来忙活了。 只不过他们都还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和对方一起走的,还是同一列高铁,因为严月和方西乔在前一天睡觉的时候才说了三号要走的消息。 “你说说你,要走也不早点说。”严美慧用一个小行李箱给严月收拾着吃的,整个箱子都给塞的严严实实,明明已经塞满了,但她总有能力再源源不断的塞东西进去,“我也能给你多准备一些东西,我还以为你七号才走,你最爱吃的那个菜我都没来得及给你做,让你带走。” 话说完,还双手狠狠的压了压箱子里的东西。 严月在一旁看着,都替那行李箱疼,她对着严美慧手下的行李箱扬了扬下巴:“小姨,您这东西哪里准备的少了,过年我可能都还会剩着带回来。” “可不是少了。”到外面买好家乡特产的姜丰开门走进来,“梧桐的饭菜一点都不养人,你瞧瞧你都多瘦了,在外面也不知道好好爱自己。” 严月心间一股暖流涌上,回房间去提行李箱:“爱了。” “爱了什么?”姜丰上前帮着严美慧一起塞东西,“你们这些女人,就知道把钱花在那些化妆品上,也不知道多吃点好的,男人要是真爱你,不管你是什么样子,都会跑着来拥抱你。” 严月提着行李箱出来,放下行李箱后,喘了口粗气:“表哥你这是直男思想,谁说女人化妆就是为了取悦男人的,我辛辛苦苦赚了那么多钱,自然就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好,我要用高档化妆品化出精致的妆容,要用神仙水保养出吹弹可破的皮肤,我每天瞧着这样完美的自己,自己心情都能好起来。” 姜丰不说话了,严美慧倒是垂眉笑起来:“小月说得在理,就像隔壁那个寡居的老太太,每天都穿的很漂亮下去跳广场舞,可有些老太太就说人家穿得那么花里胡哨是想勾引老头子,真是都说的些什么话,人家就是辛苦了大半辈子,从没有穿过一件颜色鲜艳的衣裳,这老了老了,突然明白过来人活着就是不能亏待自己。” “那我是不是也得给张玲买几件好看的衣裳?”姜丰关上行李箱,因为东西太多关不上,所以单腿跪在箱子上压着,“没姜民以前,她也挺爱美的。” 严美慧敲了敲自己儿子的头:“哪个女人会不爱美?” 姜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就要走了?”到下面抱着孩子遛弯回来的张玲,一进门就瞧到了一大一小的两个行李箱,“这才三号,怎么不多待几天?“ 严月上前弯腰亲了亲姜民肉嘟嘟的脸颊:“我明天就要上班了,过年再回来看表嫂你们。” “那你等等,我去房里给你拿样东西。”张玲把孩子递给严月,赶紧跑进了房间。 姜丰看着张玲的背影,嘀咕了句:“早不回来晚不回来,这都要走了才知道回来。” “哥我知道你疼我,可表嫂是你妻子,你能不能好好疼下自己妻子?”严月觉得自己这个表哥没救了,她开始怀疑男人结婚到了这个年纪是不是都会这个样子。 姜丰又不说话了,他疼严月是心疼严月原生家庭的不幸经历,再加上他二姨也就是严月的母亲活着的时候对他很好,他总觉得需要好好呵护着二姨手中至宝才行,至于张玲,他以前也是疼爱的,只是如今结婚了好几年了,他们已经成了彼此最挚爱最亲近的人,就总觉得可以随意点,倒是忘了张玲也是个需要呵护的女人。 张玲最后拿了两双自己织的毛线鞋塞进严月手里,然后抱过姜民:“我就不下去送你了,一路顺风,工作上也要一切顺利。” 自从张玲生了孩子后,每次严月回来都会体谅着她作为女人的不容易,帮着她干活分担家务,就连过节过年寄回来给她的礼物都是一些呵护皮肤和女性安全的,还总会听她说一些家长里短的不如意,这些她一直都记在心里,虽然婆婆严美慧对她也很好,可跟这些是不一样的。 姜丰工作忙,她也不指望能从那里能得到什么安慰。 严月笑着应了声好,然后拖着行李箱转身出去了,严美慧也跟着一起出去,姜丰已经先提着虽小但分量很大的小行李箱出去了。 到了小区门口后,姜丰因为要出任务所以先开车走了,但等出租车的时候,严月和严美慧不可避免的碰上了同样下楼来送儿子的高元康夫妇,两家人相视一笑。 “西乔今天也要出去工作了?”严美慧狐疑的看了眼。 方西乔偏过身看着:“是的,严阿姨。” 严美慧明知故问:“严阿姨还一直不知道,西乔你是在哪里工作呢。” “目前是在梧桐市。”方西乔微微动了动嘴角。 严月看了眼方西乔,方西乔也抬头往这边看过来,两个人都无奈一笑。 “这么巧的啊,我家严月也是在梧桐市工作。”严美慧往严月那边瞟了一眼,“你是坐飞机还是坐高铁,说不定还能和严月一道走。” “高铁。”方西乔倒也没有什么不耐烦,他知道两家大人都存的什么心思,“我恐高,坐不了飞机。” 方西乔叫的出租车很快就来了,他打开后备箱放行李箱的时候还抬头问了问严月:“严小姐要一起吗,说不定我们还是同一列高铁去梧桐。” 严月抿了抿嘴,最终点头答谢,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叫车,而且两人本来就是同一列高铁,还是同一节车厢上的相邻两个座位。 林晓丽见严月点头,赶紧用手肘推了推高元康,还暗地里使了个眼色,高元康马上就上前帮严月把行李箱拎到后备箱放好。 “去到那边可要好好照顾自己。”严美慧走上前,伸手握紧严月的手,依旧还是那么凉,“你这畏寒的毛病我去问过中医了,箱子里给你塞了一些调理的中药材,记得用来煲汤喝,总是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以后你老了可有你受的。” 严美慧又看了眼方西乔:“你也二十八了,该要想着找个伴一起过日子,有合适的就处处看,要定了下来可别想着瞒我们。” 方西乔这边,林晓丽也只是简单嘱咐了几句,高元康倒是说的多一些:“现在的你也没有什么需要我跟你妈操心的,结婚的事情我们也不想催,可有了喜欢的那就要勇敢去追求,畏畏缩缩能捞着什么?” 面对大人的这些嘱咐,有的可听,有的只需要一笑而过,虽然两代人理念不同,经历不同,所思所想都不同,不过最后做孩子的还是需要乖巧柔顺的应下。 所以严月全都一一点头:“我知道了小姨,你也别总为我们小辈的操心。” 方西乔也点头应了声“好”。 两人上车后,出租车也很快开走,剩下的三人均是花甲老人,望着离去的车子,这一望好像就能望到孩子们生命的尽头。 他们想要陪着孩子一直老去,不是他们的老去,而是孩子们的老去,可他们也知道是不可能的,这段旅程他们终会先下车,就好像此时一样。 他们被时间留在原地,而孩子们乘上了去向远方的汽车。 “走吧,再看孩子们也不能回来。”高元康先从思绪里抽出神来,男同志总能理性的克制着自己一些。 “哪里就能指望把他们看回来,要是能这样,望眼欲穿也值得不是?”严美慧也随即回过神来,吸了吸鼻子,在要落泪的边缘,她就是觉得如果她那姐姐看到了自己女儿长大的模样,当年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狠心的抛下严月了。 目送孩子远行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可惜她姐姐体会不到。 林晓丽见严美慧有要老泪纵横的架势,赶紧走了几步到严美慧身边,手挽着手往回走:“让孩子们回来干什么,回来陪我们两个老太婆嗑瓜子织毛衣吗?” 三人立马就笑作一团,哪还有什么伤情可言。 因为是国庆假期,所以道路一直都是拥挤的,差不多三个小时后才赶到了高铁站,中间因为严月小姨给塞的小行李箱十分重,所以方西乔上下了两趟帮她把两个行李箱都拎了上去。 下午五点零两分的高铁,两个人勉强赶上了。 “你先去坐着吧,我先把行李箱放好。”方西乔边脱外套边往座位那边看去,话却是对身后紧跟着的严月说,然后习惯性的把外套递给了严月。 严月接过外套,轻轻折叠了几下后搭在手臂上,低声说了声谢谢,而后随着过道的人流往座位那边走去。 落座后,目光也始终注视着那个脱了深色针织外套,里面只剩一件军绿色体恤的男人,只是如此,她都能够想象出男人那若隐若现的腹肌该有如何诱人。 也是奇怪,她从前不会如此沉迷男色,虽然食色性也。 方西乔放好行李箱往这边走的时候,严月赶紧移开视线,在方西乔坐下的同时,她也把手中的外套递了过去。 高铁在梧桐站停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一出高铁站就看见了白正,严月以为白正在等人,所以也没上去打招呼,但白正在瞧见她后,径直走了过来。 035、你,违法了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严月?”白正走近了的时候才开口,“今晚回来的?” 严月和方西乔一起站在路边等着车,不过两人中间有两个行李箱隔着,所以不知道的人也并不会联想到他们两人是认识的。 白正也没有联想到那里去,只以为严月是独自一人坐高铁回来的。 方西乔闻声,先于严月偏头,下意识的往白正身上扫了几眼,而后转过头去,再也没有任何动作。 “刚下的高铁出来。”严月转身点头,也不知道该再说什么,抬头四处看了看车来车往的马路,“学长是来这里接人的吗?” “白正!你臭小子跑那边去干什么!” 白正还未开口回答,他身后已经有人替他先回答了,他偏过身子,看了眼身后车旁的刘丽:“来送我妈。” 刘丽的眼神一向很好,见到自己儿子面前站的是严月,马上就热情的挥了挥手,却没有走过来的意思,严月也同样挥手打了招呼,然后对白正说:“我就不过去跟伯母打招呼了,麻烦学长帮我向伯母问下好。” 这几年刘丽总是时不时来梧桐市视察自己儿子白正的生活和工作,所以他们团队里的人也都是认识刘丽的,关系也不错,因为刘丽每次来视察,他们每天都能喝到妈妈牌的真鸡汤。 “会的,你回家也小心点,最近出租车频出事故。”白正嘱咐了一番后,就转身离开了,离开前还说了一句“明天见。” 方西乔在旁边听着那句“明天见”,握着行李箱推杆的手不由得握紧。 刘丽瞧到自己儿子走过来,语气里全是恨铁不成钢:“怎么不再多聊一会儿?” “要聊什么?”白正上前帮刘丽提着行李箱,“人家见到我就害怕。” “那你得好好反省自己,。”刘丽戴上皮手套,往高铁站里走,“对了,国庆节我在梧桐市给你找的相亲,都怎么样了?” 白正摇头:“不适合。” “一个合适的都没有?” “没有。” 刘丽闻言,停下脚步,一口气上头想要开口指责,却最终还是把那些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这个儿子也不是不听她的话,让他相亲他也去相了,要说硬是哪里不听话,那就是要求太高了,怎么可能有两个人是完全在生活和性格上合拍的,说是要找个合适的人,可合适那不就是两个人将就着一起过日子嘛。 可想一想,他创业工作那么忙,还能抽时间去相亲就已经是不错的了,而且一辈子的事情,也确实是该好好找。 最后,刘丽把所有的话都化作一声叹息:“那么多好的女孩子,你都瞧不上眼,真不知道什么才是你觉得合适的。” “互相理解,互相尊重,相敬如宾,温柔得体。”白正连吐四个成语。 刘丽抿嘴,理也不理的就直接走了,这么好的女孩子往哪里找,要是搁她那个年代一抓一大把,但现在这个时代太难找,单单是前面两条就很难有年轻的小夫妻可以做到。 “你喜欢你那学妹严月吗?”要检票进站的时候,刘丽试探性的问话。 白正也十分警惕:“你又想做什么?” 刘丽对于自己儿子的防备,十分不屑:“我能做什么,我又不是电视剧里的那种恶毒老太太,再说严月那种有生活情调的女孩子,未必就瞧得上你这样一门心思在游戏上的男人,哪里有鸳鸯让我棒打?” 白正推了推眼镜框:“要到时间了,你先赶紧进站吧。” “欸我是问真的,你对严月那姑娘什么感觉。”刘丽近两年催婚催的厉害,就是怕自己到时候走了,自己这个痴迷游戏的儿子更不会照顾自己,还怕他后面真和游戏过一辈子了。 睥睨了眼,又道:“你这性子,平时在路边遇见熟人哪里是会主动上前去打招呼的,上次你二姨还打电话跟我咧咧了好几天,说你在马路对面见到她都不打招呼。” 白正叹了口气,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答了一句:“只是喜欢,但还不足以称得上是爱,不过比起旁人,我的确是更乐意与严月结婚,一起共度余生。” “她是我人生伴侣的最好选择,不过她要是不喜欢我,或者是不想要没有爱情的婚姻,我自然也不能去打扰。” 刘丽伸手拍了拍白正的肩膀:“那我最近就不给你安排相亲了,其实我也挺满意严月那姑娘的,而且不去试试,你怎么知道这辈子就没有有机会共度余生了?” 白正笑着点头,这回总算是不给他安排相亲了。 送完刘丽出高铁站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往先前严月站的地方看去,那里早已没有什么人,他想借此送人回家献殷勤也是不能了,很快他就驱车离开。 “前面那人是我学长,也就是我们团队的创始人。”在出租车上,严月看着旁边一言不发的男人,她总觉得这个男人有些闷闷不乐,却不知道是在不乐什么,不乐她刚刚没有介绍白正吗。 “我知道。”方西乔整个身子都靠在后座背椅上,踩着严月的话尾开口,似有些生气赌气之疑,他反应过来自己态度的不对,柔下声看着在昏黄路灯中的严月,“前面听到你喊他学长了。” 严月茫然点头,随后一笑,也笑自己敏感多疑,想得太多了,其实方西乔没理由为那个生气。 他们两个只是朋友,过好各自的生活就是了,对方的朋友圈为什么要去闯入,反正明天方西乔去写字楼也会正式认识一遍白正。 不需要通过她认识,因为他们还没亲密到那个程度。 方西乔阖眼吐气,他听到自己刚才说话的语气,才意识到自己心里的生气,其实他也是生气的,到了如今他才知道,原来暗恋一个人也不是那么让人欢喜的。 心底里的醋味只能让它慢慢消散,消散的过程中,那酸性可能还会一点点的腐蚀掉你的心,不论是酸味还是腐味都不能够让旁人去嗅到分毫。 暗恋,是一颗独自成长在原野的大树,任里面被蚁穴蛀空、筑巢,也不能透露半分的情况。 一个小时后,他们也回到了合租的公寓里面,各自都收拾好东西后,两人又一起去外面吃了个饭,因为一整天都在奔波途中,身心都疲惫不堪,所以两人在吃了药后,简单洗漱了下就各自回房间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都收拾妥帖的出了房门,因为方西乔成了团队的法律顾问,也要一起去写字楼,所以严月有幸的不用再挤地铁了,不过为了避嫌,不去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两人已经商量好装作不认识对方,替换法律顾问的消息也是由张设那边通知白正的。 严月在写字楼附近的地铁站下了车,然后步行到写字楼。 方西乔把车在写字楼前停好后,也步行去了对面的咖啡馆,因为需要和以前这个岗位上的人交接一下工作,所以先前逃跑的那个法律顾问陆通也回来了,不过是被迫的,用追究法律责任威胁,他才被吓到回来。 一走进咖啡馆,就能瞥到坐在角落里那张双人桌子的男人,那就是陆通,一身西装穿得很整洁,只是他整个人都有些害怕的佝偻着身子,眉眼也不由自主的低垂了下来,大概是在为自己所做那件事的后果而心惊胆跳。 做的时候一股气血上头就冲动了,如今几天冷静期过去,才知道自己当初是闯了多大的祸,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您好,我是方西乔。”方西乔径直走过去,伸出手去。 陆通瞧见眼前伸出来的手,赶紧起身,椅子也因为他突然的动作而往后挪了出去,与地板摩擦出细微刺耳的声音,他赶紧转身扶住椅子,然后又立马转过来伸手出去:“您…您好,我是陆通,请坐。” 两只手简单握了下后,又松开,方西乔坐下后,陆通却还傻傻的站着不动,方西乔抬头不解的看了眼,随后伸手指了指对面的座位:“陆先生不坐吗?” 陆通回过神,双手往后扶着椅子马上就落了座,然后把桌上那个文件夹递了过去:“这里就是我在那个创业公司里面所有的工作内容了。” “好,多谢。”方西乔接过文件夹,然后当着陆通的面就打开检查了,检查完后又问道,“请问陆先生带了工作用的电脑吗?” 陆通点头,然后把桌子底下的电脑包打开,拿出笔记本电脑放在桌子上,然后直接伸手推了过去,一般离职都需要检查一下有没有带走公司的私密文件。 方西乔单手把电脑给转了下,打开电脑后,让陆通输入密码,然后又聚精会神的浏览着电脑上所有的文件。 陆通双手相互掐的十分紧,视线落在对面被打开的电脑上,半眼都不曾移动过,最后还是决定现在就开口:“方律师,请问我…我会不会坐牢?” 因为对面这个男人的眼睛不能直视,方西乔的身上有一种自带的摄人气场,当然也有可能是律师的法庭生涯带给他的强大气场。 这种气场是天生属于律师,也是他想要努力的目标,只是可惜身为律师的他不仅没有,而且还做出了知法犯法的事情。 “你也是律师,你心里应该明白。”方西乔头也没有抬,“身为一名律师难道还需要别人给你普法吗?” 陆通急了:“可我是因为家里人生了重病,病情突然加重我才走的!” 方西乔没有接话,等看完正在看的一个电脑文件夹后,才抬头瞧着对面满脸稚嫩的陆通,这种稚嫩是还没完全成熟,是畏手畏脚不敢面对,更是一种不负责任。 这种不负责会让所有企业和律所都对他避而远之。 “人和行李一起消失不见,电话打不通,没有任何的请假说明,工作的重要文件也没有备份到公司电脑,全在你私人电脑被你带走,你这种行为已经有理由让人去相信——” 方西乔盯着陆通,陆通却不敢看他,他张了张嘴,松松的语气里的字眼犹如千斤重的铁压在陆通心上。 “你,违法了。” 036、冲动果然是魔鬼,害人的魔鬼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根据《劳动合同法》第三十七条规定:劳动者提前三十日以书面形式通知用人单位,是可以解除劳动合同的,但第一个重点就是需要依法提前通知企业。” 陆通不说话了,他家庭负担很重,但是毕业一年多了,一直都还在律所做着律师助理,工资并不多,完全不能寄钱回去补贴垫付医药费,好不容易有个法律顾问的工作,他到网上查了法律顾问的工资,满心期待的以为他的前途终于要来了,可是到了后发现根本不是那样。 心理落差虽然很大,可他从没有想过逃跑,直到家里来了那一通电话,家里人说他父亲已经痊愈,但需要付清医药费才能出院,跟他要十万块钱,可他手头上根本就拿不出来,家里人听到后,就让他辞职回老家找个劳力活,工资比他现在当律师还高。 最终他还是受不住诱惑,但又因为签了劳动合同,怕面对雇主白正,怕面对法律责任,又怕被张设斥责,种种的怕面对后,他在冲动之下就直接跑了。 他也知道眼前的人就是以前在律师界叱诧风云的不败传奇方西乔,和这样的人理论律法根本就没有半分的胜率,再加上他是真的违法了,所以他无话可说。 方西乔检查完电脑,合上后又把电脑轻轻推过了桌子另一边,然后站起身,看着陷入回忆出不来的陆通:“一起走吧。” “去…去哪里?” “那里。” 方西乔一手插着裤兜,一手提着拿着文件夹,侧身看着落地窗对面的写字楼。 陆通紧张的抬头,害怕的咽了咽口水:“不是说只要我来了梧桐市,就不会追究我的法律责任吗?” “来梧桐市交接工作是你签了劳动合同起,自身就该有的责任。”方西乔说,“而且张设应该只是说如果你不来会承担更多法律责任,并不是说你来了也不会追究,如果你那么想要平安无事那一开始就不应该违法。” 陆通泄了气下去,似乎是要开始去接受自己该承担的后果了,起身提上电脑包跟着方西乔往外走。 方西乔看了眼那张桌子上喝到一半的咖啡,抬脚走向收银台付了帐。 “我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会违法犯法了。”陆通站在电梯口,看着红色数字层层递减,整个人已经慌张害怕到麻木,这时候开口,像是在有些自我安慰的开口,声音不大,“冲动果然是魔鬼,害人的魔鬼。” 两架电梯中间那个显示器上面的红色数字跳到了阿拉伯数字“1”后,右边的电梯门也打开了。 方西乔先走了进去,因为严月有告诉过他是在几层,所以他转身就直接摁了“三”,见到陆通低头走进来站定,他蓦然开口:“不管是不是冲动,违反法律那就是错的,而且任何的冲动都有一定的筹划性质在里面。” “可有的人…确实是没有任何动机也没有任何不良记录,他们只是被生活逼的没有了退路。”因为切身体会到了,所以陆通此时有些失了偏颇。 “那是他们的事情,悲惨的身世和遭遇都无法抹去那个人犯法违法的事实,也无法代替法律去宽恕,世上有那么多不幸遭遇的人,那些人有做过半点违反犯法的事情吗?” 方西乔说到后面,情绪激动了起来,很快他就安抚了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我只是带你来见这个团队的负责人,你闯了那么大的祸,至少也该有一个正式的道歉,追不追究由当事人决定。” 陆通不敢再说话了,是啊,他是一名律师,终生要信仰的是法律,怎可因为自己知法犯法而就要去为所有罪恶开脱,他想他真是白念了四年法律,念来念去,也与门外人的看法一样。 律师是他的理想,他曾为了填报法律专业而和父亲大吵了一架,最后他赢了,胜利了,如愿上了律师专业,可理想啊,最后还是比不过现实。 他望向站的笔直的方西乔,其实他大学时代的偶像就是方西乔,因为这个人坚守了律师该坚守的一切,可他到底没有坚守住。 出了电梯后,方西乔让陆通先行,工作晃神的张明见熟悉的陆通来了,还熟络的打了个招呼,最后指了下白正的办公室:“他今天脾气不好,好像是投资那边出了问题,陆律师可小心着点,别去做了那个泄火的人。” 张明瞧了眼方西乔,以为陆通早已知道投资出了问题,特地找了人来解决的,毕竟是为他前途帮忙的,所以他也友好的笑了笑。 方西乔也回了个笑。 陆通有些心虚的点点头,就赶紧往白正办公室那边走去了,毕竟投资那边出问题,很大原因都是因为他的临阵脱逃,方西乔也在后跟着。 视线本落在蓝色文件夹上的严月,闻声也抬头往中间过道上看去,视线就那么不偏不倚的落在了那个男人身上,方西乔许是没有注意到她,一门心思想着之后的事情,所以并没有看过来。 严月瞧着陆通站在白正办公室外就没有了动作,害怕的偏开了身子,方西乔也没有说什么,直接上前敲响了门,简单直接的自报姓名“方西乔”。 白正亲自开的门,迎了方西乔进去,见到身后跟着的陆通,眉毛上挑有点怒意,但为了保全陆通的面子也不情愿的让开身子,让陆通一起进去了。 严月收回视线,继续低头与关心慧说着事情,陆通收拾行李逃跑的事情,除了白正,就只有她和方西乔还有那个张设知道。 一门心思在策划案上的关心慧没注意到严月的异样,但到饮水机那边打水回来的陈语却注意到了,严月这人爱美色,却只会在闲暇之余刷微博看看网上的美色,通常也是多看几眼然后就划过,她很难对一个男人注视如此长的时间,更别说是在现实中。 “月亮,春心萌动了?”见到严月走过来,陈语开口就是调侃。 严月不解的蹙眉:“什么春心?” “跟在陆律师身后那个男人。”陈语提醒道,“你刚刚可瞧了很久的,别以为我没有看见。” 严月微楞,这几个月来她已经习惯了把视线落在那个男人身上,倒未曾注意到这茬,她提气:“因为好看啊,在街上瞧到好看的女孩子我都还能多看两眼呢。” 陈语也没再调侃下去,美色倒是不论男女,谁都喜欢多看几眼:“那人倒是挺赏心悦目的,一瞧就是个忠一的人。” “陈语姐,你这眼睛还能穿越时间看到人的后半生?”因为谈及方西乔,严月也跟着开小差说起了话来。 陈语不服气的啧了下嘴,笑道:“我这眼睛可是在应酬场上千锤百炼过的。” 严月笑笑不说话,继续忙手上的工作去了。 办公室内,三个男人坐在商务沙发上,白正是资本家的审视,方西乔是泰然处之的淡定,唯有被两双眼睛瞧着的陆通是坐立难安。 “我听张律师说你家里的事情了,你也不容易,还这么小就担着那么重的担子。”白正先开口,“我也不愿意为难你,跟我好好解释一下来龙去脉就可以走了。” 陆通低着头,把整件事情都说了个清楚。 方西乔全程无言,却坐得十分端正。 “虽然你们律所那边派来了方律师接管你先前的工作,可我这边仍旧还是因为你而损失了一些东西,所以你这些天的工资我只付了一半到你账上。”白正看了眼方西乔,这个男人看着就可靠,身上眼里都透露着自信,有让人去相信的自信,“我这边也会放弃追究责任。” 方西乔的眸子始终都没有波澜,好像他知道结果会是这样一般,可能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先前在来的时候才会三番两次的说那样的言语来震慑陆通。 一个人做错了事情,没有任何的惩罚,那么就会心存侥幸的屡次再犯,虽然他无法代替法律做出惩罚,可心里的煎熬和折磨更让人深刻。 “多谢白总!”陆通起身连鞠三个躬,声音里是心惊胆跳过后的颤抖和激动。 从咖啡馆到这里,只不过是一个马路和三层楼的距离,可这短短的距离却让他的心里备受煎熬,刚刚白正的话,让他恍惚有种禁锢的心终被释放的感觉。 一直重复道谢后的陆通感激的离开了。 白正坐在面对门的单人沙发上,见那扇门关上后,才将视线落在旁侧双人黑皮沙发上,俯身伸出手去:“对方律师已经久仰大名了。” 白正对律师界涉足不深,是他学法律的表妹总是在他面前提方西乔,说起来方西乔是很多法学生的偶像和目标,那时候在创业时期的他看了两眼方西乔的简介,其实也有被激励到。 方西乔也伸出手,简单握了下,直入主题:“听说投资那边出了事情,白总不急吗?” “哦对。”白正缓过神来,起身走到办公桌那边去,把翻开摊在桌子上的文件拿起,他刚想走过去的时候,方西乔也已经走到了桌子前,他隔着办公桌直接递了出去,“一章集团那边发来了起草的合同,让我在后天前给个答复,说还有很多创业公司等着他们注入这笔资金。” 这话暗地里的意思也就是,早早把合同签了,不签的话,那还有很多的公司等着我的这笔资金。 方西乔低头,不再是看其他东西一般的一目十行,而是认真的一行行的看过去,一页瞧了一分多钟才翻到下一页,足有十几二十页。 “白总…没有别的投资方了吗?”才翻了一两张,方西乔就抬头看着白正。 这随心的一问,倒让白正怔住了,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怎么了?”白正瞟了眼那份传真过来的合同,“有什么问题?” 方西乔失神,而后摇头不语,继续看了下去。 “白总稍等,我看完再给答复,否则我的答复可能会有私人感情的成分在里面。” 白正表示让方西乔坐到沙发上看,他也坐在办公椅上继续忙了起来,不过心是被吊着的。 很快,让他惊到失语的话来了。 037、难道他的心意被知道了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如果可以,白总还是换个投资方合作吧。” 方西乔从沙发上起身,再次走到办公桌前。 白正失笑,却不问为什么:“方律师应该知道我这是个创业的团队吧,创业团队能拉到投资就已经很不错了,向来只有投资方挑我们的,哪有我们挑投资方的道理。” 这也是那些投资方为什么有恃无恐的原因,一个再好的项目,只要被投资那边勒住了手脚,那你要么就是束手就擒,要么就是自己继续闯出一条血路,不过就是过程艰辛了点。 “方某敢如此说,自然是知道白总的团队有所不同。”方西乔也笑了声,不过这笑是看透了某个人和某件事情的笑,大概能用他在法庭上看透对方律师的漏洞时的笑来比喻吧。 “请问可以坐下吗?”方西乔的视线下垂,落在了会客的办公椅上,见白正做了个“请”的姿势后,才弯腰坐,文件夹也放在了桌子上,“来给创业公司做法律顾问可不是人人愿意的,所以为了工作,我提前了解过白总团队研发的游戏《无上光荣》,这款游戏三年前就曾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波,市场和玩家都反应非同凡响。” 白正咬了咬牙:“方律师也说已经三年过去了,市场随时在变化,连玩家也被游戏市场日益更新的游戏迷花了眼,今非昔时了,三年前我可能还敢用那样的资本去跟投资方叫板,如今可得俯低做人。” 一章集团不论从哪里看,都是他合作投资的不二人选。 方西乔哂然一笑:“《无上光荣》这款游戏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是市场上从未有过的先端,在如今这个抄袭漫天的游戏场上,自然能得追捧,不论何时。” “拉风险投资的时候,确实是有不少人看中了我这个团队研发的游戏。”白正倒是很高兴被人如此夸自己团队研发的游戏,就好像是自己的孩子被另一个大人夸赞了,也不再试探,“国外有个UQ投资,愿意投资六千万美元,却狮子大开口,要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公司注册地要在国外,游戏品牌和公司商标任他们使用。” “一章集团是我慎重考虑后选择的。” 方西乔不语,伸手细细抚摸着光滑的文件夹,不知道是在想着一些什么,眸子里渐渐浮上一抹惋惜。 白正叹了口气:“近十年来,中国的游戏市场一直都被国外给控制的,中国本土的游戏全都是一些模仿抄袭的二流游戏!我当初研发这款游戏就是为了让中国的游戏到时候也狠狠的出一口恶气!” …… “当年我一个朋友也跟白总一样。”方西乔说道,“他是个狂热的游戏迷,高中毕业后自学了游戏编码,和志同道合的朋友开始了创业的路,他所研发的那款游戏在那时候也引起了轰动,后来我只知道他的公司沦为了模仿抄袭国外游戏的基地。” 白正摘下眼睛,用清理液擦了擦:“可我不会。” 方西乔抬眼,注视:“白总知道我那位朋友是谁吗?” “谁?” “雷风游戏的创始人马竞。” 白正楞住,马竞是他十分敬重又惋惜的前辈,马竞研发的游戏曾让他狂热到彻夜不睡,后来这款游戏在注册公司后不久,突然就变了画风,可谓是把一副好牌打烂了,因此他才决定辞职创业。 “方律师竟然是马竞的朋友?” “他当年就是接受了一章集团的投资。”方西乔眼中的情绪几番变化,“雷风游戏宣布注册公司商标后,就成了一掌集团旗下的子公司,因为一章集团想要多方面发展产业,可要重新白手起家又太麻烦,所以他们通过收购那些有前途的创业公司来达到目的。” 方西乔把手下的文件推了过去:“这份合同是份漏洞百出的合同,日后这些漏洞会让白总的心血付诸东流,白总要想清楚了。” 白正低头翻阅着合同,却无心看上面的字,最后直接推开文件,起身往门那边走:“我还需要再考虑一下,我为方律师已经安排了座位,方律师先帮我另起草一份合同吧。” “好。”方西乔点头,随后起身跟着白正出去。 白正走出办公室后,拍了拍手掌,让所有人停下手头的工作,然后介绍了方西乔,又让陈语带方西乔去岗位上,之后就回了办公室,他需要好好想一想那份合同和一章集团的事情。 如果真如方西乔所说的那样,那他绝不会再让自己成为第二个马竞的。 方西乔侧身看着白正的背影,急促又烦躁还没有耐心,想必他那番话把白正好好的决定给说乱了,可想起马竞那番情况,他又觉得乱一时没什么。 当初他忙于案子,没办法帮马竞看合同,一章集团又催的急,所以导致马竞稀里糊涂的就签了合同,签了之后他的公司在一年后莫名成了一章集团旗下的游戏子公司,而马竞也被迫制作那些抄袭模仿的游戏,因为他愤怒,所以刻意把游戏做的没那么精美。 马竞也因此陷入了网络暴力中,被攻击捞够了钱就忘了初心,把好好的一款被糟蹋成了三流的游戏,还去模仿抄袭国外的游戏。 马竞是有苦说不出,他也曾怀揣着自己的梦想创业,可被资本家摆了这么一道也让他抑郁了起来。 所以被网络暴力的马竞在两年前感到生活无望,好似看透了这个世界一般,从二十八层楼垂直坠落。 方西乔这两年始终都觉得是自己造就了马竞噩梦的开始。 白正是当年的马竞,他来不及救马竞了,可他还能救白正。 “方先生这边请。”熟悉的声音和称呼把方西乔拉了回来。 方西乔低眉看着严月,弯嘴笑了,说了声“好,麻烦了”,然后跟在严月后头走着,一言不发,嘴角含着笑。 因为他突然想起刚刚白正好像是喊了别人来带他去岗位上,他敢肯定,那绝对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本来是陈语的事情,可陈语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偏头让严月帮忙,严月觉得自己也是痴了,犹豫都不犹豫就答应了。 她知道自己绝对不是出于帮忙的位置而应下的,因为她挺高兴和方西乔相处的,高兴到这么一个小机会都不放过了。 她怎么能这么高兴呢? 快到下班时间的时候,白正和方西乔先下了班,似乎是有什么事情要商榷,急匆匆的就走了,严月瞟了一眼,继续低头忙着。 到了下班时间,严月收拾好东西和陈语、关心慧一起出了写字楼,陈语依旧是男朋友付景修来接的,关心慧离家近所以直接坐了公交车回去,严月如往常一样走向地铁站。 不过才走了五分钟不到,一声车鸣声响起,下班高峰期,来来往往的车开始活跃于柏油马路上,车鸣声没什么大惊小怪,严月反而享受这些声音交杂的时候,有时候习惯了安静,就想要到喧闹的环境走一走。 因此,她能听出每一辆车子喇叭声的不同,不论是汽车还是摩托。 前面那辆车又鸣声了。 “严月,你再走我可得撞上交警了。” 是方西乔的声音! 严月偏头去看,瞧见一辆汽车在马路对面,跟着她的脚步缓缓行驶,她停下脚步,那辆车也停了下来,车窗里的人手搭着方向盘,目的明确的在看她,在邀请她上车。 再往前就是一个三岔路口,因为人流车流都很大,所以会有交警站在马路上指挥车辆。 “……”刚想开口说话的严月突然就反应过来,她这样喊,对面应该是听不到的。 其实听得到,她能听到方西乔的声音,那方西乔也应该能听到她的声音,但她依旧只是朝方西乔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继续往前面地铁站走去。 方西乔也依旧缓慢跟着,在看到实在是无法跟了以后,他只好给严月打了一个电话:“我没别的事情去办,直接回公寓,一起吗?” “……”严月握着手机,没回答,在看着前面路口闪烁的红绿灯的时候,她笑着应了声“好”。 人生的红绿灯还没到,她怎么就开始这么畏畏缩缩的了。 穿过马路,坐上副驾驶后,她就合眼小憩了,其实还是畏畏缩缩,心里也很乱,乱到已经不知道该要怎么日常生活了。 心上蔓延的那种感情,究竟偷偷蔓延了有多久呢,她竟然都不自知。 到了公寓楼下,严月先下车回到了公寓里,方西乔去停车场停车去了。 方西乔停好车,回到公寓里,客厅不见人,只瞧见垃圾桶里吃剩的残羹,他的那份摆在餐桌上。 他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眉头轻拧,难道他的心意被知道了,所以才这般躲着他? 看来,他不能再随着自己心意来了,无人知道才是暗恋,若对方知道了自己心意,但却闪闪躲躲,那就是一个人的“孽缘”。 方西乔轻笑了一声,他的第一段爱恋竟就是“孽缘”。 038、严月以为是方西乔不想喝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之后的半个月里,严月和方西乔除却日常交谈外,再无任何别的交流,一是严月要理清自己的心也想看清方西乔的心,二是方西乔以为严月故意躲着他,三就是方西乔的工作忙了起来,比严月还忙。 经常是严月下班了,他接近凌晨十二点才能回来,但严月也总是要辗转到这个点才睡,要听到那两声开门关门的声音才能安心睡。 这次换成是严月每晚煮好汤温在灶上了,方西乔没看到,一进房子里就去了浴室洗澡,洗了澡又径直回了房间睡觉,这样的结果就是导致煮的汤水干掉,第二天起来砂锅也开裂了。 因此严月连买了三个砂锅。 后来,严月以为是方西乔不想喝,也就没有再继续熬汤了。 在公司里,两人的交谈也甚之又微,倒是因为游戏离正式内测只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所以白正经常喊严月进办公室商量事情,有时候方西乔刚出来,严月就抱着文件夹马上进去了。 两人碰上的时候,也只是微微点头一笑,然后错开,各自走各自的路。 手头上都闲了下来的时候,在中秋领证结婚的陈语也招呼着大家一起去酒店吃顿饭,也好沾沾她领证的喜气,以此保佑游戏内测的那天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和大问题。 “欸你们可别包什么份子钱啊,留着到我办婚礼的再给。”陈语走之前,还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婚礼上给,更加喜庆一点!” 张明当即就刺了一句回去:“不是要让我们沾沾喜气的吗,现在给不是喜气更多?” 陈语也损了回去:“那也行,你可是我的发小,快三十年的交情了,给两次份子钱我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收的。” 严月和白正以及其他人见到这幅场面已经没什么新奇了,都只是打趣一笑然后就各自走了,方西乔则站在路边低语与什么人在通着电话。 团队其他人都散了后,白正也喊上严月一起开车走了,陈语看着那一男一女的背影,跟张明犯着嘀咕:“这两人去哪里呢,月亮这个人不是最怕白正的吗?” “哪里怕了?”张明瞪了眼,“严月又不是小孩子,看见白正板着脸,发几次火就能怕了?” 陈语坚持己见,虽然严月不说,可谁都能看出来严月始终都和白正隔着点距离,不像他们这群人一样,在私底下是能和白正毫无隔阂的开玩笑的,有一回她实在忍不住,问严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严月也就老老实实的跟她说,说她自己有点贱骨头,她从心底里就畏惧高高在上的人,敬畏的那种畏惧。 跟这类人呆在一起,严月说她始终不知道要如何相处才能给对方留下好印象,她怕自己留下坏印象而导致工作上不顺利,所以就谨言慎行了。 “那这六年来,你见过月亮下班后单独和白正在一起过吗?” 单独在一起,就是为了私事,一般有工作的事情,白正都会喊上他们一起的,毕竟策划和程序还有美工都离不开谁,所以有话说,每天早上开会,就是一场三个部门之间的撕逼大战。 “记得我以前说的话吗?”张明洋洋得意,“这两人最适合做夫妻,想想当年一起搭伙创业的人,就只剩他们两人没结婚了,不就是看对眼了,准备一起搭伙过日子,就等着谁先说话呢。” “以前他们还年轻,也还在创业,前途未知,现在他们也不小了,游戏也拉到投资准备内测了,坦白的时候不也到了。” 打完电话的方西乔就凝神听着他们的谈话,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收起电话,直接就转身上了车,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能勉强把情绪给安抚了下来,只是他的心里依旧还是有起伏。 有种自己小心翼翼守护已久的东西,就要被另一个人拥有的失落感,或者说是嫉妒,好吧,他还有一点点的恨。 眼红,眼红更为恰当。 陈语半信半疑的瞥了眼张明,严月和白正表面上看是挺合的,可内心价值观不合啊,不等她多想,付景修开车到了,她也直接上车走了,临走前还敲了敲方西乔的车窗,拜托方西乔一定要来,说是有律师朋友久仰大名,想要认识一下。 方西乔笑着应了“一定去”。 张明也上前跟方西乔道了别才开车回家。 等陈语和张明两人一走,写字楼前的广场空无一人的时候,方西乔松了松领带,深吸一口气,接着闭上眼睛,不知道是在想着一些什么东西,或许是在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压下心里的那股情绪。 可他失败了。 当他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直接一拳砸在了方向盘上,汽车喇叭立马就响了起来,就好像是他心里那只名叫嫉妒的小鬼在嚣张、在庆祝一般。 他的大脑现在正被心里那几股不可控的情绪给支配着,无法再去理性的思考任何事情。 这股情绪过去,方西乔又把那一丝理性给寻了回来,他上下其手把领带给再次打理好,然后又如无事人一般开车走了。 陈语预约了晚上八点的豫园酒店,方西乔到的时候,团队的其他人也都已经到了,他下意识的扫了一下包厢里的圆桌,除了白正和严月还没来外。 “方律师来了啊,这是我老公付景修。”陈语看到方西乔来了,赶紧起来介绍人,今天这桌就只有他们团队的那些人,所以除了方西乔外,剩下的都差不多见过亦或是认识付景修的。 但这个包厢里看起来,也有些空落落的,因为有的人回家被事情缠住来不了,所以现在看着也就只有差不多十个人不到。 “方先生好。”付景修自然不可能跟着喊方律师,这是工作外,而且又不是他公司的律师,喊起来有些不礼貌。 方西乔也伸手与之相握:“你好,付先生。”斟酌之后,也说了句祝福话,“祝你们百年好合。” 陈语伸手挽着付景修马上就说了声“谢谢”,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再也普通不过的一句祝福,由方西乔说出来好像就庄重了那么一点,好像是神在用手抚摸着《圣经》,然后给予她们神的旨意。 不止是陈语有这种感觉,连付景修也有,所以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来,夫妇两人对视一眼,大概是因为眼前人是律师。 律师手握着刑法、宪法…各种法,然后在给予他们祝福,若他们任何一方违反了条约,就要承受牢狱之灾。 “谢谢。”付景修和陈语共同说了这句,然后赶紧让方西乔先落座。 愁容满面的张明见陈语夫妇终于放过了方西乔,赶紧招呼着方西乔到自己旁边坐,似乎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要说。 方西乔刚坐下,张明还没来得及说自己那事情,陈语又满脸笑意的说:“我那朋友也要到了。” 方西乔微微一笑,然后点头。 张明满脸焦虑,喊了声“方律师”就开始说起了事情来,方西乔也侧身仔细听着,听张明说完,又认真的给予对方一个最好的解决方案。 方西乔刚在说着的时候,白正和严月也前后脚到了,方西乔抬眼,视线淡淡的扫过两人,又继续侧耳跟张明说着话。 “你们两个是到哪里去了?”陈语见两人前后脚的进来,突然又想到一个多小时前,两人一起离开的事情,“怎么还凑到一块来了?” 严月看了看白正,径直坐到了方西乔的旁边,也没想着隐瞒什么:“学长的妈妈来梧桐了,想找个算命先生算一算东西,学长平时跟游戏搭伙的人,怎么可能会知道哪里有,所以就让我带着伯母去找了。” 方西乔感觉到身边一阵凉风,侧目看的时候,落座的严月也看着他,之后两人又心有灵犀的同时挪开了,方西乔依旧在和张明款款而谈,严月又看着陈语。 白正也走到了严月旁边的座位,拉开椅子,然后坐下。 陈语倒了杯热水给严月:“网上搜一搜就知道了啊。” “我妈要找那种小巷子里的算命先生。”白正开口就让陈语难堪,两人针锋相对也不是一时了,“说那样的先生才更准,你能找到吗?” 陈语语塞了,她连自己家乡的算命先生都摸不清楚在哪里,这梧桐市的怎么可能会知道,所以她才让付景修的妈妈回老家找算命先生给他们选领证的日子。 “月亮知道?”她记得严月比她小两岁,在这梧桐待的也比她短两年。 “以前发生过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想找个算命先生给驱驱邪,然后又不太放心自己不熟悉的,所以我就到梧桐的老城区问了一遍,找到了一个算得最准的。”严月握着装满热水的被子点头,那个玻璃杯的外壁和她手掌心之间已经隔了一层白色的餐巾纸,是刚刚方西乔分神递给她的。 白正看向陈语:“多出去走走。” 陈语立马依偎着付景修:“今天我老公可是在啊,你别想着损我。” 付景修也赶紧帮腔,开玩笑道:“还请白总让我们家小语多多休息,这样我才能带她出去多走走,婚礼都还没时间办,小语总说忙。” 在所有人笑着打圆场的时候,分神听着隔壁谈论的方西乔皱起了眉头,是什么不好的事情竟要找算命先生去驱邪了,那时候是心底已经无望了吗,所以去借助于神明。 “怎么空了一个位置?”这种圆桌是坐十二人的,围满一座,寓意团团圆圆,可看了一圈,才勉强坐了十一个人。 “我有个朋友要来…”陈语看了门口,“人来了。” 除了在交谈的张明和方西乔外,其他人全都一同看向门口,是一个长头发的女孩子,头发又长又直,穿着一身职业装,只是这身职业装在她身上穿着有一些不合适,不过脸蛋却是美的,但不具备攻击性。 “这是我刚毕业不久的堂妹陈彩,前不久刚转职到梧桐市做法律助理。” 陈语刚介绍完,陈彩就立马低头问好,所有人也都笑着回应。 离座到堂妹身边,然后笑眯眯看向严月和方西乔那边:“月亮你坐到那个空位子上去,我堂妹她以前在学校就仰慕方律师的,想向方律师多请教一些东西呢。” 严月愣了愣,呼吸一滞,然后笑着起身做到了白正另一边的位置上。 陈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就被自己堂姐催着入座了。 此时,方西乔也和张明谈完了事情,瞧见严月坐到了另一边去,垂下眼眸掩去失落感。 这个座位挨着白正也挨着他,那个座位只挨着白正。 039、生一场不可治愈的病,遇一个爱的人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人到齐了,那些菜也很快就上了,陈语招呼着大家先动筷子,边吃边等上菜,一时间就热闹了起来,张明开了瓶红酒,号召着大家先给领证的新人敬杯酒,然后就开始往每个人的杯子里倒酒,只是到方西乔的时候,方西乔拿走杯子,怀着歉意说酒量不佳,然后给杯子里填上了白开水。 给白正倒了酒,到严月杯子的时候,严月也伸手挡住了杯口,然后看了眼热水壶:“我喝水就行了。” 张明嘀咕了句“你酒量可是最好的”后,也就没多说什么了,继续去给其他人倒酒,劝酒这事他是最厌恶的,虽然严月的酒量是他们中最好的,可人家不想喝,那定是有什么理由,也没必要逼着人家喝。 所有人杯中都有了东西后,大家都齐站起来给陈语和付景修说着祝贺词,喝完后就坐下了,开始伸筷子夹菜填肚子。 “学长您好。”桌上聊起来后,陈菜也胆战心惊的端着酒杯跟自己的偶像搭话。 方西乔略微皱眉:“学长?” 陈彩立马解释:“我也是您那个学校毕业的,也是林教授带的研究生,所以可以喊您一声学长吧?” “当然可以。”方西乔笑开,“林教授身体还好吗?” 陈彩见方西乔笑了,也不再紧张了:“林教授还在坚持讲课呢,每每都要在课上跟我们这些学生说起学长您的事迹,他很骄傲,但他去年说起学长您的时候,又说起什么天妒英才来了。” 林教授知道方西乔的病情。 方西乔微楞,然后用先吃饭的借口岔开了话题,但也总时不时就抬头看向严月那里,严月本来要伸向川菜的手也就慢吞吞的收了回去,不服气被抓包的严月也总是用余光看向方西乔那边,可方西乔自制力一向很好。 没看到方西乔犯忌,倒是瞧到了他时不时陈彩总是笑着搭话,然后严月也就没再看了。 吃完饭从酒店走出去,陈语又说好不容易有个休闲的时候,然后就喊着一起去KTV唱歌了。 因为有些人是没有车的,而且开车来的也就只有方西乔、白正、张明和付景修,严月先一步主动坐上了张明的车,之后大家商量着怎么坐,陈语看了眼自己堂妹,又起了什么心思:“陈彩就坐方律师的车吧,刚好趁着这次机会多请教请教。” 方西乔看了眼严月闪上车内的身影:“都行的,不过我开车不能说话。” 陈语又搭腔:“没事的,陈彩一人说也行。” 方西乔面露尴尬,他开车需要保持绝对的安静。 在张明车里坐着的严月听到了外面的谈话,赶紧开车下了车,别人不知道方西乔的开车习惯,她却知道的一清二楚:“我突然想起我有点法律方面的事情想咨询一下方律师,要不我还是坐方律师的车吧。” 最后的分配就是陈彩、一个男同志和陈语、付景修一辆车,因为没人敢坐白正的车,但又怕白正尴尬,所以白正车里还是上了一个人去坐,其余人和方西乔不算太熟悉,就都上了张明的车。 方西乔的车里就他和副驾驶的严月两人。 陈语本还想努力让陈彩坐方西乔的车,但陈彩不愿意,她脸皮薄,更何况还是跟自己的偶像,同在一辆车里她恐怕是会直接窒息过去了。 在一旁的张明倒是明白了过来,这么多年也不是白认识的:“陈语你这是想在下巴处摁上一颗黑痣了啊。” 媒婆痣。 大家都明白了过来,严月也明白了过来,方西乔自然也明白了过来。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什么,工作的那几年,为了能带动学生的积极性,即使再忙,他也能应下母校让他到校演讲的要求。 讲座结束,也总是会有一些还没有出校园、或者是刚出去实习的学生来问他一些颇感疑惑的问题。 陈彩和他同一所学校,又刚毕业不久,所以在他的眼中,陈彩跟那些求贤若渴的学生没什么差别,而且该隔的距离他自然也会隔开,再者指不定陈语是一头忙,那个陈彩可能也对他无意。 严月坐上副驾驶后不久,方西乔也跟着上了车,系安全带的时候,说了声“谢谢”,谢谢严月出手帮他。 否则陈彩上车后,真在他耳边说着话,他可能又会重复那年的车祸,让他病症浮出水面的车祸。 “……” 严月刚准备回话,可方西乔已经发动了车子,她也就抿唇不语了。 很不幸,中途他们又遇到了一个红绿灯,这个红绿灯好像特别爱出现在他们中间,好让他们及时沟通一下。 可他们这时候,都没了话说。 严月透过前车窗盯着前面上空的红色倒计时,好像那就是她生命的倒计时一样,她的心也不由得跟着紧张了起来,在最后三秒的时候,她咬唇问了句:“方先生有想过以后的生活吗?” 三秒完,绿灯变红灯,车子又开动了,方西乔的回答她自然也没得到。 其实她也没想要得到什么回答,只是看着倒计时莫名就觉得心里很慌,也不知道这这种慌是来自哪里,所以就想着要说一些什么话来缓解一下情绪,就跟留遗言差不多,留下自己想说的,不需要什么答案。 在路边停车的时候,方西乔还是不忘说出他的答案:“想过很多次自己没生病的生活。” 想他没生病,就可以毫无顾忌的表达爱意,只是没生病就不可能遇到他的“爱意”,又何来表达。 这么一想,他就觉得佛家的因果循环都是有道理的,要得到一些东西,必然就是会失去一些东西的,只不过看得失之间是否足够平衡。 看你能否寻找到那个平衡点,生一场不可治愈的病,遇一个很爱的人,他心里没什么不平衡的。 因为活到百岁,也未必能寻到这个人。 “我也是,脑子里想的都是一些自己没有生病的生活。”严月点头笑了,然后下车等着方西乔。 两人一路说话到KTV内部,后来喧闹声渐起,又默契的都不说话了。 推开包厢的门,只看到张明那一车的人到了,方西乔和严月刚坐下不久,陈语和白正那两车的人也先后来了,麦声、伴奏声、人与人扯着嗓子的交谈,让包厢里很快就热闹了起来。 只是这五彩的灯有些晃眼睛,方西乔和严月都有些不适应,其他人倒是很快嗨唱了起来。 陈彩还是有些害羞,被陈语推搡着上前唱歌,但是摇头不敢唱歌,然后她又被自己堂姐给推搡到了方西乔的身边坐着,方西乔的另一边坐的是严月。 方西乔往严月那边稍微挪了挪,与陈彩之间保持着一拳头的距离。 陈彩是个害羞的人,但只要聊到了法律那她就是个话匣子,所以立马就和方西乔笑着聊开了,聊自己现在很多的工作疑惑,她研究生毕业却做着法律助理,还是为本科生做助理,她心里很不平衡。 “学历重要,实践经验也很重要。”方西乔耐心解答,他当年也是这样的疑惑,这疑惑是所有应届毕业生的,“你的一生还很长,这么急躁只会把自己的工作做成‘豆腐渣工程’,上法庭实战和书本上的那些知识可不一样。” 陈彩认同点头:“确实,我第一次作为助理跟着律师上法庭的时候,心里紧张又害怕,不过如今跟着上了几次就好了很多,要是我直接上去做讼诉律师的话,我可能会吓死。” 方西乔笑了笑,然后就看着站了起来去接过张明手中话筒的严月,前面的那块屏幕上放着的是朴树《白桦林》的mv。 十六秒的前奏过去,严月粉唇微张,歌声缓缓流出,所有人也都跟着安静了下来,静静听着这首歌,似乎是想要从这首歌里寻到一个故事。 方西乔翘着腿,手放在腿上,目光始终追随在五彩灯光下的女子,女子就像是这个故事的旁观者,可她又像是这个故事的亲历者。 “‘来吧,亲爱的,来这片白桦林’。 在死前,她喃喃地说,‘来了,等着我在那片白桦林’” 严月把最后三句词唱出了一丝的喜悦,去找天堂找心爱的人,对于故事的女主人公来说是值得庆祝的事情。 这是严月的理解,可方西乔觉得女主人公其实应该另寻他人,这是去战场的男人主公心里希望的。 “你很喜欢这首歌吗?”严月落座回方西乔身边的时候,他问出了口,他记得严月的手机铃声和闹钟铃声都是这首歌。 严月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即使灯光昏暗又五彩,可依稀能看到她脸颊的红色:“我妈小时候总跟我讲苏联的故事,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也有了一点苏联情结,我爸当年就是因为我妈唱苏联歌谣好听,然后就娶了我妈。” “我生母也喜欢唱苏联歌谣。”方西乔恍神,“她说那个年代只有死别。” 严月目露笑意:“如果小时候我们两家就住在隔壁,那可能会是最好的邻居,我妈说宁愿死别也绝不生离。” “严月,走吧。” 方西乔还没有能和严月多说一些话,白正就站起身走了过来。 方西乔的视线轻轻落在旁边人的身上,他见到严月也笑着起身,拿起外套跟着白正往外走。 严月和白正临走前还特地去跟陈语说了声,陈语看着他们两人的眼里充满了疑虑和打量,不会是真像张明所说的那样,这两个人早就看对眼了吧? “走吧走吧,我可不敢拦着。”陈语打趣着挥了挥手。 那扇门被严月拉开,方西乔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门开,门又合,他收回视线,终究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040、两个人的初吻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严月上了白正的车后,车子一路开去了机场,两个人又没有带行李,不可能是出差,似乎是要来这里接什么人。 两人在一号航站楼出口等了许久,来来往往的人也很多,只是不见他们要等的人。 “确定是今晚十点钟到吗?”白正看了看时间,倒也不是不耐烦,而是他待会还需要回去开个远程会议。 时间都是看着行程安排好了的,不容得半点耽误。 严月抿唇,拿出手机,看了眼和闺蜜李欣的微信聊天记录,确实是说飞机在晚上十点降落,只有提前,没有推迟的。 那字里行间是拍着胸脯的保证,让人怀疑都不忍心去怀疑。 可如今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严月眯起眼睛,紧紧握住手机机身,完全把这当作是李欣了。 “我闺蜜是这么跟我说的。”她松了手,可能李欣是被什么事情缠住了,那小丫头何圆秋也是一个大难题,“她也跟着她老公一起来梧桐市。” 白正点头,继续望着出口,听了方西乔的建议和分析后,他决定不接受一章集团的投资,而是另寻投资,只是UQ集团是绝对不会考虑的,猎人投资也因为先前他的拒绝,而另选了要投资的公司。 陷入了困境的时候,他从先前的投资列表中,看到了艾欣投资的投资人何齐,只是艾欣投资不算是个大的投资公司,所以他先前并没有太留意,联系方式也自然没有。 严月进办公室和他商议事情的时候,恰好听到他在打电话询问,细聊之下,何齐竟然是她闺蜜李欣的丈夫。 电话联系后,何齐也表示很愿意投资,随后很快就定下了碰面商议的行程。 因为李欣听到后也要跟着一起来,还指定严月必须来接机,所以严月也来到了这里。 临近十点半的时候,李欣来了通电话:“月亮…我们这边飞机航班取消了,大概只能赶明天一早的飞机去梧桐市了。” “没事就好。”严月也松了口气,她可能是新闻看得多,前面半个小时一直在担心是不是飞机出事情了。 “你脑子又胡思乱想了吧。”李欣笑了,“老何的手机没电了,你把你手机拿给白总一下,老何要亲自说一声抱歉。” 严月转身直接就把手机递给了白正:“学长,何齐。” 白正拿过手机,说了几句话,笑了几声后就把手机还给了严月。 严月接过手机,边迈步跟上白正的脚步,边附耳继续跟李欣说着些体贴话,上了副驾驶后还一直在说着,可车子丝毫没有要开的迹象,她边应声边抬头瞟了眼旁边的白正。 白正开着窗户,手搭在方向盘上,好像是不准备开车。 “明天来再叙旧。”严月用手拢住手机话筒,低语这么说了句,而后匆匆就挂断了电话,准备措辞跟白正搭话,“学长,是车没油了吗?” 也可能是白正要去别的地方:“要不我去打车回家吧。” 白正闻声偏头,有些茫然和不知所措的看着严月,摇了摇头:“电话打完了?” “嗯,已经打完了。”原来是在等着她打完电话,难道白正也不能接受开车的时候有声音在耳边吗。 白正看着前面的道路,有些没把握的开口:“你能接受没有爱情的……” 很不巧,那首《白桦林》悄然响起,白正看着严月手里亮屏来电的手机,没再继续往下说下去。 因为严月已经说了声抱歉,然后接起了电话,他看到屏幕上来电人是“方先生”三个字。 方先生…方先生,是方西乔吗。 白正认出了方西乔是那晚站在严月身边的那个男人,高铁站的那晚。 “你…你喝酒了?”严月原本舒展带笑意的眉眼,跟着蹙了起来,有责怪和担忧,这种情绪一般只会为自己心上的人而露出。 亲情、爱情和友情,都可以是心上的人。 反正白正看着挺不是滋味的,还只是喜欢就有这种情愫,幸好还不是爱,然后他又想到要是和一个人自己爱的人结婚,那会更麻烦。 因为爱所以就会计较的更多,可他偏偏是个无法全心全意去服务爱情的人。 所以在严月挂了电话,要下去打车赶回公寓的时候,他也把话咽了回去,直接踩油门送了严月回去。 还是在斟酌斟酌吧。 在小区公寓楼前下了车,严月再三道谢后就赶紧跑进了楼里,跑的时候因为太急,踩着高跟鞋的脚没有任何预兆的崴了一下,她也不顾,站好后又继续跑。 等电梯下来的时候,她焦虑的情绪也越来越重,上了电梯后,脸上的阴霾才散去了一些。 方西乔竟然喝酒了,前面接的那通电话,话里尽是酒气。 那样理性的一个人,竟能用接近祈求的语气说出“不要走”三个字。 他不是一向最能克制自己,一向最追求高质量又健康的生活吗,怎么还能喝酒,难道是病情严重了? 越往深处去想,她心里就越焦虑,方西乔的病是不能喝酒的。 好不容易出了电梯,又赶紧拿着钥匙去开门,一开门,那冲天的酒气朝她扑面而来,这些酒气让她有些反胃,她虽然酒量好,可也已经很久没喝酒了,现在是连酒气都接受不了了。 她把钥匙扔在玄关处,又伸手捂了捂鼻子,简单环视一圈客厅和厨房,目之所及的地方都没有那个人的身影,厨房吧台上倒是有很多的罐装啤酒瓶,她赶紧弯腰换了鞋,目标明确的往方西乔的卧室走去。 “方先生?”严月伸手敲了敲门。 房间没有回应,如果硬要说有回应的话,那就是那声摔倒的声音让严月直接开门进去了。 一进到房间,并不见人,而且窗帘也没有拉上,灯光也没开,只有那床头柜上的台灯开着,她本要伸手去开灯的,但想到方西乔可能是喝了酒在休息,灯光又刺眼,所以又收回了手。 “方先生…”因为不放心,严月往床边那里走了走,想亲自确认一下是不是真休息了。 刚走到床尾,她就慌了,床上并不见人,而且被褥丝毫没有被弄乱。 严月往书桌那边看了看,那里有一本被翻阅打开的《我们仨》,书是被翻开,然后俯倒到桌面上的,想必是看书到一半,方西乔有了什么烦心事,然后就起身去外面买酒喝了。 她叹了口气,准备去关了台灯,然后就出去,可刚走到台灯那边的床侧,她的脚突然被什么给抓住了,她惊吓之下,膝盖撞到了床柩,直接倒在了柔软的床上,吃痛声也传来。 这膝盖一痛,还牵着前面崴到了的脚踝一起痛,刚好是在同一只腿上。 痛感过去,严月也用手撑着床想要起来,可刚抬手,她的身子就被高大的黑影所笼罩,这黑影遮去了照在她身上的那台灯光。 “方先生…?” 方西乔一点点的朝身下人离近,最后好像撑不住了,直接就倒在了严月身上,脑袋不偏不倚埋在了严月的颈窝处,只是他人还在醉意中,不过方西乔身上的酒气并没有客厅里的那么难闻,至少严月是没有反胃感的。 “方先生你今天怎么喝酒了?”严月推搡着着身上的人,今晚方西乔穿得是一身灰绸质的睡衣,那柔滑的布料贴在她裸露的脚踝和小腿上,因为方西乔不安分的扭动,那柔滑时不时摩擦着她肌肤。 方西乔闷哼一声,像个孩子一样,脑袋在严月颈窝处轻轻蹭了蹭,但却没有说话,也没有了什么动作,好像睡了过去。 “方先生你先起来好不好?”严月只能柔下声音。 方西乔岿然不动,呼吸在她耳边清晰无比,那温热的气息让人抓狂,就像是她的心被一只手在轻轻的抓挠。 严月也不再寄希望于喝醉的人能清醒,她手脚并用的挣扎起身,好不容易要把身上压着的人给挪开的时候,她的一只手突然被抓住,两条腿也被压住,埋在她颈窝处的男人也撑起了身子,只不过却没有任何要起来的意思。 “不要走。”方西乔一手抓住严月的手,另一只手细细摩挲着严月白皙的脸颊,眼中尽是不舍和流连。 在KTV看着严月走的时候,他就想要说这句话。 只不过那时没有身份说,如今在梦中他不愿再压抑自己,只要一想到身下的女子有一日会嫁给别人,他就能发狂。 冷静、理性,通通都解救不了他,只要这女子能救她。 只是他这病情又如何能去拖累别人,这是他最发狂的,他连争取竞争的资格都没有,这样的情景也只能在梦中实现。 “我不走…”严月话刚说完,方西乔就俯身吻了下来,在她的唇上细细舔食,却始终都没有深入。 一吻完,方西乔恋恋不舍的离开,磨着严月的唇低语了句“真甜”,然后传来烦闷的语气:“虽然只是梦,可我也不愿动你,不然醒来我该怎么去面对现实中的你。” 严月不语,睁着一双含笑的眼睛盯着上方的男人。 这人的心,总算是被她给摸透了。 方西乔叹息一声,直接翻身躺倒在床上,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没了禁锢的严月连忙从床上起身,伸手理了理褶皱的衣服和凌乱的头发,冷静下来的她,突然想起前面方西乔的话。 “方先生,你为什么要喝酒?” “因为想喝。” “可你的病是不能喝酒的。” “心里烦。” “为什么烦?” “……” 041、我又不是一尊佛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严月没有得到回答,因为醉酒又折腾过一番的方西乔睡了过去,那均匀的呼吸声真是让她没有了法子。 平日里看着那么理性又斯文的男人,竟也能这么折腾。 得不到回答,她也不能硬去要,弯腰为方西乔盖了被褥,转身要走的时候,她的手腕又被抓住了,她笑了,但是无奈的笑,心里也起了捉弄之意,准备转身用前面那个问题来吓吓方西乔。 “方先生,你为什么烦到要喝酒?” “……” 依旧没有回应,可方西乔闭着眼睛,也并不像是装睡。 “方先生?” 严月也不再去执着那个心中早已知道的答案,抽手就想走,可她根本抽不动半分,叹了口气后,她只能就近坐在了床下的地毯上,后背靠着床,左手边就是台灯,想要起身去把窗帘拉上,可手总是还差那么点距离才能够到窗帘。 她看了眼落地窗外,幸亏今晚不是满月,也幸亏这梧桐市在夜里虽不喧闹,但也会有商家灯火通明到凌晨四五点。 所以不拉窗帘,也没什么可怕的。 手被方西乔牵着不放,有人在寒夜暖手;望着窗外,也有人为黑夜行走的人点亮一盏灯。 她回头看了眼熟睡的方西乔,柔和的台灯光给这个男人的轮廓镀了一层光,也让这个男人平添了一丝孩子气,因为她突然发现方西乔的睫毛很长。 凌晨十二点的时候,白正微信给严月发来了消息,严月看着那对话框里的黑字,感觉心都漏跳了一拍,要是她拒绝的话,不会直接就把她赶出团队吧? 半小时过去,她还是握着手机不知所措,那一大行字,太让她心慌,犹豫、磨蹭、害怕。 严月焦虑到了凌晨一点钟,当她下意识的握紧方西乔伸手抓自己的那只手后,还是决定先去面对。 仔细斟酌一番后,一个一个字的打着,因为是单手,所以打了有足足十几分钟才好。 最后白正回了个语音,语音里的语气调侃又随意,没有半分尴尬:“如今你手里可有我出糗的证据了,就不需要再整日担心说错话,而怕我了吧?怕了我整整六年,我妈和陈语那几个都怀疑我私下对你做了什么。” “不是怕,是敬畏!”严月打了行字回过去,字里行间的语气也不像以前那么拘谨。 白正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表情后面还跟着一行字:“我又不是一尊佛,用得着你来敬畏。” 严月看着屏幕笑出了声,意识到身后床上的人动了后,她赶紧收起笑声,也把手机收了起来。 爱情方面与工作方面都算是圆满了,今夜对她真是美好。 白正那边看着没有再回复的聊天页面,心里也算是松了口气,让他无奈头痛了六年的工作关系也算是解决了,洗了澡就去睡了。 严月趴在方西乔的床边睡着了,五点多才从朦胧中醒来,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有了一丝的亮,天边也翻了鱼肚白。 她抬头转了转脖子,静下心来看着眼前的方西乔,一醒来就能瞧到这个人的感觉就像是…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吸糖浆一样,糖浆的切口被你弄的很小很小,只能用嘴使劲吸,才能把甜甜的糖浆吸到嘴里,虽然这样不能一次性甜个开怀,可这样的话,就总是有甜会源源不断的渗入到嘴里。 可以甜很久很久。 一夜过去,方西乔也不再抓她抓的那么紧,她小心翼翼的尝试把手抽走,成功后就关了台灯,而后轻声关门出去了。 严月直接进浴室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又开始去收拾着厨房吧台那边的啤酒罐,她数了数,足足有十几二十个瓶酒罐,她拎着塑料袋看了眼方西乔的房间,眼中蒙上了一层浓郁的担忧。 理智过来后,心中的那些甜也全都没有了,再烦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而去喝酒。 方西乔走出房间的时候,见到餐桌上摆满了清淡的菜,而严月围着围裙正在厨房吧台那里忙着什么,方西乔去卫生间洗漱完出来,严月也已经双手端着砂锅走到了餐桌旁。 “方先生早。”严月抬头看了眼方西乔,然后又垂下头,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可以过来吃早饭了。” “早。” 方西乔松了口气,他原本还在担忧昨晚那个梦是真的,见严月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可当严月手捧着一碗汤递给他,笑嘻嘻说“方先生喝汤解解酒”的时候,他的心又悬在了嗓子眼里,他全身的肌肉都在紧绷着,连喉咙都不由得干了起来。 他想起了昨晚的那个吻,他吻完后还蹭着女子的嫩唇说了句“真甜”,难道昨晚关于眼前这个女子的一切都不是梦吗? 方西乔接过那碗汤,开始旁敲侧击:“你昨晚回来是不是见到我发酒疯了?” “没有啊,我只是见到了厨房那边的啤酒罐。”严月拣起桌上的筷子,“方先生是有什么烦心事吗,怎么喝那么多的酒?” 方西乔想起昨晚梦里的严月也问了差不多的问题,他喝了口汤,答的有些他自己都不信:“见网上有偏方说,喝酒能让老年痴呆变好,所以就试了。” 严月憋着笑点头,当初是谁一语否定的跟她说“阿尔茨海默症目前来说是不可逆的,临床缺乏有效的治疗方法,药物只能达到延缓效果,很多药物到了第三期也会失败,所以你的假设超出了一定的逻辑范围”。 两人简单用过早餐后,就一起去了写字楼,严月依旧还是在地铁站下的车,然后走路十几分钟到写字楼。 方西乔到了写字楼后,就直接进了白正的办公室,何齐来了,要开始商议往团队注资了,那就意味着他们游戏的内测也快了。 到了梧桐市的李欣也开始轰炸严月的手机,严月下了班后,马上就跑去了李欣在梧桐市开的麻辣烫店。 刚到店里,严月就见到李欣在训斥着店员,但李欣一见到身后站着的严月,立马忘了正事,直接跑过去抱着严月,眼里泛着泪光:“可算是见到你了,我们都要一两年没见面了吧?想当初读书的时候,我们隔着那么远,也没有钱,可总能见面一两次,现在什么都方便了,见面倒是越来越难了。” “那还不是你这个大老板太忙了,连锁店都要开到各地了吧。”严月点头,伸手擦了擦李欣的眼角,因为当年的事情,李欣变得十分依赖她,不是非她不可,而是有她在身边,李欣会觉得很有安全感,后来李欣有了何齐。 李欣笑着嗔了眼,拉着严月坐下:“我这次过来可不止是开店的事情,是想问问你那合租室友的事情,我一直都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严月把玩着桌上的纸巾盒,“难道你是想看到我横尸公寓才放心?” “呸呸呸!”李欣连呸了三声,“可别说这样的话,举头三尺有神明,小心真给应验了。” 严月也伸手捂住了嘴,然后左右看了看:“小圆那孩子这次没跟着你们来?” 李欣起身去吩咐着店员去煮麻辣烫,听见严月的话,摇了摇头:“上学呢,她倒是想来,整天都嚷嚷着想见你这个干妈了,你要是想了,就自己过去C市见。” “资本家还真是不会体恤人,我忙着工作,哪里有时间?”严月吸了吸鼻子,已经闻到麻辣烫的香味了,她读书的时候最好这口,李欣也喜欢吃,所以就直接定下了开麻辣烫的志向。 李欣又把话题拉到了正道上:“趁着我来了梧桐市,哪天把你那合租室友约出来一起见个面?” “你以为是见家长啊?”严月想都不想,直接回了话过去。 李欣生叹了口气:“不见也行,不过你跟一个男的合租,我总得让你小姨他们知道,还有你表哥,他是警察,先知道比较好,以后出了事情,也能……” 严月最后只能答应下来,要是让她小姨他们知道,她和高教授夫妇的儿子住在一起,可能她就回不去了,一回去必会各种办法逼着让她和方西乔结婚。 方西乔也难逃一劫吧。 老一辈的思想就是这样的,孤男寡女的都住在一起了,可不得负责任。 在李欣饱餐一顿麻辣烫后,严月才回到了公寓,她到了公寓的时候,方西乔正在握着水杯吃药,她吃了麻辣烫,莫名有些心虚的躲着方西乔走。 “吃了火锅?”方西乔喝了口水,把药吞咽下去,像个揪到学生犯错的老师一样,直勾勾的盯着想逃过去的严月。 严月摇头,打算顽抗到底:“没有。” 方西乔走近了几步:“闻到了你身上的味道。” 严月认命,她忘了散味道:“没吃火锅,只是吃了麻辣烫。” “你的病不能吃。” “那你昨晚还喝了酒。” “……”方西乔微抿着嘴角,“因为我喝酒,所以你吃了麻辣烫?” “方先生喝酒是一回事情,我吃麻辣烫是一回事情。”严月摇头,虽然她今晚吃麻辣烫,确实是受了昨晚方西乔喝酒的鼓吹。 她说这话的本意是不想要方西乔因此自责,可到了方西乔的耳中,早已被理解成了另一种意思,他以为女子是想话里也彻底撇清和他的因果关系。 因为…所以,这种因果关系。 042、吻的味道,甜甜的,还有清香味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方先生,你明晚能不能去见一下我的朋友?”严月刚把药从白瓶子里倒在手心上,见方西乔要踱步回房,突然想起了要命的正事。 方西乔停下脚步,蹙起眉峰,甚是不解,只觉得见对方朋友这种事情好像不属于他们现今这种关系。 严月以为方西乔是不愿意,所以立马局促的开口解释:“是我朋友知道我和方先生一个男人合租在一起,不怎么放心,所以想要见见方先生,不过方先生不方便去也是没关系的,我能应付好她。” 她确实是有办法应付好,但李欣那人交际广,自然也有各种法子知道和她合租的人是谁,所以在麻辣烫店的时候,她才应下让李欣跟方西乔见面,坦坦荡荡总比遮遮掩掩来的正直。 “明晚哪里?”方西乔的话解了严月的局促,带着玩笑的口吻说道,“朋友会担心是正常的事情,我明天要是不去,那可能你朋友会夜夜难眠了,还可能会把我想象成一个禽兽的样子吧。” 严月忍不住笑了:“我那朋友把我放在心上,所以明天可能会像审犯人一样审你,方先生可要多多担待。” 方西乔抿笑点头,视线落在严月粉嫩的嘴唇上,只觉口干舌燥,不着痕迹的咽了咽口水,他的脑海中又泛起了昨晚那吻的味道,甜甜的,还有清香味。 不过只是梦,怎么就让他这么忘不了了,如果能真的吻一吻那张嘴唇,他可能会彻底抛去理性和人性,哪怕是犯罪,也要尽情一尝那嘴唇真正的味道。 当这个危险的念头在脑海中产生的时候,方西乔当机立断的转身回房,让自己与身后的“甜美”隔绝。 第二天晚上,方西乔跟着严月一起去见了李欣,李欣见到了方西乔,满脸的惊喜,赶紧上前握手寒暄:“方律师你怎么也来了梧桐市,我一直都想打电话当面跟您道谢来着。” 方西乔也只是诧异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半年前定居在了梧桐市。” “那方律师要是不忙,就一起吃顿饭吧,老何也要来。”李欣看了看严月,“刚好我闺蜜也在梧桐市工作住着,以后我闺蜜可能还需要方律师多多帮忙。” 方西乔两年前为她家里打赢过一场官司,没有让艾欣投资公司被她公公的私生子抢去,所以她和何齐的心里一直是感激着,也盘算过要把介绍这么一位青年才俊给单身的严月认识,毕竟是知根知底,严月这么多年也没交男朋友,肥水不流外人田。 严月和方西乔面面相觑的对看了一眼:“我在梧桐市住了十年,而且...方律师就是我的合租室友。” 后面何齐来了,严月才知道何齐和方西乔也是认识,在昨天见面的时候就已经寒暄过了,何齐是方西乔的学长! 何齐当年也是学法律的,不过毕业后才做了两年的律师,他的父亲就突然去世,父亲的私生子也登堂入室的来抢家产,是方西乔帮忙打赢公司抢回来的。 吃完饭后,方西乔和何齐还在谈着事情,严月被李欣拉着出去外面买东西的时候,想起前天晚上的事情,还不放心的对方西乔嘱咐了句“不要喝酒”。 当严月看到李欣那一脸看透的笑后,她就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这哪里是出来买东西,是想要审问她。 “可以啊严月,你这哪里是合租,分明是同居。”李欣揽着严月的肩膀,叹了口气,“不过也好,方律师是个值得你交心的人,你怎么不早说是和方律师合租的,我先前还一直不放心来着。” 严月拍了下李欣的手背:“是合租,同居是要发生性关系的关系,而我跟方先生纯洁无比。” “得了吧。”李欣满脸的不信,“吃饭的时候,方律师只要一个眼神,你就不敢夹辣的菜,转道去吃你最讨厌的白菜,而你的一个眼神,就让方律师推掉我家老何递过去的酒,端起白开水喝,被我家老何拿着调侃也只是笑。” “因为我在戒辣,他也在戒酒,互相监督。” “当年你说你想要减肥,让我监督你不准再吃垃圾食品,结果我一管你,你就对我怒吼了,用各种道理来噎我。”李欣白了一眼,她跟严月认识十多年,真没见过倔脾气的严月还能有服帖的时候,“你爱的人才能管住你,人类都是只乐于被自己爱的人管着,真正的爱一般都是体现在细节上,大喊大叫的爱大多一拍两散,像盘沙子一样,风一吹就散了。” 比如李欣的初恋,比如严月的初恋。 严月眨了眨眼睛,没说话,因为这些细节她是注意不到的,她只是觉得很正常,因为从合租的那天起,他们就履行着监督对方的责任,刚开始的那一两个月,严月为了不麻烦方西乔,所以一直克制着自己想要破戒吃辣的心,无辣不欢的她真的不是一个能管住自己嘴的人,哪怕明天就要死了,她也必须要让自己大饱口福一顿。 任谁都管不了她。 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已经开始乐于享受这样被管着的感觉,被方西乔管着的感觉。 只是因为她的一个眼神,方西乔就不喝酒,坦然去接受不喝酒而被人调侃嘲笑,这能体现出爱吗? 好像是能的,她妈劝她爸不喝酒的时候,有外人在就骂骂咧咧的,要是没人在就直接摔酒瓶摔碗筷,有人在的时候她爸是觉得被拂了面子。 可方西乔本来就是个对自己要求严格的人,即使没有她,也不会喝酒,而她只是因为前晚的事情,所以下意识的看向了何齐递给方西乔的那杯酒。 而方西乔的一个眼神,她也能改变自己的口味,忍住自己的欲望,放下自己的倔脾气。 原来是因为爱,很多爱都在细节上。 严月开始沉思想着,她和方西乔的一点一滴,在想究竟是从哪里开始,她就开始对方西乔产生了异性之间的感觉,可是想了很久也没想到。 她也想不到方西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不一样的,因为如果不是方西乔醉酒的那晚,她根本就不会知道一直对她亲疏有别的方西乔,原来还会因为她而吃醋醉酒,抛弃自己的良好习惯和作息。 “努把力,让我当回干妈,小圆一个人也是很孤单的。”李欣走进便利店后,直接就去拿了杜蕾斯,然后递给了严月,“不过婚前还是先别要。” 严月只在大学的时候交过一个男朋友,那时候也没到这层关系,她看到李欣递过来的东西,脸立马就红了,赶紧走远:“真的只是室友,也没有你递过来的那种关系。” 李欣也没有扔回去,而是直接扔到了购物篮里,严月不需要,她需要:“那你们就是互相喜欢,但还没有互相戳破了?” 李欣坚信严月和方西乔两人有猫腻,绝不会是普通朋友和室友的关系,哪有室友关系被他们过成了妇唱夫随的样子。 严月低头看着其他商品,没回话。 李欣只当严月是默认了,叹了口气:“你都二十八了,方律师也三十一了,怎么两人还跟学生一样玩双向暗恋,你们可都不年轻了,还不赶紧戳破中间那层窗户纸,睡在一起?” “要顾忌的东西很多,哪有那么简单。”严月说话了,正式默认刚刚李欣说的话。 “还有什么要顾忌的,你们这个年纪才是最好的,父母也不敢反对,因为一反对,你们可能就得四十才结婚了。”李欣也不挑选东西了,看着严月,“而且你这么优秀,方律师也这么完美,家长也没什么好反对的,该是拍手称赞都还来不及。” 要是严月和方西乔在一起,最不用愁的就是严美慧和林晓丽那里,两家的家长是早就对他们的在一起暗中赞许了。 可严月顾忌的不是这个,她顾忌的是自己的病,她想等这次内测完,她去医院检查治疗完后再说吧,要是她痊愈了,到那时候就算是方西乔不跟她表白,那她也要直接冲到方西乔面前告白的。 她这一两个月感觉不到什么异样,应该是没有严重,还在控制范围内。 “你不准备给小圆生个小妹妹或者小弟弟?”严月瞟了眼李欣购物篮里的那两盒东西,“与其指望我,倒不如你自己努力努力让小圆不孤单。” 李欣叹了口气:“老何也想生一个,可小圆不答应,更何况在三年前,我和老何结婚的时候,都答应过小圆那孩子不会再要别的孩子了。” “你家老何倒是个好男人,当初我以为他答应小圆那个无理的要求,只是哄哄孩子的,没想到这三年还真履行着。”严月点了点头,低头瞧着手里的健胃消食片,然后随手就扔进了购物篮里。 李欣也笑了,不过那笑是幸福的笑,她当初带着何圆秋一个人在外打拼开店,何齐是投资她的人,然后就这么在一起了,不过何圆秋那孩子虽然答应他们结婚,但要他们两个大人摁手印以后不准再生孩子,这样的要求连李欣都无法接受,更何况何齐还是一个男人,怎么也是需要有个自己的孩子,何齐还有着自己的家族产业,需要有人去继承。 但她的女儿又是她的命,她可以答应女儿所有的无理要求,而何齐没有义务答应,所以她本来打算跟何齐分手,让何齐再去找个自己喜欢的女人过日子。 可何齐不答应,竟然点头答应了何圆秋的要求,还让何圆秋跟了他的姓,说以后他的公司自然是要他的女儿来继承,不用愁没人继承。 “但最近老何要过35岁的生日了,中年危机感越来越重,也突然开始想着要个孩子了。”李欣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也挺愧疚的。 因为何齐试着侧面问过何圆秋的意愿,然后何圆秋那孩子整整一星期没理他,还要李欣也不理。 严月闻言,暂时从商品上挪开视线,抬头看着李欣,不过随后又垂下了脑袋,这件事情她不好说话,也不好发表意见,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当年李欣生孩子的时候,还是她守在产房外看着何圆秋被抱出来的,她把何圆秋当成了自己的孩子,这件事上她肯定要偏袒,不过她现在处于奔三的年纪,确实也能够理解何齐的中年危机感。 “反正我是跟老何说,小圆点头了,那我是怎么也愿意给他生孩子的。”李欣嗤笑了声,谁让何齐当年要应下何圆秋的要求,说到孩子,她担忧的看着严月,又把话题绕了回去,“你这个年纪也该生了,再过去可就是高龄产妇了。” 严月拿着东西过去结账:“小圆出生的时候,是谁握着我手满脸泪痕的说,小圆以后是我们两个共同的女儿?” 李欣也拿着东西赶紧走到收银台那边,和严月就挨着站:“那你总得有个另一半在身边吧,孩子长大是要远飞的,你难道就舍得以后我家小圆整天陪着你这个老太婆转啊。” “小圆要是愿意,那我这个老太婆就舍得。”严月拿出手机扫码付款,笑道。 李欣笑着摇了摇头,付款提着东西和严月一道走出去,还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严月兜里的手机响了。 043、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才等来一个她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是方西乔打过来的电话,他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手机听筒传来:“我那个学长想问一下,你和何太太去了哪里,我们已经吃完了,现在正在店外的马路上站着。” “陪着他的那个何太太出来买了点东西。”严月只买了一盒健胃消食片,所以一只手直接握着药插进了大衣兜里,还有一只手拿着手机插进耳边的发,和方西乔说着话,也跟着方西乔的笑声一起打趣着,“现在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让何老板稍安勿躁。” 李欣听见自己和何齐的名号出现在他们的谈话中,不由得听的更仔细了,不过她总觉得她和何齐并不是这场通话的主角。 方西乔又说了几句话,也应了几句话,然后在挂了电话没几分钟后,他们在那一条街道上远远的碰到了,只见到方西乔一人独自站在那霓虹灯下,笔直的身影被灯光投在砖地上,他一只手拿着手机,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的划过屏幕,脑袋也微微垂着看着手机屏幕,另一只手则是插在了裤兜里。 严月一路走过去,还隔着一些距离的时候,方西乔突然抬头往她这边看过去,那眼里先是迷茫,而后泛起淡淡的笑,好像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等了一个世纪,等了一生,才等来一个她。 方西乔见到严月和李欣走近,也把手机收了起来,对着李欣说道:“学长今晚喝的有点多,我扶他在我车上睡了,嘴里一直念叨着何太太。” “真是麻烦方律师了。”李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走到马路边的那辆车旁,“可能还得要麻烦方律师帮我扶到我那车上去了。”在走的过程中还把车钥匙掏给了严月,“月亮你帮我把后车门开一下。” 严月走过去开好后车门的那一瞬间,方西乔也已经扶着喝醉酒的何齐到了车门前,李欣在旁搭手扶着,好不容易让何齐躺好在后车座的时候,李欣关上车门,道了别,就开车走了,她要回去给她家老何醒酒。 李欣开车的时候,突然抬头看了眼前视镜,眼里划过一丝欣慰的笑,后车座的那个人都已经醉到都睁不开眼睛了,怎么还会问起她去了哪里。 看来,她家月亮还真不是单相思。 李欣走后,就只剩下方西乔还站在那些路灯中,不过方西乔在侧过身子看着跑进吃饭那家店里的严月,严月在里面跟老板说着话,但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 他突然也有些无奈的低头叹了口气,前面要吃完饭的时候,一直被何齐缠着说话的他才注意到严月不见了,本想打电话问的,可何齐在不好打电话,好不容易等何齐醉到睡着了,他迫不及待的就把电话打了出去,听着呼叫铃声响起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 后悔来不及了,因为那声让他心底泛起涟漪的“方先生”已经在耳边了,他情急之下就拿何齐夫妻做借口了,如今想来也是挺烂的,漏洞百出,何齐喝的醉醺醺,哪里还能问话,即便是能问,那怎么也会是他自己打电话问。 “消消食吧。”严月把兜里的健胃消食片递了过去,她记得阿尔兹海默症吃八成饱是最好的。 方西乔有些惊愕的看着严月手里的那杯水,竟然是为了让他吃药消食去跟店家要水,他漫不经心的掩藏起兴奋,接过消食片,从药盒里拿了两片药出来,严月也贴心的马上就把手里的水递了过去,同时也伸手去拿方西乔手里的药盒。 方西乔也完美无缺的配合着严月的动作,这杯水是温的,却也不是太温,喝入嘴中的时候,还能感觉到一点“烫”,暖暖的热流让他身心都舒服了许多。 喝完水后,方西乔走了几步,将手中的纸杯丢进了路旁的垃圾桶里:“你的病…” “游戏内测后,我就准备住院治疗了。”严月抿了抿嘴,不过她还是想选择保乳方案治疗。 方西乔松了口气:“已经启动注资程序到你们团队了,所以你们的游戏大概在十一月上旬就能内测,不过进入十一月,你可能又要天天加班了,会很辛苦。” 严月算了算日子,今天是十月二十几号,那就没多少日子了,时间可过的真快,游戏内测完,什么就都有定夺了,她的工作、她的爱情、她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就等内测后了。 一直到十一月初,严月都感觉不到有多忙,到十一月初三的时候,游戏正式进入到封包的阶段,所有人都开始忙了起来,脚不沾地,人不离公司,全都埋头苦干着,她和方西乔也基本是见不到几面,因为方西乔在十月底的时候就完成了劳务关系,然后离开了,听说是教过他的教授来了梧桐市,要他帮忙梳理一件大案子,也不知道究竟是有多大,反正有时候严月回到公寓,公寓里是漆黑一片。 11月6号,资金已经到位,何齐也回了C市,但李欣还继续留在梧桐市,没有跟着一起回去,严月问过,李欣只说她想亲自看一下梧桐的分店,严月每天忙的昏天黑地,也没多想什么,但她是怎么也不会想到李欣留下来,是在为她的终身大事忙活着。 中午的时候,方西乔穿着一身正装开车到了赴约地点,走的步伐有些急,他是挤着时间从检察院出来的,因为李欣打电话跟他说,想要一起聊一聊严月的事情,他听着李欣的语气很郑重和严肃,所以以为是严月患病的时候被李欣知道了,也放下了手头的事情,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麻烦后面何太太的时候尽快说,我时间有限。”方西乔刚推门坐下,看了眼腕表,立马先歉意开口,“最近太忙,抽不开身。” 李欣笑着点头,方西乔一路急匆匆的模样她看见了,看来是严月的名字把方西乔约了出来,她舔了舔嘴唇,也把先前想好的弯弯肠子给摒弃了,直接开门见山:“方律师对严月是什么想法?” 方西乔弯腰去拿桌上玻璃杯的手顿了顿,而后又若无其事的拿起水杯喝了口水:“如果何太太是担心我会伤害到严月的话,那我会说我没什么想要害她的想法。” “我是说方律师喜欢严月吗?”李欣用小勺子搅了搅咖啡,还不忘抬眼观察方西乔的表情。 可惜的是方西乔始终没有什么表情,沉寂了半刻,方西乔笑着点头,像是当初面对他养父母那样坦荡的承认:“喜欢,也可能已经变成了爱。” 李欣愣了愣,她没想到方西乔会这么坦白:,她倒不知道该要怎么接话了“那你和严月现在是怎么回事,就打算一直维持室友关系下去?” 方西乔没说话,因为这不是他能决定的。 “方律师,你是有女朋友了?”李欣觉得方西乔是默认了,深吸了口气,想到电视据里的那些桥段,“还是和妻子感情不和?” 方西乔拧眉看着李欣,后面想到了什么,异样的眼神渐渐变淡:“我喜欢严月只是我的事情,没有想过要拿这件事情去烦她。” “互相喜欢哪有什么烦不烦的?”李欣十分不解的,摇头说道。 她以为严月是抹不开面先戳破她和方西乔之间的那层窗户纸,所以才想着从方西乔这里突破,可这两个人…都有点怪。 方西乔闻言看着李欣,还没细想李欣的话,手机就进来了电话,他看了眼来电显示,顾不得什么礼仪,不敢耽误片刻的就接了起来:“嗯好知道了,我马上就来。” 电话打完,方西乔起身朝李欣微微低头,说了声“抱歉,我工作上还有点事”,然后又快步走出了咖啡店,目标明确的开门上了车,脚踩油门离开。 在检察院下车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李欣在咖啡店最后说的那句话,互相喜欢? “方律师。”还容不得他多想,等在检察院外的人已经打断了他的思绪。 方西乔摁了下车的遥控器,锁好车门后,朝检察院走去:“张检察已经来了吗?” “来了。”跟在身边的人回道。 方西乔也没再说什么,直接走进了检察院五楼的一间办公室,这里是他研究生同学工作的地方,研究生毕业后,他做了律师,这个同学来梧桐做了检察官,他当年本来也能做检察官的,但因为生父,他放弃了机会。 如今他倒是挺后悔的。 “西乔你来了。”穿着检察官职业装的一个男人看向门口,这人叫张鹏,目前负责公诉毒枭段伟的案件,“赶紧过来,又发现了一件事情。” 段伟这人,常年来往缅甸、老挝和中国,违法持有三国国籍,因为案件麻烦,张鹏求助了他们的研究生导师林教授,林教授年轻时候不比方西乔差,但林教授身子骨不好,住院治疗,林教授又跟张鹏推荐了在梧桐的方西乔。 方西乔快步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张鹏也把桌上的东西推给了方西乔看:“这是最新发现的段伟的违法记录,他不止是贩毒,他还放利息很高的高利贷,曾在地下开办大型赌场。” “毒、赌、嫖,他都涉猎了。”方西乔看到了公安最新递交上来的案件报告,“那已经可以直接提起公诉了,不过握有这么多的证据,还不准备提起公诉,是有更大的料?” 张鹏点头:“他还贿赂政/府官员,多名政/府官员都被他贿赂过,所以才得以如此逍遥,这件案子很复杂,我们检察院也必须介入,并且…” 张鹏翻了一页,指了一处地方:“你生母王泉雯也被一名证人看到,和段伟关系亲密的出现过在边境。” 方西乔眼睛一直盯着那页纸上,没有说话。 “西乔?” 044、只要女人很可爱那就足够让人去喜欢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方西乔绷紧心弦,这件事他知道,林教授之所以推荐他来协助,就是因为看到了他生母出现在段伟的案件中。 他生父曾是林教授的学生,所以林教授知道他原生家庭的事情,也知道他一直在找生母。 只是前面几天都只是模糊的描述,今天却是清晰的证词和照片,是段伟手下的供词,他找了那么久的生母,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再出现在他面前的。 “不过听公安那边说是一个姓苏的男人把你生母送给段伟的。”张鹏收回文件,“那个男人在段伟赌场赌博,然后欠了段伟的一笔巨债。” 方西乔抿嘴,他在孤儿院的时候,听那些人说过,说他生父死了后,他生母马上就跟着别的男人跑了,那个男人还有家室,后面那个男人的老婆也被逼得自杀了,只有一个独子可怜的活着。 因为这样,所以他始终都对世界存有一丝没有理由的善意,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因为他生母而家破人亡,他身为儿子需要弥补,只是这些年一直都找不到那个家的孩子,就算是找到了,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去弥补,只怕看到他后,会让那个孩子更加伤心,所以他把所有的愧疚弥补给了社会。 他觉得只要自己一直这样下去,总会自己的愧疚和善意给弥补到那个人身上去的。 “我知道了。”方西乔最后只说了这一句话。 处理好剩下的事情后,方西乔就回了公寓,这是几天来他第一次这么早回来,实在是太累了,紧绷神经的坚持了这么久,真的是太累了,从林教授说在一件案子中见到了他生母的名字起,他就一直紧绷着神经,怕是真的,又怕不是真的,二十年的寻找太累了。 结果出现的时候,他忽然觉得是不是真的都不重要了,其实他也没有多少的伤心,只是觉得二十年来的那个气球被人用一根针给戳破了,不是突然爆炸,而是透过那个针眼一点点的泄气,没有什么大喜大悲的情绪起伏,只是感觉到身心疲惫,这些年来的疲惫全都袭来。 方西乔站在检察院门口,伸手捏了捏鼻骨,他现在太累,所以放弃了开车的想法,直接坐了出租车回去。 刚回到公寓打开门,就看见严月坐在沙发上,右脚弯曲着放在沙发上,红肿到已经有一个香瓜大的脚踝处让人不能去忽视。 听见开门声的严月也抬头看向方西乔,两人面面相觑。 “发生什么事情了?”方西乔把钥匙放在玄关处,换了鞋赶紧走到客厅,整张脸已经拧在了一起,有心疼,眉眼间还带着一些愠怒,“被车撞了?” 严月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不小心崴了一下吧。” 方西乔吸气:“能崴成这样?” 严月眼神闪躲,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今天去白正办公室汇报工作的时候,白正突然看着她脚踝,然后就让她先下班回来休息,说晚上不用她加班,明天收拾好再去上班。 白正那副表情让她直觉得自己是不是骨折了,但其实她一点都感觉不痛。 “我去找红花油,你手上的那药不能用于这种伤情。”方西乔看到严月心虚的眼神,也没再继续问,直接去医药箱找了瓶红花油出来,转身看向严月的时候,严月已经乖乖的把手中的药扔在了茶几上。 严月见方西乔走过来,准备伸手去接那瓶红花油,可方西乔并没有要把药递给她的打算,而是直接坐在了她旁边,红花油倒在自己手心里后,轻轻抹在她红肿起来的脚踝处。 温热的手掌覆在脚踝上,严月只感觉心里一阵酥麻,犹如电流过了心房一般,脚背弓起,脚趾头抓着柔软的沙发。 方西乔不明所以的抬头看严月,严月也咬着唇,隐忍着自己的感觉,把视线落在脚踝上的那双手上。 见严月咬唇,像是要堵住某种情绪从嘴中出来,低头轻轻按摩的那一瞬,嘴角勾起一抹深笑,可爱。 他不是文人亦不是学者,不会用最精美的辞藻去形容一个女人,他只是觉得只要女人很可爱那就足够让人去喜欢。 就像是果冻一样,想让人一口吞入腹中。 “你自己可以吗?”方西乔手上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但还是问了出来,以另一种办法在征求严月的意见,手上的动作也尽量轻柔, 严月微楞,她的脚踝被这个男子揉按的很舒服,她不好意思的要收回脚:“如果方先生有其他事情要忙的话……” 她未说完的话全都在黑白分明的瞳仁里,方西乔正伸手轻轻抓住她要逃离的脚,因她脚踝受伤,所有方西乔只是轻轻抓住了她的脚背,那宽厚的手掌托住了她的脚底。 方西乔笑着说:“我没有什么事情要忙。” 严月也忍不住笑了,却是带着颤音的哭笑不得:“痒…” 她的脚底十分嫩,最经不住人的碰触,只要被碰触,她就能感觉到那阵在心里挠不了的痒。 “抱歉。”方西乔放手,继续揉按着。 严月摇头,原先的笑意还没有从声音里散开,还略带着一些玩笑的语气:“方先生你曾经是中医吗?” “嗯。”方西乔抬起眼皮子,看了看严月,知道严月是在打趣他的手法娴熟专业,他也没澄清,接着就说了下去,“其实我是中医专业毕业的,后面觉得律师上法庭挺帅的,就去做律师了,结果做了没两年,就不得不告别律师行业了,没想到现在因为又做回了老本行。” 严月眨了眨眼,满脸的惊愕,随后是仰慕:“非法律专业的还能在业内做到不败传奇,怪不得那些学生都以你为偶像。” 她忽而又想到了那天晚上的陈彩。 “有时候觉得古人那般吹捧月亮,以月亮为题写诗也是有道理,月亮挂在天上真的很皎白,纯洁无暇,不知世事。”方西乔抬眸,凝神看了严月许久,嘴角压不住的往上扬。 严月偏头看了眼窗帘,窗帘被她拉的很严实:“方先生是从哪里看到月亮的?” 方西乔笑着不语。 严月想到刚才方西乔说“月亮”的时候是瞧着她说的,而她的小名又叫月亮,虽然方西乔没有那么喊过她,可是李欣和陈语总是成天这么喊,她不信眼前的男人会莫名说那番话。 “从怀城回来的时候,我小姨给我抓了一些中药材让我熬药汤吃。”严月说着就手撑着沙发要起身,“方先生懂中药的话,那能不能帮我看看?” 方西乔还没说话,他手中的那只脚已经被严月抽走,严月也已经下了沙发,单脚蹦蹦跳跳的往厨房那边去,方西乔无奈的叹了口气,就坐在沙发上看着不远处严月灵动的身影,和严月聊了会天,相处了一会儿,他原先在检察院捡来的那些烦闷好像也已经随之消失了。 “就是这个。” 严月又一蹦一跳的回来,最后只差那几步路的时候,她有些心急的把受伤的那只脚放下了地,想要走过来,可脚刚用力走了一步,她就痛到呲牙咧嘴,整个身子也直接扑向沙发那边。 方西乔瞧见,眼疾手快的伸手捞了一把,严月就那么稳稳当当的落在了他有力的手臂上:“你脚踝被活络了经脉,所以你现在已经能感觉到痛了。” 严月手撑着沙发扶手,坐到沙发上,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角,她好像记得脚踝是怎么伤的了,是那晚方西乔喝醉的时候,她跑的太急,崴了脚,那时是很痛,可那晚的甜很快就让她忘了脚上的伤,第二天走路的时候,脚还没有肿起来,后面可能是她走多了,那些经脉被堵塞了,脚也就开始肿了起来,那些痛感也因为堵塞而消失。 严月想着的时候,手已经在打开牛皮纸袋了,她伸手进去拿了一个中药材出来:“这是什么?” “黄芪。”方西乔只看了一眼,“治疗气衰血虚之症,也有缓解体质虚弱的作用。” 严月不服气的再拿出一样。 “天南星。”方西乔连思考的时间都没花,“燥湿化痰、祛风止痉、散结消肿…”视线不经意的挪到严月的脚踝上,笑了笑“倒是很适合你现在的状况,听说它还有望成为抗癌的新药物。” 几分钟后,严月颓废的把最后一种药材放了回去,她以前闲来无事的时候有上网搜过这些药材,所以她知道方西乔说的准确无误。 严月问的过程,方西乔始终都在弯腰垂头,揉着严月的脚踝,严月拿出药材不服气的问一声,他就抬眼瞧,而后低头回答,听到严月败下阵来的叹息声,他无奈的摇摇头。 等到揉好后,他松手去拧红花油瓶盖的时候,才说道:“我爷爷是中医,读高中在老家住的时候,也跟着在他的中医馆帮过忙。” “我就知道那个月亮代有所指。”严月耷拉下去的嘴角立马就扬了起来,但也埋怨的嘟囔了句,“不过我就是小名叫月亮,我都二十八了,怎么可能还是纯洁无暇,不知世事…” 方西乔起身把红花油放回医药箱里,刚走到厨房水槽那里,就听见女子的声音传来,他把手伸到水槽那里去洗:“总有一些时候,你在一个人的眼中会是少女,不受年龄限制。” 他看着两只脚放在沙发上,手抱着牛皮纸袋在认真折叠封口的严月,这时候就挺像的,像是放学回家在认真做手工作业的少女。 “有人在家吗?!”突然外面响起了门铃声。 严月刚站起身,准备去开门,门铃声不见,只有那急促的敲门声,像是要催命一样,连嗓门也大了几倍,她不敢动了,呆站在原地不动。 “有就赶紧开开门!” 045、废了三口砂锅,终于是收手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严月看向厨房水槽那边的方西乔,也不敢开口说话,生怕一出声音就被外面那个“凶神恶煞”的人知道房子里面有人了。 方西乔回了个安慰的笑,擦干手上的水珠后,直接走向了门口,脸上没有任何的害怕和犹豫,伸手就打开了门,然后笑着说道:“您好,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严月偏着脑袋往外面看,想看究竟是谁,可惜高大的方西乔完全遮挡住了外面的光景,她只能隐隐约约的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是一个大婶的声音,比起前面没开门前的大喊,现在和方西乔说话的声音已经温柔了许多。 可能是见到方西乔这样的男人,那人也凶不起来了。 “原来是你夫人受伤走不了啊,怪不得我说这半天都没人开门。”外头的妇女绕过方西乔的身子,透过旁边的缝隙快速看了眼屋内,“那刚刚真是对不住了,我脾气也真是不好,这脑子也不知道多想想。” 严月努了努嘴,哪有半天?敲门声刚响起她便站起了身子,还没挪动半分,就便是那般凶神恶煞的声音了,她几度以为自己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么事情,得罪了哪路大神。 不过仔细想想,刚才外面那妇女也只是声音大了些,这半辈子过来,生活中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需要红着脖子去与人争论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严月叹了口气,伸手去拿茶几上的那本书看,看到一半她就想起了有哪里不对劲,夫人? 她看着背向她的方西乔,她刚才没有注意,不知道这个男人后面是怎么回的,默认抑或是解释? 想来以方西乔的这种性子,哪怕是再喜欢她也不会在两人还没有任何关系的时候,就让她莫名其妙成为他夫人的,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想到方西乔温和解释的模样,她就想笑,她也笑了出来。 可方西乔是默认了的,因为那句话还对妇女笑了笑。 方西乔后面还和妇女说了一些什么,几分钟后才道别关门,转身从玄关处走回客厅的时候,双手间抱着一个纸箱。 “方先生这是买了什么东西?”严月或许知道方西乔为什么会那般不畏惧的去开门了。 “那位阿姨说,这是放在走廊尽头的东西。”方西乔颇有深意的看了眼严月,“她家的那小孙子好玩,一个不留神没看住,她小孙子就跑了出来,差点就被这里面的东西给伤到了。” 严月眯起那双眼睛,又有一件事情让她给记起来了,那几个烧裂了的砂锅,那时候本来是要抱着下去扔掉的,但等电梯的时候临时接了个电话,电梯里没信号,所以就走了几步,到走廊尽头那里去接了。 因为一只手抱的酸,所以就放在了地上,走的时候给忘了。 “没伤到吧?”她捏紧书,有些心惊胆战的,心里也已经盘算着要赔钱,并买些小孩子爱吃的水果牛奶去看望赔罪了。 那小孩子的手多嫩啊,要是破伤风怎么办,因此高烧而生了大病又要怎么办,要是因此丢了命又要怎么办? 越想越深,越想越严重,严月的眉头已经皱的不能瞧了,呼吸都沉重了许多。 方西乔将纸箱放下,见严月的那副模样就知道她又想到了天外去:“那孩子没被伤到,要是伤到了,哪里是三言两语就能把那阿姨给说走的。” “没事就好。”严月立马松了口气,手上的书也因为她松了,而掉了下去。 她刚弯腰准备伸手去捡,但一只大手已经先捡起来递给了她。 方西乔瞥了眼桌上的那个纸箱:“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砂锅碎片?” “碎了吗?”严月也显得有些惊讶,连忙起身要去看,却被方西乔给按住了,方西乔直接把纸箱挪到了她眼前,她伸长脖子看了看,还真是沿着烧裂的那些纹路而碎了一块块的,“我拿出去的还不是碎的。” 方西乔满脸惊愕的看着严月,最后意味深长的看着那只脚踝,眉眼间已经懊悔死了,也能寻到一丝责备的怒气:“你这伤不会是被烫的吧,要是被烫了,那就不能够用红花油。” 说着就要起身,伸手抓住严月的手腕要带她去医院检查。 “不是烫伤的。”严月被拉动了一下,她反手抓住方西乔的手掌,叹了口气,“那砂锅是煮汤的时候,把汤煮干了,然后砂锅就开裂了。” 方西乔皱眉,不信,那红肿脚踝他越看越像是烫伤的,可能是因为见到了最可能的“凶器”,所以就根深蒂固的以为是烫伤。 “烫伤也该起水泡,我脚踝上又没起水泡,而且我怎么可能被烫伤了还不知道疼的,真的就只是脚崴了一下。”严月松手,看着男人宽厚的背,笑了声,“虽然我们有合租协议,但方先生你也不用这么紧张的。” 方西乔或许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起伏太大,他转过身说了句“没事就好”,然后就进了卧室,出来的时候带着睡衣进了卫生间, 严月叹了口气,弯腰从茶几下面找了剪刀和胶带出来,又把装着碎片的纸箱抱到了怀里,简单用胶带封了箱后,又翻找出纸张和一支笔,用笔在纸上写了句“里面是碎瓷片,环保阿姨要小心哦”后,就把带提醒的纸用胶带粘在了纸箱表面。 贴好后,把纸箱又放回了茶几上,这样她明天就能瞧到拿出去扔了。 她拿着书瘸腿回房,路过有水声传出的卫生间的时候,顿了顿脚步,要是刚才再被方西乔继续问下去,她就只能老老实实的把事情原委给说了,但她不太想把那几天的事情说出来。 一个女人连续几夜为喜欢的男人熬汤,结果那个男人不爱喝她的汤,但女人继续坚持不懈又熬了两天的汤,废了三口砂锅,终于是收手。 这样听着,就觉得那个女人实在是有点蠢了,她不太想当故事中那个蠢女人,而且他们现在又没有什么关系,说这些也实在是太不识趣了。 卫生间里的水声停了,严月也赶紧开门进了房间,她刚反身关上房门,卫生间的门也被打开,穿着灰绸质睡衣的男子不知觉的往右边紧关的房门看了眼,去吃药的时候,忍不住的往茶几上那个纸箱瞟了瞟,见到上面的字,嘴角划过一丝笑意。 关了客厅的灯,方西乔就回了房间,按照往常一样去拿了本书看,依旧还是那本沈从文先生所写的《边城》,这本书已经只剩下最后的结局没看了,他刚坐在书桌前,准备翻开看,可最后长叹一口气,起身离了书桌前,直接就脱了鞋上床睡觉。 书还在桌上,凳子也还没有归位,床上的男人也是满身的躁意,让他翻来覆去的入睡不了,寂静的夜在滋生他更多的躁火,怎么也冷静不下来的他只能从床上起身,站在那扇他特地改造的落地窗前,望着外面的灯火和行人。 前面在客厅,严月的那句话让他醍醐灌顶,他们现在只是室友关系,而他却已经越来越无法理性让自己去对待严月了,只要一跟严月接触说话,他就无法抑制的想要把自己的整颗心都给她看到。 以前还能做到亲疏有别,可如今却是举止亲昵不自知,今日连在她闺蜜李欣面前也毫不掩饰的就把自己的心意说了出去,若是被她知道了又该要怎么办? 绵长的夜色,包含了方西乔的躁意,也包含了无数人的夜里矫情和胡思乱想。 之后的十几天里,两人都基本是早出晚归,方西乔一直在检察院协助整理段伟的案子,并尝试再从证词中得到自己生母的消息,只是可惜再也没有了任何的消息,而严月团队的游戏也即将要面临内测,此时她和团队所有的人都需要在写字楼过夜睡觉,直到正式内测后,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他们才能回家好好休息睡一觉。 “加油!”团队所有人一起到外面吃了晚饭,乘坐电梯的时候,关心慧突然喊了一句打气的口号。 电梯里所有人都像蔫了的萝卜菜一样看着关心慧,她的“加油”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电梯门开,所有人又全都井然有序的出去了,回到各自的岗位上继续为后天的内测而加班奋战。 严月看着满脸尴尬的关心慧,伸手拍了拍她的肩,笑道:“这六年来,我们经常加班熬夜的,最近一年来更是如此,大家都累了,实在是没力气再加油了,不过你刚入这行,还是需要好好加油的,把热情一直保持下去。” “可就只有我一个人那么做,好丢脸的感觉。”关心慧跟着严月在最后走出去,满脸都是刚才的尴尬和不好意思。 “可那不证明你这样做就是不对,或者你这就是不该做的。”严月还蛮羡慕关心慧的活力,都这样了还没把她的热情消磨掉,看到关心慧闪亮的双眼,又加了一句,“当然也不能证明其他人就是错的,我们在这个行业待了好几年,长的甚至待了十几年,热情早就没了,工作的时候这里就是一潭死水,你这么热情多好,让我们也能跟着找回一点工作的激情。” 死水就是需要有石子来激起涟漪的,虽然很多人都不说,可连陈语都觉得关心慧平时莫名的热情让她也缓解了疲劳的身心。 “我都跟你说了,这件事情等我工作完后再谈!”这潭死水,除了有关心慧来打破外,现在又多了一个人。 046、有圣人言,话说的多就未必是正义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刚刚那声平地而起的“雷声”让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的看向了张明,陈语也皱眉斥责了句:“张明,你发什么疯?接电话也小点声,大家都累着呢。” 张明这次没有像往常一样,和陈语贫嘴,一定要在语言上争个高地,他只是瞟了一眼陈语,然后就用手捂着手机话筒,起身走出了办公区,进了茶水间去打电话。 所有人也都转过脑袋,继续工作着,实在累了就趴下休息一会儿。 茶水间没多久后,传出了张明打电话的声音,他好像是在与电话那头的人激烈争执着,毛玻璃做的隔间能隐约看到一个人影在急躁的走来走去。 “你能不能别这么无理取闹?”张明说渴了,拿了个纸杯去饮水机那里接水喝,因为被电话里的人烦着,他瞧也不瞧一眼,直接伸手随意怼在一个接口那里接水,之后都没有再说话,屏气听着电话那边的人在说。 等他再开口发声的时候,已经是他的惨叫声,接的水满了出来,滚烫的热水直接烫到了他的手,他刚刚正好是把纸杯怼在了热水的接口下。 他手疼的一甩,纸杯被甩在了墙边,热水也撒了一地,连墙上都湿了一点。 电话那边的人也不知道是说了一句话,将他的烦躁点燃成了怒火,一直克制着、好生说话的张明也直接像个泼妇一样吼了起来,中间还夹杂着一两句脏话:“你能不能给我要点脸啊,你他妈自己好好想一想,我这两年对你怎么样,对你那几个吸血鬼的家人怎么样?我亏待过你半分吗?我有对不起你过吗?除了工作的事情外,我有晚回家过一分钟吗,我被你管的像个孙子一样在外面被人嘲笑,我有说过什么?” 张明本就是市井之人,对这些脏话信手捏来:“你现在倒是好,还学会用我那八百年前的情事来要挟我了,别他妈给脸不要脸,老子疯起来,能让你都没脸做人!” 话说完后,张明气到直接就挂了电话,把手机也扔在茶水间的桌子上,要是他没钱,他是想直接把手机给霸气是摔到地上的,因为不能那么做来解气,所以他的脸上依旧还是散不去的厌恶之意,咬了咬牙,还有对自己瞎了眼睛的恨意。 他真是瞎了自己的这双钛合金狗眼! “他这是怎么了?”在办公区,聚精会神把那番隐隐约约的话给听完了的陈语皱起了眉头,不再是先前的斥责,而是深深的担忧,她这个发小她是知道的,虽然嘴欠,爱损人,嘴上也不饶人,可性格是好的,只见他嬉皮笑脸的,没见过他发过脾气的,除了她读书时候被女同学莫名欺负的那一次外。 严月喝了口提神的茶,那番话她也听到了一些,倒也没有多意外:“大概是家里的事情吧,我见小明哥这十多天来都是这副样子,每天总会接到这样的一个电话,然后就会这样吵起来。” 陈语一脸震惊:“每天?” “是啊。”严月往后靠去,靠着椅背,看了眼隔壁的陈语,“难道陈语姐你不知道吗,你这些天也没请假啊。” 陈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这些天忙里偷闲的准备着婚礼的事情,注意力都一门心思的扑在了婚礼上。” “真的准备在十一月底办婚礼?”严月听到陈语说婚礼日期的时候就觉得不可思议,“忙得过来吗?” 陈语点头:“忙得过来,昨天我老家的父母也一起过来帮忙了,虽然也请了婚礼策划的人,但心里还是不太放心,所以总要亲自去把关,我父母他们来了后,也就没那么累了,办婚礼前就只需要在拍婚纱照的时候累累了。” 说完前面的那些话,陈语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幸福的笑容来,是疲惫也掩盖不了幸福和憧憬,把未来的事情都安排好了的那种幸福:“等这些内测的日子过去后,就抽空和景修去拍婚纱照,然后请年假办婚礼,元旦或者是除夕去度蜜月。” 其实她根本就忙不过来,每天的感觉就只想死,她是想把婚礼留到春节的时候办,但付景修的父母说领了结婚证还不办婚礼,让别人怎么想,她也只能咬牙应了,要是不应,又要提让她辞职的事情。 以前还是伯父伯母,如今成了爸妈,怎么也只能比以前更孝顺了。 “那我就只能让份子钱替我到场祝福了。”严月坐正身子,她的年假已经请来看病了。 陈语撇了撇嘴角:“那可不成,我已经都筹划了好的,让你做我的伴娘,我以前那些玩的好的朋友同学都结婚了,孩子都几岁了,做不了伴娘,没结婚的我又玩不来。” 严月咽下嘴里的那口水,立马又倾着身子问:“我怎么不知道我要做你伴娘?” “现在你不就知道了么?”陈语早就选好了,只是一直忘了跟严月说,这些日子她忙到晕头转向,工作和婚礼,还要跟双方父母周旋,不过幸好还有付景修在一旁帮忙。 严月直截了当的开口:“可我已经没年假了,你还是预备着候选人吧。” 陈语望了眼白正的办公室,有一种阴谋得逞的诡笑:“怕什么,我故意让付景修请了白正做伴郎,白正还好意思不给放假?” 严月笑了笑,她觉得陈语这招挺高的。 陈语还想悄声和严月说话的时候,张明往这边走了过来,陈语立马就把注意放到了张明的身上,看见张明身上的丧气,下意识的就开口了:“和你家那位吵架了?” 刚刚那番争吵里,只要仔细想想,就全是和他老婆才能说的话。 “…不该管的事情就别管。”张明看了眼陈语后,又偏头柔声和严月说,“严月,你有方律师的联系方式吗?” 严月还没答话,张明就叹了口气,说了句“我还是去问白正吧”就走回了自己的岗位上。 陈语也被张明给搞得没了激情。 很快就到了后天,游戏内测的日子,出差的白正也在中午十二点正式内测前,从外地赶回了写字楼。 早上八点的时候,忙完手头上所有事情的严月赶紧登上了官微,不出所料,微博现在已经被轰炸了,大多都是急躁的辱骂,说是不是内测改时间了,怎么到了这个时间点还没有发布任何的消息。 更多的是那些游戏大V在带舆论,说《无上光荣》三年前曝光的试玩版只是一个让动画公司做的障眼法,真实的就是一个三流游戏,不敢放出来了。 大多都是嘲讽,不用想就知道这些舆论都是对家雇水军发布的。 严月叹了口气,赶紧编辑微博内容发布,像这种内容,不能有任何回应那些舆论的动机在,其实是可以有的,只是严月懒得故意发微博去回应,所以她直接拍了张程序员顶着黑眼圈“瘫死”在岗位上的照片,然后写了中午十二点内测的重要消息后,又告知可以先行在官网下载游戏安装,然后就把微博发出去了。 其实可以在官网可以下先载的游戏安装的消息她五天前就发了的,只是如今还有人在用这件事情做文章,她就忍不住再提醒了一次。 十一点半的时候,所有人都闲了下来,七八年的革命可谓是正式结束,只是再过一小时,他们又要开始新一轮的革命, “气量也太小了吧,这些人。”张明闲下来,拿着手机刷微博的时候,忍不住碎了一句,“三年前我们推出试玩版就搞这套,现在在我们要正式内测的时候还搞这一套,还大公司,就这么欺负人的?” 看到《无上光荣》官微没有任何回应微博后,憋着气责了句严月:“严月你这微博发的太清汤了,应该狠狠怼死那些水军营销号的。” “有圣人言,话说的多就未必是世间正义。”严月打了个哈欠,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而且我是真的累了,哪里像那些人一样吃好睡好精神好,他们能有那个精力嘲讽,我可没那个精力去回应。” 白正也恰好从外面走了进来,张明看了一眼,立马开始学舌:“瞧严月说的多好,为人处世上面你们的年龄都跟摆设一样。” 虽是被调侃了,可严月看着一脸无措的白正,还是忍不住跟着其他人笑了起来。 白正每次都把严月当优秀模范生,拿去教育张明和陈语,严月没什么感觉,张明和陈语也没什么不悦的,这件事反倒是还成了他们的一个乐子。 “有进步了啊,张明。”刚下飞机就赶过来的白正也很快反应明白了,顺着打趣了句后,然后又直接把手里的一个袋子递给了严月,“我出差的时候看到这个药,你今天回去可以试试。” 严月自然的去接了过来:“治脚伤的?” 白正看了眼严月的脚踝:“治疗体虚畏寒的,我妈说这个管用。” “那要谢谢学长还有伯母了。”严月看了眼袋子里的那些药,还挺多的。 白正应了声就进了办公室。 陈语和张明是看的瞠目结舌,昔日那个畏惧白正的严月不见了,而且还和白正走的这么近了,连畏寒这种事都出动了白正的母亲。 “他们在一起了”,张明和陈语八卦的对望了一眼,眼里在说着这句话。 低头玩弄手机的严月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目光和八卦交流,她放下刚刚白正给的纸袋,双手打字回应着手机屏幕里的某人。 047、方西乔不会痛苦,她也不会担心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跟着张鹏一起在公安部的方西乔,闲暇之余听到几个警察在说游戏《无上光荣》在今天中午正式内测,因为是第一部正式以警察为内容的大型网络游戏,所以这些警察也是十分的期待,都在说着等晚上下班一定要去玩。 方西乔踌躇着也拿出了手机,点开微信,点进星标联系人的聊天页面,平静的打了行字过去:“祝游戏内测成功。” 说是平静,但嘴角总是忍不住的要勾起笑意。 几分钟后,严月也回了消息过来,热情和活泼从语气里都能看出来:“多谢方先生的吉言,要是成功了我今晚请方先生吃大餐。” “今晚能回去?”方西乔的眉眼跳了一下,已经在盘算着提前走了。 “不能。”严月也很明确的说了出来,即使让自己说的话出现了自相矛盾,“可能要明天早上才能走,今天游戏刚内测,要一直守在公司看有没有bug出现,需要保证及时修复。” 方西乔的眉眼又落寞了下去,但依旧还是回了句话过去,不过他也没有再收到回话,他瞟了眼手机顶栏的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笑了笑后也就释然了,继续听着张鹏在和公安交涉段伟的案子,段伟这案子还牵扯到了多数官员贿赂案,检察院必须介入查出是哪些官员,方西乔是帮忙负责整理段伟的罪行,好准备正式公诉的。 《无上光荣》游戏正式不删档内测后,服务器立马就被挤爆了,程序组立马就开始补救,到了下午四五点的时候,服务器才稳定了下来,不过幸好那些玩家只是在微博上稍微吐槽了一下服务器被挤爆的原因,大多数都在夸游戏画质好,剧情好,声优也找的好。 连那些新闻媒体也全都大肆报道,虽然也有一些批评,可他们也乐于接受,目前来看,他们是成功了的。 团队里的所有人看到微博和报道后,没有激动,只是不停的跟自己、跟旁人说着“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晚上,白正就请所有人去吃了顿大餐,吃完后自然还需要再回到公司去通宵,明天一早才能回家去洗澡睡觉。 好不容易捱到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除了张明外,所有人连半刻都没有留恋的冲出了写字楼,严月也整个人难受到赶紧拦了辆出租车回公寓。 陈语返回写字楼拿东西的时候,张明就像条咸鱼一样,把脚靠在办公桌上,脖子靠着椅背,像个无家可归的人一样,她忍不住的说了句:“还不赶紧回家休息睡觉?” 张明抬头看了眼,然后又面无表情的继续瘫了下去,语气里是颓废:“回什么家,家都没了。” “怎么就没了?”陈语也不往外走了,直接走向了张明,“你还真跟你老婆吵架了啊?” 张明含糊的回了句“算是吧”。 陈语也在旁边的转椅上坐了下来,张明这副样子,要是被他老家的父母知道,怕是得要担心死:“你都结婚了,吵架还能吵到回不去家了?” 张明缄默了,不是他不想回答,是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跟付景修…” “别拿你跟付景修做例子啊。”张明睁开眼,瞪了眼,“我这情况跟你们能一样嘛,她都在闹着跟我离婚了,闹了一个多月了。” “她做什么事了?”陈语抿了抿嘴,心也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不是她偏袒张明,而是她知道张明的尿性,这性子能犯什么错,应该说程序员能有什么机会犯错。 张明摇头没说话,但也对陈语露了个笑,觉得他这些年没白对陈语好,在别人一听就会指责他的情况下,她几乎是毫无理由的信任了自己。 只是自己妻子出轨,怀的还是别人孩子,这样的事情他实在是没脸说出口,那女人也是掐住了这点,使劲逼他,还想要他的房子,在陈语请吃饭的那晚,他就向方西乔咨询了一下这种问题。 可那个女人知道后,甚至还威胁闹到法院也不怕,她手里有他和陈语出轨的证据,他看了,其实就是一些错位照片,他敢拍着良心保证,他决定对陈语放手后,可就再也没有对陈语有过什么别的想法,结婚的时候都是已经忘了陈语才结婚的。 婚姻真烦,他当初干嘛那么要结婚,给自己找罪受,还摊上了一群无赖。 “陈语,婚姻可不好过啊,多注意着点。”张明偏过头,扯着笑看正往外走的陈语。 陈语立马呸了声:“我说猴子,我这都领结婚证,要办婚礼了,你嘴里能不能有点好话跟我说啊。” 张明立马听话的祝福了句“幸福美满”。 两个人笑了笑,陈语进了电梯里,张明继续在写字楼瘫着。 回了公寓的严月,撑着精神洗了个澡,刚走进房间,马上就“昏”倒在了床上,等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九点,她本来是准备起床去冰箱里随便翻点水果垫垫肚子,然后吃了药又继续回房睡的。 “方先生?”严月走到放药的置物篮那里,拿起药一抬头就看到了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喊人的时候,她嘴角也泛起了笑意,是那种岁月静好的平和。 方西乔转身,轻轻的点了点头,而后又垂下视线看了眼她手上拿的药瓶:“空腹不能吃药,我饭要做好了,等会吃吧。” “方先生有做我的那份?”严月虽然嘴上这么问,但脚下已经闻着饭香走向了厨房那边,方西乔的厨艺永远都能让她失去礼仪和礼貌,不顾形象。 方西乔闻言,皱起眉头,似乎有些不明白严月为什么会这么问,但很快他就掩饰下自己的疑惑,对严月所问的那个问题点头。 严月也捕捉到了方西乔眼神里那种的晦明晦暗。 直到她吃完饭回了房间,用手机刷着微信,看到方西乔的一条未读消息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这是一条昨天中午十二点发过来的消息,写着“严小姐这么辛苦,那还是不用严小姐请我吃大餐了,我亲自给严小姐做顿饭”。 其实她有时候觉得自己跟方西乔也是绝配,如果哪一天她抢救无效死亡,而方西乔的病情也严重到忘了所有事情,那方西乔就不会痛苦,她也不会担心。 可她不想让自己先死掉啊,如果她要和方西乔在一起,那她就要陪着方西乔到老。 想着…想着,严月就颓丧的叹了口气,她得尽快安排时间去医院检查治疗了。 因为后面几天游戏的反响都算不错,也没有出现任何大问题,而且昔日神隐的配音传奇西方为游戏献声,也确实是带来了一大批的流量。 在度过游戏的安全期后,大家又全都恢复了正常下班的节奏,自然除了程序员以外,张明和陈语所在的程序组经常有加班的情况出现。 张明不用回那个家,自然是乐得自在,但陈语却不那么想了,她还有拍婚纱照和试婚纱的行程,而严月因为陈语也有了试伴娘服的行程。 “月亮我们走吧。”一到下班时间,陈语就拉上了旁边的严月往外冲,“快到预约的时间了。” 严月收拾好东西,紧跟陈语身后,付景修开着车在写字楼外面等着,所以她们刚出写字楼就上车直奔了婚纱店。 到了婚纱店,严月才知道陈语不止是请了她做伴娘,还请了她堂妹陈彩。 严月和陈彩试完了伴娘礼服,又把礼服给定下来后,陈语还在试着婚纱,试了大概有十几套,不是她不满意,而是她在十几套里来回纠结,没有一套是她不喜欢的,这才是最要命的。 “这件怎么样?”陈语又去试了一套新的出来,第一时间不是照镜子,而是直接走到了严月她们的面前。 严月现在已经是不敢轻易说话了,只是弯嘴笑着,抿着嘴不知道要说什么,这种试衣服给意见的事情她实在是无法胜任。 而陈彩则是直接找借口起身去看其他婚纱了。 严月瞟了眼付景修:“陈语姐,要不你问问你老公吧。” “这种意见就要问女人的。”陈语不屑的看了眼付景修,男人的审美不能依托,“月亮你说说,这套究竟好不好看?” 严月仔细的看了看,然后点头:“这件款式虽然比较简约,没有那种性感美,但是却有一种大气端庄的美,而且女人该有的曲线都体现了出来,肯定好看啊。” “我也觉得这件很好看。”陈语扭身照了照镜子,脸上的纠结又再现,她看了看前面试过的那十几套婚纱,“可那些我也觉得很适合自己,第一套鱼尾婚纱,能凸显我的臀部,第二套薄纱蕾丝的长袖婚纱,能够让我有一种朦胧的性感,第三套抹胸婚纱…” 严月扶额,深吸了一口气,她告诉自己要冷静,女人试衣服就是这样的,可要是平常她还能劝对方把喜欢的都买下来,如今这个婚纱… 陈语还在继续说着,陈彩和付景修闻声后,同时向她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要不这样吧,可以穿这十五套婚纱拍一套婚纱照,至于婚礼时候的主婚纱可以就用你现在身上穿的这套,然后其他迎宾、敬酒时候…”严月面上依旧不显烦躁,在镇定自己情绪后,起身走向那十几套备选的婚纱,“吃饭是在晚上吧,那可以穿这套薄纱蕾丝的,当灯光打在你身上的时候,你就会像是一件由上帝精心打造的艺术品,让人忍不住的看向你。” 陈语略带惊喜的看着严月,不自觉的看着那套婚纱,她的脑海中还真冒出了那样的画面,能让一个女人沦陷下去的画面。 在她出神遐想的时候,付景修也走了过来,伸手轻轻揽着她的腰,甜言道:“那我就会说一句,感谢上帝让你降临世间。” 陈语低头笑了,羞怯的伸手帮付景修理着燕尾服的领带。 048、我学长暗恋人家,不敢表白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严月笑着走远了一些,有时候校园爱情也未必就是悲剧收场,七年之痒对爱情而言并不是最大的考验,最大的考验是胸膛里的那颗心究竟能不能抵抗住这个繁华的世界。 见危机解除的陈彩也赶紧凑了上来:“姐夫还真是嘴甜啊,怪不得能爱情长跑十二年,原来我堂姐的生活都是滋润在蜜糖里的。” 陈语笑而不语,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十二年来,只有前面六年在蜜糖里,大学毕业后爱情就不再是童话故事了。 因为自己不再相信童话故事,所以生活里的这些磕磕碰碰她也能坦然接受并去解决,她抬头看了眼付景修,虽然不是整日都在蜜糖里,可她愿意和这个男人共度一生。 最后,陈语采取了严月的建议。 第二天的时候,陈语就抽空去拍了婚纱照,只拍了室内的婚纱照,室外的婚纱照他们打算以后有时间再去补拍。 在陈语举行婚礼的前一天,严月跟着陈语去了酒店住下,要等着第二天新郎的迎亲,而还有一个伴郎是谁,陈语迟迟不肯说。 有两个伴娘,那就必定是两个伴郎的。 直到第二天,付景修带着伴娘来迎亲,严月才知道第二个伴郎是谁,也明白了为什么陈语迟迟不肯说,还用那副笑而不语的眼神暗地里瞟了眼陈彩。 原来,另一个伴郎是方西乔,她这些日子来很难见一面的人,看来陈语是想要撮合陈彩跟方西乔在一起。 “精神不好?”坐在迎亲车上的时候,方西乔看了眼坐在旁边的人,虽然化着妆,但是那眉眼间全都疲倦。 恍神的严月听见声音,立马打起精神抬头,看了眼和自己一起坐在后座的男人,又下意识的瞟了下坐在副驾驶的陈彩,没有说话,只是笑着轻轻摇了个头。 方西乔无奈的叹了口气,严月和自己的这一对视,他竟然觉得这个女子的精神更加不佳了:“靠着眯一会吧,距离结婚场地还有一会的时间。” 严月点头,直接把脑袋靠在旁边的车窗上,一闭上眼睛,倦意和困意全都袭来,她竟然迷迷糊糊的听到了车上另外三人的交流,只不过她一晚没睡,实在是太困,听的不太清楚就睡了过去。 但她依稀听见这话是由司机挑起的。 “怎么不让女朋友靠在自己肩上睡呢?”开迎亲车的司机,听见车后座的对话,八卦的透过前视镜瞄了眼,嘴角也压不住八卦的笑意,也忍不住要传授作为过来人的经验,“或者直接伸手搂着也行,然后让女朋友在自己怀里睡,你这什么动作都没有,可容易分手啊。” 方西乔面色微僵,偏过头往严月那边看了看。 “司机大叔,我学长现在可不敢这么做。”这些天来的相处和方西乔对她咨询问题的耐心解答和开导,早已让陈彩不再畏惧方西乔这个偶像了。 她直接转过身,从主驾驶和副驾驶中间的空隙看后车座的两人,身穿伴郎的礼服的男人把整个重心都懒怠的给了椅背,穿着白色伴娘礼服的女人用额头轻抵车窗闭眼小憩,鬓边和额角的碎发耷落在了她的耳朵和白皙的脸颊上。 陈彩觉得,今天能凑个双喜临门也不错。 司机大叔也乐呵了:“这有什么不敢的哟,难不成他们两人还能不认识不成?” “我学长暗恋人家,不敢表白。”陈彩摇头,把身子也坐正了。 司机笑道:“那就更要主动了,今天这样的大喜日子,女孩子看见都是憧憬的,是个表白的好时机。” 方西乔合眼假寐着,没去搭理驾驶座的两个人,但司机和陈彩也完全不受影响,继续在款款而谈着。 他暗中叹了口气,果然跟律师、警察之内的人打交道需要小心点,那晚在KTV只是一点蛛丝马迹,就被坐在旁边的陈彩给察觉了,甚至还分析了出来,而陈彩连法庭都还没有上过,一个完整的案子都没有跟过。 真不知道是该说他已经越来越不满足于室友关系,所以露出的马脚太多;还是该说林教授的能力太强,教出来的研究生都有这么厉害。 严月醒过来的时候,她的脑袋正靠在方西乔的肩上,她反应过来,赶紧说了声“抱歉”,然后就跟着一起下车去婚礼现场了,她以为是自己睡着后下意识靠过去的,但其实是车子在过一段崎岖不平的道路的时候,方西乔看见她脑袋被撞得直皱眉,方西乔才轻轻伸手将她的脑袋揽到了自己的肩上靠着。 婚礼现场是在酒店的一个室内露天草坪上,那些宾客都还没来,但付景修的父母已经在这里忙碌了。 付景修和方西乔、白正两个伴郎留在现场准备招待宾客,严月和陈彩则是陪着陈语回了酒店休息的房间。 因为婚礼要下午四点半才会开始,所以严月进了酒店房间,跟陈语打了声招呼就睡了,之后陈彩和陈语也跟着睡了,彻夜的未眠让三个女人都疲惫不堪。 “再也不会办婚礼了!”陈语睡之前,用愤懑的语气说道。 三点钟的时候,先睡的严月率先醒了过来,她环视了一圈房间,进洗手间洗了把脸后,又重新化上了精致的妆容,虽是精致但也抢不了风头。 化好妆后,床上的两人还没有醒来,陈语也换下了迎亲时候穿的龙凤褂,一身轻薄睡衣穿在身上,也没有盖被子,她上前把陈语盖好、掖好被子,却发现睡在沙发上的陈彩也没有盖,她四处找了找,找到了一条毛毯去盖上。 给两个人都盖好,严月才开门出去透气,房间里开着空调让她感觉到有点闷。 她人刚走到酒店大堂,就看见方西乔和白正跟着付景修在酒店门口迎接来宾,她看了看手上的腕表,已经是三点半了,快要到举行婚礼的吉时,她得赶紧回去喊醒陈语起来换婚纱做造型。 “严月!”她刚转身,身后就传来了一个男人呼唤她的声音,她回头看的时候,发现是白正,白正拿着一件外套朝她走来,“穿着吧,在外面走也不怕感冒。” 严月接过,穿着礼服出来确实挺冷的,她赶紧套上:“谢谢学长,只是学长你怎么拿着我的外套?” “接亲出来的时候,陈语她妈妈给我的,她一时找不到你,见我是你领导就让我帮忙给你了,说这两天会辛苦你,不能让你冷着。”白正道,“对了,那个配林竖的西方,你还能联系到的吗?” 严月往方西乔那边瞥了眼,恰巧方西乔也刚把视线从他们这里挪到了一边去:“还需要配音?林竖的剧情不是已经完了吗?” 白正点头,对于西方带来的流量他是十分看重的:“林竖的剧情是完了,可你手头上在做的后续主线、支线剧情不还是有人物吗?” “那学长是想让西方配哪个人物?”严月眯起眼打量着白正。 白正说了句“任他挑”就走回了酒店门口。 严月拉了拉外套,也转身走了。 方西乔也终于是再次将视线落在那抹穿着白色伴娘礼服,外套军绿色风衣的身影上。 “月亮你去哪里了?”严月用房卡开门进酒店房间的时候,陈语已经坐着在弄妆容和造型了,脸上还有困意,打趣道,“我还以为你嫌累,临阵脱逃了呢。” 严月反身关上门,冷到去站在空调底下站着,笑道:“再累也没有你这个新娘子累,你都没逃,我逃什么?” 陈语长叹一声:“这样的婚礼可别再来第二次了。” “姐,你这样的话要是让那些长辈听到了,可要被打的。”陈彩拿着手机傻笑着,听见陈语的话,抬头插嘴,“这样大喜的日子,怎么还能想着要办第二次。” 陈语瞪了眼,拿出堂姐的气势:“我说你在我面前就这么伶牙利嘴的,在方律师面前怎么就没见你巧舌令辩,像个结巴一样。” 严月闻言,神色顿了顿,而后眨了眨眼睛,深吸一口气,故意将头低下,盯着在空调口下的烘烤的双手。 “因为方律师的名声在我们行业内很大啊,犹如神一般的存在,信徒哪敢亵渎神的。”陈彩又继续低头摆弄着手机,嘴角泛起了笑意,手机那头是她暗恋的人。 陈语恨铁不成钢的摇头:“把方律师给当成神,那你们以后恋爱结婚,不得被他欺负死。” 陈彩立马就皱了起眉头,看了眼在空调底下那边站着的严月:“姐你别乱牵姻缘线了,我不喜欢方律师,我早就有自己喜欢的人了。” 严月的心恍若被释放了一样,又能再次呼吸了。 “知道了知道了,亏我还为了你,特地让你姐夫把方律师邀请做了伴郎。”陈语觉得方西乔应该也不会喜欢上自己堂妹,但她这踏入了婚姻的坟墓,就总想着也要再拉个人一起踏进来才行,不然她觉得心慌,所以她又把目标看向了严月,“月亮,我堂妹这对是不行了,你和白正应该不会让我失望吧?” 突然被点名的严月,茫然的抬头:“嗯?什么不让你失望?” 陈彩直接点破:“严月姐,我堂姐这是打算让你和那个白总凑对呢。” “什么凑对,我是看他们都互有好感!”陈语趁着化妆师去弄湿粉扑的时候,立马回头斥了句陈彩,然后又对着严月说道,“月亮,这要是互相都喜欢啊,就不能拖拖拉拉的,再拖就是黄昏恋了。” 049、她屏息,他准备开口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严月的身子和手都热了起来后,才从空调底下走开,边往沙发那边走,边脱了身上的外套,这会儿她觉得有些热了。 “月亮,不好意思了?”陈语化好妆后,起身脱掉舒适的睡衣,直接就开始换主婚纱了。 陈彩是准备为严月说几句话的,但严月却已经先她一步开口了:“不好意思是真的,但互相喜欢是假的,我就是把学长当成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以及上级。” “那你怎么突然和白正走那么近了?”陈语狐疑道,“你以前见到白正就拘谨到不行,现在白正他母亲都亲自给你找药了。” 陈彩睁大眼睛,立马把这些记下来,发给了她学长兼偶像方西乔。 严月抿了抿嘴,这下她不知道要怎么说了,为什么和白正突然走那么近了,也不拘谨了,那是因为那晚他们把事情说开了,方西乔喝醉的那晚。 至于药…那是带刘丽去找算命先生的时候,刘丽拉着她手说话,发现她手冰凉,问她是怎么回事,然后就说有一种药可以治,让白正去那里出差的时候带给她。 而且,钱她是转账给了白正的啊。 “小语,你们这里弄好了没有啊?”房门被敲响,打断了这里的尴尬,“快到时间了,可要赶紧准备好下去啊。” 严月走过去开门,是陈语的母亲张香:“伯母,先进来再说吧。” 张香对严月和蔼一笑,往里面走:“小月,那外套你拿到了吧?” “拿到了,谢谢伯母。”严月关上门,也笑了笑。 张香说了声“不用谢,辛苦你了”,就朝着自己女儿走了过去,上下打量了下陈语,眼中就泛起了泪花:“真是漂亮。” “妈,你就在这里休息吧,别再下去了。”陈语看着张香一下就沧桑下去的脸,心疼的让张香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待会和我一起下去,牵着我走进去。” 张香嗔笑的看了眼:“说什么胡话呢,怎么能让亲家两个人在那里忙的,而且你是需要父辈的人牵着走进婚姻殿堂。” “可爸走了,大伯、二伯他们也没来。”陈语倒是不知道这个,她一直以为到时候会是张香牵着她的手,把她交给付景修。 而且自从她爸去世后,因为老家房子、土地的那些问题,她这一家也和其他的伯父们闹翻了,只和其子女来往。 “别担心,我喊了你舅舅。”张香站起身,伸手理了理陈语的头纱,眼睛里全是母爱,“你舅舅那一家子幸福美满,我的女儿也一定能幸福。” 陈语笑着点头,张香走了后,严月和陈彩弄了下发型,就和陈语一起下去了,因为陈语需要在婚礼开始的时候,由舅舅牵着进场,所以严月和陈彩先进场站在了司仪旁边。 严月走进举行婚礼的露天草坪时,方西乔已经跟着新郎站在T形台上了,他们正在核对着戒指是不是拿对了。 两人对视浅笑,然后各自站在该站的位置上,宾客已经差不多全都入场了,司仪也开始讲话,讲了一些话后,应景的音乐声响起,陈语挽着自己舅舅的手走了进来,一步步的走向付景修。 严月看到了陈语眼中的泪花和嘴角的笑容,这抹笑容是她婚姻幸福的开始,她在一步步的走向属于她下半生的幸福。 陈语穿着简约端庄的婚纱,那张极美的脸被一层薄纱蒙住,朦朦胧胧的恍若天神,她妖娆的脸,被端庄的婚纱揉和了一下,你看着她,她就像是一个公主一样,没有任何生活的棱角,她现在就只是一个幸福的女人。 怪不得说,单身女性不要独自一人参加婚礼,否则你会恨不得马上找个人结婚的。 她,想结婚了啊。 “十二年是我们的爱情,从这一刻开始,我们就要正式结束爱情,进入了我们相守到老的婚姻了,他们说婚姻里不需要爱情,可我很贪心,我想带着爱情、带着你一起步入婚姻,如果爱情真的会葬身在婚姻中,那我也不怕,因为我的婚姻中还有你。” 这是陈语婚姻誓言的开始,她哽咽了,用手捂着嘴,顿了会儿,平稳了下情绪,才接着说道:“我,陈语愿意与付景修一同步入婚姻殿堂。” 在最后一个字落地后,陈语的眼泪也从眼眶掉落下来,但她的眼睛始终弯着,看着她眼前的那个男人,将戒指带进了男人的无名指。 严月吸了吸鼻子,眼眶竟然也有些红了,这样发自内心的内心真的让人动容,只要了解陈语,就看破这誓言里的无限真诚。 旁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可我不信,我要带着你和爱情一起走进婚姻,这是她的笃信;哪怕婚姻真的是爱情的坟墓,那我也不怕,因为婚姻中还有你,这是她的不弃。 这一刻,陈语将爱情和付景修分开了,爱情是支撑她和付景修走过十二年的东西,而付景修会是支撑她走过几十年婚姻的人。 严月侧过身子擦眼角的眼泪,方西乔偏过头默默注视着,手也不由得握紧,那个女人被感动了,或许也开始憧憬了。 他想,如果刚刚说誓言的人是严月,他会冲动到上去抢婚。 付景修的声音吸引了方西乔板正脑袋注视。 “十二年来,我们争吵不断,每次和好的时候,你就会很害怕的说担心这一吵,我就真的不要你了,亲爱的我永远都不会不要你,哪怕明天就是世界末日,那我也会在前一秒跪地请求和你一同死去。”付景修双手抹去陈语脸上的泪水,“我,付景修愿意与陈语一同步入婚姻殿堂。” 陈语看着付景修把那枚钻戒带在自己的无名指上的时候,哭的更凶了,直接上前,伸手攀上付景修的脖子,吻了起来。 所有宾客都为这对新人鼓掌,张香却哭了,哭的没有陈语凶,但让人看了是无尽酸楚,一个母亲把女儿嫁出去的酸楚,其实应该是开心,只是在为女儿幸福感到开心的情绪中寻到了一丝她自己的酸楚。 “严月姐,他们…他们好感人啊。”下台的时候,陈彩哽咽着声音,追上严月的步伐,“怎么说个结婚誓言,都说的让人哭了。” 严月回头,脸上也有泪痕,看见陈彩止不住的泪水,习惯性的在身上摸纸巾,却发现她的外套脱在了酒店的房间里,她四处张望的时候,一只手递了纸巾过来。 “谢谢方先生。”严月接过,又递给还在哭着的陈彩,笑道,“是啊,结婚那么好的事情,怎么还能把我们说哭,又不是需要我们的眼泪来水漫金山。” 陈彩擦了擦眼泪,因为严月后半句话而喜极而泣:“严月姐,你看着那么温柔的人,怎么还会说笑话,人设崩了。” 严月浅笑,看着眼前再出现的纸巾,偏头看了眼方西乔,笑着接过摁了摁脸颊,又跟着陈彩的话说了下去:“那幸亏我们认识不算长,你要是再深入了解一点,可能就会直接脱粉了。” “永不会脱粉。”陈彩看了看严月旁边的方西乔,她永不会脱自己偶像的cp粉,“严月姐我先去找我哥了,吃饭的时候再来找你们。” 伴娘、伴郎和新人是需要同桌吃饭的。 严月点头,目送着陈彩走开。 方西乔深吸一口气,看着一身白色礼服的严月,突然柔声喊道:“严月…” “嗯?”严月的鼻音也是很好听。 “我有些话想对你话。” 严月突然不语,明明这句话没什么别的意思,可她竟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楞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往常的样子,笑着点头。 她屏息,他准备开口。 可恰恰婚礼结束,婚宴开始,所有宾客都起身往举办婚宴的酒店大堂走去,嘈杂声渐起,白正和关心慧来到严月身边,喊她一起去婚宴地点,张明也面色蜡黄的来找方西乔,神情严肃又焦虑,似乎是半刻都耽误不了。 两人分开,跟着不同的人前后去了酒店大堂。 “方律师,要是打官司,这官司能赢吗?”张明是下定决心离婚了,他以前是还顾忌着老家的那些人,那些人的泡沫都能让他这辈子回不去,所以才想着协议离婚,可那个女人太恬不知耻,一定要他买的那套房,说是夫妻共同财产,还要他每月付孩子的抚养费,真是忒不要脸了点。 她都不要脸皮子了,他一个大男人还要什么脸面,过的这么憋屈了,大不了和那个女人同归于尽。 方西乔沉思片刻,才道:“有些困难,对方手上握有所谓的证据,而你这边什么都没有,到时候上法庭,法官是只看证据的,最好你能够拿到对方在婚内出轨并怀有他人孩子的确凿证据,只要有了这个证据,那对方再怎么跳也不过是临死前的一条鱼。” “她的预产期还有差不多两个月。”张明叹了口气,“应该能做产前DNA鉴定吧? “不过也要孕妇同意,才能去做,而且这种鉴定的要求很多,只要孕妇有感冒发烧之内的炎症,就不能够做手术鉴定。”方西乔点头,但想起很久以前看到的一件案子,也好意提醒张明,“可以等她产后再做亲子鉴定。” 张明不说话了,他之所以这么快下定决心,就是因为那个女人说如果不在孩子出生前,把婚离好,把房子给她,那她就会打电话给他老家的父母,他的父母本来就是农村的人,见过的人大多都是忠厚老实的,要是被他们知道了这档子的事,非得气死过去不可。 他是不想让他父母和老家的人知道这回事的,准备悄悄把婚给离了,等有空回去的时候,随便编个性格不合的借口,孩子就说是夭折了。 “我可能等不了这么长的时间,如果就这么打官司,方律师您有把握赢吗?” 050、我是想说,跟我在一起好吗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张明听过方西乔的名字,不败律师的传奇,应该是有把握的吧。 方西乔沉下眼色,注视了一会满脸期待的张明,不留期待的摇头,转身往电梯走去,举行婚宴的大堂在二楼:“没有把握,法律只看证据,所以有时候尽管我们知道那个人罪大恶极,可手上没有证据,也只能咬着牙看那个人逍遥法外。” “一个律师再厉害,也不可能空手赢官司。”电梯很快就到了,方西乔一脚踏出去,直接走向严月坐的那一桌。 张明也明白这场官司的难度,而且方西乔好像是刑事律师,这种离婚案能为他解答已经是很好了,他那句希望让方西乔为他打官司的话,也咽了回去,直接去了团队那些人坐的那一桌。 方西乔远远的就看见严月在和白正谈笑风生,旁边坐着的陈彩也在和他们玩闹着,他走了几步就停住了,微微垂下眼眸,盯着锃亮的皮鞋,眼中晦明晦暗,不知道是在思索着些什么。 忧虑、担心、不甘、不舍、欲望、占有,此时都可以是他。 “方先生,谈完事情了?”方西乔还是抬脚走了过去,明明严月的位置是背对着他的,可严月还是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的他,往后转头看着他,还往他的身边探寻了一下其他人的身影。 方西乔原先暗下去的眼神,在看见严月之后,立马就明亮了起来,他的占有欲让他不甘心就那么走掉。 “嗯,已经谈完了。” 方西乔环视了一圈圆桌,也不知道陈彩是有意还是无意,在看到方西乔的目光后,立马撤离了陈彩旁边的位置,方西乔也自然的上前拉了个最近的座位坐下,刚好就在严月的左边。 白正看向了张明那桌,想起张明的不对劲,也问了起来:“张明这小子是摊上了什么法律官司?” “不知道,他只是向我咨询了一些法律上的问题。”方西乔笑着摇了摇头,“也没有多说什么。” 白正也百思不得其解了起来,但也没有继续深究下去。 很快婚宴就开始了,严月和方西乔这桌始终都还是只有伴娘和伴郎四个人,纵使这桌还空出了八九个位置,也无人来坐,这是结婚的习俗,结婚的新人要和伴娘、伴郎一桌,别人不能坐进来,寓意他们的婚姻里面不会外来者,一辈子都圆圆满满的。 其实以前中国还没有伴娘一说,有的只不过是迎亲娘一说,坐在一桌吃的也是新娘出嫁前一晚的那顿饭,新娘的那一桌只能是女孩子坐。 不过如今时代日新月异,这些人也就跟着把习俗给稍微改动了一些,寓意嘛,只要说得通那就行了。 婚宴开始没多久,换了那套薄纱蕾丝婚纱的陈语和付景修刚坐下吃了几口饭菜,和严月他们闲聊了几句,就要起身开始一桌桌的过去敬酒,大堂里共有二十几桌,陈语和付景修走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婚宴也快结束了,已经有人开始起身道别走了。 “终于能坐下吃饭了。”陈语刚坐下,整个身子就全给了椅背,手上也丝毫不耽误的去拿筷子夹菜吃,“饿死我了,这结婚真不是人干的事情。” 陈彩回了句:“姐,你说自己就行了,别带着说姐夫不是人啊。” “吃你的饭!”陈语瞪了眼,夹着菜就往嘴里送,“白正和方律师呢?” “学长有事提前走了,方先生他吃完饭后也走了,说还需要去整理案子。”严月补完口红后,起身去拍了拍陈语的肩膀,“我也走了,祝你们这对新人今晚过的愉快。” 陈语听见严月的话,立马就放下了手上的筷子,也顾不得填饱肚子了,伸手拉住肩膀上的芊芊细手:“欸欸欸,那两个人喝不了我的酒就算了,你难道就不打算跟我喝两杯酒?” 严月抿了抿嘴,她知道陈语这是要敬她的酒,虽然她的病不能喝酒,但今日又是陈语的大喜之日,扫兴也显得有点太过不识趣,所以现在她拒绝也不是,喝下也不是。 “如今可不提倡劝酒啊。”她只能以半开玩笑的口吻尝试拒绝。 “你的酒量可能是喝倒整个团队的人。”陈语起身去倒红酒,“我这哪里是劝酒,只是我们把所有宾客的酒都给敬了,独独忘了这桌最辛苦的人,怎么也要敬酒一杯的。” 付景修也给自己倒了杯酒:“小语说的是,这两天可辛苦你们了。” 陈彩也赶紧举起了眼前的酒杯。 “今天是你们两个人的大喜日子,怎么也应该是我敬你们一杯酒。”严月心中了然,那些喝不得酒的顾忌也暂时忘记了,直接伸手去拿起桌上的高脚杯,举杯道,“虽然没有亲自见证你们的十二年,但我也算是吃了你们两个六年的狗粮,今天又亲眼看着你们步入婚姻,心里觉得空落落的…” 在气氛要伤感的时候,严月仰头饮下高脚杯中的红酒,突然又转变了话锋,调侃道:“感觉一晃眼的时间,陈语姐就成了个妇人。” 陈语瞪了眼后,又跟着笑了起来,然后和付景修对视一眼,一起喝下了严月敬的这杯酒。 敬了三杯酒后,严月才离开,陈语本来是要付景修送她的,但严月以打车回去的理由给拒绝了,这洞房花烛夜,她可不好意思打搅。 她刚走出酒店门口,就觉得自己有些微醺了,那红酒她以前并没有少喝,怎么这会儿倒是觉得头有些晕,可能是太久没碰了。 所以导致她都出现了幻觉,她看着马路边停着的那辆车子,那是方西乔的车子,她总是能一眼认出那个男人的车来,即使她认不出来车,她也认得出来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的身体不再是笔挺的,而是略显慵懒、或是颓废的靠着车头的位置,脑袋微垂,一只手上还夹着一根点燃的香烟,地上全是掸落的烟灰。 严月走了几步,走的有些近的时候,那车、那人还在她眼前,她伸出手在眼前晃了晃,这一晃,没把幻觉晃走,反倒是晃得那个男人一步步朝她走来。 “方…方先生?”严月像是见鬼了一样,往后退了好几步,退的她脚下不稳。 方西乔赶紧快走了几步,伸手抓住女子的手腕,力道有些大,女子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面。 女子一入怀,他就闻见了酒气,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你喝酒了?” 严月揉着鼻子,挣脱开方西乔的怀抱,闻了闻自己身上的酒气,没有回答。 “你不能喝酒。” “今天是陈语姐的结婚日子,所以敬了他们三杯酒,我总不能扫兴。” “看来我真的是不能放开你。”方西乔盯着眼前的女人,担忧的口气里夹带着庆幸。 严月茫然抬头,和方西乔四目相对,她眼中的微醺立马就不见了,她也觉得手腕上的那只手灼热的烧人,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方先生不是说要去整理案件吗?”她低下头,选择不看方西乔。 刚刚那句话她听的很清楚,她的心脏好像也要跳停了。 方西乔似乎也是意识到自己心中的那头欲望之兽吓着了眼前的人,所以松开了手:“你真醉了?” 严月赶紧摇头,摇头过后,生怕眼前的男人要说一些她不知道怎么应对的话,所以又赶紧点头。 方西乔轻笑一声,也不管她是摇头还是点头:“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严月乖巧的点头:“方先生说吧,我听着。” “你…”方西乔明明已经想好了措辞,可说出口却又是另一番话了,“你还打算继续合租下去吗?” 严月的心瞬间漏跳了一拍,这是在说不想和她合租了吗? 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不管是什么都会伤人。 “方先生要是不想再继续合租下去了的话,我也没意见的。”严月忍着胸口处的那一丝抽痛,善解人意的说道,“当初合租的时候,也没有说合租多久,所以随时终止都行,只是有些突然,我可能需要一些时间去找…” 方西乔听着耳畔温柔如雨的声音,竟然只觉聒噪,令他平生躁意,他知道身边的这个女子误会了他的意思,不仅是误会了,而且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直接就把后面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可能是我有些紧张,所以表达出了偏差。”他出声打断严月,见严月还低着头,只能弯下腰去看,他一只手也去牵起严月垂落在身侧的手,放慢声音,好让严月听的清清楚楚,“我是想说,跟我在一起好吗?” 这样缓慢的声音,这样含情脉脉的眼神,让严月明白过来,方西乔是在跟她表白,并且不打算让她有逃避的机会。 严月感觉到双颊很烫,很红,心脏要骤停一样。 这一刻她其实想点头,但她最终还是蠕动着嘴唇,说道:“我需要时间考虑。” 方西乔松了口气,笑着点头,不是拒绝就行,可他也不能让这个答案永无答案,拒绝也行,至少让他能干净利落的走开放手:“从这里回公寓的路上,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够吗?” 严月瞠目,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正常的不应该是十几天吗,至少也有个几天的时间来考虑。 “是不是觉得时间太短,我有些不近人情?”方西乔一眼看破严月所想,他也不再掩饰什么,“考虑时间的长短其实并不关乎什么,如果答案是拒绝,那考虑一年也还是拒绝,我无法去等一年。” 后又笑道:“这个病让我等不了。” 严月点头,跟着走的时候,她也尽量低下头去,想把红了的脸颊给藏住。 她的心里也正在拔河,因为有时候一个问题的答案不止是内心的选择,还有外力因素的干扰。 还有最要命的一个因素,不可抗因素。 051、接个吻就算正式成为男女朋友了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在这里等着我。”方西乔在单元楼下停了车,解开安全带后,边说话边脱下外套,俯身给严月披上,“我去停下车,待会一起上去。” 严月迷迷糊糊的下了车,站在路边看着方西乔去停车,看到那辆车驶入地下停车场消失不见后,她竟然胆小到下一秒就直接转身冲进了单元楼里,她身上还披着那个男人的西装外套,外套上面有着男人的味道,只要她呼吸,那些味道就会趁机钻入她的鼻孔里。 停好车的方西乔,没在楼下见到严月,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嘴角也泛起一丝苦笑,他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 他走出电梯门,用密码开了门锁,第一眼就去看客厅,没有人在,厨房那边也没有人在,换好棉拖后,他直接走到了严月的房间门口,抬起手敲了三下门,没有说话。 房间里也传来了悉窣的声音,却迟迟都没有回应。 方西乔垂下眉眼,也垂下了手,一个转身,身子轻轻靠在旁边的墙上,他还是太冲动了,听了付景修的那句结婚誓言,他就冲动到不顾一切,也要告诉严月自己的爱意。 三十一岁的毛头小子,他摇头自嘲的笑道。 “方先生。” 严月听见敲门声,整个人慌张到不知道要怎么办,然后她看到了镜子里的那个人还穿着抹胸的伴娘礼服,她又马上去衣柜里找了身衣服换上,是一件粉红色的宽带长裙,长裙上只有零落几朵的刺绣桃花。 她一打开门就看到方西乔靠到门旁边的墙上,好像还看到了一种颓丧的情绪萦绕在这个男人的身上。 方西乔听见耳边的声音,立马就抬起头,被颓丧占满的眼眸渐渐被眼前的女子给占据,他的视线死死的锁着女子,连眼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眨,眼前的就只是个幻影,他入痴入魔后想出来的幻影。 “刚刚我在换衣服,听见敲门声就慌乱的随便拿了件衣服穿…”严月见方西乔不说话,一直盯着自己看,以为是自己穿得有些太隆重了,毕竟是在公寓里,还是晚上,这样穿确实是有些太隆重,她转身就往房间里走,“稍等一下,我先去换下衣服。” 方西乔也终于回过了神来,伸手将严月拉入了自己怀中,紧紧的抱着,哪怕这样让人感觉到唐突,他也不想放开了,哪怕明天可能被赶出去,他也顾不上了。 “你穿粉色的裙子一向都很好看、很可爱。”方西乔紧贴着严月的耳朵,将这话说了出来,低沉的声音扰乱了严月的心绪,在严月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又问,“考虑好了吗?” 严月还没从前半句的蜜罐里走出来,很快又陷入了后半句的漩涡中。 考虑好了吗? 她不知道,她喜欢眼前的这个人,也想要和这个人有个像今天这样的婚礼,也不要如此隆重,她只是想走一走那一条鲜花铺满、柔软的走道,由父亲牵着通向那个男人的走道。 可…她的病是不可抗因素。 “我有乳腺癌,虽然以前检查的时候没有发现恶化,可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情况,我可能会死掉,可能我已经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了。”严月深吸一口气,保持着最后的理性,“几个月的欢愉时间换来一辈子的痛苦,方先生可以再考虑一下,要不要收回那个问题?” 以前的方西乔比所有人都要理性,可如今她竟然成了这段感情中理性的人。 “我是一名律师,所有可能的问题我都想过了,你可能不知道,我对你是一见钟情,三个月来我一直克制自己的情感,因为我患的是阿尔兹海默症,实在是不想要拖累自己之外的任何人,可爱情就像野草一样生长,克制的实在是太难受了,我忍不住对所有人都说了对你的爱,唯独不敢对你说出口。” “我害怕拖累你;我害怕在一起后,因为我记不住你,会让你难过;害怕在一起后,你会独自一个人过日子,因为病重的我什么都帮不了你,有我还不如没有我;害怕在一起后,你看着我心生痛苦。” “我就这样一直害怕着、担心着,可付景修的那番结婚誓言让我醍醐灌顶,如果我们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可以拥抱,那为什么还要花九分半的时间来害怕,而且剩下半分钟的时间也只能用来告别了。” “当然你也要考虑清楚我的病情,因为我谈恋爱不是玩游戏,不会轻易和你分开。”把压抑已久的话全都说出来的方西乔,凝神看着迷迷糊糊的严月,轻笑一声,开口减轻严月的压力,“如果今晚给你带来了困扰,你可以选择忘记并断绝跟我的往来,我也会在明天天亮之前搬出去。” 那么多的话,严月根本都还没有来得及消化,所以导致她一下就注意到了方西乔的最后一句话,先于大脑开口:“你要搬出去?” “我不想自己的冲动给你带来烦恼。”方西乔转身往客厅走去,有一种准备放手、潇洒转身离开的感觉。 严月也看到了这种感觉,所以她心慌了,快走上去,拉住那只宽厚温暖的手掌,说:“可我也喜欢方先生!” 方西乔的眉眼被严月的这句“我也喜欢方先生”给渐渐晕染上了笑意。 严月也被自己给吓了一跳,她咽了咽口水,不知道后面要怎么办,只能盯着男人宽厚的后背,她知道拉着一个男人的手很不好,可她现在不想放手。 “我想和方先生在一起。” 本还有些忧虑要不要转身的方西乔,被这句话给说的内心柔软,他转过身,看着局促不安的严月,还是想确认:“我的病很拖累人,你要考虑好了。” 严月咬着牙,心里突然就生了闷气,前面问她要不要在一起的人是他,现在她回答了,又要她再考虑,她直接松开了手:“那这次方先生又要给我多久的时间考虑?” 方西乔楞住了,低头看着自己垂在身侧的手,刚刚被严月给松开了的手,意识到了严月的生气,他主动伸手去牵起严月刚才收回的那只手:“我只是怕你以后会后悔,怕你看到病重的我,而后悔现在的决定,那时候你要走我自然不会拦,肯定也是拦不住的,只是到时候旁人就会指责你始乱终弃,病重的我也不能开口维护你,倒不如现在好好决定一下。” 严月点头,认真的在思考,可就如方西乔前面说的一样,如果一个问题的答案早就已经存在你心里了,那考虑一年也是无用功。 “方先生为什么笃定,我就一定能够活到那时候呢?活到方先生病重的时候?” “因为我想要你长命百岁。” 严月抬头,笑着:“有报告说,今年预计会有63万人死于乳腺癌,因此我也可能会是其中之一,所以方先生不用去担忧那些,如果我侥幸逃脱了这63万人之中,那就证明我和你很有缘分。” 严月说完就怂了,脑袋低垂下去,不敢再直视方西乔。 方西乔渐渐笑开,脚下也往严月走去,是要走的更近,看着严月红了的耳根子和脸颊,伸手将遮挡住严月脸颊的头发给拂开,他看到严月的脸更像天边的那朵火烧云了,她的脸颊也很细腻,像一朵云的触感,热又软,像是刚出锅的白发糕。 他的大拇指挪到严月柔软的唇瓣之上,细细摩挲着:“那,接个吻就算正式成为男女朋友了。” 严月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有阴影朝自己压了下来。 方西乔捧起眼前的这张小脸,注意到严月紧张的神情,所以并没有着急去攫取严月唇上的清甜,尽管他太想尝尝梦中的味道。 他先将唇落于严月的额头,而后是眉眼处,再是沁凉的鼻尖,接着才是那两片柔软,真是甜,和那个梦中一样,一样甜。 绵长的吻结束,方西乔离开了香甜的柔软之处,却始终没有松开捧着严月脸颊的手,他的眼中已经染上了欲望,还有一抹意犹未尽。 “看什么?”不敢抬头的严月,没有听到方西乔的声音,忍不住抬头问,却不经意看到了方西乔眼中闪过那抹笑意。 方西乔看着严月被自己吻到红肿的嘴唇,更是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可爱到让他受不了,他低头,迅速的啄了下严月的嘴唇:“在看我的女朋友什么时候能抬头看看她的男朋友。” “女朋友…?”严月楞了楞,随后扬起嘴角,“我和方先生真的在一起了吗?” 方西乔笑着点头,然后伸手一把将严月搂入了自己的怀中,他期待已久的拥抱,属于恋人之间的拥抱,可以肆意攫取这个女人身上味道的拥抱,他真的实现了。 他偏了偏脑袋,将整张脸都埋进了严月的颈窝处,蹭了蹭,想起那个梦里他也曾这样蹭过严月的颈窝,感概间把话也说出了口:“连味道都是一模一样的啊。” “什么味道?”红着脸的严月立马就慌了,赶紧伸手推搡着方西乔,她以为是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好的味道,“要不我先去洗个澡吧。” 方西乔抓住胸前那只在推自己的手,低头吻了吻,一抬头就看见严月在抿嘴,一副想收回手却又不敢收回的表情,她在不好意思。 “我日思夜想的味道。”他站起身子,从严月颈窝处离开,宽厚的手掌覆上严月细长的天鹅颈,“喝醉那一晚,我曾经做过一个很难以启齿的梦,梦见…” 方西乔说到一半,突然就收回了手,抬脚往厨房那边走去:“你在婚宴上都没怎么吃,饿了吗,我去做饭给你吃。” 那个梦太丢人,还是不说的好。 严月楞在原地,刚刚还撩人的方西乔突然就转变了性子,她眯起眼睛,直觉那梦里有什么关于她的东西,她也顾不得去害羞前面的事情,快步跟到了厨房吧台前:“方先生你到底梦见了什么?” 方西乔盯了严月一会儿,在一尝芳泽后,视线总是不受控制的去看严月的那两片柔软,前面被他吻过之后,上面很是晶莹滋润,也红肿的更显诱人。 最后在要失控前,他移开视线,笑着转移话题:“想吃什么?” “我在婚宴上吃饱了的。”其实严月在婚宴上没怎么吃,可她见方西乔注意到了,知道这个男人是真担心自己,也先放弃追求那个问题的答案。 方西乔走到冰箱那边,里面放的全都是严月买来的水果,有时间买来,却没有时间吃的水果:“我有点饿了。” 严月站在原地,不信。 “为了跟你表白,又不让其他人怀疑,所以我只吃了一点就出来外面等着。”方西乔说的是实话,他知道严月的担忧,严月不太想让团队的人知道他们的合租关系,所以他才特地先出酒店,在外面等着。 “可冰箱里应该没有食材吧?”严月闻言走过去,他们一般很少做饭,所以冰箱里不会储存食材,都是现买现做,她站在方西乔身后,从方西乔的身侧探过脑袋看了一眼,“要不出去买吧,或者直接在外面吃了回来。” 因为冰箱前的空间有限,所以他们离得太近,严月的脸贴在了方西乔的健壮有力的手臂上,只穿着一件白衬衫的方西乔感觉到了那软软的触感。 严月看着瘦,可是脸上还是有一点婴儿肥,看不出来,但能摸出来。 “吃完了就告诉我,你那个梦到底是什么。”严月抬头,笑意盈盈。 “好,吃完我就说。”方西乔点头,也不再转移话题,关上冰箱,看向严月的眼神充满了狡黠,“不过在那种言情里,男人一般都要吃什么才能填饱肚子呢?” 严月深吸一口气,她现在虽然没时间了,可她还是知道套路的,她在局促不安的情绪里,咬了咬牙,原来平时正经到不行的男人竟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然后她嗔怒着直呼了眼前男人的名字:“方西乔!” 053、方西乔发了朋友圈,内容是如愿以偿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之后的半个月里,方西乔天天都会接送严月上下班,有时候严月加班到十一二点钟,他也依旧守候在写字楼下,只要严月一出写字楼,就能看到从驾驶座下来,穿过簌簌寒风朝她走来的方西乔。 早已是立冬的天气,实在是寒冷,严月小跑着过去,直接扑进了男人暖暖的怀里:“我不是发了微信,让方先生今晚不用来接我了吗?” 虽然他们成了恋人,可严月喊了好几个月的方先生,实在是改不回来了,而方西乔也很喜欢她喊“方先生”三个字,还让她就这样一直叫下去也行,说这样就像是民国时期那样,女人介绍自己的丈夫,都会说“我先生”。 方西乔精准的去握起严月那双冰凉的小手,轻轻的包裹在自己两手里,然后捧起,低头往里头呵气,又小心翼翼的揉搓着,生怕将女子细嫩的皮肤给搓伤了,所以才这样繁复小心,而这么做只是为了让女子的手暖和起来。 “太忙,所以没看到微信。”他也总是会笑着这样说,然后牵起严月的手,再把十指相握的手一起放进大衣口袋里取暖。 其实他只是很喜欢并享受这种感觉,每天接送心上人的感觉,虽然每天都很累,可只要看到严月,他觉得身心都舒畅了。 严月是他的解压剂。 不过他更喜欢严月缠着他。 严月自然也不会信方西乔的这种说辞,但即使方西乔说谎了,她心里还是觉得很甜,有一个男人为了日日接送她,而撒这种拙劣的谎,真是让人无可奈何,又想要更加深爱这个男人一点,想到这里,她更加握紧了那只宽厚的手掌。 “方先生。”严月轻喊了声,但语气里满是沉重。 方西乔“嗯”了声,然后上前打开副驾驶的门,松开紧握的手,先护送怕冷的严月上了车,关好车门后,才绕过车头,走到驾驶座那边上了车。 “怎么了?”见严月喊了那一声后,就没了声音,他偏头去看,只看到严月整个身子都靠在椅背上,整个人都沉重到不行,他伸手去握过严月的手,轻轻摁压着虎口处,“累了的话,先眯一会儿,马上就回公寓了。” 严月摇头,然后直接挽着方西乔的手臂,把脑袋轻轻靠了上去,愧疚弥漫在她的心中和空气之中:“我没有把你介绍给团队里的人,方先生你心里会不会不开心?” 她突然想起陈语会在后天举办一场答谢宴,只有一些亲近的人,伴娘和伴郎是绝对会在邀请之列的,那个时候要怎么办? 装作不认识吗? “如果我说不会,你能相信吗?”方西乔摸了摸严月的脑袋,不由得失笑,“我们是一对恋人,我自然很希望自己能出现在你的社交圈中,也希望在遇见各自朋友的时候,能够光明正大的牵手、接吻。” 说到一半,他低头吻了吻严月的脸颊:“不过更想要所有人都知道,你已经名花有主了。” 严月垂下眼眸,心里被内疚占满,她不是不想把方西乔介绍给自己的朋友,只是她单身了这么多年,一向都是以个体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她好像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介绍男朋友给身边的人认识了,再加上方西乔和团队的人都认识,就更让她不知道要怎么介绍了。 而且她交过的唯一一个男朋友,还是大学同学,根本就不用她介绍,因为她的朋友全都认识,那个人的朋友也都认识她。 她当时也就只需要在QQ上通知一下李欣,她谈恋爱了,她交男朋友了。 “我没有为此感到什么不开心,只是会偶尔的委屈一下,应该不会让你觉得我是个小气的男人吧?”方西乔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话里带着一点调节严月情绪的玩笑,“我知道你只是一时之间还没有习惯这种恋人关系,没关系慢慢来,而且我也还没有把你介绍给我的朋友,这心里也愧疚着呢。” “明明那天晚上,方先生马上就发朋友圈了。”严月听到方西乔的后半句话,感觉忍俊不禁。 他们在一起的那天晚上,方西乔马上就发了一条朋友圈,内容是“如愿以偿”,配图是在月亮下的一碟盐。 严月心里清楚,那一条意味不明的朋友圈代表的是什么,配图折射出了她的名字,而且方西乔是属于那种百年都不发一次朋友圈的人,朋友圈的唯一的一条内容还是刚开通微信的时候发的,写的是“方西乔本人,律师”,那已经是七年前了,第二条就是“如愿以偿”。 方西乔笑而不语,因为心里太兴奋了,所以他就忍不住想要分享,这是激动之下的下意识行为,不过别人的“下意识行为”会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删掉,而他的“下意识行为”会这样一直下去。 那条朋友圈他不打算删,那是他永远都要铭记的甜蜜,以后病重了,记忆开始渐渐消退的时候,他还能凭朋友圈记得那天的甜蜜,不止是朋友圈,和严月在一起那天的日记,都写的比往常要多,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他都认真的写成了日记。 “后天晚上,陈语姐会办一个答谢宴。”严月满脸期待的看向方西乔,“方先生知道吗?” 方西乔点头:“知道,她给我打电话了,但我后天有…” “方先生那天能不能来接我一起去?”严月说出口好一会儿,都没得到回应,她转正脑袋,抿了抿嘴,“还是算…” 方西乔后天本来是有事情的,但听到严月这样说,就知道严月是打算把他介绍给团队里的那些人了,他自然是要赶紧应下的,他知道严月的性子其实是属于蜗牛的那种,任何事情都没有要分享和告知天下的习惯,别人知道了她会大胆承认,譬如心思细腻的陈语就已经在十天前知道了他们恋爱的事情。 但要是别人不知道她也不会去主动说,所以他一直都不介意严月没有把他们在一起的事情告诉所有人。 但不介意并不代表不想。 严月笑了笑,伸手攀上方西乔的脖子,准备接吻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告诉李欣自己恋爱了的消息,她又立马松开方西乔的脖子,去包里摸手机,摸出手机后,马上就给李欣发微信消息。 “不负你望,恋爱了。”字里行间都是恩爱的粉红泡泡,接着又发了一张她和方西乔的牵手照过去。 方西乔无奈摇头,弯腰倾身去帮严月系安全带,系的时候看到了严月手机里的聊天,才知道原来这个女人突然如此激动,是为了把她恋爱的消息告诉给自己的闺蜜。 怎么办,他觉得这个女人又可爱了一点,哪里都可爱,所以他低头吻住了女人的唇。 严月握着手机的手也分开,攀上男人的脖子,全身心的回应着这个吻,这几天来,她早就已经习惯了方西乔的兽性大发,一个斯文败类又假正经的男人。 不过也仅仅只是吻,各种花式吻,哪里都吻,哪里都啃咬一番,却唯独克制着自己,没有和她发生那种关系。 他说,不想才交往几天就到那种地步,她也因为这句话,每每都会热烈去回应着这个男人的吻。 所以每次方西乔笑,她就感觉自己好像是掉进了一只狐狸的陷阱里,但她不怎么想从那个陷阱里出来了。 方西乔开车的时候,严月捧着手机在回李欣的消息,不出她所料,李欣又是激动到不行,比她还激动,先问她是谁,但最后又自问自答。 两人聊了很多,聊到了她上一次通知李欣自己恋爱了的时候,感觉就是恍如隔世,上次上通知的,而如今微信已经成为主流社交软件,QQ几乎成为了工作用途,也已经在被新一代孩子追崇着。 “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 方西乔停好车回来的时候,看见严月还呆呆的站在楼下,正好是站在风口处,虽然她已经穿的很多,可因为她体型小的原因,看上去依旧还是很小只,感觉风一吹就要被吹病。 严月回过神,笑了笑:“在等你一起上去。” 方西乔这么想着的时候,也加快了步伐,走到严月的面前,牵起手往楼里面走去,听见严月的说辞,打趣道:“那次我让你等都不愿等,现在天这么冷,怎么不早点上去?” “那次…”严月知道说的是他们在一起的那晚,她没出息的跑上了楼。 “我是说天气这么冷,以后不用等我。”方西乔摁了电梯,满脸宠溺的笑,“夏季和秋季的时候可以等,那时候我会很高兴。” 严月颔首,转瞬又抿嘴皱眉:“现在不高兴?” “你觉得呢?”方西乔把问题抛了回去,不等严月回答,又谈起了另一件事情,“过几天,我们一起去医院检查检查吧,嗯?” “可是…” 方西乔拧起了眉,语气里也多了几分由担忧生出来的斥责:“你答应过的,游戏内测后就去医院进行治疗。” 严月缄默了,她知道自己应该去医院化疗了,可是她好像没有想象中那般潇洒,工作说能撒开就能撒开,那是一直以来的心血,这一撒开就可能是真的不能再回到原先的位置上了。 “权当是为了我好不好?”进了电梯里,没有得到回应的方西乔好像是失去了浑身的力气一般,偏身将脑袋轻轻搁在了严月的肩上,声音里是无助,“以前我们是室友关系,你要做什么决定,我都管不了,可如今我们是亲密无间的恋人。” 严月的瞳孔闪过一抹神色,随后只听她的轻笑声传来,说了一个极好听的字眼:“好。” 再不舍得的东西,你也终能为了一个人而舍去,严月想这个男人真是命运补偿给她的,命运曾经让她那样的不幸,但又让她拥有了这么好的人。 方西乔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他心里的那块大石头落下了,他伸手紧紧抱着眼前的人,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在渐渐消失。 自从生母把他狠心抛弃在孤儿院门口,说好来接他却又食言,等来了生父病逝的消息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已经不会害怕失去任何的东西了,连自己生命的逝去他都不会害怕半分,所以在查出家族性阿尔兹海默症的时候,他也只是一笑而过,然后辞职收拾东西来到这里。 可事事都有例外,遇到这个女子后,他就知道自己有了害怕失去的东西。 054、她暗地里拱了一颗白菜,现在要坦白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陈语举办答谢宴的那天,所有人都提前半小时下班,准备先回家洗澡换衣再去酒店,严月从写字楼出来后,就那么站在路边等着,在后面出来的同事看见她之后,都只是好奇的看了看,然后就坐公交车或是开车离开了。 “严月姐,不准备去坐地铁吗?”也有人会上前询问,比如后面出来的关心慧,“再晚一点,地铁可会挤死了。” 严月还没说话,张明已经上前搭腔了:“我瞧这些天都有一辆车送你来上班,而且你最近说话都带着笑的,是有男朋友了吧?” “嗯,是男朋友。”严月回了一个大方的笑容。 关心慧满脸震惊,又喜又叹:“严月姐你有男朋友了怎么都不告诉我们,这下就我一个人是单身狗了。” 张明却是眯起那双八卦的眼,嘴角也弯起一个八卦的弧度,好像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他记得这些天白正也挺开心的。 “打算借花献佛,准备在陈语姐的答谢宴上介绍给你们认识。”严月是第一次跟别人这样谈论自己的恋情,她本以为会有羞耻感,但没想到她心里只觉得开心,开心到嘴角忍不住的上扬。 “你才刚毕业,就跟我们这些已经三十的人来比脱单,是想气死我们啊,还不赶紧回去换衣服,我那答谢宴打不打算参加了?”陈语也收拾好东西,从写字楼里面走出来,听见刚才关心慧的那番言论只觉得忍俊不禁,然后又心领神会的看了眼严月,“为了我心爱的月亮,今晚我可是甘愿成为绿叶的。” 严月本来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要把方西乔正式介绍给身边朋友的,因为她做什么事情都不喜欢高调,觉得这是自己的事情,别人或许没有兴趣知道,说出去了可能还会被讨厌。 是陈语的话点醒了她,说不管别人有没有兴趣知道,都应该把你身边有了一个男人的消息告诉大家,关心你的人知道了,自然会为你感到很高兴。 还说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的了自己的女朋友不把自己介绍出去。 在严月不知道要怎么把方西乔一次性介绍给所有朋友同事的时候,陈语就说她今天要办个答谢宴,这个答谢宴就只请了伴娘、伴郎和团队的人。 “陈语姐,比我小的人都有男朋友了,再不急我会被那些人给笑死的。”关心慧撅嘴,她本来是不急的,可她那十六七岁的表妹都交好几个男朋友了,最赤裸裸的对比。 陈语和严月听到后立马就笑了起来,陈语只是单纯觉得关心慧的想法很稚嫩,因为别人的嘲笑就想谈恋爱。 严月笑是因为她也经历过,不过她工作很忙,倒没心思去在意那些,在意也没用,一辈子的事情,总不能因为别人的几声嘲笑就匆匆把自己交了出去吧,哪怕只是谈恋爱也要谨慎的选择爱情才行啊。 关心慧等的那班公交车来了,挥了挥手就赶紧上了公交车,张明随后也走了,陈语本来是打算搭便车走的,但想到了什么又挥手直接让张明走了。 “月亮,我搭个方律师的便车没关系吧?”陈语两眼亮晶晶的看着严月,“老付开发的软件这些日子出了问题,很忙,不忍心让他来跑一趟。” 严月欣然点头,没几分钟,方西乔就开车来了,刚在路边停好车,就马上开门下车,习惯性的去牵起严月的那双手:“冷不冷?是不是等了很久?” “还好不算太冷,我今天早下班了半小时,方先生你还比平常早来了二十分钟。”严月抬头看了眼旁边大厦的时钟,她也感觉到冰凉的手在渐渐回暖,她这双平时戴手套也冰凉的手,总是能被这个男人给暖得很热。 方西乔还想说什么,但旁边的一声咳嗽吸引了他的目光。 陈语一脸姨妈笑,就像亲眼看到了自己粉的cp在发糖:“给已婚妇女喂狗粮可不道德啊。” 严月羞的赶紧要挣脱,方西乔也笑着任由她挣脱了去,把陈语送回小区后,两人才回了公寓,方西乔一身西装不需要换衣裳,但在看到严月穿的那一身黑色针织长裙后,他临时起意回房去穿了件黑色加绒的大衣。 太单薄了,但女人都是爱美的,若是这么直说,怕是又会看到一个嗔怒着喊他名字的女人,所以他要多穿一点。 他们到达酒店前,张明和陈语等人已经就严月男朋友的话题聊了起来,聊着聊着,都没有个头绪,因为当场的唯一知情人陈语只端着酒喝,笑而不语。 张明看到白正从外面走进来,立马就上前拉着白正,还看了看白正身后:“你一个人来的?” 刚相亲回来的白正,满肚子气,直接撇开张明,去拿了杯酒喝:“不然我还能分身出两个人?” “瞧你这火气,看来得等严月来消消你的火气了。”张明自认为是严月和白正吵了架,所以白正才这样满肚子的火气。 陈语赶紧踩着高跟鞋上去,拉了拉张明,她知道张明是什么意思,可如今严月名花有主,还开这种玩笑就不得体了:“你那官司怎么样了?” “唉不知道,二审开庭还在后面呢。”张明的心思马上就回到了自己的身上,“一审后,律师说很难胜,也不知道顾凤手上哪来那么多的照片和我所谓出轨的证据。” 顾凤是他老婆的名字。 陈语皱起眉头:“照片?我们的?” 前面下班后,她之所以不搭张明的便车,就是因为张明还在打离婚官司,不想给他惹什么麻烦了,要再被那个女人拍了有心的照片去,张明就败定了。 陈语还记得当初张明的父母特别不喜欢顾凤,说顾凤太爱化妆了,一瞧就不是个好女人,她记得自己那时候还跟张明父母一个劲的夸,说顾凤这个人特别好,说爱化妆是每个女人的通性,不能再用老一辈的思想来看了,结果谁曾想,老一辈人还是有老一辈人的厉害之处啊。 看惯几十年风霜的眼睛拿来看人那叫一个准。 张明瞥了一眼陈语,没说话,他这三十年来,除了老婆顾凤,也就只喜欢过陈语一个人,而且身为程序员哪里有机会去鬼混认识别的女人,顾凤只能拿陈语这件事来搞,只是他没有想到,顾凤从一年前就开始筹备着了。 一审法庭上的那些照片,有些都是一年前张明去陈语家帮忙修理空调,被人有心拍下来的,拍成了他出轨的证据,他那次明明跟顾凤报备过了,顾凤也善解人意的让他去,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手。 “那孩子真不是你的?”陈语喝了口酒,还是不敢相信,这么久都没发现不对劲,顾凤那女人也挺厉害的。 一提这事,张明更烦躁,都想去杀了那个奸夫,要不是去看了心理医生,他保准一刀去了解那对狗男女:“亲眼看到那男人陪着她去孕检,亲昵的像对夫妻,我说她那样一个割破了手都要让我请假回去的人,怎么突然就体贴的让我不去陪着去孕检了呢,我还是实在不放心,特地请假赶去医院想陪她,结果就看到那样的事情。” 陈语不说话了,转身要走回歇脚的地方。 “陈语,你说是不是我的错?”张明突然叹息着开口,“我平时工作太忙了,没时间陪她,所以她才…” 陈语皱着眉头怒斥:“你一个大男人在乱想些什么东西,不管她有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不管她是多么的可怜,婚内出轨还怀了别人的孩子就是该骂,你别被顾凤给洗脑了吧?” 张明摇头,走到白正身边,关心起了八卦来:“严月说今天会带男朋友介绍给我们。” “严月交男朋友了?”白正眉间全都惊愕,不过想到那晚严月说她有喜欢的人了,他就觉得没什么奇怪的了,想必严月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吧,而自从刘丽知道他和严月没戏了后,就更加疯狂的让他去相亲。 “你真不知道?”张明还坚持在粉自己的cp,“我看你这些日子开心的不行,还以为你终于跟严月在一起了呢。” 白正睥睨了眼:“开心是因为游戏一步步的在步入正轨,已经初步有了盈利,可以给你们涨工资了,你不开心?” 陈语看着那边一下又没事了的张明,无奈的摇了摇头,一偏头就看见付景修从推开包间门进来,她赶紧把酒放在桌子上,带着小女人的姿态朝付景修走去。 “看到方先生和你一直念着的同事严月了,就在后面。”付景修笑着对陈语说道,“他们…有情况。” 陈语抿嘴不说话,两个人还没说话,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了,进来的是方西乔和严月,两人手牵着手,站在门口和付景修夫妇对视着。 方西乔穿着一身黑西装,小手臂上搭着一件黑色大衣,而严月是一身黑色针织衫长裙,还穿着一件宽松的针织衫大衣,这一男一女十分配,瞧着就赏心悦目。 严月有些不好意思,不知所措的舔了舔嘴唇,方西乔抓紧严月的手,坦然走了进去,然后礼貌致歉:“抱歉,我们来迟了。” “赶紧过去坐下吧。”陈语回过神来,“就等你们两个了。” 张明也早就注意到这边的不对劲了,在座位上伸长了脖子看这边的情况:“严月你男朋友…” 他看到了严月和方西乔紧握的那双手,只是觉得要从当事人嘴里说出来才更有可信度,毕竟在公司的时候,不见这两人有什么接触。 “这就是我男朋友,方西乔。”严月往方西乔身边走近了一步,她的脸已经红到能滴出血来,这样明明白白的说出来让她觉得好羞耻,跟在写字楼外面大方承认自己恋爱了的感觉完全不同。 可能是因为这里的人都是认识方西乔的。 那种感觉就像是她暗地里拱了一颗白菜,现在要坦白出来是她拱的一样。 055、你多说几句话好不好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大家好,我是严月的男朋友方西乔。”方西乔再次自我介绍,已经换了介绍的身份,“多谢大家这几年在公司里照顾严月了。” 张明和在场的人立马沸腾了起来,包括白正都是一脸出乎意料的表情。 “你们两个这算是平行线相交了吧?”张明是感觉到震惊的,这两个人八杆子都打不到一起,“诶说说,是在公司的时候就眉来眼去了,还是方律师离开后,你们勾搭在一起的?” 严月被这些问题问懵了,睁着一双眼睛,慌张的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是和方西乔早就认识了的,还是合租的室友关系,但她总不能这样说吧。 “是我对严月一见钟情。”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方西乔深沉的声音让她也跟着平静了下来,“最近才刚在一起的。” 方西乔带着她去空出来的座位上坐下,两人根本还没来得及有什么交流,他们就分别被人包围了,张明和一些男的在叽叽喳喳的问方西乔,严月这边倒是清净,只有关心慧和白正,毕竟陈语早就知道了。 “严月姐,你竟然和方律师在一起了,他可是有和我男神相似的声音,我嫁不成男神,还想着能嫁给方律师呢。”关心慧只是这么说,她眼里只有艳羡,毫无嫉妒,“我好羡慕你啊,一见钟情好浪漫的。” 方西乔配音的声音和本人平时说话的声音相似但却不一样,光听声音肯定认不出来方西乔就是西方。 严月深吸一口气,要是眼前的小姑娘知道方西乔就是她的男神西方本人,可能就不会眼前这副模样了吧? “严月姐,跟我说说方律师是怎么追你的吧,我太想知道方律师这种正经的男人到底是怎么追人的。”关心慧没见过一见钟情,她觉得一见钟情大多不靠谱,可她看到严月和方西乔手牵手站在一起的时候,她竟然有一瞬间觉得一见钟情的爱情也会浪漫的像雪花一样。 严月仔细想了想,她没感觉到方西乔有追自己,就是表白的时候说了一大堆很让人心动脸红的话,不过要追根溯源的话,好像方西乔对她一直都超出了室友关系的好,不管什么时候,他总会出现在自己身边。 “他没有追我,只是他跟我表白,我就同意了。”严月如实说,“刚好我也喜欢他。” 关心慧有些失望的“哦”了声,严月淡淡的看了一眼,笑着不说话,像关心慧这样的女孩子大概是喜欢听一些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吧。 一听到一见钟情,就觉得一定有一番热烈的追求。 严月喝了口水,侧耳听着方西乔那边的动静,不管那些人有多少问题,他总是能淡然处之,不慌不乱,真是佩服律师的社交和说话能力啊。 “方律师,你真对严月是一见钟情?”张明永远是最先发问的那一个,然后调侃道,“该不会是图谋已久吧?” 这样的问题,方西乔也依旧是应付自如:“确实是一见钟情,后面的日子可以说是图谋已久,最后图谋成功了。” 严月会心一笑,什么样的话到方西乔嘴里,总能变成花出来,可你觉得是花,他却是很认真的在说实话,没有半分的添油加醋。 “方律师,想不到你来了一趟,还把我们团队最好的女人带回家里了。”张明拍了拍方西乔的肩,严月以为张明又是要问什么问题,却没想到他话锋一转,有了托付的语气,“可要好好对严月,严月这人哪都好,就是什么事情都喜欢闷在心里,我跟陈语、白正曾经为了这个苦恼不已,怕她把自己闷坏了,不过现在有了你就好了。” 以前的严月像是有心事一样,温柔都是那种眉眼含蓄的,可最近半个月来,严月的眉眼彻底被打开。 方西乔闻言,下意识的偏头看向身边的严月,心虚的严月立马把脑袋看向了别处,最后严月听到方西乔笑着应了声:“她要是把事情闷在心里,我也一定会想办法让她说出来的,肯定不能让她把自己给闷坏了。” 严月磨了磨牙,尽是用一些流氓手段,不是吻的她毫无章法,就是装弱趴在她颈窝处。 “喜欢方西乔多久了?”一直沉默的白正也开了口,十分笃定的说道,“应该不是他来团队任职法律顾问的时候才认识的吧?” 严月缓慢的点了个头:“比那时候要早认识很久,他在律师和配音上也帮了我很多忙,不过在他第一天来任职法律顾问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喜欢他。” “如果没有他,你会考虑我那晚的意见吗?”白正是真挺好奇这个问题的。 “不会。”严月也毫不犹豫的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如果我注定得不到爱情,那我也会找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过日子。” 白正又问:“为什么?” “因为门不当户不对的恋爱和婚姻会很辛苦,最终也大多是无疾而终,要不就是遍体鳞伤,所以我不会想着去嫁入豪门,我喜欢平淡的生活,下班后一起做饭,吃完饭后一起窝在沙发上,我看电视,他看书,我看累了就窝在他怀里睡觉,他继续安静的看书,看完后就把睡着的我抱回房间,然后还要给我一个晚安吻。” 严月笑了笑,眉目间是说到这种生活的平淡和幸福:“我不想过那种天天都要苦等丈夫回家的日子。” 她还没有说的就是,她父母就是一场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门不当户不对也就算了,这场婚姻里还没有爱情,思想上和精神上的差距让她父母之间支离破碎。 她妈出身小资家庭,卖礼送人喜欢送最好的、花里胡哨的,她爸从小过的穷困日子,吃了没钱的苦,所以送礼喜欢送经济实惠的。 如果有爱情,她愿意像电视里的那些女人一样,为爱嫁入豪门,为爱辛苦周旋在那些上流社会的社交圈子里,可反观看看那些嫁入豪门的明星,又会觉得唏嘘。 严月反手去握方西乔的手掌,手指细细摩挲着,不过幸好,现在的她不用去犯愁这些,因为她有了方西乔。 方西乔感觉到有一只似猫爪的手在挠着自己的手心,心里颤了颤,他要控制不住自己了,为了不出事,他霸道的紧紧捏住那只手,不让它再乱动。 “还是那天晚上的话,不用再怕我,好好工作。”白正也释然,幸好还是只是欣赏的喜欢啊,还没有变成爱。 陈彩赶来的时候,看到方西乔和严月坐在一起,听到两人在一起了的说辞,露出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笑容来。 这顿饭和上次陈语领结婚证的那顿饭,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上次还只是暗情流动的方西乔和严月在一起了。 吃完饭后,一行人就出酒店门口了,各自回家。 刚走出酒店,方西乔就把小手臂上搭着的黑色大衣给严月穿上了,两人对视的时候,在这寒夜里迸溅出了火花。 不小心看到这一幕的关心慧嘴角弯起,她好像有点相信一见钟情了,一见钟情或许也未必是见色起意,因为方西乔看严月时,眼里有那种宠溺,那种把对方当作是罕世珍宝一样的宠溺;而严月看方西乔的时候,眼里也露出了小姑娘的神态,她记得认识严月以来,严月完全就像是个温柔的战士一样。 这样可真是好,关心慧想着就上了同事的车。 “明天就去医院吧,我已经预约好了。”方西乔搓了搓严月的手。 严月点头:“好,我就知道你的动作会那么快,幸亏我在吃饭的时候就跟学长请好了假。” 方西乔笑着没说话,捏了捏手掌心的纤长细嫩的手指。 第二天严月住院治疗的时候,她还是操不完的心,时不时就要抓住方西乔的手,吩咐一些事情。 “哎呀剧情的事情,我得告诉一下老张他们。”严月一刻都停下来,马上拿起手机又工作着,刚在微信上交待完事情,她又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抬头看着在病房里陪着她的方西乔,“对了方先生,学长想问你有没有时间为游戏的后续剧情配音。” 低头在看严月治疗详情的方西乔抬头看了眼:“我已经跟他说过了,没有时间,让他可以去找胡天的天下配音社试试。” “学长已经知道方先生就是配音大神西方了?”严月倒是没有多意外。 方西乔“嗯”了声:“昨晚和胡天打电话的时候,胡天的声音太大了,被白正听到了。” 说完后,才反应过来抬头看向严月,无奈的摇头笑道:“你也跟着那些人闹我了?什么大神,只是喜欢我这种声音的人多一些而已。” 严月抿嘴偏头看向窗户外面,然后登上游戏的官博,发的那条“林竖+西方”的微博,转发量已经超过五十万了,这可是很多明星都达不到的转发量,无聊翻转发的时候,才发现这条微博的转发量大多都是方西乔提供的。 方西乔在游戏内测那天,转发了这条微博,这是他唯一的一条微博,评论底下一片欢庆,评论里的那些姑娘们是真的很喜欢方西乔啊,方西乔都神匿三年了,还能保存初心的喜欢。 有一条评论最为显著“太婆婆,你喜欢的男神终于回归发微博了”。 如果方西乔没有答应配林竖的音,这些姑娘或许就真的再也等不到西方了,只能抱着西方配音的汪春度过空巢期。 想一想,她也真是幸运,拥有了方西乔,拥有了那么多姑娘的男神。 “方先生。” “嗯?” “你多说几句话好不好?”她突然就想听方西乔的声音了,女人终究还是个计较的生物,也是个爱沾沾自喜的。 方西乔看了看病房外面,乳腺科主任张兰来了,起身去扶严月下床:“亲爱的严月小姐,你该换病服,然后去做刺穿活检了。” 严月满足的笑了笑,双手揽着男人的脖子,踮脚附耳说道:“西方自然是配音界受小姑娘追捧的大神,但我的方先生不是。” 配音大神永远都是那些粉丝的,她不会去争,因为她们只凭几分钟的音频就爱上了一个人,并且为此守候了三年,可能以后还会继续守候下去,所以配音大神西方永远都会是属于她们的。 但方西乔只能是她的。 056、再忍忍好不好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严月在化疗的过程中,方西乔就一直在医院里陪着。 期间方西乔也再次被聘为了一所高校的法学教授,不过在接受聘任之前,他先征求同意到学校上了一节课,课上完学生反响很好,但因为上次的事情,所以他决定不再由校方做决定,而是自己说出了患病的事情,也明确说明他现在的病情。 学生们大多都是惊讶,惊讶有阿尔兹海默症的人怎么还可以把课讲的这么好,不过惊讶过后大多都是不介意的,毕竟方西乔在律师界的大名他们是知道的,能听到这样一个人讲的课,他们只觉得自己是赚到了。 以后如果方西乔的病严重了,那就再也听不到了。 还有些女学生打趣着说,要是方西乔以后病情严重到不能再来教他们了,那也要让学校继续聘任,说这么帅的人就算是站着不说话也能让她们心情愉悦的去背宪法,有些男生也跟着附和了起来。 方西乔放下心来后,才同意了学校的聘任,不过他所授的课并不是必修的,这是他主动要求的,因为他需要时间去医院照顾化疗很难受的女朋友,去照顾他的严月。 “这是第几天了?”严月躺在病床上,脸上不复前几日的光彩,现在她身上有静脉插管,浑身都疼,每天也都会吐,她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如果没有方西乔,她真的不会再坚持下去,这还只是第二个疗程,她记得上个疗程并没有那么痛,要是到了后面的疗程,她是不是得直接痛死过去了。 张兰低眼看了看病床上的人,心里也是心疼的,所以语气十分的柔和:“第二个疗程的最后一天了。” 上一个疗程,还是三个月前来做的。 “哦…”严月反应呆滞,偏头看着张兰,本就显得苍白虚弱的眉眼皱起来,让人动了恻隐之心,“我能不能做完这个疗程就不做了?” 所以张兰选择不去看那双眼睛,她虽然平时雷厉风行,对病人严词厉色的,可当亲眼看到病人痛苦的躺在病床上,用那双即使没有眼泪也能让人心颤的眼睛看她的时候,她也会有一种母性从心里冒出来。 想着要不就算了吧,孩子这么痛苦,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可一想到正是她的这种母性害了自己的女儿后,她的心就能狠下来了。 因为她舍不得患乳腺癌的女儿化疗那么痛苦,所以就答应了女儿任性的要求,同意她先出去旅游再回来继续治疗,但是最后女儿的尸骨都留在了英国。 “坚持就是胜利。”张兰笑着说道,然后转身吩咐了护士几句话,刚准备走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男人从病房外匆匆赶来,她朝严月使了使眼色,“你男朋友来了。” 严月本是不信的,因为张兰每次都用这个理由来唬她,可当听到那声低沉的“张医生”后,她深吸一口气,立马就打起了精神来。 看向病房门口的时候,方西乔已经和张兰点头示意,然后走了进来,张兰也已经出了病房。 “对不起。”方西乔还没走到病房旁边,就已经先开口道歉了,“我今天来晚了。” 他看了看严月,心疼的皱起眉:“还是很疼吗?” 只是这么简单的两句话,严月本来很涩的眼睛里渐渐被热泪湿润了,在感觉到嘴角和脸颊上的湿润后,她立马就要翻身过去。 方西乔的心不止是疼了,而是瞬间就被揪了起来,他几步走上前,赶紧伸手去轻轻扶着严月要侧翻的身子,然后让严月又慢慢的像前面一样平躺。 在看到女子哭到泪眼朦胧后,他俯身去抹女子满脸的热泪,可女子的眼泪就好像是断线的珍珠一样,他这刚擦完,就又有一股热泪流了下来,这热泪就像是硫酸一样、就像是这几天来严月受的痛苦一样,也让他的心跟着在疼。 方西乔低头吻了吻严月的眼角:“明天我们就能回去了,再忍忍好不好?” 严月点头,说的却是:“我没想哭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方先生你的声音后...就哭了。” 她伸手去挡住方西乔的视线,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一样哭,好像是有些丢人了。 以前她来医院检查、住院、治疗都是自己一个人,没什么需要哭的,哭了也不会有帮她擦眼泪,所以她从来都不觉得有什么,可这几天她才发现,原来在脆弱的时候,只要身边有一个人在,那眼泪也是会自己从眼眶里跑出来的。 方西乔把挡住视线的手握在手里:“那看来以后我是不能来了。” 严月笑了笑:“那我也不来医院化疗了。” 太痛苦了,没有方西乔陪着她就更是坚持不下去了,要是从来都没有人陪,她大概还能够咬咬牙挺过去。 两人相视一笑,方西乔不会不来医院,也不会让严月不来医院的。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严月就出院了,本来马上就想去上班的,是方西乔铁青着脸让她先在家好好休息,脸上是从来没有过的怒气,化疗完还很虚弱的她这才乖乖的在家休息了三天。 三天过后,就偷偷坐车去了写字楼工作。 方西乔起床发现后,心里顿时就生了恼意,但冷静下来之后,也没有跑去写字楼把严月带回来,他知道严月的性子是耐不住这样在家休息的,职场上的竞争让她感到畏惧和没有安全感。 最后他只是给严月打了个电话,让她不舒服就马上给自己打电话。 “要是你哪里痛或者是哪里不舒服,但还忍着不打电话告诉我的话,我就去学那些大男子主义的男人,把你锁在家里,不准让你出去工作了,先把病治好再说。”方西乔还是不放心,所以威胁了一番,这番威胁当然也有认真的成分在。 严月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挑了挑眉,声音已经没有之前那样中气不足,但带着笑的话,就完全掩盖了去:“如果你养我的话,那我可以考虑现在马上就辞职。” 方西乔嗤笑一声,似乎是在笑严月说错了话,他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后,愉悦的一口应下:“你现在马上辞职,我就在你写字楼下面,银行卡也随身带着,你带着辞职报告来,我就马上把所有家当都交给你。” “你先到了写字楼下面再商议。”严月的语气里充满了不信。 靠着车身的方西乔提了一口气,微微抬头,眼睛望上面看去:“你这是不信我现在真在下面?” 严月站起身,透过窗户往楼下瞟了一眼,路边停着一辆很眼熟的车,车门那里还靠着一个眼熟的人:“你今天上午不是还有课吗?” 她就是看到了方西乔今天早上有课,咬准了负责任的方西乔绝对不会抛下学生,所以才敢偷偷跑出来工作的。 “你说呢?”方西乔的语调微微上扬,有宠溺也有一丝横插在其中的埋怨,本来是想逗逗严月,也让严月对自己愧疚愧疚的,也想听一听严月软下来的声音,但到了最后还是他自己先不忍心,还没等手机那边的人开口,自己就先解释了,“我让学生在自习。” 严月顿了顿,小心翼翼的试探:“要不我现在下去?” 方西乔看着二楼窗户那个小小的人点,无奈的摇头,语气里的试探哪里有想要下来见他的意思,他知道严月在害怕什么,害怕她下来就不能上去了。 “不用了,你好好上班吧。”他其实很希望那个女人飞奔下来,跑进他的怀抱中,但他这么希望的同时,为了让严月放心,还是转身打开车门坐到了驾驶座上,“我也要回学校去了。” 严月的声音果然立马就扬了起来,笑着说再见,还隔着窗户对马路边的那辆车挥了挥手。 “下班后见,我来接你。” 方西乔偏头看了眼二楼窗户不见的人影,挂了电话后就开车走了,严月刚坐回座位上,就看到了陈语咧着一张嘴在盯着她看。 严月不知所以,但觉得身边凉凉的:“陈语姐,你这是怎么了?” “羡慕你呢。”陈语稍微收敛起一些笑意,“方律师这是因为没有送你来上班,心里感到愧疚,所以还特地追到公司来道歉了?” “没有,他就是担心我着凉,陈语姐你也知道我畏寒的。”严月摇头,又偏头笑道,“他已经不是律师了,现在是一名法学教授。” 严月突然觉得方西乔的职业变幻真的很快,想想这将近一年里面,方西乔就已经从法学教授成了配音大神,再是企业法律顾问,然后又到协助公诉,如今又做回了法学教授。 又做回了他们刚认识时候的那个职业。 这么想一想,好像中间那些职业身份…只是为了让他们在一起,配音和法律顾问都是让他们白天也能见面接触的。 “唉你们真好。”陈语叹息一声,“不同职业的人在一起,果然是更能幸福。” “怎么了?”严月放下手机,看向陈语,今天的陈语好像是没有以往精神了,满脸的倦容,比她通宵加班的模样更让人觉得疲倦。 “我和付景修商量备孕的事情后,付景修的妈妈又开始闹要我辞职的事情的了,想让我呆在家里备孕,说母亲在家休息好了,这样备孕出来的孩子健康些,白白胖胖。” 陈语扯了扯嘴角,身子直接往后靠去,脑袋也仰着看着天花板,“真是些什么谬论,明明是总劳动的人生出的孩子才健康,辞职这件事情我倒还能应付的来,关键是付景修要死不死的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说让我去他那里上班。” 严月现在的身体还是有点虚,弄了静脉插管的地方还痛着,完全不能集中心思,幸好工作也没有什么忙的,所以她干脆手撑着腮,侧身看着在家庭和工作两者之间劳累的陈语。 她还没有经历过,所以语气也显得有些轻飘飘,却也让人有想继续跟她倾诉的欲望:“你老公不是搞软件开发的吗,你做游戏程序的去那边做什么?” “是啊,你说我一个搞游戏程序的去帮他搞什么软件,虽然工程师总体上是相通的,可到底还是要重新学软件开发。”陈语摇了摇头,是那种无可奈何、对家庭和工作不能兼顾的无奈,“关键是他这么一说,他妈也觉得这是个折中的办法,既能满足我工作的要求,也能去帮他们的儿子,就让我要么辞职要么去付景修的公司。” “两个人在同一间公司很容易产生矛盾吧。”严月抿了抿嘴,也没评判什么对错,也没有站在陈语的角度去指责付景修及其父母,而是从另一个角度开口。 她记得高中有一个同学就是和自己丈夫在一间公司工作,最后因为两人不能把工作和生活区分开,也把工作上产生的矛盾带回了两人平时的生活中,导致了他们之间再也不能愈合的裂缝,所以离婚了,那时候他们才结婚一年,还属于新婚。 陈语像是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层,听到严月的话,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月亮你提醒我了,我记得以前看过一个调查数据说在同一间公司里的恋人和夫妻最容易分开,我得去找找那篇文章,拿回去给付景修和他妈看,把其中利害分析给他们听。” 严月看到陈语斗志满满的上网找那篇文章,也没再开口打扰,跟陈语聊了后,她的状态也好多了,坐正身子就开始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她思绪被打断的时候,是陈语找到了那篇文章,然后激动的抓着她手摇了摇,又揉着她脖子,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月亮,我真是爱死你了。” “希望能解决陈语姐的问题才好。”严月愣了愣,除了小时候她妈亲的外,她还没被方西乔之外的人亲过,不是被方西乔亲的,她竟然会生出一丝怪异的感觉来。 她真是没救了。 057、我没有那种角色扮演的特殊癖好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陈语现在是心情大好,她本来还以为自己会因为这件事情不可避免的和付景修吵一架,她自然是不想吵的,所以本着到最后实在吵得不可开交了,那她就同意辞职去付景修的公司上班,不就是学习软件开发吗,再重新学软件编码就是了,以她的能力一年半载的应该就能学好了,总比离婚好。 那也是自然,没到最后一步她不会就这么妥协的,在游戏开发方面八年的工作经验,已经足够让她在任何一个游戏公司都能牢牢的站稳脚跟了,三十岁的年纪她是真不想在职场上重新来过了。 何况还是自己丈夫的公司,一个老总的妻子做了最底层的一个初学员工?说出来她都觉得脸上挂不住。 她看了眼电脑页面,而且夫妻两人在同一间公司确实容易出问题,要是两个人能想开,不把工作上的矛盾带进私人生活里还好,可哪里有把工作和生活给完全拎清的人啊,反正她是拎不清的,而且她和付景修都是较真的人,要真在一起工作了,两人意见不一,最后付景修用身份来压她,她在公司不会吵,因为在公司她是职员。 可她一定是会留到家里再和付景修吵个天翻地覆的,在家里付景修是她的丈夫,而不管是丈夫还是她的上司,给她气受的都是同一个人,回到家只要看到那张脸,她就能够想起在公司的事情,这样她要怎么去拎清。 “月亮,你见过你那位方律…方教授的家长了没有?”陈语瞥了眼在写年度总结的严月,突然就很好奇如果是严月这种温柔的人,会怎么处理家庭的问题。 被问到的严月立马惊起,舔了舔嘴唇,茫然的“啊”了声,然后又平静的点头:“见过了。” 虽然见的时候,她和方西乔并不是恋人关系,可那也确实是面对面的见过了。 陈语好奇了起来,严月和方西乔才交往没多久就直接见家长了,可从另一个角度想,这两人的年纪都不算小了,也不会去谈那种动不动就闹小性子分手的恋爱,大概就是奔着结婚去的恋爱。 “好相处吗?” “挺…”严月顿了顿,本来是想说“挺好相处的”,但想起方西乔父母的热情和他们的处世方式,她又改了口,“很好相处。” 陈语点了点头:“那你也得多留个心眼,结了婚后指不定就变了样子。” “我知道。”严月露出个浅笑,等应了后才发现不对劲,“而且我现在也没有结婚的打算。” “确实也不能这么急着结婚,你们刚恋爱没多久,他对你好、处处关心你都是刚恋爱时候的正常反应。”陈语伸了个懒腰,“再多相处相处,要是他能一直对你这样下去,他家里人也一直好相处,那就别犹豫了,拿着户口本去结婚吧。” 虽然这些都是陈语作为过来人的一些劝告,可严月还是听红了脸,特别是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现在不能去想象和方西乔结婚时候的样子,也不敢去想,至少目前不能够,总不能让方西乔刚结婚不久就有机会成鳏夫。 “张明的快递!” 响起两声敲门声,然后就进来了一个快递小哥,手里拿着快件在喊,严月还没有反应过来,陈语已经踩着高跟鞋走过去了。 “张明不在,我帮他签收吧。”陈语拿起一支笔,接过快件在快递单上写下自己名字,然后又利落的撕下快递单,递回给了快递小哥,“多谢,辛苦了。” 快递小哥说了声“没事”后,就赶紧走了,赶着要去送下一家的快递。 “法院寄来的?”陈语嘟囔了句,就直接把快件放在了张明的桌子上。 张明回来看到桌子上的快件后,直接动手就拆了,看了一眼后就放回了桌子上,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忙着工作,脸上也没有什么不对劲。 中午下班的时候,方西乔来了写字楼,严月这才明白方西乔说的“下班后见”是什么意思。 而方西乔本人对于那句话的解释,是这样的:“‘下班后见’指的是你中午下班,‘我来接你’值得是你下午下班后来接你回家。” 解释的时候,眼神里还带着狡黠,一副咬文嚼字成功后的得意模样。 方西乔下午还有课,特地过来就只是为了监督严月的饮食,怕她控制不住自己乱吃了一些东西,监督完后又给满脸苦涩的严月买了杯热饮作为奖励,最后还加上了一个热吻的奖励。 到了下午的下班时间,严月刚出写字楼就感觉到了十二月份的无情寒冷,对她这种畏寒的人真是残忍,她抬头看了眼站在车旁的人,马上朝着那边走去。 “今天觉得怎么样?” 方西乔看到那抹身影朝自己走来,嘴角不自觉的就带上了笑意,声音也总是不经意间就温柔了起来,他伸手牵过严月的手,冰凉的像是冰窖里的,他低头往包裹着的手里呵了呵气,然后又像往常一样轻轻的揉搓着,等热了起来后,又赶紧打开车门让严月上了车。 严月握了握被弄热的双手,目光一直跟随着方西乔,从自己车窗这边一路跟随到方西乔打开车门坐上了驾驶座,她这才开口回答:“还好,虽然请了十天的假,但工作都还没有生疏。” “我不是问这个。”方西乔抬头直视着严月,勾起嘴角,“你觉得在女朋友生病的情况,会为有男朋友去问女朋友的工作怎么样吗?” 严月笑着摇头,然后又立马汇报了起来:“没有什么不舒服的,痛苦的还在后面呢。” 方西乔准备打方向盘的手,停了下来,屏气说了句:“抱歉。” “嗯?”严月怔住,仔细想过后,才发觉自己刚才那句随意的话,似乎有些让方西乔想歪并且自责了起来,可这有什么好自责的呢,“方先生为什么要说抱歉,如果不是方先生我现在可能都还放不下工作,不打算去医院化疗,方先生有可能还是救了我的命呢。” 方西乔抿嘴笑道:“可我是有私心的。” 严月偏头:“可方先生的私心不是因为爱我吗?” 见方西乔不回答,她的有些苦涩的开口:“方先生…你不会…” “我在想要怎么回答,才能让你知道我很爱很爱你。”方西乔垂眸,好像真的是为这个不太重要的事情而烦恼。 至少严月不在乎的,只要知道眼前的男人是爱她的就够了,不需要他亲口说有多爱,因为她的心能感觉的到。 “我要感谢方先生的私心,感谢方先生爱我。”严月笑弯了眉眼,去握过方西乔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轻轻摁压着虎口处,为他舒缓着身体上和心里的疲惫,“我化疗的那些日子,方先生比我辛苦吧,我只是躺在床上吃那些药、打那些针和输液,但方先生要在学校和医院还有检察院三个地方来回跑。” 以前不觉得,如今说出来,严月才想到这个男人应该比她要辛苦,只要是没有工作的时候,就都会到医院陪着她,她睡着的时候,这个男人都不敢睡,化疗的那六天,这个男人都没有回过公寓睡觉,只是每天早上从医院回公寓洗澡换衣服,然后又要去学校,之后又要去医院陪她。 今天她偷偷的跑出来上班,连说都没有说一声,又害的这个男人跑去学校后,还跑来了写字楼,但她早上都没有跑下来给他一个拥抱。 这个男人如此爱她,其实只要她说了,他不会不答应的, 她鼻尖突然一酸,低头看着男人的手,轻声问:“有我这样的一个女朋友,很累、很辛苦吧?” “是啊,很累、很辛苦。”方西乔依旧低垂着眉眼,但是嘴角已经压不住那一缕笑意了,话锋一转,语气成了调侃,“就跟个小孩子一样,不过爱孩子的父母都不会嫌孩子让自己累和辛苦的,累和辛苦也是一种幸福。” 严月咬了咬牙,摁按方西乔虎口处的手也重了起来,但也没有开口说什么。 方西乔痛的皱眉,看了眼被女子折磨的虎口,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刚才的话好像说得有一些让人歪解意思了:“我没有那种角色扮演的特殊癖好,也没有把你当孩子,你是我的伴侣。” “我又没有想到那里。”严月松开手,“方先生这么急着解释,倒是让我忍不住的...” “回公寓吧。”方西乔在严月说完之前,立马开口打断,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发动车子,双手打着方向盘往公寓的方向开去。 严月看着车窗外倒退的风景,笑着没说话。 写字楼里,留下来加班的程序组停下了手头上的工作,准备起身去外面吃点东西再回来继续奋斗。 “法院给你寄了什么?”陈语瞥了一眼无精打采的张明。 张明回答的时候也是有气无力的:“哦,第二次开庭的通知,定在了元旦的时候,律师也打电话跟我说要做好输掉的准备。” “这算什么,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去做DNA鉴定不就一清二楚了?”陈语啧了声,所有的理都在张明这边,她不知道哪里有输的可能。 “刚结婚的人果然就是不一样。”张明瞥了一眼,“离婚案件一般需要在三个月内审结的,顾凤也闹着要在孩子出生之前结案,说是不想再见到我,也不想让孩子见到我,想在预产期前离开这里。” “我也懒得再次上诉,不就是一套房子,给她就是了,就算是她和我结婚两年的报酬呗,我一个人租套房住就行了。”张明叹了口气,脸上已经是认命了,折腾了这么久,他还真的累了,从兜里拿出一根烟点上,吸了一口,“好歹夫妻一场,她那个情人还是个吃软饭的,不能让她离婚后带着孩子在街上流浪吧?” 陈语抬起手,本来习惯性的想像小时候那样,拍一拍他肩膀让他别这样泄气,可想到顾凤那个女人,还是把手收回了兜里:“你这退一步海阔天空的性子还真是百年不变,你以前那股狠劲哪里去了,顾凤那女人给你戴了绿帽子,还想要你辛苦买的房子,梧桐市虽然是个三线城市,但你那房子还没还完贷款吧,难道你以后拼命挣钱就是为了给那对狗男女还房贷?” “而且你以后结婚怎么办,要你老婆跟你没安全感的住租房?” 张明使劲吸了一口手中夹着的烟,然后吐出一个个的烟圈:“你可闭嘴吧,我以后可不想结婚了,打一辈子光棍没啥不好的。” “你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陈语吸了吸鼻子,脚下的步伐也加快了一些,到了一家店铺前面的时候,马上伸手去握推拉门的门把手。 “可不是被蛇咬…陈语,你家老付有什么远亲表妹或者什么妹妹吗?”张明走到垃圾桶旁扔掉烟,一抬头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陈语一脸的不可置信:“猴子,你不会被刺激到想做我和老付的妹夫了吧,而且老付是独生子,他的那些表妹也早就结婚生子了。” “哦。”张明不在意的应了声,搓了搓手,望了眼马路对面,扯起嘴角摇了摇头,还真是大胆啊。 看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人可能骨子里就是看戏的,还是这样的一场大戏。 “呆站着干什么呢,老李他们都点好菜了,赶紧进去!”陈语已经进去了,说话的是刚走出来的另一个同事。 张明回过神,笑着说“在散烟味,已经差不多了”,然后就转身走进了饭店里。 看来三十岁还是一个坎,一个天大的坎,他是躲不过去了,希望他那发小能躲过去吧。 058、可能会很快就死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每个人的日子就那么过着,有离婚官司的张明已经变得无欲无求,只想赶紧开庭然后离婚,什么也不想要了,陈语也解决了付景修要她去公司上班的问题,李欣和何齐在C市过着伉俪情深的生活,加上他们的女儿何圆秋,那就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至于严月和方西乔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两人相处的比刚恋爱时还要甜。 圣诞节的时候,白正给团队的人放了半天的假期,陈语兴头起来了,组织着大家晚上一起聚个餐,但在当今什么节日都能被过成情人节的社会,自然是有人不情愿,到了最后,就只有严月、张明和关心慧捧场了。 严月是觉得圣诞节本来就是一个庆祝耶稣诞生的基督教节日,连圣诞老人都是主教圣演化而来的,大家聚在一起才有圣诞节的气氛。 张明则是自己一个人,回家去也是面对着死都不肯走的顾凤,还不如在外面,他现在是只要有在外面的机会就一定会同意,有加班的机会就一定会奋力去争取。 关心慧的理由更简单,她的室友全都有男朋友,一个两个都约着男朋友出去过节了,她不想自己一个人在租房里过节。 商榷之后,几个人选择了在一家自助餐烤肉店聚餐,张明和关心慧还有陈语提前到了,严月和方西乔还在路上。 “嗯...对,你开车慢点。”陈语接了个电话,因为嫌外面冷,所以就坐在位置上低语说着,说了一分钟就挂断了电话。 “你还约了别人来?”张明瞟了眼收起手机的陈语,“我们都是一个团队里的人,严月男朋友也是和我们共事过,我们都互相认识的,你也不怕那个人来了尴尬?” 陈语嗤了声:“是老付。” 张明咬了咬腮帮子,不明所以的看着陈语,就连本来只顾着看手机的关心慧也惊讶的抬头看着陈语,他们都以为陈语今天之所以提起聚餐,是她老公没时间陪她,所以她才无聊到要和大家聚餐的。 “陈语你还真是闲得慌啊。”张明一向就和付景修不对付,不管什么时候都对付不了,“你有付景修陪,还拉我们出来。” 关心慧的语气倒只是不可思议,她的那些室友们可都只想和自己的男朋友在一起过这个圣诞节:“陈语姐,你不会是和严月姐商量好了来虐我这个单身狗吧?” 她感觉自己被蒙骗了,又恍然大悟一般的偏头看着有家室的张明:“张明哥你不会...嫂子不会也要在后面来吧?” 张明在打离婚官司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就陈语、严月、白正和他的几个老同学知道,关心慧和张明不算熟,不知道也正常。 陈语知道是靠着自己和张明三十年的发小情,张明有个什么不对劲,陈语能立马发现,白正知道是因为张明上班萎靡不振,严月知道是因为进茶水间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了张明和陈语的对话。 拥有专业法律知识的方西乔大概就是最先知道的那个人。 “不来。”张明喝了口早就倒好的酒,听到关心慧叫顾凤“嫂子”总觉得怪怪的,他实在是不想跟那个女人扯上什么关系了,恶心到浑身起鸡皮疙瘩。 等离婚官司了结后,一定要马上把消息散布出去。 陈语看了眼关心慧:“心慧你要是饿了,就先去拿点东西来烤,反正月亮他们也不是外人。” 关心慧是真饿了,得到陈语的话后,她不带一点耽误的起身去自助餐区拿东西了。 “跟付景修怎么了?”张明一眼就看出陈语是在支开关心慧。 陈语叹了口气:“这几天我都能在付景修身上闻到女人的香水味,不过他需要应酬,经常去那些会所也无可厚非,但昨晚和他做那个的时候,我闻到了他身上的沐浴露味道,不是家里沐浴露的。” “就这个?”张明深吸一口气,“你怀疑他有外遇?” 陈语避重就轻:“他去了那些会所,不想回家让我烦心,所以去酒店洗个澡也是正常的,但是我这个人你也知道,脑子就爱胡思乱想,一点小事情我就能想成是惊天动地的事,他今晚需要出差,连吃个饭都不能陪我吃,我怕自己乱想,就想着人多热闹点,我也就没有精力去想那些事情了。” 没多久,付景修就来了,一进来就和起身的陈语拥抱,来了个蜻蜓点水的吻,关心慧连忙皱眉说虐狗,张明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没有什么反应,随后严月就打了个电话来,说可能会晚到,让他们先吃着。 问原因的时候,严月支支吾吾半天都说不出来,给严月围围巾的方西乔把围巾弄好后,长臂一伸,直接夺过了严月手中的手机,边看着严月不好意思的表情,边笑着对手机那头的人说道:“严月有点感冒,我得带她先去医院看一下,要是严重可能就不过去那边聚餐了。” “方教授还真是疼爱月亮。”陈语的笑声传来,调侃着,“一点小感冒,就着急到不行了。” 严月的红立马就红了,是那种窘迫的红,就好像是当初在怀城撞上了电线杆,去看医生的那种窘迫,她立马伸出手去,抓住了方西乔握有手机的那只手,抓到自己的眼前来后,立马就要开口,试图挽回一些什么。 “陈语姐,我们待会就…” 方西乔无奈摇头,似乎是知道严月要说些什么,握着手机那只手的大拇指直接就挂断了电话,然后把手机放进了严月的大衣兜里,顺便也伸手把挂在严月耳边的口罩给她戴上,然后就关上车门,牵着严月的手往医院走去。 从地下停车场走去医院的一路上,严月都闷着没有说话。 “还想着要去聚餐?” 严月低头,没有给出回应。 方西乔牵着严月的手,不免的下了重手:“要是我在路上没发现你不对劲的话,你是不是就不准备说你感冒的事情了?” 手被捏的一疼的严月呲了呲牙:“只是鼻子有一点塞。” 方西乔停下脚步,不放心的把严月脖子上的围巾给理了下:“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体是不能着凉的?” 严月点头,她现在在化疗,身体一感冒着凉就麻烦,也有可能是化疗引起什么其他病症。 “我刚刚没说话,也不是在埋怨你。”她叹了口气,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自己先笑了起来,“只是觉得如果没了你,我好像就不会去生活了,可能会很快就死,可明明我在梧桐市没有你的这十年都活得好好的。” “因为有些东西,只能是让爱你的人来做。” 你自己再如何爱自己,也始终有爱不到的地方,那个地方很阴暗、布满了蜘蛛网,你费尽力气想要去清理,想要阳光照射进去,可是不论你怎么做都是徒劳的。 最后从远处走来了一个人,拉着你一起去打扫那个地方,那个人就是爱你的人。 严月到医院检查了后,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感冒的前兆,注意好好保暖就行,也顺便敲定了下次化疗的时间,定在了十二月的最后一天。 因为聚餐还没结束,两人又开车匆匆赶去烤肉店,从路边人行道往烤肉店走的时候,他们遇到了在路边打着电话的付景修,不过他们没有认出来,两人一路都在说着自己的话,根本没能去注意其他人。 付景修是面对马路打电话的,所以大概也是没有看见从他身后走过的严月和方西乔,不过严月在走过他身后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深吸一口气看着路边的身影,但她见付景修一般都是在写字楼外碰个面,不算是很熟悉,所以没有认出来,只是脸上带着一些疑虑。 听见方西乔在喊,她弯嘴抱歉一笑,就继续往烤肉店走去了。 “好了,又多了一对来虐关心慧的。”张明吃着烤肉,抬头看了眼推门走进来的人,一脸打趣调侃的表情。 严月边走边脱脖子上的围巾,口罩也摘了下来:“什么?” 关心慧和严月的关系最好,立马就要诉苦:“严月姐,陈语姐可带了老公来。” 重点不是陈语带来了老公来,而是她有老公陪,但还是要聚餐,没有去选择过二人世界。 “陈语姐的老公也来了吗?”不知道为什么,严月的脑海中一下晃过刚刚在马路边遇到的那个人。 张明接过了话:“都和我们吃饭吃了一半了。” 陈语吃着肉不以为然,让严月和方西乔赶紧去自助餐区拿自己喜欢吃的,严月也没在意前面的事了,走到自助餐区拿起盘子要大干一番的架势,她已经有很久没吃烤肉和自助餐了,甚是想念。 “你不能吃烤肉。”方西乔一眼看穿严月的心思,“等你身体好了再吃。” 严月提了一口气,然后又咽了下去,乖乖的拿了一些能吃的蔬菜和能吃的肉类,吃的方式就是把这些蔬菜和肉放进了清汤锅里。 “瞧瞧,究竟是谁来虐狗了。”陈语看着对面坐的两人,艳羡的眼神就出来了,“我和我家老付前面可没这么恩爱啊。” 严月埋头吃着,还不知道陈语是在说自己,一直夹菜到严月碗里的方西乔倒是先反应了过来,他装作无奈的耸肩:“忍不住的就是想把什么事都为她做好。” “啊?什么?”严月听见方西乔说话,下意识的就觉得是在跟自己说话。 陈语等人见状,瞧着严月那副被爱情滋润的模样,忍不住的就笑了起来,连方西乔也对严月宠溺一笑。 付景修紧接着也推门进来了,因为陈语的眼睛已经落在门口处移不开了,她想要说些什么,但付景修已经先开了口:“时间紧,我需要先去赶飞机了,回来给你带礼物。” 陈语点头,然后拿起付景修前面吃饭时脱下的西装,起身要去送付景修出去,付景修也朝严月和方西乔几个人道歉,又让他们帮忙替他陪一下陈语,然后就和陈语一起出去了。 张明的眼神一直有意无意的往付景修身上瞟,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好像是苦笑。 严月也没了吃饭的心思,眼神已经跟随着陈语和付景修,她透过落地窗看到了一对对依依不舍的夫妻,丈夫弯腰在妻子唇上吻了吻,最后似乎是时间实在来不及了,两人才分开,丈夫往路边的车跑去,妻子直到看到那辆车开走消失后,才推开门再次走进来。 后面再吃饭的时候,陈语明显没有那么高兴了,还起身去拿了好几瓶啤酒喝,本是想拉着严月一起喝的,但方西乔立马出面给婉拒了,陈语无奈只好去拉着张明一起喝,张明心里头也为官司的事情烦闷着,两人一来二往的,就喝了不少的酒。 后面张明接了个律师的电话,说是顾凤早产了,已经向法院申请做DNA鉴定了,张明因此大喜,又一起和陈语喝了很多的酒,关心慧以为张明是高兴,但陈语、严月和方西乔都知道张明是一直以来的苦闷终于得到了宣泄。 他以为自己什么都没做错,但却要搞得家和财都没有了,如今对他来说是柳暗花明。 最后严月和方西乔一个个的把他们送回了家,本来也是要送关心慧的,关心慧看着后车座上的张明和陈语拒绝了,说自己的租房就在附近,公交车只有几站。 严月不放心,但关心慧坚持坐公交车回去,她只能再三嘱咐关心慧注意安全,然后又亲自把陈语送进了家门才放心,至于张明实在是不肯回家里,两人只能帮张明在酒店开了间房,一切办妥后才回了公寓。 回公寓的路上,严月偏头看着倒退的灯火,梧桐市的晚上只有在过节的时候才会热闹非凡,因为这时候大家需要一场狂欢,她看着每家商店外面摆着的挂有彩灯的圣诞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到了陈语。 脑海中也浮现出走过马路边那抹背影时,听到的那句话。 她只隐隐约约的听到那人用压低的声音斥责说道:“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好好的一个圣诞节,我有什么理由去陪你?” 059、真找不到自己会这么去爱的女人了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张明的离婚官司在元旦二次开庭的时候,胜诉了。 因为顾凤所生的孩子和张明去做了DNA鉴定,鉴定结果显示张明和孩子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最后顾凤不仅什么都没有得,还需要赔偿张明在婚姻中的精神损失费,不过张明当庭就表示不需要。 结案后,张明立马就回家把顾凤的所有东西都整理好了,然后叫了搬家公司把这些东西带去了他给顾凤租的房子里,去医院看顾凤的时候留了一张银行卡就走了。 做一些不是他想做那个忠厚的老实人,只是觉得好歹夫妻一场,他也不能做这么绝,和他结婚后,顾凤就主动辞职在家里了,虽然没有做什么,可如今顾凤孤儿寡母也实在是可怜,那个男人也没有出现过。 陈语听到后,笑他傻的时候,他也只说就当是帮路边的阿猫阿狗。 别人的元旦很丰富,四处游玩、四处吃喝玩乐,严月躺在病床上长叹一口气,其实也没有叹气,只是神采暗淡了下去,现在的她连叹一口气都觉得是疼的。 元旦第一天,她望着窗外下意识的暗叹了气,然后就觉得嘴角湿热,她偏过头就看见方西乔那张被放大的脸,还有一句酥到她骨头里的话:“公历新年的第一天,很爱你。” 严月在这一刻才完全理解了那些痴迷配音大神西方的人,有这样的声音在耳边说着情话,即便不是说情话,也是心甘情愿为他去死的吧。 “所以你要忍一忍,忍过去后,我们一起过接下来的每一个公历新年。”方西乔的真实目的在这一句话,“当然以后的每个公历新年都不要在医院里过了。” 严月佯装嗔怒:“你以前根本就不会说这些话,这不像是你说的话了。” 方西乔也挑眉:“那我应该说什么?” 严月转了转眼珠:“以前的方先生很理性,我还记得那时候我开口安慰你,都被你怼了回来,你就像是物理和化学一样,永远都有自己的一套特定公式,那套公式支撑着你的社交和生活。” “那时候我和你在一起了吗?”方西乔给严月掖好被子,每一个可能漏风的角都不愿放过。 严月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摇头。 方西乔伸手去理着严月额角和鬓边的头发,温柔至极:“物理和化学那些公式在遇到对的东西后,也会产生独特的反应,我也是,没什么好奇怪的。” 严月点头,确实没什么需要奇怪的,她以前那么坚强的一个人,觉得自己永远不会依赖男人的人,如今不也是离不开身边的这个男人了吗? 想到依赖,她的眼中又再现了母亲绝望从楼上跳下去的情景,那时候的母亲因为事事依赖着父亲,所以在父亲跟情人走后,一个月后绝望的跳楼,她记得那晚母亲本来是在洗着衣服的,不知道为什么洗着洗着就跳楼了。 除了失去最爱的丈夫,还有就是承担不了生活的重担吧,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不能失去她依赖的丈夫,所以死了。 她这个最受母亲疼爱的独女,也无法挽救回母亲的绝望。 “不…不要…”严月想着想着,就觉得胸口一阵窒息,她害怕自己变成了母亲那样,她急忙伸出手去抓住病床边的方西乔,“不要让我依赖你,好不好?” 严月偏着头去对上方西乔的目光,眉头跟着她的话轻微皱起,有一种让人心疼的祈求在里面,方西乔看到了,所以下意识的就深吸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在那眼神里看到了一个女子的绝望。 被依赖的人抛弃,独自面对生活后的绝望,要跳楼的绝望。 过了好一会儿,意识到自己看到的是什么后,他立马改去握着严月的手,给了严月一个安心的笑:“你可以永远依赖我,我三十一岁了,还真找不到自己会这么去爱的女人了。” 严月笑了,笑的那样灿烂,嘴角就像是开出了一朵花一样。 在医院里躺了五六天,做完了化疗的第三疗程后,严月又出院去工作了,但中途因为情况不好,还是进医院输了几天的液,这中间她的精神状态和身体情况都一直很不好,掉发和呕吐随后也接踵而至。 很快也到了农历的腊月,严月想着过年和方西乔一起回去,把他们的关系跟两家父母坦白了,她中秋回家的时候,不是没有看出自己小姨和林晓丽的心思,她们那时候就想着撮合她和方西乔了。 要是把他们在一起的消息跟他们说了,也算的上是好事一件,自然要隐瞒他们生病的事情,才算的上是好事一件。 但方西乔听后却是直截了当的摇头拒绝了。 “为什么?”严月坐在沙发上,身上裹着厚厚的毛毯,她的眼睛望向在厨房给她熬药的男人,她本来是想问更多的,可是她现在觉得身上每一块都在痛,最后她只选择说出了这三个字来。 方西乔只问:“你为什么想要回去?” 严月想把心里的那些话说出去的,可是那么多的话她又实在是懒得说出口了,最后只笑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方西乔被这句话刺的心里疼,特别是那似有似无的笑意最让他心疼,他端着已经从滚烫变向温热的中药走向客厅,把中药递了过去,本想接着就解释的,可双手捧着碗的女子已经先垂眉开口了:“我昨晚跟我表哥说了要回去的事情,腊月二十五号的样子他就会来接我。” “方先生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可以吗?”严月喝了口药,抬头看着方西乔,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她总是这样,她的嘴角永远都会有一丝笑意在。 “不可以。”方西乔的语气重了起来,“你觉得我为什么会拒绝?” 严月摇头,其实她知道,但是她不想说。 方西乔笑了:“你明明就知道。” “真不知道。”严月仰头,几口就把黑黑的中药喝了下去,然后用袖子抹了抹嘴角的药渍,“我觉得可能是方先生还想考察考察我,这么一想我也觉得现在还不适合把我们在一起的消息告诉家里人,万一到时候分了…” 方西乔沉下脸:“我说了,只有你这么一个女人会让我如此去爱了。” 严月抿了抿嘴:“或者是死了。” 方西乔的脸这下是彻底黑了下来。 “总不能让他们高兴一场,最后又伤心一场。”严月看着方西乔脸上的情绪变化,依旧还在开口说着,“方先生你的拒绝是正确的,是我太冲动了。” 方西乔本来已经黑下去的脸,突然又明亮了起来:“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什么?”严月抬头皱眉,满脸不解,但只要你仔细的去观察,就能观察到她眼里闪过的那丝狡黠,“难道号称事事都不会瞒着我的方先生…还隐瞒了我什么东西吗?” 方西乔看到了,所以他只能老实招来,因为眼前的女子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上次我跟我妈打电话的时候,可能是听到了你的声音,上次中秋回去,你应该就知道她对你的声音很敏感了,然后我只能招认了。” “怪不得昨天和小姨打电话的时候,她一直都在笑个不停。”严月的疑虑也算是被解答了,抿嘴笑道,“好像是想要问我一些什么,但最后自己却乐呵的挂了电话。”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方西乔把严月手中还捧着的碗给伸手拿开,随手放在茶几上后,去握着严月的双手,顺势坐在旁边把严月拥在怀中。 严月指了指茶几上的电脑:“瞧见你订的机票了,从怀城到梧桐市,四张票。” 方西乔亲了亲严月的手:“我妈和你小姨闹着让我们过年回去,但你的身体状况不适合这么劳累,现在堵车都是要堵好几天,人多车多空气也不好,我怕你不舒服,但她们实在是太想看我们在一起的样子了,还说要坐火车过来,我就只能帮他们买了机票过来,好歹能舒服一些。” “还是我们回怀城去吧?”严月看着眼前的电视,“我主要是想我那侄子还有嫂子了,但总不能让他们都过来吧,这样多麻烦啊。” 方西乔犹豫着不肯答应,但实在熬不住严月的软磨硬泡和那温柔的声音。 腊月二十四的时候,他们就买了飞机票回去,坐飞机是方西乔考虑到严月不能劳累的身体状况而决定的,但严月担心方西乔的恐高症,还是想要做高铁或者是自驾回去,在方西乔的一再保证和强硬手段下,他们还是坐了飞机回去。 到怀城的时候,严月能看到方西乔满身的虚汗,但当她问他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的时候,他又嘴硬的不肯说。 回到两家人住的小区后,严美慧和林晓丽立马就热情的迎了上来,严月在他们好奇的询问之前,先指了指旁边精神萎靡的方西乔:“林阿姨,方先生坐飞机回来的,好像有一些不舒服,先扶他回去休息吧。” 林晓丽是知道自己儿子恐高症的严重程度,立马就搭手和严月一起把方西乔扶到房间里,严美慧也回家去拿了安神静心的药来。 在方西乔还有一些意识的时候,严月本来是想先把口服的药让方西乔服下的,但方西乔很快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严月看了看手里的药,果断的把药扔掉,那种接吻喂药的事情她真的抹不开面来做,她看着床上的人,把外抹太阳穴的药倒在手掌心里,然后轻轻的去揉着方西乔的太阳穴,可这样似乎并不能让方西乔好受。 “嗯...”方西乔紧闭着双眼,渐渐起了一种痛苦的狰狞状,嘴里也渐渐发出类似梦呓的声音,严月凝神看着床上的人,俯身在他耳畔轻轻的喊了好几声,可都没有任何回应,这种状况就好像是陷入了梦魇之中。 让人挣脱不开的梦魇,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想到了自己小时候经常做的那个梦魇,她突然窒息了一下。 她看了眼床头柜的上的药,考虑过后还是含了一大口进嘴里,然后俯身吻上方西乔的唇,把嘴里的药一点点的喂过去,一碗药喂了十几分钟才算好,不过所幸方西乔的面目已经渐渐恢复了平和。 可这也让她不由得怀疑方西乔是不是装得了,一碗药就能有这么大的功效?即便是有,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生了药效? 不过随后她又笑自己多想,方西乔这只狐狸要是装的,早在她喂第一口药的时候就会撑不住了。 严月借着台灯的光,伸手临摹着方西乔的眉眼,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呢,她没遭罪,可如今他自己不省人事了。 060、只要能得到,他就算是伤害自己也做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被冷醒的严月朦朦胧胧的睁开眼,没有换衣服就这样睡着,感觉全身都被一层冷水包裹着,怎么也捂不热的感觉,搓了搓手后,她扭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外面已经有了一抹亮光了。 随后她手撑着床柩起身,低眉看了眼已经没事的方西乔,轻手轻脚的开门走了出去,关上房门后,她这才刚吸了吸有些堵塞的鼻子,好像有些着凉了。 “小月?”刚起床准备做早饭的林晓丽看着打开的房门,不免惊讶了起来,她一直以为严月早就走了的,“你昨晚守了西乔一整夜?” 严月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昨晚方先生他…他好像陷入了梦魇中,我有些不放心就在旁边守着了,没想到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林晓丽点头,注意力完全被严月沙哑的声音给吸引了:“是不是着凉了,我去给你弄点蜂蜜水喝。” “不用了,林阿姨!”严月想要阻止,可是林晓丽已经不由分说的走进厨房去弄蜂蜜水了。 林晓丽拿着一杯蜂蜜水出来的时候,严月有些不好意思的坐在客厅沙发上,她看见笑了笑,把蜂蜜水递过去:“别紧张也别害羞,将来我们可就是一家人了。” “就是觉得有些抱歉。”严月摇头,想到眼前的人是方西乔的母亲,语气也渐渐沉了起来,“林阿姨很疼爱方先生这个儿子吧,可是最后他却因为我一个外人而受了这么大的苦。” 林晓丽在昨天刚看到面色苍白的方西乔是心疼的,方西乔的恐高症比别人特殊很多,要是严重能直接住进医院里面,但她也只是心疼,因为她的儿子有了自己拼命也要守护的人啊。 “什么外人不外人的,你可都是西乔的女朋友了,而且要是西乔知道你守了他一夜,可能他以后还会天天坐飞机了。”林晓丽看着严月愧疚的脸,抿嘴笑道,“你别看他一直都无所求,其实他最想要的就是自己所在乎之人的关心疼爱,只要能得到,他就算是伤害自己也会去做。” 严月偏头看向方西乔的房间,那好像是小孩子才会使的方法。 “西乔这孩子特别恐高,他十几岁的时候,我把他带在身边去四处开讲座,他在那时候坐了一次飞机,然后就直接高烧了三天,在那之后我就再也不敢带他坐飞机了,连带着我和他爸都没有坐过飞机了,所以西乔能为了你坐飞机,就证明他真的很珍视你。” 林晓丽说到最后,有些欣慰的勾起嘴角,她本来以为方西乔不会再把谁放在心上了:“我还从没见他对谁这么珍视过呢。” “可是…”严月张口说了两个字,就不知道要怎么继续说下去了,林晓丽说的时候语气里全是轻松,但这一个个字落在严月心上,就像是一块块的石头。 林晓丽看出了严月越来越浓重的愧疚,她坐到严月旁边,伸手拍了拍严月的手背:“不用愧疚,他决定的事情谁也劝不住,但下次可记得不能再让他这么任性了,好歹得给我生个孙子再说啊。” 后半句林晓丽说的直接笑了起来,严月想笑,但又不敢,只能是抿着嘴憋笑,虽然林晓丽是在开玩笑,但她也知道林晓丽还是担心自己儿子的,她真的是有些太心安理得的接受方西乔的好了。 严月喝完了蜂蜜水后,林晓丽本来是想要留她吃早饭的,她给婉拒了,要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了昨晚的那碗药:“对了林阿姨,昨晚的那碗药是专门治方先生恐高症的吗?” “也不算是。”林晓丽在厨房忙活着,“西乔第一次坐飞机高烧三天的那次,他做了整整三天的梦魇,后面他也时不时的做梦魇,所以我就带着他看中医,就得了这个能缓解梦魇的药方。” 严月点头,真的准备离开的时候,林晓丽从厨房里跑了出来:“小月,你昨晚守着西乔,有听到他说什么梦话吗?” 梦话吗? 严月咬了咬牙,她昨晚十点钟就打算离开的,但是安静睡觉的方西乔突然就梦呓了起来,声音很轻但却很着急,最重要的是她看到方西乔流了眼泪出来,她害怕的俯身去听,听到方西乔的声音里充满了祈求,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的在祈求和拜托。 不停的拜托着:“我…我不要做摩天轮了,求求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不要送我去孤儿院,我再也不会做摩天轮了,妈妈…我想和你和爸爸在一起。” 昨晚方西乔就这样拜托着,不停的拜托着,声音里充满了隐忍的哭腔,就好像是怕对方嫌弃他,所以他忍着不哭,这样的方西乔是严月不曾见过的。 “妈妈”和“爸爸”让她想到了那次在配林竖最后一段剧情的时候,方西乔也是这样情绪失控的喊了“爸爸”,只是那时候是清醒的。 这样的哀求,只有在人绝望亦或是痛到极致的时候才能说出来。 严月不敢走了,就蹲在床边一直守着,她伸出手去细细描绘着方西乔的轮廓,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抚摸起了作用,方西乔也渐渐平静了下来,但是他嘴里依旧还在重复那句话,只是机械的重复着,声音里的那些不安情绪已经没有了。 不知道方西乔重复了多少遍,严月只知道自己在声音中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他有说过什么摩天轮。”严月回过神,没有说太多,毕竟从昨晚来看,方西乔喊的爸爸妈妈应该是他的生父生母,要是她把昨晚的话说了出来,眼前这个养育方西乔长大的母亲是不是会很伤心。 但要是什么都隐瞒下来的话,作为母亲应该会更担心,毕竟林晓丽这么问了,那就证明方西乔以前也说过梦话。 林晓丽听后,恍然大悟过来般的说了句:“原来是因为摩天轮才这样的。” “以前西乔梦魇的时候也会说梦话,但也只是在梦里喊他的生父生母,他很想念自己的生父母,这些年也一直在找他的生母。”林晓丽丝毫不介意就这么说出方西乔并非是她亲生孩子的事情,这是事实,她也不觉得这件事情说出来有什么,她知道方西乔也一定跟严月说了的。 “我一直都猜测他的恐高症是因为以前的事情,但就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能让他的恐高症这么特殊和严重。” 严月有些不可置信:“因为小时候坐过摩天轮?” 林晓丽点头:“应该是他生母把他放在孤儿院门口前,带他去坐过一次他最喜欢的摩天轮,所以他的恐高症才这么特殊,这也是以前去看心理医生的时候,那个心理医生推测出来的。” “是…是他生母亲自把他送去孤儿院的?”严月感觉自己的身体被灌了铅一样,她以为在方西乔的生母出走后,他生父也病逝,然后方西乔不得不被送去孤儿院。 她握紧垂在身侧的手掌,突然有一种冲动,很想冲进那间房里,给那个男人一个拥抱或是一个亲吻 林晓丽没说话,就是默认了。 “我和他爸领养他的时候,他才十三岁,生的明明就是乖巧的模样,但他却像个不良少年一样,冲谁都发火,任何调皮的事情都干,那时候我们也是手足无措,就只能去找心理医生,心理医生说他那是抗拒任何人的亲近和靠近,因为他受过来最亲近的人...很严重的伤害。” 林晓丽叹了口气,毫无隐瞒的都说了出来,她这也是真把严月当成家人了,还有就是她觉得方西乔看似好说话,但其实只要是他认定的事和人,那得到了就绝不会再放手。 以后这两个孩子总要成为一家人的,那些方西乔可能在很久以后才会说出口的话,现在就需要先由她说出口,这样她才能保证,自己儿子在痛苦的时候,他的妻子能够用温柔的话语去准确的抚慰他伤口。 严月咽了咽口水,眼睛看向方西乔的房间,脚下也往那边走去,越走越急,推开房门后,她就看见了已经起床在换衣服的方西乔。 几乎是没有任何的犹豫,她直接冲上去从身后紧紧的抱住了男子,一张嘴眼泪就掉了下来:“方先生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对我那么好了?” “嗯?”方西乔有些不明所以,眉眼处也染上了一些愠怒,但没有表现出来,“我不对你好,那我要去对谁好?” 严月吸了吸鼻子,把整张脸都埋在方西乔宽厚的后背上:“可你对我太好了,你的恐高症明明就很严重,而且你昨天下飞机后已经不省人事了。” 方西乔感觉到后背的温热,他伸手抓住女子环在自己腰上的双手,把“束缚”抓在手里后,他转身面对着已经湿了整张脸的女子,嗤笑一声:“谁说我不省人事的,我可是记得昨晚有人吻了我整整十几分,都不舍得离开了。” “那是喂药。”严月的脸红了,她赶紧伸手抹了抹眼泪,试图遮住自己的脸红,这个男人还是这样,面对她的时候就是一只狐狸,“那时候你果然还有一点意识。” 方西乔的心又被这个女人给弄的更柔软了,这样一个坚强的女孩子都为他哭了,他真的只有对她更好、更好、要更好才行啊。 好到让这个女人离不开他,永远都离不开他。 “没意识了,都要忘了被你吻是什么感觉了。”方西乔伸手摸着严月丰满的嘴唇,她的嘴唇很好看,很美,他低头吻了上去,“因为我对你的嘴唇太熟悉了,所以才唤醒了我的一点意识,只是可惜…” 严月的眼睛刚哭过,此时就像是刚被洗过的杏一样,她抬头看着方西乔:“可惜什么?” “可惜你唯一主动吻我的一次,我没能好好感受。”方西乔的手松开了严月,似乎是在等待着一些什么东西主动找上自己来。 严月破涕而笑,深吸了口气后,一只手去抓住方西乔的粗健的手臂,另一只手去抱住男人紧实的腰,双脚也脱了棉拖,踩上男人的脚背,她深深的望着男人的眼睛,然后踮起脚尖吻了上去,这个吻很轻、很柔,更让方西乔沦陷。 在方西乔准备要反守为攻加深这个吻的时候,严月却突然离开了,转身就往外走:“你饿了吧,林阿姨给你做了早饭。” 方西乔嘴角微勾,伸手抓住严月的手腕,用力一拉,直接就把严月带到了眼前来,两个人贴的很近,呼吸也渐渐变得急促起来,方西乔低头附在严月耳畔,轻轻的咬了下因为害羞而变得又红又滚烫的耳朵:“我可能需要出一身热汗才能彻底好起来。” “林阿姨看见我进来的。”严月嗔了眼,伸手推着眼前的男人,“而且…” 方西乔吐了口气,这大早上的他好像无法忍耐了:“前面你不是说我对你太好了吗,那你是不是应该回我些什么?” 严月瞪着方西乔,脸上尽是害羞的娇态,还不等她开口说什么,方西乔已经熟练的吻上她的唇,他轻轻一带,两人就跌躺在了柔软的床上,方西乔依旧不打算放过,每一处都吻,又吻又啃,开着空调的室内,温度立马就升高了几度。 两人的脸上都染上了绯红,喘息着呼吸,而后又再次为彼此沉沦。 一个多小时后,两人才前后脚的从房间出来,严月低头向高元康夫妇问好后,就赶紧往门外走去,在后面出来的方西乔倒是显得云淡风轻了许多,手上拿着件羽绒服,看都不看餐桌,便说:“爸妈你没给我留饭吗,那我还是出去吃吧。” “臭小子!”高元康用口型说了句,脸上也是和蔼的笑,他觉得自己的这个儿子好像变回了少年的时候,就像个早恋的少年。 方西乔笑了笑,然后立马跟上在门口换鞋的严月,他换了双暖和的毛拖鞋,严月也刚好穿好鞋起身,他很自然的就牵起严月的手往外走:“严阿姨他们应该也没给你留饭,一起去外面吃吧。” “你怎么知道没留?”严月瞥了眼。 “那你就去问问留没留。”方西乔笑道。 严月站在门口要敲门的时候,突然有些不放心的弄了弄衣裳的领口,方西乔看见严月的小动作,不由得笑了,她想要遮掩脖子的吻痕:“你穿的衣服这么厚,现在又是冬天,不会被发现的,而且我有分寸,没有在你脖子上留下痕迹。” “还不知道高叔叔和林阿姨会怎么看我呢?”严月用手肘戳了戳身后的男人,在方西乔房间待了那么久,谁都会想到那里去的。 方西乔笑了笑,刻意把话说的带些暧昧因子:“放心吧,他们一直希望有个孙子孙女。” 严月嗔了眼,然后敲响了自己小姨家的门,开门的是严美慧,看见是自己最喜欢的外甥女回来了,马上就要迎进来,昨天严月才回来就彻夜照顾方西乔去了,她憋着好多话都想问,但在看到严月身后站着的方西乔后,她就更乐了。 “严阿姨,您家有给严月留早饭吗?”方西乔浅浅一笑,“如果没有的话,我就带严月出去吃了。” 严美慧转头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厨房一直都热着饭:“啊早饭吗,我以为你妈会留我们小月吃饭呢,毕竟都照顾了你一晚上,所以就没有留饭了,那你们还是出去吃顿热乎的吧。” “那我就先和严月去吃饭了。”方西乔牵着严月的手,往电梯那边走。 严月还想和严美慧说话,但严美慧已经把门关上了,关之前还乐呵的让她和方西乔吃顿热饭暖暖胃,她只能看向此时把自己带向电梯里的人:“你刚刚那样说,明明就是让我小姨说没留饭。” “那是小姨对我们的一片好心。”方西乔也不否认自己说那句话的心思,因为他本来就是存了那样的心思,“而且你都照顾了我一晚上,不请你吃顿饭,良心难安。” 061、方西乔先认识的那个女生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两家人因为孩子们的在一起而变得比往常更亲近了,之后的五天里几乎是全天都腻在一起,不是严美慧他们去高家那里,那就是高元康夫妇去严家那里。 这几天里,他们几乎是把所有能问的、不能问的都问了,严月有时候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的时候,方西乔总会在旁边适时的开口,为她解围。 除夕夜的时候,两家人又敲定了在一起吃年夜饭,因为上次是在姜丰家吃的,所以这顿年夜饭商量好了去高家吃。 似乎所有人都很满意方西乔和严月的交往了,但姜丰还是不太满意,也不是不满意,就是冷着一张脸,不发表意见,每次方西乔要和严月有什么亲密举动的时候,姜丰就会马上咳嗽,然后把严月支配开去做其他的事情,最后还会狠狠的瞪一眼方西乔。 “你表哥好像对我很有敌意?”下楼买完饮料,一起回小区的时候,方西乔不安的问出了口。 严月咧嘴笑了:“你对他最疼爱的表妹动手动脚的,他肯定不高兴啊,我表哥一直都把我当亲妹妹看,他不是个传统的人,但只要凡事到了我身上,他就比较传统了。” 方西乔无奈的扯了扯嘴角,这种情况就比较难了。 “哥!” 两人才刚走到小区门口,就听见一声洪亮的声音在喊着谁,严月下意识的就要转身去看,却被方西乔摁住要偏过去的脑袋,伸手牵着她走的更快了。 还低语说着:“是胡天那小子。” 严月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方西乔为什么不想见胡天,但也听话的跟着一起走,不再有想要回头去看的念头。 但是,胡天一个二十岁的年轻壮小伙很快就赶上了他们,再加上方西乔顾及着严月,其实也没有走的很快,所以即使胡天拖着很重的行李箱,但只要稍微走快一些,很轻易就能追赶上。 “哥,你走那么快干什么?”胡天气喘吁吁的说着,一只手插着腰,低头喘着气,这寒冬腊月的,稍微快走几步就能累个半死。 方西乔也没再走了,转过身看着胡天,刚准备说话,他的神色突然呆滞了,不明所以的偏头看着身旁的人,原先牵着温热手掌的手突然就空了下来,冷风穿过实在是冷,他的心也渐渐的降了温,但也没有再继续去牵女子的手,而是选择把手插进兜里。 “除夕夜不在安城陪你爸妈,来这里干什么?”方西乔瞟了眼胡天的那个大箱子,“赶紧回安城去!” 严月看着胡天,握了握刚才被方西乔牵着的那只手,刚才在转身看到胡天还没有抬头的那一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莫名其妙的把手给抽了出来。 胡天又不是读书时候的教导主任,她这么忌讳干什么。 “哎呀哥,我这次可是特地回来看你和大伯母、大伯父他们的,大年三十哪有把人往外赶的道理。”胡天边说边往小区里面走,见到严月,立马就笑了起来,“严月姐,除夕快乐。” “除夕快乐。”严月见胡天要从她和方西乔中间走过去,礼貌的挪着脚步往旁边走远了一些。 方西乔看到后,却是脸更黑了,当下就要克制不住,直接身后把女子拉到自己身边来,可胡天已经走到了他们中间。 “冷死了,快上去吧。”胡天在原地搓了搓手掌,哈了口气后,又拖着行李箱往前走了。 没了胡天这个阻碍后,严月和方西乔对视了一眼,严月看到了方西乔眼神中危险的气息,她拢了拢大衣,快速转身走了。 方西乔也没说什么,也抬脚跟在后面走着,但还是忍不住掏出手机给前面的那个女人发消息。 严月听见消息提示音,立马就拿出手机来看,只看到聊天页面上,充满了幽怨的四个字“见不得人?” “胡天还这么小,我们两个都这么大了,在他面前那样总觉得有点怪,不能教坏孩子。”严月哆嗦着手打了一行字回复过去。 方西乔倒吸一口凉气,瞥了眼走在最前头的胡天,都二十的人了,哪里还小?他本来是想这么回复过去的,可想到这天这么冷,不想让严月因为回复自己被冻着了,也就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但因为胡天不着边际的行为和那一嗓充满阳光的声音,确实让他看上来只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诶哥,我今天在安城的时候见到陆爱姐了。”在等电梯的时候,胡天突然开口,还生怕方西乔记不起,又接着提醒,“就是你高中时候早恋的那个女生。” 方西乔像是被吓着了一样,猛咳了几声,他下意识的瞥了眼在旁边站着的严月,但严月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平静的看着他。 胡天咦了声:“哥你不会是还喜欢着人家吧?” “喜欢什么?”方西乔见电梯门刚好开了,直接走了进去,还顺带伸手勾着胡天的脖子进去了,“我高中的那会儿,你才多大?” 严月站在原地不动,她突然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那时候把手抽走了,因为她听胡天说过,方西乔这些年只谈过一次恋爱,还是高中早恋的女生,曾经方西乔为了那个女生打架进过医院,手腕处还为那个女生纹了身,纹身至今还在,但最后不知道为什么无疾而终。 胡天还说,那个女生跟她有点像,哦应该是她跟那个女生有点像,方西乔先认识的那个女生。 因为胡天知道方西乔少年时候的最爱,因为胡天说过她跟那个女生有点像,所以她就下意识不想让胡天看到自己和方西乔的那副样子。 方西乔瞟了眼不动的严月,伸手去摁了延长关门的按钮,却没有开口说话。 “关我年龄什么事,哥你高中时候的那些事情,我爸妈都要跟我说烂了,说你高中那么混,但在最后半年里用了功,然后就考上了数一数二的法学院,而且那时候大伯母让你带我,但你经常转身就把我丢给陆爱姐带,然后你自己就去打架了。” 胡天伸手去摁电梯楼层的时候,看着外面的严月,立马开口喊了声,“严月姐,你不进来吗?” 严月的视线轻飘飘的落在电梯里,落于倚靠着电梯扶手的男人身上,然后她浅笑着摇头:“我突然记起来…” “要买的东西都在这里了。”方西乔把手中提的环保购物袋举了起来,先开口堵了严月接下来的说辞,“一起上去吧,不然我回去了,你还没回去,严阿姨得着急了。” 胡天也立马搭腔:“严月姐快进来吧,我这次来可是给你带了礼物的,你难道不想第一时间就看到礼物吗?” “我是想说突然记得家里面还煮着东西,得赶紧回去。”严月边说边走进电梯里,寻了个角落站着。 电梯门也在她走进去的那一刻关上了。 密闭的电梯空间里瞬间只剩下了三个人的呼吸声。 “你在哪里瞧见陆爱的?”方西乔看了眼严月,主动接着刚才的话题开口说话,“她高中毕业不就搬去了外地住吗?” 胡天直接蹲身坐在了行李箱上面,扭过脖子,一脸嬉皮的样子:“怎么了,难道哥你还想再续十四年前的前缘?” 方西乔笑着不应,眼神不着痕迹的落在了严月身上。 严月的嘴角始终都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这是她上大学以来养成的习惯,已经改不了了,要问她现在的心情,她是相信方西乔这个男人的。 既然选择在一起了,那就要给予充足的信任,而且初恋一向都是头顶的那轮白月光啊,这是不可争辩的事实,人生中的第一次爱恋,没人能忘掉,甜蜜或是哀伤。 “好像陆爱姐是因为离婚了,所以才回安城的。”胡天见要到楼层了,蹭的一下就站起了身,“哥你要是想再续前缘,可要在正月四号以前回安城,陆铃姐准备去国外定居,离开这个伤心地了。” 严月抿了抿嘴,眼睛一直盯着那不停在跳的楼层看,红色的光盯久了,也是有一些刺眼的。 “你来这里,你爸妈知不知道?”方西乔又转换了话题,他本来是想刺激刺激严月的,可他看着痴楞不语的严月,恍然反应过来,这样做有些太过幼稚了。 胡天看着开了的电梯门,马上就拖着行李箱走了出去:“知道啊,他们让我来这里的。” 经过上次中秋节,胡天想念妈妈做的家常菜、又大哭的事情后,他和父母的关系已经好了许多,但也没有完全修复完成,从小就把他丢给爷爷奶奶,后又把他丢给高元康夫妇,最后不与他商量就直接主导了他的人生,二十年的人生中,胡天脑海中没有关于父母温馨的回忆。 就算是日后修复好了关系,也不会让胡天对他们亲昵起来,胡天的父母知道这一点,他们始终都比不上从小就照顾胡天的高元康一家,所以他们才主动开口让他来了怀城,和方西乔一家一起吃年夜饭,也不至于让胡天的除夕夜过的束手束脚。 “怎么了?”方西乔见严月还呆呆的站在电梯里面,又折而复返,再次摁了延长关门的按钮。 严月盯着前面的那块小小显示屏,没有任何的反应。 方西乔意识到严月是被那块显示屏上跳跃的红色数字给弄花了眼,赶紧伸手捂住严月的眼睛,然后快速的将她带出了电梯,又低头去看严月的眼睛:“怎么盯那个看了这么久,眼睛没事情吧?” “没事。”严月揉了揉眼睛,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电梯里的时候,因为出神,所以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是眼睛有点累。” 方西乔松了口气:“那待会去滴点眼药水。” “好。”严月眨了眨眼睛,试图缓解眼睛的不适感,缓解的差不多,才抬头往前走去。 方西乔又牵起了她的手,她也不再莫名其妙的挣脱掉,因为她早就忘了胡天的存在:“你先回你家吧,我先进去滴了眼药水,然后关了煤气就过去。” 她上来的时候说煤气灶上煮了东西,所以也总得把戏做了全套才是。 “我陪你一起,把这个拿给你大伯母。” 方西乔把手中的购物袋直接丢给了在一旁的胡天,然后进了门,又反身关上了门。 胡天不明所以的抱着购物袋,盯着眼前那扇门,眼睛突然睁大,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但很快眼眸又垂了下去,应该不会吧,肯定不会的,他还想来场惊天地的姐弟恋呢。 062、改口费一千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除夕夜的年夜饭大多都是吃得很早,但吃的早,也散的晚,若都是自家的人,那就会更晚一些,一般要从傍晚吃到夜深的时候。 今年的年夜饭,因为两家的关系,所以显得格外热闹欢快一些,再加上有胡天的到来,又给添了不少的热闹,饭桌上也一直都没缺少过乐趣。 等到吃完年夜饭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晚上九点多了,这还只是吃饭,姜丰和高元康两人还在饭桌上划拳喝酒,不亦乐乎,其他人已经下了饭桌,围在客厅里唠着家长里短,唠着这一年来经历过的大大小小事情。 “小年,这是姑姑给你的新年礼物。”严月趁着严美慧在款款而谈的时候,悄声坐在了抱着孩子的张玲旁边,把买来的“长命富贵”银手圈戴在了自己外甥肉肉的手腕上,戴好后又轻轻的捏了捏小年肉乎乎的手,真是怎么看都可爱,“真好看,刚好合适,我还以为会大呢。” “小孩子都长得快。”张玲回了话后,又要伸手把自己孩子手上的银手圈给脱下来,“你每年大大小小的节日都给我们买东西,小年一身的手圈、脚圈和长命锁都是你给买的,怎么还买?” 严月赶忙去摁住张玲的手:“我没个侄子侄女的,就小年一个外甥,当然得什么好东西都给他了,而且手圈要成双成对才吉利,我那时候没钱只能给一个,现在工作进入正轨,工资涨了,奖金发了,当然要弥补。” 自从严月十岁被严美慧接来后,她就没了和父亲那边亲戚的联系,其实是那些人断的联系,当初只要他们伸手一下,她母亲也不至于会绝望的去死。 严月突然又想起,母亲活着的时候一直都是和善待人,只要是亲戚朋友有什么困难,或者是需要钱了,她都不会袖手旁观,能帮的都尽力去帮,可到了最后,她种下善因,只结了严美慧这一个果,还是亲妹妹的果。 那时候严月和姜丰也并不算是亲厚,可这十八年来,姜丰对她这个表妹也是很好,因为她母亲在世时把姜丰当亲儿子的宠。 有个时候,到底还是血缘关系靠得住。 “知道你宠小年,但你也该结婚要孩子了,为自己的孩子打算着点,钱总要为自己留着的。”张玲执意要脱下孩子手上的手圈,她虽然是后面嫁进来的,但对这个表妹的感情不比姜丰和严美慧少。 严美慧和姜丰一向都反对严月买贵重的东西,那些不能退的东西,她买了也就买了,但孩子的这些首饰,他们总能找借口退回来,所以这次严月才悄悄的给,只要小年戴上了,她自然有理由让他们就此作罢。 “但这小孩子的首饰,我拿着能干嘛?”严月抓住张玲的手,然后把小年抱到了自己怀里,不再让张玲碰小年的手,“我近两年也不可能有孩子,等我有孩子的时候,我肯定也更有钱了的。” 张玲弄了弄小年的头发:“这都能退的,实在退不了,拿去融了给你自己打件首饰戴着。” “我不喜欢首饰,买都买了,拿去退太麻烦。”严月对着小年做了做鬼脸,为了让张玲安心又说,“一个小孩子的手链而已,花不了多少钱的,而且这是方先生掏钱买的,拿来让我来做人情,说这些年多亏你们照顾我,把我照顾的这么好,所以表嫂你总不能拂了这份好意吧?” 张玲无奈的笑了笑。 严月说完,也就抱着孩子起身坐到了沙发那边,坐到了方西乔的旁边,小年也格外亲近方西乔一些,严月刚坐下,他就向方西乔挥舞着手。 本来在看手机的方西乔,感觉到手臂的骚痒后,偏头往旁边看,见到是严月抱着小年坐了过来,嘴角微微弯起,马上就收起了手机,张开手去抱过朝自己挥舞着小手的孩子,稍微一使劲就把小年抱到了自己的怀中。 但也贴心的让小年面对着旁边的严月,小年就直对着自己姑姑咯咯笑。 “咯咯咯…”严月本来是绷着一张脸的,但还是忍不住逗起了小年来,这一逗不止是小年咯咯笑了,抱着小年的方西乔也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一向都很端庄温柔、待人也很温和的严月,此时咧着嘴,脸上做着一些怪表情在逗孩子,会让人觉得新奇,又让人觉得可爱。 同一个空间,却被生生的隔出了两个时空来,严月和方西乔这边是岁月静好,严美慧和林晓丽、胡天那里却是热火朝天的,嗑着瓜子、啃着甘蔗、嚼着红袖,地上满是瓜子壳,茶几上摆着的那些东西也已经乱了。 虽然是乱的,但瞧着家的气氛却是十分浓郁,一派家和万事兴的画面,窗外在放着烟花,这家放完了,那家又放了,热闹的很,烟花在空中绽放开的色彩也透过窗户进了每家每户,只是转瞬即逝,却也很快又有新的烟花绽放。 “你看看你那吊儿郎当的样子,都是二十的人了!”因为严美慧回自家有事去了,没人陪着唠嗑的林晓丽瞪了眼在啃甘蔗的胡天,但眼里也是宠溺,毕竟她拉扯了胡天好几年,“你这样子怎么能找到女孩子喜欢你,话说你现在有女朋友了没有?” 胡天咬下一块甘蔗,嚼了嚼后随意吐在了地上,然后呸了几声,把嘴里的细碎残渣给吐出去,装作惊恐的模样:“大伯母,我才二十岁啊,你就开始这样催我了,现在催婚催恋爱也太可怕了吧。” “现在女孩子可不好找,就得先下手为强。”林晓丽拿了个橘子剥来吃,“刚好你现在谈着,等到了二十三四岁就可以谈婚论嫁了,再过两三年生个孩子刚刚好,你妈可问我了,说你有没有中意的女孩子在谈。” 胡天咽了咽口水,这过年就是七大姑八大姨的催,他眼睛四处瞟着,在想要怎么回的时候,看到了抱着孩子的方西乔,立马开口转移目标:“大伯母,你别光说我啊,你看看我哥都多喜欢孩子了,得赶紧催他结婚生子了,都三十一岁的人了,我这才二十岁呢,可没我哥急。” 林晓丽一脸看透的笑,吃着橘子不说话,但眼睛还是往自己儿子那边瞟去,不看还好,这一看,她心里的某个想法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一人抱着孩子,一人在逗孩子,孩子在咯咯直笑,完全就是和谐的一家三口,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那孩子不是他们的,要孩子是他们的,那可是完美的不能再完美了。 看来,她的使命还没结束,得抱到孙子才行。 “你哥可给你找好嫂子了。”收回视线,林晓丽一脸满足的笑。 胡天满脸不信,林晓丽扬起下颚指了指方西乔那边:“过去喊声嫂子,然后跟你哥拿改口费去。” “严…严月姐?”胡天也不是很震惊,因为这只是完全证实了他下午的猜测完全正确,他的姐弟恋无疾而终了,但还是满肚子的质问,可以理解为是他最后的挣扎,“严月姐真是我嫂子?她跟我哥在一起了?什么时候在一起?” 胡天后半句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就在不远处坐着的严月和方西乔不想听见都难,严月茫然的看着他,方西乔也皱起眉头不解,不过转瞬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他微微挑眉,嘴角勾起:“改口费一千。” 这样就算是回应了胡天的所有问题。 严月楞了稍许,随后也反应了过来,不好意思的低头拢了拢头发:“我和方先生还没有结婚,不用喊我嫂…” “嫂子好。”严月话还没说完,胡天已经神采飞扬的喊出口了,接着直接蹦到了方西乔的面前,“哥,一千块钱拿来!” 君子为钱折腰才是正常。 张玲和林晓丽看的直乐,连刚从外面进来的严美慧也是一脸看戏的笑容,在餐厅饭桌上的姜丰已经满脸的不高兴了,他感觉自己从小就呵护的这个表妹要成别人家的了。 方西乔拍了拍胡天伸出过的手,抿嘴一笑,然后掏出手机,直接给胡天转账了一千。 “喊这一次就够了啊。”严美慧笑了过后,赶紧走到严月身边,伸手搂住严月的肩膀,有一种护犊子的状态,话里头尽是开心,“你家儿子可还没娶小月过门呢,就嫂子嫂子的喊,像什么话。” 林晓丽笑了笑,连忙应是,方西乔也笑着答是,严月依旧大方的笑着,但脸上已经通红了,她微微歪头靠在了严美慧的肩上。 “不过哥,你和嫂…”胡天瞪着一双财迷眼,看着手机屏上的转账,听到刚刚前面众人的笑语后,连忙抬头,“你和严月姐是怎么在一起的,明明就是九月份才刚认识的啊。” 方西乔和严月对视一眼,方西乔拧眉笑着斥了声:“什么时候也要打听这些事情了,好好做你的事业。” 而林晓丽听了,却是忍不住把以前憋在肚子里的那些事情都给倒出来了。 “你知道什么,这爱啊情啊的,不就是电光火石的事情,那电视剧里不就这么演嘛,见了一面就喜欢上了,或者多碰了几面就看对眼了。”林晓丽把手里的橘子皮随意扔在了茶几上,眼睛看着胡天,但还笑眯眯的往方西乔那边瞟了瞟,“而且你哥他们啊,早就有猫腻了,可不是中秋节那时候才认识的。” 严月的脸色微变,下意识偏头看方西乔,但方西乔的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没有半点诧异,嘴角反而还噙着淡淡的笑意。 林晓丽也瞧见了他们那边的情形,立马就朝严月告状:“小月你们是不是早就在一起了,上次西乔带我和他爸在梧桐市玩的时候,我可瞧见西乔微信上有一个叫严月的女孩子,是他的星标联系人,还有那电话联系人里面,为了让小月你在第一个,还加了个字母‘a’。” 所有人听后,先是惊讶,然后就笑开了,小年不知道大人为什么在笑,但他觉得很好玩,所以也跟着笑了。 “瞧瞧,我家小年都在替他姑姑高兴了。”这话是严美慧说的,“高兴他姑姑找了这么好的一个男朋友,对不对啊。” 胡天也赶紧吐掉嘴里刚嚼了两下的甘蔗,咽了咽口水:“不会吧,你们那么早以前就在一起了?” 这么一想,他觉得配音那事情也是严月和方西乔合伙谋划的,为的就是让他主动联系家里。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他哥完全可能是这样的人。 “是啊,我现在事业、爱情双丰收。”方西乔微微俯身,伸手抢过胡天刚抓起的一个橘子,笑道,“所以你小子也抓紧点,学我一样也找个又温柔又漂亮,还体贴人的女朋友。” 严美慧起身坐到林晓丽旁边,两人看着自家的孩子这副样子,也是欣慰又放心,时不时就低语交谈着。 林晓丽说“你瞧这两个孩子多腻歪,西乔这些年来都没说过这么腻歪的话,这还是第一次,要多谢你家小月让我看到了”,严美慧就说“听了西乔的话,我是能放心的把这外甥女嫁到你们家来了”。 严月伸手去握住方西乔的手,别人可能以为他们那时候就在一起了,可那时候他们还只是室友关系,原来啊,这个男人还在更早以前爱上她。 方西乔低头,用额头碰了碰严月的额头,张玲瞧见这副场面,憋着笑把小年从方西乔怀里抱过小年。 “外面在放烟花,要一起去看吗?” 063、男人只爱交流自己所在意的人的八卦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阳台很宽敞,摆着两把圈椅,圈椅中间还有一张圆圆的高桌,上面摆着一盆小小的绿植,很是好看,在阳台的一个角落还有一个悬在空中的吊篮椅,无论是坐在哪里,抑或是你站着,手搭在黑色的、到腰部的铁栏杆上,只要视线望出去,那就能欣赏到今夜最美最绚烂的烟花。 “陆爱只是我的高中同学。”方西乔走在前头,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往后伸着,牵的是严月的手,然后落座在最近的一把圈椅上。 严月面临这突然的解释,皱起眉头,有些不解,但想起下午他和胡天的那番谈话又明白了过来,她轻抿嘴角:“不是高中同学也没关系的,啊——!” 她边说边往另一把圈椅那里走,只是她的话音还没落下,突然被一股力道所拉,直接就跌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中,怀抱的主人正手搂着她腰,低眉垂眼的瞧着她,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陆爱喜欢的也是另一个男生,那时候我和那个男生总爱打架,那个人还老打不赢我,陆爱心疼自己喜欢的人,就让我不要再跟那个人打架了,还整天跟在我屁股后头。” “你那时候怎么这么对待女同学的?”严月微微皱眉,然后嗤笑一声,伸手抚了抚男子的眉,“我刚刚说‘不是高中同学也没关系’,其实是想说每个人都会有青春期的爱恋和萌动,也会有很悸动的初恋,我不会为这个而使小性子的,而且你那时候明显就是想要看我为你吃醋的表情。” 方西乔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严月已经又开口了,语气里是不容反驳和质疑的坚定:“但要是你太过分了,表现出一丁点对初恋的留恋,我也会毫不犹豫的离开的,因为我没有足够的信心去和一个人心中的白月光抗衡。” “你有。”方西乔抓住女子的双手,让她攀上自己的脖子,而他自己的双手绕到女子的身后,环抱住女子的腰,“因为你就是我的初恋,你会是我心中的白月光,也会是我心中的朱砂痣,更会是和我一起躺在摇椅上、慢慢摇的那个人。” 严月搂紧方西乔的脖子:“我不贪心,做最后那个人就行了。” “你下午是吃醋了的吧?”方西乔下午觉得自己那样做挺幼稚的,可终究还是想要个答案,男女都一样,总有一些时候是想要明明确确看到对方是爱自己的。 这个女人爱他,但表现的实在是太少,可能是因为他表现的太热烈了,所以把女子的爱给遮掩了下去。 严月的爱是茉莉花,清香扑鼻,让你很难注意它的存在,但它却是一直存在的;而方西乔的爱就犹如是压抑已久的火山。 严月垂下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咬了咬牙,轻轻点了个头。 尽管当时在心里告诉自己,初恋都是很难忘的,可她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泛起酸味,别瞧她刚刚一套套说辞挺大方的,下午的时候,她脑子完全是空洞一片,不知道该想什么,不知道要去想什么,她不敢去想也怕去想,一想她就能把自己想进死胡同里面。 而且那时候,她在电梯里望着显示屏上跳跃的数字的时候,都想好了,如果方西乔有想分手的意思,那她绝不纠缠,要干净利落的点头答应,表现出对这段感情毫不在意。 至于看出方西乔是想让她吃醋的意图,还是冷静下来后才想到的。 严月思绪四处乱窜的时候,方西乔低声笑了,声音里有兴奋因素在跳跃:“我一直担心下午的事情有些过头,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把你还给气走了。” 刚说完,俯身去攫住女子的嘴唇,恰逢此时,从地上升空的烟花绽放开来,为他们照明。 “不过方先生把我微信设置成星标联系人,联系电话也给手动置顶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严月想起在屋里林晓丽的那番话,“那时候我们应该还没有在一起吧?” 方西乔摇头,然后伸手轻轻捏着女子的耳垂,女子下意识的就要闪躲,他也直接松了手,直视女子答道:“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不过我妈发现的时候,我倒是还记得。” “嗯?”严月出于本能反应的就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那时候她还用我手机给你打了一个电话。”方西乔出声提醒。 严月深吸了口气,在想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可想了又想,她也不记得自己接过的电话里,有林晓丽的声音,她是一个很容易进死胡同的人,所以现在她因为想不到有些烦躁,随后直接双脚落地,从方西乔身上起来了,走到旁边另一把圈椅坐下,依旧还在脑海中搜索着关键信息。 方西乔也任由严月起身离开,但目光一直都不曾离开过,在看到严月苦思的表情后,目光也愈发温柔,他想还是直接说吧。 “我知道了!”严月突然坐正身子,开心的喊了声,看向身旁男人的时候,眼睛里有小星星,“是不是我接到你电话,但你没有说话,然后你说你忘了的那一次?” 方西乔点头,看来他这次是没有做“英雄”的机会了:“那时候我妈看到我手机里的信标联系人是个女人,一直挂心我婚事的她就忍不住的给你打了个电话过去,但又不敢说话,毕竟她在家里可是隐私权的推行者。” “原来是这样。” 严月得到了答案后,身子微动,直接就把重心放在了圈椅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静静看着天空中绽放开来的烟花,那些烟花的形状倒映在了他们的瞳孔中,就像是一朵鲁冰花落入了那荡漾的湖水中。 严月微微吐了口气出来,只是可惜,烟花最美丽的时候,是在她们要凋零的前一刻。 “方先生,你最近有去医院检查吗?”她突然想起这件要命的事情。 自从他们在一起,方西乔就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她化疗的事情上,她也被化疗的痛苦弄的心绪空白,还有就是他这一两个月来,表现的太像是一个没有病的人了。 方西乔楞了楞,然后轻轻摇头,仰头看着被烟花照亮的夜空,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我这病并不是检查就能好的,而且我想趁着现在还不算太糊涂,把一些自己放心不下的事情都做完、看着我最爱的人脱离病魔的手掌,这样我才能去坦然面对、并无惧脑子里的病体。” 严月眨了眨眼睛,她觉得眼睛很涩,然后就落下了两行眼泪,她没敢偏头去看方西乔,也没敢现在就开口说话,怕自己的异样被知晓。 没有得到回应的方西乔也没开口催促或是试探,他知道严月一定又是哭了,自从和他在一起后,严月就像是水做的。 以前对待生死和病魔都一向乐观的她,突然就变得畏惧了,他知道是为什么。 “烟花真好看。”严月嘴角弯起,眉眼也弯了起来。 “以前我不怎么喜欢看这种观赏性的东西。”方西乔抿嘴一笑,“但今年突然觉得,烟花也挺好看的。” “你…哥?”严月刚偏头,就看到了站在阳台门口的姜丰,她双手紧紧抓着椅子扶手,“哥,你也是来阳台看烟花的吗?” 她其实已经猜到姜丰为什么会来这里了,因为不放心她和方西乔独处,姜丰好像始终都还是无法接受她有了男朋友。 姜丰虽然喝了很多的酒,但好像并没有醉,径直走了过来:“小月你先出来,我有事跟方教授谈。” 严月紧张的看了方西乔一眼。 “外面冷,你快进去暖和一下身子。”方西乔给了一个放心的眼神,“刚好我也有很多话想跟姜警官谈。” 姜丰有点不爽的皱起眉头,以前他这个表妹虽然不怎么听他的话吧,但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离开之前都还要担心的看一个男人一眼,他心里马上就不舒服了。 “咳咳!”他劣质的咳嗽了两声,故作生气的看着严月,声音也刻板了起来,“怎么,有了男朋友,现在连表哥的话都不听了?” 严月嗅了嗅,满鼻子的酒气:“哥你以后少喝点酒,也别老拉着高教授和你一起喝,容易得三高,你身体又不是铁做的。” 姜丰知道严月说这番话的意图,关心是一个,还有就是担心方西乔那小子,他还是绷不住笑了,然后挥了挥手:“快出去,我不会吃了你男朋友的。” “你们别谈太久,外面冷,早点进去。”严月咧嘴笑道,然后就赶紧进到屋里去了。 姜丰看着自家表妹的背影,无奈的摇头笑了笑,扭过脑袋的时候,正巧看见方西乔也同样嘴角带笑,看着严月的背影,他在刚刚严月坐的位置上坐下,坐下的时候还叹了口气:“方教授是真的很喜欢小月?” “姜警官一直对我有敌意,就是在担心这个?”方西乔楞住。 “小月这孩子十岁的时候就因为她爸爸出轨,内心受过很严重的伤,她被接来我家里的前几年里,一到夜里就不让任何人接近,我妈就会每天出来到她房门口听,总是听见哭的声音,后面我妈就带她去看心理医生,看了一年多,这才渐渐的好了起来。” 姜丰被风吹的,酒也醒了:“我以为她这些年不谈恋爱是因为害怕婚姻、也害怕感情了,所以我都做好了养她一辈子的准备,从来都没想过她竟然还会相信男女之间的感情。” “而且看样子,还很喜欢你。”这句话,姜丰说的挺不爽,“听你爸说,他们很着急你的婚事,我怕你是为了应付你爸妈,所以就挑身边人下手,等结婚后就在外面乱搞一通,跟小月那爸一样,带着女人跑了。” 如果日后,方西乔真那么做了,姜丰敢肯定,严月一定会比她母亲更绝望,因为她首先就会觉得自己是个傻子,有了自己母亲的前车之鉴却还那么愚蠢,所以严月一定会做出更绝望的行为。 而姜丰也是真不敢去相信那时候,他能做的就是先保护好严月,可就这几天来看,方西乔这小子对严月还挺好的,那些小动作是装不出来的,特别是方西乔看严月的眼神,那就是一罐蜜糖。 “原来我在姜警官的眼里是这样的人。”方西乔笑了一声,“我并不是在应付我爸妈。” 姜丰意味深长的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干的这行,见过很多的罪犯也都不像是犯罪的,甚至还有几个死刑犯长着一张让人心疼的脸,有礼貌又是高材生,可他们杀人也不是被胁迫的,也不是无奈才杀人。” 方西乔噤声,十指在胸前交叉,一根根的落在手背上,而后又紧紧握住,说的郑重而又严肃,一如他在法庭上的时候:“我不会去跟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结婚也是一样的,并且我会永远忠于自己选择的婚姻,就像忠于宪法一样。” “大年三十除夕夜,今天是个好日子,辞旧迎新的好日子。”姜丰因为后半句话,认同的点头,伸手拍了拍方西乔的肩膀,“希望方教授能让小月以后别再跟个女强人一样的了,每次我说的时候,她就说我歧视女性在职场的权利,还瞪我,你说说我多委屈。” 姜丰还真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来,然后又恢复原样:“我哪里是歧视女性,我只是心疼她这个妹妹而已。” 方西乔知道姜丰这是接受自己了,他松了一口气,但听着姜丰说的这些,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而后又点头笑道:“她是个独立的性子,但我还是挺喜欢的。” 两个大男人又在一起聊了很多严月的事情,聊着聊着就笑了,越说越激动,看来不止是女人,连男人也是一样的,爱交流一些八卦。 站在阳台门前的严月抿着嘴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当然,他们也只爱交流自己在意的人。 064、2003年11月13日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到了十一点的时候,外面也越来越热闹起来,从前几年开始,怀城也引进了外面跨年倒计时的活动,就在名品广场那边。 那个广场的右前方修建了一座巨大的钟楼,这也是仿照德国慕尼黑,那座欧洲最大的钟楼而修建的,但仿照的只是它吸引游客的手法,在中国,怀城市自然要修建具有中国特色的钟楼,比如仿照古时候的钟楼。 这座钟楼修建起来就花了三年的时间,请了很多的历史专家和研究古代钟楼的学者,还原的几乎是一模一样,但却一直都没有人来,来的也只是本市的一些人,本想要接着这座钟楼把旅游业带动起来的副市长就犯了难。 钟楼经历了很久的寂寥,后面在钟楼第一次经历除夕倒计时的时候,有很多回家过年的年轻人拍了视频到网络上,这才引起了社会上的广泛关注。 怀城复原了一座巨大的古代钟楼,一时之间成了网络热议,旅游业也发展了起来,这座钟楼也只在中国新年除夕的时候才会敲响三十声,其他日子只敲三声。 现在怀城的钟楼已经成了网红景点,每年除夕夜会有很多人赶来怀城守着倒计时到农历新年。 方西乔和严月一行人到达名品广场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半了,广场上早就聚集满了人。 严美慧和高元康夫妇受不了人多的地方,去找了个喝茶的地方坐下聊天;姜丰带着妻儿出去逛了,姜丰觉得自己好不容易休息一晚上,是该和自己的妻子、孩子有点单独相处的沟通了。 胡天坐看右看,最后选择了去跟老年组喝茶,因为方西乔和严月也已经手牵着手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他们两人在偌大的广场上东走西走,挤在人群中很快就累了,这个广场当初也因为要修建钟楼,而扩建了三倍出来。 “累了吧。”方西乔感觉到女子连自己刻意慢下来的步伐都跟不上了,干脆直接停下了脚步,“我们去找个地方坐一坐吧。” 严月点头,微喘着气,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下,她的额头也布满了细汗,碎发也被汗浸湿黏在了肌肤上:“我记得我小时候来这里走过的,也是除夕这天,那时候也没有这么累,而且那天我还围着广场跑了好十几圈。” 方西乔伸手理了理严月的碎发,笑道:“你那时候才多大?” “才八岁啊。”严月没意识都什么不对劲,直接就答了,等她抬头看到方西乔憋笑的眉眼后,立马就反应了过来,嗔笑着去打方西乔,“你是说我现在年纪大了,所以才走两步就喘?” “哪敢?”方西乔继续牵着严月往前面走,连忙笑着否认,“你要是年纪大了,那我岂不是老公公了?” 严月记仇的说了句:“你就是老公公,你都要三十二了,还好意思说我这个二十几岁的。” “二十几岁?”方西乔微微挑眉,把严月带到广场边上刚空下来的长椅面前,“能不能实诚点,二十一岁可也是二十几岁。” “是啊,二十八岁也在二十几岁的范畴内。”严月真诚的看着方西乔。 方西乔哑然而笑,但也没再反驳,那么真诚的眼神,他怎么好意思去反驳。 “你衣袖怎么是湿的了?”严月转身坐下的时候,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扶住男人紧抓自己的那只手,却摸到了大衣上冰凉一片。 “大概是刚刚走过来的时候,被人撞到了。”方西乔坐下,抬手看了看,倒也没有太在意。 严月却着急了,方西乔里面只穿了一件衬衫和马甲,外面的大衣虽然很厚,可湿了就有可能会着凉,她赶紧从口袋里翻出随身携带的小包纸,又去抓住方西乔的那只手,抽出一张纸垫在了两件衣服的中间,让纸巾在里面吸收衣服上的水分,等时间差不多了,把里面的纸巾拿出来,又抽了张新的干纸放进去。 “没事的,只是衣袖湿了。”方西乔聚精会神看着严月的所有动作,嘴上虽然说着没事,但衣袖湿了,确实感觉一下就冷了许多,不过女子的这些动作,在他的心里贴上了一个暖宝宝。 “这样的天,湿了一点点都很容易着凉感冒的。”严月抬头,用有些埋怨的眼神看了看说着没事的男人,然后又低下头去,本来还要张嘴说什么,但第一个字刚出来了一个音节,她就把后面的所有话都咽回了肚子里,安安静静的处理着。 刚才去低头看腕表的方西乔感觉到严月的静默,不解的扭头看向旁边,但只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头顶,他咬了咬腮帮,刚刚这个女人明明就是还想要说话的。 要说什么呢,为什么又突然不说了呢。 “你刚刚是不是想说什么?”他只能直接问,在这种情况下直接问最有效,或者说是仅适用他们两个人之间。 好像其他的恋人这么问,会把情况弄的更糟糕。 但他们之间不会,严月抬头,直接伸手把他衣袖挽了一些上去:“是想说的,但看到这个就突然失语了。” 方西乔低头去看,是他手腕上的那个刺青,很小的一个,只有一个日期,是“2003.11.13/失/得”,按照这个日子推算回去,正是他读高三上学期的日子,也是胡天那小子说他和陆爱早恋的时候,这个刺青好像正是验证了胡天的那些话。 失是什么?得是什么? 这个日子,可能是他和陆爱在一起的日子,也可能是他们分开的日子,严月刚刚低头静默的时候是这么想的。 可是前面在阳台那里,方西乔又已经跟她解释过了,只是同学,但这个刺青又是怎么回事呢,她的理智让自己不去乱想,可感性又让自己的脑子在飞速运转,并滋生出那些可怕的情绪来。 “那为什么不直接理直气壮的跟我要解释?”方西乔伸手刮了刮严月的鼻尖。 严月下意识的闪躲了下,但还是被刮了一下:“因为你前面跟我解释过了,所以如果我现在又拿着这个刺青来跟你要解释的话,你应该会觉得我在无理取闹,或者是会觉得我不信任你吧。”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很多男生不都是会这么去想吗,如果老婆或者女朋友多问一句话,他们就会觉得很烦,会觉得女生是在无理取闹,是在不信任他,两个人又会吵起来,然后这段感情就会开始出现裂缝。” “可我不会那么觉得,是我让你有了开始担心的事情,那么我就有义务向你解释,让你不必担心,而且我在阳台那里向你解释的只是有关陆爱是我初恋的事情。”方西乔伸手摸了摸刺青所在的位置,“这个刺青的事情还没有向你解释过。” 虽然方西乔什么都没解释,可严月心里的那些情绪竟然都悄然无息的散去了,或许这时候她也不需要有什么解释了:“你前面的那句话,已经让我安心了。” “这个刺青看起来有很大的意义,我要现在不赶紧解释,以后怕你拿着这个烦我。” 方西乔失笑一声,伸手搂过严月,开始说了起来:“我刚被领养的那几年里,因为心里对生母抛下自己有很大的阴影,我想生母都尚且如此,养父母可能也只是兴起,很快又会把我还回孤儿院去,我害怕再受伤,所以一直都不亲近他们,后面过了一两年,他们非但没生半点气,反而对我越来越好。” “我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们的好,开始想让他们把我送回孤儿院去,就让我在孤儿院自生自灭,所以我开始变得市井起来,故意逃课、打架、抽烟,做了所有坏学生的事情,最严重的一次是学校要给我处分,身边的人都开始劝养父母放弃我,把我送回孤儿院,然后再去领养个听话的孩子。” 方西乔叹了口气,又接着说:“我以为自己的目的终于要达到了,但没有想到,我爸也就是养父为了不让我的档案上留有污点,所以找到学校去跟一个比他小了几岁的教导主任下跪,差点就下跪了的,幸亏我赶到的及时。” “所以,这个刺青…”严月轻轻抚摸着方西乔的手腕处,那个特别的日期。 “那天正是2003年11月13日。”方西乔的眼神温柔了下来,严月柔软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他柔软的地方,让他心里也柔软了下来,当年的那些伤痛和愧疚也渐渐的安静了下来,“那次我抱着养父哭了很久,我突然明白过来不能再辜负他们对我的好、以及他们对我这个人的不放弃,所以我开始努力读书,十七岁就考上了全国第一的法律大学。” “真厉害。”严月是发自内心说的这三个字,她怕方西乔觉得自己是敷衍,还抬头对视了一眼,她又去摸着后面那两个字,她大概也明白了这两个字的意思,“那方先生在那天是失去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方西乔眯起眼睛,勾起嘴角,亲了亲女子的额头:“失去了曾经那个害怕亲情的我;失去了曾经那个我眷恋的家庭;但得到了一个最幸福美满的家庭和一个最好的自己。” “失、得。”严月眯起眼睛,露出一个暖暖的笑来,“方先生原来也这么文艺。” 方西乔笑着没说话,要是让怀里的这个女人看到他当年混账的样子,只怕就说不出这样的话来了,他也幸亏严月看不到,也幸亏在那年、在2003年的时候,自己醒悟了过来,不再用那么愚蠢的办法去伤害真心爱自己的人。 回应一个爱自己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为他们而变得更好,然后再去好好爱回他们。 胡天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已经要接近十二点种了,他们马上起身往胡天那边走去,怀城一直有一个不成文的习俗,从除夕夜到新年第一天的那一刻,必须全家所有人在一块,这样在第二年才能圆圆满满的。 密集的人群中,一男一女手牵着手穿梭其中,只是快要走到胡天那里的时候,突然身边发出了很大的呐喊声和欢呼声,深夜的怀城,被天上接连放起的无数烟花给照的彻亮,耳边是那座钟楼的发出声音,是钟声,由人撞击出来的声音,那口悬挂在钟楼,完全由人工撞击的钟,也只会今天敲响。 新年到了,新的一年开始了,春节到了。 那对行色匆匆的男女也就此停下了脚步,同时抬头望着天空的烟花。 “真美。”这话是方西乔说的,他觉得看烟花的人也美。 以前他从来都不会出来浪费时间看这些东西,他觉得这是浪费时间且没有任何用的事情,倒不如直接在电视上看烟花大会,重播多少遍都行,任何时候都可以看,可如今他才知道烟花的美好在哪里。 他偏头看向还在沉浸在烟花美丽中的严月,嘴角弯起,牵手也被他悄悄改为了十指相握。 有一些风景,还是需要有个人陪着一起看的,不论是春的绵绵细雨,还是夏荷的污泥不染,抑或是秋的萧萧之风,都需要有个人一起分享,从青丝分享到白发。 “方先生我们一起拍张合照吧。”严月回过神来,马上就去兜里掏手机,好不容易掏出来却因为方西乔太高,而始终拍不好。 “我来吧。”方西乔伸出在兜里的那只手,去拿过严月握着在不停找角度的手机,他的身高和长臂,轻轻松松的就把两个人都照入了镜头里,连着身后的钟楼和天空上的烟花都被留在了镜头中。 只有几米之远的另一边,严美慧和姜丰一家三口、高元康夫妇和胡天都聚在一起看着天上的烟花,脸上都堆积着笑,向对方问候着“新年好”。 “小月那两人是去哪里了?”姜丰东张西望着,他警察的职业病就是害怕亲人会遭遇什么伤害。 严美慧也跟着张望了几下,舔了舔嘴唇,笑道:“两人腻歪着,可能觉得我们是电灯泡了,而且他们两个以后也会是一家人,他们在一起度过也能圆圆满满的。” 可不久以后,事实证明怀城这个不成文的习俗还是有些道理的,从除夕跨到春节的时候,一家人不在一起度过,是不会圆满的。 姜丰本来是想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的,但最后还是选择了缄默。 幸亏没过多久,人群散去,他们就看到了在远处的严月和方西乔两人,一行人团聚在一起后,开始往家里走。 本来一起走在中间的严月,突然被方西乔拉了一下,还给她使了个慢慢走的眼色,她微微皱眉,但还是慢下了脚步,和方西乔一起走在了队伍的最后头。 “怎么了?”严月见和前面的人已经走出了一些距离,才抬头开口问。 方西乔看到严月求知的眼神,忍不住低头一吻,说了声“新年快乐,我的恋人”。 严月开心的弯着眉眼,嘴角也有了一个弧度。 “新年快乐,我的方先生。” 065、离家出走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除夕夜的那天,从名品广场回去之后,大家又开始聚在一起打牌唠嗑,每个人都兴致高起,好像睡了就有点对不起今夜的热闹和欢腾,一直到凌晨四点多才散了去。 严月则是刚回小区就被姜丰勒令回去睡觉了,方西乔陪着姜丰和自己父亲说了一些话后,也回房间去休息了。 睡得最晚的是林晓丽和严美慧,还有张玲,但起的最早也正是她们,这就是家庭妇女的现状,不过才六点钟就有了锅碗瓢盆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厨房里飘出来的香味弥漫在房子里,叫醒一个个睡梦中的人。 “嫂子新年好,小姨新年好,我来帮你们吧。”严月每年都在这样的香味中醒来,十岁以前是在妈妈做的豆粥香味中醒来,后面是在小姨做的豆粥香味中醒来,她刚从洗手间洗漱完出来,然后走到厨房去,伸手就要去拿过严美慧手里的铲子。 张玲回头看了眼,点头笑道:“新年好。” “好好好,今年大家都要好。”严美慧高兴的连说三个好字,这大概也是上了年纪的一种表现,只要一开心就忍不住的要把那个字给多说几遍,她躲了躲严月的手,“帮什么帮,是不是声音太大吵醒你了?” 严月赶紧摇头:“没有,工作的时候都这个点起床,身体机能已经养成习惯了。” “那赶紧再回去睡一睡。”严美慧立马皱起眉来,“睡眠不好很容易有那些小毛病的,好都很难好,有钱也没用。” “是啊,所以小姨你更要好好睡觉,你昨晚比我睡得还晚。”严月咧开嘴角,伸手推着严美慧往厨房走,“我年轻人不怕的,还有嫂子也是,昨晚睡的那么晚,赶紧再回去睡一睡,这里有我在呢。” 严美慧无奈的嗔了眼,站定转身看着严月,伸手拍了拍严月的手臂:“你会吗,就这里有你呢。” 严月深吸一口气,看着已经半成的豆子粥,点了点头:“能行的,我吃了这么多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张玲和严美慧不动也不说话,嘴角抿着意味深长的笑,严月的厨艺是好,可这种在正月初一吃的特色豆子粥,手艺繁琐,十分难把握,没结婚的年轻人基本都不会,都是一些结婚好几年的家庭主妇或者是老一辈的人才会。 “我真的没问题。”严月无奈的叹了口气,直接动手去推张玲往外走。 严美慧无奈的笑了笑:“老年人随便睡一两个小时就精神好,让你嫂子回去再眯一会吧,刚好我也可以顺便教教你怎么做,不然以后你嫁过去了,不会做这个,可是会丢人,会被人家笑话的。” 严月羞怯的笑了笑,然后乖巧的点头。 最后是张玲回去补觉了,严月和严美慧在厨房里忙活着,这种豆子粥是怀城当地的特色习俗,每年的正月初一那天早上必须吃的,是一种忆苦思甜,以前普通家庭大多数都很穷,但是正月初一又不能吃的太寒酸,所以每家都拿一点东西出来,放在一起煮,然后就形成了现在的习俗,也有了如今的豆子粥。 只是现在豆子粥里面会放盐和一些调味的东西,然后再放上一些炸好的糍粑和一些当地特色的茶点,差不多要弄上好几个小时才能好。 差不多所有的人都起来了,这锅粥才算做好,做好后,严美慧就让严月去方西乔那边喊人过来一起吃,这也是很正常的,在乡下的时候都是喊着家里亲戚一起吃,如今来了城里,亲戚并没有住在一起,邻里街坊就差不多是亲戚了,更何况他们还是迟早都会变成一家人的邻居。 吃粥的时候,迟迟不见张玲和姜丰出来,已经吃完的严月顺嘴问了句:“小姨,我哥和嫂子呢?” “你哥在你睡了没多久的时候,接到任务临时出警了。”严美慧也往姜丰夫妻的卧室看了一眼,“你嫂子可能真的起太早了,这回去补觉就起不来了,给她留着点粥就行了。” 严月也没多想,转身就去收拾碗筷了,收拾好后又坐到沙发上看电视,方西乔在和严美慧她们聊着,因为是大年初一,要忙的事情挺多的,所以聊了没多久,就走到沙发那边跟严月道了个别,然后就回去了。 下午一点的时候,严月看着依旧没有动静的房门,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赶紧起身去推开张玲的卧室门,只看见张玲脸色绯红的躺在床上,上去一摸的时候,额头和脸颊都是滚烫的。 吓得严月赶紧去喊严美慧,然后两人扶着张玲一起打车去了医院,一检查是流感型感冒,需要住院输液,但因为家里还有一个孩子在,所以严月让严美慧先回去了,她留下来守着张玲。 一直守到夜里,张玲才醒了过来,然后又输液到第二天下午,接着又做了一些检查,到了正月初三的早上才出院回到了家里。 严月中间累到错过了方西乔的好几个电话,等她再回电话过去的时候,那边已经是忙音了,去他家里找的时候,他父母说他今天一大早就和胡天一起走了,说是去了安城。 “小月,赶紧回来吃饭。”严美慧打开门,冲着在方西乔家门口的严月喊了一嗓子,她现在可不管严月是不是在和方西乔联络感情了,这正月就进了医院还熬了两夜,得赶紧补点好东西进去才是要紧事。 严月应了声,跟林晓丽道别后就马上跑了回去。 刚跑到餐桌前,严月就拧了眉:“小姨,你这是什么啊?” 严美慧盛了一碗放到餐桌上,然后双手摁着严月坐下:“补身体的,待会你和你嫂子吃完,再用那个艾条去去晦气,正月初一就进了医院,要是不去晦气,今年你们两个一定会生大病再住进医院的。” “……”严月马上张嘴,想要反驳一下这种迷信思想,但看到张玲的眼色和摇头后,她就闭嘴不说话了。 麻烦点,但让老人图一个安心,何乐而不为呢。 “小月,这两天真是辛苦你照顾我了。”张玲夹了个严月最爱吃的菜过去,“让你也跟着受苦受累。” 严月见是自己喜欢吃的菜,马上就送进了嘴里,医院的饭菜真的不怎么好吃,她这两天只跟着张玲一起喝了点粥,听见张玲那么说,也笑了笑:“嫂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哥出任务去了,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有义务替他照顾好妻儿了,不说他是我哥,就凭他是保障百姓安全的人民警察,我这么做也是应该的。” 说完她就低头喝了一口严美慧特地熬的补汤,抬头看见张玲有些蜡黄的脸色,还是忍不住要开口,再劝诫一次,虽然她说了好几次也没用,可身体是自己的:“而且嫂子你这一两年确实是太辛苦了,不用那么早起来做饭的,我小姨每天早上出去晨练,都在外面吃了回来,我哥也总是在外面吃早饭,衣服有洗衣机,打扫有那些智能家电,那些智能东西发明出来就是解放人类时间的。” “是啊小玲,你说你这两年把自己弄的那么辛苦干什么?”严美慧已经不止一次说过张玲了,可张玲就像是个陀螺一样,怎么都停不下来,每天都像个古代妃子一样,按时晨昏定省,“我又不是那些老太太,媳妇不干活就骂就打的,我可吃过做媳妇的苦,哪能再让你吃。” 张玲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也觉得甚是羞愧,其实她是听了自己妈的那番话,她妈让她每天都要早上六点起床给家里人做好早饭,晚上要把家里的事情都归置妥当好再睡,她那时候也用严美慧不是那些婆婆来反驳,但她妈就说,天底下没有不喜欢媳妇干活的婆婆。 “嫂子你可听到了我小姨说的,以后你就按照正常的作息时间来,要是我小姨哪天让你早早的起床了,你就拿刚才那番话去赌她的嘴。”严月这话一出,张玲和严美慧都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严美慧关了煤气,佯装生气:“你还真会打算,用我自己的话来让我以后无路可走。” “您自己说出口的话,哪有去违背的道理。”严月俏皮一笑,见桌上的手机响了,连忙拿起手机,起身去了客厅接电话,“要是想跟说我新年好,你这是不是有点太…什么?小圆不见了?” 张玲和严美慧闻声,齐齐偏头看向客厅,她们能看到严月的脸上立马就爬上了焦急的情绪,瞳孔和语气里也毫不例外。 接着只听到严月说了声“我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然后回了房间,没一会就出来了,手上拿着包和外套,直接走到玄关处换鞋:“小姨,嫂子,我要回一趟梧桐市,今天可能回不来了,不用煮我的饭。” “怎么了这是?”严美慧马上从厨房走出来,“回梧桐市干什么,工作上出了什么事情?” 严月摇头,叹了口气:“李欣家的那孩子离家出走了,说出走前还留下了一封信,要去梧桐市找我,我得赶紧先过去看看。” “那可得赶紧去。”严美慧说,“不过那孩子平时看着挺乖的,怎么这大过年的还离家出走了?” “不知道,李欣没在电话里说。”换好鞋的严月起身,又把包背上,“听她的语气着急的很,我先去看看…” 然后她又偏头朝厨房那边喊:“嫂子你好好休息,别再累着了。” 张玲应了声,让严月路上小心点,严美慧也不放心的嘱咐了一番,然后马上去把艾条点上,熏了熏严月的全身。 严月一一应下,又呆在原地,张开手臂,无奈笑着让严美慧给自己熏,然后就赶紧去了高铁站,但是没有票了,后面十几天的高铁票全都售空了,她又跑去了机场,也是一样,后面好几天都没有票,更别说是今天的了。 最后碰运气的跑去了火车站,火车站的票也全都售空了。 没办法,严月只能去找了辆专门来回跑怀城和梧桐的私家车,这种私家车是专门拉客的,只不过价钱也会普遍贵一些,所以一般也戏称为“黑车”,她赶紧打电话联系了一个熟悉的熟悉的黑车师傅,刚好那个师傅今天下午会去梧桐市跑一趟。 066、那时候跟她表白了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因为黑车是下午四点钟才从怀城出发去梧桐市,所以严月只能在火车站的冷风中干等着,中午也没吃东西,心里焦虑到七上八下的,满脑子都是何秋圆那孩子,想到新闻里好多离家出走的孩子都大多被拐卖,更是恨不得马上走路去梧桐市了,只要是在去梧桐市的路上就行,而不是这么干等着。 这样干等着,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让她更为焦虑和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中间和李欣夫妇通了几个电话,才知道原来是何齐偷偷把避孕套扎破了,现在导致李欣怀了孕,被何秋圆那孩子知道后,她当时也只是撅着小嘴,很生气,然后就跑回了房间紧锁着门,谁知道今天起来,他们打算去找何秋圆好好商量一下,但却发现何秋圆留下一封信直接就离家出走了。 信的内容是用铅笔写的,歪歪扭扭的一行字“我去找干妈了,不用来找我,我不想跟骗子妈妈和骗子爸爸住在一起,讨厌你们”。 虽然字里行间都是孩子般的语言,带着赌气的语气,可李欣看到后,吓得马上就打电话给严月了。 那时候李欣自己一个人刚开始做生意,还是街上流动的店面,不好带着才一岁的何秋圆,所以孩子从小就是跟干妈严月长大的,后面生意做大了,严月的工作也常常很忙,她就开始带着何秋圆一起出去谈生意、坐火车到各个城市,何秋圆的独立能力也因此被锻炼的很强,信里的内容她半个字都怀疑不了。 因为何秋圆那孩子有这能力,聪明又机灵的不行。 下午四点的时候,严月终于坐上了去往梧桐市的黑车,车子刚行驶没多久,她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听到电话那边糯糯的一声“干妈”后,她鼻尖一酸,就像是找到了自己失踪的孩子一样,她立马就低声斥责了句:“你这孩子也知道打电话啊,你知不知道要把干妈和你爸妈他们给急死了。” “对不起…干妈…”那边的稚嫩童声把话尾音拖长了一些,让人脑海里立马就出现了一个低头撅嘴在认错的孩子,让人想生气也不能了,接着童声里立马就有了哭腔,“干妈,我不想在那个家里了,他们都是骗子,我要和干妈你住在一起。” 严月的心一下就软了下来,而且现在孩子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她软下声音轻声安抚道:“好,跟干妈一起住,那你能不能告诉干妈你现在在哪里,干妈好马上去找你,还有你是在用谁的手机跟干妈打电话的?” 她冷静下来后,才接连意识到了这些问题,这些问题要是细想下去,就让人毛骨悚然,如果那部手机是坏人的怎么办,还有现在天已经慢慢开始黑了下来,遇上一些恋童癖又要怎么办。 “干妈你别担心。”何秋圆似乎是听出了大人声音里的急切和担忧,她马上就开口报平安,“我现在在梧桐市,正在于治叔叔的车上呢,于治叔叔今天来梧桐市办事情,我就求叔叔带我来了,这个电话就是于治叔叔的,干妈你要记好哦。” 严月松了口气,然后又立马皱起了眉:“于治叔叔是你爸爸妈妈认识的吗?” “认识啊,干妈你也认识。”何秋圆看着小手上开着免提的手机,又看了看下车去给她买零食的叔叔,不知道小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干妈你现在在哪里啊,我好想你。” 严月也不再继续问下去:“在去梧桐市的路上,你乖乖的,每二十分钟就给干妈打一个电话,知不知道?” 何秋圆乖巧的应了声,又嘴甜的喊了声爱干妈,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严月握着手机,深吸了口气,马上又给李欣打了个电话过去,一些人贩子冒充家长朋友拐骗孩子的事情,年年都有,她得跟李欣确认一下才能安心下来,要是不对劲,她也能好马上打电话给梧桐警察报警,不至于到了梧桐市折腾一番后才发现不对。 “于治?”李欣接起电话,听到严月在电话里问的那个名字,沉默了好一会儿,原先着急的声音立马就变成了咬牙切齿,“原来是那个小子带小圆离家出走了,整整一天了,一声也不跟我说,他还真是有能耐,就不怕我告他拐卖儿童。” 严月一头雾水,听到李欣后面的话,已经猜出他们是认识的了,关系应该还不错,但她还是不放心的小心翼翼的又再确认了一遍:“那你是认识那个于治的?” “认识,他是我大学的学弟,比我小了两届。”李欣那边突然有人喊了她一声,她把手机拿远了一些后,才大声应了一下,然后再听见她声音的时候,已经有一些颠簸感了,好像是在往楼下走,但丝毫不影响她讲电话,“你也认识的啊,你忘了?” 严月又想起前面何秋圆的话:“怎么你们母女两个都说我认识,你的学弟…难道是我以前坐火车去你学校的时候,见过一两面?” “那时候在学校是见过,但还不至于算是认识。”李欣无奈的叹了口气,语气平淡,“当年那件事情发生后,所有人都对我指指点点的,就他一个人没有,而且还挺身而出保护我,我怀小圆的时候,他还经常拿自己的生活费给我买补品吃,你们那时候不是相处的挺好的吗,都互相留了电话,怎么才几年没见就不认识了?” 严月恍然大悟的“哦”了声,声调上扬,茅塞顿开的感觉,当年李欣怀孕,孕吐的特别厉害,而且身子也特别弱,她兼职、省吃俭用也不能给她买好的补品吃,后面是有一个李欣的学弟找了过来,把自己的生活费拿出来给李欣买东西补身体。 李欣生孩子的时候,于治本来也是要来的,但因为大二学业繁重就错过了,自从那之后,她好像就没怎么见过于治了,因为她也开始准备毕业答辩,又跟着白正创业,每天也很忙,挤出来的一点时间全都拿去照顾李欣了。 但好像后面李欣出院的时候,她和于治还是见过一面的,那时候… “我有电话进来了,可能是小圆那孩子的,先不聊了。”严月的思绪被手机突然的震动声给打断,是前面那个号码打了进来。 李欣听到,马上丢下手里的勺子,瞬间就从椅子上“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掐着最后的通话时间,焦急的吼道:“月亮,小圆那边就交给你了啊,可别让她再乱跑。” “知道知道,你现在不是怀孕了吗,别激动了,你这身体,七年前医生不就说过了,要是流产清宫,你身体会亏损到养都养不好,好好养着吧。”严月听见那边铁勺落地的声音,眉间浮上一丝的担忧,说了几句让李欣安心的话后,才切了电话。 是何秋圆的声音,她说自己刚吃了梧桐市的特产,说很好吃,然后又兴高采烈的说了许多话,已经没有刚通电话那时候的哭腔,孩子还真是容易被哄好,不知道李欣怀二胎能不能就这样轻易把她给哄好。 在经历过高速上的拥堵后,严月终于在晚上十一点钟到了梧桐市,她一下车立马就跑去了公寓小区外的那家饭馆里,她和那家饭馆的老板很熟,再加上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到,怕让于治等太久,所以就让于治把何秋圆放在了那里,她也打电话给老板,让老板帮忙照看一下。 严月刚走进饭馆,就看到背对着自己的何秋圆,那孩子正在抬头看悬挂在墙壁上的电视,电视上正放着她最爱看的动画,还看得津津有味,严月咬了咬牙,那些担心的情绪全都化为了气愤,声音也严厉到不见她以往的温柔:“小圆!” 七岁差不多半人高的孩子,一听到身后的声音,打着哈欠回了头,一见到身后站着的人,原先的困意立马就消失不见,不止是困意,她连身后面那个人的气愤都给忽略了,原先晃着的两只腿在地上站稳后,马上就伸着手跑向门口,紧紧的抱住满身冷风的女人,抬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干妈,你终于来了,我等你都等困了。” 严月看着孩子圆圆的眼睛,里面带着一些雾蒙蒙,声音里也都是撒娇的语气,她满肚子的愤怒也只能是瞬间烟消云散了,她伸手去捏了捏何秋圆的脸:“你啊,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竟然都敢留信离家出走了,而且还真让你出走到梧桐市了。” “因为于治叔叔昨天说他要来梧桐市办事,问我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他给我带回去。”何秋圆低头,有一点的心虚,“我就说我想来梧桐市找干妈你。” 严月用食指点了点何秋圆的额头:“就这么骗大人的吗?” 何秋圆咧开嘴角,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严月也没办法在这里说太多,总要留给孩子一些尊严和面子的,她去向饭馆老板道了声谢,买了两份饭就牵着孩子往公寓楼下走。 但刚走出饭馆,就遇到了迎面走上来的一个人。 只听见何秋圆兴奋的喊了声:“于叔叔!” 严月往前面看过去,还真是当年的那个于治,虽然只比她小了两岁,但现在还是一个大学青年的模样,完全就没有怎么变样。 那时候,偶尔见的一次,接李欣出院的那一次,于治跟她表白了,但她是直接就给拒绝了,虽然那时候她刚和男朋友分手,可也没想找个新欢疗伤,忙碌才是最好的疗伤剂,还有就是她只把于治当做学弟来看。 李欣的学弟,跟是她的学弟差不多。 067、他去安城找陆爱了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不过都已经七年了,于治应该都差不多结婚,或者身边也有个女朋友了,当年那事情应该差不多翻篇了。 因为她都要忘记这个人了,这样好像有点不尊重于治,但她脑子的记性确实不太好,有时候连高中的几个同班同学都会忘记,那时候才不过只毕业了一年时间而已,因为这件事,她一直不敢去参加高中同学聚会。 其实大多时候是不想去参加,觉得太荒诞,读书时候不熟络,毕了业就总是打电话聚会,她还是喜欢就几个关系好的人,一起搞个小型聚会。 可能于治也差不多已经忘记她这个萍水相逢的人了。 “严月姐。”好吧,他还没忘记,于治先走了过来,笑容灿烂的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了。” 严月也回了个笑:“是挺久不见的了,这次要多谢你送小圆过来了。” 虽然何秋圆刚刚是说她骗于治带她来的,但严月知道何秋圆这孩子是聪明、是机灵,但也还没有聪明到去骗过一个二十六岁的大人,于治应该是知道李欣怀孕了。 于治不知道李欣和何齐承诺不要二胎的事情,但哪个孩子会愿意父母要二胎,分走父母对自己的宠爱呢。 “本来是不想送她过来的。”于治看着站在严月身边,很乖巧的何秋圆,早上的时候可是又哭又闹,一定要他把她带来梧桐市,“我可是怕李欣学姐会吃了我,是实在被她的哭声给哭到头痛,所以只能一起带过来了,想着严月姐和学姐关系好,应该能帮我说说情。” 严月低头看了眼何秋圆,这孩子闹起来人确实让人够呛,而且跟她妈做生意时一样,不达目的不罢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哪还能怪你,小圆被你带来梧桐市,总比让她不知所踪的好,李欣她可还得谢谢你。” 就算没有于治,何秋圆这倔脾气也一定会跑出来,那时候就不知道是跑去哪里了,被哪个人贩子给带走了。 “于叔叔我就说了吧,我干妈人很好的,你带我来这里,她不但不会怪您,还会感谢您的。”何秋圆抬头笑眯眯的看着于治,然后另一只小手也去拉上严月凉凉的大手,好像是想要用自己暖暖的小手掌,给暖热,“比我妈妈还好。” 严月看着何秋圆给自己暖手的动作,却是想到了另一个人,那个在外头总是会给她暖手的男人,不知道他此时在做什么,在安城好不好,待会回到公寓后,再回个电话过去吧。 “就知道说好话来让干妈不忍心把你送回去是吧。”一阵冷风吹过来,让严月回过神来,随后又看向还站在面前的于治,“听小圆说于先生你是来梧桐市办事情的,那是今天回去还是明天?” 于治想了想,然后看着何秋圆:“今天还没来得及办,明天上午去办,然后下午还要赶回D市去工作。” “那明天中午有空的话,一起吃个饭吧,今天一定是小圆这孩子耽误你工作了。”严月得替李欣还了这个人情,李欣那人一定会忘了人情这件事的,“今天太晚了,就不耽误你的休息时间了。” 于治笑着点头,然后挥手说了声“严月姐再见”,就上车走了。 严月看着远去的汽车,还是长大了啊,长大了也是挺好的,她记得七年前的于治还是个害羞的大男孩,十九岁的大男孩,跟她说个话都脸红到不行。 长大有时候也并不一定意味着会明白更多的痛苦,会明白更多生活的艰难,成长是个很美妙的过程啊。 这人吧,不想起来就还好,可一见面、一想起了这个人来,当初所有尴尬的事情都想了起来,她记得当初于治还给了她一封情书,她当初因为太忙,兼职、学业、照顾李欣和实习都在压着她,所以就把那封情书给忘记了,后面还是李欣帮她收拾东西的时候找到了,看了信的内容,应该是他哪个同学帮他出的主意。 想必当初于治没得到她的回答,被他那些同学笑了的吧。 要是于治还记得那事,跟她提了的话,她还是好好道个歉吧,觉得挺对不住当初那个大男孩的,如果不记得了,那更好,说明那些事情在他心里也成了一段已经可以去忘记的往事。 带着何秋圆回了公寓,严月也依旧没有说何秋圆半句,而是让何秋圆过去餐桌那边坐着,先一起吃晚饭。 她先于何秋圆吃完后,瞟了眼担心被她骂,所以故意吃得很慢的何秋圆,弯起嘴角,摇了摇头,然后一句话也不说,走到了客厅沙发上去坐着,拿起手机给方西乔打了个电话过去,但那边提示的是无人接听,她挂断电话,看了眼微信上的未读消息,几十条里有十条是方西乔发过来的。 随后就看到置顶消息里最后一条里的几个字眼,是让她按时吃药的话,她抿嘴浅笑着,点进去看了眼其他的几条是什么内容,粗略的看了几眼,回了个“好,你也是”,就退出了微信。 其他几条的消息内容大概就是,他去了安城,去找陆爱有点事情,明天就回怀城。 “干妈,我吃完了,先去睡觉了。”何秋圆是故意吃的很慢的,因为她知道等她吃完饭的时候,就是干妈要审她的时候,可吃得再慢也不能吃一辈子,所以她趁着严月发愣的时候,离开椅子,低着头往严月卧室走。 严月放下手机,也不偏头去看,只是伸手拍了拍旁边的沙发,说了两个字:“过来。” 何秋圆不敢再动半步了,但也不敢往严月那边走,严月平时是温柔,可只要她犯了错,一定是会很严厉的,她咬了咬嘴唇,试探性的边挪了几步,边撒娇的说道:“干妈...我今天好累好困哦,昨晚为了能在他们睡之前跑出来,我都没有睡觉,哭了整整一晚上。” “不要再让干妈说第二次了。”严月不为所动。 “干妈,明天再说好不好?”何秋圆还想再挣扎一下,“老师说小孩子睡眠不能不足的。” 严月回头看着站在她卧室门口的孩子:“干妈以前说过什么,犯了错就要及时承认,不要想着逃避和留到明天再说,这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会让别人对你的印象很差,以后没有人会想要和你玩,你长大以后也没有人愿意让你为她工作,你要是老板,也没人会愿意为你工作。” 她虽然还没有结婚生孩子,可当初带何秋圆的那两年,她已经有了教孩子的一套方法,那时候被何秋圆闹腾的没办法的时候,她就在心里面安慰自己,就当是以后为教自己孩子而提前练手、积累经验了。 教育孩子,就是需要从小慢慢教起,那些绅士、那些在长大以后会受益终身的优良品格也是从小一点点培养起来的。 何秋圆咬着嘴上的死皮,磨磨蹭蹭的走到了沙发扶手的旁边,手紧紧抓着柔软的扶手:“可这件事不是我做错了,是爸爸和妈妈他们做错了,他们先违背了自己的承诺,他们说话不算数。” “可爸爸妈妈做错了事情,那你也能做错事情了吗?”严月叹了口气,“你就这样一声不吭的跑出来,谁也没有通知,要是遇到了坏人怎么办,想让你爸妈在家里哭死吗?” “你这样做就是对的吗?” “可明明是就爸爸妈妈先做错了的…他们答应我不会生小妹妹和小弟弟…” 何秋圆低头咬着牙,声音里有了颤音和一丝在隐忍的哭腔,只见布罩扶手上也掉落着她的眼泪,突然她就抬头吼:“他们明明说只会有我这一个孩子,但他们还是瞒着我有了小弟弟,我很快就会被他们给遗弃了,我是妈妈的孩子,但不是爸爸的孩子,但那个小弟弟会是他们两个的孩子!” 严月楞住了,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了,她伸手想要把孩子抱进怀里,但听到何秋圆接下来的那一番话,整个人都僵硬了。 “我不过就是一个会随时被抛弃的孩子,会被你们给遗忘在角落里的孩子,有我没我都是一样的,反正你们还会爱其他的孩子,就像妈妈一样,她有了何齐爸爸,然后又和何齐爸爸有了他们自己的孩子。” “干妈你以后也会有一个很爱你的人,也会跟那个叔叔有一个很可爱的小弟弟或者是小妹妹,那时候小圆就会没人疼爱了,小圆也想一直都很听话,可是我都这么听话了,妈妈还是不要我了。” 何秋圆哭红了眼睛和鼻子,声音虽然稚嫩,但正是因为稚嫩才更让人心疼,一个七岁的孩子,竟然会害怕这些,可李欣和何齐不是一向对何秋圆很好吗? 难道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那一切的好都只是表象? “干妈,我…我不想…做那个被人抛弃的孩子。”何秋圆哭的已经有些气结了,她还伸手抹了抹满面的眼泪,眼睛已经哭的有些肿了,脸上也因为眼泪,而有些干燥的脱皮。 严月终于是反应了过来,伸手拉住那只小手,一把就把何秋圆抱在了怀里,轻轻拍着孩子单薄的后背,给怀里的小人顺着气,她想起刚刚何秋圆说的那些话,眼眶也是一酸:“没人会抛弃你的,你妈妈他们违背了先前对你的承诺,是他们的不对,但他们那绝对不是想要抛弃你,你永远都会是他们心中最好的孩子,最疼爱的孩子,干妈也会永远都爱你。” “我们最可爱的小圆是永远都不会被抛弃的,知道吗?” 何秋圆吸了吸鼻子,声音被眼泪浸泡的有些变声了:“可干妈以后也会结婚有自己的孩子,爸爸妈妈他们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没人会要我…” 何秋圆不停在说李欣会有其他的孩子,严月会有自己的孩子,她担心的可能就只是会被抛弃,她害怕另一个孩子来抢走她拥有的这一切,这一切的爱。 她还畏惧,那个孩子比她更有理由得到那些宠爱。 严月露出了个安慰的笑容,伸手擦了擦何秋圆的眼泪,语气也是说不出的温柔:“可那并不妨碍我们爱你啊,无论过了多久,无论我们身边多了谁,无论你是不是最好的孩子,我们都会爱你的,没人会不要小圆这么可爱的孩子,不要的是傻子,是大蠢蛋对不对?” “对,所以干妈不是傻子,不是大蠢蛋。”何秋圆破涕为笑,伸手搂着严月的脖子,又黏在了严月的身上和怀里,就像是她两三岁的时候,那时候李欣没时间,她就跟着严月一起住,她每次哭着找妈妈的时候,严月就会这样抱着她,让她躺在怀里,然后让她闭上眼睛,想象这就是妈妈温暖的怀抱。 虽然四年多没有再和干妈严月住过,每年都只能见一年面,可今晚她靠在这个怀抱里,还是感觉到了温暖,就像是在妈妈的肚子里一样,她好想永远都在妈妈的肚子里,那样她永远都不会被抛弃。 好多人都说她不是何齐爸爸的亲生孩子,等妈妈和何齐爸爸有了自己的孩子后,他们就不会再爱她了,因为她不是他们的孩子,她是个连自己爸爸是谁都不知道的孩子。 以前妈妈只有她这个孩子,还会爱她,可是妈妈现在也爱何齐爸爸了,要是妈妈有了何齐爸爸的孩子,那他们就会是最幸福的一家三口。 何秋圆抓紧严月的衣袖,以后干妈也会有自己的孩子,也会把自己所有的爱都给自己孩子。 “小圆…?” 严月见怀中的小人没有再说话,也没有了抽泣声,微微低头,轻轻的喊了一声,没得到回应,就知道是哭累到睡了过去,她叹了口气,尝试把人抱起来,放到自己床上去睡,但现在的何秋圆已经七岁了,不再是当初那个两三岁的孩子,她有些抱不动了。 但也不能让孩子睡在这里,这大冷天的,就算是有暖气也容易着凉。 最后她只能尝试喊醒怀里的孩子,但何秋圆只是嘟囔了一声,然后整个人又像小时候一样,像个八爪鱼一样吸附在她身上,两只手抱着她脖子,两只脚盘在她腰间。 她就双手抱着何秋圆的膝弯处,往卧室走去,这样可爱的孩子怎么可能没人会爱呢。 但孩子前面那样的控诉也绝对不是一时之意,而是心里已经压抑了很久很久,才会在这个时机当口说了出来,如果没有李欣怀孕的事情,那何秋圆这个孩子要把那些话放在心里多久,要自己一个人乱想多久,难受多久。 孩子,需要沟通;孩子,需要给她一个和自己同等的身份;孩子,需要被尊重;孩子,也会没有安全感的啊。 她看着哭累睡过去的何秋圆,无奈的叹了口气,明天再跟好好李欣说一下今晚的事情吧。 068、电话一直是无人接听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严月四五点钟就醒了,第一时间就去看了眼手机微信,方西乔依旧没有回消息过来,她伸手抓了抓头发,一偏头就看到何秋圆把身上的被子给用脚踢开了,她暂时忘记了方西乔的事情,绕到床的另一边,去帮何秋圆把被子盖好,盖好之后,才悄声出了房间。 从洗手间洗漱完出来后,她直接就裹着毛毯窝在了沙发上,拿起遥控器看起了早间新闻,顾及到何秋圆还在睡,把电视声音也给调到了一格,整个人看起来都是兴致缺缺的,不知道是因为刚起床,还是因为没有等到微信上那个人的回复。 等看到时间到了七点半,估计着那个人已经起床吃了早饭后,才拿起手机打了过去,但接起电话的却不是那个人。 “胡…胡天?”她拿下手机,看了看自己拨的电话,突然想到胡天是和方西乔一起去的安城,也就明白了过来,“方先生呢,他没接电话也不回消息,我有点担心他。” 胡天可能也是刚睡醒,声音有一种宿醉过后的嘶哑,不再像平时那样清澈:“严月姐?你找我哥啊…” 那边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可能是在找,但最后找不到:“我哥可能是去送陆爱姐登机了,他手机落在房间里头了,应该等会就回来了。” “嗯好。”严月轻轻的应了声,然后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她想要再说点什么就挂断电话的时候,胡天已经先开口:“要不待会让我哥给你回一个电话吧。” “不用了,他那么早就起来应该会很困,你让他好好睡一个回笼觉吧。”严月弄开身上的毛毯,往卧室里走,“就先这样了,我要换衣服出去买早餐吃了,你让你哥也别忘了吃早餐。” 胡天还没反应过来,电话就已经断线了,等他反应过来严月是他哥的女朋友,而他跟他哥的女朋友说他哥去送初恋登机了! 他这是什么脑子,但从刚刚的通话来看,严月的语气始终都是平静柔和的,和平时差不多,没有什么异样。 或许要他哥来听,才能听出不一样来? 他总觉得自己是闯了大祸,这下睡意也没有了,赶紧就换衣服想去机场告诉他哥这件事情,让他哥来处理。 “哥…?”他这才刚换好鞋,打开门准备出去的时候,门口就站着刚回来的方西乔。 方西乔点了点头,直接往屋里面走,这是高元健的家里,他这两天借住在这里,准备今天就回怀城。 胡天见方西乔一句话都不说,前面准备好的话就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又踌躇着喊了声:“哥…” “有话就说。”方西乔去倒了杯热水在喝,听见身后的声音,转身抬眼看着一脸为难的胡天。 胡天更不敢说出口了:“那个…陆爱姐已经登机飞走了吗?” 方西乔见胡天半天都放不出一个屁来,一放就是这种问题,懒都懒得再看,只应付的吐了两个字:“没有。” “那你就回来了。”胡天下意识就接了句,他以为的送机,至少也要等对方上飞机了才算。 可送人到飞机场也是送机。 方西乔喝了口水,用眼神上下打量了下胡天,嗤笑一声:“你是不是还想我送到美国去,这辈子再也不回来了,要我真跟着去了美国,不回来了,看你以后跟谁要钱、跟谁哭去。” “而且我跟陆爱只是高中同学,你那张嘴别再到处去碎了。”方西乔要放下杯子的时候,又想起来这件事情,“我的初恋就是你未来的嫂子,没有过任何的早恋。” 未来的嫂子就是严月,初恋也就是严月。 胡天点点头,算是明白了,那刚才的事情就必须要马上说出口了,不然他以后可能真要被拉进黑名单了:“哥,刚才严月姐给你打电话了,我帮忙接了…” “说了什么?”方西乔放下杯子,往客房走去,似乎并没有什么惊讶的。 自从他正月初二早上买东西到医院里看了严月的表嫂,顺便看了看严月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这两天他们也总是凑不到一块有时间,他打电话的时候,严月在忙,严月打电话的时候,他又有事缠身。 昨晚严月发微信、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正在参加陆爱的送别宴会,宴会上噪杂,听不到手机铃声,等参加完晚宴又是凌晨两三点了,想回电话又怕严月已经睡觉了,接着连睡都没睡,换了身衣服后,就直接送陆爱他们去了机场,一直折腾到现在。 手机也落在了换下来的衣服里面,没有带去。 “就说你没有接电话也没回消息,很担心你。”胡天跟在后面走着,把刚刚前面电话里的“然后我说你去送陆爱姐登机了,严月姐就说她要先换衣服吃早餐去了。” “手机给我!”方西乔瞥了一眼,表情立马就严肃了起来。 胡天马上就把手机递了过去。 方西乔拿过手机直接就往外面走,走到客厅的时候,看了眼还跟在身后的胡天,无奈的摇头:“回房间换好衣服,开车回怀城。” “哥你不会是要我开车吧?”胡天狐疑的看着,然后心里有了个坏主意,“代驾费一千!” 方西乔一天没睡,不能开车,确实是需要个开车的,所以才记得喊上胡天这小子,不然肯定是会让胡天留在安城和高元健夫妇建立感情的,至于在怀城的行李,他可以年后让父母邮寄过来。 “车钥匙在你那里?”方西乔把手机放进裤兜里,直接走到玄关处,把鞋穿好后,直起腰向胡天看去,眼神淡淡的,“拿过来,我要赶紧回怀城找女朋友。” 胡天站在原地不动,然后就去房间拿起车钥匙,走到玄关处递了过去,他就不信这样一个特别怕出交通意外的人,还能严重疲劳驾驶。 方西乔确实是不敢在一夜未眠后还开车,但也还不至于因此被胡天给扼住了喉咙,任胡天摆布,他只笑着说了句“你的行李我就送给那些收破烂的爷爷奶奶了,衣服我刚好可以拿去寄给灾区的孩子,你也该做做公益了”。 然后就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关门声。 胡天咽了咽口水,然后边喊边冲回了房间去,用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衣服,鞋只是简单的拢了进去,然后就马上开门去追,他那行李里全都是一些电子产品啊,全身家当买的,所以才会在过年的时候去怀城过,想着能不能从他哥那里搜刮点钱用。 “哥…!你等等我,我给你开车啊!”他边跑边抬脚,伸手去够后脚跟的鞋,把两只脚的脚后跟都勾入了鞋里面后,用百米冲刺的速度,终于在方西乔进入电梯的时候,双手抓着方西乔的手,一起进到了电梯里。 进到电梯里面后,他松开手,改成去抓电梯里的扶手,喘着气:“哥,你一夜都没睡了,要开车就是严重疲劳驾驶了,还是让我给你开车吧,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有出事故的危险而不管吧。” “可以叫代驾。”方西乔看着气都还没喘匀的胡天,“不用你替我担心的,现在这个社会没有钱办不了的事情。” “那多浪费钱啊。” 方西乔若有所思的点头:“再浪费钱,也不会要一千吧?” 胡天咽了咽口水,差不多是把气顺通畅了,这大冷天的一跑,心像是被火烧了一样,人还真的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贪得无厌啊,他的报应这就来了:“哥,我…”他伸手指了指自己,“我…我免费的,不要钱,几块钱也是浪费啊。” 然后,方西乔就获得了一名免费的司机,他坐在后车座上,脑袋刚靠在椅背上,困意就袭来,但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冒出严月的容貌,他睁开眼睛,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过去,那边是无人接听,后面又打了几个,还是无人接听。 在公寓的严月前不久刚给自己的小姨打完电话,说不会回去了,让帮忙把她的心里邮寄过来,此时刚好关上门,带上何秋圆一起去外面吃早餐去了,手机也落在茶几上忘了拿。 “冷不冷?”严月刚出了电梯,牵着何秋圆往外面走,越往外走就越冷,让人一下无法适应,她手上戴着一个手套,她是不喜欢戴手套,觉得做什么事情都麻烦,但今天因为要牵着何秋圆,怕自己的手凉让孩子冷到着凉,所以就把几年前买的手套给找了出来戴上。 何秋圆摇了摇自己的小脑袋:“不冷,干妈你冷吗?” “干妈也不冷。”严月用另一只手理了理何秋圆的头发后,赶紧就把手埋进了毛茸茸的大衣兜里,“早饭你想要吃些什么?” “皮蛋瘦肉粥!”何秋圆几乎是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说的时候还有一些兴奋和激动,“干妈你这里的皮蛋瘦肉粥好好吃,我在D市吃的都不好吃,好苦的。” 说到最后那句话的时候,还闭着眼睛、吐了吐舌头,做出一副被苦到吐舌苔的难受模样。 “好,去吃皮蛋瘦肉粥。”严月笑了笑,一切都顺着来。 何秋圆五岁的时候在梧桐市跟着她住过一阵子,那时候她买了一碗给何秋圆吃,谁知道这个孩子一吃就喜欢上了,后面连续吃了一个月的皮蛋瘦肉粥也不嫌腻。 没想到再来梧桐市,心里头还没忘记那碗最爱吃的皮蛋瘦肉粥。 严月不想让何秋圆失望,所以凭着记忆带何秋圆去了两年前吃的那一家早餐店,幸好的是兜兜转转走了半小时,还是找到了,没有拆迁或是关店不开了。 毕竟这家早餐店是一对老夫妻在开着,看年纪也该回家颐养天年的了。 “妹子你先带着孩子往里面坐。”这家店铺虽然小,所处的地段也有些偏僻,但从桌子上那些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的碗筷来看,这里前面是门庭若市的,老奶奶可能是看她带着孩子,所以让开路,笑着、一脸和蔼的让她先进去坐,“坐下再看看要吃点什么东西。” 严月还没说话,何秋圆就已经兴奋的举手:“皮蛋瘦肉粥,谢谢奶奶!” 老奶奶看着何秋圆举手的模样,立马就笑了,连连应好,然后去让她家老伴去盛粥,嘱咐好后,又看着在低头看菜单的严月,但话是对何秋圆说的,可能是想要逗逗何秋圆,就像是逗她家的小孙女或是小孙子:“那你姐姐要吃什么啊?” 选择恐惧症的严月彷佛得到了一个什么好主意,也把视线从菜单上挪到了对面的何秋圆身上,满脸期待的看着。 069、她离开怀城了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可能大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的奇怪,就是想要从孩子嘴中、寻到一丝有关于孩子在意自己的线索,虽然平时不会去在意,付出自己疼爱的时候也不去在乎能不能得到同样的回报,可要是知道了自己的这份爱有回报,那无疑就是一份能冲昏人头脑的意外惊喜。 能知道她的口味喜好,喜欢吃什么,也是能让人心里不停的溢出蜜糖,毕竟好玩的孩子能够留心记住这些就已经是让人惊喜的了。 “嗯…”可谁能去知道何秋圆这孩子的答案,最后让人哭笑不得,她沉思了一会,然后抬头一脸正经的说,“老奶奶,她不是我姐姐,是我的干妈哦。” 严月脸上的笑容凝固,眼中期待的光也一下就熄灭了下去,果然是不能对孩子期待太多的,然后又低下头去看菜单。 老奶奶似乎也觉得,这是个让她不知道怎么接话的答案,但经历过风浪的她没有表现出半点的尴尬,依旧笑呵呵的说:“是吗,奶奶我都看不出来,那你干妈真的是保养的太好了,像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样。” “嘻嘻,老奶奶您又错了。”何秋圆摇了摇头,还是一本正经的模样,“我干妈明明才是个十岁的小姑娘。” “是吗?”老奶奶也佯装一副很吃惊的模样,还颇有其事的看了看严月,“那我这老婆子真是老眼昏花了,完全看不出来,原来才十岁啊,那我瞧着明明才六七岁呢。” 何秋圆咧嘴:“奶奶,我今年七岁了,要是干妈也才六七岁,那她就当不了我的干妈了。” 严月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抬头看着对面的何秋圆,伸手摸了摸何秋圆的脑袋:“不准逗奶奶了,干妈有没有教过你尊老爱幼?” 何秋圆瘪着嘴点头:“对不起奶奶,但这真是我的干妈,我没骗人哦。” 对于严月是她干妈的事情,她觉得很幸福,所以这点她总是要跟别人强调,就跟炫耀是一样的。 “没事没事,这孩子还挺有趣的。”老奶奶倒是没多在意,她家里孙子辈的就这样,“没逗我,而且我还挺乐意被她逗的,这干活都不累了。” 何秋圆立马就变得笑嘻嘻,然后活泼的伸出食指,指着墙上的一张图片:“奶奶,给我干妈上一笼奶黄包吧,她最爱吃这个了,再来一杯豆浆。” 老奶奶应了一声,就转身去工作区域忙活了。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奶黄包的?”严月合上菜单,嘴角因为何秋圆的那番话而忍不住的想要上扬,笑意和开心要乱窜了。 何秋圆玩着筷子:“以前我跟干妈你视频通话,听你自己说的啊,你说你好久没有吃奶黄包了,你以前最喜欢吃的就是奶黄包。” “这都被你记住了。”严月有些愉悦的挑了挑眉毛,但还是伸手去摁住何秋圆在玩筷子的手,然后把筷子抽出来,再摆好回去,“不准这样乱玩筷子,在等待用餐和用餐中的时候,这样做是不尊重知不知道?” 何秋圆也果真乖乖的不再乱动了,还帮忙把筷子给摆的端正:“因为我爱干妈啊,我可是记得所有我爱的人喜欢吃什么,妈妈喜欢吃麻辣烫,爸爸喜欢吃排骨,奶奶喜欢吃…” 何秋圆如数珍宝一样的,把爱她、她也爱的那些人的喜好都说出来了,等她的皮蛋瘦肉粥上来了,她立马就眼睛发直的不说话了,拿起勺子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很快,何秋圆给严月点的奶黄包和豆浆也上来了,严月只吃了两个奶黄包,喝了一碗豆浆就吃不下了,豆浆都还剩下了一半,剩下的那三个奶黄包都让给何秋圆吃了,小孩子到底还是在长身体的时候,吃了这么多都仍不觉得饱腹。 后面,又点了一些其他的早点,何秋圆才算是吃饱了。 吃完后,严月用现金付完帐,就带着何秋圆去了超市,这孩子目前是绝对不肯回D市的,要在她这里住上好一些日子,所以得去买一些儿童的洗漱用品,然后…严月看着在超市里高兴到走来走去的何秋圆,还需要再买几身换洗的衣裳和睡衣,还有袜子和鞋子,保暖的暖宝宝。 买完这些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十一点半了,准备掏钱付账的时候才发现没带手机出来,翻了翻大衣口袋,发现里面有以前放的几百块钱,勉强付了何秋圆一身睡衣、一套衣服和洗漱用品的钱,其他的东西只能等下午带上手机来买了。 中午十一点半,方西乔回到了怀城,刚下车就立马跑上了楼,去摁响严月小姨家的门铃,可他却从严美慧那里得知,严月昨天早上就回了梧桐市,今天早上打电话回来说会留在那边,等着年后直接上班了。 方西乔眼中的光彩一下就有种散了的感觉,他回了家去收拾着行李,也准备回梧桐市去,中途还打了好几个电话给严月,心慌感开始在窜,他不该只留下一个微信消息就去了安城的,要是他没了女朋友,即使他熟知法律和道德仁义,可他也真的是会去报复周锗,让那家伙也没了陆爱。 尽管那么想着,可并不能消除他心里的焦躁,他不能去保证严月永远都善解人意,毕竟她是他的女朋友,也有权利不善解人意。 中午十二点,他还是打不通电话。 而中午十二点的梧桐市,严月刚回到公寓,此时茶几上的手机屏幕刚刚暗了下去,她把超市买好的东西放好,又等何秋圆上了厕所后,她再次出门出去,但这次在走之前,记得拿上了茶几上的手机。 她刚摁了电梯,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她轻微皱眉,但还是接了起来:“您好?” “严月姐?”是于治的声音。 严月本来是打算问李欣要于治的电话号码,然后请他一起吃个饭,但她突然又记得昨天何秋圆打过来的那个电话,应该就是于治的。 不过没想到的是,于治先打了电话过来:“是我,您现在有空吗,我和小圆准备去外面吃午饭了,想着一起吃个饭谢谢昨天的那件事情。” 虽然昨晚已经说过这件事情了,但现在的事情是瞬息万变,在要实行之前,再次确认和询问并解答是现代社会交涉的基本了。 “我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我下午两点就必须要回D市了,想着和严月姐一起吃个饭,叙叙旧,不知道严月姐有没有时间。”尽管没看到面目表情,可从手机那边的声音来看,他还是有些害羞和不好意思,可能这一个电话都是在他纠结以后才打出来的。 严月点头:“那就梧桐路的那家金香玉饭店吧?” “严月姐…我不怎么认路。”于治的声音有些难为情,然后顿了顿,又说,“要不我去接严月姐你们吧,有你这个活导航在,我也不至于绕路绕到迟到了。” 严月愣了愣,然后点头答应了,挂断电话的时候,刚好电梯门也开了,她边低头看手机边往里面走,然后就看到了一连串的未接电话,都是方西乔的,她本来是当下就想要回过去的,可手机在电梯里没有信号,她只能握紧手机,想着出了电梯后再回电话过去。 “干妈…你觉得于叔叔怎么样啊?”何秋圆看着电梯门关了起来,也跟着开口说话了,她就是安静不下来,只要身边安安静静的,她就不喜欢,特别是坐电梯时候的安静,她最讨厌。 严月也没多想,像往常一样回答着何秋圆的所有问题:“很好啊。” 何秋圆突然就兴奋了起来:“那干妈可以和于叔叔在一起了!” 严月微微皱眉,然后叹了口气,耐心的解释:“小圆,觉得那个人好并不一定就是喜欢啊,喜欢也不一定就是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可干妈不是和于叔叔早就认识的吗?”何秋圆撅着一张小嘴,把脖子缩回到围巾里,“我昨天拿于叔叔的手机给干妈打电话,可是看到干妈你在联系人第一个呢,我找都不用找的,妈妈说‘人都只想要第一眼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啊’。” 她知道她妈妈李欣为干妈身边没个人陪着,一直都很着急,不止妈妈着急,她也挺着急的,每次她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吃饭、看电视的时候,她就会想到干妈,想到干妈一个人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她就觉得干妈好可怜,要是有个人或者有个小弟弟、小妹妹陪着她的干妈该有多好。 虽然她也可以陪干妈,可她先是妈妈的女儿,必须要先陪妈妈。 严月听到何秋圆的话,听到那句“人都只想要第一眼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啊”,嘴角弯了起来,她想到了那个在所有社交软件上都把她置顶的人。 但想到于治,又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圆是说于叔叔的手机里存着干妈的电话?不是小圆昨天用于叔叔的手机打给干妈,于叔叔才有干妈电话的吗?” 李欣从小就教何秋圆一些应急方法,会让何秋圆背下大人的电话号码,所以严月也没怎么怀疑过于治今天能主动打电话给她。 “不是啊。”何秋圆看到电梯门开了,牵着严月赶紧走了出去,“于叔叔的手机里本来就存着干妈的电话。” 严月咬了咬牙,在想于治是怎么会有她电话的,然后就想到了昨天李欣的话,说她和于治在当初互留了电话,为了一些方便,她这个号码确实已经十年没换了,上了大学后就没换过的。 但为什么她的手机里没有于治的号码呢,想着的时候,她突然想起要给方西乔回电话过去,然后她就记得自己当年是不小心把于治的号码存在了手机中,当年那部手机进水坏了,她换了部手机,所以也就没有了于治的号码。 “喂?严月?”她楞神的时候,打过去的电话已经接通了,手机另一边传来的一声嘶哑和疲倦的声音。 严月蹙眉,有些担心的开口:“方先生你是不是很累?” 正坐在前往梧桐市黑车上的方西乔,眉眼终是舒展了一些:“有一点。” 然后,他没等来严月的回答,等来的是男人的声音。 “是梧桐路的金香玉吗?”于治听见车门关上的声音,确认的问了一句,没注意到严月是在打电话。 严月“嗯”了声:“就是那里。” 然后又低语跟电话那头的方西乔说:“方先生你先好好休息睡一觉,不要太累了,我现在要先出去跟朋友吃个饭。” ...... “严月。”方西乔喊了声。 “嗯?”严月也不明所以的应了一声。 “我已经回了怀城!”方西乔轻轻捏着鼻骨,因为那边男人的声音而感到了剧烈的不安感,宿夜未眠的窒息感让他的心在这一刻,感觉到即将要炸裂了一般,莫名的焦躁感在心里架起了势头,平时冷静理性的他,下意识的就吼出了这一句话来。 在那边的严月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仔细想了下方西乔的那句话,他已经回了怀城,那是不是因为没见到她在怀城,所以有些不高兴? 意识到方西乔可能是在怪她,怪她没有说回了梧桐市的事情,然后就有些弱弱的回了一句:“我有在微信上跟方先生说过的,因为一些急事不得不提前回了梧桐市。” 她有点像是一个做错事情的小孩子,而方西乔是那个大人,自从他们交往以来,方西乔就主动担起了那个为她做好一切、为她遮风挡雨的角色。 她知道自己一声不吭的就回了梧桐,可能会让方西乔生气,可方西乔去安城也没有跟她说,她心里也会不舒服。 方西乔给她发了微信,她也给方西乔发了微信。 他们两个人好像都是没有错的啊。 070、你去和朋友吃饭吧,我睡醒再说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那通电话的最后,方西乔没有再说过话,严月也没有挂电话,两个人就这样静默的打了半小时的电话。 方西乔没说话,是因为被严月的那番话给打了一耳光,打的幡然醒悟。 那个女人明明就没有做错事情,可在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控制不住的冒出了一股无名火,下意识的就吼了出来。 明明只要仔细想就能想通的事情,为什么就是会为此不舒服;明明他心里很信任严月、对他们的这段感情也很有信心,可他就是控制不住的为此而感到心烦、胸闷。 这种情绪就像是洪水一样,不停的灌入他的胸腔和脑子里,对于严月,他总是无法用理性去对待,毕竟感情这件事情从来就没个理性可讲。 只要有一点会失去严月的可能,他就会害怕,并且这种害怕会在他心里被放大至几百倍,让他的心漏出一个大口子,那个大口子吸走他所有的理性和思考。 然后他就想到了前几天的严月,严月在听到陆爱后,却是一副平静如水的模样,想一想,他真的比不上严月,他做不到心如止水。 “你去和朋友吃饭吧,我先睡一觉,睡醒再说。”最后,他张了张嘴,压下所有的情绪,用平常的语气说道。 严月没有挂断电话是因为听着这个男人的呼吸声,让她感到莫名的安心,她害怕自己挂了电话,那个男人出了事情而她不知道。 听着刚刚方西乔的声音,她很害怕会出事情,应该说是肯定会出事情。 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她听到手机那边传过来的呼吸声由最初的粗重变成后面的轻浅,眉目间的忧愁也渐渐的淡了下来,听见方西乔恢复往常的声音,也不好再说什么,应了声,再嘱咐了一些事情后就挂了电话。 刚挂断电话没多久,就到了金香玉饭店,因为是要还于治的人情,所以严月让于治点菜,但于治又让何秋圆点菜,所以最后满桌子都是孩子喜欢吃的菜,所幸于治不挑食,所以这顿饭,严月没有白请,不需要后面还要再他请吃饭,还人情。 饭请多了,还是不好的,容易让别人误会。 因为于治赶时间,所以半小时的时间,这顿饭就吃完了,严月有些挑食,而且又在忌口,所以只吃了一小半碗的白米饭和一碗汤,何秋圆倒是吃的肚皮圆圆的,于治也吃得开心。 出了饭店,严月本来打算就此和于治告别,然后带着何秋圆去服装店把衣服买齐全的,但七年前的事情还是再次上演了。 于治又跟她表白了。 “抱歉。”她再次拒绝,她能做的也只有拒绝,“听你学姐说,你现在事业有成,无数人心中的白马王子,所以我很感谢你这么优秀的人能够喜欢上我,但我已经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 想到何秋圆的那番话,她还是决定开口:“我也有了可以让我去置顶的那个人,而你那个宝贵的位置应该留给更值得的人。” 于治深吸了口气,时隔七年,他再次鼓起勇气得到的还是同样的答案,但他不后悔,太阳本来就不可能永远是他的。 想起当年的事情,他的心里还是会感觉到温暖,他是贫困家庭里的孩子,从小就被欺压,刚进大学的他就被那些人整天指使,他也不觉得有什么错,因为他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所以他并不觉得被人那般欺负有什么,但学姐李欣看到后,路见不平的为他出了头,虽然之后并没有什么改善。 但在那时候,能够得到一人的保护是很幸运的事情,让人想要流泪的事情。 在李欣出了那件事情后,他也跟着被嘲笑,但想起李欣对自己的好,他那时候第一次强硬起来保护了别人,后面学姐李欣退学,他很担心也想要报学校的恩,所以寒暑假到梧桐市边兼职打工,边把兼职赚来的钱给怀孕的李欣买补品吃,也就是那时候,他认识了严月。 那时候的严月就是一个温柔的人,像是一捧温水,谁靠近她都能感觉到暖意,有一次他在兼职的时候,被来旅游的同学再次欺辱了,赶来给他送手机的严月,看着眼前的一切还是笑意温柔,但却是干净利落的打电话报了警,然后那两个人赔了一万块给他。 他可能就是那时候确定了自己喜欢严月的心思。 当年表白被拒、情书也没得到回答后,他就励志要改变自己,等自己变得更优秀再回来,所以这七年里,即使他有严月的电话,但一次也没有打过。 “如果…我早一点联系你,我会不会有机会?”事情已经如此了,所以他不妨再勇敢一点,问一个如果。 严月抿着嘴,有些发楞,旋即一笑,还像七年前的那个笑,只是很寻常的一个笑:“当然会有机会,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于治也笑了,严月的笑一向都很有感染力,他突然想起学姐李欣说的话,说严月和一个认识几个月的人在一起了,说缘分真是奇妙,最后竟然没和她的学长白正在一起。 他也明白了,七年前不会喜欢的人,七年后也不会喜欢,那个“当然会有机会”也只是安慰他的,而且中间空白的七年是永远不能横跨的时间。 “那我总算是能安心去相亲了。”于治乐了起来,“当年那封情书没有得到严月姐你的拒绝,我还以为自己一直有希望来着。” “那封情书…真的很对不起。”严月有些窘迫和愧疚,然后就弯下腰,鞠躬致歉,原来她的粗心间接耽误了一个人的七年,“那时候我在准备毕业答辩,又要去忙实习,所以一直都忘了,小圆一岁的时候,收拾东西才发现了。” 于治有些不知所措的眨了眨眼睛,他只是随口一说,毕竟那封情书不是他送的,是那些瞧不起他的人,为了恶作剧而打听到严月的地址,以他的名义寄给严月的。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他们的恶作剧失败了,因为那封情书石沉大海。 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偷听到了那些人的谈话,他没有打电话告诉严月那不是他写的,是因为他也想要看看最终结果会是什么。 “没事的,严月姐。”于治看见严月已经窘迫的给自己弯腰致歉,本来是想伸手去扶的,但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所以就只是站在原地摆手又摇头,他也被吓了一跳,“那封情书也不是我寄的,是那些人想要恶作剧我,所以寄给严月姐你的。” 严月有些蒙,但还是松了一口气的点头。 “干妈,我困了。”何秋圆拉了拉严月的手,一脸委屈的模样,听着大人这些话,小孩子很容易就犯困,也可能是她想要为自己的干妈解围。 严月赶紧低头看着身旁的小女孩,然后抬头笑着对于治说道:“那我就不耽误你了…” 于治又勇敢了一次:“严月姐,我们还是朋友吧?” “一直都是啊。”严月点头,“这七年你明明有我电话,怎么不联系我?” 因为他在变得优秀,但想到前面严月说谢谢优秀的他能喜欢上她的话,他咬了咬牙,把心里想的话说出了口:“因为一直在让自己变得优秀,让自己的性格不再自卑和软弱,让别人不需要保护我,而是我去保护别人,想等我变得很好很优秀的时候,再重新和严月姐认识。” 严月有点惊喜,然后嘴角的笑愈发灿烂:“很高兴你是因为我,所以去变得这么优秀,那我是不是无形中为这个社会培养了一位人才。” 于治毫不犹豫的点头:“是,老师是学校里的园丁,而严月姐你就是社会里的园丁。” 其实世界就是这样的奇妙,你总能于无形中就去改变一个人,或许是因为你的一句话,因为你的一个举动,因为你的一个动作。 可能是因为你的善意而改变,也可能是因为你的恶意而改变,可最好的改变是永远对这个世界、对所有人保持善意,永远不要让别人因为你的伤害而变强。 所以如果一个人活着,总会去改变一个人的话,那也要去得到别人在多年以后的感谢,而不要得到别人生生世世永不忘的仇恨。 和于治分开后,严月就带着何秋圆去了儿童服装店,然后就回了公寓去,一整个下午,何秋圆都待在沙发上看动画片,虽然开着空调,但严月还是怕她着凉,去房间里再拿了一条毯子出来给她盖上。 严月就坐在单人沙发上,千年不变的裹着毛毯,这次有点不同的是,她腹部还有一个热水袋,双手也紧紧抱着热水袋不撒手,怀里抱着电脑在重温河西走廊的纪录片,沙发的角落里放着一部刚刚给方西乔打过电话的手机,打过去是无人接听,想必是正在睡,她也就没再打了。 她看纪录片,看得入迷,吃晚饭的时候还是何秋圆下了沙发,伸手轻轻推了推她,她看了眼已经有些暗下来的天,这才反应过来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这么冷的天,她又懒得做饭,所以直接带着何秋圆去了外面吃饭。 吃完饭回来的时候也才八点多,但小孩子容易犯困,所以何秋圆在看了会动画片,学习了一会儿后,就洗澡上床去睡了。 严月不到十二点就睡不着,重新占据三人沙发的她捡起何秋圆在茶几上的作业看着。 没错,何秋圆是带着书包离家出走的,在睡觉前还把作业做完了。 认真看了一下后,就知道李欣以前确实没有夸大何秋圆的优秀,何秋圆的成绩确实很好,虽然总是闹着不想上学,但成绩却是名列前茅的,还有老师写的评语,说何秋圆是个很乖的小朋友,在学校会主动帮同学和老师,主动承担一些班级任务。 在那本优级评选的本质上面,有很多个老师和同学画的五角星呢。 严月还是决定打了个电话给李欣,把昨天晚上何秋圆吼出来的那些话都如实转告给了李欣,自然她也让李欣先别来接何秋圆回去,不然回去了,可能下次何秋圆连她这里都不会来了,不知道要离家出走去哪里。 李欣也知道这个,所以想都不想就答应了,让严月好好开导一些何秋圆,然后又说实在不行就把孩子打了,她现在也正和何齐因为孩子的事情而闹得不可开交。 严月本来是想劝一劝李欣的,毕竟是七年前医生的那番话才让李欣生下了何秋圆,要真打掉了孩子,李欣可能得一辈子都在药罐子里度过了,可想到何秋圆,她心中想要劝李欣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这件事,她没有立场开口,因为母女两个都是她不想伤害的。 临近凌晨十二点钟的时候,严月也实在是困了,掀开身上的毯子,迷迷糊糊就抱着热水袋回了房间去睡觉。 但奇怪的是,她一躺在床上就没了睡意,辗转反侧十几分钟才渐渐有了睡意,就在她即将要陷入梦乡的时候,床头柜上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她一个激灵马上就起身拿起手机,用最快的速度把手机调了静音,转身见何秋圆没有被吵醒,她才松了一口气。 本来她是想直接挂断电话的,但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马上就下床去找能取暖的厚披肩,中途有些等不及的先接了电话:“方先生,你才睡醒吗?” “出来。”方西乔答非所问,声音有些急促,“我打不开你的房门。” “你也回梧桐市了?” 严月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的细声开口,虽然心里有些打鼓,但还是有些期待的往房门那边走去,手刚握上门把手,把门打开,就有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着自己,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门外的身影已经朝前迈了一步,伸手搂着她的腰,一个转身就把她压在了门上,然后俯身下来,落下毫无章法的吻。 毫无章法就是很热烈的吻,没有任何的温柔、任何的技巧可言,像是迫不及待的要吞她入腹一般,也有点像是一个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 071、严月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严月心里是有些慌的,虽然她很喜欢这个男人的吻,可以前这个男人吻自己都是很轻柔的,他就像是一条大河,会一点点引她这艘船驶入他的水域中,偶有惊涛骇浪,也是让人惊呼欢喜的,今晚这样毫无章法的吻,让她有些难受,她感觉自己是在被生啃,宣示主权一样的啃,好像被他所啃过的地方都会是他的领域。 对,就是一种宣示主权领域的感觉。 这种认知,让她一楞,然后意识到不远处的床上还睡着何秋圆,她腾出没拿手机的那只手,去推搡着还在对她胡作非为的男人,可这个男人卯足了劲,就是不肯放开她。 等她好不容易把男人暂时推离她的时候,她还没说话,男人就已经把脑袋埋在了她的颈窝处,声音粗哑的让人心疼,像是很难受、很煎熬之后的声音:“严月,我……” 我什么? 方西乔闭上眼睛,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呼吸依旧粗重的不行,要是再重一些,严月怀疑马上就能把已经在床上翻了个身的何秋圆给弄醒,还有走道洒进来的灯光,也很危险。 虽然走道灯光开的是昏黄那档,可严月就是觉得很危险,觉得这灯光迟早会让何秋圆那孩子醒过来,这大概是那种做贼心虚的感觉,虽然这里是她和方西乔的公寓,房间也是她的房间,他们也是正当的恋人关系。 但...还是让她心里有一种心惊胆战的感觉,要是被一个孩子给看见两个大人在做这种事情,真的不敢想象会让何秋圆的心里留下一个什么样的阴影。 “小圆在我房间睡着了…”严月急忙解释,声音也有了一些重感,故意压低声音说话的时候,更魅人,“就是我闺蜜李欣的女儿。” 方西乔的理性好像回来了,因为他偏头看了眼房间里的那张床,然后身子也后退了几步;但他好像还是没有理智过来,被气血冲昏了头脑的人,哪里还能有什么理智可言。 他一手抓住严月的手腕往外走,另一只手早已把手机放进了裤兜里,然后去拉门把手,悄声把房门关了起来。 这一关,就隔绝出了两个空间出来,房内静谧的让人做甜梦,房外已经热了起来,只开着一盏走道灯的客厅区域,也仅仅只有一点类似烛光照明的可见度,但却渲染出了一种不可言明的气氛。 严月被方西乔一直拉着往客厅那边走,刚走了没几步,方西乔突然停了下来,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另一只手去握她的手,然后抽走她手里拿的手机,仗着他手长的优势,直接绕过严月,把手机放在了紧贴墙壁的置物柜上。 这样做的时候,两人的身体不可避免的贴近了。 放好手机后,方西乔低眉看了眼在昏暗中的严月,对身前这个女子已经很熟悉的他,直接俯下了身去。 比起之前的那么多次亲吻和相处和谐,现在的他更像是个急躁的少年,已经迫不及待。 严月被这样的方西乔吓到,但下一秒就伸手抓住方西乔的衬衫,有些费力的回应着。 方西乔也腾出手去扭开自己的房门,然后搂着严月进了房间,严月有些站不稳的被带着连退了几步,然后只听见一声剧烈的响声,严月的整个后背都紧贴在了门上,门也撞在了墙壁上,所以发出了响声。 这一撞,让严月头一震,尽管方西乔的大手在刚刚,眼疾手快的挡在了她后脑勺前,可冲击力让她有些懵,而这一声响,也让严月醒了过来,她瞬间没了做那些的心情。 “夜深了,方先生你赶紧先休息吧。”她弯下腰,想从方西乔的臂弯下钻出来。 但却被臂弯直接捞了起来,一声带着愉悦的笑声在她耳畔迷人的响起:“来的时候,已经在车上睡过一觉了。” 严月抬头看着方西乔,但平视过去,只能看到男人的喉结,再微微垂一下视线,就能看到衬衫的第一颗和第二颗扣子已经在刚刚的混战中被解开了。 “刚刚声音那么大,小圆应该要醒了。”严月觉得他们有点像是偷腥的猫了。 “那…我们小声点?”方西乔低哑着声音,声音里在说他还想再继续下去,他想真真切切的感受自己是拥有这个女人的,这样他才能安心,才能把心里那一整天冒出来的情绪都给安抚下去。 严月被方西乔的话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而方西乔好像是真的不准备放过眼前这个女人,完全不给女人再说话的机会,再次攻城掠地,这一次他带着怀中的娇人离开微凉的门,用脚关上门后,两个人直接跌倒在了床上。 方西乔想要留下一些东西在这个女人的身上,比如吻痕,最好是能留一辈子,如果不能,那他就隔一阵子留一次,吻痕会让别人知道,严月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严月看着方西乔现在这副像毛头小子一样的模样,忍不住的笑出了声,但她的笑声却更加激发了男人的征服欲望,然后她就被折腾到凌晨四点多钟。 方西乔精力十足,还想要再来,已经困累的严月赶紧伸手抵着方西乔紧实有肉的胸膛,用软绵绵的声音说着拒绝的话:“很累了…” “我来就好。”方西乔啄了啄严月的嘴,然后伏在严月耳畔,很正经的说出了这句话,在床上的他完美诠释了斯文败类四个字。 严月已经有些睡了过去,但睡的并不深,她动了动身子,然后伸手去摸方西乔的脸,却反被抓住了手,她试着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出来:“你昨晚都没睡,今晚必须睡,不然对你的病不好。” “昨天下午一点上的车,路上堵了很久,凌晨十二点半才到梧桐,我在路上睡了很久,所以我的睡眠已经足够了,不用担心。”方西乔总是有话来拆招,手上也已经做起了小动作。 后面实在是有些等不及了。 事完之后,严月被弄得没了睡意,但方西乔却是困意袭来,闭眼假寐着,她也被方西乔搂在了怀里。 “方西乔?”她突然有些恶作剧的不想让这个男人睡觉,把她折腾的没了睡意,他还睡,这是什么道理。 方西乔好像也一直都没睡,严月的声音刚落下,他就应了声,声音里还没褪去那番暧昧:“嗯?” 见方西乔是真的没睡,严月一下倒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吐了口气,想起昨天中午的那通电话,又想起这一晚男人的兽性大发,好像这两者之间是有一些什么联系的,她试探的开口:“你昨天跟我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在来梧桐市的路上了吗?” “嗯。”在这几个小时里,付出最多精力的方西乔似乎是真的累了,依旧只是简短的应了一个字。 “那为什么昨天不在电话里跟我说?”严月想要翻过去,但这一翻就会翻出方西乔的怀里。 所以,方西乔的手臂紧紧的搂着她,不再让她动半分,紧接着说了一句:“我精力其实还可以为了你变得更旺盛。” 这话一出,严月不敢再动,方西乔感觉到怀里女子的安静后,才又开口:“你来梧桐市也没跟我说。” “说了。”严月真觉得有天大的委屈,“我昨天在电话里就跟你解释过了,我有在微信里跟你说,是你自己太忙了吧,连微信都没时间看一眼。” 方西乔闷着朝严月的方向翻了个身,然后彻底把严月拥在了怀里,他的下巴轻轻蹭了下严月的头顶:“这次去安城是为了给多年前的事情做一个了结。” “什么了结?”严月本来已经说服了自己,千万不要问,可到了这时候,她还是不经大脑思考就问出了口,这大概是每个“女朋友”通病,控制不住不去问,理性也不管用。 “你不是说我当年怎么那么对陆爱吗?”方西乔反诘了句,“那时候不是我想和周锗打架,是周锗误以为陆爱喜欢我,所以总是找理由和我打架,但又总是打不过我,然后陆爱就更加勤的跟着我,让我不要和周锗打架…” “然后周锗的误会就更深了?”严月已经学会在这时候抢答,也听明白那个周锗就是陆爱喜欢的那个人,也因为这个周锗,所以陆爱才会一直跟在方西乔的后头。 方西乔宠溺的吻了吻女子的额头,然后点头:“他们两个互相喜欢,可我跟他们对方说了,他们又都不信,我那时候也没办法了,他们两个太自卑、也太不自信,周锗认为陆爱那样好的女孩子不可能喜欢上他这样一个混混,陆爱则觉得周锗家世那么好,不可能喜欢上她这样一个灰姑娘。” 方西乔叹了口气:“之后陆爱的父亲去世,陆爱也跟着再嫁的母亲离开了,走之前说是为了断自己的念想,所以没有跟周锗告别,只跟我说了一声就直接走了,但周锗突然就疯了,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找陆爱,也没有结婚,不过找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找到,所有人都不知道陆爱到底是去了哪里,我也是前几天听胡天说,才知道陆爱回了安城。“ “所以你就告诉周锗了?”严月已经基本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这样的爱情就像是一场鸵鸟的恋爱。 刚开始双方都有互相坦白爱意的机会,可他们却都像鸵鸟一样把自己的头缩了起来,然后两个人分开,其中一只鸵鸟终于反应了过来,用自己修长的双腿开始了一场长达十三年之久的爱情马拉松。 有些可悲的是,这场爱情马拉松,他始终都寻不到那个人的身影,他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已经跑到了终点,还是已经放弃了这场爱情的马拉松,但他一直都还在坚持,一直没有放弃,这需要莫大的勇气。 就跟她和方西乔一样,他们也需要莫大的勇气在一起,爱情有时候可能就是一场勇气的赌博。 “那周锗有追到吗?”她好想知道这场鸵鸟恋爱的结局。 方西乔本想故弄玄虚,吊一下严月的胃口,但最终还是不忍心:“初三一早,我就被周锗叫去了安城,然后经过一番努力,这两个错过了十三年的人终于在一起了,前天晚上就是在给他们办送别宴,所以没能接到你的电话,宴会结束后,回去换了身衣服又直接送他们去了机场,他们打算先去美国住几年,可能也会直接在那边定居了。” “我知道我三番两次的解释,但又三番两次的做出一些让你不安的事情,实在不该,所以我活该承受了一些内心的煎熬。”方西乔一个大翻身,把严月压在身下,“妒火已经要把我给烧死了。” 严月皱起眉头,有些不解:“什么煎熬?” 方西乔有些气愤的咬了咬牙,然后低头咬了咬严月的耳朵,咬牙切齿的说道:“那个男人。” “什么男人?” 072、想感受一下真实拥有你的感觉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严月有些茫然的抬头,不知畏惧的和方西乔要吃人的眼神对视着,眼中是空洞一片,不知道方西乔在说什么的那种空洞。 这大概就是“不知者不畏”的最好解释和体现。 看到间接肇事者的这幅神情,方西乔磨了磨牙,真有了一种要把严月给吃干抹净、再吞入腹中的眼神,但他知道这个疙瘩必须得解开,那就是坦诚相待。 所以他放弃了再来一次的想法,改为紧紧抱着女子,把自己昨天的煎熬说出了口:“昨天打电话的时候,听到你那边有个男人的声音,然后你又急匆匆的要挂断我的电话,我就很害怕…怕你跟别人跑了。” “所以你昨晚一回来就…那样?”严月好像找到了方西乔兽性大发的原因和源头,源头竟然是出在她身上,然后一个轮回下来,又是她自己受了罪。 方西乔粲然一笑:“只是想感受一下真实拥有你的感觉,那样我的心才能安静下来。” 严月鬼使神差的伸手摸着方西乔胸口的位置,裸露的肌肤因为她的手而变得很滚烫:“那安静了下来吗?” 方西乔轻轻嗯了声,然后笑道:“但你这一摸,就又要安静不下来了。” 严月被说的赶紧收回了手,脸上是落荒而逃的神情,为了掩饰,也为了让这个男人安心下来,她浅笑着开口:“他叫于治,真是我的朋友,七年前认识的,是一个很可爱的男孩子,人也很优秀,然后这次李欣的女儿离家出走,也是他给帮忙送过来我这里的,这个人情不能不还,他昨天就回了D市,所以就请他吃了一顿饭。” “嗯。”方西乔已经闭上眼睛,呼吸开始轻了起来。 “我说的是真的。”严月有些气不过的伸手,轻轻掐了掐方西乔的手,“他只是我的朋友。” 感觉到手上轻微痛感的方西乔睁开眼睛,侧目看着撅嘴的女子,无奈的笑出了声:“我相信,一直都相信。” 他其实没有怀疑过那个男人会跟严月有什么关系,严月如果是不想和自己在一起了的话,那一定是会直截了当的说,然后再去另寻新欢的。 但刚刚跟他认真解释的严月实在是太可爱了,又超越了一个可爱的高度,比她穿粉红裙子可爱,比她看医生窘迫撒谎的时候可爱,比她气急败坏的时候可爱,比她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可爱,就像是一个很可爱的粉红果冻,他忍不住想要吃了。 然后他就掀开被子,再次贴近了女子,瞧着女子像是看到了禽兽一样的眼神,像个学生少年一样,恶作剧一般的故意缓缓把头往严月唇上低下去,在要碰触的时候,又侧过了头,薄唇落在严月的耳畔,声音轻而缓慢:“严…月…” 说的过程中,温热的唇还有意无意的摩擦了几次严月的耳畔,严月被弄的浑身颤栗,特别是若有若无的气息扑洒在她耳畔,更让她脸红,她用一双朦胧的眼睛看向男人的时候,男人却灿烂的咧开嘴,然后伸手抱起她,往房外走去,然后进到了就在隔壁的洗手间。 洗去全身的黏腻和暧昧味道,换好睡衣的方西乔又悄悄去严月房间,给严月重新拿了身新睡衣床上,严月本来是想回自己房间去睡的,但方西乔直接就把她拦腰抱起,抱回了他的房间里去。 严月也实在是太困了,也没有挣扎,困意让他们两个都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是房门外响起了几声朦胧的童声:“干妈…干妈…?” “干妈,你在哪里啊?”是何秋圆醒了过来,在找严月。 一向觉浅的严月一下就彻底清醒了过来,赶紧从床上起来,在她要从床边离开的时候,突然有一只手从被褥里伸出来抓住了她的手,她安抚性的回握了一下:“小圆醒了,她可能是想上厕所。” 何秋圆以前看过一个恐怖片,片子里面的一个人就是在上厕所的时候,被一个从厕所外面冲进来的怪物给生吃了,那之后,她一直都不敢一个人上厕所,厕所外面必须要有人在守着才行。 方西乔用手指摩挲着严月细嫩的手掌,本来想再弄一会儿就放手的,可外面突然就传来了孩子的哭声,严月心急的直接抽手,棉拖也顾不上穿,直接就跑去了外面,方西乔也立马从床上起来,跟在严月身后出去。 一出房门,就双手抱胸的板起了脸,因为他看到客厅的沙发上,有个小孩子正在撒欢的乐,脸上哪里有半点的泪水和悲伤,严月就坐在小孩子身边,抿着嘴角对孩子无奈的笑了笑。 “你这脑袋里还真是鬼点子多。”严月在帮何秋圆穿着外衣,她刚刚听见何秋圆的哭声真的吓死了,而且哭声还装的那么像,可以跟李欣说说,以后让她这个女儿往演员方向发展了。 何秋圆努了努嘴,呲牙笑了笑,然后又去拿遥控器开电视看动画片:“我在房间里喊了干妈好久,但干妈都不在,对了干妈你为什么要去另一间房间睡啊,是嫌弃小圆了吗?” 严月顿了顿,然后伸手去给何秋圆扎头发,笑着摇头:“没有,只是…” “方叔叔!?”严月的话还没有说完,何秋圆的小脑袋一偏,就看到了倚着门框的方西乔,她惊喜的喊了一声,顾不得正在扎头发,跑下沙发,立马就跑到方西乔面前去,“方叔叔真的是你吗?” 方西乔点头,看见严月眼中对何秋圆的担忧,又低头看见何秋圆没有穿棉拖就跑了过来,然后他松开抱胸的手,上前牵着何秋圆的手往严月那边走去:“听说你是离家出走来的?” “嗯…”何秋圆应的像是蚊子声,然后又机灵的马上转移目标,“那方叔叔怎么会在我干妈的家里啊,而且…前面我干妈也是从那个房间里面出来的。” 方西乔笑了一声,严月的脸也变得有些红。 但何秋圆就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抿着一张小嘴,然后又爬上沙发,伸开双手紧紧搂着严月,偏头撅嘴看着方西乔:“干妈是我的!” “别动,先扎头发。”严月挣脱开何秋圆的熊抱后,以手作梳给何秋圆编着麻花辫。 方西乔去倒了杯水喝,然后坐到严月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看着严月和何秋圆,突然就有了一个幻想,如果他们两个有了自己的孩子,是不是会比这个更温馨。 严月会温柔的去教育孩子,而他会板起脸、一脸严肃的让孩子不准再犯错,到时候他们的孩子肯定会更爱妈妈,而会害怕他这个爸爸。 原来爱情也会使人陷入幻想之中,去畅想一些有可能无法实现的事情,可那也是未来的事情,幻想的这一刻是快乐的,欢愉的,或许就足够了。 他想,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有些人愿意活在那短暂的幻想之中,也不愿面对现实。 有人说,当一个人会幻想和你的未来时,那个人就可能是真的爱上了你,并且愿意与你共度余生,即使后面你们没了未来,但那时候也是真的想过。 共度余生的责任太大,也太压抑,可那个人愿意和你去共度余生,那在当时就请不要去怀疑,更不要嘲笑幼稚。 不过就算那是幼稚的,方西乔也甘愿成为一个幼稚的人。 “但我是你干妈的男朋友。”在看到何秋圆朝自己的炫耀的表情后,方西乔冷不防的这么说了一句,说的时候,视线已经落在了手上的那本杂志上,嘴角也没有再动过,很容易让人产生错觉,刚刚的那句话不是他说的。 但严月很快就抬头,略微皱眉看着方西乔,方西乔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也抬头看过去,微微挑眉,好像是在说“我说的不对吗”。 “……”何秋圆咬着嘴唇,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眼睛一直看着方西乔,在严月和方西乔想着要不要哄一哄的时候,她又毫无异样的说了句,“那方叔叔要对我干妈很好很好哦,不能欺负我干妈,不然就算方叔叔是我爸妈的朋友,我也会骂的,还要我爸爸妈妈再也不跟你做朋友了。” 方西乔感到有些诧异,但很快就恢复常态的点头笑了:“那是一定的,我可比你更爱你干妈。” 何秋圆不服气的哼了声:“我刚出生就认识了干妈,明明是我比方叔叔更爱干妈。” “爱是不能用时间来衡量的。”方西乔也不服气的反击,“而且我的爱跟小圆的爱可不同。” “有什么不同的。”何秋圆当然知道不同,因为她妈妈爱她跟妈妈爱何齐爸爸也不同,妈妈虽然爱她,可也会为了何齐爸爸伤她的心,对她凶,这样一想何秋圆就有些心虚了,然后直接腻在了严月身上,“反正干妈最爱的是我!” 方西乔不明意味的笑了笑,有什么不同,他自然不好在一个孩子的面前说,至于后面那句话,他觉得可以用来逗一逗当事人:“那你问你干妈,最爱的是谁。” 本来在低头给何秋圆扎头发的严月,被这么一喊,手上刚编好的麻花辫都散了一些,她嗔了方西乔几眼,然后何秋圆就摇着她手,问她最爱的是谁了。 “当然是我们的小圆了。”严月看都不看一眼方西乔,直接就说出了答案,“这辈子干妈只爱小圆。” 然后,何秋圆立马就兴奋的向方西乔炫耀。 “乖乖坐好,还有一点就编好了。”严月又继续编着麻花辫。 单人沙发上的方西乔看着何秋圆的炫耀和得意,突然嗤笑了声,他怎么跟一个小孩子较起了劲来,他看了会严月编发的手后,就把手中的杂志合起放到了茶几上,然后起身。 严月见方西乔起身,也偏头、抬起视线看着方西乔:“去哪里?” 方西乔扬起下颚,指了指厨房那边:“给你们做早饭。” 严月点点头,然后又低下头把手上的头发给编好,编好后,何秋圆就动了下身体,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看动画片,严月陪着何秋圆看了一会动画片后,就坐不住的起身往厨房走去了。 “小圆好像跟你很熟?”她看到正在切菜的方西乔,直接坐到吧台前,手撑着腮,视线落在那些被切成丝儿的甘蓝菜上,“你经常去C市吗?” 方西乔点头:“就是帮何齐打官司的那次,在C市待了一段时间,小圆那孩子对法律感兴趣,我跟何齐谈事情的时候,她也总是留在一边听着。” 严月偏头看着在客厅看动画片的何秋圆,她记得她和李欣问何秋圆长大以后想要做什么的时候,何秋圆都是回答做老师或是甜点师,虽然说孩子的变性很大,可这跨度实在有些大,竟然又瞧上了法律这方面。 “这辈子真的都只爱小圆那孩子?” 她想的正入神的时候,耳畔突然传来很轻的声音,像是风一样,她下意识的循声而望,却没想到刚偏过头,就看到方西乔已经放下手中的刀,双手撑在吧台边缘,身子朝前倾着,眉梢挑着,眼睛危险的眯起。 严月感觉到了这种危险,下意识的就要起身坐到旁边去,但却被方西乔察觉到,伸手摁着她肩膀,让她不得成功:“哪有人一辈子都只会去爱一个人的,那都是哄孩子的话,一句话都能让孩子开心,为什么不说。” “那也不是只有孩子需要哄。”方西乔闷闷的接了一句话。 严月伸手推了推离自己太近的男人:“那不也是你自作自受,谁让你逗小圆了,还让小圆逼我做选择。” 方西乔没说话,以一种失落的状态把双手从吧台边缘收了回来,然后继续切着菜,最可恶的是那种失落一直都没有从他的眉头散去。 严月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然后绕过吧台,走到炒菜的区域,去打开煤气,往锅里倒了一些油后,本想要转身把吧台上弄好的配菜给放到锅里炒香,但那个高大的身体一动不动。 “我要是不爱你,为什么要跟你在一起?”严月只能服软,但她实在是不适合跟一个成年男人说肉麻的话,所以就委婉的说了。 但方西乔依旧不动。 严月看了眼在聚精会神看动画片的何秋圆,然后关了煤气,双手扶住方西乔精瘦有肉的腰,踮起脚尖吻了吻方西乔的脖子,真像哄孩子一样的说道:“这辈子我只爱你。” 本来有些心软想要让开的方西乔,没有想到竟然等来了严月的主动,他偷偷扬起嘴角,然后把严月赶到原先坐的位置,自己去开煤气炒菜了。 在这之前,他也曾弯腰在严月耳畔轻声说“我也只爱你”。 073、付景修出轨了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几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严月也要开始去上班,身为教授的方西乔因为学校还没有开学,所以依旧还在度着假期。 至于何秋圆始终都不愿回C市去,只要严月和方西乔提到C市,何秋圆立马就装聋作哑;要是提到了李欣和何齐,何秋圆就把电视的声音给调到最大;要是还提到了李欣肚子里的孩子,何秋圆就会双手捂着耳朵,大喊大叫起来,让严月和方西乔也没了办法,然后再也不敢提了。 十一号上班的那天,方西乔送严月去了公司后,就带着何秋圆一起回了公寓待着,在公寓里基本是方西乔拿着电脑工作,何秋圆也乖乖的看动画片或者是写作业。 等方西乔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去倒水喝的时候,何秋圆看到方西乔不忙了,就会立马表现出自己对法律的热爱,缠着方西乔跟她讲一些法律,不过她要听的却是关于强奸方面的律法。 方西乔皱了皱眉,存了一些疑惑,心里已经准备着晚上要跟严月说一下这件事情了,然后就跟何秋圆讲了一些关于对强奸那方面的律法,毕竟法律这东西知道的多一些总比是法盲要好,法律普及要从小孩子抓起。 让孩子从小拥有拿法律武器保护自己的意识,是必做的事情,不过强奸...方西乔看着何秋圆始终有些疑虑,难道这孩子在学校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方西乔被自己的猜测给吓了一跳,委婉问何秋圆有没有在学校受老师欺负的时候,何秋圆摇头,还说老师和同学对她都很好,然后他也不敢再多问。 严月到了写字楼一两个小时后,还没到下班时间就从写字楼里走了出来,随后直接打车去了陈语住的小区,因为陈语一直都没有去写字楼,也没有请假,打她的电话也打不通,发微信也不回,打微信电话也是一样。 到了后面,就直接是关机了。 张明也说,陈语在九号的时候,就一个人回了梧桐市,说是有工作上的问题需要回来解决,但游戏方面其实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所以陈语是撒了谎。 严月有些担心,怕陈语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情,十一点的时候实在是有些坐不住,就跟白正请了假,想去找陈语家里找一找,张明本来也是想去的,但后面想了一想,还是决定不去,只是跟严月说,如果陈语有什么情况,让严月留在那里好好陪一陪陈语。 还说陈语看着没心没肺,但是个情痴,一条路就走到底,容易做傻事。 严月听到这些的时候,眉头皱起,她总觉得张明好像是知道陈语发生了一些什么。 但她也没有多问,张明要是想说,不用她问,张明也会主动跟她说的,而且究竟是发生了一些什么,她待会去陈语家里看一看就能知道。 十一点过几分的时候,严月急匆匆的从写字楼走出来,拦了辆出租车去陈语住的小区,一下车,又片刻不歇的凭着记忆往陈语家的单元楼寻去,坐上电梯到了陈语的家门口外,她马上去摁门铃。 可门铃摁了很久,里面都没有任何的反应,严月本来以为里面没人在,有些失落的想要转身离开,但这时候,里面突然传来一些瓶瓶罐罐倒地的声音,严月马上又转身折回去,这次她没有再循规蹈矩的摁门铃,而是直接用手敲着门:“陈…” “景修…你终于来找我了…”门被打开,一声急切带着哭声的声音也掉落了出来。 严月敲到一半的手,停顿在半空中,眼睛里充满了诧异和不可置信,但更多的是心疼,她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站着的是那个永远都艳丽光鲜的陈语,还有那声音,俨然已经成了公鸭嗓。 “陈语姐…?”她尝试开口唤醒眼前一直还在喃喃自语刚才那句话的人。 那句“景修,你终于来找我了”,声音里的哭腔也越来越重,最后女人直接抬手捂脸,哭着转身进了屋内。 严月见门没关,也赶紧跟了进去,脚还没有踏进去,就有铺天盖地的酒味朝她的嗅觉器官涌来,就好像是想要堵住她的呼吸道一样。 严月稍微屏息,往里面走,但每走一步,就能听到一些瓶瓶罐罐被踢开的声音,她低头看,看到的是满地的玻璃瓶和易拉罐,因为屋内没开灯,窗帘也全都被拉了起来,她只能弯腰捡起一个易拉罐看,是酒。 瓶子是酒瓶,易拉罐也是罐装的酒。 严月站起身,小心翼翼的走着每一步,努力辨识着屋内,酒罐和酒瓶几乎铺满了整间屋子,越往里面走,酒味也就越重,就像是你整个人都被泡在了酒缸里一样,让人受不了,没有人能受得了。 只有酒鬼才受得了,可陈语的酒量比她都差,怎么可能会喝这么多酒,她忍着胃里的翻腾,走过玄关处,往客厅里走去,环视了一圈,才隐隐约约在黑暗中见到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影还是借助外面的光线才能勉强看清。 窗帘虽然全都被拉上,但日光终还是坚强的透过那厚厚的窗帘布,渗透了进来一些,想要给屋内的人送来温暖和光明。 正月里的阳光很温暖和煦,与寒冷的天气作对抗,许多人都趋之若鹜的要被阳光洒满一身,它也愿意去温暖寒冷中的人,即使有的人不愿意,它也要挤破脑袋、想尽办法,虽然效果甚微。 毕竟不是人人都愿意活在阳光下的,在受了某些痛苦的时候,更是不愿意。 “陈语姐…?”严月看着那个模糊的人影,轻轻喊了一声,但是那个人影没有应她,如果不是那个人影又在伸手拿酒喝,听到那声易拉罐被拉开的声音,她可能会觉得自己前面是看到了幻影。 这样的话,她就需要再审视一下,刚刚给她开门的是谁,是人是鬼还是自己的幻想。 很快就听见酒水从喉咙“咕噜咕噜”的入了食管,然后会再到胃部,搅的人难受,严月体会过那种感觉,所以她听见这种声音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胃部也在痉挛,她顾不得脚下是不是有那些瓶瓶罐罐会让自己摔倒,快步朝沙发那边走过去,然后伸手去抢陈语手中的易拉罐。 她摸到了滚烫的一片,那是陈语的手,像火球一样烫的手,她要抢走,但陈语却把易拉罐握得紧紧的,她根本就抢不动,陈语是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力气。 “陈语姐,你这是怎么了?”严月收回了手。 陈语没有应声,因为视线太过昏暗,不知道她有没有做什么动作,做一些表达她想法和情绪的小动作。 严月站了一会儿,见眼前的人依旧没有想要跟自己说话的打算,直接转身往窗帘那边走去,中间有一些哐当的声音,是她撞到了酒瓶子,还踩到了一些碎裂的酒瓶渣子。 “别开…” 她手刚抓上窗帘,沙发上的那个人似乎也是意识到了她要拉开窗帘的意图,连忙开口阻止,但声音却是如同轮胎碾压塑料瓶和石子那般的刺耳,还有点让人听不清楚字词的嘶哑。 严月也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转身看着在黑暗中的人,那人也同样抬头把视线落在她身上和她身后的窗帘上。 严月张了张嘴,想说很多话,也想问很多话,但最后只说了一句:“陈语姐,大家都很担心你。” 而就是这样的一句话,让沙发上的那个人彻底情绪崩溃了,只听见她断断续续的哭声传来:“付…付景修他…他…” 但说到一半,陈语就说不下去话了,也一直在忍着哭声,不想让自己显得太狼狈,虽然现在她这副模样已经不只是狼狈可以形容的了。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严月垂眉沉思了下,又抬头皱眉,“如果真是出了什么事情,陈语姐你可以和我们商量的,我们大家都会帮你。” 陈语一直在摇头,哭声也从她紧咬着嘴唇里跑了出来,然后她再也不想忍了,直接哭着吼了一声:“付景修他出轨了!” 吼完后,她直接就放声大哭了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随时都会背过气去,这让人心生惶恐。 心猛沉下去的严月,皱起眉头,好像有些听不清、还是她不敢相信陈语嘴里说出来的那句话,但一向坚强的陈语发出这样的哭声和呐喊又让人心疼,无法不去相信。 严月听见屋里的抽泣声,立马反应了过来,她需要赶快看清目前的情况,本想继续拉开窗帘的,但看了眼沙发那边后,又放弃了想法,然后转去开客厅的灯,她开了柔和的那盏灯,并不会让久未接触到光线的陈语感到不适和刺眼。 而她也能够看清这间屋子、和这间屋子里的人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陈语姐…”她又喊了声,这次是有些怀疑和不敢相信,她不知道这时候除了这样喊,还能够说一些什么。 严月就站在墙壁边,手都还停留在开光上,只不过是一个转身的瞬间,进入她眼中的是一个把整个身子蜷缩在沙发上的陈语,像只乌龟一样,想把自己缩进龟壳里面去。 但可悲的是,她并没有什么龟壳,她没有龟壳来保护自己不受伤。 陈语穿着的是一件玫红色的睡衣,原先一头十分漂亮的大卷发如今已经交缠在一起,因为没有打理而变成了一堆“杂草”,她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是苍白无力的,但她全身又是通红一片,和她的睡衣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的身子也还在发抖! 严月见陈语又拉开一罐酒在喝,赶紧走过去,走的过程中才发现原来满屋子真的全都是酒瓶子,匆匆扫了一眼,都让人心惊,只怕是把超市的酒都给搬空了,罐装的酒买完了,又去买了瓶装的酒来喝。 “陈语姐,你不能再喝了!”可能是因为严月太过心急和担心,也可能是陈语最后的防线已经彻底崩溃了,所以这次她一下就把易拉罐给抢了过来,为了防止陈语会来抢,她把酒藏到了背后。 陈语抬起眼睛看了一眼,然后又要伸手去拿新的,严月把手里的酒放下,赶紧去阻止,因为她发现陈语的眼睛里红红的,全都是红血丝,而这些红血丝因为太多,导致她整个眼球看起来都像是被血染了一样,或者说像是泡在血里一样。 “给我喝吧…”陈语以一种祈求的声音在说,这跟以往的她完全是判若两人,“月亮,算姐求你的了,给我喝吧…不喝我心里难受。” 她狠狠锤了下自己的胸口,每一下都是越来越重,好像她的心脏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一样:“真的很难受——!” 严月咬牙:“再喝下去你会死的,你这副样子完全就是对酒精严重过敏了。” 其实就算不是过敏,按照陈语这个喝法也绝对会出事,看这些酒瓶子,肯定是喝了整整三天三夜的酒,没有出去过,没有睡过,身体器官就跟泡在酒精里一样。 陈语听到严月的话,突然整个人都怔住了,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死”字触动了她的弦,她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我死了,付景修是不是就会来找我了?” “我在家里等了他三天,整整三天啊,一秒钟都不敢睡,我怕他来了,我不知道…我怕错过他回来跟我解释,我怕…我怕那是我误会了,我想错了,我看错了。”陈语哭的气结,话也是断断续续说的,“我要是误会了,他...他为什么不赶紧过来跟我解释啊,为什么?” 严月抿唇没有说话,她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来的时候,张明会对她说那样的一番话了,平时看起来什么都毫不在乎、处理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的人,竟然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她处理的了这个社会丢过来的任何难题,却唯独处理不了自己最爱的那个男人,她的老公出轨了,她要怎么办,她不知道,她想等,等一个解释,只要解释她就听,她可以糊涂,可以不是那个事事都明白的女人。 “是个情痴,容易做傻事”。 严月想到张明的这句话,垂下眸细想,张明是不是早就知道付景修已经出轨了? 074、真的会死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我们不等了,先去医院。”严月没心情去细问那个付景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只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已经要把自己折磨的不成样子了,再不去医院就会死。 真的会死! 严月刚抓住陈语的手腕就楞住了,陈语没有挣扎,也没有挣脱开来,更没有反抗,只是哑着声音轻声说了句:“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好不好,前面可能是他在父母家里走不开身,毕竟父母在他心中是很重要的,可今天是工作日,他也该回来了,等过这一天好不好?” “…”严月被弄的没话说,她咽了咽口水,然后说,“陈语姐,身体比那个人更重要。” 男人、婚姻和所有的一切外来物都还可以再重新拥有,只要是能够重新拥有的,那就不算是重要,可能在你们亲密无间的时候,那个男人是重要的,在你爱他、他也对你忠诚的时候,婚姻是重要的。 可当支撑这段婚姻中的一个人犯了错,那就不重要了。 在生死前,在自己的性命前,什么都不再重要,严月生了病,化疗很难受,才懂了这个道理,而这个道理还是方西乔让她懂的。 方西乔说,如果你有爱的人,那就要健健康康的活下去,不要辜负别人对你的爱。 这句话转换过来,也可以是没有人值得你用身体健康为他去难受,为他难过。 即便是父母重要,可在这种时刻,付景修还分不清出一个轻重缓急来,那就证明他是心里有鬼,其实也能想得出来,陈语一定是自己已经查清楚了,她从来都不会轻易去信别人口中的话,一定要自己亲自查出来了,亲眼看到了才会去相信,所以张明才一直瞒着没有说吧。 说了,陈语也不会信,而且以他那样一个曾经爱慕陈语、憎恨付景修的身份来讲,说了只会让陈语觉得他又有那种心思,或者说是他小肚鸡肠,还咽不下当年竞争不过付景修的那口气。 陈语一定是自己发现了苗头,忍不住去查,忍不住去猜,然后查到了,猜中了,所以才会像现在这样的绝望和伤心,而她期盼付景修回来跟她解释,只是她硬要在眼底的那片绝望沙漠里开出一朵枯萎的花来。 “那…月亮,你听我说说话好不好?”陈语看了眼门口的方向,“你帮我…帮我分析分析,我是不是误会了付景修。” 严月也跟着陈语看向门口,她知道陈语的心里还在期待,期待是那个男人推开那一扇门,她也知道陈语这样说,只是想要拖时间,她抿了抿嘴唇,仔细盯着陈语看了一会儿。 如果不让陈语等到最后,以后陈语肯定还会继续等,继续混沌的让自己等到死,所以她点了头,也顺便让陈语把心里的苦楚说出来,说出来或许就好了。 虽然这只是一句话,说出来不一定会好,可能让心里稍微好受一些是真的。 “在圣诞节前的那几个月里,我总是能闻见他身上的香水味,那不是我的,可他创业需要去和别人应酬,他没有白正那样好的家世,我理解的,他确实是需要更努力的去和那些投资方、那些老总周旋应酬…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这点,男人…男人在外面拼事业嘛,就是…” 陈语忍着情绪,让自己连续说完了这么大的一段话,但是说着说着,情绪还是有些崩溃了:“就是需要去那些夜总会…的…” 严月抿唇,做着一个最好的倾诉者,偶尔开口接话:“那陈语姐为什么还觉得他出轨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严月却觉得付景修并没有很爱陈语,如果真爱这个人,那即使是去了夜总会,也会把身上的味道给弄干净再回家,不会让家里的妻子为此而感到难受,或许他是觉得不把味道消掉,就恰恰证明了他心里坦荡荡。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大概付景修是存着这样的想法。 “是啊,我也在想他怎么可能出轨,他要是出轨了,应该不会让我发现才是…怎么…怎么可能带着那么浓烈的香水味回来…” 陈语的眼泪突然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一直从眼眶里流出来,她把整张脸埋进了手里,头发也散落开来,就见到她的身体颤抖着,连声音都是从指缝里跑出来的:“可我后面才知道,他是给那个女人买了和公主一样的香水,他为了不让我发现,特地去问了那个公主用的什么香水,然后给那个女人也买了一样的。” “那可是香奈儿五号啊…”陈语死死的握住手,把双手握的泛白也不知道痛,最后轻轻的说出一句,“但他却从来都没有给我买过香奈儿,可能是觉得我每天工作,活得像个钢铁人一样,不需要用那么高贵的香水,或许他也觉得我根本就不需要香水…” 陈语抬头,咬了咬嘴,那一双眼睛更红了:“他一次也没有送过我。” “那不正好吗,他要是送情人香水,还送你这个正主香水是什么意思?”严月从包里拿出木梳,耐心的梳理着陈语的头发,心里不气愤是不可能,出轨的男人是她永远都无法去原谅的,可她也知道陈语现在不需要听一些闹哄哄的声音,所以她忍下心里的情绪,让自己的声音和平时一样柔,不过话却是带着刺。 “你可是正儿八经的正主,可别拿自己去和那些三儿啊,四儿的比,你能给自己买所有的奢侈品,那个人却只能靠出卖自己的身体来得到奢侈品,而且这奢侈品还是因为想要瞒过你这正主才买的,要是那个公主用的是劣质香水,她可就得不到香奈儿五号了。” 陈语扑哧一声笑了,好像真的是好受了一点,然后她又开始接着往下说,这次说的时候,眼泪已经没有再流下来了:“但不得不说他确实挺高明的,香水的事情我还真从来没有怀疑过,让我怀疑的事情还是沐浴露的香气。” “沐浴露?”严月一时没明白过来,怎么刚刚是香水,这一下又到沐浴露了,但她知道陈语已经比前面好了一些,她拿出手机偷偷给在微信上给方西乔发了个消息,让他来这里接她们去医院。 这个点的出租车挺难打到的。 “后面我就总是闻到他身上有一种沐浴露的香味,但那不是家里的沐浴露,刚开始也不在意,可能是我那次说了香水味的事情,所以他在外面沾了酒味和香水味就不想带回家让我乱想,然后在酒店洗了个澡也是正常,过年回老家的时候就没闻到了,但没过几天就又闻到了,但他在梧桐市去的那个酒店,那乡镇里根本就没有,怎么可能连沐浴露香味都一样。” 陈语哑着声音说完这么大一段话后,可能是渴了,习惯性就要伸手去茶几上拿易拉罐。 “我去给你倒水喝。”严月看了眼,赶紧把易拉罐推远了些,然后起身去找饮水机,可找到了饮水机,才发现没插电,可能陈语六号一回来就直接买了酒,待在家里,除了喝酒就没有再做过什么其他事情,她弯腰把饮水机插上电,然后烧了热水。 陈语见严月在烧热水给自己喝,也开口继续说:“然后我就怀疑了,坐车的时候,又看到他车上有半瓶没用完的沐浴露,我闻了闻,和他身上的一模一样,我就奇怪,在老家又不需要什么应酬,还需要什么沐浴露,就在他说要出去办事的时候,一直跟着,然后看见他和一个女人一起走了进宾馆里,问了前台,说他们开的是大床房,后面我就直接跑回了家里。” 到这里,严月基本就明白了,付景修在梧桐市的时候就出轨了,和那个情人还经常在一起,为了不让陈语发现,所以给情人买了和夜总会公主一样的香水,然后每天和情人做完后,又怕陈语知道,所以买了一瓶和酒店一模一样的沐浴露备着。 “应该冲上去抓现行的,再拍个照,让付景修给你当牛做马,拿他的卡去刷个几十瓶的香奈儿五号送给大街上辛苦了的环卫工人。”严月见热水烧好了,进厨房找出一个玻璃杯,用热水烫了一下后,才装了用来喝的热水,然后又装了一些冷水,最后到陈语手里的时候,是一杯刚刚好的温热水。 陈语喝了一口水,情绪已经安定了下来,听见严月的话,还笑了起来:“月亮我当初真应该告诉你的,离婚的时候我可少了多分一点财产的有力证据。” “谁让你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还一个人撑着。”严月看了眼屋子,开始用塑料袋收拾着酒瓶,“可惜了吧,白花花的银子啊。” “真可惜了。”陈语狠狠的点了一下脑袋,也磨着牙,好像是真在可惜着。 人就是这样,自己闷着那些事情的时候,心里难受的要死,什么事情都想不透彻,就把自己关在那死胡同里,用那些酒精来麻痹自己不去想那些破事,但只要有个人愿意来听自己心里的那些破事了,说出来的过程也就相当于是把所有的事情都给重新理了一遍,她也就一下想通了。 明明自己是被伤害的那个人,都被别人给伤害了,自己这是在干嘛呢,这么作的还要自己伤害自己的身体,怎么的,别人伤害了自己的心,自己不服气的还要伤害身体? 让那个人看看,我只能我自己伤害?真是不值当,疯了的人才会那么去做。 陈语明白了这一点,前面三天的陈语也就不存在了,她只是暂时疯了三天,现在又清醒过来了。 陈语看了眼在弯腰给她收拾家里残局的严月,有些不好意思的也赶紧下地:“我来吧。” 严月继续收拾着:“你这满屋子的酒瓶子,真要你一个人来?” 陈语粗略的瞟了眼,然后就没说话了,她看了眼室内的昏暗,真是让人难受,想着就马上走到窗帘边,伸手拉开了窗帘,外面和煦的日光也毫不吝啬的照了进来,她也撸起袖子马上就加入了收拾酒瓶中。 大概一小时后,不停歇的两人才勉强把酒瓶子给收拾好,这刚收拾好,两人还只坐下喝了口水,门铃就响了。 “张明那人也来了?”陈语在团队里和其他人还没有熟到会来家里找的地步,想想也就只有张明可能了。 因为要去医院,陈语也早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睡衣已经被换成了一套春装,原先满脸泪痕的脸上也已经化上了一个精致的妆容,至于那些像杂草一样的头发,陈语直接就用剪刀剪了,半长带些卷的头发比之前更好看。 严月刚咽下一口温水:“应该没有,我来的时候,张明哥本来是想来,但后面想了一下,还是没有来,要是来也应该会问我一下你的情况。” 陈语听见这话,突然顿住了,停在玄关处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她心里还是期待付景修来的,来跟她解释,只不过现在她的心境不同了,前面是付景修解释什么,她就信什么。 现在是,她要用所学最恶毒的语言来骂死那个狗屁不如的男人,不能让自己事后想起来后悔没有骂的狠点。 门铃又响起来了,然后门也被人从外面一点点的推开。 075、把眼睛给闭上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干妈——!” 门开了,但从外面走进来的却不是付景修,而是一脸担心模样的何秋圆,而且她也不是走进来,而是冲进来的,刚进来就焦急的找着严月,因为玄关处有陈语在,她就停下来问:“阿姨,请问你认识我干妈吗,她叫严月。” 陈语有些懵的让开身子:“在客厅。” “方教授。”陈语看到门口的方西乔,有点明白了,笑了笑,“月亮喊你来的吧。” 方西乔点了点头,虽然尽量让自己没有何秋圆那样毛躁,但眉间那抹忧愁好像是深刻在里面,怎么也抹不去:“她在里面吗?” “在里面呢。”陈语往里面指了指,然后带着方西乔往里面客厅走。 在前面的何秋圆已经风风火火的冲到了客厅里,猛冲到了刚坐在沙发上的严月怀里,让严月有些受不了的皱眉,在后面进来的方西乔也跟着皱起眉头来:“你没事吧?” 严月边伸手把何秋圆抓住,边抬头去看方西乔,笑着摇头:“没事。” “月亮你还拖家带口的来陪我啊?”陈语打趣了声,往饮水机那里走去。 严月见状,赶紧起身,过去推着陈语往外走:“他们不喝水的,喝也不差你这一口,先去医院看看吧。” “要是你做我老公多好。”陈语任由严月把自己推出去,心里就像是被开水烫了一样,真温暖啊,这灼烧感叫做温暖,“或者我做你老公也行。” “等同性恋合法了,我就嫁给你。”严月也接了话下去,然后对方西乔使了个眼色,“走吧。” 因为自己的红眼睛,怕吓到人,也怕被人当怪物一样的看,所以陈语从包里拿出墨镜戴上,听着严月的话,一下就想到了方西乔,立马就义正言辞的摇头:“可不行,方教授得吃了我不成。” 方西乔和何秋圆站在原地,十分懵的对望了一眼,这对望有些难受,方西乔需要低头,何秋圆需要仰头,然后何秋圆就反应过来跟了上去,方西乔也立马跟了上去,然后把门给关好。 到了医院后,严月马上就带着陈语去做了检查,在外面坐着等的时候,方西乔有些不相信的开口:“你真没事?” 严月看着方西乔,抿嘴摇头:“我能有什么事情。” 方西乔的担忧就一直萦绕在他的心间,没有散开过,看见严月那个微信消息的时候,他的心真的猛沉了下去,虽然目前来看,严月是想送陈语来医院,可不带着严月去做个检查,他还是有些不安心,而且严月还有两个疗程没做,现在也该做第四疗程了。 他有些踌躇开口:“要不还是去检查一下吧?” 严月刚准备说话,何秋圆就马上应和:“对啊干妈,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要是受伤可必须要去医院让医生看的。” “谁跟你说干妈受伤了?”严月忘了回答方西乔,一时间被何秋圆的话给吸引了。 何秋圆指了指方西乔:“方叔叔说干妈要去医院,还让我乖乖的留在家里。” 方西乔立马轻咳一声,然后双手插着裤兜,低着脑袋,严月瞥了一眼,然后走了过去,声音有些不敢置信的微微上扬:“你竟然想把小圆一个人放在家里?” “是啊。”何秋圆立马告状,“方叔叔都不想让我陪着干妈来医院。” 严月叹了口气:“方先生,小圆她很害怕自己独处,下次…” “你不是没有把你的病告诉任何人吗?”方西乔低声快速的说了句话。 要是平常人可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可严月听清楚了,所以她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脸上也带了内疚,先前心虚低头的是方西乔,现在时候她内疚的低头:“方先生抱歉,那时候消息发的有点仓促,所以没有说清楚,我没事。” 方西乔吸了口气,然后笑道:“你没事就好。” “方先生你是不是不开心了?”严月瞧着这笑,总觉得里面还有一些受伤在里面,她的心更内疚了,还有些心痛。 何秋圆见状,也立马开口弥补,她还指望着听那些法律呢:“其实方叔叔也是怕我跟来会哭,而且方叔叔那时候看到干妈的消息,整个人都拿着手机楞了好一会。” 好了,何秋圆这样一说,严月整个人都已经陷入了内疚之中,方西乔却是抿唇浅笑着,先是告状然后又帮他,这孩子还真是鬼精鬼精的,不过做的确实是挺好的。 “小圆。”严月好像是做了一个什么决定,偏头严肃的去看着何秋圆,“把眼睛给闭上好不好?” 何秋圆不解:“为什么啊?” 方西乔也不解,微微皱眉看着眼前的人。 “闭眼睛的话,今晚有菠萝肉吃。”严月笑眯眯的抛出诱惑。 何秋圆立马就用双手捂着眼睛,小孩子总是无法抵挡美食的。 “你这是在干什…” “对不起。” 严月伸手捧着方西乔的手,蜻蜓点水的吻了一下,她现在已经完全掌握这个男人的所有习性,要是平常她肯定不会这样,但今天确实是她的错。 方西乔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弄得有些懵,这一个星期来,因为有何秋圆在,所以他都只吃到过几次严月的唇,那都还是偷偷吃的,明明他们是恋人,却要跟做贼一样的接吻,本来以为到晚上应该就可以了,结果何秋圆硬要严月陪着睡。 不过他心里确实是开心,他去握着严月的手,真凉,但她的心是暖的,暖的让人都不忍心去责怪她的粗心,因为她刚刚责怪他的时候,都是带着一些温柔的。 其实如果能经常被严月这么责怪一下也挺好的,这个女人的主动总是那么让人着迷,那么让人享受,哪怕只是一个吻,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等到下午五六点钟的时候,陈语被告知需要留院继续做一些检查并进行相应的治疗,至于什么时候能出院的,得看她身体指标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而且陈语也开始发了低烧来,可能是酒精引起来的,需要有人守夜,因为怕后面会变成高烧。 严月本来是想留下来守的,但后面团队的那些人听到陈语住院的信,也就组团买了东西来看,不过他们也只以为陈语是生病住院了,关于陈语老公出轨的事情一概不知,不过张明是真的知道的,因为张明没有跟着团队的人一起离开,而是留了下来,然后让严月回去了。 他要留在医院里守夜。 “你这样不好吧?”陈语瞥了眼坐在病床边的张明。 张明嗤笑一声:“得了,付景修那点破事我还能不知道,还怕他看到误会呢?” 陈语翻了个身,背对着张明,声音虽然还是嘶哑着,但其中的凛冽丝毫不少:“误会个屁,我是怕离婚的时候,他学顾凤那套,拍些我们的照片让法官倾向他那边,我可不想把心喂了狗,最后还捞不到好处,你大方愿意把钱都给顾凤,我可不大方,而且他也不大方,愿意给情人买那么贵的香水,对我十二年就没买过什么。” “那你当年还愿意一个劲的跟着他。”张明嗤之以鼻,双手抱胸,“后悔了吧,当年跟了我多好,知根知底,还任你奴隶。” “……” 陈语没有再继续接话下去,张明也悻悻闭嘴,在张明想开口问她要不要吃点什么的时候,陈语的声音幽幽传来:“我不后悔,现在发生的事情,当年的我又并不会知道,而且那时候…他是真的有爱我吧,我也很爱他,没有想过要跟别人在一起,他妈妈三番两次的悔婚我也能忍,那是我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能够这么忍耐。” “那…要不原谅他一回?”张明挑眉,这一番话说的很有大方原谅、且行且珍惜的意思,语气也有点不屑,“以后看紧点他。” “滚!”陈语侧着身子有些不舒服,最后又躺平了身子,剜了张明一眼,“我只是不后悔当年和他在一起,他都绿了我,我还原谅,我是家里开牧场的,草场太少了,需要他给我?” “那你担心个什么,我们是从小长大的发小,我追了你这么多年都没结果,法官还能相信你刚结婚没几个月,就突然爱上我了?”张明翻出了一个巧克力吃着,这是他买来看陈语的,最后还是进了他嘴里,“而且放心吧,只要你想争取婚后共同财产,我手里的东西能让付景修净身出户。” “没想要打官司,打算先和他商量一下和平离婚。”陈语还是不想闹得很难看,而且打官司浪费精力,然后她猛地看向张明,想起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她和张明聊了这么久,但…“话说你是怎么知道付景修出轨了的。” 绝对不会是严月告诉他的,陈语是了解严月性子的,别人的事情她不会随便张嘴说出口。 张明傻笑了几声,有些心虚,毕竟他瞒了这么久没说:“有次加班一起出去吃饭的时候,在路边看到的,我还问你付景修有没有什么远房表妹呢。” 陈语死咬着牙,手也紧紧抓着被褥,眼神已经凶的能杀人:“他个狗娘的,不会刚和我结婚就出轨了吧,一定要搞得我是个失婚妇女才行?” “你这可是在歧视所有离婚的美少女啊。”张明调侃了声,他知道陈语这人不希望别人用一种同情的语气和她说话,所以来了这么久,也就刚开始的时候煽情的安慰了几句。 陈语拉过被子,蒙过头:“还难得你会夸我。” 离婚美少女,她也要离婚了。 “您老的耳朵是怎么回事,你这还没离婚呢。”张明伸手去拉被子,“你想把自己闷死啊。” 陈语紧紧攥着被褥,没应。 “用不着为了一个男人去死吧。”张明不放心的继续拽,“我被人婚内出轨,还被绿到养了小白脸的孩子好几个月,满心欢喜的以为自己要做爸爸了,结果是外头那匹马的种,我也没有要去跳河。” 陈语咽了咽口水,闷闷的低吼了一声:“闭上你那张嘴吧,我要死也得死在付景修的面前,让他天天做噩梦,跟情人在床上滚的时候都要痿下来。” “有魄力,不亏是我喜欢过、追了十几年的女人。”张明笑了一声,听见这话也算是放心了,把手也收了回来,继续坐下守着。 很快,张明就注意到被褥有一点点的颤抖,但他也只是轻轻的瞟了一眼,然后也没有再管。 躲在被褥里的陈语还是忍不住的哭了起来,眼睛一直掉、一直掉,怎么也止不住,她觉得都怪张明的那句话,什么有魄力,她要是有魄力,当初在宾馆的时候就应该直接冲上去,抓住那对狗男女,而不是跑回梧桐市,躲在房间里喝了三天三夜的酒,还幻想着那个人发现不对劲后,能跑回来找自己呢。 可最后的结果呢,三天了,那个人根本就没有回来,连半通电话都没有,她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天大的笑话。 哭的累了,她在半梦半醒之间,好像看到了张明很焦急的在喊自己,然后医生也来了,给她做着检查,隐隐约约听到她好像是突然发起了高烧来,需要快点降温,不然很麻烦,要是一直高烧,可能会死或者是变成傻子。 妈的,她不想变成傻子啊,要是真成了傻子,不是就任由付景修摆布了,付景修把情人带到自己的面前做那种勾当,她还不知道的傻笑。 这样还不如死了。 但她也不想死啊,为了一对狗男女丢掉自己的命,真的不值当,她第一次这么明白要怎么去解决付景修出轨的问题,要是她度过这一劫难,一定要去果断离婚,争取更多的财产,然后去泰国、新加坡、印度尼西亚,包养美男。 她快要唱出歌来了。 076、强奸犯的女儿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陈语最后退了烧,但还是需要住院观察,中间付景修给她打过电话,她接了电话,一句话也没说,然后就挂了。 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就只说现在自己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气势不足,不易和付景修对战。 因为她在梧桐市没有亲人,只有认识的一些朋友,而那些朋友也有自己的生活,所以最后只有严月和方西乔还有张明来轮流看她,白正偶尔也会来看。 但到了后面,一向结伴来的两人里,就只有方西乔一个人来看她了,因为严月在乳腺科进行第四次的化疗,所以按照严月的意思跟陈语说,严月有事去办了,连何秋圆都只知道严月是出差去了。 严月在化疗的过程中,头发也开始掉,每天只能戴上帽子,口罩也没有再摘下来过,第四疗程结束后,本来是需要再留院观察一晚的,但因为今天李欣要来梧桐市看何秋圆,所以严月坚持下午就出院回去了。 严月实在是放心不下何秋圆那孩子,那孩子还在抗拒着李欣和何齐以及那个未出生的孩子,要是李欣这一来,非得发生一些什么事情不可,她本来是想让李欣别来的,但李欣玩了一个先斩后奏,已经下了飞机,才打电话告诉她来了梧桐市。 不过她出院还是有些艰难的,她的主治医生张兰不想她今天出院,还是想要她留院观察一晚,她脾气倔再加上李欣的事情,所以一直坚持着出院。 张兰知道严月的倔脾气一到方西乔那里就没了,所以曲线救国的去方西乔说,但方西乔也只是笑着点头,然后就由着严月的想法来了。 因为他看到了严月这几天的苦忍着的痛苦,化疗越到最后就越痛,上次严月都哭了,可这次严月始终是面带微笑的,只是偶尔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才会苦皱着眉头,闷哼几声出来。 她已经这么痛苦了,他再也无法强制性的让严月做事情了,但他也跟张兰保证了,他会彻夜守着严月,如果有什么对劲马上就来医院。 他们刚打开公寓的门,就听到了屋内一大一小的吵架声,小的是何秋圆,声音哭哭啼啼的,哭的气结,看到门口的严月,大声的吼了一句:“我讨厌你们,也讨厌干妈,我再也不会喜欢你们了,骗子!都是骗子!” 然后就直接冲了出去,因为门口还站着方西乔和严月,所以她是从两人中间冲过去,力道十分大,让刚化疗的严月脸上出现了褶皱,因为痛而起来的褶皱,方西乔只瞟了一眼门口,然后赶紧去扶着严月,当即就想带着严月回医院。 “我没事。”严月听见客厅里面的哭声,只看到一个捂脸啜泣的人,是李欣,“你去外面找找小圆吧,我怕她这样一个人跑出去会出事情。” 方西乔皱眉看着严月,有些不情愿,严月刚出院回来,身上肯定碰一碰都痛的要命,但何秋圆那孩子还这么撞了严月,最后严月不让他送去医院,还要他去找那个熊孩子,真的不情愿,甚至心里还有些对何秋圆的厌恶。 所以他说的是:“先去医院吧。” 严月淡淡的扫了一眼方西乔,抿着嘴一句话都没说,把手从方西乔的手掌心里抽了出来,然后换鞋往客厅走去。 方西乔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还是转身出去了。 严月看了眼门口,眉眼舒展开来,然后看向一直颤着肩膀的李欣,因为她用双手捂着脸,所以并不能看到她的表情,但看着她瘦弱的身子一直在抖,就能看到她的无助:“怎么了?” “月…月亮…”李欣哽咽着,两个字都无法一口气说出来,“小圆问我…她哭着问我,她…她是不是强奸犯的女儿。” 严月去抽纸巾的手顿了顿,然后想起前面几天方西乔跟她说,何秋圆问过关于强奸这方面的法律,她咽了咽口水,虽然心里也有些慌乱,但还是强装着镇定:“可能她就是胡乱说的,她不是老问自己的爸爸是谁吗?” “不是她猜的。”李欣抬起脑袋,十分笃定的摇了摇头,“是…是王栋那个人跟小圆说的!不知道小圆是哪里得到了王栋的电话,竟然偷偷打了过去。” 王栋是李欣大学时候的男朋友,除了何齐,她也只交过这么一个男朋友,何秋圆自然就以为自己是李欣和王栋未婚生出来的那个孩子。 可严月知道,何秋圆并不是王栋的孩子,这是一个她和李欣都不愿意再去碰触的伤疤,何秋圆这个孩子也一度成为李欣的噩梦,何秋圆刚出生的那一会儿,是严月当爹又当妈的带着。 “当年我们都咬着牙走了过来…”严月的眼眶也有些红了,吸了吸鼻子,然后用纸去擦着李欣的眼泪,“现在还怕什么,小圆最爱的可就是你了,只要是你亲口说的,她连肯德基是用怪物肉做的都信。” 李欣又哭又笑,然后点头,当年因为这件事情,何秋圆一年都不敢再吃肯德基了。 “但我怕,我怕小圆经历我当年那样的事情。”李欣噙了噙鼻涕,“那么多的嘲笑和唾沫星子,走到哪里都被围观,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想死,要是小圆…她再经历那些,我更会疯。” “当年我们只有对方,现在我们的身边可是有那么多的人,不要去想那些了。”严月说完,就接起了一直在响的手机。 李欣现在哭的有些脑袋痛,她本来是准备再和何齐跟何秋圆商量的,但经过刚刚的事情,想起何秋圆的指责和质问,她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犹豫,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吧,哪怕后半辈子都要生活在药罐子里,她也认了,就算何齐因此要和她离婚,她也问心无愧。 秋圆是她的孩子,是她经历了无数痛楚才决定生下来、才决定接受的孩子。 “小圆…”严月挂断电话,看向李欣,满脸的害怕,“西乔让我们下去,说要送小圆去医院。” 李欣吓得马上起身,往楼下走去,严月关好门后,也跟在后面下去了。 下去后,才发现何秋圆脸部抽搐着,被方西乔抱在怀里往车边走去,而何秋圆因为害怕也忘了自己前不久刚和自己的妈妈李欣吵过架,她伸手打着方西乔,一定要下地跑向李欣。 “妈妈…”何秋圆的脸部抽搐,所以吐字有点不清楚,但能听到她生意的哭腔和害怕,“干妈…” 方西乔看了眼对面的严月和李欣,无奈的把何秋圆放了下来,脸上的忧愁也很重,虽然让何秋圆下了地,但手也并没有完全松开,李欣和严月不明所以,站在原地喘着粗气不敢动。 没过多久,李欣就双腿发软的后退了好几步,严月扶了一把,看着前面的场景不敢眨眼,何秋圆走路像个蹒跚学步的婴儿! 方西乔见不远处的两人已经看到了何秋圆的状况,不由分说的直接抱起何秋圆放到了后座上,然后去拉开主驾驶那边的车门,朝楞住的两人说道:“赶紧上车,先去医院检查一下。” 李欣回过神,几乎是跑到车那里,打开了后车座的门,一上去就把何秋圆抱在了怀里,严月也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一路上,车上都寂静无声,等在医院停车场停好车后,严月透过前视镜看了眼慌乱开门的李欣,边解开安全带边询问方西乔情况:“怎么回事?” 方西乔已经先解开安全带下去,然后打开后面的车门,弯腰进去一把把何秋圆抱了出来,快速往医院走去:“我出来找她的时候,她看见我就跑,然后跑了没多久就摔倒了,我以为她是踩到了什么东西,但上去看的时候,发现她是走路不稳,像个学步的孩子一样,脸部也抽搐了起来。” 李欣害怕的一直小碎步的跟在后面,严月的体力不支,所以跟不太上,刚走了没远,她就停了下来,然后去扶着一旁的柱子,脸色有点苍白了起来。 她本来是想走回车旁边的,但车门已经被锁了,她只能慢慢的走出了停车场,但身上痛的厉害,然后去了医院就近草坪上的长椅坐着。 等她觉得自己好了一点,打算起身去找方西乔他们的时候,方西乔就朝她这边走来了。 “怎么样?”严月马上开口询问。 方西乔扶着严月慢慢坐下:“还在做检查,可能要晚上七八点才会有结果。” 严月有些心不在焉的点头,还没有把事情想明白,就立马撇开方西乔的手,站起身往旁边的垃圾桶跑去,趴着垃圾桶呕吐着,这也是化疗的副作用。 “去找张医生看看?”方西乔起身,从兜里拿出手帕纸,走到严月身边,伸手帮她仔细的擦着嘴角和湿润了的眼角,“反正也来了医院,等小圆的检查结果也只是坐着干等。” 严月确实是一直都感觉有些不舒服,所以点了点头,又上了乳腺科那层楼,毫无意外的又躺在病床上输液治疗,她几个小时前刚刚离开,手上的吊针刚拔掉,现在又回来了,手上的静脉又重新插上了针。 傍晚的时候,何秋圆的检查有了结果,核磁共振的影像显示何秋圆的脑部长了异物,但是医院目前判断不出来,建议去首都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 李欣慌的马上给何齐打电话,何齐也在赶来梧桐市的路上。 可能是因为心里太害怕和慌张,所以李欣来找严月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是乳腺科,只是以为严月感冒需要输液,然后就开始说着自己的害怕。 “月亮你说,我会不会失去小圆…”李欣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是颤着的,就好像是她已经感知到了什么东西,“连这种市级医院都检查不出来小圆到底得了什么病。” 严月躺在病床上,虽然痛的要死,但还是浅笑着去握李欣的手,她手上的冰凉感在一点点帮李欣的害怕降温:“不会的,可能是医院里的设备不够好,怕自己误诊,首都医院可是全国最好的医资力量,就算是有什么病也能治好的。“ “说的对,我现在不能自己吓自己。”李欣点头,接了个电话后,马上就起身往病房外走,“何齐已经到医院了,我先准备带小圆去首都医院了,你先好好休息,现在天冷容易生病。” 严月看着李欣背影,喊了声:“有结果了记得告诉我一声。” 李欣却突然红了眼眶,又跑回来抱了抱病床上的严月,哑着声音说道:“月亮,我好怕这一去,会是不好的结果。” “…”严月眨了眨眼睛,然后做出了一个决定,“要不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李欣本来是想点头的,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她不能遇到什么难事都要严月陪她一起度过去,所以她笑着拍了拍严月的肩膀:“不用了,你好好输液吧。” 然后说完,就故作坚强的走了,这些年来,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严月的陪伴,最难过的时候都是严月陪她过来的,但她也该试着一个人去面对了,不能事事都需要严月陪。 她总是麻烦严月,可严月有了什么事情,却总是瞒着她,不想让她跟着伤心和担心。 严月总是这样的温柔和体贴,她也要学会才是,而且,如今她身边还有一个何齐,她不怕,什么都不会怕。 不会怕,真是个天大的谎言,她怕,很害怕。 077、她也是世界赐给我的天使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二十一号的时候,严月在医院输了两天的液就出院了,离开医院之前,她去看了一眼还在继续住院的陈语,此时的陈语已经不再是那个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死喝酒的颓废女人,现在的她气色极佳,头发打理的也很好,手指甲还抹上了指甲油, 手里还捧着电脑不知道在看什么,只是一个劲的乐呵着,嘴里还在啃着苹果吃。 看见严月来了,还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热情的招呼着:“欸月亮,要吃苹果吗,我可念叨你好几天了,你总算是来了,我这几天都要被张明那人给烦死了,整天就在我眼前晃悠着。” “张明哥这是在关心你,他是怕你一个人待着会胡思乱想。”严月走进病房,看了眼床头柜上满满的奢侈品,微微皱眉,“张明哥不会是想再重新追求你吧?” 陈语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猛地咳嗽了起来:“我也问过他是不是这意思,但他说让我去做做梦,而且这些奢侈品是付景修送来的,可能是因为我挑破他送情人奢侈品的事情了吧,不过他这路子也是怪,老娘稀罕的是这些奢侈品吗,我是觉得自己被背叛了好不好。” “就像是自己的牙刷,被别人不经允许的拿去用了一样,很恶心。”陈语唉声叹气的着,又继续念叨了一句,“真的很恶心啊。” 严月看着陈语一副呕吐的模样,抿嘴笑了笑,听张明说,这些天的陈语都很乐呵,天天就知道吃吃吃,不然就是看喜剧片看的捧腹大笑,要不就是蒙着被子睡觉。 张明说,陈语可算是走出来了,不白瞎他陪了这十多天。 可严月知道,陈语还没有走出来,她刚刚说“真的很恶心”的时候,眼眶红了,也积满了晶莹的泪水,只是她在忍着没掉下来而已。 严月一走,陈语的眼泪就掉了下来,然后躺了下去,把整张脸都埋进了被褥里,一直在哭着,听到病房门被关上的声音,哭的更是厉害了。 方西乔把严月送到公寓后,就回学校去上课了,严月也在房间睡了一觉,这一睡就到了第二天早上。 从房间出来的时候,方西乔已经把早饭都准备好了,还煲了一锅汤,两人都吃完后,方西乔会送严月去写字楼,然后再开车去学校上课。 这也成了他们每天生活的开始,一锅方西乔亲手煲的汤,严月做的早饭,再一起出去上班,晚上方西乔会去接严月下班,再一起回到公寓里。 出院后的前面两天里,严月也会打电话询问李欣,何秋圆的检查结果是什么,但李欣都说检查结果还没有出来,后面严月觉得李欣现在应该已经很焦虑了,所以也没再打电话过去,只是每天会在微信上给李欣发一些鼓励的话。 二十五号的时候,陈语也出院回去上班了,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唯一的异样就是比以前更加拼命了,活脱第二个张明,几乎要住在写字楼里了,期间她也接到过付景修打来的电话,但都只是接起来,听那边的人说完后,嗤之以鼻的冷哼一声就直接摁断了电话。 二十八号的时候,严月去医院做检查,商量并确定最后一个疗程的时间,但李欣突然就来了电话,说何秋圆不行了,严月问是什么不行了,李欣哭着、断断续续的说,何秋圆要走了。 严月不敢问要走去哪里,但李欣即使哭到背气,还是哽咽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了,说何秋圆得的是“脑干占性病变”,这种病目前没有什么有效的治疗方法,无论是化疗、手术还是放疗,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可言。 而李欣目前已经带着何秋圆回了C市的家中,不过才几天的时间,何秋圆就已经从最初的走路不稳变成了坐都坐不稳,进食困难,何秋圆也可能是知道了什么,开始哭着要李欣一步不离的陪着自己,也开始哭着要干妈严月。 二十八号下午七点,方西乔就陪着严月赶去了C市,晚上九点半到了C市,十点钟才到了李欣家里,那时候何秋圆刚刚睡下,严月推开门,悄悄的进去看,方西乔和李欣就留在客厅里。 “月亮的身体怎么样了?”李欣很憔悴,看着严月背影的时候,脸色更显苍白,“化疗还需要做吗?” 是啊,她已经知道了严月的病情,严月于她而言是那么重要,她怎么真的可能因为担忧何秋圆,而不知道自己去的是乳腺科。 那天因为何秋圆要准备转院去首都的医院,她想让严月陪着一起去,但是一直都找不到严月,打电话也关机,然后她看到了方西乔在医院,本来是想喊的,但发现方西乔并不是去的脑科,所以就一直偷偷跟着,然后就发现方西乔去的是乳腺科。 在她的逼问之下,方西乔也无奈跟她说出了严月患病的实情,知道严月得乳腺癌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遭遇了晴天霹雳,但严月既然瞒着她,她也没有去戳破,离开的时候也忍下了想要让严月陪自己去首都医院的心。 后面何秋圆被检查出“脑干占性病变”的时候,她就觉得老天爷真的是不公平,她最好的闺蜜得了乳腺癌,她最爱的女儿患了没有治疗办法的“绝症”,而这次她还有何齐陪在身边。 每次她出事情的时候,都有人陪在身边,以前是严月,现在是何齐,可严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却不能去陪,只有在想到严月的身边还有方西乔陪着的时候,她的心才能稍微好受一点。 不告诉严月何秋圆的病情,也是怕严月激动而导致病情加重,癌细胞扩散,那时候她忍痛熬过了四个疗程的化疗也可能会功亏一篑,所以李欣想着等严月的病情好了一些,再跟她说,只是没有想的是,何秋圆的病情会恶化的如此之快。 看着自己女儿哭着哀求想见干妈的时候,她还是自私的给严月打了电话。 “她的身体状况…”方西乔看了眼李欣,然后露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还不错,癌细胞得到了遏制,还有最后一个疗程,化疗就做完了,后续治疗还要再看情况。” 李欣看着趴在何秋圆床旁的女子,鼻子又是一酸,房中的那两个人都被死神盯上了,一想到她有可能失去两个最爱的人,就控制不住情绪:“抱歉…这种时候,我还打电话给月亮。” 方西乔弯腰拿起茶几上的抽纸盒,然后递到李欣面前,眼神却是落在那个女子身上:“她应该不想听到你的抱歉,而是想要听到你的对不起,她爱小圆不比何夫人你爱的少,她很爱小圆这孩子,如果在最后的时间里她不能陪着,那她接下来的人生都会在自责中度过。” “月亮…真的是…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和闺蜜,她和小圆都是世界赐给我的天使,我真的是何德何能。”李欣噙了噙鼻子,然后指了指客厅的沙发,等方西乔坐下后,她才走过去坐,但想到严月的病还是一阵感概。 刚刚方西乔的话也点醒了她,如果真的等到小圆病危的时候才告诉严月这件事情,严月可能会自责自己为什么要生病,然后走进了那条死胡同,封闭自己。 小圆是她的女儿,可更是严月的女儿;她爱小圆,可严月的爱并不少半分;小圆爱她,但小圆也很爱严月。 “她也是世界赐给我的天使。”方西乔话的很轻声,但眉角含笑,原先的那一丝极重的思虑好像不见了。 来的时候,乳腺科的张医生跟他私底下悄悄说过,说严月的癌细胞还有滋生的可能性,可能还是需要切除乳房,但切除乳房并不是百分百的就没有问题,随时都会发生恶化的情况,要时刻做好那种准备。 这一路上,严月为何秋圆的事情焦虑到坐不住,他坐在旁边也思虑的无法安心,只要看到严月,他就能想到张医生的那一番话,然后他的心就感觉被命运之手紧紧的攥住了,他不想失去,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这里。 但直到自己前面下意识跟李欣说出那番话来,他才恍然大悟该要怎么做。 他在乎严月、爱严月,所以害怕失去严月,可严月也会害怕失去自己所爱、所在乎的人,他没办法去阻止,也不能去阻止严月因为爱而做出来的行为和决定。 在房间内的严月,这时候已经哭到眼睛都无法再看清东西,她冰凉的双手紧紧握着何秋圆的那只小手,她什么话都没有开口说,只是无声的流着眼泪,床上躺着的小人儿已经比之前消瘦了很多下去,原先吹弹可破的皮肤现在已经是干瘪枯黄的。 那双圆溜溜、像只黑宝石的眼睛该会变成什么样了,她突然开始有些庆幸何秋圆现在是睡着的。 之后何齐也从公司下班回来了,他本来是打算一直在家里陪着何秋圆的,但何秋圆说不想耽误爸爸的工作,一定要他去公司乖乖上班,甚至还用如果他不去上班,那她也不听话来威胁,何齐只得忍着心里的悲痛,对何秋圆点头,然后去上班了。 那一晚的大家都各怀心事的缄默不语,严月晚上十一点半从何秋圆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就见到何齐和李欣满脸疲倦的并坐在四人沙发上,脑袋低垂着,李欣的脑袋轻靠在何齐的肩膀上,而方西乔也有些累的靠在单人沙发上,脑袋微微侧着。 严月突然想起,方西乔昨晚彻夜未眠的写了一篇学术报告,然后今天又陪着她去医院做一系列的检查,再之后就直接带着她来了C市。 她走了几步到方西乔的沙发后面,不知道是沙发背低矮,还是方西乔的身子太高大,沙发背只刚刚与正襟而坐的方西乔的肩膀齐平,若是方西乔再慵懒一些,这沙发背也能容纳下他,靠他歇息的。 绷得太紧了,他脸上的轮廓分明,衬衫之下大概也因为时刻在紧绷状态,所以肌肉线条显明。 她抬起手,轻轻揉着男人的太阳穴,男人感觉到一阵冰凉,也不觉得冷,只觉得自己的这颗心竟就这么被安抚了下来。 他没有权力去阻止严月的决定,不能让严月后悔、自责一生,所以他只陪在严月身边,把病情的事情压在心底,但这并不代表他的心就是安稳的,他还是会害怕,只是不会再把这种害怕外露,不会以此来让严月乖乖住院治疗。 严月手上的冰凉由太阳穴入了他的脑袋里、心中,让他那颗喧嚣的心也慢慢的静了下来,严月就那么轻一下、重一下的揉着,方西乔也反手握了下严月的手腕,然后又放下。 “要不...”满屋的寂静和疲倦中,合眼喘息的李欣开了嘶哑的口,睁开红肿的眼睛,也一同把那些牵扯她的毛线都给剪断了,只留下了她最想要的那一股毛线。 她最想要的那一股毛线,是何秋圆:“...把孩子打掉吧。” 078、希望这黑夜不要带走任何人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严月有些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李欣,连给方西乔轻揉太阳穴的动作也因为惊讶而停了下来,方西乔也投去了探寻的目光,但这目光只是向何齐投过去的,好像是想知道何齐是什么意思,旋即,严月也把视线落在了李欣身旁的何齐身上。 这个执意要有个自己孩子、有了中年危机感的男人,如今会是个什么意思呢? 但,何齐只是深吸了口气,然后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此后一直低垂着头,没有说过话,也没有回应李欣的那句话。 不知道他是用自己的沉默来回应并拒绝李欣的建议,还是他正在内心纠结要不要生下来。 “再…”何齐开口了,他刚刚果然是在心中纠结、犹豫着,而他在内心一番争斗后的结果,明显是让他在这时候难以启齿的,“再考虑考虑吧。” 李欣也没闹,反而抬头对严月笑着说道:“月亮,你这一路过来也累了,先和方先生去客房休息休息吧,身体重要。” “我在C市有一套闲置的公寓,我们回那里休息就行。”方西乔看着眼前的情形,李欣和何齐恐怕是会大吵一场,但又不想让他们看到,他伸手去抓住严月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然后从沙发上起身,面对着李欣两人,“天不早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严月抿了抿嘴,好像是想留下来陪着,就想以前那样陪着李欣度过最艰难的时间,但看到何齐也就打消了那种想法,她和李欣不再是当初那两个、彼此只有对方的人了,但还都是只要对方有困难,就一定会瞬间变成热锅上蚂蚁的人。 而且想到刚刚李欣两人的对话,也同样知道这里即将会发生一场夫妻间的争执,这种夫妻间的争执她也不好掺和进去,她和方西乔留在这里,反而会让两人觉得尴尬和没面子,然后就会把心中的怨气藏在心里。 只待有一日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爆发出来,可那时候爆发,怕是会由今日的鞭炮变成一场原子弹引爆。 “那我们先走了,明天再来看小圆。”严月因为在短时间内哭的有些长,此时的声音十分的轻飘,还带着一些嘶哑了的沙感,“早点休息,小圆还需要你们在身边。” 李欣点了点头,然后让阿姨来送他们出去了。 出了何家别墅后,方西乔伸手搂着严月的腰,环在女子手上的大手也因为手长的优势,而去握着女子那只和自己相隔有些远的手。 他细细摩挲着,抚摸过手上的每一寸肌肤,很瘦,因为化疗的痛苦,所以导致女子原本还有些婴儿肥的手已经只剩下张皮了,还有就是近些日子来的烦心事有些多。 严月也回握着自腰间伸过来的那只大手,很厚实也很温暖,她抬头望了望前面那盏昏黄的路灯,其实她是在听耳边呼呼作响的夜风,或者是在想这黑夜什么时候过去。 希望这黑夜不要带走任何人,它自己独自一个人走就好了,如果一定要带走一些什么才行的话,带走人的独孤、人的胆怯和人的害怕吧。 何家客厅的夫妻两人也确实是在这个黑夜中,不可避免的吵了一架,因为孩子,李欣一定要打掉孩子,想全心全意的照顾何秋圆,但何齐有些忧虑,提出请看护来照顾何秋圆。 何齐不懂一个李欣作为母亲的心情,李欣也不懂何齐人到三十五六岁,那强烈袭来的中年危机感,而他的危机感需要一个孩子来解决,一个完完全全有他参与的孩子。 “离婚吧。”最后李欣平静的说出了这三个字来。 何齐有些不敢相信,瞪大眼睛的看着旁边这个在几天内就已经迅速憔悴下去的女人,然后他只当这个女人是这几天太累了,太焦虑了:“等小圆好了起来,我们再来谈这些事情,到时候如果小圆实在接受不了这个孩子,那…” “你不是没有听到医生的那些话。”李欣皱着眉头,胸口有了一些起伏,“等小圆…好起来?你明明就知道小圆好不起来了,到时候不是小圆接受不接受的问题,而是她根本就无法回答我们了!” 何齐揉了揉眉心:“那你就一定要打掉孩子吗,小圆是你的孩子,你肚子里的就不是你孩子了?” 李欣抿了抿嘴角,声音又轻声了下去:“两个月的朋友和十年老友吵架了,你会选谁?” “成年人不会做这种无聊的选择题。”何齐自然是知道要选那个十年老友,可这也就意味着他不能去责怪李欣选择要小圆的心情,“而且小圆…”他看了眼那间房间,接下来的话没有说明,但他们两个人都懂,“我们两个人就更加不能没有孩子。” 李欣提了口气,然后又泄了气,她真的是心疲力尽了,仅剩的唯一一点精气神,也是为了照顾女儿而强撑起来的,吵架对她来说只是浪费力气:“你忘了当初是怎么答应小圆的吗,我不会再有第二个孩子。” 何齐“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在原地转了转圈,然后才转身低头看着李欣:“可所有事情都是不能够去预料的,风云集团还说永远都不会收购木材公司,如今却是以木材加工为主要赚钱的项目。” “不用跟我说这些事情。”李欣好像是头痛,伸手捂着脑袋,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有些不耐烦的直接开口打断,“我只知道那时候我说要去上环,你说怕我受苦,我让你去结扎,你就一直跟我在打太极…从那时候开始,你是不是就在假意答应小圆?” 何齐没说话,他当时不算是假意答应,他只以为那都是小孩子的童言,也觉得等结婚后可以再慢慢让何秋圆接受,让何秋圆答应他们生一个孩子,再不济先有了孩子,再去哄一哄孩子,可他没想到何秋圆的反应会这么强烈。 也可以说当年他是带着一些真心答应的,他很爱李欣这个女人,李欣身上有一股永远都不服输的劲头,而且不怕吃苦,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辛苦的从流动餐车开始做起,慢慢的做到了连锁企业,他之所以选择投资就是看中了李欣对事业的不择手段,慢慢的他也爱上了这种保留底线的不择手段,爱上了这个女人。 何秋圆他也当成是自己的孩子来对待,哪怕知道李欣曾经的经历和何秋圆的来历,可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前面两年他才三十一二,可如今过了三十五,他就觉得自己已经步入了四十岁的行列,那种天生的危机感就迎面而来。 大概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他也开始乱想,想自己以后的家业是不是该由自己亲生的孩子来继承,如果让何秋圆来继承的话,她不但不是自己的孩子,以后还会嫁人,何家的家业就这么成了别人的,那他这么辛苦是为了什么。 而且何秋圆都不知道是谁的孩子,他开始在心里纠结,真的要把家业交给别人的孩子吗? 想着想着,他就烦躁了起来,然后就做出了一个决定,先斩后奏的要一个孩子,如果这个孩子是女孩的话,那将来的家业就平分,如果是男孩的话,那就把家业传给他,但小圆这孩子永远都是何家的孩子,什么都不会少,也要那个孩子好好对这个姐姐。 等他和李欣百年后,他们兄弟姐妹间也能有个互相照应的。 但他只是想的很好,结果却远远超出他的意料之中,这种结果让他无法掌控,小圆那孩子的强烈抵触、小圆的生病以及李欣提出的离婚。 “小圆虽然不是我的孩子,可我也很爱她。”何齐吐了口气,“你不能因为我想要有个自己的孩子,就全盘否定我对小圆的爱。” “我今天白天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太过伤心和劳累,身体很虚弱,要想保住孩子就需要住院休养。”李欣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抚摸着腹部,这里有个小生命在孕育,小圆和这个孩子都同样是她的骨肉,不管陪伴她的时间有多长,她都舍不得,怀小圆的时候她没有体会过腹中孕育新生命的欣喜,只体会到了养育孩子的艰辛和幸福。 如今这个孩子的到来,会弥补她的遗憾,可…她不想在小圆最后的日子里都陪伴不了她。 她没有陪小圆刚降临在人世间的那几个月,所以更加不想再错过小圆在人世的最后日子。 “说我的子宫壁本来就很薄,因为曾经生过孩子,所以更薄了…要…要是想保住孩子…至少需要住院休养保胎,光是这样都…都还需要再看…看看到时候的情况…” 李欣说到后面,声音已经有了巨大的波动,就好像是她的心里下了一场大雨,这场大雨把她内心所有的委屈和煎熬都翻了出来,那些情绪从积压的心底下,漂浮到了心上的水面上,她是真的没办法了,每次看到小圆躺在床上用那种哀求的语气要她不离开、要她一直守在身边的时候,她的心就如刀割一样的痛。 李欣哭了一会儿,就擦掉眼泪,抬起头来,这几天来她已经快把眼泪都给流完了,再哭也只是眼睛干涩的发疼:“可你应该知道的,按照小圆这个情况恶化下去,一个月都难以撑过去。” 最重要的是小圆好像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时间不多,所以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她真的没有办法让小圆一个人离开。 老人常说,临死之人都是能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所以小圆时时刻刻的粘人更让她害怕和心慌。 何齐楞住,看着李欣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楞住,听着李欣的话楞住,最后他深吸了口气,语气也沉重了下来:“对不起。” “是我对不起你。”李欣摇头,“当初你和我结婚,要你答应终身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实在是有些过分,我当时也是太冲动,你答应了我就嫁了,但那只是爱情,婚姻是要过一辈子的,不要孩子是三十一岁的你,可三十五岁之后的你不可能再像当初那样笃定的不要孩子,男人拼事业,拼的不就是要家里的老婆孩子过好日子吗?” 李欣咽了咽口水:“而且何家这么大的产业,让你一辈子都不能有个自己的孩子,我心里确实是挺愧疚的,如果没有这件事情,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让你这么受委屈下去,但如今现在这种情况,我不可能抛弃我另外一个孩子来保住这个孩子。” “还是离婚吧,你现在这个年纪还能再找一个品行都好的女人,不要再找我这样有污点的女人。” 079、脆弱的大人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李欣和何齐达成了共识,决定离婚,至于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也全看李欣要怎么处理,不过离婚事宜也都有共识的决定在何秋圆这件事情过去后,再去民政局办理。 严月和方西乔也分别都跟白正和学校请了假,白正知道这边的事情后,只说让严月好好处理,陪着何秋圆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至于方西乔学校那边也答应的很痛快,会让其他教授先代课。 而之后的好几天里,李欣和何齐两人都变得相敬如宾,面对何秋圆的时候就是一对心疼孩子的父母,那不是假装的,李欣很爱自己的孩子,可何齐的眼里的疼爱丝毫不少半分。 严月在旁边看的很清楚,方西乔也看的清楚,两人对视一笑,抿了抿嘴角,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他们并不知道李欣和何齐已经决定离婚,他们只以为这两人在那夜并没有吵的很凶,。 但纸包不住火,严月还是知道了,不过很不幸,是从何秋圆的嘴里知道的。 那天一早,李欣急匆匆的就出去了,要严月帮忙照顾好何秋圆,方西乔和何齐则在书房里商讨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干妈,我妈妈呢?”现在的何秋圆只要稍微一下没看见李欣,就会开口问。 严月端着一碗皮蛋瘦肉粥,用勺子舀起小小的一勺粥,轻轻吹了吹,听见何秋圆的问题,柔声答道:“你妈妈去外面办事情了,等会就回来,今天干妈喂你吃饭好不好?” 不知道是为什么,何秋圆一听到这回答,立马就哭了出来,眼泪就像是水一样,从她的眼睛滑落出来,哭腔立马就有了,但因为哭的太厉害,话都说不出口,严月吓得马上把手里的碗给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去给何秋圆轻轻拍着背部,帮她顺着气,眉眼处立马浮上一抹心疼。 恨不得替这个孩子承受一切苦难的心疼。 “妈妈…我要妈妈…”何秋圆一直在哭着要李欣回来。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严月原先柔和的声音也染上一丝急切的担忧,“办完事情就会回来了。” “干妈…妈妈她…”何秋圆因为哭的太凶,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喘息很大,胸口的起伏让人看的害怕,好像要被噎过去一样,但她还是抓着严月的大手,不停的边哭边摇头,“妈妈她…她是要去医院把肚子里的…肚子里的小妹妹给拿出来。” 严月瞬间怔住,但还是不忘继续给何秋圆顺着气:“小圆是怎么知道的?” “干…干妈…”何秋圆的情绪还是很激动,说话一抽一抽的,“你快点…快点去阻止妈妈好不好?” 严月赶紧开口抚慰:“小圆别急,我们慢慢说,干妈要先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才能去阻止妈妈是不是?” 她对于李欣这个决定是诧异的,可她不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也无法去做什么,如果是那个孩子有问题不得不打掉呢,如果是李欣和何齐在那晚做好的决定呢。 何秋圆抽泣了好一会儿,不再一抽一抽的,才开口:“干妈你来看我的那天晚上,我听见爸爸和妈妈在客厅里吵架了,他们两个吵着要离婚,因为妈妈要去拿掉肚子里的小妹妹,妈妈想…想好好照顾我,所以要去拿掉小妹妹。” “……”严月咽了咽口水,鼻子一酸,竟然也掉了眼泪。 她记得何秋圆刚出生的时候,李欣就说以后一定要再有一个孩子,把自己所有的爱都给那个孩子,可如今李欣有了第二个孩子,却没有像她当初说的那样去做。 母爱,真的是无法去预料的。 “我…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也陪不了妈妈和干妈多久了。”何秋圆低头咬着嘴,把自己心里这十几天来的心思都说了出来,就像是个老成的小大人一样,在嘱咐着自己的身后事,“所以…我想要妈妈肚子里的那个小妹妹来陪你们…要是我走了,你们肯定会很伤心,但我想…要是有个小妹妹在,你们是不是就不会因为我而很伤心了。” “而且…而且我也不想爸爸妈妈因为我离婚,爸爸很爱妈妈,妈妈也很爱爸爸,为什么要因为我分开呢。” 严月不想再听下去,二十八岁的她面对一个孩子竟然也只想逃避,她伸手擦了擦眼泪,咽了咽口水,然后扯一个带着眼泪的笑容来:“你才七岁,以后还有好久好久的时间可以活呢,比干妈都活得要长,不准这么胡思乱想。” “你先好好休息,我去阻止你妈妈,等你好了起来以后,你和小妹妹一起玩好不好?”让何秋圆躺下后,她又拿起脱下的外套,马上就起身往外面走去。 何秋圆在严月离开前,乖巧的狠狠点了个头,她当然很想很想好起来,可她好几晚都梦见了天使,天使说要来带她走了。 严月出了房间后,先去了书房找方西乔和何齐,本来是想让方西乔去照顾何秋圆,让何齐和自己一起去找李欣的,但何齐只是有些颓废的摆了摆手,说了句“我尊重她的决定”。 严月气得差点破口大骂,是方西乔把她带出了书房,让她先试着联系一下李欣,然后方西乔又进了书房去,没一会儿就拿着何齐的车钥匙走了出来,何齐也在后面出来了。 最后商定何齐去照顾何秋圆,方西乔和严月开车去医院找李欣,严月见何齐不打算去找李欣,少有的瞪了一眼,冷哼一声就转身走了。 方西乔叹了口气,拍了拍何齐的肩膀也跟着严月出去了。 严月从转身走掉的那一刻起,就拿出手机一直在给李欣打电话,只是不管打了多少的电话,都是无人接听,一路上方西乔见严月急得快要跳车了,也破了自己的禁忌,在开车的时候主动开口安慰:“先别急,想想她最可能去的医院,我们就去那里先找一找。” “可…我一直都在梧桐市生活,这C市只来了几回。”严月咬了咬唇,然后立马拨电话给何齐,“我先问问何齐吧。” 何齐直接就很确定的说出了红十字医院来,严月和方西乔急匆匆进医院妇产科找的时候,也确实找到了在外面等着的李欣。 严月站在原地,喘着粗气,看到坐在手术室外面长椅上的李欣,看着手拿着单子低头的李欣,看着紧张到紧紧捏住那页4A纸的李欣,这样看,她好像看到了七年前的李欣。 那件事情刚刚发生,李欣瞒着不愿告诉她,独自一人撑过所有谩骂和侮辱、独自一人撑过未婚先孕、独自一人决定要打掉还在肚子里的小圆,又独自一人来医院里,那时候她抛下学业,冒着被扣学分的危险从梧桐市赶去了李欣大学所在的城市,那时候赶到医院里,也是这样的场景,只是那时候很安静,不像今天人很多。 在李欣决定不打胎后,她又带着已经退学的李欣回了梧桐市。 “我先回车上去等你们。”方西乔瞟了一眼旁边有些愠怒的严月,伸手拢了拢严月鬓角的头发,有安抚的意思,这样的场景他不适合在场,所以主动提出先离开,“有什么事情记得要给我打电话。” 严月看着方西乔点了点头,收起眼里的那一缕恼意,等方西乔转身走后,她才抬脚往手术室门口走,她是真的很生气,李欣每次都瞒着她,自己一个人承受这些,可到了李欣面前,却又生不起气来了,她叹了口气,坐在李欣旁边空出来的地方,问了一句:“真的想好了吗?” 当年她也是这样问的。 但李欣的反应却截然不同,当年她是咬着牙狠狠的点头,这次她垂下眼眸,心里有无数的不舍和纠结:“医生说这个孩子就算是住院也很难保住,而且我想好好照顾小圆。” 区别是当年她不想要却不得不要,今天她想要却要不了,不能要。 “当年医生说过,你子宫壁很薄,要是打胎了可能需要摘除子宫,对身体伤害也很大。”严月把脑袋靠向身后的墙壁,墙壁的下半部分贴着白色的瓷砖,冰冰凉凉的,当年小圆生了下来,就是因为医生在术前说的这番话。 那时候的李欣到底还只有二十、二十一岁,对未来的一切都充满了憧憬,她高中时候描绘的未来蓝图很简单,开一家麻辣烫店,嫁一个人,有一个孩子,两个孩子也行,孩子能有个伴。 所以最后她只能生下孩子,也就是小圆,小圆刚出生的时候,她一眼都不想多看,厌恶到好几晚就差点下了狠心掐死孩子,后面严月发现了,就时时刻刻带着小圆,一年多的时间,小圆的逗趣和天真让李欣渐渐走了出阴霾和生活的黑暗。 李欣这才接受了小圆的存在,打消了把小圆送去福利院的想法,不过她心里的那道伤疤还是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完全无碍。 “小圆出生的时候我一眼都没瞧过。”李欣也把脑袋往后靠,“如今不过七年,她匆匆来一遭又要走了,我不想连最后的日子都陪不了她。” 严月伸手去握李欣的手:“你可以在家里休养,我可以照顾小圆和你,你也能时时刻刻陪着小圆,我们坐在一起说说话。” “如果我决定要这个孩子,就必须躺在床上,平时做的那些动作不能太大,不能太累。”李欣叹了口气,“那样我要怎么陪着小圆走过最后的时间,最重要的是情绪不能波动,月亮你说,要我怎么能够不情绪波动?” 严月没说话了,沉寂的许久里,她想到了何秋圆知道李欣是来打胎,而哭到背过气的情景,想到了何秋圆哭着要她来阻止李欣的话。 她还是决定开口:“是小圆那孩子让我来阻止你的,她说你准备跟何齐离婚。” “小圆是怎么知道的?”李欣马上来了劲头。 “那晚听见你跟何齐在客厅吵架了吧。”严月抿了抿嘴角,“孩子都是很敏感的,任何一点不对劲都察觉的很快。” “月亮,你不觉得我跟何齐在一起的这三年,是委屈了他吗?”李欣笑了笑,“七年前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还是适合自己过,没有男人愿意接受我这样的女人,当然也有接受的,然后我跟何齐还是结束了。” 严月呆滞着,不知道是在想什么,直到李欣起身往手术室走的时候,她才张嘴说了一句:“小圆说她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所以想要你肚子里的那个小妹妹来陪我们这些脆弱的大人,她不想因为自己而让爸爸妈妈分开。” 哭声一点点的传来,李欣没再继续往手术室走,而是蹲在原地用手捂住嘴巴,抽泣了起来。 080、这次我亲自动手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最后,李欣没有进那间手术室,她跟着严月出了医院,走去停车场准备回家,她想抱小圆,好好抱一抱自己的孩子。 但在停车场的出入口,她们碰到了王栋,那个跟小圆说,小圆父亲是强奸犯的王栋,李欣没想和这个人纠缠,也没想过要和他打什么招呼,做个陌生人擦肩而过是最好的相处,因为她现在只想回去和自己的女儿在一起,因为这个人当初领着所有人狠狠踩在她的伤口上。 那时候,他们还是一对恋人。 “哟真是巧啊,我前面听老张说看到你在妇产科准备打胎的时候,我还不信呢。”停好车从停车场出来的王栋,头发稀疏,二十八岁就已经是满脸的油腻,脸上那种二流子的表情多年来都不变,他看见李欣脸色苍白的迎面走来,还故意上前用身体拦住,“没想到是真的啊,这次又是怀了哪个强奸犯的野种啊?” 李欣只淡淡的看了眼,然后又往旁边走,但王栋依旧不罢休:“说一说啊,我岳父可是警察局的,指不定还能帮帮你呢,不至于像七年前那样不明不白的生了个野种。” “啪——!” 他还没有得到侮辱别人的快感,就先体会到了被扇巴掌的“快感”,不过这一掌不是李欣打的,而是满脸冷笑的严月扬起手,又准又狠的朝着那张油腻脸打了下去,短发因为动作幅度太大,用的力气也是卯足了劲,所以有几缕头发散到了脸颊前。 她伸手拢了拢头发,看着被自己打了的王栋,眼里充满了冰渣子,原先温柔的脸也有了一丝见义勇为的侠气。 “岳父是警察局的?”严月不耻的上下打量了下眼前所谓的“男人”,长的接近一米八,做的事情、说的话却不过半尺的高度,连半尺都是抬举了,“难道你岳父没有告诉过你,家里如果有一名人民警察的话,那就应该更加遵纪守法、礼貌有序、比别人还要更加克言守己!” 这番话是她牺牲了的姨夫姜高年告诉她的,也是经常跟他们这些小辈说的,每天回家必会给他们普法,让他们尊法守纪,克言守己,不要做出任何伤害别人的行为来,也不要四处去说家里有人是警察,更不要以此为借口来作恶。 只在两种情况下可说他是警察,一是对方有难时,可说他是警察,让对方不要害怕大胆去报警;二是遇见一些坏人的时候,可把与身穿警服的他合照的照片拿出来,震慑对方,拖延时间通知他或是进行一些自救。 虽然她今天沉不住气做出了伤害别人的行为,但她不后悔,也不觉得自己有违背姨父姜高年的教导。 不要做出任何伤害别人的行为来,是建立在对方也同样没有伤害别人的情况下,建立在对方还是一个人的情况下。 王栋用舌头舔了舔口腔内壁,这一下打的他是真的疼,疼的直想骂娘,最后他呸了口口水出来,边冷嘲边撸起袖子:“还敢打我?你他妈的问问她自己去,我哪句话说的不对了?当年她可不是怀了强奸犯的野种?” “听说最后还生下来了,她可真是不害臊啊。”王栋或许看出了严月是个硬骨头,也没再继续和严月说,而是偏头死盯着低头咬唇的李欣看,“那个野种不知道哪里弄来我的电话,竟然还问我是不是她爸爸,呸!我怎么会有那么脏的孩子,自己妈妈被一个不知道是谁的男人强奸了,然后有的野种!” “我连现在想起和你牵过手亲过嘴都要吐,我怎么跟你这样不要脸的女人谈过恋爱。” 严月深呼吸了几次,然后又要扬手打下去,但是这次她还没有动手,李欣已经双眼通红的抬头,扬起手狠狠的打了下去,只是被王栋的一只粗手给抓住了,然后又直接甩开了李欣的手,让李欣脚下蹒跚了一下,看着就快摔倒,严月赶紧上去扶着。 “王栋!”李欣扯着嗓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吼了一声,原本只是发红的眼眶也流出了眼泪,像是一个被逼疯了的女人,被这些人给逼疯了,“你到底想要怎么样!非要我去死你才甘心吗?” “我…我究竟有哪里对不起你们的了——!”李欣的情绪很快就上来了,这股情绪逼得她的哭声断断续续的,逼得她要很努力很努力的压下去,才能把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这股情绪连带着把她埋在土里的腐烂情绪也挖了出来,“当年那样的事情是我想发生的吗,我是个受害者!在那件事情中我才是受害者!” 李欣的声音像是在用心头的最后一点精血来发出她最后的呐喊:“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我才是唯一的受害者!你、你们全都是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旁观者,嘲笑我很开心是吗?侮辱我很高兴是吗?用刀狠狠剜我的伤口、钻我的伤口很有快感是吗?我是不干净,可你们哪里又干净了?” “我不干净的是身子,你们不干净的是那颗心!” 严月两只手紧紧的扶住李欣,瞪了眼王栋后,防止这个人再让李欣激动,身体也挡在了李欣的面前:“别这么激动,深呼吸,我们先赶紧回去看小圆,这个人根本就不重要,不值得我们耽误时间。” 李欣顺着严月的话,深呼吸了几次,本来都要点头答应了。 可身后那个人依旧还是不罢休,好像不把眼前的人逼到崩溃,他就不畅快一样:“呵,受害者?是啊,躺平任由那个男人强奸自己,一点都不反抗,还提醒让那个人戴套的受害者,你说真正被强奸的女人是你这样的吗?” 让李欣爆发的那句话是:“我说李欣,你是不是出去接客的,碰巧被人发现所以就谎称是被强奸了?” 原本冷静下来的严月,死咬着牙,想再转身给一巴掌,但是李欣先一把伸手推开了她,直接就冲上前和王栋动着手,严月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李欣像只红了眼的兔子,直接张嘴咬着王栋的虎口处,那是下了狠劲在咬,一种同归于尽的劲,如果现在有一堆火,李欣绝对立马就会推着王栋跳进那堆火里。 “你是不是疯了!说不过就上嘴是吧?”王栋被咬的疼,感觉整块肉都要被咬下来了,他直接伸手把李欣给推了出去。 因为李欣咬的厉害,推的这一下是用了很大的劲,让本来就有些气虚的李欣脚下连连往后退,而后面是一个正方形的大柱子,边角十分的垂直锋利,严月见状赶紧跑到李欣后面想要扶住她,可这冲击力和惯性让她们两个人一起往后退。 “嘶!”严月皱起眉头,她本来以为只是会撞在柱子上,但没想到中间有个什么东西,跌了李欣的脚,导致她们两个直接倒了下去,而严月的脑袋撞在了后面的水泥柱子上,她的大腿处也有个尖锐的东西刺了进去,她的身上还有个李欣压着,这一切让她的嗓子在下意识的就发出了痛的讯号。 严月看了眼倒在自己的身上的李欣:“你没事吧?” 李欣没说话,一动也不动。 严月吓得忘记了痛觉,马上就伸手想扶李欣:“李欣?” “是不是一定要我被那个人给杀死了,给先杀后奸了,看到了我被凌辱的尸体,那才叫做是强奸!”李欣却突然抬头,转头看着王栋,“在你们的眼里,只有拼命反抗、最后被奸杀的人才叫做是强奸,我死了你们才会留下一滴鳄鱼的眼泪,我想保住自己的性命有什么错,我不想被他传染艾滋病有什么错?” 王栋楞住,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一时间不知道要做什么,可能是被李欣的话和表情给吓到了。 “七年前我好不容易陪着她走出来了,要是她今天再被你拉进了那个深渊里面,我真的会杀人,大不了一起同归于尽。”严月看着王栋,眼神里充满了刀子,一字一句的说道。 连每一个字里都好像有地狱里的声音。 这样的认知让王栋浑身哆嗦了一下,他记得李欣身边的这个闺蜜是个温柔的女人,说话没有这么厉害过。 “月亮…”李欣直接扑在严月身上,伸手抱着、哭着。 严月拍了拍李欣的背,然后艰难的从旁边包上拿出了手机,那铃声也渐渐变得大声了起来:“是方先生的电话,我让他过来找我们。” 只是她还没有接起,电话就被挂断了,停车场的里面传来了一声有些急切和担忧的声音:“严月?” “方先生!”严月赶紧往那边挥手。 方西乔很快就走了过来,看见严月和李欣跌倒在地上,眼神如匕首一般的看了眼面对着严月、李欣的王栋,然后赶紧上前把倒在严月身上的李欣给扶了起来,等李欣站好后,赶紧去扶严月,听见严月的吃痛声,他紧张的马上用双手把严月搂了起来,上下看了看:“怎么了?” 严月看了眼王栋,然后对着方西乔摇了摇头,又赶紧去看一直在低头抹眼泪的李欣,话却是对方西乔说的:“先回何家去吧。” “不用回去了,刚刚何齐打电话来说小圆突然陷入了昏迷,已经叫救护车来医院了。”方西乔的眼睛一直盯着严月瞧,想瞧出严月隐瞒自己的东西,想瞧出她哪里受了伤。 严月震惊的看着方西乔,李欣也立马有了反应,大呼一声“怎么回事”。 “不知道,具体情况要等到医院才知道。”方西乔叹了口气,然后走上前伸手摸了摸严月的后脑勺,严月立马就痛的往前躲,方西乔伸手拉住她,但碍于现在的情况和气氛,所以没有开口询问,不过手上的力道越握越紧。 一直都没有走,刚接完一个电话的王栋听到这句话,冷哼了一声:“这叫做轮回报应,要是那时候死了多好。” 后半句是看着李欣说的,是在说李欣当初反抗被杀死多好。 李欣气急上头,又要冲上去,严月赶紧伸手拦住:“现在小圆最重要,等小圆好了起来,以前的债我们再慢慢去找他算。” 以前的债指的是王栋一直在校园官网和校友群以及新生群里,恶意散播当年李欣被人强奸的事情,并加以诋毁和侮辱,因此这七年来,李欣好几次崩溃到受不了,靠药物入眠。 “你们先去医院楼吧。”方西乔看了眼李欣的肚子,又瞟了眼严月的后脑勺,“去看看医生,等小圆被送到医院来,刚好能去看。” 严月点头,然后扶着李欣往停车场给外面走,但刚动了动,原先被尖锐物体刺入的大腿疼了起来,她咬牙,尽量让自己走起来不瘸,不过还是让方西乔给注意到了,方西乔皱眉,叹了口气,放弃前面的想法,本来是想上去扶着严月去看医生的。 但王栋又让他恢复了原先的想法。 王栋嘲讽着转身也要走出停车场:“还是先还了李欣的孽债吧。” 方西乔眼疾手快的上前抓住了王栋的手,王栋立马回头怒骂了声:“欸欸欸你这是干什么呢?” 严月和李欣也立马回头看后面的情况,严月蹙眉,好像是知道方西乔要做什么一样,有些担忧:“方先生?” “没事,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你们赶紧去找医生看看。”方西乔对着严月微微一笑,然后面对着骂骂咧咧的王栋,“我待会去找你们。” 严月咽了咽口水,然后看了眼手捂着腹部的李欣,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说了句“那方先生早点来找我们,我心里有点怕”,就扶着李欣走了。 这句话的潜意识也是让方西乔别和王栋纠缠过久,也是说她现在很需要他。 方西乔给了安抚的笑,看到严月和李欣走出停车场不见后,收起所有的笑意:“我女朋友的腿是你弄瘸的?她后脑勺的伤也是你弄的?还有我学长怀孕的妻子也是你开口辱骂的?她们两个刚刚也是被你推倒的?” “你说这些干什么,赶紧放开我,我老婆还在等着我!”王栋只知道挣扎,但他一个整天坐办公室,好吃懒做又不锻炼的人,再如何也无法和经常锻炼的方西乔相比。 方西乔眨了眨眼睛,话说得轻飘飘的:“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是一名法学教授,一年之前还是一名刑事律师。” “律师怎么了,还想起诉我?”王栋满脸的不屑,“我告诉你,你就算是起诉我,我也不怕,可是李欣那个女人先咬的我,我完全属于自卫行为。” 方西乔咽了咽口水,松开王栋,慢条斯理的解着袖扣,又松了松衬衫领带,解开第一颗和第二颗衬衫扣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虽然是学法的,可我有时候也觉得法律解决问题太慢了,所以…” 紧接着方西乔直接一拳就打了过去,还没反应过来的王栋被打的嘴角流出血丝,还没反应过来,另一边脸又是一拳。 “所以这次我亲自动手。” 081、方西乔动手打了人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严月把李欣送到了妇产科检查后,本来是想去停车场看看的,但她刚走了没几步,大腿就痛的不行,脑袋也昏昏沉沉的、恶心想吐,所以还是先乘电梯去了外科看医生。 差不多就是把腿上的钉子拔了出来,然后又用酒精消了毒,最后再用纱布包扎了一下,后脑勺的伤口,医生本来也是想缠一圈纱布的,但马上就被严月给拒绝了,要是让方西乔和李欣看见了,怕又会担心她是不是会得脑震荡,虽然她确实有些轻微的脑震荡。 出了外科后,严月赶紧去停车场看,但那里已经没有人了,她打电话也没有人接,在打到第十一个电话的时候,那边才有人接了。 “方先生你在哪里?”严月担心的马上开口发问,“不是说来找我的吗?” 方西乔在那边有些心虚的咳嗽了两声:“我…我在外面有点事情,可能要明天才能去医院那边找你们。” 但他很快就被打了脸,他话音刚落下,立马就有人接着说了起来:“要是没有保释人来,被你打的那位又执意要追究你的刑事责任,明天可能也出不去。” “出去?刑事责任?”严月听着那边的声音皱起了眉头,“方先生你到底在哪里?” 方西乔还是不打算说,一个劲的在打太极,最后还是前面插话的声音在方西乔挂断电话前说了一句“红城区派出所,姑娘赶紧来吧”。 严月收起电话,跑到何秋圆的病房看了眼还在昏迷中的何秋圆,跟何齐打了个招呼就出了医院,然后打车直接去了区派出所。 一进派出所,就看到了和王栋并坐在警察办公桌前的方西乔,王栋的脸上挂了彩,方西乔却毫发无伤,她深吸了口气,怪不得会来了派出所。 “您好。”严月赶紧走上前,对正在办案的警察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然后伸手指了指方西乔,“我是来保释他的。” 方西乔见严月来了,像个做错事情的少年,马上就偏过了头去,避免和这个女人对视,好像是不想让严月看见自己的这副样子。 一个学法律的人还知法犯法的进了派出所,最重要的是他在严月面前一向都是理性又沉稳的形象,很少如此冲动。 警察看了眼方西乔躲闪的眼神,看透的抿嘴笑了笑,然后又抬头看着眼前的女人,好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姑娘你是他的女朋友吧。” 严月点点头。 “怪不得这位方先生一直都说不需要人来保释。”四十多岁的警察像是过来人一样的笑了声,“保释是可以保释的,但如果被他打的王先生后面要提起法律诉讼的话,可能会有点麻烦,不过你们两个可以私下和解一下。” 王栋立马啐了办事警察一口:“和解个屁,老子被他打成了这个鬼样子,必须要告他!” 方西乔瞥了眼气急败坏的王栋,想到在停车场王栋被他打的很惨、还毫无还手之力,王栋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确实很正常,他摸了摸打人的那只手,因为打的很重,上面也有些破皮,但他依旧还是愉悦的勾起嘴角:“那我等着法院传票。” “方先生!”严月有些恼怒的伸手扯了扯方西乔的衣袖。 警察听见严月的那一声嗔怒,也看到了严月脸上那一抹担忧和斥责的神情,好像是看到了当年自己冲动不懂事的时候,自己妻子也是这样斥责自己的,他颇有些无奈的对方西乔说道:“要不还是私下了了吧,这件事闹上法庭也不值得,多赔点钱或者什么的,而且你说说你也是奇怪,自己打了人还自己打电话报警。” 方西乔抬头看了眼站在自己身旁的严月,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是有些冲动了,不过打人那事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但因为这件事情闹上法庭确实不太好,以后还要怎么教学生,最好的办法确实就是私下和解。 但是:“诶你这个警察是怎么办事的,有没有听到我这个受害者说的话!我说不和解!” 王栋气到直接伸手拍着桌子,重重的拍了好几下,让办公区里其他的警察也看向了他,脸上全是无奈。 负责这件事情的警察也深吸了口气,然后淡淡的扫了一眼,语气明显带着不耐烦:“王先生要是不想私下和解,直接去请律师告就行了。” “你这什么态度啊?”王栋火气一来,直接就站了起来,有一种要闹事的态度,“我告诉你,我岳父是警察局的局长,小心…” 严月看了眼王栋,时时刻刻都把岳父是警察的事情挂在嘴边,忍不住嘟囔了句:“你岳父可能会后悔把他女儿嫁给你了吧。” “你说什么?”王栋说着往严月那边走去。 严月直视着王栋,毫无惧意,方西乔见王栋要从自己眼前走到严月那边去,直接伸腿挡住了路。 警察见气氛又有要剑拔弩张的意思,马上开口:“王先生,我们也知道您岳父是张局长,但张局长早就已经告诉过我们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要你还提他,他就不认你这个女婿了,直接断绝关系。” 这几年来,因为王栋岳父的升迁,又仗着他妻子很爱他,所以王栋也愈发的嚣张跋扈起来,工作上和人争一块地的时候提岳父,被百姓抗议是不良商家的时候也提岳父,因为这些事情,他岳父已经被上面训斥了好几次,也停职查办了好几次,幸亏他岳父平时兢兢业业的为百姓服务。 但上面也下了最后的通知,再有下次被群众举报,就直接停职调离现在的岗位了。 平时这些警察,哪个没有被王栋吼过,平时来警察局办个事情就像个大爷一样,前面都还排着长队,但一定要先给他办了,下基层调查的时候,也是各种不配合,他们这些人也难办。 王栋心虚到结巴了:“那…那你说怎么办,反正我是不可能和解的。” “我前面说了,王先生您去找律师起诉这位先生。”警察见王栋结巴,语气也好了起来,“但被保释也是他享有的权力。” 王栋转身就要走:“那我现在就去找律师。” 警察赶紧喊住,把桌上的记录和笔递了过去:“先在笔录上面签个字。” “等下。”方西乔一手摁住那张纸,对着警察歉意一笑,“我有些话想单独跟王先生说一下。” 警察看向王栋,王栋冷笑一声:“怕我找律师了?” 方西乔挑衅的一笑:“过那边让你打回来。” “方西乔!”严月拽住方西乔的手不肯撒手,以前那个稳重的男人不见了,“这里是警察局。” “你们两个是还想互相告对方了?”警察立马就严肃了起来。 “说说话就过来。”方西乔笑了笑,然后起身往角落里走,见王栋不动,又说了句,“怕打不赢我?” 这被一激,王栋直接跟着走了过去。 严月也跟着走,方西乔用一种温柔的眼神看了看她,她就忍下心里的担忧停在了原地。 方西乔和王栋离开的时间里,警察也没事的跟严月唠起了嗑来:“姑娘你这男朋友是做什么的,打人挺厉害的啊,王栋那大块头都没伤到他。” “他是一名法学教授。”严月因为担心,回答的也有些急。 “法学教授啊,那怎么还这么冲动,像个十七八岁的孩子一样,然后还不敢让你知道。”警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被自己想到的画面逗笑了,看见严月的坐立不安,把倒好的茶递了过去,“别担心,你男朋友既然是法学教授,那就还不至于会在警察局动手。” “谢谢。”严月双手接过纸杯,虽然听见警察这么说,但还是不免担心。 所幸方西乔和王栋回来的时候,方西乔脸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伤,王栋的脸上也没有再添新伤。 “没事吧?”严月放下手里的纸杯,马上走上前。 方西乔握住严月的手,摇了摇头,然后看向警察:“我们已经私下和解了。” 听见这话的严月和警察都颇为惊讶的看向王栋,原先态度那么坚决的王栋也点了点头,一脸的丧气,也没那么咄咄逼人:“这件事情我也做的不对,他答应赔我医药费就行了,签字就可以走了吧?” 警察点头,然后王栋签了字就走了。 方西乔松开严月的手,也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笔,俯身签了字,跟警察说了声“麻烦了”,也牵着严月走了。 “你的伤都找医生处理好了吧?”刚出警察局,一直在担心着严月伤势的方西乔立马开口询问,边问还边去看严月的后脑勺,然后又垂下视线盯着严月的腿在看。 严月点头:“处理好了。” 方西乔还是有些不放心:“让我看看。” 严月扭过脑袋,把后脑勺对着方西乔:“后面呢,你不是知道吗。” 方西乔叹了口气:“我是说你腿上的伤。” “在大腿上呢。”严月现在穿了大衣,并不能看到裤子上那个被钉子扎破染血的地方,因为时间不够,所以她也没换一件能让伤口变舒适一些的衣服,“现在要怎么看?” 方西乔存疑:“真的处理好了?” “你要是不信,就不要再问了。”严月撇开方西乔的手,自己走了。 方西乔追上,伸手去抓严月的手,严月躲掉,他就又去抓,如此几回,终于是把那只微凉的手抓在了手心里:“晚上回去再看。” 本来很平常的一句话,严月硬是听的脸红了,她也没再把手抽出来,往路边走的时候,看见了刚好上车的王栋:“为什么王栋突然答应了和解?” “因为我跟他说,闹上法庭没有好处,我曾经是一名律师,我朋友大多也都是律师界的翘楚,要相信一名律师可以为正义仗义执言,但也可以把黑的变为白的,而且只要去查停车场的监控记录,他在法庭上也讨不了好。”方西乔低头用软件打车,打好车后,在马路边站定,偏头看着严月,“是不是觉得我腐败了?” 严月笑着摇头:“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他先不对,不过你也太冲动了,动手打人那就是有理都不占理了,但没有见到你帅气打架的模样也是挺可惜的。” “那…”方西乔作势就要走,“要不我再去找他打一架?” 严月赶紧伸手拉住,然后笑了:“那你是不是还需要一个女生跟在你屁股后头?要不我跟着?” 方西乔大手一伸,把严月搂进怀里:“不打了。” 要是跟在他屁股后头,岂不是就去喜欢别人了。 严月看了眼方西乔的手背,没有再说话,很快出租车也来了,两人又直接去了医院,到病房里看了眼还在昏迷中的何秋圆,医生说只要一陷入昏迷,那就很难醒过来。 听医院说完何秋圆现在的病情后,严月拉着方西乔去医院药房里买了点涂抹外伤的药和棉签,然后仔细的给方西乔破皮的手指根部抹药。 上完药后,严月的脑袋还有点昏痛,脑震荡还没过去,坐着就靠在方西乔的肩膀上睡了过去。 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方西乔的公寓里,她伸手去摸着床头柜上的手机,只不过刚翻动了下身子,躺在旁边的人立马就伸手从身后搂住了她的腰。 严月在禁锢之下够到手机后,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五点多了,她把腰上的禁锢弄开后,准备起身去客厅喝水,但刚下床她就发现身上已经换成了睡衣,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床上的人,直接就出了房间。 她去倒了杯水,然后坐在沙发上醒神,去拿茶几上电视遥控器的时候,看着中间的垃圾桶突然皱起了眉,垃圾桶里扔着用过的医用纱布和一块药布。 严月吓得马上就起身要进房间去,但刚走到一半,她看着置物柜上的那些药和纱布停下了脚步,那些好像是她的,昨天白天因为要去派出所,所以就放在了何秋圆的病房里。 虽然一联想就能知道来龙去脉,但她还是不放心的进了房间里,小心翼翼的检查着方西乔身上有没有什么伤,她跪坐在床上,一只手去摸着躺平的男人胴体,越摸她越发现这个男人身体的愈发的热了起来。 这种热让她下意识的就想把收回来,然后马上出去。 但迟了,方西乔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严月那些单纯只是想看有没有伤口的行为,让他的心燥热了起来,他不能再让这股火烧下去,所以伸手抓住了女子的手,深吸了口气,然后又吐了口气:“睡不着了?” “不是,我看见客厅垃圾桶有用过的纱布。”严月老实的回答,“我怕你昨天受了伤,但没有跟我说。” 方西乔松开严月的手,然后双手撑在床上起身:“是帮你腿上换了药,昨天也去查了监控,发现你昨天跌倒的那里,被人为的放上了好几颗立起来的钉子。” 严月也坐正了身体:“但我在C市没有什么仇人,连C市都不经常来。” “有可能是针对李欣跟何齐的,毕竟他们一直住在C市,工作上可能结了仇人,而且何齐也说,李欣只要去医院只会去红十字医院,只要有心的人查一下就能知道。”方西乔靠着床头板,想把严月抱在怀里,但严月给躲掉了。 严月嗔了眼想抱自己,想做一些动作的男人:“那人抓到了吗?” 方西乔摇头:“已经报警去抓那个人了,而且也只是猜测,就算不是他们的仇人,也算是为社会抓一个破坏者了。” “也是,那你再睡一会吧。” “你不睡了?” “我睡了这么久,没困意了。”严月起身,往外面走,“我去外面看会儿电视。” 方西乔看着被关好的房门,然后也跟着下了床,拿了件毛毯去客厅,严月本来以为方西乔只是来给自己送毛毯的,所以伸手过去接,但这个男人直接就用毛毯把她给包了起来,然后他自己也钻了进来。 严月抿嘴笑了笑,歪头靠在了方西乔的胸膛里。 七点钟的时候,严月从睡着的方西乔怀里起来了,去厨房做了个简单的早餐,就在两人刚吃完早餐没多久,何齐就打来了电话,说何秋圆醒了过来,但可能快不行了,李欣也找不到了。 082、要健健康康的活着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干妈…方…方叔叔…” 严月和方西乔赶到医院,刚走进病房里就见到戴着呼吸器的何秋圆,正在艰难的开口喊他们,那声音是徘徊生死之间的人才有的,沉重又无力,何秋圆的一张小脸上挂满了泪珠,但是却只有细微的哭腔,她仅存的力气只允许她发出这样的声音来。 “小圆...”严月马上就走到了病床边,声音很快就哽咽了起来,“你可算是醒了,我以为小圆不要干妈了呢。” 方西乔对着小圆露出了一个带着暖意和安慰的笑来,然后走到了何齐身边站定。 何齐拍了拍方西乔的肩膀,示意了一些什么,两个人就一前一后的悄声出了病房,只留下严月和何秋圆在。 “干妈,我想见妈妈…”何秋圆说话已经有些艰难,前半句还算是说的顺利,但后半句话却说的磕磕绊绊,粗重的呼吸声也伴随着说话声一起,“我…我…天使要来…接…接我走了,本来天使姐姐…昨...昨天就要把带我走的…但我还没有跟爸爸妈妈...和干妈、方叔叔…说再见,我就求了天使姐姐…” 严月的泪腺被何秋圆的这些字眼刺激着,不停的掉着眼泪,想说一些话,但嗓子被眼泪噎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干妈你…你不要哭,我…我会伤心的。”何秋圆看了看手上滚烫的眼泪,又接着说:“我求了天使姐姐…姐姐才多给了我一点时间…来…来给你们说再见的…” 严月低下头,双手相握抵着额头,一直在忍着哭声,身子颤抖的幅度也越来越大,后面实在是忍不住了,她抬起头,也不顾什么形象,一手抹着自己的眼泪,另一只手去抹何秋圆眼角的泪,然后俯身吻了吻何秋圆的额头:“干妈去找妈妈过来好不好,你先在这里等一下。” “那…那干妈要…要快点哦…”何秋圆原本干涸的眼睛被泪水给滋润的有了些亮光,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老人所说的回光返照,“天..天使姐姐只给了我一点点的时间…” 严月抿嘴,不让自己的哭声出来,然后牵扯出一个笑,点了点头就出了病房,刚踏出病房就忍不住的蹲下身子,放肆哭了起来,但哭声还是有所克制,因为不想让房内的人听到。 直到有一股力道把她拉起来,又用纸巾给她擦去眼泪,她才回过神来,她还要去找李欣来,小圆还要见妈妈。 严月看了眼给自己擦眼泪的方西乔,顾不得说什么,直接看向坐在走廊长椅上的何齐:“医生说小圆还有多久?” “不知道。”何齐整个人的情绪也很低落,“医生说不知道,说小圆能够醒过来都是庆幸,让我们随时要做好准备。” 随时要做好准备。 方西乔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张医生的那番话又再次充斥在他的脑海里,他拿着纸巾的手垂下,随后手掌握紧,那张纸巾变成了一团。 “那李欣呢?”严月问的十分急,随时都要做好准备,那就是随时随刻小圆都可能离开,她不能让小圆留下遗憾,也不能让李欣后悔一辈子。 何齐又摇头:“昨天小圆到了医院里,一直都不见她来,打电话也不接,后面就直接关机了,小圆今天醒来问了很多次妈妈,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严月深吸了口气:“那她知不知道小圆现在的情况!?” 何齐还是摇头,这次没有说话,他这摇头的意思是他不知道。 “我去找她。”严月吐出那口气的时候,脚下蹒跚了一下。 方西乔赶紧伸手去扶:“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严月看了眼病房,摇了摇头:“你们在这里陪着小圆吧,我找完就回来,不论找不找得到都尽快回来。” 李欣不想见小圆一面,她不能不见,她不想让自己后悔、遗憾一辈子。 说完,给了方西乔一个安心的笑后,就转身走了,但她根本就不知道要去哪里找,打了电话也是关机状态,最后她只能去昨天最后见面的地方找,妇产科那里。 找了一圈,问了昨天的医生,医生斥责了一番,说李欣胎像不稳,已经让她在住院了,说怎么没个人来看,她一天一夜没吃饭,是护士发现了,打了一盒饭上来。 严月连连道歉又道谢,然后不敢耽误半刻的冲进了李欣所在的病房里,一进去就看见一个瘦弱的人影蜷缩的坐在床上,脑袋埋进了腿里。 “小圆想见你。”她实在是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再问什么,时间不等人,她第一次那么深切的体会到这句话的真正意思。 李欣没有动作,也没有任何的动作,如果你没有捕捉到她的手指动了动,那你可能会以为她睡着了或是昏迷了。 但严月看见了,所以她胸腔里的怒火已经要压不住了:“小圆醒了,她想见你,你要是不想一辈子都后悔,就赶紧跟我去病房。” “…”李欣沉寂了一会儿,然后终于抬起了头,两只眼睛已经红肿了起来,“月亮,我当初是不是不该生下小圆,也不该从那个人的手里活下来。” “你…你都在说些什么话。”严月垂下视线,然后明白了是昨天王栋的那些话影响了李欣,“每个人都有活着的权力,任何人都不该剥夺,你只是想要活着你没有错,错的是那个强奸犯!你只是想要享受做母亲的快乐,你也没有错!” 李欣直接就哭了起来:“可如今都成了这副模样,我因为想做母亲,所以才生下小圆,可我那时候并不想做小圆的母亲,我想要的是一个和我所爱之人生的孩子,所以现在老天爷要‘惩罚’我了,他现在要把小圆带走!” “我那时候只是想要活着,我也不想感染上艾滋病,所以我顺从、也不敢反抗,哭着让那个强奸犯戴套,我是活了下来,可我现在却活得生不如死,倒不如死了痛快,那些人还能可怜可怜我,还能去骂那个强奸犯,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来指责活着的我。” 李欣说完,突然去拿床头放着的那把水果刀要割腕,严月见状赶紧上去争抢,抢夺中,严月的手掌不可避免给划了一刀,但幸运的是水果刀被夺了下来,她抽了几张纸简单的止了下血,然后低头看着崩溃的李欣,伸手紧紧的抱住,眼泪也像水一样的流了下来,恍若当年一样。 当年在读大三的李欣,因为当时的男朋友王栋在酒吧喝醉了,晚上十点钟的时候打电话让她去接,她赶在宿管阿姨关门的最后一刻出了宿舍,可就去酒吧的路上她被一个男人给挟持了,当时她挣扎了很久,可那个人手里有刀,她意识到自己不管挣扎还是不挣扎,最后的结果都是会被侵犯。 她想好死不如赖活着,所以不再反抗;她想活着去实现自己的梦想,所以不再反抗;她想活着去看雪山,所以不再反抗,可她当做出那个决定来的时候,她比任何人都要绝望,那种没有人会来救自己、只能顺从才能活着的绝望。 她怕这样的男人身上会携带艾滋病毒,是故意出来报复社会的,所以才提出了那样的要求,她只是想要在绝境中用尽一切办法的保护好自己,她做错了吗? 那夜,她就蜷缩着在灌木丛后面的草坪上一直哭,后面她穿好衣服去报了警,可并没有抓到那个男人,相反全校都知道了她那晚的经历,所有人都开始笑她、骂她、说她不知羞耻,竟然让一个男人主动侵犯自己,更说那不是强奸。 还说她是个站街的公主,因为价钱谈不拢,所以谎称被强奸。 明明是受害者的她、明明已经在深渊里的她、还有鼓起勇气去报警的她和想要活着的她,做了所有尽量能够保护自己到措施的她成了那个千夫所指的对象。 就在几天的时间里,她被那些所谓高颂道德的人踹进了更深的深渊里面,她几度想要自杀都被救了下来,救她的人自然不会那些旁观者,而是她曾经帮过的学弟于乐。 那段时间,于治天天都逃课跟在她身后,怕她再做傻事,然后又偷偷找到了严月的电话,打电话告诉了严月这件事情。 严月请了假直接就从梧桐市赶了过来,刚赶到就听说李欣被查出怀孕,去了医院打胎,原来那晚,不管李欣怎么祈求,那个男人都不愿意戴套,李欣一度都以为自己会得艾滋病。 医生说李欣的子宫壁太薄了,如果打胎的话,那就必须要摘除子宫,李欣因为想要做母亲所以留下了孩子,严月也带着退学的李欣回了梧桐市,然后严月一边学习、兼职打工,一边照顾着李欣,于治也会在放假的时候过来帮帮忙,或是送一些营养品和钱过来。 也经常会有李欣学校的人来梧桐市旅游,只要看到李欣就会嘲笑侮辱,更有甚者会特地找到李欣住的地方围观耻笑,久而久之李欣也不敢再出去,整整一年,李欣都没有再出过房间,她整个人也染上了一种病态白,花了半年时间吃中药才恢复了过来。 为此严月还和那些特地找来围观耻笑的人打了一架,这件事情李欣是不知道的。 那时候她们两个真的是已经在绝望的边缘了,最重要的是李欣经常还有要自杀的想法和行为,而严月也被这种阴暗和绝望折磨到有过自杀的念头。 她甚至没办法的去找了算命先生,让算命先生帮忙救救她们,救她们于火海,她那时候天天去求神拜佛。 最后她是在买老红糖的时候,无意中找到了老城区的巷子里,因为饿了就在那个家庭饭馆里吃饭,可能是瞧着她面无红光,所以老先生就主动跟她唠着家常,在这家常中又有意的指点了一番,她这才振作坚持了下来。 还记得小圆刚出生的那时候,因为李欣夜夜还是做着噩梦,梦醒过来就想要掐死孩子,所以出院以来,严月都亲自照顾孩子,也幸亏小圆这孩子长得像李欣,没有别人半分的影子,又爱闹爱笑让人开怀,几个月后李欣才慢慢接受了小圆。 “你不能那么去想。”严月沙哑的开口,“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活着的权力,只要我们自己不想死,那我们活下来就是正确的,你想想小圆,每个地方都长得像你,还那么可爱听话,那几年给我们带来了多少的快乐啊。” 在那一年多的时间里,严月先坠入了深渊,再手拉着李欣走出了那个深渊。 这七年来,她们两个人都极力的往那个深渊里填土,用自己的快乐和开朗往里面填土,后面小圆给她们带来的快乐也变成“土”往里面填了进去,可昨天…王栋的那些恶毒语言,轻而易举的就把她们填的土给刨开了,甚至还想再踹她们回到那个深渊里。 李欣哭的更大声了:“可小圆要被老天爷给带走了,这就是上天给我的警示,告诉我…告诉我当年做错了事情的警示。” “这不是警示…” 严月刚说了一半,突然手机就来了电话,是方西乔打来的,她赶紧接了,意识到是何秋圆的事情,所以按了免提,是让她赶紧回病房,说何秋圆要不行了。 李欣咬着嘴唇,眼泪一束一束的往下掉。 “小圆说昨天有天使姐姐要来带她走,但她舍不得我们,所以求天使姐姐再给她一点时间来跟我们告别。”严月心慌到把何秋圆说的话,全都转述了出来,“她说想见妈妈。” 李欣终于是冲破心里的那道防线,直接下床,连鞋都没穿就往外面跑,严月也赶紧跟在后面,到何秋圆病房外的时候,李欣却又退缩了,她无助的说:“月亮…我怕一见到小圆,那天晚上的噩梦就会再出现在我脑海中,怎么赶都赶都不跑,我害怕...真的害怕,我没那个勇气。” “那你先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情况。”严月也不好再勉强,只是一墙之隔,如果真的到了最后见面的时刻,只需要冲进去就行了。 李欣点头,然后无力的坐在外面长椅上,严月进了病房,见到有几个外人在,问了才知道是何秋圆想要在死后捐献出自己的器官和眼角膜,这是何秋圆早就和李欣他们说了的。 这些人就是红十字会工作人员和人体器官捐献协调员,现在正在签署《中国人体器官捐献登记表》。 签好后,那些人送给了何秋圆一些熊娃娃和花束,表达了一些敬意后就走了。 “干妈…?”何秋圆一眼就看到了严月,然后又往严月身后寻找着,寻找一圈后,眼中的神情变为了失落,“妈…妈妈呢?” 严月下意识的往门口瞥了眼,然后走到病床边,单膝跪地,手去握着小圆的手:“我们给妈妈打个电话好不好?” 何秋圆点头,电话刚打过去就被接了,她立马兴奋的喊道:“妈妈。” 这一声“妈妈”喊的和她健康的时候一样,严月偷偷抹了抹眼泪,也听到电话那边的抽泣声,然后是一声甜甜的“诶”:“妈妈在这里呢。” “妈妈,你不要和爸爸离婚,也不要拿掉肚子里的小妹妹好不好?”何秋圆进行着生命中最后的祈求,“等我走了后,爸爸可以保护你,小妹妹也可以替我继续陪着你,逗你开心。” 李欣没说话,大概是在用手捂着嘴,拼命不让自己的情绪崩溃外泄。 何秋圆又开口祈求:“妈妈,答应小圆好不好?” “妈…妈妈…答…答应你。”李欣的声音夹杂着哭声,断断续续的传来。 “那…爸爸呢?”何秋圆又看着何齐,“爸爸继续保护妈妈好不好…我知道爸爸很爱妈妈...也很爱小圆…以前是小圆不听话太任性了,其实有个小妹妹...小弟弟挺好的,小圆在家里就有小伙伴了。” 何齐一个三十五岁的大男人也忍不住的掉下了眼泪,点头,哽咽着说道:“爸…爸爸答应小圆,会一直保护妈妈,会一直爱妈妈,也会一直一直爱小圆。” “爸爸真好。”何秋圆一件件事情的说着,然后伸出小手去抓严月的手,“干妈…幸亏你已经有方叔叔了,不然小圆...走了,干妈得要多伤心啊。” 一直在抹眼泪的严月,苦涩的笑了笑:“只要小圆离开了,干妈都会伤心的,所以不要离开好不好?” 何秋圆撅嘴,然后摇头:“不行的,我和天使姐姐都说好了,只有半天的时间呢。” 严月俨然不顾身为大人的形象:“可干妈会很伤心的啊。” 何秋圆又对着方西乔笑道:“方叔叔…你要好好对我干妈哦,最好再加油让干妈生出一个小弟弟来,妈妈有了小妹妹,那干妈也要有个小弟弟才行,这样的话,她们才不会因为没了我而伤心。” 红了眼眶的方西乔,顺着意思点头:“方叔叔会先加油把你干妈娶回家的,到时候你来教小弟弟怎么吃饭、怎么说话。” “好啊!我还要教小弟弟认字,我认识好多好多字哦...”何秋圆愉快的应了下来,但随后精气神一下就没了。 她突然偏头对着手机说道:“妈…妈妈,天使姐姐要来接…我走…” “小圆——!”何秋圆的话还没说完,在外面的李欣像疯了一样的冲进来,立马就跪在了病床边,扑在何秋圆的身上,紧紧抱着自己的女儿,用尽所有的力气在说、在挽留,“你不要走,不要离开妈妈好不好?” 李欣冲了过来,严月赶紧起身让开,却因为哭的厉害,脑袋有一点昏沉和缺氧,往后退的时候几乎摔倒,是方西乔眼疾手快的上前搂住了她,她也实在是太累了,轻轻靠着方西乔啜泣着。 何齐在抹着眼泪,方西乔也红着眼眶。 一病房的大人,哭的哭、伤心的伤心,而当事人何秋圆却反倒是没了任何的伤心,连眼泪都不曾有,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好像是在说“好聚好散”,一时间倒不知道谁是孩子、谁是大人了。 何秋圆看到满屋子在为自己伤心的大人,咧嘴笑了笑,还在安慰着大人:“妈妈你教过小圆的,做人要…要说话算数,小圆已经答应了天使姐姐...只要跟你们告别完,就会听话…听话跟她走…” “不要...不要离开妈妈...”李欣声嘶力竭的喊着,她第一次希望自己的孩子不要听话,“小圆不要这么听话好不好,不要这么听话,你就做个言而无信的人...” “妈妈,你和爸爸要很幸福...很幸福,干妈和方叔叔也要永远都不分开...”何秋圆看了眼病床旁站着的何齐、方西乔和严月,像朵鲜花一样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来。 随后她伸手摸了摸李欣的腹部,留下了她在世界上最后的一句话:“肚子里的小妹妹,你一定要替我好好陪着妈妈和干妈她们哦,也要健健康康的活着,千...千万...不...不要生病...不要离开她们。” “小圆...爱你们,永远都会爱你们,在天堂里也会爱着你们的,天使姐姐很好,会让我在天上看看地上的妈妈...” 083、你需要出去散散心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那天何秋圆在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并没有离开,而是陷入了深度昏迷中,但也可以说是已经离开了,因为在那之后,何秋圆再也没有醒来过,三天后何秋圆在昏迷中停止了呼吸,心电图变成了一条直线,她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她爱的人,离开了爱她的人。 何秋圆去世的当天,就进行了器官捐赠手术,葬礼也紧接着在第二天就举行了,只是一个很简单的葬礼,当天于治也赶过来参加了葬礼,葬礼举行完后,李欣也住院保胎了。 但也并没有明确表明是否不会和何齐离婚了,严月问的时候,李欣只说等孩子保住了再谈,言外之意也就是说孩子保住了就不离婚,如果保不住,她子宫也被摘除了,那就没有不离婚的理由了。 毕竟医生也说了,她太过劳累和悲伤,情绪过于激动,这胎很难保住,得看命和跟这孩子的缘分。 严月和方西乔是商量好了的,严月问的时候,方西乔就带着何齐在病房外听着,听到这里的何齐直接冲进了病房,说不管有没有孩子都不会离婚,如果以后实在想要了就去领养,但李欣的态度还是晦明晦暗,不过至少是没有再提离婚二字。 因为害怕李欣再陷进七年前的那件事情里面,所以严月建议李欣收集证据向法庭提出对王栋的诉讼,只有用法律的武器给那些人一个警告和惩戒,那些人也不敢再肆意诋毁。 有时候,人类就是欺软怕硬的生物,一味退让,别人还以为是心虚和害怕,只要主动反击,才是最好的办法。 李欣也听取了这个建议,然后何齐马上找了律师,准备向法院提起对王栋的诉讼。 处理好在C市的事情后,严月和方西乔也赶回了梧桐市,他们是早上八点多到的梧桐市,方西乔送严月回公寓休息后,又开车去了学校上课。 在回梧桐市之前,李欣不放心的再三嘱托方西乔一定要让严月乖乖去医院检查治疗。 但在治疗前,方西乔更担心严月会先情绪崩溃,因为在何秋圆去世的当天,严月直接伤心到晕了过去,所以在公寓的时候,他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注意着,严月上班的时候,他也会拜托陈语帮忙注意一下,要是有什么不对劲就给他打电话。 但奇怪的是后面的好几天里,严月的情绪一直都很正常,就跟以前没有什么两样,偶尔会和李欣打电话,但也只是说一些日常或者问李欣现在的保胎情况,没有提到有关何秋圆的任何事情,就好像何秋圆从来没有出现在她的记忆中。 唯一能感觉到严月是有血有肉的,就是严月在吃饭的时候,偶尔会说“这是小圆喜欢吃的”;看电视,不小心调到动画频道的时候,也会说“这是小圆喜欢看的”;看到毛绒玩具,会叹息一声说,“小圆喜欢这种,我应该早些买了送给她的”;早饭喝粥的时候,也会说“小圆很爱吃城北区那家的皮蛋瘦肉粥”,然后眼泪就掉进了粥里面去。 陈语也说严月在公司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会迷上了看韩剧,经常会看哭,哭的很是伤心,一包抽纸三天就用完了。 对了,严月也开始爱无缘无故的掉眼泪,其实不算是无缘无故,方西乔能猜得到,严月是把悲伤藏进了心里,她在心里暗自悲伤,眼泪替她表达了出来。 方西乔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她落泪的时候,上前伸手帮她轻轻拭去,然后在旁无声的陪着她。 后面何齐打来了电话,询问严月回来后的情况,两人一问一答,最后发现李欣和严月的情况竟然是完全相似的,两个人都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更加仔细的照顾。 两个心如死灰的女人,平静的表面下,是一颗被悲伤浸泡着的心。 但李欣还有一个孩子需要牵挂着,严月没有。 方西乔也相信到了一定的时候,连他都无法把严月留下来,何秋圆虽然是李欣生的,可严月从小照顾着,亲自换尿布、喂牛奶、细心教导着礼仪和道理,严月也拥有着半个母亲的角色,这当中所牵扯的母性会完胜于他。 严月在进行第五次化疗疗程的那八天里,化疗副作用也开始越来越明显,头发掉的很多,会恶心呕吐,整个人迅速消瘦下去了很多,每天都会哭着喊痛。 每到这时候,方西乔就会心痛到偷偷擦掉眼角的眼泪,然后又去柔声哄着严月,严月并不是嚎啕大哭,而是低声的啜泣,啜泣的时候,本就瘦弱的身子会轻轻的颤抖,可这样才更让人心痛。 让方西乔感到真正心慌的是,有一天晚上严月回了公寓后,突然变得很粘人,吃了饭就坐在沙发上,双手抱着他的腰,脑袋也轻轻靠在他的胸膛上,然后她突然就说自己想要辞职了。 “为什么突然这么想?”方西乔伸手把严月鬓角的碎发拢向一边。 “只是突然想通了,恍然大悟般的想通。”严月吐了口气,有些累的合上眼,那样“岁月静好”的表情却是说出了极重的话,就像是那日的何秋圆,“以前我怕失去了在团队中的元老位置,怕职位被新人抢,怕自己六七年来的青春付出是一场泡影,可我现在不怕了。” 方西乔宠溺的笑了笑,低头吻了吻女子的发顶,严月现在的身体确实静养在家里最好,但在他刚想应一声“好”的时候,严月后面的话把他那个“好”字塞了回去。 “我不想死之前还是在为工作而熬夜,我想死之前是正靠在沙发上看着自己喜欢的电视剧,或是在看自己珍藏已久的那部老电影。”严月弯起嘴角,眼睛依旧还是闭着,就像是正在想象着那一幅画面,“人来世上一遭,本就应该去享受那些美丽的风景、阅遍上个世纪精彩的影片,为什么要去活得那么累呢…” 随后,严月又叹了口气:“最后我们终会被小圆嘴中的那个天使姐姐给接走的,方先生你说是吗?” 方西乔楞了许久,最后赌气般的咬出“不是”两个字来,然后再也不肯多说半个字,不管严月怎么喊他,他都紧抿着薄唇,生气的不愿理。 “我就是随便说说而已。”严月也看出了方西乔的生气,赶紧开口为自己刚才的话挽回,见方西乔还是不愿理自己,直接伸手去摸方西乔的喉结,那是他的敏感处。 果然没一会儿,方西乔就绷不住的先败下了阵来,紧抿着的嘴无奈的笑出声,瞪了一眼在胡作非为的元凶。 严月呲牙笑了笑,马上开口磨这个男人,但左右也是那一句话,因为并不是谎言,所以解释的时候,语言也显得匮乏:“我真的就只是随便说说…但我是真的想辞职,我经常请假总觉得对不住学长,还不如辞职先把身体养好。” “只要你决定好了,我都会支持你,除了你那番生生死死的理论。”方西乔搂紧怀中的女人,他知道那番话严月并不是随便说说而已,何秋圆的去世给了她太大的打击。 当一个人亲自经历身边人去世的时候,就会在一瞬间感悟到些什么,那种感悟可能是人生苦短,要好好活,也可能是悟破生死,没了生的动力。 而经历了何秋圆去世的严月明显是后者,再加上她的病,就更会让她去胡思乱想。 严月听见方西乔后半句话,轻笑了一声,然后仰头看自己靠着的方西乔:“那我辞职后要做一些什么呢,应该要找个轻松一点的工作吧,便利店收银员怎么样?” “你不是辞职要养身体吗?”方西乔也低头和怀中的女子对视,微微挑了一下眉,“怎么还想着要重新找工作?” 严月垂下脑袋,动了动身子:“是要养身体,可我也不能就待在家里什么也不做,学长这些日子补发的工资和奖金以及年终奖,虽然也挺多的,拮据点也能过个几年,但人还是需要有个居安思危的意识。” 然后,她有伸开一只手掌的五指,掰扯着在算:“现在的这个工作太累了,所以换一个轻松点的,工资能交水电费、房租和伙食费就行。” “不是还有我吗,我养你。”方西乔伸手把严月张开的那只手握住,然后低头把脑袋埋在严月的颈窝里,“我们…” 严月见自己的手被紧紧的握住了,她玩心大起,像个孩子一样去掰着方西乔的手指头,见方西乔没再继续说下去,不解的“嗯?”了声。 方西乔顺势而上,吻了吻严月的耳垂:“结婚吧。” 严月怔住,不再继续手上的动作,没了玩心,也把另一只手收了回去:“就算我们结婚了,可也不能让方先生一直养我吧,总要为以后考虑考虑的。” “那你就开间小店,自己做老板,想什么时候下班、什么时候放假都可以。”方西乔也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顺着严月的话说了下去,“钱你不用担心,你只负责想自己要开一间什么样子的店。” 严月有些惊讶的抬头,开店可需要不少的钱,那是一笔不少的数目:“难道我的男朋友是个隐形富豪?” 方西乔勾起嘴角:“不像吗?” “那我不找工作,也不开店了。”严月直接躺在了方西乔的身上,只当方西乔是在逗趣自己,随后抿嘴一笑,说着俏皮话,“我要享受一下被自己男人包养的日子!” 方西乔听到“自己男人”四个字,心里高兴到看什么都是可爱的,怀中的女人也不例外,他伸手揉了揉严月的脑袋:“准能把你给养的白白胖胖的,要是就这样简单的生活下去,应该还是能让你一辈子都不用工作的。” “那我岂不是要成好吃懒做的了。”严月努了努嘴,也真开始盘算起开店的事情,她那些存款勉勉强强还可以开一间二十几平米的小店,“开一间甜点店吧,我大学的时候报过烘培班,这几年也给小圆做过一些吃,手艺还没有太荒废,但还要先把团队里的事情都给处理好,明天提交辞职报告,怎么也要下月月底才能开始盘算新店的事情了。” 方西乔见严月提了小圆,立马屏住呼吸,紧张的盯着严月看,却见严月依旧还是那副平静的模样,不过他依旧不敢放下心来,所以只有握紧严月的手。 还有就是让严月没有心思去想那些事情:“慢慢来,可以先上网看看甜点店都需要什么,还有要叫什么名字,都要做些什么甜品,甜品也是要取名字的吧?” “……”严月叹了口气,“好麻烦啊,我不想开了。” 方西乔眯起眼睛审视着:“做事情不要半途而废。” 严月立马反驳:“我没有半途而废,我这还只是嘴上说了说。” “好,我们不开了。”方西乔无奈一笑,双手把严月圈在自己的怀中,“那现在能不能考虑一下,我前面的话?” “什么话?” “我们结婚吧。” “……” 严月没回答也没拒绝,就只是不说话,她背靠着方西乔的胸膛,整个人被圈在男人怀中,她咽了咽口水,然后伸手摸了摸男人精壮的手臂:“化疗结束的时候,张医生虽然说我现在癌细胞没有再滋生,但也说只要病情一恶化,就需要做好准备。” 方西乔的视线落在自己手臂上的那只手上:“你跑题了。” “没有跑题。”严月嗔着声音,有一些小女人的娇态在里面,但随后却说出了残忍的话来,“方先生你知道吗,你需要做好我随时会离开的准备,如果我们结婚了,那以后我死了你要怎么办。” “为以后着想一下的话,你需要找个人照顾你吧,但我是个心窄的女人,接受不了自己爱的男人在我死后,再去娶别的女人。” “我不会再娶,我说过再也找不到会让自己这么去爱的人了。” “那我会担心,死都死的不放心。” “你这是在无理取闹。”方西乔皱眉,“又要我不娶,又说会担心,你就是不想嫁给我?” 严月拍了拍方西乔的手臂,然后从方西乔的怀里离开,坐到了旁边,和方西乔对视着:“我这是在陈述事实。” 方西乔偏过视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找个时间,我们去旅游吧。” 严月也没再说什么,因为他们都知道,再说下去就会吵起来:“去哪里旅游?” “哪里都行。”方西乔有些烦躁的伸手去拿茶几上的遥控器,频繁切换着电视台,他内心的燥意已经暴露无遗,在察觉到自己情绪的无法控制,严月也看着他紧张的咽口水,他深吸了口气,放下遥控器,偏头看着女子,“你需要出去散散心,小圆虽然不在了,但爱你的人还有那么多,比如我。” 严月下意识的攥紧手,眼眶微微红了,但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心里很伤心,但你不必那么坚强,我是你的男朋友,我希望你能对我展现你柔弱的那一面,我希望你可以依赖我。”方西乔整个身子都往后靠,把脑袋也靠在柔软的沙发背上,“而不是装作没事人的样子,这样不会让我放心,只会让我更担心。” “对…对不起。”紧绷着情绪的严月,终于是再也忍不住了,轻声哭着,一垂下脑袋,眼泪就落在地上开出了一朵花来,“我...我没有不想嫁给方先生,我只是看到小圆走的那么快,所以心里有些害怕,明明她那时候还在我面前闹,还说要跟我住在一起,要天天吃皮蛋瘦肉粥,可..她突然间就生病了,不过才十多天的时间,她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方西乔赶紧去抽了几张纸,就像之前一样,安静又温柔的给严月擦着眼泪,严月低头,他就弯腰去擦。 双眼哭的通红的严月看了看方西乔,情绪崩溃的抱住他:“小圆走的那么快,根本就没给我们时间接受,我怕…我怕万一我病情恶化,也会捱不过十几天的时间,生命真的好脆弱,人说走就走了,可却让活着的人那么痛苦。” 说完这么长一段话后,严月又柔声低语把第一句话给复述了一遍:“我真的没有不想嫁给方先生…” “爱会带来很多东西,其中也会包括痛苦,只要爱了,那就不可避免。”方西乔回抱着严月,微微偏头,用鼻尖蹭了蹭严月的头发,熟悉的味道让他的心迷了,那句话也让他微醺,“不是不结婚,我就不会痛苦,只要我爱你,那你离开的时候我就会伤心,但我相信,你不会离开的,因为我这么爱你。” “让我自私一回,因为我爱你,所以不要离开。” 084、你信苏,你叫苏月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昨天严月在方西乔的怀里哭了很久,这样光明正大的一哭,她的心好像也真的是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她也稀里糊涂的答应了方西乔的求婚,没有求婚戒指也没有一大束鲜花的求婚,可她也并没有后悔。 那些东西,都不如一个人的真心真意重要。 与其去追求那些东西,倒不如用一个拥抱来结一场终生相守的契约。 当然这只适用于她和方西乔之间,有时候物质还是会在冥冥之中代表了一些东西,钻戒是非卿不娶的承诺,鲜花是那一瞬间,在两个人心中都绽放开来的“鲜花”。 在严月提交了辞职申请的之后几天里,李欣也打来了电话,说起诉王栋的案子胜诉了,她能听到李欣声音里的激动和高兴,七年的侮辱和诋毁,终于在今天得到了一个公正,而在案子胜诉的那一天,医生也说李欣肚子里的胎儿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但还是需要再留院看看。 陈语在付景修的几度祈求之下,也答应去见面,一见面付景修就马上认错,说着无数的保证,保证不会再出轨、保证一定按时回家、保证所有银行卡和存折都由陈语保管、保证每天手机都会让陈语检查一次、更保证开启手机GPS,让陈语随时知道他的位置、还保证手机二十四小时不关机,只要陈语打电话他就会马上接。 付景修保证了很多很多,保证到让人都觉得他可怜至极,让人觉得他才是被背叛的那一边,但陈语还是面无表情的说着离婚后的财产分配。 陈语从感情里面跳脱出来以后,活的十分明白,十二年的感情和青春并不能让她再委曲求全,不能让她给付景修一个机会,也不能让她给这段感情一个机会。 付景修说:“十二年的感情,难道就不能容忍我犯下的一个小错吗?” 陈语优雅的喝了口咖啡,笑着说:“从你的心不能再为我去扛住那些诱惑的时候,我和你之间的感情就已经自动结束了,不是我发现你出轨那时候结束的,而是在你和那个人第一次翻云覆雨的时候结束了。” “我也不知道我们之间的感情结束了有多久,更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十二年,但你应该知道吧?” 她不知道付景修是什么时候出轨的,可他自己心里有数。 付景修没说话,也没答应离婚,说只管让陈语去法院提起离婚诉讼,就算是纠缠也会纠缠一辈子,他说他爱陈语,不会放手。 陈语也不想闹得那么难看,更不想把这段感情拿法律去断定,她是想好聚好散的,可如果付景修再纠缠,她也只能找律师向法院提离婚诉讼,至于张明手里那些出轨的证据,她不想用,给双方都留个体面。 每个人的生活就这么过着,看似交织在一起但又各有各的烦忧和喜乐。 严月在后面也明白了在她问“难道我男朋友是个隐形富豪”,方西乔的那句“不像吗”是什么意思。 在她去看店面的那一天,方西乔突然拿出一枚钻戒,单膝跪下的给她戴上,戴上后还吻了吻她的手指,说是补回那天晚上的求婚仪式,然后又准备了一大束花送给她,那捧花里面有方西乔的银行卡和存折,还有他在其他城市买的两套房的房本。 “那种电视剧里…富二代隐瞒身份谈恋爱的剧情不会…”严月捧着手里的花,看着花中心的那些东西,震惊到说不出话,特别是存折上的数字,“不会发生在我…” “我做律师的那几年也赚了不少,生活过的简单,没有花多少钱在上面,车也只是代步工具,所以只买了十几万的,至于房子也是那几年势头好,就买了两套,其他的钱就都存了起来。”方西乔边牵着女子往下一个店面去,边把自己的财政情况一一报告,“可要收好些,我和我的全身家当都交给你了。” 严月看着花束里的东西,赶紧撇开方西乔的手,把那些东西都放进了包里,然后嗔了眼:“那你还在外面给我。” “我的错。”方西乔立马就认了错,瞟了眼严月的包,突然很深沉的说道,“你好像还有东西没收好。” 严月吓得马上检查,可检查了一番,什么东西都没有丢:“收好了啊。” 方西乔伸头凑到严月的面前,两人就快要吻上的距离,他说:“我说、我和我的全身家当都交给你了。” 严月反应了过来,直接把两人之间的唯一的距离也变为了零,她吻了上去:“这下全都收好了。” 方西乔满足的再去牵严月的手,两人并肩走在人流中,牵着的手也渐渐变为了十指相扣,就像这一路走来,他们越来越坚定想要一起走下去,但再牢固的扣也总有东西能够把它给砸开。 严月看店面看到一半,有点不舒服,出来透气的时候,就看到了那把能砸开她和方西乔“十指相扣”的锤子。 她看着那个人,满脸的不可置信,然后再是急促的呼吸,紧接着一股悲愤和仇恨的情绪在她内心翻腾,还有母亲在月光下的死状和鲜血也全都出来了,那晚鲜血的血腥味好像也重回到了她的嗅觉里,她立马作呕,对着路边的垃圾桶吐个不停。 “月亮,我终于找到你了。”那个人先走了上来,看见严月的这副模样,赶紧用双手在身上摸着,好像是摸不到纸巾,又去问路人要了几张纸巾来给严月,“赶紧擦一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严月瞥了眼这个人,直接把未用的纸巾扔进了垃圾桶,她只是用衣袖擦了擦嘴角,她好像对这个人充满着愤怒和恨意,故意走远了几步,和这个人保持着距离:“不要叫我月亮,叫我严月。” “严月?怎么会是严月?”这个人听到这样的回答,急了,一张不该是他这个年纪的脸立马就皱成了一团,“你姓苏,你叫苏月!是我苏建年的女儿!怎么会姓严的!” “我妈姓严,我跟我妈姓了。”严月冷看了一眼,忍着胃里的翻腾,“我妈叫严心慧,我没有爸,我爸早就死了,十八年前我妈也跳楼殉情跟着我爸一起死了。” 苏建年,她的父亲,抛下她和母亲、带着小三远走高飞了,最后逼得她母亲绝望跳楼的苏建年,这些年来,她对这个父亲只有恨意,没有半点想念,母亲刚死的那会儿,她幻想过很多次,苏建年会不会听到母亲跳楼死的消息回来,会不会后悔离开。 可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她就开始恨了,然后也让小姨严美慧带着自己去迁了户口,改了姓。 苏月也在十八年前就死了。 苏建年听见这一番话,有些愧疚的垂下脑袋,双手也有些不知所措的互相搓着:“月亮,爸爸知道那时候做的不对,后面我就后悔了,我也在几年前去找过你们,才知道你妈妈因为我跳楼死了,然后我听那些邻居说你被你小姨接走了,我就去找了你小姨,但你小姨一直不肯告诉你在哪里。” “你去找过我小姨?”严月有些怀疑的审视着眼前的人,为什么小姨没有跟她说过。 苏建年见严月的表情松了下去,赶紧点头:“是啊,差不多三年前的时候,我去怀城找过,因为你小姨不肯说你在哪里,我就一直守在怀城,然后终于是看到了长大的你,我那时候就想我的女儿长大了真是好看,但我不敢上去找你。” “你三年前不该找我,现在也不该来找我,这么久过去了,我早就已经不再需要爸爸了。”严月深吸了口气,听见这样的话,看见苏建年的神情,脑子不由得想到她记忆中关于他最后的模样,虽然那最后的记忆有些不好,是母亲哭着求他不要离开的画面。 可那时候苏建年还是一个帅气的模样,现在苏建年却比他的年纪还老,说话的语气也软了下来,虽然这个人来找过她,但还是来迟了,而且来了也没用,他犯下的错,毁了母亲也毁了她的童年和少年时期。 说完,严月转身就要走,“爸爸”两个字于她而言,已经是陌生人,该是她爸爸的那个人也是陌生人。 “诶月亮!”苏建年有些急,赶紧伸手去抓,“再跟爸爸说说话好不好?” 严月下意识把手给抽了出来,她抗拒这样的亲密动作,原先软下来的语气也没了:“想跟我说什么,说说我妈是怎么绝望的吗,说说我妈是为什么要跳楼吗,说说我妈死后我是怎么过的,还是要说一说你抛下我们走之后都过着些什么日子?” 苏建年不说话了。 “你大概不会想听我妈为什么死,也不会想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而我也不想知道你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严月的语气也恢复了不温不冷,“我不想恨你,但也不会原谅你,不要来找我了,如果可以,你去怀城看看我妈吧,她应该想你了。” 严心慧死之前还是爱苏建年这个丈夫的,十八年了,早该想了。 “会去看的,你要不要吃糖葫芦?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那个了,爸爸去给你买,你在这里等着爸爸。”苏建年却不管严月说什么,好像是真的很想跟这个女儿修复关系,偏头看见有卖糖葫芦的,马上就转身去了。 严月叹了口气,那时候她是爱吃糖葫芦,可不管她怎么求,苏建年都不肯给她买,后面是母亲给她买的,她看着那个背影,没有丝毫的动容,只觉得是轮回报应,然后她转身就走进了店面里,人来人往的街上不见她的身影。 糖葫芦是她小时候想吃的东西,爸爸也是她以前才需要的人。 买完糖葫芦回来的苏建年,回来看不见严月,脸上立马就耷拉了下来,前面的欢喜和愧疚,全都变成了一片阴霾和愤怒,把手上的糖葫芦也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本来想走的,但还是不死心的四处望了望,见真的找不到严月,这才转身走了。 “很不舒服吗?”刚要往外面走的方西乔见严月脸上苍白的回来了,吓得马上伸手去探严月的体温。 严月点头,然后又迅速的摇头:“只是头有点晕,想回去睡觉了。” 方西乔跟房东说了声后,就带着严月走了,楞是不放心的带严月去医院看了看,听见医生说没什么事情后,才放下了心来。 085、化身为夸父去追日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因为苏建年的出现,严月放弃了之前看过的所有店面,渐渐的也不再去看店面了,因为她发现后面的十几天里,苏建年都在跟着她,她去写字楼上班;苏建年就在楼下那条马路上做环卫工人,她一个人去看店面的时候,苏建年也会出来用她父亲的角色来跟房东交谈,次次她都因为谈不下去而放弃了自己喜欢的店面。 严月也打电话问过自己的小姨严美慧,严美慧说三年前苏建年是来找过她,但却是听说严月在大城市工作,所以来要钱的。 严美慧不想让严月闹心,也是恨着这个所谓的姐夫,所以没理会他,直接给了冷脸,其实是拿着扫帚和擀面杠狠狠的把苏建年给赶了出去,但她没有想到苏建年一直都守在怀城不走,她没办法,为了不让自己外甥女想到以前的事情再陷入痛苦之中,就咬牙给了苏建年一些钱,然后苏建年再也没来过了。 严美慧还在电话的最后提醒她,不要被苏建年的假惺惺给迷惑了,说他指不定又是来要钱的,因为怕严月最后还是心软,所以搬出了她妈妈严心慧的事情来,但这样还是不放心,说要来梧桐市帮忙把苏建年给赶走。 严月自然是阻止了严美慧来,因为严美慧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医生说不能够让她情绪激动,一切都得顺着她来,再者她心里也一直恨着苏建年跟小三走了,恨他逼死了自己的姐姐、害的她侄女十岁就无父无母、心里留下很大的阴影。 这一见面,严月怕严美慧会气到住院,为了苏建年那样的人不值得。 为了阻止严美慧来,她说了很多话来让严美慧放心,说自己不会给那个人一分钱,说自己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自己母亲是怎么死的,更没有忘记她为什么叫“严月”,把话说到了很决然的地步,严美慧才放下了心来,也没有再提要来梧桐市的事情。 但苏建年也是真的很难缠。 “如果你希望我以跟踪狂的理由报警,那就继续跟着吧。”严月从写字楼出来,看见苏建年还在,故意往右边走了,苏建年也毫无意外的跟了上来,这种被人跟踪的感觉让她感到很糟糕,“十多年前我就被小姨一家收养了,户口也迁到了小姨一家的户口本上,我们并不是法律意义上的父女,所以你是我的爸爸这种话,无法开脱你跟踪狂的罪名。” 苏建年一听这话,急到马上往前走了几步,额头上的褶皱告诉别人他是真的在害怕:“月亮,我就只是想再多看看你,多跟你说说话,要是以后就没这个机会了。” “我要回家了,不要再跟着我。”严月没理会苏建年说了什么,她只想摆脱,“你也不要怀疑我报警的真假,你应该知道的,只是当年的那些事情,我就不止是能做出报警的事情来。” “月亮!”苏建年着急到脸上的汗都流了下来,然后说出了自己这些天来跟踪的目的,“你…你能不能给爸爸一点钱?” 严月眯起眼睛,打量眼前的人,然后笑出了声,笑她小姨没说错,也笑前几天方西乔跟自己说有人自称是她爸爸跟他要钱,一开口就是一百万的数目,真是狮子大开口且不要脸到了至极:“你前几天也去找我男朋友要钱了?” “月亮…爸爸得了癌症,需要…需要钱治疗。”苏建年垂下头,叹了口气。 “我没有赡养你的义务。”严月扫了扫苏建年,似乎觉得这样是有些太无情了,可她也不会盲目善良和同情,“你可以在网上开一个众筹,我会在里面给你捐钱的,不论多少,也是一份希望你早点好起来的心意。” 说完这一番话,严月也不再等方西乔来接自己,直接走到路边,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苏建年赶紧跟上去,挡住了车门:“月亮,我好歹是你的爸爸,是我给了你这条命,要不是我,能有现在的你吗?” 严月咬了咬牙,想到自己的病,想到得病以来的煎熬和痛苦,还是有些不忍让这个人得病死掉,要是意外死亡或者是自然死亡,她一滴泪都不会掉:“行,那我们去医院检查,你只管住院治疗,我会负责你的医药费,不管能不能治好,我都给你治,你给我一条命,我还你一条命。” “…不用…”苏建年结巴的拒绝了,“你给我打一百万就行,我想去国外治疗。” “如果你不上车去医院的话,那就算了。”严月看了眼挡在后座车门前的苏建年,走到副驾驶的车门前,直接拉开车门想上车。 一声“嘭”的声音,苏建年走了几步,重重的把车门给关上了,然后像个骂街的泼妇一样,呲牙咧嘴的骂:“别人都说女儿是爸妈贴心的小棉袄,我看你就是冰渣子!你忍心让我得病死掉吗,你明明能救我…” “那你当年还不是忍心抛下了我妈和我!你明明能救我妈,我妈明明不会死,你为什么不救!”严月的脾气一下就被逼了出来,这一声吼轻而易举的吼出了她这么多年来的隐秘,可如今能轻而易举的吼出来,并不代表当年就是轻而易举的过去了。 就连今时今日,苏建年出现了,她都需要在心里一遍遍的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事情,不要去怨恨,不要有仇恨,要向前看,要好好生活,可这几天她总是会梦见以前的事情,就像是一扇关住恶魔的门,已经被悄悄的打开了一点缝隙,她怕那个恶魔会从那扇门里出来,再次让她陷入母亲死时那晚的月光中。 这些年来,她一直在努力走出那些事情带来阴影,她一直都有努力的好好生活,努力让自己的生活里充满积极向上的正能量,明明都已经快走出来了。 可苏建年就像是那扇门的钥匙,只要他一出现,就会放出无穷无尽的痛哭来淹没她。 “姑娘,先上来吧。”出租车师傅见情况不对,也没生气,伸手到副驾驶这边再次把门打开了。 严月要再上车的时候,苏建年又把车门给关上了,瞪了眼司机:“上什么上,赶紧走你的,少了这一个客人又不会死。” “对不起师傅,我不坐了,待会我男朋友来接我。”严月边说边掏出手机,“耽误了你时间,还有你的车门也…我赔一点钱给你吧。” 司机赶紧摇头摆手,说了一些让严月小心的话,就开车走了,但也没有走远,一直在前面不远的路边停着车,可能是怕严月出什么事情。 “你愿意给一个司机钱,就不愿给你爸救命钱?”苏建年把伪装的所有东西都抛掉了,“而且你妈当年跳楼是她自己要跳,我怎么去救,想死的人是拉不回的,也是她自己心理脆弱,竟然要寻死,你不就是没有死吗?” 严月看着马路上的车流,转身往人行道走:“你以为我现在不打你、不骂你、不哭着让你滚,我就是不恨你了吗,我告诉你,我心里恨不得让你去底下陪我妈,我之所以还能对你这么温和的说话,只是不想让自己生活在你给我的阴影和仇恨中。” “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让我因为你,而毁了我本该灿烂的一生。”严月在人行道站定后,回头冷笑着,这才是她真正愤怒的样子。 苏建年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就恼凶成怒了,追了几步路到人行道上,直接就打了严月一巴掌,他的嘴脸也变得十分难看,其实不过是恢复了原样而已,示弱和装可怜、打亲情牌不管用的时候,他就会恢复本来面目:“就凭我是你爸!就凭当初是我饶了你一条小命,不然看到你是个女娃,我早就扔进粪坑里了,现在拿点钱怎么了,子女孝顺父母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严月反应迟钝的眨了眨眼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弄的有点懵,脸上是火辣辣的痛,耳边是嗡嗡作响,脑子里是白花花的一片,她轻轻晃了晃脑袋,看着嘴巴一张一合的苏建年,她听不清楚这个人在说些什么,只听见一些“饶了你”、“女娃”、“粪坑”、“孝顺”的字眼。 她也不想再多做纠缠,直接转身往写字楼前走,她从来都在那里等着方西乔来。 “到底给不给钱!”苏建年横着眉毛,竖着眼睛,一副严月不给钱,他就赖皮到底的架势,父女关系和血缘关系永远都会是他握在手里要挟的最好东西。 严月的听觉稍微恢复了一些,但整个人还是懵的,听见苏建业的这句话,只是皱眉:“你可以去告我,如果法官让我给你钱,我马上打钱给你,但你应该不会赢。” 苏建业嗤了声:“现在这个社会可不是法律就能行的了,网络现在这么发达,我只要在网上随便说点什么,你不想给也得给,可能你还会被骂上个一年半载的,让你觉得活着都是不应该。” “我…” “那自便。”方西乔下了车,见严月在这里,赶紧走了过来,听见苏建年的那一番话,冷看了眼,急忙把严月的手握在了手掌心里,看到严月脸上的红印子,整个人立马就变成了修罗场,“现在的网络时代虽然发言自由,可并非是法律不能管束的地方,只要有心,有很多条罪名定罪,而且就攻击他人身体这一条,我就能让你负法律责任。” 苏建年被话堵得支支吾吾,最后只能瞧着方西乔扶严月走的背影,大骂了一声:“我是她老子,我要什么,她都得给,就是要她的命,她也得去死,这叫赡养老人的法律义务知不知道!” 远去的两个人对身后的声音都充耳不闻,有种任他闹、任他跳的形势,在不远处停靠的那辆出租车也放心的离开了,又继续去讨生活接乘客了。 “我带你去医院看一下。”方西乔把严月送到副驾驶坐好后,又绕到另一边坐上了车,看着严月左脸颊的红印,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因为严月的肌肤白皙又敏感,平时只要是被轻轻的刮了一下,就会留下很重的红痕,更何况是这一个五十多岁男人的巴掌。 严月还在晃神的状态,回过神来也是心不在焉的说了句“不用,回去抹点药就可以了”,之后又是出了神。 方西乔也没有说什么,开车去药店买了一些药膏给严月抹了点,随后又带严月去饭店吃了晚饭。 回到公寓,严月进房间拿了睡衣就去洗澡洗漱了,洗完后又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方西乔洗完澡出来,也坐到沙发上看书,时不时就会望向严月,虽然严月一路上都没有什么异样,但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严月整个人就像是魔怔了一样,没有了生气,他说什么就会跟着应什么,没有主动开口说过话。 十点半的时候,方西乔瞧时间不早了,把视线从手机屏幕的时钟上移到聚精会神的女子身上:“睡觉吗?” “啊?”严月闻声,视线偏移了一下,声音有些软软的,就像是酣睡时突然被叫醒的声音,“这才几点啊,睡什么觉。” 方西乔抿嘴,有些担心的看着严月,然后坐到严月身边,伸手探了探额头:“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哦…”严月眨了眨眼睛,垂下眼眸,说话的语气就好像是幡然醒悟过来一样,然后直接起身就往房间走,“那我去睡了,方先生你也早点睡。” 方西乔凝神看了一会严月的背影,很快就放下手里的书,起身追过去拉住严月的手:“哪里不舒服要跟我说,知不知道?” 严月回过头,用茫然的眼神看着,紧接着点头。 只是一个轻轻的点头并没有什么作用,方西乔没有得到一句明确的答复,心里的担忧更重了,手上的力道不免也加重了一些,但严月好像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盯着方西乔看。 “有什么心事也要跟我说,知道吗?” 严月眨了眨眼睛,还是点头。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心里有事瞒着我?”方西乔干脆直截了当的说开了,“你又想要像以前那样?” “我没有不舒服,也没有事情瞒着你。”严月不明所以的轻皱眉头,见男人不信,无奈的举起手,“我发誓。” 发完誓后,她就转身回了房间,让男人没有任何开口的机会。 方西乔盯着那扇房门发呆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走回到沙发旁,因为有些郁闷在心,所以直接一拳打在了沙发背上,可他这一拳就是打在了棉花上,达不到拳拳到位的效果,也达不到让他手发痛的效果。 回了房间的严月灯也没开,直接摸到床上睡下,她在想自己被苏建年打了后,是怎么走回到公寓里来、做了那些事情的,怎么她完全都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就好像她的身体在跟着时间走,但她的记忆和意识都留在了被打的那个瞬间。 方西乔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心事,她那样回答了,大概又会觉得她是在故作坚强,可她确确实实是没有哪里不舒服,就只是脸上被打的地方还有点痛,至于心事,她也是真的没有。 苏建年的那些话和那一巴掌能让她有什么心事,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那些话只会让她觉得苏建年不要脸、那点同情他得癌的情绪也被消磨殆尽,剩下的都只会是无情了,被打的那一巴掌不过就是苏建年恼羞成怒打的,伤了她的脸却没有伤到她的心,也伤不了她的心。 她现在的脑袋也还是被打后的空白一片,可能是她脑袋空白的表现方式让方西乔觉得她有心事。 严月钻进被窝里,被褥和她的身体碰触在一起,渐渐的让被窝里也有了点温度,仅是一点温度就让体寒的严月睡了过去。 这一睡,许久没有再梦见过以前事情的她做梦了,那扇门后的恶魔伸出了一只手来,想要抓住她,想要把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她再吞入腹中。 她在梦里面拼命的跑,在黑暗中拼命的跑,在看到前方有一点亮光渗透的时候,她像是看到了救赎,更加不要命的往那边跑过去,哪怕跑的胸口和嗓子已经像是火烧过一样。 可身处黑暗中的人,就会化身为夸父,不要命的去追逐那一轮太阳,严月也不例外,而且身后那扇门里也在不断的传来敲击的声音,那声音让她心里的恐惧无限倍被放大。 她发了疯一样的跑,眼前的那轮光亮也由一个白点渐渐幻化成一团,可当她想冲进去的时候,却被一层屏障阻挡在外,她拼命去敲,敲到双手红肿,也没有人来开这扇玻璃门,后面敲的累了,她绝望的背靠着门,渐渐滑落下去,抬头看着前方的黑暗,心里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 听到玻璃门里传来的声音,她惊喜的站起身,双手趴在玻璃上,但很快惊喜变成了呆愣,因为她在里面看到了十岁的自己和早就已经死去的妈妈,眼前的情景让她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摸白天被打的脸颊。 情景画面是从苏建年要和小三走的那天晚上开始的,她妈妈去跪着求苏建年不要离开,可苏建年不耐烦,直接就踢了她妈妈胸口一脚,在门外的她看见后,边哭边冲进去抱着苏建年的大腿,不让苏建年再踢,但苏建年却是转身直接打了她一巴掌,然后就带着家里所有的钱走了。 她记起来了,就是这一巴掌打到她耳朵暂时性的失聪,痴傻了好几天,就像今天白天一样。 “月亮不要怕,爸爸是跟你闹着玩,他不想打你,他很爱你。”突然她被吸进了她十岁时候的身体里面,她被妈妈抱在怀里哄,她一直都梦不到的妈妈,今晚入了她的梦,并且还像以前那样抱着她。 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心,一抬头就看见一张不断有蛆虫在外爬的脸,她想要张嘴叫,出来的却是十岁孩子的哭声,她拼命的挥舞着两只手,抱着她的女人也慌了,拼命的哄她:“月亮不要怕哦,不要怕,不要怕,妈妈只是太想月亮了,月亮不要怕。” “妈妈?”严月听见那句“妈妈只是太想月亮了”,心里的委屈突然往外涌,她也不再是害怕的哭,直接就扑进了女人的怀里,发出一阵呜咽声。 是啊,妈妈跳楼的时候她才十岁,妈妈只记得她十岁的模样,不知道她二十八岁是什么模样,想她了,也只能抱着十岁的她。 严月十岁的身体,严月二十八岁的灵魂,阴阳相隔、时隔十八年,母女终于在梦中重逢。 严月哭完后,抬起头想和妈妈说些什么,但她刚抬起头,圆溜溜的眼睛像是被什么东西被吓到了,猛然圆瞪,嘴里结巴的喊着“妈妈”,手指往女人的后面指着,那后面是苏建年,手拿着斧头,把斧头举过头顶,一步步的朝她们走过来,那脸上的狰狞比满脸爬蛆虫的女人还让人害怕。 苏建年靠近了,严月赶紧喊妈妈,可抱着她的女人却是一直在说让她不要害怕,紧接着苏建年在女人背后站定,把斧头举得更高了一点,苏建年每做一个动作,严月的呼吸就急促一分,她已经快要不能呼吸了。 “啊——!” 在苏建年举起斧头砍下来的那一刻,她出于本能的大叫了一声,然后从床上惊坐了起来,发现是梦,她紧绷着的害怕神经才松了下来,她下一秒马上就去把两边的台灯给打开。 深呼吸好几次后,严月伸手自额头的发根一路往后,把头发捋了捋,然后用手撑着额头静坐了一会儿,苏建年在梦里的那张狰狞的脸让她感到极度不安。 那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十八年前苏建年决意要抛弃他们走掉一样、也像是今天呲牙咧嘴打她、骂她的表情,还有那把斧头也好像寓意着什么...有点像是逼死妈妈的“斧头”。 随后她就嗤笑了一声,笑的眼睛都朦胧了起来,她竟然不怕满脸都爬满蛆虫的妈妈,竟然会在梦醒后去害怕一个活人。 这个世界真是有趣又疯狂。 086、遭遇网络暴力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但很快她就知道不是这个世界疯狂,而是鬼害不了人,能害人的只有人,她妈妈也永远不会伤害她,哪怕是变成了鬼也绝不会伤害。 可人却未必,还是活人的苏建年就更未必。 “近来最受追捧的游戏《无上光荣》也被爆出了一桩猛料,据说该游戏的主策划严月不肯赡养其生病得癌的父亲,更是恶言相向,其父亲走投无路只得求助于媒体,想请广大社会朋友帮忙讨个公道。”电视上的新闻主持人毫无表情的念着新闻稿。 严月耳朵听着电视上的声音,眼睛在看着手机微博上的热搜,她眼睁睁看着一条为“无上光荣主策划弃养得癌父亲”的话题在几小时内迅速攀升至热搜榜第二,点进热搜就能看到自媒体和营销号以及一些新闻媒体在转发着同一条微博,而那条微博是由一个自媒体营销号发出来的。 转发量由刚开始的一万到了现在的十万,微博内容是“飞黄腾达的独女弃养,六旬得癌老父亲苦求公道无门”,配着的是一段记者在采访苏建年的视频,大概就是苏建年一个劲的强调自己得癌,并在向记者哭诉严月不肯赡养他,中间还放了一段证明她是无德不孝女的音频。 全是她说过的话,可却又不是她的原话,是剪辑拼起来的音频,但值得一说的是,这样剪辑出来的音频,连她听起来都要骂自己几句是个白眼狼了。 听见门轴被扭开的声音,严月警惕的看了眼门口,然后迅速拿遥控器换了个台,今天白正突然说给所有人放假,方西乔也奇怪的请假没有去上课,陪着她一天了,想着法的不让她碰手机,连电视都只让她看央视台和几个播电视剧的台。 要不是她故意说想吃楼下那家的包子,或许她还要晚几天才能知道自己成为了网民讨论的热点,成了网民口中那个千夫所指的不孝女、狼心狗肺之人。 之所以说楼下的包子店而不说得远一点,是因为她说远了,方西乔不肯出去,所以她就说了楼下的包子店,就连这样都还是她软磨硬泡才让方西乔答应的。 趁着方西乔出去买的时候,她上微博去瞧了几眼,也把电视换到那些娱乐新闻频道,然后眼睛和耳朵都接受到了那些消息。 苏建年没有把她告上法庭,而是把事情交给了互联网,尽心的把她捏造成抛弃六旬得癌父亲的不孝女。 “给你买好了,快过来吃吧。”方西乔开门进来,把钥匙扔在玄关处,也把在外面穿的棉拖换下了,往里面走的时候,眼睛瞟了一样电视画面。 严月也注意到了方西乔的眼神,抿嘴笑了笑,然后起身走到厨房那边去:“都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竟然还有包子卖吗?” “知道这个点没有,你还叫我去给你买?”方西乔把手里的包子和粥放在餐桌上,抬眼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看着严月,但转瞬又成了宠溺的笑,“所幸我不辱使命的给你买来了,我可是跟老板说我家里的妻子怀孕了,十分想吃她家的包子,老板才给我蒸了一小屉的。” 严月闻言,嗔了一眼:“老板也信了?” 方西乔伸手摸了摸严月的脑袋:“你还真信了,我下去的时候,老板刚好在准备晚上的,老板人好心好,提前给我蒸了一些。” 严月眉眼弯弯的笑了笑,拉开椅子坐下后,伸手就去拿大肉包吃,才刚咬了一口,沙发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本来想起身去拿的,但方西乔已经先她一步过去,帮她拿了过来。 她接过手机一看,发现是她没有存的电话,连来电显示都是外地的号码,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摁了接听键然后贴耳听着,刚贴到耳边,她的神情就呆滞了一下,下意识瞟了眼方西乔后,眼睛有些不知所措的眨了眨,嘴角也始终带着一些浅浅的笑意。 一分钟后,她直接就挂断了电话,扔下手机在餐桌上后,紧接着又来了电话,严月愣了愣,还是伸手接了,但却依旧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这样反复,进来了无数个电话,不过严月只接了开始的几个电话,然后就把手机给静音了。 把手机放下后,又重新拿起肉包子吃着,连吃了好几个大肉包,中间也没有喝过一口水,在客厅用电脑在工作的方西乔扭头看的时候发现了,深吸了口气,放下电脑,走到严月身后,伸手拿了个餐桌上的杯子,又把电热水壶里的温水倒了一杯出来:“喝点水,没人和你抢。” 严月接过水杯,仰头就喝了好几口,艰难的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声有些异样的笑道:“因为太好吃了,我肚子又饿。” 方西乔也察觉到了严月声音里的那一抹异样,像是哭腔又不是哭腔,他还没有思考出来那一抹异样究竟是不是哭腔,两部手机同时都进来了电话,却只有一个来电铃声响起。 一部手机就在眼前的餐桌上,是严月的,依旧没有来电显示,因为调了静音所以只是亮屏在桌上震动着;而另一部响起铃声的手机在客厅的茶几上,是方西乔的,也没有来电显示。 方西乔走过去,拿起手机看了看,眼里闪过一丝疑虑,然后就接了;坐在餐桌旁的严月紧握着手机,任由它震动,任由手心被震的麻木,都依旧没有要接电话的意思,连她的眼睛都一同望向客厅,视线落在那个男人身上,落在男人手里的那部手机上。 因为方西乔是侧对着她接电话的,她并不能看到这个男人脸上表情的完整变化,但能看到男人的嘴角逐渐抿紧,还有他手上爆出来的青筋和紧咬的腮帮子,所有的信息都在说着这个男人很愤怒。 “希望你能持之以恒下去。” 方西乔忍着怒火,一字一句的说道,随后就挂断了电话,迅速偏头去看严月,这瞬间的一眼里充满了心疼,他紧捏着手机,快步走向严月,伸手去抓严月的手,想拿严月手心里的手机:“不要接这个电话!” “……”严月也没有反抗,随他拿去。 方西乔刚把电话摁断,就看到了锁屏通知栏里的未接电话有几千个,不同的号码、不同的省市,未接电话的下面就是几千条的未读短信,最后一条未读消息就是刚进来,但他还没有看清楚,短信也不断的涌了进来,能粗略的瞥到几个字眼,全都是难听的辱骂和诅咒之词。 “为什么不告诉我?”方西乔大手一拉,把一直平静看着他的女人拉到了自己的眼前,把瘦弱的女人用自己的怀抱包裹着。 这一声“为什么”里面没有丝毫的苛责,有的只是心疼。 本来情绪一直都没有太大的起伏的严月,因为一下子被人拉进一方温暖的天地里,因为四面的风被人阻挡在外,因为鼻尖被撞的生疼,所以她紧咬着嘴唇,鼻腔和胸前里突然涌起一股酸楚,嘴也轻轻的颤着,鼻腔里同时发出了哭声的共鸣,眼泪也就毫无预兆的流了下来。 “方先生不也是瞒着我吗?”她把脑袋埋进了男人的胸膛里,听着左胸口心脏跳动的声音,闷闷细声里有几丝的委屈在。 方西乔感觉心脏里有一股热流流过,他微微低头看了看,可能是女子的眼泪打湿了他胸口的衬衫,布料和滚烫的泪水融合在一起,紧贴他胸口处,他伸手托住女子的后脑勺,下颚处轻轻搁在女子毛茸茸的头顶上,轻声道:“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我知道。” 直到那天晚上,关于严月的微博热搜迟迟没有下来,而有一条名为“抵制无上光荣”的话题也被顶了上来,明明以前热搜挂不过一天的定律,竟然被打破了,听说她这个所谓的爆料是昨天晚上出来的,可如今热搜呈现着不降反升的趋势,几乎微博一整页都有转发这个话题的微博。 点进话题里面去看,阅读量达到了三亿之多,话题里面的微博条数也在逐渐增加,大多都是发一些辱骂严月的微博,还有很多说抵制游戏《无上光荣》的微博,因为这个游戏的主策划是严月。 骚扰电话和骚扰短信不断进来,完全打乱了严月和方西乔的正常生活,两人无奈把手机关了机,和外人联系全靠电脑微信。 “现在已经请公关人员在进行公关了吗?”方西乔盯着电脑屏幕,因为心里在担心在焦虑,所以眉头始终有一点微微的皱起,“为什么微博上的热度不减反增了,比明星公布婚讯的热度还要持久。” “已经找了最好的公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奇怪,严月并不是什么明星或是名人,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大的讨论量,要说是因为子女不赡养父母,可每年这样的爆料层出不穷,实在是怪。” 电脑屏幕上的是白正,他也正在为这件事情焦头烂额,一是因为严月是他欣赏的学妹,他是知道严月品行的,为她摊上这档子事而心痛,二是因为这件事情给游戏带来了很大的负面影响。 方西乔一只手握着鼠标,另一只手轻抵在下巴处,眯起眼睛在想着些什么:“可能是有人想借这件事情把你给挤下去,毕竟《无上光荣》这款游戏占据各大游戏平台榜首,抢走了很多的玩家,让其他游戏落差太差,而你游戏团队主策划出事,就是一个最好的契机,所以他们花钱让热度持久不下,那些营销号同仇敌忾的统一言论,不是只要花钱就可以的惯用伎俩吗?” “那我去找个顶尖的公关公司来。”白正思量一会后,觉得也只有这一种解释了,当初他这款游戏要公测的那几天,也是被对家花钱在微博上买了热度,一个劲的嘲讽,“对了严月现在怎么样?” 方西乔听见浴室水停的声音,抿嘴没有说话。 “学长我没事。”严月一身睡衣从浴室出来,手上拿着干毛巾在搓湿漉漉的头发,走到方西乔坐着的沙发背后,低头凑到方西乔脑袋的旁边,看着屏幕上的人,扯出一个笑来,“倒是因为我让团队的游戏损失这么大,要不学长你把我提交的辞职申请,通过游戏官博公布出去吧,说我早已离职,跟团队和游戏已是各自安好的状态。” 这样一做,那她不孝、不赡养得癌父亲的言论又会被再次盖棺定论,对她的处境更是不利,相处了七年的团队突然公布她早已离职的消息,很容易就让人猜测是团队看出她的品行,所以很早就辞退了她。 如此以来,白正团队的形象会更上一层楼,游戏也会很顺利的度过这次劫难,可严月本人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界。 方西乔有些惊讶的扭过头看着严月近在咫尺的侧脸,即便是这样他也看不到严月有什么表情,因为她脸上很是平静。 他咬了咬牙,拿起手机起身进了房间打电话。 严月看了眼起身离开的方西乔,眼里只有一丝不明所以闪过,然后又被电脑里的声音把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不行。”白正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这样一公布,那就等于是有七年交情的工作伙伴和团队也抛弃了你,即使只是一个简单的公告,但那些网友怕是会无事生非的乱猜测。” 严月弯腰弯得有些累,站起身让腰背得到放松:“网络上的东西不过是转瞬云烟,就这一会儿子的事情,我装聋作哑就过去了,但团队利益必须在必要关头就摘清出去,七年的努力可别因为我白废了。” “可你并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不澄清事情真相?”白正看着微博上那些言论,只觉得荒谬,而且他这几年来从来没听说过严月有什么父亲,只知道她和小姨生活在一起,好像是被收养了的,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得癌父亲的,一看就是见严月过的好,所以跑来撒泼无赖要钱的。 严月绕过沙发扶手,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有那么多‘仗义执言’的网友在帮苏建年撑腰,我说再多的他们都不会去信,而且苏建年是可怜的老人,我是双脚健全、正值青年的白领,你觉得那些‘火眼金睛’的网友会信我吗?” 白正叹了口气:“那个人真是你爸?” “是。”严月简单的点了头。 “我跟你说实话吧,我之所以不想发你离职的公告是因为我相信你的为人,也相信你是被冤枉的。”白正又恢复了资本家的面目,“所以我要赌一把,你想一想,等以后真相大白,团队对你始终不离不弃,在你最困难的时候还坚持相信你,那时候团队的形象才是大大提升了一把。” “如果我现在真的发了那样的公告,那到时候真相大白,团队发公告维护来的形象会一落千丈,并被指责没有人情味,在关键时候抛弃共同创业的老员工。” 严月抬头:“学长你就那么相信真相能够大白?” 白正笑了:“网友应该都还是有智商的吧。” 方西乔这时候也打完电话出来了:“我也相信真相能大白,网络不应该成为那些人肆意语言攻击的暴虐区,我已经联系了专门打这方面官司的律师朋友,准备起诉苏建年和网友。” “起诉网友?”严月转头看向走过来的方西乔。 “他们施暴了,应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方西乔深吸了口气,刚刚他只是一个打电话的空隙,手机就一直在嗡嗡作响,提示有电话进来,那些嗡嗡声现在都还在耳边散不去,打完电话后,他又赶紧把手机给关机了。 最后三人一商量,决定让严月只简单发一个声明,然后就不再做任何的回应,而律师那边马不停蹄的准备起诉内容和证据,这一段时间内,不要接任何的电话,手机没必要也不要开机,至于微博上的东西能少看则不看,任何的媒体的采访求证都拒绝。 第二天,严月就用私人微博做了事件真相的声明,紧接着《无上光荣》的官博也发布了一则公告,而公告内容是“相信严月,静等真相”,但那些网友都开始纷纷嘲讽般的模仿声明形,事态并没有得到缓解。 因此,团队所办公的写字楼遭遇了网友的恶意攻击,团队所有人都暂时在家办公了,尽管是如此,团队的那些人也没有埋怨半句,反倒在群里鼓励严月,关心慧和陈语她们也会每天都发微信鼓励。 至于方西乔为了陪严月,也请了其他教授帮忙代课,他只说女朋友出了点事情需要人陪,那些学生听到这请假理由后,都哄笑着说班上女生没了希望。 而严月的不回应和拒绝也让苏建年大做文章,几天的时间内,辱骂严月的声音更大了,甚至人肉出了她的住址和户口以及谈过几次恋爱、毕业于哪个学校、学历是什么、可以说是从小到大的经历都被网友人肉了出来。 和她关系亲密的方西乔自然也被人肉了出来,两人的手机已经不敢再开机,刚开始还能到楼下超市买吃的,后面连楼下的那些人都知道网上关于严月的东西,严月不敢再出门,一切东西都是方西乔出去购买。 因为法律程序的繁琐,他们的起诉也一直还没有个结果。 本来一直都还冷静的严月也开始害怕和不安了起来,因为每天白天都能听到门外有人在重重的敲门和难听的辱骂声,让她去死,那声音就好像是她梦中的那个恶魔在敲门,到了夜里,门外也会有网友故意制造出一些恐怖阴森的声音。 即使每次都叫了保安和警察,可那些网友好像都有通天之力一样,还是能够准时出现在门外做那些事情,刚开始方西乔会开门出去和那些人讲道理,到了后面,方西乔不再多说一句话,直接就挥拳打的那些人逃走,一次两次还好,可后面来的人多了,次数频繁起来,方西乔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一人难敌千军万马,大概就是这样的境地。 时间久了,严月也逐渐被逼到精神崩溃,明明是安静的地方,她却总听到有人在骂她,她也不敢再开任何一扇门,后面她开始发起了低烧来,就一直烧着,怎么也退不了。 方西乔想带她去医院,但她直接就用双手捂住耳朵哭了起来,说那扇门后面有魔鬼、有妖怪,她不要出去也不想出去,她要永远躲在这里,只要不出去了就没事了。 最后方西乔没办法,只能拜托陈语她们买一些退烧药和一些安神的药来,但这些药一到严月的身上就好像失去了药效一样,严月依旧还在发着低烧,她的精神状态也一直在崩坏的边缘。 那些网友即使是如此,也不罢休,连着在怀城的两家人也被骚扰了,幸亏有一个姜丰是警察,所以怀城那边还好些,又或许是不想让已经精神衰落的严月再受什么刺激,所以隐瞒了。 他们本来是还想过来看看的,但严月拒绝了,李欣要来也被拒绝了。 这场网络暴力因为一方的添油加醋和一方的不回应,迅速发展了一场“全网追讨不孝女,为得癌老人讨公道”的大型“义举”。 陈语看着被“残害”到如此地步的严月,心疼的皱眉:“要不找一个媒体记者采访回应一下吧,再这样下去,严月会被那些网友逼死的。” 其实微博声明一早就做了,只是那些人不愿相信自己的支持的正义是假的,就好像是面前有两条路,大多人都选择了左边的那一条,后来的少数人怕落单,所以也走了左边,可如果你突然跟他们说右边才是正确的,他们大多数人就会装聋作哑。 因为在现实中什么也做不了的他们,终于能够在网上扶持道德正义了,最重要的是苏建年比他们弱势,满足了他们锄强扶弱的心理。 唉谁能知道呢,这该去问问在网络上施暴的那些人才是。 方西乔看着怀中好不容易睡着的女子,心疼的吻了吻额头,说话的语气里满是颓废:“我一直都以为法律可以给所有人一个真相和公道,可没想到法律还是迟了一步,网络上的那些“法官”可要厉害多了,随意定论一个人的品行,随意就用自己的方式来惩戒一个人!” “法律不管的事情,他们管?法律不行就用自己的方式讨公道?”方西乔紧紧抱着女子,深吸了口气,“真是疯子!一群把自己当成是正义侠士的疯子!” 陈语看着相拥的两人,叹了口气,女人在睡着,而男人在进行着一场难得的崩溃和发泄,其实这些天来,他的精神也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疯子是不会去信、去听这些解释的,但我相信疯子当中一定还站着几个隐藏在当中等待真相的人。” 087、舌上有龙泉,杀人不见血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严月听了陈语的意见后,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把目光投在方西乔身上。 方西乔感觉到女子的害怕和无助后,安抚性的摩挲着女子的手掌,然后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最后女子点头同意了找媒体采访的事情。 陈语也马上就找了十几家的媒体记者,方西乔知道后,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说只需要预约一家媒体采访就足够了,他怕到时候十几家媒体闹哄哄的场面、以及七嘴八舌的发问会让严月产生害怕的情绪。 这一个月的网络暴力和线下报复,让严月很容易就会精神崩溃,比如她只要一紧张,就会突然蹲下身痛哭,再加上这次网络暴力严重波及到了那些亲戚朋友,更给严月的心里蒙上了一层愧疚和压力,这种愧疚是不论那些被波及到的亲戚朋友怎么安慰,都抹不去的。 但在陈语找的媒体名单里面,大多数都是一些只管热度、不管真相的媒体,唯一亮目就只有一家媒体,这家媒体在此次网络暴力始终持观望态度、也没有任何发声的报社媒体——南桐日报。 这家报社在近几年来并不算是很有影响力,但可贵的是他们并没有发表任何关于这件事的消息,在其他媒体大肆追踪此事,争相采访苏建年、想尽办法要采访严月的时候,他们始终都在报道流浪动物和独居老人的事情。 所以方西乔在陈语给的媒体名单里,选中了这一家媒体。 采访的时间预约在了下午,在某大学为终身名誉教授修建的别墅区里,那是一对老夫妻的别墅,丈夫是在生物研究领域有突出大贡献的终身名誉教授,妻子就是个普通的家庭主妇,两人都很喜欢方西乔,听说他女朋友需要一个外人不能进入的地方做采访,就主动提出去他们家里。 到了采访的那一天,躲在公寓里一个月的严月也终于来到了外面的天地,但她的眼睛一接触外面自然的日光,就往方西乔的怀里躲,整个人都呈现一种病态的白,反应也迟钝了很多,精神状态很差,那一双手始终不离方西乔,紧紧的抓着。 方西乔也温柔的回握着,最后将被动变为了主动,他用宽厚的手掌代替怀抱去温暖女子。 为了避开那些疯狂跟踪的网友,所以两人在凌晨三点多从公寓出发去了进行采访的地方,而教授与他的妻子也很早就起来了,听说严月怕冷,也把壁炉早早的烧了起来。 方西乔的车刚停在别墅面前,严月就好奇的透过车窗往外面看去,她看到有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笔直的站在门口,岁月好像并不能让他们弯腰,她边伸手解安全带边看着窗外,然后看到那位老先生用手替自己的妻子顺了下头发,而他的妻子好像是看到客人来了,又见到自己丈夫的领带歪了,赶紧踮起脚帮丈夫整理了下。 严月解开安全带的时候,方西乔也已经下车到她这边来了,并帮她打开车门,还朝她伸出了一只手,她露齿笑了笑,然后把手交给方西乔,由着这个男人把自己从车里牵出来,她在方西乔身边站定后,方西乔用另一只手去关上了车门。 关好车门后,又转过身把女子有些翻领的大衣给理回原样,然后再把女子的手好好的抓在手心里,在天微微亮的早上五点钟,身旁的这个女子像是只来世间一夜的魂魄,天亮就要离开。 “方先生…”严月轻声开口,摇了摇两人相牵的手,再示意一般的扭头看着站在水泥过道上的老夫妇,那对夫妇也同样看着她,嘴角还有见怪不怪的笑意,就好像是看到他们当年模样的笑意,然后他们默契的同时扭头看了对方一眼。 方西乔脸上倒是没有窘迫,牵着严月快速走向那对夫妇,然后低头说了声:“胡教授、胡夫人好。” 严月也赶紧跟着低头问好:“胡教授、胡夫人好。” 胡教授和胡夫人立马点头应了,然后胡夫人上前去挽着严月往里面走,就像是久未回家的女儿终于回家了一样,热情又和蔼的问着:“这么早过来,冷不冷、饿不饿啊?” 严月摇头,脸上夹带着一些不适应和一些心慌,她害怕每个亲近她的人都会被网上那群“魔鬼”给找上,她已经害得小姨一家和方先生父母一家遭殃了,李欣和何齐也遭到了那些人的电话、短信骚扰,连他们的公司和产业都遭到了攻击,甚至连团队里的所有人都没有避免掉被骚扰。 她是真的不敢再亲近任何人了,现在的这种情况,她就像是被网络这张巨大的网络给监视着一样,她不能做任何的事情,不能走到被网络覆盖的地方,不然她就会被那些人给逼到角落“殴打”,可如今网络覆盖全球,唯有死才能彻底逃离了吧。 每次她想到这里的时候,就会逼迫自己不去想,会逼迫自己去想想方先生,想想小姨,想一想李欣,想一想她爱的那些人,想一想爱她的那些人,如果这样还不行的话,她就会钻到方西乔的的怀里,像个幼儿一样趴在他胸膛里,去听着胸腔里勃勃跳动的心跳声。 心脏的跳动是生命存在的唯一证明,也能让她感觉到原来活着那么好。 而她也明白了苏建年说的那句“让你觉得活着都是不应该”是什么意思。 但失礼也是不好的,特别是在热心帮助他们的人面前,所以她忍下心中的慌乱,露出一个浅笑,轻轻摇头:“夫人你和教授站在外面等我们,应该很冷吧?” “不冷不冷,我们穿得可厚实了。”胡夫人说完,还扯了扯自己厚实的大毛衣,随后推门进了屋内,“我听方教授说你畏寒,走,我们去壁炉旁烤火去!” “真是抱歉,打扰到胡教授您和您夫人了。”在后面走着的一老一少也在说着话,说这句话的是方西乔,他看到严月被胡夫人挽着手带进去后,也放心的移开视线,和身旁的胡教授进行交谈。 已经是七旬老人的胡教授笑着晃了晃脑袋,然后伸手拍了拍方西乔的后背:“现在你们这种情况,我这个老头子能帮一点就是一点,而且你被这件事情给弄的一个月都没来学校,我可还想和你继续打篮球、比赛游泳呢。” 胡教授虽然已经七旬,可心态和身体却像年轻人一样,打篮球、游泳、下棋、打乒乓球、健身跑步都行,也爱跟年轻人呆在一块做这些,只要走在学校里,就能看见没课上的胡教授在操场上和那些学生混在一起打篮球,也能看到他在棋社和那些学生厮杀于棋盘上。 但胡教授本人说他最爱的还是游泳,他是大河边长大的孩子,水是他最好的嬉闹玩伴。 不过他夫人却最讨厌他游泳,因为他最爱的是冬泳。 胡教授和方西乔也是因为篮球结识的,方西乔帮自己的学生凑人数去打了场篮球赛,而在那场比赛中因为两人的配合默契,赢下了那场球赛,胡教授就开始时不时就喊方西乔一起打篮球,不过也不是每次都能喊动的,因为方西乔大多数都以要回家陪女朋友而婉拒了。 而胡教授在生活中也是精益求精的人,和方西乔打过配合默契的篮球后,就不和别人打篮球了,所以方西乔婉拒后,胡教授也就悻悻而归回家去了。 因为胡教授的次次早归,胡夫人也很是喜欢方西乔。 方西乔把脚步放缓,特地走慢了胡教授半步:“能和终身名誉教授打篮球是我的荣幸。” “方教授果然是爱女朋友,这张嘴都学会说奉承话了。”胡教授大笑了几声,脚下往门口快走着,“走吧,赶紧进去暖和暖和,这件事情解决好后,继续陪我这个‘年轻人’打球!” 被这样戳穿,方西乔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嘴一笑,随后跟上脚步进了屋内。 屋内的老妇已经成功让年轻女子露出了笑颜,两人围坐壁炉,一人一把圈椅坐着,中间有一方古代式样的圆桌,胡夫人在大笑,然后又凑过去说着些家常话,严月听了后,先是一愣,然后也跟着笑了起来,后面又俯身回了一些什么话过去,随后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方西乔看到这一幕,心里莫名的松了口气下来,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再看到过这个女子的笑颜了,一个月吗? 他怎么觉得好像有三世那么长了,痛苦总是比快乐长留,也更让人感觉到时间的漫长。 胡夫人和严月的笑谈,让胡教授和方西乔也心向往之,接着也抬脚往壁炉那边走去,四人围坐壁炉谈话到七点半,胡夫人就要起身去准备早饭了,严月也随即起身去帮忙,方西乔就和胡教授留守壁炉,谈着一些时政或是新闻时事,其中也不可避免的谈到了严月遭遇网络暴力的这件事情。 “我有一个老伙计也遭遇过这种网络暴力,他是研究水稻的,在以前可是让很多人吃饱饭的人物,心里头对他只有尊敬可言。” 胡教授躬身捡起柴火往壁炉里面添去,叹了口气:“可能是现在孩子们的生活都变好了,不必再为温饱而焦虑了,活下去也已经不再是他们的困扰了,所以开始辱骂我这位研究水稻的老伙计了,说他的水稻是有害的转基因食品,只要我这个老伙伴研究出一项新技术出来,那必有一片骂声,竟然还有给他p...p...” 胡教授一时有些想不起来,等想起来的时候,脸上给气的通红一片:“竟然还给我那个老伙计p了什么遗照出来,你说缺德不缺德,我听到后都想抄起打狗棍去打死那帮小兔崽子了,他们家大人到底是怎么生养出这样一个烂舌头来的。” “我知道您的这位老伙计。”方西乔见胡教授还想再添柴火,所以先一步弯腰去捡起柴火扔进了壁炉里,“曾有幸和他坐过同一列高铁,与他交谈了一路,他说到自己遭遇网络暴力的事情也只是笑了笑,然后说他年纪已大,却还有两个梦想没能实现。” 胡教授像是知道什么一样,哈哈一笑:“其中一个是不是要把他的水稻技术覆盖全球,他也曾和我说过,说那些谩骂声比上他这两个梦想算不得什么,他还说自己活到这把年纪,只怕贡献的不够多,又怕关键性技术没能留下来,让后人去走弯路,得用生命最后这点‘火’把最难克服的问题赶紧解决了才行。” “最后还反问我全球的温饱性命问题和自身名誉得失哪个重要些?然后他就自问自答的说,把时间拿去钻研那些能造福全人类的东西,要比去纠结那些人为什么要骂我来得有价值。” “那位老先生的心在全球的幸福温饱。”方西乔又添了一根柴火进去,“虽说老先生不把那些谩骂放在心上,但终归还是伤到了他老人家的心。” “老先生说过一句话让我印象十分深刻——千锤百炼才成钢铁,水稻研究也是。” 胡教授认同的点头,叹息了声:“你是学法律的,那这种现象就没办法用法律制裁?” 方西乔点头又摇头:“可以,但也不可以,网络暴力是最近几年才兴起的互联网力量,法律还没有全面完善覆盖到互联网,不过也已经在逐渐完善网络的法律了。” 胡教授突然严肃了起来:“那要是因为这个死了人,也没办法?” “按道理来说是没有办法的,网络暴力是一种在精神层面的折磨和施暴,网络里的人只是用一双手在打字,然后使得当事人精神崩溃自杀,那些施暴的人没有直接的行凶或是策划杀人,所以没办法刑拘,也不能判断是杀人罪。”方西乔条件反应的解释着这些专业知识,但等说完后,他的眼神突然滞了滞,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那可真是造孽啊。”胡教授伸手拍了拍大腿根,“那以后只要是想杀一个人,故意发动网络暴力不就成了?” “这倒不会。”方西乔笑了笑,然后有些严肃的抿嘴,“不过如果网络暴力导致一人自杀、还能够完全逃脱法律制裁的话,不保证将来会有人去花钱雇佣水军来施行一种有目标的网络暴力,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 胡教授感到背后一阵凉意,害怕的赶紧凑近了壁炉:“以前的人就盼望着生活变好,可没想到这生活好了,饿死的人少了,那杀人的手段倒是越来越高明了,说句不待见的话,得亏我这老头子活不了多长了,要是真让我生活在你前面说的那样的环境里面,得有多可怕啊。” “那些人为什么会这样?”虽然嘴上是那样说的,但胡教授还是好奇的问了,“难不成他们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不成?” 方西乔垂下眼眸,半开玩笑的说道:“因为生活过的太好了,当物质得到满足后,精神层面就会显得匮乏,他们需要娱乐来刺激、来让他们的精神层面兴奋起来,他们并不在乎真相,因为对于他们来说,他们并不是法官,只是一个看客,因为看不下去所以站在道德制高点骂了几声…而已。” 说到最后面“而已”两个字的时候,方西乔咬重了音。 “他们觉得自己是在上网之余主持了一场公正,其实他们只不过是把在生活中遇到的愤懑发泄在了网上,只要有人抓住一个点随便捏造,那无数人就会像是吸血虫一样蜂拥而上,什么时候止血了他们才散开,或者最终的结果会是把血给吸干。” 血吸干了,人也就死了。 胡教授摇了摇头,有种像是往日课堂上的老夫子一样,嘴里还念着《鹤林玉露》的话:“堂堂八尺躯,莫听三寸舌,舌上有龙泉,杀人不见血。” 方西乔垂头看着壁炉里的那一堆火,突然他起身往厨房里面走去,但他才刚走了几步,厨房里乍然发出一声尖叫声。 是胡夫人的声音:“严小姐快放下刀,你的手流血了!” 这一句焦虑的话,让方西乔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也让在喝茶的胡教授立马就放下茶杯,手撑着桌子起身。 方西乔刚走到厨房门口就止住了脚步,眼睛死死的盯着站在砧板前的女子,盯着女子那只在流血的手在看,手掌心的半边都被血给染了,还有她衣服和鞋子上面也有血的痕迹,渐渐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方教授,快过来把严小姐带出去包扎一下。”胡夫人看见门口的方西乔,赶紧开口,手上也在扶着严月往外边去,中途还对着外面大声的喊道,“老头子,赶紧把医药箱去拿出来!” 胡教授在外面应了声,而方西乔的喉结滚了滚,也终是回过神,但看着女子的眼中已经失去了一半的光泽。 因为他想到了自己前面跟胡教授说的话,网络暴力是从精神层面来施暴,当事人会精神崩溃,最终痛苦自杀,而严月在来这之前的精神状态一直都很差。 088、她前面在厨房里是想自杀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伤到哪里了?”他伸手去扶女子,语气中还带着一些惊吓过后的虚。 “应该是手腕那里,我转身一看就看到严小姐的手在不停的流血。先赶紧去处理吧。”胡夫人看了眼严月的手,心痛的皱起眉来,接着又转身进了厨房。 方西乔看了眼女子,眼中的神色晦明晦暗,不可捉摸,然后直接弯腰抱起女子往大客厅那边走去,胡教授已经拿出医药箱在那里等着了。 把女子放在沙发上坐好后,方西乔马上就拿出酒精帮女子清理着手上的伤口,见女子痛的要收回手,直接抓住了想要从自己手中逃脱的那只手,然后皱着眉斥了声:“不准乱动!” 严月也果真不敢再动,任由方西乔处理着自己的伤口,她知道这个男人是生气了,她在想待会要怎么解释自己真的不是故意拿刀划自己手腕的。 胡教授见方西乔有些心慌的在处理,也上去充当助手帮忙拿要用的东西出来递过去。 “怎么样了?”胡夫人把锅里加了水后,就任由菜在炖着,脱了围裙马上就出来了,“伤口深不深,要不要去医院…叫个医生来看看?” 现在网络上全都是谩骂严月,不好去医院,所以胡夫人赶紧改了措辞,他们这里是有家庭医生的。 方西乔在帮严月缠着纱布,中间偏头看了下走过来关怀的胡夫人:“已经处理好了,伤口不深。” “那怎么流了那么多的血?”胡夫人还是有些不放心,女子这么好的一双手,白白嫩嫩的,要是留疤可就不好了。 “可能是因为伤到了静脉,导致一下流了很多血,所以让人以为伤口很深很严重,但其实后面就没再流血了。”方西乔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没了前面的慌张。 胡夫人也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可不知道刚刚我看的那一下可把我给吓死了,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女孩子的手多重要,你说说我这个老婆子也是的,怎么让你一女孩子进厨房来帮忙。” “没有胡夫人,是我自己切菜的时候太不小心了。”严月有些羞愧的舔了舔嘴角,“不仅没有帮到您,反倒还给您添了麻烦。” 胡夫人摆手一笑:“严小姐可别这么说了,那几个菜都是你炒的,我就只是炖了个汤而已。” 说完,就去招呼胡教授进厨房端菜出来,严月下意识也想去帮忙,胡教授夫妇打趣着让他们两个客人在这里歇着就成。 其实严月想要去帮忙是因为想要逃离这里,逃离出身边这个男人的身边,她已经感觉到了男人身上强大的气场,她深吸了口气,认命般的坐回了沙发上。 男人就坐在沙发上,背靠着沙发,手上拿着一份早报在看,嘴唇紧抿着,视线也忽上忽下,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这反倒让严月的心更慌张了,她待的有些压抑,准备去厨房看看的时候,一只宽厚的手掌径直抓住她的手腕让她动弹不得,她偏头去看男人,男人依旧还是原先的模样,除了抓住她的这只手。 男人还是没有说话,直到胡教授夫妇已经把饭菜都端上了桌,连吃饭的时候,他跟胡教授夫妇会健谈,也会往她碗里夹菜,却就是不跟她说一句话。 或许主动坦白比较有用? 最后吃完的时候,其余三人的碗里都空空如也,唯有严月的碗里堆成了一座小山,大多都是方西乔夹的,但严月自从遭遇网络暴力后,这一个月来的胃口并不好,一天之中能吃下半两饭都是勉强。 “严小姐要是吃不下就别吃了,待会我拿去倒了就成。”胡夫人见严月整个吃饭的过程就只吃了几口饭和几筷子的菜,应该是胃口不好,又见她一直在盯着自己的碗瞧,面露纠结,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严月恍若看见了救星,一双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刚想问倒去哪里,然后自己去倒,但跟着胡教授去下棋的方西乔,走路走到一半,突然停下回头道:“还是吃了吧,你看你才吃了几口饭。” 这是男人主动说的第一句话,严月的心里看到了希望。 “好。”她乖巧的点头,刚站起来的身子又坐了回去,然后不好意思的对胡夫人说,“夫人您要不先去忙吧,待会我吃完后,我来收拾这里,一定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胡夫人以为方西乔是太爱这个女朋友了,所以脸上带着一种幸福的笑容,替严月感到幸福的笑容,听见严月说的话,笑着嗔了眼:“说的是什么话呢,采访时间是在下午吧,那不急慢慢吃,我先去外面晒下芥菜,待会我回来收拾就行。” 严月目送胡夫人走后,面对着眼前的“菜山”深吸了口气,这实在是太多了,看一眼就会感觉到胃胀的多,但她要是不吃,方西乔可能就真的会生气了。 她捡起桌上的筷子,埋头吃着,刚吃了几口菜下去,肚子就已经有了胀腹感,后面几乎是硬塞进去,然后逼自己咽下去的,但“逼”的多了,身体也开始本能反抗。 当她尝试把口腔里的饭菜往下咽的时候,喉咙又给推了回来,她赶紧捂住嘴,然后艰难的咽了下去,咽下去的同时,眼里也泛起了泪光。 才塞了三分之二下去,她的胃就作出了想呕吐的反应,她是真的吃不下去了,扭头去看在和胡教授下棋的方西乔,却发现胡教授并不在那里,只有方西乔坐在那里,然后一直看着她,又像是在打量着她。 方西乔眼睛中的深邃就像是一泊湖水,就像是春初的湖水,不是说他的眼神清澈,而是在说他的眼神很冰凉。 春初的湖水,是最冰凉的。 严月被吓的赶紧把头转了过去,那种眼神让她害怕,是那种她独自飘在那泊湖上、周遭是源源不断的冷气、她慌张的四处张看,看到岸边坐着一个男人,可那个男人并不打算来救她,就坐在原地看着她,就像是刚才的方西乔。 她心慌的深呼吸,歇了一会儿,又继续往嘴里面塞着,刚开始塞的几口,勉强全都咽了下去,但感觉到胃部在强烈反抗,她又立马就放下筷子,让自己缓了好一会儿。 “严小姐,还没吃完吗?”胡夫人从外面晒完芥菜进来,“吃不完就别吃了,浪费总比撑坏身体要好。” 严月闻言,扭头去看,先是看到了胡夫人,然后看到原先坐着男人的那个地方已经空空如也了,她身体的反应更强烈了,假呕了好几次,实在是坚持不了,问了胡夫人洗手间在哪里后,马上推开椅子,起身跑到了洗手间。 胡夫人不明所以的看了几眼,然后又去拿扫帚开始打扫。 刚跑进洗手间的严月,立马就跌坐在马桶旁,不停的呕着、吐着,把吃进去的所有东西都给吐了出来,吐着吐着她的眼睛突然就湿了,恍若被水泼过一样。 她就那么坐在地上,然后身子往身后的墙壁靠去,眼睛一直在流着眼泪,刚伸手抹掉就又有了新的眼泪,后面她干脆就不擦了,俯身把脸在臂弯处,直接小声的哭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好不容易构造起来的人生会变成这样,究竟是为什么,我好不容易把十岁时就破碎的人生给构造好了的啊,我花了十八年的时间和无数的精力让自己去逃离那段记忆和记忆里的人...” 严月低声啜泣着,说出来的话里藏满了绝望和对生活失去的热情,她收敛好的、掩饰好的情绪再次崩溃了,想到那个男人对自己的冷漠,她更觉得自己活着好像真的是不应该。 严月知道那个男人为什么突然就不理自己了,因为他看透了自己想要自杀的心。 是啊,她是想自杀,她很想去死,想去找小圆,想去找妈妈,想逃离这里。 她刚刚在厨房里的伤口并不是切菜切的,而是她拿着刀突然就生了要朝着手腕割下去的念头。 那种用刀割腕的快感就像是魔咒一样,萦绕在她的心头怎么也散不去,紧接着她脑子里就有个小人在跟她说,割下去吧,割下去是很舒服的,割下去就解脱了,会看到妈妈、会看到小圆、也会彻底和这一切的痛苦绝缘。 那个小人就在这样说着,不停的说着,使劲浑身解数的在跟她说,实在是太诱惑人了,然后她看着自己的手腕,举起刀割了下去,鲜血的颜色在那一瞬间,让她的世界不再是黑暗一片。 那一瞬间,她感觉到的并不是痛,而是一种终于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欢快,她向来只以为死亡才是最可怕的事情,却从不知道原来死去也会是一件让人感到快乐的事情。 看着鲜血从自己的手腕处流出来,她得到了这一个月来从来都没有过的轻松。 明明只要再割深一点,她就可以从这个世界解脱掉了,可她突然就想到了方西乔,想到了那个一直陪着她,因为她而遭受网络暴力、遭受人肉和骚扰的男人,也想到了被她牵连的亲人和朋友,想到这一切后,她放下了刀。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所以他们的生活才被那些网友和苏建年给搅的无法正常生活,她真的很想揪住那些人的衣领问一问,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 错在是苏建年血缘上的女儿,还是错在不该记住母亲的死、不该记住当年那些所遭受的痛苦,抑或是错在没有大方到把苏建年供起来赡养,还是说她错就错在了当初没有跟着母亲一起跳楼死? 但也终究只是想一想而已,再强大的动物始终无法抵挡成群的苍蝇。 而方西乔那时候见女子扭头过去不再看他的时候,他心中的燥意更旺盛,胡教授邀请他去打篮球,他也就去了,或许出一身汗回来能让他冷静一些。 打完篮球回来后,他第一时间就去看严月,但在餐厅没见到,在客厅也没见到,胡教授瞧见他的这副模样,打趣道:“方教授你这才多久没见,就如隔三秋了?” “我有些不放心她。”方西乔脸上的紧张并没有因为这一声打趣而减少半分,反倒更增了,他见到胡夫人在厨房,赶紧走到厨房去,可也不见那个女子,想到前面就是在厨房里见到女子满手是血的画面,他有些害怕的开口,“胡夫人,请问严月去哪里了?” 在洗碗的胡夫人闻言回头,见是方西乔,笑了声:“去洗手间了。” 方西乔得到答案后,马上就要转身去找。 “欸方教授,那饭我已经倒了,你可别让严小姐再吃了。”胡夫人以为方西乔是要再让女子吃饭,赶紧放下碗走出来,“被那些事情折磨了一个月,她胃口肯定不好,虽然不吃饭会营养不良,但硬吃也是对身体有害。” 方西乔笑着点头,然后马上去洗手间找,但洗手间的门被紧紧锁着,不论他怎么敲门都没人应,里面也没有丝毫的声音传出来。 大约一分钟后,他又折回去问胡夫人:“胡夫人,请问严月进的就是那间洗手间吗?” 胡夫人有些蒙,但还是点了个头:“是那间洗手间,我瞧着她跑进去的。” “可以给我一把螺丝刀吗?”方西乔咽了咽口水,语气开始愈发着急起来,“我刚去找,里面没人应,我怕她在里面出事情。” 相比起方西乔的着急,胡夫人倒是显得云淡风轻,她往洗手间那边瞟了几眼,然后想起前面那个女子吃到吐的事情,觉得是严月在气这个人,也没应方西乔,反倒在为严月打着太极:“可能是在生方教授你的气吧,谁让你前面给她碗里夹了那么多的菜,那都堆成一座小山了,严小姐吃的可辛苦了。” 胡教授看了一眼慌张的方西乔,又怒瞪着胡夫人:“赶紧先去找出来再说。” “她前面在厨房里是想自杀。”方西乔叹了一口很沉很重的气,他知道胡夫人是在维护严月,也是觉得他前面做的不对,可他没时间去解释什么,只能把所有的话、把心里所有的埋怨和恼怒都化作这么一句话说出来。 简单明了的话,却是他的无能为力。 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严月的胃口不好,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严月吃不下那么多的饭菜,他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严月的伤并不是切菜时候的不小心,而是因为她想自杀,哪里会有人切菜把手腕给切到了的? 他只需要看那个女人一眼,他就能知道她真正想要做的是什么,那样空洞无助的眼神带着一点留恋和不舍,是想要自杀的人才会有的,空洞和无助是跟这个世界诀别,因为已经要诀别了,所以她不再有绝望和痛苦,剩下的只是空洞和活着的无助。 在留恋和不舍大概是因为那个女人还是眷恋的,眷恋他或是眷恋其他在乎的人,不管是眷恋什么,终究是留下了这个女人。 他感激女人还有眷恋的东西,可同时也很害怕,这种眷恋已经不能阻止她去拿起刀了,她已经举起了刀,已经往自己的手腕上割了下去,如果下次这种眷恋出现的晚了一些,他是不是就要彻底失去了这个女人了。 “自杀?!”胡夫人听见方西乔的话,满脸的不可置信,然后马上去工具箱内找螺丝刀,“严小姐怎么会自杀呢?” 方西乔用手抓了抓头发,燥意让他觉得浑身都像是在被虫咬一样:“那些网友天天堵在我们公寓门口让她去死,晚上就出来装鬼来吓人,她的精神也这样日渐衰落,特别是在知道我爸妈和她小姨一家也被网友恶意攻击了后,她就整日在心里的自责之中度过,她…” 后面的话方西乔没再说下去,因为严月曾经在几天前生吞过一整瓶感冒药和一整盒的退烧药,后面也把医药箱里所有的药都吞了下去,幸亏医药箱里并没有备上一些危害性强的药。 “所以方教授前面吃饭的时候才一直都不跟严小姐说话?”胡夫人翻找着工具箱,听着方西乔的话也渐渐有些着急了,她和严月聊天的时候,丝毫都没有感觉到严月有什么不对劲的情绪,连脸色都不算是苍白,可能是化了淡妆的原因,也就只是有些兴致不高,可能是发生那样的事情有些烦忧罢了。 不过严月和她聊天的时候,并不像是个要自杀的人,反倒是款款而谈,神情端庄,看着就让人喜欢。 要不是方西乔这么一说,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现在这个社会已经这么疯狂了,比她们那个时代还疯狂咧,就像抢食的鱼一样来啃食一个年轻女孩子,只要有鱼食掉进“网络”的水里,管你三七二十一,只管吃就是。 方西乔低头没说话,眼睛盯着那个工具箱在看,他只求快点找到螺丝刀。 但胡夫人刚才的话也只说对了一半,因为严月再次想放弃生命的举动,因为他被要失去严月的感觉给占据到透不过气,所以他被这种感觉推着走上了极端,既然他的陪伴还不能让女人有活着的念头,那他冷漠下来呢? 他同时也被气愤所裹挟着心脏,因为气愤所以想看到那个女人难受的模样,他刚开始夹菜是想让严月多吃点,可后面他的情绪就不受控制了,看着严月只吃了几口饭菜,看着严月一副平静的模样,他就想让她难受,只要有痛苦的表情也好。 让他知道,这个女人还是活着的。 “你这孩子啊,明知道严小姐有自杀倾向怎么还这样做,她本来心里就难受了,还被自己所爱的人给冷漠相待,岂不是连最后一点念头都没有了?你不是说伤口不深嘛,那就说明严小姐到最后面没有割下去,这世上还有让她念想的人,你这样一弄,岂不是把她往死路上推了?”胡夫人找到了螺丝刀,赶紧起身递给方西乔,“快去看看,可别出事了!” 方西乔拿上螺丝刀,马上往洗手间的位置跑去,胡夫人本来也是想去的,但让胡教授给拉住了,说要是没出事情,也是两个孩子好好谈心的时候,要是真出了事情,他们这两把老骨头也帮不上什么忙,反倒会在那里挡住了道,耽误救治的时间。 “可别出什么事才好,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胡夫人担心的一直看着洗手间那个方向,想到严月那张脸就愈发觉得心疼,那是个多温柔端庄的女人啊,如果是她的女儿,她肯定好好的捧在心窝处疼,谁要敢欺负就拼命,因为什么苦和委屈都不会舍得让她受。 胡教授想到前面跟方西乔交流的那些话,深叹了口气。 他们那个不平等又压抑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但如今这个时代...真是时代在进步,害人的东西也在日渐“进步”。 089、她手心里还掬着一捧清水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严月!?”冲到卫生间门口的方西乔为了让里面的人分散注意力,疯狂的冲里面吼着,手上片刻都不敢耽误的在用螺丝刀转动锁上的一字形凹槽,后面因为没得到里面的回应,也没有听到其他任何的声音,他的心慌了,心一慌,在转动螺丝刀的手也有些虚。 所幸,在他极力稳住心神后,门锁被他拆开了,推开门进去的时候,他说不清楚心里面泛起的是什么情绪,空白?兴奋? 或许还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可能还有想要作揖拜谢神佛的情绪。 因为洗手间里的女人正完好无损的站在洗手台前面,脸上有被水泼过的痕迹,额发和鬓发也有一些被沾上了水珠而湿润的,手腕上包扎的纱布也湿了,上面渗透出来的血被晕染开来,像是一朵花。 她手心里还掬着一捧清水,水龙头的水也还在继续流淌着,可能是想要低头弯腰去洗脸,却因为他的到来被迫终止了。 还有,她的眼睛很红,还有一些肿胀明显就是刚刚大哭了一场,不用亲眼看到,方西乔都能想到严月哭的时候该是多让人心疼。 严月只要是哭,就会让他心疼。 “对不起。”方西乔几步走到严月的面前,大手一伸,把女子拥入怀中,怀里的温热让他眼眶有些涩,这种还能拥她入怀的感觉无法言语,怀中的她是鲜活的她,是恩赐,他感觉是恩赐,那恩赐能不能久一点,久到他死后。 等他死了,他或许也就不怕失去这个女人了,只是或许,因为他还没死,还不知道死后的事情,所以只能说或许。 “我明知道你的心已经承受了很多东西,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我却还是意气用事的冷漠对你,明知道你没有胃口却还是硬要你吃下那么多东西。”方西乔把自己的“罪行”一一列举出来,他不祈求严月的原谅,只希望一件事,他无助的叹了口气,“但,能不能为了我…为了爱你的人不要再那样做了。” 严月手里掬着那一捧水,在方西乔走过来把她拉入怀中的那一瞬间,从她的手心中“摔”了下去,摔在了陶瓷制的洗手台里,刹那间摔出了一朵漂亮的水花,清脆的声音同男人的声音一起入了耳。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严月明明已经把眼泪都哭完了,可因为这个男人的一个拥抱和一句话,眼泪瞬间就像是洗手台还在流水的那个水龙头一样,一拧开那个开关,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一时间分不清她脸上的是刚刚洗过脸的水还是刚流下的热泪。 “不要跟我这样的人说对不起。”她又重复了一遍前面的话,然后伸手搭在男人的肩膀上,顺便也踮起脚尖把下颚搁了上去,这样仰着头应该就不会再掉出眼泪来了。 方西乔听见这样的话,真的很想咬女人一口,可他忍住了,因为他听到了女人接下来的话,原来这个女人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他们根本就瞒不住。 而严月陪着他们演戏,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她就这样把所有东西都憋在心里,不能说、不能问,所以心里才会更折磨和痛苦,严月心里所承担的是在他预计之外的更多自责。 “方先生因为我而被无法去学校上课,表哥因为我...工作受到影响,表嫂和小姨也不敢出小区,甚至连家门都不敢出,方先生的父母也在开讲座的时候被人扔臭鸡蛋,学长和团队的人因为我而无法上班,奋斗了七年的游戏也遭遇了滑铁卢,连李欣的店都遭到了网友的攻击。” 严月一件一件说出身边人因为自己而遭受到的痛苦,情绪还是无法敛住,她抽泣着把额头抵在方西乔的胸前,颤着声音继续说道:“因为我,你们被电话骚扰、被短信骚扰,被打乱了正常的生活节奏,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应该是我要跟你们说一声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该有自杀的想法,不该让方先生你担心的。” “不要再自责了,怀城和李欣那边早已经立案调查骚扰的人了,等做完这个采访,我们就离开梧桐市。” 方西乔觉得自己前面那么做,简直就是混蛋至极,听着严月的声音,他也不想留下来追求什么正义公道了,这个世道或许就是这样让人失望,他依旧坚信自己所信仰的法律,只是他不想再看着自己爱的女人那么痛苦了。 “要不去国外吧,去追逐阿拉斯加的极光;去看俄罗斯的贝加尔湖,除了《白桦林》那首歌,你最爱听的就是《贝加尔湖畔》,我们去看贝加尔湖的月光;看完贝加尔湖的月光,我们再去俄罗斯找一找前苏联的痕迹,听一听前苏联留下来的民歌;或者再走的远一些,去光顾一下企鹅的家乡,你不是总爱问帝企鹅究竟有什么不一样吗,我们亲自去看一看。” 严月咬住自己的食指,忍住胸腔里的共鸣,点了个头,本想应个“好”字出来的,可止不住的啜泣不允许她这样做。 严月又哭了许久,眼泪真的是能治愈人的,眼泪就好像是身体内的糟糕情绪,一流出来,心脏就好受了许多,如果身边是最爱的人在陪伴,效果会加倍。 收拾好情绪,出了洗手间后,严月第一时间就去向胡教授夫妇赔罪道歉,夫妇二人都心疼的抱了抱严月,然后拉着严月说了许多宽慰的话。 三人说话的同时,方西乔就在旁边把严月的手腕重新包扎了一下,胡夫人注意到严月衣裳和鞋子上面的血迹,也去拿出自己年轻时候的衣服给严月穿,是那种七八十年代的长袖裙子,袖子能遮盖住手腕的伤,小皮鞋也是那种低矮的粗跟。 记者来之前,严月也简单补了下妆,让自己的气色看起来不至于很差,不论你心境如何,遭遇了什么,永远都要仪容端庄的出现在别人面前是她妈妈严心慧言传身教给她的。 当年苏建年刚走的第二天,在前一晚哭了整整一晚上的严心慧依旧还是整理好妆容,提着精致的编织手包,牵着十岁的严月去医院看耳朵,她的一举一动都还是端庄的,说话的时候也还是轻声细语的温柔,偶尔还会微扬起嘴角,去看被苏建年踢的胸口时,也没有窘迫,她的坦然让周遭人也不好问什么、说什么。 但那时候,严心慧的端庄也只让她对外说,苏建年是外出工作去了。 因此导致所有人都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个举止端庄、生活富有诗意的女人会跳楼自杀了,他们觉得这一家三口一直都很幸福。 记者采访的时候,严月也如同十八年前的严心慧一样,掩埋所有的破碎情绪,保持着端庄的温柔。 “您好,严小姐,我是记者刘风。”南桐日报派来的记者是一位老媒体人刘风,听说已经在报社十余年了,笔锋犀利,发问也总是咄咄逼人,听说他最爱哗众取宠,以前写的文章曾逼得几人遭受到网络暴力,其中两人自杀未遂,还逼得一个人被迫移民国外,但此时已经四十有余的他戴着眼镜,不见锋锐。 严月微微颔首:“您好。” 采访是在别墅后面的小花园里进行的,柔软的草坪地上摆放着两把白色的椅子,已经适应日光的严月坐在面对太阳的位置,记者刘风坐在背对阳光的位置。 现在已是四五月份,天上太阳还是温煦,不刺眼也不烧人。 方西乔不放心的站在能够看到小花园的阳台上,他本来是想去陪着严月的,但严月拒绝了,说她能自己面对,可他终究还是不太放心这个名声不算是太好的记者,看到是刘风的那一刻,他有些后悔选了《南桐日报》。 刘风拿出录音笔放在桌子上,抬头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子,穿着复古裙子的女子就像是从以前那个年代穿越而来一样,他拧开钢笔,直接进入正题:“那采访就开始了?” 严月点头。 刘风按下录音笔,然后准备好记录的姿势:“请问严小姐,有关您父亲控诉您不赡养的事情,您作何解释呢?” “在我十岁的时候,我父亲也就是苏建年抛弃妻女一走了之,我母亲不堪重负自杀,随后我被小姨收养,户口已经入了小姨一家的户口本上,所以在法律上我并没有赡养他的义务。”严月把这件事情里最重要的中心点澄清出来。 刘风好像并没有太咄咄逼人:“听说您父亲得癌了,这件事情您知道吗?” 严月眨了眨眼睛:“我知道,但我也同他说了,我带他去医院治疗,不论能不能治好,我都会出钱,是他自己不愿意去医院,我想我已经尽了人道主义。” “但严小姐所说的和您父亲爆出来的录音似乎有很大的出入。”刘风停下记录的笔,推了推眼镜,抬眼审视眼前的女子。 “在如今这个时代,想要恶意拼剪出一段自己想要的音频来并不是难事。”严月瞟了眼桌上的录音笔,她都不知道苏建年会有那么多的心眼,从第一次见面就开始录音了,“如果刘先生想要我背上一个泼妇的名声,也可以的不是吗?” 刘风笑了一声,然后继续提问:“有关您父亲控诉在他外出工作的那几年来,您小姨带走你,吞掉他家里所有财产的事情,严小姐有什么想说的吗?” 严月双手叠放在腿上,盯着桌上的那盆花在看:“首先他并不是外出工作,他是带走家里所有钱财跟他在外面的情人跑了,我小姨一家人很好,在我心理有阴影的那两年里,四处带我去看医生并抚养我长大成人,至于吞掉财产的事情,我在前面已经回答了。” “也就是您父亲在您十岁的时候就离开了,并且在中间这些年从来都没有回来过,您也一直被小姨抚养成人。”刘风梳理了一遍前面的,又重新就没问到的地方提问,“那请问您父亲是什么时候来找您的?” “一个多月前,消失了十八年的他重新出现我的面前。”严月屏住呼吸,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听着问题,再清晰的回答。 刘风又张罗打鼓的发问:“中间十八年都没有联系过您,也没有回来过?” 严月抿嘴:“三年前曾到我家乡怀城找过我,不过却是来跟我要钱的。” “您给了吗?” “我一直在梧桐市工作,那时候我并不在怀城,就算我在,我也一样不会给。”严月摇头,“是我小姨见他一直赖在怀城,怕我回去后看见想起伤心事,所以拿钱打发了他。” “那严小姐这一个月来为什么会拒绝媒体的采访求证,又为何会在现在找我社采访?”刘风的眼睛终于犀利了起来,“网友说您是心虚,不敢出来当面对峙,请问是这样吗。” “因为大家都需要一个真相,或许这个真相大家都不会去相信。”严月叹了口气,“因为我的性格也因为我只是个普通人,导致我不太愿意面对媒体和镜头,所以最初我只发了一个微博声明,那就是我的态度和真相,可没人去信。” 她低头嗤笑一声:“大概是因为我没有在大家面前哭吧,但我也实在是不太喜欢让别人看见我的眼泪。” 仔细想一想,她的眼泪也只有方西乔见的最多。 “可如今我的生活已经被扰乱,我亲人好友的生活也遭到了破坏,不论网友是不是会信,只希望他们都能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关于这件恶意传谣、人身攻击并有损到我人身名誉的事情,我一个月前就已经向法院提起了诉讼,相信不久就会有结果。” 严月动了动身子,换了个稍微舒服点姿势坐着:“至于苏建年痛诉我弃养他的事情,我认为他也可以起诉我,或是有热心的网友也可以帮他提起诉讼,我相信法律和法官,所以绝不接受网友所谓的热心和公正。” 刘风用钢笔在飞快记着:“不知道严小姐可否具体谈一下当初您父亲为什么要离开?” 严月深吸一口气,拢了拢耳边的碎发,视线望向栅栏外的那一簇野花身上,那簇野花看似很美,却没有家里亲自侍弄的花好看:“他出轨了,要跟那个情人远走天涯,走之前我母亲跪地挽留他,没有挽留的住,反倒遭了他的一脚,那一脚让我母亲的肺部出了问题,他还打了我一巴掌,导致我耳朵失聪了好几天。” “他什么都没留给我和母亲,一定要说有的话,那就是他的一脚和一巴掌,还留给了我母亲跳楼而死的绝望,留给目睹母亲跳楼的我夜夜梦魇和一生阴影。” 刘风在笔记本上写下最后一个字,抬头看向女子:“严小姐如今说的这么轻松,想必当年一定是很痛苦的,不过严小姐既然已经云淡风轻了,为何不一笑泯恩仇,毕竟那也是您父亲。” 严月浅笑:“他确实是我血缘上的父亲,但我已经被小姨收养,而且他当年留下的那些东西,还能指望如今的我还些什么回去给他?” “再者从法律上看,我对他没有赡养义务,在感情上,我也不是什么普渡众生的菩萨,可以做到原谅一切,宽容所有。” “嗯,非常感谢严小姐这次接受我社的采访。”刘风边点头边记着,然后伸手去关掉录音笔,“我以为这次采访应该会因为严小姐的哭哭啼啼而进行一个多小时,没想到半小时就结束了,严小姐瞧着并不受这件事情的影响。” 严月见录音笔关掉了,眸子里的紧张也消散了不少,听见刘风的话,回过神来,微微一笑,调侃道:“如果死掉才算是有影响的话,那我还并未受到那种影响,应该还能够再承担一些,然后再去死掉。” 刘风刚把钢笔的笔盖套进去,听见严月这句话,眼中闪过一丝悲戚,然后说道:“刘某倒是希望严小姐能好好坚持下去,坚持到网友幡然醒悟的那一天。” “可刘记者最后那个问题好像并不是那么希望的?” “那是我的工作,希望严小姐理解。”刘风不好意思的一笑,“您男朋友也真的很爱你,来采访前,特地打电话给我们报社,让报社派一个温和的记者过来,说您现在的状态不适合接受攻击性太强的采访。” “他一直都是这样体贴温柔,一直都对我这样好。”严月渐渐把神经松了下来,可能是因为作为记者的刘风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气息,这种气息让你会觉得他是相识多年的好友,哪怕你们只是第一次相见,“我有时候总是不知道要怎么去回应他的好,才能不辜负他对我的好。” 刘风也乐于做这种“老友”的事情:“让你感觉压力了?” 严月浅笑着摇头,看了眼那边的阳台,那里有她爱的人,让她对这个世界不舍的人:“他很尊重我,我们也都有彼此的空间,他想让我离不开他,却又怕我离不开他,他是个矛盾起来让人很爱的男人,我始终都感谢这个世界让我遇见了他。” 她第一次这样说出对方西乔的情话,可惜方西乔不在,如果方西乔在,她或许也就说不出来了。 “严小姐好好活着,能够好好陪着他,那就是不辜负方先生的好了。”刘风把钢笔别在笔记本上,然后放进公文包里,再把公文包放在椅子腿边,“我太太也像严小姐一样说过,说不知道要怎么才能不辜负我对她的好,我很后悔当初忙于工作,没有跟她说出这句话来,好好活着再开心的陪着我就是不辜负。” 严月微微歪头:“您太太…?” 刘风愣了下,然后笑了几声:“您男朋友要求我社派温和的记者过来,但最后却派了我这个咄咄逼人、犀利文笔的人过来,是不是觉得有些欺骗人?” “我在梧桐市生活了十年,我知道刘记者的咄咄逼人、犀利文笔曾给贵社带来巨大的关注度和影响力,所以我并不奇怪。”严月对这点不甚在意,毕竟她这件事情带动了网络舆论一月,南桐日报想要借此搏一搏也无可厚非,“但我还是希望刘记者不要歪曲我话里的意思,其他的任由刘记者发挥。” 刘风连忙摇头:“您放心,我一个字都不会加,一个字也不会减,因为我太太就是因为网络暴力而自杀的,我知道把真相还原给网友有多么的重要。” 严月张了张嘴,一时无言,她总觉得自己戳中了别人的伤口,刚想说抱歉的时候,刘风已经进入了回忆。 不止刘风给人一种相识多年的气息,连严月的身上也有,她淡然的气质,温和的眉眼,端庄的举止都给人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连作为见识无数的记者刘风也不可避免的落入了这种圈套。 “五年前的我还是一个哗众取宠的记者,任何一点碎片线索我都能编造出一个夺人眼球的故事来,无数网友被我的文章牵着鼻子走,也有无数人因为我的文章而受到网友的攻击,那些人有的自杀未遂,有的被逼到隐居乡下,有钱的就直接移居国外了,我却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错,因为那是我的工作,我只是在进行我的工作,攻击他们的也是网友,又不是我。” 刘风说到这些的时候并不是开脱的轻松,而是苦涩一笑:“我那时候已经是四十二岁的年纪,我却还抱着那样的想法,可悲在让我醒悟过来的是我太太的死,我太太是个钢琴家,因为我在媒体界的名声,她也受到了关注,但全都是一些攻击她长相和琴艺的,我很内疚,让她在那样的煎熬里度过了漫长的一年。” 严月不自觉的捏紧了手掌:“整整一年的网络暴力吗?” “一年零十八天。”刘风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在这一年零十八天里,她什么都没跟我说,只说她没事,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让我继续做我喜欢的事业,可有一天我回家的时候,我的孩子告诉我说‘妈妈死了’,死在了她最爱的那架钢琴面前,她的鲜血染红了白色琴键。” “为她举行葬礼的时候,我从她同事朋友嘴里得知,她那一年里有很大的事,被写诅咒信、也总是有骚扰短信让她去死。只要她发了一条微博,不论发的是什么内容,评论区都是难听的辱骂,还有她演出的时候,也会被寻来的网友中途打断并羞辱,几乎每场演出都是如此。” “您难道没去看过您太太的演出吗?”严月有些惊讶的睁大眼睛,场场都是如此,刘风却毫不知情。 刘风有些愧疚的低头:“工作实在是太忙,没有时间,我太太也很支持我做自己的事业,但我希望她从来都不支持我。” 严月伸手去握着茶杯的茶柄,却并没有端起来,她摸了摸后,抬头道:“然后您就不再做一些哗众取宠的新闻了?” “是我的孩子。”刘风放下茶杯,“我孩子在葬礼当天听完她母亲遭受的那些事情后,哭着求我…让我不要再写那些缺德的文章,不要再让其他的人失去妈妈、失去他们所爱的人,说是我害死了她妈妈…后面我就放下了手中的笔,去做了后勤,也去找以前被我伤害的人一一道歉。” “有的人很宽容的接受了我的道歉,我很感激他们的大度;有的人没有接受我的道歉,让我滚,可我仍感激于他们,因为他们没有死,我还没有造成更大的罪孽,我的心还能稍微好受一点;但我始终都会对他们保持终身的愧疚,对他们的家人也是。” 严月的眸子却暗了下来:“可他们活着并不是为了让你心里好受,他们活着的意义从来都是为了好好享受这个世界,为了去爱人,为了被人爱,为了欣赏大自然赐予人类的鬼斧神工,是你硬在他们活着的意义中加入了‘让你心里好受’这一条。” 刘风很理解严月的愤怒,也觉得严月说的很对,所以什么都没有反驳出口:“严小姐要好好活着,因为您死了,那些网友也只是吹一吹键盘上的灰尘,然后又继续去攻击下一个人,他们不会悔悟也不会伤心。” “因为如果我太太没死,如果我孩子没有跪着跟我说那番话,我大概也不会有悔悟的一天。” 严月抬眸看着刘风,突然很平静的问了句:“刘记者觉得您太太是不想活了,所以才选择自杀的吗?” 刘风不语,垂下眼眸沉思了片刻,突然恍然大悟般的笑了起来,然后眼中的悲伤更甚,五年来他才悟明白:“我太太很爱我也很爱我们的孩子,她很爱这个家庭,她很热爱自己的事业,她很热爱生活,她说要在每天清晨用钢琴声叫醒我们,要一直弹到她弹不动的时候。” “她是个浪漫主义者,她热爱这个世界上的一切。” 她不会不想活。 所以,不要再去企求满身伤痕的受害者好好活着,应该要去企求那些施暴者才是。 090、一弯月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方西乔站在阳台上,双手撑着浮雕栏杆,眼睛始终注视着前方,前方有两个人,但他的视线只落在那个女子身上。 眼睛看着远方的女子,思绪却被带回到了他从第一所大学离职的那一天,那时候女子端坐在教学楼外的长椅上,长椅又被笼罩在树荫之下,树杈间的光影零零落落的落在她身上,她坐的十分端庄,双手也叠放在腿上,仿若就是八九十年代的标准美人。 那时候一眼望去,便是一眼千年。 而今天,没有什么光影落在她身上,她被上方的棚面给庇护在阴影处,坐着一把复古的白色铁圈椅,身上穿着的是真正属于七八十年代的裙子,她也不再是仿若,她今日就是从那个时代穿越而来的标准美人。 “别瞧了,来陪我这个老头子下一盘棋,棋下完了,采访也就完了。”胡教授见方西乔一直都在紧绷着的神经,拿着棋盘和棋盒走了过来,“那刘记者不会难为严小姐的。” 方西乔快步走过去,双手去接过沉重的棋盘,转身放到桌子上后,又拿过两盒棋子放好在桌上,但言语间还是不放心:“我虽然才来梧桐市一年多,可也听说过那位刘风的名号,为了吸人眼球什么东西都能编造的出来。” 胡教授上前拍了拍方西乔的肩膀,示意方西乔坐下后,他也绕到另一边去坐着:“那你可能不知道刘记者的太太在五年前是因为网络暴力自杀的,他太太自杀后,他也变了,文章风格变得温和,大多时候都是在报道一些流浪动物和独居老人的现状,这件事情曾在梧桐市被所有人津津乐道。” “南桐日报有心。”方西乔拉开椅子坐下,只有遭受同样痛苦的人才能感同身受,刘风虽然没有遭受过网络暴力,却经历了自己所爱的人因网络暴力而自杀,所以南桐日报派刘风来采访,可见他们的心思很细腻。 胡教授笑了声,伸手夹了个白子落在棋盘上:“快,到你了,严小姐采访前,可是拜托我这个老头子帮你放松放松神经。” 方西乔把一盒黑棋拿到面前,从棋盒里夹了个棋子出来就直接落了下去,然后偏头透过阳台看向花园,对着那个女子无奈一笑,无奈中还有疼惜。 阳台这边的一老一少在棋盘上进行着一场温和的厮杀,花园那边的男女也已经交谈完,各自起身,握了握手后就并肩往屋内走,两人的脸上并没有什么交谈后的不愉快,严月依旧还是那副淡然的表情,倒是刘风的表情显得有些沉重,但却还坚守着敬业精神,依旧保持着工作时的状态。 他误会了自己妻子五年,怨恨自己妻子为什么要选择自杀,怨恨自己妻子在自杀的时候为什么不去想一想他、不去想一想他们的孩子,不去想一想她热爱的钢琴。 但今日在严月这里,他得到了答案,他的妻子肯定是很想要活下去,很想要继续弹钢琴,很想要继续陪着他和孩子,所以才会苦苦坚持了一年之久。 错的不是她,而是那些施暴者,而是他。 “我输了。”方西乔手里拿着一颗棋子,没有落下,只是看了眼棋盘就说出了这句话。 胡教授从衣兜里掏出一块老式怀表,瞧着上面的时间笑了笑:“才十几分钟,平时我们可是能厮杀上半小时的。” 方西乔捡起棋盘上的黑子,再放进木制棋盒里,棋子落在木头上哐啷的声音也并不刺耳:“那只有两种解释了,不是胡教授的棋艺更上一层楼,就是我的棋艺退步了。” “去客厅吧,严小姐他们应该采访完了。”胡教授把怀表揣回兜里,撑着桌子起身,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方西乔是故意输了的,因为前面花园的两人起身往屋里走了,“方教授要多陪陪严小姐,等采访出去了,乌云也就散了。” 方西乔随后起身,跟在胡教授身后,应着“是”,但他也深知天上的乌云好散,这人间的乌云就未必好散。 两人一到客厅就看到刘风正要走,可听见脚步声,他突然停步朝着这边走来:“方先生好、胡教授好。” “刘记者好。”胡教授爽朗的笑了声,而作为晚辈方西乔就只是微笑着点头示意,作为长辈和主人的胡教授开口说着话,“我可是一直都有听闻你的大名。” 刘风脸上的神色微微滞了滞,因为胡教授之所以听闻过他的大名,是因为他之前写过一篇质疑杂交水稻的文章,这篇文章误导了许多网友去攻击那位院士,也就是胡教授的那位老伙计。 “不知道胡教授可否接受一下采访?”刘风只能低头避免那句尴尬的话,“我想就严小姐这件事采访一下,明天可以一同发出去。” 胡教授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又开始笑着打圆场:“自然是可以,去客厅沙发上坐着吧。” 几人坐定后,胡教授看着心神不宁的方西乔,笑着问刘风:“刘记者,我家老伴和严小姐是去了哪里?” “哦,胡夫人和严小姐是去花园里收晾晒的蔬菜干了。”刘风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笔记本、钢笔和录音笔。 胡教授拍了拍方西乔的手臂,让他安心下来,方西乔还是不放心,起身致歉后就起身往花园里走去。 刘风和胡教授相视一笑,可能是都在方西乔的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那个半刻都不能让爱人离开视线里的自己,笑过后,他马上又进入了记者的状态:“请问胡教授是之前就认识严小姐的吗?” “我和严小姐今天刚见面,她是我同校教授的女朋…应该是未婚妻了。”胡教授受不了这么采访,闲不住去拿起一份报纸,带上老花眼镜看,一张嘴就露出了老人的特性,话止不住的往外说,“但我瞧这个女孩子的第一眼就蛮喜欢的,身上的那股气质太像是我们那时候小资家庭里出来的淑女,和我夫人年轻的时候差不多,我夫人就是小资家庭出来的淑女,不过我太太可没有小资的娇气。” 刘风礼节性的一笑,然后又把采访拉回到了正轨上:“那胡教授为何会帮助严小姐?” 胡教授似乎有些不理解,抬头瞥着刘风,然后抖了抖手里的报纸:“首先不管严小姐是不是真的弃养了她父亲,这件事情始终都是个人的事情,其中的弯弯道也不是我们能够知道的,而且再不济有法官在,我老头子就是看不惯这种网络暴力的现象。” 刘风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的愧色更深了一些。 “法官断案都要多方调查,听取个中证据呢,他们是有什么通天的本事?啊?”胡教授的情绪又激动了一些,“再者就是严小姐热心于公益,我相信九年如一日做公益的女孩子,绝不会是那种无情弃养父亲的人,一定是她那父亲做了什么缺德事!” 刘风眼睛一亮:“做公益?” 这时候通往花园的那扇门外也站了三个人,是方西乔、严月和胡夫人。 严月微微皱眉,有些不解;方西乔则是想听胡教授继续说下去,因为他不知道这件事情;胡夫人则是抿嘴笑着,像是知道这件事情。 “那可不是。”胡教授满脸自豪,就像是在夸自己的孩子一样,“我和同行用研究得来的奖金筹办了一个梧桐市公益基金,专门帮扶社会的弱势群体,每个月严小姐都会定期寄钱过来,要是有旧衣服也会寄过来,刚开始只有几百,但还会写信特地解释说她是一名大二学生,能力有限,望谅解。” 严月吐了口气,好像是把心里的疑惑给弄明白了,原来胡教授是那个公益基金会的创办人。 胡教授又继续说着:“后面有一年,应该是她大四的时候,突然来了一封只有十几个字的信,说是生活中遇到了挑战,需要去解决,日后会再支持公益。” “没过两年,我们又收到了她寄来的几千块钱和旧衣服,信上说她已经完成生活给的挑战,已经在工作,现在要回来帮助其他人一起完成生活的挑战,后面每个月都没再断过。” 方西乔伸手摸了摸严月的脑袋,原来他爱的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温暖和正能量,只是这也越让他心疼了。 “她虽然每月寄的钱没有其他人多,不是一万两万的,可我从来都没见过谁连续九年都在做着公益,大多人都是直接转账一次两次就不再继续了,当然我并不是批判那些人,我很感谢所有做公益的人。” 胡教授可怕这些记者了,话要是不说明白,等报道出去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因为她常年做公益,我们就去跟市长申请了一个梧桐市的名誉公益勋章,想让她赶来参加一下梧桐市颁奖的发布会,她却来信说做公益是为了温暖社会,并不是为了虚名,说她不在梧桐市,让我们把奖金一同做了公益。” “那胡教授是一开始就知道那是严小姐吗?”刘风终于在胡教授的侃侃而谈中寻到了说话的机会。 胡教摇着头:“不知道,她没写自己的名字,署名就是‘一弯月’。” 刘风持续发问:“那胡教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还是今天才知道的?” “那我可早就知道了。”胡教授很自豪这件事情,“我是个好奇的老头啊,我就铁定了心要搞清楚这人是谁,就顺着寄信的位置找了过去,然后找到了她大学的学校,几经周折才知道是个叫严月的小姑娘,但后面我也没再继续找下去,人家不想让我们知道,那我们就装作不知道好了,可十几天前我看电视,才发现这个姑娘上了电视。” 胡夫人抿嘴笑着,她是和胡教授一同知道这件事情的,那时候只觉得当代中国的年轻人不比以前的人差,甚至还要更好。 “说我糊涂也罢,说我偏爱也罢,反正我是不信这样一个姑娘能做出那样的事情,其中必有因果在。”胡教授叹了口气,“刘记者你能做到九年如一日的做公益吗?那些网友能吗?” 胡教授最后抛了句话,让刘风彻底说不出话来,因为他做不到,工作和生活上的事情已经足够让他晕头转向,哪能月月记得寄钱做公益,而那些网友也做不到,那些网友如果能做到月行真正的一善,也不会是满身的戾气了。 刘风笑着摇头后,也趁机结束了采访,在他走之前,严月特地追到门外让他不要把胡教授的采访和名字报道出去,因为她怕连胡教授也被那些网友给人肉了,胡教授是个对国家有功的人,不该为她涉水。 刘风犹豫后,还是点头答应了,毕竟明天的报道是能带来天亮还是更大的灾难,谁都不知道。 091、这个世界美好吗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那天晚上,胡教授夫妇把方西乔和严月留下过夜了,嘴上说是陪陪他们这两个空巢老人,但严月和方西乔知道,这两个老人是在心疼他们。 方西乔和胡教授在一房睡,严月和胡夫人在一房睡,严月和胡夫人盖着被子聊了许多,胡夫人说了自己以前的很多事情给严月听,严月也听的入迷,以前她妈妈也爱讲那些事情给她听,后面听着听着,她悄悄伸手去擦掉了眼角的泪。 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很美好的。 第二天,《南桐日报》的报道一出去后,就在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已经有很多网友开始怀疑苏建年的哭诉,趋势和形态已经在慢慢好转,并开始有人在刷一条为“欠一个道歉”的微博话题。 以为这样就是事情的终结了吗,苏建年后面竟然带着记者去了怀城,采访曾经的邻居,因为当年严心慧丝毫不对外透露苏建年离开的真相,所以那些邻居知道的都是苏建年是外出工作了。 只这一点,严月解释的所有真相都被推翻,得到的是更大的恶意,但严月只是笑了笑,然后说幸好让刘风没把胡教授的采访给报道出去。 在舆论发展的第七天,严美慧瞒着姜丰夫妇独自坐火车来了梧桐市,姜丰着急忙慌的赶紧给方西乔打电话,方西乔本来是打算瞒着严月出去找的,但严月悄无声息的站在他身后听完了这通电话的内容。 “怎么了?”不过严月只听到了方西乔说的,没有听到那边姜丰的声音,但她看到了来电显示是姜丰。 方西乔抿嘴,知道是瞒不住的:“严阿姨瞒着你表哥他们,一个人悄悄来了梧桐市。” 严月的脸色一下就严肃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天半夜偷偷出了家门,就留下一个纸条说要来梧桐市。”方西乔把姜丰刚刚在电话里的话都说了出来,“你表哥他们到火车站、高铁站和汽车站找了一夜都没找到,现在应该已经到了梧桐市。” “那为什么不早点打电话!”严月急了起来,马上回房间去换衣裳,“小姨根本就没来过梧桐市,也不给我们打电话,人生地不熟的,出了事情要怎么办!?” 方西乔也快步走回房间去换衣服,等他换好出来的时候,严月已经在玄关处穿鞋了,他边往那边走,边把大衣往身上套,后面见严月已经要开门出去了,他有些烦躁的直接把大衣搭在了臂弯处,便赶紧上前去拉住:“我去找,待会我让陈语过来陪你。” 严月没说话,但却要挣脱掉方西乔的手。 “现在那些网友可能就守在小区外面。”方西乔也露出了急色,“你听话留在公寓里好不好。” 严月咽了咽口水,只说了两个字:“不好。” 方西乔松了手,然后去换鞋,他本以为这个女人会直接跑出去,却没想到还一直站在门口等着他,他还没有回过神,就被一团温热抱住了,软软的声音让他无可奈何:“我知道方先生是为了我好,所有人都是为了我好才瞒着我,我很感谢你们为我遮风挡雨,但小姨是我最亲的人,我没办法像个胆小鬼一样躲在公寓里。” “但…” “钢铁是怎么练成的?”严月轻笑了声,把男人搭在椅背上的大衣拿起来,然后递了过去,“钢铁就是这样练成的。” 方西乔笑着摸了摸严月的脑袋,伸手接过大衣,然后就牵着女子往外面走去,他们先开车去了火车站,在那里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严美慧,后面又去了高铁站还是没有人在,辗转去了汽车站还是一样的结果。 两个人一直在外面找,找到晚上还没有找到人,没有办法只能给姜丰打了电话,姜丰又继续在怀城找了个遍,依旧没找到人,姜丰只能报警,严月在梧桐市也报了警,然后在第二天早上,严月就接到了警察的电话,说严美慧在医院里。 赶到医院里面的时候,就见到外面站着两三个记者还有苏建年,是苏建年带着记者来了这里! 严月还没有反应过来,方西乔就赶紧把她护在了怀里,因为苏建年和记者往他们这边跑来了。 “请问严小姐为什么要弃养父亲?” “请问严小姐那么狠心不管患癌的父亲,是为什么?” “人心都是肉做的,严小姐以后也会有老的时候,为什么还要不管自己已老的父亲?” 记者问的问题大多都是这样的,但严月抿嘴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被方西乔保护在怀里,一路往医院大门走去。 严月躲闪记者凑上来的话筒时,无意中瞥见了嘴角上扬的苏建年,她的心瞬间就颤了一下,苏建年的那种眼神就像是在说“看我说的对吧,网络媒体可比法律管用多了”,她又想到了那晚梦见苏建年用斧头看她和妈妈的事情,那把斧头已经落到她的头上了。 梦醒了也没用,苏建年带着斧头从梦里出来了。 “月亮,我是你爸爸啊,你爸爸得癌了、要死了,你狠心不管,竟然要去管一个骗了你十多年的小姨。”苏建年又开始了惯用的伎俩,开始用双手拍着大腿,哭诉了起来,记者立马又掉头去看苏建年。 苏建年哭的更起劲了:“当年我是为了你和你妈妈才外出去打工的,谁知道你小姨一家人竟然去骗你妈妈投资,你妈妈不舍得我辛苦工作,就拿出所有积蓄去投资了,但最后发现是个传销的骗局,伤心之下就跳楼了,你小姨是做了亏心事!才把你接去照顾的!” “她害死了你妈妈啊!”苏建年一个大男人突然像个泼妇一样,直接坐在了地上,双手抱头痛哭着,好像是真的在为死去的妻子而哭,“她害的我们家破人散啊!” 严月咬了咬牙,停下脚步,转头冷笑着:“苏建年,你就不怕我妈半夜去找你吗?我那时候已经十岁了,不是四岁的孩子,我还能明白是谁害得我妈跳楼,是谁抛弃妻女,是谁把那个家搞散了。” 记者又转身去收严月的音。 “胡说!简直就是胡说!”苏建年不知道是气急了还是恼羞成怒,脸红脖子粗的,“你要是不信,就去问问以前的那些邻居和你那几个叔伯婶婶。” 严月攥紧手掌,也被气的呼吸急促,问那些邻居?苏建年不就是知道她妈没让当年的丑事流出去,所以才敢越发的理直气壮,因为就凭这一点,就可以任他捏造事实,哪怕反咬是她妈出轨都可以。 问那几个叔伯婶婶?她永远都忘不了那几个人说的话,她那个不向任何人表现自己落魄一面的妈妈,为了能有钱买第二天的菜,去跟他们借钱,可他们却反过来责怪是她妈留不住男人,说男人都跑了,她妈已经不是苏家的人了。 她妈无奈之下,硬着头皮讨那些人的债,要那些人还钱,可那些人却说把钱都还给了苏建年,还没还,谁又知道呢,苏建年那时候已经和情人跑了。 而且苏建年向来都不喜欢她妈把钱借出去,借给那些叔伯婶婶的钱都是悄悄借的,因为被他们的纠缠的受不了才借的,苏建年根本不知道。 严心慧的死,不止是苏建年的孽,还是他整个苏家的孽。 “我们先进去看严阿姨。”方西乔感觉到严月的愤怒,赶紧握住严月攥紧的手,现在争辩和愤怒不但是毫无用处,反而会让苏建年达到某种目的。 严月也从愤怒中回过神来,松开攥紧的手,跟着方西乔往医院里面走。 “哎哟你们大家评评理,我这么操劳忙碌到底是为了什么啊,到头来老婆被逼死,孩子也被那个人给骗得团团转,连我这个父亲都不认了。”苏建年直接就哀嚎了起来,声音聒噪还刺耳,“我真是养了个白眼狼啊,严美慧啊严美慧,你真是害的我好惨啊,我到底是欠了你这个小姨子什么,你害死自己的姐姐,还把我女儿给抢走了。” 这阵刺耳的没让严月回头,反倒让严月耳朵受不了的快走了几步,还引来了医院的保安。 “诶别碰我!”苏建年躲闪着保安的手,嘴里还咧咧着,“别的老人还有儿女孝顺着,我连得了癌症都要求助外人,就算是这样了,我这个女儿还是一副铁石心肠要我死才行啊。” 严月深吸了口气,回头看着苏建年:“现在进医院去检查,我负责你的治疗费,但我绝不会赡养你,只会付你的医疗费,其他吃饭什么的钱自己出。” 她不想要什么公正了,赶紧结束这一切吧,只要赶紧结束就行。 “谁要你负责什么医疗费了?”苏建年突然变得有些慌,眼神恍惚起来,“我才不信国内的医院,我要拿钱去国外治疗。” 方西乔眯起眼睛,像看透了什么,笑道:“可就算是要去国外治疗,也要先检查你目前的情况如何,是不是还有出国治疗的必要。” “呸,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苏建年瞥了眼严月左手中指上的钻戒,“你跟月亮订婚了?那我可是你未来岳父,有女婿这么咒自己岳父的吗,还是说你们两个巴不得我早点死才好?!” 方西乔瞟了苏建年一眼,脸上依旧还是十分冷静,然后改去和记者说话:“苏建年先生指责我未婚妻弃养患癌的他,可以前我未婚妻说愿意为他出钱治疗,但他拒绝了,并把事情闹到了媒体那里,如今我和我未婚妻也还依旧愿意出钱让他住院治疗,但他又拒绝了,难道苏建年先生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吗?” 那几个记者也有些难为情了,毕竟他们当初愿意帮苏建年,除了这是个新闻噱头外,就是因为苏建年说自己是个患癌老人,看起来实在是太可怜了,身为记者不就是要伸张正义吗,然后他们义不容辞的报道了这件事情。 “要不老先生你就去检查一下?”有记者站了出来,“我们可坚持了一个月,好不容易争取来这个,先把病治好了,赡养你的问题以后再慢慢来,命最重要。” 苏建年瞬间就有些下不来台了,要他拒绝了记者的要求,那怕是没有记者愿意帮他制造舆论了。 所以他只能点头,毕竟一张嘴什么都能说,他这样明显处于弱势群体的人,那一张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更能让人相信,进去了不管结果是什么,出来任他说就是了。 但,方西乔懂得证据需要多人在场才是最有力的证据:“来两个记者朋友一起去吧,你们这么为苏建年先生奔劳,应该很想知道他的身体状况。” 这正中记者的下怀,最后出来了两个记者跟着苏建年进了医院,方西乔把严月送到严美慧的病房后,就带着苏建年去做全身体检。 既然要检查,那就要全部检查一遍。 方西乔在那边和记者守着苏建年检查,严月在病房这边守着昏迷没醒的严美慧,她中间还去问了医生,医生说严美慧是气急攻心才晕了过去,是几个记者送过来的。 严月守了差不多三四个小时后,严美慧才醒了过来,一醒过来看见严月就立马变得老泪纵横。 “小月,你跟小姨老实说。”严美慧紧紧抓住严月的手,“你是不是生病了?” 严月提了口气在胸腔里:“小姨你在说什么,现在躺在病床上的可是你。”她伸手帮严美慧掖了掖被子,开始转移话题,“你说说你,来梧桐市也不知道告诉我一声,还偷偷瞒着表哥他们跑出来,这下进医院了吧?” “小姨这还不是担心你啊?”严美慧抹了两把眼泪,“你看看你都多瘦了,比你妈当年那时候还瘦,那苏建年也真是不要脸,当年逼死了你妈,现在是还想来逼死你吗?干脆把我也给逼死算了,把我们姓严的都给逼死!” 严月低头摸着严美慧的手掌,眼眶红到下一秒就要坠泪下来,但她的嘴角依旧还带着浅浅一丝笑,这笑是因为她还有亲人在疼自己,这样就很好了,然后她俯身趴在严美慧的怀里,贪恋着母性的怀抱,其实不止是严月瘦了,连严美慧都看起来比上次苍老了很多,以前从来都不让人太在意的皱纹,这次全都显现了出来。 “你说说你妈也是的,面子有那么重要吗?”严美慧摸着怀里毛茸茸的脑袋,心就酸的不行,“当初干嘛要对外面说苏建年是去外面工作了,直接说他跟情人跑了啊,她那一跳是解脱了,平白留给自己的女儿这么大的痛苦,她真是作孽。” 严月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那样做才是她妈的性格,一个从小受到良好教育的淑女,是绝不会把自己的落魄说给外人听的,也绝不会让自己落魄的一面给外人看到,而她妈就是那个淑女。 也不是要面子,而是她妈不知道要怎么把这种事情说出去,因为她妈从的话都是有涵养的,像那种跟个怨妇一样的哭诉,她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口,但说不出口不代表她不会哭诉,但她又没有对象可以哭诉。 再加上她的教育绝不允许她把自己的绝望传给自己的孩子,所以当绝望占满了脑袋的时候,她就无法忍受的跳楼了。 严家在六十七年代的时候,是个文青的大家庭,个个都有文化,家里也算是小资家庭,但因为那时候是敏感时期,所以过的也是战战兢兢,不过这丝毫不耽误严父把两个女儿培养成淑女,他教两个女儿读书,也从小陶冶两个女儿的情操,想让两个女儿成为动静皆宜的人。 但中间却出了差错,两个女儿不是动静皆宜,而是一动一静,爱动的那个就像是个文化流氓,性格开朗到跟那群小子们去混,什么陶冶情操的古筝压根就不沾边,有自己的主意;喜静的那个就完完全全像是往日大户人家里的千金小姐,懂礼仪,识大体,一举一动都是端庄温柔的,没个自己的主意。 爱动的就像是外面的野雀,喜静的那个就像是家里圈养的家雀,严父看着这两个女儿是连连叹气,说好是动静皆宜,结果是一动一静了。 “动”的是小女儿严美慧,“静”的就是大女儿严心慧,从这两个女儿的身上,完全体会到了“性格决定一切”这一句话。 严美慧嫁人后,把丈夫给管的服服帖帖的,自己也会出去工作,绝不屈服在家做个主妇;而严心慧嫁人后,是一切都依赖于自己的丈夫,她乐于在家做家庭主妇,她会为自己的丈夫收拾好一切,她身体里有浪漫因子,她把生活想的很简单。 “反正小月你别怕,一切都有小姨护着呢。”严美慧咬牙切齿的说了句,“要是苏建年还敢死乞白赖的胡说,我就上去撕了他那张脸皮,看看下面是不是黑的!” 严月直起身,离开严美慧的怀抱:“我已经让表哥赶来梧桐市了,明天小姨你就跟着表哥回去。” 严美慧生气的瞪起了眼:“不行,我得留在这里对付苏建年。” 严月皱眉:“小姨,你身体不能激动。” 严美慧叹了口气,把话兜回了最开始的时候:“那你的身体呢?你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小姨,你知不知道网上的那些人都怎么说的,说你患乳腺癌是老天报应,说为什么不让你死了,还说让你不死就是为了让你赎罪,得把苏建年给赡养好了才能死。” “…小姨…”严月有些楞,网上已经有了她患乳腺癌的消息? 严美慧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有些下垂的眼睑红红的:“你知不知道小姨从那些人的嘴里得知你生病的消息,心里有多伤心?我的小月生病了不告诉我,我的小月生病了还被那些人诅咒去死,我心里难受啊,我想你心里得多难受,所以我得赶紧来梧桐市陪你才是。” “我姐姐被苏建年害死了,我不能再让我姐姐的女儿还被他给祸害了!”严美慧虽然和自己姐姐的性格完全不同,但两人的感情却像是双生儿,两人从来都没有吵过架,因为每次严美慧斥责严心慧性格不好的时候,严心慧都只是温柔一笑,然后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情不说话。 严月赶紧去擦掉严美慧的眼泪,但自己却忍不住的哭了:“小姨您别伤心,我的病已经好了,而且那些人又不是巫婆,诅咒我一下,我还真能死了不成?” “什么死不死,得长命百岁,得长命百岁。”严美慧呸了三声,然后打量着,“真好了,可别唬我,这癌症能那么容易好?” 严月点头,不敢把医生的话都说了:“您要是不信,去问问方先生,他可不能骗你吧。” “他可千万别来我跟前,我把外甥女交给他,他就是这样照顾的,这样瞒着我的?”严美慧是真生气了,这个外甥女她是当女儿养着的。 刚好走到病房门口的方西乔微微皱眉,有些不知所以的走了进来:“怎么了,严阿姨?” 严月见方西乔进来,赶紧起身走到方西乔身边,悄悄说了乳腺癌三个字,方西乔立马心领神会,笑着走到病床边:“严阿姨放心,严月的病已经治好了,前面之所以瞒着你们,就是怕你们担心受怕,我陪着严月治疗的那段时间里都害怕的夜夜睡不着,要是让你们知道了,身体担心的出了问题,严月一激动,病情也加重,那情况就更严重了。” 严美慧哼了声,冷着脸没说话。 “小姨,是我威胁方先生不准跟你们说的。”严月觉得自己得认罪了,“我怕你们担心,就威胁方先生说,要是跟你们说了,我就不治疗了。” 中间治疗的时候,方西乔看严月化疗的十分痛苦,确实是想打电话告诉严美慧她们,希望她们能过来陪一下严月,至少家人朋友的陪伴总比他一个人的陪伴要好,可后面就被严月给威胁了。 严美慧知道自己外甥女就是这样的性子,也只能无奈的摇头:“你们啊,这日子过的好像只有你们两个一样,小月什么事情都不说,西乔你也就惯着她,这么大的事情也还惯着,你那时候就打电话告诉我,我看她还敢不敢不治疗。” 严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倒了杯水递过去:“对了小姨,你怎么会气急攻心晕倒的?” “我一下汽车,就寻着地址去找苏建年了,然后跟他争吵了一番,谁知道他还叫了记者来,说要看看我这副丑陋的嘴脸,我跟他到底是谁丑陋、谁不要脸了,再加上想到我那苦命的姐姐,我火气一上来就晕了。”严美慧现在说起来,还有想要上去和苏建年打一架的气势。 方西乔看着手上的体检报告,听见严美慧说的,好奇一问:“严阿姨,您怎么会知道苏建年的地址?” 严美慧从包里拿出手机,在相册里找到一张图片,举给方西乔看:“网上有一个给他捐钱治病的链接,还有网友给他提供了食宿,还在上面留下了地址,说有想要救助他的可以寄钱和吃的到这里。” 方西乔拿过手机仔细看了看,然后脸上的笑意更甚了:“那他可就构成诈骗罪了。” “诈骗?”严月瞟了眼方西乔手里的东西,“苏建年的检查报告?” 方西乔点头,把手里的东西直接递给严月:“给他做了个全身体检,体检报告上面显示他身体很健康,没有任何的问题,更别说是癌症了。” 严月心里那一点点因为是病友的同情已经烟消云散:“怪不得一直说要拿钱去国外治疗。” “我就说嘛,祸害遗千年,像他这样的祸害,年轻时祸害老婆,老了还来祸害自己女儿的,就是一个万年王八。”严美慧接过那报告看了看,“那这样就证明苏建年在说谎,小月也沉冤昭雪了吧?” 方西乔没直接回答,只说:“我已经拜托记者把苏建年的体检报告如实报道出去。” 在当晚,那些记者就报道了出去,但苏建年的那一张嘴也实在是厉害,哭着说自己谎称有病,是希望自己女儿能够心软来看看自己,说他十八年没见女儿,实在是太想女儿了,才糊涂编出这样的谎言来。 虽然有很多网友认清了真相,开始不再帮苏建年,也有人想起严月在那篇采访中说已经向法院上诉,网友开始不再盲目站队,一切都等法院的结果出来,但那些捐款金额巨大的人却被苏建年给感动了,非但没有报警追究诈骗罪,更是开始联合起来在网上追讨严月,更列出了一个“十不孝”。 以“如果今天我们不管,那未来就有更多老人被子女弃养”的所谓正义口号做着哗众取宠的事情。 还有一条是“如果你我他都冷漠,那未来这位老人就是我们的下场”,标题危言耸听,却又很容易激起人内心里的那股正义热血,在这个寻常人很难当英雄的年代,实在是诱惑人。 特别诱惑那些想做英雄、却又不会在现实中出手见义勇为的人,这种不会丢命,还能正义感满满的事情,为何不做? 他们在网上做了一切“讨公道”的事情,就觉得自己是个超人了。 092、有人在后面拿着刀跟踪我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严美慧在当天下午就出了院,因为她的不放心和坚持,所以姜丰最后也没来梧桐市接她回去,这几天里她就一直陪着严月,可以说是形影不离,天天做一些大补的东西让严月吃,也不准严月上网,只让她看电视上的电视剧。 从严美慧住下的第一天开始,方西乔也被严美慧催促的去学校上课,说严月这里有她。 严美慧就像是一把扫帚,不服气的誓要把苏建年弄来的阴霾给扫走,严美慧觉得苏建年没有资格让他们的生活变得灰暗,好好的人生干嘛被那种货色影响。 所以其实严月的性格也多多少少有点被小姨严美慧影响了,她除了拥有母亲的端庄温柔,也有小姨的硬气和果敢,可以说严父当年的愿望在自己外孙女身上得以实现了。 不过严美慧的到来,只是扫去了表面的阴霾和灰暗,因为她的到来,怕让她担心的严月还把心里的痛苦往更深处藏了去。 严月每天夜里躺下后都会睡不着,但为了让严美慧放心,会假装合眼,等严美慧睡着了,就会拿上电脑悄悄起床去客厅里,靠看纪录片打发时间,看到凌晨四五点钟才会有一点点的睡意,回房睡了两三个小时就会醒。 她看纪录片才看了没几分钟,手就会不由自主的握着鼠标去新开了网页,然后点进了微博网页里面,搜自己的名字就能看到许多带着微博话题“弃养生父”骂自己的,还有在那些营销文章下评论的。 网友A说:“老天还是公平的,做女儿能做到这种地步也是够无情的了,怪不得患了乳腺癌,唉人还要有良心的啊。” 网友B说:“哇长得这么丑,真是人丑心更丑。” 网友C说:“谁说女儿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了,这不是妥妥的打脸吗,以后还是别生孩子了,难养不说,养大了还可能成这种白眼狼,连见一面都要装病找媒体。” 最恶毒的莫过于这条了:“这种人就是活该得病,天都看不下去了,听说她还有男朋友,我看她男朋友挺帅的,怎么就瞎了眼,果然帅的人都瞎眼么?还有她那个小姨,竟然骗自己的亲姐姐入传销,还是人吗?” 这个人还骂的不尽兴,但因为评论数字的限制,所以他又在回复区接着说:“真的是蛇鼠一窝,快到清明节了,那就祝她们早日去死吧,还有这个老人也是可怜。” 大多都是这样的微博和评论,除了攻击她的,还有一些牵扯到她身边人的,不过比之前的情况已经好了太多。 苏建年装病的事情曝光后,网上针对严月的舆论也已经在慢慢减少,不再一大片的辱骂指责声,理性的网友多了起来,关于骚扰事件,警察也已经拘留了一部分人,却始终还是有一些激进的人在网上各种造谣传谣,引导舆论。 至少受到波及的那些亲朋好友都能够正常工作生活了,除了严月本人,她还是经常会受到一些恐怖短信和电话,她不接电话、不看短信,那些人就会黑进她手机里,让她的手机被锁,壁纸也会变成一张十分恐怖的照片。 严月第一次被吓到后,立马就去手机店解锁,可第二天晚上手机依旧还是会被黑进来,并且锁屏壁纸还被换成了动态的恐怖视频,被接连吓了两次后,导致她不敢再看手机,方西乔和严美慧问起为什么,她只说手机坏了,但只要她有任何一点的不对劲,方西乔都能察觉到,所以最后方西乔把自己的手机给了她用。 因为怕方西乔担心,所以严月收下了手机,不过她也一直没有用,她已经本能的对手机产生了一种恐惧的感觉,主要是那些人也黑进了这部手机里。 严月伸手揉了揉脖子,关掉所有网页后,弯腰从茶几下面把白天没看完的书拿了出来,这本书是她妈送给她的礼物,她每长大一岁,妈妈就会送她一本适合那个年纪读的书,而她手上这本冰心的《平绥沿线旅行记》是她妈妈为她准备的十岁生日礼物,也是她唯一提前收到的一次礼物。 因为当天晚上,妈妈就死了,而那时候距离她的生日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所以她从来都没有翻开过这本书,还是昨天她小姨拉着她大扫除的时候,在衣柜的最底层发现的这本书。 当年是小孩子,怕一翻开,把书看完了,妈妈留给自己最后的东西都没了,但如今她很想知道妈妈当年为什么给她这本书做生日礼物。 她只开了一盏沙发旁的台灯,还是昏暗的,为了能看清,起身去把客厅头顶的白炽灯打开了,书才翻了十几页,她就挪不开目光了,因为里面夹着一张…照片,是严心慧的照片,是她妈妈的照片,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照片。 严月伸手拿起这张照片,像对待珍宝一样,细细的看着,或许是岁月走的太快了,所以这张照片上面的颜色有些淡,和现在照片的鲜艳美丽无法相比,可还是那么美,她妈妈无论何时看都是那么的美和优雅。 不过这张照片究竟是什么时候去照的。 她还没想出来答案,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她立马偏头看向门口的方向,眼皮也跳了一下,可敲门声还在断断续续的敲,她握紧手掌,咽了咽口水,今天晚上方西乔去了检察院,参与一件公诉毒枭段伟的案件,那个案件已经进行到了最后关头。 现在,公寓里只有她和小姨严美慧在,而严美慧也是吃了药睡下的,睡意沉沉。 “请问有人在吗?”在她用烦困的脑袋思索的时候,门外的敲门声已经被一声带哭腔的女声代替,然后敲门声和女孩的声音一起传来,“救救我...里面有人的话拜托救救我…” 严月微微皱眉,是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听声音不过才十几岁的样子。 外面的哭声更强了:“有人在后面拿着刀跟踪我,拜托救救我,我一路敲过来都没人应,里面有人的话拜托开开门,救救我。” 虽然说防备之心必须有,但严月此时还是有些犹豫站起了身,因为外面的声音听着让她不忍心,就好像是一个被死神追赶的女孩在哭着跟她求助一样,那声音里的无助太让人心疼了。 “我跑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找到一户开灯的。”声音由前面的呼救变成了喃喃自语,绝望的喃喃自语,还有无助的抽泣声,“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你们来救救我…” 严月的眉头蹙起,眼睛里浮上疼惜的神色,外面女孩从心底里的绝望和无助,让她终于是再也站不住了,抬脚直接就往门口走去,意识到手上还拿着一张照片,随便塞进了睡衣口袋里,脚下的步伐也快了起来,因为外面已经没有声音了,她生怕自己慢了,导致外面的那个女孩遭难。 “姐姐——!快进去!”但她刚开门,就突然有一个人影往自己身上压过来,窜进耳朵里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这是同一个人的声音。 她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突然有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旁边黑暗处走了出来,就像是魔鬼一样,因为这个人戴着一个魔鬼的面具! “快进来!”严月伸手去抓那个女孩的手,脚步往后面退着,那个魔鬼也只是一步步的朝她们逼近。 但那个女孩子刚被她拉到了门口的位置,那个“魔鬼”也走快了几步,没有伸手抓女孩子的手,而是往里面伸了一下,禁锢住了她的手臂,并且力道很大,抓的她生疼,一个劲的把她往外面拉去,这种力道她根本抵挡不住。 因为这个人,轻轻松松就可以把她和那个女孩子拉动,幸亏女孩子聪明,伸手扣住了门框,才不至于那么快被拉到外面去。 严月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太像她那个梦了,就像是那扇门后的魔鬼已经撞破了禁锢,从门口走了出来,从黑暗里走了出来,要把她抓进黑暗漩涡里去。 “救命啊!有人吗!”她意识到必须需要外援,必须要有人来救她们,所以赶紧张嘴呼救。 但下一秒,那个“魔鬼”就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被她抓着的女孩子也立马反应过来,看见她被人捂住嘴后,也立马开口喊救命,但随后只听见一声撞击声,女孩子的脑袋被“魔鬼”腾出来的手抓着,快准狠的往门框上撞去,女孩痛的皱眉,然后就软下身子晕了过去。 少了一个人的牵扯,严月也被“魔鬼”完完全全的控制住了,“魔鬼”就站在她的身后,一只手捂着她嘴,另一只手勒着她脖子,她深吸了口气,看了倒在屋内的女孩子,用尽力气挣脱开禁锢,倾身抓住门把手,但随后那个“魔鬼”也立马上前勒着她脖子往后拖。 然后“砰”的一声,一扇门隔绝出了两个不同的境地,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她和那个女孩子的境地完全调换了。 “别乱动,不然我手里的就会是红刀子了。”在她要有下步动作的时候,腰上突然被抵上一把刀,“魔鬼”也开口说话了,从小受姜丰和小姨父的影响,让她的脑子也迅速做出判断,这应该是一个常年吸烟的三十多岁的男人,烟嗓太重了。 严月不敢再做什么,这个男人见她安静了下来,勒着她脖子、捂着她嘴就往电梯那边走,因为楼梯的扶手全部被拆除了,所以为了安全,那边的门也用很粗的链子紧锁了起来,只能坐电梯。 “摁电梯,往下的。” 严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手去摁了。 在进电梯前,他把刀挺了挺:“待会进去后,别想着要做什么。” 严月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被推着进了电梯,而她什么禁锢都没有了,但站正身体转身的时候,她瞳孔骤然缩小,因为这个男人已经脱下了面具,他有一只眼睛是瞎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灼烧了,有些令人浑身打颤。 他的眼神也是凶狠的,拥有世间所有怨气的那种凶狠和阴冷,严月不敢再看,马上转移视线,焦灼的呼吸出卖了她害怕的心理。 “害怕了?”独眼龙的男人阴笑了一声,“你这样的人活着也是浪费资源。” “你在说什么?”严月不解的看过去,“我并不认识你,你要是只为钱,我可以给你。” 独眼龙不再回答,电梯到了一楼就开门了,他直接攥着缩在角落里的严月往外走,并迅速恢复了一手勒脖子、另一只手捂住嘴的动作,然后径直往公寓楼外走去。 严月看着楼外面停着的车,大惊失色,她必须要自救,要逃走,可如今这个时间,基本上所有人都已经睡着了,连亮灯的住户都没几家了。 “进去!”独眼龙打开副驾驶的门,直接一个推搡让严月的身体撞在了车上,严月皱了皱眉,眼神往四周瞟了一眼,独眼龙立马就觉察过来,拿着刀直逼严月的脖子,“想死了?” 严月咬了咬牙,只能坐进了副驾驶里。 独眼龙把门关上后,绕过另一边上车,严月抓紧时间,一手推开车门,脚下有些跌跌撞撞的下了车后,马上就拼命的跑,跑回公寓不现实,小区的保安室! 保安室有人值班! “妈的!” 严月听见身后有一声咒骂声,直接跑脱了拖鞋,开始像是在梦中那样的跑,跳动全身的肌肉在跑,但这不是梦,梦里幻境瞬息万变,下一秒就可能会有妈妈抱着自己,可现实中不会有,她被追上来的男人抓住了手臂,然后一巴掌就扇了上来,这一巴掌打的很狠,比苏建年的巴掌还狠。 她觉得自己的嘴角被打的有些撕裂,整个人也被打倒在地,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轻轻松松的就被独眼龙拎了起来,然后被这个人用弯起的膝盖狠狠的撞了一下腹部,她原先还算是平淡的脸立马就皱成了一团,脸色也立马就苍白了下来,冷汗直往外冒。 该死,她今天下午刚来的大姨妈。 虽然严月看起来是个性格好的,但她现在真的很想骂一句,然后她就咬着牙骂了出来:“我草泥马!” “敢骂老子?我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独眼龙也被激怒了,直接又上手打了一拳,然后用一种近乎于拖行的方式,把严月拖回到了车旁边,直接就把人扔到了后车座上。 严月立马就蜷缩起身体,双手捂着腹部,眉头皱的已经能够夹死一只苍蝇了,她还没从前面的疼痛里回过神来,车子发动的作用让她身体惯性的往前滚了一下,她滚下了座椅,脑袋也撞在了什么东西上。 她手撑着座椅,艰难的爬了起来,她本想等着过小区起落感应杆的时候,看有没有机会向保安求救,可她刚半坐起身子,就看到这辆车直接就开过了保安室,根本就不需要保安的操作放行,起落感应杆也立马就起来了。 严月惊恐万分的看向驾驶座,这个人就是这个小区的! 她立马冷静下来,忍着腹部的抽痛开口:“你就是我们小区的人?你究竟是想要什么?要带我去哪里?” 在开车的独眼龙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只有一个阴冷的笑和一只眯眼的眼睛,让人心里发怵。 一只隐藏在鲜血之下的眼睛,眯起眼睛注视着你,还有一抹决定你命运的阴笑,就是这种感觉。 严月紧咬着嘴唇,然后她突然睁大眼睛,惊恐了起来,随后只有一声尖叫起来的声音。 “啊——!” 093、可能已经遇害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你是谁?” 凌晨四五点,从检察院回到公寓的方西乔一开门,就看见了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的女孩子,不是严月,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他突然有些不安的皱起眉头,警惕性代替疲倦感占据了他的大脑。 “我…我叫薛一燕,那个…那个....”女孩一见有人进来,吓得马上快步朝门口走去,因为太着急,所以说话也结巴了起来。 方西乔打量着眼前的女孩,虽然打扮很夜店,但看上去怎么看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你为什么会在我的公寓里?你是怎么进来的?” 脑袋被撞在门框上的薛一燕眨了眨眼睛,她脑袋还是很晕,但她必须要救那个姐姐,而她又找不到电话报警,这间公寓里没有座机,前面的遭遇让她现在也不敢轻易去外面,如今见到有人开门进来,又着急的结巴了起来,她痛恨的打了下自己,然后马上说道:“是那个…是那个姐姐,那个姐姐她…欸叔叔!” 方西乔还没听完,丢下公文包,直接往严月的房间走去,中间烦躁的扯了扯领带,好不容易推门进去,却没在床上看到那个女人的身影,只有严美慧还在睡,因为不想在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前就让严美慧平白担心,所以他悄悄关上房门,又走到自己房门外,推门看了一眼。 然后关上门、转身走回客厅里,脸上的愤怒已经可见:“那个年轻女人哪里去了?” 薛一燕眨了眨眼睛,被方西乔的怒意这么一吓,倒是也不结巴了:“那个姐姐她…她前面被一个男的给绑架了。” 方西乔的神色滞了滞,马上拿出手机报了警,在报完警后,薛一燕清楚的看到这个男人的手竟然在微微发颤,连呼吸都有些不稳,她有些害怕的咽了咽口水,那个姐姐对这个男人很重要吧。 “坐下吧。”方西乔深吸了口气,他必须要冷静下来,“请问你住在哪里?” 因为心里的愧疚,薛一燕战战兢兢的坐下:“就…就住在隔壁那栋公寓楼。” “你记得父母的电话吗?”方西乔把手机递过去,“我打电话让你父母来接你,但你能不能先留在这里等警察来,可能需要你提供一些线索。” “那个姐姐是因为我才被绑架的,留下来帮忙是我应该做的。”薛一燕马上点头,声音里还带着一些恐惧的残留,然后赶紧接过手机,输好十一个数字后,又递了回去。 方西乔拿好手机,刚想起身去旁边打电话,突然顿了顿身子,看向身后。 “绑架?”醒过来的严美慧站在房门口,听见薛一燕的话,吓得马上走到沙发旁边问薛一燕,因为担心所以语气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势,“小姑娘你话说清楚些,你哪个姐姐被绑架了,你又是谁家的?” 薛一燕害怕的往后躲了躲:“是…就是…就是那个短头发、穿着一身蓝色睡衣还挺漂亮的姐姐,前面她被一个男人给绑架了。” “小姑娘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啊。”严美慧不相信,其实她知道严月被绑架的事情八九不离十是真的,因为方西乔的眉眼紧紧蹙着,但她还是抓着最后一丝希望,去找着公寓里每个角落。 找了一圈回来后,严美慧的脸色煞白,眼泪说流就流了下来:“怎么会被绑架的呢,明明她之前还睡在我旁边的啊…” “严阿姨,我已经报了警,待会警察就会来,先披着别着了凉。”方西乔打了电话回来,拿了件严月平时裹的毛毯递给严美慧。 按理说后面还应该有一句话被担心之类的话,可方西乔实在是说不出口,目前的消息只知道严月被绑架了,其他半点消息都不知道,要怎么不担心,他都无法说服自己不去担心,连让自己冷静下来处理都已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和理性,而他的这种冷静随时都可能会消失。 还有这个女孩子,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他的严月会被绑架,这一切都足够让他疯癫。 不能去想严月被绑架后可能会遭遇的不测,只要一想,他就要抓狂,他就想要毁坏所有的东西去为严月陪葬。 半小时后,警察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公寓的案发现场,了解一番情况后,才知道原来那个人是有意图的绑架了严月。 那个人先在公寓楼下绑架刚从夜店回来的薛一燕,然后用刀逼着薛一燕在门外哭喊求助,引诱严月开门,最后那个人顺利绑架走了严月。 了解到基本情况后,来办案的两个警察马上去调看这一楼层的监控记录,可是却发现他们所住这一层的监控被涂黑了,没有任何的监控记录,之后又去看了电梯的监控记录,发现电梯里的监控也被涂黑了,往回倒看的时候,发现是一个戴着面具的人给涂黑的。 薛一燕说就是这个人绑架的严月。 去保安室看小区门口监控的时候,发现事发的那个时间段,只有几个晚归的人进小区,出小区的就只有一辆车,而这辆车出了小区门口往左边打了方向盘。 “啊——!” 严月尖叫起来,双手还没来得及抓到什么固定物,身体因为不可抗力已经快速往左边撞了过去,这一下让她猛咳了好几声。 原来是开车的独眼龙突然急转弯踩了刹车,然后伸手把原先脱下的面具重新戴上了,而严月也因为这个急转弯,身子直接往后面倒去,可她是跪坐在座位下面的,这一倒,她的腰部直接受了伤。 “你知不知道你是在犯法?!”严月咳了几声,腹部实在是太疼、钻心的疼,如今她的腰部又被后面的车座这么一撞,她双手撑着座椅,恶狠狠的说道,“你要是为了钱,我直接给你就是了!你这样下去只会把你自己的一生都搭进去!” 重新戴好面具的独眼龙这下直接冷笑出声:“钱?怎么?威胁到你的生命了就知道给钱了,那你爸都那么惨的求你了,只是想要见你一面,你怎么就能那么狠心呢?还把自己的爸告上了法院,真是蛇蝎心肠啊,你的钱该给你爸,而不是给我,只不过你现在迟了。” “因为我、要的是你的性命。”独眼龙打着方向盘,掉头往原先的反方向行驶,原先向小区左边行驶的车,一个掉头往小区右边的马路驶去,而监控无法知道,因为这段路没有监控。 他看了眼就在前面的小区,嘴角得意的扬起,还能够听到他声音里有几丝的兴奋,就像是即将要闻到新鲜血液的豺狼虎豹,血腥味能让他兴奋:“像你这样的人就不配活着!” 严月磨了磨牙:“你是苏建年找来的?” “我只是一个为弱势群体主持正义的人。”独眼龙握紧方向盘,“法律?法律都他妈的成了你们这些知识分子的武器,尽是钻那些空子,欺负弱势群体,社会需要一个为正义发声的人,不然你们这些败类还真以为自己能无法无天了。” “无法无天的人现在是你,你正在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律法。”严月握紧手掌,怒斥道,“你把法律当成了什么?你把国家司法当成了什么?你把你自己当成什么了?” 这些人为什么总是觉得“世人皆醉他独醒”,世上就他一个明白人,就他一个正义之士,究竟是凭什么觉得他们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清醒的人,又究竟是凭什么认为世界上的正义都在他们的手中! “法官依据法律断案,只看证据,也只服务于法律,每一个案件都严格按照现有法律来进行判决,绝不允许掺和任何的私人情绪,也不受任何人的干扰,国家司法是维持整个社会秩序安定的,出了一点问题,社会就会乱套,希望你在否定一件事情前,请去认真的了解一下。” “呵,了解?”独眼龙猛踩油门,车的速度飙升到最高,话里的怨恨也随之飙升,“我已经了解的够多了,从你爸曝光你弃养开始就了解的,你那浪荡的母亲趁着自己男人出去挣钱的养家的时候,跟野男人搞在了一起,最后被邻居发现,羞愧的跳楼,那个野男人还是你小姨介绍的,简直就是现代版的潘金莲和西门庆啊。” 严月瞠目,这…这都是哪里了解的,完全把她妈和小姨给恶化了,不,不是恶化,而是在侮辱! “我妈从来都没有出轨,出轨的是那个苏建年!”她胸腔里像是在被火烧一样,脑袋也顿时昏了起来,“苏建年拿着家里所有的钱跟那个小三跑了,我妈才绝望到跳楼的,我不知道你是在哪里了解到你口中所谓的‘真相’,我只知道编造这样谎言的人已经不配为人,怎么可以这么去污蔑一个绝望而死的妻子和母亲!” 一定是那个苏建年,也是,苏建年那种突破人类底线和认知的人,怎么可能会念及他和严心慧有十几年的夫妻情。 要是念及,就会在回来的第一时间跑去严心慧的墓前进行忏悔了,要是念及,就不会这么对付她的女儿。 “网上有个大V已经调查出了全部的事情真相,就别狡辩了,听说你这个女儿当年可还是为你妈偷男人出过力呢,看门狗?”独眼龙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笑出了声,是那种嘲笑,然后他又笑着说道, “你妈死了是报应,而你也该死了。” 说的时候还透过上方的后视镜瞟了一眼后车座,后车座的严月也刚好抬头看向了那块后视镜,她看到了那种笑着让她去死的眼神,比直接杀了你还要可怕。 她知道自己已经没了求助的机会,也不能让这个人放弃杀了自己的想法,所以如果这一路上车子都不会再停,如果要到她临死的那一刻,车子才会停下,那她生还的机会几乎为零。 除非…她把视线落在方向盘上,抢夺方向盘,争取唯一可能活下来的机会。 “只听一堂言的人,竟然也敢说自己是主持正义的。”严月咬牙,可能是因为已经有了性命威胁,她心里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通通发泄了出来,“像网络上的那种大V大多都是哗众取宠、不辨是非的,只要能够被他们带来曝光率,那他们就算是卖国、辱国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有城管打死了流浪狗,你们就去怒骂城管没有人性,甚至还要人肉城管,可你们又知不知道已经发起了多起流浪狗伤人事情?有学生上网说自己被老师性侵,你们就带着所谓的‘正义’去人肉那个老师以及他的家人,逼得他们不敢再和外界联络,像只老鼠一样躲在宾馆里,有家回不得,可最后的结果呢,是那个女学生诬陷的老师。” 独眼龙呸了声:“给老子闭上嘴,你再狡辩也逃不过一死。” 严月冷笑了声,呼吸急促的同时,眼睛正在打量着驾驶座:“真正的正义是静观其变,在别人需要的时候伸手扶一把,真正的正义从来都不是你们这种人肉、骚扰和绑架,你们知道有多少人被你们这种‘正义’逼得疯掉去自杀吗,你们又怎么会去了解呢,一群不敢在现实中见义勇为、只敢在网上假正义的懦夫!” 话刚落下,严月忍着疼痛,提起全身的力气,直接扑向驾驶座,伸手抓着男人的手左右摇摆,在手接触到方向盘后,她直接往右边转了一大圈,汽车的轮胎在道路上左右摩擦着,因为幅度太大,独眼龙吓得马上用身体去撞严月的手臂。 因为车子的左摇右晃,严月的身体也已经被撞得生疼,手臂再被这么一撞,也有些忍不了了,但她依旧还是紧咬着牙,在男人惊慌的时候,她一咬牙,把方向盘转了一个大圈,随后直接用身体推开车门,滚了下去。 她恍若一个圆筒在马路上快速的滚着,好像没有个尽头,在身体被马路被磨得痛到让人想哭的时候,她终于滚到马路旁边的灌木丛里,结束了这场生死间的“翻滚”,她活了下来,但她身体也已经到处都滚满了伤,痛到像是骨头都全被碾碎了一样。 严月就躺在灌木丛里喘息着,等休息到差不多的时候,她从地上爬起身,然后走到了马路边,瞟了眼车开走的方向,那边已经没了任何痕迹,不知道车子是去了哪里。 她叹了口气,必须要赶紧走,可这路边又没有车子路过,她不可能在这里干等着,所以只能抬脚往汽车的反方向走,她就那么走着,她一身深蓝色的丝绸睡衣已经被弄脏,本来滑顺的布料也到处都是褶皱,一头已经长到齐肩的柔顺短发也凌乱着,发丝间还夹杂着一些杂草。 还有她的手上全是擦破皮的伤口,白皙的皮肤上全都是一条条的擦伤,膝盖在刚才跳车的时候也有些受伤,所以她现在走的一瘸一拐,但冷风吹起她的头发,寒月照在她单薄的身体上,让她有一种独回玉门关的苍凉感。 走了差不多半小时的样子,身后传来了汽车的声音,严月如受惊的兔子一样,马上回头看,有一束光要照过来了,她马上跳到了路边的灌木丛里,赶紧就藏了进去,大气不敢喘一口的盯着前方马路看,出现了一辆车,是那个独眼龙的车! 严月惊讶的捂住嘴,整个人懵到不敢置信,可能是刚刚车的那束光还是照到了她身上,所以那辆车在她附近没多远的马路边停了下来,那个人就在附近转着,一直找不见人,开始去挥着马路边的灌木丛。 一寸、两寸、一丈、已经快要到她这里了,她害怕紧张到吞咽口水的时候,发现她呼吸已经急促到把嗓子眼都变小了,像是要窒息的感觉,她紧紧抓着旁边的小树根,在犹豫要不要起身跑,可想到自己腿上和膝盖的伤,就先暂时放弃了这种想法。 万一那个人没有来这边,万一那个人搜到她这里就懊恼的转身走了呢,万一她能够侥幸逃过去呢,虽然这些事情也可能不会发生,但万一呢? 有时候这种万一就是救人命的东西,在绝境的时候、在毫无其他办法的时候,这种万一是唯一可祈祷的东西。 要是她现在起身跑的话,反倒是打草惊蛇,还算是真正的自己往枪口上撞了。 “……” 可是当她眼前的草被一只手拨开的时候,她就知道难逃了,这一劫是难逃了,她咬牙,迅速从草中起身,忍着膝盖和脚踝处裂骨断筋的痛,想要从旁边的灌木丛跑出去,但她只是预想的很美好,因为她刚站起身,膝盖连骨连筋处就发出了抗议,让她半步都挪动不了,应该是蹲久了的缘故,前面一直在走着,倒没有这么强烈的痛感。 “臭婊子,想让我去死是吧?”独眼龙的男人恶狠狠的盯着严月,往前走了几步,手上的东西在微亮的天色下有些反光,“那他娘的也得你先去死!” 严月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她只觉得自己的呼吸被人截断了,可明明没有人扼住她脖子,也没有人捂住她的口鼻,为什么她就呼吸不过来了呢。 她的身子摇摇晃晃,她偏头看向天边的鱼肚白,嘴角抽搐了两下,一口血顺着嘴角吐了出来,眼神也开始变得涣散,脚下虚晃了还没一分钟,她突然就往后倒了下去,一柄染血的刀也从她的肚子里退了出来。 躺倒下去的严月虚弱的微睁着眼睛,看着男人手中的那把刀,那把刀的刀刃上带着她的鲜血,大概是要死了吧。 独眼龙并没有丝毫的慌乱,把刀刃用身上的衣服擦了擦后,反插回背后的裤兜里,然后伸手扶起地上的女人,走到车那里后,他直接粗暴的把女人摔到了后车座上,因为这个女人在他眼里已经快成一个死人了。 “你说把你从高楼下摔下来怎么样?听说隔壁市有一座全中国最高的楼层。”独眼龙发动车子前,还跟当事人商量着死法,他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在商量待会要吃什么一样,“还是把你沉入黄河?不过黄河离这里很远,等到那里了,你都流血过多死透了。” 独眼龙又摇头:“不好,得让你切身体会到死亡的感觉。” 严月想要回答,可是她回答不了,紧接着又吐了口血出来,她的伤口也在往外流着血,她赶紧伸出一只手去摁着肚子,她的力气在用最快的速度从她的身体里消失,她的意识也开始模糊,这有点像是死亡的讯号。 黄河,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还真是适合她。 “方…方先生,方西…西乔…”在眼皮子重到要合上之前,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喊了一个称呼,喊了一个人的名字。 眼睛合上的那一刻,从被绑架到现在还没有流过一滴眼泪的严月,眼尾终于滑落下了两行清泪。 早上七点钟,在公寓等待消息的严美慧只是打了个盹,突然就心神不宁的走来走去,嘴里还说着:“小月出事了,小月出事了,小月出事了。” 一天一夜没有睡觉的方西乔在前面十几分钟的时候,实在撑不住合眼假寐着,听见严美慧细碎的声音,马上就睁开了眼睛,心慌的询问着:“严阿姨,警察前面来过了?” “没有。”严美慧看了一眼方西乔,又继续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看上去比先前更焦躁了,“是…是我姐姐、也就是小月她妈给我托梦了,说小月出事了,要是还不救小月,小月就要跟她走了。” 方西乔的表情突然僵硬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眨了眨眼睛,他刹那间就失语了,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门铃声让他暂时回过神,但他刚站起身就突然恍惚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刚才看到了严月,可站稳再看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 门铃声还在继续响,严美慧也依旧还陷在那股焦躁的情绪里,方西乔深吸了口气,强打起精神去开了门,是办案的警察。 “找到我外甥女了吗?”严美慧见门口站着的是警察,马上跑过去问,“她没事吧?” 方西乔让开身子,先让警察走了进来,两个警察面面相觑,然后说道:“目前只知道绑匪就是这个小区的,具体是哪栋哪户的还查不清楚。” “人呢?”方西乔有些不悦的皱起眉头,伸手撑着额头,好像在这一瞬间的时间,他所有强忍下去的情绪全都会爆发出来,他的胸口处也起伏不定,双眼也猩红一片,刚才严美慧的话和他所梦见的东西,让他内心极度不安,他的心脏已经负荷过重,快要爆炸。 “我未婚妻人呢?我报警是想让你们找人、救人的!我不想知道那个绑匪住在哪栋楼哪一层,更不想知道他是住在哪一户,我连他的名字都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我未婚妻现在人在哪里,安全不安全!”方西乔太阳穴和脖子上的青筋爆起,无法抑制的冲警察怒吼着,他已经要疯了,已经疯了。 警察面对这种怒吼,有些不知所措,因为他们无法指责,而且甚至还觉得现在这个暴怒的男人才像是个凡人,前面几小时的那个冷静报警并帮他们分析案情的,倒有些像是神了。 “方先生您先别着急,我们已经有同事去沿路调马路监控了。”其中一个有些资历的老警察马上开口,“我们绝对会尽力救出您未婚妻的,不止如此,那个绑匪也绝对会抓住,并绳之以法。” 方西乔低头、疲倦的合上眼睛,让自己冷静了一下后,马上为自己刚才的行为道歉:“抱歉,是我刚刚太激动了,你们也一直在努力破案,也很辛苦。” 严美慧像母亲一样伸手拍了拍方西乔的后背,她差点忘了这个冷静的男人,心里可能会比她更难受,但她也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眼睛只是看着警察:“请问我家小月有危险吗?” “目前为止,绑匪有给你们两位打电话索要赎金吗?” 严美慧摇头,方西乔愣在原地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或者是摇头,因为他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如果绑匪没有打电话要赎金,那就证明绑匪为的不是钱,而是其他的,而那个“其他”只有严月能给。 刚刚那个梦究竟是在说什么,为什么严月要在梦里对他哭,是受了什么伤害吗,他好想马上冲到那个女人的面前去紧紧的抱住她,然后一点点的吻去她脸上的泪水,轻声哄着她,让她不要哭。 可如今,这一切他都做不了。 “如果绑匪没有打电话的话,那可能严小姐已经…”遇害了。 后面的话警察还没有说完,严美慧就崩溃到脚下连连后退,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瞬间就老泪纵横了起来:“姐姐…你要是在天有灵,就保佑保佑你女儿吧,你当年没能好好保护她,你已经是作孽了,你就保佑她一回吧,你..你不是最爱这个女儿的吗?” 方西乔的喉结滚动了两下:“这只是一种猜测,而且现在才过去了四个小时,我希望两位不要因为这种猜测就松懈对她的救援,她…她…” 警察的视线从严美慧身上落后到眼前的男人身上,见男人说不下去话了,也知道男人的意思,所以开口接着道:“方先生尽管放心,我们绝对会尽全力的搜救,这是我们作为人民警察的职责,有了消息我们会在第一时间就联系你们的。” “谢谢。”方西乔垂下眸,疲倦的点头。 094、她已经为活着做了最大的努力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月光光,秀才郎。骑白马,过莲塘。莲塘外,种韭菜。韭菜花,结亲家。亲家门口一口塘…”柔软富有韵味的女声缓缓唱出客家童谣,她说的并不是客家话,连曲调都不是原先的曲调。 她唱的是客家童谣,却是用的家乡方言,曲调也是随心哼出来的,但朦朦胧胧你仍能听到几个属于客家话的音调。 一个女人坐在一张凳子上,背对着门口而坐,怀里抱着一个刚哭完的女童,为了哄怀中的孩子,她单薄的身子轻弧度的前后晃动着,脑袋也歪着,像是想要去贴女童的脸,可到底是没有贴上,外头的日光泼散进来,为这个本就温馨的场面加持了一些暖意。 “…放条鲤嫲八尺长。鲤嫲背上承灯盏,鲤嫲肚里做学堂。做个学堂四四方,兜张凳子写文章。写的文章马又走,赶得马来天大光。”这个女人嘴唇微张,流出来的声音平缓又温柔,就像是小溪流水一般。 因为她外婆是客家人,所以她会这首客家童谣,外婆唱给她母亲听,母亲又唱给她听,她如今又唱给自己的女儿听。 只不过她母亲去世的早,而她又只在过年过节才会去外婆家,因此导致她不太会讲客家话,只学会了一点点,那一点点的客家话不足以让她用客家话原汁原味的唱完这首童谣。 但她爱跟自己的女儿唱这首童谣,她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饱读诗书,做一个懂礼知礼的孩子,将来长大之后成为一个温柔善良的女人。 “心慧啊。”外头走廊里突然响起了声音,却不见人,应该是一个慈祥的老奶奶,就像冰心《超人》中的程姥姥一样,“吾在煮晚饭,侬要带着月亮过来次不啦?” 女人惊了一下,连忙低头瞧怀中的孩子,生怕吵醒了自己的女儿,见自己女儿还在睡,她松了口气,有些困难的抱着孩子往床那边走去,虽然孩子已经十岁,但她骨架小,因为生病这几天也瘦了不少,她这才能抱得动。 她伸手怜爱的摸了摸孩子的脸,颔骨都有些咯人了,她的眼眶立马就红了,孩子不能再饿了,需要吃点肉补补才行。 随后女人快速起身往外面走去,对前面那位喊话的老人笑道:“王奶奶不用了,这些天总是在您家吃已经够劳烦的了。” 王奶奶择着手上的青菜,有些嗔怪的瞪了一眼:“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子女都出去工作了,常年不在家的,就我和老头子两个在家,天天吃饭都食不知味的,连那米都不知道舀几两。” 她又把手上的青菜往前送了送:“就连这菜都不知道要炒多少才合适,添了你和月亮的碗筷,那可是正好了。” 严心慧有些难为情的抿了抿嘴角,明明这番话是为了让她心安理得的,可她却笑得有些牵强,或许正是因为知道这位老人的这番好意,她才更加无地自容,她从小读了那么多的书,要她如何再恬不知耻的去吃一个老人的饭。 “对了,今晚我买了一斤肉,月亮不是爱吃这个吗?”王奶奶以为自己说服了这个女人,“瞧瞧她那小身板,可得多吃点。” 严心慧恍然醒悟过来,连忙摇头:“不了王奶奶,今晚我们真不去您那里吃了,我待会就要出去买米买菜了。” “欸那正好啊,别出去买了,就去我那里一起吃了。”王奶奶急忙劝阻。 严心慧摇了摇头,然后转身快步走回了自己房间里,去拿上那只精致的编织手提包后,又往外走,但刚走到门槛处,又停下回头看了眼床上的孩子,咬了咬牙,眼里的东西更坚定了一些,直接走了出去。 严月看着床上小小的自己,又抬眼看着严心慧离开的门口,然后也跟着出去了,一踏出房门就能看到每家每户都已经在准备晚饭了,她也意识到自己的鬼魂是真的来到了十八年前。 她扫了眼这栋类似北京四合院的大楼,这是苏建年工厂的家属宿舍,一楼是所有人做饭用的厨房,二楼三楼就是住的地方,每家都按人头分配房间,而她们家在二楼,有两间房。 “心慧!”王奶奶见女人真要出去,赶紧放下手里的菜,起身去拦,“都说了不用去买,在我这里吃,我肉可都买好了的,怎么就不听劝呢?” 严心慧依旧还是拒绝,露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随后就埋头快步走了,下楼了。 肉啊,1998年的肉可还是奢侈的东西呢,过年过节才能吃上,严月叹了口气,她妈自然会难为情的拒绝掉。 记得那时候王奶奶见她们没饭吃,就喊她们去吃饭,严心慧本来是想拒绝了,但因为她们已经饿了两天了,严心慧是不得不低头去蹭饭吃。 严月望着那扇大门刚出去的身影,今晚就是她妈跳楼的日子,她虽然知道是因为绝望才跳楼的,可她并不知道严心慧白天还出去过,会不会和她的死有关系,她想着就想赶紧追上去,但她的行动快于她的想法。 她已经瞬移到了严心慧的身边。 严心慧一路走,穿着粗跟的皮鞋走了差不多半小时后,转身进了一个大院里,严月皱眉站在外面看了看,这是…她叔伯婶婶和奶奶住的地方。 “一点米都没了吗?”严心慧在和一个干瘪的中年女人说着话,那个中年女人是严月的婶婶,也就是苏建年的嫂子苏张氏。 苏张氏不耐烦的横了一眼:“没了。” 严心慧低着头,声音十分细小:“可嫂子你们家不是刚到打了新米吗?” “我说没了就是没了,我家就那点米,还有三个儿子要养,日子过的够紧巴的了,哪里还能分出多余的米养你们。”苏张氏瞪了一眼,“就苏月一个女娃能吃得了多少,别人家的女娃都是当狗养,就你跟养个金贵小姐一样,送她读书就算了还给她买一些闲书看,这书读多了就是个傻子。” 严心慧紧紧咬住嘴唇,脸已经很红了:“孩子…不分男女,都应该平等接受教育和一切,良好的教育能让孩子长大后成为一个很优秀的…” 苏张氏没读过书,再加上她为苏家生了三个带把的,脸上光荣着,听到这番言论,直接喊停:“得了得了,你这种话天天跟三弟说,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把三弟都给说走了,你还真是活该。” “赶紧回去看着你宝贝女儿吧,我要做晚饭了。”苏张氏埋汰完后就要走。 而严心慧已经被苏张氏前面那番话给戳的心犯痛,咬着口腔内壁的肉死死不肯松嘴,但在听到苏张氏后面那番话后,马上从自己的痛苦中抽身出来,几步上前去拉住苏张氏的手:“嫂子,听说二哥昨天得了很多奖金,那你前两年借…” “借…我的那十几块钱能不能先还几块,我去买点米和菜回去。”在想到家中的孩子后,严心慧还是咬牙说了出来,但一张脸已经通红的了。 苏张氏直接甩了手:“什么钱,我说了,早就还给三弟了,你自己问他去。” 严心慧被推开,然后又咬牙上前抓住苏张氏的衣袖:“建年要是知道我借钱给你们,一定会和我吵架的,但建年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件事情,嫂子做人得有诚信。” “三弟需要钱和那女人跑,哪还能告诉你了,赶紧放开!”苏张氏又甩了甩手,发现这次严心慧抓得很紧,她直接伸手狠狠推了一把。 严心慧一下就被推倒在地,手上被擦破了皮,眼眶也已经红了。 严月很想上去抱一抱,可她做不到,她的手直接穿过了女人的身体,女人还没有落下眼泪,她先流了眼泪。 “张氏!张氏!赶紧煮饭啊,心民那哥几个都快放学回家了。”突然一声尖利的声音从屋堂里跑了出来,“可要我宝贝孙子刚到家就吃上热乎饭。” 苏张氏立马笑着应:“这就去。” “快去快去!”屋堂里出来的人对苏张氏挥了挥手,见苏张氏走了,才扭头去看摔倒在地上的人,满脸看到扫把星的表情,“你怎么还来了?” 严心慧撑着手从地上站了起来:“妈,您给我点米吧,月亮得吃饭,她正在长身体呢。” “吃饭?心民几个不用吃饭啊?”对面的人厌恶的说道,“就一个女娃饿死就饿死了,也不知道你这肚子是怎么回事,十年都生不出个带把的,怪不得我儿子要跟别的女人走。” 严月看过去,看到了一张如罗刹般邪恶的脸,这是她的奶奶苏黄氏,重男轻女的思想,而心民那几个是她的堂哥堂弟,她记得她们家之所以不住在这个大院里,就是因为她妈生了她这个女孩。 “妈…没给您生个孙子是我的错…”严心慧从来都不觉得男女有什么差别,也不觉得自己生了女孩有什么错,可她今天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低头,“但月亮好歹也是您的孙女,和您有着割不断的血缘关系,也是建年的孩子,您不能放手不管吧?” 苏黄氏哼了声,丢了个冷脸:“建年跟和女人跑了,指不定会在外面给我生了个小孙子,到时候就是回来跟你离婚了,我惦记你女儿干什么,快走快走。” 说罢,就去拿起旁边那种扫马路的竹扫把,直接往女人的身上打去,看着就叫人心疼,严月也是心急如焚的看着,生怕那竹子划伤了严心慧。 “妈…”被打的严心慧却是站着稳稳当当,即使身上别打的很疼也不动,直到见苏黄氏是铁了心要赶她出去,她眼眶一热,泪珠子直坠了下来,嘴唇轻轻颤着,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助。 最后严心慧被力大如牛的苏黄氏推搡出了大院,看到严心慧被自己推倒在地后,才拿着竹扫把进了大院里,再重重的关上了大门。 严心慧趴地哭了好一会后,才站起身来,用衣袖擦去眼泪后,又低头掸去衣服上的灰尘,然后拿上地上的手提包,往回走着。 严月并未跟上,就站在大院门口呆看着严心慧的背影,她妈永远都是这样,刚刚不顾一切的趴地抽泣,已是她心里无法承受后的唯一发泄。 严月偏头望了一眼苏家大院,然后又进去了,她听见苏张氏在和苏黄氏两人商量着卖米,然后拿上卖米的钱和她二叔的奖金再去置办套房,剩余的钱就拿去给心民几个兄弟置办新衣裳,再买十斤肉做肉丸子吃。 “心慧,快吃点饭。”是王奶奶的声音,严月有些懵的往声源处看去,明明她前面还在苏家大院,怎么一下又到家里了,明明前面还是白天,怎么一下就是晚上了? 严心慧正在房间里偷偷擦着眼泪,瞧见王奶奶端着案板进来,赶紧起身去迎:“王奶奶您怎么还来了?” “我不来,那月亮的肚子和你的肚子不得咕咕的叫了啊?”王奶奶笑了声,把手上的东西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又瞥了眼床上还在睡觉的孩子,“怎么还睡着,快喊起来吃饭,特地给她留了肉的。” 严心慧看着桌上的两碗大米饭和一碗肉,还有一碟青菜,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王奶奶却以为她是还想拒绝,所以先一步去叫醒床上的孩子了:“月亮,快起床啦,今天王奶奶可以给你炒了肉吃。” “真的吗?”孩子立马就从床上蹦了起来,然后马上就跑下床去桌子边,看着那碗里的肉直咽口水,“王奶奶真好。” 严月记得当时的自己是很高兴的,因为那时候很饿很饿了,她那时候也并没有睡着,她其实早就醒了,但怕妈妈看到饿醒的自己更伤心,所以才装睡继续躺着。 “觉得奶奶好,那可就要全部吃完,不能浪费粮食。”王奶奶像看自己孙女一样,看着那个兴高采烈的孩子,她也有一个孙女的,但那个孙女福薄夭折了。 孩子点了点头,马上坐到凳子上,双手去捧起碗就要吃。 “月亮?”严心慧摸着自己孩子的脑袋,微微皱眉的使了个眼色。 孩子立马心领神会,回头对王奶奶说了声“谢谢”,然后就狼吞虎咽了起来。 严心慧吸了口气,然后不着痕迹的吐了口气,王奶奶看到后,上前拍了拍她肩膀,示意她出去,等到人出来后,才小声说道:“苏建年那臭小子带人跑了一个月了,你日后打算怎么办?” 苏建年走的那一晚,声音太大把隔壁的王奶奶吵醒了,所以她算是唯一的知情邻居。 “不知道。”严心慧摇头,“我出嫁前就只在家里读书,出嫁后也没有外出工作过,看着来吧。” 王奶奶叹了口气:“你说说你也是的,他都跟小三跑了,你还对外面说他是出去工作了,直接说他是出轨跑了,让他没面子再回怀城来。” 严心慧抿唇,苦笑了声。 “好了,你也先进去吃饭吧。”王奶奶也不敢再说下去,怕惹得这个女人又伤心,“以后的事情以后再慢慢说,反正有我在,总归是饿不死你们娘俩儿的。” 严心慧想要说什么,但被王奶奶被推了回去,进到房间里后,就让严心慧快吃饭,她坐在梳妆桌前闲的无聊,四处看了看,然后拿起一张照片问严心慧:“这照片上是你吗,长的可怪水灵的。” “是我。”严心慧吃完,放下碗筷,粗粗瞥了一眼,那是她前面刚拿出来的照片,“那是我还在家中的时候,快嫁人前,我父亲带我去照的,说留个女儿家的最后念想。” 嫁了人,就不是女儿家,而是妇道家了。 严月也赶紧凑上去瞧,整个人都楞了,这张照片就是她在书中看到的那张照片,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身边的场景突然又换了,她看到母亲伏案在照片上写着什么,写完了后就夹进了一本书里,然后就是把十岁的她叫到跟前,亲手把那本书送出了:“月亮,这是妈妈给你的十岁生日礼物,喜欢吗?” 孩子深受母亲的熏陶,从小就爱看书,但她的那些书都要被翻来覆去的看烂了,如今收到新书自然是高兴的,也顾不得去怀疑今天不是她生日:“很喜欢,谢谢妈妈。” 严心慧的脸上终于是带了一丝开心的笑意:“月亮,你以后一定要坚强,要学你小姨那样出去工作,不要学妈妈…妈妈实在是太差劲了。” “妈妈才不差劲。”孩子抬头撅嘴看着女人,“妈妈教了月亮好多东西,比学校的老师都还要厉害。” 严心慧笑了笑,然后让孩子去做作业,她抱上衣服就出去洗了。 就是这个时候! 她妈就是这时候跳楼的,她想要跟上去把妈妈给拉回来,可她突然就不能动弹了,整个人像雕塑一样只能站立在原地,时间在一秒一秒的过去,她由最先的着急变成双眼愤懑的圆睁着,然后在听见一声“苏建年他媳妇跳楼了”的喊声后,滚烫的眼泪像是决提的洪水从她眼眶里滑落出来。 随后一阵头晕目眩,她又回到了十岁的身体里面,然后她用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刚跑出去,站在铁栏杆前就不动了,恍若呆滞了一般看着楼下那块空地,那块空地躺着一个脸朝下的女人,脑袋那里淌满了鲜血。 她闻到了血腥味,但她并没有呕吐出来,而是原地瘫坐着,双手去抓着铁栏杆,眼睛直愣愣的看着下面,然后又抬头呆呆望着天上那轮圆月,这轮圆月真是亮啊,再看一次也还是那么的亮。 她很害怕,那颗心脏好像已经要被这个月亮吃掉了,可她就是挪不开眼睛,恍如被蛊惑了一般,就是从今晚这时候开始,她再也看不了满月。 随后有一双枯老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睛,是闻声跑出来的王奶奶:“月亮别看…别看啊,也不要怕,奶奶在呢。” “王奶奶,妈妈…妈妈不要月亮了。”她再也忍不住的嚎啕大哭了起来,因为她现在有这个理由大哭,不必像之前那样,伤心的时候只能躲在被子里悄悄的哭。 现在她才十岁,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嚎啕大哭,表达自己的伤心和痛苦。 王奶奶那晚是抱着她睡的,她哭的迷迷糊糊的时候也睡了过去,当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她看到了驾驶座的车椅背,她感觉到了浑身的痛,连呼吸两口都是痛的。 严月微微垂下视线,艰难的看了眼肚子,然后举起手看着自己满手鲜血,原来刚刚那一切都只是个梦,临死之前的梦而已。 她还没死,不是她命大,而是那一刀刺的并不深,可能是这个人想要留着她最后一口气,去感受从高空坠落而下的感觉。 这辆车还在继续开着,她不知道已经到了哪里,只知道还没到要她去死的地方,真累啊。 她刚想合上眼睛的时候,车子停了下来,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上突然被盖了一件外套,然后听见独眼龙说:“加满油。” 是到了加油站。 “您女儿吗?”加油站的工作人员来提抢加油的时候,瞄了眼车窗内,只看到一个腹部盖着外套,脸色苍白到像是死去的人,“这是怎么了?” 女儿?严月皱着眉头,然后记起这个人是邋遢又不修边幅的形象,看上去像是个五六十的人,但声音却是三十多的。 独眼龙也立马反应过来的叹了口气,故意把声音伪装了一下:“是我女儿,她生了重病,被本市的医生说救不了,我不想放弃,所以打算带她去隔壁市看看。” 工作人员也没太怀疑,只同情的说了声“真可怜”,然后又聊了起来。 严月咬了咬牙,想起梦中妈妈在照片上写字,然后夹到书里的事情,恍然记得她昨晚把那张照片也随便塞进了睡衣口袋里,她赶紧抓住这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伸手去摸着口袋,拿出那张照片后,也不敢露出来,就躲在外套之下,凭感觉用手上的血在照片上写着求助信号“SOS”。 写完一面后,为了保险又去写第二面,写完后牢牢的抓在手里。 等待机会,她紧紧咬着牙,闭着眼睛,听着车窗外的声音,在辨别着外面的事态,她必须要抓准时机把照片扔出去,她记得她这扇车窗是被摇了下来的。 “给您找的钱。”工作人员已经把提抢放了回去,拿了零钱出来。 男人接过后,说了声谢谢就往驾驶座那边的车门走,严月咬紧牙,就是现在,这个男人看不见,工作人员还在场的时候,她用尽全身的最后一点力气把手中的照片丢了出去,然后紧接着车子也发动了。 严月闭上眼睛,咽了咽口水,原本还有其他表情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死也好,活也好,全看命了。 她已经为活着做了最大的努力。 095、照片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梧桐市和隔壁市的交接区乐城县接到报警说,捡到一张用鲜血写满求助信号‘SOS’的照片,报警人说是一名女人扔出来的,还说那个女人苍白的脸色像是死人,目前乐城县警察已经出动警力去全力追查那辆车,并联系了隔壁县城的警察共同进行围堵。” 坐在副驾驶的另一名警察,在方西乔和严美慧上车后,赶紧把情况说了出来。 严美慧马上就接话,东一嘴西一嘴的问着详细的情况,但详细情况这边的警察也并不知道,不过警察也还是接着她的话在说,大概是知道这位老人心里的担心和害怕,想到了自己家中的母亲,或是想到要是他们的女儿丢了,他们也会变成这样的情形,所以也就耐着性子跟答着严美慧的那些问题,以此来缓解老人心里的紧张和害怕。 方西乔则是紧抿着薄唇不语,眼睛微眯着,远眺车窗外的风景,有一种很浓郁的情绪笼罩着他,那种情绪很复杂,无法让人说清楚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但如果严月出了什么事情,车内的其余三人都敢肯定,这个男人绝对会疯掉,或者是伤害自己。 在这种时候,越是冷静的人,心里越藏着巨大的痛苦,也比常人更为煎熬。 快到乐城县的时候,副驾驶的警察又接到电话,说是已经堵住那辆一路往隔壁市驶去的车,车上的女人肚子被捅了一刀,目前已经送往最近的医院送医,从他们发过去的照片看,那个女人就是被绑架失踪的严月。 “被捅了一刀?”方西乔刚下车就听到了这样的消息,比严美慧先一步反应过来,眉头立马就皱成一个“川”字,原先郁结成块的情绪也被冲散成了飘飘柳絮状,“伤得严重吗?有生命危险吗?” 想起假寐时做的那个梦,他又张嘴问道:“她…她有没有哭?” 这些警察自然是不会知道的,毕竟严月是乐城县警察和另一个县城的警察合伙解救额的,情况也只捡最重要的说了。 “我们现在就去严小姐所在的医院。”警察只能这么回答。 等到了医院的时候,方西乔深吸了口气,脚下有些蹒跚的往所在的楼层走去,但却被告知严月正在手术室进行救治,外面只有一个本地的警察在守着,见到有人来了,立马上前,简单交代了一下这里的情况,就赶回警察局办案去了。 方西乔和严美慧和警察四人在手术室外等候着,里面也没有医生出来过,正在做手术的人究竟是什么情况也无从得知。 唯一知道的情况就是“流了很多血,脸色苍白,呼吸微弱”,这还是前面那个本地警察说的。 期间严美慧不停的走来走去,嘴里还在念念有词,双手一直是合十的,从来都没有分开过。 跟来的警察看了眼严美慧,听见她嘴里在念着“阿弥陀佛,观音菩萨保佑,佛祖保佑我家小月平安脱险,我一定会去好好供奉您的”。 而那个男人倒是突然冷静了下来,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眼睛就呆滞的望着前面,后面或许是看累了,身子往后靠,靠在墙壁上后,合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你根本无从得知他现在到底是何心境。 可能是严美慧的祈祷起了作用,手术室的门很快就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了一个医生,但却并不是来宣告脱离危险的,而是告知伤者需要输血,但他们这个小医院并没有血库,如果调血来的话,就需要承担一定的风险。 那个风险是什么,不言而喻。 方西乔站起来,先在场的所有人开口:“抽我的吧,我和她一个血型。” 以前治疗的时候,他看过严月的病历,他们两个人都是AB血型的。 医生点了点头,让一个护士带他去抽血后,又立马转身回了手术室内,方西乔抽完血回来的时候,面色和口唇发白,额头上出着冷汗,整个人看上去都是浑身无力的,严美慧刚想问,手术室的灯就灭了,手术室里的人也被护士推回了普通病房,严美慧跟着去了病房里。 两个警察见受害人脱离危险后,打了声招呼就去了本地的警察局,准备了解一下这个案件,并且审那个绑架者。 “先生?”换上医生服出来的男医生见长椅上还坐着人,还是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赶紧走过来,“先生,您没事吧?” 方西乔紧闭着双眼,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听见外界的声音,强撑着力气睁开眼睛,见是医生,垂头深吸了口气,然后摇头笑道:“我没事,谢谢。” “你是不是手术室那个姑娘的家属?”医生仔细辨认了下,笑了笑,想起眼前这个人就是第一时间站出来要抽血的那个人,然后也跟着在旁边坐了下来,看着这些症状也明白了过来,“前面是不是抽了八百毫升以上的血?” 方西乔楞了稍许,然后抿嘴点头,前面护士本来只想抽四百毫升的,但他不放心,也怕血不够,所以让护士抽了八百毫升,这自然不能怪那个护士,是他那时候太急,只想着让严月脱离危险,所以说的时候,显得表情有些凶神恶煞的,让那个二十出头的护士害怕了。 护士没办法,又抽了四百毫升,因为手术室里的那个女人失血确实有些过多。 “放心吧,那姑娘已经脱离了危险,伤口不深,就是受伤的时间有点久,导致流血过多。”已经五六十岁的医生打了个哈欠,但精神还很足,还能够拉着人唠嗑,“但那伤口有些狰狞,幸亏是遇上了我,我可是缝伤口缝的最漂亮的,等痊愈了,伤口长合了,保证只能看到一点淡淡的伤痕。” 方西乔点点头,然后开始想那个女子身上的伤口到底有多狰狞,有多深,会不会很痛,如果留下疤的时候,那个女子脸上表情会是什么样子。 等想完的时候,突然想起前面医生的话,偏头道谢:“多谢医生。” 医生惊了一下,然后摇头:“谢什么谢,把一个伤口给缝的完美无缺,可是一个医生的骄傲,而且女孩子嘛,最爱美,要是伤口缝的歪歪扭扭,留下疤痕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还有就是那姑娘的皮肤也白皙,要是留下疤痕多可惜。” 这下轮到方西乔惊了,睁大眼睛看着旁边的人。 “那个小伙子你别误会啊,我是医生,所有病患在我们眼中都是一样的,医生就爱讨论这些,什么伤口啊、病例啊,都是可以围起来研究的学术问题,欸我们可没有围观啊,就是在做手术处理伤口…” 医生急忙开口解释,生怕被误会成那种人,结果越解释越乱,最后气恼的双手一拍大腿,起身背手:“算了算了我不解释了,你也赶紧去输输液,然后再去看那个姑娘吧,身体最重要。” 方西乔看着那个老医生恼羞成怒的离去,哑然失笑,为什么有的人老了像个老小孩一样,而有的人老了却会像一只通身都黑的乌鸦。 其实他刚才并没有往那些地方去想,他知道医者仁心,大多都是心无旁骛的,他刚刚只是被一提醒,想到严月的皮肤是很白皙的,那种白皙只要有一点点的疤痕都会很显。 严月不算是很爱美,至少没有爱到会为肚子上的伤痕而大吵大闹,但女子总归还是爱美的。 他叹了口气,试着站起身,感觉到身体已经恢复了力气后,直接往严月的病房走去,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严美慧正趴在病床边哭,病床上躺着的人脸色苍白的紧闭双眼。 他思量着去了护士站,找护士输液。 彻夜未眠再加上心惊胆战的害怕了这么久,心神已经被消耗的所剩无几,前面又抽血八百毫升,他现在已经很累了,随时很能倒下去。 现在那个女人已经无碍,已经没事了,只要这样就好,平安无事就好。 输液的时候,他直接累到在输液室睡了过去,等醒来已经是傍晚时分,他让护士拔掉手背上的针后,马上往病房赶去。 一直守在病房里的严美慧见他来了,马上起身让他先在这里守着,她先回去收拾点东西再过来,从这里回梧桐市来回两个小时,方西乔直接让严美慧明早再和姜丰一起过来。 在C市的姜丰听到严月被绑架的消息,本来是想马上就过来的,但他在那边被公务缠身,只能明天再动身过来。 严美慧看了眼病床上的严月,又看了看眼前的方西乔,然后笑着点头,如今严月没事,她的心也已经放了下来,倒也不一定要时时刻刻都守着,而眼前的方西乔肯定是想和严月单独说说话的。 但方西乔那天晚上并没有和躺着的严月说话,他只是紧紧握着严月的手,那种怎么都不会再失去的紧握,视线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严月。 中间有一段时间,他突然垂下眼眶,把严月的手牵到自己的唇边,然后他低头一吻,有一滴泪也落在了严月受伤的手背上。 第二天的时候,严美慧和姜丰一早就来了,姜丰一看到自己最疼爱的表妹成了这副样子,气的直骂脏话。 后面办案警察也来了,把连夜审出来的案情说了一下,那个绑架的人叫刘叶,名牌大学毕业,跟方西乔和严月是同一个小区,因最近两年工作不顺,又不求上进,老婆带着孩子和他离婚了,父母也不愿再让他啃老,他就堕落了,靠以前的存款过日子,终日不出门,为了彰显一下自己的价值,会在网上声讨“正义”,也就是所谓的键盘侠,而他全程参与了严月遭遇的网络暴力中。 这次绑架事件,据他招认是因为他整天抽烟喝酒,被查出患了肺癌,无意中又得知了当年他老婆是出轨,然后不可抑制的想起了父母的好来,但他的存款已经被他用的差不多,他想孝顺父母已经不可能,他也没多少日子可以活,孝顺在父母身旁也是妄想,可能因此觉得人生无望。 看到网上有个大V分析苏建年事件的文章后,怒从心头起,想着死也要死的有价值点,就起了绑架严月并杀掉的心思,他在杀掉严月的后续计划就是自杀。 姜丰和严美慧听到后,气的开始问候苏建年的十八代,方西乔则偏头去看病床上躺着的严月,满脸的心疼。 之后姜丰意识到自己表妹也在苏建年的十八代里面,就拉着严美慧不骂了,虽然在法律上,严月已经不是苏建年的女儿,但血缘关系上总还是没办法挣脱的,也正因为如此,他这表妹才受了那么多的苦。 “对了,这张照片是受害者当时用来求助的。”方西乔送警察走的时候,警察突然转身,拿出一张满是满是血迹的照片递了过来,“应该对受害者是很重要的,你们帮忙收着吧。” 方西乔伸手去接过,说了声谢谢后,警察也离开了,他低头看着手上的照片,有图像的这面能看出写着“SOS”,也能看出严月为了不让自己血迹沾到上面而模糊了求助信号,所以很小心,但另一面就不可避免的全是血迹,而且还写着几句娟秀的字。 他刚想要转身走的时候,突然顿住了脚步,着急忙慌的赶紧低头看手上的照片,这上面的人…很眼熟,十分的眼熟,他这一生都忘不了。 这个女人和严月是什么关系? 他又急忙去看照片背后的那行字,想要找到一丝的蛛丝马迹,只见那上面写着“月亮,希望你阅遍万书的同时也能走万里路”,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可找到,这个女人和严月是什么关系。 回到病房后,找不到答案的方西乔把照片递给了姜丰,只说了一句是严月用来自救的照片,姜丰看了眼,然后大呼一声“是大姨救了小月啊”。 严美慧也赶紧来看:“还真是你大姨啊,看来我的祈祷有用,我昨天一直在求你大姨保佑小月呢。” 两人开心的时候,方西乔却突然呆愣住了,他知道严美慧昨天一直在求严月的母亲保佑,所以那张照片上的人就是严月的母亲。 方西乔快步走出病房,有些不能接受的猛吸了两口气,眼中显出惊慌之色,怎么会是严月的母亲呢? 096、谢谢各位,好好生活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方西乔想不出这个答案,因为根本就没有答案,世界上的很多事情本身就是不具备答案的。 他看了眼病房里还在高兴的人,望了眼病床上还在昏迷中的人,低头苦笑一声,低头的一刹那,眼中蕴含的苦闷显露出来,随后直接往楼梯口走去。 刚踏出医院,他因为心里被痛苦堵塞着,有些喘不过来气,直接扯掉了领带,然后伸手打车回了梧桐市。 “西乔你去了哪里?”严美慧找不见方西乔,赶紧打电话问。 方西乔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没有异样:“我还有一些工作没有处理,需要先回去处理,处理完就马上回医院,严月那里就麻烦严阿姨照顾了。” 严美慧应了声,让方西乔先好好处理工作,也让他好好休息再过来医院。 但事实是,方西乔再也没有去过医院,至少在严美慧和姜丰眼里是的,后面的好几天里,都没有再见过方西乔来,姜丰心里是气的,觉得方西乔不够重视严月,严美慧觉得没什么,毕竟她知道严月刚出事的时候,方西乔有多害怕和担心。 而方西乔回了梧桐市后,把自己的所有时间都安排满了,他逼自己不去医院,不去看严月,可最后的结果是他还是忍不住每晚都去了医院,陪着严月的后半夜,然后天没亮又回了梧桐市。 每次他都能听见严月呓语“妈妈”两个字,就像是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在呜咽着要妈妈,可妈妈不在了,永远都不在了。 每每及此,方西乔都欲要立马转身离去,可刚起身,又不忍心的重新坐了回去,更加心疼的握住严月的手,细细的吻着,似在安抚,而痛苦呓语的严月也会渐渐安静下来,蹙起来的眉头也会渐渐舒展开。 在这几天的时间里,严月因为失血过多依旧还在昏迷中,而网上不知道为什么流出了严月受伤住院的消息,很多不知情的网友开始炮轰说这是报应,经办此案的警察可能是看不下去了,三地的公安官方微博立马通报严月遭遇网友绑架的事情,但网友的舆论并未就此结束,更有甚者说第一次希望公安不要效率那么快。 苏建年也假惺惺的跑出来作妖,说希望网友不要那么刻薄,那毕竟是他的女儿,虽然他女儿不认他父亲,但在他的心中,严月永远都是他小时候抱在怀里的那个孩子。 此举更加引导了舆论,苏建年深知这样做会带来什么样的效果,所以他才那么去做。 在这个时候,严月起诉网友和苏建年的案子也有了结果,法院一审宣判苏建年和几名网友在网上恶意造谣传谣、煽动网络暴力,需赔偿精神损失费并道歉。 这个消息一出来,网上更是炸了锅,纷纷为苏建年鸣不平,指责中国司法胡作非为,更说中国法律是有钱人的法律,老百姓根本就没活路,但严月跟着白正创业六年来都拿着低薪,小姨家也只不过是普通的家庭,哪里是有钱人。 但网上大V的煽动性的文章层出不穷,网友看那些文章越看越气愤,竟开始自发阻止线下人肉严月所住的医院。 方西乔赶到医院的时候,只看见那些网友在医院门口大吵大闹,他只在原地停留了一会,然后又开车走了。 直接就开到了苏建年找的那家媒体公司楼下,他咬了咬牙,查了一下这家媒体的对家是谁后,又掉头去了那里。 “你说你有苏建年的猛料爆?”这家报社的总编余高挑了挑眉,有些不相信,但又有些雀跃,“先生你确定吗?” 方西乔笑着点头,这种笑不同以往,他刚刚嘴角的那抹笑就像是沉睡的野兽醒来,要重新统治乱蹦乱跳的小丑鱼一样,让人心生惧意,但却能让眼前的人更加高兴,因为这往往意味着真的有大料,他已经准备好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爆料了。 “你去找一张苏建年他年轻时候的照片,然后带上去怀城的三会县西区那边问一问,他是不是和那里的一个女人出轨跑了。”方西乔什么东西都没有拿出来,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余高立马就皱眉:“就这样?” “苏建年自称自己是外出工作,可如果有证据证明他是出轨跟情人跑了,不就是推翻了他所有的话吗?”方西乔扫了一眼不满足的余高,“一个从最开始就在撒谎的人,他嘴里到底有几句话是真的?我想不用我说,余总编应该也知道这件事情一报道出去,舆论会更大吧。” 余高低头在内心思虑了一番,然后马上让人兵分两路,一队先出发去怀城,还有一队去找苏建年年轻时候的照片。 “你是那个女孩的男朋…未婚夫?”方西乔要走的时候,余高突然问道。 方西乔只扯了扯嘴角,留下一句“这件事情没有任何人来爆料”就走了。 从报社离开后,方西乔没有去医院,而是回了公寓,那一整晚他都没有睡着。 报社的效率也很高,在第二天一早就到怀城采访并报道了出来,被采访的那些老百姓一看到苏建年的照片就摆出一副厌恶的表情,说就是这个男人当年和王泉雯跑的。 王泉雯是谁,王泉雯是警察家属啊,有老公的,但老公去卧底回来生了病,她就趁着老公生病的时候出轨,然后就和这个男人跑了,也就是和苏建年跑了,她还有个孩子,她和情人跑之前,带孩子出去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孩子就不见了,他们猜测是为了没累赘的跑,所以把孩子送人了。 采访者还说王泉雯的情人也是有家庭的,听说那个男人的老婆最后受不住跳楼了,还被她们给唏嘘了一阵,说这两人是造孽。 记者问那个情人是谁。 受采访者不屑的看了眼记者手上的照片,就是苏建年。 因为这件事情当年在三会县可是被热议了很长时间,很多人都替王泉雯的夫家鸣不平,也可怜那被送走的孩子,所以当有记者再来采访的时候,这些已经五六十岁的人都义愤填膺的东说西说。 一时间网上热议,舆论开始反转。 方西乔刷完微博,看到网上舆论开始倒戈苏建年后,心满意足的扔掉了手机,但脸上并没有任何高兴的神情,随后起身去了浴室洗澡,当热水淋到身上的时候,他脸上所有的情绪再也藏不住了。 王泉雯是他的母亲,而他就是那个被送走的孩子,当年他妈破坏的是严月的家庭,害的严月母亲跳楼,害的严月没了妈妈,害的严月害怕月亮。 从那天看到严月母亲那张照片开始,他就明白过来了一切。 从那天开始他就在纠结,他知道只要把苏建年出轨的确切事实报道出去,那一切舆论就会不攻自破,但王泉雯是他的母亲,他终究是有些不忍,让自己的亲生母亲陷入这种网络暴力中,被曝光在网络上。 可今天看到医院门口围堵的网友后,他就知道现在不该去纠结于那种问题,而是该好好照顾病床上的女人,为她披荆斩棘,这个女人才是他的所有。 这一切都是他母亲欠下的债,欠了严月和她母亲,也欠了他这个儿子的,他以后要如何再去面对严月。 从医院离开的时候,他想回头,他要回头,可现实和真相已经不允许,他有什么资格呢。 在舆论反转的第二天,严月就醒了过来,醒来后环视了一圈病房,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并没有表现出来,一直都在跟严美慧和姜丰说说笑笑,说到那张照片的时候,严月的脸色突然暗淡了下去,然后手摸着照片上的人,咧嘴笑了笑。 严心慧虽然无情的抛下了她一个人在世界上,但还是一直爱着她,在关键时候救了她的命。 看到照片背后写的那两行字的时候,眼前瞬间就朦胧了起来,她明白严心慧想要说的是什么,严心慧想要她多出去走走,看遍世界风景成为一个足以能够独立的人,而不要像她一样一辈子都待在家中,做闺女的时候待在家中读书,嫁人了就待在家中做家庭妇女,当困难到来的时候,她完全无招架之力,不知道要怎么应对。 严心慧在死的那一天明白过来了这一切,可她已经无法去改变,所以只有一死才能彻底解脱。 谈到网上爆出苏建年出轨的证据,舆论反转,严月也并没有多高兴,因为她已经受了这么多的苦难,收到了那么多的恶意,她遭遇的一切都无法抹去了,如今只不过是真相出来了,她觉得自己不该高兴,应该感到可悲才是。 网络上那么多人因为盲目跟从,发动了一场网络暴力,逼得一个人精神崩溃、想要自杀了结这一切,更是差点就害死了一个无辜的人,如今只是早该被相信的真相出来了,一切事情都回到了该有的发展趋向而已,有什么好高兴的。 那么多人因为刻板印象,而忽略了一个人呐喊的真相,只看严月和苏建年之间,苏建年确实是一个所谓的“弱者”,可但他们用尽恶毒语言来攻击的时候,又何曾想过严月也只是一个女人。 所以当有媒体来采访,问及如何看待网友集体刷微博、顶上热搜给她道歉的事情,她只浅笑着说了十六个字“铭记在心,笑泯恩仇,谢谢各位,好好生活”。 记住那些伤害,再一笑忘掉,谢谢他们的道歉,希望他们都好好生活。 此后,严月不再接受任何的采访,她也已经注意到方西乔从来都没有来医院看过她,虽然她小姨说方西乔来过,还给她输血了,但她醒来后,方西乔一次都没有来过。 她中间小心翼翼的给方西乔打过一次电话,之所以小心翼翼是因为要求别人来看自己,似乎有些厚脸皮了,也显得她太粘人了,虽然恋人…未婚夫妻之间这样做似乎没什么,但她从没有这般粘过谁。 而从方西乔的回答中,她也明白了自己这样做确实有些唐突,虽然方西乔在说“工作有些忙,抽时间会来看你”的时候,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自然,可她还是听了出来,方西乔不太想和她说话,也不太想看见她。 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左思右想,结合之前方西乔这样冷淡的时候,终于在出院的前一天得出了一个很合理的结论。 方西乔大约又是生她的气了吧。 097、勉强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严月出院的那天,方西乔终于出现在了医院里,他一大早就到了病房里,那时候严月还没有睡醒,整个病房就只有严月躺在靠窗的那张病床上,没有陪护的人在,其他两张病床也空的,站在门口望进去全是素白。 白色的被褥,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头柜,白色的椅子,白色墙体砖,唯一的颜色就是病床上的女人,因为这种小医院没有专门的病服,所以她身上穿的是自己的睡衣,还是一如既往的蓝色,她很偏爱蓝色。 不过又好像只是在睡衣上偏爱蓝色。 “方先生?”病床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睁着朦胧睡眼偏头看向门口,“你怎么来了?” 这些天方西乔的不出现,让严月以为这个男人应该很生她的气,所以她也没有告诉他出院的日子,想着回去给一个惊喜,顺便把他的气给消了。 生什么气呢,她昨晚凌晨两点睡的,把这个问题的答案给想出来了,可能是在气她大半夜的随便给陌生人开门,或者是在气她没有给他打电话就随便开了门。 遭受网络暴力的时候,她曾经在睡觉前给陌生人开过一次门,谁知道那是线下找过来的网友,那个人化着十分吓人的妆容,做出恐怖的表情和动作吓她,就是自从那一次后,方西乔再也不准她随便给人开门。 方西乔在严月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惊喜,那种惊是在说他怎么来了,喜是在说他终于来了,这样的神色让他心疼,但却更让他自责和无地自容,他弯了弯嘴角,把心里冒出来的情绪掩埋起来,然后抬脚走进病房:“今天出院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不是说你工作忙吗?”严月手撑在床上,然后一点点的起来,但因为牵扯到了肚子上的伤口,整张脸都有些轻微的皱了起来,就像是一张白纸,被人用手揉皱了。 方西乔几步上前,伸手扶着严月,但手刚碰上,他的脑海中就会出现十八年前有一个和她长得很像的女人,有一个人眉眼间和她一样温柔的女人,绝望的跳楼死了,就在那月光下,就在他所爱这个女人的眼前。 而这一切都是他母亲造成的。 “难不成你想自己一个人回去?”他不着痕迹的收回手,然后紧紧的握了一下,又拉过椅子在病床边坐下,回避了那个问题,“幸亏严阿姨告诉我了。” 因为小年生急性病住院了,张玲在那边急得手足无措,所以严美慧在昨晚就连夜赶了回去,回去前还通知了方西乔一声,至于姜丰在严月醒过来的第二天就回怀城出任务去了。 严月眼神闪躲的笑了笑,然后下床去病房内的卫生间洗漱,洗漱完后又直接在里面换了衣裳,方西乔则去办理出院手续了,等方西乔回来的时候,严月也已经收拾好了。 两人回梧桐市的一路上都没有说过什么话,方西乔刚把严月送到公寓后,就又出去了,在他出去前,严月着急的问了一个问题:“方先生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嗯?”他或许已经猜到严月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这时候装傻是最好的方法,虽然明明知道不能逃避,可只要能让他暂时不去面对也好。 严月深吸了口气,接下来的话让她有些难以启齿,却又是困扰她已久的问题:“不然为什么我住院这么久,都没见你去看过我?” 方西乔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自以为跟以前并无两样的笑来:“本来是有一点生气的,但看到你受伤的模样后,气也就消了,这些天我是在忙检察院的公诉案件,目前又发现这个案子又牵扯出一起十年前的失踪案,你先在公寓里好好休养,等事情忙完后,我陪你出去旅游。” “好。”严月笑着点头,然后目送着方西乔开门走了。 她环视了一圈公寓,本想好好打扫整理一番的,可那个男人一走,她瞬间就丧失了所有的兴致和斗志,倒也不是她片刻都离不开,而是她总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有些东西在悄悄的发生着变化,这种变化好像是她和方西乔都无法阻止的。 她感到莫名的害怕。 她觉得是自己在医院没休息好,站起身深呼吸几次后,绕过沙发直接回了房间里,这一觉直到晚上十一点才醒,而当她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客厅里黑暗一片,方西乔还没有回来。 严月吐了口气,眉间有一丝落寞,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和方西乔好好呆在一起了,她真的是有一些太依赖一个人了,不能因为一个人不在身边就茶不思饭不想的啊,她还只是中午吃了一点点。 想到这里,她打起精神,因为懒得再动手,所以直接走到冰箱前,拿出麦片和酸奶,将就着吃了一点,吃完又去客厅坐着,那本《平绥沿线旅行记》还在茶几上放着。 精神饱满的她拿起,随便翻了几页,这一随便就到了凌晨一点多,她裹紧身上的毛毯,看了眼门口的方向,想着再等一等方西乔,可她眼皮子打架,晕乎乎倒在沙发背上睡了过去,也没能亲眼看到她要等的人从那扇门进来。 方西乔是凌晨两点多回来,他一开门就看见客厅沙发上裹着毛毯,手捧着书睡了过去的女子,他叹了口气,眉间的疲倦中又添了一丝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该要再如何对待这个女人。 在忙段伟那件案子是真的,那件案子牵扯出来一件新的失踪案也是真的,因为牵扯出的就是他母亲王泉雯失踪案,而苏建年当年和段伟有过交道,据段伟的手下说,苏建年当年欠下巨额赌债,为了活命,把王泉雯抵了出去,而目前公安部已经介入,不需要多久就会有结果出来。 他明明没有撒谎,却总是觉得对不起这个女子。 其实他日日都去医院的,但总是只敢在严月睡着的时候去,因为他无法面对醒着的严月,无法面对用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看着自己的严月,只要一看到严月鲜活的模样,他的脑海中就会冒出当年的事情。 是愧疚,那是愧疚,他的愧疚让他无法面对具有七情六欲和喜怒哀乐的严月,因为严月本该可以过的更开心。 方西乔小心翼翼的把女子抱进了卧室去,低头轻轻吻了吻,就起身关门离开了。 之后的半个月里,两人几乎都过的是这种生活,很少能够碰面,严月养了几天后,也开始去外面继续寻找开甜品店的店面,中间出来了两个爆炸性的新闻,标题分别是“因苏建年网络暴力事件导致绑架,警察一举端掉了数十个网络水军窝点”、“欺骗网友感情的苏建年终于得到了报应,网传他被公安部传话调查”。 又过去半个月,严月终于是无法忍受方西乔的天天工作忙碌,她在一天早上,早早的就起来了,有多早呢,她彻夜未眠的待在客厅里。 因为这一个月里方西乔每天都会很早出去,直到她睡下了都没有回来,她知道方西乔的能力,完全可以只睡几个小时就能保持清醒,并能准时起床,所以她只能不睡觉。 早上五点半的时候,她听到了身后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她扭头看了过去,方西乔朝她笑了笑后,就转身进了旁边的洗手间去洗漱。 那抹笑里是勉强笑出来的,严月能够清楚的看出来,她转过头,低头嗤笑了一声,她可能已经预感到了什么,或者说是她这些天来所预感的是对的。 真是糟糕,为什么要选择去依赖呢,明明她妈都已经给她做出了一个血淋淋的教训,她还是不知所谓的去相信爱情,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方西乔洗漱出来后,去了厨房那边,抬头望向客厅的时候,看见沙发上的女人,皱起眉头,“你一夜没睡?” 只要严月长时间不睡觉,她整个人身上就会有一种特别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方西乔很敏锐的就会轻易发现。 严月想要点头,当年她觉得自己长时间没有休息过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好像只要这么一点,她的脑袋就会从脖子上直接掉下来,然后咕噜咕噜的一路滚到茶几下面去。 这样一想实在是太可怕了,所以她直接把身子往后面倒了下去,有些僵硬的身体就像是一尊雕塑一样往后面倒了下去,当身体被柔软的沙发背给安抚的时候,她有些放松的长吐了一口气,然后用鼻音轻轻的“嗯”了一声。 这一声“嗯”带着黑夜留下来的露水。 “为什么不睡?”方西乔听见女子带着沙哑的声音,语气也严了几分。 “有些失眠。”严月把头偏过厨房那边,呲牙笑了笑,笑的有些倦怠,“睡不着,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方西乔热了杯牛奶过来,语气恢复了温柔:“喝点热牛奶,然后就回房间睡觉去,甜品店的事情慢慢来。” 严月盯着眼前的手,咽了咽口水,这手还是一如既往的犯规,她伸手去接过,故意覆了上去。 098、我爱你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方西乔的手很暖和,这种暖和很轻易就会让手凉的她舍不得再离开,谁不想靠近温暖呢,但在看到方西乔眼底划过的那一丝异样后,她立马回过神,改去握方西乔特地空出来的玻璃杯下半部分。 把杯子拿到了自己的手中后,她若有所思垂下眼帘,用指腹细细抚摸着有些温热的杯壁,然后点头。 "那我先去学校了。"方西乔把递杯子的手收了回去,在转身往玄关处走的时候,低头用另一只手去摸了摸刚才被严月握过地方,前面眼中划过的那一丝异样变成了欣喜,偷偷摸摸的欣喜。 他如今只敢偷偷摸摸的从严月身上获得欣喜和甜蜜。 严月看着男人的背影,呼吸也变得愈发急促,在深呼吸好几次后,她终于喊出了声:"我们谈一谈吧。" 男人的脚步滞住,没有回头,他多希望自己像当初从医院离开一样,拥有一个不能回头的理由,那时他是想回头,而如今他不想回头。 方西乔还是回了头:"要谈什么?要不等我回来再谈?" 严月抿着嘴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可这样才更让人无法拒绝。 男人踱步回客厅,在单人沙发上坐下,刚坐下,就不自觉的提了一口气在胸中,他正想说话,严月已经用带着哀的语气开了口:"方先生有过一个人生活也挺好的感觉吗?" "以前有过。"在没有遇到严月之前。 "那现在…"严月吸了吸鼻子,脑袋往后仰,脖子靠在沙发背头上,她不想让男人看到自己眼眶红了,"那种感觉是不是又回来了?一个人过日子比较轻松的感觉?" 方西乔张了张嘴,那种一个人生活也很好的感觉再也没有回来过,自从遇见眼前的女人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过那种想法,满脑子想的都是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会不会很有趣,牛奶是不是需要隔两天就要买一次,会不会每天清晨都能听见她赖床的撒娇声,会不会每天都有一个早安吻和晚安吻,每天晚上会盖着厚厚的毛毯窝在沙发里看电视,而他就捧着书在看。 就恍若是他们两个刚确认关系在一起的那天晚上,严月看累了电视就靠着他,然后伸手抹他捧着那本书的封面,会和他谈论喜欢这本书的哪里。 这一切只要想一想,他就能够发疯,只想要拥有,不顾一切,如今亦是,但他却做不到不顾一切了。 当能够打垮你的东西没有出现的时候,谁都可以说的很轻松,在所有人面前夸大海口,可当足以摧毁你意志的东西浮出水面的时候,你才意识到,再僵硬的东西都总有办法被敲碎。 比如你信誓旦旦的要生活,可总是会有一些人出来扰乱你的生活。 比如男孩在年轻的时候,许下海枯石烂的郑重承诺,可最后被金钱和现实压力,轻而易举的就把那个承诺给推入了海中。 但明明上面的所有问题他都无所畏惧,为什么他还是没了勇气,他不敢想象去想象以后,如果以后他们两个结了婚,他心安理得的和严月过着幸福的生活,自私的去忘记他母亲加注于严月和她母亲身上的痛苦,但万一哪天严月发现了,跑来质问他,要和他离婚,到了那时候他实在没那么自信可以放严月走。 方西乔没有回答。 一直没有听见男人声音的严月,眼神呆滞住,涣然无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眼中已经被哀伤占据,原来是真的,女人的第六感为什么总是这么准。 “我只恋爱过一次,在大学的时候。”她仰头呆呆的看着天花板,脖子处的肌肤有些拉紧,喉咙因此有些瘙痒和窒息,但她仍旧不打算变换姿势,“那时候我觉得恋爱好麻烦,要把自己的时间分出一半来给对方,哪怕你的时间已经全部给了社团、学业和各种社交活动,但还是不能冷落自己的另一半,每个节日都要记住给对方送礼物,要记得对方爱吃什么,喜欢什么,要时刻关注对方是不是心情不好了,有没有感冒,这样真的很麻烦对吧。” 严月举起双手,往沙发后面压去,伸了个打哈欠的懒腰,但她的鼻子也已经发红泛酸了:“那是我的第一次恋爱,我虽然感觉到了恋爱的美好,被完全不相干的异性关心、爱着的感觉,两个人在从前毫不相关,却牵手成了对方最重要的伴侣,但那只是我一开始感受到的,因为我从未感受过所以觉得美好。” “可后面我就觉得厌倦了,太累了,太心力交瘁了,每天都很累了,可还是需要撑起精力去和一个人说一些毫无营养的话,但我那时候依旧还是爱他的,所以我愿意在精神疲倦的还用最后的一点精力去说爱他,可最后他好像是感觉到了我对这段恋爱的力不从心,他跟我说了分手,带着他的新任女朋友来说的分手。” 严月合上有些发干的眼睛:“我想最好的恋爱大概是,对方毫无营养的消息会成为你疲倦时侯的兴奋剂,而不是负担,所以我感觉有一些遗憾,我没有成为方先生疲倦时的兴奋剂。” 这些时间来,她感觉得到,这个男人每天和她的说话都是力不从心的,就好像当年在那段恋情中的她。 这个男人很累、很疲倦,而她的存在好像会让现在的他更累、更焦虑。 “你是我...”方西乔下意识的就要马上开口反驳,但最后还是用最后的理智把自己的情绪拉到了三八线外。 严月听见男人迫不及待的声音,坐正身子朝斜对面的单人沙发看过去,她的满脸期待没有换来想要的答案,而她也无法再仰头去掩藏自己的窘态,“我很感谢方先生这段时间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也感谢你很辛苦的陪着我,如果网络暴力的时候没有方先生你在,我可能就死了。” 方西乔听到了“如果没有...可能“这样的因果关系,也看到了严月疲倦又悲伤的神情,瞳孔的神采像是被一把剪刀给剪成了两半,而他瞳孔里的神采也亦是,在这种时候,他心里所想的、一直在做的像是溪水一般,不受控制的从嘴里说了出来:“我爱你。” 感觉到自己的失控后,又加了一句,“所以不用谢谢我。” “要谢谢,因为...”因为你现在不爱我了,或许还爱,只是这点爱不足以支撑我们再继续相处下去。 “因为我们是朋友...”严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站起身绕过沙发,往自己房间走去,在转身的那一刹,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用通宵后的最后一点精力努力保持着声音平稳,“朋友之间还是需要说谢谢的,我先去睡觉了,方先生你快去上班吧。” 说完就直接快步走进了自己的卧室里面。 那一声关门声让怔住的男人猛然回过神来,然后只听见男人自嘲的轻笑了一声,他看着那扇房门,身子也跟着往沙发背倒去,他在隐忍,不想让心里的悲痛跑出来冲他咆。 忍到最后,他咬了咬牙,有些懊恼的伸手抓了抓头发,又扯了扯打好的领带,可如此还是无法让他的胸腔停止那股窒息的感觉,所以下意识的伸手想要去把茶几上的东西全都给挥扫在地,但想到严月就在没多远的房间里,他就收回了手,紧紧握着然后起身往门口走去。 一声沉重的开门声,一声清脆的关门声,他已经离开了。 他们分手了。 严月在房间里哭了没多久,就因为彻夜的疲倦睡了过去,中午十二点她就醒了,被装修师傅的电话吵醒的,给她装修甜品店的师傅问她墙壁想要刷什么颜色,她应了声说要先到那里亲眼看了才能决定,然后又马上洗漱换衣裳,急匆匆的跑去了甜品店。 最后她选定了比较深沉一点的颜色,而靠近地面的那一部分则选择用了木制的墙板,她想到时候上面可以画一些彩绘,或者也可以让来店里的孩子画画,这样就不必担心被家长带来的那些孩子吵闹了。 其实这间店说是甜品店,但她打算到时候里面也贩卖咖啡,深沉的墙壁匹配咖啡,而下半部分的彩绘则匹配甜点,彩绘让人的眼睛愉悦,甜品则是会让人的心情愉悦起来。 “对了大妹子,前面那个来装修洗手间的人说让你有时间过去结一下账。”在粉刷墙壁的工人扭头道。 严月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就赶紧往店外跑去了,那个帮忙安装马桶洗手台的店也就在附近,她拿出银行卡把账结清了后,突然想起方西乔的房本还有银行卡存折都在她那里,还有她手上的戒指,待会回去的时候,把东西都收拾一下再还回去吧。 因为她懒得坐车,所以甜品店最后选择开在了离公寓不远的那条街上,那个位置很好,附近有大学还有幼儿园,从公寓走半个小时就能到,而那个店面也是方西乔提前帮她看好的,在很久之前。 店面的定金,肯定也是他付的,这个也得还。 只要两个人之间没有了任何关系,那就什么都想还回去,别人是想要划清界限,而她只是想要告诉那个男人,她可以没有他,她不是没了他,就无法生活的,虽然她前面糊涂的转错了账,但究竟是谁把她变成了一个不会生活的人啊,她以前明明就可以一个人生活的很好啊。 她再也不要依赖任何人了,谁也不要依赖了。 099、迷信不可信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严月的速度很快,打电话问过房东方西乔付了多少钱的定金后,下午就去银行里取了钱出来,然后又跑去邮局买了两个信封后,她在当晚就把方西乔的房本、银行卡和存折放在了一个信封中,而钱则放在了另一个信封中,全部都弄好后,她左看右看又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最后她又匆匆跑去邮局,买了两枚邮票回来,再仔仔细细的贴在信封右上角。 她只是想要有一种仪式感,仪式感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东西,这段感情很美好,所以该以一种特别的仪式在她心中彻底了断。 但晚上她没有等到方西乔,而手上的两个信封就像是座大山在压着她,因为她很容易幻想他们还没有分手,必须得尽快还回去,所以她又熬了一个通宵,但等到第二天早上十点也没能等到那个男人。 严月拿着信封叹了口气,再也撑不住的回房睡觉去了,后面的两天里她也依旧没有见到过方西乔,他没有回来,是为了躲着她,还是已经悄悄搬了出去? 在第五天的时候,严月直接把信封放进了方西乔的房间里,他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还在,应该不是搬了出去,如果是搬了出去,至少也会通知她一声,虽然她们分手了,见面多多少少会有些尴尬,但方西乔不会是那种因此就躲闪的人。 她在出去之前,看着方西乔的房间咽了咽口水,手掌也不由自主的握紧,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都已经分手了,再去找一些可能的蛛丝马迹有什么用呢,一拍两散,各自安好吧,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关上门后,她就直接去外面吃晚饭了,刚走到半道上,陈语突然发来消息,找她要一张很久很久之前照的照片,说是公司需要,对了,他们曾经的“初心团队”已注册成公司了,名为“青云科技有限公司”,在她出院的时候,公司注册批下来了。 陈语告诉她的时候,满脸嫌弃这个公司名字,说什么青云,还马云、紫云、白云、黄云...几乎是一口气把所有颜色都给说了个遍,那一口气差点就上不来了,当时她差点就马上摁铃叫医生了。 可严月知道陈语那是高兴,她也高兴,奋斗了那么多年的东西在节节攀高,就好像是自己的孩子在一步步成长,孩子学会走路了,做父母的都会很开心。 白正和张明就在后脚来的医院看她,听完了陈语的一系列吐槽,张明一进到病房里,就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陈语,白正推了推眼镜,为公司“正名”:“青云直上。” 就这么四个字,让陈语瞬间就不发作了。 严月正在陷入回忆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还是那首《白桦林》,她记得曾经在KTV和那个男人讨论过这首苏联风格的歌,那时候还是陈语领结婚证请大家吃饭,那时候她和方西乔还没有在一起,如今却是因为付景修出轨,陈语他们两人已真正是成了“末世夫妻”,她和方西乔两人也已经历了在一起和恋爱,兜兜转转又回了原点。 “诶月亮。”刚接起电话,陈语的声音立马就窜入了耳中,“就是我们团队刚成立一年在白正公寓里的那张合照,你还有没有?” 严月接了电话后,把另一只手插进卫衣兜里,不解的挑眉:“需要找一下,而且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了,怎么突然要这个?” 陈语在公司里翻着电脑,想看电脑上还有没有备份:“因为公司在你这次网络事件中,无理由的支持了你,所以前面你冤屈被刷清的时候,公司的形象也得到了很大的提升,玩家不止是全部回归,甚至还有大量新玩家涌入,而且这些玩家基本都是稳定在线常玩的,白正想趁着这次好好营销一把,把公司这几年来的经历都发布出去。” 白正赌赢了,用他对严月的信任和资本家的天生嗅觉,因为即使他赌输了,他还是有办法逃脱这场舆论,只要对大众说感到很抱歉,信错了人就完全没关系了,严月至少也是在职场奋斗了好几年,和各路人打交道,管理官博的时候也会研究其他公司的策略,所以对于这点很清楚。 但明明可以有很便捷的方法摆脱这场舆论,虽然游戏还是会受到一些不可避免的波动,但至少不会比她经历网络暴力的那些时候惨。 “急吗?”严月停下脚步,“我在外面,准备去吃晚饭,如果不急得的话,我回去用电脑给你找找。” 陈语也没说急不急,只听见椅子脚划地的声音:“吃饭啊,那刚好我也要吃饭了,你在哪里,我们一起吃吧,都好久没见了,怪想你的。” 严月抬头望了望自己公寓楼下的风景:“还在我家公寓楼下。” “那你别动了,我开车去接你,前几天我发现了一家可好吃的餐厅了,是东南亚的菜系,特别是他们家的咖喱做的菜...啧啧啧。”陈语说的绘声绘色,嘴巴还吧唧的啧了几声,“那叫一个让人回味无穷,行了行了不说了,等着姐来。” 严月轻轻应了声,然后就在原地等着,因为公司成功注册,所以办公的地方也挪地了,挪到了离城中心不远的一个写字楼,租下了那里的八楼九楼,毕竟公司注册了,游戏也在日渐上升,肯定是需要招新人的,严月去看过,里面还安排了健身室,说是这些程序员整天坐办公室,容易积肥肉,多锻炼有利于提升公司形象。 从新写字楼到严月公寓,如果不堵车的话,开车大概只需要半个多小时,而且现在这个点...已经是晚上八九点了,陈语刚好在半小时后准备出现,严月看着前面突然出现的车灯,立马偏头,伸手挡在眼睛前面,等差不多适应了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她的面前,车窗也被摇下,开车的人已经在她抛媚眼:“快上车,我加班到这个点,要饿死了。” “谁让你不去吃东西。”严月伸手打开车门,弯腰坐进了副驾驶里。 陈语抿嘴笑了笑,手上打着方向盘往外面驶去。 那家东南亚菜馆就在公司附近,点菜的时候,陈语点了满满一桌,只是想让严月把每个好吃的菜都吃到,说吃不完就打包。 吃到一半的时候,陈语接到了白正的电话,说现在就需要这几年来的一些团队合照,最好是那种彻夜通宵后的疲惫照片和在会议室讨论到很热烈的照片,这些平时的工作照本是不该有的,毕竟谁在工作的时候还会去拍这些照片,但是他们会。 他们工作的时候就像是小吵小闹的朋友一样,第一次通宵弄出了工作成果会拍照留恋,在会议室几个人吵的时候,也会有在一旁看戏的人赶紧拍照,等到他们吵到脸红脖子粗的时候,又马上举着手机站在他们中间,说一声“看镜头,说茄子”,等到事后,那些吵架的人就会马上拿着手机来,要求共享。 “月亮...”陈语挂掉白正的电话,嘴咬着筷子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对面坐的人。 严月也早就已经拿出手机在找了:“我先看看手机上有没有,没有的话,你就等着送我回去吧。” “你这手机上还保留着那么久的照片?”陈语不可置信,“你这手机也不像是老古董啊。” “不是,换手机前我都会把旧手机里的东西备份到新手机上面。”这已经是她的一个习惯了,明明旧手机里也没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但她就是喜欢把所有拥有过的东西都保留下来,她身边的人因此说她是最念旧的一个人,但她的念旧也是有选择性的,并非事事都念着。 严月一个个相册翻着,突然划屏幕的手指就不动了,她的眼睛也变得雾蒙蒙起来,她点了下屏幕的一角,点开一张照片,还没仔细看。 陈语突然起身凑了过来:“找到了?” “没有。”严月赶紧退出相册,也把所有即将浮出的情绪再次沉了下去,“我进QQ空间找一下。” 一些重要的照片,她一般都会上传到QQ相册里,曾经QQ被人盗走,她为了那些照片因此还发了五十块钱给盗号的人,只为那个人能把账号还给她。 找了十几分钟,才在上万张照片中找到了陈语所要的照片,发给了陈语后,陈语又立马搬出笔记本电脑发给了负责这件事情的人。 之后又和严月聊起了公司的事情来,说现在公司开始慢慢进新人,严月的游戏策划位置由新进来的一个人给顶了,那个人有着十年的工作经历,关心慧也在那人手底下干着,但经常被甩白眼,因为那个人瞧不上职场上的女人,陈语这个暴脾气直接对骂了一顿,然后白正把那个人给开除了。 后面不知道为什么,陈语又说到了付景修身上,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整个人有些醉醺醺的,说付景修前几天已经答应和她和平离婚,把车子房子都留给她,房贷他也会继续还,还会把他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给她,陈语直接硬气的给拒绝了,只要了那些东西折现成的人民币,她现在开的这辆车就是那些钱买的,然后又去和关心慧合租了一套房。 “月亮啊,我跟你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想结婚了。”陈语说完后,轻声细语的说出了这句话,“十二年的人都能背叛,谁还能相信,我只相信我自己了,再也不会想着把自己的余生交给别人了。” 这顿饭也吃的有点久,一直吃到十一点多才算吃完,陈语叫了代驾,本来是想送严月回去的,但严月摇头拒绝了,说喝了酒想走路吹吹风,清醒一下,其实她现在就很清醒,酒精根本就麻痹不了她。 目送着陈语的车子离开后,她也沿着街道往公寓的方向走去,情绪一下就低落了下来,酒精虽然麻痹不了她,但却能让她这几天掩藏好的情绪全都一点点的冒出来,还有前面翻相册时看到的那张照片,那张过年时在怀城和方西乔照的,那张照片看着很美好。 他们两个人看着镜头都笑的很甜,那是爱情。 她突然就想起怀城的习俗,跨年的时候一家人要在一起跨,来年一家人才能够团团圆圆,而那时候他们没有在一起跨。 都说迷信不可信,到底是谁说的这句话,一个没有生活的人才会说出这句话来,明明就是很可信。 严月伸手抹了抹脸上的眼泪。 100、骗保杀人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接下来的日子里,严月还是没能见到方西乔,比起失恋的痛苦,好像这个男人的消失不见更能让她焦虑到夜夜睡不着,也有可能她只是失恋睡不着,顺便担心一下而已。 有好几次到了半夜,她都想打电话过去询问是不是出了事情,可最后又收回了手,放下了手机,如果真是出了什么事情,网上应该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新闻出来了。 人可能就是这样的反复无常,到了白天,她又觉得昨晚的自己太愚蠢了,那个男人可能是太忙了,肯定不会想要被无关的人用毫无营养的话去打扰,在她意识到自己还拥有去关心那个人的习惯的时候,她义无反顾的收拾行李去了C市。 甜品店那边的装潢也已经差不多在收尾,该设计的地方她都已经告诉了装修师傅,不需要在那里盯着。 到C市的时候,严月本来是打算先玩几天再去找李欣的,但何齐出差去外地的时候,在飞机场看到了她,然后边上来和她寒暄,边打电话告诉李欣,但她本来就是情绪不佳躲过来的,怕把自己的情绪传给孕期的李欣,本来是马上就想说自己是来坐飞机去另一个城市的。 但何齐在挂掉和李欣的电话后,突然低头叹息一声:“李欣这几个月的状态一直都不太好,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她笑过了,我本来是想暂缓工作上的事情陪陪她的,但她不要我陪,每次我在家陪她,她就总是强颜欢笑的不想要我担心,这下你来就好了,希望你能多陪陪她。” “那怎么不早点打电话给我?”严月立马就变得不淡定,她在微信上和李欣聊天,打视频电话的时候,李欣的脸色是很苍白,但跟她说是孕吐严重导致的。 “本来我是想打电话给你的,但想到那时候西乔打电话问我李欣的情绪怎么样,说你回梧桐市以后,情绪就一直不稳定,他很担心你,我也就暂时打消了那种想法,怕西乔骂一通说我只顾着自己爱的人,不顾他爱的人,后面的话就...”何齐话说的点到为止,没再继续说下去。 后面她就遭到了苏建年煽动的网络暴力。 严月咬了咬唇:“你放心去出差吧,李欣这边交给我。” 何齐自然是放心的,他了解严月和李欣曾经在七年前度过了一段怎么样的日子,那样生不如死的日子让李欣更愿意毫不保留的把所有话都在严月面前说出来,因为严月在那种时候都不离不弃的陪着她,李欣从内心深处觉得在这个人面前什么都不用顾及,什么都不用逞强。 而他曾经在李欣的心里也成为了这样的一个人,但因为孩子的事情,他被李欣推远了一步,这一步要想再迈过去,需要他更多的精力去证明他的真诚。 他想,就慢慢来吧。 他愿意慢慢来。 这是对他的惩罚,他做错了事情的惩罚。 严月看着何齐转身走向登机口,然后马上自己也转身往机场外面走去,但她脑海中全被刚才何齐的话所困扰着,在分手后还听见前男友对自己的好,真的是一种让心情、让心脏变得很不可言喻的奇妙感觉。 她深呼吸了好几次,虽然对于治疗那种感觉没有太大的用处,但生活还是需要继续过下去,悲伤什么呢,不如去努力生活,如果悲伤还死皮赖脸的跟着你,那就带上它一起去生活,中途再把它给丢下。 这时候不需要被良心谴责,做一回丢下“别人”的坏人吧。 严月坐车进李欣小区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李欣挺着孕肚站在门口东张西望的,看到有出租车往她那里开的时候,脸上还露出了一个笑来,出租车要停下的时候,赶紧往前走了几步。 “我们都谁跟谁了,还用得着你亲自出来迎接?”严月下车后,绕到后车厢去取带来的商务行李箱,把行李箱拿出来后,后退两步,“师傅好了。” 等到出租车离开,李欣才走上前,伸手去要去帮忙拿行李箱:“来者都是客嘛,难不成你还想做我女儿了?” “还是做你妈比较适合。”严月把行李箱拿到一边,扶着李欣往屋子里走,“自己的身体也不知道照顾好,何齐可跟我说了,你一直还没有走出来,看看你的脸色都跟纸一样了,还强颜欢笑。” 李欣现在的胎相对来说已经很稳了,不再需要住院卧床,能够小范围的走一走,只是身体好了,但心始终都好不起来:“我不敢走出来,也不想走出来,至少这样我还能天天在梦里见到小圆。” “你这是在消极生活。”严月看了眼李欣,叹了口气,“小圆在梦里难道没有撅嘴指责你吗?” “为什么要指责我?”李欣摇头,趁着严月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把严月的行李箱拖进里面去放着,眼里的情绪也哀了下来,“因为...我这个做妈妈没有照顾好她,所以让她那么早就离开了这个世界吗?” 严月抿嘴,看着李欣没有说话,她知道李欣这是走进了那条胡同里,一旦人走进这种胡同,那就说什么话都没有意义了,可如果什么话都不说,那这个人会彻底放弃希望,而对方也会觉得连别人都放弃了救赎,会更加陷入进去,她需要说点什么,随便说点什么。 “因为你没有好好生活,小圆让自己最爱的妈妈这么伤心,她也会自责,而且现在你肚子里还有一个,你的情绪要还是一直这样下去,连即将到手的幸福也会失去,到最后什么都握不住,什么都得不到。” 李欣低着头没有说话,转身去倒水,严月叹了口气,在想自己是不是话说的有点重了。 “月亮你说的对,如果人站在原地不往前走,那什么都会得不到,到手的幸福也会失去。”李欣伸手摸了摸隆起来的肚子,昨天去医院孕检,医生说她有了妊娠的迹象,那是可能会小产的意思,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难道真的连这个孩子也要失去吗,“我会好好生活的。” 严月笑着点头,没有再说话。 在李欣家里的这几天,严月每天就陪着李欣到外面散散步,晒晒太阳,倒也是达到了躲来C市的目的,如果她没有看那天早上的新闻。 “诶月亮,这不是你家那位吗?”严月有准时看新闻的习惯,李欣也记着这件事情,到了点就会把电视打开,调到新闻频道去,她每次都想问严月,她是不是有什么隐藏的身份,一个年轻人这么爱看时政新闻,从十几岁就开始看起来的。 在微信上和装修师傅讨论壁灯要什么样式的严月不解的皱起眉头:“哪位?” “你这才出来几天,就把自己男朋友给忘了?”李欣没怀疑什么,只觉得是严月的记性又不好了起来,“那方西乔得有多伤心,而且这几天也没见你们打过电话...” 李欣越说越觉得不对劲,突然拧紧眉头:“你不会和方西乔吵架了,所以才来我这里的吧?” “没有吵架。”严月舒展开眉头,摇头道,“只是分手了。” 李欣的心情就像是坐过山车一样,她刚要吐出来的气,一下又被后半句给堵了回去,连咳了好几声:“你...你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前面不久。”相较于李欣的激动和不可置信,身为当事人的严月平静的如同冬天的日月潭。 因为被冻住了,所以风平浪静。 “你来C市的那天?”李欣舔了舔嘴唇,镇静下来后,问的也小心翼翼了。 严月很爱方西乔,不然绝不会为了那个男人去轻易改变自己的倔脾气和性格,而方西乔也很爱严月的,那种爱是随时随地都能看到、感觉到,就好像是他生来只为爱这一个女人,可怎么就突然到了分手的地步。 “不是,月初的时候分的。”严月嘟囔了句,没说具体什么时间,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她所有的私人事情都没有公开的习惯,所以导致很多以前的同学连她谈恋爱了都还不知道,如今分手了,也依旧没有那个要告诉全世界的意识。 李欣又不淡定了起来:“这都过去多少天了,你是打算一直都不跟我说?” 严月把手机屏幕退到主界面,看了眼上面的日期,又往气急的李欣那边瞟了一眼:“才...过去了二十天啊。” 李欣也不再在这上面纠结:“怎么分的?” “就正常恋人那样的分手啊,放心肯定不是用刀分的。”严月见李欣要发作了,马上放下手机,认真起来,但其实面对这种事情她不太想去认真,谈笑风生是最好的谈论方式。 “大学分手后,我一个人过了差不多六七年,方先生他的职业和生活也都是一个人有序的进行着,我们曾经都以为遇到了可以让自己结束一个人生活的最佳伴侣,所以才决定在一起,去试一试两个人的生活,可到最后还是发现,一个人的生活比较轻松。” “所以说不出是怎么分的,因为我和他谁都没有说出‘分手’两个字来,只是我们各自都有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 严月看着电视屏幕,上面又出现了那张脸,那张让她无法去忘记的脸,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她开始去盯着电视画面的细节看,可盯来盯去,盯到的都是那个男人右耳上边的小小黑痣,“傅粉何郎”是她初见这个男人的惊叹,也是如今的惊叹。 当初她没有拥有这个男人,如今也没有拥有,区别仅仅只是现在的她曾经拥有过,可往往曾经拥有才是最伤人的,才是心中那根永恒的刺,时不时就会隐隐作痛的刺。 你拔不掉,拔了也会有伤痕提醒着你这根刺曾经扎到你心里多深,这个人曾经驻扎在你心里有多久。 严月眨了眨眼睛,把视线收回来:“恰巧我们都还是比较喜欢一个人生活,自由自在,做什么事情都毫无顾忌,有人爱两个人的温暖,有人爱一个人的自由而已。” 李欣叹了口气,她是不太相信的,但严月说话的语气和神情都太像是真的了,这就是严月的厉害之处,她的温柔让你不忍心去怀疑她分毫,如果不是刚刚捕捉到了严月看向电视的那一抹异样,她可能真就相信这一番“有人爱两个人的温暖,有人爱一个人的自由”的言论了。 严月看向电视的时候,电视上出现的是方西乔受采访的画面。 “请问您是如何发现苏某隐瞒自己女儿买了保险,并进行骗保的?”这是记者提问的。 “四年前我曾在怀城遭遇过一场车祸,而我怀疑那场车祸是人为的,事后我去报过警,警察帮忙查了监控,在现场看到了苏某。” 一身黑色西装,打着深蓝领带的男人冷言冷语,就好像他只是在课堂上、在法庭上讲述自己要说的东西:“但因为当时没有任何直接证据,所以此事不了了之,不过近日我看到了一篇关于丈夫骗保杀妻的新闻,又想到苏某的女儿曾经也在四年前遭遇过车祸,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后,托怀城的姜警官去调查,最后发现苏某于四年前为自己的女儿买了一份受益人是自己的保险,并买了一台二手车对其女儿实行人为车祸,事败后,将车弃于郊外。” “卧槽,这苏建年的心是被天狗吃了吗?”李欣还没看完,就气得直接摔了手里的遥控器,“怎么那么黑的,四年前要杀你,今年又来对你实行网络暴力。” 严月呆愣着,久久未语,眼睛一直盯着电视在看,她的脑袋在快速运转,她和方西乔在一起后是有说起过车祸的事情。 那是回怀城过年时候的事情,路过那个十字路口的时候,她随口提了一句她曾经在那里差点就丧了命,有一辆车就好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直接朝她冲来,那时候她要是再仔细一些,是不是就能注意到男子眯起眼睛在思量的神情。 记者又紧接着提问:“四年前遭遇过车祸,这件事情请问您是如何得知的,又是如何确信这消息的来源可靠?” 男人微微一抿嘴角,把眼中的情绪收敛好,再抬眼的时候毫无破绽:“朋友,我与那位是朋友,她曾与我提过。” 严月深吸一口气,这个男人不是有阿尔兹海默症吗,她当时随口的一句话竟然能记得这么清楚,这些日子以来,难道都是在忙这个吗,可如果都是为了她在忙,那为什么在她说分手的时候,他一句话都不说,连个挽留的眼神都未曾有。 还有苏建年,苏建年竟然在四年前就想要杀了她,她不敢相信,如果当年没有那个人出现把她拉到一旁,她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可能在当年就已经死了。 方西乔口中的那个姜警官...是她表哥姜丰吧,那就说明姜丰也在她之前就得知了这件事情。 “月亮,我记得你说当年是有个人救了你。”李欣偏头看楞住的严月,“刚好你和方西乔是在同一个地方遭遇的车祸,听他这么说,你们应该也是同一个时间出车祸的,会不会是他...” “你不是说当年你虽然被救,但也受了一点伤晕了过去吗,醒来就看不见那个救命恩人了,只知道那个人在抢救...” 严月瞳孔骤缩。 101、方西乔的生母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严月轻轻摇头:“不是他。” “可我听老何说过,他在那场车祸中受伤挺严重的,是为了救一个女孩子才被车子撞的。”李欣越想越觉得当年救严月的就是方西乔,这一连串的事情连在一起,完全就是相关联的因果关系,中间没有任何一丝可以去推翻的地方。 而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严月和方西乔两个人是不是就有机会复合了? 李欣最主要是这么想的。 严月先让自己缓过神来,而后几乎是犹豫都没有犹豫就摇了头:“当年我虽然晕了过去,没有见到我的救命恩人,但在后面我托我表哥帮我找到了,那是个刚上大一的男生,清清瘦瘦的,我托小姨她们买东西去感谢了,后面我回怀城的时候也拿了钱去感谢,但人家不收,我就每逢过年过节的时候会寄东西过去。” “那就是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时间,同时发生了两场车祸?”李欣眨了眨眼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个事情太科幻了。 严月是被人救的,方西乔是救人的,但是严月是被别人救的,方西乔是救的是别人,而在三四年后,这两个人合租了,在一起了,然后现在又分手了。 当年那两场车祸中,竟然还藏着一件骗保杀人的事情,真的是万幸,李欣看着严月,是严阿姨在保佑着吧。 “我们也去找到当年那个路口的监控记录,虽然监控记录很模糊,但也可以比较清楚的看到当天有两场车祸的发生,而相距不过五十米,这两起车祸也并不是同时发生的,而是一起车祸导致出另一起车祸的发生。” 采访方西乔的电视画面已经过去,现在是新闻主持人正在分析当年案件:“第一起车祸是在东边那条主干道路上发生的,绿灯的时候,有一辆飙速很快的桥车违规飞快的开过,直接朝走在斑马线上的那位女子开过去,没有任何的减速,甚至还有一些加速。” “就在这辆车要撞上那个女子的时候,有一位走在后面的男子快速把女子拉了一下,但两人还是都被汽车刮蹭到了,救人的男子伤势明显严重,被刮蹭到滚到马路中央,而女子也受了伤,摔出一小段距离,动弹不得,之后马上有车子停下来,对两人进行救助。” 严月握紧手掌,手心里布满了汗,只是看着监控画面,她就感觉自己又置身于那个处境之中,当时只觉得快,现在以上帝视角看,全都是恐怖,她感觉自己的半边身子都动不了了,又回到了那时候被刮蹭在地,整个人都身处死亡和绝望之中的感觉。 她现在之所以没有驾照,也绝不去学车就是因为被当年这件事情给弄得有了阴影,她那时候刚好考完了科二,准备过斑马线回家,只要过了那条斑马线,她就能直接走进小区里,可偏偏出了这种事情。 她那时候觉得是老天爷不想让她学开车。 “我们现在可以看到第二起车祸的发生,是在刚才那起车祸的转弯处,也就是十字路口的南道路。”新闻主持人现在开始在为观众分析第二起车祸的发生原因。 “因为第一起车祸的肇事车辆车速过快,让准备向左转弯的车辆措手不及,在准备躲避那辆车的时候,下意识的打方向盘准备往回转弯,最后不受控制的往路边撞去。” “行人纷纷躲避,但有一个小女孩躲避不及,在危急关头冲出一位男子,可以看到男子本来是想抱着小女孩起身跑的,可时间来不及,男子直接把小女孩推到了旁边的泡沫垫上,他本人在躲闪的时候也还是被撞到了。” 严月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有一些不安,就像是一颗浮在了水面上,没有个落点,就那么浮着,让你感到漂浮不安,但哪怕你害怕,你也无法抓到一个物体来让自己的心不再浮动,因为身边除了水还是水。 李欣有些担心的看着严月,虽然严月对那个所谓的父亲没有任何的感情,可毕竟曾经生活过十年,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父女,自己的亲生父亲要杀了自己,怎么都是有些寒心的。 电视里的那幅画面,她看着都触目惊心,那是狠了心要撞死严月,如果没人拉那一把的话,绝对会是一副血肉模糊的场面。 新闻主持人还在继续说着:“苏某在肇事后十分钟,还返回了现场,当年怀城警方因无法定罪,也找不到那辆汽车,所以此事不了了之,但就在一个多月前,此事因为机缘巧合又被重翻了出来,并且发现了苏某与国际毒枭段伟有所联系。” “据警方抓获的段伟手下供词所说,苏某曾赌博、吸毒、贩毒,并逼迫跟着他身边的一名王姓女子从事淫秽工作,抓获苏某归案时,也在其住所发现了大量的毒品。” 王姓女子,王泉雯,就是十八年前和苏建年一起跑了的那个情人,让苏建年不惜抛弃妻女也要跟她走的女人。 “苏某也主动招认前些时间对其女儿严某发动舆论,皆是因为他因吸毒、赌博欠下百万债务,也承认于八年前杀害其情人王某,埋尸云南边境的一座山中。”主持人说完后,开始连线在前方的记者,“请问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外景记者听着耳麦延迟的声音,点了点头,好一会儿才开口:“目前警方正带着苏某在云南边境的某座山中指认王某的埋尸之地,三地警察联合在山中搜索了十天,挖了半座山,依旧还未发现王某的尸骨,今日还将继续进山挖掘,等找到后,苏某将面临公安司法提起的数罪一起公诉的结果,公安机构已经聘方先生作为上诉律师。” 严月听完后,突然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李欣不知所措的看着严月离开,张了张嘴准备说些什么,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安慰吗,可这件事需要安慰严月什么,连严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听完电视上的那些新闻,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月...月亮,你这是?”李欣听见身后响动,急忙回头,就看见严月带着行李箱要往外走,她赶紧从沙发上起身,“你这是要去哪里?” 严月抬头看向李欣,抬头笑了笑:“我想去云南找他。” 在听见外景记者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是那个男人觉得是他亲手把她生父苏建年送上了法庭,觉得面对不了她,所以才那样对她的,她知道法律在那个男人心中有多重要,他的信仰是法律,所以绝不会拒绝公安的要求。 可凭什么苏建年毁了她的一切,还要来毁她的爱情,她要去云南,要去找那个男人,她真的很爱那个男人,和他在一起后,一个人的生活就再也不是自由,而是孤寂和夜夜悲痛。 “嗯?” “我不想一个人生活,我想为两个人的日子努力一把。” 李欣想了想,严月从来都觉得身边的人或物都是来去有命,缘分天定,所以一般来说严月是从不会再去挽留一个已离开的人,如今做出这番决定,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她也希望这两人能修成正果,别辜负了上天给的缘分。 当下就起身往房间走去:“那我开车送你去机场,让阿姨把肉包打包起来,路上就把早餐解决了,飞机票我让我一个机场内部的朋友帮你搞定最近的一班飞机。” “不至于让我早餐都在路上吃吧?”严月虽然要去云南,可也没有如此急,方西乔就在那里,还能跑了不成,就算跑了,也不可能人间蒸发,“而且你现在这身体还是好好在家里待着吧,我打个车去就行。” 李欣套上一件大衣走出来:“既然做了决定,那就要以最快的速度去完成,我现在的身体没事。” 其实李欣是怕严月下一秒冷静下来就会马上后悔,所以要先把她推出去一大步路,到时候她都到云南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找方西乔。 在厨房的阿姨可能是原先听到了李欣的话,用牛皮纸包了几个肉包送过来,严月无奈接过,她现在热血沸腾,其实不太吃得下,刚刚那番话也只是随口说出来调侃的,但是送是真不能让李欣送她,所以她赶紧用手机叫了车。 最后严月是坐出租车去的机场,到了机场直接去取票,是两个小时后的航班,中间要飞五个半小时,她是下午三点半抵达的云南嘎洒机场,在手机上反反复复看了早上的新闻几十遍,才算是推出来了那座山在哪个县城里。 等她坐上大巴车抵达那个小县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九点,她打听到从梧桐市和怀城来的警察都居住在县城的宾馆里,方西乔也是,她找到宾馆里的时候,方西乔和警察全都在当地派出所开会,商量明日是否还要继续挖山找尸骨,因为连续十日都没有找到,他们开始怀疑是苏建年在说谎。 但段伟手下的供词也说当年就是在这里,就看不见王泉雯再跟着苏建年了。 三地警察和方西乔产生了意见上的分歧。 严月只能在旁边的小旅馆里开了间房等,但等着等着就睡了过去,一天的奔劳让她太累了。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白,她赶紧起床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马上跑下楼,跑出旅馆去找方西乔,可宾馆里的前台说一大早那些警察就又去了山上,准备继续开挖找尸骨,说那受害者的儿子也来了。 严月问了那山在哪里后就走了。 这座山在农村里,严月坐车到了村子里后,又搭村民的便民到了山脚下,然后爬了好久才看到有警戒线的地方,警戒线外还有一些村民在围着看热闹,警戒线里面是那些拿着铁锹的警察,还有被戴上了手铐的苏建年,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方西乔,他清瘦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也憔悴了。 眯了眯眼睛再看的时候,还有她表哥姜丰也在。 明明这事跟她也有一点关系,这两人是全都在瞒着她? 她有些恼的走进围观的人群中,知道如今他们是在干正事,所以并未出声,加上她旁边有好些高高壮壮的大叔,他们也很难注意到她。 “还是没有发现任何人骨。”挖到晌午的时候,其中一个警察摇头又叹气,“再这样下去无疑是浪费时间,可能是他骗我们的。” 这样一说,在场的警察都无奈了起来,商量之后决定再挖两个小时,如果再挖不到就此作罢。 站在那些挖出来的土堆前面的方西乔始终没说话,眼睛盯着那些土不知道是在看些什么,最后只瞧见他转身,身上的戾气渐浓,原先插在裤兜里的手也在走路的过程中拿了出来,在所有人都注意不到他的时候,严月注意到了。 她看到方西乔直接朝苏建年走去,押着苏建年的两名警察还没反应过来,苏建年就已经被方西乔给打了,打的这一下极重,如果不是旁边有警察扶着,苏建年可能已经趴在地上了。 方西乔走上前,还想继续挥拳,旁边的警察马上劝阻,其他警察也立马上来劝阻,姜丰吓得赶紧去拉方西乔:“别冲动,以后有的是苦让他受。” 方西乔似乎是被劝服了,两只手去狠狠揪着苏建年的衣领子,比他矮了一截的苏建年被迫看着他,他恶狠狠的咬牙道:“你到底把我妈埋在哪里了?” “就...我说了就在这座山。”苏建年有些怕,说话也有些结巴起来。 “你他妈到底说不说!”现在的方西乔就像是一头什么都不再怕的野兽,他失去了那么多,失去了母亲,失去了严月,都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多年的修养全都不要了,像当年那个叛逆的少年,“不然信不信我让你在这里陪着我妈,你害死了两个女人,严月的母亲可能都不想再看见你了,我妈肯定很爱你吧,所以才会为了你抛夫弃子的跑出来,就在这里陪着我妈怎么样?” 严月听的皱眉,她妈还是想看见苏建年的,可能又是不想看见的吧,她也不知道。 不对,重点好像不在这里。 严月震惊的合不拢嘴,猛吸了好几口气,王泉雯是...是方西乔的生母! 她咬着嘴唇,眼泪啪嗒直往下掉,脚下也在往后退,等退出人群后,直接转身往山下跑,中间被山路上的石头绊倒了好几天,手掌被擦破,但是又继续爬起来跑,直到脚踝被崴到后,她才不跑了,整个人依靠在参差不平的山体,因为克制着哭声,所以身体颤的十分厉害。 最后实在克制不住了,大声哭了出来。 102、严月收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苏建年在害怕之下,说出了他当年的埋尸之地,与现在挖的方向截然相反,警方去他后面所指认的那个地方挖,不到一个小时就挖出了人骨来,后送去鉴定,发现正是王泉雯的尸骨。 这已经是严月在好几天后知道的事情了,她那天从山上跑掉之后,直接把自己关进了旅馆的房间里,中间旅馆老板因为看到严月是哭着跑进来的,怕她在自己旅馆里自杀,还用钥匙强制进了房间,见到严月苍白的脸色和红肿的眼睛吓得直喊“我的乖乖”,然后马上把严月送到了县城的人民医院去。 旅馆老板还以为是严月受了什么感情上的伤,是跑到他们这里度假伤心的,所以一个劲的安慰着严月,把自己年轻时候的情事也拿出来说着安慰,还用自己家里做的药酒给严月崴了的脚轻轻揉着。 严月在医院输了几天液后就出院了,方西乔也在她出院的前一天把王泉雯的尸骨火化并带回了怀城去安葬,苏建年则会在三天后由当地人民法院审判。 因此严月特地多留了几天,在苏建年案被审判的当天,她早早的就去了法院对面咖啡店靠窗的位置坐着,只要一偏头就能看到法院,她看到关押罪犯的车在法院门口停下,看到有警察押着脑袋被蒙了黑布的苏建年下车,之后有陪审的人进去,再之后是被允许进入的记者,其他没有被允许的记者就蹲守在法院门口。 五个小时,整整五个小时,严月放下手中的杂志,伸手揉了揉脖子,端起桌上的咖啡杯轻嘬了一口,随后起身走到店门口,伸手推开玻璃门,站在路边看了眼法院门口,看着开走的囚车,轻轻吐了口气,转身往街道的右边走去。 而在咖啡馆,她刚刚坐过地方,所点的甜点一口也没动,叉子还摆在最开始的位置,咖啡也只浅了一点下去,一本被翻完的杂志就放在甜点旁边,咖啡杯压在杂志上面。 从法院出来的姜丰,看着严月前面所站的地方疑惑的皱起眉,但他还来不及多想什么,身边的同事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过神笑了笑,然后坐着本地警察的私人车回了宾馆,简单收拾下东西后就转道去了机场,准备回怀城。 “小月!”姜丰在候机室看到了严月,解决了他前面在法院门口的疑惑,原来这丫头真来了这里。 在低头看手机的严月还没有抬头就知道情况不妙,她以为姜丰应该和方西乔一起回了怀城,她咽了咽口水,有点庆幸今天化了妆,不然她这个憔悴的模样又要被姜丰给盘问半小时:“哥,好巧啊。” 姜丰双手抱胸,笑了声:“你觉得我会相信这是巧吗?” “为什么不信?”严月心虚的把视线移开,“我来西双版纳度个假散心都不行了?” 姜丰笑着没说话,走到严月身边,伸手推了推严月,等严月挪到旁边的位置后,他顺势在严月原先的位置坐下,叹了口气:“是看到新闻来的吧?” 严月也不再装,点了点头:“苏建年的判决结果是什么?” “这边的判决结果是无期徒刑,死刑缓刑两年,但这只是判决他杀人埋尸、贩毒、吸毒和逼良为娼的罪行,后面还要在梧桐市和怀城两地法院再开庭,起诉他的骗保杀人未遂以及藏毒和吸毒罪。” 姜丰瞥了眼严月:“经商定,苏建年会在云南这边服刑,所以到时候只是会在两地找律师开庭,他本人不会过去,到时候会把判决结果寄来云南这边。” 严月点了点头,然后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 “梧桐市那边的律师是方教授。”姜丰又说。 “我知道,新闻上说了。”严月依旧显得漫不经心,但突然想到了什么,偏头笑问,“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姜丰摇头:“还能有什么说的。” 严月眨了眨眼睛,她本来以为姜丰可能确实不知道王泉雯是方西乔生母的事情,但想了想,那天在山上,方西乔都已经那么说了,姜丰没理由还不知道,而且好像当时的姜丰脸上并没有惊讶,那就是早就知道了,只是还想继续瞒着她而已。 “要不是我看了新闻,我都还不知道自己曾经差点就被谋杀了呢。”严月看了手机上的时间,“谁知道你是不是还瞒着我什么事情,万一再过几天冒出我妈也是被人谋杀的新闻...” 严月说到一半就不再说下去了,因为她随口说出来的话,已经在她脑海中快速的生根发芽了。 如果不是她知道严心慧当时的绝望和无助,如果不是当时严心慧跳楼的时候,有坐在过道里乘凉的邻居亲眼目睹了,她可能就真的会哭着求姜丰去调查当年的事情了,或许会马上冲出机场去监狱里,歇斯底里的质问苏建年是不是他杀了严心慧的。 “瞒着你不说是为了你好,方教授怕你情绪激动太伤心,所以打算先把事情弄明白再说的,后面就太忙了,忘了说跟你说,我也问过苏建年,但他说那时候他早就和那个女人去了东北。”姜丰也怀疑过严心慧有没有可能是他杀,虽然从各种专业角度来看,严心慧都是自杀的,但他想起自己大姨的好,就想要从苏建年的嘴里得到个确切的答案。 “对了你什么时候来的?见到方教授了没?” 严月愣了愣,然后抿嘴摇头:“昨天才赶到这里的,就是想要亲自来看看苏建年的下场,听说他还杀了当初跟他走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也挺可怜。” “去可怜别人做什么,要不是她,大姨就不会死。”姜丰偏着脑袋去看严月手里的机票,“你要回怀城?” “嗯,清明节因为那些糟心的事情没能回怀城拜祭我妈,现在看到了苏建年的最终下场,也得赶回去告诉她老人家。”严月伸手拿过姜丰手里的机票,嘴角浮上笑意,然后把机票还了回去,“你还不去登机口可就要延误航班了。” 姜丰闻言,赶紧拿起旅行包起身,转身走之前,还不放心的叮咛着严月:“登机前记得把东西都拿上,别忘了东西,也跟你小姨打个电话说要回去,不然我说她又得我说哄她了。” 以前每年严月回去的时候,因为工作忙,所以老是忘记打电话,晚上在微信工作群里讨论工作的时候,会偶尔记得在微信上让姜丰告诉严美慧一声,结果姜丰高高兴兴的去说了,她要回怀城的行程却因为工作安排而不得不取消,所以严美慧就再也不相信姜丰嘴里任何关于她的消息了。 “我昨晚就打电话说了。” “那就行,我先去登机了。” 严月看着姜丰渐渐离开的背影,还是忍不住喊了声:“哥!” 姜丰回头看了一眼,眉间瞬间浮上一抹担忧的神色,语气也柔了下来:“怎么了?” “我和方先生已经分手了。”严月受不了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瞒着自己,这种以爱为名的欺骗让她心里头不是滋味,从前面姜丰问起方西乔,她就知道姜丰还不知道他们已经分手的事情,所以她有些想要看一看姜丰知道这件事情的表情。 震惊、不可思议、还有担忧,姜丰脸上的表情在一秒钟之内快速转换。 在姜丰要追问的时候,已经响起那趟航班最后登机的声音,姜丰咬了咬牙,担心的看了几眼严月,不得已的转身走了。 严月说完后就后悔了,但那是在六个小时后,五个小时前她登机坐上回怀城的飞机,下了飞机往出口走,就看到在出口站外等着的姜丰,她本来是想藏在人群中逃走的,但姜丰还是像拎小鸡仔一样拎住了她的后衣领。 然后她就被一路拎出了机场,在姜丰开车回小区的时候被盘问了一番。 “为什么要分?” “是你分的还是方西乔提出的?” “他是不是出轨了?” “还是他在外面胡来了?” 姜丰恍若植物大战僵尸里的豌豆炮,问题一个接一个的问出来,严月始终都是缄默着,姜丰以为自己说对了,所以也不再开口说话,怕自己让严月更伤心。 “当年跟苏建年走的那个女人叫做王泉雯,她是方先生的生母。”到了小区停车场,下车前严月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姜丰听见这个回答,刚要去解安全带的手顿住不动,而严月已经离开并关上了车门,他回过神来后,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什么事情都无法瞒住这个表妹。 他下车回到家里的时候,严月已经跟严美慧她们说了自己跟方西乔分手的事情,严美慧表示不理解,觉得是方西乔辜负了严月,拦也拦不住的直接冲到了高元康夫妇的家中。 抱着孩子在家的张玲见自己丈夫回来了,赶紧让他过去那边看看严美慧,又让他去看看严月。 “方西乔还在怀城吗?”姜丰只问了这句话。 张玲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还在,好像说是明天回梧桐,妈今天还在家里做了一些家常吃的,准备让他带回去和小月一起吃呢,谁知道小月一回来就说他们已经分手了。” “那就让那小子自己去解决,打他一顿才叫好。”姜丰四处望了望,“小月呢?” 张玲扬起下颚往阳台那边指了指。 严月就坐在阳台上,身子靠着椅背,眼睛呆呆的看着夕阳西下,看着那一轮温暖的红日满满消失在边际,天边有大片大片的火烧云在为这轮红日送别。 放在旁边桌子上的手机放着一首钢琴曲,曲调说不上是什么风格的,你若听它是欢乐的,它就是欢乐,如果你觉得它是黯淡的哀伤,那它可能就是哀伤的。 她曾想要太阳,她曾相信会等到太阳,可她忘了,太阳也会有下山的那一刻。 姜丰悄悄的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也学严月看天边看了很久,但都不知道严月是在看什么,他清了清嗓子:“刚开始我知道方西乔是那人的儿子也很气,我还打了他一拳,让他在你还不知道前马上离开你,他也答应了,可后面我想了一个月,这事跟他也没关系,听说他当年还被那个女人送到了孤儿院去。” “我觉得只要你能幸福,那些上一辈的...” 严月眨了眨眼睛:“哥,你的声音把我放的钢琴曲给遮掉了。” 姜丰被严月的话噎住了,叹了口气就起身走了。 没过多久,客厅里就传来了严美慧暴跳如雷的声音:“那...那个方西乔的生母竟然就是当年和苏建年一起跑的贱蹄子!” 严月缓缓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火烧云,因为太阳已经落下了。 第二天下楼去买早餐的严月,碰上了刚送完方西乔的高元康夫妇,他们似乎很急切的想要跟严月说些什么,但被一起下来买早餐的严美慧给阻止了,拉着严月就往回走。 自从昨天过后,严美慧对高元康夫妇一家都充满了恶意,后面的好几天里都严防死守着不让他们靠近严月,连平时见面都是给的冷脸。 回到了梧桐市的方西乔怀着忐忑的心情回了公寓,他想见到那个女人但又怕见到那个女人,可当他推开公寓的门,里面寂静一片,没有任何生活的气息,他突然又想到昨晚严美慧跑来质问那件事,他原本以为是严月打电话告诉严美慧的,如今看来,可能严月是回了怀城。 他应该是要松一口气的,因为不用去面对严月那让人心疼的眼神,但他的心却是在隐隐作痛,就像是沙漏里的沙子在一点点的漏掉,他想要阻止它继续漏,但他伸手过去,沙子却又从他的指缝漏掉,哪怕已经紧紧握住了手掌。 走进房间,他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两个信封,里面装着一沓钱,还有他曾经给严月的东西,严月通通都还了回来。 之后的几天里,方西乔每天都让自己陷入忙碌之中,等起诉完苏建年在梧桐市的罪行后,他辞去了所有工作,买了去美国的飞机票,在带着王泉雯骨灰回怀城的时候,他对养父母坦白了病情,并说好了在解决完梧桐的一切事情后就直接飞去美国治疗。 他走的那一天,谁也没有告诉,一早就飞走了,只在公寓里留下了一个信封,信封上面用俊秀的字体写着“严月收”。 103、再见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苏建年最终的判决结果出来了,怀城人民法院判他骗保未遂三年有期徒刑,梧桐人民法院判他吸毒、藏毒罪十年有期徒刑,两份判决结果都立即生效,同时在云南监狱实行服刑。 严月在看到这个消息的当天,就坐车去了老家所在的县城,严心慧就埋在那里。 “妈,苏建年坐牢了,这辈子都出不来了。”她伸手拔着坟上面的杂草,这几年她都没有时间来这里,所以通常都是去寺庙里祭拜,这草已经有很高了,墓碑上也生了青苔。 “你从小就跟我说恶有恶报,善有善报,我一直都相信这句话是对的,但也只对了一半,因为苏建年做的恶不止是报到了他自己头上,还报到了我的头上,他的恶是不管我做多少的善事也抵消不了的。” 说完这句话,严月吸了吸鼻子就没再继续说了,埋头拔着草,拔了差不多有一个多小时才让黄土重现天日,严月把买来的三个小瓷杯摆列在墓碑前,然后把前面到老乡家里接的热水倒了进去,严心慧一年四季都爱喝热水,说这样喝会增加免疫力,是会长命百岁的。 只是可惜死亡的方法有很多种,死去的理由也有无数。 这个世界太容易死人了,只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就会有不可计数的人以非正常的方式死去,唯一还值得慰藉的是,在那一眨眼的时间里,同样也会有无数的新生命降生。 死亡有降生和活着制衡,绝望有希望与之分庭抵抗,那么命运呢,命运有什么来制约。 “我爱上了一个男人,是‘世上有千万种生活方式,我却只想过有他在的生活’的那种喜欢。”严月拿出红烛,用打火机点燃后,再插入土中,然后又拿出一把细香,把香头那边紧紧握住,随后凑到红烛的火焰上,“但我却没办法和他在一起了,苏建年的出轨对象就是他生母。” 那一把香都燃起了明火后,严月赶紧挥了挥,把明火挥灭,又分成小把的香插进泥土里面:“表哥和小姨她们都觉得我是因为这件事情才躲着他的,其实不是,虽然他生母是苏建年的出轨对象,可他也是被生母抛弃了的人,他和我们一样都是被抛弃了的人。” “至今我都难忘林阿姨跟我说的那番话,他因为在被生母送去孤儿院前,被带着去做了一回心心念念的摩天轮,所以从此以后变得畏高,陷入了摩天轮中的梦魇中,我永远都忘不了他陷入梦魇时的状态,像是下一秒就会离开这个世界。” 严月看了眼墓碑,她期盼这里面住的人能够回应她,可她知道那甜沁的声音永远都不会再响起了,那是在梦中才能听到的,从此以后那是梦的专属。 “他们以为是我知道真相后提的分手,其实也不是。” 她将撕好的纸钱用红烛的火焰点燃,快速放在香烛旁边后,又继续撕着纸钱:“他可能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后面调查毒枭段伟案件的时候发现是苏建年杀的他生母。” “我亲眼看到他因为生母被苏建年杀掉而暴怒,是那种随时都可能杀掉苏建年的暴怒,他是一名律师,那样的尊重法律,他就算是再生气也绝不会说出要杀人的话来,可他在那天却变得不像是他,所以他真的是很爱他生母吧。” “因为这样,所以在知道是苏建年杀了他生母后,对我渐渐的冷淡了,您说他怎么还能够如往常那样的对我好呢。” 严月的身子突然颤抖了起来,她哭了,瞬间哭的有些无法自制,手上的纸钱也因为她的无力而掉落了火中,瞬间蹭起了火势,她看着那落在眼中有些灼人的火,她的样貌不止是像严心慧,还像苏建年:“我也真的是无法再厚脸皮的待在他身边,那样不止他会痛苦,我也会很痛苦,只要他痛苦我就会痛苦。” 严月在山上待到了中午,下了山往马路上走的时候,碰见了她的奶奶,苏黄氏一看见她,就马上热络的凑上来,明明已经十八年没见,明明当初是她不想抚养自己,所以小姨才把她接走了,可此时的苏黄氏却像是日日相处的祖母一样,笑着问她过的好不好。 后面又说听别人讲,她在大城市过的很好,认识很多有钱人,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想要她在大城市帮那几个堂兄弟找几个体面的工作,以后也好找老婆。 苏黄氏老了,但那股精明劲一直都没变,重男轻女却还想在孙女身上为自己的孙子谋好处。 严月拿出五百现金给了苏黄氏,苏黄氏高高兴兴的接过,说严月这个孙女真孝顺,还没有忘记她这个奶奶。 “这五百是我和苏家断绝关系的钱,十几年前我改姓严的时候就想给的,但那时候实在是不想回来看到您。”严月戴着墨镜,遮住了哭的很红的眼睛,整个人看起来更显得无情,“五百块在当时也能够花很久了,至于我那几个堂兄弟,我现在都还恨他们,我永远都忘不了自己回苏家大院的时候,他们人仗狗势,打翻我的饭碗,掐我的手臂。” 有求于人的苏黄氏依旧是笑嘻嘻的,哪怕严月说她已经不姓苏,要和苏家断绝关系,但这一切她都不在乎,一个女娃不是苏家的就不是了,后面反应过来那句“人仗狗势”是什么意思后,立马大吼了一声:“你说谁是狗呢?” 当时她那几个堂兄弟被苏黄氏溺爱的不像话,他们还能仗谁的势。 “不止是他们,我永远都恨着你们苏家所有人。”严月也不想和苏黄氏多做纠缠,转身就走。 苏黄氏立马就咧咧了起来:“你这样就不怕遭天谴的啊,我可是你奶奶!” 严月没有理睬,她可以对所有人都抱有该有的善意,对苏家人她永远都做不到,不报复、不说着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不代表就是不恨。 “哎呀心民他奶奶啊,你嘴上可积点德吧,都七十多的人了,还像以前一样呢?”后面有过路的人实在看不下去,说了两句,“你年轻时的那些事情谁不知道啊,还有你家苏建年的事情可都上电视了哇,心慧不就是被你们母子逼死的,人家女儿回来祭拜母亲,你还想逼死心慧唯一的女儿啊?” “遭天谴,遭天谴,这天可都是有眼的,心慧也在山上看着呢,也不知道最后会是谁遭天谴。”老乡摇着头就走了过去。 苏黄氏理亏,低着头就赶紧转身走了,去给地里的孙子送午饭。 严月坐车回了怀城市区后,在怀城住了一晚,于第二天就回了梧桐市,而这天早上方西乔也刚坐飞机离开。 她是下午到的梧桐市,先坐车去看的店面,店面已经全部装修好了,还需要散一两个月的甲醛才能开业,看完店面后就拖着行李箱走回了公寓。 回到公寓,她直接脱掉高跟鞋窝在沙发上,摸过遥控器开了电视,然后在电视声音中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晚饭也直接叫了外卖,她本来是准备洗个澡就睡觉的,但刚走进洗手间就发现方西乔的私人物品全都不见了,跑去方西乔的房间看,整个房间也都空了。 方西乔搬走了,不过想想也该搬走,如果是她,她也会搬走。 严月有些失魂落魄的回了洗手间,洗了个热水澡后,关掉电视就回了自己房间。 那封信她是在第二天发现的,信上的内容真是让人无法挑出毛病来。 “我已前往美国,可能很难再回来,那些私人物品本不想处理,想着留个我曾经存在的痕迹,可又怕你看了觉得闹心,所以我把那些书籍和一些被褥都捐了出去,我知道这些你应该不想听,可我又十分想跟你多说一些话,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就只能拿这些来说了,还有一件事情我觉得不该瞒着你,王泉雯是我的生母,我为她做过一切而向你道歉,但你可以不必接受。” 严月垂下眸子,苦笑一声,这所有的一切好像都不再只是道歉那么简单了,所有事情即使是道歉也没用了,也不该是受够不幸的人来道歉。 方西乔不必跟她道歉,她也不必跟方西乔道歉,但他们两个中间还隔着一些东西,怎么都迈不过去。 “我们好像还没有很郑重的分开过,也没有说过离别的话,这样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感觉。” 严月眉头一跳,只看到最底下写着五个字“那,我们再见,祝你幸福”。 明明很大的一页信纸,前面只占了四五行去,中间还空着很多行,但这行“再见”偏偏就要写在最后一行。 严月抿了抿嘴,把信纸折起来又放回了信封里,真是会浪费...纸张。 把信封放进储存重要东西的小箱子里面后,眼泪马上就从眼眶里滚落了出来,她赶紧伸手胡乱的擦了擦,把小箱子放进衣柜最底层的深处后,转身就去抽纸擦眼泪。 再见,祝你安康。 104、往事随云走(完)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三个月后,严月的甜品店正式开张,那天陈语和关心慧他们都来帮忙了,在中间闲暇的时候,关心慧抱着严月直诉苦,说还希望严月再回公司带她,现在的游戏策划太会折磨人了,严月无奈的笑了笑,安慰给了关心慧一些鸡汤,然后筛着面粉。 “严月姐,你说严师出高徒,那怎么当初你对我那么好?”关心慧把手上的饼干放进烤箱,转身笑嘻嘻的靠近严月,虽然那时候严月对她很严厉,但也是真的对她很好,跟那时候的陈语比起来,是无敌的好,“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像严月姐那么好的‘严师’。” 严月装奶油进裱花袋的手顿了顿,然后笑道:“可能是因为你和我妈妈的名字一样吧,我妈妈也叫心慧。” 关心慧“哇”了声:“这么有缘分吗,阿姨现在也在梧桐市吗,我要买东西去看看阿姨才行了。” “已经去世了。”严月把奶油全都挤到裱花袋底部,抬头看了眼满脸愧疚的关心慧,伸手拍了拍关心慧的肩膀,打趣道,“我妈妈最爱我这个女儿了,要不把你买东西的钱折现给我?我替她老人家花了去。” 关心慧抿了抿嘴,装出一副穷人的模样:“卖身行不行,我今天多干点活!” 严月看了看大厅里面,现在是中午,旁边学校里的学生已经往这里走来了,温柔的笑道:“那还不赶紧去,不给我赚到两百不准休息。” “马上就去!”关心慧立马就从后厨走了出去,满脸笑容的招呼着那些客人。 严月笑着摇了摇头,用剪刀把裱花袋底端剪开了一个小口子,然后往烤好的蛋糕胚上面用奶油裱花。 虽然今天是新开业,但客人不算是多,也不算少,严月和关心慧两个人刚刚好能忙过来,一直忙到下午四五点,两人才有了喘息的时间。 “今天忙不忙?”两人正在吃饭的时候,陈语从外面推着门走了进来,一路走到靠墙的桌子前,看了眼严月餐盒里的东西,立马皱起了眉,“你这刚做完切乳手术,怎么就吃这么刺激性的东西?” 严月刚要张口,陈语已经顺势坐在空着的椅子上,开始训斥关心慧:“你说你也是,不知道你严月姐现在不能吃辣的啊,还坐在这里看着她吃。” “你能不能对我的心慧温柔一点。”严月马上开口护短。 陈语白了一眼:“我要是温柔一点,你这条命就没有了。” 两个多月前,严月在为开业做准备的时候,因为长时间的劳累和情绪不安定而晕倒了,陈语发现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是乳腺癌复发,严月也被带上了呼吸机,昏迷不醒,医生说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切除一侧乳房。 严美慧和张玲赶来梧桐市的时候,害怕的迟迟做不了决定,大概觉得乳房是女人最重要的东西,所以有些犹豫,是陈语说了一通严美慧,严美慧才回过神来签了同意书,切除乳房后,严月还昏迷了半个月才醒过来。 在那段期间,医生对严月的病情持不乐观的态度。 最重要的是那次过后,严美慧又和高元康夫妇像以前那样来往了,还时不时旁敲侧击的问她有没有方西乔的消息,她只能摇头说不知道,但她在进手术室前短暂的清醒过,她看到众人里面站着那个男人,不过她也知道那只是幻觉。 “我这出院一个月了,身体恢复的也差不多了。”严月忌不了口,无辣不欢是作为怀城人的标志,“吃点没事的。” 陈语瞥了眼:“不行。” 严月捧着餐盒起身去了吧台坐着,笑嘻嘻道:“我这吃了一大半了,反正都已经是对身体不好了,还不如先让我吃的尽兴。” “严月同志,你这想法可要不得。”陈语见严月忌口那么久,脸色都跟那些清汤一样苍白,也随了她去,“看来你这倔脾气还真要方教授来才能管的住。” 关心慧一听,马上就咳嗽了两声,陈语也有些懊悔的咬了咬牙,小心翼翼观察着严月脸上的表情。 严月三个月前发了一场高烧,昏迷的时候嘴里一直在喊方西乔的名字,陈语马上就给方西乔打电话,但是一直都打不通,她直觉这两人间发生了什么事情,等严月烧退了,醒过来一问才知道两人分手了。 严月听见陈语的后半句话,神色稍微愣了愣,然后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你八九点就走了,现在才回来,是干什么去了?” “付景修他爸听说我和付景修离婚后,特地从老家过来找我。”陈语放下手里的包,伸手拿过桌上的纸杯蛋糕吃着,“问我为什么我要和付景修离婚,我说性格不合,他爸就说都磨合十二年了,要是性格不合就不可能结婚了,然后又问我是不是付景修对不起我了。” 陈语顿了顿,深吸了口气才继续说下去:“他爸说在三年前就发现付景修跟别的女人有不正常来往了,我像个傻子一样被蒙了三年。” “那他爸也太那啥了吧...”关心慧一副嫌弃的表情,“都发现自己儿子出轨了,还不跟陈语姐说,还让你们两个结婚。” 严月抿嘴看着陈语。 “他爸说觉得我们一起走过这么多年了,感情不是外面那些女人能比的,他当时也警告了付景修,他本来以为付景修改邪归正了,没想到这三年来还是一直悄悄在外面偷腥。” 陈语张大嘴,咬了一大口蛋糕,嘴上一圈奶油,咧嘴笑了笑,长吁一口气:“不过反正我跟他都离婚了,现在知道这件事情也就只是心情像吃了狗屎一样而已。” ...... “你们说可笑不可笑。”陈语虽然嘴上那么说,可在严月和关心慧两人准备开口安慰的时候,她又突然双手捂脸哭了起来,“现在我想到那些结婚誓言就觉得可笑至极,还十分的恶心!” “什么永远都不会不要我,什么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就要跪求请求和我一同死去,有本事我现在死了,他也马上就去死啊。”陈语咬牙低吼了一声,“结婚要什么华丽的承诺啊,只要那一句‘愿意和对方步入婚姻殿堂’就够了,只是愿意和对方步入婚姻殿堂...” 然后陈语就组织着要去酒吧嗨个尽兴,严月本来是不想去的,但陈语说她们两个现在都是感情失败的女士,需要外部刺激,最后的结果就是陈语一个劲的灌酒,严月看着身边哄闹的环境和舞池,情绪上来也想喝一杯,关心慧立马就会上前来阻止,说她现在的身体不能喝。 严月充满怨念的看着在舞池里的陈语,这就是她不想来的原因啊。 外部刺激,是说这晃眼的灯光和让脑袋嗡嗡作响的音乐吗? 到了晚上十二点,从舞池出来的陈语就开始催着严月回去了,让她早点休息不能熬夜,严月有点不放心陈语一个人在酒吧里,网上那些有人会在酒吧里“捡尸”的新闻太多了,而且关心慧也喝了酒,严月又留下陪到一两点钟,陈语见严月还在等,喝了杯酒后,就挽着严月和关心慧出了酒吧。 严月亲眼看着陈语叫的代驾来了,才打车回了公寓。 十几天后,李欣也打来了电话说她已经开始阵痛在医院待产了,严月马上就买了飞机票飞过去,等到第二天早上,李欣顺产生了一个女孩,严月刚看到的第一眼就忍不住的哭了,那嘴巴跟何秋圆刚生下来的时候长的一模一样。 “真的一模一样?”何秋圆刚生下来那一个月,李欣一眼都没看过。 严月笑着点头:“不能说是一模一样,但等这孩子长大后,嘴巴一定是跟小圆像的。” 何齐和李欣商量后,决定给这个孩子取名何冬圆,严月依旧是孩子的干妈。 严月也在C市陪着李欣坐了十几天的月子,回了梧桐市后就开始上网看机票和酒店,她本来早就想出去旅游散散心,但又怕自己错过李欣生孩子,所以一直拖着没行动,现在李欣生了,她打算等李欣孩子办了满月酒就走。 到了满月酒那天,严月带着行李去了C市,吃了午饭、给了份子钱和礼物后直接就去了飞机场,准备飞国外。 临走前,李欣还告诉她说方西乔昨晚给何齐打了电话祝贺孩子的满月酒,还寄了个平安长命锁过来,严月听到这里的时候愣了愣,因为她也是送了个长命锁,而她的是幸福长命锁。 这两个长命锁是某珠宝公司在年初推出的一个营销方案,两个为一对长命锁,捆绑着一起卖,不能只买其中一个,要买就必须买这一对。 这个公司的营销文案是“不要让孩子成为独生子女”,方西乔看到这个广告的时候,还曾打趣的说以后他们就生两个孩子,一人一个长命锁。 “送孩子不都是送长命锁吗?”严月咽了咽口水,伸手戴上墨镜,把红的了眼眶隔绝在墨镜之后,“这礼物不怕重的,多带几个长命锁对孩子好,我走了,要去潇洒浪一回了,回来再聚。” 说完后就上了出租车,化着淡妆的脸颊上也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两道泪痕。 在机场候机室的时候,严美慧打来了电话说想要去梧桐市看她,其实就是想来照顾她,每天给她做药膳吃,她刚出院那一个月就是这么过来的。 “小姨,我现在在机场呢。”严月看了眼航班表,“您不用来,我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在家好好呆着就成。” “是要回怀城吗?”严美慧的声音立马就拔高了起来,兴奋的不行,她一直都希望严月回到怀城,回到自己的身边,她也好细心照顾。 严月扶了扶额:“不是,准备去国外旅行。” 开着免提的严美慧看了看旁边的林晓丽,小心翼翼的试探:“要去美国?” 严月咬了咬嘴唇,然后用极平淡的语气说出三个字:“俄罗斯。” 她知道严美慧为什么会这么问,因为方西乔在美国,但她不知道为什么严美慧突然就开始态度大转变了,前面还说以后再也不和高元康夫妇来往了,要她也不准再和方西乔有任何的联系,看见都要绕着走,但现在明里暗里好像都还希望她和方西乔在一起。 “俄罗斯啊...”严美慧有些失望的重复了一遍,“那你去完俄罗斯去不去美国看那个自由...自由女神像啊?” 这是在变相的问她去不去美国。 “那个我在大学去美国做交流生的时候就看了。”严月今天起的有点早,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哈欠,“小姨,我登机时间要到了,等我下飞机后再跟您打电话。” 严美慧立马诶诶的喊住:“我仔细想过你和西乔那孩子的事情了,他被自己的亲生母亲送到了孤儿院也是个可怜孩子,父母那辈的冤孽也确实怪不到你们这一辈身上,更不该由你们这两个可怜的孩子来承担,而且你妈也已经过世这么多年了,苏建年那两个人也得到了各自的报应,你们两个其实...” “苏建年杀了他生母,你难道要他一辈子都面对一个长得像苏建年的女人生活吗?”严月叹了口气,“小姨,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可我希望您也尊重我和他共同做出来的这个决定,我跟他已经互相说了再见,互相祝福彼此了。” “我们没有遗憾,没有怨恨,也没有可能了。” “我也不会去美国,即便是不得已要路过,我也会绕远路走的,哪怕是要绕半个地球。” “我那趟航班要起飞了,先挂电话了。” 二十分钟后,一架飞往俄罗斯的客机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弧线,靠窗坐的女人偏头望着外面的浮浮白云,她弯了弯嘴角,举起手里的拍立得,拍了一张窗外的照片,然后放下小桌子开始俯身做手账,她把刚刚拍的照片贴在手账第一页,在旁边是打印下来的贝加尔湖畔的歌词,留下的位置是准备用来贴贝加尔湖的照片。 女人握着笔,在前面刚拍好的照片底下,写上了一句《贝加尔湖畔》中的歌词。 “多少年以后,往事随云走。” 番外:春夏秋冬的爱恋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在美国某州的机场,一架从俄罗斯起飞的飞机落地,飞机上的人开始有序的下来,中间有一个穿着薄毛衣和黑色风衣的男人走了下来。 男人从出口处走出来后,直接去到取行李的地方,取完行李往机场外走,抬头看到机场外马路边的那抹身影,嘴角开心的扬起,脚下的步伐也不由得走快了。 马路边站着的是一个穿着粉色大衣的女人,腹部高高的隆起,手边还牵着一个十分可爱的孩子,女人时不时就低头跟孩子说话,见孩子的扣子扣错了,还会无奈的缓缓蹲下身子把那些扣错的扣子一个个解开,然后再重新扣好。 “西乔!”那个女人起身抬头的刹那,看到了在机场门口的男人,笑着喊了声,然后又挥了挥手,紧接着咬牙有些艰难的起身,旁边的孩子看见了,马上就乖巧的伸手扶着女人。 方西乔把行李箱拎到身边放正,笑看着远处那个女人,他好像又看见了那一日在梧桐市录音棚外的女人,带着自身的温暖朝他一步步的走来,笑容也依旧还是如暖阳般,这是他心爱的女人。 他心爱的女人叫做严月。 他记得自己曾在去年年初的时候看到过一个珠宝公司推出的长命锁方案,他还跟严月说过要买一对那样的长命锁回来放着,以后生两个孩子,一人一个,老大就给平安长命锁,老二就给幸福长命锁,两个孩子和和气气、团结一心,那就是平安幸福。 “你怎么才来啊?”女人娇嗔了声,“西乔都到好一会儿了。” “今天是三十一号,明天就要是新年了,大家都开始回来或者旅游了。”说话自然不会是方西乔,而是从马路右侧走过来的一个男人,“机场停车场都满了,等了好久才等到一个停车位。” 方西乔垂头苦涩的抿嘴一笑,他的严月在遥远的祖国,在那座和他相识的城市里,过着完全没有他的生活。 前面说话的那个女人是陆爱,而那个男人是周锗,他来美国治疗后,这两个人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时不时就来他所在的这个州小住,他本以为这个新年会是个安静的日子,没想到还是被这两个人给截胡了。 “你们两个好意思吗,天天来我这里蹭吃蹭住。”方西乔拖着行李箱走过去,对这两个老同学只有笑着的无奈,不见恼怒和不耐烦。 他知道这两个人是怕他在这里孤独,但他这一年多来,到处旅游,偶尔会留几个月用来治疗,倒不觉得哪里孤独。 只是看到贝加尔湖的时候会想到那个女人,听到苏联民歌的时候会想到那个女人唱《白桦林》的时候,看到帝企鹅的时候,他很想把拍下来的视频发给那个女人看。 但那些视频,始终都还存在相机和手机里,分享为零,如果一些东西不能分享给你最想要分享的那个人,那分享本身就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们这是关心老同学,不要用蹭吃蹭喝来形容。”周锗去拿过方西乔的行李箱,“看到没,我要不来,你这行李箱谁给你拿,而且现在出租车都很难打到,我要不来,你得走回去。” 方西乔看了看陆爱:“管管周锗吧,我可不想三十二了,还跟他打架。” “你这话说的,打就打...”周锗也笑着撸起衣袖,但在陆爱的一个眼神下就立下败下了阵来。 陆爱伸手把周锗的撸上去的衣袖放了下来:“天气这么冷,着凉了怎么办。” 周锗高兴的俯身亲了亲陆爱。 方西乔瞥了眼,从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弯腰递给那个四五岁的女孩:“这是叔叔从俄罗斯给你带来的巧克力,很甜的。” “谢谢方叔叔。”小女孩高兴的双手接过,然后马上就撕开封面,咬了一口。 方西乔见那两人还在腻歪,直接牵起小女孩往地下停车场走去,周锗反应过来后,马上喊道:“喂方西乔,你的行李箱!” “前面是说来帮我拿行李箱。”方西乔也不回头,继续走。 小女孩边吃着巧克力,边好奇的发问:“方叔叔,为什么刚刚你会伤心啊?” 方西乔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小女孩,小女孩也仰头,用那双大大的眼睛看着他,眼睛里满是纯真:“叔叔哪里伤心了?” “我妈妈跟爸爸说那句话的时候。”小女孩低头继续吃着巧克力,用最童真的语言轻轻说出接下来那句话,“方叔叔的脸上和眼睛里都有伤心哦。” 方西乔愣了愣,眼里的情绪也不再掩埋,在童真的孩子面前,隐藏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她们纯真的眼睛还是能够看透:“因为叔叔突然记起,曾经有个人也对我说不过差不多的话,她担心的表情和你妈妈一模一样。” “那方叔叔不用伤心,你以后肯定还会遇到那个担心你的人。” 小女孩的嘴里嚼着巧克力,话也说的含糊不清,不知道是在说还会遇见一个担心他的人,还是会再次遇见那个担心他的人。 回到他所租的房子里面的时候,周锗和陆爱两人已经反客为主的去厨房忙活了,他倒像是个外来的客人。 不过想想也是,他不在这里的好几个月里,周锗这两口子肯定是住在这里了,因为这间房子看起来不像是三四个月没住人的样子,外面的院子里也是干干净净,一看就是最近有人在这里住,而且他的备用钥匙也只给了周锗他们。 虽然他们身在美国,但做的是一顿丰盛的中餐,也就算是年夜饭了,毕竟在美国他们很难过上中国的除夕夜和春节。 在餐桌上,女性总是最早吃完的那个,陆爱吃完后就带着女儿去外面玩了。 “俄罗斯有什么好玩的?”周锗喝了口酒,问方西乔,“年年看你病也不好好治,这两年老是出去旅游。” 方西乔不能喝酒,只夹了一筷子的烤肉吃,其实烤肉也是最好不要吃的,但他不需要脑子这么清醒,也不需要活太久:“九月份从这里出发去了贝加尔湖,然后四处转,听俄罗斯还留下来的苏联民歌,最后又返回贝加尔湖看它冬天的模样,然后飞回来。” “你不是恐高很严重吗?”周锗突然记起高中那时候,方西乔爬树都不敢,恐高的很厉害。 “去年刚来美国就去找心理医生治好了。”方西乔喝了口水,去年他坐飞机刚来美国的时候,差点就因为恐高而丢了命,后面好不容易拖着半条命才到了这里。 他为了之后能够到处飞,去找美国最有名的心理医生,想把自己这个因为童年阴影而有的恐高症治好,治了差不多一个半月,中间他无数次的在重复经历生母带他去摩天轮,然后抛下他在孤儿院的痛苦,连心理医生都建议他放弃治疗。 虽然过程有些痛苦,但所幸他坚持了下来。 “真是会折腾,以前看你也不是爱旅游的性格。”周锗光是听着就觉得累,恐高的病症在他眼里不是阻碍,而是一个不用动的好理由,陆爱很喜欢四处跑,偏偏他不喜欢,“去年花半年的时间跑到南极洲看什么企鹅,今年又花三四个月的时间去看什么贝加尔湖,那你明年又想要去哪里?” 方西乔说出自己早就安排好的计划:“十月份会去阿拉斯加等极光。” 周锗的暴脾气直接就来了:“你就能不能好好待在美国治病啊?” “我曾经答应过一个人,要带她去看这些的。”方西乔低头看着桌子,握有筷子的那只手也放在桌子上,轻轻转着筷子头,“我的时间本来就不多,浪费不起,所以想把答应带她去的地方都看一遍,这样也不算是我食言。” 周锗嗤笑一声:“你还真会算,你是答应带人家去看,你又没做到,还不算是食言?” 方西乔看了眼客厅茶几上的那部相机,没有说话。 “既然答应了,为什么不去做到?”陆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坐在客厅里,扭头看着方西乔,“那是个女人吧,还是你心爱的女人。” “你怎么知道?”周锗皱起眉头,他都没往这方面去想,这么仔细一想,确实有可能。 陆爱叹了口气,把头转了过去:“一个男人只会带自己喜欢的人去那些地方吧,南极、贝加尔湖还有看极光,这些都是很浪漫的地方啊。” “什么时候的事情啊?”周锗就像是个女人一样,一整晚都在八卦着,“准备结婚了没?” 陆爱本来是想开口让周锗别说这种话的,奈何她爱的人情商实在是太低,所以他们才错过了那么多年。 方西乔重新拿起筷子:“已经分手了。” “你还很爱那个人吧,难道是那个人不爱你了?”陆爱瞥了眼周锗,决定先开口,“但也不像是,如果你们还彼此爱着的话,你为什么不去追回来?” 周锗也在旁应和着:“我当年连陆爱喜不喜欢我都不知道,但我还是追了十二年,学学哥们我,你这好歹还知道对方的心意呢。” “我生母破坏的就是她家庭,导致了她母亲绝望跳楼。”方西乔深吸了口气,他的那些事情,这两个人都知道,“而且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大概她也已经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 陆爱无奈的摇了摇头:“你生母那件事情和你完全没关系,你也是其中的受害者,再者那已经是上一辈的恩怨,什么事情都要往前面看的。” “人生就这么几十年,我们也已经三十二了,这能活的日子最多就一只手的时间,想一想我也很后悔,当初十八岁的自己没能再勇敢一些,要是我勇敢了,可能我和周锗会比现在更幸福,有更多的时间好好爱对方。” 方西乔低头吃着饭,没再答话。 等到跨年前最后十秒钟的时候,他站在落地窗看着外面的绚烂和烟花,突然就很想再和那个女人看这样一场烟花,再和她跨一次年,最后一生都拿来和她看烟花、和她跨年。 “辞旧迎新”的钟声响起的时候,他嘴角扬起,轻声说了一句:“如果今年能看到极光,我就回去找她。” 阿拉斯加州被誉为是最容易见到极光的地方之一,可他自从十月份来,等了一个多月都没等到极光,天天都是阴雨天气,十分的折磨人。 十月份还被称为是在阿拉斯加最容易看到极光的月份。 十一月十六号晚上,等了一个多月的他看着天边,眼中的光暗淡无比。 第二天就收拾行李准备离开,房主见他要走,开口挽留:“Mr.Fang,don't/you/stay/another/days?There/will/be/probably/divine/polar/lights/tomorrow.” [方先生,不再多待几天吗?或许明天就会有神圣的极光。] 方西乔浅笑着摇头,再多等几天也等不到极光了。 或许明天就能看到极光吗? 可他等的这一个多月,都是抱着这样的心去安慰自己的,一天接着一天的自我安慰,于是就等了这么久,连当地人都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怪事,最容易看到北极光的阿拉斯加竟然被极光抛弃了。 不等了,有些事情等一生也是等不到的,莫要强求不该有的东西,极光是,那个女人也是。 因为在他离开阿拉斯加的第三天,房主激动的告诉他极光出现了,是近几年来最美丽的极光,让无数人震撼,连房东都自叹看了这一回极光,少十年寿命也愿意,言语间除了激动外,还在可惜他不肯听劝告,不再多留几天。 刚下飞机的方西乔关掉屏幕,把手机揣进兜里,长吐一口气,那些气立马化作白雾缭绕,原本所有看不见的情绪都有了实体,这些物化的情绪在跟他说“瞧吧,只是你等不到而已。” 他不愿放弃,他想有一个坚定的理由回国,所以他又改道去了加拿大西北地方的首府黄刀镇,这个地方一年有三百天都可以见到极光,有人说在这里连续住三晚可以看到极光的几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五。 他来了这里三十五天,但黄刀镇天天都是雨雾天气,气温零下四十度,一直到平安夜也依旧没有看到极光。 他打算彻底认命离开这里的时候,热情的房主极力邀请他留下来一起欢度圣诞节,除了盛情难却之外,还因为现在的他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没有目的地、没有目标、没有寄望,只是如行尸走肉一般的四处走,走累了就停下来治疗病情。 所以他没有任何拒绝的留了下来。 在平安夜那天,他依旧去了营地,等了七个多小时,没有等到极光。 “Is/it/cold/outside?”男主人亚伯看着方西乔走过来的方向,抬头灿烂一笑,在问外面冷不冷。 还没踏进门内的方西乔刚准备回答,已经有一声清脆的声音抢在他前面回答了:“Yes.” 一个带着毛线帽子,穿着厚厚羽绒服,围着棕黄色围巾的长发女人从他身边快速走进去,进到屋内后,脱掉带着寒气的外衣,然后上前和亚伯行了个拥抱礼,用字正腔圆的英文说着“但是比北极暖和一点”:“But/it/is/warmer/than/the/North/polar.” 亚伯和女人同时一笑,像是认识很久的老友,然后女人就上楼回了房间。 “Mr.Fang,come/here!”亚伯看到在后面走进来的方西乔,依旧用那不败的热情打着招呼,朝方西乔招了招手。 方西乔边脱掉羽绒服,边往那边走去:“Good/morning.” 在外国人眼中,只要是过了晚上凌晨就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Good/morning.”亚伯很喜欢这个亚洲男子,喜欢的是这个男人身上的那股执着,可以为了极光等上一个多月,他想这个男人要不就是很喜欢极光,要不就是研究极光,或许是有某种美好的祈愿需要极光来完成,“Do/the/polar/lights/appear?” [你有看到极光吗?] 只是可惜这个男人的运气有些差,刚好碰上天气不好的时候来,所以亚伯很想知道今晚这个男人是否看到了极光。 方西乔无奈的耸肩,调侃笑道:“The/goddess/of/the/polar/lights/is/still/playing/the/game/of/hide-and-seekwithme.“ [极光女神还在和我玩捉迷藏。] 然后,他突然神色严肃的垂头道:“Perhaps/I/should/go,Abel.” [或许我真的该走了,亚伯。] 亚伯愣了愣,对于这个男人放弃感到有些可惜,然后拍了下方西乔的肩膀,开口给予鼓励,英文单词犹如井水一般的冒出来:“方先生,你不是要留下过圣诞吗,或许你明晚还可以再去等最后一次,刚刚那位女士明晚也要去。” “她可是个幸运女神,三个月前从荒无人烟的北极到我这里的时候,浑身冰冷,已经被医生下达了病危通知书,被告知住院没有任何的意义,但我不忍心让她就那么死去,她明明就还有呼吸!” 这个身材魁梧的老人在说到最后的时候,显得十分激动,接着嘴角又挂上了笑容:“她在我旅馆里高烧沉睡了两个月,被我妻子精心照顾降温后,竟然在前几天醒了过来,恢复的也很快。” 北极?那可不是个好待的地方,北极熊就是对生命最大的威胁之一。 方西乔偏头看着女人走过的楼梯,跟亚伯道别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方西乔就起来了,这栋房子已经被装饰的充满了圣诞气氛,二楼客厅壁炉里的火烧的十分旺盛,他从洗手间里刚洗漱出来就碰上了亚伯的妻子柏莎,柏莎热情的和他打招呼,递了杯刚准备好的热牛奶给他,然后端着剩下的两杯牛奶往楼下走去。 他本来也想跟着下去的,但刚转身就听见楼下有交谈的声音,好像是亚伯和昨晚的那个女人,两人交谈甚欢,他也就收回了脚步,踱步到木制护栏处,喝了口热牛奶后,双手手肘撑在圆润的栏杆上,垂头看着一楼吧台。 那个女人穿着松松垮垮的厚针织裙,即使是如此,也能够感觉到这个女人很瘦小,一头乌黑的长发有些弯曲,她坐在高椅上,俯身在吧台上写着什么东西,握钢笔的那一只手十分修长漂亮。 而主人亚伯站在吧台后面调酒,像个父亲一样和女人说话:“Beveely,your/Chinese/written/language/is/so/,there/is/an/old/saying/in/China:your/written/language/is/the/same/as/yourself.” [你写的中国汉字是如此漂亮,所以你们中国有句老话说字如其人。] 方西乔闻言微微挑眉,这竟然是个中国人。 贝芙丽——有海狸的小河,是个很可爱的人吧。 他爱的那个人曾说以后出国旅游的时候要取个可爱的英文名,他也曾在纸上写了好几个可爱的英文名,其中有一个就是贝芙丽,只是可惜后面没有拿给她看。 “Thank/you,Abel.”女人抬头微微一笑。 亚伯看了眼女人正在写的东西:“What/are/you/doing?” “Travel/journal。”女人搁下笔,见对面的人很有兴趣,把手中的手账本递了过去,“Something/worthy/are/recorded/on/it/during/your/whole/travel.” [你可以把在旅途上遇到的一些美好事物记录在这上面。] 亚伯十分感兴趣的翻着手账本,每翻一页就会惊叹一声“Beautiful”,然后询问女人那是那里,女人偏头看了一眼之后就会笑着说那是“贝加尔湖”,亚伯一路翻下去,嘴里都会冒出许多惊叹的单词,“Fantastic”“amazing”。 方西乔继而也知道这个英文名叫贝芙丽的中国女子去过贝加尔湖、圣彼得堡,用五个月的时间去了一趟南极,紧接着又花两个月时间去了摩洛哥、冰岛等国。 在今年八月从格陵兰岛进入北极,中间遇到了干粮不足和被北极熊追赶的危机,后面的时候她不知道了,只知道在前几天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这个叫贝芙丽的女人刚刚在做的手账是关于亚伯房子前的那片小湖,应该是被她拍的很好看,所以亚伯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贝芙丽说了句“Would/you/please/tell/me/you/are/a/professional/explorer/or/a/photographer?”。 [你能告诉我,你是一位专业的探险家或者摄影师吗?] 贝芙丽连忙摇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听到她后面所说的,即使你看不到她的脸,但你能想象到她嘴角定有着浅浅如梨涡的笑,眼里是阅遍千帆后的恬静:“Neither,I/am/only/an/ordinary/woman/liking//makes/me/learn/a/d/I/can/think/something/clearly.” [我只是一名喜欢旅行的普通女人,旅行让我学到很多并让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方西乔抿了抿嘴角,认同的笑着点头,旅行的过程中确实是一个让人学习和思考的时候,喝尽杯中的热牛奶后,他直起身离开,走去了二楼的客厅。 在方西乔离开的下一秒,贝芙丽像是感觉到什么一样,抬头望了眼二楼,虽然二楼已经没了人,但她还是疑虑的皱起眉。 一楼吧台前的亚伯满眼都是赞叹,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这个女人的下个目的地在哪里:“Could/you/tell/me/where/you/are/going/next?” 贝芙丽把亚伯递过来的手账本合起,扣上手账本上的细皮带,然后端起杯子喝了口热牛奶:“After/the/polar/lights,I/will/go/back/to//has/been/a/long/time/since/I/left/China.” [看完极光后,我就要回中国了,我离开太久了。] 亚伯只是颇感遗憾的摇了摇头,然后告诉贝芙丽有一个中国男人在这里等了很久的极光,今晚将会是那个男人在这里等极光的最后一晚,并提议他们可以一起去。 贝芙丽欣然答应。 晚上六点半,武装很全面的贝芙丽朝方西乔挥了挥手并用英语打了声招呼,方西乔也简单的用英语打了招呼,然后在去营地的路上,两人一句话也没有再说过。 到达营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一下大巴车就有人马上架起三脚架,时刻准备着极光的出现。 等了半小时,就开始有人受不了寒冷进了取暖的帐篷里,去烤火,去喝热汤,后面一个小时的时候,外面已经没有人在了,只是时不时会有人出去十几分钟。 一直到晚上十点半,依旧还是没有极光出现,但营地里等待的人并没有颓色,反而是热火朝天的交谈着。 方西乔时不时会看向和身边人交谈甚欢的贝芙丽,她戴着到眼底下的口罩,宽大的圣诞围巾填满了她的颈窝,厚厚的帽子把她额头也保护的很好,露出的那一双眼睛很纯净。 “Is/there/a/doctor/here?A/Chinese/woman/is/vomiting.”突然外面响起一个声音,在询问这里有没有医生,说外面有个中国女人在不停的呕吐。 方西乔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去看他的同伴贝芙丽,不知道贝芙丽是什么时候从帐篷里离开的,他立马起身跑去帐篷外,赶到有人聚集的地方后,突然呼吸滞住,视线紧紧的跟着聚集的中心位置。 有个年轻女孩不停的呕吐着,而贝芙丽马上就从口袋里拿出药给女子吞了下来,然后又摘下自己的口罩给女子戴上,用中文说道:“你在中国的时候应该从来都没有体会过零下十度的天气吧,刚来这里的时候是不是就很不舒服了?” 年轻女孩点了点头。 “你这是身体突然到极寒天气的正常反应,我以前刚到这种天气里的时候也像你这样,还有口罩也应该戴一个,还有围巾。”贝芙丽像个邻家大姐姐一样温柔的笑着,但说的话却像是体贴入微的母亲,她解下自己的围巾给女孩围上,然后伸手扶着女孩起身,“走,先进帐篷里取取暖,极光不是烟花,不会转瞬即逝的。” “谢谢。”女孩不好意思的低头,“那姐姐你...” 贝芙丽笑道:“我没事,我还有羽绒服的大帽子呢,帽子边的绒毛也能让我暖和。” 身边围着的人都用英语赞叹着贝芙丽的举动,也有些人想把自己的围巾给她戴,但贝芙丽都先感谢,然后拒绝了。 一路拒绝完后才扶着女孩回帐篷,但刚走了几步,就突然抬头看着前面不动,她刚刚好像听到有人喊了她的中文名,她疑惑的在周围找,但都没有找到是谁叫的,难道她是太冷所以出现了幻觉? “严月。” 又喊了,前面那个声音又喊了她的中文名。 她循着声音转过身,看到的是和自己同来的那个伙伴,那个男人摘下了自己的口罩和脸上所有的御寒装备。 严月眼眶一热,立马把身子转了回来,她扶着的女孩也十分有眼力见的自己先回了帐篷。 “你好,没想到我的同伴竟然是你。”严月收拾好情绪后,露出一个故人相逢的笑,“好久不见。” 她旅游了这一年多,经历了好几次生死,看遍了无数的风景,结识了很多人,以为自己已经把所有事情都看的心如止水了,连听到方西乔的名字、看到他的照片都能够一笑而过了,但最后还是败给了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 方西乔笑了笑,说出他一直都想说出的一句话:“好久不见。” “....” 两人之后相对无言,严月抿嘴低着头不敢看方西乔,而方西乔则是眼睛都不敢眨的看着严月,好像是要把这个女人揉进眼里,刻进骨血里,他怕这一别,就真的是再也没有机会了,只是看一眼的愿望都会成为奢望。 他朝她走过去,伸手解着脖子上的围巾,而严月低头陷入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事物一概不知。 在方西乔走到严月面前,准备把围巾给严月围上的时候,严月却突然抬头,张嘴想要说话,看到方西乔的动作,立马摆手摇头:“不用了,我进去帐篷里取暖就行。” 然后,她侧过身子指了指帐篷就转身走了。 刚走到一半,突然就停住:“你...你在去年六七月份的时候,是不是回过中国?” 这一年多来她无数次的想,那时候在手术室外看到的方西乔究竟是幻觉还是真的。 “是。”方西乔的理性很想撒谎,但他的心和大脑不想,所以他清清楚楚的说了个肯定的答案。 那时候,他收到养父母从中国传来的消息,说严月因为乳腺癌病危了,还在治疗恐高症的他中断治疗立马就飞回了梧桐市,一下飞机就奔往医院,刚到医院就看到眼前的这个女人消瘦的躺在病床上,被护士推着进了手术室。 等到严月术后醒来后,他才又飞回了中国继续治疗。 是真的,看到的那个他不是幻影,她身处困境的时候,这个男人总是会在自己身边,严月咬住嘴唇,手掌也因为激动而紧紧握住,只是为了不让自己没出息的掉眼泪。 想到去年她从C市飞往俄罗斯时,严美慧说的那番话,她的眼泪还是含在了眼眶里,呼之欲出。 严美慧说方西乔之所以离开她是因为觉得他生母间接导致了严心慧的死,觉得心里愧疚和罪恶才离开的。 其实不用愧疚啊,她深吸了口气,缓缓道:“我妈的死跟你没有关系的,你也是当年那件事情的受害者,我心里从来都没有恨过你,也没有怪过你,对我来说你就只是方西乔而已。” 方西乔怔住,握紧手里的围巾,然后又松开:“你也不用愧疚于苏建年杀了我生母,这是我生母的罪孽,她跟苏建年种下了因,她后面也只是吃到了因之后的果,你在我眼中也就是严月而已,我看到的只是你。” 看不到什么苏建年。 严月只是严月,方西乔只是方西乔,他们在彼此的眼中都是独立存在的一个人,是彼此所爱的人。 “那...”严月舔了舔嘴唇,“我先回帐篷了。” 方西乔只答了声“好”。 一人站在原地,一人已经要走进帐篷里了,是真的要彻底分开了。 极光好像也是真的不会再出现了。 在方西乔准备回帐篷的时候,突然有人激动的说极光出现了。 那一瞬间,所有帐篷里的人都跑了出来,跑到自己架起的三脚架前,还有的是拿着相机跑出来的,严月也拿着相机出来了,在路过方西乔的时候,突然被他伸手拉住了:“那边人多,这里是最好的观看地点。” 严月四处张望了一下,这里好像确实是最好的观看点:“谢谢。” 方西乔没回应,严月心头划过一丝异样,但这抹异样被极光吸走了,她整个人都被极光深深的震撼到了,整个天空就像是被一条巨大的绸缎给蒙住了。 它会移动、会散开、会上下浮动,让人不由得去遐想是不是有一个舞女正在上面跳着足尖上的舞蹈。 此生无憾,若要用四个字来概括极光的美丽,只有“此生无憾”才能配得上这种美丽。 严月用手机录了视频后,马上举起相机拍着,在拍够了照片后,突然发现身边的男人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原地,抬头看着极光,却又不像是被震撼了,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东西。 这种震撼的东西不留下来实在是遗憾,而且亚伯好像说他在这里等了一个多月。 “不用相机拍下来吗?”她忍不住的开口提醒。 方西乔回过神,看着旁边的女人,摇了摇头,嘴角弯起一个很大的弧度:“我想要与其分享的人也在这里,她也正在看这神圣的极光。” 严月拿着相机的手,突然垂了下来,心不在焉的点了个头,准备换个地方去看极光,但她刚转过身,手腕突然被抓住,她皱眉不解的看过去。 “她就在我身边,你要是走了...答案可能就要跟着变了。”方西乔看到极光的那一瞬间,想到的只是“上苍眷顾”四个字,他甚至在想,阿拉斯加等不到极光,或许是上帝的安排,安排他来黄刀镇,安排他和这个女人重逢,安排他们一起等到极光。 严月抬头看着方西乔,眼中的神采渐渐恢复了过来。 “我在新年的时候曾经许下一个愿望,说如果我等到了极光,就回中国去找我所爱的人。”方西乔摩挲着女人的手骨,“极光女神很眷顾我,虽然让我辗转两地的等了三个月,但还是让我等到了,而且还把我所爱的人送到了我身边来。” “所以我不能辜负她的美意,也不愿再辜负自己的心。” 严月眨了眨眼睛:“方先生,你是在说你还爱我吗?” 方西乔听到久违的“方先生”,兴奋的将女子拥入了怀中,他身上宽大的羽绒服包裹着两人,郑重的答了声:“是。” 郑重到这一生再也不会放手,要用尽一切办法把怀中的“珍宝”留到身边。 “如果以后我们分开了,我就不会再喊你方先生了。” “当我又开始喊你方先生的时候,就不要问我别的了,只需要抱紧我,不要松开我。” “只要你喊我方先生,那就算是你想逃,我都不会再松手。” 严月望着极光笑了,方西乔低头蹭了蹭女子毛茸茸的头顶也笑了,他们都还记得啊,真好。 “方先生。” “嗯。” 《贝加尔湖畔》中不止有“多少年以后,往事随云走”,还有一句“就在某一天,你忽然出现”。 在严月手账本的第一页,在那句“往事随云走”下面,也还写着一句“多想某一天,往日又重现。” 一年后在美国某州的医院里,一个女人在经过两天一夜的生产后,诞下一对龙凤胎,两个孩子满月的那一天,先十分钟出来的姐姐得到了妈妈送的平安长命锁,而弟弟得到了父亲送的幸福长命锁。 这对长命锁是中国一珠宝公司在三年半前推出的营销活动,在两年半前就已经绝版了,任何地方都买不到。 有人问这对夫妻是怎么买到的,母亲说在三年前就买了这样一对长命锁,但其中的幸福长命锁送给了自己的干女儿,而父亲则说自己是在三年半前就买的,平安长命锁送给了好友的女儿。 母亲手中还剩下了平安长命锁,父亲手中则还剩下幸福长命锁,媒体知道后就开始大肆报道这一件事情,说这对夫妻是上帝亲自恩赐的姻缘和爱情。 “你说这孩子多光鲜啊,不亏是我的甥孙女。” “你都抱了多久了,该我抱了,这可是我的孙女。” “这还是我家小月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呢。”在孩子面前,严美慧丝毫不让步,哪怕林晓丽是她的好姐妹。 林晓丽被说的哑口无言,憋着气不再说话了。 在照顾自己孩子的陆爱看了眼身后的两人,指了指摇篮里的弟弟:“伯母,那还有一个孙子呢。” “孙子以后可调皮了,我还是喜欢孙女。”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林晓丽刚说完就马上起身去抱孩子,还愧疚的又哄又道歉,“抱歉啊乖孙,奶奶不是那意思,只是奶奶抱了你很久了,都好久没抱你姐姐了,所以才说那样的话,奶奶也喜欢你的。” 严美慧听见这话,起身要去和林晓丽换着抱,但林晓丽不乐意了,然后两个老顽童又吵起来了。 婴儿房里是一派热闹的场面,在客厅里却是高元康和姜丰以及周锗三人的棋牌地。 “西乔,你又跑哪里去了,赶紧来打牌啊,到你了。”周锗输牌后,想起身换方西乔上场,但方西乔已经不见了踪影。 姜丰和高元康同时看了一眼周锗,高元康笑而不语,姜丰咳了两声:“你继续打吧,他跑厨房去了。” 周锗立马反应了过来,厨房里有严月在忙活着晚饭,今天高元康夫妇和严美慧一家人刚到,严月要亲自下厨。 “你不是要来帮我做饭吗?”严月的腰部抵着洗碗槽的边缘,从她这里能看到厨房的门被锁上了,而方西乔正埋在她颈窝处又吻又啃。 男人停下了吻啃的动作,伸手紧紧抱着女子,可怜的长叹一口气,不说话就能感觉到他的情绪低落和委屈。 严月抿嘴无奈的笑了,然后伸手捧起男人的脑袋,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被折腾一番的严月记起早就想问的事情:“两年前在加拿大黄刀镇的时候,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贝芙丽是我了?” “我那么完整的拥有过你,怎么可能连你都认不出。”方西乔点头,然后狡黠的看着眼前的女人,“贝芙丽这个名字...?” “在公寓茶几下面的笔记本上看到的。”严月怕这个男人再问下去,因为那个本子被丢在了垃圾桶里,所以为了防止出糗,她再次吻上了男子,自从他们再次重逢在一起后,这个男人愈发的爱和她接吻。 在和方西乔分开的那一年多里,她只要每次停下来,脑海里就会自动把和这个男人相遇、相知、相爱和分开的过程过一遍,所以她不停的走,永远都在旅行。 那时候她总是想,或许她和这个男人的相遇是上天给的一场补偿,补偿他们两人童年的不幸,因为实在是找不到别人能分配给他们,所以就所幸把他们给了对方,让他们生病,让他们相遇,让他们相知,再让他们相爱。 尝过一场欢愉后,再分开,因为这是补偿,他们原本是不该拥有彼此的。 夏天相遇,秋天相知,冬天相爱,春天分开,她和他,正好是一年的轮回。 她那时候以感谢的心情,感谢过这一场春夏秋冬的爱恋。 现在依旧感谢这场还在继续着的——春夏秋冬的爱恋。 方西乔感觉到女人的主动后,更加的猛烈的让这个女人感受到自己的爱,啃、吻和爱抚是他目前脑子里唯一留下的意识。 他无比感谢春、夏、秋、冬这一年四季,四季轮回,他们也轮回到了最开始的那场爱恋。 他们两人都无比的感谢,也想和对方说一句“春、夏、秋、冬,和你”。 春夏秋冬和你,是我想要的。 嘚巴一下:去爱每一个春夏秋冬 - 春夏秋冬和你 - 白糖 我写人生中第一本书的时候,曾认真写过完结后的话,但之后就再也没写过了。 毕竟我在书之外说的话实在是矫情啊,所以一直都克制着自己少说,最好是别说。 但现在是十二月二十九号的凌晨两点多,是晚上啊,我可以说一些乱七八糟的鬼话了,醒来后要是觉得太矫情,我不认账就行了。(大不了还有删除键呢!) 这本书的雏形其实是个很狗血的故事,可能...现在...或许也依旧有一丢丢的狗血,但在最开始的雏形里面,我就把它设定成了霸道总裁的故事,有恶毒的女配,善良的男配,男女主因为他们而有的误会等等一系列。 之后可能是我的心性变了,我开始觉得人生其实很平淡但也很幸福,没有那么多的坑坑洼洼,或许有,但我就想写个平平淡淡的故事,幸福甜蜜和抉择,再加入一些社会上存在的问题,比如网络暴力,比如女生被挟持的时候保护自己有错吗,这些都是有真实新闻报道的。 还有不同爱情观和婚姻观的碰撞。 严月想要的是有爱的婚姻;白正需要的是无爱婚姻,方西乔要的就是严月。 陈语曾为付景修在刚毕业的年纪里勇敢过,她那时候答应了付景修的求婚,但在她过去了那个勇敢的年纪后,清醒了过来,最想拼的是事业,爱情婚姻已经是第二了,不过就像是她说的结婚誓言那样,她还愿意为付景修踏入婚姻的坟墓。 李欣和何齐...编不出来了hhhh 关于最后的大结局,其实在我原本的大纲里是he,明明白白的he,可前天写到了那里,我觉得就那样结束刚刚好,再写下去或许就要缺少点味道了,而大结局的最后那段有两个版本,一个是你们现在看到的,还有一个就是有描写细腻感情的。 和朋友讨论过用哪版,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的观念,我们都觉得现在的这版更好,我仔细想了想,或许是男女主都很潇洒的放了手,哪怕内心不舍,但表面上至少是的。 既然是这样,那在结尾的女主自然也该有一种彻底看开,对过往的所有都有一种过眼云烟的感觉,因为这样的话,在其他意义上并不算是be了,好聚好散,感谢你留给我的美好,我觉得是一种高境界上的he了。(可以反驳,但我不看不听不知道!) 我最初的本意是写个温馨的故事,男女主都生病是他们认识的开始,他们都感谢过这场病,因为让他们遇见了对方,他们有过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我觉得我的本意还是达到了(不要这张脸了) 其实有些事情和自己所想,是用文字完全无法表达出来的,我只能尽可能把自己的原意传达给你们。 “夏天相遇,秋天相知,冬天相爱,春天分开,她和他,正好是一年的轮回。” 我怕有的人不看番外,所以把这句话复制到这里,书名的话在番外有更详细的诠释。 原定的he我弄成了一万二的粗长番外,具有攻击性的甜蜜在番外里找。 我太爱叛逆自己了,原定大纲里的he我会写成be,原定大结局里的be我会写成了he,但这也是写书过程中,因为剧情发展而可能会出现的变故,一两千的大纲始终比不上数万字的文字。 不到最后一刻,永远无法知道要怎样才是最好的安排。 贴一句我跟朋友说的话:故事要在适可而止的地方结束。 写多了就会失去让人回味的机会,写少了...挺好的,省事省时间(今天又皮了) 这个书名...我刚开始挺不喜欢的(希望我责编看不到,尽量不改不二审,不给我责编看到的机会),但后面写着写着就喜欢上了,你说以前的人怎么就那么有才华呢,把枯燥乏味的时间划分成年,而后又划分成四季。 “春天才刚走,但我好想马上到冬天啊。” “夏天已经在昨天就走了,现在是秋天,不过你再等一等,等一个四季,就能再等到夏天了。” 你看,根本就不需要别的,只是这样生活就好像也有了一种意义和期盼。 “一年四季就是我的生命(划掉)”,突然记起有些地区的人只有两个季节,有的地区甚至只有一个季节。 我恨!我的骚话被堵在了喉咙里! 新书的话...emm(我知道你们不想看,但我就是要说!) 我是个喜欢挑战的人,爱写的也大多是冷门,或许是冷门更能激起我写下去的兴趣,武侠、仙侠、东方玄幻、古言权谋、现言我都想写(插会儿腰先),所以目前定不下来新书是什么类型。 东方玄幻可能是巫山部落的故事,现言可能是姐弟恋或者是战地记者,武侠的话就精彩了(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个故事,所以这么说) 还可能最后决定写民国文,写一个女子从旧社会一步步蜕变为新女性,故事原型是张学良和于凤至,我很喜欢于凤至(小宋佳演的是我最爱)。 还有一个民国故事是写暗中用自己的力量追随孙中山革命的男女主,你们就瞎猜吧,反正小说里的...男人和女人都不会差的,是吧。 我很喜欢第二个民国故事的简介! 最后写哪个看最后我发表的吧,尽量保证早发出来(朋友说要加尽量两个字,这样不会被打脸) 当然我是个大杂烩作者,你们未必是大杂烩读者,那我们可能就要在这部书里暂时说再见啦。 好喜欢“再见”两个字啊,这在以前明明是最常见的字,但现在好像已经见不到了,因为我们分开都是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真.想到哪里说哪里,毕竟我在嘚巴乱七八糟的鬼话) 翻微博看到自己曾经发过的一句话是“活自己,信自己,爱自己。”(想到哪里说哪里系列二,忘记我前面说的再见) 如果可以的话,多爱一爱身边的人,当然是建立在爱自己和活自己的基础上! 去爱每一个春夏秋冬,爱生活中的小事物,小细节,开心从日常中寻找哦。 再见,愿你我都是在春夏秋冬中努力生活的人;再见,愿你我都是在春夏秋冬中开心生活的人。 (旋风速度跑回来说一下,如果你们看了番外,不要疑惑为什么我里面的英文不直接写成中文,因为毕竟是在国外和外国人对话,要是写中文的话...我感觉好奇怪,就没有那种在国外的氛围了,除了亚伯说幸运女神的那一大段话,因为翻译起来太累。) (英文翻译全是手动翻译,没用机翻,在这里感谢爱我的老姐,我们两个为这英语翻译严肃讨论了一下午,最后她成功被我逼疯) (还有我很气,系统辨别不出英文单词间的空格,所以我复制到后台后,一堆英文字母凑在了一起,最后我手动一个个的用斜线间隔开来了!) (如果在番外的作者有话里,你没有看到“已经精修完”五个字,那建议你后面清除掉app缓存,重新看一遍) 好啦再见,竟然说了那么多的鬼话,我去反省。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