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梦浮生 - 春山愿 - 林照声 “我宋氏自此亡族,天道昭昭报应不爽,安焱,我自会在天上看着你皇权旁落他人,不得好死!” …… 从前几日开始,院子里的那棵梨树便开花了,洁白如雪的花朵在枝头挤作一团,昨日再看,枝头抽出了些许嫩叶,是春深了。 梨树下放置着一张美人榻,榻上一个少女正闭眼休憩。虽闭着眼,但那相貌一看便是个美人,她身着两襟交叠的青白色上衣,天青色齐胸襦裙,一截披帛滑到了地上,身上半搭着一件雪白的狐裘。 院子里的丫头们一边忙着手中的活儿一边低声交谈,“初雨,你发现了吗,咱们小姐近日睡着的时辰越发的长了,早上从老太太和夫人那边请安回来后便又睡下了,一天里大半的时辰都在睡觉。” 初雨朝刚刚开口说话的初霁点点头,“是了,我记着似是从上次伤寒后,小姐白日里休憩的时辰便越来越长了,初时还不觉着,但这两日是睡得越发久了。” “会不会是小姐的伤寒没调理好呀,要不咱们禀了太太给小姐请个大夫看看吧!”最先开口的丫头初霁又说到。 “昨日我问小姐是不是不舒服,她只说是犯春困了,再等等看吧,小姐要是真不舒服会同咱们说的。” “快到午时了,咱们去看看小厨房把饭菜做好了没,要是做好了便叫醒小姐起来用饭吧。” “好。”两个丫头小声收拾了刚才的活计,一起往后厨去了。 榻上这美人名叫梁染墨,是安国国子监祭酒梁大人家的小小姐,正值豆蔻。母亲温意是苏州知州温岚的嫡次女,父亲名唤梁九霖,她上头还有两个快及冠的哥哥。梁氏三代帝师保持中立不涉党争,雅正持家,是真正的清贵之家。 自上次伤寒后,她时常会在睡觉时梦到一些片段,那梦里的情景仿佛亲身经过,睡醒后那些梦总是萦绕在心头难以忘怀,因此她便想着白日里多睡些时辰,定要把那个身临其境的梦看得更清楚些。 梦里的那个跟她长相七分相似的女人叫做宋云,是出身于当时权倾朝野的宋氏家族的皇后。 宋云是安国宋氏这一辈的家族正宗嫡长女,同时也是安国丞相宋青然的长女。宋云的父亲曾对她说,她这一生的目标就是成为太子妃,成为皇后,成为父母兄弟和亲族的助力,延续宋氏家族的传承与荣耀。所以自打她出生起,琴棋书画、女德女戒为每日必修,一言一行都必须时刻谨慎小心,既不能让人抓到错处,又要表现得落落大方,彰显世家风范。 她的父亲是安国丞相,位列百官之首。宋氏家族自安国太祖时期发迹,家族绵延至今已有百年历史。在家族一代代的运作下,到了她父亲宋青然接掌家主之位时,家族已至鼎盛。 她的大哥宋远山受家族萌荫,无需科举,及冠后经吏部举荐,封了户部一个从七品的官职,三年过去,在家族运作下升迁至正五品户部员外郎。户部掌管安国财政收支,土地赋税,户籍军需。其他几部想花钱干什么,都得从户部拨款。宋氏家族要想长久的煊赫下去,必须得在一些重要的位置上安插他们家族的势力,因此大哥进了户部。她的二哥宋晓山同样因萌荫与运作,在礼部任职。庶出的三哥宋奕山被父亲安排去处理家族庶务,开始上手管理家族生意。 她父亲只得了她这一个女儿,他对宋云的要求就是成为太子妃,他想要扶持太子,想要在下一任帝王治下延续家族的荣耀。 在宋青然的示意下,百官上旨请奏,请太子早日娶妻,为皇家开枝散叶。皇帝看过奏折后,他知道多年案牍劳形早已拖垮他的身子,且太子确实已近弱冠,确应早日娶妻,于是当朝下旨为太子选妃,同时让百官举荐三品以上世家大员家中适龄的女郎。一时之间,京城各家名门闺秀皆蠢蠢欲动。 当这份适龄女郎名册送入皇后的惠安宫时,宋云的画像与名字装订在册子的第一页。 只见打开一看,上书:宋云,丞相府嫡长女,年15。善琴棋书画,四书五经,烹茶制香。性格沉稳,容貌出众。在宋氏的培养下,宋云具备了一切太子妃应该具备的能力与资源,她的容貌不说艳绝安国,却也是皇城内数得上号的;她的父亲是安国丞相,太子来日要想顺利继位必然离不开宋青然的支持;她的哥哥们官居要职,未来必定成为一大助力。因此不出意外的话,宋云将会当选太子妃。 果然,最后确实是宋云当选了太子妃。但赐婚诏书下了两道,一道是太子妃赐婚诏书,一道是太子侧妃赐婚诏书。忠勇侯的孙女魏昭昭就是那个与宋云一同嫁进东宫的太子侧妃。 魏昭昭正值豆蔻,许是自小受到将门豁达开朗、直抒胸臆的家风熏陶,看着天真烂漫,灵动无双。 宋云与她是同一日入的东宫。 在宫里,宠爱便意味着权柄。太子继位前,太子平日对宋云的宠爱总是更多,可以说是宠溺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太子知道她喜食甜口,专门从宫外寻来了一个专做甜食点心的厨子。衣裳首饰,名茶字画随手可得。她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太子妃。 至于魏昭昭,她虽是侧妃,但是太子却很少去她那里,许是年纪比宋云小一些,平日里也比较安分,所以宋云从未针对过她。日子也就这么一步步的过下去了。 在太子登基的前两年,宋云和太子的嫡长子出生了,安宸帝很是喜爱这个嫡长孙,于是亲自给她和太子的孩子赐了名,钰。 两年后,皇帝驾崩,太子继位。国号安平,史称安平帝。这时距宋云嫁入东宫已经五年了。在这五年里,宋青然收拢势力,帮助太子一步步掌握实权,坐稳太子之位。 在继位大典上,太子牵着宋云一步步走向太极殿,并当众颁布封后诏书,自这一日起,宋云成为了皇后,一步步实现了父亲、家族对她的殷切期望。 或是南柯一梦,或是庄周梦蝶。 一阵春风吹过树梢,几朵梨花落在了美人的额头上,隐约间还带了些凉意。榻上的梁染墨睁开了眼睛,才睡醒眼神惺忪间还带着一点凉意。 “小姐,您醒啦,午膳已经备好了,您看是不是先用膳?”初霁看午膳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便回到院子里等梁染墨,见她醒了立马上前询问。 “到午膳时间了吗?初霁,我这次睡了多久?”梁染墨从榻上起身,伸了伸小憩时撑着的胳膊,开口问到。 “是呢,已经到午膳时间了,小姐您今天睡了一个时辰呢,估计是今天凉快些,还有些风,这个气候睡觉很舒服,所以您睡得久了些。” “既然午膳时间到了,那就先用膳吧。” “您今天是想在院子里用膳还是回屋里?。” “回屋里吧,这外面的日头开始大了些。你们先去把饭菜端回屋里,我刚睡醒,在这院里走两步,一会儿就进去。” 说着梁染墨便绕着院墙走几步,刚从梦中醒过来,梦里的一切还在她的脑子里打转,她要缕缕这次看到的事情。 从前梦见宋云的时候她还只是待字闺中,生在钟鸣鼎食之家,吃穿用度无一不精,每日练习礼仪教导,勤修琴棋书画。 从最开始几次梦见宋云之后,她便让初云去打听过宋氏家族与宋云。初霁先在府里悄悄打听,最后是从一直跟在阿爹身边的程伯那里打听到的。程伯说宋氏灭族这件事情到现在都还是一个禁忌,别人在外面大多轻易不敢提起,就怕犯了今上的忌讳。 原来这宋氏家族确实存在过,是安宸帝时期权势盛极一时的世家。不过据说在新陛下登基后六年后百年宋氏就已全族覆灭,皇后宋云大受打击去刺杀安平帝,最终被废了皇后之位死在冷宫里。宋氏举族被灭,下旨的人正是当今已经上位十六年的安平帝。 今日她梦到的正是宋云在家族的运作下嫁给了太子,接着还成了皇后,她与皇帝的相处也十分恩爱温馨,看着过得很是幸福,他们的孩子安钰也成为了皇子。但当今太子是魏皇后所出的二皇子,据程伯所说前太子安钰在安平三年就意外过世了,如此来看,宋氏当真再寻不到一点踪迹了。 不知道她后面还会梦见什么,但现在最困扰她的是为什么她会梦见宋云的经历,并且当年的宋云还和她长得如此相像。 初霁初雨干活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把菜都端上来了,招呼梁染墨回屋里用膳。 梁染墨正吃着,初雨突然开口:“小姐,自上次风寒之后您时常梦魇,老夫人说可能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后天正好是三月初三,要带您去郊外的青龙寺拜一拜。” 梁染墨正吃着,听到这个消息顿了一顿,“祖母什么时候说的。” “也就是今天早上,是老夫人院里的王妈妈来说的,当天去第二天回,王妈妈看您正睡着不让我们叫您,说等您醒了再跟您说来着。” “好,我娘和哥哥们同不同我们一道去?” “说是后日庄子和铺子里的人来见夫人,夫人就不去了。学堂正好这两日告了假,大公子外出访友去了,这次只二公子同您和老夫人一道去。” “好,我知道了。那你们这两天给我准备几身素净点的衣裳,再把我的白檀香带上。” “是。”初霁和初雨一同应下。 第二章 桃之夭夭 - 春山愿 - 林照声 三月初三,天气极好,正适合出门踏青。 梁染墨一大早便起来收拾,和老夫人、二哥梁南祝出发朝郊外南山的青龙寺而去。 梁染墨和老夫人乘着马车,梁南祝在车旁骑马。梁南祝年纪比梁染墨大两岁,性格活泼些,一路上看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就会敲一敲马车车窗分享给梁染墨。 虽然老夫人说这次的目的是带梁染墨去求神拜佛,去晦祈福,不过此刻春色正好,倒也很适合一家老少出门踏青。 才到南山脚下,粱南祝便看见半山腰上开得正盛的桃花,远远望去桃花潋滟,春色遥遥,正是合了前人写的那首诗“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手随心动,梁南祝立马伸手敲了敲车窗,喊梁染墨一起看南山的桃花。“染染你快看,山间的桃花开得正艳,此刻春光无限好,咱们来得正是时候,正好能赏一赏这青龙寺桃花。” 梁染墨顺着梁南祝指着的方向看过去,也看到了半山腰那一大片的桃花,还有桃花掩映下的青龙寺各殿的飞檐。灼灼桃花和金碧辉煌的大殿相互映衬,遥遥望去寺庙威严但春色不减。 “是很不错。”梁染墨一边说着一遍往窗后退了退,伸手把帘子收得更高些,让老夫人也看看这桃花。“祖母您看,这南山的桃花棵真好美呀,远远望去就像一团粉色的云。” 老夫人看了一眼,也笑着说道:“是很美。你小时候我也在这个时候带你来过,你可能没印象了,当时桃花也和此时一样,漂亮的紧。” 马车又接着行驶了大半个时辰,几人终于到了上山的山道处,有此处改为步行上山,老夫人身子还硬朗着,看山道不远,走上个两刻钟就到了,就没让轿夫抬着上去。 几人聊着天慢慢往上走,一路赏着春景很快便到了青龙寺。 老夫人身边的王妈妈早她们一步上山,提前来找主持给几人安排了当晚借宿的厢房。几人先回房里整顿了一下才跟着主持到正殿祭拜。 青龙寺是前朝古寺,相比近十年才被兴旺起来的重元寺底蕴更加厚重。老夫人在跟主持商议供奉长明灯之时,梁南祝看着已经没有他和梁染墨什么事,便拉着梁染墨在寺庙逛逛。 青龙寺外是大片的桃林,进了寺内反倒只有正殿后面栽了一棵桃树。桃树上被香客系上了很多的祈福带,风一吹,满树的祈福带都跟着飘动起来,还有洋洋而落的粉色花瓣。 梁染墨闲来无事,便在树下望着这些祈福带,系得低矮的还能看清楚上面写了什么。 “染染,我刚才听小师傅说那边那座佛塔是藏经阁,我打算去看看,你去不去?”梁南祝看到正殿不远处有一个佛塔,刚才听小师傅说那是青龙寺的藏经阁,里面收藏了很多古籍,他一时心痒便想着去瞧瞧。 “二哥你先去吧,我在这里再待会儿,一会儿再去找你。”梁染墨正被树上的祈福带所吸引,还不愿走。 “那我就先去了,你一个人在这注意安全,我把书琪留下来给你。”说着梁南祝便示意自己的书侍卫留下来保护梁染墨。 “放心吧哥,初霁也在呢。”梁染墨示意自己不是一个人,,让梁南祝不必担心。 等梁南祝走后,梁染墨继续看着树上的祈福带,这些祈福带大多写的是祈求家人平安,祈求金榜题名,祈求觅得良人,祈求官运亨通,祈求财源广进。 “初霁,你说他们的愿望实现了吗?”梁染墨突然开口问到。 “小姐,这我哪知道呀,不过我听说青龙寺的香火很旺,想来是灵验的,应该大多都实现了吧。”初霁不知道自家小姐是不是也想写祈福带系上去,又问道:“小姐,您要写祈福带吗?我刚才看到院子那边有一个和尚那儿有很多的祈福带。” “不了。”梁染墨摇摇头。 “女施主,我看你已经在这棵树下站了很久了,你是也想系福袋吗。”一个小沙弥在院子里洒扫,看到梁染墨几人一直望着树上的祈福带,好奇地开口问道。 “不是,我是看这棵桃树都已经系满了,好奇大家都许了什么愿望罢了。”梁染墨摇摇头,她其实更想知道的这些祈福带真的能实现那些香客的愿望吗。 “我听师傅说,这棵桃树是数十年前一个女子所手植的,当时她见寺外有大片桃林,寺内却不见一点春色,征得主持同意后便在寺里种了这一棵桃树。” “那她种下这棵桃树的时候系祈福带了吗?”梁染墨又问。 小沙弥朝梁染墨点点头,“系了的,师傅说她的祈福带写的是一首叫做《桃夭》的诗。”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她求的是幸福美满的姻缘吧。” “应该是的,听师傅说她后来嫁给了太子,成了太子妃,后来又成了皇后,想来她的愿望应该是实现了的。” “十数年前?嫁给太子成了太子妃,后来又成了皇后?”这几个词近日一直在梁染墨脑海里打转,听到小沙弥这么一说,她带着微微震惊的语气又重复了一遍小沙弥的话。“小师傅,你说的女子可是叫宋云?” 小沙弥皱着眉头思考了一阵,“这是我无意间听师傅提起的,我不记得那位种下这棵桃树的女施主的名字了,不过刚才听你这么一说,我隐约记起来好像是姓宋。” 两人正说着话,一位看着有四五十岁的老僧正站在檐下,喊小沙弥去忙其他事儿去了。两人走之前,那位老僧的视线在梁染墨的脸上短暂的停留了一刻,但他什么都没说,领着小沙弥走了。 两人走着,还听到老僧在嘱咐小沙弥桃树的旧事不要再随意向别人提起,小沙弥点着头应是。 当几个关键词串在一起时,梁染墨就确定了,这棵桃树就是宋云出嫁前种下的。种桃树,写桃夭,系福袋。她选择种桃树除了因为这寺外都是桃花,可能还带着对幸福美满婚后生活的期盼。 许是听到了关于宋云的新的故事,这天晚上梁染墨又梦见了宋云。 安平二年,百官上书请安平帝采选秀女,充盈后宫,绵延皇嗣。安平帝以皇后已诞下嫡长子为由,驳回百官请奏。一时之间,民间纷纷传说安平帝爱惜皇后,不愿纳妃。 昨日有人进宫递话,说丞相有事求见皇后,于是今日宋云便差人在崇文殿外等候,等下朝后便接丞相至皇后居所惠安宫。 宋青然在掌事宫女小词的指引下来到惠安宫时。宋云正站在宫门前等候,见宋青然到了便吩咐身边的小宫女去把准备好的茶点送上来。 “阿爹,快请坐,”宋云站在宋青然身边引着他在屋里坐下,自己也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昨日收到您的口信,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宋青然慢慢端起宫女放在一旁的茶杯,浅酌一口后放下,这才开始说话。 “你可还记得你三叔有一个女儿,今年就及笄了,你三叔看中了定远侯府的谢小公子,想要与其结两性之好,希望你能下请陛下下道赐婚圣旨。” “您说的可是宋知妹妹?” “正是。” “那三叔是否跟定远侯说过此事?定远侯府对此事是何想法?” “当初你三叔下任地方熬资历时,正是定远侯镇边之地,两家偶有走动,也有意与我们宋氏缔结两姓之好。” “既如此,等陛下来惠安宫后我便跟他提提此事。”宋云听闻两家皆有此意,便向宋青然应下此事。 “云儿,陛下如此爱惜于你,望你时时惦念家族,多多为我宋氏谋划。”宋青然作为一族之长,所思所欲皆为家族前途。 “阿爹,我知道的,且陛下同我说了,等到明年就会把大哥和二哥的品级再往上提一提。”前几日陛下来看安钰,两人谈及宋远山,陛下说等明年吏部考核期后就为自己的长兄提一提品阶,有吏部考核意见在前,即使品级提得高些也不怕那些言官会反对。 “如此甚好,云儿你要时刻记着,家族昌盛才是你在后宫生存的根基。” “女儿省得。” “话说完了,今日我就回去了,你在宫里好好服侍陛下,照顾好钰儿。”说完宋青然拂拂自己的官服,站了起来, 见宋青然站起来后,宋云也站了起来朝宋青然行了半礼,说道:“阿爹慢走”。站好后又侧身跟站在自己身侧的词儿说道,“词儿,替我送一送阿爹。” 过了一日,安平帝处理完积压的折子后来了宋云的惠安宫。 “陛下,请用茶,前些日子我看御花园里的菊花开得正好,便采了一些回来晾晒,制成花茶,清热去火,您尝尝看。” 安平帝看宋云有如此心意,便端起花茶,轻嗅后赞赏道:“这花茶闻起来确实带着一股浓郁花香,平时喝的都是各地上供的茶叶,鲜少喝花茶,这次朕定好好品品你的茶。” 第三章 不可独宠 - 春山愿 - 林照声 品茶间,两人谈起了大皇子安钰的学业。 “钰儿如今已满四岁,按规矩此时该找一位先生给他启蒙了,朕想着礼部尚书郭嘉不错,他在学问上有很深的造诣,给钰儿启蒙最好不过,你怎么看?”安平帝将茶杯放回桌上,转头对宋云说道。 宋云依着安平帝的话,快速思考了一番,朝安平帝点点头,“既然陛下已有决断,那就他吧,早就听闻他博古通今,钰儿在他那里必会有所收获的。” “既如此,那便定他了。”安钰的启蒙老师有了安排,安平帝话题又转向了他处。“听闻昨日丞相来了,见到父亲你可欢喜?”若仔细看,此时安平帝神色不似刚才那般放松,反而是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自是欢喜的,因为平时能见阿爹的机会不多。”宋云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睛笑得弯弯的似月牙,愉快之情可见一斑。 “可是发生了何事?”安平帝端起茶杯,眉眼低垂,视线从宋云的脸上转移到茶杯上,凝神,带着不经意的语气开口。 “阿爹说,三叔家的女儿今年已经及笄了,定远侯府有意与我们结两姓之好,希望能求得一道赐婚圣旨,沐浴皇家福泽。” “哦,”安平帝应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抬眼看向宋云,“我记得你三叔是宋青华现下在刑部任郎中吧?” 宋云摇了摇手上的团扇,“三叔前年刚从地方调回京城,现下确在刑部任职。” “定远侯府虽有爵位在身,但据说家中子弟个个杰出,如此看来也算良配。既然两家皆有此意,那朕便安排让礼部拟纸后挑个日子下旨吧。”安平帝再次将视线下垂,定格在茶杯里泡开的菊花上,让人看不清神色。 宋云一听陛下准了,立马起身朝安平帝行礼,“臣妾多谢陛下。宋氏能得陛下喜爱,感激不尽,全族必将全力辅佐陛下。” 安平帝见宋云行礼道谢,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朝她伸出右手,示意宋云起身,“无须多礼,起来吧。”等宋云起身后,安平帝也站起身来,打算离开,“朕待会儿还要处理着事情,就先走了,改日得了空闲再来看你和钰儿。” 话落安平帝便转身朝惠安宫外走去,身后宋云看完安平帝离开的背影,又再次行了半礼,“妾身恭送陛下。” 是日,太后戴氏遣人请安平帝去广寿宫。 “给母后平安,母后万福。”安平帝一进广寿宫,立马俯首作揖。 太后戴氏抚抚手,示意安平帝免礼,“起来吧,我今儿有事儿想同你说一声,故遣人寻了你来。” “发生了何事,竟劳您费心。” 太后指了案上的折子,看向皇帝:“听说前些日子百官请旨选妃,你给拒了,如今他们的折子都递到广寿宫了。” “这些人居然拿这事儿来扰您,着实可恨!”安平帝顺着太后的指引看向书案上几大摞的折子,开口责备道。 太后手上盘着一串佛珠,不紧不慢地说道:“选妃这事儿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朕想着登基不过两年,这事儿不着急。” “皇帝,选妃不仅是为了充盈后宫、为皇家开枝散叶,更是为了平衡前朝与后宫,你一日不选妃,这些折子便一日不会停歇。再说你弟弟比你还小上几岁,都已经有了两个嫡子三个庶子,而你现在只得了一个嫡子,作为一个皇帝,你的子嗣还是太单薄了些。”说到此处,太后顿了顿,又开口继续说道:“现在前朝后宫都知道你独宠皇后,那些世家是不会愿意长此以往这样下去的,且如今宋氏如日中天,作为一个皇帝,你需采取制衡之术,不可放任一家之大。” 安平帝顺着太后的话点点头,“母后的意思朕明白了,朕择日便下旨选妃。” 第二日,安平帝下了朝便往惠安宫去。一进门,皇后正躺在惠安宫院子里的美人榻上,举着本书册在看。掌事宫女词儿正举着把团扇给她扇风。 “请陛下平安,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惠安宫众人注意到安平帝进了惠安宫大门,立刻停下手中的事情跪下请安。 听见众人请安声音,宋云立马放下手中的书册,从美人榻上起身,给陛下行礼。 “此处没有外人在,皇后无须多礼,快起来吧。” “陛下,此处太阳较烈,咱们进屋子里去吧?”院子里没有多余的椅子,宋云便将安平帝请进屋中。 “无妨,今日天朗气清,晒晒太阳也挺好的。 闻言,宋云侧头朝词儿说道:“你们快去把椅子抬出来给陛下休息。” 词儿等几个宫人立马应是,转身回屋里搬椅子去了。 “听说今日事务繁多,陛下今日怎有空过来?” “昨日母后把朕召到广寿宫去了,跟朕提了选妃的事,母后的意思是要我下旨选妃,不然前朝总是盯着此事。”安平帝眼神定定地看向宋云,想看清她的想法。 宋云捏了捏手里的帕子,开口回道:“此时百官呼声强烈,太后也是这样的意见,那陛下心里又是如何想的?”宋云实在说不出劝自己的丈夫选妃纳妾的话,于是便把问题抛了回去。 “朕觉着虽然百官已逼至眼前,还能推上一推,但此时太后已然开口了,朕却不好再驳了母后的意思,不如就开启选妃,早点解决此事吧。” 宋云听见安平帝打算顺了太后的意思去选妃,用力捏紧了帕子,脸上已经看不到笑意,“既如此,臣妾便全听陛下安排,陛下打算何时下旨选妃?臣妾好着人去收拾那些宫殿,毕竟有些日子没住人了,灰尘大了些。” “朕预备在九月初二下旨,你这边就准备起来吧。”安平帝说了自己的打算,接着又朝宋云伸出了手,把宋云的两只手放到自己的手心里,拍了拍安慰道:“你放心,我们是少年夫妻,这些年来过得也很幸福,若不是六宫空着被百官烦扰,朕是不愿选妃的,但前朝后宫息息相关,他们也始终盯着这些妃位。” 宋云顺着安平帝的动作,轻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眉眼低垂带着一丝痛苦,“臣妾知道的,只是臣妾还是舍不得把陛下拱手让人。” 安平帝抽出一只手,顺势环住了宋云的腰,“云儿放心,朕向你保证,即使她们进了宫,你还是朕最疼爱的那个,你还有钰儿,你的位置与尊荣是谁都夺不走的。” “如此,多谢陛下。”宋云知道安平帝已经决定选妃,此事再不会反悔,只能克制自己的难过,说服自己接受此事,她不仅是宋云,更是皇后,她得担起皇后的责任。 “今日朕便留下来陪你,你上次说新作了一幅画,朕还没来得及欣赏,快拿出来让朕瞧瞧。” “那陛下同臣妾进屋里去吧。”宋云话落,安平帝便环抱着她往屋里走去。 安平二年九月初二,安平帝下旨选妃。 经过前前后后近三个月的遴选,终于赶在新年前定下了人选,安平帝最终纳了三妃四嫔八贵人十二美人。 原先安平帝登基时,侧妃魏昭昭已经封了灵妃,余下新添的三位,一位是户部尚书府的赵晴柔,封号柔妃;一位是刑部尚书府的刘静心,封号静妃;最后一位是工部尚书府的李淑,封号淑妃。余下的四嫔八贵人十二美人均是各部长官家里的。此后,后宫里边的后妃便多了起来。 昨日才从小沙弥口中得知青龙寺正殿后的那一棵桃树是宋云为了祈求美满的幸福的姻缘栽下的,晚上梁染墨便梦见了安平帝登基后选妃封妃的经过。有了更多的女人来争夺帝王的宠爱,再者后来宋氏虽然是因为谋反而被全族抄斩,但下令斩尽杀绝的确是她一直以来信任并深爱的男人。这样的姻缘还是宋云心中祈求的佛祖保佑的美好姻缘吗? 一大早上老太太便差人来同梁染墨说自己跟着主持上早课去了,若是她对早课感兴趣也可以一起去。但是梁染墨脑子里想的都是宋云的事情,委实是对早课提不起兴趣,故而婉拒了。 这活儿时辰还早,梁染墨想到昨天那个带走小沙弥的老和尚,便想着去寻一寻,看看从她那里能不能知道更多的事情。 逛了一圈寺庙,最终在一个禅房门口寻见了昨天的那个小沙弥。 梁染墨上前朝正在坐在台阶上看经书的小沙弥喊道:“小师傅。” 小沙弥听到有人叫自己,抬头一看,是昨天在桃树下站了半天的那个女子。“是您呀,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昨天那个把你叫走的是你师傅吗?我有些事情想找他,可否请你带个路?” “我师父啊,他去上早课了,看时辰这会儿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您既有事找他,不妨在这等上一会儿。” “多谢,那我便在此等他吧。”梁染墨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便在廊下的长椅上坐下等着。 第四章 空里浮花 - 春山愿 - 林照声 不一会儿,小沙弥的师傅便回来了。 当老和尚一进入院子,梁染墨立马从长椅上起身行至老和尚身前,双手交叠屈身行礼。 “大师,我叫梁染墨,昨日刚同我祖母还有哥哥来青龙寺礼佛。昨日听小沙弥说了些青龙寺里那棵桃树的故事,心中有惑不解,想求您为我讲讲。” 只见那个老和尚看到她寻过来并不惊讶,反而是一脸了然。“我昨天便猜到你今日会找来,如此,你便进来喝杯茶吧。”说完老和尚便走在前面,带着梁染墨进了禅房,并吩咐小沙弥去煮一壶热水来。 两人一进禅房,老和尚便招呼着梁染墨坐下,等两人坐定。老和尚开口说道,“贫僧法号无郁,女施主有什么疑问便问吧。” 梁染墨一看老和尚愿意为自己解答,便开口问了:“我自上个月初伤寒之后便经常做梦,梦里是一位叫做宋云的女子的亲身经历,在梦里我跟她仿佛就是一体的,而且我看到了她的脸,我们长相足有六七分相似。” 老和尚一听并不惊讶,反而是平静的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梦到自是机缘所致。” “可是我昨日听到小沙弥说寺里的那棵桃树是宋云为求姻缘所手植之后,晚上我又梦见了宋云,在梦里她亲眼看着安平帝选妃封妃却无力阻止,我想这并不是她种这棵桃树时所愿见到的。” “梦中所见,女施主不必过于惊慌,世事皆有定数,还是那句话,你遇见了自有遇见的道理。” “大师,我看您昨日去寻小沙弥时看到我时神色有变,是因为您从前见过宋云,而后又发现我与她有几分相像的缘故吗?” “正是。贫僧出家前曾是宋青然座下门生,妻儿意外过世后贫僧便出了家。从前我在宋家见过宋小姐,你与她出阁前的样子确实有六七分相似。” “看来我与她确实长得有几分相似。” “女施主,今日便先到这里吧,你想知道的贫僧已经告诉你了,至于你的梦,不必着急。要知佛家讲因果,凡事都是因果循环,你以后会知道答案的。” “我知道了。多谢大师。” 等梁染墨从青龙寺回华京后,这次隔了三四天才再次梦见了宋云的事,但是这次的视角不是在宋云的身上,而是浮于虚空之中。 人多的地方话多,话多的地方是非多。过完年以后天气渐渐暖和了些,早春的花也开了些。赵晴柔拉午后着刘静心一起在御花园里散步。 赵晴柔面上看着柔静恭顺,一开口却是带了几分小心思的,“我们几人都入宫好一阵儿了,我就见过陛下一次,听说陛下独宠皇后,看来是真的。我们要是想得到宠幸,还是得想想办法。姐姐你生得这般漂亮,陛下一定是喜欢的。” 静妃生得一张芙蓉面,身材姣好,容貌比皇后宋云还要艳上三分。“这是在宫里,不比家里,说话应当心些。”刘静心不愧是出身刑部尚书府的,一言一行都十分谨慎。 “我同别人当然不会这么说,也就是咱俩关系好我才同你说这些。” “这才年初,事情多,这时候咱们应当稳着些,你看近些日子陛下也不常去皇后那儿。”刘静心朝赵晴柔递了只桃花,安抚她。 “我爹爹说了,陛下还没立贵妃,要是四妃里谁能诞下皇子,说不定还能往上升一级呢。” 两人闲逛着走到了钟信宫附近。 看着钟信宫附近没什么人,赵晴柔说话也没顾及:“说起来钟信宫这位灵妃自陛下登基前就在伺候陛下了,这么些年了也不见得个一儿半女的。” 刘静心漫不经心的望向钟信宫里面,轻声说道:“她身后可是有忠勇侯府撑着,那是实实在在的兵权在握。就算没有生下皇子,她也能靠着家族势力在这宫里立足。” “我打听到,陛下对她也就一般,未选妃前一个月也就在她那儿留宿两三日。怕是不足为惧。”赵晴柔心气儿大些,进了宫自然盼着往高处走。 两人正说着,远远就看见苏昭昭正从别处回来,看这方向是大约是从广寿宫回来的。 “刘姐姐,你看,咱们正巧碰上她了,不如就此探探她的虚实。” “既然都撞见了,也不好再避开,那就和她打声招呼吧。” 说着,两人等苏昭昭走近,便上前去微微点头示意,柔妃先开口道:“灵妃姐姐,我们俩刚才在御花园散步,走着走着便走到了你这里来。” 刘静心也说道:“远远瞧见你回来,不知可否在你这里讨杯茶喝。” “当然可以,两位妹妹随我来吧。”魏昭昭闻言招呼两人进钟信宫。 刘静心和赵晴柔一进钟信宫,便暗自观察殿内的一应摆设和用具。摆件虽然不多,也并非金碧辉煌,但每一件都是珍品,极为难得。就说正殿挂的那幅《月下松山图》,就是前朝国手溪水居士的传世名作,传闻早已遗失,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了。除画作之外,茶具、屏风、瓷瓶等都是价值连城之物。 “小桃,给静妃和柔妃看茶。” “自打我们入宫来,这还是第一次来钟信宫,姐姐这儿一应用品摆件都是顶好的。”赵晴柔是个急性子,心里的话一不留神就说出来了。 魏昭昭的视线落在一旁的博古架上,“妹妹真是好眼光,这些摆件大多是这些年来先帝、太后还有陛下所赐,确实是难得的珍品。” 刘静心也暗中打量着这些摆件,心思在脑海里转了转,开口说道:“如今我们入了宫一同伺候陛下,希望咱们之前常走动,得空了一起赏花喝茶。” 魏昭昭当然不会轻易拒绝,便顺着刘静心的话应了下来。 等两人从灵妃那儿告辞出来,赵晴柔便忍不住开口问,“刘姐姐,你刚刚为什么要向她示好呀,我看她这些年也没得到陛下宠爱呀,咱们不是应该朝皇后示好吗?” “你没看见她满屋子的摆件随便一件便价值连城吗?如果她真的不得宠爱,哪里来这么多的好东西。就算陛下来她这里来得少,太后待她估计也不差,今日她不就刚从太后那儿回来吗。” “听你这么说,好像确实是这样,她们侯府就算私下里有再多好东西,也不敢就这么随便随便摆满屋子吧。” “她既然敢摆出来,说明这些东西陛下早已习惯了。就算不是陛下和太后赏的,那也是陛下也默许了的。” “进宫之前我托家里打听过,听说从前不受宠的妃子都过得很凄惨,绝不会过得像这样舒服。” “看来这钟信宫也不简单,咱们才进宫,还没摸清楚里面的门道,还是别轻易得罪的好。”刘静心想着赵晴柔在闺中时性子便比较直,说话容易得罪人,还是提点一下好了。 接着梁染墨又梦见了安平三年的事,这次她的视角又回到了宋云身上。 安平三年夏。 一日,安平帝处理完奏折后见天色还早,想着已有许久没有检查太子安钰的功课了,便带着贴身内侍黄公公往惠安宫去了。 “钰儿怎么不在?听太傅说他近来很是听话,讲授的不少知识都铭记在心,还能举一反三,我倒是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那么聪明。”安平帝嘴角带笑,看着很是高兴。 “今日太傅给他放了假,早晨他觉得屋子里暑气难消,让我哥哥带着他去夏韵湖泛舟去了,这会儿才刚回来,玩得一身汗在换衣裳呢。”天气越发热了起来,今日下朝后宋远山顺路来给宋云送母亲新做的糕点,被安钰看见了,便央着舅舅带他出去逛逛。 “今年的天气相较前两年是热了些,你若是觉得暑气难消,便多在屋里多置个冰盆。”安平帝伸手拿过宋云放在案上的团扇,将扇面朝宋云那边倾斜给她扇风。 宋云搭在案上的右手手托着脸,笑着朝安平帝道谢,“多谢陛下体恤。” 不一会儿安钰便换好衣裳来给宋云请安。 请完安后便直奔安平帝。“父皇,您可好几天没来看我和母后了,孩儿很是想您。”安钰还是个小孩子,看见父亲还是特别想亲近的。 安平帝伸手摸了摸安钰的头,笑着朝他说道:“前些日子奏折多了些,这不是一批完就来看你了么?听太傅说你近日功课做得很好,你背《礼记月令》孟春之月来给朕听听,若是背好了有赏。” “这个赏我可是拿定了的,父皇您且听着。季春之月,日在胃,昏七星中,旦牵牛中,其日甲乙,其帝大皞,其神句芒,其虫鳞,其音角,律中姑洗,其数八其味酸,其臭膻,其祀户,祭先脾……” 等安钰背完,安平帝的笑容更深了些,“看来近日你确实是下了功夫的,想要什么赏赐你只管说,朕一定满足你。” 安钰伸手拽住安平帝的袖子,亮晶晶眼睛看向他,开口求道:“父皇,我要您给我做一个风筝!舅舅说他和母后小时候外公就给他们一人做了一个风筝,我也想要父皇给我做的风筝!” “才说你功课用功,转头便又想着玩儿了!”安平帝轻轻撇下安钰的手,佯装生气的样子板着脸说道。 安钰一听,立马就蔫了,垂着头,一脸丧气的样子,活脱脱像极了一只淋了雨的小狗。 看安钰垂头丧气的样子,安平帝轻声笑了笑,“不过……我既说了背得好有赏,那定是言出必行,给你做一个风筝也不是不行,不过像这样的赏赐只此一次!你是太子,不要沉迷玩乐。” 一听到安平帝答应给自己做风筝,安钰立马又高兴起来。“只此一次!” 宋云看着父子俩的互动,也轻笑出声。安钰一天天长大,安焱待自己也一如既往,只望日子就这么过下去,和和美美的。 第五章 我不逢春 - 春山愿 - 林照声 梁染墨如今还在族学里跟着梁九霖特地请来的女夫子习琴,故而今日一大早她便早早起身去族学。 除了梁染墨还有她二伯家的两位堂妹一道跟着女夫子习琴。梁染墨今日来得早,到族学时女夫子还没来,她便跟堂妹们一道先练习女夫子上堂课留的课业。 过了一刻钟,女夫子便到了。 “上堂课咱们已经学习了《潇湘水云》,各位姑娘们课下可有好好练习?按照咱们的老规矩,在讲新曲之前先检验大家的上堂课的学习成果。大姑娘,您先来吧。” 梁染墨的年纪是但姐妹中最长的,因此这次第一个考核的人是她。听到夫子点了自己的名字,梁染墨便起身抱着自己的琴走到最前面的长案轻轻放下。坐正,她焚香净手之后便开始抚琴。 上次上琴课还是半月之前,这首《潇湘水云》她自己已经练习了不下二十遍,手法娴熟,轻抚几下流畅悦耳的琴音便从指尖下婉转而出。 一曲毕,女夫子和两位妹妹都为她鼓掌,夫子还开口称赞:“大姑娘的琴艺越发了得了,再勤加练习定然可以傲然于众闺秀之间。” 梁染墨听见夫子夸了自己,起身朝夫子行了谢礼,“多谢夫子夸奖。” “我观你这次进步如此之快,可是近日日夜不辍的练习?”夫子又问道。 “近日是练习得比从前多了些。” 夫子看着三位站在一起的姑娘叮嘱道,“你们一定要勤学多练,琴艺确实需要勤加苦练才能有所建树,自我开始学琴至今已有二十年了,如今才算小有所成。” 等堂妹们依次上去小测后,夫子便开始教授今日要学的新曲《桃源春晓》。当梁染墨听到这首琴曲的名字时,她的几分思绪便悄悄转向了别处,原来之前她梦见宋云待字闺中时,练得最多的琴曲之一便是《桃源春晓》,成亲后和安平帝相处时还曾为他抚过这首琴曲。 可能是梦里见宋云练过很多次这首琴曲,当夫子讲完指法,她一上手便能很快的把这首琴曲弹出来。 流畅程度连旁边的二堂妹梁晓笙都有些惊叹的程度,“大姐姐,你之前是不是练过这首曲子,怎么弹得如此之好?” 梁染墨摇摇头,“这是我第一次弹这首曲子,不过我曾听人弹过,想来是那时听多了便记住了。” “原来是这样,姐姐你是听谁弹的呀,她的琴技也如夫子这般高超吗?”梁晓声好奇地问。 “一个,”梁染墨顿了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从未真正见过的梦中之人宋云,“琴艺超然的女子”,说着又点点头,语气肯定,“对,是一个琴艺超然的女子”。 听见梁染墨形容那个女子琴艺超然,勾起了夫子的好奇心,她教授了不少高门闺秀,琴艺高超的也有人在,不知道梁染墨说的是哪一位。 “我不知道姓名,只是在一次踏春时偶然听见的,见她弹得那般好,便记下了。”梁染墨不知道要如何解释自己是在梦中听见别人弹过,只好撒了一个小谎圆了过去。 琴课结束,梁染墨回到自己的院子仰春轩时便让初池和初雨给自己在梨树下摆上琴案,在树下练习《桃源春晓》。 练习时她不免又想到了宋云在青龙寺种下的那棵桃树。 梁染墨自最近的梦中醒来后,一番思量后发现安平帝每次跟宋云交谈时似乎总是带着试探,但是宋云却没有发现其中的异样,仍旧沉浸在安平帝给她营造的美好关系里。 特别是在前晚的梦里她附在宋云的身上,听见宋云身边的掌事宫女词儿来报,柔妃有喜了。 安平三年四月,赵晴柔有孕。 赵晴柔入宫不过几月,就已经怀上了安平帝的孩子。宋云听到这个消息时愣了很久,甚至忘记刚刚词儿给她添的是热茶,这会儿一个没注意端起茶杯时被烫了下,茶杯脱手而落,砸在地上碎了。 “娘娘!您没事吧!是不是烫伤了?快给女婢看看!”词儿一边说着一边用帕子给宋云擦拭她手上的茶水,说完又让殿中的其他丫鬟把地上的碎茶杯收拾了。 “娘娘,幸好这茶水没有那么烫,不然肯定会立马起水泡,奴婢马上去把上次陛下带过来的烫伤膏给您涂上。”话刚说完,词儿便立马去找烫伤膏了。而宋云还在恍惚中,仿佛感受不到手上的疼,词儿跟她讲话她也没什么反应。 宋云知道安平帝不只有自己这一个女人,当初灵妃不就是与她同一日入的东宫么,但这么多年安平帝不常去灵妃那里,所以灵妃至今都没有为安平帝诞下子嗣,没想到赵晴柔入宫不过大半年就怀上了。 虽说她嫁给安平帝时便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日,但是这么多年安平帝只有安钰这一个孩子,待她也一如从前,她渐渐地便忘记了,安平帝不会只与她有孩子,并且未来安平帝还会有其他的孩子。 而安平帝因为时隔五年即将有第二孩子,很是高兴,连带着从得知赵晴柔有孕后去她那里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从前其他嫔妃没有怀上龙胎时,安平帝每月去宋云那里大概六七次,去其他几位嫔妃那里一次,至多也不会超过两次。但自赵晴柔有了身孕之后,安平帝每月去赵晴柔那里的次数和皇后一样,还有就是去一两次灵妃那里,其他的妃子那里倒是都不去了。 太后听闻柔妃有孕也很是高兴,这宫里已经好几年没听见好消息了,她年年催着安平帝选妃为皇家开枝散叶,这次终于有回响了。安太后想着宋云贤良淑德又贵为皇后,便将照顾赵晴柔的差事安排给她了。 宋云虽然心里不舒坦但是她知道自己无法拒绝太后的旨意,并且如若她拒了此事说不得还要被其他人说自己善妒,更有甚者还会被被言官参奏,所以她还是应下了此事。 柔妃有孕是大事,宋云免了赵晴柔每日的问安,还嘱咐赵晴柔好好将养,需要什么随时派人来惠安宫告知于她,她会差人办妥。每三天还安排太医去给赵晴柔请脉。 在宋云的精心照料之下赵晴柔安稳的度过了待产的六个月,只是令人没想到的是,赵晴柔怀胎第七个月时,孩子意外小产了。 赵晴柔一朝小产后在夏荷宫里哭闹不止,一直说是有人害了自己的孩子,情绪激动时甚至脱口说是宋云害了她的孩子。 得知赵晴柔小产后,宋云第一时间便赶去了夏荷宫。赵晴柔一看见宋云就更激动了,哭喊着要宋云偿命。等安平帝从御书房赶来时便见宋云站在赵晴柔的厢房外,屋内是赵晴柔阵阵不息的哭声。 安平帝从宋云身边疾步走过,没有给她一个眼神。 安平帝下旨调查柔妃是如何小产的,最后太医发现赵晴柔的一应床具皆被人下了麝香。 因赵晴柔孕期睡得不安稳,太医便教给她一个法子,将床具熏过安神香后在院子里晒上半日再拿来用,便可以起到安神的作用。没想到不知何时这安神香中被人掺了大量的麝香。麝香被安神香原本的香味所掩盖,竟没人发现里面掺了麝香。 这睡具每隔两日便熏上一次,赵晴柔用此法安神已有六个月了。时日长了,对龙胎的影响也越来越深。照说被麝香影响这么久太医应该早有察觉,但是太医却没有同赵晴柔说过此事,因此赵晴柔一口咬定这是皇后的手笔,怕自己顺利产下皇子威胁她的位子,因此下毒手害了自己的孩子。 安平帝没想到一番调查之后证据竟直指宋云。但当他们发现皇后派去的太医十分可疑命人前去捉拿时,竟然发现那位太医已经在家中自缢身亡。到此算是死无对证,因为没有证据能证明人是皇后命他故意给了赵晴柔这个安神的方子,也没有证据能证明是宋云暗示太医知情不报的。 查到那个太医时,宋云曾想去求见安平帝想向他解释自己没有谋害赵晴柔和她的孩子,但是安平帝却没有见她,反而先是去了灵妃那里。后来得知太医自尽后,安平帝才见了她。 宋云进入御书房,安平帝就坐在书案后的那张龙椅上,案上放着一杯茶。宋云进来时他抬头看了一眼,接着又把视线移向了案上的那杯茶。安平帝并没有激动地质问她,看起来异常的冷静。 宋云向安平帝解释自己对太医所行并不知情时,安平帝背身对着她,只是轻声应了一句:“嗯,朕相信不是你。” 安平三年十二月,钟信宫传来灵妃魏昭昭有孕的消息。 前日的梦到此处戛然而止,梁染墨醒来后总是觉得这个太医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她始终没有想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梁染墨这次在梦中真切的感受到了宋云得知赵晴柔有孕时的茫然无措与最后赵晴柔失去孩子之后凶手的线索直指自己时的难以置信,她感觉自己和安平帝的感情因为此事有了裂痕并且难以弥合,此事也成了插在他们心头上的一根刺。 第六章 宋氏舞弊 - 春山愿 - 林照声 前些日子梁南鹤便同家里说自己近期打算出门远游涨涨见识,为明年的下场做准备。 临行前,梁染墨和并两个哥哥一起留在望梅院和父亲母亲用膳。晚膳后几人闲谈,梁九霖给两个儿子说起当前科举的监管方式。梁南鹤若是明年下场应试梁九霖需退出科考出题、监考、批卷之列,确保应试之人不可从考官处提前获取试题。 “这项政令已经颁布了十多年,这些年来极大的保证了科举的公平性。”梁九霖身为国子监祭酒非常的赞同这项政令。 梁南鹤也点点头,“听说从前屡次有人贿赂考官购买试题,导致世家子弟经常榜上有名而寒门子弟上榜的百不足十。” “是啊,南鹤既已决定明年下场,那我不参与明年的科考事宜了。不过我听说陛下有意让礼部尚书参与出题,南鹤你得空了便去找一些礼部尚书所著文章看看,或可提前熟悉他的文风。”梁九霖虽不参与明年的科举事宜,但还是多少了解一些相关事情的。 嘱咐完梁南鹤之后,梁九霖想着这些年来的科举改制的源头,不禁感叹道:“百年宋氏据此亡。” 梁染墨听到父亲提到宋氏,好奇科举改制和宋氏有何关系,便开口追问:“父亲说的宋氏可是十几年前那个权势滔天的宋氏?” 梁九霖合上手中的折扇,敲了敲茶几,“正是。” “父亲快给我们说说。”听到这里头居然刚和当年那个盛极一时的宋氏有关,梁南鹤和梁南祝便也了来了兴致。 “当年宋氏旁支参与了科举舞弊案被陛下下旨严惩,科举制至此改革。不过此事已经过去十数年了,当今圣上对宋氏的事情讳莫如深,你们出了这院子便不要再谈及此事,以免惹祸上身。”梁九霖只简单说了一句,并嘱咐几人出了门要有所忌讳,不可在外人面前提起。 几人聊了半个时辰,梁染墨见天色晚了,便起身告别父母和两位哥哥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这天晚上梁染墨又梦见了宋云,不过这次看见不是后宫事而是前朝事。 安平四年春,会试在即却爆出了科举舞弊一案,应试学子一路从城门处聚集游行至玄武门后跪地不起,请求安平帝下旨查办并给天下学子一个公道,此事轰动前朝。至此拉开了科举舞弊案的序幕。 安平四年的科举一应事宜由礼部操办,谁知礼部一个参与出题的考官为了谋取钱财和官位,竟然将开题出卖给多位世家子弟。结果有人过于洋洋得意,酒后竟不慎说出自己早已买了考题做好了应试准备,今年必然榜上有名。此话一出,便被有心之人听了去还传了出来。 京城内前来考学的寒门学子和从未参与购买考题的学子便揭竿而起,此事越闹越大,最终演变成了玄武门长跪之事。 天下学子苦读数载,不曾想居然有人提前购买考题,而自己多年的苦读付之东流。消息传到各地之后纷纷,各地学子纷纷围堵在州府门前,请求州府为大家上书请命彻查此案。 见此事愈演愈烈,安平帝下旨由刑部主审,大理寺监察,尽快查清买卖考题之事给天下学子一个公道。 经过数十日的调查,最后发现多个世家子弟都购买了试题,其中就有宋氏子弟。 虽然这些涉及科举舞弊案的宋氏子弟虽是旁支所出,但他们身上冠的是宋姓,加之宋氏在朝堂之中的超然地位,民间便有传言说这是宋氏为了扶持自己的势力而私下和考官勾结,买卖试题。 一时之间,宋氏陷入百姓的口诛笔伐之中。一些情绪激动的寒门学子竟喊出“朝堂之中的宋氏子弟还不够多么!六部之中除了兵部,哪里没有宋氏族人!” 更有甚者,更是高声诘问:“这天下到底是安氏的天下还是宋氏的天下?” 除了学子,更有执拗的言官要求严惩。一笔写不出一个宋字,虽说此事是旁支之人参与,但为了不影响本家宋青然只能在朝堂上断尾求生,安平帝最后顶着压力狠狠查办了参与科举舞弊的宋氏旁支,安抚天下学子。 经过此事,宋氏元气大伤,在民间的声望不复从前。 后来为了杜绝买卖试题之事再次发生,就此开展了科举改革,将原本的只有礼部主持科举改为礼部主导,大理寺监察。 经此一梦,梁染墨看见了科举改制的背景和原因,也隐隐看见了宋氏衰亡的开始。 梁南鹤这趟出去少说得半年不见,于是梁染墨便跟梁南祝一路为梁南鹤送行。梁染墨和婢女初霁坐在马车上,两兄弟和梁南鹤的侍从杨冬则骑着马。 行至十里亭,梁南鹤看天色忽变担心有雨,便让两人送到这儿就行了,趁着下雨之前赶紧回府。三人一番告别之后,梁南祝便领着妹妹往回走。 这一路上果然落了雨。到五里亭时,梁染墨便提议先在五里亭里休息,等雨停了再走也不迟。 “二哥,你明年下场吗?我听大哥说他打算游学回来之后明年便下场的,希望他这次游学大有收获。”梁染墨想起这次大哥梁南鹤出门就是为了游学,好在做策论时积累素材和见识,顺便问问二哥的计划。 梁南祝摇摇头,“我明年不打算下场,虽然父亲说我明年下场或许榜上有名但可能名次不会很高,我便打算再等两年,等这些年学的知识更踏实些再下场。再说了,我既决定下场,那便是要争前头的名次的。” 两人闲聊间,一行人身着蓑衣冒雨而来,看样子路过五里亭时本打算进来躲一躲雨,但看见亭中有女眷在,略作停留便又继续策马往京城去了。 队伍前头的那个人身骑白马,梁染墨不曾见过,透过雨幕看向那人时只觉得身形挺拔,气质俊朗。后面跟着他的人疾行中皆不言语,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 那队人马路过时梁南祝也注意到了,他觉得打头的那个人有些眼熟,看着一行人远去,他终于想起来刚来路过的那人是谁,“这不是周璨吗?” “周璨?二哥,刚才路过的那些人你认识吗?”梁染墨听见梁南祝的话便开口问道。 “看打头那人的身形应该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周璨。” “镇国公府的世子么,我倒是听别人说起过,只不过我从没有见过人。” 梁染墨曾听见小姐妹们谈起过这位镇国公府的世子,说是十三岁起便从军去了,这些年跟着他父亲驻守北地很少回京。不过小姐妹们说得最多的不是他上阵杀敌的事迹,而是说他生得星眉剑目,身形挺拔如白杨,一股浩然气。 “听说上个月他和他父亲大破契丹,收回了燕云六州,估计是回京受赏的吧。” 梁南祝平时关注朝中的事,听说这次开春北地战事焦灼,没想到周璨带领前锋军绕到敌后来了一场突袭并将打得敌人措手不及,最终经过一个半月的鏖战,将燕云六州收了回来。 收战报后安平帝便下旨让他回来论功行赏,他的父亲周永絮则继续镇守北地,震慑契丹。 “此时不是应该乘胜追击吗,怎么立马召他回朝封赏?”梁染墨平时书读得多,对兵书也有涉猎,此时镇北军连收六州正是士气高涨之时,却将将军召了回来,她对此感到不解。 “谁知道呢,可能是陛下对他另有安排吧。” 半个时辰后几人见雨停了,便起身上马回京。 六月初六,赏荷宴。 工部侍郎家的小姐邀了京城内好几家的小姐们到府上参加赏荷宴。 梁染墨平时和工部侍郎家的小姐偶有来往,想着六月六那天自己也没有什么事便出门赴宴去了。 宴席上,梁染墨又听见几位世家小姐谈及前些日子偶然碰见的周璨。 “你们听说了吗?周璨回来了!”开口的是礼部侍郎家的二小姐。 “你也听说啦?我听说他这次打了胜仗,收回了燕云六州,陛下正准备封赏他呢!”这次开口的是中书令家的大小姐。 “年纪轻轻已经得了一身军功,往后只怕是前途不可限量呀。” “从前我只觉得他长得俊俏、家世又那般好,现他如今已有二十,早到了婚娶的年纪,不知道谁家的小姐可以嫁给他。”说着说着,这位小姐的脸色便如她身上所着的淡粉衣裙一个颜色似的。 其他几位小姐看这位小姐一脸羞涩的样子,纷纷打趣道:“原来你看上他了呀!” 这位身着淡粉衣裙的小姐是大理寺寺正家的陶小姐,如今也快到了婚嫁的年纪,家里人正准备给她相看来着。 “你们别胡说,我只是听见你们提起他,顺口说说而已。”陶小姐虽然矢口否认,但是脸上的神情却骗不了人,一看便是怀春的少女。 梁染墨就坐在她们身旁不远处,没有参与众人的讨论。 都听大家夸周璨皮相好看,但她从前很少出门,平时赴宴也是男女分席,因此她从未真正看见过周璨的长相。那日他经过五里亭时身穿蓑衣,风雨太大影响视线,梁染墨也没有看清他的长相。此时听大家提起他时,只想到了他那挺拔如白杨的身姿。 他到底是长得多好看,才招来了这么多的惦记。 第七章 魏氏掌权 - 春山愿 - 林照声 自周璨回来后,这京城都更热闹了些。 这日,梁染墨和梁南祝去书肆买些游记一类的书册,买完后梁南祝带着梁染墨去了淮水边的醉风楼尝他们家新出的菜式。 两人跟小二点完菜后便坐着品茶等菜上来。 隔壁桌是四位书生打扮的男子,几人饭饱酒足后开始畅谈起最近的战事,一位身着浅蓝色书生袍的男子手上举着酒杯朝右上角做敬酒的姿势,嘴里激动地说道:“咱们的周小将军收复了被契丹人占了二十多年的燕云六州,我陈松虽未为有幸与之同席,但我要在此遥敬他一杯,为他庆贺!” “若我自小习得一身武艺,定要长枪横扫燕云十六州!收我失地,镇我山河!”另一位喝得满脸通红的男子也高声叹道。 旁边的人酒劲儿上来,这振奋人心的话也感染了周围的其他食客,相邻几桌的食客们也开始谈论这次周璨和镇北军收复失地的事情。 梁南祝闻言也感叹道,“咱们这位周小将军这次可真是就此名扬天下了。收复燕云六州,这是多么令人瞩目的战绩。” “二哥,你可是后悔读书没有习武当将军了?”听到梁南祝的话,梁染墨忍不住笑着开口调侃梁南祝。 “我可没有,虽然习武之人可驰骋沙场为国征战,但我们读书人亦可以为国为民做事!从前不是有圣贤说了吗,‘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我们读书人不必与武将比,自有其他报国之法!” “二哥,我相信你!”看着梁南祝神采飞扬的样子,梁染墨也被他的情绪感染到。自己这个二哥自小便立志要做一个为百姓造福祉的好官。 “话说近些年边境时不时发生些小规模的骚乱,但是都被驻守在当地的守军镇压了,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不过这次的大战倒是让我想起了父亲从前跟我提过的安平四年阴山一役。” “安平四年?阴山一役?”梁染墨心想,这安平四年不是宋云还活着的时候吗,那些年发生了很大的战事吗。 “是的,安平四年。听父亲说那年七月匈奴一番常态突然进犯,一开始连夺我边境三城,最后是忠勇侯临危受命,最终力挽狂澜。他不仅在一个月后接连夺回丢失的三城,还夺下了匈奴的三座城池。” “二哥,你说的忠勇侯可是国丈?”现在的皇后正是当时的灵妃魏昭昭,据说宋云去世后两年她便被安平帝立为皇后。 “非也,当年的忠勇侯是当今皇后的祖父,不是国丈。五年前老忠勇侯上书致仕修养,请求圣上把侯位传给国丈,当今的忠勇侯。” 梁南祝的一番话理清了梁染墨的思绪,“原来如此。” 接着梁南祝又继续说道:“据说威远侯魏来大破匈奴时,当时还是灵妃的皇后生下了二皇子,陛下龙颜大悦,下旨大赦天下,还把魏氏封为了贵妃。” 这还是梁染墨自梦到宋云后第一次听说有关灵妃的事,梦中的灵妃感觉没什么存在感,但原来安平四年皇帝因为双喜临门而大赦天下。 正当她琢磨着这里面的事情时,小二把已经做好的菜端上来摆好。 梁南祝看梁染墨正出神,便伸手到她眼前挥了挥,“染染你在想什么?想得都出神了,菜都上来了快趁热吃吧。” “没,就是听你刚才说的这些事,在想当时是怎样的情景。”梁染墨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竹筷夹菜到自己碗里。 “你要是还想听这些故事,等回去了你找父亲,让他同你讲讲。” “我知道啦,咱们先用膳吧。” 晚上,梁染墨又梦见了宋云。这次在梦里,她看见了怀着身孕的灵妃魏昭昭。 安平四年七月匈奴一反常态突然来犯连夺安国边境三城,朝中对战事争论不休,一部分言官主和,认为应该和匈奴议和,防止局面更加恶化;一部分武将主战,认为应该派遣将军即刻奔赴战场收复失地,挫一挫匈奴锐气。 最后安平帝和丞相、兵部尚书、户部尚书、礼部尚书等人商议后,决定择一武将领十万兵马前往边境迎战匈奴。 魏昭昭已怀胎六个多月,近来肚子大了之后便很少出去了,整日呆在钟信宫里养胎,安平帝对这一胎很重视,时不时便过来看她。 安平帝伸手摸了摸魏昭昭的肚子,一脸爱重的看着她,“这几日前朝忙,朕没时间来看你,孩子没闹你吧?” 魏昭昭把自己的手搭在安平帝的手上,“听话着呢,许是知道近日他父皇忙,便没有闹臣妾。” “陛下,听闻边疆起了战事,臣妾想着父亲作为武将身负保家卫国的职责,不若便让父亲去解决边疆战事吧。” “朕听说今日早朝你父亲派人来给你递口信了?”安平帝看样子早就知道魏昭昭的父亲魏来的打算。“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陛下,父亲今日差人递了口信,说若是陛下主战,他愿意披甲上马为陛下征战沙场收复失地。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 自古以来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梁染墨看着安平帝当下的样子好似并不介意这件事,且还主动和魏昭昭说起此事。 “今日早朝后朕和几位大臣在御书房里商议过了,此次主战不合,只是出征人选暂未定下来。既然你父亲有意替朕出征,那晚些时候朕便下旨封他为忠勇将军,领十万兵马尽快奔赴边疆吧。”安平帝听完魏昭昭的话,便顺着她的意思封了他父亲出征。 魏昭昭得了安平帝的旨意,倾身靠在安平帝的肩膀,手挽着他的胳膊,高兴地说道:“臣妾替父亲谢过陛下!父亲一定会替您扬我安国国威打退匈奴的!” “你呀你呀,还是少操心点外面的事吧,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给朕生下一个二皇子!”安平帝把魏昭昭的手放到自己怀里把玩。 梦中见到此情此景,梁染墨总是隐约觉得此时的安平帝与往常不太一样。往常他跟宋云在一起时,虽然看上去也很恩爱,但眼中却不不像此时布满温情,难道是因为他真的很期待这个孩子的降生吗? 梦中周遭有白光一闪而过,时间已是三个月后。 前线传来忠勇侯世子魏来,也就是魏昭昭的父亲收复之前丢失的三座城池,还乘胜追击接连拿下匈奴三座城池。 收到捷报后安平帝第一时间就去了钟信宫,魏昭昭听闻这个消息后很是高兴,许是因为已近临盆又情绪激动,当日便胎动了。 经过三个时辰的生产,魏昭昭生下一位皇子,安平帝龙颜大悦。自魏昭昭生产时他便等在产房外,直到稳婆抱着孩子出来,他第一时间便接了过去,认真端详这个孩子。 翌日,安平帝当朝下旨称魏来大破敌军,不仅收复了失地还大挫匈奴连克三城,加之灵妃魏昭昭诞下皇子,双喜临门,故此大赦天下。 同这道大赦天下圣旨一道下的还有另一道圣旨,就是封魏昭昭为贵妃的圣旨。 下了早朝,安平帝却没有去钟信宫,而是先去了惠安宫。 宋云正在屋中给太子安钰缝制香囊。注意到安平帝进来立马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朝安平帝行礼。 “皇后不必如此多礼,先坐吧。”安平帝摆摆手示意宋云起身,“朕今日来是想跟你说,朕今日在朝中下了封魏昭昭为贵妃的旨意,一来是因为他父亲打了胜仗朕要有所表示;二来是因为她诞下了二皇子,母后那边的意思是为了安抚她和忠勇侯府,朕也要赏她给前朝看,圣旨下得急,没来及跟你商量,希望你不要为此事挂怀,与朕生了芥蒂。” 看着安平帝真挚的神情,宋云把心头涌上来的苦楚又往下咽了咽。开口道:“臣妾知道的,再说昭妹妹自陛下登基前便陪伴在陛下左右了,如今她父亲打了胜仗,她又生下了二皇子为皇家开枝散叶,给她升位份是应当的。” 宋云虽然说了不介意,话音平静,但若细看还是能看出她眼神中淡淡的伤感。 “朕知道皇后贤良淑德一定会明白朕的心意的。”安平帝点点头,又转了话题:“这是在为太子做手帕吗?许久不见你给朕做东西了,有空也给朕做一条。” “好。”宋云轻声应下。 自宋氏旁支牵扯进科举舞弊案、加之魏昭昭有孕后,安平帝来惠安宫的次数少了些,但还算是常来,不过宋云还是能感觉到安平帝的情感分散了些。 …… 吱吱吱,吱吱吱。 近些日子不知怎的从外面飞进来一只画眉,一开始初霁和初雨只是觉得好玩,便掐了些糕点扔在树下投喂他,谁知道几日下来这只画眉竟不走了,就在院中的那棵梨树上安了家。 这不,日头才升上来一阵子这只画眉便叫了起来,初时梁染墨还觉得有趣,但这一段时日下来总是在大清早扰了她的梦,就像今日似的。 人未起,声先语。 “初雨,快去拿些管家送过来的鸟食喂那只画眉。”榻上传来梁染墨的愤愤之音。 初雨轻笑出声,安抚道:“我这就去,小姐你接着睡吧!” 果然,初雨出去没一会儿院子里那只画眉便不叫了,真是一顿都少不了!看来这只画眉是个急性子。 梁染墨在榻上辗转反侧了一阵,实在是睡不着了,便只好认命早起洗漱更衣。 第八章 人心难防 - 春山愿 - 林照声 安平十六年七月二十八,忠勇侯府三公子娶妻,这三公子是魏昭昭最小的嫡亲弟弟。 梁九霖和魏来同朝为官,这请柬也给梁府送了一份。梁染墨的母亲温意便带着她去魏府赴宴。 马车上,温氏想到今日嫁到忠勇侯府的小娘子才及笄便嫁了人,而她的染染今年已经十三了,也快到了议亲的年纪,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在家中再呆几年便也要嫁人了,心情十分复杂。 梁染墨注意到母亲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开口问:“母亲可是有话同我说?” “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心里有点感慨罢了。”温氏伸手为梁染墨整了整衣裙,“我的染染今年已经虚岁十三了,再过两年便也要议亲了。” 梁染墨凑近温氏,抬手挽上她的胳膊往自己怀里踹,温声软语地撒娇:“母亲,这事儿还早呢!再说了,我定是要赖在家里跟您和父亲一辈子的!” “净胡说,你还能陪我和你爹一辈子不成?” “我不管!我就是要赖在你和父亲身边!” 说着说着两人的话题转向了别处,正巧此时忠勇侯府到了。梁染墨先下马车,等温氏下车时便伸手去扶她。 今日宾客多,两人在大门处奉上庆贺礼后便在府内下人的指引下到了设宴的地方。今日来赴宴的夫人都带着自家的小娘子,家里有正在准备议亲的孩子的夫人们凑在一处,各自打听谁家的儿郎好、谁家的小娘子贤良淑德。 梁染墨的母亲温氏和前来赴宴的工部尚书的夫人李氏交好,便带着梁染墨去打招呼。工部尚书的夫人怕大人们聊天梁染墨无聊,便嘱咐她可以忠勇侯府花园里找她女儿,梁染墨在母亲的许可下便起身离开,打算去花园那边找工部尚书家的小小姐。 今日前来忠勇侯府赴宴的宾客众多,府中的小厮大多被指派了活儿计,一时半刻梁染墨竟找不到闲着的小厮来为自己带路。 不过刚才李夫人给她指了个方向,她便打算自己去找,好在今日府中到处都是宾客,她独自一人在府中行走也不至于失了礼数。 忠勇侯府每个院子都连着回廊,七折八拐,不知不觉间梁染墨走偏了方向。当她路过一个院子时,听见有人在说话便想上前询问。 但当她走近时,却隔着门窗听见屋中人言谈间提及前太子安钰。 “前太子坠湖已经过去许多年了,这件事过去如何你便烂在肚子里,一辈子都不要再提起。你也一把年纪了,府里念在你这些年侍奉得尽心尽力,没出过什么大差错,特许你带着赏赐回乡养老。” 屋中另一道声音传来:“老奴醒得的,这辈子都会把这些事带进棺材里。” “既如此等今日公子喜宴办完你便回乡去吧。”最开始说话的那个人又开了口。 “是,老奴今日厚着脸皮讨一杯公子的喜酒喝,沾沾喜气,明日便走了。” 说完屋中人似是站了起来朝门口方向走来,梁染墨听见动静立马后退闪身藏到了屋子侧面回廊的那从竹子后面,待动静没了之后才出来。 前太子安钰,这不是宋云和安平帝的孩子吗?梁染墨想起自己之前曾在梦中见到的安钰。自她大病一场醒来后对许多事的记忆也是断断续续的,只记得之前初霁打听到现在的太子是魏昭昭所生的二皇子,至于安钰倒是没听说最后怎么样了。 虽然没听完他们说的到底是什么事,但从这只言片语中她觉着应该是和安钰出事有关。 既已找不到去花园的方向,梁染墨便转身回去找梁氏。 但她不知道的是,她的一举一动无意间落入了前来赴宴的周璨眼里。 席上大家三三两两的交谈,而梁染墨则安静的坐在温氏身边低头想事情。 等回了府,梁染墨第一时间便差初霁去找平日里为梁九霖办事的程伯,上次初霁就是跟他打听的宋氏的事情。 正巧今日程伯就在府里,听初霁说梁染墨有事请教他,立马就往仰春轩去了。 程伯一进门便看见了正在梨树下纳凉的梁染墨。 “见过梁小姐。”程伯朝梁染墨见礼。 “程伯不必多礼,院子里日头大,快到树荫下躲躲。”梁染墨指了指茶几对面的矮凳,示意他坐下,又转头吩咐初雨给他上茶。 “那我就厚着脸皮讨杯小姐的茶了。不知小姐今日叫我来所谓何事,若是有需要我去办的事情您只管说。” “近日我无意间听见别人提起安平帝的太子安钰,但是我记得现在的太子是魏皇后所出的二皇子,以前我年纪小不太注意这些事儿,偶然听别人提起了便想着问问您。您自小跟在父亲身边,想来这些事您定是了解的。” “原来是打听这事呀!好说。我确实知道一些事情,那我便同你讲讲吧。” 程伯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放下后复又娓娓道来, “太子安钰——此时应说是前太子安钰了。安平五年夏,据说是前太子安钰见夏季酷暑难耐,便去夏韵湖泛舟,不料那时天气忽变,原本晒得人发慌的日头转眼便阴了,下起了倾盆大雨。 同前太子安钰泛舟在湖中的太监们便急忙往岸边划船,谁知他们见雨越来越大划船时也手忙脚乱起来,小船便意外翻了,一船的人都落了水。据说那几个太监那不大会游水,船翻后只顾自己活命却不顾小殿下死活,小殿下年纪小,加之才学会游水不久,没一会儿便力竭沉了下去。 夏韵湖湖心夏日里长满了大片的荷叶,层层叠叠,以至于小殿下落水后岸边的侍卫们竟无一人发现,等发现时人已经没气儿了,小殿下就此意外坠湖而亡。 而那几个太监在事发后便被今上下旨处死。等宋皇后去世后,今上便将魏贵妃立为了皇后,将二皇子立了为了太子。” 说完这一长串的故事,程伯又端起茶杯喝了口。 梁染墨听完瞬间便想到了其中关窍: 第一,同安钰泛舟的两个太监竟都不会游水 第二,若安钰乘的是小船,旁边竟没有侍卫架船跟随? 想到此,梁染墨便追问道:“当时小殿下意外坠湖这件事可查清楚了?果真是意外吗?” “当年此事一出,陛下悲痛万分,限刑部和大理寺五天内找出事情的经过并给出最终的结论。 大理寺和刑部的人对着那天涉及此事的人来来回回审了五天,没有查出任何的蛛丝马迹。最后给出的结论是这件事确实是个意外。 陛下认为是那些侍卫和太监办事不力,间接致使小殿下意外亡故,便下旨将那些人全部处死了。” “同小殿下同乘一船的两个太监都不会游水吗?”梁染墨开口发问。 “据事后两人交代,两人只会皮毛,船翻后一时紧张害怕便只顾着攀附船舷,且周围都是大片的荷叶视线不佳,慌神之间只顾着自己活命便没顾及上小殿下。” “那为何小殿下泛舟时侍卫们没有跟随左右呢?”梁染墨又问。 “据说他们原是架了一艘小船跟在殿下身边的,不料快到湖心时他们的船渗了水,侍卫见状便想回去换另一艘船,等他们才回到岸边时却发现那处就只有这两艘船,其中一人去其他地方找船过来,另外两人在岸边等候。但没等人找到船回来便下起了大雨。” “查到此处竟无一人有谋害小殿下的嫌疑吗?” “是的,因此当日随行的侍卫和太监都被定为失察之罪,最后全部斩首了。” “那就是说,如今要是有人想要再查此事便是死无对证了么?” 程伯点点头,“嗯……没错,这么说来当年亲涉此事的人确实都死了。” “宋皇后呢,她就这么接受了这个调查结果吗?” “宋皇后……”程伯顿了顿,皱眉思考了一阵,“据说当时宋皇后难以接受小殿下的亡故,恳请陛下下旨复查,但查来查去却还是同样的结果。” “后来呢?” “宋皇后在小殿下亡故后很长一段时间都郁郁难解,一蹶不振,在病榻上缠绵了很长一段时间。” “竟是如此么……”梁染墨的声音弱了下来,望着远处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等她回过神后,便同程伯说自己想知道的都问完了,请初霁送人出去。 等初霁回来时,便发现梁染墨微微垂着头,双手捧着茶停在胸前,茶雾升腾氤氲,一时间教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这日夜里,梁染墨又梦见了宋云。此时宋云的样子正如程伯所说的那样。 她向后倚靠在软枕上,瞧过去就像春末开败后落在地上的梨花,枯黄,暗沉。 她的贴身女官上前唤她时,她也没有反应,只是低着头在看手中的荷包。梁染墨记得这是宋云从前为安钰亲手做的,天青色的锦缎上绣着针脚细密的几枝青竹,荷包的细带上坠着两颗大而饱满的绿宝石。 宋云这是在睹物思人,她还是难以接受自己这个日日带在身边教导,从小到大聪明知礼的孩子就这么没了。控制不住时,她的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不受控制的落在手中的荷包上。 第九章 花落泥尘 - 春山愿 - 林照声 “前些日子发生的那些事儿你们都听说了吗?赵右为了敛财,强占了京郊许多良田,他手底下的掌柜赵四见人家庄头的女儿貌美,硬生生强迫人家嫁他为妻。” “我也听说了!人家庄头和自家女儿都不同意这门婚事,但赵四派人在田庄四周看守。等到了婚嫁那日庄头的女儿便趁乱跑了,赵四带着几个打手追了一路,最后硬生生将人逼得跳了湖!” “听说庄头发现女儿被逼死之后,隔天早上天才蒙蒙亮,他便用板车拖着女儿的尸身直接就奔着大理寺去了,还敲了登闻鼓!” “京郊也是皇城脚下,竟有人如此胆大包天做出强抢民女之事么?” “你也不想想人家是谁的人,替谁办事。” “就是。赵右是什么人,那是户部尚书,还是柔妃的父亲,更是四皇子的外祖父!” “户部不是已经掌安国税收财政了么,他还大肆敛财干什么?” “嗨,谁还嫌自己口袋里的银子多呀!再说了,户部的银子又不是他赵右的银子。” “据说大理寺卿当天便将此事上达天听,陛下随即下旨命大理寺彻查。最后果真查出了许多事!听说连都被革职一年了!” “赵大人怎么说也是柔妃的父亲,柔妃就没有为他求情吗?” “求了,不然怎么会只是返还良田、革职一年的惩罚。” “他们这些当官儿的还真是贪心,自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还不够,竟然还想强占百姓的田地!看来他们把安平六年发生的事儿都忘了吧!” “安平六年?你说的该不会是安平六年的宋氏贪墨案吧!” “是哩,就是宋氏贪墨案。你们说这些当官的,还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明明都富得流油了,净还想着从何处再捞些银子,贪这么多用得完么?” “快别说了,宋氏贪墨案可不兴说!说了犯忌讳!” “是是是,刚才喝多了,胡言乱语做不得数,咱们说些别的,说些别的。” …… 前些日子由户部尚书府的掌柜赵四强抢民女牵扯出了赵氏以官压人、强占了包括京郊在内的数千亩良田,户部尚书赵右因此被革职在家,尽数返还强占得来的良田。 梁染墨今日出府去书斋买南川先生新出的游记,出门时碰巧遇上刚从书院回来的梁南祝,梁南祝便托她给他带一份上次两人一同在醉风楼尝过的醉鹅。 等她买完了书后便带着初霁去醉风楼打包,两人就在一楼大堂等着,结果就听到了大家都在讨论赵府的事情。 如今街头巷尾茶余饭后都在谈论此事,赵府的声望也不复从前。 不过梁染墨听完这些堂客的闲谈后在意的并不是赵右的惩戒,而是他们避而不谈的宋氏贪墨案。 上一次的梦梦到的是安钰,好似她最近梦见的事情都是极其重要的事情,这些时日以来她也早就习惯了在梦中经历宋云的事情。所以等夜深后她便早早让初雨给她点上了安神香,去梦里看宋云了。 这次她的视角在宋云的大哥宋远山的身上。 时间是安平六年七月,地点是在宋青然的书房。 “父亲,您这边也得到消息了吧?大伯押运去沧州的赈灾银不见了,现如今大伯已经被下了狱,刑部和大理寺正在追查此事,咱们此时得赶紧想办法查清此事,将大伯救出来。” “此事我已派人暗中去查,你大伯胆子再大也绝不可能贪墨赈灾银,这次的事情怕是冲我们宋氏来的。” “我从户部这边着手,看看能否找到有用的线索。钱既然是从户部出去的,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好,你就顺着户部这条线查下去,我托人从押运路线查下去。对了,你弟弟上个月公派去了黄州,如今还未回来,你即刻给他去信一封,让他先不要回来了,如若宋氏未能躲过这一劫,便让他隐姓埋名藏好。” 早在宋青江被捕下狱的第三天,宋青然和宋远山等人就被停职在家。宋青然动用了宋氏在朝在野的各方势力,沿着赈灾银运送路线查来查去,最后还是没有找到这笔银子的去向,而宋远山这边同样如此,三百万两的赈灾银居然就这么不翼而飞。 但眼下最要紧的是,在这笔赈灾银没有找到之前,世人只会认为是宋氏暗中藏下了这笔银子。 自赈灾银失踪后,许许多多的灾民涌入京城,而宋氏贪墨藏匿赈灾银的消息在京城中走漏后,民愤愈来愈强,上百人的灾民在宣武门前长跪不起,要求安平帝处置宋氏。百年宋氏这一次又站在了百姓对立面。 民间如此,前朝后宫更是风起云涌。 御史纷纷上疏弹劾宋氏,连之前的科举舞弊案都被一起翻了出来,弹劾的折子一刻也没有停歇。 自收到宋青江下狱的消息之后,宋云数次求见安平帝,但最终都被拒之门外。 安平六年七月底,民愤愈发难以压制调节,说宋青江迟迟不愿交代那一笔赈灾银的下落就是为了想要以证据不足为由借此脱身。 八月初,安平帝震怒之下下旨将宋氏五族之内满门抄斩,因皇后早已嫁入皇家辅佐陛下养育前太子功劳苦劳在身,暂不处置,但象征着执掌六宫之权的皇后玉玺被安平帝赐给了贵妃魏昭昭,让她暂代皇后掌六宫之权。 安平帝并没有将宋云禁足。但自从宋氏一朝覆灭,在接连失去儿子和家族的情况下,宋云郁结于心,整日呆在惠安宫中以泪洗面,身体越来越差。 九月底时值中秋,安平帝让魏昭昭按照往年的惯例筹备中秋宴,邀请大臣及其家眷入宫参宴。 柔妃早就想看宋云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从云端跌下来,于是便同安平帝提议让宋云在中秋宴上露露脸,以示浩荡皇恩。安平帝准了。 中秋宴上,宋云就跟往年一样坐在安平帝的身边,不过这次安平帝对她不像从前那般体贴。而中秋宴上的大臣家眷八成的人都在暗中观察宋云,就想看看昔日荣宠无限的皇后当今的下场。 第十章 红颜薄命 - 春山愿 - 林照声 宋云早在宴会一开始就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打探视线,但是她却没有心情去想这些,若不是安平帝派人来传了口谕,她本不想来这个中秋宴的。 宴上歌舞升平,好似宋氏一族的覆灭不过是一块投进湖中的石子,入水片刻就彻底没了踪迹。她越想越难受,不知不觉间酒便喝得多了些。 令人没想到的是,中秋宴进行到一半,宋云突然神志不清的拔下头上的簪子朝安平帝刺去,安平帝身边的黄公公手疾眼快,一下子便将安平帝拽离原位,宋云一下子没有得手,脚下没站稳倒在了安平帝的龙椅上。 但宋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复又起身朝安平帝追去,接着在混乱中她被安平帝身后的侍卫当庭刺伤,晕了过去。 安平帝被宋云此举吓了一跳,一时之间怒急攻心,就要当庭废后。 魏昭昭原本在混乱时躲在了安平帝的身后,此时听到安平帝要废后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陛下,我知道姐姐此举当斩,但姐姐这么多年尽心服侍于陛下,不如就请从轻处罚吧?” “不可!她如今真是反了天了,竟然敢当庭刺杀于朕,朕定要好好治她。” 说罢,安平帝当庭下旨,将宋云降为云嫔,移居西凉宫,此生圈禁,无召不得出。 原本热闹的中秋夜宴似被一阵寒霜冻结,众人面上神色各异,但却无一人敢在帝王暴怒时出声。 宋云醒来时只记得自己喝多了酒,她起身掀开帘子打算洗漱,但是她刚伸出手,便发现自己的手上缠着纱布,而且等她掀开了床帘后她才注意到此处不是惠安宫,于是她便喊了声词儿。 正在门外小声抽泣的词儿和宋嬷嬷闻声,抬手轻擦脸上的泪痕,转身朝屋里走去。 先是词儿,她还是控制不住的抽泣,两只眼睛又红又肿,“娘娘,您可算是醒了,昨日您在中秋宴上拔了头上的簪子便朝陛下刺去,后来您被陛下身边的侍卫刺伤晕了过去,陛下恼羞成怒废后了,还将您关到这西凉宫来,无召不得出。娘娘,咱们以后怎么办呀?” 宋云此时就像是宿醉过后,只觉得头很疼,余下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此时听到词儿说安平帝废后,她先是一愣,接着突然咳了起来,感到有些恶心反胃,于是她便用没受伤的另一只手顺顺自己的胸口,这才微微缓过来一些。 “昨日我未伤到他分毫么?” “未曾。” “想必昨日事先有人在我的酒内下了能令人发狂的东西。” “可是这东西会是谁下的呢?” 宋云没有回答宋嬷嬷的这个问题。 “会不会是柔妃?她之前就认为是娘娘出手害了她的孩子,如今娘娘处境艰难说不定就朝咱们出手了。”词儿如今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柔妃。 “如今是谁都不重要了,”宋云说着顿了顿,“可惜了昨日没得手,不能为我宋氏一门报仇。” 自此之后宋云的身体更弱了些,半月过去,她竟都下不了床了。 十月之后天气更冷了,一场秋雨过后宋云又开始咳嗽,这次竟都止不住,咳得越来越用力,到最后开始开始咳血。 词儿和宋嬷嬷被吓坏了,宋嬷嬷当即跑了出去想要找太医,但是当她跑到西凉宫大门时,她发现宫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她立刻用力拍门,想请门外的禁军放她出去请太医。 但是门外的禁军充耳不闻,任凭她再如何用力拍门都没有人回应。 宋云听见宋嬷嬷一直在拍门喊人这么久都没有反应,她早已反应过来,门外的禁军怕是得了“无召不得出”的指令,不会放他们出去,也不会放其他人进来了。 她强撑着咳得一颤一颤的身子,断断续续的跟词儿说道:“词儿,你去,你去让宋嬷嬷回来吧,让她,不用再拍门了,他们不会管我们的。” 词儿一听更是害怕,宋云这才刚刚吐了血,要是不能看太医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娘娘,咱们再试试吧,万一他们愿意开门呢?您都吐血了,一定要看太医的!”光听词儿发抖的声音都能感受到她的惶恐。 “去,让她回来。”宋云的语调中带着决然之意。 词儿一时之间呆住了,不过等她立马回神之后便直起身朝门外走去。 等两人回到屋内时,只见宋云已经缓了下来不再咳嗽了,只是脸色十分苍白,满脸尽是颓败之意,如秋天的残荷,荒凉又暗淡。 第二日晨起,宋云突然之间又咳了起来,这次竟直接咳得吐了血。她用帕子捂住嘴巴并擦拭血迹,但是喉咙里涌出的血愈来愈多,将原本月白色的帕子都尽数染红了都没有止住。血从她的帕子中渗出来,染红了她莹白的手。 词儿和嬷嬷以为宋云不会醒,此时正在小厨房里切菜做饭,菜刀切到砧板上的声音还有柴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将宋云微弱的咳嗽声压了过去,竟无一人发现宋云的情况。 宋云知道自己这次可能熬不过去了,她觉得也许是因为回光返照,自己身子比前几日好了些。 她慢慢撑着身子,在床边的铜盆里洗了手,在柜子里翻出一件月白色印着大片牡丹的长裙穿上,接着又坐到没有什么首饰的梳妆台拿起眉笔给自己画了一双远山眉,给自己上了些胭脂。 于是她又慢慢回到床上,平躺了下去,双手交叠在肚子上,闭上眼睛静静的等待死亡的到来。 等两人词儿和宋嬷嬷发现时,宋云已经没有了气息。 因为宋云死前给自己上了妆,词儿看着她此时的样子想起了她出嫁前的样子,从前的宋云最爱的就是月白色的长裙,只是入宫后出于皇后的身份和威严,就很少穿得这么素净了。 小姐生来便是个娇娇儿,长于锦绣,嫁于皇室,囿于皇庭,没想到年纪轻轻就葬送于皇庭。 十月二十二,安平帝昭告前朝后宫,“云嫔宋氏,年二十六,薨”。 第十一章 一场大梦 - 春山愿 - 林照声 “小姐,今日初一,一会儿您还要去老太太那儿请安呢,再不起就迟了。” 一声呼唤让梁染墨猛地从梦中醒来,心慌意乱间,身上惊出一身冷汗。她掀开被褥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掀开帘子,搭在床帘上的那只手还微微有些颤抖。她四下环顾屋里,眼前既陌生又熟悉,她就这么直直的望着床前摆着的屏风看了好一会儿,万千思绪在脑海中飞速流转。 “原来如此……原来竟是如此……”她喃喃自语道。 她终于完全想起来了。她本是死于安平六年的宋云。 几月之前她在这具身子里醒来,但因为意识沉浮,隐约间总是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但是具体忘了什么她又怎么都想不起来,于是时常在夜里做梦,梦见自己从前的一切。 当梦中的那个自己死去后,她才真正想起来从前的所有事情。 她居然活过来了,老天又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 只是为何是重生在宋氏覆灭多年后,她的钰儿回不来了,她的父亲母亲哥哥一众人等都回不来了,这世上剩下她一个了。 初霁把洗漱水端来绕到屏风后放置到梳妆台旁,回头只见自家小姐还在发呆,又出口喊道:“小姐,您怎么了,怎的一直望着这屏风?” 宋云循声去看来人,思绪又转回前些日子经历过的事情,她已经认出眼前的人是谁了。 而初霁看到梁染墨眼中尽是阴郁不禁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问道:“小……小姐,您怎么了?” “做了个骇人的噩梦。”宋云找了个借口应付了过去。接着便穿着寝衣起身。 “怪不得,您刚才的眼神可把奴婢吓了一跳,既是噩梦便早早忘了,别叫它扰了您的心神。” 宋云望着梳妆台上的铜镜,看着铜镜里那个少女。铜镜里的人她从未见过,这张巴掌大的脸看着十三四岁的年纪,远山眉下面是一双干净灵动的杏眼,只是此刻这双杏眼中仿佛多了些看不清的情绪。鼻子小巧秀挺,唇如点樱,乌黑油亮的秀发更衬得这人皮肤白皙细腻。 身着一身白色寝衣,身形纤瘦,看来个头还能再往上长长。 这是现在的梁染墨,或者是说这是真正的宋云,而她已经变成了梁染墨。 至于她为何变成了梁染墨,又为何变成梁染墨后又遗忘了从前的事情,她还是没有理出头绪来,既然现下已经是这个样子了,那便既来之则安之吧。 等她平复好心绪,便让初霁将衣裳取来,给自己把妆上了。 “初霁,我好了。” 初霁手里捧着一件淡粉色织金长裙上前,“小姐,今日穿这身可好?” 梁染墨看着初霁手里的衣裙,恍惚中回想起了她从前待字闺中的时也最爱穿这颜色粉嫩的衣裙,“就这件吧。” 梁染墨到老夫人屋中时,几个堂姐妹还没到,她上前走近老夫人倾身行礼请安。 老夫人见着梁染墨便高兴,忙让她起身。“你身子可好些了?要是身体还没好利索不来请安也无妨的,快到祖母这来。”说着伸手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梁染墨坐过来。 “祖母,孙儿已经大好了,您不必担心。”梁染墨一边回话一边往老夫人那边凑过去,靠着老夫人坐下。 老夫人把梁染墨的手牵过来放在自己手中,“你呀,可一定要养好身子,你这一病几个月都不见好气色,从前才养起来点肉,这么一病又没了。”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今日看着气色不错,看来青龙寺那一趟去对了。” 梁染墨向上握住老夫人的手,“我知道的,多谢祖母挂心。” 梁染墨今日醒来接受的信息太多,现在无心应付其他的兄弟姐妹,和老夫人说了几句便告辞回去了。 而老夫人这边回想起刚才梁染墨给自己请安时行礼时仪态出挑,连手摆放的高度都分毫不差,坐卧间自有气势,虽不明显,但教往日还是有些细微不同的。 但老夫人并未往深处去想,只是觉着自己孙女儿好似真的长大了。 给老夫人请安回来后便把初霁初雨都叫了过来。初霁初雨自小便跟在梁染墨身边,梁染墨的祖父是曾是帝师,近些年朝中发生的事情大多都知道些,她打算先从两人开始打听。 自从前些日子梁染墨生病醒来后时常跟她们问些往年发生的事情后,她们已经对这事习以为常,也并没有起疑心。 如今已经是安平十六年,在宋氏覆灭的第二年安平帝便废丞相,将原来的中央官职改为了三省六部,丞相权利分散到尚书省,而如今统领百官的尚书省左仆射便是刘静心的父亲刘乘宴,尚书省右仆射则是安焱的舅舅程策,护国大将军兼兵部尚书则是魏昭昭的父亲魏来。这三人统领着安国的文臣武将。 从前宋氏还在时安平帝的母族还不如现在这般显赫,因为安焱担心自己母族势大遭到先帝的猜忌,于是便有意放慢母族的发展步伐。现在他根基已稳并扫清了宋氏这个阻碍为他程氏腾出了位置,于是便把把程氏扶持起来。 从当前的局势来看,自宋氏覆灭后得到最大利益的便是安平帝的母族程氏、静妃的母族刘氏还有就是魏昭昭的母族魏氏,三者鼎足而立相互制衡。 宋氏的覆灭是否有这些人的手笔,老天既然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她一定会查下去让真相大白于天下,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祭奠宋氏阖族上下几百冤魂。 将基本情况了解后,梁染墨便开始思考自己要如何查,怎么查。梁染墨作为一个正儿八经的闺阁小姐在外面完全没有人手可用。 第一步便是招兵买马,索性这些年家中长辈为了让她开心时常赏些银钱给她打首饰,这些年下来她的资财甚是丰厚。但虽有银钱却还是不够的,她得找些有功夫且能信得过的人为自己办事,这事儿可不容易。 梁染墨的三叔梁九纯因自小便对经商比较感兴趣,成年后便将家中的庶务接了过来,他的身边得力的人不少,这些人常年跟着他行商,待人接物自是妥当小心,借来帮她探听消息自是最好不过了。 也幸好梁九纯从小疼爱这个侄女,每次外出处理生意回来总是不忘给她带些新奇的小玩意儿,求他借些人手想来比较容易。 第十二章 初现端倪 - 春山愿 - 林照声 打定主意后,梁染墨便让初雨去梁九纯那边打听他近日何时有空,请他来仰春轩坐坐。 两刻钟后初雨回来,“小姐,三爷说他一会儿约了掌柜见面,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呢,等他明日忙完了就过来。” 得到这个消息,梁染墨心头的大石头稍稍移开,就等明日梁九纯来了。 第二天,梁九纯如约而至。这还是宋云变成梁染墨后第一次见这个三叔。 梁染墨同梁九纯说自己想要借些人手经营外祖母送她的铺子,“三叔这些年将家里的庶务管理得井井有条,想来手下应该有不少能人,可否借我几个,我想试着经营外祖母送我的铺子。” 梁九纯没想到自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侄女居然对经商感兴趣,便很高兴得一口应下,“当然可以,晚点我便给你送些人手过来,你尽管放开手去做。要是遇到了什么不会的也可以直接来找我。” 梁染墨听完笑着点点头,“多谢三叔,我就知道三叔最是疼我了!” “你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对了你爹娘可知道你要自己经营铺子?” “昨晚我已经同他们说过了,娘说我也长大了,想做便去做了,只是不准我一个人出去,我这才求三叔借些人手嘛。” “那就行,不然我俩少不得要被你爹念叨。” “总之这件事多谢三叔了。”梁染墨再次谢过梁九纯,又转头吩咐初霁将做好的糕点装好让他带回去给三婶。 等梁九纯一走,梁染墨便开始思虑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宋氏从前鼎盛时门生故旧遍布朝野,一朝覆灭后许多人都被牵连,被打压被针对,如今朝中已无宋氏门生。 宋氏虽已覆灭,但想来还是有些人手能用的。当年父亲被下狱前预感到宋氏已在劫难逃,秘密让自己平日里藏在暗处的心腹谢杨带着暗卫就此回乡隐匿蛰伏,以待来日,而这个消息只有宋云和两个哥哥知道。 过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谢杨等人还在不在。罢了,路要一步一步走,仇要一点一点报,等她的茶楼经营起来后再命人去查访吧。 原本外祖母送的铺子是在街尾临河处的茶楼,顾客多是些平头百姓。但如今梁染墨却想利用这个茶楼来探听些消息,那目标客户就必须要调整。世家子弟、文人墨客、在朝为官的人大多讲究意趣和风雅,在外谈事也十分注重隐私,茶楼的装饰布局也要改改。 茶楼里里外外整改了两个月,才变成了梁染墨心中的样子,忙着选了个最近的好日子便开业了。由于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便将放权给三叔派来帮衬自己的掌柜全权经营了。 茶楼开业的事一了,宋云便抽出两个人手各自沿着宋氏的京都旧居和祖籍去打探谢扬的下落。 …… 六月底,自之前周璨领兵大破契丹之后,上下一片国泰民安之景。 周璨大败契丹的封赏终于下来了,安平帝赐了从他正五品定远将军,定远定远,从这官职上就能看出他功绩。又让他领了正四品下金吾卫中郎将的差,留在京城护卫陛下。 周璨大胜还朝后众人便将心思放到了他的婚事上。周璨如今已有十八,再过两年便要及冠,且他身上有军功有官职家里还有世袭的爵位,再加上那俊俏的长相,京城里不知凡几的少女都将芳心放在了他的身上。 这些日子邀他赴宴的帖子简直多到数不过来,众人打着邀他赴宴的旗号实则都将心思放在了他的婚事上,明里暗里的试探他的态度。 不过倒是又听人说他把一众帖子都拒了,说是才回京不久事务繁忙,虽未明说,但众人都知道他这是在暗示自己尚无心嫁娶。 虽然他本人不着急自己的亲事,但他的母亲安阳公主可是等不及了,其他士族大家的子弟在他这个年纪就算没成亲也是早早定下了亲事,偏他前两年去了边境,他的婚事才耽搁了下来,如今他不仅回来了还留京任职了,那他的亲事也是该提上日程了。 “公子,您再不回去夫人就要派人出来寻了,要不咱今日就早点回去吧?”周璨的贴身侍卫周洲凑近周璨轻声提醒到。 周璨今日休沐,早上去给安阳公主请安时,被催着早点给她娶个儿媳妇回来,他推脱今日和自己的至交好友大理寺少卿礼元深有约早早脱身从家里出来。他今日本也没事什么,索性便真的来英王府寻安越了。 此刻正和礼元深在品茶。 周璨闻言点点头,遂起身同表兄告辞,“元深,天色渐晚,今日咱们便先到这吧,来日有空再叙。” “好,等你下次休沐我便去你那里看看你新得的那柄好剑。” 待周璨回到镇国公府,才走进自己的院子时,另一个贴身侍卫周济立马迎了上来。 “公子,今日午时夫人派人送了东西来,我把它放在您书房的案上了,来人还带了夫人的话,说是请您‘好好看看,给个答复’。” “送来的是什么东西?”周璨闻言调转了方向往书房走去。 “是一本册子。” 等周璨进了书房走到案边拿起安阳公主送来的册子打开看时,只见上面尽是一些适龄少女的画像,画像旁边写着对应女子的家世和年纪。 他扫了一眼便放下了,抬头朝站在案前的周济说道:“明日你去找母亲回话,就说我看过了,没有喜欢的,近期事忙实在不宜谈婚论嫁。” 周济点点头,“好的公子。” “我让你们查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月中时英王派人传来口信,说阳州军中有人同海匪联系,告知了对方他的巡海路线,对方派了上百人前来伏击,若不是他小心谨慎,寻海时带了不少军中精英才堪堪险胜。 英王一番查探后发现原是军中出了叛徒,在审问时叛徒交代说让他寻机暗害英王的人是京城来的,来人见他时身着黑衣,头戴帷帽,不以真面目示人,但一开口他便知道是京城来的,因为此人是京城口音。 “公子,我们顺着京城往阳州的驿站和村子一路查访,发现月初时确有几人沿路往阳州而去。这一行人从南门而出一路直奔阳州,到了阳州后先是绑了那叛徒的家人,又便寻机同那叛徒联系,威胁他协助他们谋害英王。据我们的人传话回来,他们一行见事败后立马返回了京城,若不是他们的行事的时机和路线太过巧合,我们很难这么快将他们分辨出来。” “这伙人是听了谁的命令去暗害舅舅?” “我们查到了他们之前在京中落脚的地方,是东门大街附近柳儿巷的一处一进小屋,到那儿时屋中已经没有人了,我们的人在外守了两日也不见有人回来。周济去查那间屋子,发现租了那间房子的契约上写的名字是李东,而后我们又暗查了户籍簿,发现京城并无李东此人,线索就此断了。” 周璨听毕沉思了一会儿,“李东是个假名字,但他却实实在在是京城人,你们再顺着这些线索查下去,同时带上画师,让见过他们的人描述这一行人的样子并让画师画下来,他们一路往阳州而去,投宿时定会有人看见他们的样子。” 他搁在案上的手掌心朝下轻轻扣了两下,又吩咐道,“抓紧些,幕后之人这次没有得逞,怕是会再寻时机暗害舅舅,若是舅舅出了什么事,朝中的局面就不似面上这般风平浪静了,阳州也会乱的。” 周济周洲齐声应“是”。 第十三章 醉倒胭脂 - 春山愿 - 林照声 “公子,我们在宫中的人传来消息,顺妃近日有意给二公主选驸马,正派人探听您的消息,想来是将心思放在了您的身上。听闻二公主也对您有意,她会不会为了公主直接向陛下请旨?” “不必紧张,陛下知道母亲和父亲是绝不会让我尚公主的,他暂时还不会为此同我们镇国公府对上。况且他一定不想看我早日成家,扩展势力。我的婚事急不来也不能急。” “但如今众多世家家中都有适龄女娘,您想放一放但是他们肯定会一直上门来的,万一到时候把咱们镇国公府的门槛踏破了怎么办?”周洲说完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周璨将刚刚正在练字的笔搁在了书桌上,抬起头淡淡的看了一眼周洲,看似一副想听听看他还能说出些什么话的样子。 周洲看着自家少爷的神情,熊心豹子胆愈发大了起来。“如今大家的视线都放在公子的身上,要不您还是早点给我们寒竹院娶位女主人吧!” “女主人?你的意思是嫌听竹苑的人太少了么?” “咱们听竹苑里人可不是挺少的么,”周洲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开始掰手指数了起来,“平日里除了负责洒扫的薛嬷嬷,负责打理院子花草的碧芳,负责您洗漱穿衣小厮,还有我和周济,这院子里还有其他活人么?哦,还有老在树上呆着的十三、蹲在墙角的十四。” 呆在暗处负责保护周璨安全的暗卫十三和十四没听清周洲的话,不然等他出了这间书房怕是要被两人联手追着打一顿了。 “我觉得院子里人太多了,你说我再减个人怎么样?” “不进反出?”周洲抬起头,神色中带着疑惑朝周璨看过去。 “对,我觉着你话太多,有些碍眼了,要不我把你派到府里的马厩去怎么样?” 周洲大惊失色,大声说道:“这怎么行!这不可以!我不要去马厩!” “我觉得你还挺想去的。”周璨此时没有板着脸,嘴角上扬但不多,笑意有但看着有点凉。 “不,我不想!”周洲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你想。”周璨继续开口。 “我觉得咱们听竹苑的人刚刚好,不能多也不能少!”周洲终于感觉出了自家公子的言外之意。 “不缺女主人了吗?” “不缺!”周洲这回答说得义正言辞,仿佛前面催婚自家世子的是其他人似的。 “幕后之人还没找到你就敢拿我开玩笑,看来是回来之后操练太少了,周洲你给我去校场跑上三十圈,跑不完不准停下!” 周济性子比周洲稳重一些,此时做壁上观虽然已经尽力压住笑意,但眉眼弯弯的,看着周洲被罚得意得很。 周璨看着站在案前拼命憋笑的两人,立时就要给他们些教训,“还有你,”说着他的目光转向周济,“你也觉得好笑是吗?那你去陪他一起跑吧。” “公子!我错了!”周洲一听被罚跑圈立马笑不出来了,“求放过!” “公子,都是周洲皮痒,我可什么都没说,要不就别罚我了吧!让周洲自己去领罚,让他长长记性!”周济一听自己也要跑圈,立马将自己摘出来还不忘拉踩周洲一脚。 “没得商量,再废话就多加十圈。”周璨面上严肃,就跟那大公无私的判官似的,谁也别想从他手下逃脱了去。 周洲周济兄弟两人知道躲不过了,只好转身出了书房。 往校场去的路上周济出伸脚踢了一踢周洲的屁股,撒气道:“谁叫你拿公子玩笑的,你看这下还把我给连累了!” “我是看刚才公子太严肃了,一直在忧心英王的事情,这才开口逗他的嘛。” “这次我就饶了你,下次你再捋老虎的毛可别挑我在的时候,不然有你好看的!” 书房这头周璨的表情不似刚才那般严肃了,仔细看还有点小得意,小声的自言自语道:“跟我斗,你们还是再回去练练。” 周洲和周济是老镇国公自周璨五岁后便送来保护他的两兄弟,因为他们的父母是府里的家生子,所以便给他们赐了周姓。 不过周璨也知道,虽然他暂时无意娶妻,但现在大家都在盯着他的婚事,外人是想攀附他们镇国公府,母亲则是希望自己能够早日成家有人陪伴他。这件事总得想个妥善的办法解决了,才好叫他安心去办其他事。 第十四章 风雨欲来 - 春山愿 - 林照声 又过了几日,安平帝身边的御前内侍传来口谕,命周璨前往皇宫校场指导太子与伴读们的武艺。 魏昭昭所出的太子已年有十二,他听人说大破契丹连夺燕云六州的周璨武艺高强,便求着安平帝让周璨来教他们拳脚功夫,顺便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如传闻中那般厉害。 周璨领了口谕第二日便往皇宫校场去了,往日教导太子武艺的是禁军首领卫邱卫大人,今日听闻周璨也来教导太子武艺,卫邱存了试探的心思,也想看看周璨的功夫如何,便也去校场等着看。 等周璨到皇宫校场时太子还没到,只有卫邱同两位太子伴读一起。 卫邱年三十八,对周璨来说算是长辈,周璨走近他抱拳问好。 “卫大人今日也在,听说卫大人一直在教导太子武艺,想来太子的基础定是打得很牢固的。” “学得一身武艺,卖与帝王家,咱自是用心去教导的。趁着太子还没来,不如咱们切磋一番,当年我和你父亲还是一同学的武艺,让我看看你身上有没有他的风采。” 周璨一听卫邱抬出了他父亲,言语中又带亲近之意,便玩笑道:“卫叔叔多年武艺傍身,我可打不过卫叔叔。” “无妨,咱们今日只是切磋切磋,打赢了我请你喝酒,打输了也无妨。” “既然卫叔叔有如此兴致,那小侄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话落,两人一起走向演武台。 “今日咱们点到为止,先落地者败。”卫邱指着演武台下面说到。 “好。”说罢两人各自摆出迎战的姿态,谁也不想先出手,相互试探着。 等太子到校场时,两人已经缠斗在一起,相互之间攻防有序,一时之间竟看不出谁更胜一筹。 两人较量了几十个回合竟还是未分出胜负来。周璨看日头已经起来了,便提议说今日两人的较量先到这里,今日的主要事情还是给皇子们授课,改日他们再寻个机会好好较量。 卫邱听到周璨这么一提醒,想起今日的正事来,便收了佩剑。 周璨将自己的佩剑插回剑鞘,转身向太子说道:“太子殿下,陛下命臣来教授您武艺,拳脚功夫想必您跟着卫大人学了不少,不若今日就来试试射箭吧?” “好,那就听周将军的。听闻周将军箭术出超群在军中也难有敌手,在与契丹的大战中更是于几十丈外直取敌将首级,今日孤定要好好学学。” “周将军你给大家演示一下吧,我们都想看看传闻中箭无虚发的箭术。”其他几伴读都想见识一下周璨到底有多厉害。 只见周璨从旁边的长桌上拿起一把长弓,又从箭袋中抽出一支箭来,站稳搭弓射箭一气呵成,仿佛对他来说搭弓射箭已是出自身体的本能。 众人的视线追着射出去的箭翎,只见这箭正中靶心。 卫邱直接赞道:“漂亮!这身手真是行云流水,”接着又转头看向几位伴读,“大家想到达到这程度,估计少不了日夜苦练吶。” “手抬起来,与肩齐平,视线与箭、靶子三点一线……” 经过一晌午的教学,周璨看太子已经渐渐露出疲惫之态,便结束了今天的箭术课,“殿下已经基本掌握了射箭的方法但还需勤加练习,今天的课便先到这里吧,三日后臣再来为您上课。” “好,多谢周将军。”太子朝周璨举手作揖,命身边的太监送周璨离开。 周璨刚出宫门,早早便等在一旁的周洲立马上前,“世子。” “回去再说。”周璨开口制止周洲准备说出口的消息。 “世子,英王来信。”待回府后,周洲立马将今日收到的消息呈了上来。 英王揪出了藏在王府中的暗探,死前脱口而出他们还会进行下一次刺杀,直到真的把他杀了为止,但还没来得及审问人便自尽了。 周璨将信快速读完,沉思了一会儿,便同周洲周济吩咐道:“怕是风雨欲来,让我们的人时刻盯紧从京城到阳州沿路,一旦发现有可疑的人一路往阳州去,立马传信回来。” “是。”周洲周济转身离开书房。 …… 自从梁染墨记起来以前的事情之后,宋氏血仇、安钰之死就一直横亘在她的心头上,难以忘怀,她势必要查清当年的真相。 她想起了之前在忠勇侯府婚宴时意外探听到的消息,立马拨了些人手去查找那个嬷嬷的下落。 经过一番暗访,他们查出这个李嬷嬷曾在前太子安钰身边侍奉。安钰亡故后她便去了魏昭昭宫里做一个洒扫的下人,再后来便被回了魏昭昭的娘家忠勇侯府,平日里管些后厨的采买。 若不是那日恰巧听到了这些事情,宋云怕是很难再找到当年的知情人了。 谢扬的下落还没找,不过好消息是她昨日收到消息,忠勇侯府那个李嬷嬷一路南下去了扬州,她的人正在继续查找嬷嬷的落脚处,如果没有其他意外,找到她也只是时间问题。 她的茶楼已经开始迎客,但靠茶楼来探听消息绝非立马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她还得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从前她都是在族学里跟自家的姐妹们进学,自己的父亲乃是国子监祭酒,当前除了皇室再没有其他地方的藏书能够比肩他们梁氏的藏书了,因此她们也从未想过去书院里进学。 近些年来京城里时兴到书院进学,许多快到待嫁之年的世家贵女都到城西的颂明书院进学,颂明书院的院长是当今太后的侄女,出自河东柳氏,名唤柳韫。 河东柳氏自前朝以来便是煊赫士族,或许是柳氏深谙盛极必衰的规律,安焱登基后其母柳皇后被尊为太后后,柳氏便慢慢退出了权利中心,在朝廷中领些不涉军政的闲差。 柳韫自小便被底蕴深厚的柳氏一族精心教养,及笄后便嫁给了宋云的大伯宋青江。宋氏阖族下狱时柳太后不忍自家侄女同宋氏一同葬送,便请安平帝赐了和离书。柳韫归家后便办了这所女子书院。 几年下来,依着河东柳氏的声望、太后的关照,越来越多的官宦之女来此求学,希望能在书院进学后赢个知书达礼的好名声。 梁染墨想着,她在自家院子能探听到的消息实在有限,她已近及笄之龄,如今去书院进学恰好有正当的理由出门行走,不必再像从前一样出门还要同目母亲报备。 第十五章 入学颂明 - 春山愿 - 林照声 想到了办法,她打算趁着明早去给长辈们请安时提一提这事。初雨打听过了,学堂开始授课的日子就在下月初一,如今已临近入学之期,她得早早准备起来。 自从她上次一场大病后,祖母总是不大放心让她出门。原以为她还要费力说服祖母和父亲母亲,没想到他们很轻易的就答应了。 府里的事儿解决了,但是想要入学颂明书院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梁染墨的父亲亲自给她写了举荐信,但这还不够。正式上课的前三天,梁染墨带着初雨去了颂明书院参加学前小考,只有过了学前学前小考才能入学。 去参加入学考试的除了梁染墨还有御史台张大人家的小女儿张淼淼、大理寺丞温翰的长女温婉等人。 学前小考的规则是几人在琴棋书画诗酒茶中任选一雅进行当场考较,若先生们觉得水平达到优秀便能获得入学资格。 梁染墨前后两世皆成长于世家,且不说从前宋氏就是以皇后标准来培养她,在一众闺秀中她的琴棋书画诗酒茶自是样样不差的,此次小考于她而言难度不高。 从前她是宋云时,她的簪花小楷写得极好。自从她变成梁染墨后,她便刻意修改字体,日日临摹前朝书法大家柳公的字帖,但她练字的时日还不算长,也怕别人发现端倪,便在小考时选了棋艺。 果然不出所料,她顺利通过了颂明书院的学前小考。 按照颂明书院的惯例,新学子入学当天需向院长见礼,王先生领着一众新学子穿过前院一路行至柳韫所在的后院。 众人到达柳韫所在的后院时只见院中的石桌上摆着一盘棋,柳韫一席白衣端坐于棋盘一侧,手执白子,正在集中精神思索下一步该如何下。 等她把棋子落下后,王先生便带着一众学子漫步至她身旁,“院长,这是今年的新学子,我带她们来拜见您。” 柳韫闻声抬头,朝众人望过来。 众位新学子一起朝柳韫行礼,齐声道:“问先生安。” 柳韫点点头,“不必多礼。各位既然通过小考进入颂明书院,那便望各位免娇嗔,戒贪恶,一心向学,此次先恭祝大家学有所成。” “是,先生。” 等众人拜见柳韫后,王先生就带着学子们回到前院课室上课。 等散学后,梁染墨便看到初雨已等在书院外,旁边停着梁氏的马车。 回梁府的路上,梁染墨回想今日见到的柳韫,从前她嫁到宋府后待宋云极好,常常命人给宋云送来自己做的糕点,还时常指点宋云的棋艺,可以说宋云拥有出色的棋艺有一半的功劳就是来自于她。 今日见她,虽然看似平和,但却给人一种冷淡疏离之感,不似从前那般平易近人。 从前柳韫和大伯宋青江十分恩爱,在宋云出嫁时已怀有身孕,但那个孩子却意外小产了。过了两年她又怀上了孩子,却又再次无故小产。宋青江为她请了好几位太医,查到最后都说是因为体虚,怀了身子之后母体和胎儿争抢养分,气血难以为继故而导致滑胎。 她仔细调养了三年,终于又怀上了第三个孩子,不过却遇上了宋氏贪墨一事,孩子最后还是没保住。 都说岁月从不败美人,但三次小产加上被迫和离、丈夫惨死,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的痕迹更无情些,她的容貌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再大些。 柳韫大多时候都在书院里,梁染墨往后找些由头接近她便简单多了。 她早已想到,过些日子她便找个求教棋艺的借口去拜见这位从前的大伯母。 回到梁府后梁染墨先去望梅园拜见了自己的母亲。 梁母仔细问了今日在书院怎么样,梁染墨回一切都好。 “你爹从前总怕把你教成日日泡在藏书阁的书呆子,如今这样很好,多出去看看。” “阿爹想多了,女儿才不会变成书呆子。” “颂明书院里多是世家小姐,你从前便总爱呆在家里不爱出去玩,如今趁着去书院上学可以多结交些朋友,不要总是闷在家里。” “娘亲,女儿知道啦。”梁氏平日里对梁染墨很是关爱,因此梁染墨也喜欢亲近她。 梁氏停住了话头,吩咐婢女上菜。 “留下来用饭吧,今日我特地命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蟹黄豆腐和清蒸鲈鱼。” “我就知道阿娘疼我!”梁染墨伸手握住了梁母搁在桌上的手,笑得眉眼弯弯的。 …… 连着好几日的进学,愣是没让梁染墨找到求见柳韫的机会,倒是听见同窗们数次提起如今朝中的翘楚周璨。 “听说这阵子只要镇国公府世子去东宫给太子授课,二公主就去‘偶遇’,听说还放了话,说她非周璨不嫁,但凡谁敢接近周璨她定不会给那个好果子吃。” “此事我也听说了,也不知道最后二公主能否得到周世子的青睐顺利嫁入镇国公府呢?” “人家怎么说也是二公主,只要求得陛下下旨那就一定能够得偿所愿。” “是啊,可惜我等身份不及公主,连同她争的机会都没有,镇国公世子玉质良颜也就只能看看了。” “听说工部尚书家的二小姐同镇江节度使石哲茂石大人家的大公子石邱淇定了亲,明年年初就要出嫁了,现在日日在家里绣嫁衣呢。” 几人说着说着,突然吏部侍郎府上的小姐翟方丽突然开口问道:“梁小姐定亲了吗?” 梁染墨没想到话题竟转到了自己身上,周围的女娘都朝她望了过来。 “并未。” 正当几人还想追问下去时,负责教导诗的先生已经走进了教习室,“各位学子们回到各自的位子坐好,接下来要上诗书课了。” 好奇心没有得到满足,几位同窗一脸遗憾的回各自的位子去了。 第十六章 暗流涌动 - 春山愿 - 林照声 是日,周璨安排在前往阳州一路上的暗探又发现了可疑人员,暗探一路悄悄跟着他们,确认他们正是新一批杀手时立马将人擒住,暗中将人押回了京城,此刻正关押在周璨别院中的地牢里。 周济来汇报时,周璨正在细细擦拭他的佩剑——断水。断水曾跟着他在战场上破风饮血,杀敌无数,如今他回了京城之后断水就只能藏于剑鞘。 “世子,这次前往阳州的杀手一共13名,咱们的暗探与其交手时活捉了六名杀手,其余的已经死了。咱们的人连着审了几天,终于有一名杀手供出了他们是听命于刑部尚书刘乘宴。” “竟然是他。英王从未得罪过他,他为何会对英王出手?”周璨未曾想到往日和英王并无政见不合也无摩擦的刑部尚书居然会派人刺杀英王。 “那些杀手说是他们只是听令行事,不知其中缘由。” “那你们就朝刘乘宴这里继续往下查,看看刺杀一事是他主谋还是同伙。” “是。另外他还供出了另一个消息,安平六年他曾和其他杀手于黄州回京路上一同截杀了宋氏二公子宋晓山。” “安平六年、宋氏,可是同当时的宋氏贪墨案有关?”安平六年时周璨才满八岁,他只依稀记得宋氏从贪墨事发到阖族下狱处决前后不到一月,这其中竟然有刑部尚书的手笔。 “正是那个宋氏。根据他提供的消息,我们查到当年宋氏因贪墨一案阖族下狱前,宋氏二公子正好公派去了黄州,宋氏贪墨下狱时他便在黄州失去了踪迹,据说当时官差将黄州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都没能找到他,最后在回京途中的一座寺庙附近发现了他的尸首,是死于乱刀之下。刑部最终以仇家寻仇结案此事就此不了了之。” “刑部尚书派杀手截杀宋氏二公子,看来宋氏贪墨案里头的水很深,让我们的人暗中探查此事,不要引起他们的注意。除此之外可还问出其他事情?” “还有就是安平十二年时,他们曾于永州城外截杀调任回京的刑部郎中。” “看来这些年他干了不少清除异己的事。” “周济你先将杀手是刘乘宴一事书信一封送去阳州给英王。周洲你一会儿去吏部侍郎翟成益府上传个口信,请他明日下朝后约几位同僚去醉风楼喝酒,务必邀请刘乘宴和中书侍郎章跃一同前去。” 吏部侍郎从前是前任镇国公也就是周璨的祖父暗中扶持起来的自己人。 “咱们如何确保刘乘宴一定会去赴宴呢?”周洲一时之间还没有想到其中关窍。 周济在自家公子提到章跃时就已经想到了其中关窍,“你笨啊,陛下的诏令最先出自中书省,章跃任中书侍郎,谁同他交好就等于谁能先知道陛下的诏令,你说刘乘宴要是知道章跃去赴宴他还会不去赴宴么?你出门可别说咱俩是兄弟,拉低我智商。” 经周济这么一点拨,周洲立马反应过来了,“我知道了!吏部侍郎和中书侍郎曾是同窗,两人素有交集,而刘乘宴又想同中书侍郎攀交情,那他必然会去赴宴的!” “周济,你明日提前派一批暗卫埋伏在刘乘宴回府路上,等他晚上回府时佯装截杀他,我要看看他是何反应,顺便看看能不能吊出其他大鱼。” “是,公子。”周洲周济领命之后便下去办事了。 周璨将手中的断水剑插回剑鞘,又放置于剑架之上。 …… 阳州。 “王爷,难道咱们只能在阳州坐以待毙么?咱们对外抗击敌人,对内还要防备身后的‘暗箭’,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呀!”这些年里英王副将程熟已经和好几拨杀手交过手,深感一直防备下去并不是最好的办法。 “小璨已经在着手调查了,今早刚收到他差人送来的消息,他前几日截下了一批杀手,拷问之下得知杀手是刑部尚书派来的。” “刘乘宴?咱们英王府不常在京中,也从未同他结仇,他为何对您下手?” “此事还未可知,不过我们已经知道了杀手是谁派来的,已经有了调查方向。他既然朝我出手,那说明我英王府或许是挡着他的路了。咱们远在阳州鞭长莫及,不可妄动,先小心防备就是了,等找到机会再一招制敌。”还有半句话英王并没有说出口,或许刘乘宴也是听命于人。 京城。 第二日早朝后吏部侍郎上前同几位同僚攀谈,“听说近日醉风楼请了江南闻名的彩云戏班来搭台唱戏,咱几个晚上去醉风楼喝酒看戏怎么样?” “若是翟兄请客那我就一定准时赴约!”中书侍郎章跃调侃道。 “好说好说,只要大家玩得尽兴我请客又何妨,那就说定了,今夜戌时醉风楼见。”翟成益同中书侍郎说完又放慢脚步等刑部尚书走近,“刘兄,我今晚约了章兄同几位同僚去醉风楼一同喝酒,你可要同来?” 刘乘宴闻言伸手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翟兄都开口了那我就算有其他事也要推了同去去的。” “你原本是有事要处理么?你要是有重要的事情可以先去处理,等下次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咱们再约也是一样的。” “无甚要紧事,今夜我一定按时到。” 刘乘宴应约正中翟成益的下怀,回府后他便暗中派人告知周璨事已办成。翟成益面上同镇国公府素无交集,况且醉风楼人多眼杂聚会消息走漏也很正常,就算事后刘乘宴怀疑也查不出什么。 这晚周济周洲同其余十位暗卫埋伏在醉风楼回刘府的必经之路上,待刘乘宴的马车一过来,周济立马示意暗卫上前“刺杀”。他则同这两兄弟占据高处,指挥暗卫。 他估计也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在天子脚下截杀三品大员,所以今日带的人也不多。刚才一发现有人埋伏立马就遣了贴身小厮去五城兵马司报案。 刘乘宴也带了六个身手不错的侍卫跟着,不说人数上就处于劣势,单看他这些侍卫的身手就比不上经过十数年严格训练出来的暗卫。但是双方人马缠斗了近一刻钟,都还未见伤亡。 第十七章 愚公钓鱼 - 春山愿 - 林照声 又一通搏斗之下,刺客“仗着”人多的优势,相继将那几名刘府的侍卫打伤在地,刘乘宴见局势逆转立马从马车上跳下来想要逃走,却被其中一名暗卫划砍伤了他的左胳膊。 “五城兵马司的人快到了。”把守在截杀之地周围几条街的暗探传来消息。 这时周济吹响手里的骨哨示意暗卫立马撤退,同时叫上周洲,“撤。” 大街上的暗卫闻声立马分散后撤,很快就不见了踪迹。刘乘宴虽然想叫人去追,但看一众侍卫皆已负伤在地,这样定是追不上的那些杀手了。 杀手一撤,大街的另一头火光涌动,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带人赶到了。 “刘大人,您可有受伤?我们一收到您小厮的报信立马就往这边赶过来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邹及立马从马上跳下来,上前询问刘乘宴的状况。 “受了点小伤,但是那些杀手跑了。”刘乘宴倚靠在马车旁,用右手捂着左手受伤之处,一脸阴郁。 “贼人往何处逃窜了?我这就命人去追。” “往周围的几条街四散而逃了。” “四散而逃?”邹及紧了紧眉头,“那就有点难办了,此处四通八达,贼人又是四散而逃这恐怕是追不上了。” 刘乘宴面色铁青,一言不发。 邹及也怕刘乘宴参他一本不尽职尽责,还是得做做样子,转身吩咐道:“你们一二三四小队分四个方向去追,一旦有消息立马来报。” 四队官兵应声去追。 邹及将刘乘宴扶上马车,又吩咐身边的官兵,“五小队官兵出列,护送刘大人安全回到刘府。” “多谢。”刘乘宴面色稍好些,虽然对现在这个结果很不满意,但是他也知道眼下邹及的处理合情合理,出于客气他还是朝邹及道了谢。 等回到刘府,小厮立马遣人叫来府医给刘乘宴处理伤口。 正在处理时,下人来报说五城兵马司暂未追到杀手的下落。 他一时怒急攻心,大力挥落了书桌上的一应摆件,“废物,都是一群废物,连几个人都找不到。” 此时他的门客也过来了,“大人,我听说您受伤了,发生了何事?” “一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贼人企图刺杀于我,万幸伤势不重。他们似乎预知五城兵马司快到了立马便退了,一个贼人也没能擒住,先生你分析分析到底是何人欲置我于死地?” “大人,您说会不会是咱们派去阳州的人被英王发现了,或许是阳州那边派来的刺客?” 刘乘宴低头想了想,越想越有可能,点点头,“确实有这个可能,”说罢又吩咐手下,“你派人去城门处暗中查一查,看看近期是否有自阳州而来的人。” 手下领命便下去了。 “您昨夜为何出门见客?会不会是提前设计好的?” “昨日是同僚相邀。” “是否是他们其中的人朝您下手?” 刘乘宴回想昨日赴宴喝酒的每一个人,都与自己往日无怨今日无仇的,但也不排除他们中的谁同英王是一个阵营的。 “大人,他们一击不中想必还会再朝您下手,眼下您受了伤,不若就趁此机会告假,就说您遇刺在家养伤。” “先生这个提议不错,那我便差人去告假。有劳先生替我想想此事该如何解决才好。” “是,我必尽心竭力抓出幕后之人。” 这几日刘府派出了不少探子都没查到当日那一伙杀手的下落,他怀疑过很多人,但始终都找不到相关的证据,但历经此事他明白自己被人盯上了,要么是英王查出了是他派去的杀手,要么就是其他在暗处的人企图致他于死地。 “来人。” “大人,何事?”守在书房外的侍卫闻声而入。 “你去联系我们派去阳州的那批人,看看是否有他们的消息。” “是。” …… 镇国公府。 周璨刚刚结束早上的晨练,此刻正在用午膳。 “公子,刘乘宴那老贼果然派人去阳州打听被咱们擒获的那批杀手的消息了。” 周璨吃完早膳后放下碗筷,命人将这些收了,示意周济接着说。 “不过我们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他们当中负责接头的人送了过去,并和前来接头的人联系上了,谎称他们已经顺利潜入英王府,并未引起来人的起疑。” “嗯。这段时间你们时刻关注刘乘宴的动向,如有消息即刻来报。他在家里躲了这么多天,估计马上就要出来上朝了。等他上朝的那天晚上,我会让十五再去他府上吓吓他。” 刘乘宴在家里休息了八九天后就去上朝了,下朝时翟成益朝刘乘宴走去,“刘兄,听闻你当日赴宴回去之后遇刺了,可有大碍?我实在过意不去,要不是我当日邀你同去,你可能也不会遇到此事。我命人送去你府上的上好的药材你可用了?用完了我再派人送些过去。” “翟兄无须担心,只是小伤而已,如今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 刘乘宴虽然也曾怀疑是不是翟成益同人布局暗害自己,但两人同朝为官这么多年他也曾同翟成益去酒楼喝酒,从前倒是没有出现过刺杀一事,或许此事同他真是巧合。 “那就好那就好,不然我就要十分悔恨自己了。”翟成益眉头紧皱神色紧张,面上一片担忧后悔之色。 刘乘宴宽慰般拍拍翟成益的肩头,“我真的已经好了,不用自责。” 样子还是要做足的,翟成益朝刘乘宴微微作揖,“那待你全好了,我在府上设宴为你赔罪。” “赔罪不必,好酒好肉请我品尝就行哈哈。” “好说好说。” 问候结束两人也正好走出了宫门,翟成益走向自家的马车前同刘乘宴说道:“那我今儿就先回了,等刘兄你好了咱们再约。” “好。”说完也朝自己马车走去,他的侍卫已经早早等在车旁,等刘乘宴走近就伸手将他扶上了马车,接着自己也跳了上去。 马车行驶在路上,侍卫告知他派去阳州的人已经顺利潜入了英王府,若寻到合适的机会就会再次执行计划。 第十八章 再见故人 - 春山愿 - 林照声 梁染墨来颂明书院进学快半个月了,但是一直没有再见过柳韫。闲聊时她便寻机问了问其他同窗。 “翟小姐,我来书院的时间不长,但也就只有入学那一日见过院长,她是从不授课吗?” 翟方丽对同梁染墨交好还是很感兴趣的,可谓是有问必答。梁府几代帝师,就算梁染墨的祖父致仕、父亲也仅在太学任祭酒,但他们梁氏仍旧简在帝心。 “咱们好歹也是同窗,不用这么生疏的唤我梁小姐,不若我们以姓名相称,你直接叫我方丽即可,我也叫你染墨好不好。” “当然可以,方丽。”梁染墨朝翟方丽微微一笑。说实话她已经很少同年纪这么小的小姑娘来往了,她一及笄就嫁了皇室,后来又在深宫里惨死,嫁入皇室后到处都是明枪暗箭,除了自家人和安平帝她谁都不深交,谁都不相信,因此也很难轻易和别人打开心扉了。 “这么叫才显得咱们亲近些,这样多好。对了,刚刚你问我柳院长是不是不授课,是的,如今柳院长已经不授课了,听说前几年还是会给大家传授棋艺的,但是这今年她身体欠安,于是就聘了另外一位棋艺大师来给大家授课。” “那若是我想见她的话,要怎样才能见到呢?” “她大多时候都在学院中后院的居所处,你要是想见她就去那里拜见她。” “我前两日去过了,但是她院里的侍女说她这半个月都不在书院里,把书院里的一应事务都交给了韦先生。”梁染墨久等不见柳韫,便想着找个求教棋艺的借口去见她,没想到却被告知柳韫近日不在书院里。 “那你且再等一等,半个月后书院里会有一年一度的七雅擂台赛,每年的棋艺擂台赛评委都是她,因此擂台赛时她一定会回来的。” “半月后么,那我便再等等吧。”得到了想要的消息,梁染墨等着就好了,反正也不急于一时。 翟方丽还是挺好奇为什么梁染墨这么想要见柳韫的,“染墨,你为什么这么想见柳院长呀,难道你打算拜她为师求教棋艺吗?” “是呀,我听说她在棋道上有很高的造诣,若是能得到她的指点就好了。”真实的理由她当然不会告诉其他人,毕竟她的计划牵扯太多。 “那擂台赛你就好好表现!要是被她看上了你被她收做关门弟子也是有可能的。” 梁染墨从前是宋云时棋艺便是数一数二,她的目的是接近柳韫,至于围棋擂台赛能不能夺得头名其实她不是很在乎,但是如果如果她拿了头名,以后时常去找柳韫请教应该会更方便些。 “多谢告诉我这些消息,我家的厨娘做的江南点心很是不错,明日我给你带来做谢礼好不好?” “咱们好歹同窗一场,你可不要同我这么客气!而且我觉得你知书达理,又长得跟画上的仙子似的,我这人爱看美人,同你交往我很开心的。”说着她又微微有点害羞,不好意思道,“不过若是你府上的点心好吃,那就给我带一盒吧~我打小就特别爱吃点心。” “好,那明天我一定给你带上好吃的点心。”翟方丽爱看美人,怪不得之前经常看见她用欣赏的目光看着自己,因此自己才想着不若就从她这里打听柳韫的事好了。没想到她自己说出来倒是害羞了,这个小姑娘还挺可爱的,心思直接就写在脸上了,是难得的纯真之人。 染墨染墨,这个名字和现在的她多相称呐,梁染墨重生回来后心里不停地在筹谋,在算计,只想着如何为宋氏一门报仇雪恨,如今倒是被这颗干净的心感染了。 半月后,七雅擂台赛前。 七雅擂台赛是颂明书院一年一度的大事,不同于男子的科举考试那般严肃,六雅擂台赛是为了给学子们展现自己在琴棋书画诗酒茶上的技艺和学识所得。 学子们之间免不了明争暗斗,毕竟头名只有一个,而且前几日就收到了风声,皇后也会来观看今年的七雅擂台赛。 自从一众世家女的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便恨不得不舍昼夜的练习,就为了能在擂台赛时展现自己的风采,争取夺个头名。如今太子年纪也不小了,说不定皇后也有意提前看看在场的世家女,这么一想众人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梁染墨刚知道皇后要来时,心情很是复杂。前世她还是宋云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宋氏煊赫且帮助安平帝坐稳了皇位,所以她从没把魏昭昭当做竞争对手,因为她觉得魏昭昭威胁不到自己的地位。 没想到最后,却是她坐上了皇后之位,她的孩子也成为了太子,听说宋云死后这些年她很是得到安平帝的宠爱,宋氏覆灭后她魏氏却是扶摇直上,说不定宋氏覆灭里也有她和魏氏的推波助澜。 到了擂台赛这一日,颂明书院学子皆在院子里列队集合,眼看擂台赛即将开始,魏昭昭从众人身后缓步走至前方高台,身后跟着六位婢女。待她于台前站定,柳韫便带着一众学子朝她大礼。 礼毕,众人落座后站在最旁边的一列的梁染墨抬头看她。 魏昭昭身着瑰丽非常的暗金色绫罗,上面是大片金线织就的神鸟凤凰,在日光下闪闪动人;发髻上斜插着十二凤钗,其上宝石熠熠生辉,额间是一朵牡丹花花钿,远山眉,桃花眼。 倒是很多年没有见过这张脸了……十年过去了,她也不再同从前那般年轻了。 梁染墨看着落座于高台上的那个人,恍惚想起了当年自己还是皇后身着华服的样子,如今想来真是太过艳丽。虽然从前自己压住了那身锦绣华服,可那身锦绣华服何尝不是困住了她呢,还是如今这般朴素简单的自己更动人。 再来一次,还是不要再嫁皇室了。 前方落座于皇后身边的柳韫示意王先生敲响青铜钟,并宣布今年的七雅擂台赛比赛开始。 七雅擂台赛共举办三日,第一日比琴棋,第二日比书画诗,第三日比酒茶。 今日是第一日,也是梁染墨要上台比赛的关键日子。 第十九章 围棋头名 - 春山愿 - 林照声 第一日上午比琴艺。 梁染墨带着宋云前世的技艺,琴技自是不差,但她却打算每一门都参加,她只需要参加围棋擂台赛、诗书擂台赛即可。 前者是为了接近柳韫,后者是因为她出自梁府,梁府诗书传家百年,她可不能堕了家族之名。 擂台赛规则是先从有意参与比赛的学子中抽签选出一人作为守擂方,剩余的其他人按自己的想法决定自己的攻擂人选,如果觉得自己的技艺比不过场上之人的话也可直接弃赛退出,直到所有参赛学子都完成攻擂后,最后还留在台上的人即为该项擂台赛的头名。 琴艺擂台赛上各世家闺秀纷纷大显身手,一时之间大家从《阳春白雪》听到了《十里埋伏》。 这些技艺世家的小姐们大多都是从小学到大,就算实在没有天赋也能弹上一首简单的琴曲。大家来这颂明书院不过是为了再求进益、得个知书达理的美名罢了,若是能再博个擂台赛的好名次也是极好的。 梁染墨记得前世魏昭昭一手琴技就很是不错,听说安平帝去钟信宫时她就时常为他抚琴,安平帝为此还将前朝的名琴焦尾赏赐给了她。有一年除夕夜宴上她曾用那把焦尾当众给安平帝献了曲。 巳时过后,今年琴艺擂台赛的头名已经出来了,是尚书省右仆射柳策的女儿柳瑶。 魏昭昭此时看着柳瑶也很是高兴,甚至遣了身边的婢女来请她上前回话。 梁染墨猜,魏昭昭或许就是来看柳瑶的,柳瑶的父亲柳策是朝廷二品大员,柳瑶还是太子的表姐,她确实算是太子妃的合适人选。 未时一到,围棋擂台赛开始。 第一个守擂的是公孙荭,她是中书令公孙长治的孙女,相貌清秀动人,小家碧玉。 梁染墨并不打算一开始就上去攻擂,她想先观察一下参赛者的水平后再选个合适的时机去攻擂。 比赛才进行到第三轮,梁染墨看到魏昭昭同柳韫说了句什么就带着自己的人离场了,柳韫本想叫大家一起恭送皇后,但魏昭昭摆了摆手制止了。 走了也好,梁染墨也不想看见她,看见她时总会想自己从前经历的事,内心的思绪如浪翻涌,一腔愤恨难以抑制。 梁染墨看有意报名参赛的人只剩下她和另一位了,估计那位学子也是想要最后一个上去挑战,众人对她的棋路都不了解,估计都想等着她上去攻擂,既如此那就去吧,不过就是多下一盘罢了。 于是她在上一位攻擂者失败后就举起自己手中的参赛牌,示意下一场自己要上场攻擂。 在王先生的安排下她坐到了围棋盘前,她和守擂者一人执黑一人执白。 在梁染墨上来攻擂之前,这位学子已经连赢两位攻擂人,加上她之前上来攻擂的那一场,梁染墨观察了她下了三盘围棋,对这位学子的也有了些认知。不过宋云从前在棋道上就是翘楚,她清楚的知道,这位学子不是她的对手。 梁染墨知道自己必须表现得足够突出才能引来柳韫的注意,于是她也没有藏拙,很快便结束了这场比赛,接着剩下的那位参赛者上前来挑战她,同样被她以极短的时间打败。 今日这围棋擂台赛的头名是她的了。她甚至没有花多少时间思考,善于布局大片吃子,今日这两局她赢得很漂亮。 她来书院时间不长,大家没有同她对弈过,因此也不知道她的水平高低。从前大家都觉得出身梁氏,诗书造诣高那是理所当然,没想到她在围棋上居然也有如此造诣,今日一见倒是让人感到十分惊艳。 不知道柳韫是否会觉得她的棋路似曾相识? 柳韫宣布今日的围棋擂台赛头名是梁染墨后,当日的赛程便全部结束了,第二天接着是其他门的擂台赛。 梁染墨在诗、书擂台赛中又再次夺了头名,一时之间名声大噪,众人都没想到她才来书院一个月便拿了三个擂台赛的头名,不过仔细想想也在意料之中,毕竟大家都知道梁染墨出自帝师之家,他们梁氏的藏书楼里不知道有多少浩如烟海的经史子集,世家底蕴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待到七雅擂台赛圆满结束后的第二天,柳韫的婢女在下学后来给梁染墨传话,说柳韫要见她。 她提着自己的书箱同柳韫的婢女说道:“劳烦这位姐姐替我跟柳院长说一声,我的侍女在书院外等我,我先去同她交代一声再过去找柳院长,不然她迟迟不见我回去怕是要担心的。” “梁小姐客气了,您唤奴婢春杏就好。既如此那奴婢便先去回院长,您若是交代完了便去院长的院子吧,她在树下等您。” “好,劳烦了。”说完梁染墨便提着书箱往书院大门走去。 其实她当日确实是有意展现她的起风棋路,要是能引起柳韫的注意、让她主动来接近自己才是她来这个书院的目的。 令她感到高兴的是此举确实引起了柳韫的注意,她的目的达到了。 初雨一见到自家小姐出来了便快步上前接过她手里的书箱,“小姐,昨日你说想吃醉风楼的醉鹅,刚才来的路上我已经让吴宇去买了,等你今晚回去便可以吃到了。” “先不回去,柳院长一会儿找我有事,我还要再回书院一趟,你们先在这里等我吧。” 初雨不解,难道是自家小姐被留堂了?“小姐,你这是被留堂了么?” 梁染墨抬手轻轻弹了弹初雨的脑门,“你这小脑袋一天天想什么呢!你家小姐我怎么可能会被留堂!” “我看其他家的小姐都走得差不多了,你却说院长找你有事,那我一不小心顺着就想到留堂了嘛。” “院长找我是有其他事。” “那就好,我就说我们家小姐可是拿了三门擂台赛的头名呢,怎么可能会被留堂!那小姐你去吧,奴婢就在这等你。”初雨企图遮掩自己刚才的愚蠢行为。 “好,要是我没那么快出来,你饿了就先自己吃点糕点垫垫,回去了咱们一起吃醉鹅。” “嗯嗯知道啦。” 第二十章 两人对弈 - 春山愿 - 林照声 交代完之后梁染墨又转身走回书院,径直往柳韫的院子去了。 她到时柳韫的院门大敞着,她仍旧同自己第一次来书院时拜见她的那样,在树下的桌上摆着一盘围棋在自己跟自己对弈。 梁染墨扣了扣院门上的铁环,出声喊道:“院长,学生来了。” 柳韫闻声转头朝她望过来,“进来吧。” 她走近柳韫身前,规规矩矩行了礼,“院长,听春杏姐姐说您有事寻我,我刚才去同我身边的人交代了几句,来迟了,请您别见怪。” “无事。你也别站着,坐下吧,在我这儿不必那么拘谨,我应该不是什么令人见之害怕的老妇人吧?”柳韫或许是那天看了梁染墨的棋,明知道这个今年才十三岁的小姑娘是出身梁府,绝不可能是当初那个宋娇娇。但她还是不由自主的生出亲近之心。 柳韫从前嫁入宋氏后,看着阖族上下那般宠爱宋云,就是那被父母兄弟叔伯婶婶们疼爱非常的娇娇儿,于是是经常玩笑般地唤宋云叫做宋娇娇。 “那天看了你的棋,水平不错,从前家里是请了哪位先生教你?”柳韫用慈善温柔的目光望向梁染墨,开口问道。 “打我六岁开始一直都是父亲在教我下棋。”梁染墨仔细回答了柳韫的问题。 “你父亲?是了,”柳韫点点头,“你父亲年轻时棋艺也很是不错,在京城里也可以说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只是后来很少听见他同别人对弈的消息,渐渐地我倒是忘记你父亲的棋艺原是很好的。” “我今日唤你来是想同你手谈一局,不知道可否方便?”在梁染墨到来之前她就已经在石桌上摆好棋盘和棋盒。 梁染墨刚刚进来时,看见棋盘上空无一子时就已经隐隐猜到或许柳韫是想同她手谈一局,此时听到柳韫开口相邀倒是在她意料之中。 “方便的,能同院长下棋对我的棋艺必定大有裨益。”梁染墨开口应下柳韫之邀。 待两人坐好,柳韫示意梁染墨执黑先行。 梁染墨第一手落在棋盘右上角星位。晚辈执黑落于右上角星位体现了梁染墨作为晚辈对长辈柳韫的尊重 柳韫也同样将第一手白棋下在了左上角星位,礼始开局。 两人在棋盘上步步为营,都在想着如何让对方走入自己的圈套之中。 这是梁染墨时隔十多年再一次同柳韫下棋,柳韫的棋风一如既往,稳扎稳打。反观梁染墨,除了最开始时还能看出从前的棋风,下到后面时已具厮杀之势,颇有种不死不休之意。 柳韫惊叹于梁染墨水平,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在棋之一道上的造诣超出了她的想象。看棋观心,她不知道为何一个看起来柔弱娇俏的闺阁女子为何在棋盘之上有如此凛冽的杀意,但这一场她下得酣畅淋漓。 柳韫轻敌了,所以她输了。 “承认。”梁染墨执礼开口道。 “我未曾想到你在围棋上的造诣如此之高,倒是我轻敌了,你在棋道上的天赋很高,你父亲也把你教得极好。”柳韫毫不吝啬对梁染墨的夸奖。 只有梁染墨自己知道,如果不是有从前的记忆在,有那些年的积累,她大概率是下不过柳韫的。 自宋云嫁给安焱以后,安焱时常忙于国事无暇顾及她,她一个人的时候便只能自己下棋打发时间,皇宫藏书阁里收藏有许多前朝围棋国手的棋谱,她把那些棋谱都看完学完了的。 “多谢院长夸奖,今日我能赢实属侥幸,往后还望能时常找您请教。”梁染墨趁机提出同柳韫时常走动的请求。 “那感情好,往后你散学后如若不急着回去便可到这后院来找我。”柳韫今日虽然输了,但她下得很高兴。 “多谢院长,今日天色已晚,若是无他事我便先行告辞了” 梁染墨想着若是今日太过亲近,怕引起柳韫的怀疑,来日方长。 “好,回去路上注意安全。”说完,柳韫便差自己的婢女送梁染墨出去。 梁染墨出了书院只见仅剩梁氏的马车还停在那里,天色也暗下来了。 “小姐,你可终于出来了,你再不出来天都要黑了!”初雨同车夫阿三就坐在车驾上,一见梁染墨便朝她挥了挥手里的糖葫芦。 “快擦擦你的嘴,糖衣都吃到脸上了。”梁染墨走近后从自己的袖子里抽出手帕递给初雨。 初雨用空着的那只手朝梁染墨摆摆手,“小姐不用了,我自己也有手帕,小姐这么好的手帕就留给自己用吧!” 梁染墨见初雨这呆呆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这只小馋猫同我客气什么!”边说着边拿着手帕朝粘在初雨脸上的糖葫芦的糖衣擦去。 初雨看见自家小姐伸手给自己擦,便乖乖的站好不动给她擦,“多谢小姐!” “擦干净了,咱们回梁府吧。” 初雨用空着的那只手扶着梁染墨上马车,等梁染墨坐好之后便让车夫御车回去。 马车里。 初雨吃完了糖葫芦便忍不住开口问:“小姐,院长留你下来干什么呀?” “她寻我同她下棋。” “那谁赢了?” “你猜?” 初雨一听就知道小姐有意逗弄自己,忙开口道:“小姐,我猜柳院长赢了。” “不对,是我赢了!”梁染墨说时面上颇有些得意。 初雨一听立马高兴起来,“小姐真厉害!我曾听说柳院长棋艺高超,没想到小姐比她还厉害!” 从前她在闺阁时同柳韫下棋时就从未赢过这位伯娘,后来她出嫁后也常想着什么时候能赢过她,但在她死时都没有机会再同她下棋并赢过她。 今日赢这一局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书院后院。 柳韫还在复盘今晚她同梁染墨下的这一盘棋,她初时便觉得梁染墨的棋风很熟悉,但是当时专注于下棋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如今自己细细复盘时便想起来这棋风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了。 前半局时,这个小姑娘的棋风像极了从前的宋青江的侄女宋云,稳扎稳打、谋定后动,静待对手犯错。但后半局她的棋风突变,杀意昭昭,只进不退,前后棋风反差极大。 想到宋云,柳韫难以抑制的又想起了十年前全族覆灭的宋氏,想起那个爱惜自己的丈夫,想到自己独活的孤寂。 夜风渐起,凉透人心。 第二十一章 除夕祈福 - 春山愿 - 林照声 除夕将近,镇国公府上下都在忙着洒扫庭院、采买年货。 周璨五岁时他的母亲安国公主给他生了个妹妹名唤周璇,周璇自小便喜欢跟在自家哥哥身后。周璨从小便知道自己的妹妹最爱撒娇,无论是老镇国公还是他父亲和母亲偏偏就还吃这一套,自己也是很难招架。 周璇一大早便跑到了听竹院,问了周洲后知道周璨还没出门,便直接进了周璨的屋子。 周璨刚收拾好自己,正要出门便看见妹妹来找他。 周璇看他穿戴整齐正要出门便立马上前拦住周璨的去路,面上一副卖乖讨好的笑容,她伸出手拉了拉周璨的衣袖,开口说到今日的来意:“哥,明日便是除夕了,听说夜间清水河边会燃放烟火,到时候你陪我去看好不好?” 周璨看着妹妹一脸卖乖恳求的样子,还是狠心说出了拒绝的话,“明日我打算在家里陪祖父守岁,你要实在想去我让周济护送你去好不好?”周璨已经三年不曾在家中过过除夕,今年除夕便想着留在家里好好陪陪祖父祖母和父亲母亲。 一听哥哥拒绝了自己,眉眼耷拉着,很不高兴,而后又将拽着周璨的衣袖摇得更狠了些,“你就陪我去吧,好不好嘛!”说完又摆出一副受伤的样子继续道,“去年除夕我和何姐姐去看烟花,她哥哥就陪着她一起去,我当时可羡慕了,你今年好不容易回来了你还不陪我去!” 周璨看着妹妹这神情前后变化之快觉得颇为好笑,于是只好顺着她的话应了下来,“好,我可以陪你去,不过说好了,得用过家宴之后再去,也不能玩得太晚。” “好耶!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你陪我去看烟花!”一听哥哥答应了周璇立马松开了周璨的衣袖,笑得眉眼弯弯的。 等到了除夕这一日,家宴结束后周老夫人和安国公主还有周璨的几个婶娘们在屋里打叶子牌,周璨和周璇向一众长辈们禀告之后便出了门。 今日是除夕,大街上处处张灯结彩,沿河的街边是一场串看不见尽头的小摊,有卖首饰的,有卖胭脂的,有卖花灯的,有卖香囊的,还有些江湖艺人在街上宽敞处摆台卖艺,端的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街上人太多,为了看顾好妹妹周璨带着周洲始终保持着和她三步之遥的距离,而周璇则领着自己的婢女沿着街边的小摊走去,看见感兴趣的便停下来看一看,遇上喜欢的就转头让周璨来付钱。 周璨身着一身月白色圆领袍,领口处、袖口处、还有衣摆上是用同样的月白色丝线掺着银线秀的月白色麒麟纹样,在灯火下隐隐映出点点亮光来。腰间的革带一侧挂着一枚水头极好的和田玉佩,另一边则是挂着一个淡黄色的荷包。 街上的许多女子都在悄悄打量着这位身姿挺拔,面如冠玉的公子,有些甚至想要上前同他搭讪,但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又让人心生退意。有位胆子大些的女郎朝他走来时,他便喊走了正站在铺子前的周璇,那位女郎只好铩羽而归。 眼见总有陌生人盯着他看,于是他便从旁边的摊位上拿了张笑脸娃娃面具戴上。 周璇见状,立刻开口调侃,“哥你长得这般好看怎的还故意遮起来?” 周璨不想搭理妹妹的调侃,立马反击道:“你一会儿还想不想要我给你付钱?” “要!我要!”周璇听出了自家哥哥的威胁之意,只好立即服软,没办法谁让她花光了月钱拿去给祖母买了年礼,手头紧张。 几人刚要上桥时,周璇突然想到自己刚才买的东西落在路过的一个摊位上了,便要回去拿,“哥,我把东西落在刚才路过的一个摊位上了,我去取回来,你在此处等我一会儿。”说完便转身要走。 “等等,让周洲陪你去。”说完周璨便示意周洲跟着周璇走。 他们三人走后他便自己慢慢往上走去。 待他走上桥时,只见一个带着面具的女郎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女和一位男子也正从桥的另一头往上走来。 两人面对面走近了,只见那位女郎也是穿着一件月白色的罗裙,外面披着一件月白色的白狐大氅,发髻上簪着一支雕花玉簪。一双远山眉下是盛着四下灯火的杏眼,五官精致又秀美。 京中、北地的女子他见过的也不算少,但这位是京城里都少见的姝色。他看过去时,正巧那位女子也看了过来,两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此处在桥上的正是梁染墨和初雨初霁还有二哥梁南祝。梁染墨一上桥后便注意到了这位同自己一样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裳的男子,一时被他的气质吸引便停了下来。 在梁染墨身后的梁南祝见妹妹停了下来,立马开口问道:“妹妹你怎么走着走着停下来了?是要在这桥上看看此处的风景么?” 梁染墨的听见梁南祝的询问声,于是立马将视线先从前面那带着笑脸娃娃面具的人身上移开,“对,二哥我看此处风景正好,要不我们就先在此处看看景色吧。” “好,你既然想看那咱们就先不走。”说完梁南祝便走到桥边,四处看看沿河的街景。 梁染墨注意到前面那人也在桥上停了下来,静静的看着前面清水河里飘着的人们用来祈福的水灯。 不过一会儿,梁染墨便看见又有一个衣着华丽的女郎快步走上了清水桥,身后跟着一个侍女打扮的小丫头,后面还有一个身着一身劲装的男子。只见那个女郎一上桥便快步走到刚才那位戴着笑脸面具的男子身边。 原来他是在此等人,梁染墨想。 “哥,我先前落下的东西拿回来了,我刚才听路上的人说马上就要放烟花了,我看这里四处开阔视野极好,不如我们就在这里看吧!” “好。”周璨应下了周璇的建议,对他来说在哪里看都一样,不过既然周璇想在这里看,那便在这里看吧。 周璨话音才落,正前方的太空就绽开了五光十色的绚丽烟花。周璇兴奋地拉着侍女的袖子喊大家快看。 梁染墨被她的兴奋感染到,转头看向了那位活泼的女郎,谁知她的视线正巧又撞上了那张面具下的视线。 天上的烟火一簇接着一簇的绽开,新年就要到了。 第二十二章 宋氏旧人 - 春山愿 - 林照声 正月初五才过,之前派出去寻找谢扬的人便传回了消息,说是在宋氏祖籍附近的一个村子里有三十来岁的男人十分符合谢扬的特征。 梁染墨没有办法出远门去确认,便传信告知他们一句暗号,用这句暗号去试探那个人看他有没有回应,就可以确认他是不是谢扬了。 终于赶在正月结束前,那个男人跟着梁氏的人来京了。 今日梁染墨休沐不用去颂明书院上课,此时正在屋里同初霁打络子。 三个梁氏的家仆领着那个看着三十来岁的男人从后门进了梁府,一路到了梁染墨的海棠苑。 其中一个家仆伸手叩了叩海棠苑的院门,初雨正好在院子里扫雪,闻声便放下了扫把上前去看是谁在叩门。 家仆一见初雨便伸手指了指他们带来的那个男人,开口说道:“初雨,小姐年前吩咐我们找的人找到了,我们带他来拜见小姐。” 初雨侧身把路让开,让几人进到院子里来。“你们先在院子里等等,我去禀告小姐。” 几人就在院子里候着,不一会儿初雨掀开了门帘,让几人进去。 梁氏家仆三人便领着这个男子进了屋中。 屋子里烧着银霜碳很是暖和,三人一进去便朝梁染墨拱手行礼,梁染墨看着几人风尘仆仆还满是倦容,开口安抚到:“辛苦几位了,我准备了些银子,一会儿让让初霁带你们去取。” 三人之中为首的先开了口,“多谢小姐。那我们几人便先回去了,若是您还需要我们哥几个办什么事情您只管差人来吩咐,我们一定给小姐办得妥妥贴贴的。” “嗯。你们拿上之后便回去好好休息吧。”说完便让初霁和初雨带着三位家仆下去领银子。 待几人出去后,梁染墨还是坐在软榻上,细细打量眼前的这个看着三十出头的男人。 此人男人一身粗布麻衣,一幅庄稼汉的打扮,皮肤虽晒得有些黑但看得出身形劲瘦,目光犀利,看人时隐隐让人感到压迫之意。他和十多年前比起来更成熟了些,应该是因为他习武,所以即使他今年算起来应该四十二岁了,可如今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 梁染墨在打量谢扬,而谢扬也同样在打量她。 眼前的女郎看着年纪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长得十分漂亮,身着一件月白色的裙衫,头发用发带束在脑后,其上仅仅簪着一支兰花样式的玉簪,周身再无其他贵重的首饰。 谢扬回想自己在宋府的二十多年、隐匿在宋氏祖籍附近的十年间,他确定自己从未见过眼前这位女郎。 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人的气质、姿态有些似曾相识。 “谢扬,你可还忠心于宋氏?”梁染墨直接了当的开口问道。 “我不知道,但我却想问问小姐,您又是怎么知道那句诗的?” 之前梁染墨收到发现疑似谢扬的人时她便给她们写了封信,信里交代了接头的暗号,就是一句诗。那句诗是从前宋云的父亲宋青然最喜欢的一句诗,估计外人再怎么猜也猜不到宋青然会将此诗作为向宋氏暗卫发出指令的暗号。 “晚点我会告诉你的,但你得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小时候在街边当乞儿,蒙丞相不弃捡回去给我饭吃,一身功夫皆来自宋氏,我自是仍旧忠心于宋氏的。” “可是宋氏已经亡了。” “虽然世人都说宋氏不在了,但那又如何?宋氏被奸人所害,总有昭昭天理为我昭雪,我活着就是为看宋氏血仇终有一天会被讨回来的。”一提到宋氏亡族,谢杨面色沉重恨意难掩。“我已经回答了小姐的问题,现在该小姐回答我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甚至觉得荒谬,但我其实是宋云。”梁染墨直视谢杨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到。 “大小姐?不,这不可能!你,你不可能是她!”谢杨闻言大惊失色,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就是宋云。”梁染墨语气坚定,仿佛不容置疑。 “不可能!我曾多次见过大小姐,且不说你们之间的年纪相差不少,就是这长相也全然不同!” “谢杨,你不是问我为何知道同你接头的暗号吗?你可还记得当年我出嫁前两天的晚上,爹爹把我叫到他的书房,后来又他又把你叫了过去,当着你的面告诉我的。” 宋云一边说着一边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接着她又继续说到,“爹爹还说,等我嫁入东宫后,若遇上棘手的事情便可向你传信听我差遣。” 谢杨顺着宋云的话,思绪一瞬间遍回到了二十年前。 当年宋氏同皇室联姻,家主担心大小姐嫁入皇室后有危险,便在小姐出嫁前将自己喊到了书房。 他一进书房,便看见家主正站在书桌后练字,大小姐就站在家主身旁为他研磨。 当时家主见他进来之后便指着大小姐向他交代,让大小姐以后遇到棘手的事便传信让他去处理。家主当时确实是当着大小姐的面同他说的暗号,这件事也只有他们三人知道,难道眼前这位小姐真的就是宋氏大小姐宋云么?可是怎么会...... “您说的确有其事,但是我不能凭您的一句话就信了您所说的话。”谢扬仍旧想要试探眼前之人,即使一开始听到时他便觉得不可能,但如今听她一说却信了大半。 从前谢扬总觉得昭昭天理在上,宋氏的冤情总有一天会被昭雪,若眼前之人真是大小姐,那便是老天真的开了眼。 宋云又想了想从前在宋府的事,便捡了一件她十二岁时发生的事来说,“有一年上巳节,我同几个婢女在水亭边玩闹,脚下没有注意到台阶上的青苔一不小心掉到了水池边上,当时你正从父亲书房的方向过来,碰巧见我落了水便将我拉了起来。此事你可还记得?” 听到此处谢扬便已经全然相信眼前之人就是宋云了。 “大小姐!”谢扬两步上前走到宋云身前,立时跪了下去,双手抱拳朝宋云行礼。“我终于等到了宋氏血脉,此后我愿继续为您的马前卒,报仇雪恨!” “谢叔,无需多礼,你起来吧。”宋云上前将谢扬扶了起来,“无需站着,你先坐下。” 谢扬应声入座,但心中仍有疑惑不解,便直接开口问到:“你如今怎么变了这幅模样?我从前曾路过这宅院,我记得这是太师梁氏一族的宅邸吧?” “你说得不错,此处正是梁氏。我自醒来后便发现自己变成了梁小姐,但我一直没有弄清这是何缘由,许是苍天怜悯我宋氏,便让我重新活了过来。” 梁染墨才说完谢扬又立马起身,面朝庭院跪地三叩首。 “如今我名唤梁染墨,是家中长女,在外人面前你仍旧就唤我大小姐。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新的身份,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吧,我如今能相信相信的便只有你了。” “大小姐您只管吩咐,我一定为您办好差事。” “今日天色渐晚,一会儿我让我院里负责看门的小厮送你去外院,以后你就住在那里吧,若是别人问起,你就说你是我招来驾车的伙计。” “是,小姐。” 两人说完,梁染墨便唤了初雨进来,让看门的小厮领着谢扬去落脚。 第二十三章 棋局开始 - 春山愿 - 林照声 这几日梁染墨继续去书院进学,偶尔散学后便去拜见柳韫切磋棋艺,两人倒是慢慢亲近起来。 如今她在清水河边的茶楼生意也日渐兴旺,她又寻到了谢扬,所有的计划都能提上日程了。 于是她将谢扬喊了过来,之前派去寻找李嬷嬷的人迟迟没有找到人,许是被对方发觉以后又藏得更深了,梁染墨打算派谢扬亲自去看看。 谢扬领命而去,按着之前查到的线索,不过一月他便将那个嬷嬷暗中带了回来安置在别院里。 这日散学后,她在马车上换下了学子服,当马车经过僻静的巷子时她换了一件不起眼的女装戴着纬帽下了车。 谢扬早早等在此处,他身旁停放着另一辆马车。梁氏的马车较为惹眼还是换了比较好,以免引人注意。 谢扬驾车到别院外后就停了下来,伸手将梁染墨扶下车,两人一起朝别院里走去,此时门房便上前将马车牵走。 谢扬一路领着梁染墨走到了主屋,同时命人将李嬷嬷提来。 李嬷嬷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家仆一路拽至主屋,梁染墨在屋中摆了屏风,如今她同李嬷嬷之间只有屏风相隔。 谢扬伸手压在她的肩上让她受力跪下去,然后又将李嬷嬷头上的麻袋拽了下来。“我们主子问你话,你便老老实实回答,若是你敢乱说我便立刻杀了你们一家,包括你那才满月的孙子。” 李嬷嬷被关了好日,期间只有人来送些吃食,她战战兢兢地就这么过了好几日,此时精神已经高度紧张,被谢扬压着跪下后还在瑟瑟发抖。她抬头望向前面的屏风,只见屏风后坐着一个人。 梁染墨直接开口问她:“前太子安钰之死与你有关是也不是?” “不!不是!不是老奴,老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李嬷嬷一屏风后的人问起了前太子她立马矢口否认。 梁染墨闻言,语速不紧不慢道:“你可得想清楚了,若是你老实交代我或许还会放了你们一家老小,若是继续这般,那我便是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你们一家老小只能去地府里团聚了。”接着她话音又转,声音比起从前更让人感到身体发凉,“我再问一次,前太子安钰是如何死的!” 李嬷嬷听着前方的声音身子越发抖得厉害,还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如实交代。 谢扬从家仆手中接来棍棒,一下子便打在了李嬷嬷背上,“如今好好的你不愿交代,那我们便只好使些手段了!” 李嬷嬷本就害怕得很,如今被身后的人一棒子打过来,重心不稳一下子便往前扑了过去摔倒在地,但接着又被身后之人拽了起来。 “老奴说,老奴说,请贵人放了我!”李嬷嬷哪里经过这般拷问,一下子便同意交代了。 “老奴从前曾在前太子身边侍奉,前太子亡故后老奴便去了魏贵妃也就是当今皇后宫里做一个洒扫的下人,后来年纪渐长便被送回了忠勇侯府,平日里管些后厨的采买。” “这么说你从前是魏氏的人?”梁染墨没想到在这听到了魏昭昭的名号,不过她从前便是在忠勇侯府听见的此事,回来之后仔细回想安钰之死或许就同魏昭昭有关,不过当时只听到了只言片语只能再做查探。 “是,老奴从前是魏氏的家生子,当年皇宫恰巧需要一批新的宫女,老夫人便将我放出府并送我去参选宫女。入宫之后魏氏为我上下打点,最后送我去了前太子那里。” “太子之死实情到底如何!” “老奴记得那天钟信宫派人来给我传信,命我将太子引到湖边玩耍,我也只负责将太子引到湖边,后面发生的事皆同我无关呀!”嬷嬷极力推脱自己的罪责,企图同安钰之死撇清关系。 此时梁染墨已经怒不可遏,原先握在手里的茶杯已经大力掷到地上,茶杯落地就立马破碎开来,她的声量陡然拔高,甚至有些尖锐,“是你把太子引过去的,你居然敢说他的死同你无关!” 李嬷嬷不知道屏风后的女郎为何恼怒至此,又怕自己一家老小小命不保,只好不停地磕头求饶,“老奴当时真的不知道太子会溺死在湖里!” “你不知?你居然敢说你不知!” “老奴真的没有想过暗害太子,老奴也没有那个胆子呀!” “呵,你作为魏氏的家生子,被安排到太子的身边而不是魏昭昭身边,若说你没有谋害太子的心思,你自己信吗?”屏风后梁染墨面容隐在帷幕下看不清神色,但她的手紧握成拳,指甲嵌入掌心太深,伤口处的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李嬷嬷将头磕得都见血了,嘴里还是那句:“求女郎饶命!求女郎饶命啊!” 梁染墨稳了稳心神,“想要活命,那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老奴一定把知道的所有事都如实禀告,请贵人饶了我一家老小的性命!”此时李嬷嬷已经被梁染墨完全攻破了心房,便一股脑的将自己知道的都交代了。 “我娘原是魏夫人的侍女,跟着魏夫人嫁到了魏府,后来夫人把我娘许配给了负责打理夫人嫁妆的掌柜,因着同夫人的这层关系,老奴自小便常常出入魏府,后来我娘便安排老奴去了魏府的厨房,厨房就在魏府后门不远处。”李嬷嬷说到此处顿了顿,接着又道, “昭昭小姐快及笄时经常从后门出去,老奴曾撞见好几次有一辆马车送她回来。甚至有一次马车上的人还送她到门口处,老奴远远见过,是当时的太子,如今的陛下。” 梁染墨听到李嬷嬷提到了安焱,原来他们早就相识,“你接着说。” “后来先帝赐了婚,婚期前太子的马车仍时常送昭昭小姐回来,只是每次回来的时候昭昭小姐看着都不大高兴,老奴想可能是因为昭昭小姐只得了个侧妃之位。唯有一次,老奴无意中撞见昭昭小姐领着太子一路进了魏府,往她的院子去了。” “呵,竟是早有私情。我再问你,安钰之死是否同安焱有关?” 这时李嬷嬷抖得更厉害了,以头抢地,“老奴真的不知道,老奴只负责将太子引到湖边,其余的事便没有再吩咐老奴做了。求您放过老奴吧!” 梁染墨知道今日是再问不出什么了,想要的信息也已经知道了,安钰之死确实同魏氏和魏昭昭有关。 梁染墨敲了敲桌子,示意谢杨进来,朝他低声吩咐道:“你把这老奴带下去严加看管,日后还有用处。” “是,主子。”谢杨听完直接绕到屏风前一把把地上的李嬷嬷拽起来拖了出去。 第二十四章 西南异动 - 春山愿 - 林照声 镇国公府。 “少主,阳州快马加鞭送来的急信。”周济手上拿着英王刚从西南那边派人送来的信,担心是同此前的刺杀有关,履步不停地马上给周璨送去。 “呈上来。”周璨才处理完公务,正打算去同安国公主用午膳,没成想突然来了急信,他一手接过密封完好的信件同时吩咐周洲“你去同我我娘说一声,就说我临时有事情要处理,今日没法过去同她用午膳了。” “是。”周洲应下之后转身就出了书房。 周璨将书信拆开,英王在里面同他说近日蛮族隐隐有来犯之势,边境之处屡有摩擦,怕是再过不久西南就要乱了。自己不日将去往西南边境,请他盯紧京城的动静。 看到此处,周璨想了想如何应对才是最好的,便朝周济出声问道:“近日刑部尚书刘乘宴可有异动?” 周济回想起这一个月暗探的汇报,这位刘乘宴刘大人倒是惜命得很,“我们的人盯了他一个月,他每日散朝之后便径直回了刘府,没有再外出会客,也没有邀请人来家中宴饮。” “看来这只老狐狸还挺能沉住气的,但是英王那边等不了了。刚才英王在信中说西南蛮族近日屡有异动,怕是最近就会举兵进犯,他此刻已经领兵去往西南边境了。” “如今才堪堪进了二月,今年的军饷和粮草还没运往西南,此时兴兵怕是处处掣肘啊。”前几年周济跟着周璨时常领兵在外,深知这个季节粮草相比夏季匮乏的多,若是如今兴兵最怕便是粮草不足了。 “英王此时专注防范西南蛮族来犯,刺杀一事想必就不能时时防备了,三日后让十三和十四暗中潜入刘府假意刺杀他。” 周洲不是很理解周璨再次刺杀他的打算,“少主,咱们之前已经试过了,这个老狐狸根本没上当,再来一次他还会上当么?” “不管他有没有上当,是否同幕后之人联系,但此时他若再经历一次刺杀,想必会更加担心自己的生死,定会调遣人手回来保护他,这样他就没有心思再去刺杀英王了。” “原来如此,说不定您这一计就直接一箭双雕了!”听到周璨的解释,他瞬间就联想到了后续事态的发展,希望真的能够一箭双雕,这样也不会让弟兄们日日蹲守一点成效都没有。 三日后。 暗十三暗十四两人身着夜行衣蒙着面悄悄潜入了刘府,据之前打探的消息说自从上次刘乘宴遭遇刺杀后,他便增加了刘府的守卫。不过这几日他们的人早已经暗中将刘府守卫的巡逻班次和地点调查清楚了。 十三和十四一路巧妙避开巡逻的守卫,一人前去书房处查探,一人前去卧房处查探,最后在两处屋子折中的隐蔽处汇合。 十三见到十四回来之后,立马报告了他查探到的情况,“哥,刘乘宴的书房烛火亮着,门口有两个侍卫把守,他此刻应该就在书房。” “那咱们便去书房,十四,咱们一会从两侧摸过去,先解决门口的那两个侍卫。”十三根据探查到的情况冷静的做着部署。 两人达成一致后便一起朝书房过去,门口的两位侍卫一不留神就被十三和十四打晕了。十三直接伸手推开了门,并守在门口,十四立马快速跃至刘乘宴身边,一边持剑上前朝他刺去。 刘乘宴此时大惊失色,他立马抄起桌上的镇纸朝来人扔了过去,只见刺客侧身闪躲,镇纸便直直的落到了地上,没有伤到来人分毫。他只好又抄起桌上的砚台扔了过去,试图以此阻挡来人。 他没想到自己已经加强了府中的侍卫还是没能挡住刺客,大惊之下他立马出声问道:“你们是谁?到底是谁派你们来刺杀我的!” “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客人出钱买你的性命,你只需知道我们此行就是来取你性命的。”十三剑尖指着刘乘宴,扮做声音沙哑之人回答了刘乘宴的问题。 “我也有钱,我给你们双倍的价钱,你们放了我好不好!”刘乘宴一听此人为钱而来说不定还能同他谈条件。 “货不两卖,您的算盘要落空了。”十三冷冷的拒绝了。 刘乘宴见无法说服刺客,便只好一边大声喊有刺客一边拼命闪躲朝他刺来的剑,慌忙逃窜间还是被锋利的剑刃划破了左边的胳膊。 此处动静闹得大了些,之前巡逻的人被吸引了过来,守在门口的十三见状立马朝十四说道:“巡逻的侍卫来了,快走!” 十四撤出去时不忘出言恐吓刘乘宴:“算你命好,这次没能杀了你,下次我们还会再来的,毕竟我们收了钱总得把这事儿给客人办妥了。”说完便撤出了书房。 趁侍卫赶到之前十三和十四立马跃上了房顶,快速逃出府去,等侍卫赶到时只见到了两人在房顶上远去的身影。 侍卫长打头进了书房,发现刘乘宴正一脸狼狈的跌坐在地上,他立马上前将人扶了起来,“姥爷您没事吧?可有受伤?” 刘乘宴闻言立即暴怒,大声指责道:“废物!你们这群废物!连刺客什么时候潜入府中都不知道!我日日养着你们有何用?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 侍卫长连同其他人此时一句话都不敢说,只能低着头任刘乘宴发泄情绪。 刘乘宴这次又把书房里的东西全砸了,甚至因为气不过还将博古架上的瓷瓶砸向在场的众人。 侍卫长怕刘乘宴恼怒之下将他们都给处置了,又注意到刘乘宴的左胳膊被划伤了,只能忍着被砸的风险开口劝他,“老爷,您的手受伤了正滴着血呢,要不先将伤口处理了?我即刻去给您把府医叫过来?” 刘乘宴一通发泄之后已经慢慢冷静下来,用右手撕破了衣摆缠在受伤的胳膊上,瘫坐在书房的软榻上,“还不快去!” 侍卫长收到指令后立马转身吩咐身后的小侍卫去把府医叫过来。 不一会儿,府医就提着医箱匆匆赶来。 府医一边处理着,刘乘宴一边吩咐道:“三件事,第一,立马去给我查,他们到底是怎么潜进来的,他们的顾客又是谁;第二,他们今夜没有得手,改日一定会另寻时机再行刺杀,在我的身边多安排几个身手好的人;第三,将我们在暗处培养的人调回府里,他们这段时间就先留在府中。” “是,老爷,我这就去办。”侍卫长领命退下。 第二十五章 蛮族来犯 - 春山愿 - 林照声 自英王到西南边境这半月以来,已经发生了十来次小规模的摩擦,蛮族的士气日日高涨,怕是再过几日便会集结大批人马进犯边境了。 英王已经收到了周璨派人送来的信件,周璨替他牵制住了刘乘宴的人马,接下来这段时间他便可以专心蛮族之战了。 果不其然,五日后蛮族将领阿莫托率领三万兵马直奔西南门户康城而来。 幸好英王早有准备,半月前便领了五千精兵前来康城,他的兵马加上之前安平帝部署在此处的兵马,他们也有两万五千之众,虽然他们兵力比不上阿莫托,但康城背靠康山,前面还有康河护卫,可谓是易守难攻。 阿莫托在城门下叫嚣,英王临危不惧,亲自领着两万兵马出城列阵。阿莫托领着一千铁骑迎面而来,英王也领着一千兵马上前与之缠斗,西南之地的蛮族人虽然个子没有北方的匈奴人高大,但身姿矫健善于闪躲。 英王出来迎战之前便已经摸清楚了阿莫托的底细,据说他有勇有谋,初出茅庐不久便迅速得到了蛮族人的认可,蛮族的大祭司更是占卜出他是蛮族当世战力最强之人,因此他也被称为蛮族第一勇士,蛮族东南的那片领土就是他领着人打下来的。 因此英王不敢轻敌,想着首战定是要小心应对,摸清阿莫托的身手。 英王与阿莫托相互缠斗了两刻钟都未能将对方重伤并挑于马下,再看周围蛮族的士兵和安国的士兵已经各有死伤,英王今日的试探目的已经达成,但此刻收兵会长蛮族志气,于是他便继续向阿莫托进攻,试图找到对方的破绽。 战场之上越来越多的士兵厮杀在一起,阿莫托见自己占不到一丝便宜,也不想自己的人马越死越多,快马脱离同英王的纠缠后立马示意众人撤退。 蛮族士兵收到命令便如潮水般快速退去。 此战,英王占了上风。 英王知道此战他们的伤亡也不小,且不知道贸然追去是否半路中了敌人的埋伏,于是便鸣金收兵,不追穷寇。 而阿莫托这边,他们退守在康城外二十里处安营扎寨,一副不攻下康城就不退兵的样子。 阿莫托知道康城易守难攻,而他也为了这次康城之战筹备了三年有余,西南气候湿热,所种谷物可一年两熟或一年三熟,而他又早早屯了粮草,此时围困康城三个月不是问题。 接下来的日子阿莫托时不时的派遣小股兵力前来骚扰,虽然双方都有伤亡,但损失不大。 英王知道虽然康城易守难攻,但是他们经不起这么耗下去,于是他便命一队300人的精英走了山道暗中出城,绕到敌人后方砍断他们的运粮途径。 阿莫托本以为安国英王被困城中耗不过他们,却没想到英王派人暗中断了他们的粮草补给。 英王收到阿莫托粮草被断的信号后,当即点兵出战阿莫托,此时阿莫托还不知道自己的粮草被断,仍志高意满的迎战。却不曾想英王一句:“你后方的运粮路线已经被我所断,不知道你如今的粮草还够支撑几日?” 英王这一句可谓是杀人诛心,一句话便乱了阿莫托的心神。两人缠斗时他便趁阿莫托不备,一枪刺中了阿莫托的右肩。 阿莫托此时已经心神巨震,立刻御马转身就逃,但英王知道此时阿莫托定是来不及提前埋伏的,于是立马指挥前锋营向前追去。 安国士兵见阿莫托策马奔逃,士气大涨,一时之间战场上的厮杀声不绝于耳。 英王领兵一路乘胜追击,一直追到了蛮族军营十里外才鸣金收兵,而阿莫托此时阵脚已乱,只能命人后撤营地三十里。 清点战场时统计得出安国士兵阵亡三千人,而蛮族士兵阵亡七千人。至此,双方人马之间不再存在兵力之差,安国在此战中可谓是大获全胜。 许是阿莫托吃了大亏,运粮线也被断了,一番思虑过后他便领着剩下的蛮族士兵退回了蛮族地界。 虽然阿莫托撤兵了,但其实康城的粮草也快见底了。英王命人快马往京城送去捷报时,还捎带上了请求发放粮草的奏折。 京城。 传捷报回来的人一路从京城南门而入,快马跑在朱雀大街上,一直到玄武门前才翻身下马。捷报传到大殿时,文武百官正在殿中议事。 “捷报!捷报!英王大胜蛮族阿莫托!西南门户康城守住了!”传信官双手将捷报举在头顶,一路疾跑至殿中。 殿上的百官听闻此事后三三两两开始交头接耳,说的话不外乎是“英王又胜了!”“英王骁勇,居然战胜了蛮族阿莫托!”“此战过后希望边境能够多安稳几年。” 安平帝坐在龙椅上看着跪在大殿中央的传信官和殿上正在小声讨论此事的百官,面带笑意,转头看了看站在他旁边的宦官。公公立马理解了安平帝的意思,立即出声“安静,陛下有话要讲。” 文武百官听见公公的声音立马安静了下来,各自持笏回原位站好。 “英王此次大获全胜,我安国西南门户也保住了,乃我安国之幸。”安平帝平稳威严的声音从台阶上传过来。 与此同时百官立马一同跪了下来,众人齐声高喊道:“陛下万岁!” 安平帝朝众人摆了摆手,“众卿平身。” 安平帝说完又看向站在殿中的传信官,“除了捷报可还有什么东西一同送来?” 传信官闻言便回道:“有的,”他从伸手取下了身后的背包,将之前英王交给他一同送回来的奏折呈于身前,“临行前英王嘱咐下官务必要将此奏折一同呈于陛下。” 安平帝身边的公公立马走下台阶将传信官手中的奏折取了回来双手递给安平帝。 安平帝接过并仔细看过后便笑了起来,“英王不仅给朕送了捷报,还朝朕要粮草来了,要粮草一事众爱卿怎么看?” 百官便讨论了起来,兵部说行兵打仗粮草最重要,因此粮草应该给,户部尚书说还没有到收成的季节,此时不宜将屯粮大批运往西南…… 安平帝见众人讨论不出结果,便直接一锤定音:十万担粮草一个月后运往西南,同时将三百万两白银作为军饷送往西南阳州,由英王将军饷分发下去,犒劳参战的将士们。 第二十六章 军饷被劫 - 春山愿 - 林照声 自从户部得了诏令,便紧赶慢赶地从附近几个州郡调粮。按理来说本不需要从附近各州郡调粮的,但是现在还没有到粮食收成的时候,为了保证京城粮食的充足,所以只能从周围的郡县征调一部分粮食一同运往西南。 三百万两的军饷是一笔巨大的支出,户部尚书赵右原本担心一次性从国库中支取三百万两白银数额太大,万一再遇上什么天灾人祸再又需大笔支出,那陛下就会捉襟见肘了。 赵右早朝后便去求见了安平帝告知他的担忧,没想到安平帝却说让他无须担心,那三百万两白银他一定会命人给户部尚书准备好的。 一个月后,十万担粮草连同三百万两白银被押送往西南。而康城局势稳定后,英王领着仅剩的三千阳州兵马启程赶回阳州。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粮草和军饷的还未到达阳州时,车队行经一处狭窄山谷时居然被歹人拦路所劫。 负责押送的侍卫来尚不及反应就被从山上投下来的迷烟迷了眼睛晕了神智,一片混乱过后,山谷中的风吹散迷烟,负责押运的官兵才发现歹人已将军饷尽数夺走,粮草倒是一车未动。 押运官林里自知若是找不回来这一笔军饷,必是死罪难逃,因此此时脸上一片灰败,心如死灰。 林里立马下令让一部分士兵继续押着粮草去往阳州,他则亲自带着两百人沿着车辙印追踪军饷的下落。 没想到此时林间大雾弥漫,众人走着走着竟是迷了方向,等大雾散去后他们继续往前追去时,只见到了押运军饷的马车全部停靠在山间的河道旁。想来贼人早有准备,早早在此处安排了船只,将军饷搬上船后便顺流而下。 林里只好顺着河道继续往下追去,但是没成想才追出五里地便遇上了河流分叉口,他又将队伍分成了两支继续往下追,没想到此时又遇到了分叉口,而且部分河道一侧缘山壁而行,一道杂草丛生难以行走。 追至此时林里便已知道,仅靠这些人手,今日怕是追不回这笔银子了。但他也知道如今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只能这么追下去。但军饷已失粮草万不能再出其他差错,他便只好命人继续往河道下追去,而他则抄近道赶上押送粮草的队伍。 没有追到军饷的下落,他只好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命人将此事八百里加急传回京城,同时又命人先行一步去往阳州向英王求援。 英王收到消息后不疑有他,立马派兵往阳州东北方向接应押运粮草的队伍。 英王领着一众官兵紧赶慢赶终于在三日后接到了押运队伍。 他本想从押运官口中了解更多关于军饷失踪的前后事情,没想到林里一问三不知,不知道贼人是哪里来的,不知道贼人往哪里去了,不知道军饷现在还在不在西南境内。 英王无法,只好拨了一部分士兵协助押运官林里继续带着粮草往阳州而去,自己则亲自领兵去往那日军饷丢失的山谷查看。 两日前山谷附近下了一场大雨,此时便是连车辙印都看不见了。不过英王还是在之前同林里一同前去搜查的官兵的带路下找到了那处弃车的地方。他命人以河道为中心,沿着河流沿岸细细摸查。 但此地重峦叠嶂,深林弥补,人迹罕至,三日过去除了最开始的那一批押运军饷的马车,竟是半点线索都没有。 他猜想或许军饷已经顺着河流往下去到了阳州附近的村庄或者城镇,于是就分散兵力往阳州的村庄城镇而去,奇怪的是连村庄里的人都说没有见过有陌生人经过。 京城。 军饷丢失的消息传到京城后朝野上下议论纷纷,听说安平帝在御书房里砸了好些东西,雷霆震怒之下,安平帝早朝时下旨命刑部的人快马加鞭赶赴西南查清此事。 刘乘宴本想着在府上躲一躲刺杀,此时陛下将他派出去也不知是福是祸。 一下早朝,刘乘宴想着先回府上问问幕僚应该如何应对此事,没想到还走到宫门口,便遇见了早早等在此处的安平帝身边的黄公公。 刘乘宴心想,早上陛下才刚刚下旨要他前去西南调查军饷丢失一案,此时又在出宫的路上遇见黄公公,想必是陛下还有事要同他交代,便立马疾步上前走到黄公公身前开口问道:“黄公公在此处可是为了等我?陛下是有什么事情要同下官交代么?” 黄公公右手握着的拂尘正搭在他的左手上,“刘大人,陛下有请,您随我去见陛下就知道了。” 刘乘宴便只好跟着黄公公一同去御书房面见陛下。 而此时周璨也早早收到了安平帝派刘乘宴去往西南调查军饷一案的事情。 周璨本想着将刘乘宴控制在京中,没想到却出了军饷丢失一案,可是原本应该是大理寺前去调查的,为何却变成了刑部呢? 圣旨已下,不管陛下是如何考量的,他都需要早点做出应对。 周璨立马手书一封,命周济找人快马加鞭将此消息送到英王手上,同时又着人盯着刘乘宴有何动作。 原本刘乘宴人在京都便想着派人刺杀英王,此时他得了皇命更是能够直接离京去往西南,那对于英王来说便是危险重重。 如今他人在京城还领着太子的武课,不可随意出京,不然怕是又会引出其他的事情来,因此他只能再增派人手盯住刘乘宴的一举一动,同时告知英王让他早做防备。 等一应事情全部安排妥当后,他从书架上翻出安国舆图,开始思索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敢对军饷动手。 西南两城一州是英王的封地,即康城,峦城,阳州。军饷丢失前押运队伍已经到了均州地界,再往前便是英王府所在的阳州地界。 军饷偏偏在均州地界被贼人所夺,那么他们必定是知道,军饷一旦进入阳州地界,他们抢夺军饷成功的概率便微乎其微。 其次,他们如何能够准确知道当天押运粮草和军饷的队伍会经过那处山谷,还早早在山谷中埋伏下来,并在河道旁准备好运送军饷的船只?押送队伍中是否早有奸细? 想到此处,他立刻同站在一旁周洲吩咐道:“你立马派人去查清押运官林里的生平、亲近的人等一众消息,我怀疑押运队伍中或许有人提前同贼人通风报信了,你便先从押运官林里查起。” “是,我这就派人去查。”周济立马领命而去。 此事发生得出人意料且太过突然,他心中隐隐有个猜测,此事或许是冲着英王去的。 第二十七章 下旨追查 - 春山愿 - 林照声 刘乘宴从宫里回去后便直接让夫人赶紧给他收拾行李,吩咐侍卫长召集最精锐的一队府兵,当天晚上便领着刑部的一位刑部郎中、一位主事、一位书隶和六位衙役出发赶往西南。 阳州。 因着周璨在得知诏令时便立马安排人快马加鞭赶往阳州传信,且刘乘宴等一众官员衙役府兵一起出发行进速度也没有周璨的人脚程快,所以在刘乘宴一人到达均州时,英王便早已提前两日收到来信,早早在身边安排了精锐,谨防刘乘宴再伺机朝自己下手。 英王也曾想过要不要直接趁着刘乘宴来西南查案这个机会直接派人杀了他,这样既为自己解除了一大威胁,又能让刑部尚书之位空缺,再择机安插自己的人上去。 但他又冷静下来想了想,军饷丢失安平帝震怒,此时若是军饷没找到,刘乘宴还意外死于西南,怕是会引来安平帝不必要的猜测,就此盯上阳州,于是只好先将这个想法按捺下来。 刘乘宴一行人到达阳州时,英王早早命自己的副将程熟去城门口接人。 程熟一想到刘乘宴曾数次派人暗杀英王,心里便恨不得冲上前去将人斩于马下,但他也知道若是此时在人前杀了接了圣旨前来查案的刘乘宴,怕是会给闯了大祸给英王招致祸端,因此即使他再气不过也只好就此作罢。 等刘乘宴一众人骑马赶到城下时,程熟使劲控制自己的表情,驭马朝风尘仆仆的众人而去,“请问阁下是否是刘乘宴刘大人?下官是英王的副将程熟,英王早已命人给各位安排了下榻的驿馆,下官看各位风尘仆仆一脸疲倦想必是一路赶来舟车劳顿,不如先由下官领着各位大人去驿馆梳洗用饭后再开始查案?” 刘乘宴见程熟一身劲装,身材魁梧有力,听他介绍自己的是英王的副将时也想着接近此人探听消息,便应下了英的安排。“多谢英王,那就请程大人为我们带路吧。” 程熟用右手攥着缰绳,熟练的御马掉头,同时向前伸出左手为众人指方向,“请各位大人随我来。” 于是刘乘宴一行人便跟在程熟后面往阳州城中的驿馆而去。 程熟将众人安顿得差不多了就向刘大人告辞,刘乘宴从怀里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拜帖。 “劳烦程将军回去时顺便替我将这份拜帖送去英王府,我们一行打算明日先去拜见英王。” “好。”程熟伸手将刘乘宴手上的拜帖接过来后便转身离开了驿馆。 刘乘宴一行人到驿馆中安顿下来后,他便立刻派人去“唤醒”之前他安插在英王府附近的那批杀手“寒蝉”,他自以为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殊不知周璨在他出发之前便将周济派来了阳州,所以从他踏足阳州的那一刻起,他的一举一动就都在周济的监视中。 而且他现在也还不知道,他当初派来的那批人早就被周璨控制了,所以就算他派人去接头,也只能见到周璨想让他见的那个人,知道周璨想要他知道的事。 周璨早早就想到了,刘乘宴一行人到了人生地不熟的阳州,必定会联系他安插在这边的探子。 “寒蝉”陈臣在周璨手下的安排下,前去同刘乘宴见面。刘乘宴初来阳州,对当地的局势知之甚少,如今最快的方式便是通过“寒蝉”来了解当前阳州的局势。 用过晚膳后,刘乘宴便和一起下榻在驿馆的刑部郎中们交代,“近日大家风雨兼程的赶路想必都很累了,今日大家便早点休息,明日同我一起去拜见英王后就开始追查赈灾银的下落。” 跟来的郎中、主事们听到此话都微微松了一口气,他们在京中养尊处优惯了,未曾有过同这次这般紧赶慢赶着的经历。 待众人都各自回房间休息后,刘乘宴带着自己的两个侍卫从驿馆后门悄悄出去了,行至驿馆隔壁街香烛铺子的后门时,他示意侍卫前去敲门,过了一会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一个身穿粗布长衫的中年男人将他迎了进去。 那个中年男人将刘乘宴引入屋中的主座坐下,随他而来的两个侍卫就站在他的左右两边,陈臣朝着刘乘宴双手抱拳朝刘乘宴行礼。 陈臣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并双手捧着呈于身前,“大人,我已经将近期阳州的情况尽数整理好了,请您过目。” 信中所写的内容周济都看过了,里面没有涉及英王府的重要情报,只是捡了些阳州百姓都知道的事来说。 “军饷被劫,英王府可有什么动静?”刘乘宴知道自己此次来阳州最要紧的事就是跟军饷有关,于是有此一问。 “回大人,十日前英王亲自带人前往均州一带搜寻,但均州并不在英王治下,他没有皇命不敢大肆派兵搜寻,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军饷的下落。” 刘乘宴一听便点点头,“他没有圣旨当然不敢带兵四处搜寻,若是一不小心那可是要担擅自调兵离开属地的罪名,他这个人向来谨慎惯,自是不会把自己置身险境让人抓住把柄。” “大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你们继续隐在暗处收集情报,关注英王府的一举一动,若没有我的传信便不要来见我,以免别人发现。” “是,大人。” 拿到想要情报后刘乘宴便带着那两个侍卫原路返回。 他们一走,周济便从从外面拉开窗扇跳了进来,香烛铺子的掌柜早就在他们的控制之中,今日也是故意在此约见的,不过刘乘宴急于了解当前的情况,因此并没有怀疑什么。 刘乘宴回到驿馆后又将陈臣给的情报细细读完,心中有了大致的计划便命人伺候洗漱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一同前来的刑部郎中、主事、书吏等人用完早膳后便早早在驿馆大堂等候刘乘宴这位主官。 刘乘宴还是随身带着两个侍卫,众人一见便立刻站直朝他行礼。 刘乘宴扫了一眼,见大家都在就直接听大家说了自己的计划,“我们奉旨前来西南查找军饷的下落,但凭借我们这些人手在这偌大的西南必定是找不到的,今日我们便先去拜见英王,请他拨些人手相助于我们。” 第二十八章 军饷下落 - 春山愿 - 林照声 阳州。 刘乘宴一行人刚走出驿馆时,就看见昨日来城门处迎接他们的英王副将程熟等在门口。 程熟看见众人出来后就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旁边的小兵,大步走到刘乘宴面前,“刘大人,英王想着你们查案或许需要人手,便派我前来协助你们查案。” 刘乘宴知道英王此举并不只是想要派人来协助他们,怕是还存了想要探听消息的意思,“如此就多谢英王殿下了,程将军,我等正打算去英王府拜见王爷,劳驾为我们带路吧。” 到了英王府门前,几位大人依次从马车上下来后程熟便走在前边为几人引路,同时让王府的下人去书房找英王。 众人进了前厅后王府的管家依次给来人上茶,而后英王来了。 “王爷。”刘乘宴和刑部郎中几人一起站起来给来英王行礼, “下官刑部尚书刘乘宴。” “下官刑部郎中肖华。” “下官刑部主事谢良。” “下官刑部书吏任不凡” “免礼,各位在我这里不必拘谨。”英王一边说一边朝主位走去。 刘乘宴待英王坐定,便给坐他对面的刑部郎中使眼色。 刑部郎中立马意会了自家上官的意思,便站起身来再次给英王行礼,嘴里同时说道:“王爷,我等此番领旨来追查军饷丢失一案,还望王爷能给我们借些人手,若是能早日追回军饷,也就能早日分发给军中的将士们!” “好,人手我英王府还是有的。”英王点头应下了这个请求。 刑部郎中见英王直接应了下来又想着再问些信息,“听说我们来之前英王已经带人在军饷被截的地方去查探过了,不知可否查到那伙贼人的线索或是军饷的下落?” 英王抬眼看着眼前这位刑部郎中,未置一语。 肖华暗暗观察英王,只见英王脸上看不出喜怒也没有一丝笑意,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自己心底也开始慢慢紧张起来,暗暗想到,难道英王不愿意同我们共享线索么?还是我这么提出要求驳了他的面子? 英王坐在位子上看着刑部郎中皱得越来越紧的眉头,慢慢端起桌上的茶小啜一口,然后开口:“暂未找到军饷的下落,你若想知道我们查探的经过和发现可以直接问程熟,我去追查时他一直跟在我身边的。” “如此甚好,那就多谢英王殿下了。” 刘乘宴见肖华将事情办妥了,心里很是高兴,因为他可不愿意求英王办事,但他们初来阳州对案件的许多细节都不了解,由肖华出面问英王要些线索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我看日头也不早了,那我们就先回去开始查案了。”刘乘宴的英王府的目的已经达到,便带头站起身来,一同跟来的主事和书吏等人见自家上官站起来便也跟着起身一同向英王告辞。 英王本就知道这些人的今日是冲着什么来的,给他们提供些便利也没什么,毕竟目前最紧要的事就是找到被劫的军饷。 刑部几人从英王府出来后便让程熟带着他们去往均州那处军饷被劫的山谷。时隔多日,那日的痕迹早就一丝都不剩了,程熟只好一路领着众人缘溪行,一路告知他们当时查到的线索。 就这么忙了三四日,众人还是没有找到新的线索。 刘乘宴和英王都知道,时间越长线索越少,且朝中多少人都盯着此事,若是不能早日找到被劫的军饷,朝廷怕是会动荡一阵子了。 刘乘宴就这么带着程熟在均州和峦城四处查探时,突然有人来报,说是找到了新的线索。 一众刑部官员听过之后都变得兴奋起来,程熟也遣了人去给英王递口信。 他们命人将提供线索的人找来,只见是一个一身腱子肉,皮肤晒得黝黑的中年男子。 来人一上前立马就跪下了,等大人们询问。 刘乘宴直接开口便问道:“你是何人,又是如何发现那些军饷的下落的?” 中年男子见站在最前方穿着官服的人开口问便立即往下磕了个头,随即起身双手抱拳一副禀告的样子,“回大人,小人是均州和峦城交界处一个村子的渔民,我平日里就靠在这河里打渔去卖以此谋生。大半个月前我曾在天微微亮时看见数十艘船从均州顺着河道去往峦城了。” “你不知道我们在查军饷吗?为何现在才来报?” “回大人,当时天光微微亮,我还未走到河边距离稍远,我也只是隐约看到有数十只船只往峦城而去,但并没有看清他们运的是什么,我还以为是过往的船商。” “那你现在又怎么知道船上的是军饷?” “回大人,那日晨起有风,当时我看见最后一只船上盖着的货物的布被风吹了起来,我远远看过去时只能见到船上所载之物微微泛着银光,我那时以为是船商备着防身的兵刃,今日官兵到村里挨家挨户查问,我才想起此事,猜想或许当时那些船上运的兴许就是军饷。” “你刚才说数十只船,那些船上必定有负责押运的人吧,他们穿的什么衣服你可看见了?” “回大人,我只隐约看见那些人好像穿着一身劲装,好像,好像还穿着甲衣。” “甲衣?” “对,那天晨光熹微,光照到衣料上的颜色与平时不同,也是微微泛着点光泽,或许是甲胄?” “你确定你看清了?此事非同小可,你若是胡乱说的那就是谎报,按律是要下狱的。”刘乘宴话里透着严肃。 还跪在地上的渔民听到刘乘宴这么说时身子神色紧张,身体也微微抖了起来,立马朝下又磕了三个头,声音颤颤巍巍的,“大人,小人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乱说呀!” 刘乘宴看渔民这幅样子,料他也不敢随便乱说。 “起来吧,”刘乘宴让还跪着的渔民起来,又朝站在渔民身后的官兵说,“带他下去领赏银吧。” 渔民闻言又给刘乘宴磕了个头,嘴里还重复说着,“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接着渔民又慢慢站起身来,同身后的士兵离开了。 刘乘宴身后还站着刑部郎中等人,他也没转头回去看众人,而是将视线投向峦城方向。“你们都听见了吧,我们之前一直在均州和阳州两地查探,却未曾想过那些贼人带着军饷或许根本就没有往阳州去,而是绕道去了峦城。” “那下官即刻命人前往峦城查探。”刑部郎中刚才听见渔民提到峦城时,便迅速想起峦城也是英王的封地,如今查到的只有这一个线索,那他们也只好先顺着这个线索查下去了。 “峦城。”刘乘宴嘴里又把峦城这个地名在嘴里滚了一遍,仍旧是看着峦城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十九章 似曾相识 - 春山愿 - 林照声 京城梁府。 梁染墨一开始得知运往西南的军饷失踪时,便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十数年前直接导致宋氏全族覆灭的宋氏贪墨案。 当年的情况就同如今差不多。 安平六年,沧州遭遇水患,洪水决堤之后淹了数十万亩的良田,许多房屋被洪水冲垮,数以千计的百姓在这场洪水中殒命。 宋云的大伯宋青江被安平帝任命为赈灾使,负责将三百万两赈灾银押运到沧州,谁知押运队伍还没走到沧州,赈灾银便不翼而飞,宋青江当即被押解回京。宋氏众人还没来得及查清来龙去脉时就已经被阖族下狱。 那一笔赈灾银原本应该是真正决定宋氏是否贪墨的证据,但是证据都还没有找到,宋氏就已经惨遭屠戮,这一灾祸速度之快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而那一笔赈灾银至今都没有找到。 如今又出现了军饷被劫案,这很难不让人去深想其中是否有阴谋。 梁染墨得知军饷被劫后便早早让谢扬出去打探消息,听说此次负责押运军饷的官员叫做林里,是户部郎中。军饷被劫的消息传到京城后,安平帝也传出了口谕命人将他押送回京,毕竟军饷是在他手上丢了的,不过倒是未见他的亲族被下狱。 “小姐,听说陛下派了刑部尚书刘乘宴和刑部郎中等刑部官员去西南查军饷案了,如今他们去往西南也有些时候了,但是还没有新的消息传回来,看来是还没有找到那批被劫的军饷。”谢扬这些时日每隔两天便来找梁染墨一次,传递他在外收集到的消息。 梁染墨端起桌上的热茶小啜一口又慢慢放下,“安平帝越过了大理寺让刑部去查案,或许这里面的事情不简单。” “小姐,是否需要我即刻启程去西南看看?”谢扬看向梁染墨,静候调遣。 梁染墨朝他摆了摆手,“目前暂时还不需要,军饷案若是有什么消息都会传到京城来的,此事与我们无关,我们只需要探听些情况,了解朝中动向即可。” “是,小姐。” “我记得当时大伯押运的那批赈灾银直到结案时也一直没找到,时隔多年再去查探想必难上加难,但是这件事很重要,我们就从头到尾再查一次,从户部开始。你去打听当年户部的一众官员是谁,上下的经手官银出库的是谁,押运的官兵除了大伯自己的人手还有还有哪些人。” “好,我即刻去查。”说完谢扬就转身出去了。 当年宋氏贪墨案闹得很大,所以谢扬调查这些消息很快便有了结果。 谢扬立马赶回了梁府向梁染墨禀告,“小姐,当年的户部尚书是当今柔妃的父亲赵右,去年赵右因为抢占民田大肆敛财、纵容家仆强抢民女被安平帝革职一年。” “确实是他。宋氏出事前,柔妃曾有孕在身,当时是我作为皇后安焱命我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后来孩子七月大时意外小产,她却将矛头指向了我,认为是我嫉妒不能容人暗害了她的孩子。”梁染墨现在已经全部想起了她是宋云时的记忆,过往那些画面仿佛历历在目。 “小姐,我查到当年赈灾银出库的也是赵右一手负责的,你说他会不会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脚?” “很有可能,当时柔妃一心认为是我害死了她的孩子,赵右是她父亲,对宋氏出手也是极有可能的。” “我还查到当年的押运官兵是陛下派给宋大人的,小姐您说,这里面会不会有安平帝的手笔?” 其实谢扬说的这一层她也早就想到了,当年负责赈灾银出库的恰好就是视她为死敌的柔妃的父亲,而派兵负责押运的又是将他们宋氏送上断头台的安焱,若这赈灾银贪墨一案真是安焱所为,那么为何宋氏定案如此之快就能解释得通了。 她记得当时宋氏贪墨案定罪抄家灭族后,安焱认为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柄太盛、肆无忌惮,所以才会做出如此胆大包天的大案,于是便决定废丞相,改制为三省六部,将丞相的权利分散。 如今看来他怕是早有预谋,宋氏因贪墨一案权势瓦解家族倒台,他安焱倒是实现了权利制衡,中央集权。 想到此处,梁染墨无法抑制内心的波澜起伏,一想到宋氏被人做局而死,原本正在练字的手就一直在抖,墨汁直接滴到了刚才写到一半的宣纸上,她看这张宣纸已废,烦躁的将笔随意搁下。 “谢叔,我记得安平六年初,铸造司铸造了一批银两,你去查这批银子当时造了多少,安平五年底西北大旱粮食没有收成,安焱将一大批银子拨去西北了,一下子拿出三百万两会导致国库空虚,于是安平六年初他曾下旨命铸造司再造了一批银子。或许这批银子就是我大伯押运去沧州赈灾的那一批。” “是,小姐。” 等谢扬走后,梁染墨仍在思索,下一步她该如何走,目前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那么接下来便是找出证据了。 那笔不翼而飞的赈灾银到底在哪里呢?如今的军饷被劫案总是让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太像了,实在是太像当年的宋氏贪墨案了。 如今的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没有实据还是翻不了案的,所以最要紧的还是得找出那笔银子的下落。 镇国公府。 周璨今日下值回来后便一直在书房里处理事务,周洲收到周济的传信后便立刻去寻了周璨。 “公子,周济传信回来了,他说刘乘宴等人找到了新的线索,有个渔民说曾看见了十数只船往峦城去了,他们都猜测军饷应该是被运往峦城了。” 周璨将手里的册子合上并搁在桌上,取了舆图摊在桌上,自言自语道:“峦城也是英王的属地,这些贼人为何要将军饷继续运往西南呢?西南三城一直在英王的管辖之下,如此情境怕是对英王不利。” 周洲突然灵光一闪,“会不会是蛮族之人得到有一批军饷运往西南,于是秘密乔装潜入安国企图夺取这批军饷?” 周璨觉得周洲的说法不无可能,但是他又隐隐觉得此事怕是没那么简单。 首先是安平帝绕过了大理寺命刑部去查军饷案,再者军饷在均州被劫,却偏偏运往英王属地,这一切的一切加来总给他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让周济继续跟着他们,同时注意查探是否发现其他的特别之处。” “是,公子。” 第三十章 峦城查探 - 春山愿 - 林照声 得知线索后,刘乘宴一行人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往峦城。 程熟得知军饷或许已经到了峦城时便快马加鞭赶回阳州英王府,求问英王下一步该如何走。 程熟见到英王后便细细将渔夫所说一字不落的重复了一遍,英王得知军饷或许是被贼人运往峦城时心里便隐隐有些不安,他将舆图在书桌上摊开仔细看了一遍,想要去猜想敌人为何往峦城而去。 西南多山多雨,山林茂盛,水路四通八达,贼人藏进深林或是顺着纵横交错的水道逃走都难以查探,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虽然知道贼人是走水路运的军饷,但却一直没有追到其下落的原因。 英王手随心动,一条条数着均州到峦城的水道有哪些,这些水道中哪些适合行船,一番思索过后他在地图上指出了最符合条件的一条从均州通往峦城的水路。 阳州在均州的西南方向,西南多山,地势比均州要高一些,而峦城在均州的东南方向,峦城与阳州接壤的地方地势较高,但峦城同均州接壤的那一块地势却是比较低的。 他记得军饷刚被截时,均州下了一场大雨,那河道必定会涨水,水势湍急,那运着军饷的船顺流而下必定日行千里,所以才能这么快便离开均州地界且让人无从查探。 峦城,为何选峦城呢?劫走军饷的人是早就算到那时会有大雨方便行船逃脱么? 英王突然想到,自己巡视治下城池是每月一次,他每次都是从王府和驻军所在的阳州开始巡城,接着便会往南部走,往位于阳州南部的安国边城康城而去,巡完康城后便往东北方向的峦城而去,巡完峦城后再往西走回到阳州。 平时巡城时若是没有什么意外,他每次巡到峦城时便是间隔二十日左右,而他上一次巡完峦城回到阳州恰好是军饷被劫的前几日。 或许这些贼人就是认为他巡完峦城后近期便不会再去那里,所以故意将军饷运往峦城。想到此中关窍,英王一边指着舆图上最有可能运送运行的那条水道,一边吩咐程熟:“给峦城传信,让谢襄立刻派人沿着均州往峦城而下的这条水道沿路去搜查,如有军饷的消息立马来报。” 谢襄是峦城司马,也是英王在峦城安排的人。 程熟领命而去。 既然刘乘宴等刑部一众官员已经往峦城而去,他们既是奉旨而去师出有名,英王就觉得自己留守阳州让他们查去吧,若是他们追回了军饷那自然是最好的。 峦城。 刘乘宴等人快马加鞭一路赶往峦城,一口水都没来及喝上便开始查找军饷的下落。 峦城西部多山,东部多平原,如果数十艘船在平原河道上走想必会很显眼,所以他猜那些人或许到峦城后改走陆路也说不定。于是就和刑部郎中等人兵分两路,刘乘宴带着刑部主事谢良沿着陆路搜查,刑部郎中肖华带着刑部书吏任不凡沿着水路继续查探。 刘乘宴等人路过一个位于山脚处行人往来歇脚的茶摊时,刑部郎中谢良打马走进刘乘宴身边开口说道:“大人,我们的人一路紧赶慢赶,此时已是人困马乏,此处正好有歇脚的茶摊,我们不如就在此歇上一刻钟,如何?” 刘乘宴回头看向众人,大家刚才听见了谢良的话此时都望着他,等他做个决断,他看众人神色疲惫,心想大家一路过来确实没怎么休息,便同意了谢良的提议。“大家都累了,那就再歇上一刻钟,补充些干粮,一刻钟后再出发。” 众人闻言立马齐声回道:“谢大人!”说完纷纷翻身下马,手牵缰绳往茶摊而去。 这山脚下的茶摊沿路而设,平时在此落脚的大多是在山里打了点猎物准备拿进城里卖钱的猎户、贩茶、布料等商品的行商,还有一些游历路过、探友访亲的行人等。茶摊虽然不大,但是也摆了好几张桌子。 茶摊的老板适才听闻一阵马蹄声时就立马望向来人,见这一行人中打头的穿着讲究,身后还跟着官兵,见众人往茶摊而来时立马领着来给自己打下手的儿子分别上前给大家上茶。 众人一坐下,谢良立马出声朝正在灶上煮茶的大爷喊道:“店家,再下些面过来!速度快些!” “好嘞官爷!面是现煮的,马上就来!”老板一边说着一边回头同自家婆子喊道,“老婆子!快点下面!煮好了给这些官爷端上来!” 老婆子闻言立马赶紧往锅里加水往灶下添柴,等面煮好后便快步端了上来。 谢良趁着大家休整,便出声将茶摊老板的儿子喊了过来。“你们在这里开茶摊多少年了?平日里走这条路的人多不多?” 茶摊小厮很少见到官爷,因此也不敢怠慢,立马就答了:“回官爷的话,我们一家在这里开茶摊十数年了,平日里就靠在此处歇脚的行商游人赚些钱维持生计。这条路虽不是官道,路也没有那么宽敞,但从这条路往前走一百里,再越过一座山头就到能看到峦城最大的市集了,因此平日里走这条路的人很也不少。这不,昨日还有一批商队途径此处去往峦城市集呢!” 谢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从钱袋里取出一枚碎银赏给了茶摊小厮。 众人喝了茶吃了面,还让店家给马儿们喂了些草料之后便又启程了。 茶摊老板望着众人远去的身影,同自己的儿子收拾着碗筷和茶杯,嘴里闲谈道:“近日走这条路的人真不少!” 茶摊小厮原本只是在收碗筷,没想到这些去,听自己的父亲这么一说,想到昨天也是又一批人马路过时在自家茶摊歇脚,“是呢!昨日也有一批身着短打劲装的人路过,还运着两车货物,看样子是行商从他处买了货要卖到其他地方去,不过,昨天那批人看着不像是咱们峦城的人。” 茶摊老板又道,“咱们家这几日挣的比平时还多些,要是日后走这条路的人也同这几人这么多,咱们还能赚好些呢!” 茶摊小厮回想起刚才歇脚的官爷,又突然想到了前阵子路过峦城在此歇脚的行商闲聊间提及的军饷被劫案,“我看这些官爷气度不凡,还带着官兵,说不定就是来查军饷被劫案的。” 茶摊老板听到自己的儿子这番话时也觉得很有道理,从前他们这处茶摊虽然有不少行商和游人路过,但这么多的官兵确实比较少见。 第三十一章 浑水摸鱼 - 春山愿 - 林照声 刘乘宴一行人走到茶摊小厮所说的那座山时天已经黑透了,夜间走山路就怕林中有狼比较危险,但是到现在一直没有找到军饷的下落,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所以他们也顾不得许多了,决定连夜赶路。 可能是刘乘宴一行人运气实在太差,他们才进林子不久,一行人就隐隐觉得不对。 突然,一个士兵突然对上了灌木后面一双绿色的眼睛,直接被吓了一跳喊出声来。而他这一喊又吓到了同行的其他人。 这时大家看向刚才喊出声来的官兵,纷纷开口呵斥,“吴同!大晚上的你鬼叫什么!”骑马走在众人中间的刘乘宴也转头看向身后那位名叫吴同的官兵。 “有,有狼!好像有狼!”吴同颤颤巍巍的答道。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也不淡定了,纷纷往四周的草丛张望,刚才忙着赶路没注意,现在仔细往灌木丛看去时,就看见了好几双泛着绿光的眼睛。 “大,大人,咱们好像遇上狼群了!”队伍中的人都慌乱起来。 “保护好刘大人!咱们每个人都都把火把燃起来,这样狼群应该不敢靠近!”刑部主事谢良曾听别人说过,野外的动物一般都会惧怕火光,希望这些燃烧起来的火把能吓退狼群吧。 原本只有打头的几人手持火把为众人引路,这下各个都开始点火把了。谢良点了两枝火把,将一枝递给了刘乘宴。 众人原以为此举有望吓退狼群,但是没想到他们走出去一里路,狼群还是紧跟着他们不放,这时众人的心开始狂跳不止,他们时刻保持警惕,就怕突然有野狼冲出来。 紧张的氛围开始蔓延,他们指望着能够早点摆脱狼群,不过他们的运气实在是太差,接着又走出了几里地到林中宽阔处时,他们发现头狼领着十几只狼就拦在路中央,月光下那一双双狼眼泛着冷光。 刘乘宴知道若是继续贸然往前那就必须和狼群有一番恶斗,于是便指挥众人后退,但是没想到走在队伍最后的官兵刚转头时,就看见他们的来路也有狼群在跟着他们,他们被这一群野狼包围了。 谢良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倒霉,居然遇上了狼群,眼下局势紧张进退两难,只能与狼群一斗了。 大家都不敢上前,只能形成防御的阵势,将刘乘宴保护在队伍中间,等着刘乘宴发话。 刘乘宴大多数时候都在京城里,偶尔陪安平帝去京郊的皇家园林狩猎,哪里见过这种狼群尾随企图围攻的架势。他虽然紧张得不得了,但在众人面前他也只好强作镇定。 他想到他们出发前每个人都备了牛肉干在身上,便吩咐大家把一部分牛肉干扔出去,看看能不能让狼群转移注意力。 众人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死马当活马医了,纷纷解下背上的行囊,将一部分牛肉干拿出来抛向狼群。 狼群果然被这些牛肉干所吸引,纷纷朝落在林子中的牛肉干奔去,刘乘宴见状立马朝众人喊道:“趁此机会,往前跑!” 众人立马勒紧手里的缰绳驭马往前而去。 没想到才跑出去几十米,头狼立马反应过来朝众人扑去,其他野狼见头狼动了也立马朝众人扑来,大家大惊失色,右手抓紧缰绳,左手攥紧火把大力朝跃上来的狼挥去。 混乱之间队形被冲散了,目前只有逃离此处才有可能摆脱狼群,于是刘乘宴驭马往前而去,他身边只剩下谢良和吴同。 他们一直往前而去,开始还有几头狼企图追上来,但是狼群都是一群一群的行动,于是又调头回去攻击其他人了。 刘乘宴就这么带着谢良和吴同一直往前跑,窜进了林子里,企图找个山洞避一避。 暂时摆脱了狼群三人心下稍安,他们继续往前走时发现前方的山林里有火光,于是就往那边去了,不知道前方是什么人,若是他们身手好也可以搬个救兵。 三人一路沿着火方的方向而去,走近时发现那竟是一处山壁,山壁下形成了一处避雨的洞穴,此时正有二十多人在那里休息,洞穴旁边还有两辆驮着货物的板车。 谢良打马上前走到这群人身边后翻身下马,上前搭讪道:“各位好,我们几人刚才遇到了狼群不慎与队伍走散,看见这边有火光便朝这边过来了,不知各位是否有武功在身?可否帮忙前去救人?” 这群在洞穴边休息的人看到有人过来时瞬间警惕起来,特别是这三人中两人穿着官服,一人穿着铠甲,纷纷将手按在了配在腰后的刀剑上,若是来者不善立即上前交手,没想到是三个被狼吓破胆子的人。 队伍中的一个人站起来朝他们三个走近,在火堆的光照下打量着前方的三人,不过几瞬,立马开口回道:“我们只是行商的人,身上的功夫恐怕还不及几位大人,不过若是几位大人需要的话我们也会尽全力帮忙营救的!” 刘乘宴此时也在打量着这个开口说话的人,看来这个人是这群人的头,此人身高不到七尺,但是看着孔武有力,说官话时西南地区的乡音很明显。 谢良听人这么一说很是激动,正要再说些什么时,刚才同他们说话的人突然嘴里吹了一声短哨,同时从身后拔出了刀大步跃至他们身前。刚才同他坐在地上烤火修整的人也纷纷拔刀上前,将他们围在中间。 谢良见此情况吓了一跳,他身上甚至没有趁手的兵器,吴同的刀也在刚才与狼缠斗的过程中遗失了,此时手中只有一柄短刀。 “下马!”刚才第一个持刀跃到三人身边的男人开口朝刘乘宴呵斥道。 刘乘宴身上别说剑了,连柄短刀都没有。他知道他们三人肯定是斗不过这二十来人的,于是只好顺着他的意思下了马。 这时那个男人又吩咐身后的手下拿绳子将他们三个绑起来拖进山洞里去,为了防止还有其他官兵往这边来,他让众人将山洞外的火堆熄灭,全部退到山洞里。 第三十二章 合作保命 - 春山愿 - 林照声 这群人其实是从蛮族那边乔装打扮潜入安国西南地区的阿莫托等人。 阿莫托收到安插在阳州的探子传信,信上说安国皇帝命人往西南运送了一批军饷,但是在快到阳州时被人截了去,他就想借此机会浑水摸鱼一番潜进来查探一番,若是能找到那批被劫的军饷更好。 原本他想着英王常驻在阳州,那边的防范肯定更严密,于是他才绕路来了峦城,没想到还正好有人撞上来了。 索性此处的山洞空间很大,他们一行都退了进来,只留两人守在洞口。 阿莫托一看就知道三人中谁是长官,于是他左手提着长刀,右手举着火把走近刘乘宴,“说说吧,你是谁?来这干什么?” 阿莫托手下持刀押着刘乘宴,听到自家将军开口审问时也出声恐吓道:“老老实实回答我们头儿,不然有你受的!” 此时刘乘宴倒是硬气起来,怒视眼前的阿莫托,“你们究竟是何人?为何要挟持我们!” 这时阿莫托将长刀架到刘乘宴脖子上,脸上还扬起一丝邪气的笑容,开口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我是阿莫托,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号吧?” 被控制在另一侧的谢良听到阿莫托的名字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失声喊道:“阿莫托?你是阿莫托?就是前些日子举兵进犯我安国康城的阿莫托?那个蛮人?!” 负责控制谢良的人闻言立马就用刀柄重击了谢良的肚子,“让你说话了吗?” 此时刘乘宴已经心神俱震,暗想自己也太时运不济了,遇上狼群就算了,怎么还偏偏遇上了这尊煞神! “说话!”阿莫托架在刘乘宴肩上的刀刃离他的脖子又近了一寸,同时示意站在刘乘宴身后的人搜他的身。 刘乘宴脑子里正在飞速想办法捏造个假身份忽悠阿莫托,还没来得及开口,阿莫托的手下已经从他的身上搜出了他的印鉴并伸手递给了他。 阿莫托是特地学过安国文字的,因此他接过印鉴时就已经认出了上面的字,刘乘宴。 阿莫托又笑了,“你就是安国皇帝派来找军饷的那个刑部尚书刘乘宴啊,你说你怎么这么巧就落我手里了呢?” 刘乘宴见此时已经被阿莫托认了出来,没有再捏造身份的必要,于是便高傲地扬起脖子,直直地朝阿莫托看去,“是我。你待如何?” 阿莫托看着眼前之人傲气的样子觉得还挺有意思的,“说说你查到的线索吧,军饷在哪里?若是你老实说了,我说不定还会放了你。” 刘乘宴听到此人打起了军饷的主意没有感到意外,在军饷丢失的这个时机潜入安国打的主意估计就是想要暗中寻找军饷。“没有找到线索。” 阿莫托二话不说就将架在刘乘宴脖子上的刀取了下来,直接划破了他胸前的衣服,“我今日心情还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你还不说,那我就只好将你们几个砍了扔出去喂狼了,这样谁都不知道你的死同我有关,我还更安全一些,你说是不是?” 刘乘宴被阿莫托这一手吓到了,他早就听闻此人嗜血如命,他若真的将他们砍了喂狼确实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可不愿大好的前程就此葬送。但是他又想到了一同被抓的谢良和吴同,若是自己说了那就是通敌叛国,进退两难。 阿莫托的耐心即将消耗殆尽,嘴里开始倒数,“十,九,八,七,六……” “我说!”刘乘宴已经想不出更好的应对之策了,只能屈服于阿莫托的威胁。“我们只查到了军饷应该是被运到了峦城,具体藏在峦城的什么地方我们还未查到。我们也是昨日才往峦城这边来的。”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阿莫托并没有一开始就信了刘乘宴的话。 “我所说的句句属实,你的刀已经架在了我的脖子之上,我怎敢再用假消息骗你!” 阿莫托暂且信了他的话,“你要是想活命,那就带我去找那批军饷,找到了我就放了你,用军饷买你的命,如何?” 刘乘宴知道他是绝对不能领着阿莫托找到那批军饷的,但是现在阿莫托又将自己的命与那批军饷连在了一起,他只能立刻再想出让自己能活着从阿莫托这里脱身的方法,“其实这批军饷是被劫是有人早已安排好的,我当下也知道它到底在哪里,我同其他人的的计划是将这军饷丢失的罪名想办法安到英王身上,给他扣一个贪墨军饷的罪名,借此除了他。” “哦,有意思,你们居然想朝英王下手?”阿莫托对于刘乘宴所说的话渐渐起了兴趣,“你接着说。” “军饷到底被藏在了哪里我确实不知道,我们的计划由不同的人执行,我只负责做做查案的样子,到了合适的时机自会有人将军饷的线索告诉我。将军,您仔细想想,对您来说,是这笔军饷重要,还是除了英王更重要呢?” 阿莫托领着蛮族士兵几次攻打康城,但都被英王拦了下来,只要英王还在,他企图攻打安国占领安国西南疆域的计划便迟迟不能实现。如今刘乘宴这么一问,倒是让他开始思考怎么做对他来说才是最有利的。他将长刀从刘乘宴脖子上拿了下来,走到一旁开始沉思。 此时同刘乘宴一起被擒住的谢良和吴同听到刘乘宴的话都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两人从未想到原来这军饷案乃是他们的上官刘乘宴刘大人同别人首先安排好的!谢良不禁往深了想,到底是谁想致英王于死地呢。 此时阿莫托这边正在做抉择,若是利用刘乘宴找到了军饷,他们蛮族便能凭借这笔银子休养生息好几年,但是如今英王和安国皇帝派来的人都在西南,而他们只有二十来人,想要将这三百万两银子运回蛮族必定困难重重;但若是让刘乘宴继续他的计划除了英王,那他以后就少了一大劲敌,相信他很快便能率兵轻松夺下西南。 两相权衡之下阿莫托决定利用刘乘宴除了英王。 但阿莫托又不能全然相信刘乘宴的话,于是他又走到刘乘宴身边,“我要你手写一份合作书,盖上你的印信,同时将你的印信留下来作为我们合作的证明,这样我就放了你,如何?” 刘乘宴自知此时除了同意再无其他选择,为了保命和脱身只好应了下来。 第三十三章 峦城别院 - 春山愿 - 林照声 等刘乘宴写完合作书并在文末盖上自己的印信后,阿莫托便一把将印信和合作书要了过来。 “你我合作了,那剩下这两人如何处置,他们可是亲眼看见了你通敌叛国哦!”阿莫托仍是笑着,一副要看看刘乘宴要怎么处理这两人的样子。 刘乘宴顺着阿莫托的话转头看向被堵了嘴仍在挣扎的两人,若是放了他们那以后就是将把柄落在了他们手里,日日都要担心什么时候两人就背弃了他;若是杀了谢良和吴同,那他就是真的再也没有回头路了,一时之间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阿莫托倚在山壁上,一边吃着手下递过来的烤兔肉一边看戏似的看向刘乘宴三人,“怎么样?刘大人,决定好了吗?您这两位手下是放了还是杀了呀?” 谢良和吴同闻言瞪大了眼睛,此时恐惧已经占满了他们的心,他们企图大力挣脱身后之后人的钳制,让刘乘宴替他们求情,但刘乘宴看着他们两拼命挣扎的样子却始终不为所动。 阿莫托见状立马猜出了刘乘宴的心思,他一边吃着烤肉一边踱步至谢良和吴同身前,“看来你们的刘大人并不想放你们生路呀!” 两人闻言挣扎得更厉害了。 “你们两个自入了刑部负责的各项事务都干得不错,如今同我一起碰上了今天的事情,我还有得选,但是你俩但运气不好,命数如此,不要怪我。”刘乘宴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同谢良两人说道。 此时两人听到刘乘宴这一番话,眼中俱是不可置信,他们想要往前爬到刘乘宴脚边,但身后的人一直向后扯着他们的衣领,一番用力之下两人从脖子到眼角青筋尽显。 刘乘宴不再看向两人,走到阿莫托身边,“他们与我同僚多年,我实在是不忍下手,请将军替我将他们两人处置了吧!” 阿莫托此时仍带着笑意看着刘乘宴,企图看清面前这张伪善面具下的丑恶嘴脸。 任凭眼前的人如何打量,刘乘宴也仍是神色不变。 阿莫托神思一动,想出了个他觉得很不错的主意,于是伸手拍了拍刘乘宴的肩头说道:“刘大人,不如你亲自杀了他们,我才能完全相信你跟我是一条船上的人。” 刘乘宴伪善的面具似是出现了几道裂缝,整个人看起来都极不自在。 阿莫托趁机将手中的刀递到他的身前,“开始吧刘大人,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哦!” 刘乘宴虽然一副不愿亲自动手的样子,但看到阿莫托把刀递过来时,只犹豫了一瞬便接了过来,毫不犹豫的持刀朝谢良的咽喉划去。大量的血从谢良的咽喉喷溅出来,甚至有一些还溅到了刘乘宴的脸上。 吴同见状已经懵了,整个人呆呆的仰头看向那个持刀的人。 刘乘宴却没有丝毫犹豫,再次提刀捅进了吴同的胸膛。 阿莫托见刘乘宴出刀坚决,两下就解决了他自己的手下,甚至鼓起掌来,“刘大人,如此我们便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接着阿莫托又吩咐手下将两人的尸体扔到山崖下给野狼啃食,这样还正好能够掩盖他们的死因。 处理完这些事时天已经微微亮了,鉴于两人已经达成合作,刘乘宴此行要去进入峦城,于是他便让两个手下暗中护送刘乘宴过去。 刘乘宴一路快马加鞭赶到峦城城门时,便看见肖华等人已经先他一步到了。 肖华看见刘乘宴满身是血的狼狈样子,立马上前询问情况,“大人,您这边发生了什么变故?为何浑身是血呀?您没受伤吧大人!” 这一夜刘乘宴疲于奔命又被迫同阿莫托结盟,一身的狼狈将他的原本的上官气质尽数冲散。 刘乘宴在马上长叹一口气,“本官没事,就是昨夜我们一行人在林中遭到狼群围攻,大家被冲散了,如今也不知道其他人是否凶多吉少。” 肖华闻言身躯一震,“怎会如此!” “你到康城多久了?你可看见谢良等人?”刘乘宴一句话就将谢良吴同之死掩盖过去。 “我们所乘的船也是今早天刚亮时才到渡口,我想着水路应该比您走得快些,于是便想着直接到城门处来接应您,没想到您同谢大人他们遭遇了如此凶险的事情,早知如此便应该给您多派些人手了!” “本官昨晚奔逃中受了些伤,咱们先进城吧,你留两个人在此等等候他们,看看有谁逃出来了,再派一个人去司马府上请他派兵前去营救。”刘乘宴冷静的吩咐肖华去处理余下事情后便打马进了城。 在驿站一番修整过后,刘乘宴在房中休息时突然有人从窗户外扔了块石子进来,上面用麻绳将一张字条绑在其上,刘乘宴将石块捡了起来,解开上面的绳子将字条取了出来。 只见上书一行小字:军饷在英王峦城别院水池里。 “来人!”刘乘宴一边走出房门一边大声喊道,“快来人,我知道军饷在哪里了!” 肖华原本就守在楼下,听到刘乘宴的话立马大步往楼上走去。 刘乘宴直接吩咐道:“立马召集我们剩余的人手,刚才我收到暗信,上面写了藏匿军饷的地方!” 肖华闻言不疑有他,径直转身下楼去喊人集结队伍。 人手到位后,刘乘宴领着众人直奔峦城边上东南方向的一处别院而去。 别院大门紧闭,他便示意官兵前去叩门。 官兵连着拍了几次门,别院的大门便从里面开了一点点,一个门房探出头来,“来者何人,此处乃贵人别院,尔等接连拍门有何要事?” 官兵大声呵斥:“我们收到消息,这处别院藏有前些日子被劫的军饷,速速开门让我们进去查案!” 门房听到官兵的话立马就想将门关起来,不让他们进去,嘴里还大声说道:“此处是英王别院,断不可能藏有军饷,尔等不可妄言!” 拍门的官兵听到是英王别院时,内心也开始犹豫,正当不知道怎么办时,刘乘宴直接下令:“英王别院又如何,开门!” 官兵得了上官的命令胆子也大了起来,一把抓住了门房的手将他推开,其他士兵见状纷纷上前一起推开了英王别院的大门,众人由此鱼贯而入。 第三十四章 圈禁王府 - 春山愿 - 林照声 刘乘宴领着一众刑部的官员从英王在峦城的别院里搜出了被劫的那三百万两军饷,在场之人无不大吃一惊。 别院中企图反抗的英王侍卫和趁乱逃跑的小厮都被就地斩杀,只剩几个丫鬟和婆子跌在地上瑟瑟发抖。 怪不得军饷被劫这么久却一点线索都没有,原来是英王劫走的,西南三城本就是英王的属地,他想抹除些痕迹那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看着摆在院子中的刚从别院湖里捞出来的银子大家面面相觑,但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将这些话讲出来,一切尽在不言中。 “来人,立马给陛下飞鸽传书,告知陛下被劫的军饷在英王的别院里找着了!再派人赶往阳州英王府,将英王禁于府中不等外出,等陛下决断。”刘乘宴吩咐手下迅速处理后续的相关事宜。 军饷被搜出来的时候已经立马有人将消息传到了峦城里,接头巷尾都在议论此事。 “听说前阵子在均州被劫的军饷找到了!就在英王的峦城别院里!” “英王劫的?不大可能吧?这军饷本来不也是送来给他的吗?” “怎么不可能!” “给英王跟给将士们有什么区别吗?反正最后都是给他们用的。” “那能一样么?陛下命人送军饷来可不是给英王的,是给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众将士们的!” “英王私吞军饷证据确凿,必须要将他革职查办!” 街头巷尾议论纷纷,更有言辞激动者讲得面红耳赤,一副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刻要将英王抓住问罪的样子。 阳州英王府。 程熟收到自峦城来的消息时立刻从英王府马厩中牵出了匹马翻身而上,从侧门一路驭马奔往校场。 程熟马不停蹄赶到校场时英王正在校场训练官兵,他直接上前和英王报告从峦城传来的最新消息。 “王爷,谢襄命人送来了消息,说是刘乘宴那老贼率兵硬闯了您在峦城的别院,还从湖里捞上来了被人劫走的那三百万两军饷!” 英王听到这个消息时心神俱震,“怎会!军饷在会在别院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襄说今日天刚亮时刘乘宴才到峦城,歇了不到两个时辰便说自己收到了暗信,信中直言军饷就藏在峦城别院里,于是他立马就带人过去了。王爷,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刘乘宴众目睽睽之下从您的别院里找到了军饷,现在峦城人尽皆知,劫掠军饷可是大罪!” 此时英王已经完全确定此事就是冲他而来,但当下之急是到底要如何化解眼前的困局。 “王爷,要不咱们反了吧?”程熟凑近英王的耳边小声耳语。 “不可!”英王听到程熟建议自己趁此机会起兵造反时立马条件反射的回道。 “可是如今的局势您若是不反,那一定会被扣上私吞军饷的罪名,到时候要是陛下震怒,可能就会直接下旨将您押解回京审问的!” “不得再胡言乱语!先回府等璨儿的消息。”英王一边同程熟说完立马朝马教头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来,让他和程熟一起听候安排:“我有急事要回王府,这阵子恐怕来不了军营了,我会命程熟留在此处,若没有我的命令所有人不得异动。” “是,将军。”两人齐声应下。 英王吹了声口哨,他的良驹饮水立刻冲他奔过来,他直接一个翻身上马,带着自己的侍卫快马赶回英王府。 等他刚回到英王府不到一刻,府外立马来了大批官兵将英王府团团围住,不许任何人进出。这批人马原是均州司马府的,刘乘宴从均州往南走时就给均州司马下了命令,让他收到消息后立即派兵增援。 原本阳州是英王的地界,按理来说他们本进不了阳州城的,但是刘乘宴去往峦城前将陛下给的圣旨留给了他,于是当他带着赶到阳州时,他就将圣旨拿了出来,众人见状也不敢拦。 原本他还害怕英王就此揭杆而反,没想到他居然老老实实呆在英王府里。而后他又想到,英王的母妃也就是曾太妃还在京城,他的嫡长子安越也还在京城,安平帝之前将太妃和安越留在京城想必就是为了防备英王谋反。 如今英王别院里里搜出了军饷,若是最后坐实了是他所为,陛下总要给天下人交代,那么等待英王府满门的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京城镇国公府。 “大事不好了公子!”周洲服侍周璨这么多年来从未像这般不守规矩,进书房时门都没敲直接就闯进去了。 周璨今日早起时右眼皮跳了一早上,此时周洲的这句“大事不好”就像是为了印证早上的右眼狂跳。 “发生了何事竟让你惊慌至此?难道是舅舅出事了?” “是的公子,就是英王出事了!周济一路跟着刘乘宴去峦城,没想到刘乘宴等人半路遇到狼群队伍被冲散了,一片混乱之中跟丢了刘乘宴,等他们赶到峦城时,不知是谁给刘乘宴传了密信,说军饷藏在英王的别院里,我们的人还来不及将军饷找出来转移到别处,就被刘乘宴带来的人找到了!” “现在舅舅情况如何?” “阳州英王府已被刘乘宴命人围了起来,我们的消息传得比刘乘宴要快,想必再过不久宫里那位也会收到消息。” “表兄是不是还在京城?” “听说昨日他同大理寺卿去京郊夜游清水河去了,倒是不知道现在回来了没有。” “你立马派一队人去英王府看看,同时再派一队去京郊看看,若是他在英王府立刻将他带离京城,若是他仍在京郊清水河上,你就带着表哥顺流而下找个地方藏起来,并将这封信交给他。”周璨一边说着一边在纸上写下嘱托安越的信,“还有,你现在立刻给周济传信,让他想办法去查那批军饷到底是怎么进到别院里的;同时让他时刻关注英王府的动静,有什么消息立刻来报!” “是。公子。”周洲立马应下就出去办事了。 第三十五章 宋氏贪墨 - 春山愿 - 林照声 京城梁府。 今日京中传出了一则消息,说是前些日子运往西南而后在均州被贼人所劫的那批军饷已经找到了,但是藏匿军饷的地方倒是让人大吃一惊,居然是在英王别院里搜出来的。 这则消息就像三月的春风吹拂到了京城的各个角落,成为了街头巷闻。 谢扬探听到这个消息时想到自家小姐之前说要时刻关注军饷案来着,他甫一听闻立马就回了梁府向梁染墨汇报。 “小姐,京中传出消息,那批被劫的军饷在峦城找到了,藏匿军饷的地方就是英王在峦城的别院!” “是谁发现的?”梁染墨两世为人,当她听到军饷在英王别院发现时便已经敏锐的感觉到不同寻常之处。 “是刑部尚书刘乘宴。” “又是他。我记得当时大伯被诬陷贪墨时也是这位刑部的刘大人主审的吧?” “是他。当年他们都说宋大人贪墨了赈灾银,民间百姓不知真相跪求惩处宋氏,安平帝下旨抄家斩首时,就是他亲自监刑的。” 梁染墨闻言灵光一现,她想如果她心中的这个猜想被证实的话,她很快便能查清宋氏贪墨案的真相了,“谢叔,你能否去帮我探听到这批军饷从户部出来时是哪些人经手,这批银子是哪年所制?” “小姐你放心,此事我一定为您办妥!” 谢扬去直接去户部衙门外面,此时正值下职,他注意到一个穿着户部书吏官服的人独自出来时,便径直跟在此人身后,等路过无人的巷子时他便用个麻袋从身后给书吏的脑袋套了个麻袋拖到暗处审问,没想到这个书吏不大经吓,走揍了他三两下就交代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后他便返回了梁府。 “小姐,我查到了,运往西南的军饷从出国库开始就是由户部尚书赵右经手查验,这批银子的年号都是安平五年。这批银子跟安平六年宋氏被污蔑贪墨的银子是同一批!” 听到这个消息时宋云一瞬间便突然犯恶心干呕起来,初霁见状立马倒了茶端到梁染墨身前递给她,同时伸手顺了顺梁染墨的背。 “没事,我缓一会儿就好了,你们先下去吧。”梁染墨一边接过茶杯一边同初霁和谢扬说道。 国库一直都由赵右给安平帝打理,每年国库支出了多少银子用于何处,铸币司铸了多少银子安平帝都一清二楚,传言宋氏贪墨至今下落不明的那笔银子居然出现在了国库,那就说明这笔银子一直就没有丢过,那自然就不可能是他大伯宋青江藏匿的! 原来这一切都是安焱做的局!原来如此,原来真相竟是如此! 梁染墨握着茶杯的手越来越用力,最后直接一把摔了出去。 镇国公府。 “十三!”周璨对着窗外喊道。 一直守在周璨身边的暗卫十三立马从高处跳了下来,快步行至周璨身前,“公子。” “你们去查十年前的宋氏贪墨案,看看当时的主审官是谁,其中是不是同刘乘宴有关。我还要知道宋氏贪墨案里面的细节。” 当周璨听闻军饷从英王别院被搜出来的时候,他立刻就想到了安平六年的宋氏贪墨案,若是他没记错的话,当年的刑部尚书也是这个刘乘宴,不过当年传言被宋氏藏匿起来的银子至今没有找到,这次的数目也是三百万两,当真如此巧合么? 不过半个时辰,十三立马就回来了。 “公子,您说得不错,当年的刑部尚书正是刘乘宴,户部尚书也是如今的那位赵右。” “果然是他。”周璨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这次怕是有人故技重施,目标就是手握西南兵权的英王。 “另外,我们的人查到户部的时候发现还有一批人也在暗中查找宋氏贪墨的线索,那些人很警觉,但是我还是找到了他们的去处,公子您一定想不到他们探听宋氏贪墨案的消息之后去了哪里。” “十三,你是嫌最近过得太舒服,皮痒了是吧?”周璨看十三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同他打哑谜,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冷冷的开口说到。 十三一瞬间就感觉到浑身凉飕飕的,立马就将刚才故意留着的话说完,“是梁太师府。” 周璨听到是梁府时确实颇为意外,梁太师已经致仕了,梁氏如今在朝为官的也就只有一个梁九霖,任的还是国子监祭酒,从面上看他们梁氏同宋氏和英王都没有任何关系,那他们为何要查宋氏贪墨案呢? “他们从户部那里查到的消息是什么你可有探查到?” “查到了,他们查问的那个人是一个户部的小吏,他们将人蒙了面绑拷问,那个小吏很快便招了,我们的人也是那个小吏哪里探听的。那个小吏交代说他们问的是当年宋氏贪墨案中失踪的那批赈灾银的年号。”十三一想到户部那个小吏一天之内被人蒙着面抓起来拷问了两次,居然觉得人家还挺可怜的。 “赈灾银的年号。”周璨心想,同样是三百万两白银,同样是涉及位高权重者,看来这个人同他想到了一处。 “是的,据小吏所说他曾在户部的文书中见过安平五年户部铸币司的铸币记录,安平五年一共铸造了五百万两白银,安平六年沧州水祸时安平帝下旨命宋青江将三百万两赈灾银运往沧州赈灾,而这三百万两白银上所刻年号就是安平五年。” “安平五年铸了五百万两白银,宋氏贪墨案中那被运往沧州的三百万两至今下落不明,如果十年间从未动用安平五年所铸的白银,那么如今国库中最多还能剩下二百万两。” “是的公子。”十三听到周璨的分析点头认同。 “那今年林里押运去西南的这批军饷呢?是哪年铸的?” “公子我跟你说,这就是我这次查探最大的收获——今年从国库里支取出来用作军饷的三百万两白银年号都是同一批,也是安平五年。” “什么!”虽然周璨早就隐隐就觉得这两件案子之间或许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没想到居然是这么直接的联系,“这笔银子出现了在了军饷案中,说明当时宋氏藏匿导致下落不明的赈灾银并没有丢失,而是被人悄悄放回了国库,由此看来宋氏贪墨案或许还不是真的“贪墨”。” “公子,如今有了这些线索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你派人盯着些梁府,若是再遇上他们的人,你便悄悄将给他们传个消息,就说我们知道当年宋二公子之死的真相,我要看看他们为何要查宋氏贪墨案。若我们目标一致的话或许有合作的可能。”周璨转瞬之间便已经想好了下一步计划。 第三十六章 酒楼约见 - 春山愿 - 林照声 第二日谢扬一早就出了府去往梁染墨暗中经营的那座茶楼,没想到才走出梁府不久,立马有一身着黑衣的年轻人迎了上来,一开口就是:“我们家主人手里知道宋氏二公子被杀的真相,如果你家主人想知道的话,今日或明日来四方楼寻我。” 谢扬一听就知道自己之前查探时漏了马脚,竟被人知道了主家是谁,一时间心下大乱、惊惶难定,但面上却不露怯分毫,“我不知道阁下在说什么,你家主人又是谁?” 来蹲守谢扬的这个黑衣人就是十三,他不紧不慢道:“我家主人是谁你们去了就知道了,我们知道你们现在查的案子是宋氏贪墨案和英王军饷案,至于宋二公子之死的真相我们也是意外得知,我们直接找上门来也是想看看有没有合作的可能。” 谢扬直直地看着眼前之人,同时快速判断此人的话里有几分真假。 十三看谢扬不说话,立马又说了一句:“你现在不承认也没关系,你回去寻你们家主人,把我刚才的话转述给他,至于他来不来都由他。”说完立马就转身走入了隔壁小巷。 谢扬见刚才突然出现的人走后立马也转身往梁府后门走回去,一路穿过回廊和后院径直往梁染墨的院子里去。 但他才走到院门时,守门的婆子却说梁染墨去给老夫人请安了还没有回来,但是婆子知道这是给大小姐办事的人,便放他进院子里候着。 谢扬一边等让梁染墨回来一边反思到底是什么地方漏了踪迹叫人察觉到了,还不小心被人一路跟到了梁府还没有察觉,幸好暂时没有发现来人心存恶意,不然怕是就会连累到小姐了。 梁染墨自去书院后梁老夫人就免了她的晨昏定省,这两日恰逢书院放假,所以她便一早就起来洗漱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两人用过早膳后梁染墨便扶着老夫人在青襄院里走上几圈散散步消消食儿。 梁老夫人看着出落得亭亭玉立的梁染墨,不禁想起了年少时的自己。 梁老夫人出自琅琊王氏那个钟鸣鼎食之家,琅琊王氏深谙盛极必衰之理,自安国立国后便有意慢慢的退出权力中心,朝中只留了几个得力的才俊,族中一众姻亲择的都是清贵世家。 当年梁染墨的祖父梁康在殿试中一举夺魁被安平帝封为状元,而他自幼便同琅琊王氏女巧定了亲,两家想着喜上加喜于是两人在状元宴后便成了婚。 如今这么过年过去了,她也早已有亲亲孙儿承欢膝下,她的染染再过小半年就要及笄了。 梁老夫人右手握着梁染墨的手,又用左手拍拍梁染墨的手背,“染染,昨日你三表姐给我来了信,等她及笄礼一过就要出嫁了。她就比你大了一个月亲事也有了着落,而再过大半年也要及笄了,我同你爹娘那边说了,你的亲事也该仔细衡量了。” 梁染墨闻言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满十四岁了,再过几个月就及笄,确实已经是个该考虑婚嫁的大姑娘了。 “祖母,我还想多陪您几年呢!”为了不让梁家人起疑,梁染墨在梁老夫人和自家母亲跟前释放了自己的少女心形,看起来就是一个乖巧听话的乖乖女。 “听说去年回京的镇国公府世子长得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收复了燕云六州,这样的人可谓是青年才俊,很多家夫人都想让他做女婿呢!还有中书令家的大公子,听说学问上很是不错,去年一下场就得了府试第二名。”梁老夫人试探着提道。 梁染墨没想过居然会从自家祖母的口中听到关于周璨的事情,还是在谈论她的亲事上。她不免想到了第一次遇见周璨的时候,那人身骑白马冒雨而来虽然一身狼狈却不损半分风姿,但,京中看上他的女郎委实多了些,他的亲事想必许多人家都有意同他结亲。 梁染墨将自己的手从梁老夫人那里抽了出来,又将梁老夫人的手反握在自己手中,也拍了拍她的手背,俏皮的回道:“祖母,你是不知道,自从他回来后每次我出去赴宴时总是听见许多家小姐在暗中讨论他,他可是个香饽饽呢!我还是不要同她们争了,不然以后出去赴宴人人都要看杀我了!” “怎么,你还怕赢不了呀?” “那不是,主要是我还想在家里多陪您两年!”一番谈笑之后梁染墨见时候不早了今天的字还没练呢,便同梁老夫人告辞回自己的仰春轩去了。 才进院门,便看见谢扬在院里的海棠树下等着,她径直走了上去直接问是不是得了什么新消息。 谢扬也没隐瞒,便将自己一早出门时遇见十三的事情说了,还说了对方的主子在四方楼等她赴会。 梁染墨一开始听到时也有点紧张,不过她又想了想,以后她更深入的查下去不免会接触更多的人,此时被人撞见了也没关系,反正以她现在的身份他们是绝对猜不出她和宋氏的关系的,顶多是觉得她是对此事有些好奇罢了。 不过来人说知道她哥哥宋晓山之死的真相时,她便决定去会一会个人,这个人既然同她一样在查宋氏贪墨案和英王军饷案,看来也是发现了当年的宋氏贪墨案和如今的英王那个军饷案有关联,去见一见也没关系。 既然想好了她便让谢扬去四方楼传话,告知对方自己明日晌午后就会去赴会。 第二日晌午过后梁染墨换了一身男装打之后便带着谢扬和初霁出去了。 西方楼坐落在清水河下游,是一家闻名京城的酒楼,巧的是就在梁染墨的茶楼附近。 梁染墨带着谢扬和初霁一进茶楼,立马就有一个小厮走到三人跟前招呼。 谢扬上前一步挡在梁染墨身前,“昨日有人约了我家主人在此相见,我们今日是来赴约的。” 小厮一听就知道该将人引去哪个包房,一边招呼三人一边往前带路,“三位请随小的来。” 等众人上了二楼进了雅间,就见一个人临窗坐着,旁边的茶桌上正摆着一个红泥小火炉,其上正煮着茶,一股茶香从其中飘出来。 梁染墨踏进雅间时周璨就定定地看着眼前之人。 “请坐。”周璨开口的同时示意梁染墨在自己前面落座,等她坐下后亲自给她斟了一杯茶。 “原来是梁小姐。” 第三十七章 互通有无 - 春山愿 - 林照声 “你知道我是谁?”梁染墨一听到周璨叫破了她的身份直接问道。 梁染墨一进来看见他转过头来时就认出眼前之人是谁了,就是那个名满京城、昨天还被自己祖母称赞是青年才俊的京中热门女婿人选、镇国公府世子——周璨。 周璨调查军饷不奇怪,但,周璨又是怎么认出她的呢?即使是从去年他回来后其他府上邀请世家公子小姐赴宴时也是男女宾客分席,梁染墨确定他们俩从未面对面遇上过,梁染墨也只是在宴席上远远见过他一面。 但她不知道的是,这已经是周璨第四次见她了。 第一次是他冒雨回京路过长亭时,本想进去避雨,但是又怕一行男子唐突了小姐,于是便没有停下直接打马回京了。 第二次是在忠勇侯府魏三公子的婚宴上,他为了避开那些来赴宴后遇上他,想同他攀谈的女子,于是便走到了园中人少的凉亭处躲清静,意外撞见她在园中乱逛时在偷听一个老妇同别人讲话。 第三次是在除夕夜的清水桥上,那天他陪妹妹去清水河边看烟花,而她跟着自己的哥哥也在清水河边赏景,不过那天他戴着面具,所以她并没有瞧见他的脸。 第四次就是刚才她在楼下的时候。她们一行人一走进茶楼十三立马就向他报告了,他往楼下望时一眼就看见了梁染墨,虽然她今天穿了男装,但是因为之前早已就见过,所以一眼便认了出来。 “你是梁府的人,据我所知,梁府有三位小姐,其中两位最近回了颍川梁氏祖籍访亲,京城里只余一位刚考上颂明书院正在求学的梁大小姐,梁染墨。”周璨回答了梁染墨的问题,他端着茶壶给梁染墨倒茶,接着又问,“尝尝看我的茶煮得怎么样?” “看来世子已经把我调查过了。”此人连堂妹们回乡都知道了,那一定是把梁府上下都查了一遍。“这茶不错,没想到周世子还有煮茶的手艺。” “这是君山银针,你若是喜欢我让他们给你装好回去的时候捎上。” “多谢世子好意,不用了。”梁染墨没想到周璨居然这么,平易近人?不过她没有忘记今天来赴约的原因,“世子给我的人传了信,说知道宋二之死的真相,可否告知我?” 周璨搁下了手里的茶杯,没有正面回答梁染墨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据我所知,梁氏在朝中从不涉党争,梁太傅更是在陛下登基后第第五年便告老还乡了,梁氏和宋氏之间也无姻亲,和英王府更是没有来往,梁小姐为何要调查宋氏贪墨案和军饷案呢?” 梁染墨直视周璨审视的目光,未置一语。 气氛渐渐开始凝固,房间里只剩水壶沸腾的水声,周璨出口打破这个紧张的氛围,“梁小姐不想说?” “不想。”梁染墨直接答道。 “梁小姐一点线索都不愿意告知,却想从我这里拿到宋二之死的线索,怎么看都是我亏了。”周璨嘴角含笑,将桌上的茶点往梁染墨的方向推了推。 此时梁染墨心里也在纠结,她是决计不能暴露自己就是宋云的身份的,但是她又想从周璨这里拿到自己想要的线索,既如此那就说个理由敷衍一下好了。 “我调查是因为我好奇。” “仅仅是因为好奇么?”周璨面上仍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你也说了,我梁氏同宋氏并无姻亲,同英王更无联系,我得知前阵子的军饷案后突然想起原来的宋氏贪墨案,因为好奇便让人去查了查。” “因为好奇,你手下的人就绑了户部的小吏拷问,看来的你好奇心还挺重的。”周璨顺着梁染墨的话意味深长的说道。 梁染墨迎上对方的目光,心里暗暗地想,此人究竟是想干什么。“周世子是要拷问我么?” “周某并无此意,我也是有点好奇罢了。”周璨也用“好奇”作为回答了她。 梁染墨不去管周璨到底有没有相信她的话,她将话题拉了回来,“周世子说有宋二之死的线索告知,我才来的。” “我可以告诉你,不过我希望对于贪墨案和军饷案我们可以线索共享。”周璨提出了自己条件。 “好。” “宋二死于刑部尚书刘乘宴之手。安平六年陛下派人去黄州捉拿宋晓山,但是他们将黄州里里外外都找了也没找着他,等官兵们找到他时,却发现他死于乱刀之下。因为刘乘宴先一步派杀手去了黄州,他的人在一座寺庙附近发现了正要回京的宋晓山并截杀了他。” 这是宋云第一次知道二哥之死的真相,她在桌下的两只手死死的扣着自己的掌心,强忍着不让周璨看出自己的痛苦和愤恨。 周璨也在观察梁染墨。 梁染墨的视线转向了水壶沸腾起的水雾,今日梁染墨不惜暴露自己也要来此,说明这个线索对于她来说很重要,但是她此时看着神态如常,倒是让他不好判断梁染墨究竟是想做什么,难道真的是因为好奇? 梁染墨知道自己若是一直不说话,周璨会立刻怀疑自己的意图,稍稍平复心情后,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就是好奇的样子,她接着说道:“传闻说宋二死于山匪之手,原来真相竟是这样的。” 周璨没有继续追问她,也直奔主题,“梁小姐既已经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那秉着公平交换的原则,便跟我说说你知道的或者你查到的事情吧。” 梁染墨知道,若是自己不将一些线索作为交换给周璨的话,今日恐怕很难从这里脱身,于是也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安平六年宋氏被揭发贪墨后,安平帝立即将宋氏阖族下狱,在没有找到那笔贪墨的赈灾银作为定罪的证据时便以雷霆手段下旨处死了宋氏满门,当时的宋氏家主是时任安国丞相的宋青然,而被诬贪墨的是宋青然的长兄宋青江。宋氏阖族被灭之后,朝中大臣原本还在争论着推选谁为下一任丞相时,安平帝直接下旨废丞相,改为三省六部制,至此,沿用了数朝的丞相制成为了过去。” 梁染墨没有说宋氏宋氏贪墨案和英王军饷案之间的线索,因为她知道周璨既然找上了她,她那前两天查到的线索周璨必然也查到了,于是便捡了宋氏的事情来说。 虽然梁染墨没有提到英王军饷案,但是周璨听到此处,已经了解了她的言下之意——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太盛,安平帝改制后三省六部相互制衡。因此宋氏被灭,不仅是一大世家的陨落,更是权力收归安平帝的结果。 第三十八章 两人合作 - 春山愿 - 林照声 此时周璨虽然还猜不透梁染墨查这两个案子的真实意图是什么,但是他知道,梁染墨绝不是闺阁中不谙世事的娇娇女。 于是他再开口时也存了几分试探之意,“不知梁小姐对英王军饷案怎么看?” 梁染墨还是宋云之时就知道周璨的父亲、也就是当今镇国公当年娶的是英王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安国公主,所以英王的这桩案子周璨或者是说安国公主是一定会一查到底的。 梁染墨斟酌一番之后开口,“我曾在书上看过一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国家边境经常同邻国打仗,于是朝中就派了皇帝的堂兄去领兵打仗抵御外敌,数年间皇帝的堂兄凭借赫赫战功被封为郡王,国人时常称赞这位郡王是百年难遇的战神,只要有他在,百姓们就不再害怕同邻国打仗,而邻国之人对这位郡王心生忌惮。” 梁染墨说到此处,觉得有些渴了于是就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她见周璨并不打算打断她,于是又接着道:“但是皇帝看着堂兄在民间未威望越来越重,甚至在边境几城,百姓只知郡王不知皇帝,正所谓是功高盖主,最终皇帝下手毒杀了这位郡王。” 至此故事说完了,周璨给梁染墨添了杯新茶,“梁小姐不愧是出身三代帝师的梁氏,连史书都有涉猎,小姐的学识让我既感到意料之外却也在意料之中。” 周璨听出来了,梁染墨虽然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但是她借史书中的前朝之事回答了自己的问题——这些年来英王数次同蛮族交手,最近又率兵打赢了侵扰安国西南边境的阿莫托,如今无论是在朝亦或是在野,英王声望极高,想要他跌落高位的自是大有人在。 周璨隐隐猜出了梁染墨更深层的意思,竟直指帝王的忌惮之心。但他也开始好奇起来,闺阁小姐大多不敢妄议朝政,她胆子倒是不小。 “梁小姐想必也知道,我如今在查军饷案,如今看来这军饷案或许是背后之人在故技重施,梁小姐既然在调查宋氏贪墨案,想必也查到了不少线索,不如你我合作,线索共享,你看如何?” 梁染墨闻言,毫不顾忌的打量坐在她对面的周璨,大脑飞速运转,此人到底是敌是友还不好说,他到底是站在安平帝一边还是现在自己亲舅舅一边也不好说。 “周世子是在同我开玩笑吧?” “你觉得我是在同你玩笑么?” “周世子找我合作,我能帮你什么呢?” “我观梁小姐对当年的宋氏之事颇为了解,而我当时年纪尚小,如今陛下将我困在京城,一举一动接受制于人,并且我想将更多的精力放在查探军饷案上,而梁小姐看来也在查军饷案,若是我们能够合作想必会事半功倍。” 不得不说,周璨的一番话倒是挺令人心动的。她目前能用的只有一个谢扬和三叔给她的人手,许多事情查起来确实有点施展不开,而周璨作为镇国公府的世子,暗地里毕竟培养了大批暗卫和暗探。而当年宋氏经历的事没有比她更清楚的了,合作也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如何能信你呢?”梁染墨虽然知道同周璨合作利大于弊,但她素来谨慎,所以也没有直接答应。 “宋二之死的真相就是我的诚意。你有疑心我也能够理解,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去年当街劫杀刘乘宴的人是我派去的,不过我只是想吓一吓他,想要钓出他的同伙。” “竟然是你!”梁染墨倒是没想到,周璨竟然在去年就在暗中调查刘乘宴了。其实她之前就有过猜想,刘乘宴和他们宋氏亡族脱不开干系,只不过没有拿到可以翻案的证据,如今军饷案一出倒是让失踪多年的证据浮出水面。 “如今我将这件事告诉了你,这下可以打消你的顾虑了吧?” “勉勉强强吧。” 周璨看着梁染墨这一副十分“勉强”的样子笑出了声。 梁染墨还没有完全相信周璨的话,到就目前来说,两人合作利大于弊,而且她也没有感觉到周璨的恶意,于是她想着先合作看看。“若是我们之间合作了,我可以得到什么?” “我若是查到了新的线索,便命人誊抄一份送去给你,如若你需要人手,我在京城的人手也可以借你使唤。”周璨给出了及其诱人的条件。 “好,我答应同你合作。” 不论这人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他手里有她想要的,这就够了。 “那就合作愉快,梁大小姐。” “我看这天色也不早了,今日就先到这里吧。”梁染墨不方便出来太久,她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也实现了,现下回去路上还能去她的茶楼看看。 “稍等,若是你查到什么线索或有什么需要,随时差人来四方楼,这四方楼是我的产业。” “原来闻名京城的四方楼居然是世子的产业,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做点私产营生养家糊口罢了。”周璨谦虚道。 “我回了。”梁染墨说完便起身朝包厢外走去,谢扬和初霁就在门外候着。 梁染墨出了四方楼再往下走过一个路口就是她的茶楼了。 她自己本来就经营着茶楼,自是用不上周璨给她送茶叶,所以才直接出言拒了。 四方楼里。 “公子,我们自己查不行吗?为什么要同梁大小姐合作呀?”十三对周璨这个计划不是很理解,就直接开口求教了。 “梁大小姐一定知道很多宋氏的事情,我们从她这边下手,那不是节省了很多时间吗?”周璨望着窗外,头也没转,但是还是回答了十三的问题。 “您是怎么知道她对宋氏的事情十分了解的呢?”十三又问。 周璨笑了,“直觉!” “这梁大小姐长得可真美,听说还未曾婚配呢!”十三也不知怎的突然就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周璨没有接十三的这一句话,仍旧望着窗外的清水河,谁也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十三见自家公子不说话了,就悠悠地藏回了暗处。 茶楼。 梁染墨让初霁去隔壁巷子买桂花酒,她则同谢扬进了楼上的雅间。 “小姐,今日周世子约您见面可告知了二公子的事情?” “说了,他说二哥死于刘乘宴之手。” “竟然是他!”谢杨也没想到暗中劫杀宋晓山的居然是刑部尚书刘乘宴。“小姐,他此刻不在京城,不若我这就去往西南将他杀了!” “不可。”梁染墨虽然也想杀了刘乘宴,可是她也知道,如今刘乘宴身边必定高手如云,光靠一个谢扬是不行的,而且她也不想谢扬去冒险。再者,若是杀了他,那二哥的死就真的是死无对证了。 “我们要细细筹谋,不可冲动。”梁染墨知道忍住不发有多痛苦,可是她不能冲动。 “如今军饷案沸沸扬扬,想必安焱必定有所动作,我们先看看他要做什么。” “是,大小姐。” 第三十九章 押解回京 - 春山愿 - 林照声 昨日去见了周璨后,今日梁染墨再去给梁老夫人请安时,突然想到了前些天梁老夫人提到她的亲事时同她打趣过周璨,又想起昨日两人的会见,不免觉着还是少在背后说别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不小心就落了把柄在人家手里。 果然不出梁染墨所料,今日安焱就下了旨意,命刘乘宴将英王押解回京。 朝中的消息本没有这么快传出来的,这是前日来找谢扬递话的那人送来的消息。 他倒是守信,梁染墨想。 周璨一定派人去了西南,等消息传到西南时也不知道英王是作何打算。她已经知道了二哥之死同刘乘宴有关。当年主审宋氏贪墨案的便是刘乘宴,如今国库里又出现了当年下落不明的银子。安焱,迟早有一天我要让你为我宋氏血债血偿。 当前当务之急就是她得培植自己的人手,若是继续借三叔的人来帮自己办事,等哪天三叔想起后唤人来查问时,那就不好解释了,若是之是因为她好奇故而命人去打探消息倒还好解释,若是哪天她真的让人去干些冒险的事儿,想必就瞒不住了,若是再严重些她派人去暗杀朝廷大员,一定会引起怀疑的。 想到此,她让初霁去将谢扬喊来。 谢扬得知小姐唤他后立马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就来了。 “小姐,您找我可是有何吩咐?” “谢叔你先坐,”说着她又让初霁给他了茶,“谢叔,从前你统领着宋氏的暗卫,想必一定知道如何训练他们,如今我在这梁府里身边也没几个得力的人手,想要外出办事也只能让你去,我这两日想了想,我想着让你去牙人手里买些人回来,并由你去训练他们,让他们以后为我所用,你看如何?” 谢扬闻言也觉得这个办法很好,平日里若是他出去办事时,总是难以顾及小姐这边,若是他将人给小姐练好了往后也就有了自己的人手。 “小姐既有了计划,那我便去牙行走走,看看有没有好苗子,若是有的话我就买下来。” “训练他们的地方我也想到了,我听初霁说前两年梁染墨过生辰时,她的舅舅给她在京城三十里外的南山里建了一座温泉山庄,还将那座山谷周围的地都买了下来,她自己也只去过一两次,现在那里空着且避人耳目,你若寻到了合适的人不若就送到那里去训练吧。” “如此甚好,那我今日就去牙行转转。” “待会儿我让初雨给你拿些银子,你用这些银子去付牙人的钱,再去南山的那处山庄看看可还缺些什么,一并买了去。” 梁染墨一边说完又喊了声初雨,初雨这时正在院子里给绿植剪枝,闻言立马放下了剪刀走回屋里,“小姐,您唤我?” “你去我的箱子里给谢叔那拿上一千两银票。”梁染墨将一把小钥匙递给了的初雨。 “是,小姐。”初雨听完转身就朝梁染墨平日里放私房钱的柜子走去,打开柜子后又从里面取出了一个专门放银票的匣子,接着又掏出刚才小姐递给她的钥匙打开了匣子,从里面拿出了一千两银票,然后又将匣子合起来上了锁。 “小姐,银票取来了。”初雨双手捧着银票递给梁染墨。 梁染墨没接,示意她将银票给谢扬,她依令转身将银票递给了谢扬。 谢扬收了银票,又朝梁染墨说道:“小姐,我一定将事情给您办好!” “嗯,辛苦谢叔了。” 将事情谈妥后谢扬便离去了,初雨又将钥匙递给梁染墨。 虽然初雨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小姐如此信任这个谢扬,这个谢扬一不是府里的家生子,二不是三爷那边的人,但小姐却时常安排他出门去办事。初雨虽然不知道自家小姐到底在做什么,但是她总觉得如今的小姐同以前还是有些差别的,但要细说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只是隐约觉得现在小姐很有主意,行事也更为沉稳,倒是不怎么见到她活泼的样子了。 镇国公府。 周璨收到宫中传来的消息时便知道这次安平帝定是要借机发难了,若是英王被押解回京的话,那他手中的西南军权想必就保不住了。如今倒真是进退两难了。 安平帝当时给他安排京中的官职时就是不想让他继续手握重兵,如今英王若是回了京怕就是待宰的羔羊随时有可能被直接定罪满门抄斩,下场就同当初的宋氏一样;可他若是抗旨不回,那便会被认定有不臣之心,安平帝随时能够再找一位将军代他挥兵西南,若是这样那英王也会陷入险境。 周璨又想起之前提早一步被他送出京城的英王世子安越,如今安平帝也在派人到处找他,不过周洲将人藏得很好,安平帝至今没有找到安越的下落,现在安平帝能威胁到英王的手段无非就是李太妃和他的母亲安国公主及他镇国公府。 如今周璨的父亲正领北方兵马在外作战,想必安平帝如今也不敢轻易朝他们镇国公府出手。毕竟自他回京后处处小心,可没有给安平帝朝他们镇国公府下手的机会。 那现在就剩李太妃最为危险了,他得想个法子将李太妃救出来。 先皇驾崩前并未下旨让侍奉的嫔妃们陪葬,有皇子的嫔妃可以去封了王的皇子府,有公主的嫔妃可以去皇家寺庙清修,没有孩子的妃嫔则被派去守皇陵。因此先帝驾崩后,李太妃便在京城的英王府里颐养天年,英王就翻时安平帝命安越留下来给李太妃尽孝,其实就是变相的将李太妃和安越当做人质留在京城。 自从在英王别院里搜出被劫军饷的消息传入京城后,安平帝第一时间就派兵将京城里的英王府围了起来,只是他也没有料到安越竟出京郊游玩去了不在王府里,此时他掌握在手里的筹码又少了一个。 “十三!”周璨侧着头朝窗外喊道。 “公子。”十三听到周璨喊他一下子就从敞开着的窗户翻了进来。 “书房的门不就在那里么,怎么每次都非要翻窗?” “公子,我是暗卫,那当然要不走寻常路了。” “少给我贫。”周璨无语道,接着又说,“你联系我们在禁军里的人,让他想办法给外祖母传个信,就说陛下已经下了旨让刑部尚书刘乘宴押送舅舅回京,如今表哥很安全,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将祖母从王府里救出来。” “是,公子。”十三领命之后又下意识的想从窗口翻出去,但是刚走到窗口时总感觉身后凉凉的,一回头就看见自家公子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心口一凉,直接转身快步朝书房门口走去。 第四十章 尘封之事 - 春山愿 - 林照声 十三联系了他们埋在禁军里的暗探,一番操作之后暗探顺利见到了李太妃。 李太妃看着精神不大好,眉眼间尽是忧愁。 “问太妃安,镇国公世子托我给您送了信来,您看过之后若是要回信的话就尽快写好交给下官,下官一定会替您送到世子手里。”来人一边说着一边给李太妃展示了镇国公府所属暗卫的令牌。 李太妃听见自己的外孙派人送来了信,一时之间紧张的情绪得以缓解,她如今困在这王府里,虽说也没有受到禁军的刁难,但是总是受制于人,她之前想派身边的嬷嬷出府都被挡了回来。 她展开周璨的信快速浏览了一遍,确实是周璨的字迹。得知安越安全后悬着的心微微放了下来,但当看到英王即将要被押解回京的时候她的手不受控制般又颤抖了起来,连带着她手上的信纸也在抖动,她在宫里浮沉多年,她知道,这次的事情一定是冲着英王来的,英王若是回京或许就是凶多吉少了。 她看完之后将信置于燃烧的蜡烛上烧了,接着又同暗探说:“小将军稍等,我这里有封信要你转交给世子。” “是,请太妃尽快,下官如今是趁着换班的时候偷偷过来的,不能久留以免引起他人的怀疑。” “好。”李太妃应下之后便快步往里屋走去,按了下床边的按钮,一个藏在床底下的暗格弹了出来,是一封陈旧的信和一枚私印。 她将暗格中的信和私印取出来拿在手里,又走到书案边取了一张宣纸快速写了几行话后便折了起来,将两封信塞进了同一个信封里,接着又从梳妆台里找出一个装着香料的香囊,将那枚私印装了进去。 做完这些后她便拿着香囊和那封装好的信走出里屋交给了那位禁军并嘱咐道:“你一定要尽快将信交到世子手里。” “下官省得。”禁军暗探抱拳朝李太妃行礼后便将信封和香囊接了过来,接着又继续说,“陛下对英王府的圈禁一时半刻不会撤掉,或许要到军饷案有了定论之后才知道结果,万望您保重身体保全自个儿,一切有公主和世子筹谋。” “多谢将军提醒。” 见太妃没有什么其他的交代后禁军便告退了,除了李太妃谁也不知道他曾经来过这里。 禁军走后,李太妃望着院中的水榭看了很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镇国公府。 十三拿到暗探送来的信和香囊后立马送去给周璨。 周璨拿到信和香囊后先将香囊搁在了案上,拆开了信封将里面的信拿了出来。 刚拿到信封时他还在想李太妃是不是写了什么紧要的事情,等他打开信封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崭新的折好的宣纸,还有一封用信封装好的看起来颇有些年头的信时,他便知道外祖母交代的事一定不简单,于是他又将那封陈旧的信暂且搁下,展开那张新的宣纸。 只见其上写了:璨儿,恐怕此次的事难以善终,如今你舅舅和表哥都不在京城里,我只能将此信托付于你,那封信里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十几年来我从不敢拿出来,如今形势危急,我担心若是我出了什么意外那天下将再无人知晓此事,切忌,若无十分把握,不要轻易拿出来。 周璨看完周太妃交代的事,意识那封陈旧的信里的内容一定十分重要。 他将周太妃的写的信置于案上,接着又拾起了那封陈旧的信拆开来看。 这信纸已经泛黄了,不难看出被人好好藏了许久,他将那封信从头到尾细细读了,里面的内容饶是平时冷静的他都对其上的内容感到震惊。 看完信后他又将信慢慢折好放回原来的信封里,接着他又拾起那个香囊。 从外面看那个香囊与平时的香囊一般无二,但是垫在手里却能感觉分量重些。他将香囊口系好的绳结解开,把香囊反着拿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只见从香囊里掉出来一个装着细碎香料的香包还有一枚雕刻龙纹的私印。他将私印拿在手上翻看其上的字,果然如他所料,是那位的名讳。 周璨看完之后便将那封旧信同那枚私印拿在手里,走到立在墙边的剑架边按了按剑架上的机关,一个暗道就从剑架后的墙面露了出来。周璨走进密室里将信和私印放好,出来时又按了按密室里的机关,机关门便自己自行合上了。 此时周璨已经有了主意,但是他需要问问英王作何打算。 “十三,我待会儿会给舅舅写一封信,你命人送去给周济,让他想办法亲自交到舅舅手上,此事要快,一定要赶在舅舅出西南地界之前!” “是,公子。” 周璨立马取了桌上的宣纸,在信上写下了周太妃告知的事情、世子安越的情况等,以及他收集到的军饷案的相关线索。他写好后便将信封好递给十三。 十三拿到后就怕自己误了公子的事,一刻也不敢多呆,立即就拿着信去找专门负责送信的暗卫了。 阳州英王府。 周济费了不少功夫才见到了如今被圈禁在府里的英王,立马将主子命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信呈上,“殿下,这是我们公子命人送来的信,请您过目。” “亏得我以前见过你,不然就你这么突然出现在我身前少不得要怀疑你是谁派来的刺客了。”幸好以前周璨常带着周洲周济两兄弟去英王府,两人都在英王面前露过脸,不然自己跟前突然冒出一个人还是挺令人紧张的。 英王拿到信后一目十行,见太妃和安越安好悬着的心稍安,但是当他继续往下读时,眉头又紧紧皱了起来。信里不仅写了安平帝已经下旨让刘乘宴将他押解回京受审,且传圣旨的人已经在路上了;还有就是那一件尘封多年的旧事,而那件事情太过重大,他且得好好消化一会儿。 英王随后就从腰间的多宝袋里取出火折子,点燃了灯架上的烛火,将看过的信烧了。 “你家公子可还有什么话么?” “回殿下的话,公子说请您尽早做决断,最好是在您出西南之前。” “我知道了,容我想想。” 第四十一章 太妃之死 - 春山愿 - 林照声 京城里此刻已经闹翻了天。 安平帝的旨意传出来后,立马有不少大臣即刻进宫求见安平帝。 一部分英王派系的老臣直接跪在了御书房外请求安平帝收回成命,嘴里还大声陈情说若是英王被押解进京可能会使蛮族阿莫托卷土重来,西南局势再度陷入动荡; 其他部分官员则持相反意见,认为英王仗着军功劫盗军饷实在是胆大包天,应该立即查办; 还有一部分比较冷静的官员则是认为应该优先查清事情始末再下决断,不能直接给英王定罪。 总之大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时半刻争不出个所以然来。 御书房外的人在想查办之事,御书房内的安焱则是在想如何尽快将英王押回京城受审,西南毕竟是英王所率军队的驻扎之地,他担心迟则生变。 而此时英王正在书房里踱步,周璨所提之事情干系重大且太过突然,他甚至还没想好应对之策。 刘乘宴一接到圣旨,立马调遣了人马同他前去阳州英王府。 英王副将程熟此时正在等英王决断。 “殿下、程将军,那狗官已经过了正阳街,马上就要到王府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一个身穿铠甲的年轻小将跑到英王所在的院子汇报。 英王脑海里两个声音在不停的拉扯,一个说就此反了吧,反正这安焱也不是明君,皇位来路不正;一个说母妃还在京城,若是就此反了那母妃的性命该怎么办,若是败了英王府满门怎么办,天下该如何看他? 离开西南之前,离开西南之前……他突然想起来周璨命人传来的话。只要没出西南那一切尚有转机,于是他心下大定,“我们先同他回京,不过要拖慢些行程,容我在出西南之前好好筹谋。” “是,殿下。”程熟和小将领命道。 “程熟,你和阿决先走,拿着这个兵符去给周济,然后回军中等我的消息。”英王知道刘乘宴押他上京绝对会夺了他的兵符,既如此不如他提前一步将兵符送走,没了兵符西南道的官兵刘乘宴自然是调遣不动的,同时程熟坐镇军中,军中也不会因此生乱。 “殿下,若是我们都不在您身边,他暗中朝您下手怎么办!”那个叫做阿决的小将觉得这般计划太过危险,英王的安危难以保全。 “阿决,只要我还没出西南,只要西南道的兵马还在我们手里,他就不敢动我。” “殿下说得对,那臣即刻将兵符送去给周济,然后立刻回营稳定军心。”程熟已经明白了英王如此布局的意义,此刻他们缺的就是做计划的时间,只要没出西南,那主动权还在他们手里。 英王这么安排也是想看看西南百姓对他被押解进行的看法,如果他当真要反,除了出身要正,还要仰赖民心。 英王现在面临的抉择就是乖乖束手就擒或直接在西南举兵反了。 周济拿到虎符时心都在颤,要知道这虎符可以统领西南道七万兵马,如今安平帝下旨让刘乘宴押运英王回京,那虎符如今可是与西南的局势紧紧相连。 京城梁府。 梁染墨收到周璨送来的安平帝旨意时,她心里也隐隐有个猜测,十年前能将那笔下落不明的赈灾银悄无声息的放回国库,光靠一个户部尚书是绝对不可能完成的,其中定然有安平帝在背后支持。 如今她和周璨都查到了这批军饷的年号,说明当年设局的人又再次故技重施了,最可笑的是写戏文的还是那个人,登台唱戏的也还是那一批。 不过现在和当时不一样的是,当年的宋氏虽然是世家大族且子弟都在朝为官,但是他们都是文官,没有兵权傍身,皇权倾轧之下原本在宋氏阵营的人倒戈了也在意料之中。但现在的英王刚刚平定了西南边境之乱又手握兵权,又岂是轻易能让安焱如愿的。 想到此处梁染墨便忍不住的心中的恨意,安焱娶她前前后后装了十几年,他不会以为自己这十几年来已经积蓄了可以和英王对抗的一战之力吧,要知道当年要不是他娶了宋云得到了宋氏的支持,只怕如今坐在皇位上的就不是他了。 先帝驾崩前两年时常召英王入宫伴驾,当时暗地里还有传言,说安宸帝此举或许有废太子立英王之心。 不过太子是继皇后的嫡子,加之当时她已经嫁给了太子,太子身后有以宋氏为首的文官支持,在没有发现他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的情况下,百官是不可能同意安宸帝废掉安焱这个太子的。 先帝驾崩前下了旨意,封六皇子为英王,国丧后他需即刻前往西南就番。 安焱将此事藏在心里这么多年,如今英王又打了胜仗,在民间的声望一年高过一年,想来安焱是彻底坐不住了吧,不然怎会在英王还没回京就直接策划了这么一场事情。想到此处梁染墨脸上尽是不屑,安焱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有这么点容人之量。 京城英王府这边,这两日李太妃心慌意乱时便去府中的荷花池吹吹风,结果才走到园中的池边时,就听见有两个婢女躲在假山后闲聊。 “小桃你听说了吗?英王已经在押解回京的路上了!咱们要不还是收拾收拾想办法逃出去吧!不然若是英王真的被定罪下狱了咱们一定会被牵连杀头的!” “你从何处听说的?这消息可不可靠?”叫做小桃的侍女闻言又惊又怕,声音都在抖,“如今这王府被围得如铁桶一般,我们这些下人又如何逃出去呢!” “今日那些禁军在府中巡逻时交谈被我偶然听见的。” “那看来消息定是真的了,我们该怎么办呀!”小桃已经害怕得开始哭起来。 假山后的李太妃听见这些话时,倒是慢慢镇定了起来,反倒没有前几日刚收到消息时那般惊惶,她隐隐做了个决定。 第二日侍奉的婆子去李太妃房中侍候时发现房中并没有人,平时李太妃卯时便起了,今日都辰时了也不见唤人进去伺候洗漱。 于是众人便开始在府中各处找李太妃,所有人都没想到最后是在王府后花园中的荷花池里找到的她,捞上来时人满脸灰白之色,已经凉了。 第四十二章 替罪之羊 - 春山愿 - 林照声 李太妃死了,且是自尽而亡。 负责圈禁王府的禁军和府中的侍卫下人们议论纷纷,猜想着是不是李太妃知道英王这次要遭殃了,她担心被捉拿下狱于承受不住打击便自尽了。 李太妃自尽的消息传到皇宫时,安平帝大发雷霆,摔坏了不少瓷器摆件。 “废物!你们这群废物,连个上了年纪腿脚都不甚利索的老太妃都看不住,你们还能干什么!” 跪在御书房请罪的卫邱和禁军副指挥秦刚只能承受着安焱的怒火,原本负责率兵看管京城英王府的是是秦刚,但他犯了错卫邱也只能领着他来认错了。 “陛下,责任全都在于下官,没想到李太妃居然没等到英王押解回京便自尽了,是下官疏忽了。”秦刚一边磕头一边认罪。 “没想到?你堂堂一个禁军副统领是没带脑子出门吗?”安焱举起手来指着秦刚。“你知不知道,你这办事不利导致的后果有多严重!” “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除了请罪你还能干什么!我看你这禁军副统领也别做了!” “陛下!此时正是用人之际,能否从轻处罚?”秦刚怎么说也在卫邱手底下干了七八年,平日里还算尽职尽责,卫邱还是想替他求求情。 “从轻处罚?他没带脑子出门,你脑子也蠢了?如今李太妃在禁军的看守下自尽了,等这个消息传出去,百姓要怎么看待朝廷,他们会不会觉得是朕逼死了李太妃?那些在暗地里蠢蠢欲动就等着朕犯错的人定会将此事作为攻击朕的借口!” 安焱身居高位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这些明枪暗箭防不胜防,特别是一出了什么天灾就上谏让他下罪己诏的御史台! “是臣一时情急,想叉了。”卫邱听到此处已经能够明白安平帝的意思,李太妃自尽这件事一定得有人出来承担责任,如今只能是秦刚。 “来人!将秦刚压下去!秦刚办事不利,致使李太妃自尽身亡,褫夺官职,贬为平民!” 秦刚听到安平帝的发落后,清晰的意识到若是自己这次被夺了官职,以后怕是启复无望了,他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于是他不停地朝安平帝磕头,“陛下,求求您网开一面,让臣可以继续为您效力!臣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 安焱没有再看他一眼,“拖下去!” 守在御书房外的禁军得了旨意立马冲进来将秦刚押了下去。 秦刚被托出去时嘴里扔在喊着求皇上开恩,但是安焱充耳不闻。 卫邱仍旧跪在地上等安平帝的吩咐。 安焱的心中的怒火简直无法抑制,李太妃死了、安越不知所踪、英王还没有出西南地界,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意味如今他能拿捏英王的筹码又少了一个,他所谋划的事情已无多少胜算。 但事到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李太妃自尽的消息传到镇国公府时,周璨立刻命人封锁了府中的消息,打算暂时先瞒着镇国公夫人。 周璨想到李太妃自尽前托付的那封密信时,便理解了太妃自尽的原因,她或许是不想英王因为自己而受制于人。 李太妃一死,这上京城里能影响英王的便只有镇国公府了。 但如今镇国公领兵在外,周璨也有军功在身,虽然镇国公夫人是英王一母同胞的姐姐,但她是出嫁女,又有镇国公府庇佑,安平帝是不敢轻易朝她出手的。但同样,因为镇国公远在北地,如今他们在京中能用的人手很少。 原本平衡的局势被打破,现在京中的局势已经越发紧张。 第四十三章 计划离京 - 春山愿 - 林照声 梁染墨收到李太妃自尽的消息时便知道,安焱这次太着急行差踏错了。不过这对于她来说倒是个好机会,毕竟安焱越难受越痛苦她就越开心。虽然她现在还不能将为自己、为安钰、为宋氏报仇,因此她倒是乐见英王举兵反了安焱。 周璨之前同她合作,想必也是站在英王这边的,就是不知道若是英王真的举兵反了,他是不是还会站在英王这边。 如今谢扬已经将人选好带去了温泉山庄,她只要等着英王和安焱斗就好了,不用她费尽心思出手就能坐收渔翁之利,如此正好。 梁染墨虽然在梁氏众人面前表现得天真烂漫,但她可不是真正的梁染墨,她可是那个从地狱里回来只为报仇雪恨的宋云。 现在朝中暗流涌动,别看梁染墨的父亲梁九霖只是个国子监祭酒,但她梁氏好歹出了三代帝师,虽说梁染墨的祖父在安焱登基后不过几年就致仕了,但因着曾经的太子少师这层关系在,梁氏在朝中的地位还是举重若轻的。 梁染墨的祖父致仕的时间节点也十分耐人寻味。 这些日子梁染墨从书院回来后没事儿的时候便朝梁府的人打听,为避免人怀疑,她同下人们闲聊了几天才将所有的线索捋顺串联起来。 梁染墨的祖父梁康是在安平七年自请告老还乡的,听说当时安平帝还挽留了他,不过当时梁康仍旧以年老体衰、力不从心为由,坚持致仕。梁康为了让安平帝相信自己是真的想要养老,等安平帝批了他请旨告老回乡的折子后不过一月,便回梁氏祖籍颍川去了。 梁染墨想,或许祖父梁康那里会有一些和宋氏或是安焱相关的线索。 正巧最近柳韫外出访友不在书院,而书院里教的那些东西她都学过,她打算派人去书院那边告个假,回颍川去看看祖父梁康。 打定主意后梁染墨便往梁母所在的望梅院去。 一进院儿里,梁染墨便看见自己的母亲和陈妈妈正坐在紫藤花架下做衣裳。 “染染给母亲请安。” “是染染来啦,快坐!”梁夫人温意停下手里正缝着衣服的针线,示意梁染墨坐下。“陈妈妈,去重新沏壶热茶上来,再拿些染染平时爱吃的点心。” “是,夫人。”陈妈妈高高兴兴的下去给梁染墨泡茶备点心去了。 “母亲这是在做什么?给父亲做衣裳吗?” “对,我看你父亲的衣裳还是去年年底我给他做的,近日天气不错,我自己闲来无事索性就差人送了些布料来,打算给你父亲做几件衣裳。” “母亲真是偏心,怎的只给父亲做,我和哥哥们都没有!”梁染墨朝梁母说笑道,“算了,我还是不要母亲给我做了,女子的衣服做起来比父亲他们的麻烦些,我可不想母亲为我操劳!” “随你,那明日我让陈妈妈将成衣铺的掌柜喊来,让她给你做几身漂亮衣裳,我女儿长得这般漂亮,穿上新衣裳肯定更好看!” “谢谢母亲!不过母亲怎么不让人将父亲的衣裳做好了送来?” 听到梁染墨这句话,梁母想起了什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父亲前些日子见同僚穿了夫人做的衣裳,回来便酸溜溜地说我今年忘记给他做新衣裳了!” 梁染墨闻言也笑了起来。 说起来梁染墨也多日没有见着梁九霖了。 梁九霖成日里早早便去上朝,散朝后又去国子监上值,天黑才回来,而她也是去书院里读书,好不容易休沐时又跑出去查线索去了,一来二去两人上次见着还是小半月之前。 “母亲,我今日来找您是想同您商量,我想回颍川去看看祖父。” 梁母倒是没有没想到梁染墨的这个打算,“你怎么突然想回去看你祖父了?” “去年除夕的时候祖父就没有进京,上个月两个堂妹都回颍川去看祖父了,如今书院里讲的课我大多都学在族学里学过了,所以我便想着回去看看祖父。” “你同你祖父也一年没见了,你去年伤寒很是厉害差点挺不下去,我们怕你祖父伤心便一直没有告诉过他,你从小便是由他老人家开的蒙,家中晚辈里他最喜爱的就是你了,你回颍川去看看他老人家也很好。” “母亲这么说就是同意啦?”梁染墨见梁母这么轻易就答应了自己,倒是省了她再找些借口让梁母同意。 “你想回去便回吧,左右也没有什么大事,不过你若是要回颍川,你还得同你父亲和祖母他们说一声。” “母亲您放心,女儿知道的。” 梁染墨得了梁母的同意,于是决定趁热打铁去找梁老夫人说一声,于是便起身同梁母告辞,“母亲,女儿先去找祖母啦,晚些再来同母亲用膳。” “这么着急呀?我刚才让陈妈妈去给你拿点心了,你既赶着去见你祖母,那就将点心装了带上吧!”梁母边说着一边让在院子里洒扫的婆子去找陈妈妈,让她将点心装盒给梁染墨带走。 “好,那我等陈妈妈来了再走。” 等陈妈妈将食盒提来后,初霁从她手上接了过来,梁染墨又再次同梁母告辞后就往梁老夫人所在的青襄院去了。 梁染墨领着初霁去到青襄院时,梁老夫人此刻正在水池边喂金鱼。 “祖母,孙儿带着点心来看您啦!”宋云在梁染墨身上醒来后,干得最得心应手的事情就是同长辈卖乖,任谁看了都是一个娇娇姐儿和贴心小棉袄。 梁老夫人平日里在家也无聊得很,梁染墨来后青襄院倒是多了点人气。 “染染来啦,你快来看你二哥差人给我送来的金鱼,你看,多漂亮!”梁老夫人一边指着水池里游动的金鱼一边说道。 “确实很漂亮,它们能给祖母解闷那就最好不过了!”梁染墨看梁老夫人心情不错,于是趁此机会直接就提了自己打算回颍川看望祖父一事。 梁老夫人闻言并没有反对,“你去看看他也好,省得他每月来信都跟我念叨你。” “多谢祖母,我打算后天就出发回颍川了,祖母要不要同我一起回去看看祖父?” “不用了,我早前给你祖父送了信,说端午过后我就回去看他。” “也好,那您若是有什么东西要我带回去给祖父便同我说。” 得了梁老夫人的同意,梁染墨看天色还早便留在青襄院里陪梁老夫人下下棋打发时间。 第四十四章 十里长亭 - 春山愿 - 林照声 梁九霖恰好赶在晚膳时下值回来了。 他一进望梅院时便看见自己的女儿染染和自家夫人在屋里坐着。梁母一见人人回来了就立刻吩咐陈妈妈她们传膳。 梁父脱了自己的官帽,顺手递给了身后的近侍宋年,他见到多日没见的女儿也很是高兴,“为父可是有好一阵子没见着染染了!” “那还不是因为爹爹忙嘛!” 梁九霖一边笑着一边看向梁母,“你看看她,自她去了颂明书院后和接管茶楼后整日忙得不可开交,如今反倒是怪我太忙没去看她!” 梁母看着这父女两个狡黠逗趣的样子也轻笑出声,“她呀今日早早便来了,说要等你下值回来一同用膳呢!” “说罢,这次你是又有什么计划了?”梁父一听梁染墨早早等在望梅院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女儿多日不见父亲,甚是想念!”梁染墨卖起乖来可谓得心应手了。 梁九霖掸了掸官服上不存在的灰尘,“你少来!” “好吧好吧,是我想祖父了,想回颍川去看看他。” “你看,我就知道。”梁九霖没有回自家女儿的话,反倒是侧头同梁母说话。 梁染墨上前扯了扯梁九霖官服的袖子,“父亲~” “好好好,你若要去就去吧。” “多谢父亲!”梁九霖如此爽快就答应了,梁染墨的出行计划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书院那边怎么办?你打算何时启程?” “书院那边我明天差初雨去替我告个假,然后后天就出发了。” “为何这么赶?” “左右书院里教的那些我在族学都学过了,我在京中呆着也没什么事,堂妹们都回去呆了好一阵儿了,前些日子还给我捎了信回来让我早点去来着。” “如今京中可能不太平,你回去也好,路上得多带些护卫。” “好,女儿知道啦,谢谢父亲!” 三人才聊完,陈妈妈等人已经将饭菜都摆上了,“老爷、夫人、大小姐,菜已备齐,可以用膳了。” “菜都上了咱们便先吃饭吧!”梁母见都准备好了,示意两人坐下用膳。 待三人用完膳,梁染墨又陪着二老多聊了一会儿才回的仰春轩。 今日在外头呆得久了些,一进屋里梁染墨就脱下了外衫递给初雨。 “初雨,你明日替我去书院告假,原因就说我有事情要回乡。初霁,你从明日便去准备回乡所需之物,记得带上上次三叔差人送来的那副山水图,我要带回去给祖父。” “是,小姐。”初雨初霁齐声应下。 两日时间匆匆而过。 第三日辰时刚过,梁染墨就领着初雨初霁出了梁府,一应物品已经提早搬上了马车,护卫们也一起在马车旁等候。 梁九霖上值去了,因此今日出门时只有梁母相送。 “染染,一路小心,早去早回,记得传信回来给母亲!”前日她一听说梁染墨要回颍川,便立马让梁九霖挑选了身手好的十数护卫随行,且飞鸽传书给族里的人让他们安排人去半路接应。 “母亲放心吧,女儿一定早点回来!” 众人话毕,梁染墨便上了马车往北城门而去。 梁染墨等人才走到十里长亭时,有两人正快马朝她们的队伍而来,是周璨和他的暗卫十三。 梁府护卫们不知来人何意,保护自家小姐为上,便纷纷护卫在梁染墨所在的马车旁。 “梁大小姐稍等!”开口的是周璨身边的十三。 梁染墨听这声音颇觉耳熟,转念一想便认出了是周璨身边暗卫的声音,于是她掀开了车帘,“是你。”接着她又看到了十三旁边的周璨,“找我何事?” “不知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梁染墨看着周璨一副严肃的样子,还要避开人说,猜想或许事关重大,于是便下了马车朝十里亭走去,同时吩咐梁府的人不必跟过去。 梁染墨进了十里亭,周璨和十三也翻身下马。周璨将手里的缰绳递给了十三,示意他守在长亭外。 “不知世子找我何事?”梁染墨上来便开门见山的问。 “梁小姐这是准备去哪?” “我要回颍川看望我祖父,不知周世子追到这里是有什么线索要同我讲么?” “近日京中不太平,你暂时离开也好。梁小姐想必也知道李太妃自尽的消息了,既然你我达成了合作,我这里有一个重要的线索要告知你,还望你听了之后可以查下去。” 周璨既然这么开口,那说明他所要追查的事由她去查最好,“说来听听。” “我的人查到你的祖父梁康致仕前曾与安平帝因为一件事产生了争执,当时言语之中还隐约提到了宋氏,我猜想你祖父或许知道一些同宋氏还有安平帝之间的事情,而此事由梁小姐去探查最为合适。” 梁染墨是因为自己身在梁氏,打听到了梁康致仕前后的一些事情,心中有了猜想才决定回颍川看望梁康,没想到周璨的人手脚这么快,居然这么快就确定了梁康知道一些宋氏相关的事情。 不过他们俩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 “好,我应了,若是有什么线索我会让人递给你的。” 周璨见梁染墨听到自己要她查自己的祖父时都面不改色,便知道他眼前的这位女子应该也是找到了同宋氏有关的线索,不然怎么会临时起意要回颍川看望梁康。 “那我便在此祝梁小姐事事顺利了。” “我看这天色有点暗了,我还赶着去下一个驿站,周世子若没有其他的事情我便继续启程了。” “好,你之后不在京城通信不便,若是遇到什么事情便飞鸽传书给我。”周璨同她说完后又同亭子外的十三喊道:“十三,将鸽子拿来。” 十三从马上解下了一只小巧的鸽子笼递给梁染墨。 梁染墨伸手接过来后就朝周璨行了礼,而后提着鸟笼回了自己的马车。 周璨和十三此时不急着走,远远望着梁染墨的一行人往颍川方向而去。 马车上。 梁染墨掀开了车帘,望着路两旁青葱的绿树,不由得想起她从宋云变成梁染墨之后第一次见到周璨的场景。 当时也是在这十里长亭,那天下了场雨,周璨一行人淋雨路过,她在这送兄长去游学,而周璨则是刚刚收复了燕云六州回京受赏。 到了今日,她远行回祖籍探亲,而周璨在此十里长亭相送,短短一年他们就产生了如此交集,当真是没想到。 第四十五章 硝烟将起 - 春山愿 - 林照声 刘乘宴等人押着英王一行人刚刚进了均州地界。算算日子,周璨命人给英王传的信也到了。 为了防止有人半路救走英王,刘乘宴派了众多官兵守在英王身边。不过他应该也没想到,周济早早就易容混进了押运的队伍中。 暗探将信送到后,周济便想了办法调到英王身边,夜深人静时趁大家都没注意时将迷药下在了酒里,递给晚上负责看押英王的几个官兵,等帐篷里的人都被迷倒后,他便悄悄将密信递给英王。 英王背着人将密信看完后,拳头紧紧攥了起来,心里的痛苦和愤怒将将抑制不住,但是他却不能表现出来,以免引起刘乘宴的怀疑。 “王爷,您需早做决断!” “可我若是就此反了,我姐姐当如何?镇国公府又将如何?” “我们公子说了,若是您有意反了,镇国公府定会全力辅佐您的!” “可是璨儿他们一家尚在京城,在安焱的掌控之中,若是我此时举兵反了,那第一个被针对的就会是镇国公府。” “您说的这个公子也考虑过了,虽说如今安国公主和公子尚在京城,但我们老爷此刻正领着西北的兵马,安平帝不敢轻易针对镇国公府。” 周济说的话令英王原本摇摆不定的心又变得更坚定了些,但他也知道现在时间太过仓促,他就算要反也不能如此草率,还是要想办法拖延时间,以做更周全的准备,再者他如今污名在身,若是就此反了以后登上皇位可能也会被人说成是弑兄夺位的不忠不义之举。 英王仔细想了想还有什么法子可以拖延时间,最好能够让他暂时留在西南不必上京,或是拖慢进京的时间。“你身上可有能致人中毒的药?” “有的,不过您要这个做什么?打算毒杀刘乘宴么?” “不是,我打算给自己下毒,让那刑部尚书相信我中了毒,以此拖延进京的时间,争取时间布置计划。” “此计太过凶险,您当真要用这个办法吗?” “现下除了我中毒生病,也没有其他适当的理由拖延我进京的时间了。” 周济从袖口里摸出了一个小巧的陶瓷瓶,揭开了盖子从里面倒出来一颗小小的药丸递给英王,同时认真嘱咐道;“王爷,此毒名唤不思忧,十分凶险,服下之后一个时辰就会开始毒发,十日之内必须服用解药,否则必死无疑。” 周济一边说着一边又从袖子里摸出一瓶装着解药的瓷瓶,递给了英王。 英王做好决定后就直接将毒药咽了下去,周济则拿出迷药的解药淹了下去,然后又灌了一口酒,假装自己也被迷晕了。 等负责看守英王的那几个人醒来后,嘴里都嘟囔着“我怎么睡过去了”,接着又立马去看英王还在不在,众人见英王还好好的在那里心下稍安。 没曾想才过了不到一刻钟,负责押运英王的官兵就发现英王不知为何突然吐血了。 官兵赶紧报告给刘乘宴。 刘乘宴一听也是大惊失色,好端端的英王怎么突然吐血! 等刘乘宴来到英王身前时,只见英王仍旧被绑着,但是因为吐了血,此时面色苍白,一副病容。 他们今晚才行至此处,荒郊野岭的众人都很疲惫于是他才下下令原地扎营等天色一亮就走,却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随行没有军医,若此时英王死在此处,那等他回到京城的时候就不知道是福是祸了。 刘乘宴深知英王不能在他手里出事,于是便命身边的近侍去就近的城镇找个大夫过来来同他们汇合,而他则领着剩下的人即刻拔营赶去均州的陵城。 刘乘宴等人匆匆忙忙在陵城落脚后,城里的各家药堂的大夫都被找过来给英王诊治。 几个大夫会诊之后,都说英王是中了毒,那些人里有个师从名医、曾经跟着名医走南闯北的大夫颇有眼力,一眼就看出了英王中的是不思忧。 “大人,王爷所中之毒草民曾在游历时见过,名唤‘不思忧’,据说中了此毒后便会日日呕血,若是没有解药的话十日后便会呕血而亡。” 刘乘宴一见有人知道这是什么毒后,一把伸手拽住了那位大夫的衣领将人拉近,“你既见过,那你可知如何解毒?” 那位大夫见眼前这位大人火急火燎的样子,害怕自己说晚了被降罪,颤颤巍巍地开口说道:“大人,草民这就将药方写来。” 等大夫写好药方后刘乘宴便命人赶紧照着房子去抓药。 等安排好这一切后他才腾出手来调查英王究竟是怎么中毒的。 一番问询之下,大家都说没有发现异常。 刘乘宴看英王卧床不起的样子只好选择暂留均州陵城,等英给英王解了毒之后再启程,不然若是拖着病启程,或许都没走出西南英王就死了,他可承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京城镇国公府。 梁染墨走后周璨也没闲着,他给保护安越的周洲去信,命他带着一部分暗卫护送安越回西南, 另外他还收到消息,就藩在东部沿海一带的淮东王不太安分,隐隐有趁乱起兵的势头。 安宸帝时先皇后膝下无子,还没病逝前曾将母妃早逝的三皇子养于膝下,因此在先皇后病逝前他一直是最有机会成为太子的皇子。但没想过到先皇后病逝了,柳妃被封为继后,继后所出的大皇子安焱在宋氏的支持下成了太子并最终继位,三皇子也最终被封为淮东王。 三皇子原本就野心勃勃,再加上到手的太子之位就这么没了,这些年来很是愤愤不平,最近几年他的动作更是越来越大,暗探曾传来的消息,说淮东王在几年前便开始同出海的商人做生意,从海商那里买了许多铁矿石。铁矿石用处自不必多说,就是用于打造兵器。 果然不出他所料,淮东王在收到英王中毒的消息后不过几日他就开始整顿兵马意图剑指京城。 淮东王或许是觉得此时英王被押解回京又身中剧毒无力救驾也不会救驾,若是他领兵造反,不管英王最后是否能解毒,他的起兵阻力也会大大减少。 于是七日后,淮东王举兵反了。 周璨深知,如今只有乱起来,许多事情才有机会。 第四十六章 颍川梁氏 - 春山愿 - 林照声 当淮东王举兵造反的消息传到颍川时,梁染墨一行人恰好回到了梁氏族人所在的老宅。 梁氏祖宅依山傍水,隐于颍水上游,极其适合梁康归田园居。 宋云自梁染墨身体里醒来后,没有见过现在的梁康,不过从前她还是宋云时倒是经常遇见他。梁康不仅是安焱的老师,还是安钰的老师,甚至众人都不知道的是,梁康曾是宋青然在朝中最欣赏的人。 因此当年宋青然之所以选择扶持安焱,一部分原因就是安焱的老师是梁康。 安国一统中原后梁氏一族自颍川而起,多年下来累积了世家底蕴,颍川梁氏一族出了三代帝师,从不涉党争,家风雅正,是真正的清贵之家。 梁康年轻时曾三元及第、锦袍加身,是安国建国以来最耀眼的状元。他延续了家族的传统,进士及第后入翰林院,为皇子授课,之后更是被封为太子少师,辅佐安焱直至登基。 但众人都没想到的是,安平七年,梁康上书请求致仕,安焱多次挽留仍不改其志,最后安焱见老师决心如此便放他致仕归乡。 自梁康回到颍川梁氏祖籍后便在族学里为族中的孩子启蒙授课。 梁染墨既是带着目的回来的,那她少不得要去梁康跟前做个乖孙女。 马车驶到梁府门前时,梁嬷嬷已经领着两个丫鬟一个小厮在门口候着,见梁染墨从马车上下来,立马大步上前将手伸到梁染墨身前,让她搀着下来。 等梁染墨站定后,梁嬷嬷便微微屈膝朝她行礼问安:“问小姐安,老奴是府里的家生子,您唤老奴梁嬷嬷便好。早前便得了太太的音信,说小姐在回来的路上了,老太爷整日盼着您来呢!” “祖父身体可还康健?”梁染墨伸手扶起梁嬷嬷,顺着她的话头问道。 “大小姐放心,老太爷身体硬朗着呢!”梁嬷嬷一边说着一边引着梁染墨等人进府,“老奴就已经将您的房间收拾了出来,正好跟二爷家的两位小姐住在一个院子里,您看这样可好?” “很好,我也有一阵没有见到二妹和三妹了。” 梁嬷嬷领着梁染墨走在前头,初雨和初霁就在她俩身后跟着,后面还跟着搬运梁染墨行李的小厮们。 一进门,她便看见屋子里摆着上锈颍川风貌的屏风,然后是一对天青色的瓷瓶,里面正插着开得正艳的山桃花,梨花木所制的桌椅,墙上还挂着前朝名师所做的寒梅图。屋内摆件处处精致,古朴自然。 梁染墨觉着一路而来风尘仆仆,若直接去拜见祖父梁康的话就太过失礼了,于是便让嬷嬷帮去备了热水,她要梳洗一番后再去拜见。 梁染墨梳洗过后换上了一身水绿色的衣裙,让初雨给她挽了个少女髻,脑袋后面用一根同样是水绿色的发带绑着,初霁给她上了个淡淡的妆,整个人看起来简单大方又不失灵动。 “初霁,你去行李中找出我从京城给祖父来带的山水图,随我去拜见祖父;初雨,你留下来将我们带来的行李规整一下,再将带给其他长辈们的礼物整理出来,等我从祖父那里回来后还要去各院拜见其他叔伯们。” “是,小姐。” 准备齐全后,梁染墨便领着初霁出了屋子。 梁嬷嬷刚才走之前给她留了两个丫鬟打理屋子,此时刚好让她们带路去梁康的院子。 听说原本梁府的祖宅面积不大,是梁氏发家后才将周围的田地都买了下来,一番扩建之后才有了如此的规模。梁康所在的折桂院位于坐北朝南,是梁氏历代家主的居所。 折桂院之所以这么取名就是因为庭院里西北角种了一棵桂树,梁氏历代家主希冀子孙都能蟾宫折桂,于是便挑了意头最好的桂树种在庭院里,而梁康也不负众望,蟾宫折桂,致仕前官至一品太傅。 梁染墨领着初霁进到院子中时,负责照顾梁康饮食起居的黄管家便迎了上来。 “大小姐来了,一年不见您已经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想必老爷见了一定很欣慰!”黄管家看着有一年不见的梁染墨心里十分感慨,感觉一年没见,大小姐的风华更胜从前。 “黄管家您过奖了,祖父在里面吗?”就算宋云变成了梁染墨,但她自小养成的仪态也还是会在举手投足间展现,再加上这么一个自带书香气韵的梁氏出身,气质自是蹭蹭上涨。 “在的,老爷原本同好友约了今日去垂钓的,后来听说您今日回到,便同人说了改日再去,就为了见您呢!” 她知道梁康等的是从前的那个梁染墨,而不是现在变成梁染墨的宋云。 据说梁染墨幼时聪明伶俐很得梁康的喜爱,她三岁时就被梁康抱在他膝头上启蒙的,甚至开始练字时临摹的都是梁康亲自给她写的字帖。 而宋云同梁染墨完全一致的地方就是,宋云幼时也是照着梁康的字帖练的字。所以即使现在她变成了宋云,众人通过笔迹也很难看出她不是原来的梁染墨。 梁染墨在黄管家的带路下走进了屋子,此时梁康正在窗边的书桌上作画。 黄管家正要开口同梁康说梁染墨已经到了,梁染墨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打断梁康,自己轻声慢步走到梁康身边看他作画。 等梁康画到毛笔没有墨后正打算蘸取新墨时,他才发现了正站在自己身边的梁染墨。 梁染墨看见梁康注意到了自己,大大方方地朝他行礼后就笑着朝梁康说道:“祖父,染染回来看您了!” 梁康看见梁染墨时也很是高兴,“一年不见,染染长成大姑娘了!老夫都差点不敢认了!” “祖父,我已经快及笄了,那自然是长大了!” 梁康干脆把笔搁在桌上,示意梁染墨在屋子里坐下叙话,“你祖母、爹娘还有二伯他们可还好?” “都挺好的,就是祖母时常惦念着您。父亲说最近京中不太平,我回颍川看您或许还能避一避。” “听说英王牵扯进军饷案了,淮东王也起兵了,你们可都要保重好自己。” “祖父您也收到消息啦?我还以为您已经不管这些事儿了呢。” “我虽然致仕了,但是你父亲他们都还在朝中,我哪能真的做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闲家翁。” “祖父放心,父亲和二伯他们都会看顾好梁氏和自己的!” 梁染墨来颍川的目的她可没有忘记,她便顺着话头继续往下引,“祖父,淮东王起兵这事儿您怎么看?” 从前梁康给梁染墨授课时也会用时政举例,因此梁染墨这么问倒是没有引起他的怀疑。 第四十七章 贪墨真相 - 春山愿 - 林照声 谈到此处,梁康眉间染上了愁绪,“淮东王造反,天下,要乱了。” “为何这么说?您是觉得淮东王有胜算吗?” “不,恰恰相反,我并不认为他能够推翻安平帝。但他既起了兵,那其他有野心的藩王都会想自己是不是也有机会去争一争那个皇位。” 梁染墨顺着祖父的话继续往下说,“安国一共有四个藩王,分别是封地在西南的英王,封地在淮东的淮东王,封地在东南的福王,还有封地在东北的辽王,如今淮东王反了,英王又陷在军饷案里,其他两位藩王都有争夺皇位的兵马,就看谁的决心更大了。” “没错,淮东王从前错失了皇位,如今英王军饷案很可能就是一个针对英王设下的局,淮东王此时起兵,英王若在这时领兵北上拱卫京城,就会被人怀疑他是否有其他心思,会不会趁机反了。” “那您看辽王和福王会不会回京护驾?” “他们两位暂时会选择观望,也可能会选择回京,但是回京是否是为了护驾,那就不一定了。” 梁染墨听到此处恨不得大笑起来,安平帝坐上了皇位又怎么样,这一生还不是要殚精竭虑的维护自己的皇位,除了忌惮、防备什么都留不住。 “那您觉得镇北军会不会回来救驾呢?” “这就要看镇北军到底是支持谁了。” “镇北军由镇国公周永絮所掌,而周永絮又是英王的小舅子,镇国公府的选择确实很重要。”说到此处时,梁染墨又将话题不着痕迹的转向了她想知道的方向,“祖父,我发现这次的军饷案里面的水好像很深,英王才平定了西南,没想到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成为了贪墨军饷的嫌犯。” 梁康赞同的点点头,“染染,你看事情的视角越来越深入了,你已经能慢慢看清事情的本质了,一年不见你成长得很是迅速。你说得没错,这次十有八九是有人做局将英王拖下了水。” 梁染墨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开口问道:“为何您这么笃定呢?” 梁康听到梁染墨这么问时,思绪一下子被拉回了安平六年。 当时梁康刚刚封了一品太傅,前途一片大好,因着帝师的身份与三元及第的学识和出身,在朝中鲜少有人为难他。 但也是在那一年,发生了轰动朝野的宋氏贪墨案。 当时安平帝打算草草结案时,他认为应当找到定罪的证据后再结案比较好,于是曾上奏请求加派人手查找失踪的那批赈灾银,但没想到安平帝却驳回了他的奏章。 当他再次求见安平帝时,安平帝却私下里同他说,宋氏树大根深,这些年来在朝中结交了不少党羽、扶持了许多门生,再加上从前被查出来的科举舞弊案等等,天下寒门学子需要一个交代,灾民需要一个交代,因此树大根深的宋氏需要剪除,不然迟早有一天会威胁皇权。 他虽然知道世家过于强大时需要加以制衡,但安平帝没有证据却直接下旨将宋氏全族屠戮殆尽实在是太过狠辣绝情。要知道,丞相宋青然可是国丈,他的岳父啊! “因为它让我想起了安平六年的宋氏贪墨案。” 从梁康嘴里说出宋氏贪墨案时,梁染墨心头的恨意如海浪一般在翻涌,她掩在衣袖下的手攥得紧紧的,保养得秀气干净的指甲死死的扣着自己的掌心。 她是宋氏一族的亡魂,梁康是宋氏亡族的见证者。 梁染墨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压下心头的愤恨,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您为何这么说呢?” “因为现在的英王就像当年的宋青然。当年的宋青然统领百官,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太盛。而英王平定西南或许在有心之人看来那就是功高盖主,只要有心之人稍稍挑拨,只要帝王的猜忌之心一旦发芽,那么这份猜忌就会像迎风就长的野草,再也控制不住了。” “您是不是也觉得,”梁染墨说着顿了一下,直直地看着梁康,企图看清他的反应,“宋氏的覆灭是一场阴谋?” 梁康刚刚端起茶杯,听到梁染墨这么一问,端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转头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孙女,他没想到自己一手培养长大的孙女对朝局已经有了这么深的敏锐度。他再开口时还有点感慨,“染染,你要是个男子就好了,你如今对局势的见解已经日进千里,你若是个男子,以后在朝中定有一番大作为!” “祖父您也太看得起染染了!”见梁康没有直接回答自己的问题,梁染墨接着又问,“祖父,我有一个疑问藏在心里很多年了,您为何在安平七年毅然决然的选择致仕了呢?” 梁康看着梁染墨对此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便只好认真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宋氏的覆灭与我上奏请求致仕确有关联。其实你刚才问我,宋氏的覆灭是不是一场阴谋,我没有回答你,因为我觉得除了对错还关乎立场。” 梁染墨见梁康愿意给自己解答,她走上前伸手拿起了桌上的茶壶,亲手给梁康添了茶,“请祖父为我解惑。” “安平七年,我无意中得知国库中进了一笔数额不小的银子,但是当年陛下并没有命户部铸币司造新的官银,这笔银子也不是税收所得,于是我便暗中探查了一番,最后得知是户部侍郎赵右亲自看着放进国库的。” “户部侍郎赵右,是柔妃的父亲。” “是他。” “可是这么大一笔银子放进国库凭他一个户部侍郎不可能办得到的,毕竟最清楚国库里有多少银子的除了他就是安平帝了。”梁染墨接着他的话头继续说。 “没错。我查证之后发现此事应该是陛下默许的,查到此处时我便已经察觉到事情不简单,这笔突然出现的银子一定大有文章。果不其然,有一次赵府设宴,他再三邀请我便去了,没想到酒后意外得知那就是贪墨案中传言被宋氏藏匿起来的那一笔。回来后我将宋氏贪墨案从头到尾细细琢磨了几遍,宋氏贪墨案最大的受益者就是陛下,那么宋氏是否真的贪墨就值得令人深思了。” “是安焱设计的。”梁染墨语气肯定,话语直白。 第四十八章 真心错付 - 春山愿 - 林照声 梁康将望向窗外的视线转了回来,“染染,这件事牵连甚广,你确定要我说与你听么?” “祖父,您也说了,天下要乱了,那还有什么事情是说不得的吗?”梁染墨又反问回去。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祖父便告诉你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吧。你说得不错,安平六年的宋氏贪墨案就是陛下一手炮制的,目的就是为瓦解宋氏的权势与声望,让其再不能威胁皇权。” 梁染墨虽然已经确定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安焱,但是当真相从除她之外的人口中说出来时,她心底就升腾起一种感觉,你看,真相永远不会被掩埋,即使宋氏亡族了,但总有人知道在贪墨一案中,他们是无辜枉死的。 “您是已经知道了当年全部的内情么?” “是的。当年我从赵府夜宴回来后,便又继续深查了下去,我发现这一切并不仅仅是陛下默许赵右做的。而是,这件事情本就是他亲自布局设计的,有多位大臣参与执行,其中包括刑部侍郎刘乘宴,他负责于押运途中偷盗赈灾银并嫁祸给宋氏,户部侍郎赵右负责藏匿赈灾银,然后等事情尘埃落定后再将赈灾银放回国库。” 梁染墨立马想起了宋氏定罪抄家后,安焱去静妃宫中的次数确实比从前多了,“刘乘宴是静妃的父亲,安焱同他做了交易,只要他为安焱好这件事,那么静妃在宫中的地位将会更加稳固,他们刘氏也将会扶云直上。” 梁康朝梁染墨点点头,“没错。刘乘宴在前朝为陛下办事,那陛下给静妃的宠幸就是他扶持刘氏的表现。” “至于赵右,我曾听闻赵右的女儿柔妃有孕后意外小产时曾一度认为是先皇后害的她,赵右针对宋氏或许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为她报丧子之仇。”宋云想起了当年她负责照顾怀孕的柔妃,但柔妃却遭人设计意外小产,当时柔妃一心认为是她见不得安焱有其他孩子所以出手害她,就算后来安焱调查出来不是她所为,柔妃也仍旧恨上了她。 “我根据查到的线索进行推断,赵右参与执行一方面是为了将宋氏拉下高位他才有出头之日,另一方面是若陛下将来还想启用藏匿的赈灾银,那么一定绕不开户部,所以户部一开始就在局里了,其中或许也有为给女儿报仇的心思,毕竟若是柔妃生下了皇子,那他们便有了夺嫡的资格。” “那您致仕又同这件事情有什么关联呢?”梁染墨听完祖父前面说的话,总是觉得贪墨案的真相应当是同祖父致仕有关。 梁康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院子中那棵桂树,答非所问地同梁染墨说:“你看院中的那棵桂树,是不是长得很好?” 梁染墨没想到祖父会有此一问,于是她也起身,走到了窗户的另一边,也将目光放在了院子里的那棵桂树上。这棵桂树在她刚进这个院子的时候就看到了,甚至连这院子的名字都同这桂树有关。“长得确实很好。” “我从小便在这棵桂树下长大,我的父亲也就是你的太祖父,对我的希冀便是蟾宫折桂,登天子堂,承袭帝师,光耀门楣。” “太祖父对您的期望您确实都做到了。” “但我从小便时常在想,我读书难道只是为了成就三代帝师的美名么。当我在书中读到前人所写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时,我便被这句话所震撼和触动,那一刻我觉得这就是我人生目标。再长大一些,我便明白了帝师的作用就是为国家培养一个明君,只有一代名君才能带领百姓开创太平盛世。因此我参加了科举,进了翰林院,编修史书兼为众皇子授课讲学;接着又因为先帝的赏识,被封为太子太傅。我尽心教导太子,希望他能成为一个明君。” 梁染墨知道祖父话还没说完,于是也没有打断,静静地听祖父继续说下去。 “但当我发现陛下为了巩固自己的皇权对宋氏全族痛下杀手时,那一刻我的信念动摇了,我发现我教导出来的帝王阴暗、狠辣,甚至因为猜忌而让无辜之人断送性命。我多年悉心教导出来的人并不是一个明君,也不会成为明君。” 窗外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雨珠争先恐后地打在桂树叶子上。 “再加上当年你父亲刚刚步入朝堂,我们梁氏多年来默认的传统就是尽量不要太多人同时入朝,加之当年我对安焱太过失望,于是便直接选择了致仕。” 梁染墨能感受到祖父心里的情绪变化,今日她刚来时,祖父对安焱的称呼还是“陛下”、“安平帝”,当他说到此处时已经没有了任何对帝王的敬畏之心,而是直呼他的名字。 “祖父,您不要难过,安焱没有在您的教导下成为一代明君并不是因为您教得不够好,而是因为他生来就阴暗狠辣,同您一点关系都没有。”梁染墨开口安慰道,“再说了,祖父您不是把父亲和我都教得挺好的吗!” 梁康听见梁染墨安慰他还顺道夸自己优秀时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于是转头回来看梁染墨,“是了,我们家染染被我教得极好,一点也不比那些男子差!” “那是,他们读的书说不定还没有我读得多呢!” 梁染墨见梁康眉眼间的愁绪不见了,甚至被自己逗得展颜一笑,心里也舒服多了。 从前宋青然欣赏的梁康就是满腹学识名满天下的才子,如今虽然“壮士”迟暮,但还是依稀可见当年的风姿。 宋云还记得在她很小的时候,宋青然一边看着她练习梁康的字帖,一边感叹梁康的学识和人品。宋青然虽然也是进士及第,再加上家族的加持,入朝时也算得上春风得意,但却远远没有安国有史以来第一位三元及第出身的梁康来得耀眼夺目。 可惜他遇见的是安焱,安焱配不上他这个帝师。 要是安钰没死就好了,说不定在他的教导下会成为明君的。 安焱他该死。 第四十九章 天下纷乱 - 春山愿 - 林照声 淅淅沥沥的雨还在下。 梁康抬头往上看,“染染,你看,天暗了。” 梁染墨顺着梁康的话抬头看向暗沉的天空,但是她透过云幕仿佛看见了安焱必死的结局,“祖父,等雨停了,天就亮了。” 接着两人就不再说话了,一起静静地听着窗外的雨声。 “老爷,晚膳备好了。”黄管家走到两人身后,打破了此刻的宁静。 等梁染墨用完膳回到自己住的院子时,两个堂妹也回来了。 “长姐你回到了!”梁晓笙邀了梁见珺在自己的屋里绣手帕,见雨停了便去将窗户打开,正巧看见梁染墨进了院子。 梁染墨听见二堂妹在窗口那里喊了自己,便调转了回屋的方向,往梁晓笙的屋子走去。等进了屋,梁晓笙便招呼着她坐下,还命在身边侍候的婢女给她倒茶。 “嗯,刚才去折桂院见祖父了,顺道在那里用了晚膳才回来,我听梁嬷嬷说你们今日去溪边踏春了,玩得可还尽兴?” 梁见珺笑着点点头,“一开始很尽兴,没想到午后下起了雨,等天气好了我们邀长姐再去一次!” “好。”梁染墨也微笑着看向两个不谙世事的妹妹。 宋云虽然实际上虚长了她们许多年岁,但自她在梁染墨的身体里恢复意识后,她便仔细地观察过梁府里的人,或许是因为梁府雅正持家,家风优良,所以全府上下都待人和善。梁府几房之间的关系也不同于其他高门深宅日日勾心斗角,反倒是十分亲近。所以对于梁府之人对她体现的亲近她并没有排斥。 同两位堂妹叙完话之后,她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梁染墨让初霁将出京时周璨送来的那只信鸽拿来,然后吩咐初霁给自己研磨。她将干净的宣纸置于案上,用镇纸压住,等初雨将墨研好后,拿着毛笔蘸了墨后提笔写了一封简短的密信。 她将信装进了一个小竹筒里面,绑在了鸽子的腿上,然后让初霁将信鸽放出去。 做完这一切后,她便在窗边的美人榻上躺了下来,慢慢思索接下来的计划。 京城镇国公府。 周璨一开始收到淮东王起兵的消息时,他便觉得天意或许都站在了英王的这一边。 虽然英王给自己下了毒,但是也为他自己争取了时间。 如今淮东王率先反了,那么安平帝就顾不上英王这边了,甚至淮东王可能还会为了拉拢势力向英王抛出合作的橄榄枝。 若淮东王没有选择同英王合作,那么英王也可以打着救驾的旗号率兵回京,到时候就算大家察觉出不对,那对于成事的影响也就微乎其微了。 毕竟造反的是淮东王,救驾的是英王。 所以此时英王暂时不需要为了从军饷案里脱身而起兵造反。而且就目前的形势来看,英王进可领兵“救驾”,退可固守西南,反而占据了最有利的地位。 送给梁染墨的信鸽飞回来了,就落在他的院子里。十三取了信鸽脚上的密信后走进了书房,递给正在书桌后面看着兵书的周璨。 “公子,梁大小姐送了密信回来。” 周璨伸手接了回来,“这么快,算算日子她应该才到颍川三四天吧,看来她此行很是顺利。” 他将卷好的密信慢慢展开,一字一句得读了起来。 信中写了宋氏贪墨案的真相和背后的执棋之人,果然和他猜得不错,不论是十年前的贪墨案还是如今的军饷案,都是安焱一手策划的。 如今周璨的父亲掌西北兵权,安焱不敢轻易对上镇国公府,所以只好想方设法地将他困在京城。 虽然安焱暂时没有朝镇国公府下手,但英王和镇国公府是姻亲,安焱朝英王下手也只能找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而且若是真的任由他除了英王,那他也迟早会对镇国公府出手。 多年的行军打仗,周璨早就练就了未雨绸缪的缜密心思,所以当他收到李太妃命人递过来的密信时,他就做好了选择与准备。 梁染墨在文末提到让周璨将京中和各路藩王的相关消息递去给她,顺便再借她一些人手。 秉着“真诚合作”的原因,他命十三将近日京中的消息和各路藩王的动态整理出来给梁染墨送去,然后又从暗卫营里选了两个暗卫出来让他们去往颍川。 颍川梁府祖宅。 比人先到的是周璨的密信。 梁染墨见周璨将自己的要求都应了,心情还是挺复杂的,毕竟她也没想到周璨居然会这么配合,看来他是真的很有合作的诚信。 均州陵城。 英王已经暗中将解药吃了,但是在众人面前还是装出一副中毒未愈难以上路的样子。 刘乘宴将英王中毒的消息送回京城后,安平帝倒也没有催着他们即刻回京,因为他此时已经顾不上“性命垂危”的英王了。 反观安焱这边,当他收到淮东王反了的消息时,又在御书房里砸了不少东西。 “淮东王这个蠢货,朕还没朝他出手他倒是自己巴巴的撞上来了!” 说着他又指着跪在地上的皇室暗卫大骂,“你们这些废物,朕要你们有何用!让你们盯着人,你们就是这么给朕盯的!人起兵了朕才收到消息!” 跪在地上的暗卫首领一句话都不敢说。 “还有英王那边,他到底是不是真的中了毒,又是何人朝他下手的你们查出来没有?” “回陛下,我们的人将当日给英王看诊的大夫都审问了,英王确实是中了毒性且命垂危,但究竟是何人给他下毒暂时没有查到有用的线索。” 听到英王性命垂危安焱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一点点,起码英王现在应该没有精力再去做其他事情。 “让你手下的人密切注意辽王和福王的举动,如有异动立刻来报!” “是,臣已经在福海和辽东加派人手,埋在福王府和辽王府附近的暗卫日夜不停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等事情都交代完之后,安焱便让暗卫首领离开了。 暗卫首领离开御书房时皇后魏昭昭正领着提着食盒的婢女候在外面。 安平帝身边的黄公公等暗卫首领出来后便进去禀了安焱说魏昭昭来了,得了安平帝的话后又走出来同魏昭昭说:“娘娘,陛下请您进去。” 魏昭昭伸手整了整衣裙,又抬手理了理头上的首饰,整理好后她让婢女候在外面,伸手接过了婢女手上的食盒,走进了御书房。 第五十章 重用魏氏 - 春山愿 - 林照声 魏昭昭走进御书房时,几个手脚麻利的内侍正在清理摔碎的瓷器和杂乱的奏章。 安焱坐在龙椅上,面色十分难看。 魏昭昭提着食盒走到他身旁,将食盒里的银耳莲子羹取了出来双手捧到安焱面前,“陛下,您尝尝臣妾亲手做的银耳莲子羹,消消火。” 虽然安焱仍旧很烦躁,但看着魏昭昭那一张美人面,还是伸手接了过来,不过他只尝了一口就将碗搁在桌子上了。 魏昭昭看他心烦的样子也没有要求他喝完,语气柔柔地安抚道:“陛下刚刚是为何事发火?要不您同臣妾说说,不要一个人把气憋在心里,对龙体不好。” 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安焱在魏昭昭面前却从来不在乎这些,在他心里,魏昭昭就像一朵善解人意的解语花,总是能抚平他烦躁的情绪。 “想必你也听说了,淮东王举兵反了,他这么多年来暗中同海商做交易,买了大量的铁矿石用于打造兵器,还暗中训练了一支队伍。如今他趁着朕欲对付英王的时候趁机举兵反了,前线形势危急,朕暂时还没有想到两全之策。” “陛下可是担心其他藩王也会蠢蠢欲动,一起起兵造反么?” “福王和辽王这些年来虽然面上表现得很忠心,但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心底到底是怎么想的。如今淮东王造反了,朕担心他会联系福王和辽王、英王一起合作,那样的话他们的兵马就很多了。” “英王如今因为中毒性命难保,当务之急应该是解毒养病,就他现在的身体应该没有精力来率兵,再说了,就算他真的同淮东王合作,但皇位只有一个,淮东王又对皇位志在必得,都是造反,英王会愿意屈居人下么?” 安焱听着魏昭昭的分析,觉得她说的也有些道理,“你继续说。” “若是他们真的联手了,咱们也可以想方设法挑起他们之间的矛盾,分而化之。而淮东王这边,您可以派臣妾的父亲去讨逆叛贼,父亲一定会为陛下平息叛乱的。” 安焱自己也曾在心中想了一圈,此次平叛派谁领兵最好。 首先镇国公就不合适,若是镇国公真的领兵回来救驾,他反而会担心镇国公同英王里应外合谋夺皇位,所以镇国公和镇北军、西南路大军不行; 其次,为了防止福王和辽王也趁机反了,因此东南路和东北路的大军不能擅动; 再者,而京中大多武将已经多年没有领兵杀敌,也不知道如今的上阵杀敌的能力还行不行;卫邱率领的五万禁军负责守卫皇城与京城,那么必定不能领兵平叛。 这么一圈看下来,确实还是派魏老将军前去平叛最为稳妥,一来是他因为魏昭昭的缘故十分信任魏府上下,其次当年昭昭的父亲魏来曾领兵大败匈奴,带兵打仗自是不在话下。 “朕仔细考虑了一番,派你父亲领兵前去平叛确实是最好的,朕相信忠勇侯一定能为朕平定淮东叛乱的!” 魏昭昭听到安焱的决定后朝他微微笑道:“多谢陛下信任魏府,臣妾同父亲、魏氏一族一定不会辜负陛下的信任的。” “昭昭,还是你最懂朕的心思,得你一个胜过后宫诸人!”安焱伸手揽上魏昭昭的纤腰,微微施力,将人带到自己的身上抱在怀里,将脸贴到魏昭昭细腻瓷白的脖颈处,“这些日子朕太忙了,没空去看你,你不会怪朕吧?” 魏昭昭柔软的窝在安焱的怀里,伸手慢慢地批评安焱皱起来的眉头,“臣妾当然不会怪陛下了,臣妾知道陛下前朝事忙,定是抽不开时间去看臣妾的,但臣妾多日没有见到陛下很是想念,所以今日臣妾便来看望陛下了。” 怀里的人说想念自己,安焱很是受用。想到这他不免又想起了以前的宋云。 从前宋云虽然也会同他说这些情话,可是因为宋氏的关系,他对她只有逢场作戏,从来没有交付真心,所以当宋云同他说这些夫妻间的情话时他没有任何的反应,看见她的那张脸反而加深了他想要铲除宋氏的心。 第五十一章 运城被夺 - 春山愿 - 林照声 第二日,安焱下旨封魏来为淮东平叛大元帅,两日后大军开拔前往淮东镇压叛乱。 魏来率领的大军讨逆大军还没出发,运城已失的军报已经传到了京城。 朝野震惊,上早朝时大臣们就此事展开了激烈的讨论,那场景就像水壶里烧开的水,沸腾极了。 运城是到京城的必经之路,运城失守意味着通往京城的门户已经逐渐被打开。 虽然一开始安焱收到淮东王造反的消息时认为他难成大气,不过如今因为安焱不敢妄动东北路和东南路的大军,而运城主官又献城投降,因此运城失守反倒成了意料之外的事情。 运城一路往北是洛城、遂城、然后是京城。 安焱立马给魏来下了圣旨,让他即刻赶赴运城,将运城夺回来,并命他斩杀投敌的运城主官路非。 安国运城。 淮东王之所以能够这么快的攻占运城,正是因为运城城守路非在淮东王大军兵临城下时捧着官印献降,因此淮东王可谓是不付吹灰之力便取得了运城。 “殿下,如今运城已经在您的手中,如今咱们士气大涨,攻陷京城杀了安焱登基称帝指日可待。”说话的正是此前献降的路非。 “若不是有路卿,只怕攻下运城还要费些力气,等寡人称帝后,定为你加官进爵!” 路非听到淮东王此话,立马朝着淮东王跪下,双手抱拳,大声表忠心道:“多谢殿下,臣愿为殿下的先锋,助您夺下洛城!” 京中众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运城主官路非并不是被迫献城投降,而是他路非本就是淮东王七年前便埋在运城的一步暗棋。 淮东王早知,若他想要起兵,夺下运城就是完成大业的第一步。 因此七年前运城主官调任回京后,朝廷派路非来接管运城时,淮东王便避开耳目暗中去了一趟运城。 他命人将十数箱金银珠宝送到了路府,并送上拜帖,说自己在运城四方楼设宴,请他赴宴。 淮东王已经到了运城,路非深知若不去赴宴就会得罪淮东王,说不定自己什么时候就死了也不知道。而自己在运城也无根基,若是能得到淮东王暗中支持,他此后的官路也能好走些。 一番权衡之下,他收下了淮东王暗中送来的珠宝,带着请帖去赴宴了,而他也就此投入了淮东王麾下。 这七年里,淮东王命人暗中给他送了不少金银,而他在淮东王的帮助下,利用自己主官的身份将运城的城防图、兵力、其他官员的信息一并送去淮东王府。 淮东王并不是一上来就同他索要这些东西,而是帮他逐渐在运城站稳脚跟,所以他虽然怀疑淮东王的动机,但同眼前得到的好处相比,他仍旧是一头扎了进去。 等意识到淮东王的目的时,他已经在淮东王的船上下不去了,所以他也只能尽心为淮东王办事,以求事成之后能够扶摇直上。 运城被夺,朝堂上的百官着急上火,周璨立马命人将这个消息送去西南。 若说之前没有很好的借口回京救驾,等淮东王夺下洛城时,那英王率西南大军回京护驾就顺理成章了。 安越在周洲的护送下已经安全到达了安城。 如今英王所在的陵城和英王府所在的阳州城到处都是朝廷的密探,所以安越前往安城反而是最安全的。 刘乘宴如今在西南反而成了碍手碍脚的人,但他若是死在西南,那别人定会觉得是英王下的手,所以周璨得在想办法让他主动回到京城。 周璨给周济去信,让他领着几个身手好的暗探,再演一次刺杀的戏码。 第五十二章 返回京城 - 春山愿 - 林照声 周济收到自家公子的信后,命人仔细摸排了近几日刘乘宴的行动,趁夜领着几个暗探朝他落脚的地方去了。 几人身着夜行衣,巧妙地避开了驿馆的守卫靠近了刘乘宴的屋子。 他们打晕了门口的守卫后便推门而入。 当刘乘宴第三次看见身着夜行衣手持长剑的刺客闯进来时,心里已经开始骂人了。 “你们是何人!”刘乘宴色变急言,他虽然还想挣扎一番,但来人的剑已经朝他劈过来了。 无法,他只好又将案前的镇纸、砚台朝来人砸了过去。 “你怎么每次都这么不长记性,每次都扔砚台和镇纸,你觉得这些能救得了你的命吗?”持剑躲开飞过来的砚台的周济说到。 刘乘宴闻言已经认出了眼前这一波人应该和之前于京中刺杀他的人是同一批,“又是你们!上次在京城没得手,如今居然还跟来了西南,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有人同我们买你的命,那自然就是不死不休了。如今你不在京城,反倒更方便我们下手了,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让你活着回到京城的。”相比于刘乘宴的急言令色,周济的声音倒是冷静极了,他改变了自己的声线,此时说起话感觉就让人感觉冷冷的。 刘乘宴只好不停地闪躲朝他刺过来的剑,许是屋里闹的动静太大了,住在他隔壁的肖华听到动静后便立马赶了过来。守在门口的暗探持剑拦住肖华,同时提醒周济动静闹大了,有人来了。 周济也不恋战,立马吹响口哨,示意几人赶紧撤退,在他回撤之前还故意划伤了刘乘宴的右肩,既然是刺杀,样子还是要仔细做一下的。 肖华立马大声呼救,将守在驿站外面的其他官兵唤了过来。刺客撤退后他立马进了刘乘宴的屋子,见他正坐靠在椅子上,左手捂着右肩的伤口,血从伤口中渗出渐渐染红了他的衣服,还从他按压着伤口的指缝间流出来。 “大人,您受伤了!可有大碍?下官立刻命人去将大夫带来!”肖华一边说着一边吩咐守在门口的官兵去街上找大夫。 “无碍,只是伤了右肩。”刘乘宴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了。 “这些刺客真是胆大包天,此处这么多官兵他们居然也敢硬闯,还好下官还没睡熟,听见了您这边的动静便过来看看,幸好大人您没事!” “你立刻去查英王近日有没有见过什么人。” “您怀疑这些人是英王派来的吗?” 刘乘宴听着肖华的话也没有回答,只是用着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他。 肖华在朝中混了这么多年,上官的一个眼神他便知道刚才是他失言了,就算心里有这个猜测,最好也是不能说出口的,刚才他一时激动不小心说了出来,此时回过神来心中便有了怯意。 “是下官失言了,下官这就命人去查。”肖华说完后便马不停蹄的去查英王这几日的情况去了。 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肖华就回来了,此时刘乘宴的伤已经包扎好了,他正侧躺在软榻上。 “大人,您刚才吩咐下官去查的事情有结果了,这几日英王一直在院子里养病,除了日日来复诊的大夫,他再没有见过其他人。” 其实刘乘宴大概也知道这些刺客应该不是英王派来的,因为自英王被他的人押运上路以来,对他的监管十分严格,基本没有陌生的人能够近他的身。 再加上刚才刺客留下了话,要在他回到京城之前杀了他,那就更不可能是英王派来的了,因为若是他死在了西南,那在朝中之人看来他的死就同英王脱不开干系了。 但是这批接连刺杀了他几次的刺客到底是谁派来的他至今没有理出头绪。 刘乘宴沉默着思考了一番,开口问道:“英王中的毒怎么样了?” “大夫那边暂时还没有凑齐解药,目前已经用了其他的方子暂时压住了毒素的蔓延,不过英王仍旧得日日卧床,难以起身。” 治了这么多日,也不知道缺的那几味药材到底能不能找到,若是英王死了,他也在西南被刺客杀了,那他来这一趟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刘乘宴盯着肖华看了看,心中有了打算,于是立马强忍着右肩的伤痛,提笔写了一封奏折命人快马加鞭送回京城呈上给安平帝。 他在折子上写,如今英王中毒日深,暂时还不宜挪动,可留下刑部郎中肖华守在英王身边,一旦英王的毒解了就由肖华负责押送回京,而他看如今朝中情势危急,请陛下允准他尽快回京替陛下分忧。 安平帝因为运城被夺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的,一看刘乘宴的奏折立马就准了,毕竟刘乘宴对于安平帝来说可以称得上是心腹了。 安平帝的口谕传到陵城时刘乘宴吩咐肖华在此看住英王处理后续的事情,而他立马收拾了行李,又拨了些人手护送自己,火急火燎地踏上了回京的路。 周济躲在陵城暗处看着刘乘宴的马车驶出陵城城门时,颇觉好笑,这人这么不经吓,刀还没架他脖子上呢,跑得还挺快。 周济朝站在自己身后暗探招了招手,等暗探走近他后,便安排道:“你去写封信飞鸽传书回去给世子,就说他吩咐的事情办妥了,刘乘宴已经启程回京。” “属下这就去办。”暗探说完就走了,周济也理了理自己的铠甲,又扮回了负责押运英王的士兵。 趁着看守的官兵轮换,周济就同英王见上了面。他避开其他的官兵,走近英王后小声说道:“王爷,刘乘宴已经离开陵城启程回京,留下的是平时跟在他身边的刑部侍郎肖华,此人不足为惧,咱们随时都能料理了他和外面的那批人。” 英王顺着周济的话立马思考下一步计划,如今刘乘宴回京了,留下的这个肖华既然不足为惧,那么再拖些日子也无妨,都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做那个“黄雀”的话就省事多了。 “那我就再‘卧床’几日,等等淮东前线的消息,若是淮东王出兵攻打洛城,我们便回阳州,休整兵马进京护驾。” “是。”周济得了英王的吩咐后便不动声色地离开了英王身边,假意去院中巡逻。 第五十三章 旧事重提 - 春山愿 - 林照声 当淮南王已经攻占运城的消息传到颍川时,梁染墨也刚收到谢扬的信。 谢扬在信中说训练一切顺利,再过一阵子他选出来的人就能派出去干些事儿了。 梁染墨如今正缺人手,周璨送过来的暗卫她也没客气,这段时间就是差使他们给她办事。这些暗卫办起事来手脚麻利,要是周璨能将人送给她就好了。 梁染墨平时基本都在老宅里陪梁康下棋,偶尔会同两个妹妹去城外转转,日子过起来很是舒心。 不过茶楼的掌柜差人给她送了信,说这些日子因为淮东王造反,茶叶的供应和运输价格飞涨,茶楼生意的成本越来越高了。 梁染墨自接手茶楼后便着手将它做成一个探听消息的据点,如今她的茶楼渐渐在京城得了个风雅的名头,许多世家公子和小姐常来此处喝茶闲聊,茶馆里的长工将听到的消息整理成册后就将这些消息送过来给她。 如此一来,她很轻易的便得到了京城世家之间的小道消息。 比如刑部侍郎家的小姐同手帕交喝茶时,就同她抱怨说刑部尚书刘大人已经在回京的路上,留下她父亲独自看守英王,她父亲什么时候回到上京也没个准信。 运城已经被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淮东王的下一步应该是洛城了,不过听说魏来已经领兵往洛城而去,这洛城可不同运城,一时半刻淮东王是拿不下来的。所以魏来估计要以洛城为大军的落脚点,然后前去收复运城了。 果不其然,魏来等人到了洛城后,仔细部署了洛城的守卫后,命五千精兵留守洛城,其余十万人马同他前去收复运城。 魏来率领的大军和淮东王的人马在运城僵持了大半个月,魏来多次攻城都被淮东王挡了回去,不过看安平帝的样子暂时还不打算派援军去支援魏来,毕竟安焱如今谁都不敢擅动。 梁染墨看着安焱如今的样子反倒是觉得有趣极了,安焱不敢命其他路人马支援魏来就是他们那些人也会趁乱造反,而如今倒是把魏来逼入了两难之地。 当年钰儿的死同魏氏也有一份,既如此,那就想办法让魏来下地狱去向她的钰儿赎罪吧。 梁染墨立刻去信谢扬,让他在京城之中散布安钰之死的真相,京城已经安静太久了,是时候要热闹一点了。 谢扬收到消息后,便离开温泉山庄回了京城,使了些手段将安钰之死的化作秘闻传于京城的大街小巷。 一开始众人并不知道秘闻中的这个贵不可言却因为阴谋诡计落水枉死的小公子是谁,等流言传遍京城时已经难以压制,这时听说的人多了,有人在朝为官的人家便隐隐猜出了这位落水枉死的小公子就是前太子安钰。 众人都没想到,多年前一锤定音的前太子安钰之死居然另有隐情,流言暗指是当今皇后及其身后的魏府所为。 此事牵扯皇家,传入安平帝耳中时已经是难以压制。 安焱前些日子忙得焦头烂额没有时间去看魏昭昭,如今魏昭昭的父亲在前线替他征战,而京城里有关前太子安钰之死的事又传得传得沸沸扬扬,他担心魏昭昭心里不舒服批完奏折后便去了钟信宫。 “昭儿,这些日子朕太忙了因此疏忽了你,你不会怪罪朕吧?”安焱将魏昭昭抱在怀里,低声询问道。 魏昭昭伸手环住安焱的腰,将脑袋贴在安焱的胸口,“臣妾知道陛下辛苦,怎么为此怪罪陛下呢?” “你听说了吧,民间对安钰之死议论纷纷。” “臣妾知道,不过当年的事怎么会有人知晓,当年的知情人不是都处理干净了吗?”魏昭昭在后位坐了多年,这还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危机。 “或许有漏网之鱼,你再派人查一遍当年知情的人。忠勇侯领兵在外讨伐淮东王,京中却有人翻出了安钰的事情,事有蹊跷,怕是冲着你和忠勇侯府来的。” “陛下您放心,此事过去了那么多年,臣妾会让它只是一个流言,威胁不到我们的。倒是咱们的太子,同臣妾念叨了好几次,说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陛下了。”就算有流言那又怎么样,如今的太子还不是她亲生的。 “我听卫邱说太子近日同他学习武功,已经初见成效了,朕一定会将咱们的孩子培养得文武双全的。” “多谢陛下疼爱臣妾和太子。”魏昭昭一边说着一边从安焱的怀里出来,牵着他往内殿走去。 第五十四章 精心策划 - 春山愿 - 林照声 “你们听说了吗,十多年前的落水溺死的前太子是遭人谋划暗害的!” “我也听说了,那么小一个孩子,真是可怜。” 茶楼雅间里喝茶的人闲聊时说起近日传遍京城的流言。 “前太子和先皇后死后,魏妃就被陛下册封为皇后,她所生的皇子也成了太子,如今看来,他们魏氏倒是占尽了便宜。” “你说,前太子的死会不会是她干的?毕竟陛下当时可只有两位皇子,大的那个死了,小的就成为太子。” “慎言!” “你怕什么,此处又没有别人,只要大家不出去乱说,我们私下说说又何妨!” “诶,算了说就说吧,不过这些话今日出了这门就不要在外面说了,不然被风翎司听见了咱们几个不死也要脱层皮。” 风翎司是皇室掌控的暗卫组织,先帝殡天后风翎司就交到了当今陛下手里。 “你放心吧,哥儿几个都知道的。再回刚才的话题。听说有一个当年负责伺候先太子的人酒后不小心说漏了,这才叫大家知道了此事。” “那现在那个人去哪儿了?” “听说第二天他醒酒后知道闯了大祸,立马收拾行李跑了!” “听我父亲说,今日早朝时有人将此事上奏,陛下的脸色很是难看,着大理寺的人即刻去查这流言是从何处传出来的。” “你说,会不会是宋氏的人干的?” 其余几人顿时感觉身后凉凉的,其中一人说话时的声音都不由自主的变大了,“你怕是昏头了吧!宋氏的人都死绝了,哪里还有人?” “就是!”其余几人附和道。 “那你们说这些流言是谁传出来的?” “大理寺不是开始查了吗,等他们查出来就知道了。” “喝茶,喝茶,聊点别的。” 颍川梁府。 梁染墨看完谢扬送回来的信,清冷的目光落在了院子里的花草上。 安焱,我一定会让世人都知道钰儿到底是怎么死的,究竟是为何而死。 都说虎毒不食子,你们却下此狠手,杀子之仇不共戴天,迟早有一天我一定让你们血债血偿。 魏昭昭和魏氏应该已经发现李嬷嬷一家都不见了吧,真想看看她如今的脸色是什么样的。 想到此处梁染墨笑了起来,初雨就在梁染墨不远处呆着,转头时突然看见自家小姐不知为何突然笑起来,那神情又不像是开心的样子,总之给人一种笑意不达眼底的感觉。 梁染墨转身回到她常练字作画的案前,写了封信递给初雨,让她送去后门处给在暗处候着的人,让他们帮忙送回京城。 没错,藏在梁府周围的就是周璨派过来的人。用他们来送信倒是挺安全的,不会被截速度也快。 京城钟信宫。 “娘娘,派去李嬷嬷老家的人传信回来,说李嬷嬷一家都不见了!”魏昭昭的母亲托人将李嬷嬷一家消失无踪的消息传进了钟信宫。 “你说什么!什么叫李嬷嬷一家都不见了?”魏昭昭因为太过震惊,面容扭曲,昔日维持的端庄温柔面孔径直破裂。 “说是不知道是哪一日,村里的人突然发现李嬷嬷一家都不见了。因为李嬷嬷一家单独住在村尾,村里人不常往那儿去,所以她们家人不见后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来传话宫女颤颤巍巍地回答她的问题,跪在地上承受着魏昭昭的怒气。 魏昭昭此时恨不得回到当年,早知今日她会成为把柄,当年就应该连同的那些近侍一起除了,只有死人才能让人放心。 “你去告诉传信的那个人,让母亲加派人手去找,我就不信她们一家还凭空消失了不成?” “是,奴婢马上就去。”跪在地上的宫女朝她磕了头后赶紧起身去找负责传信的人了。 魏昭昭身边的一等宫女小桃走近她的身边,开口提议:“娘娘,要不您将此事告诉陛下,让陛下去派人查去,奴婢听说陛下掌管的风翎卫能力很是不俗。” 刚才魏昭昭气昏了头,此时听到小桃的提醒,她也开始思索要不要将此事告知安平帝。 若是告知了安平帝,或许风翎卫可以很快查清李嬷嬷一家的下落,可是她又担心安平帝会觉得她当初妇人之仁,给别人留下了把柄,说不定会影响她在安平帝心中的形象。 一番思索后她决定先按下不说,再等等魏府的消息。 当年安钰日渐长大,她便隐隐察觉到每次当她提到太子时,他露出的不耐烦样子。多次试探后,她发现安焱似乎是担忧安钰长大后,宋氏会转而扶持拥有宋氏血脉的安钰,于是她便向安焱提出了除掉安钰这个心头大患的提议,没想到安焱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还说此事若是办成了,他不会再让宋氏生下下一个太子。 第五十五章 高楼将塌 - 春山愿 - 林照声 魏家军就驻扎在运城五十里外。 魏来本以为自己能够夺回运城,不曾想淮东王凭借着早年淮东的海上贸易偷偷在运城囤积了大量的粮草,运城之战陷入僵局。 魏来也知道,淮东王随时可能出兵剑指洛城,但是他们魏家军退不得。 为了尽快打破僵局,他派遣军中的精锐企图暗中潜入运城刺杀淮东王,不过他的人去了一波又一波,都是有去无回。 这日,魏来领着十万魏家军到运城外骂战,淮东王任他骂了几日都无动于衷,毕竟他为了大业可是默默蛰伏了十几年,不至于为了这几句话就打乱自己的计划。 又过了十来天。 魏家军迟迟没有进展,安平帝连下三封奏折命魏来尽快出兵收复运城,而当时他从洛城带来的粮草已经快消耗殆尽了,新的粮草还在路上。 心急之下魏来只能一鼓作气命魏家军攻城。 此时淮东王麾下的大将任毅率领淮东军同他们正面作战。魏家军本就因为连日的骂战攻城人困马乏,而淮东军则是以逸待劳。 最终,任毅领兵大败魏来所率领的魏家军,将战线往洛城方向推进了三百里。 魏来无法,只得退守洛城。 战报传至京城时,众人议论纷纷,原本是准备收复运城,没想到如今洛城之危已近在咫尺。 朝中大臣纷纷上书,请求安平帝下旨命离淮东最近的福王领兵拦截淮东王大军。 有些不明军饷案真相的朝官还提到了英王。说当初虽然是在英王府查到了被劫的军饷,但说不定是淮东王栽赃陷害,目的就是为了使英王和陛下离心,好让他趁机起兵造反。 众人一听,此事越想越有可能。 一时之间,英王军饷案或许是淮东王栽赃陷害的想法深入人心,毕竟英王这么多年来安分守己,数次领兵浴血奋战作守卫国门,还将安国西南领土向南外扩了三百里。 所以其实不少清官心里还是相信英王不会做出劫盗军饷这等触犯律法之事的。 不过安平帝并没有同意让英王救驾的奏疏,转而同意了让福王领兵拦截淮东王,同时他做了另一手准备——下旨命西路大军东进,护卫京城。 福王领旨后便率领福州八万大军开拔淮东。 福州大军同魏来率领的魏家军对淮东王的大军成半包围之事。 众人都觉得有了福王的援军,这次定能逼退淮东王。 不过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魏来同福王联手与淮东王大军交战时,魏来竟不慎被流箭射中胸口。魏来的亲卫立刻护送他离开了战场返回洛城找军医救治。 除了军队中的随行军医,连洛城中的十多位大夫都被叫来了魏来的住所。 大夫看过他胸口的伤后立刻将穿透甲胄的箭矢取了下来,但流箭射穿了他的肺部。众人联手治了一天一夜,魏来伤口感染引起的高热却迟迟不退,伤势没有好转半分。到了第二天夜里,魏来整个身体突然颤抖起来,接着就大口大口地吐血,不一会儿,人就没了气息。 军医和大夫看过之后都说气息脉搏全无,人已经去了。 魏来战死的消息传到宫中时,魏昭昭呆愣在了原地,她的父亲,堂堂定远侯!怎么会死在流箭之下!她不相信!她的父亲肯定还没死!定是父亲为了迷惑淮东王的计划! 她顾不得换上新裁的宫装和重新梳洗打扮,疾步离开钟信宫,往御书房方向而去。 若不是顾忌因为皇后的身份,不能做出有失皇家身份的事情,她此时就已经往安平帝所在之处跑去了。 第五十六章 各怀鬼胎 - 春山愿 - 林照声 御书房里,兵部侍郎和六部尚书等人在和安平帝商讨对策。 魏昭昭不便进入,只能在外候着,等安平帝和几位大臣议事。 “陛下!魏来死了,魏家军如今群龙无首,溃成一盘散沙,光靠福王能守住洛城吗?”开口的是刘乘宴。 “刘大人,朝中又不是没有能领兵打仗的将领了!”兵部侍郎姚朗侧头阴阳怪气了刘乘宴一把。 魏来死了,那他兼任的兵部尚书一职就空了出来,此时若他姚朗能借魏家军和福王大军之力守住洛城、收复运城,说不定兵部尚书之位就是他的了。 “魏家军向来唯魏家人马首是瞻,其他人怕是难以掌控。”礼部尚书开口说到。 “这大军是陛下的,当初是他魏家得了皇恩掌兵,所以众人才将他们唤做魏家军,但这兵成了他魏氏兵马了吗?”户部尚书赵右也出来掺了一脚。 他的女儿是柔妃,要不是因为魏来手握大军,凭什么她魏昭昭就是皇后。若是魏家就此失势,那他们赵氏说不定还能在朝堂和后宫再进一步。 “众位爱卿可以推荐的将军人选?”安平帝听着众人在御书房里争论不休,神色难辨,谁也猜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臣认为掌西路大军的杨旭可以暂掌魏家军兵权。” 姚朗朝着安平帝上前一步,“陛下,臣愿即刻赶往洛城领兵平叛!” 安焱看着兵部侍郎却并未立即采纳他的请战,姚朗为什么请战他也能猜出几分,一是尽忠,二是想要搏一搏前途,兵部尚书这个位置至关重要,但若是他胜了,定要回京受赏,此事不可草率决定。 于是安焱将问题抛出去:“众位觉得让姚侍郎去接管魏家军怎么样?” “回陛下,臣觉得姚大人是个不错的选择。”赵右又掺了一脚,姚朗虽没有魏来那么战功赫赫,但他能官至兵部侍郎,从前也是领兵打仗的好手,反正是谁都行,只要不是魏氏的人掌兵就行。 “回陛下,姚大人或许可以。”这次说话的是刘乘宴。 无他,他也不想魏氏的人掌兵。 “回陛下,臣还是建议由魏氏之人掌兵,这样少了磨合,或许可以更快收复运城。”吏部尚书和户部尚书向来针锋相对,况且魏来的长子十三岁后便入了魏家军营,也算自小在那里长大,由他来掌兵最合适不过。 “魏氏之人,你说的是魏章吧?” “正是。” “不妥,魏章不过二十四岁,资历尚浅,如何能够执掌兵权?” “二十四岁怎么了?,听说他十三岁就进了军营,如今算来也有十一年了,对魏家军最是熟悉不过。” 安焱眉头紧皱,被他们吵得头疼。 一时之间众人都没有定下一个人选来。 “你们先回去吧,容朕再想想。”安焱懒得听他们继续吵下去,便让他们都先回去。 “臣等告退。”众人见安焱不悦的样子不敢再出声,纷纷离开了御书房。 才出门,赵右等人便看到皇后等在御书房外,朝她行礼问安:“参见皇后。” “众位大人免礼。”她端着皇后的仪态,稳住心神回道,但她急着要见安焱,实在没有心思同他们寒暄。 赵右和刘乘宴在兵部侍郎后面不动声色地观察魏昭昭,虽然她面上掩饰得很好,但她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紧皱眉头暴露了她焦急的情绪。 “娘娘这是要求见陛下吧?那臣等就先走了。”吏部侍郎比较有眼色,朝魏昭昭行了礼后便率先提步离开御书房。 “微臣告退。”其他几位大人连礼部尚书走后也纷纷告退。 众人走后,魏昭昭同送各位大人出来的黄公公说道:“公公,我有急事求见陛下,有劳公公替我通传一声。” 黄公公知道安焱十分看重魏昭昭,看着魏昭昭着急的样子他立马就应了下来,“老奴这就去告诉陛下您来了。” 不一会儿,黄公公就出来了,“娘娘,陛下请您进去。” 魏昭昭进入御书房后,一看见安焱情绪就绷不住了,泪眼朦胧的扑向安平帝的怀中。 安焱原本正心烦呢,看见魏昭昭伤心难过的样子反倒开始觉得心疼了。 “陛下!臣妾的父亲没有死对不对?她们说的都是假的!” “昭儿,朕派去的人已经确认了,魏将军确实不幸身亡了。” “不可能!父亲武艺高强,打过的仗不计其数,怎么会死在流箭下!” “昭儿,节哀,别太伤心了,哭坏了身子朕会心疼的。” “可是陛下,臣妾没有父亲了!”魏昭昭抽泣不止。 “可是你还有朕,有太子,朕会护着你的。” 魏昭昭没有再接话,她在安焱的怀里哭了一阵。 在她哭的时候,安焱也在想,或许让昭儿的弟弟魏章去统领魏家军也不错。 其实众位大人说得也有道理,魏章自小就跟着魏来打了不少仗,如今魏家军群龙无首,魏来一手带出来的将军们肯定不服从别处过来的人。况且如今魏来死了,魏氏门厅需要有人撑起来,魏章若是能在福王的配合下击退淮东王,皇后身后也能够有倚仗。 心里有了决断,他便直接将自己的想法同魏昭昭说了。 “多谢陛下疼惜,臣妾知道陛下这么做都是为了臣妾。” “你放心,朕一定会为你考虑周全的。” “可章儿这么年轻,陛下若是让章儿执掌兵权,怕是会有很多人出言反对的。” “无妨,朕相信你弟弟,朝中那些老古板们反对也没关系,朕会想办法堵住他们的嘴的。” 等魏昭昭走后,安焱立马让黄公公去中书省传话,让他们拟旨册封魏章为威武大将军,统领魏家军,兵部侍郎姚朗同行,与福王配合平定淮东叛乱。 就安焱这番决定,若是宋云在此定会更加痛恨他,他捧在心尖上的人就不担心后族崛起威胁皇权,对于心存利用的宋云和宋氏一族却能机关算尽只为置人于死地,真真是讽刺。 不过魏昭昭猜得也没错,魏来领兵打了那么多年的仗,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死在流箭之下。 但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魏来之死本就是设计好的。 第五十七章 暗中布局 - 春山愿 - 林照声 谁都不知道,早在宋云和谢扬相认后,宋云就让谢扬暗中集结了原本随他藏匿起来的宋氏暗卫。 这些人不能一次性全部调来她的身边,否则会引起梁氏众人的怀疑,因此她便让谢扬安排了几个乔装进了她的茶楼来当小厮,剩下的人则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暂居她暗中在城郊租赁的别院里,余下的一些则以下人和护卫的身份被安排在南山温泉别院里。 去年有一次她去茶楼里查看生意情况时,掌柜在跟她汇报去福海地区采买茶叶的事情,无意中说起淮东的一些小村镇竟在征兵。她回去后跟梁九霖侧面打听了一下,得知朝中最近并没有征兵的旨意时,她便猜到定是淮东王在暗中征兵。 淮东地区近年来风平浪静,没有打过仗,且淮东王没有在大城池里征兵,而是跑到不起眼的小村镇里征兵时她便察觉出事情有异,淮东王有反心。 于是她经过一番细细筹谋后便将谢扬喊了过去,让他安排几个人去淮东投军,潜伏在淮东军队里,最好能进入淮东军的先锋营。 她原本还在担心淮东大军攻打运城时暗卫们会有死伤,没想到淮东王兵不血刃就夺下了运城。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他们就能保存实力。 她之前曾暗中传信,让在京中的周璨想办法让安焱下令命魏来去淮东平叛。不同于从前的互通线索,这也是他们真正联手所办之事。 她原以为周璨或许会问她为什么这么做,没想到周璨直接就将事情办好了。后来她仔细想了想,怕是周璨也有意让魏来去淮东平叛,这样若是英王起兵的话,魏来就会被淮东战事绊住手脚没办法再去拦截英王大军。 魏来因为安焱的压力急于扫平叛军,所以深入战场同淮东王大军厮杀,但是这也给了潜藏在淮东大军先锋营里的宋氏暗卫机会。 原本暗卫们经过多年的训练自身实力就远远高出其他兵卒,如此天时地利人和,在魏来领兵同先锋营交战时,他就已经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所以射中他的箭根本不是普通的流箭,而是早在暗中便瞄准了他的胸膛的夺命箭。 魏来一死,梁染墨就收到了暗卫传来的密信。 没有了魏来的魏氏已经不足为惧,梁染墨一点也不急,慢慢处理就是了。 眼看在颍川呆的时间也挺久了,她也问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于是她便同祖父梁康告辞踏上了回京的路。 京城镇国公府。 当周璨收到魏来死在洛城的消息时,他便立刻猜到此事大概率是梁染墨所为。 毕竟一开始就是梁染墨先开口说要让他想办法促成让魏来去平叛的计划。 梁染墨不会无缘无故让魏来去洛城,而他也想看看梁染墨究竟想要干什么,如今魏来一死,他就知道这应该是梁染墨做的。 他隐隐感觉到,魏来的死似乎只是一个开始。从表面上看,魏氏同梁氏无冤无仇,更不用说他曾让周济暗中查探过她的事情,也没有查出她同魏氏的牵连。她在针对魏氏,原因是什么? 他开始越来越好奇梁染墨这个本是深闺中不谙世事的世家贵女究竟想要干什么。 别人家的小姐还在弹琴作画踏春赏景时,她却做到了暗中设计除掉一军将领、安国定远侯这样的大事,她的实力和谋算都远在寻常人之上,也让他感到十分震惊。 当安平帝又下旨让魏来之子魏章接掌魏家军军权时,他又在想,梁染墨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她既然除了魏来,一定还会有其他的谋划。 下一个死的会不会就是这个魏章? 第五十八章 洛城被夺 - 春山愿 - 林照声 魏章在洛城接到圣旨时,魏家军都坦然的接受了,毕竟他们里面许多老将从小看着魏章长大,兵权给他也算是意料之中。 魏家军迎来了新的主帅,平叛之事便要继续下去。 魏章见除了魏家军之外还有福王从旁协助,收复运城指日可待。而且魏章也认为,若不是因为他父亲魏来意外战死,导致军心大乱,说不定此刻已经收复了运城。 于是他和福王一番计划后,又主动率五万大兵出城往淮东王方向压去。 淮东王大军许是因为刚杀了一军主帅正士气大涨,因此丝毫不怕魏昭,甚至主动迎了上去。本来魏章在福王的协助下已经将人逼回运城,但他还是太年轻,一不小心就入了淮东王大军的陷阱,竟然生擒于运城下。 消息传入宫中时魏昭昭完全乱了心神,她父亲魏来只得了这一个嫡子,自小带在身边长大就是为了好好培养他,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人生擒了。 一国皇后的弟弟被生擒了,简直是狠狠打了安焱的脸,打了魏氏的脸。 御史台的言官们日日写折子参魏昭昭蛊惑皇帝做出错误的决断,当初本就不应该让如此年轻的小将去统帅一军,如今魏家军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魏昭昭也没消停,立刻去求了安焱让他想办法将魏章救出来,可是这件事哪有这么容易。 就在众人都以为淮东王生擒魏章就是为了威胁魏家军和皇后做交易时,没想到淮东王又主动出击了,而魏家军接连两次失去主将且死伤过半,此时早已人心溃散。 虽然因为魏家军有福王协助比较麻烦,但他们费了一番大功夫之后还是夺下了洛城。 如今不仅失去了魏章,连洛城都被夺了。 就在淮东王领兵进入洛城的那一天,魏章就在城墙上被吊死祭旗,他们魏氏唯一的嫡子也没有了。 梁染墨收到这个消息时人已经到了南山温泉别院。她原本就打算在回京的路上去一趟南山温泉别院看看谢扬他们。 “小姐,如今魏来魏章都死了,魏氏自此元气大伤,咱们下一步怎么做?”谢扬看着在树下乘凉的梁染墨轻声问道。 “下一步啊,不着急,咱们先看看戏好了,而且我估计英王那边或许要有行动了。” “您是说英王也会起兵造反吗?” “英王无故被安焱泼了脏水,他难道会乖乖等着安焱的屠刀落到他头上吗?” “当然不会!” “是了,所以咱们按照之前的计划继续进行,余下多的事就不要做了。” “是,小姐。” 自梁染墨收到洛城被夺、魏章身死的密信之后心情就很好,这几天脸上的笑意都多了起来。 原因很简单,安焱和魏昭昭越惨她越开心,洛城被夺,魏氏衰败,魏家军被打散,魏昭昭现在很慌乱吧,没有了战力强劲的魏家军做后盾,她在后宫还能舒服多久呢,就算安焱再爱她,也要考虑后宫其他妃子身后的家族吧。 初霁和初雨不知其中内情,每次梁染墨和谢扬说话时都会让他们守在门外,虽然一开始她们一直在猜想小姐到底是在做什么,不过又发现身边有什么大变化,于是便才以为小姐是在同谢叔在交代茶楼的事情。 这还是宋云成为梁染墨之后第一次来南山温泉别院。这里的景致和气温都很好,冬暖夏凉,他们在建这个别院的时候还将后山的温泉引了进来,此处倒是一个清净的好去处。 梁染墨一路从颍川赶回来风尘仆仆的,刚进入温泉池还没泡上多久,初霁便来通报说有人在山庄外求见。 知道她此刻在南山温泉别院的除了梁氏和她自己的人外便只有一直派着暗卫跟在她身边的周璨。 周璨既派人夜叩大门,说不定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梁染墨让初霁将人领进来,在花厅等候,她换身衣服之后便过去。 等她换完衣服去到花厅时,只见有一个人正坐在花厅里喝茶,身后站着两个侍卫,而他正在朝里侧着头同自己左手边的侍卫说话。 不过梁染墨踏进花厅后立马就认出了夜叩南山温泉别院的人是谁。 他怎么来了。 她压下心底的疑问缓步走了进去。 原本坐在位置上的人闻声回过头来。目光落在从花厅外走进来的梁染墨身上,心里暗暗想到,一阵子没见怎么感觉她又长大了一些? 第五十九章 有客夜访 - 春山愿 - 林照声 夜叩南山别院的正是镇国公世子周璨。 突然有客来访,梁染墨简单地穿了件月白色的衣裙,发髻斜插一根雕着梨花的玉簪,耳垂上也是精致小巧的白玉耳坠。看起来没有平时赴宴时的郑重,居家感略多,一看就是正打算歇息却突然被告知有客来访的样子。 “原来是周世子,不知周世子漏夜来访有何要事?”梁染墨在花厅主位坐下来之后便开口问道。 “洛城已破,淮东王的下一步计划必是遂城。如今安国上下一片动荡,不知道梁大小姐下一步计划打算怎么走?”周璨放下手里的茶杯,抬头看向坐在主位的梁染墨。 其实周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赶来这里,只是听暗卫传信说她已经回到南山时便突然想着来见一见她。 梁染墨见周璨只是来问自己的下一步计划,心里不免产生疑问,他大半夜跑到这里来,就只是为了问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从前我同小姐的合作多是互通彼此查到的消息,但经过魏来一事,我知小姐足智多谋,想同你的合作更深入些。因为不知道小姐下一步打算做什么,我便先来问问。” 魏来之死传入京中时她就知道此事瞒不过周璨,不过也在意料之中。毕竟如今她在朝堂上没有可以信赖的人,而周璨恰巧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她当初在制定计划时便想到了今日。 “世子抬举了,不过那世子你呢?你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梁染墨把问题抛了出去。 “英王的毒该解了,过几日他便会返回阳州,英王世子安越也已暗中到了安城。” 周璨没有直接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来,但梁染墨闻弦知意,已经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安焱没有了拿捏英王的筹码,或许准备点兵北上了,而且看样子周璨打算站在英王一边。 “世子告诉我这些,不怕我说出去吗?” “你不会。虽然我不知道你同魏氏还有安平帝有什么仇怨,但从当下可知,我们是一路人。” 梁染墨没想到周璨竟然将话说得这么明白,甚至还看出了自己针对的并不单是一个魏氏,此人心机深沉,善于观察,倒是不做敌人最好,做盟友,好像好处更多! “我的人查到先帝之死有异,线索直指安焱。” “什么?”梁染墨没想到安宸帝的死居然是被设计的。 仔细想想,安宸帝的身子确实是最后那两年才渐渐坏起来的。众人都以为是因为登基后多年以来案牍劳形导致身体撑不住了,没有人往其他方向去想。 “我查到的线索是有人在先帝的日常起居之物中下了慢性毒药,而先帝直到驾崩前才发现此事,不过当时已经毒入骨髓无力回天了。” “怎么没有一点消息传出来?你查到的线索指向下毒之人就是安焱,那当时先帝没有查下去么?就这么任由下毒害他之人就这么逍遥法外?” “先帝当时并不是没有查,他命人将宫中之人都查了一遍,最后发现线索直指安平帝,但缺乏确切的证据,而且当时安平帝和太后已经把持朝政和后宫,最后那半年连早朝都是太子殿下去的,你觉得他们母子俩会让先帝中毒消息传出来么?安平帝早早就把这个消息封锁了,所以这件事随着先帝之死石沉大海。” “那你们又怎知此事是安焱所为?” 周璨看着梁染墨小鹿般仿佛会的眼睛不说话。 梁染墨不太习惯他直视过来的目光,便低头端起了茶杯,假装喝了一口,待心神稳定后,又开口道:“是我问得太多了,你不回答也可以。” 周璨看着梁染墨不太自在的样子,轻笑出声,“其中内情事关重大,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时机合适的时候我便会告诉你的。” 虽然梁染墨没看周璨的脸,但是听见他的笑声时便觉得他是故意的,“夜深了,世子还有什么要同我说的吗?没有的话我便回去休息了。” “没有了,京中的人尚不知道我来此,我要趁着他们发现之前回京,咱们京城见。” 周璨说完后就站了起来同梁染墨告辞。 “世子一路小心。” 周璨带着他的人离开别院不久后,梁染墨也已重新梳洗上榻休息。 虽然熄了烛火闭上了眼,但是她就是睡不着,脑海中还在想着周璨今晚说的话。 她还是宋云的时候,便陪着安焱从太子一步步继承皇位登基称帝,但她从不知道此人竟然心狠手辣到朝自己的父亲下毒,此事就连一直扶持他的宋青然都不知情,如今她知道他弑父杀子谋害发妻,更觉得此人就应该不得好死不入轮回。 周璨带着十三十四正在御马的赶回京城路上。 眼看月色正好,时间充足,十三八卦的心都不掩饰了,开口便问:“世子,您为何要来这里找梁小姐啊?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同她说要深入合作的事么?” 十四闻言还没等周璨说话,立马接过话头,“我觉得咱们世子是来试探她的。” “仅是试探的话为何还要跑这一趟?等她回京了再找机会不行吗?”十三不认同十四的话,立马又反问了回去。 “你们是想同周洲周济一样去校场里跑圈吗?”周璨凉凉的声音自前方响起,两人霎时汗毛直立,止住了话头。 周璨双手紧握缰绳,直视前方,他的眸子被朦胧月色折射出点点细碎的光,若是此刻有人在他身旁,定然能透过他的眼眸看见里面的笑意。 梁染墨在别苑住到第三天时,梁府派来接她的人就到了。 因为洛城失守,局势动荡,梁九霖便想让她早点回京,于是便派了人来催她回去。 她命初雨处理收拾行李之后就同梁府的人回了京城。 进入京城的北门后,她们的马车一路沿着北华大街行驶,街边小贩和百姓的声音传进马车里。 “你们说淮东王会不会真的打到京城来呀?” “那谁能知道!” “那可是乱臣贼子,他要是打到京城来,咱们说不定就遭殃了!” “洛城都被夺了,怎么不见镇国公率兵回来救驾?” 是啊,洛城都被夺了,安焱还能坐得住吗?魏家军已经不成气候了,福王能挡得住淮东王的大军么? 第六十章 心存忌惮 - 春山愿 - 林照声 梁染墨猜得没错,此刻安焱正急得跳脚,今日早朝的时候脸都是阴沉沉的。 “陛下,如今魏家军恐已人心溃散,不堪大用,如今淮东大军势如破竹,士气正盛,仅靠福王大军不知能否抵挡得住,朝廷是否应该从别处调兵前去遂城驻守?”说话的是工部尚书李阶。 “陛下,臣附议。”不少朝官在李阶开口后都站出来附议。 “不知众位爱卿可有人选?”事到如今,京城已经陷于危险之中,只要淮东王攻破遂城,那距挥师京城也就不远了。 朝官闻言后相互之间开始小声讨论起来。“镇国公确实是不错的人选,镇国公同世子去年才收复了燕云六州,战功赫赫,若派他去阻截淮东王,或许大有胜算。” “我也觉得镇国公是个不错的人选。” “辽王怎么样?他手里也有兵马。” “倭国本就对辽东虎视眈眈,若辽王领兵回京的话倭国怕是会有异动。” “遂城原本就有两千驻军,将周围其他几个城池的驻军调过来或许也可以。” “不可,若是将周围其他几个城池的驻军调过来,万一淮东王改变计划,从周围其他几城下手,逐个击破怎么办?” 安平帝见众人议论纷纷都没有统一的人选,皱着眉头又开口问:“众位爱卿还没有讨论出来吗?” “回陛下,臣认为可让镇国公领兵南下阻截淮东大军。”吏部侍郎走了出来。 工部尚书也上前附议。 其他一些朝官见两位大员都上前了,便也跟着上前附议,大殿中央稀稀疏疏站出来十数人。 安焱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是又望着大殿里的朝官继续问道:“还有其他人员么?” 刑部尚书刘乘宴和户部尚书赵右向来是安焱的心腹,自他登基后替他干了不少脏活儿累活儿。此时听见他问还有没有其他人选,心里都琢磨出安平帝并不想让镇国公领兵南下阻截淮东大军。 镇国公府和英王府可是姻亲,万一他同英王里应外合也起兵了,那京城就前有狼后有虎了,安平帝怎么可能放心让镇国公带兵回来。 而且去年安平帝下旨命周璨回京受赏,却只给了个有名无实的京官,明眼人深入想想就能瞧出来,这是想要将人留在京城以防万一。 可就算安焱想要防着镇国公府又能怎样呢,周璨从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人,不然他也不会年纪轻轻带兵收复燕云六州了。 “此事不可草率决定,若众位爱卿没有合适的人选今日早朝便先到这,中书令,六部尚书留下,其余人散去吧。”安平安不愿直接定下这件事,还是想着再拖延一会儿看看还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镇国公府。 周璨近日在处理西南的事情,安越如今回到了安城,且洛城已破,英王的毒也该解了。 英王那边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看安平帝如今要怎么解决眼下的难题了。 若是淮东王没有起兵造反的话,或许英王已经被押解到京城等候发落了,或许是老天爷都站在英王这一边,安平帝如今若是判了英王贪墨,他自己也怕英王也就此反了,到时候英王和淮东王两人联手,那他的皇位也就坐不稳了。 周璨此时刚从安国公主那里回来,自从英王中毒后安国公主便三天两头的将周璨喊过去,问他英王的情况,周璨没有告诉她毒是英王自己下的,但是也如实说了已经在解毒了,安国公主这才放心了些。 “公子,章跃章大人传来消息,吏部侍郎今日早朝向陛下上疏让老爷领兵去遂城阻截淮东王,工部尚书也上前附议了。” “无妨,继续关注朝中的消息,不出意料的话,安平帝应该要将舅舅的案子提上来了。之前他为了诬陷舅舅下了不少心血,高高拿起这件事,如今形势所迫他又不得不放下。”周璨一进门就褪去了外衫,重新换上了一件青白色圆领长袍,属于将军的杀伐之气被压了下去,此时看着就像一个温润的书生。 果然不如周璨所料,第二日早朝,刑部便有一个人站了出来说找到了英王劫盗军饷案的新证据,并且已经得了安平帝的旨意将相关人犯尽数缉拿归案。 但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那证据竟直指均州知州,当日在山谷里劫盗军饷的其实是均州知州派去的,知州利用自己熟悉当地山川水文风貌的优势,暗中转移了军饷并趁英王一时不备将之藏进了英王别院。 此奏疏一出,举朝皆惊。 原本众人都以为因为淮东王起兵造反一事,英王劫盗军饷一案被安平帝暂时搁置了下来,没想到这件事刑部的人还在继续查,并且居然查出了新的线索还这么快就结案了。 就在众人还沉浸在劫盗军饷案的反转之时,黄公公代安平帝当庭诵读了赦免英王的圣旨。 早朝一结束周璨得了消息之后立马飞鸽传信给英王。 如今安平帝被局势所迫摆平了构陷隐匿英王之事,下一步,怕是要召英王率兵赶往遂城阻截淮东大军了。 局势瞬息万变,周璨望着窗外,又想起了那个爱着月白色罗裙的女郎,不知道她的下一步计划又是什么,倒是让他有点期待。 第六十一章 再落一子 - 春山愿 - 林照声 梁染墨收到周璨暗卫送来的密信后就在院中的梨树下呆了许久。 春已尽,梨树上满是新绿。 梁染墨很爱院子里的这棵梨树,因为它开花时至纯至洁,比人心干净太多。 英王截盗军饷案以均州知州栽赃陷害结案,安焱的精心谋划一朝尽付东流水,梁染墨的心情都好多了。 不过她又想起了宋氏。 同样是安焱布局谋害,英王侥幸过了这一关,但是宋氏却没有这般好的运气,落得个全族被屠的下场。 宋云自从梁染墨身体里醒来后,心中的恨没有一日消解半分,反而日渐变深。 她如今在人前每日都带着面具,或天真烂漫,或知书达礼,但她清楚的知道,那不是真正的她。 只有绵绵不绝的恨意让她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她冷静下来后开始仔细思考下一步要如何做。 如今魏氏这个心头大患已经去了一半,剩下那一半慢慢收拾就是了。 魏昭昭如今怕是坐立不安了吧,魏氏自魏来和魏章死后,在朝中的势力一落千丈,老镇国公听说都下不来床了,如今他们魏氏只剩两个不成气候的庶子。 没有魏氏在朝中煊赫的权势,皇后这个位置她还能坐多久呢?就算安平帝宠爱她,可是魏氏式微,前朝后宫都盯着她呢。 哦,想起来了,他们还有个太子。 我的钰儿被他们无声无息的溺死在湖里,凭什么他们的孩子可以无忧无虑的坐稳太子之位呢? 既然这太子之位,从前安钰坐得,她魏昭昭的孩子坐得,那其他嫔妃的皇子也坐得。 梁氏素有帝师氏族的美誉,她又恰巧身在梁氏,如此好的机会摆在这里不用倒是可惜了。 不曾想,才打了瞌睡便有人送来了枕头。 第二日,工部尚书到梁府登门拜访。梁染墨使了些手段打听到三皇子年岁也不小了,工部尚书和淑妃想为他宴请名师,而提到名师,安国上下谁都越不过帝师梁氏。 工部尚书李阶,李氏家族,或者说淑妃,看样子怕是起了夺嫡之心。 不过这样也好,乱起来她能做的事就更多些。 想来从回京那日见了父亲之后,这几日都没有再见,这两日梁九霖休沐在家,今日便去看看他好了。 打定主意后,梁染墨让初霁去后厨装几盘糕点,带着初霁往梁九霖的书房去了。 书房门口,梁九霖身边的程伯正在书房外修剪花草。 见梁染墨来了之后程伯放下手中的花剪朝她见礼。 “程伯,从前我便说了您不用这般客气,您侍候父亲许多年了,还自小看着我长大,也算我的长辈。” 程伯笑着摆摆手,“虽然小姐待我们很好,但我们做下人的礼不可废。” “罢了,那便随你吧。” 梁染墨走到书房门口叩了叩门,“父亲!” 梁九霖听到女儿的声音立马扔下手中的画笔给梁染墨开门迎她进去。 梁染墨身手示意初霁将糕点递给她,初霁立马将食盒放到了她手里。 “父亲,女儿从小厨房给您带了糕点来,您快尝尝。”两人坐下后,梁染墨从食盒里取出糕点放到桌子上。 梁九霖也很给面子,就着茶水吃了好几块。 “昨日女儿在回廊里看见了一位身穿灰色长袍、年纪看起来比您大几岁的人,听说是工部的李大人登门拜访。” “你遇着他了呀。” “嗯。当时女儿正要去茶楼看看生意,碰巧遇见他了。从前倒是没见过这位大人登门。” “他呀,虽然我们同朝为官,但他在工部我在国子监,平日里没什么交集,所以你从前没见过他。” “听母亲说李大人想请您为三皇子授课,不知父亲是如何打算的?” 从前梁康为梁染墨授课时也常同她说些朝中的事,见梁染墨问起此事便也没有起疑。 “我还在考虑当中,染染,你觉得为父要去给三皇子授课吗?” “女儿认为父亲可以去。” “为何?”梁九霖想听听女儿的想法。 “如今魏氏接连失去了定远侯和世子,再没有其他人能支撑起门庭,其式微已是可以预见之象。加之我听旁人说当今太子虽得陛下宠爱,但三皇子也很是聪明伶俐,未来的储君之争或许还有其他变数。所以两位皇子父亲教导谁都行,只是必须由安平帝下旨,这样父亲既不用得罪皇后,也不会交恶于淑妃和工部尚书。” 梁九霖看着女儿冷静分析此事的神态,面上带着自豪的笑意,心里暗暗感叹,染染从小在她祖父和自己的教导下长大,如今还没到及笄就对朝局有了如此深入的见解,当真是天资聪颖。 “染染说得没错,为父也是因为担心若是没有旨意就私下应下此事,外面的人恐会猜测我们梁氏站队三皇子,或许会惹出祸端来。” 梁九霖想了想又继续说道:“那就听染染的,为父这就让人去给李大人传信,让他请陛下的圣旨来。” “若是李大人和淑妃真的请来了圣旨,您便先教着,说不定不久后就换了其他学生呢!” “陛下如今不就只有三位皇子么?且三皇子还在襁褓中,还需好多年才到启蒙的年纪,哪还有其他学生?” “世事变幻莫测,女儿也只是随口说说。”梁染墨赶紧找了个借口暗中圆过去。 再说了,看周璨的样子,英王必定是要回京“救驾”的,既然皇子教得,那么宗亲之子也教得。 第六十二章 意外得知 - 春山愿 - 林照声 比朝中的圣旨更快到达陵城的是周璨的密信。 周璨密信一到,英王就顺势服用了剩下的解药,但表面上还是装作还需一番修养的样子。 几日后,安平帝的圣旨传到陵城,英王接旨后即刻返回阳州,陵城百姓听闻英王沉冤得雪,在他出城时纷纷沿街相送。 从前传出英王截盗军饷时,西南的百姓都不相信,毕竟英王一来西南,就保了这方天地十几年的太平。如今沉冤昭雪,那就再好不过了。 英王回到阳州后,周济即刻将虎符还给英王,而此时安越正藏身军中,由程熟为他遮掩。 不过英王没有去军营,而是假意回府休养了这几天。毕竟才判他无罪,他却立刻去巡视军营,有心之人知道必定要再掀波澜。 京城。 之前因为英王一案,安国公主也没有心思出门赴宴,如今弟弟的案结了,她也闷在府中多日,于是便带着几个嬷嬷和侍女去京郊的南山青龙寺上香还愿。 今日恰逢初一,寺中还有礼部尚书家的夫人和小姐来此上香。 礼部尚书的夫人听说安国公主也来了,立马带着自己的女儿前去拜见。 几人闲聊间,尚书夫人原以为公主是来给李太妃点长明灯的,于是便开口安慰道:“公主节哀!太妃之死谁都没想到,您可千万要养好身体,切莫因为伤心过度伤了身体!” “太妃之死?京中是哪位太妃殁了?”安国公主十分疑惑,太妃之死不是小事,她却没有收到一点消息。 尚书夫人一听,立时明白过来,安国公主不知李太妃之死怕是镇国公府担心她伤心过度封锁了消息,如今却被她不小心说了出来,这可如何是好! 正当尚书夫人暗中想着怎么回话时,她的女儿见母亲没有说话,自己也想在公主面前卖乖,没有多想,便直接说破了此事,“公主还不知道么?李太妃一个多月前便自尽而亡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安国公主闻言转过头去死死地盯着那位尚书家的小姐。 尚书家的小姐撞上安国公主凌厉的目光,一时之间有些紧张于是再开口时磕磕绊绊的:“一,一个月前,李,李太妃听闻英王牵涉军饷案案,一时想不开在王府里跳湖自尽了,府中下人发现时已经无力回天。” 安国公主一朝听闻李太妃之死,悲痛过度昏厥过去,一时之间间大乘寺内人仰马翻。 大乘寺的方丈于医道颇有造诣,公主身边的嬷嬷见公主晕了之后即刻派人去将方丈请过来为公主诊治。 “公主是惊吓过度,神思不稳导致的昏厥,贫僧即刻派人去给公主煎药,等公主服药之后就会转醒。”方丈给公主看诊完之后立刻退了出去。 而暂时安置公主的这间厢房在,尚书夫人和她的女儿在院子里候着不敢离去,打算等公主醒后进去请罪。 “你啊!说话之前都不过脑子想想的吗?”尚书夫人低声斥责自己的女儿。 尚书夫人的女儿也被刚才的事情吓到,如今还被母亲斥责,此时正委屈的小声哭着,“女,女儿只是想在公主面前留个好印象,所以见娘没回话才接了上去,女儿不是故意的。” “看来是我和你爹太过宠你,没想到竟将你养成了如此天真的性子!” “娘,如今公主殿下因此事昏厥过去,待她醒来给女儿治罪怎么办!” “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咱们娘俩如今也只能在此等公主醒过来,然后向她请罪求她宽恕。”尚书夫人已经差人回去通知尚书了,但眼下她们也只能在此等个公主醒过来,毕竟事情是她们惹出来的。 过了大半个时辰,安国公主才慢慢转醒,而周璨得了暗卫的密信即刻赶了过来。 他进到安国公主暂时落脚的院子时,那俩母女还在日头下晒着,见周璨走进来立即站直了朝他见礼。 但周璨脚步未停,甚至都没给两人一个眼神,便直直地路过两人朝厢房走去。 守在门口的侍卫见周璨来了之后便立刻告知在屋里陪着安国公主的嬷嬷。 安国公主听见门外的侍卫说周璨来了,立马出声喊他进去。 周璨进门一看,安国公主已经从榻上坐了起来,此时正将左胳膊靠在小茶几上借力,右手端着还没喝完的汤药。 安国公主见周璨进来,也没了喝药的心情,直接将还剩半碗的汤药搁在茶几上,转头看着周璨,眼角还带着泪花,“璨儿,你外祖母,真的不在了吗?” “母亲,是儿子之失没能护住外祖母,外祖母出事之后我第一时间得了消息,但是当时舅舅尚在押解途中,我担心母亲再知道外祖母出事消息会伤心过度,所以命全府上下封锁了消息。” 安国公主就这么看着他,久久说不出话来。太妃之死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她尚且能哄哄自己这可能不是真的,但从自己儿子口中说出来,那便做不得假了。 周璨看着母亲一脸悲伤,泪珠顺着眼角滑下来,很是心疼,几步走到安国公主身边在她身旁坐下,“母亲,您可要保重身体,外祖母一定不希望您伤心过度伤了自己的身子。” 安国公主压抑着翻滚的情绪,又问:“你外祖母是如何死的?” “是跳湖自尽,众人发现时已经人已经没了。” “安越呢?”安国公主想起与李太妃同住在京城英王府的外甥。 “早在我收到安平帝准备圈禁王府的消息时就暗中派周洲找到表哥将他藏了起来,此刻表哥回到阳州了。” “那就好。”听到此处,安国公主已经完全知道了李太妃自尽的原因,“当时你舅舅被羁押回京,你外祖母怕是担心自己会成为安平帝钳制你舅舅和我的把柄,因此才选择自尽的吧。”安国公主此时再也忍不住,侧身微微靠在自己儿子的身上,泪珠直在眼眶里打转,又顺着脸颊落下来。 周璨拍拍安国公主的肩膀安慰她,“母亲,您千万要保重自己,父亲不在京城万事有儿子撑着,且如今舅舅无罪释放安全回到了阳州,安平帝暂时没有其他借口开罪我们。” “璨儿,你舅舅是不是准备回京了?亦或是陛下会调你父亲回来?” 安国公主自幼在宫廷长大,人心谋算从小就见得多了,如今淮东王起兵,朝廷接连失去魏来魏章,魏家军也被打成一盘散沙,辽王在辽东被邻国牵制不好动弹,而英王年初刚刚大败蛮族阿莫托大军,阿莫托最近必没有能力再犯西南边境,所以如今让英王或者镇国公来救驾反而成了安平帝不得不做的选择。 “陛下是不会让父亲回来的,因为他担心我们镇国公府会站在英王一边威胁他的皇位。我们还在京城,所以他认为我们尚且还能成为他牵制父亲的筹码。我猜测陛下让舅舅率兵去同福王平叛的旨意就在这几日了。” “既然如此,我们便在京城等着你舅舅回来吧!” 接着又过了两日,安平帝下了一道圣旨还有一道口谕。 第六十三章 酒楼偶遇 - 春山愿 - 林照声 正如周璨所料,安平帝下旨命英王率西南大军前往遂城,同福王大军一起镇压淮东王叛乱。 而另一道口谕,是下给梁九霖的。 淑妃和工部尚书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说服了安平帝,让梁九霖入宫给三皇子授课。 魏昭昭一收到消息就坐不住了,幸而一早安平帝就派人来送了消息,他晚上会来她这里,她也只得按耐住,等安平帝来了再问。 天色慢慢昏暗,安焱让黄公公着人在前面引路,一路往钟信宫而去。 才进屋里,魏昭昭立马起身迎了上来,“陛下!” 安焱看着眼前色若芙蕖,温柔恬静的解语花原本因为朝堂之事而烦躁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陛下近日批了不少奏折吧,快坐下,臣妾给您做了您爱吃的菜!” 安焱拥着魏昭昭坐下用膳。 等用完了饭,魏昭昭见安平帝心情还不错,便试探着开口:“陛下,您怎么突然让梁祭酒去给三皇子授课呀?” “昨日淑妃求到了朕这里,朕想着三皇子也到了读书的年纪,便允了她的请求。” 话说到此处,魏昭昭担心安焱觉得自己对帝位有所图,魏家军溃败,她如今在这后宫里前有狼后有虎,不好再试探下去,于是就此止住了这个话题。 梁染墨的计划往下走了一步,但是还不够,如今安焱和魏昭昭仍旧活着,躺在她宋氏为他们铺好的路上,只要他们一日不死,她就一日不得安心。 如今她已在魏昭昭和安焱中间种下猜忌的种子,就算他们从前有多相爱,到只要有人开始猜忌,这裂痕就会越来越大。 英王这几日就要开拔往遂城而去,周璨为了打消安平帝的猜忌,倒是“老老实实”的在京城里呆着。 虽然淮东王大军已经占了洛城,但京城里仍是一片繁华。 如今出了淮东王叛乱这样的事,梁九霖赶紧将在外游学的两个儿子喊了回来。 除夕刚过那阵子,二哥梁南祝还经常带她到四方楼里用膳。所以今日去茶楼看完生意之后,就带了初雨去了四方楼。 两人才进楼里,四方楼的掌柜眼尖将她认了出来,立马上前热情地招呼道:“是梁小姐来了!今日您想吃点什么,我立刻让后厨的人给您做上一桌!” “多谢掌柜,用膳就不必了,我今日是来打包你家的招牌烧鹅的,烦请给我包上一只带回去。” “我这就吩咐下去,大堂里人多嘈杂,您去雅间里喝喝茶,吃点点心,等烧鹅做好之后我立刻让小二给您包好了拿上来。” “多谢。” 掌柜立马喊来了店小二给梁染墨和初雨带路,一路引着她们去了二楼的雅间。 “咚——咚——咚。”梁染墨没坐多久,雅间门口便传来了叩门声。 “是谁?”初雨走到门边,开口问到。 “周璨。”门外的人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梁染墨一听到门外之人的声音,于是让初雨开了门。 周璨一进来,便看见梁染墨正坐在窗边,看来刚在是在喝茶赏景。他当初将四方楼选在这也是因为此处临河,景色宜人。 今天的梁染墨身着烟霞色长裙,裙摆处还绣着几株盛开的海棠花,描眉染黛,唇上还染了淡淡的胭脂,发间簪着同裙摆一样的海棠花,其上还用一条细长的金链子垂下来一朵开了一半的小海棠。 周璨从前也见了她好几次,穿的衣裙大多是素雅的淡青色、月白色,浅黄色,首饰也常常配的是白玉簪,给人的感觉大多是温婉、清冷。今日倒是第一次她着艳色,如此浓颜娇俏的样子,原来她上了妆也这般美。 不过周璨也只是恍惚了一瞬,很快就回过神来。 他提步走到梁染墨对面的位子坐下,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梁染墨见他有话要说,便遣了初雨去门外候着。 “世子怎知我在这里?” “刚才我就在隔壁,掌柜见你来了之后便禀了我。原本我还想让人给你传消息出来一叙,没想到你今日正好来了此处,倒是免去了再传话的麻烦。” “如今世子是又有了什么计划么?”梁染墨也不想同他绕弯子,直接开口问到。 周璨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少女,她眸光流转间隐隐能看到自己的影子,“是,想必你也听说了,安平帝已经下旨让我舅舅去遂城。如今舅舅从军饷案中脱身,他若胜了,那更加招致帝王忌惮;但他若败了,将会又有更多的百姓流离失所、饱受战争的残害。舅舅在用兵一道上能力出众,所以我猜舅舅一定会尽力守住遂城并收复洛城。” 梁染墨知道周璨的话没说完,便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从魏来一事我便知道你不是普通女子并且足智多谋,我想听听你对当下局势的分析和见解,或者我再说得明白些,我想知道你下一步要做什么。” 梁染墨一听,便知道了周璨的话中之意,他是想试探自己对安平帝的态度,顺便探听自己的计划,免得两人要做之事撞在一处,他果然看出来了自己在针对安焱,不过也没关系,就凭着他暗中相助英王,还数次帮了自己,说明他是友非敌。 自己如今能做的不多,若同他一起,说不定她要做的事很快就能完成了。 想到此处,梁染墨看着周璨,“既如此,我便同你说说吧。” 第六十四章 离间之计 - 春山愿 - 林照声 “洗耳恭听。”周璨没想到梁染墨居然会直接同他说自己的话计划。 “想必世子爷知道了,安平帝在下圣旨的时候还下了一道口谕,而这道口谕是命我父亲去给三皇子授课讲学。” “是,我知此事,但此事原是小姐设计的吗?”周璨在知道安平帝的口谕时也曾想过这或许是梁染墨的手笔,但他好奇的是梁染墨怎么做到的。 “几日前工部尚书曾登门拜访父亲,请他为三皇子授课。原本父亲正犹豫不决,是我说服了父亲让他给工部尚书李阶传话,让他自己和淑妃去想办法求安平帝的旨意。” “梁氏素帝师世家的美名,原本授课的对象应该是太子,但你如今却说动你父亲去给三皇子授课,你这是想要行离间之计吧?” “正是。” “若是梁太师没有致仕的话此时应该由他教导太子,但前几年太子长大时,你祖父不在按理说也应由你父亲去为太子授课,但安平帝似乎还是介怀你祖父毅然决然致仕一事,所以太子的先生另择了其他人。”周璨得知口谕时便悄悄派人查了此事。 “世子说得不错,从前的事情确是如此。”梁染墨知道此人向来缜密,但没想到仅仅是一道和他、和镇国公府、和英王都没有半点关系的事情,他竟也查得如此清楚。 “魏来,魏章,魏皇后,魏氏何时得罪了你?怎么竟都挑他家下手。” 周璨看这姑娘最近的谋划竟都是朝魏氏去的,心里也暗暗猜测她同魏氏究竟是有何仇怨,当初魏来死的时候他便查过她和梁府从前跟魏氏的关联,但奇怪的是竟然查不出两家之间有半点仇怨,甚至连口角争斗都没有,所以他始终猜不透这个姑娘做这些事的原因是什么。 梁染墨听到周璨这么说,但是她并不打算告诉他原因,一是她知道周璨必定已经将两家之事都查过了,自己若是编个理由出来搪塞他必定会被他发现,因此倒不如不说; 二是她本就不是真正的梁染墨,如此惊世骇俗的还魂之事又如何能够说出来,而且就算她说出来,可能周璨还会觉得是她为了敷衍自己而哄骗他的罢。 梁染墨将目光转到茶杯上,拾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 周璨看坐在他对面的姑娘不想回答的样子,“你若是不想说便不说吧。” “多谢世子体谅。” “那你下一步是何打算?如今你父亲选了三皇子,有心之人定会开始猜测是否因为魏氏式微,魏皇后开始失去安平帝的喜爱了。” “我要的就是搅乱这朝堂和后宫的水。” 周璨听到梁染墨的声音很坚定,那一瞬间连她的眼神都变得清冷起来。 梁染墨接着又说:“除了早年夭折的前太子安钰,如今安平帝还有三位皇子。二皇子获封太子,三皇子为淑妃所出,四皇子是顺妃所出年纪还小。淑妃的父亲还是工部尚书,如今魏氏已经难成气候,你说工部尚书和淑妃能眼睁睁地看着于他们来说的大好机会就这么溜走么,虽说储君之位远远比不上皇帝之位,但太子的生母是谁,这对于后宫嫔妃来说却是至关重要的。” 周璨顺着梁染墨的话接着说下去:“如今就算安平帝没有换位皇子当太子的意思,但梁祭酒已然成了三皇子的老师,余下的事只要工部尚书和淑妃在百官和后宫之间奔走,朝臣们或许真的会开始想到底要不要转而选择另一位皇子。毕竟从前他们支持安平帝封魏皇后所出的二皇子当太子时众人都没有反对,一是因为当时陛下宠爱魏皇后,众人也不愿触了陛下的霉头;二是定远侯暗中许了百官不少好处。如今定远侯死了,嫡子也死了,魏氏几年内怕是再也给不了其他人如从前的那般好处了。” “没错。”梁染墨点点头表示赞同。 梁染墨见周璨不仅能跟着自己的思路,颇有点默契的意思,对他的印象又加了一分,心底暗暗想到,看来他的脸只是他众多优势里排在最后的那一个。 周璨本就一直看着梁染墨,此刻注意到梁染墨的神色微微转变,那眼神里透露出两分打量、三分认可之意,倒是让他觉得有点好笑。 面前这姑娘是觉得自己还挺聪明,顺带觉得他确实长得不错么? 但坐在他面前的毕竟是个还没及笄的姑娘,所以他也没有说破。 “那梁小姐下一步打算怎么走呢?”戏台已经搭好了,如今还缺个唱戏的。 “下一步我要挑起柔妃和魏昭昭的争斗,世子的暗探似乎无处不在,可否让你的人想办法在柔妃的身边传几句话?”既是合作,那这现成的人手不用岂不是浪费了。 “我可以帮你,不过你想传什么话呢?”周璨没多想就应了下来,毕竟如今梁染墨所做的事情对他的谋划来说就是锦上添花,他对于搅乱朝堂和后宫自是乐见其成。 “就说柔妃多年前流掉的那个孩子其实是魏昭昭所为,宋云不过是魏昭昭找的替罪羊,甚至就连前太子安钰都是魏昭昭害死的。” “她如何会信你所说的这些话呢?” “她肯定不会这么容易信,她入宫到现在也有十多年了,肯定暗中培养了自己的势力,人一旦开始怀疑,就会自己的查探,就算现在人证物证都没了,但是这种东西不是最容易伪造么?” 周璨没想到她除了宋氏之死的真相,居然还知道这么多的宫闱秘辛,且看她的样子这些事情好像都是真的,她一个梁氏的小姐为何会知道这么多的事情,又能对朝堂的局势看得这般透彻,所做的计划甚至一步套一步,不见破绽。 帝师梁氏教导自家的孩子,除了诸子史籍,居然还教人心谋算么?看来从前倒是他小看了梁氏。 “这些事情本就是真的,当年她才进宫不久就出了这样的事,她看不清便罢了,如今十多年过去了,难道她还看不清么?况且当年那些事并不是完全没有破绽,只要给她一点线索,剩下的事情她就会顺着查下去。” “你连线索都安排好了?” “是啊,不然怎么让这出好戏唱得更精彩些呢?”梁染墨说着竟笑了起来,配上她今日的装扮,美艳中带着几分妖冶,周璨看着她的笑,顿觉此人就像是不知从何处修炼出来的海棠花妖。 第六十五章 是否有意 - 春山愿 - 林照声 梁染墨同周璨说了自己的计划后却没有问周璨的,周璨要做什么,他们合作的这阵子下来她已经可以猜出个五六分了,所以她才安心的同他合作。 他既然想要帮他舅舅,而自己又想看安焱不得好死,两人联手她的目的也能更快实现。 计划说完了,梁染墨见掌柜还没有将烤鸭送上来,便朝着门口喊了声初雨。 初雨听见自家小姐喊了自己,于是便推门进来,“小姐,咱们是要走了吗?” “你下楼问问掌柜,烧鹅做好了没有,若是做好了我们便回府了。” “是,奴婢这就去。”初雨领了吩咐后退出了雅间,下楼找掌柜去了。 周璨从腰间扯下了自己平时经常佩戴的汉白玉所制的玉珏放到案上,推到梁染墨面前,“这是我时常随身佩戴的玉珏,你若有需要,可凭此玉珏来四方楼找我人的问你所需的消息,也可以直接让我派过去给你用的那几个暗卫去做任何事情。” 梁染墨并没有第一时间将玉珏拿起来,而是直直的盯着周璨,眼里透出来的意思很明显:你就这么直接将自己的势力给我用么?若是我接了你的玉珏,你是不是会在其他地方等着我? 周璨看着梁染墨的样子嘴角上扬,轻笑出声:“梁小姐这是担心我算计你么?” 梁染墨直接回:“是,也不是。” “你倒是直接,你收下吧,既然我同你合作,你也知道在朝堂之中我能做的比你更多,若是有了我的人手,你要做的事就能更快达到效果。若你接了之后怕我居心不良坑了你,那不如就此说好,你收了我的玉珏以后便答应为我办一件事,如何?” “好,那就多谢世子了。”梁染墨见周璨坦坦荡荡的样子于是便应了他的话。毕竟如今她在朝中确实没有可用之人。 当年宋氏亡族之后,安焱清算了朝中的宋氏门生,导致如今她想在百官之间做些事情都难以施展,所以当时她才找了周璨让他运作魏来领兵平叛一事。 语音才落,初雨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四方楼的掌柜。 周璨也看见了掌柜手里包好的烧鹅,抬手将杯中的茶喝完后,开口说道:“梁染墨,你的烧鹅做好了。” 嗯?这还是梁染墨第一次听见周璨直呼自己的姓名,平时他都唤她梁小姐,如今突然开口唤自己的姓名倒是令她有些诧异,而且他唤了自己的名字之后还接了句“你的烧鹅做好了”,突然让人感觉到有种街头巷尾的烟火气,很新奇。 掌柜的也很很机灵,周璨的话一说完,他立马将烧鹅递给了初雨,同时又同两梁染墨说道:“梁小姐,您的烧鹅已经包好了,刚刚的点心也给您包了一份让您一并带回去。” “多谢掌柜。” 周璨又轻轻笑了声,“这四方楼是我的,我人就在你面前,你怎么不谢我反而去谢他?” “刚才谢过了。话也谈完了,今日我便先告辞了。”梁染墨也不去看周璨的脸,直接站起了起来朝雅间外走出去。 掌柜的也见自家主子没有其他吩咐也跟着下楼看顾生意去了。 周洲和周济护送英王和安越安全回到阳州后就返回来了,刚才在门口候着的就是周洲。 周璨等人走后便也出了雅间,带着周洲回了镇国公府。 两人回到书房时,周洲突然发现自家公子今日出门时佩戴的那枚太夫人送给他的玉珏不在身上了,“公子,我记得您今日出门时配了太夫人送您的玉珏,可是现在没有了,或许是落在了四方楼或马车上,我这就去给您找回来!” 周洲说完便要转身出去寻,被周璨叫住了,“不用去了,不是落在其他地方了,而是我送人了。” 周洲一听立马收了步子转过身来看着自家公子,小脑袋瓜一转便想到了,“您今日只见了梁小姐,您是将那玉珏送给她了!” “嗯。”周璨看着周洲这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也没说什么,直接认了。 “公子,我听十三十四说,我和周济不在的这段日子,你还将几个暗探都派去给她了,她从颍川回来时你还去南山别院去寻她,您是不是对她有意思!” 周洲周济他们自小就伴着周璨长大,所以他们跟周璨的关系也很亲近,周璨也从来没有将他们当作下人看待,所以并不会因为周洲的话语而真的恼了他。 “你想听我说什么答案?” 周璨笑似非笑地看着他,偏周洲还没察觉。 “我觉得,我觉得公子对她有意思!” “打哪儿看出来的?” “那块玉珏可是公子十岁时太夫人特地差人给你定的生辰礼,如今公子却将它给了梁府小姐!” “那是因为我身上当时就这一块玉珏可以给她。” “那你还去别院找她!” “那是因为她设计了魏来之死,我正好去京郊办事,知道她在附近好奇想去看看罢了。” 周洲还不死心,接着又道:“从前你对其他府的小姐都不假辞色,唯独对她很是特别!” “那是因为那些女郎每次都是盯着我的脸看,我觉得无趣而已。” “还有,还有,咱们的计划你都透露给她知道了!” “那是梁染墨自己猜出来的。” “我不信!若不是你透露了一些线索,她怎么可能猜得到!” “你看,你要的解释我都给了,是你自己不相信。”周璨直接指出了周洲的问题。 “我不管,你肯定对梁小姐有意思!”反正无论周璨怎么解释,周洲就是不相信。 周璨看着周洲那一脸的“你就是对她有意思”,突然觉得周洲好像很久没有去校场跑圈了,于是直直地盯着他,“我觉得你最近皮又痒了,你去西南这阵子,校场都空了许久,我觉得你应该去跑上个二十圈。” 周洲被自家公子盯着突然觉得背后凉凉的,听到自己要去然上二十圈,心底还觉得就是自己猜中了公子的心思,导致他被自己戳穿了,于是才罚自己去跑圈。 “公子,能不能不跑?”猜中是一回事儿,去罚跑是一回事儿,那那当然是能不跑就不跑了! “三十圈!” “公子!” “四十!” “二十,二十,我这就去!”说完周洲也不等周璨说下一句话,立马就跑了。 周洲刚走一会儿,周济就来了,还带着英王派人送来的密信。 第六十六章 收复洛城 - 春山愿 - 林照声 英王传来密信说大军已经开拔,不日将会抵达遂城。 当初劫盗军饷案时,安越离开了京城安平帝没有找到他的踪迹,后来淮东王又趁机起兵造反,虽然安平帝为英王洗清了冤屈,但是仍旧没有放弃派人搜寻安越。 毕竟安越的是英王府的世子,只要他一日不在安平帝的监视下,安平帝就一日不能减轻对英王的防备。 虽然如今安越已经安全到了西南并藏身在大军中,但是此番平叛各路人马都在盯着英王大军,若是被人发现安越就在其中,导致安平帝使出其他手段,也担心英王府西南根基被毁,故英王将安越留在了西南阳州。 如今大敌当前安平帝不敢轻易对英王下手,可难保英王收复失地后不会被卸磨杀驴,英王此番前往遂城必会竭尽全力守护遂城并将叛军全部打散,而京中的消息和一应事由则全部交托给周璨了。 英王一至遂城后就同福王见了面,商讨平叛之计。 当淮东王知道安平帝洗去了自己泼在英王身上的污水时,他便知道安平帝或许是要利用英王来平叛了,并且英王带兵打仗的能力举国皆知,他只要走错一步,恐怕就会满盘皆输。 情况确实像他预料的那样,英王到了遂城之后战局直接被扭转。 英王和福王两人联手之下,淮东王数次攻城都没有成功,眼见福王和英王以逸待劳,而他自己的军队因为连日的征战已经疲惫不堪,他也担心若是英王和福王趁此机会出兵攻打自己,于是立即命大军撤回了洛城,遂城也就此守住了。 但英王的目的不仅仅是守住遂城,而是要趁此机会,集两路兵马之力将被夺的洛城和运城,以及淮东之地都夺回来,不然若是以后他要成事,收复这地地方还要费很大的精力,所以若是能趁此机会将这片土地都插上英王府的军旗,那便是最好不过了。 自古多是民心所向之人方可成事,他若率兵平定了战乱,那以后百姓自然会站在自己这边,毕竟皇帝离他们太远,而真正带领他们结束战争的人才是他们时时刻刻惦念追随的人。 心里有了主意便有了下一步的计划。 英王和福王率两路大军乘胜追击兵至洛城,淮东王命人全力守城,但是淮东王大军如今只有十万人,哪里抵得上福王和英王的十六万大军。 淮东王大军在洛城坚守十日后,还是被英王等人攻破,就此收复了洛城,而淮东王只能继续退守到运城。 捷报传入宫中时,安平帝心里虽然松了一口气,但是他的忧虑也在增长。 英王年初才打赢了阿莫托大军,如今又守住了遂城,收复了洛城,他的声望在百姓之中日渐鼎盛,但如今他却动不得他,毕竟原本用得最趁手的魏氏不成气候了,而自己还要靠他平定战乱。真是世事无常,原以为可以通过军饷案将他像宋氏那样一举消灭,没想到半路杀出的淮东王倒是逼得自己的不得不放了他,让他从军饷案里轻易脱身。 前线捷报频传,但是如今魏昭昭可顾不上去关注那些了。 虽然她知道安焱是真心喜欢自己的,但是后宫里妃子这么多,他又不是只有一位皇子,且因为魏氏没守住洛城、自己父亲和弟弟都战死了,就算他再宠爱自己,但自己身后没有强大的母族,她这皇后之位、她儿子的太子之位如何能坐得稳当! 她安插在夏荷宫的眼线给她传了消息回来,说是近日柔妃频频召见老宫人,似乎是在调查当年自己小产一事。 当年柔妃小产是她一手策划的,还栽赃给了宋云,当年宋云抵死不认,而安平帝还不能得罪宋氏,于是便帮她善了后。按理来说当年替她办事的人都被安平帝暗中处死了,怎么还会有人知道当年的事情。 京城梁府。 周璨递了消息过来,说自己前日在四方楼要他办的事他办好了,如今柔妃已经开始着手调查当年之事,魏昭昭的人也在暗中密切注意柔妃的举动。 梁染墨就知道魏昭昭会这么想,魏昭昭只想到了当年为她办事的人都被灭了口,却不知道本来什么就没有干的宋云本身就经得起查证。 如今在世人眼中,宋云连同服侍她的人都死了,对于魏昭昭来说那就是死无对证。 但若如今有一个老嬷嬷,同从前服侍宋云的朱嬷嬷关系极好,朱嬷嬷死前将宋云生前暗中写下来的密信交给她,那这一切就不是死无对证了。 嬷嬷找个信得过的人假扮就好了,而宋云的亲笔密信,她自己手写一封就好了,毕竟她可是真正的宋云。这么一来那便是人证物证俱全,毕竟在世人心中,都会觉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并且宋云不仅自己死了,宋氏也亡族了,谁也不会轻易怀疑她留下的密信内容是假的。 梁染墨如今身在梁氏,谢扬那边的暗卫多是男子,倒是没有合适的人选。 梁染墨低头看着她手上的玉珏,原本那日回来她便已经收起来了,收到周璨的传信后,她又拿了出来。 主意已定,她换了身衣裳便带着初雨去了四方楼。到楼下时,她同初雨说自己想要吃城西武家的酒酿汤圆,让初雨跑一趟买回来,而自己就在四方楼等她回来。初雨也没多想,带上钱便走了。 她到四方楼后直接便将周璨的玉珏给掌柜的看,那日她回去之后周璨又将掌柜的喊来,告诉他自己将玉珏作为信物给了梁染墨,若日后梁染墨带着玉珏来四方楼,他一定要把人招待好。 所以掌柜的一看就知道梁小姐是有要事要他们去办,立刻领着人去了三楼。 四方楼一楼是大堂,二楼是雅间,而三楼相对安静不对客人开放,是平日里周璨过去时休息的地方。 梁染墨一坐下,掌柜的立马给她斟了茶,“小姐今日带着公子的信物来,可是有要事要我们去办?” “正是,下一步计划要开始执行了,如今我需要你们替我去做一件事。” “但凭小姐吩咐!” 第六十七章 推进计划 - 春山愿 - 林照声 “我需要你们去找一个信得过的四十岁左右的嬷嬷,最好是先皇后死前还在皇宫里当过差的,我要她假扮成从前跟先皇后身边的朱嬷嬷私下里关系很好的密友,并将这封密信给她。同时不着痕迹地让柔妃查到她,等柔妃朝她询问当年之事时,再让她将这封密信拿出来给柔妃。”梁染墨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拿出密信递给掌柜,接着又继续说道,“注意,一定要演得像一些,我已经将一些跟朱嬷嬷相关的事情尽数写在这里了,想要骗过柔妃不成问题。”说着又拿出了另一张折好的纸递了过去。 掌柜立马应了下来,“小姐,放心,我们一定为您将事情办好。” 交代完这件事后梁染墨又让掌柜领着她到二楼的雅间等初雨回来。 初雨很快也回来了,梁染墨没有久留,带着初雨就回去了。 梁染墨一走,掌柜的立马带着密信去了镇国公府见周璨。 “密信?呈上来。” 四方楼掌柜即刻将密信和写了朱嬷嬷生平和习惯的纸张递了过去。 周璨见密信的信封看起来很旧,而折起来的这张纸却是新的,心里十分震惊。 虽然他很想看先皇后的密信里究竟写了什么,但是他也没有拆开来看。只是将写了朱嬷嬷相关事情的纸张展开来看,因为梁染墨没有将这封信放到信封里封上就等同于默认他的人可以看。 周璨想过梁染墨应该是不知从何处知道了先皇后和宋氏的事,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想要揭开当年的真相,但没想到她手里竟然还有宋云的遗书密信。 他已经查过当年之事,宋云被安平帝打入冷宫之后还下旨封宫,不让任何人去探望,里面的人也出不来。并且人也是死在冷宫的,那这封密信又是怎么递出来的! 看来当年之事,她所知道的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不过她既然不愿意说,他也不会逼问她,他相信迟早有一天,梁染墨会同自己说的。 “此事我知道了,我会派人去办这件事,你先回去吧。对了,你出去的时候给我将门口的周济喊进来。” “是。”掌柜即刻倾身朝周璨行礼后,即刻退了出去。 门外,周济正同周洲在说话。 掌柜一出来立即同他说道:“周济,公子唤你进去。” 周济闻言即刻止住了同周洲的话茬,径直走进了书房。 “公子,您唤我?” “嗯。我记得从前母亲在宫里时负责服侍她饮食起居的宫人,后来母亲嫁给父亲后便留了些信得过的在宫里看着母亲曾经住过的朝华殿,你在那些人中找一个年纪四十来岁来,让她假扮成先皇后身边朱嬷嬷的密友,这里是朱嬷嬷的生平、所历之事和个人习惯。”周璨一边吩咐一边将写了朱嬷嬷事情的纸张递了过去。 接着又继续说道:“之前我命人给柔妃透露了她十多年前小产之事有异的线索,她如今已经开始查探当年之事了。让我们的人不着痕迹地引导她查到这个嬷嬷,然后再让嬷嬷将这封密信给她。” “是,公子。” 周济即刻就带着东西出去了,周璨坐在书案后面的椅子上沉思,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周璨的人办事很利索,当天就找到了合适的嬷嬷将此事交代好了。 柔妃顺着线索查过来时,原本心里还有些防备,毕竟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突然被人提起,背后说不定是有人操纵的。 不过当她查到负责洒扫安国公主出嫁前住的寝殿时便打消了怀疑。 因为从前安国公主虽然同宋云一样都住在宫里,但是宋云当上皇后时安国公主早已出嫁,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出两人之间会有什么深入的来往。 柔妃命人将这个嬷嬷暗中带去了自己的夏荷宫,一番威逼利诱之后,嬷嬷只好“如实交代”。 “回娘娘的话,老奴原是安泰殿的宫人,安国公主出宫前吩咐奴婢留下来打扫安泰殿。同奴婢相熟的宫女们都出宫了,奴婢干完宫里的活儿后便躲在御花园西北角的回廊处歇息,先皇后身边的朱嬷嬷去御膳房时时常抄近道往回廊那处走,一来二去遇上的次数多了,我们便慢慢熟悉了起来。” “回廊?”柔妃听到这里时面露疑惑,因为她没有走过那条回廊。 她身边的宫人倒是立马上来回答:“奴婢倒是知道那处,那儿树影繁茂很是僻静,很少有人往那处去,不过若是从惠安宫去御膳房的话,绕到那处去确实能快上半刻钟。” 柔妃听见底下人补充后点点头,接着又朝嬷嬷继续说道:“你接着说。” 嬷嬷见柔妃面露急色,也不敢“隐瞒”,便继续交代:“后来朱嬷嬷去御膳房传膳时若时间不赶,她便会留下来陪奴婢闲聊一阵,然后奴婢同她顺理成章的成了好友。当年先皇后被打入冷宫后,奴婢曾因为担心她,于是暗中想法子去见过她两次,第一次去时只是听她说先皇后身体很不好,等奴婢第二次再去见她时,她急匆匆的将一封信塞到奴婢手里,只说了一句这封信很重要务必要保管好,接着又让奴婢赶紧走,奴婢也怕人发现,接了信后便赶紧走了。第二日,冷宫便传来了先皇后薨逝的消息。” 柔妃一听居然朱嬷嬷居然还留了密信给她,还叮嘱她保管好,而且第二日宋云就死了,说明那信里写的东西一定至关重要,语气都比刚才急上三分:“信呢?你可打开看过?上面写的是什么?” “当时奴婢知道那封信很重要,不知道要交给谁,自己也不敢打开来看,所以只好将它藏了起来。” “你将信藏在了何处?” “回娘娘的话,那信就埋在奴婢所住的那间厢房外的花丛前三尺之下。” “柳银,你悄悄往安泰殿去,将那封信取回来,注意不要被别看见。”柔妃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拿到那封密信,那上面写的大概率是同宋云有关的事情,毕竟那位朱嬷嬷可是宋云的陪嫁嬷嬷。 “是,娘娘。”名唤柳银的宫女领了柔妃的令后立刻就离开了夏荷宫往从前安国公主所住的安泰殿去。 不到半个时辰,柳银就将那封密信取了回来交给柔妃。 那封信被埋下时被嬷嬷用油纸包了好几层,外面用木盒装着,盒子里还放着草木灰除湿。 柔妃接过信后立刻就拆开了外面的信封,等抽出里面折好的信纸时,发现足足写了三页。她展开一看,只觉上面的字迹似曾相识,然后她很快就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这手字迹很眼熟了。 她曾在安平帝那里见过的。 第六十八章 宋云遗书 - 春山愿 - 林照声 从前宋云写得一手好字,有一年安平帝生辰时她曾亲手写了一幅字送给陛下,当时陛下很高兴,将这幅字挂在御书房整整半年,自己每次去御书房时都能瞧见,一来二去便认得了她的字迹。 这密信上竟然是宋云的笔迹!宋云竟然留了这样一封密信! 她后迫不及待地一字一句读了下去。 “竟是如此!魏昭昭和陛下竟然骗了我这么多年!”柔妃一朝得知自己从前小产的真相,整个人愤恨到握着密信的手都在颤抖。 柔妃看完信后完全没有怀疑宋云这些是宋云编造的,毕竟人们总是愿意相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梁染墨在这封密信中提及绝大部分事情都是真的,还在句里行间加了些强调自己愤恨不平的语句,冤死之人本就怨恨难消,字字句句皆是血泪才符合当下情景。 当年除了宋云和魏昭昭,和她同一年入宫的妃子中只有她率先怀上龙胎,而早就在陛下还是太子时就服侍在侧的魏昭昭却一直没有怀上孩子。 当年她一直以为是宋云容不下她,怕她生下个皇子会威胁太子的地位,所以当时她根本没有怀疑过害她小产的人会是魏昭昭,而安平帝竟然还是杀害自己孩子的帮凶! 多年过去,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只会哭闹要陛下为自己做主的年轻小姑娘了。陛下宠了魏昭昭多年,还让她的孩子当了太子,而且当年安平帝为魏昭昭善后,那如今就更不可能任由她将此事再次提起。 但是她怎么能够甘心!她当年怀的可是男胎!若是她有皇子傍身,太子之位她也能让家里帮忙争上一争,而不是同现在这样,自从那次小产后,即使怀上龙胎也会流产,太医说这都是第一次小产时身子被伤得太深导致的! 如今一看,魏昭昭自宋云死后高坐凤位这么多年,好处竟都让她得了。可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至于安平帝,柔妃怎么都想象不到,这个让她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居然一开始就帮着别人伤害自己,宋云被骗了这么多年,自己的孩子、家族也都一朝命丧安平帝之手,她到死时才知道这一切的真相,如今想来也当真是可怜。 此仇不报,她又如何能够咽下这口气! 此番魏氏在平叛一事中元气大伤,几年之内都没有恢复的可能,那魏昭昭的中宫之位便不再是牢不可催!毕竟这后宫里的妃子大多出身世家高门,这些家族里的官员至少占了安国朝堂的一大半。 打定主意要报仇后,她即刻去找了安平帝说自己许久没见过父母,想求个恩旨回家看看。 柔妃的父亲户部尚书赵右这些年来帮着他干了不少事儿,所以安焱没多想,便应了下来。 “父亲!当年害我小产的人不是宋云!是魏昭昭!她使了手段暗中栽赃给宋云,企图挑起我和宋云之间的矛盾!”柔妃一见赵右立马告知她查到的事情。 “你可有证据?”赵右一惯谨慎,立马追问道。 柔妃咬牙切齿道:“我找到了之前宋云死之前留下的密信,里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当年我小产的来龙去脉!” 赵右一听有密信也很是好奇,即刻问柔妃要了密信来看。 里面确实写着柔妃小产是魏昭昭所为,安平帝善后。此外还写了宋氏科举舞弊案、贪墨案、先太子溺亡案的来龙去脉。 当年安平帝设局时他曾参与其中,所以他一看就知道这封密信所写字字属实。 可是宋云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真相! “你是如何找到这封信的!” “女儿无意中查到了安泰殿一个负责洒扫的宫人曾是宋云身边那个朱嬷嬷的好友,宋云死前那个宫人曾悄悄去过冷宫,朱嬷嬷亲手将这封信递给她,让她带出冷宫!” “宋氏舞弊案、贪墨案只有陛下才最清楚这里面的来龙去脉,但宋云是怎么知道的?”赵右还是很疑惑,这些事情当年只有他们几个和陛下知道,其他人是万万不可能知道的! “我的人查到,在宋云被发现死掉的前一天半夜,陛下曾避开众人,只带着黄公公去往冷宫的方向去,想必是那时他暗中去见了宋云,在宋云死前将这些事情告诉了她,不然的话宋云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还写了下来!”柔妃只能想到这种可能,不然这怎么会这么巧,宋云死的前一天安平帝夜深人静的时候往冷宫去,第二日宋云便死了,死前还留下了密信! “这么说十有八九就是陛下告诉她的了。她写这封信估计也是想搏一搏看看这封信最后落在谁的手里吧,怕是不甘心真相就此埋没。”赵右此时已经确定这一定是陛下亲口同她说的,接着他又问起信中提及的柔妃小产一事,“魏昭昭那个毒妇害你小产一事,你打算怎么办?” 柔妃的恨意如野火撩原般席卷心头,甚至连她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尖锐刺耳:“父亲,魏氏如今已经不成气候了,我们也不需要再忌惮她了!当年我小产时太医曾说那一胎是小皇子,可既然我的孩子没能生下来,她的孩子凭什么高枕无忧的坐着太子之位!父亲!您一定要帮帮我!” “你的意思是想弄死太子么!若我们谋害太子之事一旦被陛下发现,那我们赵氏一族面临的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赵右震惊于女儿的胆大包天,那可是储君!哪是他们想弄死就弄死的平民百姓! 柔妃两步走到赵右身前,双手用力的拽紧赵右的垂在一旁的衣袖,“父亲,有何不可呢?只要咱们想办法做得干净些,伪装成意外,那就不会有人知道是我们做的!” “宫里守卫森严、人来人往,哪是那般轻易就能成事的!我看你现在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考虑事情都不计后果了罢!” “父亲,您到底帮不帮我?若不是因为她,我何至于到现在都没能生下一儿半女!若是当年那个孩子还在,现在的太子身上流淌的说不准就是我们赵氏的血脉!您若是不帮我,我也会去做的!” 赵右看着自家女儿绝不放过为魏皇后的样子,便知道他很难阻止了,罢了,如今魏氏已经如明日黄花,不对他已经构不成威胁,女儿想做便替她做了吧,否则若是放任她自己去做,恐怕会露出马脚不小心给人留下把柄。 “你若执意要报仇,那为父替你去办,你在宫中切不可露出任何痕迹!” 第六十九章 最后一夜 - 春山愿 - 林照声 柔妃回宫之后赵右又疏通了些关系,找人调查了宋云死前的事情。 冷宫附近的禁军在宋云身死前一日确实看见了安平帝。 京城梁府。 周璨给梁染墨递来消息,说她所托之事已经办好,接下来就是要盯着柔妃的动作。 没过几日又有人来报柔妃出宫回了赵府,梁染墨一猜就知道自己的计划奏效了。 “柔妃坐不住了,接下来我就不用再分精力去对付魏昭昭,可以专心对付安焱了。”梁染墨坐在几案边,望着热茶飘上来的水雾幽幽地说道。 “小姐,您说什么?” 刚走近几案边的初霁隐隐约约听见自家小姐说了句什么,但是因为太小声而没有听清。 “没什么,你先下去歇息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这次梁染墨说得大声了些,初雨一听立刻就回了:“奴婢不累,不若我去膳房给小姐做些您爱吃的糕点来?” “都行,随你。” “好,那小姐有事找奴婢的话就让初霁来膳房找。” “好。” 当年宋云经历安钰溺亡、宋氏亡族接着又被打入冷宫,整个人就如同原本开得正艳的花转而瞬间衰败。 虽然因为心情郁郁身体变得很差,但是本不应该这么快就撑不住的。 她还记得自己死掉的那一天凌晨,她没有让朱嬷嬷和侍女词儿守夜,打发她们去偏殿睡了。 三更时,她睡不着于是便起了身,借着屋内仅剩的那盏微弱烛火,慢慢走到窗户旁,伸手拉开窗户的锁扣,推开了阻隔阵阵冷风的窗扇,就这么静静地站在窗边,望着天边那轮残月。 安焱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他身后只跟了一个黄公公。 她一点也不想看见安焱,于是直接伸手将窗户关了起来,走到放了灯台的几案边坐下。 安焱让黄公公守在门外,自己一个人走了进来,没有惊动任何人。 “你来这里做什么?看看我有没有死去么?”她原以为自己会听见自己尖锐而歇斯底里的声音,到没想到话说出口时却同寻常那般。 “来见你最后一面。”安焱看着微弱烛光映照下宋云苍白平静的脸说道。 “看来你是巴不得我早点死了!”到了这时,才能从宋云变得稍微激动的声音里听出她的情绪波动。 “宋云,原本你不死也可以,但朕发现你若不死,朕总会想起你们宋氏这么多年对朕的威胁。” “威胁?我宋氏何曾威胁过你?安焱,你敢不敢摸着你自己的良心说,若是没有我父亲以及我们宋氏不遗余力的扶持,你能这么顺利的登基称帝么?” “朕能登基确实有你们宋氏的原因,但朕本身就是太子,朕本身就足够优秀,可就算没有宋氏,我也会顺利登基的。”安焱的声音很冷,让人感觉就像是从十八层地狱里朝她吹来的寒风。 “你再怎么辩解都是徒劳,就算我宋氏亡族了,可安国百姓谁不知道,你是借了我宋氏的权势才走到了今天这个位置,‘没有宋氏你也会顺利登基’,你说的这句话也就只能骗骗你自己罢了!” “那又如何!如今天下是朕的,而宋氏除了你,其他人全死了!百年世家又如何?在皇权面前,你们不过也是被朕踩在脚下的蝼蚁!”到了这时,安焱已经开始咬牙切齿,狠狠地瞪着宋云。 忽然他又笑了起来,“你还不知道吧,安钰其实不是溺亡的,你宋氏科举舞弊案、赈灾银贪墨案都是朕亲手谋划的,就是为了除掉宋氏这个心头大患!哦对了,朕早就知道柔妃的孩子不是你害的,朕虽然知道是昭儿下的手,但那又如何!昭儿未来可是要入主中宫的,朕绝不会让人发现此事是她所为。” 宋云听见安焱的话后愣了一瞬,仿佛整个人都不会思考了,等她回过神来,原本因为生病而十分虚弱的身体竟然迸发出了很大的力气,她几步快速走到安焱站着的暗处,安焱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宋云扬起手狠狠地删了一耳光! “你无耻!”宋云扇完安焱耳光后,左手伸到安焱的领口处,死死地拽着他的领口,右手握着一根白玉簪——那是她透过窗户看见安焱后悄悄从梳妆台上拿的,她握着雕花的那一头,用力地将簪子尖锐处朝着安焱的脖子扎下去。 白玉簪不过才碰到安焱的皮肤就被安焱迅速的格挡开,当她继续挥着簪子想继续刺杀安焱时,直接被安焱大力的推倒在地。 “你放肆!”安焱出声呵斥道。 她堪堪使力坐了起来,却控制不住地呕出好几口血,鲜血染红了她的半张脸。 刚才一击不中,还被安焱大力地堆倒,此时已经没有了站起来的力气。她的眼泪也早已盈满眼眶,争先恐后地流出来。 “安焱,安钰是我们的孩子,都说虎毒不食子,你怎么忍心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 “他是我们的孩子又如何?他身上流淌的还有你们宋氏的血脉!如今这天下还是我们安氏的,若他还在,来日登基之后我安氏基业怕是会被你们宋氏蚕食殆尽!要怪就怪他命不好,投生在你身上,所以他必须死!”安焱说完安钰的事,接着又道,“原本今日朕是打算来送你上路的,不过看你如今这副样子也活不了几天了,看你服侍我多年的份上,就让你再多活几天吧。” 宋云心里的恨意喷涌而出,“我宋氏自此亡族,天道昭昭报应不爽,安焱,我自会在天上看着你皇权旁落他人,不得好死!”到了此时,宋云的声音已经变得凄厉非常。 安焱对她的诅咒充耳不闻,转头就走了,再也没有回过头。 安焱走后很长时间,宋云才蓄完力站起来。 …… 赵右再三叮嘱之下,柔妃回宫之后忍着没有妄动,但初一十五嫔妃要去给钟信宫给魏昭昭请安时,她直接命人去告了假。 一连两次,有心之人都看出来不对劲了。 魏昭昭平日里惯爱装那贤良淑德的样子,十五的时候见柔妃身边的柳银又来告假后,立马派了自己身边的嬷嬷去看柔妃。 她到要看看,柔妃到底在整什么把戏,难道是看她父亲和弟弟都战死了,从今往后也不将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了么? 第七十章 两人相斗 - 春山愿 - 林照声 钟信宫的嬷嬷很快就回来了。 “娘娘!夏荷宫的那位看起来气色好得很,完全不像是患了病的样子!”嬷嬷将自己去钟信宫看到的事情如实说到。 “本宫猜到了,昨日我才在御花园里见着她,看着也不像病了,既然她是装的,那今日本宫就走一趟夏荷宫,看看这个她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魏昭昭也没磨蹭,即刻让自己身边的宫女小桃去太医院把平日里给魏昭昭请平安脉的徐太医喊来。 等徐太医到时,魏昭昭领着他还有自己的嬷嬷、小桃和几个太监一同往夏荷宫走去。 一早看到钟信宫的嬷嬷过来时,柔妃就知道这是魏昭昭派来打听情况的。 不过她也不怕,既然昨日同魏昭昭在御花园里遇上了,而且昨日天气那么热,就说自己日头晒得就久了些,早上起来是就发现自己中了暑气敷衍过去好了。 魏昭昭到时,在宫门口远远地便看见柔妃正躺在殿内的美人椅上,身边是她的一封宫女柳银在用团扇给她轻轻地扇风。 “皇后娘娘,您怎么来了?”柔妃虽然故意气魏昭昭,但是面子上还是得守点宫规的,否则就给人落了口实,于是便起身给魏昭昭行了礼。 行完也不等魏昭昭发话,自个儿又躺了下去。同时还吩咐着宫里侍候的其他宫人:“来人,给娘娘看座!” 要不说宫里的女人都不简单,柔妃短短的一句话魏昭昭便敏感地察觉到,柔妃是估计没有直接称呼她“皇后”的! 人家躺着,魏昭昭也不好站着说话,因此就走到殿内的主位上坐了下去。 “听说妹妹又身体不适了,我想着应当重视起来,所以我带了徐太医来给你诊脉,若是真有什么病,早治为好!”魏昭昭话刚落,立马示意站在门口的小桃将徐太医带进殿来。 柔妃还没来得及说话,徐太医一进来就即刻拱手朝她行礼问安。 此时柔妃也躺不下去了,即刻把姿势由躺变坐,侧身看向坐了主位的魏昭昭,“娘娘,臣妾已经看过太医了,说是近日天气开始热起来,一不小心惹了暑气,头晕不适。” 魏昭昭才不管柔妃怎么说,即刻又开口挡了回去:“徐太医医术在太医院数一数二,来都来了,还是让他给你请个平安脉。”跟柔妃说完后,她即刻朝徐太医递去眼神,命他上前去诊脉。 “娘娘,请让下官给您诊脉!”徐太医慢步走到美人椅前,从药箱里取出手帕,示意柔妃把手伸出来。 “我说了不用!”此时柔妃也不装了,声音强硬地拒了徐太医。 “嬷嬷!”魏昭昭开口喊了侍奉在旁的嬷嬷,嬷嬷即刻会意,几步走到柔妃身边,伸手想去抓她的手腕,嘴里还说着“娘娘,奴婢得罪了!” 柳银即刻侧身护在柔妃身前。 嬷嬷便强硬地开口警告到:“娘娘,我们皇后也是为了您的身子好,您若是不配合那奴婢就将侯在外面的太监们喊进来了!” 柔妃如今也不是吃素的,魏昭昭明显就是来夏荷宫找茬,她能忍了大半个月没有朝魏昭昭出手就已经很不错了,没有去给她请安就是因为怕自己见到她后恨不得立刻杀了她。 “来人!将柔妃给我按住!”魏昭昭见柔妃推三阻四,也懒得惯着她,立刻喊了候在门口的宦官进来摁住柔妃,接着又朝站在一旁的徐太医命令道:“把脉!” 夏荷宫的宫人随人也想进来阻止,但是却被魏昭昭带来的人拦在了门口,再加上魏昭昭仍是皇后,众人也不敢真的拦她,不然死的就是自己。 不过几息,徐太医就把好了脉,“回禀皇后娘娘,柔妃身体康健,只是有些燥火于心,其他并无大碍。” 柔妃见事情败露,死死地瞪着魏昭昭,嘴里还喊着:“你带来的太医,用得着把脉么,无论把出什么不都是你说了算?” 魏昭昭闻言冷笑一声,“许你装病不去请安,不许我带太医来给你看诊么?” “我就是身体不适,那当如何?你以为我还会怕你吗?你父亲和弟弟都死了,而我父亲如今替陛下掌管户部,很是得陛下器重,你若是敢动我,我们赵氏不会放过你的。” “哦,是么?她要如何不放过我呢?我魏氏没了又怎样,我的儿子可是太子,陛下疼我爱我这么多年,如今我是稳坐中宫的皇后,来日我的太子登基,我就是尊荣尽享的太后,你呢?你有什么?朝中栋梁之才那么多,我若是去同陛下说,夺了你父亲的官位,你说他会不会帮我?” “你这个贱人!”柔妃已经忍不住骂了起来。 “放肆!”魏昭昭反手就是一巴掌,清脆的声音响彻殿内。 “来人,柔妃对我出口不敬,给我掌嘴!”魏昭昭话声刚落,她身边的嬷嬷立刻走到柔妃身边,柔妃被两个太监抓住胳膊按在原地不得动弹,嬷嬷直接就上手扇了她十个巴掌。 “柔妃你给我记着,今日只是给你个教训,若你下次再出言不逊,我会让你知道得罪我的后果!”魏昭昭说完也不等柔妃反应,转身就带着人离开了夏荷宫。 回钟信宫的路上,魏昭昭问走在她旁边扶着她胳膊的嬷嬷,“嬷嬷,今日本宫是不是冲动了些?” “奴婢不觉得娘娘冲动,今日只是扇了她几巴掌给了个教训而已,要奴婢说,她如此冒犯您合该让她在日头底下跪上几个时辰!” “近日家中接连出了大事,本宫心里也很是焦躁,偏偏她还如此羞辱我,今日她这一闹倒是让我撒了些气。” “娘娘若是看她不顺眼,下次再寻个机会整治一番也使得。” “虽然可以找机会整治她,但如今前朝动荡,本宫若是再在后宫里做出些什么事,怕是前朝的言官就会上折子给陛下了,这等节骨眼上,还是罢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整治她。” 魏昭昭走后,柔妃将她宫里的摆件全摔了,地上到处散落着陶瓷碎片。 原本她已经听了父亲的话,忍着没有动手,如今魏昭昭却这样羞辱她,她不想再忍了,她一定不会让魏昭昭好过的! 第七十一章 扫清阻碍 - 春山愿 - 林照声 周璨收到安排在宫中的人传出来的消息,因为柔妃连着两次告病不去给魏昭昭请安,然后魏昭昭带着人去夏荷宫找柔妃的茬时,他心里居然还是会因为梁染墨的算无遗策而吃惊,虽然自己之前便见识过她的聪明。 她还未及笄,居然已经有此计谋,当真是少见。 接着他又即刻将消息递去给梁染墨。 梁染墨近日照常去书院,只不过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柳韵迟迟没有回来。 不过也没关系,她如今紧着去做其他事情,柳韵没有回来她便不用在书院那边花太多时间。 她得知柔妃和魏昭昭已经起了矛盾时,便知道自己的计划奏效了。 从前柔妃的性子便很急躁,如今忍了半个月,还被魏昭昭按着打脸,怕是很快就会有行动。 除了宫里的消息,周璨还顺便给她带来了英王在洛城那边的消息,之前因为淮东王暗中经营运城多年,运城作为他起兵的第一站,他在那里屯了不少粮草,如今两军消耗了大半个月,运城也已经不再是牢不可摧。英王和福王打算就在这几日发动总攻收复运城。 周璨将消息传过来,那便说明英王他们胜算很大,而她在京城里的布置也要快起来了。 柔妃能忍这么多天想必是赵右在后面按着。赵右太碍眼了,她要想个办法给他找点事做。 梁染墨去茶楼看账时,她安排办做小二的探子将最近探听到的消息收集整理后给她呈了上来。 她将那本小册子翻了翻,最近茶客们聊的大多是淮东战事,不过有一件事儿倒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听说距京城三百里外的齐县今年缴纳的税收比比往年还高两成,按理这两年没有什么太大的天灾人祸,朝廷也没有颁布加征粮食税的公告,其他城县也没有听说多缴了税的,齐县或许有问题。 梁染墨即刻派了暗探去往齐县暗中打听百姓纳税的情况,几日后暗探传回了消息,当地百姓确实都说今年若缴纳的税比往年多了两成。 她立刻就知道这个机会不可放过。地方官员私自要求百姓增缴税款可不是小事,她可以此为由头,让周璨找人弹劾户部私自加增地方税收,那就够他们户部忙一阵子了。 她将齐县之事和自己的计划清楚地写了下来,让人送去给周璨。 周璨收到信时心情很复杂,这姑娘还真是不客气,他还没让她替自己自己做过什么事呢,她让他办的事儿倒是一件接着一件。 翌日早朝,御史中丞上奏参户部侍郎赵右治下不严,纵容齐县地方官员私自加收粮税,且怀疑他藏匿贪污暗中加收的粮税。 “陛下!微臣冤枉!此事和微臣毫无干系!”赵右见御史中丞参了自己,即刻持笏出列喊冤。 安平帝死死地盯着大殿中低头喊冤的赵右没有说话。 这些年赵右替他办了不少事,从前因为柔妃小产之事他有意补偿,所以这些年来虽然知道他私底下有收受一些贿赂,却按住不发,没想到一味的纵容倒是养大了他的野心,居然敢朝国库的税收下手。 赵右根本就不知道齐县之事,御史台这一口锅就朝他扣了下来。他等了一会儿都不见安平帝说话,便大着胆子抬头往安平帝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他心里咯噔一跳,心道不好。 安平帝看他的眼神可不像是相信此事跟他没有关系的样子。 赵右立刻跪了下去,“陛下,此事微臣真的不知,绝对不是微臣做的!” 安平帝最后只说了句,让赵右散朝去一趟御书房就散朝了。 赵右才进御书房,正要朝安平帝行礼,御史台的奏折立马就被安焱摔到了他脚边。 赵右就跪了下去,“求陛下明察,此事真的不是微臣指使人去做的!与臣无关呐陛下!” “户部由你负责,上下听你调遣,你如今同朕说,此事与你无关?”安焱接着又道,“过去你做的那些事只要不出格,朕念着你这些年来替朕办了不少事,是以没有同你计较,可如今你竟敢将手伸到粮税来!” 赵右没想到陛下居然知道自己私下收的底下人孝敬的好处,此时一个字都不敢说。 “怎么不喊冤枉了?你自己说,这件事朕冤枉你了吗?” “陛,陛下,微臣知错!求陛下责罚!”此时赵右已经意识到自己干的事怕都在陛下的掌控之中,他背后倏然开始冒起冷汗,到底是谁?陛下安插在自己的身边的人究竟是谁?此人在自己身边藏得这么深,自己却从未发觉,若不是陛下从前没有动自己的心思,不然怕是早就被革职查办了! “如今淮东王叛乱未平,你管的户部又出了问题,还是跟税收有关,你可知齐县一事若是闹大,怕是会被别人利用来攻击朝廷!” 赵右颤颤巍巍道:“微臣知晓,都是微臣御下不严,给陛下惹出了这等事情,求陛下给微臣将功补过的机会,臣愿亲赴齐县去调查当地税收之事!” “此事若办不好,你就别回来了。”赵右虽然有问题,但是安焱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且这些年来还算听话,给他一个机会将功补过也无妨。 赵右一听就知道安平帝不打算严惩自己,立马老老实实的给安平帝磕了三个头,“多谢陛下开恩,臣即刻前往齐县调查此事。” “待你回去之后你就对外称告假在家,暗中前往齐县调查,朕到是要看看是谁如此胆大包天!” “微臣领旨!” 赵右回去之后立马收拾行李往齐县去,走之前还差人给柔妃递了口信,让她等自己从齐县回来之后再行动。 他如今除了陛下交代的事情外,最担心的就是柔妃,他得知柔妃被魏昭昭打了十多个巴掌,他自己的女儿她了解,素来是个冲动的性子,他就怕一个没看住,柔妃在宫中闹起来,给人留下了把柄,那就危险了。 第七十二章 报应不爽 - 春山愿 - 林照声 赵右走之前曾命人给柔妃传话,让她不要轻举妄动,但是他又不在京中,无暇顾及,终是让她惹出了祸端来。 宫中的消息传出来时,京城里犹如炸开的锅一般,街头巷尾都在传。太子在御花园里玩耍时,也不知怎的,脚滑摔进了水塘里,至今昏迷不醒。 周璨的递过来给梁染墨的消息比传到京中的更快。 其实太子根本不是昏迷,而是已经殁了。只不过他溺亡的消息被封锁了,对外只说还在昏迷。 虽然没说是谁干的,但是对于梁染墨来说这也不难猜。 前脚魏昭昭才教训了柔妃,没过多久太子便出事了,众人心里都猜是不是柔妃做的,就连魏昭昭也是。 原本梁染墨得知魏昭昭同柔妃在明面儿对上时,她就知道柔妃应该很快就要动手了。 赵右在朝堂上被御史台参时,柔妃就感觉是魏昭昭在针对她和赵氏,想要给自己下马威,于是找了御史台的人去参自己的父亲。 父亲被陛下训斥,还被迫告假,她一定不会让魏昭昭好过。 魏昭昭先失去了父亲和弟弟,现在又失去太子了,因为伤心过度如今还昏着呢。 听说安焱除了早朝,其余时间都守在钟信宫里。 安焱得知太子出事的消息时立刻命人去查,但查了两日仍旧没有线索,他也将柔妃身边的人查遍了,但是却没有找到可疑的证据。 梁染墨望着窗外的梨树在出神。 今日在下小雨,细细的雨丝落在已经长得郁郁葱葱的梨树上,洗掉了这几日落在树叶上的灰尘和其他不干净的东西,空气里是新鲜的泥土和草木的味道。 魏昭昭,失去孩子的滋味如何? 原本她也不想将无辜的孩子牵涉进来,但是之前她就从周璨那里得了消息,太子在东宫里凌虐宫女和太监,才十多岁就已经干出了这等疯狂恶毒的事情,若是以后再大些,谁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做出更加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所以如今他死了也算活该。 太子一死,梁染墨真想看看魏昭昭如今的样子,当年她给安焱献计让安钰溺亡,如今她的儿子也溺亡了,这大概就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吧。 她曾想到过柔妃会朝魏昭昭或者太子下手,但是她没想到柔妃居然让魏昭昭的孩子以“溺亡”的方式死去。 前后两个太子都是“溺亡”,从前的安钰不得安焱喜欢和疼爱,而如今这个得了疼爱却同样早夭,真是报应,看来安焱的储君之位本就“不详”! 想到此处,梁染墨瞬间又想到了一个主意。 安国人信天命,信神佛,她若是把安焱前后两位太子都溺亡的事情传出来,再添上些“安国在安焱这一代即将亡国、安焱触怒上天”等消息,那天下百姓都会盯着他,民心乱了,那他的皇位就不稳了! 说干就干,梁染墨立刻传信给谢扬,让他不着痕迹的把太子已经溺亡和安焱受罪于天的事情传出去。 五日后,京中和京城附近的县镇都传出了安焱受罪于天的消息。 流言愈演愈烈,街头到处都有人在谈论此事。 虽然有些官员也听说了,但是也不敢去当那个出头鸟,将此事上报给安平帝,就怕安平帝一发怒,牵连了自己。 等流言已经完全甚嚣尘上的时候,消息还是传入了安焱的耳朵。 第七十三章 德不配位 - 春山愿 - 林照声 安焱这段时间一边忙着处理淮东王叛乱的事情,一边还要调查太子之死,同时还要安慰魏昭昭,整个人忙得焦头烂额的。 骤然听到下面的人说京城和周围几个城县都在说他德不配位继而引发天罚,导致淮东王叛乱、前后两位太子溺亡的事情后,又将御书房砸得稀巴烂,宫人也跪了一地。 刑部尚书刘乘宴、大理寺丞、京兆尹等人即刻被安焱召进宫里。 “诸位爱卿可听说了近日京中的流言?” 刘乘宴三人自然知道安平帝说的是什么,只是都不敢回答说自己早就听说了,不然到时候说不定自己死得比散步流言的人还要快! “微臣近日下了早朝后就径直回刑部处理积压的案件,天黑之后便径直回了府中,倒是没有注意最近的流言。”刘乘宴见安平帝的脸越来越黑,立马就回答了他的问题。 另外两位也跟着附和道:“臣也是。” 安平帝半信半疑,但如今流言已经愈演愈烈,他此时问责他们也没有什么用,如今当务之急就是让他们去查流言的源头、阻止百姓再就此事议论下去。 德不配位、引发天罚。这对于哪一位帝王来说都是天大的事情,历朝历代的帝王都以天命所归来标榜自己,如今到了他这里却传出了德不配位的流言,那就是对他的判词,动摇的是他的皇位和江山社稷! 若一个处理得好,最好的结果就是揪出幕后之人将他们的阴谋诡计公布于众,澄清此事与自己无关;若处理得不好,自己或许就要下罪己诏来平息流言、稳定民心;最差的结果就是其他人借此流言效仿淮东王揭竿而反,那天下就真的全乱了!他绝对不能容许最差的结果发生! “朕今日唤你们来就是要查清这些事情,刑部负责查太子溺亡一案,京兆尹负责查京中的流言的出出处,大理寺则去查京城附近那些传了这些流言的地方,切忌,动作一定要快!” “臣等领命。”三人立即回道。 等几人走后,安焱坐在龙椅上,看着那写了流言内容的折子,不由得想起了十多年前同样是溺水而亡的安钰。 当年安钰之死是他一手策划,所以他知道安钰之死绝对同“天罚”扯不上一点关系。如今他和魏昭昭的孩子也死于溺亡,要么是意外,要么就是暗处有人故意为之,他可不信什么天罚!他安焱就是天命所归! 想到这他不免又想起宋云死之前留下的那句诅咒,但她死后这么多年他都好好的,说明宋云死前的话当不得真,就算真的应了她的话,那自己也一定会是最后的赢家! 刘乘宴这边,离开御书房后,他立刻回刑部点了人手往后宫去。 刘乘宴细细查问了当天跟在太子身边的宫人,据说是太子逃了课后不让设变的人跟着,自己悄悄跑到御花园水池边的假山处玩耍,然后不知怎的就溺亡在哪里了。 仵作验过之后发现太子脑后曾被大力击打晕倒,而后落入水中,最后溺水而亡,并且官兵们在水底也找到了一块类似凶器的石头。 刘乘宴带着人细细查了当天进出御花园的人,但却没有找可疑之人,整个案件扑朔迷离。 找不到目击证人,他只好从太子平日里的人际关系去调查,于是查出了太子这两年在东宫里暗中凌虐下人,这一发现让他仿佛抓住了查清太子之死的线索。 他顺着这个线索查下去时发现,当天有一个太监在太子逃课之后不在东宫,太子刚死时东宫掌事太监查问,他说自己吃坏了东西跑了很多趟茅房,同他住一间厢房的另一个太监可以作证。由于两人相互证实,且他去茅房时也有其他人看见了,故躲过一劫。 但刘乘宴领着人重新盘问时,他凭借多年的办案经验,总是隐隐觉得此人非常可疑,于是他又差人去将那个太监找来。 但众人都没想到的是,当刘乘宴手底下的人去到这个太监的厢房时却没有找到人,刘乘宴一听,暗道糟了,此人或许是偷跑了! 于是他命人从那个太监所住的厢房为原点,向周边开始查找那个太监的下落,一个半个时辰后有人来报,说是在冷宫里的枯井里找到了那个太监的尸身。 冷宫,那个地方自宋云死后便鲜少有人靠近,毕竟大家都知道当年宋云就是在冷宫里死的,再加上除了宋云之外,宋氏全族和安钰也都死了,大家都觉得靠近那处地方不好,渐渐的都没有人去了,杂草从冷宫院子里普好的石板下疯涨出来,若不是众人问到了难闻的尸臭,怕是都不会进去查找的。 找到了太监,但人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不会开口说话了,线索到此处又断了。 没办法,刘乘宴只能继续从那个小太监的尸身上找线索。 仵作在查看小太监的尸身时发现他身上有很多的伤疤,有一些看着像是鞭子抽出来的,有一些看着像是被利刃纵横交错划破的,总之身上有很多细小的伤痕。 刘乘宴猜想或许是因为这个太监常年遭到太子的凌虐,一时失控于是起了谋杀太子的心思,那天太子逃课去御花园游逛还不让人跟着,反倒给了他下手的机会。 这个太监假借吃坏东西多次跑去茅房,据说最后一次还在茅房待了快一个时辰,想必他就是趁这段时间悄悄去了御花园并暗中用假山置景的石头趁太子不注意从身后袭击了他,将他敲晕后再将人推入水池里,接着又将凶器扔进水里,自己则悄悄离开御花园返回茅坑附近,假装自己还在拉肚子。 在刘乘宴看来,这个太监应该就是谋害太子的凶手了。但如今人已经死了,他谋害太子的动机却不好判断,难道真的是因为太子时常虐待他他就朝太子下手了吗?但他一个小小的太监怎会有谋害一国太子的勇气,会不会是有人教唆的他? 第七十四章 奉命调查 - 春山愿 - 林照声 自从在冷宫的枯井里找到那个太监之后,线索就断了。 太子溺亡到疑似凶手的太监死于冷宫,众人立刻又联想到当年之事,一时间冤魂索命的流言又悄悄在宫里传了起来。 夏荷宫。 死后这几日,柔妃虽然表面看起来比较镇定,其实心里也比较慌张,毕竟她才跟魏昭昭起了争执,太子就死了,怕是阖宫上下都会怀疑是她所为。 不过就算如此,她也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镇定,反正不会有人能够查到自己身上。 太子之死确实同她有关。 自从她知道自己当年小产之事同魏昭昭有关后,便让人暗中盯着钟信宫和东宫,盯了大半个月中午终于让她发现了可乘之机。 东宫的那个太监隔三差五被太子凌虐后悄悄跑到御花园假山后哭,她命自己自己安插在宫里的人去接近上他,假意同他交好。 原本因为父亲赵右的叮嘱她本想徐徐图之的,但是魏昭昭实在是欺人太甚,她一时不忿,便让自己的人在同小太监的交谈中不断地暗示他有仇就要报了!就算他们没了根,可是他们还是个人!而且他们也没有亲人了,一条命而已,死了就死了。 原本她还以为就这么暗示小太监还要一段时日他才有可能,没想到正巧太子逃课的前一天又用鞭子抽了他,而第二天太子又不让身边的人跟着自己跑了给了他下手的机会,他一时间上了头,便直接朝太子下了手。 太子死后,她就同那个眼线断了往来,就算众人查到小太监也查不到她,因为原本她的人就是故意不让其他人知道两人之间的来往。就算查到了,他也会知道应该怎么办的,毕竟他还有家人在赵右手里。总之太子之死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查到跟自己有关。 柔妃知道近日陛下心情不好,魏昭昭估计也会时刻盯着自己,于是立刻同柳银说道:“柳银,你同咱们宫里的人说一声,近日让她们少出去走动,太子死了宫里不太行,咱们一言一行都有人盯着,夏荷宫上下可不要做出什么事情让人抓了把柄!” “是,娘娘!娘娘您放心,奴婢定会好好叮嘱她们的!”柳银一边给柔妃添茶一边同她保证到。 “还有,近日若是刑部的刘大人来问话,你们就让他进来,正常回答就好,若是他太过了,你们也不要怕,本宫怎么说也是一宫之主,是陛下的妃子,他应该也不敢乱来。”柔妃端起她最爱的花茶小啜了一口又放了下来,继续道。 “是。”柳银朝柔妃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柔妃料想得不错,午后刘乘宴就带着几个刑部的人登了夏荷宫的门。 “柔妃娘娘,想必您也听说了太子的事,微臣今天来就是想同您问些事情,望您能据实已告。”刘乘宴一开就直奔主题,甚至不不愿意再寒暄两句。 柔妃虽然不满他的态度,但她也知道刘乘宴是在给安平帝办事,若是自己有心怠慢,他或许就会给安平帝乱说些其他的话,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柔妃也没给刘乘宴什么好脸色,只是敷衍地说了句:“大人问吧,我知道的都会如实相告。” 刘乘宴见人还算配合,就细细地问了魏昭昭那天来夏荷宫的前因后果和当天发生的事情。 柔妃当然没有说自己是装病,只说了自己确实身体不适但是皇后娘娘不信她的话,反而还把自己给打了。 不过刘乘宴也耍了个心眼子,“娘娘这些日子就没想过报复皇后娘娘吗?” 柔妃虽然平时性子很急,但如今可是同她性命相关的事,早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同刘乘宴“过招”,“大人说笑了,在这后宫里,皇后娘娘身份尊贵,就算教训了我,她是主母,我也得受着,哪有什么报复回去的说法?再说了,我也没那本事呀!大人这话可不要乱说呀!” 柔妃一边说着一遍朝刘乘宴看过去,眼神里还带着点责怪的意思。 “微臣也只是随口说说,娘娘不必放在心上。”刘乘宴假意回了她话,又调转话题,“娘娘近日可曾见过太子殿下?” “不曾。太子住在东宫,我这夏荷院离那边远得很,平日里太子殿下不是在东宫就是在同先生上课,我哪儿有时间能见到太子呀?平日里偶尔见到时你不是在皇后哪里就是在宫宴上,最近我因身体不适,初一十五都同皇后娘娘告了假,那就更不曾见过他了。” “在御花园也不曾不见么?” 柔妃一听御花园就知道面前这位刘大人又在给他挖坑了,刘乘宴不愧是刑部尚书,每一句问话都带着目的,一着不慎可能等待自己的就是牢狱之灾了。 “大人您这话说的,我虽然平时闷了也会去御花园走走,可是最近天气渐热、自从上次我去御花园逛回来之后便害了暑气,最近都没有再去过了。” “近日您可有发现什么异常?您宫中的太监宫女们平日里都在夏荷宫里呆着吗?可有出去?” “我宫里的人都在这里了,您若是想打听他们的行踪可以亲自问问,毕竟我也不会成天盯着他们在不在宫里、去了哪些地方,您说是不是?” “既如此,我也暂时也没有什么要问娘娘的,便问问您宫里伺候的人吧。” “您请便。”柔妃直接就同意了,还转头吩咐柳银去沏壶茶来给刘大人。 夏荷宫里所有伺候柔妃的人都在殿里了,刘乘宴让手底下人各自分工,很快就问得七七八八了。 柔妃心里其实还是有点紧张的,但是她行事隐秘,夏荷宫的人除了柳银谁也不知道太子的事同她有关。 柳银是他们赵府的家生子,父亲兄弟的都在赵府办差,可以说他们一家老小的命都在赵右和柔妃手里,自是不敢乱说。 至于那个负责引诱太子身边的那个太监之人,则是她埋在其他宫里的暗棋,十几年了谁都没有发现那是她的人。就算查到了他身上,他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等刘乘宴手底下的人都问完之后便上前对刘乘宴说:“大人,下官们都问完了。” 原本刑部的人还想往下说,刘乘宴立刻打断了他们的话:“既然问完了,那我们就回去了。” 说完后刘乘宴起身同柔妃告辞,殿中刑部的人也纷纷朝柔妃行礼告辞。 刘乘宴走后柔妃终于忍不住,气得摔了茶杯,嘴里还骂到:“这个老匹夫,竟处处给我挖坑,迟早有一天我让他好看!” 刘乘宴此番无功而返,定会继续彻查太子之死,她要稳住心神不能让人发现端倪。 周璨将夏荷宫的事情递给梁染墨时她倒是对柔妃的沉稳应对稍微有点惊讶,毕竟从前的柔妃哪有如今的这般脑子。 她的计划正在稳步进行,接下来就要看看那愈传愈远的流言的威力了,那可是她计划里很重要的一环。 第七十五章 指鹿为马 - 春山愿 - 林照声 京兆尹和大理寺将京城和京城周围几县都翻完了,愣是找不到散布流言的人。 据百姓来报,流言来自从淮东、洛城一带逃亡而来的流民,这些逃难的流民本就居无定所,可能今天活了下来,可能明天死在路上,或者半路绕去其他地方,总之,想要找到流言的出处,那无异于是大海捞针、难上加难。 京兆尹和大理寺两拨人马查了七天,愣是一点线索都没找到。无法,京兆尹和大理寺卿一合计,两人决定进宫面圣,据实已告,再同安平帝商量解决的办法。 “陛下,臣将京中都翻了一遍,查到这则流言最初是从流民和街头乞儿开始传的,后来蔓延街头巷尾。臣等将那些乞儿和流民都抓起来审问了,但是都说他们也是从别处听说的,流民本就四处走动,实在难以溯源。”先开口的是京兆尹枚举。 大理寺卿王棋也跟着说道:“陛下,微臣将京郊附近都探查过了,流言确实是来自流民之中,不过当微臣在流民中查找源头时,发现这则流言来自淮东地区的流民,但具体是谁第一个传出来的也找不到人了,怕是已经死在了半路上。” “废物,朕要你们有何用!连个人都找不着!继续给朕去找!”安平帝大声训斥了两人,接着又道,“淮东,会不会是淮东王派人传的?” “很有可能,眼看英王和福王乘胜追击已经兵临运城,也许淮东王担心自己会继续挫败,转而找人散布这些大逆不道之言,企图动摇军心!”大理寺卿即刻回道,他之前也曾怀疑过流言来自淮东,不然怎么流言恰好始于淮东流民之口! “对于这则流言,两位爱卿可有什么解决之法?” 大理寺卿和京兆尹都听出了安平帝的试探之意,只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头顶上的乌纱帽就保不住了。 京兆尹赶紧开口说道:“陛下,微臣认为如今应该将流言是淮东王这个叛贼故意所传、意图动摇陛下皇位的这个真相传出去,让百姓都知道这则流言本就是居心叵测之人所为,臣相信百姓们自有判断!” 安平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将视线从京兆尹身上移开,转而往大理寺卿看过去,“爱卿,你觉得呢?” “陛下,臣认为京兆尹说的办法可行,不过仅仅是澄清流言还不够,还需要“找到”最传谣言的人,将之擒住当众审判,让众人知道人证物证俱在,才会平息流言。” 大理寺卿才说完,京兆尹即刻开口问道:“可是我们并没有找到最开始散步流言的人,难道要将所有的流民和乞丐都一起抓紧了吗?” “不必,既然没找到源头之人,”大理寺卿顿了顿,接着又道,“京兆尹大牢里不是有不少秋后斩首的死囚么,他们本就犯了死罪,多几个罪名也不多,将几个人提出来充作散布流言的人即可。” 安平帝朝他点点头,“既如此,你们都知道应该怎么办了吧?” 虽说还没有找到源头之人,可是安平帝也知道当务之急是尽快将流言平息下去,至于躲在后面散布的人慢慢查就是了。 “陛下放心,臣等一定会办好此事。”两人表完衷心后就回去了。 第二日,京城里开始传着说安平帝德不配位、受罚于天的谣言是淮东王故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动摇人心,进而引发暴乱、好助他早日杀入京城争夺皇位。 为了让百姓更加相信一切都是淮东王的阴谋,午时,由近京兆尹的官员负责押运几位死囚去往刑场,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到场观刑。 从京兆尹到刑场的路上,刑部尚书刘乘宴、大理寺卿王棋、京兆尹枚举骑着马走在押运队伍前头,沿街和队伍后面全都是围观的百姓。 刑部、大理寺、京兆尹齐聚,百姓开始动摇,都在纷纷猜测事实是否真的同这些大人说的这样。 躁动的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突然说了一句,“囚车里那不是今年三月初时在犯了谋杀案,后来被京兆尹捉拿下狱的犯人吗?我记得是判了死刑的,当时我还去看过堂审嘞!怎么突然变成散布谣言的犯人了?” 囚车中的人也是披头散发的,穿的衣服也很脏乱,大家原本都在相互讨论,谁也没有仔细去辨认过囚车中人的到底长什么模样,如今经人这么一提醒,大家都纷纷睁大眼睛往囚车中的人看去。 巧的是当时这些犯人堂审时都有八卦的百姓去围观,今日沿街的百姓中还真有见过这几人的人,那些百姓仔细看了看反驳道:“我看你们就是在胡说,你看最后这辆囚车押运的人,分明是除夕夜因为杀人放火才刚判了刑的,哪里是三月初那个案子的犯人!” 他一说完,自己也愣了,是啊!除夕夜犯案被擒住下狱的人,怎么会是这些日子散布谣言的真凶! 旁边众人看他一脸震惊的样子,纷纷去回想刚才他说的话,接着又多几个人楞在了在原地。 几个人如同被别人灌了哑药,面上神色难辨,渐渐地,周围的人也注意到了几人的异样。 这时又有人在众人身后说了句,“你看,我就说吧,这些人根本不是散布谣言的人,而是这些当官的随意提了些死囚犯出来顶罪!这些日子传的流言或许根本不是谣言,就是天罚!朝廷想掩盖这个真相!” 附近聚在一处的百姓纷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到了震惊,看来真的是这些当官的在哄骗百姓,他们一定是想掩盖真相,可能淮东王叛乱就是天罚的开始! 囚车附近的百姓已经逐渐了解到了朝廷想要掩盖的“真相”。 不过刘乘宴等人骑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完全没有听见身后百姓小声的讨论。 等他们发现时,官兵们已经押着人上了行刑台。 “这些犯人早在流言传开之前就被下狱了,怎会有机会出来散布流言!前几日所说的那些‘德不配位’、‘天罚’是真的!他们这些当官在骗我们的!” 有一个身穿灰色布衣、头戴斗笠、下巴处还蓄着络腮胡的人说完后立刻压低身子隐在人群中快步往巷子里走去。 高台上的刘乘宴等人反应也很快,但此时人群中已经一片喧哗,他们立刻派官兵往刚才最先说话的那个地方追去时,只远远地看见了一个佝偻的背影消失在巷子里。 谢扬在京城里兜了很多圈,一路上往隐蔽处扔掉了乔装打扮的衣裳、斗笠和假胡子,等甩干净身后的尾巴后又继续转了几圈回到梁府。 “小姐,他们果然用京兆府地牢里的那些死囚来充数,不过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的当众揭穿此事,如今百姓已经又开始议论起来了。” “谢叔辛苦了,想必回来的路上为了甩开那些追捕的人也费了不少力气,你先下去休息吧。” “好的小姐,若是还需要我去办什么事您只管差人来找我。” “你先回去休息,明日来寻我,还有件事要你去做。” “是,小姐,那我明日再来。” 第七十六章 收复运城 - 春山愿 - 林照声 第二日,京兆尹用死囚充当散播流言背后之人的消息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消息传入皇宫时,为了堵住幽幽众口,安平帝迫不得已又召了刘乘宴入宫,调查京兆府所为,还下了道口谕说若是发现京兆尹用死囚充数也褫夺官位。 安平帝为没想到,原本很简单的一件事硬是被京兆尹办成为这副样子,真是不堪大用! 刘乘宴也没想到自己还没处理完太子之死,又摊上了这回事儿,也是倒霉透了。 梁染墨也没闲着,她喊了谢扬来,让他找人把朝廷意图掩盖真相、用死囚替罪的消息传到京城周围的几个城镇去。 谢扬领了命便立刻离开了京城。 昨日周璨的人也在刑场并且认出了谢杨。毕竟他们同梁染墨打了这么多次交道,早就认得时常替梁染墨办事的谢扬了。 “公子,梁大小姐可真聪明,懂得用流言来煽动百姓!”当周洲知道昨日就是谢扬当众戳穿京兆尹所行之事时着实有点吃惊。 “她且聪明着呢,她借着最近的淮东兵乱和前后两位太子溺亡一事,炮制了‘德不配位以致天罚’的话,字字句句都直指安平帝不是天命所归,她怕是存着把那位拽下帝位的目的。”周璨看周洲夸梁染墨聪明还觉得挺好玩的。 他知道这姑娘聪明,没想到她还这么机敏。 她当时将证据送给柔妃时,也不能确定柔妃会让太子溺亡,而太子溺亡的事一出,她就根据形势立刻制定了新的计划。 有个词叫一箭双雕,她这连环计射下了好几只雕呢,可不是聪明极了。 “传话下去,若是她有事要我们的人去办,只要不影响我们的计划,全都应了她。”周璨其实隐隐有了猜测,这姑娘虽然不愿意说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些事,但是不难发现,她的精心筹谋是奔着安平帝和皇后去的。 虽然猜到了她的目的,但仍旧完全不知道她做这一切事情的动机是什么,她到底同安平帝和皇后有何关系?难道是记恨当年安平帝同意她祖父致仕,之后没有再重用她父亲?可是周璨看底下人调查出来的消息,当年明明是她祖父自己上书请求致仕。 算了,猜不透就先不猜了,反正她现在干的事对他来说很有助益。 “对了,你再给她传给个话,就说英王很快就要收复运城了。”周璨想起昨晚英王从前线送回来的消息,又吩咐道。 “好。我这就去。”周洲走时脸上的笑容在周璨看来十分诡异。 他当然不知道,此时周洲的心里想的,前几日公子还一直同自己解释那么一大堆,怕是当局者迷吧!说不定他们镇国公府很快就要有少夫人了~ 梁染墨收到周璨的消息时并不惊讶,英王年少时就以骁勇善战著称,这些年来打了不少胜仗,单就个人实力来说,其实淮东王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更不用说此时还有福王的兵力相助,大败淮东王是迟早的事。 果然,两日后,英王大败淮东王收复运城的消息传回了京城,朝野上下一扫之前的焦急紧张之感,安平帝的脸色也比之前好了很多。 收复运城后,英王和福王也没有就此罢手,毕竟安平帝下的圣旨是要他们镇压淮东王叛乱。 同时,梁染墨让谢扬派人去传的流言渐渐蔓延至京城到淮东的各个城镇,虽然也有官员派兵巡逻镇压,但是天下悠悠众口已经不是他们想要镇压便能镇压的了。 毕竟因为百姓是直接受到战火波及的那部分人。 运城往东三百里便是淮东的建城,建城临海,这些年来淮东王利用建城的码头和海运,暗中私敛了不少银钱,若不是这些银钱的支撑,怕是还没等到英王率兵前来他就已经被魏家军和福王打残了。 建城城主府。 “军师,英王实在骁勇,我等怕是无一人是他的对手,再如此下去怕是建城很快就被他攻破了,如今之际您得尽快拿个主意,臣等要如何对付他?”说话的是淮东王麾下的一员大将阳常,之前在对阵时将魏昭昭的弟弟魏章挑落马下并一举擒获的也是这位阳常。 站在淮东王右手边的军师司马日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低头看着厅里临时摆上的沙盘,细细观察周围的地势情况,沉思着该如何破局。 他身旁的淮东王脸色看起来很不好。确实,连吃了这么多场败仗,原本一片大好的局面英王一来就被打成了一盘散沙,确实开怀不起来。 “军师,以你之见,派一队死士潜入英王大帐刺杀他是否可行?”阳常想着既然在正面战场上他们的人马赢不了英王,那只好使些别的法子,如今看来,只有杀了英王、乱了他们的军心淮东王大军或许还有机会翻盘。 淮东王一听就面色不善地瞪了回去,“你以为我没有派人去么?他们都还没靠近英王的营帐就已经被擒获或杀光了,派出去的至今没有一个回来传信,你说结果是什么?” 阳常闻言也不敢吱声了。 过了会儿,军师司马日才捋着自己那稀疏的胡子说道:“殿下,臣有一计,或许可行。” “先生快说!” 第七十七章 阴谋诡计 - 春山愿 - 林照声 “不知道王爷可否听说过近日京城到淮东这一带的流言?既然如今我方大军不能从正面战场取胜,不若就从此流言下手,借势推波助澜。” 淮东王一听,快速回想了近日底下人传上来的折子,好像是有说京城有一则流言就流传得很凶,不过当时他当时正忙着想办法应对英王,因此看过之后就忘了。 “先生说的可是说安平帝‘德不配位、以受天罚’的流言?” “正是。臣觉得既然我军同英王他们交手胜算太少,不若直接在流言里加几句话,如‘英王连战连胜方是天命所归’、‘英王有帝王之像’等,借此挑起安平帝和英王的矛盾,让安平帝更加忌惮英王,既能挑起他们的矛盾,还能让英王分心去处理这件事,那与我们而言或许压力会小一些。” 阳常一听,这不扯呢嘛!“一则流言而已,还不如想办法去断他粮草开得直接,万一这流言没用呢!” “将军别急,你可不要小瞧‘德不配位、天命所归’这几个字的威力,有句古话说得好,‘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若这流言用得好,未必不能倾覆安平帝或是英王这两艘‘大船’!” 淮东王认真想了想,颇觉军师说得有理,这也算是个可行之法,“既如此,孤便听先生的,先生放手去做吧!” 午后,军师派了几百人的兵士伪装成百姓混进流民里,将“安平帝德不配位,其实本该上承天命的是英王”的话添进了原本的流言了。 然后流言的版本就变成了:因为安平帝德不配位,所以招致天罚,前后两位太子早早溺亡就是上天在警示!英王近年来数次大败蛮族、在战场之上所向披靡,或许他才是真正天命所归之人! 原本这批扮成流民的小兵还暗中领了一个任务,就是想办法跟着流民混进洛城或混进英王和福王大军驻地,探查大军粮草所在并趁机烧了。 但英王他们早有防备,根本不放流民入城,只是在城门十里外的地方设置了流民安置点,大军营地更是不让任何人靠近。 所以他们也就只能想办法继续去散布流言。 流言本就在梁染墨的推动下在四处扩散,如今淮东王这般铺开人手去传流言,倒是同谢扬派出去的人撞到了一起。所以梁染墨第一时间就得知了流言被篡改的事,立刻就给周璨传了信。 “公子,梁小姐这消息好快,如今我们怎么办?是否将人手派出去擒了那些故意散布对英王不利流言的人?”周济觉得除掉那些突然冒出来的人或许是最快的办法。 周璨也知道如今这则流言不利于英王。若是英王反了,那这则被加工过的流言就会成为英王收复民心的利器!可如今英王还没有反,这则流言或许会再次激起安平帝对英王的杀心! 所以在英王没有反之前,他得想办法将这则变了的流言压下去。 “周济,就照你说的办,让我们的暗探将人擒住后找个地方关起来,再想办法将流言改一下,就传成是淮东王为了离间陛下和英王所以故意找人传了和英王有关的谣言。” “是,公子,我这就去办。”周济走后周璨继续拿起梁染墨写的那封密信,值得一说的是,梁染墨那一手字写得确实不错。 这流言虽然是梁染墨炮制的,但是她也没想过居然还能传出三个版本,而且她原本就是故意让人将流言的出处往淮东王身上去引,没想到他竟还真的跳出来推波助澜了,虽然他是想借流言离间英王和安焱,不过炮制流言这口锅倒是真的死死地扣在他的身上了。 任谁也猜不到,这一切都是出自她的手。 安焱,你可瞧好了,我这只恶鬼爬出了地狱,只要有我在,你就别再想安生一日。 就算淮东王想要借流言之威让英王乱了阵脚,但英王始终没上当,几日后,建城还是被英王和福王攻下了。 建城之后淮东还有泉城和漳城这两座城池。 因着淮东王府坐落在泉城,所以淮东王到封地这些年早已将泉城整得易守难攻,泉城不仅有数百只可出海远行的大船,还有着修了十多年的城墙,城外还有一万兵马。 安焱这些年里虽然也想过削藩,但是他没有底蕴深厚的世家不遗余力的支持,因此也不敢轻易的开了削藩的头,毕竟这些藩王属地都有兵力,自己若是削藩一着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因此这些年来他就算想动藩王,却也力不从心。 如今英王和福王联手夺下建城,士气大涨,若是他们趁热打铁,说不定以后淮东就能回到他的手里了。 所以这个时候,即使他派出去盯着淮东和英王的人传回了那则被淮东王可以传播的流言,他也按捺住了想要对英王下手的想法,毕竟如今平息淮东之乱还得用到英王。 上次劫盗军饷案不能一击必中,如今再想对付他也不是那么轻易的事,既如此那就物尽其用好了。 刑部尚书刘乘宴将京兆府的人都拷问了一遍,最后京兆尹抛出了几个小官来顶罪,他这顶乌纱帽是暂时保住了。 如今因为用死囚犯充当散布谣言的事情一出后,众人都对京兆尹、对朝堂的信任都大幅下降。 虽然安平帝已经派人去平息这些流言,但是京城中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淮东每隔几日便会有捷报传回,但是百官上朝时也看不出安焱到底在想什么,一时间朝野上下涌动着一股诡异的氛围。 钟信宫。 魏昭昭自太子死后便整日以泪洗面,虽然一开始她也想过这会不会是宋云死后对她的报应,但是她很快就将想法调转过来,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神,就算有宋云也不可能能回来。 她冷静下来之后开始回想最近发生在她身边的事。先是丧父,接着弟弟也死于非命,然后自己的太子也被害溺亡了,若是之前父亲和弟弟之死可以归咎于战场上刀剑无眼,可如今她的太子也被人谋害了,串联起来想,这桩桩件件感觉都是冲着她来的! 到底是谁在背后拨弄全局搅弄风云! 她左思右想,将宫里的嫔妃、往日魏氏的仇人都想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可疑的人。 自己虽然教训了柔妃,但是父亲和弟弟之死却是在自己教训她之前,不过这也不妨碍自己怀疑太子之死同她有关。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远在梁府的梁染墨又给安焱递去了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第七十八章 鹬蚌相争 - 春山愿 - 林照声 如今一看,英王顺利攻破淮东、班师回朝已是必然。 若她和周璨能够在英王回来之前折断安焱的左膀右臂,对于英王来说威胁就小一些,对梁染墨自己来说也更有利。 户部侍郎去查案也快回来了,如今刑部尚书刘乘宴落在调查太子之死里,若是刘乘宴知道太子之死同赵氏有关,就看刘乘宴和安焱怎么抉择了。 说干就干,因为谢扬不再京中,她将计划写好送去给周璨时,末尾还添了一句,让周璨想办法将消息送去给刘乘宴。 当天夜里,刘乘宴在外奔波了一天才回到刘府,用过饭后正在他书房所在的院子里纳凉。 两位身穿夜行衣的人提着剑绕开府中守卫闯进了他的院子。 刘乘宴一看大惊失色,整个人慌张得拿不稳手中的茶碗,茶碗从他手中跌落在石桌上,刚准备饮用的好茶泼了他一身。 “别喊!你若敢喊,我就即刻杀了你!” 其中一个黑衣人剑尖指着刘乘宴,见他张口准备喊人,立马出声呵斥道。 刘乘宴被来人的呵斥吓住,话就卡在喉咙里,跟个哑火的炮竹似的。 “刘大人,许久不见看来你过得很舒服啊!” 刘乘宴一听立马就认出了眼前之人许是之前的那波刺客。 “这,你,你,你们非要取我的性命么?”刘乘宴说话时声音带着点颤抖,跟平时他在朝堂上怼人的嚣张模样完全不一样。 “没办法,你在查的事威胁到了我们的雇主,为了防止他被查出来,你就非死不可了!” 他在查的事?那不就是太子之死吗!“你们背后之人到底是谁!他给了你们多少新钱,我给你们双倍!” 刚才说话的黑衣人旁边一直没有出声的同伙开口了,声音就像是被火燎过一样沙哑难听:“别听他说废话,赵大人说了,他这次必须得死!我们可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 赵大人? 虽然这个人语速很快,但是他瞬间就捕捉到了里面的关键信息,他们的雇主姓赵,自己查的是太子溺亡案,赵,莫不是户部尚书赵右!? 是了,若不是同为一品大员,怎么有人敢朝他下手,每次还都将踪迹隐藏得很好!赵右!他居然敢杀了太子还派人暗杀自己! “闭嘴!少说话!”黑衣人见自己的同伴不小心透露了他们的雇主,即刻出声呵斥道。 “怕什么,他今日一定会死在我们的剑下。只要他死了,就没有人知道了。”声音沙哑的那个黑衣人再开口时满是不在意的样子,望向刘乘宴的目光也凉得像是在看死人。 “等等等,我给你们三倍的价钱如何?”刘乘宴知道马上就会有守卫巡逻过来,刚才他就是在假意拉拢刺客,目的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如今他看向两人身后院门出去府中小池对面隐隐又一排火光,他就知道守卫马上就要到了。 他一边转移两人的注意力,一边“拉拢”他们,“你们雇主给的绝对没有我多。既然都是拿钱办事,你们为何不选多的拿呢?” 两位黑衣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人开口说道,“他说得也有道理。但我们若是转投他这里,那传出去信誉就毁了,此事万万不可!” 两人一合计,“刘大人。我们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你今日若是死在我们手里,只能说你命不好。” 刘乘宴见两人仍旧要杀自己,突然暴起,左右手都没闲着,直将石桌上的茶壶茶杯朝两人扔过去,趁两人格挡躲避的时候即刻往屋内跑去,他一边跑嘴里还一边大喊“来人呐!有刺客!” 两个黑衣人一听就知道自己被耍了,也顾不得被烫了一身的茶水,即刻朝刘乘宴追去。 巡逻到院子外的守卫闻声立马赶了过来,一时之间人影在火光的映射下快速涌动。还有人敲了锣给巡逻到别处的守卫报信。 两个黑衣人一听锣声暗道不好,即刻往刘乘宴那边扑过去,他很快就锁了门逃往书房内的密室。 踹门进了书房的两人环视屋内没找到刘乘宴,身后听声音守卫已经到了院子外,两人来不及查找只好立刻退出书房,两步跃上房顶快速撤了。 刘乘宴在密室里躲着直到听到府卫喊他的声音远去之后才从密室里出来。 镇国公府。 刚回到府里的两位“刺客”摘了面巾一路往周璨的书房而去。 周璨前脚刚从安国公主那里回到,后脚两“刺客”就到了。 “公子,这出戏我们兄弟俩都演第三回了,下次能不能演出新的!”说话的正是扮作刺客的十三,十四则在旁边赞同地点点头。 周璨看他俩这样子,被他俩逗笑了,“演三回怎么了?达到我们的目的就行了,再说了,你们要‘演’新的,那我还得重新给你们‘编话本’呢,那多麻烦。” 十三看着周璨眉眼弯弯的样子心情很是复杂,公子不排“新戏”就算了,还笑话他们!他心里不住地想:他要不是主子,他要不是主子,他就,他就…… “如今戏也演完了,回去歇着吧,有周洲周济在,你们今日不必再守在我身边了。若有什么想吃的,就让小厨房给你们做,权当犒劳你们今日的辛苦了!” 两人很是无语,不过没办法,他们斗不过自家主子,最后还是退下了。 一出书房,还碰上了守在书房外的周洲周济两兄弟。 周洲周济见他们一身夜行衣就猜到他们去干啥了,周洲还特意看着十三十四同周济揶揄道:“公子怎么又让他们去玩刺杀,我也想去呢!” 十三十四给周洲翻了个白眼后,径直离开了书房。 周洲周济进来给周璨续上新的蜡烛,周璨望着那跳动的烛火出神。 火已经烧起来了,且看那两人如何斗吧! 第七十九章 明争暗斗 - 春山愿 - 林照声 刺客走后,刘乘宴立马让底下的人去查赵右近日的行踪。 赵右前阵子在朝上被当众训斥他是知道的,毕竟当时他也在场,但是他为何要雇凶来杀他呢? 赵右再查之事与税收有关,但此事并非自己揭发,而且查证之人也不是自己,那他应该不是为了税收之事来查自己。 近来自己在查的大案要案只有太子之死,流言一事也略有涉及。 难道是这两件事中里有他的手笔?! 想到此处,他突然想起来太子溺亡之前赵右的女儿也就是柔妃曾与皇后魏昭昭起了争执,被魏昭昭摁着教训了一番,难道他是为了给自己的女儿于是出手害了太子? 太子之死事关重大,这可比那私自增收贪墨粮税严重多了,毕竟收税一事将人抓住追回被贪墨的银子就好了,这太子之死可是动摇国本的事情,且陛下的皇子本就很少,如今太子一死那原本平衡的朝局可就要乱了! 但事情又绕回来了,如果太子之死同赵右和柔妃有关,那柔妃仅仅因为皇后教训了她就朝太子痛下杀手么?要知道过去这十多年嫔妃们争宠时少不了摩擦,但从未闹出如此严重的后果。 不过其中的原因他可以慢慢去查,当务之急就是要查出赵右和柔妃的马脚上报陛下。看来太子之死他一日查不出真相,赵右的目标就会一直是他,他这次没能成功除掉自己,定然还会伺机朝自己下手的! 刘乘宴仔细盘算之后,立刻决定了接下来的调查方向,左右赵右还不在京中,他若贸然跑去找他怕是会打草惊蛇,之前在柔妃那里被她混了过去,他再去试探一番好了。 第二日早朝后,刘乘宴禀过安平帝之后先去钟信宫见了皇后魏昭昭。 “皇后娘娘,对于太子溺亡一事,您可有怀疑的对象?” 听刘乘宴提到太子之死,魏昭昭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说话的声音开始尖利起来:“一定是赵晴柔!柔妃那个贱人怕是因为本宫教训了她,因此对本宫怀恨在心,便趁太子身边无人之时暗害了他!本宫可怜的太子,他年纪轻轻却早早夭折,刘大人您一定要将凶手给本宫找出来!本宫一定会将她碎尸万段!” “娘娘您再好好想想,是否还有什么可疑之处,或是还有其他的线索?前两日臣刚去夏荷宫问过话,柔妃回答得滴水不漏,若无其他线索,怕是很难撬开她的嘴啊!” 魏昭昭听着刘乘宴的话,稍微冷静下来,顺着他的话开始回想她和柔妃这些年发生的矛盾。 柔妃平日里很爱逞嘴上功夫,时常得理不饶人,虽然自己是皇后,但是她对自己也是比较敷衍。自己虽然曾经故意命人克扣过本应送去她宫里的一应用品,但自己也没做得那么明显。 难道,难道她知道了当年之事的真相? 魏昭昭想到此处眉头紧皱,面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刘乘宴一看就知道皇后应当是想到了什么线索,立刻开口追问:“娘娘您可是想到了什么线索?” “没有!”魏昭昭张口就否定了刘乘宴的话。 当年的事除了自己和陛下,没有谁再知晓那件事,当年陛下为了将她给摘出来,已经命人去善后了,当初就连宋云都被迫咽下了这个哑巴亏,柔妃绝对不可能知道当年的事情,不然以她的性子怕是当年就已经闹起了,不会等到现在! 魏昭昭还是不敢想柔妃已经知道了当年之事。 刘乘宴看着魏昭昭的脸色神色一直在变,他作为刑部侍郎也审了这么多年的案子,他一看就知道皇后定然是隐瞒了什么事情,于是又开口劝说道:“娘娘,如今线索已经断了,若是早日能找到新的线索,太子的在天之灵也能早点安息呀。” 魏昭昭也知道,若太子之死真是柔妃所为,那她或许真的是知道了当年之事是她所为并嫁祸给宋云,且经过当年之事后,柔妃身子伤到了根本,这么多年以来也只得了一个公主。 “你先回去吧,容本宫想想。”此事事关重大,她也不敢轻易透露出来,毕竟刘乘宴乃是静妃的父亲。若她将此事告诉了刑部尚书,那就等于静妃也知道了此事,那就是留了把柄在她手里。 静妃这些年来来宫里过得稳稳当当的,从不与他人争执,平日里对自己这个皇后也挑不出半点错处。 虽然安焱很宠爱自己,但偶尔提到静妃时也是说她温顺知进退。这种平日里从不犯错的人为人处世必定小心谨慎,或许她的温顺都是装出来的也未可知,总之她最好不要将自己的把柄交到这样的人手里。 刘乘宴离开钟信宫后却没有直接出宫,而是径直往夏荷宫去了。 相比于皇后的缜密,柔妃此时怕是心都悬在刀刃上,他觉得或许诈一诈柔妃会有新的收获,毕竟如今他已经基本可以断定太子之死同柔妃有关。 第八十章 印证猜想 - 春山愿 - 林照声 刘乘宴到夏荷宫时,柔妃才刚用完午膳,此时正绕着院子散步。 柔妃原本心情还不错,但是转头看见刑部尚书刘乘宴时脸色就不由得沉了下去,“什么风又把刘大人吹来了?上次询问之事本宫不是都说得清清楚楚了吗?” 刘乘宴朝柔妃拱手行礼,温声说道:“下官这边发现了一些线索,想要再来问问年娘娘。” 柔妃听到刘乘宴找到新的线索时心里瞬间发紧,但是暗中攥紧了手里的丝帕,忍着心中的紧张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大人这是发现了什么新线索?这线索同本宫又有何关系?” “我查到了新的线索,太子溺亡一事同您有关。”刘乘宴根本没有证据,但此时他也只能诈一诈柔妃了。 柔妃一听刘乘宴镇定的语气,心下更慌乱了,立刻大声反驳道“大人您可别胡说!太子溺亡一事同本官无关,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人可别乱把这罪名扣在本宫身上!您虽然是一品大员,可本宫的父亲可也是一品大员!” 原本刘乘宴完全没有找到柔妃和赵右暗害太子的证据,就算是那两个刺客无意中透露太子溺亡一事同赵右和柔妃有关,他只是信了八九成,如今他这一试探,柔妃居然瞬间就激动了起来,别人或许看不出,但他这些年来审了不知凡几的犯人,他仔细观察柔妃此时的神态和说话的语气,很快就觉察出太子溺亡之事一定同她有关,原本八九分的怀疑此刻已经变成了十分。 “柔妃不必激动,本官来此也只是想看看娘娘还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相比柔妃的激动,刘乘宴倒是镇定多了。 刘乘宴说完,柔妃也发现自己激动地过了头,怕自己在刘乘宴面前露了马脚,于是强迫自己稳住,“你休想往本宫身上泼脏水,本宫告诉你,太子之死确同本宫无关!” 刘乘宴今日来此就是为了试探柔妃,如今他已经试探出来了,目的便已经达成了。看柔妃的样子定然不会同自己交代太子之死的实情,于是便直接开口告辞。 刘乘宴走后柔妃也没有了继续散步的心情,让柳银搀着自己回到殿中。 她让柳银下去给她沏茶,然后还把殿中伺候的宫女太监都赶了出去,一个人在殿里不停地走来走去。 她不知道刘乘宴到底是找到了什么线索,难道是她的眼线被发现了吗? 她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可能,她没有收到眼线被查到的消息,说明刘乘宴并不知道关于那个眼线的事情。 她又想到了那个安泰殿的宫女,难道是她泄露了当年之事? “柳银,你去悄悄去一趟安泰殿,看看那个宫女还在不在,若是她在就将她带回来。”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小半个时辰后,柳银回来了。 “娘娘,我将她给带来了。” 嬷嬷一进到殿中就立刻给柔妃行了礼,不紧不慢地同柔妃问安。 “你可知本宫找你来有何事?” “奴婢值不知,还请娘娘吩咐。” “之前你将那封密信交给我之事可还有其他人知道?”柔妃也懒得废话,直奔主题。 “奴婢平日里就在安泰殿,甚少出去,这么多年来除了娘娘之外奴婢从未将密信一事告知他人。” “密信内容你可看过?” “奴婢不曾看过,当年我因害怕拿到密信后立马将之藏了起来,您派亲信去取回来时也应当看见了那信封上的封蜡。” 柔妃回想起当日她拿到那封密信时,上头确实用封蜡封着。 “娘娘可还有其他事?安国公主前几日命人传了信进来,过几日要进宫小住几日,于是安泰殿这几日上下都忙着打扫宫殿,若您这边没有什么吩咐老奴就先回去了。” 柔妃将人喊来时也想着要不要将人直接关在夏荷宫或是直接处理掉。 但是想必近日刑部尚书和皇后都会盯着她这宫里的一举一动,若是处理了这个嬷嬷怕是会给人留下把柄,还有就是这个嬷嬷也不是夏荷宫里的人,她在安泰殿当差那就是安国公主的人,她也不能随意处置了她。 “你回去之后,一定不能够将当日你告诉本宫的事同任何人说起,不然,你知道下场会是什么样的!”柔妃想着既然不能随意处置了,但是为了自己的安危,还是要警告一番才能将人放回去。 嬷嬷也很上道,表现出一副怕自己惹祸上身的样子,立刻朝着柔妃跪了下去,“娘娘放心,老奴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奴婢绝对会对之前所说之事守口如瓶!”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柔妃就放她回去了。 但她又想到了刘乘宴。 今日他那一番话想必是真的查到了什么线索,但他应该也没有找到任何证据,否则便不会只是来这里不痛不痒地试探几句。 但她的心还是一直悬着,他到底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呢? 她想来想去,怕是只有除掉那个眼线才能安心了,不然若是等刘乘宴或是魏昭昭查到那个眼线,或许她就危险了。 “柳银,你附耳过来,本宫有事要你去办!” 柳银听见自家主子唤她,立马快步走到柔妃身旁,附耳过去。 待柔妃吩咐完之后,她立马回了一句:“娘娘放心,奴婢一定将此事办妥。” “你不要现在去,等夜深人静了再悄悄过去,出去时记得观察四周,若是有人跟着,就先将人甩开后再去。” “是,娘娘,奴婢知道的。” 柳银领命之后就下去准备了。 为今之计,她只能想办法斩断所有同她有关的线索。 刘乘宴这边,他出了夏荷宫后便径直回了府中。 今日他试探了皇后魏昭昭和柔妃,很明显两人都隐瞒了一些事情。 或许皇后藏着不肯告诉他的事就是柔妃宁愿冒着抄家灭族的大罪去谋害太子的原因。 如今皇后遮遮掩掩,柔妃拒不承认,他只能朝两人之间的事情去查了。 柔妃到底是为什么才决定朝太子痛下杀手呢? 难道是因为魏氏式微,而皇后又当众教训了她? 不对,她宁愿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也要去谋害太子,那说明皇后对她所做的事情一定让她恨到宁愿以全族做赌也要报仇。 “来人,派几个机灵的人去查过去这些年皇后和柔妃之间发生的事情,同时再让我们的人密切盯着赵右的一举一动,看看他最近都见了谁,什么时候回京。” “是,大人,小人这就派人去调查。” 赵右不是派人来买凶杀人么,等他查到线索,他就送他们赵氏上断头台。 这几日周璨派人暗中盯着刘乘宴的一举一动,并同步将消息送去给梁染墨。 梁染墨见已经挑起了刘乘宴和赵右之间的矛盾,决定再给他们之间添把火。 第八十一章 前去拿人 - 春山愿 - 林照声 第二日刘乘宴下完早朝后立刻有人来报,说柔妃身边的柳银半夜偷偷摸摸去见了一个小太监。 刘乘宴一听就知道这个小太监不简单,或许就是太子之死的案犯之一。 之前东宫那个小太监死在枯井里线索就断了,根本没有查出是何人指使他谋害太子,没想到经昨日一番试探,柔妃倒是忍不住了。 “来人!”刘乘宴朝着书房外喊道。 “大人,您唤小人有何吩咐?”守在门外的近侍即刻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来。 “你去一趟刑部,就说现在要即刻进宫,让几位刑部的堂官一会儿在御书房外等我。” “是,大人,小人这就去。”近侍得了吩咐后立马去办事了。 刘乘宴今日早朝回来时还没来得及换下官服,此刻又要进宫,倒是免去了再穿官服的麻烦。 他一进宫直奔御书房。 “陛下,臣查到了同太子之死有关的线索,因此臣想要带着几个堂官前去拿人,请陛下恩准。” “哦,爱卿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陛下,臣心中已有猜测,但需要先将人抓回来审问一番。” “你这是准备去后宫拿人?” “正是。望陛下准许!” “你先告诉朕,你要去哪个宫里拿人。” “回陛下,臣查到淑妃宫里的一个小太监和柔妃娘娘身边的柳银两人颇有嫌疑。” “嗯?此事竟然牵扯了阳春宫和夏荷宫么?”安焱也没想到,太子之死居然事涉及两宫。 “目前只是查到阳春宫和夏荷宫的服侍的下人,至于同两位娘娘是否有关暂未可知。”刘乘宴在官场多年,没有证据确凿一锤定音的事他绝对不会直接说出来。 “你去吧,让黄公公找御林军同你去,审问出什么线索即刻来报。” 安焱自太子死后日日去看望魏昭昭,看着伊人日渐消瘦心疼不已,刘乘宴既然有了怀疑的人,那就让他去抓吧,左右两个服侍的人罢了。 “臣领命,多谢陛下!” 刘乘宴朝安平帝行礼后便直直退了出去。 一出御书房,刑部的几位堂官正等在御书房前面的空地上,见刘乘宴出来后纷纷朝他见礼。 刘乘宴直接便吩咐道:“几位同我去拿人,注意不要吓到两位娘娘。” 堂官们一听都有点惊讶,大人话里的意思是他们要去后宫拿人吧,他们近日在查太子的案子,大人这意思是太子之死同后宫有关啊。 “遵命。” 刘乘宴这边才交代完,黄公公就领着几位御林军来了。 “”我们兵分两路,劳烦黄公公带着御林军去夏荷宫捉拿柳银,我带着几位堂官去阳春宫捉拿小太监,捉到后烦请御林军将人送到刑部,多谢。” “好嘞,那咱家就先去了。”黄公公说完领着御林军径直朝夏荷宫去了,就刘乘宴等人也提步往阳春宫而去。 黄公公这些年跟着安平帝来过不少次夏荷宫,自然认得柳银,只是他没想到这丫头看着挺老实的,居然会卷进谋害太子的事情里。 黄公公一行人到夏荷宫后,柔妃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呆呆地看着黄公公带着人来,一时间不同的念头在心里流转,陛下知道太子之死同她有关了吗?这些人是来捉拿她的吗?她越想越怕。 “娘娘,刑部有些事儿要问问您身边的柳银姑娘,人老奴就先带走了。”如今刑部尚书也没有证据证明太子之死同柔妃有关,所以黄公公拿人时还比较客气。“来人,去将柳银姑娘‘请’过来。” 黄公公话一落,御林军立刻大步向前走到柔妃身边,伸手去擒柳银。 而柳银此时只能双手扯住柔妃的衣袖一边摇头一边开口求救:“娘娘,奴婢不想去刑部!”说着她又转头朝黄公公说道,“公公,您是不是拿错人了?奴婢近来没有犯任何事,您为何要捉奴婢去刑部?” “柔妃娘娘,老奴也是受人所托,此事陛下也是知道的。”此时黄公公的话里还带了点威胁。 柔妃一听到陛下也知道此事就知道今日她是留不住柳银了。 她低头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柳银,强压下心底的害怕,开口安慰道:“柳银,既然此事陛下已经知道了,你便先跟着黄公公去,你没有做过的事无论如何都不要认,我相信刘大人不会冤枉无辜之人的!等他们问完后自会放你回来的。若是他们滥用私刑,本宫自会去替你讨回公道!赵氏也会赡养你一家老小。” 柔妃在说“没有做过的事无论如何都不要认”时加重了语气,但最后一句却是压低了声音说的。 柳银一听便从跪着跌落到地上,知道了柔妃话里的意思。她此时也害怕得很,眼泪跟晨露似的一滴一滴从眼眶滑落。 “带走!”黄公公一声令下,两个御林军用力将柳银从地上拽起来并拖了出去。 黄公公走后,柔妃的身子突然就软了,直直地坐到地上。 嬷嬷此时正巧赶了回来,一进殿就看见自家主子跌在地上,立马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怎么办,本宫该怎么办?他们竟然查到了柳银身上,一定是昨晚柳银那个死丫头出去见那个小太监时被人发现了踪迹,否则不可能这么快就查到了夏荷宫。”柔妃此时已经慌乱得六神无主。 “娘娘,别急,要不传信给家主吧?家主一定能想到办法的!”嬷嬷立刻提醒柔妃向自己的父亲求救。 “父亲,对,父亲一定有办法,本宫得即刻给父亲送信让他回来!” 嬷嬷搀着柔妃坐到椅子上,柔妃又靠在默默身上缓了一会儿。 “嬷嬷,你去将笔墨纸砚取来,本宫要给父亲去信!” “娘娘别急,老奴这就去。”嬷嬷即刻转身朝偏殿去了。 将笔墨纸砚都取来后,在几案上将信纸展开,直接把茶杯里的残茶倒入砚台里,手持松烟墨在砚台上一圈圈磨着,不一会儿墨就磨出来了。 柔妃手持毛笔,蘸了墨汁在纸上写了起来。若是细细观察,还能看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信写好后,她让嬷嬷即刻送回赵府,府里的人会用自己的渠道将信送给她父亲。 赵右很快便收到了女儿的信。 柔妃只在信里写了自己身边的柳银被安平帝身边的黄公公领着御林军捉去了刑部。她相信自己的父亲能够知道她没写出来的话。 赵右看完信心狠狠一颤,不孝女啊,他这才离京多久,她竟如此胆大包天!连太子都敢谋害!这是要拖他们全族下水啊! 来不及多想,赵右即刻吩咐他的亲信继续调查地方官员私自增收粮税贪墨一事,自己则立刻收拾行李暗中赶回了京城。 赵右一动身,刘乘宴派去盯着他的人也同步将他回京的消息传了回去。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