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驸马 - 晋驸马 - 良无悔 无边无际的沙漠像黄色的大海,太阳照在上面,万点光亮闪耀。 那连续起伏的沙丘真像大海中的波浪一样。 可惜这样的景色,却生在这荒无人烟之处,不然定让无数过客顿生豪迈。 一辆越野车在沙丘堆成的波浪上时起时伏翻起滚滚黄沙,红日西下将车身的倒影拉得老长。羊庄开着车嘴里哼着听不清的曲调,透过挡风玻璃,欣赏着美景一时间诗兴大发,可惜的是胸无点墨,想了半天才憋出个“真她妈漂亮!” 然而不知何时沙漠中悄然升起一股龙卷风,忽左忽右肆意妄为地狂奔,沿途卷起的黄沙直达苍穹。越来越粗壮,犹如一条竖立天地间的黄色巨龙,扭曲着粗壮的身躯张牙舞爪。 浑然一副唯我独尊的气势,在这方空间显示的淋漓尽致。就连空中作威作福惯了的秃鹫也早已逃的远远的,避其锋芒。 透过后视镜看着龙卷风居然向自己追来,驾驶座上的羊庄脸上早已经没有了不久前的遐逸。猛踩油门开始夺命奔逃。 奇怪的是龙卷风从形成开始,一直就跟在羊庄车后狂追,他向左龙卷风也跟着向左,他向右龙卷风也跟着向右,像是生了灵智一样。“真是见鬼了!”见到这种情景羊庄欲哭无泪地暗骂一声。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慢慢滑落而下,经过坚挺的鼻梁停留在鼻尖,随着急促的喘息,又吸进了鼻孔。 “啊切!! 一声喷嚏像是提高了他的敏捷,松开油门轻点刹车,然后又是激速的左转。车身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向左转向,继续逃命。 “希望别再跟着我了。” 自言自语的话还刚到嘴边,却发现龙卷风任然在后视镜中,向着自己狂追不止。 “真她妈的撞了邪了,今天非得让我死这儿吗?”看着对自己紧追不舍的风暴,羊庄眼珠子都突出来了。 “在家当宅男多好,大哥饶了我吧,我哪里做的不对我改还不行嘛!” 还不容他多想,便感觉到越野车的两个后轮已经离开地面,不等他回头,整个车身已经翻滚着飞起来,绕着龙卷风的身躯盘旋着越来越高。 剧烈的翻滚让羊庄头晕目眩分不清方向,幸好开车还算遵守交通规则系着安全带,不然早不知道被甩到哪里去了。空中飞舞了好一会,在失去意识前,依稀看见自己连带着越野车正向远处沙丘飞速砸去。还没落地眼前便一片黑暗失去了意识…… 夜黑如墨,唯有一颗启明星遥挂在东方的天际预示着白昼将至。装饰华丽富贵的卧房中,一个身穿夜行衣的女子手拿着一根细绳双手背后,静静的看着平躺在床上的年轻男人。 确定男人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她才喘出一口气,淡淡地说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也是奉命行事,要索命也别来找我。”说完便转身跳出窗户,消失在黑暗中… 黑衣女子离去还不到一个时辰,躺在床榻上那个本来已经死亡的男人,竟然又奇迹般缓缓睁开了眼睛。外面的天还没有大亮,屋内还是暗沉沉的。 “这是到了地府了么?”眼睛还没有聚焦看不清东西,羊庄心中这样想着。正要坐起身来,脖子一阵剧痛,“啊?”他忍不住叫出声来。 “地府睡觉还有落枕这一说吗?”慢慢从朦胧中适应,透过微弱的光线,看着古香古色装饰华丽的房间,这家伙明显也愣住了。 “地狱啊地狱,居然用这么高规格的房间接待我,本以为能分个上下铺就烧高香了。”一手捂着脖子的羊庄一脸不可思议。 打量着房内的摆设,嘴上切切私语说道: “看这床多气派,看这香炉,看那书桌上的雕花。哪个兄弟给我烧的纸啊,你下来的时候我一定好好感谢你。活着的时候交了几个朋友,现在看来感情是真心不错啊。” “就是这里时代发展速度有点慢,这装饰,活着的时候也只有古装剧里能看到吧。那么多发明家都下来了,没人提过这事儿?” 找来衣服研究了半天才总算穿上,也不知道对不对,正要开门打算出去看看,门却从外面推开。一名侍女装扮身穿孝服女子出现在面前,四目相对片刻女子赶紧低下头:“驸马恕罪,奴婢不知道您这么早就醒了,平日里还多睡一会儿呢。” “小姐姐你叫我什么?”没顾上回话,女子连忙向门外招呼了一声,应声而来的几名同样装扮的侍女七手八脚的为他梳洗起来。羊庄还在蒙圈中,却看到一名侍女手捧着孝服正要给他穿上。“等一下。”他连忙跳到一旁,手指着孝府问道:“这是啥,你们这里流行这个?” 欲哭无泪!绝对的欲哭无泪!看着铜镜中身穿孝服的男人,那张完全陌生的面庞,羊庄总算是明白了自己现在的状态。 穿越!在网文中无数次出现过的字眼,居然在现实中实现在了自己的身上! 能被称为驸马,那当然是公主给自己当老婆了!这样的锦衣玉食,大富大贵,老天爷待我还是不错的,羊庄高兴的差点跳了起来。管她死了爹还是死了妈,又不是我爹妈,当务之急是先看看自己老婆长什么样子。 “去请公主过来,我夫妻二人一起吃早饭。” “驸马悲伤过度,失心疯了?”在侍女一脸担忧的目光中得知了不敢相信的真相,公主病故,今日正是发丧的日子… “我去!!” 万年公主府,羊庄身穿孝服以未亡人的身份跪在灵堂,下首也白花花地跪着一片,全是公主府中的内侍奴婢。 宫里来的太监正站在灵位旁边扯着公鸭嗓子高唱:“昔蒲衣早智,周晋夙成。咸以岐嶷,名存典经。猗欤公主,在幼克哲。方德比齿,有邈先烈。何德之盛,而年或阙。何华之繁,而实不结。雨坠风逝,形影长灭…” 太监唱到此处,灵堂上众人伏地痛哭,羊庄再也绷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见他这个样子,太监也为之侧目,摸了一下眼角不忍动容。 然而他实在是为自己接下来的日子而哭,依制公主薨驸马当守孝三载!! 没有了架鹰遛狗,也没有了前呼后拥,还没规划起飞,这就彻底躺平了?看着灵位正出神。 “吉时已到,起灵!” “呜呜…”灵堂再次响起撕心裂肺的哭声。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羊庄赶紧伏下身又嚎了几嗓子。 扶灵出城的路上,手举着帆身处队伍最前方的羊庄也没有了欣赏这时代风景的兴致。自己虽然不是大男子主义,不过在这男权时代,谁也没有那么大的心脏忍受一路上看客投来的一道道代表嘲笑、恶趣味的眼神。 “干就完了。” 好不容易一切过去,羊庄彻底将自己关在了府中,没脸出门。在公主府的小天地中当起了宅男,前一世濒临死亡时的愿望,真没想到穿越后马上就实现了。 转眼一个月时间,这段时间羊庄跟公主府中的侍女太监旁敲侧击,闲谈家长里短中,在他们怪异的目光中,总算知道了自己在这儿的身份。当然怪异行为也好理解,因公主故去驸马伤心过度,心神受损。 现在是晋太康十年,坐在皇位上的皇帝叫司马炎,没记错的话明年就该死了。他死后继位的皇帝也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人物,“百姓何不食肉糜?”的那个傻子皇帝。之后的事情更加清楚了,什么八王之乱,五胡乱华,大不了躲到南方去,有钱!羊庄这样想着。 至于自己这副身躯说来也巧,名字也叫羊庄,钜平侯羊祜的独子。羊祜也是历史上有名的人物,遗册灭吴,被称为三国乱世的终结者。一篇‘请伐吴疏’被后世推崇为羊祜版的‘出师表’,可惜死了近十年了。至于还有没有其他亲人,还要进一步打听。 司马炎感念羊祜的功勋,将他的独子羊庄立为驸马与自己最宠爱的万年公主成亲,宽慰功臣在天之灵。当时旨意一出,洛阳城为之轰动,无不推崇陛下仁德。 “风光的活儿他都干完了,守寡的活儿才轮到我上。”羊庄心中悲愤莫名。 第二章 陪侄子读书 - 晋驸马 - 良无悔 日子一天天过着,每日除了在公主灵位前跪拜上香以外,最大的收获应该就是日渐同公主府中的太监总管李济公公熟络起来。他是看着公主长大的老人了,那日见羊庄再灵堂痛哭伤心欲绝的模样,对他也顿生好感。 “陛下为公主选了一位好驸马,只可惜…”每次见到羊庄他都为这对眷侣惋惜。 这人面貌白净得像是涂了一层胭脂,怎么看也不像是快六十的人。每次羊庄好奇,旁敲侧击问他的保养之法。 “驸马若想容颜永驻,可如老奴这般断绝情欲之根。” “当我没问。”面对这个答案羊庄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转眼又过了两个月,盛夏来临,羊庄脱下了孝服,全府上下白缟也尽数收起。 天气炎热,从护城河引来的一湖活水于花园中心,看着倒是清凉。鱼儿在前方不远处时时冒头,在水面上形成一圈圈涟漪扩散开。羊庄坐在石凳上看似在欣赏水中嘻戏的鱼群,实则在欣赏身后两名侍女水中倒影的婀娜身姿,比起后世这个季节满大街光溜溜的大长腿,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微风吹来,打乱了湖中的美好画面,这才微微叹了口气:“你们不用跟着我,我自己随便转转。”听这么一说,这两名侍女便稽首退下。 万年公主生前,深受司马炎宠爱,内府官吏也是看人下菜,这座赐下的公主府自然也是精挑细选的繁华地段。这时府门前一辆马车停下,看装饰也不是一般商贾能用的。行人也纷纷侧目,这公主府办丧事三个月以来,也就只有这辆马车的主人来拜访过几次。 马车内坐着的人还未下车,随从授意拿着名贴一路小跑上去叫门。看门之人看了一眼名贴,也不见他进府通报,双手恭敬地将名贴还给叫门的随从,然后府门大开迎接来人入内。在路人的目光中,一个青年走下马车,年龄同羊庄也差不多大,眉宇英气样貌俊秀。看着府门上的匾额,眼中的哀思一闪而过,这才进入府中。 羊庄接到下人禀报有人拜访时,他正在书房练字,看着自成一派书法,蛮横的将这一切归功于下人的打扰:“什么事情这么急躁?你看,把我的字都毁了!” 下人也不求饶,只是一个劲儿的傻笑,知道他有口无心并没有真的怪罪。 “哈哈哈,自己的字是什么样自己不清楚,这也能怪得了旁人?”话声刚落,那名前来拜访的青年便大步跨进书房之中。向这名下人挥了挥手示意退下,这才凑近书案看着上面的狗爬字说道:“即便是学富五车评价你这字也得词穷啊!” “我是你姑父,你就这样损我?” 这青年名叫司马遹,乃是司马炎的孙子,也就是那个后世众所周知‘百姓何不食肉糜’的白痴皇帝的儿子。与他爹不同的是司马遹聪明睿智才华横溢,司马炎也常常向人夸耀他有几分高祖司马懿的风采,是不是他爹亲生的,恐怕就只有司马遹的母亲知道了。不过他正好与羊庄相反,一个是学霸一个学渣。 他从小在宫中也只有万年公主这一个同龄人为玩伴,公主成婚后也爱屋及乌与羊庄相处融洽经常登门。不过万年过世之后羊庄悲伤过度性情也为之一变,交谈中总有惊奇之处,这反倒很和他的胃口。 “想学书法,我可以教你嘛,你不用叫我先生,我也不必叫你姑父,以后我们平辈论交如何。” 羊庄摇摇头,请司马遹坐下才说道:“那算了,好不容易有个晚辈,我还是很珍惜你的。” 换来的确是司马遹的白眼。 “唉,听你上次说最近朝堂上正在为册立储君的事情吵的不可开交,怎么,你不在陛下跟前多刷刷存在感,来我这里做什么?” “早上请了安,然后读了一天书,课业完成后我就直接来了。”司马遹满不在乎的说道,然后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 万年突然离世,闻此噩耗的司马炎也悲伤过度一病不起。东宫储君之位一直空悬,皇长子早夭,皇次子司马衷却是个痴傻之人,所以司马炎一直没有立太子的意思,因为有资格议储的还有一人,便是齐王司马攸。 司马攸乃是司马炎的胞弟,当初司马师病故膝下无子,司马昭便将幼子司马攸过继到自己兄长司马师名下。 然而司马昭手中权柄继承于司马师,弥留之际,曾想让司马攸继承职权,如此一来大权也算回到司马师一系。 不过那时司马攸年幼,而朝堂上心向曹魏的大臣还有很多,所以最终还是决定由司马炎继承大权。后来司马炎逼迫魏室禅让,立国号晋,并追封祖父司马懿、其父司马昭、伯父司马师为帝。 如此一来司马攸也有了继位资格,司马炎的儿子司马衷痴傻,而司马攸素来礼贤下士贤名在外,朝中拥立司马攸为储君的呼声很高。这次司马炎病重,那些大臣又站出来请奏立司马攸为储,司马炎一时间忧心忡忡,病情一直不好。 当然支持司马衷的也有,有为私欲有为公心。为私欲的不外呼是巩固自己的地位,如皇后杨氏、司马衷正妃贾氏、以及各自母家外戚。为公者当然是看重皇孙司马遹的才能,以司徒荀顗为代表。 “我们这关系,我现在也算你这一党的咯?”羊庄开玩笑的说道。 “你也算?若是钜平侯还在世,那还算是一大助力。”司马遹表情极为轻蔑。 “不过你大可放心,储君之位定是你父亲的,若是有意立齐王司马攸的话,估计陛下早就下旨了。” 闻言司马遹很意外的问道:“陛下都左右为难的事情,你如何敢说的这么确定?” “自古以来不是都讲究立嫡立长吗?再加上有皇后吹枕边风。”发现说错话的羊庄当然不会告诉他历史轨迹本就这样发展,只能随便找个理由搪塞。 反正自己到时候举家迁到南方去,司马遹最后是什么结局?想了半天确定自己历史课没学过,不知道。 闲聊几句当下朝堂的热门话题,司马遹终于说出了今天来此的目的。 “早上给陛下请安的时候,陛下提到你了。” 这下轮到羊庄意外了,不过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司马遹有开口说道:“是我提出来的。” “没事儿你提我干什么,听闻太史令说比劫星处于月令上主克妻,又什么四星连珠有妖孽降世,两种星相同出交相呼应吉祸难料。有没有妖孽我不知道,克妻说的是谁?不就在你面前吗?”羊庄没好气的说道。 司马遹见状也是一愣,完全不知情:“还有这事?我怎么没听说过?子不语怪力乱神,你这三个月也没怎么出门,这些谣言我都不知道,你从何处听来的?” “李公公偷偷告诉我的,他侄子的堂兄弟的同窗邻居在钦天监当差。我躲还来不及呢,你还拉着我往上凑。”说着挪到司马遹身边小说问道:“都说我什么了?” “皇祖父说你这几月每日上香祭拜从不间断,重情重义年纪轻轻有这品性很是难得,他老人家很欣慰。你不是尚未出仕嘛,我就趁机进言,给你找点事情做,当是打发时间了。”说着端起茶杯慢慢品尝起来,却不说下文。 见他一副吃定自己的表情,羊庄也不客气,伸手一把夺过司马遹手中的茶杯。“话不说完,别说茶,凉水都没有你喝的。”司马遹不在逗弄他,站起身来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说道:“陛下准我所请,驸马都尉羊庄可以与皇孙司马遹为伴读书,明日便可去国子学报道。” “啥?我?给自己侄子当伴读?”羊庄直接跳了起来。 “不是书童,是伴读,两者怎可混为一谈。” 第三章 至暗前奏 - 晋驸马 - 良无悔 皇宫大内宣室殿中,司马炎半卧在床榻上。“咳咳!”方才几位大臣为立储之事的激烈争吵引得他龙颜大怒,训斥的话刚到嘴边就被剧烈的咳嗽打断。 贴身太监童善连忙拿着手帕为他擦拭干额头的汗珠,同时还不忘另一只手捋着司马炎的后背为他顺气。 看着这情况,几位大臣也不敢再争吵下去,纷纷顿首“臣等有罪,请陛下保重龙体。” “保重龙体…朕怎么保重龙体?朕早就说过,储君之事朕自有安排不必再议,你们…如同市井屠夫一般争执不休,还有朝廷重臣的风范吗?” “咳咳!” 说着又是一阵剧烈咳嗽。童善一脸幽怨地看了眼几位大臣,尊卑有别也不是他能斥责的。 这时侍中杨骏直起身笑呵呵地说道:“陛下既然早有计较,我看诸位同僚就不必再议了吧?今日陛下宣我等入宫到底是为何,不打算议议吗?” 几人闻言这才想起今日君臣商议的主题。“都坐下吧。”见此情形司马炎也平息了怒火。 几人坐定后,杨骏见到童善传来的眼神立马会意,伸手从袖中摸出一份奏折向司马炎说道:“陛下,臣接到凉州战报。宣武将军马隆以磁石阵大破秃发树机能,叛军死伤惨重。而秃发树机能也被部将所杀,剩余叛军向我晋军献降,至此西北鲜卑叛乱已彻底平复。” 听杨骏说完,几位大臣为都面露喜色“恭贺陛下,扫平叛逆!” “今日宣你们,不是叫你们来给朕说恭维话的…而是要讨论一下叛乱平定以后的善后事宜…耗费钱粮无数…有什么想法?都说说。” 秃发树机能,河西之地鲜卑部族首领,这一部族晋代魏之初便受晋室朝廷允许内迁归附。 泰始年间开始,凉州地区大旱,然而这一地区胡汉混杂,尤以河西鲜卑人数最为众多。正因怕出事端,司马炎派遣悍将胡烈前往镇守。 胡烈到任后,采取高压手段处理问题,先屯兵于高平川,后又派兵进占麦田一带的河西鲜卑聚居地,因其手段酷烈,对于该地区的胡人随意杀戮,结果,不仅导致汉胡失和,更加剧了灾区难民的痛苦。在胡烈的暴政之下,秃发树机能所部起兵反抗。 胡烈率军征讨,与秃发树机能战于万斛堆,兵败身死,胡烈死后,树机能军队士气大振,率部一举攻下高平。 扶风王司马亮遣将军刘旂前往救援,刘旂畏战观望不前。司马炎听闻大怒,下诏罢免司马亮,又命尚书石鉴行安西将军,都督凉州诸军事,与奋威将军田章率大军西征。 石鉴与时任东羌校尉、轻车将军杜预发生矛盾不和,杜预拒绝对鲜卑叛乱的盲目出兵,被石鉴诬陷,被免职押解回京,既而石鉴讨伐秃发树机能,依然无法战胜。 司马炎又命汝阴王司马骏为镇西大将军,都督雍凉等州诸军事,坐镇关中。 晋军队和鲜卑军队经过一年多的交战,秃发树机能不但没被消灭,反而联合了氐、羌、匈奴等部落共同反晋。各族联军中,尤以北地郡的匈奴人最为强悍,号称“北地胡”。西北地区的各族相互策应,并肩战斗,使西晋王朝丧城失地。 而早在西北鲜卑叛乱之初,当时坐镇荆州的羊祜便意识到西北平叛非一时之功。 东吴尚未覆灭,而晋与东吴接壤的徐、豫、荆三州均是朝廷钱粮税赋重地,时常受孙吴侵扰。而羊祜与孙吴对阵多年,深知其国势早已不如孙权在位之时,便向朝廷上书先灭吴在平凉的作战方略。 然而杨骏素来与羊祜不和,怕羊祜独占灭吴之功,便向司马炎进谗,司马炎最终没有采用。 一年后西北局势彻底糜烂,司马炎才下定决心先灭吴,剪除孙吴在后方的牵制,然而这时羊祜已经过世,朝廷另派大将沿用羊祜生前制定的灭吴方略,覆灭吴国。而后朝廷在无后顾之忧,全力平定西北叛乱,虽然战势任有起伏,不过最终还是得以平复。 “陛下,凉州平叛马隆居功至伟,臣以为可任马隆为凉州刺史,以防叛军死灰复燃。”太常张华起身向司马炎说道。 “臣附议!” “臣附议!” “臣也附议!” 张华的话刚落音,三名官员就像事先商量好的一样,起身附议。 “臣以为不可。”杨骏连忙站出来反对。 没理会张华几人,司马炎看着杨骏说道:“哦?爱卿觉得为何不可?” “平叛有功,朝廷定然不吝封赏,不过马隆一介武夫,如何能治理地方?凉州一地久经战乱,自是委派能安抚百姓战后重建的能吏,臣以为严舒最为合适。”杨骏正色说道。 “哈哈哈” “王浑,你为何发笑?”杨骏温怒。 右光禄大夫王浑这才起身说道:“在下自然是笑可笑之事,严舒与杨侍中乃是姻亲,果然是举贤不避亲啊。宣威将军文武双全世人皆知,怎么到了侍中眼里就成了一介武夫了?” 见杨骏一时语塞,王浑便乘机再说道。 “怕是因马隆凉州平叛乃是齐王所荐,平日里与侍中也不太亲近吧?” “王浑!我举荐严舒乃是一心为公绝无二心,你何必以小人之心相妒!严舒之能亦是众所周知,任凉州太守有何不可?” 王浑正要说话,张华却连忙将他拦住,然后淡淡地说道:“是私是公暂且不论,以严舒之才任凉州太守却有些偏颇吧,侍中。” “哦,张太常以为严舒之才只能担任何职啊?”说完,面色不善地盯着张华,像是想看穿他的心房,将他心中所想了然于胸。 “在下看来严舒之才做一郡太守已是勉强。”说完不再理会杨骏,向司马炎说道:“陛下,凉州局势尚不稳定,唯有马隆坐镇朝廷才可安心,马隆虽领兵多年,却非弑杀之人,西北叛乱本是胡烈大肆杀戮所致,若不是他已为国捐躯,臣定当上书陛下治其擅杀治下百姓之罪!” “臣等附议!” 见此情形,司马炎也认真思索起来,杨骏却又说道:“陛下,马隆毕竟领兵为将,从不曾治理地方恐怕有所差池,为确保万无一失,臣请奏可以任马隆为凉州太守。不过略阳郡汉胡混居情况复杂,时有冲突发生,臣以为需要派遣能吏坐镇,臣请旨任用严舒为略阳太守!” 王浑正要出言反对,却不料张华抢先说话:“陛下,臣以为侍中之言乃是上策,臣附议。” 见张华已经同意,王浑等几名官员也都附议。而其余几郡中还有三郡太守战死,接任之人的讨论过程中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争执。 两个时辰下来,司马炎已疲惫不堪,众大臣见状也都告退。司马炎躺在床榻上盯着宣室大门眉头紧皱,像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童善,你亲自去传朕口谕,秘密前去。” “是。”童善应声退出,看着刚刚从宣室出去的几名大臣的背影,转向从另一个方向出宫而去。 “张兄,你刚才为何同意任命严舒为略阳太守?你不是不知道略阳情况有多重要,稍有差池叛乱再起啊!”见杨骏三人在前方已经走远,王浑不满的对张华抱怨。 “王兄,如果不同意这个严舒出任郡守,马隆出任凉州太守一事,杨骏定会极力反对。在加上陛下对立储一事态度可虑,为大局作想只能各退一步了。”张华面无表情的回答,然后又对几人说:“诸位回去都盯紧略阳,如有变故即刻上书弹劾!” 在司马炎以及满朝文武百官看来西北叛乱的原由是天灾再加上朝廷用人不当以至于鲜卑不满导致。 然而真实原因确是胡人大量内迁与内地汉人矛盾激发,这也是后来民族至暗时刻发生的根本原因,不过现在的晋朝表面上一片歌舞升平,谁又能发觉灾难的根源早就已经生成了呢。 第四章 国子学 - 晋驸马 - 良无悔 羊庄走出公主府大门,总管李济以备好马车等候多时了,老远就看见李济正训斥马夫,不过离的太远,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马夫一直低着头,腰却挺的笔直,不见丝毫的卑微之感。 这里本就处于繁华地段,只不过今天这里的人比平日里更多。 见羊庄过来这才丢下马夫连忙迎上去,脸上的微笑倒是很和善:“驸马安好,东西已经准备妥当了,听说国子学的首席先生刘寔可是出了名的严厉,到了地方您可要收收性子。”对于李济的好意提点羊庄也是心怀感谢:“我就是个充数的人物,那么多人一起上课,又不止我一个,他哪会关注我那么多,混到了时间就放学回家而已。”说着又问道:“今天怎么回事,这里这么多人?” “驸马您知道的,咱们这隔壁的石府可是个富可敌国的存在,您瞧那大门比咱们公主府还气派呢。今儿个那家主石崇不知道抽什么疯,一大早就让府里的家丁用彩缎做屏障,您瞧,这条街都铺到头了,拐个弯过去还不知道有多远呢。” “彩缎?有钱人真会玩。” 然后用下巴指着马夫问道:“刚刚你们说什么呢,那马夫有什么做错了的地方吗?居然让李公公亲自处理?” “唉,这小子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本来还夸他把这马伺候的不错,不就是摸了一下嘛,居然跟我急眼了,又不是摸他媳妇儿!”提到马夫李济瞬间气不打一出来。 “驸马您不知道?这小子叫晁广,是您钜平侯府管家专门安排过来伺候您平日里出行的。哦,也对,这些个下人哪轮得到您操心。” “侯府?”这时羊庄才反应过来,穿越之后好像还没去看过自己的另一处豪宅是什么样子的。“放学就去看看。”心下想着,打量了一眼马夫便上了马车。 国子学中,羊庄慢悠悠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先生刘寔已经在讲授课业了。 “报告。”回忆着上一世上学迟到的场景,羊庄本能的喊道,然而刘寔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讲着课:“刚才讲我们将到秦奋六世而得天下,而天下百姓苦秦久矣,汉祖出身草莽传国四百余年国势强盛,诸位学子知道其中原由何在吗?” 台下众人还在认真思索之际,在门口的羊庄却说道:“二世而亡的秦也好,传国四百年的前汉也罢,周立国八百年又如何?都没有江山永固,研究这个有什么用?” “好大的口气。”见门口这个迟到的小子胡乱插话,刘寔面露怒意说道:“启立夏以来,历代君王无不想让自己江山永在,终而不得,兴衰之道天意使然,你小小年纪安能有江山永固之道?笑话!”刘寔将衣袖一甩,便跪坐在自己位置上想看看羊庄哑口无言的表情。 “世间从不缺少空谈高论之辈,年轻人还是脚踏实地的好。” 看着这个新来的第一天报道就敢顶撞先生,一众学子都默契的当起了吃瓜群众。 见羊庄第一天上课就与先生顶撞,司马遹一脸无赖,看着他的眼神中充满幽怨。“羊庄,你平日同我拌几句嘴就算了,先生这里不得无礼,还不赔罪。” 说着便起身走过去将羊庄拉到刘寔跟前“先生,这便是陛下特旨入国子学就读的羊庄,万年公主府的驸马都尉,丧期未过,还望先生不与他一般见识。”一边说一边还扯着羊庄的衣服,示意他赶紧赔罪。 “哦?你便是羊庄?样貌倒确实与羊祜有几分相似,不过这性子嘛,还需好好磨砺一番。不必赔罪了,入坐吧。” “多谢先生。”司马遹说着连忙拉着羊庄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刚才之事刘寔也不再提及,继续讲道:“国祚永存之道几千年都没研究出结果我们今日暂且不说。今日所讲乃是国运昌盛之道。诸位学子多多思量一番,你们可以先歇息片刻,以钟声为号回到课堂,那时我要逐个的考校。”说完便起身离去。 见先生走远,司马遹连忙跑到羊庄跟前,:“这个时辰了才来,还顶撞先生,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有几名学子也凑了过来,看看这新来的到底是何方神圣。羊庄见状微笑着向他们点头示意这才回道:“我也不想迟到啊,还不是我家隔壁的石府,有钱没处花这会儿正在大街上炫富呢。家门口人山人海的,要不是家里马夫技术没得说,这会儿还出不来呢。” “哈哈,我知道是什么原因。”一个体形宽胖样貌有些许猥琐的学子哈哈一笑说道。 “还未请教?” 这人向羊庄拱了拱手说道:“在下孙秀,喜欢在大街上炫富的可不止是石家,还有当朝国舅王家呢。” “还有这事儿?”羊庄与司马遹对视一眼,连忙拉孙秀到中间坐下,看着这肥硕的体形,两人不知觉地向两边给他多留了一些位置。那几名学子也凑得更近了,都想听听下文。 原来公主府隔壁的石府乃是巨富之家,家主石崇更是作风高调,喜爱四处炫耀自己的财富。与当朝外戚王家一样,乃是如今天下富可敌国的两大家族。 据说石、王两家平日里就爱互相攀比。 王家为显示富庶,责令厨房下人用糖水洗锅。这件事传到石家石崇耳朵里,为将王家比过去,就责令下人用蜡烛当柴火烧,用来做饭。 得知这些,几人无不露出一副羡慕的表情。看到众人的神情孙秀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说道:“这第一回合可以说不相上下,不过王家在府门口做屏障用的是紫丝,而石家用的是更贵的彩缎。这一次显然是王家输了。” “哦,看来这石家比王家更有钱了。”一个学子点头说道。 孙秀却摇摇头表示反对:“王家家主王恺也是个喜爱炫耀之人,哪有那么容易认输,这洛阳城有热闹看咯。” 聊起趣事,几人把先生刘寔刚才留下的作业都忘记了思考。钟声响起,几人回过神来才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心中忐忑。 刘寔面无表情走进课堂“啪。”将那惊堂木狠狠地往书桌上一拍。“何为国运昌盛之道,诸位学子可有思量?”说着话眼睛扫视着众人,一时间无人敢答话。 “学生有些想法,不知到是对是错,请先生指教。”说话的是侍中杨骏之子杨治。刘寔见状顿感满意说道:“你说。” 杨治这才顿首说道:“周朝行分封,先强而后弱,先盛而后衰,非昌盛之道也。 秦朝以法治,先弱而后强,国强而民弱,亦非昌盛之道也。 汉朝强兵勇,国势强盛然而好战,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岂可轻动?最终导致诸侯割据,国势衰,非昌盛之道也。 我朝立国取之所长避之所短,复分封行周朝先强盛之道,修晋律习秦朝后强盛之道,延汉朝强兵勇承国势强盛之道,重门阀士族行九品中正制避三朝之短。此国之昌盛之道也。” 刘寔闻言赞许道:“嗯,说的好,请入座。”一众学子也都一脸敬佩的看着杨治。 唯有羊庄不以为然,不过也没多说什么。作为一个后世人,他哪里会不知道天下再次大乱为期不远,杨治所说虽然听着确是有理,但在历史事实面前不过是废话。世家门阀重私利而轻大义,九品中正制在这一时代虽然是比较先进的产物,不过在门阀把持的朝堂上,再先进的制度也只能成为他们服务的工具而已。 随波逐流表达敬佩的时候却听到刘寔说:“羊庄,你今日新到,我借此考校一下你的学问如何。你也说说,何为国运昌盛之道?” “学生刚来,要不先听听他们怎么说?”羊庄闻言连忙指着其他人说道。自己那点墨水,让我说不就是找我当绿叶称托一下杨治这个花朵吗? “无妨,我说了,只是考校一下你的学问,我也好因材施教。” 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还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站起身来。看着羊庄的身影刘寔和一众学子只是好奇羊庄的学问水平如何,只有司马遹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第五章 背书表演 - 晋驸马 - 良无悔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羊庄这才微笑说道:“那学生就说说,你们不要取笑就是。” 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嗯…杨兄所说…看似有理实则不然。” 刘寔等人心中一惊,听他一开口就否决了自己刚才的言论,杨治也是神色冰冷。 他一直以来自负才智过人,在洛阳城中也是声明外的年轻俊杰。加上自己的父亲侍中王俊乃是司马炎的左膀右臂,信任有加,而自己的两个姐姐也先后被司马炎册封为后。这尊贵出身一直以来都是别人争相结交众星捧月,如同今天这样被人当场反驳,是他从来没想过会发生的事。 “哦?那在下倒是要洗耳恭听羊兄的高见了。”杨治语气平和,看不出喜乐,冰冷的眼神却是出卖了他刻意压制的真实情绪。 先生刘寔像是没有察觉到杨治的异常一样,示意羊庄继续说话。而羊庄与杨治对视之时,看着他那副想杀人的表情,心里也是直打鼓,不过现在骑虎难下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了。 “周朝之初的分封与我朝不同,夏商之时邦国林立,天子对各邦国约束力度不足。夏有后羿,商有东夷便是如此。 武王伐纣之后,吸取前朝弊端施行分封之治,制周礼对诸侯各国形成约束。而分封给诸国的很多国土却在蛮夷控制之下,受封的君主想要建国却要自己组建军队去与蛮夷作战开辟疆域,如秦晋燕齐楚等国。 所得土地分属诸侯,名义上均属周之疆域,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便是如此。 中原繁盛,而蛮夷之地越远离中原越是荒芜,所得新土需要大量人力物力开发转化为国力所耗费时间太久,于是各大国盯上了各自周边小国开始内卷,周朝由盛转衰也是因此而起。我朝若是要效仿,也当如周朝之初那般分封才是。” 本来就是前一世时有次闲来无聊,巧合之下看到一篇这样的文章,索性还记得一些大概意思。自己仓促组织了一下语言就说了出来。也不知道有多少漏洞,不敢让众人思考过多又接着往下说。 “秦朝律法更加不值得我朝学习,秦法是秦国强大的根本,不过秦法严酷世人尽知,因此有天下苦秦久矣之说。 然而秦法严苛,遇到无法依律而行之事的时候却是太过生硬不知变通。商鞅变法之后,几次王权交替之际秦国都会有或大或小的动乱,这便是秦法的弊端之处,而每次动乱都是秦国虚弱之时,东方诸国也是乘此机会多次合纵攻秦。 好在历任秦王皆是有为之君,继位之初能及时平定动乱,也是运气好而已。但凡出现一个庸碌之主便会万劫不复,二世胡亥便是如此。” 这个时代的夏天也这么热么?羊庄擦拭着额头的汗珠,不知道是真热还是紧张。看着众人都等着他继续往下说的表情,心里也是对那个原文作者心怀感激,信息大爆发时代的见识拿到这个时代来装逼,果然是吃的开,歇了口气继续开始他的表演。 “汉朝至武帝开始,厉兵秣马雪耻外辱。先有卫青、霍去病,后有窦固、窦宪,大破匈奴。汉朝之强盛,疆域之辽阔前所未有。 在汉朝兵锋打击下,北方游牧民族远遁的远遁归附的归附,没有了外患,朝堂没有及时调整方略掩兵息武与民休息,这便是衰败的开始。 其一,各方守将军权在手,外敌尽灭已久不能沙场建功,那就只能用手中职权谋私利了。其二,百姓赋税、兵役繁重,朝廷不与民休息终起黄巾之乱。也正是这场动乱,各地守军将领看到了朝堂虚弱,已无力节制地方,于是纷纷割据互相攻伐。” “周朝分封,秦国立法,汉朝强兵。皆是因当时实迹情况制定的强盛之道。然而时过境迁,再好的国策也有过时的时候。 商鞅变法,汉武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皆是废旧法立新规,国之所以续存强盛。 然而变法何其坚难,阻力又何其之大,变法又是扫颓续强的根本。想变法非天子变法决心坚毅不可成功,所以江山永固之道何其难也。” 这样在公共场合长篇大论的叙述某一观点,还是第一次,看着众人敬佩的目光,羊庄心中还是有点小得意。 刘寔现在确是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先前迟到的浮躁表现,再加上现在对历朝历代兴衰根源的详尽刨析,最终得出“才学出众而锋芒毕露”的评语。 司马遹也很意外,早知道羊庄定然会有不同的见解,却没想到字字都将刚才杨治的言论反驳的匹无完肤。 杨治此人他还是有些了解的,表面看着平易近人好结交朋友,不过骨子里和他父亲一样心胸狭隘,嫉贤妒能。 “下课之后定要提醒一下这出风头的家伙。” 当然还有汉武帝施行推恩令削藩,加强朝廷权利。世家门阀在对待自己家族利益和国家利益面前,当然是选择前者,自私自利便是世家门阀的特性。 即便后世现代社会有些国家也存在这些情况,财阀家族把持着国家的经济命脉操纵国政大肆敛财。 藩王、门阀本就是朝廷现在都存在的东西,同时也是晋朝维持短暂统一之后又在大乱中迅速走向衰落的重要原因。 羊庄自然是不敢说出来,否则明天有人见到自己的时候,说不定自己翻着肚皮正漂在护城河上呢。 接下来也没人再述说自己的观点了,毕竟珠玉在前,在说什么这只不过是同杨治那样甘当绿叶而已。 刘寔不亏是国子学首席讲师,当代大儒。见没人再说话于是对杨骏、羊庄二人的言论做了一些点评,精准的抓出了其中一些漏洞,一众学子也欣然受教。 最后也述说了自己对于国之昌盛之道的见解,当然核心意义便是儒家学说的中心政治理念…民贵君轻,社稷次之。在高度民主自由的社会中长大的羊庄是深感同理的,不过也就知道这八字子而已,哪里能长篇大论结合佐证条理清晰的说出来,除了背书别无他法。 师生互动的课堂总是让人觉得时间过得飞快而意犹未尽,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随手递给一旁的晁广,与司马遹前面并肩而行。 看着羊庄的背影,晁广的眼神中没有了先前被李济训斥时的傲气,而羊庄在司马遹赞不绝口的夸耀中傲然前行着。 “羊兄、司马兄等等我!”两人驻步回头,却是孙秀正拖着肥胖的身体追赶他们。看他气喘吁吁的跑到跟前一副像是要向前倾倒的架势,两人也是使出全力才刚刚好将他扶住。 “孙兄,你这么急切的追过来有何见教?”待孙秀站稳,司马遹这才好奇的问道。 闻言,他连忙摆着手回答:“哪里哪里,在下才疏浅薄哪里敢指教二位。”好不容易喘匀了气,这才再说:“在下仰慕二位才学,若是两位不弃,便由小弟做东去垂风居喝酒如何?正好有些课业还请两位指教指教。” “有饭吃那就走吧。”羊庄倒是爽快马上就答应下来,把司马遹想要婉拒的话堵在了嘴边。 三人走远之后,杨治才在几人簇拥下走出课堂,脸上也恢复了风轻云淡的模样。几人想安慰又一时想不出该说些什么,倒是他的贴身随便快步跑过来说:“少爷说的没错,那个孙秀就是个两面三刀的墙头草。先前与少爷结交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现在马上又和那个羊庄有说有笑的走到一起了。”几人闻言也都反应过来纷纷骂起孙秀。 “啊切。。。”一个喷嚏马车都有快要散架的趋势,羊庄与司马遹一脸惊恐地看着孙秀,后者也觉得莫名其妙,只得对二人报以歉意的微笑。 第六章 那根熟悉的绳子 - 晋驸马 - 良无悔 羊庄三人到达垂风居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今日人少,三人特意挑选了一个靠近街道的包厢坐下来。平日正是一天生意最好的时候,今天却成了例外。小二上菜的时候向光顾的客人倒着苦水。石崇、王恺斗富,洛阳城中几乎有一大半的人都跑去看热闹去了。说到这个倒成了羊庄三人推杯换盏之际的谈资。 “据说上午王恺还特地进宫了一趟,出来的时候,几个太监跟在他身后,还抬着一株珊瑚,足足有三尺高。”说话的小二唾沫横飞手舞足蹈表现极为兴奋。 “这富炫的,连陛下都下场助阵了吗?”羊庄直勾勾的盯着司马遹,说却是对店小二说的。 看着有心事一样的司马遹,孙秀使了个眼色让小儿退下,这才举起杯,另一只手推了一下司马遹的手臂,然后两人一饮而尽。 而司马遹想叫住小二,再问些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冲动。 而这时孙秀大声对羊庄说道:“羊兄,你说这下应该是王家赢了吧?那毕竟是皇家之物,石家再有钱也拿不出这等宝物。” “那是自然。” “如果真是这样便没有惊奇的地方了。”在门口伺候的小二实在忍不住,探出脑袋小声说。 看三人都盯着自己,这才壮着胆子又进入包间说道:“那王恺从宫里带出来珊瑚,还没回家呢,就马上安排人将珊瑚放到石家门口去,还吩咐一定要石崇亲自出来见识见识。” “石崇出来了?”羊庄问道。 “出来了,手里还拿了把锤子,几下就把那株珊瑚砸了个稀碎。说他家有更好更大的,现在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 听到这一劲爆的消息,羊庄和孙秀二人眼睛都突出来了,这也太劲爆了吧?皇帝赏赐的东西都敢砸?就连心事重重的司马遹也不可思议的抬起头看着店小二,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就在这时,街上一个少女骑着马从三人包厢窗前路过,出于好奇,转过头看向包厢里面。羊庄拿起酒杯抬头饮下,正好与少女四目相对一晃而过。 “怎么这么眼熟?”羊庄心中想着,确定没有见过,于是起身快步走到窗前向少女离去的方向看去。索性少女还没走远,她头上没有任何装饰,简单的束起头发垂在脑后,一根细绳当作腰带系在她纤细的腰间,这绳子本来不是那么引人注意,却让羊庄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 少女好像感觉羊庄在身后看她一样,这时正好也回过头来,再次四目相对,一霎那对视又回过头去,她也露出疑惑的神色,心中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却找不到答案。少女渐渐消失在人群,羊庄才回到自己的坐位,心中努力的回忆着什么。 “羊兄,你看什么呢?”羊庄没有答话。 看着心事重重的两人,孙秀一脸无赖,独自饮着就看着外面的行人。 酒虽然没有喝尽兴也算是吃饱喝足,店小二将刚得到的赏钱揣进胸口,脸上堆满笑意,躬身送三人出了垂风居。 “我们去石府看看如何?”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司马遹突然开口道。 “好好好,天黑还早,去看看热闹。”孙秀偷偷拉了一下羊庄的衣袖说道。“啊,对,正好去我家喝喝茶解酒。”确定好目标,三人乘坐马车往石府方向而去。 走着走着,路上的形势就有点不太对劲,孙秀拉开车帘见行人大多都向着一个地方在跑,心中想明其中原由笑着说道:“看热闹的不止我们三人嘛。”闻言羊庄、司马遹也看向车外一眼看不到头的人流。走着走着已经能看到石府大门,而羊庄居住的公主府还要再拐个弯才能看到。这里已经是人挤人,马车再无法前行一步,三人只能下车。 “这…我怎么挤得过去…”看着密集的人头,孙秀有点头皮发麻,向同行的羊庄二人投去求助的眼神。 羊庄也没有什么办法,谁让这家伙长这么胖,看着人群无赖的说道:“要不我们走我家侧门?” “嗯?” 等了半天也没人对自己的意见发表看法,疑惑看向站在车上还没下来的孙秀。却发现这家伙正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这么吸引他。 “孙兄?孙兄?” 像是没听到一样,没有理会羊庄呼唤。而这时司马遹沿着他盯着的方向看去,却发现原来是一个美艳的妇人出现在石家大门处。 羊庄这时也发觉了孙秀的异常,哈哈一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没想到孙兄也是个性情中人啊。” 这时孙秀随着那妇人转身离去才回过神来,深深地看了一眼石家大门上方的匾额这才说道:“羊兄,我们走贵府侧门如何?” “形势如此,那就只能这样了,下次,啊,下次孙兄来访定开中门相迎,哈哈…” 在羊庄三人正绕道回公主府的时候,一名太监手捧着圣旨在一队禁军侍卫的簇拥下大步进入了洛阳城齐王的府邸。 “殿下,宫里来天使宣旨了。”齐王司马攸闻言将才喝下一半的药碗递给了一旁的侍女,说道:“收起来。” “殿下。”赶来通报的管家见状也是一脸关切的看着司马攸,还想在说什么,却在司马攸凌厉的眼神中没能说出口。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走到大厅门口迎接天使。几名侍卫停在了大厅门外,而太监却捧着圣旨走到大厅上方宣读起来:“圣旨。” 待司马攸领着管家侍女众人跪下之后才继续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齐王攸久居京城而青州不稳,望齐王为朕分忧,特加封齐王攸为大司马、假节、都督青州诸军事,接旨即刻启程不得耽搁。” 宣读完圣旨,太监这才换上一副笑脸连忙上前将司马攸搀扶起来。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殿下在京赋闲多年,今日得陛下重用,可喜可贺呀。额…这个…奴婢还要回宫复命,殿下也要收拾行装启程,就不多叨扰了,待殿下下次回京奴婢再来请安。”说着便要退出。 齐王府管家心领神会,从衣袖中拿出一些银钱,连忙递到太监手中说道:“公公来一趟辛苦了,小小薄礼,权当给弟兄们喝茶。”太监也不矫情,收下银钱连连道谢这才离开。 “殿下,这次真的要走了吗?陛下虽然早有让殿下离京之意,却也没有像今天这样下圣旨,而且朝中与殿下关系亲近的大臣反对,加上殿下称病婉拒,也就不了了之。可是,这次殿下是真的身体有恙。何不…”待宣旨的太监离去,管家连忙向司马攸说道。 “收拾行装,乘天色尚早赶紧出城,这次不走是不行了,皇兄执意传位于司马衷,再强求恐怕会有杀身之祸了。” “可是这个时辰了,出了城也走不了多远就会天黑,何不明日一早启程?” “夜长梦多,早走一刻他就多一刻安心。”说完跨出厅门离去。 还没有走几步,司马攸像是想到了什么,马上又折返回家对管家说道:“挑选几个可靠的护卫随我即刻出发,你收拾好行装之后明日再启程。” 不等管家再说什么,司马攸已经又消失在门口。 齐王府门口大街上,几名身穿百姓衣服的男子坐在街边的茶摊上喝茶,眼尖的人一眼便能察觉出这几人喝茶之时,眼神若有若无的看着齐王府紧闭的大门。不过街上人来人往,这几人也没有引起路人的注意。 不多时,齐王府中十几匹马从侧门牵过来,到正门街上等候,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司马攸带着几名侍卫从王府中出来,跨上马背,向城门口而去。 几名喝茶的男子见状,互相使了使眼色,才起身离开。 第七章 断袖之风 - 晋驸马 - 良无悔 司马炎面色憔悴,在一个小太监的搀扶下站在宣室大殿的门口,看着远处太极殿的斗拱飞檐在夕阳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像是一只大鸟正要展翅高飞。“去,搬一张床到那太阳底下,朕要晒晒太阳。” “是。”小太监应声连忙去安排。 一旁几个宫女想要上前搀扶,却被司马炎阻止了。没人搀扶,司马炎靠在门柱上正出神的时候,童善这时才不知从哪里过来,见到司马炎独自站在门口,连忙一路小跑过去搀扶住他。然后指着一旁侍候的宫女说道:“你们都是死人啊,来人,全拖下去乱棍打死!” “童善,是朕不让他们上前的。你们都退下吧。”后一句对旁边几个宫女说的。这时床已经搬到太阳底下放好,童善扶着司马炎往床跟前慢慢走过去。司马炎才开口:“说吧,有什么事?” “陛下,齐王殿下已经领旨出京了,老奴已经安排好得力之人在齐王必经之路上等着他呢。” 在童善的帮助下,司马炎找好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好才缓缓开口说道:“嗯,怕是明天有人要来找朕给他们一个说法了。就说朕病重昏睡,你都给朕挡在外面吧。” 童善点点头说道:“陛下放心,曹志、向雄、司马骏几人已经外放出京,剩下的也翻不起什么大浪。”善后又小心向司马炎请示:“陛下,齐王已经出京,石家那边明天还有一场戏呢,您看还有必要吗?” “开场了,自然要有个结尾。”说着话司马炎便闭上了眼睛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童善见状也不再开口,安安静静站在一旁伺候。 公主府内,李济将从侧门进府的羊庄三人迎到大厅,上了茶水便在一旁侍候着。喝了酒之后就是口干舌燥,还好李济知道羊庄喜欢喝凉的,特地给他上的凉茶。刚刚放在桌上,也不顾有客人便一饮而尽。 解了渴,想起之前孙秀反常的表现,于是八卦之心升腾而起:“孙兄,那妇人是你老相好吗?你看的目不转睛的。” 见羊庄打趣,孙秀翻了个白眼:“那妇人名叫绿珠,本是曲乡楼的头牌,两年前在曲乡楼中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便惊为天人。后来再次上京却听说,不知被哪个权贵之家给她赎了身,一直是下落不明啊。那老鸨也口风紧的很,怎么问也不说买家是谁,想不到是石崇收入房中了。” 说话之时眼神贪婪凶恶,配上他肥硕的体态和像貌看着确是有点慎人,不过他隐藏的极好倒没让厅中的三人发现端倪。 “我说完了,羊兄,你是不是也该说说。今天这酒喝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魂不守舍呢?”对孙秀的事情司马遹不太感兴趣,不过看他追问羊庄,司马遹也来了兴趣笑着说道:“就是,是不是大街上哪个漂亮的姑娘让你看上了?我可告诉你,你现在正是丧期,丧期过后倒是可以另取,现在搞这些花前月下如果传出去,你这辈子前程就完了!” 对于司马遹半开玩笑的提醒,羊庄心中当然清楚,虽然是他们两人误会了,不过对于这个误会,羊庄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毕竟对于自己与司马遹之间的友谊,还是非常看重的:“公主过后,恐怕世上再难有女子能入我的眼了。”说着眼中闪现哀思之色。公主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现在我这痴心人的人设算是立起来了,这瞎话说的羊庄心中越想越心虚。 见他这副模样,司马遹也沉默片刻,然后语气也认真了:“我也不是故意让你想起伤心事,事关你将来前程,也不得不这么做。” 好好的聊八卦,怎么都伤感起来了?孙秀见此,连忙开始打圆场:“不是姑娘?那你说你是看上哪个少年了?” “噗…”羊庄正喝着茶想掩饰一下心虚,猛然听到孙秀这么说,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茶水喷得老远。这反倒让孙秀、司马遹两人怪异的看着自己。 见二人表情,羊庄一时间疑惑不解,瞬间又紧张提防起来。“怎么…你们两个不会是那个…同性恋吧?” “同性恋?此话何意?” “哦,就是断袖之癖。”羊庄连忙纠正道。 “有什么大惊小怪?”孙秀满不在乎的说道。 看孙秀见怪不怪的表情,这时羊庄才反应过来,记得以前历史课本上有写过,魏晋时期盛行男风,不但世家门阀养娈童,这风气甚至是很多平明百姓也开始跟风。像司马遹这样的,如果他不是皇孙的话,去当男妓一样一辈子吃喝不愁。不但如此,历史上对于吸毒最早的记载好像也是这一时期吧?至于后世搽脂抹粉的小鲜肉式审美,都是这一时代玩剩下的。真会玩!我一个现代人穿越而来,怎么感觉像土包子进城一样呢?想到这些,羊庄由衷地佩服这一时代的人。 “好了,你也别在岔开话题了,你说,你当时到底在看什么?”孙秀一副必须查明真相的表情继续追问。 “好吧,我说,我…的确是看到了一个姑娘。”羊庄无赖,打岔没用只能说实话了。不等二人开口再问,连忙又解释道:“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府上侍女都长得如花似玉的我也没看上谁过,只是觉得很熟悉,而且确定以前从未见过。所以奇怪。”说着羊庄脑中又想起那少女腰间的细绳。 见羊庄思绪又飞走了,司马遹拿起茶杯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说道:“时候也不早了,也该告辞了。”孙秀闻言也准备起身告别。 羊庄将两人送到门口,这次当然是正门。街上的行人也散去了,石家用彩缎做的屏障还没收起来,也不怕被人偷走,倒是让三人好好欣赏了一下。 “今日第一天就迟到,明日定要早点,不然我也帮不了你了。”面对司马遹的提醒,羊庄也是感激地深深鞠了一躬。“学生受教,恭送先生。”司马遹摇了摇头才转进车内。 “今日能结识羊兄,孙某真是三生有幸,相见恨晚啊!”目送着司马遹乘坐的马车离去,这时孙秀开口道。 羊庄也连忙回礼:“是在下的荣幸,今日招待不周,还望海涵…海涵。” 看了一眼石府大门,孙秀又压低声音说道:“羊兄有所不知,这绿株不但人长的美艳,音律舞姿更是一绝,有空我二人…哦还有司马兄,我们三人前去拜访一下如何?”有这好事,羊庄欣然同意。 “告辞!”说完孙秀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看着公主府的大门,羊庄这才想起来今天本来还计划去钜平侯府看看呢,看来只能另改时间了。 再说孙秀,马车路过石府事,他撩开车帘看向石府,心中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夜深了,白天繁华喧闹的洛阳城也安静下来,一座在洛阳城再普通不过的宅院中,一个中年男人正坐在书桌旁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左贤王病重,设法北归。 看完纸条上的内容,中年男人将纸条点燃随手松开,看着火焰飘落下地,坚毅的面庞也被火光照映得忽明忽暗。 这个中年男人便是正在洛阳为人质的匈奴左部帅刘豹之子,开启五胡乱华的始作俑者!刘渊! 第八章 折臂三公(1) - 晋驸马 - 良无悔 昨日有点事情耽搁,羊庄本来还打算下课之后回钜平侯府看看的,最后却忘了个干干净净。 这两天石、王两家斗富一事,成了洛阳城所有人的关注焦点,其他事情在前者面前也没有翻起多大水花,比如在京多年的司马攸离京一事,及时关注到的也没有几人,除了有几个朝臣想要为此晋见陛下,最终在司马炎的授意下,也被宣室门口的侍卫挡在了外面。 孙秀在中午课余之时同昨日一样成为了焦点,因为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无论是石家拿出六株四尺多高的珊瑚供人欣赏,最后又全部抬进皇宫进献给了司马炎,受到陛下了极大的夸耀。王恺当时的脸有多难看,石崇心里就有多快意。再比如司马攸突然奉旨出京,都督青州军事。众学子听到这一消息事,都是震惊不已,一个个都神色复杂地盯着司马遹,看来陛下已经决定立他的父亲司马衷为太子了,储位之争总算是尘埃落定。 羊庄死死地看着孙秀半响,盯的孙秀心中也有点发毛,肥硕的脸随着身体的抖动摇晃的非常有节奏,最后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的消息为什么这么灵通?” 然而孙秀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并不打算回答羊庄的话,最后在与司马遹的闲聊中才可能知道了一点原因。 “孙秀入国子学就读,乃是赵王司马伦举荐,这家伙读书不怎样,花钱倒是挥金如土,昨日那顿饭只是小儿科。这人看着是胖,为人确是八面玲珑,朝廷大臣基本上都被他混熟了。”说完留给羊庄一个你品,你细品的眼神。 “难怪你一直跟这家伙若即若离的不太亲近。”羊庄这时才后知后觉说道。 等等,司马伦?司马懿那个小儿子,就是八王之乱事期直接杀进洛阳当皇帝那个?不过想想应该也不用太担心。我都来了,拿着后期不是很详细的剧本在手,我能知道会乱来的人自然有我替你提防。羊庄看着司马遹,无声的对他说。 看着发呆的羊庄,司马遹笑了笑说道:“赵王是宗室里辈分最高的,眼看陛下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不过是担心继位新君施行削藩之策,所以安排个人提前打点,到时候朝廷有人帮他说话而已。” “你看孙秀平时做派,铺张高调,也没刻意隐瞒身份,你稍微留心也能看出端倪,我碍于身份,所以不敢和他走得太近。” 这么复杂…还是上一世的生活圈子简单多了,在这里哪天被人卖了还不知道呢。 看着羊庄那副懵逼样,司马遹也是无语,继续说:“你呀,这些都不是你该考虑的,你现在该留意的是什么你不知道吗?” 等羊庄反应过来的时候,昨日被他怼得体无完肤的杨治正好走到两人面前。孙秀见到他们这里的情况,也停止了自己的高光时刻,身体不自觉地凑近了一些,想听听在说什么。 而杨治先向司马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才对羊庄说道:“昨日听羊兄高论,回想起来受益良多啊,羊兄之才,在下甚是佩服,应当多切磋才学,才互有进益。” “殿下觉得如何?”没问羊庄同不同意,反倒问起司马遹对此事的态度,羊庄心中暗自不爽。 周围的学子注意到这里的针锋相对也都纷纷侧目。 司马遹对杨治这一问,也有点恼怒。这明显是把羊庄当成了他司马遹的跟班走狗,没有当成平等相交的朋友。而他杨治走到这里只同司马遹点头示意,所说的话虽然一口一个羊兄,却更本没有将羊庄放到与自己对等的位置上。 “正好,两日后城外白马寺有一场文会,京中年轻俊杰届时都会参加,羊兄若是有兴趣,可要早点到。”什么玩意,这时在讽刺我昨日第一天上课就迟到的事情吗? “杨兄盛请,本爵定当赴会。”杨治虽然才名在外,不过尚未出仕还没有官身,而羊庄承袭钜平侯爵又有驸马都尉的官职,这时自称‘本爵’,也算是扳回一城。杨治闻言也没不再多说什么,面无表情地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好不容易到了放课时间,心里想着无论如何今天也要去钜平侯府看看,拒绝了孙秀的盛情邀约。 司马衷被册立为太子也是只差一纸诏书的事情,家中也在忙碌着,准备搬进东宫。作为儿子的司马遹自然也不好在外多逗留,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呢,所以和羊庄告别便自行回府。 “去钜平侯府。”羊庄对驾着马车的晁广说道。 “是!”听到羊庄要去钜平侯府,晁广明显有点意外和幸灾乐祸。 同公主完婚后,羊庄只有年节和双亲忌日才回去一次,毕竟当驸马就是在给皇家当上门女婿,婚后自然是住在公主府的了,上一次回去还是年节的时候呢。 国子学到钜平侯府距离倒是不远,一刻钟时间马车已经停在了侯府门前。 听到自家侯爷总算回来了,管家太叔辰杵着拐棍亲自出门迎接。看着眼前的羊庄,太叔辰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陌生感,可是又看不出来是哪里不对。羊庄也盯着这为头发花白的管家,心中思绪也在乱飞,这么大把年龄,放在后世倒贴估计都没有用人单位敢要吧。一老一少这么互相打量了许久,还是晁广的一声咳嗽打断了这怪异的气氛。 “额…老奴太叔辰恭迎少爷回府。”不见下拜,也不见侧身让羊庄先行,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恭维话转身就往大门内走。晁广见状,捏了一下鼻子就驾着马车往侧门走去。 刚跨过门槛的太叔辰回头看羊庄还在发愣,没好气的说道:“不进来我关门了!” “什么情况?这下人对主人这么硬气?”看着这府门确实没法跟公主府比,羊庄现在的关注点也不在这里,而是这个太叔辰实在是看不透。 侯府之内不出意外的冷清,一个管家,一个看门的,两个厨房做饭的婆子,两个打扫庭院的家丁,没了。进入花厅,家丁将煮好的茶端上来,这时太叔辰说道:“少爷将就一下,这茶肯定是比不了公主府的茶。” “没有没有,闻着香味肯定一样好喝。”说着连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少爷今日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没有,就是想你们了,所以回来看看。” “哦,那倒是稀奇。”太叔辰翻了个白眼,又问道:“听说少爷去国子学读书了?可曾见到刘寔?” “对,正是我的先生。” “听说昨日少爷在国子学高谈阔论,震惊四座,风光得很嘛。” 说到这个,羊庄正要大肆宣扬自己的高光时刻,却被太叔辰泼了一瓢冷水。 “少爷如果觉得自己命大。以后还可以多说一点。” “为啥?”装个逼还有生命危险?后世哪些网文里的穿越者,不都是越装越混的开吗? “越聪明的人越不会让人家看出自己的聪明,我朝高祖与曹冲,一正一反两个例子不都近在眼前吗?”太叔辰没好气的说道。 见羊庄还不太明白,太叔辰这才郑重说道:“先有三马食槽,后有折臂三公,我羊家情况特殊,少爷更应藏拙才是。” “三马食槽我知道,折臂三公是什么意思?”羊庄不解的问道。 “前者说的是司马家,最后司马家夺了曹魏的江山。而后者说的便是我羊家了…” 第九章 折臂三公(2) - 晋驸马 - 良无悔 算了不跟你打哑迷了,太叔辰无力地想到,决定好好给羊庄讲一讲其中厉害。 “少爷,老侯爷离世的时候,虽然少爷还年幼,不过应该还会有一点映像吧?” 闻言羊庄认真的点点头,心里却想着,我哪里知道? “咚咚咚!”太叔辰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轻轻地敲了几下桌子。羊庄见状,连忙上前将太叔辰的茶杯续满。看你一把年纪,给你倒茶也不吃亏,羊庄心里想着。 太叔辰喝了一口茶这才继续说道:“当年老侯爷镇守荆州,身体一直无大碍,却突然病故很是蹊跷。这么多年,老奴也一直没查到一点头绪。” 原来当初羊庄之父羊祜坐镇荆州,与东吴名将陆抗对峙之时,双方为了收买人心,在各自管辖疆域内实行仁政。 为体现已方堂堂天朝仁义之师,每次和东吴交战时候,羊祜都会派信使前往陆抗大营事先告知对方,如果有将领提出使用诡计,羊祜就让这些将领喝酒,使得他们醉倒无法说出计谋。 一次作战中,阵斩东吴武将陈尚、潘景。考虑到陈、景二人宁死不降,感念二人气节,决定厚葬,后来陈尚、潘景的子女前来迎丧,羊祜不但没有为难,反而赠送礼物安排军士互送他们回去。 还有一次陆抗生病,羊祜派人送药给他,并说:“这是我最近自己配制的药,还未服,听说您病了,就先送给您吃。”吴将怕其中有诈,劝陆抗勿服,陆抗不疑,并说:“羊祜绝不是下毒杀人的奸邪之人!”说完仰头一口服下。 对于羊祜的这些作法,陆抗心中很清楚,所以常告诫将士们说:“他施行仁政,我如果施行暴政,不用打仗百姓就逃亡到他那边去了。为了守疆护土,我们即便不想同他一样的做法也不行啊。” 吴主孙皓听到陆抗在边境的做法,也很不理解,就派人斥责他。陆抗向吴主上疏道:“一邑一乡,不可以无信义,况大国乎!臣不如此,正是彰其德,于祜无伤也”。孙皓无言以对。 此外陆抗也时常嘱咐告诫自己的士兵要实行德治理,这样子不用通过战争就可以使得对方信服。 在双方是对手的情况下,陆抗和羊祜还能做到如此和平共处,讲究和睦相处,尽管是一定的政治因素的考虑,但是仍可看到双方这一种惺惺相惜。 不过这样的惺惺相惜在朝中看来,确是变了味道。侍中杨俊乘机向皇帝进谗言说是羊祜养寇自重,皇帝听信一面之词,对羊祜上程的《请伐吴疏》一字不看留中不发。 讽刺的是,羊祜病故之后,灭吴之战任然是按羊祜生前的方案调兵遣将,最终摧枯拉朽结束三国乱世,天下一统。 听到这里,羊庄也是心中感叹“想不到咱爹在战场上也能有如此君子做派,不过这样就听信谗言了?换我我都不信。” 太叔辰回答道:“当今陛下也还是个有为之君,自然不会无端听信小小谗言而猜忌朝廷重臣。不过加上另一件事,其中的味道就不一样了。” 羊祜年少的时候,曾有一个擅长看墓穴风水的人,说羊祜的祖坟有出帝王的气象。并告知羊家之人,一定要护好祖坟周全,若是被人挖开,不但帝王之气散尽,甚至还会断绝子嗣。 家天下的时代,非皇室一族,哪个敢说自己家有帝王之气?这分明就是举族尽灭的灾难。这个风水师从哪里冒出来的?当时的羊家之人是恨透了他! 为避免大祸临头,羊祜不得已真的把墓凿开了。相墓人见到凿后的墓对羊祜说:“即便如此,依然会出摔断了手臂的三公。不过此生恐怕不会有子嗣了。” 后来羊祜真的因落马折断了手臂,生前也位列三公之尊。 “唯一意外的是,侯爷老来得子,有了少爷你。在有些人眼中,这便非比寻常了。”太叔辰意味深长的说道。 按相墓之人所说,祖坟挖开羊祜无后。不过如今有了羊庄,是不是说羊家的帝王之气任在?这才是当今陛下猜忌羊祜的原由。 “少爷,你回味一下,这与当年的高祖司马懿在曹魏为官之时何其相似?如何能让陛下不猜忌不提防!”太叔辰郑重说到。 炎热的天气。这时的羊庄反而浑身发冷,这点子也太背了。被皇帝盯上了随时会一刀砍过来,自己能往哪里逃?真到那个时候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那个运气再穿越一次? 这回真懂了,要藏拙,要低调,好在司马炎明年就归西了,到时候司马衷上位,天下乱起来谁还会注意到我? “你刚才说我父亲死因,难道你是怀疑?”没有再继续往下说,伸出食指,指了指房顶。 见羊庄开了窍,太叔辰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少爷自己有数便好,待三年孝期满,朝中若是要委任官职,能不接就不接。可惜公主亡故,否则少爷也算是有一道附身符。” 这天聊的,让人冷汗连连,心惊胆战。羊庄也没有了继续待下去的兴致,郑重地向太叔辰顿首道谢,便起身离去。 一路上羊庄心事重重,看着闷不作声只管向前驾车晁广:“你的名字是叫晁广,对吧?” 晁广一愣神,没想到羊庄主动跟自己说话,连忙回答道:“是的少爷。” 沉默半刻见羊庄没有下文,于是小声问道:“少爷有什么吩咐吗?” “哦,没有只是随便说说话。听说你在府里养马的时候,那马吃的比你都好?” “这匹马是跟着小人从侯府过来的,是小人的兄弟。” “兄弟…不说兄弟,把自己养的动物当儿女当祖宗的我都见过,不过或许没有一个能比你对这匹马上心。”说着话,羊庄拉开穿帘让路边各色小吃香味飘进来,才接着说道:“听李济说,他摸了一下你的马,你都跟他急眼。现在套上马车让我乘坐,你不会不高兴吧?” “不爱惜马的人,小人自然不会让他碰我的马。小人觉得少爷也是爱马之人,所以小人心甘情愿。少爷,马是通人性的,谁爱惜它,它自己也能分辨出来。” “呵呵。”世上被人类说通人性的动物可不止是马。羊庄心中想到。“那你是什么时候到我家的呢?” 见羊庄问起自己的身世,晁广也没有隐瞒,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小人是荆州人,幼时家乡遭遇洪水,一家人都冲散了,是老侯爷亲率荆州军前来救灾,也收留了我。” 这几天观察还以为晁广是个内向不善言谈的人,这会儿打开了话匣子,羊庄也有点意外,于是不再插嘴。 “老侯爷待小人有恩,不但收留我救我一命,在荆州之时时常将小人带在身边,教我读书识字。到了京城,老侯爷不在了,管家对小人也是多有照顾。平日里想读什么书,他的会让小人到书房自己研读。” “哦?那你平时都读什么书?”这个时代读书可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虽然造纸业有了很大的发展,不过也只有达官勋贵才有条件使用,竹简也还没有完全淘汰,总之教育资源还高度集中在上流社会。能有条件读书的下人,不免让羊庄高看几分。 “那你平时都看哪些书啊?”羊庄好奇的问道。 “恩…小人最最喜欢的是自己手抄的那本‘战国策’,有不懂的地方,管家也会指点一二。” “那你给我当书童怎样?”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男人骑着马,向羊庄的马车相对而来。晁广直勾勾地盯着中年男人跨下的坐骑,没听到羊庄的问话,从小爱马的他一眼便看出这是一匹不可多得的良驹。 但凡好马多是桀骜难驯,而这匹马被中年男人骑坐在自己后背,却安静异常。晁广不自觉地抓紧了自己手中的缰绳,双方都没有停下的意思。羊庄也注意到了对面骑马而来的中年男人,那一人一骑给人的感觉,像是一队正蓄势待发将要冲阵的骑兵一般,街道狭窄路人纷纷让开。晁广将手中的马鞭在半空中弹出一声空响,马车缓缓前行,四蹄触地的声响如同隆隆战鼓。 羊庄心中瞬间脑补出战场上骑兵与战车互相对冲的场景,一时间热血沸腾。 第十章 所谓大朝会 - 晋驸马 - 良无悔 刘渊回头看着刚刚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马车转过街角离去,开口淡淡说道:“这样一个不简单的人物,居然只能给别人当牵马驾车的马夫?晋朝人真是有眼无珠。” 转过弯,那个中年男人已经消失在视野中,羊庄这才回过头来。“少爷…小人觉得刚才那人很危险,不知道为何会有这个感觉。”晁广说话的语气很凝重。 “我也有这种感觉。”刚才那个中年男人经过自己车窗外的时候,侧过头看向车内,与羊庄隔着半透明的窗帘四目相对,一米八的强大气场让羊庄心中酸楚。‘我是穿越者,主角应该是我才对啊!’ 心中正在不平衡,却听到晁广的声音:“少爷,你刚才问我什么?”这才把羊庄拉回来:“哦…我刚才问你愿不愿意给我当伴读?” 想起那日误会司马遹让自己给他当伴读的事,这才想起自己怎么也是个有身份的人,晁广这小伙子看着也顺眼,正好可以为伴,自己为自己的小命着想要藏拙了,装逼的事情可以让晁广来做,这个也挺不错的嘛。 刘渊回到自己居住宅院门口,同他一直质居洛阳的随从看他回来连忙跑过去接过缰绳,待他跳下马背才一脸关切地问道:“王子,情况怎么样,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扫了一眼路上的行人,他没有回答随从的话,只是淡淡地说道:“进入再说吧。” 回到房间,随从已经做好了饭菜,整齐地摆放在桌上。刘渊大步走过去,先拿起酒坛饮了一大口这才坐下。“杨骏是个贪婪的人,贪婪的人收了我送给他的礼物和承诺,自然会实现他答应我的事情。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晋朝皇帝还没有糊涂,是不会放我们走的。” “可是左贤王等不起啊,其他四部如果得知左贤王病重,一定会出手蚕食我们部族的。”随从得知他们回不去,也心生担忧。 刘渊却很镇静的说道:“他们吃多少,将来都会十倍的还给我。”说完拿起酒坛喝了起来。 第二日大朝会,在京勋贵大臣都要参加,刘寔等几个国子学先生也在其中,没有了先生当然也不用上课了。羊庄属于丁忧在家的官员,当然也不用去了,不过他的官身都只是头衔,没有实际职位。 “大朝会有什么好参加的,太极殿也安置不下那么多人,很多微末小官还站在外面呢,里面说什么都听不到,就是个凑数的。这么热的天,年纪大的在太阳底下晒几个时辰,不死也要脱层皮。”孙秀一大早来公主府找羊庄,他那么肥胖的身材跪坐是有点难度,只能盘腿坐下,喝了一杯凉茶还意犹未尽,给羊庄吐着大朝会的槽。 “呵呵,那站在外面的真是受罪啊,我如果去,应该能站在里面很靠前的地方吧?”羊庄幸灾乐祸的说道。 孙秀看了一眼羊庄的自恋相,心中鄙夷。 大朝会和后世公司年终总结会议是一个性质,以歌功颂德为主题,溜须拍马为过程,最终一把手做个皆大欢喜的总结。 自古以来决定一个组织战略计划方针的会议都是几个人参加的小会议制定的,参与人数越多的会议,越没有实质性的会议内容,顶多把小会议上的结果拿到这个大会议上宣布一下。 当然今天的大朝会也有一个小会议的结果要对外公布,司马衷在皇后杨氏一大早就开始的耳提面命敦敦教导之下,表情肃目地走到太极殿中央跪下。看到这里,百官心中就知道这个要宣布的大事是什么了。 司马遹站在朝臣人堆里面,看着跪在中间的父亲,心中有喜有悲五味杂陈,而司马衷好奇的东张西望之时,看到了自己的宝贝儿子,高兴的正要起身过来,司马遹连忙摆手示意,他父亲才又从新跪好。 童善恭恭敬敬的从司马炎手中接过圣旨高声颂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登基以来,宇内清平,百姓安康,而力有穷尽,寿有终时。皇子司马衷,日表英奇,天资粹美。为绵宗社无疆之休,谨告天地、宗庙、社稷,册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 童善宣读完旨意,见司马衷还傻乎乎的跪在那没有谢恩,连忙跑下台阶,匐在司马衷耳边小声说了句话,他这才高声喊道:“谢父皇。”不等他再拜下去,童善已经将他搀扶起来走上台阶,站在司马炎龙座下首,接受百官朝贺:“臣恭贺陛下,恭贺太子。” 司马炎在上方龙座上半卧半坐着,看着下方百官匍匐在地心悦诚服,迷恋地摸了摸绣着龙纹的腰带,而司马遹跪在下方却看见了百官众生相。有无奈,有窃喜,有愤怒,无论什么表情,都是出于自己家族利益而定。 “父亲的上位有陛下的私心作祟,同时也是朝廷杨、贾几大门阀推波助澜的结果。于时代而言,将一个痴傻之人推上皇位简直是一个笑话,不过于父亲个人而言,他的遭遇也值得怜悯。作为父亲的独子,为父亲保驾护航,维护天下太平是他必须做的事情。”台头看着一脸懵懂的司马衷,司马遹决心坚定。 其实司马衷与司马攸的东宫之争,早在司马炎登基之初就开始了,而司马遹一天天长大,对于司马攸的才能也越了解。理性而言,司马攸继位是对江山社稷最好的选择,不过司马衷是他的父亲,左右为难之下,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决择。 结识羊庄之后,特别是万年公主过世这段时间,发现羊庄才华精绝,也坚定了司马遹的信心。他坚信等羊庄入朝,与他两人共同执掌朝政让司马衷不受门阀、藩王的欺瞒是没有问题的。 然而,如果他知道羊庄的所谓才华全靠背书…那他将会是一副什么表情… 司马遹不知道的是,给他如此信心的羊庄,这会儿正被孙秀怂恿,一起去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美女绿珠,让晁广拿着自己的名贴敲开了石家的大门… 一见绿株便魂不守舍的孙秀,显然今天不是专程来拜访羊庄的。 得知驸马都尉登门拜访,石崇也是一脸惊喜,显然两人是商量好一起来的,绝不是半路巧遇这么狗血:“两位贵客屈尊,贵降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大笑着侧过身,将羊庄二人迎进府内。 不愧是富可敌国的人物,石府的奢华程度,公主府也无法与之相比啊。楼阁参差,亭台掩映,十步一景。什么叫刘姥姥进大观园?身临其境才有切身体会。 “看那假山,天然而成绝非工匠雕刻,看那走廊上的雕花,纹笔细腻名家之作,花草树木如同瓶中插花一般雅致。”孙秀看得两眼放光,扯着羊庄的袖子,指指这儿,说说那儿,评头论足。 听到孙秀的夸赞,石崇也是红光满面:“哈哈哈…孙兄果然有眼光,石谋扫榻以待,以后定要常来啊!” 等的就是这句话,不过马屁还没拍完:“听说石卫尉不但这石府是司州一绝,府中舞乐恐怕宫里也有所不及吧?” “哈哈…说的是,两位请这边请,管家,酒宴备好了没有?” “老爷放心,一切都是按老爷吩咐办的,花厅已经备好了最好的酒菜。还有乐曲也备好了,绿珠夫人亲自为贵客献舞,就等贵客入坐了。”说着同石崇一起在前面领路将羊庄,孙秀二人引向花厅。 这几天羊庄出于好奇,也私下打听了一下这个绿珠,李济一个太监居然也赞叹:“说她是当世第一美女也不为过。”然后怀疑道:“驸马,您有什么想法吗?” “没有没有,我只是好奇,那个胖子孙秀,你见过,被她迷的都找不着北了。” “我只是纯粹的欣赏。”跪坐在桌前的羊庄默默地提醒着自己,心中却期待着主菜赶紧上来。 第十一章 有钱人的生活 - 晋驸马 - 良无悔 “两位今日造访寒舍,石某荣幸之至啊!哈哈哈,来,请满饮此杯。”这两日稳稳压住王家一头,石崇心情大好,对羊庄二人的拜访,自然是十分欢迎。 “多谢卫尉盛情。”羊庄孙秀二人举杯饮下。 话说这石崇乃是晋开国元勋石苞的第六子,年轻之时也是个有勇有谋之人。其父石苞临终之时,将家财分给了他的几个兄弟,而石崇自己却分文未取。如今人到中年之时,却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其人的敛财手段也让人望尘莫及。 三人喝的起劲之时,奏起乐曲,几名舞女穿着清凉进入花厅,向三人福礼之后便随音乐起舞。婵翼一般薄的丝绸穿在身上,随着舞姿将女人的身材勾勒得若隐若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个侍女踩着小碎步舞到羊庄跟前,衣袖的轻纱抚过羊庄的脸庞,一股说不出的香气瞬间充斥他的鼻腔,久久不散。 “哈哈哈…羊兄,这美人是否比美酒更让人陶醉啊?”见到这一幕的孙秀哈哈大笑地打趣道。 也不需要羊庄回答,在场几人都知道当然是美人更醉人。而此时同样有侍女,走到孙秀面前,为他倒满酒杯拿起来,亲手喂他喝下。看着孙秀习以为常的态度,就知道他定是个见多识广的人。 这个时候,也没人在意舞蹈了,三人身旁都各自跪坐着一名刚才跳舞的舞女,伺候着三人布菜饮酒。光滑的肌肤偶尔与羊庄手臂碰触,从前一世开始到现在不知道多久没开过荤的羊庄,竭力地压制着小腹下的邪火,以免当众出丑。 不知道被这女子灌了多少酒到肚子里去,羊庄渐渐眼神迷糊了起来。加上舞女身上的芳香气味,一股血气直冲脑颅,眼看就要破防。 “你正在丧期…和别的女子搞出花前月下的流言,你这辈子前程就完了。”眼看就要沦陷之际,脑海中司马遹对他说过的话突然炸响,羊庄瞬间清醒过来。扶着桌沿吃力地站起身,使劲地甩着脑袋,想借此减轻醉意。那名舞女也站起身,看着石崇请示着该如何做。 看到羊庄的样子,石崇也有些意外,年轻人有这般定力,也确实少见。 “石卫尉,恕罪恕罪…在下想要如厕…失…失礼了。” “哈哈,无妨。嗯,你好生伺候驸马方便。”石崇大笑着对舞女吩咐道。 在舞女的搀扶下,羊庄晃悠悠地离开自己的座位。古时但凡豪族,都有绪养家妓的情况,看来今天这几个舞女也是这个身份了。 走廊上舞女表面搀扶着羊庄,暗地里挑逗的小动作不断,随时都有直接扑进他怀里的举动。 在羊庄强大的定力坚守下,总算到了一栋房子跟前。 “这…是贵府的…茅房?” 站在门口的羊庄指着眼前的建筑,一脸不信的问这一路搀扶自己过来的舞女。虽然房门还没有打开,不过他还是能分辨出这明明就是一间卧室嘛。 “是不是这舞女对自己…或者石崇暗示她…”想到此处,羊庄已经没有了醉意。 仔细看着身边这个舞女,样貌也是很漂亮,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出言呵斥推拒那也太直男了点。 其实被孙秀强行拉过来拜访石家的时候,羊庄就有过打算。如果今天在石崇府上做些什么过分的事情自污。那样一来不但是德行有亏,还是对公主的大不敬。这样的话不但这辈子前途没有了,还会被去掉驸马封号赶出公主府。到那时作为一个臭名昭著之辈,司马炎应该就会对自己放心了吧? 刚才在酒桌上,本来已经要开始付诸行动了,想像着事成之后司马遹看着自己那副失望的表情,最终还是决定放弃。 “这个…小姐姐,我是要如厕,你带我来卧房干什么?” “小姐姐?”听到这样的称呼,舞女捂着嘴,防止自己笑出声。“奴婢当不起这样的称呼,这里便是…茅房。”说着松开羊庄的胳膊将门推开,羊庄霎时便愣住了。 后世有一句红极一时的网络语‘贫穷限制了想象力’,无论在什么时代,这句话果然都经得起考验。 门内十名侍女列队站在门口,身穿锦绣,姿色艳丽一点也不比那几个跳舞的差。各自手里都捧着香水、香膏。 厕所里蚊帐,垫子,褥子等陈设一应俱全。 这厕所,腐败的有点过分了。 羊庄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就被推进了房内,然后大门紧闭。侍女们上前在羊庄的极力反抗中成功的脱下他的衣服。 “你们退后!我自己来,要怎么做你们说就行了,我自己来!”一群女人伺候着上厕所,是不是太腐败了?呵退侍女,羊庄才连忙躲进屋内的小隔间方便。 “啊!”要不是有人,羊庄真心想大叫一声,排出污垢让人神情起爽。“唉,我衣服呢?”注意到侍女们正为自己穿上的并不是自己的衣服,于是羊庄疑惑地问。 “客人的衣服,奴婢们已经处理了,如厕之后,那件衣服有污浊之气,就不能让客人穿了,这是按客人刚才那件衣服的尺寸拿来的新衣服。”闻着衣服上的香气,如果后世的已婚男人在这个状态下敢回家,那绝对是不想活了。 回到花厅,羊庄隐隐闻到一股腥味,而孙秀身边的侍女也换了一个,脸上的笑容也有点不自然。这死胖子定然是对人家小姑娘动手动脚了,羊庄鄙夷地想着。 屁股还没坐下,就听到石崇大笑着问道:“驸马方便的如何?” “还好,还好。”这定然是羊庄这辈子上厕所压力最大的一次了。本想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不过还是硬生生憋了回去。 见羊庄坐好之后,石崇这才对管家管家点点头。片刻,乐曲再起,比起前一曲,这个更加清甜悠扬。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瞬间吸引了三人的目光,孙秀刚要起身,觉得失礼又坐了下去,来人便是绿珠。果然是国色天香,之前的那几个侍女虽然也是极美,不过在绿株面前,也不过是萤火之辉。看着她走到花厅中央翩翩起舞时,感觉手中的酒也不香了。 “我本汉家子,将适单于庭。辞诀未及终,前驱已抗旌。仆御涕流离,辕马悲且鸣。哀郁伤五内,涕泣沾珠缨。行行日已远,遂造匈奴城。延我于穹庐,加我阏氏名。殊类非所安,虽贵非所荣。父子见凌辱,对之惭且惊。杀身良不易,默默以苟生。苟生亦何聊?积思常愤盈。愿假飞鸿翼,弃之以遐征。飞鸿不我顾,伫立以屏营。昔为匣中玉,今为粪上英。朝华不足欢,甘与秋草并。传语后世人,远嫁难为情。” “啪啪啪…”一曲唱罢听得让人如痴如醉,孙秀再也顾不得失礼,起身鼓掌道:“世人只知夫人舞艺天下无双,今日三生有幸听得夫人献唱一曲‘明君’。才知夫人乐曲一道也有如此高的造诣。” 说完赞美的话有疑惑道:“只是这曲调好像与坊间所传大有不同,是夫人自己谱的曲吗?” “哈哈哈…孙兄,果然好耳力。这曲子是夫人闲暇之余胡乱改的,不如先前的好,让二位见笑了,哈哈。”石崇笑呵呵地说道,羊庄两人明明就是被美妙的音律折服,嘴上说的这么谦逊,脸上的得意之色却丝毫没有掩饰。 “夫人,替我给两位客人敬一杯酒。” 听石崇所令的绿珠端起酒杯,依照吩咐向两人敬酒。看着自己日夜魂牵梦绕的女子端着酒杯向自己走来,孙秀看着愣愣出神。察觉到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有些不妥,歉意地说道:“夫人…在下…在下,失礼了。” “无妨,请满饮此杯。”就在双双举杯碰撞之际,绿珠突然后腿一步,面带怒气。 第十二章 再背书表演 - 晋驸马 - 良无悔 眼前的女人靠近自己一臂之距,清香气味沿着鼻孔进入孙秀五脏六腑。举杯之际,头脑发热,借着酒意的孙秀竟然伸手抓住绿珠面手臂。绿珠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吓,惊慌地松开酒杯,退后一步怒瞪了孙秀一眼。 “啪…” 酒杯落地的声音吸引了羊庄与石崇好奇地看了过来。绿珠不愧是久在风月场所交际之人,经历一刹那的失态,马上又换上一副笑脸款款福利:“妾身失礼了,还望公子见谅。” 她掩饰的极好,加上羊庄与石崇这时候也有醉意,没有看出绿株的不妥。倒是孙秀一脸心虚的表情,借着擦干掩饰之际,被羊庄瞧了个正着。 这家伙,刚刚不老实才吓跑一个舞女,现在对人家正主夫人也动手动脚么?羊庄心中鄙夷地想着。 “无妨…无妨…”孙秀连忙饮下手中的酒,这才坐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个杯子而已…去换一个…我们接着喝…”石崇吩咐着侍女又拿了一个杯子过来。 刚倒满酒却听羊庄说道:“绿珠夫人刚才受惊,定是被那家伙的丑样吓到了,这杯在下敬你吧,就当我替孙兄赔罪,如何?” 看着孙秀投来感激的眼神,羊庄心里也是一阵窝火,看来还真干了什么,不过现在不是拷问他的时候。 听到羊庄的话,石崇也是一脸得意之色。羊庄再怎么说也是驸马之尊,替孙秀向自己的爱妾赔罪,虽然有玩笑成份在内,不过也诧异于羊庄与孙秀的交情。 石府与公主府一墙之隔,即便石崇无心留意,司马遹与羊庄来往紧密这种事,也逃不过石崇的眼睛。 如今太子之位铁板定钉,孙秀这么快就能从羊庄这里搭上线,也不免让石崇对他高看几眼。 而石崇本是前太尉贾充的门人,而贾充之女正是司马衷的正妃,历史上那个有名的悍妇…贾南风。如此算来石崇与羊庄两人也可以算是同为太子一党的人。 羊祜去世后,石崇也曾因为贾充的举荐,接任了几年荆州刺史。在任期间屡次以剿灭东吴余孽为由,劫掠过往商客,从而短短几年积累了打量财富。 后来事情告发,由于贾充的庇护,最终也只不过是得了个革职赋闲在家,这么个不算处罚的处罚。不过他为人豪爽好客,与之结交的人都以革职前的官衔称呼他。 现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司马衷就是未来的皇帝,他也看到了再次出仕的机会,所以今天对羊庄两人的招待也格外热情。 “哈哈哈…驸马过谦了,不过一个妾婢而已,怎么受得起驸马屈尊告罪?不如…让她再舞一曲,为我等助兴。” 见羊庄正举杯赔罪,石崇连忙阻止道。 “是啊,妾身担当不起,就再舞一曲,请三位鉴赏。” 与前一曲描述昭君出塞为国为民之大义不同,这一曲曹植的《洛神赋》更加称托出绿珠的身姿。曹植那种初见甄宓惊为天人,最终思而不得,看着心爱之人伦为他人之妇的悲切,这时的孙秀简直就是感同身受。 猛地灌了一口酒入腹中,看向石崇的眼神中,隐隐有了一点仇恨的味道。曹植终而失意,在诗酒中蹉跎一身,他孙秀却没有这个打算。 “两位觉得如何?此曲可还入眼?”一曲舞罢,石崇向羊庄两人问道。 刚刚饮酒过猛的缘故,孙秀这时只觉得腹中火辣辣地,回味着曹植的诗句,虽然美轮美奂,却从来没有如同今天这般的厌恶。 于是岔开话题说道:“可惜啊,曹植过后,世间再无传世佳作问世。今日美酒、美人具在,却没有一首美诗。” “哦,孙兄可是有佳作了?”听孙秀这么一说,石崇笑着问道。绿株闻言也一脸惊奇的看向孙秀,不曾想这人看着不怎么样,却也有诗赋才情,一时间忘了他刚才的无礼之举,心中期待起来。 毕竟自幼受曲乡楼老鸨的调教,才情在京也是当世一绝的,曲乡楼中相貌俊美的顾客从来不缺,缺的确是真正有才华的人。即便被石崇收入房中,心中任然向往着才子佳人的童话。 “卫尉过誉了,在下可没有那本事,不过…从那日课堂之上的策论可看出,羊兄也是满腹经纶之人。不如赋诗一首让石夫人谱上乐曲,定能成就洛阳一段佳话。” 作诗?背诗还差不多!听孙秀一说,羊庄也没好气地想着。 看着石崇与绿珠看向自己,今日受人家热情招待,也不好一口回绝。回想着太叔辰嘱咐自己要藏拙,只能狠狠地瞪了一眼孙秀。 在后者投来的无辜询问的眼神中,羊庄在舞女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说道:“赋诗可以,不过我们约法三章如何?” 作诗还要约法三章?“驸马但说无妨。”几人有点不明就里。 “嗯…也没什么,我这个人比较低调,今日作诗本就是饮酒消遣,若是传了出去,你们别说这首诗是今日我作的就好。” “哈哈哈,我还以为什么事情呢,传出去就说是我作的。” 石崇听羊庄这么一说,大笑着大包大揽。本就是性格张扬高调的人,这个锅当然是屁颠屁颠的就背上了。 不过那时洛阳有几个人相信,还真不好说。 “嗯…酒…” 在几人期待的目光中,羊庄在厅中来回踱步思索片刻:“有了。”见他这么说,孙秀也有点意外,这明摆着和曹植打擂台吗?七步成诗? 绿珠也一脸期待地看着羊庄,想知道这片刻时间想出的诗是什么样子的,如果他真的… 还不等她再多往下想,羊庄已经开始了他的第二次背书表演。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吟到此处,羊庄走到桌子旁边,接过舞女递过来的酒杯:“卫尉,孙兄,三百杯太多,我们先满饮一杯如何?” 赋诗一道石崇可以算是个门外汉,不过当他听到‘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这一句时,想起自己对父亲遗产分文不取,白手起家得万贯家财。这不正是他一路走来的真实写照么?不由得心情大喜,羊庄果然是个有心人,赋诗之时也这般夸耀他。 孙秀眨着眼睛,对羊庄的才华有了新的认识,也暗自庆幸那日果断与之结交的英明之举。将来司马遹上位,他定是肱骨之臣,自己到时候也有数不尽的好处。 绿株看着羊庄,神色复杂,从刚才听到的短短几句诗看来,羊庄的才华绝不在曹植之下。不过也不难看出,这首诗还有下文,几欲上前催促,碍于身份也只能做罢。 而羊庄此刻也不急,扔掉手中的酒杯,拿起酒坛摇摇晃晃走到石崇、孙秀二人桌旁为他们将酒杯倒满,这才继续。 “石卫尉,孙秀兄,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听到此处,石崇和孙秀也相视一笑,一起喝下杯中美酒。吟诗作赋之道,常人都是仔细思索华丽的辞藻装饰,不过这样往往会词不搭景,句不搭意。而羊庄这首,虚实相合,让绿珠久久回味,心中暗暗焦急‘怎么又停下了?’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见羊庄摇摇晃晃往自己位置走去,诗已作完。 第十三章 我背完了你在背 - 晋驸马 - 良无悔 “哈哈哈…驸马是对我府上的酒不满意吗?”石崇大声笑问。也不等答话,右手将桌子一拍:“好,今日高兴,豁出去了,备给陛下万寿大宴的酒,今日就拿出来喝他几坛,让驸马先尝尝。哈哈哈…”说着就吩咐下人赶紧去取酒。 羊庄笑着说:“果然还有好酒,快去取来,今日定要痛饮!”孙秀闻言也鼓掌相庆。 绿珠在脑中反复吟唱羊庄刚才所作的诗,次数越多对羊庄越是钦佩,片刻功夫能得如此传世之作,心中除了惊叹还是惊叹。 特别是‘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这句是在说我吗?绿珠偷偷看了一眼羊庄,心中想着。 我也是身不由己,风尘中人,在曲乡楼时每日与那些自负才智之人品酒赏月,那都是好听的说辞而已,不过就是卖笑罢了。 被石崇赎身之时,即便自己是曲乡楼最当红的歌姬,也没有自己说不愿意的余地。 进了石家,更是一入侯门深似海。像诗中那样说的,视钱财美食如粪土,只求一醉的洒脱,自己又如何能做得到?自己这一生从来不是自己可以做主的。 想到此处,不由深深叹息一声,看着羊庄想到,能作出这么洒脱的诗句,他定是一个可以逍遥自在的人吧? 于是她缓缓起身,走到羊庄身前,深深拜下:“妾身有一事相求,请驸马允许。” 自己正喝着呢,看着绿珠向自己走来,羊庄就有点纳闷。这一下拜更是吸引了石崇和孙秀的注意力,不明就里地看着这边。 “夫人,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这个号称晋朝第一美女的人,就这么拜伏在自己面前,他也不敢拉太多仇恨。要是传出去,外面不知道将会有多少把刀正等着他。 连忙上前将绿珠扶起来,说道:“夫人有何吩咐尽管说。”隔着轻纱,手指接触到绿珠光滑的肌肤一刹那,明显也感觉到了她微微的颤抖。 “原来是想要我把刚才所作的诗写下来…”得知了绿珠的意图,羊庄也是哭笑不得:“小事而已,夫人何必如此。” 石崇见状,也连忙吩咐下人取来笔墨纸砚。 拿着笔的羊庄,看着两男一女围在桌前,等着欣赏自己的墨宝,也有点心虚,毕竟没少被司马遹嘲笑。 不过骑虎难下,只能期望能够超长发挥了。 “君不见…” 才写了几个字,孙秀表情怪异起来。 “怎么,孙兄?对在下的书法有什么意见吗?” “哦…没有…羊兄的诗只有配上这般洒脱的书法,才是最合适不过的。”憋了半天,总算圆过去的孙秀,暗暗出了口气。 见孙秀这么说,羊庄才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表演。 绿珠见羊庄像是没有听出孙秀话中之意似的,笑盈盈地看着羊庄,眼神中多了点自己也不知道的东西。 看着这首提前四百多年问世的诗,羊庄满意地放下笔:“写完收工。” 话刚落音,石崇抢先一步,将纸拿在手中欣赏。羊庄见见他的表现,也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还是你识货。 正要谦虚几句,却听到石崇对管家大喊道:“你过来,安排人将这首诗手抄几份,府里的人都给我背熟了。全部出去宣杨,见人就背给他听,恩…就说我今日一百杯酒下肚,诗兴大发。” 管家眼睛都突出来了,正主还在这呢,老爷就盗他人之诗,冠自己之名?这也太直接了吧? 管家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站在原地不敢领命,却听到石崇喃喃自语:“我也要背,这样才算真切。” 见管家还瞪着自己,石崇差点抬脚就踢:“快去啊!” “唉,你听说了吗?那个首富,石崇,今天作了首诗。” “知道,刚才我给他家送菜过去,听石家的下人说了。什么黄河水啊什么的,我大字不认得一个,也不懂。” “你个送菜的,当然不懂这些风雅了,这可是传世佳作啊,只可惜不该出现在这世上…” “我们两是不懂,你一个算命瞎子的懂什么?不出现在世上,出现在天上不成?”说完嘲笑起来。 算命瞎子站起身来将自己面前的桌子一拍怒道:“我好歹也是读过书的人,怎不知这诗的好坏?至于为何不该出现于世,那是天机。” 说完不再理会两人,收拾好自己的算命摊就准备离去。“唉,这才什么时辰,你就收摊不做生意了?”送菜的好奇地问道。 “不想干了就走,你管他什么时辰!”说完便离去,还特意绕过自己正前方那坨狗屎… 石府的效率果然是够高的,不多一会,洛阳就传遍了石崇作诗一事。有点学问的得知诗句内容,都是一脸惊叹。 “本以为他不过是一身铜臭,却不想有如此惊世之才!” “是啊,你看他平日里就豪放爽快,才能作出这字里行间都透着洒脱的诗啊!” “令人回味无穷,曹植在世恐怕也要甘拜下风!” 垂风居中,杨治与几名同窗正在包厢饮酒,酒菜上齐以后就将小二打发得远远的。杨治在京的大名小二也是知道的,本想把刚刚听到的大事给他们几人说说。 他们都是文人,得此好诗,高兴之余自己又能得到一些赏银。谁知道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撵出来了。‘上次那三名客官,那出手才叫阔绰。’店小二心中想着。 “杨兄,明日便是白马寺诗会了,你可已有佳作?”段光问道。 “唉,那用那么麻烦,我看杨兄之才不下早年曹植,七步成诗也如儿戏般,一举夺魁不是轻而易举?” 听这么一说,杨治缓缓拿起酒杯,看着张勋一脸受用。不过嘴上却谦逊道:“张兄过誉了,若是以往,在下对夺魁一事当然是当仁不让,不过今年出了个羊庄,那日策论,在下好生佩服。有他在,这次恐怕比以往更有看头。” “杨兄不必把那羊庄放在心上,我等在这洛阳城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过羊庄有什么才名,真有才能怎会如此?那策论,多半是羊祜生前留下的。” 张勋也连忙说道:“对对…段兄说的有理,这羊庄多半是沽名钓誉,杨兄不必费心。” 看着杨治眉宇渐渐舒展,段光接着说道:“不过为保险起见,我们明日之前,各自想一首应景的诗,以备不虞。他羊庄即便真有才,也敌不过我等联手吧?” 几人正商量着对策,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一个人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各位同窗…出大事了,石崇作了一首诗,已在坊间传开!” “朱兄,石崇是个什么人,不过是有几个不干净的臭钱而已,他能作什么诗?”段光,一脸讽刺地说道。 “不是,那可是不出世的佳作啊。” 不等几人反应,便自顾自背诵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从第一句开始,杨治就感觉这首诗的不寻常,越往后眉头皱得越紧。几人都是有识之士,自然能分辨出这首诗不凡品。 “啪…”张勋将手中酒杯摔了个稀碎。“杨兄,有如此佳作在前,明日的文会…” 段光接过张勋的话:“是啊,写不出与之比肩甚至超越的诗,明日的文会都只不过是为石崇当绿叶而已…” 杨治脸色铁青,本想乘明日文会,一举打压羊庄,为自己洛阳第一才子正名。谁曾想,自己几人一直看不上的粗野之人,竟然作出了一首自己此生都无法望其项背的传世之作,开什么玩笑!明日夺了魁,又有什么意义。 关键是明日白马寺文会一事,早已四处传开,不硬着头皮去,以后更加没脸见人…这首诗出现的真不是时候。 偷偷靠近包厢门的店小二,此刻也位自己捏了一把汗,幸好刚才没有对他们说这一消息。不然不但拿不到赏银,恐怕还要承受几人的怒火… 此处太过危险,咽了口口水,又悄悄退开。 第十四章 夜杀(1) - 晋驸马 - 良无悔 此刻城中对石崇新作之诗的谈论,已经超过了司马衷被立为太子的新闻。毕竟司马攸离京,这件事已经算是预料之中了,确是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杨治几人从垂风居一路出来,路上的所听所闻,让他的面涨红得跟猪肝色一样。 被捧成洛阳第一才子的时候,这些人也是这么夸耀他的。就只是吃了个饭的时间,世道就变了,这速度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这几天就没顺过,先给羊庄当垫脚石,现在这洛阳第一才子的名头,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稀里糊涂的就让给了石崇。从小受到的打击都没有这两天多。 关键是还有明天的文会该怎么办?这又是摆在自己面前的一道关。本来想用文会打压羊庄的。明日若是作不出一首诗,能堪比石家今天传出来的这首,这文会便成为了给自己挖的一个大坑。想到此处的杨治,就是一阵眩晕。 不知道上一任洛阳第一才子杨治对他的恨意已经超过了羊庄,此时此刻的石崇正兴高采烈地听着下人的禀报。 “老爷,您不知道,现在外面到处都在谈论您写的诗呢,没一个不说好的,都说您才是洛阳第一才子呢!” “哈哈哈,好。”看着五官乱飞的下人,做梦都没想过的荣耀竟然落到自己头上,石崇很大方地扔下一吊赏钱。 “谢老爷,谢老爷…”下人惊喜地捡起钱,磕了几个头,就屁颠屁颠地跑开了。惹得周围其他人看着他满脸嫉妒,后悔没有那个眼力,让他抢了先。 见石崇毫不知廉耻的表情,一旁的绿珠抿着嘴偷笑:“老爷,刚才驸马所书的诗句,可否交由妾身保管?待妾身谱好乐曲,也好奏于老爷鉴赏。” “恩…也好也好,就有劳夫人了。”石崇正是心情大好的时候,也没多想,随手就将羊庄的‘墨宝’递给了绿珠。 接过纸张,看着那让人实在不敢恭维的书法,在绿珠眼里却是越看越入迷。 ‘这样的诗、这样的字,他的性情要多么随性洒脱,才能有如此杰作?’越想越对羊庄充满好奇,越忍不住想要去了解。 “妾身为老爷吟唱之时…老爷能否请驸马过府一听?毕竟…毕竟此诗是他所作,可惜走的时候已经大醉,还来不及请教这首诗的名字…”说到此处不免有些失落。 “那是当然,既为近邻,定要多多往来才是。至于名字嘛…你随便起一个就是了,哈哈哈…” 听石崇一口答应,绿珠也是满心欣喜,向石崇福了一礼,便要冲冲离去,想要早些将曲子谱好。 刚到门口,又连忙折返回来,小心翼翼地说道:“老爷,听驸马说明日白马寺有个文会,到时洛阳的才子都会去呢。” 见她这副模样,也不难猜出她也有想去看看的心思。“恩,那你自己去吧。正好也去上注香,让庙里的菩萨保佑你早日为我石家添丁,哈哈哈。” 没有听到石崇后面说了些什么,只记得他的确是答应了让自己去白马寺的请求,心中喜悦的绿珠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这般高兴。 司马攸本就有病在身,一行人昼夜赶路,更是让他不堪重负。此时天色已晚,在护卫的极力劝说下,终于同意在这片树林中休息一晚。 与洛阳的热闹不同,司马攸此刻所在之地,在夜幕的掩护下显得格外冷清。 坐在火堆旁边愣愣出神之时,听见护卫来报:“殿下,卑职刚刚在周围打探了一下,昔年曹操与袁绍作战之地便是此处附近了。” “这是到官渡了?看来你收获不小嘛。”司马攸看着护卫手中的野味说着。 护卫咧嘴一笑,将手中刚打过来的野味扔在旁边,清理起来。其余几名负责警戒或者捡柴的护卫,看着这名同袍扔下的野味,也投来赞许的眼神。 在众人的期待中,没过多一会,烤肉的香味便飘满了整个林子。 肉熟了,看着护卫们请示的眼神,司马攸也不免微微一笑,洛阳一路过来,几乎没有下过马背,也确是辛苦,于是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护卫们见状,也不在拘礼什么尊卑之别,都纷纷围到火堆旁边,笑呵呵地分肉吃。 一个护卫手里拿着自己精心挑选出,一块没有焦糊的肉,递到司马攸的嘴边:“殿下,您也吃点吧。” 见司马攸看了自己一眼接过烤肉,护卫又连忙取下腰间的水囊,献宝似的递了过去。周围几个护卫见到他递过去的水囊,都露出一副密而不语看戏的表情。 没察觉出其他几人的异样,也确是有些口渴的司马攸接过水囊,仰头就喝了一大口。 “噗…” “这是…是酒?”司马攸拎着水囊,邹着眉大声质问道。 “嘿嘿…”  “哈哈…” 没有等来回话,火堆周围却传来一阵哄笑。司马攸见此,眉头也渐渐舒展开,看着递酒的这名护卫,责怪地“哼”了一声,又喝了一口酒,然后才把水囊还给了他。 其余人见状,都围上去哄抢,看着为了那口酒打闹在一起的护卫们,司马攸也忍不住笑骂:“瞧你们这点出息!” 这些年在洛阳城中,朝堂之上与那些人勾心斗角,远不如和这些直肠子军汉在一起,自在舒心。到青州去当个逍遥王爷,也许才是明智的决定。想通这一点,司马攸一扫心中郁结。 火堆旁众人一片欢声,却没人察觉到不远处的树梢上,一个黑影正密切地注视着他们。 如果羊庄在此,一眼便能认出这黑影腰间的细绳,这黑影分明就是那天在酒楼窗外,与他回眸对视的那个少女。 水囊里的酒已喝空,地上也随处扔着骨头,留下三个人守夜,其余几人将司马攸围在中间,互相依偎地睡去。 林子安静下来,树梢上的少女一跃而下,轻盈落地。对着眼前的草丛拍了拍手,草丛中跃起几个同样身穿黑衣的人,黑衣少女摆了个行动的手势,几人分散开来,悄悄向司马攸几人包围而去。 守夜的护卫还未察觉之时,包围圈已经形成,几人举起手中的箭弩,箭已上弦,对准了司马攸一行人,等待着少女发出进攻的命令。 篝火如同萤火虫的微光一样,火光还没有照射多远,就被密集的树林遮挡,三名守夜的护卫,看着眼前黑暗的树林,不约而同地慢慢将手放在剑柄上,极力戒备起来。 见护卫察觉出危险,黑暗中的少女也不由有些倾佩,战场厮杀过的军汉,对危险感知的敏锐程度果然远高常人。 护卫还在仔细观察着,想透过黑夜的掩护,看清危险之源。脚步慢慢向前移动,同时紧握着剑柄。 黑衣人默默地看着护卫慢慢靠近自己的脚步,屏住呼吸,也在等待着他尽可能的靠近自己,这样一来便能悄无声息的解决掉守夜的警戒。再往前潜行一点,击杀司马攸的可能也更大。已方也能少一点伤亡。 几个黑衣人也是默契非常,未经商议便纷纷将手中的弩箭对准了慢慢靠上来的护卫。 这个领头的少女,也紧张地看着三名护卫,准备随时应对这一变动。 “啪!” 就在这紧张的时刻。一名护卫不小心踩断地上的枯树枝,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也惊的黑衣人不小心发出了一声响动。 察觉到果真有危险的三名护卫也是大惊失色,连忙拔剑便要大喊。 “嗖嗖嗖…” 就在护卫张口呼喊的一刹那,三根箭羽离弦而去,径直穿透三人的喉咙,然后应声倒地。 熟睡的其余护卫也被这一变故惊醒,纷纷爬起身拔剑,将司马攸护在了中间。 “有刺客!” 一声长啸终于划破了黑夜的宁静。 第十五章 夜杀(2) - 晋驸马 - 良无悔 “杀!” 随着一声娇呵,潜伏在四周的黑衣人,射出箭枝,拔剑便冲上去。 奇袭既然已经不可能,那便只能强攻,随着一阵箭羽的杀伤,几名护卫挡住射向司马攸的箭枝,而出现死伤,阵型也有了空隙。 黑衣人看准时机,刚要冲上去,两名护卫拼死将其击退。然后又很快恢复了阵势,无暇顾及受伤的同袍,将司马攸牢牢护在中间。 一时间黑衣人没有破绽可循,暂时僵持下来。 “何方宵小,胆敢行刺!”一名护卫紧握着手中长剑,对这几个刺客呵斥道。 司马攸也许是被突如其来的刺杀所惊吓,这时面色煞白,手捂住胸口,强忍着不让自己咳嗽出声,平复好气息才问道:“诸位是哪条道上的人,我等初到此地,所有得罪,请见谅。若是求财,我等一路风尘仆仆,也不像携带重金的,可否行个方便?” “穿成这样,自然不是求财。”在黑衣人答话的时候,那个少女已经暗中掠到了司马攸一行人上方的树枝上。 黑衣人往上瞟了一眼,见少女已做好攻击的准备,也不再拖延。 “杀!”随着一声怒吼,几名黑衣人再次举剑冲上去。 “保护殿下!”随着吼声,护卫们横剑在胸防御刺客冲杀。正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从头顶掠下,直接杀向司马攸。 “殿下小心!”感受到头顶传来的一阵劲风,一名护卫连忙将司马攸扯到一边,凌空跃起。 借着下降的冲击,少女挽了个剑花,挑断护卫的手筋。 “啊”护卫吃痛,手中的剑也被少女挑飞出去,见这人身手如此加了得,一个照面就让一个护卫无再战之力。几人大惊失色,不等她再攻,又有两名护卫举剑相迎。见自己的攻势已被封住,少女也不恋战,一脚踩在断了手筋的护卫胸口,跳出了几步开外。 军汉战场厮杀与刺客袭杀不同,虽然单人战力刺客占优势,不过护卫结成阵型,加上人数优势,一事间倒也占了上风,两个黑衣人甚至被直接砍死。 跳出战场的少女回头看着战况,不由眉头紧皱。看这阵势,这帮废物就算是拼光了,恐怕也突不进去,更别说取下司马攸的人头了。 ‘真不知道为什么给我派这几个废物当帮手…’少女心中抱怨了一下,又提剑冲了上去。 强攻不行,那当然是用刺杀最擅长的打法了,夜战不比白天,阵型总有露出破绽的时候。少女游走在周围,见到可乘之机,立马发动致命一击,让司马攸一方的压力大增。 其余几个黑衣人见她的攻击奏效,也都反应过来,在外周旋游击。护卫一时间措手不及,再次出现伤亡。 两军对战之时,步兵阵型遇到骑兵游击,调整阵型对应,本就是兵家大忌。阵型变化之时,难免出现混乱,这个时候若是让敌军抓住战机猛攻,再精锐的部队也只有溃败一条路可走。 司马攸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遇到这种情况,通常保持阵型缓缓后腿,在左右翼的掩护下脱离战场,才是正确的做法。 可是现在既无援护,黑夜之中也无路可退,这样耗下去己方被刺客步步蚕食,最终一个也活不了。 看着地上的篝火,司马攸眼前一亮, “用火把!”他捂着胸口,大声说道。 两名护卫应声连忙抓起燃烧的柴火,向周围的刺客砸过去。 情急之中的办法果然发挥出其不意的效果。 司马攸本是想灭掉火堆,这样敌我双方都会隐于黑暗之中,如此一来已方就可以在黑暗的掩护下慢慢向树林外移动。没有了火堆照明,刺客的游击战术也会因为没有光线指引目标而大打折扣。 却不想,柴火砸向刺客时,刺客瞬间乱了阵脚,有一个还因正好被柴火砸中被烧伤,最终不得不后退拉开距离。 “走!”看到难得的喘息机会,一个护卫转身扶住司马攸,招呼了一声同伴,便缓缓戒备着向树林外移去。 众人心里都清楚,只有坚持到天亮,他们就要安全的多,有也有足够的信心保护司马攸安全离开。 “李月姑娘,怎么办?”一名黑衣人见护卫们护着司马攸向树林外移动,心中一时也想不出办法,只能向少女请示道。 其余几个黑衣人,也都纷纷看过来,虽然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她的厉害,所有人都是见识过的,也都服气让她领头。 如果没有完成任务,他们都得提着自己的头回去复命,行动受阻,心中都焦急万分,都将李月当作救命稻草。 “这还用问?他们灭火,我们点火。留下两个人用弩箭骚扰,其余跟我去放火!”心中早有对策的李月说道。 两名黑衣人应声而去。 然而刚才向李月请示的黑衣人皱这眉头担忧道:“放火吗?此时无风,等火势变大,他们都走远了。” “没那么容易,我观察到司马攸一直捂着胸口,定然有病或者伤痛在身,而且还不轻。再加上他们还有几个受伤的要照顾,我们还有人拖住他们,走不快的,只有葬身火海!”李月冷笑道。 “还是李姑娘聪慧,那个病怏子恐怕还等不到被火烧,就被浓烟呛死了!哈哈!” “行动!”不在多说,几人听令,绕到司马攸一行人前方放起火来。 而时不时射过来的冷箭,让司马攸的护卫们防不胜防。一时间忧心忡忡。 “他们在放火!快捂住口鼻!” “噗!” 搀扶着司马攸的护卫见到前方的火光,出声大喊道。话刚落音,一跟箭枝飞来,来不及抵挡直接射入他的肩头。 “啊!”一声吃痛,措不及防下一脚踩空,连带着司马攸一起摔倒在地下。 而司马攸倒地时,头部正好撞到一块石头,顿时血流不止,加上烟雾飘来,顿时觉得头晕目眩,昏迷过去。 “殿下!殿下!”护卫见此情形,大惊! 忍这肩头的剧痛,将司马攸抱起来。黑衣人借着火光乘机再次射出一箭没入护卫的后背,结束了他的生命。 “噗!” 尸体应声倒下,司马攸也重重摔到地上,这一摔,倒让他清醒过来。 “咳咳…”司马攸觉得一阵胸闷,全身无力。 两个护卫连忙将他扶起,摸了一把遮住他双眼的血迹。 “殿下,你没事吧?” “我没事…”司马攸艰难地说了一句。 睁开双眼看着这时情形,又有几个护卫受伤活身死,司马攸目光暗淡:“我…恐怕是走不了了,你们不用…管我,突围去吧…别白白送命了。” 第十六章 夜杀(3) - 晋驸马 - 良无悔 这次跟随自己出京的护卫,都是自己心腹,战场上各领一支千人队都不成问题,司马攸真心流露,不愿他们在这里丧命。 见黑衣人一副誓不罢休的架势,他心里就已经知道,这背后主谋是谁了。逃得过今晚,还有明晚,还有以后的每个日日夜夜,除非造反,否则破不开这杀局。这一夜都凶多吉少了,哪还有明晚呢? “我已经带着病被你赶出京城,还要对我赶尽杀绝吗?”司马攸心中悲苦,打算放弃抵抗。 “我等誓死保护殿下周全!”护卫同声说道。 “我已经没有力气,走不了了。” “殿下!” 护卫们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司马攸挥手打断。 “住手!”他耗尽全身力气,向刺客喊道。 听到司马攸的喊话,李月也发出命令让自己的人停止进攻。 “怎么?还有什么话要说吗?你说什么也没用,今天你的命必须留在这里。”李月举着火把说道。 司马攸艰难地点了一下头:“我可以自刎,让你们拿着我的人头回去交差…” 他又一眼围在自己周围的护卫继续对李月说道:“不过我有一个请求。” “说” “我这几个护卫,忠心耿耿,与此事无关,你们答应,放他们离去,不再追杀,我便交由你们处置。” 听司马攸如此说,李月一愣,有些意外。司马攸贵为齐王,竟然甘心用自己的命换取手下活命,难怪这些护卫对他一片忠心,死战相护。一时间不免对司马攸生出佩服之情,上位者如此,追随者自然是忠心耿耿。 “好,你站过来,我答应你放他们平安离去,而且我也会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生出恻隐之心的李月,不假思索便同意了司马攸的请求。 现在己方已经掌控局势,也不怕司马攸再耍什么花样。再说,如果继续强攻,自己的人也一定会再出现伤亡,得不偿失。 一时间,充满打斗声的树林终于陷入安静之中,夏季炎热,空气中湿气也重,李月一方刚才放的火,还没有完全燃烧起来,飘散着阵阵浓烟。 司马攸见李月答应,于是推开搀扶自己的两个护卫,一步步向李月走去。双方都极力戒备着,防止变故突发。 就在这时,被司马攸推开的两名护卫,互相交换了个眼神,郑重地点了一下头,向司马攸冲去。抬手一记手刀,砍在司马攸脖子上,司马攸眼前一黑,应声倒在了另一个护卫怀中。 “兄弟们!跟他们拼了,杀!” 话音还未落下,护卫们便举剑齐齐向李月冲杀过去,擒贼先擒王! 黑衣人反应也很快,见护卫放弃防守向己方冲过来,纷纷举起弩箭。 “嗖嗖嗖…” 箭枝纷纷射进护卫身体,被射伤的护卫仿佛忘记疼痛,任然在举剑冲杀。黑衣人也拔出长剑,双方再次战在一起。 绝地反击,护卫们个个奋勇当先,同归于尽的打法,一时间反而让刺客只有招架之力,刺客一个一个倒下,不多时便只剩下李月一人还在和仅存的两名护卫在对战。 两人一起抢攻,让李月一度无法找到破绽。 少女身姿轻盈灵活,忽左忽右躲闪,两名护卫身上都被李月手中长剑划开几道口子,而她自己左肩也被刺伤。 她凌空跃起,一脚踢开向自己刺过来的一剑,剑身横摆与另一个护卫手中的剑撞在一起。那名护卫立足不稳,后退几步。 而这名护卫的后退,让她抓住机会,飞身向昏迷中的司马攸刺去。 两名护卫见此大惊失色,没料到李月尽然舍弃他们,直取司马攸。这不正是已方刚才擒贼先擒王的计策吗? 于是慌忙向李月追去。 “大胆,休要放肆!” 见李月快到司马攸身边,护卫心中急切凌空跳起,想要跃过李月,将司马攸挡在身后。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李月突然停下脚步,回身将剑从下至上撩起。 “噗!” 这名护卫被突如其来的一招打中要害,当场身死。尸体落地,正好砸在司马攸身上,将他护在身下。 剩下的一名护卫也不再是李月的对手,一个照面便被割破喉咙,背靠着大树,缓缓滑坐在地上,没有了气息,一双眼睛到死都紧紧盯着,被同袍尸体护在身下的司马攸… 总算是结束战斗,李月将剑插在地方,席地坐下。 “噗!”想擦拭一下嘴角血迹的手还没抬起,便一口淤血吐了出来。 淤血突出,顿时觉得口干舌燥的李月左右翻找起来,从一旁护卫尸体腰间拔下一个水囊,打开仰头便喝,却没有一滴水留下,不由皱了皱眉头,随手将水囊扔进火中。 火势已经燃烧起来,照亮了半个天亮,见此情形,她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了。 很快附近发现火光的人便要过来查探情况。 想到这一关节,她杵着剑柄站起身,慢慢向司马攸走去,一脚踢开压在他身上的尸体。火光照映下,司马攸紧闭着双眼脸色煞白,李月心中一愣,伸手到他脖子上一探脉络,才发现司马攸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气绝。 本就重病在身,吸入大量浓烟。额头破失血过多,在加上这护卫尸体砸下,终于坚持不住,便已经死去,应该如此吧? 想通此节,李月心中苦笑,看着司马攸的尸身说道:“就算没有我们,你这一身病痛,恐怕也挨不到青州吧?早知道就不用跑这一趟了。” 说完话,便伸手探入司马攸胸口,一阵摸索过后拿出一个印章。借着火光看到上面写着‘齐王玺’,确定无误,便揣进自己胸口。 做完这一切,这才又看着司马攸的尸身说道:“有这个复命就够了,就给你留一个全尸吧。” 说完起身,辨别了一下方向准备离去。 树林中悄无声息,只有遍地尸体个熊熊燃烧的大火,无声地诉说着刚发生不久的激战。 然而出乎李月的预料的是,时间过了很久,都一直无人到树林中查探。毕竟这里人烟稀少,周围零零散散的住户,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远远地看着这里的大火,也不敢随意出门。 “老头子别看了,睡觉吧,哪里来的商队,看来是遭了土匪,那是我们这些小民能管的。” 身穿麻衣的老头,犟不过自己妻子劝阻,只能跟着返身回屋,还不忘关好自家院门,这年头,活得久的秘诀便少管闲事。 一处山涧中,溪边栓着几匹马正在悠闲地吃草,这里正是李月一行人藏马的地方。马匹正甩着尾巴驱散蚊虫,突然听到不远处的动静,纷纷抬起头,见来人自己认识,打了个喷嚏,又低下头照顾嘴边的青草。 李月步履蹒跚,一路来到此处,见马还在,心中长喘一口气。放下手中的剑,摸了摸马脸,好像嫌弃她手上的血腥味,马甩着头想要躲开。 见到连马都嫌弃自己,她自嘲一笑。转身蹲在溪水旁边清洗起来。 第十七章 学识渊博的胖子 - 晋驸马 - 良无悔 次日清晨,刘寔站在国子学的讲堂上,看着下首没有一个人,空荡荡的座位,气得连胡子都止不住地颤动。 “刘兄?你为何在此?”一个同僚经过讲堂门口,见刘寔一个人站在里面发呆,好奇地问道。 见他像是没听到一般,没有理会自己。于是便一脚跨进去,走近才注意到刘寔的表情,当下也猜到了原因。 又笑着说:“今日白马寺文会,刘兄不知?这些小兔崽子恐怕都去凑热闹了,让他们去见识一下,同龄人间切磋切磋,才有进益,刘兄就不必如此了吧。” “哼!我当然知道,可是前日竟没有一个向我请假,我还以为…” “哈哈…”刚说道此处,便被同僚的笑声打断。 见刘寔怒目而视,连忙收起笑声心怀歉意地说:“告罪告罪,正好这些年轻人都逃课了,不如你我结伴一起跟着去凑凑热闹?” “走走走…”说完,无视刘寔正要拒绝的神情,拉着他的衣袖便出门而去。 “中州原善土,白马驮经来。” 站在白马寺门外,羊庄,司马遹,孙秀三人其肩并立。听到羊庄冷不丁地说了一句,司马遹狐疑地转过头。 “你还不承认?我就猜昨天洛阳城里流传开的那首诗,定是你作的。” 见司马遹还在逼问,孙秀只能假装没听到,羊庄自然是死鸭子嘴硬一直硬抗着:“说了不是我,你怎么对我就这么有信心呢?” “石崇是个什么货色。”司马遹嗤之以鼻:“你们两个乘着我不在,去石府喝花酒,没多一会这首诗就从石府传出来了,不是你还能是谁?” “司马兄,你怎么不怀疑我呢?万一是我作的呢?”听到这里,孙秀明显有点不服气,于是质问道。 见孙秀如此说,司马遹摆出一副你什么货色,我也有所了解的表情说道:“孙兄那时候美酒美女为伴,恐怕没时间作诗吧?” 孙秀闻言涨红着脸,无法反驳。 “好了好了,咱们就站在这聊吗?一会都散场了吧?”羊庄不敢再与司马遹就这个问题继续纠缠,向身后一副书生打扮的晁广使了个眼色,大步进入寺中。 晁广见状,也绕过司马遹两人,快步跟了上去。 “这事不问清楚,过不去!”司马遹看着羊庄的背影,大声宣誓着自己的决心,也跟了进去。 独留在最后的孙秀,正要追上去,却听到后方传来马车的声音,不由好奇回头看去,见到马车上石府的标记,眼前一亮。 看到马车上下来的人果真是绿珠,心中顿时大喜,见绿珠下车后,马车上再无人下来,更是喜上加喜。 拖着肥胖的身躯连忙迎上去,作揖道:“不曾想能在这里见到夫人,今日也是冲着这文会而来的吗?” 绿珠刚掀开车帘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孙秀,肥胖的身躯,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看着眼前的孙秀,绿珠不由皱起了眉头,想起他昨日对自己的轻薄行径,心中止不住地厌恶。 正想着怎么避开他的时候,又想到,这孙秀同羊庄交好,他既然到了,那么羊庄定然也在。 于是待孙秀说完话,也微微下蹲福礼回道:“见过孙公子,妾身正是为这文会而来的。” 说话的同时,绿珠也不忘四处看了看,又问道:“孙公子…是一个人来的吗?” 听她这副语气,孙秀也听出了其中意思,自然是在问羊庄来了没有。说道:“夫人是问羊驸马吗?今日没有同他一路,我也在此等他,然后一起进去呢。” 上下打量了绿珠今日的穿着,没有昨日的妖艳,反倒像是邻家小妹一般的清纯可人,暗暗咽着口水又说:“不如你我二人在此等候,等驸马到了我们再一起进去如何?” 听到这里,绿珠自然是不太愿意与他独处,于是婉言拒绝:“不敢打扰孙公子,既然如此,妾身先去上柱香。” 说完便往里走。 好不容易得到的独处机会,孙秀哪里愿意就这样错过,连忙跟上说道:“既然如此,那孙某到寺中等他也是一样,在这门口,也有些突兀。”说完还不忘嘿嘿傻笑两声。 见他这副死缠烂打的模样,绿珠也毫无他法,只能与孙秀同行进入白马寺。 一路上,孙秀天南地北奇闻怪事,大说特说,向绿珠展示着自己的才华。引得绿珠也阵阵心惊,惊叹他肥胖猥琐的外表下,竟然也如此有才。 不过昨日留下的映像实在不好,对他也再没有任何交谈的兴致。于是一路上,都是孙秀在唾沫横飞,而绿珠一言不发只管一路往前走。一旁服侍绿珠的侍女,见这情形自然也对孙秀没什么好脸色。不过碍于绿珠的暗中制止,也只能隐忍不发。 “夫人可知这白马寺的由来?” 没理会绿珠的敷衍表情,孙秀继续卖弄说道:“据传汉永平七年,明帝夜梦西方有异神,遣蔡愔、秦景出使西域。 蔡、秦等人从洛阳出发,行至贵霜、康居一带,遇到天竺高僧摄摩腾、竺法兰,见到他们周游西域各国传扬佛学,与昔年孔子周游列国何其相似。见其佛理与中原百家相比,各有长短,于是断定这便是明帝梦中的西方异神之道,便恳请二位高僧东赴中原弘法布教,以完成明帝使命。 二位天竺高僧应邀和使者一道东归,用白马驮载佛经、佛像,于永平十年到达国都洛阳。 明帝见到佛经、佛像,认为异神至洛阳,乃是大汉当兴祥瑞之兆,龙颜大悦。对二位高僧极为礼重,亲自予以接待,并安排他们在鸿胪寺暂住。 永平十一年,明帝下旨在洛阳西雍门外三里御道北兴建僧院,作为异神道场,为纪念白马驮经,取名“白马寺”。“寺”字即源于“鸿胪寺”之“寺”字,后来“寺”字便成了寺院的一种泛称,是以但凡僧人居所皆称为‘寺’。” 侍女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眼前缠着夫人的这个胖子,对于一个寺庙里由来,也能说出长篇大论,好奇地看着他。 感受到侍女的眼神,孙秀心中也是一阵得意:“司马遹,让你小瞧我,我可也是有真才实学的。有你后悔的时候!” 可是他的心里话,司马遹是听不到的,因为羊庄同杨治刚碰面,就针锋相对互相嘲讽起来。 第十八章 论兵(1) - 晋驸马 - 良无悔 看着羊庄同司马遹远远过来,杨治神色没有了昨天的颓然。经过自己多方调查,他得知昨天羊庄与孙秀在石府做客,之后才从石府传出那首诗的。 听到自己派去调查的人回禀这一消息的时候,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喜还是悲。 他确定这首诗是羊庄所作,石崇果然还是那个草包。至于为什么传出来是石崇所作,他不关心。 回想起来又是深深地无力感,作诗既然无法与之相比,策论上次又被他压了一头,这次文会那就只能比其他的了。自古文人相轻,比什么不重要,世人只会知道最后一次是他杨治赢了,不会记得前一次输的事情,这就够了。 “司马兄,羊兄请入座。”杨治站起身向两人迎上去,井然摆出一副东道主的姿态。 说话的同时,还看到羊庄身后还有一副书生打扮的晁广,于是好奇地问道:“这位兄台看着眼生,还未请教…”说话同时双手抱拳,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 见他这副做派,晁广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误以为这人也是羊庄好友,毕竟自己只是一个马夫,于是不留痕迹地侧跨一步,避开杨治的行礼,向羊庄投去请示的目光。 羊庄暗暗得意,这正是他想见到的。于是回身对晁广说道:“既然杨兄请教,那你便赐教一下嘛。” 见羊庄如此说,晁广自然听出了话中的意思,看来这人同羊庄的关系,并非自己所想那样,于是回礼说:“在下晁广。” 就报一个姓名?没了?世家门第通通没有,仔细想了想,朝中好像也没有晁姓的门阀,也没报师从何人,杨治看着晁广,不卑不亢挑不出毛病,一时间觉得有些看不透。 见杨治的疑惑,羊庄哈哈一笑:“杨兄不必猜了,他只不过是在下的马夫兼书童而已,不必管他,我们入座,入座。” 马夫?骗我跟一个卑贱的马夫行礼?见羊庄一副戏谑的表情,杨治紧握藏在衣袖中的双拳,平复自己的情绪,正要开口反击,却被明显拉偏架的司马遹打断:“杨兄,今日白马寺文会论什么?” “殿下,今日文会本想以文会友诗词歌赋之道,不过前几日我朝尽十年之功,终平定西北鲜卑之乱,天下太平,恐怕今后数十年再无大战。虽逢盛世,却不可荒废兵事,今日便论兵。诗词歌赋虽好,不过去闲暇消遣而已,却于治国无益。” 杨治说到诗词歌赋无益治国,语气却特意加重,明显是说给羊庄听的。 “论兵?”见如此说,司马遹也顿感意外,看来杨治是有备而来,故意避开羊庄的长处,是笃定羊庄不知兵吗?名为文会,谈论的确是兵法,看来杨治也是用心良苦啊。 这时杨治已经不介意刚被羊庄小小摆一道的事,面露微笑请三人入座。 羊庄也没有想到,今日文会论兵事。本来今天就没打算和杨治比试的,本以为无论诗词歌赋也好,还是其他什么也好,都让晁广出面,是输是赢都与他无关,让杨治一拳打在棉花上。 却不曾想就是因为论兵,让他与司马遹两人发现一直就存在于自己身边的将帅之才。 多年后,年迈的晁广看着眼前太监手中捧着的那杯毒酒,回想起自己传奇的一生,恐怕就是从这日白马寺开始的吧。 见羊庄已到,其余还有哪些才子还没到,杨治已经不关心。向自己一旁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站起身开始今天的主题。 “诸位,在下朱正,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前几日我朝平复凉州鲜卑之乱。”说着又将鲜卑起兵到最后被剿灭的整个过程详细说了一遍。 “近十年之功,胜负起伏,最终平叛,今日,以此为论点,论一论用兵之道。各位畅所欲言。” 说完朱正便坐下。 文会论兵,不知情的人都觉得有些意外,一时间无人说话。作为杨治跟班之一的段光率先起身。 “在下看来,秃发树机能之乱本不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局势,首罪在于胡烈。若是胡烈领兵步步为营推进,压缩叛军活动空间,自然能将叛军慢慢困死。 然而他好大喜功,贪功冒进,最终中计被围困于万斛堆,战败身死。” 有了一个带头的,现场慢慢活跃起来,还不等段光坐下,又有一个人起身说道:“叛军做大,只怪罪于胡烈一人,有失偏颇。” “昔年,胡烈身陷囹圄之时,仅凭一封手书,便挑动兵变,军士攻入成都诛杀钟会,进而平定钟会反叛,可见亦是谋略过人之辈,岂会是贪功冒进之人。” “你也懂兵?那你说说胡烈之败是何原因呢?”段光眉头一挑,极其轻视质问这人。 “这…” 说话之人名叫程休,其父是司马遹的启蒙老师,昔年灭蜀汉之时,其父与胡烈一起共事,结下一段情谊。于是开口为胡烈分辨,不过他才干平平,面对段光的质问,一时间哑口无言。 见他被段光反问,无力招架,司马遹也不好置身事外。这才起身帮衬道:“段兄说的不错,胡烈之败,败于冒进。不过,却非轻敌。” 见说话的是司马遹,众人不敢托大,都起身行礼说着请指教,愿闻其详的客气话,包括刚才盛气凌人的段光在内。 司马遹也没有摆出皇孙的架子,向众人点头示意才接着说:“鲜卑叛乱之时凉州大旱,近百万凉州百姓翘首以盼朝廷救济,西北一地的存粮,恨不得一粒粮食当作一担来吃。” “这种非常时期,凉州驻军那里经得住对峙消耗,只能速战速决,才能回过头来安心救灾。秃发树机能正是看到这一点,坚定凉州军无法持久作战,这才悍然起兵。” “对,就是如此!”司马遹都还没坐下,程休立马跳起来,大声说话,还不忘向司马遹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仿佛这正是他想要说的一般。 众人陷入沉思,确是如此,步步为营的打法,或许能够以兵力优势平定叛乱,不过当时的西北极度缺乏粮草,这种打发还没等平定叛军,自己估计已经饿死了。 “既是不得已仓促冒进,不过终究任然败了,还赔上了自己的性命。若是诸位站在当时胡烈的角度领兵,当如何平定叛乱呢?” 见段光一时间无法反驳,杨治起身问道。 毕竟司马遹身份尊贵,当然不好如同程休那样直接质问。看似在向众人请教,不过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着司马遹,等着他再往下说。 第十九章 论兵(2) - 晋驸马 - 良无悔 循序渐进粮草供应不足,无法持久。冒进速战,胡烈兵败身死便是前车之鉴,看起来的确是一个无解的局面。 众人看向司马遹的时候,只有杨治一直盯着羊庄。感受到杨治的目光,羊庄也看了过去,点头微笑示意。 不过他却没有打算起身说话,要作诗倒是可以随便背几首。不过以现实的例子谈论战略战术,他却是个门外汉,当然只是目前是。 “万斛堆一带,两侧皆是山地,仅有中间一条狭长的黄河河谷地势平坦,为大军取水方便,的确是最佳行军路线,然而两岸高山又极易设伏…唉。”众人都在思索之际,坐在羊庄一旁的晁广幽幽说道。不过他声音极小,只有羊庄听到了个大概。 “你去过?”听晁广的话,显然对万斛堆一带地形很熟悉,于是好奇地问道。 见羊庄问话,晁广倒是很诚实。 “立国以来,朝廷唯有灭吴与平定西北叛乱两场大的战事,所以小人闲暇之时多有研究。” 原本以为晁广顶多认识一些字,却没想到他还研究这些。羊庄不由老脸一红,都是年轻人,差别也太大了吧。 于是有点心怀希望:“这么说来,你应该是有破敌的办法咯。” “嗯,小人倒是有点想法,就是怕说不好。” “没事,你先给我说说。” “好吧。”见羊庄追问,晁广四下看了看,于是小声说道:“其实小人觉得,胡烈所部因为粮草短缺,不得不冒进速战这一点,本身就不成立。” 在羊庄和晁广窃窃私语之际,正思索对策的司马遹眼光正好瞟过来看到,见他二人交头接耳,还以为羊庄心有对策,顿时觉得找到了救星。 “羊兄是否有应对之法?” 正听得起劲,突然听到司马遹在问自己,打断两人的交流,羊庄心中一阵俳复‘我是你姑父,不是你羊兄!’ 满怀希望地看了一眼晁广,于是站起身,晁广也跟着站起来。 这时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自己,心中想着让自己的手下露脸,比自己出风头更能体现自己的能力,这才是装逼的终极境界。于是信心满满地大笑说道:“这么简单的问题,就让我府上的下人来回答吧,嘿嘿,晁广。” 又是这个晁广!见到这一幕的杨治心中愤恨,恨不得一拳砸在羊庄的脸上。 “小人晁广,向诸位请安。”晁广双手抱拳,向在场众人深深鞠了个躬。 众人也是一脸惊奇意外,晁广此时一副书生扮相,刚才的礼节虽然周到,却看不出半点卑微之感。如果不是羊庄事先说过他是府上下人,恐怕众人都会认为晁广定是一个世家子弟。 这时段光阴阳怪气地说道:“一个下人,能懂什么,再说这里哪有他说话的地方,羊兄,你莫不是看不上在场诸位。又或是没有破敌之策,故意戏弄我等?” “等晁广说完,我是否有戏弄诸位兄台之意,到时候自有公断,段兄又何必这么急着叩帽子?”说完,羊庄又对晁广说道:“晁广,你有什么想法,只管大声说,英雄不问出处,他只不过是投胎的时候运气比较好而已,其他的更本无法与你相比。” “你!”听到羊庄暗讽自己除了家世一无是处,段光当场就要发作,却被杨治拦了下来,不得不气哼哼地坐下。 见羊庄信心满满地样子,杨治也不由眉头紧皱,这羊庄难道还是个全才不成?刚才羊庄同晁广私下交谈他也看见了,心中认定,无论晁广说什么,必定都是羊庄授意的,至于为何自己不说,无非是恃才傲物,藐视在场众人而已。 于是,私下交代段光几人,待发现晁广说话漏洞之时,让他们几人争锋质问,让晁广手忙脚乱下不了台,自然就是打了羊庄的脸,段光几人也欣然接受。 不过,他哪里会想到,晁广将要说的话本就就是他自己的想法,而羊庄所谓一直压他一头的才学,更本就不存在。 “小人不敢说有破敌之策,只是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如果说错了,还请诸位指正。” 在众人各怀心事之际,晁广便开始说话了。 “小人认为,粮草短缺并非是胡烈将军冒进的根由。” 刚开了个头,段光便冷笑连连,迫不及待地讽刺道:“胡烈因粮草短缺,不得已冒进速战,这已经是在场诸位公认的,你一个小小家奴,凭什么一开口就给否决了?” 没有理会断光的打断,晁广继续说:“胡烈将军粮草短缺不假,不过叛军粮草同样短缺,或是更胜。诸位都知道,西北大旱粮食颗粒无收,胡烈将军早有提防胡人反叛之举,于是进兵麦田一带鲜卑聚居之地。” “不过手段酷烈,这才迫使秃发树机能反叛。然而胡烈将军兵占麦田之时,大肆屠杀鲜卑族人,那时候鲜卑一族恐怕也没有粮食让胡烈将军掠夺了吧。” “综上所述,小人以为秃发树机能也是被逼无赖仓促起兵,叛军同样粮草短缺,胡烈将军如果能步步为营向前推进,只不过比谁先熬不住而已。” 这时众人才恍然大悟,忽略了叛军也同样面临粮草不济,无法长久的问题。 唯独段光好像是又逮到了机会:“哦,这么说你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咯,比敌我两军断粮之时的耐心。大家都知道,胡人生活于苦寒之地,常年食不果腹,比耐力,我军恐怕有所不殆吧?” 不等晁广说话,司马遹抢先说道:“鲜卑举族反叛,青壮或许能忍,还有那么多老弱妇孺,他们也能忍吗?而且朝廷正在向西北运送粮草,只要粮草一到,我军自然立于不败之地,将叛军困死,何须速战?” 众人闻言,也都纷纷觉得有理,胡烈如果能稳扎稳打,鲜卑叛军恐怕早就消灭,哪里等得到近十年时间。 只有杨治死死地盯着羊庄,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油然而生,眼神中渐渐闪现出杀气。 司马遹说完话,面露喜色,眼睛也在羊庄和晁广两人之间来回晃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如晁广所说,鲜卑起兵之时,的确是粮草匮乏,这才诱使胡烈冒进。不过当初胡烈稳步推进真的能将鲜卑叛军困于一域,活活饿死吗? 在此刻众人心中恐怕确是能胜,不过他们这都是站在自己角度思考这一问题。 不久的将来,八王之乱让中原大地从繁荣中快速衰败,饿殍遍野。北方游牧民族南下中原之际,也同样面临粮草短缺的问题,那时的胡人是如何解决军中粮草的?这是后世史学家都不愿提及的沉痛话题。 第二十章 论兵(3) - 晋驸马 - 良无悔 由于孙秀的死缠烂打,绿珠白马寺一行终究没能如愿见到羊庄,敬完香拜完佛,便迫不及待地告别孙秀,失望而归。 看着绿珠曼妙的背影已经进入进车内,这才露出得意的神色,转身去与羊庄、司马遹汇合。当他赶到现场的时候,这时的文会又进入了下一个话题。 还没见到现场一众才子的身影,便听到有人高谈阔论,走过去一看才发现,说话的是自己与羊庄同来白马寺一路上驾车的那个马夫,不由微微一愣。 “我朝沿袭曹魏,施行世兵制,分为中外两军,中军夙卫都城,外军镇守地方。所谓世兵制,便是指定一部分乡民世代当兵,为军户。而军户地位低于农户,并非可以随意指派,所以军户多为无地流民收归而成,再加上触犯律法者编入军户。” “军户只服兵役,世代为兵不事农作,粮草军械由朝廷统一拨付,而且军户农户不可互相通婚,因此兵源稳固。往往战力强悍。” “先有战国之时魏武卒,赵国胡服骑射,两军战力强极一时。还后有汉末之时凉州骑兵,杨州水军盛名天下。然而世兵制容易滋生骄兵悍将,汉末军阀割据不必多说。” “然而事事有利便有弊,若遇战事不利,一场大战下来死伤惨重,导致军户家中男丁锐减或是出现断代绝户,便会导致兵源枯竭,短期内无法恢复兵力。” “例如官渡一战,袁绍坐拥四州,以绝对优势兵力,与前魏武帝对峙。兵败之后,四州之地未失,却无力整兵再战,最终任由魏武帝北进吞并四州,便是如此。” “再有赤壁一战,魏武帝八十万大军损失殆尽,北方人口钱粮税赋任在,不是孙刘可以比拟,却终身无力南下。” 当然,还有三有刘备夷陵大败。晁广还没来得及说,便被打断。 “像你这么说,我朝施行世兵制是有不妥咯?你是在质疑朝廷的制兵方略吗?居心何在?” 几个跟班指望不上,杨治只好亲自下场,给晁广叩了一顶大帽子。在他看来,晁广言论都是羊庄授意,再加上晁广本就是羊庄府上下人,如果朝廷追究,有他在一旁盯着,羊庄也别想把晁广推出去顶罪。 自从那日杨治邀请羊庄来参加今日这文会时对羊庄的暗讽,司马遹对他的好印象便不在。再加上现在的所做所为,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嫉妒了,明显是起了杀心。 于是也心有怒意:“今日文会,论心中所想,只是学识交流,何必扯到朝堂之上。若是不能畅所欲言,又何来互有进益?杨兄你说是不是?” 见司马遹为晁广开脱,杨治倒没觉得意外,也不好再步步紧逼,于是问道:“既然你说世兵制有此弊端,难道还是征兵制更胜一筹?” 对司马遹的帮腔,晁广心怀感激,向他深深鞠了一躬,这才回答道:“并非如此。” “征兵制的益处在于,如闲时为农,减少朝廷养兵支出,同时也能避免世兵制兵源枯竭无力及时补充的弊端,不过征兵制弊端更盛,所以汉末开始,渐渐废除。” “其一,闲时为农战时为兵,兵勇受训时间短,兵力足够后,朝廷再委派将领带兵,导致将不知兵,兵不知将战力不强。须有详尽的赏罚制度,迫使军队奋勇杀敌。” “其二,出兵作战,需要广征民夫运送粮草军械,田间劳动力减少。若是外遇强敌,连年征战易出现国力衰弱之相,汉武帝便是如此,不得不下诏罪已,平复民怨。” “而世兵制便无此顾及,作战之时由兵勇家人运送粮草军械,农户专心务农,可保国家稳固。” 这时杨治又插话道:“既然各有利弊,那当如何制兵为上呢?” 施行什么兵制,本就根据国情而定,没有谁好谁坏一说,晁广没有回答杨治的话,默默坐了下去。 历史上征兵制和世兵制也几经反复,这个时期征兵制确是被淘汰,不过唐朝后期到宋末又重新启用。元明清时期又施行世兵制,无法断定好坏。 其实后世现代社会,各国征兵制度与古代相比,也谈不上有多先进。 只不过使用武器的进步,治军理念更科学,给出一种先进的假象。 文会一直持续到夜深人静,众人才意犹未尽地三三两两地离去。好在正处于太平盛世,天子首善之地,洛阳也没有宵禁,否则小小一座白马寺恐怕也没有那客房安置。 刚刚进城,司马遹同孙秀两人便与羊庄告别。“今日真是大快人心啊!”羊庄一路上心情大好。 孙秀也笑着说:“是啊,今日真是不虚此行,嘿嘿…” 今天白马寺跑一趟,三人各有各的开心事。晁广的意外之喜,让杨治处心积虑,也没能在羊庄手上讨到便宜,孙秀终于如愿与他心心念念的绿珠共处。 而司马遹,再次发现羊庄所谓地统兵才能,心中喜悦。当然这也并非是司马遹有意小看晁广,而是这个时代的特性,世家门阀把持下的朝廷,潜意识里认为寒门低贱,难出贵子,哪可能有寒门之人的上升途径。今日在场的人,恐怕都会认为晁广所论都是羊庄私下教授的结果。 然而门阀争权夺利,导致长达三百年的乱世纷争。这也是原来那一时空,隋朝统一后,马上施行科举取士,为寒门学子开辟上升途径,以此取代门阀举孝廉取士的直接原因。 “今晚可以好好睡一觉了!”三人相视而笑。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今晚恐怕有很多人都彻夜难眠了。此时的洛阳城东建春门,一骑快马飞驰而来。马蹄落地的响声,惊醒了正打瞌睡的守门军士,拿起长矛正要上前阻拦,而马背上的信使并没有停下的打算。 “快闪开!荥阳急报!” 见到信使手中高举的紧急令箭,军士慌忙向一侧飞身躲闪,这才堪堪躲过快马的撞击。等他起身再看,信使快马加鞭已经消失在黑暗的街道中。 皇宫中,童善不顾司马炎是否已经安睡,慌忙跑进宣室大殿,刚见到司马炎的人影,便略带哭声叫道:“陛下!大事不好了,刚刚接到荥阳郡守急报,齐王司马攸于官渡东面,遭遇刺客,遇刺身亡啦!” 第二十一章 夜 - 晋驸马 - 良无悔 “什么?” 听到童善的上报,司马炎与正在议事的几个大臣大惊失色。 一把夺过童善手中的奏报,几个大臣也都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争相伸长脖子,想看看奏疏的具体内容。 堂堂朝廷藩王被刺杀,绝不可能善了,刚刚册立了太子,朝廷无事,还没过几天安生日子,恐怕又要多事了。 司马炎顾不得坐下打开奏疏,与童善交换了个眼神,见后者不留痕迹地点了下头,这才将目光落到纸上。 荥阳郡守得到官渡百姓上报,昨夜附近林中起火,隐隐有打斗声。待天亮火势变小,才敢进林查看。 见林中有若干具已经烧焦的尸体,于是上报当地官府。官府派人检查尸体时,在十多具尸体身上搜出齐王府的腰牌,从其中一个还未烧毁的衣角断定齐王身份。 而现场还有几具尸体,没有任何身份信息,未烧毁射入侍卫尸体中的箭头,和散落何处出鞘的剑,断定确有打斗痕迹。 郡守得到禀报时犹如晴天霹雳,一国藩王,在自己辖区遇刺,自己的仕途恐怕不但是走到都了,自己的性命能不能保住,还两说呢。于是,上书这一事件同时,也附上了自己的请罪书,不过这时候的司马炎没心情看了。 看完纸上内容的司马炎,一声不吭将奏疏递给了一旁的杨骏,这才放声大哭起来,童善见状连忙上前将司马炎扶住,让他慢慢坐在床榻边上。 看完奏疏,杨骏这才将内容说给其他几个一脸焦急的大臣。 “陛下,齐王遇刺非同小可,臣请陛下下旨彻查!” “太常何必着急,陛下与齐王攸乃是骨肉兄弟,不用你说定然会严查幕后真凶,告慰齐王英灵。” 见张华震怒,杨骏心中窃喜。自己本就与司马攸不和,这下他遇刺身亡,正好戬除自己的威胁,心中也在猜测幕后真凶是谁,不过他却不关心,是谁都算上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于是不理会张华的怒目而视,躬身对司马炎说道:“事已至此,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众臣反应过来,这才纷纷安慰司马炎。 “传旨,追赐司马攸谥号为“献”,其葬礼规格与安平献王司马孚同等,庙设轩悬之乐,配飨太庙” “至于派谁追查凶手,你们各自拟定人选,明日再议吧!” 看着司马炎悲伤过度,昏昏欲睡的神态,张华刚到嘴边的话,也只能生生咽了回去。众臣再道一声龙体保重,退出宣室。 待众人走后,童善扶着司马炎躺好,这才低声说:“陛下放心,一切已处理妥当。” 见他闭着眼睛,没多说什么,这才退到一旁。小心翼翼地看着司马炎像是睡着了,这才擦拭着额头的汗珠。 “你们那边怎么样?找到了吗?” “没有!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无故消失?再分头找!天亮之前,一定要找出来。” 洛阳街道上,几个手拿匕首,蒙面黑衣之人短暂地交流几句,又分散开来。 看着几个黑衣人散去,蹲在暗处的李月这才长出口气,紧接着胸口又传来一阵剧痛。捂着胸口从藏身之出来,剧烈地疼痛让她已经分不清放向。 赫然抬头,面前是一座华丽的府邸,门匾上写着‘万年公主府’的字样。见自己竟然到了这里,心中不由自嘲一笑,实在走不动了,只好坐在公主府门口台阶下休息片刻,却不想刚刚坐下便昏睡过去。 “少爷,到了。” 晁广停下马车掀开车帘,侧身让羊庄下来。看着幽静的街道,羊庄也是一身疲惫。看着眼前的晁广,面露笑意:“看不出来嘛,今日大显神威技压群雄。” “这都是老侯爷和管家的教导。”晁广面露腼腆,说着话便伸手去搀扶羊庄下车。 正准备上前去叫门时,徒然见台阶上一个少女靠着石狮子,正在睡觉。于是停下脚步,手指着那个少女回头说道:“少爷,你看。” 说着晁广手指的方向,羊庄也发现了这个少女。于是快步上前,晁广取下马车上的灯笼也跟上来,借着灯光,羊庄总算看清了少女的模样。 “咦?”这不正是那日酒楼见到的那个骑马的少女吗? “姑娘!姑娘!”叫了几声,任不见少女醒过来。 “少爷,你看她嘴角的血迹,好像受伤了。”说着话就向门口跑去,想见人出来帮忙。 “等等。”羊庄见状,马上出声制止。见晁广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自己,羊庄这才解释道:“三更半夜受伤晕倒在这里,事情恐怕不简单。公主府人多眼杂,不能把她抬进去,会惹祸上身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 “恩…” 羊庄沉思片刻,说道:“来搭把手,抬她上马车。” 做完一切后,晁广还没猜透羊庄的打算,正要问他。便听后者说道:“走,我们去侯府。” 这时晁广才反应过来,对啊,侯府人少,而且都是已经进府很多年的老人,这少女不但能得到妥善的救治,还不会走漏风声。想通这一切,便驾着马车往侯府而去。 与上一次的冲冲一瞥不同,这次的羊庄才好好打量眼前这个少女的模样。明明没见过为什么会这么熟悉呢?上一次相遇的疑惑再次浮现心头。看她眉头紧皱脸色煞白,即便是嘴唇上的血色也尽退,即便如此,也不难看出她娇好的本来面貌。 眼神不自觉地又落到她要间的那根细绳上,尽然鬼使神差地伸手去将它解了下来,本能地往自己脖子上一套。 “额…”双手拿着细绳的两头,轻轻一拉,这才清醒过来“羊庄,你要不要这么变态!”心中自骂一句,不由老脸一红。 如果孙秀在场,看到羊庄的一系操作,定然会感动地泪流满面,“羊兄,我没看错你,我们果然是同道中人!” 解下来容易,想再从新穿在腰间可没那么简单了。正比划着该怎么做的时候,却被晁广的叫声打断:“少爷我们到了。” 突如其来的喊声,吓得羊庄一哆嗦,连忙心虚地将细绳揣入自己胸口。 说实话,侯府的看门下人确实比公主府的要警觉,听见有马车在自家门口停下,便打开一条门缝伸出头来查看。见马车还没万年公主府的标记,经过短暂地意外,连忙将门打开,迎了上去。 “少爷这么晚了,回来有什么要紧事吗?”还没看到羊庄的人,便小心问道。 “快去通知管家太叔先生,收拾一个僻静的房间。”答话的不是羊庄,而是晁广。见下人并不理会自己,晁广也不生气。掀开车帘,见羊庄和一个妙龄少女在车内,下人明显一愣。 赞许地看了羊庄一眼才连忙说道:“少爷,我…我马上去禀报管家。” 第二十二章 无题 - 晋驸马 - 良无悔 下人一路小跑来到太叔辰卧房门口时,他正拿出自己珍藏多年的美酒,慢慢品尝。 见下人突然闯进来禀报打断自己的雅兴,也心有不满,将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毛手毛脚的。” 见管家生气,下人也不自觉地缩缩脖子,小心道:“先生,少爷回来了。” 听到下人的话,太叔辰也是一愣,这才几天,又回来一趟。不过任然满不在乎道:“回来就回来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说完话,还闭着眼睛饮下一杯酒,露出惬意的表情。 “可是,这次不同,少爷他还带回来一个姑娘。” “噗…什么?” 次日一早,羊庄进入国子学课堂之时,便感觉到今天的课堂气氛诡异无比。 司马遹一脸阴沉地坐在自己位置上,一言不发。见羊庄进来,也只是简单地点头示意,便不在理会。 羊庄见状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于是上前坐在司马遹旁边问道:“怎么了?昨日还好好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司马遹任然没有回答羊庄的话,斜眼看了一眼孙秀所在的位置。羊庄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过去,才见孙秀此刻衣袖横飞,唾沫乱舞,而身边围着一帮同窗学子。 这些人丝毫不介意他的唾沫已经飞到自己脸上,任然听得起劲,还时不时将目光望向司马遹这边。见司马遹也正看过来,又连忙将目光收回去。 “昨夜朝廷收到急报,齐王司马攸前往青州途中遭遇刺杀身亡。唉,陛下震怒,今日朝会已经安排重臣前往荥阳彻查此事。这么大的事情,不知道多少人要牵连其中,这还没消停两天呢,又是多事之秋呀!” 孙秀像个街边说书的一样,将朝会上众臣的反应说得绘声绘色,如同身临其境。 羊庄听到他说的这些话顿时也反应过来,昨夜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难怪司马遹这副表情。 恐怕司马攸遇刺一事,太子一党的人嫌疑最大了吧,想到此处不由担忧司马遹的处境。 正想着说些什么安慰他,却听到司马遹率先开口:“你认为是父王的人做的么?” 即便是,当然也是他们自作主张做下的事,司马衷一个痴傻之人,怎么可能会想到这些。 “我担心的是你,估计现在所有人都会认为是你做的,好圣孙嘛。你父王能成为太子,大半都是因为有你的原因。” 听到司马遹的问话,羊庄心中莫名的安心了些,看来这事他是不知情的。不过马上又担忧起来,才说了问非所答的话。 看着羊庄,司马遹心中安慰:“这么大的事,肯定是做得天衣无缝,听说现场还放了一把火,恐怕什么证据都没留下。这个残害手足的名声,看来是洗不掉的。” 羊庄不满地看了孙秀一眼,这孙子是不懂察言观色还是怎样? 察觉到羊庄的意图,司马遹阻止道:“让他说吧,问心无愧就好,不必在意这些。不让他好好风光一下,恐怕寝食难安。” “孙兄的消息,一如既往的灵通嘛!” 听到羊庄大声叫自己,表达着心中的不满,孙秀机械似的转过头,讪讪一笑这才闭口。 “羊兄,你为何阻止我?” 没有告罪,过来便先倒打一耙,羊庄都气乐了,这个死胖子先发制人用的倒是挺溜的。 “这种事情就是要大声说出来,才能让人觉得问心无愧。今日我将事情大张旗鼓地说破,日后他们就不会在司马兄背后指指点点。”说完话还不忘投给羊庄一个你啥都不懂的眼神。 “我…你…”同杨治冷嘲热讽的时候都能不落下风的羊庄,能将他怼得词穷的人,也就只有这个胖子了。 想到这里,羊庄下意识四处看了看,没看到杨治的身影。孙秀像知道他内心所想一样。 “别找了,今日告假,没来。昨日你让一个马夫便杀他个片甲不留,今日哪还有脸再开来与你同处一室?” “没来也好,可以自在一天,不用怕人一直盯着。”羊庄心怀笑意。 廷尉大牢门口,杨治在他二叔廷尉杨珧的带领下,捂着鼻子进入其中。牢房过道昏暗空气刺鼻,进入其中的一刹那,让他感到一阵眩晕。 一旁的杨珧见状哈哈一笑:“大侄子,我就说了,你想做什么给叔叔说一声就行,为什么非要来受这份罪呢?这种地方可不是你这种细皮嫩肉的读书人能来的。” 听到杨珧的话,杨治心下一横,扔掉捂鼻手帕。一时间便感到胃里一阵潘江倒海,扶着墙壁大吐。 “哈哈哈…” 听到叔叔的嘲笑,不满地瞥了一眼杨珧,这才强打起精神继续往里走。杨珧见状,也感到意外,收起笑声也没多说什么,带着杨治来到一处牢房前。 “这些都是秋后准备处决的犯人。” 顺着杨珧的手指看去,七个目光呆滞的死囚垂头丧气地坐在墙角,听见有人过来,也没有抬头好奇观望。 “叔叔,把门打开。” 杨珧闻言也不多问,挥了挥手,一旁的狱卒连忙掏出钥匙上前,打开锁推开牢门。杨治深吸口气正要进入,却被杨珧一把拉住。 “没你什么事儿了,你先下去吧。”杨珧对一旁狱卒说道。 见狱卒离去,这才一步跨到杨治前面率先入内,而杨治跟在身后进入其中。 见有人进来,七个死囚这才好奇地抬头,见年长的身穿官服,于是纷纷站起身来,看到其身后的白面青年,个个眼冒绿光。感受到杨珧眼神凌厉,像是触痛了他们深痛的记忆,一个个不敢上前,后背紧紧地贴着墙壁,一脸警惕。 感受到死囚的畏惧,杨珧这才让开身子,与杨治并力:“好了,你说吧。” “多谢叔叔。”向杨珧鞠了一躬,杨治这才开始对死囚训话。 “我知道你们都犯了遇赦不赦的死罪,秋后问斩那一刀是躲不掉的。” 闻言,七个死囚将头埋得更低。没有理会死囚的反应,杨治继续说道:“不过现在有个活命的机会,若是做成了,非但不死还能得到一笔好处。” 听到这话,死囚们纷纷抬起头,眼中也有了一丝光彩。见到死囚们的表现,杨治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笑意。 “这位大人,您想让小的们做什么?”一个死囚先偷偷看了一眼一直没说话的杨珧,然后壮着胆子问道。其他几个死囚听到这人的问话,也都纷纷看着杨治,迫切地想知道能换自己一命的事是什么。 见到他们表现,杨治笑意更浓:“不急,你们现在这副模样,站都站不稳,能帮我做事?从现在开始,你们每日酒肉应有尽有。时机到了我自会再来告诉你们。” 话毕不再多说,转身走出牢房。 昨日骤然听到父亲说司马攸遇刺一事,点醒了杨治,心中萌生一个计划。于是顾不得上课,借着叔叔的职权来到此处。 “羊兄,要怪就怪你命不好,我会时常祭奠你的!” 第二十三章 李月和付月 - 晋驸马 - 良无悔 拜别司马遹和孙秀两人,不需要羊庄吩咐,晁广便驾着马车朝钜平侯府方向驶去。 “少爷,齐王遇刺的事情,洛阳城都传遍了。”见羊庄一副有心事的模样,晁广破天荒地找着聊天的话题。 这样的大事,捂是捂不住的。不过这么快就传遍大街小巷,也从侧面反应出朝廷的保密工作有多烂。以后司马遹上位,我得帮他留意这方面的事情,羊庄心下想着。 “都说了些什么?” 刚说出口,便感觉自己问了一句废话。正如司马遹预想的那样,恐怕现在世人都认为这是太子一党的人干的吧。 司马衷痴傻,打算借着他上位的人可都是人精。比如贾、杨两家,杨骏是当世最受司马炎宠爱的权臣,立储一事,义无反顾地站在司马衷一方。司马衷被立为太子一事,也少不了他女儿杨皇后在皇帝身边吹枕边风的结果。 贾充虽然去世多年,不过他的女儿正是太子的正妃。他本人虽然去世多年,但门生故吏遍布朝野,虽然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不过现在看起来还是群龙无首的状态。 由此可见最有能力和动机做这件事的,自然是杨骏一系的人了。当然,这都是羊庄自己的猜测。 “现在都在说齐王一死,太子便坐稳了自己的位置,谁最得利谁就是凶手。” 晁广的话打断了羊庄的思绪,最得利的咋一看当然是司马衷父子两个了。世人对于司马遹评价,都说他有几分司马懿的风采,不过想想昔年司马懿高陵之变的做为,这样的评价,现在听来却显得有些刺耳。 以对司马遹的了解,羊庄坚信这事与他无关,只盼能查到幕后真凶,或者时间长了人们慢慢将这件事淡忘。毕竟自己穿越而来这段时间,洛阳城发生的大事也不少了。 见羊庄提不起谈下去的兴致,晁广本就是不爱说话的人,也不再多说什么。 一路无话。 跨进侯府大门的时候,便有下人便急冲冲地向羊庄禀报,他昨晚带回来的那个姑娘已经醒了。 “走,带我去看看。” 这差不多算是今天难得的一个好消息了吧,闻言,羊庄拉着下人的手便加快脚步。 一路快步来到姑娘门口,羊庄便毫无征兆地停下脚步,有些局促不敢再往里走。他这一停,紧跟在后的下人反应不及,吓了一跳,差点撞了上去。 在下人映像中,这姑娘应该是少爷藏到侯府来的相好才对,怎么这时候瞻前顾后地不敢进去了?于是抬头不解地看着羊庄。 昨天夜里,管家就对府里几个人下达了封口令。毕竟少爷还在为公主守孝,不能另取。一时间,不知道在羊庄面前应该怎样称呼里面那位‘新夫人。’ “少爷,夫…那个姑娘,就在里面。” “她姓夫?她自己说的?” “少爷你不认识这姑娘?” 下人睁大眼睛不敢相信。 “我…当然认识,姓付,不是夫。” 总不能说自己救回来一个身受重伤的是一个陌生人,传到太叔辰耳朵里,还不知道会对自己做什么呢。于是顺着下人的话编了个谎。 “付姑娘醒了以后,管家来过几次,她都一句话也不说,一直防着我们,看来小人还是猜对了嘛,原来是付姑娘。嘿嘿…” 听到下人一脸小得意的话,羊庄心中汗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进入房中。 还没见到房内的人影,下人便站在门口招呼起来:“付姑娘这下你放心了吧,我家少爷回来了。你们…” “没你的事儿,你先下去。” 羊庄连忙将下人打发走,这才对着空空如也的床榻行礼说道:“在下羊庄,昨夜便是在下救姑娘回来的,姑娘的伤好些了吗?” 片刻过后,见房内无人答话,羊庄心中好奇,莫不是人已经悄悄走了?“姑娘…” 刚开口,突然背后被一个尖锐之物顶住,吓了一跳,慢慢将双手举过头顶,正欲回头。 “别动!” 听到身后少女的声音,羊庄只能站在原地不动。“姑娘放心,在下没有恶意,否则你昨天晚上恐怕就死了。” 感觉到抵在背后的东西不在,羊庄这才敢慢慢转过身,双手仍然举在头顶没敢放下。 看着少女清秀的面庞没有血色,一只手还捂在胸口上,羊庄平和着语气说道:“姑娘还有伤,先躺到床上去吧。” 说着侧过身子,让开一条路。见羊庄确是没有恶意,李月这才把手上的发簪插进头发,慢慢向床榻移动。 眼睛扫过李月纤细的腰,羊庄这才记起那根细绳还在自己胸口揣着呢,顿时觉得有点尴尬,不知道要不要拿出来还给她。 伸手去搀扶,却被拒绝,羊庄尴尬一笑:“不知道姑娘贵姓?” “你不是说我姓付吗?” 李月靠在床头,眼皮都没抬,随口反问道。 “嘿嘿…” 羊庄尴尬一笑,搓了搓手:“姑娘定是遇到了麻烦,为姑娘着想,谎称与姑娘相识,所以打发府里下人随便编的瞎话,姑娘不必在意。” “那我以后就姓付好了。” “所以姑娘本姓什么呢?在下定然守口如瓶。” 怕又被婉拒,不等李月说话,羊庄又接着说道:“不知道为何,在下像是与姑娘认识了很久一样,不过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那日在酒楼冲冲一瞥,我想姑娘应该也有同样的错觉吧?” 这时李月才将目光抬起来,看了羊庄一眼,心中想着:“能不熟悉吗,毕竟杀过你一次。明明都死透了,还能活过来,真是邪门儿。” 当然这话不能跟羊庄说,于是只好回答道:“我叫李月,千万别让人知道我在你这养伤,否则会连累你的。” “知道,知道,我一定不会乱说。那我怎么称呼你呢?” “你不是都说出去了吗?我姓付。”李月没好气地看了羊庄一眼,后者这才反应过来,嘿嘿一笑:“付月姑娘,这名字也挺好听的。” 见她嘴角也有露出笑意,羊庄这才问道:“你遇到了什么麻烦,能跟我说说吗?或许我能帮上忙。” 李月摇摇头没有要说的意思,两人正交谈之际。门外传来脚步声,却见太叔辰走了进来。 没有理会羊庄,警惕地看着坐在床榻上的李月,说道:“付姑娘伤好些了吗?” 再次感受到太叔辰凌厉的眼神,李月不再像先前那样一言不发:“多谢前辈关心,小女子伤势好些了。” 说着就要站起身福礼道谢。 羊庄见状,立马阻止了李月的举动:“李…你还有伤在身,坐着吧。” 然后才转身要对太叔辰说话,却不想太叔辰抢先开口道:“请少爷移步,我有话要对少爷说,让付姑娘好好休息吧。” 说完不管羊庄答不答应,转身便朝外走去。 第二十四章 冬 - 晋驸马 - 良无悔 对待一家之主这么豪横的管家,还真是少见,羊庄心中虽气,但也不敢表现出来。想来也是奇怪,自己都想不明白一直以来在怕太叔辰什么,或许是穿越前的那个羊庄心中惧怕的惯性吧。 不止羊庄不明白,李月见到他们两人奇怪的关系,心中也好奇。自己刚醒来看到太叔辰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眼前这个人深不可测,就算是见到一直以来给自己发号施令的那个人,也从来没有过这个感觉。看来这个看似朴实无华人员稀薄的侯府,远没有表面这么简单。 跟着太叔辰走到书房的羊庄一脸幽怨。 “好歹我也是堂堂钜平侯当朝驸马,在客人面前就不能给我这个主人一点面子吗?” 在没坐稳的羊庄,率先发泄着不满。不过太叔辰好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手指轻轻敲击着桌子。羊庄见状,心中暗骂一句,又不得不起身将太叔辰手边的茶杯倒满茶水。 直到这时,太叔辰才慢慢地点了点头,表示满意。而放下茶壶的羊庄,没有回到自己座位的意思。现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他等待着。 “老家伙,你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羊庄心中无声地问着。 像是听见他的心声,太叔辰斜着眼看了杯信么茶水说道:“那姑娘你是从哪救回来的,我不问,也不想知道。不过这姑娘恐怕身份不一般,你少和她有什么纠葛。” “为什么?”羊庄大为不解。看着太叔辰老神在在的模样,不由皱起眉头:“像您这样,故作高深的人,都是说话说一半留一半的吗?” “你给我坐好!” 太叔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哪一件事我不是掰碎了一件一件给你分析讲透?你爹在的时候我哪有这么累过…” “这洛阳城水深着呢,不要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你昨晚将那姑娘救上马车一路回来侯府,不知道有多少眼睛在偷偷盯着呢。还知道公主府人多眼杂,算你有点长进。” “跟踪?”这回轮到羊庄不淡定了。“回家路上随便救了一个小姑娘而已,又不碍着谁什么事…” 看着说话声音越来越小的羊庄,太叔辰屏神静气地说道:“都什么时辰了,一个小姑娘受伤在外。这能是一个平常家的女子吗?你就没想过?” 到了这时,羊庄才反应过来,看来李月的身份不简单,不过已经救回来了。那么将她打伤的人又是谁呢?他仍然有一丝侥幸:“当时街上没人,一路回来也没遇到什么人呀?应该没人发现吧?” “天子脚下首善之地,能当街追杀,恐怕这背后之人身份不一般啊。”太叔辰捋着自己的胡须,多说无益。 深深地看了一眼羊庄:“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没用了。不过最近的洛阳城事情太多,你这整天没心没肺的,什么时候被人当枪使了,到时候自己还不知道。” 羊庄闻言,心中郁闷至极。怎么在这老头子眼里我就跟白痴一样?正要跳起来反驳,却又被太叔辰打断。 “正好过几天便是朝廷举孝廉取士之期,你正值丧孝,自然不用参加。你的那些同窗多是门阀之家,恐怕很多都要入士了,你到那时回侯府来吧,老夫亲自教你为上知道。让你将来在这是非朝堂之上,有一立足之地,这也是老侯爷的嘱托。” 感情是在这等着我呢,羊庄心中鄙夷。先是言语之间的恐吓,让自己心存危机之感,有一股随时没命的担忧,然后才说让自己跟着他学他的什么上位之道。 恐怕从前几日说的什么‘折臂三公’的时候就开始有这个谋划了吧?知道自己对他有些惧怕很少回来,所以才整这么一出,让自己不得不跟他学习,以求在一连串的是是非非中自保无虞。 “你这弯子绕得也太远了吧。”后知后觉的羊庄没好气地对太叔辰说道。不过也好,这样自己能光明正大的时常回来看看李月。对于今天图穷匕见的太叔辰,反倒没有了往日的惧怕之情。 见羊庄的表情,太叔辰心中确定他已经同意自己教导他。对于自己小试牛刀施展的小手段,不知道该满意还是悲哀。自认心中韬略不输古往今来任何人,让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跟随自己学习,居然还要废些心机。想到此处,嘴角微微抽搐,感觉一世英名荡然无存。 接下来的日子里,羊庄回侯府的次数越来越多,除了每日为公主上香,几乎不会在公主府多逗留。没有了不像主人的主人,公主府中的下人们也可得自在。唯一觉得这一切有些反常的司马遹多次旁敲侧击,羊庄总是笑而不语。 国子学课堂上也没有前几日哪些令人轰动的大事,羊庄,司马遹和孙秀三人时时同进同出,被其他学子戏称为洛阳三人组。 杨治也没有了往日的针锋相对,暗中不时投来的很毒目光,也没引起羊庄的注意。孙秀偶尔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也是笑而不语,不知是何打算。 转眼便到朝廷举孝廉取士之日,杨治孙秀等人不出意外得到了各自满意的官职。学子们结业,各大门阀的推荐下,国子学将迎来一批新的学子。 羊庄也回到家中,与伤势慢慢好转的李月渐渐熟络起来。除了太叔辰授课的时间,其余时候都在与李月谈天说地。不过对于她的家庭身份,后者一直避而不谈,羊庄也无从知晓。 这时齐王遇刺一事也查出真凶,经查,竟然是附近土匪谋财害命。在土匪山寨中搜到齐王印玺,终而结案,引得天下人一阵唏嘘。 这件事慢慢被北方吹来的寒风掩盖,太气转冷,冬天到来。几个月的平静生活,让洛阳城越发迷恋盛世的美好。 羊庄司马遹同孙秀三人,手中捧着冒着热气的酒杯,坐在酒楼的高处欣赏着远处的雪景。 “两位兄台,我们满饮一杯。”孙秀的话将两人的目光从远处拉了回来。羊庄哈哈一笑便一口饮下:“好酒。” 见司马遹端着酒杯出神,孙秀安慰道:“司马兄不必烦心,天气转冷,陛下身体欠安。待到冬去春来自然会好些的。” 这几个月一直跟着太叔辰学习,很少留意朝廷中事听到此言的羊庄顿感意外:“怎么?陛下的病情还没好吗?这都几个月了。” 说完这句话,羊庄心中才反应过来。根据后世记载,年后恐怕就是司马炎的死期了,病能好才怪。当然,这句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