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章 谍女 - 最婵娟 - 狐小采 春二月,风沙大作,苏落坐在轿子里,随着外面轿夫的东倒西歪而东撞西撞,她感觉心跑到肺的位置,肺跑到肝的位置,肝跑到胆的位置,胆跑到盲肠的位置,盲肠快要冲出魄门了,最后不得不弃轿上马。 俗话说人往高处走,但人不能在飞沙走石的天气往高处走,这是常识,苏落不乏聪明独独缺少常识,她能徒手抓住两个悍匪却不懂煮熟一个鸡子需要的时间,是以她刚上马就被掀翻在地,偏巧又是个斜坡,她骨碌碌像颗豆粒,幸好被一棵大树拦住,两下里拥抱,她伤心自己的初吻就献给了这棵不知名的大树,嘴唇有些痛,蹭破了点皮,刚想骂什么鬼天气,抬头看看天没敢骂出口,并在心里向老天郑重道歉,隔墙都有耳,她和老天之间只隔着摸不着看不到没有颜色没味道的空气。 身为谍人,苏落在墨宗长到十七岁,此次下山前往凉州执行一个任务,任务完成师父就会告诉她纠结多年的秘密――为何墨宗的人无论男弟子还是女弟子,无一例外的都随师父姓墨,唯独她姓苏,这就好比一棵萝卜长在白菜地里,有点格格不入。 墨宗是师父墨子虚在西域日升山创立的一个帮派,最初的宗旨是靠出卖获取的信息谋利,也就是间谍活动,最近两年天下升平,于是墨师父就像卖棺材的盼着人死的心态,阴鸷的盼着烽烟再起,墨宗就有了用武之地,天不遂人愿吗?非也,是天不遂他愿,偃旗息鼓、马放南山、客人伶仃,墨宗后来沦为替贵妇抓小三替小三扳倒正室,这些鸡毛蒜皮之事的地步,不过墨师父的雄心并未大受打击,反倒觉得这是个发达的机会,遂把墨宗的宗旨加以修改,除了代孕,什么都做。 苏落很不屑于做个谍人,无论少林武当崆峒,那都是正经门派,而墨宗应该叫杂宗,行事毫无原则,一心只为钱财。 牢骚照常发,活还得干,她稍微懈怠,墨师父就会扯扯她的衣服问:“这些东西哪里来的?天上掉的吗?”然后又把她手里的馒头塞进她嘴里,意思就是,这些吃食又是哪里来的呢?天上掉馅饼只是一个传说。 墨师父苦心经营墨宗,养活一大批他收养的孤儿,这都需要钱财,并且他有自己的宗派训诫,一不杀――不杀生,自保除外。二不淫――不能与雇主发生任何感情内、肢体上的接触。三不私――不私自收受雇主的钱财,上缴宗里可以忽略不计。四不妒――同门之间要和睦,良性竞争。五不逆――必须尊敬师父,对师父唯命是从。六不输――无论什么任务必须要完成。七不露――那就是轻易不能泄露自己墨宗谍人的身份。 苏落一直是个跑龙套的,主要是配合师兄师姐们,她久居山上,每天把日头从初升看到落下,非常无聊,无聊到最后就开始看书,师兄师姐们的手抄本非常多,皆是艳情小说,后来被师父发现,全部填入炉灶做了顿晚餐,并在晚餐时严厉声名,此后谁再敢看这种靡靡之物就逐出师门。 书是都烧了但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师兄师姐们没有了这种精神寄托,心灵无以为靠索性来真的,经常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在苏落感觉简直就是*,都是兄弟姐妹怎么能恋爱呢? 后来,最疼爱她的大师兄墨飞白告诉她,大家都没有血缘关系,可以相爱并结为夫妻,前提是得背着师父,不知为何,师父很不喜欢男欢女爱这种事。 于是苏落瞪着大眼问墨飞白:“这样说,我和你也可以成为夫妻了?” 墨飞白顿时无语,脸如三月的日升山,桃花朵朵。 那时候苏落十岁,墨飞白十七岁。 现在苏落也到了墨飞白的年龄,师父把墨宗从西域的日升山搬到大明国的祁连山,不知是想捞一笔就走,还是准备在此扎根,这都不归苏落管,作为谍人,言听计从便可。 这是她第一次独自执行任务,凉州名门谷梁世家的三爷――谷梁鸿的独子谷梁卓文久病不愈,其母郑氏花重金为儿子冲喜,此事辗转到了墨宗,苏落的师父墨子虚遂派她前往,虽然和郑氏说好,此次冲喜只是一种仪式,也就是谷梁卓文病好苏落便完成任务,可以离开谷梁家,从此再无瓜葛,但郑氏亦有条件,那就是去冲喜的女子必须比谷梁卓文年长几岁,容貌秀丽,朝气蓬勃,阳气足才能冲散谷梁卓文的晦气。 墨子虚选来选去,选中了苏落,郑氏规定的几条唯有她符合,于是她终于可以下山,终于可以当主角不再跑龙套。 她在前面的小镇雇了一顶轿子,一怕孤寂二怕遇见意想不到之事,如今轿子不能坐马不能骑,蹒跚而行继续摔倒,她全身没有不痛的地方,风大得连转头都成了一个难度系数极高的技术活,而那些轿夫拼死不舍轿子,那是他们的私有财产,对她这个随时可以付费给饭铺茶寮酒肆的共有财产却置之不理,试想若在墨宗,她一懒惰不想洗碗洗衣服的时候就会对着大师兄念叨:“若我有一百两银子,我就买个丫鬟伺候,先给我洗碗,再帮我洗衣服。” 她叨咕完,保证大师兄墨飞白就会立即推开她,然后替她洗碗洗衣服。 但她对大师姐不敢,大师姐墨绯烟是墨宗的宗花,在苏落感觉她是世上最美的女人,然而大师兄却偷偷嘀咕:“她是画得美。” 是的,从苏落懂事起,从未见过墨绯烟素颜,她脸上白的是香粉红的是胭脂黑的是眼线绿的是眼影紫的是唇脂,苏落有个想法,哪天把墨绯烟的脸按在洗衣板上搓一搓,看看她到底长什么样子,终究还是因为惧怕大师姐的功夫,此心愿唯有作罢,而她,是墨宗唯一一个不会功夫的弟子。 既然不会功夫,行事更加小心,她紧紧攥着马缰绳,除非风能把马刮走,否则自己就是安全的,按路线过了这个甸子就应该到了凉州,可是不知为何,她心里突然隐隐不安,这样的空旷之地,一旦出现匪人或是猛兽,自己如何招架?这些轿夫更是凡夫俗子,连她还不如。 乌鸦嘴显灵,突然马蹄声紧促,沙尘中浮游而来一队人马,海市蜃楼?只等到了他们面前,把她和这些雇来的轿夫团团围住,她才发觉不是什么海市蜃楼,看对方个个面目狰狞,有说人不可貌相,有说相由心生,苏落不知听谁的对,却也知道这些人绝非善类。 果不其然,对方手起刀落,片刻间那几个轿夫投胎去了,那顶小轿如飘蓬一般骨碌碌被风吹走。 所谓上天给你关闭一扇门,必定给你打开一扇窗,苏落不会功夫但更多聪明,虽然在师兄师姐那里经常被说成贬义的狡诈,但她就是凭着狡诈行走江湖,此时她把三十六计嗖嗖嗖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最终觉得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好,但是怎么走?这是个问题,这还是个相当棘手的问题。 匪徒已经逼近,狞笑淫笑讥笑哄堂大笑,别说她是美人,此时哪怕一头母猪,这些匪人都不会放过。 她连连后退,情急下喊道:“君子劫财不劫色!”舍财保命,三十六计之外的第三十七计,说完后自己懵懂,劫财之人能成为君子吗? 一匪人哈哈大笑,“财要,美人更要,带走!” 我要是财也不给命也不给呢?她暗自嘀咕,妙计上心,只是没等付诸行动,忽听远处传来隐隐的马蹄声,她心一横,赌一把,故意吓得抱着脑袋哆哆嗦嗦,这是墨宗伪术之中的其一,目的是麻痹敌人,她然后声嘶力竭的一声喊:“救命!” 匪人哈哈大笑,此处是莽原,接连着沙漠,方圆百里看不到人烟,谁来救她,除非是天神下凡。 突然一声马的嘶鸣,黄沙中骤然闪现一骑,浓黑的袍子和雪亮的宝剑辉映,马上之人左突右冲,就听哎呀啊呀爹啊娘啊,不多时,三十多个土匪狼奔豕突的逃窜而去。 天神真的下凡了!她窃喜自己的命真是彪悍,总能在危急时刻出现转机,有江湖就有纷争,有纷争就有恶人,有恶人当然附带出大侠系统。 她去看那个男人,黑袍白马,风猎猎沙漫漫,他巍然端坐,两道如墨如染的春山眉,一双似笑非笑的秋水目,白也不甚白,黑也不甚黑,魁梧中带儒雅,书卷里有英气,风流藏不住,潇洒自天成,一袭黑衣,发髻上插着一根翠玉簪,特别是他唇上方那一抹胡子,更加的锦上添花。 “姑娘,这里人烟稀少,你保重。” 他叮嘱苏落,那声音仿佛被风沙磨砺,有些沧桑但却深沉,苏落灵台突突莫名的激动,想酬谢,给钱?大侠人物不爱财。给自己?大侠应该也不好色。忽然抬起手腕看看,一枚铜钱穿在红丝线里,她当做饰物戴在手腕上,急忙解下来递过去,道:“大侠,感谢你救命之恩,这枚铜钱是我带了很久的宝贝,上面刻着我的名字,他日相见,此物为凭据。” 她说完有些难为情,感觉自己的行为有一见钟情的嫌疑,嫌疑就嫌疑吧,反正没有落案,自己还可狡辩。 那人朗声一笑,不知是笑她第一次见面就送人家礼物,还是笑这枚铜钱着实不值钱,但也欣然的收下,掀开自己右衽的衣领,潇洒的把铜钱丢进去,然后打马马疾驰而去。 苏落片刻的失意,心里后悔,应该问问他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年方多大、作何营生、家世如何、可有婚配……转念一想,他貌似三十不到,按明朝人的惯例,应该娶妻生子,不过一般大侠都忙,忙着拯救天下苍生,忙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忙着华山论剑争做武林盟主,所以这位应该没成亲,可是此一别何时能再次相见? 正失落,突然那人折回,向她伸出手来:“你去哪里,我送你一程。” 苏落先是愣住,感觉幸福来的太突然,还没有做好风花雪月的准备男主角却出现,见他在等着自己才噔噔跑过去,把自己的小手放在他的大手里,没等踩上马镫,身子已经凌空而起,然后稳稳的坐在他前面。 “凉州。”她回答,一股月下香的气味从身后幽幽袭来,那必定是他的,她深深一嗅,兀自沉醉。 那人眉毛一挑,不知是有些意外还是有些惊奇,再问:“凉州何处?” “谷梁世家。”她答。 他突兀的一笑,“去作何?” 身为大侠本不该三八,换做平时苏落必定起疑心,只是此时她却把大侠的??碌弊龉鼗常?老不卮穑骸白隹汀!?p>  冲喜换成做客,却是无奈之举,告诉他这件事,自己就类如成了有夫之妇,断然不可,冲喜只是一个过场,了事自己就恢复自由。 大侠浓眉上挑,朗声道:“好,保证把你送到。” 他一抖缰绳,那马突然窜出,苏落身子摇晃,急忙去抓马缰绳,慌乱下抓错了位置,竟然是他的手,茫茫荒野上,落日熔金,飘蓬乱飞,一匹马两个人,迎风疾驰,这――成为苏落此生最美的回忆之一。 ――――――――――――――――――――――――新书求收藏、推荐,拜谢各位,走过路过,高抬贵手,丢下票票。 002章 春心 - 最婵娟 - 狐小采 暮色苍茫,苏落二人才赶到凉州城外,只是城门关闭,他们今晚只能在外投宿,明日早起进城。 苏落就想感谢守城官他八辈祖宗,不早不晚,偏偏这个时候把城门关闭,这样,她就可以和胡子大侠再多些时候相处,她假装非常失望,假装着急进城,假装忧心如焚。 胡子大侠手一挥,拔步在前,她就颠着小跑喜滋滋的跟上,重新上了官道,官道旁零星几家客店,都是为城门关闭之后无法进城的行旅之人准备,一伙计正在自家店门口迎客,知道这个时辰正是上客之时,并且附近还有几家客栈,怕自己的门脸不醒目而错过财神爷,见苏落和胡子大侠到来,伙计堆满笑迎去,询问是否住店,苏落点头,伙计立即道:“您二楼请,都是干净宽敞的房间。” 苏落迈步而进,忽然想起胡子大侠,转头问:“大侠,你住于何处?” 她再次假装自己如此之问完全是随口一说,并无其他目的,撒谎对于谍人,手到擒来,保证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胡子大侠站在门口拍打身上的尘土,听苏落问,非常自然道:“此处吧。” 苏落就忍不住抿嘴笑了,为了不让对方看出她的窃喜,把头扭过去对着伙计,心情好,顺手打赏伙计一颗银锭,伙计顿时眉开眼笑,点头哈腰,不尽阿谀。 投宿先得吃饭,作为报答对方的救命之恩,苏落豪爽的做东,只是吃饱之后,胡子大侠却率先结账,苏落抵死不肯,说好的自己请客,大侠淡淡道:“留着你的银钱买些头面,穿戴太素了,虽然说天生丽质难自弃,还是需要一些点缀,插花戴朵,这是女人的权力,不用岂不是浪费。” 苏落下意识的摸摸脑袋,习惯如此,早晨绾个发髻她都嫌麻烦,更别说插戴那些珠翠,不过,被他关心真好。 “敢问您高姓大名?是凉州人吗?作何营生?” 对方微微一笑:“相逢何必曾相识,区区小名,不足为道,在下商人,你是哪里人?” 苏落不答反问:“你为何不问我作何营生?” 他捏着茶杯,吹开浮在上面的一片茶叶,头也不抬道:“你这样的姑娘家,不需要作何营生。” 本是一句不漏痕迹的夸赞,没有哪个美人不是锦衣玉食,除非她自己不喜欢,但在苏落听来却是严重的歧视妇女,撇撇嘴,“你错了,我有自己的事情做。” 对方微微抬头而问:“那么你?” 苏落坏坏的一笑,“吃喝嫖赌抽,外带坑蒙拐骗偷,你猜我做什么的?” 他以为苏落在说笑,仰着脑袋装着琢磨,配合的取笑道:“你也是商人。” 苏落蓦然愣住,何时何人给商人下了如此不堪的定义?她以为只有墨宗人才如此,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对方自己解释:“商人大抵这样,吃喝嫖赌是为了应酬,坑蒙拐骗是经营的手段。” 苏落兴奋道:“这么说我们两个是同行。”她兴奋的是,自己谍人的无恶不作,其实是社会普遍现象,心里突然平衡,再也不妄自菲薄。 已经酒足饭饱,捎带喝了两壶茶,间或??乱惑吐岬姆匣埃??南吕锟矗?傧胪涎硬簧下ィ?ㄓ杏媚愦蟛?傅亩?霉玫娜?糇拥乃睦岩?奈逡棠锏牧??印??庋??系姆匣白魑?疤猓?弈魏苁缗?恼酒穑?芙??墓笆指娲牵?茕烊鞯淖?砩下ィ?苁?涞慕挪匠林亍?p>  回到房间洗漱完毕,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站在镜前左右的照,实在没有什么首饰点缀,就把长发结成辫子,辫梢系了根红丝线,然后端坐在椅子上,心里数着一二三四,到了一千九百九十九,那人还没有来敲她的门,饭也吃了茶也喝了,灯火暧暧,按那些手抄本上故事的发展,此时该是男主角来敲女主角的门,装作睡不着、故意醉酒、来叮嘱夜里小心,或是送来一壶他自己沏的梅枝上的春雪,什么都可以。 她忽然站起,自言自语:“或许,他不晓得我的房间。”马上这个脑残的推断被自己打翻,他可以去问小二的。 “或许他害羞,那么我去敲他的门。”继而这个更白痴的论断再次被她自己打破,他一个大男人害羞,你一个小姑娘不害羞?究竟是日月逆转还是阴阳失衡呢? 只是一刹那的迟疑,她已经推门而出,分明脑袋里还在考虑这样做是否合适,腿已经站在那人的门口,墨宗内的女子都修《女论语》,此时她想,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何况淑女乎。 当当当!习惯了谍人生活,敲门都是这样有规律,或三或六,不超过九。 “请进!”那人非常平静的在里面道,此时苏落却犹豫了,进去说什么呢?三更半夜,一个姑娘家闯进一个男人的房间,会不会让他感觉我轻浮?一旦他是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呢,招妓还得需要个皮条客呢,我就这样自己送上门来,民间都说,好货不上门、上门没好货,如此岂不是降低了自己。 迅疾退后,嗖嗖跑回自己房间,心跳如撞鹿,大口大口的喘气,没等缓过神来,自己的门却被敲响。 “谁?”她心里倏地一下,希望是他,一定是他。 “苏姑娘,睡下了吗?”真的是他。 苏落又懵了,究竟该说自己睡了还是没睡?说没睡等于承认刚刚去他那里敲门的是自己,也就变相的承认自己非好货。可是说睡下他必定会失望而去,只怕更失望的是她自己。 睡?没睡?睡?没睡?睡?没睡……撕碎了桌子上的那本艳情小说手抄本,还是没有确定如何回答。 吱嘎!门被他推开,苏落身子一颤,转头瞪着他,脸都变色,惶惶然不安,双手绞在一起。 那人也看她,相距不到十步的距离,门口灯火昏黄,他高大的身影嵌在门框里,仿佛一座雕像,美轮美奂。 “我以为,刚刚敲门的是你,是以过来看看,我敲了门你却不开,怕你出事,冒昧撞门,见谅,你歇息吧。” 他转身就走,苏落心里嘀咕着,不冒昧,不用见谅,等醒悟过来追去,只听他的门哐当一声关闭。 苏落杵在走廊上不知进退,这时从她身边走过两个客人,或者是因为她貌美,或者是因为她木木的站着诡异,总之多看了她几眼,她有些难为情,仰头看着屋顶道:“今晚的月亮真圆啊!”感叹完回去自己房间。 那两个人其中的一个上下左右的不停的找,另外一个奇怪的问:“你作何?” 那个答:“找月亮。” 另外一个:“……” 空荡荡的走廊里唯听风啸。 苏落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冥想,假如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两个刺客,然后自己大声疾呼,他会不会第一时间冲过来救自己呢? 她又拿出一个手抄本,翻一页便说:“会。”再翻一页说:“不会。” 在会与不会之间较量,没等一本书翻完,乌鸦嘴再次显灵,窗户啪嗒一声,很轻,两个黑衣人在地上打个滚,眨眼就站在她的床前,按正常的反应,她应该大声惨叫“救命”,按不正常的反应,她也应该大声惨叫“啊”,只是她竟然莫名其妙的高兴,嘴角分明在笑。 那两个不速之客立即过来抓她,房门却突然被撞开,胡子大侠再次天神般降临,他身上只穿着白色的中衣,看两个黑衣人已经把苏落架起,他手臂往前一递,苏落根本没有看见他手里有任何兵器,却见一股白光袭来,人随之而到,迫使那两个刺客放开苏落去战他。 “你们是谁?为何杀我?”他问,苏落奇怪,人家分明想杀的是我,为何说杀他? 两个刺客道:“您若是束手就擒,这话随着咱们回去问皇上吧。” 两个刺客直言,是发现胡子大侠已经猜出他们抓苏落的目的,面对他这样的睿智之人,狡辩是徒劳,所以就据实相告。 胡子大侠拂袖而怒:“我与朝廷素来无瓜葛,你们找错人了。” 两个刺客奸笑:“我们耗费一整年的时间,不会错。” 对方是有备而来,多说无益,胡子大侠身子一晃,苏落只见一条白线射去,随之那两个刺客噗通通倒地,一个割断了咽喉,另个心口汩汩冒血,惊得她目瞪口呆,从无见过一个人功夫如此厉害,他徒手竟然把两个刺客片刻杀死。 胡子大侠命令道:“收拾东西,我们走。” 走?走哪里?没等问,他已经匆匆回去自己房间,不多时穿好衣服,过来夹着还在发呆的苏落,从窗户飞出,寻了自己的马,疾驰而去。 跑了许久,眼看后无追兵前无堵截,唯有茫茫夜色,两个人才下马歇息,头顶是灿灿星光,脚下是软绵绵的沙子,寻了一处避风的所在,两个人坐下。 “他们为何要杀我?我根本不认识这两个人。”苏落还在纠缠那两个刺客是冲她而来,仿佛被暗杀是一件无上光荣的事。 大侠纠正:“他们不是杀你,是杀我。” 苏落不明所以,“可是他们闯入的是我的房间。” 大侠耐心的解释:“如果他们真想杀你,你就不会在这里同我说话,之所以闯入你的房间,是之前这两个人跟随我们,以为我们是同伙,或者想用你威胁我,或者他们以为我们两个同处一室。” 同处一室?是不是等于关系亲密?是不是等于耳鬓厮磨?是不是等于同床共枕?苏落脸腾的发热,为自己一连串的推理害羞,这两个刺客一定误会自己和胡子大侠是情侣,多么可爱的刺客,她没皮没脸的想,接着又想感谢人家的八辈祖宗。 “他们是什么人?为何杀你?” 大侠道:“锦衣卫,为何杀我却不知。” 锦衣卫?不就是专门替皇上调查、暗杀的特务? “你经常杀人吗?”她再问,是觉得大侠杀人的手法过于利落。 大侠突然就凄楚的一叹:“已经有十七年没杀过人。” 他们就这样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直至午夜过后,苏落口中嘟嘟囔囔,不知不觉竟然睡着……、 阳光刺目,鸟儿啼鸣,苏落猛然惊醒,左右看看,此地是一沙漠绿洲,河水漾漾泛着微波,鸟儿在枝头唱歌,只是胡子大侠不见了踪影,她忽地坐起,发现身上盖着胡子大侠那件黑袍子。 她起身四处去找,看见很多凌乱的脚印,这里分明有一场打斗,她猜测,差不多是锦衣卫寻来,忽然担心,他究竟把敌人引开?还是遭遇不测? 苏落在这里等了一天一夜,他都没有回来,自己再不离开,不是饿死也得冻死,她以为自己只是想跟对方道个别,再次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实际上这个想法太过纯洁,她的少女情怀已为这个人徐徐打开。 感情这种事情就像生病,有的是突发,有的是慢慢累积而成,只是若想病愈,却是一件抽丝的过程,苏落的“病”来的突然,她无法预期何时才能痊愈。 “阿嚏!” 真的病了,她怀抱胡子大侠的袍子,往凉州而去。 003章 冲喜 - 最婵娟 - 狐小采 谷梁世家居于凉州城内,过指挥使府邸三条街,迎面一个高大的牌楼上书“谷梁世家”,据说这是太祖朱元璋的墨宝。 某年朱元璋北伐瓦剌,身犯险境被谷梁家人救出,他后来想封赏,怎奈谷梁家无一人心向仕途,婉拒朱元璋的好意,太祖遂打赏谷梁家很多财宝,又一番龙飞凤舞,御书“谷梁世家”四个大字,谷梁家奉为至宝,建造牌楼以做恭敬。 “还有炫耀之意吧。” 苏落自言自语,她于牌楼前下了马,这是规矩,别说是她一介草民,即使官府之人,到了此牌楼前,那也是文官下轿、武官下马,甭管是谁,哪怕当朝皇帝朱棣。 早听说这座牌楼的由来,苏落觉得谷梁家人建此牌楼,恭敬是一方面,更多的是为了标榜,标榜他们的与众不同。 然而眼望高高耸立的铜铸牌楼,落日下金灿灿,她油然而然的心生敬畏,仿佛到了传说中天宫的南天门,料想牌楼之后的谷梁世家,大概因为高人一头的尊贵,都这样的傲然而立吧,朱元璋的这幅墨宝会给谷梁家带来很多无形的利益,哪怕他们之前是草芥,现在也是名贵的草芥,是被朱元璋镀金的草芥。 谷梁世家,操纵着凉州卫大半的生意,虽不为官,但比官还显赫,兄弟四人,谷梁春、谷梁鸿、谷梁秋、谷梁冬。 很多人都好奇,兄弟间取名字,类如大毛二毛三毛四毛大胖二胖三胖四胖大宝二宝三宝四宝,以此类推应该叫谷梁春、谷梁夏、谷梁秋、谷梁冬,为何半路杀出个谷梁鸿? 操刀兄弟四人名字的当然是谷梁老太爷,或许谷梁老爷子觉得夏字不好听,或许他觉得二儿子天赋异禀,不同凡响,在名字上也应该特立独行,总之取自己的名让别人瞎猜去吧,于是谷梁鸿就这样突兀的横亘在兄弟们中间,事实证明,谷梁老太爷眼光独到,谷梁鸿在兄弟之间是最优秀的一个。 马上要进入谷梁世家,苏落仍旧是鼻涕一把泪一把,风寒严重,又捏了捏肩上的包裹,那里面是胡子大侠的黑袍子,他骤然而来倏忽而去,仿若一场梦,唯独这件黑袍子,证明自己的春心泛滥不是无的放矢,只是缘浅如此,让她唏嘘不已。 忽然想起在书上看到的一则故事――从前有个书生,和未婚妻约好成亲,到了婚日未婚妻却嫁给了别人,书生受此打击一病不起,家人用尽各种办法都无能为力,眼看他奄奄一息。 这时一游方僧人路过,得知情况决定点化一下他,僧人于他床前,从怀里摸出一面镜子叫书生看,书生看到的是茫茫大海,并有一名遇害的女子一丝不挂地躺在海滩上,路过一人看了眼,摇摇头走了……又路过一人,将衣服脱下给女尸盖上然后也走了……再路过一人,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挖个坑,小心翼翼把尸体掩埋………疑惑间画面切换,书生继而看到自己的未婚妻,洞房花烛夜被她丈夫掀起盖头的场景……书生不明所以。 僧人解释道:看到那具海滩上的女尸吗?就是你未婚妻的前世,你是第二个路过的人,曾给过她一件衣服,她今生和你相恋,只为还你一个情,但她最终要报答一生一世的人,是最后那个把她掩埋的人,那人就是他现在的丈夫。书生大悟,唰地从床上坐起,病愈。 这是个佛理故事,讲的是因果循环和姻缘,苏落此时想,或许胡子大侠只能是那第一人,在前世的自己面前擦肩而过,今世才落得如此浅浅一点缘。于他而言,一切都没开始,于自己而言,一切却都已经结束。于他而言,这段邂逅就是一朵没有绽放的花,于自己而言,却已经夭折。于他而言,只不过是三天时间,于自己而言,或许永恒成一辈子。 苏落感慨一番继续往前行,过牌楼后依次是大爷谷梁春的府第,接着便是二爷谷梁鸿的府第,苏落询问明白,径直来到谷梁鸿的家,对门子说明来意,老院公赶紧进去通报,不多时出来一个丫鬟把她带入,然后一道门又一道门的过,苏落忽然想起那句诗――庭院深深深几许。 从前面一直来到后宅,于一个小厅内等了稍许工夫,?h?h脚步声传来,一位年约四旬的妇人被众星捧月般,身边簇拥着很多丫鬟婆子类的女仆,急匆匆来到,围着她好顿打量,宛若相马似的――确定十七岁口,再如鉴宝似的――发现品相不错,然后那夫人径自往雕花的高背椅上坐了。 “你迟了两天。”语气冰冷,满脸不悦。 也不请坐也不看茶,仿佛她苏落不是来给他们家冲喜的贵人,而是来卖身葬父的贱丫头,苏落感觉这位应该是谷梁鸿的大夫人,也就是谷梁卓文的亲娘。 “风沙大,太难行。”她解释,心说这次冲喜就是过场而已,何必较真。 那夫人想斥责,苏落却恰到好处的打了个喷嚏,表明自己身体不适,化解了责难。 那夫人吩咐左右:“少爷病重,等不得明日了,现在就拜堂。” 丫鬟婆子夹着苏落就走,来到一个早就布置好的喜堂里,那夫人居上端坐,婆子拿过一个盖头蒙住苏落,然后把她按在夫人脚下,道:“叫娘。” 苏落自有记忆起,就没喊过一次娘,娘这个称谓对于苏落甚是陌生甚是别扭甚是恐怖甚是……她咂咂嘴,最后只是叫了声“大娘”。 这位夫人就是谷梁鸿的大夫人郑氏,外间称为郑大娘是也,她看苏落穿戴实在粗朴,身边还无一个随从,果真是穷苦人家,道:“你已经是我谷梁家的媳妇,现在,你可以去看看你的相公,不过他身体不好,两年后他十六岁,就给你们圆房。” 苏落急忙道:“不是说冲喜之后我就可以走了吗?” 郑氏厉声道:“若我儿的病不好,是你的责任,五百两银子你磕个头就走,你的脑袋怎么这么值钱?若非因为你舅舅把你吹嘘得如何好,我完全可以花五十两买一个丫头冲喜,五两也说不定,所以,你必须留下来除非我儿病好了,只是,若真因为你我儿的病好了,你倒是他的福星,如走还是不走,再行计议,我再给你舅舅五百两又如何。” 舅舅,当然是指苏落的师父墨子虚,他在郑氏面前虚构了苏落舅舅的身份,又虚构了祁连山马帮头领的身份,实质却是为了这五百两冲喜的酬劳,只是苏落没想到谷梁家的这位夫人如此难缠,她儿子的病不好,责任在自己,她儿子的病好了,还不一定放自己走,哼,你不放我不能逃吗。 大夫人指使丫鬟婆子把苏落类如绑架似的带到一间房,甫一打开门,苏落就感觉有股阴气,那是从地府里冒出来的气息,她哆哆嗦嗦随着丫鬟婆子进去,望见床上躺着一个少年,瘦的皮包骨头,脸色灰白,一动不动,说他死了,他却活着,说他活着,也就是个活死人。 而整个房间都是刺鼻的草药味,一重重的帐子用来遮挡风寒之气,阴森森,地狱般,让苏落猜想谷梁家是不是古墓派后继之人。 “他是谁?”明知道这个少年就是谷梁卓文,苏落琢磨那大夫人刚刚所言,心想,他才多大,要我给他当媳妇,还是个即将永垂不朽之人,我更喜欢成熟的男人,比如像在莽原上救下自己的那个胡子大侠,在那样的男人身边,自己才有安全感。 旁边的婆子答:“回少奶奶,这是大少爷。” 少奶奶?苏蔬盯着那万恶的婆子,想把她这张饼脸拧成麻花。 这时,郑氏陪着一个男人进来,边走边道:“老爷,今日我给儿子冲喜,冲喜之后卓文就会生龙活虎,先前不知你能回府,我自己做主了。” 那男人点点头,过来床边抚摸儿子的脑袋,不尽慈爱。 郑氏一推苏落,“还不拜见公公。” 苏落只觉这个女人的力量好大,猜测她定然会什么铁砂掌一类的功夫,脚下不稳,噗通跪在那男人面前,抬头去看,愣住,如梦似幻般的一幕出现,她结结巴巴道:“大、大侠!” 原来这个男人,也就是谷梁鸿,也就是她的公爹,也就是打退土匪杀了锦衣卫两次救下她之人。 郑氏挥手就是一耳光打来,苏落只觉眼前什么星星都有,就是没有救星,趴在地上,没有哭,还在惊诧为何自己仰慕的大侠瞬间成了公公。 郑氏怒道:“混账东西,出口不逊,这是你的公爹。” 苏落再次抬起头,嘴角溢出一道血痕,趁着她白似雪莹如玉的面庞,美的触目惊心,她嗫嚅难言,憋了半天才道:“大,大,大叔。” 终究还是把“侠”字掖在舌头底下,怕郑氏再一记铁砂掌打来自己不粉身碎骨也得嘴歪眼斜。 郑氏还想怒,谷梁鸿从嗓子里哼了声制止她,“大叔就大叔,辈分又不差,初来乍到,给她一段时间习惯。” 郑氏急忙躬身道:“是,老爷。” 苏落擦了擦嘴角,嘴巴里面非常痛,确定这一切不是梦,就是无法相信为何大侠成了公公,她一心隐瞒自己的身份,也没有告诉对方自己来此冲喜,是以为自己和他既然有了这样一个美好的开始,必定会有一个美好的故事,亦或许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哪怕他不告而别,哪怕人海茫茫,即便此生难以相见,总还有一线希冀,然此时两个人这样戏剧性的重逢,她心里呐喊:老天,你确定这不是一场恶作剧? 谷梁鸿亦是满脸错愕,下意识的摸摸心口,那里有一枚铜钱,上面刻着――苏落。 004章 夜会 - 最婵娟 - 狐小采 塞上春寒,夜晚尤甚。 谷梁鸿把自己关在书房滞留到半夜,以查账为由,信手翻着账簿,心思却飘的好远。 和苏落再次见面却是翁媳关系,他亦始料不及,外出离家日久,回来才得知儿子病情加重,夫人逼于无奈采用民间冲喜这一办法,他没有反对,唯此一子,格外疼爱。 然,他决计没有想到冲喜的女子竟然是苏落,平生历经无数次的意外,这件事却是意外之中的意外,他内心纠结的是为何苏落竟然是自己的儿媳? 忽而,他自己哑然失笑,为何苏落就不能是自己的儿媳呢?这句话不是叩问,而是劝诫。 莽原上,落日下,一骑飞驰,他得意的迎风而笑,怀里苏落长长的秀发丝丝撩拨他的脸…… 啪!他把手中翻了半天并无看进去一个字的账簿丢在案上,从回忆中抽离自己,暗下决心,此后那一幅唯美之画面只是幻梦,或许连幻梦都未曾出现过,而且这件事要叮嘱苏落,不可对任何人提及,谷梁世家何等身份,若让别人得知他曾经和儿媳同乘一骑,扒灰这个骂名他是很难摘掉的。 谷梁世家声望颇高,一方面是因为太祖的那副墨宝,一方面就是因为他谷梁鸿,大哥谷梁春专研儒学,三弟谷梁秋专研武功,四弟谷梁冬专研女人,唯有他谷梁鸿,涉猎广泛,却无有专攻,用心打理生意,兄弟四人之家,都是他在养活,手足情深,可见一斑。 只是老大谷梁春的儒学半瓶水,经常把孔子和孟子张冠李戴,但这并不影响他成为凉州的名“子”,说来说去,就像苏落想的,或许是他沾了朱元璋那幅墨宝的光。 老三谷梁秋的武功三脚猫,什么南帝北丐东邪西毒的统统学习,以至于邯郸学步,他练的功夫没人能看懂是归属在哪个门派,不过他最后自成一家,名曰谷梁神功,神在哪里?神叨! 老四谷梁冬凭着常年打滚在脂粉堆里的经验,撰写了个四不像的《驭女心经》,上面都是如何让贞洁烈妇转变成潘金莲式人物的手段,之所以说是四不像,不知他写的是小说还是散文还是诗歌,里面有故事有感慨有批判,杂七杂八,却大受欢迎,最后竟然弄了个凉州纸贵。 纵观谷梁世家,谷梁鸿算是最正常的一个,兼具大儒大侠大商,家里有四个夫人,大夫人郑氏按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来,二夫人筱兰薇是自由恋爱,三夫人董竹音是倒赔妆奁送上门,四夫人张初五苦命人一个,孤儿,无依无靠被谷梁鸿捡了回来,然后顺理成章成了他的媳妇。 三个女人一台戏,四个女人一锅粥,他平素冷漠威严,夫人们都怕,暗中较劲,却不敢在他面前显露半分,装着一团和气,其实说“你好吗”就是“你妈的”。 谷梁鸿唯有谷梁卓文一个儿子,为大夫人郑氏所生,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一个蛋不下,让人啧啧称奇。 大夫人类如皇后统领家里的女人和内部事务,所以非常严苛,二夫人凭着花容月貌只顾涂脂抹粉,三夫人心机最多,见人说人话逢鬼说鬼话,四夫人每天只知道纳鞋底做衣服,不像夫人倒像个老妈子。 谷梁卓文身为长子又是独子,自然娇贵,怎奈从小就是个病秧子,寻遍名医,吃尽好药,越来身体越差,去年冬天一场风寒再就没好,越来越严重,无奈郑氏才想到给他冲喜。 按谷梁家的规矩,正室夫人必须比男人大,比如郑氏就比谷梁鸿大六岁,年已三十九,所以,在郑氏给儿子找媳妇的时候,也规定必须比谷梁卓文至少大五岁的姑娘,女人大,才知道疼爱和忍让相公。 苏落大谷梁卓文三岁,不是完全符合郑氏的标准,是墨子虚一顿舌灿莲花,把苏落吹嘘得天上少有人间绝无,郑氏才答应,想想就是冲喜,能不能成为儿媳还是未知,见面之后被苏落身上那股勃勃朝气打动,合计若此女做自己的儿媳倒是上得厅堂,至于入得不入得厨房无关紧要,谷梁家最多的就是男佣女仆。 谷梁卓文十四岁不能圆房只是郑氏官方的解释,私下的理由是他病歪歪的,男人的特征还没有完全想露出来,所以郑氏才定下两年后给他和苏落圆房,到那时要大摆酒宴,此时的苏落,类如童养媳。 “屁!”苏落听闻暗地里嗤之以鼻,师父说的冲喜只是一个过场,等谷梁卓文病情稍微好转自己就可以离开,到时自然会有师父出头露面摆平此事,来了谷梁家之后,被人牢牢看住,她想的是,师父不能白白收下人家五百两银子,不然凭自己,逃跑只是小菜一碟,或许还能顺手牵羊的偷几件谷梁家的珠宝玉器,这就是外加小酒一壶。 既然没有圆房,就不能同居一室,给她安排了另外的房间,是夜,风扑打窗棂,塞上风大,早春更是,苏落佝偻在床上听风,怀里抱着谷梁鸿留给她的那件黑袍子,仍有月下香的幽然之气,让她兀自沉醉,脑海里一幅画――莽原上,落日下,一骑飞驰,她甜甜的笑,瘦弱的身子被谷梁鸿的双臂环绕…… 当当当!有人敲门,她正专注于回忆,冷不丁吓了一跳,想来应该是那个长着饼脸的婆子,她是郑氏的陪嫁丫头,名叫徐娘,经常过来监视自己,整日贼眉鼠眼非常讨厌,是以没好气道:“门关着你也能进来。” 门吱嘎被推开,不是婆子徐娘却是谷梁鸿,苏落身上像安了弹簧,腾的跳下床,莫名的紧张,但她自己肯定绝对不会因为谷梁鸿是自己所谓的公公才慌乱,狗屁公公,冲喜只是一桩生意,又非真的嫁给他儿子,只是以这样的身份重逢有些尴尬,怨怒老天实在缺德。 局促的站在床前,赤足,脚趾勾着脚趾,想恨这个人,恨他之前对自己隐瞒身份,不然当时若知道他就是谷梁鸿,自己可以回去墨宗,让师父另外派一个人来,大师姐墨绯烟貌美无双,演技精湛,完全可以胜任冲喜这种任务。 谷梁鸿把目光从她身上划过,只觉赏心悦目,就像春日里他窗前的那株杏花初绽。 “地上凉。”他声音很低,低到有些嘶哑,他脑袋更低,看着自己脚下的方寸地。 苏落急忙跑到床边趿拉上鞋子,转身再往回跑,鞋子脱落绊到她,顿时身子前倾,谷梁鸿长腿勾出,踢过桌边的椅子抵住即将扑倒的她。 “哎呦呦!”苏落手抓椅子,倒是没有倒,痛却更痛,本以为他会伸手接住自己,却弄了把椅子敷衍,还不如让自己跌倒在地,心里骂谷梁鸿,原来世上比我更没有常识的是你,不知道红木椅子比我这血肉之躯坚硬吗,这不叫以卵击石,这叫以苏落撞红木。 此理谷梁鸿当然知道,只是自己是公公,所谓男女授受不亲,翁媳单独相处都是罪过,若非因为有事,他是断然不会来看苏落的,并在这样的夜深人静时刻。 “哎呦呦!”苏落一是真痛二是撒娇,故意呲牙裂嘴,惹得谷梁鸿不得不侧目。 他想关切的问候,却还是忍住,然后把手伸进怀里一掏,是那枚苏落送给他的铜钱,轻轻放在桌子上,面无表情道:“这个,还给你,我们已经成为一家人,用不到他日相见了。” 这枚铜钱当苏落赠给谷梁鸿之时,不知不觉赋予了它太多的深意,谷梁鸿纵马而来的刹那,苏落感觉自己的青春拉开了序幕,纵使没有风花雪月,至少做个知己吧,很暧昧的那种蓝颜,哪怕满面春风皆朋友的那种朋友,还是多个朋友多条路,总之,她把谷梁鸿憧憬成自己任何一种关系之人,就是没有想到他会是自己的公公,她编织出一个浪漫唯美的故事,如今,铜钱还回,故事戛然而止,她拿起铜钱狠狠攥在手里,不知痛的是这枚铜钱,还是自己的手,亦或是自己的心。 “你安歇吧。” 谷梁鸿说完要走,苏落气呼呼道:“那日,你为何不告而别?” 谷梁鸿怔住,一回头刚好碰到苏落的目光,他急忙别过脑袋,悄声道:“你已经安全了。” 苏落不知他此话是何意,再问:“你为何不告诉我你是谁?” 谷梁鸿嘴角上翘,挤出一个冷冷的笑,“你何尝不是,能面对杀人毫不慌乱的,我不信你真的是祁连山墨家马帮帮主的侄女。” 苏落惊掉手里的铜钱,此人果然厉害,怪不得临来之前师父千叮咛万嘱咐,谷梁家唯一需要她费心对付的就是谷梁鸿,当时她还想,一场冲喜而已,也就是一桩生意,一个愿意买一个愿意卖,无需如临大敌,眼下看看,真的要谨慎了,毕竟墨宗训诫规定,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泄露自己的身份。 “阿嚏!”她又恰到好处的打了个喷嚏,以此表明掉了铜钱与惊惧无关,与喷嚏有关,然后瞬间恢复平静,弯腰拾起地上的铜钱,努力把周身的水分往眼部赶,最后终于哽咽道:“墨家马帮徒有其表,类如草台班子,有人需要驮运货物,舅舅便东家走西家窜,撺掇一些人运送,我随着舅舅长年累月的餐风露宿,虽不是刀光剑影,却也是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看淡了各种各样的事,原来大叔喜欢那种见了蚂蚁都会咋咋呼呼的女子,非我这样处变不惊的姑娘,所以,所以你才不告而别吗?” 她演技更为精湛,纵观整个墨宗就是一座梨园,坑蒙拐骗偷这都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表演。 “你言过了!”如此反问让谷梁鸿不寒而栗,他怒斥一句,不敢再看苏落,逃也似的离开。 ―――――――――――――――――――――――――――――――― 新书,求收藏求推荐,谢谢各位的支持,若可以,请留下足迹,若不想,采在心里依然默默感激。 005章 灭口 - 最婵娟 - 狐小采 隔墙有耳,隔窗有眼,谷梁鸿前来苏落房间已经收入徐娘眼中。 此婆子天生特工料,习惯了窥探窥听,她更是郑氏一条忠实的狗,除了主人谁都敢咬,甚至不用郑氏吩咐,凭借灵敏的嗅觉她就知道谁想那啥、谁又想那啥、谁更想那啥,苏落和谷梁鸿重逢时彼此惊讶的目光被徐娘及时捕捉,于是留心监视,果然,状况来了,当家老爷居然三更半夜进了儿媳妇的房间,徐娘急匆匆来找郑氏,每日打一两个小报告,这是她最基本的工作,并兢兢业业,十几年如一日。 夜深,郑氏未睡也是卸了妆倚在床头静思,家里仅有卓文一个儿子,作为夫人,她有义务和责任让谷梁家这棵大树枝叶繁茂,于是多次建议谷梁鸿再纳妾,无论真心还是假意,场面上的事她必须做,却都被谷梁鸿拒绝,出乎意料的是,谷梁鸿这次外出回来,甫一见面便一反常态的说,他可以考虑纳妾之事,而吃完晚饭再去和他商量,东街刘裁缝的女儿西街冯兽医的闺女都不错,他又严词拒绝,饭前饭后,谷梁鸿翻云覆雨让郑氏莫名其妙。 门不敲而开,郑氏知道一定是徐娘,除她之外没人敢如此放肆,即便是谷梁鸿大驾光临,也会当当几下。 “这么晚了,何事非得现在告诉我?” 徐娘来到她床前,虽然见过无数次郑氏素颜,但每次她一卸妆后徐娘都会感觉惨不忍睹,脸上的赘肉下垂,毛孔粗黑,和谷梁鸿比肩宛若母子俩,这个时候徐娘一定会想,若自己是大夫人…… 这个假设她想了十几年,也就只能看着谷梁鸿的背影意淫罢了,急忙收了心思回答郑氏道:“适才老爷去了那个丫头房里。” 郑氏一个激灵,呼哧坐起,发现眼前站着徐娘,她再贴心终究是下人,于是立即恢复常态道:“徐娘,我当初带你嫁过来,就因为你是个不多事的人,这是谷梁家,老爷去哪里都正常。” 徐娘深知郑氏的为人,三从四德,处处维护谷梁鸿,那是绝逼的愚忠,但更知道她心里非常在意谷梁鸿对其他女人的态度,郑氏每每都是口不对心,是以徐娘道:“可是,老爷和苏落那丫头初次见面,她居然喊老爷什么大侠,不知为何,奴婢感觉老爷和那丫头事先认识。” 仅你感觉吗?当郑氏脑残吗?当她纯洁如一张白纸吗?郑氏当然看在眼里,只是她必须维护谷梁鸿,这不仅仅因为谷梁鸿是她的丈夫,更因为谷梁鸿是整个谷梁世家的擎天柱,他风光大家都风光,他倒霉所有人都跟着倒霉,一个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全凭谷梁鸿支撑,自己是夫人,必须做贤内助,是以斥责徐娘道:“一口一个丫头,她是少奶奶,你几时学会尊卑不分了。” 徐娘急忙躬身,“奴婢知错。” 郑氏又道:“你记住,老爷做事向来有分寸,毋需你担心,快去歇息吧,卓文今晚居然破天荒的吃了一碗粥,说来这个苏落真是我谷梁家的福星呢,本来一场冲喜我没当真,如此看来,必须把她留下,明日一早,按正常的礼仪走,让她正式见过老爷和我。” 正常礼仪,就是把苏落当做谷梁家的媳妇,苏落才来,巧的是谷梁卓文居然嚷着饿,这让郑氏欣喜若狂,别说五百两,五千两五万两也要保住儿子。 徐娘离开后,郑氏喊门口侍立的丫鬟小蝶过来吹熄灯火,她准备安寝,小蝶伺候郑氏已经三年,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日日看徐娘巴结讨好郑氏,她也动了心思,没等吹灭灯火,顺口道:“夫人,奴婢也觉得少奶奶看老爷的眼神不对,夫人您早做打算啊。” 郑氏心里凛然一冷,右手抓住被子,硬生生把被子撕下一角,握在她手里的布片且已经碎为齑粉。 她嗯了声,闭目睡去。 次日一早,徐娘带人过来给苏落梳洗打扮,苏落还没有完全醒来,睡眼朦胧的被这些女人从被窝里拎起,极不情愿的嚷嚷:“干嘛干嘛?” 一丫鬟道:“回少奶奶,老爷夫人等你吃早饭。” 少奶奶?苏落最不愿意听到这个称呼,怒气冲冲喊那丫鬟道:“我叫苏落,不要叫我少奶奶。” 徐娘一旁冷嘲热讽道:“您是卓文少爷的媳妇,当然是少奶奶。” 苏落更怒,唾沫星子朝徐娘飞溅,“你才是谷梁卓文的媳妇,你全家都是谷梁卓文的媳妇。” 徐娘明知她是在和自己赌气,但徐娘不气,自己做梦都想成为谷梁家的媳妇,只是天生命贱,没这个福分,而她苏落有这个福分却一副极其不情愿的样子,真是矫情,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会折寿。 徐娘心里愤愤然,替自己鸣不平,苏落是貌美,十七八岁的姑娘有丑的吗,谁没有年轻过,然自己的青春都贱卖给了郑氏,替她周全一切,到现在也还是个奴婢的身份,得到的只是她时不时的以钱财打赏,小恩小惠。 心里骂着手上忙活着,未几把苏落打扮好,众人推着在镜子前照了照,妈呀,这是谁谁谁?两腮如猴屁股,东瀛艺伎似的嘴巴,脸上的脂粉过多,纵使她本就肤白似雪,脸也和脖子成为明显的两截,脑袋上花花绿绿的插了很多东西,像酒楼茶肆里兜售劣质首饰的小贩。 如此粗鄙的妆容,聪慧如苏落,怎能不晓得这是有人故意想让自己出丑,比妓院的姑娘都不如。 她三两下扯下头上的首饰,把脑袋浸到铜盆里像潜水似的,憋了半天哗啦抬起,拿起手巾使劲的擦,恢复本来面目,啪,把手巾丢到水里,溅了徐娘一身的水,小小的报复,心中舒爽。 大家忽然发现这个少奶奶不好惹,遂顺从她,由她素颜,苏落也妥协的把自己一身素服换成嫩粉的新装。 穿戴整齐,由丫鬟婆子押解似的,穿过她的这个小院,绕出中堂,又过了一个回廊,再行一阵越过前厅,七拐八拐才来到饭堂,苏落感叹大户人家就是大户人家,吃顿饭都像西天取经似的,再走一段路直接改吃午饭得了。 其实各位夫人在后宅都有自己的厨房,除非节日或是谷梁鸿和大夫人的寿诞,平素也很难大家聚在一起吃饭,今日特别,主要是针对她苏落,想让她与谷梁家人正式相认,是以才把早饭定在前面待客的饭堂内。 进了饭堂,徐娘先恭敬道:“禀老爷夫人,少奶奶来了。” 苏落的目光自热而然、无可奈何、身不由己的就落在谷梁鸿身上,他仍旧黑袍,上面点缀着几枝好看的梅花,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仿佛吃的不是饭,摆的是谱。 苏落一撇嘴,蓦然发现谷梁鸿身边依次排开的有好几个女人,能与他同桌而坐,年龄相当,不用问,必定都是他的夫人。 娘的这个男人真是可恶,苏落心里骂道,开始还以为是不近女色的大侠,原来家里莺莺燕燕春光无限呢,幸好自己及时收心,否则只怕覆水难收的时候才发现所爱之人原来是个淫贼。 她的小银牙咬的咯嘣嘣响,徐娘端了一托盘过来,上面放着几盏茶,她以一个婆子的身份命令苏落道:“给老爷夫人们敬茶。” 苏落立即问:“冲喜不就是一种形式吗,为何弄得像新婚。” 啪!郑氏一如既往的发怒,拍响面前的桌子,“放肆!我花了五百两,难道让你敬杯茶都不可以吗?我已经派人去请你舅舅过府一叙,差不多你就真是谷梁家的少奶奶了。” 苏落面上不屑,心里嘀咕,敬茶就敬茶,我是看在那五百两的面子上,不是因为惧怕你的淫威,她端起一杯茶咚的放在谷梁鸿面前的桌子上,态度不甚友好,在他面前,不知为何,苏落有点恃宠成娇的感觉。 按规矩,她给家公和家婆敬茶必须微蹲身子,郑氏又想怒,谷梁鸿适时制止,“一杯茶而已,吃饭。” 他推开那杯茶并没有喝,然后端起碗来吃饭。 徐娘押着苏落,依次的去见过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苏落机械的叫着大娘二娘三娘四娘。 猛然发现二夫人筱兰薇,除了大师姐墨绯烟,她是苏落见过的第二个最漂亮的女人,也是浓妆,只是墨绯烟画的惊艳,她画的俗艳。 而三夫人董竹音,五官长的非常紧凑,一看就是心机多。 四夫人张初五,纯朴的一村姑,穿戴极其素雅。 同各位夫人见礼之后,她被安排在四夫人张初五身边用餐,这顿饭,她味同嚼蜡,对面坐着的那个人,也是三两口便放下碗筷,匆匆的刚想离去。 此时一家丁慌慌张张来报,“老爷夫人,不好了,婢女小蝶落井溺亡。” 谷梁鸿立即看向郑氏,什么小蝶小鸟的,家里的男佣女仆他认识的很少。 郑氏却淡淡道:“一个贱丫头而已,还是蠢笨不堪的贱丫头,汲水都能落井,把她捞上来,找个地方埋了吧。” 先是小蝶的死让苏落一惊,死人总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接着郑氏的反应让苏落更惊奇,她怎能,怎能如此平静,如此平静和草菅人命有何区别? ――――――――――――――――――――――――――――――― 谢谢收藏投票的朋友,谢谢在最关键的时刻大家给予小采的支持! 006章 僧誓 - 最婵娟 - 狐小采 没等苏落从震惊之余缓过神来,又一家丁来报:“老爷夫人,不好了,飞将病了!” 郑氏霍然而起,满脸赘肉乱颤,“什么?” 苏落敲着空碗奇怪的嘀咕:“卓文不是独子么,飞将是谁?” 她声音不大,却还是被郑氏等人听到,按她这种说法,飞将应该是谷梁卓文的兄弟,其实飞将不过是一匹骆驼,于是郑氏怒不可遏,而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忍俊不禁,都有点幸灾乐祸。 苏落不以为然,死一个婢女郑氏毫不在意,病一个飞将让她花容失色,飞将不是她的亲儿子?这没道理,这对不上逻辑,这不符合人性,不知是真看不出火候还是存心故意,她继续道:“否则为何飞将病了,比小蝶死了还让你们惊惧。” 众目睽睽,郑氏顾及自己是当家夫人,顾忌苏落是新媳妇,忍了又忍道:“苏姑娘,你现在还没有成为我谷梁家的媳妇呢,不要多管闲事。” 苏落反唇相讥,“大娘,既然没有成为你谷梁家的媳妇……”她说到此处顿了下,然后看向谷梁鸿道:“不对,你姓郑,是没有成为他谷梁家的媳妇,那你为何让我敬茶?” 她这样说话,幸亏她是来救谷梁卓文性命的福星,否则,郑氏肥大的手掌拍来,她早过了奈何桥。 她这样说话,不是故意气郑氏,却是为了刺激某个人,这绝非她平素的性格,爱让人迷失,爱让人错乱,爱让人面目全非。 郑氏忍无可忍刚想发作,谷梁鸿又适时道:“还不赶紧去看飞将。”然后又吩咐家丁去请冯兽医,他自己拔步在前,郑氏随后,他们去了后面的马厩。 二夫人筱兰薇笑得花枝乱颤,回眸一笑何止百媚生,她没有墨绯烟长的精致,却比墨绯烟更有风韵,看苏落道:“丫头,改日去二娘房里,我有对翠玉镯子送给你,年纪大了,骨骼粗了,戴着着实有些紧。” 苏落谢过,看筱兰薇也就三十出头,对她并无好感,看在即将到手的翠玉镯子份上,谄媚道:“二娘风华正盛,何来年纪大了一说。” 筱兰薇被苏落一句夸赞,欣喜若狂,“你个小嘴巴真讨喜,偏巧还有一堆翠玉耳?,也送给你了。” 三夫人董竹音不甘示弱,现场从颈上取下一串珍珠项链,亲手戴在苏落脖子上,啧啧道:“这串珠子是老爷从安南国买来的,所谓宝剑赠英雄,珍珠配你这样的嫩脸才合适。” 唯有四夫人张初五,看看自己周身,穿戴还没有苏落好,抱歉的对苏落一笑,她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 苏落明白,但凡这些夫人的首饰,必定都是谷梁鸿赠送,即使不是他赠送,也是用他的钱购买,想想就气,气归气,该要还得要,财富面前她清高不起来,墨宗上下恶事做绝丑事做尽,不过是为了财富,没钱馒头不会从树上长出来,没钱衣服不会从桑蚕口中吐出来,没钱房子不会从泥土里冒出来,师父说,没钱,她们这十七个徒弟都得打回原形,讨饭的讨饭卖身的卖身暴尸荒野的就直接喂了鹰隼,想起这桩桩件件,苏落欣然收下礼物,丢下碗筷回去自己房间。 房内冰冷如地窖,她不得已蜷缩在被窝里,不知是气还是冷,总之瑟瑟发抖,抬起手腕看看那枚铜钱,眼泪就扑簌簌的落下,从枕边抽出谷梁鸿的那件黑袍子,紧紧抱在怀里。 当当当! 她抹去泪痕,顺手把黑袍子掖在床铺的角落,然后道:“门没插。” 出乎意料,不是饼子脸的徐娘,而是四夫人张初五过来探望她,身后的丫鬟拎着药壶的端着药碗的托着漱口水和糖果的。 苏落对这位纯朴的四夫人印象还不错,吃饭的时候她不停的给自己夹菜,于是下床迎来道:“四娘好。” 张初五点下头,让丫鬟们把药罐等物放下,然后屏退众人,把药罐里的药倒出来在碗里,用手摸摸不是很烫,端给苏落道:“吃了吧,病了四五日,再不吃药会严重的。” 苏落看看那黑乎乎的汤药,问:“四娘若何知道我病了四五日?”她之意,自己来谷梁家大概也就三天。 张初五眼神飘忽,被她问住,顿了顿道:“猜的,看你这小模样就猜到了。” 自来谷梁家,这是第一个关心自己的人,苏落微微一笑,撒娇的指着药碗道:“四娘,好苦哇。” 张初五指指碟子里的糖果,“这个,好甜哇,把药吃了就给你。” 苏落乖乖的把汤药喝下,张初五就拈起一个糖果放进她嘴里,然后拉着苏落往椅子上坐了,环顾下苏落的这间房,大是够大,就是空旷,她病成这个样子,应该畏寒,可是屋内唯有一个火盆远远不够,于是又拉着苏落往床上坐了,用被子裹紧她,蓦然就发现角落里露出一角男人的袍子,黑色,有星星点点的小红花,她觉得眼熟,这些花朵分明是自己刺绣上去的,迅疾扫视一下,然后蔼然问:“还冷吗?” 苏落老实的点头。 张初五起身走去门口,喊了几个丫鬟过来,“去我房里把那几个火盆都搬过来,少奶奶这里太冷。” 丫鬟领命而去,不多时鱼贯而入,在苏落的床边置放了好几个火盆,屋里渐渐暖和起来。 苏落握着张初五的手道:“谢谢四娘。” 张初五微微一笑,“苏落,听四娘一句劝,不要和夫人顶撞。” 苏落撅着嘴道:“我看不惯她的跋扈,小蝶即便是个婢女,好歹是条人命,飞将病了而已。” 张初五道:“飞将可是老爷和夫人的至爱,花了不少银子买来的,老爷行走沙漠全靠它了。” 听张初五解释,苏落才知道飞将原来是匹骆驼,既然是匹骆驼,那就更没有小蝶的命贵重,即便有小蝶的命值钱,郑氏也不该厚此薄彼,仍旧愤慨。 张初五好言相劝:“她是夫人,别说是你,我们都要听夫人的吩咐,你要学会安于天命。” 苏落不屑的:“我是来冲喜的,卓文少爷病好了我就走,我怕她作甚。” 张初五摇摇头,“若你的舅舅答应把你许给卓文少爷呢?” 苏落辩驳:“不会,舅舅他不会把我许给一个病秧子……”想想墨师父贪财的个性,想想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她又没了底气,“若他真同意,我就逃跑。” 张初五摇摇头,“不可,你若逃跑,首先背叛的是你舅舅,其次你背叛的是谷梁世家,你即便逃出大明国,以谷梁世家的能力,也会把你抓回来。” 苏落咬着嘴唇不语。 张初五抬手抚了下她的额头,发觉很烫,吐出几个字:“一动不如一静。” 苏落不懂。 于是张初五讲起她自己的故事―― 十年前,她十七岁,父母早亡,孤苦无依,她不得不沦为乞丐,以乞讨过活,在她那个圈子里有一个男乞丐对她非常好,于是她芳心暗许,两个人还筹谋,等发达了就转行做一点点小生意,摆脱乞丐这个名声,只是没等这个愿望达成,那男乞丐居然摇身一变,成了一户人家的女婿,她去质问他,他说娶一个小康人家的女儿,自己可以少奋斗十年,她经受不住打击,遂选择在一座慌庙悬梁自尽,偏巧一个外出化缘的长门僧路过,救下了她。 “姑娘,你为何轻生?”那长门僧年约二十左右,样貌?i丽。 张初五既然敢死,也就没有什么不敢说的,于是告诉僧人,自己无父无母无亲人,好歹有个男人对自己好,可是他竟然变心娶了一个卖猪下水小贩的女儿,去过衣食无忧的生活了。 长门僧劝了她很多,告诉她要学会安于天命,只要你认真的活、善待生命,将来你的命就会非常好。 张初五不信,自己一文不名,孤苦无依,何来好命? 那长门僧便与她发誓,若她不能寻觅到一个又富有又善良又英武的男人,长门僧就甘愿还俗娶她。 或许是对生的留恋,或许是对长门僧独特的誓言好奇,张初五活了下来,并遇到谷梁鸿,被他带回谷梁世家,还成为四夫人,从此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远比那个变心乞丐做了卖猪下水的女婿强得多。 苏落不明所以,“四娘,您跟我说这些?” 张初五一字一句认真道:“是想告诉你,不要只看眼前这一切,你的命,会比我更好。” “若不好呢?” 张初五轻轻拍了下她的脸蛋:“那我就学长门僧,娶了你。” 苏落故意惶恐道:“这样啊,我还是嫁给卓文少爷吧,好歹他是个男人。” 两个人说笑一番,张初五准备告辞出来,走到门口对身后的苏落道:“本来,那是我一个人的秘密,因为和你投缘,才告诉了你,你也有你的秘密,既然是秘密,就要藏的好,否则大家都看到了,就不是秘密了。” 苏落若有所思,感觉张初五话里有话,等她走后想了半天,一个转身,才发现床铺的角落露出一点黑袍子,心里倏忽一抖,赶紧掀开床铺,把那件黑袍子平整的铺好,再把一层层的被褥压了上去,看看毫无纰漏,才放心。 张初五离开后,故意绕路而行,遇到正在院子里散步的谷梁鸿,她躬身道:“老爷,您放心吧。” 谷梁鸿点点头,转身走回自己书房。 枯藤架下,蓄水缸旁,徐娘又及时的捕捉到这个场景,合计张初五让谷梁鸿放心什么呢?忽然想起张初五是从苏落的房间出来,难道,她去苏落那里是谷梁鸿的指示? 007章 捉放 - 最婵娟 - 狐小采 举凡宅斗,一夫多妻是最大的祸根,更因为主子身边有了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奴婢,某些奴婢是为了效忠主子,某些奴婢是为一己私利,徐娘的心思不难猜,她对郑氏感情甚深,对谷梁鸿感情那就是甚甚深了,老处女,又深居简出,十几年守着一个俊雅倜傥的男人,难免动心,她得不到谷梁鸿,也不想谷梁鸿对哪个女人好,甚而包括郑氏,徐娘心里变态,所幸谷梁鸿身边虽然有四个夫人,却夜夜独宿,她也就没有大的举措。 只是谷梁鸿对苏落的娇纵让徐娘愤怒,明眼人都能看出,但凡苏落有麻烦,谷梁鸿必定会及时援手。 她把张初五去看苏落的事立即禀报给郑氏,然后充分发挥想象,料定张初五是受谷梁鸿指派,不然,她张初五没有经过郑氏,决计不敢对几番激恼郑氏的苏落表示关怀。 明里徐娘是郑氏的棋子,谁又能说郑氏不是徐娘的棋子呢,女婢手中无权,她唯有借助郑氏。 郑氏很想听到有关谷梁鸿的消息,但却喝斥徐娘,“四夫人去看苏落,那也是正常,苏落可是卓文的媳妇,她张初五讨好苏落就是讨好我,有何大惊小怪,不要事事扯到老爷头上,你这个奴婢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郑氏仍旧是嘴不对心。 徐娘仍旧是躬身认错。 十几年如此这般演戏,她们乐此不疲。 郑氏心里却想,若谷梁鸿真的和苏落事先认识,那他乍回府里便告诉自己同意纳妾,与这个苏落有无关系?想想差不多,见了苏落后,谷梁鸿立即反悔,说纳妾之事暂时搁置,只怕又与苏落有关。 如此,这个苏落和谷梁鸿的关系非同一般,筱兰薇、董竹音、张初五不是自己敌手,但这个苏落好像很难摆布,单单从年龄上,自己就死输没赢,男子宠后爱、女子重前夫,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怎样让谷梁鸿对苏落死心呢? 突然,郑氏心里冷冷一笑:苏落,你不想成为我的儿媳都不行,这是你逼的。 本来郑氏对苏落并无好感,仅有的好感不过就是儿子卓文从她来后可以吃饭,曾想着单等儿子病愈便让苏落离开,因为她处处顶撞自己实在可恶,如今,她的想法有了改变。 苏落对此浑然不觉,对张初五的突然来访也是一知半解,对她说的那些话更是云里雾里,既然不懂,就得费心的琢磨,一夜,苏落瞪着眼睛演绎推敲,远处鸡鸣,窗户啪嗒推开,飞射而来的是大师兄墨飞白和大师姐墨绯烟。 “你们是谍人不是贼,干嘛放着好好的门不走翻窗户,万一,万一我脱光了睡呢。”她气呼呼道。 墨绯烟满不在乎的往椅子上坐了,一贯的冷艳,涂着紫色蔻丹的手指碰了碰茶壶,茶已凉,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道:“你小时候我们都看过你脱光了睡觉。” 苏落呼哧坐起,“……” 她转头去看大师兄,师姐好歹是女性,师兄看见自己的身子,按理岂不是要嫁给他为妻,可是自己把他当兄长,并无非分之想,对那个谷梁鸿却非分的很。 “师兄,你真的看过我*?” 她这一句,导致墨飞白刚流入嗓子的凉茶从嘴巴鼻子按不同方位喷射而出,线条曼妙的侧脸,水珠从他鼻尖滴滴答答。 “童言无忌,丫头,你大师兄非常惦念你,是以过来看看。”墨绯烟道替墨飞白解围。 苏落窜下床:“怎么就是我的大师兄,难道不是你的大师兄吗?你好像比大师兄还小半岁。” 这番没心没肺的问,再次导致墨绯烟喝入嗓子的凉茶噎在嗓子处,她用手蹭蹭嘴巴,嗯嗯啊啊半天,组织不出语言,唯有怒道:“臭丫头,下次再有这样轻松的任务必定抢了过来,把你送回日升山老死。” 苏落习惯了墨绯烟的装腔作势的怒,都是表面现象,转瞬即好,于是道:“我老死日升山,必定让你们两个陪葬。” 墨飞白急忙中间斡旋,这是他惯有的角色,“大清早的,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快说正事吧。” 墨绯烟才端起大师姐的架子,尖细的下巴高高抬起,对苏落认真道:“谷梁家的大夫人写了封信给师父,想让你成为她谷梁家正在的儿媳妇,并且,师父已经同意。” 苏落跺脚的喊:“师父怎么能这样,谷梁卓文才多大,重要是他病歪歪的。” 墨绯烟奸邪的一笑,高高挑起的眼线使得一张俏脸更加狐媚:“重要是郑氏随信送给师父一千两,一千两啊丫头,你个跑龙套的,得多少年能赚来。” 苏落惊呆,我那样的气郑氏,那样的故意让她讨厌,她怎么还如此的下血本买我? 墨飞白看她木然而立,宽慰道:“落落别怕,师父说了,郑氏要你和谷梁卓文圆房还有两年时间,说不定那时我们已经回去西域的日升山,纵使不能,我也会救你出去。” 即使这又是一场骗局,但师父怎能把自己大好的两年青春时光卖给郑氏,在这里她度日如年,非常难捱,可是师命难违,自己还能怎样。 天色即将明亮,墨飞白和墨绯烟准备离开,他们此次是来通知苏落,怕她乍然听到这个消息而乱了方寸。 两个人一起奔向窗户,苏落在后边嘀咕:“你们出双入对,这算不算私奔。” 咚!墨飞白和墨绯烟平生第一次翻窗失手,双双摔在窗外。 ?? 等郑氏把这个消息通知苏落的时候,她出乎意料的平静,既然已经知道,无需装着大吃一惊,她想的是,我得逃,我不能嫁给谷梁卓文,无论是不是因为谷梁鸿的关系,至少她根本不喜欢那个痨病鬼,想着自己的后半生都得躺在那个骷髅身边,她就不寒而栗。 说逃就付诸实际行动,她用了三天时间来观察谷梁家的地形,高墙围护,前后有门,哪里都有人把守,可以说是插翅难飞。 这一日,她无意之间溜达到后花园,本意是为了能踅摸到角门地道之类的可以逃跑的设置,却巧遇谷梁鸿,他正牵着飞将,就是那匹他心爱的骆驼在散步,飞将蔫蔫的,看来真的是病了。 他还是一身黑袍,下摆处绣着一朵幽兰,风沙掠过他的面颊,使得他微微眯着眼睛,乍然而见苏落,他蓦地愣住。 “求你放了我。”苏落冲向他。 谷梁鸿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没有应答,往旁边闪身而走。 苏落又拦住他道:“求你放了我。” 二人四目相对,苏落瘦弱的身体在风中颤抖,像一枚高挂枝头的枯叶,伶仃可怜,谷梁鸿沉吟良久,终于点头,“好。” 苏落差点欢呼雀跃,考虑到这是机密之事,朝谷梁鸿调皮的一笑,跑回房内,然后等待他的消息。 三日后的夜晚,苏落伏在窗棂上,上好的高丽纸浸了油脂后坚韧无比,别说夜晚,白日也很难把目光穿透,无奈下,唯有把耳朵放在上面听,枯叶被风扫过,哗啦啦满地乱窜,偶尔有巡夜的家丁,密集的脚步碾着白日的落雪。 “老爷。” 家丁齐刷刷的叫了一声,苏落一阵悸动,是谷梁鸿,仿佛第一次与男生约会,她更为高兴的是他的到来,而非他帮助自己逃跑。 当当当!轻微的敲门声,苏落腾的窜过去,吱嘎把门打开,速度太快,脚下立不稳,差点与门口的谷梁鸿撞了满怀,慌张下嗖嗖后退,又不小心绊在椅子上,即将跌倒,谷梁鸿已经扑到,伸手在她背后拖住,苏落上半身压在谷梁鸿手上,胸脯高挺,俏脸扬起。 一刹那的永恒,仿佛两个人策马飞奔在莽原上的那一幕,对于苏落是惊喜,对于谷梁鸿是惊惧,待苏落站直身子,他急忙松开自己的手,垂落下缩进袖子里,忽而张开五指忽而握成拳头,迅速调理内气,稳住自己的心神。 “准备好了吗?” 苏落正花痴的看着他笑,听他问才醒悟过来自己现在该做什么,点头,其实也没什么可准备,从郑氏命人给她购置的衣物中选择了一套颜色最暗的,容易和夜色交融,穿在身上。 “我已经把巡夜的家丁支开,等下你走牌楼那条路,向北,西北角有个小门,平时都锁着,今晚已经被我打开,你从那里逃走。” 苏落点头,然后问出一句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话:“你不跟我逃走吗?” 话出口,没等谷梁鸿反应过来,她自己先反应过来,“哦,这是你的家。” 谷梁鸿催促她快走,两个人出了房门,谷梁鸿送了她一程,与一个假山后面分手。 苏落把手腕上的那枚铜钱迅速解下,再次塞进谷梁鸿手里,“只怕后会无期,留个念想吧。” 她说完匆匆就走,按谷梁鸿的指点,过了后宅,出了后花园,穿越一片田地,终于来到那个西北角的小门,用手一推,门果然开着,她乐不可支,急忙跑了出去,二十几步后,回头张望,突然就停了下来,这样一逃走,此后就与谷梁家为敌,再想得见谷梁鸿,势必登天,她站在原地犹豫着,确定此生再也见不到他,突然就害怕起来。 “不,我不能走。”她重新折回到小门口。 “不走岂不是要做那个病痨子的媳妇?”她再腾腾跑走。 “不是还有两年时间,哪怕守他两年,两年之后再出逃。”她再次返回小门处。 有好一阵了,她还没有下定决心。 再说谷梁鸿,回到自己房间后,摊开手掌,把这枚铜钱反复的看。 “苏落。”他喃喃自语,不知何时这个名字如此的与众不同,不同到被他反复咀嚼,直到深刻在心,且日日缱绻不去,想着苏落说的“后会无期”,他心里一惊,把铜钱在手里攥紧,只是霎时的迟疑,他就拔步走到院子里,急急的喊:“来人!” 家丁迅速聚拢。 他吩咐:“西北角有异动,前去看看。” 不多时家丁赶去,把还在徘徊的苏落抓个正着。 ―――――――――――――――――――――――― 亲,如果你碰巧看到《最婵娟》,收藏下好吗,手里没票不强求,若有票票,支持一下小采好吗。新书冲榜,拜谢支持! 008章 今晚的婵娟真圆啊 - 最婵娟 - 狐小采 郑氏夤夜审问苏落,三言两语过后执行家法,一根光滑的藤条彰显出不知有多少人承受过这位大夫人的淫威,抽打在苏落瘦峭的后背,她硬是咬牙不吭声。 徐娘站在一旁叫嚣着:“狠狠打!居然敢逃。” 喊了半天,眼见那些丫鬟不忍下手,她过去抢了藤条,高高举起咬牙打下,仿佛面前的苏落和她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苏落痛得叫起,声音却被紧闭的嘴巴堵住,闷闷的。她的双手使劲抠着地上的青砖,没有哭没有告饶。 最后把郑氏惹火,受家法之人,无论奴婢还是这几个如夫人,哪有不求饶的,苏落这般坚忍她感觉是在和她抗衡,怒不可遏下,冲去劈手夺过徐娘手中的藤条,说了句:“我看你能忍到何时。” 运功在手,只怕她这一藤条打下,苏落筋骨不断那也是后果不堪设想。 然郑氏刚刚挥舞藤条没等抽下,随着急促的脚步传来谷梁鸿一声断喝:“住手!” 声如洪钟,震得屋里四壁嗡嗡,郑氏吓得身子一抖,举头去看谷梁鸿,他脸色如霜,那是一种让人看了能产生绝望的冰冷,郑氏突然就怕了,自己再厉害,当家的还是谷梁鸿,别说是她,就连大爷谷梁春三爷谷梁秋四爷谷梁冬,哪个不是以谷梁鸿马首是瞻,哪个不对他唯命是从,望望跪在自己面前的苏落,郑氏心里更怒,究竟这贱人和谷梁鸿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她一有事谷梁鸿必然及时赶到。 谷梁鸿让人去抓苏落,做梦没有想到中间会被郑氏堵截,他百般等不到,才寻来后宅的这个小客厅,他知道郑氏的功夫传承其娘家,其父郑老爷子想当年是闻名塞上的铁拳佬,若非因为他厉害,父母怎会让自己娶了相貌平平的郑氏,眼下郑氏的这一藤条若是落在苏落背上,这丫头不死也得重伤,他悔恨交加,若非自己那腌?的私心作祟,苏落怎能被抓住,怎能受如此重型,他夺下郑氏手里的藤条,咔吧!折为两截,逼视郑氏。 “打死她,儿子怎么办?你是想让儿子继续病重?” 郑氏猛然醒悟似的,这个苏落关系到儿子的性命,据徐娘讲,卓文已经能够坐起,并嚷嚷着要见未来的媳妇,苏落伤了残了,会不会影响到儿子的身体?这样一想,她急忙道:“老爷,我下手知道轻重,这丫头居然敢逃跑,若不惩治,此后我何以管理其他人。” 谷梁鸿把手中断藤掷在郑氏脚下,愤愤道:“她不是其他人,她是你的儿媳,是谷梁家未来的掌门夫人,若你真想为谷梁家为儿子好,就该多花心思教她如何管家理财,卓文即使病好,性情也太过柔弱,此后等你我把这份家业交给他们两个的时候,操心的势必是她,不是卓文。” 谷梁鸿一番巧辩,让郑氏后悔不及,原来老爷是为了儿子着想,并非徐娘说的他和苏落之间或许有私情,遂让徐娘扶起苏落,又让大家皆散开。 苏落推开徐娘的手,慢慢转头看了眼谷梁鸿,眼角噙着泪,谷梁鸿不经意的一个扫视,目光碰撞目光,她含了半天的泪终于如洪水倾泻,然后捂着心口冲出门去,逃回自己房里。 谷梁鸿艰难的呼出一口气,感觉苏落的目光就像一把吹毛立断的匕首,刺入自己心口,疼的难忍,他拔步出门,刚好碰到过来的张初五等几个如夫人,这样的闹,府里人都已经知道。 他路过张初五身边,顺手一塞,张初五低眉去看,是一个精致的小瓶子,急忙装着冷,把双手抄入袖子里隐藏起来,然后寻了个无人之地看看,是金疮药,她已经听说苏落被处罚,当然明白谷梁鸿之意,掉头往苏落房间而去。 ?? 此后的苏落,执拗的性格收敛了很多,既然选择留下,也知道在这个家与郑氏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学得乖了,见了郑氏会主动喊一声大娘,虽然还是敬而远之。 此间谷梁卓文的病越来越渐强,居然可以下床走几步,在谷梁家,这仿佛多少世纪前人类的老祖宗学会直立行走一般的兴奋,郑氏为此吃斋念佛数日,感谢老天感谢佛菩萨的同时也还有良心的感谢苏落,心里奇怪这小妮子果然非同凡响,真真是儿子的福星,于此也就对苏落态度转好,就像谷梁鸿说的,此后这份家业要交到儿子手里,而卓文即使病好了也是个怯弱之人,需要苏落来帮衬,就像自己帮衬谷梁鸿一样,想想这个苏落此后要代替自己照顾儿子,也能给自己生下孙子,她对苏落的敌意渐渐消失。 苏落开始同郑氏学习如何打理一个几百人的家,学习如何管理几十家店铺的账簿,她聪明,很多事情一学就会,不会也装会,想着反正现在郑氏决计不会把这个家交给她管,装着聪明绝顶无所不能,让郑氏对她另眼相看,博取自己的安然。 她心中却有一个执念,按规矩和谷梁卓文圆房要在两年后,她要为自己心爱的男人守候两年,倘若两年后无法摆脱这一切,哪怕破罐子破摔的嫁给谷梁卓文,至少还有满满的两年美好回忆供自己余生来消遣,或是质本洁来还洁去的自杀,这两年的故事就是线索,是自己来世和心爱之人再次相逢的凭据。 同在一个屋檐下,苏落和谷梁鸿见面并非易事,谷梁鸿日日忙碌,仅那一次聚餐,此后各人都在自己房里吃饭,但苏落坚信人长久、共婵娟,有爱的两个人,能同处一方天空下已是幸运之至,能够同处一个屋檐下,更是幸运中的幸运。 郑氏给她配备了几个丫鬟婆子,做饭的洗衣的化妆的铺床的,非常齐全,贴身伺候的名为春好,是个和苏落差不多年纪,时而机灵间歇冒傻气的一个丫头。 这一晚苏落洗漱之后却睡不着,拉着春好倚着门框赏月,心事纷至沓来,出口感叹:“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春好目不识丁,但不代表不喜欢文学,古老的《格萨尔王传》也是众多游吟歌手传唱下来的,很多文学形象和民间形象是相辅相成的,比如春好就会这首“傻小子坐门墩,哭着喊着要媳妇”,还有“花喜鹊尾巴长,有了媳妇忘了娘”。 所以,春好应该算个文学青年,听苏落吟咏出一句比“傻小子坐门墩”有内涵的诗歌,立即问:“姑娘,婵娟是什么东西?” 鉴于苏落几次发狠的要求,府里的下人都唤她姑娘,少夫人之称呼也就在郑氏面前汇报情况时才叫。 苏落手指天上:“喏,婵娟就是月亮。” 春好不明所以,“月亮就是月亮,为何非得改了名字,可以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月亮嘛。” 她说完,砸吧下嘴,感觉自己的修正还不如某人的篡改好听,于是道:“还是婵娟吧。” 苏落自认为文学素养比春好略高一筹,师兄师姐们的那些手抄本不是仅有风花雪月,也有诗词歌赋,故事里很多书生都是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样绯艳的句子来哄骗那些小姐,然后翻过她们的墙,继而上了她们的床,于是苏落耐心的解释:“比如我们过年祭祖得穿礼服,睡觉得穿中衣,同样的语言不是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说的。” 从婵娟到祭祖到睡觉,一场闲聊突然显现出明确的主题,主仆两个来了兴致,索性站到院子里,嗅着红柳萌发的气息,开始研究有关月亮为何叫婵娟的问题,根源已经追溯不清,但也知道月亮还叫金轮、玉盘、银钩、桂宫、望舒等等。 春好无限憧憬道:“我还是觉得婵娟好听,月亮这样美,就像姑娘你这样美,此后但凡提到月亮,就叫婵娟。” 苏落呵呵一笑,吟道:“今晚的婵娟真圆啊。” 春好捏捏自己耳朵,感觉这句话入耳时有点卡:“哦,也别扭。” 苏落搂过她:“所以吗,什么时候说什么话,该叫月亮时叫月亮,该叫婵娟时叫婵娟。” 春好对苏落的才华佩服得五体投地,讨好的吹捧一番,忽然有琴声隐隐传来,悠悠扬扬,柔柔慢慢,被夜色过滤,再经过月色洗濯,进入苏落的耳朵,恍如天籁。 “是老爷在抚琴。”春好不假思索道。 苏落灵台突震,蓦然看向她,“大、大叔,他会抚琴?” 春好嗯了声:“不仅会抚琴,箫、火必思、马头琴、埙都会呢,只是老爷好久没有弹啊吹啊。” 苏落咬着嘴唇,冥想那个人抚琴必然也是极端的风度翩翩,按耐不住蠢蠢的春心,道:“春好,我们去偷偷看看。” 春好把脑袋摇的像拨浪鼓,“老爷会骂的。” 苏落拍拍胸脯,很担当的样子,“有我呢,别怕,我们只是偷偷看看。” 春好实成,却也知道谷梁鸿对苏落非常溺爱,府里都传遍了,她捎带听到而已,于是点头,偕同苏落,两个小姑娘循声而去,过了后宅在中堂西边有个宅子,这里是谷梁鸿的书房,琴声就是从此处传出。 来到小院的月亮门处,苏落和春好趴在门口静听,墨宗之人,无一不懂音律舞蹈,客人三教九流,任务五花八门,所以,墨宗弟子必须是全才,什么音律舞蹈占卜绘画辞赋等等,都有所涉猎,而苏落最拿手的就是笛子,只是来凉州时没有携带,此时被谷梁鸿的琴声撩拨得技痒,转头看看,身边有棵树,她过去摘下一枚枯叶,和着琴声吹奏起来。 屋内的谷梁鸿正抚琴于案,案头的香炉里青烟袅袅,他微闭双目,脑海里都是和苏落策马飞奔的场景,沉吟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忽然发现自己不该再想起那些往事,猛然睁大眼睛,心思混乱,手下出错,咔!断了一根琴弦,他呆呆的望着琴弦,无奈的叹口气,耳边就响起了一阵动听的乐声,只是猜不出是什么,不像笛子不像箫声,来自窗外,他信步而出,外面的乐声已经戛然而止,等他追出院子,发现匆匆逃跑的苏落和春好。 “站住!”他喝道。 苏落拉着春好仰头望天,装着赏月,“今晚的婵娟真圆啊!” 谷梁鸿怔住:“……”随之也举头看天,再低头时,苏落和春好已经不见踪影,他左右的找,二夫人筱兰薇迎面走来,一枚树叶飘飘忽忽就落在她肩头,谷梁鸿拈了下,听闻有人能用树叶吹奏乐曲,不知甚懂音律的二夫人会不会,是以问:“适才,是你吹奏?” 筱兰薇稍微停顿下,眼珠转转,点头道:“是。” 谷梁鸿面上一喜,拦腰搂住筱兰薇,“今晚陪我。” 筱兰薇偎依过去,腻腻的叫了声:“是,夫君。” 躲在暗处的苏落心在一瓣瓣凋零,愤愤然,我不快乐,你们也别想快活,想比翼双飞,非得破坏你们的好事不可。 009章 私奔 - 最婵娟 - 狐小采 筱兰薇今晚来找谷梁鸿,不过是同往常一样,炖一盅燕窝,沏一壶蒙顶,绘一幅拙劣的画,谱一曲不成调的歌,以诸多借口接近谷梁鸿罢了。 他二人年轻时情投意合,花前月下后谷梁鸿被父母逼着娶了郑氏,筱兰薇也不计较名分,甘愿做谷梁鸿的妾侍,把谷梁鸿感动得以正式夫人的礼仪把她娶进门时,才发现这个女人粉丝特多,成亲当日竟然还有一个男人为他殉情,另外两个男人拦着花轿痛哭流涕,其他三个男人掩面长叹,无数个男人依依不舍,且都有理有据的指着筱兰薇曾和他们的关系非常亲密,后花园也约了闺房也进了罗帐也钻了。 人已经娶进门,谷梁鸿惩罚她的方式就是,她不仅仅没有洞房花烛夜,剩下的许多年也是独守空房。 “你可以和离。”谷梁鸿告诉筱兰薇。 “我绝不!”筱兰薇咬牙切齿,她是真爱谷梁鸿的,因为貌美,被诸多男子追慕,今个他一首情诗,明个他一首情歌,送首饰的送首饰,送衣服的送衣服,得意忘形下,成为名符其实的大众情人。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筱兰薇只取一瓢的同时,不忘四处浮游,以至于溺于感情。 今晚她写了几个字过来请谷梁鸿斧正,醉翁之意不在酒,字的好坏她也没有计较,字只是一个媒介,她于此才能见到谷梁鸿,熟料想谷梁鸿却让她陪伴,当下喜不自胜,两个人携手进了书房。 谷梁鸿如此一举,其实是知道苏落在暗处藏着,想她并不能这么快的就跑远,和筱兰薇卿卿我我,是给苏落看,他也明白这丫头对他情意非常,怎奈命运捉弄,现在两个人是翁媳关系,苏落年轻把持不住,自己却已经三十多岁,人到中年,行事当然有分寸,他故意和筱兰薇亲热,是为了让苏落死心,虽然,他的心或许痛的不比苏落轻。 适得其反,苏落非但没有死心,更激起了斗志,嘴里骂着老不正经,喊春好回去。 春好不甚明了,却又追求甚解:“姑娘,谁老不正经?” 苏落胡乱用手一指:“他。” 春好噔的站住,看苏落手指的方向分明是后面的马厩,马厩旁边有一间房,那里住着谷梁鸿心爱的飞将,此骆驼跟随谷梁鸿多年,她琢磨下,恍然大悟道:“那匹骆驼!” 那匹骆驼?那匹骆驼老不正经?苏落哈哈笑出,正愁不知如何破坏谷梁鸿和筱兰薇的好事,突然受了启发,恍然大悟似的,直奔马厩。 春好颠着小跑追着问:“可是飞将孤身一人,并无伴侣,如何就老不正经了?难不成姑娘你看见那匹骆驼和我们府里的马眉来眼去吗?总不至于勾搭成奸吧?生下的娃岂不是杂种?” 她呱呱的不停聒噪,苏落不理,直接来到谷梁家的马厩,马厩旁是一间华丽的独屋,那是骆驼飞将的卧房。 “姑娘,你要作何?”春好贼眉鼠眼的四下瞅,幸好看护飞将的马夫不知是去泡妞还是去泡酒还是去泡茶还是去撒泡尿,总之不在,否则被马夫看见,她们大晚上的对着飞将虎视眈眈并馋涎欲滴,没偷也有做贼的嫌疑。 作何?苏落冷冷的一笑,左右看看没人,推了推门居然开着,真是天赐良机,她刚解开飞将,那个被春好想象成泡妞泡酒泡茶撒泡尿的马夫转了回来,手里的簸箕放着很多沙蒿,这是骆驼爱吃的饲料,他只看见苏落和春好的背影,喝问:“谁?” 苏落做贼心虚,下了一大跳,本以为春好在身后守着,没想到突然出现个男人,还这样大声疾呼,吓得抚摸心口,半天才能开口说话,“是我,带飞将遛遛。” 那马夫见是少奶奶,有点为难,首先谷梁鸿规定,飞将除了他之外,任何人不能动,但马夫又不敢阻拦苏落,于是道:“此事,老爷知道吗?” 苏落满不在乎的:“不知道,你去问吧。” 那马夫傻了吧唧的真去问谷梁鸿,打听到老爷在书房,一路狂奔,至门口高喊:“老爷,少奶奶要带走飞将!” 书房内,正是这样一种场景,筱兰薇酥胸半露,坐在谷梁鸿腿上,两个人眼睛看着眼睛,一场疾风暴雨就要来临似的。 谷梁鸿一句“今晚陪我”,让筱兰薇喜不自胜,进了书房却被他撂在一边,他自己竟然去埋头理账,所谓陪着,不过是陪着他查账。 案头,纱灯暧暧之光映着谷梁鸿棱角分明的侧脸,笔墨纸砚闲置,七弦琴哑了嗓子,唯有哗啦哗啦之声,那是谷梁鸿一页一页的翻着账簿,不再对筱兰薇说一句话。 幸福不是等来的,筱兰薇深谙此理,你被动我就主动,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她过去伸出食指在谷梁鸿侧脸上揩了下,极尽挑逗。 谷梁鸿不动亦不吱声,继续翻看他的账簿,薄薄几十页,他翻过来翻过去,不知是想倒背如流,还是想鸡蛋里挑骨头,总之看的非常仔细,近乎苛刻。 筱兰薇捏了捏他的耳朵,把嘴巴靠近他的脸,噗的吹了口气,人美,呼吸都是这么香腻,谷梁鸿心头一颤,猛然转身一把握住她圆润的下巴,眼中放光,正值壮年,不残不废,当然有*。 筱兰薇就等着被他的熊熊烈火燃烧,哪怕烧成灰烬,谁知谷梁鸿却又慢慢松了手,淡淡道:“不要打扰我。” 筱兰薇分明看出他眼中的渴望,不知他为何突然冷了下来,或许自己这场春风吹的不够紧,他那把野火才没有烧起来,于是在谷梁鸿脖颈上不停的揉搓亲吻,索性解开上衣,高高的胸脯在他后背蹭来蹭去,终于把谷梁鸿撩拨得停下不再看账簿,回身就把她拦腰抱住,按在自己双膝上,没等说话,外面看护骆驼的马夫高喊:“老爷,少奶奶要带走飞将!” 苏落?带走飞将?谷梁鸿推开筱兰薇,急匆匆出了书房。 这时苏落已经牵着飞将出了房子,命令半天那骆驼根本不搭理她,她想骑上去也就根本够不到。 春好急忙劝阻,“姑娘,这飞将是老爷的至爱,你千万别乱动。” 苏落心里想道,正因为是他的至爱,谁都不敢动,我偏动,我倒要看看谁才是他心里的至爱。 她在西域骑过骆驼,只是不熟练罢了,既然人家不让骑,牵着总还是可以,她拔河似的使劲拉着,刚走出马厩,迎面赶来谷梁鸿和管家周先生。 “这么晚了,你带飞将去哪里?”谷梁鸿拦住她问。 他没有动怒,这更滋长了苏落的任性,得意洋洋的,“私奔。” 谷梁鸿登时:“……” 剩下在场的人集体呆若木鸡。 总算知道她在胡闹,谷梁鸿轻声呵斥:“休要胡说八道,赶紧回去睡觉。” 苏落业已看出大家的尴尬,心里不痛快,就想胡闹,《女论语》再次被抛诸脑后,淑女范儿再次打盹,继续道:“大家都是成双成对,我孤单,今晚搂着飞将睡。” 谷梁鸿仍旧是:“……” 家丁们已经忍不住要笑了。 周先生跟随谷梁鸿多年,说是主仆类如朋友,并他们一开始就是以朋友的身份相识,后来被谷梁鸿带回家里做了总管,他看出苏落在谷梁鸿面前有意撒娇,也看出谷梁鸿对苏落无可奈何,赶紧斥退所有看热闹的家丁,他过去劝苏落道:“少奶奶,飞将认生,你很难把它带走的。” 这个苏落当然知道,摸摸飞将的脸道:“一回生两回熟,我和飞将虽然不能一见钟情,但可以慢慢培养感情。”她说着仰头看天,痴痴呆呆道:“飞将你看,今晚的婵娟真圆啊。” 婵娟?谷梁鸿突然茅塞顿开,想起苏落和春好从自己书房处逃跑的一幕,暗想这丫头如此胡闹原来是有原因,她一定是看见自己和筱兰薇亲亲热热的进了书房,她在吃自己的醋,不禁哑然失笑,蔼然道:“你的床太小,搁不下飞将,这样,我把飞将送给你,白日里你带着它玩,现在赶紧去睡觉,若是孤单,让丫头陪着,实在不行,把你四娘请过去。” 苏落兀自岿然不动,任凭晚风扫面,冻得瑟瑟发抖。 谷梁鸿斟酌半天,合计她执拗的原因,看看管家周先生道:“等下你同我去书房,今晚我们连夜对下账,过段时间我要往西域去购货了,不知何时能回来。” 他话落,苏落嘴角上翘,居然现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目的达到,心里高兴,松开骆驼喊春好道:“走,回去赏月,今晚的婵娟……阿嚏!” 谷梁鸿眼望她的背影悠然一叹,让马夫把飞将重新带回,然后对周先生道:“走吧,今晚陪我一醉方休。” ――――――――――――――――――――――-―― 新书,求收藏求推荐,别的不敢奢望,拜谢! 010章 露馅 - 最婵娟 - 狐小采 此时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塞上虽然春迟,却还是来了,深呼吸,便嗅到月色里杂着各种草木的味道,这样的良辰美景,是需要酒和友的,谷梁鸿从书房的壁橱里拿出一瓷瓶酒,和管家周先生两个,在书房内对饮。 “祖成,尝尝我新酿的葡萄酒,去西域讨的方子。”他手执玲珑剔透的玉盏,敬向周先生,祖成是周先生的名字。 “牧风,你几时偷偷酿的,一个家里,我竟然不知。”周先生晃了晃玉盏,然后嗅一下,品酒的行家里手,顺着呼吸入肺的,是葡萄酒馥郁的芳香,未饮已经沉醉。 牧风是谷梁鸿的字,在府里除了周先生,还有二夫人筱兰薇这样唤他,剩下的人一律以老爷尊称,筱兰薇敢这样直呼他的名字,自作多情的因素多,自以为是的感觉也不少。 谷梁鸿先抿了一小口酒,舌尖上漫溢出婆罗花的香气,淡然一笑道:“怎么说是偷偷的,我谷梁鸿做事何时偷偷摸摸过,是你每日忙东忙西,没有注意罢了。” 周先生手指他,“狡辩,完全是狡辩,你敢说没有偷偷做过任何事吗?就是那种天知地知你知她知,我却不知,我们都不知的事?不然你为何今晚要一醉方休。” 谷梁鸿执玉盏的手略微一抖,天知地知我知她知?她真的知吗?知道我其实对她……思绪到此打住,再往下想就是犯罪。 和周先生本是挚友,无话不谈,只是涉及到苏落,是他刻入肌理深入骨髓的一个秘密,谁都不能说,唯有打哈哈道:“我找你拼酒,完全是因为寂寞,而你能够入选为酒友,完全是因为我们志同道合,与别人无关。” 周先生呵呵一笑,心里暗道你想说与苏落无关吧,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谷梁鸿想隐瞒,自己就不好多嘴。 “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 苏东坡的这首《琴诗》,讲的万事万物,都有个因果在,周先生意指苏落的胡闹,若非谷梁鸿授之以柄,她是不敢如此造次,就像琴弦和手指,你不弹,琴是不会自己发声的。 周先生做这样想,是得见苏落的美貌,更附带勃勃青春,哪个男人不喜欢,假如有不喜欢年轻貌美女子的男人……这个假设不成立,是以我们没有必要往下深究。 他们两个天马行空的忽而酒忽而月忽而春忽而诗歌的高谈阔论,被谷梁鸿赶走的筱兰薇却气呼呼的回到自己房里,恨苏落搅合了自己的好事。 刚想喊丫鬟卸妆,门口是三夫人董竹音在唤:“二姐姐可睡下了?” 筱兰薇撇撇嘴,明知自己房里点着灯,多此一问,类如放屁,漠然道:“未呢,进来吧。” 她的丫鬟过去把门打开,引董竹音进来,见了筱兰薇,董竹音亲热的叫着二姐姐,奇怪的问:“姐姐不是留在书房陪老爷吗?” 董竹音有此一问是因为很多人都看见筱兰薇去了谷梁鸿的书房,而筱兰薇听来她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故意刺激自己,冷冷道:“老爷和周先生连夜查账,我又不懂那些劳什子的东西,撂在一边看他们两个男人甚是无趣,还不如回来吃杯淡酒睡觉,你大晚上的来找我,不会就是为了问这个?” 董竹音连连摆手,“当然不是,我听说苏落那丫头又闹了,我琢磨和姐姐明日过去看看她,小姑娘初来乍到,大概是想家,可怜见。” 她董竹音真的是这种心思吗?那也是天知地知她知,因为在她口中,从无对任何人任何事物批评过,好的也好,坏的也好,都好,这样一种佛菩萨心肠,她却没能成佛,只能说明她话里的水分太多。 筱兰薇突然怒道:“真以为自己成了谷梁家的少奶奶吗,即便真是,我们也还是她的长辈,犯不着矮了身子去看她。” 她之所以恼怒苏落,是听董竹音一言,想起刚刚若非苏落闹,她和谷梁鸿就同床共枕了,心里恨,嘴巴就不饶人。 董竹音连连点头,“姐姐说的甚是。” 见筱兰薇拒绝,她连忙告辞出来,小丫鬟提着纱灯走在前面照亮,她喝道:“你去哪里?” 小丫鬟住了脚步懵懂的看着她,董竹音手指谷梁鸿书房的方向,又让丫鬟把纱灯吹熄,乘着月色,她脚下生风似的,不多时来到书房,看门敞开,径直走了进去。 先与周先生四目交投,然后给谷梁鸿问安,仍旧以苏落今晚的胡闹为由,打开话题。 谷梁鸿不想对苏落之事过多提及,打着哈欠,连说好困,下了逐客令,周先生和董竹音同时告辞出来。 出了书房的门离开这个小院,两个人话都没说一句,靠近了走,手不自觉的绞在一起,一直去了周先生的住处,小丫鬟不用吩咐,轻车熟路这种事,找了个角落猫起来,或是自己赏月,或是打盹,等候董竹音出来。 这一幕却被春好看见,她刚刚被大夫人郑氏叫去问话,问的都是今晚同一个主题,苏落为何胡闹,春好不是郑氏安排在苏落身边的奸细,至少她自己这样认为,但郑氏深知春好老实,有问必答,所以春好不是她的内奸,无形中也成为她的内奸。 听闻苏落拉着飞将要私奔,郑氏气的满脸赘肉突突乱蹦,这贱人越来越没规矩,这样有伤风化的话她都能说出口,让外人听见岂不是辱没谷梁家的门风,再听闻谷梁鸿并无发火,还把心爱的飞将送给了苏落,她啪的一拍桌子,又想起徐娘的话,苏落和谷梁鸿绝对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 春好从郑氏房里回来,为了追赶一只夜里翩翩而飞的白蝶,不经意路过周先生的住处,也就看见董竹音和周先生成双成对的进了他的房间。 “咦,三夫人好像与周先生蛮熟识的样子……他们当然熟识,都是一家人嘛。” 春好嘀嘀咕咕,转回苏落住处,对刚刚自己看到的一幕觉得有道理又没道理,怎么看三夫人和周先生都是关系过于亲密。 苏落看她神神叨叨,遂问去,“是不是大娘质问你了?” 春好点点头,这在苏落的意料之内,她问苏落:“姑娘你墨水多,你说一个是主人一个是仆人,可不可以手牵手?” 苏落拉过她给自己盖被子的手,道:“当然可以。” 春好低头看看,又摇头,“是女主人和男仆人。” 苏落环顾自己房间,郑氏从未安排什么男仆人给自己,于是道:“倘若男仆人是个孩童,也没什么不可。” 春好道:“关键男仆人不是孩童。” 苏落预感到什么,呼的坐起,凝目看春好,“从实招来。” 春好就把自己刚刚看到的,三夫人和周先生手牵手去了他房间的事告诉苏落。 苏落转转眼珠,天赐良机,又有理由见到那个人,今晚就三八一次,对不住了三娘,她下床披衣趿拉上鞋腾腾就走,直奔谷梁鸿的书房,春好在后边小跑跟着,人矮腿短,步子就小。 重新来到书房门口,外面隔离的月亮门已经关闭,苏落想敲,又怕惊动其他人,三更半夜的,会落下话柄,她岂能不知自己和谷梁鸿现在的关系已经非常微妙。 “春好,你蹲下。”她命令道。 春好真好,非常听话的蹲下身子,苏落踩着她的肩膀翻上墙头,看看下面,有点头晕,一咬牙跳了下去,不会功夫,本来没有多少斤两的身体却咚的摔倒,痛也不敢喊,趴了半天,幸好此处离书房远,不然非得被谷梁鸿听到,她咬牙站起,一瘸一拐的走向书房,没等敲门,忽听里面有人长叹一声,虽然偷窥关系到一个人的道德,但好奇心难耐,考虑要不要偷窥的时候,她已经捅开窗户纸往里面看,自认识谷梁鸿,她手脚已经无法用大脑支配。 谷梁鸿微醺,醉眼迷离的歪靠在椅子上,手中拿着苏落赠与他的那枚铜钱,不发一言,就那样专注的看着,忽而用手摩挲下,忽而放在嘴边亲吻下,忽而贴在自己面庞。 窗下的苏落,已经是泪流满面,这不仅仅是感动,知道自己爱的人原来也在爱着自己,更是突然理解了谷梁鸿的为难,这份感情被他深藏于心,日日折磨,时时纠缠,他过的比自己更难。 房门突然打开,谷梁鸿立在门口,手中居然还拎着宝剑,见是苏落,一方面放心一方面担心,左右看看,院里空无其他人,问:“你怎么在此?” 苏落扭头擦干眼泪,本想告诉他三夫人背叛他和周先生私通,现在去捉奸刚好,突然就什么都说不出,就是那样看着他。 漫无边际的悄然,死一般的静寂。 谷梁鸿突然冲过去一把抓住她拖着带进书房,哐当关上门。 你想怎样?她下意识的护住胸部,你究竟想怎样?不管你想怎样,我……我都绝不反抗。 谷梁鸿没有搭理她,眼睛四处的溜,耳朵不停的动。 苏落慢慢松开交叉在胸前的双臂,脸色讪讪的,羞的不是人家想怎样,而是人家根本没想怎样,都是自己自作多情。 屋顶椽木咔吧一声响,谷梁鸿高喊一声:“靠近我!” 苏落往他身边凑了凑,琢磨他是不是已经想怎样,害羞的低着头。 他再喝:“靠近我!” “有多近?”苏落看看自己,再近就进入他怀里了,你是男人,你得主动,难道要我投怀送bao? 谷梁鸿一把抓住她的手,五条黑影已经唰唰落下,瞬间形成一个圈,把他二人围在当中。 “谷梁将军,皇上请你去走一趟。”来者开门见山。 将军?苏落蓦然转头看向谷梁鸿,这个人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谷梁鸿并不搭言,宝剑长出,一道白光射去,面前的刺客捂着左臂噔噔后退。 闻听后边有利器划过空气之声,他刚想撤回宝剑反身刺去,苏落见另外一个刺客想偷袭谷梁鸿,情急下身子倏忽一晃,那刺客眼前一片蓝光,继而脑中混沌,顿时泥雕木塑,醒悟过来才发现,自己的兵器已经被苏落夺在手里。 “神识功!”他惊骇道。 谷梁鸿业已看见这迅疾到容不得人眨眼的一幕,喝问苏落:“你怎会神识功?” 苏落舔了下嘴唇没有回答,她想的是,今晚露馅的不单单是三夫人董竹音,还有她和谷梁鸿。 011章 捉奸 - 最婵娟 - 狐小采 又是锦衣卫,幕后之人当然是皇上朱棣,但谷梁鸿狐疑,若朱棣想见自己,完全可以一纸诏书宣进宫去,为何三番五次派锦衣卫胁迫,并对方出手狠辣,其中必有隐情。 “抱歉,在下不识各位,仅凭飞鱼服和绣春刀不能证明各位的身份,是以不能听命。” 锦衣卫来者彼此看看,请不动他,唯有继续厮杀,怎奈谷梁鸿功夫高的离奇,片刻他们伤的伤、亡的亡,剩下两个想要逃跑,谷梁鸿迟疑下,还是追出灭了口,一旦这些人回去禀报,若真是朱棣宣召,自己就是抗旨不尊,所以,杀了干净,才能抵赖。 苏落看看满地的尸首,平静的问:“是不是像上次那样,需要找个地方掩埋。” 谷梁鸿摇头,把几个尸首拖着放到院子里聚在一起,又反身回房,再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鼻烟壶大小的瓷瓶,揭开上面的软木塞,把瓷瓶倒竖过来,里面滴滴答答的水就落在几具尸体上,苏落不明所以,瞪大眼睛看着,顷刻间,五具尸体化成一滩臭水,刺得苏落紧捂鼻子,等了须臾,那一滩水又成为一股青烟,飘然而入夜空。 化尸水?苏落惊呆,看谷梁鸿安之若素,心里诧异,“你是不是经常这样做?” 谷梁鸿拔步在前进了书房,苏落随后跟上,不停唠叨:“你是不是传说中的杀人恶魔,杀人后即这样毁尸灭迹,不然你为何会有化尸水,哎呀呀,你这谷梁世家是不是有很多冤魂,怪不得大白天的我都觉得毛骨悚然。” 谷梁鸿转身哐当关上门,苏落条件反射似的身子一抖,突然有些怕了,“你该不会杀我灭口,我毕竟是目击者。” 谷梁鸿斩钉截铁的,“是。” 苏落立即道:“我不信。” 谷梁鸿往铜盆边而去,想洗手,怎奈盆里没有水,他拎出一瓶葡萄酒,咚咚咚倒在铜盆里,边洗手边道:“不信还问。” 苏落手抚心口,嗅到一股奇异的清香,看铜盆里的葡萄酒啧啧道:“真是有钱人家,洗手都用这么名贵的酒,奢侈。” 谷梁鸿反问:“不然你去水井给我汲水?” 苏落晃头道:“从小蝶死在井里,我连井边都不敢靠近,今晚春好看见那只白蝶,你说会不会是小蝶幻化?” 她说着用食指在谷梁鸿满是酒水的手背沾了下,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手指,满意道:“好酒。” 谷梁鸿忍住不笑,却道:“说吧。” 说吧?说什么?哦,一定是自己为何会神识功,神识功也叫八识神功,她会,当然是师父墨子虚教授,但在墨宗,苏落是唯一一个会此功法的人,并被墨子虚勒令不准为外人道。 神识功的起源来自于大唐时梦斩泾河老龙王的名人――魏征,此功法能把人的肉身和灵识分开,被施功之人仿佛做梦,而施功之人便能从对方梦里行事,就像苏落对付那个锦衣卫,恍惚间便从他手里夺了兵器。 但苏落的神识功修炼并不到位,此功法是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末那识、阿赖耶识的合体,墨子虚这些年着重教授她前七识,对第八识也就只是对她口授过,所以苏落的神识功差画龙点睛的最后一识,功法微弱,很少在打斗时用上,今晚她情急谷梁鸿,突然爆发,居然胡乱的使了出来。 露出马脚,被谷梁鸿质问,苏落搓着手道:“你的秘密还没有说,为何他们叫你将军?” 谷梁鸿道:“我用我的秘密换你的秘密,你先说。” 苏落算数不好,歪着脑袋掰着手指算账,“你用你的秘密来换我的秘密,这本来最正常不过……不过的是,大叔你或许可以不计成本,忽略我的秘密,把你的秘密赠送给我。” 谷梁鸿来到桌边,拈起茶盅小呷一口,头也不转的问:“你觉得我会做亏本的生意吗?” 苏落于是点头:“你是出色的生意人,好像不应该……不应该的是我答应师父,不对任何人供出他老人家。” 谷梁鸿把茶盅置放下,侧头故作惊讶道:“你还有师父?你不是墨家马帮的侄女吗?” 苏落登时目瞪口呆,什么叫越描越黑,越说越多,越解释越乱,她想起三夫人和周先生的事,耍了个心机,急忙道:“哎呀,我来是想告诉你,三娘和周先生通奸,我们赶紧去捉奸。” 她起身要走,被谷梁鸿一把按下,“转移话题,休想蒙骗我。” 苏落急道:“不是蒙骗,是真的,春好看见三娘和周先生从你这里出去后,直接去了周先生的住处,月黑风高夜,孤男寡女时,他们定然在做那种苟且之事。” “月黑风高夜,孤男寡女时?”谷梁鸿情不自禁的嘀咕出,看看苏落,再看看自己,何尝不是这样的情境,他猛然发现自己神思又出位,急忙严肃道:“乱讲,三夫人和周先生非常清白。” 苏落差点用手指戳他额头,恨铁不成钢的架势,“你真笨,你的女人背叛你,不信去看看。” 谷梁鸿凛然正色道:“你记住,今晚三夫人没有来我的书房,更没有和周先生如何。” 苏落看他一脸严肃,恍然大悟,三夫人董竹音和周先生的事,谷梁鸿一定早就知道,他不声张,定然是为了自己的面子,还有谷梁世家的面子,心想,好吧好吧,你的女人都背叛你离你而去才好,总之我会守候你的。 “不过,想让我管住嘴巴,重赏之下可以,这样,大叔你在凉州是不是很有钱?” 谷梁鸿并不谦虚:“算得上首富。” 苏落狂喜:“那好,你借我一千五百两银子,然后我还给你,抵销前前后后你们为了让我冲喜的花费,我就不再是谷梁家的什么狗屁少奶奶。” 谷梁鸿眉毛一抖,迟疑下道:“你觉得我会做亏本的买卖吗,我借你银子,你还给我,羊毛出在羊身上。” 苏落气的拧着鼻子撅着嘴巴瞪着眼睛拱起眉毛,还以为他有多喜欢自己,原来都是自己的错觉,说来还是偏向他的儿子,喘着粗气,忽然眼珠一转道:“我为何会神识功,这是我的秘密,你为何叫将军这是你的秘密,本来我们两个一比一平局,可是眼下你还有一个秘密,那就是三娘和周先生偷情,此事被我撞见,所以大叔,我们那两个秘密一笔勾销后,你还欠我一个秘密,你必须得……” 她绕口令似的磨叽半天,没等谷梁鸿有何反应,却听有人敲门:“老爷,是我。” 是大夫人郑氏,苏落一高蹦起,左右的看,压低声音哭丧着脸道:“怎么办?往哪里躲?这下好了,捉奸不成反被捉奸。” 谷梁鸿也着急的四处看,苏落三更半夜出现在自己这里,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苏落噔噔奔去壁橱,打开一看,一个格子一个格子,存放各种酒,没地方放自己。 她又跑向书架,总不能把自己像书本似的夹在其中? 她又跑向博古架,也不能把自己作为古董陈列在上面? 她又跑向东跑向西,像只无头苍蝇乱撞,最后想起床,奔去,刚想爬到床下,被谷梁鸿揪住,命令:“上床。” 上、上床!她又护住胸脯,大眼瞪得更大,我和你还没有发展到这个田地,怎么你也得先表白,然后求婚,然后…… 没等胡思乱想完,已经被谷梁鸿拎起丢在床上,然后一拉幔帐,遮挡住她。 苏落聪慧,有点醒悟过来,随即把幔帐拉开,道:“全部拉上会让人家起疑,你还没就寝呢。” 就寝?谷梁鸿刚想上床,想装着睡着,琢磨下自己和苏落眼下的关系,遂打消此念头。 门已经被郑氏在外面推开,谷梁鸿立即一身醉态,踉踉跄跄,含混不清的问:“谁?” 床上的苏落撇着嘴,此人精于演技,不入梨园真是可惜,忙把自己缩了缩,缩在床的角落。 郑氏看他像是吃醉了酒,靠近更是嗅到满身的酒气,“老爷,有人听你这里有打斗声,我不放心过来看看。” 谷梁鸿醉眼乜斜,“胡说八道,是我自己在练功。” 郑氏贼头贼脑的四处看,没有发现什么,暗想不对,春好在门口等着,那苏落必定在此,她人呢? 转头看谷梁鸿醉得不成样子,她给徐娘使个眼色,那奴婢便开始四处翻找,柜子里没有,书架后没有,桌子下没有,屏风后没有,突然想起床下,偷情之人惯于藏在此处,勾栏里的话本艺人都这么讲,她冲过去,趴在床下看了半天,然后朝郑氏晃晃头,表示也没有,扫了眼床上,幔帐没有拉合,她按常规性的思维方式想,傻子都不会藏在这种明目张胆的地方。 没找到,谷梁鸿就不耐烦了,呵斥道:“都给我出去!” 郑氏急忙躬身告辞,带着徐娘离开。 谷梁鸿侧耳听听,大门被哐当一声关闭,才放心的过来床边,拉开那仅有的一角幔帐,露出蜷缩成一团的苏落。 “你很聪明。”他之意,若是把幔帐全部拉上,非得暴露不可。 苏落呵呵一笑,“一般聪明,因为……” 她把双脚抬起给谷梁鸿看,赤足,刚刚上床竟然也做了一件常规性的事,习惯的把鞋子脱了,担心被郑氏和徐娘发现地上自己的鞋子。 谷梁鸿随之一笑,双手一抖,从两只袖子里滑落她的绣鞋,然后套在她脚上。 苏落就这样举着自己的双脚,含情脉脉的看着谷梁鸿,大眼忽闪一下,谷梁鸿的心就拔高再坠下,未几身体痉挛似的,无法挪动半步,手在底下暗自攥紧拳头,运气,调息,稳住心神。 “喵!” 一声猫叫,另外一只猫回应,谷梁鸿清醒过来,迅疾撤离床边。 苏落用手蹭着火辣辣的脸,想找个话题打破这窒息,随口道:“我知道你为何不去捉奸,因为你和周先生有一腿。” 谷梁鸿猛地看向她:“……” 苏落诠释道:“民间流传一句话,同性才有真爱,异性只有后代。” 谷梁鸿登时:“……” 苏落继续解释:“人不风流枉少年嘛。” 谷梁鸿推她出了书房,轻声喝斥道:“越说越不像话。” 012章 淫贼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月西斜,夜空寂,灯光残落,只有无边的凉,如水漫溢苏落周身,几番折腾,将要天明了,她抱紧双臂刚迈一步,“哎呀!”双膝一软差点仆倒在地,脚好痛。 再试着走,还是痛,她顿时眉飞色舞,不会连脚都这么配合自己想腻着他的心思,偏偏此时伤到?琢磨下差不多是跳墙时崴的,当时只觉得不舒服,并无立即发作,或许是被那些锦衣卫闹的居然忽略,现在却是痛得很,从脚踝处痛到心里。 谷梁鸿在房内听到动静,推门来询问:“你怎么了?” 苏落道:“大概是脚崴了。” 谷梁鸿沉声道:“夜深,回去睡吧,别在胡闹。”他以为,苏落是想赖着不走,故用此招。 苏落一屁股坐在地上,呲牙裂嘴:“真的脚痛,我来时从墙上跳下的,大概是那时候崴的。” 谷梁鸿拔步而出,来到她身边蹲下身子看看她的脚,果真已经肿胀起来,讶然:“你跳墙作何?” 苏落奇怪道:“不然我怎么进来,你的门关着呢。” 谷梁鸿哭笑不得,“门关着你可以用手轻轻一推。” 轻轻一推?苏落登时明白自己又犯了常识性错误,以为门关着必定插着,她左右的看,谷梁鸿莫名其妙:“你在找什么?” 她气急败坏似的吼:“找个老鼠洞钻进去!” 谷梁鸿哂笑一声,站起就走,并仍旧是一种命令的口吻:“快随我进来,等下脚伤严重,你就得改拜铁拐李为师了。” 苏落想站起,痛的咬着牙,心里骂,这个男人真是可恶,一点怜香惜玉之心都没有,我走不了的,若非因为想揭发你的女人背叛你,我怎会受此重伤,本来是你害得我,竟然丢下我不管,眼看对方不搭理自己,唯有金鸡独立,然后单腿跳着蹦到门口,累得扶着门框大口大口的喘气,谷梁鸿见状,过去拎起她,转身回到屋里放在几案上,随即脱下她的鞋,拿来手巾放在她的脚踝处,继而运气在手心,按在她的伤处,苏落感觉一阵阵刺骨的凉。 “你会雪山派的玄冰掌?” 谷梁鸿并不作答,只道:“肿胀之伤不能遇热,那样会适得其反,并留下病根。” 未几,苏落感觉伤处疼痛减轻,惊讶道:“你功夫这样厉害,为何不给卓文治疗?还花那么多钱冲喜,幸好这钱是花在我身上,不然岂不是浪费。” 对她这个想法谷梁鸿又想笑,这丫头把自己当成谷梁家人了,道:“卓文的病奇怪,我试过治不好,遍访名医也治不好,倒是你来后,他渐渐好转,冲喜这种民间的玩意我本来不信,现在,不知该信不该信了。” 他说这话时,声音嘶哑深沉,那是一个父亲才有的揪心,苏落有些纠结,谷梁家凭着财富取悦墨师父,致使她身陷于此,有爱不能爱,她曾经连带谷梁鸿都恨了。 然而现在,听谷梁鸿对儿子之病一番无可奈何一番担忧牵挂,苏落想,假如我爱面前这个男人,是不是应该捎带爱他的一切,包括他的儿子,或者还有那些讨厌的女人,或者还有那些可恶的类如徐娘的奴婢,有个词不是叫爱屋及乌吗,就是说爱一处房屋,连不祥之物乌鸦都爱上了,毕竟谷梁卓文和郑氏并徐娘,远没有乌鸦那么令人憎恶。 感情挣扎到最后,她想爱上郑氏、徐娘这样的一拨人,实在是艰难,就像让一个猕猴生出一个猕猴桃,让一棵葡萄结出一棵葡萄柚,她和郑氏并徐娘是两类人,她对郑氏和徐娘怀着一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倘若分别后会不期的心思,索性就爱他的儿子吧,毕竟可怜天下父母心。 她宽解谷梁鸿道:“迷信不该信,但我该信,因为我是天神下凡。” 她说着还配以张牙舞爪的动作,这类如回光返照似的极度得瑟,把脚上的手巾弄掉,偏巧谷梁鸿的脚一挪动,就踩在手巾上,拾起看看脏的已无法用,四处的找,书房内再也没有布帛之类的东西可以隔开苏落和自己的手掌,他犹疑着,最后还是把掌按了上去,肌肤接触,细腻柔滑,他闭目调息,尽量使脑中空无一物。 从赏月到牵着飞将准备私奔,到揭发董竹音和周先生反被郑氏捉奸,最后治疗崴了的脚,这一折腾,就到了鸡鸣之时,苏落打着哈欠看窗户晨光熹微,忽然想起春好来,自言自语道:“除非是傻子她才能在门口等我一夜。” 可以行走,她离开谷梁鸿的书房,转头对着谷梁鸿莞尔一笑,说了句自己都不懂的话:“大叔你放心,我以后会很乖。” 谷梁鸿颔首,心里突然有点痛,一个小姑娘,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来到谷梁世家,她都是可怜的一枚棋子,朝苏落挥挥手,关门吹熄灯火,人就在暗中静默,有多少时日了,他发现自己思绪混乱到如一堆麻,剪不断理还乱,纠缠于心。 苏落抬头看一眼晓月,呼吸一下春日凉凉的气息,心情大好,奔出月亮门,却发现春好就靠在门口的树上,鼾声正浓。 她差点惊掉下巴,“还真是个傻子。” 刚想用手去推春好,塞上白昼夜里温差大,怕春好冻僵,突然面前惊现一片白雾,并伴有奇异的花香,恍惚中身子飘然而起,心里诧异,自己并未修习道术,怎会有一种升仙的滋味? 蓦然感觉有双手托着自己,难道是他?只是这双手有点绵软,不是他那双手有力。 难道是传说中的采花?如此一想苏落突然就害怕了,在自己即将昏迷过去之时,努力打开意识,这是神识功的第六阶段,她修炼得还算可以,虽然不能动,却能隐隐感觉出对方在做什么,怎奈想喊喊不出,更无力挣扎,任由对方把自己抱着离开。 一阵飞奔,有夜风掠过面颊,她想继而打开眼耳鼻舌身其他几识,然对方这药物实在厉害,把她一再的努力击破。 未几感觉进了一间屋子,对方把她放在床上,她鼻子里嗅到浓浓的墨香书香,心里感叹,这采花贼倒是个风雅之人,只是自己再不醒来,只怕身子被污。 这时采花贼就开始动手了,先是摸摸她的面颊,并自言自语道:“为何你什么都比我强,为何财富是你的,美人也是你的,我长的不比你丑陋,才华更比你斐然,为何这样倾国倾城的美人会死心塌地的去爱你。” 听着是个男人,因为隔着模糊的神智,苏落判断不出他的年龄和身份,只是觉得有点耳熟。 采花贼已经解开她的腰带,褪去她的小衫,里面是一抹绯红的抹胸,酥胸半露,采花贼乍见,气息开始不匀,刚把身子贴近苏落,门哐当一声开了,有人喝问:“你想作何?” 又是耳熟,苏落努力支撑耳识,然也只能听出是个女人。 采花贼被人撞破龌龊之事,忙辩解:“此女大概知道了我们的秘密,所以,我想杀了她。” 撒谎,若想杀,刚刚早就一刀宰了,苏落明白来此的这个女人必定同采花贼关系亲密,否则他怕甚。 急促的脚步奔到床边,定然是那女人,她拉紧苏落的衣服,覆盖住苏落差点完全暴露的身体,并气呼呼道:“你以为我信吗?即使真如你所说,她是无辜的,你杀她作甚,有本事找那个人决斗,把我夺去,再者,你以为那个人傻吗,他睿智的很,对你我睁只眼闭只眼,已经是高抬贵手,你不要得寸进尺。” 采花贼语塞,“好好好,我听你的不杀这丫头,然而现在天就要亮了,如何处置她?” 女人道:“交给我。” 倒是个菩萨心肠的女人,苏落想继续听下去,等到自己醒来,冤有头债有主,才能了解自己想报仇的人是谁,只是药力渐渐增强,她不知不觉就迷糊过去。 仿佛做了一个梦,她醒来时首先发现一个熟悉的背影,正是三夫人董竹音。 “三娘。”苏落轻轻的唤了声。 董竹音转身过来,手里拿着一条湿乎乎热腾腾的手巾,边给她擦脸边道:“落落,你醒了,吓坏三娘了,你昏倒在老爷书房门口,是早起的周先生发现把你救了回来,他说是有人给你下毒,他一个大男人不方便,遂把我叫来伺候你,你说说,哪个淫贼吃了豹子胆不成,敢来我谷梁家闹事。” 昏倒?周先生?董竹音?苏落把这几个词汇上下联系之后,接着串联成一个故事,心里冷笑,但面上不露声色,道:“替我谢谢周先生。” 董竹音道:“都是自家人,这个倒用不着,不过落落,你怎么昏倒在老爷的书房门口?” 一句又一句的落落,她叫得非常亲热,一次又一次的提及自己昏倒在谷梁鸿的书房门口,是提醒她此事不足为外人道也,否则难以洗清的首先是她苏落,儿媳在夜将尽天未明时出现在公爹的住处,苏落当然明白这意味什么,当下摇头道:“我亦不知,我是睡在自己床上的,大概那个采花贼想把我偷出府里,幸好被周先生撞上,不然我就惨了。” 这时周先生走了进来,看她道:“少奶奶不必客气,我周祖成饱读圣贤之书,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见少奶奶你有难,也会拼命去救,倒是这件事要不要告诉老爷夫人,府里闹采花贼,此事非同寻常,需早做防范,别以后再出事。” 苏落道:“罢了,昨晚那个采花贼既然被先生你撞破好事,他是断然不会再敢来的,哪个贼笨到会重蹈覆辙,告诉老爷夫人,全家上下大概就要鸡犬不宁了,人心惶惶,何必。” 周先生和董竹音彼此看看点点头,赞同她的意见。 苏落暗想,之前在师兄师姐们的手抄本上看过很多这样的故事,大户人家宅斗凶恶,想来非是作者的杜撰,这谷梁家不也是如此,斗的不仅仅是女人,还有男人,所幸自己是谍人,头脑灵活善于察言观色,所以小人的行径并不能逃过自己的眼睛,只是可怜的谷梁鸿,他知道吗? ――――――――――――――――――――――――――――――- 还得求收藏、推荐,新书冲榜阶段,拜谢各位支持! 013章 失宠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有关苏落为何会神识功,有关谷梁鸿为何叫将军,两个人同时选择不了了之,苏落决定沉默是因为有把柄被人家攥着才不敢刨根问底,谷梁鸿则是因为性情豁达,苏落想说自然会告之,她不说,自己就不能逼问。 自己被人施用迷药之事,苏落亦没有对任何人提及,无凭无据的事情说出来让人匪夷所思,并且,自己在谷梁世家是何等身份她再清楚不过,匆匆过客,寄人篱下,所谓的少奶奶,自己根本不承认,即使自己默许,既然没有圆房,就是没有正式拜堂成亲,顶多算个童养媳,试问童养媳有几个地位尊贵的,都像女婢一般。 自从下定决心因为爱屋及乌的去爱谷梁卓文,苏落一改往日对他的唯恐避之不及,经常主动过去看看,他虽然能够下床行走,但郑氏还是命令仆人们,把谷梁卓文的活动范围限制在他的房间内,塞上风寒,此时的节气才开始要春暖花开。 苏落却不这样想,人的身体有很多潜力,是需要锻炼的,最明显不过的例子就是习武之人和习文之人的区别,同样是人,习文之人大多手无缚鸡之力,习武之人或力大无穷或飞檐走壁,说来说去都是靠锻炼所得,所以苏落开始锻炼谷梁卓文,先是让他从屋内延伸到屋外活动,呼吸新鲜空气,沐浴阳光迎风而立,谷梁卓文心情大好,人也更精神,然此事被郑氏抓个正着,不免对苏落一番口诛笔伐,苏落得理不让人,反把郑氏驳斥得无地自容,悻悻而去。 “落落,你别生气。”谷梁卓文讨好道。 苏落一把掐住他的咽喉,像个脱毛鸡似的谷梁卓文,脖子也极细,她怒道:“落落不是你叫的,是我家人才能叫。” 谷梁卓文道:“你是我媳妇,我当然是你家人。” 苏落更怒,手下用力,谷梁卓文喘不过气来,她咬牙切齿欲噬人般:“少跟我攀亲戚,我若是你媳妇,先把你折磨死,然后再去寻找第二春,捎带把你谷梁世家的产业都霸占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句玩笑话唬的谷梁卓文变了脸色,嚷着:“我告诉我娘。” 他这一句,苏落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哪怕嫁给大师兄墨飞白,也不会嫁给这个有事找娘的窝囊废,想想大师姐墨绯烟经常对墨飞白暗送秋波,于是退一万步的想,就是嫁给日升山下那个老铁匠,他好歹还膀阔腰圆像个爷们,并觉得老铁匠有事绝对不会喊着找娘,按他的年龄计算,他的娘应该搬家到另外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叫阴间也叫地府。 刚好此时丫鬟来找谷梁卓文,既然他差不多病愈,撂下那么多的课业必须捡起,而授课先生就是管家周祖成。 听闻周先生是谷梁卓文的西席,苏落就想对此人多接触,不仅仅是周先生和董竹音的暧昧关系,更因为自己无故被人迷倒醒来时却是在周先生的房里,怎么说他都逃不掉嫌疑,所以她对谷梁卓文的态度来了个天翻地覆的转变,“走,我陪你去上课。” 她时而暴虐跋扈时而和颜悦色,谷梁卓文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随着苏落来到自己的书房。 周先生虽为西席,对谷梁卓文还是一副卑躬屈膝之态,见苏落同时到,他先是以主仆之礼打了招呼,不知为何,嘴角咧咧莫名的一笑。 谷梁卓文因为一直病,课业基本停留在“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这样的初级阶段,摇头晃脑像脖子抽筋似的读了一个章节,又写了一篇大字,水平就是苏落五六岁时,但周先生连连夸赞,夸得苏落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试想换了自己是谷梁卓文的西席,必定把他的鸡爪子用戒尺打成烤鸡爪子。 忽然灵机一动,正想找借口去见那个人,借口就在眼前,她也凑过去不停的夸谷梁卓文的字好,那真是,此字只能天上有、人间能得几人会,夸到最后告诉谷梁卓文,既然他学业大有长进,不如就把这个字拿给老爷看看。 谷梁卓文立即起身捧着自己的墨宝想去找父亲,被苏蔬压住,“你还在上课,这样的小事交给我吧。” 谷梁卓文道:“落落,谢谢你。” 苏落一反常态的没有发火,还努力挤出一个友好的笑:“不客气,谁让我是你媳妇呢。” 为了见那个人,她狠心的出卖了自己,忽然发现人性的可怕,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竟然连自己都出卖,试问还有谁不能出卖和背叛。 她手捧谷梁卓文的墨宝奔去谷梁鸿的书房,谷梁鸿正在收拾东西,一打听才知道,他是要往西域去购货。 去西域,那么远?苏落怔住,手捏着“借口”不知所措。 谷梁鸿整理着各种账单,那上面有以前购货时结识的商友住址,此番去当然还得找他们,货好人也信义,见苏落呆呆的,问:“你来作何?” 苏落心里愤愤的,没事就不能和你见面吗,即便是皇上也没这么难见,随即把手中谷梁卓文的墨宝奉上。 谷梁鸿居然也夸赞,“比以前进步很多。” 这样都算进步?可想而知谷梁卓文以前的字是什么样子。 苏落来此并非单纯的因为想念,而是因为周先生和董竹音之事,对这两个人她充满疑虑,所以就用他们的绯闻开口,“我确定周先生和三娘关系非同一般。” 刚开口就被谷梁鸿制止,“他们一个是夫人一个是管家,经常相见,熟悉也就难免。” 如此的轻描淡写苏落不免糊涂,“大叔,他们两个的事,不是你的脑袋有问题就是我的脑袋有问题,不然这事说不清楚了。” 谷梁鸿不停忙碌,淡然道:“你的脑袋很聪明,我的脑袋也没多大问题,总之你记住,他们什么事都没有。” 苏落不依不饶:“他们两个的事,不是你蠢就是我笨,否则这事真的说不清楚了。” 她继续纠缠,谷梁鸿突然把手里的一本书拍在案上,斥责道:“你如果真的很闲,多照顾一下卓文才是正事,一个姑娘家,不要整天对这样的男女之事上心。” 一刹那,苏落呆若木鸡,没料到他会冲自己发脾气,以为在他那里只有娇纵和疼爱,冷不丁有点震惊,傻傻的伫立良久,才转身跑了出去,心里发狠,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他,不再管他的闲事,最好你的女人都背叛你,你戴几顶绿帽子去招摇过市,让整个凉州,甚至整个大明的人嘲笑。 既然决定不理这个人,她就窝在房里几日不出来,甚至连春好和其他仆人都不理,甚至连外面的春光都不理,躺在床上怄气,怄到几天后,大夫人郑氏请她过去和另外几个夫人共进早餐,高兴,因为卓文的身体越来越硬实。 苏落被徐娘押着往前面去,心里嘀咕,当自己是皇后了,共进早餐都像恩赐给别人似的,谁稀罕。 心里不屑,见了面还是亲热的叫了声大娘,好汉不吃眼前亏,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在谷梁家,郑氏是大姐大,不能招惹她。 再与其他几个夫人见礼,习惯的坐在四夫人张初五身旁,然后大家像禁言似的进食,这样的气氛再好的美食苏落也是食不甘味,吃到快饱才发现居然没有谷梁鸿,他为何不来共进早餐? 忽然想起他欲往西域之事,难道已经走了?想问张初五,碍于郑氏和筱兰薇在眼前,她忍着忍着,忍到第三个馒头的时候,再也无法用没吃饱拖着不肯走,一个馒头的胃即便伸缩性好,此时塞进去三个馒头已经超负荷,总算在第三个半馒头的时候,郑氏和筱兰薇都走了,她打着饱嗝,东张西望做贼似的蹭啊蹭,蹭到起身要走的张初五面前,装着漫不经心的:“大叔呢?” 大叔?张初五琢磨下明白,道:“走了。” 苏落手中的半块馒头啪嗒掉在地上,便宜了门口一直馋涎欲滴的大黄狗。 走了,去西域了,多则一年少则三个月,这个里程苏落清楚,然后她又开始掰着指头算自己和他无法见面的日子,二五一十三五十五的算了半天,心就沉入无边空虚,自己打算守候他两年,两年刨除他去西域的这么多天,剩下的时间是不是一晃而过?分别仿佛在即,她脸色惨白。 对张初五告辞出来,准备回房里继续掰着指头算,算算自己是留在谷梁家,还是准备逃跑,反正要守候的那个人已经不在此地,偏巧这时某个男仆说:“您回来了。” 有个人答:“嗯。” 一个极其简单的字,甚至算不得一句话,苏落已经听出是谁,她撒腿就跑,在回廊上刚好遇到大步而来的谷梁鸿,陪着他的还有一个年轻人,苏落却是不识。 回廊狭长,苏落立在一边准备让谷梁鸿过去,见她气喘吁吁,谷梁鸿心知肚明,故意问:“怎么了?” 苏落支支吾吾,刚想解释,忽然想起自己在和这个人生气,既然生气,怎么能和他说话,于是转头看他身边的那个年轻人道:“有美男到,好奇过来瞧瞧。” 谷梁鸿身边的那个年轻人立即受宠若惊,朝她拱手道:“这位,是弟妹吧。” 苏落于是明白这个人是谁,必定是谷梁卓文的堂兄,称呼自己弟妹也就是弟弟媳妇的意思,气道:“是妹不是弟,我又不是雌雄同株,还弟妹。” 这位才俊便是大爷谷梁春的长子谷梁卓然,他听苏落说话甚是可爱,哈哈大笑,“好好,是妹妹。” 谷梁鸿一贯的冷脸,不发一言,径直往厅堂而去,他并无启程,而是去其他兄弟三人的府里召集自己的子侄辈人,每年他都会带着晚辈往西域和蒙古等地走一趟,目的当然是为锻炼他们的能力。 这次与他同行的除了仆役等,便是谷梁卓然,三弟谷梁秋的儿子谷梁卓越才十岁,稚气未脱,父母舍不得,四弟谷梁冬没有儿子只有三个女儿,女儿当然是等着嫁人的角色,所以,此次他仅带着谷梁卓然。 谷梁鸿回到府里立即找郑氏商量,卓文病愈,也已经十四岁,是时候出去闯荡,想带他往西域。 郑氏立即反对,“卓文并无痊愈,只是略见起色罢了,西域路途遥远,并那里天气更加恶劣,你这是要他的小命。” 谷梁鸿一拍桌子:“还有两年他就成亲,成亲后我准备把家里的事务交给他管,什么都不会如何管一个家,两年时间即使天天教授他,都怕不够,实在不行,让苏落去,反正她以后辅佐卓文。” 让苏落随行往西域,郑氏看看镇定自若的谷梁鸿,心里暗讽,你是在替儿子打算?还是替你自己打算?然谷梁鸿说的在理,她又不敢反驳,唯有答应,只是发狠:苏落,我让你去成才怪! 014章 遇袭 - 最婵娟 - 狐小采 苏落本来打算做持久战,那就是和谷梁鸿生气到底,听闻谷梁鸿亲点要她一起往西域,她苦心孤诣营建的堡垒瞬间轰然倒塌,拉着春好狂跳狂叫,春好比她跳的还高叫的更欢,因为苏落远行作为近身婢女必定相随。 “我们去西域去骑骆驼去饮葡萄酒去看楼兰美人!”春好喊到最后差点昏厥,自卖身在谷梁家做奴婢,十多载最远的距离就是过年的时候随着老爷夫人去牌楼那里叩拜,一句井底之蛙不能涵盖她的可怜,简直就是囚犯。 “你知道的蛮多。”苏落抚着春好的后心,怕她乐极生悲,高兴的死过去。 春好声音拔高之后低不下来,抱着苏落继续喊:“我听四夫人说的,四夫人听老爷说的,老爷是亲身经历的。” 苏落一只手捂着耳朵,还得腾出另外一只手捂住春好的嘴巴,想想她的话,张初五好像很讨谷梁鸿的欢心,自己风寒,她奉命来慰问,自己受伤,她继续奉命送来金疮药,这个女人纯朴善良,本来苏落也很喜欢,主要是自己喜欢她,却不喜欢谷梁鸿喜欢她。 此想法复杂,还是留给大师兄墨飞白来分析,墨飞白学识渊博,经常口吐珠玑,是以苏落把他当成哲人,比如他说过这样一句极其深奥的话:“落落,有一天大师兄不再是你的大师兄,你小师妹不再是我的小师妹,好不好?” 苏落当时反复咀嚼墨飞白的话,得出这样的结论:“师兄不是师兄?师妹不是师妹?哎呀,你想和我反目成仇!” 登时墨飞白一口气噎在嗓子处,打了个嗝别过脸去,轻声叹口气,日升山下草地上的牛哞哞的叫了几声,为他的对牛弹琴表示理解和悲哀。 那时苏落十四岁,现在她终于懂得墨飞白之意,可是为时已晚,在墨飞白表达的时候她不懂感情,在懂感情的时候她却遇上谷梁鸿,时也运也命也。 突然很想大师兄,想他对自己的宠溺,在墨宗,尊崇的地位是靠能力来决定的,也就是靠赚钱多少来决定,因此除了墨师父,大师兄墨飞白的地位最高,苏落属于倒数者,大家之所以还尊敬她这个龙套姐,一方面,是因为她个性随和容易与人相处,另一方面,就是墨师父对她那种像雾像雨又像风捉摸不定的感情,墨师父对她非常严厉,然看她的眼神却又总是那么亲切,嘴角经常隐隐的笑,还有隐隐的忧郁。 大家便猜测,墨师父大概看上了苏落的美貌,这句话被某个嘴大舌长之人传到墨师父那里,导致墨宗上下集体罚戒饭三天,幸好墨宗的人都有极高的修炼,辟谷不在话下,却苦了苏落,她什么都不会,饿到第二顿,嘿嘿,大师兄的叫花鸡就递了过来,二师兄的烤狗腿也塞了过来,三师兄的甜瓜四师兄的包子等等等等,连最小的十七师弟墨飞羽好歹都有个馒头,本为惩戒,苏落却开了一顿大餐,撑得嗝嗝不断的问小师弟,“你干嘛跟着凑热闹?” 墨飞羽嘻嘻笑道:“师姐,其实我也喜欢你。” 这一句,让苏落肚子里的美味喷涌而出,没有浪费,直接落在墨飞羽的脸上,所幸一点都没有消化,该什么东西还什么东西。 对于大家戒饭的作弊,墨师父心知肚明,只不过是装聋作哑,这些弟子,都是他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哪个都心疼,小惩大诫罢了。 墨宗的温馨和自由在谷梁家是看不到的,终于能够暂时离开这个高墙大院,苏落拉着春好开始准备行装。 整整一天,两个人像打了鸡血,还是那种野鸡血,穿的戴的日常用的等等等等,准备齐全,兴奋之情持续到傍晚,明日即将启程,两个人决定早睡养足精神。 张初五带着丫鬟过来,手里捧着很多衣物,她感觉苏落是个小女孩,根本不懂出门需要带些什么才合适,殊不知苏落在墨宗时经常出差,比如以防不测藏在靴子里的匕首,比如行走荒漠需要的水囊,比如聊以解闷的手抄本艳情小说,她都知道,但张初五送来的却是苏落意想不到的东西,一顶纱帽,类如斗笠的帽子四周围着薄纱,即不阻挡视线却能阻挡风沙,戴在头上更有一种神秘的美感。 “谢四娘。”苏蔬对这顶纱帽非常喜欢。 张初五蔼然一笑,叮嘱她:“出门在外,一顶要听老爷的话,他不仅仅是长辈,更是见多识广,西域不比凉州,部落多非常乱,作为商贾,容易被贼人瞄上,而你又这样的小模样,更容易被歹人盯上。” 苏落嬉皮笑脸,“四娘放心,贼人盯着大叔不怕,他功夫好。歹人想占我便宜,说不定谁占谁的便宜呢。” 张初五用手刮了下她的鼻子,假意嗔怪:“又胡说,姑娘家矜持些。”说到这里顿了顿,不经意的样子问:“你怎么知道老爷功夫好?” 苏落一愣,大江大海里扬过帆,没想到在小河沟里翻了船,太高兴的缘故,居然说漏嘴,自己和谷梁鸿多番接触别人并不知晓,忙道:“大叔闻名天下,从祁连山来时舅舅已经告诉我了。” 张初五没有再纠缠这件事,继续叮嘱她几句后告辞回去,接着郑氏派人送来粥食,每晚睡前必服之物,是药膳,春日进补很重要。 春好接过,送来苏落面前,她正忙着反复试戴张初五送来的纱帽,手一挥,“你吃吧,我天天吃都腻了。” 春好嘿嘿一笑,谢过呼噜呼噜几口吃光,还伸出舌头把碗舔了干净。 收拾停当后就寝,苏落的卧房和外面的起居处隔着一道珠帘垂挂的月亮门,春好夜里都在月亮门屏风后的小阁处睡,方便苏落夜里有事招呼。 苏落在床上辗转反侧,对西域之行充满幻想,不多时听见春好吭吭唧唧,她问:“你怎么了?” 春好道:“回姑娘的话,我,头晕恶心腹痛。” 病了?苏落连忙下了床,出了月亮门过了屏风来到小阁里春好的住处,看她在床上佝偻成一团,没等问个明白,她突然跳下床冲出门去。 疯了?苏落连忙追上,见她奔去茅房,等了好一阵才出来,满是疲惫之态,对苏落道:“姑娘,我拉稀了。” 苏落条件反射似的捂着鼻子嘴巴,还好是小毛病不打紧。 从茅房折回时路过一簇夹竹桃,月明星稀,夹竹桃枝繁叶茂倩影幽然,像是马上就要开花,苏落突然发现枝条不知被谁折断了一根丢在地上,她知道夹竹桃整株都有毒,连忙把断了枝条踢到远处,幸好府里没有小娃,枝条里的浆汁若被误食,轻的头晕恶心腹泻,重的能致命。 夹竹桃?头晕恶心腹泻?苏落突然看向春好,问她:“你晚上都吃什么了?” 春好肚子还是有些痛,道:“就是姑娘你赏的那碗粥,再无别的。” 苏落围着夹竹桃走了几步,这时春好又受不了,往茅房跑去,她在想,这碗粥本来应该是给她吃的,那么就是说有人想害自己,春好无意中李代桃僵,而毒物差不多就是这根夹竹桃枝条,在粥里搅合一下,也就施毒成功,如此一想下毒者是府里之人,此处有夹竹桃府里人尽皆知。 春好再回,刚想开口说话,被苏落捂住嘴巴,她看见自己房间的窗前有条黑影,忙拉着春好躲到夹竹桃后面,见那黑影翻窗而进,须臾又翻窗而出。 “姑娘,有贼。”春好在苏落耳边嘀咕道。 “嘘!”苏落制止她开口,这当然不是贼,如果是贼去账房去库房去谷梁鸿的书房都比来自己这里油水多,会不会是之前那个在谷梁鸿书房门口迷住自己的采花贼? “姑娘,我还得去茅房。”春好捂着肚子。 “不行,那人正在四处找我们,你一动必然被发现。”苏落制止。 “可是,可是我憋不住了。”春好道。 “你若想随我去西域,就憋着。”苏落道。 春好憋了半天,实在受不了,“我再憋着就拉裤子里了。” 苏落敲了下她的脑袋,“真麻烦,这样,我往后面跑把刺客引开,你赶紧去茅房。” 按苏落的意思,自己的逃遁功夫还可以,抓她还是非常之难,只是没等行动,对方已经?h?h奔来,她一推春好:“快跑!” 嗖!一柄匕首寒光闪闪的射来,像长了眼睛直奔苏落,扑哧射在她小腿上,她忍痛起身就跑,奇怪的是对方并未追,而是转身嗖嗖逃离。 苏落疑疑惑惑的回来自己的房间,伤在小腿,揭开裤管一看,伤口像妓院老鸨的嘴巴,血淋淋翻开,翻箱倒柜的找出当时被郑氏施用家法时张初五送来的那点金疮药,怎奈所剩无几,找了布条使劲绑缚住伤口,总算止住流血。 “姑娘,你受伤了,明天还能启程去西域吗?”春好担心,此时已经吓得忘记腹痛。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苏落如醍醐灌顶,忽然明白刺客之意,若对方想杀自己,为何不继续追赶,伤害自己只怕就是为了使得她不能启程去西域,纵观谷梁世家,不喜欢自己同谷梁鸿去西域的人多呢,短时间排查不清。 她命令春好道:“明天,我们就装着什么事都没发生,不然,我去不了你也去不了。” 春好点头如捣蒜。 苏落忍了一夜的痛,根本没有合眼,次日一早,和春好两个收拾完毕,到门口等候谷梁鸿一行人。 为了不使自己的伤被别人看出,她还得忍着不能跛足,痛得把牙咬的咯吱吱的响。 郑氏和周先生等人,呼啦啦一群恭送谷梁鸿来到大门口,周先生眼尖,看苏落问:“苏姑娘,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身体不适?” 苏落心里一抖,难道是他袭击我?不然他为何如此一问?继而又想难道他真是之前的那个淫贼?此番想留我在府内才下毒。 她摇摇头,“大概是出去游玩太兴奋了,夜里没有睡好。” 郑氏立即反驳:“你不是出去游玩,是跟老爷学着做生意,用心点,不过,看你不仅脸色不好,身子也虚的很,是不是真的不舒服,若是,还是不要去了,西域路途遥远,不是在家里舒坦。” 亦或者难道是她袭击我?我站的直立得正,她为何说我身子虚弱?苏落继续摇头,“我很好。” 徐娘把苏落左右上下的打量,突然哎呀一声,手指苏落:“少奶奶,你,你的裙子上为何有血?” 苏落低头看看自己,天啊,腿上的血已经渗透出,沾染裙子,自己受伤的事只恐昭然若揭。 015章 诡计 - 最婵娟 - 狐小采 苏落刹那的迟疑,迟疑自己是应该豁出去不要脸,还是豁出去不要他,不要脸可以继续随着他往西域,感情占了上风,她最后豁出去不要自己的脸也没舍得不要他,嗫嚅一阵才道:“是那个、那个东西,我马上回去换条裙子。” 哪个东西?眼前大概除了谷梁卓然这样的青葱少年,无论谷梁鸿还是郑氏还是周先生还是徐娘还是春好,都知道是月事之意,当着几个大男人开口说*,她虽然不看不到自己的脸红,却能感受到自己的脸热得发烫。 郑氏逼近看了看,“真的?怎么像受伤了。” 苏落当然不能承认:“不信你问春好,春好是不是,我硬朗的很,踢我一脚都没事。”在谷梁家,她也实在没有可以托付之人,唯有倚靠春好,然而,她刹那就后悔自己所托非人。 春好急忙点头给她证明,为了让大家信以为真,她自作聪明的往苏落腿上踢了一脚。 天啊!苏落在心里呐喊,替我惩罚这个贱婢,我没说真踢。春好那一脚刚好踢到她的伤口处,她痛得咬牙暗挺,面上丝毫不漏,还故作轻松道:“看看,没事。” 春好真怕因为苏落的伤不能去西域,然后她一如既往的闷在府里,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为了增加可信度,她乘胜追击又踢了苏落一下。 佛祖啊!苏落心里咆哮,替我超度了这个贱婢吧。她想哭却哈哈大笑出来,主要是痛苦无有缺口发泄,她仍旧坚挺且面不改色。 众人还在议论,谷梁鸿发话:“行了,快回去换身衣服,着急启程。” 苏落应了转身回去换好衣服,出来后见谷梁鸿等人已经上马,给她和春好配了车辆,她被春好扶着上了车,车夫抽打马匹,一行人正式启程。 甫一上车放下帘子,苏落一把将春好按倒,恶狠狠道:“我要饮你的血吃你的肉扒你的皮!我要把你先奸后杀!” 刚一动,腿上血已经重新渗出包扎的棉布,只等忍到出了凉州城,血越出越多,春好害怕,刚想去禀报谷梁鸿,他却在外面当当的敲车厢壁板,然后掀开车帘道:“那里不舒服,车上凉不凉?” 苏落不能再隐瞒,恐这样下去自己的血流干而死,撸起裤腿委委屈屈道:“不是那里是这里。” 她小腿处的伤口赫然在目,且正有血冒出,谷梁鸿先是一惊,继而怒道:“胡闹!” 随即喊停车夫,翻身下了自己的马,从行囊中找到金疮药上了车辕,先拿出一颗药丸,用手指夹着送到苏落面前:“赶紧把这个吃了,能止痛。” 苏落早已痛的难耐,张开小嘴就含住谷梁鸿手指中的药丸,允吸一下吞进口中,咕噜咽进肚子里,当真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谷梁鸿原本以为她会用手接,做梦也未想到她会直接用嘴来衔,手指触及到她嫩嫩的嘴唇,脑袋嗡的一声,有种感觉顺着指尖?爬入他的体内,所幸他内力深厚,终究还是稳了半天才稳住心神,想拔金疮药小瓷瓶上的塞子,拔了半天居然没有成功,后来还是春好帮忙,药粉也洒的不均匀,总算包扎好,告诉春好找个东西把苏落的伤腿垫高防止肿胀,又命令车夫慢行,等回到自己马上,立即扬鞭催马,落荒而逃似的往前面去了。 此次往西域差不多有二十几两马车随行,车上有很多大明国的特产,瓷器丝绸茶叶等物,卖到西域后回来时购入苁蓉等西域名贵之物,所用的马夫也兼搬运工更是镖师,谷梁鸿是精明的生意人,决不允许人浮于事,这些马夫都是他亲自训练,功夫一流,能力超群,当然,所得薪酬也是非常之高,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二十多辆马车也算是浩浩荡荡,不多时,苏落的马车因为放慢速度便落后,刚好与压阵的谷梁卓然同行。 苏落从车帘时而被风刮开的缝隙去看,谷梁卓然样貌很像谷梁鸿,说他们是兄弟非常可信,倒是那个谷梁卓文,无有半点像谷梁鸿,样貌不像,风度更不像,甚至他根本没有风度这回事。 她还想,假如当初自己冲喜的是谷梁卓然,还会像现在这样抗拒吗?然后在心里把谷梁鸿和谷梁卓然对比,比较半天也没弄明白,这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感情之事需要用心去体会。 谷梁鸿得知苏落有伤,傍晚早早投宿,车马店在胭脂山旁的官道上,院子里有大片的扶苏花木含苞待放,星星点点的蓓蕾红如美人的唇,苏落和春好两个在院子里流连很久,逃出那个深深的庭院,徜徉在春光里,心情如放飞的风筝。 晚饭时为了照顾行动不便的苏落,谷梁鸿特意准许春好与他和谷梁卓然并苏落三人同桌而食,那二十几个马夫聚在一处,于是整个一顿饭春好都低着脑袋,捏着馒头不敢夹菜,她激动得不知饭食是何滋味,自己先是能走出谷梁世家,现在竟然和当家老爷同桌吃饭,她惊喜连连,措手不及,这顿饭于她,恍若一场梦。 这顿饭于苏落,何尝不是恍惚一场梦,离开谷梁家,可以大大方方的看那个人,可以大大方方的和他说话,可以大大方方的和他同桌而食,春好羞赧到忘记吃饭,她却胃口大开,风卷残云般,惊得谷梁卓然不禁问道:“你这样瘦弱,为何如此能吃?” 苏落抹了一把嘴角溢出的油水,不假思索道:“你付饭钱还是大叔付饭钱?” 谷梁卓然登时无语,谷梁鸿嘴角隐隐一丝笑意。 饭后,谷梁鸿来苏落的房间重新检查她的伤口,那金疮药果然厉害,敷一次后伤口的血已经彻底止住。 春好出去洗拆下的绷带,谷梁鸿边用温水给苏落清洗伤口边问:“你这样胡闹,就不怕我让你回去府里休养?” 苏落不假思索道:“不怕,你既然肯带我出来就不会让我回去。” 这个丫头实在聪明,谷梁鸿还是故作不懂的问:“为何?” 苏落想说,你这样一个循规蹈矩之人,绝对不会是因为喜欢我才带我在身边,必定有一个非常特别的原因,她嘴上却道:“因为,因为你喜欢春好。” “哎呀!”她话音刚落,谷梁鸿手下用力,触及伤口深处,他气道,“你再胡说,就会更痛。”但他心里明白,苏落所想绝非是这句玩笑,这丫头当真狡诈,又道:“你听话好好养伤。” “有什么酬劳吗?”苏落问,仿佛养伤是她为谷梁鸿完成的一件任务。 谷梁鸿略微思索下:“我可以斟酌是否告诉你有关周先生和董氏的事。” 提起这个苏落当即来了兴致,忽然又想起因为此事他对自己发脾气的事,小嘴一撅,脑袋一扭,“不听,你说了,男女之事非是我该关心的问题。” 还在生气,谷梁鸿哑然失笑,再道:“假如涉及到你呢?” 苏落不以为然,“我对周先生没兴趣,怎么就涉及到我了,凭空捏造个第三者。” 谷梁鸿又道:“假如涉及到你的性命呢?” 呃?苏落急忙转过高傲的脑袋:“这样啊,姑且说来听听。” 谷梁鸿卖了个关子:“等你把伤养好。” 苏落气呼呼的:“又骗人。” 谷梁鸿道:“我谷梁鸿何时说话不算数过。” 苏落顺着他的话竟然脱口而出:“你谷梁鸿说话根本没算数过。” 这一句,刚好被端着热水回来的春好听见,她长大嘴巴,不得了不得了,少奶奶居然敢口呼老爷的名讳! 苏落也发现自己失言,所幸谷梁鸿装聋作哑,匆匆包扎好离开。 他走后,苏落觉得自己有必要拉拢春好,否则回去谷梁家后郑氏逼问她必定出卖自己,于是搂着她道:“听过三国的故事吗?” 春好点头,手下不停忙活,洗了热热的手巾给苏落擦脸,“在府里时,周先生闲来无事就给我们讲,他当真博学。” 苏落不屑的:“家喻户晓的事情,他博学个屁,我今天告诉你的是,刘备有关羽、张飞兄弟,曹操有荀??9?握庋?哪笔浚?锶ㄓ兄荑ぁ18乘嗟热耍??材芄怀纱笫抡撸?肀叨加屑父隹梢粤嚼卟宓吨?耍?敲次疑肀撸?衷诰褪悄悖??阅愕么Υξ?の摇!?p>  春好犯愁:“可是我既没有关羽张飞那样的功夫,也没有荀文茄?哪甭裕??拗荑さ拿姥眨?媚铮?叶阅忝惶?笥么Α!?p>  苏落呵呵一笑:“当然有用,那就是以后别人问你有关我的事,你就来个打死也不说。” 春好反问:“那打不死呢?” 啪!苏落打在她脑袋上,都说学问之美在于使人一头雾水,就像某些哲人,不种田不经商,偏偏要对诸如究竟是先有女人还是先有男人这类问题纠缠不清。又说诗词之美在于煽动男女出轨,就像师兄师姐们的那些手抄本艳情小说,大多男人都是摇头晃脑的吟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样的靡靡之句,让一个个女子红杏出墙。更说女人之美在于蠢得无怨无悔,那便是春好这样,究竟该觉得她蠢得可爱还是可恨呢,苏落气道:“更不能说,此后没经过我的同意,你不能告诉别人有关我的任何事。” 春好唯唯诺诺,连忙应承,给她洗漱完毕出去倒水,偏巧遇到谷梁卓然,他问:“你家少奶奶在房里吗?” 春好头都不抬:“您别问我,没经姑娘同意,我不能告诉您。” 登时,谷梁卓然呆立在春风中神志不清了…… 次日一早,苏落被春好扶着出来溜达,碧空如洗,春花烂漫,深深呼吸一口,无比舒爽,她伸展双臂,正得意,蓦然发现一大片凋落的迎春花丛后有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墨飞白和墨绯烟。 吓得苏落刚想掉头躲避,怕的不是师兄师姐,是怕谷梁鸿发现某些端倪,怎奈墨飞白和墨绯烟业已看见她,非但没躲开,还疾步奔到她面前并热情的打招呼:“师妹!” 016章 贵客 - 最婵娟 - 狐小采 碍于春好在身边,苏落挤眉弄眼给墨飞白和墨绯烟暗示,希望他们两个以“认错人了”这样的借口走开,春好的人品可信她的智力不可信,一旦谷梁鸿问起她必定不打自招。 熟料想墨飞白和墨绯烟却视若无睹,墨绯烟还道:“你舅舅问你可好,我们墨家马帮又接了一单生意,往西域护送一位贵客,你怎么在这里?” 原来有任务,想想墨宗早被墨家马帮这个名称覆盖,至少在祁连山附近没有太多人知道墨宗本来的谍人面目,并且墨飞白和墨绯烟在墨宗皆是大师级人物,他们两个大大方方当然是有备无患,苏落如此一想也就豁然,听闻师兄师姐也往西域,她高兴道:“太巧了,我们同路。” 拉拉扯扯往花丛前的石桌边坐了,苏落为了打听一些事情支开春好,听闻墨飞白和墨绯烟昨晚也住在这个车马店,而自己竟然没有发现。 墨绯烟伸出尖利的十指玩着指甲,一如既往的孤芳自赏,“轻易被发现我们还算谍人?哦,当然你这个跑龙套的除外。” 龙套姐已成过去,如今自己也挑大梁做了主角去谷梁世家冲喜,还这样贬低苏落当然生气,她计上心来,于是双手托腮专注的看着墨飞白,微笑着唤了句:“师兄!” 墨飞白“嗯”了声。 苏落继续甜甜的唤:“师兄!” 墨飞白继续“嗯”。 苏落再唤:“师兄!” 墨绯烟气的七窍生烟,墨飞白也笑着问:“落落,有事?” 苏落摇头,“无事,就是喜欢这样唤你。” 墨飞白扑哧笑出,用手中的折扇轻轻的敲了一下她的脑门。 墨绯烟眼角高高吊起,懒得看他们两个打情骂俏,起身去了屋里,贵客正在吃早餐,过后就得开始启程。 苏落成功打败,不,应该说是气败墨绯烟,得意洋洋,开始和墨飞白拉家常:“大师兄,师父还好吗?” 听她关心墨子虚,墨飞白反问:“你不恨师父?”他之意,墨子虚为了金钱而把苏落许给谷梁家。 苏落淡然一笑,“恨过,可是对他的爱轻易打败了恨,他养我十七年不容易,特别一个大男人,所以,我这条命也就是师父给的,他如今要我回报,我无怨无悔。” 说是无怨无悔,眼中还是噙着泪,墨飞白摇着折扇,季节还没有开始热,这折扇是他隐形的兵器,听苏落凄凄婉婉的说了这些,他于心不忍,很是想把师父墨子虚的真实想法,也就是让苏落往谷梁家的真实目的告诉她,然师命难违,没有得到墨子虚的首肯,他还是把话咽到肚子里。 忽然想起刚刚苏落走路时脚有些跛,遂问:“落落,你的腿?” 苏落知道大师兄疼爱自己,若是告诉他自己在谷梁家遇袭,他非去找谷梁鸿拼命不可,于是道:“没事,早晨起来崴了下。” 看墨绯烟因为自己和墨飞白亲密气极的模样,苏落嘿嘿一笑凑近墨飞白道:“大师兄,大师姐好像喜欢你耶,不如,我给你们做媒吧。” 墨飞白用折扇推开她的脑袋,“胡说八道,绯雪、绯月也喜欢我,你是不是一并替我做了媒。” 苏落当即撅起嘴巴,满是鄙夷之态,“你真是个人渣,居然想娶三个老婆。” 墨飞白反唇相讥:“有人娶了四个老婆,你为何不说他是人渣,还……”他想说还芳心暗许,苏落在谷梁家的一举一动,都已经收入墨宗人的眼底,墨子虚养了苏落十七年,墨飞白当然不信师父会因为贪恋那一千五百两而把苏落卖了,逼问下墨子虚无奈对他讲了实话,墨宗人至今也就他墨飞白知道底细,不然,他不会就这么心平气和的让苏落留在谷梁家,所以,他也知道苏落爱慕谷梁鸿。 苏落不知是真没明白,还是故意装糊涂,问:“娶四个老婆,岂不是色魔?” 墨飞白呵呵一笑,努努嘴道:“喏,色魔来了。” 苏落顺着他的目光去看,却是谷梁鸿,立即明白墨飞白所指是谁,是啊,谷梁鸿不是娶了四个老婆,为何自己对他的这种恶心视而不见呢?究竟是忽略?还是对他的包容?或者应该说是纵容。 突然就生气了,等谷梁鸿走来看着墨飞白询问:“苏落,这位是?”她霍然而起,腿伤疼痛,阴阳怪气道:“你说过,相逢何必曾相识,区区小名不足道也,我偏不告诉你他是我大师兄墨飞白。”说完扭头回去找墨绯烟。 谷梁鸿和墨飞白对视,彼此怔住,然后相继而笑,两个人见礼,寒暄后坐下交谈起来,墨飞白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谷梁鸿,见他天生一股傲然之气,话语简短,一看就是城府极深,风度洒然,几分儒气几分侠气,乍识之人,必定猜不透他究竟是个儒生还是个大侠,就是看不出他居然是个商人,还是非常成功的商人。 谷梁鸿对墨飞白扫了一眼,身姿秀颀,容貌俊逸,长衫飘飘,折扇摇摇,典型的青年才俊。听闻墨飞白也是往西域去走镖,遂邀请和他们同行,如此,苏落有师兄师姐在身边,心情会更好些。 墨飞白正有此意,便欣然接受,代表师父客客气气的打听苏落在谷梁世家这段日子的生活,谷梁鸿不知该怎样回答,这段日子很复杂,不仅仅是苏落,亦或是他谷梁鸿,亦或是整个谷梁世家,唯有道:“还好。” 撇开他们两个不赘述,再说苏落,回到店内寻找墨绯烟,刚好见墨绯烟和一位三旬左右的男人在说话,看样子就是那位贵客,他拔步往门口走来,毕竟是墨宗的客人,苏落本能的关注,一回头就瞧见那贵客正盯着谷梁鸿和墨飞白的方向看,然后负手在后,苏落就发现他的手骨节凸出,很明显是个练家子,作为谍人苏落不免警觉,看这个人功夫应该不赖,为何花钱找墨宗保护?这有点蹊跷。 见墨绯烟过来,她轻轻的喊了声师姐,墨绯烟冷笑道:“我以为你眼里只有你大师兄呢。” 苏落赔笑道:“我心里更有大师姐,不然,我怎么想着给你和师兄做媒呢。” 墨绯烟秀眉一挑,心里高兴嘴上却不改刻薄:“长兄为父长姐为母,父母的事不需要你这个小丫头操心。” 苏落就大声对她喊了句:“娘!” 登时,店里所有正在吃早餐的客人悉数看来,瞧墨绯烟也就二十多岁,如何有这么大个女儿?整容在大明朝不甚发达,那必定是修炼天山童姥一类的功夫,如此一想,更把她盯着死死的看,羞得墨绯烟如芒刺在背,半掩面颊气道:“臭丫头,敢耍弄我。” 苏落呵呵一笑,“你说你是我的母亲。” 墨绯烟挥手来打,苏落又高喊一句:“娘!” 墨绯烟连忙换成笑脸,“师妹,高抬贵手。” 苏落点头:“可以,但你必须告诉我你们的这位贵客到底贵在哪里,也就是他的来历。” 她如此关心这位贵客,是想起临行四夫人张初五的叮嘱,谷梁鸿是大商贾,容易被贼人盯上,爱上他是因为乍见下他两次救下自己的命,幻想如果谷梁鸿身边真的出现贼,偏巧被自己识破,美人救英雄一番,他也会爱上自己。 墨绯烟却道:“他的银子贵,墨宗的规矩你不懂吗,只收钱财,不问客人一切,不过,我们现在的身份是墨家马帮的镖师,你别忘记。” 苏落还想多问,谷梁鸿款步而进,面无表情道:“随我上楼。” 来到楼上,他查看了苏落的伤口,已经闭合完好,又换了药,边包扎边问:“给我说说当时的情况。” 苏落心想,以为他真的不会问自己如何受伤呢,遂把自己和春好那晚遇到的事说了一遍。 “此事,春好也知道?”包扎好,谷梁鸿过去洗手。 他这一问,苏落猛然想起之前春好揭发周先生和董竹音的事,这是谷梁家的家丑,秉着家丑不可外扬,怕谷梁鸿对付春好,忙问:“你不会对春好杀人灭口吧?” 谷梁鸿没有回答,若有所思,府里之人,断不会无缘无故的折断夹竹桃,这是有人想害苏落,用夹竹桃的毒汁在那碗粥里施毒,误服之后的春好只是头晕恶心腹泻,并无性命之忧,此人应该没想杀苏落,或许只是不想苏落随自己往西域,府里的人,谁最可疑呢? “你可看清用飞刀袭击的你的人,高矮胖瘦?” 苏落摇头,“真没看清。”继而又追问:“你不会真想杀春好灭口吧?” 谷梁鸿仍旧不语,再琢磨,这应该是两个人所为,第一个,不想苏落随自己往西域,第二个,并没有下死手,也是不想苏落随自己出行,看来家里并非表面的那样平静,不想苏落随自己走,或许是那些夫人吃醋,也未曾不可是因为有人喜欢苏落。 “让你受苦了。” 他抱歉一句,苏落心里一暖,还是追问:“你不会杀了春好灭口吧?” 谷梁鸿立即道:“本来我忽略此事,经过你一再的提醒,我真想这么做了。” 苏落急忙捂住嘴巴…… 谷梁鸿转身想出去,至门口又道:“你们墨家马帮是个很奇特的马帮,举凡走镖的镖师,都是五大三粗,你们墨家倒好,一个是花容月貌,一个是玉树临风,被这样的一对璧人护送,那客人有福了。” 他是在怀疑墨家马帮的真实身份,然苏落听他对墨绯烟的容貌关注,心里非常不舒服,“你家里已经有四个老婆,是不是还嫌少。” 谷梁鸿听着刺耳,沉声道:“苏落,我是你的公公,私下里或许我可以对你纵容,人前还是要注意。” 苏落赌气道:“公公,是张公公还是李公公。” 谷梁鸿当然明白她的意思是太监,面上一冷,“苏落,女孩家,言行要恪守妇道。” 苏落气道:“我没娘,也没爹,没人教我如何做个淑女,男人可以娶四个老婆,按理,我是不是也可以嫁四个丈夫。” 谷梁鸿气的把手高高扬起……风啪嗒刮开窗户,一只彩蝶翩翩飞入立在苏落头顶,他抬手去拈,苏落却突然抓住他送过来的手使劲的咬住。 017章 偷窥 - 最婵娟 - 狐小采 某个手抄本上讲,世上有几种人不能得罪,小人、贱人、疯子和热恋中的女人,小人可以毫不留情的报复你,至于贱人,人至贱则无敌嘛,而疯子,你惹他们你就是疯子,最后这热恋中女人为何被那个手抄本作者与前面这三种不堪之人排列一处?是因为热恋中的女人经常失控,不知做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就像苏落现在,她看过这个手抄本,如今却抛诸脑后。 子被讹传的那句也说: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手不能说话,若能,必定也会说,你昨天亲了我一下,今日咬了我一口,你当真是反复无常的女人。 谷梁鸿已经不知如何面对,等他懂得如何面对的时候,苏落早已跑走。 继续西行,苏落自这日起开始对谷梁鸿有意无意的回避,或是躺在车里和春好废话连篇,或是骑马和墨飞白墨绯烟拉家常,眼睛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那个人,她想看也看不到,因为谷梁鸿和谷梁卓然替换,他去后面压阵,让谷梁卓然在前面带队,并行的还有苏落、墨飞白等人。 谷梁世家的货运队伍和墨家马帮合在一处赶路,那贵客连名字都未曾对墨家马帮交代,当然谷梁鸿更加不知,贵客却也非常通情达理,墨飞白简单几句话他便欣然同意和谷梁鸿等人同往西域,与谷梁鸿拱手算是打了招呼,不开口讲一句话。 两伙人晓行夜宿,数日后在一个月圆之夜来到一块山地,因为错过宿头,不得不露宿山里,谷梁鸿习惯了这种生活早有准备,让人支开一顶顶帐篷,并让自己的人挤了挤,空余的两顶送给墨飞白三人用,谁知墨飞白谢过,解下身上的背囊,和墨绯烟两个各自从背囊里拿出一团物,抖开后瞬间成为两顶小巧的帐篷,谍人生活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餐风宿露已经习以为常,如今用在走镖上也恰到好处。 两伙人最后合在一处,燃了篝火取暖,山里夜间温差大,遥望山顶白茫茫的那是雪,眼看面前绿茸茸的这是草,上顶是冬山腰是春山脚是夏,这是山地明显的气候特征。 饭食都是简单的干粮,馒头外加肉干放在火上烤热,不能缺的是酒,谷梁鸿手握酒囊躲在人群边缘盘腿而坐,那墨宗的贵客或许是觉得他与谷梁鸿年纪相仿,更有共同语言,于是和他同坐对饮,一个巍巍然豪气,一个赫赫然?i丽,端的是两个人中翘楚,谷梁鸿仍旧习惯黑衣,些许亮色的点缀,无论梅花无论兰花,黑衣更衬他的风度,贵客却是一身富家老爷的装扮,从头到脚无比奢华,话说多也就通报了姓名,只说自己姓公孙,于是谷梁鸿也就称他为公孙老爷。 苏落乖了很多,低头吃饭默不作声,忽而使劲抽抽鼻子,贪婪的吸着凉凉的花香,随手薅一把,黄色的紫色的小花在月光下清晰可见,随手丢给春好:“真美。” 春好正吧唧吧唧的嚼着肉干,激动莫名道:“谢谢姑娘的夸赞。” 苏落头也不抬:“我说的是花。” 春好噎住,憋了半天才自我解嘲的呵呵一笑:“我当然知道姑娘说的是花美,我竖着没有三尺横着倒有三丈,哪里美。” 苏落本是一句玩笑,因为大家都不说话实在是憋闷,不料打击了春好的自尊心,急忙挽救:“我说的是花……也没有你美,你听话能不能听人说个完整。” 春好惊喜非常,低头偷偷的笑,继续吧唧吧唧的吃东西。 苏落无奈的摇摇头,女人对于容貌的在意到了癫狂的程度,就像墨绯烟,她即使睡觉也必须把头发理顺,还要摆个仪态万千的姿势,并且能够做到整夜一动不动。 说起墨绯烟,苏落忽然发现一件事,终于忍不住呵斥谷梁卓然:“你干嘛偷情脉脉的看我大师姐?” 然后就听噗、噗、噗……众人大多把口中的酒口中的饭口中的水甚至是口中的空气都喷了出来,没喷的两个,一是谷梁鸿,二是贵客,可见两个人定力深厚。 谷梁卓然脸上挂不住,反驳她:“何谓偷情脉脉?我的脑袋难道不能转动吗?” 苏落一副博学的模样:“偷情脉脉就是贼眉鼠眼的看人,你的脑袋转动的也太频繁了,你昨晚睡觉落枕了么。” 她为墨绯烟打抱不平,人家却不领情,并且遥遥对着谷梁卓然举起自己的酒囊,娇媚的一笑,“请!” 苏落看墨绯烟风情万种的样子,叹口气道:“问世间情为何物?恰是一枝红杏出墙头。”然后爬到墨飞白身边,咬着他的耳朵道:“师兄,师姐她对你不忠。” 墨飞白抓起一块牛肉干塞进她嘴里。 她边嚼边含混不清的继续说:“不守妇道。” 墨飞白又抓起一块羊肉干塞进她嘴里,她还想说,墨飞白就继续塞,直到她的话再也没有空隙从嘴里溜达出来。 其实谷梁卓然只是对墨绯烟好奇,见她脸上画着浓妆,不像马帮之人,倒像是传说中的五毒教教主,冷艳,高贵,冷漠,高傲。 墨绯烟可以跟任何人打情骂俏,身为谍人,这种逢场作戏是必修课,她还不忘气气苏落:“苏落,陪姐姐对饮一杯。” 苏落道:“错了,我叫谷梁少奶奶。”并字正腔圆、有板有眼的重复:“请叫我谷梁少奶奶。” 墨绯烟看她不是精神过剩就是神经过剩,“苏落又是谁?” 苏落迟疑下:“那是我的艺名。” 她是故意气谷梁鸿,气完,想看看他是何反应,于是装着仰头看月,本来是直上直下的动作,她却偏偏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画了半圈,像锻炼颈椎似的,没有看清那个人,却突然发现那贵客腰间有东西鼓起,她大惊,一定是凶器! 她想,我有必要再作冯妇,谍女重出江湖,今晚就对此人探个虚实,身边睡个老虎心里无法踏实。 这是广袤的山间草原,二十几顶帐篷依次排列,马儿拴在车辕木上吃草,冷月无声,唯闻天籁。 三更过后,苏落看看身边的春好鼾声如雷且呓语不断,断定扎她一刀并放出二斤血她都不能清醒,遂放心的悄悄溜出,找到那贵客的帐篷,走了过去,刚琢磨在哪里偷窥合适,身子已经飘然而起,没等喊出声,嘴巴也被人捂住,她拱起腿,伸手拔出靴子里的匕首,猛然朝后面刺去。 暗想对方只有两只手,一只抓着自己一只捂住自己的嘴巴,没有第三只防守,必定中招,熟料想对方身子如弹簧,砰的把她的匕首弹开,所幸她抓的紧,不然就被震飞。 被人夹着飞驰一段路,在一条河边停下,对方把她松开,她晕晕的再次举匕首去刺,猛然发现挟持自己的人竟然是谷梁鸿,有点意外更多惊喜,“是你?” 谷梁鸿突然发火喝斥道:“你为何偷窥那个人,你不要命了,他是个功夫高手。” 她不以为意:“你才不要命了,他既然是功夫高手你还邀请他同行。” 谷梁鸿气的转个圈:“就因为他是功夫高手,我才想把敌人放在眼皮底下好监视。” 两个人辩证了半天,哦,原来如此,苏落终于明白自己自作聪明又自作多情了,原来他早有防备,噗通坐在地上,委屈的嘟囔:“我还不是为你好。” 谷梁鸿心头一震,注视她的背影好久好久,语重心长道:“苏落,我知道我和你以朋友的身份相识,致使你后来一直不把我当个长辈看。” 苏落心里喃喃着,我是以恋人的身份和你相识的,非是不把你当长辈,而是把你当爱人。 谷梁鸿继续道:“所以我才纵容你的刁蛮任性胡闹,可是苏落,我是谷梁世家的当家人,不能说整个大明,至少整个凉州都在看着我和谷梁世家,或许是想看我和谷梁世家的笑话,我必须严格要求自己,你聪慧,必然懂我说的这是什么意思,我虽然不信天命,但我得服从天命,木已成舟,木已成舟啊,我唯有小心的掌舵。” 他说完走到苏落身边坐下,看她抱着膝盖默然不语,月光镀在她的鼻尖,长长的睫毛垂落覆盖着那一潭幽然心事。 片刻的宁静,他不语,苏落的泪已经挂在了睫毛,知道他苦,听他这番表白,都是自己逼迫太紧的缘故,心里有些后悔,哽咽道:“大叔,我以后,会很乖。” 谷梁鸿把手慢慢伸去,好想摸摸她的头发,她的面颊,瞬间的激动恢复理智,把手又慢慢缩回。 苏落突然仰头一笑,笑的非常牵强,“我知道自己该如何了,来。”她朝谷梁鸿伸出手去。 谷梁鸿愕然。 她道:“击掌示好,我们墨家马帮都这么做,两个人争吵后于此和好。” 谷梁鸿颔首:“心领。” 苏落催促:“我主动和你冰释前嫌,快点。” 谷梁鸿心道,咬人的是你,胡闹的是你,我并无和你生气,犹犹豫豫的把手半伸不伸,苏落啪的一掌击在他手心,呵呵一笑,“说说那个贵客吧,你也觉得他可疑?” 谷梁鸿点头,“嗯,我们有车辆拖累赶路很慢,他既然雇佣马帮之人护送,当然是安全起见,他也并不了解我们的底细,轻易答应与我们同行,这非常奇怪,除非,他是故意想接近我们。” 苏落边听边琢磨:“会不会是锦衣卫?亦或者是其他来路之人。”她想说,这个贵客究竟是你的那些容易吃醋的夫人派来监视你我,还是贼人在打你那些钱财的主意。 谷梁鸿微微晃晃头:“一时还不得而知,但不会太久,他必定露出狐狸尾巴,所以你不要轻举妄动。” 苏落点头,“好,我再发现他有哪里不对,先通知你。” 谷梁鸿看看月,再看看她,轻声道:“夜深,回去睡吧。” 苏落小声嘀咕:“你先走吧,不然让人看见我们两个三更半夜在一起,不好。” 谷梁鸿站起,抖抖衣衫上的尘土:“不怕,这个时辰他们都睡了。” 说完,想起什么,从身上摸出那枚写着苏落的铜钱递给她道:“还给你吧。” 苏落心里一抖,这是他对自己的决绝吗?接过铜钱后心就痛的快要窒息,蹲下身子,用匕首在地上挖了个坑,把铜钱按在里面。 谷梁鸿不明所以问:“你作何?” 苏落一本正经道:“舅舅不要苏落,没人要苏落,我把苏落就地埋葬。” “胡闹!”谷梁鸿弯腰从坑里抠出铜钱,抓在手里转身走了。 ―――――――――――――――――――――――――――――― 求票求收藏,新书冲榜,请大家支持,拜谢! 018章 激战 - 最婵娟 - 狐小采 几日后一行人来到敦煌附近的某个镇店,不久即出关入西域,谷梁鸿下令在此休整三天,将马队换驼队,因为从此往西域需要走一段罕无人烟之地,中途马的草料是个大问题,骆驼却可以不吃不喝。 他问过公孙老爷,对方究竟不是商贾,轻车简从,可以先行一步,公孙老爷难得的多说了几个字:“一路都是同行,何必中途分道扬镳,刚好我身子不适,也在此耽搁三两日吧。” 这三天的忙碌是那些兼着马夫、力工和镖师的男人们,准备中途所需的一切,包括吃食和饮水,苏落很闲,当然也就想些闲事。 关于爱一个人是应该让对方幸福还是应该让自己幸福,她弄不清楚,两个人都幸福类如传说,感情上总有一方面付出更多,想想若是让自己幸福,这有点自私,而让对方幸福,这更加残忍,当把这个问题去请教墨绯烟,她正画眉,一般的,她没有画好妆是不见人的,终究苏落是和她朝夕相处多少年的师妹,她们这些孤儿,师姐师妹与胞姐胞妹没什么区别,所以特赦苏落可以在一边观摩女人是怎样从素颜的丑八怪变成妆后的倾国丽人。 对苏落这个问题,她放下手中的螺子黛道:“我没有喜欢谁,不知道。” 苏落起身就走,“听说绯雪和绯月对大师兄暗恋已久,我找师父做这个媒。” 刚迈一步,被墨绯烟拉了回来,“臭丫头,越来越刁蛮,假如两情相悦,可以彼此都幸福,假如是单相思,活该那个暗恋之人倒霉。” 苏落看她邪恶的盯着自己,想她口中骂的倒霉之人必然也就是自己。暗恋是件痛苦之事,师姐说的倒霉也没什么不对,她终于下定决心克制自己的感情,别说谷梁鸿是公公,纵然不是,他也未曾表露出喜欢爱慕,虽然救了自己几次命,顶多是英雄,倘若救一个人就是爱,那赵云赴死一搏救阿斗,按此理赵云岂不是爱上阿斗? 这又好比大师兄多年前曾经救过五师兄墨飞青,也未见墨飞白和墨飞青卿卿我我过。 一路演绎下来,谷梁鸿救自己只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义举,与爱无关。 想通之后,她的心反倒释然了,既然人家不爱自己,何必做个倒霉鬼,我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比如逛街。 和墨绯烟两个人漫无目的的闲逛,一阵飞沙走石仿佛妖魔欲来之势,她心不在焉,也就走马观花的东看西看,忽听有人在嘤嘤啜泣,循声去看,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她身穿大红的喜服,立在街边,有两个中年妇人在劝。 “小姐,你已经十四岁,再不出嫁就老了。” 出嫁的女儿都是一半欢喜一半忧虑,本没什么大惊小怪,然十四岁和十七岁谁大谁小苏落还是分得清,人家十四岁就出嫁了,自己十七岁还待字闺中,她摸摸脸,是不是已经老的不成样子?忽然发现身边的墨绯烟,她已经二十三岁,如此,苏落突然就幸福了,因为十七岁和二十三岁谁大谁小她也分得清楚。 蓦地想起自己已经许给谷梁卓文,为何在谈论感情的时候总会忽略他? “师姐,你都这么大岁数了,为何还不成亲?”她一直盯着那小新娘被两个妇人强行拖走。 墨绯烟正在寻觅哪里有卖胭脂水粉的铺子,以贮备自己的库存,囫囵道:“你究竟是真不知底,还是故意气我。” 苏落无辜的摊开双手,表示自己真不知。 墨绯烟转过头来看着她:“在墨宗,除非你为师父赚够他规定的银两你才可以随心而嫁,否则,至少要在二十八岁之后才能出嫁,所以,你这么小就已经许了婆家,墨宗上下都说师父偏心你。” 苏落已经瞠目结舌,二十八岁,岂不是人老珠黄?还能嫁得好吗?师父也太恶毒了,怪不得墨宗的女弟子都拼命的争取任务,自己在墨宗十七年,竟然不知这个惨无人道的规定。 “我得找师父理论,他……师姐你自己逛吧,我突然肚子疼,找茅厕方便一下。” 前言不搭后语,肚子疼是个拙劣的借口,因她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像是公孙老爷,看他脚步匆匆奔向镇南,苏落说完追踪而去,凭着街头密密匝匝的摊子做掩护,尾随其后,走了半天忽然发现遥遥而来谷梁鸿和他的马夫们,带着租来的一队骆驼。 她转身四处找,公孙老爷突然遁迹无踪。 一声霹雳炸开,云集雨来,非常意外,此地是干旱地区极少下雨,而且还是这样大的雨,不多时便呈现滂沱之势,人们于街上欢呼,仿佛下的不是雨是金子。 苏落刚想躲避,却听头顶噼噼啪啪的雨打伞面之声,抬头看,一把竹骨油纸伞撑在她头顶,修长的手握着伞柄一看即知道是师兄墨飞白。 “落落,你在这里作何?” 苏落咔吧咔吧眼睛,“我说我走丢了你信吗?” 墨飞白:“……” 她又道:“我说我为了赏雨你信吗?” 墨飞白继续:“……” 她道:“既然都不信,那我们走吧。”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回了客栈。 难得的,这场雨持续到午后,苏落百无聊赖的伏窗往外看,已经打定主意,此后无论如何寂寞都不再看那些手抄本的艳情小说,想想自己单恋谷梁鸿都是那些小说的教唆,腐骨蚀魂的糟粕。 此时街上再无行人,唯有浑浊的雨水滚滚从高处流向低洼之地,她的视线里蓦然闪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又是那公孙老爷匆匆而出,苏落回头叮嘱春好一句:“若是有人问我去了哪里,你就说是去了茅厕。” 去茅厕是她最擅长的谎言,主要是人有三急,不然你说去买什么什么了,还需要相应的东西来圆谎,去茅厕不用,甚少有人对这个追根究底,她翻窗而出,窗外是一条长廊直通前面的饭堂,茅厕却在后面,于是春好呆愣愣的用手指指后面,又指指前面,不懂一个人上茅厕为何要去饭堂。 苏落噔噔噔跑到长廊尽头,嗖嗖嗖下了楼,啪啪啪追去公孙老爷。 雨虽渐小,却也没有停止,雨水携带大量的黄泥溅得她满身都是泥浆,那公孙老爷又没了踪影,暗想此人当真厉害,墨宗谍人跟踪功夫一流,即便自己是个龙套,也很少跟丢过人,忽然传来嗨哈的打斗声,她循声去找,某个二层土楼前面有两条黑影,一个是谷梁鸿,另外一个不认识,那人全身漆黑的装扮,脸被一条黑布缠得密密实实,只露出眼睛。 苏落奔过去,看谷梁鸿杀了那些大名鼎鼎的锦衣卫都不费吹灰之力,对付这个黑衣人却是非常吃力,虽然不会输,想赢也非一时一刻之事。 谷梁鸿的功夫很杂,苏落看不出他究竟出自哪一门派,然那个黑衣人的功夫却非常醒目,动作幅度大,应该是蜀中眉家的大扑打手,苏落不会武功,但因为在日升山时生活枯寂,诵读很多典籍,包括师兄师姐们的那些练习武功所用的画册,所以一下子看出此人的功夫来自哪里。 她的神识功不算武功,武功都是需要非常扎实的功底,比如站桩等等,神识功修炼的是人的意识,和武功是两个概念。 雨水中,她看谷梁鸿和黑衣人打的难解难分,非常着急,此时那黑衣人随手一抓,再打出时手中的雨水幻化成无数枚利剑,直奔谷梁鸿射去。 苏落当下大惊,果真是大扑打手,此功夫的厉害之处就在于能把到手的任何东西幻化成利器,这么多利器射向谷梁鸿,他必死无疑,情急下再次爆发出神识功,身子一晃,那黑衣人只觉得眼前一片蓝光,且非常刺眼,继而自己恍如做梦,飘飘忽忽中进入一个所在,无尽的蓝,无尽的清虚,突然身子剧痛,低头看腹部插着一柄匕首,大惊,知道中招,使劲让自己清醒,左走右走都是浩瀚的蓝色,或飘渺如云烟,或汹涌如大海,他知道自己中了神识功的潜梦术,欲行出来非常之难,所幸对自己施功之人道行甚浅,不然自己连被人造梦都不会知道,他手在腹部按着那匕首一搅动,痛得难耐就清醒过来,想都没想是怎么回事,急忙遁水逃走。 敌人逃了,谷梁鸿安全,苏落鉴于下定决心不再对他纠缠,所以转身就走。 “你准备这个样子回客栈?”谷梁鸿喊住她。 苏落顺着他的目光看自己,天啊!她双手护住胸部,却发现下面也原形毕露,顾此失彼,两只手不知放哪里护着好,后来蹲在地上佝偻成一团。 她穿的衣服是薄衫薄裙,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且已经成透明状,玲珑身体各处一览无余。 “他看了我的身子,应该不应该让他负责呢?”第一个念头才出,第二个念头还没想好,谷梁鸿走来脱下长衫给她披上。 “你的神识功大有长进。” 苏落心道,神识功应该改为贱人功,除非为了救你,我平时根本使用不出,哦了声,转移话题,毕竟神识功是自己的秘密。 “大叔你怎么得罪了蜀中眉家人?” 谷梁鸿亦看出对方的武功来历,摇头,“这却没有,我甚少往蜀中去,即使去了也多是为了购货,匆匆去匆匆回,说来逗留最久的那次便是十年前,为了追查丢失的一批货物,也就是那次遇见了……初五!” 雨势渐弱,他瞪大了眼睛,一副惊恐之状。 苏落不明所以,道:“今日是初八,你没看昨晚都有月牙了吗。” 谷梁鸿还在喃喃自语:“初五!” 019章 秘密 - 最婵娟 - 狐小采 管他初八还是初五,苏落着急的是自己在谷梁鸿长衫里类如全裸的窘态,雨天茫茫,四顾没有躲避之处,回去客栈更加不能,男女授受不亲,除非夫妻,否则互相递个东西都不可以,女人递来的东西男人不能接,接了你就是好色,男人递来的东西女人也不能接,接了你就是放荡,更别说自己穿着谷梁鸿的衣服,按此理,她现在是既好色又放荡。 “你有银子吗?”雨水顺着她的额头滴滴答答,冰冷浸透肌理直入骨髓,她瑟瑟发抖成一朵雨后的魔峪紫樱,半分娇媚半分凄清。 “作何?”谷梁鸿走近了些问。 “借我买件衣衫。”她退后些答。 谷梁鸿摸摸身上,“不巧今个没带。” 她突然就火了,“借你一千五百两没有,借你三两五两也没有,你那次洗手的葡萄酒都不止三两五两,你送给二夫人的翠玉镯子不下百两,你送给三夫人的那串珍珠不下千两,你送给四夫人的玳瑁珥?,少说也得几十两,更别说大夫人所用之物,即便那个周先生,徐娘……” 她絮絮叨叨,像个小怨妇,谷梁鸿转身就走,又是一副命令的口吻:“跟上,找个地方解决你的麻烦。” 苏落偏不,掉头朝他的反方向就走,走了两步看看自己浑身泥水,无奈还是再次扭头追他而去,心想若是大师兄决计不会如此,他纵使没钱去偷去抢也会满足自己,若非担心墨绯烟墨绯雪墨绯月等等墨宗女子会投河悬梁服毒割腕吞金集体自杀,现在真的要考虑应该不应该转投墨飞白怀抱。 “你在嘀咕什么?”谷梁鸿边走边问。 她气呼呼的,“我在说,想和最疼爱我的大师兄私奔。” 谷梁鸿戛然住了脚步,开襟的长衫脱下给了她,里面这件薄衫业已湿透贴着他健硕的胸肌,伫立良久才拔步前行,来到镇子边缘的一处土窟,轻车熟路似的迈步而进,苏落立在洞口伸着脑袋往里面张望,未几谷梁鸿已经侦查清楚反身出来,见她犹犹豫豫,道:“进去等我,稍后便归。” 他说完飞身而去,速度之快,也就是苏落刚吐出一个字:“你……” 她想说你去哪里,你把我撂在这里算怎么回事,看谷梁鸿已经没了踪影,她心里突突的,试探的往窟里走,脚步虽轻,几声咳嗽却震得洞壁回应,地上还算平整,两面的璧上竟然还有很多画,看样子这里经常有人来,躲雨的可能性小,此地少雨,躲避风沙的可能大,她一边走一边看,那些画作五花八门,有才子佳人的,有山水鸟兽的,有顽童散学有禅僧诵经有旅人出行有嫁娶场面,不一而足。 走了能有几丈处,看地上铺着些许茅草,中间还有一堆未燃尽的柴禾,她摸摸身上没有火折子,也就无法点燃柴禾取暖,揣摩谷梁鸿去了何处,但也肯定他绝对不会丢下自己不管,除了坐在茅草上等别无他法。 枯坐着实太冷,遂又站起四处溜达,蓦然发现墙壁上的那些画,作画对于她来讲真的是雕虫小技,闲着也是闲着,她去摸匕首也想画一幅,才想起匕首插在那个黑衣人身上没有拔出,“天啊,我杀人了!” 自己潜入那个黑衣人的神识里,搅乱他的心智,趁机插了他一刀,她举着手凝视。墨宗训诫规定,不能杀人,除非为了自保,那么救谷梁鸿算不算自保呢?好像有点牵强。那么救谷梁鸿等于救下谷梁世家,也就等于救下谷梁卓文,也就等于救下谷梁世家挂牌少奶奶的自己,如此一想,她释然了,所以说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只要你学会推理,就没有无理由的事情。 所幸那个黑衣人最后逃遁也就证明他并没有死,而自己杀人之时是在他的神识里,否则真的面对面,鲜血淋漓……她浑身一抖,把手在湿漉漉的衣服上使劲的蹭。 心烦意乱,为了转移心思,她拔下头上的簪子,看看旁边洞窟的壁上有些空白处,起身去作画,琴棋书画对于墨宗的谍人只是基本功,片刻之后,壁上出现这样的一幅场景:新月高挂,树影斑驳,一英雄握剑而立,风拂过来,撩动他的衣衫和头发……此画虽然线条勾勒简单,却是栩栩如生,画完她继续坐下等谷梁鸿,总算把他等回。 “你不会是去喝了一壶酒品了一壶茶,捎带逛了芙蓉楼,去了沈家书馆?”她的意思很明白,埋怨谷梁鸿去了太久。 谷梁鸿从鼓鼓囊囊的怀里掏出一团衣物丢给她,“换上。”然后蹲下身子开始点柴禾,边问:“芙蓉楼是哪里?” 苏落抱着一团红红绿绿发呆,他该不会真是去了芙蓉楼,不然这些衣物怎么如此俗艳?终究没有说出芙蓉楼是本地的一家妓院,沈家书馆其实是另一家妓院。 “观赏荷花的地方。”她信口道。 谷梁鸿点点头,忽而又不明白了,“这是沙漠,怎会有荷花?” 这个谎就不像去茅房那么容易圆,讲不出道理的时候唯有蛮横,“雪山上都有花,为何沙漠不能有,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但是大叔,这不是我的风格,你哪里弄来的?”她举着衣服给谷梁鸿看。 “身上没钱,唯一的办法是什么?”谷梁鸿点了几遍才把柴禾点燃。 “偷?”她讶然,“你这样的人物也会偷?” 谷梁鸿拨弄着柴禾,使得火渐渐旺起,侧头看她道:“我是什么样的人物?你说过我们是同行,坑蒙拐骗偷,无恶不作,弄到这些已经不容易,你往里面拐角处去换了吧,不然就等着生病。” 苏落抱着衣服往里面走到拐弯处,迅速换下自己那身又湿又脏的衣裙,扭扭捏捏的出来,花花绿绿的感觉非常别扭,她顺手就做了个飞天舞的姿势,“这好像是酒肆舞娘的衣服。” 谷梁鸿抬头来看,就看见她腰肢柔软姿态曼妙,不觉怔住,凝目看了良久才道:“或许吧,不过我得叮嘱你,回去客栈后在公孙老爷面前要泰然处之,此事还没有到最后摊牌的时候。” 公孙老爷?苏落惊呆,“刚刚和你打斗的是公孙老爷?他已经被我刺伤,为何不去扯出他的狐狸尾巴?” 谷梁鸿道:“此事还涉及到另外一个人,我想了解的更详细些。” “谁?”问出后苏落忽然想起他反复嘀咕的那句,“难道是四娘?” 谷梁点头:“张初五就是蜀中之人,我怕此事与她有关。” 苏落懵然不懂,张初五一副老实憨厚的模样:“四娘为何要杀你?” 谷梁鸿苦笑:“树大招风吧。” 所谓树大招风,无疑是财大招风,苏落不禁替他悲哀,大夫人就生得母夜叉似的,三夫人给他戴绿帽子,四夫人却要杀他,他这样的显贵之人看着光鲜,其实非常可怜。 “苏落,记得我们彼此欠下的那些秘密吗?”他突然这样一问。 师父三令五申,决计不能泄露他的身份,苏落连连摆手,“我不想交换。” 谷梁鸿道:“我可以免费告诉你,只是我的秘密太多,你最想听的是哪一个?” 主动坦白?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过他那些秘密真是诱人,苏落如此也就管不了许多,虽然非常想知道那些锦衣卫为何叫他将军,为何又口口声声说是皇上来请,想他之前定然是个大人物,不然朱棣不会这么费力的对付他,但作为女人,苏落更想知道是三夫人和周先生的事。 “三夫人和周先生,真的没什么吗?”被他训斥过,再问就这样试探性的口吻。 谷梁鸿叹口气,“有。”说的非常肯定。 苏落正蹲在火堆边烤湿发,霍然而起,“你不是傻子就是疯子,他们背叛你,你还对周先生那么好,对三夫人也不赖,你……” 谷梁鸿道:“想听就稍安勿躁。” 她急忙坐下。 十多年前,三夫人董竹音的娘家是凉州附近的一个富户,后来因为被人陷害,家道中落,谷梁鸿出手相助,董家感激他的部分少,想巴结他才是真,遂置办了丰厚的嫁妆把女儿董竹音嫁了过来。 董竹音当时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她出嫁,两个人生离死别,抱头痛哭。 当时谷梁鸿正在生气筱兰薇,就因为她的不贞洁,所以才同意娶了董竹音,只是嫁过来后董竹音拿着剪刀相向,告诉谷梁鸿自己有喜欢的男人,他若逼迫,自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谷梁鸿本就不喜欢她,此事也就不了了之,直到后来他发现董竹音的恋人竟然是自己的朋友周祖成,内心愧疚,因自己一时之气而拆散一对鸳鸯,他就把周祖成请到府里做了管家,无非是为了成全这对有情人,也曾试着想和董竹音和离,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是周先生不同意,他说了很多冠冕堂皇的话,其实谷梁鸿心里明白,他是嫌弃董竹音已经嫁给了自己,也就不再过问,任由他们两个在自己眼皮底下往来。 “大叔,你真是君子。”苏落听完感叹。 谷梁鸿摇头,“我不是,我若是,当年就不会因为和筱兰薇赌气而娶了董竹音。” “你为何与二娘赌气?” 谷梁鸿不答:“这是另外一个秘密了,今日只能告诉你一个。”其实他此次不顾别人闲话执意带苏落往西域,一是怕锦衣卫再次入府行刺,之前遭遇锦衣卫时苏落碰巧都在场,他怕锦衣卫以为自己和苏落关系密切而对苏落不利。二是因为苏落对董竹音和周祖成的事穷追不舍,狗急跳墙,更别说周祖成是个心机颇多之人,他怕周祖成为了掩盖自己的丑事铤而走险对付苏落,所以眼下叮嘱苏落,回去府里后不要再对此事过问。 苏落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心存感激,道:“礼尚往来,我也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她把张初五那个有关长门僧的故事说出,这样一来她还给谷梁鸿一个秘密,却与自己无关,实在是划算。 长门僧?公孙老爷?谷梁鸿若有所思,不知这个公孙老爷和那个长门僧是否有联系,此事有待查清,不经意的抬头就发现壁上苏落所画,遂问:“这幅画是你画的吧?” 苏落把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不是不是不是。” 谷梁鸿狐疑道:“分明是新痕,并且画中人好像你大师兄墨飞白。” 苏落立即反驳道:“你什么眼力,我画的分明是……”千钧一发之际,终于还是把“你”字吞回喉咙,因为她发现谷梁鸿正看着她诡异的笑着。 老奸巨猾! 020章 妓院 - 最婵娟 - 狐小采 外面雨声渐落,窟内柴禾燃尽。 “回去吧。”谷梁鸿站起拍打衣服,烤干后滞留了很多雨水沾染的沙土,一块一块斑驳毕现。 “老规矩,你先走吧,我留下片刻。”苏落甚是无聊的拨弄着灰烬,真实的原因却是为了掩盖内心繁杂的心思。 “此次往西域我是教你如何经商,其实不必躲躲藏藏,我们一起回去。”谷梁鸿不知是醍醐灌顶还是别有用心,总之他竟然有如此之想法,若是换了别人,苏落一定认为他的脑袋不是被门挤了就是被驴踢了,着实有点震惊,自己入了谷梁世家后,他都一直唯恐避之不及,今日为何变化得让她瞠目结舌,暗想敦煌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必定是千佛洞内的佛光穿越浩瀚大漠福荫至此。 她仍旧摇摇头,倘若他是因为不放心这完全不需要,自己十二岁开始跑龙套,那可不是在舞台上扛个小旗乱窜,也曾刀光剑影。 谷梁鸿当真是不放心,话到嘴边还是换成:“该吃晚饭了。” 这个理由不错,民以食为天,苏落感谢他给了自己台阶下,本就很想和他同路,却因为答应不再对他纠缠,致使自己故意回避。 两个人出了土窟,苏落忽然想起什么,道:“别告诉我师兄师姐我会神识功。” 谷梁鸿昂首阔步在前,声音遥遥飘来,“我不会告诉他们,只是心里有点奇怪,据闻现世会神识功之人不超过三个,一个是隐居秦岭深处的无涯子,一个必定是你师父,不知道另外一个是谁,你的功法远没有完成,也就不是你。然而我又听说但凡想修习此功法的人,会被现世承传之人无涯子索取身体的某一处,或四肢或五官或六腑,总之,没有一人完整,并且规定此功法不得擅自收徒,你师父难道不明白这一点吗,竟然敢私自传授你?” 他说的玄之又玄类如民间故事,苏落似信非信,于是道:“你也是听闻,好像牛郎织女,好像七仙女和董永,真的有鹊桥吗?真的有能做大媒的老槐树吗?” 她说完自己惊呆,当真不可救药了吗?为何开口闭口都是有关感情之事,于是挽救道:“比如雷峰塔,比如沉香劈山救母……”说到这里她警告自己不能再说了,雷峰塔也是白娘娘和许仙的爱情,劈山救母也是三圣母和刘向的爱情,自己再发挥下去,怕是要把历史上所有的感情故事都归纳总结了。 “你明白了吧?”她看着静默的谷梁鸿。 谷梁鸿不置可否。 苏落想想他见多识广,或许所说并非空谷来风,继续道:“我并不了解这么多,只以为神识功是师父的独门功夫。” “哎呀!”她突然掩口瞪眼,想起墨师父就是独目,难道他的那只眼睛就是因为修炼此功法被索去的吗?虽然不理解那个无涯子甚至之前那些修炼神识功的人为何定下如此变态的规定,那么,师父既然知道这个惨烈的规定,他为何还要教授自己?其目的何在?可以断定的是绝对不会是为了让她行走江湖做到自保,如是那样不如和师兄师姐们一样练武功算了,师父,他究竟有多少事情隐瞒我呢? 一路神思恍惚的回到镇内,雨停之后,霞光漫天,人们重新走上街头,呼吸满是泥土味的空气,沙漠之地下一场透雨,仿佛看见三千年才绽放一次的优昙婆罗花,极其不易,也就可想而知居民的心情是怎样的惊喜。 苏落的心情受了感染,刚想卖弄的口占一绝,谷梁鸿道:“你先回去客栈,我有点事。” 苏落讶然:“你刚刚不说此后不必躲躲藏藏吗?” 谷梁鸿道:“我是真的有事。” 苏落摇头,“我是真的不信。” 无奈,谷梁鸿唯有坦白:“我猜想,那公孙老爷被你刺伤,他绝对不会回去同我们下榻的那家客栈,必定会找个地方躲起来疗伤,我想去探看一下,看他是不是你所说的那个长门僧。” 苏落同意:“我同你一起去,此事前前后后我都有参与。” 谷梁鸿不准,苏落道:“你连他在哪都不晓得如何去找?倒是我猜了个*不离十,这是女人的直觉。” 谷梁鸿合计下,“他应该会在别家客栈躲避。” 苏落反对,“不尽然,你能想到这个,他就会想到你能想到这个。” 她类如绕口令似的,谷梁鸿明白,问:“依你呢?” 她不假思索道:“妓院。” 谷梁鸿的眼神就是一个大大的问号,不懂她一个小姑娘为何对妓院如此了解。 苏落还不住解释:“妓院是公众之地,鱼龙混杂且良莠不齐,越是这样的地方越是容易藏身。” 谷梁鸿率先而行,“好,一起去。” 去哪里找呢?首选本地最大的妓院芙蓉楼,两个人赶去之后,遥遥望见醒目的门脸谷梁鸿若有所思的,“此处也有个芙蓉楼,但不知和你所说的观赏荷花之地可有渊源?” 被人戳穿谎言,苏落难为情道:“毫无渊源,比如你叫鸿,难道就不允许别人也叫鸿吗。” 其实谷梁鸿已经明白在土窟时她所说的芙蓉楼就是这里,还是顺着她的意思:“是这个道理。” 苏落偷偷抹了把冷汗,问:“买票进去吗?我们没钱。”她没有进过妓院,以为像勾栏瓦肆一样。 谷梁鸿摇摇头,“等天黑。” 说天黑便是日落,不久各家各户亮起灯火,芙蓉楼更是耀眼,大红的灯笼沿着街面挂了一排,灯红酒绿,名副其实,门口出出进进好不热闹,门内舞妓歌姬丝竹乱耳。 谷梁鸿仰头看看,此是三层土楼,说是土楼其实是木质结构,因为此地整日黄沙漫漫,年久日深,木头都变了颜色,乍然一看以为是黄土夯实。 按妓院的建构,一楼是歌舞表演的场合,二楼是姑娘的房间,也是他们待客之地,三楼是妈妈和一些打手的住处或是其他用途,要想得知公孙老爷在哪里,必须上二楼,他看看苏落道:“抓紧我。” 呃?苏落却把手藏到身后,想他会不会是条件反射,看到妓院就想到女人,看到女人就想到赤膊,看到赤膊就想到*,看到*就想到…… 谷梁鸿指指楼上示意从此飞跃上去,她羞惭惭的过来把右手扣紧他的左臂,谷梁鸿刚想飞身而起,她又道:“等等。”接着把两只手一起扣紧他的手臂,怕一只手扣不紧中途掉下来,然后自己就成了天上掉馅饼这个传说中的主角――人肉馅饼。 等谷梁鸿飞身而起时,她还是吓得闭上眼睛,手已经抓不紧,后悔刚刚不如抱住他的腰,抱住他的腰会是什么感觉呢? 她异想天开时已经上了二层楼的露台处,摸着咚咚的心口,悄声道:“这么多窗户,他在哪个房间?” 谷梁鸿抱臂而站,“你的直觉不是很灵验吗,不如再试试。” 苏落想说我那都是蒙的,却又不想在他面前露怯,于是随手一指,“那里。” 谷梁鸿看看,右手边尽头处,点头,两个人蹑手蹑脚的过去,所幸这个露台走廊沿着街面,没有哪个嫖客和姑娘*之后会大模大样的来此溜达,给可能认识自己的人发现的机会,所以他们两个还算安全。 来到那间房的窗户下,谷梁鸿手指轻弹,打灭头顶的纱灯,使得两个人就限于一片黑暗中。 他不能言语,指指里面再指指自己的嘴巴,示意苏落不要说话,甚至连呼吸都需极力屏住,倘若里面之人真是公孙老爷,他功夫极高,很容易听到外面有人偷窥。 苏落捂住嘴巴和鼻子,两个人把脑袋慢慢靠近窗户,各自捅开一个窟窿,没等苏落看清里面,别说有无那个公孙老爷,甚至里面有人没人她都没看清,甚至里面是什么构造都没看清,就被谷梁鸿一把推开,“走吧,没有他。” 其实里面是一个男人正压在一个妓女身上,不堪入目。 走到一个柱子后面,他道:“你的感觉失灵了。” 苏落狡辩:“不算失灵,只能说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我再来,别忘了我会神识功,等我把耳识打开,续接上意识。” 她说着定心、凝神、舒气,脑海里一片蓝光,耳界里越来越敞亮,一个声音,接着是无数个声音,啊、你坏、小妖精、心肝、噗嗤! 她蓦然睁开眼睛转身就跑,于纷杂的声音中辨识出公孙老爷的一声呵斥,谷梁鸿在后面追,来到中间一处房间的窗户下,她捅开窗户纸去看,骇然捂住嘴巴。 谷梁鸿不明所以,也去看,里面正是公孙老爷,他手指抠在一个妓女的咽喉处,顺着他指缝正汩汩的冒血,那妓女眼睛暴突已经死了。 “阿弥陀佛!”公孙老爷拔出自己的手指,那妓女跌倒在床前,他解开衣衫,腹部血肉模糊,正是被苏落刺伤之处。 谷梁鸿拉着苏落就走,不用多问,这个公孙老爷也就是张初五口中的长门僧,想他定然是还俗不久,才会习惯的称念佛号,至于他为何要杀自己?张初五可否是同谋?这都有待调查,然此地是妓院,到处都是不堪入目之场景,他怕被苏落看见。 至一处廊柱边,他本想带苏落从此跃下楼,不料想真有这么一个客人,想是才工作完毕,大汗淋漓的从窗户翻出来到这个露台上乘凉,也就发现了谷梁鸿和苏落,他先是一惊,继而高喊:“你们是谁?” 谷梁鸿非常镇定,这是妓院,他是男人来此无需大惊小怪,并且苏落穿的花花绿绿,把她当个姑娘也未曾不可,虽然这有点侮辱她之意,只是没等他开口,苏落转身就逃,原因是那男人只披着上衣没穿裤子。 偏偏她羞怯下慌不择路,拐了一个弯子又发现对面来了人,走投无路于是撞门而入进了身边一间房,里面的场景她别说找个老鼠洞,找个蚂蚁洞都想钻进去,客人和妓女能做什么?赤身*在床上奋战,苏落平生第一次看见男欢女爱,首先惊呆,然后掉头就跑,却与追她进来的谷梁鸿撞个满怀。 于此,谷梁鸿也就发现了床上的那一幕。 对方已经高喊:“啊、啊、啊……”这是姑娘。 “你们是谁?”这是男人。 没等谷梁鸿说个子午卯酉,苏落口不择言道:“观光。” 床上的两个人登时:“……” 谷梁鸿一把将苏落的脑袋按在自己心口,这一刻,苏落再也想不起任何,包括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只能感觉到他擂鼓般的心跳。 021章 男人 - 最婵娟 - 狐小采 苏落不知是如何被谷梁鸿带出妓院的,背着扛着抱着拖着牵着夹着?一切都处于混沌中,只等夜风袭来凉意拂面,只等望见万家灯火如繁星坠落,只等他踟蹰再三的说出道歉。 “对不起!”他一改往日的霸道,声音有些沉重。 “呃?”苏落神思出位,没有明白他为何道歉。 “我早该想到秦楼楚馆非你能来,让你看到了腌?不堪之事。”他声音很低,语速缓慢,到最后那几个字仿佛不是说出来的而是挤出来的。 苏落无所谓的摇摇头,“挺好的。” 谷梁鸿当即被震在当地:“……” 苏落说的挺好其实是还沉浸在他把自己脑袋按在他怀里的一幕,梦寐不到的一幕,自己可以和他如此贴近,看他惊呆之态,想解释,却越说越乱,“我的意思,很难忘。” 谷梁鸿以手扶额,这个时候他想找个老鼠洞钻进去,所有的霸气荡然无存,此时不知该是仰头望月好,还是侧目装着欣赏万家灯火好,或是飞奔而去留下这个傻丫头不管,他也知道苏落心不在焉,作为她的长辈,作为大男人,也不好过分纠缠此事,说的太明白,首先自己都难堪。 “走吧。”除此之外,他搜寻不到更好的语言。 这样的迷糊苏落一直持续到回来客栈,两个人于一簇开花的红柳旁分开,苏落自己迈步进了店内,这个时辰正是店里最忙碌的时候,从西域而来的从大明而去的行旅蜂拥至此,投宿的投宿打尖的打尖,小二忙的脚不沾地,如勾栏里表演杂耍的艺人,双手托着摞叠的盘子,在客人间穿梭。 苏落心情好,嗨嗨的和认识不认识的客人打着招呼,然后蹦蹦跳跳的想往楼上去,一客人看见她穿得红红绿绿,问去:“多少钱舞一曲?” 苏落还他一个表情:“?” 那客人啪的拍在桌子上一锭银子,“包你今晚。” 苏落挠着脑袋:“?” 客人已经不耐烦了,“嫌少?”又啪的拍下一锭银子。 苏落此时才明白自己被人家当成舞娘了,眼睛盯着那两大锭银子,虽然馋涎欲滴,还是摇头表示拒绝。 客人比她还莫名其妙:“你不是舞娘吗?” 苏落不理他。 他再问:“那你是歌姬?” 苏落充耳不闻。 他最后道:“原来是妓院的姑娘。” 苏落刚想迈步上楼梯,听此言猛然回头,她是忽然想起在妓院里看到嫖客和妓女床上翻滚的一幕,被人误会成烟柳之地的女子,遭受奇耻大辱她就想爆发。 那客人不知是眼盲还是存心,看她已经面有愠色还继续道:“倘若你能歌善舞还会哄人,大爷重重有赏。” 苏落咬牙切齿道:“我既不能歌也不善舞更不会哄人。” 那客人就懵了,“那你来客栈作何?” 苏落突然恨起谷梁鸿来,都是他偷的这身衣服惹的祸,转身就走,没好气道:“梦游。” 那客人冲去堵住她的去路,啪!墨飞白适时出现,折扇推来护住苏落。 那客人相当骄横,见墨飞白身姿秀逸肤白貌端,没想到这里有如此貌比潘安不输宋玉之美男,想想必定是瓦市里的男伎,转身在桌子上继续拍银子,一副财大气粗、俗不可耐、满身铜臭的暴发户模样,“你两个一起舞,大爷我重赏。” 苏落看桌子上的一堆银子,个个都好像朝她在笑,勾引得再也把持不住,冲过去双臂伸出一划拉全部抱在怀里,道:“好耶好耶。” 墨飞白恼怒,把她手中的银子噼噼啪啪的打掉,拉着她转身就走,被那客人挡住。 苏落看墨飞白变了脸色,知道他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果然,飕飕!他折扇旋转而出,等重新回到他手里时,那暴发户的束发锦带被割开,头发披散下来遮住双颊,模样非常狼狈。 墨飞白用扇子指着他道:“若再敢纠缠,等下割掉的就是你的脑袋。” 那暴发户是个欺软怕硬之人,果然不再敢阻拦,小声的骂骂咧咧回去吃酒。 墨飞白拉着苏落上了楼回到自己房间,质问她这大半天加大半夜跑到哪里去了。 苏落在想,若果告诉大师兄我和谷梁鸿在土窟里促膝相谈了大半天,再去妓院闲逛了大半夜,他会不会找那个人拼命?想想没有把握,唯有撒谎,上茅房这样的借口是不可以的,纵使跑肚拉稀也不会在里面蹲大半天加大半夜才回。 “假如我说我那大半天是闲逛这大半夜是梦游,你信吗?” 墨飞白一拍桌子,拿出大师兄的威严,“你白日里跟踪公孙老爷别以为我不知,我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说,晚上去了哪里,还,还穿成这个样子。” 他打量苏落身上花花绿绿的衣服更加生气。 苏落看他动了真格,唯有老实道:“我,我刚刚去了妓院。” 墨飞白一口气没喘匀,身子差点仆倒在地,幸好他下盘够稳,蓦然瞪向苏落吼道:“你去了哪里?你为何去了那里?” 苏落秉着打死也不能供出谷梁鸿的想法,简单道:“好奇。” 墨飞白气的站起围着她直转圈,“好奇,妓院那种地方岂是你一个小姑娘能去的,那里有什么好奇。” 他的声音提升到高八度,震得苏落耳朵嗡嗡直响,记忆中这是大师兄第一次和自己发脾气,怯怯道:“没见过当然好奇。” 墨飞白怒不可遏,哗啦扯开自己雪白的绸衫,身子压向坐在椅子上的她,恶狠狠道:“你好奇是吗?你没见过是吗?来来来,我就让你见识一下。” 苏落先是看看他白嫩的丰实的胸脯,再扬起脑袋发现他对着自己虎视眈眈的模样,突然就想起了妓院里床上那对男女,哇的哭了出来,“师兄,你欺负我!” 她一哭,墨飞白也从震怒中清醒过来,急忙拉紧自己的衣服,哄着她:“落落你别哭,师兄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生气,你一个纯洁得如雪似玉的小姑娘,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师兄混蛋,你别哭。” 他喋喋不休的自责,一会儿给苏落擦泪,一会儿理着她乱糟糟的头发,一会儿抓着她的手,忙乱不堪。 苏落看他着急的模样,也了解他的真实心意,停住哭声,“我饿。”还不忘顽皮的用手指戳了下他袒露的胸肌。 墨飞白再次拉紧衣服,急忙道:“好好,师兄去给你拿吃的。” 他慌慌乱乱的,脸上晕红,脚步不稳差点被椅子绊倒,走到门口还是不放心,回头试探的问:“落落,你在妓院,没有看到什么吧?” 苏落仰着脑袋合计着,“这个嘛……” 紧张得墨飞白用手抠着门槛,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等着她回答。 苏落挠着脑袋继续想,“这个啊……” 墨飞白的心快要跳出喉咙了。 苏落好像想明白了,“其实我……” 墨飞白感觉自己被折磨得生不如死,怒道:“快说!” 苏落吓了一跳,急急道:“其实我什么都没看见。” 墨飞白转怒为喜,出去给她弄吃食,未几回来,因为过了饭口,也只能简单的拿来两个馒头和一只烤羊腿。 苏落呵呵一笑,搂着他的胳膊把脑袋靠在他肩膀撒娇,“师兄,还是你对我好。” 墨飞白把吃食咚的放在桌子上,“你知道就好,以后不要再乱跑让我担心。” 这一幕,刚好被路过的谷梁鸿从半掩半合的门缝里看见,他心里突然不爽,回去自己房间,摸了摸苏落脑袋靠紧的心口,忽然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她是你的儿媳,今日所作所为已经罪无可恕,现在还如此想,真是禽兽不如。 当当当!有人敲门,他整整衣衫,平复心情,往椅子上正襟危坐,才道:“进来。” 门外喊:“进不来。” 是苏落!他离座而起,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把门打开,就见苏落一手拿着馒头一手拿着烤羊腿,“大叔,你也没吃晚饭呢。” 原来,苏落吃完一个馒头,正想对着第二个馒头下口,忽然想起他和自己同时回来,当然没有吃过晚饭,于是送来。 谷梁鸿看见馒头和羊腿,想起这是墨飞白所送,想起他们两个依偎的场景,突然不悦道:“苏落,你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要懂得矜持和沉静,不要动辄和别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苏落被他劈头盖脸一顿呵斥,有点懵,嘟囔道:“没到十八呢。” 谷梁鸿听她反驳,更气:“十七还小吗,我十五岁的时候已经成为将军……”忽然发现自己失言,改口道:“总之,你要顾及我谷梁世家的名声。” 苏落好心给他送吃食,却被他骂个不停,气的转头就走,忽而转身回来把手中是吃食塞给他,嘀咕道:“好心当成驴肝肺。” 谷梁鸿噔噔退后,把吃食放在桌子上,捶打自己的脑袋,骇然而问:“我这是怎么了?” 022章 罪证 - 最婵娟 - 狐小采 敦煌东南,瀚海之地,晨光微露,昨夜一场风至此时仍未停歇,狂飙漫卷沙尘,远处之连绵小山近处之道道沙浪,皆陷于无尽的苍茫浩淼中,一沙丘上伫立两个人,一红衣一白衣,一老一少,白衣少者正是墨飞白,他对着面前那红衣老者的背影行跪拜礼。 “见过师父。” 毋庸置疑,那背影就是墨宗宗主,苏落的师父,现世神识功的集大成者――墨子虚,他并未装过身来,只是抬抬手示意墨飞白站起,然后道:“飞白,落落可好?” 他嗓音沙哑,身形高瘦,衣袂飘举,负手在后,白发披散纷飞,毫无仙风道骨之感,只觉诡谲难测。 墨飞白再次躬身,“禀师父,师妹无恙。” 墨子虚问:“既如此,你飞鸽传书给为师是何意?” 墨飞白刚想回答,一只晨起的飞鸟在骆驼刺和芨芨草之间觅食,啾啾鸣叫,想是被吵得心烦,墨子虚阔大的袖子扑出,分明距离那鸟儿一丈开外的距离,那袖子突然产生一股巨大的漩涡吸力,那鸟儿眨眼被吸入他袖子,等他再把袖子甩出,那鸟儿已经翠羽化枯骨。 “你还没有回答为师的问话。”他仍旧冷冷的,声音像是一个熬夜的赌徒,无精打采,也无一丝感情。 墨飞白心有不忍,盯着那鸟儿皱眉,听他问急忙道:“师父,不能再把师妹留在谷梁鸿身边。” 他话落下,墨子虚突然转过身来,灰白的一张死人脸,无半根胡须,肌肤却光洁细腻,看面容顶多四十,这样一张不算老的脸与他白得无一根黑丝参杂的头发显得非常突兀,而那黑色的眼罩遮住一只盲目更透漏着他的诡秘。 “你想做师父的主吗?”语声里已经显露不悦。 墨飞白屈身解释:“徒儿不敢,可是师父,师妹为人单纯,谷梁鸿城府太深,我怕师妹吃亏,不如这个任务交给我吧,我来替师妹完成。” 墨子虚冷冷的哼了声,继续诘问:“你在嘲笑师父的头脑吗?” 墨飞白连连摇头,“徒儿更加惶恐,您说谷梁鸿功夫太高,怕我们对付不了。您还说因为师妹不懂武功,才会让谷梁鸿没有警觉和防备。您更说做了这笔生意后,所得报酬可以让墨宗上下这辈子什么都不做也能锦衣玉食。您又说这次的雇主是当今皇上,皇命难违。这些我都懂,然师妹她年幼无知,我实在是担心,怕这个任务不等完成,师妹她就,她就……” 墨子虚欺身靠近墨飞白,喝问:“她就怎样?” 墨飞白忍不住了,直接道:“师父,师妹她好像喜欢那个谷梁鸿。” 墨子虚白眉一挑,像是有些吃惊,双手握紧拳头,眼露凶光,“不会,落落不会喜欢上那个人,她不可以喜欢上那个人!” 仿佛在自言自语,说到动情处脚下用力一跺,砂砾如飓风席卷直冲云天,他整个人被罩在昏昧混沌之中。 墨飞白和墨绯烟一直负责监视苏落,他当然了解苏落对谷梁鸿的感情*不离十,苦谏道:“师父,莫若现在告诉师妹她这次潜入谷梁世家的真正目的,一来她会非常高兴,因为她真的以为您贪图那一千五百两而把她卖了,另外也让她明白她的任务是刺杀谷梁鸿,她就不会对那个人动心。” 沙尘溅落,墨子虚红衣瞬间变黄,斩钉截铁道:“不可,倘若我早告诉她这件事,她就会时刻对谷梁鸿提防和戒备,如此会露出马脚,谷梁鸿必定会识破,我让落落以谷梁世家少奶奶的身份,就是为了让谷梁鸿把她当成一家人,然后毫无戒备,时机成熟,再通知落落刺杀。” 墨飞白还想说什么,墨子虚突然变了脸色,“飞白,在墨宗,你就是师父的臂膀,将来墨宗也是要传给你的,难道你不相信师父筹谋之事吗?” 墨飞白急忙低头。 墨子虚走近他,把手按在他肩膀上,语气缓和道:“将来,墨宗是你的,落落也是你的。” 墨飞白跪倒在地,一为谢恩,二是哀求师父回心转意,他实在是担心苏落的安危,或许他担心更多是怕苏落对谷梁鸿爱得不能自拔,“师父,其实那个谷梁鸿,也算是个侠义之人,墨宗不是不杀生吗?这笔生意非得做吗?” 墨子虚单手把他提起:“你别忘了,不杀他我们就得死,即使我们回去西域的日升山,朱棣难道找不到吗?他能把侄儿朱允?筛舷禄饰唬?椅颐钦庑┤耍?环汛祷抑?Γ??裕?惫攘汉栉颐遣挪凰溃?庖彩亲员!!?p>  继而他又道:“师父教过你,大男人行事不能有妇人之仁。” 墨飞白知道无法说服师父,忧心忡忡道:“我担心师妹。” 墨子虚狡黠的一笑,冷漠之颜突然幻化成无比骄傲的神态:“落落生下来就在我身边长大,我了解她的能力,她可以疯疯癫癫,她可以胡说八道,她其实是大智如愚,你和绯烟只需保护她不受人欺负伤害便可,我花了这么大的心血来谋划这件事,绝对不能有个什么疏漏,仅仅是给谷梁卓文下药使他病怏怏无医可投而使得落落去冲喜,我就花费了一年的心血,此事也不急于一时,谷梁家不是定下给落落两年后圆房吗,两年内我们能做成这笔生意即可,到时领取剩下那一半赏金,我们回去日升山,快快活活,你和落落恩恩爱爱,我也可以颐养天年。” 师父既然如此打算,即使墨飞白还是不敢苟同,却也不敢违背,唯有不发一声。 墨子虚交代好一切后就不再??拢骸拔易吡恕!焙龆??砜湓弈?砂祝?澳愣阅歉龉?锢弦?氖伦龅梅浅:茫??焦刍6罚?匾?保??吮w」攘汉瑁?憧梢陨绷四歉龉?锢弦?!?p>  墨飞白道:“师父,您不是想谷梁鸿死吗?” 墨子虚啪的一甩袖子,切齿道:“是,我很想他死,但是他必须死在我的手中,不,是死在落落手中。” 墨飞白不甚理解,再想去问,只见一股黄沙卷起,墨子虚就眨眼不见。 ?? 三天的休整时间已过,谷梁鸿命令启程,所有的货物和人员皆有骆驼来承载,由此往西出关,过一片戈壁滩和沙漠进入西域。 众人各自都收拾好了行装,苏落一袭米白的衣裳,戴上张初五赠送的那顶纱帽,纱巾垂落遮住面庞直至锁骨,娇媚的容颜在里面若隐若现,平添几分神秘之美。 春好抱着个大包裹,从客栈里跌跌撞撞的奔出,喊着:“来了来了。” 急火火的居然神奇的能把自己的右脚踩住左脚,毫无悬念的仆倒,手中的包裹却意外的散开,露出里面被苏落藏了又藏的秘密,就是和谷梁鸿初识时他留下的那件黑袍子。 于是,春好面前所有的人,谷梁鸿、谷梁卓然、墨飞白、墨绯烟还有那二十多个马夫齐齐看来,大家看的是她摔倒的窘相,谷梁卓然看的却是包裹里出现的这件黑袍子,因为谷梁鸿习惯黑衣,致使这几乎成为他的标识和专利,于是谷梁卓然立即如此之猜度,从凉州出发时天已经暖和,无需携带这样的御寒之物,并且随行的马夫中也有伺候谷梁鸿和他的仆役,叔侄两个人的物什并无交由春好保管,春好只负责伺候苏落,于是他自作聪明的喝问:“春好,你的包裹里为何有二叔的衣袍?哎呀!你这贱婢偷窃!还不从实招来。” 被大少爷骂,春好慌慌张张的看着苏落,然后哭唧唧道:“姑娘你放心,我打死也不说。” 她本是对苏落表忠心,却把焦点转移到苏落身上,也无形中把问题嫁接给苏落,于是苏落就陷于众人的目光聚焦中,大家惊愕是因为苏落有前科,在凉州时谷梁世家已经有传言,说谷梁鸿对新入府的儿媳苏落非常娇纵,扒灰之词已经私下里疯传,如今证据确凿。 其实,别说谷梁鸿处处维护苏落,即使不是,大户人家,翁不算老媳又年轻,这种捕风捉影被冠以私通之事司空见惯,当然也有真的私通者,更别说谷梁鸿风雅潇洒,苏落美貌年少,即使什么事都没有,几百个男佣女仆,在娱乐并不发达的时代,说闲话说瞎话是他们茶余饭后必不可少的消遣。 谷梁鸿没有看苏落,他看着自己的袍子先是惊呆,苏落能够留下自己的东西不难想象,难以想象的是她出行在外居然还带着,心里不知是感动还是惶恐,他着急想替苏落周全。 墨飞白半是恨半是担心,已经上前拾起地上的袍子,刚想说这是他的,是托师妹代为保管,苏落却大大方方道:“春好,事到如今你也不必隐瞒,四娘她对老爷一番心意,你不说我不说,岂不是枉费四娘的良苦用心,大叔,四娘说了,西域气候多变,什么早穿棉午穿纱,晚上围着火炉吃西瓜,所以让我带了你的袍子来,以备不虞之需。” 四两拨千斤,片语解危机。 谷梁鸿心里长舒一口气,佩服小妮子的聪明睿智,点头道:“初五总是这样贴心。” 既如此,大家再也没有捉奸捉赃的勃勃兴致,各忙各的去了。 苏落眼角余光瞄向失踪两天再出现的公孙老爷,也就是那长门僧,见他脸色肃然。 他失踪两天回来后给大家的解释是,敦煌的秦楼楚馆不乏金发碧眼的西域美人,让他流连忘返了。 按谷梁鸿的交代,苏落没有戳穿他,他也暂时没有找苏落报那一刀之仇,然苏落想,机会难得,他既然和张初五关系密切,不如藉此再敲打下试试。 “是啊,不然大叔你为何对四娘专宠呢,四娘说,她要给卓文生下诸多弟弟,可以叫谷梁卓尔、谷梁卓绝、谷梁卓著、谷梁卓异、谷梁卓见、谷梁桌椅……” 没等说完,率先逃走的是谷梁鸿,接着是公孙老爷,一个是羞,一个是恨。 023章 马贼 - 最婵娟 - 狐小采 取道敦煌往西域,并非谷梁鸿惯有的通商路线,往年他更喜欢先入瓦剌之地,从那里开始一路搜罗奇珍异宝,到西域后兜个圈子回凉州,这次决定改道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有苏落同行。 为争夺蒙古汗位,西瓦剌与东鞑靼战争频发,势力各有消长,谷梁鸿担心苏落的安危,纵使自己有三头六臂,也还怕百密一疏对她照顾不到,所以放弃瓦剌之行,改由这里入西域。 一行人从敦煌出发不久即进入茫茫大漠,按谷梁鸿的计算大抵六七天路程便可穿越过去,吃食饮水等必备之物已经满满当当,应对恶劣天气的措施业已想过,除了要防备公孙老爷外,即使再有其他突发之事,对于见多识广的他也不是什么登天难事,而公孙老爷被苏落刺伤应该不会马上再次行动。 驼队由一个在敦煌雇请的向导带路,谷梁卓然领队,谷梁鸿在后面压阵,他之所以选择留在后面,是可以一目了然的望见前面所有人的异动。 行至午间,气温逐渐上升,此处还没有到沙漠腹地,沙漠腹地在盛夏之时气温高得离谱,据说能瞬间把人的衣服烤着,所幸谷梁鸿了解这些,才选择春日出行,现在也就是初夏。 “原地歇息。”他一声令下,连墨飞白墨绯烟和公孙老爷都听命的各自寻找蔽阳之地。 一出凉州,苏落和春好就处于持续的兴奋中,特别是春好,就想在脑门上打开第三只眼,见了很多她没见过的,吃了很多她没吃过的,而眼下这无尽的荒凉和雄浑,让她这只井底之蛙见了天日,激动的指着跑跳而过的一只黄羊喊:“狗!” “猪!”苏落戏谑道,隔着帽子围挡的纱罗都能看清那是什么,头上还长着两只角呢,这笨丫头竟然说是狗,她从骆驼上下来后径直坐在地上,又一高蹦起,好烫。 偷瞄下公孙老爷,和墨飞白和墨绯烟在一处坐着,一路上苏落为了避开公孙老爷,没敢凑近师兄师姐,想想谁要是捅了自己一刀,别说这辈子,下辈子都想找他报仇,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所以她才怕而远之,捎带也疏远了师兄师姐。 “姑娘,沙漠里的猪居然长角。”春好不知苏落是说她蠢笨如猪之意,感慨不已。 “沙漠里的狗就长角吗?”苏落无奈的唏嘘不已。 她这一反问,让已经从狗的概念转移到猪的概念的春好彻底糊涂了,嘀嘀咕咕:“真是狗啊!可是狗为何长角呢?” 苏落终于寻了棵高大的沙柳旁,疲乏的往阴凉下坐了,用手按了按额头,感觉她的问题太深奥,非自己的智力能回答出,于是指着谷梁鸿道:“那有个博学之人,你去问问。” 打死春好她也不敢去问当家老爷这样一个混蛋的问题,从身上的包裹里拿出两个馒头,“姑娘,吃饭吧。” 倘若这也算是饭,苏落想,还不如抓了那个黄羊茹毛饮血呢,馒头被蒸发成石头,想想自己这闪闪贝齿,她没敢咬,还想故技重施,“假如我有一百两银子,我就去绘春楼大吃一顿……”然后大师兄必定会冲过来送上一堆美食,眼下她不敢招惹墨飞白,不考虑墨绯烟的感受,还得考虑公孙老爷的感受,人家花钱雇请的墨飞白,如何要被自己支配。 此时无风,沙漠一片金灿灿,晃得苏落出现幻觉,随手捞一把放在眼前看看,叹气道:“我如果有点石成金的本事,是不是就不用经商这么辛苦?” 谷梁鸿拎着水囊酒囊外加一个粗布袋子走到她身边,然后把袋子递给春好:“你照顾主人有功,先给你吃。” 春好从凉州出来一路受宠若惊无数,此时也就见怪不怪的样子,自然的接过袋子打开一看,惊呼:“烤羊腿!”掏出还是礼貌的让苏落先啃了一口,她才吃了起来。 苏落边咀嚼边道:“老爷既然觉得春好不错,她也已经十七八岁了,是不是给她许个婆家呢?” 谷梁鸿道:“好啊,等回去凉州,我做主给春好找户好人家。” 能够在适嫁的年龄出嫁,这是一个婢女天大的喜讯,很多婢女都是在主人家终老一生的,比如那个徐娘,她卖身在郑氏家里做了奴婢,然后随着郑氏出嫁到谷梁世家,一直服侍郑氏,人老珠黄,春心泛滥时唯有对着谷梁鸿意淫。作为婢女还有另外两条路可行,一是和府里的男仆私通,抓着后大多下场凄惨,南方浸猪笼北方杖毙。第二是使尽浑身解数勾引当家老爷,使自己麻雀变凤凰也成为夫人,只怕没有变成凤凰之前就被当家夫人下毒投井等等手段弄死。所以,一旦成为奴婢,就注定了悲戚的一生。 苏落这样做算是菩萨心肠了,只是春好摇摇头,憨憨道:“谢老爷,谢姑娘,春好不想出嫁。” 苏落抢过她手里的烤羊腿:“你别说什么这辈子就守着我不嫁人这样的话,我是铁石心肠不会感动。” 春好嘟着嘴,“奴婢还真就是这么想的,因为姑娘你不知,我听咱们府里的婆子们说,女人嫁人之后,这辈子免不了挨打受骂,我怕被男人打,所以不想出嫁,春好笨,但也知道姑娘你心地善良,还真的就想留在你身边一辈子。” 原来如此,苏落道:“这样啊,那么就请老爷在谷梁世家给你找个好男人嫁了,如此你就可以留在我身边,你男人敢欺负你,我就打他个爹娘不认满地找牙……”忽然想起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再指着谷梁鸿道:“让老爷打他个爹娘不认满地找牙,看他还敢欺负你。” 春好登时满脸喜色道:“真的吗?真的可以这样吗?” 谷梁鸿正把目光望向远方,那里突然起了沙尘,今个天好并无大风,那沙尘起的好没来由,他当下警惕起来,随口道:“可以。” 春好欢喜得差点哭出来,苏落捧着烤羊腿吃的满嘴流油,不忘师兄师姐,掏出匕首割下一大块让春好送过去。 谷梁鸿看看身边无其他之人,乘机道:“那件袍子……” 话刚开了个头,苏落反应神速,立即道:“卖了。” 谷梁鸿不得不侧目看向她,“卖了?”心说一上午都在赶路,你卖到哪里去了?定是在撒谎,当然是怕自己索回,好伶俐的丫头,不禁哼哼一笑。 苏落见他不信,肯定道:“是卖了,卖给我大师兄,他觉得你那些夫人的女红实在是好,针脚好,刺绣好,料子好,放在京城的奇宝斋可以卖到一个惊人的价钱,所以他买了去,毕竟我们是师兄妹,我给了他一个友情价。” 谷梁鸿明知她在继续撒谎,问:“别人东西为何你给卖了?” 苏落一怔,随即道:“是你弃之不用的,我只是捡了来发个小财。” 她这样的辩解让谷梁鸿无可奈何,“你倒很会做生意。” 苏落得意洋洋:“您不是想教我做生意吗,这只能说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没有任何成本就狠赚了一笔。” 谷梁鸿除了笑不知该说些什么。 苏落左右看看,茫无人烟,有点担心道:“我听说别的商贾往西域都是成群结队聚合在一起穿越大漠,大叔你好胆量,居然敢单独行动,一旦出现匪人怎么办?我们才这么几个人,纵使你功夫高也怕顾此失彼。” 谷梁鸿道:“习惯了,再说还有你的师兄师姐呢,他们功夫应该不赖,我就多了两个帮手。” 他说着耳朵动动,蓦然看去,就见黄沙滚滚朝他们这里而来。 苏落惊奇道:“龙卷风?” 谷梁鸿没有回答,而是高喊自己的马夫:“保护好货物!” 不多时黄沙袭近,才得以看轻黄沙裹挟着是几十个人,清一色短打扮,并所乘的坐骑不是骆驼而是马,这些人应该是马贼。 谷梁鸿心里奇怪,马贼很少在大漠里打劫,纵使此地才刚进入大漠,马贼除非事先得知自己来此,他忽然茅塞顿开,想到是怎么回事。 苏落却在惊奇,天啊,自己的乌鸦嘴又显灵了,既如此神奇,我为何就不说些其他呢,比如……他会说落落别怕。 “别怕。”谷梁鸿果然这样。 她当即激动得忘乎所以,再次想,比如……他会抓着我。 随即,谷梁鸿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她差点欢呼雀跃,神嘴!真是神嘴!如此下去,自己此后就可以对他这样意念发号施令了,比如……他可以说他喜欢我。 这个意念闪现之后,她就喜滋滋的等着谷梁鸿转过头深情脉脉的说:“落落,我喜欢你。”然而她等到的却是谷梁鸿回头一声斥责:“让你靠近我!” 她吓了一跳,再也不敢意念了,急忙跑近他身边。 马贼头子一声喊:“留下货物赶紧离开,饶你们不死。” 谷梁鸿走近些,喊过谷梁卓然奉上白花花的银子,拱手道:“几十两银子不算多,也够各位吃顿酒了,高抬贵手,放在下一行人过去。” 先礼后兵,这是规矩,然而那马贼甚是嚣张,啪的打落谷梁卓然手上的银子,谷梁卓然刚想发作,被谷梁鸿制止。 公孙老爷看不过去了,上前怒斥马贼,马贼恼羞成怒,挥刀去砍,公孙老爷吓得抱着脑袋惨叫,谷梁卓然又想出手相救,被谷梁鸿一把拉住,他嘴角还有一丝冷笑。 这时一条紫色的魅影飘来,是墨绯烟,她也不用兵器,伸出双手,十指尖尖如利刃,刺入那马贼的心口,他当即毙命,其他马贼蜂拥而上,墨绯烟左突右撞,不多时几十个马贼死的死逃的逃。 除了墨飞白,所有人都被墨绯烟的神功惊呆,苏落更惊呆,她惊呆的不是师姐的神功,而是她为何杀人,还杀了这么多人,墨宗训诫是不准许杀生的,虽然她是为了保护客人公孙老爷,但苏落仍旧惊诧,墨绯烟何时变得如此凶狠,这还是自己了解的墨宗谍女吗? ―――――――――――――――――――――――――――――――――――― 新书求支持,没有推荐票帮忙收藏下,感激不尽! 024章 乱性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熬过炽热的白日到夜晚并不好受,气温骤然而降,大家都躲在帐篷里面避寒,凸月如啃剩的烧饼,倾尽所有的光华来拥抱大漠,金色的砂砾此时莹莹泛着冷白之光,起伏的沙浪似流水从天际漫溢开来直到苏落脚下。 她望月茕茕,粟米色的衣裙被月光漂染之后成为飘渺的白,仙子一样的白,梦幻一样的白,衬着乌黑的及腰长发,这是滤尽浮华的纯净,这是涤荡过后的清幽,她身后是二十几顶帐篷,她面前是一望无际的淼茫……已经午夜。 躺在帐篷里努力的想去睡,可是眼睛执着的不肯阖上,她在为墨绯烟杀人的事纠结,墨宗虽然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也被她认为无恶不作,但也没有这样的滥杀,虽然那些马贼算不得好人,话都没说几句,或许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两方面谈着谈着交上朋友的几率不大,化干戈为玉帛或许可以,墨绯烟说杀就杀,当真是杀人不眨眼杀人如麻,这与她心目中的大师姐判如两人,仿佛一日之内的气温,大起大落,让她猝不及防。 假如自己现在去质问师姐为何滥杀,她必定会以“今个大姨妈来了情绪不稳定”这样的话来搪塞,也想过去质问大师兄他为何漠然而立毫不阻拦,他虽然不能说“今个大姨夫来了”这样的话,也会以“水土不服间歇狂躁”来敷衍,所以,没必要去问。 看春好佝偻在被子里鼾声如雷,确定将她扒光直至生出一堆娃她都不可能醒……此言纯粹苏落式的夸张,带着这个极度夸张的念头她悄悄的溜了出来,看茫茫大漠接连冥冥月空,于一个沙丘上坐了,心无念想,只愿意对月。 夜深,谷梁鸿习惯的各处检查完毕,一个不经意的侧目就看见了沙丘上伫立的苏落,若非因为心里眼里早把这个人镌刻,此情此景他必定会认为是仙子下凡。 他转身进了自己的帐篷,出来时手里拎着一个酒囊,然后朝苏落走去,至她身边苏落都没有回头,不禁轻声埋怨:“好没警惕。” 苏落黯然道:“因为方圆百里之外我都能听出这是谁的脚步。” 谷梁鸿穷其所学再也搜罗不到任何语言来衔接她的话,良久才稳住心神走到她的侧面,轻声道:“是不是还在想着你师姐杀人的事?” 苏落蓦然回头看着他,这个人如此了解我的心事,那么他究竟了解不了解我深爱着他?无力求解,只看着那棱角分明的脸上月影或明或暗,她手指动了动,好想去触摸,终究在理智尚存的心里告诉自己,他是你的公公,可是老天,他还是我留在谷梁世家的执念,倘若这个执念没了,我宁愿被化尸水收去,不留一点痕迹在人间。 “您不必管我,当心被谷梁家的人看见嚼舌头。”她扭过头去望月。 “他们试试看。”谷梁鸿不改霸道。 苏落拔步就走,朝向下面的沙坡,觉得后面帐篷里的人看不到了才坐了下来,料定后面那个人会跟上,果然,谷梁鸿未几就坐在了她的身边,并把手里的酒囊递过去,“夜里睡不着,酒可以催眠。” 苏落毫不客气的接过咕嘟嘟灌下一口,回他一句:“酒还可以乱性。” 谷梁鸿把手搓着眉头,“……” 片刻的宁静后,他道:“心里不痛快就说出来,你不把我当长辈,我却一直把你当女儿。” 苏落撇撇嘴,“我爹早死了。” 谷梁鸿按了按太阳穴,“……” 有点话不投机的嫌疑,他不敢再轻易开口。 苏落或许也感觉出自己的言语过分,转移话题道:“你明知公孙老爷就是当年的长门僧,他必定对你有个大阴谋,今日的马贼也定然是他搞的鬼,你不杀公孙老爷是不是像对待周先生与董竹音一样,想舍弃小我成就大我,舍弃自己的尊严而成就自己的侠义。” 既然董竹音和谷梁鸿没有身体上的瓜葛,只有名义上的联系,她开始不再喊什么三娘。 谷梁鸿摇摇头:“非也,是因为我和初五是朋友。” 苏落懵然不懂,“朋、朋友?” 谷梁鸿嘴角弯弯,温暖的笑着:“这是我说给你的第二个秘密。” 苏落当即回绝:“我还是没打算和你交换。”越是深爱这个人,她越是怕他得知自己的秘密,就是墨宗谍女的身份,毕竟墨宗在西域做了很多不光彩的事。 谷梁鸿道:“仍旧免费。” 苏落往他身边凑了凑,“成交。”接二连三的做没成本的买卖,实在划算,套他的秘密卖他的袍子,当然卖袍子是假的,但苏落还是为自己的灵机自豪。 于是,谷梁鸿说出他与张初五的故事——当年孤苦无依的张初五被他带回谷梁世家,名不正言不顺,所有人都在背后嚼舌头,说她和谷梁鸿关系模糊,既不是夫人却又没有当成仆人对待,大概是谷梁鸿养在外面的外室,张初五觉得自己受辱是小,谷梁鸿含冤是大,于是对他辞行,执意离开谷梁世家。 谷梁鸿不想她继续朝不保夕,于是问她愿意不愿意嫁给自己,以四夫人的名头留在谷梁家,此后就不会有人敢嘲笑她,若以后她遇到一个喜欢的人,自己愿意像嫁妹妹那样把她嫁出,也就是说,这场婚姻是假的。 张初五欣然接受,做了谷梁鸿挂名的四夫人,但她为人厚道,属于内秀,相处时间长了,被谷梁鸿视为红颜知己。 “大叔,你先成全了周先生董竹音,又这样照顾张初五,你不愧为大侠。”毫无悬念的狗血剧情,却让苏落莫名的激动,这种事若发生在其他男人身上,苏落一定认为他不是生理毛病就是心理毛病,守着一堆女人做柳下惠难道期望朱棣赐他这个大男人什么贞节牌坊吗,即便是大明朝的那些公务员什么张公公李公公的,也还想找个宫女搞对食呢。 谷梁鸿心道,我不是,我若真是大侠,明知道自己的儿子配不上你,就该放你走,可是我为了自己的私心…… 苏落问:“难道你不想对付那个公孙老爷吗?” 谷梁鸿摇头,“也不是,最好等到回凉州,他必定会与张初五联系,我很想知道这件事她有无参与。” 苏落听他的话音,好像非常不相信张初五是个坏女人,讪笑着,自己还非常不相信大师姐是个恶毒的女人呢,今日所见却颠覆了自己原有的观念,何谓人不可貌相。 她咕嘟嘟灌酒,被谷梁鸿夺下酒囊,埋怨着:“这是酒不是水,我也不是你师兄师姐,等下吃醉说出你的秘密被我听到就麻烦了。” 秘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苏落知道他在说笑,然灵机一动,那些话憋在心里太久了,可以借此机会宣泄,不如醉酒乱性一把,道:“你不是说酒可以催眠吗,不让我吃我就唯有这样坐到天亮了。” 谷梁鸿犹豫下,把酒囊还给了她,“下不为例。” 苏落就一口接一口的灌,酒囊空了一半时,她已经东倒西歪,醉眼朦胧的看着谷梁鸿,暗想我或许可以趁着醉酒调戏他一番,亲吻免了,拥抱还是可以,身子动动,终究还是没敢。 于是继续灌,酒囊空了大半时,她再看看谷梁鸿,琢磨等下自己说出那个秘密,他会不会愤怒的拂袖而去呢? 直到酒囊空空如也,必须醉了,她终于指着谷梁鸿道:“师兄,你为何今日不阻止师姐杀人……” 谷梁鸿没有回答,只是知道她醉了,才大了胆子认真的看她,看的非常仔细,看她面庞如皎月般舒朗,眉眼似诗画般描摹,浓发如素笺泼墨,身姿像青竹摇曳。 这样一个女子,岂是谷梁卓文能匹配的,忽而的,谷梁鸿竟然有了如此想法。 苏落醉得一塌糊涂,先摇头晃脑的吟咏一首诗,再曲不成调的哼了一首歌,然后嘿嘿一笑,傻气十足:“我小的时候,你和其他师兄师姐出去忙碌,我就一个人在山上,害怕孤寂,我就喜欢有月亮的晚上,这样我就可以看清哪里有坏人,就可以不再害怕。” 她说到此处谷梁鸿眉头拧起,她的身份对于谷梁鸿这样手眼通天之人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听她继续道:“师兄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落落无以为报,因为我的心已经不属于我,已经给了那个人,倘若男人可以对女人一见钟情,我身为女孩却对男人一见钟情,师兄你说我是不是很丢人,初次见面我就想,我这辈子就赖着这个男人了,赖着让他爱我养我,赖着不放手,一场冲喜我们变成翁媳,师兄,你说是老天讨厌我还是老天他媳妇讨厌我?” 她仍旧不改顽皮,可是谷梁鸿笑不出。 不知是醉得厉害,还是被自己的话触及到最痛处,苏落忽然哽咽着:“我以后该怎么办?我曾经无数想过逃跑,那次他放了我,我却没有逃,是因为我想还有两年时间,我守他两年,两年后或许我自杀,或许我为了能够继续守候他而嫁给他的儿子,同在一个屋檐下,却是咫尺天涯,那又何妨,只要感觉到他的存在,看着他嬉笑怒骂,我心足以。” 谷梁鸿把脑袋转到一边,手中紧紧的攥了一把沙子,呼吸已经颤抖。 苏落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师兄你和师姐突然让我不认识,你为何不拦着师姐杀人?为何镖师变成杀手?为何你见怪不怪?为何我这么害怕?为何你只会说我胡闹?为何你对我时好时坏?为何你只喜欢黑色?大叔,或许你可以尝试一下大红大绿……” 她质问最后已经语无伦次,头一歪倒在沙坡上。 谷梁鸿此时才明白,她刚刚把自己当成墨飞白的醉酒是假,现在清醒的喊出大叔才是真的醉了。 他盯着躺在地上的苏落看,看她宛若烟波浩渺的大海上浮游而来的一叶小舟,茫茫然无所依,月光盖在她身上,像一件素色的寿衣,他突然就怕了,仿佛苏落此刻即将被天地收去一般,唤了几声她不应,他自己都被寒气浸透,更何况瘦弱的苏落,他气沉丹田……俯身把苏落抱起。 “师兄,我是不是很重?”苏落迷迷糊糊的问,这下是真醉了。 谷梁鸿低声道:“正相反,非常轻。” 苏落怅惘着:“应该的,人最沉重的是心,而我的心已经给了那个人,不在我身上了,当然轻。” 谷梁鸿蓦然住了脚步,眼角莹莹的不知是月光还是泪。 —————————————————————————————————————— 倘若您碰巧看到此书,可否帮忙收藏下,若能推荐更好,不胜感激! 025章 沙漠之王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日上三竿,若非一只蜥蜴钻入苏落的被窝,她还会继续昏睡,不知谷梁鸿给她吃的是什么酒,后劲十足,不仅起到催眠的作用,甚至起到迷药的作用。 “春好,我昨晚是怎么回来的?”她使劲揉搓着胀痛的额头,也知道自己昨晚喝了酒,也知道曾和谷梁鸿在一处,只是从假醉到真醉到眼下这一段时间她的记忆呈现空白,丝毫想不起自己是如何回的帐篷。 春好手里攥着一个干巴巴的烙饼,啃一口满嘴都是渣子,脑袋微侧偷窥似的看了看她,憨声憨气:“打死我也不说。”自从那次被苏落命令后,这句话成为她的经典台词,且越用越手到擒来。 看她的样子仿佛自己做了件非常丢人的事,想自己酩酊大醉后当然无法走路,苏落不禁举着双手问:“难道,我是爬回来的?” 不料春好竟然摇头,把圆圆的烙饼盖住她圆圆的脸,作为贴身侍婢,苏落以为是自己醉后丑态百出让她跟着丢人现眼,打量周身:“难道,我是滚回来的?”心想没有比这再?宓牧恕?p>谁知春好继续摇头,脚在地上蹭来蹭去,蹭平几个大大的脚印。 苏落彻底瞢了,一个人,除非得道升仙,否则只有爬、走、跑、跳、滚这些行路的可能,想自己连走都不能,跑跳更不用说,既然不是爬不是滚,她摸摸自己两肋并无双翅,却还是惊呼:“我总不会是飞回来的?” 春好不知是被干巴烙饼呛了还是被她的话吓的,咳嗽起来,仍旧摇头,然后拉着苏落道:“大家都在等着姑娘启程呢,您别猜了,赶快起来洗漱,反正打死我也不说。” 看她一副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姿态,苏落就奇怪了,严肃道:“我不打死你,你老实交代。” 春好被逼迫,憋了半天道:“其实姑娘你是……我没看见。” 猜她这头懒猪也不会看见,素常都是倒头便睡,苏落不想再追究这件事,从简易小榻上爬起,认真的洗漱是不可能的,把手巾沾湿之后擦了擦脸,漱了漱口,所幸不需要像墨绯烟那样涂涂抹抹,据说可苦了她,因为没有多余的水洗脸,她就索性不洗,早晨起来对着镜子在昨日的残妆上继续描画,春好今晨还偷偷看过,说她脸上的脂粉因为处于极度干燥之地,又不停加厚,致使咔吧咔吧往下掉,到最后让人看着惨不忍睹,她的脸像一张过期的人皮面具。 “喏,就像我吃烙饼这个样子。”春好咔嚓咬一口,渣子唰唰落下。 苏落的早餐就是在驼背上吃的,不过是肉干就着白水,此时的她就像一只怀念肉味的老虎,非常怀念那些青青绿绿的菜蔬。 风平浪静的又赶路一天,傍晚投宿时竟然逢着一条河流,河边的胡杨高矮粗细,错落有致,有水有树,众人欢呼雀跃,仿佛重回人间一般。 大家齐齐动手,捡了些胡杨的枯枝生起几堆火,抓了两只黄羊开膛破肚,扒皮之后直接放在火上烤了,苏落不想吃肉,但蘸着青盐的热腾腾的黄羊肉还是比冷硬的肉干好吃,然后她又开始憧憬:“假如我有一百两银子,我就先买一堆菘菜,再买一车西瓜,薄皮沙瓤……” 刚憧憬到这里,谷梁鸿派谷梁卓然送来几瓣甜瓜。 “大叔,他哪里弄到的?”苏落狼吞虎咽,而春好必须用饕餮来形容。 谷梁卓然得意道:“二叔厉害呢,经常的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谷梁鸿不仅仅是谷梁卓然的骄傲,也是谷梁世家的骄傲,对于行走沙漠草原雪山等特殊之地他经验老道,因为所带吃食有限,特别是甜瓜这样的可有可无的奢侈之物,刚入沙漠他之所以没有拿出来,是知道人的承受能力未到极限,走了两天,料定苏落此时已经颓然疲乏,才拿出这个珍藏,送给三个女孩子吃。 谷梁卓然说到这里,蓦然发现明镜似的水面倒映着碧天上的几朵浮云还有岸边的胡杨和一袭白衣的墨飞白,他的目光从水面转移到岸边,见墨飞白正倚靠在一棵胡杨树上饮酒。 他颠颠的过去,讨好的笑笑,忸怩作态,墨飞白浑身不自在,不知该用谄媚还是该用妩媚来形容他的笑,没有搭理,继续饮酒,心里主要是不痛快,昨晚苏落被谷梁鸿抱着回来帐篷的那一幕,偏巧被出去小解的自己看见。 谷梁卓然挤靠在他身边,用手肘碰了一下他道:“墨公子,可有婚配?” 墨飞白目不斜视:“没有,但也不会考虑你。” 谷梁卓然尴尬的咧咧嘴:“当然不是我,是我家里有几个堂妹,大的十三,小的八岁,我想介绍给你。” 墨飞白终于侧脸看看他:“关于以后生育女儿,我想自食其力,不需要白捡。” 谷梁卓然又摆手道:“不是女儿是娘子。” 墨飞白当然知道他是想给自己介绍老婆,故作惊讶道:“这样啊!来而不往非礼也,祁连山有个疯婆婆,七十多岁的老处子,我介绍给你,记住,不是娘亲是娘子。” 谷梁卓然抖抖双肩,吃了一嘴沙子的感觉,其实他意不在墨飞白而是墨绯烟,他看墨飞白和墨绯烟整日的出双入对,想给墨飞白许了亲事,自己就可以去追求墨绯烟,墨绯烟总是对他似笑非笑,风情万种的样子让他不能自持,其实他不了解的是,讨好他,接近他,这是墨子虚给墨绯烟的任务,墨子虚发动一切能发动的力量,就是为了刺杀谷梁鸿。 他在这里讨了个没趣,转身去找苏落。 墨绯烟出来在水边绞湿一条手巾,看见谷梁卓然和墨飞白刚刚亲密的样子,咯咯一笑打趣墨飞白道:“怎么,那呆子看好你了。” 墨飞白瞪了她一眼,“看好你才是真。” 墨绯烟轻蔑的眯着细长的眼睛,“他不配。” 墨飞白道:“别自鸣得意,他接近你不一定是想追求你,或许是想了解你我的底细,莫要忘了他身后是老谋深算的谷梁鸿,我们小心才不会给落落带来麻烦。” 墨绯烟啪的把手巾丢在水里,顿时一脸火气,“你原来是担心落落的安危,而不是担心谷梁卓然追求我。” 墨飞白换了棵树倚靠,尽量离墨绯烟远些,她习惯了吃醋,他也就习惯了躲避,然后遥遥看着苏落,看着她毫无做作的笑,毫无矫揉的吃东西,自己才会感受一点点轻松。 苏落就是这样,一般女孩子的多愁善感在她这里总能被食物、、聊天等事物转化,此时正和春好吃的欢说得开心。 谷梁卓然凑过来道:“妹妹可好?” “哥哥有事?”苏落抬头看看他,尊敬他与他是谷梁卓文的哥哥无关,与他是谷梁鸿的侄儿有关,与他的俊朗长相无关,与他长的像谷梁鸿有关。 谷梁卓然指指她旁边的地上,“我可以坐吗?” 苏落嚼着黄羊的烤肉,“坐吧坐吧,天大地大的。” 谷梁卓然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石头花,这种石头长的仿若玫瑰,瓣瓣片片,俨然真花,在蒙古之地多,在这个沙漠却是罕见,属于珊瑚一类的用于摆设的珍惜之物,他递给苏落道:“送给你。” 苏落欢喜的:“好耶好耶。”刚想伸手去接,突然问:“大叔派你来的?”她以为谷梁鸿想索回那件袍子没成功,所以派侄儿来用石头花交换,立即推开:“我不要,我平生最讨厌花花草草。” 谷梁卓然讶异,“哪有女孩子不喜欢花的?”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他只是想让苏落把墨绯烟介绍给他而已。 苏落嗤之以鼻:“也没有谁家大伯哥送弟媳妇花的,瓜田李下难避嫌,哎呀!你图谋不轨,我去告诉大叔。”她假惺惺的起身,谷梁卓然无可奈何的转身离去。 成功气走谷梁卓然,苏落和春好相对继续啃骨头。 有了火可以取暖,大家都守着火堆坐在河边闲聊,月在天上也在水中,更兼胡杨的倒影,美的有些不真实。 谷梁鸿独自倚靠在自己的帐篷里饮酒,酒囊空了一半,面前的黄羊腿未动一口,今晚的月亮必定比昨晚更圆,今晚那个傻丫头是不是比昨晚更惆怅呢?没有点灯,月光穿透帐篷洒在他黜黑的袍子上,他忽然想起苏落醉酒时嘀咕的那一句“你为何总是一身黑、你或许可以尝试一下大红大绿。” 大红大绿谷梁鸿是绝对不敢尝试的,三十多岁按理还很年轻,也不是因为有了卓文那么大的儿子他故意扮老,而是因为自己是谷梁世家的当家人,黑色深沉内敛,庄重威严,他想体现出和那座铜铸牌楼一样的气质风度。 他起身离开木榻,抖落一地碎月,拿过自己的包裹翻来找去,幸好有个银灰的长衫,他脱下黑衣把银衫换上,在帐篷踱来踱去,脚步轻松心情舒爽。 正得意,却见帐篷顶上有黑影晃动,他心里咯噔一下,自己的帐篷远离水边远离胡杨,这婆娑之影是哪里来的? 转瞬就醒悟,拎着酒囊走出帐篷,眼角余光望去苏落的住处,遥遥听见她和春好在帐篷里面说笑嬉闹,放心下来,拔步飞奔,只见一条沙线随着他身后,片刻他就来到一处沙窝处,然后一抖长衫傲然而立,月下独酌。 不出所料,眨眼在沙窝周围出现二十几个壮汉,月明如白昼,得以看清对方,竟然是西域之人的样貌和装扮。 “是沙漠之王的人吗?”他问。 为首一个虬须汉子道:“阁下好眼力,我们正是。” 谷梁鸿已经猜出对方目的,却故意如此问:“你们的王有生意要和在下做吗?” 虬须汉子答,“本来是想的,然阁下迟了一步,我们已经先和别人做下生意,对方给了我们惊人的数目,要的就是你的命。”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继续求收藏求推荐,新书冲榜最后关头,多谢! 026章 玉钏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沙漠之王,是西域统领沙漠的一个匪头,举凡穿越沙漠的商队无一例外需要留下一笔买路财,但人家可不是拿把刀像劫道似的喊着“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后过留下买路财”,人家俨然就是一个小王国,那是西域除了察合台汗国之外的另外几股势力中的一股,盘踞在沙漠,并以对沙漠的熟识和驾驭能力,靠沙漠发财,谷梁鸿了解这些,只是没想到沙漠之王的魔爪会伸到这里并成为别人雇佣的杀手。 他现在搞不清究竟是谁雇佣的这些人,长门僧?就是那个公孙老爷。或者是与墨宗有关的人,时至今日,他已然知道苏落是墨宗的谍女,也猜测她冲喜谷梁世家的目的,假设她不是苏落,不是一见面就送给自己刻着闺名铜钱的苏落,不是昨夜假醉对自己表白的苏落,他或许最应该怀疑之人便是苏落,可是现在,除非苏落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不不,除非苏落把刀刺入他的心口,他才会怀疑。 并且,墨宗只是一个间谍组织,不是杀手团,谁家的女儿大了都要出嫁,苏落当然不能例外,墨宗的人也是人,攀附谷梁世家的财势也是情有可原,所以,他宁可相信苏落的所谓舅舅是贪图他的财富而非其他目的。 如此,最应该怀疑的便是那公孙老爷,想来此人算计自己已非一日两日,从自己开始打算出行来西域,人家早做了准备。 他正考虑要不要继续容忍公孙老爷下去,那二十几个壮汉已经从沙窝边缘慢慢欺近,他又想起苏落说的,能用谈话解决的问题就不要用武力解决,于是道:“你们的王这笔生意做得不划算,明知道会输,如何去领取那剩下一半的赏金。” 虬须汉子道:“阁下如此自信,刚刚为何逃跑?” 谷梁鸿脱口吐出两个字:“婵娟。” 沙漠之王的手下彼此看看,不懂这婵娟是何意? 谷梁鸿解释:“怕一个心情不佳的小姑娘看见我打打杀杀,不然,你们已经死在我的帐篷顶上了。” 虬须汉子见他如此轻视自己,铮亮的大刀一挥:“少废话,上!” 人家是知己知彼了解他谷梁鸿的厉害,根本不讲究什么江湖规矩来个单挑,而是群殴。 有必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谷梁鸿想,杀鸡给猴看也好,说不定那公孙老爷正躲在暗地观战,他右脚淌出,溅起一条沙线,白光闪过,那为首的虬须汉子话刚刚落地,顿时僵立,感觉胸口剧痛,而谷梁鸿与他面前站着,垂落的手上竟然握着半尺长的一节胡杨枯枝,枯枝上的血正滴滴答答。 “识相的赶紧走,否则我再出手就不是只割开你的皮肉。”谷梁鸿威吓道。 任务没有完成怎能轻易撤退,二十几个人再次奋力来攻。 谷梁鸿想的是,若不让他们知难而退,只恐这一路自己都不能安生,所以他打定主意,待那些人攻来他身形一晃,顷刻间天地晦暗华月无光,沙漠之王的手下顿觉周遭一片混沌之蓝,继而是澄净的空明,虚无缥缈中有大片的繁花片片飞离……等他们清醒过来,头上是月,脚下是沙,无限春光倏忽消失,手中的兵器也悉数不见,再看却在谷梁鸿的脚下。 “你!”个个惊骇。 惊骇的还有躲在沙岗上观战的公孙老爷,谷梁鸿刚刚这一招他觉得眼熟,想起那日苏落刺伤他时用的就是这招,他用心思量过,终于想起这叫神识功,他惊骇的是这神识功为何谷梁鸿也会?听闻现世善用神识功的唯有三人,一是秦岭深处的无涯子,一是墨宗宗主墨子虚,难道那第三人便是这谷梁鸿?他深吸一口冷气,悄然离开。 沙漠之王的手下还算识相,虽然不知道谷梁鸿所用的是神识功,但也明白自己一方捆绑叠加起来都打不过谷梁鸿,遂悉数退去。 谷梁鸿习惯的拍打一下身上的沙尘,拎着酒囊闲庭信步似的踱回住处,却遥遥发现火光,看火光起处正是苏落的帐篷,他脑袋嗡的一声,手里的酒囊啪嗒落地,身子如射箭,须臾来到即将燃尽的帐篷处,所有人都在忙着救火,虽然水源近在眼前,然而并无汲水所用的桶啊盆啊等物,唯有用胡杨枝奋力的扑打,怎奈沙漠干燥,略有微风,本来帐篷就不大,眨眼也就烧了干净。 “人呢,人呢?”谷梁鸿已经管不得避嫌不避嫌,左右的喊着苏落,他断定沙漠之王的手下就是公孙老爷雇请,并把自己调虎离山,其目的是苏落,他平生第一次突然害怕,惶恐的四处寻找苏落,他也不想想,墨飞白也在忙着救火,若苏落不在,墨飞白恐怕跑的比他还快、慌得比他还厉害。 “这里呢。”颓废的惆怅的带着哭腔的一声回应,他循声去看,十几步以外苏落靠着一棵胡杨树闷头坐着。 “你怎样?”他感觉自己即将蹦出嗓子的心落回原处,赶过去问。 “烧没了。”苏落抬头看看他,眼中噙着泪水,月华映衬下亮得像颗秋日的露珠,一点点凄冷。 他安慰道:“一顶帐篷而已。” 苏落自责着:“还不如真卖给大师兄了。” 他此时才明白苏落所谓的烧没了,原来是指自己的那件袍子而非帐篷,风裹挟着烟尘拂过,呛得苏落咳嗽起来,他试着想拉起苏落,最后还是把手缩回,俯看道:“那个不重要。” “哪个重要?”苏落仰头问。 究竟什么重要?他潜意识里想说的是,一件袍子无非死物,感情在人的心里呢,出口时却换成:“人安全就好。” 苏落低头不语,那件袍子或许是自己和所爱之人唯一的联系,以后的岁月里,无论分别远离生死相隔,自己总还可以睹物思人,即便先死的是自己,也还可以带着这件袍子合葬,现在袍子没了,两个人中间还有什么联系?难道是那个讨厌的病痨鬼谷梁卓文吗。 她扶着胡杨树站起,打量面前的谷梁鸿,思量要不要冲过去扒下他身上的这件来顶替,他喊非礼的可能性不大,搞不好会让他以为我十七岁的年华就对男欢女爱充满饥渴。再看看他头顶连根固发的簪子都没有,一根锦带把头发随意束起。又看看他脚下,牛皮的短靴倒是不错,但听闻女人要男人什么都不能要男人的鞋,这是预示他远离你之意。 她失望至极,不知何时墨飞白插入她和谷梁鸿中间,其他人也随之过来,苏落和春好的帐篷没了,眼看夜深,气息冷的如立冬,必须给她们安排住宿之地。 “在我的帐篷里。”墨飞白道,苏落从小他背过抱过哄过,将来也是师父许给他的娘子,所以他觉得两个人同住一顶帐篷没什么不好。 墨绯烟冷嘲热讽的:“谷梁世家的少奶奶岂能和你住在一起,你不要脸谷梁世家还要脸,我的帐篷留给她和春好,我同你一顶帐篷,我们是兄妹,以往出行经常同住。” 墨飞白蓦然瞪向她,一双丹凤眼再无美感可言,只觉如利剑,心说墨绯烟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刚刚苏落的帐篷是你烧的,你的目的不就是想同我同居一处吗,我偏不随你心愿,蚊子似得哼哼出,“休想。” 谷梁卓然一边道:“墨公子可以和我挤一起住,不过,你考虑一下我白日的提议。” 什么提议?把他年仅十三岁或八岁的堂妹许给墨飞白为妻,墨飞白爱嗤之以鼻。 众人纷纷想把自己的帐篷让给苏落,只是每一个马夫的帐篷内都有货物,这也是他们为何皆是单独睡一个帐篷的用意,高薪酬当然有高风险,各管一摊,货物丢失,他们负责按价赔偿。 “别争了,我和卓然挤一处,苏落和春好住我的帐篷,就这么定了,都去睡觉,明天还要赶路。”谷梁鸿下令,没有人再多言,纷纷退回自己的住处。 烧没了袍子苏落虽然心情不好,但能住在谷梁鸿的帐篷,这是他给自己发的安慰奖吗? 她略略舒口气,带着春好进入谷梁鸿的帐篷,看小榻上丢了他的衣服和几本书,乱糟糟的,忙和春好一起整理,无意间从枕下发现一个锦盒,好奇的打开,里面是只手钏,当然是女人佩戴之物。 苏落心道,原来他不喜欢郑氏不喜欢董竹音不喜欢张初五,是在外面有个心上人,不用说,这个手钏是他的心上人赠送的定情信物,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的那枚铜钱,和人家一样的用线串着,人家串的是羊脂玉,自己串的却是铜钱,看这枚手钏的主人非富则贵,说是公主也差不多,这么好的羊脂玉非一般人能有,而自己的那枚铜钱实在不值钱,买一个烧饼还需要三四枚铜钱呢。 她沮丧的嘟囔着:“手钏很好看吗,羊脂玉很了不起吗。” 春好怯怯的问:“姑娘,你好像在吃醋?” 她呵斥她道:“胡说八道,我哪里有。” 春好道:“你脸上有。” 她咧咧嘴挤挤鼻子瞪瞪眼,尽量让自己的表情舒展,“大叔带着一个女人的物什,我有义务监视他,怕他对不住大娘二娘三娘四娘。” 春好感叹:“姑娘你对四位夫人真是好,回去我告诉她们,她们必定对姑娘你感恩戴德。” “不可!”她急切切的一声吼,唬的春好身子往后一倒。 她发现自己失态,解释道:“我的意思,一个大侠,做好事就应该不留姓名。” 春好奇奇怪怪的,“姑娘你是大侠?” 她道:“正想往这个方向发展……不过你这个臭丫头哪来那么多废话,记住,对于我的事,无论谁问起,打死也不能说。” 春好忙不迭的点头。 刚好谷梁鸿回来取一本书,咳嗽一声算是敲门,举步进来就看见苏落举着手钏问:“这是大娘二娘三娘四娘,哪个娘的?” 谷梁鸿一把夺过,“哪个都不是。” 苏落想夺回,“做为我今晚被火烧的安慰,送给我吧。” 谷梁鸿斩钉截铁的:“不行 “把我的铜钱还给我。”她气急败坏。 “丢了。”谷梁鸿说的不假思索。 丢、丢了!苏落更气,眼泪都要落下,我的东西他如此的不上心,这个东西他竟然放在枕下,讪笑的问:“既然不肯给我,想必是这个手钏的主人对大叔你非常重要。” 谷梁点头,“一个故人。” 故人!苏落脱口道:“大叔你死过老婆?” 谷梁鸿差点没被自己的呼吸噎死,故人难道唯此一种解释?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 027章 口味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七月流火,楼兰故地,穿越沙漠的苏落一行人奔赴至此,沿途收购了很多奇缺之物,带来的茶叶、瓷器、丝绸等等业已销售一空,此处有镇名为沙城,是察合台汗国的重镇,往来西域和大明国之间的商贾多在此贸易,买进卖出,非常兴隆,因此谷梁鸿选择在这里购入苁蓉犀角香料等物。 公孙老爷一路再无生事,不知是被谷梁鸿的神识功吓破了胆还是别无伎俩可施,到此处后和谷梁鸿客客气气的告辞,又付了墨飞白墨绯烟剩下的一半酬金,然后消失不见,而墨飞白墨绯烟并未回去祁连山,留下等候另外一个雇主,再从西域回去大明,往返都有生意,实在是难得之事。 “你就这么放他走了?”苏落拉着谷梁鸿于僻静处询问。 谷梁鸿知道她指的是公孙老爷,看她鬼鬼祟祟的模样忍俊不禁,反问:“不然呢?” 苏落以手掌为刀咔咔象征性的砍了几下,“不能放虎归山。” 谷梁鸿的目光在她发髻旁的银簪上游弋,漫不经心道:“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希望他好自为之,他若再不老实只能自食其果,倒是你,安顿好之后,去街上买些首饰,不然穿戴像个卖艺的野丫头,怎么去随我谈生意。” 苏落上下打量自己一番,在墨宗时以吃饱为前提,浓妆淡抹唯有大师姐墨绯烟这样的功臣有资格,来谷梁世家之后郑氏给的月钱和其他人赠送的东西都攒了起来,想过若是两年后逃跑必定是颠沛流离朝不保夕,什么年头没钱都不行,当然这些话不能对谷梁鸿说,于是扬起小脸故作深沉道:“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天生丽质难自弃吧。” 谷梁鸿听她自卖自夸也知道是玩笑,转身就走,“好啊,我省了很多银子。” 苏落急忙窜到前面拦住他,白给不要是傻子,不劳而获是能力,“难自弃还是需要点缀的,你的意思是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谷梁颔首表示可以。 她开始有点兴奋了:“略微的挥霍呢?” 谷梁鸿又点头。 她已经得寸进尺:“顺便把嫁妆也买了?” 谷梁眉头微蹙,嫁妆这个词不知为何听着有点刺耳。 她没有发现对方的不悦继续道:“再去趟鹊桥仙?” 谷梁鸿登时撂下脸,因为鹊桥仙是风尘之地,他也没有真心生气,纵观身边的女人,哪个在他面前不是噤若寒蝉,不怕还有敬畏呢,独独这个苏落,经常胡说八道按家法应该打她个皮开肉绽,可是不知为何,自己被她胡闹得非常开心,开心是开心仍旧假意生气,一张脸冷若冰霜。 苏落讪讪笑着,转身跑去追春好等人,她也知道所谓的“鹊桥仙”,包括“寒鸦满堂”、“打金雀”等带有这样字眼的地方其实是养公子的处所,也就是男妓馆,服务人员清一色的公子,但却非她所想的那样,是为那些饱暖思淫的女人提供欢愉之地,而是龙阳癖之人的聚合场所。 楼兰客栈是本地最大一家供投宿之地,三层小楼,谷梁家人包下整个二楼,货物也不用客栈代为保管,而是自己的人照看,仍旧是各管一摊。 穿越整个沙漠至今都没有好好的沐浴,苏落浑身痒的难耐,让春好去烧了热汤,她等在房间百无聊赖,师兄师姐虽然同住在此却双双没了踪影,想去叨扰谷梁鸿总得给个理由先,理由是什么呢?理由就是……没等出门春好跑回,进门就神秘兮兮道:“姑娘,我刚刚看见老爷出去了,他走时告诉卓然少爷,说是去什么绮香苑看望一个叫柳离离的姑娘。” 对于苏落的事,她是打死也不说,但鉴于苏落说过要监视谷梁鸿,怕他对不住大娘二娘三娘四娘,所以赶紧过来禀报,她憨傻也猜摸出绮香苑这样暧昧的名字会是什么地方。 “柳离离,这么好听的名字,一定是个美人。”苏落愤愤不平,仿佛别的女人长的漂亮是件天理难容之事。 春好道:“那不一定,我小时候我们村的甄美丽,生得招风耳、苦瓜脸、水桶腰、外八腿。” 苏落似信非信却也满怀侥幸:“真的?” 春好使劲点头,“我已经够丑,她比我还丑,姑娘你即便叫苏富贵苏阿福你还是美,我感觉你像故事里的公主。” 公主自己就不敢想,但也说不定谷梁鸿是个口味特别之人,因为除了郑氏外,筱兰薇和董竹音、张初五都算样貌不错,可是谷梁鸿夜夜独宿,即便他对董竹音冷淡是因为周祖成,对张初五远离是把她当朋友,但那个筱兰薇长的风情万种,也没见他们两个如胶似漆。 说是这样说,也就是自我安慰,苏落感觉不离十这个柳离离就是个美人,因为绮香苑听上去就是个妓院,当家老鸨若不是心智残缺,她一定不会花钱买个招风耳、苦瓜脸、水桶腰、外八腿来坐台。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就去探看一番,她豁然而起,仿佛得知柳离离的丑俊是桩路见不平之事,澡也不洗了,命令春好,“若是有人问起我……” “上茅房了。”春好立即道。 “孺子可教也。”她拍拍春好的脑袋,转身下楼出了楼兰客栈。 苏落之前在日升山住时曾来过这里执行任务,看惯了异邦风俗也就见怪不怪,一路疾行去找绮香苑。 春好所说不假,谷梁鸿当真是来了绮香苑,点名道姓的请出头牌姑娘柳离离,付给老鸨一笔不菲的费用,恩客带着姑娘出来饮酒吃茶过夜都是常事,老鸨拿了银子喜笑颜开,于是谷梁鸿领着柳离离出来绮香苑,与附近找家茶楼在临窗的位子相对坐了,茶点端上,柳离离扶风而起,袅袅婷婷的躬身道:“金陵,柳离离。”吐气如兰,声如清泉。 谷梁鸿拱手还礼,“凉州,谷梁牧风。” 说完两个人相对而笑,这个开场白,是多年前他们相识时的情景。 “恩人每年来此皆不忘探望离离,感激不尽。”柳离离亲自执了茶壶给谷梁鸿注了一杯茶,纤纤玉手又端了茶盏呈过去。 “路过而已,姑娘不必介怀。”谷梁鸿接过茶盏小呷一口,顺手就在桌子上放了一件东西,正是苏落在他枕下发现的那支手钏。 柳离离一愣,还以为是谷梁鸿送她的礼物,刚想客套的感谢,谷梁鸿却道:“姑娘是金陵人,家里也曾做珠宝首饰生意,可知这手钏是哪家商号打造?” 柳离离自嘲的笑笑,笑自己自作多情,拿着手钏左右的看,“我离开金陵多年,物是人非,但感觉这手钏从玉质到做工,一般民间很难看到。” 谷梁鸿犹豫一下道:“不瞒姑娘,这手钏来自宫里,是一个故人的遗物,当年我和她匆匆一面,她把这个交给我并托我照顾她的女儿,可是,我无意之中把那女娃丢了,而那故人究竟是什么身份我也不得而知,所以想从这件手钏上探查。” 柳离离提着茶壶给他蓄满茶水,再道:“既然来自宫里,除了皇上的嫔妃一般宫女是佩戴不起这样的贵重之物,而嫔妃所带之首饰,很少有自己出去买的,所以你这样查起来非常困难,不过总算知道故人是嫔妃的身份,也就有了点眉目。” 谷梁鸿道:“姑娘说的甚是。” 既然柳离离所知有限,他也不想透露太多有关这手钏的讯息,于是绕开这个话题,和柳离离聊起她的生活,也不忘回忆一下两个人的往昔,又是一个英雄救美的故事,然后柳离离为了躲避仇家不得不远赴西域,小女子身无一技之长用以?口,遂委身在青楼。 说的都是家长里短,这一幕不早不晚被路过的苏落看到,她去绮香苑路过茶楼却发现谷梁鸿和一个佳人临窗相对而坐,想起春好的话,这姑娘必然是柳离离无疑,只是她没有什么招风耳、苦瓜脸、水桶腰,柔情似水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而柳离离手里拿的东西,正是自己管谷梁鸿索要被他拒绝的手钏,不用明察暗访她也明白,这姑娘便是谷梁鸿口中的故人,也应该是他的心上人,他不肯把手钏给自己,原来是打算赠送给柳离离的。 向晚,万道霞光纷披天际,她怔怔的呆立街边,挡着一个卖靴子的小贩生意,被人家使劲推开却浑然不觉,目光所落之处,谷梁鸿和柳离离相谈甚欢…… 正进退失据,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入了耳朵,是他!猛然转头正发现那公孙老爷,隔着两丈开外他正与一个珠宝楼前询问伙计什么事情,苏落对他不放心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是心情实在糟糕,必须找个人发泄,斜眼看了下谷梁鸿和柳离离,咬牙离开转头去追公孙老爷。 两个人一前一后,追着追着追进了鹊桥仙,一个类似四合院的居所,二楼的露台上三三两两的公子,就是男妓,或与客人调笑,或闲来无事凭栏而望,突然就望见走进来的苏落。 说这鹊桥仙,来的都是男客,养的都是公子,所以突然闯入一个女子,一个年轻的女子,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大家不禁愣住。 等苏落左右找不到公孙老爷却被这些公子围拢,看天外来客似得盯着她看,她才发现众人的目光有异,再看看这里的环境,感觉像是妓院。 一负责杂役的小厮近前问:“找谁?” 她当然不能说找公孙老爷,忽然想起此地有个名妓叫鱼仙姬,便胡乱的说出,“鱼仙姬。” 小厮道:“您稍等,待我去通报。” 歪打正着,没想到鱼仙姬真的在这里,苏落拉住小厮:“老相识,你告诉我人在哪里,我自己去就可。”说着掏啊掏,掏出一点散碎银子万般不舍的打赏给小厮,心里恨恨的,我追踪公孙老爷是公务,等下回去找谷梁鸿报销。 有钱能使鬼推磨,小厮得了小费高高兴兴,用手指着,“二楼,写着仙人渡的房间便是。” 苏落谢过,寻到楼梯蹬蹬上去,没打算去找什么鱼仙姬,想踅摸一圈看看那公孙老爷去了哪里,忽然想起这鱼仙姬望文生义应该是个美人,那公孙老爷财大气粗,招妓也必定是头牌,既来之则看之,说不定真能在此发现什么惊天的秘密。 找到上书“仙人渡”的房间绕到窗前,用手指沾了唾沫,在窗户纸上使劲一捅,把眼睛放在窟窿处往里面看,突然惊骇非常,他、他、他! 谁?不是公孙老爷却是墨飞白,里面除了墨飞白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年轻的公子,看他年纪与墨飞白不相上下,墨飞白生得俊朗,此人除俊朗外更多了些许的细腻和柔和,他袒露着上体,而墨飞白站在他身后,居然正用手抚摸他的脊背,肌肤相亲,不是断袖就是断臂,总之在苏落想来,大师兄的口味比谷梁鸿还重。 ———————————————————————————————— 网络断了两天,致使现在才来网吧上传,并且写文受到局限,主要是不能上网很多资料查不到,抱歉。还得继续求支持,收藏推荐,谢谢!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 028章 豪赌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虽然好奇接下来墨飞白和这个美男,会不会是像之前自己在妓院看到的那一幕,但非礼勿视,屋内的场景着实不是她这种纯情的小姑娘该偷窥的,苏落抽回目光不敢再看下去。 她踟蹰究竟该进去捉奸捉双?还是该装聋作哑?捉奸捉双怕大师兄没了面子,装聋作哑可惜了墨飞白这汩肥水流进了外人田,无论他娶了墨绯烟墨绯雪墨绯月,好歹都是墨宗之人。 没等想出个所以然,她身子突然凌空而起,感觉不妙想回头去看,其实不看也猜出是公孙老爷,自己踅摸半天没找到他,现在被人家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试着去拔靴子里的匕首然后准备拼命刺去,心念一动,假如我被公孙老爷抓了生命危在旦夕,那个人会如何呢? 此念一出,就乖乖的被人家带走,一路御风腾云,一路过街穿巷,天黑下时来到一处所在,依稀中是圆顶的二层小楼,院子里遍植花草浓香四溢,分花拂叶过后进了屋子,依稀中彼此对望,公孙老爷满脸讶异,喝问:“你为何不怕?” 苏落问:“我装着害怕可以吗?” 公孙老爷盛怒下差点一掌拍来,“你敢耍笑我。” 苏落一脸无辜,“我们都是朋友,一路同行,我当然不会害怕你。”她口是心非,早知道公孙老爷是敌非友,毫无惧色的真正理由是她自己和自己的这一场豪赌,赌什么?想知道谷梁鸿会不会一如既往的救她,想知道谷梁鸿究竟会担心到何种程度,即便她明知公孙老爷功夫高深一旦自己的如意算盘打错,很有可能身首异处。 爱让人疯狂到如此程度! 公孙老爷点燃面前的灯火,光晕散开后苏落看了下这个环境,头上是绘着彩画的穹顶,脚下是遍及整个房间的波斯地毯,面前是硕大的玉石案台,一道垂纱门内是影影绰绰的大床。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奢富之家,她刚想恭维公孙老爷他在西域的家如此富丽,却发现垂纱下躺着一个人,确切的说应该是个死人,典型的西域人装扮,难道,这位才是屋主,而公孙老爷是杀人越货? 公孙老爷往桌子边坐了,顺着她惊惧的目光去看,轻蔑道:“少给我装蒜,你先刺伤了我,之后接连的跟踪我,你当然知道我不是你们的朋友,并且还是敌人,今次抓你来,就是报那一刀之仇,你现在还是怕了,对,这里的人都是我杀的,因为我实在需要这么一个安静的地方等候谷梁鸿来送死。” 他说着走去逐个点燃灯火,逐个的指着地上的死人给苏落看,仿佛在展示他的杰作。 苏落泠然一笑,“总算露出你的狐狸尾巴,不过我临死前你能不能告诉我,你预谋刺伤谷梁鸿所为何事?这些与张初五有无关系?” 公孙老爷反问:“我为何要告诉你?” 苏落道:“我总不能不明不白的死了,你是修佛之人,应该明白一个人不明不白的死了之后,便成恶鬼,到处索命,第一个目标就是你,你不害怕我还嫌累呢,横竖我是一死,就算你为我的往生超度吧。” 公孙老爷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我是修佛之人?” 苏落淡淡道:“四娘,就是张初五喽,我们非常要好,她对我说过,多年前有个长门僧救过她的命,还答应她,若是找不到一个对她好又富有的男人,长门僧就还俗娶她,你,就是那个长门僧吧。” 公孙老爷忽然拍案而起:“我是想娶她,但她却拒绝我,既如此,我也不妨告诉你,我不姓公孙,俗家名为眉长龄……” 往事中的眉长龄乃是蜀中之人,生于破落的小地主之家,自小便刻苦攻读,后被一高僧点化出家修佛,努力精研佛法,以四处游历弘扬佛法为己任,遇到张初五时他年不过二十,虽然是方外之人,但究竟还是年轻气盛,一句别出心裁的赌咒方式让张初五打消了轻声的念头,本来此事他并未放在心上,直到后来他弘法屡屡受挫,穷人还是穷,恶人还是恶,自己吃糠咽菜都得靠类似乞讨似的化缘,而富人们却山珍海味,坐拥三妻四妾,详尽齐人之福,他心里不平衡,于此消沉。 这样躲在寺院半梦半醒半生半死的过了很多年,只等两年前他与张初五再度相逢,即便张初五朴实无华,身边还是丫鬟婆子簇拥,一副大户人家的高高在上之态,这让他想起多年前的那个乞丐张初五,今非昔比,都是财富的原因。 感激他当年救命之恩,尊崇他是个高僧,张初五佛前不敢隐瞒,坦陈自己现在衣食无忧,比那个负心郎做个卖猪下水的女婿好多了,谷梁世家威震塞上,整个大明谁人不晓,所以现在她知足,纵使和谷梁鸿是挂名的夫妻。 眉长龄正筹谋如何发家致富,立即还俗去找张初五,以兑现自己的诺言为理由,要与她结为百年之好,却被张初五拒绝,虽然和谷梁鸿是假夫妻,但她被谷梁鸿的品行折服,甘愿一生一世这样守着他。 眉长龄再次遭受打击,连张初五都嫌弃自己,说来说去还是穷,穷则思变,他开始计划杀害谷梁鸿,他想谷梁鸿死了他就可以霸占谷梁世家的财产,因为大爷谷梁春只知道死读书,三爷谷梁秋乱习武,四爷谷梁冬整日做他的艳情创作,谷梁鸿一死,谷梁世家不堪一击。 他再次找到张初五以财富利诱想和她里应外合,却被她拒绝。 “那个贱人,宁可守活寡也心甘情愿的守着谷梁鸿,无论样貌还是学识,我不输谷梁鸿,无非是因为我穷。”他叙述完仍旧愤愤不平。 得知此事与张初五无关,苏落忽然替谷梁鸿高兴,“无论张初五还是其他女人,仰慕谷梁鸿喜欢谷梁鸿,不是因为他的财富,而是因为他的丈夫气节大侠风度。” 苏落作为一个凡俗之人还是一个无恶不作的谍女来开解一个长门僧,这有点滑稽可笑,然眉长龄鬼迷心窍,就是认为谷梁鸿的名声和人脉都是他的财富,所以执意杀他,不过在杀他之前,他恶狠狠的看着苏落,“我得先杀你报仇。” 苏落胸有成竹,“你不能杀我,杀了我你如何杀谷梁鸿呢?你的功夫再修炼十年都不敌他,所以,为了成功杀了他,你唯有一个办法,以我做诱饵。” 眉长龄惊骇:“你为了保命竟然帮我设计害谷梁鸿,他真是可悲,那晚你帐篷失火,沙漠之王的手下来刺杀谷梁鸿,当然这都是我的收买,谷梁鸿为了不让你见到他打打杀杀居然跑了很远,他这样顾及你你却毫不顾及他,还帮他的敌人算计他。” 灯芯噼啪一声炸开,在苏落面前开出一朵漂亮的灯花,眉长龄的一句话产生魔力,仿佛一下子翠绿万顷沙漠,苏落心里欢喜,嘴上却道:“夫妻都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我只是谷梁世家的一个过客而已。” 眉长龄道:“你这样说倒是提醒了我,我就暂时不杀你,用你来引诱谷梁鸿,我也不用和他打斗,我可以用你逼迫他自杀。” 苏落大惊失色,自己这次是真的不靠谱。 眉长龄突然逼近她道:“不过在给他送信之前,我有一事要办,我还俗之后拼命的吃喝拼命的找女人,以弥补出家那么多年的亏欠,可是找的都是风尘女子,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的良家子,今晚,我就弥补一个洞房花烛夜,之后你想跟我,我杀了谷梁鸿带你一起去享福,若不肯,别怪我心狠手辣。” 苏落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一点,急急的想使用神识功逃脱,这不仅仅危及到自己的性命,还给谷梁鸿带来无尽的麻烦,怎奈第八识的阿赖耶识她只是听墨子虚口授过,并没有闭关修炼,想把前七识贯通却不好用,唯有步步后退,她退到垂纱门后,退到墙角,退到床边,接连发现四五个死人,不用问都是眉长龄所为。 “你还没有与男人拥抱过吧?”眉长龄淫笑着。 苏落怯怯的,着急想办法,“当然有过,舅舅、师兄,还有,他把我脑袋按在他胸口算不算?” 眉长龄摇摇头:“放心,等下我会给你最热烈的拥抱,而且是赤身的。” 然后又问:“你还没有被人亲吻过吧?” 苏落鸡啄米似的点头,“有有,不过我的初吻是一棵大树。” 眉长龄啧啧道:“可怜,等下我会给你最深情的亲吻,你的唇你的面颊你的脖子你的……” 哐当!苏落撞翻了身边的椅子。 眉长龄看她浑身筛糠更是得意的笑,“你还没有和男人同床共枕过吧?” 苏落摇头,然后又点头,“小时候被舅舅搂着睡觉算不算?” 眉长龄哈哈大笑,“等下我们就同床共枕,然后我教你怎么生儿育女。” 他刚想扑去,苏落双脚左右开弓踢翻床铺两边的灯台,这灯台高及她的脑袋,上下很多层,且层层都注满灯油并点燃着,倾倒后灯油洒在毛茸茸的波斯毯上瞬间点燃,她又一把拽下纱帐丢在火里,她面前顿时一片火海。 眉长龄又惊又怒,“臭丫头,今个就烧死你!” 029章 天雷勾地火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那是怎样的一幅情境,美轮美奂的二层小楼顿时陷入一片火海中……公孙老爷逃之夭夭,苏落下落不明。 夜里到了就寝时间她却未归,谷梁鸿问遍所有人皆说不知,他突然惶惑不安起来,又小等片刻,苏落还是没有回来,他急忙调动神识功的所有阶识努力去搜寻苏落的信息,脑海中出现波谲云诡的一片梨花白,那是一个妙龄少女陨落时才有的画面,唬的他急忙叫来春好言辞喝问,此事涉及到苏落的安危,春好不敢坚持打死也不说的原则,唯有老实交代,告诉谷梁鸿苏落是想看看柳离离是不是招风耳、苦瓜脸、水桶腰、外八腿去了绮香苑。 “胡闹!”谷梁鸿追悔莫及,当时就应该把她带在身边,明知道公孙老爷尚且危险,并锦衣卫完全可以追踪到此地,不敢再多想,告诉谷梁卓然留在客栈看好货物和人,他独自寻了出去。 一夜寻找没有苏落踪迹,第二日沙城起了大风,由南向北黄沙漫天,最大时竟然连根拔起大树,行人纷纷奔走回家,来不及的就四处躲避,掀翻了摊子吹飞了店门,街上顷刻一片狼藉,仿佛世界末日,当地居民都知道这是暴雨欲来之势,沙城同西域大多地方一样,少雨干旱,雨水集中的盛夏但凡下一场雨就像狂魔摧毁一切的阵仗,极端地方当然有这样的极端天气。 一炷香的功夫街上空无一人,谷梁鸿遍寻不到苏落,抖的不是手脚而是心,沙城只是一个镇店不是大都市,凭他的速度一个时辰可以穿越东西,再用半个时辰可以横跨南北,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绝望,不见苏落她便有生还的可能。 风沙渐弱,雨点星星落落,这里的气候就是这样,天气最热时雨水下到半空便被蒸发掉,今日可以洒下一阵雨已经是好的。 雨落风住,谷梁鸿虽然功力深厚可以屹立在狂飙中不倒,但还是发髻散乱衣衫不整,且眼中布满血丝,这不是熬夜所致而是焦心所致,暗想倘若苏落真的遭遇不测,自己对不住的人不是儿子谷梁卓然,不是一心用苏落拯救儿子的郑氏,不是苏落所谓的舅舅墨子虚,不是暗恋苏落的墨飞白,而是苏落她本身,苏落的心思他心知肚明,爱上公爹不是她的错,只能说是造化弄人、上天不悯,假如没有冲喜之前的那一场邂逅,苏落怎会如此执迷不悟,不仅仅是她,连自己都无法对此事泰然处之,初识时听闻她说欲往凉州谷梁世家做客,还以为是郑氏给自己纳的妾侍,所以他甫一回家就告诉郑氏自己同意纳妾,. 上天有好生之德,若能保佑苏落这次死里逃生平安归来,我,我,我…… 我什么呢?他想发个毒誓,他这样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最毒的就是接受苏落的这份感情,可是终究没有说出口,唯有自言自语:“倘若苏落安然,我会宠溺她,无以复加的宠溺她,并且再也不让她离开我半步。” 继续寻找,无意间碰见同样出来寻找苏落的墨飞白,墨飞白听闻苏落整夜未归同墨绯烟一起匆匆出来,边找边喊,喊声淹没在狂风中,他被风吹倒再爬起,爬起再吹倒,墨绯烟眼见风沙摧枯拉朽的施虐,左右劝说他回去,却被他骂了回去。 日近晌午,一切恢复平静,他继续寻找,问了无数个路人看了无数个居所,什么酒楼茶肆客栈甚至妓院赌场衙门,苏落还是杳无踪影,他茫然的伫立街上,突然恨起师父墨子虚,若非他执意要用苏落来刺杀谷梁鸿,怎会发生眼下这样的事情。 正愤愤然惶惶然,墨飞白忽然感觉自己的腿被人抱住,俯身去看抱着他大腿的人,披散的头发遮住大半的脸,剩下的小半边脸黢黑,他道:“大婶,你怎么了?” “敢问你大叔是谁?” 对方一句稀奇古怪的话让墨飞白惊喜的瞪大眼睛,“落落!”接着扶起苏落,拂开她的乱发:“你去了哪里?吓死师兄了。” 苏落道:“如果我说我和公孙老爷幽会你信吗?” 墨飞白蹙起眉头:“……” 苏落又道:“如果我说我从一个在墨宗跑龙套的丫头片子突然成为暴发户你信吗?” 墨飞白摸摸她的脑袋,确定没有发烧,那她不是胡说就是在开玩笑,忙道:“快回客栈洗洗。” 苏落无奈的摇摇头,“连我自己都无法相信,感谢公孙老爷他八辈祖宗……腿疼啊。” 墨飞白急忙蹲下身子把她背起,“师兄背你,不过落落,你重了很多。” 苏落看看怀里的一包东西,窃喜道:“我乃千金之躯,所以重。” 墨飞白取笑道:“你还是公主呢。” 苏落趴在他后背,“一切都可能发生,比如我暴富,比如我或许真的是位公主,即使不是也可以憧憬一下。” 其实在墨飞白心里,一直把苏落当个公主供养的。 ————?————?————?————?————?———— 回到客栈,听闻谷梁鸿同样寻找她一夜才归,苏落没有洗漱就赶到谷梁鸿的房间报喜,报喜并不是她的安然而归,而是她发现一个惊天的秘密,也就是她带回的那个包裹,大喜下没有敲门直接进入,发现谷梁鸿正站在窗前凝神。 “我回来了。” 谷梁鸿偏偏头,看她满脸的烟火色,衣衫也是脏兮兮的,难得的勾起嘴角淡然一笑,“瞧瞧,活脱脱街头的小叫花子。” 苏落嘻嘻的,“我也准备找根打狗棍,然后继承黄蓉她老人家的衣钵做个丐帮的第二任女帮主。” 谷梁鸿满面狐疑,“黄蓉是谁?” 苏落大咧咧的摆摆手,“手抄本上的一个传奇女子。” 谷梁鸿踱步往椅子上坐了,恢复平素的淡漠,道:“说说吧,为何彻夜不归?” 苏落抑制不住的狂喜,当然没有说去调查那个柳离离是不是招风耳、苦瓜脸、水桶腰、外八腿,只说上街闲逛忽然发现了公孙老爷就一路追了下去,追到鹊桥仙,被人家逮住带走…… “谁让你乱跑的!”没等叙述完,谷梁鸿突然大怒,“我告诉过你那个公孙功夫高深,嘱咐过你不要靠近他,你为何不听,为何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他吹胡子瞪眼把苏落吓了一跳,自己九死一生的回来他没有只言片语的安慰反倒呵斥,也怒,“你很担心我吗?是因为你把我当女儿看是吗?女儿?狗屁!你见过谁家的爹对女儿说话都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你见过谁家的爹在女儿难过的时候都不敢拥抱安抚?你见过谁家的爹唤女儿时还连带姓氏?你见过谁家的爹狠心把女儿嫁给一个病痨鬼?” 病痨鬼一出口,谷梁鸿雷霆震怒又挥起巴掌,苏落非但没躲,还把脑袋伸了过去,然后撅起嘴巴使劲的:“哼!”掉头跑了出去。 谷梁鸿看看自己还在高高举着的手,无力的垂下,自己整天这样虚张声势,究竟是为了什么?苏落说的没错,凉州东街有个郝寡妇,年轻丧夫,也无婆母,守着公爹过了二十多年,还被凉州卫封为年度孝女。父亲在世的时候,郑氏也是里外的伺候,走路搀扶生病守候床前,喂饭洗漱非常孝顺,可是自己为何这么怕苏落呢?想来想去都是自己的晦暗心里作祟。 他就这样端坐到天黑,又失眠了一个夜晚,终于下定决心…… 次日,苏落疲乏至极迟迟才起,被春好伺候着洗漱穿戴,然后下楼吃饭,这个时辰过了早饭的当口楼下的饭厅客人寥寥无几,蓦然发现谷梁鸿坐在角落,他面前是一份早餐,但看上去未动一口。 苏落记仇,还想着昨日被他呵斥之事,下楼后没有搭理他,径直奔去厨房找伙计要吃食。 “落落!” 身后是他的一句轻唤,苏落脚下像给什么粘住,动不能动,背对着他偷笑,昨日那场战斗自己完胜,却故意装着听不到,迈步就走。 “落落!”谷梁鸿再次喊过来,声音不高,还有几分艰难。 苏落仍旧不搭理,伙计从厨房出来看见她刚想打招呼,谷梁鸿又喊了过来:“落落!” 事不过三,见好就收,她猛然转身奔过去,扑在谷梁鸿对面的椅子上坐了,嘻嘻一笑,“在呢。” 谷梁鸿也终于忍不住笑出,指着自己面前的饭食,“吃吧。” 她抓过筷子一顿狼吞虎咽,不知自己都吃了什么,狂喜下只边吃边盯着他看,最后打着饱嗝道:“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昨天被眉长龄,哦,就是那公孙老爷的真实姓名,被他逼迫,我就点燃了面前所有能点燃的一切把他吓跑,不料想身后出现一个死人,当然是没死彻底的人,那人一把拉住我想让我救他,然后我们两个双双掉入地窖,天啊,你知道那地窖里都是什么,黄金、珠宝。”她说到最后把声音压低,鬼头鬼脑的四处张望一番,神秘兮兮道:“我带回一些,太重太多,等下我们去找辆车都拉回来,你也不用做生意了,这回我们发达了,说来被那个眉长龄差点侮辱,现在得到这么多财富,值得。” 她正狂喜,谷梁鸿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说什么,那个公孙,他想对你怎样?” 苏落看他眼中喷火,不知他为何发怒,怯怯道:“他说他要教我怎么和男人拥抱,怎么和男人亲吻,还有怎么生小娃……不过大叔你这样看着我,是不是传说中的天雷勾地火?” “……”谷梁鸿蓦地松开她的手臂,脑袋左右转动,无处安放目光。 030章 约会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有关地窖中的那笔财富,谷梁鸿执意不让苏落去取,杀人者虽为眉长龄,那算不得不义之财,但总归是不劳而获,不经过主人赠与便私自拿走无异于偷盗,有违道义。 苏落不以为然,那户人家已经被灭门,徒留一笔财富藏在暗无天日的地窖里岂不是可惜,她还振振有词,“钱这东西,你花了才显示出价值,否则就是一堆破铜烂铁。” “我说不可就不可。”谷梁鸿在家里霸道惯了,向来都是他说一不二,兄弟不管闲事,实际上他的兄和弟正事也不管,妻妾三从四德以夫为纲对他唯唯诺诺,苏落就像横空出世的混世魔王,经常让他束手无策,只是他话刚落下立即后悔,自己发过誓的,只要苏落平安就会无条件的宠溺她,眨眼就言而无信。 真是凑巧,偏偏此时晴空一声炸雷,唬的他猛地看向窗户,外面碧空如洗浮云悠游,此地极度干燥,雨大概又于半空中被蒸发,然而雷声还是清晰的传来,他想,是不是自己言而无信被上天警告?连忙换了口气,“至少现在不能去拿,那公孙,就是你说的眉长龄,他不会放过我,或许还有你,暂时不要和他遭遇。” 他本想磨平苏落的棱角,忽然发现自己的棱角正被苏落渐渐磨平。 这个理由苏落可以接受,总之那笔财富她是要拿的,有了钱回去祁连山一股脑交给师父,什么都不要只要自由,解除和谷梁卓文的婚约,其实连约都没有,不过是双方家长上嘴唇搭下嘴唇的事,总之得到师父首肯,此后与谷梁世家再无瓜葛,至于谷梁鸿,哪怕和他此生就这样平行下去永无交集,无论自己做他的红颜他做自己的蓝颜,也不想和他是这样的一种翁媳关系。 时值中午,街上的喧嚣从敞开的窗户传来,谷梁鸿忽然想起和沙城的卢不思老爷定在今日于天山酒楼洽谈一笔生意,遂告诉她,“我们去天山酒楼。” 去酒楼?约会?她顿时就眉开眼笑了,问:“你请我吃饭吗?” 谷梁鸿道:“吃饭是其一,还有谈生意,另外你以后要紧跟在我身边寸步不离,我怕眉长龄狗急跳墙。” 她哗啦推开面前的餐具,把上半身趴在桌子上脑袋伸到他面前:“寸步不离?睡觉呢?” 谷梁鸿按着额头想气又想笑,被她这样挑逗亦或是调戏司空见惯,不免心里突突的,故意沉下脸,她木讷讷的抽回身子,“我的意思是,总不能……你睡觉……我给你守卫。” 她本是有嘴无心的玩笑,却提醒了谷梁鸿,客栈鱼龙混杂,晚上睡觉苏落的安危真是一件不可忽视之事。 两个人正说着话,墨飞白从楼上走下,行色匆匆,和谷梁鸿遥遥抱拳打招呼又唤了声“落落”,就要迈步走出客栈,苏落噔噔跑过去堵住他的去路,“师兄,我找你有事。” 墨飞白推开她:“等我回来再说。” 他往左走苏落蹭到左边拦着,他往右走苏落蹭到右边拦着,无奈道:“落落,师兄真的有事。” 苏落道:“我的事更重要,如果你不与我回楼上详谈,我就喊了,墨飞白你断袖、袖、袖……”尾音绵长,说是喊,其实是把声音压到最低,双手合成一圈围着嘴巴一副欲对天下之人广而告之的架势,神似而已。 但果真好用,墨飞白立即拉着她重新返回楼上,“落落,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他怕的不是苏落喊的什么断袖,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心里无论男女只喜欢苏落,怕的是自己和鱼仙姬所做的事情被别人得知,不然苏落如何知道他和鱼仙姬在一处,也就是如何得知自己去了鹊桥仙,不去鹊桥仙如何说他断袖,因为,鹊桥仙实在是一个断袖的好地方。 苏落苦口婆心的样子:“师兄,纵使你不喜欢大师姐,还有三师姐绯雪小师妹绯月,你干嘛和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鱼仙姬好,我看见你和鱼仙姬肌肤相亲,你的贞操竟然给了一个外人。” 墨飞白顿时羞红了脸,羞的不是自己和鱼仙姬所谓的肌肤相亲,羞的是贞操这种女人的专属竟然被苏落安置在他这个大男人头上,道:“你误会了。” 苏落摇头,“我偷窥所见。” 墨飞白道:“你果真是误会了。” 苏落再摇头,“我果真是偷窥所见。” 墨飞白近乎是哀求:“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 苏落拉着他就走,“好好,你和谷梁鸿也是普通朋友,现在你就去抚摸他的寸寸肌肤,然后和他赤身相拥,然后辣的亲吻,然后……”眉长龄调戏她的话现在毫无浪费的全部用在墨飞白身上。 墨飞白感觉浑身有无数个虫子在爬,被她纠缠不休,唯有道:“师兄可以告诉你真实情况,但你必须保证不对任何人说,包括谷梁鸿。” 苏落道:“放心,我分得清亲疏远近。”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想假如谷梁鸿问起自己真的能对墨飞白信守承诺吗?有点玄。 墨飞白无奈讲了实情,鱼仙姬,也就是苏落在鹊桥仙看到的被墨飞白抚摸后脊背的妖男,他是“建安文骨”的头领。 建安文骨?苏落想当然的以为原来他们是一个文学团体,倡导的应该是汉末的建安文化,只是她不明白的是,“你们是不是手抄本上的艳情读多了,关系这么暧昧。” 墨飞白道:“我不是抚摸他,而是抚摸他后背的文字,他后背刺着建安文骨四个字。” 苏落讥讽道:“人家岳飞刺字精忠报国豪情干云,他就是一个文学爱好者,还刺字,不是文痞是文痴,还好意思到处显摆,难不成罢黜百家,独尊建安?” 墨飞白道:“你看到的只是表面意思,建安文骨的意思是建文。” “建文?这又有什么玄机?”苏落突然捂住嘴巴,然后慢慢挪开自己的手,近乎哑着嗓子窃声道:“你们,你们想造反!”她知道建文是被朱棣赶下台的侄儿朱允?傻哪旰牛?p>墨飞白急忙嘘嘘,“这是掉脑袋的事情,不可声张。” 苏落惊惧道:“明知道掉脑袋你还干。” 墨飞白道:“朱棣不义,篡夺皇位,鱼仙姬把一些有志之士联合起来,想找出建文帝,再推翻朱棣,因为我是谍人,他们遂把此事托付与我。” 建文帝是大明朝一大悬案,当年朱棣攻入京城进了皇宫,皇宫突起大火,据说建文帝带着很多嫔妃z焚,可是没有找到尸体,于是到处流传他仍在人间,朱棣也花费很多心血来寻找他,包括大名鼎鼎的郑和下西洋,并洒下锦衣卫在全国乃至周边邦国但凡看到像建文帝的便格杀勿论,这个苏落知道。 “师兄,我们是谍人,我们只为钱财不管政事。” 墨飞白道:“这是正义之事,我怎能袖手旁观,我们墨宗一直以来只图钱财无恶不作,我堂堂七尺男儿汗颜惭愧,如今我总算能做件正义之事,不求百年后被人树碑立传,只图今生内心无憾,我已经加入建安文骨,师妹你切不可对别人讲。” 对别人讲当然是绝对不会,这是掉脑袋的事情,朱棣擅长搞株连,并且从九族更上一层楼的株连到十族,墨飞白一旦事发,自己和墨宗上下只恐无一能幸免,苏落忧心忡忡却也不好过度劝说,毕竟墨飞白做的事情被大众认为是正义,自己阻止正义岂不是邪恶。 想着谷梁鸿要她同去天山酒楼的事,急忙丢下墨飞白去找谷梁鸿,他已经回了房间,并穿戴一新,苏落咚的推门而进高喊:“我来了。” 谷梁鸿习惯了她这样的一惊一乍,“看你长的非常温顺,如何就这样的野呢,是不是在祁连山呆得久了,整日的与毒蛇猛兽为伍。”他指的其实是刚刚苏落挡着墨飞白不让外出之事。 苏落呵呵一笑,“这叫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忽然发现自己骂了自己,蹭了蹭嘴巴,“这应该叫双重性格,我当然不是柳离离,柔情似水,对客人笑一笑就捞取大把的银子,我对客人笑一笑,必定会被他们误会我是花痴。” 醋味浓浓,谷梁鸿无法对她解释柳离离这件事,遂转移话题道:“改天你再随我去趟日升山。” 苏落满脸的醋意顿时换成满脸的的惊骇,结结巴巴道:“日、日升山!你去那里干嘛?” 谷梁鸿神秘的一笑,“游玩。” 苏落急忙道:“那里有什么好玩的,山顶长年积雪,山腰只长些不开花的树,山脚虽好但匪患猖獗,还是不要去了。” 谷梁鸿道:“你怎么对日升山如此了解?” 啊?苏落楞了下,“听说而已。” 谷梁鸿道:“去还是要去,走吧,现在去天山酒楼,否则客人等急了。” 于是往天山酒楼去的一路她都在琢磨,谷梁鸿去日升山作何?他口中的游玩当然不可信,他那样的人整日算计怎么赚钱,不然就是捧着书本看,或者是练功,突然神叨叨的想往日升山自驾游,难道他已经猜出我的谍女身份?往日升山是故意对我打草惊蛇看我的反应?那我刚刚是反应正常呢还是反应不正常呢?无论我正常不正常,反正谷梁鸿不正常,必须小心应对。 正神思恍惚,忽觉头上一阵清凉,举目去看,一把红色的贵妃竹二十四骨油纸伞撑在头顶,歪一下脑袋就发现撑伞的是谷梁鸿,他今日穿了件月白的长衫,日光下如一股清泉流淌在身边,他昂首阔步,目不斜视。 苏落甜甜一笑,及脚面的嫩藕色罗纱长裙摩擦脚面沙沙作响,暗想如果这条路可以一直走下去,走到天涯海角多好。 可惜的是这条路其实很短,顶多半里,不多时就来到天山酒楼,谷梁鸿收了红伞交予苏落手中,问伙计自己约好的卢不思老爷在哪间房等候,伙计指指楼上,“二楼右手边最末那间房。” 上了楼走到尽头,当当礼貌的敲门,里面有个男人的声音相请,谷梁鸿推门而进,苏落随后,本想看看卢不思老爷是什么人物,谷梁鸿把此人说的仿佛有三头六臂似的,突然目光就落在一个女人身上,感觉眼熟,刹那便想起正是和谷梁鸿在茶楼对坐的柳离离。 近距离的端量后,苏落发觉这柳离离不仅仅柔情似水,更是一副典型的江南女子模样,小巧玲珑眉目如画,年龄大概在二十六七,表情中更多了一种温婉,那是历练人世之后的恬淡。 苏落突然就感觉火气从脚底瞬间上升到头顶,便呈现燎原之势,原来他与柳离离约会,大概我和这卢不思老爷都是陪衬,他谷梁鸿不是想用这个矮墩墩的卢不思来衬托他的伟岸俊雅,就是想用我这干巴巴的野丫头来衬托柳离离的温和柔美,她气的转身就走,被谷梁鸿喝住,“你去哪里?” 她嘟着嘴道:“花前月下,儿童不宜。” 谷梁鸿怔住,“……”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p;l;/a≈ap;g;≈ap;l;a≈ap;g;手机用户请到阅读。≈ap;l;/a≈ap;g; 031章 试探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谷梁鸿声音不大,却是命令的口吻。 苏落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迟疑下还是缩回来,琢磨应该给谷梁鸿个面子,他毕竟是堂堂的谷梁世家当家人,即使不给他面子那也应该给自己个面子,这样走了人家落个眼不见心不烦,花前月下是客气的,搞不好颠鸾倒凤都可能,所以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现在是搅合的时候,于是朝卢不思老爷道了个万福,“大伯好。”又朝柳离离道了个万福:“大娘好。” 卢不思和柳离离双双愣在那里不知如何回应,哪里来的大伯大娘?片刻的静寂里唯能听到肥胖的卢不思呼哧呼哧喘气。 谷梁鸿却心明眼亮,知道她是在故意胡闹,忍不住嘴角翘了翘,隐隐一丝笑倏忽而现倏忽而失,一个大伯一个大娘,她是存心乱点鸳鸯谱,不过是想拐着弯的骂柳离离,看卢不思和柳离离茫然的表情他打着哈哈替苏落遮掩过去,四个人坐下,三个伙计鱼贯而入把菜堆叠一桌子,碗碗碟碟盆盆罐罐除了肉就是肉,当然不能少的是西域特产葡萄酒。 老规矩,谈生意前说些“今日天气真好”这样的废话来开场,因为看见谷梁鸿带着一个小姑娘前来,卢不思老爷好奇,遂把“今日天气真好”换成指着苏落问:“这位是?” 没等谷梁鸿做答,苏落抢话道:“侄女。”她很怕谷梁鸿大言不惭的介绍自己是他的儿媳,这件事就像一根刺梗在她咽喉处,吞不下吐不出,非常难受。 侄女就侄女,还好这个经常语出惊人的丫头没有说是朋友或者更让人瞠目结舌的话,谷梁鸿点头。 侄女!卢不思老爷的眼睛从现在开始就再也不离开苏落,柳离离貌美但毕竟是风尘女子,妆容有心机,行止藏巧媚,苏落简直就是一块璞玉,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大眼忽而东忽而西毫无遮拦的随意,纯情中带着些许的刁蛮任性。 苏落被他看的发毛,于是就想自己的脸上定然是脏了,或者衣服穿得不够品味,或是自己太过胆大居然敢和柳离离这样的美人对坐,不然卢不思老爷这样专注的看自己毫无道理。 谷梁鸿同为男人并且久经历练,当然明白卢不思老爷的异样目光,急忙谈起生意想转移他的目标,谁知卢不思老爷竟然道:“所有的货物照旧不涨价。” 谷梁鸿相当惊喜,今个来此就是想和卢不思协商,他今年突然把货物涨价,而且涨幅很大,没等自己费唇舌他先败下阵来,也知道他是因为苏落的缘故。 意料之外的顺利,一切都已经确定也就无需说些其他,四人开始饮酒,闲聊中苏落才知道柳离离是卢不思老爷请来陪谷梁鸿的,生意场上少不了妓女,无论是点缀还是娱乐,其实在男权下女人都是点缀和娱乐,只不过这样的氛围下不能请一个良家妇女前来作陪罢了,于是苏落的到来就让卢不思有点兴奋,这毕竟是破天荒的事。 柳离离摇着绘有蝶恋花的团扇娴雅的在一边陪衬,间或插一句话,句句都是恰到好处,这是何等的世故,只等卢不思给她递个颜色,她就放下团扇执起酒壶,给谷梁鸿斟酒,柔声道:“古语说,十月获稻,为此春酒,以介眉寿。这是我自带的冻酿,在窖子里藏到今日,您尝尝妾的手艺如何。” 谷梁鸿接过酒盏放在鼻下嗅了嗅,不住的夸赞,以酒为话端,和柳离离聊得甚是投机,从诗词到书画到琴棋,谷梁鸿没有不会的,那柳离离就没有不懂的,无论谷梁鸿说什么,她都必定能“天对地、雨对风、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的衔接上,说着说着来了兴致,喊伙计要了笔墨纸砚就现场挥毫泼墨,柳离离画了一幅《瘦塘寒鸦图》,谷梁鸿就题了一句:残水碧存,枯枝伶立,待看落花伊人两相惜。 画是好画词是好词,当真是珠联璧合相得益彰,卢不思赞了画又赞词,赞了柳离离又赞了谷梁鸿,赞他们两个郎才女貌差点就说天作之合,苏落此时的心情只能用五个字来形容:快要气死了! 她看谷梁鸿和柳离离一副比翼齐飞的模样,对卢不思道:“大伯,你也画一幅,我给你题字,咱也凑个热闹。” 卢不思难为情道:“我可不会这个。” 苏落当然知道他不会这个,西域人饮酒吃肉经商骑射都很在行,就是不甚懂诗词书画,她故意如此,然后道:“既如此,.com” 喊伙计再拿两支笔,一羊毫一狼毫,一软一硬,一用书一用画,加上之前拿来的这一支,再看她,双手各握一支笔,嘴巴叼着一支笔,让谷梁鸿和卢不思把纸张撑开,她调动眼耳鼻舌身意六识阶,把自己的神识缓游出位,分心开去,得以三管齐下,片刻成就一幅画,画成字也题好,画面是——落日下,莽原上,一骑飞驰,马上二人,一男一女,旁边的题字是:天南地北双飞客。 三管齐下,技惊卢不思和柳离离,懂画的柳离离知道这个苏落若没有十几年的功力是不能轻松勾勒出如此精湛的一幅,不懂画的卢不思看看画再看看苏落,看看苏落再看看画,感叹她真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子。 而谷梁鸿见识过苏落在敦煌土窟中的壁画,所以对她的技能惊讶是惊讶,更惊讶的是了然苏落所画是他们初识的场景。 卢不思老爷不住叫好,从依依不舍、呆呆出神的谷梁鸿手里抢下画作,谄笑着,“送给我吧,权当纪念。” 画是苏落的,点头答应的却是谷梁鸿,他一是不好得罪生意伙伴,二是不好拒绝别人的请求。 据说这幅画被卢不思得到后,到处宣扬这是三管齐下的精品,并把苏落吹嘘得神乎其神,于是很多人后来慕名去找苏落,请她讲学授课,弄得苏落无处躲避。又据说后来这幅画失窃,有个江洋大盗从卢不思老爷手中盗走,又在黑市上拍卖,价钱炒到一个天文数字。再据说此画后来被一个收藏家得到,苦苦研究三年就是不懂画中女子嘴角那丝窃笑是何意。还据说后来有人成立了研究会,一大群人整日的对着这幅画开会研究商讨,没有一人懂那画中女子窃笑的原因。 当然这都只是据说,类似传说,眼下这个卢不思老爷当然也不懂画中女子窃笑的意思,他也不懂什么叫白描法、勾填法、泼墨法、勾染法,就像我们不懂蒙娜丽莎的微笑但懂得她的价钱,卢不思不懂画中人的窃笑但懂她是苏落所画,苏落画的当然珍贵,这卢不思心里是有憧憬的,幻想和苏落的因缘。 之后的一顿饭都围绕这幅画展开话题,直至天黑,谷梁鸿与苏落同卢不思老爷和柳离离告辞回客栈。 月上中天,流光破云而出如天河倾泻,一扫白日的酷热和躁动,空气是凉丝丝的澄净,沙城少花,可苏落分明嗅到一股月下香的馥郁,知道是来自身边这个人的,这种换了任何一件衣服都挥之不去的香气让她沉迷,眼睛下斜着看过去,手指动了动想去勾他的手,终究还是没敢。 路行一半两个人却无只言片语的交流,苏落只是偶尔装着理鬓边乱发去偷窥一下谷梁鸿,无论黑衣白衣他都是这样的俊朗,他说话就仿佛长短句的深沉,他沉默就好似水墨画的清雅,倘若有女子不喜欢他,那必定是个丧失心智的女子。 这时谷梁鸿耳朵动动,眼角余光发现街边贴着房屋有暗影浮动,他冷冷一笑,知道是有人跟踪他们,差不多就是那眉长龄,自己正想找他他却送上门来,遂心生一计,突然就脚步蹒跚起来,东摇西摆,醉态十足,并开始胡言乱语。 “落落,原谅我。” 呃?苏落不明所以,转身大大方方的瞪着他,“何出此言?” 谷梁鸿身子一斜差点跌倒,“别生我的气。” 苏落揉揉自己的眼睛看不明白他是何意,去揉揉他的眼睛也不懂他是怎么了,“我没生气。” 谷梁鸿哈哈一声朗笑,“你的样子分明就是在生气。” 苏落摩挲自己的脸,手触到之处感觉自己的面部表情是欢喜并非生气,“我为何要生气?” 谷梁鸿踉踉跄跄,“没有为何只是生气。” 苏落不想浪费大好夜色虚度良宵来纠缠生气的问题,也看出他是醉了,猜测他是不是也学自己当日假醉来表达什么?试探道:“我问你,当日我们连个初识,你救下我之后,打马离开为何又折回?” 她想得到的回答是“我喜欢你”。 可是谷梁鸿却道:“因为你长的像一个人。” 苏落揣摩他这究竟是醉话还是真话,这其实是一半的真话,当日谷梁鸿救下她之后分道扬镳,跑了一阵忽然不忍心把她一个小姑娘丢下,觉得她眼熟也是真,那便是看她像那个羊脂玉手钏的故人。 苏落不知道他的意思,以为他说自己长的像一个人是指柳离离,道:“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气在你千呼万唤中已经生出来了。” 转身想走,却见谷梁鸿身子朝前仆去,她急忙扶住,两个人力道悬殊差点被他压倒,她费力的撑着他的身体,累得呲牙咧嘴,忽而心神摇曳荡漾,看他微闭双目醉的不成样子,暗想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索性再试探一次,她一把抓住谷梁鸿的手,厚厚的手掌热热的温度,她兀自沉醉下没有注意到谷梁鸿手微微一抖,并且不多时便手心冒汗,他道:“你不知男女授受不亲吗。” 苏落弯身从靴子里拔出匕首,吓了谷梁鸿一跳,以为她想自杀证明自己的清白,熟料想苏落却把匕首递给他,“好个贞洁烈男,不摸也摸了,你可以断臂以明志。” 谷梁鸿心里暗笑,这丫头果然狡诈,醉眼朦胧的把手臂伸出,“好啊,你来帮我。” 苏落当然不能,她仰头看着谷梁鸿,这是自己深爱的男人,这是自己一辈子解不开的心结,这是上天赠与自己却又半路耍赖收回的幸福,这是再有一年半的时间就要同自己永远分隔两世的爱人,她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戚,突然一把扑在谷梁鸿怀里,紧紧抱住他,无声的哭出,身子一抖一抖,如大风掠过的高枝。 谷梁鸿顿时大脑一片空白,僵立不能动,街上的行人在他这里成了一幅幅流动的画,无声无息鬼魅的闪过,怀中的苏落好瘦好凉,似一支冷雨扑打下的青杏,他好想伸出双臂来抱她,克制克制,想是真的喝多了酒,想是故意气苏落,他握住苏落的双肩呢哝道:“离离,你冷吗?” 他的气息在苏落耳边畔如柳絮揉着,话却像一根倒刺撕开,苏落猛然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冷冷的瞪着他,瞪着他,月色亮得谷梁鸿可以看见苏落眼中彷徨的自己。 嗖嗖嗖!苏落撒腿就跑,留下谷梁鸿在后面喃喃着:“落落,你冷吗?” 032章 坦白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这一晚谷梁鸿没有回来客栈,苏落想着他一定是去绮香苑和柳离离幽会了,这里的人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男人不好色只能说明你穷,男人不只能说明你又穷又那个无能,倘若男人不好色,大量的春a就会滞销,大量的春gng图也只能沦为厕纸,链锁反应制造春a的商人会破产,供应原料的商人也会破产,画春gng图的末流画家会失业,连带纸张降低销量,一路演绎下来,所有男人和开妓院的达成共识,认为没什么不好,不好的是这个人不该是谷梁鸿,苏落如是想。 这一晚墨飞白也没有回来客栈,苏落想他一定是去了鹊桥仙和鱼仙姬私会,虽然墨飞白告诉她同鱼仙姬交往是为了寻找失踪的建文帝,但谁又能证明他们两个不是假公济私,那妖男风情万种的样子不输墨绯烟,苏落担心的是同性虽有真爱但却不能产生后代,墨飞白的老祖宗恐怕在天堂地狱都止不住的掐大腿。 墨飞白去苏落只感觉恨铁不成钢,谷梁鸿去苏落简直就是气氛难当,他被自己牵了下手都大放阙词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他去和柳离离幽会就天经地义似的,倘若那个男人不喜欢自己,为他伤心很没必要,倘若他喜欢自己,就不会去和别的女人相好。 辩证了一番后,该生气生气该睡觉睡觉,什么都不耽误。 只是她的估算错误,墨飞白没有去鹊桥仙,天蒙蒙亮,他寻遍整个沙城总算在一个狭长的巷弄里发现了眉长龄,依稀中一排龙须柳沿墙而植,此时正是旺盛之际,丝丝缕缕如剪不断理还乱的心绪,眉长龄靠在一棵龙须柳上,周身一丝不挂被龙须柳的枝条捆缚,没有半点伤痕但人已经咽气,只能说明杀他的人是个绝世高手。 “会是谁呢?”墨飞白自言自语,本来眉长龄就是个一等高手,杀他的人那就高的离奇了,纵观沙城乃至西域,江湖上有名号的墨飞白几乎都知道,墨宗可是在日升山建立并壮大的,搬到大明国的祁连山也才不久,墨宗的人对于西域的熟识程度远远超过大明,所以,他感觉西域没有这样的高手能杀人于无形。 突然他深吸一口气,“是他?” 谁?他想到了谷梁鸿,眉长龄毕竟多次刺杀谷梁鸿,如今被人家灭了也是情理之中,可是墨飞白不解的是,一路上谷梁鸿有很多机会杀眉长龄,他都一忍再忍,也明白他这样的大侠人物有着极其阔达的胸襟,容人于不能,倘若真是他所杀,唯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他得知眉长龄欺负了苏落,而自己也正是这个原因整夜不眠来找眉长龄的,因为做为一个男人不能放弃的责任就是要保护脚下的土地和怀中的女人,作为非君王的男人,这脚下的土地也就演变成权力和财富。 如此一想,墨飞白对于眉长龄的死没有半点高兴,除非他是死在自己手里,因为苏落是他的女人,那是师父早就许诺的,为苏落报仇也只能是他,如今被谷梁鸿翘行,他感觉仿佛苏落也被谷梁鸿一并翘走似的,气急在眉长龄身上补了一剑,决定立即赶回祁连山,必须力谏师父不能把苏落再留于谷梁鸿身边。 店里刚好是早饭时间,墨飞白从外面返回,在楼下遇到谷梁鸿和谷梁卓然一起用早餐,匆匆的拱手作礼,匆匆的擦肩而过,他刚想拾阶上楼,一个不经意的低头,蓦然发现谷梁鸿月白的长衫下摆有几点泥印,呈五指形状,应该是被眉长龄负隅顽抗时抓了一把。 果然是他,墨飞白蹬蹬上楼去找苏落,一见苏落他冷着的脸立即转换成喜色,“落落,那个眉长龄死了。” 苏落嘴里咕嘟着一口茶没有咽下,听了他的话之后茶水咽下是咽下却呛到,咳嗽起来,“你,你说什么?” 她本来正想对墨飞白质问为何夜不归宿,搞得自己也没有睡好,担心倒是不担心,墨飞白经常外出执行任务别说夜不归宿,最多一次是半年才见到他,主要是墨绯烟不停在她耳边重复那一句:“他去了哪里?” 苏落不胜其烦,很想对她告知,但考虑到墨绯烟的脾气大,假如她不能忍受墨飞白移情别恋找去鹊桥仙和鱼仙姬对打起来,苏落又担心墨绯烟不是鱼仙姬的对手,那妖男毕竟是“建安文骨”的领袖,能力自然超乎常人。 墨飞白一边给苏落抚摸后心一边重复,“眉长龄死了。” 苏落惊讶道:“昨晚,你不是去和鱼仙姬幽会是去杀那个恶人了?” 墨飞白一拳打在桌子上,非常遗憾道:“只可惜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不过我还是给他补了一剑。” 苏落于此推断,既然墨飞白昨晚不是去,那么谷梁鸿会不会也被自己误会?推开墨飞白就想跑,被他一把拖住,“你去哪里?”明知道她是想去找谷梁鸿,心里不高兴。 苏落道:“我有事。” 墨飞白气鼓鼓的:“同住一间客栈我却时常看不到你,你天天的腻着他,这是何道理。” 苏落转头打量他,吃醋?呵呵一笑哄着墨飞白,“共计来沙城也没几天,你看不到我很正常,因为你时常看到的是鱼仙姬。” 墨飞白气道:“你明知我不可能做那样的事,你明知我喜欢的人是……” “你”字没有出口,便被苏落抢了去,“是大师姐。” 这样说是因为看见墨绯烟出现在房门口,她仍旧是浓妆,今个例外,竟然涂了淡红的唇脂,看墨飞白拉着苏落的手,她淡红的唇色立即变成暗红,表情冷的恐怖,一身绯衣摇摇曳曳无风而动,分明是身体在颤抖,仿若雪天里盛开的血梅,据说这种梅花极其罕见,梅花绽放时倘有花瓣零落,便是一大片殷红的血迹。 墨飞白不知后面发生了什么状况,仍旧想辩解,“我喜欢的不是她是……” 苏落又抢道:“是鱼仙姬。”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想的是让墨绯烟找鱼仙姬拼个鱼死网破也比怨恨自己好。 墨飞白甩掉她的手,气呼呼的,“你不要无理取闹,我知道你喜欢他,是不是?” 苏落从来不想对任何人承认自己喜欢谷梁鸿,世俗上他是自己的公公,此事一旦公开必定被所有人唾骂,而师父那个人墨守成规惯了,也绝不会容许自己做出这样的有违人伦之事,然她看墨绯烟怒气未消,反正面前的两个人都是家人,为了打消墨绯烟对她长期以来的怀疑嫉妒愤恨,也为了打消墨飞白的念头,狠狠心道:“是,我是喜欢谷梁鸿。” 此言一出,墨飞白如当头棒喝,踉跄一下转身想走掉,发现墨绯烟,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飞身出了楼兰客栈。 墨绯烟的脸色就开始由寒变暖,看苏落娇媚的一笑,转身追墨飞白而去。 在墨绯烟的身后,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春好,她呆呆的瞪着苏落,手足无措的模样。 坏了坏了,苏落完全没有发现春好在此,她再好终究是谷梁世家之人,一旦回去凉州后被郑氏严刑逼供或是收买,此事伤害自己是小,连累谷梁鸿是大,急忙想着如何挽救,索性破罐子破摔的道:“回去凉州你主动告诉大娘,省的被她施用家法。” 春好蹬蹬跑过来把脑袋摇的像拨浪鼓,“打死我也不说。” 苏落难以置信,带着讥诮的口吻道:“春好,我没给过你多少银子,你为何对我如此忠心?我有权怀疑这究竟是真是假。” 春好憨声憨气道:“只有一个原因,姑娘你对我好,你愿意和我一个床睡觉却不嫌弃,你吃任何东西都必定分给我一半,你还请老爷给我许人家,我在谷梁世家这么多年,没有一个人对我如此,所以,姑娘你的事,我打死也不说。” 苏落先是放心的笑笑,继而扑过去抱住她,哽咽道:“春好,你说我是不是很傻,我怎么能喜欢大叔。” 春好晃着脑袋,“姑娘你不傻,老爷那么好连我都喜欢,你喜欢他很正常。” 苏落一把推开她,怒气冲冲,目光里仿佛含了把刀,异常凌厉。 春好双手乱摆的解释:“我说的喜欢是敬仰。” 苏落掩饰不住的欢喜,却装着生气,主仆两个在屋子里开始追逐,打闹即是嬉戏,这是年轻女孩子们表示她们年轻的方法,绝对不会有两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嘻嘻哈哈的满屋子乱窜,床上蹦地上翻爬桌子踹椅子的疯闹,到了那样的年纪,无论苏落还是春好,需要的是优雅温婉,所以说,现在能疯能闹,为何要愁眉苦脸呢,这才是不负青春。 两个人跑累,春好终于被苏落按住,假意骂着:“你个贱婢,敢喜欢我喜欢的人。” 春好于是也装着害怕的告饶,“姑娘息怒,我其实喜欢的是杨二郎。” 呃?苏落愣住,春好原来更加的口味怪异,你怎么不说你喜欢猪八戒呢,忽然觉得不对,好像谷梁鸿手下有个马夫也就是镖师叫杨二郎,刚想揪住春好问个详细,有人敲门,春好颠颠跑去启开,门口站着两个西域人,没等春好问句“找谁”,对方手一扬,一片白雾缭绕,近处的春好远处的苏落,皆软绵绵的倒在地上,这两人一人抱起一个再不走门,翻窗而去。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 033章 前世【致敬首个盟主初学步者】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谷梁鸿把早饭吃到一半,忽然蹙眉问谷梁卓然:“刚刚是不是有两个西域人上了楼?” 谷梁卓然手中的肉饼刚放到口中又拿了出来,不懂其意,“二叔,这里是西域,到处都是西域人,刚刚上楼好几个,你问哪两个?” 谷梁鸿并不回答也不再问,低眉思忖片刻后丢下手中的筷子就走,一步跨两三个楼梯的上去径直奔向苏落房间,一改往日的素养,门都不敲推开就入——人去屋空,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幔帐拂来拂去,拂起一阵轻微的香气袅袅绕绕,他感觉不妙急忙闭息,并迅疾退出回了自己房间,拿起床头的宝剑再返身而出,碰到追他而来的谷梁卓然,顺手递给谷梁卓然一张纸,叮嘱道:“这上面是各位商友的地址,还有需要所购货物的名称和数量,此事你来办,我有事离开沙城几天,记住,对手下的人不要滥施淫威,独木不成林,你有天大的本事还需要他们来卖力。” 谷梁卓然懵懵懂懂的接过纸来,“二叔,发生了什么事?” 谷梁鸿大步流星边走边道:“苏落被沙漠之王掳走。” 谷梁卓然“啊”了一声惊呆在当地,沙漠之王的名头他晓得,那是可以与察合台汗国抗衡的一个匪头,不知苏落一个小女子如何惹祸上身。 掳走苏落的真是沙漠之王的人,最大的宿敌眉长龄已死,所以谷梁鸿的推断非常正确,早饭时上楼的两个西域男子他看着眼熟,眼熟的是他们的服饰,同前番刺杀他的那二十几个沙漠之王的手下非常相似,当日他们被自己打的落花流水当然不能善罢甘休,抓了苏落想必是欲做挟天子以令诸侯。 他出来之后一路打听,想对方带着两个姑娘家应该非常惹人注目,特别苏落和春好都非西域女子,并且一瘦一胖对比鲜明,描述起来就更加容易,对于路人给予的指点他综合起来分析,料定对方走的路线是往西南,主要是沙漠之王的府邸就坐落在西南沙漠边缘的风城。 确定目标后他于市集上买了一匹马,因为不能确定苏落是何时被掳走,他嫌步行太慢,片刻不敢耽搁,急急追踪而去…… 再说苏落和春好,那沙漠之王的手下已经带她们行了百里多路,在黄昏时分才于一僻壤处停下休息,他们把苏落和春好各自绑缚在一棵树上,说来这次掳劫苏落是公差,花的是公费,当然少不了吃喝嫖赌,然而却不敢投宿客栈,人多眼杂,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是最安全之地,即便两个姑娘大喊大叫,至少方圆二十里没有人来救命。 沙漠之王的手下一律称为鹰卫,但级别不同薪俸就有高低身份就有贵贱,这两个鹰卫等同于将军,沙漠之王知道谷梁鸿的厉害,所以派遣的人当然不能太孬,他们两个准备找个地方吃饱喝好,然后回来此地露宿,明早继续带着苏落和春好赶路。 苏落没等醒来处于混沌中时已经发觉自己遇到麻烦,迷迷糊糊的打不开眼识打不开耳识,却通过意识感知他们的行为,晓得劫持自己的人是沙漠之王的手下,想自己并无与沙漠之王有过瓜葛,师父和墨宗上下更不曾和他们对立,于是接连着想起眉长龄告诉过她,沙漠之王的人曾经袭击过谷梁鸿,还说谷梁鸿为了不让她看见打打杀杀,逃遁很远把鹰卫引开。 于是推断这些鹰卫抓自己的唯一因由就是想威胁谷梁鸿,苏落想的是,必须逃脱,不然一旦谷梁鸿追来,不是一旦,他必然能追来,这些鹰卫用自己要挟谷梁鸿,他就凶多吉少。 那两个鹰卫离开不久,她清醒过来,试着动用神识功,却总是在最后一道识阶上卡住,把师父传授的口诀默念无数遍,仍旧无法让自己的神识游离在外,别说进入别人神识,连眼前身上的绳子都解不开,早知如此当初就该缠着师父闭关修炼,神识功成熟后再出来闯荡江湖。 春好也醒了过来,梦呓似的看着苏落道:“姑娘,地上凉你去床上睡。” 苏落心道我想去树梢睡我能动弹得了才算,手脚都被绑着,但嘴巴能说话,她于是高喊救命,喊了半天都没有呼应,转眼夜幕垂落,月色如轻纱朦朦胧胧,更如秋水泛起清冷的雾霭,野鸟啼鸣,声音凄厉,放眼除了空旷再无其他。 春好也发现了所处之地的异样,“姑娘,我们怎么了?” 苏落道:“假如我说有人请我们旅游你信吗?”她习惯了这样的问话式交谈,换了墨飞白,大多不信,但春好信,因为春好不仅仅和墨飞白性别不同,心智更不同。 “谁?是老爷吗?老爷为何把我们捆住?” 苏落被春好的脑残折服,就想咬舌自尽,心说我胡言乱语你可以听不出来,但谷梁鸿那样一个不苟言笑古董般的人物,会玩这种性n的另类游戏? 她唯有认真道:“我说我们被沙漠之王的人抓了这回你信吧?” 出乎预料,出乎一个正常人的预料,春好摇摇头,“我当然不信,我只听说有我们大明的皇帝有西域的察合台汗王,哪里有沙漠之王,沙漠里连水都没有,怎么生活,还异想天开的称王。” 苏落就想解开绳子自缢而死,自己说假话她信,说真话她竟然不信,天理何在,这世上怎么会有春好这样诡异的生物存在。 她想耐心的解释,沙漠之王不住在沙漠里,人家在某个绿洲有府邸,他只是霸占沙漠罢了,利用沙漠发财罢了,就像水鬼山贼,水鬼不是生活在水下,是霸占水道,山贼虽然住在山上,也没说一定、必须、非得需要住在山上,只是霸占山路打家劫舍。 感觉这样的话一开口,春好善于打破沙锅问到底,她一定会因为沙漠之王为何劫持她们两个而纠缠不休,至于沙漠之王为何要对付谷梁鸿苏落也是不得而知,解释不清唯有告诉春好,她们遇到匪徒了。 匪徒春好明白,就是劫道的,想摸摸自己身上的银子还在不在,手脚不能动,唯有使劲的撞向大树,然后哎呀哎呀的叫,荷包里的银子咯了腰,奇怪道:“姑娘,可是我的银子还在。” 是啊,匪徒打劫为何不取走银子?谎言开了头苏落唯有继续骗下去:“人家是为色不为财。” 春好登时哭唧唧道:“姑娘,你好歹都有相公了,我连亲都没定呢,杨二郎若知道我被匪人劫色,他,他肯定不会要我。” 苏落伸手想打,手被绑着,出脚想踹,脚被绑着,于是唾沫星子横飞:“我哪里来的相公,别跟我提谷梁卓文,冲喜而已,我又没有和他拜堂,你再胡说,我就告诉老爷立即给杨二郎找个猪八戒也不要你。” 春好果然不敢再多言,怯怯的看着她。 眼下是危急时刻,不与这个笨蛋计较,她命令,此后不许在她面前提及谷梁卓文,然后望一眼周遭琢磨怎么逃生,手脚都被捆了结实,唯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缩骨,她根本不会武功,当然不会江湖上的缩骨法,她想的缩骨是利用热胀冷缩的原理,此时是盛夏,人的身体处于一种膨胀中,若能让身体冷下来,就会紧缩,身上的绳子也就松了,只是究竟能缩到何种程度还是未知,索性试试。 她调息闭气凝神,打开眼耳鼻舌身意六识阶,臆想此时自己处于寒冬……未几,眼前满树枝叶凋零,黄沙变白雪,暖息成朔风,神识微微开启,身子慢慢舒展,绳索渐渐松动,刚想将手脱离开去,蓦然神识里景象变化……一个女人冒雪站在一金碧辉煌之处,年纪就是她现在这般大,容貌和她一般无二,然后出现一大批宫廷护卫似的人物,抓着这个女人拖入那金碧辉煌之内…… 她蓦然睁开眼睛,大口大口的喘气,周边都是虬结的榆树,缠缠绕绕,何来金碧辉煌?没料想动用神识功竟然给自己造了一个梦。 春好不知她为何突然惊骇非常,问来,她道:“我刚刚做了个梦,居然梦见自己,可是那些场景却是我从未见过的,真是离奇。” 春好一副资深解梦人的架势,“你梦见的是你的前世,我有一次被夫人责罚之后梦见自己做了大户人家的小姐,还痛打了一个姓郑的丫鬟,后来我偷偷的找洗衣的冯婆子问,她说我梦见的是自己的前世,因为我前世虐待丫鬟,今世才投胎做了贱婢被人虐待。” 前世?苏落若有所思,为何前世自己的手上还带着谷梁鸿送给柳离离的那支手钏?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p;l;/a≈ap;g;≈ap;l;a≈ap;g;手机用户请到阅读。≈ap;l;/a≈ap;g; 034章 师命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夜近半,苏落试了几次动用神识功,缩骨成了,却仍然没有达到能从绳子里脱离的尺度,除了放弃就是再另想办法,比如把春好卖给这两个鹰卫用来换取自己的自由,转念想想这有点不仁义,另外她也无法确定这两个鹰卫会钟情肥胖的春好而不是她自己。 再一个办法是效仿壮士断腕,断了手或者脚逃跑,然而别说她无心做个人彘,即使有那个勇气,手脚被绑着想断都断不了。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等待天降大侠,就像今年春天她往凉州冲喜的那次,匪徒出现了,谷梁鸿出现了,爱情出现了,然而此时此刻他在哪里?可知道我已经有难?蓦然又想起那个梦,梦中前世的自己手上戴着他送给柳离离的那只手钏,为何如此?她想一定是自己对谷梁鸿赠送柳离离东西心存嫉妒怨恨,才会在梦里闪现这样的场景,她就是忘了怀疑梦中人或许可能是谷梁鸿口中的故人。 那两个鹰卫醉醺醺的转了回来,看她们还在,非常满意,倒在沙窝里想睡觉,被苏落吵醒,“喂,我们也饿也渴,大明这样的宗主国和所有归属国没有一条律法是可以虐待俘虏的。” 无论大明律还是其他邦国的律法其实她是没有看过的,兵不厌诈,唬人罢了,她料定这两个看上去没有文化的鹰卫也不懂大明律和其他邦国的律法。 果然,鹰卫道:“在我们沙漠之王的国度里,任何律法都不好用。” 秀才遇到兵,苏落非常尴尬,这就像一个武功高手被一个不懂武功的凡夫一顿拳打脚踢败北一样,很多时候道理是用来说的但不是用来使用的,你有千条妙计人家有一定之规,人家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所有的道理在此都不适用。 道理讲不通索性就来横的,她苏落可不是孔圣人,也非君子,她是墨宗的谍女,最擅长的就是不讲道理,于是一顿舌灿莲花,“……我们不吃不喝,等到了沙漠之王面前唯有剩下一堆枯骨,任务没有完成,你们两个就等着受死吧。” 说一大段后归纳总结成这个样子,那是因为她料定这两个鹰卫既然对她和春好非常客气,没有动粗更没有色侵,一定是沙漠之王事前有交代,不然自己长的还算好看,这样的杳无人烟之地,这样的月色撩人之夜,他们竟然能对自己视若无睹安心的睡觉,这两个男人一来可能是传说中的君子,二来或许是性无能,三就是被上头下了死令,必须善待她们。考量沙漠之王那里都是匪人,生产君子的可能性不大,看两个鹰卫长得生猛海鲜似的,性无能好像也不对,唯有剩下后面的那一点,所以她才如此叫嚣。 招不在新,管用就行,果然,两个鹰卫从沙窝里爬出,把自己明早的吃食给了她和春好,于此也就解开了她们手上的绳索,机会难得,苏落一边与春好吃东西一边琢磨如何逃脱。 美人计?怕撩起他们的兽欲自己就羊入虎口。 离间计?一时还想不出如何让他们两个反目成仇。 擒贼擒王?他们的王远在风城呢。 最后把所有的计策都背诵一遍,金玉檀公策、借以擒劫贼、鱼蛇海间笑、羊虎桃桑隔、树暗走痴故、釜空苦远客、屋梁有美尸、击魏连伐虢……居然没有适用的,无奈才用了最后一招,威吓。 “我是墨宗之人。”墨宗在大明国知道的人或许仅限于江湖,但在西域却是无人不晓,墨子虚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威名妇孺皆知,墨宗更是以不择手段而著称,很多母亲哄不听话的孩子都会这样说:“再闹就把墨子虚叫来吃了你。”这两个鹰卫听了果真害怕,然而不能确定苏落的话是真是假。 “怎样才能证明你是墨宗之人?” 苏落想想,墨宗上下都会的武功她不会,墨宗上下也没有一个显著的标识,比如锦衣卫的飞鱼服绣春刀,墨宗此时也不在日升山,寻去那里也无法证明。 “除了我师父。”是的,除了墨子虚,这世上谁都不能证明她苏落是墨宗之人,因为从降临到这个世界,她生命的时时刻刻都是在墨子虚眼中度过,没有谁能比墨子虚更知道她这个人,来自何处甚至将要去向哪里,来自何处墨子虚三缄其口,苏落的身世到现在都是个谜,无论墨飞白和墨绯烟甚至墨飞青墨飞丹墨飞羽或者是墨绯雪墨绯月墨绯岚等等墨宗之人,都知道自己是谁家的孤儿,唯独苏落不知道,甚至很多时候她不得不以为自己像齐天大圣孙悟空,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这样一想也不错,至少不会花费精力的去寻找亲生爹娘,做事也不用想着对得起对不起祖宗。 两个鹰卫难以置信,哈哈大笑,“你师父,是不是传说中的墨子虚?他是个传说,墨宗也是个传说,故弄玄虚罢了,就像你师父的名字墨子虚,也许墨宗根本就是个子虚乌有的讹传,不然为何没人见过。” 墨宗本就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门派,苏落因此不屑于同他们争执墨宗的存在,墨宗不好用,不如就用谷梁世家来威吓,好歹谷梁世家有个太祖的墨宝,皇荫庇佑,也许好用,于是她唾沫横飞,把谷梁世家吹嘘得神乎其神,说到口干舌燥才发现两个鹰卫一动不动,就连旁边的春好都像被谁使了定身法。 “喂!”她用手捅了捅鹰卫,又掐了掐春好的肥脸,还是不动,自己并未使用神识功,他们却好像被谁造了梦,这是怎么回事? “落落!”这一声呼唤即使来自天上地下,苏落都能听出是师父墨子虚,急忙四顾去找,大片的月光覆盖在荒野上,到处都是秋水漫溢过的莹莹之色,大红衣袍的墨子虚踏月而来,凌波微步,飘飘渺渺,转瞬至苏落面前,白发迎风拂动,仙则不仙,好似树魅山鬼,与人类大相径庭。 倘若别人看了一定会恐惧,但苏落没有,长期处于恐惧中也就发觉不到恐惧,就像一个习惯了割人皮肉的疡医,整日的面对血肉白骨也就麻木,反而更加亲切,她挣脱开腿上捆绑的绳索,冲过去抱住墨子虚,“师父,是你来救落落。” 在墨宗,她是唯一一个敢拥抱和对墨子虚撒娇的弟子,所以大家才会经常的怀疑墨子虚是看好了她的美貌。 墨子虚一张死人脸被月色泛得更加冰冷,看着怀里的苏落才慢慢的有了人间烟火的味道,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蔼然道:“这么不小心,你堂堂一个墨宗的谍女,连区区两个鹰卫都对付不了。” 苏落挪开自己的身子,反驳道:“关键我是墨宗区区一龙套,人家才是堂堂一鹰卫,不过师父你即使不来救我,到最后我还是会灵光闪现自救的。” 墨子虚难得的一笑,假意嗔怪:“又开始胡说八道。” 苏落再次拥着墨子虚,呵呵笑着,“师父,我好想你。” 墨子虚轻轻拨开她,冷静而问:“你不怪师父把你许给谷梁卓文?” 苏落嘟着嘴,“当然怪,这世上师父你是最疼落落的人,可是你却狠心的把我给那个病痨鬼,不过现在我不怪了,因为我发达了,我暴富了,我有很多金银财宝,师父你再也不会为了一千五百两而把我卖了。”她越说越高兴,手舞足蹈。 墨子虚眉头一拧,心里有些疼,他在心里嘀咕,即使把这世上所有的财富都给师父,师父也舍不得把你卖了,不过是为了刺杀谷梁鸿,不过是因为那个人功夫太厉害城府太深,唯有出此下策。 “如此这般,你可以随师父回墨宗了,为了不与谷梁世家发生摩擦,我决定把墨宗从祁连山搬回日升山,永远不再踏入大明国。” 搬回来?苏落怔住,这就意味着自己永远和谷梁鸿分离,即使他还会再来西域,即使两个人可以不期而遇,这状况就像牛郎织女,最多只能一年一次,也还得有个鹊桥,倘若师父再不允许自己下山,鹊桥便荡然无存,这一年一次的碰面是痴心妄想,可是眼下自己是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不想离开谷梁鸿,哪怕他家里有四个夫人,哪怕他还喜欢柳离离,生气自己是真生气,喜欢却也止不住的喜欢,真是莫可奈何。 “师父,我想了想,我还是得留在谷梁世家,我刚刚说的那笔财富,其实是我杜撰的,为的是让你答应我和谷梁卓文解除婚约,你说你想把墨宗搬回日升山,我没有那么财富养活这些人。” 墨子虚嘴角狡黠的一笑,心知肚明她的用意,“落落,师父知道你习惯乱说话,总归是小孩子,师父不怪你,但师父必须提醒你,谷梁鸿为人狡诈,素有手段来诓骗女人,他家里三妻四妾,外面还沾花惹草,你不要靠近他。” 苏落感觉墨子虚仿佛得知了自己的秘密,狡辩,“我是谷梁世家的人,他是谷梁世家的当家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墨子虚看她执迷不悟,顿时怒起,“师父的话你最好记住了,你在谷梁世家最多两年,两年后我们搬回日升山,远离谷梁世家,你这次其实是在执行一个任务,冲喜只是一场骗局,因为谷梁鸿太过厉害让我不敢轻举妄动,不然这场骗局早该结束,你最好不要对他动心思,你更不要忘了绯霜是怎么死的。” 苏落凛然一颤,绯霜是二师姐,就因为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爱上自己的敌人,触犯了墨宗的训诫,被师父逐出师门后又被雇主刺杀,原因是她没能完成任务还对敌人泄露了雇主的秘密。 035章 不会【致敬宁濯兮】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加更感谢亲的和氏璧! —————————————————————————————— 拂晓,风吹暗明月,吹落一天星子。 墨子虚如鬼魅,骤然而来骤然而去,那两个鹰卫和春好从梦境中醒来后茫然无所知,被墨子虚施功,只觉天地一片冰冷的蓝,然后做着同样一个梦,梦里是花团锦簇的场景,毫无内容,仅此而已。 苏落颓然坐在沙地上,对三人的惊诧不予解释,她想的是师父命令已下,她不能再喜欢谷梁鸿,否则就面临逐出师门的危险,逐出就逐出吧,反正墨宗也不是什么见得光的门派,迄今为止,没有一个弟子出去敢对外人光明正大的报号,墨宗在世人眼里是邪派,所以她并不珍惜墨宗的存在,主要是舍不得墨师父,据说她生下来后就是墨子虚把她收养,当爹又当娘,当年她嗷嗷待哺,墨子虚为了求得一个妇人给她哺乳,差点卖身为奴,对人家好话说了一箩筐,咚咚的磕头,人家才同意。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呱呱落地到现在,墨子虚在她身上耗费的精力车载斗量也道不尽,这些话是墨飞白告诉她的,在墨宗,墨子虚有时把墨飞白当成朋友,他得以零星的知道墨子虚的往事。 苏落只是想质问墨师父,心思来自人的意识而非行为,如何能说不动就不动?脚步可以越离他越远,思念却越来越深,我可以控制言行,倘若心不听话难不成要挖出来吗? 她终究还是没敢问出,即便他当年收养自己是他一厢情愿,但还是有恩情在,这就像父母对于儿女,父母的恩情是无限大的,虽然每一个儿女都并没有事先和父母商量,你们把我生下来吧,之后我回报你们,但这不妨碍儿女对父母的感恩,自己亦如是,哪怕这条被墨子虚赋予存在于人世的生命会遭受很多的磨难和痛苦,也需要感恩,因为若不是因为爱,他怎能收养自己,于此自己就欠了他的一份情,欠下的东西总是要偿还的。 鹰卫再提墨宗之事,苏落装聋作哑,墨子虚临走时说了,谷梁鸿不久即会来救她和春好,所以他不能动手,怕给谷梁鸿发现端倪,如此苏落也无需害怕,静静的等着谷梁鸿。 天明后鹰卫想带着她和春好继续赶路,只是走不了,谷梁鸿背着宝剑,牵着马,冷然立在他们对面,他看的不是鹰卫而是苏落,四目交投,一个是满脸疲惫,一个是满脸淡漠,苏落没有高兴的欢呼,一是因为墨师父早已告诉她谷梁鸿会来相救,这就好像一个悬疑剧,被提早剧透了结局,也就没什么值得兴奋,另外她想的是,师父不允许自己喜欢这个男人,此后得试着疏远他。 那两个鹰卫彼此看看,小声嘀咕,“没道理,我们选择了一条不寻常的路线,他是怎么追上的?” 苏落近在咫尺,听了冷冷一笑,心说因为你们的对手是个不寻常的人,让墨师父都忌惮的人这世间不多,眼下也只是他谷梁鸿。 鹰卫当然晓得谷梁鸿的厉害,胆战心惊却也必须奋力冲杀,左右夹击,毫无悬念的结果,谷梁鸿剑未出鞘,待那两个鹰卫攻上,双手齐出,一边观战的苏落都没看清他的招式,只听啊啊惨叫,那两个鹰卫各自断了一条手臂,痛得扑通通倒在地上,谷梁鸿声震旷野,“回去转告沙漠之王,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若他手头紧,在下可以倾囊相助,只请不要再伤害我身边的人,否则,我会亲自杀去风城他的老巢。” 鹰卫捡条命,唯唯诺诺无不应承,急忙忍痛爬起逃离,找地方续接断臂。 谷梁鸿习惯的拍打一下衣衫上的尘土,慢慢转身,慢慢走向苏落,每一步迈得都是铿锵有力,月白的长衫被风撩起如旗子猎猎而动,他表面不兴波澜,内心却波涛汹涌,苏落再次死里逃生,他有一种自己重见天日的感觉。 “老爷,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们。”春好自从离开谷梁世家那个牢笼后,人变得活泼起来,特别是多日的与谷梁鸿相处也大胆起来,能够主动的和谷梁鸿说话,以前在谷梁世家时,她见了谷梁鸿就是低头侧立,对方问话她就“是、不是”这样简单的回答。 听春好和自己说话,谷梁鸿转身去给她解开绳索,她突然冲出高喊:“憋死我了!”寻找树丛去撒尿。 谷梁鸿再次走向苏落,心想这个特立独行的丫头被自己救下,兴奋的还不得冲上来拥抱自己,没料到的是,苏落非常平静,只举着手等待他来解开绳索。 谷梁鸿解的很慢很慢,无意碰到苏落的手,他自己的手一哆嗦。 “让你担心了。”苏落轻轻开口打破两个人之间的宁静,这宁静让她突然紧张莫名。 风拂起谷梁鸿额前的乱发,疲乏的脸上闪现淡淡一笑,声音低沉,“一家人,说这些作何。” 苏落有点条件反射,这一家人当然是指自己是他的儿媳,立即使起小性子,“别又说你把我当你女儿看,民间传说女儿是父亲上一世的情人,难不成我也是你上辈子的情人?” 绳子解到半路,谷梁鸿忽地停下,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 他心里暗想,天上地下,唯有这个小女子敢戏弄自己。 苏落忽然想起墨子虚的叮嘱,感觉自己又失态,忙道:“柳离离人不错,你成全了董竹音帮助了张初五,也给自己找个真心喜欢的人吧,把柳离离带回凉州,我愿意,愿意叫她五娘,不过你那只手钏的聘礼太单薄了,我发现的那笔财富,送给你做聘礼。”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都不彻底清楚自己究竟是真心祝福谷梁鸿,还是在吃醋,本来打算把那笔财富给墨师父的,如今已经没有必要。 谷梁鸿仍旧那句:“胡闹!”然后拔步就走,有意无意的一甩袖子,那只手钏就掉了下来。 苏落疾步赶去拾起,盯着手钏看了又看,嘴角抿出一个甜甜的得意的舒心的笑,追上把手钏还给谷梁鸿,“故人之物,岂可轻易丢失。” 谷梁鸿接过揣好,没有表示什么,等春好小解回来,让她们两个骑上自己的马,他徒步随行,想遇到镇店再买一匹代步。 “眉长龄死了,是你杀的吗?”默然同行一段路后,还是苏落打破僵局。 谷梁鸿摇摇头,“我确实非常想杀了他,他不仅仅是诸番滋扰我们,更是因为他为了夺人钱财杀了很多无辜之人,可是等我抓到他,他却苦苦哀求,希望我放他一条生路,因为他想弃恶从善,回去凉州迎娶初五,为了初五我才放了他,等我离开他后,又不放心,转头去找他想交代一些事情,却发现他已经被人杀了,而且凶手所用的正是神识功,唯有神识功能给别人造梦,让他们在梦里窒息而死。” 神识功!窒息而死!苏落惊住,难道是师父杀了眉长龄?都不知师父为何来了西域,他总是那样神龙见首不见尾,风一般的来雾一般的去,和他交谈非常之难,杀就杀吧,总之那眉长龄算不得好人。 太阳涌出地平线,天地乍然一片明亮,苏落低头看看谷梁鸿,黑亮亮的头发和银闪闪的长衫互为辉映,他昂首阔步,傲然而行,被初出的金光簇拥,那是雄性的风采。 她忽然心情大好,行至一棵高树边,伸手摘下一枚叶子,然后放在嘴边吹奏起来。 春好笑嘻嘻的听着,小声嘀咕:“真好听。” 谷梁鸿默默走着,忽而一个仰头望天的姿势,其实他是在看苏落,一枚如手指长的叶子在她那里成了一件神奇的乐器,失传已久的古琴曲《清风引》竟然被一枚叶子宣泄的淋漓尽致。 “你,会这一首?”他终于无法再平静,同为音律爱好者,能够听见《清风引》让他惊喜惊讶,这韵律他熟悉,却没有完整的曲谱,是以一直弹不出。 苏落点点头,“大叔你说,古曲那么多,为何没有一首是写给月亮的?是专门写给月亮的你懂吗?” 谷梁鸿知道她最喜欢月夜,想了想道:“有,等回到沙城我抚给你听。” 苏落不信,想自己琴棋书画中最拿手的就是音律,这也是她十几年孤独守着日升山的产物,任何一样东西到了她手里都可以成为乐器,世上所有的曲子她不会的少,她没听过的根本没有,哪里有什么有关月亮的曲子。 春好一边真心吹捧道:“一定有的,老爷没有不会的事情。” 苏落撇撇嘴:“他不会撒娇。” 谷梁鸿用手蹭了下鼻子,遮掩自己的尴尬,这尴尬没等消除,苏落又道:“他也不会风情。” 谷梁鸿侧过头去,怕两个姑娘看见他的羞赧,顺手摘下身上的水囊喝了一口,水没等咽下,苏落又道:“他也不会生娃。” 噗!谷梁鸿一口水喷出。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 036章 误解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走了一日一夜,苏落、谷梁鸿和春好才回到沙城,众人悉皆过来探望苏落,她有惊无险安然而返,当然值得高兴。 墨飞白着实懊恼不已,若非自己和苏落生气离开苏落也不会被沙漠之王的人掳走,只怕他更生气的是救下苏落的又是谷梁鸿。 墨绯烟却不以为然,掏出一面菱花镜左右的照,不改孤芳自赏的个性,更加不改的是一条毒舌,“落落现在可是红透半边天,连沙漠之王都对她蠢蠢欲动,你们说改天大明国的皇帝会不会也对她一见倾心呢。” 苏落无心和她针锋相对,提及大明的皇帝,她就想起墨飞白所做的事情,那就是寻找建文帝和推翻朱棣,她不关心政治,但也知道朱棣的铁腕政策,担心墨飞白的安危,刚想找个借口拉着墨飞白躲出去说话,有人敲门,春好过去启开,是店里的伙计带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立在门口。 “谷梁老爷,我们家小姐有请。” 谷梁鸿认得这是柳离离的丫鬟,点头,起身就想随她走,苏落飕的窜过来,“我也去。” 谷梁鸿道:“你太累了,留在客栈歇息,我和柳姑娘有事谈。” 一个有钱的男人和一个爱钱的妓女所谓的事,是床事吧,苏落撅着嘴满脸不高兴,总算还有理智,出口嘲讽时把床事改成:“是亲事吧。” 谷梁鸿无可奈何的样子,看看墨飞白,“待我照顾落落。” 墨飞白也不高兴了,他居然叫师妹落落,他居然以师妹家人的身份来托付我,忍了忍,努力让自己保持君子风度,却还是冷冷道:“不客气,落落是我的家人。” 谷梁鸿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满,也了解他对苏落的感情,没有接下话去,没料想走去门口墨绯烟又道:“我们负责把她养大,却不负责照顾她的后半生,希望您此后亲力亲为。”明显是不满意谷梁鸿丢下苏落给墨飞白。 谷梁鸿自嘲的笑笑,这就叫牵一发而动全身,整个墨宗都在恨自己了,也不多说,随着柳离离的小丫鬟去了绮香苑。 到了之后照例打赏老鸨一定数目的银子,然后上楼去找柳离离,两个人刚一见面,柳离离就屏退丫鬟道:“恩公,我这几日翻来覆去的想,按照您说的时间,这手钏的主人应该是失踪已久的建文帝的妃子,据说当年朱棣攻破京城之后皇宫起了大火,当时的皇帝朱允?纱?呕屎筇?牖鹬醒彻耘懦?嘶屎蟮目赡埽??煸?缮肀叩呐?瞬2欢啵?碌囊簿颓?缚墒??鞴?憧梢源诱夥矫孀攀帧!?p>她这样一说,谷梁鸿也就想起了往事,手捧着柳离离递过来的香茶慢慢往椅子上坐了,追思那场记忆犹新的往事—— 那时他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将军,骁勇善战,响应朱棣的清君侧、靖国难号召,去助其一臂之力,京城攻破时他率先杀入皇宫,当时宫中起了大火,到处都是乱糟糟仿佛世界末日,突然有个年轻的女子抱着一个婴孩跑向他,女子后面是十几个追杀她的内侍,女子高喊救命,他杀了那些内侍救下女子,没想到那女子把手中的婴孩塞给他,然后脱下手腕上的一枚手钏交给他,急急道:“小女托付给壮士。”她说完就拾起地上那些内侍的刀自刎而死,谷梁鸿正惊诧,忽然眼前一片虚无的蓝光,神识飘忽而去仿佛做梦,等他清醒过来手中的婴孩不翼而飞。 后来他了解了朱棣所谓的清君侧、靖国难就是逼迫建文帝退位,愤而离开,退隐为商人,也寻找了那女孩好多年,却一无所获,耿耿于怀,最近两年他索性从手钏下手,只要得知当年把婴孩托付给自己的那个女子是谁,或许就可以找到那个婴孩。 现在听柳离离如此说,忽然顿悟,打听到朱允?傻蹦甑腻?硬7悄咽拢?泵Ω行涣?肜氲奶嵝眩?蛭?p乃章涞陌参#?律衬??踉傧露臼郑??粤?瓒济挥谐砸徽担?掖腋姹鹆?肜耄?隽绥蚕阍肪拖牖乜驼唬?鋈挥窒肫鹱蛉胀局兴章渌档模?永疵挥幸皇浊?邮亲?判锤?铝恋模??溲杂镏蟹浅??母芯酰??肓讼胙亟盅罢遥?业揭患依制餍凶吡私?ァ?p>店主人见有客上门赶紧迎了过来,指着罗列的乐器问谷梁鸿所购何物。 “没有七弦琴吗?”谷梁鸿问,他环顾一圈,都没有发现。 店主人道:“真是不巧,七弦琴断货。”他说着,又不想失去赚钱的机会,于是推荐谷梁鸿其他的乐器,胡琴、马头琴、火必思、竖笛、洞箫、琵琶、埙,等等西域的中原的,琳琅满目。 谷梁鸿是想买一张七弦琴的,那也是他最喜欢最擅长的乐器,本打算换一家店铺看看,忽然发现了一枚卵形的十孔埙,暗想马上就要回转凉州,一路还要照看货物,特别要保护好苏落,携带一张琴着实碍事,这埙好,小巧容易随身带着,于是付了银子买下一只,回到客栈便闭门谢客。 夏日天长,入夜时候苏落和春好挤在床上闲话,有一搭无一搭,天马行空,无拘无束,忽然想起春好说过她喜欢杨二郎的事,于是呼哧坐起:“我去找老爷谈谈,把杨二郎许给你。” 春好娇羞的捂着脸偷笑,并纠正她的话,“姑娘,是把我许给杨二郎。” 苏落已经蹭下床,“谁许谁都一样,天地阴阳乾坤黑白男女,谁离开谁都不行。” 春好一把拉住她,“可是姑娘,老爷从外面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午饭晚饭都没有吃,并下令任何人不能打扰他,你别去了。” 他怎么了?被柳离离拒绝婚事伤心欲绝?不然为何把自己关起来闭门不出,饭也不吃,还真是个痴情种。想着想着苏落就想出气来,腾腾的过去谷梁鸿的房间,刚到门口,却听里面传出一阵低沉的乐声,她更气,我一个小姑娘都不多愁善感,你一个大男人被人家拒绝就躲在屋子里发愁,所谓男愁唱女愁哭,他现在好像在吹奏什么东西,显然是抑郁得不行。 咚咚的敲门,敲门声中很是不友好,乐声止,谷梁鸿把门打开,苏落发现他手里拿着一只埙,然而脸色淡然,不像是愁肠百结的样子,她侧身从谷梁鸿和门的空隙里挤进去,看屋子里也无异状,比如用以明志的血书比如麻醉心灵的空酒壶,失恋的人大多是这种表现。 “其实,柳离离只是一个风尘女子,既然人家不肯咱也别勉强,毕竟你这样的身份娶个风尘女子也不符。”她装着好心的劝慰一番。 按理谷梁鸿是不想和她玩笑的,公公和儿媳,言则端正态度,行则规行矩步,只是她一再的戏弄自己,潜移默化,谷梁鸿多多少少也时不时的忽略两个人的关系,道:“可是柳离离真的很美。” 苏落不知面前这个人是真笨还是存心气自己,心里骂着娘的他真可恶,嘴巴却讥笑着,“鱼仙姬也很美,你一并娶了吧,左拥右抱,一边是美女一边是美男,详尽齐人之福。” 说完抛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想转身离开,谷梁鸿朝她背影道:“走一步试试,这首曲子你就别想听了。” 他还试着吹了几下,空灵的埙声霎时游走在房间,如一泓清泉从苏落的头顶灌至脚下,周身沐浴在无尽的清幽中,一点点舒朗一点点哀婉,她猛然看去谷梁鸿,“这是什么曲子,我为何没听过?” 谷梁鸿踱步过去扶着窗沿看天,“你猜?” 苏落想了想,吟咏出这一句:“满目河山空念远,何不怜取眼前人。” 谷梁鸿灵台突震,蓦然转头看向她,揣测她话中的“满目河山”是不是被她误会的柳离离?“眼前人”当然是她苏落,她在提醒我珍惜她吗?可是落落,我乃凡夫俗子,你再这样苦苦痴缠下去,不是让我犯罪吗,公公恋上自己的儿媳,恐怕要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重生。 苏落看他痴痴呆呆的模样,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懵然而问:“我说的不对吗?可你适才遥望远方的样子不就是在提示我吗?不过大叔这首诗动听是动听,但作为曲子的名字也忒长了。” 谷梁鸿心里一冷,看不见自己的脸红不红,仍然觉出臊得慌,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把玩手中的埙用来掩饰内心的慌乱,其实他刚刚是在望月,道:“此曲叫《醉婵娟》。” 037章 求婚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苏落最终还是没有听到《醉婵娟》,即将返回凉州,谷梁卓然和那些马夫一起过来找谷梁鸿,汇报一下各自的工作,看有无疏漏处,然后请谷梁鸿定夺。 她作为商业实习生只能坐在角落里旁听,听谷梁鸿给那些马夫兼镖师的手下做临行指示,太多的专业术语非常乏味,远没有那些手抄本的故事动听,她就蹑手蹑脚的拿来谷梁鸿的那只埙,抽出靴子里备用的匕首,一刀一刀的刻下去,等谷梁鸿的讲话完毕,她也刻好,和那幅土窟壁画不同的是,那是月下,这是日出,万道光芒下是谷梁鸿背着剑牵着马…… 工作指导完毕,谷梁卓然和那些马夫们告退,总算可以两个人独处,苏落刚刚喜不自胜,却非常不合时宜的想起了墨师父的命令,那就是她不能喜欢谷梁鸿,一腔热情突然就冷了下来,恨自己最近的记忆力为何如此的靠谱,听闻西域有一种神药,可以叫人忘记前尘旧事,合计要不要弄来试试,想想还是作罢,总不能因噎废食,毕竟这前尘旧事里还包含她和谷梁鸿那些美好的往昔。 “夜深,你也去睡吧,回去凉州这一路非常累的。”谷梁鸿轻声道。 她很想留下,很想听听《醉婵娟》,然而不是所有的时候都可以胡闹耍赖撒娇,这样的夜里这样的公众之地吹奏乐曲有扰民的嫌疑,虽然察合台汗国的治安不甚好,但那些巡守的官差却惯于敲诈勒索,于是就悻悻的出了房间,她感觉自己好像有什么事来找谷梁鸿谈,却忘记了,挠着脑袋想了半天,到了自己房门口才想起是给春好说亲事,转身再往回走,答应春好的事情就这样回去她问起怎么回答,她一定认为自己假公济私,打着给她说亲事的幌子去接近谷梁鸿,来到谷梁鸿门口没等敲,听见里面嗨哈的打了起来,她暗叫不妙,一定是沙漠之王的人再次袭击,虽然明知道自己不懂武功,还想美救英雄,咚的一下撞门而入…… 里面没有沙漠之王的鹰卫,里面是谷梁鸿上身在练功,苏落顺着他硬朗的面庞往下看去青筋突起的脖子,顺着脖子往下看去健硕的胸肌,顺着胸肌往下看去结实的腹肌,顺着腹肌往下看去……下面穿着中裤。 原来人家不仅仅是面庞俊朗,原来人家是由内而外的美,女人需要胸男人需要胸肌,女人的胸要在半遮半掩时才美,男人的胸肌要袒露无余才够味,屋内的灯火已熄,月光暧昧,苏落暗想,假如我现在一个饿虎扑食,他是会半推半就?还是会一巴掌打我个清醒? 谷梁鸿已经抓过长衫披上,“落落,你……”他不明白小姑娘为何盯着自己看。 “我……”苏落偏过头去,刚刚想的事情现在又忘了,“我想我还没有和你说晚安。”终于清醒过来,害羞慌乱下咚的又撞门想逃,却忽略那门她刚刚进来后已经被弹回去关上,并且门是朝里面才能开启,她这样撞过去后,导致身体呈水平状和门接触,咚的被反弹回来,直挺挺朝后面倒去。 谷梁鸿眼睁睁看着,思量我接她还是不接,接了自己近乎,身体相触实在有违人伦,不接又怕她摔坏,这个思考不过是极其微小的时间,并无定夺下来而他已经伸出手臂拖住苏落的后腰。 总有这样的无巧不成书之事才能成为戏剧,在自己被谷梁鸿拖住那电光石火的瞬间,苏落竟然福至心灵的闭上眼睛,不是装死,是装昏迷,这种伎俩她可是经常用,因为有神识功的底子,装的就非常像,神识努力游弋在外,人就会眼皮不动,抓她也不会痒痒,总之让外人看来是真的昏迷了。 “落落!”谷梁鸿叫了几声,那不是白叫吗,她存心骗他当然不会答应,于是就被谷梁鸿抱着放在床上,所幸的是她的脑门上真的被门撞成一个鸡子大的包包,这样她就得到有力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昏迷。 撞昏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掐人中、打脸、泼凉水、高喊都会使人醒来,只是谷梁鸿哪样都没做,就是静静的看着她,月光如一件纱衣盖在苏落身上,高挺的鼻子,浓密的睫毛,微微翘起的嘴巴,腻如牛乳的肌肤,凹凸有致的身姿……谷梁鸿调了调呼吸,努力让自己放松,然后像欣赏一幅画,不言不语静默在床边。 苏落最后终于被一泼尿憋的不得不自己清醒,那已经是远处隐隐传来鸡鸣…… 起行却没能成功,延迟的原因还是苏落那幅画——天南地北双飞客,此画落在卢不思老爷手中,他奉若至宝,其实根本不懂画的本身价值,而是专注于画者的价值,一个有钱的男人喜欢上一个美丽的少女正常不过,至少卢不思自己这样想,他于是来到楼兰客栈找到谷梁鸿。 “要事,确实是要事。”他卑躬屈膝不尽谄媚之态,请谷梁鸿出去吃酒。 反正也不差一天两天,卢不思是此地最大的商友,谷梁鸿点头,想随着他走,卢不思却指指苏落,“把侄女也带着。” 谷梁鸿若有所思,似乎猜出什么,不仅仅喊了苏落,还让春好陪着苏落,三人随着卢不思去了沙城的一处游艺场所——胡姬歌舞酒楼。 若说楼兰客栈是沙城最大的住宿之地,这胡姬歌舞酒楼就是沙城最大的听歌看舞赏美人品美酒的,三层石头筑成的楼宇,非常宏阔,耸立在旁边那些商铺中就有种巍巍然之感。 一行人刚来到酒楼彩门口,两个导引客人的小厮就迎上,施礼问安,带着进入酒楼,然后先是苏落“哇”的一声,接着是春好“啊”的一声,苏落是惊呼,春好简直就是尖叫,两个人同时感觉这胡姬酒楼是不是传说中的天宫。 一层偌大的大厅,地上是理石铺成的各色各样的图案,头上的穹顶绘着神话或是民间故事的人物,四周摆着座椅,桌子上是绣着大幅牡丹芍药合欢等富贵喜庆花卉的桌布,人家的灯具不是放在地下,而是吊在头顶,由天棚而下倒挂,只是此时是白日,不然晚上灯火通明时,这胡姬酒楼就仿佛人间仙境。 地中间铺着毛茸茸的波斯毯,几个高鼻梁大眼睛的西域舞姬或大红或大绿或大紫,穿着非常艳丽的纱衣正在赤足曼舞,那纱衣本就薄如蝉翼,里面的亵衣若隐若现,更加的剪裁有道,该露的地方露,那叫一个美。 “妖孽!”春好捂着眼睛,却从指缝间不住偷窥。 苏落啪的打掉她的手,“开眼界了吧。”她住在西域多少年,行走过很多地方,但还真就没有来过胡姬酒楼这样的场所。 春好道:“姑娘,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吃过这么多的好东西没看过这么多有趣的事,以后你再去哪里还带着我,我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苏落扳着她的脑袋朝向谷梁鸿,努努嘴,“当家人在那里呢,我的地位比你高不了多少。” 谷梁鸿头也不回的走着,道:“好好伺候你的主子,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说着话就来到卢不思定下的位子,这个角度看歌舞表演最好。 苏落正兴奋,蓦然就发现等在那里的柳离离,不用问,这又是卢不思安排的,心里本来不悦,但想想谷梁鸿的那只手钏并没有送给柳离离,也就淡然处之了。 彼此见过礼,依序入座,春好侍立在苏落身边,按规矩奴婢是不能入座的,但满桌子的酒肉已经摆好,香气扑鼻,苏落就感觉自己耳朵边上不停有咽唾沫的声音,于是看谷梁鸿道:“大叔,让人家来你又不让人家入座,你知道猪八戒是怎么死的吗?” 谷梁鸿虽然习惯她经常的语惊四座,但猜不出猪八戒是怎么死的,因为这个时候《西游记》还没有石破天惊的出现在人间,苏落所言的都是从手抄本上看来的传说故事。 她道:“馋死的。” 没等谷梁鸿开口,卢不思却心领神会,为了讨好苏落急忙叫伙计给春好看座,那丫头受宠若惊,却也不敢和当家老爷同桌,旅途中打尖也就罢了,这毕竟是正式场合,于是紧挨着苏落身后拘谨的坐下。 歌舞起了新曲,酒菜吃了几口,卢不思按耐不住心思,道:“谷梁老弟,你我都是老朋友了,所以我也就不绕弯子,我想请你给我做个大媒,不知你意下如何?” 谷梁鸿心里一冷,感觉他意指苏落,仍然玩笑道:“没想到兄台如此年纪还动了春心,好好,只是你说的是谁家的女子,我在西域所识之人甚少,你却让我做媒,我想想啊……难不成是柳姑娘?” 一边的柳离离手一抖,刚刚夹起的一片桃子肉就掉在桌子上,她自知失态,急忙低头用手帕裹住交给身后的丫鬟去丢掉。 苏落却拍手叫好:“好耶好耶,看来我那句大娘没白叫。”这个结局再好不过,她端起酒杯敬向柳离离为她道喜,柳离离表情木讷,却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睛偷偷瞟了下谷梁鸿,心里有点痛。 卢不思一摆手,“非也,我中意的姑娘是您的侄女,苏落小姐。” 噗!苏落刚入口的酒喷在他脸上,他非但没怒,还伸出舌头舔了舔滴在唇上的酒水,这酒水是美人含过的,分外的甜。 后面的春好二杆子性情突然爆发,气呼呼道:“你怎么能看好姑娘,她是我家少奶奶。” 于是,卢不思和柳离离:“……”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p;ap;ap;l;/a≈ap;ap;ap;g;≈ap;ap;ap;l;a≈ap;ap;ap;g;手机用户请到阅读。≈ap;ap;ap;l;/a≈ap;ap;ap;g; 038章 祸水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所以说轻易不要说谎,因为谎言一开头,你就要为了圆这个谎而不停的说谎下去,无休无止,不是被其所累,就是中途被人识破难以收场。就像墨子虚,墨宗作为谍人组织干的大多是机密之事,然他却从来不会让弟子随意的取几个花名,他深谙说谎是件艰难的事,墨宗从西域到大明,所有的人该什么叫什么,苏落去谷梁世家冲喜时也并无化名,墨宗改为墨家马帮、师父改为舅舅是无奈之举,是他筹谋多少年的大事,这也让苏落后来几番负累。 侄女变成少奶奶,却也不是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至少辈分不差,她完全可以说自己是谷梁鸿朋友的女儿,是侄女后来成为儿媳。她也可以说侄女是她们那里的方言,侄女就是儿媳、儿媳也是侄女。她还可以说很多很多,杜撰一两个故事而已,但她气恼的是春好说出自己的身份,这是她最不愿提及之事。 片刻的静寂,旁边是歌舞乐曲,眼前是卢不思粗重的喘息,忽然,他突兀的一笑,看向谷梁鸿,“老弟,这是怎么回事?” 苏落想说话,谷梁鸿手掌一挡,正色道:“苏落,是犬子的未婚妻。”字字铿锵,表情肃然。 舞姬跳到,大厅的客人拍手喝彩,他的声音被淹没,但卢不思还是清晰的听到,惊诧,良久才道:“谷梁老爷,我喜欢上你的儿媳出于不知,也就算不得龌蹉,而你把儿媳说成侄女,还带着她到处招摇,这又算得什么。” 卢不思言语含着讥讽,是典型的穷凶极恶,苏落名花有主,他只有哪凉快哪呆着去了,当然不高兴,自从见了苏落他日日做梦娶媳妇,这样的大起大落让他脂肪堆积太多的心脏承受不住。 苏落听他言语不恭,就想反唇相讥,也知道谷梁鸿是个大侠人物,是个君子人物,吵架这样的事他是怎么都不在行的,其实自己也不在行,但既然孔圣人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所以吵架女人还是比男人嘴巴利落的,刚想开口,谷梁鸿却朗声一笑,对卢不思的话毫不在意,道:“卢不思老爷,我即使把儿媳说成是女儿,那只不过是我们的习惯还有感情,她是我谷梁世家未来的掌门夫人,我教她学做生意出来见世面没什么不可,倒是你,以后再动春心,切记打听好姑娘的身家,不要再闹出笑话。” 明显的话不投机,别说半句多,连看对方一眼都显得多余,卢不思拂袖而去,虽然没说什么“你走着瞧”,但谷梁鸿也明白,此后两个人的生意只怕要画上休止符了。 东主离开,留下柳离离尴尬的愣在那里,她是卢不思请来陪谷梁鸿的,走也不好留也不好。 或许吧,苏落的可爱之处就在于此,小事糊涂大事不糊涂,无论曾经怎么对柳离离吃醋不屑,此时却拉着她道:“柳姐姐我们来吃酒。”然后又让春好过去填补了卢不思的空位,苏落忽而讲了一段手抄本上看来的故事,忽而讲出一段来自民间的传说,不多时调动出一幅其乐融融的好气氛,柳离离也很快自然起来,春好也很快融入进去,谷梁鸿在一边自斟自饮,看着三个姑娘家说说笑笑,忽然发现习惯胡闹的苏落不是时时都胡闹,那是分时间地点人物的,这丫头看上去天真单纯毫无城府,却是自己看走了眼,她鬼灵精呢。 午后,这场被卢不思相约的酒宴完毕,谷梁鸿付了账,又带着三个姑娘欣赏歌舞,他本来因为卢不思求婚苏落而抑郁的心情却被苏落调节好,索性就玩个痛快,还买了一束鲜花让酒楼的小厮送给跳的最好的那个舞姬。 直勾留到黄昏,苏落微醺,春好第一次饮酒脸红的像猴屁股,柳离离还好,不改娴静和优雅,四个人离开胡姬酒楼,谷梁鸿正想与柳离离告辞,她却道:“能否请恩人往我的小榭一坐?” 谷梁鸿登时陷入进退维谷之中,主要是怕苏落突然翻脸,不料想再次出乎他的预料,苏落竟然道:“大叔你去吧,天将晚,柳姐姐这样回去我也不放心。” 谷梁鸿想说你这样回去我更不放心,苏落抢了先再道:“此一别不知何时再来西域,说几句告别的话也好。” 谷梁鸿看她言辞恳切,更加觉得对柳离离却之不恭,唯有再三叮嘱她小心外加不要乱跑,就同柳离离去了绮香苑。 皎月勾出一帘夜色,正是绮香苑热闹的时候,妓院过的就是黑白颠倒的生活,无论西域还是大明,倘若缺了妓院,夜晚便是死气沉沉,妓院从表面意思去理解,是男人买肉和女人卖肉的场所,那是典型的窑子,然而上等的妓院上等的妓女绝非买肉和卖肉那件事,是文人墨客流连之地,是很多诗词曲赋发祥之此,妓院是这个时代和之前之后很多时代的特殊文化。 绮香苑西边有个小榭,那是头牌柳离离招待特殊恶客的场所,周围有大片的花木,蝶蝶兰、仙人望成簇,难得的是竟然还有一棵盆栽的佛桑,此花畏寒,能在西域这种极冷极燥之地见到实属不易。 谷梁鸿被柳离离带入小榭,一片花木成了天然屏障,把绮香苑的喧嚣隔开,也不掌灯,也不置酒,月华透过花木落在柳离离脸上支离破碎,她屏退丫鬟,走近谷梁鸿,仰头望着他,努力好久才说出口:“带我走。” 谷梁鸿蓦然愣住,想了想终于明白她的意思,“柳姑娘……” 柳离离仍旧重复:“带我走,不敢奢望做你的夫人,妾愿卖身谷梁世家为婢,只求日日见到你。” 谷梁鸿迟疑再迟疑,不忍伤害这个柔情似水的姑娘,然而他明白柳离离的用意,她喜欢自己非一日两日一年两年,或许从认识的那天开始吧,只是感情这种东西非常奇怪,这柳离离品貌俱佳,然自己却是心如止水,也不想隐瞒,唯有道:“柳姑娘,承蒙你的错爱,我谷梁牧风何德何能,受之有愧,然而……” 剩下的一半话有点艰难,他沉吟道:“我若想带你走,就不会等到今日。” 再清楚不过的婉拒,聪慧如柳离离怎能不懂其中之意,但凡出色的女子或多或少都是高傲的,她扶着小榭的廊柱站了,眸子里透漏出冷幽幽的光,苦笑下道:“你喜欢她。” 谷梁鸿未知柳离离所指是谁,也就默不作声。 柳离离猛然回头,风拂发丝,表情哀戚,“你看她的目光与看别人不一样,那叫真情流露,我等了你多少年,都没有等到你这样的目光,只是你要明白,什么事可为什么事不可为,如若你一意孤行,只怕到最后会身败名裂。” 这一次谷梁鸿终于明白了柳离离口中的“她”应该是苏落,可是自己小心又小心,在人前并无对苏落表现出任何与众不同的举止,不想还是被柳离离勘破,也不解释,仍旧道:“柳姑娘,你是个好女子,只是我凡心已死,不再觊觎感情之事,若你需要钱财需要其他帮助,我绝不推辞。” 柳离离突然哈哈一声笑,有点刺耳,更加失了常态,月色下是她苍白的一张脸,这样放肆的笑她从来没有过,她就像一个演员,活在自己上演的一出戏里,时刻保持优雅端庄,该怎样的说话怎样的笑怎样的走路,都是提前设计好的,或许,这正是谷梁鸿能够欣赏和尊敬她,却无法爱上她的缘由,最好的参照便是苏落,那丫头连心都是素颜的,这是她给人的感觉,璞玉浑金般的感觉。 谷梁鸿一脸探究的看着柳离离,终于还是没能看明白她这笑的深意,这是女人从骨子里发出的愤恨和绝望,谷梁鸿更没有想到,这场拒绝给他带来之后的祸端。 “你可以走了,不送。”柳离离说完先行离开,步履蹒跚,瘦小的身影不多时消失在花木之后,消失在谷梁鸿的视线里……“落落!”他唤了声,急火火离开绮香苑。 苏落和春好此时却唱着曲,咿咿呀呀的没有内容,互相搀扶着往客栈走,风大了起来,扬起的沙尘迷眼,她使劲的揉,放下手时却被人咚的撞上,蹬蹬后退坐了个屁股蹲儿,刚想骂却发现撞她的人眼熟,竟然是那妖男鱼仙姬,而他旁边还是师兄墨飞白。 “大师兄!”唤了句,接着又朝鱼仙姬道:“大师嫂。” 何谓大师嫂?这个词无法深究,纯属她醉酒的虚构,墨飞白道:“落落,怎么是你。”话刚撂地又拉起她:“快跑!” 跑?为何?苏落发蒙,不远处的巷弄传来踏踏的脚步声,人数至少在十几个以上,墨飞白道:“是锦衣卫在追杀鱼公子,你快朝另外的方向跑,我把锦衣卫引开。” 苏落对锦衣卫一向没有好感,主要是和谷梁鸿遭遇过两次,酒劲上来一推墨飞白道:“我是姑娘家,他们不会注意,我来引开他们,你们赶紧逃。” 墨飞白不想答应,鱼仙姬抓紧他道:“师妹的话很有道理,锦衣卫又不认识她,我们快走,大业要紧。” 墨飞白迟疑下,一咬牙一跺脚护着鱼仙姬跑走。 酒壮英雄胆,苏落和春好迎着锦衣卫而去,狭路相逢后她故意左躲又躲,弄得锦衣卫堵在狭长的巷弄口,前面的那个刚想发火,后面上来一个年长者,口中嚷着:“怎么回事?” 突然就发现了醉态十足的苏落,他眼珠子凸出,惊呼:“娘……” 苏落怔住,随即哭丧着脸道:“我有那么老吗?” 039章 举例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年长者应该是锦衣卫的头子,以一种无比怪异甚而是诡异的眼神盯着苏落看了半晌才道:“敢问姑娘芳名?” 苏落打了个酒嗝,稍微停顿下便脱口而出:“春好。”极其的自然非常的利落,总归这个名字叫的次数太多比叫自己的名字还习惯。 春好醉眼半睁半闭,以为她在玩笑,随后大咧咧道:“我是苏落。” 苏落根本没想与她换,不过是用来应急对付眼前的锦衣卫,平生第一次化名,来不及在唐诗宋词中寻章摘句的取一个诸如柳离离这样的绯艳娇媚的女子名字,就想起了身边之人,之所以不说自己的真名,一是对锦衣卫的忌惮,二是对这头子的目光狐疑,天上掉馅饼的事微乎其微,天降横祸却时常的有,既然自己的身世是个谜,那就说明这未知里有无限种可能,说不定自己的爹就是个罪官,或是一个树敌无数后退隐江湖的大侠,即使是一个卖豆腐的小商贩,也还怕开罪过什么人,所谓父债子还,一旦仇家是个小肚鸡肠的货色,对上辈子的事念念不忘,自己也就危险。 春好这样的名字即使没有大家闺秀的韵味,也蛮小家碧玉,大多丫鬟都是春兰秋菊冬梅信手拈来的感觉,至少面前这个年长的锦衣卫做如是想,他又问:“可否告诉在下姑娘家住何方?” 苏落点着头,“好吧好吧,那里。” 胡乱的用手一指,然后拉着春好想走,众多锦衣卫围堵过来,年长者手一摆,威风凛凛的,“让开,别把时间耗费在两个无辜的小姑娘身上,还不赶紧去抓反贼。” 众锦衣卫应声而去,苏落也和春好乘机溜走,她们身后是那年长的锦衣卫耐人寻味的目光。 再说苏落两个回到客栈,但见明月高悬清辉满院,角落里那张石桌旁是一簇仙人掌,正值开花之际,如水的光华下那些花朵伫立在掌片上如飞燕轻舞,曼妙美妙,醉酒后身体的燥热和心的躁动让苏落不想去睡,过去坐在石凳上痴痴呆呆的凝神,不为赏花,心里在惦记谷梁鸿,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思虑如此夜晚,他们两个会做些什么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春好道:“姑娘,那个柳离离对老爷图谋不轨,你为何让老爷去送她?你不是替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看着老爷吗?” 苏落心说我没那么团结友爱,替她们看管男人,轻声一叹,“大叔每年都来西域购货,我之前还费解,凉州到此千里迢迢,来回费用巨大,所购之物也就二十几辆车或是二十几只骆驼所载,利益上能持平都算好的,弄不好还得赔钱,他是个精明的生意人,如此这般折腾为了什么?只等见到柳离离我才明白,原来是为了师出有名的来看美人,可见他对柳离离用情之深,他们大概一年才能见面一次,我其实很可怜柳姑娘,将心比心吧,有情的人都是可怜的。” 她说着伏在石桌上,冷月织纱,盖着她纤弱的身子,一头青丝垂下过了石桌在风中凌乱,旁边春好的鼾声骤起,她很羡慕春好,若自己能如春好这样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快乐该多好,自言自语着,“哎!有情的人都是可怜的。” 却不知背后谷梁鸿已经信步走过来,耳闻了她刚刚说的那番话,感受了她的这声叹息,明白了她宁可刺痛自己却要成全他和柳离离,了解了她的任性以外还是无比的贤淑,谛听了她剪不断理还乱的心绪,谷梁鸿皱了皱眉,柳离离让他可怜,苏落却让他心痛。 “你知道我为何每年都来西域购货吗?” 声音不大,却把正出神的苏落吓了一跳,转身过急差点滑下石凳,被谷梁鸿一把捞起,忽然就发现了她眼角溢出的亮晶晶的泪滴,他自己过去石凳上坐了,偏头看看睡熟的春好,脱下自己的长衫想给苏落披裹,踟蹰后却是给春好盖上,指指旁边的石凳示意苏落也坐,然后道:“举个例子,假如你去一个胭脂铺买脂粉……” 话到这里被苏落打断:“我从来不买脂粉。” 举例失败,谷梁鸿唯有道:“假如你去一个首饰店买首饰……” 苏落再次截住他:“我也不买首饰。” 一个比喻而已,她如此较真,谷梁鸿无可奈何再道:“假如你去一个书店买书……” 这回被苏落认同,只是又抢道:“是那种封面绘着美人头像,里面还有插画的,故事是才子佳人,江湖恩怨也不错,最好是一个美少女邂逅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侠,然后那大侠英雄救美,然后他们两个一见钟情,然后爱得轰轰烈烈,然后……” 想说比翼双飞来着,识时务的发现自己有点喧宾夺主,急忙闭嘴。 谷梁鸿心却悠悠一颤,感觉她讲的故事如此耳熟,道:“好,假如你去书店买一本封面绘着美人头像里面还有插画的才子佳人的故事或是江湖恩怨最好是一个美少女遇见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侠……书没有买到。” 他为了成全苏落一句话说的过长,幸好内功深厚否则就得窒息而死,然苏落还是抢了:“没关系,去找大师兄,他的手抄本非常多。” 谷梁鸿看看她,“你第二次去买仍然没有。” 苏落接着抢:“没关系,再去找大师兄,但凡我喜欢的东西他无论是偷是夺都能弄到。” 谷梁鸿感觉自己的这个举例是有史以来最艰辛的比喻,费了半天口舌到现在还没有表述清楚自己的意思,故意板着脸,“大师兄不会去偷也不会去夺。” 苏落把身子往后缩了缩,“好吧没买着。” 谷梁鸿继续阐述:“你买了两次没买到,会对这个店铺产生一种想法,下次再也不去了。我从西域购入的货物,弄回凉州别说可以赚一笔,即使不能,这些东西在大明少见,店里却不能没有,即使一年之内仅有一个客人来买这些东西,你有,什么都好,你没有,会让客人非常失望,感觉你这个店铺不能满足他们的需求,造成负面影响,连带影响其他货物的卖出,长此以往会流失很多客人,我就要应有尽有,无论哪个客人来了都满意而归。” 苏落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谷梁鸿问:“你真明白了?”他之意这不仅仅是我在教授你经商之道,更让你了解我来西域不是因为柳离离。 苏落点头表示自己真明白了,其实她真没明白,她就是以为谷梁鸿在给她传授经商之道,见他好像不是很喜欢自己一再的提大师兄,也就忽而想起大师兄来,也就想起今遇到锦衣卫的事,对谷梁鸿和盘托出,当然是选择性的描述,中间巧妙的隐去墨飞白和鱼仙姬。 “那个锦衣卫,四五十岁的年纪,居然喊我娘,他是不是老迈昏聩了。” “娘?”谷梁鸿低眉思忖,锦衣卫都是精挑细选之人,当然不会老迈昏聩,这其中必有蹊跷,“娘?娘、娘……”他本来是在自言自语的嘀咕,等两个“娘”字连在一起他蓦然睁大眼睛,猛然看去苏落,她的眉眼真的很像那手钏的故人,只是当时自己和那故人匆匆一面,没有看仔细,初遇苏落时就感觉她眼熟,不会这么巧吧?不会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有点兴奋,想想苏落的年纪刚好是自己丢失那个女娃的年纪,突然就欣喜若狂了,一把抓住她的双肩,把她上下左右的好顿打量。 苏落被他近乎拎着,看他从未有过的高兴,虽然猜度不出他高兴的缘由,但却受了鼓舞,大着胆子踮起脚尖,用手指画着他唇上那抹胡子,这是她一直想触摸之处。 谷梁鸿双臂垂落,不知所措,只感觉苏落的手好凉好柔…… 春好不合时宜的醒来,吭吭唧唧不知在嘟囔什么,苏落急忙退离谷梁鸿身边,表情讷讷的,“我们刚刚在说你的婚事,等我把那笔财富分一点给你做嫁妆。” 她本来是掩盖自己的慌张,忽地就想起那笔财富,哎呀一声,马上就要离开沙城,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事忘记,拉着谷梁鸿和春好就走。 等他们来到藏金银珠宝的地窖,苏落惊得跌坐在地,窖里空空如也。 “这,这是怎么回事?”她瞪大了眼睛不知是问谷梁鸿还是自问。 谷梁鸿却处变不惊,眼角闪过一丝惭愧,心里道,落落,我不能让你得到这笔财富,你若了有了财富,必定离开谷梁家,我不能让你离开,绝对不能让你离开。 从暴富打回原形,苏落很是懊恼,离开那户人家一路上默默而行。 “谷梁世家不是穷苦人家。”谷梁鸿安慰她。 她撅着嘴道:“俗话说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 谷梁鸿又道:“谷梁家的财富也是你的财富。” 她不屑的哼了声:“让我指望你的儿子吗?好吧,我客气的说,他真的很不成器。” 儿子被她贬低谷梁鸿并没有发火,反而道:“我还算成器。” 苏落怔住,“你的意思是你养我一辈子?” 谷梁鸿顿时:“……” 040章 卖艺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数日后墨飞白终于回到楼兰客栈,若非因为等他,谷梁鸿已经下令结束西域之行打道回凉州,怎奈不见墨飞白苏落不肯走,她却依然没有告诉谷梁鸿有关墨飞白和鱼仙姬的事。 比她还着急的是墨绯烟,这些天墨飞白神神秘秘的不知在作何,问他就一副无可奉告的架势,好歹他平安回来,墨绯烟没等嘘寒问暖,苏落拉着墨飞白就来到院子里,东瞅西望,并无旁人,才道:“师兄,你别跟那个鱼仙姬混了,早晚混出事来,锦衣卫有多可怕你比我还清楚,你说你干嘛非得管他的事。” 墨飞白道:“落落,鱼仙姬所做是正义之事,我也是大明国的子民,怎奈能袖手旁观。” 子民?墨宗上下都是孤儿,若非因为墨子虚收养,个个下场凄惨,也没见大明的朝廷施舍过这些孤儿一箪食、一豆羹,苏落道:“我们却是在西域长大生活,我甚至感觉我们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度,我们是游离在世界之外的人,我们有墨宗就够了。” 墨飞白却仍旧大义凛然:“朱棣不仁,天地共愤,建文帝敦厚仁德,被朱棣篡位,天下皆可诛之。” 苏落见地不同:“我听说朱棣文治武功,是个好皇帝,你干嘛非得管那个窝囊的建文帝。” 咔嚓!晴空一声霹雳,吓得她身子一抖,难道是我刚刚的言语冲撞了天意? 纠缠一阵,谁也说服不了谁,唯有不了了之。 ?? 既然墨飞白已经归来,也决定回程再次和谷梁家人同行,谷梁鸿下令次日启程回凉州,各人交代下去,春好忙着收拾行装,苏落坐在一边手托腮看着,遥想这一回去凉州进入谷梁世家那个深宅大院,整日面对的人是郑氏、徐娘、二夫人筱兰薇三夫人董竹音等等,再想和谷梁鸿单独相处是比登天还难,更不想见到病痨鬼谷梁卓文,听他喊自己落落就仿佛吞了一口秽物,然后时光如白驹过隙,眨眼就到了两年期限,即使墨师父能救走自己,也还是要与谷梁鸿分离,那分离或许就是一辈子。 风敲窗棂,月映斗室,这样一想她就突然惶恐不安,感叹假如墨宗没有从日升山搬去祁连山,自己也就不会认识谷梁鸿,也就不会……神思到了这里如醍醐灌顶,妙计上心,起身出了自己的房间过去找谷梁鸿,见面就喊:“什么时候去日升山?” 谷梁鸿正于房间内品茗,茶香氤氲,他额头渗出些许汗珠,玄青的葛衣挽着袖子,头发随意的用丝带束起,这一身打扮干净利落,苏落想,无论白还是黑,再没有男人比他穿着更潇洒,墨子虚的叮嘱早已抛诸脑后,面前的这个男人,不见思念,见了依恋,感觉自己已经无可救药。 听她问,谷梁鸿放下手中玲珑的瓷杯,之前说是去日升山游玩,不过是为了想试探她,并没有真的打算去,如今已经定下回去凉州,更不能去,是以摇摇头,“作罢。” 苏落蹭到他面前,讨好的执起茶壶给他注满茶,道:“怎能作罢,现在是盛夏,听闻日升山景色奇美,山顶是皑皑白雪,山腰是郁郁林海,山下百花齐放更是美不胜收,近在眼前,不去游玩一番岂不是可惜。” 谷梁鸿抬头看看她,忽然不解,日升山是墨宗的发源地,她之前拼命阻拦我不让去就是这个意思,如今为何一反常态呢?反问:“是谁说过,日升山没什么好看的,山顶常年积雪,山腰只长些不开花的树,山脚还算不错,却匪患猖獗。”他兀自吃茶,并不看苏落,他看的却是苏落投在桌子上的倒影。 苏落抓着耳朵,讪讪道:“都是道听途说,我也不知真假,总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们还是去看看。” 谷梁鸿推了一盏茶到她面前,在思量,故地重游,苏落若是能够自己坦白一切,有关她的身份,有关她为何去谷梁世家冲喜,更好,若不能,也还可以继续试探她,沙城离日升山并不远,来回最多七天,于是点头,“你给我当导游。” 苏落见他答应,喜不自胜,“好耶好耶。”说完又感觉自己失言,“我又没去过,我们边走边打听。” 既已说好,谷梁鸿仍旧让谷梁卓然留守,他带着苏落,本也想带着春好,却被苏落推掉,“算了,少个人少些费用,这年头赚钱不容易。” 谷梁鸿隐隐一笑,遂了她的心愿。 苏落又怕墨飞白横加阻拦,天未亮就敲开谷梁鸿的门,接连嘘声,催促谷梁鸿穿戴整齐,两个从沙城出发,骑马向北,一路山水迤逦,往日升山而去。 行路一天,至傍晚于一个镇店投宿,却忽然发现不见了包裹,不知何时丢失在何处,或者是何时被何人所盗走。 “怎么办?”苏落问。 “没办法,露宿吧。”谷梁鸿不慌不忙。 露宿也没什么不好,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苏落道:“饮马黄昏,高原放歌,天为被地为床,何等的豪情,好吧,你在床头我在床尾。”她大咧咧的用手指着面前的一处空旷之地。 只是她话刚出口,谷梁鸿表情突然不自然起来,主要是那句你在床头我在床尾闹的,苏落可以心无城府,他却时时敏感,道:“可是总得填饱肚子。” 是啊,露宿可以,吃饭却成了问题,这可如何是好?苏落忽然压低声音道:“偷?” 谷梁鸿摇摇头:“不义之事怎可一而再再而三,你不是会画画吗,卖几幅出去我们就有钱了。” 苏落茅塞顿开,自己的技法还算不错,之前那一幅就被卢不思老爷说的天花乱坠,若真能以此赚钱,也不用露宿了,两个人于镇里踅摸,想找一家画苑,找了半天没有,只好到一家卖书的小铺子,说明来意,但人家不要,荒村僻壤之地,百姓只争温饱,谁懂这些附庸风雅的东西,那掌柜的说完,用了一个转折,“不过,若是春宫之类,或许我可以考虑。” 春宫之意苏落明白是男欢女爱的图片,但她却没有看过,根本无法深刻的感受那种东西,所以没心没肺的去问谷梁鸿:“这个我不在行,你会吗?” 谷梁鸿拉着她就走,不听身后那掌柜的挽留,来至街上,他道:“我可以卖艺。” 卖艺?不就是胸口碎大石、吞剑之类的东西,苏落摇头,“不行,太危险。” 谷梁鸿道:“不危险,看我的。” 堂堂谷梁世家的掌门人沦落到这步田地,苏落真心不忍,却也无可奈何,思量哪里人多热闹适合卖艺,她道:“妓院。” 谷梁鸿没有搭理她,首先没听说卖艺去妓院的,那些莺莺燕燕只喜欢胭脂水粉,其次和苏落同去过妓院让她目睹了那腌?不堪的场景后,心里一直后悔,更加不能去,想想还是客栈酒楼茶肆附近人多。 于是来到一处酒楼附近,找了空地摆好架势,具体是打拳还是舞剑,谷梁鸿都没有选择,他自有主张,先让苏落吆喝。 “怎么吆喝?”苏落问。 谷梁鸿道:“你不是马帮的趟子手吗,不会不懂这个吧。” 苏落懂趟子手的意思,就是镖局镖师的助手,负责走镖时喊镖,当初谷梁鸿问自己在墨家马帮具体作何时,她随口说出跑龙套的,就是趟子手,不想他记得这么牢靠,喊就喊。 她学着手抄本上的样子,拱手抱拳:“各位老少爷们,我们兄妹两个……” 呃?谷梁鸿斜眼看她,还好,总算没说是夫妻两个,听她继续白话,“行路至贵宝地,不想盘缠被贼人偷去,现在投宿打尖都成了问题,所以我这哥哥耍一套功夫给大家看,有银子的捧个钱场,没银子的……那也得捧个铜钱场,多谢多谢。” 练武?人群哗啦就要散去,苏落急忙过去拦着众人,不解这是为何,一老者道:“此地偏僻,经常有流民逃难至此,卖艺的非常多,大家都看腻了,哪怕你唱个曲子跳个舞说段故事都还可以,你觉得那些是野狐禅,可大家都爱看。” 唱曲跳舞自己都在行,回去跟谷梁鸿商量,他却坚决不同意苏落抛头露面当众如勾栏伎人,苏落无奈,唯有重新吆喝:“天下奇闻,看六旬老妪嫁给十八岁的富少,听百岁老翁娶了十六岁的姨娘。” 猎奇心理谁都有,人们呼啦啦围拢过来,她学着说书人的样子,“话说……” 没等说下去,就见伸到她面前一只手,确切的说是个男人之手,手上拖着一锭银子,个头好大,足有二十两,她愣住,仰头去看,主要是这个人身材太过伟岸,不仰头只能看到人家的胸脯,他穿着紫色的织锦袍彰显奢华,脸却带着一副锡箔的面具更加神秘,苏落谨慎的后退一步,然后回头求救似的看看谷梁鸿,他正靠着大树一副悠闲自得,既不为断炊发愁,也不担心苏落的安危,一切都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你?”苏落问那个面具人。 “天将晚,你说完一段故事需要很久,还是赶紧投宿吧。”这人声音浑厚,非常大气,甚而有些贵气。 原来这银子是给自己的,苏落一把抢到手里,朝人家弯身施礼作为感谢,然后拉着谷梁鸿就走。 那面具人注视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久,苏落不知的是,这个人将要成为她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个人,关系到生死爱恨恩怨的一个人。 ———————————————————————————— 热伤风真难受,拜请各位帮忙收藏。 041章 同房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二十两银子足够投宿打尖,两个人轻松的安顿下来,此镇坐落在日升山南麓,于客栈内凭窗远望可以看到山顶的皑皑白雪,也因为这座山,把察合台汗国此处的属地分割开来,大部在山南,小部在山北。 苏落对此地非常熟悉,以往下日升山执行任务这里是必经之地,她恐谷梁鸿发现什么,小心谨慎的伪装自己,在点菜时还是露出马脚,“碳烤野山羊二斤,蜜炼稚子鸡一只,雪莲芙蓉羹两碗,一坛粗酿。”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这些东西皆是日升山的特色,她曾经被墨飞白请吃过几回,外人来此必定得经过店家推荐才懂,而她却一副驾轻就熟的模样,一旁窥望的谷梁鸿笑意融融。 等店小二把酒食端上,谷梁鸿逐个看了,色香味俱全不敢说,西域人对于饮食类似蒙古人,非常的粗犷,没有大明国的人讲究甚而到了餐具之上,比如喝各式酒要用不同的杯子,盛肉盛鱼的碗碟也是区别开来的,所以这些菜肴都是嗅着香看着也就那么回事,这个谷梁鸿懂,也就见怪不怪,然而对苏落点了这么多奢侈之物很是费解,她平时穿戴素雅也从不胡乱买东西,一副勤俭持家的贤妻良母形象,遂问:“你可真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刚刚赚到二十两就如此破费,明天怎么过?” 苏落给他筛酒,丝毫没有旅途的疲惫和盘缠丢失的懊恼,她希望此行再遇波折,然后行程就会被无限延长,自己就可以同他更多的时间单独相处,听谷梁鸿如此说,心道铺张还不都是为了你,表面上不以为然的:“说不定明日卖艺时有人会打赏我个五十两呢。”典型的侥幸心理,忽而又取笑谷梁鸿:“实在赚不到钱,你考虑一下卖身。” 谷梁鸿正端着酒盏想饮,咚的重新置放在桌子上,假装斥责:“越来越放肆。” 他习惯了苏落的胡说八道,苏落也习惯了他的虚张声势,把手掌伸到他面前,“喏,照照,谁让你长的这么英俊,再者,我说的卖身是卖身为奴,你想到哪里去了?你究竟想到哪里去了?” 谷梁鸿不知究竟是自己会错意,还是她在狡辩,拿起一个包子就想塞到她咄咄逼人的嘴里,半路停下,心里怅然,若自己和她哪怕是普通朋友,她一言我一语的,说说笑笑,其乐无穷,多好。 正彷徨,苏落抢过他手中的包子自己塞进口中,呜呜着:“你是这个意思吧。” 实在是不甚清晰,谷梁鸿没有听清楚,却被她的可爱模样逗乐,神清气爽的自斟自饮。 酒过两三盏,门口闪现一群人,正是那打赏苏落二十两的面具人带着一干随从也来此店投宿,发现苏落就过来打招呼,苏落唯有再次感谢,并邀请他同桌而饮,“我请你。”银子是人家的,她居然说请人家。 那人也不计较,大大方方的入座,苏落跑去拿碗筷,谷梁鸿瞅了机会从身上摸出两锭银子塞给这面具人,“多谢兄台,这个还给你。”他这样走南闯北惯了的高手,有毛贼能从他身上盗走东西比让人类开始直立行走还难,丢失盘缠是假,想试探苏落是真,听闻墨宗之人生存能力超强,应对各种突发事件如探囊取物。 面具人心里也诧异,“多了一倍?” 谷梁鸿拱手相谢:“不是有句话叫滴水之恩需涌泉相报吗。” 面具人呵呵一笑,也不客气,把银子揣入怀里,“我赚了。” 须臾,苏落把碗筷拿回递给他,“你,怎么吃饭?”看他带着面具,虽然露出嘴巴,也应该非常艰难。 面具人四处观望一番,然后揭下面具,露出的脸比他的面具还可怕,好长的一道疤痕,像一条蚯蚓盘踞在右半部脸上,五官不算好看,却也颇具豪气,特别是那双眼睛,薄薄的眼皮下透着深邃的光,好似鹰隼。 苏落料定这是一个非同寻常之人,首先能够出手打赏给一个卖艺的路人二十两,这近乎一个知县半年的薪俸。其次他身边站着很多影卫,此影卫不同于沙漠之王的鹰卫,据闻鹰卫其实是抄袭影卫而来,并且鹰卫是男影卫是女,苏落还知道,拥有影卫的应该是察合台汗国的贵族,他们训练很多女子作为影卫,随时可以化整为零随时可以群起而攻,就是说来无影去无踪。 如此她就不敢小觑这面具人刀疤脸了,殷勤劝酒,客套的问去对方的名字,他也直言不讳似的,“在下花千重。” 苏落想,他既然带着面具,那这名字必定是假的,否则就失去带面具的意义,还有这个名字太过文学性,假如他说个张三李四的或许自己能信,这显然就是个笔名或是艺名。 “晚风拂过满园香,花影千重次第来,真是好名字。”她口占一句,惹得花千重满脸倾慕之色,殊不知这是她在手抄本上看到的,碰巧今个用上。 这花千重样貌是明显的西域人,苏落极力搜索察合台汗国与这个名字贴近的人物,唯有承位汗王的世子,也就是大王子,因为这里的人们名字超长又没什么规律可循,所以苏落大多记不住,也就对那大王子的名字模糊,但感觉很与这个花千重有关,再看他的派头和他身后的那些影卫,更加确定。 “千重兄,说来这顿酒我是借花献花了。”她端起酒盏敬过去。 借花献花?花千重对她独创的这个词汇冷不丁没明白过来,谷梁鸿却了然于胸,前个花是人家打赏的银子,后个花就是花千重了。 三个人推杯换盏,话说的多了,花千重问起谷梁鸿和苏落的名字,谷梁鸿非常坦诚,老老实实的回答,那花千重就瞪大了眼睛,“阁下可是凉州谷梁世家的掌门人?” 谷梁鸿拱手,“区区小名,不想这么远都被兄台得知,惭愧惭愧。” 花千重道:“听闻阁下不仅仅操纵着凉州卫的大半生意,甚至我察合台汗国的生意有很多都是仰赖阁下,当然不能不知。” 两个人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开怀畅饮高谈阔论,竟然把苏落淡在一边,她求之不得,静静的坐在那里看谷梁鸿举杯的洒脱、说笑的恣意、声音抑扬顿挫,她开心无比。 酒至二更天,谷梁鸿和花千重才拱手告辞,准备各自去歇息,等花千重准备投宿时,店家却因为他携带的随从太多,房间不够用,而这些影卫都是女子,花千重也不好同她们挤在一处,苏落见状道:“若不嫌弃,请兄台住我的房。” 花千重:“……” 谷梁鸿:“……” 苏落看他们两个面面相觑,道:“我的意思是把我的房间让出来给千重兄,你们想哪里去了?你们到底想哪里去了?” 花千重输出一口气,平静一下情绪。 谷梁鸿纵使习惯这丫头风言风语,乍听心里也还是咯噔一下,心说你吧房间让给人家,你住哪里?唯有道:“这样也好,我……们兄妹住一间。” 这一回轮到苏落吃惊,看着他,心里却欢喜的紧,差点欢呼雀跃,努力控制自己,心里说着,矜持、矜持。 花千重谢过苏落,随即问起她的名字,苏落随着谷梁鸿刚走到楼梯的最顶端,回眸一笑,“紫苏的苏,落花的落,苏落。” 然后同谷梁鸿消失在楼梯处。 花千重嘀嘀咕咕,“苏落,好美的名字,人如其名。”然后继续盯着楼梯尽头看,满脸笑意,那道疤痕都变得淡了。 再说谷梁鸿和苏落两个人回到房间,他看苏落坐立不安的,也知道两个人同处一室实乃不妥,他道:“我是担心花千重来历不明,更担心沙漠之王不会就此罢手,所以此后我们两个……同一间房安歇,我把你当成女儿,所以……” 苏落本来正高兴,听他一说又生气,喜欢我就说喜欢我,表里不一,不过这么龌龊的想法却被他解释的这么文明,真乃高手,不屑道:“你把我当女儿有五个月零二十二天了吧。” 谷梁鸿不明所以,斟酌一番才明白这是两个人从二月相识到现在的日子,“落落……” 他走上前,神色凝重,黑幽幽的眸子上摇曳着油灯的微光,溢出热烈的华彩。 苏落后退一步,紧张的有些呼吸不匀了,心想你想怎样,拥抱?亲吻? 他再次走近,衣衫拂动,静谧的屋子里甚至能听到外衣摩擦中衣的沙沙之身。 苏落又后退,双手绞在一起,一直渴念着他的拥抱亲吻,如今美梦即现,自己却表现得叶公好龙一般,控制自己的紧张却适得其反,呼吸都跑调,腿也近乎绵软,退到无路可退,咚的撞到墙上。 谷梁鸿迫近,抬手摸去她的脸,她急忙闭上眼睛,全身僵硬成一块竖立起来的木头,紧贴着墙壁而战,等着自己梦寐以求的一幕。 “瞧瞧,这么大的姑娘,这样邋遢。”谷梁鸿从她嘴边拿下一粒饭食的残渣。 原来如此!苏落蓦然睁开眼睛,摸摸自己的脸,好烫,羞的不是他想如何,羞的是自己会错意,骂自己,你想到哪里去了?你究竟想到哪里去了? 呼出一口气,刚松懈下来,谷梁鸿却突然一把揽住她的腰,她浑身一哆嗦,心里骂着这男人太坏,起起伏伏存心折磨我,谁知谷梁鸿却道:“我们走。” 走?苏落不明所以,等谷梁鸿夹着她出门、下楼、出了客栈,她才发现,客栈门口密密麻麻的聚集着很多人,正是沙漠之王的鹰卫。 042章 密谋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夜色葳蕤,花开似雪,铺满客栈门口的是大片的紫菀,那些鹰卫踏花而来,少顷分开两面,露出中间一个炫色衣饰的中年男人,他端坐在一架结着彩绸八人合抬的宝座上,金黄的胡须虬结连腮,包头的七色冠镶着大颗的翡翠,如此声势浩大的排场,毋庸置疑,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沙漠之王。 谷梁鸿和苏落被堵在门口,轻声叮嘱苏落:“跟紧我。” 苏落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忧心忡忡,“他们人多。” 谷梁鸿问:“对我没信心?” 苏落急忙摇头,“头顶是百姓的天,你是谷梁世家的天,你也是……落落的天。” 谷梁鸿回头安抚似的对她一笑,反手扣紧她,身子前驱,背后的宝剑已经出鞘,为了给沙漠之王一个下马威,为了让苏落放心,他先下手为强,独创的乾坤剑中一招“长河落日圆”,右臂挥去划出一个耀眼的弧形光环,人已经快似闪电的射入鹰卫群中,速度之快容不得你眨眼,但见寒光闪闪,那些鹰卫如秋后颓败的枝叶,纷披而退唰唰倒地,所幸谷梁鸿没有下死手,他们只是受伤罢了。 “英雄且慢!”沙漠之王高喊,然后踩着一鹰卫的背部下了宝座,走到谷梁鸿面前对他施大礼参拜,“本王前来无意冒犯英雄,而是想邀请英雄去我的王宫做客。” 对方心意难测,谷梁鸿并无收了宝剑,手也并没有松开苏落,只淡淡道:“某无暇,多谢大王盛意。” 对于沙漠之王的举动苏落很是吃惊,就好像一个丑姑娘总算熬到出嫁,洞房花烛夜意外的发现新郎竟然是看杀卫?的一个俊俏郎君……虽然这种几率渺茫,苏落的感觉就是这样的非常意外,沙漠之王是匪头,名声以狠辣著称,也一直派人刺杀她和谷梁鸿,如今他王驾亲临不是围殴竟然是邀请,不知他唱的哪一出。 被谷梁鸿拒绝,沙漠之王厚着脸皮继续邀请,后来近乎是哀求,苏落更惊骇了,她长在西域,当然知道沙漠之王的为人,但凡路过他辖地的,若不留下一定的财富那只能生是他沙漠之王的奴隶、死是他沙漠之王的美食,据说,他是食人族的后裔。 纵使谷梁鸿聪明绝顶此时也猜度不出沙漠之王苦苦邀请自己的意思,问去,沙漠之王直言:“听闻英雄天下无敌,本王若得了英雄,那我就是天下无敌。” 多么简单的道理,多么幼稚的想法,人家谷梁鸿可是堂堂的谷梁世家掌门人,怎能沦为你的走卒,你干脆让朱棣做你的护院、让墨子虚做你的门房、让神医公孙渡做你的赤脚医生罢了。 苏落也觉得沙漠之王过于大言不惭,让谷梁鸿做他的帮凶比让谷梁鸿接受自己的感情还难,自己还是很有希望的,比如墨师父爆发间歇性狂躁症撕毁婚约,比如郑氏因为讨厌儿而休掉她,比如谷梁卓文不幸夭折……虽然这个想法有点歹毒,但那病痨鬼被自己冲喜后突然好转,也说不定是回光返照。 谷梁鸿也被沙漠之王的念头逗得哈哈大笑,宝剑入鞘,拱手还礼,“感谢大王对某的抬爱,然我还有一个世家需要打理,实在无法分身为您效力。” 这个结果或许沙漠之王早已料到,大步后退,然后手一挥,密密匝匝的鹰卫便围拢上来,他突然变了脸色,之前的阿谀换成奸笑:“既然英雄不肯随我去,本王唯有出此下策,这里有五千鹰卫,会将你困在此地,当然,你也可以一个个的把他们全部杀了,五千条命掌握在英雄手中,或许不止五千条命,还有那些等着他们糊口的家人,上至羸弱的耄耋老父下至襁褓中的婴孩……英雄,动手吧。” 这哪是下策,这是下下策,这是下作下流下贱之策,苏落想,明知谷梁鸿心怀良善,不会轻易出手杀人,于是如此威逼,气得她开口骂道:“老匹夫……”只吐出三个字,她终究不是市井悍妇,能一气呵成的骂出诸如“乌龟王八蛋、养了儿子没屁眼”这样的话。 她仰头看向谷梁鸿:“大叔,他利用你的软肋。” 沙漠之王得意的狂笑,“若说兵不厌诈,诸葛也无此阵图,若说幻不厌深,偃师也无此机械,我最擅长的就是人的软肋,或是随我走,或是杀了这些无辜之人,英雄请选择。” 谷梁鸿却毫无在意的回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可惜,我的软肋不在这里。” 他的软肋其实是苏落,假如沙漠之王用苏落要挟,他真不晓得自己会不会卑躬屈膝和束手就擒。 五千鹰卫也根本挡不住谷梁鸿的路,他也可以不杀,神识功而已,他的神识功和墨子虚、无涯子一样的造诣,能够瞬间给多人造梦,定住这些鹰卫他就可以带着苏落潇洒的离去,只是他知道苏落懂神识功,即使苏落的神识功没有完善到最后一阶,自己使出来她还是能看明白,于是迟疑,另想他法,不让苏落了解自己会神识功,防备的不是她,而是她的师父墨子虚,谷梁鸿现在怀疑苏落是自己当年丢失的那个女娃,也就连带怀疑墨子虚是当年从自己手中盗走苏落之人。 回想当初的场景,那时自己还不会神识功,看那娇媚的女子死在自己面前,捧着手里的女娃正合计如何把她带出宫去,因为朱棣和众多将领马上入宫,朱棣生性多疑,谷梁鸿怕他对女娃不利,正犹疑间自己就陷入一片混沌,清醒过来女娃就从手上不翼而飞,后来他为了寻找女娃也就了解了当时夺走女娃的人用的是神识功,自己也因此认识了现世传承神识功的无涯子,也因此学会了神识功,后来得知苏落会神识功,也就怀疑起她的师父墨子虚,墨子虚实乃高人,让苏落往谷梁世家冲喜着实蹊跷。 斟酌时,客栈里的人相继出来看热闹,这其中包括花千重,他看看两下里对峙的谷梁鸿和沙漠之王,高喊:“各位稍安勿躁。” 他然后走向谷梁鸿道:“沙漠之王偏巧在下认识,在下愿意做个中间人,还请大侠息怒,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沙漠之王虽是匪头,但名声大势力壮,花千重想从中斡旋说服沙漠之王,可见他比沙漠之王的来头还大,谷梁鸿这样想,苏落也这样,并且此时她甚至已经想起了察合台汗国王位继承人的名字叫野鲜不花,汉人根据语言习惯把他的这个名字加工之后,叫他为野花不鲜,猜测这个花千重大概就是野花不鲜。 花千重来到沙漠之王面前,带着锡箔面具,沙漠之王没有认出,还一副骄横跋扈的模样,只等他低语几句,沙漠之王立即俯首见礼,“不知大王子驾到,恕罪恕罪。” 如此证明,这个花千重,正是察合台汗国的世子,王位继承人,大王子——野鲜不花,他托起沙漠之王道:“现在我来同你做笔交易。” 沙漠之王屈身而问:“大王子请讲,在下无敢不从。”他虽然经常和察合台汗国抗衡,但面子上还是非常尊重王室成员。 野鲜不花溜了眼谷梁鸿,道:“你想要那个人,你却打不过他,培养五千鹰卫实在不易,你舍得我都替你不舍,所以现在我可以帮你得到那个英雄,但你必须听从我的计策。” 沙漠之王先是感谢一番,继而问:“您为何如此?” 是啊,无利不起早,假如说自己是因为仰慕他沙漠之王对方当然不信,假如说自己是安拉转世他也不能信,野鲜不花唯有导出实情,“你要谷梁鸿我要美人。” 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个理由沙漠之王笃信,于是两下里开始密谋,野鲜不花道:“想对付这个人非常之难,我已经了解,他二人此行是去日升山,所以我现在有妙计一条,我们不如就利用日升山的一种东西。” 沙漠之王瞪着蓝眼珠子猜:“石头?”把谷梁鸿砸个半死不活然后活擒他。 野鲜不花无语。 沙漠之王再猜:“大树?”把谷梁鸿绑缚在树上饿他个三天三夜他应该会投降。 野鲜不花唉声叹气。 沙漠之王于是从花朵动物一直猜到风,换了是狐小采,早就忍不住敲着他的脑袋告知,可是野鲜不花喜欢这样的猜谜游戏,最后沙漠之王实在猜不出他才不得不说:“雪,雪崩,我们制造雪崩,你救谷梁鸿我救美人,各得其所。” 沙漠之王咔吧眼睛琢磨下,竖起大拇指,“大王子妙计!” 是的,日升山顶上常年积雪,虽然没有发生过多少次雪崩,但只要人为,完全可以,谷梁鸿被大雪覆没,沙漠之王然后再出手相救,听闻这个人非常侠义,不会欠了谁的人情不还的,除此之外再无更好的办法,因为打斗,谷梁鸿必胜,下毒,他定然能识破。 野鲜不花和沙漠之王商量妥了,再回来告诉谷梁鸿,“沙漠之王给了在下几分薄面,谷梁大侠,你们可以回去安然睡觉,这件事就此作罢。” 谷梁鸿客套的感谢野鲜不花一番,回到房间内,苏落急急道:“大叔你不能信他们的。” 谷梁鸿呵呵一笑,却道:“你睡床上还是睡地上。”分明是胸有成竹。 苏落指指床道:“当然睡床,不过大叔……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同房。” 谷梁鸿刚摘下身上的宝剑,立即脱手,幸好他敏捷及时俯身捞住宝剑。 043章 雪崩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日升山,高万仞,一山分几季,气候垂直而下,墨宗就在山腰处,本来是个浓树掩映飞瀑流云的好所在,只是墨子虚将墨宗搬走时一把火毁了所有房屋,所以这里现在仅剩下一片废墟。 苏落和谷梁鸿两个在山下的客栈吃了早饭喝了茶弃了良驹换了夹,山上气候比山下低,当然得穿夹衣,然后就徒步往日升山而上,一路该赏花就赏花该废话就废话,苏落免不了趁机揩油逗弄谷梁鸿几句,谷梁鸿无法招架仍旧装聋作哑,两个人说说笑笑,其实说基本都是苏落一个人在说,笑却是谷梁鸿在笑,在他三十多年的人生阅历中,遇见的女子或如柳离离优雅,或如筱兰薇风情,或如董竹音聪慧,或如张初五朴实,或如郑氏跋扈,就是没有一个像苏落这样刁钻古怪调皮放浪,让他这个手眼通天、文韬武略之人常常败下阵来,除了笑没有其他办法。 山路逶迤,半天后他们到达当年墨宗驻地,望眼前的一切谷梁鸿不住唏嘘,“听闻墨宗神通广大,我来此是想雇佣他们帮我寻找一个人,怎知墨宗弄到如此地步,不知是被仇家所灭,还是灭于天灾。” 苏落的表情就很不自然了,眼前这个人是自己深爱的,自认识他开始,就无时无刻不在对他欺骗,不敢承认自己是墨宗谍女,把师父称为舅舅,把墨宗叫做马帮,甚至师父还说往谷梁世家冲喜其实是一场骗局,换言之,假如自己喜欢的人也这样欺骗自己,敢问自己能容忍吗? 她忽然就不安起来,琢磨要不要对他坦白,想想墨师父的脾气,想想二师姐墨绯霜之死,又打了退堂鼓,然后退一万步的考虑,至少自己爱他这件事没有骗他,于一个人而言,还有比爱更重要的事吗? 如此,她就平衡和坦然了,看谷梁鸿叨叨咕咕,凑过去道:“或许人家是搬家了,不一定是灭亡。”想想师父师兄师姐师妹师弟们和自己都健在,安个灭亡的下场实在晦气。 谷梁鸿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好像了解很多?” 做贼心虚,苏落急忙道:“完全是猜测,你想,如果是灭门,为何一条尸首都没有,即便是时间久了,留下几根骨头也是正常。” 谷梁鸿凝目合计状,然后同意她的见解,“聪明,不愧是墨家马帮的趟子手。” 苏落牵强的笑着,“不会武功没有财富样貌平平,总得聪明点不然岂不是成了一无是处之人。” 谷梁鸿正遥望山顶那些白雪,臆想当初苏落在这里生活的情景,继而又想起那次大漠里她醉酒说的,师父师兄师姐们外出执行任务,她一个人留在山上,谷梁鸿就忍不住叹口气,此地风景虽好却是人迹罕至,别说夜晚,大白天的这样独处都甚是恐怖,可怜她一个小姑娘,只能望着山顶的皑皑白雪、身边的苍苍树木发呆,看云卷云舒听风啸雨凄,所以,她调皮就调皮吧,说来都是自己的错,假如当初没有把她丢失,她应该长在谷梁世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读书就是孔孟,哪里有机会读到那些民间偷偷流传的乌七八糟的手抄本,也就不会学了那么多俚语俗言,所以,她胡闹就胡闹吧。 “谁说你样貌平平?”他心思飘忽,不假思索道。 苏落愣住,伸着脖子绕到他面前看他,看得谷梁鸿急忙装着理了理被山风吹乱的头发掩盖自己的表情,然后转移话题道:“不知为何,墨家马帮和墨宗我总感觉名字太过接近。” 他还是希望苏落能坦白一切,然后他会找到墨子虚,既然都是自己的错,他要极力挽救和弥补,把苏落要回,也说不定解除苏落和儿子的婚约,给苏落自由,让她此后无忧无虑的生活。 苏落道:“难不成这世上唯有你一家姓谷梁?同个姓氏而已,纯属巧合。” 她仍旧极力回避,谷梁鸿也不再逼问,墨宗在西域闻名,谷梁鸿能寻到这里也没什么大惊小怪,苏落奇怪的是他话里话外好像都在有意无意的暗喻什么,假如他已经得知自己的身份,我是不是应该不打自招呢?这样显得比较有诚意,可是假如自己?n吧?n的“好吧我是墨宗的谍女去你家冲喜是场阴谋……”他气的挖出我的心应该不能他伤心却是必然。 如此,苏落又无法开口。 两个人用了半天的时间上山,原本往墨宗看一番后便离开,到傍晚也好在山下的客栈投宿,熟料想午后突然浓云四合,下的不是雨而是雪。 夏日飞雪,在日升山这样的极端之地也没什么稀奇,却也不常见,至少在苏落的十七年岁月里这是第一次,她当下欢呼雀跃,四处的捕捉雪花。 谷梁鸿却眉头紧锁,因为雪势非常大,不多时地上铺了厚厚一层,这样说来两个人就不可能下山,有句话叫上山容易下山难,更别说日升山除了墨宗并无其他人家,所谓的道路也就是墨宗之人走出的羊肠小道,非常难行,现在更是山陡路滑。 “我们无法下山了。” 苏落仰着脑袋伸出舌头接了一朵雪花,开开心心道:“好啊。”就想感谢老天爷他八辈祖宗,这叫人不留客天留客。后来想想老天爷应该是盘古开天地之后就存在的,他前面没有八辈祖宗,他后面也不会有子孙后代,举世之人皆对他无比敬仰无比羡慕,其实他可怜的很,孤单的人总是可怜的,自己还有谷梁鸿在身边,老天爷整日的……思绪游走到这里感觉有点跑题,现在应该想的是抓紧时机和所爱的人好好相对。 忽然就阿嚏一声,随即抱紧了双肩,气温骤降,一下子从夏天跳跃到冬季,身上的夹衣无法御寒。 “此地可有山洞?”谷梁鸿边问边脱下自己的袍子给她裹住,她瘦弱的身子隐在他宽大的袍子里,就像婴孩,摇摇头,倘若有山洞,当初师父师兄们就不会为了盖这些房子而从山下千辛万苦的背来建筑用料,完全可以穴居了。 谷梁鸿唯有于废墟里找了处房屋倒塌还剩一角之地,在这个三角形下,两个人生起一堆火来取暖,想夏日之雪不会长久,雪停日出,路面好了之后再下山。 柴火噼噼啪啪,外面的雪仍旧不止,不多时压弯树的枝条,??做响,转瞬满眼的浓绿变成耀眼的雪白,并于雪白中透漏出点点绿意,煞是好看。 苏落喜滋滋的,祈祷最好大雪封山,然后两个人被困山中,一辈子、一年、一月哪怕几天也好,这不叫耗子给猫当san陪,这叫耗子给猫当情人,为了爱,宁愿以生命做赌。 然而老天终究没有听到她的祈祷,一个时辰后雪停,苏落琢磨谷梁鸿必定会说“我们可以下山了”,于是抢先道:“雪停之后融化,山路更滑,我们还是等路稍微干爽之后再下来,这段时间里我们可以聊聊你说的找墨宗之事,你想他们帮忙寻找谁呢?” 她其实并不是十分关心谷梁鸿找墨宗之事,认为他那句是个托词,给他寻找墨宗一个勉强合理的理由,她这样说是想拖延时间下山,如果能拖延到天黑,他想下山也下不了,漫漫长夜,孤男寡女,总可以做些什么的,比如……比如……比如……聊天可以吗? 谷梁鸿偏过头去看破云而出的太阳,其实已近黄昏,苏落想走他也不会走,走到半路就会天黑,更加危险,唯有在此熬过一晚,听她问,转过头来看,想起把女娃托付自己的那位故人,第一次把苏落看的如此大胆,道:“找一个女娃,刚好是你这样的年纪……也应该是你这样的美丽。” 苏落被他夸赞,没有害羞,心里合计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平时对我说话都非常古板,现在大大方方的夸我,是不是之前就是喜欢我的?或者之后马上会喜欢我呢?或是曾经做过对不住我的事情?或是之后要做对不住我的事情?难道他想把柳离离带回凉州,怕我从中拦阻? 她在那里胡思乱想,谷梁鸿觉得有什么声音,轰隆隆却又不像雷声,转头去看,从高高的山顶飘来一团白雾,他蹙眉想了想,高喊:“不好,雪崩了!” 044章 高海拔之恋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发生雪崩的原因诸多,眼下这场却非大王子野鲜不花和沙漠之王的设计,他二人这样打算过,然而没等实施老天提前做法,不知这对他们是好事还是坏事,好事是他们省了很多麻烦,坏事是他们还没有上日升山,也就无法实现密谋之事——英雄归沙漠之王,美人归野鲜不花,他两个之间的分餐计划终究被老天的擅自行动打乱。 野鲜不花身为王子,同父同母的兄弟有,同父异母的兄弟还有,异父异母的兄弟也有,敢问这是怎么回事?义兄弟啊。汗王之位人人觊觎,他虽然身为世子,也需时时刻刻谨小慎微,并大肆建设自己的势力,如此身边从武功高手到阴阳术士,无一缺失,就有这么一位大师,上通天文下知地理,算出今日日升山会下雪,并因为一冷一热而造成雪崩,只是他把雪崩的时间算错了一日,没料想雪崩提前爆发。 眼看雪块越集越大,并伴有震耳欲聋的轰鸣,如一条白龙迅疾驰来,白龙附近都是雪云,远远看去腾云驾雾一般的气势,美则美矣,却是掠夺一切的阵仗,谷梁鸿拉着苏落就跑,只是墨宗左边是一条深壑,沟深不见底,他唯有拉着苏落再往右跑,这是常识,不能向下跑,必须脱离雪龙下落的轨道,可悲的是右边竟然是一条深潭,潭上是飞流直下的瀑布,左右躲不开,苏落就慌了,一把抱住谷梁鸿道:“今日难逃一死,我有话对你说……” 爱情之于女人,之于某些女人,比性命还重要,她虽然无数次对谷梁鸿暗示,毕竟还没有大大方方明明白白的示爱,有关雪崩的厉害师父曾经告诉过她,生死有命,但也不能这样稀里糊涂的死了,她要告诉谷梁鸿,自己是多么多么多么的喜欢他,倘若人真有来世…… 没等她话说出口,谷梁鸿已经想出策略,命令她道:“抱紧我,记住,.”他想的是,凭功力也许可以打开雪块,拯救自己和苏落的性命。 苏落看他脸色凝重,猜测他是不是想和自己双双殉情,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这样的结果也不错,于此两个人就可以结伴过奈何桥,同时投胎转世,下辈子相逢,就没有了这年纪的鸿沟,他再也不用做自己的公公,自己也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追求他,或许,是他追求自己,苏落这样想着就高高兴兴的抱紧谷梁鸿的腰。 谷梁鸿双臂已经伸出,气走周身,最后凝结在掌,待雪块朝他们砸下之时,他大吼一声,声破雪崩直冲云霄,双掌推出,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雪龙粉身碎骨,雪沫如飞瀑四溅开去。 苏落只觉身体被重物撞击,头晕目眩,脸被刀割一般,才明白他不是想和自己殉情,而是求生,恍惚中感觉谷梁鸿的身子晃动一下,她知道谷梁鸿一定是内力消耗过大,已经承受不住雪块的打击和雪团的挤压,并且还带着自己这个累赘,如此下去只怕两个人都得随着雪龙滚落山下,不是摔死也得被雪团埋葬,这只是刹那的思索罢了,她立即松开了自己的手,拼劲全力喊了声:“我喜欢你!”只是这声音淹没在轰鸣之中,然后她被雪体裹挟着急速而下。 谷梁鸿感觉到她松开了手,唬的急忙回身来拉,却早已不见苏落的踪影。 雪龙分开两道,从他身边飞驰而去,所过之处树木倾折山石覆没,直到雪云慢慢消散,这场雪崩如猛兽渐渐平息。 谷梁鸿周身雪白,俨然一个冰封千年的怪人,呆愣刹那,然后高喊一声:“落落!” 空谷回音,声音凄厉,哪里有苏落的踪影。 他沿着雪龙下行的路线不停的喊不停的找,白茫茫一片,他觉得哪里拱起以为就是苏落,用手去扒,地下是山石树木,头上是如血残阳慢慢隐身,无边黑夜即将开始,他合计,必须在天黑透之前找到苏落,否则夜里行走不便目力不及,搜寻苏落更难,别说过一晚,按常识,人被雪埋少于半个时辰生还的机会都渺茫,所以他急的喊破了嗓子,手因为乱抓乱扒鲜血淋漓,却还是没有苏落的身影。 寒鸦泣血,空气冷聚,他到最后开始慌乱,跌倒一次又一次,眼睛直勾勾的,如一头疯狂的狮子,直到身体撞在一块巨石上,他才醒悟过来,自言自语:“我不能乱,乱则出错,我必须平静,平静,平静……” 气压丹田,情沉心海,终于灵光闪现,对,神识功!随即调息闭气发功,打开自己所有阶识,努力辨析,脚步轻移,忽然感觉哪里有气息,靠近,再靠近,这感觉越来越清晰,他跑去伸手去扒,没有,相信自己的感觉,继续扒,扒开一丈深的雪坑,终于发现了苏落。 “落落!”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大男人,竟然泪洒当场,把苏落从雪里捞出抱在怀里,再也管不了什么授受不亲。 忽然,他发现苏落毫无反应,挪开她放在眼前看,见其脸色惨白如一张生宣,他战抖着手去探苏落的鼻息,活着!急忙抱起就跑,想回到之前和苏落生火之处,却到处都是被雪淹没,墨宗之地已没了踪迹,无奈唯有找到一个大石底下,此处还是绿草绒绒,他把苏落放下,胡乱划拉一点柴禾却发现火折子不知何时掉落,想发功给她输送真气,又发现自己因为打开雪崩内力用过头,身体绵软,即使能发功也是微弱之力不起什么作用,他唯有用手掌搓着苏落的面颊,她的手脚,摩擦生热,苏落已经被掩埋太久,身体冻透,再耽搁下去,她身体的机能必定丧失殆尽而死。 搓了一阵,见效,苏落慢慢呼出一口气,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他,竟然浅浅一笑,“你活着,真好。” 谷梁鸿心如刀割,这傻丫头,自己命悬一线,还在担心他的安危。 “落落,你怎样?”他急切切的问。 苏落已经无力再睁开眼睛,声音仿佛从另一世飘来:“我,恐怕是不行了,身体里好像注满了冰块,手脚也没了感觉,我要死了,但我有些话必须告诉你,否则我死不瞑目。” 谷梁鸿呵斥道:“胡说,你怎么会死,你现在已经好了,等下,等我给你发功,给你输送真气,你不会死。” 他调息聚气,只是刚刚一用力,就噗嗤吐了一口鲜血,然后仆倒在苏落身上。 苏落吓的想挣扎去抱他,却无能为力,急的想哭眼泪仿佛都被冰冻,硬是无法涌出眼眶。 “大叔,如果我死了,请你原谅我,我居心叵测,没有好好对待卓文……” 谷梁鸿没有理她,为今之计必须尽快让自己恢复体力,慢慢从苏落身上爬起,打坐在地调理自己。 “假如我没有认识你,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我不会为了自己的私心而来日升山,也就不会遭遇雪崩,我也不会死,你也不会伤……” 苏落继续叨叨咕咕,谷梁鸿头顶渐渐浮现一股雾岚般的气息。 “我之前和你胡闹,说那些过分的话,都是想让你明白,我喜欢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喜欢你……”她气若游丝,到最后脑袋一歪,不再说话。 谷梁鸿试着给她发功,只是效果很差,摸摸她的身体,就像一个冰坨,面上没有一丝血色,他感觉苏落在越离他越远,若是自己再迟疑,苏落就会远去另一个世界,从此人鬼殊途,他不能再犹豫,哗啦撕开自己的衣服,又哗啦撕开苏落的衣服,仅剩下那件粉红的亵衣,他跪伏在地,朗朗高呼:“皇天后土,我谷梁鸿身为苏落的公爹,当下所做之事有违人伦,只要她生还,我甘愿以死谢罪!” 说完,俯身看了看苏落,一咬牙,把苏落抱在怀里,肌肤相触,一阵刺骨的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雪水融化哗啦啦流着,繁星点点,天籁时起,恍恍惚惚中谷梁鸿感觉苏落动了动。 苏落真的睁开了眼睛,山风拂过有点冷,想抱紧自己却发现自己身子被同样的谷梁鸿抱在怀里,她先是一惊,随之美美的笑了,继续装昏迷,依偎在他的怀里幸福的睡去。 045章 自杀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暖阳如絮被,盖在谷梁鸿和苏落身上,左边的深壑里有鸟声回荡,右边的飞瀑不眠不休的流淌,一枚叶子飘然而落打醒谷梁鸿,他忽然想起什么,表情急急的先看去苏落,她很好,生宣的脸变成薛涛笺的粉红,长发遮住雪白的裸背,呼吸均匀,睡的正香甜。 谷梁鸿心抖的厉害,更抖的是身体和手,昨晚为救苏落采取了极端行为,当时情急并且心无杂念,现在苏落无恙,他的神思也明朗起来,苏落滑腻腻的身子倚靠在他怀里,酥胸半遮半掩,他有些慌,面对不喜欢的女人他完全可以坐怀不乱,而怀里的苏落,却是他一见钟情之人,假如这样都能不乱,那男人除非是太监否则就是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他移开自己的目光,囫囵的把苏落的衣服给她穿好,然后将她放在草地上躺着,自己也穿戴整齐,看一眼伏在草地上仍旧不醒的苏落,知道她已经从死神手里逃离,日升山是她生活多年的地方,也不陌生,她应该能够自己下山,没什么担心。 他起身走离苏落,雪融之后日升山重现原貌,只是被一场突来的冷空气袭击,绿木还好,地上的那些姹紫嫣红的小野花资质柔弱,此时个个打蔫,他俯身折了一朵,放在眼前仔细的看,他要记住这世界的颜色,又放在鼻子下面使劲的嗅,他还要记住这人间的味道,然后把半死不活的小花插在鬓边,马上要离开人世,总得像个样子,浓黑的头发配着明黄的小花,不知为何,没有丝毫的美感,只觉一股悲壮之气漫卷他周身。 回头看看苏落没有追过来,他踱到深壑的边缘,于一方大石上跪拜,然后道:“爹,儿不孝,不能继续帮您打理谷梁世家,当初您怕谷梁世家树大招风,遂让大哥三弟四弟韬光晦迹,让外人以为他们三人文不成武不就,唯独把我推到人前,儿明白爹的良苦用心,只是眼下儿要辜负您的托付,苏落是个可怜的孩子,我不能见死不救,然而身为公爹我和她肌肤相亲,有违人伦纲常,儿必须兑现诺言,以命相抵,爹,您原谅儿子。” 他说完咚咚的磕头,磕的非常重,感觉自己对不住父母的期望而惭愧,他的额头瞬间见血。 然后从怀里掏出那枚苏落赠送他的铜钱,反复摩挲上面苏落的名字,爱怜无比,柔声如耳语:“落落,马上你我天上人间两不见,我不能带着遗憾离去,我要告诉你,其实我对你一见钟情,若不是你往谷梁世家冲喜,或许我们会有个好的结局,当然做妾委屈了你,但我想过,要对你万千宠爱于一身,娶了你一辈子都不会再碰别的女人,让你享尽荣华富贵,对你百般呵护顺从……却没想到天意捉弄我们后来竟然成为翁媳,你时不时的表白我怎能不懂,我也非草木怎能不动情,只是落落,我是你的公公,不得不接受这一宿命,现在你活了,我心愿达成,我先走了,去下辈子等你,放心,我已经把你的容貌铭刻在心,下辈子不会忘,下下辈子也不会忘,在另一世里,我不会再和你错过。” 风乍起,吹来好闻的气息,草木的,花朵的,日光的,潭水的,一切都是人间的,他贪恋的嗅着,心里仍然不舍人世,非是贪生怕死,而是曾经希冀宿命或许出现奇迹,自己能与苏落拨云见日,有个圆满的结局。 他身后不远处,躲着苏落,其实她早已醒了,也知道谷梁鸿和自己肌肤相亲会羞惭,所以装着睡着,一路跟来听他说了这些,才明白已经发生了什么和即将发生什么,她此时才庆幸自己活了下来,不为生命的本身,而是因为听到了谷梁鸿的表白,原来我爱着的这个人也在爱着我,两情相悦,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吗,若是有,那就是能够比翼齐飞了。 谷梁鸿已经暗自运功,身体过了一夜恢复如初,未几手掌上呈现一股暗紫之气,他喃喃着:“落落,永别了!”然后挥起手掌拍向自己的心口。 后边的苏落大惊,情急下再次动用神识功,身形一晃,人就窜到他面前,在谷梁鸿伸出手臂的间隙挡在他胸前,谷梁鸿完全没有料到苏落会来,并且会这样做,所幸他也懂神识功,感觉眼前有暗影,忽然明白是苏落,急忙收功,只是苏落太快,他收的不利索,一掌拍在苏落后心,噗嗤喷出一口鲜血,然后倒在他怀里。 “落落!”他声嘶力竭的一声喊,整个日升山仿佛都在回音,他抱紧苏落心如刀割,千辛万苦的把她从雪崩里救活,如今只怕要死在自己掌下。 也多亏他是高手,收了几层功力,苏落没有死,却是重伤,朝他淡淡一笑,声如飘絮般轻:“大叔,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练功,再次胡闹却伤了自己,你是大侠,讲究个信义,现在,现在我伤了,或许还得残废,你得养活我一辈子。” “落落,你这是何苦。”谷梁鸿声音打结眉头紧拧,当真是欲哭无泪,他明白,苏落这样做定然是听到他刚刚的临终遗言,没有戳穿他其实是在自杀,而是以练功这样的理由,无非是不想他没了颜面。其次苏落又以自己受伤为由让他来照顾,如此他就无法再次自杀,何等的聪慧。 他急忙把苏落倚靠在一块山石上,准备给她发功疗伤。 苏落四肢绵软,本就才从鬼门关回来,如今又被推到地狱门口,她眼皮都抬不起来,仍然不放心谷梁鸿,知道他是个大侠,是个君子,怕他之后还会为抱过自己的裸身而再行自绝,于是道:“你如果不管我,你就有违道义,也不是大侠。” 谷梁鸿眼中噙泪,慢慢摇摇头,努力挤出一个笑来安慰她,“我不会丢下你不管。”开始运功给她疗伤,只是她内里震裂,必须有药物辅助治疗,看苏落不再呕血,伤势稳定他道:“我们下山。” 他背起苏落,之所以背而不用抱,是下山需要看着脚下的路,苏落软塌塌的伏在他后背上,五脏六腑痛彻,也担心自己会不会挺不到下山找大夫治疗就撒手人寰,心里却奇怪的甜蜜,祈祷自己能够活下去,但也不要活的太好,最好残废,让他无法再为之前的肌肤相亲而选择自绝,就这样拖他一辈子。可是转念再想若是自己残废,他一定会内疚自责,背负这种精神桎梏,他怎能开开心心的生活,又立即祈祷老天让自己健康的活下来,并且在努力搜寻策略,如何打消谷梁鸿想自杀的念头。 午后,他们两个于先前那住过的镇店找到一家医馆,没等坐堂的老先生开口,谷梁鸿就吩咐如何如何下药,习武之人,特别是高手,都是半个郎中,而他更是熟读医书,知道苏落的伤如何治疗。 老先生仍旧按照自己的诊病章程走,不管急的火上房的谷梁鸿,给苏落搭脉,惊讶的发现他说的准确无误,赶紧去下了单子,让伙计照着单子熬药。 两个时辰后苏落仿佛从一场酣睡中醒来,人精神了很多,仍旧有气无力,“大叔,我刚刚听到你居然会诊病,真是没有你不会的东西……哦,对了你不会生娃。” 这样的时候她仍未忘记玩笑,当真唯有她苏落才能如此,人既然好了,谷梁鸿付了诊费,然后再次背起苏落去找客栈投宿,路上苏落还在想着他自杀的事,一直忧心忡忡,绞尽脑汁的想办法,最后终于灵光闪现,她道:“大叔,我给你讲一段我小时候的故事。” 谷梁鸿微微点下头,嘱咐她:“说话慢些,别太用力。” 苏落嗯了声,开始叙述:“我小时候因为看多了那些艳情的手抄本,被师父责骂,于是轻生自杀,在日升山鸣泉谷找了个大石头准备一头撞去,然后脑浆迸裂而死,可是就在我撞去的时候,偏偏跑来一只野兔,挡在我和大石之间,我没有死成,野兔却被我撞伤,我内疚便打消了死的念头,决定照顾野兔一辈子,其实我打消死的念头的真正原因是,感觉老天是不让我死,否则就不会无缘无故出现一只傻啦吧唧的野兔救下我,倘若老天认为我做错,一定要我死,那只野兔就不会出现,这是宿命,这是天意,天意你懂吗?” 当真是兰心蕙质的丫头,能杜撰出这样的故事来说服我,谷梁鸿心知肚明,她当然不会因为被师父骂了几句就自杀,只是她无意中竟然说漏了身份,日升山鸣泉谷,这就等于承认她是墨宗之人。 “你小时候,为何选择在日升山鸣泉谷自杀?” 苏落突然愣住,心里哎呀哎呀叫苦不迭,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偏着脑袋看霞飞漫天,“所谓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谷梁鸿见她顾左右而言他,故意逗弄,“你还没说你为何选择在日升山鸣泉谷自杀?” 苏落手指前面道:“住店时别忘了给我炖一锅肉,我身子虚应该大补。” 谷梁鸿继续:“你还没说你为何选择在日升山鸣泉谷自杀?” 苏落索性趴在他后背:“我睡着了。” 谷梁鸿呵呵一笑,“好吧,你这只傻傻的野兔。” 046章 小别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几日后,苏落和谷梁鸿由日升山回到沙城,楼兰客栈内已经炸锅,是墨飞白一个人在闹,缘由当然是因为苏落突然不见踪影,逼问谷梁卓然,也不知底里,谷梁鸿只叮嘱其照看好货物,并没有交代他和苏落会去哪里,他也犯不着和任何人交代,这是谷梁鸿行事的习惯。 墨飞白又逼问春好,她是苏落的贴身丫头怎能不知主子的动向,春好并非笃定什么打死也不说,她所知比谷梁卓然还少,赌咒发誓说自己一觉醒来苏落就不翼而飞,庆幸的是墨飞白颇有素养,虽然着急也没有过分为难她,若是在谷梁家,奴婢做错事被大夫人郑氏责罚,皮肉受苦之后还需写下一份心得体会,忆苦思甜的反省自己犯错的症结所在,保证下次不会重犯,于是还闹出这样笑话,春好识字不多,写的心得不会的字就画个圈或是打个叉,徐娘念给郑氏听的时候出现这样的一句话:“我叉叉你的圈圈。”其实本意是“我谨记您的教导”罢了,如此,又被郑氏以辱没罪名再次责罚,那次春好被打的皮开肉绽,从今后再也不敢擅用叉叉和圈圈,并且闻叉而色变见圈而心惊。 再说墨飞白,打听不到苏落究竟去了哪里,唯有在沙城遍地的寻找,直到苏落和谷梁鸿回来。 “落落!”甫一见到苏落迈步进了楼兰客栈,墨飞白箭一般射过去,抓着她的肩膀上下左右的打量,四肢健全毫发无损,只是气色略差,还以为她是旅途疲乏,猛然发现苏落身后的谷梁鸿,脸就啪嗒撂下,冷冷道:“谷梁二爷,您可是响当当的人物,大明国家喻户晓连西域都闻名遐迩,您擅自带着落落离开客栈离开沙城,是不是应该对她的师兄师姐先告知呢。” 谷梁鸿诚恳的道歉,“让你们担心落落,是我的错。”若非因为苏落先被雪埋后又被自己打伤他心存歉疚,面对墨飞白的质问或许他就一笑而过的不予理睬。 墨绯烟幽灵一样的飘过来道:“道歉作何,落落是谷梁世家之人,你们是一家子,想怎样就怎样。”她不是存心和墨飞白斗嘴,而是看墨飞白关心苏落心里不舒服,本来她也习惯了牙尖嘴利,刻薄说话。 墨飞白怒道:“她还没有过门,她仍旧是我墨家人。” 墨墨绯烟寸步不让,“她姓墨吗?师父这样给她取名,或许是早有打算。” 墨飞白手指墨绯烟,“你!”他非是理屈词穷,嘴上功夫大多男人都不是女人的对手,否则就没有长舌妇这一说而是长舌男了。 两个人剑拔弩张,苏落急忙调和:“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然后拉着墨飞白撒娇发嗲,哄他开心,对墨绯烟的刻薄一贯的左耳朵听右耳朵冒,不知何时,曾经对她百般呵护的大师姐开始不喜欢她,甚而充满敌意,苏落无法追根溯源,隐隐感觉这与墨飞白有关,然而都是一家人,她唯有对墨绯烟担待。 ————?————?————?————?————?————?———— 次日,谷梁鸿下令结束西域之行启程回凉州,主要是担心沙漠之王算计,还有那个卢不思老爷,此次西域执行波折不断,他不担心自己还担心苏落,这回改走另外一条线路,尽量不穿沙漠,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他们离开的当天听说柳离离嫁给了卢不思,谷梁鸿有些奇怪,猜想也或许是柳离离被他拒绝心无旁骛,才选择了卢不思,他不知道是,柳离离因爱生恨,嫁给卢不思只是她复仇的第一步,仇人非卢不思,而是他谷梁鸿。 墨飞白和墨绯烟仍旧同行,他们的任务又是保护一个贵客,而这个贵客竟然是鱼仙姬,苏落了解墨飞白和鱼仙姬的勾当,不免对他们担心,鱼仙姬本是西域沙城鹊桥仙的一个公子,放弃头牌男妓不做去凉州,当然是为了他们那个“建安文骨”的事业,如此苏落想,恐怕凉州要热闹了。 话说有事则长无事则短,兔走乌飞,转眼秋来,他们终于回到凉州,有人早就回府通报,谷梁世家上下一起出动,苏落一直未曾谋面的大爷谷梁春三爷谷梁秋四爷谷梁冬也悉数迎到牌楼处,这是惯例,谷梁鸿每次购货回来,兄弟几个都会隆重相迎,在他们看来,往西域也好蒙古也罢,都是危险之地,他回来就仿佛重生,所以格外重视,谷梁鸿先于牌楼前对着朱元璋的墨宝参拜,然后见过兄长,接着谷梁秋谷梁冬再过来见他,兄弟四人看上去感情甚笃。 苏落独独对谷梁鸿冬感兴趣,因为她喜欢看故事,她被谷梁鸿引荐给兄弟三人,之后就拉着谷梁冬问:“四叔,听闻弄得凉州纸贵的《驭女心经》是你写的。” 谷梁冬一拍胸脯,“当然是我写的。”颇有些天下谁人不识君的得意,后一琢磨苏落是自己的晚辈,那本《驭女心经》带着小资小色小颓废,着实不该她这样的小姑娘看,此事若被谷梁鸿知道必定对他痛斥,于是又道:“那本写的不好,我新创作了一本,叫《江湖儿女情》,等写好后第一个给你看。” 苏落高兴的手舞足蹈,却被迟些赶来迎接的郑氏发现,一段时日不见,她仍旧不改凌厉的气势,看苏落抓着谷梁冬傻笑,在别人看来是天真的笑,在她看来就是傻笑,于是呵斥苏落:“出去一次越发没规矩了,这是你四叔。” 谷梁冬忙替苏落说项,“嫂嫂莫怪,她不过是个孩子。” “孩子?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郑氏话到此处赶紧闭嘴,差点脱口而出“我和某某做了某某事”,那是她的高度机密,也是她的丑行。 苏落刚一看到郑氏,就明白自己的苦难日子开始了,委曲求全的给郑氏道了万福,又接连见过二夫人筱兰薇三夫人董竹音四夫人张初五,到了管家周祖成面前,刚想弯下身子,忽然明白自己是主他是仆,于是立即挺起胸脯,周先生只是看着她笑,笑的极为轻淡,但内容却非常丰富,让苏落一时猜度不出他究竟是何种心思。 彼此嘘寒问暖半天,谷梁春一声令下,让大家悉数到他的府里,按惯例他要在府里设宴给二弟谷梁鸿洗尘,他的府第和谷梁鸿的紧挨着,谷梁鸿让谷梁卓然带着各位马夫去把货物卸下,他和谷梁春等人去了大爷府里吃酒。 刚刚洗漱完毕,女仆也才把酒宴的碗碟摆放好,谷梁卓然却呼哧带喘的跑来找谷梁鸿,遥遥高喊:“二叔,大事不好,货物,是假的!” 谷梁鸿正同谷梁春对坐说话,听了这样一句先是一愣,然后起身就走,来到存放货物的仓库,看院子里满是从车上卸下的往西域所购的全部货物,外面的密封打开,里面竟然都是石头、树根等等废物,什么苁蓉、犀角、香料皆不见。 “二叔,这,这……”谷梁卓然急道,他预感是谷梁鸿和苏落离开沙城的时候,货物被贼人掉包,问题当然出在自己这里,所以有些害怕更多的是惭愧。 谷梁鸿摆摆手,踱着步逐个的翻看,自己千辛万苦从西域拉回来一堆废物,当真是天大的笑话,是谁想我出丑呢?是谁这么恨我?卢不思?沙漠之王还是其他人? 事情有待查明,他先让谷梁卓然带人把这些废物全部归拢收藏起来,并且命令现场的每一个人,不得泄露这件事,这是关系到谷梁世家的名声,然后又让谷梁卓然把库里的全部存货摆放到商号的柜台,务必做个货源充足的样子。 一切安排就绪他又回到大爷谷梁春的府里,众人问去,他淡淡一笑:“小事,来吃酒,我可饿坏了。” 他说小事,阖府上下就不会有人当成大事,大家都是仰仗他来生活,基本都是吃粮不管事的角色,于是酒宴开始,只是苏落没等吃一口,墨子虚派来二师兄墨飞丹和三师姐墨绯雪来接她回祁连山,理由是几个月未见,舅舅甚是想念她。 苏落先是非常高兴,回祁连山总比留在郑氏身边好,她也想念师父和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目光和谷梁鸿不经意的碰撞,他一脸肃然,苏落的心就一沉,虽是小别,却万般不舍。 谷梁鸿把墨飞丹和墨绯雪请了坐下,道:“是啊,离家这么久,也该回去探望一下,周先生……” 周先生连忙上前,“老爷有何吩咐?”私下里他叫谷梁鸿牧风,人前还得尊为老爷。 谷梁鸿道:“苏落回娘家,我准备送给亲家一些小礼物,你记下——罗刹国的紫金飞马一匹,暹罗的蓝宝石一对,古里国的珊瑚珠二十颗,爪哇国的珍珠百颗……另有苁蓉、木香、犀角、千年人参、雪莲……” 他罗列一堆,听得郑氏心惊肉跳,主要是心疼,这些东西都是名贵之物,她苏落不过是来谷梁家冲喜,并没有真的嫁给儿子,她不配得这么多东西,给谷梁鸿使眼色,他故作不知,让周先生一一记下,包裹好让苏落带着,他想的是,苏落无论出于何种目的来谷梁家,第一次回娘家,必须给她撑足面子。 苏落也回自己的房间收拾好行装,分别在即,郑氏以命令的口吻,告诉她这样那样,诸多规矩,主要是不能丢谷梁世家的脸,苏落不得不虚心的接受,然后被周先生与徐娘送到大门口,春好对她依依不舍,只是催促她赶紧回来,她既是春好遮风避雨的大树,两个人更有感情在。 迈出谷梁家的大门,苏落和众人一一告辞,被二师兄扶着上了车,车帘撂下又掀起,她想看的人是谷梁鸿,也明知他这样的身份不会相送,忽听一阵埙声幽咽,正是自己在西域听到的那曲《醉婵娟》,当时谷梁鸿刚刚吹奏了开头。 ———————————————————————— 马上开始下一卷,是爱恨情仇冲突开始的一卷,请各位帮忙收藏,拜谢拜谢拜谢……此处省略无限字。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 047章 抉择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于墨宗而言,苏落不仅仅是个跑龙套的丫头,因为墨子虚对她扑朔迷离的感情,让大家对她就无法等闲视之,甚至有人猜测苏落是墨子虚的私生女,理由是,假如一对夫妻相敬如宾,这其实不是真挚的感情,他们之间不是男人出轨就是女人出墙,心里愧疚才会低眉顺气,假如一对夫妻偶尔吵架大多亲密,这才是真实的感情,有诗为证: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这好像扯的有点远,并且墨子虚和苏落是师徒不是夫妻,如此比拟似乎不准确,主要是墨子虚对其他弟子都还算客气,前提是在他们没有犯错的情况下,对苏落不同,不同的不仅仅是她标新立异的名字,他还不让苏落学功夫,不让她执行任务,于是弟子们就想,或者是墨子虚觉得苏落天资愚钝不适合学功夫也不适合执行任务,或者是因为学功夫累执行任务危险,所以,墨子虚不是小觑苏落就是偏袒苏落,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才让人费解和猜度。 狼多肉少人多嘴杂,师父就一个,所有弟子都希望被师父宠爱,于是被宠爱的那个就成了出头的鸟,众矢之的下,幸好苏落性格随和,襟怀大度,墨宗的弟子们对她还算不错。 她随着墨飞丹墨绯雪回到祁连山的墨宗,所有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全部等在大门口,大家都算是青梅竹马,分别数月当然想念,只是众多弟子中感情亲疏不同,有青梅竹马的情侣,也有青梅青梅的闺蜜,还有竹马竹马的哥们,唯独苏落,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把对她刻薄的墨绯烟弄成青梅青梅的感觉,把暗恋她的墨飞白,本应是青梅竹马的一对硬是也扭转成青梅青梅的感觉。 大家拥着她去拜见墨子虚,墨宗后山断肠崖下,墨子虚负手而立,盛懋的云杉连成片,秋风飒飒,穿林而来,掀起他肥大的红袍,于浓绿前格外醒目。 苏落颠着碎步跑去:“师父!” 墨子虚转头过来,对她淡淡一笑,看已经回到墨宗的墨飞白和墨绯烟道:“此后一个月,我要闭关修炼,落落随我闭关,照顾我的起居,宗里的事情由你们两个协商打理。” 闭关?所有弟子面面相觑,虽然墨子虚闭关修炼是常事,但苏落刚回来墨宗,大家还以为能放大假的庆祝,不料想师父却让苏落陪他闭关,众人甚至连话都没有和苏落说几句,小姐妹们失望,倾慕苏落的小兄弟们也不高兴。 苏落也有点惊讶,“师父,过几天不行吗?” 墨子虚脸有愠色,凉薄的嘴唇翕动,吐出的两个字像铁钉:“不可。” 苏落朝各位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们吐了吐舌头扮个鬼脸,无可奈何的耸耸肩撇撇嘴。 闭关之地就是墨子虚卧房往里延伸的一间密室,里面的建造是按照五行八卦式,门窗皆挡着厚厚的帷幔,点着粗大的白烛照明,阴森森让苏落想起初次进入谷梁卓文房间时的感觉,四壁空旷,屋内也无甚摆设,只在正中的墙上画着一幅巨大的美人图,苏落心里暗笑,原来师父也并非不近女色,这个美人一定是他喜欢的女子,只等苏落把那画中人看了仔细,心里嘿嘿嘿的讥笑就变成啊啊啊的惊呼,因为这女子的面庞与她非常相像。 “师父,这,这……”她忽然想起墨宗里有传言说师父喜欢她,忽然就紧张起来,自古就有学生恋慕老师的事,师生恋不足为奇,却没想到师父会恋慕自己,她颇不自在。 墨子虚发现了她的神色有异,道:“这是你娘亲,算是我的好友,所以,所以才闲着无事画来。” 这个,我可以相信吗?苏落想,一半一半吧,应该相信的是这画作美人是自己的娘亲,不该信的是师父绝对不会是闲着无事画的,他为何不画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师父难道喜欢我娘?他该不会是我的亲爹吧? 继而想起师父曾经说过,完成任务会告知她为何叫苏落,这应该关联到自己的身世,趁机问去,墨子虚冷冷道:“你在谷梁世家的任务还没完成。” 苏落唯有盯着那画中人发呆,我的娘这么美,她一定是个不同寻常的女人,因为美到这样的程度,只怕老天都妒忌呢,有点自豪,更多的是哀叹,红颜薄命。 墨子虚喊过痴痴的她:“还记得师父教授你的八识神功前七阶吗?” 八识神功是神识功的别称,苏落收回遐想,点头,“当然记得。” 墨子虚道:“这一个月,我教授你最后一阶,阿赖耶识,这一阶是把前七识分解、融合,没有这第八阶,你前面的七阶修炼再好也无济于事,所以,这一个月你要和我好好的学。” 闭关原来是教授自己神识功,苏落突然高兴,一直不能把神识功手到擒来的发挥,就是因为第八识只听过口诀,假如自己学会阿赖耶识,此后天下无敌不敢说,至少能够自保,还有危难时保护他,他是谁?当然是谷梁鸿。 所以此后的一个月,苏落高高兴兴认认真真的跟墨子虚学习神识功,有前七识的底子,最后这一阶学起来也不是很难,一个月过后,她可以轻松随意的想给谁造梦就给谁造梦。 然而墨子虚还说:“你现在功力不够,仅仅能对单一的人造梦,等你修炼好了,才可以给众多人造梦,就像师父我。” 苏落信誓旦旦,保证自己会刻苦修炼。 闭关结束,她喜滋滋的就想开门而出,却被墨子虚喊住,然后吱嘎拧动角落里一只铜铸仙鹤的嘴巴,蓦然正面墙壁洞开,顷刻间一股强光射出,苏落眯着眼睛去看,再一个密室,里面满满当当,都是金银珠宝。 “师父,原来我们不是穷人!”她欢呼雀跃。 墨子虚道:“我辛辛苦苦十七年,当然不会做个穷人,但师父给你看这些财富的意思,不是想证明我们不是穷人,而是有一件事告诉你,那就是你为何要去谷梁世家冲喜。” 苏落记得在西域被沙漠之王的人劫持时,墨子虚曾经见过她,并告诉她往谷梁世家冲喜只是一个骗局,她以为师父只是为了骗人家的钱财,可是眼下发现师父有这么多财富,她狐疑满面,“师父,为何?” 墨子虚了解她的个性,遑论她对谷梁鸿的感情,单单从她善良的心地就明白,自己马上要说出的话她听后不疯也得暴跳,但还是道:“杀谷梁鸿。” “什么什么什么?”苏落以为自己幻听,欺身靠近墨子虚。 墨子虚一字一字的重复:“杀,谷梁鸿。” 苏落茫然的看着他,甚至惊骇得不知质问,师徒二人对视良久,苏落才晃晃脑袋,努力使自己清醒,忽然明白什么,师父不会为了一千五百两把她卖了,难道这才是自己冲喜的真正目的?她还是似信非信,道:“师父,我需要一个理由。” 于是墨子虚像对墨飞白讲的那样,说这是朝廷,是当今皇上朱棣的命令,谷梁鸿曾经是朱棣身边的一个将军,后来却离他而去,朱棣恼怒,以为谷梁鸿背叛他,遂下了诛杀令,只是谷梁鸿功夫实在是高,朱棣派遣大批的锦衣卫无人能把他制服,听说墨宗后,就派人找到墨子虚,许以重赏,要墨宗杀谷梁鸿。 “师父,我们不是很有钱吗?我们墨宗不是有训诫不杀生吗?谷梁鸿他是好人,我们……” “落落!”墨子虚打断她喋喋不休的话,“这不是钱的问题,是皇命难违,我们不杀谷梁鸿,我们就得死,墨宗训诫的不杀生,但自保除外,我们杀谷梁鸿也算是为了自保。” 苏落据理力争:“师父,我不会武功,如何能杀他,这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刀子,自己找死吗,师父你功夫那么高为何不亲自动手?何必让我去谷梁世家冲喜。”她想说,如果自己不去冲喜,也就不会认识谷梁鸿,所以他的生死皆与自己无关了,而现在,你让我杀他,这与让我自杀有什么两样。 墨子虚啪的一甩阔袖,冷颜道:“我去刺杀过他,只是这个人不仅仅功夫高,他的意志力太强,我无法打开他的神识,我进不去他的神识就无法对他造梦,也就无法在梦里把他杀了,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让你去冲喜,然后融入到谷梁世家,让他对你毫无提防,你才能下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自己无数次的怀疑,师父为何把自己区区一千五百两的就贱卖,现在总算明白,只是为时已晚,想想自己对深爱的那个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这件事比愚公移山还艰难,她无法做到,嗫嚅半天才低声道:“师父,谷梁鸿是好人,我不能……杀他。” 墨子虚雷霆震怒,一掌拍碎面前的小几,“你不杀他,我们墨宗上下,无一能幸免,皆会被凌迟处死,你如果同情谷梁鸿,就舍下养育你的师父,还有和与你朝夕相处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不要吗?” 苏落语塞,憋了半天道:“师父,我们逃走,回西域。” 墨子虚苦笑的摇摇头:“没用的,你知道我为何把墨宗搬来祁连山,这就是朝廷的命令。” 苏落目瞪口呆,师父或许是朝廷,谋划刺杀谷梁鸿由来已久,他现在岂不是游走在刀刃剑锋上,这可如何是好? 墨子虚明白突然对她说出这个会让她难以接受,于是蔼然道:“你也不用着急,只要在谷梁世家规定的圆房日子前杀了谷梁鸿,就可以脱身。” 苏落不置可否,白烛燃尽,密室突然暗下,仿若她此时的心境。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 048章 小别胜新婚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落木萧萧,西风烈烈,苏落骑在马上,放眼望向祁连山下广袤的草场,前些日子一场霜降之后,百草枯折,塞上,即将进入漫漫冬季。 她只身回去凉州,墨飞白本想过来相送,却因墨绯烟最近搅闹纠缠不得脱身,两个人之间的矛盾由苏落升级到鱼仙姬,对于这个妖男情敌墨绯烟束手无策,倘若是女人她可以从沉鱼落雁上从琴棋书画上从温柔娴淑上与之对比,但男人和女人在感情上不是同一物种,没有可比性,她只好与墨飞白吵闹,鱼仙姬是西域沙城鹊桥仙的头牌公子,跟着墨飞白来到凉州,一路上两个人眉来眼去嘀嘀咕咕,才让墨绯烟怀疑他们的关系,也就是说,墨飞白和鱼仙姬所从事的“建安文骨”之事除了苏落墨宗没有一个人了解内幕。 再次路过那片莽原,苏落回想和谷梁鸿初见时的情景,他穿着黑袍骑着白马,于漫天黄沙中突然出现如天神下凡拯救自己,这样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不被世人,应该说是不被朱棣相容呢。 进而就又想起日升山上谷梁鸿欲行自毙时临终遗言说,谷梁老太爷怕谷梁世家树大招风,所以让其他三个儿子深藏若虚,仅把谷梁鸿推到人前,换句话说,这是把谷梁鸿推到了风口浪尖,朱棣的铁腕政策让上至朝堂下至百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豢养大批的锦衣卫,无论是谁,但凡有个风吹草动,格杀勿论,那是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的凶残,对谷梁鸿的往事苏落还不甚了解,墨子虚说他曾经是朱棣身边的一个将军,后来背离朱棣退隐做了商人,如此朱棣就非得对他赶尽杀绝。 一路神思飘忽,等回到谷梁家时,门房见是少奶奶,赶紧进去通报郑氏,郑氏越来越松弛的脸仿佛随着天气冰冻,漠然道:“嗯。”冷冰冰的一个字,极其的轻慢和不屑。 给郑氏送暖手棉的春好听见后欢喜的差点蹦起,把暖手棉恭敬的呈给郑氏,听她鄙夷的说一句“下去吧”,就嗖嗖嗖跑向大门口,遥遥看见苏落就喊:“姑娘!” 苏落正于马上下来,看春好欢喜的模样比墨宗那些姐妹见到自己还高兴,肥嘟嘟的脸如乍然而开的桃花,灰不喇唧的一件夹衣随着秋风呼呼飘起,冲过来后碍于主仆之别,这毕竟是在府里,禁忌非常多,她就看着苏落傻笑。 “这么高兴我回来,是不是因为杨二郎的事我还没有提?”她故意逗弄春好。 春好连连摆手,“不是的不是的,是我,嘿嘿,想你了。” 多么朴实无华的一句话,苏落差点潸然泪下,揽着她的肩膀刚想继续说笑,春好却啊的一声,身子一矮,表情痛苦。 苏落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明白什么,肃然而问:“大娘打你了?是不是逼问我们在西域的事?是有关我和老爷的吧?” 三个问题,春好没有回答一个,只是贼眉鼠眼的四下看看,然后压低声音道:“放心,打死我也不说。” 苏落后悔不迭,郑氏会逼问春好,这简直毫无悬念,自己在临离开谷梁家时忘记叮嘱春好,真话不说,假话还是可以侃侃而谈的,这丫头死心眼,必定一副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姿态,想想那根磨得光滑的藤条,苏落就知道春好身上的伤一定不轻,拉着她回到自己房间,掀开她的衣服看去,前胸后背伤痕累累,体无完肤,她怒从心起,转头就走,被春好一把拉住。 “姑娘,你想干什么?”春好一副惊恐之相,猜出苏落大概是想找郑氏理论。 苏落鼻子里哼哼一声,“你明知故问。” 春好挡在她面前,苦苦哀求:“姑娘你千万不要,做婢女的,打打骂骂是常有的事,你真想管这种闲事,府里每天都有发生,你只怕可有的忙了,并且我已经报了仇。” 呃?苏落不是很信,春好道:“我在心里把徐娘那个老虔婆骂了至少一万遍了。” 苏落哭笑不得,“大姐,有没有搞错,这也叫报仇?” 春好郑重点头,“嗯,这就是报仇,做为奴婢,我们能如何呢,这样做至少我心里痛快,身体受伤不怕,落下心病就麻烦了。” 就像徐娘意淫谷梁鸿,春好就是凭着这种意淫方式来报复的,比如她经常在梦里把郑氏幻化成自己的婢女,然后对她又掐又骂,醒来后还意犹未尽,这样的快活情绪能持续一天不消散,如此她才能心宽体胖。 说曹操曹操到,徐娘过来相请苏落,仍旧那副奴才的脸主子的架子,“少奶奶,你离家月余,回来之后理当去给老爷夫人敬茶,和这个贱婢躲在房内嘀嘀咕咕作何。” 大户人家的规矩多,苏落明白,拉着春好迈步出了门槛,丢给徐娘一句:“她是贱婢你是贵婢,都是婢,五十步笑百步。” 气得徐娘嘴歪眼斜,呼哧呼哧的跟在她们后面,来到接待外客的厅堂,谷梁鸿和郑氏还有筱兰薇、董竹音、张初五都已经坐好,一杯茶而已,苏落想,干嘛都像等着被皇上封赏似的,颇有些滑稽。 小丫鬟端着托盘过来,上面置放一干茶具,琉璃壶玲珑盏,并且茶水已经注满,苏落执起一杯恭恭敬敬的走到谷梁鸿面前,突然发现,一回到谷梁世家,自己和他又是这样咫尺天涯了,喊了声大叔,把茶敬过去,偷窥他一眼,一月不见,感觉他清减了许多。 郑氏干咳几声提醒呆呆望着谷梁鸿的她,她急忙神思归位,继续给几个夫人敬茶,礼毕,才被郑氏命令退下。 回到自己房间她又想起给春好提亲的事一直搁置,急冲冲去找谷梁鸿,去厅堂仆人说他不在,去书房仆人还说他不在,找遍府里没有他的踪影,苏落就奇怪了,天将黄昏,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去商号的。 从这天开始,谷梁鸿有意无意的躲避她,白天晚上的找不到,苏落也不好大大方方的四处打听,只听说他很忙,后来索性几天不回府,苏落惊诧,他该不会是知道墨师父要我刺杀他这件事吧?想想这件事何等机密,他应该没那么容易得知,那么他为何对我唯恐避之不及呢? 其实,谷梁鸿躲避她是因为在日升山为了救她,两个人赤身肌肤相亲,这件事谷梁鸿一直耿耿于怀,他经常恍惚的感觉苏落仍旧蜷缩在自己怀里,这感觉日久弥新,他的罪恶感每当看到儿子愈发增强,所以才不敢见苏落。 苏落继续在谷梁世家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颓废生活,谷梁鸿仍旧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是日,一场秋雨不期然而来,如挽歌似哀泣,满院的槐树几乎掉落叶子,午后雨非但没有停,还夹着细雪。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苏落裹着斗篷跑到院子里欣赏,忽然又想起后花园那些菊花,前几日还傲霜盛开,这一场雪下是不是摧折了容颜呢,急忙奔去后花园,刚好碰到谷梁鸿也在雪中赏花,说是花,其实已经朱颜不再,两个人照面,四目交投,苏落猛然想起师父的命令,合计这样好看的一张脸,杀了岂不是暴殄天物,这样出色的一个男人,杀了不如留着拥抱接吻谈情说爱,然而师命难违,并且自己不杀他师父和师兄弟们师姐妹们就会惨遭朱棣的毒手,于是试想这样的一幕,自己手持利刃刺入谷梁鸿的腹部,一腔血喷涌而出……她突然浑身一抖。 谷梁鸿看她呆呆的,问:“你为何如此慌乱?” 苏落茫茫然不知如何作答,胡乱道:“小别胜新婚嘛。” 谷梁鸿:“……” 苏落也知道自己把话用错地方,急忙解释:“新婚当然紧张。” 谷梁鸿继续:“……” 苏落敲着自己的脑袋,当真是越说越乱越描越黑,“我的意思,紧张是因为,一个月不见了哈。” 谷梁鸿把手中的油纸伞撑到她头顶道:“是一个月零五天。” 苏落仰头看向他,“大叔你……” 谷梁鸿知道自己失言又失态,急忙转移话题:“你有事?” 苏落忽然就想起这样一桩,道:“是春好的婚事,她很喜欢你的马夫杨二郎,我只是个挂名的少奶奶,做不了这个主。” 谷梁鸿答应的非常轻松:“我记下了。” 然后两个人开始沉默,唯听细雪沙沙落在伞面的声音,后来谷梁鸿打破这死寂,“雪大,你快房去,当心着凉。” 苏落也明白郑氏的眼目众多,不好与他单独相处,告辞往回走,路过一个假山,突然窜出两个蒙面人,见了她愣住,其中一个对另外一个道:“撤!” 苏落已经听出这个人是墨飞白,看另外一个身形苗条,应该是鱼仙姬,他们两个来此作甚?哎呀,不会是想刺杀谷梁鸿! 她急忙迎上,没等问个所以然,这时脚步?_?_而来,她发现是谷梁鸿,急忙推着墨飞白和鱼仙姬往假山后面去藏,动作慢些,被谷梁鸿发现,问:“你在作何?” “没作何!”她吓的差点跳起。 谷梁鸿来追她是为了给她送油纸伞,看她神色慌张,费解的问:“你怎么了?” 她一时想不出更好的话来,若是让谷梁鸿知道墨飞白来刺杀他,墨飞白非死则伤,说不定还得暴露自己,“我,我,小别胜新婚嘛。” 还说这个?谷梁鸿瞪着眼看她,不是嗔怒是想笑。 她再道:“新婚当然紧张,紧张是因为……”她再也编排不出,看谷梁鸿慢慢走近假山,墨飞白和鱼仙姬即将暴露,她呼哧冲过去,一把搂住谷梁鸿,“我想你!” 谷梁鸿像被使了定身法,动不能动,手中三十二骨孟宗竹的油纸伞歪斜得差点落地。 一棵老柳树后,躲着窥望的徐娘。 ———————————————————————————— 病重,若是何处有马虎,还请大家原谅,故事一定不会错,谢谢各位的支持!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 049章 说客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当夫人的奴婢……这里勿论是不是好奴婢,但大多数奴婢却都一心想鲤鱼跳龙门、凤凰飞高枝,徐娘半老,按理这样的年纪不该再怀有什么幻想,其实她也不敢奢望嫁给谷梁鸿,但就是不喜欢谷梁鸿喜欢别的女人,也不喜欢别的女人喜欢谷梁鸿,谷梁鸿拒绝了二夫人筱兰薇放弃了三夫人董竹音淡漠了四夫人张初五,对大夫人郑氏未知是敬而远之还是厌而远之,这些让徐娘非常高兴,只是苏落横空出世,把谷梁鸿搞的神魂颠倒,有据为证,眼前这一幕就是,徐娘气呼呼的去向郑氏报告不提。 雪落丝丝凉,风吹阵阵寒,乌蒙蒙的天空上塞鸿南飞,一声凄厉的鸣叫惊醒谷梁鸿,他推开苏落,轻声道:“不得胡闹。”然后把伞塞到她手里转身往另一条路走了。 苏落看着他的背影把玩手中的油纸伞很是自鸣得意,心说我不胡闹你能掉头离开吗,只等谷梁鸿的背影消失在一曲回廊后,她急忙跑向假山去找墨飞白和鱼仙姬,他二人紧贴着假山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谷梁鸿那样的高手,刚刚距离这么近很容易被他发现。 “师兄,你们来这里作何?”苏落抬手撕下墨飞白的面罩。 被苏落这么容易认出墨飞白很是高兴,这说明师妹心里有自己,只是想想刚刚苏落对谷梁鸿说的“我想你”,又有些气,也就直言不讳道:“当然是杀谷梁鸿,师父把这么一个艰巨的任务给了你,我怎么能放心,我把谷梁鸿杀了,你也就省了麻烦,鱼公子此次从西域来凉州就是为了协助我。” 他一番情真意切的表白,非但没让苏落高兴,反之她勃然大怒:“谁让你自作主张的,难道你的功夫比师父还厉害吗,师父都无法办到的事你竟然异想天开,一旦你失败,不是一旦,是注定你必然失败,我也暴露,然后被他一掌拍死,你平时很是冷静,为何这件事就糊涂了,赶紧离开,此后不能再来,即便你想看我,也正大光明的以师兄的身份来谷梁世家,再改擅自行动,当心我告诉师父,他的脾气你应该了解。” 她爆豆似的把墨飞白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墨飞白没等开口,鱼仙姬不高兴了,“苏姑娘,飞白辛苦也好冒险也罢还不都是为了你,你不知感恩还这样说他,你的良心何在。” 苏落正烦,没好气道:“我们兄妹之间的事用不着你多管闲事,真把自己不当外人了,做个变性先。” 鱼仙姬明白她是何意,气鼓鼓的伸出兰花指:“你!” 苏落把墨飞白当成亲哥哥,本着为他祖宗八代负责的心态,真心不想墨飞白和鱼仙姬相好,于是咄咄逼人道:“我,我很好,嫁给师兄的即使是我也不会是你。” 苏落很少如墨绯烟说话刻薄,她吐出这一句是想试探鱼仙姬,假如他不生气,假如他能一笑而过,便是自己误会他,谁知鱼仙姬一扭身子,据说大明朝最著名的太监就是这样的神态,他还抑扬顿挫的哼了声,毫无男人风度是小,让苏落明白他喜欢墨飞白并非墨绯烟的空穴来风。 墨飞白不想苏落和鱼仙姬争吵,叮嘱苏落几句,带着鱼仙姬找了后路悄然离开。 苏落望望墨飞白的方向,再望望谷梁鸿的方向,感情这东西着实不是东西,她心里旷达随性的大师兄和桀骜不驯的谷梁鸿,个个为了这个东西而纠结。 眉心落雪,鼻下生香,这香气来自手中的油纸伞,真是奇怪,但凡是谷梁鸿的东西,为何都是这种让人沉迷的月下香的气味呢?虽然大明朝的人喜欢熏香,但一个大男人处处都弄得香气四溢,这就有点让人浮想联翩,改天,一定找他问个清楚,初步怀疑这香气是类似n药的东西,他身边那么女人,我又不能他睡觉如厕都跟着,谁知他会不会趁着睡觉如厕的机会搞女人……转念想想,这两点都有待推敲,因为睡觉是搞女人的最佳时辰,所以不用趁机,如厕好像氛围不对,所以也不用趁机。 她神神叨叨的自言自语一番,毕竟从初识就知道谷梁鸿善于用这种香料,所以假如自己对他还是死心塌地的相信,必定会成为圣母。 ——?——?——?——?——?——?—— 次日早饭过后,谷梁鸿叫人来请苏落和春好去了前面的正厅,他的几个夫人都在,分坐在一边,苏落似乎猜到大概是为了春好的婚事,所以喜滋滋的。 她猜的果然不假,谷梁鸿当众宣布,把春好许给杨二郎,并杨二郎没有异议,只是父亲新故不足一年,守孝三年之后迎娶春好。 春好听了,又高兴又害羞,跪在谷梁鸿面前郑重磕头,没等起来,郑氏却突然爆出一句:“我不同意。” 除了谷梁鸿,众人齐齐把目光看向她,郑氏离座走到春好面前,俯视她一阵,满脸都是倨傲的神态:“谷梁世家的婢女,只有那些忠心耿耿,伺候主子任劳任怨者才有资格外放嫁人,这贱婢做事既不用心,还经常忤逆主子的意思,外放的资格没有,更没有资格嫁给府里的人。” 苏落心道,只怕春好忤逆的是你一个人的意思吧。 谷梁鸿啪的一拍桌子,“我定下的事,没人能改变。”说完拔步而去,留下气得咬牙切齿的郑氏和那三个幸灾乐祸的如夫人,她们说是夫人,个个都被郑氏责罚过,嫡庶有别,这之间隔着万丈鸿沟,除非你能被谷梁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或者有足够的心机和能力与郑氏抗衡,否则只有听喝的份,所以每逢郑氏被谷梁鸿斥责,她们三人都会开心,连朴实的张初五也不例外,郑氏的所作所为实在让她愤慨,却又不敢吱声。 苏落却隐隐担心,虽然做主的是谷梁鸿,但惹恼郑氏,只怕她会把怒气撒在春好身上。 只是一天郑氏都出人意料的平静,正在苏落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傍晚时大爷谷梁春来到,也没在正厅落座,直接找到谷梁鸿,哥两个去了谷梁鸿的书房,围炉而坐,新醅酒,老鸭煲,热腾腾,气氛非常好。 谷梁鸿对大哥非常尊重,长兄为父,即使谷梁春平素只是读书养鸟作画听曲,非常的纨绔非常的剥削非常的游手好闲。 谷梁鸿给兄长斟满酒递过去,谷梁春却故意不接,一掌劈去,掌气震动,那细瓷盅里的酒如一根直线射出,谷梁鸿呵呵一笑,手指轻弹,酒水拐了弧形直奔谷梁春嘴边,他就张开嘴巴去吸,分明还隔着一段距离,那酒却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引着落入他口中,一滴不剩,他抹了下嘴角,连声道:“好酒好酒。” 谷梁鸿也笑,把兄长扶坐在红木雕花椅上,重新筛酒,然后夹起一个熟透的鸭肉放入他碗里,道:“大哥的功夫愈发厉害了。” 谷梁春拉着他坐在自己身边:“练了几十年,再不厉害练来何用,我们兄弟四人,你独创了乾坤剑,我独创了惊风掌,三弟独创了无形幻影功,四弟独创了拈花指,各有所长,父亲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只是这么多年只让你一个人辛苦,为兄实在汗颜。” 谷梁鸿举杯敬向兄长,“大哥何故这样说,这是父亲临终遗命,并且你看我,精力过剩,只怕你再给我个谷梁世家我都能打理的绰绰有余。” 谷梁春抚着弟弟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大哥知道你能干,也知道你行事有分寸,你既然是谷梁世家的掌门人,脾气大嘛,情有可原,可是很多事情还是考虑一下弟媳的感受,她是当家夫人,女眷之事,你就不要插手了。” 谷梁鸿忽然明白什么,举着的酒盅重新置放在桌子上,蹙眉而问:“郑氏找过大哥?” 谷梁春情知隐瞒不了,唯有道:“春好只是一个奴婢,她的婚事劳烦你这个掌门人,说出去让人笑话。” 谷梁鸿道:“哥哥有所不知,这门亲事是我去西域时答应下来的,岂能言而无信,好吧,我下不为例,但此事不能坐蜡。” 谷梁春了解弟弟的脾气,那真是吐个唾沫就是钉,轻易很难更改,苦口婆心道:“二弟啊,大哥年过四旬,对感情这种事情是过来人,所以你即使再娶十房八房的,大哥都双手赞成,这也是为了我们谷梁世家开枝散叶,可是,可是你千万记住,什么叫牵一发而动全身,你的一言一行关系到谷梁世家的名声,天下女子多的很,不要执意在某一人身上。” 谷梁春突然把春好的事转移,谷梁鸿似乎听出大哥口中的某一人是苏落,假如是旁人,他完全可以拂袖而去,但是面前的是兄长,长兄为父,他必须耐心解释,道:“大哥可还记得当年我曾经丢失一个女婴的事?” 谷梁春点头,“记得,那时你好像才十六岁,回来告诉我,之后的多少年都耿耿于怀,二弟你为何突然想起这件事?” 谷梁鸿道:“所以我才格外疼爱苏落,因为她差不多就是那个被我丢失的女婴。” 谷梁春惊呼一声:“啊,会这么巧?” 谷梁鸿执起酒壶继续给兄长斟酒,还用手背贴了下试试凉热,极其的小心谨慎,然后道:“大哥应该了解弟的为人,我宠溺苏落,那就是把她当成女儿看,试想假如当初她没有被我丢失,然后留在谷梁世家长大,应该是我女儿的身份。” 他平生第一次欺骗了哥哥,他宠溺苏落的原因当然不止这一点,只是感情这种事情当真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自己都不清楚的事情,对别人唯有诓骗。 谷梁春颔首:“那就好。” 谷梁鸿满饮一盅酒,眯着眼睛望着琴案上那只被苏落涂鸦的埙,无限怅惘道:“大哥不知,苏落聪明伶俐,心地又善良,她长在山里,自然不能用大家闺秀这样的条条框框来要求她,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她的小野性其实是真性情,大哥你与她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她可爱至极。” 谷梁春呵呵笑着,“大哥本想来说服你,不料想却被你说服,这丫头早被人传的神乎其神,现在连我都想见见她了,那日你们从西域回来话都没说几句,她就被召回娘家,改天请她去我府里坐坐,卓然也说她的好呢,现在不提这个,我们兄弟两个好久没有一起吃酒切磋功夫了,来,干了。” 室内,手足情深,窗外,云淡风轻。 050章 秘籍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所谓大道至简、知易行难,特别对于感情,滚滚红尘中有多少痴男怨女纠葛其中无法自拔,明知是飞蛾扑火却个个奋勇向前,所以谷梁春虽然对二弟谷梁鸿很是担心,却也不好过多责问,相信谨言慎行的谷梁鸿能够在这件事上冷静而过,不会一跟头栽倒,害己累人坏了谷梁世家的名声。 酒酣夜阑,他从谷梁鸿的书房出来,由男仆相送往大门口而去,没等到门口却被一直徘徊在院子里的郑氏堵住,给他道了个万福,“大伯,那件事?” 谷梁春来找谷梁鸿就是郑氏的主意,她动摇不了谷梁鸿,唯有求助于谷梁春,谷梁鸿无论怎么不羁,对兄长还是非常尊重的。 谷梁春道:“一个奴婢而已,他都做不了主,此后他这掌门人的威严何在,顺从他的意思吧。” 郑氏躬身道:“大伯会错意了,我说的不是春好,而是……”话到此处她回头看看徐娘还有谷梁春身边的男仆,“你们都下去吧。” 徐娘和男仆告退,谷梁春明白她说的是苏落,“我做兄长的,也不好说太多,这毕竟是难以启齿之事,这样,卓文身体康复的差不多,说来他已经好久没有去给我请安了,不如明日你带着他和苏落去我那里坐坐,我瞅个机会敲打一下那丫头,解铃还须系铃人嘛。” 郑氏听谷梁春答应帮助自己,高兴的施礼而退。 她刚一回到自己房里,徐娘就急忙迎上,“小姐,怎么样?” 郑氏一贯的既当婊子又立牌坊的假模假式,明明非常担心谷梁鸿被苏落迷惑,却不漏声色,训斥徐娘道:“你好像比我都挂怀老爷的事。” 徐娘蓦然愣住,即使她腹藏心机,终究还是做贼心虚,讷讷道:“哪里有,我是替小姐你担心罢了,我生是小姐你的人,死是小姐你的鬼,这辈子,我的命就是小姐你的。” 多少年的主仆关系,朝朝暮暮的相处,郑氏焉能不晓得徐娘的心思,甚至曾经打算让谷梁鸿把她收为通房大丫头,假如徐娘老老实实的承认,郑氏或许不会恼怒,就因为徐娘十几年这样的阳奉阴违,郑氏才气,于床头靠了,等着徐娘过来给她脱了鞋子盖好被子,才道:“大伯是个熟读圣贤书的人,当然有分寸。” 徐娘贴近她道:“小姐,我忘记告诉你,那个贱婢春好什么都不说,我已经买通一个马夫,就是那杨二郎,他随老爷去的西域,我们这样这样……”她伏在郑氏耳边窃窃私语半天,“这叫一箭双雕。” 烛火摇曳,映着郑氏那慢慢舒展开的脸,她难得一笑,“好,事成之后,我重重赏你。” 第二天她如约准备带着谷梁卓文和苏落去大爷谷梁春的府里,本就是几步路的距离,她却兴师动众的备了轿子,并且是三顶,打算三人各乘坐一顶,还带着徐娘等一干丫鬟婆子家丁小厮等等,觉得浩浩荡荡才能显示她正室夫人的身份,只等准备好,负责去通知苏落的小丫鬟回来禀报,苏落不见了,连同春好一起,据门房说她们两个一大早就跑了出去。 郑氏抓着轿子边缘,手下用力嘎嘎直响,若非因为心疼这轿子造价不菲,她就把轿子大卸八块以发泄内心的愤怒,苏落未经她的同意擅自外出,当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这都是被谷梁鸿宠坏。 那么苏落带着春好去了哪里? 谷梁鸿定下春好和杨二郎的婚事,虽然暂时不能嫁娶,但春好如今是有婆家的人,苏落不想她穿戴太寒酸,所谓三分人才七分打扮,更何况家里女婢众多,她恐春好相形见绌被比下去。 苏落在西域那户人家发现的财宝虽然不翼而飞,她之前还抱了一些回去,所以今日就拿了些准备给春好买些衣物和饰品。 来谷梁世家已经很久,她却没有真正的逛一回街市,春好更不用说,两个人蒙蒙瞪瞪东找西找,左打听右打听,终于找到卖成衣的铺子,春好身形肥胖,试穿几件都不合适,于是唯有量了尺寸,重新裁缝,定下三日后过来取,两个人离开成衣铺出来,刚好这家旁边就是卖首饰的店铺,名为雅丽轩,正想买首饰,也不用费力的去找了,苏落在前春好在后,心里有钱底气足,雄纠纠气昂昂的走了进去。 一花甲之年的老掌柜和一二十出头的伙计同时迎了上来,虽然苏落穿戴素雅,但与生俱来的一种高贵气质,生意人迎来送往惯了,知道她定然是大家闺秀,至少也是小家碧玉,这家首饰店都是货真价实的宝贝,因为价格昂贵,也就有价无市,很多妇人既想打扮又没钱或是舍不得钱,都去买街边那些小商贩的仿制品,所以有人光顾掌柜的非常高兴。 苏落听掌柜的介绍看了几样,蓦然就发现旁边一个开启的镂花漆盒里放着一支碧玉簪,造型简单但玉却是通体莹润,一看就是好货。 “掌柜的,这个怎么卖?” 掌柜道:“姑娘,这是男子束发所用,姑娘家不合适。” 苏落点头,“我知道,我就要买给男人用的。” 掌柜咔吧下眼睛,故意道:“此物不能卖,是我雇请工匠打造留着自己用的。”这话当然是假,他见苏落望着碧玉簪贪婪的目光,是想吊吊苏落的胃口,借机抬高价钱。 苏落拿起碧玉簪左看右看爱不释手,道:“既然放在店里那就是货品,岂有不卖之理,开个价吧。” 掌柜的继续吊她的胃口,“真的不能卖,此玉来自安南国,我花了大把的银子……” 没等说完,苏落抢道:“再拿捏我就不买了。” 掌柜见自己的伎俩被人识破,急忙道:“一百两。” 春好惊得长大嘴巴,“一、一百两?你直接抢得了,一两,不对,是一钱银子还差不多。” 掌柜的立即夺过苏落手中的碧玉簪放回漆盒又啪嗒阖上,面上不悦道:“一钱,你们才是抢呢。” 苏落当然知道这碧玉簪不会仅值一钱银子,听春好和他讨价还价,心里在想,习惯一袭黑衣的谷梁鸿,若是戴白玉簪,黑白反差太大有点俗气,碧玉簪正好,从身上掏出一锭就拍在柜台上,“我买了。” 掌柜惊骇得手中的漆盒差点落地,并非是因为狠宰了苏落高兴,而是苏落拍在柜台上的不是银子是金子。 “姑、姑娘,这太多。”他盯着金子结结巴巴的。 苏落摩挲着碧玉簪,头也不抬道:“扣除这支碧玉簪的一百两银子,还有我先前看好的那些首饰,剩下的找零给我。” 掌柜的喜不自胜,急忙转回内室自己的住处去拿钱,这锭金子不小,找零店里的钱都不够,幸好他做到是大买卖,平时准备的周转资金不少。 不多时苏落捏着碧玉簪,剩下的首饰由春好拿着,又拎着一堆找零回来的银钱,心满意足的刚出店门,却被跑来的一个男人撞个趔趄,刚想怒,却发现那个人竟然是四爷谷梁冬,他弯腰拾起地上苏落掉下的簪子,幸好没有摔断,看了看递给她,也发现是苏落。 “四叔!” 谷梁冬道:“是你,我有事着急,他随手指指旁边的一家书店,然后匆匆跑了过去。” 苏落看他火烧眉毛似的,不知发生何事,也跟了上去,见谷梁冬跑进书店后嚷嚷着找老板,不多时老板出来,他问:“我送的书里面夹着一本《拈花指》,赶紧还给我。” 老板道:“我还说呢,这么一本毫无内容的书滥竽充数,这不是四爷您的行事风格。”然后随手拿过那本《拈花指》递来。 谷梁冬一把夺过,一副宝物失而复得的急切,对老板道:“欠你的一本改天还给你。” 苏落看他非常着急的样子,想这本书必定不是寻常之物,是不是挂羊头卖狗肉,书名一副唯美,内里却是那些男欢女爱之事?她好奇心起,道:“四叔,这书名真富有诗意,给我看看。” 谷梁冬往后躲着:“里面没有故事,你不喜欢的。” 苏落愈发想一睹为快了,坚持着:“诗词歌赋我也喜欢。” 谷梁冬无奈,迟疑下把书递给她,苏落随意翻开去看,其中有一句:惜美人之绕指柔,凝兰心于万般,诧然而出清影随风…… 她连夸好赋好赋,看了半天没发现稀奇之处,也就把书还给谷梁冬。 其实这是本武功秘籍,因为除了谷梁鸿外,其他三兄弟都谨遵谷梁老太爷遗命韬光晦迹,所以谷梁冬所创的这本武功秘籍是用歌赋的形式描写的,刚刚那句其实是“气走指尖,意合在体,猛然刺出……”之意。 谷梁冬如释重负道:“改日去我家里,四叔送你一本非常好看的侠义恩仇的书。” 三个人离开书店,说说笑笑的往家走,离开闹市拐入一处行人稀少的街市,突然前面横着几个人,一色的服饰同样的兵器齐整的站立姿势,仿佛是哪个王侯将相的侍卫。 对方其中一人开口说话:“谁是春好?” 单刀直入,苏落三人彼此看看,不知何意,春好往前一挺,“我是。” 那几个蒙面人齐齐朝她冲去。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 051章 示爱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风乍起,黄沙裹挟枯枝败叶噼噼啪啪乱舞,几个蒙面人一看即知训练有素,连冲锋的姿势都如此雷同,黑衫撩起,脚下移形换影般,步法轻忽诡谲,苏落知道这些蒙面人来者不善,窜过去将春好挡在自己身后,感觉对方的武功路数眼熟,滔滔记忆中闪现这样的一段,在西域沙城碰到墨飞白和鱼仙姬被追的那晚,当时的锦衣卫和这些人身形所动非常之像,难道是锦衣卫? 只是锦衣卫抓春好作何?她一个足不出户的婢女唯一可能得罪的人就是郑氏,但郑氏有天大的本事也调动不了锦衣卫,锦衣卫只对皇帝朱棣和他们的上司听令。 哎呀不好!苏落一跺脚,恍然大悟似的,当时在沙城为了救墨飞白自己挡住锦衣卫的去路,那个年长的锦衣卫头子曾经神情奇怪的看着她,还问过她的名字,当时为了安全起见胡乱的说自己叫春好,如此看来,春好现在是李代桃僵,这些锦衣卫要抓的是人她苏落而非春好。 “我是春好。”她来不及解释太多,脱口而出。 冲上来的蒙面人急刹住脚步,看看她再看看春好,两个同时说叫春好,真假莫辨。 春好没有领会苏落的意思,懵然道:“姑娘,我是春好啊。” 苏落怒气冲冲,情急下口不择言:“你怎么是春好,我才是,一个贱名,你争什么争。” 春好呆立在当地,苏落虽是主子,却从无这样骂过她,自己的名字真的很贱吗?她搓着衣角委委屈屈的不知所措。 蒙面人没了耐性,再问:“究竟谁是春好?别以为是什么好事,争先恐后的想当。” 苏落当仁不让的样子,“就是我。” 谷梁冬看出端倪,苏落如此大包大揽应该是叫春好的人有危险,但他不能让苏落有危险,苏落是谷梁世家的少奶奶,自己人,他于是道:“苏落,你冒名顶替春好作何?” 第三人证,蒙面人终于明白过来似的,各自举刀,砂砾被风席卷打在刀身,只听泠然的一声声清音,证明这些刀不仅好而且锋利,几个人分攻春好四面,举刀并非是真心想砍,而是虚晃一招,然后剥离苏落抓住春好。 苏落心急如焚,自己能用的唯有神识功,却也无法给这么多人同时造梦,并且师父规定除非是用来杀谷梁鸿,否则不让她随意显露,可怎么才能救春好呢? 谷梁冬一边抓耳挠腮,不知该不该泄露自己的底细,父亲遗命,他不敢违背,除非是谷梁世家大难临头,否则他和大哥三哥是不能在外人面前露出会武功的,想想算了,春好不过一个婢女,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却见苏落拼命冲向那些蒙面人,知道她护仆心切,自己可以不管春好死活但不能不管苏落安危,于是也窜过去一手抓着苏落一手抓着春好,对那些蒙面人赔笑道:“各位,春好就是一个丫头,有什么事对我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没等讨好完,一蒙面人想推开他,却啊的一声惨叫,感觉自己手掌触摸到谷梁冬身上迅即给弹回,并且手指仿佛被折断似的痛,喊他:“你,你会功夫!” 谷梁冬装疯卖傻:“床上的还可以,其他的马马虎虎。” 另外一个感觉蹊跷,看谷梁冬年不过二十六七,又长的文弱秀气,不像会功夫之人,劈手来打他,掌气挨着他身体附近就觉得有股力量反击回来,这人也惊呼:“你是什么人?” 谷梁冬打着哈哈,“男人,不然是女人吗?各位喜欢女人去妓馆里找,我认识曾薇薇、董笑笑、上官馥儿,用不用我给各位介绍一下。” 蒙面人见他胡言乱语搞不清状况,但也没相信他的话,苏落却一边窃笑,谷梁世家个个高人,谷梁冬装疯卖傻的道行比自己更高一筹,她因为在日升山听谷梁鸿说过,兄弟几个都在韬光晦迹,所以此时明白谷梁冬功夫高深,然想救她们却不敢贸然出手,她也不想谷梁冬为难,正想过来帮衬,却听见一阵凌乱的脚步逼近,回头发现竟然是墨飞白和鱼仙姬,当下大喜,“师兄救我!” 听到苏落的唤,墨飞白更加着急,还有两丈开外的距离他凌空而起,白袍在深秋的赤日下猎猎而舞如天仙下界,同时鱼仙姬的宝剑也刺到,蒙面人情知谷梁冬身手了得,如今又多了两个高手,很难取胜,于是撤走。 敌人败退,苏落意犹未尽,试想假如墨飞白和鱼仙姬不出现,谷梁冬会不会一直这样不还手,让自己和春好处于险境?而当他出手,又该如何解释自己会武功这件事呢?越是没有发生的事情她越好奇,就像无数次幻想和谷梁鸿有情人终成眷属,假如真的成了眷属,自己还如现在这般对他痴恋吗?会不会某天有种悔不当初的感觉?忽然发现当下这个状态其实挺好的,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无尽的憧憬,无限的遐想,真的没了所有的阻力两个人可以在一起,首先忍受不了他有这么多老婆或者还会继续增加老婆的事实,何谓继续增加,听说郑氏又开始张罗给谷梁鸿纳妾了。 她把谷梁冬和墨飞白彼此介绍,听闻是苏落的师兄,谷梁冬邀请他们往谷梁世家做客,墨飞白和鱼仙姬有事在身,遂与苏落告辞。 苏落腻腻的唤了声:“师兄。”无论自己爱不爱这个男人,她明白这个男人都会义无反顾的爱她,所以还是非常难舍,无意发现鱼仙姬伸出妖精般的纤细手指掸了掸墨飞白肩头的尘土,那是何等的亲昵何等的熟稔,她就不高兴了,道:“师兄,大师姐说了,她非你不嫁。” 还用眼睛溜着鱼仙姬,看他是何表情,那妖男脸如霜降,讥诮道:“飞白却不一定非她不娶。” 苏落朝他面前的地上吐了口唾沫,满脸鄙夷之色。 鱼仙姬往后退步,怒问:“你为何啐我?” 苏落道:“化口水为酒,祭奠你那随风而逝的爱情。”还煞有介事的挥舞衣袖向着冥冥碧空。 鱼仙姬扭头不看她:“你真恶心。” 苏落道:“我还没说……”她想说我还没说化尿水为酒水呢,想想自己刚吐了唾沫,觉得不妥,遂闭嘴。 墨飞白以往夹在苏落和墨绯烟之间不停的斡旋,现在又夹在苏落和鱼仙姬之间苦不堪言,当着外人不好多说,急忙拉着鱼仙姬离开。 ——?——?——?——?——?——?—— 苏落和春好并谷梁冬一起回到家里,刚进院子就被徐娘堵住,押着去见郑氏,谷梁冬因为怀疑苏落被锦衣卫堵截的事,去找谷梁鸿禀报。 已经是午后,按此地规矩拜访亲戚朋友都需上午,既然无法赴谷梁春的约,唯有等到明日,今日干什么呢?教训一下这两个贱婢消遣,在郑氏眼里,苏落也是归在贱婢一类的,谁让她没有煊赫的家世,还长在山野,家里是官府没地位江湖没名气的马帮,还是个马帮的外甥女。 能够惩罚苏落,徐娘高兴这种借刀杀人的方式,刚拿出那根“家法”,谷梁鸿却派管家周祖成来找苏落,遣她往书房问话。 郑氏有心不放却不敢违逆谷梁鸿的命令,给徐娘使个眼色,那老妇心领神会继续去盯梢。 苏落被周祖成陪着往谷梁鸿的书房去,这就需要穿过一片红柳和一个月亮门,还有七七八八的各种用途的房屋,深秋之际,颓败萧索,也没有工人在外面干活,各处冷冷清清,苏落琢磨谷梁鸿突然找她的用意,应该会与这些锦衣卫有关。 “少奶奶稍等。”周祖成于她身后喊道。 苏落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不明所以。 周祖成走上前,非常的上前,两个人半尺的距离,他道:“你头上有东西,我给你拿下来。” 苏落信以为真,老老实实的等着。 周祖成一抬脑袋苏落的头顶就在他的眼皮下了,那上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他嗅了嗅苏落的发香,然后手在她脑袋上摩挲起来,和喜欢的女人如此肌肤之亲,他兀自沉醉,若非苏落问,他还不会停下来。 苏落没有发现他手里拿着什么,却发现他炽烈的目光满含饥渴,忽然明白他是在耍自己,进而又想起之前曾被他用药迷倒的事,冷嘲热讽道:“周先生,你真细致。” 周祖成被她夸赞喜不自胜:“这是在下一贯的风格。” 苏落眨着大眼天真无邪的样子问:“你敢说这不是你的风骚?” 周祖成:“……” 风扑扑吹来,他憋了半天叹口气,这丫头果然不是省油的灯,想在她这里占便宜真有点难度。 苏落拔步在前边走边道:“别叹气,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周祖成:“……” 苏落浑然不觉自己的话有问题,回头看看他,“说吧。” 周祖成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羞辱感,又憋了半天才道:“我是个仆人,入不得你少奶奶的眼,不说也罢。” 苏落晃晃脑袋,表示不赞同他的观点,慢条斯理道:“英雄不问出处,色狼不看岁数。” 周祖成:“……” 他本来打算对苏落试探的示爱,以为精明机智的董竹音都被自己玩于股掌之上,苏落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一旦自己俘虏了她的心,那就是财色双收,苏落若是他年做了谷梁世家的掌门夫人,自己何愁不发达,可是万万没想到,这小姑娘属于内秀,外面看着单纯,实际狡诈的很,他自嘲道:“算我异想天开,脑子有病。” 苏落伸出食指晃了晃:“不要说你脑子有病,脑子有病的前提是必须有个脑子。” 周祖成蓦然发现什么叫人小鬼大,被她含沙射影的骂了半天,心里有气,苦笑道:“我当然蠢笨不堪,不懂哄女人开心,不像老爷,他可真是商场得意情场更得意,处处如鱼得水,老道的很。” 苏落猛然住了脚步,看他道:“女人喜欢长得坏坏的男人,不是喜欢长坏了的男人,你和大叔的区别就是,他是长的坏坏的,你是长坏了。”说完哈哈一笑扬长而去。 052章 诘问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周祖成自取其辱,却有种愈挫愈勇的心态,不信苏落长了三头六臂,光有嘴皮子功夫没用,咱们走着瞧。 谷梁鸿的书房小院苏落再熟悉不过,凋了碧树谢了残红之后,显得分外空旷,满地败叶乱窜飒飒作响,大朵大朵的云彩拥挤堆积在天空,恐有一场风雪要来。 周祖成敲响房门,听见谷梁鸿在里面“嗯”了声,他把门启开后并未进去,知道谷梁鸿找苏落来不会容许第三者在场,对苏落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告退:“老爷,还有事吗?” 这声老爷是他恒久的心结,表明自己和谷梁鸿永远是主仆之分,所以每次说出来时嘴上仿若涂了蜜心里却浸满了毒。 谷梁鸿道:“祖成,我找苏落有事谈,你去忙吧。” 周祖成转身刚一离开,苏落就一步跳进门去,然后注视着谷梁鸿,笑靥如花,如向阳的锦葵。 每每她一出现,谷梁鸿就感觉万道阳光铺天盖地射下,曾经的正在的未知的愁绪一扫而光,整个人都轻松起来,放下手中的书从斜倚的胡床上站起道:“怎知我叫你来不是责罚你,还这样开心。”说着整整衣服往桌边的椅子上坐了,斟了杯茶自饮起来。 苏落的开心是因为,自从被墨子虚下了命令刺杀谷梁鸿,她就把自己的每一天都当做末日来过,虽然期限还很远,但有个说法,快乐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痛苦的日子总会被岁月无限拉长,自己不杀谷梁鸿,师父和师兄弟们师姐妹们必定遭受朱棣的毒手,所以她已经决定,在期限的最后一天杀了谷梁鸿,然后自己随他而去,这样也好,两个人再也不用分离,三生石上结同心,一道过去奈何桥。 她忽然想起买的那根碧玉簪,赠送他一定不会要,忽然灵机一动,想起周祖成骗自己的那一幕,她蹭到谷梁鸿身边道:“你头上有个东西,别动,我给你拿下。” 谷梁鸿下意识的摸摸脑袋,感觉没什么东西,苏落已经悄然掏出碧玉簪,然后口中不停絮絮叨叨转移谷梁鸿的目标,乘机把碧玉簪插在他的发髻里。 “一只蚊子。”心愿达成,她拍拍手道,仿佛刚刚真的捏死一只所谓的蚊子。 谷梁鸿似信非信,这样的季节会有蚊子?感觉头顶有异状,想摸去手被苏落抓住,然后人就绕到他前面,煞有介事道:“大叔,我来给你看看手相。” 谷梁鸿想把手抽回来,苏落却死死抓着不放,半仙似的左右看,“哎呀大事不妙,大叔,你命犯桃花,此后千万不要再近女色,比如纳妾、、找个红颜知己什么的。” 臭丫头,定是糊弄我,谷梁鸿眼底笑意暗藏,却假意嗔怒,“我何时要纳妾?又几时嫖过妓?哪里来的红颜知己?一派胡言。”他很想说,假如某天我真的命犯桃花,那也是你,你是我命中的劫。 “我是提醒你而已。”苏落放开他的手,忽而幽幽一阵月下香的浓郁之气袭来,这是她长久以来的疑问:“大叔,为何你的衣服上总是有这样的香气?” 谷梁鸿反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苏落把手肘支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仰着小脸道:“问题是,我觉得唯有鱼仙姬那样的妖男才会用熏香,大叔你这样的大侠是不屑于此道。”离的太近,她呼出的热热的气息扑过去,谷梁鸿立即挺直身子,捏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 “无他,夏天防蚊虫用的。” 苏落不是很信,春天认识他时就有了,现在快初冬,还是有,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既然对方不说,她就不会刨根问底。 真实的情况是,这种香叫绝情散,针对于催情散,望文生义也明白,绝情散是克制男人欲念的一种香料,他才三十有余,正值壮年,身康体健,更是练功之人,当然会有,他此生唯一爱过的一次就是在十几岁时和二夫人筱兰薇的那段感情,被她所伤后对感情再无兴趣,男人和女人不同,对感情没兴趣不代表对女人没兴趣,那筱兰薇还有家里不少婢女经常在他身边游弋,手段各有千秋心愿却是殊途同归,就是勾引他然后上位,为了把握自己,他才经常使用绝情散,娶了郑氏是无奈,娶了筱兰薇是错误,娶了董竹音是手段,娶了张初五是侠义,身边美女如云却毫无真爱,在遇到苏落前,他的心即是一潭死水不兴微澜,遇到苏落后他更怕了,男人,其实心里时时刻刻都藏着一头禽兽。 被苏落一闹忘记找她来是有事情,他在房间里踱着步子,脸上慢慢升起一股浓云,道:“我有正事要告诉你,所以你务必要认真的回答我的问题。” 正事?究竟正到何种程度?苏落猜度不出,正的轻无非就是你我授受不亲以后不要胡闹。正的重大概就是卓文身体不好,要她以后多陪陪,或者……不会是提前圆房吧? 这样一想她就害怕,嘟囔道:“我还小,正事找家长。” 谷梁鸿大步逼近她突然道:“你是墨宗的谍女。” 如一颗响雷砸在苏落心头,她咯噔一下,这事果然正的太重,是她始料不及的,明白既然谷梁鸿如此说自己想抵赖也没用,他这人行事稳重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出口,现在唯一能为自己狡辩的就是:“墨宗不过一个江湖寻常的帮派,谍女也需要吃喝拉撒睡,更需要嫁人,没什么不正常,之所以没有对你言明,是因世人对墨宗有偏见,毕竟我们之前为了钱财无恶不作。” 谷梁鸿再踏一步,声音落地如锤:“你所谓的舅舅即是你的师父,他是现世神识功三人中的其一。” 苏落惊骇,他难道暗地里对我调查过?这么久却不动声色,道行深不可测,还以为相信我呢,不高兴道:“舅舅是师父,辈分也不差,神识功又不是邪魔外道,没什么大惊小怪。” 谷梁鸿惊的不是这个,而是在想,当年有人从自己手中以神识功盗走故人托付的女婴,应该就是面前的苏落,那么行盗之人定然是墨子虚,如是墨子虚当年应该是宫中之人,那么他和故人,也就是建文帝的妃子是何关系?盗走女婴是何意?救人还是另有其他目的?而他最最在意的,苏落极有可能是建文帝的女儿,也就是大明朝的公主,她这个公主当的并不风光,反倒会有很大的危险,朱棣从建文帝手中夺了帝位,并对他的余党赶尽杀绝,还费尽心思的寻找建文帝的下落,如此他一旦得知苏落这个公主存在,他怎么能善罢甘休,苏落就凶险万分,他今日突然说出这些,就是因为谷梁冬来告诉他,苏落遭遇锦衣卫,他担心苏落的安危,想求证一些事情,自己才好明白该如何行事。 他犹豫要不要继续验证苏落是否是建文帝的女儿,最后下定决心,到此为止,一旦证明是真,只怕苏落年纪尚轻不能把自己隐藏好,那样就更加危险,于是这样道:“我虽然不知道你师父为何把墨宗从西域的日升山搬到祁连山,但我想知道他让你来谷梁世家是不是真的为了冲喜?” 他猜想,墨子虚当年从自己手里盗走苏落是有目的,现在让苏落回到自己身边是否还有目的? 苏落心说,他是为了让我来杀你,抬头看看他,脸色凄绝,反问:“你相信一个女孩会加害她舍命救下的男人?你相信一个女孩会加害舍命救下她的男人?这有点拗口,您自己分析。” 谷梁鸿蓦然愣住,此生从未听过如此凄厉的诘问,极力关进记忆深处的往日一幕再现,他一掌拍向自己准备赴约誓言而死,苏落突然出现挡住自己,她口中喷出血来,艳如彼岸花刺痛他的心……到处都是皑皑白雪,他着身体,怀中是同样的苏落…… “落落!”他抬起手,想拭擦苏落眼角即将滚下的那滴清泪,于半空中僵住,不知所措。 苏落凄楚的一笑,“师父其实很爱财,墨宗也是这样的名声,师父也知道墨宗名声不好,想改邪归正,所以才离开西域,把墨宗改为马帮……” 没等说完,谷梁鸿打断她表白道:“我信,我今天说这些,不过是想我们既然是一家人,就不要彼此隐瞒某些事情。” 虚惊一场,总算糊弄过去,苏落松口气,这个男人真是可爱又可恶,把自己的心吊起又推下,气道:“你既然对我有所怀疑,把我送你的东西还给我。” 东西?谷梁鸿不明所以。 苏落指着他的脑袋:“你头上的碧玉簪。” 谷梁鸿摸摸发髻拔了下来,忽然才明白刚刚她在自己头顶鼓捣半天,原来是偷偷插了这个东西,故意道:“你何时送我的,这分明是我自己的。” 苏落跳起去抢:“是我刚刚送你的。” 谷梁鸿闪身躲开,“没有的事。” 苏落撅着嘴巴:“是我在雅丽轩买的,花了一百两呢。” 她去抢他不给,他个子高她够不到,跳起再跳起,扑了一次又一次,满室笑声。 这时门口有人喊:“老爷,杨二郎出事了。” 两个人同时停下,彼此看看,谷梁鸿急忙把碧玉簪揣入怀中,然后过去把门打开,门口的男仆道:“杨二郎,他,他,他羞辱徐娘。” 053章 假戏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男仆口中的羞辱其实是隐晦说法,就是ng骚扰之意,说真的,杨二郎ng骚扰徐娘这件事比小师弟墨飞羽一直暗恋苏落还让她不能置信,徐娘样貌平平不是重要,重要的是她已经是近四十的人,而杨二郎才二十出头,这后生除非是口味怪异,否则按正常的思维他春情泛滥也应该去找春好,首先他们是定下终身的未婚夫妻,他舍近求远,他不是疯子那唯有一种解释,徐娘是疯子,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不惜玷污自己。 男仆先行离开,苏落问谷梁鸿:“你信吗?” 谷梁鸿若有所思,听她问,顿了顿道:“当然不信,杨二郎从十几岁就开始跟随我了,我和他半是主仆半是师徒,对他非常了解,若非如此也不能轻易把春好许给他。” 转回书房内,谷梁鸿正襟危坐,等着仆人把两个当事人带来审问,感觉此事并不蹊跷,郑氏反对春好和杨二郎的婚事,阻挠不了就出此下策,毁了杨二郎的名声,把他轰出谷梁世家,这桩婚事也就不了了之。 浓云终于化雪,擦着枯木古藤沙沙唰唰,仿若小妇人的??之脚步,密密匝匝的落下,朔气逼人,苏落站在谷梁鸿身边抱紧双臂。 谷梁鸿眼角余光发现,却也不敢给她披衣取暖,只等郑氏带着徐娘、杨二郎来到,后边还跟着筱兰薇、董竹音、张初五等一干人,谷梁鸿开口先是:“取些炭来。” 郑氏冷脸指使仆人们去做,转身对着谷梁鸿立即软了言语,“老爷,这狗奴才居然敢调戏徐娘,徐娘可是跟我多少年的忠仆,请老爷做主,把杨二郎赶出谷梁世家。” 徐娘在一边赶紧配合的哭泣,抽抽搭搭非常委屈。 苏落嗤笑着,心说如果真有这好事你还不得做梦都乐醒,杨二郎年轻力壮样貌不俗,老牛吃嫩草你赚大了。她把目光转向谷梁鸿,等着看他如何处理此事。 谷梁鸿听了半天,都是郑氏和徐娘的一面之词,唯独杨二郎默不作声,这让人费解,究竟他是默认?还是心里无私才大义凛然?谷梁鸿问:“杨二郎,你为何不辩解?” 杨二郎朝他跪倒在地,却只说出这样的一句:“有您在呢。” 多么朴实的一句话,饱含着对谷梁鸿无比的信任,苏落就想拍案叫绝,杨二郎和春好真是绝配,人淳朴说话都是同样淳朴,如此更不信他能做出有违德行的事来。 在看谷梁鸿,动动嘴角,抿出一丝冷笑,他阔大的袖子拂去挽起杨二郎,让他细说事情发展的经过。 郑氏暗里一踩徐娘的脚,老婢心神领会,立即道:“老爷,我来说。” 啪!谷梁鸿拍响桌子,吓的他身边的苏落差点蹦起,“我让你说你再说。” 徐娘急忙猫腰退到郑氏身后,剩下的一干人都噤若寒蝉。 谷梁鸿挥动蕙林兰皋的阔袖,示意杨二郎继续。 故事非常老套,苏落听后感觉完全没有自己看过的那些手抄本上的精彩,徐娘因为受郑氏恩宠,极少和家里的男佣女仆说话,除非是为了传达郑氏的命令,今日她一反常态的找到杨二郎,说他和春好定亲,同为谷梁世家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自己准备送他一些东西为贺礼,杨二郎有些受宠若惊,徐娘虽是婢女,但地位就像妾侍,自然不能与他们这些人同日而语,他欢天喜地的跟徐娘去了她的房间,刚一进去徐娘就突然撕扯自己的衣服高喊救命,杨二郎大惊,所幸他是镖师,身上功夫了得,三两下挣脱开逃了出来,却被郑氏带人堵在门口,于是,他调戏徐娘的罪名就这样莫须有的成立。 这件事发生的非常简单,困难的是没有第三者在场,男女之间的事,谁又能说的清楚,就像后来的明宪宗朱见深宠爱年长他十九岁的万氏,你还不允许杨二郎有个恋母情结么,所以看似简单的案子也不是那么容易勘破。 众人把目光齐聚在谷梁鸿身上,他一句话可决定杨二郎的生死,谁知谷梁鸿却道:“此事不可外传,这关系到我谷梁世家的声望,三日后,无论谁对谁错,我自有定论,都退下吧。” 如此轻描淡写,郑氏不甚满意,还想说什么,谷梁鸿一瞪眼,她就立即闭嘴带着人离开。 苏落也假模假式的随众人出去,于书房的院门口又假模假式的和众位夫人们告辞,看大家都消失之后她又重新折回,然后趴在房门的缝隙往里面看,见谷梁鸿在地上踱步,愁眉紧锁,懂得他是既想保住杨二郎又一时无计可施。 谷梁鸿忽而道:“进来吧,外面冷。” 她嘻嘻一笑推门而入,“大叔,我有妙计,可让徐娘不打自招。” 谷梁鸿侧目而问:“比如?” 她靠近些,踮起脚尖,想耳语,如兰的气息让谷梁鸿不能自已,挪开道:“大大方方的说。” 苏落道:“将计就计。” 谷梁鸿:“具体?” 苏落比比划划:“徐娘说杨二郎调戏她,索性就来个假戏真做,我们找个男人去再次试探徐娘,假如她反抗,那杨二郎就不是冤枉的,假如她不反抗,那杨二郎就是无辜的,徐娘的谎言不攻自破,这个案子也可以结了。” 随便找个男人去调戏徐娘,怎么确定徐娘不反抗呢?即便是头母猪也还有个喜欢和讨厌的公猪呢,谷梁鸿没有质疑,觉得苏落应该还有下文,问:“然后呢?” 苏落围着他绕来绕去,并嘀嘀咕咕,“我认识的男人有限,大师兄吧,他那样俊朗,让他去试探徐娘,徐娘只怕等了半辈子才等来的,还不得半推半就成其好事,师兄清誉不保,师父会打死我这个始作俑者。用那个妖男鱼仙姬,他好像跟徐娘不会有什么性别之分。用卓文,他还未成年。用卓然,家丑不可外扬……大叔,说来说去你是最佳人选。” 谷梁鸿突然哈哈大笑,苏落所谓的计策其实早已定下用他来为诱饵罢了,徐娘对自己的暗恋由来已久,只要不瞎不傻都能看出,自己去调戏徐娘,她一定不会反抗,如此苏落之目的达到,徐娘既然不反抗,就说明假如杨二郎真的调戏了她,她同样不会反抗,这虽然不够准确,不能保证徐娘喜欢自己也会喜欢杨二郎,但不妨碍苏落的计谋得逞,抓一当百,徐娘跳进黄河洗不清。 狡诈的丫头,谷梁鸿心里感叹,不置可否,却逗弄苏落道:“可是,去调戏徐娘,这种事情我着实不在行。” 苏落又是大包大揽的,“很简单,比如这样。”她往谷梁鸿面前凑了凑,调集情绪,继而眼神迷离并荡着淫邪,狞笑着,“你不是一直暗恋我吗,你不是非我不嫁吗,不是做梦都想和我比翼双飞吗,今个我就成全了你,你躲什么,你怕了,你在紧张……” 谷梁鸿看她越贴越近,把身子尽量往后仰,苏落突然也哈哈大笑,一拍他的肩膀,“成了,只等徐娘扑向你,我们就进去捉奸。” 谷梁鸿偷偷的长吁一口,刚刚差点入戏,苏落这个计谋有点铤而走险,首先两个人必须有个实际行动才能让人相信,也就是说,不宽衣不上床,徐娘完全可以矢口否认。 苏落推推他道:“来来,你试试,别事到临头忘记我教你的台词。” 谷梁鸿犹豫:“真的要试?” 苏落斩钉截铁:“必须得试。”然后自己站好,“你把我当徐娘。” 谷梁鸿迟疑下,慢慢走近她,她就慢慢往后退,演的非常逼真,谷梁鸿道:“你不是一直暗恋我吗,你不是非我不嫁吗,不是做梦都想和我比翼双飞吗,今个我就成全了你,你躲什么,你怕了,你在紧张……”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后来近乎耳语,“其实我也在暗恋你,也想非你不娶,我做梦都想和你比翼双飞……” 篡改台词是他临场发挥还是另有目的?苏落真的紧张了,挪一步他跟进一步,身子挨着身子,衣服蹭着衣服,眼睛看着眼睛。 他还在继续,“看不见你因为担心而惶恐,看见你因为激动而更加惶恐,桃花飞彼岸,伊人隔云端,倘若不相偕,何必惹人怜……” 苏落已经躲到墙角,身体簌簌发抖,怎么看谷梁鸿都不是在演戏而是情之所至。 谷梁鸿道:“你紧张?” 她口不能言,咚的撞在墙上,瞪着一双茫然的大眼。 谷梁鸿双手撑在墙壁,身体的弧形下是惊如小鹿般的苏落,他俯下去,两个人如此贴近,几乎鼻尖贴着鼻尖,空气凝固,时间静止,一切都不复存在,唯有他的呼吸游荡在整个房间,他眼光之下是苏落粉嫩嫩的嘴唇,再靠近些就可以吻上去,然后顾忌的一切都不再是问题,尘埃落定,美梦成真,他感觉自己的心就要破胸而出,祖宗禁忌,父辈教导,世俗观念,此时统统抛诸脑后,他把自己的唇慢慢贴近苏落的唇,眼看就要吻上,苏落抬手摸摸他的面颊道:“大叔,你的脸怎么红了?” 他蓦然清醒过来,身子往后一躲,“哦,炭火太热。” 苏落扭头看看火盆,“还没点燃呢?” 054章 演砸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据说这一晚谷梁鸿在祠堂于祖宗牌位前跪了一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不言不语,没人知道他为何如此,苏落听后唯有一声叹息,了然于胸,却也无可奈何。 谷梁鸿最终没有采纳她的建议,用自己去色诱徐娘,这不说龌蹉也算不得光明磊落,倘若他肯这样做,那他就不是谷梁鸿,他差不多就是街头的张三李四王二麻子,是淹没在芸芸众生中的路人甲路人乙,他自有主张,偷偷喊了杨二郎面授机宜。 此事也终于被春好知道,她不敢去问任何人,唯有跑来找苏落,肥嘟嘟的脸上满是惊愕,鬓发凌乱,手中居然还拿着一把竹笤篱,鞋子上全是未融的雪。 “姑娘,杨二郎,他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苏落正偎在床头蜷缩在被窝里,一夜雪降,一夜冰寒,床都懒得起,打了个哈欠伸个懒腰,随口道:“你为何这样相信他?” 她以为春好必能发表一通类如因为了解、所以相信,或者是因为深爱、所以相信,更或者是因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所以相信这样的感言,不料想春好却道:“他爹就不是这样的人。” 这个理由新鲜,苏落忽然来了兴致,按此理,我对谷梁鸿的感情这么执著,我爹也应该是个重情之人,可为何在师父墨子虚的密室内看到娘亲的那幅画像,她眉眼间却萦绕着一股渺然的忧郁?换个角度,我的爹假如是个不重情的人,我遗传了他的,现在对谷梁鸿岂不是仅停留在好色的层面上?好色就好色吧,谁让他长的那么好看,整日看着可以延年益寿。 胡思乱想一番披衣坐起,春好赶紧丢下笤篱服侍她起床洗漱,紫色的锦缎小棉袄,张初五新给她缝制的,月白的百褶长裙,张初五新给她剪裁的,甚至包耳朵用的兔毛帽都是出自张初五手中,两个人感情更上一层楼,在谷梁世家,除了谷梁鸿苏落依赖的唯有张初五和春好了。 早饭还没有送来,她拉着春好说杨二郎的事,“为何他爹不是这样的人,他就一定不是?你的意思是,爹是什么样子女一定像,那么我爹还是男人呢,为何我是女人?” 春好突然就睁大了眼睛,冷不丁没有转过弯来,“对啊!” 苏落咯咯的笑,一敲她的脑袋,“对你个头,笨蛋,和你说笑呢。不过刚刚你说的也有道理,虎父无犬子,我也听说杨二郎的爹非常老实的一个人,现在我想的是,为何大叔那么的英武神勇,可是卓文就那么的懦弱蠢笨?” 春好又不假思索的惊呼:“哎呀姑娘,会不会卓文少爷不是老爷亲生的?”说完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还东张西望,看房内只有她们两个才放心。 很多时候很多事需要深思熟虑,很多时候很多事越是这样不经大脑信口便说的才能道出真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苏落突然就喜上眉梢,完全有这个可能,纵使孩子像娘,也不会一点点都不像父亲的,可是谷梁卓文就没有一点地方像谷梁鸿,反倒是谷梁卓然像的更多些,他们之间有血缘没人怀疑,但谷梁卓文和谷梁鸿……此后,该是我这个跑龙套的谍女发挥特长了,一定要查探清楚谷梁卓文的事。 虽然一切都还没有确定,这一点端倪都让苏落兴奋不已,并且春好为了让她相信遗传的厉害性,证明杨老爹是个好人杨二郎一脉相承必定也是个好人,想引经据典,一时搜罗不出著名的故事,就想起小时候娘讲的一件事,一个地主家的少爷非常笨,完全不像他抠门精明的爹,某天一个贼去地主家偷盗,地主少爷在房间里背书,贼打算等地主少爷就寝后再下房顶行事,只是等了半天那地主少爷左右背诵不会爹给定下的文章,怕挨打就一直背一直背,到最后那贼实在受不了,下了屋顶进了房间,把地主少爷刚刚读诵的文章倒背如流,之后气呼呼的走了。 真是个好故事,改天我就用这个来提示一下谷梁鸿,苏落拉着春好左右的看,忽然发现今日的春好与众不同了,这傻丫头还是个内秀。 “春好,假如你真相信杨二郎,你就该当面告诉他,他现在被人指指点点,心情肯定低落,你去关心他让他知道你对他好。” 春好勾着手指,低头脑袋羞怯怯道:“可是姑娘,我还没有跟他说过话。” 苏落扳正她的身子,郑重道:“你们现在订婚了,是未婚夫妻,你去关心他光明正大,反倒你不去关心他,才让别人以为你也怀疑他,对他远离。” “这样啊,”春好急忙道:“那姑娘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陪我去。” 苏落点头,“小菜一碟。” 早饭过后,苏落带着春好满府的找杨二郎,说来奇怪,平素这些马夫兼镖师没事,担负起护院的责任,白日里也会扫扫院子练练功什么的,问过多少人,都不知杨二郎在何处。 纵观府内,连谷梁鸿处都没有杨二郎的踪影,剩下的只有茅房和徐娘这两个地方没有找过,茅房的可能性不大,他拉肚子也不会蹲半日不出来,搜索范围缩小,仅剩下徐娘的住处,苏落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妙,假如杨二郎真的去了徐娘那里,他去干什么呢?低头认罪?赔礼道歉?任打任骂?那后生看着还有些骨气的模样,在谷梁鸿审问时都一副不卑不亢的架势,他怎么能给徐娘认错。 思忖半晌,突然就笑了,该不会自己给谷梁鸿出谋划策之后他不好意思亲自做诱饵,便让杨二郎出场,也说不定没有外人的情况下,那老虔婆会春心荡漾,对杨二郎投怀送ba呢,一切结论都还早,看个热闹先。 这样想着就拉着春好往徐娘的房间去,终究是冷的不够彻底,昨夜的雪悉数融化,路就有些泥泞,踏着青砖上啪叽啪叽的声响,她们做贼似的七拐八拐,后宅的后宅才是婢女所住之处,徐娘也不例外,虽然她的房子要比别个婢女的宽敞明亮,而且还是一个单独的小院。 大门虚掩,苏落先朝春好嘘了声,嘱咐她,“等下无论看到什么都别叫。”她意念中的场景是之前给谷梁鸿设计的那一幕,幻想杨二郎说着我其实一直在暗恋你如何如何的,她自己先笑出声来,更加好奇徐娘究竟是猛然一个饿虎扑食?还是骤然一个骑虎不下?接着大概就是儿童不宜。 春好顺从的点头,心里琢磨等下能看到什么呢?该不会是徐娘把杨二郎杀了!抬头看看,青天白日的,她应该不会这么大胆。 幸好院子里没有外人,两个人蹑手蹑脚的靠近房屋,苏落还学着手抄本上看来的桥段,逢着水缸、花坛、树木等等之物,就先躲避一下,探头探脑的看看安全再继续前进,万分小心的终于靠近房子,听里面有人说话,一个男声,她大喜,果真杨二郎就在这里,踮着脚尖,手指沾湿口水在窗户纸上捅个窟窿,春好依样,都把眼睛放在窟窿上往里面看。 里面的徐娘脸上荡着得意的笑,苏落确定她是得意而非淫荡的笑,不禁有些奇怪,而徐娘对佝偻着站在她眼前的杨二郎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呃?苏落惊,徐娘分明是话里有话,“如此”之意已经了然,就是杨二郎背负了一个淫贼的骂名,“当初”之意又是什么呢? 杨二郎极其恭敬谦卑道:“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恕我这一次,我有很多事情要告诉夫人,比如老爷和少奶奶在西域的事……” 这正是谷梁鸿教授杨二郎的计谋——诈降,然后套出徐娘的真实目的,谷梁鸿会在屋顶偷听,直等徐娘滔滔不绝的说出她为何陷害杨二郎,谷梁鸿就从天而降,抓住徐娘,还杨二郎一个公道,他费心的教了杨二郎很久,就怕他实诚之人出错,只是杨二郎没出错,一步步按着他教授的走,春好突然大喊一声:“杨二郎,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 傻丫头使劲全身的力气一声断喝,颇有些穆桂英挂帅两军阵前威吓敌人的风姿,把苏落吓的往旁边窜去,暗叫坏了坏了,本来打算继续偷听下去,也许能发现惊天的秘密,春好已经发飙的闯入徐娘房内,手指杨二郎破口大骂,具体的词汇苏落已经听不清,只能说兔子急了也登鹰,狗急了也跳墙,老实人急了也疯狂。 杨二郎愣愣的被春好骂了半天,徐娘终于怒了,挥手来打春好,被杨二郎一把抓住手腕,两个人怒目而视,这样,刚刚的一场戏算是演砸。 然后,苏落和春好被谷梁鸿请去训斥,训的非常严厉,自己辛辛苦苦设下的计策就这样覆没。 春好无数遍认错,苏落却道:“大叔,没办法了,还得你亲自出马。” 谷梁鸿怒气未消,“儿戏!” 苏落急忙解释:“不是之前那个,我刚刚做了调整,你可以这样这样……”她附耳对谷梁鸿窃窃私语。 未几,谷梁鸿终于转怒为喜。 055章 男色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到了第三日,杨二郎和徐娘这场乌龙案的最后期限,明天谷梁鸿必须要下定论,罪者或是徐娘或是杨二郎,阖府上下都相信杨二郎是无辜,却又都料定他必输,历来男女之间的事情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而徐娘又有郑氏在背后撑腰,因为谷梁鸿很少管家里的杂事,所以男佣女仆怕郑氏比怕他更甚。 “假如证明杨二郎是太监,他就可以安然无恙了。”春好醍醐灌顶般的出了个馊主意。 “最好能证明徐娘是潘金莲。”苏落取笑她道:“你傻啊,杨二郎是太监,你怎么办?” 春好嘟着肥厚的嘴唇道:“我喜欢他,只想他好好活着,命长长的,其他的我不管。” 这朴实的话如一枚石子击在苏落心底的深海,荡漾开的不是涟漪,而是一片血色的记忆,她和谷梁鸿所有的过往,同生死共患难的感情,她想,我也喜欢谷梁鸿,却为何还要杀他呢?他也应该好好活着,我为了救下师父和师兄弟们师姐妹们,就舍弃他,虽然我可以对他殉情,但他是有权力活着的,可是我不杀他,死的就是我的亲人。 理不清,幸好师父把这次任务的期限定的够长,这个难题慢慢再琢磨。 给春好定制的衣服到了取回的日期,郑氏等人最近都在紧张的盯着谷梁鸿和杨二郎的动向,所以她得以轻松的和春好溜出府去。 因为挂心杨二郎的事,两个人也没有闲逛,去成衣铺取了衣服便匆匆往回返,至午间气息回暖,街上人多了起来,偏巧此地是市集,车水马龙店铺林立小摊小贩拥堵在街边,行走就有了难度,苏落左推右搡和春好穿行。 这时后面有人高喊:“站住!别跑!” 苏落好奇的去看,从后面突然蹿来一个人,他跑的非常快,还边跑边回头张望,咚的撞在苏落身上,急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然后继续跑,苏落身子往前仆倒,原来稀里糊涂的,两个人的手臂因为各自手腕上的手链勾在了一起。 “喂喂!”苏落喊着,努力稳住自己。 撞她的人是个二十多岁的乞丐,蓬头垢面破衣烂衫,也觉得自己的手臂被谁拖着,回头看发现这一状况,急忙去解,越是着急手越不好用,眼看后面追兵到,他喊苏落:“十万火急,跟我跑。” 苏落想说我不同意,只是自己的力气没有人家大,不跟也得跟,被他拖得踉踉跄跄,丢下春好喊着:“姑娘!姑娘!” 那乞丐身手敏捷,速度奇快,苏落拼劲全力,还是几次差点被他拖倒,总算甩开追兵,她噗通坐在地上再也不肯走一步,气喘吁吁,话都说不利索:“你,你饶了我吧,我,我实在跑不动了。” 那乞丐左右看看,虽然没了追兵,但此地还是不安全,他再试着去解两个人勾在一起的手链,仍旧没解开,无奈俯身扛起苏落道:“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怎么最近这句话很流行吗?好像春好说过,苏落在他肩头挣扎无用,被他扛着继续跑,最后来到一处废弃的房屋。 感觉安全后,两个人又开始去解手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解开,苏落这才歪靠在一处残垣断壁边歇息,也得以仔细的打量这个乞丐,模样还算周正,中等身材,不胖不瘦,乞丐所有的特征他都有,比如乱发如草,比如衣衫褴褛如万国旗,唯独奇怪的是,他面色白净,不像是长年累月沿街乞讨之人,更蹊跷的是他指甲干干净净,更与以脏为标志的乞丐大相径庭,最重要的,他手腕上的那支手链,虽然像是白银打造,但样式别致,普通市面没有得见过。 “你是谁?”苏落问,感觉他绝非一般的乞丐。 那乞丐从怀里往外掏,掏出一只包着油纸的烧鸡道:“我叫……阿脱,我请你吃烧鸡。” 苏落担心春好找不到自己会发疯,推开他的手道:“告辞。”起身就走。 那乞丐阿脱咔吧下眼睛,突然挡住她的去路道:“你不能走。” 苏落不明所以,“为何?”难不成这还是个好色的乞丐?所谓饱暖思淫,但也没听说乞丐个个是柳下惠,忽而恍然大悟似的,他该不会是故意设计,把我带到这个废墟? 阿脱却这样说:“.com” 苏落气道:“我要是有此念头,刚刚就不会随着你跑,就应该拖住你。” 阿脱听着有理,呵呵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道:“那你告诉我你家住在哪里?我改天登门拜谢。” 苏落心说告诉你如何,不信你一个乞丐敢登门去谷梁世家,你也进不去,大门二门重重把守,是以坦言:“谷梁世家,我叫苏落。”说完也不听阿脱接连的再见再见再再见,往街里去找春好,一路没有找到,唯有回去家里,在门口碰到好多护院,居然还有谷梁卓然,听说大家都是为了出来寻找她。 “春好回来说,你被一个男人带走了。” 断章取义,苏落不屑的,忽而又有些担心,郑氏一直想给自己穿小鞋,会不会用此事做文章? ——?——?——?——?——?——?—— 真被她猜到,郑氏带着徐娘等一干人来找谷梁鸿,目的当然是告状,“老爷,苏落竟然和陌生男子来往,有辱我谷梁世家的名声。” 谷梁鸿正在看书,头也不转眼也不抬,漫不经心道:“既如此,你可以把她休了,赶出家门,省的以后再惹麻烦。” 郑氏被噎住,心说我把她休了,岂不是正在你下怀,你巴不得呢,道:“定下的婚事焉能出尔反尔,不过她如此胡闹,老爷你不能装聋作哑。” 装聋作哑?谷梁鸿突然合上书,扭头看郑氏,脸色微愠,就发现了郑氏身边的徐娘,想起她和杨二郎的事还没有解除,也想起苏落教授他的计策,于是忍了忍,“你们都下去吧,徐娘留下。” 郑氏和徐娘面面相觑,不知何意,郑氏刚想开口问,谷梁鸿道:“我的话几时被你们当成耳边风了。” 郑氏唯有告退,徐娘有点惊喜有点意外有点惶恐,搞不清谷梁鸿的意图,隐隐觉得应该是与杨二郎有关,心里打定主意,等下无论他问什么,都得抵赖不能承认,如果承认,他对自己的印象更加糟糕。 “老爷,您找奴婢有事?”她小心翼翼的问。 谷梁鸿站起,端了茶杯想喝水,却发现是空的,徐娘赶紧上去执起茶壶给他倒满一杯。 谷梁鸿小呷一口润润嗓子道:“徐娘啊,你来谷梁家已经很多年了,可否把谷梁家当成是自己家?” 徐娘急忙道:“老爷,奴婢不仅仅把谷梁家当成自己的家,还会一如既往的效忠谷梁世家,效忠您和夫人。” 谷梁鸿置放茶杯与桌上,背着手在房间里踱步,沉吟道:“可是,如今我有个难关过不去了,你可愿意帮我渡过?” 徐娘受宠若惊,屈身道:“老爷,奴婢何德何能,让老爷抬爱,老爷您尽管开口,但凡奴婢能做到的,上刀山下油锅,在所不辞。” 谷梁鸿摆摆手,“没那么严重,是你和杨二郎的事。” 徐娘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是这件事,不知谷梁鸿接下来要自己如何。 谷梁鸿走到博古架前摆弄一只宋代官窑的花瓶,拉家常似的:“想必你已经听说我此次去西域,货物被贼人洗劫一空的事,几千两啊,就这样打了水漂,这是什么原因你知道吗?” 徐娘摇摇头,“奴婢愚钝,请老爷明示。” 谷梁鸿放下花瓶走到她身边,郑重道:“这都是因为我没有像样的镖师,是他们看管货物不利,假如我多些像杨二郎这样的镖师,功夫好又机智还对我忠心耿耿,货物不会丢,几千两你知道我得费了多大功夫才能赚到,大哥三弟四弟都不成器,家里没有上千口至少几百口人,都是我一个人在养活,我累啊,我一直很安慰,男,则有杨二郎,女,则有你,有了你们这样的忠仆是我的福气,如今杨二郎羞辱你,我不得不把他赶出谷梁世家,西域的货物丢失,我马上就得就近去瓦剌购入填补,瓦剌你也知道,争斗不断,烽火连天,少了杨二郎这个左膀右臂,我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也担心货物会不会再次丢失,如是那样,我真的要辞去掌门人这个重担,郑氏也不再是掌门夫人,你自己好之为之吧,或是离开谷梁家,我会给你一笔费用嫁人还是养老。” 谷梁鸿很少和徐娘说话,更别说这样的长篇大论,徐娘再次受宠若惊,分析谷梁鸿的话非常有道理,杨二郎的好她其实也知道,只是为了郑氏她才不惜玷污自己来陷害杨二郎,杨二郎走了,谷梁鸿必定伤心,此后他也少了这只虎翼,一旦真的辞去谷梁世家掌门人,唇亡齿寒,她也就不再得宠。 “老爷,我不会离开谷梁家,我更不想您为难,可是奴婢能帮你做什么呢?” 谷梁鸿见她还在犹豫,哀声叹道:“我一时也不知道,只是发愁,无人可倾诉才找你,如果你也没有办法,那就下去吧,咱们,各安天命。” 徐娘突然跪倒在地,谷梁鸿一句无人可倾诉才找你,这句话比圣旨还好用,她差点泪流满面,“老爷,让我想想,让我想想,会有办法的。” 谷梁鸿迟疑下,苏落说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唯有把计策继续下去,上前托起徐娘的手臂,轻声道:“地上凉。” 就这样一个动作一句话,徐娘终于滚滚泪下,十几年暗恋谷梁鸿,怕他敬他远离他,他也从未正眼看过自己,今日他所做的一切无论出于何种目的,自己此生能得到他这句嘘寒问暖,死也瞑目,道:“老爷,办法想出来了,我可以当众宣布,我和杨二郎的事,其实是个误会,老爷你放心,我会掂掇明白,保证把此事解决好。” 谷梁鸿淡然一笑,却不是针对徐娘,而是针对苏落,这丫头,果然狡诈。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 056章 荡妇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徐娘果真没有食言,第二天即当众澄清杨二郎和她的事其实是一场误会,老婢心机多,巧言善辩,既洗脱了杨二郎还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更重要的是卖了个人情给谷梁鸿。 徐娘如此做法让郑氏震惊,并且是那种八级地震的程度,也知道谷梁鸿单独留下徐娘有猫腻,只等人散尽,她一把揪住徐娘喝问:“你疯了!” 徐娘振振有词,“小姐你想想,杨二郎是老爷的左膀右臂,在谷梁世家功不可没,他若离开,老爷等于砍掉一条臂膀,您别忘记,谷梁世家还有其他兄弟三人,您敢说他们对这个掌门之位没有觊觎?杨二郎必须留下为老爷卖命,老爷安然,您才安然,您安然,我也就安然,算我自私。” 道理都对,但郑氏还是觉得定是谷梁鸿给徐娘灌了什么汤,徐娘喜欢谷梁鸿她又非不知,看来徐娘对谷梁鸿比对自己还唯命是从,于此,郑氏和徐娘,主仆二人产生嫌隙。 ——?——?——?——?——?——?—— 转眼立冬,此乃十月大节,凉州城内家家户户庆祝,这天谷梁世家兄弟四人,用草药熬制的热汤沐浴,更换新衣,先于牌坊前叩拜太祖墨宝,然后往祠堂行祭祀活动,晚上要在大爷谷梁春的府里摆筵席,家里无论男女老幼男佣女仆,这一天都要共同坐在一起围炉夜饮,感谢上天厚德皇恩浩荡祖宗福荫。 去牌楼前叩拜太祖墨宝,全家上下悉数出动,浩浩荡荡蔚为壮观,祭祀却只能是男丁,女眷皆去了大爷的府里开始张罗晚上的酒宴。 苏落第一次来谷梁春的家,宅子建造和谷梁鸿的大同小异,因为谷梁鸿统领世家事务,仓库马厩众多,镖师伙计也多住处就多,所以比之其他兄弟的家他的更具大气,谷梁春的家里四处彰显着浓浓的书卷气,就连茅房都必须这样书写贴近的句子——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苏落琢磨,杜甫老夫子看到自己的名句书写在这臭气熏天之地,会不会一怒之下从那个世界再搬回来找他谷梁春理论,真是一个学痴。 郑氏同谷梁春的夫人孟氏还有三爷谷梁秋的夫人李氏四爷谷梁冬的夫人廖氏一起说话,仆从们忙里忙外,杀猪宰羊,非常热闹。 苏落带着春好四处游荡,冤家总是路窄,偏巧就与徐娘狭路相逢,鉴于她之前肯出面化解杨二郎的危难,虽然这危难是她一手制造,本着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好,苏落难得对她和颜悦色,春好也是,急忙躬身喊了声“徐娘好”。 谁知徐娘爱答不理,不是高傲而是冷漠,她喜欢谷梁鸿并不代表会喜欢谷梁鸿喜欢的人,这就好像苏落喜欢吃饺子但从不肯吃馅,苏落觉得饺子皮和馅在一起不合适,徐娘就觉得谷梁鸿除了她以外和天下所有女人在一起都不合适。 老婢猛然发现穿戴一新的春好,这都是苏落给置办之物,从头到脚,首饰衣服鞋子,簇新簇新非常醒目,徐娘心里冷冷一笑,一个贱婢打扮的像小姐,真是逆天,径直找去郑氏告状,饶过杨二郎是为了谷梁鸿,但心里还是颇不舒坦,爱屋及乌的反义是恨人及人,今日就用你春好出口恶气。 这样的大日子,郑氏忙着和诸位妯娌们说话,她不仅仅在自己的府里一副母仪天下的阵仗,在其他嫂嫂婶婶们面前也是大姐大的架势,妻凭夫贵,这也是她长期维护谷梁鸿的理由,因为忙,她还真就没有发现春好的与众不同,听徐娘禀报,怒从心起,让一个小丫鬟把春好喊了过来,把她打量一番,这样花枝招展的奴婢除了勾引男主子以外不会有什么好动机,恨得牙根痒痒,晴天霹雳般的一句喊:“春好,你好大胆,主仆不分了,来人,给我掌嘴。” 徐娘非常乐意效劳这样的事,冲去朝春好啪啪左右开弓,打的春好嘴角流血噗通跌倒在地。 苏落想护持已经来不及,并且能仰仗的谷梁鸿没在身边,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怕自己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她急忙对郑氏软言道:“大娘息怒,这些东西都是我给她买的,她非偷非抢,穿戴怕什么。” 墨宗是没有男佣女仆这一说的,所有弟子大家轮番的做饭洗衣收拾卫生,苏落也就不能根本的体会到大户人家这种等级森严的主仆区别。 郑氏对她毫不讲情面,斥责道:“你更大胆,春好拨给你之前,是何等的听话何等的憨厚老实,现在让你带累的,不想着好好干活只知道狐媚,你们两个给我一起跪了。” 谷梁春的夫人孟氏是个菩萨脸慈悲心的人,急忙替苏落求情,“好了,大节日的,图个快活,饶恕她们这次。” 大嫂说话郑氏不好驳了面子,喝令苏落带着春好赶紧回去自己家里换衣服。 回到家里后,春好重新换下自己的旧装,看着新衣服恋恋不舍,想给苏落穿,怎奈两个人尺寸相差悬殊,再者苏落也不肯要,于是她包裹好,当宝贝似的藏了起来。 “春好,我们私奔吧。”苏落手撑着脑袋悻悻道,这人间地狱她真的不想再待下去。 春好看着她:“……” 忽然门房来报,说是门口有个人要见苏落,她以为是大师兄墨飞白,满脸乌云散开,喜滋滋的迎了出去,等门房把客人带进来,她才发现不是墨飞白,对方主动打招呼:“谷梁小姐。” 声音更熟悉,她打量过去,二十出头的一个华服公子,墨绿绣着新竹的长袍,八宝云靴,头戴貂裘帽,?意恋恼?鱿裎髅徘欤?章涓芯醵源巳怂圃?嗍度从窒氩黄穑?肴环11炙?稚系囊?醋樱??簦骸鞍9眩?p>对方点头,“正是在下,冒昧前来打扰谷梁小姐,见谅。” 苏落讶然:“谁是谷梁小姐?” 阿脱道:“你住在谷梁世家,当然是谷梁小姐。” 苏落哼了声:“按理你叫阿脱,难不成就姓阿,我叫苏落,是,是谷梁世家的客人。” 原来如此,阿脱赶紧赔礼道歉。 苏落猛然想起什么围着他打转,“你,你不是乞丐吗?” 阿脱嘿嘿一笑,挤眉弄眼道:“忘记告诉你,我还是小偷,浑身上下都是偷来的,为了体面的见你。” 苏落戏谑他:“如此,吃喝嫖赌你都好了?” 阿脱端了端肩膀:“除了嫖,剩下的无一例外。” 苏落撇撇嘴,“说吧,来找我作何?” 阿脱道:“无他,那日麻烦你,心里愧疚,所以今个带来些美味拜访你,不过我找了好几个谷梁府里,才知道你在二爷这里。” 苏落这才发现他手里拎着一个食篮,调皮的掀开盖子看看,香气扑鼻而来,想想郑氏不想看到自己和春好,索性这个立冬的节日就单独过,彼此都是眼不见心不烦,然后带着阿脱进了自己的房间。 春好去拿了两坛酒,三个人推杯换盏,好不快活,直到日落。 谷梁春的府里酒宴已经开始,谷梁鸿早就发现不见了苏落,想问难以启齿,直忍到上了餐桌,旁边的周祖成忍受不了,道:“老爷,少奶奶不在,少一个不好吧。” 谷梁鸿借坡下驴,问郑氏苏落在何处。 郑氏看去徐娘,她其实也不知道,还以为苏落和春好换了衣服就会回来。 徐娘道:“我刚刚回府去找了,少奶奶不肯回来,还,还……”她故弄玄虚,欲言又止,搞的所有人都以为苏落出事,郑氏逼问下,她才道:“和一个陌生男人幽会呢。” 谷梁鸿心里咯噔一下,明明知道苏落虽然行事大胆说话放纵却非招蜂惹蝶的女子,但听着还是不舒服,晓得郑氏不会不出声,他就没有开口,果然郑氏怒道:“你胡言乱语。” 徐娘道:“不信,您回去看看。” 谷梁鸿身子翘翘想站起,终于还是按捺住坐了回去,郑氏豁然而去,带着徐娘等仆从急冲冲赶回府里。 您各位再看苏落,衣衫不整,发髻歪斜,春光荡漾,身子踉跄,与阿脱喝的兴起,完全不顾形象。 而阿脱,敞着袍子,揭下帽子,踢掉靴子,捧着坛子,流着哈喇子。 那个春好,却趴在桌子一角呼呼大睡。 郑氏带人在门口看了个真切,更想让谷梁鸿看到这一幕,于是对徐娘道:“去,把老爷请回来,让他看看他眼中的好女子是何等的荡妇。”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l;/a≈g;≈l;a≈g;手机用户请到阅读。≈l;/a≈g; 057章 智斗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一堆人堵在门口,即使酩酊大醉的苏落感觉不到,阿脱业已瞥见,偷偷拉了拉苏落又努努嘴,苏落却会错意,以为他还要喝酒,推醒春好去拿。 春好睡眼朦胧的走到门口差点撞到郑氏身上,被她一巴掌打来才彻底清醒,张口结舌:“夫人!” 郑氏推开她,慢慢踱步进来,看着苏落那是一种即厌恶又得意的倨傲之态,绕着桌子和苏落、阿脱转了一圈,轻轻捏起桌子上的酒盏把玩一番,把苏落掉在地的腰带用脚踢的更远,看阿脱意味深长的一笑。 她做这一切时苏落酒醒了一半,她从未有过的轻柔和恬淡,苏落却觉得毛骨悚然,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 谷梁卓文随着众人在门口看热闹,见苏落东倒西歪的样子忍不住呵呵的笑。 苏落看在眼里听进耳里,愤愤的想,我嫁给周先生那个淫贼也不嫁给这个白痴,淫贼能淫至少是个男人,这个白痴长到最后不是变成更白痴就是变成废柴,这简直毫无悬念。 阿脱觉出事态不妙,想自己大概给苏落惹了麻烦,站起告辞被郑氏按下,春好想收拾残羹剩饭也被郑氏阻挡,她要留下能证明苏落是荡妇的现场给谷梁鸿看。 片刻之后,徐娘天花乱坠极尽夸张的把谷梁鸿请回,他本就担心苏落,脚下如生风,须臾就回到府里,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郑氏也并未想让当家老爷来惩罚一个有名无实的所谓少奶奶,只想让谷梁鸿看到苏落的丑态而已。 “老爷,她是有夫君的女人,竟然偷偷摸摸和陌生男人私会,是不是够格杖毙了呢?” 苏落急着解释,口齿没有往日的利索,脑袋昏昏沉沉,头重脚轻几番想倒。 谷梁鸿脸上的表情波谲云诡,别人无法凭目力捉摸其内心所想,他迫近郑氏低低道:“你带着这么多人看儿媳的笑话,你觉得你脸上光彩吗?” 郑氏蓦然愣住,茅塞顿开的发现一向冷静的自己做事越来越莽撞,苏落丢人现眼自己连坐也没了颜面,这是休戚相关的事,她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儿媳,不是筱兰薇的不是董竹音的不是张初五的,她思忖下然后带人准备离去。 谷梁鸿道:“初五留下。” 张初五也不多问,明白谷梁鸿留下她是为了照顾苏落,赶过去拾起苏落的腰带想给她系好,苏落已经慢慢清醒,但看谷梁鸿脸色不对,怕这是风雨欲来之前的预报,索性就醉到底装糊涂,朝春好嚷着:“这里是人间地狱,我们一起私奔吧。” 春好早已吓的哆哆嗦嗦的躲到墙角。 苏落又发现挺身直立的阿脱,过去扑向他道:“阿脱,这里是人间地狱,我们一起私奔吧。” 阿脱把她按在椅子上坐下,然后走向谷梁鸿,非常冷静,拱手道:“阁下是谷梁二爷吧,在下和苏姑娘是朋友,前日曾受过她的恩惠,所以过来感谢,碰巧她一个人在家里冷清,就陪她多吃了几杯,如若冒犯,还请见谅。” 他举止得体,语言规范,完全不是什么街头混日子的乞丐或者墙头混生活的窃贼,处变不惊,风度凌然。 谷梁鸿拱手还礼,礼待有加,“既是落落的朋友,请往前面的厅堂小坐,稍后重新置办一桌酒席再行款待。” 阿脱不好继续留下,自己夹在人家中间碍事,略微担心的看看苏落,拒绝谷梁鸿的盛意告辞而去。 这时的苏落,正缠着张初五嚷嚷:“四娘,这里是人间地狱,我们一起私奔吧。” 张初五给她穿戴整齐,嗔怪道:“还没有醉死,还知道我是四娘。” 没了外人,谷梁鸿勃然大怒,咆哮着:“十七八岁的大姑娘,醉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用凉水给她浇头,看她还清醒不清醒。” 张初五没动,谷梁鸿催促,“赶紧去!” 张初五爱怜的抚着苏落的后心,柔声道:“老爷,大冬天,会生病的。” 谷梁鸿颓然的按按额头,踱步到椅子边坐了,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苏落的一举一动,高八度的声音也终于低下,“那就给她煮杯醒酒茶,今个是节日,等下还要过去大哥那边。” 张初五点头应了,然后拉着春好一起离开。 风从未关严实的门隙吹来,吹动苏落近乎曳地的百褶裙,她的脸色渐渐惨白,酒劲越来越厉害,蹒跚的想扶去墙壁站好,却鬼使神差的倒向谷梁鸿的一边,她趁势抓着谷梁鸿道:“大叔,这里是人间地狱,我们一起私奔吧。” 谷梁鸿气的挥起手来打,落下时却是拍在桌子上,转头找了条手巾,在水盆里绞湿了给她擦脸,使劲的擦,苏落撇撇嘴哭了起来:“疼。” 谷梁鸿啪的将手巾摔在地上,他气的其实不是苏落醉酒,他气的其实是苏落和阿脱饮酒,阿脱年轻,自己相形见绌,再疏放也没有他那样的少年轻狂意气风发,不知为何,他油然而生一股自卑。 苏落继续抽噎:“疼。” 谷梁鸿故意不理,苏落蹭过来扯着他的袖子左右摇晃,“疼。” 谷梁鸿终于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把她按坐在自己对面,温颜道:“还敢不敢醉酒,醉酒也不是很可怕,主要是你那个朋友来历不明,你不怕他是锦衣卫乔装,改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苏落乖乖道:“不敢了。” 谷梁鸿抬手想摸摸她被自己弄痛的面颊,半空中转换成理了理自己鬓边的头发。 稍许工夫,张初五把醒酒茶烧好端来给苏落喝下,又给她重新洗漱梳理一遍,谷梁春已经派人过来询问,谷梁鸿带着家人再次返回。 乱哄哄的谁也没有多问,重新落座后饮宴开始。 谷梁春小啜一口,眼睛盯着谷梁鸿和苏落,心里万分的不信自己引以为荣的二弟会和儿媳做出苟且之事,还琢磨大概是因为弟弟出色,苏落出众,才会被人嚼舌头。 这时谷梁冬靠近他窃窃私语,是发现谷梁鸿头上插着那支碧玉簪,此簪子他见过,当日他为了追回那本《拈花指》碰到苏落时她拿着这个,碧玉簪分明是苏落所买,为何戴在二哥头上? 谷梁春闻听咚的把酒杯置放在桌子上,然后对苏落道:“听闻贤侄女颇懂画技,我有一幅画,贤侄女可随我去看看。”之所以叫贤侄女而非贤侄媳,毕竟苏落只是给谷梁卓文冲喜,连个订婚仪式都没有,身份很不确定。 苏落不知他是什么意思,看看谷梁鸿,他面无表情道:“去吧,大伯也好此道,你们两个会有话说的。” 她起身走向谷梁春,谷梁春感觉单独和侄媳妇相处不太好,于是对儿子道:“卓然也来。” 两个人跟在谷梁春身后往他的书房而去,半路苏落拉了拉谷梁卓然的袖子,悄声问:“你爹,真的是为了让我看画?” 谷梁卓然非常坦诚:“不尽然,但我告诉你原因,你要把你师姐墨绯烟给我。” 原来这家伙有条件,怪不得肯出卖他老爹,苏落刚想怒,心说墨绯烟是大师兄的,岂能容你染指,转念想想我又不是墨绯烟的爹,把她许给谁就是谁,谷梁卓然为了一己私利都能出卖亲爹,我为何不能出卖师姐,现在口头出卖她,大不了改日再口头赎回来,于是道:“没问题。” 谷梁卓然从袖子里摸出一封信交给她:“你代我交给绯烟姑娘。” 苏落接了,厚厚的一封,不用看也晓得上面都是那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类的语言,揣在自己怀里道:“快说。” 两个人故意和谷梁春保持一定的距离慢行,谷梁卓然道:“好像有人怀疑你和二叔有私情,我爹差不多就是找来骂你的。” 苏落掉头就走被谷梁卓然拉住,“你干嘛?” 苏落道:“你不懂三十六计走为上吗?” 谷梁卓然道:“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早晚的事。” 是这个道理,苏落挖空心思的想办法,怎奈越急脑袋越不灵光,直到谷梁春的书房门口还是没有想出逃跑的策略,唯有随他进了去。 谷梁春的藏书比谷梁鸿还多,简直就是汗牛充栋,四周都是书架,屋子就显得拥堵,她憋闷的透不过气,主要还是紧张。 谷梁春指着桌子的一幅画道:“这是我朋友的新作,贤侄女不妨看看,斧正一下。” 这只不过是个开场白,苏落明白,既然看画是假,等下他必定要以此为开头来骂自己,盯着那画看了半天,忽而嘴角闪现一丝佞笑,道:“不错,好画。” 谷梁春指指点点,醉翁之意不在画,道:“这幅名为春江水暖鸭先知,禽兽都知天地四时更迭变化,何况人乎,也就是说,凡此种种,无论做任何事都要三思而后行,因为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等到满城风雨,残局无法收拾,贤侄女你兰心蕙质,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灯火噼啪,谷梁春用指尖敲着桌面,等着苏落作答。 谷梁卓然在一边替苏落捏把冷汗。 苏落出人意料的呵呵一笑道:“大伯你可以告诉你那位朋友,等他弄懂什么是桃花什么是梅花再来作画再来发表人生感言。” 谷梁春蹙眉不解其意。 苏落撑开画给他看,“画家最重要的就是观察入微,既然是题名为春江水暖鸭先知,画的应该是春月桃花,花开五瓣,不错,淡粉或是嫣红,也好像对,但他不知道桃花开时会伴有叶子同生吗,而梅花开时却是片叶不生的,这上面的花非牛非马,绽放在春江水暖鸭先知之时,却没有一片新叶,究竟是桃花还是梅花?他连桃花和梅花都分不清,当然也不能懂什么叫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样的人生道理,更没有资格大放厥词。” 谷梁春瞪着自己的画哑口无言,脸红一阵白一阵,无地自容。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l;/a≈g;≈l;a≈g;手机用户请到阅读。≈l;/a≈g; 058章 梦游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立冬之日被苏落四两拨千斤的驳斥之后,好一阵谷梁春再也不敢与她碰面,想自己在凉州莘莘学子心中的地位仅次于孔子,犯下这样低级的错误,实在无颜再见凉州父老,于是闭门谢客,后来据说他其实是背着行囊周游四方去了,主要是为了亲近自然,势必要弄懂桃花是什么样梅花是什么样,水究竟是东流还是西流,日落时的霞光和日出时的霞光有何不同,甚至苛求到马飞奔之时究竟是先迈左腿还是先迈右腿,好南风的男人是不是就不近女色,春a和迷a对于床笫之私的作用哪个更厉害。 郑氏被谷梁鸿那日开导之后,也尽力对苏落睁只眼闭只眼,秉着家丑不可外扬,不想苏落出丑她跟着丢人,让筱兰薇董竹音张初五那几个女人看笑话。她琢磨来琢磨去,谷梁鸿对苏落情有独钟无非是因为苏落年轻,不如再找个年轻的女子拴住谷梁鸿的心,她开始张罗给谷梁鸿纳妾,广发英雄帖似的,未出几日,整个凉州的女子闻风而动,已经美貌的就在琴棋书画上下功夫,没有美貌的就想着去整容,没钱整容的就想着走郑氏的后门,于是乎,一个人没相中,郑氏先捞了一笔,忽然发现谷梁鸿在这方面还是个摇钱树,她就开始乐此不疲。 谷梁鸿也忙,集合自己所有的手下,四处撒网,几日后把大家叫在自己的书房,逐个去问,看他们打探的事情可有眉目。 杨二郎先开口,“老爷,那个阿脱果然是瓦剌人,他在凉州行踪飘忽,没有住客栈,时而乞丐时而窃贼时而富绅,总之三教九流五行八作他都尝试假扮,却也没有离开,好像在等什么人。” 接下一个的汇报紧紧联系到杨二郎说的,阿脱昨日和几个人在酒楼密会,其中有西域察合台汗国的大王子野鲜不花,还有盘踞沙漠的匪头沙漠之王,另外一个是锦衣卫的一个千户,名叫徐喜达,究竟他们密会所为何事却不得而知。 又一个禀报也紧接着上面这个的事,那日堵截苏落和春好的果然是锦衣卫,他们的头子就是这个徐喜达,此人四十多岁,好像在西域时遇见过苏落,此次来凉州一是与阿脱等人会晤,其次就是要抓苏落。 关于瓦剌的阿脱、察合台汗国的野鲜不花、沙漠之王几个谷梁鸿不甚关注,他们密会,如果所料不差,这个阿脱不是瓦剌的王侯,那也是重要人物,他把野鲜不花和沙漠之王等人约到凉州,差不多是为了对付东边的鞑靼一族。 他见徐喜达也不难理解,徐喜达虽然只是锦衣卫的一个千户,颇得朱棣器重,并且此人是根老油条,对人八面玲珑,做事左右逢源,朱棣几次想对他加官进爵他都拒绝,只甘心当个籍籍无名的千户,怕自己树大招风不得善终。谷梁鸿想的是,若自己之前的假设成立,阿脱会晤野鲜不花、沙漠之王是为了对付鞑靼,找他徐喜达大概是因为朝廷对东鞑靼西瓦剌同样封赏,朱棣是想用此让他们互相掣肘,瓦剌之人想买通徐喜达,让明朝疏远鞑靼也不足为奇。 谷梁鸿最关注的还是徐喜达这些锦衣卫,既然之前在西域碰到过苏落,又追到凉州,据四弟谷梁冬讲,那日锦衣卫堵截他和苏落春好,好像只想抓人,没有伤害苏落之意,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会不会与苏落的公主身份有关?究竟是福还是祸? 他让手下再探再报,务必要弄清所有来凉州之人的用意,忽而感觉凉州只怕要热闹了。 突然间整个谷梁家都在忙,苏落也没闲着,吃吃饭剔剔牙逗逗春好遛遛马发发呆作作画看想想他,日子非常充实,对师父下的那个命令选择性健忘。 墨子虚似乎料到她会如此,这一日派了墨飞白送了小师妹墨绯月过来,美其名曰怕苏落想家让墨绯月过来给她作伴,实际是让墨绯月来督促她赶快行事。 抛开刺杀谷梁鸿的事,师兄师姐师妹来看自己苏落还是非常开心,却发现同来的还有鱼仙姬,要说墨绯烟跟着墨飞白情有可原,鱼仙姬对墨飞白如影随形这就让人实在产生不了太纯洁的想法,苏落感叹墨飞白都是貌美惹的祸,假如他不能慧剑斩断袖,十有他们的老祖宗要在地下嚎啕痛哭了,他们家的香火要断送在墨飞白这一代,这真是莫可奈何之事,然天地之大,包容万事万物,男男之爱,老天爷都保持沉默,世人,还是不要大放厥词了。 送来绯月后,苏落留师兄师姐们在府里小住几日再走,墨飞白也并无推辞,最近墨宗难得的闲,墨子虚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刺杀谷梁鸿,开始不再接生意,也没有限定墨飞白几时回去复命。 鉴于谷梁家的人都在忙,苏落没有去打扰,自己张罗款待师兄师姐们,于是几个少年男女白日欢歌夜晚饮宴,苏落难得的过了一阵快活的日子。 望日,本该是个月圆之夜,一场风雪笼罩凉州,塞上彻底陷入冰封千里。 向晚天寒地冻,苏落忽然想起“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于是呼朋唤友,在自己的房内燃了泥炉,上面置放着老黄铜的火锅,咕嘟嘟炖着羊肉,还有些这个季节很难看到的菜蔬,请了墨飞白墨绯烟墨绯月鱼仙姬,还有谷梁卓然,当然也少不了春好,七个少男少女围炉而坐,外面风雪交加,屋内其乐融融,边吃边饮边嘻嘻哈哈。 谷梁卓文闻听也来凑热闹,被苏落推了出去,“去去,破孩子。” 谷梁卓文立在门口道:“我告诉我娘。” 苏落迅速把他拉进门来,让他靠着谷梁卓然坐下,只是这破孩子并没有因为苏落留下他而不去告诉他娘,他也不吃酒,把火锅里的羊肉捞了一半吃得直打嗝,撂下碗筷就去找郑氏,说苏落房里来了好多人,大吃大喝,简直就是败家女。 郑氏于是兴师问罪的来到,苏落唯有耐着性子介绍,闻听都是自家人,郑氏无话可说,突然发现了亭亭玉立的墨绯烟,立即想到自己看了很多女子都不中意,想给谷梁鸿纳妾,必须是倾国倾城的美人,最好能比过苏落,容貌不及至少风情万种,会笼络男人,看墨绯烟举手投足狐媚至极,她顿时心花怒放,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于是拉着墨绯烟要她去自己房里小坐,苏落感觉她不怀好意,想阻挡又无计可施,唯有眼睁睁看着墨绯烟被郑氏带走。 她踢一脚谷梁卓然,“你不是喜欢我师姐吗,就知道吃吃吃,撑死你得了,你不怕大娘是给我师姐说媒。” 谷梁卓然相当委屈:“我给她的信上说明了一切,倘若她对我置之不理,我也不好强迫不是。” 信?哎呀,苏落忽然想起,“我,我忘记给师姐了。” …… 这一晚苏落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墨绯烟回来睡觉,派春好去打听,说墨绯烟与郑氏一副相见恨晚的融洽,笑的像朵望日莲,苏落就不明白了,郑氏那么一个讨厌的人,墨绯烟为何对她如此喜欢呢? 二更过,墨绯烟才哼着小曲飘回来,说她飘,因为她走路声响极小,又无论什么样的季节都喜欢外面罩着纱衣,显得飘飘若仙,极其臭美。 苏落等在门口,她刚开门苏落就一把抓住她急忙问:“大娘找你作何你为何这么高兴她是给你金子还是银子或者是别的什么总之你不能骗我否则我不认你这个师姐……” 墨绯烟当即目瞪口呆,勾栏里说书的伎人也没有她这样的口齿伶俐,也知道苏落着急是为什么,莞尔一笑道:“她给我做媒。” 苏落脑袋嗡的一声,“你一定没有答应你不是非大师兄不嫁吗再者墨宗有规定不到二十八岁不能出阁除非你有很多的金银来赎自己否则你死定了……” 她再次一气呵成,墨绯烟嘴角动动,勾出一个难以捉摸的笑,“这可不一定,我对你大师兄钟情,他却对我无意,我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谷梁家个个都是绝色美男,特别是这位二老爷,更重要的是大夫人有能力替我在师父那里赎身。” 苏落双膝绵软差点跪地,这样说来,她是答应郑氏给谷梁鸿做妾了?毋庸置疑,谷梁鸿品貌俱佳,又有钱,我喜欢当然别的女人也会喜欢,我和他名分是翁媳无法在一起,但墨绯烟不同,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嫁给谷梁鸿为妾。 她推开得意洋洋的墨绯烟走出门去,雪落无声,天空是那种绝望的黑,唯有雪色映出冷冷的清光,她漫无目的走了好一阵,也不知自己身处何方,突然脚下一滑,眼看摔倒在地,身子却被谁托起,捂着咚咚狂跳的心口去看,却是双肩落雪的谷梁鸿,他手中还拎着宝剑,想是在巡夜。 “落落,这么晚,你为何不睡?” 高高的旗杆上挂着宫灯,随风摇摆抖落上面的雪,微光投在她脸上,莹莹溢出的泪水模糊了双眼,怕被谷梁鸿发现自己在哭,低头道:“梦游。” 谷梁鸿:“……” 人家没有反应,苏落自己突然欣喜若狂,梦游?这是多么好的一个理由,我有话要表白,正愁没有机会,于是立即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前方,双手木然垂在两侧,拔步就走,口中念念有词:“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在天之涯,我在海之角。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待等月圆夜,婵娟哪去了……” 她叨叨咕咕,兀自前行,谷梁鸿突然追上,一把抓住她,激动得只说出两个字:“落落!” 苏落好想反身扑过去,哪怕被冰雪冻在他怀里,然后这辈子合二为一,生死不离,但这个希望就像做梦,醒来时终归一切都打回原形,她掰开谷梁鸿抓着的手,怅然离去,踏雪而歌,刚刚吟咏的,竟然唱了出来:“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谷梁鸿呆立在风雪里,谁说黯然者、唯别而已矣,还有没有比两个深爱的人咫尺天涯更残酷的事?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l;/a≈g;≈l;a≈g;手机用户请到阅读。≈l;/a≈g; 059章 访客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第二天苏落病倒,她自己官方的解释是昨晚“梦游”着凉,而白胡子老郎中的专业诊断其实着凉只是个病引子,实际的原因是心气郁结,然一天之内服用三副药,竟没有半点起色,到黄昏还吐了口血,溅落于一直守在她床边的墨飞白身上,那浅色的衣袍顿时像盛开了一朵炫目的牡丹,惊得墨飞白推开摇头晃脑的老郎中,亲自给苏落把脉,才发现她因为着凉引发了并未根除的旧疾,并确定她曾经受过重伤,想追问苏落缘由,她却昏昏沉沉根本什么都问不出。 郑氏听闻后也害怕了,怕苏落有个三长两短殃及到自己的儿子,冲喜的人不在,喜也就荡然无存,儿子岂不是重新卧床,本来没打算告诉谷梁鸿,如今不得不去禀报。 她清楚谷梁鸿对苏落的感情,是以说的非常含蓄:“老爷,苏落身子不舒服。” 谷梁鸿习惯在书房勾留,他那间华丽恢弘的卧房简直如同虚设,此时正于灯下看书,眼不离书本,淡淡道:“找个大夫。” 郑氏迟迟疑疑且又如履薄冰,再透露一点:“大夫来看过,没治好。” 谷梁鸿放下手中的书,终于转过脑袋,眉头蹙起:“这么严重?” 郑氏虽然怕他怒,但人命关天不得不说:“她吐血了。” 谷梁鸿豁然而起,先是横眉立目,然后啪的把手中之书扣在案上,大步奔去苏落房间,正好遇到出来想找他的墨飞白,伸出手臂挡住他道:“我找你有事。” 谷梁鸿心急如焚:“我先看看落落。” 墨飞白仍旧堵着不肯让开:“我已经看过,她是昨晚受凉引发旧疾,我来问你,她是不是受过重伤?” 谷梁鸿听闻苏落旧疾复发,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定是在西域日升山上时遭遇雪崩冻坏并未根除,加上自己还打了她一掌,懊悔自己如此疏忽,忘记天气寒冷很容易刺激那些潜伏的旧疾重新肆虐。 墨飞白见他并不回答,丹凤眼仿若结冰,透着茫茫寒意,继续追问:“落落的伤,是不是在西域你们失踪那几日造成的?当时你为何不告诉我?你的功夫不是很厉害吗,为何连一个小姑娘都保护不了?你究竟想害她到何时?” 他咄咄逼人,谷梁鸿还是不回答,只道:“让我给落落疗伤,之后我会告诉你。” 墨飞白突然以手为剑横在他脖子处,发狠过度致使那张俊脸变形:“你最好把落落治好,否则我打不过你也会跟你拼命。” 谷梁鸿心急火燎的推开他进了苏落的房间,张初五、墨绯烟、墨绯月、春好都守在这里,他淡淡道:“你们都下去吧,我给落落疗伤。” 张初五给各人使个眼色,退出房间后她还贴心的反手把门关上。 屋里再无他人,谷梁鸿几步奔到苏落床边,见她软塌塌的仰卧,青丝纷披衬着灰白的脸,身上的被子是花团锦簇的图案,更加把她显得羸弱不堪。 他蹲下身子,极轻极轻的唤了声:“落落。” 昏睡不醒的苏落于冥冥中感觉有人对自己呐喊一般,微微睁开眼睛,知道一定是他,想挣扎起来却毫无力气,谷梁鸿会意,伸出手臂把她托起,苏落声音弱的像风拂过:“抱抱我。” 谷梁鸿怔住。 她又道:“像女儿似的,抱抱我。” 谷梁鸿坐在床沿单手把她搂在怀里,苏落深深嗅着,他身上月下香的沉迷换成了清荷的幽雅,仍然让她陶醉,想睁眼看他,仿佛看一眼少一眼似的,终究还是无力的垂下眸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问出这样的一句:“你真的要娶大师姐?” 谷梁鸿懵然不懂,“何出此言?” 苏落委委屈屈道:“你别装了,大娘给师姐做媒,要她给你做妾。” 谷梁鸿忽而想起她昨晚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有那首她或吟咏或清歌的诗句,猜测她的病受凉是一方面,更大的原因应该是听了这些空穴来风之事,分明是想让她开心,说出来的话总是这样的冷硬:“没人能替我做主。” 苏落精神为之一振,仰着毫无血色的小脸去看他,吐息如喷火般灼热,高烧未退,表情却是欢喜非常的样子:“你不会娶大师姐?也不会娶任何女人对吗?” 这是当然,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上床非常容易,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却非常不容易,上床不过是共行人道,爱恋却是想共度人生,单单为了上床而娶一个女人还不如去妓院,人家是明码实价,了事之后谁也不欠谁的,但娶一个女人回家,你得做好准备承受她的吃醋哭闹赌气甚至是陷害等等事情,谷梁鸿家里的四个女人已经让他深刻领教,怎么还能随便的再娶,不知是不是习惯了苏落的调皮,他道:“你的意思是,我自宫为太监。” 苏落眼睛都睁不开,还是调笑道:“热烈欢迎。” 谷梁鸿真想刮刮她秀挺的小鼻子,把她慢慢放在床上,道:“你旧伤复发,一是遭遇雪崩时的冻伤,一是被我掌伤,非常严重,你不要再说话,我现在要给你疗伤。” 苏落摇头:“可你得告诉我你会不会娶那些女人。” 谷梁鸿正想发功,缓缓收回手道:“你要是好好配合我疗伤,我就少娶几个,你要是不好好配合,索性我都娶回来。” 苏落知道他是在说笑,心里突然苦涩,抽泣起来,“我在手抄本上看到一个故事,一个王,他喜欢上一个女子,那女子也喜欢他,可是又无法忍受王室里三宫六院,那个王告诉她,这辈子唯她一个,不会再娶任何女人。那时我十二岁,我就想,未来谁会告诉我,这辈子就我一个。其实手抄本的故事都是假的,这世上不会有这样的男人。” 她歪着脑袋,大滴大滴的泪浸湿枕上的百合花,自己爱上这个男人的时候明知道他有很多女人,也会继续有很多女人,却还是飞蛾扑火的深陷于他不能自拔。 谷梁鸿被她哭的没了主张,用手背拭去她面颊的泪,速度极快如疾风掠过,故意矮下身子把嘴巴贴近她道:“不是骗人,会有那么一个男人的,首先你得把病养好,不然你就听不到了。” 苏落借机抓住他的手,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抓的非常紧,抬起泪眼看着他,“会有吗?会有吗?会有吗……”问了无数遍,先是抽噎,继而是双肩抖动的哭,最后是嚎啕大哭,怕被外面的人听见,把嘴巴按在谷梁鸿的手背上,唯看她身子颤动如风中的枯叶蝶,憋闷的声音呜呜呜呜…… 谷梁鸿不劝不安慰,只是僵硬的坐着,这个女人哭给自己听,他觉得非常幸福,那么苏落的幸福在哪里呢?他陡然产生这样的一个念头:解除卓文和苏落的婚约,放苏落走,海阔天空,即使告诉她此生唯爱她一个的男人不是自己,也绝对不是卓文,因为,他不是苏落的所爱。 ——?——?——?——?——?——?—— 不知是不是谷梁鸿的功夫真的厉害,还是苏落的心结被他打开,一更天后,她竟然好转起来,也勉强的吃了几口粥。 墨飞白着急得知苏落和谷梁鸿在西域的事,见苏落没有性命之忧立即离开去找谷梁鸿,把他堵在书房里重新问出那个问题,谷梁鸿叹口气,还没有叙述,周祖成来报,有客人来访。 谷梁鸿疑疑惑惑,这个时辰谁会来呢?到前面的会客厅,来访者他并不认识,是个四十开外的中年男人,穿着家常服饰,谷梁鸿阅人无数,看此人非商非民,说是官又并无一个随从,进门就是客,他拱手相问:“阁下是?” 中年男人还礼道:“姓徐,那个……”他左右看看厅里侍立的仆人,似乎当下要说的话难以启齿。 姓徐?谷梁鸿惯性的想起徐喜达来,暗暗吃惊,于是屏退所有仆人,近前些问:“可是徐喜达徐千户?” 徐喜达惊讶道:“将军还记得我,正是下官。” 锦衣卫的千户,正五品,他在一介布衣的谷梁鸿面前自称下官,可见他对谷梁鸿的尊重,说来他们两个在十七年前就认识,当时谷梁鸿是个少年将军,听命当时的燕王朱棣麾下,徐喜达也是朱棣的元老级人物,和谷梁鸿有过接触,但因为时隔太久,谷梁鸿没有立即认出他来。 他的造访让谷梁鸿疑云重重,请坐之后想喊仆人看茶,被徐喜达制止:“我不能耽搁太久,有些话对将军说,若非十万火急,我也不会这个时辰来访。” 谷梁鸿心生疑窦,什么事十万火急呢?自己和朝廷和徐喜达久未往来,他道:“千户大人有话不妨直说,我乃草民,请不要再唤为将军。” 徐喜达道:“在我心里将军永远是将军,那我也不废话了,事情关系到将军府上的一个女子,她叫春好。” 春好?谷梁鸿愣住,一个丫鬟为何能惹来堂堂的锦衣卫千户大人?忽然想起四弟谷梁冬说过,那日他和苏落春好碰到锦衣卫时,好像对方问的就是春好,苏落还抢着说她叫春好,这里面有蹊跷,徐喜达找的人应该是苏落而非春好,他也没有点破,毕竟对方来意不明,问:“春好只是我府里的一个婢女,大人如何认识她?” 徐喜达道:“说来话长,前些日子我带人去西域的沙城执行任务,那里有个反对朝廷的帮团叫建安文骨,皇上得知后龙颜震怒,派了很多锦衣卫去剿,我的人是其中一队,当时我遇到一个姑娘,她长的和……”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不知该如何称呼朱允?桑?迪鹊鄄蛔既罚?ㄓ械溃骸昂徒ㄎ牡鄣囊桓鲥?臃浅瘢?乙蔡?档蹦旯?锲鸹鸾ㄎ牡酆秃芏噱?映甲邮伲?噬弦参?说酱扇搜罢遥??晕业p拇汉镁褪堑蹦杲ㄎ牡鄣呐??!?p>谷梁鸿已经明白,他找的就是苏落,由此也证明苏落千真万确是当年托付自己的那个故人的女儿,也就是建文帝某个妃子的女儿,他还是道:“我不明白,千户大人找春好作何?”他担心徐喜达目的不纯,徐喜达毕竟是朱棣的亲信。 徐喜达道:“报恩。” 谷梁鸿蓦然愣住,不知苏落对他,恩从何来。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p;l;/a≈ap;g;≈ap;l;a≈ap;g;手机用户请到阅读。≈ap;l;/a≈ap;g; 060章 托付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月光入户,天近二更,徐喜达一咏三叹的讲了他和苏落的渊源,因为涉及到当今皇上朱棣,很多地方他不得不婉转和隐晦,也晓得谷梁鸿睿智能在自己千回百转的叙述中明白。 说来他和苏落并不认识,故事发生的时候苏落还没有出生,当时朱棣和朱允?傻恼秸?殉砂兹然??煜泊锸苤扉Φ呐汕餐?使?竽诟愦烫交疃??恍腋?镀疲?蛔飞敝?庇龅揭桓鲦慑?q?呐?樱??婕醋ダ醋鋈酥剩?桥?臃堑?挥蟹纯梗?乖谒?月肥敝傅闼?幽睦锟梢蕴映觯??踩??笪誓桥?游?尾慌伦约海??酉胧翘??昵幔?欢?瞬豢擅蚕啵?葱煜泊镆涣痴?担骸澳闶呛萌恕!?p>徐喜达说到此处竟有些哽咽,他跟随朱棣靖国难清君侧,杀人如麻,且不分男女老幼,罪孽深重,第一次听见有人说他是好人,当时非常震惊,牢牢记住这女子的话,也因此而痛改前非,那之后再也没有杀过人,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他也不肯接受朱棣的封赏,想学着谷梁鸿一样的退隐,却怕惹来朱棣恼怒,于是这么多年来都是在锦衣卫的队伍里滥竽充数的混日子,不料想于西域的沙城巧遇苏落,发现她与自己当年的救命恩人长的一模一样。 “我该怎样才能相信你?”谷梁鸿直言道,这样的故事稀松平常,谁人都可以杜撰出来,怎么知道徐喜达不是朱棣派来刺杀苏落之人。 风扑打窗棂,吱嘎吱嘎的是没有掩好的门,厚绒的幔帐映着谷梁鸿踱来踱去的身影,徐喜达眼前旋开一个画面,那一晚也是这样的月夜,也是这样的季节,金陵冬暖,不似塞上寒冷,他挟持的女子穿着素白的衣裙,仿若水仙夜下绽放,他乍见即惊为天人,如今想起心还是咚咚狂跳不能自持,一声感慨万千的叹息,他道:“那女子美的惊心动魄,当时我对她一见钟情,想把她一起带走,谁知她却说她已经有了身孕,我才不得不放弃,可是这么多年仍旧无法忘怀,按春好姑娘的年纪,.com” 谷梁鸿明白他把苏落当春好,还是不敢轻信此事的真假,这关系到苏落的安危。 徐喜达知道他的怀疑,从身上摸出一个物件递给谷梁鸿,谷梁鸿看后大吃一惊,因为他递过来的竟然是一条手钏,和自己拥有的那个故人所赠之物一模一样,柳离离说过,这种手钏因为名贵,民间不会出现,所以徐喜达的这个手钏足以证明自己的故人,也就是他口中的恩人,也就是苏落的母亲。 徐喜达望着手钏,遥远的往事纷至沓来:“这手钏是我当时从美人手上夺下的,不是贪财,而是因为她手上有两个这样的手钏,我告诉她,人海茫茫,众生芸芸,将来凭着此物我们重逢时才不会错认对方,这是宫中之物,将军该不会不认识……只是数月后破城之时,皇宫起火,我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她,当时乱哄哄的死了很多人,我想,她很难幸免,可是我就是惦念她腹中的婴孩,心里感觉这个小娃必定存活在人世,果不其然,上天有好生之德,让我在西域的沙城邂逅春好。” 谷梁鸿虽然信了大部分,还是有所顾忌,他曾经天不怕地不怕,如今怕的却是苏落被人暗算,唯有道:“千户大人,即便你所谓的春好真是你恩人的女儿,那么你找她作何?” 徐喜达突然撩袍跪倒,唬的谷梁鸿急忙过去搀扶,徐喜达道:“救她,皇上多少年寻找建文帝的下落,对他的余党也赶尽杀绝,倘若知道他还有一个女儿在世,不杀也得关押,我前些日子派人到处找春好,总算得知她在凉州,并且是在您的府里,我夜登贵府,就是托付将军一件事,把春好交给我带走,既然我认出她是建文帝的女儿,别人说不定也会,她就有麻烦,还有,瓦剌的顺宁王脱欢和察合台汗国的大王子野鲜不花并沙漠之王等人密会,他们都欲劫持你身边的某个美人,我想一定是春好,所以我要带她走。” 瓦剌的顺宁王脱欢?应该就是和苏落结交的阿脱,脱欢是瓦剌现下的首领,听闻他和野鲜不花、沙漠之王密会是为了劫持苏落,谷梁鸿不得不慎重起来,但把苏落交给徐喜达带走,那却是万万不能,他道:“抱歉,千户大人,故人已去,仅凭这星星点点的线索,我实在无法完全相信你,所以,我就不能交人。” 徐喜达明白,换了是自己,突然跑来这么一个人说这些民间传说似的话,也很难相信,他思忖半晌,道:“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托付将军你代为照顾春好,将军的功夫天下少有人及,她留在你身边我放心。” 谷梁鸿点头,这个自己完全可以办到。 徐喜达心满意足的笑了笑,他夜访谷梁鸿的目的已经达到,多年的夙愿业已完成,一切似乎都完美无疵,他朝谷梁鸿拱手看着是在告辞,突然嘴巴使劲一动,谷梁鸿预感不妙,扑向他时为时已晚,锦衣卫有这个规定,执行任务失败为了避免被敌人擒获,齿中藏有剧毒之药,可以随时自杀,这个谷梁鸿懂,就是没有料到徐喜达会如此,这有点匪夷所思。 户外一声寒鸦夜啼,风大了起来,哀嚎狂吼,枯叶断枝如落雨似的噼噼啪啪,他被谷梁鸿拖住,凄凄道:“我说了那么多,其实你是似信非信,这说明您对春好非常负责,我放心了,可是我必须得让您相信,否则春好的性命堪忧,我用命来证明,这回你可以相信了。” 谷梁鸿懊悔不迭,“千户大人,你何必如此,事情可有慢慢来。” 徐喜达脸色越来越黑,毒药已经侵入他的周身,他气喘吁吁的像是长途跋涉:“我这条命本该在十七年前就没了,若非当年春好的母亲相救,我怎能多活十七年。还有,其实我是有私心,我知道自己的功夫无力保护春好,算我以死相逼吧,请将军务必对她好生照拂,不然到了地下,我无颜去见她的母亲。另外,记住我死后把我的尸首丢在大街上,远远的,让锦衣卫发现就以为我是任务失败被对方识破才自杀的,这个所有的锦衣卫都懂。” 谷梁鸿看他气息越来越弱,生命即将终止,托着他道:“我告诉你,公主她不叫春好,她其实叫苏落。” “苏落?”徐喜达气若游丝,喃喃自语,思忖半晌,心满意足的笑了笑,“这就对了,因为她的母亲叫……”话没有说完,脑袋一歪,死在谷梁鸿臂弯里。 这世上的死因有千万种,谷梁鸿深刻理解徐喜达,他不仅仅是为了报恩,更是因为对苏落母亲的痴情,可叹他没有死在刀光剑影的沙场上,没有死在尔虞我诈的朝堂上,却死在对一个女人的痴念上,或许还有对朱棣的效忠吧,毕竟恩义两难全。 他把徐喜达轻轻放下,自己就呆立在那里,此后苏落的安危更是重中之重,即使抛开私人感情不提,苏落有个一差二错都怕对不住徐喜达,他以性命为证托付,自己怎能不谨记不铭刻。 然,怎样保护苏落呢?白日还好,夜晚呢?他骤然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和苏落从此后日日夜夜在一起。 棒敲二更,残灯燃尽,屋里唯剩一片月华,他低头看看徐喜达,猜想着自己当众宣布和苏落连睡觉都要在一起时,谷梁世家会不会刮起十二级飓风,发生八级地震,一片哗然是在所难免,一片嘘声也是必然,闹的恐怕不仅仅是郑氏,还有自己的三个兄弟。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 061章 走错房间上错床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谷梁鸿最终还是没有忍心把徐喜达的尸首抛街,而是选了僻静之处将他悄悄掩埋,世上的痴男怨女何其多也,这徐喜达却可算拨得头筹,虽然不能明确他和苏落母亲之间到底发生何事,但肯定的说,那是一个极端可爱的女人,不然匆匆一面之缘,徐喜达何以至此,甘愿为了所爱之人的女儿而牺牲自己的的性命,难道真如佛典里说的,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他们之间,或者是他为她修炼了五百年,或者是她为他修炼了五百年,这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心爱过,她被真心爱过。 接下来让谷梁鸿头疼的事情摆在面前,那就是如何对家人表明此后要日日夜夜和苏落在一起,这等于厚颜无耻的宣布自己正式扒灰,搞自己的儿媳妇,要不要这么直接?兔子不吃窝边草,那是窝边草不好,苏落这样的绝色本就容易惹来闲言碎语,如此,以往他和苏落的传言都会因为这件事而被坐实。 而事情紧迫不容耽搁,脱欢、野鲜不花、沙漠之王甚至不知还有多少人对苏落动心思,是简单的倾慕也还罢了,就怕是另有所图,毕竟苏落是大明朝的公主,假如想抓她的这些人出于政治目的,那就更可怕,所谓没有不透风的墙,脱欢和野鲜不花、沙漠之王都非等闲之辈,更何况或许此时朱棣业已得知苏落之事,想想之前遭遇几次锦衣卫的袭击,完全有这种可能。 有句话叫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谷梁鸿也是雷厉风行之人,这一日就聚集了家里算得上有头有脸的各色人物,包括仍留在谷梁世家做客的墨飞白和墨绯烟,废话没有。开口就是:“初五,择日你带着苏落、春好住进我的房里。” 总算是个聪明人,话头不是由苏落开始,而是由张初五,张初五是他的四夫人,住进他的房里虽然有点出人意料却也无可厚非,但为何带着苏落这就让人浮想联翩,春好是婢女,可以忽略不计,首先发难的是墨飞白:“为何?” 谷梁鸿的解释非常合情合理。苏落类如童养媳,学着伺候一下长辈还是应该,也就是说。她名义上是为了伺候张初五。 张初五心知肚明,自己没有那么幸运让谷梁鸿垂怜抬爱,猜出他意在苏落而不是自己,无论谷梁鸿是何种目的,能够名义上和他亲近。这也让张初五感动不已,感动的还有谷梁鸿对她的信任。 “这好像不太合适。”郑氏的话非常婉约,脸色却如冬霜凝结,谷梁鸿的用意昭然若揭,那个土里土气的张初五怎么突然中了头彩似的被谷梁鸿宠爱,鬼才信。 “这当然不合适。”筱兰薇也跟着发言。满脸鄙薄,她或者太专注于自己的美貌而忽略了头脑,真以为张初五咸鱼翻身了。于是就羡慕嫉妒恨。 董竹音沉默不语,谷梁鸿只不过是他的挂名丈夫,周祖成才是她真正的男人,然而,为何此时心里就隐隐一痛呢? 谷梁鸿没有办法跟这么多人解释清楚有关苏落的一切。唯有快刀斩乱麻,一如既往的贯彻自己是谷梁世家掌门人的态度:“就这样了。祖成,找些工匠,把我的房间稍加改造,弄出一间给苏落和春好两个。” 他故意不提张初五,是给人们留下足够遐想的空间,觉得张初五会和他住在一起,以此来保护苏落。 周祖成把牙咬在心里,面上还是非常谦恭的去张罗,他就像一个整日逡巡在老鼠洞口的猫,眼睁睁看着狗把耗子叼走了,愤恨难当。 看似就这么定下,却是各怀心腹事,郑氏怎样的找谷梁鸿闹怎样的去撺掇谷梁秋谷梁冬不提,也不提墨飞白谋划再次刺杀谷梁鸿,单说这件事报到苏落那里,她正在床上躺着歇息,病怏怏的一个人,回光返照似的一跃而起,抓着春好问出无数个:“这是真的?这是真的?这是真的……” 春好被她摇晃的头晕目眩,点头如鸡啄米。 旁边的墨绯月道:“师姐,我受师父派遣来陪伴你,所以我也要和你住在一起。” 苏落狂喜下,连说好好好,多了个墨绯月这也不错,打纸牌不用三缺一了,春好持有不同的看法,打纸牌可以算老爷一个,苏落差点惊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从来没感觉不苟言笑的谷梁鸿会打纸牌消遣,就好像从来没感觉西门庆突然变成柳下惠。 无论怎样,四个女人,热闹闹的住进了谷梁鸿的卧房,经过改造,在正门处留出一条垂直的走廊,东大西小,东边是谷梁鸿住,西边是四个女人住,并且两间屋子对着的是两道月亮门,门上垂挂珠帘,这样一来,他就能第一时间发现苏落是否被袭击,他也能眨眼从这道门冲过那道门。 由于过度兴奋,苏落都不知白日是怎么过去的,从此后自己可以大摇大摆的进入谷梁鸿的房里,翻他的书抚他的琴看他练功盯他的梢,何谓盯梢?张初五虽然并无和谷梁鸿同住东边,但谁知他们两个会不会三更半夜偷偷幽会。 心爱的人就在对面,苏落高兴得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像十二岁第一次下山执行任务,也是这样的心情,然后半夜小解回来后错跑到墨飞白的房间,搂着人家睡到快天亮才发现状况,索性墨飞白是个君子,也没有恋童癖。 思绪游走到这里她急忙打住,想自己一贯的乌鸦嘴,别再犯同样的错误,要知道对面那个不是大师兄而是名义上的公公,听着对面床的张初五和墨绯月都有了轻微的鼾声,身边和她同床取暖的春好更不用说,早已经睡相如猪,她使劲闭上眼睛,学着过去睡不着时大师兄会这样对她催眠:草地上有一只小白兔,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 午夜过,天将明,她终于睡了过去,却被一泼尿憋醒,迷迷瞪瞪的起床去解手,实际上解手都不用走太远,房子后面连着一个小屋,就在那里,完全封闭,非常安全。 解手回来后她掀开帘子就进,眼睛半睁半闭摇摇晃晃的扑到床前,掀开被子钻了进去,还嘟囔:“春好,抱抱我,好冷。” 对方没吱声,她以为春好睡的太死,自己搂了过去,一条腿还跨上人家的身子,忽而感觉肥而不腻的春好有点硬,继而感觉有点平,平胸的平,接着味道也不对,春好身上向来都是汗渍味,冬天也不例外,谁让她体丰怯热呢,幽然一股香,好熟悉,她先是心里咯噔一下,进而脑袋嗡的一声,怕自己乌鸦嘴再次显灵是走错了房间,蓦然睁开眼睛去看,就发现对方也瞪大了眼睛看自己,不是谷梁鸿是哪个。 所幸苏落从小历练多,没有一惊一乍的习惯,伸手奇奇怪怪的打了个招呼:“嗨!”然后奋力朝床边滚去,用力太猛,眼看跌下床去,谷梁鸿迅雷之势抓住她的手臂往自己身边一带,也是用力过猛,苏落整个人就翻扣在他身上。 开始的一刹那苏落挣扎着想起身,后来就趴着不动了,她心里是没有邪念的,实际上她是不懂邪念究竟邪的是哪个方面,纵使看了很多手抄本上男男女女情情爱爱,到底是纸上谈兵,顶多觉得假如一个男人强行拥抱了一个女人,就是登徒子,她不懂男女这样直接的身体接触会导致什么样的直接后果,她只觉得这种感觉真好,明明认识他还不到一年,这感觉自己却仿佛等了千岁万载,如今近在眼前,岂能错失。 开始的一刹那谷梁鸿大脑一片空白,思想仿佛被掏空了,一切的禁忌都羽化飞升,只觉从胸口到脚面,软绵绵腻滑滑,蔓延全身的是柔若无骨的飘飘欲仙之感,突然一股燥热,血往上涌,最原始的情感即将爆发。 偏偏苏落觉得自己趴着的姿势有点累,还在他身上蠕动几下,他双手攥得快要断裂,抑抑的吐出两个字:“下去。” 苏落意犹未尽,把脸伏在他胸脯道:“假装没听见。” 谷梁鸿血脉喷张,努力调息控制自己,又道:“还不赶紧下去。” 苏落很不情愿的动了动,本来是想下去,蓦然发觉了他身体某处的异样,她隐隐懂了这是怎么回事,脸腾的火烧火燎,不敢怠慢,往旁边冲了下去,再一次用力过猛,人就重重的摔在床下,痛得想叫,却又怕被人捉奸捉双的捉住现行。 谷梁鸿一个翻身人就蹲在床下,扶起她刚想问过去你怎样,发现自己握着的是她裸露的香肩,眼前铺展开一个画面,那是在西域日升山时,他着身体,搂着同样的苏落,当时为了救命,心无太多其他念想,如今那个画面像有后劲的酒,鼓荡着他的心,莫名的就慌乱了惶然了发抖了,月光涂抹在苏落微微扬起的脸上,正像徐喜达说她母亲的那句话,美的惊心动魄,他情不自禁的慢慢靠近,只要吻过去,一切问题此后都不再是问题,很多时候,人在无法面对问题的时候是需要冲动和莽撞的。 苏落感受到了他热烈的呼吸,瞪大了眼睛去看,也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是不懂接吻的女孩最好闭上眼睛。 ———————————————————————————— 假如您踩过,那是我们的缘分,请帮忙,收藏、粉红票、推荐都好,拜谢拜谢拜谢……此处省略无限字。 062章 残局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一个蹲着的是谷梁鸿,一个跪着的是苏落,两个人面对面,谷梁鸿把手从苏落的肩头移上去,勾着她的脖子靠近再靠近自己,他想告诉她,他就是那个唯她一个绝不再另爱的男人,鼻尖触着鼻尖,距离近得已经无法目测,苏落直挺挺的如个傀儡任由谷梁鸿摆布,手抠着厚茸茸的波斯地毯,月光透过窗格子支离破碎投影在她身上,她的表情捉摸不定或者是根本没有表情,只感觉谷梁鸿的气息如热浪,那伟岸的身体若山般压来,终于,她使劲的闭上眼睛…… “喵!”凭空而来的一声猫叫,她吓得一抖,扭头的时候嘴唇就蹭过谷梁鸿的嘴唇,然后连滚带爬的冲出门去,等回到自己的房间上了自己的床身体还在瑟瑟发抖。 “姑娘,你怎么了?”春好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 “鬼。”苏落稀里糊涂的答,双手捂住嘴巴,不知为何,眼角竟然溢出泪来,自己都搞不清是幸福还是委屈,只是赌气再也不喜欢猫了,连带也不喜欢与猫有关的一切,比如猫头鹰,猫眼石,若没有那只讨厌的猫……可是,若没有那只讨厌的猫,他吻了自己,接下来会是什么呢?是不是他就娶了我?是不是我就放弃刺杀他?事情能这样简单吗?他娶了我谷梁世家的反应呢?我不刺杀他墨师父的反应呢? 转而,她又开始感谢那只猫了,在事情处于极其纷乱的时候,确实需要这样的一只猫来提醒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思绪混乱直到拂晓,明月走了太阳未来,阴霾不久即开始落雪,说起来往年塞上是没有这么多雪的,今年例外。苏落瞪着眼睛一直没有入睡,忽然想起那句诗: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所以,冬天有雪就像春天有花,应是良辰美景, 好吧,趁着良辰美景睡个回笼觉…… ——﹡——﹡——﹡——﹡——﹡——﹡—— 房间的那头,谷梁鸿亦是枯坐到天明,不知该想什么或者不该想什么。珠帘呼啦一声挑起,张初五打了洗脸水送来,既然住的这么近。伺候他是应该。 “初五,抱歉。”谷梁鸿接过她递来的热腾腾的手巾,覆盖在自己脸上,莫名其妙的说出这一句。 张初五吹熄还在燃着的灯火,看他洗漱完毕正想递给他漱口茶。彼此凝视片刻,她忽而明白过来,抱歉定是因为利用她来做了这个局,莞尔一笑道:“老爷,你我之间何来抱歉之说。” 谷梁鸿欣赏她的纯朴和善良,利用了她颇感愧疚。沉重道:“落落有麻烦,一句半句我说不清楚,我需要就近才能保护她。所以唯有出此下策。” 张初五把他按在椅子上,手里的象牙梳子轻轻理着他浓密的头发,看似毫不在意的道:“我明白。” 谷梁鸿习惯了正襟危坐,道:“我说的抱歉是,西街的钱掌柜丧偶多年。人很厚道,家境殷实。我本打算把你许给他的,也会跟他说明你我的关系其实是……” 张初五抢过话去道:“老爷,你嫌我累赘吗,嫌我在谷梁世家白吃白住吗,那我还回蜀中去做乞丐好了,不用你这样变着花样的想赶我走。”她说着说着,眼泪噼里啪啦的落下,抽噎不止。 谷梁鸿猛然转过身去,道:“初五,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还年轻,当初我收了你是为了照顾你,我不能让你一辈子这样孤单单。” 张初五扳正他的身子,继续梳头,绾了发髻插了碧玉簪,用袖子抹干眼泪,嗔怪道:“所以现在你不想照顾我了,还说什么我孤单单,家里这么多人,不知有多热闹,我才不孤单,特别现在有了落落,她一个人顶半条街,我快活着呢。” 张初五来到谷梁世家十年,这是第一次和谷梁鸿使小性发脾气,不过说起苏落一个人顶半条街闹,谷梁鸿突然就哑然失笑了,她何止顶半条街,同她在一起,你要随时随地准备可能发生任何你想到的或是你想不到的事情。 本想等苏落的事情告一段落,就兑现自己的前言,找个好人把张初五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如今她执意不肯,也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唯有暂时作罢。 厨房送来早饭,按理张初五几个住在谷梁鸿房里,也就陪着他一起吃,苏落推说困倦不肯起床,她其实是怕见谷梁鸿,谷梁鸿就仿佛是条龙,而她确确实实是个叶公,小打小闹她表现的一副熟谙风月的模样,人家真的主动了,她又羞怯的要命。 张初五唤不起春好唤不起墨绯月更不用提,谷梁鸿摆摆手:“由她去吧。” 早饭过后张初五、春好按惯例去给郑氏请安,这是谷梁世家的规矩,墨绯月找墨飞白和墨绯烟汇报情况去了,墨子虚让她来陪伴苏落,但大师兄大师姐在此,小丫头鬼精鬼灵,绝不敢怠慢。 独留下苏落一个,回笼觉被回锅几次了,感觉这样的时候谷梁鸿定然是去了商号,才从床上爬起,溜出房间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天地间茫茫一片白,雪如绒花洋洋洒洒,她刚有个堆雪人打雪仗的念头,蓦然发现迎面走来的谷梁鸿,她立即转身,噔噔噔噔,速度奇快。 “站住!”谷梁鸿喝道。 她才不站住呢,丢下一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日一别后会有期。”乱七八糟的说了,就想跑进房去。 谷梁鸿大步追上堵住她的去路,脸上的笑意味深长:“你怕了?” 苏落立即挺直身子,“老子就没怕过什么。” “……”谷梁鸿愣住,“你说什么?” 她觉出用老子自称不合适,昂首道:“姑奶奶就没怕过什么。” “……”谷梁鸿又愣住,“你说什么?” 乱则出错,几次用词不当,她道:“我说,我怎么会怕你。” 谷梁鸿狡黠的一笑,把嘴巴附在她耳边,压低声音唏嘘道:“其实,我说的是你居然怕猫。” 猫?苏落脸腾的红了,闪身躲去一边,不以为意道:“我连狗都不怕,为何怕猫。” 谷梁鸿掸了掸她肩头的雪,眼皮挑起:“没说不怕狗的人一定不怕猫,不怕骆驼那样庞然大物的人还怕蛇呢,这不足为奇。” 苏落辩解:“可我确实不怕猫。” 谷梁鸿拿过她鬓边的一缕头发绞在食指上,侧目与她对视,轻声如蚊蝇:“那么昨晚呢?” 苏落才发现这个被自己认为连纸牌都不会打的古董级男人居然这么坏,典型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看他笑的风情,看他动作轻佻,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故作茫然道:“昨晚起风了,现在下雪了,哦,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谷梁鸿继续追问:“你还没有说昨晚为何被猫吓的狼狈逃窜。” 娘的这个臭男人,昨晚让我出丑今晨又来羞辱,我究竟喜欢他什么呢?苏落气鼓鼓的,继续顾左右而言他:“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周,周先生来了。” 谷梁鸿以为她使诈,刚想说什么,果然管家周祖成走了过来,呈给他一个拜帖,银字金笺,奢华至极,上面写着来访者竟然是野鲜不花,这不禁让谷梁鸿费了思量,野鲜不花当然就是在西域日升山下偶遇的花千重,此事谷梁鸿业已了解,按理他的朋友遍天下,经常往来不足为奇,主要是之前徐喜达说过,野鲜不花和沙漠之王还有脱欢几个密谋,皆欲夺苏落,这就让谷梁鸿隐隐不安,不过既然人家登门,该面对的还得面对,不信天下之人谁有能力从自己手里把苏落夺走。 他来到前面待客的厅堂,远远即发现门口站着至少二十多个影卫,皆黑衣红斗篷,手握月形刀,这是野鲜不花出行的典型标识。 谷梁鸿进了客厅,野鲜不花刚端起一杯茶,连忙放下,两个人见礼,等野鲜不花说明来意,当即震惊屋里所有的人,包括谷梁鸿,还有周祖成和一些仆役。 “我是来向令妹苏落小姐求婚的。” 谷梁鸿先是一愣,继而想起在西域沙城时,遇到野鲜不花的那一晚,为了感激他那二十两银子的恩情,把房间让给他住,当时谷梁鸿担心野鲜不花的来历,为了苏落的安全才说他和苏落是兄妹,还住在一间房里,万万没想到他会来提亲,谷梁鸿尴尬的杵在那里,琢磨该如何对他解释清楚。 周祖成可非一般的管家,若非造化弄人,他也绝不会屈居人下,可以说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野鲜不花已经报了真实姓名和身份,周祖成当然了解他的来历,他是西域察合台汗国的大王子,而之前谷梁鸿带着苏落就去过西域,如此,这之间定然发生了什么故事,他瞥了下表情复杂的谷梁鸿,推波助澜道:“大王子,你可知苏落小姐是什么人?” 野鲜不花早已是知己知彼了,故意道:“是谷梁二爷的妹妹,不然呢?” 妹妹?不仅仅周祖成愣住,随即进来的郑氏和筱兰薇、董竹音等人皆讶然。 野鲜不花环顾四周,见众人面面相觑,仍旧道:“当日在西域,谷梁二爷就是这样对本王言说的。” 郑氏把目光慢慢转向谷梁鸿,心说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本是翁媳之别,你说苏落是你的妹妹,你这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吗,我今日就看你如何收拾这个残局。 063章 暗斗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该来的都来了,野鲜不花来访本不用郑氏等一干女眷出来相陪,所以谷梁鸿此时已然明白,这场残局其实是有人专门给自己布设,嘴角动动,不屑而笑,我谷梁鸿半生何止经历过一场两场的残局,何止遭遇过一次两次的生死历劫,他早就有了主意,只是没等开口,苏落迈步而进。 野鲜不花正欣喜于自己把谷梁鸿逼到死胡同,骤然而见苏落,所有的精神全部专注在她身上,也就显得有些神经,笑里荡漾着谄媚,举止有些错乱,身为堂堂的王子,竟然屈身向苏落施礼,英雄难过美人关,草寇亦如是,草民也如此。 索性苏落的师父墨子虚懂得人前不该露白,美色更需隐藏,从小到大对苏落严格教导,她习惯了素面朝天,也极少穿戴得花枝招展,美则美,却完全没有丝毫的狐媚和招摇。 她早已听春好禀报,某个大人物来府上提亲,对象居然是她这个挂名的少奶奶,她心里奇怪,谷梁卓文还没有寿终正寝呢,居然就有人开始打他遗孀的主意,还以为是一场误会,见了野鲜不花才明白这不是场误会,纵使苏落再单纯,更何况她不十分单纯,她是一副天使脸魔鬼心,说好听了是内秀是大智若愚,难听的讲是狡诈,在西域之时她已然感觉出野鲜不花看她的目光有异,仿佛他心里有什么动机呼之欲出,今个果然找上门来了,她盯着野鲜不花,总觉他哪里不对,后来才发现他原来脸上的那道疤痕已经荡然无存,数月不见,人家竟然整了容,她不知道的是。当初野鲜不花若非因为脸上有着丑陋的一道疤痕,早就对她示爱了,主要是发觉她太美,怕自己无法匹配,如今疤痕没了,让人一看“哇!果真是个帅哥”,至少“哇!果真是个器宇不凡的男人”,总之对自己的容貌有了底,再加上王子的身份,还是未来汗王的继承人。才信心十足的来提亲。 刚刚里面的话苏落听个尾巴,抽丝剥茧就明白了野鲜不花的意思,她道:“该叫您大王子了。别来无恙,不瞒你说,我和老爷是翁媳的关系,也就是说我名花有主,你来迟了。不过他当初即使把我称为女儿,这又有何不可呢?” 谷梁鸿在旁边舒心的一笑,真是心有灵犀,他自己就是想这样一说的,于是拈杯小呷,神态恣意。 对于这样的答案。郑氏等谷梁家人即使有满腹的疑问却也不敢有半点反问,但野鲜不花不是谷梁家人,他位高权重天生优越。他早知道这件事,所以没有表现出震惊,道:“本王不明白的是,你们大明不是礼仪之邦吗,一个公公居然和儿媳称为兄妹。这难免叫人揣测啊。” 客厅一时寂静无声,野鲜不花抛出一道难解的题。翁媳的关系向来敏感,扒灰这个词别说他谷梁鸿,就是大名鼎鼎的王安石和苏轼都不能幸免,翁媳称为兄妹,何其的暧昧,谷梁鸿不扒也得扒了。 他果真有些担心,翘起身子又回归原位,他不是想看苏落的笑话,若是这件事成为笑话,他首当其冲成为祸首,他是突然起了好奇心,想看看一向诡计多端的苏落此次能否化险为夷,倘若不能,总有他在那里接着。 郑氏眼底藏着凛然的笑意,她这样的人,连笑都是冰冷的,也就表明她心里更冷。 筱兰薇和董竹音一副打酱油看热闹的架势,抠抠指甲理理鬓发,还怕两方面打起来溅上血似的,有多远躲多远。 周祖成恭敬的侍立,一副束手无策的假象,恨不得谷梁鸿从此即身败名裂,希望他和野鲜不花话不投机拳脚上见。 还有周遭的男佣女仆,几乎一边倒的替苏落着急替谷梁鸿揪心,这两个主子都是他们所敬重和喜欢的。 春好护主心切,就想冲上去朝野鲜不花唾沫星子横飞,来一句:“你管得着吗。”终于还是怕高大威武的野鲜不花一拳打掉她的脑袋,于是暗地里拽了拽苏落。 苏落踟蹰并非是束手无策,而是因为野鲜不花的话使她想起了当初在西域的很多事,那些画面崩坏似的成为碎片,却一一展现在她眼前,也因为西域之行,她和谷梁鸿的感情才有了质的改变,至少他不再对自己拒之千里。 她提着近乎曳地的长裙,故作姿态袅袅婷婷的走到野鲜不花面前,毫无惊讶之神色:“大王子,我想问,当初我们认识你的时候,你为何告诉我你叫花千重?” 这个别人不知,但却是事实,野鲜不花无法抵赖,冷不丁也不懂苏落是何意,直言:“行走江湖,不必要非得报上自己的真实名号,这叫自保。” 苏落立即符合:“是啊,行走江湖,不必要非得报上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也叫自保。” 野鲜不花终于明白她的用意,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也好,反将一车也罢,总之这个小女子非同凡响啊,自己似乎被她牵着鼻子走,本想布局给对方,却让对方反过来给自己布下一句,他气急败坏道:“可你们是翁媳。” 苏落寸步不让:“你还是堂堂的察合台汗国的王子呢,你连自己祖宗定下的姓氏名号都改了,我和大叔说个兄妹又如何,其实也不是你不对,我们彼此彼此,都是觉得世道混乱人心不古,聊以保命罢了。” 野鲜不花理屈词穷加黔驴技穷,唯有朝谷梁鸿拱手作别,笑里藏刀道:“山水有相逢,告辞。” 谷梁鸿淡然一笑,心满意足的看着苏落,她朝已经走出厅堂大门的野鲜不花遥遥喊道:“我再免费送你两个字——不送。” 危机化解,谷梁鸿浑身轻松,郑氏一干人并未因此而高兴,告退回去房里,她开天辟地头一遭,让徐娘把筱兰薇和董竹音请来,如今这事态,三人必须要同仇敌忾了,这个不起眼的小丫头苏落着实不好对付。 她们这里密谋不提,谷梁鸿踏雪神清气爽的去了商号。 墨飞白墨绯烟鱼仙姬三人却来找苏落,苏落也正想找他们,虽然谷梁鸿明确表示不会纳妾,她还是担心善于狐媚的墨绯烟勾引谷梁鸿,男人的本性更接近动物,手抄本上说的,他们最喜欢的猎物是女人,即使谷梁鸿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侠,大侠也有七情六欲,连七仙女三圣母那样的仙人都有,何况人乎,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些猎物远离猎食的禽兽,所以必须赶墨绯烟三人离开。 怎么说呢,比如,谷梁世家虽然富裕,但居安思危,人家的粮食也不多。比如,师父该想你们了。比如凉州风大雪大,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 谁知她见到墨绯烟第一话竟然是,“大叔他根本没打算要你。” 墨绯烟眼角上挑,高傲的一笑:“是我根本没打算要他才对。” 这个回答让苏落喜出望外,本打算和墨绯烟从此后老死不相往来的,现在看来是一场误会,她之前故弄玄虚是耍笑自己,好吧,有来无往非礼也,你给我的痛苦我如数奉还给你,她突然过去搂住墨飞白,撒娇道:“师兄,我想你。” 墨飞白迎合的反手搂住她:“我在呢。” 她在墨飞白怀里左摇右晃,继续撒娇:“那也想。” 墨绯烟气歪了鼻子,鱼仙姬吱嘎吱嘎的磨牙,一男一女同时对她的行为嗤之以鼻。 目的达到,她正想对墨绯烟耀武扬威,却听墨飞白道:“那好,师兄此后永远不离开你。” 哎呀,这可不妙,还想赶他们走呢,苏落急忙道:“距离产生美,师兄,你还是回祁连山,然后我在凉州,遥遥相对,不尽思念。” 墨飞白也是在逗弄她,找她就是为了告别,叮咛嘱咐一番,三人转身离去,片刻墨绯烟折回来,看她凝重道:“飞白离开是为了今晚三更刺杀谷梁鸿,你好自为之,千万不要说是我告诉你的。” 苏落惊呆:“那你为何告诉我?”她之意,刺杀谷梁鸿是墨宗上下一体的任务,墨飞白所做见怪不怪,她这样做有点反常。 墨绯烟也不隐瞒:“为了飞白。” 很明显,谷梁鸿死了,苏落无依无靠,必定会转投墨飞白怀抱,墨绯烟当然不愿意,倘若说男人心里禁锢着一个时常可能冲破牢笼的禽兽,那么女人心里就住着一个无所不能的英雄,为了爱情,完全可以做出任何事来。 今晚三更墨飞白刺杀谷梁鸿,苏落第一个念头是救他,第二个念头是怎么救?悻悻的回到房间,偏巧张初五和春好都不在,墨绯月左顾右盼后拿着一个绿色的小瓶子凑近她道:“这是剧毒之药蚀骨散,师父命令你给谷梁鸿吃下,他就全身骨头化成脓水而死。” 苏落吓的立即推开那小瓶子道:“不用这么狠吧。” 墨绯月一改往日的柔弱,冷冷道:“他不死,就是我们死,师父的命令你敢违抗,那就是你死,你死了不要紧,谷梁鸿仍然得死,你自己琢磨。”她说完把瓶子塞给苏落。 苏落茫然的盯着小瓶子如同毒蛇猛兽,墨飞白要来刺杀,墨绯月要毒杀,可怜的谷梁鸿。 她忽然灵光一闪,我何不将计就计,利用他们两个,并同时击破呢,今晚,不妨再来一次走错房间上错床,这不叫故技重施,这叫重蹈覆辙。 064章 亲爱的,先吃点药助兴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至晚雪停,空气骤冷,苏落窝在房间靠着火盆想心事,墨飞白刺杀谷梁鸿还好解决,顶多自己往谷梁鸿面前一挡威胁他:“师兄你杀吧,然后一尸两命。” 转念想这样不妥,一尸两命她之意是自己和谷梁鸿被墨飞白的剑串成糖葫芦,假如墨飞白误以为一尸两命是我怀了谷梁鸿的娃呢,这个找死的方法有点下贱。 墨绯月给的这瓶药就非常难处理,偷偷倒掉是违抗师命,总不能真的给谷梁鸿吃下,想想他真是命途多舛,从凉州到西域劫难不断,不过大家都费尽心机的想害一个人,有两种可能,一是这个人十恶不赦,另外一种是这个人太过出色,谷梁鸿当然算是后一种,你生的英俊也还罢了,偏偏文韬武略还这么富有,他这样的人应该是人神呵护才对,为何弄成人神共愤?只能说是树大招风,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合理的解释。 挖空心思的想不出好办法,那就只有继续之前想的那个计划,走错房间也好,梦游也罢,谷梁鸿,今晚你就等着本姑娘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诱惑吧。 早请安晚汇报的张初五和春好相继回来,苏落身体不好,可以免除谷梁世家的这一繁文缛节,墨绯月正在叠那些洗好的衣服,看上去一副勤劳肯干的好青年模样,想想她给自己的那个小绿瓶子,苏落深刻领悟到最毒不过妇人心的意思。 张初五用手兜着一捧瓜子放在她面前的小几上,晚饭已过,睡觉还早,四个女人可以拉家常打发时光。 珠帘响动,预示有人进来,果不其然,谷梁鸿一身冷气的伫立在门口。连头上的风帽都没有摘下,唇上的那抹胡子挂着莹莹的白霜,他先漫不经心似的扫了眼苏落,看她安好才放心道:“冬夜漫漫,我亲手做了火锅,我们一起围炉夜饮。” 说完转身就走,这个男人当真是高傲的不得了,苏落想,你也没问问我们接受不接受,仿佛料定大家都会欢呼雀跃似的……大家果真就欢呼雀跃了。跳得最欢的是春好,傻丫头身体重,咚咚的像磨盘砸下。整个房子都在摇晃。 墨绯月的高兴是敷衍,她的任务是监视监督苏落刺杀谷梁鸿,张初五的高兴是真真切切,只是她比较含蓄,一切情绪在她脸上都似有若无。放下手中的瓜子去翻包裹,拿出一件新衣服左右的照着镜子比量,苏落就糊涂了,吃个酒而已,大晚上的你打扮给鬼看啊。 说是这样说,她也偷偷看了看自己周身。有点素,也没什么姹紫嫣红的衣服,涂抹点胭脂还是可以的。春好总说她的脸过于白。 四个女人至少有三个心怀鬼胎,春好例外,只等肉香从东边谷梁鸿的住处飘过来,大家走了过去才发现,她们这里仿佛赴鸿门宴似的隆重。谷梁鸿穿戴却非常简单,一如既往的黑袍子。挽着的袖口是红色的夹里,把他衬托得更加神采奕奕,身为当家人,难得见他围着桌子忙忙活活像个小妇人。 不仅仅有火锅,还有四碟小菜,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 苏落伸出兰花指想抓起一块肉,被谷梁鸿轻轻打在手上:“没规矩,还不请你四娘坐。” 大家都坐,不分主仆,中间是热腾腾的火锅,谷梁鸿让几个人随意,他自斟自饮的喝了一坛子酒,微醺,也不说话,然后就用手支着脑袋看四个女人说说笑笑,他心里想,其实不用太富有,假如以后的日子每天都这样充满笑声,夫复何求。 二更过,酒菜一空,晚宴收场,各自回去睡觉。 苏落有心事当然睡不着,侧耳听听其他三人都进入梦乡,感谢谷梁鸿他八辈祖宗,今晚他竟然心血来潮的请大家吃酒,也得以让各人睡的更沉,方便自己行事。 她蹑手蹑脚的下了床,其实张初五发现也不会多管闲事,墨绯月发现也知道她去作何,春好是真的不能发现,吃了点酒,睡的比死猪还死。 轻轻挑起珠帘走了出去,几步路再挑起珠帘,人就进入谷梁鸿的卧房,刚好一灯如豆下,他坐在那里看书,头也不抬道:“为何又来?” 苏落蹭过去道:“你这门如此敞开,难道不是为了方便我出入吗?” 谷梁鸿干咳几声:“……” 她抬手摸了摸谷梁鸿头上的碧玉簪,一百两银子戴在他头上非常值得,觉得三更快到,是时候开展自己的计划,歪着脑袋看他:“你不是说我怕猫吗,今晚就试试看,别说猫,老虎来了我都不会再跑。” 如此谷梁鸿就想起昨晚之事,表情不自然道:“乱讲,快回去睡觉。” 苏落非但不离开,还把自己趴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双手支腮,“现在看来是你怕了。” 谷梁鸿浓眉轻挑:“你这算是取笑我吗。” 苏落摇头:“是挑逗。” 谷梁鸿又干咳几声:“……”半晌才把目光重新落回书本上,也不知上面写的什么,眼神飘忽。 苏落伸手扣下他的书,道:“你不是暗恋我吗,你不是非我不娶吗,你不是想亲吻我吗,你为何怕了,你紧张什么。” 这台词如此熟悉,曾经的一幕重现,谷梁鸿血往上涌,一把抓住她的手,双眼冒火,道:“你真以为我怕吗,我为谷梁世家辛苦半辈子,你真以为我不敢随心所欲一次吗。” 他说着使劲一拽,苏落就跌坐在他的膝上,他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小脸抬起,满嘴酒气,醉眼迷离,“你只是一个冲喜的丫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没有,只不过是你师父一厢情愿之事,你和卓文并无拜堂,我完全可以把你赶出谷梁世家,然后再把你娶回来,纵使天下所有的人都反对,那又怎样,我带着你远走他乡。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隐居,有何不可呢。” 苏落傻愣愣的,不知自己改怎么反应,设计好的场景里没有这一出,他怎么就不顾一切的突然表白了,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惊喜。 或许是克制太久了,压抑的情感一旦爆发如山洪倾泻一发不可收拾,谷梁鸿一把揽住她的腰,手在她脖子上来回摩挲,然后一路上去贴着她的面颊。捧起她的脸凝视良久,心一横吻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苏落吓得身子缩紧,他的吻只能落在她的额头。这一刻天地仿佛都不复存在,他的嘴唇紧紧扣在她光滑的额头上,呢喃着:“落落。” 苏落贴着他,感觉自己正慢慢融化在他的怀里,突然就抽泣起来。“我怕。” 谷梁鸿轻抚她的后背像哄着一个小孩子:“别怕,有我呢,什么都别怕,我忍了太久太久,不想再忍了,我会处理好一切。” 苏落把脑袋靠在他怀里。哭的更甚,“我怕。”她怕的不仅仅是谷梁世家的反应,假如自己不杀他。师父和师兄弟师姐妹们该当如何,她说怕就浑身战抖起来,幸福混杂着痛苦,这滋味说不清道不得,磋磨人心。 谷梁鸿敞开袍子把她裹进怀里。吻如雨点落在她头顶,“别怕。给我一点时间,我想个办法,能不闹就不闹,非得闹,那我就奉陪。” 棒敲三更,苏落忽然想起墨绯烟说的,今晚三更墨飞白会来刺杀谷梁鸿,她努力打开眼耳鼻舌身意几识阶,感觉到屋顶有轻微的呼吸,料想那是墨飞白到了,只要自己一直这样抱着谷梁鸿,墨飞白就投鼠忌器无从下手,可是还有墨绯月的那瓶蚀骨散,那是师父的命令,必须也得解决,按照之前想好的,她把自己和谷梁鸿挪开一点点空隙,从身上掏出那瓶蚀骨散。 “你,真的想要我?” 谷梁鸿心里幽幽一颤,这个“要”是个多义词,你可以这样理解为娶,你也可以这样理解为睡,幽暗的灯光,融融的暖夜,这样的氛围作为正常人男人,作为一个多少年禁女色的男人他的理解当然是后一个,骤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苏落把瓶子举给他看:“我告诉你,这叫催花散,吃了可以增加情趣,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这些桥段都是她在手抄本上看到的,男人女人时所用,她就生吞活剥的搬来,因为不能深刻理解也就丝毫没有羞愧之色。 谷梁鸿眉头皱起有些意外,思忖下道:“什么都不用。”他已经处在癫狂的边缘,那里用得着这些劳什子东西催发,一把捞过她按在自己怀里。 苏落耳听有利器划过空气之声,她故意举着蚀骨散道:“那就我先来,若是我不省人事,别忘了抱我上床。” 说着打开瓶子上的木塞,意料之内,剑尖如寒星般刺在瓶子上,她手一松瓶子落地,没有摔碎,歪倒后液体溢出,洒在地毯上吱吱的响,冒着白沫,就像当初谷梁鸿用来消灭锦衣卫的化尸水。 苏落看的瞠目结舌,虽然知道是毒药,也没料到毒到这般程度,这要是人喝下去,五脏六腑都得烧着。 与此同时谷梁鸿业已看到,单臂长驱抓去蒙着面的墨飞白的手腕,眼睛却盯着蚀骨散,倒吸一口冷气。 墨飞白手腕一抖躲开谷梁鸿,也发现地上的药,这时就有些后悔了,原来落落是在给谷梁鸿下毒,却被自己破坏,他身子如玄鸟再次腾空而起,手中的剑直上直下的刺去谷梁鸿。 谷梁鸿脚尖点地一跃射向墙壁,眨眼摘下自己的宝剑,然后道:“让你看看乾坤剑的厉害。”一招大漠孤烟直刺向墨飞白,墨飞白想躲他中途改了招数,再一招海上生明月,墨飞白的功夫也算是一流,只是谷梁鸿的功夫却如墨子虚一样都是绝世高手级别,眼看被他刺到。 苏落哎呀一声惨叫,谷梁鸿立即收了招式回来看她,她安然而立,并无危险,谷梁鸿心里突然明白,她要救这个蒙面人,那么这个人除了墨飞白绝无第二个。 墨飞白也知道自己不敌,更不想自己暴露拖累苏落,急忙抽身逃走。 对面屋子的张初五和春好、墨绯月都被吵醒,过来相看。 谷梁鸿满面凄寒之意,道:“你们都回去,我有话问落落。” 三人离开,他拎着宝剑走近苏落,笑得冷漠:“你总算露出庐山真面目了,墨宗的谍女,不错,来谷梁世家冲喜原来是个骗局,你是想骗得我的信任,然后谋害我。” 苏落不知他为何突然如此一说,连连摇头:“不是这样的。” 谷梁鸿怒指地上的毒药:“这个是怎么回事,催花散?这是蚀骨散!人吃了之后五脏六腑俱焚而死。刺客又是怎么回事,你刚刚扰乱我是故意放走他。” 毒药,刺客,苏落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谷梁鸿粗粗的喘了口气,道:“苏落,今日,我们不妨敞开来说说,那一日你我相逢在莽原上,我救了你本想打马离开,可是跑了几步我就不得不回去找你,因为我对你一见钟情,郑氏是父母逼迫我娶的女人,筱兰薇我是同她相好过,但也不是一见钟情,并且从成亲那日到现在,我都没有碰过她,董竹音你清楚,她是周祖成的女人,张初五是我的朋友,我遇见你时在想,我谷梁鸿苦行僧似的熬了这么多年,且原来是为了等你。” 苏落早已泣不成声,纵使他在怨怒,却也是表白,没料想君心似我心。 谷梁鸿继续道:“不料想你竟然成为我的儿媳,我头顶祖宗父辈的禁忌,肩担着谷梁世家掌门人的重任,我真的不想与你如何如何,可是我越想远离你我的脚步就越是走近你,日升山上雪崩你被埋葬,我谷梁鸿从来天不怕地不怕,那一刻我真的怕了慌了,当时我在自问,假如你真的死了,我还能不能活下去。” 苏落扑过来被他狠狠推倒:“最近我想了很多,我谷梁鸿不是你口中的大侠,我就是个凡夫俗子,我扒灰也好也罢,我什么都不管了,我只想要你,哪怕天塌了,我都是这个念头,我要你!” 苏落匍匐在地泪落如雨,想解释可怎么解释,难道告诉他这瓶药是墨绯月给的,也不能告诉他自己如此是师父命令。 谷梁鸿把剑横在她脖子上,冷冷道:“你不是来冲喜吗,不是想骗我吗,那你就继续留在谷梁世家吧,卓文满十六岁,你们就圆房,并且从此后,你不要再踏入我的房间,你我……就当陌路。” 他恨的要命,却还没有忘记自己要保护苏落,不然就应该把她逐出家门。 苏落爬了起来,踉踉跄跄走出去,他手中的宝剑嘡啷落地 065章 把我的心还给我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苏落聪明,只是她算出开头却没有算出结局,一计成功击破墨飞白墨绯月二人谋害谷梁鸿之事,却让他如此误会,她感觉上天怜悯下方苍生,唯独薄待她,从未听过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示爱,是在痛斥中进行的,谷梁鸿不是奇葩,她也不是另类,但他们之间的感情却着实是又奇葩又另类。 她由此想起墨飞白在她十五岁时再次示爱,那家伙更奇葩更另类,听闻男孩对女孩求爱需要有花,当时是冬季日升山上唯有白雪皑皑,他就下山去找,在一个妓院里发现一株盛开的冬日丹,他就整株拔起,后来被人家发现,上百个妓女把他堵在屋子里,罚钱不要给命不要,只要他脱光了衣服在妓院里游街似的遛了一圈,还差点被一个年老色衰的妓女夺去他的贞操,此后墨飞白闻妓而色变。 想起墨飞白,苏落心里一暖,这世上,唯有他是无条件的宠溺自己,可是却因为两个人一起长大,太过熟悉,苏落一直把他当哥哥看,假如自己在懂爱的年龄同时遇到墨飞白和谷梁鸿,自己还会选择谷梁鸿吗?这个答案本来她以为会很模糊,心里却立即想,仍旧是的,那个男人有着墨飞白没有的霸气,从小无父无母的苏落在他那里感觉到了安全和倚靠。 如今这倚靠的大山轰然倾倒,他说到做到,再也没有挑起这道珠帘过来看苏落,却也没有将她赶出家里连自己的卧房都没有赶出,从这道珠帘到那道珠帘,几步路的距离,这一次,真的是咫尺天涯了,苏落每日里听见他的脚步进了门经过走廊。仍旧是稳健如闲庭信步,然后挑起珠帘唰唰的响,他也并未搬去书房住。 张初五试着过去劝谷梁鸿:“落落是个可怜的孩子。” 谷梁鸿挥手制止,只道:“好好照顾她。” 苏落同时再也没有迈出自己的住处,每当天气晴好,春好试着劝她出去走走,她道:“我在冬眠。”然后还像蛇一样的蜷缩进被窝里。 墨绯月冷眼旁观,知道苏落必定是因为谋害谷梁鸿失败才被冷落,心里害怕谷梁鸿,便以离开墨家马帮太久想家为由。离开谷梁世家回去祁连山。 墨飞白打探苏落的消息,得知谷梁鸿并未为难她,也知道谷梁鸿对苏落的感情。是以就没有过分担心。 郑氏和筱兰薇、董竹音并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三人合力去找谷梁秋谷梁冬,想让他们过来规劝谷梁鸿,总觉得一个公公和儿媳同处一室容易惹来非议,谷梁秋谷梁冬来了之后。却发现和谷梁鸿同住的是张初五,苏落和春好不过是伺候张初五的丫头,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苏落得以安静了一段日子,每天不是睡觉就是看书或者趴在窗户上往外看其实什么都看不到,塞上冬日非常冷,有钱人家的窗户纸都是加工再加工的。厚实防寒,透光性很差。 十月一晃而过,且已经好久没有下雪。空气干燥冰冷,这一日早晨起来,春好惊讶的发现苏落的鼻子滴滴答答的正在流血,急忙禀报给张初五,她毕竟是主子。还是长辈。 张初五起初以为是天气干燥另外苏落心火太盛所致,用土方法给她治疗。比如在额头抹凉水,比如让苏落身体倒置,比如找团棉花塞住她的鼻孔,治标不治本,仅能暂时止住出血。 日子按部就班,白日苏落仍旧或看书或睡觉或发呆,天一黑就卧床不起,睡是睡不着,想也不知该想什么,哭又哭不出,眼睛酸酸涩涩却一滴泪没有,她忽然感觉到死亡的味道,就抱紧自己心痛像刀割。 某夜,她感觉鼻子处凉凉的,用手抹了把借着依稀的夜色看,黑乎乎的又是血,然后嘴巴处腥腥咸咸的,再一抹又是血,她突然害怕了,这会不会是传说中的七窍流血?假如真的死,死就死吧,活着也是生存在夹缝中,一边是师命难违,一边是对那个人又爱又恨。 喉咙处涌出一股,她怕血弄得满床都是,又怕惊动张初五和春好,下了床想去外面吐,晃晃悠悠刚来至走廊,蓦然发现同时从东边出来的谷梁鸿,先是彼此愣了下,她掉头就跑,却见谷梁鸿身形一晃已经把她捞在怀里,然后夹着进了他的房间。 “你我形同陌路,我没有踏入你的房间,是你劫持。”她说这话时人已经呈现半昏迷状态。 谷梁鸿并不搭言,把她放到自己床上,发功给她疗伤,明白她定然是因为过度悲伤引发旧疾,她身上的伤就是开开心心的将养也需要一个春秋冬夏才能好。 他道:“你不是想杀我吗,为何把自己搞成如此狼狈。” 苏落已经睁不开眼睛,想故作轻松的笑,连笑都没了力气,容色凄白惨淡,声若风拂:“你还是别救我了,否则我还会继续谋害你。” 谷梁鸿的手掌游走在她周身,分明是担心的快要窒息,还是冷冷道:“既如此,我非得救你不可,因为我实在好奇有谁能把我谷梁牧风杀了。” 苏落嘴角流血眼角流泪,纤细的手颤巍巍伸向他:“把我的铜钱还给我,把我的碧玉簪还给我。” 谷梁鸿不假思索道:“铜钱花了,碧玉簪当了。” 苏落当然不信:“你骗人,你那么有钱还当东西。” 谷梁鸿用袖口拭去她鼻下嘴角的血,道:“有钱人家也需要精打细算。” 苏落最后嘟囔出一句:“那就把我的心还给我。”然后脑袋一歪彻底昏迷。 谷梁鸿俯身把她抱起,紧紧抱在自己怀里,狠狠道:“不还,偏不还。” 这一晚,他累得筋疲力尽,才让苏落从鬼门关打道回来,早晨张初五不见了苏落还以为她是去了茅房,过来伺候谷梁鸿洗漱才发现苏落躺在他的床上,尴尬惊骇想抽身离开。被坐在床边守着苏落的谷梁鸿喊住:“落落吐血旧疾复发,你来照顾她。” 他费力的站起,脸色灰突突,眼中布满血丝,像被哪个悍妇蹂躏了七天七夜,说完走了出去,用了一天的时间来调查苏落那瓶蚀骨散的来处,又开始调查墨宗的一切,他忽然明白,即使苏落想杀他。也必定是墨子虚的主意,究竟自己和墨子虚有何仇恨,如果墨子虚真是当年从自己手里盗走苏落的那个人。他为何在多年以后让苏落潜伏到自己身边,还对自己欲加谋害? 调查事情需要时间,他白天不敢在外耽搁太久担心苏落的身体,晚上更需保护她的周全,野鲜不花求婚不成。他不会善罢甘休,脱欢身为瓦剌的首领来到凉州也绝不是游玩,还有沙漠之王,这些人最近非常平静,不知在预谋什么更大的阴谋。 风在呼号,沙尘从大漠腹地飘来。浮荡在整个凉州上空,暗无天日,黄昏时分张初五给苏落熬了粥后。从厨房端过来,不过是几丈的距离,半路她连人带托盘被风掀翻在地,无奈下唯有重新回去厨房,幸好多熬了一些还能有一碗。等她再回来,小心翼翼的靠着房檐下避风之处走。总算平安回到房间,苏落还在谷梁鸿的床上躺着,她轻轻的把粥放于桌子上,感觉嘴里都是沙子,倒了杯茶准备漱口,偏巧谷梁鸿回府。 张初五见他轻身而入,道:“老爷,您先喝。” 谷梁鸿摆手,“你先。”他过去看苏落。 张初五喝下一口茶漱漱口,然后倒了一杯端给他,刚走几步人就噗通栽倒在地。 谷梁鸿不明所以,过去搀扶张初五却发现她双目紧闭嘴唇紫黑,分明是中毒的症状,他拾起地上的茶杯放在鼻子下嗅嗅,茶香之外游弋着一股奇特的香味,茶水里有毒。他急忙点了几下封住张初五的穴道,致使毒气无法运行她的周身,一回头发现苏落从床上坐起,正震惊似的看着他们。 谷梁鸿猛然想起那晚她欲给自己服毒之事,立刻怀疑到她,问:“解药呢?初五是无辜的。” 苏落想摇头都无力气,“不是我。” 谷梁鸿的笑里透着刺骨的冷意:“这茶是给我准备的吧,不幸初五却替我喝了,赶紧告诉我解药呢?她是无辜的。” 苏落把腿移下床,只问:“你真觉得一直都是我在害你?” 谷梁鸿道:“不然呢,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放着墨宗那么多青年才俊不喜欢,会喜欢我这个老男人,你接近我不就是想害我。” 苏落想哭,却咧出一个苦笑:“既然如此,你打死我好了。” 谷梁鸿气道:“你明知道我下不得手,你才有恃无恐,快给我解药!” 苏落朝房门走去,路过他身边淡淡道:“我是墨宗的谍女,杀了你我们会得到一大笔钱,只可惜我技不如人,你现在要么杀了我,要么我就走了。” 谷梁鸿挥起手掌,手直颤抖,最后一拳打在地上。 苏落眼中含泪,跌跌撞撞的冲出门去。 这一晚她没有回来,一天后她还没有回来,谷梁鸿以为她回了墨宗,忙着救治张初五,也只能封住她的穴道,可是弄不到解药,张初五挺不过七天。 春好等了苏落一直不见她,终于忍不住过来找谷梁鸿:“老爷,姑娘不见这么多天,她会不会出事了。” 谷梁鸿忧心如焚的望着床上的张初五,不以为然道:“一天而已,何来这么多天。” 春好道:“若有人想害她,一个时辰便可。” 谷梁鸿隐隐不安起来,说出的话就没了底气:“她,回娘家了吧。” 春好把脑袋摇的像拨浪鼓:“绝对不会,我了解姑娘,她,她……” 谷梁鸿发现春好欲言又止,以为她了解什么,逼问:“说,到底怎么回事。” 春好憋的脸通红,突然嚷道:“姑娘她喜欢你她不会害你她一定是出去给四夫人找解药了她身体不好会出事的。” 她一口气说完,然后咬着自己的手指怯怯的躲在一边,等着掌门老爷或打或骂。 谷梁鸿猛然醒悟似的,告诉春好寸步不离的看着张初五,他又喊来杨二郎等镖师护院,自己匆匆离家去找苏落。 那么苏落此时在哪里呢?她正和脱欢野鲜不花沙漠之王在一起。 066章 救命、劫色、错杀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狭路相逢容易,苏落想找野鲜不花,野鲜不花更想找她,朝着共同的一个方向走,于是不期而遇。 苏落找野鲜不花是怀疑茶里的毒药是他所投,暂且还不知道他究竟是想害谷梁鸿还是因爱生恨的想害自己,但除了野鲜不花没有什么人值得猜疑,墨绯月回了祁连山,墨飞白断不会一意孤行的继续想杀谷梁鸿。 只是见面之后野鲜不花矢口否认,并高傲的宣称:“我心仪你不假,即使我发来十万百万大军吞噬凉州,也不会用投毒这样的下三滥手段,毕竟,我还敬重谷梁鸿是个英雄。” 野鲜不花盘腿坐在蒲团似的垫子上,敞开皮袄,披散头发,野性十足,他在凉州的居所虽然简单,却也非一般百姓之家,遍及屋子的长绒地毯,四周都是火墙,热浪阵阵,暖如春日,不知是他的产业还是赁来的房子,这个苏落不关心,她着急救张初五,着急弄解药,也非是单单为了洗脱自己的不白之冤,而是张初五对她实在是好,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母爱,墨宗女子中大师姐墨绯烟为长,但她身上只有妖气从无母爱。 同在的还有沙漠之王和脱欢,这个时候苏落还不知道脱欢的真实身份,但他与野鲜不花在一起,苏落也不用多问,以为他是野鲜不花的属下,之前那场因为手链勾在一起的缘分,料想是场阴谋,主使当然是野鲜不花,此时脱欢正斜倚着地毯上的一个小绣墩,瓦剌人喜欢席地而坐徒手抓饭,实际屋子里也没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大家都坐在地上,中间是一张矮脚的台案,上面有奶茶有烈酒还有肉干。 脱欢和野鲜不花皆欲得美人。怎奈苏落只有一个,于是两个人约定,野鲜不花出兵帮助脱欢伐鞑靼,苏落作为礼物脱欢必须让给他。 脱欢算得上是一个枭雄,在他看来江山美人无法兼得下,女人永远次于权力,于是欣然同意野鲜不花的条件,可是此时再和苏落重逢,他忽然发现自己像失去某个宝贝,心头是失落。眉头是抑郁,口中是叹息,听苏落说明来意。他坐着往苏落面前蹭过去道:“苏姑娘,你怀疑我们情有可原,但你可以试着去想想其他人,无论谷梁老爷还是你,或者是你的四娘张初五。你们就没有得罪其他什么人么?” 苏落不善席地,跪着当坐,流苏般的浓睫微挑,说话有气无力:“这个,我没有多想。” 她现在就开始多想起来,自己如今就在这里。假如野鲜不花真的投毒,按照他凌驾与人的个性,大概会引以为荣的大方承认。并且谷梁鸿最近把家里密防,外人也很难进入,难道是身边的人?忽然她醍醐灌顶般——会不会是他? 既已确定目标,她爬起就要走,野鲜不花挡住她的去路。苏落面现惊恐之色,没等被人识破转瞬就恢复淡然:“你想挟持我?” 野鲜不花笑意融融道:“不完全是。你能找我,这是缘分,何必让这缘分断了。” 苏落泠然一笑,浓黑的眸子如深潭泛着冷冷的寒波,故作轻松的抱臂而站:“首先,你挡不住我,其次,假如你真喜欢我,就用感情打动我,现在是我自己来找你的,你抓了我也是胜之不武。” 沙漠之王斜里窜出,哈哈大笑:“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们要的是结果不管手段,你当然不能走,你走了我用谁来威胁谷梁鸿,不得到他我又怎能如虎添翼。” 苏落刚刚都是虚张声势,身体极度虚弱,料想神识功很难用出,无奈唯有寻求帮助,转头看看脱欢:“阿脱,你也是这样想吗?” 一声阿脱,老朋友般的熟稔和亲切,脱欢心里暖暖的甜甜的,想起两个人一起狼狈逃窜时的场景,想起在谷梁世家豪饮的快乐,他想劝野鲜不花,刚启口,沙漠之王怒道:“大首领,如果你多管闲事,我们是不会出兵帮你的。” 大首领?出兵?苏落蓦然看向脱欢:“阿脱,你究竟是谁?” 脱欢想细说端详,沙漠之王再次抢先,只见他满是黄毛的大手一扬,阔袖拂过苏落的面庞,她只觉突然星星闪闪,身子一软眼前一黑,被野鲜不花适时接住。 沙漠之王虽然称王,却隶属于察合台汗国,所谓胳膊拧不过大腿,他对野鲜不花非常尊重,甚而有拍马屁的迹象,恭谨道:“大王子,大明国的女人有个规矩,哪个男人首先得到她的身子她无论怎样都会委身给他,现在时机难得,你不能再犹豫,真的想凭什么感情,都是屁话,别看她现在嘴巴硬,等她给你生了一儿半女,自然就会死心塌地的跟你。” 野鲜不花犹豫着,看看怀里的苏落,安能不想与美人生同衾死同椁,只是这样得到她实在有些卑鄙。 脱欢忍不住上前阻拦,沙漠之王又道:“你是不是想我们倒戈偏去鞑靼人?” 脱欢拳头攥紧立即退步不语。 沙漠之王朝野鲜不花挤眉弄眼的笑笑,有些戏谑有些鼓励,他抱着苏落腾腾就走,回了自己的卧房把苏落放在床上,先是徘徊在她身边左右的欣赏,接着摸了摸她滑腻的脸蛋爱不释手,如此精致的容貌只能用鬼斧神工来形容,乾坤浩荡天地广袤,与此佳人结缘实在难得,焉能错过良机,他犹豫再犹豫,琢磨苏落可是有婆家的人,用感情去打动她仿若过独木桥,于是慢慢解开苏落的袍子,露出里面的碎花小袄,他又踟蹰了,本来苏落对自己就没有好印象,这样她会不会更恨自己? 他来回的踱步,看着床上的苏落好似握着一块烫手的山芋,又或是一支带刺的玫瑰,进退维谷,无计可施,听闻再用不久苏落就会和谷梁鸿的儿子正式成亲,到那时自己更加不能得到她。 他又回到床前,下定决心,手哆哆嗦嗦的去解苏落的小袄,还奇怪,躺在自己身下的女人何其多也,从来没有这么紧张和怕过,想想她不过是个女人又非妖孽,谷梁鸿也不过是凉州的一个富商,能耐我何,一狠心,苏落的小袄被他撕开,再几下,苏落的百褶裙退下,眼看只剩一件抹胸和中裤,无异于,野鲜不花脑袋嗡嗡直响,美人就像磁石,他再也顾不得什么,三两下脱掉自己的衣服,刚想扑去苏落,突然天地间一片蓝光耀眼,他像游弋在无边的大海,又像是飞翔在浩瀚的碧空,浮浮游游荡荡悠悠,不知所想不知所行,突然没了神识,少顷他清醒过来才发现,苏落已经不翼而飞。 他的房外,久久遛来遛去的脱欢发现他的窗户啪嗒一声响,一条黑影射出,那黑影怀里夹着苏落,脱欢长长的舒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回去睡觉。” 这黑影不是别人,正是谷梁鸿,凉州是他的一亩三分地,想找个人如探囊取物,特别是他已经想到投毒者或许另有其人,自己最近心情不好判断容易失误,苏落明明重病卧床,她身上也没发现有药物之类的东西,谷梁世家也非铜墙铁壁,更何况家里本来就良莠不齐,他后悔臆断把罪名加给苏落,一个憨傻的春好都看出破绽,自己却蒙蔽了双眼,想着苏落如果给张初五弄解药会去哪里?他也怀疑到野鲜不花,于是找来,关键时刻救下苏落,飞檐走壁攀墙越宇,眨眼离开野鲜不花的宅子。 冷风一吹苏落渐渐清醒,发现自己被一个人抱着,凭感觉对方还是个男人,而自己虽然裹着袍子却发现身体空空荡荡,用手一摸好像是,她首先想到野鲜不花,其次是自己被劫色,想利用神识功逃脱,怎奈旧伤未好又吸入迷药,昏昏沉沉无法集中精力,也就不能打开对方的神识,挣扎几下脱不开去,最后拼劲全身力气一口咬去对方的手臂,就听哎呀一声叫。 谷梁鸿痛得差点松手把她掉落在地,气道:“疯丫头,我救了你,你还咬我。” 苏落忽而清醒忽而迷糊,耳朵嗡嗡轰鸣,听不清是他,也听不清他说什么,抬腿想拔出自己靴子里藏着的匕首,发现是赤脚,正无计可施,兀然想起头上的簪子,心里喊着你去死吧,拔下后奋力刺去对方的心口。 谷梁鸿身子一颤,仍旧没有松手,心口剧痛,只是弱弱的唤道:“落落!”然后双膝软软慢慢跪在地上,脑袋低垂,终于支撑不住自己身子扣向她的身子,两个人交叠在一起。 突然,苏落嗅到了那股熟悉的月下香味道,这仿佛是谷梁鸿的标识,心就抖个不停,头脑太过昏沉,她咬了下自己的嘴唇清醒过来,努力撑起谷梁鸿的脑袋,发现果真是他,顿时大惊失色。 “怎么是你?不可能是你!”她看向他的心口,血正汩汩冒出。 谷梁鸿双目微闭,轻声道:“你,终于还是杀了我。” 067章 美人关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无月无星,夜色如墨,本是伸手不见五指,为何他身上的血却鲜艳的刺目?先是汩汩,继而竟然成汪洋一般,谷梁鸿像一只无依无靠的小舟,浮游在其中,渐行渐远…… 苏落覆手捞住他,接着猛扑过去,手就按在他停止跳动的心口上,惊骇得浑身发抖,再去探他的鼻息,手嗖的缩回,他分明已经死了。 死了!苏落跌坐谷梁鸿身边,街上除了他两个再无别人,这样凄寒的冬夜,若无十万火急之事谁能上街,也不知是几更天,万家灯火陨落般,周遭是死一般的沉寂,一切都是死的感觉。 苏落将自己贴着他慢慢躺下去,拔下他心口的簪子对准自己,没有泪没有痛苦,仿佛久久纠缠的宿命在此时有了一个干净的了结,侧头看了看他,莞尔一笑,倾国之美,这笑就成为绝丽,只是没人看到,她轻声道:“鸿,我想这样唤你,牧风好听,可那是你为了别人对你称呼而取的表字,唯独鸿是属于你自己的,就像我也属于你自己,蚀骨散是绯月按师父的命令转交给我的,我也知道那晚三更大师兄会去刺杀你,我自以为是的想了那么个一箭双雕之计,救了你却让你误会,这也没什么,因为我知道你睿智,早晚会了解事情的真相。” 她说着又往他身边靠了靠,像是怕冷似的偎着他取暖,“鸿,你别恨师父,他和你无冤无仇,因为朱棣的命令,他不杀你,墨宗上下就都得死,他是师父,他有责任保护这些同他儿女一样的弟子。” 她不想哭的。眼中却起了水雾,一只手抓紧了他的手,紧到自己都痛,另外握着簪子的手已经高高举起,“鸿,其实这样也好,我们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可以同年同月同日死,一起喝孟婆汤,一起过奈何桥。一起投胎转世,再也没有了这十七年的藩篱阻隔,我有好多话好多话要对你说。可是天太冷,人世太暗,我还是把这些话留到下一世告诉你,你慢慢走,等等我。” 她双眸亮晶晶的。如天际那颗突破层云的孤独寒星,把凉凉的唇碰了碰他热热的耳朵,算是亲吻,刚想把簪子刺向自己,身边的谷梁鸿突然坐了起来,平静道:“回家睡觉。” 苏落手中的簪子啪嗒落地。这是怎么个说法,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何突然若无其事,像什么都没发生似地。该不会是诈尸?她一骨碌爬起把手按在他心口,咚咚有力,再摸去他的鼻子,热热暖息,她来不及高兴来不及惊骇。只是茫然无所知,他没死。 “走啦。”谷梁鸿已经站起。伸手勾起地上呆愣的她。 “刚刚……”谷梁鸿的步履太大,她颠着小跑的跟着,都不知该怎么去问,前一刻是天降横祸的悲伤,后一刻是天上掉馅饼的惊喜,大起大落她有点不知所措。 “一个小把戏而已,来自天竺国的秘术,长夜漫漫,玩笑消遣。”谷梁鸿把手牵着她的手,说的非常自然。 什么,是骗局,她突然就抓起他的手狠命咬了下去,他站着不动,她咬完问:“疼吗?” 他点点头:“疼。” 她低头再去咬,他长臂揽过去将她按在怀里:“别咬了,真的疼,而且你咬的地方有旧伤,之前你咬过的。” 苏落拼命推开他,哇哇大哭起来:“你知道不知道这样的玩笑会死人的。” 谷梁鸿不以为然:“放心,我是高手,能做到收放自如。” 苏落双拳乱打在他的身上:“一旦失误呢。” 他仍旧巍然不动,她打的也实在没力气,他揶揄道:“你不是墨宗的谍女吗,这么点小伎俩都不能识破,真是一辈子跑龙套的命。” 苏落停了手,讷讷的:“什么墨宗,什么谍女,不懂你在说什么,倒是那一晚,某人说什么一见钟情,说什么我死了他就活不下去。” 转换成谷梁鸿尴尬:“哪一晚?哦,那一晚,醉酒而已,不过谍女是不是每次执行任务都会爱上她雇主的敌人?” 事态几番峰回路转,情势忽而偏着他忽而利于她,苏落反唇相讥:“不明白一个徐爷半老的男人还学人家青年后生似地表白。” “徐爷半老?”谷梁鸿侧过脑袋看她,“没有这个说法。” 苏落洋洋自得的解释:“有啊,徐娘半老说的是女人,徐爷半老当然说的是你,不过你风韵犹存,还不错。” 谷梁鸿手指自己:“我这叫风韵犹存?我这是风流倜傥。” 两个人互揭疮疤,彼此诋毁,一路说说笑笑…… 这之间谈到张初五中的毒,苏落排除了野鲜不花等人之后,把目标锁定在周祖成身上,最近府里密防,戒备森严,能在张初五去给她熬粥的空当投毒,必须是在府里来去自如的人。 “可是,你为何怀疑周先生呢?”谷梁鸿的意思,周祖成不仅仅是管家,更是自己的朋友,但他相信苏落的聪慧,知道她不会无的放矢的乱猜疑人。 苏落就把那次和春好去偷听他抚琴,又被郑氏等人捉奸,后来还遭遇了锦衣卫,自己崴了脚被他救治的事说了一遍,等她离开谷梁鸿的书房出来,在大门口被人施用迷药,后来努力打开耳识,隐隐听到周祖成和董竹音的对话,也才明白他们两个私通,自己也因此才几次想提醒谷梁鸿,却被他喝止。 “这个混蛋!”谷梁鸿气冲牛斗,不料想自己最信任的人竟然是这种禽兽,害得苏落差点出事。 “他在你身边隐藏这么久,并非等闲之人,对付他必须使用巧计。”苏落早已有了策略。 ——﹡——﹡——﹡——﹡——﹡——﹡—— 张初五中毒已经三天,此事除了谷梁鸿、苏落和春好,再无别人知道,谷梁鸿的卧房在府里算是重地,不用挂着闲人免进的牌子也没人敢进,这消息才能得以完好的封锁。 第四天,卧房里终于传来春好的哭声,并且是嚎啕大哭,边哭边喊:“姑娘,你不能死!” 苏落平躺在床上,脸色灰白,抚摸着春好的脑袋,气若游丝道:“老爷出去找解药了,你去把管家周先生叫来,我有话交代。” 春好点头跑出去,片刻后周祖成随她走了进来,先警觉的环顾房间内,谷梁鸿不在,张初五依靠在胡床上好像正在打盹,苏落躺在床上痛苦异常。 “少奶奶!”周祖成奔去,“你这是怎么了?” 苏落抚着心口咳嗽几声,看着周祖成伸出手来,周祖成愣了下,然后过去扶起她,并把她靠在自己肩头,这样的感觉,真是久违了。 苏落眼睛都睁不开,费力的叙述:“几天前,我去老爷房里拿一本书,看见桌子上有新沏好的茶就喝了一杯,之后就这样了,请了好几个大夫都没有看出是什么病,这不,老爷又出去找名医了,恐怕我是活不成了,请你来是想给你道歉,我平时对你说话太刻薄,其实我就是爱开玩笑,你别当真,在谷梁世家,除了老爷就先生你对我最好,所以,我想临死前给你说个清楚,你能原谅我吗?” 昏黄的烛火映着苏落灰白的一张脸,她瘦弱的身子投影在枕前那扇寒塘秋月的挡风小屏风上,大眼空洞无光,秀眉微微蹙起,檀口轻开,似一枚褪色的樱桃。 周祖成没有慈悲心,但不乏怜香惜玉情,劝慰苏落几句,毕竟知道这个小女子平素就诡计多端,不敢轻易显露什么。 苏落瞟了他一眼,眼泪扑簌簌落下,哽咽道:“我好像不行了,麻烦你替我转告大叔,这世上除了舅舅他对我最好,那种好是可以舍弃生命的好,是可以赴汤蹈火眉头都不皱的好。” 周祖成心道,我也能,只恨你不给我机会,他闪着一双桃花眼,手非常自然的按在苏落的脉处,无论脸色还是脉相,都只说明一件事,苏落的生命正如一枚落叶,迅疾滑向终止点,他突然就怕了,把苏落放在床上道:“你等等,我有枚丹药,是一个世外高人所赠,也许能救你。” 他说完跑回自己的住处,拿了解药匆匆返回,一粒白色的蚕豆大小的药丸,就想放入苏落的口中,珠帘轻挑,谷梁鸿走了进来,道:“祖成,还是我来吧。” 男女授受不亲,周祖成无可奈何,自己和苏落还是主仆之分,唯有把药丸交给谷梁鸿,然后也并不离开,杵在那里看着,谷梁鸿道:“祖成,麻烦你吩咐厨房去烧一碗蜜汁姜汤来,我在街上走了一天,寒透肌理了。” 周祖成偷偷瞄一眼苏落,唯有告退而去。 他刚一离开,谷梁鸿立即奔到张初五身边,她不是在睡觉,而是在昏迷,把药丸给她喂下,等周祖成烧了蜜汁姜汤回来,张初五已经活蹦乱跳的接了过去,伺候谷梁鸿服用。 —————————————————————————— 网络仍旧没有修好,不过大家放心,再辛苦每天两章必然不会少,请帮忙支持,收藏、推荐、粉红票,不胜感激。 068章 苏氏上床理论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张初五中毒虚惊一场,然对于周祖成的行为谷梁鸿不知该怎样处理,想起两个人堪称莫逆之交,他因何就突然变得面目全非,狠心到想毒杀自己,谷梁鸿的痛苦就像突然的一场失恋,来的措手不及。 苏落一副资深哲学家的模样这样开解:“朋友之间的感情就像去妓馆找姑娘,太丑的不中意,太美的又怕价钱高,中庸的方法是,可爱就好。友情同此理,太美好太冷漠太远太近都不行,做到可爱是最高境界,你明白吗?” 谷梁鸿认真的听后摇头,表示这个道理有点阳春白雪、曲高和寡。 苏落挠着脑袋发觉自己一直认为高深莫测的谷梁鸿不过如此,于是又耐心的换了个比喻:“朋友间的感情就好比男人和女人私通,一个是出轨一个是出墙,大家图的就是一个痛快,你就不能较真,太较真了容易伤害自己,你地,这回可明白?” 谷梁鸿仍旧摇头,感觉她的理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需要吃些燕窝鱼刺等物补补脑子才能理解。 苏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手指哒哒轻扣纯白的玉石桌面,思忖半晌道:“好吧,我就来个通俗易懂的,朋友间的感情仿佛男女上床……” 话音落地须臾,谷梁鸿伸手堵住她的嘴巴:“为何你的比方总是离不开男欢女爱之事,你师父难道给你们墨宗的弟子灌输的都是这样的道理,越说越不像话。” 苏落掰开他的手大口的呼吸一下,气呼呼道:“你这个人真是邪恶,我说的上床不是你想的上床,男人上床睡觉喜欢上体舒服就好,女人更喜欢穿的美丽,女人在内里衣物上的计较不比外衣少。我的意思友情亦如此,各人看待事物的方位不同,也就认知不同,比如你和周先生,你或许把他当做知己,他其实只当你是荣华富贵的阶梯,所以你没必要因为失去这段友情而痛苦,反倒该想想如何对此人防备,他虽然有投毒的行为,毕竟我们没有按住他捉奸捉双捉贼捉赃。” 话糙理不糙。也只能这样认可苏落的话,想她在山野间长大,看多了民间流传的手抄本。和那些行莫回头语莫掀唇的大家闺秀无法相比,或许谷梁鸿看腻了刻意矜持束手束脚的大家闺秀,对这个野巴巴的丫头情有独钟,不知何时他手里多了一把剪刀,抬手剪去过长的灯芯。装着漫不经心道:“你怎么知道男人睡觉喜欢上体?” 苏落舔下嘴唇:“这个啊,这又是另外一个话题了,今晚我们谈论的是友情。” 谷梁鸿不依不饶:“可我想明白这个道理,请苏落小姐明示。” 苏落所谓男人睡觉女人睡觉习惯的问题,当然是那晚她走错房间后钻进谷梁鸿的被窝发现的,现在回想下仍旧难为情。所幸这家伙当时穿着裤子,她用手蹭了蹭面颊,浓密如蝶翼的睫毛忽闪忽闪。随手翻了翻桌子上的一沓熟宣,本是羞怯之情无处安放,赫然就发现了其中一张上书写着几行字,且不说笔力如何遒劲,书法大气不羁。单说那上面的诗,苏落如此熟悉—— 君生我未生 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 我恨君生早 …… 很长。正是自己那晚被墨绯烟刺激后踏雪而歌的词,她掉头看去谷梁鸿,眼前依稀是他肩头落雪、黯然的模样。 谷梁鸿也发现自己的秘密被苏落看见,嗯嗯啊啊半天才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在西域时,你问我有没有专写月亮的古曲,当时我说有,其实真没有,我熬了一个晚上,谱成了那首《醉婵娟》,苦恨没有词来解,偏巧听了你唱的那首歌,偷来做解。” 苏落眼睛酸涩喉咙发紧,想说些什么比如谢谢,比如我真感动,出口说出来的话却远不是那么回事:“这首曲子是专属于我的?” 谷梁鸿脸上是融融暖笑,伸出手来捏了捏她冰冷的小手,说出来的话更是所答非所问:“或许,我该见见你的师父。” 苏落像被针扎了似的跳起,连连摆手:“你们又不熟,还是别见了。”她第一个念头是谷梁鸿找墨子虚报仇,你墨宗上下组团的来刺杀人家,人家总得有所表示,否则也太好欺负了,何况这个男人并不好欺负,他连老大朱棣都不怕,岂会怕你一个旁门左道的还是自封的宗主。 谷梁鸿道:“既然你是肩负刺杀我这样一个使命来的谷梁世家,毫无诚意,那么你和卓文的这桩婚约不算数。” 他说这话时非常平静,就像两个人在拉家常,可是苏落就难以平静了,见家长是为了撤销那桩让她苦不堪言的婚约,之后是不是就对师父再次求婚,为的不是他儿子而是他自己,一切都名正言顺后,选个良辰吉日,大红的花轿抬着自己过门,从此后两个人无用再躲躲闪闪东怕西怕,可是他那些夫人怎么办,董竹音和张初五是挂名的,郑氏和筱兰薇却是真实的存在。 想完以上庸人自扰不着边际的事,她往谷梁鸿面前凑了凑,手撑着脑袋大胆的问:“那我和你的呢?” 这话问的太过直接,她一副没心没肺的蠢模样,其实是故意装着天真,心机都藏在这句话里了,这是她最最关心的问题。 谷梁鸿沉默了一会子,也没有想好怎样回答,很多事情说出来是一句话一段话的简单,做起来却是千辛万苦千难万险的麻烦,他用手背贴了贴苏落的额头,看她脸红扑扑的还以为旧疾未退在发烧,发现温度正常,道:“我还是见一见你的师父,话不说不开,矛盾不解不开,朱棣想杀我非一朝一夕,假墨宗之手大可不必,总之,我不会让你师父为难的。” 倘若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可以不杀谷梁鸿,又让墨宗安然,何乐而不为,苏落当即点头。 谷梁鸿淡淡飘过来一丝笑,轻声道:“睡吧。” 好像一个丈夫在对妻子说话般自然,苏落立即坐直了身子,左顾右盼,瞄了眼他的床,倘若能明媒正娶,哪个女人不希望把自己的初夜交给洞房那一晚,所以她从嗓子里费力的挤出一句话:“这不合适。” 谷梁鸿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身子前倾几乎覆盖住她仰靠在雕花高背椅的上半身,眼底荡出一丝狞笑:“这有什么不合适。” 苏落用手指支起他离开一点点,怯怯道:“这真的不合适。” 谷梁鸿拉起她就走,推到悬挂珠帘的月亮门处,正色道:“没听说晚上睡觉不合适的,快回去。” 原来如此,苏落心里骂出五个字,混蛋王八蛋!他在戏弄我,嘟囔着:“还以为你想与我同床共枕呢。” 本来见他已经转身走离,他却蓦然回眸:“……” 苏落慌的急忙解释:“我是说,飞将,那匹骆驼,我好久没有与它同床共枕了。” 谷梁鸿:“……”真不知该笑还是该如何。 ——﹡——﹡——﹡——﹡——﹡——﹡—— 几日后,祁连山腹地墨宗后山的断肠崖下,谷梁鸿与墨子虚对面而站,墨子虚认得这个人就是当年夺走苏落杀了苏落母亲的凶手,虽然这是他一厢情愿的误解。 谷梁鸿却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墨宗宗主,现世神识功三人中的一个,苏落的师父墨子虚。 互相端量,一个穿黑一个着红,一个如山般傲岸一个如妖般诡异,树丛间掠过山风,乍然黑衫荡荡红袍拂拂,衬着旁边巨石阴处未融化的雪,高天上有云卷云舒,他们已经彼此看了好一阵。 最后谷梁鸿打破僵局:“墨宗主,我贸然来访是有要事相商。”墨子虚一代掌门,对他这个登门之客不请进屋不献座不看茶,谷梁鸿已经感受到对方的敌意,他也是有备而来,知道此事不容易解决,为了苏落不夹在中间为难,他必须一试。 墨子虚脸上不悲不喜不惊不惧,镇定得过于明显,机智如谷梁鸿,发现他好像在克制什么,就是没想到他克制的是内心复仇的愤恨。 “是为了落落和令公子的婚事吧。” 被他猜到,当真是个高手,谷梁鸿点头:“不错,并且我已经知道落落往谷梁世家冲喜之真实目的,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们不妨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墨宗是怎样的教派我一清二楚,也不怪你们去刺杀我,但我喜欢落落,所以,我们必须想个方法来解决这一矛盾。” 喜欢落落?墨子虚本就阴霾的脸慢慢升起一股寒意,话出淡淡却森然:“你可知落落是什么人?” 话说到这里,谷梁鸿也不想兜兜转转,自己已然说出他们是墨宗而非马帮,既然说出苏落是为了刺杀他才去的谷梁世家,也知道墨子虚是当年从自己手里盗走苏落的人,索性就敞开到底,坦陈道:“她是建文帝的女儿。” 墨子虚心里簌簌直抖,有些是气有些是惧,自己费尽心机谋划之事,不料想被对方了解的如此详尽,他道:“你还忽略一点,她还是大明朝的公主,敢问谷梁老爷,你是朝廷费尽心机刺杀的罪人,你想娶一个朝廷的公主,你不觉得这有些滑稽吗?” 谷梁鸿当即愣住,无言以对。 069章 寡妇窦璎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靖难之役时,朱棣攻破都城后皇宫起了大火,当时的皇帝朱允炆失踪,同时失踪的还有他的长子,即皇太子朱文奎,之后次子朱文圭被朱棣长期幽禁于中都的广安宫。 墨子虚以苏落是大明朝的公主来驳斥谷梁鸿,意思就是朱棣虽然狠辣却也没有杀了皇子朱文圭,更别说苏落还是个女娃,你是朝廷的仇人,苏落是朝廷的人,两个人的身份一字之差却是天上地下万水千山的阻隔。 忽而想起当年有关厕所应该不应该叫侧所,苏落同墨宗众位弟子争论的事,大家觉得一字之差意思改变不大,都是附属之物,她却说假如读成侧所,那就是建立在主屋旁边的茅房,把个排泄废物的地方建立在吃饭睡觉的主屋旁实在不堪想象,就像当年宋徽宗赵佶为何执意杀了投降的宋江,这其中必然有宋江的姓氏同赵佶的王朝大宋有关,厕不能叫侧,宋江也不应该叫宋江,倘若他叫张江王江李江,或许就会逢凶化吉。 这似乎是苏落的歪理,但能把简单的事物联系到朝政上,墨子虚就觉得苏落天生是公主的命。 由此墨子虚想到谷梁鸿喜欢苏落的事,你可以把苏落和你儿子的婚约一笔勾销,但你喜欢她这是不可能不可以不可办到之事,归根结底你们不是同一层次的人。 谷梁鸿语塞并非是因为苏落是公主,而是觉得自己是朱棣诛灭的死敌,苏落留在自己身边怕给她带来麻烦,转念想起徐喜达来,他以命来证明他的真诚,无非是想让自己保护苏落的周全,也就是不放心朝廷对苏落这个公主的态度,他因此有了主意。对墨子虚道:“朱棣此人心狠手辣,你当苏落是公主,人家未必觉得,朱文圭虽然安在,他毕竟是从小就被朱棣幽禁之人,但落落不同,她长在民间,朱棣怎会对她放心,当年你利用神识功从我手里盗走她,无非也是为了她的安全。你既然是宫里人,应该明白宫斗的凶残血腥,若你真为落落好。还不如把她当个墨宗的谍女,或者是墨家马帮的趟子手看待,而非公主。” 风骤然大了起来,墨子虚白发飘飘,他假意理理遮挡住面额的乱发。却认真的想了想谷梁鸿的话,很有道理,自己这些年对苏落也是这样做的,没有告诉她真实的身份,就是为了保她安然,但谷梁鸿是她的仇人。她和谷梁鸿的感情绝对不可以存在。 他仰头看天,望浮云悠游飞鸟掠空,怅然道:“你说的不错。我若非担心这个也不会让落落隐姓埋名十七年,我可以不把她当做是朝廷的公主,但也不能同意你和她的事,谷梁老爷你是通达事理之人,可有想过她从你的儿媳转变成你的女人。谷梁世家甚至整个凉州会发生怎样的震荡?不仅仅对你造成极恶劣的影响,落落也不能幸免。好吧这个就算你能处理好。能保护她,那么你想过没有想过,你和她相差十几岁,按年龄你足可以做她的父辈,她喜欢你无非是因为从小没有双亲,而我为了养活这么多孤儿早出晚归对她照顾不到,她情感上对你的依赖是把你当成父亲一般。她这样的年纪,是应该喜欢一个和她年貌相当的少年,你们之间的鸿沟恐怕你和她因为一时的意乱情迷没有发现,假如她喜欢逛街,你这样的年纪是不愿意相陪的,她喜欢堆雪人打雪仗,你这样的年纪难不成也同她一起疯闹?她喜欢看手抄本上的故事你更喜欢钻研孔孟或者武功秘籍,她喜欢拿着一根糖葫芦到处招摇,你这样的年纪觉得那有碍观瞻,你们之间最大的差别在此。” 墨子虚左一个你这样的年纪右一个你这样的年纪,让谷梁鸿潜伏的自卑心又伸出触角,他说的不无道理,和苏落相识时,偏巧是碰到匪人自己救下她,或许她对我的感激大于感情,依赖大于依恋,十六岁的差别,他继而想起苏落说的那个:我生君已老。哎,她生我已老! 墨子虚见他不言语,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赤红的长袍拂动,往谷梁鸿面前近了几步再道:“假如你真的喜欢落落,就该替她考虑到这些,你的儿子即使配不上她,好歹年轻,我甚至可以违抗朱棣的命令不去刺杀你,对他虚以委蛇,他也知道你的功夫厉害,我不得手也情有可原。” 谷梁鸿沉吟不语,垂目看看自己的手,那里被苏落咬过多次,那是她对自己爱的印记,如今要抹平两个人之间的一切,我能做到,她能做到吗?假如她再次为此引得旧疾复发呢?良久,谷梁鸿在心里哀声一叹面上却是惯常的平淡道:“我的儿子配不上落落,这桩婚事无效,你可以把落落带回来。” 带回来?我怎么刺杀你,墨子虚想,摇头道:“落落现在处于什么样的境地我清楚,那个西域的大王子野鲜不花,还有瓦剌首领脱欢,甚至沙漠之王,还有很多人他们都想得到落落,她在我身边不安全,墨宗毕竟被太多人知道,并且她现在对你痴迷,她也不会愿意回来墨宗,若谷梁大侠真的喜欢落落,可把她留在身边保护,这,是我真心所想。” 是啊,这也是徐喜达的心愿,差点被自己忽略,谷梁鸿心深似海,或者他在自欺欺人,想留下苏落不仅仅是因为徐喜达吧。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由祁连山回到凉州,甫一听说他回了家,苏落就急急的找他询问,得知他在前面待客的厅堂,刚想进去发现里面坐着很多人,她拉过一个小丫鬟询问,说是瑞香绸缎庄的老板来府上找谷梁鸿谈生意。 谈生意而已,苏落刚要离开,听小丫鬟们窃窃私语:“这个女掌柜好美啊!” 美女?苏落立即转了回来,刚想进去,里面的人已经出来,是谷梁鸿陪着一个年约二十七八的女子,那女子果真极美。身姿小巧玲珑,面庞精致到无可挑剔,紫色的锦袍镶着白狐皮的滚边,衬着雪色肌肤真实相得益彰,天生会打扮,此女名叫窦璎,是凉州瑞香绸缎庄的东家,新寡,觉得自己无力经营生意,想把绸缎庄转卖给谷梁鸿。这才登门拜访。 谷梁鸿在凉州多年,并没有听闻过此人,想自己虽然没有明显的敌人。但可能暗藏的敌人不少,怕这其中有诈,无商不奸,他就没有立即同意,推说需要考虑一下。窦璎才告辞出来。 苏落忽然就惶惶不安了,看谷梁鸿和窦璎谈笑风生,着实配得上那个词汇——一对璧人。 她想起多年前墨飞白执行的某个任务,是一个富家老爷的大夫人雇佣墨宗刺探那老爷新纳的侧室,她怀疑那侧室嫁给自家老爷目的不纯,果然。经过墨宗的调查,那侧室是富家老爷敌人的女儿,嫁给他是为了刺杀他。大夫人于是把调查的一切禀报给丈夫。 苏落不懂,那大夫人为何不直接把侧室给杀了,为何非得刺探她的真实情况报到老爷那里?墨飞白告诉她,对于一个女人,杀了自己的情敌远没有让自己的男人不喜欢情敌来的更痛快。那时苏落没有明白这个道理。因为她没有情人也谈不到情敌,现在她有了情人。遂产生一个奇怪的念头,这个窦璎怎么看都是当情敌的料。 送走窦璎,谷梁鸿回去歇息,半路被苏落堵住,急切的问:“怎么样,师父怎么说?” 谷梁鸿明明白白了解她想知道什么,故意道:“你师父以后不会再刺杀我。” 苏落高兴的摸摸心口,了结一桩大事,又问:“还有呢?” 谷梁鸿茫然道:“没有了。” 苏落比比划划却又难以启齿:“你再想想,一定还有的。” 谷梁鸿就装模作样的想了想:“真的没有了。” 苏落忍不住道:“我和卓文的婚约啊。” 谷梁鸿恍然大悟似的:“我们,没有谈到这个。” 他如此说,是觉得假如解除苏落和儿子的婚约,自己又以什么理由来让苏落留在谷梁世家呢,留不住她,又如何保护她呢。 苏落气呼呼的,等了他好多天,他竟然带回这样一个消息,不过墨宗放弃杀他,也应该高兴,好吧既然你被动那我就主动,必须解除这个荒唐的婚约,她单刀直入道:“你儿子不是你儿子。” 谷梁鸿刚想迈步过垂花门,回眸看向她:“你说什么?” 苏落噔噔追过去道:“我调查过,卓文七个月就生了下来,婆子们都说小孩子需要十月怀胎,所以大娘在嫁给你时已经怀了卓文,他不是你儿子,你也不用考虑你是我的公公。” 谷梁鸿冷颜道:“胡言乱语,卓文是早产儿不假,他也因此身体不好。” 苏落不依不饶:“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男孩子,长的多少应该像父亲,你看卓文可有一点地方像你?即使他像母亲,你看卓文可有一点地方像大娘?他不像你们两个的任何一方,必定是像别人,那个别人也就是他的亲生父亲。” 谷梁卓文从小到大都不像他,谷梁鸿已经习惯,只觉得苏落是为了达到她自己的目的而胡说八道,假如此事发生在筱兰薇哪怕是董竹音身上他都相信,可是郑氏那个人,古板冷硬,绝对不会是水性杨花的女人,他推说自己累了需要休息,回去房间。 苏落咬着嘴唇站在那里,愤愤的,她身后不远处的老槐树下,躲着徐娘,老妇人老却是耳聪目明,赶紧把这些禀报给郑氏。 郑氏心里凛然一抖,挥手打掉面前的茶盏,可惜了一套上等紫砂。 徐娘道:“小姐,卓文少爷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个贱人留不得,再留下去,你的地位就不保了。” 郑氏咬牙切齿道:“贱人,是你逼我的。”一用力,手中的核桃碎为齑粉。 070章 血书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夜未央,星渐落,谷梁世家如一头庞然大物匍匐在凉州城中,屋宇连绵景致错落,担得起一个气势磅礴,期间有一屋仍旧亮着灯,这是谷梁鸿的卧房,通宵达旦的点灯是苏落等人住在他身边之后的习惯,一为防贼匪,二为坦荡荡。 一晚上辗转反侧,回想和墨子虚的会晤,非但没能抱得美人归,还落得一个为老不尊的下场,此时刚刚入梦乡,恍惚间苏落从光晕中款步而来,裸色的衣裙笼着江南的一帘烟雨,飘飘渺渺若即若离,樱口儿轻启,哼着歌:夜未央,曲何长,金徽更促声泱泱。何人此时不得意,意苦弦悲闻客堂…… 他听出来,这曲子是嵇康的《风入松》,不知这个时辰苏落为何不眠,想开口询问奈何嗓子干涩,轻身而起抓过苏落遥遥伸出的手,美人入抱,慵懒旖旎,他抚着她垂及腰下的长发,感觉苏落的身体软的就要融化在自己怀里,想自己和她,一个是蕴藉风流一个是静姝闲逸,这怎么就是不匹配呢?我乃英雄顶天立地,她为倾城艳绝八方,这怎么就不般配呢?我爱她三生不离不弃,她恋我几世寻寻觅觅,这怎么就不相配呢? 他自诘自问半天,把嘴巴咬在苏落耳畔,哝哝细语:“落落,我要你。” 苏落把脸深埋在他胸怀里,不胜娇羞道:“我给你。” 梦幻的脱衣过程,曼妙的少女,美的像从西域那些神话传说的壁画上拓下来一般,他用自己的身体覆盖住她,贪婪的抚摸她润如软玉的寸寸肌肤,用舌头启开她嫩嫩的双唇,看她长睫如森林掩住那秋水般的双眸。听她娇羞似呓语般呻吟,骤然间谷梁鸿感觉自己的身体鼓胀得要炸开一般,意识模糊仿佛就要立地飞升,何为飘飘欲仙,他比仙还快活,使劲抱去苏落,却发现怀里空无一物…… “落落!”他惊呼一声呼哧坐起,大汗淋漓,石曼卿芙蓉秋意的暖帐透来残灯微弱的光,屋子里空荡荡。哪有落落,唯剩怅惘。 回想方才那个梦,他黯然神伤。更是暗暗羞惭,如此年纪还做春梦,何来坦荡荡,之前害怕断绝这场孽恋苏落忍受不了,现在忍受不了却是自己。 “不行。我不能如此,我不能害人害己。”他下了床,翻箱倒柜的找出更多的绝情散,涂抹在自己周身,然后如释重负的去倒了杯凉茶漱漱口,没等咽下忽听遥遥传来高喊:“不好了。起火了!” 他咚的将茶杯置放玉台上,转头看去窗户,没有一丝火光。拔步冲出门,才发现在前面仆人住处方向有红彤彤之色,火燃的正旺,所谓救人如救火,反之救火如救人。他走了几步回头看看苏落等人的住处,略微有些不安。耳听鸡鸣,试想谁打算来害苏落也不会耐着性子的在大冷天的蹲一晚上,然后此时发现自己离开再动手,很担心火是有人声东击西,又琢磨不会这么巧合,遂朝起火的方向而去。 苏落、张初五和春好也听到这声喊,此时正是睡眠的最佳时辰,万籁俱静,这声喊就非常的响亮,三人皆从床上起身,春好点了灯,苏落刚裹紧袍子没等下床,突然冲进来个穿着夜行衣的人,手执一柄短刀,不刺近处的张初五和春好,直奔她,此人身子轻灵,双脚离地扑来床上,苏落急中生智,打翻床头小几上龙诞香炉的盖子,随手抓了一把香灰撒了过去,这龙诞香有祛病功能,加上谷梁鸿自己填了某些药物秘制,为的是给苏落调理身体,香燃起时气味优雅,香灰里却含着辛辣之物,蒙面人只蒙着眼睛以下的部分,没料到苏落会有这样的一招,噗嗤!白花花的香灰满脸都是,眼睛突然剧痛,沉闷的惨叫,转身就走,不走不行,眼睛已经睁不开。 春好已经吓得钻入桌子底下,听外面吵吵嚷嚷,苏落担心刺客有同伙,喊张初五和春好:“我们走!” 张初五和春好都是良家妇人,哪里见过这种江湖手段和场面,听了苏落的话三人冲去东边找谷梁鸿,发现他竟然不在,料想真是出了大事,唯有跑出卧房,黑夜茫茫,火光处异常热闹。 三人刚想奔火光处去,那里人多也就安全,突然从暗影处窜出一个人,拉着苏落就喊:“跟我走!” 苏落未看清楚下立即甩掉对方的手,细看却是脱欢,想他是野鲜不花的人,那晚自己差点被野鲜不花玷污,幸亏谷梁鸿及时赶到,于是没好气道:“给个理由先。” 脱欢急得团团乱转,左顾右盼像是怕什么人:“现在说不清,我以后告诉你,赶紧跟我走。” 苏落偏不,还执拗的朝他的反方向跑,脱欢大步冲去抓住她抗上肩膀,飞奔跑向后花园,速度奇快,到了后花园看高墙附近有棵大树,他纵身一跃轻如灵猴,借着大树跳上墙头,离开谷梁家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苏落并不老实,在他肩上又捶又打,还琢磨要不要使用神识功,这时却发现两个人处于一处巷弄里,巷弄却被几十个影卫堵住,成了死胡同,野鲜不花得意洋洋的横在众影卫前面,脱欢怔住,把苏落慢慢从肩头放下。 “顺宁王,多谢。”野鲜不花朝他和苏落走来。 苏落恨恨的看向脱欢,手指他讥诮道:“阿脱,原来你是顺宁王,瓦剌的首领,大家都喜欢江湖规则,野鲜不花就化名花千重,你就化名阿脱,早知如此我也配合你们化名玩玩,人在江湖,没几个花名算不得江湖人。” 脱欢心里说,不是这样的,我真的想救你,今晚野鲜不花准备带人夜袭谷梁府,我得知情况是过来搭救你的,不料想被他堵截在这里。他心里这些话却没有说出,脱欢这个人,和野鲜不花地位不分上下,但他非常隐忍,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曾经杀人无数,当然不会怕个野鲜不花,但为了顾全自己的大局,他现在有求于野鲜不花,唯有缄默不语。 野鲜不花喊过影卫夹起苏落,她嘴巴不饶人,嘲讽道:“真好色,连护卫都是女人。” 野鲜不花当即你来我往的驳斥:“彼此彼此,你的护卫更加了不得,居然是公公。” 苏落明知他意指谷梁鸿,故意装疯卖傻:“公公算什么,当今皇上还是我亲戚呢。” 野鲜不花哈哈大笑,心说你就吹吧,只是没等笑完,他面前就赫然排出几个人来,飞鱼服绣春刀,大明朝的锦衣卫,为首一个头领应该是个总旗,年约三旬,他拱手朝野鲜不花道:“这位姑娘果真就是万岁爷的亲戚,请各位让开。” 愣的不仅仅是野鲜不花和脱欢,还有苏落,我和朱棣是亲戚?我的乌鸦嘴又一次显灵,后悔刚刚为何不说自己和老天爷是亲戚,是不是这个念头出来之后就会降下天神拯救自己。 野鲜不花知道这些锦衣卫都是朱棣的亲信,不敢轻易得罪,又不想放了苏落,先礼后兵道:“听闻坊间有偷铸铜钱之事,钱都有假的,本王怎么能够相信你们不是假扮呢。” 那总旗逼近他,两下里一副剑拔弩张,总旗本着息事宁人之态,拿出自己的令牌给野鲜不花看,谁知他仍旧道:“本王又怎么相信这令牌不是片破铜烂铁呢。” 那总旗怒起:“你不要太嚣张!” 野鲜不花的三十几个影卫电光石火之势冲上,锦衣卫区区五六人当然打不过,唯有暂时撤退。 脱欢冷眼旁观,不发一言,苏落趁机怨愤道:“阿脱,我当你是朋友,你当我是礼物,这个反差会让我铭记你一辈子,想忘都忘不了。” 她以为是脱欢把她抓来献给野鲜不花的,恨自己学艺不精,无法对几十个影卫造梦,唯有乖乖的束手就擒,被野鲜不花带走。 脱欢没有走,他伫立在蒙蒙晨光里,像根枯木,冷风一吹人就发抖,想想苏落方才的那句话,咬着自己的嘴唇,转头又跑,折回谷梁世家,潜入谷梁鸿的住处,此时火已经扑灭,谷梁鸿被春好报信说苏落被人劫持,急忙回来,想顺着脱欢带走苏落的方向追。 脱欢听到谷梁鸿的脚步声走近这座房子,现磨墨已经来不及,又不想给他发现是自己,无奈咬破手指疾书道:“野鲜不花。”然后丢下血书冲破屋顶而去。 谷梁鸿听到动静奔进屋子,发现桌子上赫然的那封血书,忖度这条讯息的真假,用鼻子嗅嗅,辨识得出是人血,想想若非情况紧急对方不会如此,也不十分放心,召集杨二郎等镖师,一半人在府里找春好说的那个蒙面人,他感觉此人不是野鲜不花的同党,有周祖成投毒在前,他怀疑是不是这个恶人故技重施,又让一半人出去府外走,他自己拎着宝剑去了野鲜不花的住处。 只是,他找错了地方,野鲜不花非一般的小毛贼采花贼,料到谷梁鸿不会善罢甘休,也料到脱欢不会坐视不理,他带着苏落转换了地方,凉州东部边缘的一处宅子,敲门后,让苏落吃惊的是,迎出来的居然是寡妇窦璎。 071章 放长线钓大鱼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初识窦璎,苏落觉得她美的有点不真实,眉目仿佛刻意雕琢过,跟她比,苏落就算是眉轻眼淡了,并且她行止间举手投足好像都是设计好的,非常完美。于是苏落想,她这样的尤物定然不会暴殄天物,为了卖一个绸缎庄亲自登门拜访谷梁鸿,若非她是打着使用美人计的心态,那就是太过勤劳,难道家里没有管家和男仆么,非得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现在更证实了自己的观点,她居然还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野鲜不花是察合台汗国的王子,未来汗位的继承人,窦璎能勾搭上此人也算是手段了得。 低头思忖或许这个定义不准确,自己也认识野鲜不花,按此理不也是勾搭?自己对窦璎有偏见,并非因她寡妇门前是非多,而是她和谷梁鸿谈笑自若的神态,不用她三贞九烈,只觉得此妇人绝非她口中的没见过世面不能经营一个绸缎庄的柔弱女子。 “大婶好。”苏落莫名其妙的问候过去,这也不足为奇,语出惊人是她的特点。 窦璎愣住:“……” 她去谷梁家时,苏落看到她,她却没有看到苏落,说不认识只是那日没有见过面而已,其实苏落能来这里,都是这个寡妇一手策划。 要想讲完窦璎的故事,只怕太费笔墨,所以咱就按着故事的发展慢慢看。 窦璎怔住的刹那,苏落对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西域认识的柳离离,被自己喊大娘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一副神态,她心里一笑,柳离离、窦璎,都是出类拔萃的美人,自己的乌鸦嘴又显灵了。谷梁鸿可真是命犯桃花。 众人进了屋子,窦璎先把苏落好生端量一番,见她被那些影卫扭着,分明就是劫持而来,立即质问野鲜不花:“大官人,我把宅子赁给你们,可不是要你们乱来的,弄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原来如此,苏落想,野鲜不花打游击换了住所。按说窦璎房屋多赁出去几间聊以赚钱养家也无可厚非,野鲜不花财大气粗,房钱绝对不会少给。苏落又次奇怪的是,窦璎不是个穷苦人,怎么适才开门这种事情要她一个主子亲力亲为? 对这个女人疑团重重,转念想,或许人家习惯如此。就像自己在墨宗时习惯有事喊大师兄没事喊大师姐,喊大师兄是为了替她洗衣扫地,喊大师姐是为了借手抄本,想想那个时候自己的幸福很简单没有现在这么复杂,那个时候的大师兄潇洒随和也没有现在这么冲动,那个时候的大师姐更没有现在这么容易讨厌自己。倘若要总结所有人改变的根源,好像都与这个谷梁鸿有关,我爱上他了大师兄不高兴了大师姐于是也不高兴了。男人习惯说女人是祸水,其实彼此彼此。 苏落神思纷乱兀自想着事情,又在旁观野鲜不花和窦璎谈话,野鲜不花对窦璎的质问先是用语言辩驳一番继而用银子安抚一番,两个人就皆大欢喜了。 苏落想。这世上没有用银子解决不了的事情,据说连性别都可以用银子来转换。当世神医公孙渡就有那个能力,但优秀总是有点怪,公孙渡能让人起死回生索要的费用却不是银子,金子也不要,珠宝也不要,唯要人的身体器官,无论哪一处都可,胳膊腿心肝肺你自己选,有人说他变态,有人说他要那些东西是用来做病理研究,所以他虽是神医,却落得个门可罗雀的下场。 “大婶,不,姐姐,你去谷梁家时我见过你,我是谷梁鸿的……亲戚,求姐姐救命,谷梁老爷给你的报酬不会比这个野人少。”苏落抓着刚要扭头离开的窦璎道,虽然也知道窦璎柔柔弱弱打不过生猛海鲜似的野鲜不花,性命攸关下,唯有孤注一掷,权且是死马当活马医吧。 窦璎左右看看,野鲜不花凛然的坐在椅子上,几十个影卫差点把这间屋子堵满,她掰开苏落的手艰难道:“小姑娘,对不起,我只是把房子赁给他们居住,我是生意人,赚的是钱不管闲事。” 她袅袅婷婷的走了,曳地的长裙上漾着冷梅映雪的图案,美轮美奂,回眸的刹那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不知是对苏落暗示还是对苏落可怜。 苏落求救不得被推着带到一间屋子关起,屋子里有好看的雕花床垂纱帐,这让人很容易联想到床的功能——上床,假如各位连这个词汇都不明白是何意,想想野鲜不花对苏落的动机。 苏落琢磨,这次必须先下手为强,除了谷梁鸿和师父,没有第三人知道自己会神识功,忽然想起去西域遇到的眉长龄,他是知道,但他已经死了,不足为虑,现在盘算的是,等下野鲜不花来侵犯自己,立即用神识功定住他,然后逃跑,合计这个男人几次对自己动邪念,要不要废了他的宝贝断了他这邪念的根源?好像一个小姑娘拿着刀比划男人的那嘎达实在不妥,遂决定放弃。 一上午都很安静,这让苏落又开始猜疑,难道野鲜不花这次把自己抓来不是想弄个霸王硬上弓,而是先谈谈情恋恋爱,然后水到渠成再洞房花烛?不过这难度不亚于让潘金莲从良让西门庆成为君子,纵观天下美男,墨飞白算是一流绝色,我连他都视若无睹,你野鲜不花只能被我踩在脚下。 百无聊赖,她就剔剔牙发发呆想想策略做做梦,午间时,没有等来野鲜不花,却是端着饭食的窦璎,她乍进来,立即是一室炫目半屋浓香,这浓香是她身上所用的香料混杂着饭菜的香味,长裙压着环佩叮叮当当,走路都是风光无限风情万种,并且她真是工于心计,连站立的位子都恰到好处的于光线的映射下,那张脸镀了金粉似的该朦胧处朦胧该清晰处清晰,美丽不可方物,饶是苏落见过墨绯烟筱兰薇柳离离那么多美人也无法与窦璎比及。 “苏姑娘看上去倒是非常镇定,这可不像你这样的年龄。”她把饭菜放在苏落面前的桌子上,虽然是色香味俱全,但苏落不敢吃,按手抄本上写的,很多妙龄少女都是被淫贼这样祸害的,很多大侠也都是被小人这样谋害的,很多忠良也是被奸佞这样陷害的,这饭菜里不是有剧毒至少得有些蒙汗药什么的,窦璎拿了野鲜不花那么多好处,不成为走狗也必然会成为帮凶。 “按你的意思,我必须哭几声才显示出我是个少女,还是个黄花大闺女级别的少女?如此说来,你这样的人必须再结交几个大人物才能显示出你特别的身份?”苏落反问。 窦璎不懂,眼睛不大却非常水灵,瞪着苏落问:“我是什么身份?” 苏落揉了揉鼻子,斟酌下吐出两个字:“红杏。” 红杏?窦璎冷不丁没明白,略微琢磨后气道:“这个时候你的嘴巴还如此刁钻,拐着弯的骂人,枉我还想来救你。” 救我?苏落后悔刚刚得罪了她,急忙赔笑道:“对不起姐姐你别生气,我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了。” 窦璎蓦然看向她,她砸吧下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说你是红杏不是那‘一枝红杏出墙来’的红杏,是‘红杏枝头春意闹’的红杏,说你美的意思。” 她前一刻恨死自己的模样,现在又是爱死自己的架势,变脸之快真是瓦肆里那些伎人都不及,窦璎哭笑不得道:“若非因为谷梁老爷,我也不会救你。” 苏落心里突然颇不舒服,就知道这个寡妇没安好心,原来是想用我取悦谷梁鸿,心道,‘红杏枝头春意闹’比‘一枝红杏出墙来’更甚,后者是出墙前者是闹春,你都春情泛滥了。 心里骂着嘴巴上却讨好着,英雄不为权贵恶人折腰,志士不为一饮一啄折腰,苏落想我不是英雄更非志士,我必须好好活着,必须把自己完整的给那个心爱之人。 窦璎又道:“我只是想把绸缎庄卖出去,纵观整个凉州,除了谷梁世家别人没有这个能力,救你,算是卖他一个人情吧。” 道理好像不错,但苏落就是无法相信她为了卖一个绸缎庄就敢得罪野鲜不花,无论怎样,放了自己总是好事,急忙过去溜须拍马不尽阿谀。 窦璎忽然压低声音道:“我刚刚在午饭里下了迷药,等下他们都睡着了,我们赶紧走。” 苏落更怀疑她的来历,一个寡妇,没事弄些迷药在身边作何?假如她是想和男人相好时用来制造情趣,还不如春药来的直接痛快,再者她这样的美色只有男人给她下迷药份。 胡思乱想也还是感激窦璎的救命之恩,片刻后,窦璎带着她跑出家门,两个人分开时苏落发自内心的担忧:“你这样回去怎么对野鲜不花交代?” 窦璎推她赶紧走:“人是他们看着的,我乃一介女流,只赁给他们屋子居住,不负责看护人质,没事,你快走吧。” 苏落千恩万谢的逃跑,边跑边合计,我刚刚说野鲜不花,窦璎为何没问是谁,难道她早已知道居住她屋子之人是野鲜不花? 前后不过半天时间,她对窦璎的疑问盈满胸臆。 放下苏落不提,再说窦璎回到家里,野鲜不花正坐在客厅里等着她,两个人见面高兴大笑,野鲜不花道:“夫人真是才智过人,用了这么一个放长线钓大鱼的计策。” 窦璎欣然接受他的溢美,得意道:“不然按你,强夺,她会心甘情愿的依从你?等我嫁给谷梁鸿,把这个臭丫头逼走,你再雪中送炭,我们两个各取所需。” 072章 你要了我吧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苏落逃的过于轻松,对窦璎的怀疑就过多,想想野鲜不花也非等闲之辈,就这样被俏房东算计,不是他和窦璎有一腿,就是他的部下和窦璎有一腿,或者是窦璎实在有一手。 大白天的找家还是非常简单,凉州虽大她也并无迷路,只等遇到昨晚狭路相逢的那些锦衣卫,她恨自己还不如迷路了。 街上行人稀少,想求救都难,主要是冬月里天气酷寒风沙又大,这样的天气里有钱人家就围炉小坐,品茗饮酒逗逗狗搂搂小妾投投筹,没钱的人家也有没钱的快乐,比如家徒四壁对着佛菩萨的画像叩头祈祷一夜暴富,比如打打老婆骂骂孩子或是蹲在地上玩五子棋,总之除非是必须否则没人愿意上街。 苏落见那几个锦衣卫姿势统一动作协调表情雷同的逼近,想往后跑不确定自己的速度能快过人家的刀,左右看看皆是民居,店铺零星并且都把门紧闭,想一头撞进哪一家寻求救命,又不确定自己的力气撞开撞不开门闩,忽然想起昨晚他们说过,我是朱棣的亲戚,不如再次用来唬唬人。 “你们作何?我可是当今皇上的亲戚。”她还故作胆大的抱臂而站。 那锦衣卫的总旗上前道:“既如此,请您同我们去见皇上。” 皇上当然不能见,一见自己就穿帮了,扒开朱棣的祖宗十八代,不会有一位和我有着千丝万缕的血缘关系,苏落想,心里慌乱面上却丝毫不露,所谓输人不输阵,刚想敷衍几句,骗这总旗靠近就用神识功制服他,擒贼擒王。其他的喽喽就好对付。 计划没有变化快,那总旗即将接近苏落发功的范围,意外的又一些锦衣卫就像从门里流出的水,从两边民居的罅隙间涌了出来,人数至少是这些锦衣卫的几倍,且成包围之势。 人家来了帮手,这真是要命,苏落自言自语:“杀我焉用宰牛刀!”挽起袖子紧紧带子拎着裙子准备逃跑。 那总旗却突然喝令自己手下,把刀剑对着才出来的那些被苏落认为的“同伙”。 内讧?不会是为了抓我的赏金而大打出手吧?苏落心怀侥幸,假如这样我就可以趁乱逃跑。 后来的锦衣卫对那总旗道:“蒙总旗。你这是作何?” 蒙总旗就是先来的锦衣卫头头,全名蒙田,也算是相貌堂堂仪表不凡。他反问过去:“各位是来抓这位姑娘吧?” 对方点头:“难道你不是吗?” 那蒙总旗给自己的手下使个眼色,不宣而战,五六个锦衣卫,对方至少三四十,双方拼杀起来。 苏落就糊涂了。朱棣是怎么训练这些锦衣卫的,昨晚遇到他们时,面对三十几个影卫,括号,还是女的,他们放弃我灰溜溜撤走。现在对付自家兄弟。括号,还是男的,他们玩命似的冲。而且让苏落惊掉下巴的是。五六个人眨眼杀死了三四十人,蒙田前胸后背溅满了血,以至于让人感觉血之红色才是他衣服的底色,原来的底色却成了点缀,他手拎着绣春刀慢慢走近苏落。 苏落未明情况连连后退:“你?他们?我不懂。” 断续的几个词汇拼接在一起。蒙田了然于胸,道:“姑娘可认识徐喜达徐千户?我们是他的人。他到处找您就是想保护您,最近他不知所踪,大概,已经遭遇不测,我们必须完成他的遗命,刚刚来的这些锦衣卫是来抓您的,为的是要挟谷梁鸿。” 徐喜达是谁?为何不知所踪?要挟谷梁鸿苏落就懂了,当然是朱棣的命令。 蒙田的话不假,昨晚他们放了野鲜不花带走苏落,是了解野鲜不花对苏落只是出于喜欢并无害她之意,并且那些影卫不能用常人来看待她们,她们训练之前先被洗脑,非自己主子的话不听,是傀儡,是行尸走肉,她们打斗必须求胜,输了主子一声令下就会自杀,看着都是花容月貌的娇俏姑娘,其实都是死士,或者算是活着的死尸,蒙田是徐喜达的老部下,没有完成他的遗命不能和那些影卫硬碰硬,但后来的这些锦衣卫不同,他们抓苏落是为了对付谷梁鸿,如此苏落就有危险,所以蒙田才杀了他们。 但为何要保护苏落?这其中的原因除了徐喜达告诉过蒙田外,其他人都是奉命行事不问其他。 “你不信我?”蒙田看苏落满面狐疑且有些惊惧。 “我信。” 这声音哪怕来自天上地下苏落都听得出是谁,猛然回首去看,甩起一头长发纷飞若悬瀑,迎风而来的果然是谷梁鸿,他不疾不徐不慌不忙胸有成竹,黑袍被风掀起下摆露出一角梅红,宝剑还拎在手里,午后的日光正烈,宝剑的光辉炫目,他微眯着眼扫视下苏落,胳膊腿都在面色也不错,证明她即没有受外伤也没有受内伤,然后拱手对蒙田道:“徐千户,我知道他在哪。” 徐喜达在哪儿?距离凉州三十里的一处荒坡上,按风水讲是后有靠前有望,这里真是好地方,谷梁鸿把徐喜达就埋在此处。 一行人跋涉而到的时候已经是太阳西斜,没有墓碑甚至没有拱起的坟包,但谷梁鸿仍旧能准确的找到他掩埋的位置。 “抱歉,徐千户交代过把他抛尸,但我没有做到。”他望着被故意遮掩过的地方内心发紧,想起徐喜达自杀时的表情毫无遗憾,但他非常惋惜,大多好人不长命。 蒙田身边的几个锦衣卫嘡啷啷齐齐拔剑对准谷梁鸿,他们以为是谷梁鸿杀了徐喜达。 苏落急的想上前护着,蒙田按下自己那些人的剑,道:“谷梁大侠,我相信不是你所为。” 谷梁鸿用宝剑慢慢扒开土,不久徐喜达的尸体露了出来,冬日寒冷,他完好无损,蒙田检查后才发现他是自杀。看去谷梁鸿:“徐千户,遇到麻烦?” 谷梁鸿没有回答,拉着他走离苏落和他的手下,把徐喜达自杀的真相告诉他,蒙田眉头拱起,憋了半天终于潸然泪下,哽咽道:“徐千户,他爱了那女子十七年,希望现在他已经见到了她,了却生前的遗憾。” 好一阵静默。蒙田心痛得说不出话来,他和徐喜达是莫逆之交是生死与共的兄弟,徐喜达追随心爱的女人而去。他现在该去追随谁呢?寒鸦归巢,叫得凄苦,蒙田最后决定,就让徐喜达留在这里安安静静,他带着手下同谷梁鸿和苏落告辞而去。徐喜达的遗愿是由谷梁鸿保护苏落,他必须遵守。 夕阳在林梢,地上百草枯,朔风紧迫,看什么都瑟瑟,谷梁鸿打量苏落一下。面无表情道:“可好?” 苏落撅着嘴巴:“不好。” 谷梁鸿立即上前把她转来转去:“哪里不好?” 苏落胡乱用手指着心脏肺脏肝脏胆囊等等:“这里这里这里……” 谷梁鸿发现她在说笑,沉下脸扭头就走:“胡闹!” 苏落小跑跟在后边,嚷嚷着:“你能不能像我这样说话温柔一点。” 谷梁鸿遥遥飘来一句:“你那不是温柔是有气无力。” 苏落累的喘着粗气。叉着腰,喊着:“真无力了,等等我……哎呀!” 谷梁鸿猛然回头伸手做了个相搀扶的姿势,半路发现她竟然笑呵呵的站在那里,知道被骗。沉下面色,很想上前捏捏她的脸蛋刮刮她的鼻子。准备了结束这一场本就不该有的感情,也就克制住自己的行为,继续大步的走,没等几步又听苏落“哎呀”一声,他再次转身,这回真的接住了即将栽倒的苏落,发现她脚下是一截砍伐过后留下的树桩。 苏落忽而收敛了笑容,动情的问:“你不怕我是再次骗你?” 谷梁鸿把她扶正身子,又弯腰解开她被树桩挂住的裙摆,边动作边自然道:“怕,更怕你真的出事,果不然,你看看,裙子都扯破了。” 苏落嘴角弯成一道笑容,喜在心里:“你担心我?你喜欢我?” 谷梁鸿掸掸身上的尘土掩盖自己的神情,轻笑一声:“主要是你这个人太笨,走路都走不好。” 苏落嗔怒道:“谁说我笨,我十二岁就出来执行任务了。” 谷梁鸿漫不经心的瞟了她一眼:“还不是个跑龙套的。” 苏落冲过去吼道:“跑龙套的怎么了,卖烧饼的还需要个和面、烧火打下手的呢,独木难支的道理你懂不懂。” 谷梁鸿继续呛她:“自己笨还找出这么多歪理,左一次右一次被抓,连春好都不如。” 苏落忽然就得意洋洋:“被太多人敌视说明我出色。” 谷梁鸿无法赞许的摇摇头,啧啧道:“你哪里出色?恕我眼拙。” 苏落一副气冲牛斗的架势,靠近他仰着脸给他看:“我不出色吗。” 落日不见,余晖漫天,橙红明黄的颜色洒在苏落脸上,恰如春月新桃绽放,娇艳欲滴,谷梁鸿看得呆了……苏落趁机一把抱住他道:“你要了我吧,我不想这样整日的患得患失。” 谷梁鸿突然就想起了昨晚自己的做的梦,梦里他说“我要你”,梦里她说“我给你”,为何此时她突然真的就说出这一句?是天意还是巧合?如今美梦成真,他却害怕了,想推开她却毫无力气,只等苏落再说一次“你要了我吧”,他手中的宝剑嘡啷落地,捧起苏落的脸,自己俯身下去,侧垂的头发遮掩住他和苏落的面容,唇尖刚碰到唇尖,苏落倏忽一抖,这次,她终于懂得闭上眼睛。 风柔了云开了,霞光烈烈铺满天际,我想,那是爱的热烈吧,真美! 073章 滴血认亲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倘若幸福来得太容易,就让人惶恐怕乐极生悲,但苏落的幸福来得纵使算不得千难万难,也还是历经了太多波折,虽然他仍旧很被动,仍旧没有明确表示什么,但在苏落已经是难能可贵。 她牵着他的袖子,她本想牵着他的手,但他一手举着自制的火把一手拎着剑,她就想人为何不能长出第三只手呢,造物主真是没有创意。 这一路三十多里,徒步而行本该非常累,她却希望再多出三十多里哪怕三百多里,起初她安静的紧随其后,他感觉到她东张西望的慌乱神色,问:“你怕了?” 她立即摇头:“不怕,有你在天塌了我也不怕。” 他就突然停下来转头看着她,浓黑的眸子闪着熠熠之华彩,她有点害羞于是给了他一个冠冕堂皇的解释:“天塌不了我才这样说。” 他:“……” 之后她觉得这样只顾着走路,在以后的岁月里回忆起这一段会非常空白,就开始叽叽喳喳不停说话,天南海北天马行空,他不言语,默默而行静静而听,偶尔需要回答才插一句,夜里风止,鸟兽的叫声就传的非常远,苏落经常真害怕假害怕的一惊一乍,然后就等着谷梁鸿拥她入怀,她想,今晚就算立刻死掉也是赚到了。 差不多半夜两个人才回到家里,郑氏等人都没有睡,有人是担心有人是好奇有人是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堵着谷梁鸿和苏落问东问西。 “改日再说,这个时辰了,都去睡吧。”谷梁鸿态度非常好,看得出心情非常好,然后偕同苏落回去自己房里,后面的郑氏和徐娘盯着他们的背影。盯了很久。 “小姐,你说这算什么事,一个公公和儿媳妇整天的出双入对,大晚上的还同回房里,这要是传出去谷梁世家的人可丢大了。”徐娘恨得牙根痒痒,除了唠叨几句,想搅合想报复还得听郑氏下令。 郑氏按了按自己额头,身心俱疲且追悔莫及,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找另外一个姑娘来给儿子冲喜。如今儿子是好了,丈夫快丢了,有得有失。老天还真是公正公平。 她拔步在前往自己的房里走,突然停下脚步对跟上来的徐娘轻声道:“这丫头命硬,我愣是杀不死她,眼下也唯有一个办法,我就不信这世上没有女子能代替得了她。” 徐娘非常赞同的点头。忽而问:“可是小姐,你这算不算前门拒虎后门进狼。” 郑氏不免陷入沉思,假如找一个女子在谷梁鸿那里代替了苏落,自己岂不是还失去丈夫。她放慢了脚步,边走边想,忽而坚定道:“也总比让老爷得一个扒灰的名声好。并且,找的女子年龄不要太小,老爷对她一时半晌的喜欢后也就淡了。可是这个苏落不行,她才十七岁,要她徐娘半老也得十年之后,这十年我怎么忍受。” 忽然发现徐娘半老这个词不妥,对面前的徐娘是个刺激。道:“假如把苏落成功踢出,我就让老爷收你为妾。” 徐娘差点给她跪下。哭天抹泪的说不出话来。 ——﹡——﹡——﹡——﹡——﹡——﹡—— 苏落和谷梁鸿回到住处,与东西两个月亮门前分别,谷梁鸿习惯了淡言轻语说话,只道一声:“累坏了吧赶紧去睡。” 苏落乖顺的点点头,手挑起珠帘眼睛还在看着他,难分难舍,希望有个什么东西来触动一下,比如闹鬼比如打雷比如刺客,然后自己就可以再次窜到他怀里,这样的告别晚上可以做一个美梦,可是屋里从无闹鬼,冬季更不能打雷,刺客或许可能…… 她这个念头还没撂下,耳听吱吱的什么东西叫,低头去看,却是一只硕大的老鼠从她脚面上嗖嗖跑过,她吓得伸出双臂,谷梁鸿就接了抱在怀里,乌鸦嘴又显灵,没有鬼没有雷没有刺客,稀奇古怪的出现一只耗子,她之后的一个月都在感恩这只老鼠,猜想或许是某个神灵听到了自己的心声,化作老鼠来成全她罢了。 被幸福充溢着,苏落忽略了很多事情,比如埋在荒郊的徐喜达是怎么回事?比如要把野鲜不花和窦璎相识的事告诉谷梁鸿,比如那晚她被蒙面人刺杀时感觉对方像个女人。 几天后的夜晚,她才寻了机会跑到谷梁鸿那一面,把这些事都告诉了他。 有关徐喜达,谷梁鸿三缄其口,本也不想对苏落撒谎,可是斟酌再三,说明徐喜达的事情必须提及她的母亲,也就必须袒露她的真实身份,现在告诉她你是大明国的公主,朱棣大概想杀你,她还小,不知面对这样的事该是怎样的心情,从一个墨宗跑龙套的谍女上升到大明国的公主,这样的大起大落想苏落必定震惊,再听闻朱棣要刺杀她,会更加的惶恐,怕则乱、乱则出错,所以谷梁鸿选择欺骗,想等时机成熟后再坦白这前前后后的所有,眼下只说徐喜达是自己的朋友。 对于野鲜不花和窦璎相识,苏落以为谷梁鸿必定一副张口结舌的表情,谁知他却淡淡道:“野鲜不花是王子,我是草民,没什么好防备的,他喜欢你才会做出一些不可理喻的事来。而窦璎寡妇人家,做生意很艰难,赁些房子出去赚钱也无可厚非,你不要多想。” 他不让苏落多想其实他自己已经多想,不对苏落告知是她年轻冲动打草惊蛇。 苏落正处于幸福的持续阶段,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就没有追根究底,这段时间她整个人非常精神,难免做出一些神经的事来,她觉得谷梁鸿一直对自己若即若离都是因为两个人中间还隔着一个谷梁卓文,必须把这件事解决,最好的办法就是证明谷梁卓文不是他儿子。 想起这件事是春好提出,于是找她商量,听闻苏落要对谷梁鸿和谷梁卓文滴血认亲,春好惊得半天没说出来话,最后总算说出来了。却是这样的一句:“老爷会打死你的,啊不对,老爷会打死我的,老爷打不死我大夫人也会打死我的,不敢帮你。” 苏落嘟嘴气道:“还说是我最好的朋友,连这个都不帮。” 春好讶然的看着她:“姑娘,你把我当朋友?” 苏落点头:“是啊,除了大叔和大师兄,你是对我最好的人,呵呵。大叔大师兄,你是大妹子。” 春好受宠若惊,差点流泪。憨憨道:“姑娘,可是上次你说过,你说过,你说过……” 苏落一拍她的脑袋,命令的口吻:“不许用连句。我说过什么?” 春好缩着脑袋不知是怕还是羞,咕哝道:“你说过,我的名字很贱。” 苏落左思右想,我这样说过吗?后来终于想起,那次被锦衣卫堵截,她为了救春好谎称自己叫春好。当时春好同她争名字,情急下自己才那样说的,没想到这丫头竟然牢牢记得。说明此话伤害到了她的自尊心,必须挽救。 “春好,你的名字非常动听,怎么会贱呢,我那样说是因为当时那些锦衣卫询问谁是春好。他们分明是带着杀机,我为了救你而已。锦衣卫是什么样的人大概你听说过,杀人不眨眼。” 春好虽然搞不清自己一个婢女何时得罪了大名鼎鼎的锦衣卫,还是咧嘴哭出,抹着大脸盘上的眼泪道:“姑娘,原来你对我这么好,我决定帮你。” 取谷梁卓文的血并不难,他是越长越残,身上的病已经好了,脑袋上的病继续,这么久认识的字多了三个,会读的文章多了不到半个,不过这样也好,他对男女情爱之事一窍不通,即使苏落是自己的媳妇,却把她束之高阁,苏落才得以安宁。 但取谷梁鸿的血应该非常难,自己总不能说,喂大叔,你放点血给我,我要做个血缘实验,那家伙一定又说我是歪理,是胡闹。 笨人有笨招,春好想出一个办法:“让老爷缝衣服,他一定不会女红,我才学做针黹活计的时候就经常被针扎出血,老爷假如被针扎破手指,然后你就把他的血弄下来。” 这个主意不错,苏落夸赞了春好一番,果然就把自己的一件衣服撕开,然后拿着去找谷梁鸿,他正坐在书房里查账,看苏落靠近,随手就先按在她的脉处,发觉一切正常才头也不抬的问:“作何?” 苏落举着衣服犹犹豫豫后努力说出:“破了,大叔你无所不能,给我缝缝。” 谷梁鸿放下手里的账簿抬头看她,很是奇怪的问:“为何不找初五?或是任何一个婆子,家里缝缝补补浆浆洗洗的人很多。” 苏落道:“意义不一样。” 谷梁鸿更加好奇,笑眯眯的拖着腮道:“好像女人给男人缝补衣服,意义才不一样。” 苏落不敢苟同的样子,正儿八经道:“男人给女人缝补衣服意义更不一样,你看啊,男人应该都不会女红,假如你会缝缝补补,这就显示出了你无所不能的个性。” 谷梁鸿无奈的晃晃脑袋,继续翻看账簿:“这恐怕又是你的歪理。” 苏落撒娇的把衣服塞到他手里,连针线都备好了,谷梁鸿迟疑下,不管她是什么动机,总之成全她这胡闹也好,真的开始缝了起来,然后就见苏落,张大嘴巴瞪大眼睛,从未想到这双拿刀剑的手把个衣服缝得非常好,虽然比不上张初五那样的层次,也算是不错,人家飞针走线轻车熟路,手指没扎出血,她哭笑不得的呆愣在那里。 谷梁鸿把缝好的衣服递给她道:“经常外出,会这个不足为奇,卓然也会。” 苏落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接过衣服针线的时候不小心被针扎到,一股血涌了出来,像个红色的珍珠落在她细腻如白玉的手指上。 谷梁鸿过来想给她擦拭,边埋怨:“说你笨还不高兴,看看。” 苏落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拿着针咬着嘴唇瞪着谷梁鸿,一咬牙狠心扎了他一下,谷梁鸿惊住,她却振振有词道:“书上说两个人的血融合在一起,下辈子都不会分离。”她说着还使劲的挤了挤谷梁鸿的手指,使得他的血多出来一些,然后把血刮下放在自己手上,没等谷梁鸿看去怎么融合,她撒腿就跑,回到房间后高喊春好拿来一个小碟子,把他的血滴了进去。 “成功,走,去找卓文。” 两个人也怕被郑氏等人晓得,左躲右闪七拐八拐小心翼翼的来到谷梁卓文的住处,见他正和几个丫鬟小厮踢毽子,野鸡翎涂着五彩的毽子上下翻飞,谷梁卓文玩的满头大汗,一转身发现苏落急冲冲而来,也知道她是自己的媳妇,虽然暂时还不懂媳妇这个物种用来作何,还是非常亲热道:“落落,我们一起玩。” 苏落拉着他道:“等下玩,现在我有事找你。” 于是她骗他说你手上有根刺,他不信。她又说你手脏了我给你擦擦,他看了半天没有。她再说你指甲太长我给你剪掉,他拒绝,因为这种需要动锐器的事情郑氏交代过必须是徐娘才行。她真的无可奈何了,才故技重施:“书上说,两个人的血融合到一起,就会生死不离,现在我扎自己出血,然后再扎你,我们的血融合在一起,下辈子都不分离。” 她说着用簪子扎破自己的手示范给他看,熟料想谷梁卓文竟然道:“我没想下辈子还与你在一起,下辈子我会认识比你更好的姑娘。” 苏落怒气冲天道:“那么先把这辈子的账还清。” 他躲开:“我不欠你什么。” 苏落狠狠道:“别忘记是我给你冲喜你的病才好了。” 好说歹说他就是不干,苏落给春好使个眼色,胖丫头冲上来按住谷梁卓文,他就哇哇大哭,惊得护院家丁婆子丫鬟跑来一个纵队,苏落彻底失败,本以为最难弄到血的谷梁鸿却轻易弄到,以为最容易的却失败,看来任何事情任何人,当真是不可貌相。 074章 逃出家门 - 最婵娟 - 狐小采 事情并没有这样结束,苏落欺负谷梁卓的事被禀报到郑氏那里,她先是一惊,询问儿子的状况,某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婆子说:“少爷还好,受了点惊吓,少奶奶作案之物已经被我们夺来。”她把苏落那根簪子呈给郑氏,苏落的行为也因此被定性成行刺。 苏落啊苏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进来,郑氏得知儿子无恙,久阴无雨的脸上终于现出一点点阳光,命徐娘带人过来押解苏落和春好。 苏落也知惹祸,抓紧战战兢兢的春好安慰道:“没事,我保护你。” 春好哭笑不得,心说你都自身难保了,我让你保护,不是我的命够大就是我的胆够大,或者是我的心大或者是我的脑袋大。 徐娘像打了胜仗的战士凯旋,得意洋洋的把苏落和春好推推搡搡弄到后宅的小厅,这是郑氏平时处理家务琐事之地,午后太阳渐弱,大片的浓云四合而起,厅里晦暗昏蒙,最近郑氏不时常来,就没有取暖,冰冷冷阴森森,她端坐在高背椅上,俨然统领椒房的皇宫,威仪凛然。 见了郑氏徐娘先是给苏落和春好一人一脚:“给夫人跪下!” 老妇力气大,苏落控制不住平衡差点趴在地上,幸好扶住先行跪下的春好后背,她左右的看,希望谷梁鸿能突然出现救命。 郑氏心知肚明她在找谁,非常得意,谷梁鸿适才因为有货物从蒙古运来过去清点,是以并不在府里,西域之行颗粒无收还倒赔进去不少银子,为了填补百十家商号货物短缺的情况,他托人从蒙古就近弄来一些补充。今日到货他离府而去,这样,苏落无人护佑今个不死也是被废掉半条命。 “苏落,你可知罪?”郑氏像审判官似的先例行公事的问了几句,明知苏落不会刺杀卓然,大概就是小孩子疯闹,但机会难得,也不等苏落辩驳她一拍茶几:“给我打!” 徐娘附耳道:“小姐,藤条还是棍棒?她犯的可是刺杀少爷的重罪。”老妇之意,杖毙苏落都不为过。 郑氏顿了顿。道:“藤条吧。”她还真就不敢打死苏落,即使谷梁鸿不怪罪,墨家人也不是好惹的。看看她那大师兄和大师姐,整日的背着宝剑,料想人家绝不会是为了附庸风雅而用,想必是有两把刷子,一旦苏落出事。墨家定然会闹上门来。 徐娘指使一个丫鬟拿来执行家法的藤条,怕府里的丫鬟婆子心怀恻隐,或是被苏落收买过,或是忌惮谷梁鸿疼爱苏落,总之怕她们下手太轻,她就亲自动手。一藤条抽去苏落,春好猛然扑过去覆在苏落身上,高喊:“我替姑娘来受。” 徐娘一脚踢开她骂道:“贱婢。等下你的比她还多,竟然还抢着送命。” 她又一藤条抽去苏落,春好又扑过去挡住:“打死奴婢也毫无怨言,姑娘她身子骨弱,受不得家法。” 徐娘火气冲天。喊了得力的两个婆子把春好架走,然后再去打苏落。苏落却就地一滚躲开,然后爬了起来,手指徐娘骂道:“你个恶奴,敢打主子。” 徐娘看看郑氏,非常吃惊,从未见过谁受家法的时候还敢躲避,还敢这样叫嚣,郑氏也怒:“你敢刺杀我儿,该是死罪,徐娘在执掌家法,你敢违抗,罪加一等。” 苏落替自己辩解:“我没刺杀卓,是和他开玩笑,即便我真的有罪,你把我送官好了,你一个草民敢滥用私营,你的罪更大。” 好厉害的嘴巴,郑氏豁然而起,啪的一掌拍碎身边的茶几,手指她道:“放肆!敢这样对本夫人说话,来人,把她给我按住,往死里打!” 丫鬟婆子甚至还有家丁冲去把苏落死死的按在地上,徐娘咬牙切齿掂了掂手里的藤条,活脱脱一个市井无赖的嘴脸,刚要抽去,有人从门口闪进并高喊一声:“住手!” 众人把目光聚焦过去,来者竟然是张初五、筱兰薇和董竹音,喊话的是张初五,她奔去苏落推开按着她的人把她拉起,自己护在她面前,颇有些舐犊之情的阵仗,她仍旧布衣荆钗,说话也是一贯的迟缓:“夫人,苏落年幼难免犯错,何必重罚,训她几句她以后也就不敢了。” 天上的太阳终于被黑云吞没,屋子里更觉阴晦,郑氏脸现怏怏之色,绞着手里的一方锦帕慢慢走了过来,裙裾相擦窸窣作响,所有的人顿觉毛骨悚然,她嘲讽的看着张初五嘴巴啧啧不停,精心画过的细眉使劲挑起,讪笑道:“怎么,住在一起时间长了感情深厚了。” 张初五护着苏落慢慢后退,她怕的不仅仅因为郑氏是大夫人,还因为郑氏一身的好功夫,她就亲眼瞧见郑氏把一个犯错的家丁分筋错骨的场景,现在想起都如噩梦一般。 没等她回答郑氏突然脸色如霜降,喝道:“张初五,你算什么东西,你只不过是老爷从外面捡回来的一个臭要饭的,真把自己当老爷的女人了,为何至今没有生下一儿半女,是你不行还是老爷根本就没待见你。” 张初五面上红一阵白一阵,又羞又气,道:“老爷厚恩没齿难忘,都是初五无能,今个我们不说其他,我只想提醒夫人,苏落才十几岁,想想我们十几岁的时候犯了多少错,请夫人饶恕她这次,小孩子天真无邪,何必重责。” 旁边的筱兰薇也帮衬道:“就是,我十七岁的时候更不让爹娘省心。”她这个人虽然不甚喜欢苏落,却还是有一点良善之心,特别是刚刚郑氏说什么没有生下一儿半女,刺激张初五的同时也触动了她,她心里亦是不舒坦。 董竹音却闭口不言,此人太谨小慎微,生怕树叶掉下砸了脑袋。 郑氏愤怒,转头向筱兰薇道:“是啊,你十七岁的时候招蜂惹蝶忙的紧,这都是你爹娘养不教之过。你还有脸说。” 筱兰薇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气得五官挪位,扭头离开不再多管闲事。 郑氏趾高气扬的环顾屋内,高声道:“今日我就罚定这个贱人了,谁替她求情,罪同贱人,一起责罚!” 她咆哮似的,个个噤若寒蝉,唯有张初五继续护着苏落:“我不会容许你们打她的。”张初五为人善良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她才护着苏落。那就是她知道谷梁鸿喜欢苏落,爱屋及乌,她怕苏落受罪谷梁鸿心疼。世上痴情的方式有千万种,徐喜达算一种,这张初五也是另外一种吧。 跟郑氏叫板这在她还是第一次,张初五毕竟是夫人,徐娘握着藤条不敢打。郑氏就夺了藤条亲自动手,她打去苏落,不仅仅张初五护着,春好也挣脱过来挡着,于是就听藤条啪啪……再看张初五和春好,少顷工夫脸上脖子上都有了血痕。身上更是挨了无数下,苏落忍无可忍,心念起。身子一晃,随即郑氏泥塑木雕一般动不能动,意识模糊神志不清,面前忽而是大片的蓝,忽而是繁花如雨坠。画面何其唯美,她虽然功夫不赖。却因为不是江湖人,消息闭塞根本不知道这是苏落在用神识功。 趁此机会苏落拉着张初五和春好就跑,知道家里闹成这样谷梁鸿都没出现他一定不在府里,好汉不吃眼前亏,怕留在府里继续被郑氏折磨,三人就逃出府去,跑了好久累得气喘吁吁不得不站住,春好惊讶的问苏落,刚刚她使用什么法术,郑氏为何就被突然定住。 苏落迟疑下道:“秘密,不要告诉别人。” 之后,三个人就茫然的伫立街上,保命下不计后果,如今该往哪里去?恹恹的黄昏路人脚步匆匆,雪从高空成砂砾状唰唰打下,天气倏忽变得更冷。 “去货栈找老爷吧。”张初五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 苏落摇摇头:“不,每次出事都是指望大叔护着,我们得学会自保。” 可是怎么自保呢,郑氏是掌门夫人,在谷梁世家连大爷谷梁春的夫人对她都礼让三分,更别说她名下的妾室和婢女,本来苏落用簪子刺卓就不对,咱们失理在前,就是老爷回来也不好过多偏颇。 苏落道:“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然后再想办法,我就不信我们三人集体失踪老爷会无动于衷。” 住店,哪里有钱?张初五和春好摸摸自己身上,也没想过会逃命,不上街的时候谁在家里还揣着那些沉甸甸的物什。 苏落又道:“大家看看身上有没有可典当的东西。” 她自己就不用说,唯一的一支簪子如今在郑氏那里做为作案证物,可叹的是张初五习惯简朴,不仅仅是勤俭持家还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低贱不敢在穿戴上太过招摇,春好是个婢女,唯一的打扮一次还被郑氏责罚过,此后就更加的粗陋。 苏落自嘲的笑笑,指着张初五和春好道:“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响当当的谷梁世家响当当的谷梁二老爷的四夫人,穿戴还比不过卖炊饼的葛大娘,你,响当当的谷梁世家响当当的挂名少奶奶的贴身丫鬟,穿戴还比不过卖炭女牛大梅,不过,我是什么人……”她差点脱口而出我是响当当的墨宗谍女,觉得不妥改口道:“我是响当当的马帮的响当当的趟子手,这点困难能耐我何。” 原来她想起了在西域时和谷梁鸿去日升山那次,两个人丢了包裹没钱住店,就沿街卖艺,如今不妨再作冯妇,她找了一处热闹之地摆开架势,手抄本看的多,故事如滔滔江水从腹中涌出,有了前车之鉴,讲的都是猎艳猎奇赚人耳朵勾人心脾之事,未几面前围堵了好多人,大家听故事还在其次,主要是从未见过这么绝色的佳人当街卖艺,不多时就有人开始往她面前丢铜钱,丢散碎银子的也有,喜的春好赶紧过去拾掇。 张初五本就是个乞丐出身,并没有难为情,仿佛多年前的生活重现,在那里感慨万千。 当!苏落正讲的唾沫横飞,有人在她面前丢了好大一块银子,足有二十两,她高兴的去感谢,立时脸刷的撂下,面前站着的不是旁人,正是谷梁鸿。 “……”她呆愣愣木讷讷,看谷梁鸿沉着脸,也知道自己大概给他丢人现眼了。 “这是唱的哪一出?”谷梁鸿沉声道,他身边还站着杨二郎等镖师。 她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道:“穷困潦倒,赚钱养家。” 谷梁鸿:“……” 提供无弹窗全字在线阅读,更新速度更快章质量更好,如果您觉得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高速首发最婵娟最新章节,本章节是074章 逃出家门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075章 幽会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雪势渐大,暮色迫临,苏落适时的打了个阿嚏,惹得想多训她几句的谷梁鸿于心不忍,看着她似笑非笑道:“很喜欢当街卖艺是吧,此后就由你来赚钱养家。” 苏落凑过去时,谷梁鸿已经脱下斗篷给她披上,她偷偷道:“不卖艺就得卖身。” 谷梁鸿:“……” 她又道:“不卖身就得卖肾。” 谷梁鸿抚了下额头:“……” 她再道:“不卖肾就得卖良心,比如为虎作伥啊助纣为虐啊杀人放火啊坑蒙拐骗偷啊……主要是我们三个被逐出家门走投无路。” 雪粒扑打下来,朔风凄紧,谷梁鸿压了压她头上斗篷的帽子,侧目看了看张初五,也知道若非出了状况,张初五这样的身份这样的个性这样的年纪,是不会和苏落一起乱来的,当街卖艺,早有人疯传说什么谷梁世家的女人如何如何不得了,他听了才赶过来,见苏落、张初五和春好于风雪中可怜兮兮的模样,说了句:“都跟我走。”然后拔步在前。 苏落拉了把还在地上捡铜钱的春好,三个人还有那些镖师随在他身后去了一家酒楼,在二层要了天字一号的包间,两张桌子坐了近十个人,一阵工夫摆满了酒菜,谷梁鸿也不多问,先指着饭菜让大家用餐,他自己执了一盏酒小呷一口,然后就靠在椅背上欣赏似的看着大家吃。 感觉苏落有了八分饱,他才问张初五:“究竟发生何事?” 张初五看了看苏落,欲言又止,低声道:“老爷,一场误会,落落无心的。” 谷梁鸿一听,不用问。又是这个丫头惹祸,叹道:“可真不让人省心。” 苏落抹了抹嘴角,明知自己理屈,但仍旧是没理辩三分:“我只是想扎卓文,可是还没扎到呢。” 谷梁鸿惊骇道:“你扎卓文作何?” 她正儿八经的:“取血。” 血?谷梁鸿若有所思,下意识的看看自己的手被她扎破的地方,抬腿就走,边道:“你跟我来。” 苏落放下手中的筷子跟去,张初五在后边忙着叮嘱:“好好求老爷。” 春好也喊话过去:“老爷脾气大心肠软,你多认错。” 苏落不以为然。心里有谱,对付这个人她十拿九稳。 两个人出了这个房间,谷梁鸿喊伙计开了另外一个包间。二人进去后他立即怒道:“你为何取我和卓文的血?是不是想滴血认亲?” 苏落嘟囔着:“知道还问。” 谷梁鸿气的直转圈,他经常被她弄得束手无策,眼下也是,唯有呵斥:“胡闹!” 苏落感觉自己做的事有点费力不讨好,气道:“是。我做的是欠缺考虑,但你真的认为卓文是你的儿子?连春好那个笨丫头都看出他不像,你风流倜傥他就猥琐不堪,你才华横溢他就蠢笨不堪,你英雄侠气他就窝囊不堪,你哪里都好他哪里都不好。俗话也说虎父无犬子,卓然是你侄儿都还有几分像你,他却根本不像。” 谷梁鸿真是哭笑不得。自己被她夸的地上难寻天上难找,卓文就被她贬的一文不值,不知为何,他嘴上说不准她再胡来,心里对此事多多少少开始有了想法。 众人吃饱喝好。谷梁鸿本想带着她三人回府,杨二郎从旁提醒:“老爷。四夫人三个从家里跑了出来,大夫人一定震怒,这样回去您夹在中间为难,替谁说话都不好,不如就让她们三人先住在客栈,等大夫人的气消了些,再把四夫人她们接回去不迟。” 谷梁鸿琢磨下杨二郎的话不无道理,苏落欺负卓文郑氏定是气冲牛斗,此时让她们回去,自己想护着苏落怎奈她真的做错,他给杨二郎使个眼色,两个人远些众人他道:“你说的也对,就让她们三人暂时住在客栈,我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杨二郎道:“已经打听好,窦璎非凉州本地住户,不久前从外地搬来凉州,她和野鲜不花是旧识,按这样推断她应该也是西域人,现下野鲜不花就住在她家里。还有,脱欢请野鲜不花出兵帮他剿鞑靼,因为野鲜不花的弟弟羽奴与他长久不睦,此事并没有立即成行。” 谷梁鸿边听边点头,伏在楼梯上往楼下的大堂看,再问:“那么,这个野鲜不花来凉州,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杨二郎左右瞟瞟并无别人,却还是犹犹豫豫,艰难半天才说出口:“老爷,他,他好像是为了苏姑娘。” 谷梁鸿扣紧扶栏,眉心处拱起一道深沟,冷颜道:“放话出去,说羽奴在西域到处游说拉拢各方势力。还有,说野鲜不花在凉州会晤瓦剌首领脱欢密谋反明。” 杨二郎悄声问:“老爷,您的意思是?” 谷梁鸿突然双眼放出凌厉之光芒,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冰色:“我已经忍了很久,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我看他野鲜不花在凉州还能逍遥。” 忽而想起什么又补充道:“那晚行刺苏落的蒙面人可有线索?” 杨二郎看了他一眼,半晌才道:“老爷,我在大夫人房门口发现了抖落在地的一点点香灰。” 谷梁鸿把拳头攥的咯蹦蹦响,郑氏,果然是你,然后叮嘱杨二郎:“此事只你我两个人知道。” 杨二郎俯身:“老爷您放心。” 此家酒楼兼做投宿生意,苏落和张初五、春好就被安排在这里住下,安顿好她们,谷梁鸿带着杨二郎等人准备回府,走到门口苏落追了出来,问谷梁鸿道:“大叔,从此地到府里有多远?” 谷梁鸿沉思下:“共计几条街我也没有计算过,为何如此问?” 苏落摇摇头,脸色哀戚,嘀咕:“应该好远是吧。”说完朝他挥挥手作别,眼中满是依依不舍掉头回去房间。 谷梁鸿望着她的背影似乎领悟了什么…… 房间没有三人合住之地,苏落担心张初五,她毕竟得罪了郑氏。郑氏的功夫又那么好,所以让春好陪着她,自己就单独住在一处。 三更天,虽然她之前曾经无数次的住客栈,可是这次却怎么也睡不着,手抄本没带,笛子没有琴没有,老是琢磨这家客栈距离谷梁世家有多远,他在家里干什么呢,看书练武查账还是……不会是跟哪个夫人婢女吧? 这样一想她更睡不着。灯已经吹熄,屋内朦胧可见,她在地上走来走去。几步之遥的窗户忽然啪嗒一声轻微的响,她蓦地转头去看,没等自然反应的问去“谁”,有个什么东西就抵住脖子,她挺直了身子不动。尔后觉得脖子上这东西凉丝丝的且有股血腥气,才知道害怕。 “不愧是墨宗的谍女,能临危不乱。” 是谷梁鸿的声音,苏落随即软了下来,差点跌坐在地被谷梁鸿一把拎起:“才夸了你,马上就露了原形。” 苏落趁势伏在他怀里:“我方才是英雄本色。现在是女人本色,不过大叔,你半夜三更不睡觉。不会是来此和我幽会吧。” 谷梁鸿:“……” 屋子暗,苏落不得不凑近些才能看清他的表情,见他有些尴尬,非但没有转移话题还继续道:“张生夜会崔莺莺翻的是墙,你攀的却是窗。这或许就是书生和大侠的分别吧。” 谷梁鸿任由她胡言乱语,也习惯了她胡言乱语。也很享受她的胡言乱语,刺啦打着火折子,噗嗤就被苏落吹灭,他不明所以的问:“你?” 苏落道:“这个时辰点灯会让人窃贼人怀疑我在私藏什么宝贝,会让采花贼怀疑房里定然是一个姑娘单独住害怕。” 谷梁鸿揣好火折子道:“这又是什么歪理。” 这不是什么歪理,却也不是什么道理,这是苏落的小心机,借着黑暗的掩蔽她才敢直视他,才敢踮着脚尖摸摸他唇上方那抹胡子,才敢揽着他的脖子把他的脑袋扳得靠近自己,嘴巴在他下颚蜻蜓点水的亲了下。 之后久久的,两个与黑暗中静默,他俯身看她,她仰头看他,他的手揉捏着她的面颊,她的手紧抓着他的腰间,时光在岁月的这一刻静止,有好看的片段被回忆镌刻。 他耳朵忽然动动,感觉自己前方的屋顶上有响声,是有人在上面偷窥,他夜里不睡赶来就是担心苏落的安危,果不其然,有人如此手眼通天,竟然得知苏落下榻在此,处于黑暗久了就能清晰视物,他的笑容一圈圈漾开,像暖阳覆盖在她脸上,轻声道:“长夜漫漫,我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苏落的心悠然一颤:“……” 他乘胜追击似的再道:“你紧张么,不然为何抖?” 他这样说苏落抖的更厉害,言不由衷道:“我冷。” 他就敞开袍子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声音软得像羽毛轻坠在苏落耳畔:“这样还冷吗?” 苏落把脸紧紧贴着他宽厚炽热的胸膛,喃喃道:“这是世上最温暖的地方。” 谷梁鸿本在做戏,为的是给屋顶那人看,想混淆视听拖住对方,然此时却被不明真相的苏落感染,抱紧她差点让她窒息,慢慢的捧起她的脸,像上次那样碰了碰唇尖,终于还是没有敢深吻下去。 “大叔,你喜欢我对吗。” 谷梁鸿所答非所问:“夜深,你睡吧。” “我想听你说,你喜欢我。” 谷梁鸿依然不回答,拦腰抱起她走向床去,苏落隐约懂了什么,紧紧抠着他的手臂紧张得快要无法呼吸,神识里有大片的花次第绽放,于她心里绚烂成又一场春事。 距离床铺还有一步之遥,谷梁鸿突然手一松,苏落从他怀里滑落在地,正诧异,他背后的宝剑已经出鞘,接着纵身而起撞破屋顶杀了出去,留下傻傻的苏落在黑暗中凌乱。 076章 假如我真的和她私通呢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客栈屋顶,两个黑影对峙,其中之一是谷梁鸿,他手中的宝剑指着对面,那人显然受了伤,捂着左臂,正有血从指缝间溢出,雪在屋顶铺了厚厚的一层,两个人僵持如一幅水墨画,半点不见诗意,唯觉凶煞。 “谷梁世家的掌门人功夫让人万分钦佩,品行却不敢叫人恭维。” 对方说出话来,谷梁鸿才敢确定他是墨飞白,收了宝剑反唇相讥道:“墨公子半夜偷偷摸摸窥望一个姑娘家的房间,在下亦是不能理解。” 墨飞白突然火冒三丈:“我是落落的师兄,我们两小无猜,她小时候我喂她吃过饭搂她睡过觉,对她背过抱过哄过,我们不分彼此,而你呢,你是她的公公。” 假如能够看见,谷梁鸿的脸在慢慢变色,不知是不善吵架还是理屈词穷,他静默而立任风雪扑面,连目光都凝固。 墨飞白显然不够解气,继续讨伐他:“落落担着谷梁世家少奶奶的名声,却被公公搂来抱去,这不是这是什么?你们把她至于何种境地,即使妓院里的妓女也应该受到尊重。” 放眼望凉州,一片肃穆,恍若谷梁鸿的神色,他终于动了,只是把右手随意往肩膀后一放,宝剑顷刻入鞘,脑后无眼竟然如此的准确无误,真想让人喝彩。 墨飞白脚尖勾起踢了自己的袍子下摆入手,刺啦撕下一条,包扎好手臂上的伤口,缓缓退了几步,像是要离开,转瞬又道:“我只是听闻凉州最近闹得紧,西域的瓦剌的朝廷的人悉数来此,担心落落而已。”这大概是对自己偷窥苏落房间的解释。然后几个跳跃飞离而去。 谷梁鸿像是被冰雪冻住,在屋顶伫立未知多久,直到细雪把他的头顶双肩胡须染白,更鼓把夜的静寂刺破,他忽然想起房内的苏落会担心,才匆匆返回。 “你去捉贼还是去做贼,这么久。”苏落拍打他身上的雪,碰到他的手发觉好凉,拿起来用自己的双手捂着。 屋内已经点了烛火,昏昏昧昧摇摇晃晃。谷梁鸿硬生生把自己的手从苏落的手里抽了出来,眼睛也不看她,扭着头却不知盯着哪里才好。他的嗓音竟有些沙哑:“你歇息吧,我走了。” 说着话人已经奔到门口,苏落想冲上去堵着他,情急下脚尖竟然踩了衣裙,倒在地上时手就拽住了他的裤腿。他唬的急忙转过身来,抓着她的双臂把她捞起,换了平时他一定会说“你真笨”这样的玩笑之话,可是此时他什么都没说,把她放稳了就推门想走。 “我害怕。”苏落脱口而出。 他急刹站住,猛然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是保护她。回头道:“我让二郎来。” 苏落不明底里,揣摩不出他刚刚冲破屋顶捉贼后回来突然就变了个人似的,指指屋顶被他撞破的地方。风正从那里股股而进,又指指掩合不好的窗户,啪嗒啪嗒起落无度,水眸泛起微澜,低低道:“或许你离开的片刻。我就身首异处了。” 谷梁鸿脚步是划过地面的感觉,想走又想留。非常艰难,终于还是退了回来,容色淡淡道:“好,你睡觉,我坐在这里小憩。” 苏落不动,用手指掐着他衣袖的一角,分明是怕他突然离开,直到他信誓旦旦的保证,她才挪步去了床边,躺下后眼睛也不闭上,仍在盯着他看,他就再赌咒发誓一回,她才微微阖上眼睛,忽而又睁开,见他在,再阖上,这样来来往往的多少次,终于困意袭来,忽然听到他轻微的脚步声,她就一跃而起跳下床冲了过去,这个动作当真是行云流水般,非常准确的抱住他。 谷梁鸿平生第一次觉得忍住眼泪是多么艰难的事,看着她惊恐的眼睛心如刀绞,墨子虚说他老迈配不上苏落时,他挣扎过想结束这段孽缘,后来失败。今晚墨飞白说他对苏落不尊不敬时,他又有了离开苏落的打算,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定力不够,还是苏落一步步紧逼,他再次败下阵来,抱着赤脚的苏落来到床边,把她塞进被窝,宽厚的手掌不停摩挲她光滑的额头,安抚道:“你乖,好好睡觉,我只是想去把人家的屋顶修整好,你辛苦卖艺所赚不多,赔人家银子我舍不得。” 他的语气轻松了很多,苏落似乎终于放心了,虽然不知发生何事,但谷梁鸿每一个细微的变化她都能及时捕捉,知道他的艰难,知道他又想退缩,自己死缠烂打也好,不择手段也罢,惟愿领着他跋涉过去这道道阻隔,总有一天雨过天晴。 尔后,她听着他在屋顶搁置瓦片的声音,似睡非睡,似醒非醒。 ——﹡——﹡——﹡——﹡——﹡——﹡—— 熬了一个通宵,白日里谷梁鸿在书房小睡片刻就被叫起,郑氏让徐娘过来禀报,寡妇窦璎再次登门,询问瑞香绸缎庄的事可有定夺。 这件事还真被谷梁鸿忽略,以为自己不回话对方就懂得是无意购买,如今人家竟然找上门来,由徐娘伺候着简单洗漱一番他便赶去前面的厅堂。 窦璎正和郑氏在厅堂内叙话,说来奇怪,郑氏木乃伊似的个性很少有她喜欢的人,却与这个窦璎相谈甚欢,主要是窦璎好性子,善于逢迎,本来没什么优点的郑氏被她说来都是长处,然后你还不觉得她是在阿谀奉承,仿佛自己原本就是这样的人。 “妹妹有时间就常过来坐坐,不过绸缎庄的事还需我家老爷做主,我是内子,不问外事。”郑氏亲切的唤窦璎为妹妹,对筱兰薇董竹音张初五现在说话或者是开口便切入正题,或是直呼大名,连姓氏都带上,这真的让人啧啧称奇。 谷梁鸿刚好迈步进了厅堂,眼睛掠过窦璎,然后就回归自己应有的位子坐了。 窦璎先是给他道了个万福,姿势工整表情精准。不矫揉造作只显出敬重,说话声音就不高不低,语速就不疾不徐,这是个完美无暇的女人,她道:“谷梁老爷,奴家今日登门叨扰,如有冒昧,还请谅解,家大业大,唯我这孤寡之人支撑实在艰难。所以相烦问问绸缎庄之事您可有定夺?” 她说话像打了草稿,就是想问问谷梁鸿买还是不买瑞香绸缎庄,试想若是换了苏落。就简单的一句“你买不买”。 不知为何,谷梁鸿此刻又想起了苏落,听窦璎字斟句酌的问,他道:“实在抱歉窦夫人,现下生意不好做。我也是入不敷出,无有更多的银钱来购置产业,另外百多家商号已经让我疲于应付,亦没有更多的精力来打理其他。”之所以叫她为窦夫人,是她之前自己说过,名字从夫姓。 拒绝。窦璎并未失望,她的用意也不在此,快要三十的寡妇。想嫁一个好男人才是其真正目的,她莞尔一笑,又闲话了一会子,就起身告辞,刚要转身忽而就指着谷梁鸿对郑氏道:“姐姐你真是太忙了。老爷穿得如此粗朴,不如改日我帮姐姐你给老爷做几件衣服吧。裁缝刺绣我是在行的。” 郑氏就忙不迭的感谢,亲自送出厅堂,再由徐娘送到府门口,她自己就转回来,看谷梁鸿正坐在那里喝茶,过去道:“老爷,这个窦璎真是不错,人长的美性子也好,知书达理,看年龄和老爷很相当,不如请媒人过去撮合一下,老爷,你再纳一房如何?” 本是好心,熟料想谷梁鸿咚的把茶杯置放在茶几上,反应相当强烈:“你可真是个贤妻,从来没听闻谁家夫人主动给丈夫纳妾的,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 郑氏已经听出谷梁鸿的话是冷嘲热讽之意,她委委屈屈道:“老爷,家里唯有卓文一个,我老了不能生养了,我也是为谷梁世家着想,听说这个窦璎膝下并无儿女,同黄花闺女没什么区别。” 谷梁鸿拂袖而离座:“你不如去妓院找个妓女来,也能生养,你不嫌家里热闹我还怕呢。” 见他真的动怒,郑氏就不敢再多言语,却也并不死心,这个窦璎人长的美性子又好,还拥有偌大的一爿家业,用她来代替苏落最好不过,暗想只要多给谷梁鸿和窦璎制造机会,窦璎完全有能力把谷梁鸿驯服。 谷梁鸿见她默然不语,忽而想起苏落来,正色道:“苏落和初五、春好三人离家出走一夜了,你好像并不担心,还在这里说这些无用之事。” 郑氏不以为意道:“那三个贱人,最好不要回来任由她们自生自灭,苏落竟然敢刺杀卓文,初五还帮她说说项并顶撞我,她们奴不奴妾不妾的,乱了章法,若是回来我定不轻饶。” 谷梁鸿也知道苏落错在前,于是耐着性子道:“苏落想刺杀卓文会选在大白天?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会用一枚簪子?究竟是你故意诬陷她还是他傻?” 不出预料,谷梁鸿又护着苏落,郑氏也气了:“老爷你才回府,听说的事还不少,不过苏落不是刺杀卓文,那她扎卓文作何?” 谷梁鸿淡然道:“小孩子,疯疯闹闹,玩耍而已。” 如此轻描淡写就把苏落的罪责抹平,郑氏气愤难当,口不择言道:“她小,她可是人小鬼大,整个谷梁世家都传疯了,不久整个凉州都会弄得满城风雨,说她勾引自己的公公,说你这个掌门人和儿媳妇私通。” 咔嚓!谷梁鸿一掌劈开茶几,吓得门外面侍立的丫鬟小厮都差点跌坐在地,他眼睛瞪得欲噬人般,声音不大,出口却像吐出几把刀子:“假如我真的和她私通呢?” 这一声诘问惊得郑氏掉落了手中的锦帕,傻傻的看着他,木木然不知所措。 077章 百年修得同车渡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这一刻最后悔的不是谷梁鸿而是郑氏,最通俗的一句话叫人急烧香、狗急跳墙,即使是彼此心照不宣,只要他还没开口承认,总还有挽回的余地,他这样坦白是对自己的宣战还是盛怒下口不择言? 这一刻最畅快的反而是谷梁鸿,压抑的情感终于得到宣泄,虽然他说的非常含蓄,这一句话可进可退可攻可守,但终于还是冲破自己加给自己的桎梏,当真是一书胸臆。 之后,厅堂里的静寂能听见谷梁鸿因愤怒而粗重的呼吸,郑氏乱了方寸没了办法,进退失据时,午间的阳光直直的从打开的房门射进来,杨二郎适时出现,打破这个僵局。 “老爷。”他叫了声就不再言语,谷梁鸿当然明白他连门都没有敲不会只是想喊自己一声老爷。 其实杨二郎敲了门,他神思飞扬想的太多忽略罢了。 “何事?”他口中问着大步走着,杨二郎定然是向自己汇报那些打探之事,此是机密,不得当着郑氏的面说。 杨二郎也果然聪明,不愧被谷梁鸿视为左膀右臂,他继续喊了声老爷,把时间拖延到足够让谷梁鸿迈步出了厅堂,才道:“老爷,苏姑娘被野鲜不花带走了。” 谷梁鸿猛然回首,眼中的凌厉不下刚刚诘问郑氏之时:“我不是让你去保护他吗?你们这些镖师也非三流高手,若何连一个野鲜不花都挡不住?” 杨二郎急忙细说端详:“老爷,不是小的们不保护苏姑娘,而是她心甘情愿跟野鲜不花走的,她还让小的转告您,不要替她担心,她说她有事要和野鲜不花解决清楚。” 谷梁鸿频频摇头:“我怎么能不担心,她虽然聪明却过于执着。她看着复杂其实非常简单。” 这段话的意思杨二郎是无法洞彻的,谷梁鸿太了解苏落,她真的很聪明,但对感情对他都是非常执着,而野鲜不花的心思那是司马昭之心,假如野鲜不花逼迫她,她只怕宁肯死也不会就范。她整天的语出惊人似乎博闻广见,她对感情的想法却太过简单,她能斗得过久经历练的野鲜不花? 或许是因为爱她才不放心,总之他还真就低估了苏落。若非有十足的把握,苏落是不会跟野鲜不花走的。 昨夜的一场雪凉州变得更加肃杀,太阳仿佛被洗的褪色。白花花的空有万丈光芒,地上的雪至午间没有一点点融化之意。 苏落和野鲜不花同车坐着,她们这是要去一个所在,据野鲜不花说,那是他在凉州的秘密住处。他邀她同去是想吃一杯酒而已,而已后面省略着什么苏落一清二楚,就像她不相信师父的密室会无端的张贴着娘亲的画像,画像背后也必定暗含着一场浩大的往事。 车轮碾着积雪慢慢行进,差不多快出凉州城了,苏落满是嘲讽的口吻道:“狡兔三窟。若非因为惧怕什么,完全可以夜不闭户,何必弄个秘密住处。” 野鲜不花紧了紧炫色的袍子。理了理习惯披散如野人的长发,提了提腰带挪了挪发箍,国字脸上那双小眼透出暖洋洋的笑意,自己活了二十七年,第一次遇见这么个古灵精怪的女子。她让你欲仙欲死欲生欲死,让你爱到深入肌理又恨得深刻与心。自西域相识到现在,她好像都没有正眼看过自己,那不是高傲,是鄙视。 “身为未来的汗王,有一些宿敌说明我的地位重要能力超群,你看那个卖糖葫芦的都还有一两个仇敌,何况本王。” 苏落顺着他挑起的车窗帘子望出去,街边果然有两个卖糖葫芦的在推来搡去,仿佛是为了占据某个有力地形。 苏落忽然觉得野鲜不花也并非俗不可耐,人家还会触类旁通深入浅出举例说明的讲一些道理,只是无论怎样,之前曾被他劫持过,即使他文赛子建武胜关公,也很难对他的印象立竿见影的好起来,今个肯同他出来,就是觉得自己这样躲下去也不是办法,毕竟野鲜不花还是位高权重,倘若他再逼迫,搞得谷梁鸿和他翻脸,他即使不会发来十万大军吞噬凉州,也会在大明皇帝朱棣面前进谗言说谷梁鸿的坏话,本来朱棣就想害谷梁鸿,之前都是暗里来暗里去,毕竟没有光明正大的把柄,如果听说他得罪了盟国之王,朱棣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来杀谷梁鸿了。 车子已经驶出好远,苏落忽然喊道:“我要吃糖葫芦。”有点想拖延时间之意,毕竟想化解自己和野鲜不花之间这件事的办法还在打着腹稿。 野鲜不花立即喊停了车夫,然后吩咐随行的影卫折回去买了十串回来,一股脑塞给苏落。 苏落也不客气,拿起一串就吃,剩下的九串存心气野鲜不花,就让在一边擎着。 出乎她的想象,野鲜不花非但没生气还非常高兴,这是他第一次为一个女人服务,感觉非常温馨甜蜜,阔脸上堆着融融春意:“本王乐得效劳。” 马车在继续前行,苏落边吃边和野鲜不花闲聊,同乘一车,假如不废话点什么氛围就有点太尴尬,怕自己一个饱嗝都被他发现,不想给他喜欢却也没想让他讨厌,女人大多有个虚荣心在。 车好大,脚边竟然还置放了火盆,车里就暖烘烘的,与外面的酷寒隔离开来,苏落边吃边想着外面那些可怜的影卫,大概是为了行动敏捷,她们穿戴非常利落,也就无法厚实,这样的天气片刻即会冻透。 “你的这些影卫个个都很美,我不明白,你为何非得纠缠我?”她又从他手里拿过一串糖葫芦,嘴角处粘着一块咬碎的糖,山楂的红浆汁浸染了她嘴巴周围,看上去非常滑稽可笑。 野鲜不花没有笑,更觉得她美如璞玉,天然去雕琢,她咬食山楂时嘴边还拱起两个极细的梨涡,这又增加了可爱。心里早就抑制不住的想吧她狠狠的搂在怀里压在身下,咽了口唾沫,不知是对美人的馋涎欲滴还是被条件反射被那山楂酸的,道:“你说她们?她们都是工具,不是人,怎么能用来谈情说爱。” 这却是事实,这些影卫很少开口说话,说话也就是对他的命令说声“是”、“属下遵命”、“谨记大王子教诲”之类,她们没有感情,这或许是野鲜不花一厢情愿的想法。但她们实实在在没有表达过感情,面对残酷厮杀眼睛不眨,面对血肉模糊眉头不皱。甚至野鲜不花很少见她们笑过,这,全是他训练得当的成果。 苏落嗤之以鼻:“你错了,她们是人,而且个个都是美人。她们本该正常的过活,谈情说爱相夫教子柴米油盐平凡快乐,都是拜你所赐,你还在此说风凉话。” 爱的无可救药即是她说什么都好,野鲜不花认真的听着忽而突兀的大笑,笑得苏落毛骨悚然。尽量将自己往车壁上靠去,他却俯身压过来,是一种居高临下占有的姿势:“这是她们的宿命。姑娘何必杞人忧天,而你的宿命就是嫁给我,享受荣华富贵。” 苏落用手捅了捅他,倘若是谷梁鸿,他就会怜香惜玉的直起身子。可是野鲜不花却把手中的糖葫芦啪的丢在地上,他一只手抓着车壁。腾出另外一只手来掏出一方锦帕,轻轻擦去苏落嘴巴四周红红的浆汁,再把锦帕也丢掉,粗壮的大手托起她尖尖的下巴,眼中是那种长久跋涉沙漠之人饥渴的光芒,动作粗鲁声音却极柔和:“真美!” 苏落想逃,刚窜出去他手肘一拐就把她挡了回来,并且是稳稳当当的落入自己怀里,他嗅了嗅她的头发,舔了舔她的耳朵,声调就是那种情话绵绵的方式:“本王还没有试过和女人在车上颠鸾倒凤,不如苏姑娘你就成全了我。” 即使不懂颠鸾倒凤这个词汇的意思,苏落也读懂他目光和举止的意思,试想用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这样的话来教育他,恐怕难以打消他的欲念,很多道理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野鲜不花不是小人也算是恶人,那就是比小人更强大的坏人,给他讲道理他说不定当成欢爱的前奏,调节氛围罢了,丝毫起不了作用,必须来一招狠的。 眼看他的脸色越来越红,被浴火烘烤得快要爆发,苏落搜肠刮肚的终于想出办法,也未知好用不好用,权且是死马当活马医吧,她指指地上的糖葫芦道:“可惜了。” 这样的时刻她居然还惦记糖葫芦,野鲜不花更觉其可爱,哄道:“我可以给你建一座山楂园,还有一座制作糖葫芦的坊子。” 苏落忽闪着大眼问:“大王子你喜欢吃糖葫芦吗?” 野鲜不花摇摇头:“那是你们少男少女才吃的东西。”言下之意是自己是大人物,不屑于这些,他是属于金樽酒玉馔食的。 苏落又问:“那你最不喜欢吃的是糖葫芦吗?” 野鲜不花不明白她为何一直纠缠这个问题,又不想拂了美人的面子,耐心道:“应该是饺子,我很不明白,为何把好好的面和菜包在一起。” 这或许是他们那个宗族的习惯吧,苏落还问:“那你吃了下去后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野鲜不花准备最后回答她的废话:“想吐出来,恶心。” 终于切入正题,苏落狠了狠心道:“我对你就像你对饺子,假如吃下去,会想吐出来,恶心。” 只是刹那,野鲜不花的笑容僵住,接着慢慢化开,然后像一滩雪水被瞬间风干不见一点痕迹,剩下的只是深冬干巴巴的冰冷,从目光到脸色,苏落感觉出刺骨的寒意,心里簌簌发抖,是怕。 他仍旧揽着她在怀里,似乎没了底气,嘴角是隐忍的怒,声音却很低:“你真的这样讨厌我?” 苏落想说是,又恐他一拳打掉自己的脑袋,好汉不吃眼前亏,没敢大义凛然的承认,含含糊糊的勉为其难的样子,点点头,然后还把双手准备好抱着脑袋。 他的脸越来越冷,良久才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恨恨的用力一推怀中的苏落,她身子立即扑向车门,哐当门被撞开,她即将跌下车去那千钧一发之际,他及时的抓住,然后自己先下了车,把她拎了下去,久久望着她,脸上的表情是如此的不可捉摸,沉声道:“你可以走了。” 这么轻松?苏落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恍惚中也感觉到自己刚刚的话深深的伤害了他,想他地位尊贵,身边莺莺燕燕无数,大概都是使劲浑身解数的想着讨好他,今日自己这番话,怕是他第一次听见,可是我不这样说,刚刚就要贞洁不保,同自己的贞洁比起来,他的自尊心狗屁不是。 她拔腿想跑,一个影卫似乎看出主人的不痛快,横出月形刀拉住苏落,本意是讨好野鲜不花。 “让她走!”野鲜不花一声咆哮,随即身子前驱过来大手抓住那影卫的胳膊,一用力,那影卫硬生生被他撕掉一只左臂,顷刻间血流如注惨不忍睹,那影卫竟然只是颤抖了下身子,没有叫喊没有哭,还居然说了句:“属下知错。” 野鲜不花闭上眼睛,不知是在享受这惨无人道的一幕,还是仍旧沉浸在苏落那刀割一般的话语里,他说的话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又狠又沉闷:“留着你的右臂用刀,下次再犯错,左臂不保。” 作为谍女,苏落看过残忍暴力血腥的场面,却都是敌对敌的,说来野鲜不花和这些影卫是一家人,她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残忍暴力血腥的亲情场面,真的是无语了,想对野鲜不花说些什么,终于还是怕再刺激他,拔步就跑,唯听他在后面怒吼:“我一定会得到你的!” 苏落不知这是他对自己的示爱还是警告,总之虽然能逃过此劫,以后的日子里自己恐怕很难被他漠视了。 078章 同床共枕被捉奸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此后的一些日子,野鲜不花再也没有骚扰过苏落,假如是个笨姑娘完全以为他是心灰意冷也就决定放弃,但苏落感觉这有点象风雨欲来风满楼的阵仗,若野鲜不花是个轻言放弃之人,他就不会成为察合台汗国的太子爷。 所谓一动不如一静,多想无益,他不来闹总是好事,苏落和张初五、春好三人也由客栈回到家里,在张初五的哄劝下,苏落硬着头皮隆重的去给郑氏道歉,说是隆重,那就是几乎把家里所有的人都请到一起,奇怪的是郑氏没有只言片语,一如既往的贯彻她木乃伊似的表情,却也没有为难她们三个。 苏落用了几个失眠的夜晚来分析郑氏的态度,沉静得让她再次想起野鲜不花,说来他们两个都是心狠手辣的角色,嗜血狂魔突然吃斋念佛让人感觉非常别扭,这就像假如某天墨飞白突然对她说:落落,我其实根本不爱你。苏落当然不会信,信的却是那家伙的脑袋不是被驴踢了就是被门挤了,因为,其实她很小的时候已经知道他在爱自己,那时候不懂爱也就忽略,后来懂爱却爱上谷梁鸿,唯有对墨飞白的深情装聋作哑。 终于有一天春好从杨二郎的口中得知真实情况,郑氏对她的态度源于那天谷梁鸿的一声怒吼。 “他,他真这么说的?”苏落不知是惊是喜,或者是惊喜都有,他居然当众宣布和我私通。 春好彻底糊涂,心说我即使笨也懂得私通是贬义词,你为何把此话当成赞扬般? 苏落高兴的或许是,他终于不再畏首畏尾,这仿佛在茫茫黑夜里踽踽独行忽然看到一线光亮。 野鲜不花不闹,郑氏安静,谷梁世家又步入正轨。该忙的忙该闲的闲,冬至莅临,是一个大节日,表明真正的酷寒到来,依旧要搞祭祀祖先、团聚饮宴等活动,塞上冷的仿佛空气都被冻住,据说悠游在外的谷梁春回来了,当然是为了节日里祭祖,并且马上要过年。 谷梁鸿得知上次立冬之时,大哥谷梁春被苏落那个丫头奚落之事。为了不想大哥难堪,这次就没有让郑氏带苏落过去,他潜意识里还有私心。不想苏落以少奶奶的身份到处招摇。 郑氏本就不待见苏落,正中下怀。 各怀心腹事,却也是各取所需,苏落也难得清静,百无聊赖下蹿到谷梁鸿东边的住处。料想他必定是上午祭祀下午和谷梁春说话,最快也得吃了晚宴回来,她就大大方方的在他房间肆意折腾,弄得整个房间被打劫似的乱七八糟。 典籍就从孔孟到书画到武功秘本走马观花,乐器就从七弦琴到洞箫到笛子到埙悉数鼓捣一遍,器物就从刀剑到玉器到桌椅板凳都把握一番。实在没发现什么惊天的秘密,比如他写给别个女人的情书,比如他写给自己的情书。后来不知自己是该失望还是该庆幸,至午后有些累,躺在他的床上补了一个美容觉。 正做美梦,忽听街上人喊马嘶,她急忙爬起问春好出了何事。春好亦不知道,不多时杨二郎匆匆跑来。还带着几个镖师,几日前他被谷梁鸿正式任命为镖头,统领家里所有的镖师护院家丁,他知道谷梁鸿最最挂怀之人是苏落,是以赶来相看。 “怎么了二郎?”苏落问。 杨二郎手中握着亮出的刀,安慰她道:“姑娘莫怕,察合台汗国的野鲜不花和瓦剌的脱欢还有沙漠之王等人在凉州会晤秘密反明,指挥使派兵去围剿了。” 反明?苏落不是很信,野鲜不花想反明不用和脱欢来凉州会晤吧,在西域在蒙古哪里不可,非得来大明之地。 再问:“那你来我这里作何?” 杨二郎郑重道:“保护您。” 苏落哎呦呦的叫:“你可真笨,我这是后宅,远离街市,你得去前面,一旦那些匪人或者官兵闯入咱的大门,岂不是乱了套。” 杨二郎觉得她说的有理,遂带着各个镖师护院等返回前边看护守候。 苏落还在合计野鲜不花反明的事,听说察合台的老汗王身体每况愈下,野鲜不花首要的任务是对付和他争夺汗王之位的亲弟弟羽奴,为何这个时候反明,他应该寻求朱棣的支持才对,他不也正在四处寻求帮助么。 她百思不得其解,边干活边琢磨,干活是用刀劈竹子,准备做一把折扇送给谷梁鸿,想想墨飞白整日拎把扇子潇洒至极,谷梁鸿这样的人才若是长衫飘飘折扇摇摇,更加的风度翩然,亲手做折扇意义非凡,但也非常耗工夫,想在冬季做成之后,留着在春暖之时送给他。 耳听珠帘唰啦响起,她以为是去前面打听情况的春好转回,手不停嘴巴问:“怎么样,野鲜不花真的反明吗?” 脚步歘歘,行动之快她感觉不像是笨重的春好,没等回头忽觉脖子上有东西抵住,她眼睛斜着往下看,是一柄雪亮的匕首,对方问:“你方才之意是,不相信他们对我的诬陷是吗?” 声音如此熟悉,她猛然转头去看,真是野鲜不花,他浑身是血,不知是自己受伤还是杀别人时溅的血,总之狼狈得紧,料想他刚刚是经历了一场殊死搏斗。 “你怎么在这里?”苏落对他的问不置可否。 野鲜不花一甩乱发,又抹了抹顺着眼睛留下遮挡住视线的血水,面无表情道:“借你的地方躲一躲,你该不会落井下石吧。” 苏落习惯了玩笑,道:“我当然不会落井下石,我是别人掉井里后我把井盖给封死。” 野鲜不花用刀来回抚摸她的脖子,当然是为了起到震慑作用,哎声一叹,酸酸涩涩道:“你一定能,因为你讨厌死我了。” 苏落推开他的刀:“我还没有坏到那个程度,刚刚是开玩笑的,你躲在我这里也不安全。首先我和别人同住,其次对面住着谷梁鸿,他的厉害你应该知道吧,赶紧走,离开凉州回西域。” 野鲜不花一把抓住她的手,欣喜道:“你担心我是吗?” 苏落气道:“猪八戒是笨死的,你要是死了,就是好色死的,这都什么时候还儿女情长的,快走。后面的花园处有个角门,虽然锁着,但那里没有守卫。凭你的功夫应该能攀墙过去。” 野鲜不花依依不舍:“苏姑娘,我其实不是来你这里躲避的,而是来和你告别的,我记住你对我的恩情,哪怕下辈子我也不会忘记你。” 苏落推他:“那就下辈子见吧。” 她自己先出去打探一番。因为前面乱大家都赶去看热闹,后宅就得以安静,她招手喊出野鲜不花,两个人迅疾飞奔,送他到了后花园,指着哪里是角门给他看。野鲜不花转身跑了几步又折回,抓住她的双肩道:“我一定会让你喜欢上我。” 苏落无可奈何道:“先把命留着。” 野鲜不花听她再次关心自己,顿时心花怒放。盯着她看了又看,又说了一堆后会有期那样的废话,然后掉头跑走。 苏落看着他的背影扪心自问,我为何要救他?我是不喜欢他的,他是个恶人。想不明白,或许是女为悦己者容吧。 伫立良久后一个转身。却见谷梁鸿站在她面前,吓得她捂着心口道:“大叔,你干嘛静悄悄的,吓死我了。” 谷梁鸿也因为听说官兵到处搜索,怕家里出事,是以回来瞧看,兄弟两个久别重逢难免开怀畅饮,他酒吃得过多,醉眼朦胧的问:“你来这里作何?” 苏落左右看看,不知野鲜不花逃出去没有,必须拖住谷梁鸿,道:“我说我来赏花你信吗?” 谷梁鸿不语,她又在胡说八道。 她又编排:“我说我热了想来吹吹风你信吗?” 谷梁鸿负手而立,心说看你能狡辩到何时。 她实在想不出借口,唯有道:“你既然什么都不信那我就没必要说了。” 谷梁鸿拦住想离开的她:“关键你说的都不是实话。” 她吭吭唧唧半晌道:“你没听过善意的谎言这个说法吗,实话很多时候并不讨喜,比如你去妓院找姑娘快活,那姑娘就借口说今个不巧来了葵水,你信以为真,其实人家是不喜欢你。” 谷梁鸿:“……” 她继续道:“又比如你准备纳窦璎那个寡妇为妾,她对你一副相见恨晚欲托三生的热情,你信以为真,其实人家是看好你的钱。” 谷梁鸿:“……” 她感觉自己这个话题转移成功,想想这个时候野鲜不花已经逃了出去,谷梁鸿想追都追不上,接着发挥:“还比如你念念不忘柳离离,总觉得她那样的完美女人实在是天仙一般的人物,而真实的情况是美人并不完美,因为她也需要拉屎撒尿。” 谷梁鸿已经忍不住想笑了,她其实也知道苏落刚刚是送走野鲜不花,自己也没打算把野鲜不花抓住,之前故意散播谣言无非是想把他驱除凉州,让苏落安全。 听苏落胡言乱语一番不知为何感觉神清气爽,然后转身回房,苏落跟上,他昂首阔步道:“第一,我用不到去妓院找姑娘,喜欢我的良家妇人多如牛毛。第二,我没打算纳窦璎为妾,要纳也得找个十三四岁豆蔻年华的。第三,我更没有念念不忘柳离离,因为她已经嫁给了卢不思,我现在迫切的想睡觉,酒多。” 苏落撇着嘴,看他自以为是自作多情自高自大的模样,接着又彷徨了,他左一说右一说,不知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失望,忽然明白谷梁鸿应该是存心气她。 谷梁鸿说睡真就去睡。 黄昏时分,街上的吵扰渐弱,苏落盘算野鲜不花也该出了凉州,忽然想起谷梁鸿睡了好久没醒,他那么不喜欢野鲜不花,该不会偷偷摸摸背着自己去抓人? 为了求证事实,她出了自己的房间,几步之遥而已,轻挑珠帘进了谷梁鸿的住处,见他单手支颐,侧卧在床上睡觉,姿势优美,鼾声轻微。 她本来想悄悄的退出,不知为何就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蹲在床边欣赏他的睡姿,看了半天,又鬼使神差的自己挪到床上,挨着他躺下,美美的闭上双目,臆想未来的日子里,两个人有情人终成眷属,就这样双宿双栖。 想着想着竟然睡着。 突然一声高喊,“你,你们!” 苏落蓦然睁开眼睛,她面前站着郑氏一干人等。 谷梁鸿也醒了过来,不知发生何事,一翻身就搂住身边的苏落,发现是她后愣了愣,讶然这丫头何时跑到自己床上?再看看床前的那些人,他心里想,苏落,这回我看你该怎么收场。 079章 我不是姑娘我是妖孽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窗外的月亮爬上了树梢,屋里即使不掌灯,亦能清晰视物,更何况郑氏身后那两个小丫鬟其一提着风灯,另一个端着醒酒茶,分明是来伺候谷梁鸿的。 面面相觑,有片刻的宁静,苏落甚至连羞怯都来不及,身体僵硬在那里,希望自己能福至心灵想出化解危局的办法。 这样的情景郑氏也始料不及,假如她知道苏落和谷梁鸿同床共枕,她是绝对不会来捉奸的,至少不会带着徐娘和两个丫鬟,她对谷梁鸿抛开爱不爱这回事,她是个尽职尽责的妻子,她必须维护谷梁鸿的形象,如今骑虎难下,她也杵在那里,闹,不能闹,退,又该如何退?脚下生根,手差点绞碎锦帕。 谷梁鸿今日是真的醉酒,一为兄长远游归来,二为冬至节日,三是因为谷梁春旁敲侧击的提醒他不要和苏落如何如何,感情这东西远非能比,喜欢和一个女人上床是身体的需要,想和一个女人共度此生却是心的需要。 之前他也隐隐约约感觉苏落进了自己的房间,那丫头古灵精怪的,他也没在意,不想再次醒来却发现她躺在自己床上,如今被郑氏等人发现,这是不是置于死地而后生?冥冥中有什么在逼迫我勇敢面对和苏落的感情? 一屋子的窒息,大家都仿佛被梦魇一般,郑氏的脸上是尴尬,徐娘和两个丫鬟是惊恐,谷梁鸿是讶异,苏落是紧张,谁都不能先开口,主要是谁都不知开口后怎么说,徐娘和两个丫鬟是仆,没有说话的权力唯有看热闹的份,郑氏又不想丢丈夫的颜面。谷梁鸿想的是,宁可把此事推在自己身上也不能玷污苏落。 终于不能再沉默,他豁然坐起想说自己醉酒让苏落来伺候洗漱,然后苏落旧疾复发晕倒在自己床上,她不省人事自己沉醉也不省人事。或者干脆说自己喜欢苏落,要收她为自己的女人,天下人尽可能的嘲笑吧,总之有自己在,苏落就不能收到伤害。 谁知这时苏落却开口道:“那个野鲜不花来过,他把我点了穴。趁着大叔醉酒就故意把我丢在这里,他,他是想出谷梁世家的丑。” 还有比这个更好的借口吗。谷梁鸿见她一动不动初时信以为真,野鲜不花那样的人行事不计手段完全可以做出,却发现挨着自己身子的这一面苏落的手在紧紧抠着床布,分明是紧张所致,他明白她是在撒谎。道:“我现在来给你解穴。” 他就在苏落身上点了几下,如果真的点下去,穴反倒会被封住,所以说他是个高手,双指合拢只是挨着苏落的衣服并未触及到她的身子点了几下,苏落就配合似的动了动。还象征性的活动几下筋骨,然后一咕噜下了床,羞怯怯的往后面躲着。 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借口。郑氏也高兴,看看徐娘和身边的丫鬟道:“你们都听见了,那个反明的野鲜不花来过府里,居然还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来,快叫杨二郎带人搜索。” 徐娘遵声带着丫鬟们走了。郑氏看看苏落和谷梁鸿,心知肚明。叹口气也走了。 苏落终于长长的舒口气,捂住自己的眼睛,无地自容,哭唧唧道:“又丢人又丢仁。” 谷梁鸿冷不丁没能明白。 她道:“前一个是丢人现眼的人,后一个是仁义礼仪的仁,我把污水泼在野鲜不花身上。” 谷梁鸿下了床整整压得褶皱的衣服道:“你救了野鲜不花一命,用他来再救自己这叫扯平。” 苏落讶然看着他:“你知道?”她再次紧张,要知道野鲜不花是担着反明的罪名,被官府知道自己就要身陷囹圄。 谷梁鸿过去倒茶喝,然后慢悠悠道:“不过下次可不要这么大胆。” 他想表达的是苏落跑到他床上之事,苏落却以为是救野鲜不花,点点头:“他已经回了西域,山不转水转,再转也碰不到了。” 谷梁鸿发现她显然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也不过多追究,道:“我有事。”离开后直接去了郑氏房里。 他找郑氏有事,郑氏更想找他,立即屏退所有人,看谷梁鸿冷笑道:“老爷,你是不是想学唐玄宗啊。” 谷梁鸿勃然大怒,唐玄宗从儿子寿王李瑁手里抢了儿媳杨贵妃,成为千古扒灰一名君,郑氏这样说意指自己也扒灰,他厉声道:“今日之事不过是因为落落贪玩,我亦不知她为何跑到我的床上,你不要信口雌黄。” 郑氏抖动腮上赘肉,反击他:“你别以为她的用心我不知道?” 谷梁鸿拍案而起:“你以为春天时小蝶的死我不知道?” 郑氏骇然愣住。 谷梁鸿疾步来到她面前,呵责道:“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小蝶好像发现了你的什么秘密,你就把她投入井里杀了,你是不是也想杀了今日看到我和苏落同床的那两个丫鬟?徐娘你是不会杀的,你还得留着她来对我和苏落盯梢打探,你所做的一切我都了然于胸,我不说不是忍让你,而是不想家里鸡犬不宁。” 既然他什么都知道,郑氏也不再隐瞒:“我正有此意,小蝶为何死?都是因为你,当日她若非是因为发现你和苏落有私情,我为了维护你怎能杀了她,今日这两个丫鬟也必须得死,这也是为了维护你这谷梁世家掌门人的名声,瞧瞧,你不杀伯仁,伯仁却一个个因你而死,你若是知道内疚,此后就离苏落远一些,不要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谷梁鸿气得用手指着她:“你残害无辜还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我告诉你,今日的两个丫鬟要是突然不见了,你……就等着收我的休书吧。” 郑氏气得嘴歪眼斜,却也有些害怕,谷梁鸿转身想走,忽而转头看着她。吐字如钉,狠狠的:“假如苏落有个一差二错,你等到的就不仅仅是我的休书,好自为之。” 他说完,拂袖而去,留下浑身战抖的郑氏欲哭无泪。 他们这里闹得欢,苏落在后宅闹得更欢,原本以为野鲜不花此后离开凉州,自己也就再无人骚扰,谷梁鸿走后她就准备洗漱就寝。刚解开头发,后边伺候她的春好就哎呀一声惨叫,回头去看发现她跌倒在地。然后,苏落就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野鲜不花正眉开眼笑的伫立着。 苏落晃晃脑袋,他还在,揉揉眼睛,他还在。野鲜不花开口说话:“苏姑娘不必讶异,我没有离开。” 苏落急道:“你疯了,到处都在抓你。” 野鲜不花镇定自若:“正因为此我才不能离开,我要是逃跑就说明我密谋反明的事证据确凿,我要去京城找你们的皇帝朱棣,和他解释清楚此事是有人陷害我。” 这个做法也未尝不可。苏落想,“可是你来我这里作何?” 野鲜不花柔声道:“请苏姑娘陪我去趟京城,一路上有你相伴我才不会寂寞。” 春好爬起来挡着苏落:“姑娘不会跟你去。” 野鲜不花蒲扇般的大手掌挥来。苏落急忙把春好拉在自己身后,野鲜不花立即收了招式,刚刚对春好的怒气须臾换成柔情,转化之快让苏落啧啧赞叹,他道:“姑娘必须得去。因为此事都是因你而起,当初我若不是为了找你也不会来凉州。也不会遭人陷害。” 苏落哭笑不得:“你可真不讲理,按你的说法,你要是死在凉州也得怪罪我。” 野鲜不花摇摇头:“我不会死,我还要让你做我的妻子,母仪天下。” 苏落讥讽着:“你都没有君临天下还让我母仪天下。” 这是早晚的事罢了,野鲜不花想,他不想在谷梁世家耽搁太久,看苏落毫无诚意,唯有动粗,过来就抓,耳听背后有掌气袭来,他往旁边一跃闪开,速度慢些,耳边的头发竟然被削掉一截,忽忽悠悠落在地上。 是冷面而来的谷梁鸿,野鲜不花心里吃惊,此人的功夫比传说中的还厉害。 “你无权带走落落。” 野鲜不花心里没底嘴巴还是强硬,这是他长期处于高位养成的态度:“我要是非得带走她呢?” 谷梁鸿嘴角动动,那笑却全无笑意,只感觉到煞气,他指尖轻弹,突然一道寒光袭去野鲜不花,他就地身子后仰躲开,又躲的慢些,眉毛被削去一截,他看不到感觉到,摸摸眉头,惊骇得不知该怎么表达。 谷梁鸿朗声道:“这是某独创乾坤剑中的无剑胜有剑,你和朝廷的事情我们皆为百姓不想多管,但谁敢碰落落,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他说的铿锵有力,一副不容他人分辩之意,野鲜不花人长的粗野,却是个极其精细之人,明知打不过谷梁鸿也就不再拼命,淡然一笑拱手告辞,然后从身上解下自己的玉佩抛给苏落,转身边跑边喊着:“苏姑娘后会有期!” 谷梁鸿截住苏落之前接了他的玉佩,反手丢了过去,直接扣在他后背上,像被什么吸住竟然不能掉落。 而苏落,张口结舌,呆若木鸡,看过谷梁鸿打斗无数次,今日才知道他的功夫高深的吓人,她突然冲过去一蹦蹿上谷梁鸿的身体,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双腿盘住他的腰,急急道:“你保护我一辈子对吗?对吗对吗对吗?” 春好羞得急忙低着脑袋贴着墙边慢慢往门口逃。 谷梁鸿干咳几声不知如何回答。 她还在继续问:“对吗对吗对吗?” 谷梁鸿蔼然道:“看看,哪里有姑娘家的样子,下去。” 苏落不下,呵呵一笑,伏在他耳边道:“我不是姑娘,我是妖孽,你收服我吧。” 她吐息柔柔落在谷梁鸿耳畔,谷梁鸿顿时心神摇曳,她语言更加挑逗,纵使谷梁鸿经历过众多女人也从无一个这么样,时而天真烂漫,时而顽劣刁钻,时而贤淑静怡,时而风情万种,他心潮澎湃,按压不住,用手触摸了下苏落淡红的樱唇,抱着她奔回了自己房里。 080章 秀才遇到兵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屋外是月如美人,屋内是美人如月,谷梁鸿抱着苏落回了自己房间后就把她放在椅子上,转身就去了书案,转回来时手中多了一物,却是那只被苏落涂鸦过的埙。 “我刚刚对那曲《醉婵娟》有了新想法,吹来你听听。” 苏落不胜娇羞的脸上笑容倏忽散尽,仿佛一场荼蘼花事未启幕便已经落幕,敛蛾而问:“你……急切切的,就是为了这个?” 谷梁鸿顿了顿,还是点点头:“不然你以为呢?” 他在撒谎,他前后不过片刻才改变了主意,是想起了客栈那一晚墨飞白说的话,名不正言不顺,自己对苏落不能有非分之想。 苏落勉强的笑了笑:“我以为……我以为你是请我吃酒。” 她更撒谎,她以为这样的良辰美景岂能虚设,却不想自己猜错了人家的心意。 烛影幢幢,然后,他端坐着吹埙,她静坐着听,神识里雪如白樱大片大片的纷落,一男子擎着绯红的油纸伞向她走来,他黑色的织锦袍上是悠远的寒梅香…… ——﹡——﹡——﹡——﹡——﹡——﹡—— 日子像老牛拉车,吱嘎吱嘎虽然慢却还是走过了一年,腊月二十三,大户人家着实繁文缛节,谷梁鸿带着家人又开始重复那些祖上留下来的规矩,依旧不让苏落参加。 这其实没什么,苏落很是乐得清闲,和春好在屋子里鼓捣一天没有出门,她亲手制作的折扇已经有了雏形,扇骨是竹子的,扇面是素绢,她题画的扇面毫无疑问又是谷梁鸿,茫茫风雪。午夜归人,分明是一幅画,然你看着却感觉画上之人的脚步正在渐行渐近。 连午饭都没有吃,到午后时接近完成,还需要更细致的后期加工。 春好在旁边看着,手里啃着一个馒头,夸赞道:“姑娘,你手真巧。” 苏落得意的笑笑,又失望的摇摇头,忽然想起谷梁鸿说过。女人给男人缝制衣服才是意义非凡,可是自己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就是不会裁缝。打定主意改天和张初五学习女红。 两个人说说笑笑,谷梁卓文竟然带着一个小厮走了进来,自从被苏落用簪子威胁后,他很是怕她,不知为何今个就主动找上门来。苏落也诧异,旁敲侧击才知道,谷梁春和谷梁鸿商量过了年要给她和卓文圆房,谷梁卓文闻听圆房的反应很不正常很不爷们,试问天下男人哪个不是祈望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除非你娶的是个河东狮。他竟然恐非常,最后被一干夫人仆妇们左右劝说引导,才逐渐平复心情。那些女人们存心讨好巴结郑氏,于是众口一词:“苏落是你的媳妇,她怕你才对,你怕她作甚,你要在她面前硬气起来。” 这样苦口婆心的教唆怂恿后。谷梁卓文当真不怕了,谷梁鸿留下来和大哥有重要的话说。郑氏先带着筱兰薇等人回来,于是谷梁卓文就跑来苏落这里炫耀。 “落落,此后你不能再欺负我,你是我媳妇。” 苏落挥挥手中的半成品折扇恫吓道:“媳妇你个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谷梁卓文果然像个癞蛤蟆似的一蹦跶,尽量离她远些,看她头上的发簪就杯弓蛇影。 陪着谷梁卓文来的小厮狗仗人势道:“少奶奶,你不能这样说少爷,少爷金贵着呢,怎么是癞蛤蟆。” 小厮都这样耀武扬威,谷梁卓文受了鼓舞,想起母亲和那些夫人仆妇说的话,自己是苏落的男人,打她骂她都是应该,打她比量半天没有敢,忽然就发现苏落刚刚挥舞自己的折扇,于是嗖的夺了过来咔嚓一声折断,不解气,还放在脚下使劲的踩,扇骨断了几截,扇面的素绢全是泥浆的脚印。 苏落先是愣愣的看着,半晌才反应过来,喊一声“你还我扇子”,一巴掌甩过去,打的谷梁卓文眼冒金星,转了半天的圈然后告诉苏落“你等着”,哇哇大哭的去找郑氏告状。 春好拉了拉拿着扇子欲哭无泪的苏落,她现在是欲哭无泪了,谷梁卓文去告状,等下郑氏必定来找苏落的麻烦,“姑娘,我们是不是还得逃跑?” 苏落瞪着血红的眼睛,如一头愤怒的狮子,摩挲着已经毁掉的折扇并不言语。 未几,凌乱的脚步传来,毫无悬念的是郑氏带着徐娘等人驾到,对于掌掴谷梁卓文苏落供认不讳,她恨透了这个人,心疼极了那把折扇,脾气上来也就无所谓一切。 郑氏意外的没有动用家法,而是叫来两个粗手大脚的仆妇,夹着苏落来到院子里,连斗篷都没给她穿,鞋也是在屋内家居穿着的暖鞋,说是暖鞋,其实就是随意轻便,保暖性并不好,然后就让她在院子里的一隅面壁思过。 郑氏也知道谷梁鸿不会这么快回府,吃过晚饭还得饮饭后茶,还得和谷梁春说些家里家外的事情,最快也要一更天,这个时候惩罚苏落没有人会拦着,而张初五也在前面同几个婆子忙着打点过年的一切。 春好刚想开口替苏落求情,郑氏瞪眼道:“贱婢,再多嘴小蝶就是你的下场。” 小蝶?不就是春天时落井溺亡的婢女!春好立即捂着嘴巴躲到一边。 郑氏还派两个仆妇监督看守苏落,一者怕她逃跑,二者怕她作弊。 腊月的天冷得无法言喻,风从裙子底下钻了进来,少顷工夫苏落已经瑟瑟如零落之枯叶,脸一阵白过一阵,最后却成为紫色,她想过利用神识功逃跑,但是师父规定不能擅自使用神识功,并且自己之前为了救张初五和春好已经用了一次,再多用怕被人识破,连谷梁鸿都说过,学神识功的人无一例外都要向现世传承人无涯子捐出自己身体的某一处,师父的眼睛就是例证,她是偷偷学的神识功,假如被外人得知后果不堪设想,并且她以为都这样的时辰,谷梁鸿应该马上回府了,她也就得救,她还想,好像自己历经一次磨难,就和谷梁鸿的感情更上一层楼,所以就安心的承受。 黄昏来了,谷梁鸿没有回来,日暮来了,谷梁鸿仍旧没有回来,天黑了,谷梁鸿仍旧没有回来,苏落此时已经快要冻僵。 春好在一边急的团团转,想给她送斗篷被仆妇制止,想给她送棉鞋被仆妇呵斥,这些奴婢地位比苏落低,但因为有郑氏撑腰便为所欲为,春好束手无策。 苏落冻得快要倒下,嘴巴冻得话都艰难说出,对春好含糊的喊道:“你个笨蛋,杨二郎啊。” 杨二郎?春好不明所以,杨二郎是个镖师,怎么能救你?想了半天终于恍然大悟,咚咚跑去找杨二郎,他正在马厩里用梳子给自己的爱驹刷毛,见春好过来还有些意外,两个人虽然是定了亲,但春好很少主动找他,更别说花前月下,看她跑的非常急,猜想大概是出了状况,迎上去问:“你怎么了?” 若是换了平时春好必定会羞羞怯怯,和他说话都保持一定的距离,此时却顾不得授受不亲,开始动手动脚,推着他喊道:“姑娘有难,快去找老爷!” 杨二郎分析片刻,继而撒腿就跑。 院子里越来越黑越来越冷,门上的风灯摇来摆去同她一样的伶仃,苏落感觉自己的脚冻得即将失去知觉,身上的每处骨骼都侵入寒冰似的,终于体力不支慢慢倾斜,即将倒地时有人一把接住她,她欢喜的睁开眼睛以为是谷梁鸿,却登时愣住,居然是野鲜不花,他抱起她就跑,仍旧是后花园那个角门,在街上七拐八拐,任由苏落在他肩头挣扎,总算来到一处宅院,苏落认识这是窦璎的家。 他把苏落放在床上,脱下她的鞋子,用手使劲搓苏落的脚,让血液循环开来,觉得作用不大,他又解开自己的袍子把苏落的脚放在心口捂着。 苏落仿佛起死回生般,有气无力道:“喂喂,男女授受不亲。” 野鲜不花捂得更紧:“那是说一般的男女。” 苏落吃惊道:“你我很不一般吗?” 野鲜不花居然用嘴呵气在她脚上,边道:“你是我将来要娶的妻。” 我去,苏落见过厚脸皮的人却没有见过这么厚的,咬牙一字一顿道:“你能不能不这么自恋。” 野鲜不花道:“是你说的要我好好把命留着。” 我说过吗?苏落一拍脑袋,想起那日他被凉州卫捉拿自己救他送去后花园时,催促他走说的话,辩驳道:“大哥,你有没有搞错,那是客套而已。” 野鲜不花突然两眼放光:“你叫我哥哥!” 这也能联系上?苏落真是无可奈何了:“我只是不习惯像某些人那样称呼男子为官人。” 野鲜不花惊喜道:“你想叫我官人,是不是相公之意!” 我晕!这是狐小采感叹的,苏落的反应是,真的直接倒在床上,秀才遇到兵,曾经讲的是谷梁鸿和自己,现在是自己和野鲜不花,官人就是对男人的尊称罢了,她感觉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越描越黑,越纠缠越乱,左右看看这间房,忽然想起窦璎,道:“你还敢住在这里?官兵一定知道你和窦璎的关系。” 野鲜不花毫无惧色,道:“不是有句话叫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么,再者我已经八百里加急往京城给朱棣送信,阐述我是被人陷害,并且朱棣过了年就要来凉州同我会晤。” 朱棣!要来凉州!苏落突然心惊肉跳,她首先想到的是谷梁鸿,朱棣不是一心想杀他么! 081章 一夜欢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这一晚苏落有很多机会逃的,但她没有逃,不过是突发灵感,她猜想野鲜不花和窦璎的关系不会仅仅是房客与房东这么简单,当然她也没有龌龊的把他们想成嫖客和妓女,也没有想成是刺客和帮凶,至少是政客和走狗,所以说苏落天生是公主命,能把一个男人同女人的交往上升到这个层面也着实需要她这样跳跃的思维。 她的理由是,一个成功男人的身边总是有些红颜知己的,作为花瓶也好,自有摆放她们的地方和用处。窦璎让苏落怀疑不仅仅是她讨好谷梁鸿,而是她脸上没有其他新寡之人那种悲戚,好像相公死了是摆脱一种生活压力似的。 综上,她要留下来窥探野鲜不花和窦璎究竟是什么关系,万不得已再使用神识功逃跑。 野鲜不花和窦璎的关系当然不单纯…… 窦家偏厅,野鲜不花和窦璎两个正在对饮,巨大的花榈木台案上酒食俱全酒盏耀眼,窗外的苏落用神识功镇住那个守卫,望着台案上的吃食直流口水,一对男女在烛光晚餐,还说他们的关系纯洁? 她猜错了,两个人是烛光晚餐但不是情侣间的烛光晚餐,而是在密谋一件事。 “您终于还是耐不住性子。”窦璎玉手执起银盏抿了口琥珀色的美酒,有点埋怨野鲜不花之意。 窗外的苏落在想,银制器具是西域人喜欢的东西,葡萄酒也是西域人擅饮之物,即使这些是野鲜不花带来,看窦璎捏着银盏的姿势和品葡萄酒的架势非常熟练,俨然就是一个地道的西域人,难不成她和野鲜不花是老相识,或者是老相好也说不定。继续看下去。 野鲜不花吃酒形同他的样貌,甚是粗狂,完全不像中原皇室或是贵族举止规矩到刻板,他明白窦璎是误解他抓苏落的用意,道:“她想逃就逃,想留就留,看守她的只是你的家丁并非我的影卫,我说过要她喜欢上我,不会再强迫,不过夫人你看啊。这样的良辰美景下,你我一个是孤男一个是寡女,岂不是浪费大好时光。” 窦璎柳眉挑了挑。显然面对野鲜不花的挑逗很不开心,反问:“假如让你放弃苏落,你愿意么?” 野鲜不花立即道:“当然不可。” 窦璎轻蔑的一笑,正色道:“反之,让我放弃谷梁鸿亦不可。” 野鲜不花拿下她的酒盏置放在桌子上。顺势抓住她嫩藕般的手道:“我也不会放弃苏落,你也不必放弃谷梁鸿,一夜欢愉而已。” 窦璎迟疑着,不想得罪面前这个人,于是娇媚的一笑:“有道理,不过现在我们来说说当下要做的事。三十多家店铺我已经说好,大家一起降价,直到把谷梁鸿逼成破产。然后我出手援助,他感恩戴德,我就登堂入室,苏落那样的个性必定会离他而去,然后你就雪中送炭。她对你感恩戴德,你就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 这样的计划他们筹谋很久了,只是要想说服凉州三十多家店铺无论绸缎瓷器药材米铺等等一起降价这并非易事,虽然野鲜不花承诺会给他们超出损失几倍的补偿,但这种顺人不利己的行为大家还是非常不愿意,一旦扰乱凉州的商业规则,只怕需要很久的时间才能修复这样的重创,但这个窦璎实在有手段,威逼利诱下,终于让各位点头。 野鲜不花得意的哈哈大笑,窗外的苏落差点跌坐在地,这个窦璎何其毒也,究竟她和谷梁鸿有着怎样的过往,不信她才认识谷梁鸿就爱得刻骨铭心,不遗余力的想得到他,想想那个男人真是可恶,身上不知背负了多少风流债,有心不管他却忍不住,当是自己上辈子欠的吧,需要赶紧回去告诉他这件事。 急急忙忙慌里慌张的,转身想跑却撞在旁边的廊柱上,咚!里面的野鲜不花也算是高手,立即听见,喝问一声:“谁?” 苏落知道等下他马上就会奔出,然后就会发现自己偷听,然后他们把计划重新修改,然后谷梁鸿倒霉,急中生智,她把自己的神识从那个守卫的神识里抽离,那守卫就清醒过来,等野鲜不花出来苏落已经不见踪影,他看了看守卫问:“刚刚是什么声音?” 守卫摸摸自己的脑袋感觉有点疼,那是苏落方才损人不利己的敲了他一下,他痛,苏落的手更痛。 “好像是我撞在什么地方。”守卫自己糊里糊涂的。 野鲜不花无奈的摇摇头,若是换了自己的影卫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几十个影卫和官兵交战后无一生还,他第一次对她们有点怜惜,脱欢和沙漠之王也不知逃去哪里。 他感叹一声想重新回屋,忽然想起苏落,那小姑娘鬼精,也怕自己和窦璎密谋之事被她了解,于是拔步去找苏落。 苏落正想逃,奔到门口和他撞了个满怀,被人家捉住,必须找个“我很纯洁我根本没有逃跑的念头”这样的理由,于是捂着肚子哭哭唧唧道:“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好痛。” 野鲜不花扶着她道:“你到现在都还没有吃饭啊。” 谎话穿帮,竟然忘记自己为了防备他下毒药下迷药下春药根本没有吃东西,于是继续道:“那一定是茶有问题。” 野鲜不花继续发愣:“茶你也没吃。” 又忘记自己为了防备他在茶水里做手脚根本没喝水,杜撰不出唯有问他:“那这是怎么回事?” 野鲜不花扶她重新回到床上:“你肚子痛我怎么会知道,等下我去给你找给大夫,别是里面长了什么东西。” 里面长了东西?苏落醍醐灌顶,忽然有了主意:“也或许是肚子里有了娃所致。” 野鲜不花:“……” 苏落还以为这个理由终于得逞,又道:“八成是个男娃,女娃没这么折腾。” 肚里有了娃?野鲜不花在这方面比苏落有经验,没听说肚里有了娃就会痛,但看她一再的重申,还是愤愤道:“此话当真?” 苏落看他恼羞成怒的样子,心里没底,怕他这个王像商纣王似的有那种怪癖,把孕妇开膛破肚求证到底是男娃还是女娃,怯怯道:“不然没有别的可能。” 野鲜不花刚想喘口气,以为她在说笑,苏落立即道:“已经几个月了。” 野鲜不花突然眼露凶光,一把揪住她问:“谁?谁敢碰我的女人!” 苏落想了想,连鸭梨都需要雌雄传粉才能结果,我总不能告诉他像传说中那样,我梦见什么什么瑞相入怀然后就有了身孕,可信度太低,让他相信我有了身孕,或许我就安全了,大多数男人对孕妇是没有的,只是把这个黑锅给谁背呢,大师兄?此事若传到师父那里他为了我的贞洁会打死墨飞白的。祁连山下的冯老三?他长的太过猥琐我怎么能看好他。谷梁卓文?哼!癞蛤蟆连这个黑锅都不配背。西街的钱掌柜?自己和他只见过一次面,然后就私定终身于理不合。谷梁卓然?虽然自己不喜欢他却也不讨厌,再者他一心追求墨绯烟,这个节骨眼上别坏了人家的好事。 能想到的男人都想了一遍,最后才不得不放在谷梁鸿身上,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一,自己和他可以说是朝夕相处。二,我喜欢他应该是公开的秘密。三,野鲜不花一副他老婆被人霸占的架势,他即使发火也打不过谷梁鸿。既然如此,娃他爹,反正这样的事早晚会发生,我们就提前几年吧。 于是道:“谷梁鸿。” 突然野鲜不花哈哈大笑:“你倘若说任何一个人我都会信,只这谷梁鸿我不信,他的人品我了解,你不要再想使用什么诡计来蒙骗我,好好的歇息,等下我们要离开此地。” 失算?苏落差点捶胸顿足,听闻要离开此地忙问:“去哪里?” 野鲜不花神采飞扬道:“一个秘密之地,你曾经说我狡兔三窟,若没有几个秘密之地我就不是狡兔。” 他离开苏落去找窦璎,刚刚两个人密谋之事才说了一半不到,等他转回偏厅后窦璎迎上来问:“怎么了?” 野鲜不花摆摆手:“无他。”忽然就发现窦璎吃过酒后更显绯红的面庞,艳若曼殊沙华,精巧的五官在灯火的映衬下恍若天仙,他一把揽过她道:“我们去床上研究如何对付谷梁鸿。” 两个人是一条线上的蚂蚱,窦璎更需野鲜不花强大的财力和权力做后盾,半推半就的往床边走去,一个不是青葱少年,另个不是黄花闺女,脱衣的过程非常简单和直接,连抚摸和接吻这样的前奏都省略,只等按捺不住的野鲜不花喘着粗气把她压在自己身下,蓦然发现她锁骨处有道长长的疤痕,醒目又煞风景,问:“你动刀子的地方还没有好?” 窦璎摸了摸:“这才多久,大王子不会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吧。” 野鲜不花停了许久才道:“我是怕到时你被谷梁鸿识破身份。”然后噗的吹熄灯火,扑了过去。 082章 今夜无人入睡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野鲜不花和窦璎正忙着天地一家春,苏落这里准备逃跑,假如利用神识功却也不难,外面看守她的人仅有窦璎的一个家丁,然而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神识功,唯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门外那个家丁的脑袋敲掉,左右找不到锤子榔头等物,屋内仅有椅子可用,她拿起椅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举起,再喊那个家丁进来,那家丁不知是计启门而进,刚想问她何事,话没出口竟然噗通倒在她面前。 “不会吧,这么配合?”把苏落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时从门外闪进一个人,却是脱欢。 “跟我走!”他拉着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苏落就跑,恰似两个人初遇时那样,直跑到苏落双腿绵软口干舌燥,然后差点跌倒,怀里的东西叮叮当当的掉了出来,都是她准备逃跑时顺走窦璎家的宝贝。 “跑不动了。”苏落坐在地上不肯起来。 “快到地方了,我来背你。”又如初遇时的场景,他背起苏落继续跑,苏落怀疑他在草原上出行不是他骑马而是马骑他,不然为何他这么能奔跑。 两个人到了一处,是座废弃的破庙,苏落又怀疑脱欢到底是不是瓦剌首领,怎么他老是喜欢呆在这样的荒废所在,毫无贵族那种养尊处优之感。 脱欢随手在院子里划拉一些柴草,打着火折子点燃,才和苏落对面坐着歇息。 “你救了我也别指望我感激你。”苏落道,想他和野鲜不花是一丘之貉,心里就不痛快。 脱欢低眉一笑,仍旧是初遇时的那种乞丐打扮,苏落再次怀疑他对丐帮大概有向往,每次都穿得这么破破烂烂,毫无称王称霸人的锦衣玉食之感。他拨弄一下柴火道:“没指望你感激,只要你平安,我做这些都是一厢情愿的。” 听他话语中有淡淡的忧郁,一厢情愿这个词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单相思,于是苏落道:“你不会也是因为喜欢我吧?” 脱欢:“……” 两个人目光对上,他纷乱的头发下是一双好看的眼睛,瓦剌人的特点,脸庞即使是男人也比较圆润,他刚想开口说话,苏落急忙堵截道:“你千万别说你喜欢我。因为,因为我已经有了娃。” 招不在新,管用就行。不信自己骗不了野鲜不花还骗不了脱欢,看他比野鲜不花憨厚些。 脱欢果真愣了,面色肃然道:“娃!你不是没有嫁人么?” 这个问题尖锐,苏落顿了顿,考虑未婚先孕的少女在朝廷是什么样的待遇。在民间又是什么样的待遇,绝对不会是用银子来鼓励天下所有少女都未婚先孕,大概就是用重刑来惩戒,有点担心,但想想脱欢不是那种市井无赖之人,应该不会把此事外传。吃了定心丸,她道:“先斩后奏你不懂吗?” 假如一个姑娘家真的未婚先孕,大抵没有她这么大的勇气来承认。必然是心急火燎的赶紧出嫁,然后孩子生下来时推说早产,这也是苏落怀疑谷梁卓文不是谷梁鸿骨血的原因,她正因为没有切身体会到那种感觉,才敢大言不惭的胡说八道。 脱欢终于明白过来。似乎也信了她的话,幽幽道:“他可真有福气。” 他?我都没有说是谁脱欢怎么知道他?前车之鉴。自己当初说了谷梁鸿野鲜不花不相信,这次得换个人,苏落琢磨下,虽然是黑锅,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道:“娃他爹是我师兄墨飞白,你认识?” 脱欢怔怔的看了她好一会,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苏姑娘,假如你说是谷梁鸿,或许我可以相信,你竟然说是墨飞白,我当然不信。” 苏落问:“这、这、这是为何?”她诧异,说谷梁鸿野鲜不花难以相信,好吧那个人太过有名气,太过有威望,但墨飞白虽然是个老江湖,墨宗因为是隐秘的组织,他也就无法扬名立万,脱欢应该不是很了解他,并且自己和墨飞白青梅竹马,脱欢为何不信? 脱欢拿起一根火棍对她照了又照,仿佛要看穿她心思似的,红彤彤的火光锦上添花的把苏落衬托得更美,他道:“因为,你只爱那个人。” 再次失算,苏落真是无可奈何了,不过被脱欢洞悉自己的秘密,她略略有些担心,会不会自己和谷梁鸿的事在凉州已经是满城风雨,这真是毫无办法的惆怅,感情这东西实在是半点不由人,反正该来的早晚会来,是福是祸,一半凭天由命,一半自己争取吧。 “你既然救了我,就是为了放我,我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她站起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 脱欢当即拦住她道:“不行,我要带你回瓦剌。” 还以为脱欢在男人中是个例外,即使他喜欢我也不会强迫,他虽然身为瓦剌首领,却没有野鲜不花那样的霸气,原打算饶恕他和野鲜不花对自己之前所做的事,或是自己成为他的红颜,或是他成为我的莫逆,却没有想到他同野鲜不花一样的想将我据为己有,苏落忍不住嗤之以鼻:“小人!” 脱欢知道她误解自己,把她拉着坐下然后急着解释:“是这样的,不久朱棣将来凉州,那时凉州必定大乱,听闻朱棣对谷梁鸿不满,你留在他身边危险。” 原来如此,是自己错怪脱欢,苏落放松下来,不过所谓的凉州大乱,是朱棣对谷梁鸿不利吧,这样的时刻自己怎能离他而去,说不定还可以浑水摸鱼,比如谷梁鸿在凉州呆不下去,他哥哥就老泪纵横的要他远走他乡躲避,然后自己就跟着他走,从此后两个人饮马黄昏后仗剑走天涯,成为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江湖情侣,或者找个深山老林隐居,他挑水来他浇园,他织布来他种田,您问我干什么?我给他生娃,一个男娃一个女娃。都像他,又漂亮又能干又风趣又深情…… 她满脸意淫之色,嘿嘿竟然笑出声来,弄得脱欢好奇的问:“苏姑娘,你怎么了?” 她急忙收回神思,心里合计,为了这个梦想首先得解决眼下之事,她道:“脱欢,你后脑袋上有什么东西。” 脱欢用手上下左右的摸:“哪里有?” 苏落道:“我来。” 她走过去,绕到他身后。一只手装腔作势的摸摸他的脑袋,另外一只手抄起地上的板砖,破庙。残垣断壁,到处都是废弃之物,然后道:“我给你拿下啊。”咬牙狠狠的打了下去,琢磨哪个位置脱欢不会被自己打死只能打昏,不懂武功。实在拿捏不好尺度和方位,唯有替他祈祷福大命大,没办法,或许你是我的好朋友,但你的友情同谷梁鸿的爱情比起来,没那么重要。 脱欢做梦娶过媳妇。统一过蒙古,征战过天下,就是没做梦想到满脸天真可爱的苏落会来这一手。沉闷的哼了声,栽倒在地。 苏落过去探探他的鼻息,有气,放心下来,又把自己身上在窦璎家里偷来的宝贝塞给他。想他被凉州卫的官兵追杀定然是如过街老鼠,有了这些东西或者可以吃饭住店。或者可以作为盘缠逃回蒙古,就算是自己使他受伤的赔偿吧。 朝脱欢说了声抱歉,她转身出了破庙撒腿就跑,也不知哪里才是谷梁世家,此地偏僻,先回城中再辩方向,等她回到城里之后,街上空无一人,不仅仅是因为天寒地冻,更因为这些日子凉州卫抓捕野鲜不花等反贼实行夜里宵禁,她站在街上辨识白日这是凉州的何处,从哪条路可以快捷的回到家里,正踌躇,一对巡逻的官兵发现了她,立即高喊:“谁?站住!” 两下照面她掉头就跑,也不知自己为何怕官兵,已经折腾了快一晚上,累得不行,跑了几步就被官兵追上,刚想解释,官兵上来就扭住她。 她心里琢磨,若是被官兵带回官署,按照谷梁鸿在凉州的身份和地位,他们应该会把我放了,可是假如我深更半夜出现在街上这件事说不清楚呢,总不能说是从野鲜不花那里逃出来的,他们必定要我做向导去抓野鲜不花,那个人最近没那么讨厌,都是爹娘的娃,杀了怪可怜。 或者动用神识功,究竟能不能制服十几个官兵?师父说不能我也没试过,试试也好。 她思量半天,刚想打开眼耳鼻舌身意,突然扭着她的官兵哎呀啊呀的倒地一片,未知伤还是死,她还以为是脱欢追了上来,却听一个人道:“落落!” 是墨飞白,他手中的宝剑正滴滴答答淌血,这可是亲人,苏落扑过去搂着墨飞白甜甜的喊了声:“师兄!” 墨飞白道:“此处不是久留之地,跟我走。” 苏落想说你送我回家吧,墨飞白却抓着她的手狂奔,天微微亮,他们来到一个所在,仍然是高门大院,门叩响后,出来开门的正是鱼仙姬。 苏落简直就惊呆了,是想起野鲜不花和窦璎,还有面前这个鱼仙姬,这些人实在厉害,皆是西域人,皆在凉州混得风生水起,鱼仙姬看着只适合做妓,终身以色事他人,没料想人家在凉州还有这么大的家业,即使是租的也需要不少银子。 “阿白,你回来了。”鱼仙姬开口说的这一句再次让苏落惊呆,阿白!想想墨绯烟才唤大师兄为飞白,他居然叫阿白,这是更近一层的意思,现在看来墨绯烟只有转投谷梁卓然的怀抱了,在墨飞白这里她已经没戏,妖男手段果然厉害。 “师兄的祖宗夜里会来掐死你的。”她狠狠对鱼仙姬道,原以为墨飞白这么俊朗的男人应该生儿育女,并且是多多益善,这样的优良品种绝后是对社会不负责任。 鱼仙姬不明所以,看在墨飞白的面子上没有同苏落一般计较,还接过墨飞白手中的宝剑,掏出自己的丝绢擦了擦上面的血迹,真真是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苏落啧啧不停。 三人进了屋子,苏落急忙说要回谷梁世家,墨飞白顿时恼怒,知道她心里想的都是谷梁鸿,就是不允许苏落回去,若非刚刚自己在街上碰到她,后果不堪设想,大明朝的官差哪个不是吃喝嫖赌抢五色俱全,他们把苏落带走绝对不会是审问那么简单,那个谷梁鸿有什么好,苏落有难的时候他在哪里,只怕正搂着他的三妻四妾寻欢作乐。 谷梁鸿没有寻欢作乐,杨二郎飞奔而去大爷谷梁春的府里告诉她苏落被郑氏惩罚,在冰天雪地里面壁思过,他立即放下酒杯就走,谷梁春不放心他的脾气,也跟了过来,然而回到家里却听说苏落不翼而飞,当时奉郑氏之命令看管苏落的两个婆子只说,“突然出现一个彪形大汉,像野兽似的可怕,他把少奶奶抢走了。” 野鲜不花!谷梁鸿立即想到是他,想想野鲜不花抓苏落只是因为喜欢,她暂时不会有危险,突然就想起郑氏,转身去找,在厅堂里遇到,他问她:“可还记得我当初告诉你的,苏落若是有个一差二错,你等到的不仅仅是我的休书。” 郑氏双膝一软跌坐在椅子上,哀求道:“老爷,我不想的,苏落她竟然打儿子。” 谷梁鸿慢慢走近她,再近些,心知肚明,若非卓文去招惹苏落,她为何无缘无故的打他,并且刚刚已经询问了春好事情的真相,卓文毁掉苏落亲手给自己制作的折扇,她痛不欲生才动手打人。 “等我找回苏落,就先废了你的武功,然后再给你休书。” 他转身想走,却被郑氏死死的扯住,哭喊道:“老爷,妾身知道错了,你我是结发夫妻,你不能休了我。” 谷梁鸿用力甩开她道:“结发夫妻?那是你自己的感觉,我的感觉是,和你形同陌路。” 郑氏匍匐在地,从未有过的狼狈,听谷梁鸿如此绝情,她突然站起,用手指着谷梁鸿道:“你要休我,妄想,我是公公和婆婆选中的媳妇,公公婆婆不在人世,至少得问问大伯同意不同意。” 谷梁鸿正在气头上,道:“谁也做不了我的主。” 谷梁春这时迈步而进,怒道:“老二,你想反了不成!” 083章 一吻定情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即使谷梁春是半个废人,在谷梁鸿眼里还是长兄为父的感觉,大哥发话,他不敢再咄咄逼人,担心苏落的安危也没时间争吵,看看谷梁春就往外走。 “站住!”谷梁春很少这样使用兄长的权力,谷梁鸿真就乖乖的停了下来。 谷梁春上前喘了口粗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其实他的弟弟不仅成了钢还是块好钢,只因为那个苏落,谷梁春感觉这块钢正渐渐趋于废铁,沉声道:“你急我们也急,毕竟她是谷梁世家之人,但也没有你这样急了就胡乱骂一气,还弄到休妻的份上,赶紧去找人,我让卓然带人也出去找,回来后就雨过天晴,什么事都不要提。” 谷梁鸿忧心苏落,无论大哥说什么都暂时答应下来。 只是等他找到窦璎家里,苏落不在,野鲜不花也不在,一切都在窦璎的掌控之中,此时她正在房中抚琴等着谷梁鸿前来,一袭素色衣裙曳地七尺,发髻高绾衬得俏脸更娇小,真是丽到极致,等仆人把谷梁鸿带了进来,她装着非常意外的样子,琴声戛然而止,看了谷梁鸿半天才反应过来:“牧风哥哥。” 好像彼此才见了两次面,浅浅之缘她竟然亲热到这种程度,让谷梁鸿吃惊,而且她娇声娇气,近三旬之人像个小姑娘似的发嗲,谷梁鸿感觉颇不舒服,因为情急苏落是以来不及想太多,只问野鲜不花在哪里,苏落可有来过。 窦璎也不隐瞒,因为她知道苏落早晚会回去,必定把在自己这的事情告诉谷梁鸿,于是道:“我也没有料到野鲜不花会再次来这里,我本想救苏落。她却被别人提前救走了,野鲜不花应该出去找她了吧。” 既然自己想找的两个人都不在,谷梁鸿拱手道:“多谢夫人上次对苏落施手相救,改日我再登门道谢。” 窦璎立即喜形于色,欢快道:“真的?你真的会来看我?”即使是装,她实在装的惟妙惟肖,眼神是纯洁无暇,姿态是天真可爱。 谷梁鸿本就是句客套话,没想她这么较真,唯有道:“会的。告辞。” 他从窦璎家出来,把凉州大街小巷找个遍,客栈酒楼瓦肆等等。直到三天后都一无所获。 年迫近,街上的爆竹声零零星星,他急的就像一头红眼的狮子,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中间只回家再次询问当时在场的春好和那两个婆子。希望从中发现新的线索。 郑氏也知道事态严重,派出家里所有的护院家丁都跟着出去找,当然杨二郎等镖师也在找,但是这些镖师是直接归谷梁鸿管的,郑氏没有权力调配。 又一个三天后,也就是大年三十晚上。往年这个时候谷梁鸿正忙着祭祖,祭祖过后就是团年饭,一家人无论主人仆人都坐在一起吃酒守岁。除旧迎新。 而此时谷梁鸿仍旧在大街上,大雪纷飞,爆竹声震耳欲聋,家家户户门前红灯高挂,到处都是红彤彤的的喜庆。一向傲然绝强的汉子心里顿时没了主意,望天而祈祷:“求老天保佑落落平安无事。只要她能安然回到我身边,我一定不再对她退避三舍。” 那么苏落为何不回家呢?是墨飞白不放,把她困在鱼仙姬的住处,任凭苏落哀求,按功夫她打不过墨飞白,用神识功师父交代过,特别不能让师兄师姐们知道此事,想使用诡计像对脱欢那样,墨飞白是亲人,他的亲情比起谷梁鸿的爱情,虽然稍逊一筹,但苏落还是不忍心用板砖榔头之类的东西来打墨飞白。 “师兄,过年了,我得回家吃团年饭。” 墨飞白突然就怒了,不知为何,最近脾气暴躁的很:“哪里才是你的家,墨宗才是,从小到大我们两个没有一个年是分开过的,这个年你也得陪着我。” 苏落被逼无奈,挖空心思的想办法,她甚至感觉到谷梁鸿正顶风冒雪在大街上四处寻找她,她如坐针毡,对于墨飞白,她是硬的不行软的不行,手足无措的在鱼仙姬家里四处溜达,本来想找个比如后门豁口墙什么的逃跑,这些都没找到,竟然找到一间屋子,里面架子上桌子上密密匝匝摆着的都是瓶瓶罐罐,她好奇,拿起一个拔出塞子嗅了嗅,味道刺鼻,应该是药,不明白鱼仙姬准备这些药作何,想想也没什么奇怪,他们的“建安文骨”反的朱棣,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这些药应该是随时疗伤用的。 她刚想走,忽然发现桌子上有一个青花瓷的小蓝瓶子,上面贴着纸注明:七步倒。 顾名思义,就是走七步就倒之意,她顿时有了主意,把瓶子揣在身上回到自己房里,不多时泡了一壶新茶,趁着墨飞白在厨房忙活年夜饭的时候她端给了鱼仙姬。 “小鱼。”亲热的打个招呼,典型的无事献殷勤非非奸即盗。 鱼仙姬愣住:“小鱼?” 苏落把茶盏放置于他面前的桌子上,看妖男正在叠衣服,那纤纤十指哎呦呦,比春好那个肥妞都漂亮,她道:“我总不能叫你小姬,听上去像是鸡鸭的鸡。” 鱼仙姬突然变了脸色:“你骂人!” 苏落摸着脑袋如坠五里云雾:“我没骂你,鱼不行鸡不行总不能喊你鸭子。” 鱼仙姬更气,狠狠瞪了苏落一眼,墨飞白交代过,要他不能与苏落一般计较,面前这个臭丫头自己打不得骂不得,唯有扭头就走。 苏落虽然不知自己哪里出错,但感觉妖男是想去师兄那里告状,挡住他道:“你别找师兄,他在厨房做饭呢,并且泡了茶要我端给你,你这人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你不喝我喝,这可是师兄泡的。”她说着咕咚咚倒了一杯,装腔作势的就想饮下。 鱼仙姬立即转了回来,抢过她手里的杯子不假思索的仰着脖子咕嘟嘟一饮而尽。心里美口中甜,感觉超好。 大功告成,苏落歪着脑袋问他:“你觉得不觉得哪里不舒服?” 鱼仙姬摇摇头,涂了唇脂的嘴唇勾出一个妩媚的笑:“阿白泡的,哪里都好。” 苏落咬着手指头盯着他:“现在呢?” 鱼仙姬还想夸赞墨飞白几句,倏忽就感觉腹中疼痛起来,手指苏落讶然道:“你,你这茶里有毒?” 苏落嘿嘿笑着:“一二三四五六,你已经走了六步,等着。再走一步就倒喽。”她在茶里投毒,本想用此制服墨飞白的,后来琢磨自己不了解七步倒的厉害程度。舍不得用师兄冒险,才把目标对准鱼仙姬。 鱼仙姬怒道:“七步倒!走七步不是倒,是死,快给我解药。” 啊!苏落也惊,没想杀人。虽然自己不喜欢这个妖男,但两个人之间也没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要杀他也得发现他移情别恋,准备对谷梁鸿图谋不轨的时候,急忙问:“解药在哪里?” 鱼仙姬道:“你在哪里拿的七步倒,解药就在旁边。写着回灵丹。” 苏落撒腿就跑……慢着慢着,我不应该朝这里跑,而是朝门外跑。趁此机会赶紧逃离此地,她于是高喊:“师兄,小鱼中毒了,你快来救他!” 建安文骨做的都是机密之事,所以鱼仙姬家里并无一个仆人。墨飞白在厨房叮叮当当正忙活,还想同苏落过一个唯美的大年夜。听见她喊急忙奔了出来,他了解苏落,看着天真无邪,其实这丫头蔫坏,就怕她胡闹,看见鱼仙姬的脸已经呈紫黑色,定在那里一动不敢动,问:“怎么了?” 苏落难为情的:“不好意思,我给他吃了七步倒。” 墨飞白骇然道:“落落,你为何如此?” 苏落拱拱手:“师兄过年好,压岁钱就免了,告辞。” 墨飞白心里忽然明朗起来,她是想利用这个机会逃跑,过去抓她,鱼仙姬喊着:“救我啊。” 墨飞白无奈住了脚步,说是七步倒,意思是只要你服用此药,走七步就死,但你也不能一直停在六步上,片刻过后也会死,他看着苏落的背影一跺脚,跑去药房拿解药。 “师兄过年好啊!”苏落边喊边撒欢的跑了出去,迎着风雪迈开大步,这是她和谷梁鸿过的第一个新年,必须和他一起守岁才意义非凡,跑了半个时辰,雪越来越大,瑞雪兆丰年,这是祥瑞之气,她开心也就不觉得累,自己每多跑一步就离他近了一步,因为过年宵禁已经取消,街上却也是空无一人,大家都团聚在家里庆贺,爆竹声此起彼伏,满街的大红灯笼随风摇摆,她心里高兴,脚步轻松,长发甩动如一匹骏马,透过风雪努力辨识着道路,熟料想只顾着眼前忘记脚下,哧溜!脚滑了出去,身子朝后倒下,惊慌得哎呀一声叫,距离地面还有一段,忽然感觉腰部有什么东西托着自己,转头去看,怕是野鲜不花怕是脱欢怕是墨飞白,老天如此解风情,此人竟然是谷梁鸿。 “大叔!”她欣喜若狂。 “落落!”谷梁鸿低沉的回了声,钢铁一般的汉子泪在眼睛边缘暗涌,街边红彤彤的的灯笼映照下,是他憔悴的脸,他一手拎着剑,另外一只手把苏落紧紧搂在怀里。 “大叔,我想你。”苏落同时紧紧搂住他。 谷梁鸿灵台突震,手一松,宝剑嘡啷落地,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双手捧起苏落的脸,风雪里两个人深情的对望良久,终于,他把自己的脸慢慢抄朝苏落靠近,苏落还以为他会一如既往的,蜻蜓点水般碰一下自己的唇尖便挪开,却没想到,他吸住她的唇,深深的吻着,苏落立即闭上眼睛,像被什么击到,无数个小虫子簌簌游走周身,紧张得抠住他的腋下,只感觉到他辣的唇辣的气息,爆竹声越来越高涨震耳欲聋,大红灯笼和风雪嬉戏般来回摇摆,瑞气盈盈。 良久,谷梁鸿才把自己的唇从苏落的唇上慢慢的,很是不舍的挪开一点点距离,然后继续在她鼻子上眼睛上额头重重的吻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又把她按在自己胸口,声音竟然哽咽道:“落落,你知道什么是害怕?” 苏落幸福的靠在他怀里,柔柔道:“就是以为此后再也见不到你。” 这正是谷梁鸿想说的,他把吻落在苏落的头顶,使劲点点头。 苏落突然挣脱开来,仰着脑袋开心的问:“大叔,明天开始我就十八岁了,是大姑娘了,是不是就可以嫁给你了?” 谷梁鸿:“……” 084章 你敢管我朱棣叫大哥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苏落平安归来,谷梁世家的这个年才像年,民间对过年有很多忌讳,比如只能说些喜庆的话,比如不能碰坏任何东西,如此氛围下,苏落又好好的,谷梁鸿就依从了大哥的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有再追究郑氏的责任。 吃过年夜饭所有人都自由活动,仆人悉数放假,或者扎堆打牌,或者吃着瓜果闲聊,无一例外个个都是满脸喜色。 对于年,苏落曾经费心的研究过,一个看不着摸不到没有颜色没味道的东西,花钱又费力,然而大家还都是甘心情愿的为其所累,这就像某些所谓熟读圣贤书的男人对那些生性放荡女人的态度,个个嗤之以鼻,但人家真的投怀送抱,大多男人还不是乐得屁颠屁颠,于是苏落得出这样的结论,世上万事万物,绝对不是只有好的或者坏的一面,而是好坏的矛盾体,所以妓院发明人管仲老先生才不会被后世之人诟病,还尊为政治家、哲学家、军事家,苏落还想,假如妓院真的供奉管仲作为祖师爷,妓女每次接客前都先拜一拜他老人家,还不如拜一拜墨飞白呢,好歹他长的俊,看了兴趣高。 那个时候她在西域的日升山,现在她想的是,还不如拜一拜谷梁鸿呢,看了他总是有种想亲吻他的冲动。 她喜欢胡思乱想非一朝一夕,师父墨子虚曾经这样点评她,正因此,她才能无师自通的会画画、懂音律、擅舞蹈、喜欢总结和反思,未来她必定成为其中之一,画家、音乐家、舞蹈家,还有哲学家。 那时苏落反问:“师父,若我什么都不是呢?” 墨子虚答:“至少是一个家。” 家?苏落对这个新名字不甚理解。 墨子虚道:“喜欢胡说八道之意。” 苏落当时的反应是:“……” 她记得,师父说这话的时候也是一个新年夜,师兄弟们师姐们在一起吃团年饭。忽然的,她心里隐隐一痛,遥想在祁连山的师父会不会也在想着自己,养育之恩大于生育之恩,这个她懂。 思家,心情有点糟,想一个人独处,把春好打发到杨二郎那里,说来他们两个是未婚夫妻,总是一副陌路的样子。感情有一见钟情,就像她和谷梁鸿,但杨二郎和春好的感情是需要培养的。那丫头笨得连花前月下都不会,然后她就一副资深情人似的教她,桥段大都是从手抄本上生吞活剥的。 打发走春好,张初五也去和筱兰薇、董竹音陪着大夫人郑氏,这是谷梁世家的规矩。苏落就老实的等在房间里,等候谷梁鸿安排好一切来看她,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做的能把折扇,看看折扇的残骸还放在桌子上,触景生情的啪嗒啪嗒掉眼泪。 珠帘响动,走进了谷梁鸿。抬手接住她落下的一滴泪珠,柔声问:“怎么了?” 她撅着嘴巴伤心道:“费了多大的气力,你看看成了这个样子。” 谷梁鸿非但没有安慰只言片语。还道:“毁了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刚好应景辞旧迎新。” 他然后在前边走,苏落后边跟着,回到他住的东边。他补充道:“送人的东西,当然要好上加好才对。我比较喜欢象牙或是白玉做的扇骨。” 苏落心道,人家送东西还挑三拣四,这男人真是矫情,不过想想,他这样的人物当然得配名贵之物,嘟着嘴道:“可是我哪里有象牙和白玉。” 谷梁鸿道:“你有钱啊,你从西域带了很多钱回来,我的商号里有象牙和白玉,我卖给你。” 哪有这样的道理,我送你东西还是买你的东西,刚想回敬他几句,忽然想起窦璎和野鲜不花密谋之事,当下和盘托出。 谷梁鸿听后,蹙起眉头,想了想道:“不怕,我自有主张,今个过年,我们不谈那些不开心的。” 也对,那就谈些开心的吧,比如我和他的婚事,不过这样的事情姑娘家实在不好开口,苏落犹犹豫豫,忽然灵机一动,道:“假如上天现在满足你的新年愿望,你第一个想的是?” 谷梁鸿偏着脑袋看看他,手里正在行云流水的弄茶,一道程序下来茶香满室,他道:“生意越来越好。” 苏落脸非常失望的样子,再问:“假如上天现在满足你第二个新年愿望,你想的是?” 谷梁鸿一清二楚她想知道什么,故意道:“兄弟家人身体健康。” 苏落不死心:“老天真是不错,他居然想满足你第三个新年愿望。” 谷梁鸿随即答:“国泰民安五谷丰登。” 苏落的气就慢慢显示在脸上,到最后打着哈欠问:“假如老天想满足你第一百八十八个愿望。” 谷梁鸿有些于心不忍,顿了顿道:“希望我种的合欢树明年开花。” 苏落垂头丧气的伏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快要睡着,再也没有勇气问出他的第一百八十九个愿望。 谷梁鸿过去衣架前拿了自己的披风给她盖上,心里喃喃道:落落,给我一点时间,假使你是妓女,我都会义无反顾的把你娶进门,从此后守着你白头到老,可你是我儿媳,我纵使不顾及自己的名声,还要顾及谷梁世家的名声,我不能辜负父亲临终所托,希望不久的将来合欢树会开花,你我也……拂去万层云,月照合欢夜。 他摸了摸苏落的头发,仿佛对一件宝贝的爱不释手,苏落半梦半醒,感觉到他手的温度,咕哝道:“大叔,我虽然不生气,但你可真笨,弹个曲子吧,否则我真的睡着就不能守岁了。” 谷梁鸿依言,洗了手、漱了口、焚了香,在琴案边坐了,调了调弦,弹的不是《醉婵娟》,而是《凤求凰》。 苏落精神起来,听了会想与他合奏。身边却没有笛子箫一类东西,忽然发现茶杯,她拿起放在唇边吹奏起来。 谷梁鸿一惊,偏头来看,世间还有什么东西在她这里不能成为乐器? 两个人一个弹奏一个吹奏,忽而彼此对望,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 过了年,正月里的活动也非常多,谷梁鸿忙东忙西。却再也没有让苏落离开自己半步,他官方的解释是要苏落学习如何经商,私底下的意思是怕她再发生事端。 正月一晃而过。二月里塞上的风愈发的肆虐,某天谷梁鸿接到窦璎的请柬,要他往府里一叙。 “叙什么叙,一个男人一个女人没有共同语言。”苏落不高兴道。 “去还是得去,我曾经答应过她。”谷梁鸿收好请柬。并让周祖成准备礼物。 苏落更气了:“你几时和她来往过?” 谷梁鸿让张初五伺候他更衣,边道:“路上告诉你。” 苏落呵呵就笑了,“我也去?” 谷梁鸿骑马苏落乘车,并且给她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随行,那就是窦璎曾经救过她。 距离也不是很远,不多时来到窦家。门口早有人在迎候,苏落吃惊,窦璎怎么知道谷梁鸿一定能来?好像这个女人非常了解谷梁鸿的脾气秉性。她究竟是谁? 由家仆陪着来到中堂门口,窦璎盛装出迎,看到同来的苏落先是微微愣了下,这表情来的快去的更快,进而对谷梁鸿道了个万福:“牧风哥哥。” 牧风哥哥!苏落惊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这世道真乱了,鱼仙姬喊墨飞白为阿白。这寡妇比妖男还猛。 进了中堂分宾主落座,有个苏落在,窦璎言行更加用心,是想故意将苏落比下去罢了,她亲自泡茶,一嗅二闻三品味,茶道娴熟,苏落问:“窦夫人,你是江南人吗?不然为何精于茶艺。” 窦璎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然而倏忽即逝,并且她微低头,别人也就无从发现,她道:“去都未去过,这些都是女儿家该具备的,深闺时母亲教授。” 说着把第一杯茶敬给谷梁鸿,也不是放在人家面前的茶几上,而是手托茶杯站在他面前,谷梁鸿唯有去接,关键时刻茶杯一漾溢出茶水,她哎呀一声,谷梁鸿急忙问:“烫着么?” 窦璎道:“多谢哥哥关心,无碍。” 看他们两个嘘寒问暖,郎情妾意,苏落在旁边气得只能说肺都要炸了,牙咬得咯吱吱的响。 窦璎继续卖弄风情,苏落终于忍受不了拔步就走,谷梁鸿问:“你去哪里?” 她没好气的:“逛街。” 谷梁鸿霸道的命令:“不可。”他怎能放心让他一个到处走。 苏落正在气头上,心想你说不可我偏要出去,也不回答抬腿就走。 窦璎幸灾乐祸道:“小姑娘脾气蛮大的。” 谷梁鸿看着苏落的背影道:“小孩子么,都是这个样子。” 见他没有跟上来,苏落更气,大步流星的出了窦府,窦家附近就是街市,索性狂购一番,精神上损失的在物质上补,这是狐小采的解说。 初春的天气塞上仍然很冷,她从面前的第一家店铺开始买,到第十家店铺时已经拎不动,气真的消了很多,伫立在街上考虑自己怎么把这些东西拿回去,马车还停在窦家呢。 走了几步掉了一个东西,后边有人喊:“姑娘,你丢了东西。” 她回头去看,是一个男人手里正拿着她掉下的一包衣物,那男人威风凛凛,抬腿则龙行虎步,说话则中气十足,保养得极好的一张脸,未知是五十还是六十,便装,但却华贵无比。 苏落噔噔跑回去,夺了在手道:“谢谢你老爷爷。” 老爷爷!对方愣住,与身边的几个随行人员对望之后问苏落:“我很老吗?” 苏落无可奈何的样子:“好吧好吧,男人女人都这样,不喜欢人家说他老,叫你伯伯,若还是不喜欢,那我叫你大哥好了。” 大哥!这富家老爷身边随从刚想怒,被他制止,近前问:“你一个人为何买这么多东西?” 苏落道:“你没听说女人心情不好就喜欢乱买东西吗,真是孤陋寡闻。” “你放肆!”富家老爷身边的随从终于有一个忍不住,却再次被那老爷冷眼喝住,并下令:“再多言多语,自己掌嘴。” 随从唯有规规矩矩侍立一旁,他又道:“我有个解决心情不好的办法,不知姑娘可愿意一试?” 苏落正无聊的紧:“说来听听,假如是打上门去还是免了,她寡妇一个。” 富家老爷道:“大吃一顿,我心情不好的时候经常这样,或是大吃一顿或是痛饮一番,之后蒙头大睡,醒来就好了。” 苏落想想谷梁鸿此时正和窦璎两个你侬我侬,说不定也在推杯换盏,看对方不过一个老人家,不像是什么登徒子,于是道:“好吧,只是我的钱已经花光了。” 富家老爷呵呵一笑,左右看看道:“替姑娘拿着东西,打道鼎香楼。” 随从们应了,从苏落手里接过东西,一行人往鼎香楼而去,这是凉州最大的一家酒楼,去的大多是达官贵人,平头百姓禁止入内。 其实谷梁鸿没有同窦璎推杯换盏,苏落离开不久他实在担心,就告辞出来,他沿街找了不久即发现苏落和一群人进了酒楼,因不知对方身份,也不知苏落为何这么快就认识了新朋友,尾随他们的背影进了楼,二楼一个探出的高台上,四周围着飘飘渺渺的纱幔,这是雅座中的雅座,距此地能对楼下的大厅一目了然,对二楼周边也看得清楚,假如有意外,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宝地。 纱幔被进去敬茶的小二撩起,露出那富家老爷的侧脸,谷梁鸿顿时大吃一惊,即使分别好多年,他依然清晰的记得,这个富家老爷,就是当朝皇帝朱棣。 朱棣正笑眯眯的看着苏落:“姑娘喜欢吃什么?” 苏落客气道:“大哥你来点。” 朱棣旁边的随行官再次忍不住,刚想斥责忽然想起朱棣的交代,唯有闭口不言。 朱棣呵呵一笑,一副玩笑模样:“假如我是当今皇帝,你这样说话可是大不敬,是株十族的大罪。” 苏落比他笑的还厉害:“你可真逗,我还是皇上的亲戚呢。” 朱棣浓眉挑起,非常感兴趣:“哦,说来听听,你是皇上的什么亲戚。” 苏落本也是玩笑,见他问,随口道:“你说作为女人,做皇上的什么亲戚最风光?” 朱棣略微想了想道:“皇后吧。” 苏落立即惊恐道:“我才不嫁皇上呢,听说皇上又老又丑,脾气又大,是个嗜血狂魔。” 朱棣放到嘴边的茶杯僵在那里,哑然无语。 085章 逼婚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苏落出口不逊敢骂皇上,朱棣身边的随从齐齐奔向她,就是这一个动作让苏落觉得颇为眼熟,神思翻转,忽然想起这分明就是自己遭遇过多次的锦衣卫,那这锦衣卫护佑的富家老爷,不是他们的头领即是皇上,看这富家老爷的仪态和年龄,她最后猜出应该是当朝皇帝朱棣,吓得心里一抖,忙不迭的想办法,准备对自己刚刚谩骂君上之言修正。 朱棣再次制止锦衣卫,心里不痛快脸上依旧是和颜悦色,问苏落:“你又没有见过皇上,怎么知道皇上是又老又丑脾气还大?这是谁告诉你的?” 他声音不大,笑容可掬,然而苏落感觉正有一股冷气从脚底冒出,直蹿到头顶,人也清醒很多,她当然了解朱棣多疑暴虐,晚年尤甚,他这样问应该是在追根究底,料想一个小姑娘又没见过怎么会对他有如此之印象,必定是有人在背后议论,苏落怕就怕朱棣得知她是谷梁世家之人,而自己现在这样骂他,他一定会联想到谷梁鸿身上,本来朱棣就想杀谷梁鸿,这回自己继续雪上加霜的给谷梁鸿抹黑了一笔,懊悔不已,所谓冲动是魔鬼,自己若非心情不佳也不会胡言乱语,快速想着策略,忽然就想起最近听说的一件事,山东的白莲教正闹得欢,女首领唐赛儿带领教众杀官兵破官署,让朝廷头疼让朱棣震怒,好吧唐赛儿,反正你对抗朱棣抓住即死,也不在乎多这一条罪名,权且借你一用,于是道:“我也是道听途说,这都是从山东白莲教那里传来的,所以我想,那个唐赛儿是反贼。她当然不会说皇上的好话,我倒觉得能够开创盛世的皇帝定然是顶天立地英武神勇之人。” 她态度激流逆转,说完不忘对朱棣察言观色,没等朱棣有所反应,楼下匆匆跑来一人,见了他先是躬身施礼,朱棣颔首表示可以之后,这人就近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说的正是唐赛儿,她已经率众在山东益都的卸石棚寨正式起义。 朱棣啪的拍响面前的桌子。吓得苏落浑身发抖,他急忙温颜对苏落道:“小姑娘莫怕,我不是因为你。而是家里出了点事情,酒菜已经点好,你自己在这里慢慢享用,我先告辞。” 苏落心道你这个瘟神,人间蒸发才好。 朱棣起身就走。至楼梯口转身问苏落:“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苏落想了想,朱棣这样的人物上天入地无所不能,骗他人家也早晚知道我是谁,还落得一个欺君之罪,不如说实话:“我叫苏落。” 朱棣点点头,然后走下楼去。 苏落歪着脑袋偷偷的看。直到朱棣等人出了酒楼大门,她才惊魂未定的抚摸自己的心口,这时小二已经把酒菜端了上来。都是珍馐美馔,浪费可惜,她准备一个人大快朵颐,还想着这么多吃不了打包拿走,带给春好那个馋丫头。 刚塞进口中一块东坡肉。对面暗影晃动,突然坐下一人。熟悉的香气,她惊喜的抬头去看,当然是谷梁鸿,他也拿起筷子大大方方的吃了起来。 “鸿哥哥!” 苏落腻腻的叫了声,谷梁鸿手中的筷子差点落地,幸好他身手了得半路捞住,面上有羞赧之色,问:“谁教你的?” 苏落挤出的满脸笑容散去,冷冷道:“窦寡妇。” 谷梁鸿才想起窦璎叫自己为牧风哥哥,然而她就是称自己为亲爱的,我都没有什么感觉,不知为何苏落一叫竟然慌张到如此程度,清咳几声稳稳心情:“此后不许胡说八道。” 苏落不答应:“她叫就可以,我叫就不可以,给我个理由,否则……” 谷梁鸿呷了口酒,习惯了逗弄她:“否则怎样?” 苏落顿了顿,转眼间泪水就吧嗒吧嗒落了下来……否则就哭。 谷梁鸿立即把酒杯置放在桌子上,她一哭自己真没了办法,于是道:“理由是……因为她老了才会叫同样已经老了的我为哥哥,你年轻才会叫已经老了的我为大叔,你青春年华同一个老女人计较,让人觉得你底气不足,缺乏自信。” 苏落琢磨下是这个道理,想想自己比窦璎年轻,立即开心起来,抹掉眼泪继续吃饭,谷梁鸿当场惊呆,这丫头当真是高手,眼泪收放自如,究竟是墨宗的谍女还是梨园的戏子。 总算把她哄好,忽而想起朱棣之事,问:“你可知道请你吃这顿大餐的那个老爷是谁?” 苏落头也不抬:“朱棣。” 谷梁鸿再次差点失手落下筷子:“你知道还这么大胆!” 苏落道:“他也不是那么可怕,另外,我知道你一定会在旁边保护我。” 他也没那么可怕?谷梁鸿心想,如果你见识过朱棣灭十族之事,明白他稍加不称心就会大开杀戒,你就知道他有多可怕,叮嘱苏落道:“此后不要再见他。” 苏落边点头边道:“吃吧吃吧,这么多菜别浪费了。” 谷梁鸿哪里有心吃得下,暗想朱棣既然认识了苏落,恐怕苏落不去见他,他也会找上门来,为今之计是让苏落远离他,怎么远离?那就是把苏落暂时送走离开凉州。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们二人回到府里,大爷谷梁春遣儿子谷梁卓然来请谷梁鸿过府,说是有事商量。 谷梁鸿走后,谷梁卓然留下来找苏落,询问她墨绯烟何时再来。 苏落摇头表示不知,回忆下墨飞白和鱼仙姬恩恩爱爱的样子,墨绯烟想来不是墨飞白的菜,若是能嫁给谷梁鸿卓然也不错,这个男人长的俊朗,家世又好,对她还痴情,于是问:“你喜欢大师姐就应该大胆的表白。” 谷梁卓然有些丧气道:“表白了,只是她含糊其辞,我根本不知道她心里所想。” 墨绯烟喜欢玩暧昧苏落知道,要么你就拒绝,要么你就答应。感情这种事又不是执行任务,你怎么能模棱两可。 两个人说了一会话,就见谷梁鸿神色凝重的走了进来,像是对苏落有话说,见谷梁卓然在就没有吱声,然后转回自己房里负手立在窗前凝神。 苏落还诧异,他去见谷梁春为何这么快回来,看他脸色极其不好,不会是窦璎和野鲜不花密谋之事已经发生,除了生意。谷梁鸿还会为什么事如此挂怀。 其实谷梁春找谷梁鸿是商量苏落和谷梁卓文的婚事,如今卓文身体已经好了,十五岁也算不小。无需再等一年,不如现在就给他们完婚。谷梁鸿不同意,理由是当初答应墨子虚在两年后,也就是卓文十六岁时再给他和苏落圆房,这才一年时间。谷梁世家怎能言而无信,于是哥俩争执起来,最后不欢而散,也没弄出一个结果。 见谷梁鸿脸色不好,谷梁卓然赶紧离开,怕殃及自己。谷梁鸿的脾气大谁都晓得。 苏落悄悄的走了进来,虽然不确定是什么事,也知道是大事。否则一般的困难绝对不会让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如此颓然,凑过去想安慰几句,谷梁鸿却突然转身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什么都不说,就是紧紧搂着。 “大叔。你不开心?”苏落问的非常谨慎,全无平时的顽皮。 谷梁鸿把她挪开。郑重道:“落落,无论我做什么事,都是为了你好,所以你必须听从我的安排。” 苏落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在他不高兴的时候就想顺着他:“嗯。” 谷梁鸿没有说具体什么事,这天晚上,他按照之前寻找苏落的线路找到墨飞白和鱼仙姬的住处。 两个男人见面,彼此都没有正常的施礼寒暄,直接奔入主题,一个冷着脸问:“你来作何?”另外一个答:“请你带落落离开凉州。” 院子里起了大风,卷起一地的枯叶砂砾,窸窸窣窣哗哗啦啦噼噼啪啪,墨飞白手中的纱灯摇曳不休,他漂亮的丹凤眼盯着谷梁鸿看,着实被他的话震惊,只等他再重复一遍:“带落落离开凉州。” 墨飞白终于确定自己刚刚听到的就是这一句,才手一伸:“请。” 两个人来到厅堂,鱼仙姬夫唱妇随似的沏了茶过来,墨飞白急切切的问:“落落怎么了?” 昏恹恹的灯火把谷梁的身影拉得好长,他眉心处拱起一道深沟,仿佛肩担泰山般的沉重,声音很低:“想必你已经知道皇上来了凉州。” 墨飞白点头,他们这些‘建安文骨’的人也正想密谋刺杀。 谷梁鸿继续道:“落落认识了朱棣。” 墨飞白一口水含在嘴里差点喷出,豁然而起冲去并无落座的谷梁鸿:“什么!” 大概是朱棣的残暴之名太甚,苏落又有倾国倾城之色,一个貌美的女人遇到一国之君,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墨飞白又非孩童当然明白,所以才惊骇,他不了解谷梁鸿的心意是,苏落是建文帝的女儿,建文帝是朱棣的死敌,谷梁鸿担心的不是朱棣对苏落动情而是怕朱棣得知苏落的身世对她不利,还有,家里除了自己之外,都赞同苏落和卓文立即圆房,这两件事才是谷梁鸿要苏落离开凉州的真正原因。 他内里心绪翻腾如滔滔江海,面色是一贯的平静:“落落若是继续留在凉州,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我心里惶惶不安,你带她走,离开凉州。” 墨飞白抹了抹嘴角的茶水,假如能以这样的原因和苏落远走他乡比翼齐飞,假如还能获得师父的谅解,何乐而不为,思忖片刻道:“让我安排一下。” 谷梁鸿见他答应,一点点欢喜更多的是心痛。 门后,躲着偷听的鱼仙姬,他咬着嘴唇恨恨的表情。 086章 淑女也疯狂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夜里鱼仙姬和墨飞白大吵一架,他的理由是墨飞白为‘建安文骨’的得力干将,怎能放弃刺杀朱棣的大好机会而带着苏落远走他乡,墨飞白的理由是:“天塌地陷都没有落落重要。” 这一刻,鱼仙姬像被定格似的怔在当地,风从窗户的缝隙强势的掠进,拂动他罩在外面的纱衣和纷披的秀发,说是秀发,实在是他把头发保养得太好,发是秀发,容貌亦是秀丽,若非长的出色当年亦不会成为鹊桥仙的头牌公子,沙城乃至整个西域都闻名,他忍辱负重多少年,就是为了‘建安文骨’,这是他从父辈手里接过来的事业,他的父亲,是当年建文帝的宠臣。 所以,当他寄予深切厚望的墨飞白说出这样没出息的话,让他震惊又痛心。 试想下,假如他知道苏落正是建文帝的女儿,不知他的心情会是怎样的复杂和纠结。 终归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只把苏落当成是迷惑墨飞白让他放弃大业的罪魁祸首,所以,他是从心里来恨苏落的,恨到想杀了她。 墨飞白算是喜忧参半吧,能从谷梁鸿身边带走苏落,这是他多少日子以来梦寐以求之事,唯独担心的是苏落不肯随自己走,虽然谷梁鸿告诉他,会有办法让苏落同意,究竟那个办法是什么呢? 这个办法就是哄骗,谷梁鸿找苏落先试探一下:“落落,我最近很忙,无暇分身来照顾你,听说江南已是草长莺飞了,不如你出去游历一番。” 苏落摇头:“有大叔的地方才有春天。” 一计不成再生二计,他又道:“我有批货要从广南之地运来,你代我前去接应如何?” 苏落摇头:“我还没有历练到能够独当一面。” 二计不成再生三计。他再道:“初五最近思乡情切,不如你陪她回去蜀中走走。” 苏落摇头:“她那么大个人,不会不认得路。” 谷梁鸿最后无计可施,才用了狠招,和墨飞白约定明天夜里来接苏落的,他第一次深恶痛绝转瞬、刹那、转眼、倏忽、须臾、少顷、片刻、稍许等等这些形容时间的词汇,因为明天夜里已经来到,差不多二更过,确定墨飞白等在大门口,他对面前的苏落道:“陪我出去溜达一下。” 苏落就不明白了。他今日从早晨到现在哪里也不去,也不让自己动一步,两个人在房间里腻腻歪歪的守着到现场。他居然还要出去走走,想他定然是心情不好,一直也问不出原因,大概是生意不顺利,于是道:“好。” 从住处到大门口。一路走来谷梁鸿把脚步尽量放慢,也知道墨飞白等的着急,但一想到即将同苏落分别,小别也好永诀也罢,他的脚步就无法快起来,院子里灯火点的通亮。也不知道天上可否有月亮,有没有都已经无关紧要,苏落不在的日子。他想,月亮出来纯粹多余。 “大叔,为何要往前面去?”苏落感觉出哪里不对,散步在后宅就好,大晚上的像是要出府的架势。 “陪我检查一下那些护院可否尽职尽责。”谷梁鸿道。话说的再自然不过,却感觉有什么憋在心里。想长吁一声又怕苏落听见,他习惯的双手背在后面,双手中,是苏落的手抓着他跟在后面,这个小丫头片子,这个小跟屁虫,这个整日胡说八道疯疯癫癫的开心果,即将要离开自己,他不知不觉双手抓紧苏落的手。 府里说小真不小,这么快就走到了尽头,眼看大门在望,他突然住了脚步,拉着苏落快速奔至影壁后的暗影里,将个小小的人儿搂在怀中,嘴唇扣在她的头顶:“落落,你记住了么,我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苏落反手搂住他:“我记得耶,大叔你怎么了?” 谷梁鸿把她挪开点距离,理了理她的头发,贴了贴她的面颊,提了提她的衣领,抓了抓她的双肩,像是家长送一个长托的孩子,分外的难舍难离,声音低沉道:“记住就好。” 然后,他把大手覆盖住苏落的鼻子,苏落只觉一股香气扑入,接着就没了知觉,身子一软,被谷梁鸿抱住,迟疑着最后还是走到大门口,门房已经睡着,除非有人在外面喊叫否则不会出来,在启开大门前,他低头看看怀里熟睡一般的苏落,在她微微翘起的唇上亲了下,然后开门走了出去。 墨飞白从暗处闪身而出,看他抱着苏落知道他必定用了非常手段制服的苏落:“迷药不是什么好东西,能不用就不用。”他是心疼。 谷梁鸿再次看看怀里的苏落,然后交给墨飞白抱着,道:“如果你有把握她会跟你走。” 墨飞白顿时恼羞成怒:“你嘲笑我!” 谷梁鸿叹口气:“我只讲真话,此后的日子有你累的,这丫头,实在是调皮。” 墨飞白满脸骄傲:“她在我身边调皮了十七年,我已经习惯了。” 谷梁鸿拱手朝向他,最后竟然什么都没说,掉头想回府里,墨飞白喊道:“你不怕她一去不回么?” 谷梁鸿蓦然住了脚步,背对着墨飞白,半晌才道:“那你就好好待她。” 他再次拔步又被墨飞白喊住:“谷梁大侠,今日我墨飞白对你彻底佩服的五体投地,我知道你不舍落落,而是你竟然能……” 谷梁鸿仍旧没有回头,抬抬手轻声道:“走吧走吧。” 之后大门哐当关闭,这一夜,墨飞白带着苏落走了很远,这一夜,谷梁鸿的房间里《醉婵娟》不停,七弦琴弹奏的,埙吹奏的,把苏落送他的铜钱碧玉簪都摆放着,仿佛那个臭丫头就坐在他面前。 “哎,我真的老了,竟然不会哭。”东方欲晓,他轻叹道。 ——﹡——﹡——﹡——﹡——﹡——﹡—— 第二天午后苏落才醒来,望着眼前陌生的一切。觉得应该是个客栈,正好墨飞白打了水进来给想给她擦脸,欢欢喜喜,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已准备好被她大吵大闹。 “师兄,我几岁了?”她两眼茫然的四下里看。 墨飞白不懂她为何如此一问,答:“十八岁,正是姑娘家最好的年华。” 苏落慢慢将目光对准他:“你确定我不是十二岁?或者我十三、十四、十五?” 墨飞白走近她,蹲下来看着她,像哄孩子似的:“落落。你怎么了?” 苏落盯着他好一阵,突然怒吼道:“我已经十八岁了,你们凭什么做我的主。我虽然不能动,但我能听见你们的谈话。” 这让墨飞白惊诧,但凡被迷药撂倒的人,根本无法感受到外界的一切,真不敢肯定苏落说的是真是假。 不假。因为苏落有神识功,当初她也是凭借这个听到周祖成和董竹音对话的,只是所用迷药不同,谷梁鸿用的这个药力更持久些,致使她现在才苏醒。 “落落,他是为你好。我更是。”墨飞白苦口婆心的表情。 苏落已经无心和他争执,因为假如谷梁鸿不是发生天大的事情,他怎么能狠心将自己送走。她现在更担心谷梁鸿,所以说了句“师兄对不住了”,身形一晃,墨飞白眼前是铺天盖地的蓝,渺渺茫茫混混沌沌。想说话开不了口,动一动仿佛在大海里浮游。接着场景转换,到处都是姹紫嫣红,清歌阵阵之后,七八个仙子飘然而落,霓裳如幻,媚眼如丝,引着他的脚步走近再走近…… 自从和墨子虚把第八识阶修炼完善之后,苏落可以随意的使用神识功,给人造梦的场景比之前更加美轮美奂,更容易收服别人神识,她把墨飞白镇住,又怕等下他恢复过来抓自己,看看房间里没有绳索,就费力的撕碎床单成一条条一缕缕,接续在一起后把墨飞白绑在柱子上,结结实实,凭他功夫深厚一时半会也挣脱不开。 明知墨飞白听不见,仍旧忍不住道:“师兄,别怪我,你懂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滋味。” 她说完即跑出房间,拉过店里的伙计打听这是什么地方,答:“拴马阵。” 苏落噗嗤笑出,想起自己刚刚把墨飞白拴住,知道这是往西域所去之路,距离凉州几百里,撒腿就跑,未几又停下,几百里路凭步行猴年马月才能回到凉州,得弄匹马,也不知哪里是牙行,猛然发现路边拴着几匹马,马的主人正于旁边交谈甚欢,她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贼眉鼠眼的四处看看并无窥视自己之人,迅速解开一匹飞身上去,然后叫喊声谩骂声不绝于耳……天亮后想找家饭铺打尖,摸摸身上没银钱,走的匆忙也没在墨飞白那里拿点,想把马卖了又没有东西代步,唯有忍饥挨饿,至午间实在饿得难受,刚好遇到一个镇店,下马想乞讨些吃食,头昏眼花下,不知何时把马给丢了,此后的路唯有步行,总算又偷了一匹马,跑上一段陡坡竟然摔下马来…… 三天后,谷梁世家悉已知道苏落丢失的消息,真是有的悲有的喜,春好抱着苏落的东西睹物思人的哭了三天,张初五亦是唉声叹气,郑氏和徐娘比过年还乐,并且郑氏破天荒的打赏府里所有的下人,过年也没这个待遇,她差点就坐在自己的宝座上母仪天下似的高呼:“普天同庆!” 三天里谷梁鸿没有在家人面前说过一句话,窦璎和野鲜不花密谋的商业恶行开始实施,他幸好提前有所准备,但凡窦璎联系好的那些商家所卖之物,他已经入库的入库、抛空的抛空,能储存的就搁置起来等候时机,不能储存的就以略微低于市场价格售罄,但商号里不能无货,替代这些东西摆上台面的是他珍藏很多年的宝贝,有奇石怪玉,有千年老参,有历代名家价值连城的画作,有上古奇书,反正除了牌楼上那副朱元璋的墨宝,他把什么都摆了出去,本来打算留给儿子卓文来继承的,于此谷梁世家的商号非但没有受到窦璎和野鲜不花的打击,还在凉州掀起另外一股风潮,猎奇居奇,谷梁世家也再次引领了凉州之风流。 不提窦璎和野鲜不花如何的大失所望,谷梁鸿顺利度过难关都是因为苏落之前的提醒,想起苏落,他就抚琴弄笛,或是在窗前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的静默伫立,假如真像墨飞白说的,自己和苏落一别成永诀,接下来的数十年,我为了什么而活着?心蓦地就空无一物,身体也无有东西来附着。 他继续诘问,上天有悲悯之心,却悲悯的不够彻底,既然让我遇见苏落,为何非得给我们加一个翁媳的关系,这不是画蛇添足,这是横刀夺爱啊! “春好。” 他心里咯噔一声,忽然就笑了,这满带愁绪的笑容亦不能掩饰他天生的风雅,想想自己真是不中用,竟然出现幻听,怎么可能是苏落,她现在,与那个和她年貌相当的少年已经离开凉州好远好远。 哗啦珠帘挑起,脚步踏踏,他有些好奇,无论张初五和春好都不会如此一种疲乏至极之意,心里忽有所想,猛然回过头去,就见门口站着一个人,说是人,因为那双瞪着他的浓黑并有些敌意的眸子闪亮亮,此人全身上下的衣服破烂不堪,乱糟糟头发半遮着的脸上黑一块青一块紫一块,他心里颤抖得厉害,怎么能是她? “姑娘。”春好又开始哭,这是喜极而泣。 对,这个乞丐般疯子样的人物就是苏落,她把手里黑乎乎的半块馒头塞给春好:“给你吃。”然后又拔步走向谷梁鸿:“请问大叔,你以什么样的价格把我卖给墨飞白的?” 无尽的埋怨和悲戚,张初五拉了拉春好,两个人退了出去。 灯花噼啪炸开,谷梁鸿眼睛突兀的一跳,不知是福是祸,脚步轻移靠近苏落,感觉自己被分割开来的心正在一页页的缝合,手已经遥遥伸出来,等到的却是苏落冷漠的对视,并无像往常那样接他的手扑在他的怀里。 “落落……”她恨也好她骂也好,总得让她发泄。 苏落果真毫不客气的骂了出来,却是谷梁鸿万万没想到的话:“你抱也抱了亲也亲了,你现在想始乱终弃是吧,难不成非得给你生下一儿半女才能真正成为你的女人,好啊,那我现在就给你生,我不懂,你来教我。” 她一气呵成的喊出这些,然后就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本已经破得不成样子,她气急疯狂的用力,两三下身上已经仅剩下亵衣,再用力,系在脖子上的亵衣带子挣开,眼看露出半部酥胸,谷梁鸿一步冲上,哽咽着紧紧抱住她。 087章 鬼胎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谷梁鸿抱苏落的本意是怕她亵衣掉下,她此时却是难以抑制的狂怒,不仅仅是被他欺骗,还有这一路上的千辛万苦,此时都化作拳头落在他身上,他就岿然不动,手里抓着她即将掉下的亵衣带子,并迅速脱下自己的外袍裹住她。 “别打了,会疼。”他十指为梳,理着她乱蓬蓬的头发。 “知道疼下次还敢不敢?”她累得有些气喘。 “不是我疼,是你疼。”他抓起她脏兮兮的小手吻了下。 “屡教不改是吧?”想继续打,却突然双手捂住脸,无声的哭了出来,须臾间泪水从指缝大片大片的溢出。 “我知道错了,本是想为你好。”他在想或许自己真的错了,假如他给苏落的幸福是让她如此的痛苦。 苏落挪开双手,脸上像被谁涂鸦,泪水和泥似的左一道右一道,唯有那双大眼依然澄净,努力控制住抽噎,脸色肃穆,郑重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一起面对,假如让我在千里之外替你挂怀,你觉得这样的我会快乐吗?” 谷梁鸿认真的点头,表示自己既听懂了她的话也不会再有下次,然后就深情的注视着苏落,想是注视的过久,已经平息怒气的苏落惶惶然的,平静后想起自己刚刚癫狂的言行,突然双颊绯红,用手蹭了蹭脸,往后退步。 她退谷梁鸿就进,一步一步相逼,脸上还是坏坏的笑,笑得苏落终于撞到桌子上,上半身不由自主的后仰,宽大的袍子敞开一个缝隙,露出她雪白的酥胸,她急忙掩住。怯怯道:“一路千辛万苦,我想沐浴。” 他意味深长的问:“除了辛苦就没有的别的?” 她迟疑下道:“还用上了苦肉计。” 他试着再提醒:“除了苦肉计呢?” 她情知骗不了这个聪明绝顶的男人,唯有坦白:“还有美人计。” 谷梁鸿把上半身压上去:“哦,那我中计了。” 苏落:“……” 他打横把她抱起,她紧张得不行:“你想怎样?” 谷梁一脸的幸福:“当年西施使用美人计,人家夫差中计可是享尽了美色,你说我想怎样。” 苏落奋力推他:“你还没那个还没那个还没那个,我不能那个更不能那个也不能那个。” 谷梁鸿洞悉她这段谜语般的话定然是,你还没有示爱没有求婚没有明媒正娶,我不能与你上床不能把自己给了你。他故作不懂道:“我是去送你沐浴而已,你想到哪里去了?” 苏落顿时长出口气,不料想气出到半路他又问:“沐浴之后呢?” 苏落再次:“……” ——﹡——﹡——﹡——﹡——﹡——﹡—— 苏落消失又出现。就像一个人起死回生,谷梁世家再次喜的喜悲的悲,如此的不统一只能说明苏落陷入宅斗的窠臼,喜的一方谷梁鸿自不必说,其次是春好。假如苏落真的不再回来,她不知该如何在谷梁世家立足,靠山没了,郑氏会变本加厉的来报复她。 再有张初五,苏落不在的几日,她亲眼目睹了谷梁鸿如何从一个桀骜不驯的风流人物渐渐颓废。如一棵擎天大树少了没了根基正从内里慢慢枯萎,所以,苏落回来谷梁鸿重新焕发光彩。她高兴,高兴的缘由或许不在苏落,但也不妨碍她对苏落的真情,张初五这样的人,离佛最近。她喜欢天下升平人人安宁。 还有是谷梁卓然,他一心追慕墨绯烟。还指望苏落能从中帮衬,所以大家都不免有私心,这或许也是彼此最真实的情感,假如有人什么都不图的喜欢你,至少图个心理痛快,这并非是教唆人不懂感恩,这是让人明白存在之理,有人曾经提出一个哲学范畴的问题——人为什么活着?然后这个人自问自答——被爱被需要。所以假如你被别人需要,其实是一种价值,当然这价值的正确与否本文不赘述,否则就变成了一篇哲文而非。 苏落的价值就是被谷梁鸿爱被某些人需要,这就说明她存在的不错。剩下很多人都是无所谓的态度,中立中庸,有喜欢看热闹的有擅长打酱油的。最气的是郑氏,还以为苏落得知要给她和卓文圆房才吓得逃婚,反正这个儿媳没有更好,郑氏甚至同徐娘还琢磨给苏落按个与小白脸私奔的罪名,她既然回来了,那婚事必须老话重提。 徐娘献计:“小姐,奴婢却觉得那个苏落和少爷的婚事不宜再提。” 郑氏有点意外:“斩断她和老爷的孽情除此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徐娘掰着指头的给她分析:“老爷真要发起脾气,好像大爷他都左右不了,这是条死胡同,我们不如另做打算。” 这话倒不假,谷梁老太爷活着的时候就曾经说过,生育男娃有个不成文的规律,第一个男孩大多踏实稳重,第二个男孩必定都是个性大脾气大且心机多,也就是民间所说的驴,或许正因为此他才把谷梁世家交给谷梁鸿打理。 郑氏对着镜子卸妆,一件件的首饰从头上往下摘,昏黄的灯光下她竟然又发现一根白发,叹口气让徐娘拔除,无可奈何道:“本以为不用前门拒虎后门进狼了,现在看来非得棋走险招了。” 徐娘开解着:“不怕,先把虎灭了,一匹狼何足畏惧,她窦璎弱不禁风的,不经小姐你一拳。” 郑氏从镜子里和徐娘对视,嘴角现出一丝狞笑。 次日早晨徐娘备了车马赶去窦府,窦璎正与野鲜不花密谋,商业打击没成功,谷梁鸿出奇制胜让她一点点失望更多的是欣赏,这样的男人自己更不能放弃,而野鲜不花已经开始怀疑她的能力,也没了耐性等她夺走谷梁鸿让苏落放弃谷梁鸿,自己乘虚而入,他恨不得立即抢了苏落回西域。 窦璎道:“还有一计,听闻朱棣来了凉州,又听闻朱棣对谷梁鸿恨之入骨,我们就从中挑拨,让这双方斗起来,直到谷梁鸿身败名裂。” 野鲜不花道:“这却不难,朱棣已经邀请我同他会晤,我可以乘机把之前有人诬陷我和脱欢密谋的事推在谷梁鸿身上,朱棣必然震怒,只是我不明白,谷梁鸿身败名裂,这样的男人你还喜欢么?” 窦璎端着一杯茶,水汽氤氲缭绕打湿她的脸,因动过刀子的皮肤严重受损并未修复好,顿时胀红起来,痒痒的她用手搓了搓:“你不懂女人,我甚至想过他被车撞残被火毁容被仇家追杀得如丧家犬,到那时他再也不会嫌弃我,我们就可以在一起。” 这在野鲜不花看来有点不可理喻,他也无心研究感情,只想尽快得到苏落,因为他即将奔赴蒙古协助脱欢讨伐鞑靼,所以这件事必须得速战速决,既已说好,他就赶着回去准备见朱棣。 只是朱棣在见他之前,已经找来谷梁世家,此时正和谷梁鸿单独留在书房,君臣一别差不多十年,开口即是感慨万千。 “将军正处于盛年,该是为国为民分忧解难之际,却躲在塞上过得优哉游哉,实在不该,还是出来帮朕。”朱棣端坐着,要谷梁鸿坐在他对面。 皇上突然登门造访谷梁鸿并非惊讶,想他早晚回来,恭敬道:“皇上继承太祖基业,开创一代盛世,现在天下太平,真的没有我的用武之地了,并且老父驾鹤西去之时要我照顾这份家业,鸿不敢违背父命,这也是太祖他老人家当年的心愿,繁荣塞上,北拒蒙古西拒察合台。” 谷梁鸿虽然不屑于同朱棣同流合污,却也没有严词拒绝,他不是十二十多岁的愣头青,他是谷梁世家的掌门人,言行举止要考虑到会给谷梁世家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所以方才一番话先是绕过建文帝,说朱棣是继承太祖朱元璋的基业,算是拍马屁吧,后又用朱元璋当年对谷梁世家的期望做挡箭牌,让朱棣无话可说。 朱棣真就无话可说了,谷梁鸿这个人,他是又爱又恨,爱他能力超群,恨他当年离开自己隐居,朱棣非常的跋扈,除非他的命令,否则谷梁鸿这样擅自背弃他就是大逆不道。见他仍旧毫无出山之意,也没有勉强,本来今个来此也不是为了他谷梁鸿,而是苏落。 “听闻将军府上有一女子,芳名苏落,前次曾经见过,感觉小姑娘甚得朕的欢心,朕微服来凉州正缺个向导,借苏姑娘一用如何?” 如何?谷梁鸿还有拒绝的份吗,心里惶恐不安替苏落担心,唯有点头:“草民这叫人把苏落找来。” 听闻朱棣邀请自己,苏落非但没有害怕还非常高兴,郑氏有郑氏的鬼胎,窦璎有窦璎的鬼胎,朱棣有朱棣的鬼胎,她苏落也是心怀鬼胎,已经了解谷梁鸿让墨飞白把她带走的真实目的,是谷梁春提出给她和卓文圆房,正愁此事不好解决,你朱棣借我一用,我又何妨皆你朱棣一用呢,这叫互惠互利皆大欢喜。 她独独不知道谷梁鸿更加担心的是朱棣对她不利,假如朱棣身边的某个人曾经认识苏落的母亲,她的身世必定揭破,朱棣会放过一个死敌的女儿吗?不杀也得幽禁,就像朱文圭那样。 担心归担心,皇上开口就是圣旨,他不敢违逆,眼看苏落被朱棣带走,急忙另想策略。 苏落不以为然,心里还在打算,首先借助朱棣解决自己和谷梁卓文的婚约,然后借助朱棣狠狠的教训一下可恶的寡妇窦璎。 如此,凉州即将陷入一场血雨腥风。 088章 我拿什么拯救你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既是微服出巡,朱棣没有住进凉州卫指挥使府邸,而是下榻在如家客栈,普通的名字普通的投宿之地,他身边也仅仅二十几个锦衣卫,当真是低调的很。 苏落作为朱棣在凉州的向导随他住进客栈,朱棣没有说出自己的皇帝身份,苏落权当蒙在鼓里,谷梁鸿给他们介绍的时候只说朱棣是自己在京城的朋友,来塞上游玩要苏落帮忙带路。 三个人,都装聋作哑,玩猫捉耗子的游戏,朱棣看中的是苏落的美貌,苏落看中的是朱棣的权力,谷梁鸿极不情愿的莫可奈何的做了个费力不讨好的掮客,他甚至已经料到结果,当苏落严词拒绝朱棣的爱意,恨他的是朱棣,当然还有苏落,她必定以为自己再次把她出卖,又无法告知朱棣苏落其实和他是一脉相承的家人,所以,在事情没有恶化到不可收拾的时候,他想,这个游戏中该多加几个人物,比如‘建安文骨’那个帮团,唯有把朱棣赶走,苏落安全他才安生。 说起‘建安文骨’就想起了墨飞白,他被苏落捆在客栈不得脱身,最后还是鱼仙姬出现把他放了。 感情这东西发生时毫无征兆想刹车却心有余而力不足,譬如鱼仙姬,从他在鹊桥仙为男妓的那天开始,他接待的客人数不胜数,有男甚至亦有女,没什么羞惭和不安,这样的社会形态下,一个卖出一个买入,都是生意,与感情无关,与道德也无关,道德很多时候被艰难的生活压榨干净,剩下的唯有唏嘘不止,鱼仙姬甚至从未想过与男人上床或与女人上床有何不同。因为他只是利用自己的身体从他们、她们那里得到相应的报酬,为了父亲塞给他的任务或者说是宿命,他以男妓的身份做隐蔽,也不排除利用身体敛财,开始杀的都是大明往西域的官吏,最近一年才把目标对准朱棣,他活着的价值就是因为这个‘建安文骨’,从未想过有关自己的一切,包括感情,直到他遇见墨飞白。感情如天河倾泻一发不可收拾。 墨飞白带着苏落准备远走西域重新生活,就像他说的,天塌地陷也没有苏落重要。而在鱼仙姬这里,天塌地陷都没有墨飞白重要,他尾随而上,看着苏落逃之夭夭却睁只眼闭只眼,苏落逃回谷梁鸿身边他才能重新获得墨飞白。获得墨飞白的感情还有同他一起并肩作战。 墨飞白一度真的对苏落死心,认为自己无法同谷梁鸿相提并论,窝在家里借酒浇愁,不然就是不停练武用来发泄。 朱棣近在眼前,鱼仙姬怎能错过刺杀他的大好时机,于是和墨飞白商量如何行刺。也不用召集太多的团众,这不是上战场打仗人越多越好,人多反倒碍事。决定此次行动就他们两个,朱棣身边毕竟还有那么多锦衣卫,能近身保护朱棣的当然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所以不能轻敌,两个人怀着靳柯刺秦的雄心。也极其谨慎,最好的办法就是接近朱棣。力求一刺即中,不能给对方反击的机会,否则必死无疑。 “假如我们两个之间有一个死了,阿白,我一定会想你,你会想我么?” 好大的风,由南向北滚滚而来,沙尘在院子里打旋,鱼仙姬仰望天际之昏黄之落日,纱衣飘飘,长眉入鬓,秀气的脸上满是惆怅,仿佛生离死别,总归他们做的事情风险太大。 墨飞白本来在院子里舞剑,此时收了招式将丹凤眼侧过去看他,傲然道:“大丈夫做事何来这些婆婆妈妈,死就死了,一死百了。” 鱼仙姬扭身到他面前,可怜兮兮道:“说说何妨,都是假如之事。” 墨飞白唯有敷衍道:“你死了我会想你,毕竟我们朋友一场,我死了没法想你,死人假如还能思想,那就不是死人了。” 这个答复已经让鱼仙姬欣喜不已,于是两个人回去房间等待天黑,并确定不在深夜行事,一般的刺杀多发生在深夜,朱棣必定加紧防守,不如在天刚黑时,他们才能松懈。 刚刚已经落日,说天黑马上就黑,二人穿了夜行衣,行刺所用的东西都携带齐全,甚至是可能被抓住用来自杀的毒药,彼此看看,两个年轻人,为了一个他们没见过的,与之毫无关系的,对他们没有任何恩惠的建文帝,冒死去刺杀朱棣,这不是傻,这是信仰。 按照事先打探好的来到如家客栈,朱棣的房间在二楼,想上楼,道路有二,一是从正门,那里锦衣卫检查严格,他们身上携带兵器很难进入,另外一个是从屋顶,这也是大多数盗匪刺客喜欢选择的途径,墨飞白却选择了另外一种,那就是从侧面进入一楼的某个房间,再由那里上楼,算是冷门,鱼仙姬同意。 他们两个又潜伏了好一阵,这是杀人不是串门,对方还是皇上,一旦失败被俘,咔嚓一刀解决你都是格外开恩,搞不好弑君之罪得弄个车裂抽肠凌迟那样的酷刑。 看客栈门口有锦衣卫来回巡逻,二楼的楼梯口亦有人把守,不用说朱棣的门口也得有人把守,他们在一楼的空客房里继续等,并研究如何接近朱棣。 二楼,朱棣的房间,他把低调贯彻到底,非常普通的一间客房,并且此时还在饮宴,原来他正同野鲜不花会晤,席间没有谈什么特别的事情,苏落才得以作陪,乍见她,野鲜不花骇然,不知她何时与朱棣打的火热,见苏落对自己一副毫不相识的架势,他也就装聋作哑。 这顿饭其实即使什么都不说,朱棣肯和野鲜不花同桌而坐,已经表明他相信了野鲜不花绝对不会和脱欢等人密谋反明,朱棣是何等聪明,野鲜不花正与弟弟羽奴争夺老汗王的宝座,他现在寻求大明的支持才对,怎么能反明,这个谣言的散步者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是一向大侠气度英雄襟怀的谷梁鸿,而以为是‘建安文骨’那些反贼。所以两个人嘻嘻哈哈下,矛盾已经化解,只是有苏落在,野鲜不花不便说起诬陷自己反明的人乃谷梁鸿,于是这顿饭就变成单纯的吃饭,偶尔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朱棣都还没有告诉苏落他是皇上,虽然苏落已经知道,只等野鲜不花到来后对朱棣尊称陛下,察合台是臣属于大明的邦国,他必须这样称呼。苏落突然大吃一惊,先说明,她这是装的。然后看朱棣愣愣的问:“您是?皇上!” 朱棣呵呵一笑,俨然就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人,他的奸诈狠辣都内敛在心里,挥手让苏落坐下,道:“稍安勿躁。你不还是皇上的亲戚么。” 苏落噗通跪在地上,没等对自己之前的冒犯认错告饶,一人破窗而入,寒光闪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中的宝剑刺去朱棣。 朱棣真不愧是武皇帝,往后一仰。身体随着椅子倒在地,然后就地一滚立即撤到冲上来的锦衣卫身后,不用发号施令。锦衣卫也知道该如何做,十几个人把蒙面刺客团团围住,野鲜不花小眼睛乱转,一把拉住苏落就跑了出去,左右看看。急忙找了间客房躲避。 “喂,你的功夫那么厉害。为何不帮忙?”苏落见惯了刀光剑影并没有多害怕,看野鲜不花关键时刻选择逃跑而不去救朱棣,这可是他讨好朱棣的良机,所以好奇。 野鲜不花用心听着外面的打斗,道:“正因为我的功夫厉害我才来保护你,那刺客不用担心,他得不到好处。” 大明朝的锦衣卫谁人不晓,就像他身边的那些影卫一样,都是训练有素之卫士,一般的刺客很难逃脱。 两个人刚说到此处,房门哐当被撞开,那刺客躲避锦衣卫竟然跑到这里,见到里面的苏落和野鲜不花他诧然而立,只能说今晚怪事连连,大家相继发愣,这刺客是墨飞白,刚刚刺杀朱棣时太过专注并无发现苏落在场,此时突然看到苏落当即震惊,想起谷梁鸿担心的那件事已经发生,那好看的丹凤眼盯着苏落,只是一个微乎其微的时间停顿,苏落立即也认出了他,刺杀朱棣是‘建安文骨’的目标,墨飞白和鱼仙姬也在凉州他们怎能安然不动,耳听外面有凌乱的脚步追来,她见野鲜不花正想与墨飞白动手,立即冲过去抓住野鲜不花道:“大哥救命!” 野鲜不花诧异,心说我正在救你。 苏落知道他没能理解自己的意思,指指墨飞白道:“他是我亲哥哥,来此是因为皇上想霸占我,他想救我走,锦衣卫马上到了,大哥你救救我亲哥哥,他死了我也不能活了。” 野鲜不花迟疑着,自己救刺杀朱棣的罪人,一旦被朱棣知道那还了得。 苏落拉着他的手泪水涟涟道:“你真的想我被朱棣那老色鬼霸占?” 墨飞白过来拉着她道:“落落我们走。” 苏落挣脱开来,朱棣是何许人物,绝对不会仅仅带着二十多个锦衣卫到处招摇,不知哪里就埋伏着大队人马,这样出去保证被人家捉住,她再次哀求野鲜不花:“倘若是谷梁鸿,他是为我死都不怕的。” 激将法成功,野鲜不花立即对墨飞白道:“我们两个装着交手,我带你先离开此地,然后我回来再救苏姑娘。” 墨飞白看看苏落满面狐疑,意思是此人可信吗? 苏落明白他的意思,道:“死马当活马医吧。” 野鲜不花和墨飞白齐齐看向她,她知道自己失言,又道:“当然可信,因为我相信他是真心喜欢我的。” 墨飞白非常不愿意听到这句,却被苏落使劲推着奔去窗边,然后同野鲜不花,二人齐齐翻窗而去。 咚的一声房间的门再次被撞开,锦衣卫喝问苏落:“刺客呢?” 苏落咔吧下眼睛突然就哇哇大哭,哭得惊天动地说不出话来,她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直把锦衣卫哭得没法询问跑出客房她才收了泪水,高兴的嘿嘿笑出,咔嚓窗户也再次被撞开,又一个蒙面人闯入,看见她也是愣住,然后开口问:“阿白呢?” 这么独特的称谓不是鱼仙姬是哪个,苏落心里哎呦呦叫苦不迭,刚救走一个又来一个,客栈里已经闹开锅,耳听有马的嘶鸣声,必定是凉州卫的人马在附近埋伏此时杀来,想救鱼仙姬,是比登天还难。 089章 半夜惊魂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鱼仙姬见苏落踌躇不语,以为她没有认出自己,随即揭下蒙面的黑布露出面容道:“是我,我来救阿白哥。” 从飞白到阿白到阿白哥,苏落再次差点惊掉下巴,猜测不久的未来鱼仙姬是不是直接喊墨飞白为老公了,遥想墨飞白那个水灵灵的少年,以后几十年的岁月搂着一个男人睡觉……这也没什么,因为这个鱼仙姬长的非常中庸,苏落经常恍惚感觉他是女扮男装,想想自己爱上的人还是公爹,为何男人不能爱上男人,这是孔子孟子们该管的事,我是江湖人,江湖之大无奇不有,大家都算奇葩,应该惺惺惜惺惺才对,如此一想,她开始多多少少的喜欢鱼仙姬了。 窗户上映出红彤彤的火光,可想而知街上有多少兵马,苏落过去重新拉好他的蒙面道:“师兄已经安然离开,你也赶紧走,客栈里都是锦衣卫,太凶险,别说我见死不救。” 听闻墨飞白已经逃走,鱼仙姬放下心来,推开窗户往街上看,凉州卫的兵马铺天盖地的涌来,街上拥堵不堪,他和苏落其实都不知底里,朱棣仅仅带着二十多个锦衣卫就是为了引‘建安文骨’那些人上钩,实际人家早就埋伏好了,内有锦衣卫外有凉州卫,鱼仙姬情知不妙,对苏落道:“若是我死了,你好好照顾阿白哥。” 苏落已经想出救他的方法,过去托起他的宝剑横在自己脖子上道:“你阿白哥一直都是反过来照顾我的,你苏落姐我现在有妙计救你出去,胁迫我,我现在是朱棣的贵客,锦衣卫投鼠忌器不敢对你动手。” 鱼仙姬讶然看着她,苏落着急道:“还不快走,等下师兄回去不见你。必然返回来找你,然后我再费心的救他,你们饶了我吧。” 鱼仙姬其实奇怪的是她何时成了朱棣的贵客,诘问:“你是谁?朱棣为何不想你死?” 看他脸上一股凛然之气,苏落明白他大概是认为自己和朱棣是一丘之貉,没功夫解释,气鱼仙姬这个时候还研究与主题无关的事情,就像正热吻的男女其中一个突然哈哈大笑,必定是大煞风景,道:“.好用就行。” 鱼仙姬犹豫下,还是依苏落所言,用她为人质慢慢走出房间。外面的锦衣卫追去街上一部分,剩下的也把走廊和下面的大厅挤满,苏落感叹朱棣真是只老狐狸,他的人马会隐身术似的,倏忽而现倏忽而失。诡秘莫测。 众锦衣卫看鱼仙姬挟持苏落出来,大多知道苏落是朱棣的客人,真就不敢轻举妄动,一边恐吓鱼仙姬一边后退,到了客栈门口,又一伙锦衣卫堵住。苏落认识,正是那之前见过的蒙田,他也认出苏落。惊呼:“公……”差点喊出公主,急忙改口道:“这位公子,你先把这位姑娘放了,皇上仁德,必定对你网开一面。” 鱼仙姬高声讥笑:“仁德?朱棣何来的仁德。他篡了自己侄儿的位,现在还四处寻找欲对侄儿赶尽杀绝。朱棣比纣王还残暴不仁!” 苏落心急火燎,这个时候你争执孰对孰错有何用,就像冬天下雨你觉得是先买把伞有用还是先研究冬天为何下雨有用,显而易见的道理,不是他不懂而是他太执着。 “好汉不吃眼前亏啊。”苏落知道蒙田和谷梁鸿熟识,才敢小声提醒鱼仙姬。 蒙田看苏落对鱼仙姬挤眉弄眼,也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不再废话,喊自己的人让开,放鱼仙姬和苏落出了客栈,怎奈街上人更多,潮水般,兵士们手中的火把将夜空照亮。 大家其实都不认识鱼仙姬,‘建安文骨’只是一个口号,鱼仙姬的庐山真面目并无一人识得,他的帮团是秘密刺杀组织,不像唐赛儿大张旗鼓的和官兵对着干,主要是鱼仙姬穿了一身夜行衣,还蒙着脸,这就是刺客的标志,兵士们顿时把他们堵住,所以说人做事不能讲求形式,假如穿夜行衣是为了夜里容易避人耳目,你可以穿深灰暗紫浓绿,为何非得穿这么专业。 鱼仙姬把宝剑在苏落脖子上压了压,唬的苏落急忙提醒:“尺度,一定要掌握好尺度。” 兵士们不明所以,刺客胁迫的人大致应该同皇上或是朝廷或是官府有关,所以没人敢迫近,退了半条街,苏落着急替鱼仙姬寻找逃跑的最佳路径,只是人马太多,躲过一拨又来一拨,最后来的这一批依旧不认识苏落,苏落怕他们冲杀,高喊:“千万别动手,我是皇上的亲戚。” 偏偏遇到一个不信邪的,哪个晓得你的身份,谁又能证明你不是反贼一伙,于是命令手下:“乱箭射死!” 兵士们张弓搭箭,蓄势待发,假如箭射来,两个人必定被射成马蜂窝,苏落明知道自己的神识功不能给多人造梦,情急下管不了许多,凝神识聚内气身形一晃,再看对面这些官兵,个个如睡眠般僵立,苏落大喜,神识功爆发了,我这么厉害。 其实不是她厉害,而是躲在一处屋檐上的谷梁鸿,他本想来假意刺杀朱棣,嫁祸给‘建安文骨’,其实也不算嫁祸,鱼仙姬那些人长年累月的反朝廷,也不在乎这一桩罪名,谷梁鸿想把朱棣闹得疲于应付然后离开凉州,才能让苏落安全,没料想来了之后却发现墨飞白和鱼仙姬准备刺杀朱棣,他早已料到二人必定失败,留下来就是为了救他们,却看见野鲜不花把墨飞白带走,而鱼仙姬出来时竟然押着苏落,正在观望鱼仙姬和苏落这场戏是真是假,就发现苏落准备发功,他知道苏落没有能力制服这么多人,于是暗中发功,让苏落误以为是她厉害。 总之,苏落趁机带着鱼仙姬跑了好远,看看再无追兵才停下。 “你为何救我?”鱼仙姬解下蒙脸,感兴趣的竟然不是刚刚那些官兵突然失常的状态,而是苏落救他之目的。 “不知道。”苏落坦白。 不知道,这是什么说法,谁人做事是没有出发点的,他再问:“是不是因为阿白?” 没等苏落回答,只听马蹄哒哒,从这条巷弄的拐角处突然又冲出一队人马,眨眼即到,看见露出真容的鱼仙姬,为首的高呼:“他是刺客,那个是帮凶,把他们杀了。” 苏落慌乱下重新把鱼仙姬的宝剑横在自己脖子上,试图再次迷惑对方:“不是帮凶,是人质。” 鱼仙姬一把推开她,身如游龙,迎着冲上的官兵左突右刺,少说也得有五六十人,并且人家都骑着马,他上蹿下跳,腾跃轻灵,手中的宝剑像是长了眼睛,只要他刺去必定有人倒下,顷刻间官兵死伤无数,有几个还想逃跑,他追上一一结果性命。 苏落呆若木鸡,从来没有想过妖男会这么厉害,才理解人家为何年纪轻轻能当一个帮团的首领,她心里后怕,自己多次和鱼仙姬针锋相对,还给人家投毒,幸好今天主动示好救了他一命,否则他一旦记仇后果不堪设想,甚至琢磨要不要接受他做墨飞白的另一半,即使他们不能有孩子,还考虑或许可以给他们抱养一个。 “小鱼,你真厉害。”苏落由衷的夸赞。 鱼仙姬把手中的宝剑在一个死去官兵的身体上擦了擦:“若非他们发现了你,我也不会杀人灭口,朱棣是罪魁祸首,这些人算是无辜,管不了这么多了,谁让他们吃皇粮,你跟我去找阿白。” 苏落摇头:“我不能和你走,我找朱棣还有事。” 鱼仙姬费解道:“朱棣是豺狼,你远离他才对,为何还要自己送上门去?” 苏落跟他解释不清,接近朱棣当然是为了求朱棣帮忙解除她和谷梁卓文的婚约,朱棣是皇上,金口玉言,圣旨一下,看他谷梁春还有郑氏敢反驳,他们最好反驳,然后就五马分尸,也省得我费力的各个击破。 “你快走吧,我能保护自己,师兄一定在家里焦急的等你。” 鱼仙姬眼下也管不了太多,转身跑了几步,忽然又折回告诉苏落:“你以后找阿白不要再去我们的住处,我们刺杀朱棣未遂,老贼必定震怒,凉州恐怕要乱了,我和阿白要暂时离开此地。” 苏落点头表示明白,两个人重新告辞,分手后苏落转回来找朱棣,恐他老奸巨猾不能相信鱼仙姬刚刚胁迫自己之事,看街上很多死去官兵的尸体,她狠狠心,拿起一把刀在自己脖子上抹了下,刀口很浅,但也痛得呲牙咧嘴,然后放心的回去找朱棣,只是朱棣已经不在客栈,客栈里乱糟糟的不成样子,苏落只好悻悻的回去家里。 果不出鱼仙姬所料,此后朱棣让人挨家挨户的搜索,两个刺客都逃之夭夭,这让他怒不可遏,凉州一时间鸡飞狗跳,闹腾不止。 这期间又听闻‘建安文骨’的人继续刺杀朱棣,虽然次次未遂,但把朱棣搞的焦头烂额,山东唐赛儿的起义越演越凶,势头正劲,朱棣考虑要赶紧回朝安排剿匪。 走之前他最放心不下的是谷梁鸿,这个人始终让他感觉是个心腹大患,立即召集锦衣卫,准备对谷梁鸿刺杀。 090章 诡辩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月圆之夜,苏落同谷梁鸿、张初五和春好四人正在用晚饭,苏落总觉得鱼仙姬男不男女不女,而现在的春好却是主不主婢不婢,自从随侍在苏落身边但凡吃饭必定让她一起同坐,食不言寝不语这是大户人家的规矩,但苏落的墨宗没这个规矩,大家更喜欢在饭桌上交流沟通,或者总结前次的任务,或者墨子虚传达下次的任务,但见众位筷子如穿梭,非常温馨的场面。 此时看其他三人都默然不语,她觉得这顿饭味同嚼蜡,率先打破沉寂对谷梁鸿道:“大叔,我已经一天两夜三个时辰零四刻没看到你,你忙什么?” 谷梁鸿:“……” 张初五一口馒头噎在嗓子处。 春好定力不够,噗嗤一口饭喷了出来,幸好她及时转身才没有毁了整桌的美食。 苏落还浑然不知她这句过于精确的话爆发出这么大的冲击力,用筷子敲打春好的脑袋瓜骂了声:“笨蛋,吃个饭都像七老八十似的,等你老了,真不敢想象会是什么样子。” 谷梁鸿浓眉一挑,手中夹菜的筷子停在盘子边,暗想等我老了,落落会不会这样嫌弃我? 春好用袖子擦着嘴巴,很是不服气:“姑娘,我不笨,至少跟了你之后已经不笨,四夫人说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这是自夸,也是变相的夸苏落,苏落安能不高兴,接着道:“不笨啦,那我有一件事掰扯不明白,你帮我想想。” 春好自作多情的往她跟前凑了凑,真以为苏落这样的聪明人也会有掂掇不开的问题。 苏落喝口茶清清嗓子,道:“某次我和大叔去酒楼吃饭,共计饭费用了二十文钱。大叔付了十文我付了十文,巧的是赶上酒楼开业一周年大酬宾,店家让伙计退回三文钱给我们,那伙计贪心重,从中私吞一文钱,然后分别退给我和大叔各自一文钱,这样说来,我们两个就是一人花了九文钱,二九一十八,我们应该花十八文钱。加上伙计私吞的那一文钱就是十九文钱,可我们当时拿出的却是二十文钱,你说那另外的一文钱哪里去了?” 问题出了之后。张初五和春好都停箸忘食,用心的琢磨这件事,春好后来手指头都用上,自己的手指头不够还过来抓苏落的手用,苏落啪的打掉她的手。呵呵一笑走了出去。 谷梁鸿也笑,这丫头,诡辩。 院子里遍植花木,这个季节虽然没开花甚至没长叶,但苏落也喜欢靠近了嗅嗅春天万物萌发的气息,有轻微的沙沙之声。谷梁鸿穿着白色的织锦袍踏月而来,如一泓清泉荡漾在天地间,和月色即将融为一体。唯有那抹胡子更加的显著和生动,他于苏落侧面站了,轻轻道:“不要担心,我有在。” 很普通的一句话,苏落扭过头去。两个人目光相对一个是淡淡的笑一个是狐疑的问:“你晓得我担心什么?” 谷梁鸿信手折了一支柳条把玩:“无论你担心什么,都有我。” 苏落摇摇头:“可你斗不过朱棣。他是皇上,我怕锦衣卫再来刺杀你。” 哦,小丫头担心的不是她自己而是我,谷梁鸿心尖处仿佛被柔柔的触摸,袖子拂过面前的丛柳,覆手翻手之间掌中突然多了一朵花,于月华里浓艳得刺目,他递过去苏落面前道:“你怎么知道我斗不过他,好像你第一次对我没了信心。” 苏落根本没心思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把眼睛瞪着他手里的花,惊讶得用手去抓,却抓空,看去谷梁鸿,非常不解。 他道:“天竺国的秘术,一切都是幻觉,你刚刚想的也是幻觉,皇上也是人,不是天神,我也是人,人和人的较量,你就拭目以待吧。” 苏落不是不信他的能力,可是皇帝真的可以只手遮天的,看他成竹在胸的样子给了自己莫大的鼓舞,宽慰的一笑靠了过去,试试想抱着他,左顾右盼,怕徐娘那样的人物躲在某一隅,于是缩回了手臂。 谷梁鸿不觉心生怜悯,刚想伸手揽住她,咚咚咚!一听就知道是春好跑了出来,遥遥就喊着:“姑娘,你快告诉我那一文钱哪里去了?还有老爷吃饭一贯动辄几十两怎么可能才花二十文钱?还有老爷和你一起吃饭怎么能用你付钱?还有哪家酒楼吃饭这么便宜?还有……” 一个玩笑引发的麻烦,据说后来春好为了这件事整整缠了苏落半年。 ——﹡——﹡——﹡——﹡——﹡——﹡—— 苏落为了能够推掉和谷梁卓文的婚约,最近一直在打听朱棣的下落,听闻他在指挥使府邸便急冲冲赶去,不知道人家正想找她,她自己竟送上门来。 刺杀谷梁鸿,朱棣心知肚明难度极大,不过此次他有了十足的把握,这把握就来自苏落,天下手眼通天者朱棣当属第一,他的爪牙遍布各处,国内甚至国外,随时向他通报一切,他了解到苏落是谷梁鸿的儿媳,但和谷梁鸿关系非同一般,你说乱搞也好你说扒灰也罢,总之谷梁鸿对这个小女子宠溺有加,朱棣想,只要把握住苏落,谷梁鸿必定乖乖就范。 朱棣曾经想过给谷梁鸿定一个罪名光明正大的杀了他,然而又有所顾忌,谷梁鸿虽然只是一个富商,但在凉州甚至西域蒙古的影响力太大,杀他要考虑细致,这叫牵一发而动全身,怕被西番各国和前元得知觉得有机可乘,也不想凉州的百姓惊慌,凉州地处要塞,位置极其重要,这里的安定类如京城绝对不能漠视,所以他才一直选择暗杀,现在有了苏落一切都不同,把苏落幽禁用来逼迫谷梁鸿,他投鼠忌器唯有束手就擒。 今个,苏落果然来了,朱棣心花怒放,纡尊降贵对她热情接待,午时还备了酒宴。宾客只有苏落一个,席间苏落就试着提及她和谷梁卓文的事,大概是拐弯太多,致使聪明绝顶的朱棣也没能立即明白,看她吞吞吐吐像是有难言之隐,于是告诉她大大方方说出来。 “那个……我……”已经下定决心告诉朱棣,我不喜欢谷梁卓文,我想请您下道圣旨解除这桩婚约,然而话刚到此处,朱棣竟然抢先道:“你是不是想同朕回京城?” 呃?苏落愣住。朱棣错解她的意思也正常,试问哪个女子不想攀附上皇帝。 见她不语朱棣又道:“你是不是想做朕的亲戚?” 啥?苏落还是不甚明白,看他目光暖暖笑意融融。眼眸中似乎还有些其他意思。 朱棣不想再兜兜转转,直接道:“你是不是想嫁给朕享受荣华富贵?朕也正有此意。” 哎呦我的娘啊!苏落彻底吓坏,完全不知道朱棣还有这样的心思,他的年纪足可以做自己的爷爷,坏了坏了。皇上看好我这可不妙,我该怎么推脱呢?眼珠一转来了主意,急忙道:“皇上,民女不敢有这个非分之想,因为我已经有了夫君,他。他,他就是谷梁卓文。” 朱棣把身子挺了挺,显示出他至高无上的尊贵:“朕晓得。那又何妨,一道圣旨而已。” 苏落浑身哆嗦:“皇上不可,所谓一仆不侍二主,一女不嫁二夫,这就像您身边的臣子。假如改天哪个改弦易辙背弃了您,您说这样的人该死不该死。” 一石激起千层浪。朱棣蓦然想起谷梁鸿来,狠狠道:“该死!” 苏落费尽心机的想解除和谷梁卓文的婚约,现在又费尽心机的把这桩婚约加固,真真是造化弄人。 她好歹算是解脱开去,朱棣却更加下定决心要杀了谷梁鸿,立即派人去把谷梁鸿请来,好吧,我们开始算算账,他踏踏的在地上踱步,痛斥谷梁鸿的背信弃义,在他内忧外患的时候告病还乡,当时的情况非常严峻,一方面建文帝的余党做困兽斗,一方面前元的余孽不断滋扰,他多次御驾亲征,四处讨伐,疲于奔命,而谷梁鸿竟然躲在塞上三妻四妾,好不快活。 他说了好大一段,然后怒道:“朕可以立即杀了你!” 是的,只要他手中的茶杯落地为号,四下里埋伏的锦衣卫就会蜂拥而出,谷梁鸿的功夫厉害没用,所谓好虎架不住群狼,并且锦衣卫里还有火枪手,势必要置谷梁鸿于死地。 谷梁鸿早料到会有今日,不卑不亢道:“君让臣死臣不敢不死,何况我现在还是一介草民,死之前请皇上听我讲一个故事,然后再请皇上下令。” 朱棣虽然没了耐性,但好奇他讲的是什么一个故事,是以并无言语,算是默许。 谷梁鸿侃侃道:“这故事是我听先父所讲,某年太祖讨伐蒙古困在沙漠,进不得退不得,人无吃食马无草料,更有敌人大举围攻,十万火急之际,他老人家派遣一员猛将突出重围往凉州卫送信,要官府派兵救驾,当时的指挥使叫宋晟,和我父亲交情甚笃,出发前把此事透漏给先父,他担心的是假如凉州卫兵马悉数出动势必内里空虚,怕蒙古各部乘虚而入,先父同宋指挥使商量后决定,让他带着少数兵马去把围困太祖的敌人引开,然后先父带着我们兄弟几个,那时的我大概还不足十岁,我们父子杀退重重敌人进入沙漠腹地救下太祖,当时太祖仰天高呼——谷梁谷梁,乃我大明的一饭一食也!” 他声情并茂的叙述到此处看看朱棣,见他满脸冰霜已经渐渐融化,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于是继续道:“草民提及这件事不是想居功,太祖对我谷梁世家恩重如山,那幅墨宝就是最好的见证,我谷梁世家子孙后代沐浴皇恩浩荡对太祖和皇上您绝对效忠,可是圣上,您的臣民仰仗皇恩来成就一饭一食,反过来,他们也是皇上您的一饭一食,十万百万大军有用,也不能说一介草民就无用,筑成千里之堤的就是毫不起眼的一沙一石,毁掉千里之堤的也是不起眼的蝼蚁,草民说这个不是怕皇上您杀我,而是想让皇上明白,我谷梁世家是大明的子民,倘若凉州再有个风吹草动,草民必定率先卫国,万死不辞。” 朱棣一字一句听了仔细,然后慢慢把目光移到谷梁鸿身上,良久的静默后终于道:“你可以告退了。” 谷梁鸿心底的一块石头落地,后退几步,躬身施礼,然后迅疾走了出去,刚到院子就看见苏落于外面踱来踱去,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大叔!”见他安然出来,苏落兴冲冲跑上前,眼中还噙着泪花。 谷梁鸿伸出手去,淡然一笑,大大方方道:“走,我们回家。” 091章 床上演习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此事算告一段落,朱棣匆忙离开凉州还朝去应付山东唐赛儿的造反,谷梁鸿心里清楚,朱棣对自己的怨怼并不会就此罢休,熬过一关算一关,他也在想着彻底解决的办法。 谷梁家再次提出苏落和卓文的婚事,这次谷梁鸿没有争吵,而是把苏落的师父墨子虚请来,既然已经了解苏落来此冲喜是为了刺杀自己,想她的师父绝对不会同意让苏落真的嫁给卓文,至于这场骗局最终该如何收场,他想,假如墨子虚敢对抗朱棣而放弃刺杀自己,那么墨子虚就不是墨宗的宗主了,墨宗是以唯利是图谨小慎微无恶不作闻名的,能让墨宗罢手的唯一方法就是先让朱棣罢手,能让朱棣罢手却也不是登天难事,他心里多多少少有了些主意。 果不其然,墨子虚来了之后痛斥谷梁世家言而无信,说好的两年就是两年,一天都不能少,并且苏落只是冲喜,没有三书六礼,和卓文的婚事还停留在形式阶段,能不能嫁入谷梁世家还是个未知,假如苏落在谷梁世家过的并不开心,他作为舅舅有权把苏落带走,至于一千五百两银子,他可以如数奉还,甚至可以加倍赔偿。 郑氏是练功之人,见墨子虚一番慷慨陈词时声动如闷雷,当真是内气深厚,知道这个墨家马帮的帮主绝非等闲,并且人家说的句句在理,她和谷梁春唯有妥协。 朱棣走了逼婚了结,苏落刚刚喘口气,又听闻最近窦璎成了谷梁家的座上客,几乎天天来,和郑氏打的火热,大有即将登堂入室的气势。 苏落偷听过窦璎和野鲜不花的谈话,也了解他们密谋之事。按窦璎的想法,她嫁给谷梁鸿苏落必定负气出走,那时野鲜不花就可以对美人雪中送炭,博得苏落的好感。 让我负气出走,我先气气你吧,苏落想这叫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她是墨宗的谍女不是庙里观里修行的女尼道姑,墨宗讲求的可不是你打我左脸我再给你右脸,墨宗传达的是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你打我一下、我打你十下。所以墨宗的弟子在感情上都修炼得如此跋扈霸道,个个一副执子之手将子拖走、子若不走我就放狗的态度,就像墨飞白对苏落。就认定苏落是他的女人,就像墨绯烟对墨飞白,也认定墨飞白是她的男人,墨宗的弟子在生意上和感情上一样,勇往直前绝无退避。 现在的苏落就是这样的感觉。谷梁鸿是她的,哪个女人多看一眼,她都有种想揍人家一顿的冲动,若非担心自己能不能揍得过,她就先揍郑氏,谁让她整天像个拉皮条的。不停的给谷梁鸿找女人。 这一天春好这个心腹噔噔跑来对苏落报告,窦寡妇又登门了,据说。今天还要和谷梁鸿长谈。 所谓的长谈,苏落心里明白定然是谈婚事,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纸,那窦璎美貌且会卖弄风情,久而久之谷梁鸿必定缴械投降。苏落想,为了自己不受伤害。那就得先伤害窦璎,猜测按照谷梁鸿的习惯应该选择书房作为他和窦璎的谈话之地,那里隐蔽不容易被偷听,又不是开会也用不着在前面的大厅,打听过后果然如此,她附耳对春好嘀嘀咕咕,春好就频频点头,两个人策划好了一场闹剧。 再打听到郑氏已经派杨二郎去商号里请谷梁鸿回府,春好半路把杨二郎截住,一个媚笑都不用,就轻松买通了他,让他通知谷梁鸿时把窦璎约定的时间稍微延后,毕竟是未婚夫妻,一家人,杨二郎当然听未来老婆的,虽然有些担心恐谷梁鸿怪罪,还是依从春好的话行事。 午饭过,苏落和春好提前溜进谷梁鸿的书房,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窦璎前来。 稍许工夫后,耳听书房的院门有动静,是徐娘引导窦璎来到,在门口徐娘即告辞离去,窦璎和郑氏谋划好的,所谓的长谈其实就是窦璎对谷梁鸿色诱,就不相信身康体健年轻力壮的谷梁鸿是个柳下惠,即便是柳下惠也还有自己喜欢的人,男人和女人之间假如跨越到床上,关系便会立即突飞猛进,好的方向是走进婚姻,坏的方向是再无神秘感,她窦璎非常自信,自己的容貌可以说是天下无双,男人,图的不就是女人的容貌和身体,或许正是因为她这个错误的观念,不了解凡事都有个例外,谷梁鸿就是男人中的例外,他追求的,其实是感情。 苏落和春好相拥在床上,未见其人先听其声,这声音是窦璎身上的环佩叮当,未见其人更闻其香,浓妆淡抹下的窦璎风姿绰约,到了门口当当敲门,谷梁鸿喜欢清静,书房和卧房门口都不喜欢有仆人把守,谁找他敲门即可。 里面没有人应,窦璎迟疑下就推门而进,一路往里,他看书的案台前没人,喊了几声“牧风”也没人应,再往里,就发现他歇息的床上有人,一个膀大腰圆的侧卧在床边,面朝里,一个千娇百媚的侧卧在床里,面朝外,床边的人她只能看见后背,穿戴即是谷梁鸿,魁伟的体魄当然是男人,里面的人她看了清楚,正是苏落,她偎依在外面这位怀里,两个人应该是在午睡。 窦璎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一幕,当即愣住,进退失据,极其的尴尬,床上的两位毫无反应,她自己红了脸,做贼似的蹑手蹑脚悄然退出,出了书房的门也不再像平素忸怩作态的移莲步,而是撒腿就跑,仿佛自己刚刚做了一件丢人现眼之事。 去了前面也没有对郑氏细说端详,非是顾念谷梁鸿的颜面,而是觉得自己撞见非礼勿视之事非常难堪,更恨苏落霸占谷梁鸿的心和身体,她推说自己没有进去谷梁鸿的书房,原因是她有了更好的计策来得到谷梁鸿。 郑氏信以为真,然后把她送走。 离开谷梁家窦璎直接找到野鲜不花,告诉他替自己做一件事。 “夫人请讲。”野鲜不花马上要离开凉州,希望在最近此事能彻底解决。 窦璎道:“找人放火烧了我的家。” 野鲜不花:“……” ——﹡——﹡——﹡——﹡——﹡——﹡—— 我们转回来说苏落和春好。听见窦璎细碎的脚步离去,苏落跳下床跑到窗前去看,虽然只看到她一个侧脸,却是气得变了颜色,她哈哈大笑回来拉着春好比比划划描述窦璎的惨状。 未几耳听又有脚步声传来,猜想会不会是窦璎重新返回,急忙拉着春好重新上床,照原来的姿势躺好。 有人推开房门而进,脚步歘歘往床铺这里,春好做贼心虚有点紧张。把脑袋尽量往枕头下埋,苏落感觉她这样哪里像丈夫气概的谷梁鸿,于是把她拉出。自己把脑袋埋入她怀里,春好唯有紧紧抱住她,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在这里睡是不是与众不同?” 是谷梁鸿!苏落猛的推开春好坐了起来,而春好已经骨碌下床摔得呲牙咧嘴顾不得疼痛爬起咚咚就跑。 苏落也想跑,被谷梁鸿伸手挡住。看春好穿着自己的衣服已经大概明白什么:“今天这又是唱的哪出?” 苏落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个小游戏,我下次不敢了。” 谷梁鸿在她身边逡巡:“知道错了,可知道错在哪里?” 苏落抬起脑袋一副勇于承当责任的样子:“错在用了春好而不是你。” 谷梁鸿:“……” 她还认真的解释:“春好只能形似无法神似。” 谷梁鸿逼近她道:“那么我这个既形似又神似的在这里,是不是重新演练一次。” 苏落突然局促不安起来,搓着手退后道:“不用麻烦您了。” 谷梁鸿抓着她的双肩稍微用力就拎了起来,直接按在床上。身子压了上去,眼眸里有浓浓的笑,梦呓般的耳语道:“我愿意为你效劳。” 苏落看过的手抄本上。成功的婚约都是需要明媒正娶然后洞房花烛的,唯有那些红杏出墙的女人才和男人偷偷媾和,她深爱谷梁鸿,却还是希冀有个美满的婚礼,看谷梁鸿血脉喷张的样子知道他想做什么。使劲的推他推不开,紧张下竟然溢出泪来。唬的谷梁鸿急忙站起,不过是习惯了逗弄小丫头开心而已。 “落落!” 他刚想去把她拉起抱在怀里哄哄,没料到抓住苏落的时候对方一用力,他再次压了上去,然后苏落抽出自己翻身骑在他身上,三两下解开衣带,气息温润,衣衫轻薄,紫色的锦缎夹袄滑落露出雪白的双肩,两下里衬托极为醒目,她脸色肃然双手发抖:“我先来。” 这回轮到谷梁鸿不知所措,唯有唤着:“落落!” 苏落突然停了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问:“之后该怎么办?” 谷梁鸿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将她拉下按在自己怀里,又把她的衣服使劲提上去穿好:“我的傻丫头。” 苏落正准备豁出去了,见他非但没有配合的也脱衣服,还把自己的衣服穿好,道:“原来你也不懂。” 谷梁鸿轻轻笑着:“好好,算我也不懂,那你真的懂么?” 苏落不以为然的:“没吃过肥猪肉还没看过肥猪走。” 谷梁鸿愣住:“这是什么歪理?” 她道:“手抄本上写过,张家姑娘和李家公子肌肤相亲,然后就有了孩子……哎呀!”她突然大惊失色:“我和你在西域日升山雪崩那次也肌肤相亲过。” 谷梁鸿立即道:“原来你当时是装着昏迷。” 顾此失彼,无意让自己的秘密露馅,苏落羞惭得急忙下床,逃之夭夭。 092章 因为爱所以骗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一场莫名大火毁了窦璎的家,据说烧了整整一夜,二十多间房子化为灰烬,里面的物什抢出零星的几件,窦家仆人本来就不多,水火无情下各个慌乱,东跑西跑蒙头转向你推我我拉你的,听闻还死了两个老仆,窦璎用身上不多的钱遣散剩下的男佣女仆,她现在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消息不胫而走传到谷梁鸿这里,他甚为震惊,苏落漠然的冷笑一声:“这或许是场阴谋。” 谷梁鸿严肃道:“落落,人家发生这么凄惨的事,不要胡言乱语。” 苏落较真起来:“我们打个赌,之后她就该做进咱们府里,输了,我就嫁给野鲜不花,赢了,你好自为之。” 谷梁鸿才不屑于同她打这样无聊的赌,派人往窦璎家去探望,那人刚到门口又转了回来,禀报他道:“老爷,窦夫人来了。” 苏落高声大笑,意味深长的看了谷梁鸿一眼,对春好道:“走,给老爷准备聘礼去。” 不幸被苏落猜中,谷梁鸿虽然对窦璎起了疑心,但觉得一个寡妇人家落到这般田地实在可怜,想窦璎来府里都是郑氏接待和安排,他就专心的在书房看书。 一切都如苏落所料,窦璎在府里住了下来,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几次和谷梁鸿碰面她不失时机的攀谈几句,谷梁鸿也就是客套的寒暄,苏落从旁提醒他多次:“一个女人,算得是家破人亡,怎么从她脸上仍然看不出一丝的惆怅呢?” 谷梁鸿只以为她吃窦璎的醋,是以处处针对,开解她道:“窦夫人是个性格内敛之人,悲喜不行于色。” 这臭男人竟然替窦璎说项,这时候苏落的脸就略显惨白。衬着古潭般幽深的眸子和青烟般罥挂的秀眉,整个面庞如一幅水墨丹青,稍许的冷漠更多的失落,难道真如师父叮嘱过的,爱情只是吃喝拉撒睡之外的奢侈物,极难得到,男人就像琴棋书画酒中的一阙歌,终有曲终人散的时候,看谷梁鸿和窦璎的关系越来越融洽,她想。或许应该回墨宗住些日子,没有自己在中间横着,看他谷梁鸿究竟能君子多久。 她和郑氏禀明了。人家正求之不得,还让徐娘准备了几样不值钱的礼物说是捎给亲家墨子虚。 对方虚情假意,苏落就虚以委蛇,多番道谢,然后同春好回到房里收拾东西。 夜里气息好闷。似有一场春雨欲来,最高兴的是春好,能够走出窒闷的谷梁世家是她长久不变的心愿,高挽袖子喜滋滋的帮苏落收拾衣物。 张初五神色凝重,正于灯下绣一幅春暖花开图案的丝帕,这种东西她已经有了很多。并且送人很多,但还是不停的绣,这是她填充自己空虚生活的手段。她虽然是个挂名的四夫人,也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假如什么都不做,唯有像筱兰薇和董竹音那样,东家长西家短。她不喜欢。 “真的要走吗?”她放下手里的活计问苏落。 “有什么不妥吗?”苏落推着一个绣墩挨着她坐了。 张初五抬手把她额头掉下的一缕发掖在耳朵后:“老爷知道吗?” 苏落想想,突兀的一笑:“为何让他知道呢?”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问了半天。张初五对苏落的感情很复杂,按理她是自己的情敌,可她经常把苏落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苏落整日嘻嘻哈哈的,她还是觉得小姑娘可怜,无父无母,像极了十年前的自己。 问了半天无果,一个小厮隔着门在外面朝张初五道:“四夫人,老爷让少奶奶过去书房说话。” 张初五和苏落彼此对望,皆是愣了片刻,然后推一把苏落道:“去吧。” 苏落起身走到门口,启开门对那小厮道:“告诉老爷我睡下了。” 小厮应声而去,未几又转了回来,仍是在门口喊:“少奶奶,老爷说了,睡下就穿了衣服起床。” 这个时候苏落的坏脾气上来,他以为他是谁,对我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吼那小厮道:“告诉老爷我病了起不了床。” 张初五轻轻拉了她一把,然后慢慢晃晃脑袋:“不可胡闹,也许老爷找你真的有事。” 苏落索性脱了鞋子,噗通砸在床上赌气道:“我可是真的病了。” 小厮无奈再次回去禀报谷梁鸿,少顷,踏踏的脚步声传来,十万八千里苏落也知道这是谁,急忙用被子蒙住脑袋,哗啦珠帘挑起,谷梁鸿走了进来,手中还拎着一把半开半合的竹骨油纸伞,伞面上绘着大片的翠竹猗猗,加上星星点点的雨滴,真的春意盎然,他将伞交到春好手里后径直走到床边,拉开苏落的被子抓住她的手腕,探了会脉,觉得她无恙,于是放心下来,也了解了这丫头不是病而是气,是在跟自己赌气。 他转身对春好道:“你的主子真是病的不轻,这样的身体不适合远行,明日回祁连山的事取消。” 他是借春好的耳朵说给苏落听的,果然她立即坐起道:“我没病,行程不能取消。” 谷梁鸿猛然回头看她:“可是你刚刚让人告诉我,你在生病,那么你就究竟是真病?还是说谎?” 一向能言善辩语出惊人的苏落突然就不知所措了,说没病,等于承认自己说谎。说有病,明天就不能启程。想想这男人真是大侠的脸泼妇的嘴,这么会吵架为何不去妓院做老鸨,为了让自己不担个说谎的名声,唯有放弃第二天回祁连山的打算,心里合计,生病又不像生孩子,生出来后就真实的存在,过两天我就说已经好了,那时再回墨宗不迟。 三天后,她又让春好收拾行装,三天前收拾好的本就没有打开,这回就非常简单,春好还把苏落曾经给她买的衣服首饰放进包裹。在谷梁世家不可以穿戴,可以在去祁连山的路上穿戴或者是在墨家马帮住下时穿戴,听苏落讲,马帮的师兄弟师姐妹都非常和气,大家可以随便的说话,没有诸多限制,若非谷梁世家有个杨二郎,春好就准备怂恿苏落在墨宗住个一年半载或者半辈子。 再次禀报了郑氏,这回怕谷梁鸿从中拦阻,临行也没有让他知道。 郑氏正愁她在府里碍手碍脚。心花怒放的给她准备了马车,并让徐娘送她出了府门,车也上了。苏落正想和张初五依依惜别,离愁别绪还没完全酝酿出来,谷梁鸿策马飞奔眨眼即到了她面前,一大早的不知去了哪里,黑色的长衫白色的骏马。苏落猛然想起与他初识的场景,忽而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她想,或许自己真的长大了,心思越来越多,心就越来越重。甚至有种不能承受的感觉。 “吁!”谷梁鸿勒缰住马,右腿划过马脖子,人就轻松的落地。看看苏落的车,浓眉蹙起,漫不经心道:“你师兄墨飞白好像……” 好像什么好像怎样他没有说,然后把马缰绳交到迎出的门子手里,他自己大步的进了府门去。 墨飞白对于苏落的意义就像亲哥哥。听谷梁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突然说出这样的一句,不知墨飞白发生何事。他同鱼仙姬整天想着刺杀朱棣,是不是被捕入狱?或者是当场被击毙?或者是断了胳膊断了腿?或者是走投无路?或者……该不会他想和鱼仙姬成亲吧?或者他们已经成亲?或者他们连孩子都收养了?或者他拒绝鱼仙姬那妖男就因爱生恨的把他杀了? 她愣愣的琢磨出诸多结果,终究都是臆测,必须找谷梁鸿问个清楚,于是急忙搭着春好的肩膀跳下马车,蹭蹭的追了上去,累得气喘吁吁把他堵住:“我师兄怎么了?” 谷梁鸿整理下衣领,若无其事道:“他?他很好。” 苏落诧异:“那你刚刚说好像什么的。” 谷梁鸿似乎才刚刚想起:“哦,我的意思,他好像要来凉州了。” 苏落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谷梁鸿边走边道:“我怎么不能知道?我还知道他准备找野鲜不花决斗,因为你吧。” 因此,由于这个,苏落再次放弃启程,老实的等在家里,等着墨飞白,足有五天时间,哪里有墨飞白的影子,也没听说他和野鲜不花决斗的事,左右的合计不对劲,忽然就明白了自己上当受骗,谷梁鸿那个坏蛋定是想用此计拖住我。 气呼呼的喊春好拿了行李套了马车准备第三次启程,没等走出这个院子,周祖成大步流星赶来道:“苏姑娘,老爷他……” 欲言又止,又是省略,苏落心说又想骗我,谁的话我也不信,天塌了我今个也得走,并不搭理周祖成,提着长裙颠着碎步,春好拉住她的袖子道:“姑娘,周先生一般不开玩笑。” 苏落站住,顿时就犹豫了,长裙旋起一个漂亮的弧线,猛然转身问周祖成:“老爷如何了?” 周祖成道:“吐血。” 吐血?那个人身体一向壮的像头烈马,生病都没有过,怎么会吐血。 周祖成发现她狐疑的目光,解惑道:“练功乱了经脉。” 这倒是完全可能,可是谷梁鸿这样的高手身上所学的功夫足够威震天下,绝不会再学什么新功夫,旧有的东西已经熟谙于心,为何能吐血? 周祖成看她仍旧岿然不动,沉重道:“老爷最近神思纷乱,经常走神,今个果不其然……” 他没等说完苏落已经撒腿就跑,那个人不是因为我想回祁连山不高兴才会分心,就是被窦璎那个狐狸精迷惑乱了方寸,无论他是什么原因,都有可能练功时走神而使得筋脉倒行逆施,吐血是轻的,搞不好命都没了,这样一想她更加快了脚步,跑到谷梁鸿的书房撞门就入,看眼前的场景是,谷梁鸿正于书案前端坐,面庞如朗月,身姿如山峰,气定神闲,悠然自得,不像一个吐血伤重之人。 “你,不是吐血了么?”她怀疑的问。 谷梁鸿放下手中的书,单手支着太阳穴看着她,清风拂面般的笑极淡极轻,道:“来自天竺国的秘术,竟然让周先生大惊失色。” 苏落慢慢后退,已经明白自己又被他骗了,恨恨的看着他,饱满如新桃的嘴唇轻开,吐出一个字:“哼!”然后转身就跑。 但见谷梁鸿以电光石火之势冲了过去,从她后面抱住她,呢哝着:“是我不想你回祁连山,是我不想你离开我半日,是我承受不住思念之苦,是我习惯了你的胡说八道,是我……” 苏落身子慢慢往下沉,无声的哭了出来,本以为是场骗局,却是意想不到的幸福。 谷梁鸿转过她的身子面朝自己,嘴巴按在她眸下,吮吸干她的眼泪,轻语道:“还走不走?” 苏落反问:“还娶不娶?” 谷梁鸿以为她说的娶是娶她,不知苏落问的却是他还想不想娶窦璎,立即道:“娶,当然娶。” 苏落一脚踹去,狠狠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此次一别后会无期。” 093章 祸起萧墙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走是没有走成,三番五次的被谷梁鸿搅合,苏落的兴致已经荡然无存,却开始和他陷入冷战,照面仿佛陌路,态度就是老死不相往来。 塞上之春姗姗来迟,迎春花吐了花苞,霏霏细雨中如美人沐浴,春天不仅仅是美,还有那种让人感觉自己都在勃勃生长的气息。 后花园每逢这个季节便会修整一新,似乎等着那大片的绿大片的红,等着一场绚烂的花事。 每天来看花柳的生命进程是苏落必做之事,不是陪着春好就是陪着张初五,在谷梁世家,她们三人同病相怜的凝聚,感情日复一日的笃定。 这一日苏落和张初五两个在花园里闲逛,贪婪的呼吸着雨打新泥的清新,苏落手中擎着一把绘制仕女图的油纸伞,半遮张初五半遮自己,两个人莲步款款,随处浏览。 雨实在是微细,落下时如一阵雾霭,更像轻纱拂来拂去,张初五个子矮,躲在苏落的伞下,见新柳吐翠仿佛身边的苏落,都是青春迫人,她不失时机的提醒道:“可不要再胡乱生气了,你一气,不知有多少人乐。” 这个苏落安能不知,她也没有当着别人的面跟谷梁鸿过不去,不过让她再像从前那样对谷梁鸿痴迷,这好像不太可能,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长了一岁历练得老道成熟,还是夹在中间的窦璎所作所为实在让她无法接受,说来两家人也没太深的交情,而且认识的时间亦不长,郑氏收留窦璎的理由就是她曾经救过苏落,谷梁鸿觉得正当,苏落觉得这都是窦璎的诡计罢了,不明白城府深道行高历练多的谷梁鸿这次为何如此轻信。除了他背窦璎的美貌诱惑别无道理,所以更气更伤。 天一暖和,她就习惯一袭浅色衣裙,活纯白或淡米,人也修长纤细,加上长即腰下的秀发,即使不插戴一件首饰也是仙姿神韵,白璧无瑕的一张脸,极富个性的五官,她母亲当年就是因为这惊心动魄的美貌被建文帝看中。一纸诏书宣进宫里。 “我可没有四娘你的好脾气,谁敢气我,我就气得她肝疼肺疼胆疼心疼。最后气死她。” 张初五听得直皱眉,挽起她的胳膊道:“姑娘家这么厉害可不好,姑娘家温顺才可人。” 苏落很是不赞成:“温顺才不是什么好事,四娘你就是太温顺了,夫人的名分丫头的身子。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她们都是女人,都有手有脚,为何她们的衣服鞋袜都让你来缝制,一到节日或是酒宴之事,都是你领着丫鬟婆子忙来忙去,她们三人都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悠闲自得。还指手画脚对你呼来唤去,你们是同等的身份,凭什么这样。都是因为你太温顺了,现在你还让我温顺。” 张初五沉默了一会,忽然感慨道:“你说的很对,但我们不同,我温顺是因为……”她想说是因为我没有一个对我宠溺的谷梁鸿。而你有了他,你可以为所欲为。天塌了自有他为你担当一切,出口却改成:“我温顺是因为我天生的脾气就是这样。” 两个人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眨眼就走到了一丛沙柳后,隔着沙柳的是小桥流水和一角艳红的凉亭,她们本打算绕到亭子里坐下歇歇,翩翩一直粉蝶掠过苏落的鬓边,逗引似的越过柳丛而去,苏落玩心起,抬腿就追,刚至碧水桥边,蓦然发现小亭里有两个人,一是月白长衫的谷梁鸿,一是粉嫩衣裙的窦璎,谷梁鸿背对着这里,窦璎正搂着他像是在哭泣,苏落定定的看着他们,手中的油纸伞啪嗒落地,砸在她纯白的软丝绣鞋上。 窦璎听到了声音,却把谷梁鸿搂的更紧,谷梁鸿也听到了声音,推开窦璎回头来看,他心里叫苦不迭,以为苏落必然会转身就跑,或者是呜呜而哭,出乎意料,苏落不哭不闹,静静的看着他们,嘴角努力挤出一个笑,弯腰拾起地上的油纸伞,道:“大叔,你手里拿着的花是给我摘的吧。” 谷梁鸿这才想起,举着手里的花看了看,真是给苏落摘的,现在不是花季,他东找西找,大大小小的野花算在内,好不容易的弄了一小束,并且他来这里是和张初五约好的,为的是碰到苏落,想自己像个十几岁少年似的故作浪漫,都是为了哄苏落开心。 只是没等他说个子午卯酉,窦璎一把夺了过去:“哥哥刚刚分明说了这是给我的,丫头,你以后说话可以小心了,牧风是你的公公,你可不要坏了他的名声。” 苏落就想一脚飞去把她踹下碧水河喂王八,想想河里没有王八才作罢,不过窦璎说的真是没错,自己和谷梁鸿就是翁媳关系,我凭什么要他的花他的感情他的人,突然就丧气的想走,被赶上的张初五及时搂住,这个老实人看着得意洋洋的窦璎道:“窦夫人,寡妇门前是非多,你客居在谷梁世家,也请你不要乱讲话,别坏了我家老爷的名声。” 苏落顿时就忍不住想笑,更想为张初五喝彩,看窦璎表情尴尬无地自容,猜测她应该识趣的离开,熟料想窦璎往谷梁鸿身边靠了靠,努力靠在他怀里,粉袖拂过他的面颊极尽挑逗,软腻腻道:“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是吧牧风。” 谷梁鸿往旁边侧过,窦璎差点跌倒,他声音很轻,但很坚定:“你当不得周瑜,我更不是黄盖。”然后从窦璎手里拿过那束花拔步朝苏落和张初五走来。 窦璎的脸就气得煞白,苏落呵呵笑出声来,迎上前接过花,朝窦璎耀武扬威的摆摆手,窦璎再也没有脸留下,急冲冲离了小亭回去自己的住处。 见她没了身影,苏落堆满的笑慢慢消散,刚刚的一切都是为了气窦璎,并没有打算原谅谷梁鸿,他二人躲在这里私会,不过是被自己撞见他才俩哄自己,这男人左右逢源当真是可恶,她把花丢在地上狠狠的瞪了谷梁鸿一眼,转身跑走。 谷梁鸿看着地上的花束苦笑,本想哄她开心,却适得其反。 张初五道:“老爷,或许落落她要的不是一束花。” 不是一束花那就是别的什么,谷梁鸿看向张初五,或许自己是时候坦白和苏落的一切,主意打定,先找兄长,自己虽然为掌门人,但长兄为父,婚姻大事还得兄长点头才好,她不点头,自己也算汇报过了,剩下的事情他准备我行我素,别人爱怎么闹怎么闹。 派周祖成把谷梁春请了过来,就在他的书房,三杯两盏淡酒,晚来风习习,哥两个相对而坐。 谷梁鸿执壶给哥哥斟满一杯,然后整理下衣衫,再蹬蹬后退几步,朝谷梁春跪了下来,唬的谷梁春将刚刚端起的酒杯急忙放下,指着谷梁鸿道:“二弟,你这是作何?” 谷梁鸿郑重道:“长兄为父,如今父母皆已仙逝,我的事情当然哥哥做主。” 谷梁春感觉出他即将要说的事情大概有关苏落,果然,他继续道:“苏落只是给卓文冲喜,他们两个并无实际的婚约关系,而我喜欢苏落想来哥哥早已知道,所以我要娶苏落,请兄长成全。”他说着一个头磕了下去。 谷梁春本想怒,但见弟弟这样的尊重自己,又于心不忍,唯有好言劝道:“她和卓文的事毕竟没有解决个彻底,你娶苏落这比公公和儿媳私通还严重,这是。” 谷梁鸿道:“他们本来就没有定亲,如何解决,我总不能到处声明昭告天下,我娶我的,谁还说什么说什么。” 谷梁春当当敲着桌子,苦口婆心道:“你是掌门人,怎么能这么由着自己的性子做事。” 谷梁鸿仍旧跪着:“兄长又不是不知道,郑氏是父母逼我娶的,筱兰薇有负于我,董竹音情不在我这里,张初五是我的朋友,我这么多年看着是三妻四妾风光无限,其实却是实实在在的孤家寡人,我也想有个彼此相爱的女子陪在身边,且为我生儿育女,过一种正常人的生活,所以请哥哥成全。” 谷梁春过去扶起他道:“这个我都懂,只是苏落她毕竟是顶着卓文媳妇的名声,更重要的,她,她还是建文帝的女儿,是朱棣的死敌,我甚至想,不能留这么一个人在谷梁世家,她早晚会给我们带来祸患。” 谷梁鸿刚想解释,耳听外面有动静,急忙奔出来看看,没发现什么人,以为是风吹动枯枝乱叶,又转身回了书房。 真有人,是徐娘,她奉郑氏之命给谷梁鸿和谷梁春送来一坛陈酿,偏巧经过窗下时听到谷梁春刚刚的话,得知苏落是建文帝的女儿,她大惊失色,脚步踉跄,差点失手打落坛子,也知道谷梁鸿功夫厉害必定听见,所以及时的趴在一个花坛后面才躲了过去,听谷梁鸿重新回去房内,她急忙转身回来禀报郑氏。 “什么,苏落是建文的女儿!”郑氏惊呼出口,这件事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 隔墙有耳,谷梁春的话被徐娘听了,郑氏的话正好又被前来找她商量事情的窦璎听了,窦璎心里顿时有了主意,狠狠道:“苏落,这回我若不扳倒你,我就滚出凉州。” 094章 爱情也有鸿门宴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谷梁鸿总算说服了兄长谷梁春,也需各退一步,谷梁春的意思必须先把苏落和卓文的婚约取消,这就又需要请来苏落的师父,冒名的舅舅墨子虚,当初是他和郑氏的父母之命成就的此事,现在他们两个务须再次行使父母的权力,上嘴唇搭下嘴唇抹去婚约,古来很多婚姻都是被父母这样儿戏的,苏落在手抄本上看过,一醉酒的父亲竟将自己青春年华的女儿许配给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话说回来,苏落遇到谷梁鸿算是喜剧,由他遏止了这桩不和谐的婚姻。却也是悲剧,爱上自己的公公注定他们的感情要经历九曲十八弯的兜兜绕绕,并九死一生的磨难。 事情总算有了进展,谷梁鸿心下欢喜,某日让厨房准备了宵夜,在自己的书房内学着西域人的样子弄了个烛光晚餐,想在良城美景下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苏落,派了个小厮去请苏落,没等她到来,周祖成却急冲冲的找到他,神色慌张:“老爷,指挥使大人到。” 谷梁鸿愣住,凉州卫指挥使冯战极少来自己府里,更别说这样的时辰,难不成边关又有贼寇来侵?此事容不得怠慢,他立即起身赶到前面的厅堂,冯战负手而立,也是双眉紧锁,见了他彼此先拱手寒暄。 “大人的到来真是让在下惶恐。”谷梁鸿没有说那些什么蓬荜生辉的废话,直接坦陈自己的心思。 冯战神色凝重:“我也惶恐”,然后看看身边的随从:“你们都退出去吧。” 他的随从应声出,谷梁鸿知道事情相当严重,也屏退了自己的下人,亲自过去把门紧闭,回来再看冯战:“边关告急?” 冯战摆摆手:“边关一切都好。不好的是你。” 谷梁鸿相当惊诧,自己哪里不好?他指指椅子请冯战坐。 冯战没有坐,靠近他道:“牧风贤弟,虽然你我平素来往不多,那都是因为你不喜欢同官府之人打交道,但我们神交已久,我更忘不了贤弟曾多次帮我抗敌戍边,所以冯某视你为知己之交,今日午后我接到一封匿名信,信上说你身边有个姑娘叫苏落。是建文帝流落在民间的女儿,要我派兵前来捉拿,我打听过。你身边真有这么一个姑娘,所幸只是匿名信,倘若此事属实,一旦被朝廷知道,贤弟你就大事不妙了。你万万不可小觑,这不是你一个人掉脑袋的事情,这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所以我才连夜赶来告知。” 谷梁鸿早已惊骇得不知如何开口说话,苏落的事除了自己和大哥还有谁知道?想大哥即使不愿意自己娶苏落,也绝不会幼稚到去密报。这不仅仅是能致苏落于死地,也是关系到谷梁世家的大事,他这样做无异于自杀。 忽然想起几日前和大哥在书房谈话的时候。耳听外面好像有响动,现在才明白当时大概有人偷听,会是谁?周祖成?郑氏?窦璎?或是野鲜不花? 究竟是谁密报还需要调查,谷梁鸿感谢一番冯战,冯战怕在此逗留久了让人生疑。他是官谷梁鸿是富甲一方,他们两个在一起很容易让人多想。遂准备告辞离开,谷梁鸿道:“兄何妨小坐片刻,我有一物相送。” 冯战战战兢兢,他算是清官,为人也正直,做事非常谨慎,在朱棣的高压下,大明的官员哪个不是如履薄冰,真的是伴君如伴虎,谷梁鸿说有东西相送这就是行贿,他着实害怕,当下立即拒绝。 谷梁鸿淡然一笑让他稍等片刻,自己匆匆的去了书房,取了一物纳入袖子,然后又急急返回,见了冯战掏出来递给他,是一匹白玉奔马,冯战乍看非常喜欢,武将,对马和有关马的一切都偏爱,只是推开道:“贤弟知道我的为人,这断然使不得。” 谷梁鸿开解道:“大人误会了,这又不是真金白银,小弟平时闲来无事喜欢绘画雕刻,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玩意,因为了解大人喜欢马,所以赠给大人把玩,不值钱的。” 冯战犹犹豫豫,看这匹奔马雕刻得栩栩如生实在喜欢,又被谷梁鸿左右劝说,盛情难却就半推半就的接受了,也藏在身上然后与谷梁鸿告辞。 送走冯战春好过来找他,苏落已经在他的书房等候。 从前面的厅堂到书房这一段路并非有多长,他却走的好累,本来打算告诉苏落一个好消息让她高兴,谁知冯战却说她的身份已经被人得知,对方的目的不知道是为了对付他还是为了对付苏落,总之此事一旦捅到朱棣那里,苏落危险整个谷梁世家都危险,所以,苏落不能留在这里,必须离开,越远越好,先暂时躲避,等自己调查清楚并想出好的办法解决再让她回来不迟。 然而,怎么对她说呢,上次因为让墨飞白带走她,回来后她又哭又闹,假如仍旧故技重施骗她,她还会自己跑回来,这可真难住了谷梁鸿。 书房马上就到,他还是没有想出一个好的策略,苏落已经迎了出来,白裙飘动,人就扑在他的怀里,他去找谷梁春的事张初五已经侧面的透漏给苏落,张初五是好心,不想苏落和谷梁鸿一直闹别扭。 “大叔,我刚刚偷吃了一杯酒,听说是你自己酿制的。”她说着还扬起头朝谷梁鸿微微张开嘴巴呼出一口气,酒香馥郁,径直扑入谷梁鸿的鼻子里。 谷梁鸿轻轻把她从自己怀里挪开,试着先问了句:“假如,这是场离别酒,你还会吃么?” 苏落俏媚的一笑:“鸿门宴我也不怕,因为你不会再骗我……难不成你想同我私奔!” 谷梁鸿:“……” 苏落道:“不然何谓离别酒?” 谷梁鸿不知该怎么对她说个详细真切,假如现在告诉她原原本本的整件事,比如你是建文帝的女儿,比如十八年前你母亲把你托付给我可我却把你弄丢,比如朱棣现在得知了你的身份要杀你……一股脑的给她透露这么多信息她会信么?即使能够信,这么多年墨子虚应该是个知道详情之人,作为苏落的师父和养父般的人物,他为何不告知苏落?或许他并不想苏落得知这一切,只希望哪怕做个墨宗的谍女,过一种平淡的日子,如此自己也不能说。 “落落,在何种情况下,你会放心的离开我?” 苏落抿了一口酒,以为这是情话,道:“假如你要了我,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 这样可以吗?两个人关系定下来,她就会夫唱妇随? 谷梁鸿盯着她看了好久,把苏落看得羞臊难当,双颊绯红目光躲避手足无措娇羞可爱,谷梁鸿突然一把将她拉入自己怀里,托着她的脸道:“假如我现在要了你,你就是我的,我也同样是你的,你此后就会放心。” 苏落眨着大眼看着他,这个要,是立即就娶还是……没等考虑明白,谷梁鸿已经抱起她走向床铺,把她平放在上面,他自己坐在床边,欣赏似的看了她好一阵,然后俯身吻住她的嫩唇,苏落虽然很被动,依然感觉自己周身痉挛似的无法动弹,她贪恋他身上的雄性气息,贪恋他有力又霸道的动作,双手紧抠住他的手臂,微微呻吟,如此更激发了谷梁鸿,他三两下脱去自己的外衫,灯火暖暖映着他白色丝绸的中衣。 “落落,给我好不好!”他把自己覆盖住她整个,轻轻一扯,露出苏落嫩滑的香肩,他继续吻了上去,嘴巴即将游走到她高挺的双峰,苏落突然道:“大叔,是不是给了你之后,我就是你的女人了,娶不娶都一样。” 谷梁鸿的脑袋按在她胸前,忽然就没了力气,他曾想过,大红的花轿把苏落抬进谷梁世家,然后夫妻交拜送入洞房,揭开盖头的刹那是苏落那张美到极致的脸,给她一个难忘的洞房花烛夜,给她一个正常的婚姻。 苏落也没有责怪他之意,是针对他刚刚说的,他想要了自己而已。 见谷梁鸿突然像燃烧的火熄灭,苏落不知自己的话哪里出错,但也晓得定然是不合时宜,于是双手扣住他的脖子,声音轻的如同蚊语:“我愿意。” 谷梁鸿慢慢掰开他的手,想想自己三妻四妾,可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假如自己真的与她匆匆享受鱼水之欢,岂不是真的印证了别人说的扒灰,他问:“落落,还有什么原因你会义无反顾的离开我?” 苏落怔住,不知他今晚为何一再的问这个,戳着他的脑门恶狠狠道:“你娶了别的女人。” 谷梁鸿定定的看着她,忽而茅塞顿开般,从她怀里挣脱出来离床而去。 苏落赤脚追了过去,从后面抱住他的腰:“大叔你别担心,我不会离开你。” 谷梁鸿把她拉到自己面前,马上说出的话比他杀一个人还艰难:“我也不会离开你,条件是,你同意我娶窦璎。” 苏落怔在那里,好久好久,没明白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谷梁鸿再次一字一句,务必又准又狠的刺中她的自尊心:“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窦璎对我爱慕已久,现在又是孤苦伶仃,我不想拂了美人心意。” 苏落抽抽嘴角,笑得不是苦楚而是狠辣,飞起一脚踢去他的下身:“你去死吧!” 095章 史上最冷酷的求婚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夜色如泼墨,苏落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回住处,脸上是大片的水泽,怕这样进去给张初五和春好问来问去,于是蹲在门口的台阶上,抑制住哭声抑制不住泪水,原以为他是不同于其他男人的大侠,还不是个好色又不专情的凡夫俗子。 她把脑袋埋在双膝上,像个走失的孩子处于混沌一天地,茫茫然无所依,万分的无助和伶仃,所有关于谷梁鸿的往事纷至沓来,碾压着脆弱的记忆,到了她眼前不是欣喜而是痛。 有好闻的香气,这是什么花提前开放呢?她抹了把泪水抬头来找,却发现她面前站着衣衫不整的谷梁鸿,想是追的匆忙,他仅仅是把长衫披在身上而已,门前高挂的纱灯摇来晃去,弱弱之光照着他表情空白的一张脸,无悲无喜,略显沉重,似乎有什么憋在心里不得舒展。 星子闪烁,冷风掠面,苏落还以为他今晚会留宿在书房,揉揉泪眼定睛看,才发现这面前的人不是自己的幻觉,抽噎着问:“大叔,你真的想娶窦璎?你真的不可以同落落一个人白头到老?可是去年春天到现在,我以为你是爱落落一个的。” 她仿佛一个杀人于无形的高手,软绵绵的话说出来比刀剑还锋利,且在谷梁鸿这里受的都是内伤,他攥了攥拳头,努力半天才道:“如果你听我的话,明天离开凉州,往别处去住一段时间,别说窦璎,世上女子除了你皆为……。” 他想说皆为粪土,觉得这样的比喻对其他好女子是羞辱,自己可以不爱,但无权羞辱。 苏落不明所以:“为何?” 谷梁鸿迟疑着,究竟自己该这样继续伤害她。还是该把真实的情况告诉她,想她师父墨子虚明天差不多便到,不如同墨子虚商量商量,或许他得知朱棣欲对苏落不利也会同意把往事坦白给苏落,毕竟她已经十八岁。 他迟疑的刹那,苏落已经慢慢站起,朦胧的光晕下她的笑倏忽而来转眼就支离破碎,夜色里白衣白裙全无仙气反觉鬼魅,都是那一腔的委屈、失望、愤怒所致:“我懂了,我离开后。你就可以毫无阻碍的娶窦璎。” 他穷于语言讷于心机,眼望苏落身如郁离眼若寒潭衣袂飘飘似天仙,他想。今生得此女,我谷梁鸿何德何能也,所以,为了她我受些委屈又算什么,并且她早晚会知悉的。 他没有说话她当他是默认。拔步想跑却忘记脚下是台阶,一脚踏空身体朝前仆倒下去,相隔太远,谷梁鸿纵身一跃已经使劲全身的气力,终于稳稳当当的接住她,苏落惊魂未定。和他对视好久突然扑在他怀里嘤嘤哭出:“大叔,喜欢落落一个好不好,我就是喜欢你一个的。师兄对我那么好我都没有喜欢他,野鲜不花对我那么执着我也没有喜欢他,还有很多很多男人都喜欢我,可我却从未动心过。” 她说的这个谷梁鸿深信不疑,她这样的容貌和年纪。随便对哪个男人笑一笑,那个男人都会心甘情愿养她一辈子。自己也正是这样的想法,什么狗屁大侠无聊英雄,乍见她还不是被她的美貌震惊,后来相处久了才越过她的美貌喜欢上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性情,她在自己身边,自己就一辈子不懂抑郁是什么了,正是因为深爱,才必须护佑她安然,他心里喃喃着:我答应你,等事情悉数解决,我一定娶了你,并且此生只爱你一个。 他本来想对她冷淡的,终于还是忍不住抱住了她:“你乖,回去睡觉,明天你师父就要到了,可不要红肿着眼睛给他看,他以为我们谷梁世家欺负你。” 苏落委委屈屈的:“你就是在欺负我嘛。” 谷梁鸿道:“按你这样的想法,男人也需要三从四德,都不去妓院,妾也不纳花街柳巷也不去,妓院岂不是要关门大吉。” 苏落竟然天真的道:“妓院是给别的男人开的。” 谷梁鸿忍俊不禁:“又是歪理,假如所有男人的女人都是你这样的想法呢?” 苏落再次潸然泪下:“别个女人没我这么痴情,比如大娘,她不是一心想给你纳妾。” 谷梁鸿的袖子瞬间拂过她的面颊,拭去那大滴大滴珠玉般的泪,狠狠心道:“所以说郑氏才是一个好妻子。” 苏落一把推开他:“你奶奶的!” 谷梁鸿瞠目结舌:“……” ——﹡——﹡——﹡——﹡——﹡——﹡—— 次日一整天谷梁鸿都在刻意躲避苏落,既怕被她纠缠昨晚之事又怕看见她哭,苏落却根本没有找他之意,亲手做成的玉扇即将完工,她琢磨来琢磨去,扇面上是绘画好呢还是书写好呢,或者是绘画书写两不误呢,一直没有落笔,只想完成后送给他,必定是他爱不释手的东西。 对于昨夜之事她到现在还仿若做梦,一厢情愿的以为谷梁鸿不会如此对她薄情,在这个世上,养自己的男人是师父,爱自己的男人是师兄,让自己感觉到幸福的却是谷梁鸿,他是她留在这个世上的执念,他是她期望能够有下辈子下下辈子的信仰,他是爱,他是她的一切。 傍晚时分墨子虚才赶到,和苏落没有说上几句话就被谷梁鸿请到书房,门一关,两个人彼此凝视,墨子虚一见谷梁鸿就会想起惨死的苏落母亲,恨就从脚底升腾到头顶,若非为了让苏落手刃仇人给她母亲以安慰,他早就克制不住自己动手。 谷梁鸿也弄清了墨子虚的来龙去脉,他是从自己手里盗走苏落的人,他和苏落的母亲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会神识功,他面如冠玉不生须髯差不多是太监,他曾经生活在建文帝时候的皇宫大内,他让苏落潜伏到自己身边除了被朝廷逼迫刺杀自己之外,会不会还有别的勾当? 现在不想其他,只求苏落平安,谷梁鸿道:“墨宗主,落落的身份已经被外人得知。” 大概谷梁鸿说的过于直接,墨子虚刚端起一杯茶,手一抖茶水溢出烫在他手背上,杀人害人他绝不心慈手软,最怕的就是苏落有危险,苏落对于他不仅仅是弟子,是故人的孩子,还如同自己的女儿一般。 “谁?” 他冷冷的问出这一个字,谷梁鸿心知肚明假如密报苏落身份的人给他知道,必定死的非常难看。 “我正在查,眼下重要的是,落落必须赶紧躲起来,我曾经想过把她送到一个安全之地,可她不肯走,我迫不得已才把您请来,是想同您商量要不要把她的身世告诉她,她知道厉害关系也许就会离开。” 其实他请墨子虚前来本是打算给苏落退婚的,突发变故,唯有这样说。 墨子虚立即道:“绝对不可,她这个大明国的公主是见不得光的,一旦她了解自己的身世,你敢肯定她不会去找朱棣报杀父之仇,她还太小,承受不住这样惊天动地的变化。” 墨子虚的话谷梁鸿也理解:“那就唯有把她送走。” 墨子虚思忖良久,道:“此事就由谷梁大侠你来做吧,她现在可是只听你的话。” 谷梁鸿心里苦笑,她现在谁的话都不会听。 墨子虚这一趟凉州行什么事都没有解决,包括苏落和谷梁卓文的婚约,谷梁鸿想的是,假如现在苏落和卓文的婚约解除,她轻松了,更加不能离开他左右,有这个婚约束缚她多少还能收敛一些,事情到了关键时刻自己还可以用这个来要挟她,比如:我是你的公公,你不能和我走的太近。 他之后又找苏落商谈了几次,谎话说遍机关算尽,她就是不肯离开,最后,谷梁鸿不再找她而是去找窦璎。 “你嫁给我吧。” 不知世上还有没有比这个更简单更直接更冷静更枯燥更毫无内容的求婚,窦璎实在是感到意外,诧异片刻就转换成惊喜,多少年了,梦想即将成为现实,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动过刀子的脸,总算自己的辛苦没有枉费,她娇羞的一笑,这不是平素的装腔作势,她是真的欢喜得不知如何了,低低的“嗯”了声,甚至都不敢问谷梁鸿他为何突然如此,怕自己问了美梦就会突然灰飞烟灭。 “你我也这样的年纪,所谓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明天我们成亲,一日之内让你准备成亲的一应等物实在仓促……” 没等谷梁鸿的话说完,窦璎抢着道:“不仓促,我不要大红的花轿大红的喜服,只要能和你拜天地,成为你的五夫人,我会好好同四位姐姐相处,绝对不会给你丢脸给谷梁世家丢脸。” 她急切切的表白自己的心意,谷梁鸿点头:“委屈你了。” 说完拔步离开,他身后是窦璎发自内心的呜呜大哭,不是怨而是高兴。 半天后,整个谷梁世家都知道了这一消息,谷梁鸿已经对窦璎求婚,郑氏差点和徐娘击掌叫好,连忙来找窦璎和她商量,虽然匆忙还是需要准备一些东西。 这话就由春好口中传到苏落耳朵,她正握着狼毫合计如何在玉扇上题字,啪嗒!饱蘸浓墨的狼毫落在地上,溅得曳地的长裙上一大片墨渍,乍一看仿佛盛开的黑色曼陀罗,触目惊心。 096章 血淋淋的真相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所有知情的人都以为苏落会闹,出乎意料,她非常冷静,她想闹的时候是觉得谷梁鸿还爱着自己,如今木已成舟,还试着去挽留什么只能成为笑柄,所以她除了不爱说话之外, 既然明天就是嫁娶的吉日,谷梁世家非常热闹,当然比不得正妻过门,并且窦璎还是个寡妇,吹吹打打就免了,宴客也免了,这热闹来自谷梁春和郑氏,他们两个都不希望谷梁鸿和苏落发展下去,如今谷梁鸿娶了窦璎,这说明他迷途知返,所以兄弟四人的府第都是夜不能眠,不能眠的还有苏落。 按郑氏的意思,苏落和张初五并春好三人应该搬出来,谷梁鸿纳妾新房就定在他的卧房,但谷梁鸿不同意,新房定在此时窦璎的住处,窦璎唯求能嫁给谷梁鸿,其他一概不计较。 夜雨淅淅沥沥,带来清冷的气息,苏落蜷缩在被子里和春好说话,因为明天是大日子,所以张初五一直在前面张罗没有回来。 “姑娘,老爷这是干嘛啊。”春好嘟着嘴,满脸不高兴,这丫头看着蠢笨,其实心里什么都清楚,她是不说而已,这也是她在谷梁世家明哲保身的方法,多干活少说话。 “你放心,杨二郎不会这么做的,你不是说他像他爹么。”苏落安慰春好道,她声音很轻且有些沙哑,仿佛自己的精力已经耗尽,身体已经无法承载一句的分量。 “可是老爷的爹,谷梁老太爷也没有三妻四妾,为何老爷这么样。”春好很是不服气,在她眼里,苏落是人世间最美的女人,也是最善良的女人。谷梁鸿没道理不珍惜她。 “这或许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吧。”说完这一句苏落自己都矛盾,好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褒义,在这里怎么感觉像是贬义,也许男人觉得这话用在纳妾上也是褒义,只是女人觉得为贬义罢了,男人泛爱女人独爱,这世上原本就没有专一的男人,之前的那个大侠梦仅停留在手抄本的故事里,谷梁鸿已经从她心头的神位走下来,回归到一个正常人男人。哎!她自己和自己纠缠了一会,觉得甚是无聊,抓着春好肥嘟嘟的手。 春好突然叫喊:“姑娘。你好凉!” 苏落就把另外一只手也伸给她握着:“你给我暖。” 春好突然就吧嗒吧嗒掉眼泪:“姑娘你放心,还有我疼你,老爷他亏欠你太多,他怎么能这样做。” 苏落也想哭的,可是没有眼泪。还竟然莞尔一笑,那笑仿佛深秋的紫薇花凋落,甚是悲凉:“傻丫头,不会计算是不是,我和老爷相识就是他救我的命,之后他断断续续救了我很多次。说来是我亏欠他的才对,他不欠我什么,若是真的鸡蛋里挑骨头硬说他欠我的。那就是欠我一个真相,他究竟,他究竟是喜欢我的还是不喜欢?假如他真的喜欢我,为何还要娶窦璎,难道男人真的可以同时喜欢上很多女人?为何我做不到?假如他不喜欢我。那么去年的一整年,发生的那些都算什么?” 她的眼中终于起了雾气。却还是狠狠的咬牙挺住,她甚至天真的期望,也许明天一早就会听见这样的消息,昨日谷梁鸿是跟大家开个玩笑而已,他不会娶窦璎。 春好道:“姑娘你别难过,我觉得你师兄比老爷年轻比老爷英俊,也比老爷更疼爱你。” 墨飞白么,这个是当然,苏落悠然一叹:“我试试看能不能爱上师兄。” 他们这里念叨,另外一边的墨飞白就打了个喷嚏,他和鱼仙姬其实并没有离开凉州,因为他不仅仅是‘建安文骨’的成员,他还是墨宗的谍人,奉墨子虚之命在此守候苏落,只不过他们换了一个更为隐秘的住所,并及时通知了墨子虚,从谷梁家离开后,墨子虚也没有回去祁连山,而是住在他这里,师徒两个此时正就谷梁鸿娶窦璎的事对话。 “师父,您当初是为了刺杀谷梁鸿才让落落去冲喜,可是您知道不知道,落落喜欢上谷梁鸿,如今那恶人纳妾,落落一定非常伤心,墨宗弟子这么多,为何非得要落落去呢,您不懂感情,您不懂一个人失去所爱是多么痛苦的事。” 他刚一说完,墨子虚挥起手掌啪的就打了他一耳光,打的墨飞白这样的高手都是眼冒金星,瞪着眼看他,骇然道:“师父!” 墨子虚的表情仿佛冰天雪地里饥肠辘辘的野兽,冷漠、恼怒又凶残,他近乎在咆哮:“我不懂感情?我若真不懂感情,落落现在早已经死了,你知道不知道我和落落是怎样的渊源?”他说到这里稍微平息了下怒气,才道:“我跟你说过,谷梁鸿一定要死在落落手里,因为……落落的母亲就是谷梁鸿杀死的,她要手刃仇人才能让她九泉下的母亲瞑目。” 墨飞白眼睛瞪得更大了,现在终于明白了师父从头到尾的计划,原来里面有着这样一个故事,他忽然心里还高兴起来,摸着仍旧火辣辣的脸兴奋道:“师父,落落可知道此事?您应该告诉她。” 墨子虚道:“我让落落接近谷梁鸿就是出于这个目的,之前不告诉她是因为她对谷梁鸿用情太深,熬了一年,现在也到时候了,谷梁鸿纳妾,落落一定伤心欲绝,这个时候我把真相告诉她,她才能深信不疑,她现在心情不好,作为师兄你应该适当的去关心一下,然后把她接回来。” 墨飞白连忙应承下来,并且说去就去。 在谷梁世家的牌楼前刚好遇到出来的谷梁鸿,他形容几分憔悴,丝毫没有要做新郎官的精神抖擞,看见墨飞白平静道:“我正要找你,这回,落落可以随你走了。” 墨飞白道:“我正是来接她的。” 两个人相对心情都有些复杂,谷梁鸿的煎熬自不必说,墨飞白是突然得知他是杀死苏落母亲的仇人,再看他就有些愤恨。 一起返回谷梁鸿的府里,行走一路竟无只言片语的交流,于正门前告辞,墨飞白被仆人带着去找苏落,他以为自己见到苏落时她必定是面黄肌瘦萎靡不振哭天抹泪要死要活,没想到苏落正和春好坐着闲聊,非常淡定,让墨飞白有些意外和不解。 见他来,苏落笑笑扑过去,像往常一样喊了声师兄。 墨飞白搂着她道:“落落,师父在我那里,他老人家很是想你,所以要你过去说几句话。” 苏落乖顺的点头:“好啊,你等我。” 她回到自己是床边鼓捣半天,收拾好一个包裹携带,准备常住的模样,墨飞白非常开心,春好非常难过:“姑娘,你带着我吧。” 苏落搂过她抚摸她厚实的背部,找了个借口:“我师父喜欢清静,我住个三天五天就回来,春好,我会想你,非常非常的想,即使这辈子不能见面,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姐妹。” 春好哇哇大哭起来:“干嘛啊,像生离死别似的。” 苏落急忙堵住她的嘴:“快别哭,府里有喜事,你这样哭多晦气。” 又语重心长叮嘱春好很多话,才随墨飞白离开,并且谁都没有去通知和告别,只在正门前回头看了又看,然后昂首挺胸的走了。 来到墨飞白的住处已经很晚,给墨子虚请过安,所谓知子莫若父,知女莫若母,她呱呱落地的当天就是朱棣攻破京城的日子,也是她父皇失踪的日子,也是她母妃身亡的日子,是墨子虚把她养大,对于苏落,他可真是既当爹又当娘,所以苏落没有哭闹,他感觉其实小姑娘心里有郁结,这比她哭闹还让人担心,于此,他也不忍把苏落的身世告诉她,她还小,无法一下子接受这么多变故。 “去睡吧,师父会留下来陪你几天。”他蔼然道,墨宗的弟子都了解这样的一个事实,唯有他和苏落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中才存有慈爱之意。 一夜无话,第二天谷梁世家办喜事,按规矩窦璎是寡妇,所以天黑她才能同谷梁鸿拜堂,熟料想谷梁鸿却等在新房里,并无去喜堂拜天地,郑氏很是生气,窦璎却依然不恼,无论如何,从今天开始她就是谷梁鸿正式的女人,除此之外什么都可以被她忽略。 于是,她就被徐娘和几个婆子径直送去新房,到了门口她就屏退了所有人,知道接下来的事不会那么轻松,她要使尽浑身解数来哄谷梁鸿。 轻轻推开房门,见谷梁鸿就坐在桌子边上,容色淡淡,没有欢喜也不是生气。 “相公。”她甜甜的叫了一声,莲步轻移,曼妙多姿,靠近谷梁鸿刚想依偎过去,谷梁鸿竟然闪身躲开。 “从柳离离到窦璎,从绮香苑的头牌到卢不思的夫人,从西域到凉州,你可真是费尽心机啊。” 谷梁鸿慢慢踱步,话语不疾不徐,仿佛一切成竹在胸,然而他的话却如晴天霹雳,震得窦璎耳膜鼓胀欲裂,她身子一软跌坐在椅子上,唬的脸色骤然而变,惊恐万分的看着谷梁鸿:“你,你怎么知道?” 谷梁鸿没有回答她的问话,猛然回头怒向她:“我还知道是你去凉州卫密报说落落是建文帝的女儿。” 窦璎差点瘫成一团泥,浑身筛糠,嘴唇哆哆嗦嗦:“你,你什么都知道了?” 097章 墨飞白大闹洞房花烛夜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窦璎,正是柳离离,当日在西域的沙城,她哀求谷梁鸿把她带走,不敢奢望成为他的女人,哪怕留在他身边做个使唤丫头都好,谷梁鸿却依然没有答应,是以她恨之入骨,不几日就嫁给了沙城富豪卢不思,也是由她出谋划策掉包了谷梁鸿所有的在西域够得的货物。 没人知道她嫁给卢不思竟然只是一个跳板,她实在太需要卢不思的万贯家财,不几日卢不思暴毙,有人怀疑是她所为,终究还是因为证据欠缺而不了了之,她却拿着卢不思的钱找到西域著名的神医公孙渡,改头换面,容貌不仅仅从柳离离换到窦璎,而是比之前的柳离离更加的美丽,尔后搬到凉州居住,再一点点的接近谷梁鸿,以致今日。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她从慌乱恢复了平静,既然他掌握了自己的一切,索性就摊开来谈,你怨我,我更加恨你。 谷梁鸿道:“虽然初次见你,就觉得你哪里有点熟悉,可是我根本无法想象你会这样做,只等落落提醒了我,她说你的身上没有一个正常寡妇的悲戚,并且你苛求完美的性情仍然没有改变,言行举止用心设计,这正是让你露出端倪的致命之处。” 窦璎抬手欣赏了下自己涂着大红蔻丹的指甲,本想妩媚的一笑,那笑却非常的凄冷:“谢谢你,还记得我的性情。” 谷梁鸿慢慢走近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后来的一场大火算是彻底暴露了你,落落又说,你身上也没有家破人亡之人的凄惨哀怜,我才开始调查你,并了解这场失火又是你的一步棋而已,也相信了落落之前在你那里偷听到的。你和野鲜不花朋比为奸,先是唆使凉州三十余家商号集体降价想置我于死地,后来被我轻松击败,你贼心不死,又让人纵火少了自己的家,弄一个无家可归的下场博得我的同情,让你住进府里,然后你才能更加的接近我,大概是发现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又无意之中听到落落的身世。于是密报给指挥使冯战,你太了解我,知道接下来我会怎么做。所以一步步都按着你的计划走。” 窦璎终于怒从心起,仰着这张人工雕琢的俏脸看着谷梁鸿:“你左一句落落右一句落落,谷梁鸿,原来你心里还是只有她。” 谷梁鸿并不回答,只是怒道:“一场大火死了那么多人。你于心何忍?” 窦璎漫不经心的哼了声:“五个而已,还都是老不中用的,失火自己不知道逃么。” 谷梁鸿惊呆:“我完全没有想到你长的柔柔弱弱,且原来是这么凶残。” 窦璎反唇相讥:“还有比这更凶残的,公孙渡你知道的,世人若想在他那里求医问药。必须被索取身上的之物,眼睛、鼻子、五脏六腑,你以为我只是花了万贯家财才换的这个脸吗。还有这里。”她用手指着自己的腰部,那里早已空了一面。 谷梁鸿更加震惊:“你做的所有一切只是为了嫁给我?” 窦璎眼中噙着泪,咬着嘴唇忍住,自嘲的笑着:“很难相信是吧,事实就是这样。并且现在我成功了。” 她骄傲的看着谷梁鸿,神色里却是无尽的哀婉和绝望。谷梁鸿还想说些什么,比如她密报给指挥使冯战苏落的身世是如何听到的,比如她可有还告诉其他人,比如对于她这样心狠手辣的女人自己会如何对待,比如很多,只是没等继续下去,房间的门被咚的撞开,冲进来浑身的墨飞白,他身后跟着杨二郎等镖师还有护院家丁。 墨飞白浑身泥水,乱发湿湿的贴在面上,脸色非常难看,他进来后也没有同谷梁鸿打招呼,直接过去掀翻桌子踹倒椅子撤下喜帐丢了满地的被子褥子枕头。 杨二郎等镖师想过来制止,谷梁鸿喝令:“都不要动。” 他任由墨飞白把房间里能砸的砸能摔的摔,最后到处是狼藉,墨飞白才指着他气得浑身发抖:“谷梁鸿,你在这里洞房花烛,落落的心都已经碎了死了。” 谷梁鸿心里悠悠一颤,还是淡漠道:“墨公子,我纳妾不需要经过谁的同意。” 墨飞白怒不可遏挥起手来打他,被他一把抓住:“墨公子适可而止吧。” 墨飞白突然嘴唇颤抖,眼中充溢着泪花:“落落没了。” 他这句话轻轻的说出,夜空里突然一声炸雷,谷梁鸿身子歪斜就要跌倒,脑袋嗡嗡直响,双腿簌簌发抖。 墨飞白又道:“假如落落有个一差二错,谷梁鸿,你死一百次我都不会原谅你。” 谷梁鸿惨如白纸的脸色突然又恢复了点生机,墨飞白先一句落落没了,他以为苏落因为自己娶了窦璎而选择轻生,原来这句没了只是苏落丢失不见之意,他紧张得想攥紧拳头都无力,吼道:“那你还不去找!” 墨飞白吼的比他声音还高:“我已经找了她一天,到这个时辰都没有找到,无奈我才来你这里看看,以为她会回来,可是刚刚问过春好,她根本没回来。” 谷梁鸿稳稳心神,然后看杨二郎道:“带着你的人,马上出去找苏落,找不到不准回来。” 杨二郎领命而去,谷梁鸿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窦璎,冷冷一笑:“这都是你干的好事,你会得到应有的惩罚。”他说完拔步就走,来不及穿戴蓑衣等防雨之物,先试着在府里找了一遍,猜测苏落会不会惦记自己娶窦璎而回来,根本没有,又跑到街上,一夜雨不停,一夜寻找,至天明还是没有找到。 “落落!”他的喊声回荡在黎明的大街小巷,顾不得什么颜面不颜面,且已经精疲力尽,不仅仅是跑了一夜所累,更是心中惶惶不安,开始胡乱的猜测苏落为何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被夜里的大雨冲走?被歹人掳走?伤心欲绝病倒在哪里?或是已经离开了凉州。 最后他脚步踉踉跄跄。遇到也同样找了一夜的墨飞白,两个男人彼此看看,都是狼狈不堪。 “落落会不会想不开……”墨飞白已经没了信心。 “不会的,落落绝对不会那样做。”谷梁鸿坚持,他心里坚信苏落不是脆弱之人,这是自己初识她时就感觉到的,小姑娘外表柔弱内心强大,再者,他觉得苏落即使想死也会死在他面前,死给他看。 他们两个又商量一下。然后分开不同的路径继续找,在一处断壁后面,是咬牙不让自己流泪的苏落。她听到了他们两个刚刚的对话,她从墨飞白的住处跑出去,本想离开凉州,却仍旧有什么挂心迟迟没有走,她怕墨飞白出来找他所以不敢住进客栈。在这处残垣断壁后面躲了一夜的雨,现在出来是想找个商队什么的混出凉州,春雨如醇,却更加冰冷,半夜时她冻得受不了,多亏出现一只大灰狗。一人一狗,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一夜过后彼此成为好朋友。她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将军,灵感来自于谷梁鸿的那匹骆驼飞将,或者,她把自己孤独无依时出现的这只大灰狗看做是谷梁鸿的化身,他叫将军。它就叫将军。 雨停日出,她喊着灰狗将军一起去找商队。各处打听,还需要时时小心躲避出来寻找她的谷梁世家之人,她打算离开凉州一路往南,走到哪里算哪里,自生自灭也好,远走他乡也罢,就是不能留在凉州,怕管不住自己再去见他,见了他除了平添苦恼之外,顶多给他带来些麻烦,剩下的什么都不存在,假如两个人之间真的有过爱,于他而言已经成为过去,于自己而言不过去也必须过去,无论怎样,他此后不用再担个私通儿媳的骂名,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他仍旧做他风风光光的谷梁世家掌门人,自己到处流浪说不定还能遇到一个像他这样的男人,然后被自己爱上,重新开始生活。 她这样积极的往好处想,不是没有伤,而是不想把伤口给别人看,博得别人的同情怜悯用不着,让人讥笑就更加不妙,只留在每个无眠的夜里自己舔舐缝合,时间能带走一切不是么。 她和灰狗将军在一家货栈门口总算找到一个商队,对方打量一下着男装的她,青葱少年一个,于是同意带着她但不同意带着狗。 苏落无奈在附近找人询问谁收留狗,没有有人点头,问到一个老伯,他叹气道:“这年头养活人都费劲,哪里有余粮来养活一个畜生。” 苏落气道:“它是将军不是畜生。” 大灰狗听懂似的在她身上蹭了蹭,表示感谢。 无奈还得继续找,偏巧饿了,买了几个包子吃,也丢给将军几个,谁知人家只盯着旁边的猪脑袋馋涎欲滴,苏落唯有掏钱给它买了一些肉。 卖熟肉的小贩生意一般,闲来无事看着苏落和灰狗嘿嘿傻笑。 苏落忽然灵机一动,问:“大哥,我想给你说个事,我有个朋友,孤苦伶仃……” 小贩眼睛一亮,抢过话道:“我也孤苦伶仃,你的朋友是男是女?” 苏落看看灰狗:“身形苗条,应该是个女子。” 小贩立即面带桃花:“她脾气好吗?” 苏落再看看灰狗:“目前仍旧与我和睦相处,还算温顺。” 小贩急吼吼的:“那你赶紧把她带来给我看看。” 苏落一推灰狗:“就是它。” 小贩愣愣的,突然怒道:“你发什么神经。”一顿口诛笔伐想把苏落和灰狗赶走,灰狗就呲着牙怒向他,且嗓子里发出一阵奇怪的嘶吼,吓得他急忙躲在摊子后面。 左右找不到收养灰狗的人,她唯有把它带着,又怕商队的人不同意,于是绞尽脑汁的想办法。 突然,踏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是如此的熟悉,她急忙喊着灰狗将军一起躲了起来。 果然是谷梁鸿,他被雨水打湿的衣服已经被体温捂干,眼睛布满血丝,身心疲惫的走向一个卖馒头的小贩,声音嘶哑:“掌柜的,能否给我一碗水,我改日把钱还你。” 那小贩认出他:“这不是二爷么,您身体不舒服吧,快坐,我去给您沏茶。”然后喊着后面自家屋子里的娘子,不多时女人出来沏了茶端了一些茶点。 谷梁鸿没有吃茶点,只是喝了几碗水,然后起身想走,口中低声呢哝:“落落,你究竟在哪里。” 苏落口中塞着一个包子,咬牙还是没有哭,看看灰狗将军道:“走,我们一起离开这伤心地。” 098章 鸿飞冥冥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新雨后草色渐浓,是什么鸟儿在低回追逐,拂面清风微有凉意,角落里的避风处,一簇迎春沐阳而绽放,塞上春至。 苏落依然着男装,紫色的窄袖长衫,外罩罗纱宽袖褙子,头戴竹编斗笠,斗笠四周围着长及肩下的白纱,飘飘渺渺若隐若现的遮挡住绝色容颜,脚蹬小羊皮的掐着云锦的短靴,手牵马口呼狗,这就要随着商队启程,眼看货物已经装载上了骆驼,各个商人和他们的扈从也都是整装待发,苏落的心忽悠的一沉,低问一句:真的要离开凉州吗? 茫然四顾,街上人来人往,于她面前视若无睹的漠然而过,她忽然发现,她不是天地的宠儿,没什么特权,至少有这么多人可以对她无视,所以那些爱她的人理应心存感激,如此一想忽然就轻松,即使离开也不带走一丝情绪,只是作为一种游历的方式而已。 商队里的某个商人,是这个商队的领队,此人姓高名长泰,四十挂零的年纪,据说是阅历丰富、机智灵活、能言善辩而被推举,他看了看等候在一边的苏落道:“告诉过你不能带狗。” 苏落想把灰狗送出去的,苦于没有合适的人来收养,于是凑过去高长泰身边,从身上摸出一锭金子道:“拜托,我和将军两个相依为命惯了。” 她从西域带回的一些金子还没有换成散碎银两,又怕人家不肯收留灰狗,唯有重赏,果然,高长泰立即眉开眼笑:“好说。”还背过脑袋偷偷咬了咬金锭,实在难以相信面前的这个水嫩嫩的少年如此富有,想着这一路或许还可以从苏落身上榨出大把的油水,他更加心花怒放。 苏落不免感叹这世上没有用钱财解决不了的事情。生意如此,生命亦如此,杀人放火只要你有钱,都可以轻易抹平,不是有那句俗语么: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 感情也逃脱不掉钱的左右,没钱的男人夜夜期望的不是墙上的画中美人能走下来,就是期望自己某些年前救过一只狐狸的命,然后夜半读书时,佳人来相伴。树魅山鬼都不嫌弃,哪怕被对方抽干身子精尽而亡,手抄本上穷书生的故事大抵如此。假如他们偶尔遇到一个重感情不重钱财的好女子,如崔莺莺如织女,也还有好女子身后的诸如崔母和王母这样的坏女人,当真是天上人间一般黑。 而有钱的男人就逍遥的很,整日琢磨的是一次性付款娶个任劳任怨任打任骂如老黄牛的正室。再花些小钱纳一摞花枝招展且不会争风吃醋的偏房,然后再去妓院按揭几个风流放荡的相好,有钱男人和没钱男人的区别是,前者女人多,后者债务多,比如谷梁鸿。他若非因为太过有钱,为何有那么多女人想攀附他,真的是只爱他的本身吗?即使如此。他那些风采也是由他的财富和地位带来的光环,可自己除外,遇到他时根本不晓得他是富有还是贫穷,爱他的,只是他身上那种顶天立地的男人气概。以为自己可以一辈子躲在他的羽翼下。 呸呸!她吐了几口,怎么又想起这个人。还不如逗逗我的灰狗将军,不过这灰狗长的有点怪,嘴巴比一般的狗尖长,尾巴总是挺直的下垂,也不像别的狗那样汪汪叫,眼神凌厉,性格冷漠,或许灰狗和那个人一样,都是因为与众不同才被自己喜欢吧。 再次想起他,真是无可救药。 高长泰也算是个讲究的人,拿了苏落那么一大笔钱后,为她弄来一匹骆驼,苏落不解的问:“我们这是去哪里?为何要骑骆驼?” 高长泰道:“关外。” 苏落吃惊道:“你怎么不早说。” 高长泰比她还讶异:“你也没早问。” 钱是断然不能退还的,钱这种东西到了商人手里就像美人到了色狼手里,苏落唯有打掉牙往肚子里咽,自己神思恍惚的,竟然忘记问清这个,关外就关外吧,反正只要远离他,忘记他,哪里都一样,听闻关外土匪多而江南美人多,去关外其实也不错,物以稀为贵,说不定我去了那里会被隆重接待的。 只等领队高长泰一声喊:“出发!” 各人翻身上了骆驼,一条线的排列,浩浩荡荡的出了凉州,苏落把头上的斗笠压了压,这样的打扮冷不丁很难认出她到底是男是女,骑在骆驼上,后面跟着灰狗将军。 告诉自己不要回头去看,走了一段路仿佛脖子是铁后面的城门是磁石,终于还是慢慢回眸看去,古朴肃穆庄重大气的凉州盘坐在那里,那里有我深爱的人,假如此一别成永诀,他会不会经常的想起我?会不会想起这个喜欢胡说八道的小姑娘?假如我有足够的幸运此生还能再见到他,又该如何面对发生过的一切?一笑而过还是彼此真的成为陌路? 自己对自己说好的绝对不哭,好吧其实我没那么坚强,即使曾经有过坚强那也是为了输人不输阵而装腔作势罢了,此时泪水滚滚而落。 自己和自己说好的努力忘记他,好吧其实我的记忆实在是太好,并且这才过去短短的一天,所以我现在真的很想他,不过相信总会忘记的,一年不够就用十年,十年不够就用一辈子。 驼铃阵阵,队伍慢慢行进,幸好有斗笠四周的纱布遮挡着,她可以尽情的哭,哭的身子一抖一抖,就是不敢出声。 “大叔,你在想我吗?” ——﹡——﹡——﹡——﹡——﹡——﹡—— “落落,我在想你。” 谷梁鸿颓然的独坐房内,耳听外面布谷崔春,想起去年春天开始后苏落的一切—— 是莽原上两个人的初识,她生着一张疑为天人的面庞,手里拿着一枚红线穿结的铜钱仰头看他:“大侠,感谢你的救命之恩,这枚铜钱是我带了很久的宝贝,上面刻着我的名字。他日相见,此物为凭据……如今这枚铜钱就摆放在面前的案头,他用手来回摩挲上面刻着的名字,佳人不在,空留余恨。 是敦煌附近的大漠,她假意醉酒对自己倾诉衷肠:初次见面我就想,我这辈子就赖着这个男人了,赖着让他爱我养我,赖着不放手……他再次重温这些场景时,感触比当时还要深刻。摸摸自己的胸膛被她依偎过,触触自己的臂弯被她倚靠过,眼睛鼻子嘴巴胡子四肢心里。哪里都有她的痕迹,他喃喃自语,我愿意被她赖着,赖一辈子,让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让她大把的花钱大肆的挥霍,让她为所欲为的做她想做的一切,假如,这一切还不迟。 是日升山上的那次雪崩,她生命垂危时说:我之前和你胡闹,说那些过分的话。都是想让你明白,我喜欢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喜欢你……落落。我又何尝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喜欢你。 是去年冬天的一场误会,她气极了说:把我的心还给我……他摸摸自己的心口处,落落,如今你的心是否还在我这里呢? 是大年三十夜的一吻定情,他问她:你知道什么是害怕?她答:就是以为此后再也见不到你……落落。我现在又害怕了,怕以后见不到你。 他不敢再回忆。何谓一寸相思一寸灰,他感觉自己正在慢慢变小变无,落落不在身边,目光所及,四周一片虚无。 苏落离开后张初五和春好也搬出去住了,屋子也着实空荡荡的,他信步来到对面苏落曾经的住处,张初五和春好的东西已经拿走,苏落的东西却还在,他过去逐处的抚摸,床、幔帐、绣墩、挡风屏、书案……突然,他发现书案上是苏落亲手制作的那柄玉扇,上面题着墨黑的大字: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落落!” 他感觉心口堵得慌,憋了半天终于那堵在心口的东西化作泪水从眼角溢出,在谷梁鸿的记忆力,父亲过世时他都没有哭,唯独母亲临终前拉着他的手道:“儿啊,四兄弟中你最让娘担心,娘不怕死,娘怕的是死了没有人来疼爱你。” 那次,他哭了,今日,是他第二次流泪,前者是生养自己的母亲,后者是自己深爱的女人。 当当当!有人敲门,他把玉扇收入怀里,深呼吸一口,拭干眼角的泪,然后道:“进来。” 是杨二郎,汇报的情况是,寻遍凉州依然没有苏落的踪迹,他顿了顿道:“不过老爷,我想苏姑娘大概已经离开凉州,她心情不好出去游走一番散散心也说不定,并且我在一货栈打听到,之前有个少年想随着他们的驼队一起出关,按对方描述的样子,那少年应该是苏姑娘乔装。” 得知苏落健在,谷梁鸿感觉自己可以正常的呼吸了,听闻她离开凉州,这也是好事,不过她一个姑娘家在外总是让人不放心,关外无论是瓦剌之地还是鞑靼之地都非常乱,所以他又眉头蹙起。 杨二郎和春好真是绝配,都是长的非常敦实,但又都是外貌憨厚心里聪明的人,典型的内秀,或者是另类聪慧吧,他道:“老爷,又是春天了,去年我们往西域购货,今年或许可以去关外,瓦剌鞑靼都可以,关外可有不少宝贝。” 谷梁鸿看了看他,眉头终于舒展,微笑道:“好,你去准备,我们今年就去关外。” 杨二郎领命而出,刚好遇到窦璎来找谷梁鸿,他对窦璎尊了声:“五夫人。” 窦璎心里就乐开了花,这个称呼真不错,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挥挥手以五夫人的姿态让杨二郎走了,她进来问谷梁鸿:“你不给我一个洞房花烛夜,是不是还想把我休掉?”谷梁鸿一直冷淡她,她不能不问。 谷梁鸿冷笑道:“亲也成了,我怎么会把你休掉,你做了这么多事情总该有个回报,我给你的回报就是,你这辈子都是独守空房。” 窦璎突然哈哈大笑:“你以为我怕吗,我是你的五夫人,我非常高兴。” 谷梁鸿本来想走,却突然旋身而问:“不过,我此后是叫你柳离离还是该叫你窦璎?” 窦璎扫了眼房中的一切,明白谷梁鸿在睹物思人,嘴角勾起一个惬意的笑,那个可恶的苏落终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她道:“柳离离已经随着那副面孔不复存在,我就是窦氏,谷梁窦氏。” 099章 钓野鸡原来如此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飞花点翠,春深似海,经过一段时间的跋涉,苏落随着高长泰的驼队出嘉峪关后由西往东,直奔关东而去,他们的经商方法与谷梁鸿雷同,一路卖一路买,颇有些吉普赛人的大篷车味道,只不过谷梁鸿有自己的驼队马队,但高长泰这些人都是中小商贾,家里的商号规模小势力单薄,于是大家结伴而行,彼此有个照应。 苏落不是商人,只是随行者,一路冷眼旁观,一路沉默寡言,最近都在沙漠行走,她的斗笠除非晚上睡觉,否则从未摘下过,每天重复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计算自己脚下距离凉州有多远,然后就是搂着灰狗嘀嘀咕咕。 高长泰有个儿子叫高衙内,当初高长泰给儿子取名字的时候本是叫高逑,灵感来自宋朝的高太尉高俅,高长泰觉得当年的高俅高太尉是那种草根崛起的典型事例,便给儿子取这样的名字,寓意自己儿子也能像高俅一样飞黄腾达,平时他的宝贝儿子高逑吊儿郎当,于是大家给高逑取了个外号高衙内,久而久之都习惯叫他的外号而忽略他的真名,他随着父亲行商,只是生性玩世不恭,为人随和不拘小节,对经商没多大兴趣,对苏落的兴趣非常大,一则感觉苏落男生女相过于漂亮,二则和苏落年纪相仿有共同语言,三则是见苏落不太合群总是郁郁寡欢,于是他有事没事的找苏落谈话,苏落却是爱答不理。 这天傍晚于一个村落投宿,高衙内来找苏落,见到她自来熟的用胳膊肘捅了下道:“看你还没有我大的样子,为何整日闷闷的,今晚哥带你去玩如何。” 苏落淡淡的表示没什么兴趣:“荒村僻壤有什么好玩的。” 高衙内神秘兮兮道:“当然有,而且保证刺激。” 刺激?杀人放火还是角斗?苏落看看灰狗。它虽然是自己的朋友,总归太喜欢沉默,反正也百无聊赖,闲暇时更容易想起那么多不快之事,于是点头答应。 晚饭有高衙内做东,请苏落在馆子里吃的,大铁锅盛菜,大海碗盛饭,苏落足足瞪着那饭菜一刻后才敢动筷子,暗想这也太夸张了。难不成关外的人都长着两个胃。 吃是吃不了,剩下的足有三分之二,高衙内生长在殷实的中产家庭。看上去也非常的纨绔甚至很无赖,但他竟然还很节俭,苏落吃剩下的饭菜他拿过吃了个精光,弄得苏落相当难堪。 灰狗靠在她身边仍旧只喜欢吃肉,虽然苏落为了这件事教育它好多次。比如其实我也不富裕不宜过度奢侈,比如你可以适当的素食这也是养生之道,比如大鱼大肉多了容易发胖不符合现在的审美,比如很多,灰狗洗耳恭听的蹲在她面前,然后该吃肉还吃肉。甚至更喜欢生肉,这真是莫可奈何之事,苏落把这一切怪状都归结在它是流浪狗的原因上。少有人的照顾习惯了如此。 馆子里人还不少,临桌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正大碗酒大块肉吃的正酣,高谈阔论我今个把谁砍了他明天准备砍谁,唾沫星子横飞,整个店里都能听见他们的谈话声。其中一人突然哈哈大笑,想是被另外几个吹捧了一番非常舒服。不经意的转头蓦然就发现了苏落腿边的灰狗,他哎呀一声道:“狼!” 于是大家把目光齐齐看向苏落,还有她脚下的灰狗,并开始议论纷纷,有的甚至夺门而逃,没逃的也尽量往角落处躲,有人还找去店家,诘问他的店里为何有狼进来。 再看店家,带着两个伙计一个厨师,个个手里拿着菜刀斧头镐头等物,过来苏落这里,也是远距离站着,店家手指苏落道:“那小哥,这狼可是你带来的?” 狼?苏落看看灰狗:“你什么眼神,这是狗。” 店家和其他人互相对望,那个先前指灰狗为狼的大汉道:“就是狼,我行走草原时见过,一模一样,这东西凶残,会吃人的。” 苏落刚想发火,高衙内拍桌子而起:“可我们两个不还是好好的,假如真是狼,要吃也先吃我们,你这鸟人怕个甚。” 那大汉被骂,而且骂自己的人还是个獐头鼠目瘦若竹竿的家伙,他怒起冲过来想打,高衙内转身就逃,不会功夫当然得逃,苏落一推灰狗:“将军咬他。” 灰狗听懂了她的话,朝那大汉呲着獠牙,吓得那大汉扭头就跑,径直跑出馆子,不多时馆子里的人都跑光,店家和伙计也没了踪影,高衙内呵呵一笑,这种感觉真不错,从此身边有个护卫了,他抄起筷子各个桌子去吃,专门捡大鱼大肉,还不忘丢给灰狗一些。 两个人在馆子实实在在的逍遥一回,想吃什么吃什么,临离开还不忘顺走几个馒头,至街上高衙内左顾右盼,发现了什么,急忙拉着苏落躲到一棵大树后面,指着街边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道:“看见没?” 苏落点头:“打扮俗艳,你该不会是领我来采风吧?” 高衙内嘘声:“我说的不是那姑娘,是她身边的男人。” 苏落再次去看,才发现和那姑娘交谈正欢的男人背影有点眼熟:“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高衙内道:“他是卖绸缎的老杨,他在钓野鸡。” 苏落只听说过钓鱼不懂野鸡为何用个钓字,感觉高衙内名副其实的没文化,刚想以一个文学青年的身份给他好好的上一课,却被高衙内抓住手就跑,一路尾随老杨和那浓妆女子而去,七拐八拐的到了某个住宅前,那女子打开门,回头看老杨妩媚的一笑,两个人不过才刚刚认识,却一副老相好的模样相拥着走了进去,大门哐当关闭。 高衙内东张西望的四处寻找可以进到宅子的地方,边对苏落道:“这老杨总是在我爹面前说我的坏话,说我不学无术好吃懒做,这回我就出口恶气。” 苏落疑惑不解:“你想进去对他一顿暴打?先说好我不做帮凶。” 高衙内道:“打他作何,我们捉奸,老杨他为老不尊居然嫖暗娼,他在我爹和其他人面前还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我早就在盯着他,这回被我抓住他的把柄,看他以后还敢在我爹那里胡说八道。” 至此苏落才明白钓野鸡原来是嫖娼,庆幸自己这次远游收货颇丰,至少增长了见识,不过捉奸这种事情自己怎么能去,于是道:“你进去,我在外面和将军为你守着。” 高衙内半天没找到可以进到宅子的地方,苏落指指大门:“也许这里可以。” 高衙内看看她,半信半疑的过去一推,真的没有插死,朝苏落竖起大拇指表示她很聪明,然后强拉着苏落一同进了宅子,还一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架势:“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们一起去。” 苏落挣脱不得被他拖着往里走,简单的三间房,院子里也破旧的很,想想也正常,哪个女子的家境好还出来做站街拉客的暗娼。 高衙内怕在前面偷窥被发现,拉着苏落绕到后面,他好像非常了解此地风俗的样子,果然后面还有个小窗户,有点高,高衙内瞅瞅旁边,灵机一动的搬来旁边的一个圆木墩,拉着苏落挤着站了上去,兴致勃勃的往里面看,苏落刚看了一眼立即转过头去。 原来里面的老杨已经把自己脱了个精光,正嬉笑着去扒那暗娼的衣服,仅仅是扒下人家的外衣他就急吼吼的趴了上去,边嘟囔:“月余没挨女人身子,快憋死我了。” 他说着双手在那暗娼的腰间往下一拽,驾轻就熟的就把暗娼的裤子拉了下来,淫笑一声:“乖乖,我会让你欲仙欲死的。” 高衙内看的兴起嘿嘿直笑,忽然发现苏落低垂着脑袋,他扳正苏落的脑袋朝向窗户:“这么好看的场景你为何不看,别告诉我你对女人还是个雏儿。” 苏落使劲掰他的双手,两个人扭来扭去,木墩往旁边倾斜,他们同时重重的摔倒在地,声音太大,被里面的人听到。 “有人!”这是老杨。 “哪里有人,是狗。”这是暗娼。 接着里面就啊、哎呀、娘啊、天啊、饶命啊、疼死我了!所有惨痛的怪叫接连响起,苏落脸红的像蒙着块大红布,差点把脑袋缩进双腿中间。 高衙内哈哈大笑:“老杨真是老当益壮,这是玩女人还是玩命。” 苏落咚的揣了他一脚:“登徒子!”转身就跑,只等到了前面忽然发现房门大开,里面的叫喊声由老杨一人换成好几个。 “让你敢私通我娘子,走,去见官,判你个充军或是立斩。” 高衙内追她而来,和苏落彼此看看,感觉里面的状况不对,他还想对老杨捉奸好要挟他,于是凑到门口去看,发现里面的床上老杨赤身,那暗娼蜷缩在角落,床前站着几个彪形大汉,不用说,暗娼是假,老杨落入人家的圈套,接下来就是公了还是私了,公了私通是重刑,私了就得花费一大笔。 老杨当然想私了,哆哆嗦嗦拿过自己的衣服,把银子悉数拿出给了人家,可是人家嫌弃少,不依不饶,他唯有哀求:“各位大爷,放我一马,我就这么多了。”这个不假,暗娼的价钱便宜,所以他也没有携带多少银两。 高衙内狠狠道:“活该!”他图个嘴上痛快,却被里面的人听见,嗖嗖嗖那几个大汉冲了出来,其中一个高喊:“居然还有同伙,给我一起拿下,今个兄弟们发达了。” 100章 狼性嗜血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嫖暗娼的老杨是,想捉奸的高衙内何尝不是,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他给苏落使眼色:“跑!” 哪里跑,对方已将他和苏落团团围住,几个男人同时睡一个良家妇女是犯法,几个男人同时嫖一个妓女的事却非鲜见,所以误会他和苏落为老杨的同伙也就很正常,但人家其实是发现他们的穿戴不是本地人模样,并且衣服看上去都是好料子,也就变相的显示他们两个很富有,这些人和土匪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土匪喜欢占山为王,他们却倚靠这里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而对来往的行旅之人敲诈勒索,.com 高衙内素来喜欢惹是生非,真的把事惹起来了他却没了应对的策略,所幸生得干巴瘦小,以逃跑为能力,眼下逃不掉唯有对这些强人摇尾乞怜:“各位爷,我们只是走错门了,不是老杨的同伙。” 几个大汉:“……” 苏落心道这高衙内长的猴精似的却原来这么笨,你和老杨不是同伙怎么知道人家叫老杨,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强人们也哈哈大笑,先奔来苏落,看她白白净净紫衣华贵,应该是个富家公子,身上携带的银子不能少,或许还有其他珠宝等物。 苏落吓的噔噔后退边高喊:“各位饶命,我上有八十岁孩儿下有八岁老娘。” 几个大汉再次:“……” 高衙内也忍不住想笑。 强人们愣了稍许已经哄堂大笑,哪里来的这么两个活宝,先抓了再说,一起冲上,分开两拨分别来拿苏落和高衙内,高衙内被人家像拎小鸡似的提起,来抓苏落的两个大汉刚到她面前。大灰狗呼哧扑了上去,一口咬住其中一人的手臂,刺啦就撕下来一条肉,那大汉胳膊上顿时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他痛得嗷嗷直叫,苏落当场惊呆,转头看看大灰狗,忽然就想起了馆子里那个人说的,它是狼。 剩下的人再也不敢来抓苏落。高衙内见状高呼:“将军救我!” 大灰狗守在苏落身边对他置之不理。 高衙内气的直骂:“你个没良心的,枉我给你吃了那么多肉,苏落救我!” 苏落和商队同行时并无隐晦自己的名字。也想取个化名,又怕以后说漏反倒不好收场,再者本来打算出关之后就和商队分道扬镳,因为高长泰一再的挽留,想她反正是到处游走。不如就依然结伴同行。 苏落本来想动用神识功的,见对方很怕灰狗,索性狐假虎威的喊那些扭着高衙内的大汉:“放开他,不然我就让将军咬你们。” 她话音刚落,大灰狗仿佛听到号令似的再次冲了上去,那些大汉撒腿就跑。腿脚慢的那个硬生生被大灰狗咬掉半个屁股蛋。 苏落掩口无语,从未见过一条狗如此凶残。 对方骂道:“你这个妖孽,利用畜生伤人。我们去官府告你。” 苏落先唤回大灰狗,然后对那些强人道:“好啊,你们去告,我奉陪,你们利用女人为诱饵。进行敲诈勒索的勾当,狗咬人顶多把狗杀了。你们的罪谁来顶,男的充军女的幽闭。” 对方被她的一番话吓到,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而受伤的两个急着找大夫,于是互相搀扶着离开而去。 这时里面的老杨也穿戴整齐跑了出来,看到高衙内和苏落,哭唧唧道:“你们是来救我的?” 高衙内刚想否定,苏落立即道:“对,我们是来救你的,我们早就得知这些人的勾当,才找到这里。” 老杨被成功解救,三人急忙离开这里回去住地,路上高衙内问苏落:“你当时为何那样说,我们应该把他的丑事说出来,有了把柄才能拿捏住他。” 苏落认真的给他讲解:“你看哈,树立一个敌人好还是拉拢一个朋友好,你仰仗这一点把柄要挟他,他可以不说你的坏话但也不会说你的好话,但你感动了他,他不仅仅不会说你的坏话还会说你的好话,另外男人找妓女好像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有人还娶妓女呢。” 由此又想起了谷梁鸿,怎么都觉得那个窦璎行止做作言语刻意,有股风尘味,可还不是被谷梁鸿那样的英雄垂爱。 高衙内逐字逐句的掰扯半天她这段绕口的话,终于掰扯明白,狡黠的一笑:“看你长的像个戏子,却原来是个阴谋家。” 苏落讶异:“戏子?” 高衙内道:“戏子都是你这么漂亮的。” 苏落撇撇嘴:“这是什么歪理。”忽然自己怔住,这话是那个人经常说自己的,不觉神思恍惚,被高衙内用胳膊肘捅了下才清醒过来,顿了顿,指着大灰狗道:“我从来没有见识过这么凶残的狗,你说它该不会真是匹狼吧?” 高衙内不以为然:“狼也好狗也好,有了它的保护此后我就可以耀武扬威了。” 大灰狗很是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尽量往苏落身边蹭,一副和他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架势。 高衙内见状道:“将军,我是你大哥苏落是你二哥,咱们哥三个今后一起闯天下。” 他将手臂随意的搭在苏落肩膀上,苏落故意弯腰逗弄灰狗躲开他的搂抱。 高衙内不明就里,洋洋得意道:“苏落,不知为何,我对你一见如故,非常喜欢,你说你长的这么好看为何不是女孩呢,你要是你女孩我一定娶你。” 苏落对灰狗道:“将军你看,又一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灰狗就呲牙朝向高衙内,意思是小子你少来骚扰我的朋友。 高衙内紧张的往苏落旁边躲:“这家伙也是重色轻友,只听你的话。” 苏落幽幽道:“或许我们认识的时候正是我落魄或是它落魄的时候,彼此才会珍惜。” 蓦然又想起谷梁鸿来,假如和他相识不是因为他救了自己,还会爱上他么? 夜深,车马店里一片静谧,她还在反复思考这个问题。本来合计多想想他的坏处,就不会如此思念到痛心,然而想来想去都是他的好处,辗转反侧,思量在遥远的凉州,他这个时候应该搂着新娶的窦璎你侬我侬,早已忘记我这个喜欢胡说八道的小姑娘,忽然泪水就滚滚而落,把脑袋扣在枕头上,越哭越伤心。继而又想起墨飞白来,假如此时师兄在身边也还有个怀抱可以倚靠,起身想找灰狗倾诉一下。喊了几声“将军”对方没有反应,她透过熹微的夜色往床下看,没有灰狗的踪影,刚想点灯去找,就听外面有人高喊:“狼来了!” 她猛然想起什么。趿拉着鞋就往外跑,车马店里早已灯火通明,很多住客皆从房间跑了出来,而后面存放车马的地方更是人声鼎沸,并伴有一声长啸,这分明就是狼嚎。等她跑到后面才发现,很多人拿着刀剑甚至棍棒将灰狗围在当中,而灰狗的面前是一匹半死不活的马。那马脖子处正汩汩的冒血,非常恐怖。 “将军!”苏落惊呼出口,那灰狗,其实应该叫灰狼,腾的窜了过来。她也吓得直往后躲,灰狼就以一种哀戚的表情看着她。 “你真的是狼?”她明知道对方不会回答。或者说已经有了确切的答案,还是忍不住惊奇,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在凉州城内会遇到一匹狼,狼这种野性物种不是应该在山里在草原么。 众人没有心情听她唠叨,所谓人多力量大,一起动手来打灰狼,那灰狼寡不敌众逃之夭夭。 留给苏落一个麻烦,某个住客的马死了,在这个以马为代步的年代,马的重要性可想而知,人家要她赔,而且是一笔不菲的费用。 高衙内也被惊醒,胡乱穿了衣服赶来替苏落辩解:“咬死马的是狼,又不是苏落。” 那住客不依,大家还帮衬着说话:“那狼是此人带来的,引狼入室之人就得赔偿。” 苏落没有心情同他们争吵,还沉浸在灰狗为何突然变成灰狼的骇然中。 高长泰及时出来做和事老,把大家都请到自己的房间,先好言安慰一番,然后问人家需要多少赔偿,他替苏落讨价还价后,反身又来到苏落的房间,表明不赔绝对不行,苏落也认了,从包裹里拿出一些银两交给高长泰,他又安慰苏落一番,然后拿着银子去找马的主人,把银子按价赔偿对方之后,他从中还赚了一点点差价,这就是精明的生意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赚钱的机会。 本来事情已经摆平,却因为灰狼再次出现于车马店让大家群起而攻,攻的不是灰狼而是苏落,她是祸端的根源,连高长泰商队的队友们也极力驱赶苏落,怕以后她随行那灰狼对她跟踪,咬死马匹算轻的,说不定还能吃人。 高衙内一个人据理力争,苏落却默默的收拾好东西悄然离开。 夜漆黑,她本来就没有一个确切的目标,此时更不知该往哪里去,她从小长在西域,对关外根本陌生,茫茫夜色里辨识不出哪里是哪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一阵,感觉后边歘歘有声音,猛然回头去看,黑夜里是灰狼亮亮的眼睛。 她吓得差点坐在地上,自从得知灰狗是狼,她也害怕,把包裹紧紧抱在怀里,吼着灰狼:“你走,你这个畜生。” 灰狼却仍然跟着她,她走几步它跟几步,她最后腿软得无法站起坐在地上,灰狼也坐在地上看她,她暗想,这匹狼该不会想把我也吃了吧,这样一合计更加害怕,想站起跑腿脚不听使唤,唯有坐着往后蹭,眼泪就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假如那个人在,天塌地陷她都不会害怕,更别说毒蛇猛兽,她先是掉泪,后来是轻轻啜泣,最后是嚎啕大哭,抱紧双臂盯着灰狼,声嘶力竭的喊了声:“大叔!” 百里之外的某家客栈,已经带着自己的队伍出关的谷梁鸿正在酣睡,梦里见到苏落,见她正气喘吁吁的跑着寻找自己,边跑边哭,边哭边喊,他一个激灵呼哧坐起,残灯将尽,并无苏落,他心口一阵绞痛,喃喃着:“落落,你在哪里?” 101章 马上调情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苏落和灰狼对峙良久,比拼的非是胆量而是耐力,终于,灰狼败下阵来,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她掉头走了,她也长舒口气紧绷的神经得以放松,刚站起想走,感觉自己的肩膀被谁拍了下,吓得她猛然回头去看,知道以灰狼的身高想拍自己的肩膀还有些难度,怕是遇到匪人。 “是我。” 是高衙内的声音,他随后又打着火折子晃晃自己的脸给苏落看。 苏落没好气的:“你来干嘛?” 高衙内难为情的笑笑:“我来陪你,为此我爹气的要死,而那些叔伯们居然说我断袖。” 苏落知道目前为止商队的人还以为她是男孩,有个人陪着也不错,至少下次灰狼再出现先吃的不一定是自己,玩笑道:“他们没说你是来和我私奔。” 高衙内一拍大腿:“你都知道?” 苏落:“……” 高衙内非常失望的道:“你说你为何不是女孩呢?你说你要是女孩我就不用断袖了?” 苏落淡淡一笑:“放心,你断不了。” 高衙内莫名其妙。 苏落本来想说我其实就是女孩所以你断袖是不可能的,话到嘴边终于改成:“因为我不喜欢你。” 高衙内接过她的包裹尴尬的笑笑:“不用说的这么直接吧,好歹我也是高家染房的少东,凉州不知有多少姑娘暗恋我,写情书的送香囊的眉来眼去的半夜敲窗的,她们都说我风流倜傥儒雅俊朗。” 苏落听他自夸当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努力把对他的伤害减到最小,做为朋友又不得不好心的提醒他:“有时候,恭维别人是一种社交手段,万不可当真。” 高衙内这次反应特别快,手指自己的鼻子道:“你的意思我很丑?我不风流倜傥?我不儒雅俊朗?” 他喋喋不休的质问着苏落。苏落呵呵笑着拔步前行,高衙内是她第一个异性朋友,之前觉得在西域碰到的野鲜不花是,最后他竟然沦为怀有不良目的之人,也曾觉得偶遇的脱欢是,后来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就对他有了成见,而高衙内是连自己是男是女都不晓得,更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才能成为朋友。 苏落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游走,高衙内心甘情愿离开父亲和商队随行她左右。眼看天气越来越热,夹衫换成葛衣,手中的盘缠所剩无几。高衙内问:“你究竟要到哪里去?”苏落答:“天边。” 这一日又黄昏,于一个村落内找了家客店投宿,土夯的房屋,陈设也非常简陋,而且到处都是尘土。环境非常之差,更要命的是他们投宿之时仅剩下一间房,苏落逼问店家可否能再腾出一间来,店家道:“瓦剌大军杀到,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百姓,别说人家给房钱。就是不给我都不敢往外轰,兔子急了能蹬鹰,他们急了会要我的命。你们既然是一起的,何妨住一间房,这样也省钱不是。” 高衙内也道:“我非常乐意和你同床共枕。” 苏落瞪了他一眼:“今晚你睡门口那棵大树下。” 高衙内叫苦连连:“我可是连亲爹都不要了来陪你,你不用这么无情无义吧。” 两个人正在争执,耳听外面人喊马嘶乱糟糟。一人从外面冲进来道:“不好了,瓦剌兵到了。大家快逃。” 听到这声喊的住客于是各自奔逃而出,人多竟然把门堵住,弄得谁也出不去,就有人翻窗,高衙内凑热闹似的也想跑,被苏落抓住:“他们都走了,刚好我们有房间了。” 高衙内道:“你不要命了,打仗,刀枪不长眼。” 苏落想想也是,于是两个人随着人群涌出门去,却见门口都是戎装的兵士,她不小心撞到一兵士身上,那兵士怒起抓着她就想打,突然一声嚎叫,一条灰影射来,那兵士惨叫一声松开苏落,再看他的手竟然被一匹灰狼叼着。 苏落急忙喊道:“将军松口。” 灰狼就乖乖的把那兵士松开,兵士痛得嗷嗷直叫,手上血淋淋一片,他们的头领听到这里发生状况,策马奔来,手中的长刀一个力劈华山之势砍去灰狼,苏落吓的高呼:“不要!” 突然那将领的长刀收住,两个人对视,对方是一脸的惊奇,她是一脸的惊惧。 “苏落!”竟然是瓦剌首领脱欢。 苏落也高兴道:“阿脱是你。”她还是习惯这样叫。 脱欢更加兴奋,飞身下马奔去她,灰狼以为他要袭击苏落,再次攻击而起,苏落急忙唤它:“将军不要。” 灰狼就打个旋回归到她身边,她对灰狼的担心此时已经逐渐减少,看它拼命的保护自己非常感动,弯腰低声道:“你啊,不要乱咬人,这些都是我的朋友。” 灰狼仿佛听懂似的舔了舔她的手。 脱欢道:“苏落,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更没想到你居然养了一匹狼。” 这两件事对于苏落都是无可奈何之事,唯有道:“一言难尽。” 脱欢的队伍是攻打鞑靼后准备西归自己的属地,此次他虽然胜利却也是损兵折将,必须要休养生息一段时间,遂邀请苏落与他同行,刚好苏落身上没钱心中没目标,于是欣然应允,和高衙内加入瓦剌大军中一起转道往西行进。 高衙内一副井底之蛙的大惊小怪,偷偷指着脱欢问:“那可是瓦剌部首领?” 苏落点头。 他习惯的朝苏落竖起大拇指,表示你真了不起。 苏落淡然一笑:“假如我说我还认识西域察合台汗国的大王子野鲜不花呢?” 高衙内摇头:“那个人物名声更大,你不可能认识他。” 没等苏落搭言,前面的队伍一阵骚动,有斥候来报,说是已经和野鲜不花的队伍汇合。 苏落立即捂住嘴巴,乌鸦嘴无可救药的显灵,其实自己真的非常不愿意见到野鲜不花。 脱欢也表情复杂的看了看她,然后打马去见野鲜不花,未几,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奔来,遥遥即看见威武有余雄性十足的野鲜不花,他春风满面,自己的马距离苏落的马足有两丈开外,他纵身而起,脚蹬马背借力,人就扑向苏落这里,粗壮的臂膀揽过苏落将她抱住,接着就滚落马下,此套动作可以说是行云流水,却把苏落摔得呲牙咧嘴,而他竟然躺在地上哈哈大笑。 苏落不知道这是不是他那个民族表达欢迎的方式,但也感觉出他见到自己非常的高兴。 “嫁给我。”野鲜不花开口第一句不是“你好”,不是“幸会”,不是“我们重逢了”,竟然是这样的一句。 高衙内瞠目结舌,这位也断袖?而且竟然断到如此程度,已经开口求婚,想自己喜欢苏落却没有娶苏落的念头,立即在野鲜不花面前汗颜。 苏落心里是想拒绝的,忽然想起野鲜不花和窦璎密谋之事,为了戳穿那个淫妇必须借助野鲜不花的能力,因为他了解事情的前前后后,于是模棱两可道:“我是客你是主,你是不是应该先请我吃饭。” 她没有严词拒绝,这在野鲜不花是莫大的鼓舞,把苏落抱起重新放在马上,他也骑了上去,双臂绕过苏落抓住前面的缰绳,刚想喊一声“驾”,高衙内拦在他们面前道:“喂,苏落是我的朋友,请你下马。” 野鲜不花乱草一样的眉毛竖起,大手就想拍去高衙内,苏落急忙抓住他,然后对高衙内道:“这位,就是察合台汗国的大王子,野鲜不花。” 高衙内愣住,然后一缩脑袋,偏离他们而去。 野鲜不花看高衙内轻蔑的一笑,然后搂着苏落把自己的脑袋伸过去就想亲吻她,苏落身子朝马的右侧倾斜差点落于马下,然后抓着马鞍身子凌空而起,紫衣飘飘,曼舞而过,她人就落坐在野鲜不花身后。 野鲜不花右腿绕过马脖子转过身去,人已经和苏落面对面而坐,高大的身子压了上去,双手撑着苏落使劲往后仰躺的脖子,心说这回看你还怎么躲。 苏落力气远不及他,眼看他肥厚的嘴唇碰到自己的嘴巴,脑袋使劲撞去,野鲜不花哎呀一声,额头处火辣辣的,耳朵里也不住轰鸣。 苏落比他还严重,头晕目眩,左摇右晃,几次差点栽倒马下都被他扶住,他顺势抓起苏落的手然后整个含在自己口中,坏坏的一笑,还故意来回吮吸,极尽挑逗。 苏落使劲抠了下他的舌头,趁他痛的时候抽回自己的手,皱着眉把手在他衣服上蹭来蹭去,恶心至极。 野鲜不花呵呵一笑,自己身子后仰躺在马背上,双腿夹住苏落把她高高举起,然后突然松开苏落就重重的跌了下来,刚好砸在他身上,他就死死抱住,双腿交叉把苏落困住动不能动。 苏落愈挣脱他愈笑,仿佛一只猎狗在逗弄自己的猎物,苏落不经意的侧目就发现了马下的灰狼,高喊一声:“将军救命!” 那灰狼一跃而起,獠牙刺入野鲜不花的大腿,他立即松开苏落惨叫一声摔落马下,若非苏落及时何止住灰狼,他伤的更重,惊骇的看看灰狼再看看苏落。 高衙内幸灾乐祸的冷嘲热讽道:“好色是要付出代价的。” 102章 水中上演人狼大战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野鲜不花对苏落的挑逗他自己觉得是情难自禁,高衙内却在苏落耳边狠狠的骂了他无数遍的禽兽,关于高衙内为何用禽兽来形容野鲜不花的冲动,苏落一个侧目就发现莽莽荒原上不知是鹿是羊是狍子的两个东西正在众目睽睽之下干着禽兽的勾当,不分时间地点的滥情就是禽兽。 幸好有灰狼护佑,野鲜不花只能望洋兴叹却不敢造次,脱欢于旁边观看这一切,脸上毫无表情,大凡喜怒不行于色之人,必定是内心起伏跌宕的,晚风带来丝丝凉意掠过他的眼底,他不露痕迹的微微一叹,这算是表达了他的情绪,放眼看天高地远,莽原无涯,暮色越来越沉,他于是下令安营扎寨。 分配营帐的时候高衙内必须要同苏落一顶,脱欢莫名其妙的看他,就像看一场街边的杂耍表演,不是人耍猴,而是猴耍人,对他这种心理实在是无法理解就会觉得惊奇,其实是高衙内至今还不了解苏落是女儿身罢了。 总归脱欢的性情是内敛的,这同他带兵打仗时完全判若两人,说到底还是在苏落面前他老是感觉不自在,或者用不自然更加贴切,他对高衙内的无理要求不予理睬,另给他分配了营帐,看苏落的一切都安顿好,他又准备去四处巡查将士们的状况,临离开轻声叮嘱:“灰狼就放在床边,荒郊野地的不安全。” 苏落歪着脑袋顽皮的问:“不安全是来自毒蛇猛兽还是来自野鲜不花?” 脱欢怔住,舔了舔嘴唇轻声一笑:“在战场上我是比野兽都可怕的。”他言下之意是,自己所指是野鲜不花。 苏落感激的看着他,然后抬手指指他的脑袋,羞怯的笑笑。 脱欢略略一琢磨就明白她的意思,也笑:“下次下手轻些,我这个脑袋还需要运筹帷幄呢。” 苏落使劲的点头又立即摇头。点头是表示自己不会再打他,摇头也是想表明自己不会再打他,抿着嘴道:“阿脱,你是个好人,或者可以说你是个好男人,谢谢你。” 脱欢手中摩挲着自己的头盔,心道我只能说我是个正常的男人,只是没有野鲜不花那样的主动和大方,出口只说了句:“歇息吧。”转身想走忽然又想起什么:“据此不远有个水塘,看你一身风尘。若是想去沐浴,记住带着灰狼,可以防止恶人偷窥。” 苏落正有此意。道:“假如灰狼也喜欢偷窥呢。” 脱欢:“……” 苏落摆摆手:“玩笑的,偷窥它也不懂。” 脱欢竟然红了脸,讷讷的没有说出什么,然后出营帐而去。 被脱欢一提醒,苏落感觉自己周身突然就奇痒无比了。看看脱欢命人送来的饭菜简单的吃了几口,然后就带着灰狼跑向那个水塘,不到半里路的距离须臾便至,看水塘周边零星的有几簇沙柳,夜色很淡,目力并不受阻。确定附近只有几只鸟儿再无其他野兽和野兽般的人,她让灰狼守在岸边,自己脱了衣服噗通跳了下去。漠北之地早晚温差大,水有些凉,但能洗去一身尘埃和疲惫,她在水中尽情的浮游,还不时的逗弄岸边的灰狼。由于灰狼一再的护佑,她对它的惧怕和抵触越来越小。此时俨然就是老朋友一般。 女孩子贪水就像男人贪杯,本来已经迅速洗了干净,发现这里四周静谧的很,她胆子就大了起来,索性再畅游一个来回,在荒漠和草原不是很容易见到水源的,所以她迟迟不肯上岸。 耳听灰狼轻微的悲鸣,想是有状况发生,她急忙往岸边奔,大步淌水眼看岸在即,灰狼突然冲向一处,然后是高衙内撕心裂肺的一声哀嚎:“苏落救命!” 苏落急忙喊住灰狼,所幸灰狼见到他经常和苏落在一起才没有对他下死口,皮肉之伤,他举着给水中的苏落看,蓦然就仿佛被齐天大圣使了定身法,呆呆的一动不动,水中的苏落,双峰隐隐沟壑毕现,长发覆盖住裸肩。 “苏落,你怎么?”高衙内还在发蒙,指指她的胸部指指自己的胸脯,意思是我们为何不一样?只等苏落嗖的潜入水中他也终于明白过来,天啊,苏落且原来是个姑娘! 他嘿嘿的笑,笑得断断续续,笑得浑身发抖,并且喊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苏落,我真的不用断袖了。” 苏落在水里憋了半天的气,哗啦把脑袋钻出水面嚷道:“断你个头,还不赶紧滚远点。” 高衙内忽然明白过来,点头答应着,连蹦带跳的跑走,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苏落直到望不见他的背影才又奔去岸边,又一条黑影闪现,只是等灰狼冲过去那人已经噗通落入水中,并迅速朝她游去,披头散发块头硕大,正是野鲜不花,他对着苏落哈哈大笑:“按你们大明人的规矩,苏落,我看到你的身子你必须得嫁给我了。” 这倒不假,儒家文化熏陶的汉人对未婚女子的苛求非常之多,比如哪个男人倒霉无意中触碰了姑娘的肌肤,比如看到姑娘的裸足,哪怕那姑娘是个苦瓜脸、招风耳、水桶腰、外八脚,男人喜欢不喜欢都得对其负责,不然你就不是君子是负心汉,姑娘喜欢不喜欢对方都得委身给人家,不然你就是水性杨花的荡妇,野鲜不花通晓这个所以当从脱欢口中得知苏落在此沐浴,他才用此策略,打算逼迫苏落嫁给自己而已,并无冒犯之意。 苏落掬起一捧水洒了过去:“嫁你个头啊,滚!” 野鲜不花被她骂,仿佛苏落在挑逗他一样,浴火焚身到冷水都不能浇灭,登时把窦璎的叮嘱诸如先雪中送炭然后再俘获美人心这种话忘到九霄云外,扑通通涉水去抓苏落,就想来个鸳鸯戏水,比翼齐飞。 苏落双臂挡在前面护着胸部高喊:“将军救命!” 野鲜不花大笑:“狼不会凫水。” 他犯了个常识性的错误,成年狼会凫水,虽然水性一般且不能游得太远,灰狼本来在岸上琢磨,苏落命令过这个比自己还丑还野性的男人不能咬,看他的嘴脸比自己这个禽兽还禽兽,为何就不能咬呢,终于听到苏落喊,它一跃落入水中,迅疾朝野鲜不花冲去。 可怜的野鲜不花大腿的伤还没有好,又被灰狼撕扯得差点零碎,幸亏他身大力气大,总算逃出狼口,逃回营地。 路过脱欢的营帐刚好碰到,他丧气的吼道:“早晚宰了这匹狼。” 脱欢望着他的背影狡黠的一笑,然后转回自己帐内继续自斟自饮。 苏落再也不敢怠慢,沐浴一次被两个半男人看,何谓半个?当然是指灰狼,她气呼呼的上岸穿戴整齐,一股微风拂过,空气里有月下香的味道,她心里一惊,脱口道:“大叔!” 甩着湿漉漉的长发四下里找,夜色加深,莽原无声,哪里有谷梁鸿的踪影,她杵在原地呜呜哭了出来,小声的告诉自己:“落落,你的保护神不在了,此后要自己照顾自己。”说着说着更加委屈和无助,哭的声音更大,最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嘟囔:“大叔,其实我真的很害怕,你来保护落落好不好。” 灰狼就伏在她脚边仰头看她,还不时的去蹭她的腿大概是想对她表示安慰,哭了半天觉得心情好了些,她又去水边掬水洗去脸上的泪痕,抬头时蓦然发现对面岸边的水中有浮影晃动,此时她已经草木皆兵了,撒腿就跑,灰狼随后,一溜烟的跑回营地,躲进自己的帐篷思来想去那里怎么会有个人影?高高大大的不像是高衙内,野鲜不花被灰狼咬伤必定在敷药自救,脱欢正带着兵士四处巡视,那个人是谁?想了半天想起,应该是沙柳之影,自己当时胆战心惊看花眼罢了。 那里不是沙柳的影子,那里是谷梁鸿,他一路寻找一路跟随终于在这附近发现脱欢的人马,猜测苏落和脱欢熟识会不会在他这里做客,于是一个人潜伏而来,之所以潜伏,是这里乃为脱欢的大军驻地,瓦剌部经常和鞑靼部交战,烽烟不断战火蔓延,双方都非常警惕,一个小小的不当举动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所以他相当谨慎。 他果然就发现了在水塘里沐浴的苏落,看到苏落安然无恙的刹那,他仰头望天,终于大口的呼吸一下,心情无比爽朗,多少日子的担惊受怕,多少日子的夜夜恶梦,多少日子的切骨思念,此时都化作浮云散,他本想出来和苏落见面,后来又打消了此念,他这次来找苏落已经打定主意,再也不会离开她,他甚至还在筹谋一件事,一件让苏落必然喜极而泣的大事,为了给苏落个惊喜,他就藏在沙柳丛里观望,苏落自言自语的那些话他都已经听见,舒心的一笑:“落落,你是我的,是我谷梁鸿的,马上。” 103章 情敌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一声马的嘶鸣把沉睡的苏落惊醒,营帐内朦朦胧胧仿佛水汽氤氲,天色微明。 她翻了个身本想继续把美梦回笼,梦里见到谷梁鸿,他摇着自己亲手做的那柄玉扇踏月而来,长衫猎猎笑容暖暖,他说,嫁给我,她刚想点头答应就被马吵醒,生气这真是一匹不懂风情的马。 “苏落,起来没有?”高衙内立在她的门口喊。 苏落感叹这真是一个不懂风情的人,无精打采的“嗯”了声,出门在外她习惯和衣而睡,高衙内就迫不及待的冲了进来,看着她只是嘿嘿的笑,然后说出一句让苏落差点喷饭喷水的话,幸好她此时还没有吃饭喝水。 那家伙非常局促的样子,羞羞怯怯道:“苏落,我会对你负责的。” 苏落瞪着他看,表示他的话佶屈聱牙艰涩难懂。 那家伙又道:“昨天我虽然不是有意偷窥你洗澡,但毕竟还是看见了,所以我要娶你对你负责。” 原来如此,苏落凑过去哗啦撕开他的衣领露出他干瘪的胸脯,道:“我也看见你的身体了,扯平。” 高衙内愣愣的,第一次遇见这么彪悍的美女,立即拉好自己的衣服,竟然不知该再废话什么,最后被苏落推出营帐。 好歹把他弄走,野鲜不花接着也来到,说的是同样的话,对窥见苏落沐浴而抱歉,想对她负责。 苏落掏出菱花镜照照自己的脸,感叹自己最近命犯桃花,知道野鲜不花没有高衙内那么好打发,于是郑重道:“你还是迟了,因为最先看见我身子的人不是你,并且你才看见我露出的肩膀和手臂而已,他已经看见我的全身。一览无余。” 野鲜不花也终究不是高衙内,虽然苏落口中只说个“他”,立即明白过来,恶狠狠道:“谷梁鸿。” 苏落也不多做解释,算是默认,心里说,谷梁鸿,你不欠我什么,我已经欠你太多,那么何妨再多欠你一次。所谓虱子多不咬债多不愁,权且用你来做个挡箭牌,谁让你的功夫那么好。假如我说看见我身子的人是高衙内,野鲜不花会把他生劈了放在橄榄炭上烤着吃的。 “我不在乎。” 苏落没料到野鲜不花这么执着,真不知自己该被他感动还是该对他厌恶,无奈道:“我在乎,我不仅仅被他看过身子。还被他亲吻过抚摸过,我们同床共枕过,并且马上就要成亲。” 野鲜不花把执着贯彻到底:“我不信,假如真像你说的,那么你为何负气出走?” 苏落踏踏走近他几步,诘问:“你怎么知道我是负气出走?” 野鲜不花愣住。支支吾吾应答不上来。 苏落继续逼问:“难道你有千里眼顺风耳,远在瓦剌也知道谷梁世家发生的事情?你知道谷梁鸿娶了窦璎让我不高兴?该不会是你和窦璎合谋促成的此事?” 野鲜不花做贼心虚,然此人太过狂妄自大。想他是王子,是未来的王,谷梁鸿即使富可敌国,那也是一介草民,顶多算个富贾。根本不能与自己相提并论,对苏落丢下一句:“除非我看见你嫁给他。否则我就不会放弃你。”说完摔门而去。 嫁给他?他在哪里?苏落苦笑下。 ——﹡——﹡——﹡——﹡——﹡——﹡—— 一段时日后,苏落随着脱欢和野鲜不花的大军退回贺兰山驻扎,贺兰山地理位置相当重要,是大明和瓦剌、鞑靼之间的界山,此地的掌控权时有更迭,被瓦剌部和鞑靼部争来夺去,目前在脱欢手里。 虽然得以暂时的安定,住的也不过是毡帐,吃的还是肉类,苏落唯一感到轻松的就是不用自己去狩猎来喂食灰狼了,为了防止灰狼再次咬死马匹或者人,她一有时间就对灰狼进行人道主义教育,比如无论人还是马、牛、羊,在人格上与你是平等的,你不能想咬谁就咬谁,这个时候灰狼就盯着她手中的一块烤羊腿,它想表达的意思是,你这个博爱天下的人不也是在吃羊肉。 对狼弹琴不知奏效不奏效,有一段时间灰狼果然很听话,饥肠辘辘眼望马匹直流口水,还是忍着等到苏落给它拿来食物,这样的状况下苏落就会大肆对它夸赞一番作为口头奖励,想起瓦肆里的那些驯兽师能把老虎这样的猛兽驯服,自己也有信心会将灰狼慢慢引导到吃斋念佛的境地。 为了防止野鲜不花继续骚扰自己,苏落哪怕在驻地附近散步都尽量带着灰狼,于是贺兰山下广袤草场上经常出现这样的一道风景,一个妙龄少女带着一匹狼并行,当真是美女与野兽的真实写照,鉴于连高衙内都知悉了自己的女子身份,而脱欢和野鲜不花本来就知道,所以苏落已经换了女装。 脱欢的大军驻地在贺兰山西麓,夏季炎热雨水稀少风沙却大,接连着大沙漠唯能如此。 这天早晨散步完毕,苏落带着灰狼回来自己的毡帐,远远即看见高衙内踟蹰在门口,猜测这家伙该不会仍旧纠缠要对自己负责的事,苏落狠狠的想,假如他再这样,自己该不该扒开他的衣服才能算彻底扯平,只是没等她上前问个明白,斜刺里杀出野鲜不花,堵着她道:“家里有事发生,我不久就要回去察合台,你同我一起走,哪怕是游玩也好。” 苏落道:“谢谢你的好意,我不久也要回凉州。” 野鲜不花料到她会拒绝自己,就想一把抓住她,突然有人高喊:“大王子。” 苏落同野鲜不花一起回头去看,雾气般的光线里跑来一个女子,到了他们面前那女子笑意盈盈的看着野鲜不花,她的穿戴是典型的瓦剌人服饰,头上的发式只能说是盘根错节,两侧垂下的装饰之物更加繁复,衣饰华贵,应该是个瓦剌贵族,她年纪二十左右,面庞开阔,浓眉大眼,她看野鲜不花的目光非常大胆,一点点野性一点点泼辣之美。 “大王子,我走了一日一夜就是为了来看你。”她大大方方的表达感情。 野鲜不花勉强的笑笑算是敷衍过去,然后溜了眼苏落看她的反应,他希望苏落吃醋生气,苏落却非常安静的做个看客。 那女子突然就发现了她,立即冷下脸道:“你是谁?” 野鲜不花从中介绍,这瓦剌女子是脱欢的妹妹脱雅,介绍苏落时他斟酌半天,最后给苏落安排了这样一个身份,塞上凉州谷梁世家之人。 脱雅把苏落从头到脚的打量一番,或者是感觉苏落长的过于美貌,或者是觉得野鲜不花对苏落的目光暧昧,总之没好气道:“你记住,大王子只能和我瓦剌贵族通婚,塞上谷梁世家,籍籍无名的小辈。” 她说的这么直接,苏落并不生气,心说假如你能把野鲜不花这个瘟神收服了,我感谢你八辈祖宗,随即指指不远处的高衙内道:“买一送一,那个你也带走。” 脱雅:“……” 苏落呵呵一笑:“他吃的少跑的快,你赚了。” 脱雅看看干巴瘦小的高衙内很轻蔑的嗤笑一声,表示自己对羊类人没兴趣,只喜欢野鲜不花这样的鹰类人,然后对苏落道:“你来我哥哥这里作何?” 苏落发现她眼里话里充满敌意,就像当初自己见到柳离离和窦璎时一般样,所以本着因为经历所以理解的原则,急忙道:“拜访一下朋友,马上就走。” 脱雅心满意足:“既然如此,那就不送。” 被人家这样轰赶,任凭苏落心胸开阔也还是讪讪的一笑,刚想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野鲜不花对脱雅怒道:“苏姑娘是你哥哥的贵客,你有何权力赶人家走。” 脱雅反唇相讥:“既然是客早晚得走,晚走不如早走。” 野鲜不花一把抓住苏落的胳膊道:“好啊,我们一起回察合台。” 脱雅劈手来打他抓着苏落的手,旁边的灰狼以为她要攻击苏落,一蹿而起咬去脱雅,幸好脱雅功夫了得,急忙朝后面一个空翻躲开,然后高喊一声:“来人!” 随即从各个营帐后面闪现十几个戎装的侍女,想来这应该都是她的随从,她手指灰狼道:“给我射死这个恶畜。” 那些侍女立即张弓搭箭对着灰狼,唬的苏落急忙挡在灰狼面前:“不要,我立即带它走。” 高衙内早就凑了过来,苏落想走他求之不得,留在这里有个野鲜不花还有个脱欢,他们都是贵族是英雄,自己是草民是无能鼠辈,两下里根本就是不可同日而语,不如和苏落两个到处游走,于是道:“我们走。” 野鲜不花想拦阻,脱雅就拉着他,野鲜不花又怒又急:“琪琪格你不能这样。” 琪琪格是脱雅的闺名,脱雅只能算是她的官方称谓,就像文成公主的文成。 苏落看脱雅对自己剑拔弩张,知道她误会自己喜欢野鲜不花,蒙古女子大多开朗彪悍,自己斗不过人家,不如就敬而远之,也好摆脱掉野鲜不花的纠缠,这是一举两得之事,所以东西也不收拾了,喊着灰狼拉着高衙内就跑,却被突然出现的脱欢挡住。 “你让我走吧,我反正早晚得回家。”她央求道。 脱欢不置可否,却道:“有人想见你,在我的营帐。” 有人想见我?苏落的心突然就狂跳不止,谁想见我?是他?一定是他! 104章 遇仙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草场上蒸腾着大片的日光,如雾似霭裹挟着苏落,她甚至来不及由脱欢带路,手拎长裙甩动长发,如一匹骏马奔跑在草场上,后边跟着灰狼,也知道脱欢的住处在哪里,到了他的毡帐门前一个急刹,手抚咚咚如擂鼓的胸口,一扇轻门,她竟然无力去推,告诉自己不要慌不要紧张,理了理跑乱的头发,低头看看裙子下摆处不知何时蹭了一块黑泥,急忙蹲下把黑泥搓掉,又整整衣领拽拽袖子,稳了半天心神才轻轻的在门上叩了几下。 门开,没等看清楚是谁她就条件反射似的后退一步,发现是脱欢的近身侍卫,那侍卫躬身把她请进。 她抬起脚迈了一步,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琢磨自己见到他是告诉他“我想你”,还是对他一顿史诗般的暴打来表达相思之苦,或者当做陌路,他另娶窦璎,他已经今非昔比,没等下定决心如何对待他,和屋内的人照面却发现不认识。 “这位,可是苏落苏姑娘?”对方是个中年男人,再普通不过的一张脸,穿戴不是富家老爷就是富家老爷的管家,从椅子上站起对她拱手道。 苏落的热情一寸寸冷却,苍白的脸像冬日里那轮荒寒的孤月,暗笑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他怎么会找到这里,他甚至都不一定会出来找我,想擦拭一下眼角即将滴下的泪,又怕给人家笑话,所答非所问的:“风大,迷了眼。” 那中年男人不知为何竟然随着她的话“哦”了声,然后疾步向前又倏忽停下,嘴唇翕动想说什么也没有说出,继而伸手入怀想掏一角巾帕,半路手又缩回来,眼睛不曾离开她片刻。面无表情却分明是刻意在掩饰什么。 苏落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猜想大概是自己的失态感染了人家,急忙道:“我是苏落,请问您是?” 对方答:“在下是凉州谷梁世家掌门人谷梁牧风的挚友,前几天他飞鸽传书给我,说家里一个冲喜的丫头逃出关外,要我代为……” “抓捕是么?”苏落抢过话道,明眸里泛着冷幽幽的光,自己这里对人家朝思暮想,他却仅仅把我当成是冲喜的丫头。还让人抓捕我,收起的眼泪重新涌出,瞬间打湿了眼角。 那人急忙摆手辩解:“非也。姑娘你误会了,牧风兄托付我照顾你而已,我也是左打听右打听,才听说你在这里。” 这话听着虽然顺耳很多,但苏落仍旧是伤心。自己出走这么长时间他都没有出来寻找,不用说一定是被窦璎魅惑,大概是沉浸在温柔乡里不能自拔了。 “他呢,还在凉州吗?”她轻声问,感觉自己内心深处突然就荒芜了一片,放眼都是萧索和枯寂。 对方可真是聪明。苏落只说了一个“他”而已,也没有指名道姓,人家立即答:“是。” 苏落凄然一笑道:“谢谢您的好意。但是不需要你照顾我,这里的人都是我朋友,我在此住的非常开心。” 她说完也没有跟人家告辞就退出门来,然后撒腿就跑,直跑到远离所有人的视线才停下。仆倒在地放声大哭,长裙铺展在草丛上。如一朵盛开的白莲…… 她不知道谷梁鸿的朋友是何时走的,自己也想离开,脱雅满脸都是一山不容二虎一公不容二母的敌意醋意。 脱欢和野鲜不花却对她执意挽留,夜里她留下三封信后还是带着灰狼出逃了,第一封信给主人脱欢,表达的是感谢他对自己的收留,第二封信给的野鲜不花,劝解他凡事假如一味的强求必定是一个惨淡的收场,第三封信给的是高衙内,本来两个人是结伴而行,但考虑到高衙内是高长泰的独子,他和自己出走这么久,高长泰必定是望眼欲穿的盼儿子回去。 一般的人想在晚上溜出脱欢大军的驻地那是插翅难飞之事,但这对苏落就是小菜一碟,她每到一个守卫处就用神识功镇住人家,假如人多就费力的多发几次功而已,跑了半天回头望望没有追兵才放心的慢行,天上是一轮冷月,身边是一匹恶狼,这样的场景何其悲壮。 她本来想往东逃的,怕的是脱欢和野鲜不花追赶自己,想东边居住着鞑靼人,脱欢和野鲜不花轻易不敢来此,除非的两军交战,夜里不辨方向,白天她应该也不辨方向,关外之地她大多不熟悉,于是路线改成往南,越走山路越崎岖,她扭头看看灰狼,那家伙倒是气定神闲的,她道:“将军,我害怕。” 灰狼往她身边蹭了蹭,一副护花使者的模样。 她又道:“我有个猜想,你这么久以来一直保护我,会不会是他乔装而成呢,不过实在是难度太大,最基本的他需要四条腿走路。” 她忽而就笑了,想谷梁鸿若是四条腿走路这实在滑稽,就这样,她和灰狼叨叨咕咕,于此忘记了害怕,四更天感觉精疲力尽时发现前面亮亮的像是一条河,她和灰狼两个都是跑的口干舌燥,于是双双奔去水边喝水,猛然发现岸边竟然坐着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个垂钓者,一根细枝做钓竿,光线太弱连钓竿上有无鱼线都看不清。 “姑娘,此地人迹罕至,你怎么流落到此?”对方开口说话,目光仍旧盯着水面,仿佛那里随时可以出来一条大鱼似的。 苏落本能的远离他:“你不是人么,再者,我有将军保护我。” 那人蓦然转回头来,又一张普通再普通不过的脸,蹙眉问:“将军?” 苏落指指正对他傲然而视的灰狼:“它。” 那人哈哈一笑:“好名字。”夜静山空,他的笑不断回荡,看面相颇有些慈眉善目,苏落略微减少了些对他的惧怕。 “大哥,你为何在此?”她往他身边凑了凑。 那人侧目看了看她:“我这样的年纪你应该叫我大叔。” 苏落舔了下嘴唇,幽幽道:“那个称呼,是专属于一个人的。抱歉只能叫你大哥。” 那人的眼眸骤然被月色涤荡过般,晶莹若水,更像泪,布衣上落着斑驳的树影,喉结一鼓一鼓,像是有些激动,半晌才想起说话:“你为何带着一匹狼在夜里乱跑?” 苏落反问:“假如我说我们私奔你信吗?” 对方不语,这种话实在缺乏说服力。 她又道:“假如我说我们都是夜游神呢?” 对方淡淡笑了笑,小姑娘当真顽劣。 她最后道:“既然你什么都不信,那我就不说了。”这是她一贯的撒谎方式。先给你几个根本不成立的回答,你被她绕迷糊,她就隐去自己真实的原因。 那人也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不过很是好奇:“你一个小姑娘,和一匹狼同行不怕吗,这毕竟是禽兽。” 苏落哗哗撩水洗脸,裙裾的一角浸入水里都没发现:“不怕,对付禽兽的办法你知道是什么?” 那人猜测的模样:“功夫好?” 苏落摇头。 他继续思忖:“跑的快?” 苏落还摇头。 他随着也摇头表示自己想不出了。 苏落道:“对付禽兽的办法就是。禽兽不如。” 那人:“……” 苏落解释:“这也叫小巫见大巫,也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对恶人姑息就是对自己残忍,就像他,明知道那个寡妇是个祸害,仍旧……哦。跑题了。” 她低头去拧自己湿漉漉的裙子,那人握着钓竿的手颤抖了下,然后把钓竿丢掉。起身去四处划拉一抱干柴生起篝火,不知是不是钓到的鱼,竟然有五六条,用销尖的木棍插着放在火上烤熟,第一个给了苏落。第二个给了灰狼,他自己或是继续烤鱼或是蔼然看苏落狼吞虎咽那可怜又可爱的模样。苏落不经意的一个侧目就碰到他的目光,心里簌簌颤动,为何,此人的感觉那么像大叔? 那人也立即转过脸去继续烤鱼,还悠闲的唱了首小曲。 苏落吃饱了才想起问人家:“你是谁?” 他学着苏落的口吻道:“我说我是神仙你信吗?” 苏落不假思索的点头:“我信。” 他讶然:“为何?”感觉小姑娘忒好糊弄。 苏落却这样回答:“大晚上的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出现,还悠闲的钓鱼,有两种可能,一是神仙,二是神经,显然你不会喜欢后一种说法,我就只能说前一种。” 那人:“……” 片刻的静默,他在窃笑,苏落和灰狼同时望着火上的烤鱼继续馋涎欲滴。 他把烤熟的鱼对苏落和灰狼再次分配好后,从身上掏出一个翠玉镯子,个头非常大,上面还有阳文的雕刻,对苏落道:“既然你说我是神仙,我总得表现得像个神仙,这是魔镯,戴上之后会保佑你平安无事。” 苏落哪里会信,接过镯子反复的看,东西是好东西,但称为魔镯就言过其实,戴在自己手上试试,很普通的东西,问:“魔法在哪里?” 那人道:“你摘下试试。” 苏落不明所以,依言去摘,突然大惊失色,因为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根本无法将镯子拿下,惊喜道:“你真是神仙?” 那人用手一指东边道:“天亮后你由此往东行进,非但平安无事,数日后你还会有一件天大的喜事。” 苏落此时已经深信不疑他是神仙,听说自己有喜事,想想自己最大的喜事就是见到谷梁鸿,心急火燎的问:“是怎样的喜事?” 那人呵呵一笑,站起来后身子一旋,轻烟般眨眼不见踪影。 苏落拉着灰狼伏地叩拜,灰狼却哼哼唧唧很是不愿意,因为它嗅出所谓神仙的味道和之前去脱欢的驻地找苏落的人是一模一样。 105章 血腥的洞房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晓月隐,晨光现,宿鸟出巢,天籁骚动,河面上水汽缭绕如仙似幻,倚靠巨石苏落搂着灰狼正在酣睡,长裙上好一幅蝶恋花图案,嘴角处却是黑乎乎的,那是吃烤鱼留下的脏污。 她从小就听说过山中住着神仙,于是笃信自己昨夜遇到的中年男人是神仙化身,更信了那神仙的话,之后就带着灰狼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往东奔逃,那神仙说她数日后有喜事,她就觉得一定是谷梁鸿出来寻找自己,仿佛马上要与谷梁鸿重逢似的,她跑跑走走丝毫不觉得累,终于在天黑之前找到一个镇店,可恨的是身上已经没有了盘缠用来投宿,坐在地上掰着指头算自己的钱都花在哪里了,真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钱到用时更恨无啊。 灰狼可以一连几天不吃不喝,但是她没有那个能力,她是一顿不吃都饿,茫然四顾怅惘一番,打算再作冯妇当街卖艺,只是这里的人奇怪,并不喜欢听说书,大家更好奇一个美少女和一匹恶狼如何能友好共存,所以个个远远的盯着她们看,而且是恐惧大于好奇,交头接耳把她想象成妖孽。 书是说不成了,苏落蓦然发现另外一条生财之道,和灰狼沟通半天,以鸡鸭鱼肉为诱饵,并许诺灰狼绝对是卖艺不卖身,灰狼于是在她的引导下表演了诸如翻跟头、握手、跳舞等段子,大家看的兴起,不住拍手叫好,苏落趁此机会让灰狼叼着捡来的一个破碗去四处收钱,大家突然就惊惧得狼奔豕突状瞬间消失,苏落捶胸顿足懊悔不已,忽略灰狼只是自己的朋友,在别人眼里它算是猛兽。 灰狼叼着空碗回来和她面面相觑,眼中满是伤心。你许给我的鸡鸭鱼肉呢? 苏落唯有重打鼓另开张,准备这次表演完毕自己过去收钱,吆喝半天总算唤来几个胆大的汉子,于是她指挥灰狼重新走场,没想到的是,她去收钱人家也是跑,这几个不是害怕,而是想赖账,苏落气冲牛斗,自己忙活半天一个子没弄着。高喊一声:“谁跑就让灰狼咬死谁!” 这招好用,那几个市井无赖泼皮纨绔果然不敢跑,并且灰狼配合的堵在他们前面。于是几个人乖乖的掏出铜钱丢给苏落。 少是少,好歹能买几个烧饼,苏落这才唤回灰狼放他们离开。 问题又来了,买了烧饼之后灰狼拒绝享用,而是盯着那些卖肉的摊子淌口水。 苏落想和它沟通一番。比如适当的素食容易消化不便秘,灰狼非但不听还继续往肉摊前凑了凑,屠夫以为是条狗,挥舞着屠刀轰赶,灰狼突然呲牙怒向他,那屠夫啊的惨叫丢下屠刀甚至连摊子都丢下就跑。还高喊:“狼啊!” 不多时镇上的百姓闻风而动,个个手中拿着家伙把苏落和灰狼围困当中,任凭苏落怎么解释。诸如这是一匹慈悲心肠的狼,这在百姓们听来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没有任何一匹狼不是凶恶的,这是野兽天生的性情,你能让一匹恶狼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怕贺兰山上所有的石头都能成佛了,大家务必要打死这匹狼不可。灰狼也终于忍无可忍要发作,两方面剑拔弩张之时,一青年才俊拨开众人走了进来,他径直走向灰狼,大大方方或者应该说是大胆的抚摸了下灰狼的脑袋,然后面向百姓道:“你们看,这是一只驯养的狼,和狗已经没什么区别,好歹是条生灵,打死大家于心何忍。” 他非常健谈,而且句句在理,百姓虽然不十分心甘情愿最后终于议论纷纷的散去。 苏落急忙感谢人家仗义相助,才俊道:“姑娘你是饿了吧,我喜欢四处游走结交朋友,请姑娘同我去酒馆坐坐,粗茶淡饭保证你能吃饱。” 苏落求之不得,这才俊还非常懂事,在进酒馆之前先买了些生肉喂食灰狼。 到了酒馆他喊来小二点菜,奇怪的是,他点的菜都是苏落喜欢吃的,也不是什么粗茶淡饭,简直就是山珍海味,苏落来不及多想,好一顿风卷残云,对方就摇着一柄竹骨折扇笑眯眯的看着她吃,还时不时的递去茶水让她容易下咽。 “美男,谢谢你。”她终于吃饱,意犹未尽的去拿剩下的一个鸡腿。 才俊折扇伸出挡住她的手道:“吃太多胃会痛。”然后笑呵呵的问:“你刚刚叫我什么?” 苏落道:“美男啊,你长的真好看……不过也没有他好看。” 才俊问:“他?他是谁?” 苏落突然恶狠狠的:“一个混蛋王八蛋。” 那才俊浑身一哆嗦:“你这么恨他?” 苏落银牙咬的咯蹦蹦的响:“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只要他敢出现……”忽然眼神黯淡下来,低声道:“只是他再也不会出现。” 那才俊轻轻一叹,宽慰道:“不要提那些不开心的事了,刚好我一个人游走甚是无趣,不如我们结伴,你和这匹狼的食宿我全包了。” 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他是大侠也好是傻瓜也罢,有人肯为自己花钱苏落欣然应允,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必须一路向东,那才俊顺从了她的意思。 两个人走走停停游玩了几天,那才俊对她照顾的无微不至,苏落恍惚间感觉谷梁鸿就在身边一般,非常享受和他一路同行。 这一日来到又一个镇店,此地是贺兰山东麓,因为贺兰山阻挡了西北冷空气的侵袭,这里仿若江南鱼米之乡一般富庶。 至今没有透露姓名的才俊突然要与苏落告辞,理由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苏落感谢人家这么多天的照拂,想留下他的地址,准备有了钱好去登门拜谢。 “相逢何必曾相识,区区小名,不足为道,能和你这样的美人同游数日,我已经赚了。”他轻松的一笔带过。仍是执意不肯透露姓名。 苏落却感觉这句话非常耳熟,好像与谷梁鸿初识时他就是这样说的,不觉多看了才俊几眼,二十五六岁模样,眉眼多少像墨飞白,气度更靠近谷梁鸿,七分儒雅三分侠气,淡青长衫锦帕系发,清爽爽真如玉树临风。 那才俊再次拱手告辞,没等走出一步。突然过来一对人马,顿时街上鸡飞狗跳,那队人马撞翻了摊子踩踏着人。 “土匪!”苏落惊得急忙往灰狼身边凑了凑。等那些人到了她面前才发现,哪里是什么土匪,是野鲜不花带兵追她而来。 “吁!” 野鲜不花见到她突然勒缰住马,满面欣喜,跳下马来奔向她。刚想兴奋的过去拥抱,苏落嗖的躲到那才俊身后,手指野鲜不花道:“你不要乱来。” 野鲜不花皱着眉看看这位才俊:“他是谁?” 苏落也知道野鲜不花找自己的用意,看这架势想抢亲似的,灵机一动道:“他,他就是那个看见我身子。和我同床共枕,马上成亲的人。” 那才俊:“……” 野鲜不花重新把才俊打量一番:“你骗我。”嘴上这样说心里还是底气不足,毕竟这才俊和苏落实在是年貌相当。 苏落在后面偷偷掐了下这才俊的肉肉。给他示意,那才俊心领神会立即道:“不错,我就是苏落的未婚夫。” 野鲜不花道:“那好,我就登门府上,去吃你和苏落的喜酒。” 那才俊辩驳:“我和苏落是游婚的。就是以游玩的方式成亲。” 苏落讶异,自己几时告诉过他名字? 野鲜不花根本不信:“总得拜天地吧。” 才俊不知如何作答。苏落接话过去:“明天,明天就拜堂。” 野鲜不花冷笑着:“好啊,我就随着你们看看。” 他果然就没走,还与苏落二人投宿在一家客栈。 晚饭刚过苏落就拉着这才俊躲进房间商量:“说,姓什么叫什么哪里人爹娘可好兄嫂有无作何营生房屋几间田地几亩读过几天书……” 她唠唠叨叨的问了人家一长串,那才俊不解道:“你问这些作何?” 苏落道:“成亲啊,都成亲了我们彼此还不了解,你当那野人是傻子。” 才俊吃惊:“你真想嫁给我?” 苏落拍拍他的额头:“还没睡觉呢别做梦,你既然帮了我这么多天,也不差这一次,我们是假成亲,把他糊弄走后就一拍两散。” 那人舒口气:“这也未尝不可,我这人天生侠义心肠……不过你不会假戏真做吧?” 苏落讥笑道:“你该不会是求之不得吧,这么自恋,同那个人简直一模一样。” 第二天,两个人便开始筹备婚礼之事,租借了一间民房,雇请了一个喜娘,既然游走之外一切从简,只是买了些瓜果酒菜,还有男女两身大红的喜服。 缺月之光从疏桐的缝隙投下,小院里非常静谧,婚礼也极其简单,老喜娘充当了司仪在一边指挥苏落和才俊拜天地,野鲜不花冷脸坐在一边观礼,四个人的婚礼,简单冷清到有些可怜。 天地拜完苏落自己摘下盖头对野鲜不花道:“亲也成了,你可以走了。” 野鲜不花道:“不是还有洞房吗。” 戏开场,唯有接着演下去,才俊执起苏落的手双双进入洞房,然后就是大眼瞪小眼,此时无声胜有声,苏落有点紧张,才俊有点欢喜,他执起酒壶倒了两杯酒,推给苏落一杯道:“好像还有合卺酒没吃。” 苏落道:“你醒醒,假的。” 才俊哑然失笑:“这情境难免让人想入非非。” 苏落喊过灰狼到了自己身边,然后看看才俊,意思是你休想。 才俊朝门口努努嘴:“闷坐着不如吃酒,你考虑考虑等下怎么对付那个人的偷听。” 说的也是,门口果然有脚步声,是野鲜不花无疑,苏落一咬牙一跺脚,豁出去了,甜甜道:“相公,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才俊愣愣的看看她,忽然明白过来,揽着她道:“上床就寝,娘子,一刻值千金。” 苏落犹犹豫豫:“我们这样说会不会很假?” 才俊低头思忖半天,轻笑道:“想求真,那就得假戏真做。” 苏落对灰狼道:“将军,这癞蛤蟆若是想冒犯我,我就把他送你当宵夜。” 灰狼就朝才俊呲牙威吓。 才俊立即松开苏落,坐在一边自斟自饮,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恣意。 苏落绞尽脑汁的合计,忽然想起手抄本上的桥段,男欢女爱时好像都有些声音来烘托气氛,于是她“啊、哎呀、爽啊”的喊了几声,唬的那才俊撑着额头看她,表情讷讷的,舔了舔嘴唇有些难堪道:“你这样,不太好。” 苏落道:“手抄本上都是这么写的。” 才俊憋了半天:“这不像是新婚夫妻,倒像是偷情的男女。” 苏落气呼呼:“你懂,你做给我看看,总得把外面那个瘟神骗走才好。” 才俊迟疑下,咕嘟嘟干了一杯酒,然后款步走近她,动情道:“娘子,佛说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我能娶到你,必定是上辈子千万次的回眸和千万年的修行。” 苏落忍俊不禁:“喂,太煽情了。” 才俊继续道:“我愿意用另外千万年的修行来换取娘子你一生无恙,用千万次的回眸来换取下辈子仍然和你重逢。” 他一副入戏太深的模样,眉眼间蓄满浓浓之情,苏落不知不觉呆了。 他缓缓张开怀抱,脉脉的看着苏落,一刹那苏落产生错觉,慢慢把自己靠了过去,那才俊眉头一皱,像是有些不开心,忽听苏落在他怀里喃喃道:“大叔!” 他立即眉头舒展,紧紧的把苏落搂住,嘴巴贴近她的耳畔刚想吻上去,苏落突然醒悟过来,一把推开他,奸邪的一笑:“我知道怎么样来制造情境了。” 才俊不明所以,苏落撸胳膊挽袖子,啪的一巴掌抽过去,他啊的一声惨叫,苏落又飞起一脚,他就天啊地啊娘啊的嚎,不多时就听哐当、咔嚓、咚,怪声此起彼伏,仿佛压塌床滚落下地之声。 外面的野鲜不花听得直咋舌,想起自己占有无数个女人的初夜,没有一次是这么的激烈,并且喊叫的都是女子,今晚这位才俊可真是用心又用力,他越听越痒,越痒越气,咬牙道:“苏落,即使你生下一堆娃,我依然不会放过你。” 106章 很萌很傻很暧昧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夏夜幽静,两个人相对而坐,苏落留心的听外面是否还有野鲜不花的动静,那才俊却好整似暇的继续自斟自饮,偶尔看看紧张兮兮的苏落淡然一笑,红烛闪烁映着他完美无瑕的一张脸。 “放心,外面的人已经走了。” 他解下腰带敞开大红的喜服,苏落立即搂过灰狼道:“你干嘛?” 他一愣,低头看看自己忽然明白过来:“好闷,你有些草木皆兵了。” 苏落的脸微微晕红,灯光暧暧斗室狭小,这样的氛围她实在怕对方做出什么不当的事来,慢慢掀起一点点眼皮偷瞄下对方,刚好与他的目光碰撞上,彼此一惊,他眼里有笑,她心里突突的跳。 好像是为了缓解苏落的紧张,他轻轻品茶淡淡道:“不过那个人好像很喜欢你。” 苏落回一句:“与你无关。” 他自嘲的晃晃脑袋:“那个看过你身子和你同床共枕并且要成亲的人又是谁?” 苏落仍旧是:“与你无关。” 两个人对话完全不像是一个被人施恩的人对恩人的态度,苏落如此反应是对面前这个人心存戒备,就像她怎么解释灰狼是匹好狼而所有人都认为禽兽就是禽兽,以此推理他看上去像是好人但男人就是男人,男人和禽兽只隔着一念,手抄本上说的,她牢牢记住,所以紧紧搂着灰狼一副随时准备反击的架势,不自觉的左一番右一番偷窥人家,暗想他可真是好看,眉清目秀被红装衬托得更加俊逸,可他为何不是谷梁鸿呢。 她突然想起什么,苦笑道:“我遇到一个神仙,他说我最近有大喜之事。还以为是可以见到那个人,没料想这所谓的大喜之事,竟然是和你的这一场假婚礼。” 他摇着折扇姿态随意:“这场婚礼你真的毫无感觉吗?” 苏落不屑的哼了声:“当然,稀里糊涂的拜堂稀里糊涂的进了洞房,假的能有什么感觉。”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苏落,目光颇有些耐人寻味,道:“而我,很有感觉。” 他随即将上半身伏在桌子上朝苏落面前靠近,补充道:“假如,我喜欢你呢?” 苏落没有生气没有欢喜没有害羞。咬着嘴唇鼓足勇气伸出手,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下他浓浓的眉毛,乍然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道:“你真好看,可惜你不是他。” 才俊问:“假如我是他呢?” 苏落懵然不懂,顿了顿道:“假如你是他,哪怕比这再简单的婚礼我都无所谓,哪怕没有婚礼都无所谓。哪怕他衰老、疾病、贫穷、暴躁、酗酒好多好多缺点,哪怕他曾经娶过无数个女人,只希望他在我之后只爱我一个,你说我是不是有点贪心,像他那样有钱的男人三妻四妾三十妻四十妾都是正常的,可是为何他可以独霸我的心。我就不能独霸他的人。” 说着说着说到伤心处,想想反正面前这个人早晚成为陌路,当一个从此再也不会见面的人发泄下也无所谓丢人。于是泪水终于潸然而下,急忙用双手捂住眼睛。 少顷,她的双手被他慢慢挪开,大片的水泽流淌在她苍白的脸上,他攥住她的手攥的很紧:“你爱不上我么。我和他究竟差在哪里?” 苏落艰难的停住哭泣:“你和他差就差在,我一年前爱上他时。眼中心里再也放不下任何一个男人。” 灯影悠荡,四壁空寂,他开始长久的沉默,内心深处卷起了惊涛骇浪,苏落看不见,他自己听得见。 这婚礼当真简单的很,新房里连一对喜烛都没有点,这屋子也当真破旧的很,本来就是权宜之计,仓促间也租不到太好的房子,一只老鼠从角落里溜出来爬到灯台上偷油吃,不小心打翻了灯台唬的苏落身子一抖。 他手里还抓着苏落的手,急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苏落面前,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哑声道:“想哭就哭吧,哭是女孩子的权力。” 苏落真的开始大哭,直到泪水把他的衣服湿透,心情好了很多,也感觉自己这样确实有些失态,擦干眼泪努力挤出一个笑:“来,我们吃酒,感谢你对我的帮助。” 他回到自己的位子,不再说话,苏落说好陪人家喝酒,她自己却一杯接一杯的灌下,一个时辰的功夫,烂醉如泥,还不忘自己身处何地,紧紧抓着灰狼不肯放手,指着那才俊开始胡言乱语:“说,你是谁,从哪来到哪去,年方几何可有婚配父母高寿兄嫂可好经商还是种田读书还是习武……” 那才俊托着东倒西歪的她,把她送到床上躺下,俯身看着她看了好久,食指伸出拨走她额前的乱发,轻声道:“在下,凉州,谷梁鸿。” 苏落脑袋里如同灌注了泥浆,混混沌沌中听了个囫囵,嘟囔道:“红,哪个红?” 他从怀里掏出一柄玉扇,唰啦抖开,那上面写着: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他指着那个大大的鸿字道:“鸿雁的鸿。” 再看苏落,已经沉沉的睡去。 他把手慢慢摸去耳边,撕去人皮面具,露出真容,不是苏落日思夜想的谷梁鸿还是哪个。 不仅仅这才俊是他易容,之前去脱欢的驻地以谷梁鸿朋友身份找苏落的也是他自己,那个神仙当然也是他假扮,不是和苏落玩捉迷藏的游戏,而是他有难言之隐,无奈娶了窦璎之后把苏落托付给墨飞白,她却突然失踪,自己才亲自出来找苏落,并且下定决心,找到苏落后必须让这件事有个了结,否则会继续伤害她,那枚所谓的魔镯其实是谷梁世家掌门夫人的宝印,当年他从母亲手中接过这贵重之物后,没有传给郑氏,其他的诸如筱兰薇、董竹音和张初五更不用提,在他心里这些女人都不配做谷梁世家的掌门夫人,只等他遇到苏落,他把镯子送给苏落就意味着她是自己的妻,是谷梁世家的掌门夫人,只差一个婚礼而已。 算是他自卑吧,不能确定苏落对他感情究竟到了何种程度,更因为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他才一次次试探苏落,在脱欢的驻地,他了解到苏落还在挂念他,在贺兰山中他了解到苏落对他情深意重,他筹谋着给苏落一个婚礼,所以才用神仙的身份说什么数日后苏落会有一场天大的喜事,想一锤定音后带着她回去凉州,回去谷梁世家,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一力承当,没料到半路杀出野鲜不花,为了苏落半推半就的弄出这么个稀里糊涂的婚礼。 他靠着苏落也躺在床上,合计此事该如何进行下去,听苏落响起轻微的鼾声,他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在她额头上狠狠的吻了下,柔声道:“宝贝!” ——﹡——﹡——﹡——﹡——﹡——﹡—— 次日一早苏落醒来时发现桌子上放着一份早点,而谷梁鸿又易容成那个才俊端坐一旁,他不是有意耍弄苏落,是忽然想起有必要用这个身份解决掉野鲜不花那个麻烦。 苏落第一反应是看看自己的身子,衣服穿的完好,刚想松口气,谷梁鸿道:“真是个没未经世事的小丫头,用衣服来检验自己究竟有无失去童贞好不幼稚。” 苏落呼哧坐起,“你!你不会?” 谷梁鸿觉得她生气的样子真是可爱,继续推波助澜:“我们成亲了,我是你丈夫,告到官府那里我都无罪。” 苏落赤足跳下床,蹭蹭蹿到他面前:“你不会假戏真做了吧?” 谷梁鸿意犹未尽,微笑着看她,偏不回答。 苏落带着哭腔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这叫乘人之危。”她说着突然拔下头上的发簪猛然刺了过去。 谷梁鸿完全没有料到她会如此激动,脑袋一歪抓住她的手臂,急忙道:“说笑的,真是个笨丫头,假如我真那样做了,你自己没感觉吗?” 苏落立即松懈下来,娘的这个男人更加可恶,这种事岂能说笑,不过忽然有件事不明白,歪着脑袋问:“假如你真那样做了,我哪里有感觉?” 谷梁鸿才端起一杯茶饮进口中,噗嗤!一半从鼻子里喷出一半从口中喷出,他尴尬的抹去脸上的茶水羞赧的躲着苏落的目光,没等稳住心神,苏落再道:“假如你真那样做了,我是不是此时已经怀孕?” 谷梁鸿本来想逗弄人家的,现在被苏落逗弄得无地自容,为了把这个问题转移,他将早餐推到苏落面前道:“先吃饭吧,昨晚只顾着吃酒,一个姑娘家醉醺醺的成何体统。” 苏落哦了声,被动的由着他用湿手巾给自己擦干净双手,忽然又想起什么,问:“我昨晚半梦半醒中感觉有人亲了我,你说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梦遗?” 谷梁鸿差点趴在桌子上,起身往门口奔去,边道:“屋里闷,我出去走走。” 苏落在他后边追着问:“我也是偷听师兄师弟们说的,那么我不是梦遗为何感觉有人亲我呢?” 是啊,怎么感觉有人亲了我呢?她边吃粥边琢磨,突然眼睛瞪起,大彻大悟一般,接着疯了一般追出去,是忽然明白这才俊为何突然羞红了脸,昨晚必定是他偷偷亲吻的我,还表现得一副正人君子模样。 107章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房子以月租的形式,苏落觉得钱不能白花,刚好自己无处可去所以准备留在这里住满一个月再离开,对于谷梁鸿假冒的才俊,她严刑逼供确定不是他亲吻的自己,才手一挥:“你可以走了。” 走?谷梁鸿大模大样的往椅子上坐了:“房钱可是由我出的,所以我也得住满一个月再走。” 苏落环顾一下屋子,能住人的仅有这一间,于是道:“你只有住柴房了。” 谷梁鸿戏谑道:“那匹狼在狼族里也是男人,为何它可以同你一张床睡觉而我不可?” 苏落心里冷笑,小子想调戏我,你是关公面前耍大刀自不量力并自讨没趣,姑奶奶我擅长的就是这个,道:“因为你在人族里算不得男人,我没有断袖之癖。” 谷梁鸿被她一顿抢白,暗笑小丫头嘴巴仍然这么刁钻,看着她故意问:“你心里的男人是什么样的?” 苏落忽然就杵着不动了,手中把玩着茶杯沉默不语,往事如浮花飘来,那么美那么痛,良久之后她才戚戚然道:“喜欢黑衣,语言不多,沉稳大气,走路像风稳坐如松,说心里话,我曾经有几次恍惚中感觉你是他,嗓音像,风度像,但目光不像,他的目光是,看着冷漠,其实很温暖,他喜欢把心事都藏在目光里,并且他说话非常简短,绝对不是你这样唠唠叨叨。” 谷梁鸿心道,我若不是刻意远离自己的本性,岂不是被你这聪明狡诈的丫头一眼认出,存心逗弄苏落,他缓步走到她面前,不再刻意改变声音和表情,恢复了那漠然的神态。轻声道:“是不是这个样子?” 苏落捏着的茶杯瞬间脱手,幸好谷梁鸿动作迅速俯身捞住,她呆呆的看着他:“你装的可真像。” 这一天开始,两个人于此处住下,苏落终究还是没有将谷梁鸿赶到柴房去睡,而是在屋里竖起一道屏风,她搂着灰狼在床上,谷梁鸿在屏风外面打了地铺,他没有对苏落坦白身份,也没有带她走。是料到野鲜不花不会善罢甘休,他在等野鲜不花来找自己。 果然,半个月后。野鲜不花带着他的近百名影卫来到,把这个小小的房子围住,一为杀谷梁鸿这个所谓的才俊,二为抢夺苏落。 无星无月的夜晚,苏落和谷梁鸿正隔着那副六扇屏闲聊。屏风上是好看的美人图,个个婀娜多姿。 “看到这些美人让我想起几个人来。”她趴在床上习惯了睡没睡相。 “说说看。”谷梁鸿枕着自己的一条手臂,另外的一只拿着书本。 苏落道:“一个是在西域认识的柳姑娘,一个是在凉州认识的窦夫人,一个是我叫二娘的,最后一个便是我的师姐。她们几个都好美,跟这画中人一般无二。” 这不是假话不是气话,苏落的可爱之处还有这一点。即使对方是敌人,她也不会忽视人家的优点。 谷梁鸿放下手中的书,举目看了看屏风上素绢处的绘画,芭蕉旁美人沐雨而站,杏花下美人仰望落英缤纷。或雪中赏冷梅,或菊丛醉态浓。诗意的图案细致的笔墨,果然美,他悠悠道:“她们没有你美,她们的美是刻意雕琢的,你的美是天生丽质。” 苏落道:“你胡说,你又不认识她们。” 谷梁鸿真实的心意就是指柳离离和墨绯烟几个,发现自己说漏了嘴,顿了顿:“我指的是屏风上的绘画,个个搔首弄姿。” 苏落被他夸赞心里也高兴,顽皮性起,悄悄下了床,踮着脚尖偷偷溜到屏风尽头,然后探出脑袋故意“啊”了一声,为的是吓唬谷梁鸿。 按谷梁鸿的听力早已识破她的这点小伎俩,还是故意被她吓了一跳的模样,哄她开心而已,然后掀开被子招招手:“过来说话。” 苏落转身跑回:“才不呢。” 谷梁鸿追着喊去:“我们可是成亲了。” 苏落吼着他:“假的,和你说过好多次了,你如果再敢胡思乱想,将军,这小子送给你打牙祭。” 灰狼最近肉食不多,舔了舔嘴巴好像真有点馋。 谷梁鸿阖上书本微闭着双目,希望一切可以早些了结,自己能够早些拥美人入怀,这段日子他每每在苏落睡熟后偷偷绕过屏风过去观望,他是男人,面前这个是自己心爱的女人,他能按捺住最原始的情绪都是因为定力太强,这也是他为何学会神识功而没有被无涯子索取身体某一处的原因。 多年前墨子虚从他手中盗走才出生的苏落后,他开始寻找并研究自己失手的原因,后来才明白当时有人对自己使用了神识功,又得知神识功现世传承人无涯子身居秦岭深处,他找到无涯子了解墨子虚,也准备同无涯子修习此功法,却听说修习此功法的人必须赠给无涯子一处身体器官作为酬谢,他泛爱武功和其他功法,但也绝对不会以损害自己作为代价,他于是对无涯子道:“你如此这般,不过是因为觉得神识功是当世神功,修习的人必须许以重酬,但依我看,神识功未必是外人讹传的那么厉害,假如我能破了此功呢?” 当时无涯子哈哈大笑,觉得他的话简直不可理喻,别说是他这样的高手,才学会神识功的人也能随意定住对方,于是道:“破神识功,也就是说你能做到不被我造梦,假如你真有如此定力,我就免费教授与你。” 两个人当即说定,无涯子凝聚心神功运周身,把自己的神识潜入谷梁鸿的神识里,以大片的春景为梦之底色,不料想忙活半天忽然发现谷梁鸿依然能说能笑能走能动,他大吃一惊,从未见过世上有如此定力之人,自己彻底失败,于是无条件的教授谷梁鸿神识功,这也是谷梁鸿会神识功为何身体没有任何损害的原因,而当初的墨子虚是以一只眼睛来作为代价的。 其实无涯子并非嗜血怪魔。他这样做就是觉得神识功太过厉害,假如被别有用心之人学会后果不堪设想,于是才出此下策,断绝世人想学神识功的念头。 所以说,谷梁鸿的定力非常人能比,然而夜夜对着苏落,他还是情难自禁,今晚苏落睡着后,他再次绕过屏风,单膝跪在床前。把自己的脸贴在苏落的脸上,嗅着她如兰的气息,握着她凉凉的小手。灰狼在一边充满敌意的看着他。 突然他耳朵动了动,外面有杂乱的脚步声,猜测大概是野鲜不花来了,他给苏落掖好被子,看看灰狼指指苏落。意思是拜托照顾,然后紧紧腰带走了出去。 野鲜不花叉腰站在门口,他身边众星捧月似的簇拥着众多美女影卫。 “不识好歹的东西,敢于本王争女人,废话不多,给我杀!” 两个影卫手拿月形刀飞身而起。直直的射向谷梁鸿,双双把月形刀刺向他,这两刀假如真刺上。必定是勾出他的五脏六腑。 他身子朝后仰躺脑袋差点触及地面,柔韧得让人咋舌,待那两个影卫和他呈并行之时,他双掌推出,两个影卫被震起射去夜空。扑通通落下之时大口大口的喷血。 这只是他给野鲜不花的一个下马威,果然。野鲜不花惊骇得连连后退,他还以为这才俊不过一个小白脸,凭着年轻俊雅俘获了苏落的芳心,根本不知道他还会功夫,当下不敢小觑,再喊:“一起上!” 他身边二十多个影卫瞬间把谷梁鸿成包围状,二十多把月形刀明晃晃的切割过去,谷梁鸿从怀中掏出那柄玉扇,身子凌空旋起,玉扇嗖嗖嗖飞离手中,绕着二十多个影卫画了一个漂亮的弧线,扇面不过普通的素绢,玉扇所过之处,那些影卫的心口个个都是一道又长又深的血口子。 他稳稳落下朗声道:“野鲜不花,倘若你再敢对苏落纠缠不休,我就大开杀戒。” 他恢复了本来声音,野鲜不花高喊一句:“谷梁鸿!” 谷梁鸿撕下人皮面具道:“不错,我再警告你一番,苏落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我谷梁世家的掌门夫人,你再敢骚扰她别说我不客气。” 这时屋内去掠夺苏落的影卫纷纷奔逃而出,她们后边追着发疯似的灰狼,且已经有一些影卫伤得惨不忍睹,灰狼嘴边都是血。 野鲜不花知道自己斗不过谷梁鸿,唯有高呼一声:“撤!”转身走了几步,扭头狠狠道:“我绝对不会放过苏落,还有你。” 前个不会放过当然是爱,后个不会放过却是恨。 闹到这样的程度,苏落早已经醒了,她在屋内听见外面的谈话,蜷缩在床上喃喃着:“谷梁鸿……大叔……他来了……” 不知是不是惊喜过度,她浑身哆哆嗦嗦,大眼死死的盯着门口,等谷梁鸿以自己真实的面目出现在门口时,她突然“啊”的一声惊叫随即跳下床就跑,跑到门口撞在谷梁鸿身上弹了回来,然后又跑,像一个被恶兽追赶的小鹿,东一头西一头乱撞,任凭谷梁鸿喊着“落落、落落”她就是不理,屋子狭小无处可躲,她最后打开墙边柜子的门钻了进去,柜子狭窄矮小,她只有佝偻着身子,谷梁鸿奔到柜子边时她突然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不要!”然后哐当关上柜子门,人在里面瑟瑟发抖。 谷梁鸿果然就没敢打开柜门,轻声问:“落落,是我,是大叔,你怎么了?” 苏落在里面并不答话,她怎么了?她是无法面对他罢了,虽然朝思暮想,然而见了他自己该怎么样呢,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笑而过?可他实实在在的背负自己娶了窦璎。对他横眉立目真的成为陌路?她又根本做不到。 谷梁鸿手摸着柜门哄着她:“落落,你出来,我有话对你说。”他想告诉她,他爱她,他娶她,她是自己今生唯一的女人。 苏落语无伦次的:“走,你走,我怕,走。” 谷梁鸿终于潸然泪下,没有走没有再说话,两个人,一个柜里一个柜外,相对无言,唯有泪千行。 一个时辰后,他怕苏落在里面憋坏,试着唤了几句,里面没有人应,他吓的急忙打开柜门,发现小丫头已经在里面睡着,那巴掌大的小脸上都是泪痕,他伸手进去托起她,也就是他这样的功夫和臂力,把苏落从柜子里抱出来,回到床上,他先躺下,然后把苏落放在自己怀中,拉过被子盖好,终于舒心的沉沉睡去。 108章 新婚燕尔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毫无征兆的一场雨在清晨突然而至,瞬间便成滂沱,一个炸雷惊醒了苏落,她本能的往谷梁鸿怀里缩了缩,他也就搂的更紧,她蓦然睁开眼睛,先是努力恢复神识,然后把头慢慢的慢慢的仰过去,于此就看见了谷梁鸿仍旧做沉睡状的脸,她身子往上撑起想挣脱开去,他按住她道:“别动,下雨天无事可做唯有睡觉。” 他说话的声音和态度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他没有娶过窦璎苏落也没有出走,他们之间的时光还停留在花好月圆的那些日子。 他怎么可以如此漠视一切漠视我的痛?苏落自顾自的诘问,泪水就模糊了双眼,啪嗒一滴落下,透过谷梁鸿白丝绸的中衣打湿在他心口,这是一个极其轻微的感觉,却被他捕捉到,他抓起苏落往上提了提,然后托起她的脸,两个人四目交投,他的目光很复杂,歉疚思念怜爱还有幸福。 “落落!” 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哭其实很正常,无论是对自己另娶的愤恨还是对重逢的喜悦,只是没料到苏落趁此机会突然挣脱开他,往后噌噌瑟缩在床的角落,然后把头埋在膝盖上,任凭他怎样呼唤就是不肯抬起脸。 他盘腿坐在她面前,揉乱了她一头秀发,突然发现自己从未有过的笨拙,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哭的我心好乱,哭的我没有办法了。” 她突然扬起脸来质问:“你不是娶了窦璎吗,你来找我干嘛?” 小模样咄咄逼人的,几分嗔怒几分可爱,她只要开口谷梁鸿就知道如何应对了,抓住她的手举着给她看:“知道这个镯子的来历吗?” 镯子?镯子而已,她如是想。忽而感觉他的话里必定有着其他用意,默默的在琢磨。眨了下眼睛就就掉落一滴泪,想不明白索性无理取闹:“噢我懂了,什么神仙,都是你假扮的,所谓的青年才俊也是你假扮,不用问之前去脱欢大军驻地找我的人也是你喽,我送了你最珍贵的铜钱,送你碧玉簪,送你玉扇,为你画画。你给我这么个镯子你还一副了不起的,还给你。” 她说着就要往下摘,谷梁鸿急忙道:“慢着。等我说完你若是还想把镯子还给我……我无话可说。” 苏落握住镯子的手缓缓放下,看他表情严肃态度认真,思量这该不会真是一个赋予了魔法的宝贝。 窗外雨落如倾盆,涤荡尽所有的热度,屋子里非常清冷。谷梁鸿拉过被子裹着她,看着那玉镯道:“这镯子,是我从我母亲手里接过来的,凡是拥有此玉镯的女人,便是我谷梁世家的掌门夫人,我母亲之后。这镯子的主人也就是我谷梁鸿的妻,我把它给了你,你可愿意收下?” 他一字一顿。力求苏落能听明白,不仅仅了解这玉镯的含义,更要了解自己的心意,他说完就注视着她,仿佛了却了一件纠缠太久的麻烦事。现在终于可以松口气。 谷梁世家掌门夫人!谷梁鸿的妻子!苏落把目光落在自己手腕上,冰冷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那玉镯。怔怔的再看去谷梁鸿,他虽然严肃,眼睛里都是迫切的渴望,这种感觉唯有她能识别,一个闪电过后她眼前恍惚出现一年前的那个春日,他穿着黑袍骑着白马,于慢慢风沙中闪现,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的爱情开始了,现在心愿达成,她怎么会不愿意呢,然而却又隐隐的不安和惶惑,究竟是幸福来得太过直接太过简单还是太过突然?她没有勇气摘下,心中却还是纠结:“可我,不想和别的女人分享你。” 她指的不仅仅是窦璎,她无法接受自己的爱人一三五这个二四六那个的睡来睡去,其实这个问题折磨她好久了,只是没有涉及到婚姻她就睁只眼闭只眼的逃避,因为太爱这个人,抱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态,现在不同了,他刚刚的那番话算是求婚,或许两个人根本就已经是夫妻。 谷梁鸿连同被子一起把她搂抱过来,认真道:“不会,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从未听闻一个男人如此表白,苏落终于破涕为笑,眼角还有泪,所以这笑,真真是梨花带雨般的绝丽,心里还是想着那件事,所以笑着笑着又哭了:“可你娶了窦璎。” 这是不争的事实,这也是不可回避之事,谷梁鸿问:“你可知窦璎其实就是柳离离?” 苏落急忙止住哭,茫然的看着她,忽而又使劲的点头:“我感觉到了,那又怎样?” 谷梁鸿于是给她讲述了窦璎为何改头换面,她其实是有阴谋,这阴谋当然是想嫁给他谷梁鸿,可是他仍旧拒绝,他若想娶柳离离,当初在西域她表白的时候就答应了,或者更早以前,柳离离喜欢他并非一日两日,他现在无可奈何的娶她是因为一件逼不得已的事,说到此处他吻了下她凉凉的额头:“所以落落你相信我,我和她成亲是假,就像筱兰薇董竹音张初五,她们其实都只是挂着我谷梁鸿夫人的名号,我们并无夫妻之实,但窦璎她的阴谋是什么,原谅我现在暂时不能告诉你,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原来他娶窦璎是假,他也没有和其他女人卿卿我我,这在苏落是喜上加喜之事,心里偷偷的笑,眼睛却还是不停的流泪,等待太久了,委屈太久了,这一刻全部释放出来,摸着玉镯爱不释手的样子,说了一句自己都莫名其妙话:“倒是块好玉。” 谷梁鸿却像一个长期囚禁的犯人得到了赦免的信号,倾身过去,突然吻住了苏落的唇,她惊了下,急忙闭上眼睛,于是唇上颊边眉头鼻翼耳畔脖颈……都是他辣的吻,他边吻边呓语般的问:“给我好不好?” 苏落似懂非懂他的话意,却不知怎样回答,只等他动手来解她的衣服,一个雷炸开,她不知是怕雷还是怕他,用力推开然后朝床边爬去。 他伸手捞住她轻松入怀,调笑道:“我们可是拜堂了,洞房花烛夜你烂醉如泥,现在得弥补给我。” 苏落把脑袋尽量往下低,羞涩难当,洞房花烛夜在手抄本的故事里呈泛滥之势,她多少明白这个时候自己需要做些什么,比如得全身,仅仅这一个概念她都差点喘不过气来,含糊其辞道:“改天吧。” 谷梁鸿不依不饶,伏在她耳边绵绵细语:“不行,一刻值千金。” 她道:“可现在是夏天。” 谷梁鸿仍旧不放她:“学会耍赖了。” 她在他怀里左右扭动,像个不安分的小虫子,平素的大方顽劣荡然无存,嘤嘤道:“可是拜堂之时你易容来着,我以为是别人,根本毫无新婚的感觉。” 谷梁鸿用嘴巴蹭着她细腻的脖子轻轻道:“谁之前说过,假如我出现,哪怕比这再简单的婚礼都无所谓,哪怕没有婚礼都无所谓,哪怕我衰老、疾病、贫穷、暴躁、酗酒好多好多缺点,哪怕我曾经娶过无数个女人,只要我之后只爱她一个。” 苏落想起这是他假扮那个青年才俊时自己说的,道:“此一时彼一时。” 谷梁鸿板正她的脑袋问:“此话怎讲?” 她摇晃一下手腕得意洋洋的给他看玉镯:“宝贝在手,郎君。” 谷梁鸿看她心情好了起来,倍感舒爽,道:“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这样叫你了,娘子。” 苏落摸摸发烧的脸,结结巴巴道:“叫、叫落落就好。” ——﹡——﹡——﹡——﹡——﹡——﹡—— 雨过天晴,他们两个打算离开此地去找杨二郎等人,然后按照定下的线路四处购货,苏落从明白这个玉镯的含义后笑就再也没有消散过,按照谷梁鸿给她交代的,她从今而后只需吃喝玩乐,只需游手好闲,只需铺张浪费,只需快快活活,剩下的事,天塌地陷都由他来顶着,并且这一趟关外行他说是他们新婚燕尔的旅行,他有好多好多想法要实施,这好多好多想法不过都是为了让苏落高兴。 “大叔,我好幸福。”她偎依在他怀里,搂住他的腰。 “嗯。”谷梁鸿将嘴巴贴在她额头,他心里何尝不是如此。 之后他们面对面站着,彼此看看会心的一笑,谷梁鸿伸出手去,苏落把手递给他,两个人手牵着手,天高云淡,日朗风清,迈大步而去,灰狼紧跟在其后。 好事总是遭遇多磨,刚离开这个镇子,突然发现一对人马横在面前,为首的又是野鲜不花。 谷梁鸿转头对苏落道:“跟紧我。” 他这一句苏落立即明白是要开打之意,看对方足有几百号人,她担心道:“我们可以逃。” 逃?谷梁鸿冷笑,这岂不是让野鲜不花嘲讽,并且他实在可恶,若不给他点厉害瞧瞧,只怕他纠缠苏落永无休止,主意打定,袖子一抖,手中突然多了柄匕首。 109章 食色的兽性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身为堂堂的一国储君,野鲜不花如此纠缠儿女私情这也着实让人忍不住唏嘘,谷梁鸿在假冒那青年才俊之时,曾想过用世人不知的身份杀了他,杜绝他再来滋扰苏落,终究还是因为恻隐之心没有行事,熟料想野鲜不花动用影卫失败之后竟然挥兵前来,当真是个绝顶情痴,这算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然怒气更甚的却是谷梁鸿,手中握紧匕首,只是没等他有所动作,从野鲜不花身后出来两个影卫,手中扭着的却是高衙内。 “高衙内?”苏落骇然的脱口而出。 “苏落救命!”高衙内直挺挺的站着,因为脖子上至少抵着两把刀,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不等被人家杀了也快吓死。 高衙内这个人谷梁鸿不是很熟,也知道是苏落的朋友,更加明白了野鲜不花的用意,挟天子以令诸侯,最普通最简单又最有效的制敌方法,他心里在盘算,自己的神识功能否对几百号人造梦,野鲜不花的影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且狠辣没有人性,自己一旦失误或者动作稍慢,高衙内必死无疑,苏落会非常伤心或者内疚,是以,他犹豫了。 野鲜不花骄纵的一笑,提马往这个方向走了几步,手指谷梁鸿叫嚣道:“我说过我不会放过你们,让苏落过来,我就放了这个贱民。” 此言一出首先激怒了高衙内,他上身被影卫按着动弹不得,飞起一脚也就是象征性的踢去野鲜不花:“你个老淫棍,我是堂堂凉州高家染房的少东,你这种无赖,即便是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苏落也不会喜欢你。” 啪!野鲜不花在马上旋空而起,一脚踢在他脑袋上。若非有影卫挟持他就摔倒在地,登时鼻子口中悉皆出血。 野鲜不花重新落在马上端坐,这套动作一气呵成想来也是功底深厚,他看看苏落道:“你自己选择。”如此简短是有必胜的把握,他是太了解苏落这个人的脾性了,小女子看着嘻嘻哈哈其实心地非常善良。 苏落能有什么样的选择,转头看去谷梁鸿,刚想开口他立即斩钉截铁道:“不可。” 这是苏落料到的,她定定的看着他,努力装出一副此事没那么严重的样子。手从他的衣袖里伸进去,在他裸着的肌肤上抚摸,轻松道:“野鲜不花只是喜欢我。没听说谁会杀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但你应该听说男人喜欢女人都是为了占有他们的身子。”谷梁鸿接道。 苏落媚笑着哄他:“可你就没有。” 谷梁鸿被她气笑:“是你不肯给,再者,天下只有一个谷梁鸿。” 苏落嘻嘻的把头靠在他怀里:“所以说我是幸运的。” 说出之后忽然发现跑题了,现在不是打情骂俏的时候,现在是救高衙内。她踮起脚尖把嘴巴努力凑近谷梁鸿的耳朵,终究还是因为两个人身高相差悬殊,嘴巴只能靠近人家的下颚,压低声音道:“别忘了,我会神识功,我先跟他回去。瞅个机会我就把野鲜不花控制住,带着高衙内逃跑。” 这也不是不可行,然而没有一个男人愿意用自己心爱的女子做这样冒险的游戏。万一呢,万一苏落失败,野鲜不花绝对不会像自己这样怜香惜玉,苏落不同意碰她就不碰,谷梁鸿仍旧兀自站着不置可否。 野鲜不花那里已经没了耐性。喊话过来,若苏落再迟疑。他回头看看那两个挟持高衙内的影卫,月形刀一个在高衙内的脖子左边,一个在右边,随时都可以把这小子切菜。 苏落知道自己再和谷梁鸿讨价还价他还是不会答应,当下心念起,凝神识,身形一晃,人就迅疾到了野鲜不花面前。 谷梁鸿呆呆的杵在那里,知道苏落刚刚是用神识功对自己造梦,他一下子陷入两难的境地,假如自己动一动,也就让苏落知道他也会神识功,他暂时还不想让苏落了解这个,怕的不是她,而是她背后之人。 他最初不信苏落单单是来谷梁世家冲喜的丫头,果然她是墨宗的谍女,而且是被墨子虚派来刺杀自己的杀手。后来他不信墨子虚单单是为了朱棣的重赏和敕令让苏落来杀自己,因为两个人见过面,墨子虚当然已经认出他谷梁鸿就是当年丢失苏落之人,墨子虚对此事只字不提,这让谷梁鸿奇怪并感觉他有一个更大的阴谋。所以,自己的事苏落越少知道,也就等于墨子虚越少知道。 然而,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苏落被野鲜不花带走他实在心有不忍,或许就像苏落说的,野鲜不花只是喜欢她而已,若是野鲜不花真的想用强权来占有苏落,之前他们两个多次遭遇,苏落现在也不会完好。 这样一想,他就放心下来。 ——﹡——﹡——﹡——﹡——﹡——﹡—— 苏落随着野鲜不花重新回去脱欢的大军驻地,野鲜不花准备在此稍作停留就带着苏落回察合台,家里捎来消息,其弟羽奴和别个部落联盟巧立名目大肆残杀他的手下,为夺汗王之位不遗余力,若非因为苏落他早就日夜兼程的赶回去,所谓成王败寇,倘若他不能稳坐汗王之位,将来下场必定悲凉,男人没有了权势财富,何谈坐拥天下最美之女。 忌惮此地鞑靼人经常出没,他带着人马急急赶路,天黑都没有歇息,只走到半夜才命令安营扎寨,至天明没等拔寨启程,遇到追他而来的脱雅,她把苏落上下左右的打量半天,嘴角浮出一抹冰冷且轻蔑的笑:“我可真是不想看到你。” 苏落于营帐内盘坐在矮矮的木榻上,手中托着一把朵云纹的茶壶,和高衙内两个悠闲的品茶,回敬脱雅一句:“彼此彼此。” 脱雅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苏落骤然憋的脸通红,瓦剌儿女游牧草原逐步荒漠,性情豪爽脾气直率,不会武功都相当彪悍,更别说脱雅是哥哥脱欢最得力的臂膀,功夫相当了得。 “能与自己的公公私通,你还有什么事做出来,想勾引大王子,今日我就杀了你。”脱雅先是嘲讽一番接着手下用力。 啪!野鲜不花大步而进,打掉她掐着苏落的手,怒斥道:“你敢动苏姑娘一根汗毛,别怪我翻脸无情。” 见心上人偏袒苏落,脱雅更气,气的左摇右晃,身上繁复的装饰叮叮当当,眼中噙泪道:“你本来就无情。”说完赌气跑了出去。 野鲜不花刚想来看苏落的脖子可有伤到,被她一巴掌抽来,并高声詈骂:“你这个小人,是你告诉脱雅我和谷梁鸿私通对吗。”除了他也没有别人,脱欢行事稳重言语规矩,绝不是这样背后说闲话的人。 野鲜不花摸着被她打痛的左脸,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吼道:“不是我。” 他和苏落的姿势非常敏感和暧昧,男上女下,半压着苏落,他眼中泛着波光,本想使尽浑身解数让她来喜欢自己的,忍了太久的此时爆发,大手哗啦撕开苏落的小衫,雪色肌肤白花花的耀眼,更加刺激了他,使劲将苏落按下,也不管在场还有个高衙内,猛然去亲苏落的胸脯。 咚!后脑上被重物击了下,回头一看却是高衙内,他举着一把木制板凳,这些都是行军所用的简易家具。 野鲜不花大怒,食色的兽性变成嗜杀的兽性,大拳抡起把高衙内打翻在地,拔出靴子里的匕首就要刺去。 情急下苏落竟然忘记使用神识功,奔去挡在高衙内面前,野鲜不花投鼠忌器,连忙住手。 机会来了,苏落想,用神识功定住他,然后带着高衙内逃跑,只是没等运功,外面守候的两个影卫听见有打斗声急忙冲了进来,苏落不能确定同时可以给三个人造梦唯有罢手。 “大王子!”两个影卫齐声相问。 野鲜不花暴跳如雷,正无处发泄,抓过一个影卫按倒在地,疯了一般的撕扯她的衣服,那影卫木头一般动不敢动,任凭他上下其手,未几上身就袒露无余,野鲜不花俯身咬住她的玉峰,嗓子里还不时的发出野兽般沉闷的吼声,他三两下退掉自己裤子,骑在那影卫身上。 儿童不宜,苏落和高衙内两个目瞪口呆的看了半天,忽然意识到接下来的场景是怎样的不堪入目,急忙连滚带爬的出了营帐,刚刚喘口气,却听四处喊杀生震耳欲聋,荒野上涌出无数的人马,看上去应该是鞑靼人,野鲜不花发兵帮助脱欢,他当然是鞑靼人的仇敌,苏落喊高衙内:“狗咬狗,我们走。” 二人飞奔而去,灰狼紧随其后,野鲜不花的兵士无心再来阻挡他们,忙着去迎敌,苏落两个跑了一阵累极,骨碌碌滚下一个土沟隐蔽,准备歇息一下再跑,她不经意的一个侧目,蓦然发现土沟上方站着一个人,却是脱欢,距离不是很远,见脱欢朝野鲜不花的驻地冷冷的笑了下,然后打马而去。 苏落和高衙内面面相觑,不懂脱欢刚刚那一笑究竟是何意。 110章 洗澡记得要插门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悲伤和幸福都可以让一个人哭,前个是痛后个是喜,悲伤和幸福也都可以让一个人笑,前个是苦后个也是喜,虽然苏落暂时不能解读脱欢那笑的深意,但也知道绝不会无缘无故,并且那笑的背后怕就是他真正的面目,苏落年轻但不幼稚,十二岁开始行走江湖,虽然是个跑龙套的,积少成多的历练也足可以懂得察言观色,脱欢,必定与这次鞑靼人突袭野鲜不花有关。 忽然的,苏落感觉人或许真是不可貌相的。 歇息差不多,她喊了高衙内从土沟里爬出来,眼望交战之地尘烟滚滚,可以想象有多壮烈,虽然野鲜不花非常讨厌,但苏落仍旧不想他死,究竟是她慈悲还是因为那句“女为悦己者容”,不得而知,眼下却也无可奈何,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个人顾个人吧,挥手喊高衙内出发。 想走,走不了,她刚直起身子就发现面前横着一队人马,一字排开挡着她的去路,人多得无法估算数目,看穿着是鞑靼人,苏落先是一惊,后来想想自己不是瓦剌人不是察合台人,暂时的身份是大明凉州人,目前鞑靼部的王都是大明朝廷分封,所以自己对于鞑靼人应该算是贵客,只是没等她解释清楚,鞑靼兵的头目用长枪指着她道:“这个,是野鲜不花的女人,给我抓了。” 苏落顿觉茫然,自己何时被讹传成野鲜不花的女人?即使我和他关系有点暧昧,这些鞑靼人并不认识自己,他们为何一口咬定这件事呢?此中有蹊跷。 人家已经动手,她粗略的算计下,最少二百多号人,一部分交给灰狼,剩下的一部分自己解决。假如无法同时给百多人造梦,那就各个击破,速度快些就好,除此别无他法,首先得让高衙内逃,他不会武功留下反倒累赘,于是一脚踢向高衙内,并大声喊:“去找谷梁鸿!” 高衙内落下的地方是个陡坡,他甫一摔倒就仿若豆粒骨碌碌就滚了下去,瞬间不见踪影。 苏落放心下来。她自己没有逃是觉得这些鞑靼人目标是她,高衙内不在他们抓捕范围,假如两个人一起逃。鞑靼人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拍了下灰狼的脊背刚想指挥它如何作战,哒哒哒……马蹄纷沓,回眸去看像是野鲜不花带着少许十几个人,她心里是喊完天喊娘。两下里夹击,自己堪忧。 慢着慢着,我可以坐山观虎斗,野鲜不花和鞑靼人是仇敌,他先对付的人必定是鞑靼而非我。 果然,野鲜不花冲杀过来后直奔鞑靼人。首先枪挑了那头目然后喊她:“还不快走!” 苏落以为自己听错,愣神的当儿才发现随着野鲜不花追杀来的有更多的鞑靼人,他这应该是落荒而逃。果然,后边的鞑靼人追上来后,和这一拨夹攻野鲜不花,纵然他是只猛虎,对方人马实在太多。他渐渐体力不支,几次能够逃跑都因为发现苏落被鞑靼人撵来撵去。他不得不折回,单人独骑,一把银枪,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染得失去本来的面目,头发披散,也无铠甲,左突右冲护着苏落,眼见鞑靼人越来越多,自己的兵马越来越少,他突然把长枪刺在苏落脚下,吓得苏落一下子跳跃开去,他喊道:“抓住!” 苏落愣了稍许,然后明白过来,抓着他的枪,他决眦欲裂,乱发竖起,大喊一声,就把苏落挑在自己的马背,然后用枪尖扎了下马屁股,那马痛的难耐,前蹄高高扬起,疯了般冲进鞑靼兵群里,一路撞一路踏,竟然冲出重围。 跑了有一阵,他正想找个地方安置苏落,却见谷梁鸿策马而来,他自己先跳下马去,然后拦在惊马前以惊人的臂力死死拽住缰绳,等马稳住,他看着惊魂未定的苏落对谷梁鸿道:“人交给你了。” 谷梁鸿就从自己这匹马上飞身而起,脚尖点在野鲜不花那匹马上,瞬间抱起苏落又回坐在自己马背。 野鲜不花已经翻身上马,苏落急急的问:“你去哪里?” 他突然一改往日的放浪不羁和骄横跋扈,面色沉重道:“若非因为听闻你被鞑靼人抓住,我怎么能丢下自己的将士出逃,我现在必须得去救他们,然后就回察合台了,苏落,我不会放过你的。”不改本性,丢下这么一句头也不回的跑了。 苏落目送他远去的背影,再一次感到自己不知该讨厌这个人还是该喜欢这个人,此时她忽而想,我逃跑时没有追兵,是谁告诉他我被鞑靼人抓住呢?这件事,仍然蹊跷。 “落落。”谷梁鸿看着出神的她不知在想什么。 她慢慢转回头来,眼中竟然有泪,问:“大叔,不是你去向鞑靼人密报说野鲜不花在此对吗?” 谷梁鸿五指为梳,理了理她乱蓬蓬的头发,沉声道:“晓得还问。” 苏落的泪终于抑制不住的滴落下来,再望野鲜不花远去的方向:“这个男人其实真的很讨厌,可是他刚刚为了救我疯了一般。” 谷梁鸿颔首:“我懂,若非因为我知道他是真心喜欢你,他死一百次了。” 苏落有些担心:“那他这么回去会不会被鞑靼人杀了?” 谷梁鸿用拇指揩下她眼下的泪,安慰道:“他那么容易死就不是野鲜不花了。” 苏落觉得有理,于是安心的随着谷梁鸿打马离开,两个找到杨二郎等人下榻的地方,大家见谷梁鸿把苏落带了回来都非常高兴,但凡不傻不笨,谁不知道谷梁鸿此次关外之行的目的,购货是少部分,找苏落才是大事。 杨二郎身为这些镖师的头领,率先上前给苏落见礼:“苏姑娘。” 谷梁鸿立即道:“叫夫人。”说的非常轻松和淡定,手中还拖着苏落,明眼人谁有能看不出呢。 杨二郎愣了下,半天醒悟过来,嘿嘿一笑:“夫人。” 苏落羞怯怯的低下头去,脚步细碎的跟在谷梁鸿身边。 杨二郎外憨里奸,不用谷梁鸿吩咐,就给苏落和他安排在一间房,总算一切安顿下来,谷梁鸿让苏落歇息,他找杨二郎几个询问购货情况。 苏落在屋里转悠半天,先幸福的畅想一番,然后让店里的伙计帮忙烧了一锅热水,又借了木盆放在房间里,想着谷梁鸿忙活生意一时半会不会回来,即使回来他也会先敲门,这好像是约定俗成之事,所以放心的脱了衣服进入木盆。 不多时水汽充溢了整个房间,她全身放松,把长发散落在木盆外,脑袋倚靠在盆沿上一会功夫竟然昏昏欲睡,门吱嘎打开,她朦朦胧胧中感觉有人走了过来,等明白是怎么回事,哗啦从木盆里站起,刚好与进来的谷梁鸿面对面,她曼妙的一览无余,两个人皆是泥塑木雕般僵持住,等谷梁鸿清醒过来转身往外面走,她跳出木盆追了过去,从后面一把搂住他,湿漉漉的身体热腾腾的气息,谷梁鸿只觉得她的身子好热好软,自己仿佛即将被她融化一般。 “野鲜不花的兵被鞑靼人杀了,鞑靼人被野鲜不花杀了,我亲眼见死了很多人,生命如此脆弱,大叔,我不想哪天我死了留下一身的债满腹的遗憾。” 谷梁鸿胳膊往上抬起,双臂抽离袖子,转身的刹那他自己的长衫已经裹住苏落,眼睛直视前方不敢下望,声音有些颤抖,呼吸很是不顺畅,声音低沉:“你欠谁的债我替你还,小孩子又何来遗憾?” 苏落缩进他怀里,幽幽道:“我欠你一个洞房花烛夜,遗憾也是这个。” 谷梁鸿呆立着,半晌喃喃道:“落落!” 苏落娇羞的窃笑:“我愿意。” 谷梁鸿突然抱起她噔噔奔至床边,眉眼间都是惊喜:“真的?” 苏落撅着小嘴巴戏谑道:“假的。” 谷梁鸿愣住。 她笑着推推他:“门啊……灯太刺眼了……好冷……” 她断断续续的话谷梁鸿听了明白,急忙过去把门插好,一口气吹熄了两盏灯,屋内暗下来,却也能依稀视物,他慢慢抽出裹着苏落的长衫,手在她滑腻腻的身上游走,舔了下干巴巴的嘴唇,敞开自己才中衣,把的自己贴了过去,两个人肌肤相触的瞬间,苏落身子簌簌发抖。 谷梁鸿爱抚着她:“落落!” 她抓着他健硕的手臂,等他的唇游弋到她胸前时,她轻轻道:“之前不肯给你,是觉得我和卓文的婚约还在,那种感觉非常别扭……” 她本是好意解释,突然,谷梁鸿爱抚她的动作停了下来,然后颓然的仰躺过去,长长的出了口气。 苏落不知自己的话哪里出错,但知道他应该是因此才冷了热情,侧头过去看看,他僵直的躺着不说话,她慢慢爬上他的身体,用手刮着他的胡子,问:“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谷梁鸿搂住她光滑的脊背,轻轻拍着,宽慰道:“不会。” 苏落抓着他的手慢慢下移,声如蚊蝇:“这里好冷。” 直到把谷梁鸿的手按在她翘起的屁股上,她紧紧压在他身上再也不敢说话,谷梁鸿手攥的咯蹦蹦响,调息控制自己,然后拉过被子裹紧她,吻了下她的面颊道:“睡吧。” 苏落把脑袋趴在他胸脯上,想了半天,仿佛顿悟似的道:“嗯,原来洞房花烛夜就是这个样子。” 谷梁鸿:“……” 111章 洞房终于不再纸上谈兵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谷梁鸿决定在客栈稍做休息两日,接着一路往东,购满所需货物之后由山海关入关回凉州,这个时候苏落突然想起高衙内来,遭遇鞑靼人时让他逃走来找谷梁鸿,至今未见踪影,揣测他不会又被谁当人质抓了去。 谷梁鸿安慰她,高衙内人很机灵,应该是迷路绝对不会陷入龙潭虎穴。 看谷梁鸿对自己的朋友做出这么高的评价苏落很是不好意思告诉他,那家伙长的一副猴子脸却是个猪脑袋,这就像挂羊头卖狗肉,她还举例说明:“比如凉州卖包子的郝大姐,她其实卖的不是包子是孩子。” 端坐椅子上看书的谷梁鸿略显惊奇,他祖居凉州竟然不知有这么一个人这么一件事,侧头来问:“卖孩子?她是牙婆?” 苏落凑过去蹲在他面前,把下巴支在他膝盖上仰头道:“代孕,因为郝大姐身强体壮模样也周正,所以很多不孕妇人都喜欢找她代为生孩子,大叔,卓文那么不像你,是不是也是这样代孕出来的。” 或许是从小没娘的缘故,苏落缺乏很多常识,也明白孩儿是从女人腹中所出,但不知道孩子为何会从女人腹中所出,是以她说话才会这样无所顾忌。 谷梁鸿把书扣在桌子上,提起她放置于自己的腿上,刮了下她的鼻子,半是好笑半是嗔怪道:“小姑娘家,不要整天胡思乱想这些事情。” 苏落道:“我不是小姑娘了,我是小娘子。”说着搂住谷梁鸿的脖子,咬着他的耳朵道:“手抄本上说,一个女人必须给自己心爱的男人生儿育女那才是真正的幸福,大叔,我也想给你生儿育女,我们都成亲了。可我为何至今没有怀孕的感觉?” 谷梁鸿:“……” 她继续委委屈屈道:“是不是因为我太瘦了,肚里没有地方放下那么大个孩子?” 谷梁鸿大概看出她太过沮丧,哄着道:“不是,孩子是慢慢长大的,你现在……才会没有感觉。” 有关卓文不像自己这件事,他其实已经开始留心并准备着手调查,生男生女仅凭天意,生个狸猫出来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但苏落说的对,儿女身上总该有父母的影子。比如苏落,她实实在在像极了她的母亲,都是倾国倾城的美人。然卓文无论五官还是性情,都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样子,此事让他倍感蹊跷,想想苏落这个小丫头经常语惊四座,之前只觉得她生长在山野性情不羁喜欢胡说八道。其实她说的很多话非常有道理,她的聪明常常被她的顽劣掩盖罢了。 两个人正说话,门口杨二郎禀报道:“老爷,有位姓高的公子说是夫人的朋友。” 姓高?苏落从谷梁鸿腿上滑下来,噔噔跑到门口,咚的推开门就发现比街头乞丐还狼狈的高衙内。苏落围着他惊讶道:“喂,你这是怎么了,好像被哪个女人强暴了千百次似的。” 高衙内耷拉着脸道:“强暴我的女人是你。” 谷梁鸿按了按眉头。感觉这两个人的谈话没法听下去,遂起身喊了杨二郎同自己去商量事情。 苏落拉着高衙内进了房间,他嘟嘟囔囔:“你一脚把我踢下陡坡,我最开始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所以非常难过。后来发现我没事,合计那么多鞑靼人围攻你。你应该是必死无疑,所以更加难过,到处打听到处找你,若非谷梁二爷在瓦剌鞑靼之地都非常闻名,我还找不到这里。” 他边说边瞟了眼床铺,两个枕头一床被,似乎明白了什么,垂头丧气的问:“苏落,你真的嫁给二爷了?” 苏落满脸幸福的道:“嗯。” 高衙内颇有些惊奇:“可他是你公公。” 苏落刚想一巴掌抽过去,突然感觉房子在动,心下骇然,不会吧,老天都替我震怒,没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房子已经开始倾斜,然后是山崩地裂般轰隆隆的响,接着她感觉天摇地动天旋地转,身子一晃顺着浮起来的地面斜坡骨碌碌滚了下去,继而眼睛一黑,她被堵在了一个墙角动不能动,等她明白这是地震,人已经被困在这个角落出不去,声嘶力竭的喊着:“大叔!” 她想的不是谷梁鸿来救她,而是谷梁鸿已经被砸死,又喊着高衙内,轰隆隆的响声不断,早把她的喊声覆盖,到处都是尘烟,到处都在轰鸣,她甚至来不及害怕来不及哭,. 大概有半个时辰,一切归于平静,大地不再咆哮山不再怒吼,她试着想从角落里钻出来,根本推不动,唯有继续喊,直喊到嗓子嘶哑发声艰难,还是没有人来,她所处的角落非常狭窄,她也只能佝偻着身子,忽然想起靴子里有柄匕首,准备这种东西功能很多,可以防身可以割肉可以刻画,现在用场更大,她拔了出来,然后一点点的去割挡着自己的这些倒塌的木头、瓦片,她告诉自己他一定没死,他一定也在找自己,他们两个这是新婚,老天爷不会这么残忍新婚即弄个生离死别,她还想问他,洞房花烛夜为何与手抄本写的不太一样,她要和他一辈子在一起。 她心存这个执念,叮嘱自己不要慌,然后就这样一点点割着,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用匕首为自己打开一条通道,急忙爬了出来,客栈已毁,镇子里也到处都是残垣断壁,贺兰山某个地方是地震易发区,谷梁鸿没有想到会波及到这里,所以才会选择在这里暂住。 地震过后接连着大雨,瞬间便淹没在苏落的小腿处,她满街的喊满街的找,跌倒一次又一次,痛了一处又一处,心里阿弥陀佛不知诵念了多少遍,在满街的死人堆里翻找谷梁鸿,别说谷梁鸿,连杨二郎那些镖师都没有踪影。苏落渐渐害怕,雨水冲刷着泪水,哭声透过雨声传的很远很远。 正六神无主的时候,突然她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按住,吓了一跳,回头去看,隔着雨帘她认出是谷梁鸿,立即扑过去:“大叔!” 两个人紧紧拥抱着,这是患难之后的惊喜,谷梁鸿说话是从未有过的急切:“落落。你还活着,你活着呢,你活着真好。” 苏落使劲的点头:“大叔。你活着更好。” 谷梁鸿把她从自己怀里挪开,然后道:“恐这里还有余震,并且大雨很容易造成山体滑落,我们走。” 两个人迅速离开镇子朝南奔去,只等避开地震区域天色已近黄昏。 “杨二郎他们呢?”苏落有些担心。这涉及到春好的幸福。 谷梁鸿道:“应该无事,刚地震时我们都在外面检查货物,后来我为了找你返回客栈,脑袋被落木击了下,听力不好,所以才没听见你的喊。还以为你……现在已经恢复。” 再次相拥,苏落喜极而泣:“大叔,此后日日夜夜你都不要离开我。” 谷梁鸿连连说着:“好。好好,我们日日夜夜都在一起。” 雨势渐小,然而他们周身湿透,苏落冻得脸色惨白,谷梁鸿四处的望。蓦然发现附近有个山洞,急忙拉着苏落跑了进去。洞内还算敞亮,脚下居然都是柔滑若肌肤的玉石,两边洞壁和顶上还有些亮闪闪的东西发着银色的光,使得洞里如月色倾泻朦朦胧胧。 在最里面找个地方坐了,苏落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阿嚏!” 谷梁鸿摸摸身上,没有火折子没有任何可以点火之物,看看苏落道:“你衣服湿透,还是脱下吧,不然会着凉。” 苏落点头,刚把上衣退至肩膀处,偏头看看谷梁鸿,手又停了下来。 谷梁鸿已经率先脱下衣服,只穿着一个中裤,目不斜视也知道苏落的表情,道:“我们是夫妻。”言下之意是,你不用这么害羞,他自己把衣服搭在有斜度的洞壁上晾着。 苏落踟蹰半天,最后犹犹豫豫的把衣服脱了下来,然后抱紧双臂,里面的裹肚其实也湿透,她实在不好意思脱了,唯有忍受。 她又一个喷嚏,谷梁鸿靠过去搂住她,还是那句:“我们是夫妻。” 苏落咬着嘴唇怯怯的缩进他怀里,谷梁鸿手在她后边一拉,她的裹肚登时滑落,傲人的双峰贴在谷梁鸿胸脯上,不知是冷还是紧张,她瑟瑟发抖。 谷梁鸿抱紧她,迟疑再迟疑,然心里却想着有些事不能迟疑,不然就是一辈子的追悔莫及,他吐息拂过苏落耳际,轻轻道:“落落,给我好不好?知道地震时我非常怕,假如当时我死了,我还没有真正的娶你,我说的不是婚礼你懂吗?” 苏落摇头表示不懂。 谷梁鸿把嘴巴按在她柔滑的肩头吻了下,柔声道:“想不想给我生儿育女?” 苏落点头表示很想。 他就摸了摸光滑的玉石地面,把苏落放躺下,然后用自己的身体覆盖住她,含着她的嘴巴费力的说出一句:“我来教你。” 苏落嗯了声,不是很懂还是莫名的紧张,双手无处可放唯有紧紧抠住他的胯处。 谷梁鸿由她的唇开始一路吻下来,手慢慢扯掉她的裤子,还有他自己的,两个人终于完全的交叠在一起,他颤抖着呼吸喃喃着:“给我好不好,给我好不好,好不好……” 苏落已经感觉到他身体的异样,终于明白手抄本上描写的洞房花烛夜都是纸上谈兵,她的身体在他的怀抱里即将窒息,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感觉自己正在飞升似的,神识渐渐模糊。 暗昧的洞穴里都是谷梁鸿亢奋时喊着她的名字:“落落……” 112章 婚后综合症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子夜时分,一股幽风从洞口掠进,苏落趴在柔滑的玉石地面,洞壁上泛出的莹莹之光涂抹在她凹凸有致的玲珑玉体上,谷梁鸿单手支颐侧卧在她旁边,另外一只手从她乌油油的长发上开始爱抚,一路滑过脊背纤腰翘臀,眼中荡着桃花春水,自言自语似的感叹一句:“哦,我成亲了。” 忽而眼角竟溢满了水汽,他明白我明白,这是幸福。 从郑氏开始,他对感情已经麻木,若果说他与筱兰薇之间是以感情开始的,那时他年轻气盛,被筱兰薇的万种风情迷惑,等他懂感情以后荒唐的娶了董竹音、收纳了张初五,和柳离离倒是非常的融洽,共同的兴致想通的心意,只是他仍然爱不起来。 去年春天那个风沙漫漫之日,身边的这个女孩仰着一张绝丽的脸,他尘封的情愫不是破土而出不是破冰而出,而是如暗涌在地底下的一股激流,冲破十多年的他自我营建那壁垒森严,他不可救药的爱上她,所以这一刻,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动情处。 他想把这些都告诉苏落,发现她身子在微微抖动,像是哭泣,他急忙把她捞进自己怀里,她真的在哭,他突然心里慌慌的:“落落,你不开心?不愿意?” 苏落来回的晃头,哭声越来越大,唬的谷梁鸿急忙坐起,把她抱坐在自己腿上,拉过一边差不多干了的衣服裹住她问:“那为何哭?” 她抓住他的手臂,脸被荧光泛着透明一般,抽噎道:“我怕,我怕回到凉州,回到谷梁世家。” 谷梁鸿终于明白她哭的用意,之前他们的事已经是满城风雨,谷梁世家大概除了春好没有一个不反对。不反对的也不会是赞成的心态,他们在那些人眼里还是翁媳,这场不乱之爱被别人称之为孽恋,不单谷梁世家的人会愤怒,或许整个凉州恐怕整个大明甚至整个天下都会唾弃谩骂,其实当苏落和他的感情若即若离时,他也是患得患失摇摆不定,现在他们有了夫妻之实,在谷梁鸿看来一切都尘埃落定,心里反而轻松了很多。 他看着深深陷入自己怀里的苏落像个吓坏的孩子。他道:“有我呢,你曾经说过,有我在。天塌地陷你都不怕。” 苏落用手背蹭去满脸的泪,看他在微微而笑,目光中满是镇定和从容,还是担心:“其实我怕的不是他们伤害我,我没爹没娘。从小就被人歧视惯了,我怕的是他们伤害你,你是谷梁世家的掌门人,你还曾经是朱棣身边那么著名的将军,你在西域瓦剌鞑靼甚至暹罗安南国都那么有名气,我不想你为了我而身败名裂。” 谷梁鸿好想问她。你生的这么美貌也就罢了,为何还这么善良体贴心系别人呢,你让我怎么停止不爱你。哪怕为了爱你我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他拾起旁边苏落的发带,一边给她绾头发一边蔼然道:“我不到十岁已经征战沙场,十五岁成为朱棣身边的护国大将军,我什么阵仗没见过。会怕那么一撮人,你是没有见识过我的坏脾气。所以你才担心。” 苏落用手指画着他那一抹有型的胡须,这是她觉得他最与众不同之地,问:“你有坏脾气吗,不晓得。” 谷梁鸿哑然失笑:“我的脾气只对你一人好。” 苏落呵呵道:“受宠若惊。” 谷梁鸿蹭着她细腻的脖颈:“你怎么报答我呢?” 今非昔比,她已经为人妇,这么暧昧的话当然懂,羞羞把头埋在他怀里道:“那就以身相许吧。”今天,她也终于明白以身相许这个词汇的真正含义,曾经她以为是像婢女那样签了卖身契一辈子为奴呢,一夕之欢使得她对很多事情都通透起来,成熟就在眨眼间。 谷梁鸿受了鼓舞,突然又是血脉喷张的模样,却被苏落一声喊吓到:“高衙内,我怎么把他给忘记了!” 谷梁鸿道:“放心,我去找你时见他从门里冲了出来,还有灰狼,都无碍。” 不过苏落这么一说,他就想起杨二郎那些人,地震时他们都在户外,才得以安然,当时谷梁鸿着急找苏落,就吩咐杨二郎带人往安全处逃离,过了几个时辰,不知镇里情况如何了,他于是拉起苏落穿戴整齐,匆匆忙忙赶回镇去。 地震过后,到处狼藉,之前苏落看到的尸横满地那是错觉,大家被震晕或是受伤,目前死者极少,所幸没有并发地震带来的泥石流洪水等等灾难,杨二郎偕同那些镖师也转回来找谷梁鸿,彼此见面悉皆安然,谷梁鸿放心下来,然后让杨二郎带人到处搜救百姓。 “老爷,这种事交给官府就好了,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么大的地震必定会有余震,而且这里房倒屋塌无处安身,我们可以不休息,然夫人身子纤弱不能劳累。” 谷梁鸿道:“此地今个瓦剌明个鞑靼,哪里有什么官府,百姓都像是没爹没娘的孩子,完全是一种自生自灭的状态,能帮忙还是帮忙吧,另外我们的货物怎么样了,银两行李也埋在废墟下,能找出来最好,还有,看见高公子没有?” 高衙内就带着灰狼边应答着边跑了过来,劫难余生,大家见面都是喜不自胜。 ——﹡——﹡——﹡——﹡——﹡——﹡—— 直到天明,力所能及的帮助救治了一些百姓,谷梁鸿才带着苏落等人离开此地,继续往东行进,中午吃了些干粮只小坐片刻又接着走,直至黄昏行到草原上,唯有支起帐篷宿营。 晚霞染红了半部天,苏落歪靠在灰狼身上正在欣赏,谷梁鸿这个时候比较忙,忙着安排大家露宿之事忙着吩咐生火做饭忙着马匹忙着货物,还忙着和杨二郎鬼鬼祟祟的不知在说什么,说之前他把苏落支走,理由就是这半边天的晚霞:“你是画家,画家是需要观察生活的。” 苏落于是就乐颠颠的找了一处制高点。开始认真的观察晚霞,高衙内凑过来坐下,吞吞吐吐的问苏落:“你真的嫁给二爷了?” 苏落忽然想起地震前他的那句话,说什么谷梁鸿是她的公公,新仇旧恨,此时不报更待何时,她先是啪的一巴掌打在他脑袋上,继而一脚把他踹下制高点,那家伙惨叫着像个球似的滚落下去,她得意的拍怕手。又在灰狼背上蹭了几下,不知高衙内几日没洗澡了,一股汗酸味。关于洁净这个方面,男人无一例外的比不过谷梁鸿,他摸过东西务必洗手,苏落非常喜欢他这一点,他身上永远都是好闻的气息。蓦然想起他最近为何没有了那月下香的味道? 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香油,她急忙过去找谷梁鸿,走在帐篷门口,她只听到一个尾巴:“……给冯指挥使飞鸽传书。” 冯指挥使?是不是凉州卫指挥使冯战?苏落合计。 谷梁鸿看见她进来,给杨二郎使个眼色,杨二郎就对苏落施礼后走了出去。 他不说。苏落也不问,不问的是他为何给冯战飞鸽传书,但有关月下香的事必须问。 谷梁鸿听了。云淡风轻的样子道:“因为,没必要了。” 苏落不懂,定定看他等着解释,不明白男人熏香身子有什么必要之处,自己只是觉得神清气爽罢了。 他飘渺的一笑。拉着她往自己面前坐下,捏着水囊喂了她一口。道:“认识你之前,我身边有太多女子,算不算我自吹自擂呢,家里的夫人们可以忽略不计,生意上认识的也不少,却没有倾慕的女子,然而我毕竟是男人,又喜欢豪饮和结交朋友,说起来可以肝胆相照的朋友还真不少,且不分男女,如此怕自己乱性,所以那月下香的味道,其实是绝情散,也就是杜绝的药。” 他说的非常轻松,苏落却听的非常痛心,斟酌半天憋出一句:“会有这样的男人?” 不知是质问还是自问,或者只是感叹感慨。 谷梁鸿手抚上她的面颊,诡异的一笑:“我有时感觉自己这么多年不近女色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不是苦行僧,现在才明白是为了等你,怎么办啊你说,我苦了这么多年,你是不是得加倍补偿我。” 苏落愣了下,预感到他想如何,抽出自己想逃,被谷梁鸿一把捉住,不改霸道的口吻:“等下吃得饱饱的,攒了力气伺候我,晚上我会比那匹灰狼还凶狠的。” 他贪恋她年轻的身体,整夜整夜的缠绵,半生的幸福仿佛都聚合在这几天,每天说出最多的一个词汇便是“落落”,连杨二郎耳濡目染,某天见到苏落打招呼时忘记喊夫人竟然脱口而出“落落”。 只是苏落最近有点怪,第一天早晨醒来,出乎预料的又哭了起来,问去,她道:“大娘二娘三娘四娘,毕竟都是你的夫人,虽然你并不碰她们,但她们还担着你夫人的名声,我不喜欢。” 谷梁鸿举着她佩戴玉镯的那只手给她看:“你是我的夫人,她们的事,让我慢慢解决好吗。” 苏落也知道他为难,唯有点头。 然后行一日投宿,第二天早晨醒来她又哭,这回的原因是:“你比我大那么多,将来你先我离世,我是无论如何也活不下去的。” 谷梁鸿唯有继续哄:“你看我身体壮的像匹烈马,活到一百岁没有问题,好吧我们退一步讲,我只能活到九十岁,那时你已经七十多了,我们一起死好不好。” 苏落破涕为笑,人过七十古来稀,那个时候死了是福气。 前前后后她哭了足有半个月,每天都能想出一个理由来,比如家里那么多女婢她们对谷梁鸿图谋不轨怎么办,比如师父墨子虚不同意他们的这桩婚事怎么办,比如墨飞白得知她嫁给谷梁鸿万念俱灰上吊投河服毒自杀怎么办,比如有了孩子不服从自己管教怎么办,名目繁多,让人听得咋舌。 谷梁鸿费心的研究过,这是不是什么诸如孕妇产后的抑郁症,她现在告别处子之身成为小妇人,是不是也突然的抑郁,忽然发现男人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不仅仅是丈夫,还必须是父亲兄长朋友和闺蜜。 终于把苏落哄的不哭了,他们也打算离开关外回去凉州,此时却接到凉州卫指挥使冯战的飞鸽回书,瓦剌的脱欢真的联合鞑靼部欲犯边境,要谷梁鸿设法阻止脱欢的这一行径。 113章 假如妓院打折 - 最婵娟 - 狐小采 因为冯战的请求而非要求,谷梁鸿故意放慢了行程,苏落对此浑然不觉,实际上她已经变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物,归根结底是谷梁鸿太溺爱的缘故,实在无所事事她就又恢复胡思乱想兼胡言乱语的天性,比如她找谷梁鸿商量,适当的时候给孤独的灰狼找个女朋友,鉴于在草原上抓一匹狼太过艰难,她把目标对准了高衙内,思量假如把高衙内嫁给灰狼,他的娘性会不会变得狼性一些,省得此后像那些街头嗑着瓜子东家长西家短的长舌妇,在自己耳根处磨磨唧唧。 这个时候谷梁鸿一定是噗嗤笑出然后揉揉她的脑袋:“该吃药了。” 她受了风寒当然得吃药,不过最近她也收获也不小,最大的成就是又揍了高衙内两次,逼得那家伙用自己的祖宗八代来赌咒发誓保证不再提及谷梁鸿是她公公的事,她还画了一幅草原日落图,草原日落其实是陪衬,主角是迎风而立的谷梁鸿。 到了目的地,才是午间谷梁鸿就下令宿营,对此苏落好奇但是不会多问,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英雄更无须咸吃萝卜淡操心。 此地方圆八百里没有固定居民,不仅仅因为荒漠连着草原,没有适宜种植的土地,更因为这附近是瓦剌部和鞑靼部交战的最频繁之地,趋利避害人之常情,所以当苏落同谷梁鸿一行人到此的时候,唯有五六户游牧民,苏落受了风寒身子弱,虽是夏日,草原昼夜温差大,谷梁鸿花了高价给她租借了一户牧民的毡房,毡房宽阔厚重种田娘子全文阅读。比他们的帐篷暖和很多。 安顿好之后,不知是不是药力的缘故,苏落在谷梁鸿每日必备的睡前故事中沉沉睡去,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下,谷梁鸿对灰狼指指床铺,示意它代替自己看护苏落,然后走了出去,喊上正在指挥大家做事的杨二郎随自己在草原上信步开去。 盛夏的草原最为壮观,放眼无尽的绿,跳脱红尘之王的干净。他负手徐行,眼望前方对杨二郎道:“你曾经问过我,当初为何不就是这样的。带着苏落以购货为名离开凉州,何必非得娶了窦璎让苏落伤心欲绝?” 杨二郎恭谨道:“老爷,小人那是瞎说的。” 谷梁鸿偏头看看他:“你的疑问没有错,但我有我的苦衷,我肩负的不仅仅是谷梁世家。还有整个凉州,或许还有那一处的边防,这有点危言耸听,事实却真是如此,这也是冯指挥使同我视若莫逆的原因,这也是皇上不杀我的真正因由。但凡背叛他的,你也知道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我就是用这个方法拖住的对方。” 他说着指指一个缓坡。两个人过去坐下,他继续道:“若非落落出走,我是不会随意离开凉州的,果不其然,瓦剌和鞑靼竟然化敌为友。欲从凉州为缺口进犯,冯指挥使来信请我们设法阻止脱欢等人的这次行动。” 杨二郎有些担心:“老爷。我们是生意人,也才不到三十个镖师,如何能阻止得了,人家可有几万甚至几十万的大军。” 谷梁鸿赞同的点点头:“或许冯战觉得我可以从擒贼擒王这个方面入手,不过他心信中提到落落,暗示假如我不能成功,可以让落落出面,说来冯战真是手眼通天,他竟然知道脱欢倾慕落落。” 杨二郎急道:“老爷,您该不会真舍得让夫人去冒险吧?” 谷梁鸿顿了顿:“假如我真不能成功,二郎啊,这不是个人的恩怨情仇,这是国之大事,并且我相信落落聪明机智,她说不定能出奇制胜化解这一危机,当然,除非是十万火急,否则我不会让落落去的。” 杨二郎低下头,薅起一把草,犹豫良久才道:“老爷,您也曾经问过我,府里的女子何其多也,大多都比春好容貌姣好,当初我为何那么痛快的答应了这桩婚事,老爷,这其中当然有您的缘故,您看好的人决计错不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说到这里看了看谷梁鸿,欲言又止。 谷梁鸿点头示意他大胆的说,他才又道:“我看您娶了那么多夫人,可是您还不是日日独宿在书房,所以我觉得娶妻不要沉鱼落雁之容貌,主要是善良并对我一心一意,比如春好,我就是离家十年都不会担心她会背叛我,我穷苦不担心她离弃我,我富贵不担心她算计我的钱财,这样的女人才能安安心心的过日子,过一辈子,现在的苏姑娘……哦,老爷您别见怪,我这样说是……”他想说您的夫人实在太多,唯有这样称呼苏落才能区别开来。 谷梁鸿又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他继续道:“苏姑娘她虽然是沉鱼落雁之貌,她也比春好聪明百倍,但她的心地是和春好一样的,您也不用担心她会做出任何对您不利的事,您娶了她,小人才觉得你们是可以白头到老的一对,所以,老爷您要反过去对她好才是。” 杨二郎长篇大论的说完,审慎的看看谷梁鸿,他长出口气,拍拍了杨二郎的肩膀,道:“明年你守孝满了,就和春好成亲,房子等物我全包了,还有,你成亲之后就是个真正的大丈夫了,我把谷梁世家总管之位交给你,记住,是谷梁世家的总管,不是我们府里,像周先生那样的。” 杨二郎先是愣了半天,接着跪在谷梁鸿面前咚咚的磕头,高兴得只是傻笑,半晌才挠着脑袋道:“老爷,我只怕年轻阅历浅,不能担当这么大重任。” 谷梁鸿踹了下他的膝盖:“男儿膝下有黄金。” 然后接着道:“二郎啊,论资历,你比不上周先生,论武功,在镖师里你只能暂居中等,论才智你也不敌诸如老魏老杜等等一干老仆,但我提拔你,是基于这几点,一个人需要用心但不是奸诈,需要野心但不是贪念,需要忠心但不是愚忠,刚好你符合这几点,所以,你最近要好好的和前辈们学习,不要辜负我的重托,不仅仅是谷梁世家的总管,还有春好的终身,你明白春好在苏落那里是什么意义,春好假如真的不开心了,我想啊落落会不会像对待高衙内那样对待你,只怕更残忍超级脂肪兑换系统。” 杨二郎又咚咚的磕头,信誓旦旦。 两个人才开始切入正题,那就是如何阻止脱欢和鞑靼人合谋犯边,谷梁鸿的意思,对脱欢和鞑靼人攻心,历陈他们这样做的后果,前元能被太祖灭了,后元这些人在朱棣这里更是如探囊取物。 杨二郎有疑问:“假如脱欢和鞑靼人不以为然呢?” 谷梁鸿成竹在胸的样子:“他们会以为然的,你说,我一个人有万夫不当之勇,他们还不怕大明朝的铁骑吗?” 杨二郎终于明白过来。 正在这时一个镖师匆匆来报:“老爷不好了,夫人和人打起来了。” 啊?谷梁鸿愣住,苏落不是在睡觉吗,急忙匆匆赶过去,再看那丫头,一手拿着他的宝剑,一手按着灰狼,虎视眈眈的指着面前的一个牧民正骂,好像是这牧民是趁她睡觉时偷窥她,被她抓个正着。 那牧民战战兢兢的不住告饶,理由是她太过美貌,但凡男人见了都会多看两眼,算不上偷窥。 她咬牙冷笑,凑在牧民面前道:“不是偷窥,就是从门缝里偷偷的窥一窥。” 那牧民又谎称自己是路过而已,听闻里面有个女眷如仙子,好奇心起才过去看的。 她围着牧民转了几圈,把人家从头到脚的好顿打量,最后奸计上来,淫邪的一笑道:“问你一个问题,假如你能回答上来我就放了你,假如你敢骗我,我家老爷是大名鼎鼎的谷梁鸿,取你的狗命易如反掌。” 那牧民连忙点头如捣蒜。 她道:“假如你去逛妓馆,偏巧那天妓馆开业十周年庆典,老鸨把妓女全部低价至一文钱回馈新老嫖客,你花了二十文钱睡了二十个妓女,你是高兴呢还是高兴呢还是真的高兴呢?” 牧民:“……” 镖师:“……” 谷梁鸿:“……” 她踢了那牧民一脚:“快说,二十个够不够,高兴不高兴。” 那牧民忙道:“二十个你想累死我,我一次最多才两个。” 她突然哈哈大笑,笑的牧民和那些镖师毛骨悚然,笑得连灰狼都噔噔后退,唯有谷梁鸿明白她这笑的来历,急忙过来劝解,苏落根本不听,他就夹着她回到毡房,苏落高喊:“那家伙不是简单的牧民。” 谷梁鸿嘘了声:“我怎会不知。” 他洞悉刚刚苏落用那么一个举例说明的方法是使了一计兵不厌诈,这附近连镇子村落都没有,哪来的妓馆,草原上的牧民辛苦游牧,整年在草原上流浪哪里去过妓馆,所以那牧民脱口而出的话就证明他不是这里的牧民,也就说明他是细作,虽然不知是哪方面拍来。 “大叔,我聪明不聪明。”苏落得意洋洋。 谷梁鸿迟疑下,爱怜的轻拍下她的面颊道:“一般聪明……因为你暴露了我们的身份,也许人家来此探查之目的就是想知道我是谁呢。” 苏落啊了一声,目瞪口呆。 无 弹 窗 小 说 网 .qm s h  o m 114章 床上屋顶,声东击西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苏落无限懊恼自己的顾此失彼,了解到那偷窥的牧民是假身份,也被人家刺探到她们的真身份,想来想去自己这样大意都是脱离谍女生活太久的缘故,少了那根时刻防备的神经。 日西斜,毡房里黯淡下来,门一开,光矢射入,大片的金色沿着她的裙裾慢慢爬到她低落的脸上,谷梁鸿亲自端着吃食送来,有酒有肉,矮脚的桌子放在床铺上,两个人面对面而坐,他执起酒壶筛满两盏酒,劝道:“小孩子家,何来这么多忧郁,我更喜欢你胡闹的样子。” 苏落趴在桌子上沮丧的望着他道:“你说我现在是不是颓废了,竟然被一个细作给耍弄。” 听她的话是还在纠结那假牧民的事,谷梁鸿食指中指并拢托起她的下巴,装着专注打量她的样子:“我看看,怎么会颓废呢,落落,你必须习惯从之前的那个身份慢慢转换到另外一个身份。” 苏落噌噌跪爬到他身边,讶异道:“另外一个身份?” 谷梁鸿呷了口酒,夹起一块肉放在她嘴边:“我谷梁鸿夫人的身份,不要整天想着刺探谁调查谁,也不要出口动辄就是什么妓院啊强暴啊男欢女爱啊乌七八糟的东西,掌门夫人多多少少得端庄一些。” 她脑袋一偏没有惯常的去张口接住他喂来的食物,眉尖蹙起:“你嫌弃我了。” 谷梁鸿按了按额头,知道说出来她会生气,自己哪里有嫌弃她之意,只是不希望她以后多管闲事惹出麻烦,温颜道:“你不嫌弃我,我已经福星高照,我哪里敢嫌弃你。” 她不依不饶:“你不嫌弃我为何要我端庄。我没有窦璎那么会端庄,你去找她吧。”说着伸腿想下地溜走。 谷梁鸿一把捉住她拉进自己怀里:“小孩子撒娇可以,老是发脾气可不好。” 她突然就涌出眼泪:“还说没嫌弃我,我才说几句你就怪我发脾气,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我经常对你发脾气还骂你,哦原来木已成舟你就开始讨厌我了,手抄本上说男人都是这样,只在没得到你之前才会对你珍惜。” 谷梁鸿此时突然后悔,明知道她最近敏感。不该说出让她可以浮想联翩的话,盘算如何能挽回,却恐事情越发展越复杂。还是不要说话为好。 可是他不说话苏落以为他默认,一把推开他跑了出去,跑了很远很远,然后一个跟头栽倒就再也不肯起来,晚霞如优昙花开。白裙似云朵飘落,不知名的花和草高及半身将她重重淹没,她侧头看花仰头看天,没有再哭,只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这感觉实在是奇怪。自己心满意足的嫁给他,为何忽而幸福得要死忽而空虚得没着没落,就像手里托着一件宝贝。时刻担心会掉下来摔碎,穷其所学的搜罗与这种感觉符合的词汇,是患得患失吧,她想。 灰狼在她身边卧倒,彼此默默相对。她摸了摸灰狼的脸道:“将军,你说假如当初我嫁给了师兄。他应该不会这么嫌弃我,至少我们两个都是谍人,臭味相投。” “你后悔了?”不知何时谷梁鸿站在她旁边,问出这句话时,他的脸是极少见的冷漠,仿佛灵魂已被抽离只剩下一个躯壳。 苏落眼睛没有瞄过去,狠狠的连根薅起一棵野花,心里根本不是这样的意思,嘴上却淡漠道:“嗯。” 一个简单的字,她说的也极轻,在谷梁鸿心头却如重锤狠命的一击,他黯然伫立,晚风拂起他鬓边的发丝掠过他的凉薄的唇,他天不怕地不怕,怕的就是苏落后悔,原来以为怎么也是等自己垂垂老矣不中用时,没想到她的悔意来的这么的迅雷不及掩耳,利剑一般刺中他的软肋,这样一想他竟然条件反射的颤了颤,须臾间嗓音沙哑起来:“我没有办法还你处子之身,也没有办法抹除洞房花烛的记忆,所以,你的后悔我束手无策,假如你恨我,尽管恨吧。” 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他行走的速度比一般人奔跑还快,迅速转回毡房,喝光了自己的酒和那些镖师的酒,善饮的他终于酩酊大醉…… 茫茫夜色里天籁骤然而起,灰狼用爪子敲了敲苏落,她才猛然发现周遭的黑暗如墨,感觉自己应该是睡了一觉,不知是天生忘性好还是心胸豁达,一觉之后差不多忘记和谷梁鸿的不快,唤着灰狼回去毡房。 等她进了门才发现,满地狼藉,矮脚的桌子已经粉身碎骨,酒壶酒盏成为齑粉,宝剑出鞘,洞箫折断,而谷梁鸿仰躺在床铺上一动不动,未知是睡着还是怎么了。 聪慧如苏落,面对眼前的场景猜出什么,他生气了,他发脾气了,当然,是因为自己。 试着走近几步想唤他,自尊心泛滥,想想为何要我哄他,一向都是他哄我的,执拗的站了会,然后蹲下去拾捡地上的碎片,碎片碰着碎片的响声惊动了谷梁鸿,他一声怒吼:“滚!” 苏落吓得跌坐在地,委委屈屈的哭了起来。 谷梁鸿猛然侧头来看,发现是她,迅疾翻身下床扑来,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忙不迭的解释:“落落,我不知道是你,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苏落指着满地的狼藉,哭得说不出话来。 谷梁鸿急忙解释:“是,是杨二郎惹了我,不是因为你。” 苏落当然不信,杨二郎即使真的惹怒了他,他顶多训斥,哪怕大打出手,也不至于这样一个人闷在毡房里乱发脾气,好吧,人家已经软了下来,我可以借坡下驴,她道:“大叔,我说后悔是气话,我第一眼看见你就想嫁给你,怎么能后悔,我和师兄在一起生活了十七年没有一次想过要嫁给他,我是气我自己不中用,又不端庄又不成熟,整天疯疯癫癫像个小孩子,我以后慢慢改,我保证能端庄起来。” 谷梁鸿抱着她回到床上,拉过被子裹紧两个人,柔声道:“不要改,现在刚刚好,等你长到一定的年龄就会成熟稳重端庄起来,我之前那样说是不想你管太多的事,不想你惹了谁引出祸端。” 苏落点头:“好,我以后不管闲事,管也只管我自己的事,还有你的事,还有春好的事,还有高衙内的事,还有灰狼的事,还有……”她说到第一百多条时猛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不管的事了。 谷梁鸿醉意甚浓,微闭双目听着她左一条右一条的说着,嘴角是淡淡的笑。 苏落道:“你醉了?” 他嗯了声:“有些。” 苏落四下里找找,他的酒囊半掖在枕头下,拿过来咕嘟嘟灌下好大一口,突然瞪起眼睛,含在口中的酒无法咽下,呜呜的又无法开口说话。 谷梁鸿睁开眼睛看见她对着嘴巴比比划划,想了想,忽然想起酒囊里的酒是从蒙古牧民那里买来的烈性酒,辛辣无比,急忙衔住她的嘴巴,她就把酒喷入他口中,然后用手扇着嘴巴哇哇道:“好辣,好痛。” 谷梁鸿咽下酒,身子一侧将她按下,暧昧的笑着:“你是不是想灌醉自己然后同我缠绵?” 苏落挠着脑袋的想:“没有的事。” 谷梁鸿洞开耳识去听,感觉屋顶有脚步声,仍旧和苏落纠缠:“你就是这个意思。” 苏落以为他误会于是辩驳道:“我刚刚就是想吃醉了感受你的感受,你哪里看出我想同你……那个……那个……那个。” 谷梁鸿眼睛朝上看,所答非所问道:“我当然知道,黄帝内经上说,酒后行房最无益,可是哪个男人酒后不想同女人颠鸾倒凤呢。” 苏落听得面红耳赤,捂住眼睛:“讨厌。” 忽然就听咔嚓一声响,谷梁鸿已经一飞而起,撞出毡房顶部而出,骇得苏落挪开手指去看,就听外面啊的一声惨叫,接着毡房的门打开,谷梁鸿抓着那白日偷窥的牧民走了进来。 苏落从床上爬起指着那假牧民道:“我都说他是假的。” 这时杨二郎等人也悉数赶来,他们也发现此人鬼鬼祟祟。 一番审问得知,这人是匪徒,知道谷梁鸿是商贾想踩点之后带人来抢夺,本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还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心思,他又交代之前已经劫持过一个商队,头领名叫高长泰。 “哎呀,那是我爹!”高衙内冲过来喊道。 谷梁鸿叫人把这细作押了下去,高衙内就差跪在他面前,哭唧唧道:“二爷,您的大名凉州妇孺皆知,我爹现在命悬一线,您若不出手相救他就没命了,你说我们家三代单传,你说他死了,他死了……”忽然发现自己的话有点矛盾,爹死儿子可以继续传宗接代,也不知说什么好,最后就是哇哇大哭。 哭的苏落心烦意乱,喝止道:“大叔不会袖手旁观的。” 谷梁鸿毫不被高衙内的哭搅扰,正在沉思,想了半天道:“人得救,但这个人既不是牧民也不是匪徒,他已经被我们识破为何还敢来偷窥,他这是存心故意,给我们下了个套子,高掌柜的那些人,就是诱饵。” 苏落和高衙内面面相觑,一时无法理解他的话。 他眼睛里露出轻蔑的光芒:“若我没有猜错,这个细作,是脱欢的人。” 115章 四两拨千斤,美人有绝招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谷梁鸿认为这个偷窥再偷听的人是刻意为之,目的是欲把他们引到脱欢的圈套,他这样想绝不是空谷来风,此事得追溯到多日前,也就是野鲜不花用高衙内做人质,从他手中带走苏落那次。 他当然不会看着心爱的女人被一个禽兽带走,一路悄无声息的尾随,准备伺机救出苏落和高衙内,却无意之间发现脱欢和鞑靼部的某个王秘密接触,当时他讶异,两方面不是正在交战吗,脱欢还请来了察合台的野鲜不花帮忙,距离太远,模模糊糊的听到脱欢要和鞑靼人联合侵攻大明的边界,也正因为这样,谷梁鸿才飞鸽传书给凉州卫指挥使冯战。 并且谷梁鸿还了解到,野鲜不花那晚被鞑靼人突袭也是脱欢的告密,连苏落是野鲜不花所谓相好女人的事都是脱欢所散播,尔后才引来鞑靼人想抓苏落,苏落被野鲜不花救下。 子夜过后,苏落依偎在谷梁鸿怀里听他讲了很多脱欢的事,这些话谷梁鸿本来不想对她说的,这个细作的突然出现打乱他全盘的计划,再不说,恐苏落会自己着手调查。 苏落惊诧的程度就像突然发现墨飞白和鱼仙姬两个男人生出一群娃,或者高衙内和灰狼会生出非人非狼的东西,脱欢那样的人,对人彬彬有礼,对她也相当尊重,对野鲜不花一直委曲求全的低声下气,假如说这些事是野鲜不花干的,苏落连怀疑都不会怀疑,可那是脱欢啊。忽而想起脱雅说她私通公公的事,当时自己骂了野鲜不花,那个野人抵死不认,难不成也是脱欢在背后搞的鬼? “他为何如此?”苏落很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脱欢在她心里即使不是那种可以两肋插刀的朋友。也是她非常喜欢之人。 谷梁鸿给她背后掖了掖被子,感叹道:“是啊,我也想知道他为何如此,特别现在皇上雄心不减,仍然要北伐,按脱欢现在的实力是打不过大明的,他应该示好才是,为何要这个时候滋扰边界呢?凉州卫会不会是他的首要目标呢?” 他说着低眉看了看怀里的苏落,心里突然不安,脱欢此番行为难得是因为苏落?他也应该喜欢苏落。两方面交战,打着打着然后和谈,假如他意在苏落。和谈时以苏落为筹码,这也不是不可能。或者他知道苏落是公主身份,而苏落此时在他的眼皮底下,他攻打大明会不会以苏落为要挟,如此苏落岂不是更加危险。所以。对冯战请求帮忙之事务必速战速决,然后带着苏落回凉州。 只是第二天他醒来之后却发现苏落没在床上,急忙披衣出去找,以为她又是带着灰狼散步去了,放眼草原上并无苏落的踪影,问过杨二郎等人都说不知。谷梁鸿突然不安起来,自己选择在此地宿营就是为了等到脱欢和鞑靼部的头领,也就是说这里危机重重。苏落突然不见怕是凶多吉少,急忙喊杨二郎带人同他一起四处寻找。 苏落没有被任何人抓去,而是亲自去找脱欢,并不知道眼下脱欢身居何处,本来他们瓦剌人就喜欢到处游牧。而脱欢更喜欢带着兵马打完这里打那里,所以想找他有点大海捞针。这也难不住苏落,既然那细作是脱欢的人,她就偷出细作押着他去找脱欢,开始那细作很是不配合,苏落就对灰狼道:“将军,他要是走的慢了,我就把他送你当早餐,记住吃时别被他的骨头硌了牙。” 那细作果然害怕乖乖的在前面走,不久高衙内竟然追了上来,救他老爹他当然得参加,这个时候那细作就憋不住想笑,看看苏落和高衙内,一个是弱不禁风,一个是獐头鼠目,另外那个还是个禽兽,不懂这三位如何能从脱欢周密的计划中救出高长泰等人。 按照那细作的说法,高长泰那个商队的人现在于这附近有个蒙坦的小城关押,苏落知道谷梁鸿一定会追她而来,便让那细作绕路而行,那细作居然给她个惊喜:“为何绕路,走捷径也可以到达蒙坦城。” 于是日落之时,他们通过一条极少有人知道的路线提前到达蒙坦城。 在苏落的感觉中,蒙坦这个名字很异邦,但到了那里后才发现,顶多算个乡镇,称之为城言过其实,那细作又说:“其实这个城字不是城市之意,是当地人土语的一个音译,纯属误会。” 苏落再次增长了见识,暗想等自己有了娃,取名就叫大王,就像蒙坦城一样,听着多霸气。 问过那细作高长泰等人在何处,那细作甚是嚣张:“就凭你们两个想救人,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苏落告诉他,以卵击什么都与他无关,他只需好好的带路,不然,她看看灰狼,肚子瘪瘪的,刚好省了给它买肉的钱。 那细作忙拔步在前面走,镇子里偏东南之地有一处宅院,那细作遥遥指着:“他们就被关在此处。” 高衙内拔腿就想跑,被苏落一把拉住:“是不是想和你老爹在土牢里重逢,不想就听我的。” 那细作感觉到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得意洋洋道:“你们救不出去的。” 苏落道:“再废话就把你先奸后杀。” 那细作愣了下,呵呵一笑:“我求之不得。” 苏落觉出不对,尴尬的对高衙内道:“你来。” 高衙内立即道:“等下就把你先奸后杀。” 那细作仍旧淫笑:“小哥,你不知道我男女通吃吗。” 高衙内脸上通红,看看灰狼:“你来。” 灰狼伸出獠牙舔了舔舌头,苏落替它配音:“等下就把你先奸后吃。” 那细作果然老实下来。 于是苏落和高衙内两个人蹲在地上密谋,比如先踩点啦,比如摸清敌人的部署啦,然后声东击西啦,或者围魏救赵啦,嘴上谈兵的鼓捣半天,计划没等成行。宅子里已经冲出一队人来,把他们两个团团围住,为首的头头很是生气,本来想对他们两个瓮中捉鳖的,他们俩就蹲在人家门口尿不撒屎不拉的磨叽,所以人家没了耐性主动杀了出来。 “苏落,怎么办?”高衙内是个典型的深宅大院的公子哥,一见打架就害怕。 “镇定。”这样的场面苏落见识多了,并且之前了解那细作是脱欢的人,不用说这些人也是脱欢的手下。即使谷梁鸿说了脱欢那么的坏话,她还是没有对脱欢产生多少戒备心理。 “喂,你们是束手就擒还是负隅顽抗?” 为首的家伙居然说出两句成语。苏落很是想提醒他,负隅顽抗是凭借有力地势顽固抵抗之意,他显然是用词不当,因为她和高衙内身后是空荡荡的街市,面前是黑压压的人群。一点都不有力,想想普及成语教育不是自己的责任,于是脱口道:“我要见脱欢。” 那家伙和同伙彼此对望,然后看苏落道:“你,该不会就是苏落?” 高衙内道:“你见过还有比她更美的姑娘吗?” 怎么两个人像对暗号似的,那家伙居然听懂了。然后让手下持续和苏落对峙,他噔噔跑走,不多时转回。对苏落道:“有请。” 苏落被请进了宅子,蒙坦城很小,这宅子却好大,七拐八拐的来到中间位置的一个大厅,远远即望见里面灯火通明。而脱欢,正负手于门口处迎候她。 两个人见面。彼此都僵立住,脱欢知道苏落能找来这里,还带着自己的细作,当然是差不多了解到事情的经过,所以再像以前那样装着温顺装着驯良很是没必要,沉默半天他道:“你好么。” 苏落慢慢的摇摇头,眉头蹙起,表情凄然:“我不好,因为有人告诉我你要攻打凉州卫,那是我的家,有人还说你陷害野鲜不花,还说你里里外外都是在欺骗我。” 脱欢表面神色非常镇定,私下里手却在略微发抖,他苦心孤诣的计划了一切,就是为了在苏落面前显示出他自己是如何的好,如今被苏落识破他当然尴尬,似乎是漫不经心的一笑,道:“进屋坐下,我慢慢讲给你听。” 偌大的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四壁上皆镶嵌了灯台,灯火满布室内,苏落不肯坐,站在地中间仿佛一棵婷婷之树,在光华下更加的绝色迫人。 脱欢很想客套一番废话一篇,可是苏落不停的追问:“你为什么骗我?” 突然的静默,甚至听到灯花爆开的声音,他低头半天,忽然抬头看苏落,表情肃穆道:“因为,我喜欢你。” 这是一个什么狗屁理由,没听说男人喜欢女人就得费尽心机的去骗她,苏落嗤之以鼻。 脱欢道:“因为我不是野鲜不花那样的没有自知之明之人,我知道不是谷梁鸿的对手,我得不到你,唯有在你面前表现得非常温顺,并且用野鲜不花的霸道来衬托我的温文儒雅,事到如今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但凡野鲜不花在你面前表现的骄横跋扈粗俗龌蹉,一半是他的本性,一半是被我的唆使挑拨,你越是讨厌他就会越喜欢我。” 苏落听得汗毛孔竖起,在感情上,脱欢可真是比窦璎还工于心计,若非谷梁鸿捷足先得,保不齐自己就被这个奸诈的男人迷惑,怯怯道:“你不要告诉我,你想和鞑靼人联合攻打凉州卫,也是为了我。” 脱欢不假思索的斩钉截铁道:“是,我攻打凉州卫的目的就是为了你,打是假,和谈是真,然后请求你们大明的皇上把你许给我,我瓦剌人就永远对大明臣服。” 完全在谷梁鸿的预料之内,苏落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那个乞丐脱欢,那个毛贼脱欢,那个在野鲜不花面前低眉顺气的脱欢,那个对人谦卑恭顺的脱欢悉皆不见,她面前站着的这个人,如此的狡诈可怕,别人不说,若是让自己这么长久的伪装,是绝对做不到的,即使做到那也是漏洞百出,可是脱欢的计划毫无瑕疵,若非遇到谷梁鸿这么一个高手,及时的识破他这计中计,他很容易得逞,此时苏落也不得不承认脱欢能够成为瓦剌人的头领是实至名归。 风从敞开的门扉卷入,灯火摇摇,暗影浮动,仍旧是良久的沉默,脱欢似乎在等苏落的态度,她詈骂她厮打她拂袖而去她恨死了自己,然而脱欢没有想到的是,苏落往他身边近前了几步,水眸含幽,声音飘渺,看似没有十足的把握,像是恳求又像是试探,她一字一顿的道:“若我,不想让你打这一仗呢?” 不是诘问不是厉声不是悲痛不是决绝,她的声音轻如三月春风,揉搓着脱欢的耳鼓,他满腹疑惑的看了她许久,美人依旧,只是长途跋涉后略有些疲惫,他抬起手来想摸摸她的面颊,终于在快要接触到她时急忙缩回,仿佛被什么烫了下,问:“你是以大明的百姓来求我?还是以凉州卫谷梁世家掌门夫人的身份来求我?” 苏落摇摇头:“都不是,是以苏落的身份来劝你,阿脱。” 阿脱!这种亲切的称呼让脱欢突然的不寒而栗,使得他无法拒绝,容色沉入灯影里想了再想,抬头道:“好。” 苏落突然呵呵一笑,很是不庄重,惊问:“就这么简单?” 脱欢也笑,是被她的可爱模样逗笑:“对,就这么简单。”顿了顿,犹犹豫豫的再道:“我可以,抱抱你吗?” 他说出这句话后,清凉的夜里竟然汗涔涔的。 苏落没有半点犹豫,主动上前搂住他道:“阿脱,以后不要骗我,也不要骗野鲜不花,他真的当你是朋友。” 久违的美人入怀,脱欢呼吸都不畅快,苏落很是大方,他却紧张的不行,半天才反手抱住苏落,轻轻的道:“嗯。” 门外高风掠过,花草树木窸窣作响,这其中还伴着谷梁鸿的一声叹息,对面屋顶上,他正从一个非常好的角度瞭望苏落和脱欢的一切。 116章 相对浴红衣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劫持高长泰的商队,脱欢是为了诱捕谷梁鸿,他清楚谷梁鸿在凉州是什么样的地位,破凉州必擒他,没想到苏落会来,脱欢的部下都不明白,蓄谋已久之事苏落简单几句就轻易化解,脱欢自己也扪心自问,没什么太深的道理,就是苏落开口他没有勇气拒绝,但凡苏落要他怎样,他想,自己都没勇气拒绝。 苏落带着解救出来的高长泰等人离开蒙坦城,脱欢的部下纷纷询问他,假如你为了美人我们都理解,可是美人走了,她不属于你。 脱欢猛然醒悟似的,后自嘲的笑笑,摸摸自己怀里被苏落倚靠过的地方,说出野鲜不花同样的一句话:“苏落,我不会放过你的。” 苏落非是水性杨花的女子,以柔克刚,击退脱欢,这只是一种策略,没有出卖色相之意,她也知道事情不会就这么轻松的了结,过一关算一关吧,能够兵不血刃的救出高长泰这些人,能够阻止脱欢和大明交战,何乐而不为,只是叮嘱高衙内此事不要告诉谷梁鸿,其实她和脱欢交谈的过程高衙内并无在现场。 谷梁鸿已经先她回来,见她兴冲冲的带着高长泰等人邀功请赏似的:“大叔,我厉害吧。” 谷梁鸿心事重重的样子,先是和高长泰等人见过,然后对苏落道:“给我说个详细。” 苏落歪着脑袋眨着眼睛合计下:“我告诉他,他打大明是以卵击石,然后他觉得有道理,就放弃了。” 谷梁鸿哦了声:“这么简单?” 苏落努力装着心底无私:“嗯。” 谷梁鸿没有追问到底,让杨二郎给冯战飞鸽传书告知这里的一切,然后下令:“回凉州。” ——﹡——﹡——﹡——﹡——﹡——﹡—— 等他们回到凉州的时候,已经是深秋。这期间没有大事发生恕不赘述。 木槿谢落,秋风飒飒,甫一进凉州城,苏落就莫名的紧张,左右不适,忽而拽拽衣袖忽而捋捋头发忽而干咳几声,谷梁鸿陪她乘车,知道她局促不安是因为怕面对谷梁世家那些人,搂过她安慰道:“有我呢。” 苏落勉强的笑笑,手抓紧了他的手。还是惶恐,她希望到谷梁世家这一段路长些再长些,可是越希望路长才发现路这么短。不多时就到了牌楼处,谷梁鸿带着她下了车,于牌楼下双双跪倒,先对太祖的墨宝参拜,他如此行为是想一步步肯定苏落的地位。他妻子的地位,他谷梁世家掌门夫人的地位。 重新上车,不多时来到府门口,早有随行人员进去通报,郑氏带着筱兰薇、董竹音、张初五还有窦璎,管家周祖成和徐娘等人也同样毕恭毕敬的守着。甚至还有看热闹的谷梁卓文。 府门大开,谷梁鸿手牵着苏落迈步而进,登时。所有的人都想长出第三只眼睛来,郑氏更是瞪眼努力的去看,还以为自己老眼昏花,看了半天发现自己没有看错,谷梁鸿就是和苏落携手。她的心咕咚一声沉下,知道发生了何事和即将发生何事。 “老爷、少奶奶。你们回来啦。”一个小丫鬟过来接苏落手里的包裹。 谷梁鸿命令道:“叫夫人。” 小丫鬟愣住,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叫哪个夫人? 谷梁鸿偏头看看她,似乎没了耐性,剑眉竖起冷冷道:“我让你叫苏落为夫人。” 小丫鬟稀里糊涂却也无可奈何,哪怕老爷是喝醉了胡闹她也得奉陪,何况府里早已传遍,老爷喜欢上自己的儿媳苏落,她不敢违逆谷梁鸿的意思,唯有道:“六夫人。” 谷梁鸿一把抓住她拎了起来,怒吼道:“我让你叫夫人!” 小丫鬟登时吓的变了脸色,哆哆嗦嗦结结巴巴道:“是,是老爷,不,是夫人。” 郑氏心知肚明,脸上的肉在突突乱跳,牙咬欲碎,克制下自己的情绪装着糊涂的走上前道:“老爷,苏落和卓文还没圆房呢,即便圆房了,也是少夫人。” 彼此心照不宣,谷梁鸿晓得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搂过苏落在她面前,举起苏落带着玉镯的手给她看:“这是什么你应该懂。”然后环顾四周朗声道:“你们都听着,苏落,从今而后是谷梁世家的掌门夫人。” 他撂下狠话就带苏落往里走,郑氏普通一下跪在他面前,高喊:“老爷不可,苏落是儿媳,你这样做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她说着回头高喊筱兰薇几个:“你们还不一起来劝老爷。” 几个人当然都不想苏落成为谷梁世家的掌门夫人,甚至连她成为谷梁鸿夫人她们都不高兴,于是听了郑氏的话纷纷跪在谷梁鸿面前。 谷梁鸿想怒,苏落拉了拉他:“大叔……” 谷梁鸿握住她的手,发现她手心里全都是冷汗,轻声道:“快刀斩乱麻,否则麻烦更多。” 苏落于是缩在他身后不再言语。 他郑重道:“苏落和卓文的婚约不算数,他师父上次来时我们已经解除,没有对过八字没有聘书没有聘礼没有媒妁,仅有他师父的一句话还已经收回,所以,苏落不是卓文的什么人,她是我谷梁鸿的夫人,我不再说第二遍,都给我让开。” 郑氏哪里肯让,跪爬着来到他面前抱住他的腿呜呜的哭,讲了无数条道理,窦璎恨死了苏落,也帮衬着,筱兰薇董竹音也随声附和,唯有张初五,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空空的,没有生气没有高兴,不知是什么滋味。 谷梁鸿脸色越来越难看,长出口气稳住脾气,最后通牒般的道:“让开。” 郑氏豁出命去,道:“我们不让开,除非老爷你收回刚刚的话。” 谷梁鸿飞去一脚把她踢在一边,没等去踢出第二脚,筱兰薇几个见风使舵的急忙爬着躲避,他牵着苏落大步走了进去,然后告诉周祖成。“把我的卧房重新布置,换一张大床。” 忽然想征求苏落的意见,侧头朝她暖暖的一笑:“你喜欢什么样的,红木还是花榈木?雕花还是镂花?阳文还是阴文?” 他问了很多,苏落现在哪里有心情琢磨这个,随意道:“什么都好。” 谷梁鸿就让周祖成去买一张凉州城内最贵的大床回来,又告诉苏落:“先歇息一下,明天我带你去祠堂拜见祖宗和父母。” 苏落只是频频点头,大事当前,她终究还是一个小姑娘。没有谷梁鸿的镇定。 郑氏叫人去通报谷梁春,谁知他应邀到百里之外的一个学堂讲学没有回来,郑氏唯有找窦璎几个商量对策。她们能有什么对策,道理他不听,去闹不敢,谷梁鸿已经下令没有他的准许任何人不得踏入他的卧房半步,否则就乱棍打死。 郑氏唯有让人连夜去找谷梁春。明日一旦谷梁鸿带着苏落进入祠堂拜过列祖列宗,苏落就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夫人,眼下唯有谷梁春能够阻止这一荒唐之事,她这里慌了手脚,别人也不好过,包括徐娘包括周祖成。各怀心腹事,殊途同归的是都不想谷梁鸿和苏落从翁媳演变成夫妻。 闯过一关,重新回到谷梁鸿的卧房。苏落没等感慨万千,春好手里拎着一个鸡毛掸子正在打扫房间,听见脚步声回头来看,见是苏落,她呆愣着。苏落喊道:“春好,是我。” 两个人彼此跑向对方。然后紧紧抱在一起,春好激动得哇哇大哭,苏落也是不停的抹泪。 “姑娘,我想死你了,我天天来这里打扫房间,想等你回来住。” 谷梁鸿从旁提醒:“春好,此后不要叫姑娘,叫夫人。” 春好傻了吧唧的看着他不明所以,苏落在她耳边轻轻说明情况,春好啊的一声大叫,接着又是哇哇大哭:“我终于盼到这一天了。”仿佛嫁人的不是苏落而是她。 她和苏落两个抱头痛哭,谷梁鸿却看着他们笑,然后喊过几个婆子,交代半天,那些婆子领命而去。 这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夜晚,苏落想,因为这是她以谷梁鸿夫人的身份正式入住谷梁世家,只等和春好在花园里说了几车的体己话,婆子来请,谷梁鸿要她回去。 她由春好陪着回到住处,就见院子里到处都是红灯笼,屋檐下排着好长,门口也是,树上也挂着很多,一条大红的地毯从院门一直铺展到卧房门口,地毯上还洒了很多花瓣,苏落揉揉眼睛,感觉自己做梦一般,不明白一向古板的谷梁鸿这是闹的哪一出,一路惊喜一路观望,只等进卧房之门,她更加大吃一惊,房内到处都是红彤彤的,新置换的大床四围是大红的喜帐,一对粗粗的龙凤喜烛点的通亮,屋子中间是一张翠色的玉石桌子,上面布着一副白玉的酒具,还有几热几冷的菜食。 “这!”苏落杵在那里不知所措。 道道纱幔撩起,款步走出大红喜服的谷梁鸿,他眼若桃花脸似红霞,看苏落遥遥伸出手来,柔声道:“娘子。” 苏落忽然明白什么,眼泪扑簌簌落下,欢喜的说不出一句话。 谷梁鸿给旁边的婆子使个眼色,她们轻推着苏落进到里面,给她换好喜服,然后悄然退出。 谷梁鸿靠近她,一只手臂便将她揽入怀里,道:“你说的对,之前我们拜堂时我易容来着,你毫无感觉,现在我还给你一个婚礼,还给你一个正儿八经的洞房花烛夜,只是没有花轿没有宾客,你可愿意?如若不愿意……” 苏落捂住他的嘴,哽咽道:“我愿意,只要和你在一起,其实没有这些我也开心。” 谷梁鸿挽着她的手双双跪倒在地,指着窗外道:“你不是最喜欢月夜吗,那我们就对着月亮拜天地,天地为证,月亮为媒,此生你我,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苏落笑出更多的眼泪:“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郑重的叩头,双双相偕而起,喝了交杯酒,谷梁鸿将她打横抱起:“走,我们去试试那床好不好。” 苏落娇羞的一笑,忽然想起春好的话,郑氏已经让人去请回谷梁春,要阻止谷梁鸿带她进祠堂。 谷梁鸿轻声一笑:“放心,我已经准备好。” 准备好?准备好什么呢?假如谷梁春不准他带着自己进入祠堂,他想怎样?苏落隐隐不安起来。 然这不安很快被谷梁鸿的热情淹没,窗外秋月高悬,屋内芙蓉帐暖,她深深嵌入谷梁鸿怀里,由他一点点将自己的衣服剥离,月色如水漫溢在硕大的床上,若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 117章 血溅祠堂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这一夜,苏落在谷梁鸿臂弯里安然入睡。 这一夜,郑氏砸碎了房间内所有的东西,并破天荒的打了儿子一个耳光,恨铁不成钢的骂了一句:“你十五岁了连个女人都笼络不住,他十五岁时已经成了将军,你真不是他儿子。” 这一夜,筱兰薇哭哭唧唧骂骂咧咧,回忆起和谷梁鸿美好的少年时光,平生第一次后悔年轻时不该招惹那么多男人,致使谷梁鸿伤心欲绝与她成为陌路。 这一夜,董竹音躺在周祖成身下眼睛茫然的望着屋顶,黯然泪落,假如当初谷梁鸿娶她进门后,她没有在洞房花烛夜拿剪刀逼迫他放过自己,此时应该儿女绕膝了,而不是做贼似的跟了这个周祖成,多年之后才发现自己遇人不淑所托非人。 这一夜,张初五对着一尊白瓷菩萨诵经不止,忽而有了遁入空门的念头,谷梁鸿没有娶苏落之前多少年独宿,似乎大家都还有希望,而今他的卧房内外红光普照,他不是曾经的他,他现在是苏落的丈夫,更是苏落的守护神。 所以大家都万念俱灰,唯独窦璎,这个小巧柔弱的女人内心何其强大,谷梁鸿专爱苏落她早就知道,所以有今天也没什么特别意外,她陡然而产生一个更毒更狠的念头——我得不到的,谁都别想得到。 这一夜春好和杨二郎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约会,杨二郎送给她一副翡翠镯子,钱来自谷梁鸿的打赏,他并且告诉春好,过了年给父亲守孝期满,老爷说了给他们两个完婚。 春好费力的把镯子套进手里,胖妞手脖子实在粗。然后喜爱的不停摩挲,听说过了年就可以成亲,先是高兴的笑,后来就幸福的呜呜哭。 出人意料的,杨二郎带给她一个更大的幸福,第一次吻了她,这傻丫头身体僵直,初尝人事的惊喜惊慌,然后竟然问出这样的一句:“你说老爷是不是也这样亲过苏姑娘?不对,是夫人。” 杨二郎把她搂在怀里道:“傻瓜。他们已经是夫妻,做的事情不仅如此。” 春好推开他问:“还怎样?” 杨二郎比她懂事些,所以比她羞臊。暗想是不是春好跟随苏落久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怎么现在她这胡言乱语的样子像极了苏落,支支吾吾没法表达,唯有道:“等成亲时我告诉你。” 春好就不依不饶:“你现在告诉我。” 杨二郎偏不。她偏要知道,后来两个人开始你追我赶,欢天喜地。 ——﹡——﹡——﹡——﹡——﹡——﹡—— 苏落翻了个身感觉旁边空虚,睁眼来看谷梁鸿已经起床,重重纱帐把床和其他之地割开成为一处私密的空间,而床前垂落的帷幔上是大幅牡丹图。牡丹象征富贵雍容,谷梁鸿或许是有意如此来显示苏落的身份吧。 鸟儿扑打窗棂,叫声清脆悦耳。这是一个美好的秋日之晨。 歘歘谷梁鸿踱步而进,一身绚紫的礼服,俯身看着床上的苏落,满眼都是笑容,苏落顺势搂住他的脖子。撒娇道:“要你抱。” 谷梁鸿搂她在怀里轻声道:“你乖,起来好好梳洗。我们去祠堂拜见列祖列宗,你也需要见过公婆。” 苏落忽然才想这这么重要的一件事,点点头,从他怀里出来时感觉他腰间有什么硬物抵了下自己,奇怪道:“你揣了什么?” 谷梁鸿顿住,继而敷衍着:“没什么,我去叫她们进来伺候你。” 苏落成为掌门夫人,春好无形中的升任了她房里的总管,带着七八个丫鬟婆子进来伺候苏落梳洗更衣,她的服饰和谷梁鸿一样,以沉紫为主,阔袖衫外罩着长长的褙子,褙子外另有黑色刺着金丝线的霞帔,宝髻绾就,戴上一顶纯金打造的凤冠,重压下苏落脑袋都无法睡意转动。 这些东西不是一夜之间赶制而出,苏落负气出走之后谷梁鸿准备去找她,那时已经命人准备好了这一切。 “春好,快扶着我。” 年轻的苏落如此打扮下立时端庄肃穆起来,她很是不习惯,也知道这是进入谷梁世家祠堂的必须。 众星捧月似的把她搀扶而出,谷梁鸿就等在门口,听到脚步声回眸来看,苏落本是闭月羞花貌,不打扮就是天生丽质,如此装束就奢靡出一股国色天香,他突然感慨万千,想自己人到中年能得苏落,不是上天眷顾是什么,上前伸出手来,苏落把手搭在他手上,两个人相偕往祠堂而去。 谷梁世家的祠堂建四兄弟住所的东南一处,三进五开间,规模宏大,按规矩民间不得私立家庙,谷梁世家的祠堂是太祖封赏特别准许,在谷梁鸿为将军的时候朱棣又特别恩赐,得以扩建。 祠堂的作用很多,婚、丧、寿、喜等事都在这里举行活动,家里生了男儿更需要来此认祖归宗。 谷梁世家的祠堂里里外外所用木材均是金丝楠木,宽阔的大厅精致的雕饰,华丽富奢,此处是谷梁鸿和兄弟们年节之日祭祀祖先的地方,苏落早就听说一直无缘来过,今个总算一睹为快,只是等她随着谷梁鸿来的祠堂门口时,高高的正门台阶上,赫然立着谷梁春谷梁秋谷梁冬兄弟三人,她心里一抖。 谷梁鸿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幕,先朝兄长见礼,然后拉过苏落道:“来,还不见过兄长。” 苏落刚想道万福,谷梁春手一摆,冷冷道:“不必了,我没打算承认你们的婚事。” 苏落相当尴尬,木然而立,谷梁鸿淡淡一笑:“既然兄长不愿意替弟弟做主,那我就直接去见过父母了。” 他抓起苏落刚迈上一个台阶,谷梁春突然从袖子里拔出一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道:“从小到大,你的事情没人能做得了主,我这个哥哥形同虚设,我知道我管不了你,但我不会让你带这个贱人认祖归宗。你若是敢进去,我就死在你面前。” 苏落吃了一惊,急忙看去谷梁鸿。 谷梁春此举是和郑氏等人商量好的,她还煞有介事的喊着:“大伯息怒!” 谷梁春道:“牧风,我们兄弟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生过争吵这样的事,你有能力,哥哥乐得享清福,兄弟们上上下下千百口人也都是仰仗你来过活,可是婚约大事非同儿戏,苏落即使现在已经和卓文解除了婚约。她毕竟也曾经是卓文的未婚之妻,你现在娶了她,这有失伦理纲常。父母仙逝,我这个做兄长的必须阻止你胡来,否则我百年之后无颜去见列祖列宗,要么,你现在于此说清楚你和苏落的婚事解除。要么你就看着你亲哥哥血染祠堂。” 苏落拉了拉谷梁鸿的胳膊:“大叔……” 谷梁鸿就势抓住她的手,然后跪倒在谷梁春面前,正色道:“大哥,苏落之前只是给卓文冲喜,一切婚约形式都没有,并且这之间的事情有误会。假如有婚约,却是我和苏落在先,想必你们都知道。苏落来谷梁世家后,第一次和我见面不肯喊我为公公,那是因为我们相识在前,相爱在前,若说有悖伦理纲常。那个人是卓文而不是我,是他被郑氏定下荒唐的冲喜。是他抢了他爹爹的媳妇。” 郑氏冲过来道:“老爷你不能这样乱讲。” 谷梁鸿并无搭理她,继续对谷梁春道:“大哥,我爱苏落,不是因为她年轻貌美,而是她也爱我,我们一见钟情彼此把终身相托,在她来给卓文冲喜之前我们已经在心里私定终身,当时回到府里我已经和郑氏开了口,这个她不能抵赖,谁知转眼就发现苏落竟然来给卓文冲喜,当时我也是为了儿子的病着想,就没有横加拦阻,可是大哥,你们考虑过苏落的感受没有,她不喜欢卓文,她是个人不是东西,被人随意的推来推去,她喜欢我,她愿意嫁给我。” 谷梁春走下一个台阶靠近谷梁鸿,苦苦哀求的模样:“牧风,哥哥非常相信你说的一切,可是木已成舟,所以,我不能让你带她进祠堂,我不能承认这一桩婚事,不能让整个凉州甚至整个天下都笑话你……你扒灰。” 谷梁鸿容色凛然,目光如剑,盯住谷梁春道:“大哥,木已成舟的不是苏落和卓文的所谓婚姻,而是她现在已经是我的女人,我不能始乱终弃,我再来问大哥,你当真不肯让我带她进去吗?” 谷梁春脑袋一扬,手中的刀更加迫近自己的脖子,决绝道:“不肯。” 谷梁鸿在他面前咚咚的磕了三个头,起身慢慢后退,眸深似静海,心绪如骇浪,凄然道:“大哥,恕弟不能遵从你的意思。” 他说着,手腕一抖,突然握着一柄匕首,没等大家明白他想作何,他已经把匕首插进自己的腹部,然后身子颤了颤,对谷梁春道:“大哥,你忘记了,我的手永远比你快,现在,你是不是仍旧不同意我带苏落进去?” 谷梁春已经傻了眼,他自己根本没想自杀,无非是以兄弟感情来威吓谷梁鸿,谁知这家伙却动真格,愣在那里竟然不知说些什么。 谷梁鸿看他不言语,把腹部的匕首又使劲往自己身体里按了按,痛得身子已经站立不直,躬身再问:“大哥,你还不肯吗?” 苏落早已哭的泣不成声,看着他腹部血染一片,吓得双手只是乱摆不知如何面对。 郑氏也嚎哭着:“老爷你这是何苦。”其他人都哭成一片跪倒一片。 谷梁春手里的刀嘡啷落地,踉踉跄跄奔下台阶,仆倒在谷梁鸿面前老泪纵横:“牧风,二弟!” 谷梁秋谷梁冬一边一个扶住谷梁鸿,想给他封住穴道止血,却发现谷梁鸿的穴道根本封闭不住,知道他自己已经先发功逆行一切,这样说来他是早就料到谷梁春会以死相逼,他也就率先以死相逼。 谷梁鸿脸色越来越白,嘴唇突突抖动,艰难的开口,声音飘渺恍若来自隔世:“哥哥,你还不同意吗?” 谷梁春想拔出他腹部的匕首又怕血过多喷涌,想捂住他的伤口又怕碰触匕首伤口更大,六神无主唯有捶胸顿足并嚎啕痛哭:“哥哥同意,哥哥同意,你快自救,哥哥同意了!” 谷梁鸿转头看苏落淡淡一笑,眼睛都有些睁不开,费力的说了一句:“走。” 苏落哭花了妆容,凤冠也歪在一边,双腿绵软站立不起,被春好等人搀扶随着谷梁鸿终于进到祠堂内,在列祖列宗面前跪下,谷梁鸿颤抖着手拉过她道:“见过列祖列宗,见过父母。” 苏落急忙在地上咚咚的磕头,没等直起身子却听噗咚一声,谷梁鸿栽倒在一边,双目紧闭。 118章 爱人成仇人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假如苏落知道进谷梁世家的祠堂需要谷梁鸿付出这么惨痛的代价,她是决计不会随他来此,见他腹部的血在青砖地面绽放若曼陀罗般刺目,一尺左右的匕首差点全部没入,只留下一截刀柄,苏落扑过去拔出匕首,然后一只手按住他的伤口一只手迅速抽下自己的霞帔,把他伤口缠住,继而又脱下礼服拼劲全身的力气把他伤口处左一道右一道的包起,. 这个时候外面的谷梁春高喊着:“牧阳牧寒,快救你二哥!” 牧阳是谷梁秋的表字,牧寒是谷梁冬的表字,不仅仅是他们两个,众人悉数冲进来,苏落突然拾起地上的匕首对着门口的人,声嘶力竭的喊了声:“滚!” 她没有哭没有骂,只是表情冷的恐怖,那目光如寒星从天际滑落死死的瞪着罪魁祸首谷梁春,嘴角竟然咬破溢出殷殷血迹,在场的众位从未见过这样的冷厉之美,美的让人不寒而栗,她以为谷梁鸿差不多到了大限,自己也生无可恋,奋力扑去衣衫带风,清影如冬蝶掠过覆雪的花枝。 “落落不可!” 谷梁鸿突然发声,相爱的两个人彼此心意相通,他冥冥中感觉苏落是要对兄长不利,急忙喊出这一句。 他活着!苏落收了匕首转身扑向他,跪坐在他面前抱起他的脑袋,眼泪如珍珠颗颗滴落在他惨白的面颊:“大叔你没有丢下落落。” 谷梁鸿微微睁开眼睛,这样的状况下他还能笑出:“我说过,陪你活到九十岁,来,快给我点穴。”他抓着苏落的手按在自己身体上。 苏落使劲一戳,他眼睛睁得大些,再道:“小伤。修养几日便可。” 谷梁春听他这样说也总算松了口气,让两个弟弟抬着谷梁鸿送回他的卧房,大夫也请了过来,诊脉之后,悬壶济世几十年的老先生捻着山羊胡子啧啧称奇,谷梁鸿的刀伤和致命处只差毫厘。 如今这样的情形,大家再也没有一个提及他和苏落的婚事,为了让他静养,按他的交代只留下苏落和春好、杨二郎三人,剩下的一概不可打扰。 春好和杨二郎去厨房熬药。苏落守在床前,很奇怪,她脸上一直都是淡淡的笑。一滴泪都没有再流出,这不是对谷梁鸿死里逃生的惊喜,这是她不想谷梁鸿担心,没有一个病人喜欢看到谁在自己床头哭天抹泪,这个她懂。她看着他浅浅的笑,唯有谷梁鸿识破她这笑的背后是怎样的痛楚。 “放心,我是高手,我说过我能够收放自如。” 他说的非常轻松,苏落相信,他并没有真的想死。他死了谁来爱自己,可是这样的冒险实在不可效仿,她嗔怪:“假如有下次。我不会原谅你,进祠堂而已,早一天晚一天,何必这么大动干戈。” 他道:“在西域遭遇雪崩那次,我非常怕。假如你死了,我此后的几十年不知为何活着。关外再次遭遇地震。我又怕了,假如你死了,我此后的几十年也不知为何活着。有些事可以不急,爱一个人却非急不可,人世苦短,我只是想多爱你一天。” 苏落打算好不哭的,此时却再也忍不住,装着给他掖被子把脑袋垂低,一滴泪落下啪嗒飞溅在他的手背,好一个漂亮的水花,抬头时立即换成笑,道:“彼此彼此,我也曾经想过等满了两年没了和卓文的荒唐婚约再爱你,可是我等不及,就这么等不及的以你儿媳的身份来爱你,对不起,给你带来这么多麻烦,早知如此……” 谷梁鸿一把抓住她的手,以为她会说出早知如此就不与你相爱这样的话,苏落却道:“早知如此,我应该在十八年前就爱上你。” 她开了句玩笑,十八年前她刚刚出生而已,谷梁鸿却欢喜道:“十八年前我真的爱上你了,我还抱过你,不过那时你没有现在这样好看,红彤彤的一个小肉肉。” 苏落以为他是戏言,不知道十八年前那一场宿命的安排,谷梁鸿救她命的第一次不是莽原上遭遇劫匪之时,而是十八年前她刚刚出生之时。 谷梁鸿仰头窃笑,. ——﹡——﹡——﹡——﹡——﹡——﹡—— 夜阑人静,苏落偎依在谷梁鸿身边看护着他,不知不觉竟然睡着,烛火闪闪幔帐拂拂,屋子里蓦然冷了起来,是不期然而至的秋雨在夜半时分降临,院子里的合欢簌簌叶落,风吹动没有关闭严实的窗户,苏落想起身,谷梁鸿手指摸过来,拂过她鼻翼时是好闻的清荷香。 “我去关窗户。”苏落把他的手放在被子里盖好,他伤了之后,她似乎是一夕之间成熟起来,习惯被人照顾的她,现在照顾起谷梁鸿来事无巨细非常小心。 谷梁鸿嗯了声,接着又舒心的沉沉睡去。 苏落走到窗户前刚刚抬起手,却被人抓住从窄窄的窗户缝隙间掳走,她想喊却发现此人是师父墨子虚,也就乖乖的随他而出,墨子虚仍旧一身大红的袍子,一顶斗笠遮在头上。 “师父,这样的时辰这样的天气,你为何来了?” 自从苏落负气出走之后,师徒两个是第一次见面,墨子虚道:“此处说话不变,明日你一个人去飞白的住处找我,有重要之事告诉你。” 他说完不等苏落开口就扶风而去,轻功之高速度之快,也只能用扶风二字来形容。 苏落猜疑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他要夤夜冒雨前来通知自己?揣摩不出也知道事情应该是既重要又需要背着别人,于是没有告诉谷梁鸿,第二天她找了个借口,只说是给谷梁鸿买些滋补之物,然后一个人找去墨飞白在凉州的住处。 乍见她墨飞白喜不自胜,高兴的不知说些什么,只是牵着她的手进去找墨子虚。墨子虚已经告诉了他,今个苏落来此,就把她的身世坦陈,墨飞白想的是,这样一来苏落再也不会喜欢谷梁鸿,所以他才开心。 在门口处遇到鱼仙姬,本着苏落救过他他又反过来救过苏落,两个人再见面少了敌意,彼此笑笑算是打了招呼,墨飞白带着苏落进到屋内。墨子虚道:“飞白,你出去。” 墨飞白应声而出,随手还把门关好。 苏落刚想喊一声师父。话没出口却见墨子虚撩起大红的袍子跪在她的面前。 苏落惊诧:“师父,你喝醉了?” 墨子虚郑重道:“奴才给公主千岁请安。” 他的跪都让苏落震惊,居然还说什么公主千岁,苏落不是震惊而是直接被震在当地动不能动,半晌才反应过来:“师父。你不仅仅是喝醉了,还吃了迷药,你在说些什么?” 墨子虚自己起身,然后回到书案前打开一幅画,是苏落在他闭关的密室中看到的那一幅,苏落知道这是娘亲。他道:“她是你母亲,她也是建文帝的妃子,你当然是公主。” 建文帝?妃子?公主?苏落的震惊一拨接一拨。张开嘴巴不知闭合。 墨子虚放下画幅,问:“你可知道为何墨宗上下的孤儿都随着我姓墨,独独你姓苏?” 这也正是苏落一直纠结在心的问题,茫然的摇摇头,感觉差不多和母亲有关。 果然。墨子虚道:“因为,你母亲叫墨子苏。你出生的日子,就是她离世的日子,所以,你出生她陨落,你就叫苏落。” 苏落感觉腿有些软,扶着椅子挪了自己去坐下,从没想过自己这样诗情画意的一个名字,竟然暗含着这么一个凄楚的故事。 “师父,您能把话说个详细吗,我现在不知怎么思考了。” 墨子虚搬了把椅子坐在她对面,故事未开始,竟然泪洒衣襟,这是苏落在他身边长到十八岁第一次看见他哭,师父也会哭?她以为师父是个刀枪不入铁打的人。 “你的母亲,是我的爱人……” 他这样开始了故事—— 那个时候他风华正茂,那个时候苏落的母亲墨子苏豆蔻初开,他是文韬武略的青年才俊,她是闻名京师的绝色丽人,他是个孤儿,被墨子苏的父母收养做了义子,两个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暗生情愫,墨子苏的父母也开明,打算成全这对有情人,不料想晴天霹雳,墨子苏无意间被当时身在皇位的建文帝朱允炆看见,一纸诏书宣进宫去,做了他的妃子。 墨子苏和墨子虚从此一个宫里一个宫外相隔两个世界,墨子虚为了救她出藩篱,找到秦岭深处的无涯子,以一只眼睛为代价学习神识功,然后潜入宫里想救出墨子苏,熟料想她竟然已经有了身孕,墨子苏不肯随他走,原因是孩子不能没有亲生父亲,无奈下,墨子虚为了能够见到心爱的人,心甘情愿进宫净身做了太监,本来想一辈子就这样守着心爱的人。 十八年前朱棣攻破京城,宫里起了大火,墨子虚觉得时机来了,朱棣必然会杀了建文帝,建文帝死了墨子苏也就自由,他乐不可支的去找墨子苏决定带她逃出宫去,此后深山老林隐姓埋名,过一种平淡的日子,却听说墨子苏已经生产,这个孩子当然就是苏落,可是却听说宫中有人蛊惑建文帝,说这个女娃一出生京城就失陷,当时还没有名字的苏落便成了一个妖孽,大家力谏建文帝杀了苏落或许能够挽回即将崩塌的皇权,没等建文帝下了决定,墨子苏被一个好心的宫女告知一切,便抱着女儿逃出寝宫。 等墨子虚找到墨子苏时,就发现她已经死了,死在一个人的脚下,那个人一手拎着滴答淌血的刀,一手还托着刚刚出生不久的苏落,不用说,这就是杀死墨子苏的凶手,并且正在想把苏落摔死,墨子虚急忙动用神识功,于那人梦中盗走苏落,然后带着苏落逃出一片混乱的皇宫,远走西域,建立墨宗。 故事讲完,他看着苏落一字一顿,仿佛怕她听不明白,用力道:“杀死你母亲的人,就是当时朱棣赫赫威名的报国大将军——谷梁鸿。” 苏落身子软成一滩泥,脊背无力靠住椅子,绵绵的滑了下去,瘫坐在地上,惊恐的看着墨子虚,努力辨识师父说的这些话是不是在给自己造梦的情境中,好久好久,她能够清晰的听见自己变了调的呼吸,确定不是梦,摇头道:“我绝对不信。” 119章 君子也报仇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父亲是被朱棣赶下台后人间蒸发的建文帝,母亲是香消玉损的皇妃,自己是大明朝落魄的公主,师父是百姓口中臭名昭著的太监,朱棣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心爱的他,竟然是杀死母亲的凶手,这其中的任何一条足可以让苏落震惊,突然一起得知她差不多被震断七经八脉震裂五脏六腑了。 她除了不信,别无计议。 墨子虚料到她的反应会如此,却不了解她究竟是不信谷梁鸿杀了母亲墨子苏,还是不信这所有的一切。 师徒两个彼此对望,一个目光中是惊恐和哀戚,一个目光中是决绝和愤怒。 “师父,我真的不信。”苏落眼眸如荒寒的秋夜,冷清且渺茫。 墨子虚慢慢展开墨子苏的画像,泪洒下,打湿水墨描摹的秀发,墨渍重重漾开,毁了好端端的一幅画,他举着画给苏落看:“这是你的母亲,她死的时候年仅十九岁,你若不信去打听一下,金陵墨家可有此女,当时喜欢她的王孙公侯趋之若鹜,追慕她的男人至少半城,只可惜她被那个昏庸无道更无用的皇帝看中,强行召进宫去,才会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谷梁鸿杀了她是我亲眼所见,不然我为何要把你养大?因为你是她的女儿。不然我为何要你冲喜去谷梁世家,因为他是你的杀母仇人。不然我为何建立墨宗,因为我在等待这一天到来。不然我为何不教授你武功,因为谷梁鸿功夫太过厉害,唯有你不懂功夫他才对你毫无防范。不然我为何不准许飞白去刺杀谷梁鸿,因为我要让你手刃仇人才能告慰你九泉之下的母亲。” 他每说一句就在苏落心头刻一刀,到最后她内里已经是鲜血淋漓了。 是啊,自己之前就怀疑,师父为何为了区区一千五百两银子就把自己卖给谷梁世家。后来又怀疑师父有那么多财富为何非得听命朱棣去刺杀谷梁鸿,现在这一切的怀疑都有了答案,她可以不信,但事实却摆在那里,好冷酷好缺德的事实。 苏落慢慢在地上爬着,跑到那画像前,画中人虽然长的和她一般无二,眉眼间却多了一股挥之不去的幽怨,十九岁的华年如落花飘零,于这人世间没有半点痕迹。她趴在画像上喊了声:“娘!” 泪落如雨,哭声凄厉。 墨子虚抓着她的双肩道:“落落,记住你的名字。你叫苏落,意思就是子苏陨落之意,你要给你娘报仇,不然她死不瞑目。” 苏落相信师父和谷梁鸿本来素无瓜葛,不会诬陷他。并且他自己也说过曾经是朱棣的将军,后来才归隐在凉州,十八年前他帮衬朱棣打江山,和父皇母妃都是敌对,可是苏落不信谷梁鸿会忍心杀害一个手无寸铁且怀抱婴孩的母亲,即使他杀也是误杀。她揉揉模糊的泪眼看墨子虚道:“师父,谷梁鸿那么好的一个人,他怎么忍心杀害一个抱着婴孩的女人。一定是误会。” 墨子虚突然拔高声音愤愤道:“纵使是误会,他也是杀了你母亲,并且,他协助朱棣篡夺你父皇的皇位,你父皇生死未卜。应该是死于那场大火,这样说来。他不单单是你的杀母仇人,更是你的杀父仇人,还有你的兄长,当时的太子殿下也随你父皇失踪,你另外的一个哥哥至今被囚禁,这都与谷梁鸿有直接的关系,我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就是想等到这一天看你手刃仇人。” 苏落抬起头来看着他,古潭一般的明眸早已泪水泛滥,颤抖着嘴唇费力的挤出几个字:“可是你为何不早说呢。” 墨子虚感觉到什么,惊问:“现在又为何晚了?你和他……” 苏落恸哭起来:“我和他,我和他已经成亲,他现在是我的丈夫。” 墨子虚蹬蹬后退两步,身子突突颤抖,白发随之飘然而起,拳头攥得嘎嘎响,骨头似乎已经碎裂,没等发火,门被咚的撞开,墨飞白扑了进来,他一直欢天喜地在外面偷听,却听说苏落已经嫁给谷梁鸿,他抓住苏落使劲的摇晃:“你胡说,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怎么能嫁给他,他是你的仇人!” 苏落任由他晃来晃去晃得头晕目眩。 墨子虚推开墨飞白,喝问苏落:“我是你的师父,养了你十八年,也是你的父母,谁准许你擅做主张嫁给他的。” 苏落缓缓站起,冷笑着反问过去:“从小到大,你只教我怎样骗人怎样赚钱,你从没有教过我仁义道德,我初潮时,血整整淌了三天后来还是大师兄告诉我那叫葵水,我不懂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我不懂女红不懂矜持不懂女人该懂的一切,因为你没有教过我,所以,我想嫁人就嫁人了。” 墨子虚怔住,沉默中感觉苏落并没有因为对谷梁鸿的仇恨而更亲近自己,反倒是她的话里满是怨怼,生米做成熟饭,无可挽回之事,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苏落和谷梁鸿如此关系,想杀他那就易如反掌,道:“无论怎样,只要你能杀了谷梁鸿给你母亲报仇,其他的事情我不想计较。” 苏落不置可否,只是低头最后看了眼母亲的画像,踉踉跄跄跑了出去,后面传来墨飞白和墨子虚争吵的声音:“师父,你把落落许配给我的……” 这恹恹的黄昏如同苏落此时的心情,阴郁压抑,她茫然的在街上走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谷梁鸿杀了我娘,谷梁鸿杀了我娘…… 假如一个男人心情不好,可以喝酒可以可以打架可以砸东西,苏落不知如何发泄,在街上走了半天,就碰到了闲逛的高衙内,他堵住苏落喜滋滋道:“我正想去看你,偏巧遇到了。” 苏落木然的看着他:“假如你心情不好你会做什么?” 高衙内立即道:“喝酒。” 苏落一拍他的肩膀:“我请你。” 两个人走进一家酒楼,点了一桌子的菜,要了五坛子酒,喝光一坛后苏落就东倒西歪了,扯着高衙内开始胡说八道。 无巧不成书,偏偏这个时候高长泰同几个生意伙伴来此吃饭。猛然发现儿子和苏落两个人拉拉扯扯,他顿时火起,过去劈头盖脸的把儿子训斥一顿。 苏落醉酒,心情又不好,推开他道:“你谁呀,凭什么骂我朋友。” 高长泰不知道苏落已经嫁给谷梁鸿,但知道苏落是谷梁卓文的未婚妻,看她醉态十足,哪里有良家妇女的一点点样子,鄙夷道:“一个有夫之妇。和男人一同酗酒,还勾肩搭背不顾廉耻。” 苏落醉是真醉,却没醉到人事不省。行动不倚靠大脑指挥,但心里清楚对方在骂自己,索性一把搂过高衙内,乜斜着高长泰,想气死他的样子。 高长泰果然就气得吹胡子瞪眼。儿子还没有定亲,他在凉州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感觉儿子斯文扫地他也颜面无存,气道:“怪不得能勾引自己的公公,且原来是这么个不要脸的女人。” 苏落冲过去想打他,被斜刺里出来的一个人拦住。是杨二郎,他看了看高长泰道:“高掌柜,你会为你这番话付出代价的。而且是惨痛的代价。”他说完喊了自己的手下扶着苏落离开酒楼,又找了辆马车把苏落拉回府里。 苏落死活不肯回谷梁鸿的卧房,杨二郎只以为她是因为醉酒难堪,于是把她安排在客房睡下,接着过来谷梁鸿这里禀报自己出去所办之事的结果。 谷梁鸿正卧床休养。手里捏着一盅茶,看杨二郎进来问:“窦璎除了把苏落的事密报给冯指挥使。可还有告诉别人?” 杨二郎躬身施礼,道:“老爷您放心,她再也没有告诉其他人。” 谷梁鸿松口气,这样一来他才能让苏落继续留在凉州。 杨二郎迟疑半天,不知该不该把苏落醉酒的事告诉他,谷梁鸿看出他似乎有话,道:“不许隐瞒任何事。” 杨二郎于是道:“老爷,我回来之时路过一家酒楼,听里面吵吵嚷嚷的声音像是夫人,走了进去后发现果然是夫人,她和那个高衙内应该是不期而遇相约在酒楼里小坐,偏巧碰到高衙内的父亲高长泰,老爷您说,当初在关外,夫人冒险从脱欢手里救出他们那个商队,他应该知恩图报才是,可是他,他……” 谷梁鸿浓眉拧起,急切切的看着杨二郎问:“他怎样?他对夫人怎样?” 杨二郎不是个背后搬弄是非的宵小之辈,只是气那高长泰恩将仇报,于是据实相告谷梁鸿:“他居然说夫人勾引公公这样的话。” 咔!谷梁鸿捏碎手里的茶盅,里面的茶水洒在他面前的被子上,杨二郎急忙去拿了手巾过来擦拭,劝慰道:“老爷息怒,当心伤。” 谷梁鸿怒道:“他敢骂夫人,夫人现在怎样?” 杨二郎道:“是醉酒吧,不好意思来看您,在客房睡下了。” 谷梁鸿把身子坐直:“是被高长泰气的吧,连我都不敢骂夫人他高长泰居然吃了豹子胆。”思忖片刻后道:“明天开始,你找些人,府里府外的都可以,去高长泰的商号买东西,记住,最多七日内务必把他店里所有的东西都给我买光。” 杨二郎似乎懂了:“老爷,这需要好大一笔钱。” 谷梁鸿道:“买回他的货放在我们的商号按原价卖出,不会赔,所用之银两找账房支取,若是不够来找我,我要让他高长泰顷刻倒闭。” 杨二郎领命而去,谷梁鸿越想越生气,他和苏落曾经的翁媳关系就是一个疮疤,他自己不想别人碰,他更不想苏落因此受伤害,他支撑着下了床,找到苏落住下的客房,门吱嘎推开,床上的苏落哪里睡得着,吓了一跳急忙起身来看,谷梁鸿就发现她泪流满面的一张脸,心里更气,沉声嘀咕:“高长泰,我要让你倾家荡产!” 他慢慢走近苏落:“落落,有我在呢,没人敢欺负你。” 苏落缩到床的角落,看他遥遥伸出的手没有去接,问:“假如欺负我的人是你呢?” 120章 对不起我爱你,对不起我恨你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风啪嗒把门刮开又关闭,客房甚少住人是以格外冷清,他以为苏落的瑟缩是因了冷,他还以为苏落刚刚那句话是玩笑,伤口在痛,他却闲庭信步般的轻松,眼底有笑面上是暖融融,走到床前费力的佝偻身子拉过苏落的手,戏谑道:“你可以杀了我。” 杀这个字此时对苏落就像一根芒刺,在心不在背,拔不出来又无法消除,她抽回自己的手眼睛盯去他的腹部,那里有伤,那个伤他是为了捍卫给她的爱情,也为了捍卫给她的尊严和地位,她冰封的心如春风拂过一点点解冻,才至半截忽然想起母亲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腹部中刀,十九岁不过是蓓蕾初绽,一场花事未盛,却已经夭折,她突然的就如同发狂的小兽,跳下床兀自跑走,留下茫然伫立的谷梁鸿不得其解。 夜来,雨来,后园的花草凋落尽最后一点残绿,等候着它们的宿命之冬。 谁都不理解深秋之际为何还能连雨,除了躲在暖暖的房间里别无计议。 谷梁鸿伤后大家都暂时的平静,郑氏和窦璎走的近些,这种互为利用的关系不是用感情来缔结,但并不妨碍彼此恭维和讨好,都明白对方是假情假意,却又乐此不疲,这就是宅门生活。 苏落进了祠堂拜过谷梁世家的列祖列宗,已经成为名正言顺的正室夫人,而郑氏这个结发之妻如今身份相当尴尬,那个昭示谷梁鸿正室夫人和谷梁世家掌门夫人的玉镯在苏落手上,她不等被人笑话自己都在笑,她这个正室夫人这个掌门夫人的名号且原来是冒名顶替,或者说是子虚乌有了。 她恨的牙根痒痒,面上依然不漏声色,这是她的个性。让徐娘给窦璎敬了茶过去,笑容很假,表演痕迹太浓:“妹妹几时为老爷开枝散叶啊,你不急我可急,毕竟老爷才卓文一个孩儿。” 她或许是无心或许是有意,总之把窦璎刺激得脸红不红白不白,想自己如愿嫁给谷梁鸿,何尝得到他半点温存,你让我跟谁去开枝散叶,心下不痛快是以反唇相讥道:“我进谷梁世家都是仰仗姐姐你。如今苏落她鹊巢鸠占,姐姐你地位不保,我也就只能落个唇亡齿寒了。” 上半场下半场。这回轮到郑氏难堪了,既恨苏落又厌恶窦璎,凛然一笑:“我的地位谁也占不了,我和老爷是结发之情,我们还有儿子。倒是你,别等到人老珠黄也等不来老爷垂青,还是琢磨怎么去讨好男人吧,不送。” 她说完进入里面的卧房,窦璎僵在那里半天,表情复杂的笑了笑。转身出了郑氏的房间遇到筱兰薇,两个女人互相端量,像是第一次认识。彼此不屑,不屑的是同为谷梁鸿的女人必然成为死敌,不屑的还有都自恃美貌,竟然连招呼都没有打,背道而去。 秋雨淅沥。婢女给窦璎撑着伞,没等回到房间又遇到张初五。她知道张初五和苏落要好,所以非常不待见,准备擦肩而过,张初五礼貌的叫了声:“五夫人。” 她终究还是不好意思点了点头,也没搭言,随后离开。 刚出花廊拐角又碰到董竹音,她心里暗笑今个就邪气了,府里的人都喜欢夜游不睡觉么,瞥了一眼没有立即离开,她合计自己在谷梁世家人单势孤,郑氏那个人翻云覆雨难伺候,筱兰薇头脑简单自以为是,张初五是苏落的一方,唯有这个董竹音言语不多一看就精明,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倒符合自己的脾性,于是主动道了万福:“三姐姐这是去哪里,大晚上又下着雨,当心着凉。” 董竹音还礼,叹口气道:“还不是担心老爷的身子睡不着,出来透透气。” 窦璎道:“老爷是习武之人,那样的伤几日便痊愈了,姐姐大可放心。” 董竹音摇摇头:“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是苏落日日和老爷睡在一起,我们都是过来人,苏落年轻貌美,老爷正值壮年,,大夫说了,老爷有伤不能近女色,这话又无法对老爷说出口,.” 窦璎心里恨恨的,假如真的那样也是他谷梁鸿咎由自取,面上道:“老爷可非一般的愣头青,他会晓得这个,姐姐宽心去睡吧。” 两个人又彼此躬身告辞,刚转身,董竹音漫不经心的飘来一句话:“妹妹你说苏落是多好的福气,遇到你我这样的人,假如换了别人家,五个姐妹齐心合力,有她的好果子吃吗,她可真是好福气啊。” 这是董竹音说话的方式,反话正过来说,窦璎也是个聪明人,当下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感叹这个董竹音真是不可小觑,比自己还机智狡诈,臭味相投,于是上前拉着她两个人开始嘀嘀咕咕…… 夜雨无休无止,谷梁鸿卧在床上等候苏落就寝,只是等了足有一个时辰还不见她沐浴出来,无奈喊了春好去看,春好回来道:“老爷,夫人不在浴房。” 谷梁鸿眉头一皱,挥挥手让春好下去,他自己披衣下床四处去找,看苏落正伫立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她手中的纱灯已经熄灭,雨从梧桐树的缝隙筛落,她肩头已经打湿。 “落落!”一把绯红的油纸伞撑在她头上,朦胧的夜色里如一朵盛开的牡丹点缀在她的发髻,她像是在出神,被谷梁鸿突然一唤吓得手抖,纱灯还有一枚阔大的梧桐雨啪嗒落地。 “你在这里作何?秋雨凉。” 谷梁鸿说着想揽她在怀里,她侧身躲开,曾几何时这个怀抱是她最温暖最安全的地方,而现在,她竟然如此的惧怕,惶惑间本能的后退,甚至出现这样一闪而过的念头,假如自己手里有一把刀,敢不敢刺入他的心口,然后看他倒在血泊里,离自己渐行渐远,最后两个人归于天上人间。 只是个念头而已,一阵风来,应景的撩起谷梁鸿的衣衫,她恍惚中仿佛谷梁鸿正在慢慢倒地死去,就吓得差点惊呼出口,不要,不要……眼一黑腿一软,跌倒的瞬间被谷梁鸿捞住,这是个极其简单的动作,可是他伤势太重,咬牙抓着苏落抱在怀里。 “落落,你怎么了?” 她伏在他怀里如雨中枯叶,感觉正在消逝的人不是谷梁鸿而是自己,轻声问:“你这辈子有没有杀过女人?” 假如应该为母亲报仇,是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才好,谷梁鸿这么精明,要想能够刺杀他非同寻常,可是苏落无法让自己镇定,面前的这个人不是其他的任何人,他不仅仅是自己的夫君,还是爱到痛彻心扉的一个人,是以她在真相与假象之间徘徊,忽而不信谷梁鸿会杀了母亲,忽而又不能不信,那可是师父亲眼所见。 谷梁鸿感觉她的话很突兀,感觉她从街上回来后所表现的一切都非常奇怪,单单是被高长泰气到如此好像有点匪夷所思,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唯有答:“或许吧,曾经厮杀过,战场上只需记住敌人不需记住男人还是女人。” 这样的回答苏落非常不满意,她很希望他说“绝对没有”,想从他怀里抽离,又怕他看到自己即将涌出的泪水和即将崩塌的情绪,不死心的再问:“总还是能够记住一两个的,有些女人那么的与众不同,是天生会让人永远铭刻的。” 谷梁鸿淡然一笑,气息拂过她的耳畔:“让我永远铭刻的人唯有你。” 本是一句绵绵情话,苏落却突然大喊一声:“你认真的回答我!” 两个人目光碰撞的刹那,谷梁鸿不得不问:“落落,你究竟怎么了?” 发现自己失态,苏落急忙调整,假如他真的杀了母亲,那就不是爱人是仇人,报仇这种事是作为人子必须要担负的责任,所以,或许自己和他即将成为陌路,不对,是即将成为不共戴天之人,她稳了稳心神,道:“外面,说你,滥杀无辜,说你,害过女人,多年前的事了,他们闲聊时被我听到。” 她明显底气不足,说的断断续续,谷梁鸿还是信了她的话,郑重道:“好,我来认真的回答你,我没有杀过女人,若说我今生害过女人,那就是十八年前有一个女人在我眼前面临生死的时候,我没能及时救下她,这也算是我害了她。” 他想的是十八年前墨子苏把苏落托付他之后,拾起地上那些追杀她之人的刀自刎而死,他一手抱着苏落一手去夺刀,刀是夺在手里,可是墨子苏却没能救下,这是他经常在往事里游弋时责怪自己之事,那时功夫虽好却远没有现在这样的速度。 他的话在苏落听来有些模棱两可,越是不清晰她越怕,漆黑的眸子泛着冷幽幽的光:“这么说,你真的害过女人?” 谷梁鸿隐约觉出什么,她为何纠缠十八年前的事?为何纠缠女人?很多事情是时候说给她听了,再隐瞒下去怕是要出问题,于是道:“来,我们进去,我给你看一样东西,给你讲一个故事。” 他想把十八年前他们两个人初次见面的故事说给她听,那时他十六岁,是个少年将军,那时她刚出生,被她母亲托付给自己。 “我今个不舒服,去客房睡了。”今天所发生的事情让苏落应接不暇,或者说是彻底打乱了她简单的生活还有她简单的心思,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面对,所以选择逃避。 谷梁鸿呆立雨中,他想,必须要彻底了解苏落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121章 模拟杀人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春雨如恩诏,夏雨如赦书,秋雨如挽歌,更何况还持续三日连绵不去,苏落恹恹的躲在客房,躲的不单单是谷梁鸿,还有谷梁世家所有人,心情糟糕,想一个人静静。 向晚,春好一手撑伞一手提着食篮给她送饭,自从苏落和谷梁鸿公开婚事之后,张初五突然就敬而远之了,亲近苏落的唯有春好。 “夫人,你最爱吃的红烧金绣球,快快,看着就淌口水。”春好煞有介事,无非是想激起苏落的食欲,她已经三天没有正儿八经进食。 苏落趴在床上眼波流转,瞥了眼春好道:“你的口水都淌上了,那我不吃。” 春好嘿嘿一笑:“纯粹是夸张,就像李白的飞流直下三千尺,你教我的,就像把男人比作禽兽,也是你教我的。” 苏落也是玩笑的话,被春好半扶半拽的弄下床,于矮脚的几案边坐在一个毛茸茸的蒲团上,附近置放着烧着炭火的泥盆,她恨恨道:“男人就是禽兽不是比作。” 春好把吃食一样一样的从食蓝里拿出,边问:“那我们干嘛还找男人?” 苏落心里其实是怨恨谷梁鸿,所以才那样说,被春好问,想了想道:“我们女人是怀着拯救天下的使命,找男人就是要把禽兽变成人。” 她说的大言不惭且正义凛然,春好饶有兴趣的凑过来继续问:“你是怎么把老爷这头禽兽变成人的?” 没等苏落回答,谷梁鸿由杨二郎陪着走了进来,刚刚春好那句‘老爷这头禽兽’几个字被他们听了一字不漏,杨二郎立即怒道:“春好,你好大胆,敢辱没老爷。” 春好吓的噗通跪在地上,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左一眼右一眼的看苏落求救。 谷梁鸿倒没有发脾气,因为他了解春好不会这么大胆也不会这么牙尖嘴利,定是苏落引导在前,苏落能够骂他说明没有十足的生气,一个人真的想和你生气,不是骂而是冷,从此视为陌路,老死不相往来等等,这种冷用在夫妻上,那就是彼此站成两个世界。同床异梦家不像家。 “我来听听,我怎么就成了一头禽兽了。”他大模大样的往几案边坐下,拿起筷子夹口菜送到苏落嘴边。她扭过头去不吃,他就自己吃了起来,边吃边道:“这可是我第一次下厨。” 春好帮衬道:“是啊,老爷下厨的时候,府里人差不多都去围观了。那可真是热闹,卓然少爷都说,老爷现在是天翻地覆的改变。” 谷梁鸿咂咂嘴,品味一下自己的杰作,眯着眼看苏落道:“是啊,我觉得自己现在如同一头小绵羊。怎么就成禽兽了。” 两个人几日来第一次距离这么近,他身上的清荷香荡荡而来,苏落止不住心神摇曳。她迷恋他身体的味道,迷恋他看着自己暖融融的笑,迷恋他举手投足的潇洒,迷恋他说话时不高不低的声调、不快不慢的语速,迷恋他春水映桃花的一双眼。迷恋他黑袍子衬托下威严中不失倜傥的风度,好吧。她迷恋他的一切,似乎暂时忘了师父交代的事,撅着嘴道:“你抱我时太用力,你亲我时我喘不过气,你还咬我的肩头,你还抓我的屁股,你不是禽兽是什么。” 春好兴致勃勃的半跪半趴的看着热闹,还琢磨老爷为何这么粗暴的对待苏落,他不是那么喜欢她吗? 杨二郎通晓人事,知道苏落说的是夫妻床笫之私,脸色羞红拎起春好就走,那傻丫头还不住的挣扎,合计谷梁鸿难不成真的这么禽兽,不然他为何对苏落又咬又抓的,杨二郎把她拖出去后,门哐当关上,谷梁鸿一把拉过苏落按在自己怀里,又使劲的吻了下道:“落落,这几天你吓坏我了。” 苏落一时忘记他的伤口,娇嗔的一拳打去,刚好击中腹部,他轻微的呻吟声,苏落立时想起,急忙挣脱开来问:“是不是痛?怎么还没好。” 谷梁鸿立即装着轻松的笑道:“已经不痛,我有分寸,没有伤及要害,不过那么长的一把刀,总得慢慢才恢复如初。” 一把刀!苏落突然盯着他的腹部,眼前又是那样一副场景,年轻的母亲腹部被插了一刀,倒在血泊中,谷梁鸿手中高举着才出生的自己就要摔下…… 她突然就脸色惨白,坐着慢慢往后蹭,又瑟缩在角落里不肯靠近谷梁鸿。 谷梁鸿皱着眉头,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她,心里暗暗有了主意。 ——﹡——﹡——﹡——﹡——﹡——﹡—— 这期间苏落又见过师父墨子虚,冷静下来后详细询问了母亲当年惨死的状况,还有她身后的一切,比如母亲的家人呢。 墨子虚道:“都没了。” 又询问了父皇到底是生是死。 墨子虚道:“不得而知。” 又询问了这世上还有谁知道她是建文帝的女儿,也就是大明的公主。 墨子虚道:“唯师父一人。” 最后墨子虚颇为担心:“谷梁鸿当年见过你母亲,她那样的美貌世所无双,是以谷梁鸿应该记得很清楚,所以,我一直没让你出手是怕他认出你对你有所防备,现在你们成了亲,是夫妻,他迷恋你,你现在下手正当时。” 苏落凄楚的一笑:“师父,您就从未考虑过他是我夫君我能不能下得了手?” 墨子虚立即怒道:“他首先是你的仇人,你若是觉得他对你怎样的好,这不足为奇,你这样的美貌也是世所无双,哪个男人都想对你好,你不必感动。” 然而,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像他那样肯为我死,眼前的这场血溅祠堂不算,在西域的日升山遭遇雪崩,他以公公之体给我取暖让我还阳,后来竟然想以死谢罪,所有的男人都肯为我死吗? 这个问题纠缠她几日,一边是母仇,一边是情爱,她踟蹰不前彷徨不定,最后想了想,也许杀了他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恐怖,不如就先试试。 这一晚,她亲手做了羹汤,名为滋补,端去给谷梁鸿。 秋雨终止,气息骤冷,她款款踱进谷梁鸿的卧房,这其实也是她的卧房,重新装饰过,少了几分肃穆多了些温馨,谷梁鸿甚至还打算把整个院子重新修葺,还以苏落的喜好把这里取名为对月居,把书房也改为揽月阁。 房中的谷梁鸿正在挥毫泼墨,听见脚步声猛然抬头,发现是苏落时他拂袖迎去,扫掉几张熟宣落地,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喜,苏落的情绪时好时坏让他苦不堪言。 苏落把食盘放在桌子上,捡起地上的宣纸淡淡扫了眼,有画有字,画是她的样貌字是她的名讳,她心里荡着道道涟漪,面上却不兴波澜,把宣纸规整好放在桌子上,然后盛了碗羹端给他:“大补,我亲手做的。” 他欢喜的接在手里,热热的羹汤之气息扑鼻而入,他眉头微蹙,迟疑下问:“这真是你亲手做的?” 苏落拿了汤匙递给他:“嗯。” 谷梁鸿嘴角浮起一抹捉摸不透的笑意:“你确定这能吃?” 苏落气道:“你嫌我做的不好。” 谷梁鸿眼色晦暗起来:“没有,毕竟你是第一次做东西给我吃,有点受宠若惊罢了。” 苏落催促:“那就快吃,凉了就不好了。” 谷梁鸿端起碗来慢慢转头看着她,沉吟道:“落落,我们是夫妻,彼此应该信任,所以,我吃。” 他连汤匙都不用,一口气把羹汤吃了干净。 苏落在一边咬着嘴唇想,终究放的只是些巴豆,体会不出杀了他是怎样的感觉,比如他吐血而死自己究竟是有种报仇的快感,还是有种自己也快死了之感。 突然,谷梁鸿身子前倾,噗嗤一口黑血喷出,溅了苏落半身,她大惊失色,扶着他道:“大叔,你怎么了?” 谷梁鸿冷冷笑出:“你给我吃了九阳九阴逆转乾坤神丹,你还不知道我怎么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苏落摇着头:“我没有。” 谷梁鸿偏头看她:“你真的没有?” 苏落倏然就底气不足了,结结巴巴道:“我,我只放了点巴豆,想试试……” 谷梁鸿问:“试什么?” 苏落本来想说试试杀你是什么感觉,改口道:“试试你的是否如传说中的机敏,最近很闷,我和你开个玩笑而已。” 这种事情谷梁鸿信她苏落能做出,她本来就是个喜欢胡说八道之人,行为也是古灵精怪,他五脏六腑烧灼的剧痛,伤口处更是被重新割裂般难以忍受,无力的眯着眼睛道:“落落,谢谢你。” 苏落不明所以,他为何要谢我?我给他投毒他还谢我,巴豆也算毒物不是补品,他是不是快死了才胡言乱语?这样一想她害怕起来,抱着气息微弱的谷梁鸿大哭,然后从靴子里拔出一直暗藏的匕首,对准自己的心口道:“娘,你原谅我。” 就要猛然刺进,谷梁鸿抓住她的手腕:“落落,我没事。” 原来,这种九,阳九阳逆转乾坤神丹,中气不足的人吃了会大补,但身上有伤的人吃了就会激发伤口的血液流转速度,对伤势有百害而无一利,没料想苏落在羹汤里加了些泻药,这九阳九阳逆转乾坤神丹的药力一多半被泻药改解,谷梁鸿刚刚吐出的黑血就是把毒气排除之状,这些东西他懂苏落不懂。 然而,又是谁下的毒呢? 122章 男人到底能不能生孩子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这几天神思恍惚难免草木皆兵,也没探谷梁鸿的鼻息也没抚摸他的心口就以为他死了,听说他无碍,苏落手中的匕首嘡啷落地,此一刻她终于体会到假如谷梁鸿真的死了自己是什么样的感觉,是万念俱灭的绝望。 “大叔!”她唤出一句再无别的语言,双手捂住眼睛泪水从指缝源源不断的溢出,此时真的好怕,是从脚底蹿到头顶的冰冷,那是自己死了才有的恐怖。 谷梁鸿拨开她的手,拇指划过拭去她的泪,轻声道:“我没事……你能告诉我刚刚为何说,娘,你原谅我。” 苏落抽抽鼻子,吭哧半天才道:“我想为你殉情,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轻易毁之,所以才那样说。” 好完美无缺的谎言,非常合情合理,她真实的意思是感觉自己无法杀了谷梁鸿给母亲报仇而已,谷梁鸿点头:“别怕,我没事。”然后调息运功自救。 苏落突然福至心灵道:“你没事我有事。” 她把谷梁鸿按在椅子上坐下道:“听我的指挥,闭眼装死。” 心有灵犀,谷梁鸿猜测她大概想查出是谁给自己投毒,于是按照她的吩咐老实的歪靠在椅子上装昏迷,因为这九阳九阴逆转乾坤神丹是极补极亏之物,并无直接杀人的功效,所以只能装昏迷。 万事俱备只欠一哭,苏落跑去把门开了道缝,接着开始酝酿情绪,确保自己的哭声能惊天动地,还能惊动谷梁家的这些人和某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所谓人不人鬼不鬼,她心里想的是筱兰薇和窦璎,当年在墨宗时小师弟墨飞羽就曾经这样说过,大师姐墨绯烟就是人不人鬼不鬼。他的理由是,日升山下老木匠的媳妇死了脸上画的就像墨绯烟,那次墨飞羽被墨绯烟好顿打,并让师父把他逐出师门,后来墨子虚考虑,墨飞羽文不成武不就,假如他文采好,沿街卖字就不用沿街卖春宫图,假如他功夫好,沿街卖艺就不用沿街卖童子身。可他文也不好武也不好,只能继续留在墨宗,因为倘若墨飞羽走投无路时无论卖春宫图还是卖童子身。这都丢他的老脸。 话扯的有点远,我们还是说苏落,她把身体里的水分往眼部调集,还做了一个无比煽情的姿势,一手抓狂的想扑去谷梁鸿。一手掩面而泣,终于大哭起来,心里默数一、二、三……不到十个数,预料之内,谷梁鸿的几个夫人和丫鬟婆子家丁护院成群结队的跑来,看谷梁鸿雪白的中衣上血污一片。郑氏开口便道:“苏落,你想害老爷!” 苏落捶胸顿足由她胡说,眼睛通过指缝不住窥望。察言观色看大家的反应。 窦璎蹲下身子给谷梁鸿把脉,然后道:“妾略懂歧黄之术,老爷中的毒是九阳九阴逆转乾坤神丹,这东西本是大补之物,只是老爷身上有伤不能服食罢了。没有性命之忧,我开一副药烦劳周先生叫人现在就去医馆购来给老爷服用。” 她招呼周祖成两个人往谷梁鸿的书案前去了。突然就发现了那几张熟宣,或绘着苏落画像,或书写苏落的名字,窦璎抓起差点撕碎,终究还是没有敢,慢慢放下,心里在想,假如刚刚给谷梁鸿投的是剧毒,看他还能这样宠爱苏落。 听说谷梁鸿没有性命之忧,大家都似乎放心下来,董竹音拿着娟帕给谷梁鸿擦拭嘴角的血,哽咽难言的模样,叹口气道:“老爷的伤就是为苏夫人受的,她不会害老爷,不知大家听说没有,南街吴掌柜是怎么死的,就是因为老夫少妻,他娘子被扶为正室觉得可以一手遮天想吞了吴掌柜的钱财,然后再找个年貌相当的后生,所幸天网恢恢她没有得逞,如今身陷囹圄,也多亏我们都了解苏夫人的个性,她不会这样害老爷,否则就得报官了,这羹汤毕竟是她亲手所做。” 她又是反话正说,并且那真是增一句则长减一句则短,不多不少恰到好处的把矛头指向苏落,于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纷纷指责苏落,还商议是不是应该报官。 这时谷梁鸿慢悠悠醒来似的,沉声道:“我不是没事吗,都下去吧,我要休息。” 苏落急急的喊着:“大叔,是她们……” 谷梁鸿立即道:“你也下去。” 各人听了命令纷纷散去,苏落狠狠的瞪了他一样也悻悻的回到客房,对着烛火趴在矮脚小几上想事情,分明是那个窦璎做的手脚,他为何不让我道破,还说不喜欢那个寡妇,原来是骗我。 窗户啪嗒一声开合,一条黑影翻入,她想拔刀却不见了,想抓火盆又怕烫,唯有费力的举起小几准备御敌,终究因为小几太重她东摇西摆欲倒之势,身子被人扶住才看清黑影是谷梁鸿,他接过苏落手里的小几放在地上,笑道:“手无缚鸡之力还拿这么重的东西。” 苏落哼了声:“你干嘛有门不走翻窗户?” 谷梁鸿戏谑道:“捉奸,他们都说你想害死我然后找个俊俏的后生。” 苏落气呼呼道:“后生没有后爹一摞。” 谷梁鸿奇怪:“这是哪门子歪理?” 她道:“你明知道羹汤里有毒还吃,不是故意找死吗,等你死了你儿子岂不是就有了后爹。”她说的是谷梁卓文。 谷梁鸿突然盯着她的肚子看,兴奋道:“落落,你有喜了?” 苏落不以为然,撇撇嘴耸耸肩:“我烦恼事一堆,喜从何来。” 谷梁鸿才知道她是在开玩笑,顿时好不失望,卓文的身世不明,自己人到中年,他迫切的想要一个孩子,无论儿子女儿,自娶了苏落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她身上,只是这么久了也没见苏落有任何动静,怀疑是不是自己这些年用多了绝情散造成。 苏落脑袋里还没这根筋,她想的是杀不杀谷梁鸿是一码事,但别人想害谷梁鸿是另外一码事,他是我的夫君,是我私有,谁都不能碰,所以嘟嘟囔囔:“明明是窦璎投毒,你为何不让我揭穿她?” 谷梁鸿拉着她往床边走去,顺手解下床头的幔帐将两个人隐藏于内,自己先行倒在床上,又把苏落揽入怀里,哄着道:“我晓得。” 苏落趴在胸口看着他问:“你怎么知道?” 谷梁鸿笑着反问:“你又是如何知道?” 苏落端端正正的跪坐在他面前,开始讲述自己的推理:“你的那些夫人们,进来后见你浑身是血没有一个哭天抢地,按理她们都很喜欢你的,所以这不正常,也就是说她们事先知道此事才不慌张,而窦璎一口便说出什么九阳九阴逆转乾坤神丹,这东西是稀罕之物,她只是略懂歧黄之术为何这么了解,不是她搞的鬼是谁。” 谷梁鸿频频点头,苏落分析得非常对,她是从女人的角度看事情,而谷梁鸿识破窦璎的诡计是因为,她给自己把脉竟然弄错位置,所以她根本不懂什么歧黄之术,他没让苏落戳穿窦璎是知道窦璎这么做不过是想嫁祸给苏落,非是真心想害自己,只是他把这话说给苏落听的时候,她怒冲冲的问:“你为何替她辩解?” 谷梁鸿坦言:“不是辩解,她是真心喜欢我的她不会害我。” 这一句捅了马蜂窝,苏落双手推着他往床下赶,还噼里啪啦的流泪。 谷梁鸿搂住她道:“你不是说想给我生儿育女吗,我们已经好多天没有同床共枕了,所以我不能走。” 苏落怒道:“不牢你费力,我自己可以。” 谷梁鸿:“……” 她还道:“没听说男人能生孩子。” 谷梁鸿:“……” 她气呼呼的往床的角落里倚靠,手指撕扯着被子不再搭理谷梁鸿,还琢磨自己在他心里原来只是一个生儿育女的工具,那你找别人生好了,找窦璎找筱兰薇找高衙内找灰狼。 不过这也真是莫可奈何之事,在男耕女织的这个国家,女人一般只有三个用途,一是织布种田二是生儿育女三是当妓,织布种田是为了延续生命生孩子是为了繁衍生命,当妓看似没什么用途,但苏落想假如没有妓女,至少没有什么来激发杜牧等人的灵感,她看的手抄本也不会那么丰富。 自己作为女人,生孩子是必须,假如生下的孩子也如自己这样悲惨的命运,究竟是生好还是不生好呢?这是问题,这还是个相当棘手的问题,她怕的是某天失踪已久的父皇突然出现,指着她的鼻子说:“作为亡国公主,你应该殉国。”虽然他丢失的只是政权国并没有亡,大明还是姓朱,据说当年有那么多妃子随他跳入大火,他殉自己的权位那些女人殉他的情,假如我需要殉父皇的亡权,我的孩子岂不是同我一样成了孤儿,所以还是不要生了。 她沉思半天才道:“我没打算给你生儿育女。” 谷梁鸿:“……”心在慢慢往下沉。 123章 巧计识真相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之后的日子里,苏落把对谷梁鸿的恨全部转移到窦璎那几个女人身上,虽然这种嫁接毫无道理,按她文学青年的理解是,恨一个爱的人有点困难,恨几个本来就恨的人轻而易举,何乐而不为呢。 从关外回来之时,为了不影响大家对自己的好印象,才把灰狼托付高衙内帮忙照看,如今既然已经撕破脸,索性就把灰狼接回府里,一来自己不会寂寞,二来狐假虎威的威慑一下那几个女人。 只是没等她去接灰狼,高衙内就带着灰狼找来,见了面二话不说直接就哭,哭得苏落以为他老爹与世长辞了,还郑重的说了句:“节哀。” 高衙内和灰狼朝夕相处这么久,他身上的娘性依然没有转换到狼性上,不禁哭,频频朝苏落拱手作揖,还差点跪在地上,搞得苏落以为他没钱安葬老爹想来谷梁世家卖身葬父呢。 “到底什么事?”苏落被他哭的心烦意乱,想不明白这世上有比自己的爱人突然变成仇人还棘手的事,关键是谷梁鸿杀的人是她母亲,假如谷梁鸿当初杀的是她父皇她都不会这么难过,总归那个人不是什么神武的皇帝,才在位子上坐了几年就被老朱棣赶下了台,不能保护自己的女人还首先带头自杀,当真是没有骨气。 高衙内总算止住哭,道:“我们高家,完蛋了。” 苏落心里诧异,你爹也?你娘也被你爱的人杀了? 高衙内解释道:“所以今日来有两件事,一个,把灰狼还给你,此后我别说给它吃肉,给它吃菘菜都没钱了。第二个是,我们朋友一场。你能不能去求求二爷,让他放我们高家一马。” 苏落更糊涂,谷梁鸿一直在将养身子,连府门都没出过,何时与高家有了纠葛,问高衙内,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子午卯酉,苏落手一挥:“跟我走。” 两个人穿曲廊绕花厅的来到谷梁鸿的卧房,刚走到门口就听里面呼天号地哭声一片。 高衙内道:“是我爹。” 苏落才相信高家确实是出了大事,他儿子在我这里哭他在谷梁鸿这里哭。他们这样兵分两路的究竟所为何事? 高长泰带着家里几个老人,来哀求谷梁鸿高抬贵手。 事情的原委是,那日他骂了苏落后。谷梁鸿吩咐杨二郎带人去高家商号购货,果然不出七日,他商号的货物销售一空,起初还觉得是好事,举家上下过年似的庆祝。后来商号里没有一件货物可以出售,现购货根本来不及,并且他所有的购货渠道都被谷梁鸿派人截断,染房的原料来源也被谷梁鸿从中掐死,最后他商号空虚染房歇业,一副关门大吉的样子。他研究几天发觉谷梁鸿是想把自己逼到死地,虽然同为商人,但谷梁鸿从来没有以大欺小。他虽然垄断了凉州大半的生意,也还给其他中小商户留口饭吃,并曾经在高家甚至很多商户周转不灵时出资相扶持,高长泰绞尽脑汁搜肠刮肚最后总算想明白,一定是那日自己口不择言得罪了苏落。惹怒了谷梁鸿,所以今个他是来负荆请罪的。怕自己势单力孤,还带着高家的几个老辈,不是牙齿掉光就是须发皆白,知道谷梁鸿看着霸道实则非常良善,他唱了一出苦肉计。 “二爷,您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可真是上有老下有小,您高抬贵手,给小人一口饭吃。”他涕泪齐下。 谷梁鸿让仆人搬了几把椅子给这几个老人坐了,唯独没有高长泰的份,他悠然自得的端着一杯茶,用杯盖慢慢拂去上面的茶叶,小呷一口,看都不看高长泰,冷脸道:“我谷梁鸿做事向来光明磊落,高掌柜,你不是很有本事吗,你不是从来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吗,你千不该万不该遇到我夫人苏落,我是男人,男人必须有能力保护怀里的女人,她不开心,我当然不开心,事情就这么简单。” 如此的直截了当,高长泰吃惊的看着他,忽然明白过来什么:“哎呦呦二爷,我可真是不知苏姑娘已经嫁给您了,那天我醉酒,说了不该说的话,我给您赔罪,我也给您夫人赔罪。” 谷梁鸿咚的把茶杯置放在小几上:“可是晚了,我夫人她那天哭了,你能把她的眼泪收回吗?” 高长泰哭爹喊娘,又给那几个老人家使眼色,那些老人过来谷梁鸿面前扑通通跪倒,谷梁鸿急忙起身相扶,更气高长泰:“你居然让这么老人家做这种事情,我更加不能原谅你,你的这些老人家我谷梁鸿养了,你回去吧。” 高长泰怎么能走,他这个人出了名的油滑,能屈能伸,继续哀求,谷梁鸿不为所动。 门口的高衙内拉了拉苏落的衣袖,苦着脸看她,苏落想起那天被高长泰骂,也气,可是看高衙内可怜兮兮的,道:“好了,我知道怎么做。” 她走了进去,来到谷梁鸿身边,谷梁鸿看见高衙内,立即明白苏落是来求情的,心里想,面子是一定要给,机会是怎么都不能放过,小丫头一直和他生气不肯同床,今个总算得着机会来要挟她。 果然,苏落把手伸在后边掐了下他的后腰道:“大叔啊,高衙内是我朋友,是肝胆相照的朋友,是可以两肋插刀的朋友,你放过他们吧。” 谷梁鸿坐如磐石,不留情面:“他是你朋友,又不是我朋友。” 苏落看看高衙内,意思是这件事有点难度,那家伙就抱着灰狼哭天抹泪准备双双殉情的样子,苏落心怀恻隐,摇着谷梁鸿的胳膊道:“对啊,他是我朋友,所以他不好过我也不好过,我不好过……”她本来想说你也不会好过,这是连锁反应,有外人在眼前没好意思自作多情的说出口,换成狠狠的样子:“谁都别想好过。” 小丫头生了气,谷梁鸿觉得不能再逗弄下去,于是道:“我可以给你这个面子。可是夫人你向来都不给我面子。” 听他松口,苏落急忙道:“给啊给啊,我从今后对你一心一意三从四德百依百顺。” 谷梁鸿于此掣肘于苏落,心情大好,怡然自得的看看高长泰:“你走吧,所有的事情我会交代下去,只需记住,受人滴水之恩,即使不能涌泉相报,也还要在心里对人感恩。” 高长泰唯唯诺诺。对苏落鞠躬又作揖感恩戴德的离开。 众人离开,屋子里只剩下苏落和谷梁鸿,他道:“我要午睡了。你给我铺床。” 苏落撇撇嘴,拿着鸡毛当令箭,很是不情愿的样子。 谷梁鸿马上道:“是谁说过此后对我一心一意三从四德百依百顺。” 苏落唯有带着情绪的给他铺床,刚想转身走,被他手臂一挡就搂在怀里:“陪我午睡。” 苏落挣扎着:“我不困。” 谷梁鸿道:“我知道你不困。你是陪我午睡,没让你睡。” 苏落杵在那里无声的抗拒。 谷梁鸿却慢悠悠的道:“刚刚谁说来着,对我一心一意三从四德百依百顺。” 苏落气呼呼的看着他,感觉他会用这句话拿捏自己一辈子,假如自己真的可以和他一辈子,心里倏忽一阵难过……然后腾腾奔到床边。噗通砸在床上。 谷梁鸿笑呵呵的过去于她旁边躺了,头枕着手臂微闭双目问:“你真的很讨厌我吗,如果真是。我会恨死我自己,亲已经成了,我岂不是要耽误你一辈子。” 他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沉重,眉间拱起一道深沟。苏落慢慢把自己靠了过去,靠在他腋窝下。他就伸出手臂搂在怀里,侧头吻了下她的秀发,“落落,我真的害怕你后悔嫁给我,那样我就万劫不复了。” 苏落摸了摸他腹部的伤口处,轻声问:“还疼吗?” 谷梁鸿一个侧翻就把她压在身下,一脸的抑郁瞬间变化成血脉喷张:“不耽误生儿育女。” 苏落明白他想作何,用力去推他,只是她全身受制,且两个人的力气简直是天上地下的分别,不多时谷梁鸿就边吻着她边把她一层层剥开,还顺手拉下了幔帐,等两个人赤身交叠在一处时,苏落突然大哭起来,她是看到了他腹部的伤口,虽然已经愈合,但那个伤口时刻提醒着她,母亲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腹部中刀,而杀死他的人竟然伏在自己身上,她感觉奇耻大辱,却又无可奈何,唯有哭。 谷梁鸿顿时软了下来,不是扫兴是心疼,知道苏落心里必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作为她的丈夫不能解开她的心结这是一种失败和无能,他安慰了她一会,然后起身穿衣,只说是自己养伤这么久,堆积了很多账目需要查,于是离开卧房而去。 苏落哭了很久,平复好心情后穿衣下床,门口红光一闪,走进了师父墨子虚。 “师父,你怎么来了?” 墨子虚踱步往椅子上坐了,非常镇定从容:“我听说,你很不开心,眼睛这么红,是不是又哭了。” 苏落仍旧纠缠那件事:“师父,真的是你亲眼所见,是他杀了我娘。” 墨子虚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苏落又道:“我想恨他,可是我恨不起来,师父,您仔细回忆下,也许是记住了,他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杀了我娘,他更不会想摔死才出生的我。” 墨子虚叹口气还是没有说话,苏落一个人叨叨咕咕半天,最后墨子虚道:“落落,此事不急,你还年轻来日方长,师父先走了。” 他神神秘秘的来奇奇怪怪的走,苏落唯有恭送到门口。 墨子虚离开苏落这里,奇怪的是没有往前面去,而是绕开众人七拐八拐的来到后花园,一招手,杨二郎从假山后面钻出,墨子虚手在脸上轻轻一揭,不过一张易容面皮,却原来是谷梁鸿,他脱下红袍子,把衣服和面皮交给杨二郎道:“就在这里烧了吧。” 杨二郎领命而去,他自己重新回到卧房,看苏落正哼着小曲在他那些昂贵的宣纸上涂鸦,他明白苏落高兴大概就是刚刚自己假冒墨子虚说的那句“此事不急”,她暂时得以解脱。 看他重新回来,苏落乐颠颠迎上:“大叔,你不是查账吗,这么快。” 谷梁鸿把她携到桌子边坐下,然后去打开柜子,从里面取出一对手钏,一个,是苏落母亲去世时交给他的信物,一个,是锦衣卫千户徐喜达临终赠予,他把两条手钏都交给苏落道:“你是墨宗的谍女,帮我查找一个人,就是这手钏的主人,多年前她母亲把她托付给我,可是我却把她给丢了。” 124章 亲爱的,我给你三个惊喜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事情到了这里,谷梁鸿已经彻底明白了一年前墨子虚让苏落来谷梁世家的用意,不是冲喜不是所谓朱棣的逼迫,真正的原因在苏落的母亲,墨子虚就是当年从他手里盗走苏落之人,并错认自己杀了苏落的母亲,十七年后让苏落潜伏在自己身边,且原来是为了复仇。 他把一对手钏交给苏落,看似毫无情绪的一张脸,实则内心分外心疼苏落,想必她才被墨子虚告知此事,是以情绪经常的好好坏坏,又是爱人又是仇人,小姑娘不知多少个日夜处于挣扎的边缘。 “大叔,我认识这手钏,是你故人的,可是你神通广大,为何要我来查此事?” 苏落还试着把手钏戴在手腕上,女孩子,这样精美之物她当然喜欢,也就是试戴,刚想取下被谷梁鸿握住,他眼中无底深渊般的清幽,轻声道:“喜欢就戴着吧,反正你调查此事时用的着,至于为何让你来查,是因为那个被我丢失的女孩年纪同你一般大,或许你们能够相通,让我及时找到她。” 这当然是假,他之所以没有直接对苏落说明真相,是因为墨子虚说的假象在前,这个时候告诉苏落十八年前的故事她会觉得自己是怕被杀而狡辩,让苏落亲自去发现真相更容易让她相信。 “放心,我会从旁协助你的,必要时我们去金陵,因为那是故事开始的地方。” 苏落伸出手臂搂住谷梁鸿的脖子,也不说话,刚刚“师父”的到来让她紧绷的神经得以暂时放松,这件事总算可以慢慢来,或许某一天发现谷梁鸿并非是刺杀母亲的凶手,她心里如此期望和侥幸。 谷梁鸿顺势抱起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两个人有些日子没能这样的亲近。 “大叔。我是不是很不听话?”此情此景下,苏落连日来的戒备放置一边,回归乖顺的小女儿模样。 谷梁鸿把嘴巴凑近她耳畔呢哝:“你听话我就不喜欢了。” 苏落学着他的口吻道:“你这是什么歪理?” 谷梁鸿道:“听话的女人多的很,我让她们站着她们不敢坐着,我让她们闭嘴她们不敢说话,岂不是木头人,你不听话,却经常给我惊喜,你是我的开心果。” 苏落从她身上滑下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实际她就是做错事了,低头在谷梁鸿面前不停搓着手,半晌道:“我又做了件不听话的事。不知这次带给你的是惊喜还是惊讶。” 谷梁鸿托起她深低的脑袋:“不是我笨,而是你经常花样百出,所以我猜不出你做了什么,自己坦白。” 没等坦白,周祖成急冲冲来报:“老爷。五位夫人都突然狂躁不安,不知发了什么病症,您赶快去看看。” 谷梁鸿猛然转头看向苏落,她本能的往后一跳,分明是做错了事,还一副小可怜的模样。 “你做了什么?”谷梁鸿问。不是责怪,而是问清楚了才知道怎么救人,那几个女人自己虽然不喜欢。也还是他夫人的名头。 苏落忽闪着大眼道:“就是她们聚在一起密谋害我的时候,我在茶水里下了浪蝶花的花粉。” 浪蝶花是一种西域才有的花卉,盛放在百花开尽的秋末,独芳灼灼,惹得蝴蝶争相亲昵。是以名为浪蝶花,其花粉若被人误食。会出现癫狂的状态,迷失本性恣意乱来,这个谷梁鸿了解,他走近苏落用食指在她额头上戳了下,真是又气又……又什么呢,他自己都说不明白,刚想去看看郑氏等人,回头又问:“解药呢?” 苏落不想破坏和谷梁鸿暂时的好心情,急忙道:“你等着我去取。” 等她把解药取来送去给谷梁鸿时才发现,郑氏五人已经被谷梁鸿点住穴道,春好和女婢们在一边憋着不敢乐,如此她就猜想出刚刚郑氏几个人是什么样的丑态百出。 解药拿来,谷梁鸿急忙叫人去水缸里舀了净水给夫人们服下,怕茶水有抗药功能,只是郑氏几个刚清醒过来,接着又争先恐后的往茅房跑去,并且半个时辰内几个人中最少的成绩是十次,所谓好汉架不住三泼稀屎,只拉得个个头昏眼花双腿绵软。 谷梁鸿就诧异了,狂躁症解除,为何突然又跑肚拉稀了,问苏落:“浪蝶花粉有这么大的后遗症?” 苏落怯怯道:“不好意思,水缸里被我下了泻药,忘记告诉你了。” 谷梁鸿突然就哈哈大笑,笑得苏落毛骨悚然,拉着春好就想跑,谷梁鸿一声喝:“你们两个去书房等我。” 书房内,谷梁鸿正襟危坐,其实他心里还在偷着乐,只不过是面上不能表现罢了,怕苏落得寸进尺,决计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算计那几个女人,还用了招连环计。 苏落和春好一个站在他面前一个跪在他面前,他故意冷脸道:“说吧,为何如此?” 苏落大包大揽的:“不关春好的事,是我逼她干的,她不从我就打死她。”她这样狠狠的说是为了让春好置身事外,然后又道:“还有高衙内,也是我逼着干的,他不干我就说你会重新让他家破人亡。” 谷梁鸿才明白过来,苏落一直同自己在一起,原来是交代春好和高衙内做的手脚,他语重心长道:“落落,几个夫人嘻嘻哈哈张牙舞爪,这传出去丢的是我谷梁鸿的脸,你这次真是太过分了。” 苏落脸上渐渐浮出恼意:“首先,是她们欺负我在前,都是一把年纪了,没事凑在一起绣绣花喝喝茶磕磕瓜子骂骂娃,干什么不行,非得挖空心思的挤兑我,之前还给你投毒诬陷是我,换了你,你会不会束手待毙任人宰割。其次,她们是你的夫人,我算什么,你娶我时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言而无信,你不是大丈夫。” 谷梁鸿觉得事情要玩歧路上发展,本是自己在审问她为何投毒,她却引申拓展到另外一件事上,觉得此事不宜当着下人讲,于是对春好道:“你先下去吧。” 春好爬起拍拍膝盖上的尘土,不知好歹的劝谷梁鸿:“老爷您别为难夫人。” 谷梁鸿一声呐喊:“你还是想着怎么自保吧。” 春好吓得一哆嗦转身就跑了出去。 谷梁鸿长出口气,拉拉苏落,示意她过来坐下,她执拗的甩开他的手。 谷梁鸿忍俊不禁:“犯错了还这样嚣张。” 苏落撅着嘴巴:“是你错在前,你说过此生只爱我一个。” 谷梁鸿把手按在她翘得高高的嘴巴上道:“没错。” 苏落掰开他的手怒道:“好啊,我也弄五个夫君在你眼皮底下晃来晃去。” 谷梁鸿一把将她拉进自己双腿之间:“胡说八道,女人和男人怎么能一样。” 苏落不屑的:“有什么不一样,当年武则天的面首何止十个八个。” 谷梁鸿正色道:“她是女皇。” 苏落脱口道:“我还是公主。” 然后,两个人彼此对望,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空间里却有些窒息的宁静,她眼波流转暗自在想着挽救的办法,他目光炯然很是体谅她胡闹也是情有可原,谁让她是位公主,她骨子里有天生的尊贵和傲然,最后她先开口道:“我只是顺着你的话说的。” 他浅淡一笑搂她在怀里,试着问:“假如你真是位公主,会不会嫌弃我这个庶民?” 她反手搂住他的脖子:“假如我真是位公主,我就自贬为庶民,因为我只喜欢做你的娘子。” 他心里乍然如春风拂过,又柔又暖,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心口:“落落,给我一点时间,郑氏几个人毕竟都曾经与我有过夫妻名分,我想给她们各自安排一个好的归宿。” 苏落点头:“嗯,我懂,我以后不再胡闹了,前提是她们首先不能欺负我。” 谷梁鸿柔声道:“何妨忍一忍。” 苏落顺从的:“好吧,为了你,我忍了她们……”突然她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大惊失色道:“大叔,我又给了你个惊喜!” 谷梁鸿心突突狂跳:“你又怎样了?” 苏落慢慢的慢慢的后退,眼睛还不住的左顾右盼,准备伺机逃跑的架势,然后道:“不好意思,我在她们的房间都洒了迷情散。” 即使不知道这是什么药,顾名思义谷梁鸿大约猜出是催情一类的东西,他气得一跺脚急忙奔去后宅相看。 刚来到后宅,就听到处是一片淫笑,且一浪高过一浪,据后来目击者讲,府里的男仆仿佛世界末日般四处逃窜,主要是几个主母太疯狂,筱兰薇抱着一个年老色衰的男仆欲行非礼,董竹音纠缠着周祖成不依不饶,张初五得以幸免是苏落觉得她还不错,窦璎抓不到男人跑去马厩猥亵那匹骆驼飞将,而郑氏却把徐娘压在身底,整个后宅一片乌烟瘴气。 来不及找苏落要解药,谷梁鸿唯有一个个把她们打醒,后来此事捅到大爷谷梁春那里,苏落,被拎到谷梁世家的祠堂准备受审。 125章 捉鬼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这是苏落第二次来谷梁世家的祠堂,第一次弄得谷梁鸿身受重伤,眼下又是她犯错受审,从此后苏落最不喜欢的地方就是祠堂,总之自己但凡来到这里就没好事。 祠堂前面阔大的正厅内,坐着怒气冲冲的谷梁春和没有半分情绪的谷梁鸿,谷梁秋谷梁冬作为陪衬分列两边,接着是谷梁卓然和谷梁卓文两个男丁,那几个夫人虎视眈眈的盯着站在地中间的苏落,接连的口诛笔伐,把苏落说了个体无完肤。 谷梁春喊儿子谷梁卓然抽掉苏落屁股下面的椅子,本来她身为掌门夫人是有不同于其他夫人的待遇,那就是可以坐着受审,只是听郑氏几个说她居然先投浪蝶花粉接着投泻药后来投迷情散,谷梁春气冲牛斗,心想这个小女子当真是恶毒,手段下三滥不说,还一而再再而三,谷梁世家这么多年从未出现一例这样的恶件,不严惩不足以震慑其他人。 谷梁卓然谨遵父命过来苏落身边拿走给她坐的椅子,不忘取笑她:“我以前叫你妹妹,现在叫你二婶,真不敢想象你以后还能怎样。” 苏落压低声音威胁道:“等下你若是不帮我说好话,我就让墨绯烟成为你三婶。” 谷梁卓然顿时无语,他正热火朝天的追求墨绯烟,还指望苏落帮着给在墨绯烟面前说自己一些溢美之词,于是回到父亲身边劝道:“爹,那个……年轻人喜欢胡闹,又不是杀人放火的大事,您息怒。” 他踟蹰半天竟然不知如何对苏落称呼,唯有用一个年轻人笼统的代表。 谷梁春哼了声:“是她自己愿意做掌门夫人的,就得以身作则,她带头胡闹。此后家里不是乱了套。” 苏落对谷梁春没有好印象,讥诮道:“敢问是掌门夫人大还是你大?” 谷梁鸿立即冷眉喝道:“落落,不得如此与大哥说话,我是掌门也需谨遵长兄为父之理。” 苏落把脑袋扭到一边不语,心想这个掌门夫人既然没什么权力,当不当无所谓了。 这个时候窦璎不发言那才叫奇怪呢,秉着墙倒众人推,依据落井下石,她开口道:“掌门夫人带头胡闹,在宫廷这叫秽乱后宫。在世家这叫秽乱内宅,同理同罪,请大伯做主。” 谷梁春也着实不喜欢苏落。首先她让弟弟谷梁鸿落得一个扒灰的下场,其次此女出身在马帮,生长在山野,不懂礼教毫无规矩,别说做个掌门夫人。在谷梁世家做个使唤丫头都不合格,他刚想以谷梁世家祖训还有家法的条条框框来给苏落定罪,谷梁鸿俯身过去耳语几句,他立即吃惊道:“此话当真?” 谷梁鸿点点头。 谷梁春立即蔫了下来,思忖半天才求教似的问谷梁鸿:“她毕竟犯了大错,而且兴师动众的把大家叫到祠堂。不惩罚不好吧。” 谷梁鸿轻描淡写道:“那就罚她在这里闭门思过吧。” 这个责罚实在太过轻松,谷梁春也是无可奈何,于是宣布今晚要苏落留在祠堂闭门思过。又让大家散去。 几个夫人面面相觑,不知谷梁鸿在谷梁春耳边说了什么,他在袒护苏落无疑,各人虽有异议但反驳无效,谷梁春被谷梁鸿陪着已经离开。 苏落也诧异。还以为至少得对自己抽几藤条呢,琢磨谷梁鸿究竟在谷梁春耳边说了什么呢?怎么比皇上的圣旨好管用。前一刻谷梁春非得想把她置于死地的架势,后一刻他就蔫头巴脑的黯然离去。 于是,好久一段时日里,谷梁鸿在谷梁春耳边的这段话就成为各自猜测的之事,特别是那几个夫人,今个茶话会明个座谈会,研究半年也没得出结论。 其实谷梁鸿说的是,已经查明,苏落是建文帝的女儿,也就是大明的公主,皇亲贵胄,谷梁世家即使富可敌国也没有权力来惩罚一个尊贵的公主,一旦此事被朱棣得知,谷梁世家只怕要遭殃。 这个道理谷梁春懂,虽然朱棣和建文帝是对头,但并不妨碍他会袒护苏落,毕竟他们是一家人,即使朱棣不会善待苏落,他也不会让别人不善待苏落,这是涉及到皇家威仪的事,所以谷梁春才不得不放弃惩罚苏落。 把苏落一个人留在祠堂闭门思过,没规定坐着还是站着,更不用说跪着,自由倒是很自由,只是她知道这里供奉着谷梁世家的列祖列宗,都是死人,阴气太重,容易闹鬼。 胆战心惊的还是等来了夜晚,朔风穿越边塞辽阔的大漠侵入凉州,忽而窗户纸呜呜作响如同鬼哭,忽而门啪嗒啪嗒开合就像鬼入,苏落左顾右盼东张西望,想着还不如让他们抽自己你藤条了事。 看看四周并无椅子,于是盘腿坐在牌位前的蒲团上,盯着这些牌位看,她想的是,自己娘的牌位在哪里供奉呢,只怕除了师父墨子虚,并无人对她缅怀吧,所以她轻声道:“娘,我把你供奉在我心里。” 忽然发现自己从来不会想起父亲,好像自己凝成生命的形式来到这个世界与那个建文帝毫无关系,对他没有恨没有爱,是完全的漠视,这漠视来自他把母亲墨子苏强行召进宫去,不然母亲不会死,即使跟着师父,他们两个现在也是一对恩爱夫妻。 她又打量一下自己,毫无当公主的感觉,所有的记忆没遇到谷梁鸿之前都停留在日升山上,遇到谷梁鸿之后与他无关的片段都被她自行忽略,她甚至琢磨,希望某一天和他能如手抄本上写的,退出江湖避世隐居。 她坐累了就在牌位前溜达,烛火摇摇夜鸟呖呖,她又想起了师父墨子虚,他其实很可怜,也很重情,据说一般的男人阉割之后性情都会趋于女性化,可是墨子虚一点点都没有。她想,他能够保持住男人形象屹立不倒的原因,就是对母亲墨子苏的深爱,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甘愿自残,又替她把那么幼小的女儿养大,当真是一个情痴。 她接着想起师兄墨飞白,想起他得知自己嫁给谷梁鸿时的痛苦,世上情痴何其多也,希望师兄能够找到一个比自己更好的姑娘。不然,她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歉疚,或者是担心。 她想了很多很多。甚至连鱼仙姬高衙内这样的人物都想到了,却没有按照谷梁春交代的在祖宗牌位前思过,她觉得自己这叫防卫,是那些女人先出手的,没什么过错。 后来她大概是想的事情太多。神经疲累,困意袭来,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别说床,连把椅子都没有,无处可躺下睡觉。她就把几个蒲团衔接在一起,然后美美的躺了下去,怕倒不是非常怕。她小时候经常一个人在日升山上,就是冷,深秋近立冬的节气当然冷,她就佝偻成一团,迷迷糊糊中嘟囔着:“大叔。你不要落落了。” ……朦朦胧胧中感觉有人把自己抱了起来,接着感觉好暖和。有股熟悉的清荷香,是梦吧,她想,于是沉沉的睡去。 第一遍鸡鸣时她准备翻个身再睡,还以为自己是在卧房的大床上,谁知却发现翻不了,睁开眼睛来看,昏黄的烛火映着谷梁鸿棱角分明的一张脸,他闭着双眼似乎在打盹,她就幸福的偎依在他怀里静静的看着他。 “睡醒了。”谷梁鸿眼睛也不睁,把她又搂的再紧些。 苏落嗯了声:“你怎么来了?” 谷梁鸿反问:“难道你不怕吗。” 是这个原因,苏落把手伸进他的衣领,摸着他的胸脯取暖:“认识你之前,我胆子很大的,认识你之后,我变得胆小了。” 谷梁鸿蓦然睁开眼睛,双眸中泛着熠熠华彩:“我也是。” 苏落有些不信:“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谷梁鸿把脸贴在她的脸上,声如梦呓:“我怕你。” 苏落起身坐在他怀里,两个人面对面,她画着他的胡子,主动去亲了下他的嘴巴,他沉下脸:“祖宗面前,不得放肆。” 她于是立即严肃起来。 “闭门思过,思的如何了。”坐的实在是累,谷梁鸿站起牵着她的手在地上溜达。 苏落认真的想了想:“感觉下次直接用春药而不是迷情散。” 谷梁鸿马上站住装着生气的样子。 她急忙道:“我是想让她们都名花有主,你就省了麻烦给各自找归宿。” 谷梁鸿抓起她的手,在手心上拍打了一下:“犯错还能弄出这多歪理,当真是不可救药了。” 苏落呲牙咧嘴其实根本不痛:“这只能说我聪明,作为你的夫人你应该高兴才是,干嘛还一脸沮丧。” 谷梁鸿揽着她道:“好吧我很高兴,那你叫一句夫君来听听。” 苏落舔了舔嘴唇,习惯了叫他大叔,别说夫君,叫句牧风都感觉那么矫情,踟蹰半天,最后叫了句:“夫……子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马上天亮了,你快走吧。” 谷梁鸿也怕被人发现他在这里不好,唯有起来离开。 送走谷梁鸿之后,她因为心情好,所以准备在谷梁家的列祖列宗面前郑重忏悔,此后决定做个好妻子,合格的掌门夫人。 忽听有歘歘的脚步声传来,她知道这不是谷梁鸿的,心里倏地一紧,觉得后背冒凉风,一点点的转头去看,门啪嗒自己开了,一股黑气飘了进来,接着是一股白烟,感觉是不祥之兆,她拔腿往里面逃,不小心被自己的裙裾绊倒,趴在地上却发现眼睛下方有白裙飘飘,她抬头去看,大叫“鬼啊”,面前是个一身缟素披头散发吐着红舌头的女鬼,尖尖的十指正伸向她。 她再想跑,腿已经软了,趴在地上急忙告饶,那女鬼根本没有慈悲心,指甲眼看刺入她的咽喉,她心里想,不知神识功能否为鬼造梦,情急下来不及研究鬼到底有无做梦的习惯,聚神识凝真气,身形一晃,突然那女鬼一动不动了,她哈哈一乐,真是神功,居然可以用来对付鬼。 也不怕了,拍怕屁股上的尘土站了起来,围着女鬼转了几圈,还不是很敢靠近,怕被对方突然袭击,手抄本上写了太多鬼怪的故事,无一例外都是恐怖之极。 忽然,她感觉这女鬼有呼吸,因为祠堂里太冷,女鬼的呼吸竟然成了白雾缭绕。 她觉出不对,鬼是没有呼吸的,这纵然不是真的常识也是手抄本上或是明间传说中描述鬼的常识,她壮胆往女鬼面前凑了凑,用指尖碰了碰女鬼的脸,很软,好奇心这东西,是最难控制的情绪,她拨动那女鬼的舌头,没想到啪嗒那舌头掉在地上,她先是吓了一跳,接着明白这不是鬼这是人,是来害自己的敌人。 她开始胡乱撕扯和擦拭,终于让女鬼露出了庐山真面目,是窦璎身边的侍女海棠。 126章 诀别酒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海棠是奴婢,她扮鬼来刺杀自己当然是受主子窦璎指使,这简直是毫无悬念之事,苏落很是高兴,如今有了这个把柄就能轻而易举的把窦璎赶出谷梁世家,可笑窦璎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我苏落居然会神功,这次她实实在在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兴冲冲的拔腿就走,准备去把所有人都叫来看看,不然怕别人说自己无事生非毁谤窦璎,这个海棠是个绝佳的证据。 刚推门欲出,却被谷梁鸿推了进去。 “大叔,你怎么又回来了?”她先是奇怪接着高兴,然后拉着谷梁鸿来到定住的海棠面前,得意道:“窦璎的侍女,扮鬼来刺杀我,这回你不用费心的给那个寡妇找归宿了,因为她最好的归宿就是进牢狱。” 谷梁鸿急切道:“把她放了。” 苏落笑了笑,笑的太快收的更快,所以就表现为苦笑带着茫然之意:“放了?为何?她来杀我,若我不是反应快用神识功镇住她,她那尖利的指甲已经刺入我的喉咙。” 谷梁鸿转头看看窗户,天色即将明亮,很多事情来不及解释,唯有道:“你听我的,赶紧把她放了,窦璎想害你也是因为喜欢我的缘故。” 苏落的怒意从嘴角慢慢上升到眼底:“我警告你,这样的话你说了不止一次,是不是因为窦璎喜欢你她就可以对我为所欲为?是不是因为她喜欢你就可以纵容她的一切?是不是你心里其实也喜欢她只是我夹在中间碍事?是不是你们早就有了夫妻之实,或者多年前你们就已经有了那种关系?” 她咄咄逼人的诘问,谷梁鸿道:“你不要胡思乱想。” 苏落马上反驳:“你的话容不得我不胡思乱想。” 谷梁鸿赶着解释:“她是个寡妇,现在又无家可归,你如果把此事捅出去,她根本无法在此立足,我可以不接受她的感情。但我无法漠视她的感情,毕竟,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就像墨飞白喜欢你,你即使不接受,你也还是在心里非常在意。” 苏落对他这样说话颇感吃惊:“但我师兄没有害你。” 谷梁鸿道:“他害过,你当我不知道吗,那次是你弄了个什么蚀骨散欲给我吃,并及时救了他。” 苏落愣了愣:“你记得这么清楚,可我没有嫁给他。而窦璎却嫁给了你,这对我不公平,假如我不会神识功呢。我是不是已经死在她手里。” 谷梁鸿仍旧坚持:“有我在呢,你当真我会掉以轻心吗,所以我才没有走。” 苏落定定的看他良久,平静的问:“今个,你是不是执意袒护窦璎?” 谷梁鸿也停顿好久。终于道:“是,她不能出事。” 苏落扭头想走,他拉住她道:“就算你给我一个面子,当初在关外你被脱欢抱着我至今都没有说什么。” 苏落蓦然回头来看,仿佛不认识他似的,突然嘴角抽动冷冷一笑:“这你也记得。谷梁鸿,你还记得什么,野鲜不花呢?高衙内呢?朱棣好像也喜欢我。在墨宗十几个师兄弟至少有一多半是喜欢我的,你是不是都跟踪调查。” 谷梁鸿感觉自己越描越黑越说越乱,唯有道:“落落,有些话有些事暂时我无法对你说清楚,但我对你的感情却非常清楚。今天,放了海棠。就等于放了窦璎,就等于……”他想说就等于放了你自己,这也是他执意不让苏落用海棠来对付窦璎之意,窦璎了解苏落是公主的身份,她唆使侍女扮鬼吓唬苏落罪不至死,一旦把她激怒她能密报到冯战那里就能密报到其他地方,难不成真的杀了她吗,谷梁鸿做不到,这个女人爱了他多少年,为了他不惜改头换面,甚至摧残身体,他实在是不忍。 “就等于放了你自己对吗?”苏落问出这一句时,油灯啪嗒熄灭,屋子里骤然暗了下来,她一时看不见谷梁鸿的表情,听他不回答,她绝望道:“我相信你爱我,但我也相信你爱窦璎……哦,天亮了,我闭门思过完成了,告辞。” 她甚至没有解除加在海棠身上的梦魇术,就踉跄而去,站在拂晓的风里茫然四顾,一般的女人和丈夫吵架都应该回娘家,可是她没有娘家,娘已经死了娘家便不复存在,去师父那里吗,他一心让我杀谷梁鸿,不会在意我和谷梁鸿感情是融洽还是割裂,并且让墨飞白看到他会不会继续纠缠所谓的青梅竹马呢,这样想着,她实在无处可去,唯有回到府里,继续住在客房,饭照常吃觉照常睡,一切都是按部就班,他这样做只是不想大家发现什么,给那些贱人拣笑话。 这一天开始她再也没有对谷梁鸿说过一句话,同在一个屋檐下,难免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她就无视而过,谷梁鸿也没有纠缠她,终究不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做事相对稳重很多。 ——﹡——﹡——﹡——﹡——﹡——﹡—— 是日,墨飞白前来探望苏落,看她脸色正常生龙活虎,又放心又不舒心,在说正事之前他试探的问苏落:“你嫁给他是不是非常开心?” 鉴于这少年脸色实在是差,苏落怕自己说哪种实话他都会崩溃,比如说自己当然开心,他会因为伤心而疯掉,比如说自己不开心,他也会气得崩溃,所以,斟酌半天她居然瞪着墨飞白道:“你猜?” 老实的墨飞白果然猜了:“你当然开心。” 苏落不置可否。 他有些欢喜:“你不开心?” 苏落不发一言。 最后墨飞白找不出第三条理由,比如不开心但喜欢嫁给他,想想这样的女人不是疯子就是没事找抽,苏落应该不是,他就无话可说了。 苏落最怕的正事来了,墨飞白奉师父之命给苏落交代,刺杀谷梁鸿的事不能再拖延。否则墨子虚要亲自动手。 苏落吓的急忙道:“不牢师父费神,我自己来。” 墨飞白走时又道:“师父还说,为何你没生日?” 这个问题不用他解释苏落已经明白,自己出生的那天是母亲去世的那天,没有一个人会欢天喜地的大肆庆祝。 好一个月圆之夜,苏落似乎准备好了一切,把自己简单的修饰下,顶多就是在头上插了一枚玉簪,找了件最艳丽的淡紫小袄穿了,下面是月白的百褶裙。披着一件暗紫的斗篷,把帽子扣在头上,白狐裘的滚边毛茸茸的衬着她粉嫩嫩的俏脸。手里提着一个竹篮,篮子里有几样糕点,还有一坛她学着酿制的葡萄酒,袅袅婷婷的来到谷梁鸿的卧房。 偏巧杨二郎也在,和谷梁鸿两个不知在商量什么。见她来,杨二郎看看谷梁鸿,谷梁鸿点下头他识趣的退了出去。 一些日子没有与他说话,突然竟不知怎么开口,倒是谷梁鸿毫不在意的样子,先接过她手中的竹篮。又揭开她头上的暖帽,就势把手在她额头贴了贴:“看你的脸色红的不正常,果然在发烧。” 他说着转身想走去喊人找大夫。被苏落一把搂住:“我还好,你陪陪我。” 谷梁鸿慢慢转过身去,感觉苏落的情绪反常,她之前一直不肯搭理自己,今个突然这么亲热。道:“落落,我们是夫妻。有话一定要直接跟我说。” 苏落垂下那浓如蝶翼的睫毛,矫饰道:“我就是闷,想吃酒,今个月圆,是我喜欢的夜晚。” 谷梁鸿侧头看看窗户,虽然心里隐隐不安还是答应下来:“嗯。” 苏落就被他引着进到最里间,此时她才发现卧房又重新布局了,一道月亮门上挂着厚茸茸的幔帐,进了里面立即热浪扑来,一盆又一盆的花草沿着墙角摆放,盛开与不盛开的都生机勃勃,此间,俨然春日席卷。 谷梁鸿指着墙壁道:“以前我一个人住习惯冷清,现在有了你,你身子弱畏寒,我已经重新改成暖墙,四周贯通,这样冬天你穿着纱衣在这里跳舞都不会冷。” 穿着纱衣在这里跳舞?多么美好的一个设想,苏落甚至眼前出现这样一个画面,他坐在地上恣意的饮酒,她在他面前曼妙的舞蹈,纱衣如秋叶彼此摩挲,是好听的声音伴着他爽朗的笑,然后外面是鹅毛的大雪,屋内是姹紫嫣红,他们没有痛苦没有纷争,她瞬间把这里幻想成为世外桃源。 只等神思悠游而归,她淡淡一笑没有说话,被他拉着坐在地上,按她的喜好,屋子里所有的桌子都换成了矮脚,因为她喜欢席地而坐,感觉坐在椅子上拘束,还是因为她有些懒散,不习惯中规中矩的生活。 蓦然发现地上热乎乎的,且原来也是同暖墙一样连通外面的炉灶,炉灶的热气会通过地表传送上来。 她一时兴起,还趴在地上试了试,谷梁鸿看着她只是微微的笑,并把她带来的吃食一样样的拿了出来,只斟满一杯酒,道:“你身子不舒服不要吃酒了吧。” 苏落抢过他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看他娇媚的一笑:“我要。” 二更天过,一坛子酒她吃了大半,醉眼朦胧的看着谷梁鸿道:“想我了吧。” 谷梁鸿立即将她搂过来:“宝贝。” 苏落眼角有泪,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把泪擦掉,然后开始解自己的衣服,在谷梁鸿狐疑的目光中把自己脱了干净,然后伏在地上。 外面,冷月独悬,碧幽幽的夜空如美人的眼睛,深邃且深情。 屋内,暗香漫溢,她纤细的身子横陈在谷梁鸿眼前,微弱的灯火下飘渺若仙。 谷梁鸿的手慢慢理顺她长长的秀发,心潮澎湃,俯身吻了下她高傲翘起的小屁股,边解自己的衣服边把自己的吻游弋在她周身,生命在瞬间合二为一,苏落享受着被他霸道的霸占的感觉,只等他喊着她的名字软绵绵的伏在她身上累得气喘吁吁,她眼角的一滴泪如梨花绽放,眨眨眼,就落入厚厚的波斯毯的绒毛中消失不见,她皓腕纤细,一只手戴着谷梁世家掌门夫人的玉镯,一只手戴着那一对羊脂玉的手钏,抹了下谷梁鸿脸上的汗,继而双手搂住他的脖子轻声道:“说你爱我。” 谷梁鸿咬着她的耳朵:“我爱你。” 话音刚落,感觉有股力道来冲击自己的神识,猛然醒悟是苏落在使用神识功,他不知她想作何,于是装着被她镇住。 苏落此次使用的神识功不是以往那样简单的把人镇住,而是给对方造了一个富丽纷杂之梦,是她太了解谷梁鸿的功夫之高定力之强,怕自己给他造梦失败,所以才拼尽了全力。 她从他身下抽离自己,穿戴整齐,然后从篮子底层又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酒壶,揭开盖子嗅了嗅,凄然一笑道:“大叔,我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你杀了我娘,或许是或许不是,但这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承受不起感情的煎熬,遇到你之前我是没皮没脸的一个人,被师父骂不会哭,被人嘲笑没爹没娘不会哭,被大师姐冷嘲热讽不会哭,我真的以为自己没心没肺呢,可是现在,我感觉好累,师父催促我杀你给娘报仇,假如此事转换位置,你该怎么做? 而你违背专爱我一个的誓言,我不能接受,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或许不正常的是我,唐明皇那么多女人,杨贵妃还是觉得他在爱他,为何我不能容忍你爱其他女人,所以是我不好,我活的太苦,没爹没娘也就罢了,还被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师父培养成复仇的工具,还竟然让我爱上弑母之仇人,可我真的下不了手来杀你,所以,我走了,选择逃避,眼不见心不烦,你保重。” 她自言自语似的说完,在谷梁鸿唇上轻轻的吻了下,又含着笑摸了摸他的胡子,然后把酒壶对着自己的嘴巴灌下,在酒水落入她口中的刹那,变成一条水线画了个弧形落在地上,谷梁鸿手腕一抖,她手中的酒壶就落在他的手里。 她大惊失色:“你,你怎么……” 谷梁鸿道:“对,我也会神识功。” 127章 真相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秋夜凄寒,孤月下滑,碰到合欢树就挂在那里似的,久久缠绵。 发现谷梁鸿也会神识功的一瞬,苏落惊问:“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她以为他会狡辩,他却道:“很多很多。” 她不能承受他这么直接的伤害,挥手打他的刹那以为他会躲避至少抓住自己的手腕,可是她完全算错,他没有躲避没有动,一声清脆的响,巴掌打在他的左脸上,她怔住,他凝视:“此生,你是第二个打我的人,第一个是我父亲,他打我的原因就因为我成了朱棣的将军。” 苏落不知是无法面对自己打了他,还是无法面对他欺骗自己,想逃被他捉住:“打了人想跑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 苏落挣扎:“你想怎样,不然你也打我。” 他还在,倾身压下调笑道:“我怎么舍得打你,作为惩罚你必须以身相许。” 苏落使劲推他:“刚刚已经相许过了。” 他岿然不动:“我可以梅开二度。” 苏落没有蒙住自己的眼睛而是蒙住他的眼睛:“你羞不羞。” 他脑袋一偏躲开她的手,含情脉脉道:“和自己的妻子梅开三度都是正常,我不羞,我感觉良好。” 苏落突然想起什么:“你还胡闹,你还没有交代你为何会神识功。” 他哦了声,抓过长袍裹住自己,顺势把苏落也裹在怀里,正经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打了我不用你以身相许,但必须听我讲一个故事。” 有这么轻松的代价,苏落心里欢喜嘴上却道:“假如是你的风流韵事不讲也罢。” 他摩挲着她手腕上那对羊脂玉手钏道:“我的风流韵事都是和你发生的,所以你都知道没必要讲。我讲的是这个手钏的主人,说来你这个墨宗的谍女根本徒有虚名,我花了大价钱让你帮忙寻找一个人,你根本没有行动。” 苏落呜呜的就哭了:“我都快烦死了还有心情找什么人。” 他道:“等我给你讲完这个故事,你就找到她了。” 她就抹了抹眼泪,然后看着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他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额头,感叹一句“真像”,然后再道:“本来这个故事是想等你去发现的,现在看来没有时间来迟疑了,与其钝刀割肉不如痛痛快快的讲出。我说出后无论你信不信,你都答应我,必须自己亲自去发现。得知真相再判我的罪,好不好,更不能无端的伤害自己。” 苏落感觉他想说的事情好像与自己有关与母亲有关,点点头:“好吧我答应你,此后不会随意伤害自己。”忽而又顽皮道:“可是你的故事不要太血腥。最好有催眠效果。” 他把她放在自己手臂上枕着,低眉看了看她手腕上那对羊脂玉手钏,先是悠长的一叹,然后道:“那一年我十六岁……” 十六岁的谷梁鸿意气风发,家学渊博,在四兄弟中最被父亲看好。谷梁世家本来是定下任何人不得出仕为官的,因为谷梁鸿远近闻名,刚界十五岁就被当时身为燕王的朱棣三顾茅庐的请去辅佐他。当时谷梁老爷子不同意,终究还是因为谷梁鸿年轻,怀着同其他少年郎一样的抱负,保家卫国,不顾父亲劝阻随着朱棣而去。当时朱棣正以清君侧靖国难为名同建文帝争夺皇位,谷梁鸿稀里糊涂的卷入这场纷争。 那是十八年前的盛夏。朱棣大军抵达京师夺取了政权,谷梁鸿同其他骁勇之将一同率先杀进宫去,谷梁鸿单人独骑冲在最前,还准备活捉几个奸臣真正做到清君侧,没料想跑着跑着迎面碰到一个年轻的女子,她发髻歪斜衣衫凌乱,于谷梁鸿的马前突然停下,怀中还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婴孩,那女子满面惊慌,看看后边追她而来的内侍对谷梁鸿道:“救命!” 见一群男人追杀一个柔弱的女子,谷梁鸿怒不可遏,上前把那些内侍杀了个干净,救下那女子刚想问个清楚,这时宫中浓烟滚滚火光冲天,那女子绝望的看着这一切,然后又看看怀中的幼儿,对谷梁鸿道:“我即使逃出去也必死无疑,你是好人,我把女儿托付给你了。” 她把怀中的婴孩塞到谷梁鸿手里,然后摘下手上的羊脂玉手钏道:“这个,算是我留给女儿的遗物,不要告诉她有关我的一切,和有关她的一切,让她做个平凡的女子平凡的活着。”说完拾起地上的那些内侍遗落的刀自刎,谷梁鸿大惊,急忙去夺,只是刀夺在手里,她人也倒地而死,眼睛注视的方向就是谷梁鸿怀中的婴儿,那是一个母亲的临死都不能消除的挂牵。 谷梁鸿正诧异这女子的行为,怀中的婴儿哭闹不止,他感觉这个女子容貌丽的出奇,不会是一般宫女,担心她于皇家有关,怕朱棣等人发现这个女娃之后实行斩草除根,想带着女娃离开之时,突然神识不清,等清醒过来时却发现怀中的女娃已经不翼而飞。 故事很长,谷梁鸿尽量简短的叙述,说这些时他一直盯着苏落看,那丫头早已泪流满面,哽咽道:“你不要告诉我那女子就是我娘。” 谷梁鸿郑重的点头:“她就是,而那女娃是你……后来我到处寻找你,也了解到当时从我手里盗走你的人用的是神识功,才寻去秦岭深处找到无涯子,本来是想打听盗走你那个人讯息,无意中学到了神识功,抱歉落落,当时我把你给丢了,所幸十七年后我又把你给找了回来。” 就像当时听墨子虚讲述她是公主她父皇是建文帝她母亲是陨落的皇妃之时,苏落再一次震惊,还有些兴奋,谷梁鸿讲述的事情和墨子虚刚好相反,无论哪个版本是真相,至少谷梁鸿有希望成为无辜,甚至成为自己母亲和自己的救命恩人。 谷梁鸿继续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冲喜是假杀我是真,我也没有责怪你师父违背事实,他或许是误会,但落落,我再也不希望你为了母亲的仇恨而痛苦,甚而想伤害自己,事情的真相就像刚刚我说的,你自己去寻找去发现。” 往事走马灯似的在苏落脑海里闪现,他三番五次的救自己的命,他对自己无以复加的宠爱,苏落往他面前蹭了蹭,斟酌的道:“假如,我相信你呢?” 她以为他会吃惊,至少会兴奋,谷梁鸿却微微一笑点点头,吐出一个简单的字:“嗯。” 然后拥苏落入怀,转口道:“我会陪你去寻找这个真相,我要让你彻彻底底的相信我,彻彻底底的放松,不日,我们就下江南。” 好闻的清荷香,是他的吐息落在她的耳畔,终于可以化开她心中的冰山她松了口气。 或许苏落的高兴比他来的更强烈,甚至后悔又后怕刚刚自己真的饮下毒酒,不仅仅失去得知这个真相的机会,还失去和他白头到老的盟约,搂住他的脖子把自己嵌入他怀抱里,心中还有一个心结未能解开:“可是,这关窦璎什么事,你为何那么袒护她。” 谷梁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爱抚道:“落落,你记得不记得在关外我找到你时,我请求你不要问我为何娶了窦璎,其实,我娶窦璎是因为她已经知道你的公主身份,并去凉州卫指挥使冯战那里密报,所幸冯战和我是至交,偷偷告诉了我,我想让你出去避难,可是我用了很多理由你都不肯离开,无奈才出此下策,逼迫你走,我娶窦璎还有一个原因,她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嫁给我,我想只有满足她的心愿她才会收手。” 是这样的真相?苏落把眼睛对着他的眼睛,距离之近鼻尖差点相抵。 谷梁鸿又道:“包括这次你抓了窦璎的侍女海棠,我让你放了海棠是不想激怒窦璎,她想杀你我们没有十足的证据,扮鬼吓唬人又罪不至死,假如激怒她,我怕她再次把你是公主的事密报给朝廷,我不敢肯定皇上会对你网开一面。” 是这样的原因?苏落的惊喜一拨接一拨,他那些被自己不能原谅的错误,原来都是为了救自己爱自己,她好后悔,只是一句接一句的埋怨:“这些话你为何不早说。” 一切误解烟消云散,两个人感情再次升华,可是苏落想,虽然谷梁鸿和窦璎撇清,但也不能让窦璎一直这样以此来要挟,必须得反击,之前她曾听谷梁鸿说过,窦璎就是西域沙城绮香苑的头牌妓女柳离离,嫁给卢不思后未出几天卢不思突然暴毙,事情非常蹊跷,苏落想,会不会是窦璎杀了卢不思,即使不是也可以试探一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端倪,或者找到掣肘窦璎的东西。 她把自己的想法同谷梁鸿讲了,他不赞成不反对,有些犹豫,不知这样做合适不合适。 苏落狠狠道:“你不卖艺唯有卖身。” 谷梁鸿:“……” 苏落解释:“你不肯用易容术秘术来诓骗窦璎,那就只好去色诱,骗她说出实话。” 谷梁鸿呵呵一笑:“你猜一般的男人都会选择哪一条?” 苏落想了想,突然大怒,扑过去咬住他的手臂,谷梁鸿急忙道:“我是非一般的男人。” 128章 意淫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海棠扮鬼刺杀苏落失败,窦璎无比懊恼,听海棠说没有暴露她才放下心来,究竟有没有暴露海棠自己也不知道,当时感觉神识不清,明白过来时人却在祠堂之外,这件事她没有告诉窦璎,对主子效忠的奴婢不代表不敢欺骗,明哲保身下,欺骗是常有的事。 从柳离离到窦璎,从绮香苑的头牌到卢不思的遗孀,这之间的距离不是妓女到寡妇的距离,是娇柔妩媚到心狠手辣的跨度,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本性移位这需要多大的毅力,或许可以说着需要多大的触动,之于女人,没有比感情更能让她们或死或生的震撼了。 窦璎和谷梁鸿相识多年,因为聚少离多,作为女人又难免羞怯,所以直到去年谷梁鸿与苏落再次去西域,她发现谷梁鸿对苏落的爱慕才不得不开口说出自己恋慕他的话,被谷梁鸿当场拒绝她如同晴天霹雳,匆忙嫁给卢不思开始了自己的计划,谈不上是复仇,假如不能如自己所愿,会演变成复仇。 她从西域搬到凉州,费尽心机的嫁给谷梁鸿,别说同床共枕,他甚至对她根本就是目不斜视,白日还好,她找那几个夫人或东或西的闲聊,浑浑噩噩的就过去一天,每一个夜晚来临,都是对她无比的煎熬,风月场中打滚过来的,最熟悉的人是男人,最擅长的事乃,如今夜夜守活寡,她年不到三十,实在是苦不堪言。 这一晚她又睡不着,重新下床掌灯,拿出偷偷绘制的谷梁鸿的画像左看右看,想着此时谷梁鸿搂着苏落卿卿我我,她恨不得和他们同归于尽。 自斟自饮的吃了些酒想逼迫自己入眠,几杯下肚头昏眼花。再回到床上软绵绵的将自己放松,床头一灯如豆,微光晕开,恍惚中谷梁鸿笑意融融走过来,脱了衣服压在她身上,从头到脚把她抚摸,她也清楚自己这是幻觉,后来在幻觉中自己把自己撩拨得不住呻吟,像个蛇般在床上来回扭动,手在自己身上乱摸乱搓。眼神迷离嘴巴微张,痴痴醉醉的模样。 有人轻声唤了一句:“离离。” 她蓦地睁眼去看,房门吱嘎一声启开。飘飘忽忽的浮游而来一个人,她感觉非常眼熟,到了她面前仔细一看真是卢不思,只是卢不思非生前惯常的打扮,而是一袭麻衣。乱发披散,双目空洞,十指尖尖,嘴唇青黑,面色灰白,吓得她想喊又觉得不能喊。她和卢不思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事情,唯有哆哆嗦嗦的躲在床的角落:“你,你究竟是人是鬼?” 卢不思道:“你不是把我杀了吗。我当然是鬼,可是离离我想你了,所以过来看看。” 窦璎脑袋嗡嗡直响,骇然道:“你别胡说,怎么是我杀的你。是你自己暴病而亡。” 卢不思走近些道:“离离,我做人时你骗我。我做了鬼你仍然骗我,看来你是真的讨厌我,那我也没必要对你念旧情。” 他说着,伸出尖利的十指,指尖竟然冒出一缕黑烟,然后没看他脚步挪动,身子又飘了过来。 之前窦璎还有些疑虑,这回她真的相信是卢不思的鬼魂,也知道人家是来找自己索命,急忙跪在床上告饶:“我知道错了,你不要杀我,一日夫妻百日恩,好歹我侍候你那么多夜晚,你饶了我吧。” 卢不思道:“我那么喜欢你,你为何杀我。” 对方如此一说,触动了她的痛处,哈哈一声冷笑道:“你喜欢我,你喜欢的是苏落,但凡喜欢苏落的人都该死,我嫁给你是需要你的钱财来谋划我自己的大事,不过我已经对得起你,只是给你吃了一碗穿肠散,留你个完整的尸首,还披麻戴孝的把你安葬。” 卢不思哈哈一笑,窦璎感觉哪里不对,这声音怎么变了,而且像是谷梁鸿,果然,易容的面皮撕掉,谷梁鸿露出真容,接着跑进嘻嘻哈哈的苏落,手指窦璎:“你是想死还是不想活?” 谷梁鸿:“……” 窦璎才知自己上当受骗,居然又是这个苏落,而谷梁鸿却心甘情愿听这个贱人的摆布,她道:“我想死,也不想活。” 苏落:“……” 谷梁鸿掌风拂去将房门关闭,然后对窦璎道:“其实你所做的事情我都一清二楚,念在你我相识多年才没有戳穿你,希望你好自为之。” 苏落也道:“若不是因为大叔知道你杀卢不思还有杀我都是因为太喜欢他的缘故,就凭你的伎俩,凭大叔的功夫和才智,你早死一百次了,他说你孤苦无依,假如被我赶出谷梁世家无处安身,才一次次的饶恕你,窦璎,你可以继续恨我,但不要不考虑大叔的感受,因为,他时时刻刻都在考虑你的感受。” 窦璎盯着谷梁鸿,潸然泪下,激动道:“牧风,你真的关心我可怜我?” 谷梁鸿不置可否。 苏落道:“如果不是,你去冯指挥使那里密报我是公主,他就可以杀了你灭口,你也是个聪明人,他没有这么做当然是对你心怀怜悯。” 窦璎嘤嘤啜泣:“我以为你除了讨厌我别无其他念头。” 谷梁鸿不免一叹:“在西域沙城时你说过,哪怕在我身边做个婢女都心甘情愿,可是你做了我的夫人也没见你心甘情愿,假如你再想伤害落落,你我,十多年的感情势必要恩断义绝。” 他说完拔步就走,至门口停下脚步,头也不回道:“人和人之间的感情,不是非得做夫妻,我曾经把你当做知己。” 知己?窦璎赤足追下床来,伏在门槛上看谷梁鸿和苏落手牵手的离去,她心里非常感动,感动之余呢,很想学着周瑜感叹“既生瑜何生亮”,她想的是,既然有了窦璎,为何还要有苏落? ——﹡——﹡——﹡——﹡——﹡——﹡—— 得偿所愿,洞悉窦璎的秘密,苏落反败为胜,你用我公主的身份拿捏我,我就用你杀人的事情来要挟你。 心里高兴对谷梁鸿就乖顺了很多,他就变本加厉的和她缠绵,然后奇怪的问:“你为何那么大方的说出我对窦璎的顾念?你不吃醋?” 苏落趴在他胸前认真的想了想:“没事,反正你人是我的心是我的,给她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何妨。” 谷梁鸿相当震惊,小丫头何其狡诈,反问:“你人是我的心是我的,可有给过其他男人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苏落又仔细的想了想:“有,比如我拥抱脱欢那次,心里毫无杂念,但我脸上必须表现出全是杂念的模样,这叫生存之道。” 提及这件事,谷梁鸿有些羞惭,忙不迭的解释:“我没有生你的气。” 苏落摇头:“不生气不代表不吃醋。” 谷梁鸿继续保证:“我也没有吃醋。” 苏落呼哧坐起:“我被一个男人抱着你居然不吃醋,你究竟是没长心还是对我不在乎。” 谷梁鸿仍在重申:“我是信任你而已。” 苏落觉得他的话毫无道理:“你信任我也得吃醋,这才正常。” 谷梁鸿觉得她的话是无理取闹:“我一个大男人动辄吃醋像什么样子。” 苏落就要崩溃:“你一个大男人就不忌讳别的男人抱着你媳妇?” 此处省略一万字……后来,谷梁鸿被逼无奈,唯有道:“好吧,我吃醋了。” 苏落还嫌他的态度不够诚恳。 他于是郑重其事的:“我真的吃醋了,我恨不得对脱欢食其肉饮其血啃其骨鞭其尸……” 最后,苏落听得毛骨悚然急忙捂住他的嘴。 这就是夫妻,至亲至疏,偶尔的摩擦更多的欢笑,他生气你时你何妨忍让,你烦恼时他应该包容,打打闹闹恩恩爱爱,转眼就是一辈子。 摆平了窦璎苏落又开始琢磨郑氏筱兰薇董竹音和张初五几个,手抄本上说,幸福是靠自己争取的,性福也是,狼多肉少的情况下,咱就先下手为强,一夫多妻情况下,咱舍不得男人必须舍得女人,把这些女人减价也好免费也罢,悉数送出去,幸福和性福都是咱自己的。 她找到谷梁鸿:“我还有一件事,那就是你答应过我,要把你的夫人们一个个找到归宿,你之前说过,西街的钱掌柜对四娘很有意思。” 她仍旧习惯这样称呼她们,总归在年龄上有差距。之所以先把目光对准张初五,是因为郑氏年老色衰,估计需要谷梁鸿倒赔十万贯再加几大车的好话,才会有人肯看在钱的份上收下她,还得是打铁的卖菜的倒夜香的这类人。筱兰薇模样好风情盛,但在苏落想来也不好处理,筱兰薇这样的女人大多自以为是、然后其实什么都不是,一般的男人她不干,非一般的男人对方不干,因为她名声很臭年龄很大。董竹音牵扯个周祖成,所以苏落才会先打张初五的主意,她还有些偏袒张初五的意思,因为西街钱掌柜虽然姓钱有钱,却不是那种为富不仁的人,张初五嫁给他,会有一个衣食无忧的倚靠。 谷梁鸿也是这么想的,却担心:“可是初五她不同意。” 苏落道:“你何妨再给她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谷梁鸿“……” 她于是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谷梁鸿不得不佩服:“鬼灵精。” 苏落得意的道:“记得我们初识之时,我告诉过你,我的职业就是坑蒙拐骗偷。” 129章 感情这东西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究竟是祸不单行呢还是乐极生悲呢,总之苏落从谷梁鸿是自己杀母仇人的桎梏中刚刚解脱出来,开心没几天,墨飞白又寻上门,这次还跟着那个妖男鱼仙姬。 彼此见面客套难免,苏落心知肚明墨飞白的来意,但却猜不透鱼仙姬的目光,她和鱼仙姬从敌对到和平相处也算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此次来这妖男时不时的偷窥苏落,看得苏落以为他从单性恋发展到双性恋,忍不住问:“你的目光是不是传说中的暗送秋波。” 鱼仙姬突然撩袍跪倒:“草民见过公主。” 苏落这才明白他看自己的用意,他是‘建安文骨’的领袖,他拥护的是自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父皇,他对自己这个所谓的公主也就应该尊敬。 苏落用脚踢起鱼仙姬,然后搂着墨飞白的胳膊问:“师兄啊,我虽然是公主,可是我不懂公主到底是什么东西,你给我说说。” 墨飞白轻轻拍下她的脑门道:“乱讲,公主怎么用东西这样的词汇来形容,公主就是……贵胄,特权,高高在上,想怎样怎样。” 苏落点头表示明白,然后道:“既然如此,我宣布刺杀谷梁鸿的行动到此结束。” 墨飞白:“……” 苏落看他呆愣,用手指捅了捅他:“我的话,你的明白?” 墨飞白神色骤然冰冷,厉声道:“落落,这件事你可以不做但我们不能不做,我,还有师父。” 苏落收敛了玩笑,换了姿势坐在他对面,正色道:“首先,此事并非师父说的那样简单。我会亲自查探。其次,你既然说我是公主,难道我的话不好用吗,假如我不是公主,什么建文帝的失踪也与我无关了,你们不要再试图拉拢我加入建安文骨。” 鱼仙姬从旁提醒墨飞白道:“阿白,我们必须对公主言听计从。” 墨飞白勃然而怒:“白你个头,这里面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鱼仙姬听他骂自己,绞着手指在一边生气:“你从前不是这样对我的。” 墨飞白青筋暴跳:“老子以前对你也没好过,都是你自作多情自以为是自怜自艾……” 苏落惊叹墨飞白的文化在突飞猛进的增长。这才几日不见他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词语,真应了那句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鱼仙姬脑袋一甩。一个漂亮的女孩赌气的姿势:“我受伤时是谁给我包扎,我饿了是谁给我一个馒头,我愁闷了是谁陪我吃酒,我气馁了是谁鼓励我继续下去。” 苏落再次惊叹墨飞白和鱼仙姬之间还有这么多感情故事,于是道:“师兄。做人得有始有终,不能始乱终弃。” 墨飞白先看苏落一声吼:“你不是欠揍就是欠抽。” 苏落急忙捂住嘴巴并试图逃跑。 墨飞白又对鱼仙姬呐喊:“你受伤拜托只有我在你身边,我不给你包扎难道看着你流干血而亡。我给了你一个馒头那是我刚好买了两个,我吃不下那么多行吧。我陪你吃酒不是因为你当时愁闷,而是偏巧那时我正在愁闷。你气馁了我鼓励你与你无关,那是因为。那是因为……” 他想说那是因为你所做的事与苏落有关,那个建文帝是苏落的父皇罢了,没等豁出脸来开口说明白。鱼仙姬却道:“那是因为你当时喜欢我,现在你喜欢上西门春雪了。” 苏落:“啊?”这名字好江湖,不知是不是手抄本上看到的,于是对墨飞白道:“师兄,你在走桃花运么?” 墨飞白急忙红着脸解释:“西门卖烙饼的胖丫叫春雪。蠢笨不堪,那日无意中多给了我一张烙饼而已。他就,他就胡思乱想。” 苏落又:“啊?”这句话好暧昧,于是道:“你怕他胡思乱想么?” 墨飞白按了按自己的额角,有点黔驴技穷的颓丧。 鱼仙姬还在纠缠不休:“那她为何管你叫哥哥。” 苏落继续:“啊?”这称呼好亲昵,于是道:“师兄,大丈夫要敢作敢当。” 墨飞白喝问:“.” ……苏落记不清他们两个吵了多久,乐得在旁边观战,一场究竟刺杀不刺杀谷梁鸿的大事就被鱼仙姬轻易的升级成情侣之间闹别扭。 他们两个最后各自愤愤的离开,且成东西两个方向,一副分道扬镳的意思,苏落望着他们的背影感叹,感情这东西,真是半点不由人。 他们走了苏落想着正事还没办,赶紧把张初五的婚事解决掉,然后同谷梁鸿下江南,一为查证母亲的死因,二为躲避师父和谷梁世家之人。 午后突然起了大风,她琢磨是把张初五请到自己这里来好呢,还是自己去她的房里说好,想想她那里距离窦璎筱兰薇的住处近,为了不让那几个人破坏好事,她还是让春好把张初五请了来。 门哐当开了,门又哐当关闭,苏落喜滋滋的迎了出来,张初五裹着斗篷被春好送进,遥遥扑来一股寒气,看苏落不知如何称呼,终于还是道:“苏夫人。” 苏落挽起她的胳膊亲昵道:“不是一直叫我落落吗,什么夫人,难听死了,四娘,进来我们说话。” 张初五愣住:“你,怎么还这样叫我?” 苏落大大咧咧的:“一个称呼而已,毕竟你大我整整十岁,走吧。” 两个人来到里间,张初五仿佛第一次来似的到处看,看谷梁鸿的卧房与之前大相径庭,改制的温馨温暖,从一个大气冷硬的情调变得粉嫩起来,不用问,他这样做都是为了苏落,张初五心里渐渐冰冷,比在外面吹寒风还冷。 苏落倒是非常热情,又给她倒茶又给她拿糕点,张初五看苏落的言行举止,一副主人模样。心里不仅仅冷,甚至开始结冰。 “四娘,大叔去商号了,我们两个女人说些体己话。” 张初五拘谨的坐在那里:“你有事?” 苏落抓住她的手道:“你别跟我这么拘束,我至少当你是朋友的,我和大叔平时闲聊的时候就想起你,他已经告诉我,你们之间,只是朋友。” 苏落说出这句话时,张初五眼皮挑起看了看她。低声问:“他跟你说的?” 苏落点头:“嗯,他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因为我现在非常开心。可是想想你一个人孤单单的,大叔说西街那个钱掌柜,一直在打听你呢,那是个好人,你……” “这也是他让你来说的?”张初五打断苏落的话。 聪慧如苏落。已经从她的目光中发觉诸如失落、伤心、气愤这样的情绪,也懂了张初五大概喜欢谷梁鸿,即使让她失落、伤心、气愤,苏落也必须斩断这些麻烦,道:“对,是他让我来说的。我来问你,换个位置,假如你现在有人疼有人爱。你忍心不忍心你喜欢的女人还是孤单单的?” 张初五怔住,我喜欢的?他喜欢的?他喜欢我!一路演绎终于明白苏落那句假如的意思,突然就欣喜若狂了。 苏落看她眉飞色舞又极力掩饰的模样,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她:“喜欢和爱慕是两个意思,大叔他一直把你当做红颜知己。可是他的缘分在我这里,他不想你再为他守十年。直到老去、死去,一个女人一生中该有的一切你都没有,这一生便是虚度,我们年轻时执着感情,我们年老爱不动时,就会执着儿女,再一个十年又一个十年后,四娘,你才会发现你原来那么孤独,你的青春时光都浪费在一份毫无用处的感情上。” 苏落感觉自己手里张初五的手在抖,不知她是明白谷梁鸿不会对她动心而痛苦,还是被自己的道理吓怕,见她抬头凄然问:“这些话,也是他教你说的吗?” 苏落摇摇头:“不,这是我自己感悟出来的,我的师父,年轻时爱上一个女子,并且甘愿为那个女子清心寡欲的守了半辈子,假如他现在不幸死了,就是一辈子,我不是大逆不道的咒自己的师父,我只是给你举一个例子,一个男人,一辈子不知道女人是什么滋味,就像你一辈子都不知道男人是什么滋味,人生不完整,何况呢。” 苏落或许说的太过直接,张初五微微红了脸,嘀咕道:“不知道,又何妨,男人本也不是值得的。” 苏落不以为意:“假如有个男人天天对你说,你冷吗,你饿吗,你快活不快活,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张初五又是问:“他,是不是每天都这样问你?” 苏落这时就有些不高兴她一直追问谷梁鸿的一切,但还是不忍心粗暴的对待张初五这样的人,假如换了窦璎,她定然会吼过去“你他娘管得着吗”,所以温颜道:“爱人和爱人之间的表达方式不一样,我只想告诉你,你守着不嫁,你会失去一个完整的人生,他会,为你内疚一辈子。” 张初五蓦然抬头来看:“他,为我内疚?” 苏落点头:“你懂的。” 张初五眼中渐渐起了雾气,那雾气越聚越厚重,终于啪嗒落下泪来,悲悲切切道:“我答应钱掌柜,我不让他内疚。” 她这样说,苏落忽然怀疑自己这样做究竟对不对,直到张初五走了之后,她还趴在桌子上反省这件事,她很想谷梁鸿身边的女人都出嫁,但自私心之外,她也不想伤害到谁,是以纠结。 傍晚时分谷梁鸿从商号转了回来,苏落一反常态的没有像往日那样过来给他脱衣服摘帽子,而是若有所思的伏在桌子上,他过去按了按她的肩膀问:“怎么了?” 苏落仰头看他:“我把事情对四娘说了,她同意,可是,我就怕她嘴上答应心里其实不开心。” 原来是为了此事,谷梁鸿道:“假如你不能确定她开心不开心,便取消了吧。” 苏落犹疑:“感情上的事分几种开心,比如我们这样一见钟情的是最好,但假如当初你不认识我而娶了别的女人,也说不定就琴瑟和鸣非常快活,我假如不认识你而嫁给我师兄,我们……” 她说到这里发现谷梁鸿已经沉下脸,急忙改口道:“我势必要痛不欲生一辈子。” 谷梁鸿轻笑道:“装,继续装。” 苏落昂首挺胸正义凛然:“干嘛装,这是真心话。” 谷梁鸿逼近她:“那好吧,我就扒开你的心看看。” 说着将苏落按在地毯上,扒开她胸前的衣服,把自己冰冷的脸颊贴在她柔软的胸脯上。 130章 心魔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征得张初五的同意,谷梁鸿亲自往西街钱掌柜处旧事重提,说合他们两个的婚事。 凉州乃塞上重镇,如此风沙狂卷的天气街上仍然车水马龙,谷梁鸿仅带着杨二郎一个随从骑马穿行,路过一家医馆他若有所思,走了过去又打马折回,然后把马交给杨二郎后他徘徊再三还是进了医馆,不料想掌柜的和坐堂先生连伙计都认识他,热情的招呼他问医还是买药,他推说只是到处看看,并无其他事情,然后就迈步而出。 这样共计进了五六家医馆药堂,在此地他差不多是家喻户晓的人物,纵使妇孺不知这些开门做生意的掌柜和伙计哪能不识,所以他都是这样匆匆进匆匆出,没有问医没有买药,杨二郎非常好奇,感觉他今日神色不对,试探的问了句:“老爷,您哪里不舒服吗?” 他怔了下,然后摇摇头:“无事。” 只等快到钱掌柜的府第,本来已经放弃再进医馆的他,猛然又发现犄角旮旯里一个不起眼的问医招牌,类似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游击摊子,他踟蹰下,让杨二郎原地等着,他自己又走了过去,还好,这个年近古稀的老先生不认识他,他遂放心的坐下。 “大官人看病还是买药?”老先生瘪着嘴问,看上去牙齿都不剩几颗,浑浊的双目半睁半闭,不是傲慢是没有精神,这样一个即使不是江湖骗子也是庸医般的人物谷梁鸿居然认真的和他攀谈起来,实在没有办法,是有些私密之事必须寻个不识他的人才能启口。 他道:“问医。” 老先生于是伸出鸡爪子般干巴巴的手欲给他搭脉,他缩回手道:“先生误会,问的非是在下,而是拙荆,是我夫人她……” 老先生无力的抬起眼皮看了看他。很是不明白道:“令夫人生病应该把她带来才是。” 谷梁鸿迟疑着,道:“是这样,我今日就是路过随便问问,诊费一文不少给您,我想问的是,我和夫人虽是新婚成亲也有段时日,她至今没有身孕,想我人到中年渴盼子嗣,不瞒先生说,为了求子我这样木讷冷静之人。厚着脸皮一有时间就缠着夫人那个……可是她至今依然没有消息……” 他说的非常含蓄,老先生却已经听懂,看看谷梁鸿慢悠悠道:“看官人身体强健。应该是习武之人,既是新婚令夫人年纪差不多十七八岁,假如夫人没有痼疾,至今没能怀孕的原因大概是你的心魔作祟。” 心魔?谷梁鸿略有些吃惊,眼睛扫视下。周围没有第三者在场他才放心道:“请先生赐教。” 老先生呵呵一笑:“官人你值中年,夫人才破瓜,第一,年龄相差悬殊,你急于生子来稳住你和夫人的感情。第二,看官人仪表不凡气度超拔。令夫人必定是天姿国色,你更想用生子来拴住夫人。第三,令夫人风华绝代身边难免曾经狂蜂浪蝶无数。你想用生子来断绝其他人的念头。此有三因,若老朽说错,分文不收。” 谷梁鸿听得差点汗透浃背,这老先生真乃神人也,他是看病还是卜卦。竟然能洞悉自己的心里,道:“先生所言都对。这难道是拙荆至今没有身孕的诱因?” 老先生颔首道:“欲速则不达,你太在意夫人,每日里患得患失,所以官人看上去能吞下头牛,实际做起来吐出的却是只虫,只要官人心无挂碍,过段时日令夫人必定有喜,不然,官人来把我这个摊子砸了。” 谷梁鸿啪的在桌子上拍下一锭十两的银子,道:“若拙荆不久传喜,我给先生买一间阔宅来做医馆。” 老先生连连摆手:“要不得要不得,老朽习惯了游医,今个在凉州,明日不知去了哪里了。”说完大大方方的收起银子,又补充道:“官人需谨记,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日日忧心如焚只不过是庸人自扰。” 谷梁鸿拱手朝老先生告辞,感叹自己如此冷硬的一个人,自认识苏落真的是性情大变了,老先生说的对,是我的任何时候都是我的,不是我的每日如履薄冰她想走也会走。 迎风而立,仰头看天,突然就感觉一直沉入井底,漆黑憋闷的心终于飞上九霄般舒朗,走离老先生的医摊,策马至钱掌柜家里,两下说好,虽然张初五乃黄花闺女,但终究是顶着谷梁鸿夫人的名声,所以这其中的纳彩、问名、纳吉、纳徵一概省略,直接请期然后等着亲迎。 在张初五出嫁之前,谷梁鸿有个更重要的事情做,那就是对外正式公开他和张初五的真实关系,她不过是自己收纳的一个义妹,还她清白,给钱掌柜颜面。 从钱掌柜家出来,原路返回,正在考虑要不要把筱兰薇、董竹音和自己的关系也一并对外公开,只是还没有和她们谈过,此事也必须抓紧。 和杨二郎两个一前一后策马来到街市,人多唯有徐行,正琢磨哪里有卖糖人的,苏落昨晚就吵着要吃。 忽然发现一茶楼里无比喧嚣,像是有人争执,接着还有了动静,应该是打架,杨二郎好奇想过去看,谷梁鸿制止道:“是非之地勿入。” 本想潇洒的走过茶楼,却突然从里面冲出一个男人,跑的急差点撞到他身上,幸好他敏捷及时躲开,刚躲开这位又冲出来一位,她也想躲谷梁鸿,却还是撞入他怀里。 “散开。”她使劲来推,却发现挣脱不得,挥手来打才发现把她抱住的是自己的夫君。 “大叔!” “落落,这是怎么回事?不好好在家里,跑出来跟人家打架,成何体统。” 苏落手指前面那个人道:“你还体统,是他骂你在前。” 谷梁鸿蹙眉看去那个人,他敢骂我? 事情的原委是,苏落知道谷梁鸿往钱掌柜家来说合张初五的婚事,她便带着春好出来准备给张初五买些嫁妆,逛了一会有些口渴,就进了这家茶楼喝茶,刚落座就听见旁边的一桌在议论纷纷,说的正是谷梁鸿以公公身份抢了自己的儿媳,苏落听了火气大起,遂和人争吵起来,吵着吵着不解气,才拎着一壶开水想浇此人,这家伙吓的就跑,她在后边追。 手中的茶壶被谷梁鸿夺下,他朝那个同苏落吵架的人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那人也认出是他,忙不迭的赔礼道歉,谷梁鸿没有搭理,带着苏落几个往回走,边道:“这件事我心里早有准备,却没想闹的这么严重,我谷梁鸿没有什么可怕的,但我不想你为此事经常生气,不如这样,我请个日子,索性把你我的事,还有初五的,筱兰薇的,董氏的,都公之于众。” 苏落当然非常高兴,高兴过头就开始胡说八道:“还有郑氏和窦璎。” 谷梁鸿略微顿了顿:“她和她,不一样的。” 苏落皱眉问:“为何不一样?” 谷梁鸿停住脚步,颜色有些沉重:“郑氏毕竟和我是结发夫妻,而窦璎暂时不能离开。” 苏落突然就不爽了,若说把郑氏打发了有难度情有可原,所谓糟糠之妻不下堂,除非她犯了不可饶恕之罪,但窦璎不过是他才纳的妾室,鉴于窦璎恶贯满盈,甚至一纸休书便可以了,于是道:“你还是不舍她吧?” 谷梁鸿料到她会如此反应,自己不想让窦璎离开的真实原因还是怕她去密报苏落的公主身份,现在的窦璎可不是没有改头换面之前的柳离离,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出来,所以还是不要激怒才好,当街之上不能说的太多,唯有道:“回家我们再详谈。” 苏落哼了,本想继续纠缠,不经意的一个侧目,就发现有人在偷偷窥视他们,她感觉那人的身影好眼熟,总归是一闪即逝她没能看清楚,合计半天才猛然想起,那个身影好像——眉长龄,救过张初五性命的长门僧,撺掇张初五和他谋杀谷梁鸿,欲霸谷梁世家的化名公孙老爷的眉长龄。 假如真的是他,那么他没有死?他潜入凉州差不多就是为了对付谷梁鸿,偏巧这个时候在谈张初五的婚事,这个眉长龄假如从中作梗此事就要节外生枝,大事当前她收起脾气,感觉眉长龄还会继续跟踪,灵机一动对谷梁鸿撒娇:“要你抱。” 这时杨二郎就一脸正色装聋作哑,这时春好就歪着脑袋嘻嘻的看乐子,这个时候谷梁鸿装着沉下脸:“大庭广众,不得胡闹。” 苏落索性站着不走:“就胡闹,你抱了我就等于把我们的关系公之于众。” 谷梁鸿道:“两码子事。” 苏落朝向杨二郎努努嘴:“那我让他抱。” 杨二郎差点没被风呛死,春好本能的挡在杨二郎面前,谷梁鸿斥责她:“说了不得胡闹。” 苏落转身就走:“找师兄抱去。” 谷梁鸿一把拉住她的手,然后大步向前,她就细碎的小步跟着,抱是不能抱,牵着还是可以。 苏落没有继续胡闹,被他牵着蹦蹦跳跳的跟随,在她和谷梁鸿争来争去的时候,已经发现眉长龄一点点的在靠近他们。 131章 情杀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街市上仍旧是人潮如织,这样的恶劣天气这么多人着实让人匪夷所思,正常的推测应该是马上冬来,各家各户都需要储存一些诸如晚菘的过冬之物。 苏落和谷梁鸿弃马步行,苏落因为发现眉长龄在尾随他们,所以有一搭无一搭的说话就不足为奇,奇怪的是谷梁鸿比起她的胡说八道可以算上是胡说九道了,比如这样的谈话:“落落,仿佛今日我才明白儒家的中庸究竟为何意。” 苏落不知他为何掐头去尾的说出这么一句,接道:“中庸即是太监。” 谷梁鸿猛然回头看她:“……” 苏落还振振有词:“不偏不倚,不男不女。” 谷梁鸿哈哈大笑:“你的歪理越发出奇了。”他刚刚那番感慨其实是说,被街头摆医摊的老先生指点迷津后,自己领悟了一个道理,一切都随其自然,来则来留则留走则走,爱人如此,儿女亦如此。 小姑娘习惯了语惊四座,他也习惯了时不时的惊奇惊喜,不过听苏落这么一说,他的兴致来了,试着再问:“按你的歪理曲解,那么墨家的兼爱呢?” 苏落脱口即出:“妓女。” 谷梁鸿深吸口气:“……” 苏落解释给他听:“只要有钱,无论丑俊好坏,在妓女那里统统被尊为有恩之人,恩客。除此之外墨家想让我们爱一切人这实在是难,恩怨情仇不必说,街边的叫花子还有个亲疏远近的人呢。” 谷梁鸿不置可否,饶有兴趣的再问:“道家的无为而治呢?” 苏落略微斟酌下:“窃贼。” 谷梁鸿已经是瞠目结舌:“……” 苏落苦口婆心的样子:“你看哈,农人需要田地,商人需要店铺,制造者需要作坊。而窃贼什么都不需要就可以丰衣足食,实实在在完完全全的自食其力。” 谷梁鸿立定看了她良久:“你的歪理已经登峰造极了,回去罚抄一百遍《论语》一百遍《墨子》一百遍《道德经》,用以反省你对这些先贤们的不敬,对他们伟大思想的亵渎。” 苏落叫苦不迭:“是你问我才说……” 她的话还没说完整,就见谷梁鸿长身一旋,本是搂住她的动作,却是一推把她推去杨二郎那里,杨二郎刀未出鞘,横着架住她。使得她踉跄的脚步得以稳住,苏落看他们主仆两个配合默契得让人咋舌。 没等明白发生什么事情,已经发现谷梁鸿手中握着一把刀。他之前并没有携带任何兵器,这刀当然是他对面这个蒙面刺客的,那刺客落势,眼睛微眯,隐在黑布后面的脸应该是在笑。然后转头跑走。 谷梁鸿低头把玩手中的刀,鬼末子的锻造术,来自西域的天海部落,是把上乘宝刀,这刀的主人不用说也来自西域,他哑然失笑。刺客的背后不是野鲜不花就是沙漠之王或者脱欢,也说不定是朱棣,他把宝刀丢给杨二郎:“赏你了。杀人不沾血的宝贝。” 杨二郎喜滋滋的接了,左右的端量宝刀。 当苏落准备上前问个详细时,因为她发现这个刺客应该不是一直尾随的眉长龄,只是没等她开口,与谷梁鸿仅仅是半只手臂的距离。右耳边觉得有利器划过沙尘袭来,谷梁鸿长腿一勾。她立即向后跌倒,胸前一道冷光划过,接着身子已经稳稳的落在谷梁鸿长臂上。 这套动作何止是行云流水,简直就是波谲云诡,也知道谷梁鸿勾倒自己是因为有暗器打来,还以为自己必然是扑通通倒地,没料到他如此的迅疾,暗器躲开他就把自己接住。 她顾不得夸赞谷梁鸿的神技,左右看看知道这次一定是眉长龄,发现巷子边处一卖烙饼的摊子后面人影一闪,她立即追了过去,刚跑到摊子处,听见有人喊了声:“春雪来一斤烙饼。” 春雪?烙饼?如此耳熟,她跑过时不忘问一句:“你不是在西门吗?” 一个胖丫答:“我搬来这里了。” 果然是墨飞白和鱼仙姬口中的传奇人物西门春雪,人和人的缘分真是奇妙,竟然在此相遇,她回了句:“等会我来找你。”然后继续追那个黑影,料定是眉长龄。 只是两个人在巷弄里拐了无数个弯子,苏落苦于是个路痴,最后被对方甩掉,茫然四顾的找,后边跟来杨二郎。 “夫人,怎么了?”杨二郎问。 既然找不到,苏落只能放弃,答:“没什么,我们回去。” 再次路过春雪的烙饼摊子,发现那里围着好多人,还有人嚷嚷着报官,未知发生什么事情,苏落边往里挤边问:“怎么了?” 没等听清围观之人的回答,却听春好嗷的一声嚎哭出来,她和杨二郎彼此看看,吓的急忙冲了过去,就发现春好跪在地上,她面前是那个烙饼姑娘春雪,确切的说,春雪已经死了,心口正汩汩冒血。 苏落心里咯噔一下,问春好:“你杀的?” 春好哭的无法回答,只是摇头。 苏落就愣了,既然不是你杀的,就算你怀着悲天悯人的大德,也不至于对于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之死哭成这个样子。 杨二郎弯身扶起春好:“究竟怎么回事?” 春好手指地上躺着的春雪,抽抽噎噎道:“她,她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 有这等奇事!苏落急忙重新打量春雪,果然她容貌上有几分像春好,来不及问春好这个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她在街头烙大饼的故事,先问春雪为何刚刚好端端的突然死了。 春好忍住哭叙述起来,苏落去追眉长龄,谷梁鸿吩咐杨二郎跟去保护,春好肥胖追不上苏落和杨二郎,就守在原地,正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看热闹,不多时看见墨飞白匆匆忙忙而来。她没等打招呼烙饼的姑娘先打招呼。 “哥哥,给你饼。” 墨飞白像是无意中路过,扭头看看她说句谢谢继续走,春雪就拎着几张饼追了上去,把烙饼硬塞在墨飞白手中,然后羞怯怯的跑回自己摊子处。 墨飞白僵在那里想了想,盛情难却,遥遥抛给春雪一点银子,然后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走了。 因为那烙饼姑娘认识墨飞白,春好就多看了她几眼。忽然发现这姑娘的眉心中间有一颗赭色的豆粒大小的痣,她忽然想起和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眉心也有这么一颗痣,好奇的上前问烙饼姑娘叫什么名字。她居然说叫春雪,春好哇的喊出,因为她的妹妹就叫春雪,只是没等她和妹妹相认,寒光一闪。春雪心口被突然而来的一个人刺中,那人速度之快没等春好看清是谁,对方就逃之夭夭。 “你确定这是你妹妹?”苏落问。 春好泪珠子噼里啪啦的掉:“你看看,年纪都是十四五,都姓春,都叫雪。都有眉心痣,和我这般像,哪里有这样的巧合。一定是我妹妹。” 如此一说苏落也难过起来,想春好孤单单没有家人,才和妹妹重逢竟然是这样的凄惨场面,把春好刚刚叙述的串联起来,墨飞白、春雪、烙饼、刺客…… “一定是他。”她咬牙切齿道。 说完拔步就跑。杨二郎不知她去作何,想追又担心春好。并且出了人命需要报官,唯有留下来。 苏落径直找去墨飞白的住处,师父墨子虚已经回了祁连山,墨飞白也不在,倒是那个鱼仙姬,正在擦拭手中的宝剑,她一脚把门踹开。 “即便她喜欢师兄那又有什么错,喜欢谁是她的权力。”她逼近鱼仙姬道。 鱼仙姬把宝剑嘡啷入鞘,眼神飘忽,左躲右闪:“我不知公主你在说什么。” 苏落道:“烙饼的春雪,是你杀的吧,就因为她送了几张饼给师兄。” 鱼仙姬长眉微挑,清凉的一笑,白皙的脸上神色镇定:“既然公主你知道,我也无需隐瞒,都怪她太贪心,太不自量力。” 他还大大方方的承认,他还坦坦荡荡的模样,苏落怒不可遏:“她喜欢师兄就是贪心,你喜欢师兄就是正常,这是哪门子道理?” 鱼仙姬纤秀的身姿挺直,仿佛刚刚她杀了一个无辜的女孩是替天行道之事:“我和阿白同甘苦共患难过,她才见了几面就恬不知耻的投怀送抱。” 苏落简直哭笑不得了:“送几个烙饼而已,也就是一个小姑娘单纯的对师兄的崇拜,喜欢一个人不是就想嫁给他,你这样草菅人命,你还弄个建安文骨作何,你这不是沽名钓誉吗。” 鱼仙姬反驳她:“请公主说话谨慎,当心隔墙有耳,再者,我所做的是宏图大业,是正义之事。” 苏落真想抽他一耳光:“你是正义别人就是奸邪,一个小姑娘喜欢一个出众的少年很正常,师兄俊雅武功又高,喜欢他的姑娘多了,难道你都要杀光么,我大师姐三师姐小师妹都喜欢师兄,连我也喜欢,你是不是想把我也杀了。” 这一刻,屋子里能听见砂砾扑打窗棂的声音,他们彼此怒视,好一阵宁静,苏落甚至在想这个妖男会不会现在立即拔出宝剑,不得不防,却听鱼仙姬道:“草民不敢。” 苏落心里冷笑,你真的不敢吗,一个男人爱上一个男人本也不是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只是这鱼仙姬爱的过于偏执,烙饼春雪的死让她隐隐不安,师兄这样的喜欢自己,鱼仙姬会不会改天把宝剑对准我的心口呢? 最后,她狠狠道:“只恨我是个落魄的公主,不然我非得判你个凌迟处死。” 说完离开掉头离开,回去找春好和杨二郎,看看怎么处理春雪的事,没等到了市集,就发现某个住宅的屋顶上巍巍然伫立着两个人,一个,即使隔着十万八千里她也能认出是谷梁鸿,另外一个,正是自己追踪不得的眉长龄。 她感叹:“早晨起来就应该掐指算算,今个实在不宜出行。” 132章 假如这样才能得到你的怀抱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高手对决的精彩就在于动手之前的气势,谷梁鸿自不必说,黑袍加身更显神秘,昂首而立气定神闲,仿佛等下不是殊死搏斗,而是赴一场老朋友的邀约。 “你能不死,当真了不得。”他右脚踢出,长袍的下摆随即入手,随后掖在腰间。 高处不胜寒,眉长龄墨绿的斗篷随风飞舞,随意扎起的头发剩下一部分遮挡住半边脸,距离远看不清他的容颜和表情,但苏落知道他必定也是倜傥不减当年。 “你能不死才是了不得。”他肩膀一抖,墨绿的斗篷落在屋脊,露出里面同样黑色的长衫。 两个人如此模样是要动手的架势,苏落虽然不担心谷梁鸿会被眉长龄如何,这世上暂时没有能够让谷梁鸿难以招架的人,即使打不过对方保命还是没问题,她好奇的是眉长龄为何没死,当时在西域的沙城,墨飞白看见他死了又给他补了一剑,谷梁鸿也说他死了,且说杀死他的人用的是神识功,那时自己还怀疑是师父墨子虚所为,他为何突然死而复活呢? 她甚至怀疑这位是不是眉长龄的孪生兄弟,亦或者某个人易容成他,但是,眉长龄确实没有死,并且,杀他的人真是墨子虚,他没死的原因就在墨飞白补的那一剑上。 墨子虚的神识功非苏落这种初级学徒能比,他杀眉长龄的原因是眉长龄把苏落劫持到那个宅子,那个苏落发现财富的宅子后,对苏落轻薄,墨子虚大怒才起了杀心。 说到底墨子虚抚养苏落因为她是墨子苏的女儿,可是后来,随着苏落的长大墨子虚时不时的错位,把苏落当成是当年的墨子苏。墨宗的那些弟子才会奇怪,墨子虚为何经常以一种复杂的目光看苏落,他们还猜测墨子虚是喜欢上苏落,上演一场不伦的师徒恋。 所以,眉长龄轻薄苏落在墨子虚看来仿佛轻薄墨子苏一样,他杀眉长龄的当时身上没有兵器,实际他这样的高手平时也不需要携带兵器,动用神识功把眉长龄禁锢在梦里,神识功里的梦境无论噩梦美梦非我们常人所做的梦,这是一种功夫。是手段,是制敌的方法,眉长龄困在梦里不得脱身。不出半个时辰必以一种窒息的方式而死。 没想到这个时候墨飞白给他补了一剑,他也是高手,因为剧痛他得以神识逐渐清醒,这就好比闷在一个气球里的人,突然气球被扎了一个口子。里面的人可以喘气,他才得以从墨子虚的梦境里逃离。 这个原因谷梁鸿在怀疑,看眉长龄已经亮出宝剑刺来,待宝剑即将刺在自己咽喉,苏落于下面已经吓得高呼出口,谷梁鸿身子不过是旋转了半个弧度。眉长龄便刺空,人也随着宝剑冲向前面,他随即一掌劈出。打在眉长龄的后心,只见刺目的骄阳下片片墨绿的衣服碎片,如秋后的残叶自高而低落下,好有意境,只是略显血腥。 眉长龄转头来看谷梁鸿。不得不佩服他功夫的深不可测。 谷梁鸿同时佩服眉长龄,挨了自己一记玄密掌只是破了衣服他的肉身却安然。当真了得,他本来以为眉长龄会继续攻上,眉长龄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打不过你索性不打,我有的是办法来对付你,我们改日再会。” 眉长龄从屋顶飘然而落,转瞬消失在巷弄的尽头。 谷梁鸿从腰间解下衣襟甩了下去,眉头皱起似乎有些担心,担心非是他自己,而是苏落,或者张初五。 ——﹡——﹡——﹡——﹡——﹡——﹡—— 找到春好和杨二郎,春雪的死已经报官,官府查案需要时间,春好唯有哭哭唧唧的回到府里等消息。 苏落在纠结,自己明知道杀死春雪的是鱼仙姬,要不要告诉春好或者官府,她甚至可以不管什么‘建安文骨’,但这涉及到师兄墨飞白的安危,怕鱼仙姬被抓之后重刑下胡说八道,供出太多的事情,牵连的墨飞白。 可是不说出又觉得对不住春好。 她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抓耳挠腮,与张初五谈过今日去拜访钱掌柜之事后,谷梁鸿回到房里,看她这般模样,于她对面坐了问道:“说出来我帮你想想。” 苏落撑着腮看他:“一边是春好一边是我师兄,你说我该偏袒谁?” 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说出这么一句,谷梁鸿执起茶壶细流而下,边倒水边说:“还是中庸。” 苏落定定的看了看他,终于明白过来,对春好疼爱的方式很多,这个西门春雪还不一定是她妹妹,另外,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算自己私心吧,谁能没私心呢,那烙饼的丫头可怜,早晚那个妖男会血债血偿的。 此事暂告一段落,两个人反复琢磨眉长龄没死的原因,终于在苏落对当时情况的叙述中谷梁鸿明白过来,他道:“这件事不要给初五知道,让她高高兴兴舒舒心心的出嫁。” 苏落当然明白,于是两个人说好,最近还要时刻注意张初五那里,确保她安然无事。 眼看吉日将到,谷梁鸿想把张初五是被自己收留而非夫人的事情对外宣布,却遭到谷梁春的阻拦,他的理由是,张初五做了他谷梁鸿十年的妾室,你现在把她嫁人才公布这件事没人会信,还以为你谷梁鸿道貌岸然,不过是给自己喜新厌旧寻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想嫁不如就悄悄的送走吧。 其实谷梁春真实的想法很是不同意张初五转嫁出去,苏落和谷梁鸿的事已经人尽皆知,街头巷尾议论纷纷,他这个兄长跟着殃及池鱼的丢脸,现在谷梁鸿又把自己的女人嫁出,你说破天谁会信你们的关系非常纯洁,哪里有不沾腥的猫,十年岁月不是一朝一夕。所以,他说什么悄悄的送走,是以为谷梁鸿必然不能让张初五这样委屈。即使他同意,那钱掌柜也不会同意,偷娶张初五和与谷梁鸿的女人私通有什么区别。 谷梁鸿果真就不同意,兄弟两个又争执起来,张初五听说之后,找到谷梁鸿,告诉他自己要见钱掌柜。 不知她是何用意,猜测她大概是不放心自己给她找了一个怎样的男人,谷梁鸿唯有安排,那一日由苏落陪着在一家酒楼张初五和未来的夫婿钱掌柜见了面。对方年纪比她大很多,看上去就一副忠厚老实模样。 钱掌柜见了张初五更是欢喜不已,几分姿色几分淳朴。这才是过日子的女人。 张初五开口就道:“我被二爷收留在谷梁世家十多年,恩重如山,我不想他因为我的事和大爷闹翻,所以,如果我就这样悄悄的去了你家。你愿意不愿意?” 钱掌柜大概是冷不丁没有明白过来,正在琢磨,张初五绣眉挑起:“你不愿意?” 钱掌柜急忙摆手:“我当然愿意,二爷都不计较,说来我们这样对他才是最不利之事。” 是啊,张初五这样跟了钱掌柜。无异于给谷梁鸿戴绿帽子。 两个人说好,婚礼也就取消,与吉日的晚上把张初五悄无声息的抬过去就是。 吉日转眼就到了。一个漆黑如墨的夜晚,张初五打扮停当,拜别郑氏和几个夫人,大家左右不了谷梁鸿的事,但能走一个比多一个好。于是假意哭天抹泪实际欢天喜地的为她送别。 出了郑氏的房间,苏落带着春好等在外面。见了张初五她突然就哭了:“四娘,假如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张初五没有哭,而是淡淡的一笑,纱灯的微光映着她略施脂粉的一张脸,上前拉住苏落的手道:“我为什么要反悔,每个人,都应该有她的位置,我的位置不在谷梁世家,那钱掌柜老实忠厚,会对我好的。” 苏落抹了抹眼泪,抱住她,希望她说的是心里话,否则自己会内疚一辈子,然后轻声道:“去给大叔道别吧。” 张初五迟疑下:“不用了,又不是千山万水的距离,同在凉州,以后还会见面的。” 苏落推着她:“去吧去吧,这次分别意义不一样,他心里,难过呢。” 张初五蓦然看着苏落,咬着嘴唇没有掉泪,低低的问:“真的么?” 苏落仍旧推着她:“你明知故问,你在他心里的地位同那些女人不一样,他当你是知己,更是妹妹。” 张初五慎重的迈了一步,不是很敢去见谷梁鸿,苏落终于人受不了她的磨叽,拉着她来到谷梁鸿的书房门口,启开院门用力一推,然后反手把门关上。 院子里的张初五站了好久,看着书房的门就是不敢过去,终于,房门开了,谷梁鸿提着一盏纱灯走了出来,于门口凝视了张初五一会,然后啪嗒啪嗒,他的脚步从未有过的缓慢和沉重,等走到张初五面前,举着纱灯照着她的脸,看了看又看。 张初五微蹲身子:“老爷,初五来和你告别了。” 话音刚落,谷梁鸿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然后双目紧闭,眉头拱起,心里的痛楚无以言表,轻轻道:“初五,对不起。” 他这句对不起的意思是,自己心里对她的感情一清二楚,可是却无法接受。他这句对不起的意思还是,自己本打算把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可是现在,连大红的喜服都没有穿。他这句对不起的意思是,自己当初年轻无知,为了她好,却让她荒芜了十年的青春。他这句对不起有好多好多意思,堵在心口梗在喉咙,不知怎么说出。 张初五突然愣住,继而哭了出来,哭得非常压抑,身体不停抖动却是无声无息,她心里想,假如这样才能得到你的怀抱,我早就会嫁人。 133章 爱或被爱,你自己选择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一顶小轿乘着夜色悄悄抬入钱掌柜的府第,类似偷情的成亲丝毫没有影响钱掌柜的情绪,他亲自等在府门口,等轿子落下,亲自掀开的帘子,亲自把张初五搀扶下来,收拾一新的房间内,早已摆好了一桌子酒菜。 “夫人请。”他引着张初五在喜幛前站了,郑重的拜了天地,之后就屏退下人,像个想讨好谁的孩子,迫不及待的拿出诸如翡翠镯子、玳瑁耳珰、珍珠颈链等等贵重首饰,这都是他给张初五准备的聘礼。 张初五诧异道:“你不嫌弃我做了二爷十年的妾室?当然这只是名义上的。” 钱掌柜把那些宝贝往她面前推了推,道:“我不相信谁也相信谷梁二爷,我更加敬佩他的为人,即使,即使你真的和他有了夫妻之实,我其实也很愿意。” 虽然他最后那句的声音非常低,张初五心里还是骤然一暖,她其实也相信谷梁鸿绝对不会随意的把自己嫁了,他选的人必定是善良厚道,但自己选择嫁人不是因为钱掌柜如何,而是因为谷梁鸿如何,他养了自己十年,这或许是自己唯一给他的回报。 忽然想起一物,张初五指指身后随着自己抬进来的那个大木头箱子道:“二爷送我这个,还不让我打开看,不知是什么东西。” 钱掌柜围着那雕花的木头箱子转了一圈,似乎明白什么:“应该,是嫁妆。” 嫁妆?张初五也走了过去,她是三令五申不拿谷梁家一针一线的,干干净净的去干干净净的走,被人家养了十年,已经是觉得亏欠太多,她迟疑着。最后打开箱盖,顿时掩口吸气,不能言语。 红烛下,一箱子的光华灼痛人眼,里面除了金银都是珠宝,满满一箱子啊。 “这,这……”钱掌柜也是惊讶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张初五立即道:“这些东西我不能要,必须马上送回去。” 钱掌柜迟疑着:“都这个时辰了,不好打扰人家吧。” 张初五立即生气道:“你是见钱眼开了。” 钱掌柜唬的急忙摆手:“当然不是,我虽然远不及谷梁家富裕。但让你吃香喝辣还是没有问题,主要是现在是我们洞房花烛夜……”他说到此处突然发现里面有一张纸,立即拿出来递给张初五。 这是苏落所写:四娘。珠宝是大叔送的,衣服首饰是我送的,当然,都是大叔的钱哈,但是我买的。就是我的心意。大叔说,假如这些东西你不收下,他一辈子都不会见你,他说这是他给妹妹的嫁妆。钱掌柜是个好人,必能善待你,这是大叔说的。假如你善于发现幸福。幸福就在你身边,这句是我说的,希望你能懂。 张初五捏着这张纸久久不能言语。不是犹豫送不送回嫁妆,而是思考苏落的话。 就在她愣神的当儿,钱掌柜提了一桶热水进来放在她脚下:“夫人,泡泡脚吧,天气冷。会睡得舒服。” 张初五羞怯道:“这种事情你让丫鬟婆子做就可以了。” 钱掌柜道:“我不放心,冷了怕冰着你。热了怕烫着你。” 张初五本是怀着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心态,看钱掌柜对自己谨小慎微的样子,任是铁石心肠也被感动,轻声道:“合卺酒还没吃呢。” 钱掌柜受宠若惊似的:“好好,我们吃。” 于桌子前相对而坐,他拿了两个酒壶,一个给自己斟满,一个给张初五斟满,她不明白,问:“我们,为何不吃同一壶酒?” 钱掌柜颇有些得意的看着她那一壶:“你这里放了很多名贵之物,大补的。” 张初五还是不明白:“你为何不同我一起吃这大补的酒?” 钱掌柜把大补的酒端给她道:“过日子需要细水长流,这些东西很贵的,给夫人你用,我皮糙肉厚身强体壮,不用吃那些。” 他说的非常自然,面上是心满意足的笑,不甚英俊,略有些苍老,没有侠气,更不潇洒,那双端给自己酒的手也非握剑般的硬气,但足以让张初五再次感动,接了酒杯在手并没有吃,似乎很是没有信心的问:“你是因为今个新婚才对我这么好,还是一辈子都这样对我?” 钱掌柜像个愣头青的少年郎,站在她面前赌咒发誓:“当然是一辈子,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这世上我最亲的人,我不对你好对谁好,我本来没有打算再续弦的,怕,怕被女人算计我的钱,可是二爷许给我的女人一定错不了,他说了你很多很多的好话,可惜我这个人,只知道对你好,不会吟诗作对,不会武功,长的也不俊雅,年纪又大……” 他说的这些张初五明白,这都是在比较谷梁鸿,她道:“我也不会吟诗作对,也不会武功,也没有美貌,年纪也不小了。” 钱掌柜欢喜道:“夫人,你不嫌弃我?” 张初五突然就泪水盈满眼眶:“这句话该我说才是。” 钱掌柜伸去袖子笨拙的给她擦拭泪水,然后又从身上掏出一串叮叮当当的钥匙交到她手里:“此后我负责赚钱,你负责管钱。” 张初五逐个的拨弄着这些冰冷的东西,心里却暖如春日,她第一次有了女主人的感觉,第一次被男人宠,第一次觉得自己高高在上,甚至第一次有了苏落的那种骄纵。 删繁就简,新婚的程序过后,钱掌柜给她说了句晚安,就想转身出去。 张初五问:“这么晚了你作何?” 钱掌柜立在门口小心翼翼道:“二爷对我说,只求我一件事,假如新婚之夜你不同意和我同床,要我不要强迫你。” 张初五突然又是泪水满脸,一是为谷梁鸿,二是为钱掌柜,假意嗔怒:“做人家的哥哥,还管妹妹的洞房之事。真是没道理。” 钱掌柜一脸认真道:“夫人,我可以等。” 张初五挪步往床沿坐了,低头半晌才道:“可是,我一个人睡害怕。” 钱掌柜嗖的跳进门槛,兴奋道:“那我陪你。” 看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样子,张初五蓦然想起苏落那封信上说的,幸福就在身边,而自己之前喜欢的那个人,不过是别人的幸福罢了,觊觎别人的幸福。就是痛苦,她指指自己脑袋对钱掌柜道:“你给我卸下,我看不到。” ——﹡——﹡——﹡——﹡——﹡——﹡——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钱掌柜懂这个道理,也是受了谷梁鸿的点播,二更过,谷梁鸿却仍在书房自斟自饮,张初五出嫁。他一半是高兴一半是忧虑。 苏落在卧房见他一直没回来,很不放心,重新穿戴整齐寻了过来,走到书房门口听见谷梁鸿在里面长长的叹了口气,她本想进去却打了退堂鼓,蹑手蹑脚想走开。里面的人道:“进来吧,外面冷。” 苏落把门启开,看他靠在椅子上。手中捏着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她了解他内心的挣扎,走过去道:“我试着去体会你的感受,幻想假如师兄娶了别的女人,我会不会像你这么难过,我想了半天感觉不到。你说,是我这个人心太狠?还是因为你原本就喜欢四娘?” 谷梁鸿偏头看看她:“落落。假如我对初五真的有那种想法,不会十年对她视若无睹,之所以你对墨飞白没有那种难过,而我对初五有这种感觉,是因为你是女人我是男人,男人有责任,我怕初五她,不快活。” 苏落夺过他手里的酒杯准备自己一饮而尽,却又被他夺了回去,只是道:“你不能吃酒。”他说着还看了看苏落的腹部,感觉那里随时会出来一个儿子。 苏落知道他心情不佳,所以事事顺着他,不吃就不吃,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了,指指他手中的酒道:“快活这种东西,就像吃酒,有人吃的味道,有人吃的是氛围。” 谷梁鸿看着她,等着她继续的阐释。 她用手指在他酒杯中沾了一点酒送在自己鼻子下嗅嗅,道:“你这样懂得品酒的人,才知道入口的感觉,而像我这种不懂酒的人,觉得好玩喜庆热闹才会吃,你觉得味道好就快活,我觉得气氛好也快活,举个你不喜欢的例子,我虽然非常想嫁给你,但假如当初嫁的是人师兄,你怎么料定我现在不快活呢,师兄他对我百依百顺,婚姻就是这样,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快活,嫁一个喜欢自己人也同样快活,看你怎么取舍,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必须懂得舍弃。” 谷梁鸿抿了口酒,踟蹰半天道:“我一直觉得你嫁给我是鱼和熊掌兼得之事,你,舍弃了什么?” 苏落冷静的坐着,目光却在徘徊,思忖之后道:“这些话本来我不想说的,既然你想知道,我不妨告诉你,我完全可以乘着大红的花轿被吹吹打打的迎进门去,什么过火盆撒喜幛坐福听司仪高喊一拜天地什么的,然后洞房花烛夜,然后清晨起来拜见公婆,这些我都没有,稀里糊涂的就嫁了,没有父母亲人的祝福,没有宾客的喝彩,没有人来闹洞房,有的只是要面对谷梁世家乃至整个凉州这么多人的冷眼嘲讽谩骂,还得面对你有这么女人的事实,我的鱼和熊掌在哪里?” 她说到此处泪眼模糊,急忙低下头去,泪水打在她莹白如冷玉的手背。 谷梁鸿怔怔的看她良久,大手揉乱了她一头秀发,声音沉重得近乎沙哑:“不如,找一天我补给你。” 苏落摇头:“你再给我一百个洞房花烛夜,也没有那种感觉了。” 谷梁鸿把她按在自己双腿上,爱护着她的后背:“你要我怎么办啊。” 苏落猛然抬头看他:“我没想让你怎么办,而是想让你明白,你所认为张初五或许不快活,而我觉得她或许很快活。” 谷梁鸿想了想,突然明朗起来,舒心的一笑,拉着她站起:“走,我们睡觉去。” 苏落莞尔一笑,她也终于放心下来。 谷梁鸿拥着她走了几步道:“不过,你以后再举例子可以不用墨飞白吗?” 苏落应着:“好吧,用野鲜不花。” 谷梁鸿眉头蹙起立在当地。 她立即缩着脑袋道:“他也不合适,那用脱欢好了。” 谷梁鸿故意堆积满脸怒意。 她逃了一步被他捉回,唯有道:“用高衙内好了,实在不行用灰狼。” 谷梁鸿定定的看着她。 她诧异道:“总不会用妖男鱼仙姬!” 谷梁鸿傲然的扬起脑袋。 她最后道:“你不会是想让我用春好来举例吧?” 谷梁鸿终于心满意足的点头:“我正有此意。” 苏落推开他道:“你变态。” 他把她抗在肩头走去床:“我还有更变态的呢,你接招吧。” 134章 谁杀了她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这一晚苏落和谷梁鸿宿在书房,他其实并无做什么变态之事,只是给苏落讲起了和张初五相识的往昔,苏落知道他现在的感觉仿佛女儿出嫁,做家长的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担心,特别钱掌柜是他替张初五做的选择,更多了一种责任。 “改天你也把我嫁出去吧。”她迷迷糊糊呈一种半梦半醒之态。 谷梁鸿立即欠起身子,似乎想探寻她究竟在睡觉还是梦呓。 “我想体会一下你也这样为我牵肠挂肚的感觉。”她往床角挪了挪身子,使得两个人之间有了一些距离。 吃醋?谷梁鸿哑然失笑,这很好,曾经他最厌恶女人吃醋,但这个小女人吃醋于自己却让他心花怒放,这说明她在意自己,他挨过去叹息似的道:“我整天都在为你牵肠挂肚。” 她把脸扣在枕头上晃了晃:“没感觉。” 他搂她入怀道:“这回呢?” 她把脑袋蹭着他的胸膛继续摇晃:“还是没感觉。” 他索性把她拖上自己的身体:“现在呢?” 她的头抵着他的下巴还是左右摇摆:“仍旧没感觉。” 他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她吓得立即瞪大眼睛,他眼若桃花笑如鬼魅:“是不是依然没感觉?” 她急忙点头:“有感觉了,果真有感觉了。” 他以为她装着害怕被自己如何,等她幽然一叹才发现她好像很抗拒夫妻之事,不禁问道:“落落,你最近有些不对。” 苏落愣了愣,她最近是感觉不对,不知为何,至少几天了。每每睡觉都会梦见谷梁鸿举着刀刺入母亲身体之事,她心里是不信谷梁鸿能那样做的,并且他已经讲述了当时的过程,可梦里老是重复这样的画面,她心里很烦,这件事如跗骨之蛆,纠缠人心,若非谷梁鸿说了要促成周祖成和董竹音的因缘,她早就去金陵调查此事。 “没什么,头痛。你给我揉揉就好了。”她道。 ——﹡——﹡——﹡——﹡——﹡——﹡—— 这一晚,周祖成和董竹音正在缠绵,其实床帏之事用缠绵来形容他们两个显然已经不太确切。仿佛例行公事,董竹音到了周祖成的房间,两个人从脱衣服到躺下,动作规范表情刻板,他不会亲吻她一下。她也不会拥抱他,匆匆了事她匆匆离去,再见面又是一副夫人和管家的距离。 今晚董竹音破例在行事之前多说了几句,主要是想起张初五出嫁,她感慨道:“嫁一个又老又丑的男人,不知她今晚是怎么捱过的。” 周祖成已经跨在她身上。接着她的话说了句:“快三十的女人不也是又老又丑,谁都别嫌弃谁。” 董竹音听了,一脚把他从自己身上蹬了下去。坐起指着他的鼻子问:“你在嘲讽我么?” 周祖成揉着被她踢痛的心口,有些气:“我说的是张初五,她能嫁给钱掌柜已经是福星高照,貌无三分还一把年纪,老老实实还毫无情趣。” 董竹音比张初五还年长一岁。他说的是张初五,但在自己听来仿佛他就是在含沙射影指桑骂槐。道:“你还是在说我,谁美貌谁年轻谁又懂风情。” 一般的男人这个时候应该告饶哄骗才是,可周祖成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可见他对董竹音已经到了你爱咋咋地的程度,我们两个人的事你也爱咋咋地的阶段,他大大方方道:“外人都嘲笑牧风娶了苏落是有违人伦,苏落那样的年纪那样的容貌那样可爱的个性,.” 董竹音一巴掌打去:“禽兽!” 可是手把周祖成抓住根本没打到,他恶狠狠的一甩,董竹音立即趴伏在床上,他还是不解气,跳下床去,赤身在那里叫嚣似的怒斥:“哪个男人不是禽兽,他谷梁鸿天下闻名,侠肝义胆,号称英雄,还不是娶了自己的儿媳,唐高宗如何,还娶了他老爹的女人,可恨我这辈子时乖运蹇,寄人篱下,不然如今也是呼风唤雨娇妻美妾成群。” 他这种思想非一朝一夕,董竹音安能不知,只是他没有明确表示,自己就愿意装聋作哑,毕竟十多年的感情,即使不算感情,即便是奸情,也总还是有个情在,她想,能维持就维持吧,就算自己现在没有和周祖成有这档子事,谷梁鸿的心仍旧在苏落那里,自己这辈子都无法企及。 按容貌,董竹音即使不是倾国倾城那也算得上是美人。按性情,她为人随和,哪怕是见风使舵她还有个聪明在。按文墨,她在女人中也是翘楚者。按身价,好歹是小家碧玉。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周祖成嫌弃,她的嘴角勾起一丝凉凉的笑,是对自己的嘲笑,有眼无珠。 她已经穿戴整齐,迈出门槛的刹那,她回头看了看周祖成,意味深长道:“我也在想,当初为何那么傻,假如我不用剪刀逼迫他,我现在也是呼风唤雨儿女成群了。”她说完狠狠的瞪了周祖成一眼,心口仿佛砥着一块巨石,喘不过气。 这种一拍两散的架势,所以可想而知,当谷梁鸿给他们撮合时,两个人先是装着吃惊,接着是真心的反对,特别是谷梁鸿找董竹音谈时,她抵死不肯嫁给周祖成。 谷梁鸿权当她是羞臊,毕竟她是自己名义上的三夫人,把休书推到她面前:“初五只是我的朋友,可你是我明媒正娶,所以这个不能少,你和祖成的事我早就知道。” 董竹音噗通跪在他面前:“老爷!” 谷梁鸿把她扶起道:“我不是在责罪你,我是想成全你和祖成,你们两个,可以光明正大的成亲。” 董竹音盯着那休书仿佛看着一头猛兽,声音都在打颤,哽咽道:“老爷,你能收回休书吗?” 假如这个时候她坦诚一切,按谷梁鸿的为人和胸襟,或许他会收回休书,可她毕竟与周祖成私下相好这么多年,俨然夫妻,谷梁鸿哪里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何种状况,只当她是难为情,或者是客套,并且董竹音为人太过精明,谷梁鸿清清楚楚,还琢磨她也许是装着不开心,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于是道:“不能,我有了落落,已经足够。” 话意再明白不过,董竹音慢慢拈起休书,逐字逐句的读出声来,并无民间惯常休书的那些出妻时对女人劣行的责怪,谷梁鸿在上面说,自己清心寡欲,不想耽误董竹音的后半生而已,董竹音感激的看了看他:“我回去收拾东西,明天,回娘家。” 谷梁鸿道:“我不是要你回娘家,我是要你和祖成在一起。” 董竹音点头表示明白:“怎么说都得先回娘家。” 从娘家出嫁实在是太正常之事,谷梁鸿唯有同意。 第二天告别之时,郑氏和筱兰薇、窦璎三人彼此面面相觑,都有了危机感,谷梁鸿先是嫁了张初五,现在又休了董竹音,恐不久她们即会大难临头,所以说话者少,心里都是惶惶然。 各自告别之后,郑氏等人离开,当着周祖成的面,董竹音竟然对谷梁鸿道:“老爷,你能抱抱我吗?” 谷梁鸿一愣,瞟了眼周祖成,淡淡笑道:“这么大个人,又不是小孩子,快上车吧,等你和祖成大婚之时,我会去吃喜酒的。” 董竹音凄婉的一笑,没有再说什么,甚至没有看周祖成,上了马车,车夫鞭子啪的甩响,马车渐行渐远,她轻轻掀开车帘看了看谷梁鸿,心里道,我真后悔洞房花烛夜用剪刀来逼迫你,不然,即使你现在宠爱苏落,你也不会薄待我。 泪珠儿潸然而下,她微闭双目慢慢回忆,和周祖成初恋的往事,被父亲许给谷梁鸿,新婚之夜他俊朗得不敢直视,甚至那一刻她差点就转了心思,越想越后悔越想越委屈,脚轻轻动了动,触及到什么,睁眼去看,蓦然发现脚下有一方木头箱子,并非自己携带之物,她好奇的打开,里面都是金银珠宝,还有一封信,仍旧是苏落写的:三娘,大叔说,这些东西是给你和周先生的新婚贺礼,他说他这么多年从没有怪罪你和周先生相好,因为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是幸福之事。 幸福?董竹音冷冷一笑,从怀里摸出一把剪刀,当年她被谷梁鸿娶进府里,洞房花烛夜那晚,她就是用这把剪刀逼迫谷梁鸿不得靠近自己,她说她有了心上人。 心上人,禽兽!她摩挲着剪刀轻轻的说了声:“牧风,对不起。”然后猛然朝自己腹部刺去,觉得自己的这荒唐的一生该结束了,她这一刻谁都不恨,低头看看喜欢的淡粉衣裙上盛开了一朵耀眼的牡丹,这其实不是牡丹,是她的血……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不知是不是说董竹音这一类女人。 董竹音的死讯传到谷梁鸿耳朵里,他失手打落一盏名贵的雪玲珑茶杯,和苏落茫然对视。 135章 诱奸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让谷梁鸿惊讶的不仅仅是董竹音的死,更是她为何要死?试问天下还有自己这样襟怀之男人么,对她和周祖成的私情非但睁只眼闭只眼,现在又想成全他们,本来以为是喜剧,如今却变成悲剧,他甚至感觉更像闹剧,她董竹音闹的哪样? 妻已出,他也只能过去董家吊唁,因为董竹音死在被他休弃回家的路上,所以董竹音的死董家咬定是他直接所害,两下里虽然没有大打出手那也不过是因为忌惮他的功夫和财势,但董家此后差不多就与他敌对了。 回来的路上他和苏落同乘一辆车,见他黯然神伤,苏落也知道他无端被说成是害死董竹音的凶手心里懊恼,道:“或许,我能查出三娘为何这么做。” 谷梁鸿正仰靠在车壁上沉思,偏头看看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苏落摇头:“这个倒不是,不过……”她没有把周祖成几次对自己轻薄的事说出,不是想纵容包庇这个恶人,而是那时谷梁鸿一心想成全董竹音和周祖成,现在不说是怕谷梁鸿盛怒下赶走周祖成,反而便宜了这个坏蛋,她有她的想法。 她道:“因为我是墨宗的谍女,自从被你识破我的身份,至今没有露一手,你等着瞧吧。” 看她成竹在胸的模样,谷梁鸿捏了捏她的手:“丫头,别让大叔担心。” 苏落嘿嘿道:“偏不,偏让你担心,你担心我的模样最。” 谷梁鸿淡淡一笑,笑才露在嘴角倏忽即逝,他想起董竹音就无法开心起来。 回到府里后,刚好碰到从账房出来的周祖成,他见了谷梁鸿立即过来道:“我在账房那支取了一百两银子。明天叫人送去董家,一点心意吧。” 他眼睛红红的,这不是做戏,和董竹音相好了这么多年,他也没料到她会轻生。 谷梁鸿点点头,然后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回去自己房里。 苏落没有走,左右看看没人,悄悄对周祖成道:“明天晚上冯战冯指挥使过府找大叔议事,你来我房里。我找你议事。” 周祖成心就忽悠一下,抽了口气贼眉鼠眼的看了看苏落,见她表情自然不像是说梦话。他的心接着像是被猫轻轻的抓了下,痒痒的,先是惊喜,接着是惊讶,这小女子古灵精怪。不可不防,问:“夫人找我有什么事?” 苏落正拔步欲走,听他问回头浅浅一笑,歪着脑袋做了个可爱模样:“偏不告诉你,爱来不来。” 那刁蛮的样子简直让周祖成差点不能自持。 第二天一整天,周祖成坐卧不安且神情恍惚。他无时无刻不在期盼这种好事,只是好事突然来了他又叶公好龙,谋划着该去不该去找苏落。不去,难得美人相邀,去,又怕这是个圈套。 “圈套,圈套。圈套……”他在房里来回的踱步,嘀咕半天忽然灵光闪现。一排桌子狡黠道:“对,就用圈套。” 傍晚时分,凉州卫指挥使冯战果然过来找谷梁鸿议事,两个人没有在前面的厅堂,而是去了谷梁鸿的书房,周祖成指挥仆人给谷梁鸿和冯战送去一些酒食,书房的门就开始紧闭并由杨二郎带人守着,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周祖成看机会来了,料想谷梁鸿和冯战有大事相商一时半会不能回去房里,他急忙开始准备,选了个八成新的水蓝袍子换上,本就肤白,在衣服的衬托下更加的神采奕奕,又点燃熏香在自己身上熏了半天,弄得从里到外都是香气四溢,后于镜子前左右的照,感觉一起良好,在怀里揣了一把非常普通的匕首,喜滋滋的来到苏落这里。 轻微的敲门,显得非常有涵养,里面的苏落懒洋洋道:“进来吧。” 他推门而进,外面的起居之地没有苏落,他喊了声:“夫人。” 苏落道:“这里呢。” 年轻是不是声音都这么清脆,人美是不是声音都这么撩人,他没等见着苏落就亢奋不已,脚尖点地的走路,蓦然回想起当初和董竹音第一次偷情的感觉如此雷同,拨开纱帘进到里面,苏落正趴在桌子上写字,一袭翠绿的衣裙拖曳出去好远,头发居然连一个发髻都没有绾,随意的披散在身后,宛若一朵新荷俏生生的绽放。 听见周祖成进来,她斜了他一眼道:“坐吧,等我把这个字写完。” 周祖成哪里敢坐,恭敬的站在她对面,道:“夫人,您找我有何吩咐。” 苏落写好最后一个字,把纸张规整的折叠好揣进怀里,然后指指地上:“你坐吧,好像我能吃了你似的。” 周祖成遵命坐下,嘟囔道:“我情愿你把我吃了。” 苏落分明是已经听见,故意装着糊涂,隔着窄窄的小几望着他道:“你说什么?” 周祖成还有戒心,急忙道:“没,没什么。” 苏落把上半身伏在小几上,这样下和他仅仅一尺不到的距离,姿势暧昧,言语轻柔:“我美吗?” 这一句在周祖成听来就是挑逗就是暗示,他差点扑过去,咬着舌头尽量控制自己,道:“夫人艳冠天下,无人能及。” 苏落故意一个歪斜,露出半部香肩,推波助澜道:“你喜欢我吗?” 这一句周祖成听来仿佛就是上床的暗号,那雪白的香肩晃得他醉眼迷离,突然抓住苏落的手,急吼吼的连喘气都无法均匀:“小生对夫人倾慕已久,夜不能眠。” 苏落使劲把手抽出,讥诮道:“你多大了还小生。” 周祖成尴尬的笑笑:“和牧风不相上下,不过我平时懂得保养,心态也好,所以都说我看上去比他年轻。” 苏落看着他丑恶的嘴脸,心说假如我现在不是个落魄的公主,我非得把你阉割成太监,然后让一群貌似天仙的美人什么都不穿的围着你转。让你画饼不能充饥,让你望梅无法止渴,硬生生的煎熬死你。她自顾自的意念半天,竟然嘿嘿笑出,看周祖成对着自己馋涎欲滴,她才道:“你可不要喜欢我,我会给你带来厄运的。” 周祖成突然跪在她面前带着哭腔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早知道你不是省油的灯,只要夫人让小人一亲香泽,让我死我都认了。” 苏落觉得时机成熟。妩媚的一笑:“我很省油的,不信你闻闻。” 周祖成再也按耐不住扑了上去,苏落身子往后一仰。周祖成就趴在她的腿上,她立即高喊一声:“来人啊!” 突然间不知春好从哪里钻了出来,手里居然还拎着一个烧火棍,照着周祖成就想打,他就地一滚躲开。心想这果然是个圈套,幸好自己早有准备,忙对苏落道:“夫人,这是误会。” 苏落哈哈大笑:“周祖成,说,董竹音为何自杀。是不是因为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如果不说,我就把你告到大叔那里。他就用什么玄密掌打的你满地找牙,再用罗摩腿踢的你爹娘不认,再用乾坤剑刨开你的肚子看看你的心肝肺是不是都已经变成黑色,不对,直接告到冯指挥使那里。把你打入死牢。” 周祖成辩驳道:“夫人,三夫人的死跟我没有关系。那是她被老爷休了才不想活,罪魁祸首不是我。” 苏落顿时大怒:“你的意思责任在大叔了,你这个人真恶毒,枉大叔对你一忍再忍,你还这样说,你不说是吧,你等着。” 她给春好使个眼色,春好明白,跑到门口喊:“来人啊,管家欺负夫人了!” 肥妞嗓门亮,不多时很多护院家丁丫鬟婆子都跑来,被春好带着进入房内,却发现这样的一幕,周祖成捂着肩膀,那里正在冒血,而苏落手里竟然握着一把匕首,并且在瞪着大眼看着周祖成,大家不明所以,悉数愣在当地。 不多时谷梁鸿接到禀报,也没什么吃惊,这样的胡闹之事他晓得一定是苏落所为,但还是过来相看具体发生何事。 周祖成见人到的差不多,才道:“夫人,董氏华年早衰我也难过,或许我比谁都难过,可是你不能想杀我给她报仇,休她的人不是我。” 见他把矛头又指向谷梁鸿,苏落又气又恨,道:“我什么时候想杀你,是你自己想自杀我才夺下你的刀。” 周祖成可怜兮兮道:“夫人,好死不如赖活着,我承蒙老爷看得起做了管家,在谷梁世家也算是一人之下千人之上,我为何自杀,是你刚刚逼我承认董氏的死跟我有关,我不答应你才气得要给她报仇。” 苏落气得把匕首对着他比量一下道:“我本来没有杀你的心,我现在真有了。” 周祖成急忙道:“老爷你看。” 于是这一场捉奸变成周祖成的伤究竟是他杀还是自杀,纠缠了半天谷梁鸿似乎看了明白,喝止道:“不要闹了。” 大家也看了明白,没想到苏落和董竹音的感情这么笃厚,更不明白董竹音死了为何她要杀周祖成报仇,有那么一两个知道周祖成和董竹音有私情的,于是开始叽叽咕咕的议论,猜测董竹音的死或许是因为被谷梁鸿发现她私通管家休掉她,她无颜苟活于世遂自杀,于此,大家都忽略了周祖成是否非礼了苏落,而把焦点放在董竹音的死因上。 谷梁鸿屏退众人,也让周祖成去医馆包扎伤口。 屋子里只剩下他和苏落,看苏落懊丧的坐在地上,他道:“你可真不让人省心。” 苏落掏出那张写好的纸,本来是打算制服周祖成就让他在自己撰写的供词上签字画押的,现在看来没用了,刺啦撕碎。 见她气呼呼的,谷梁鸿心里不忍,道:“你是设计对付他,不料想捉鹰人却被鹰啄眼,你聪明,但周祖成道行更高,以后不要再胡闹,我自有主张。” 苏落不服输道:“你们男人都有一个通病,我就不信我制服不了他,走着瞧。” 136章 四面楚歌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没等苏落再谋新计对付周祖成,她自己的麻烦已经源源不断的涌来,即便是金钱太多也并非就是好事,何况还是麻烦,苏落恁是再强大也终于感到自己疲于应付甚至是难以招架了。 这麻烦可想而知是什么,她做了谷梁鸿夫人的那天起就已经想到了这些,那就是流言惑人,整个凉州对她可谓是家喻户晓,说她先是贪图谷梁世家的财富成为谷梁卓文的媳妇,后来为了掌门夫人之位勾引公公,接着逼迫谷梁鸿把四夫人张初五嫁给一个年老色衰的钱掌柜,又逼迫谷梁鸿休了三夫人董竹音致使她伤心欲绝自杀身亡。 这些话传到苏落耳朵里她先是诧异,即使这些事情都是真的,为何大家把矛头皆指向她,所谓孤掌难鸣,我就是勾引还有那么个定力不够的男人,我就是还有个毫无原则的谷梁鸿,为何他能够轻松的置身事外,而我却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 她不懂的是,男人既然可以合法的一夫多妻,世俗在男女之事上也是一边倒的偏袒男人,男人既然可以大大方方的逛妓院,世俗在道德上也是对男人无以复加的放纵,母系社会不复存在,现在是男权当道,女人只是作为一种附属存在罢了,想当年西门庆私通的姘头何止潘金莲,假如他能不死,他也只算是风流,大家仍旧尊称他为西门大官人,商人仍旧会和他做生意,百姓仍旧会买他货号的物品,仍旧有女人会继续嫁给他甚至继续和他私通,而潘金莲却永远被钉在荡妇的耻辱架上,永世不得翻身。 苏落和谷梁鸿之间的事情,这个时候谷梁鸿甚至成了受害者,是苏落这个放荡的儿媳才使得他清誉受损。于是大家接连对他起了同情心,总之,苏落现在是万劫不复了。 终于冬来,凉州下起了第一场雪。 久未出门的苏落这日带着春好去墨飞白的住处,期望在那里能找到师父墨子虚,经过一段时间的恶梦搅扰,她恍惚感觉自己每天晚上做同一种谷梁鸿刺杀母亲的梦不是巧合不是传奇,而是有人刻意为之,纵观有这种能力的人除了谷梁鸿便是墨子虚,谷梁鸿当然不会糟践自己。猜测师父是不是想利用此招让自己仇恨谷梁鸿,所以想过去问个清楚。 天气冷丝毫没有影响百姓的出行,街上仍旧热闹。不知是她容貌出众惹人眼目,还是因为春好肥胖目标太大,总之她们两个轻松的被大家认出,然后,铺天盖地的嘲讽。人民群众怀着一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心态多管闲事,对她指手画脚,说她是狐狸精杀人犯蛇蝎美人,并且人家不跟她单挑,人家群起而攻之,你想报仇都不知道对方是谁。你也不可能把整个凉州的人都除之为快。 最后,没等到墨飞白的住处,她已经打了五次架逃了三条街揍了十几个人和被十几个人揍。总之一团混乱。 也没心情去墨飞白那里,满肚子的委屈急着回府找谷梁鸿倾泻,只是等她回到府里去找谷梁鸿的时候,却不见他的踪影,问过府里的人大家居然都神秘兮兮的摇头不语。她满腹狐疑,想回去自己房间无意路过窦璎的住处。发现谷梁鸿正和窦璎立在院子里,他们面前是一簇杨柳,枝头落雪,景色唯美。 “他们,是吵架呢。”春好看着苏落越来越阴沉的脸急忙替谷梁鸿辩解。 “你和人吵架的时候还这么笑吟吟么。”苏落抬头理了理乱发,雪落指尖,刺骨的凉,她往前走了两步想过去捉奸捉双,忽而又停下,感觉自己这样过去就像街边被人耍来耍去的猴,或者是去寻求可怜的,但凡为了一个男人和其他女人吵的死去活来,这样的女人都会让人觉得她是寻求别人的怜悯同情,她偏不,她骨子里的傲然此时迸发出来,真是天生公主的命。 她掉转脚步打算回去自己房里,祸不单行半路又碰到郑氏等人陪着大爷谷梁春迎面而来。 院子里空旷她无处躲避,理智尚存,虽然不喜欢这几个人但还是弯身道了个万福,随着这个动作她头上的发簪啪嗒落地,低眉看时才发现粉丝绣鞋全是雪泥,裙子撕碎了一角,手上还划破了几道,这都是打架的结果。 谷梁春本来就不待见她,见她这狼狈的样子,难免按照圣人宝典上的教条批评她几句,掌门夫人,是不是需要行止规矩坐卧端庄穿戴得体呢,并且凉州的风言风语早已传到谷梁春这里,他捎带说了句:“谷梁世家因为你,只怕要名誉扫地了,牧风因为你,才晚节不保。” 苏落哭笑不得,谷梁鸿才多大就上升到晚节层面,本来看见窦璎和谷梁鸿在一起她心里正气,于是回敬了谷梁春句:“他没遇到我之前,也是三妻四妾,他没认识我之前,也逛过妓院,他的风流与我无关。” 这样说自己的弟弟,谷梁春勃然而怒,于是两个人唇枪舌战吵的热火朝天,郑氏授意徐娘去对谷梁鸿告知,等谷梁鸿赶到的时候,苏落正指着谷梁春的鼻子骂:“你是个老顽固。” 之前他们吵了什么内容谷梁鸿一概不知,但苏落如此对待哥哥他立即喝住:“苏落!” 称呼都改了,可见气到何种程度,他接着道:“你怎么能这样和大哥说话,越发没规矩了。” 嗓音提高,态度冷硬,气势凌人,苏落好一阵感觉万籁俱静,空气里唯有他斥责自己的声音嗡嗡作响,蓦然间有种身心俱疲的感觉,整个凉州都骂她是心如蛇蝎,整个谷梁世家都恨她红颜祸水,她在外面遭受谩骂的时候他竟然同窦璎好心情的赏雪,现在还不分青红皂白的训斥,她气的转身想跑,又被谷梁鸿喝住:“给大哥道歉。” 她转过身来看看他,见他的怒火正从眸子里燃起瞬间成燎原之势覆盖了满脸,这样的情形下她狠狠的吐出两个:“偏不。” 谷梁鸿一巴掌打过去,半路速度减缓。终于在即将挨在苏落脸上时停下,距离苏落的面颊微乎其微的距离,她相当惊骇,难以置信的看了看他近在咫尺的手,慢慢后退,没有跑回房间,而是跑出府去。 谷梁鸿僵立在那里,半晌把手无力的垂下,嗓音沉沉的对杨二郎道:“跟去看看。” 杨二郎领命追上,在谷梁世家的牌楼处。苏落遇见墨飞白,墨飞白和鱼仙姬准备离开凉州下江南,来和苏落告别。看到迎面跑来的她没等打招呼,她就扑在他怀里。 “落落,怎么了?”墨飞白感觉出她应该是出了状况。 苏落不说话,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师兄,带我走。” 墨飞白不知她这句“带我走”是离开谷梁家还是离开凉州还是离开谷梁鸿。无论怎样他心里还是一阵窃喜,道:“来,师兄背你。” 苏落就乖乖的站着,墨飞白微蹲身子背起她,像小时候一样,她趴在他后背上委屈的哭。随他回了住处。 ——﹡——﹡——﹡——﹡——﹡——﹡—— 夜过一更她还没有回来,谷梁鸿喊来杨二郎问:“落落呢?” 杨二郎老实的说出自己看到的一幕:“被他师兄带走了。” 谷梁鸿握着茶杯的姿势僵住,烛火把纱帘的暗影投在他静默的脸上。那里真是一丝情绪也无,良久他才挥挥手,让杨二郎下去。 夜过二更苏落却转了回来,哭过气过之后,她觉得自己应该和谷梁鸿谈谈。似乎所有的夫妻都会吵架,她觉得这本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等她回到府里,谷梁鸿不在房间,她找去书房,看里面亮着灯,夫妻两个也不用回避什么,所以把门哐当推开,眼前的一幕让她震惊,窦璎正靠在谷梁鸿怀里好像是哭泣。 听到开门声,谷梁鸿回头来看,心里暗叫不好,推开窦璎来追苏落,一直追到他们的卧房,见苏落正在收拾行装,他冲过去夺下。 “你在干什么?” 哀,莫大于心死,苏落头也不抬语气淡淡:“我师兄说去江南游玩,我想同他一起去。” 谷梁鸿把她按坐在床上,又是命令的口吻:“不可。” 苏落慢慢抬起头,看的不是他而是他身边那一盏烛火,目光冷幽幽:“我若是非得去呢。” 谷梁鸿仍旧霸道的口气不改:“我说了不可就不可。” 苏落豁然而起,怒道:“我今天在街上和人打架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在同窦璎赏雪。你哥哥无理取闹的训斥我的时候你又做了什么?你是非不分的对我落井下石。我今晚本是想回来和你好好谈谈的,你却和那个寡妇偷着幽会,你如此对我,敢问,我为何要听你的。” 谷梁鸿在她身边来回逡巡,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痛心模样:“你身为谷梁世家掌门夫人动辄就和人当街打架你觉得你对了?你身为弟媳理当尊重大哥你却指着他骂你觉得你对么?你身为我谷梁鸿的妻子却和你师兄拉拉扯扯你觉得你对么?我可以纵容你,但外人不会世俗不会,你能不能收敛些,顾及一下我的颜面。” 苏落就那样定定的看着他,仿佛在看着一个陌生的男人,突兀的一笑,然后破罐子破摔的,狠狠的说了句:“我就这样了。” 隔着灯火的微光,两个人僵持在那里,在谷梁鸿看来,她偶尔的顽劣那是可爱,经常的胡闹就让人烦躁。在苏落看来,他对自己的爱已经被往事收拾去,剩下的唯有一握影影绰绰的幻觉。 “落落。”谷梁鸿终于先她投降,毕竟她还小,自己在她这里或许既是丈夫又是父亲。 苏落今日遇到的不顺太多,早已没了包容谁的心态,她把手上的掌门夫人玉镯脱下,塞在他手里,包裹也不收拾了,转身就走。 谷梁鸿一把拉住她搂在怀里,告饶的语气:“我不知道详情。” 这就表示他已经看出苏落似乎受了委屈,然苏落已经不想听他太多的解释,他可以责怪自己曲解自己,就是不能同窦璎相好,这才是让她痛彻心扉的原因,她挣脱不开去咬他,他还是不放,手上已经泛出血迹,她终于不忍,突然改变招数竟然咬自己,谷梁鸿发现急忙破开,惊道:“你疯了。” 苏落使劲踹了他一脚,咬着牙道:“对,我疯了。”然后逃出门去。 137章 丢了一圈的贞操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是软鞋碾过积雪的声音,咯吱咯吱,在空旷的夜里格外清晰,三更过后,苏落重新折回谷梁世家,不是回心转意找谷梁鸿,而是为了周祖成,那日自己被他算计出尽了丑,她决定临去江南之前惩罚一下这个小人。 守卫重重,她利用神识功轻松定住一个又一个,过了一道又一道关卡,最后轻车熟路的来到周祖成的房间门口,定定心神,抬手敲门。 这样的时辰即使周祖成最近忧心忡忡,也还是睡得正香,恍惚中听到声音,本能的问了句:“谁”,对方答:“我。” 是女子的声音,他蓦然惊坐而起,三更半夜的,谁会来找自己?难不成我交了桃花运,虽然苏落不待见自己,那个窦璎也还不错,哪怕是女鬼上门也可以解我独宿之寂寞,他胡思乱想一番披衣过去开了门,没等看清对方是谁,只感觉眼前一片混沌之光,或蓝或白迅速转换,他正惊骇,拨开光线闪现一个人,白衣白群,长发乱飞,正是已经死去的董竹音。 他啊的惨叫跌坐在地,说女鬼果真是女鬼,连滚带爬的回到房内,董竹音的鬼魂竟然追了进来,他忙不迭的伏地告饶,战战兢兢还不忘说几句甜言蜜语,诸如:“自卿仙去,继无日不思,铭心刻骨,涕泪交流……” 继是他的名,祖成是他的字,看他长的人高马大,且原来胆子这么小,当然是做贼心虚,只是这个时候你他娘的还不忘咬文嚼字当真恶心,苏落使劲踹了他一脚,当然,他是在苏落给他造的梦境中,杀了他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苏落无意杀他,只是想吓唬吓唬他出口恶气。 那周祖成已经吓得不成样子,等董竹音的幻影越来越迫近,他往后仰躺晕了过去。 真是不好玩,苏落想,本指望逼问他一些事呢,听鸡鸣已起,了解谷梁鸿经常拂晓四处巡视,怕被他撞见,于是匆匆逃离。 翌日。周祖成大病,口中不停喊着“鬼啊”,只等老大夫给他服用了一副镇惊安神药他才慢慢平静。 谷梁鸿正往他的房间而来。很多事情之所以乱就是因为自己优柔寡断没能铲除乱的诱因,所以他这几天正准备大刀阔斧的把谷梁世家做个改变,包括被苏落误会他和窦璎如何如何,其实只不过是他找窦璎要她搬出谷梁世家去往附近的别苑居住,归根结底是为了让苏落高兴。孤男寡女怕被误会,才于院子里交谈,却真就被苏落误会他们是在好心情的赏雪,而窦璎临走之前要见他一面,所以他才去了书房,女人家。哭天抹泪在所难免,偏巧窦璎情不自禁靠在他怀里时又被苏落看见,这倒霉的状况也只能用无巧不成书来解释。 他来找周祖成是已经打算好。把他辞退,由杨二郎统领谷梁世家的总管兼自己府里的管家之职。 一路过来看家丁护院门交头接耳不知在议论什么,这种毫无规矩的行为最让他不容,平时自己三令五申要他们坐有坐相站有站相,要体现谷梁世家的门风做派。遂喊来那些家丁护院,他们答:“老爷。昨晚府里闹鬼。” 谷梁鸿立即怒道:“一派胡言!” 家丁道:“老爷,真的,周先生被吓疯癫了,并且我们昨晚当班的人不知为何突然间个个都神识不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竟然站着做了个梦,您说不是闹鬼是什么?” 梦?谷梁鸿默然而立若有所思,忽然明白过来,差点脱口喊出,是落落!是她回来了,他昨晚宿在书房整理账目,此时兴冲冲的跑回卧房,哪里有苏落的身影,这么说她是匆匆回来又匆匆离开,为何? 忽然又想起周祖成的疯癫,自己站在那里哑然失笑了,这个丫头,一定是她搞的鬼,她很善良,但她的善良不在容忍的范围内,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她定然做得出,后悔自己对她说话语气太重,主要是最近自己有些焦头烂额,首先怕苏落这公主的身份早晚被朝廷得知,他才约见冯战商量对策,已经有了些眉目,才敢驱除窦璎离府出去居住。 如此一想,他急忙喊来杨二郎往墨飞白的住处去找苏落,只是等杨二郎回来后禀报:“老爷,人去楼空。” 他盯着杨二郎看了半天,苏落走了?离开凉州离开自己了?他感觉安放自己心的地方突然有些空,握着狼毫的手有些软,点点头表示明白让杨二郎下去,他踱着步把卧房环顾一番,到处都是苏落的痕迹,习惯了有她在身边,突然分开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生命的大半,假如她不回来,那就是全部了。 瞥见桌子上的玉镯,莹莹之色如苏落的美貌,纯粹又纯洁,哪怕最晦暗之地你也能感觉到她的光华。 他轻声叹口气:“你呀,可真不让人省心。”沉吟完,径直去了周祖成那里,看他大睡之后人已经差不多恢复正常,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祖成,我们朋友一场,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一切,只要不大肆挥霍,离开谷梁世家也足可以安度余生。” 周祖成何其聪明,立即领悟谷梁鸿这是下了逐客令,他从床上爬起,脸色惨白,对昨晚的事情仍是心有余悸,此刻甚至怀疑是谷梁鸿所为,毕竟他了解谷梁鸿的功夫厉害近乎到无所不能。 “好,我这就收拾东西,几件衣服几本书,很快。”周祖成容色淡淡,没有质问没有争执没有哀求,因为太了解谷梁鸿的脾气,他做了决定,谁也更改不了。 他就果真收拾起来,谷梁鸿本打算离开,到门口重新折回,道:“有些话我本来不想说,但为了让你走的明白,我想还是说了好,比如你三番五次的轻薄苏落,比如时不时的给我投毒,比如你对董氏的始乱终弃,比如很多很多。我之所以一再的对你容忍,就是因为我们是朋友,记得初次相识时你说,牧风,我这辈子就追随你鞍前马后甘愿为奴,冲着你这句话我忍了你太久,可是落落说的对,恶人就像长在身上的毒物,假如我不能根治唯有割除,所以。你保重吧。” 他说完跨出周祖成的房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张初五嫁人,董竹音自杀。窦璎住在别苑,周祖成驱除,同冯战商议的事情略有眉目,谷梁鸿处理好这一切,把杨二郎叫到面前:“本来我打算在你和春好成亲之后。擢你为总管,现在事发突然,你唯有提前上任,记住,整个谷梁世家,还有咱们府里。你的任务何其艰巨。” 噗通!杨二郎跪在他面前,没有谦虚没有推辞,道:“谢老爷栽培。我定当全力以赴。” 谷梁鸿把他拉起,郑重道:“你听了完整再说话,落落负气出走,这次非同寻常,她大概去了京师。你已经了解这其中的事情,我想让她躲开朝廷还来不及。她这样去了实在是危险重重,所以我必须去找她,我走后,掌门之位暂时由四爷代管,他为人机灵圆滑,性情也好,我放心,所以你有事去找他商量,记住,周祖成离开窦璎离开,这不代表我们府里从此风平浪静,反倒是他们会因为仇恨酝酿出更大更狠毒的阴谋,你答应我,我不在的时候,务必保护好谷梁世家。” 杨二郎拱手道:“老爷放心,我在,谷梁世家在,我不在,谷梁世家也要完好。” 谷梁鸿拍拍他的肩膀:“没那么严重,你擢升为总管的事我已经通知下去,账目暂由大哥管,等你懂了再给你管,你首要的任务就是盯住周祖成和窦璎,不分昼夜的把谷梁世家维护成铜墙铁壁。” 他又对杨二郎交代了很多很多,年轻人用心,一一记录在本子上。 又用三天时间,谷梁鸿把府里的事交代好,才追苏落而去。 ——﹡——﹡——﹡——﹡——﹡——﹡—— 一段时日后,同墨飞白南下的苏落坐在饭铺的粗木椅上逗弄着灰狼,他们此时已经走出来几百里地,本也没打算带着灰狼和高衙内,有种一去不回的心态她去和高衙内告辞,然后商量灰狼暂时仍旧寄放在他这里,谁知高衙内听说她要下江南,非得跟随不可,无奈,只好同灰狼一起带了出来。 越靠近金陵气息越暖和,远不是塞上那么寒冷,四个人一匹狼于这官道边的饭铺打尖,等了半天酒菜仍旧没有上来,高衙内不耐烦的刚想喊,忽然门口走进两个俏生生的姑娘,一翠一紫,说的是她们的着装打扮,顿时小小的饭铺里华彩四溢,主要是这两个姑娘长的一摸一样是孪生,也就非常的醒目,而且穿戴实在艳丽,不像苏落,着男装还是那种灰不喇唧的色调,存心想淹没于芸芸众生中。 “喂,我以我的童贞发誓,这两个姑娘是歌舞伎。”高衙内色眯眯的看着那两个姑娘,灰狼色眯眯的看着小二,那小二圆滚滚的很像是一团肥肉。 苏落用手肘捅了他一下:“你的童贞可信么?”她知道高衙内就是个纨绔子弟,妓院那样的场所应该是轻车熟路。 果然,高衙内嘿嘿一笑,难为情的看看鱼仙姬道:“那我以小鱼的童贞发誓,这两个不仅仅是歌舞伎,还是头牌。” 苏落自从得知鱼仙姬杀了春好或许可能的妹妹后,就再也没有同他说过话,若非念在墨飞白的左劝右劝,她是不能和鱼仙姬同行的,于是撇撇嘴冷嘲热讽道:“他的童贞早是曾经沧海了。” 鱼仙姬是男妓,当然没有童贞这一说。 高衙内道:“那我就以你的童贞来发誓,这两个姑娘不单单是歌舞伎不单单是头牌,还是来自京师。” 苏落在底下使劲踩了一下他的脚:“你存心跟我不过不去,我嫁人了。” 高衙内痛得哎呦呦龇牙咧嘴道:“那我唯有以墨师兄的童贞来发誓,这两个姑娘不单单是歌舞伎不单单是头牌不单单是来自金陵,还是被某个大人物包养之人。” 他能精确到如此程度,假如是真,苏落唯有喊他活神仙了,只是没等询问个所以然,墨飞白脸色羞赧道:“你还是以灰狼的童贞来发誓吧,否则我怕你被天打雷劈。” 突然,苏落鱼仙姬高衙内三人一起把目光对准他,苏落心道,大师兄,你在挑战我的智慧吗,你何时失去了童贞? 138章 强吻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饭也不吃了,苏落扭着墨飞白腾腾出了饭铺,与官道边某棵老槐树下站了,这某棵老槐树就倒了霉,被她狠命的踹了一脚,咬牙切齿不住冷笑完全一副市井无赖欺负良家妇女的嘴脸:“说,你和谁那个了?” 墨飞白兰衫飘飘折扇摇摇,正午的阳光直上直下投在他身上,侧头一声轻笑,高挺的鼻梁凉薄的嘴唇,这张脸不知让多少女子为之倾倒,他唰啦把折扇合拢,啪的敲在苏落脑袋上:“小丫头,管起师兄的事来。” 苏落立即抱住脑袋,嘴巴还是不依不饶:“必须说。” 墨飞白往老槐树上慵懒的靠着,丹凤眼微眯,用折扇拨弄着她两边的垂发,探寻的问:“你在乎?” 苏落没有发现他目光中的别有用心之意,不假思索道:“那当然。” 墨飞白刚刚心花怒放,她却靠上前道:“那个鱼仙姬不是好人,我讨厌他。” 墨飞白顿时愣住,兀然一笑:“你怀疑我和他?你这小脑袋里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苏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谢谢夸赞,我甚至都怀疑高衙内和灰狼,为何不能怀疑你和鱼仙姬。” 墨飞白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你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哪里像个嫁了相公的女子,傻里傻气,好了,回去吃饭,高衙内这个时候差不多已经和那两个歌舞伎互留家庭住址了。” 他欲走,她挡住:“我真的很想知道,既然不是那个妖男,谁家姑娘这么有福气,沾了我师兄的恩泽,师兄你保密得真好,至今我都不晓得是谁。你总不能始乱终弃,你几时娶了人家?” 墨飞白了解苏落的脾气,假如自己此时不说,不仅仅这顿饭吃不好,晚上的睡觉更是空谈,差不多自己上茅房她都能追去,沉思半天犹豫半天,看了看她道:“绯烟其实不是你大师姐,这个你知道的。” 苏落点点头:“之前有个绯莲,不过她不是死了么?” 墨飞白叹口气。甩开折扇给苏落遮挡日光,沉重道:“墨宗有一个规矩你知道么,就是假如女弟子不满二十八岁若想离开墨宗。必须向师父上交一笔不菲的费用。” 苏落道:“我知道,大师姐就是墨绯烟给我说过。” 墨飞白苦笑下:“你不知道的是,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假如墨宗的女弟子下山执行的任务是涉及到男女之事,那么她必须把童贞留在墨宗。五年前,那时我们还在西域的日升山,绯莲被师父指派去风城执行任务,任务的内容是风城的一个富家夫人为了打败侧室,必须找一个更年轻更美貌的女子委身富家老爷,然后挑拨离间也好。设计谋害也好,绯莲在下山前师父问她,你准备把你的童贞留给谁。她说……她喜欢我,愿意留给我,于是我们……后来绯莲却被那侧室给杀害了。” 不知是不是墨飞白叙述的过于沉重,苏落听完之后,愣在那里半天不知如何反应。眼中起了雾,她往前走几步。然后又往后退几步,左右的转圈,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可心却脆弱得像被谁挑在风中吹裂,无依无靠无处安放,她突然一把打掉墨飞白的折扇,哽咽着骂道:“什么狗屁规矩,墨宗的人还是人么,你敛财也罢,你不择手段也罢,怎么有这样的事情,墨宗的女人都是妓女吗,即使是妓女有人肯为她赎身也可以自由,师父他就是个疯子。” 墨子虚就是个疯子,这在墨飞白心里已经偷偷骂了无数次,他明白墨子虚如此器重自己不过是他当一枚棋子,说好的把苏落给他,到头来苏落却成了谷梁鸿的女人,墨宗的弟子无论男女,无一例外都没有好下场,墨子虚的变态程度现在已经无以复加了,他甚至让墨飞白带着苏落私奔,或者哄骗也好强行也罢,让苏落怀了他墨飞白的孩子,苏落好死心塌地的跟着墨飞白,无疑是为了报复谷梁鸿,这件事墨飞白没有明确表态,但他在心里已经拒绝,他爱苏落,他也没有嫌弃苏落嫁人,但他不会强迫苏落。 这顿午饭苏落吃的味同嚼蜡,心不在焉的老是盯着墨飞白看,其实是在心痛墨绯莲,她模样好性情好,远非墨绯烟能比,假如她现在成了自己的嫂子,真的是件好事。 晚饭苏落仍旧吃的囫囵,于睡前墨飞白端着一碗粥送给她,看她一边吃一边安慰道:“你别想太多,绯莲死时我见过,她说,她和我有了那么一次,她死而无憾。” 苏落听到这里,眼泪啪嗒啪嗒滴在粥碗里,是不是天下的女子都这么痴情呢,关外的那个山洞,自己把童贞给了谷梁鸿,即使现在这么气他,也未有后悔过。 “哦,脏了别吃了。”墨飞白拿下她的粥碗放在一边。 苏落突然就扑在他怀里哭了起来:“师兄,你别忘了绯莲。” 墨飞白也是眼中噙泪:“我知道我知道,落落你记得不记得五年前师兄好像有半年没见你。” 苏落挪开自己想了想,那时才十三岁,因为最疼爱她的墨飞白不在山上,她应该做的活计没有人帮忙,足足累了她半年,她当然记得清楚。 墨飞白问:“你可知为什么?” 苏落道:“你忙。” 墨飞白眼中的泪流出了他漂亮的丹凤眼:“不是,是因为我和绯莲有了那种事情,师兄羞于见你。” 苏落再单纯也明白他这句话的含义,这是他再一次对自己示爱。 墨飞白长出口气,袖子轻拂面上的泪水顿时无踪,他道:“我曾经无数次的想带你离开墨宗,我们找个没人地方隐居,男耕女织粗茶淡饭,不再被师父左右,可是那时你太小,我对你表白你完全不懂,我就等着你长大。总算等到你长大,可是落落,你却嫁给了谷梁鸿,那一天得知这件事时,我曾经想过自杀……” 他喉咙发堵嗓音哽住,接下来是无边无际的静寂,苏落甚至听见墨飞白心跳的声音,客栈里灯火微弱,墨飞白好看的眉眼修长的身姿就像从画中走下来的人物,彼此对望。慢慢的,他靠近她,她就本能的往后退。退到不能再退的墙边,她像个桩子僵立在那,墨飞白贴近她,已经是呼吸可嗅衣服相触的距离,她似乎明白他想作何。瞪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看着他:“师兄。” 墨飞白伸出修长的手指托起她的下巴,声音低到仿佛从梦里飘来:“落落,师兄喜欢你。” 苏落点头:“我懂的。”还有些小女孩的天真。 墨飞白舔了下嘴唇,似乎在煎熬什么,最终经过努力,缓缓的把嘴巴贴近苏落的嘴巴。就在唇尖即将碰到唇尖的时候,苏落脑袋一躲:“师兄,我嫁人了。” 墨飞白双手扳正她的脑袋。目光中满是那种久旱无雨的渴盼:“落落,谷梁鸿非你的良人,他不仅仅女人众多,谷梁世家也是非常之乱,假如你过得快活。就不会两次负气出走,他现在还是师父眼中的仇敌。你离开他,师兄答应你,一辈子只爱你一个只娶你一个。” 苏落晃晃脑袋:“怎么能说嫁就嫁,说离开就离开呢,或许以后我会离开他,但至少现在我没有想过。” 墨飞白似乎没了耐性,把她的脑袋往自己面前一送,一下子吻住她的嘴巴,这感觉就像在沙漠里长途跋涉之后突然发现绿洲,欣喜到癫狂,他把她挤着压在墙壁上,爱了她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亲吻过她,只是那时她不过一个连走路都不稳的小娃娃。 苏落左右挣扎,推他不开使劲咬下,墨飞白在嘴唇剧痛下急忙松开,他退了一步擦拭下嘴唇,看看手中的血怒道:“你心里只有那个谷梁鸿,他有那么多女人你不在乎,他甚至还有那么大的儿子你也不在乎,他几时像我这样的哄过你,他除了比我富有,我哪里比不上他,但我依然可以把你养的好。” 苏落看他的嘴唇血红一片,急忙掏出丝帕过去给他擦拭,被他一把打掉。 苏落弯身去拾地上的丝帕,再也不肯起来,蹲在那里啜泣,看她肩膀抖动,墨飞白才慌了神,俯身把她抱起:“落落,你别哭,好吧师兄今晚醉酒了,全都是胡说八道。” 苏落抹了把眼泪道:“师兄,在你感觉,你喜欢我必然要得到我,这才合情合理,那么墨绯烟墨绯霜墨绯月都喜欢你,你是不是就分身娶了她们三个呢,鱼仙姬也喜欢你,你是不是就把他也明媒正娶呢,高衙内也喜欢我,我是不是也该让他一亲香泽然后颠鸾倒凤呢,当然不是这样。” 墨飞白惟求她不哭不生气,频频点头。 苏落把他推着往门口走,到了门口把门打开,把他推出门外,再道:“假如我喜欢月亮,是不是就得寻个天梯上天呢。” 墨飞白:“……” 她又道:“我还喜欢灰狼,是不是也得考虑改嫁给它呢?” 墨飞白噗嗤笑出:“胡说八道。” 苏落松口气道:“今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你仍然是最疼爱我的大师兄,我依然是你最顽皮捣蛋的小师妹。” 墨飞白勉强的笑笑,苏落的话语那么轻柔,一字一句拍在他心上,重重的内伤,给苏落认真的道歉,然后准备回去自己房里。 苏落指指他的嘴:“你回去他们问怎么说?” 墨飞白整整衣衫边走边道:“就说我强吻灰狼被那家伙给咬了。” 苏落呵呵一笑,墨飞白总是凌然潇洒高高在上,很少这么开玩笑,转身关上门也想睡觉,忽然觉得哪里不对,最后反省过来:“墨飞白,你敢骂我:”拔步就追。 139章 错认夫君,惹火烧身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墨飞白回去房间果然鱼仙姬和高衙内等着他,本来高衙内对他是没多大兴趣的,主要是想请教一下,为何那两个孪生姐妹在吃饭的时候只盯着他而不看自己。 “这个问题……或许我的吃相太差。”墨飞白比较善良的解说,他不忍伤害高衙内的自尊心。 “我也觉得应该是这样的原因。”高衙内不知是自欺欺人还是当真糊涂,总之心满意足的走了。 鱼仙姬在那里嗤之以鼻,本想对高衙内这种自不量力的行为说些什么,蓦然就看见了墨飞白破了的嘴唇,急忙询问。 墨飞白抬手遮掩住,淡淡道:“不小心撞在门框上了。” 鱼仙姬能做到‘建安文骨’的头领,绝非高衙内那样的容易诓骗,他也没有追问详细,知道墨飞白不会据实相告,但晓得以墨飞白这样的身手就是酩酊大醉也不至于撞在门框上,感觉此事应该与苏落有关,只因为墨飞白有一种垂头丧气之态,除了被苏落拒绝,他从来没这样的满面失意过,鱼仙姬突然心里就恨恨的:苏落,若非念在你是建文帝的女儿,只怕我不会容许你活到现在。 这一晚大家都不平静,即使惨败,墨白还是摸着嘴唇在回味亲吻苏落的瞬间。 鱼仙姬在合计究竟该怎么斩断墨飞白对苏落的情愫。 高衙内盘算如何能与同住在这家客栈的双生姐妹进一步的发展。 灰狼在想着假如明天苏落不给它买肉吃,要不要用那个肥胖的店小二打牙祭。 苏落吹熄了灯火,于黑暗中静坐,蹭了蹭自己的嘴巴,冥思体会被两个男人亲吻过,哪一个更深刻些,感觉自己被墨飞白亲吻就像手抄本上说的某些外邦的礼仪而已。唇齿间留下的都是谷梁鸿那霸道的有力的深情的热烈的让她不能呼吸的吻迹,且如一曲天音,绕梁三日挥之不去。 “绕梁三日,挥之不去。”她低吟着,忽而自嘲的笑笑,这个时候他说不定正为窦璎弹奏一曲《凤求凰》呢,卓文君是寡妇,窦璎也是,司马相如大才,谷梁牧风超群。这首曲子非常适合他们。 这样一想就心头聚紧,鼻子酸酸涩涩,想哭。 突然一阵乐声响起。不甚大,悠然袅绕,于暗夜里传来,前一刻在想什么绕梁三日、挥之不去,后一刻就有人抚琴。这也太配合情境了,会不会是大叔?是他来寻我!她急忙推开窗户去看,看不到人,乐声是从对面那个林子里传来,她来不及想太多诸如安全问题,反正自己有神识功有灰狼。更为此人抚的一曲《高山流水》打动,于是悄悄出了门,循着琴声而去。 此家客栈亦是沿官道修建。对面覆盖着莽莽山林,此夜无月,星光不足以照路,苏落手里提着一盏纱灯,有些激动有些紧张。小心翼翼的过了官道踅入林子,终于发现林间空旷之地上。一匹马一个人,马拴在树上人坐在石上琴置于膝头,篝火熊熊,他正专心致志的抚琴,丝毫不为苏落的到来而打扰,直到一曲毕,他才抬头看看苏落,一个少女一匹狼,或许他觉得这应该是狗,纱灯朦胧且有些诡异,少女亭亭更觉得神秘,这样的时辰这样的一幅画面,俨如半夜遇仙,他有些吃惊还是非常镇定,淡然一笑:“敢问姑娘不会是传说中的仙女吧。” 苏落道:“仙女应该腾云或者乘鹤,没有带着一匹狼出行的。”她盯着人家的脸看,试图找出破绽,因为,她实在怀疑此人是谷梁鸿假扮,当初出走关外时他就是这样欺骗自己的,还稀里糊涂的拜了天地。 听她言语诙谐,那人哈哈一笑,把七弦琴装进琴匣,指指篝火,示意苏落过去坐了。 苏落没有坐,就蹲在地上,偏头把他仔细端量,二十五六岁年纪,相貌堂堂,比之墨飞白的俊逸他更多了一种爽朗。 苏落的目光太过于专注,看得他忽而就坐立不安:“姑娘,我脸上有东西?” 苏落灵机一动:“嗯,你别动我给你拿下来。” 他果然就老实的等着,苏落凑过去,在他面颊与耳朵的衔接处看了又看,没有发现任何易容面皮该有的痕迹,不死心,动手抠了抠,人家分明是一张完好的脸。 “哦,好了。”她仍旧在想,谷梁鸿无所不能,或许用了另外一种方法易容。 那人盯着她空无一物的手心看了看,又笑,感觉这小姑娘非一般的奇怪,终究还是个小姑娘,没有让他产生多大的戒备,据实道:“在下上官云飞,金陵人,敢问姑娘芳名?” 上官云飞,谷梁牧风,两个名字在感觉上如此雷同,怎么能不是他,苏落神情恍惚的在思索,蓦然发现上官云飞等着自己回答,于是道:“我叫苏落,苏东坡的苏,落花的落,正好也是去金陵,宿在对面那家客栈,听到有人弹琴就寻了过来,也喜欢音律。” 原来如此,上官云飞心下释然,赞叹道:“苏落,好名字,只是应该是落落大方的落,而非落花的落。” 苏落垂眸盯着火光:“很伤感吗,你不觉得落花时节更有意境吗。” 上官云飞认真的想了想,再看她道:“姑娘年轻甚轻,为何有种感伤?” 苏落的感伤多呢,假如这个人真是谷梁鸿易容,自己嘚吧嘚的说出,日后必定会成为谷梁鸿戏谑自己的话柄,于是转移话题道:“客栈据此不远,你怎么露宿?” 上官云飞看她一直蹲着,想必是地上凉,于是从自己的马上抽出一条绒毯递给苏落,然后道:“投宿晚些,无有房间,在这里睡觉也不错,至少可以随心所欲的抚琴而不会打扰到其他人,并且居山林对清风一人一马水流声,好恣意。没想到琴声会传的那么远,把姑娘你给搅扰得无法安睡,还请原谅则个。” 他说的合情合理,然苏落想的是,谷梁鸿常年到处游走,经常这样露宿,怎么感觉都应该是他,可是发现不了他易容的证据,在脑海里搜索谷梁鸿身上还有什么特征,想了想道:“我会卜卦。我给你看看手相吧。”没等上官云飞同意,她就抓着人家的手翻来覆去的看,看了半天没有发现谷梁鸿掌心处那个微小的红痣。 “怎样?”上官云飞随意的问出。他的眼睛却盯着苏落那纤细白皙的手,感觉唯有仙子才会有这样的造化。 苏落胡诌道:“你出生富家,是独子,至今未婚。” 上官云飞惊讶道:“姑娘真乃神人!” 他之意,苏落的胡诌完全契合。苏落心道,你这身打扮祁连山下那个老木匠是买不起的,你这种高傲的神态多半是因为被家里宠溺,你这种飘飘欲仙、不食人间烟火、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心态绝对不是一个丈夫或者父亲该有的,想想谷梁鸿也富奢、也高傲、也超拔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这两人越看越像。苦无凭据,斟酌半天道:“我们那里有个规矩,初次见面的人彼此拥抱表示真诚。” 上官云飞疑惑的看着她。想自己也非孤陋寡闻,从未听闻哪里有这些的规矩,并且两个人还是男女之别,又初次见面,一时难以接受。可苏落已经张开双臂,所谓盛情难却。却了美人的盛情只怕会遭天诛地灭,于是迟迟疑疑的过去,轻轻的把苏落搂在怀里。 苏落跪在他面前,把头偎依在他胸口,闭目用心的体会,是否有谷梁鸿抱着自己的感觉,抱了半天非但没有谷梁鸿的感觉,连墨飞白的感觉都没有,悻悻的松开。 上官云飞看她从自己怀里脱离,看她重新坐回原处,看她墨染的长发垂落及地,看她眉眼间淡淡的忧郁……心就狂跳不止。 山林中起了风,吹得柴火噼啪作响,旁边的马打了个响鼻,灰狼挑衅似的盯着那马,野鸟扑棱惊飞,苏落吓了一跳,身子倏忽一抖已经被上官云飞搂住,她稳稳心神蓦地发现自己又在他怀里,突然就又有了被谷梁鸿关爱时的感觉,还想继续探寻,思量半晌道:“刚刚只给你看了手相,过于简单,假如你让我看看你的身体,我能清楚的得知诸如你多大会娶妻,何时有麻烦,寿数还有其他东西,这些我都会。” 看身体?上官云飞不是受宠若惊而是惊慌失措,看苏落不像疯子不像花痴,最后唯有一种解释,这姑娘不是狐仙就是女鬼,否则世上女子没有这么大方大胆的。 苏落已经催促:“你脱啊,脱下上衣便可。” 人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上官云飞却呆呆的不知如何,孤男寡女,半夜时辰,空旷之地,当着一个姑娘脱衣服实在艰难,即便是狐仙是女鬼她也是女人,这有违自己平素的君子风度。 他默坐无语,苏落已经动手,开始解人家的腰带,上官云飞木讷的半推半就的由着她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昏黄的篝火映照着他健硕的身体。 苏落从后面看到前面,谷梁鸿心口处有同样的一颗红痣,这人心口处什么都没有,她不死心,用手去摸,上官云飞一把抓住她的手,喃喃道:“苏姑娘,即便你是女鬼,我也喜欢你。” 苏落好不失望,听他这么一说:“嗯?” 上官云飞把她搂在怀里:“从来没想过缘分这样说来就来了,嫁给我。” 苏落:“啊?” 上官云飞把她挪开一点,深情款款的看着她:“金陵上官家,我是三代单传,嫁给我绝对不会让你委屈。” 苏落:“啊?” 上官云飞突然想起什么,四下里找了半天,包裹里都是金银,唯有拿过那张七弦琴道:“此琴相传是诸葛孔明遗物,世间仅此一张,价值连城,留给你做信物。” 苏落茫然的抱着七弦琴:“既然是诸葛先生遗物,我又不是诸葛家人,受不得。” 上官云飞再抱住她喃喃道:“你受得,不消一个月便可回到家里,我们,就成亲。” 苏落:“啊?!” 140章 摇钱人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不是苏落太过单纯,而是她心无旁骛没有想过自己大胆的行为会带来怎样的后果,所以说很多时候真的需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上官云飞是君子,还不是在苏落面前覆没了他的情感,假如苏落先把他想象成是小人,或者就不敢那样放肆了。 她抱着七弦琴哭笑不得,说的口干舌燥,比如自己成亲了比如自己生子了比如相公就住在对面那家客栈里,上官云飞根本不信,说她身上完全是那种闺中少女的天真无邪单纯可爱。 苏落听他夸赞自己,高兴是高兴,却又不得不说明:“或许天真但不无邪,或许单纯但不可爱,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看着某些人外面温顺得如同一只小羔羊,其实就是披着人皮的狼。” 她说这话的时候,灰狼看了看她,嗓子里哼了声,大约是:主人,我对你有意见。 苏落拍拍它的脑袋安慰:“打个比方而已。” 上官云飞狐疑的看着她:“姑娘,哪有妄自菲薄之人。” 苏落愣了愣,是啊,好像在骂自己,无奈道:“我真的成亲了,我夫君是塞上凉州谷梁世家的掌门人谷梁鸿。” 上官云飞突然哈哈大笑:“谷梁鸿风流倜傥儒雅俊朗,远近闻名所以才会让你拿来做挡箭牌。” 苏落讥笑的抽抽嘴角:“什么风流倜傥儒雅俊朗,就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魔鬼、恶人、混蛋。” 上官云飞看她面目狰狞表情狠辣,更诧异:“哪有这样咒骂自己夫君的,所以,我更加不信你已经成亲。” 苏落一败涂地,再不言语,一副要色没有要命一条的架势。 上官云飞觉得两个人这样争执下去毫无用处,另天色已晚。催着苏落回去客栈歇息。 夜风里是好闻的清荷香,是靴子碾压过枯叶的声音,那匹马突然嘶鸣起来,灰狼也警觉的四处张望,苏落心里蓦然发慌,左顾右盼没有发现什么,她问:“上官公子,你会武功吗?你喜欢熏香吗?” 上官云飞道:“在下乃一介文士,不会武功,倘若睡眠不好。也用熏香来催眠,平素不用,不过……” “知道了。”苏落打断他的话。失望的抱着琴喊了灰狼慢慢走出林子,身后又是窸窸窣窣轻微的响声,她猛然回头去看,黑乎乎的,远处看不清近处什么都没有。突然害怕起来,刚刚的上官云飞会不会是鬼?这样一想,急忙加快脚步回了客栈。 第二天醒来时脑袋一歪,就看见了桌子的那张七弦琴,这说明上官云飞不是鬼,忽而按着额头揣摩。该不会是蜀相诸葛亮魂魄穿越,赠送了我这张琴? 只是等她吃了早饭走出客栈大门,等在门口的有墨飞白、鱼仙姬、高衙内。竟然还有那个上官云飞,这又说明上官云飞确有其人。 墨飞白看她怀里抱着一张琴,问:“落落,那是什么?” 苏落懊丧道:“他送我的琴。” 墨飞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看上官云飞:“这位是?” 苏落道:“假如,我说我昨晚跟他在林子里幽会你信吗?” 墨飞白:“……” 苏落瘪着嘴再道:“假如。我说他还要跟我成亲你信吗?” 墨飞白:“……” 苏落带着哭腔道:“我自己都不信。” 墨飞白终于沉下脸来,严肃的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鱼仙姬一甩秀发。动作优美的让女人看见都会无地自容想自杀,寓意深长道:“除非是她的夫君才有权力管她的这种事。” 他本意是墨飞白有点狗拿耗子,苏落听着却忽然灵机一动,指着墨飞白对上官云飞道:“他就是我夫君,.” 上官云飞立即看了看墨飞白,看他和苏落倒是年貌相当。 墨飞白知道苏落用自己做挡箭牌,也就唯有选择沉默。 上官云飞突然笑道:“我不明白,假如这位仁兄真是姑娘你的夫君,他为何一句话都不说呢。” 苏落直推墨飞白:“说啊说啊。” 墨飞白刚想开口,上官云飞制止道:“苏姑娘,在下还有要事,这件事暂时搁置,我们金陵见。” 他翻身上马,无论怎样他只要走了就好,到了金陵那么大个京师,不信他就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自己,正高兴,忽然发现手里的琴,追着送给他,他在马上道:“送出的东西岂能收回,既然你也喜欢音律,这张琴就没有浪费。”他说完打马而去。 苏落终于松口气,四个人继续赶路,多日后眼看临近金陵,此次墨飞白和鱼仙姬到京师的目的是刺杀朱棣身边的几个大臣,以削弱朱棣的左膀右臂,苏落来此的目的是查找当年的一些老臣,打听母亲之事,高衙内纯属游玩,目的是听说金陵多美女,灰狼的目的是,在外面闲逛总比在凉州被高衙内光在笼子里好,所以大家各有目的各取所需,各怀心事。 这日投宿时遇到一个小镇,不知是不是被京师的富庶繁华福荫,这小镇相当的热闹,安排好投宿的客栈后,四人一狼在楼下的饭堂用晚饭。 高衙内四处踅摸,以至于让苏落误会他在此地有熟人,或者和谁约会似,问去,他道:“作为一个男人,要时刻保持一颗善于发现美的心。” 苏落哼了声:“把好色这么猥琐的词诠释得如此高雅,你可真不简单。” 高衙内道:“当初若非好你的色,我又岂能成为你两肋插刀的朋友。” 苏落在桌子底下一脚踢去,半天发现高衙内面不改色,正好奇,旁边的墨飞白呲牙咧嘴好像很痛的样子,原来他也想去踢高衙内,半路被苏落踢到,气急败坏的吼高衙内道:“你听着。假如你再敢胡说八道,你就不是两肋插刀,而是心口腹部丹田大腿手臂脑袋,千疮百孔体无完肤。” 吓得高衙内急忙把一个包子塞进口中。 四个人继续吃饭,突然一种好闻的香气袭来,苏落和灰狼同时随着那香气寻找过去,且原来是邻近某位仁兄的桌子上有一盘油亮亮黄橙橙的烧鸡,苏落立即喊小二也来一只,熟料想小二却道:“不好意思姑娘,烧鸡已经卖光。您想吃唯有明天晚上才有。” 苏落和灰狼面面相觑,灰狼的意思,我们抢吧。苏落摇摇头,君子成人之美不夺人所爱,灰狼嗓子里哼哼唧唧,意思是君子对于一匹狼好比让高衙内生一个孩子,同样的难度。苏落拍拍它的脑袋:“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跟了我必须听我的。” 灰狼唯有夫唱妇随的靠在她身边。 旁边的那位仁兄听到了苏落这边的交谈,对她招招手道:“我还没有动筷,姑娘你过来吃吧。” 这个主意不错,苏落立即朝灰狼一招手,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至那位仁兄的桌子边。鱼仙姬满脸嘲讽,这样的随便哪有公主的仪态,墨飞白却觉得这种小顽皮正是苏落的可爱之处。想想自己和鱼仙姬高衙内三个大男人在身边,苏落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便由她而去。 苏落先撕下一条鸡腿丢给灰狼,然后自己撕下一只鸡翅,边吃边道:“大哥。等下给你这只烧鸡的钱。” 这位仁兄大约三旬左右,摆摆手:“不用。” 苏落道:“为何?” 他端着酒杯慢悠悠道:“因为你美貌。” 苏落嘴里咬着鸡翅把自己上下打量一番。那晚遇到上官云飞是即将睡下,自己没有穿男装,可是现在自己分明是穿着男装,用美貌形容一个男人好像不太合适,于是说给这人听。 他轻微一笑:“姑娘,很多女子不穿男装也像男人,很多女子穿了男装也还掩饰不住女人味,男人长成你这样,我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苏落道:“你这样夸赞一个姑娘,当心回家被老婆罚跪搓衣板。” 这句话过后,他目光在苏落身上定格,似笑非笑道:“我夫人生气从来不会让我跪搓衣板……而是跑掉,害我担心累我四处的找。” 苏落口中的鸡翅啪嗒落地,便宜了一直等在她身边的灰狼,她盯着这人看了半天,目光对上目光,人家是一脸的坦荡,想想上官云飞这个麻烦,她趴自己又草木皆兵了,于是继续吃烧鸡,没给这位仁兄留下一根骨头,主要是因为她负气出走时没带银子,鱼仙姬又喜欢素食,她现在是寄人篱下,哪里还能顿顿吃肉。 最后墨飞白还是强硬的把烧鸡钱给了人家,他觉得,一个陌生男人给苏落花钱这是耻辱,唯有那些关系亲密的男女之间,女人才花男人的钱。 他们剔了牙喝了茶废了话,最后回房歇息,赶路一天苏落还真是累了,急忙脱了外衣想睡觉,忽然,叮叮当当,随着她外衣脱掉,掉落很多金锭银锭,她晃晃脑袋揉揉眼睛,只听说过摇钱树,没听说过摇钱人,自己身上怎么能掉钱呢? 拾起来看看,货真价实,高兴的急忙归拢在一起,想想明天自己和灰狼再也不用看着别人吃烧鸡馋涎欲滴,兴奋不已。可是,好像自己从谷梁世家跑出了的时候并没有携带银两,更别说金锭,这钱哪里来的? 她盯着这些金锭银锭琢磨了一个时辰,最后把能想到的都想到了,比如天上下钱……这几天雨没有雪没有哪里会下钱。比如自己有生钱功能……这显然更不可能,作为女人顶多能生出男娃女娃。比如此地民风淳朴,有人偷偷塞给自己……好像再淳朴的人也懂得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比如……比如不出来了。 忽然又一阵琴声袭来,渺渺茫茫,她又推开窗户去听,好像来自对面的某个院落,想想会不会是上官云飞,可他的琴给了自己,也说不定他又买了一张,为了避免麻烦,她关上窗户,搂着凭空而来的这些钱睡觉。 未知多久,恍惚中嗅到一股清荷香,她想睁眼睁不开,迷迷糊糊的感觉有轻微的脚步,有人在自己额头吻了下,她想,这是梦吧。 141 投河、试爱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之后的这些日子,苏落和灰狼奢侈得每天都是满嘴流油,对于这些钱的来历,就像那晚遇到上官云飞,在墨飞白和鱼仙姬感觉有点不可思议,既然不可思索性不思,最后高衙内自作聪明的道:“谷梁世家啊,凉州首富,苏落出来时就带着这些宝贝了,只不过她才拿出来用而已。” 这个解释也并非不合理,苏落喜欢搞怪墨飞白清楚,于是大家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些金锭银锭带来的便利,比如人人都可以住天字一号而不用三个男人挤在一间,你嫌我脚臭我嫌你狐臭。比如可以喝纯正的女儿红而不是兑了水的劣酒,否则人人皆以为自己千杯不醉呢。比如想吃素菜那也是吃些反季的东西,这样看上去比较像有钱人。 他们之前很节省,建安文骨的活动经费并不是很宽裕,主要是鱼仙姬认识墨飞白之后便开始守身如玉,对于一个靠出卖为生的人守身就意味着断了财路。 高衙内算上是小家碧玉式样的小家纨绔,偶尔的挥霍可以,一路挥霍难免捉襟见肘,更何况他还经常趁着苏落三人不注意去逛逛妓院,这年头泡妞是笔高消费,就是和街边卖花的姑娘闲聊几句,你也得花费几个铜子买她的花才可以。 所以,苏落有了钱就连灰狼都表现出兴奋不已。 眼看即将到达京城,大家都略微有些紧张,墨飞白和鱼仙姬紧张的是此次行动危险重重,高衙内紧张的是假如京城都是美女,自己乐不思蜀老爹谁来养,苏落紧张的是马上就要了解到母亲故去的真相。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他们投宿在一个小镇的客栈,晚饭过后墨飞白和鱼仙姬躲在房间商量计划。 高衙内新认识了个卖唱的小妞。因为苏落有了钱,他就在街边叫了这个小妞来到自己房间唱曲,苏落听了一阵,后来小妞不唱了换成高衙内说了,他把自己差点说成是当今太子,吹嘘得过火,苏落感觉自己戳穿他是不讲哥们义气,不戳穿他又感觉自己的良知正慢慢消逝,. 闷闷的,和灰狼交谈一阵等同于自言自语。伏窗而望,骤然发现今晚竟然是月圆之夜,如此良辰美景不出去走走岂不是浪费。说走就走,喊上灰狼,到现在为止,灰狼是以狗的名义到处招摇的,所以也并无遇到什么麻烦。 江南水乡。古朴小镇,此时街上行人不多,苏落漫无目的徐徐而行,东看西看,走着走着就来到一水边,满塘的残荷。伶仃的古桥,俨如一首不书而成的长短句,叫人徒生感伤。 她拾步上了古桥。迎一抹微风,看两岸败柳,仰头望天暗想:他,此时在做什么呢?接连就会想起窦璎,于是自己赶紧打住神思。 本想下桥。迎面摇摇晃晃走来几个夜归的汉子,一看即知道是醉酒。东倒西歪的,是非之地,苏落赶紧贴着桥栏走,把道路让给他们。 即使这样也没能躲过麻烦,五六个汉子走近她时哈哈大笑,一个说:“这小子长的好俊。” 另外几个就围住苏落:“给爷笑一个。” 听他们自称为爷,苏落气的道:“你先给姑奶奶笑一个。” 得,等于直接暴露自己,那几个醉汉竟然还听了明白,狂笑不止过来撕扯她的衣服:“让爷看看到底是不是雌儿。” 苏落高喊一声:“将军救命!”她喊的当然是灰狼,它可是自己的护花使者。 突然黑影一闪,某人在她面前衣袂飘飘,未几这些醉汉就悉数倒地,她甚至都没看清是怎么回事,这时灰狼也到了,本着打落水狗的心思,对这几个醉汉一顿狂咬,若非苏落及时制止,他们必定丧命,互相搀扶着落荒而逃。 苏落这才有机会来看看救自己的人,月色如水,他的脸非常清晰,居然是请自己吃烧鸡的那位仁兄,不甚英俊,唯有那双眼睛,透着难以捉摸的波光。 “怎么是你?”苏落拱手道谢。 “这说明我们有缘分。”他语声淡淡,笑容淡淡,如月色般让人感觉非常舒服。 苏落怦然心动,这种心动的方式真真是久违了,好像在初次邂逅谷梁鸿的时候才有,该不会是大叔易容跟随我吧?她又产生这样的念头,鉴于上官云飞那个麻烦,她不敢轻易再试,可是不试又忍不住好奇。 “兄台好雅兴,这个时候还在散步。”她想同他多说几句话,因为易容这技艺最难的不是脸上的功夫,而是嗓子里的功夫,改变模样只需做几张人皮面具,但嗓音想摒弃自己的原有的非常之难,所以她至今都没有尝试去学习,假如同这个人多聊几句,他真的是谷梁鸿假扮,所谓言多必失,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露出狐狸尾巴。 听她问,这位仁兄负手抬头,仰望一轮皎月悠然道:“因为,我夫人喜欢月夜,所以,爱屋及乌,我也喜欢月夜。” 苏落双膝一软,急忙扶住桥栏,这不是谷梁鸿是谁,努力控制情绪,主要是怕重蹈覆辙,那个上官云飞还在金陵等着自己,到现在都不知怎样才能摆脱那个麻烦,假如再惹出一个麻烦,自己大概要被这些男人五马分尸了。 想看看他有无易容,绞尽脑汁的终于想到一个办法,指指他头上道:“你头上的发簪歪了,我给你正正。” 这仁兄自己用手摸摸,然后道:“好了。” 苏落一番失望一番高兴,这么狡诈不是谷梁鸿是谁,跟我斗智,她琢磨下又道:“你身上这清荷香好奇怪,我……一个朋友就喜欢把衣服用这种香料熏染。” 这仁兄脚步缓缓,走近桥栏随手一指道:“不是我的衣服香,是塘里的荷香。” 苏落望去,水波粼粼,残荷颓败,如此季节,哪里还能有香气,却也不好较真,假如人家真的不是谷梁鸿,念在他先是给自己吃烧鸡,今晚又救了自己,都不能以身相许的知恩图报,态度好一点还是应该,想想道:“你的功夫好像是乾坤剑,不对,应该是玄密掌,或者是罗摩腿……”她把谷梁鸿会的功夫统统说一遍,看他如何解释。 这仁兄啪啪的亮了架势,表演了几招,然后双臂绕了个弧形垂落在丹田,道:“这是江南的吴氏拳法,你说的那些我都不会,雕虫小技,对付几个醉汉还可以,若遇高手……” 他顿了顿,急的苏落去问:“怎么样?” 他哂笑道:“跑喽。” 苏落颓然的靠在桥栏上,若是谷梁鸿,他那个脾气打死也不会跑的。 几番测试之后,此人身上无一处和谷梁鸿相符,唯有放弃,她又感谢人家一番,然后准备告辞回去客栈,月色下塘水如一匹银色的锦缎铺展在那里,想想若是到了夏季,泛舟水上,荡开一塘荷香,畅游也不错,想这里面夏天必然是鱼儿满塘,欢快嬉戏。 畅游?她蓦然住了脚步,若有所思的盯着水面看,即使这里是江南,总归季节到了冬日,这个时候假如落水,会凫水也必定会冻个半死。 她扶着桥栏想了又想,终于下了狠心,回头看看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的那位仁兄,遥遥喊话过去:“你会凫水吧?” 那仁兄蓦地住了脚步,玄色长衫一飘,人就转身过来,点头道:“南方人没谁不会。” 苏落狡黠的一笑,南人乘船北人骑马,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塞上之人多半都是旱鸭子,想想谷梁鸿也应该不会凫水,刚好一试,假如这个人会水,就证明他不是谷梁鸿,能够两次相遇,除了感谢他的烧鸡感谢他的救命之恩,所谓的缘分狗屁不值。 她这样想着,突然就上了桥栏,那仁望见兄急忙喊她:“姑娘危险。” 苏落朝他莞尔一笑:“仁兄待我甚好,想问问,假如我落水你会不会出手相救?” 那仁兄一愣,不知苏落搞什么鬼,却仍旧一边朝她奔来一边道:“当然会。” 苏落心满意足他这个回答,然后身子像一块石头,直直的砸了下去,瞬间落入水里,噗通溅起好大的水花。 与此同时,桥上的那位仁兄也噗通落水,捞起她抱在怀里,身子轻灵如鱼儿,不多时游上岸,冰冷的水顺着他的头顶流下,他来不及抹一把赶紧问苏落:“你怎么样?” 苏落已经冻得瑟瑟发抖,黑白分明的眸子看了看他,忽而暗下,非常失望。 那位仁兄踟蹰半天才问:“姑娘,你好像故意落水,这个,在下实在是难以理解。” 苏落嘴唇哆嗦,半天才说了一句完整的话:“没事,我只是想试试。” “试什么?”他问。 苏落声音极低:“试试你会不会水。” 他:“……” 是啊,萍水相逢的两个人,你为何要试试我会不会水?他的吃惊苏落明白,却无法对他解释清楚,说了句抱歉拔步就走,边走边哭,先是无声的哭,接着哭出声来,然后撒腿就跑。 后边这位幽幽道:“丫头,没有我不会的东西。” 142章 同床、不识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上官云飞真是手眼通天,当苏落几个人刚到京城之时,他居然堵个正着,然后看着像是盛情,苏落感觉像是绑架似的接进他的府中。 上官云飞无官职非商贾,在京城这样的大都会当然也不可能是个种田的,他只说自己靠祖上留下的万贯家财聊以度日,然从府门口走到中堂这一点点距离,苏落感觉他怎么都不像仅仅是个坐吃山空的纨绔子弟,或者书香门第,府中到处弥漫着一种类似于人那种不怒而威的隐性的肃穆。 因他们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所以上官云飞设下酒宴款待之后,便请几个人各自回去房间歇息,他自己则匆匆离府而去。 他没有来骚扰自己苏落略微放心,刚刚沐浴洗去一路的风尘,高衙内就来敲门,然后又把她拉到墨飞白的房间,鱼仙姬也在,同行的四人聚齐,他才神秘兮兮道:“这个上官云飞,不简单。” 其他三人均是不以为然的表情,因为他们早已料到上官云飞不简单,所以他再说出来就毫无新意。 “我们还是逃吧。”高衙内又道,光明正大的走是很难。 从未听闻被盛情邀请而来的贵客需要用逃跑这一说,可是不逃又无法轻易离开,苏落安慰他道:“上官云飞意在我,他应该对你和灰狼都没兴趣,你怕个什么。” 高衙内觉得苏落的话有点别扭,却冷不丁没有琢磨通透,只道:“你这不是废话吗,我当然知道他对你的心思,你除非准备改嫁,否则你不答应,他的盛情就会变成盛怒。人家都是爱屋及乌,他如果恶其余胥,势必会殃及到我们。” 苏落鄙夷的看着他,当初就是这个人,信誓旦旦说什么要对自己负责,如何如何喜欢自己,现在竟然如此心态,想想高衙内还真是个实际的人,琢磨会不会是和灰狼相处的日子久了,他的娘性没有变成狼性。心倒变成狼心狗肺了,总归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个人顾个人也没什么错。 一直沉思的墨飞白却有不同的看法。上官云飞虽然喜欢苏落,却也不会立即就想娶苏落,并且他们还可以用各种方式拖延,总之他觉得留在上官府里比住客栈好,他的真实意思没有当着高衙内的面说。其实是感觉自己此行危险重重,上官云飞绝非一般人物,住在他家里反倒安全。 鱼仙姬一贯夫唱妇随的驯良,墨飞白的态度就是他的态度,而苏落和墨飞白的想法不谋而合,或许自己调查母亲当年被杀之事少不了麻烦上官云飞帮忙。 四个人三人同意住下。高衙内无话可说,唯有少数服从多数。 第一晚舟车劳顿下,苏落疲乏至极。然躺在房中却难以入睡,这个地方是自己出生之地,也是母亲陨落之地,感慨万千,回忆谷梁鸿叙述母亲自杀时先是有人对她追杀。不用问,追杀她的人都是当年父皇身边之人。朱棣上台后排除异己,这些个人恐怕都是凶多吉少,却也不能说没有那么一两个漏网之鱼,假如能找到这些个人,一问当时的情况便知。 还有,谷梁鸿也把徐喜达的事告诉了她,苏落万分感动徐喜达对母亲的感情,既然是锦衣卫,他之前应该住在京师,如果找到他的家人会不会问出什么来呢?徐喜达身边不是还有一个蒙田吗,找到他也好。 这样想着她再也睡不着,把灰狼扣在房间,这是京师,她是落魄的公主,有多危险她心知肚明,所以带着灰狼上街太过招摇,一个人仍旧穿着男装溜出府来,怎么溜,除了凭借神识功,门房是不会轻易放她出来的。 京师的繁华自不必说,苏落却无心看这些,但京师太大,想找到自己要找的那些人无异于大海捞针,琢磨该往哪里去容易发现线索,想了想客栈酒肆茶楼这些是非之地最容易发生故事,仇杀还是爱情,好像这几处总是容易作为背景,手抄本上说的,权且一试,即使当年之事大家不会大大方方的放到桌面上来说,私下里议论还是可能,自己可以用神识功窃听。 刚好旁边有家客栈,她摸摸身上还有些银子,遂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里面的人还真不少,她随便找个桌子坐了,要了两碟小菜一壶酒,酒这东西吃不吃不打紧,摆在面前才能显出自己很爷们。 不多时酒菜上来,她装模作样的自斟自饮,然后东张西望看哪位像是那种喜欢慷慨陈词的义士类型,从他们口中探听一些眼下京城的形式也好,只是没发现什么义士,到处都是哧溜哧溜喝的吧唧吧唧吃的,却发现门口走进一个人,正是几番和自己遭遇,给烧鸡救她命的那位仁兄。 没错,这位仁兄正是谷梁鸿易容假扮,他至今不肯露出真实面目并非是为了逗弄苏落,而是明白苏落此行的危险,假如他也显露真实面目,两个人在一起目标更大,朱棣一直对他耿耿于怀,圣意难测,假如他是危险的,他就不想苏落跟着自己危险,并且,他觉得自己在暗中帮助苏落更容易成事。 苏落发现他便打招呼,总归人家对自己不薄。 “仁兄,过来同坐。” 等谷梁鸿真过去坐了,她的热情换成疑惑,蹙着眉头问:“我有理由怀疑你是在一直跟踪我,不然,哪里有这么多的缘分左右都能碰见。” 小姑娘还算警觉,谷梁鸿淡然一笑:“夫妻,能够从茫茫人海中走向彼此,你说那是多大的缘分,我也只不过碰到你几次而已。” 苏落释然的一摆手:“说笑了。” 谷梁鸿目光游弋在她上下,问:“那日你没有冻坏吧?” 那日?哪日?苏落一拍脑袋想起,是自己落水他救命那次,摇摇头:“胡闹而已,我就是这样的人,兄台你别见怪。” 谷梁鸿暗自舒口气,道:“不见怪。小姑娘胡闹才可爱,否则岂不是未老先衰,整日板着脸一副老态龙钟的,不好看。” 苏落给他倒了酒:“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你胡闹的,也许人家觉得很烦呢,男人应该都喜欢成熟稳重,知书达理的女子。” 谷梁鸿知道她指的是窦璎之事,不想她仍旧黯然神伤,举着酒杯把话题转了开去。 于是两个人本着同是天涯沦落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什么事都没打听着,苏落吃了个酩酊大醉,被谷梁鸿搀扶着想送她回去住地。她抵死不干,心里多少明白,自己这个样子回去只怕无法启用神识功,即使门房能放她进去,也势必会被上官云飞发现。如此,假如他趁机对自己图谋不轨,自己现在是毫无反抗之力的。 她推说还要找个地方吃酒,与谷梁鸿告别,他道:“姑娘若想吃酒,去我那里如何。我有多年的陈酿。” 苏落连说好好,忘记前门拒虎后门进狼这一说法,只忙着防备上官云飞。却忽略面前这个人。 来到谷梁鸿下榻的客栈,他包下的是天字一号房,隔着月亮门里面是睡觉的床铺,外面这一处作为待客所用,苏落和他相对而坐。说是坐,她已经呈东倒西歪之势。不得不倚靠桌子扶住自己。 两个人又开始吃酒,最后苏落醉得不省人事,谷梁鸿把她抱到床上躺下。 半个时辰后,听她像是已经睡着,才拿下自己的易容面皮,这东西非常憋闷,特别是晚上睡觉必须揭开,除非是万不得已之时才一直佩戴。 看床上的苏落沉沉睡去,他在那里自斟自饮,仿佛又回到凉州自己府里,苏落躺在床上,家才像家,他也才像他自己。 感叹一番,吃进一口酒,没等咽下床上的苏落呼哧坐起,和他面对面,他惊得酒水呛在嗓子里,咳嗽起来,不知如何面对苏落陡然发现自己的庐山真面目。 谁知,苏落看了看他,然后凄然道:“是不是太思念的缘故,怎么感觉你像我大叔。” 谷梁鸿心头紧促,情难自禁,恢复了原声道:“落落。” 苏落揉着胀痛的脑袋:“不禁幻觉,还出现幻听,这种情况是不是传说中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好吧我继续做梦。”她又噗通倒在床上睡去。 谷梁鸿缓缓踱步到床前,看她奇形怪状的睡姿,却像欣赏一株奇葩,这是盛开在自己心里无以伦比的奇葩,人间仅此一株。 ——﹡——﹡——﹡——﹡——﹡——﹡—— 清晨,苏落被外面嘈杂的声音惊醒,睁开眼睛看看是客栈,最近老住客栈她也习惯,揉揉脑袋想起身下床,感觉耳边有呼吸,心里突突直跳,第一个念头是自己傻大姐性情爆发又错进了墨飞白房间错上了墨飞白的床,后来想起自己此时是在京城住在上官云飞家里,第二个念头是上官云飞对自己图谋不轨,猛然一回头却看见重新易容躺在那里的谷梁鸿。 她啊的一声惊叫,把谷梁鸿吓醒,并且她这声“啊”是那样的绵延不绝绕梁三日空谷回音。 她滚落下床不顾摔痛手指谷梁鸿诘问:“你,我,你我,我们两个怎么会在一张床上?” 谷梁鸿舒展一下四肢,气定神闲从容不迫道:“我们昨晚吃醉了,大概就稀里糊涂的躺在一张床上。” 苏落拍着脑袋回忆半天终于想起,觉得也只能是这个原因,虽然看自己衣服皆穿在身上,还是忧心忡忡的问谷梁鸿道:“你有没有那个?” 谷梁鸿明知故问:“哪个?” 苏落羞涩的道:“就是那个。” 谷梁鸿耸耸肩表示不懂:“到底哪个?” 苏落百般暗示他都不懂,气的喊道:“你有没有轻薄我?” 谷梁鸿凝神思量一番:“这个记不得了。” 苏落立即抄起桌子上的茶壶就抛了过去,幸好谷梁鸿身手好接在手里,看她真生气,于是道:“应该没有,我也醉了,一直在睡。” 苏落放心的整整自己褶皱的衣服,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问:“看你也像个好人,我们两个同床共枕,你怎么一点吃惊的表情都没有?” 噢,马上穿帮,终究是假扮,苏落是自己的妻子,竟然疏忽一对毫无关系的男女同床共枕应该是非常震惊之事,想了想道:“我是不是得惊慌失措?” 苏落更奇怪了:“这种事情你怎么还问。” 谷梁鸿点点头,像是为了配合苏落这番吃惊的情绪似的道:“好吧,我非常震惊。” 苏落啧啧的摇头:“好吧,我觉得你非常假。”嗖的拔出自己靴子里的匕首冲过去抵住谷梁鸿的脖子:“说,你到底是谁?” 143章 床永远是个话题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做男人难,做好男人更难,做一个永远都不撒谎的好男人是难上加难,举凡男人,谁还没有点私房钱私房兄弟私房红颜知己私房事,所以撒谎有时就那么必须,谷梁鸿跟踪苏落以来一直在撒谎,眼下看她把刀抵在自己脖子上,虽然制服她如探囊取物,但事情还没有结束不能暴露自己,唯有继续撒谎。 “你这样的姑娘,美貌且高洁,男人喜欢贴近但没有冒犯之意,所以能和你同床共枕是我的荣幸,才没有吃惊。” 女为悦己者容,苏落就是凡妇俗女,难免不能脱俗,听他这样夸赞自己很是舒服,抽回刀子:“原谅你了,不过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你到京城来作何,既然住客栈,家就应该不在京城。” 谎话继续,谷梁鸿道:“我是谁不重要,我只想告诉你,你认识的那个上官云飞是极其厉害的人物,他非官非民非农非商,是皇上私藏的虎狼,据说正在筹备的东厂成立之事他也有参与。” 东厂?苏落凑到他面前仰着脸问:“做衣服的还是做鞋子的?” 明眸若碧落,檀口似春泽,晨光落在她毫无瑕疵的一张脸上,谷梁鸿不禁心神摇曳,表面还是非常淡定:“全名叫东缉事厂,简称东厂,是比锦衣卫还厉害的官署,可想而知这位上官云飞是什么样的人物,所以我劝你对他小心才是。” 苏落凝目看了看他,跪坐在床上道:“这么机密的事你都能知道,我看你也是个厉害人物。” 谷梁鸿假意谦虚道:“我这个人,喜欢到处游走,所以知道事多些,一点都不厉害,不过和你多次相遇也算是缘分。如今又同床共枕……” 苏落立即打断他的话:“停,这话你可不要到处乱讲,若是让外人知道此事,我顶多算是酒后无识,而你作为男人作为中年男人,就是酒后无德。” 好厉害的嘴巴,谷梁鸿笑道:“正因为我酒后无德,感觉对不起你,所以眼下是冬季,没什么特别好玩之处。若你需要我帮忙什么,我定当义不容辞。” 看这位仁兄神出鬼没,苏落揣测他也非等闲之人。如今自己在京城举目无亲,有人帮忙当然好,道:“你怎么知道我想做什么?你又能帮我什么?” 谷梁鸿做沉思状,手指在腿上轻扣,半晌道:“看你在酒楼那样的鱼龙混杂之地出没。你应该是想打听一些事情,这方面我在行,我曾经开过镖局,生意惨淡关门大吉,现在无事可做,你至少可以雇用我做个护从。保护你的安全。” 苏落听听,这主意不错,捏捏自己干瘪的钱袋。迟迟疑疑羞羞怯怯的问:“工钱可以赊欠吗?” 这还一文没给呢,谷梁鸿不置可否,假意板着脸。 苏落解释道:“我现在没钱,但我家里很有钱,等事成之后你随我回去家里。我大叔是我们那的首富,他手指缝掉落的那么一点点都可以让你一辈子不愁吃穿。” 谷梁鸿颇感兴趣的撑着脑袋看她问:“你大叔是谁?” 苏落刚想说出谷梁鸿的这个名字。顿了顿,气呼呼道:“一个好色之徒。” 谷梁鸿心里暗笑,道:“他人品不好。” 苏落纠正道:“对我还是非常宠爱,所以少不了你的钱。”说着,眸子暗下,想是触动了伤心事,抱膝坐在那里突然沉默不语。 谷梁鸿心里一软,暗暗道,丫头,大叔错了,此后你就是把天给捅个窟窿,我来给你修补,不会再训斥你,想摸摸她的脑袋,手在半路缩回,放在床上时捏了捏她的裙角,道:“我们成交。” 苏落抬头看他,眼睛里亮亮的像是泪,嘴角却勾起一抹笑:“老黑,我们明天就开始行动。” 老黑?谷梁鸿愣住。 苏落指指他:“看你经常穿黑衣服,既然你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字,总得有个称呼这样我们相处起来方便。” 谷梁鸿疑惑的问:“我很老吗,为何不是小黑?” 苏落下床往门口走,准备回去上官云飞家里:“我曾经养过一只狗,就叫小黑,你如果不介意……” 谷梁鸿立即道:“我介意。” 苏落摆摆手,推门而出,突然又探头回来道:“不过,其实你穿黑衣服并不好看,假如你出现在我大叔面前,那就是自取其辱。” 说完关门而去。 谷梁鸿仰躺在床上,枕着手臂悠然一声叹息,不是愁闷,是感慨。 ——﹡——﹡——﹡——﹡——﹡——﹡—— 苏落回到上官云飞的府里,大家正集合在一起准备出来找她,见她平安回来虽然放心,墨飞白还是拉着她偷偷道:“落落,你怎么能彻夜不归,这是京城,虎踞龙盘,非常危险。” 苏落不以为然道:“我不是好好的,你忙你的,你的事才危险。” 这个时候鱼仙姬不停催促墨飞白准备出发,苏落得以解脱,刚回到房中准备洗漱,高衙内冲进来道:“苏落,借我几两银子。” 苏落道:“你张口就是几两,当我是开钱庄的,没有。” 高衙内央求她:“有吧有吧,我今个要去京城最大的……茶馆听说书。”他其实是想去妓院。 苏落双手一摊:“我真没钱了,这样,你别出去了,我们两个打纸牌。” 高衙内用贼溜溜的目光把她上下好顿打量:“我对已婚妇人没兴趣。” 苏落一脚踢过去:“你说什么?” 高衙内边逃窜边喊:“你已经嫁人了,我和你勾肩搭背的容易引起误会。” 苏落指挥灰狼道:“将军,把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给我赶出去。” 灰狼就凑过去对高衙内呲牙咧嘴的威吓。 高衙内气道:“你一个狼都重色轻友,真是没天理。”无可奈何的走出苏落的房间,催头丧气刚好碰到上官云飞,见他耷拉着脑袋,问出,他就大言不惭的据实相告。上官云飞立即喊来管家,给了他好大一锭银子,高衙内欢天喜地跑出府去。 苏落正在为高衙内的话赌气,见上官云飞来到,唯有笑脸相迎,他旧事重提,也就是和苏落的婚事,苏落知道解释无用,忽然心生一计:“我其实是墨宗的谍女,你应该对此事有所了解。墨宗就是负责替人查探事情的宗派,我此次来京城是受人雇请,调查一桩十八年前的旧事。假如你有这方面的能力就帮帮我,我哪里有心情谈婚论嫁。” 上官云飞道:“这个不难,你大概给他说说事情。” 苏落便有删减有选择的叙述了当年母亲被杀害之事,没有提及建文帝,而是把母亲幻化成一个宫女。猜想上官云飞这样的年纪并没有经历过十八年前的事,告诉他无妨。 三日后,上官云飞果然带来好消息,当年建文帝身边的人差不多都身首异处,几个活下来的是朱棣当时安排在宫里的内奸,太监宫女都有。此时有的在宫里,有的在宫外,但这些人具体的住处还没有找到。 苏落于是接着等消息。等到晚上,忽然想起和老黑,也就是谷梁鸿的约定,说好第二天就行动,这已经过了三天。竟然把他给忘记,即使不行动也总得告诉人家一句。刚想拔步出去,门却自己开了,老黑走了进来。 “姑娘,你言而无信。” 苏落连忙说抱歉,又说出托付上官云飞打听之事,谷梁鸿立即道:“这个上官云飞是皇上身边之人,你不可以告诉他太多事情。” 苏落无奈道:“我对京城又不熟悉,都不知去哪里打听事情才好。” 谷梁鸿道:“不是有我么。” 苏落偏头看看他:“你难道真的只是因为落魄,为了赚我的银子甘愿做个护从?但你这事管的有点宽,我不得不再次怀疑你是谁。” 谷梁鸿轻笑一声:“你不是说你大叔很有钱吗,我想多劳多得,多帮你做些事情,到时他多打赏我一些。” 这也没什么不可以。 两个人刚说到这里,脚步声传来,苏落道:“不好,大概是上官云飞,他既然是个危险人物,还是不要让他发现你在我这里,快,躲到床下。” 谷梁鸿不赞同:“那些被捉奸的人经常以此为躲避之地,手法陈旧,不安全。” 苏落推着他道:“那就躲到柜子里。” 谷梁鸿把柜子和自己上下比量:“我这样的大块头,装不进去。” 耳听上官云飞脚步声临近,苏落急道:“你会上房吗?” 谷梁鸿迟疑下:“轻功不好。” 咚咚!上官云飞在敲门。 苏落吓得一抖,指指雕花的红木大床示意谷梁鸿躲上去,他就会意的嗖的一下跃上床去,苏落看的有点发蒙,他说他轻功不好,距离床一丈多远的距离,他跃上去竟然毫无声息,他到底是谁? “苏姑娘,你在么?”上官云飞在喊话。 苏落来不及想太多,噔噔她自己也跑到床上,谷梁鸿悄声道:“你怎么也上来?” 她压低声音道:“否则你在床上被子拱起他一定怀疑。” 谷梁鸿点点头:“高明,不过,你一个人躺着不会有这么宽。” 苏落想想,一狠心,往他身边凑了凑,这时上官云飞已经推门进来:“苏姑娘。” 苏落掀开一点幔帐无精打采道:“我睡下了,你有事。” 上官云飞算是个君子,急忙道:“恕在下不知之罪,告辞。” 苏落刚放松下来,他又转头指指道:“你床上,好像不对。”幔帐薄如蝉翼,只是为了扮美并无遮挡功能,上面的状况一览无遗。 苏落斜眼溜了下,两个人躺着宽度有点大,一翻身把右腿跨上谷梁鸿的身体:“哪里不对,我是吃没吃相睡没睡相,像螃蟹似的喜欢打横。” 上官云飞心里狐疑还是点点头:“小姑娘么,都是这样。”想走又转头道:“你是不是很热,脸怎么那么红?” 苏落用手蹭了蹭因为害羞而火烧火燎的脸:“不热,有红么,我又不是七老八十,十几岁的年纪,白里透红才美不是。” 上官云飞似乎觉得有道理,走了几步又转头,没等开口苏落突然吼道:“我真的很困。” 他立即闭嘴告辞出去。 苏落怕他突然转回,侧耳听听,脚步声渐行渐远,终于放心下来,叹口气蓦然发现谷梁鸿正搂着自己,还一脸微笑的看着她,她突然大怒:“谁让你搂着我的。” 谷梁鸿满腹冤屈的样子:“我不搂你,你这么瘦床上的人却这么宽,岂不是露馅。” 理是这么个理,苏落一咕噜滚下床:“我真不知道遇见你是好事还是坏事。” 谷梁鸿脸上春水桃花乍现,一跃而起拉起她道:“绝对好事,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144章 再作冯妇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见到金陵尤记书画行的夫人曹氏,苏落和谷梁鸿是被一个叫长蛇的人带来,这个长蛇虽然只有二十几岁,生的就像高衙内的翻版,却是个老江湖,倚靠出卖得到的消息为生计,和墨宗有异曲同工之妙,人家只是跑单帮,赚多赚少非常自由,这很让苏落羡慕,甚至打算假如谷梁鸿和窦璎真的相好,她就留在金陵同这个长蛇成立另一个宗派,重操旧业,日子也会过得即殷实又充实。 这当然只是个打算,眼下最重要的是和曹氏详谈,长蛇是谷梁鸿雇用,见到苏落听闻要打听多年前的宫中之事,立即想到了曹氏,她是当年朱棣登基后大赦天下外放嫁人的宫女,应该知道不少内幕。 只是见到曹氏时,发现她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三十多岁的人长期卧床,容颜如颓败的霜叶,红颜不再,只有枯干,且独居在距离夫家很远的别苑,仅有一个半老的婆子伺候,据说曹氏和丈夫不睦,被尤记书画行的当家尤闲庭强迫送到这里居住,已经有一年没见到丈夫。 满是草药的房间内,苏落突然想起了自己往谷梁世家冲喜时第一次进入谷梁卓文房间的感觉,物是人非,空留余恨。 所幸曹氏非常热情,说话气息微弱,但还是支撑着坐起。 “听说你想打听当年宫中之事,我可以告诉你们,但这好似卖出买进的生意,姑娘你必须付出一定的报酬。” 既然经常被人识破自己是女儿身,苏落也无意再女扮男装,淡蓝的衣裙衬着墨染般的长发,如空谷幽兰,清新可人。 钱?还以为是免费,也就是几句话的闲聊。她才知道这女人如此的贪婪,看看谷梁鸿:“老黑,借我点钱。” 谷梁鸿煞有介事的捂住自己腰间藏钱的地方:“我的工钱你都是赊欠,还借。” 这话说出时苏落有些难为情,摸摸自己身上唯有母亲的遗物——那对羊脂玉手钏,此物何止是价值连城,要她的命也不会把手钏给别人,再看谷梁鸿,厚着脸皮道:“之前说每月给你一两银子的工钱已经不低,我再给你加一两。并且你借我的钱我会给你利息。” 谷梁鸿刚刚不过是逗弄她,也晓得她对此事非常着急,正想往外掏钱。曹氏道:“假如你能替我办件事,我非但不要你的报酬,我还会给你报酬。” 这条件不错,自己正想赚钱,苏落于是问:“你说。是揍人还是偷窃?放心,我曾经是谍女,坑蒙拐骗偷我都在行。” 谷梁鸿一边窃笑,本来是丢人现眼的事情她说的好像光宗耀祖似的。 曹氏摇摇头:“都不是,而是替我调查一件事。” 苏落疑惑不解:“刚刚离开的那个长蛇,是金陵本地人。你为何不用他?” 曹氏把她上下打量一番,无力的眯着眼睛,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这件事必须得女人才能办到。” 苏落急忙把双臂交叉捂住自己前胸:“我嫁人了。并且没打算改嫁。” 曹氏呵呵一笑,笑声都是那么沙哑:“没有这么严重,我就是想知道我夫君为何这么长时间都不来看我。” 这个啊,容易,苏落立即道:“成交。” 曹氏掀开一点点被子。浑身突然就燥热不堪,大口的喘气。捂着闷闷的胸口道:“你先别这么痛快答应,这件事很难,我觉得他不来看我的原因大概是有了新欢,可是他也没有纳妾,也没有逛妓院,也没有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私通,我之所以让你去,因为你是个姑娘家,男人,没有不好色的,你这样的容貌问他事情,更容易得手。” 苏落转头看看谷梁鸿道:“听见没,男人没有不好色的。” 谷梁鸿好整似暇的正在喝茶,对她的话云淡风轻的一笑而过。 苏落又对曹氏道:“这件事手到擒来,不过,你准备给我多少钱呢?” 曹氏道:“看你把这件事办的如何,假如打听到真相,无论好的坏的,我都给你一百两。” 一百两!苏落差点咬住自己舌头,宫里出来的人这么有钱,可见朝廷可见皇宫之内是多么的晦暗。 曹氏续道:“假如你有本事让我丈夫对我回心转意,.com” 五百两!苏落差点喊出声来,自己这下可发达了,看这曹氏很想和丈夫重拾旧爱的模样,于是她贪心不足道:“您这样的年纪这样的身体,让一个男人回心转意,这,这……” 曹氏立即点头:“我明白,这个很难,假如你能做到,我给你一千两。” 苏落扶住椅背,激动的对谷梁鸿道:“老黑,你的工钱有了。” 谷梁鸿泼冷水道:“事情没有办成之前,你还是不要高兴太早,并且现在你好像是应该同这位夫人谈谈你想知道的事情。” 差点忘了正事,苏落急忙正襟危坐,同曹氏交谈起来,曹氏听她打听十八年前宫里那场大火的相关之事,稍微犹豫下,莫论朝政这是明哲保身的原则,但恐怕不说,自己想托付人家的事情也不会成功,于是和盘托出自己所知道的,和谷梁鸿叙述的差不多,比如当时非常混乱,皇上带着皇后和太子嫔妃太监宫女等入火自杀。 其他人生死苏落漠不关心,她最想知道的是母亲之事,于是引导曹氏:“我听闻当时有个妃子刚刚生产,于是很多人说这个小公主生不逢时,是天煞彗星下界,让建文帝杀了她,你可知道当时的皇上有没有下令杀自己的女儿?” 其实这件事纠结她很久了,虽然对父皇没有任何感觉,但她还是非常想知道建文帝有无下令想杀她,假如有,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承认自己有爹,或许可以杜撰一个诸如紫气入怀母亲受孕而生下自己,与那个爹毫无关系。这样把自己衬托得也非常的传奇。 曹氏道:“此事当时闹的很凶,小公主生下刚好是皇上挥正义之师入京之时,大家都觉得她是不祥之人,极力谏言当时的皇上杀了小公主,据我所知……” 想是话说的太多,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外面的婆子听到急忙进来给她侍茶,喝了半杯,她挥挥手让婆子出去,刚想说话又咳嗽起来。苏落急忙端了茶给她,心说你是不是故意吊我胃口,明知道我非常着急这个答案。 曹氏终于稳了下来。刚刚所说的朱棣挥正义之师是对现在朝廷的忌惮,继续道:“据我所知,当时的皇上没有下令。” 苏落登时松开攥紧的拳头,在心里喊了声“爹”。 她又问这个小公主的下落,曹氏表示自己知道的仅有这么多。假如苏落能把她交代的事办好,她可以告诉苏落当年从宫里出来的另外一个太监的下落。 苏落试着道:“你的事我保证给你办好,你能不能现在告诉我那个太监在哪里。” 曹氏淡然一笑:“请原谅,这些事对你非常重要,那些事对我也是非常重要,我三十六岁。不想这样一辈子孤独终老。” 到底是尔虞我诈刀光剑影的宫里出来之人,心机多城府深,人家不肯说。苏落唯有告辞出来,站在街上问谷梁鸿那个尤记书画行在哪里。 谷梁鸿吃惊道:“这么晚了,你不会想马上投入查探吧。” 苏落郑重道:“就像刚刚曹氏说的,那些事对我非常重要,早一天打听明白早一天解脱。金陵天气真好,温润暖和。不像塞上风沙大,反正也睡不着,我们不如现在就去看看。” 谁知谷梁鸿很是不配合:“我已经困了。” 苏落用力一推他:“你别忘记,你是我的护从。” 谷梁鸿边走边道:“你可是赊欠我的工钱。” 戳中苏落的软肋,她急忙道:“假如我们能成功,一千两我,我至少可以给你五十两。” 谷梁鸿停下脚步掉头看她:“你得一千给我五十,你可真会做生意。” 苏落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们家就是生意世家。”然后推着他继续走。 谷梁鸿对金陵并不陌生,十八年前他在这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也经常的往来,还在此认识了柳离离,就是后来的窦璎,他按照曹氏给的地址很快找到尤记书画行,问苏落:“怎么开始?” 查探总得有个具体的方法,苏落卖弄的道:“从别人口中得知的真相有一半可能是假象,唯有偷窥到的真相才是真相,找个地方我们进入内宅,看看那个尤闲庭是不是金屋藏娇然后喜新厌旧。” 谷梁鸿左顾右盼在找,边和苏落闲聊:“你好像很笃定他是这样。” 苏落也帮着找,答道:“因为,我深受其害。”话音很低,低到似乎即将融入夜色,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谷梁鸿明白,她还在责怪自己和窦璎之事,虽然是误会,不解除她就信以为真,所以伤心,若非以大局为重,真的想立刻坦白。 “或许是误会。”他想安慰她一番。 苏落摆摆手:“不谈这个。” 这个时辰书画行的大门早就关闭,按曹氏说,书画行后院就是内宅,谷梁鸿手指东边一处道:“爬墙。” 苏落看看高高的院墙:“你不是不会轻功吗。” 谷梁鸿给她解释:“那边有棵大树。” 于是,两个人攀附大树爬上去,眼看树和院墙还有一段距离,苏落看看他,他道:“抱紧我。” 苏落犹豫,谷梁鸿就一把搂住她从树上轻松跃上墙头,然后又飘然落在院子里。 苏落登时惊呆,他不是不会轻功吗,还带着一个人竟然这么容易,管不了他骗人不骗人,他能力越高对自己越是好事,两个人避开可能出现的护院家丁,绕到后宅,看正屋点着灯火,蹑手蹑脚的靠了过去,不巧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朝他们这里走来,谷梁鸿抱住苏落一跃而起攀附住屋檐,待那小厮进了房间他才落下。 苏落瞪眼看着他,他一定会轻功,今晚在上官云飞家里他不肯上到房梁躲避,而是非得上床,一定是别有用心,咬牙切齿的看着他,还以为是个正人君子。 这时谷梁鸿招招手,他已经趴在窗户上从捅开的窟窿往里面一看,苏落依样,看了之后差点跌坐在地,里面一个老爷模样的人,不用说一定是曹氏的夫君尤闲庭,他正和刚刚进去的那个小厮拥吻。 苏落边看边想,思想开了小差,感觉墨飞白对鱼仙姬的纠缠苦不堪言,要不要把这个尤闲庭介绍给鱼仙姬以让墨飞白解脱? 145章 男人那点事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只等尤闲庭和那小厮相拥走向床,又娴熟的开始彼此宽衣,苏落预感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必定是不堪入目,于是掉头就走,非礼勿视对她是没什么约束的,终究身边有这个“老黑”在,同别的男人听一场风花雪月可以,同别的男人看一场巫山实在不可,如果那样,里面的是非礼她也算是非德了。 谷梁鸿随之追上,也知道她是害羞,故意逗弄:“为何不看了?” 空气中是凉悠悠的清荷香,苏落感觉出这气息来自对面这个男人身上,不觉再靠近些,用心的嗅,还是他,心就突然慌慌的:“你,怎么也用这种熏香?” 谷梁鸿哦了声,这简单的一个感叹或者应该是原来如此的意思,他已经给自己找了时间来搪塞:“那日桥上,你问过我之后,我受了启发就开始用了,怎么,哪里不对吗?” 夜色熹微,依稀中可见苏落亮亮的眸子溢出的是一阵惊喜一阵失落,她扭头就走:“没什么,以为是某个人的专有。” 由原路返回,来到高墙边却发现一个难题,苏落愁道:“进来时有大树攀附,却忽略怎么出去。” 谷梁鸿抱臂而站,胸有成竹的仰望墙头道:“假如你答应把曹氏的一半酬劳分给我,我可以想办法带你出去。” 苏落气道:“这个时候你还在讨价还价,我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彼此应该互相照拂才对。” 谷梁鸿已经伸手揽住她的腰:“说的不错,走。” 人就呼啦啦像只大鸟飞起,轻落在墙头,只是点了下墙头借力,飘然而下就落在尤家外面的街上。 忽而上忽而下的苏落正头晕,抚着心口道:“你这个人。抱我之前至少说一句唐突了,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么。” 谷梁鸿再次忽略他现在和苏落不是夫妻关系,唯有辩解:“我们不都是同床共枕了,抱抱你又如何。” 苏落突然就怒不可遏:“告诉你了不要再提那档子事,你偏偏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存心气我。”本想一脚踢去,终究感觉老黑这个人对自己还不错,气到无处发泄的地步,突然蹲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玩笑开大,谷梁鸿急忙俯身安慰她并替自己辩解。为了转移她的坏心情,他道:“透漏给你一个秘密。” 苏落往旁边挪了下身子躲开他:“不听。” 她任性的模样是谷梁鸿的最爱,接着后悔自己那天不该斥责她。倘若苏落言行举止同其他女人一样,她还是苏落么,自己还会在意么,他豁然开朗起来,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故意卖个关子:“是关于尤闲庭和那个小厮的,一千两你不想赚了。” 苏落哼了声:“我大叔还有一万两,不,是十万两,或者更多更多的,我不稀罕。” 她时不时的提及自己。谷梁鸿笑意盈满眼睛,继而弥漫至整张脸,幸福得差点想对苏落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最后还是忍住,道:“假如那个所谓的小厮其实是个女子呢?” 苏落仰头看看仍旧站着的他,久处黑暗夜色也就转淡,陌生的一张脸却是熟悉的目光,有个上官云飞的麻烦在前。她实在不敢轻易再对人家验明正身了,道:“那就说来听听。不是我原谅你的冒犯,而是好奇。” 谷梁鸿道:“凭着我阅人无数,和你初次相遇时既然能一眼洞悉你是女孩,我也能一眼看破这小厮也是女子,所以我有个想法,尤闲庭之所以把曹氏强迫搬离自己,就是为了和这个女子相处方便,然而问题之一是,像他这样的能力和身份,三妻四妾实属正常,他为何这么怕曹氏知道他与其他女子有染呢?问题之二是,他又为何要让这女子假冒男人呢?这或许就是事情的关键所在。” 苏落呼哧站起,本是因为被谷梁鸿的分析惊喜,谁知蹲的久了双腿发麻,站起时速度又太快,双膝一软即将歪倒,谷梁鸿长臂一挡把她捞在自己怀里,知道接下来苏落必定发怒,先解释道:“我比你大这么多,当个孩子看。” 苏落没有心情发火,还在琢磨和尤闲庭相好的女子为何要女扮男装,想转回去再偷窥,谷梁鸿道:“这个时候他们已经睡下了,再者,他们两个人浓情蜜意时也不会提及这种事,改天吧,我保证帮你打听清楚。” 苏落幽幽道:“老黑,你对我真好,我现在想,就是因为我们彼此没有太深的关系只是朋友,你才这样的包容我,为何亲人就不能包容我。” 谷梁鸿明白她耿耿于怀自己那天斥责她的事,顿了顿道:“也许是误会。” 忽然,有歘歘的脚步声传来,极轻,但有些纷杂,人数至少在十个以上,他抓住苏落的手道:“跟紧我。” 话音刚落,十几道寒光一起袭来,且成一个圆圈,也就是说他要躲开,必定是顾此失彼,于是赶紧将苏落环在臂弯,气运丹田,游走周身,身体鼓胀,啊的一声呐喊助力,十几把刀砍在他身上反被弹了出去,十几个黑衣人倒地的倒地后退的后退,须臾又接着攻上。 他一把拽下自己腰间的布带,嗖嗖嗖打出时如一条铁棍,或缠绕或横劈或猛刺,衣带在他手里翻转如游龙。 苏落看得呆了,继而想起他刚刚喊出的“跟紧我”,在遇到危难的时候谷梁鸿就习惯这样的告诉自己,她看着所谓的老黑功夫高的吓人,之前和他发生的事走马灯般穿梭而来,不禁脱口出:“大叔!” 谷梁鸿没有回答,和刺客斗得正激励。 苏落也不管刺客不刺客了,盯着他想找出什么破绽,喊了几声大叔泪就滚滚而下:“大叔是你吗,一定是你,是你来找落落,你担心我了。” 谷梁鸿正用长腿勾住一个刺客的脖子,用力压下喝问:“说,你们是谁?” 对方眼看自己脖子快折断,急忙告饶:“长蛇能把别人的消息卖给你们也能把你们的消息卖给我们。” 谷梁鸿还想继续盘问,苏落抓着他的手臂泣不成声:“大叔,你为何要一次次的让落落伤心,你为何非得同那个寡妇相好。” 谷梁鸿眼看她身后刺来一把刀,手用力一推,苏落就踉踉跄跄的往前面跑去,得以躲开刺客的刀,却仍旧不分时间地点、不看事态发展的继续逼问:“大叔,你为何要易容耍弄落落,我其实已经不生你的气。” 嗖!一枚燕子镖袭向苏落的小腿,人家已经看明白哪里才是谷梁鸿的软肋,就是这个小姑娘,看她磨磨唧唧疯疯癫癫痴痴狂狂的,毫无防备之心,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下手。 谷梁鸿抓住苏落的后心衣服,人就离地而起,重新跃上墙边的那棵大树,又上了墙头,然后沿着墙头一路疾奔,终于甩下那些刺客,抬头看看他们已经跑到一处民居密集之地,巷子狭窄房屋林立,很多人家仍旧未眠,不时传来犬吠,还能偶尔听见谁的梦呓。 苏落却什么都已经忽略,急急的摸去谷梁鸿的颊边,试图揭下他的易容面皮,她没想到的是,谷梁鸿怕被她认出,此次易容不是用的人皮面具,而是直接把材料覆盖在自己脸上,这样就很容易让假面和自己的脸融为一体,当然在卸妆的时候极其费力,苏落抠了半天,终于疲惫的软了下去,蹲都蹲不住,径直坐在地上,泣不成声:“你不是大叔。” 谷梁鸿想抱起她,又怕她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于是道:“如果你累,坐在我脚上,腿就是现成的椅背给你倚靠。” 苏落没有动,捂着眼睛怕泪水涌出太多被他发现,极力克制自己欲爆发而出的哭声。 谷梁鸿捞起她放在自己双脚之上,她就软软的靠在他的双腿,喃喃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万事皆是此理。” 谷梁鸿不明白她说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指的是自己喜新厌旧,还是指她自己即将要抛弃这段感情,蓦然有些害怕,急忙劝道:“按你说的,你那个大叔应该非常忙,我想他此时已经在来找你的路上。” 苏落挪开自己捂着眼睛的手,仰头看他:“你说的也有道理。” 夜色里看不清她那绝色容颜,只有大片的泪泽莹莹闪光,谷梁鸿手指碰了碰她的头发,又叙述收回,仿佛被火烫着一般,为了转移她的坏情绪,道:“今晚这些刺客是上官云飞派来。” 苏落扶着他的腿站起:“怎么会!” 谷梁鸿分析道:“你来金陵不久,我在此地更少人认识,也就谈不到仇杀,唯有上官云飞可能做这样的事,因为,他喜欢你,男人喜欢女人就想独有,或者他已经知道你现在和我走的太近,才想对我下杀手。” 苏落满脸歉疚道:“老黑,这样你岂不是危险。” 谷梁鸿不屑的一笑:“他奈何不了我,倒是你,只怕要开始麻烦了,男人喜欢你是好事,假如这个男人偏执,会给你带来无尽的麻烦,记住,但凡遇到什么事,我必定在你身边,别怕。” 苏落感激的道:“老黑,你这样做也是喜欢我吧,那么你会不会给我带来无尽的麻烦呢?” 谷梁鸿:“……” 饶是他能舌灿莲花,现在也是无法自圆其说了。 146章 红颜祸水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上官云飞最近很忙,东厂的事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东风就是,这么大个机密组织当然需要一个头领,东厂的头领也就是厂公,朱棣属意由自己身边的某个太监来担任,上官云飞这几天在暗中对这几个太监做考验,也就是考核他们的才能,如此,苏落才得以清闲。 她和谷梁鸿调查的尤闲庭和那女扮男装假小厮之事有了眉目,大意是,因为曹氏和尤闲庭成亲至今没有生养一儿半女,尤闲庭产生纳妾之意,曹氏也没有反对,自己不能给丈夫生儿育女她已经感觉对不起尤家,尤闲庭于是托官媒私媒四处张罗纳妾,终于找到可心的女子,这时却发生一件奇怪的事,但凡他看好的女子刚娶进门的那天,那女子必定离奇死去,第一个他没在意,第二个又发生后,他才感觉这里面有蹊跷,后来终于查出是曹氏做的手脚,同在一个屋檐下,无论投毒还是投井,杀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易如反掌。 于此尤闲庭才恨死了曹氏,念在她是结发之妻并无去报官,遂把她遣离独居。 偏巧这个时候有一女子沿街卖身葬父,尤闲庭遇到时给了那女子一些银两,当时他是心无杂念,甚至没有认真去看这女子,谁知这女子却抱住他的腿非得要为他当牛做马。 尤闲庭发现这女子面容姣好,又产生了纳妾的念头,可是虽然曹氏离府居住在别苑,他仍旧心有余悸,于是同这女子商量好,要她女扮男装,两个人私下里相好,这女子当然就是现在所谓的那个小厮。 事情大概清楚,然苏落仍旧有疑虑。究竟是什么她也说不清,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她神思恍惚的摸去手边的茶杯,被坐在对面的谷梁鸿挡住:“才沏的茶,烫。” 两个人现在正于金陵有名的水调茶楼吃茶,并研究这几天来查探到的事情。 苏落低头看看他挡着自己的手,老黑一直这样事无巨细的关心她,就连他们的活动经费都是由老黑先垫付,比如吃饭吃茶等等,而且都是奢华高端之地,苏落不得不怀疑这老黑对她图谋不轨。念在他对自己非常好,现在又颇有用处,不打算和他闹掰。于是这几天不停的谆谆教导,诸如一个好男人时刻不能忘记家里的妻儿,一个好男人要懂得发乎情止乎礼,一个好男人看美女要像欣赏莲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谷梁鸿每次都是笑呵呵的频频点头唯唯诺诺,她才放心。 听闻这水调茶楼来的大多是风雅文士。他们于此切磋文辞,交朋会友,料到那尤闲庭也是这方面的发烧友,谷梁鸿才带苏落而来,想从尤闲庭身上再发现什么突破性的东西,因为苏落一直对此事有疑虑。 等了半天没等来尤闲庭。两个人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苏落道:“假如曹氏真的杀了人,她的眼睛为何有着非常委屈的愤怒?还想和尤闲庭破镜重圆。她现在极力保命才是,我觉得有点奇怪,老黑,假如你是尤闲庭,你会怎么感觉这件事?” 谷梁鸿正端着她的茶杯吹来吹去。意图用这个方法晾凉茶水,听她问。不假思索道:“假如我是尤闲庭,那两个小妾就不会死,因为我不会托媒人给自己找妾室,因为我深爱我的夫人。” 苏落点头:“好男人,假如我是曹氏,那两个小妾也不会死,丈夫想纳妾的时候就代表他不喜欢我了,我不会杀了别的女人,因为错不在她们,错在那个男人,所以……” 她眼睛狠狠的模样,谷梁鸿担惊受怕的问:“你杀了你丈夫?” 苏落晃晃脑袋,愤愤的表情逐渐消散,皎月般的面庞笼着无尽的哀戚,道:“不,我自杀。” 谷梁鸿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要!”他的眼睛里都是惊慌,握着苏落的手竟然微微发抖,接着呓语般的轻声重逢:“不要。” 茶楼里温暖如春,苏落的座位掩在一片浓绿中,她一身藕荷色衣裙,袖口处是白如润玉的手腕,她盯着自己被谷梁鸿抓住的手,再看了看他奇怪的表情,取笑道:“老黑,.com” 谷梁鸿慢慢把手缩回,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端着茶杯把目光游离开去,怕苏落再发现什么。 苏落果然就发现了什么,即使老黑是个善良之人,即使他也喜欢自己,但刚刚的表现也太过反常,那是一种对挚爱之人才有的担心,想自己和老黑还没有发展到那个层面上。另外,苏落觉得按老黑的身手和年龄,绝对不会闲着没事陪她一个小姑娘到处瞎逛,更不会甘心情愿当她的保镖赚那些至今没有着落的银子,所以,她在怀疑老黑,倒是没猜出他是谷梁鸿,也没想过他是因为爱慕自己,而是揣测老黑会不会是谷梁鸿派来的人,或者是师父派来的,或者也有可能是朱棣派来的,总之他必定是有着某种目的。 想问,谷梁鸿却嘘了声,手指门口走进的一个人,正是那尤记书画行的东家尤闲庭,他好像是这里的熟客,径直去了靠窗的某个位子坐好,都不用招呼,一个二十多岁样貌不俗的伙计就提了茶壶过去,给他躬身施礼,然后倒满一杯茶,接着离开。 苏落本来是盯着尤闲庭看,无意中发现茶楼的伙计离开尤闲庭的茶桌时不经意的回头一瞥,就是这个微乎其微的举动苏落一推谷梁鸿:“不对,那茶里有问题。” 谷梁鸿转头去看,所幸距离尤闲庭不远,当他端起茶杯即将喝入口中时,谷梁鸿一个隔空打穴,他就定在那里一动不动,然后谷梁鸿若无其事的走了过去,暗中给他解开穴道。 尤闲庭对这些毫不知情,再想喝茶时谷梁鸿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尤大哥,真没想到你我能在此相遇。” 尤闲庭放下手中的茶杯,蹙眉看了看谷梁鸿,拱手道:“这位兄台。尤某好像和你并不相识。” 谷梁鸿道:“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去年我在你那里买了一幅吴道子的真迹,你我才相识。” 这种相识完全可能,虽然尤闲庭还是没有想起他是谁,却也邀请他入座,然后执起茶壶给他倒了杯茶:“请。” 谷梁鸿端起茶杯装着想喝,却皱眉道:“这茶水,有问题。” 尤闲庭愣了愣,不可置信的去看,谷梁鸿道:“里面的毒物稀薄才无法发现。但其中有一股腥气,想这水调茶楼所用的都是优质茶叶,就连泡茶的水都取自山泉。何来这股腥气,不信我们找家医馆验证一下。” 尤闲庭端起自己的茶杯闻了闻,隐隐的是有些异味,这家茶楼花费昂贵,连王公贵族都来此品茗聚友。茶楼决计不敢乱用劣等茶叶,就想喊伙计询问,被谷梁鸿制止:“不可,你没有证据。” 他想想也对,但对于突然出现的谷梁鸿也有些担心,问:“我怎么能相信你。” 苏落走过来道:“尤掌柜。其实我们是受你夫人所托来保护你的。” 听闻是曹氏的人,尤闲庭立即满脸怒色:“哼。” 谷梁鸿道:“假如这茶水真的验出有毒,你就知道你夫人对你是怎样的用心。她若不关心你,怎会得知这些。” 尤闲庭有种赌博的心态,不信心狠手辣的曹氏会安什么好心,提了茶壶想走,苏落拉住他。然后掏出自己的娟帕在茶水里浸湿:“可以了。” 三个人离开茶楼就近找了家医馆,经过老大夫的验证。茶水里有一种慢性毒药,服用半个月可使人昏昏欲睡,服用两个月可使人食不甘味,服用三个月人就像病入膏肓,服用一年,人必死无疑。 尤闲庭吓得目瞪口呆,怪不得最近自己身子老是感觉不适,他就想找去水调茶楼,也想报官,谷梁鸿道:“假如你想知道这是谁在害你,就不要声张,我怀疑此事是和你相好的那女扮男装的小厮有关,因为我打听过,好像你现在家里的账目银钱都是她在管理,而那茶楼的伙计,样貌有几分和她想象,他们会不会是亲戚。” 尤闲庭吃惊道:“你们究竟是谁,若何连这个都知道,那茶楼的伙计其实是我那相好的表哥,所以我每次去吃茶都由他来招呼。” 苏落道:“说了,是你夫人曹氏不放心,雇用我们来保护你的。” 他还在吃惊,谷梁鸿道:“走,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三人出来医馆,找了家酒楼坐下,谷梁鸿帮他分析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又询问了他一些事情,最后把目标锁定在那个女子身上,因为尤闲庭现在的饮食起居都是她在照顾,他们会不会里应外合,想谋害尤闲庭,然后霸得他的家业。 这么一说尤闲庭如芒刺在背,还以为自己走了桃花运,却原来是桃花劫。 具体怎么拆穿她的阴谋诡计,苏落道:“你娶了我吧。” 谷梁鸿:“……” 尤闲庭:“……” 两个人齐齐把目光盯住她,苏落一摆手:“假的,之前你纳妾的时候怀疑是曹氏所杀,你不如再试试,假如这次你纳妾没问题,就说明曹氏不能逃脱嫌疑,假如有人想害我,就说明此事与曹氏无关,她现在病的非常厉害,别说过来杀人,别人杀她,她都跑不动,并且我要把凶手现场抓住。” 尤闲庭非常谨慎:“可是,你嫁给我,会不会也是阴谋,莫怪,我现在有点草木皆兵了。” 苏落道:“你撒泡尿照照自己。” 尤闲庭:“……” 谷梁鸿却在那里窃笑,呷口酒,得意非凡。 147章 洞房就应该这么闹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金陵城里下了一场大雪,玉树琼花,惹得骚人墨客赶紧出来寻找灵感,惹得深院闺秀赶紧出来寻找骚人墨客,好景致下,出轨的出墙的都有了觅食的理由,以上无稽之谈与作者无关,都是苏落所想,因为她和谷梁鸿一路走来水调茶楼时,街边皆是咬文嚼字的男人和搔首弄姿的女人,仿佛天上下的不是雪而是风花雪月。 苏落吱嘎吱嘎踩着雪,并且是哪里雪厚往哪里走,这个时候谷梁鸿会想,她是真的年轻自己是真的老迈,不觉得踩雪有什么好玩,看她却自顾自的玩得不亦乐乎。 于茶楼坐好,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放置一边,他们这是准备苏落嫁给尤闲庭之事,虽然是假的,但表现起来必须看着像真的,想那背后杀人又嫁祸给曹氏之人必定有些手段,是以万分小心。 既然是假,谷梁鸿也就不用太担心苏落的贞洁安全问题,她又会神识功,也不用担心她的人身安全问题,倒是非常担心上官云飞以后会不会继续纠缠她,上官云飞其实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背后的朱棣,假如一场儿女私情被上官云飞上升到恩怨情仇的地步,完全可以借助朱棣的手来对付苏落。 他把这种担心换了一种比较隐晦的方式说给苏落听:“上官云飞这个人太神秘,你要和他保持一定距离。” 苏落不以为然道:“比上官云飞还神秘的是你,我是不是应该首先和你保持一定距离。” 谷梁鸿怔住,半晌才道:“我与他不同。” 苏落大吃一惊的样子:“哪里不同,天啊,你是女人!” 谷梁鸿一口茶水呛在嗓子里:“不要胡闹。” 这回把茶水呛在嗓子的是苏落,这话是如此的熟悉,这是谷梁鸿经常无可奈何时的台词。她盯着他看,试图找出这老黑就是谷梁鸿的线索,怎奈他太会遮掩,悠然自得的喝茶,心中是惊涛骇浪表面却是波澜不惊。 苏落终于还是没有发现什么,把眼睛扣在茶杯上,谷梁鸿不明所以:“你怎么?” 她抬起头来道:“水汽可以明眸。”她其实是怕对方看见自己溢满泪水的眼睛。 谷梁鸿安能不知,只希望苏落这趟金陵之行快点结束,了解到墨子苏不是自己所杀,她心下释然之后。就对她露出真面目,由她打由她骂,再回到凉州时。没有了窦璎在府里,她就会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上官云飞提不得,谷梁鸿仍旧不免要继续叮嘱,比如和尤闲庭不能拜天地,洞房之时千万不要吃交杯酒。那样就成了他名副其实是女人了。 苏落撑腮正在像转陀螺似的转动杯盖玩,思绪飘得好远,塞上大漠西域关外,往事纷至沓来,像一张上好的宣纸,满满的感情之事。接着不知被什么抹去,心里剩下的唯有荒寒的空白,听谷梁鸿喋喋不休的这样不可那样不可。她道:“有些人你把身子都给了他,也未必成为他名副其实的女人。” 谷梁鸿明知道她是在说自己,还是装傻充愣的:“嗯?” 苏落笑笑,想自己说这些人家怎么能懂,于是道:“我的意思是。妓女,妓女同嫖客吃交杯酒玩洞房花烛就是家常便饭。游戏而已,过后谁也不是谁的谁,感情也是游戏,有些人玩的认真,有些人玩的轻松,认真那个必定会受伤,还不如妓女,好歹妓女一开始是冲着嫖客的钱去的,而女人嫁人是冲着他的感情去的,一旦发现其实人家是在玩游戏,大起大落的,必定受伤,而且都是内伤,肉眼不可见,痛在心里。” 谷梁鸿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上,知道那里定然是冰冷,他很想握住,听她话语里满含幽怨,才明白这个看上去玩世不恭喜欢胡说八道,还一副壁垒森严的小姑娘,其实很脆弱,几乎所有的女人在感情上都脆弱,这也没什么稀奇,他谨慎的问:“你嫁人了,是冲着那个男人的钱还是他的感情?” 苏落低眉叹息,抬头时竟然一本正经道:“当然是钱,他又老又丑,三角眼倒八眉一脸麻子罗圈腿,说话如公鸭,满口大黄牙,不识孔孟,只知,若非有钱,母狗都不会看上他。” 谷梁鸿突然就不自然起来,如坐针毡,忽而摸摸自己的脸,忽而蹭蹭自己的眉,动动长腿,最后闪着贝齿看苏落笑:“这样的男人你要他作何,不如你嫁给我吧,我很有钱,长相也算过得去,博学多才,德行高洁。” 苏落挠了挠脑袋,很是艰难的道:“不行啊,主要是我已经看好上官云飞。” 纯属玩笑,或者是婉拒,谷梁鸿却手一抖,溢出的茶水烫得他心都跟着痛。 ——﹡——﹡——﹡——﹡——﹡——﹡—— 尤闲庭送来消息,择日不如撞日,让苏落明日就准备嫁过去,那女扮男装同他相好的女子叫潘氏,他把此事说给潘氏听的时候,她问:“你之前怕曹氏不肯娶我,为何现在敢娶新人。” 尤闲庭按照和苏落谷梁鸿商量好的:“没办法,这女子实在是美,并且曹氏已经病入膏肓,不会再来害人,我准备把这个美人扶为正室,休了曹氏,到时再娶你为妾。” 潘氏没有说什么,还主动帮着尤闲庭准备婚礼之事,可是她竟然往水调茶楼跑了两次,理由是让自己的表哥前来贺喜,别说苏落和谷梁鸿,尤闲庭也起了疑心,通知这样的事不需要费两把力气。 关键的时刻终于到来,因为是机密之事,苏落和谷梁鸿躲在一家客栈,等尤家的花轿到了,她也没有谁来帮忙,自己上了花轿,上轿子之前,她对谷梁鸿道:“第一次出嫁,没坐过花轿,如今坐了花轿却是假的,命运如此无常。” 谷梁鸿没有言语,目送尤家的花轿把她抬走,分明是假的,他只觉得非常别扭,仿佛真把苏落送人似的。 花轿来到尤家,终究曹氏还健在,所以尤闲庭就以妾室的礼节把苏落娶了进门,一切都是那么简单,连天地都没拜就直接进了洞房。 门哐当关闭,他揭开苏落的盖头,本就是倾国倾城,为了配合新娘的身份她还略微画了妆,红烛下美的让人不忍直视,尤闲庭看得直流口水,凑过来道:“不然,等此事结束后,你就留下吧。” 苏落本能的往后躲开:“我告诉你,这是假的,我只是为了拿你夫人曹氏的报酬。” 尤闲庭道:“你嫁给我就不用再做这些事情。” 苏落摸摸靴子里暗藏的匕首:“你再废话,信不信我将你大卸八块。” 忽听门口有脚步声,她以为是潘氏来偷窥,立即扑在尤闲庭怀里:“老爷,你真的这么喜欢我。” 尤闲庭惊喜道:“非常喜欢。” 脚步声远去,原来是一个值夜家丁走过,她立即推开尤闲庭:“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首先得修炼成癞蛤蟆。” 看她脸色冷下,尤闲庭百思不得其解,刚刚她还满面旖旎之色满口动情之言,变化之快让人猝不及防。 突然又一阵脚步声传来,苏落再次扑进他怀里:“老爷,你真的喜欢我。” 尤闲庭被她搞糊涂,但美人入怀还是有些按耐不住:“刚刚已经说了,非常喜欢。” 脚步声再离开,雪地里格外清晰,是一个小丫鬟在洞房门口铺了块红毡,怕老爷和新人晚上出去小解什么的滑倒,苏落又使劲推开他:“继续撒泡尿照照自己。” 尤闲庭脑门上都冒冷汗,不明白她为何风一阵雨一阵。 脚步声再传来,他主动抱住苏落道:“你别问了我喜欢你。” 这时房门咚的被撞开,不是苏落预想的潘氏,不是尤家任何人,做梦没想到竟然是高衙内,身边还跟着灰狼,他进来就对苏落吼:“我觉得你这几天不对劲,就一直跟踪你,苏落,就是你想改嫁你也得嫁给我,我有多喜欢你难道你不明白吗,我说什么逛妓院说什么嫌你是已婚妇人,我都是故意气你的,因为我明知道自己得不到你,也是想让自己死心,可是现在你改嫁了,为何是这个又老又丑三角眼倒八眉一脸麻子罗圈腿的男人。” 好熟悉的台词,苏落喝止他道:“你不要胡说八道,赶紧带着将军走,我这里有正事。” 高衙内没等走,又冲进来一个人,却是墨飞白,她一把扯下苏落头顶的凤冠,气道:“落落,你就是恨那个人,你也不用这么糟践自己,这男人给你倒尿壶都不配。” 尤闲庭立即跑去找镜子,怀疑自己真有他们说的这么不堪? 苏落叫苦不迭:“哎呀我有正事。” 没等解释明白,又闯进来一个人,却是上官云飞,他劈手从墨飞白手里夺过苏落道:“我的身子你也看了,也收下了我定情的七弦琴,你怎么能嫁给这个人。” 然后,高衙内、墨飞白、上官云飞几个,一会对着她唾沫横飞,一会又彼此争执,一会又对尤闲庭口诛笔伐,简直乱成一锅粥,苏落脑袋嗡嗡作响,高喊一声:“天啊,谁来救我!” 突然,屋内的灯火悉数熄灭,顿时一片漆黑,暗中有人抱起了她,然后瞬间冲出门去,逃之夭夭,一场精心策划的婚礼以失败而告终。 148章 偷情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客栈里,谷梁鸿将苏落轻轻放下,彼此看看,一个想哭一个想笑,想哭的自然是苏落,筹谋多日的事情被那三个臭男人搅和的一团糟,潘氏假如真是幕后黑手,她必定有过人之处,洞房里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她焉能不知,恐她已经了解自己嫁给尤闲庭是场骗局。 “未必。”谷梁鸿给她倒了茶压惊,阅尽人世沧桑的眼睛看苏落时就异常的生动:“我倒觉得这样闹反倒是好事,这说明你不是个来路不明的姑娘,即使潘氏不识墨飞白和高衙内,也还认识上官云飞,若是她打听到你是上官府里的客人,才会相信你这背井离乡可怜巴巴的小姑娘急于找个人来养活自己。” 苏落捧着茶杯靠近他,不能置信一向深不可测的老黑会忽略一个重要的问题,是以凝眉而问:“假如你是我,你会选择嫁给又老又丑的尤闲庭而不选择又年轻又俊逸的上官云飞?” 谷梁鸿正把两支椅子并列,以此作为自己今晚的睡觉之地,觉得可以,人就躺了上去,头一处脚一处,中间的身子竟然悬空,侧目看看苏落道:“你说的这个是一般人的思考方式,潘氏有能力无声无息的杀死两个小妾,又毫无痕迹的嫁祸给曹氏,就非一般人,她也许会想,你长的骨瘦如柴,狼看了都会哭,年纪太下,根本不解风情,你和上官云飞站在一起就自惭形愧,所以觉得还是找个又老又丑的,民间说,找老的吃馒头找小的吃拳头。” 听他把自己说的一无是处,苏落早就在鼓劲,突然一脚踹去他脑袋下的椅子,谷梁鸿就立时跌了下来。即将落地却把双手往下一撑,稳稳的撑住自己,站起来后拍拍手上的尘土,习惯了洁净,往水盆处去了把手洗濯干净,这个细微的动作,苏落感觉非常熟悉,那个人就是这样的干净,不知不觉看得呆了,除了样貌不像。这老黑身高特别是风度无有一处不与谷梁鸿重合。 谷梁鸿一回头就对上她痴痴的目光,闪闪的都是朗若秋水的明净和凄凉,于心不忍。又怕自己此时袒露身份会惹来麻烦,朱棣一手遮天,上官云飞手眼通天,在他们眼皮底下若想如鱼得水的把事情办成,唯有隐藏在暗处。自己突然出现在京城,朱棣倘若得知绝对不信我是来游玩的,还以为背后有什么阴谋,这样,苏落只怕会跟着遭殃,两害相权取其轻。这样一想唯有打消了刚刚那个念头,大大方方的坐在椅子上,悠闲的喝茶。继续和苏落探讨尤闲庭之事:“你刚刚说的非常有理,所以我们把这件事还需认真研究,不然可惜了那一千两银子。” 苏落按了按藏着那对羊脂玉手钏的地方,道:“你真以为我是为了银子?” 谷梁鸿当然知道她是急于得知那从宫里出来的太监在何处,烛火噼啪。夜渐深邃,他换了话题:“今晚你还回去吗?” 苏落摇摇头:“首先我怕上官云飞去找我。其次我们得好好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旧的计划覆灭新的计划便随之而产生,两个人商量好之时已迫近深夜,苏落不好意思让老黑躺在那么冰冷的椅子上,这个人对自己的用处非常大,于是就赏他一床被褥,让他于地上歇息。 四更天时,苏落因为口渴想起来喝茶,忽听谷梁鸿那里传来隐隐的梦呓:“落落,落……” 苏落呼哧坐起,看地上的谷梁鸿习惯的枕着双臂,喃喃的分明在唤着自己的名字,落落这个称呼不是谁人都叫的,即使墨宗的师兄们师姐们也还有叫自己小师妹和苏落大名的,叫得最多的就是师父墨子虚师兄墨飞白和谷梁鸿,绝对不应该出自老黑之口,他别说是自己的护从,就是朋友,也应该称呼一声苏姑娘才是,她怀疑多时的事情这一刻有了答案,老黑,一定是谷梁鸿,回想一下他给自己吃烧鸡,他奋不顾身扑入冰冷的河水救自己,那些来历不明的金锭银锭,他一路跟随到了金陵,他那令人咋舌的功夫,他就是谷梁鸿,虽然找不到他易容的证据,想想谷梁鸿是无所不能的,这也没什么稀奇。 这样一想,她就把脑袋埋在双膝上无声的哭泣,一番是他和窦璎你侬我侬的场景触目惊心,一番是他千里迢迢跟随保护自己情深似海,一番是恨一番是爱,恨一个人不能彻底爱一个人也夹杂着嫌隙,这种感觉实在折磨人。 好吧好吧,你耍弄我到现在,该是我耍弄你的时候了,我倒要看看,你还能隐藏多久。 先放下爱恨不提,苏落想,不如先折磨他一下,权当是放个大假消遣消遣。 她下了地,走到谷梁鸿的铺盖边,狠狠心,抱着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走一个的决心,掀开他的被子钻了进去,轻声道:“我冷。” 谷梁鸿听到她的脚步声,迷迷糊糊的刚想把她搂入怀里,她续道:“老黑。” 谷梁鸿伸出的手臂僵硬在那里,这声老黑让他明白自己现在的身份,忽而就冷下了脸,漠然道:“苏姑娘,男女授受不亲,请自重。” 苏落非但不自重,还放荡的搂着他道:“满目山河空念远,何不怜取眼前人,我想好了,你除了没有他俊朗,但比他对我好,所以……” 没等她说完,谷梁鸿立即抢道:“我对我夫人情比金坚。”他非常怕苏落吐出我跟你这样的话,假如苏落真的说了,自己就没有退路,必定掉进万丈深渊,假如苏落真的说了,因为那就证明她不再爱自己,他怕有这样的结局。 苏落看他急吼吼的,才理解他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易容耍弄自己,原来耍弄人是这么恣意,好吧,我们慢慢玩,我要玩到你身心俱疲,自己告饶,她道:“你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我想带你回凉州,做我永远的护从。” 谷梁鸿松口气,抱起被褥丢到床上。 苏落把嘴巴凑近他颊边,吐息像棉絮,柔柔的拂过他的耳际:“你想和我同床共枕?” 谷梁鸿被她撩拨得差点不能自持,长出口气稳稳心神:“非也,你不是说你冷么,给你加床被子。” 苏落把自己挪到他面前,看他妖娆的一笑,从未有过的风情:“加床被子不如加个人。” 暗示,纯粹的暗示,假如现在两个人是坦坦荡荡的夫妻关系,谷梁鸿必定饿虎扑食过去,可是现在自己是老黑,唯有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发现她今晚性情大变,之前一直很抵触自己所扮的这个老黑,为何现在从目光到肢体都是勾引魅惑的意思?该不会是她识破我了?突然就高兴起来,希望苏落勾引魅惑的是他谷梁鸿,而非那个子虚乌有的老黑,心说,丫头,尽管放马过来。 “属下谨遵主人的教导,时刻不能忘记家中的妻儿,所以,请主人自重。” 苏落看了看他,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不停的把身子左摇右晃,道:“我后脊梁痒痒,可是我够不到,你给我抓几下。” 谷梁鸿道:“都说了男女授受不亲,我岂能冒犯姑娘。” 苏落挥挥手:“江湖儿女不计较太多,你来吧。”她还故意把衣领往两边拉一拉,脖颈下顿现雪白的肌肤。 谷梁鸿左右看看,拎着她到了墙边:“你自己蹭蹭。” 苏落没有蹭,本来也不痒,心道,谷梁鸿,我就看你能忍受到几时,今个收工,明天继续。 正想睡觉,就听外面吵吵嚷嚷,未知出了什么状况,她首先想到会不会是墨飞白、高衙内或者上官云飞寻自己到了这里。 谷梁鸿叮嘱她留在房间莫动,他推门而出去打听情况。 半天没回来,苏落正在地上焦急的踱步,门哐当被撞开,吓得她刚想去拔靴子里的匕首,发现来者竟然是墨飞白。 “天啊,你果真找到我了。” 墨飞白却噗通一下跌倒在她面前,左腿上,赫然插着一枚柳叶镖。 “师兄,你怎么了?” 苏落过去拼劲全力的把他扶到床上,墨飞白气喘吁吁道:“离开尤家,我和鱼仙姬去刺杀朱棣身边的宠臣隋远山,不幸被发现。” 苏落也了解他们正在做的事情,多次劝说无效才由他而去,一直没有目睹那些血腥的场面,也就没有多大的担心,今个见他受伤才知道有多危险。 墨飞白说完想走,苏落问:“你去哪里,外面好像有人在搜查,你出去太危险。” 墨飞白道:“是锦衣卫,正因为危险我才不能拖累你。” 锦衣卫这三个字在苏落听来就代表着暗杀流血诬陷恐怖,墨飞白这样出去凶多吉少,她一把按住他道:“赶紧把衣服脱了。” 墨飞白:“……” 他非但没脱还紧紧抓住自己的衣领,苏落解释道:“等下他们会逐个房间的搜查,我就说,我们是夫妻,总之你呆着别动,听我的。” 墨飞白还想争辩,苏落三两下把他的衣服脱下,然后将他按在被子里,做好这一切,门吱嘎而开,不是锦衣卫是谷梁鸿,他突然发现床上露出半部**身子的墨飞白,看苏落问:“这是怎么回事?” 苏落舔了舔嘴唇,大模大样道:“偷情。” 谷梁鸿:“……” () 149章 鬼门关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墨飞白不知谷梁鸿是谷梁鸿,当他是之前给苏落和灰狼烧鸡吃的那位好心肠的仁兄,是以主动打了招呼,也并不知道今晚苏落突然失踪是被谷梁鸿带走,还当他突然进来是被外面锦衣卫闹的,是以大大方方的道:“我夫人乱讲的。” 夫人?谷梁鸿茫然的转头看向苏落,即使是玩笑,有些玩笑也是我们承受不得的,哪怕他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总还有想据为己有的人或东西,倘若没有,那是佛。 他目光里的东西苏落看不明白,假如一个人太复杂了,势必他的眼神和表情都隐藏在另外一种似是而非之下,但也绝对不是开心,苏落暗自得意,真得谢谢墨飞白蒙在鼓里的配合,接着就自己也上了床,对谷梁鸿道:“老黑,我们要休息了。” 谷梁鸿明白这是逐客令,无奈转身走了出去,却也并未走远,知道墨飞白突然出现必定与锦衣卫搜查客栈有关,怕等下他会给苏落带来麻烦,是以挤在乱糟糟的人群里盯着苏落的房间。 锦衣卫逐个房间搜查马上到了苏落这里,门不是开的是踹的,管你里面是什么状况,在锦衣卫眼里的人,就像在大夫眼里的人,没有性别之分,只有任务能完成还是不能完成的区别,进到苏落的房间,发现床上躺着一对男女,且都是半裸着身子。 苏落也配合的大叫一声:“你们!” 锦衣卫非一般的牛气,除了皇上和上面的头头,不会回答你一个平头百姓的疑问,盯着墨飞白看了看,刚刚追踪时夜黑,没看清凶手的脸,但感觉是个年轻人。遂想过来掀开他们的被子查看那个证据,就是墨飞白腿上的伤,苏落啊的大喊:“我没穿衣服。” 这件事还是不能乱来的,但人家也不是没有办法,指着墨飞白:“你出来。”并且附带一句:“没穿衣服也出来。” 墨飞白在被子里的手动了动,苏落感觉到他在握剑,急忙按住,刚开口:“我是上官……” 她想说我是上官云飞的亲戚,想以此来退走这些锦衣卫,既然谷梁鸿说上官云飞是朱棣暗藏的虎狼。这些锦衣卫不会不识,话到此处门口闪进一个人,和床上的苏落面面相觑。彼此认识,是徐喜达的手下蒙田,他更知道苏落是公主,也明白苏落现在大概面临一场危难,所以对这些锦衣卫道:“一对偷情的男女。有辱斯文,快出去。” 锦衣卫以服从为天职,立即道:“是,千户大人。” 徐喜达人间蒸发,蒙田被擢升为千户,这些都是他的手下。 锦衣卫退出后。蒙田立即把门关上,然后跪在苏落面前:“公主千岁恕罪,刚刚小人是不得已而为之。” 苏落披衣下床。把蒙田扶起:“谢谢你,这位是我师兄,我夜不归宿,他其实是来寻我的,不巧在街上遭遇锦衣卫。被误会是坏人,所以我刚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这个理由到底可信不可信。蒙田不在乎,锦衣卫这个身份只是他一家糊口的手段,他没有那种恪尽职守的心思,所以点头想走。 苏落猛然想起什么:“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蒙田回头再施礼:“谷梁大侠已经见过我。” 他真的是他来了京城,苏落更坚定了自己之前的判断,对蒙田道:“徐千户的事我也知道了,我母亲在天之灵也会感念他的恩德。” 提及徐喜达,蒙田怅然道:“公主您言重了,不能多说,改日我找您,现在我出去把人带走。” 蒙田走了,苏落也知道墨飞白安全,给他穿好衣服,想帮他包扎伤口,奇怪伤口处竟然没有血。 墨飞白告诉她,自己已经点了穴道封住出血口,这也是走投无路撞入客栈没有被锦衣卫寻到踪迹的手段,但不能太久,太久血会逆转,攻入心口,爆血而亡,所以现在需要解开穴道拔出飞镖,然而必定血流如注。 苏落听得不寒而栗,按住墨飞白的手道:“你等着。” 她噔噔跑出去找谷梁鸿,见他正在楼下的饭堂喝茶,一副置身事外的清闲,蒙蒙晨光洒在他黑色的织锦袍上,饭堂里空荡荡的,锦衣卫走后住客都回去补觉,和苏落的房间被墨飞白占据,他唯有在此打发时光,一个峻拔清高的背影,透漏着些许的孤独,捏着茶杯的手定格,眼望窗户不知在想些什么,这一刻苏落有些心疼,着急墨飞白的伤,于是招手道:“老黑。” 谷梁鸿走上来,表情淡淡话却说的阴阳怪气:“我不叨扰您二位,只是不明白,你好像说过,你夫君年过三十,这位好像才年过二十。” 苏落没心情再和他斗嘴,脱口道:“我改嫁了。” 谷梁鸿:“……” 苏落拉着他就跑:“哪里那么多废话,赶紧救人。” ——﹡——﹡——﹡——﹡——﹡——﹡—— 墨飞白总算安然无恙,苏落也简单的告诉他自己所谓嫁给尤闲庭的目的,真相大白,彼此轻松,苏落叮嘱墨飞白赶紧回去上官云飞家里,也透露上官云飞和朱棣的关系,在他家里所有人都安全。 墨飞白听闻,眉头蹙起,丹凤眼挑了挑若有所思,苏落在一边提醒他:“你不要想着害上官云飞,他现在可是我的保护神。” 墨飞白应诺下来,回去上官云飞家里养伤,有惊无险,完成任务,心里还是非常高兴,也知道最近京城势必会乱,死了那么重要的一个人物,所以叮嘱鱼玄机,暂时收手。 苏落和谷梁鸿继续实施他们的第二个计划,先打听了一下尤家有何动向,说白了是那潘氏有何行动,发现洞房之夜被大闹之后,她不认识墨飞白、高衙内,也不认识上官云飞,只以为尤闲庭新娶的女子不检点,惹得三个姘头闹上门来,所以怂恿尤闲庭:“这样的女子,怎能当夫人。” 尤闲庭顺坡下驴道:“她这样的美貌情有可原,若非因为她美貌,我也不会冒险娶她。” 苏落听说事情没有面临危机,高高兴兴的溜达回来尤家,假如潘氏真的聪明,就该仔细琢磨下这桩婚事颇有蹊跷,哪有新婚之夜新娘子不翼而飞,今个又自己像出去串了个门后想回来就回来了,总归潘氏在同她表哥谋划赚取尤家家财的时候,和尤闲庭有了夫妻之实,女人很多如此,和男人有了这种关系就很难再清醒起来,即使她是铁定要跟表哥成亲的,也还是在吃尤闲庭的醋,所以忽略其他方面,只盯着苏落的美貌,盯着尤闲庭对苏落的好。 所以,潘氏按耐不住了,特赏给苏落更大剂量的砒霜,下在一碗粥里,耳不红心不跳的端进新房,仍旧是小厮打扮,非常恭敬的举着递给正在床上睡午觉的苏落:“夫人,老爷亲手熬的八宝粥,冬日里驱寒最好。” 谷梁鸿已经教授苏落如何辩驳诸如饭食茶水里面是否有毒,所以苏落打眼一看就知道粥里面有问题,奇怪的是,按照尤闲庭讲的,曹氏离开尤家独居之后潘氏才进的门,那么之前她是如何给那两个小妾下药并毒死她们的呢? 她若有所思,潘氏催促道:“夫人,八宝粥是进补之物,冷了就不能吃了。” 冷热苏落都是不能吃的,按预定的计划,她应该找来尤闲庭作证,然后戳穿潘氏的行径,把她扭送到官府,此案告破,还曹氏一个清白,自己赚取白花花的银子还得到那个太监的下落。可是,苏落猛然想起谷梁鸿会在外面监视保护自己,她立即有了另外一种打算,想逼迫谷梁鸿坦露真实身份,于是端着碗咕嘟嘟喝了下去。 就听潘氏哈哈一声笑:“贱人,看你长的冰雪聪明,原来同那两个一样,都是蠢笨不堪,你们这样的人是不配享受荣华富贵的。” 她话音刚落,同时冲进来两个人,一是尤闲庭,手指潘氏:“你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来人给我抓了。” 事情成功得太过轻松,他此时也才明白,自己日防夜防,却独独忽略了恶人采取的手段不一定都是复杂得让你必须掰着手指头计算,最简单的方法却被他忽略。 之前的两个小妾都是这样简单的被害死的,他就顺理成章的怀疑到夫人曹氏身上,因为爱是自私的,没有一个女人大方的会把丈夫拱手相让给别的女人,可是,当时潘氏并未进门,假如苏落说曹氏是冤枉的,那么之前那两个小妾的死是被谁所害?他突然迷糊起来,总之抓一当百,立即扭着潘氏送去官府。 另外一个冲进来的是谷梁鸿,他在屋顶明明看到苏落把粥吃进口中,于是在她后心一拍,本来想把苏落服食下去的粥用功力给击出来,谁知苏落只是含在口中一些并无下咽,他这样一打反倒把苏落口中的粥打下喉咙,并咽了下去。 她说了句“你可害死我了”,然后就七窍流血,轰然倒地。 () 150章 幕后黑手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在苏落残存的一点点意识内,感觉到自己被谷梁鸿点了全身,接着被他抱了起来,飞身出了尤家,模糊的视线里是谷梁鸿时不时的转头惊恐的望着她,午间的阳光好亮,晃得她最后看不清谷梁鸿的面容,只觉得他的呼吸从未有过的急从未有过的重,自己如乘坐在一匹飞骑上,闭着眼睛都能于恍惚中察觉到街边的房屋在飞速后退。 想拼劲全力说出一句话,即使自己死了也不会怪罪他,能够死在他的怀里这其实很好,那样,他就永远拥有自己了,自己也永远解脱了,再也不会看到他移情别恋,那种痛比现在濒死还可怕,怎奈四肢无力,就连嘴巴都不听使唤,想发声时口中却被一团咸咸的东西堵住,耳朵里热热的,鼻子处湿湿的,都是血,她努力挣扎哪怕最后喊一声大叔也好,终于还是力气枯竭,脑袋一歪,在大片白花花的阳光中仿佛身体在满满溶解。 苏落垂下双臂的这一刻,谷梁鸿突然抱着她跪倒在地,呐喊一声:“落落!” 惹得街上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他们,苏落惊觉自己的游魂已经离开身体,却还是清晰的听到了他的这句呼唤,她很想答应一声,才发现游魂是不能开口说话的,于是在神识里轻轻道:嗯,我在这里…… 三天三夜后,她不可置信的醒来,未知的所在,像是民居,身子下是软软的大床,眼前是缀着金色流苏的幔帐,脑袋一歪蓦然发现地上躺着的谷梁鸿,他的脸!他的脸是没有半点血色的白,那是死人才有的颜色。 苏落奇怪,死的应该是我,为何他这么狼狈?想坐起浑身无力。身子往旁边一滚,人就噗咚摔落在床下,爬着朝谷梁鸿而去,还有一点点距离却累得趴在那里,手遥遥伸出喊了声“大叔”,然后就失声痛哭出来,因为,她看到谷梁鸿的手心处有一道寸长的血口,她已经明白过来自己为何不死,这应该是传说中的推宫换血。谷梁鸿把他的血给了自己,那么,他应该是血枯而死。 “大叔。落落害怕,你死了我会害怕!”她的哭声越来越大,伸出的手指尖触及谷梁鸿的面颊,冷若冰冻,这也是死人才有的温度。 “大叔。落落害怕,你死了我没理由活着。”她的力气都在这哭声上,空荡荡的屋子嗡嗡回应,仿佛无数个人在陪着她哭。 她想,假如自己死了情有可原,在父皇失去他权力的那一刻。母亲死了,自己呱呱坠地才不到一天,活下来已经是奇迹。现在死了,不是死于非命而是死于宿命,这是生在帝王家的宿命,没有一个宫廷是祥和安宁的,虽然大明还是朱氏天下。试想倘若朱棣不是朱家人,自己作为公主殉国也没什么不可以。不可以的是谷梁鸿,他应该好好的活下去,他当年没有救下自己,也不会惹出这么诸多的麻烦事,所以,他死了,自己就是凶手。 她终于爬到他身边,把脑袋埋在他怀里,哽咽道:“大叔,等等我。” 她拔下头上的发簪,因为赤脚,靴子里的匕首完全不知落在哪里,她用发簪对着自己的心口,忽然被谷梁鸿一把握住:“我在等你,等你吃晚饭。” 她努力支撑起自己的脑袋看他的脸,他的笑如冬日的太阳,惨淡颓败,但苏落仍旧感觉到了温暖,她泪如泉涌:“好啊,我想吃饺子,好久没吃了。” 谷梁鸿费力的抬起手拭去她的泪,尽力挤出一个笑让她放心:“你啊,刚刚哭的我好心烦。”苏落把涕泪同时按在他身上蹭了蹭:“可怎么办呢,不然你休了我吧。” 谷梁鸿一个翻身就把她压在身底,毫无血色的嘴唇凑过去贴着苏落的面颊,连呼吸都是凉凉的:“此后再敢胡说什么改嫁,我就把你囚禁起来。” 苏落反手搂住他:“很多人大大方方的说了,其实是心里坦荡,实际并不会做什么。很多人掖掖藏藏的不说,其实是心里有鬼,实际他都做了,老黑,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谷梁鸿滚落在她旁边,知道苏落还在计较他和窦璎的那一幕,嗫嚅半天:“是主人。” 两个人在此修养了几天,苏落也了解到自己没死的原因,换了一般的人,砒霜下肚必死无疑,但她会神识功,那一刻是生命的本能,她努力控制自己的神识,给了谷梁鸿足够的时间来给她推宫换血,但体内的毒只是被流出的血液带走一些,被谷梁鸿输送给她的血稀释一些,还有些残存,所以她都在用药物排毒。 这个时候苏落道:“还以为你多爱我,给我血还这样有所保留,假如你都给我了,我现在就不用吃这些苦涩的药物来排毒了。” 她是玩笑,他却认真:“没错,我是有所保留,是因为怕我死了,你会随我而去,那样我不是在救你,而是在杀你。” 苏落怔怔的表情,看了他半天,然后抹了下眼泪,乖乖的张开嘴巴由他喂药。半晌,问出一个女人都会纠结的问题:“假如我死了,你会追随我而去吗?” 谷梁鸿看看碗里空空,伸出食指擦了擦她嘴角黑色的液体,诚恳道:“你胆子又小,又不会功夫,还不懂赚钱,脾气又坏,嘴巴又倔,喜欢胡闹,我不去陪你,你在那个地方也过不好。” 苏落笑出泪来,突然掐住他的脖子道:“原来在你心目中我竟然是一无是处。” ——﹡——﹡——﹡——﹡——﹡——﹡—— 等他们差不多康复离开这里时,先去尤家打听情况,门房进去禀报,出乎意料的是,尤闲庭竟然扶着曹氏出来接待他们。 听闻潘氏在大堂上供认不讳,大包大揽的说之前那两个小妾都是她所杀,当时虽然没进尤家,她是以卖柴的樵夫身份混进去的,杀死她们后尤闲庭首先怀疑曹氏,所以曹氏离开她才登堂入室。 凶手已经认罪,本是皆大欢喜,就连潘氏的表哥都给抓了起来,可是苏落又感觉好像事情没这么简单,直觉的东西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并无一点证据,唯有把疑虑压在心里。 一直病怏怏的曹氏容光焕发,起死回生,她拉着苏落的手连连感谢,也听说苏落出了意外正担心呢,并且一千两银子已经准备好,这时苏落却婉言谢绝她,她只想知道那个当年一起离宫的太监的住址,而此时谷梁鸿在身边,钱财对她已经不是问题。 当年在宫里时,那位公公同曹氏交情深,所以曹氏才能至今和他保持着联系,给了苏落地址,苏落片刻不敢停留,告辞出来时对尤闲庭和曹氏千叮咛万嘱咐,告知他们家的事情远没那么简单,自己还会继续查下去,在此期间,要他们对饮食等物小心谨慎。 谷梁鸿仍旧以老黑样貌跟在苏落身边,只是当他们找到那位公公时,却发现他已经死在家里。 杀人灭口,是谁怕他说出当年之事呢? 苏落看看谷梁鸿,他分析着,首先不是朱棣,当年死的人何其多也,朱棣不会在意一个建文帝的妃子,即使墨子苏是他朱棣杀的,他也不会怕苏落来寻仇。其次纵使是当年追杀墨子苏的那些内侍,当时被自己杀了差不多干净,即使有漏网之鱼,多半已经殉了建文帝,退一万步讲,有活着的,他们也不会在意苏落知道此事,毕竟在世人眼中杀父之仇岂不是更大,他们或许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个苏落,所以,怕苏落知道这个真相的唯有一人。 “谁?”苏落问。 谷梁鸿似乎有些艰难,被她纠缠半天才不得不说:“你师父。” 苏落连连摇头,非常惊恐:“这怎么可能?” 谷梁鸿肃然道:“这非常可能,他当年看走了眼,误认是我杀了你母亲,我们在调查这件事他也在调查,也许是知道真相后感觉自己出错,首先无法在你面前抬起头来,其次他是一代宗主,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他被弟子们尊崇,他不会让自己给别人笑话。” 苏落还是难以置信:“他是我师父,他难道宁可让我一辈子不知道真相,难道想让我错怪你这个好人。” 谷梁鸿心疼的看着她,把她头上的暖帽正了正:“去问问你师兄墨飞白,你师父都对他交代过什么,为了让你离开我,他竟然,竟然让墨飞白把你占有,最好生出一儿半女,让你对我死心,让你恨我,即使那样你杀不了我,他也不想让你喜欢我。” 苏落越听越离奇,仿佛他说的是手抄本上杜撰的故事:“为什么呀?” 谷梁鸿把手掌贴在她脸上,无比爱怜:“或许在他眼里,常常把你当成是你母亲的化身,因为你们长的太像,你母亲不在了,他已经把感情转移到你身上。” 苏落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我怎么听你说的这么玄。” 谷梁鸿搂着她离开这位公公的家,郑重道:“放心,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 151章 惊天秘密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线索已断,谷梁鸿以为苏落会失望,苏落却道:“假如你真能证明杀这个公公的人是我师父,也就相继能证明他怕我知道真相,也就接着能证明他以前告诉我的是假,所以,我也不需要再追查下去了。” 是这么个道理,这可以说是窥一斑知全貌,谷梁鸿想把苏落安置好在一处他自己单独行动,带着她费心又危险,谁知苏落执意回去上官云飞家里,她实在担心墨飞白和鱼仙姬会对上官云飞做出什么不当的举动,上官云飞死了她只是内疚,墨飞白死了那是亲人,所以,在得知上官云飞的底细后,苏落日日担心,感觉自己还是回来盯着的好。 和谷梁鸿分别的一刻,他捞她在怀里:“等事情真相大白,我们就回凉州,我给你个惊喜。”谷梁鸿口中的惊喜大概就是把窦璎和周祖成祛除出去,此二人都是苏落厌恶之人。 熟料想苏落却淡淡道:“我没说我会回去凉州。” 谷梁鸿把她挪出自己怀抱,彼此对望,他相当诧异,斟酌半天既研究不明白她的心意又找不出合适的话语,只在唇齿间挤出两个字:“落落。” 苏落却这样补充给他听:“是的,我仍然爱你,更不想你死,或许你死了我仍旧会傻了吧唧的做出诸如殉情这类事情,但不代表我会原谅你。” 假如她次次都能这么轻易的原谅他对自己伤害,她恐怕他以后会有恃无恐,当这种伤害是一种增加两个人感情的乐趣,伤害就是伤害,先伤后带来无穷的祸害,伤口即使愈合,也还有疤痕在。 谷梁鸿唯有把自己为何会出现在窦璎的住处。窦璎为何在他书房靠在他怀里,都坦白给苏落听,他以为她会感动,不痛哭流涕,也会觉得自己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爱她。 稀薄的暮色里,是一个男人肩头扛着一个小男孩走过,他身边还随着一个挽着竹篮的妇人,竹篮里是一棵再普通不过的晚菘,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家,苏落无比羡慕的看着他们。红尘俗世中一幕温馨的场景,她忽然感到骤冷,裹紧锦缎的道:“你懂什么叫累吗。窦璎走了,我不知道我们之间还会不会出现另外的女人,然后继续争吵,我再次出走,还不如不回去。” 陡然间谷梁鸿发现。这个在自己心里一直如孩子般的小丫头终于成熟了,玩味她的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似乎懂了什么,只是,就像她生在帝王家自己无法选择。他生在世家也是无法选择之事,抛开自身的光环不说,单单是谷梁世家的财富和名气。都注定他不能过一种太过平凡的生活,所以,一时间他不敢给她太多的承诺。 他去忙他的事情,她回到上官云飞家里。 刚一进府里,大家排着队准备找苏落谈话。而且个个都是十万火急之模样,一时间让苏落感觉自己成了这人世的主宰。地位从未有过的尊崇,本着讨好上官云飞,苏落准备先接见他,不单单是客居在他的家里,而是不想他在朱棣那里吹个什么风,枕边风没有还有床边风桌边风,总之,他和朱棣关系越好,对自己和谷梁鸿威胁就越大。 没想到的是高衙内走了后门,谁的后门?灰狼的后门,除了苏落,毕竟他和灰狼关系最好,推说这条狗老是不见主人心甚念之眼欲穿之胆欲破之,反正,他首先见到苏落。 苏落和灰狼拥抱一番爱抚一番,才问高衙内:“你找我作何?” 高衙内扭捏作态,有些害羞却又不得不说:“苏落,你想改嫁就嫁给我。” 还在纠缠尤闲庭的事,苏落不能据实相告,但可以换种方式,比如嫁给尤闲庭是受他夫人曹氏所托,对他的试探,赚的是银子,挽回的是感情,最后苏落道:“放心,我要想改嫁,第一个就嫁给你。” 高衙内像被天上突然掉下的大馅饼砸晕了,呆愣半天才高兴的手舞足蹈离开,他就没有想想,苏落能改嫁吗?能吗?所以他得到的是个子虚乌有的承诺,但这并不妨碍他沾沾自喜,很多时候思念就是子虚乌有的东西,明知道想也看不到得不到,我们还是乐此不疲,所以说喜欢精神永远大于物质,假如没钱可以去赚,假如赚不到顶多饿死,但精神支柱没了,死,也是一种灵魂和身体同时覆灭的死。 第二个见到苏落的是墨飞白,他也找了理由,他是苏落的师兄,长兄为父,父大过天,上官云飞即使着急也唯有避让。 见到苏落后墨飞白着急得知的事情是:“那个老黑,你们一直在一起吗?”他言语缓缓,容色淡淡,目光中却透着微冷。 苏落点头:“是啊,他是我的护从,赚我的银子。”她也知道金陵乃天子脚下,天子和她和谷梁鸿都有着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的联系,仇恨必定高过恩情,所以还是不要说出老黑就是谷梁鸿为妙。 只是护从这个身份实在有待商榷,墨飞白首先疑惑:“他好像比你有钱的样子。” 苏落大大咧咧的:“赚不了银子还想赚色。” 墨飞白却大惊失色:“他对你怎样?” 苏落洋洋自得不是骄傲,而是想混淆视听,转移墨飞白对谷梁鸿的怀疑:“你师妹我成鱼落雁,你还不允许有别的男人对我倾慕吗。” 不允许也阻止不了,这个墨飞白焉能不懂,遑论苏落的美貌,她随和的个性也讨人喜欢,于是道:“落落,这两天我一直在考虑,我想该做决定了。” 苏落惊喜道:“师兄,你是不是想退出建安文骨?那太好了,你说我父皇是活是死还是个未知,现在的皇上把大明治理得也不错,你们这样杀来杀去,不如买二亩田,悠闲度日。” 惊喜由她脸上跑到墨飞白脸上:“我正有此意,等我把事情处理好了。我们就走。” 走?走去哪里?苏落感觉两个人说的事情好像南辕北撤,想追问他已经兴冲冲的出了自己的房间,在门口碰到鱼仙姬,墨飞白冷脸问:“你偷听?” 鱼仙姬漂亮的兰花指理了理纷披的长发,嘴角是笑,眼中却泛着寒芒:“若无什么背人之事,何来偷听一说。” 墨飞白知道他在意自己和苏落的感情,争吵久了再也没有耐性跟他解释,只道:“我不管你想怎样,但你记住。你敢碰落落一下,我就……” 鱼仙姬绣眉微挑,玉面侧过。问:“你就怎样?” 墨飞白狠狠的,仿佛说出的每一个字务必让他刻进骨髓里:“我就杀了你,而且是说到做到。” 鱼仙姬嘴唇翕动,没说出什么,心里却想。我偏要试试。 总算轮到上官云飞见苏落,他问的也是苏落莫名其妙嫁给尤闲庭之事,这件事除了墨飞白,当时见到的人都不知道真相,苏落也不会让他们知道真相,仍旧是那个理由。此行盘缠不多,做个生意赚钱罢了,她还告诉上官云飞。其实自己是墨宗的谍女,想上官云飞手眼通天,自己还是不打自招出身份这样显得比较有诚意。 提到钱,上官云飞一招手:“你跟我来。” 带着苏落来到他的书房,从角落里搬出一个镂花的木头箱子。揭开箱盖,里面是白花花的银子。晃得苏落目眩。 “既然缺钱就给我说,为何要做那种事情,让你现在嫁给我很难,我也不会逼迫你,但我第一次和姑娘肌肤相亲,那一晚之后我再也无法将你忘记。” 关于那一晚,苏落肠子都悔青了,谄媚的笑笑:“肌肤相亲是那个之意,我只是看了你的身子,主要是在手抄本上学了些卜卦之术,闹着玩的。” 上官云飞一脸肃然的看着她道:“在你是闹着玩的,在我却是认真的。” 苏落也不想与他争执,自己总有离开金陵的那一天,那一天也就是断绝上官云飞此念的一天,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再不肯要他的银子,两个人推来让去的时候,苏落忽然发现身边的书案上有一个本子,翻开的那一页写着:章浩瀚、李修远、韩江雨等等,在这些人的名字后边都画了个圈,却在紧随其后的尤闲庭下面打个叉,好像尤闲庭之后还有些人名,都是叉,若不是发现自己熟悉的人,苏落也不会奇怪,想问,觉得这应该是上官云飞的机密,他一定不会说,所以就没问。 之后苏落一直在想着圈和叉的问题,逻辑思维是,一般的我们把不成功的事或者否决的人才会画个叉,那么也就是说,上官云飞在尤闲庭这里或者失败了,或者否决他,想想尤闲庭只是一个商贾,应该涉及不到朝廷之事,否决他毫无意义,也就剩下失败这一种说法,那么上官云飞在尤闲庭这里失败什么了?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潘氏和她的表哥谋财害命没能得逞……最后苏落大吃一惊,上官云飞,该不会是潘氏的那只背后的黑手? 这样一想她就毛骨悚然,为了求证自己推断的真假,她在街上找了些路人闲聊,问出上官云飞本子上书写的一连串的名字,路人频频感叹,这些人都已经家破人亡了。 苏落顿时不寒而栗,终于明白为何自己对潘氏谋财害命一事总是感觉蹊跷,原来这幕后黑手竟然是上官云飞,他看上去文质彬彬,且原来是这么凶狠之人,他所谓的祖上留下的万贯家财,其实都是这样得来。 苏落忽然想起在尤闲庭的名字下,好像还有一些人的名字被打叉,这应该是上官云飞准备谋害之人,那么要不要把这件事透露给那些无辜之人呢?可是当时她只注意到了尤闲庭,剩下的人一概没看清楚,所以,必须盗走那本名册,或者摹下也可。 夜深,上官府里灯火俱灭,四处漆黑一片,苏落猜测上官云飞睡着时候,她悄悄溜出自己房间,来到他的书房,门一推,没上锁,她直奔书案而去,刚摸到那个本子,灯突然亮了,靠窗的一隅,坐着笑意盈盈的上官云飞。 () 152章 死在爱情里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苏落顿时有种被愚弄的感觉,他知道自己会来,他也知道自己了解这一切,那么他会不会杀人灭口? 上官云飞从椅子上缓缓站起,托着一个油灯碟子踱步到了苏落面前,先是围着她转了半圈再折回,看着苏落融融而笑,这氛围就像被捉奸在床,他似乎是幸灾乐祸又似乎是无可奈何,目光幻化成箭矢射在苏落周身,. 输人不输阵,苏落傲然而立,来了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未知对方态度,先开口便输了一半。 他逡巡半天终于说话了:“用瓮中捉鳖、守株待兔这样的词汇来形容你真是不厚道,所以我一时也想不起该怎么比方了,坦白的说,我在等你。” 他自己往椅子上坐下,手中的油灯置放在书案上,指指自己对面的另一把椅子示意苏落去坐。 坐就坐,摇尾乞怜只会让他讥笑和蔑视,并且自己站在正义公理之上,邪不胜正,我又不是来偷那箱银子,苏落这样想,然后雄赳赳气昂昂的落座。 银子?那箱银子?灵光一闪,她转念想,这或许是个不错的借口。 上官云飞手指轻画,在桌子上写出两个无形的字——苏落,然后面庞上仍旧春风和煦:“多好听的名字,人如其名,放心,假如你真的冒犯了我,你的美貌会为你抵消一切,毕竟这世上这么多人,像你这样的美貌若非天工,焉能如此。” 他说着拿过那本名册,掂了掂道:“不过我布下这个局,也就是用这个名册做了诱饵,原因是——初次见面我不仅仅惊骇你的美貌,更欣赏你的天真无邪,.奉为至宝,所以,我立意娶你为妻,那张琴,据说可以买下一座城池,我赠给你时无半点犹豫。” 话到此处他竟然自嘲的一笑:“英雄难过美人关,你说这话最早是谁说的,此人必定遇到了一位让他刻骨铭心的美人才会有这样的感慨,我亦如此。那么怎样才能掣肘于你,你那个墨宗谍女的身份毫无分量。我终于想到了这个,我不妨告诉你,尤闲庭家里的事都是我一手策划。还有之前那些画圈圈的富贾,也都是我谋害,所以你也不用费心的查探了,我还告诉你,我所做的这些是汗王授意。你看你又知道了更大的秘密,也就是说你越来越危险,势必要同我乘一条船才能保平安,你可以不惧怕我,但汗王的为人想必你听说过,顺他者昌逆他者亡。在这之前,我已经告诉他你知道了很多很多秘密,但也告诉他你是我的未婚妻。所以汗王说,他可以放过你,不知你,意下如何呢?” 他这句意下如何苏落明白,是逼婚而已。初次见面那一晚还以为他是个文弱书生,现在才发现谷梁鸿说的一点都不假。他果真就是虎狼,更有颗狐狸的心,他之前不肯透露身份必然以为有把握得到自己,大概后来觉得有些艰难才出此下策,自己知道了太多的秘密,在凶悍的汗王朱高煦那里挂了名,若无他上官云飞的庇护很难存活下去,他可真是个博弈的高手。 苏落不知在抗拒还是在思量,漠然不语,上官云飞的目光从她的裙裾慢慢爬上去,最后停留在她脸上,这样威逼的话他说的却是谈情说爱般的轻柔:“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有时候害怕只是在未知的过程中,一旦了然结果反倒不恐惧了,苏落撑着腮看着他,微笑中带着顽皮的问:“若我不答应呢?” 两个人分明在暗中较劲,脸上的表情却像在打情骂俏,也就证明都是个中高手。 上官云飞拿起那本名册放在油灯上,火舌舔上去,名册不久化为灰烬,他然后拍掉手上的纸灰,揉了揉额角,有些疲惫的样子,淡定的表面,心里其实已经恨的想挥手打去,哂笑道:“即使你有谷梁鸿保护,他敌得过汗王的千军万马?我想你不会舍得让他冒险。” 苏落突然就怒了,就像一个男人想要保护怀中的女人,她也想保护自己所爱的男人,啪的一拍桌子:“上官云飞,用汗王吓唬我,为何你不直接用我叔公,就是当今皇上吓唬我,你这样对一个公主说话,真是大逆不道,该凌迟处死。” 她这是孤注一掷背水一战了,料想自己的身份早晚会被朝廷得知,而自己最近一直寻找从宫内出来的宫女太监,上官云飞消息灵通也不会不知,汗王凶残,正和太子朱高炽夺位,上官云飞这样不折手段的大肆敛财也应该是为了助他,所以,假如上官云飞怂恿汗王对付谷梁鸿,事情真的不敢想象,别无更好的办法,唯有釜底抽薪,哪怕朱棣抓了自己像囚禁二哥朱文圭似的,救下谷梁鸿就好。 上官云飞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接连吐出几个词:“公主?叔公?” 苏落正襟危坐,顿现皇家威仪,大方道:“对,我就是建文帝遗落在民间的女儿,皇上是我叔公,汗王是我叔父,你说他会不会听你的鬼话来对付我,毕竟我也姓朱。” 这是她第一次提及自己的姓氏,甚至说这个话的时候,她也不过是为了恫吓上官云飞,没有感觉自己真的姓朱。 假如是真,这简直就是惊天的秘密,震得上官云飞盯着她看了半天不知如何言语,心中暗想,她这样的美貌或许只有公主才能拥有,因为天下美貌的女子都是为皇家准备的,繁衍下来的公主秉承了母亲的绝色,很有可能此话是真,毕竟冒充皇亲国戚是重罪,料苏落也不敢,究竟该把这件事告诉朱棣还是该告诉朱高煦,告诉朱棣或许把她杀了或许把她囚禁,告诉朱高煦或许用这个落魄的公主做些文章,但也不能保证苏落不死,他是很不想让苏落死的,苏落正是看穿了他的这一心思才敢说出这些话来,这叫对症下药因人制宜。 上官云飞正在犹豫的时候,咔嚓!窗户撞破,一条黑影射了进来,寒光闪闪,雪亮的刀直奔他砍去。 上官云飞是真不会功夫,他凭的是头脑混生活,但他有很多逃命的法宝,害人多了,想过自己也会被害,准备些消踪粉、彩雾弹什么的非常必要,只是没等他动手,苏落一脚踹向身边的桌子,桌子撞到他的椅子,他噗通仰倒,得以躲过刺客的那一刀。 苏落救他的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根本都没有细细思量,只觉得上官云飞假如死了,她和墨飞白等住在府上的人都难逃干系,朱棣爪牙遍布,对付他们几个还是不费吹灰之力。 那刺客想砍苏落之时,突然从天而降十几个锦衣卫,飞鱼服绣春刀,一看便知,这都是潜伏在上官府里保护上官云飞的扈从,他们把刺客团团围住,那刺客眼看很难胜出,又撞门逃走,锦衣卫追去,上官云飞和苏落也跟着追去,不是想帮着打斗,是想看看到底是谁,苏落担心的是墨飞白,假如真是,自己豁出命也要救他。 只是刚跑到门口,墨飞白却拎着宝剑堵住那刺客,没有只言片语的废话,挺剑刺去,奇怪的是那刺客躲都没有躲,玉树临风般立在那里,一剑穿心,他然后撕下蒙面的黑布,开口道:“阿白。” 声音透漏出他的身份——鱼仙姬,苏落叫苦不迭,没想到他真的下手刺杀上官云飞,更惊讶墨飞白为何对他下手。 鱼仙姬一口血喷涌射出,溅了墨飞白满脸,他没有擦拭没有挪步,冷冷道:“你想害上官公子,他是落落的朋友,更是我们的恩人,你这叫恩将仇报,我才杀你。” 墨飞白在撒谎,他一直盯着鱼仙姬,怕他对苏落不利,苏落潜入上官云飞的书房被人家捉住,鱼仙姬看见墨飞白也看见,只是前后脚晚了一步,以为他对苏落动手,是以才狠下杀心,刚刚这番话不过是搪塞之词,也为了讨好上官云飞。 鱼仙姬摇晃几下,看墨飞白一笑,他的身体还在墨飞白的剑上挑着,像一枚高枝上的枯叶,生命在渐渐消逝,脸如白纸,眼神迷离,攒了一点力气说了最后的话:“临死,我也没有得到你的心。” 话音落,纤细的身子如一根折断的翠竹向后仰倒,习惯纷披的长发如水墨泼下,何其唯美,何其悲戚,他从事建安文骨多年,当得一个好的领袖,或者也可以说是一个好杀手,没有死在刀光剑影的厮杀中,却死在自己的爱情里,真是可悲可叹。 假如他没有杀过春好的妹妹,假如他对墨飞白的爱再豁达一些,苏落还是非常同情他的,毕竟他所做的事情是为了自己的父皇,遑论对错,不说成功与否。 看在苏落的面子上,也看在墨飞白出手帮忙的面子上,上官云飞让人把鱼仙姬找了地方掩埋,没有抛尸荒野。 这一晚之后,上官云飞有几日没有再来叨扰苏落,他感念苏落在鱼仙姬刺杀自己的时候出手救他,也没有因为鱼仙姬和墨飞白是同伙人而迁怒墨飞白,是感念墨飞白及时出手杀了鱼仙姬。 但这种感念并不代表他和苏落之间的事就此画上句号,他在想,或许可以曲径通幽,对付不了苏落,我可以对付谷梁鸿。 () 153章 放下即快乐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水调茶楼,苏落正与谷梁鸿相聚吃下午茶,彼此汇报分开这几日的情况,谷梁鸿目前没有找到墨子虚杀害那个公公的证据,苏落这方面却发生大事,因为鱼仙姬死了,听得谷梁鸿眉头皱起,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有些东西可以共有,有些东西唯能独享,假如共有的变成独享,未免狭隘,假如独享的变成共有,势必纷争甚至流血。” 这是靠着窗户的位子,晒着透进来的阳光,苏落慵懒的半趴在桌子上,井井有味的吃着一块油糕,呜呜道:“大叔,我懂。” 谷梁鸿说的是感情,想她未必真懂,问去,果然她道:“你的意思是,逛妓院可以呼朋唤友,你一个姑娘他一个姑娘,大家不亦乐乎。找相好就必须独享,想当年吕不韦和嫪毐都和秦始皇的娘私通,于是乎大打出手,嫪毐落得一个车裂的下场。” 谷梁鸿手抚额头,真不知小丫头脑袋里整日想的什么东西,明明是个非常认真严肃的问题,经过她的诠释就面目全非了。 苏落接着再吃一块油糕,看谷梁鸿的意思不十分赞同自己的见解,于是换了种说法:“美食可以共有,你一口我一口,其乐融融。美男却唯有独享,不然你一晚她一晚的,宅斗由此而发生,聪明的男人所以才一夫一妻,我快活你省心。” 她说的慢条斯理,嘴巴还在不停的塞东西吃,甚至有些含糊不清,看上去并无心机,但谷梁鸿感觉这个分明是在暗示自己,因为此事纠缠她很久了,他清清楚楚,对她的话不加点评。端了茶水喂她:“瞧瞧,吃没吃相,小心噎到。” 苏落果真就噎到,不是因为糕点,而是被烦心事堵得喉咙憋闷,咕嘟嘟喝下一口茶,不经意的侧目就发现了墙上一副书法,题写的正是这茶楼的名字“水调”,她看了好一阵,斟酌下问谷梁鸿:“你说。这两个字怎么读合理?” 谷梁鸿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注视一会,不觉茫然了。这个水字还好,调字可怎么读才合适,读水调(dà)诗意盎然,茶香水调,多美。读水调(á)。情境渐生,一种水因茶叶的不同,甚至是茶道师父的不同,就会变化出各种各样味道。所以说读哪一种都好,可是自己又无法确定,忽然发现这茶楼为何成为京城最大最好最著名的茶楼。这名字如此的耐人寻味。 他真的不知如何说出,既然都好,又怕都错。唯有问苏落:“依你看?” 苏落咽下最后一口油糕,抓了谷梁鸿的袖子擦了擦自己的嘴巴,然后道:“大叔,告诉你这个答案之前,我先来总结一下你。” 谷梁鸿哑然失笑:“与我何干?” 苏落按下他的肩头:“稍安勿躁。听我慢慢道来。”一副说书先生的派头:“你这个人,武功好。才学高,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坑蒙拐骗无所不好……” 谷梁鸿一摆手:“等等。” 苏落急忙挤眉弄眼的谄笑:“夸你呢,意思就是你是无所不能的,豪情干云,豁达大度,样貌俊朗,风度翩然,是女人心目中的英雄。” 谷梁鸿被她夸的浑身不自在,给她注满茶水,又代她吹去上面的浮着的一点点茶末,握握杯子试试温度,觉得不烫才交到她手里,沉声道:“说重点。” 苏落吸了口茶水润润嗓子,准备开展长篇大论似的:“你唯一的缺点就是遇事考虑太多,这是不是所谓的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呢,用这个茶楼的名字比方,我刚刚问了你,就因为你习惯了考虑太多,所以迟迟不敢回答,怕出错,假如你问我,我喜欢哪个答案就说哪个答案,毕竟这东主也没有明确规定该怎么读茶楼的名字,即使他规定了,我们也还有自己的理解,事同此理,你说你把窦璎赶出谷梁世家了,我想说的是,为何之前不赶呢,非得惹出这许多的麻烦,你也许会说,你是为了我好,怕她对我如何如何,可是大叔,你真的觉得你这样保护我却给我带来伤害,会比我被朝廷抓捕幽禁或是砍头轻吗?” 她说完定定的看着谷梁鸿,水汽氤氲,从她莹莹的眼眸处掠过,说不上是怅然是失意是怨怼是什么,但看得出非常沉重。 谷梁鸿也定定的看着她,早已把她刚刚的一番话咀嚼斟酌,抬手抚摸着她滑润的面庞,笑出:“落落,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真的长大了。” 苏落的道理是,你所认为的为对方好,或许正是伤害他或她的借口,只有他或她开心喜欢,才是真正为他或她好。 假如当初不是为了苏落的安全而妥协窦璎,即使朱棣知道苏落是建文帝的女儿,也未必能有怎样的事情发生,他认下这个侄孙女,苏落不过是多了些钱财换了种身份,他不认这个侄孙女,苏落就是被幽禁,自己陪着她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或许还有他们预料不到的第三种可能,总之,苏落今日给他补了一课。 他眸色渐深,握住苏落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不知要表达什么,嗓音低到泪如沙哑:“落落,我现在懂了。” 苏落突然就泪眼婆娑,顺势把手在他心口戳了下:“孺子可教也。” 谷梁鸿:“……” 总归两个人年龄相差悬殊,这样的玩笑有些突兀,苏落感觉出来,转口道:“我的意思,汝的儿子,可教也。” 谷梁鸿:“……” 猛然看向她的腹部,再抬头对上她的目光,看得苏落发毛,抖抖肩膀捧着茶杯往旁边看热闹,茶楼这样的场所,当然是三教九流五行八作的人都有。 窗棂上扑棱棱落下一只信鸽,惊得苏落踅回目光,而谷梁鸿已经拔步奔出,托下信鸽,从腿上卸下一物,是杨二郎的传书,家里出了点事,要他必须亲自回去处理。 他重新回到茶楼,急忙对苏落道:“跟我回凉州。” 他本以为苏落会拒绝,毕竟她母亲的事情还没有查明,谁知苏落却一口应承,谷梁鸿望着她一脸问号。 她道:“鱼仙姬的死让我想了很多,他先是执着建安文骨之事,后又执着感情之事,到头来英年早逝,不得不让人唏嘘,我想,即使我得知了我娘是怎么死的,不是你杀,我也就是高兴高兴,是你杀的,我也就是痛苦痛苦,人生无常,百年是奢望,我为何执着于已经无关紧要的事,我即使为我娘报了仇,她也活不了,假如我能阻止她当年的死,那才是最有用之事,现在大家斗来斗去,斗到最后都归于一抔尘土,不值当。” 谷梁鸿已经第二次震惊,抓着她的手放在唇上沾了下:“落落,你真的长大了。” 苏落呵呵一笑:“再不清醒,等你下次感叹的时候应该说我已经老了,想想就可怕。” 这一刻,她终于可以放下所有的一切,也印证了佛说‘放下即快乐’的禅语,从心里感觉轻松,然而又想起上官云飞那个名册的事。 “可是,你怎么通知那些人呢,说出来人家不一定能信,即使信,假如有汗王在背后撑腰,上官云飞还是皇上的臂膀,你能奈何,甚至我能奈何,难道我们就留在金陵一辈子用来阻止上官云飞做这些事吗,除非把他杀了,但是杀了他,汗王就不能找出另外一个棋子吗。” 说来说去,都是莫可奈何之事,上官云飞的背后是强大的朱氏集团,即使自己也是朱氏之人,也没有办法对他们抗衡。 可是丢下不管,苏落又于心不忍,怎么能踏踏实实的回去凉州。 抓耳挠腮,挖空心思,终于醍醐灌顶,想起当初在关外时,为了阻止脱欢联合鞑靼攻打大明的边防,她曾求过脱欢,他竟然答应下来,后来发现他真的信守诺言。 假如,我再这样试试上官云飞呢,跟谷梁鸿说了,他没有言语,让自己的老婆去以色哄骗别的男人,换了谁都不会心甘情愿。 苏落哄劝道:“顶多算不择手段,谈不上出卖色相,不然我这样回凉州,还在担心这里的人。” 谷梁鸿也了解她的心肠太好,习惯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假如不让她助,她会一直如鲠在喉的,无奈道:“那你怎么报答我。” 苏落瞪着大眼:“我为何要报答你?” 谷梁鸿义正言辞的:“你是我的女人。” 这是不争的事实,苏落看着他想了想:“好吧,我……以身相许。” 她话音刚落,谷梁鸿立即在桌子上拍下一锭银子,然后拉着她就跑,跑到行人稀少的地方索性把她抱起,飞速回到自己的住处,一脚踹开房门,奔去床边,直接把她按在上面。 苏落跑的头晕,没等问出什么,他就吻了上来,喃喃着:“落落,太久太久了。” 苏落羞羞的缩在他怀里,很久么,几个月而已,想说些什么嘴巴被他吻住,本是高兴呢,眼泪却突然涌了出来,谷梁鸿感觉自己脸上湿乎乎的,急忙停下喘着粗气来看她:“落落,你不愿意?” 她瘪着嘴道:“我怕你再伤害我,我第三次离家出走。” 谷梁鸿忽而就彷徨了,生活中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波折,我要怎样才能拴住她的脚步呢? 突然笑了笑,是因为有了好办法,那就是,迫切的要苏落给自己生儿育女。 154章 旁门左道,歪打正着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半个月亮爬上中天,苏落收拾好自己的行装,然后打开上官云飞赠送的七弦琴,濯手焚香,一曲高山流水缓缓而出,清澈的弦音飘出房间,在空寂的月夜更加的悠远。 房门轻启,上官云飞一身紫色长袍黯然而立,沐浴在苏落的琴声中无声无息,有什么感觉触在心尖,他认真的想了想,是爱吧,仿佛喜欢苏落已经很久,爱上她却在此时,喜欢她的时候想娶她,爱上她了,突然彷徨不知所措,这是患得患失。 他款步走向苏落,脚下是厚厚的绒毯并无一点声音,眼睛专注着灯光漫溢下的苏落,她抚琴的样子更觉仙气,只知道苏落懂音律,却不知道她这么精通琴技,同样的一首曲子在她奏来更加的生动,比之自己的生硬,她能把琴曲赋予另外一种东西,那就是灵魂。 一曲毕,苏落已经察觉到他不请自来,爱惜的摩挲着七弦琴自言自语道:“真是好琴,真不愧价值连城。” 上官云飞接话道:“但凡好的东西都想据为己有,琴是此理,人亦是此理。” **裸的表白,苏落焉能不知,她将宝琴放入匣内,抱起走到上官云飞面前,所谓楼上看山、城头看雪、灯前看花、舟中看霞、月下看美人,在暗昧的光线下看人,扬长避短,人就朦胧得美到极致,她举着琴递给上官云飞道:“然而,总还有个先来后到,此琴是你的,还给你。” 上官云飞没有接过,蹙眉问:“你不要?” 苏落一脸月凉,表情淡淡:“把别人的宝贝据为己有,这是不仁不义,琴如此。财富如此,人亦如此。” 话出口时就变得如同刀子般锋利,狠狠的刻在上官云飞心上,势必要他懂一个道理,那些被他迫害的商贾都是无辜,他得到的那些财富都是强取豪夺。 上官云飞终于明白她还自己七弦琴的用意,原来是想提醒自己这些事,有关自己夺取别人的财富,还有对她的这番感情吧,他眼中闪过一丝愤怒。接过她手中的琴,顿了顿,然后高高举起使劲摔在地上。咔嚓! 苏落吓得往后一跳,惊恐的看看上官云飞,他不悲不喜,没什么表情,仿佛摔碎的不是一个价值连城的宝贝。而是敝履。再低头看看已经裂开的琴匣,朝上官云飞骂了句:“你娘的!” 多么不合时宜的一句话,你指责你哭泣都好,可她竟然骂出这么粗鄙的一句,本来今晚酝酿了很好的感情,想深入浅出循循善诱的教导上官云飞不要再想着谋害那些商贾。却因为这一句大煞风景,她实在是心疼宝琴,蹲下身子战战兢兢的打开琴匣。毫无意外的,琴弦断了两根,她突然拿起宝琴劈头盖脸的朝上官云飞打过去。 上官云飞没有躲,本是冷若冰霜的一张脸,竟然被苏落的又骂又打弄了个喜笑颜开。他感觉苏落如此粗暴的对待自己,即使不是爱人也是知己。是言行不会刻意,无所顾忌,亲近之人。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假如苏落没有把琴还他,琴也没有摔坏,只是苦口婆心的劝解他,不一定好用,脱欢是枭雄级的人物,大气,很多事情拿得起放得下,上官云飞是奸佞,拿得起未必放得下,而苏落如此态度,让他有点受宠若惊,本是楚河汉界泾渭分明的两个人,她这样一打一骂,中间的隔阂荡然无存。 苏落见他不躲,也不好意思再打,抚摸毁坏的琴吧嗒吧嗒掉眼泪,突然指着他道:“你整日的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把别人的财富攫为己有,把诸葛先生的琴你也攫为己有,还想把别人的女人攫为己有,你就是个小人,宵小,鼠辈,坏蛋,你这种人笑是假的哭是假的,感情也不会是真的。” 她骂了半天,然后气呼呼的推着上官云飞一直推到房外,咣当关上房门,还不忘高喊一句:“我喜欢谷梁鸿,因为他至少算个好人,他只想怎样帮助别人,从未想过如何加害别人。” 蒙昧的夜色里,上官云飞在她门口伫立良久,终于弄明白一些东西,然后回到房里枯坐一夜。 苏落这里鼓捣一夜,试图把琴修好,只是笨手笨脚,没能成功。 次日早晨,她抱着琴拿着包裹连告辞都没有,找到墨飞白和高衙内,准备离开上官府里,刚至影壁处被上官云飞追上,苏落本能的往墨飞白身后躲了躲。 上官云飞侧着走了过去,见她还躲,自嘲的一笑,她这样是惧怕自己还是厌恶自己?这两种答案都不是想得到的,更喜欢她昨晚疯狂粗暴的模样,是以道:“我答应你,那个名册上的人,都会安全。” 苏落立即闪出墨飞白身后,惊喜道:“真的?” 上官云飞没有回答,而是拿过她手中的琴道:“我给你修好,然后还给你。” 苏落嘻嘻笑着:“这还差不多,那我在凉州等你。” 上官云飞也终于放松的一笑,忽然明白,取悦苏落也不是很艰难之事,做个好人,至少在她面前需要做个好人,她点头:“后会有期。” 苏落嗯了声,拉着墨飞白和高衙内想走,蓦地转头捅了一下他的胸脯,悄声道:“宽厚的胸膛,是个汉子。” 上官云飞明白她说的是那晚自己被她又摸又看的事,偏头窃笑,那件事至今让他羞臊又难以忘记。 本来毫无希望的事得以解决,苏落兴致勃勃的同墨飞白和高衙内离开上官云飞的家,三个人去找谷梁鸿,路上苏落才把所谓的老黑是谷梁鸿的事告诉了墨飞白。 就在墨飞白惊诧的当,前面的街上突然一字排开很多人,见惯了被截杀,苏落当然明白这绝不是几个大男人没事携手逛街,虽然看着不像锦衣卫,但也感觉出是什么帮派的徒众,他们目光齐齐虎视眈眈的对着墨飞白。 墨飞白拉着苏落立即住了脚步,嘡啷抽出宝剑然后道:“高衙内,你带着落落从另外一条路跑,我来对付这些人。”他至今也不知道苏落会神识功,当然也就以为她无法自保。 苏落却抓住他的胳膊:“师兄,他们是谁?” 墨飞白瞪了眼高衙内,示意他拉开苏落,然后道:“建安文骨,他们的头领鱼仙姬被我杀了,怎能不报仇。” 苏落突然放下戒备,毕竟建安文骨是以拯救自己老爹为目的,是效忠父皇的一群人,她大大咧咧道:“报什么仇,既然首领没有了,大家解散,该种田的种田该经商的经商,我去说。” 墨飞白一把拉回她,看对方已经拔步而来,准备攻击的样子,急忙道:“没你说的那么简单,大多人都是,某个执念在心中镌刻后,很难再消除,他们不会相信你是谁,也不会听你的话,快走,你不走我更分心,还得分身。” 高衙内最怕打架,看个热闹还可以,涉及到自身,那就唯有三十六计走为上了,他拉着不肯离开的苏落,第一次表现的非常爷们,力气大得苏落挣脱不开,边跑边劝苏落:“你不是说谷梁二爷在金陵吗,我们帮不了你师兄,找二爷那就不一样了,他来了之后一顿风卷残云,轻松取胜。” 风卷残云是这样用的吗?苏落想想也对,神识功不能轻易使用,既然墨飞白都紧张兮兮,说明这些人不容易对付,赶紧去找谷梁鸿帮忙。 于是一路狂奔,跑的比高衙内还快,到了他的住处,谷梁鸿正等在那里,她急吼吼道:“快,有人想杀我师兄。” 她预想的是,谷梁鸿翻身上马,飞驰而去,非常的英雄气概,熟料想谷梁鸿却正正马鞍,系好包裹,漠不关心道:“他不会死,因为他有事放不下,必然能好好活着。” 苏落吃惊道:“这个时候了,你还说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快去帮忙。” 谷梁鸿抱着她送到马背上:“我们打个赌,不久你师兄也会到凉州。”他说完在苏落的马背上使劲一拍,那马疾驰而去,苏落在上面又骂又喊,却不敢乱动。 谷梁鸿随后追上,一路快马加鞭赶回凉州,回到家里急着问杨二郎家里究竟发生何事。 杨二郎噗通跪在他面前:“老爷,有个叫眉长龄的人,绑架了钱掌柜,小人无能解救出来,只好通知您。” 谷梁鸿头微抬,示意他起来,然后问:“钱掌柜现在怎样?” 杨二郎道:“安然,眉长龄没有杀他之意,只是让钱夫人来告诉我,除非,除非老爷您自杀,他才能放了钱掌柜,此人当真是穷凶极恶。” 钱夫人,当然就是张初五,眉长龄打不过谷梁鸿,唯有使用旁门左道,又去骚扰张初五,怎奈张初五做了钱夫人后,日子虽然平淡如水,却是细水长流的幸福,对他相当冷漠,他就怀恨在心,掳走钱掌柜威吓谷梁鸿,知道谷梁鸿这样的人物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 155章 爷,给妞笑一个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塞上远比金陵冷的多,风又大,至夜晚并未减弱,沙尘裹挟着枯枝败叶哗啦啦在巷子里兜来兜去,赫然而对峙着两个人,一是谷梁鸿,一是眉长龄。 “钱掌柜呢?”谷梁鸿手中拎着宝剑,玄色长袍处于暗夜里几乎把他淹没,浮云开,明月现,他手中的宝剑与月辉映,寒光毕现。 “他很好,假如你不能如我所愿,他就会不好。”眉长龄朗声一笑,是终于拿捏住谷梁鸿的得意。 “这么说,你有同伙?”谷梁鸿将宝剑横在眼前,头也不抬,把食指顺着宝剑的锋刃画过去,准备在画到尽头时出手,他不是杀了眉长龄,就得杀了自己,杀了眉长龄解救钱掌柜不能十拿九稳,杀了自己钱掌柜是否安然也还说不定,是以,他想用第三种方式解决问题,这也是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得来的成果。 眉长龄哈哈大笑,在空寂的夜里这笑难免有点恐怖,本是非常不错的一张脸,因为仇恨而逐渐扭曲得变形,道:“你不喜欢的人,我都喜欢,你驱逐的人,我都接收,假如你认为这是物以类聚也没什么不对,终究我们要对付的人都是你。” 谷梁鸿的食指停在宝剑的中间,懂了他的话,周祖成或是窦璎,也许还有其他人,这也没什么稀奇,他至今无法弄懂的是:“眉长龄,我和你之间并无深仇大恨,你为何如此逼我,非得置我于死地?” 眉长龄昂了昂头,似乎是无限感慨的道:“你说的对,我和你可以说是素不相识,更谈不到仇恨,只因为一个女人,那就是张初五。有人看破红尘人出家为僧,而我却是看破红尘还俗,你知道身在佛门的清苦吗……” 谷梁鸿打断他的话道:“那是因为你慧根不够,僧人若像俗人一样,何能修来一身干净。” 眉长龄拔步往他面前走了几步,狠狠道:“我就是不明白,僧人一心向善普度众生,为何吃糠咽菜破衣加身,所以我才还俗,想找个捷径快速富有。然我没有显赫的家世,亦无半点功名,遂想起张初五。只是她不肯与我合谋害你,她越是这样袒护你我越是恨你,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奇怪,开了头,就如同洪水倾泻而下。收不住了,这也就是恶恶循环,我不停的害你不停的失败不停的加深恨你,以至于此。” 谷梁鸿猛然抬头,月色镀在他脸上,浓黑的胡子更加清晰。眼底渐渐升起一股寒意,嘴上却是一丝浅笑,右脚划过地面。黑袍掠起,如一股黑色旋风,即将下手之时,突然,从巷弄两边的民居屋顶扬起一片白雾。顿时裹住眉长龄,袅袅绕绕。不息不止,只见他啊啊的大叫,双手乱摆,如鬼魅狂舞在狭窄的巷弄,然后转圈的找,眼睛早已睁不开,狂吼着谩骂着,嘲笑谷梁鸿也会使用这一下三滥的手段,突然身子一颤,后心刺着一把锋利的长刀,握着长刀的人竟然是苏落。 长刀拔出,眉长龄轰然倒地,旁边的春好扑上去又补了一刀,主要是怕他不死,然后刀都没有拔出,看着苏落哇哇大哭:“夫人,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谷梁鸿已经惊呆在那里,眼前发生的一切仿佛做梦,自己费尽心机的骗得苏落在家里好好睡觉,她竟然和春好出现在这里,还杀了眉长龄,功夫二流心机一等的眉长龄竟然死在两个不会功夫的小丫头手里,这实在是滑稽。 苏落也嘡啷丢下紧握着的刀,在身上还不停的蹭自己的手,这也是她明明白白的第一次杀人,惊慌的看着地上汩汩冒血的眉长龄,身子如筛糠。 这时杨二郎带着家里的众多镖师也赶到,偏巧看见刚刚苏落和春好杀死眉长龄的一幕,拍着哇哇大哭的春好不停安慰,还一边取笑她:“谁教你杀人的,你不是胆子很小么,真得对你刮目相看了。” 春好终于稳定情绪,嘿嘿的笑,指指苏落:“都是夫人安排的,我们两个早就准备好了,用土灰先洒在眉长龄身上,待他看不清东西时再出手,成功了。” 能够顺利杀死眉长龄,大家都高兴,眉长龄死在苏落和春好手里,大家都笑。 风在这一刻渐弱,谷梁鸿缓步而来,把苏落好顿打量,问:“为何这么做?” 苏落仍旧惊魂未定,抬头茫然的看看他,声音低低道:“二郎说,这恶人居然用钱掌柜威胁你,你这个人傻了吧唧,我怕你真自杀。” 谷梁鸿转头看看杨二郎,他立即道:“爷,是夫人逼我说的,我不说她就扒我的衣服。” 谷梁鸿忍俊不禁,这样极端的手段唯有她苏落才会用,一个掌门夫人居然如此对一个管家,当真是让人头疼,他却故意冷着脸道:“胆小如鼠还学人家杀人。” 苏落立即挺了挺胸脯:“谁说我胆小,还如鼠,我一点都不害怕。” 谷梁鸿用宝剑指着她瑟瑟发抖的双腿:“真的不怕。” 苏落按按大腿:“当然不怕,只是天有点冷而已。” 谷梁鸿凑近她:“那你紧张兮兮作何,给爷笑一个。” 苏落再瞄一眼倒在地上的眉长龄,琢磨他的鬼魂会不会找自己索命,心突突的,腿簌簌的,嘴唇哆哆嗦嗦:“爷,你先给妞笑一个。” 谷梁鸿:“……” 他没笑,旁边的镖师哄堂大笑,笑到半路怕他发火,急忙掩口憋住。 这个时候谷梁鸿突然想起眉长龄说过的那句话,他若死了,钱掌柜就危险,脱口一句:“不好!”急忙让杨二郎带人沿着这附近搜寻,务必要保证钱掌柜的安然。 苏落想问清楚是怎么回事,谷梁鸿催促她赶紧回家,本来自己计划好的,没料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苏落和春好破坏了机会,埋怨不得。她们都是好心,解释没时间,只道:“眉长龄有同伙,钱掌柜在他们手里。” 这一句苏落就晓得大概的事情,见谷梁鸿和杨二郎等人离开,她带着春好并无回家,决定帮着找,大家各自散开,撒网似的,猜测眉长龄的同伙不会距离太远。他们必定在暗中观察谷梁鸿和眉长龄对决,假如眉长龄落败,他们会杀了钱掌柜。 这条巷弄不算太长。只是大多是民居,大晚上的你也不能挨家挨户的搜寻,也不晓得那一家才是眉长龄等人的据点,所以搜查起来非常麻烦。 苏落和春好两个人单独行动,春好啪嗒啪嗒的甩开脚丫子就跑。跑了半天回头看苏落还停留在原地,她折回来问:“夫人,你怎么不跑?” 苏落凝眉盘算:“你都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你就不知道跑去哪里,我分析他们可能在哪一户。” 这条巷弄的人家皆是没有院落,屋子临街。一户挨着一户非常密集,春好指着一处灯光,苏落摇摇头:“一灯如豆。人影如定,应该是寒窗苦读之人。” 春好又指着一户亮灯处,苏落还是摇摇头:“两影重叠,红灯高悬,应该是新婚夫妻。” 春好又指着一窗光亮。她还是摇摇头:“或支腮或摇头,应该是个失意人。” 没等春好再指。她自己指道:“那里。”拔步就奔。 春好在后面问:“为何?” 苏落道:“适才眉长龄说的话我们都听到了,与他合谋的,唯有周祖成,周祖成有个习惯,在地上踱步时必然是不停的唉声叹气,你看那扇窗户,必定是他。” 春好半信半疑,与周祖成同在一个屋檐下多少年,居然都不知道他还有这个习惯,不得不佩服苏落。 两个人来到那户人家,彼此看看,各自紧握手中的刀,苏落一点头,她们同时咚的撞门而入,里面果然是周祖成,角落里捆着钱掌柜。 看见她们进来,周祖成哼哼一声冷笑,他已经知道眉长龄死了,这个钱掌柜留下也就毫无用处,刚刚他走来走去就是下不定决心杀人,眼看苏落发现了自己,事到临头也没有退路,一句话都没说,手腕一抖飞出一柄短刀。 苏落想用神识功,只能镇住他,却不能阻挡住飞刀,眼看飞刀射向捆着不能动弹的钱掌柜,她飞身扑了过去,噗嗤!刀入后背,她身子一颤,春好啊的大叫:“夫人!” 周祖成本来不会功夫,最近苦练飞刀是为了谷梁鸿的,没想到伤了苏落,急忙找了地方逃走。 春好背起苏落就跑,边跑边喊谷梁鸿:“老爷!老爷!” 接着喊杨二郎:“二郎!二郎!” 终于把大家都引了过来,谷梁鸿看她身上背着软绵绵的苏落,脑袋嗡的一声,冲过去接下苏落,在她身上点了下,然后拔出飞刀,刚想丢掉,却不顾上面有血揣入怀里,撕下自己的袍子下摆给苏落缠住伤口,让杨二郎随春好去救出钱掌柜,他抱着苏落奔去找医馆。 凉州城没有不识他谷梁鸿的,是以很轻松的踢开一家医馆,先生伙计同时忙碌,给苏落止血,给她重新包扎好伤口,总算没有伤及要害,谷梁鸿刚松口气,老先生却说出这样的一句话:“二爷,尊夫人为何服食七绝花?” 谷梁鸿凝眉看他:“你这是何意?” 老先生重新给苏落把脉,然后道:“没错,她的脉象显示,体内有七绝花毒,此物,无法怀孕。” 谷梁鸿如遭当头棒击,瞪眼看着老先生:“此话当真?” 老先生拱手道:“二爷不信我么?” 谷梁鸿和他对视,僵硬成一根木头,半晌才转头来看迷迷糊糊的苏落,漫不经心的样子道:“怎么会,我夫人,大概是误服,她还小,什么都不懂。” 他说完抱起苏落就走,回去家里,自己也懂歧黄之术,亲自给苏落把脉,用心的体会,一次次感觉是,一次次难以相信,来来回回折腾,等确定这件事时,他一拳打去桌子,又怕把苏落惊醒,半路停下,颓然的坐在椅子上,他盯着苏落看,直到天明。 阳光透过暖帐微微溜进,苏落幽幽醒来第一眼看到形容疲惫的谷梁鸿,嘿嘿一笑:“爷,给妞笑一个。” 也知道自己出了状况,后背痛得锥心,看谷梁鸿的目光如同古井深不可测,却异常的干枯,想他是因为担心自己,才故意逗笑。 谁知谷梁鸿一把抓住她的手,咄咄逼人的喝问:“你说你已经放下了,你说你相信我,你为何要如此,为何不肯给我生儿育女!” 156章 狼爱上羊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起初,苏落以为他在开玩笑,有气无力道:“生儿生女生龙生凤,就是生个包子也不是我能左右的。” 谷梁鸿看她唇色惨淡,手紧抠着被子,想是痛的厉害,她能以自己弱弱之体护住仅仅认识甚至谈不上交情的钱掌柜,着实让人敬佩,为此,谷梁鸿都不好再为难她,慢慢松开她的手道:“你好好养伤。” 他拔腿就走,整整一天都没有再来看苏落,但他已经安排妥当,除了春好外,十几个丫鬟婆子,还有育合堂两个坐堂先生都守在这里,甚至郑氏和筱兰薇都过来探望,总归此时苏落的身份不同,每天不让她们请安问好已经是苏落的大度,所以在此时她们也不敢怠慢,特别是谷梁鸿把张初五嫁人把董竹音休掉把窦璎赶出家门,郑氏和筱兰薇更是如履薄冰,生怕下一个谷梁鸿要放弃的就是自己。 冬日苦短,白天稍纵即逝,期间苏落大部分时间在睡觉,醒来第一句话便问春好:“大叔呢?” 春好支支吾吾,旁边的婆子代答:“老爷忙着。” 她再问:“忙什么?” 婆子也答不出来,因为,谷梁鸿其实就在书房坐着,不看书不写字不查账,手撑着头,他似乎才明白,为何至今苏落都没有怀孕,且原来她是服用七绝花毒,七绝,不是一种花,而是七种花,有的用瓣有的用枝有的用叶有的用根,炼制调和在一起,妇人服用后杜绝怀孕,这本是妓院那些姑娘们的专用之物,没想到苏落竟然…… 唉!他长叹一声,门外杨二郎禀报:“爷,钱夫人前来拜访。” 钱夫人。不就是张初五,谷梁鸿说声“嗯”,坐直了身子,整整衣服,饮了一口茶,脸上瞬间扫尽所有的表情,等张初五被杨二郎引着走了进来,他才起身迎上:“初五,你怎么来了。” 张初五反问:“回娘家不可以么。” 谷梁鸿笑了笑:“非常欢迎。” 让杨二郎看座,上茶。然后让他退下。 张初五却喊住杨二郎,对谷梁鸿道:“二郎是个好孩子,我们也没有什么机密之事。” 谷梁鸿顿了顿。明白过来,她毕竟曾经是自己的四夫人,这样做是为了避嫌,只觉张初五是个好女子,嫁了人就恪守妇道。 他仍旧回自己的书案前坐了。张初五离他几步之遥也落座,一向素面朝天的她如今也画了妆,淡淡的胭脂带着喜色,石黛描画的眉细长,衣服也略微奢华了些,一扫之前老妈子形象。俨然就是个当家夫人。 “我今个来,为了感谢您救了我家老爷,特别是苏落。真的,我感动的都不知说什么好了,老钱被眉长龄囚禁那么久,身子差,所以遣我一个人来。改天他必定登门道谢。” 谷梁鸿一摆手:“初五,我当你是亲妹妹。你看我们兄弟四人,还真没有个姊姊妹妹,所以你不必为此事挂怀,落落救老钱,一是她本身就是个善良的孩子,二来,我想她一定是因为你,她听说你现在过的好,她说过,你太老实,她要为你守住这份幸福,她,她说做真就做了。” 此番话他说完,自己那里哑了嗓子,张初五更是掏出娟帕擦眼睛,克制不住低声啜泣起来:“可是落落的幸福谁来守住?” 谷梁鸿猛然看向她,目光里都是疑问。 张初五止住哭,起身走到谷梁鸿面前道:“我刚刚已经去看过落落,她伤的不轻,她说,你这一天都没有看过她,只是早晨问了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她不懂,我也不懂。” 谷梁鸿把手按在桌子上,若非面前之人是张初五,他就拍了下去,冷厉道:“我也不懂,现下你也成亲了,所以,我就厚着脸皮的说出无妨,落落她居然服用七绝花毒,这种药物可使妇人无法怀孕,她嫁给我原来是假,她更不想为我生儿育女,你说,我能开心么,她平时怎么胡闹我都可以纵容,不怕你们笑话,我这辈子除了父亲,唯有她打过我,我对她无以复加的宠溺,她却这样对我,你说,我能不伤心么。” 张初五听后和杨二郎对望一眼,没等她开口杨二郎先道:“爷,这我不信,您为何就没觉得夫人是被人陷害呢。” 张初五一旁帮衬着:“是啊是啊。” 谷梁鸿摇摇头:“你们是不了解此毒物,气味非常大,可以用腥膻恶臭来形容,她自己不肯吃,没有人能害得了,若非如此我怎么能轻易怀疑她,我比你们谁都疼爱她。” 杨二郎道:“爷,即使您说的都对,凡事都有个例外,小人斗胆说一句,两年前,您会想过能娶到夫人吗?您从来都没觉得娶到这么个夫人是意外之事?” 谷梁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杨二郎,你的意思,爷我配不上落落?” 唬的杨二郎急忙道:“哎呦,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小人的意思是,夫人她当真是非常怪异,世间少有,她经常胡闹,却丝毫不让人觉得是胡闹,我们私下里都说,夫人怎么胡闹,我们都一样敬重她。” 谷梁鸿笑他道:“是因为她给了你个春好吧。” 杨二郎羞赧的看看张初五求救,他想替苏落辩解却已经是理屈词穷了。 张初五道:“老爷,我倒觉得二郎说的有道理,假如有人诚心算计您,人家什么办法没有啊,您一向是个冷静之人,为何在这件事上如此臆断呢。” 谷梁鸿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静静的反省自己一下,是啊,为什么就认定是苏落做的此事呢,想来想去想了明白,还是自己的自卑心作祟,还是怕失去苏落而已。 感谢张初五及时提点自己,她离开后,谷梁鸿过来看苏落,月上柳梢,寒鸦呖呖。到了住处奇怪的是,屋子里竟然没有掌灯,丫鬟婆子悉数守在门口,见他来才说明,苏落把她们都赶了出来,一个人在房里。 谷梁鸿突然就不安起来,怕自己早晨的言行伤害了苏落,她会做出出格的时来,急匆匆推门而入,奔至里面。却发现苏落跪坐在床前,上半身趴在床上,披着一身凉凉月色。 “落落。快去床上躺着。” 他身手去扶,被苏落推开,然后自己站了起来,因为伤在后背,不能仰卧。趴在床上太久很累,所以才换了这样的姿势。 她在床沿坐了,烟波流转,仿佛秋后的碧水,一望见底,可是你又不知底下究竟是什么东西。咳嗽一下突然啊的一声,带动了背部伤痛,谷梁鸿屈身向她。又被她推开。 “早晨,是怎么回事?” 她扬起脑袋,吐息灼热,似乎在发烧,这是伤口恶化的征兆。谷梁鸿懂这些,后悔自己行事莽撞。苏落必然看出些什么,心里有火,不利于伤口愈合,迟疑须臾便道:“玩笑的,你看,同你在一起后,我整个人都年轻了,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喜欢玩笑我也学会了。” 苏落突然噗嗤笑了出来,虽然不信他的话,却被他的话逗乐,一脸的怒气消弭无踪,撅嘴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是这么解释么?” 谷梁鸿乘机给她把脉,脉象紊乱,证明伤势恢复得不好,边过去橱柜边找药,边道:“你把身子嫁给了我,我把心嫁给了你,是这个意思。” 苏落就不高兴了:“错,我也把心嫁给了你。” 谷梁鸿寻到药回来,连连道:“懂的懂的。” 这些金疮药本是他们行旅在外必备之物,之所以没有给苏落用而是请的大夫,是因为这些药物涂在伤口上非常痛,眼见苏落在发烧,伤口必然是没有半点起色,他才狠心想给苏落用,先给她解释:“这药好用,但非常痛,痛的时候你就使劲咬着我。” 苏落晃头:“我咬你,你也会痛的。” 谷梁鸿道:“这是缓解疼痛的办法,你想一些恨我的事情,使劲的咬着我,你的痛会减轻,我在一本古籍里看过,这叫,叫什么情感转移。” 苏落却道:“可是大叔,我想起你的,都是你对我的好。” 谷梁鸿俯视着她,半晌,把额头抵住她的额头,歉疚道:“我伤害过你。” 苏落调皮的晃晃脑袋,用自己的额头蹭着他的额头,满不在意:“我已经都忘记了。” 谷梁鸿自惭形愧,在她额头吻了下,这一刻突然相信了杨二郎的话,苏落,是被人陷害,他咬牙切齿,势必要杀了这个人解心头之恨。 他的唇甫一贴在苏落额头,苏落立即茅塞顿开:“为何非得咬你,手抄本上也说,假如有人病了,拥抱抚摸亲吻安慰,都可以转移病痛。” 谷梁鸿点头,扶她上床,解开她的衣服,果然那伤口包扎处正渗出殷殷血来,衬着她雪白的肤色更加刺目,这说明根本没有愈合的迹象,他隐忍的一叹,先亲了下她,然后道:“宝贝。” 苏落甜蜜蜜的一笑,他趁机把金疮药洒了上去,苏落突然一皱眉,他立即抱着她,手在她发上手臂肩头脑袋面颊不停爱抚,果然,苏落沉闷的呻吟了几声,终于忍了过去。 谷梁鸿又怕她躺在床上累,就让她趴在自己身上。 她笑:“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喜欢看古籍,我喜欢看手抄本,你就是所谓的古籍,我就是所谓的手抄本,古籍讲的都是中规中矩严肃之事,手抄本除了风花雪月江湖恩怨没有别的,你说古籍和手抄本在一起,是不是很奇怪呢。” 谷梁鸿想起杨二郎的话,吻了下她的耳朵轻声道:“凡事皆有可能,说不定哪天狼会爱上羊的,并且,你的体内流着很多我的血,所以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苏落突然撑起上半身看他,恍然大悟似的:“对啊,怪不得我现在竟然敢杀人,原来都是因为你的血在我身体里作祟,你说我将来会不会越长越像你?会不会变成男人?假如我变成男人我还会喜欢你吗?我们怎么那个?” 谷梁鸿笑道:“哪个?” 她指东指西:“那个。” 谷梁鸿不依不饶:“到底哪个?” 她道:“就是……我打算给灰狼找只羊试试,看它是能爱上羊还是能吃了羊。” 谷梁鸿道:“我觉得多半是后一种结局。” 她觉得很有可能:“所以最安全的办法是……灰狼还是单着吧。” 谷梁鸿点头,两个人就这样说了开去,转悠半天谷梁鸿才发现那个敏感的话题已经被她轻松带过。 157章 线索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因为痛,苏落迟迟无法入睡,谷梁鸿为了哄她,睡前故事讲了无数,差点把自己的往事掏空,她才终于起了轻微的鼾声,背部有伤需要趴着,呼吸不畅鼾声难免。 风在外面呼号呜咽,透过重重幔帐传了进来,谷梁鸿从床上抽离,拂开一道牡丹图的暖帐,又拂开一道水芙蓉的暖帐,蹑手蹑脚的下了床,出了月亮门后从怀里掏出周祖成袭击苏落的那柄短刀看了又看,甚至连干涸的血迹还在,他重新揣好,再转头望一眼月亮门里面的苏落,脚尖点地,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 书房中,杨二郎带着二十几个镖师,还有另外二十几个护院,在等着他的到来,甫一进屋,他点点头,主仆两个配合相当默契,杨二郎立即明白是什么意思,上前禀报:“找到周祖成的下落了。” 谷梁鸿突兀的一笑,接着目光冷厉如刀,从笑转换成冰冷,这之间速度之快就像风过耳,假如你眼神不好,甚至根本看不到他曾经笑了,眼神好的也只是发现他嘴角抽动了一下。 “全部留下,今晚守护夫人,知道大家辛苦,二郎,书架边的箱子里有银子,给大家分了,明天聚仙楼饮宴。” 他交代好,不带一人,自己匆匆离开府里而去,按照杨二郎事先查探好的,找到周祖成。 凉州城内一户废墟,摇摇欲坠的房子里,月光从千疮百孔的窗户洒进,满屋子的狼藉之物,满屋子的蛛网横结,周祖成正啃着一个冷馒头,满嘴的渣子,人就蜷缩在角落。冻得哆哆嗦嗦。 吱嘎!破旧的木门被风刮开,吓得他一抖,掉了手中的馒头,紧张兮兮的伸出脑袋看看,并无什么人进来,拾起地上的馒头吹吹尘土继续啃。 吱嘎!门再次响起,他以为又是风,没有再看,直到发现自己低垂的目光中竟然有一双穿着黑靴子的脚,他往后一躲。撞在墙壁上,顾不得痛,急忙告饶:“牧风。我不是故意害苏落的。” 谷梁鸿一脚把他踢飞撞在墙壁上重重落下,噗!他一口血喷出,谷梁鸿怒道:“苏落岂是你叫的。” 他捂住心口感觉腿要断了,摸去腿感觉胳膊又痛,瑟瑟缩缩道:“牧风。我知道我曾经做了很多错事,念在你我曾经朋友一场,留下我这条贱命。” 谷梁鸿的良善早已被他左一次右一次的背叛磨光,掏出身上那柄短刀,踏、踏的走近他,每一步都异常的沉重。本就冷若冰霜的脸上涂抹着惨白的月光,更加的可怖,他吓得爬着往后躲。不住哀求:“我真不是故意的,牧风,我们曾经是无话不谈的朋友,我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帮你打理谷梁世家,没有功劳还有苦劳。董竹音已经死了,你不要赶尽杀绝。” 谷梁鸿突然蹲下。手中的刀奋力刺入他的后背,他惨叫一声趴在地上,耳边是谷梁鸿淡淡的嗓音:“这个,是替落落还给你的。” 他双手紧抠着地面,后背的血已经滴答滴答流了下来,于黯淡不清的光线里黑乎乎的仿若魔鬼之液,他转头看着谷梁鸿惊惧的问:“你想杀了我?” 谷梁鸿没有回答,沾了点他的血在指尖,放在鼻子下嗅了嗅,道:“我以为,你这样的人,血也应该是臭的,你还敢跟我提董竹音,假如不是你始乱终弃,她怎么能轻生,你把这个罪名转嫁给我,当真狡猾的很,你也不要跟我提朋友,这么多年,我对你和董竹音的事充耳不闻视而不见,装聋作哑,还不停的给你们制造机会,后来还想成全你们,你完全可以继续做我的管家,有大房子住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你为何就不知足。” 反正一死,他索性直言道:“因为,我也喜欢落落。” 谷梁鸿手指突然扣住他的咽喉:“你不懂不是你的不该碰吗。” 他又道:“我还喜欢你的财富,你的威风,你的一切,我们年龄相仿,学识差不多,样貌我也不比你差,为何你有的我不能有,你还不是从父祖手里得来的这一切,只恨我命不好,没有你这样的家世。” 谷梁鸿道:“街上卖菜的卖柴的,人家都过的非常快活,终究是你太贪婪。” 他突然狂笑:“你搂着年轻貌美的苏落,你不能想象别人搂着年老色衰女人的痛楚。” 谷梁鸿手下用力:“你记住,苏落也会老,哪怕她现在白了头发,满脸皱纹,我依然爱她,当然,与你这样的小人说感情是对牛弹琴,我们之间该有个了结了。” 他手下再用力,周祖成已经变了脸色,眼珠子凸出,知道会死,但求生的本能,使劲的来掰他的手,挣扎半天没用,突然就涌出两行泪来,也不再挣扎,就是那样定定的看着他。 结果,谷梁鸿手一松,转身就走,后边传来周祖成嘶哑的一声唤:“牧风,对不起。” 谷梁鸿哐当关上门,仰头望着孤独的皎月,长长的出了口气,眼中亮晶晶的,然后拔步离去。 回来府里遣散守在卧房四周的杨二郎等人,自己也洗漱干净,然后回到床上。 苏落睡的有些累,歪歪斜斜的坐了起来,眼睛都没睁开,嘟囔道:“我做梦说周祖成死了。” 谷梁鸿探寻的去问:“你很想他死吗?” 苏落顿了顿,然后摇摇头:“毕竟他和眉长龄不同,他是你朋友,虽然我又厌他又恨他,也还没有想他死。” 谷梁鸿似乎才轻松起来,搂过她道:“放心,他死不了。” 苏落突然又坐直,这回眼睛睁得大大的,想说什么,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很是艰难的样子,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娇羞道:“我还梦见,我有了儿子。” 谷梁鸿先是一愣,继而突然抓住她的手臂,一番惊喜,只是这惊喜须臾便逝,接着笑容一点点消散,淡淡的浮在脸上若隐若现,因为知道苏落服食了七绝花毒,不可能怀孕,是以道:“早晚会有的。” 苏落挠着脑袋又道:“我还梦见你娶了我师姐墨绯烟。”说到这里逼近谷梁鸿:“说,你是不是这么想过?” 谷梁鸿拍在她脑袋上斥责道:“一派胡言。” 苏落正儿八经道:“你敢娶墨绯烟,我就敢嫁墨飞白,然后我再接着改嫁野鲜不花、脱欢、上官云飞、高衙内等等。” 谷梁鸿凑近她戏谑道:“等等这个省略是不是还有你的灰狼将军?” 苏落想了想:“这个有点难度,毕竟我们不同类,势必要对它进行一番改造,从狼到人的转变需要一个过程,即使像窦璎似的把灰狼改头换面,它的心还是狼心,假如世间真有那么一种药,可以让人或者狼忘记自己的前身,灰狼忘记自己曾经是狼,你说它既没了狼性又没有人性,不人不狼,也就是禽兽不如的东西,禽兽不如的东西是什么?我兜来转去的还不如直接嫁给你。” 谷梁鸿冷不丁没明白过来,看她笑得花枝乱颤,忽然清醒过来:“你骂我是禽兽!” 苏落躲去床的角落:“不不,是禽兽不如。” 月渐西沉,粉帐低垂,一室欢笑度寒夜。 ——﹡——﹡——﹡——﹡——﹡——﹡—— 第二天,传来这样的消息,周祖成死了,被人一剑穿心,又刨开他的五脏六腑,惨不忍睹。 谷梁鸿登时愣住,自己并无杀他,会是谁呢?谁这样仇恨他?苏落的师父墨子虚一般杀人只用神识功,排除他的可能后,剩下的唯有墨飞白或者董家人,董家人应该不了解他和董竹音的故事,董家人误以为董竹音是因为被自己休掉才自杀身亡,现在憎恨的是他谷梁鸿才对,再次排除后唯有墨飞白了,也就是说墨飞白回了凉州,也知道苏落被周祖成伤到,杀了他为苏落报仇很正常。 如此,谷梁鸿隐隐不安,假如墨飞白执念于苏落的感情不放,会不会做出其他事来,不得而知。 朋友一场,他虽然愤恨周祖成,还是让杨二郎带人把周祖成的尸首从衙门领了回来,又找了仵作给他缝合好身体,选了墓地,不甚风光,也正儿八经的给他安葬。 接下来,他就要用心的查探究竟是谁给苏落吃了那不能怀孕的七绝花毒,把从关外时到现在和苏落接触的人都排查了一遍,野鲜不花、脱欢、高衙内、墨飞白、上官云飞等等,只是感觉都有难度,七绝花毒气味怪异,无论掺杂在饮水吃食里面,苏落必然能立即知道,是谁能够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药给苏落服食? 神不知鬼不觉!谷梁鸿心头一颤,除非是神识功有这个能力,他立即想到了墨子虚,苏落虽然也会神识功,但道行浅功力差,就是自己都能轻易对她反用神识功,假如墨子虚不想苏落和自己在一起,给苏落造梦,无形中让她服食了七绝花毒,这……完全有可能。 158章 假如外公成亲爹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苏落的伤在后背不在腿上,所以一旦疼痛缓解,她就闲不住了,怎奈谷梁鸿三令五申,谁把她放出去就打断谁的腿,真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假如他这样吼着说要打断苏落的腿,那妞一定把腿伸到他面前和他叫嚣,但威胁到别人苏落就投鼠忌器了,果然老老实实留在房间里。 谷梁鸿据说要离开府里去办一件重要的事情,重要到何种程度?居然连苏落都不透露内容,她也懒得去问,想想不过是布帛瓷器草药那些东西的买进和卖出,再严重些,大概就是又有哪个不自量力的家伙欲对谷梁世家图谋不轨,她觉得对谷梁世家图谋不轨比对谷梁鸿图谋不轨好,前者的结果是穷了,穷了两个人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离开这个禁锢谷梁鸿半生的家,闯荡江湖去。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因为没有窦璎在府里,苏落心情好,连带着把什么事都往好的方面想。 谷梁鸿前脚离开府里,后脚她就带着春好潜逃,为何叫潜逃,必须避开那些守护她的镖师护院家丁丫鬟婆子等等,她想出去散散心,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回来。 潜逃的办法是,她把一个小丫鬟叫进房中,然后和春好两个饿虎扑食的冲上去脱光了小丫鬟的衣服,把她直接按在床上……非常纯洁的手段,穿上丫鬟的衣服她低头退了出去。 想是临近年关,街上异常热闹,躺在房间里太久,她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喜滋滋的带着春好从酒楼到茶楼到书画店到勾栏到妓院……妓院只在门口望望,剩下的好一通潇洒,酒足饭饱。剔了牙喝了茶听了话本逗逗娃,最后春好有点担心:“夫人,出来时间太长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苏落意犹未尽,也怕房间内的小丫鬟最后挣扎开绳索,自己就东窗事发,谷梁鸿回来得知必定是一顿训斥,点头打道回府,吃的吃了喝的喝了听的听了看的看了玩的玩了,心无可恋。脚步加快,突然在一个客栈门口撞到从里面匆匆出来的一个人,分明是她撞到人家。却开口道:“你的眼睛……”本来想说“你的眼睛长到头顶去了”,忽然发现被自己撞了的人是师兄墨飞白,立即改口道:“你的眼睛真好看。” 不期而遇,墨飞白也非常欢喜,没有只言片语的嘘寒问暖。却盯着她打量许久:“落落,你这是?” 苏落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现在流行女仆装。” 墨飞白半信半疑,不过看她一脸贵气穿女仆装很是违和,然而就这么一句话,他好像有十万火急之事,竟然告辞而去。 苏落推推盯着墨飞白的背影傻看的春好道:“觉得不觉得我师兄有秘密。他以前见了我没有这样说走就走过。” 春好咬着手指头花痴状道:“他长的这么好看,或许是忙着去约别的姑娘吧。” 苏落琢磨下,她和墨飞白感情甚笃。让他匆忙离开自己,唯有重色轻友这件事,想想男人真是薄情寡义,鱼仙姬尸骨未寒,他就转投别人怀抱。假如是这样更应该跟着去看看,看看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入了墨飞白的眼。也说不定横空出世另外一个妖男。 凭借街上如织的人潮和横七竖八的摊子,她们两个尾随墨飞白而去,刚跟了大约不到半条街,竟然被他给甩下,她们左顾右盼的找,没找到墨飞白竟然发现另外两个熟悉的人,一是窦璎,二是谷梁卓文,此二人虽然都算是谷梁家人,好像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他们为何在一起? 春好道:“是不是窦寡妇寂寞难耐,勾搭上了卓文少爷。” 凭着苏落对窦璎的了解,此人眼界颇高,别说谷梁卓文,就是谷梁卓然那样的英俊少年她都不能看上,私通的可能性不大。 春好又道:“她该不会是想哄卓文少爷开心,然后通过卓文少爷重新回到谷梁世家。” 这种可能性也不大,谷梁卓文首先吃粮不管事,另外他也做不了谷梁鸿的主。 春好突然瞪大眼睛:“她,该不会是卓文少爷的亲娘!” 啪!苏落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窦璎再厉害也不能十二三岁生娃。” 这个不能那个不能,但她也不会无缘无故和谷梁卓文在一起,两个人说说笑笑还非常亲密的样子,也就是说她们来往已非一日两日。 准备跟着去看看,谁知他们两个中途分开,谷梁卓文好像要回家。 春好问:“你师兄,窦璎,卓文少爷,我们到底跟随?” 苏落想想,墨飞白约会是好事,自己大可不必去搅乱,窦璎已经被祛除出来,再去招惹也没有必要,不如跟上谷梁卓文,这家伙胆子小,抓住他一顿逼问,让他说出实话。 打定主意,两个人跟踪谷梁卓然而去,然后绕到他前面,在一个胡同里嗷的跳出,脸上还都蒙着娟帕,高喊一句“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地过留下买路财”,把谷梁卓文就按在地上,凭他哇哇挣扎就是不放,刚想问什么,苏落突然感觉耳边刮起一股飓风,凭经验应该是有人来打自己,急忙往旁边一扑躲开,可是按住谷梁卓文的春好就没那么幸运,后心咚的挨上一拳,噗嗤一口血喷出。 苏落立时就火了,想回身来战那个出手之人,却见对方拉着谷梁卓文逃之夭夭,一瞬间的照面,对方是个男人,年纪大概五十多岁,苏落登时就惊呆在那里,也忘了用神识功定住那个人给春好报仇,因为,此人的容貌仿若谷梁卓文几十年以后的样子。 看那人把谷梁卓文带走,春好趴在地上一动不能动,苏落急忙拖着她想弄去附近的医馆救治,力气用大,后背的刀伤处剧痛,春好却如磐石,正束手无策之际。墨飞白突然出现,看苏落道:“落落,怎么了?” 苏落突然就哭了:“春好死了。” 墨飞白探探春好的鼻息安慰她道:“活着呢。” 练功之人,即使骨瘦如柴力气也不小,但他抱起春好还是需要憋足了劲,明知道这种伤医馆很难治疗,所以就抱着春好随着苏落回来谷梁家,偏巧发现突然折回的谷梁鸿正呵斥看守苏落的那些人。 他先打量下苏落不伦不类的穿戴,然后看看墨飞白怀里的春好,知道出了状况。简单询问下,便让墨飞白把春好送到自己房里,叫来杨二郎。春好虽是女婢,但也还是男女有别,给她疗伤自己多有不便,遂把此事交给了杨二郎,他们两个过了年就要成亲。不用避讳太多。 谁知,杨二郎功夫也不错,给春好打通经脉,输送真气,半天她还是昏迷不醒,唯有禀报给谷梁鸿:“老爷。好像是铁拳功。” 铁拳功?这是郑氏娘家的功夫,并不外传,郑家远在百里之外。郑氏身在府中,谁打伤的春好?急忙询问苏落当时的情况,人命关天,苏落也不敢隐瞒,就说发现卓文和窦璎相会。她觉得蹊跷,打算逼问卓文。不料想杀出一个陌生男人,把春好打伤把卓文救走。 男人?五十多岁?谷梁鸿想,难道是久未见面的郑氏父亲来了凉州,因为不知道苏落和春好是谁,怕她们伤害外孙儿卓文才下手。 苏落道:“大叔,有件事更加蹊跷,卓文长的和那个人一模一样。” 谷梁鸿蓦然愣住,按年级那人应该是郑氏的父亲,但自己和郑氏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不认识她的娘家人,也只是在接亲的那天匆匆看过其父一眼,到现在已经是模模糊糊记不太清楚,不过外孙儿长的像外祖父也很正常,这样想着心里还是耿耿的,非常不舒服,眼下救春好要紧,他让苏落去歇息,又屏退所有人,放下幔帐,让杨二郎解下春好的衣服。 “老爷,这……” “过了年你们就成亲了,不用避讳太多,主要是春好的伤苏落看不懂,我必须知道她伤在谁的手里才能知道怎么治疗。” 杨二郎点头,然后揭开春好的衣服查看:“伤处紫黑,拳印扩散,应该是铁拳功。” 铁拳功,不用问,那个救走卓文的男人一定是郑氏的父亲,心里还在琢磨苏落说的,卓文和那人的模样一般无二……“爷,可以开始了。”杨二郎见春好脸色惨白非常担心,是以催促谷梁鸿。 谷梁鸿就蒙住自己的眼睛,然后利用玄密掌给春好疗伤,小半个时辰后,春好才吭了一声,这就算是活了过来。 又给她外敷口服了一些药物,让杨二郎带回他的房间歇息。 房内只剩下他和苏落,他又重新询问当时的情况,边查看苏落的伤口,没有裂开,总算还好。 忽然就冷着脸道:“我是怎么交代的?” 苏落低着头:“我也不知道你会突然返回啊。” 谷梁鸿轻笑道:“你的意思,假如我没有返回,即还继续在外面胡闹。” 苏落也知道自己闯祸,态度非常好:“下次不敢了。” 谷梁鸿很是不信:“你每次都这么说。” 苏落诚恳得差点把脑袋埋进两腿中间:“下次真的不敢了。” 谷梁鸿问:“假如再犯呢?” 这个苏落不敢保证,茫然的文:“那你说怎么办?” 谷梁鸿故作生气:“假如再犯……我又能把你怎么样呢。” 苏落听他无限怅惘之意,好像对自己特别失望之意,急忙道:“下次保证不敢了,不过这次我真的看见那个人和卓文长的一模一样,你说那个人会不会是卓文的亲生父亲?” 谷梁鸿突然怒道:“一派胡言,那人很可能是卓文的外祖父。” 苏落吓得往后缩缩:“你确定?” 谷梁鸿:“……” 159章 师徒反目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捉奸捉双捉贼捉赃,假如谷梁卓文和那个救走他的男人一同回来府里,一对比,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苏落侥幸的想,只是等到的却是谷梁卓文独自回来,还打着饱嗝,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洋洋得意,春风满面,一夜暴富的土豪嘴脸。 苏落刚刚对谷梁鸿信誓旦旦绝不惹是生非,转眼就想找谷梁卓文严刑逼供,却被墨飞白挡住。 谷梁鸿那件重要的事还没有完成,是以晚饭过后离府而去,临走把苏落托付给留下来的墨飞白。 苏落于是对墨飞白又信誓旦旦,只说自己内急想去茅厕,保证解决后立即回房歇息,这样的事情墨飞白又不好跟踪,她就顺着尿道跑去谷梁卓文房间。 面对这样的稀客,谷梁卓文一改往日对她胆战心惊的样子,冷冷道:“你来我这里作何?” 三天不见当刮目相看,那个一遇到事就喊娘的小屁孩居然有了几分男人的威风。 苏落讨好的递过去一碟糕点,说是自己在街上买的,还说是大名鼎鼎的万宝斋出品,其实就是从茅房出来后顺道在厨房拿的,若不是因为想了解他身上的故事,自己怎会这样的好态度。 换了平时,小屁孩很容易哄骗的,假如你给他一耳光,然后告诉他打是亲骂是爱,他一定乐得屁颠屁颠,只是这次不同,他居然推开苏落的糕点,正色道:“请你出去。” 人家下了逐客令,苏落也不好厚着脸皮继续逗留,临走时却厚着脸皮问:“你怎么不喜欢我?” 谷梁卓文立即指着她道:“你勾引我爹你是个贱女人。” 啪!苏落很想把这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想起对谷梁鸿保证过不再犯错,遂把这一巴掌拍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不过就是教唆他罢了。 她憋了半天,不知骂什么好,只道:“别乱认亲戚,还不知谁是你爹呢。” 什么都没有问出,悻悻的回到房里,发现墨飞白正心事重重的边踱步边等她,表情肃然,眉头紧蹙,竟然是一场告别。 “你去哪里?”苏落问。 墨飞白故作轻松的一笑:“好远的地方。” 这句话就难免让人多想,很多时候人们习惯把死叫做去了好远的地方。苏落突然惶惑不安起来:“是不是鱼仙姬的手下追杀你?” 墨飞白摇头否定,然后轻轻把手放在她后背的伤处,又理了理她垂落的头发。语重心长道:“假如师兄很难再回来,你就跟着谷梁鸿好好的过日子,他会待你好的。” 好像墨飞白一直很抗拒谷梁鸿,今日说出这样莫名其妙的话,苏落难免更加多想。知道问他不会告知,遂又想起了跟踪这个方法,踟蹰半天,怕又给谷梁鸿抓住教育,他也不打也不骂,他伤心苏落就惶惑不已。本来他就是为了担心自己。 只是苏落对墨飞白更加担心,也捎带着好奇,等墨飞白离开谷梁家之后。苏落换了身暗色的衣服,春好伤重卧床,她一个人偷偷溜出府里,这回的招数是模仿谷梁鸿的笔记写了一个纸条:“落落,速来。” 于此谁也不敢阻挡她。出了府时已经找不到墨飞白的踪影,一路打听一路跟。庆幸他长的够出众,所以打听起来只需说“他有一双丹凤眼……”然后路人便指给她看。 皓月当空,无风无沙,使得夜晚街上的人多了些,数九寒天的,还有小贩在不停吆喝,都在做一年最后的努力,想多赚些钱过一个好年。 苏落东找西找,找不到墨飞白,担心谷梁鸿这个时候已经回了家里,正想放弃的时候,蓦然发现墨飞白颀长的身影晃入一条巷弄,苏落急忙跟上。 此处远离市集,夜里更加冷清,两边都是低矮破旧的房屋,巷弄里只有两个人,一个当然是墨飞白,另外一个于墨飞白对面十几步之遥,那高瘦的身影,皎月下大红的袍子,这显著的着装是墨子虚无疑。 “你在找我?”他习惯了背对墨飞白说话,不知这样的相处方式是为了显示他为人师父的尊贵,还是不屑和墨飞白对视。 “是,我在找你。”墨飞白按了按手中的宝剑,怎么像非常紧张的样子。 “谷梁鸿也在找我,你们都在找我,你们都有那么多的问题,你们都想杀我是不是!”墨子虚边诘问边转身,阔袖拂过,如一只血蝶飘落,纷飞的白发映着月色,双目透着森森寒光。 苏落感觉这一场对话之后应该是厮杀,可是她不明白,师父和师兄究竟有什么过节,墨飞白本来是墨子虚的得意门生,也是墨宗未来的接班人,两个人何时变成这样的针锋相对,这里面有故事,她尽量把自己往残壁后面缩了缩,很想听个清楚。 墨飞白怅然一叹:“师父,我只想知道,我在你这里即使是枚棋子,也总该有个回报。” 墨子虚负手而立:“我已经把落落许给你,是你自己敌不过谷梁鸿她才移情别恋。” 墨飞白近前几步:“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想带落落走,我不想她继续和谷梁鸿为敌,她很痛苦,我看着就痛苦,你让我把她带走,远离凉州甚至远离大明。” 墨子虚啪的甩动袖子,严词拒绝:“不可,她的母仇未报,哪都不能去。” 墨飞白苦苦的一笑,像是嘲讽又像是无可奈何:“师父,您何必自欺欺人,谷梁鸿虽然我不喜欢他,但我不信他会杀了落落的母亲,再者死者已矣,为何非得让落落卷入这些,为何不能让她过一种平淡快乐的生活。” 墨子虚眼中的寒意越集越多,脑海中是十八年前的那一幕,心爱之人倒在血泊中,他却无能为力,每每想此这件事,他就心如刀割,未知是不是因了月色的洗濯,他的脸陡然间血色尽褪,一字一顿道:“这,就是她能够存活在这个世间的意义。” 苏落颓然的坐在地上,脸上是大片的水泽,突然感觉心冷的像被置放在冰坨里,又像沉入无边的深渊,捕捉不到它的去处了,果然不出所料,自己在师父眼里就是一个复仇的工具,可是他却被自己当成是世上最亲近的人之一。 那两个人还在交谈,苏落已经没了听下去的勇气,很是怕接下来自己了解到更多的事情,都是她无法面对的事实。 墨飞白道:“师父,金陵城内,落落想找的那个公公是你杀的吧,假如谷梁鸿真的杀了落落的母亲,你为何要杀了那个唯一的证人?” 墨子虚不置可否,却勃然大怒:“你敢这样跟我说话。” 这分明是露怯,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墨飞白是怀着一颗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心态来找他的,所以并没有被他的恐吓制止说话,继续道:“甚至我还知道你会神识功,还知道你给落落不停的制造那个谷梁鸿杀她母亲的梦,你还给她服食七绝花毒使她不能怀孕,你还……” 啪!墨子虚一脚踹来,墨飞白如一枚树叶飞了起来,落下时却如巨石砸下,他嘴角是血,撑着身子努力想站起。 墨子虚震天动地的一声吼:“你敢忤逆师父!” 墨飞白把口中含着的血吐出,凌然道:“是,因为,我已经知道当初我是怎么成为孤儿的,你从宫里逃出之后,落脚在我家里,我父母本是好心收留你,你却怕走后被我父母报给朝廷,所以,杀人灭口。” 墨子虚哈哈大笑:“飞白,师父没有白教你这么多年,你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你真是一个出色的谍人,你不声不响的,原来把所有的一切都查探清楚,那又怎样,是我把你养大的,难道,你今日找我是想给你的亲生父母报仇?” 墨飞白拄着剑慢慢站起,把目光缓缓移过去:“师父,对不住了,我杀了你给我父母报仇,我再自杀把这条命还给你。” 他一言毕,举着剑奋力冲去,墨子虚躲都不躲,待墨飞白的剑到了面前,食指中指夹住然后对着他轻轻说了句话,距离远苏落听不到,墨飞白手一松,宝剑就交了出去,然后噗通跪在地上:“师父,弟子,谨遵师命。” 墨子虚把宝剑丢在他面前,然后红袍拂动,飘然而去。 事态激流逆转让苏落吃惊不已,刚想冲出去见墨飞白,突然被一人抱住,随即捂住她的嘴巴,轻声道:“是大叔。” 谷梁鸿说着抱起她就跑,出了这条街才把她放下。 “大叔,师父他,师兄他,他们……”苏落就像当初得知自己的身世一样,又是震惊,眼泪扑簌簌的落下,不知是委屈是愤怒是绝望是心痛。 谷梁鸿搂她在怀里:“我都听到了,我这几天说有重要的事,就是找你师父,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你娘,不是我杀的,你不能怀孕,也是你师父做的手脚。” 苏落哭得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才断断续续道:“我当他是爹,也当他 是娘,他,他……” 谷梁鸿握着她的脸,柔声道:“他只是爱你的娘,就像我只是爱你一样,假如今晚没有你师兄先找到他,我说不定就……已经把他杀了。” 苏落仰头看他:“你想杀我师父?” 谷梁鸿顿了顿:“他注定不是死在我手里。” 160章 堕胎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近拂晓时分,苏落还没有入睡,纠缠在心的不仅仅是师父对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情,还有他对墨飞白说了些什么,使得想对他千刀万剐的墨飞白突然温顺下来,猜度定是能让墨飞白顾忌之人之事,会不会与自己有关? 谷梁鸿四更天就已经起身出去,年关在即,很多事情需要他亲力亲为,吩咐家里的护院把卧房四周围了个水泄不通,他倒是不担心墨子虚会杀苏落,而是担心墨子虚会继续在苏落身上做文章。 残灯渐落,暖帐低垂,花团锦簇的被子让苏落扭来扭去扭的一团糟,实在睡不着索性穿衣起来,裹一件墨绿的斗篷于房门前伫立,看晓月高挂星星稀落,难得的好天气。 就这样呆呆的站了半天,晓月看够寒透脊背,忽然想起春好来,不知她的伤势如何,不如过去探望。 谷梁鸿的卧房虽然也在后宅,但和其他夫人女眷的宅子是分隔开来的,一路往西,过了两道垂花门一块花园,才是夫人们和女仆们的住处,春好没病时,是在苏落卧房旁边的厢房居住的,为了近身伺候她,伤了之后苏落要她换到女仆们居住的后宅养伤,主要是为了方便杨二郎探视护理,否则在自己那里,杨二郎会难为情一个劲的过去。 眼看到了女仆们的住地,忽然发现从房屋的拐角处闪出一个婆子,她端着托盘左顾右盼,样子很是鬼鬼祟祟,托盘上只有一个碗,甚至也无筷子和其他菜碟,这个时辰夫人们还没有起床,她端了东西给谁?即使是偷吃小灶也不必这样的战战兢兢,苏落好奇。跟了上去,发现那婆子奔去筱兰薇的住处,而筱兰薇就等在门口,见她来,迎了进去。 苏落想,婆子手里的那碗东西很有可能是药,假如是二夫人筱兰薇生病,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请大夫啊熬药啊,端着一碗药如此紧张,这药会不会是害人的东西。鉴于自己是这些女人的公敌,很有必要看个究竟。 她走到门口,大门竟然在里边插着。拔出靴子里的匕首,从门缝进去拨开门闩,轻轻推开溜了进去,靠近正房门口时侧耳听听里面,是筱兰薇和那个婆子在交谈。 “小姐。您真要吃啊?”听这口气,这婆子应该是筱兰薇陪嫁的丫头。 “不吃怎么办,肚子会越来越大,老爷会杀了我的。”听这话音,肚子里的绝对不是病而是娃,但是她怀了谷梁鸿的娃谷梁鸿高兴才是。为何要杀她,只有一个可能,她的娃是别个男人的。 “小姐。您都这把年纪了,也该有个孩子将来防老,打掉了,落下病根就不会再有了。”那婆子极力劝说。 “防什么老,谷梁世家钱财多呢。”筱兰薇道。她接过婆子手里的药碗,摸摸自己的肚子。眼泪就扑簌簌落下,这里是她的孩儿,她怎么狠心杀了,只是偷情这种事若被人知道,她就得给杖毙,孩子没了她也没了,无奈,唯有痛下狠心。 “是娘不好,如果你恨,做了鬼就把娘带走吧。”她说着举起药碗刚想喝,咚!房门被人撞开,她一抖,手中的碗落地咔嚓碎了,黑乎乎的汤药溅开。 “二娘,等等等等等等……”苏落情急下,结结巴巴。 “怎么是你?”筱兰薇看看地上废了的药,猜想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莫名的紧张起来。 苏落开门见山道:“你们刚刚的话我都听到了。” 筱兰薇惊骇的皱起眉头,双手绞在一处,瞪着她看,不发一言。 苏落走过来:“别紧张,听我把话说完。” 筱兰薇冷笑一声,扶了扶头上高绾的发髻瞬间镇定,移莲步往椅子上坐了,眼睛傲然看去别处,阴阳怪气道:“你一心想让老爷把我赶走,这回抓到把柄了。” 苏落见她误会自己,也不着急解释,解释她未必能信,谷梁鸿身边的女人没有不恨自己的,她已经习惯,只是眼下她真的没有驱除筱兰薇的用意,同作为女人,特别知道师父给自己服用了什么七绝花毒不能怀孕之后,她更加在意孩子这件事,所以听闻筱兰薇有了身孕,她想阻止她滥杀无辜,是以道:“别把我想的那么坏,我来问你,你为何要与别人私通?” 此言一出筱兰薇怒目而视,私通这个词显然逆耳,苏落道:“我只想知道,你既然那么爱老爷,为何还与别的男人私通?” 这一句更加触动了筱兰薇痛处,那些曾经和谷梁鸿美好的青春往事,那些自己幼稚无知犯下的错误,爱他也让他伤心,凄然道:“他不爱我,我也是个女人,我也需要男人的爱抚。” 苏落已经坐在了筱兰薇对面的椅子上,突然一拍大腿:“你说的非常对,就像我在书里看到很多有关宫闱之事,比如这首诗说: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就是说,皇上三宫六院嫔妃无数,能被宠幸的有多少,白头了还有很多没见过皇上面的,长的花容月貌又如何,一辈子就这么辜负了,还不如嫁个农夫樵夫渔夫,夫唱妇随,恩恩爱爱,把你疼把你宠。” 她也不管自己对那首诗的解释对不对,生吞活剥,好用就行。 筱兰薇眼眸黯淡,捏着一块娟帕按在眼角,擦掉溢出的一滴泪,苦笑道:“这个我都明白,可是我守了他十多年,我不甘心。” 苏落立即逼问过去:“假如他再让你空守十多年呢?” 筱兰薇怔住,不知如何回答,晨光落在她脸上,惊现眼角那些细密的皱纹和松懈的眼皮。 苏落不忍心再让她痛苦,可是又非得让她明白一个道理不可:“那时你已经老了,你现在离开他,至少还有另外几十年的好日子。” 她甚至很想说,你现在其实已经不年轻,所有美好的时光荒废在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身上,你已经浪费了大把的青春,假如再执念于此,你就荒芜了一生。 筱兰薇突然冷笑道:“你原来是想赶我走。” 是啊,张初五嫁了董竹音死了窦璎驱除了,现在该轮到她了,早听说苏落这个小丫头善于装傻充愣,其实是大智若愚,今个真正领教到了,她想赶自己走却一副把自己送上西天成佛的态度,果然厉害。 苏落料到她会如此想如此说,虽然自己心里非常想把她赶走,甚至还有郑氏,并且谷梁鸿也答应了自己,身边的这些女人早晚都会安排个去处,但今日苏落所做的只是不想她打掉腹中的孩子,她把脸凑近筱兰薇,正色道:“我如果那样想,你不会留到现在。” 筱兰薇再次愣住,呼吸可触的距离,她看着苏落毫无瑕疵的一张脸,精致的五官,无敌的青春,假如她真想那么做,自己是真的很难留到现在,她突然一笑:“我这一生,已经荒废了。” 苏落摇摇头:“你才半生不到,你还有大半生呢,二娘,你能为那个男人怀了娃,他一定是个非常出色的男人,至少,他是个疼你爱你的男人,试想你以后还有几十年的光景,他会日日夜夜陪着你,你病了他会为你熬药,你闷了他会陪你说话,月圆的时候他陪你赏月,花开了他陪你看花,假如你留在谷梁世家,你以为谷梁鸿会不会陪你这样做?” 筱兰薇眼泪滚滚而落:“他当然不会,可是,我真的不甘心。” 苏落把手轻轻放在她腹部:“但这个孩子是无辜的,她是你的骨肉。” 她说这话的时候,就想起了师父给自己服食了药,不然,自己现在也应该做了母亲,抑制不住留下泪来,重复道:“这个孩子是无辜的。” 筱兰薇不知道她的故事,想必是同作为女人,对孩子都怀有一种大爱的心理,也突然的不舍了,道:“你让我想想。” 旁边那个婆子也抹着泪道:“是啊,已经几个月了,说不定我们现在说这些,他都能听到,你说他听到亲娘想杀了他,他做鬼都不会安生的。” 婆子煞有介事的这么一说,筱兰薇更是如芒刺在背,斥责道:“闭嘴!”她自己就哭得稀里哗啦。 阳光射入房间内,苏落才起身告辞,到门口回头叮嘱:“你答应我,这个孩子,你千万不要伤害。” 筱兰薇点点头,泪痕仍在。 苏落出了筱兰薇的房间,沐浴着万道阳光,她摸摸自己的肚子,想起墨子虚给自己服用的七绝花毒,祈祷道:“今日,我救下一个孩子,希望老天能给我一个孩子。” 深呼吸,掉头往春好那里而去,刚到门口,就发现杨二郎抱着脑袋逃了出来,模样非常狼狈,苏落急忙拉着他问:“你怎么了?” 杨二郎支支吾吾,挠挠脑袋搓搓手,半天没吐出一个字,苏落推开他进到房里想问春好,就见春好,手中握着杨二郎的刀,气势汹汹想杀人的模样。 161章 不速之客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在苏落心里眼中,春好一直是非常温顺的,至少她对杨二郎是俯首帖耳,今个的表现真可以说是天翻地覆,看她怒火中烧的模样,就像刚刚被杨二郎逼良为娼似的。 “杨二郎……” “别跟我提那个混蛋!”春好第一次大声打断苏落的话,喊出后发觉面前站着的是自己的当家夫人,也知道错了,幸好平时苏落待她如姊妹,她嘡啷把刀丢在地上,过来挽着苏落道:“夫人,是你啊。” 苏落莫名其妙的看着她:“是我啊,你发什么疯。” 春好朝门口努努嘴:“杨二郎他居然嘲笑我。” 苏落不是很信,杨二郎个性不甚活泼,自当了谷梁世家总管后,更是谨小慎微,他虽然是武师出生,但待人谦和彬彬有礼,甚而有点少年老成,才会被谷梁鸿看中栽培,他对别人都那么好,怎么会嘲笑即将成亲的未婚妻。 春好嘟着嘴:“就是,他就是嘲笑我,他居然说我长的丑人又笨没人要。” 这话可真算是名副其实的嘲笑,只是苏落仍旧不信杨二郎会说出这样的话:“你从头到尾详细的说给我听,如果是真,我就打断杨二郎的腿。” 春好张大了嘴巴:“打断腿就不要了,他残了谁来养我。” 苏落暗笑,女人都这样,刚刚拿刀想砍人家原来是虚张声势,然后听春好详细说了故事的来龙去脉,当上总管的杨二郎仍旧操持着护院工作,特别是每天必定在即将天明人最容易困倦之时出来巡视,今日也不例外,巡视过后的杨二郎来看望春好,自从春好负伤后,杨二郎事无巨细对她照顾得非常周到。让春好心生感动,感动下难免不胜娇羞的去问:“二郎,你为何喜欢我?” 这个问题几乎是每个女孩子必问未婚夫君、已婚夫君的,杨二郎呵呵一笑道:“你长的又丑人又笨,我不喜欢你,你就没人要了。” 然后,春好小朋友就夺下他的刀…… 苏落听完哈哈大笑,笑的前仰后合,感觉自己有必要给春好普及一下什么叫打情骂俏,举了个例子。小时候在西域日升山住时,山下有个猎户姓屠,屠大哥某天早晨准备出去打猎的时候。对着跟随自己多年垂垂老矣的猎狗说:“你在我眼里是最美的。”此话不巧被屠大嫂听到,然后,屠大嫂就准备抹脖子自杀,就因为她感觉自己在丈夫眼里不是最美的。 苏落话到此处,春好哈哈大笑:“她居然跟一条狗吃醋。” 苏落道:“你和屠大嫂就是五十步笑百步。她不解风情,你不解情趣,屠大哥夸一朵花美一棵树美一片云美,是对生活的满足和欣喜罢了,杨二郎那样说你,其实是换个方式告诉你。他喜欢你只想和你在一起。” 这个问题有点深奥,春好愣愣的摇头表示不明白,不明白杨二郎喜欢自己为何要这么表达。 秀才遇到兵。苏落觉得现在自己再给她从唐诗宋词,从牛郎和织女,从陆游和唐婉讲起感情之事,应该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想了想。想起在金陵时自己误服下砒霜,问谷梁鸿假如自己死了他会不会陪着去。谷梁鸿当时戏谑:你胆子又小,又不会功夫,还不懂赚钱,脾气又坏,嘴巴又倔,喜欢胡闹,我不去陪你,你在那个地方也过不好。 这其实只是爱的表达方式,为了图文并茂的给春好讲解明白,她喊进来杨二郎,然后指鹿为马的指郎为鸿,搂着杨二郎的胳膊给春好示范:“假如他是大叔,我经常这样说,你讨厌,你坏。” 杨二郎吓得立即蹿到一边,大冷天的差点汗流浃背,也知道苏落是演给春好看,但还是浑身不自在,总归是主仆之别,就像一个站在顶峰,一个站在山脚,他对主母苏落唯有仰视的份儿,可不敢这样说笑。 苏落不以为然,忙着给春好解释:“我真讨厌大叔吗?不是。大叔真坏吗?也不是。这是一种爱的表达方式。” 春好摸着脑袋琢磨半天,终于明白过来,偏巧这个时候谷梁鸿立在门口,看到了刚刚那一幕。 见他到了,杨二郎更加害怕,看看苏落看看他,想解释,谷梁鸿淡然一笑,摆摆手:“我来看看春好的伤势。” 苏落道:“不用看了,都那举着刀杀人了。” 谷梁鸿其实不是来看春好伤势的,春好是怎样的情况杨二郎天天向他禀报,他其实是来找苏落的,大早晨的不见了她当然担心。 还是给春好把了脉,一切正常,又叮嘱杨二郎一番,同苏落两个人回去自己房里,仆人们早已把早饭准备好,油炸馒头片,蜜枣莲子粥,三样素菜一样荤菜,甜汤,小牛肉的包子,布满一桌子。 苏落坐下抓起一个油炸馒头片就吃,谷梁鸿一如既往的,拿来热乎乎湿乎乎的手巾给她擦手,他一边擦她那里不停的吃,从小习惯了如此,师父才没有时间告诉她饭前必须洗手。 “这样狼吞虎咽的,身子大好了。”谷梁鸿用汤勺舀起一点汤喝了,当真是大户人家的风范,喝汤居然连一点声息都没有,偏头看看吃没吃相的苏落,笑道。 苏落点点头,一手拿着一片馒头,她最爱吃油炸食品,咽下口中的食物道:“不痛了。” 谷梁鸿拿起手巾擦拭了下嘴角,好像是习惯,其实嘴角什么都没有,把汤推在苏落面前,示意她吃一点,这对胃口有好处,然后道:“这样啊,今晚可以……” 苏落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幸好是转过脑袋,否则就浪费了一桌子的饭菜,谷梁鸿急忙抚摸她的后心,取笑道:“怎么,草木皆兵了。” 苏落歪着脑袋看看他:“吃饭时间,不准打情骂俏。” 谷梁鸿扶正她的身子,笑道:“我说今晚可以不用讲睡前故事了。” 苏落蹭了蹭面颊,自己有点自作多情了,于是点头继续吃饭。 谷梁鸿却只是喝了几口粥,饭后吃茶,他的面上一直冷着,适才苏落和杨二郎表演的那一幕他非常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还是有必要提醒苏落,她是女主人,杨二郎即使是总管也还是仆人,他试着用一种苏落能接受的方式来劝说她,不希望她和府里的男仆走的过于亲近,以免让人说出闲话。 “落落,即使别的女人和外面的男人私通,哪怕她怀了外面男人的孩子,都不会丢我谷梁鸿的脸,因为她们已经与我无关,你不同。” 苏落深吸一口冷气,大眼忽闪忽闪,半晌才吞吞吐吐道:“你,你怎么,怎么知道的?” 谷梁鸿怔住,不知苏落这个表情是在开玩笑还是真有什么事情发生,略一迟疑,于是模棱两可的道:“还有我不知道的事吗。” 苏落拉着他的手哀求:“大叔,那孩子是无辜的,你既然能成全董竹音,就应该也成全筱兰薇。” 谷梁鸿心里一颤,不动声色的呷了口茶,果然有事情发生,淡然道:“给我说个详细。” 苏落就把今天早晨目睹筱兰薇想堕胎的事告诉了他,还以为他能高兴,因为他一直想给这些夫人寻个归宿,张初五只是他捡回来的叫花子,还好打发,董竹音和周祖成有那种关系,也休的有理有据,窦璎恶贯满盈,驱除出去也算正当,围堵郑氏和筱兰薇,都是明媒正娶,不是那么容易打发,苏落没料到的是,谷梁鸿居然是这样的反应。 他突然把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碎片四溅,差点蹦到苏落身上,他怒吼道:“死性不改!” 苏落盯着那茶杯的碎片,慢慢抬起头看他,目光中是森寒之意:“你生气了?” 谷梁鸿也发觉自己失态,踱到一边负手而立,并不言语。 苏落走了过去,绕到他面前,看他因气而惨白的脸色再问:“董竹音和周祖成私通你为何不生气?筱兰薇和别的男人私通你为何这么生气?” 谷梁鸿知道她已经多想,试着解释,却没等开口她抢着又道:“你是不是还在喜欢她?” 谷梁鸿蓦然愣住,不知该如何回答,刚刚自己的态度是很容易引起误会。 他这样一迟疑苏落当他是默认,突然喊道:“她是你的初恋对么,难以忘怀对么,既然如此你为何让人家守了十多年的活寡,你就是个混蛋!” 她大骂出口,谷梁鸿呼哧举起手,又是停在半空没能打下,苏落却使劲把他推坐在椅子上,然后跑了出去。 跑去哪里?没地方可去,别说在凉州,就是在大明她都可以说是举目无亲,正徘徊,门房来报:“夫人,您师姐,墨绯烟,她来了。” 大师姐?她来作何? 随着门房去了前面待客的厅堂,果然,墨绯烟仍旧是该红的地方红该绿的地方绿该蓝的地方蓝该紫的地方紫,总之,就像一个满脸油彩的戏子,眼角挑着高高的黑线,看人总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样子,不笑都是风情万种,一笑更是万种风情。 “师姐,你怎么来了?”苏落在想,这会不会又是师父墨子虚的什么鬼把戏。 162章 男人也需要卖身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墨绯烟一身绚紫,涂着紫色蔻丹的手拎着宝剑,笑了笑,不是妩媚是狐媚,用宝剑托着苏落的下巴看了看:“丫头,脸色不好,谷梁世家虐待你么?” 苏落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和谷梁鸿吵架的事,含糊的搪塞过去,拉着她回来自己房里,正好遇到外出的谷梁鸿,两个人照面,她忍了忍,若无其事道:“大叔,我师姐来看我。” 谷梁鸿点点头,看墨绯烟道:“墨姑娘有心了。” 墨绯烟眼睛习惯的斜着看上去,无限倨傲:“主要是不放心我师妹,可别给什么人欺负。” 她本来是一句玩笑话,谷梁鸿以为苏落把刚刚的事告诉了她,扫了眼苏落,淡淡一笑:“都是她欺负我的。” 墨绯烟不得不垂眸来看,捏着苏落的面颊就像一个浪荡子轻薄一个良家妇女:“她浑身没有二斤肉,若何能欺负得了你。” 谷梁鸿嘴角勾起一抹笑,在苏落脑袋上轻轻拍打一下:“姑娘不懂四两拨千斤吗。” 墨绯烟就把苏落搂在怀里:“丫头有这么大的能力,是不是因为那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呢。” 谷梁鸿兀然的哈哈大笑:“真不愧是姊妹,个个嘴巴这么刁。” 苏落夹在中间,看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非常合拍,越看越不对劲,急忙推着谷梁鸿道:“我和师姐有话说,你去忙,西街的账该收了,东街的货还没送,城北的酒楼订几套瓷器,城南的纸扎铺要几箱粗纸,快走快走。” 谷梁鸿被她推出去好远,边走边想。西街有什么账?东街要什么货?城北哪家酒楼要瓷器?城南又是哪个纸扎铺要粗纸?为何没听各个商号的掌柜跟自己禀报,再者,这种事情如果不是数量庞大商号应付不来,也没必要自己出面。 忽然,他呵呵笑了,回头看看已经不见了苏落和墨绯烟的背影,这丫头,有心机,立时就高高兴兴的去忙了。 把谷梁鸿支走,苏落连茶都没有给墨绯烟奉上。急着问她来找自己作何,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惶惑不安。谁知墨飞白只是淡淡道:“等你师兄。” 她说到做到,果真就是等墨飞白,傍晚墨飞白来找她,和苏落打了招呼就带着墨绯烟走,走了几步回头看看苏落。欲言又止,那艰难的表情让苏落一辈子都没有忘记,感觉出大概是有什么事发生或者即将有什么事要发生。 墨飞白和墨绯烟离开谷梁家后,回到住宿的客栈,面见等在这里的是墨子虚。 墨绯烟看看墨子虚道:“师父,您把我叫来何事?” 墨子虚看看墨飞白:“你先出去。我单独和绯烟说。” 墨飞白应声退出,其中的事情他已经得知了大半。 墨绯烟对别人一副凌厉模样,在师父面前还是非常乖顺。放下手中的宝剑,然后规规矩矩站在墨子虚面前。 墨子虚指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然后道:“墨宗有好多规矩,其中一条是,下山执行任务的女弟子若是和对方涉及到名节问题。必须把童贞留在墨宗。” 墨绯烟突然站起:“师父,您让我……” 墨子虚看她紧张兮兮。换了一种表达方式:“师父知道你一直很喜欢飞白,所以决定成全你们。” 墨绯烟冷不丁有点糊涂,刚刚说什么任务,突然跳跃到她和墨飞白的感情上,不知师父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然无论怎样,假如能让自己和墨飞白在一起,天崩地裂都是小事,她跪在墨子虚面前,欢喜道:“真的么?” 墨子虚没有立即点头,沉思片刻道:“你只要杀了谷梁鸿,师父对你和飞白网开一面,放你们走,离开墨宗,找个地方男耕女织,过一种普通人的生活。” 杀个人而已,虽然对方是给她印象不错的谷梁鸿,但比之墨飞白,世上任何男人都不值一提,墨绯烟道:“谢师父,我保证完成任务。” 墨子虚见她轻松答应也非常高兴,话锋一转道:“没那么轻松,谷梁鸿的功夫深不可测,你杀不了他,可是落落意乱情迷,迟迟不下手,所以师父才让你去,杀他唯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你必须让他喜欢上你,就像他喜欢落落一样,那样你才能有机可乘,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哪怕……出卖。” 墨绯烟登时坐在地上,满面欢喜如浮云慢慢散去,露出惊惧惨白的一张脸,怯怯道:“师父,我只喜欢飞白。” 墨子虚态度立时强硬了许多:“可你还是墨宗弟子,我说了,杀了谷梁鸿,你就离开墨宗。” 墨绯烟不停的晃着脑袋:“师父,我不能做对不起飞白的事情。” 墨子虚骤然大怒:“那好,那你就一辈子留在墨宗,一辈子不要想和飞白成亲,这件事我让绯月去办。” 他阔袖拂去,起身便走,墨绯烟突然抱住他的腿:“师父,您让我想想。” 墨子虚叹口气,重新坐下道:“我也只是这样说,或许你根本不用那么费力就把谷梁鸿杀了,如果你同意,今晚就是你和飞白的洞房花烛夜,这,应该是你求之不得。” 墨绯烟终于点点头,她心里清楚谷梁鸿的厉害,那么容易杀了师父何必使用美人计,也知道自己必须要付出什么,啪嗒!一滴泪落下,她可是个刀刮骨头都不会哭的人。 墨子虚让她出去,换墨飞白进来,虽然已经猜出大半,墨子虚说出之后墨飞白还是拒绝:“绝对不可,我曾经和绯莲有过那么一次,都已经对不起落落。” 墨子虚愤愤道:“你别忘了,落落现在天天晚上被那个恶毒的男人搂着,你怎么就对不起她了。” 墨飞白试着和他讲道理:“你让绯烟去执行任务,不必非得用这个办法。” 墨子虚凛然道:“首先,这是墨宗的规矩,我不能打破自己定下的规矩。其次,假如我不这么做,你以为绯烟会心甘情愿的去执行任务吗,她即使去了,会用心的来谋划杀谷梁鸿吗,唯有用你为饵,她才会去,就像当年的绯莲。” 墨飞白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牙咬欲碎,暗暗想,他那些狗屁规矩原来都是另有目的,我墨飞白在他那里做完棋子做诱饵,现在还需要来卖身成全他的计划,我不杀他,天理难容。 墨子虚知道他心里抗拒,威胁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墨飞白苦笑道:“假如你不用落落,你猜我会怎么做?” 然后,师徒两个用目光对峙…… 墨子虚笑笑:“没办法,现在的你已经不是当初的你,你敢背叛我,我唯有找你的软肋,今晚是你和绯烟的洞房花烛夜,为师不打扰你们。” 他说完走了出去,留下墨飞白如树桩杵在那里。 洞房花烛夜,对于任何一个人,都是无限向往无限遐想无限美好之事,可是墨飞白却是欲哭无泪。 这也非天字一号房,简单的一张床,地中间一方木桌,几把木椅,唯有那床上樱色的幔帐,透着些许的暖意。 墨绯烟平素的高傲荡然无存,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手都不知放在哪里合适,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虽然她无数次的梦想和墨飞白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墨飞白脑海里想的都是苏落,她十岁时说:“这样,我们也可以成为夫妻了。” 她十二岁时说:“师兄,你做我父亲好不好,因为你最疼我。” 她十四岁时说:“师兄,你会一辈子守护我对么。” 她十六岁时说:“师兄,师姐说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嫁不出去,你娶了我吧。” 她赖在他背上不肯下来自己走,她缠着他讲睡前故事,她想吃糖人半夜他们两个就偷偷溜下山,她画的第一幅画是他的模样,那个时候每次执行完任务自己都会急冲冲赶回墨宗,给她带回一袋糖果,她就说无数个师兄我喜欢你,有她在的日子,苦也是甜蜜,而如今…… 墨飞白想到这里,恨从心起,拦腰抱起墨绯烟噔噔奔去床,把她按在床上盯着她看,四目交投,她静静的一动不动。 “没有花轿,没有喜烛,没有宾朋,你还愿意?” 墨绯烟抿着嘴点点头:“嗯。” 墨飞白手摸去她的衣带,轻轻一拉,丝绦开落,拨一拨衣服,滑下两侧,他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墨绯烟抓着他的手,慢慢放在自己胸脯,他立即抽回:“绯烟,你知道我喜欢落落。” 墨绯烟眼中波光一冷,平静下心情,忽而浅笑:“可我喜欢你。” 说着她自己扯开了衣服,露出那白花花的肌肤。 墨飞白往后躲去:“我们,或者可以假,假的,那个……” 墨绯烟把他拉入自己怀里:“师父说,他会来检查,看有无,落红。” 墨飞白把牙咬的咯蹦蹦响,不是激动,是恨。 墨绯烟见他迟迟不动,知道他心里所想,一个翻身就把他压在身下:“那好,我来。” 她随手拉下幔帐…… 163章 假如筱兰薇是我的儿媳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浮云游过,月华倾泻,却照不到苏落的床上,重重幔帐把这里隔开,成为一个更隐秘之地,牡丹的芙蓉的芍药的腊梅的,各色幔帐阻挡了漠北过来的寒冷,更因为她喜欢这样的氛围,没有同谷梁鸿生气的时候,她经常躲了这里躲那里,然后被他找到,然后欢声笑语。 今晚谷梁鸿别出心裁的点上了大红的蜡烛,还把一盆怒放的水仙搁在离床很近的花几上,他然后就靠在床头看书,明明想哄苏落开心,却不知如何开口,唯有静观其变。 苏落蜷缩在床的里侧,突然感觉自己和谷梁鸿这种状态是不是传说中的同床异梦,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阵想起墨飞白,一阵想起墨绯烟,墨飞白已经和师父撕破脸,恐怕以后不会再有好日子过,墨绯烟突然到了凉州,大概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 睡不着这样躺着非常难受,她绕过他想从床脚下去,他本来屈着的腿就伸开一挡,床没了空余她就爬上他的腿想翻下去,他竟然夹住她然后手一捞就搂在自己怀里,她拼命挣扎反抗无效,他道:“对不起。” 她冷冷的问:“为何?” 他竟然说不出来自己为何要向她道歉,总之她生气就说明自己犯错。 她替他解说:“因为你喜欢筱兰薇。” 他摇头想说不是。 她抢了过去再道:“因为爱所以恨,你恨她当初背叛你,用十年的孤独来惩罚她,她现在又背叛了你,你是不是打算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惩罚她。” 他立即坐起,把她放在自己面前,郑重道:“那个男人是谁?” 苏落讥笑道:“想去找人家决斗?” 谷梁鸿揉搓着她的脑袋哭笑不得的:“.” 苏落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兀然一笑:“若她没有怀了别人的孩子,你打算让她一辈子守着你,老死在你身边对么。” 谷梁鸿想说不是,她却嗖的溜下地,不知是不是下的急了,突然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在东摇西摆,往旁边一倒,幸好谷梁鸿离的近,及时拖住她。 “落落,你怎么了?” 她随口道:“气的。” 他就信以为真。千哄万哄。 可是从这天开始后,她不仅仅是头晕目眩,总感觉极度疲乏。茶饭不思,每天病恹恹的躺在床上,睡不着起不来,本就瘦弱的一个人折腾得更加憔悴,谷梁鸿才感觉她绝非因为生气如此。赶紧请来大夫。 大夫把脉之后,谷梁鸿急忙问:“请问我夫人得的是什么病?” 大夫呵呵一笑:“二爷,尊夫人不是病,是有喜了,恭喜二爷贺喜二爷。” 一刹那,谷梁鸿没有反应过来似的。等反应过来,他没有自己之前千盼万盼的那么惊喜,因为。苏落服食过七绝花毒,没想到难够怀孕,他更担心这种毒会影响到苏落腹中的孩儿。 房内所有的婆子丫鬟都不停的恭贺他恭贺苏落,身为管家的杨二郎更是欢喜得手足无措,仿佛怀孕的是春好而非苏落。这个不难理解,他在谷梁鸿身边多年。知道谷梁鸿自从娶了苏落就盼着这一天,大家都高兴,并且迅速把这个好消息传播开去,据说一直反对谷梁鸿和苏落在一起的大爷谷梁春都难得的露出欢喜之色,唯独谷梁鸿,却木木的站着毫无表情。 等仆人们都散去,苏落冷笑道:“是不是因为怀你孩儿的不是筱兰薇,你很失望。” 谷梁鸿坐在床头抚摸她的额头,轻声斥责:“胡说。”仅此一句,然后给她掖好被子就匆匆走了出去。 苏落做梦都没有想过他是这样的表现,还以为他会乐得手舞足蹈,似乎此时才明白什么叫做大宅门,在大宅门里,男人不是你专有的,也突然理解了为何有那么多高门大院中的女人会红杏出墙,谁都需要爱,为了爱甚至可以不顾一切的冒险,她甚至隐隐有点后悔,假如当初嫁给墨飞白……没有假如,她是谷梁鸿的女人,她怀了他的孩子,她已经没有退路,她甚至恶毒的想,假如他滥爱,他必须用整个谷梁世家来偿还自己,他如果做得出,她就做得到,不为自己还得为孩儿打算。 她这里忐忑不安并胡思乱想,谷梁鸿比她更加忐忑更加不安更加神思混乱,策马飞奔去了医馆,询问了之前那个在苏落受伤时诊出她服食七绝花毒的老先生,苏落体内的毒物对孩儿会不会有影响,另外,苏落在受伤时自己还给她用过金疮药,还有其他口服外敷的药物。 老先生道:“按理说这个孩子不能要……” “可我真的想要。”他急切切的,第一次乱了方寸。 老先生微微一笑:“二爷别急,听老朽把话说完,任何事情都有意外,尊夫人能在这个时候怀孕,证明那毒物对她已经没有作用,所以不必担心,倒是尊夫人受伤时用了其他药物,不能忽视,这需要给尊夫人诊脉之后,我才能给她调理。” 谷梁鸿一把抓住老先生的胳膊,惊喜得眼中竟然噙着泪:“这么说,我的孩儿,可以好好的。” 老先生捋着胡须点点头,胸有成竹。 谷梁鸿第一次感觉自己有种想哭的冲动,随后就喊了马车把老先生请到家里,给苏落诊脉之后,老先生开了药方,亲自熬药,亲自看苏落服用,他存心讨好谷梁鸿,所以格外用心,这样共有半个月,他最后告诉谷梁鸿:“尊夫人的药可以停了,小少爷,非常健康。” 谷梁鸿听闻孩儿健康先是一喜,接着问:“先生如何知道是小少爷?” 老先生呵呵一笑:“老朽不才,这个还能看出,而且是个非常闹的小少爷,尊夫人只怕要有苦头吃了。” 谷梁鸿紧张得攥紧了拳头,想想自己面对敌人的千军万马都没有这样惶恐过,谷梁世家几次差点遭遇灭顶之灾自己也没有这样的在意过,手足无措,左右的转圈,最后才知道该做什么,喊杨二郎,去账房处拿了千两白银,交给老先生道:“等犬子生下之后,另有万两酬谢,另外,先生此后就是我谷梁世家的专用大夫,不,是神医,无论有事无事,每年不下千两酬劳,并且,我会给先生重新购置大宅,让先生这一身的神技不被埋没。” 老先生比他还惊喜,就想跪下感谢,自己空有一身医术,因为时运不济,一直没有飞黄腾达,那日无意救了苏落,才有今日的荣耀富贵,不觉老泪纵横,千恩万谢喜滋滋的离开。 谷梁鸿蓦然又想起了之前那个临街摆摊的游医,他片刻不停的赶去想酬谢人家,哪里有那游医的踪影,他郑重的在原地深深施礼,然后又迅速回来家里。 房中静寂,他站在床前看着苏落,像欣赏一件宝贝似的,脸上堆满了笑,想摸摸儿子被苏落一把推开,然后瞪了他一眼:“我的孩子,与你无关。” 谷梁鸿蹲下身子,怕吵到儿子似的,声音轻如柔絮:“你一个人是不行的,儿子也是我的。” 苏落仍旧横眉立目:“他在我的肚子里,干你何事。” 谷梁鸿揉了揉额头,不知怎么给她讲明,那个什么子和什么子结合在一起才能造成小人的故事。 苏落竟然变本加厉:“我要与你和离。” 谷梁鸿:“……” 她继续推波助澜:“我要改嫁。” 谷梁鸿:“……” 她接着像是哭又像是笑:“你没有生气?你同意啦?你根本不在乎我,为何筱兰薇怀了别人孩子你那么生气,你就是怕她同你和离然后改嫁,你为何不气我同你和离然后改嫁。” 谷梁鸿感觉自己有点黔驴技穷的困窘,自己刚刚不过是有点意外,甚至觉得她是在胡闹罢。 她从床上起来就跑,把谷梁鸿一把抓住:“你听我说。” 她捂着耳朵:“不听。”并且拼命挣扎。 谷梁鸿无奈,一手指戳在她身上,她一动不动,终于老实下来。 谷梁鸿把她抱起放在床上坐好,搬了把椅子坐在她对面,开始剖析自己的心里:“没认识你之前,筱兰薇是我最喜欢的女人,我们有过很多美好时光,她年少时天真,或者可以说是傻,弄出那么多的风流韵事,所以让我恨,我让她守了十年的活寡,却并非我所愿,我想同她和离是她不愿意,这次听说她怀了别人的孩子,是,我非常生气,这不是吃醋,她在谷梁家生活了这么多年,至少我把她当个亲人,是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思,或许还有一点点怒气,是因为她曾经是我的女人,那么落落我告诉你,假如筱兰薇是我的儿媳,我不会为了她而背叛我的家族,不会为了她冒着让天下人耻笑的风险,不会为了她差点和兄弟反目成仇,她敢骂我混蛋,我定然一巴掌打下去,她敢打我,后果更加不堪设想,也不会在她中毒之际这样想,她死了,我没有理由活下去。” 他说完,屋子里静得唯有彼此的呼吸,沉默良久,他抬手解开苏落的穴道,苏落哧溜下了床,他一把抓住:“落落,你还不明白?” 苏落打掉他的手:“我饿了,可以吗,我不吃你儿子也要吃。” 164章 风雨欲来尽显男人本色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母凭子贵,苏落在谷梁世家的地位空前高涨,就连大爷谷梁春都派人送来了各种礼品作为奖励,无论苏落之前怎样的冒犯他,因为这个孩子也就当做浮云散了,在谷梁春心里,为谷梁世家开枝散叶的女人都是有功之人,因为他们兄弟四个儿女并不多,作为兄长,谷梁春感觉很对不起已故的父母和列祖列宗,特别是二弟谷梁鸿,仅有卓文一个最近还风言风语的讹传说他不是谷梁鸿的亲生,如此谷梁春更加看重苏落怀的这个孩子,听闻还是小少爷,他替二弟高兴得去了祠堂在父母和列祖列宗面前咚咚的磕头。 此事也不胫而走的传到了墨宗,墨绯烟以照顾苏落起居为由住进府里。有句话说,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苏落心知肚明,墨绯烟是丫鬟的身子丫鬟的命,独独有着一颗高昂的坚韧的自以为的小姐心,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哪里会照顾别人,知道她来此定然是有着其他目的,试着想赶她走,找了很多借口,她都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对付过去。 苏落感觉墨绯烟差不多是被墨子虚派遣,目标应该是谷梁鸿,自始至终,墨子虚认定谷梁鸿是仇人,于是每次吃饭饮茶之前,苏落都先品尝一下,然后才让谷梁鸿用,并且大大方方的告诉墨绯烟:“假如你想杀谷梁鸿,先死的那个必定是我。” 她想,墨子虚纵然仅仅把自己当做一件复仇的工具,他还应该顾念自己是墨子苏的女儿,爱屋及乌,他应该投鼠忌器。 每每这个时候,墨绯烟都浪浪的一笑不置可否,她从来没想过在谷梁鸿的饮食里下毒。 苏落忧心忡忡日甚,谷梁鸿看在眼里。问她又不说,他就轻描淡写的道:“放心,我知道你师姐来此的用意。” 苏落讶异的看着他,眼睛一眨一眨,说不出只言片语,火花噼啪,她就吓得抖一抖,满脸都是惊恐。 他有些心疼有些怒,假如对方不是苏落的师父和师姐,他不会这么好耐性陪他们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早就一掌劈去让他们身首异处,一只手搂过苏落,一只手举着书。脸上是云淡风轻的轻松:“我会陪着你到白发苍苍。” 苏落靠在他的怀里,眼睛望着帐子上那一团灼灼绽放的牡丹出神:“大叔,我很想离开凉州离开大明,我很想到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谷梁鸿目光离开书本偏过头来看她,正儿八经的道:“可以考虑。” 苏落当他是哄骗自己。他怎么舍得离开凉州离开大明,离开他祖上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离开他自己费尽心思守住的产业,唯有轻声一叹,当此话纯粹是闲聊时信口胡说。 为了让她安心养胎,谷梁鸿几乎推掉了所有应酬。除非是逼不得已,生意上的事情也让谷梁卓然和杨二郎两个帮忙打理,他大部分时间都陪着苏落散步、吃茶、闲聊、抚琴、绘画。就这样不知不觉过来些许时日…… 年已过,春又来,后花园里新柳吐翠,迎春一簇簇的新鲜,单单是嗅着新泥的气息苏落都欢喜不已。日日来此勾留,仰望一树杏花。心情随着春天大好起来。 谷梁鸿陪她溜达一遍又一遍,苏落意犹未尽,谷梁鸿牵着她的手道:“好,走第二十八圈。” 此时杨二郎匆匆赶来,禀明指挥使冯战有请。 谷梁鸿看看苏落,她小腹微隆,虽然怀孕最初的艰难都已经度过,此时她气色仍然不是很好,是以有些担心。 冯战来请必有要事,苏落指指春好:“我正想同她商量下婚礼之事,你去忙吧。” 谷梁鸿又嘱咐了春好几句,又让杨二郎留下保护苏落,他才离开过去凉州卫指挥使府邸。 春好和杨二郎的婚事就在几日后,万事俱备,也不差什么,只等吉日到了两个人拜堂成亲,春好满心欢喜的等着做新嫁娘,对未来生活无比憧憬,但看着苏落行走都费力,担心道:“夫人,我嫁人后是不是也会如此?” 苏落摸摸自己的肚子,一脸的母爱泛滥:“女人,这是必经之路,虽然辛苦,但也甜蜜,到时你就明白我的感受了。”春好此时回头溜一眼几步之遥站着的杨二郎,突然就害羞起来,猜想两个人究竟要怎样才会弄一个小人出来,虽然不懂还是觉得尴尬,脸红红的,被苏落瞧见,难免就打趣她,两个人嘻嘻哈哈疯闹起来。 苏落不经意的一眼,遥遥望见筱兰薇被贴身婆子陪着也过来后花园散步,蓦然发现她之后筱兰薇转身想走,苏落急忙喊住:“二娘。” 筱兰薇不好再走,唯有停下,背对着苏落都不敢转身,因为,她的肚子高高鼓起简直就无法遮掩,说来她腹中的孩儿比苏落的还大两个月。 苏落被春好扶着追过去,转到她面前,最近自己折腾的够呛,真把筱兰薇这事给忽略了,见她如此模样,急忙问:“你打算把孩子生在谷梁世家?” 筱兰薇突然就哭了起来:“不然怎么办,我不敢同老爷提此事。” 苏落道:“有我呢,我去说。” 筱兰薇看看她,仍旧有些迟疑:“要不,再等等。” 苏落知道她还在心有不甘,道:“你怀孕我也怀孕,你就是偷偷摸摸,而我,每天被大家众星捧月,大叔连生意上的事都不管了,把心思全放在我身上,难道你不想那个男人也这样在乎你在乎你的孩子。” 筱兰薇沉默不语,瞟了眼旁边的一幅春光,心下戚戚然,假如现在自己在那个人身边,他也会整日陪着自己,满嘴都是甜言蜜语,他甚至都不知道他已经中年得子,假如告诉他,他大概会笑疯了像个孩子,自己在这里像个贼。在他那里完全可以成为宝贝。 这样一番思量,她不禁有些动摇,身边的婆子都道:“小姐,你就是嫁给一个穷光蛋,我也愿意陪着你,那至少是正常人过的日子,哪像现在,你出来散散步都像做贼似的东躲,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能隐瞒多久。还是跟老爷说了吧。” 苏落也道:“放心,有大叔在,他不会让你嫁给穷光蛋。即使那个男人穷,大叔也会让他富有。” 筱兰薇绞着手里的娟帕,以往的那些风情荡然无存,做了母亲后,她一心都在孩子身上。人也越来越胆小,生怕因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伤害到腹中孩儿,艰难道:“我,真的羞于见他。” 苏落抓着她的手道:“大可不必,你已经为他守了十年,即使亏欠他。也偿还清楚了。” 筱兰薇蓦然抬头看着她,感激的泪流满面:“落落,谢谢你。” 苏落一拍胸脯。大包大揽的:“等我的好消息。” 晚上谷梁鸿才从冯战那里回来,然后就坐在书房一杯接一杯的喝茶,眉头紧锁,似乎有心事。 苏落在卧房等他不回,找来这里。一见到苏落,谷梁鸿立即换成笑脸:“我儿子可好。” 苏落撅着嘴道:“你儿子很好。别人的儿子不好。” 谷梁鸿不明所以,把苏落放在自己膝头坐下:“说来听听。” 苏落忽而摸摸他的眼睛,忽而捏捏他的耳朵,忽而又画着他的胡子,故作漫不经心的:“筱兰薇啊,只怕再过几个月就生产了,你打算让她的孩子跟你姓啊。” 谷梁鸿叹口气:“当然不是,但我又能怎么办,总不好在这个时候把她休掉。” 苏落道:“不是休,是和离,她已经同意了,并且,她也想嫁给那个真正疼爱她的男人。” 谷梁鸿立即问:“谁?” 苏落指着他道:“看看,还说不在意,脑门上都青筋暴跳了。” 谷梁鸿抚着自己额头:“胡说,我总得知道那个人是谁,假如对方穷,她在谷梁家这么多年,陪嫁一些还是应该的。” 苏落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人家不穷,是廖举人。” 廖举人谷梁鸿当然认识,是个学富五车之人,因为一心求取功名老大不小还孤身一个,说来筱兰薇嫁了他还真是不错,至少不是街头巷尾那些纨绔子弟。 “我同意。” 苏落趁胜追击:“和离后,筱兰薇不愿意回去娘家,她这样的身子羞于见人,不然,大叔你就当她是妹妹,让她在家里出嫁吧。” 谷梁鸿笑眯眯的:“夫人你做主就好。” 苏落心情好,回报他一个极其香甜的热吻,吻的谷梁鸿差点不能自持,说来从得知苏落怀孕,两个人虽然同床却不敢亲近,缠着苏落想亲热一番,苏落拍拍他的脑门:“姐姐我有更重要的事情。”然后喜滋滋的离去。 她走后,谷梁鸿目送她的背影好远,忽然唉声一叹,随后把杨二郎叫了过来,郑重道:“朝廷派人来凉州卫调查谷梁世家,说我和瓦剌鞑靼人交好,也就是说,有叛国嫌疑,冯指挥使冒着被连坐的风险知会我,要我早做打算,假如谷世家逃不过此劫,你答应我一件事。” 杨二郎听得心惊肉跳:“爷,您尽管说,上刀山下火海,我万死不辞。” 谷梁鸿道:“保护好落落母子。” 杨二郎点头。 谷梁鸿从椅子上站起,走到他面前,万分沉重道:“假如家里一旦形势不对,你同春好赶紧带着苏落离开,或者去关外或者去西域,无论脱欢还是野鲜不花,都会好生照顾落落,这个,我信。” 杨二郎担心道:“那您?” 谷梁鸿道:“我是掌门人,誓与谷梁世家共存亡。” 他说到这里,紧紧抓住杨二郎的肩膀,嗓音低沉到沙哑:“你答应我,必须让落落母子平安。” 杨二郎噗通跪在他面前:“我杨二郎,以杨家列祖列宗的名义发誓,必定保护好夫人和小少爷安然无恙。” 谷梁鸿俯视着他,浓黑的眸子里起了一团雾气 165章 媚眼如丝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杨二郎和春好如约完婚,因为杨二郎现在是总管身份,春好随之而被称为总管夫人,从一个任人宰割任人打骂的奴婢到总管夫人,她心里明白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来自于苏落,心生感激,对新生活更是充满无限憧憬,连拜堂这么严肃的时刻她都能笑出声来,被苏落掐了一把又一把才努力止住,苏落也理解她的心情,并替她高兴,还带头去闹洞房。 谷梁鸿吃了酒宴之后就回到书房,把自己某些有可能让人浮想联翩的书画信件等物付之一炬,看着铜盆里的灰烬,他不禁仰头感叹,或许苏落说的对,是该离开凉州离开大明,只是真的丢下祖宗基业,即使他舍得也还要征得兄弟们的同意。 后悔当年不听父亲的话,与朱棣为伍,以至于到现在都不得安生,还连累到家人。 当当当有人敲门,他以为是苏落,赶紧把铜盆踢到桌子下面,不想苏落知道太多事情担心,然后道:“进来吧。” 出乎预料,进来的不是苏落而是墨绯烟,他突兀的一笑,仿佛已然了解她来此的目的。 “见过妹夫。”墨绯烟立在门口朝他道了个万福,长眉入鬓,媚眼如丝,一条黑缎的抹额上镶嵌着颗颗翠玉,衬着她绯艳的一张脸,妆容标新立异,仿佛就是为了显示她的与众不同。 妹夫?这个称呼让谷梁鸿惊诧,转念想想也没什么大问题,苏落是墨绯烟的师妹,自己是苏落的丈夫,她称自己为妹夫也算理所应当,只是冷不丁有些别扭罢了。 “墨姑娘有事?”他边问边装着查账,胡乱的翻看账簿。一副我很忙的架势。 墨绯烟今晚特意打扮了一下,不过怎么打扮都跑不出她那个套路,浓妆艳抹,妖媚至极,仍旧喜欢紫衣,外面加了件月白的披风,同妓馆的姑娘比起来,她多了几份冷傲,同良家妇女比起来,她多了些妖艳。同江湖女侠比起来,她多了些风情,总之。无法用一种身份来形容,或许,这才是谍女的本色,似是而非,模棱两可。永远让人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来感觉她们,些许神秘,更多吸引,只能说墨子虚教导有方。 她袅袅婷婷往谷梁鸿身边走近,她走路的姿势不同于窦璎那种刻意让自己靠近大家闺秀的婀娜,也不同于妓馆姑娘刻意风摆杨柳似的做作。她两脚必定落在同一条直线,永远高昂着脑袋,永远高傲的笑。从来不拿娟帕,修长的手指是她最欣赏自己的长处,大红、墨绿、深紫、明黄、甚至黑色的蔻丹不停体现在指甲上,到了谷梁鸿面前她伏在桌子上,一只手撑着额角笑意融融问:“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么。” 典型的挑逗方式。并且是她过去执行任务时百试不爽的方法。 谷梁鸿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躲开和她呼吸可嗅的距离,冷笑道:“不用费心了,你杀不了我。” 墨绯烟笑容倏忽消散,没料到竟然被他识破,须臾就恢复正常,当真是镇定的很,伸出手指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轻轻的画,不是字不是什么图形,只是为了显示自己漂亮的玉手而已,扬长避短,聪明的女人,她嘴角上挑,含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我仰慕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杀你。” 谷梁鸿见惯了女人的挑逗和诱惑,不说是修炼到刀枪不入的境地,对墨绯烟这种类型的女人他是毫无兴趣,傲然一笑道:“行,姑娘的心意我懂了,请回。” 人家赶自己走,她已经料到他会如此,绕过桌子靠近他,手指触到他的后脖颈,故意捏了捏,然后吐息落在他耳畔:“落落怀孕这么久,我想你一定难耐寂寞,所以过来陪你,你别不识好歹。” 明显的暗示,她不信凭着自己的姿色哪个男人能逃脱出去,更别说谷梁鸿这样正值壮年又恰逢苏落怀孕之际。 谷梁鸿起身躲开,负手在地上踱步:“墨宗的谍女除了落落,是不是都需要做这样出卖之事,墨宗究竟是什么东西,他墨子虚又是什么东西。” 他已经没了耐性便出口不逊,假如墨绯烟真的只是出于仰慕自己,他即使不喜欢也不会太为难对方,他明知道对方是来杀自己的,他如何能有好脾气。 墨绯烟脸现尴尬之色,道:“墨宗女子都如落落一样干干净净,小女子只是仰慕谷梁大侠罢了,怎么,落落可以喜欢你,独我不肯么。” 谷梁鸿道:“如此,在下多谢了,只是你作为落落的师姐,你们都是孤儿,从小一起长大,如同亲姊妹,你这样勾引她的夫君,你不怕落落知道会伤心么,天不早,我要给落落讲睡前故事了,请回。” 墨绯烟并不气,哼哼一笑,摇摇摆摆的走了出去,她知道谷梁鸿是个什么人物,不会这么轻易搞定,但为了能与墨飞白永远在一起,她耗得起,到了门口回眸看了看谷梁鸿,语声泠然,如秋水生起寒波:“落落拥有的太多了,用不着我这个可怜虫来可怜她。” 她拂袖而去,想苏落真是好运气,嫁给这么个忠贞不二的男人,还让那个墨飞白暗恋至今,而自己为了和那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在一起,必须受苏落男人的奚落和冷眼,真是没有天理,她愤愤的,出来大门时差点撞到来找谷梁鸿的苏落。 两个人碰面,她摆摆手浪浪的一笑转身走了。 笑的苏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猜想她这个时候来谷梁鸿书房作何? 眼下有重要之事,没工夫和她争风吃醋,进了书房直接告诉谷梁鸿:“二娘她,明日出嫁。” 谷梁鸿愣了愣,点点头:“家里接连喜事,不错,可以冲冲晦气。” 晦气?苏落不明所以。 谷梁鸿解释道:“顺口而说罢了。” 苏落眼下也没工夫研究他的目光和神情,道:“二娘她,在门口等着。想同你告别。” 谷梁鸿顿了顿,张初五告别过,董竹音告别过,同筱兰薇告别心情格外不同,还是点点头:“让她进来吧。” 苏落乐呵呵是出去,到门口把筱兰薇喊了进来,指指书房的门,然后自己躲了出去,忽然感觉哪里不舒服,自己左一个右一个的送女人来同谷梁鸿告别。这实在有点滑稽可笑,他谷梁鸿究竟是何许人也,要我这样低贱卑微……气鼓鼓的在门口踱步。低头就看见隆起的腹部,现在生气于事无补。 再说谷梁鸿,稳稳坐在椅子上,忽见房门打开,看着大腹便便的筱兰薇慢慢走近自己。他所有的愤恨顷刻一扫而光,只觉得这个女人可怜,只觉得这个女人到如今才像一个女人。 筱兰薇道了个万福:“老爷。” 谷梁鸿上前托起她,轻轻道:“这样的身子不必多礼了。”说着让她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筱兰薇没敢坐,局促的站着,有点羞臊。虽然两个人已经和离,但自己仍旧是在做他夫人的时候红杏出墙,若非苏落一再怂恿。自己是没有勇气来见他的。“老爷,对不起。”她声音很低,脑袋更低。 谷梁鸿轻轻一笑:“我们这样的年纪,什么能看不淡看不明白呢,荒废了你十年的青春。是我对不起你。” 筱兰薇自从嫁入谷梁世家,这是第一次听见他和自己和颜悦色的说话。更别说还对自己道歉,有点受宠若惊:“老爷,你变了。” 谷梁鸿指指自己:“是么,这大概都是落落的功劳吧,我相信,你也会因为廖举人而改变……哦,廖举人我已经见过,他对我保证会善待你,只是明天你的婚礼我就不参加,我自己不觉得怪,别人也会觉得怪。” 筱兰薇点点头,然后谨慎道:“你,不恨我了?” 谷梁鸿笑了笑,转身走去柜子边,拿出一对白玉手镯道:“这个,本是娶你那时想在新婚之夜送给你的,后来……算啦,不提那些不开心之事,现在物归原主。” 筱兰薇慢慢抬头看着他,泪水滚滚而落,颤抖着接过白玉手镯,哽咽着问:“我,配吗?” 谷梁鸿道:“你肤色白,戴着白玉更显白,当然配。” 筱兰薇其实是问他自己曾经那样伤害他,不配拥有这种名贵之物,听他这样细心自己的长处,更加感动,捂着脸哭得泣不成声。 谷梁鸿拿过手镯一只只的给她戴好,然后道:“如果你真让我不恨你,就好好与廖举人过日子,你不能伤害了一个男人又一个男人。” 筱兰薇不停的点头,转身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在门口碰到等候谷梁鸿的苏落,她一把抱住苏落道:“谢谢你。” 苏落被谢得莫名其妙,忽然发现她手腕上的一对镯子,夜里非常醒目,好像她刚刚来时没有戴着这个。 同筱兰薇告别之后她呼哧呼哧就找到谷梁鸿,刚想问筱兰薇那对镯子的来历,却发现谷梁鸿拿着掌门夫人的那只镯子发呆。 “这个,你也打算送出去?”她撅着嘴道。 谷梁鸿神思归位,举着手镯给她看:“上面有字。” 苏落看了半天,太小,看不清晰:“天书?” 谷梁鸿呵呵一笑,抓过她的手把镯子给她戴好:“是落落二字,也就是说,这个镯子是你专有之物,可不要动辄不要,别人已经无法佩戴了。” 苏落却大惊失色道:“那我以后传给我儿媳时怎么办?” 谷梁鸿登时愣住,自己根本没有想这么多,转瞬就笑了:“不怕,无论她叫什么名字,进了谷梁世家想做掌门夫人必须统统改名叫落落。” 苏落无限惆怅道:“我这个落落要被淹没在谷梁世家众多落落的长河了。” 她说完哈哈大笑,觉得自己这句话非常逗,可是谷梁鸿丝毫不笑,还非常严肃道:“落落你听着,我这个掌门人不在的时候,你有权行使掌门夫人的权力。” 苏落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这么认真,问去,他道:“只是想告诉你,你长大了而已。” 苏落半信半疑。 166章 大难临头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张初五、董竹音、筱兰薇、窦璎,谷梁鸿身边的女人除了一个年老色衰的郑氏,皆被处理掉,苏落心里高兴还假惺惺的安慰谷梁鸿:“这说明你的夫人个个出色,如此年纪如此弃妇的身份都还有人接手。” 谷梁鸿笑而不答,他最近更忙,所谓狡兔三窟,他也在想着应对朝廷的办法,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朱棣想杀自己弄些莫须有的罪名还是很有可能,为今之计是此事自己能一力承当最好,不要殃及到家人,假如事态不对必须立即把家人送走。 他犯愁的是,男佣女仆都还好,他们听主人的吩咐,或者带走或者遣散,恐怕大哥三弟四弟,若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他们是不会弃自己而去,更头疼的是苏落,这丫头的脾气他最了解,要她离开避祸简直不可能。 这一天冯战又送来消息,朝廷的圣旨应该马上就到,那些来凉州查探他罪名的人网罗了足够的证据,已经八百里加急的派人回京请朱棣下旨了。 谷梁鸿回到家里,径直去了大哥的府第,又把三弟四弟都找来,不想隐瞒,把朝廷欲对他所做之事一五一十说出,然后要兄弟三人带着家人外出避难。 可想而知,兄弟三人先是震惊,接着齐声拒绝他的安排,老三谷梁秋脾气火爆,一拳打碎面前的几案:“这样的朝廷反了也就反了,要走我们都走,离开大明哪里不能生存。” 谷梁鸿立即制止:“绝对不可,我们若是此时走了,岂不是不打自招,没有的罪名于是都名正言顺的成立,人家正愁没有抓到咱们真正的把柄。即使走现在也不能走,朱棣的目标在我一个,谷梁世家有太祖庇佑,他不敢恣意妄为,我只是恐有万一而已,要么,你们带着家人离开凉州,假如不肯走,那也必须老老实实的不能反抗,一旦反抗。我的罪名就被坐实,我想救自己都力不从心。” 他费了力九牛二虎之力总算说服兄弟,剩下的就是苏落。让她看着自己被抓走或者还有可能被立斩,她必定会做出极端的事来,所以必须把她支走,和颜悦色和讲道理她一定不会听,那丫头对自己的感情他心里清楚。可是真的还要用类似娶窦璎那样的事情刺激她……谷梁鸿唉声叹气,实在不忍。 这一天,他正踟蹰呢,冯战带着宣旨的公公来到,他脑袋嗡的一声,没等那公公拿出圣旨。他先道:“请公公往在下的书房移驾,在下有一点点小礼物送给公公。” 那公公顿了顿,都知道谷梁世家富可敌国。他所谓的小礼物一定不小不轻,于是高高兴兴的随着他来到书房,此次出公差若能狠捞一笔,也不枉自己千辛万苦的来到塞上。 一进书房,谷梁鸿立即把门紧闭。那公公吓了一跳,秀着兰花指战战兢兢道:“你意欲何为?” 谷梁鸿笑了笑。知道他为何如此惧怕,忙不迭的解释:“这样的事情总不好让外人看见。” 原来如此,那公公才放心下来,还以为他想杀人灭口。 谷梁鸿拿出一幅金塑,足有一副托盘大小,不是单人单物的取材,而是一段故事,塑的是才子佳人花前月下之事,他了解太监因为去势,更憧憬正常人的男女欢爱,所以早就打造好了这个东西,单单是这些金子都是一笔不菲的财富,更别说这么一幅栩栩如生的雕饰。 那公公看得眉开眼笑,道:“将军,咱家也是奉命行事。” 谷梁鸿用布帛把金塑包裹好,交到公公手里:“在下明白,只是有个不情之请,想让公公在这里宣读圣旨。” 在这里?就他们两个人?宣读圣旨?可是同来的凉州卫指挥使冯战,还有那些准备押解谷梁鸿的将士都还等在前面的厅堂,圣旨宣读完毕他们才好各负其责,想告诉谷梁鸿没有这个先例,但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想想那金灿灿的‘花好月圆’,他狠狠心:“谷梁鸿接旨!” 谷梁鸿立即伏拜在地。 那公公似乎也明白了他的用意,是不想家人知道此事,好人做到底,小声的宣读完毕,死罪活罪必须押解回京听候发落。 谷梁鸿让他再稍等,又拿出一颗产自南海某国的夜明珠双手奉上:“再请公公通融,留在下晚走一天,家大业大,有些事情必须经由我才能处理。” 这公公看着夜明珠爱不释手,唯有道:“谷梁将军,你若是有个风吹草动,咱家性命不保。” 谷梁鸿道:“公公这样的年纪,该识得我谷梁鸿是谁,那样的事情我断然不会做,只是我夫人年纪尚轻,还身怀六甲,恐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我想把她安顿好。” 这公公一边拿过夜明珠一边啧啧道:“可怜见,好吧好吧,谁让咱家心慈面软呢,记住,明日,必须启程回京。” 谷梁鸿千恩万谢,恭送冯战和这公公离开,他立即叫来杨二郎:“带落落走。” 杨二郎为难道:“爷,夫人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您都管不了她,更别说我,我保护她可以,带她走就非常难。” 谷梁鸿焉能不知此事,只是叮嘱他:“你去通知春好准备行装,我自有办法。” 杨二郎似乎猜出他想怎样,忧心忡忡的提醒:“您是不是还想用窦夫人来气她?您别忘记,今时不同往日,夫人她怀着小少爷呢,受不得气,一旦动了胎气,小少爷,危险啊。” 谷梁鸿突然怒道:“我即使没有儿子,也不能让落落危险,假如让她瞧见我被带走杀头,你说,她会不会现在就跟朝廷拼命。” 杨二郎当然了解苏落的脾气,可是谷梁鸿人到中年,卓文还不一定是他的亲生儿子,苏落腹中这个小少爷就格外金贵,他试着再劝道:“爷,不如我保护您和夫人一起走吧。” 谷梁鸿苦笑道:“我的功夫这么厉害都不敢轻举妄动,双拳难敌四手,朝廷假如发生百万大军,谷梁世家立即覆灭。” 他现在是投鼠忌器,更不想让朱棣抓到自己所谓谋反的真正把柄,至少现在见到朱棣可以昂首挺胸的告诉他,自己是冤枉的,或许,一切危机还有得挽回。 他长叹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杨二郎道:“纸是包不住火的,落落假如事后知道这一切,仍旧会闹,你把这封信交给她,她就会知道自己改怎么做了。” 杨二郎接过信来揣好,眼下唯有按在谷梁鸿的交代去做,但是他想,安顿好苏落后,哪怕是劫狱,他也不会看着谷梁鸿被砍头。 ——﹡——﹡——﹡——﹡——﹡——﹡—— 这是谷梁鸿留在家里的最后一个夜晚,本着看一眼少一眼,他在各处走了走,虽然冯战已经准备联系其他臣子准备联名替他喊冤,但朱棣恨他由来已久,只怕凶多吉少,所幸有太祖的那幅墨宝庇佑,朝廷没打算抄家和株连,但他实在放心不下苏落,自己答应要陪她走完这一生的,中途撂下她不管,悔不当初,还不如不娶她,假使她嫁给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年轻丧夫。 悔之晚矣,唯有祈祷苏落已经足够成熟,承受住这样的打击安然度过此劫,保住腹中孩儿。 他在书房踱来踱去,该安排的都已经安排好,心里慌慌的只是担心苏落,正在此时,墨绯烟来了,仍旧不改的狐媚,嫣然一笑风情万种:“谷梁大侠,您找我,这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谷梁鸿收拾一下心情,转身过来后立即笑意融融:“墨姑娘请坐。” 墨绯烟走近他,意味深长的和他对视:“不坐了,一刻值千金,您不待见我,还有别人喜欢我。” 谷梁鸿淡淡一笑:“是卓然吗,那我恭喜姑娘了。” 墨绯烟身子倾斜,把涂抹得五颜六色的一张脸凑近他道:“假如我喜欢的仍旧是你呢。” 谷梁鸿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没有脚步声,才漫不经心道:“多谢。” 墨绯烟移步于他身后,手在他后背来回摩挲:“这一句就完了?” 突然歘歘的脚步声响起,谷梁鸿知道是苏落来了,他一把揽过墨绯烟坐在自己腿上,哗啦扯开衣服:“你说该怎么办。” 墨绯烟修长的手指在他胸脯上摸来摸去,嘴巴慢慢贴近他的唇…… 哐当!门被推开,站着目瞪口呆的苏落,看了好一阵,懵里懵懂的,最后才声嘶力竭的骂道:“不要脸!” 转身跑走,脚下被长裙绊到,眼看跌倒,被躲在暗处的杨二郎拖住。 房内,墨绯烟不以为然,搂住谷梁鸿的脖子想更加亲近,袖子里已经藏好了匕首,谁知,谷梁鸿将她一把推开,然后整理好自己的衣服,高喊:“二郎。” 杨二郎闻声而入,墨绯烟似乎感觉出自己被利用,恨恨的离开。 谷梁鸿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带落落走。” 167章 生离死别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按谷梁鸿的预想,苏落对感情认真到苛刻,她必定忍受不了自己和墨绯烟,盛怒下像以往那样离家出走,自己的目的也就达到。 果然,苏落跑回房里后胡乱的收拾几件衣物,去马厩牵了匹马翻身上去刚冲到门口,杨二郎和春好堵住她的去路。 “散开!”她挥动马鞭。 杨二郎抓着她坐下骑的缰绳劝解:“夫人你不能骑马,当心小少爷。” 苏落怒道:“那个混蛋他不顾忌我的感受,我为何顾忌他儿子。” 杨二郎死死勒住那马,继续哀求:“小少爷也是您儿子。” 苏落登时就掉了手里的马鞭,孩儿是无辜的,继而又就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死时刚好是自己现在的年龄,面对那些残暴之人的追杀,她都没有放弃保护她的女儿,为了给女儿机会活下来,她竟然舍弃了性命。 同为母亲,一个是不顾生死,一个是儿女情长,苏落突然倍觉惭愧,摸摸腹部给儿子郑重道歉,然后翻身下马,春好赶紧过去搀扶。 这一刻苏落甚至不想走了,假如自己现在赌气而去,那个臭男人以为我离开他没法活呢,我不仅不走,我还要好好的生活,她把包裹丢给春好道:“不是非得走不可。” 杨二郎急忙道:“走是得走,坐车稳当。” 苏落难以置信的看看他:“你好像很希望我走?” 杨二郎呵呵一笑:“您每次不都是这样吗,并且就是老爷犯错,我想好了,这次我和春好陪着您走。” 苏落觉得哪里不对,以前无论自己和谷梁鸿怎么吵,杨二郎都是偏着谷梁鸿说话,并且都是极力化解她和谷梁鸿的矛盾。这次这么痛快放自己走,还陪着自己走,这里面有蹊跷。 杨二郎已经在催:“夫人,我把车都已经备好了,既然想走,咱就连夜走,不给老爷狡辩的机会,等他意识到自己错了,必定还会再来找你。” 他越是这样说话苏落越觉得可疑,这不是他杨二郎的本性。犹犹豫豫中被春好推上了车,杨二郎立即驾车出了府门。 苏落虽然觉得奇怪,却又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叹口气,都已经走了,还想这么多作何,以前他娶窦璎是假,这回可是自己亲眼目睹。虽然墨绯烟怀着其他目的,但他面对墨绯烟的勾引没有招架住,也就不是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凡夫俗子,俯拾皆是,不值得珍惜。这次必定不会再原谅他,找个地方把儿子生下来,母子两个相依为命也不错。 她胡思乱想一路。杨二郎虽然着急但考虑到苏落有身孕,马车也只能缓缓徐行,出了凉州城又走了一段路天就放亮,春好怀里抱着个大包裹,她的表现更加反常。神思恍惚的一直沉默不语,心事重重的不像原来那个吃饱不饿爹娘都抛出脑后的傻丫头。 她推了下春好:“怎么了?” 春好愣愣的:“你说呢?” 苏落真是哭笑不得:“是我夫君背叛我。又不是二郎背叛你,你忧郁个头。” 春好支支吾吾:“不一定。” 苏落没能明白她这句不一定是什么意思,想她大概是不舍离开谷梁世家,毕竟她新婚,更喜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那种最简单的生活,同自己这么一走,颠沛流离不说,她和杨二郎也就家不像家。 这样一想苏落有些内疚,再琢磨,自己这样走了,岂不是便宜了墨绯烟那个狐狸精,谷梁鸿对不起自己,我要让他加倍偿还,男人多得很,但财富不容易累积,夺取他谷梁世家的财富留给儿子。 她这样想着就喊停驾车的杨二郎,然后下了车想舒展一下四肢,边道:“我们回去。” 杨二郎脱口道:“夫人你不能回去。” 苏落看他突然紧张的样子,很是莫名其妙,问:“你有事瞒着我?” 杨二郎立即摇头:“没有。” 回答的过于迅疾,也就显得有点假,终究是个不善于撒谎之人,苏落冰雪聪明,立即感觉出他百分百是有事瞒着自己,逼问他必定不能说,遂换了一种方式:“我不回去也好,反正那个男人不珍惜我,走,我们去祁连山,他不要我墨宗里的师兄师弟很多人想要我呢,索性就嫁给大师兄,孩子一出生也改姓墨,然后墨宗生生不息,下一代靠我儿子来发扬光大,到处坑蒙拐骗偷,无恶不作,丢他谷梁鸿的名声。” 她越说越气越说越狠越说越像真有那么回事,杨二郎看看春好,两个人听得胆战心惊。 春好朝他挤眉弄眼,意思是“怎么办”。 他朝春好摇头晃脑,意思是“不能说”。 他们两个这副表情被苏落及时捕获,她慢慢走向春好,凛然道:“我们两个可是好姊妹,你要是敢瞒着我什么,我这辈子都恨你,然后同你老死不相往来。” 春好终于憋不住了,哭唧唧道:“老爷他出大事了!” 苏落虽然已经隐隐感觉出这像是谷梁鸿设的一个局,听了还是心头一颤,一把揪住杨二郎:“你再不说,我会急死,然后一尸两命。” 杨二郎知道藏不住,于是简单的叙述,朝廷加罪谷梁鸿,说他勾结瓦剌鞑靼图谋造反,昨天已经来宣旨,谷梁鸿今日要被押解去京城,他怕她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才用墨绯烟气她,希望她离开避祸。 苏落听得差不多,突兀的一笑,心里喃喃着:大叔,你没有对不起落落。然后跑去杨二郎的马旁,翻身上去,一缰绳抽下,那马疾驰而去,奔向凉州城。 吓的杨二郎和春好急忙驾车来追。 苏落快马加鞭赶到自家门口,远远就见很多官兵堵在那里,听到她的马蹄声,众人纷纷回头来看。 谷梁鸿刚要进入囚车,隐隐听到苏落不停喊着“驾、驾”的声音,他心里一惊,冲出人群来看,果然是苏落,他惊骇得面如土色,苏落那样策马奔跑的速度,腹中孩儿凶多吉少,他几个飞跃冲了过去,然后冲天而起,掠过苏落那匹马的脑袋,抱起苏落稳稳落在地上,官兵们不知他想作何,哗啦涌来把他们团团围住。 苏落满面欢喜:“大叔,下次,你能不能用个新招数来骗我。” 谷梁鸿理了理她纷乱的头发:“落落,听我的话赶紧离开。” 苏落镇定道:“怕我经受不住这个打击?你说过我长大了,我现在是母亲,一个母亲没有什么事是承受不住的,并且,你走了,谁来替你打理谷梁世家。” 谷梁鸿把她搂在怀里:“落落,对不起,假如我知道会让你一再的受委屈,当初就不娶你。” 苏落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大叔,你放心的走,等你回来时,我保证还你一个安然无恙的谷梁世家。” 那宣旨的公公和负责押解谷梁鸿的锦衣卫已经在催促,谷梁鸿放开苏落道:“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苏落淡然一笑,仿佛和谷梁鸿不是一场生离死别,非常轻松道:“当然。” 然后,目睹谷梁鸿上了囚车,目睹囚车的门被一条锁链紧紧锁住,目睹谷梁鸿在囚车里如困兽一样的狼狈,目睹锦衣卫耀武扬威,她没有哭,走近那公公道了个万福:“公公辛苦,替我问候我叔公好。” 那公公不解,因为拿了谷梁鸿的大把的好处,所以对苏落非常客气:“夫人,您叔公是哪位?” 苏落故作吃惊道:“天啊,你可真是孤陋寡闻,我叔公就是当今皇上。” 那公公差点没吓得坐在地上,结结巴巴道:“夫、夫人,您、您是哪位?” 谷梁鸿猜出苏落想怎样,她是想用她公主的身份来恐吓这些公差,首先怕他们在路上折磨自己,只是她暴露真实身份,这无异于与虎谋皮,更加危险,于是制止道:“落落不要。” 苏落看看他莞尔一笑,早已豁出去了,转头对那公公道:“您只需要告诉我叔公,他已经欠了我太多,假如杀了我夫君,他就把下辈子的债都欠下了。” 那公公还是有点懵里懵懂,掰着手指掰着脚趾的算,也算不出苏落是朱棣哪门子亲戚,正费解,苏落又靠近他轻轻道:“烦劳公公再转告上官云飞,说我不日即去京城找他,他还欠我一张诸葛孔明的宝琴呢。” 这公公当然知道上官云飞的名号,还没有从朱棣是苏落叔公的吃惊中缓过神来,又听说苏落和上官云飞交好,心里琢磨,这位究竟是何许人也? 苏落得意的一笑,来到囚车边对谷梁鸿道:“你自己的儿子自己养,我从小没爹,绝对不会让我儿子也没爹。” 这一刻谷梁鸿才发现,需要自己呵护的小丫头真的长大了,伸出手来摸摸她冰冷的面颊:“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苏落侧头在他手上吻了下,然后慢慢后退,再遥遥招手和他告别,满脸是笑,没有半分离别的哀痛,她的痛在心里,等谷梁鸿的囚车不见了踪影,杨二郎和春好也驾车追了回来,谷梁世家的人差点倾巢而出来送谷梁鸿,刚想过来安慰她,她突然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168章 我在下辈子等你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苏落动了胎气,幸好有那谷梁世家御用的神医调理,三日后身子大好,杨二郎才把谷梁鸿写给她的那封信拿出。 苏落靠在床头捏了捏信,眼睛却盯着芙蓉锦鸡的暖帐,幽幽道:“我知道他想告诉我什么,所以我不看,我等见到他时和他打赌。” 见到他?这话听得杨二郎心惊肉跳,谷梁鸿远去京城受审生死未卜,难道苏落想去救他?这可不妙,自己在老爷面前搬出祖宗发誓,要保护苏落的安全,她去京城岂不是以身犯险,忙不迭的文:“夫人,您想作何?” 苏落把谷梁鸿的信塞进枕头底下,伸出手后看了看春好,春好心领神会,过来搀扶她下了床,踏着毛茸茸的波斯毯走到房门口,她突然一脚踢开房门,大片大片的日光扑面而来,大片大片的春光展现眼前,她闭目享受,然后道:“先解决几件事,然后救人。” 不出所料,杨二郎想试着劝说她一番,她却高声道:“来人,把墨绯烟绑去前面的大厅等我。” 杨二郎有点发愣,苏落突然回头吼他:“我的话不管用吗!” 杨二郎急忙走了出去,喊了自己的人去了墨绯烟的住处,不由分说,绑了个结结实实就押解到前面的大厅等苏落。 墨绯烟不甚明了谷梁家这是要对自己作何,也没想过会有危险,所以收敛了锋芒没有放抗,只不停的大喊大叫:“你们这些奴才,敢如此对我,苏落是我师妹,她是谷梁世家的掌门夫人,你们怎么能如此对我。” 她骂了半天后开始撒泼,一会撞去这个镖师一会撞去那个护院。未几整个大厅里被她一个人闹得尘嚣四起,甚至碎了几个净白的花瓶几个琉璃灯罩,她毕竟是女人,还与苏落有着那种关系,这些男镖师唯有躲避不敢硬碰硬,正闹得不可开交,苏落由春好陪着走了进来。 甫一见到苏落,她更加的狂妄,奔去她面前道:“落落,你们家这些狗奴才竟然敢绑我…… 啪!没等她说完。苏落便甩过去一个耳光,打得她眼冒金星,还非常委屈:“落落。我是你师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敢打我,你这是目无尊长。” 苏落踏、踏的围着她绕了个半圆,然后侧着脑袋逼视她道:“你见过谁家的姐姐勾引妹妹的相公?” 墨绯烟顿时无语。憋了半天道:“我那是逼不得已。” 苏落哈哈大笑:“想杀他是吧,你见过谁家的姐姐谋害妹妹的亲夫?” 墨绯烟忍了半天脾气,不得不替自己辩驳:“他是杀你母亲的仇人。” 苏落突然怒道:“我愿意!”晓得墨绯烟所作所为都是受师父驱使,所以同讲太多毫无意义,慢慢退到主人位子上坐了,吩咐道:“把这个贱女人乱棍打出谷梁世家。假如她下次敢再来,杀无赦!” 墨绯烟听她如此决绝,喊道:“苏落。你背叛师门,不得善终。” 杨二郎正恨这个女人,得了苏落的命令,吆喝自己的手下果真就一顿乱棍,把墨绯烟扫出门。 对方动了真格。墨绯烟怒不可遏,刺耳的一声尖叫。身上的绳索啪啪断开,她猛然一个转身,紫衣飘飘如魅似鬼,身形一晃就从门外冲了进来,十指尖尖化为利刃,猛然刺向苏落。 苏落相当镇定,双手结印在前,聚心念,汇真气,正要用神识功,突然一条蓝色的身影射入,如九天之水落在她面前,是墨飞白用宝剑拨开墨绯烟的袭击,稳稳的挡在苏落面前。 “你让开。”墨绯烟眼睛充血,起了杀心,紫色的嘴唇此时更加青紫得骇人,指着墨飞白吼道。 墨飞白剑未出鞘,也不看她,脚下如生根,声音不大,但很肯定:“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落落。” 墨绯烟最怕听到的就是他说这句话,近前一步紫衫拂动,光线里仿佛蒸腾出一股紫气,扭曲的一张脸更加恐怖,怒到极致嘴角竟然咬破渗出点点血迹,她指着苏落凄厉的一笑:“她只是你的师妹,我却是你的妻子,她羞辱你的妻子你竟然还护着她,墨飞白,你当真想与我恩断义绝么。” 妻子?苏落把脑袋从墨飞白手臂处伸出来看看墨绯烟,刚刚还那样的掌门夫人风范,现在突然又一脸的顽皮:“师兄,你啥时候娶了这个恶毒的女人。” 墨飞白羞惭的低下头,墨绯烟却气得凌空而起,就想从墨飞白头上掠过来杀苏落。 墨飞白宝剑出鞘,打出一记擎天柱,往上刺去劈开墨绯烟飘舞的彩带,刺啦一声彩带落地,墨绯烟一个鹞子翻身躲了过去,然后低眉看看自己开解的纱衣,再抬头看墨飞白已经是目瞪口呆:“你想杀我?你为了这个贱人你想杀我?” 苏落替墨飞白辩解:“他想杀你,你早就没命了。” 墨绯烟怒道:“你闭嘴!” 苏落立即躲到墨飞白身后。 墨飞白将宝剑横在面前,挑起丹凤眼看了看墨绯烟,沉声道:“我说过,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落落,哪怕,你是我……的妻子,哪怕……是师父,谁都不行!” 谁都不行这四个字出口时,他已经换成狂吼的表情,墨绯烟咬破了嘴唇恨恨的看着他,一滴泪滑下,脚尖点地,飞身跃了出去。 墨飞白目送那绚紫的背影消失,将宝剑还入鞘内,转头看苏落道:“你没事吧?” 不经意的目光落下时就望见苏落隆起的腹部,这预示着什么他当然懂,盯着苏落的肚子怔住,手脚僵硬,只觉一屋子的东西都在旋转,心口一揪,喉咙发紧,一口血涌了出来,含在口中然后硬是咽了回去,看苏落笑笑:“走,师兄送你回房歇息。” 他开口闭口之间,苏落就望见了他满口红,刺目的红,回想他盯着自己腹部的状况,也明白了什么,靠在他怀里道:“刚刚你没出现时,我很是英雄,你一出现我又窝囊了,师兄,无论在谷梁鸿面前还是在你面前,我都退化成一个弱不禁风的孩子,他是我丈夫,你是我哥哥,亲哥哥。” 墨飞白单手搂住她,泪在眼眶打转:“懂的,你这样的身子需要好好歇息,谷梁鸿的事我知道了,他回来之前,师兄会保你安然。” 他若无其事的把苏落送回卧房,让她躺下了休息,他就握着剑坐在苏落床前,不言不语,类如雕塑,但也片刻不离,他怕墨绯烟再来,甚至怕墨子虚也来,倒不是担心墨子虚会害落落,但不能确定会不会害落落腹中的孩子,他保护苏落的孩子不是为了讨苏落欢心,更与谷梁鸿无关,他这么多年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苏落必须好好的。 夜里杨二郎安排了家里几乎所有的镖师护院都来守护苏落,看墨飞白实在辛苦,就让他回去歇息。 墨飞白点头,交代杨二郎一旦有状况发生,跑去找自己怕来不及,准备鸣炮通知。 两下里说好,他就回到自己房里,刚关上门,手中的宝剑落地,人也靠着门慢慢滑了下去,泪落如雨,最后竟然是泣不成声,苏落爱上谷梁鸿时他还觉得自己有希望,苏落嫁给谷梁鸿时他仍旧觉得自己有希望,苏落已经怀了谷梁鸿的孩子,他才发现自己已经绝望。 当当!哭到气喘时听见有人敲门,他立即擦拭眼泪,问:“谁?” 门外的人不答。 他有些担心,拾起宝剑小心翼翼的把门踢开,是苏落,她亦如他一样,满脸都是泪水。 墨飞白再也忍受不住,丢下手中的宝剑扑过去抱住她,浑身抖动泪雨倾盆,却不发一声。 苏落抽噎着道:“师兄,我说我后悔了你信么,谷梁鸿有那么多女人爱他,根本不差我一个,我现在好想回到两年前,我不认识他,没有爱上他,我然后可以来爱你。” 墨飞白把她抱的更紧,哭的嘴唇哆哆嗦嗦:“落、落落,没关系,师兄依然爱你,哪怕你给他生下一堆儿女,师兄依然爱你,此生不改,来生还是。” 他把泪眼按在苏落肩头,憋了半天努力才能说出:“落落,师兄在下辈子等你,下下辈子等你。” 苏落集聚在心的情感突然爆发,嚎咷痛哭:“师兄!” 这一刻,她心里真的后悔了,不是后悔爱上谷梁鸿,是不忍心看到墨飞白这样痛苦,假如没有冲喜这件事,谷梁鸿仍旧是谷梁鸿,他身边仍旧美女如云,不会因为没有出现自己而伤心欲绝,可是墨飞白,却因为自己爱上谷梁鸿而伤心欲绝。 好久以来非常低调的徐娘,给郑氏熬了一碗银耳燕窝粥从厨房回来,蓦然发现苏落和墨飞白抱头痛哭,她狡黠的一笑…… 于是,第二天整个谷梁世家都传遍,谷梁鸿锒铛入狱,他那娇滴滴的小媳妇就勾当上了自己的师兄。 于是,大爷谷梁春带着三爷谷梁秋四爷谷梁冬,还有上上下下很多夫人管家等等,找苏落兴师问罪。 169章 杀鸡给猴看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苏落卧房连着一个小偏厅,原本为谷梁鸿处理琐事之处,苏落端坐在纱幔后,用盖子慢慢浮着茶水,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在打鼓,不知隔着纱幔之外的谷梁春兴师动众的来找自己所为何事,总不会是过来安慰她这么好心,看这些人的脸色,仿佛猜出自己免不了要一番唇枪舌战了。 身为苏落的大伯哥,谷梁春羞于启齿,像街头巷尾的泼妇吵架似的指着苏落说你不检点这样的话,身为苏落的小叔子,谷梁秋谷梁冬也开不了口,不看僧面看佛面,谁都知道谷梁鸿对苏落是如何的宠爱,不想让别人说哥哥不在家他们欺负苏落年轻,所以大家不敢对苏落如何,一致的把矛头对准了墨飞白,谷梁春充分发挥自己渊博的学识,骂人不带脏字。 “汝乃七尺男儿,行事必有礼数,吾弟身陷囹圄,家有妙龄之妻……” 苏落听偷听私塾先生讲课感觉就是这样云里雾里,很是不耐烦,当即打断谷梁春的话:“大哥,能直言不。” 谷梁春拂袖而起:“直言就直言,牧风生死未卜,我等无日不焦虑,你装着伤心哭几声也罢,却不顾身怀六甲,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原来为了此事,苏落瞟了眼立在角落的墨飞白,一个绝美的侧脸,一缕青丝遮住他眼睛里起伏跌宕的心事,抱着秋水剑站成雕塑般不言不语,苏落想,墨飞白现在心情大坏,只怕谷梁春一旦挑明自己搂搂抱抱的对象是他,他必然会盛怒下反击,双方都是功夫高手。真打起来定是相当残酷,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所以,需要赶紧化解这一危机。 风从敞开的风阵阵拂来,时不时的撩起纱幔,谷梁春兄弟四人的对面坐着郑氏,她和徐娘一副坐山观虎斗的得意,而杨二郎却忧心如焚的看着她,她不以为然的笑笑:“假如我们哭能把大叔哭回来,我们索性一起放声大哭。觉得家里这千八百口人不够,再花钱雇一些,哭能解决什么问题。” 谷梁秋还算尊敬这个小嫂子。说话时必定恭敬朝向苏落,汇报道:“我同大哥商量好了,不日上京,告御状。” 苏落正端起茶想喝,听他一言咚的把茶杯置放在桌子上。立即阻止:“此法不可行,抓大叔的是皇上,你在皇上面前告皇上,你是不是想谷梁世家灭门。” 谷梁秋和谷梁春彼此看看,觉得苏落言之有理,可是除了这个办法还能怎样。听闻冯战想联名其他有头有脸之人为谷梁鸿喊冤之事已经作废,原因是,但凡想替谷梁鸿出头的人都被锦衣卫控制。假如大家再往前走一步,脑袋就得挪位,明哲保身,谁会为了一个离开仕途多少年的谷梁鸿肯不顾身家性命,不顾自己还得想想家人。朱棣有名的株连十族让人闻风丧胆。 谷梁冬和苏落接触比另外两个兄弟多些,也就了解苏落多些。知道她是那种大智若愚之人,也明白二哥谷梁鸿绝对不单单是因为苏落年轻貌美才宠爱她,她必定有过人之处,于是试着问去:“听二嫂嫂之言,难不成已有妙计?” 苏落还没说个子午卯酉,谷梁春却沉下脸道:“妇道人家,上不得台面。” 他说这话时,眼睛斜看敞开的窗户外那一簇簇馥郁的紫罗,含苞待放,那是谷梁鸿亲手种植,突然的,老哥心里一酸,口中一叹,眉心一皱,目光一凛,转头瞟了眼苏落,有点迁怒与她的意思。 苏落心下了然谷梁春对她仍旧有成见,本也不屑于给他什么好印象坏印象,但想着都是一家人,谷梁鸿留下的那封信她虽然没有启开看,也猜到他是担心自己担心谷梁世家,谷梁春假如财智非凡,想当年谷梁老太爷也不会放弃长子而启用次子来继承谷梁世家的掌门之位,所以她知道谷梁春不堪担当大任,也就当仁不让道:“武则天还是妇道人家,吕雉也是妇道人家,花木兰更是妇道人家,听闻老夫人就是个女诸葛,她老人家也是妇道人家,活着的时候却是老太爷的十足智囊。” 谷梁春颇有些洋洋自得:“你怎能与母亲大人相提并论。” 苏落一忍再忍终于无法忍受他的鄙夷,豁然而起:“老夫人之后,我是谷梁世家的掌门人。” 此话落地,铿锵有力,屋里顿时鸦雀无声。 谷梁春终究还是嫌她年轻:“你不过是沾了牧风的光。” 苏落撩起纱幔走了出来,看他而逼视过去:“假如我能把大叔救出呢?” 谷梁春顿了顿:“我愿拜伏在你脚下。” 众人顿时一片哗然,他这话未免有些冲动,凡事都有个万一,一旦苏落成事,他作为大伯哥,拜伏在弟媳脚下,这可真是荒谬至极。 苏落本不想跟他较真,只是恨他一贯瞧不起自己,于是道:“大哥,莫说过头话,当心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谷梁春拍案而起:“大丈夫,一言九鼎。” 苏落接过去:“好,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给我作证。” 两个人剑拔弩张之后,屋子里鸦雀无声,齐齐看向苏落,看她有何妙计拯救谷梁鸿,苏落由春好搀扶着回去椅子上落座,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转头看看墨飞白道:“师兄,你马上动身往京城,我手书一封你交给上官云飞,因为你认识他,所以才麻烦你。” 墨飞白接了信揣在怀里,淡淡一笑拔步想走,他也知道救谷梁鸿之事刻不容缓。 苏落在他背后喊道:“师兄,即使我可以没有丈夫,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墨飞白点点头:“我懂,必定会日夜兼程。” 送走墨飞白,苏落看了看早已派人请来的高衙内,然后道:“我有一事相求,假如你不愿意,我不勉强。” 高衙内蹿了过来:“我们两个是可以肝胆相照的朋友。你说。” 苏落拿出第二份信交给他:“因为你认识野鲜不花,我想请你往西域察合台汗国走一趟。” 高衙内立即答应,刚想走回头问:“这一路吃饭住宿可需要不少银子。” 苏落笑了笑:“给你准备好了,去账房那里便可,如果旅途寂寞我把灰狼也借给你。” 高衙内谢过告辞而去。 苏落又对杨二郎道:“因为你认识脱欢,所以需要你往瓦剌之地走一趟。” 杨二郎迟疑着:“我本该听从夫人你吩咐,但我答应过老爷在前,誓死保护夫人您和小少爷的周全。” 苏落道:“我没事。” 杨二郎还是迟迟不能领命:“可是我答应老爷的。” 苏落知道他这个人非谷梁鸿的话不听,还想劝解,这时谷梁冬道:“不就是脱欢吗。我也认识,即使不认识一打听也知道了,我去。” 苏落看看他。知道他的功夫远比杨二郎高出很多,他去更加万无一失,并且他是谷梁鸿的兄弟,拜见脱欢更能显示出自己这一方的诚意,只是要他千里迢迢出关。苏落还真不意思支配。 谷梁冬看出她的犹疑,接过信道:“二嫂嫂这样安排我虽然不是很懂,想必也是为了救我二哥,我是他的弟弟,义不容辞做这些事情,我说走就走。人命关天不能耽误。” 苏落拉住他:“四爷稍等,假如脱欢对此事怀疑,你只说他当年既然能为了我放弃攻打大明。现在也能为了我再次攻打大明。” 攻打大明?!房内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把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这不仅仅是大事,这还是天大的事。 她却漫不经心的呷了口茶:“假的,计策而已。” 谷梁春甚至还怀疑。她一个小女子,若何能调动野鲜不花、脱欢这样的大人物? 吩咐就绪。各人散去,谷梁秋陪着大哥谷梁春回府,路上很是不解的问:“大哥,你一向行事稳重,怎么能同苏落打那样的赌。” 或许因为苏落年纪轻,更多的是因为苏落曾经和谷梁卓文有过那么一档子事,是以谷梁秋和谷梁冬私下里都这样直呼她的名字。 谷梁春仰头长叹:“若她真能把你二哥救出,我死在她面前又何妨,我不知是在跟她赌,还是在跟老天赌,以此给自己一点希望吧。” 谷梁鸿秋才明白哥哥的心意是束手无策时的一种寄托,忽然想起什么,道:“我们,不是去找苏落兴师问罪么,这,这……” 谷梁春也愣住,呼啦啦的去蔫蔫的回,本是找那个丫头问罪的,何时就被她轻描淡写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那件事遮掩过去? 他突然就哈哈大笑了:“不愧你二哥宠爱这个野丫头,还真是不简单。” 俗话说,有山靠山,没山靠自己,苏落不简单的还在后头,她要杨二郎备了车马,准备往凉州卫指挥使冯战处拜访。 春好片刻不离的守在她身边,主仆两个拾掇整齐,苏落换上了正装,离了后宅一路过垂花门曲廊花厅的来到前面,蓦然就发现张初五、筱兰薇、窦璎几个女人齐齐聚在厅堂处,应该是都听闻谷梁鸿出事,过来探看也无可厚非,苏落想的却是,张初五、筱兰薇还好,这个窦璎只怕又要乘此兴风作浪,假如不镇住她,让她有所收敛,只怕是后患无穷。 她对春好道:“今个不去冯战那里,反正那种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一句两句话能说明白的,你让家里所有女眷都往前面的厅堂等我,特别叫上徐娘。” 春好有点担心:“夫人,眼下我们势单力孤,老爷不在家没人护着你,还是不要招惹那些人吧。” 苏落哼哼一声冷笑:“恰恰相反,我要让她们看看我是不是省油的灯。” 春好领命,各处去通知,不多时郑氏带着众多女眷往厅堂聚合,筱兰薇、张初五、窦璎刚好都在,也一同被请来。 等了半天,直等到郑氏没了耐性想发火,苏落才被几个丫鬟婆子众星捧月似的姗姗来迟。 “真把自己当主人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多少斤两。”郑氏冷嘲热讽,把眼睛望向天棚,非常的倨傲。 随后窦璎符合:“夫人,眼下老爷不在家,我们听候您的吩咐。” 张初五和筱兰薇都心向苏落,担心她年轻斗不过郑氏和窦璎。 苏落淡淡一笑,虽然身怀六甲,但她实在是瘦弱,肚子也没有那么大,故意使劲挺着,非常威武,其实行动很灵便,还是左一个右一个的让大家搀扶着才往椅子上坐了,心里琢磨和这些女人斗嘴没用,必须杀一儆百,一出手就是狠的,道:“二郎,把传言说我和我师兄如何如何的丫鬟婆子花匠马夫院公等等都给我叫到这里,我要从头捋,看这个无稽之谈究竟是从谁口中先放出去的,尔后,我定不轻饶。” 郑氏吹来一阵冷风:“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苏落反唇相讥:“同自己哥哥拥抱下无伤大雅,假如和自己爹,这件事恐怕要成为天下第一奇谈。” 郑氏蓦然看向她,脸色突然惨白,立即闭口不言,手下用力,差点撕碎簇新的一方锦帕。 等杨二郎把涉及到流言的那些人都叫来,苏落指着一个男仆道:“张老五,听说大爷那里是你去禀报的。” 张老五是家里的负责在各个府第间传话跑腿的家丁,他立即道:“这话我是听杨大有说的。” 杨大有是家里专门负责清扫院落的,他掉头指着负责洗洗刷刷的杜婆子,然后杜婆子又指向别人,就这样像词语接龙或是传花游戏似的,最后落实在徐娘身上,苏落其实知道是她,刚刚没有立时指出不过是想给她一个确凿的证据,不想大家说自己公报私仇。 徐娘无人可指,本就是她看见后第一个说开去的,心想谷梁鸿远去京城,就连大爷谷梁春都不待见她,她孤掌难鸣,也不怕,道:“我就是看见你和那个小白脸搂搂抱抱。” 苏落呵呵一笑,走离自己的位子,到了杨二郎身边,然后身子一晃,眼睛微微闭上,昏迷状,杨二郎马上扶住她道:“夫人,您怎么了?我去找艾先生。” 艾先生就是被谷梁鸿定下负责谷梁世家上上下下身体健康的那个神医。 苏落突然站直了身子,环顾一下,问:“是不是这样,我与杨二郎也算搂搂抱抱了。”她逼近徐娘道:“我和我师兄从小一起长大,和亲兄妹没什么区别,老爷出事,我身子不利落,他这样搀扶我一下也算是搂搂抱抱了。” 徐娘刚想反驳说他们不是这个样子,而是抱头痛哭,苏落哪里会给她说话的机会,高声吆喝:“春好,家法伺候。” 春好早就准备好了藤条,一直看徐娘不顺眼,心里还记着她曾经陷害杨二郎那次,挥起藤条想打,徐娘喊着郑氏求救。 “慢着!”郑氏过来拦阻。 苏落寸步不让:“我是掌门夫人,我说打就打。” 郑氏铁拳抡起朝向春好:“我说不能打就是不能打。” 苏落心念一动,神识游离,袭去郑氏,她立即动不能动,感觉自己飘飘忽忽,周遭都是雾霭流岚,混混沌沌,模模糊糊,人也无法清醒。 苏落过去指着她高声喝向众人道:“跟我作对,你们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她再聚心念凝神识,郑氏就茫茫然然痴痴呆呆。 春好一藤条抽下,徐娘嗷的一声嚎哭出来。 所有的女婢,还有窦璎,看苏落仿佛妖孽,个个噤若寒蝉。 —————————————————————— 抱歉,上午去了医院,章节上传晚。 170章 制造绯闻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苦短,苏落却嫌它长,外面夜雨滴滴答答无休无止,屋内烛火微微弱弱短了一寸又一寸,水芙蓉的暖帐撩开,盯着墙上那柄长剑她想,此时金陵是不是已经姹紫嫣红了,他在那里还好吗。 烛影投在墙上无风而摇晃,她警觉的去拿枕边的匕首,脖子处凉凉,分明已经被人家的兵器抵住,目光下斜,是一把铮亮的刀,握刀的手不男不女,她立即就猜出蒙着脸的对方是谁。 “终于按耐不住要赶尽杀绝了。”她心里打鼓嘴上强硬,对方这肥壮的身躯除了郑氏不会有旁人。 “是你先逼我的,我不知那日你用了什么妖术镇住的我,但此刻你敢动一动,哪怕你动个心念,我立即下手。”声音即使刻意掩饰苏落也能听得出。 “你假如真想杀我,为何迟迟废话不肯动手,你究竟是舍不得我还是舍不得大叔。”苏落虽然没动,话语进和态度已经占了上风,仿佛洞穿了对方的心事,手里就有了把柄。 “这么聪明,不错,我不会杀你,因为大家都说你在想办法救老爷,我不知道你是否真有良策,但我知道你是大明的公主,若是老爷真的要被斩首,用你换他的命还是可以,今个只是要提醒你,什么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即使我有错,那也需要老爷来定夺,你算什么东西。”蒙脸布上方露出褶皱的眼皮,眼睛不大但寒光四射,手下用力,苏落甚至感觉出匕首划破自己薄薄的肌肤。 “假如你再用力,我就让你看看我是什么东西,若非念在你和大叔是结发夫妻,我可以杀你一百次。如果我是你,就应该规规矩矩的吃斋念佛,不为自己积德还为儿子积福。”苏落已经不甘受她的胁迫,身子往后一躲,摸了摸脖子,极细微的一道划痕,应该是只破了点皮。 两个人唇枪舌战,眼下救谷梁鸿要紧,苏落忍了脾气,不想节外生枝。突然腹部猛然一踢,略微有些痛,想是刚刚太过紧张影响到孩儿。好汉不吃眼前亏,好汉也不提当年勇,自己今非昔比,行事总还要考虑这个小人,刚想同对方讲和。一条人影由上而下仿佛从天而降,刀锋划过灯影直奔蒙面人。 她不知道发生什么状况,沿着床一滚躲到里侧,地下的两个人已经斗了起来,蒙面人且战且退,突然撞开门跑了出去。 从天而降的是杨二郎。他刚想去追被苏落喊住:“穷寇莫追……救我!” 她的声音有异,分明是痛楚所致,杨二郎奔来相看。发现她大腿处已经透出殷红的一片,即使杨二郎没有做过父亲,也还是娶妻之人,大概猜出苏落的状况应该是与腹中的小少爷有关,一个字都没多问。把刀丢下,抱起苏落就跑。马是不敢骑,怕苏落经受不住颠簸,使劲平生力气发挥到最快速度,到了艾神医家里门不是敲的而是踹的。 只等艾神医一针扎在苏落身上止住她身下出血,杨二郎还是紧紧的攥着拳头,心里默默祈祷,保佑小少爷安然无恙,从佛祖到观世音菩萨到地藏王菩萨到文殊普贤大势至等等神佛都祈祷遍,总算等来艾神医的一声轻叹:“母子平安,此后再不可惊吓。” 杨二郎激动得握住苏落的手,发现感情发泄的不对,再握住艾神医的手,连声谢谢。 天至微明,苏落才被杨二郎搀扶着离开艾神医的医馆,距离自家也不甚远,她就想这样一路走回去,艾神医特别叮嘱,现下她不能坐车更别说骑马,最好卧床静养直到小少爷落地。 有牛车碾压过静寂的街道,不是送水的就是送柴的,除了几声犬吠再也别的回应,面前的街上空无一人,杨二郎踟蹰半晌,突然微蹲下身子道:“来,我背您。” 苏落怔住,她其实也不太在意那些繁复的礼教,但杨二郎可是憨厚敦实,从无逾越过规矩,是以他这个举动苏落有点发蒙,随即婉拒道:“不用了,我能走。” 杨二郎仍旧蹲着不起:“夫人,我答应老爷保护您和小少爷的安然,我怕您再劳累会对小少爷不利。” 苏落当然明白他的用意,他可不是那种趁火打劫的浮浪之人,拍拍他的后背道:“我懂,可我真的能走。” 谁知杨二郎顺势抓着她的手臂,往自己这里一带,苏落就趴了上去,他把苏落稳住起身就走,边道:“夫人莫怕,我们做奴仆的,为主人生死皆可,我这条也是您和老爷的,所以在我杨二郎心里没把自己当男人,只把自己当牛马,如此都恐不能报答老爷的深恩。” 几瓣梨花随风飘落在他后背上,苏落用手拈起把玩,明白他是怕自己顾忌男女授受不亲,有墨飞白这个前车之鉴,她还真的有些担心,三人成虎,流言惑人,谷梁鸿若是在家,自己什么都不怕,他不在家才要谨小慎微,被杨二郎这么一说心生感动,把手里的梨花瓣伸过去给他看:“此心可比梨花雪,春去之后魂也洁。” 杨二郎略通文墨,知道苏落此意是比拟他罢了,嘿嘿一笑:“夫人,您安静的时候都不像您了。” 苏落就用梨花落瓣触摸他的鼻子,小女儿情态一览无遗:“为了我更像我,所以不能安静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一路踏着暗昧的晨色回了家,到了牌楼前杨二郎不敢继续前行,把苏落放下,他找了个巡逻的家丁回去通知了春好,那丫头咚咚的跑来,半里路之外都感觉到地动山摇一般的分量,听闻让自己来背苏落,二话不说就来了个骑马蹲裆式。 只等回到家里进了苏落的卧房,她忽然想起什么,问:“夫人,你从艾神医的医馆是怎么回来的?” 苏落看了看对面的杨二郎,想自己和春好无论怎样感情笃厚,在男女情分上女人都是没有理智的动物,怕春好得知真相后心里不舒服。刚想撒谎说是自己走回来的,杨二郎却老老实实的承认:“是我背夫人回来的,怕家里人又给夫人泼脏水,所以才找的你。” 春好挠了挠脑袋,哦了声,然后低着头就走,口中嘟嘟囔囔:“我给夫人熬些红枣粥补补气血。” 苏落朝她的背影努努嘴:“不对啊。” 杨二郎撂下一句:“不用管她。” 此言一出,走到门口的春好眼泪终于落下,使劲擦了擦,怕出去给别人看到。去厨房认真的给苏落熬了一碗热粥,熬到大米开花红枣碎成一瓣一瓣,米香和红枣的甜腻混合在一起。黏黏的看着就有食欲,端来时眼睛再也不敢与苏落对视,仿佛做下亏心事的不是苏落而是她。 苏落善于察言观色,从她局促的身体已经猜出她的心思,边吃边夸赞她的手艺。然后摸着肚子自言自语:“宝贝,你春好姨娘的手艺见长,等爹爹回来不如这样,让你那个高大俊朗风流倜傥的爹也背春好姨娘沿着凉州的大街小巷走一趟,然后你娘我就不欠她的了。” 春好知道苏落看出了自己高兴,立即跪在她床头道:“夫人。我没有。” 苏落道:“为何不直接跪在冰冷的青砖上。” 春好就想下地,被她一把拉住,然后叹口气道:“春好。二郎是个好男人,首先,他答应大叔照顾我们母子,昨晚那个贱人来刺杀我,二郎本来是保护我的。怎奈我下身出血,情况非常危险。他把送到艾神医那里救治后,老先生叮嘱我不能劳累,他才背的我,他是一个言而有信之人,对大叔一诺千金,这样的男人被你嫁了,是你的幸运。第二,他完全可以欺骗你,我们怎么回来的你也并不知道,可是他为何说实话,因为他觉得你是他的妻子,他跟我讲,他一辈子都不会欺骗你,你走了狗屎运还一副委委屈屈,没天理。” 春好已经听得痛哭流涕,还在辩解:“夫人,我真的没有多想。” 苏落啪的拍下她的脑袋:“是我多想了,如今大叔不在家,你和二郎,就是我的亲人。” 她说着舀起一口粥含在嘴里,眼泪却噼里啪啦的落下,和着眼泪的红枣粥或甜或咸,从谷梁鸿进入囚车的那一刻起,她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乱,要替他守护这个家,替他守护自己和孩儿,可是这句亲人才出口,就感觉自己好孤单,墨飞白去了金陵,在这世上,她不知道谁还可以称为自己的亲人。 ——﹡——﹡——﹡——﹡——﹡——﹡—— 春天里一些花开一些花谢,赶集似的非常热闹,郑氏和窦璎几个暂时安静,墨飞白和高衙内并谷梁冬几处都没有消息传来,苏落身子稍微好些,就带着春好欲往冯战那里拜访,有些事情还需要他的帮衬才能成行。 微雨,杏花落了一地,春好撑着绯红的油纸伞陪着苏落走出,两个人皆是男装打扮,今时不同往日,谷梁鸿杳无信息,谷梁世家出于敏感时期,大多数人都是那种唯恐避之不及的架势,她去拜访冯战也是小心翼翼。 前面的院子里几个婆子正在修剪迎春的残枝,手下忙活嘴上不停,讲的却是那一天杨二郎背着苏落从艾家医馆回来的事。 “听说,夫人和杨二郎有说有笑。” “听说,夫人还亲了杨二郎呢。” 然后,咯咯咯咯…… 春好手中的油纸伞啪嗒落地,慌的又急忙蹲下拾起,推着苏落道:“走吧走吧。” 那几个婆子听到了声音,猛然回头发现是苏落,各自吓掉了手中的剪刀,还有个跌坐在湿湿的泥地上。 苏落淡淡一笑,什么都没说,带着春好乘车去了冯战的府邸,到了衙门口,正了正头上的帽子,又把披风裹紧,让自己的身形隐秘些,等兵士进去通报后出来说冯战有请,她低着头匆匆走了进去。 冯战只听说门口有人求见自己,不明身份,见面才认出是苏落,虽然浅浅之缘,对待这样绝色的女子他还是记忆犹新的。 “怎么是你?”冯战很是意外,想这个时候谷梁鸿年轻的小妻子应该在家里茶不思饭不想以泪洗面卧床不起才是,却见苏落气色还不错。面上泛着淡淡笑意。 “冯大人,冒昧来访,只为我夫君之事。”苏落为了配合自己的男装打扮,拱手施礼。 听闻是谷梁鸿之事,冯战立即屏退所有的兵士,然后又关好房门,才问:“夫人莫急,我正在想办法。” 苏落道:“我已经想出办法,只需冯大人你配合一下就好。” 冯战口中嘶了声,上下把她打量一番。似信非信,好像上天给了一个女人姣好的容貌就不会再给她一个机智的头脑,仿佛这样才公平。狐疑的问:“不知夫人的办法是?” 苏落直接道:“假如我的计划成功,不久,西域察合台汗国的野鲜不花和瓦剌的脱欢一起攻打凉州,到时你假意出战……” “等等!”她的话被冯战打断,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察合台和瓦剌同时攻打凉州。即使是假,夫人你是如何能够调动得了他们?恕本官无法相信。” 对于自己和野鲜不花并脱欢的感情纠葛,非一句两句能说得清楚,即使能,这种事情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她斟酌半天道:“事情太长。无法一时给你讲清,我知道大人是好人,假如你真想救谷梁鸿。就听我的安排。” 两下里研究半天,冯战总算知道了大概,不得不佩服苏落的才智,这虽然有点冒险,但还是一个证明谷梁世家忠心卫国的好策略。等野鲜不花和脱欢同时出兵时,谷梁春、谷梁秋、谷梁冬兄弟三人奋力抗敌。此事再由他奏报给朝廷,朱棣必定会对谷梁世家、谷梁鸿重新审视,或许能刮目相看。 冯战答应配合,苏落感谢一番,也有些担心:“大人,让你落个拒敌不利之名,会不会给你惹来麻烦?” 冯战大手一挥:“夫人放心,我自有妙计应对朝廷。” 两个人约好改日详谈,苏落还需完善一下这件事的方方面面,于是和春好急冲冲回到府里,路过那一簇迎春花旁,忽然想起之前那几个婆子无中生有的事,然后问春好:“那些嚼舌头的婆子都是谁?把名字报给我,她们可都要相公?” 春好不知她想作何,报上那几个婆子的名字,无非是这个氏那个氏的,大同小异的称号,接着撇撇嘴:“即使没有相公的,也还有相好呢,这年头,谁会闲着。” 苏落狡黠的一笑:“这样最好,你把她们的男人一个一个的叫到我房间来,再把她们……” 春好很是吃惊她这胆大妄为,又拗不过她,唯有照办。 第一个被叫来的是洪氏的男人,在谷梁家里是个花匠,不知苏落找他何事,刚躬身相问,苏落腿一软马上要跌坐在地,洪氏的男人本能的拖住她:“夫人,夫人您怎么了?” 他倒是心里无私天地宽,苏落却是刻意,把脑袋昏昏沉沉的靠在他肩头,他更害怕了,叫得也就更大声。 于是,门口的洪氏还有另外几个婆子发现这一幕,进退维谷,僵在当地,特别是洪氏,就想找个老鼠洞钻进去,夫为妻纲,男人这样她丢尽了颜面。 接着,苏落再用此招数一个一个的把那些婆子的男人叫到自己房里,并且无一例外的还让那些婆子发现这不堪的场景。 第二天,春好到处招摇,逐个的去拜访那几个嚼舌头的婆子:“洪氏,听说夫人和你男人……” 那洪氏吓得差点捂住她的嘴:“你切莫乱讲,夫人洁身自好,我男人老实巴交。” 春好又溜达到另外一个婆子那里:“陈氏,听说夫人和你男人……” 陈氏立即告饶:“您可嘴上积德,咱家夫人是什么身份,我家男人八棍子打不出个屁来。” 如此,那些爱嚼舌头的女人有了把柄在苏落和春好手里,谷梁世家此后一片安静。 171章 冒死救夫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各方面均无消息,等待是一种煎熬,苏落除了等待别无良策,就像等待儿子的降生,即使现在感觉自己行动不便行事受阻都是因为他,也无法把他从肚子拿出来,这真是莫可奈何之事,她和春好反复研究,为何不能把小娃弄成鸡子的形式放在一个窝里孵化,而非得要揣在人的肚子里。 春好对待生儿育女这件事比她还弱智,咬着手指琢磨半天:“或许因为鸡子是用来吃的,你说把小娃藏在鸡子里孵化,弄不好被自己亲爹亲娘吃了都不知道。” 苏落顿觉毛骨悚然,摸摸肚子再也不敢想象把儿子放在鸡子里孵化之事。 往西域去的高衙内,往关外去的四爷谷梁冬,往京城去的墨飞白,这三人中苏落倒不担心没有功夫的高衙内,反而比较担心起墨飞白,感觉师父墨子虚迫切的想要谷梁鸿死,他是不会允许墨飞白往金陵帮助谷梁鸿的。 果然,好的不灵坏的灵,墨飞白离开凉州不久,就被墨子虚堵截住。 残阳如血,古隘沧桑,放眼都是黄沙浩荡,些许的绿蜿蜒开去,那是一条狭长的河流,两岸青草依依却毫无生气,这是百里内没有人烟的荒僻之地,墨飞白跑的正急,前方横陈一骑,红袍荡荡,他立即勒缰住马,彼此遥遥相望,两匹马阵阵嘶鸣,似乎都预感到接下来必是一场血腥的厮杀。 墨飞白抽出秋水剑,挑了挑丹凤眼,那个是自己的师父,他竟然如临大敌,应该说就是大敌,墨子虚出现这里不会是来给他送行,截杀还差不多。 墨子虚白马红袍。金光下极其炫丽,阔袖拂去,猎猎如旌旗,双脚一踩马镫,人就凌空飞起,落在距离墨飞白马头两丈开外的距离,仍旧是背对着他,嘶哑着声音:“你忘了我交代你的事情吗,你敢违抗我的命令,苏落和她腹中的孩儿都得死。” 这句话就是那日苏落在巷弄里目睹墨飞白和墨子虚打斗时。墨飞白突然萎顿的原因,那是因为墨子虚告诉他:“你想杀我不能力敌,我想杀苏落和她的孩子却是易如反掌。” 凭功夫墨飞白知道自己的没有把握。一旦失手苏落和她的孩子就危在旦夕,是以当时才放弃,而今他又用苏落来威胁自己,墨飞白秋水剑指去,忽然茅塞顿开似的明白一个道理:“我不违抗你的命令谷梁鸿就得死。连带着落落也得死,所以,放在都是死,还不如拼了试试。” 墨子虚哈哈狂笑:“飞白,现今的你就如当年的我,我痴情于墨子苏。你痴情于落落,我的爱人已经化为轻烟悠然而去,我最看不得别的男女卿卿我我。特别是那个谷梁鸿,他即使没有杀了子苏,他还是朱棣身边的走狗,落落居然肯为他生儿育女,也该死!” 他吼出“也该死”三个字时。猛然转过身来,血红的眸子盯着墨飞白。右手托起状,不久掌心乌黑,且冒出一股玄色的烟雾,他手伸向墨飞白道:“给你两个选择,一,把信给我毁掉,你随我回墨宗,谷梁鸿被朱棣抓了真是天助我也,只等谷梁鸿一死,我就宣告退隐,墨宗由你来接管。你的第二个选择是,违逆我,然后身首异处。” 墨飞白想都没想,宝剑刺出直奔他而去,颀长的身姿如一条水线划过,半空中墨子虚也扶风而起,一大红一素白,两个人接触的瞬间,轰然一声巨响如闷雷滚过,墨飞白被他一掌击飞,恰似一只粉蝶飘飘而坠,落地之时砸起一股尘烟,血如涌泉宝剑离手。 “把信给我。”墨子虚呼啦啦袭来,手掌即将挖去墨飞白的心口,却见一条紫色的身影突然出现,是墨绯烟,她在墨飞白身上一摸,手里随即多了一封信,朝墨子虚挥舞一下,扭头就跑,一跃而起,上了他的马,然后喊墨飞白:“你快走!” 墨飞白心领神会,拼劲全力跃上自己的马,双腿一夹那马如箭离弓弦猛然射出,疾驰而去,他想,即使那封信被墨绯烟拿去引逗墨子虚,自己能见到上官云飞,把苏落眼下的状况说明亦可,为今之计是保命,所以快马加鞭,只等感觉自己安全下马歇息时,蓦然发现信好好的在自己身上,明白墨绯烟那不过是虚晃一招而已。 墨子虚着急拿苏落写的那封信,追去墨绯烟的一瞬,墨飞白已经跑的无影无踪,如此,墨子虚顾此失彼,马匹没了,唯有施展轻功继续追墨绯烟而去,最得意的两个弟子皆背叛自己,他假如抓住墨绯烟,必定是将其碎尸万段。 与此同时墨飞白也在替墨绯烟担心,却无能为力,欠她的来生再还,今生心里唯有苏落无可奈何,他风雨兼程,往京城而去。 ——﹡——﹡——﹡——﹡——﹡——﹡—— 京城,上官云飞府邸,终于修好了古琴,他满面欢喜的试试音,一切如初,当即把古琴装入新打造的匣内,再用一块锦缎包好,想明日出发去凉州,把琴还给苏落。 家仆来报,说门口有个叫墨飞白的前来拜访。 墨飞白?上官云飞想起是谁,是苏落的师兄,他心里突然一喜,难道是苏落来了京城!连说快请,自己就迎在厅堂门口。 墨飞白一脸风尘的站在他面前时,他才发现苏落没有来。 “墨公子,你怎么来了?” 墨飞白从怀里掏出苏落写的那封信交给他,附上一句话:“人命关天,请上官公子援手。” 上官云飞握着信,打量下彩翼轩出品的粉红小笺,以为是苏落出事,边请墨飞白往屋内落座,边询问详细。 墨飞白简单的介绍,朱棣以谷梁鸿通敌为名抓来京城,凶多吉少,苏落想让他帮着想想办法。 上官云飞不置可否,谷梁鸿这个人与自己无关,倘若非得攀上关系。那也是因为苏落自己才认真的打听过思考过他,他的生死与自己当然毫无关系,所以,心里似乎有了答案,拒绝墨飞白前先打开苏落的信看,本着睹物思人之理,想看看带着苏落体温的字迹,却见上面只有一行字:“谷梁鸿若死,请把古琴还我陪葬。” 寥寥数语,表面上说的是谷梁鸿死了。她也不会活下去。 上官云飞哑然失笑,好个聪明的苏落,你是以此来威胁我么。你是洞悉了我对你的感情,知道我不会由你香消玉殒么。 他把信按照原来的样子折叠好,郑重的夹在一本摊开的古籍的页间,再次向墨飞白打听谷梁鸿之事,可是他最近都在闭门不出。为了把古琴修复好,也听说谷梁鸿好像被朱棣抓来京城,却不了解详细。 “皇上的脾气谁都知道,他想杀的人,没人能救下,我只能说。或许可以拖延一段时日,假如谷梁鸿必死,还请苏姑娘谅解我的难处。” 他这段话绝对不是虚以委蛇。最近朱棣心情糟糕,这个时候给谷梁鸿求情是自找没趣。 能够拖延一段时日也好,这是苏落交代墨飞白之事,他急忙代苏落谢过。 上官云飞也不敢耽搁,让墨飞白留在府里歇息。他立即拾掇整齐,进宫面见朱棣。 朱棣最近也很忙。闹腾一时的山东唐赛儿起义被镇压,但匪首唐赛儿不知所踪,传闻她可能是遁入空门隐匿避祸,于是朱棣下令将山东境内的女尼女道士全部抓捕审讯,没找到唐赛儿,这些女尼女道士也没能幸免,悉数被处死。 如此朱棣还不死心,举凡背叛他的人,必须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别说唐赛儿,就是他的侄儿建文帝失踪这么多年,他都没有放弃寻找,斩草除根,这是高枕无忧之理,于是他又下令把全国数万名女尼女道士抓捕,随之押解来京审查,也还是没有发现唐赛儿的踪迹。 正恼怒,谷梁鸿又被押解来京,本想用他来发泄一下,那前去凉州宣旨的公公禀报。 “谷梁鸿的夫人,一个叫苏落的女子,她言说皇上您是她的叔公。” 苏落?叔公?朱棣记起了苏落是谁,就是那个自己在凉州邂逅的女子,对她印象不错,不错之一就是此女极度美貌,然后又不同于自己身边的这些女子,个个都是规规矩矩,她非常顽劣可爱,给了他眼前一亮的感觉,若非因为疲于应付唐赛儿,恐怕他就已经把苏落弄来京城自己身边朝夕相处了,但不明白自己怎么成了她的叔公,忽然就哈哈大笑,苏落之前就曾经冒认是自己的亲戚,这回又如此,是诓骗自己想救谷梁鸿罢。 那公公再道:“苏家女子还说,假如皇上您杀了谷梁鸿,您就把下辈子的债都欠下她了。” 欠债?朱棣百思不得其解,苏落又不在眼前,当即让人把谷梁鸿押来面前,君臣相见,他绕开谷梁鸿身上的问题,直接问去苏落究竟是谁。 他这样说,谷梁鸿明白往凉州去的那位公公和锦衣卫当时都听见了苏落的那番话,知道隐瞒不过,遮遮掩掩更让朱棣恼火,于是坦白道:“您的侄孙女。” 侄孙女?朱棣在记忆力搜索,自己哪个侄儿的闺女流落在民间,猜度不出,再问谷梁鸿。 大殿里金碧辉煌,谷梁鸿想,假如朱棣没有篡位,苏落应该会无忧无虑的生活在这里,心里唏嘘不止,道:“她的母亲叫墨子苏,她的父亲……”有点为难,不知该如何称呼建文帝,在朱棣那里是不承认这个侄儿皇帝存在的,他打败建文帝,为了证明自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父亲朱元璋的皇位,尽复建文所改的一切太祖皇帝制定的成法和官制,以表明其起兵目的在于恢复祖训而不是篡位,甚至史官记录明史时都抹去了建文帝这一笔,谷梁鸿不是贪生怕死,他毕竟还有妻儿顾忌,自己死了苏落怎么办,还有那未出生的儿子,英雄不为五斗米折腰,但英雄亦是血肉之躯。 想想道:“朱允炆。” 朱允炆!朱棣瞪眼看了看谷梁鸿,果然没有因为谷梁鸿直呼建文帝名字而责怪他,但听说苏落是自己死敌建文帝的女儿,立即道:“来人,即刻往凉州,带苏落面圣。” 圣旨传到凉州之前,苏落已经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着手安排一些事宜,先找到大爷谷梁春,却听说谷梁春已经去了京城,想四处活动救弟弟谷梁鸿。 苏落唯有再找到谷梁秋,告诉他自己即将进京,家里的事就托付给他,特别交代要密切注意窦璎,她觉得,郑氏无论怎样恨自己,她还是爱谷梁鸿的,也不希望谷梁家出事,唯独这个窦璎不可信。 谷梁秋临危受命,看苏落大腹便便还操心家中之事,唯有宽慰她几句。 苏落又找到杨二郎,告诉他:“假如窦璎有异动,你可以先斩后奏……杀无赦。” 杨二郎听说她要往京城,就想随行,苏落道:“是皇上召见我,有这么锦衣卫保护不会有事,即使你跟去,你以为皇上的人会让你陪在我身边吗,谷梁世家更重要,大爷四爷都不在凉州,三爷素来脾气火爆,他也只能是摆在前面做个傀儡,你是总管,凡事还得你打理。” 他不可以但要求春好随行,这个苏落没有拒绝。 她又去拜访了冯战,叮嘱他一旦野鲜不花和脱欢过来凉州打听事情,叫他们切莫轻举妄动,等自己从京城回来再说,如果能兵不血刃的救下谷梁鸿,这场仗可以不打,毕竟是动辄千军万马,非同寻常,必须是万不得已时,才使用这个下策下下策。 安排好一切,她就随着锦衣卫赶赴去了京城,忽然发现现在的京城并非她以为的金陵,朱棣早在今年正月就已经迁都北京。 到达京城之时,已经是谷梁鸿出事过了几个月,苏落,即将临盆。 朱棣,没有在宫里召见她,假如她真是建文帝的女儿,他更不能允许她入宫,建文帝与皇室无关,他的女儿当然也与皇室无关。 在驿馆,朱棣见到了大肚如箩的苏落。 苏落费力的想跪拜,朱棣没有阻止,苏落半天才跪了下去,朱棣就那样冷眼看着。 “孙女拜见叔公。” 朱棣拍案而起:“你敢冒认皇亲!” 苏落跪在地上喘气都费力,淡淡一笑道:“假如不是朱允炆的女儿,我真的想冒认,一旦成功会给我带来无尽的荣华富贵,可是朱允炆是谁,他和您是什么样的关系谁都知道,我还想冒认,就是找死。” 这话倒不假,世上之人对朱允炆唯恐避之不及,即使有关系都在努力的想把自己摘干净,谁还愿意冒认是他的女儿,朱棣思量下道:“即使你真是,你应该避世遁迹才是,为何还来认朕?” 苏落抬头看了看他,暖暖一笑:“因为我是朱家人,我身上流的血和您相同,我夫君将死,我也不能苟活,我不想连死了都不知自己的根在哪里。” 想死的明明白白,朱棣半信不信,再问:“你恨我?不然你为何说我欠你的。” 苏落摇摇头:“非但不恨,还感激您,说您欠我的,只是觉得您欠我一个父亲一个母亲,而不是父皇母妃。” 朱棣一愣:“此话何意?” 苏落道:“说您欠我,是因为哪个孩子都想在父母的疼爱下长大,而我出生那天,却是我父亲母亲亡故的之日,这都是您所致。说感激您,是觉得我父亲的一条命比起天下苍生微不足道,您把大明治理的如此繁盛,您,才是真正的天子。” 朱棣浓眉一挑,嘴角现出轻微的一抹笑意。 172章 妖孽还是祥瑞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秋意渐浓,驿馆门口那株樱树枯干了叶子,苏落没事的时候趴在窗户上居高临下的看,遥想春暖花开时这一树的粉樱该是多么的炫目。 蓦然的,心里有种感觉呼之欲出,痛痛的且原来是思念谷梁鸿,同他的一场缘分就是在春天开始,只是那时黄沙漫漫,没有樱花也没有杏花,可每每想起,为何一个念头出,心里就立即姹紫嫣红了。 留在驿馆住下,朱棣自那日来过之后再无露面,同时没有露面的还有上官云飞和同在京城的墨飞白、谷梁春。 谷梁春携带大量的金银珠宝来京城四处打点上下疏通,总算买通关系来探望关押在监的谷梁鸿,兄弟相见谷梁鸿先问苏落,谷梁春连说“放心放心”,他此时还不知道苏落已经被朱棣宣来京城。 按日子算,苏落过不久就要生产,谷梁鸿哪里放心得下,民间都说第一胎最危险,并且苏落是那么的瘦弱,还一副孩子气,若无自己在身边,那样的剧痛那样的惊心动魄,她怎么能承受得了,如此,谷梁鸿急的浑身忽而冒冷汗忽而不停的发抖。 谷梁春看他神色不对,以为是身陷牢笼的烦闷,安慰他道:“就是倾家荡产,大哥也要把你救出。” 谷梁鸿连连摆手,谷梁春不明所以接着又道:“有人就有钱,你活着出去才是谷梁世家的希望。” 谷梁鸿目光暗淡,心里想的都是苏落,道:“不是没有希望活着出去,我最近枯坐在牢里想了想,有个办法可以一试,只是你根本见不到皇上,即使见到。他也不会听你的话,不过可以这样,你先在外面到处宣扬……” 他对哥哥面授机宜,谷梁春用心谨记,但凡能救弟弟,要他杀人放火坑蒙拐骗无所不尽其极。 谷梁春走后,又来了上官云飞,他走了一个类如黄河九曲十八弯的复杂关系,背着朱棣,也来牢里探看谷梁鸿。 对于上官云飞。两个人是第一次见面,谷梁鸿却在去年往金陵寻找苏落时就已经认识他。他把谷梁鸿好顿打量,忽然就明白了苏落为何身边追慕者众多。独独爱上谷梁鸿,样貌超凡不说,气度凌人,几分侠气几分儒气更多的是不羁,巍巍然全无一个阶下囚的颓败和落魄。负手而立,姿态傲岸。 “在下,上官云飞,受苏落托付,前来探望阁下。” 听见苏落的名字,谷梁鸿漫不经心的样子荡然而去。急切切问:“落落她怎样?难不成她来了京城?” 上官云飞突然有些不是滋味,才发觉自己在苏落那里是如此的多余,停顿下道:“她很好。就在驿馆住着。” 确定苏落也来了京城,谷梁鸿更担心,她那样的身子不说,如今自己身陷囹圄,只怕会殃及池鱼。连累到她,不觉一声长叹。 上官云飞明白他心里所想。想起苏落给自己的那封信,既然答应帮苏落,也不在乎安慰谷梁鸿一次,于是又道:“尊夫人,和皇上已经相认,我已经在皇上面前极力为你开脱,但皇上实在没有说杀还是放,听闻谷梁大侠不禁武功高强,而且智勇无比,是以过来相商,看有无更好的办法。” 他虽然没说为何帮助自己,但谷梁鸿了然于胸,自己和上官云飞毫无交集,除了苏落再无别的原因,眼下着急苏落,无论是谁能救自己,他都愿意配合,道:“有,并且这个办法非得上官公子你才能成功。” 上官云飞正束手无策,忙不迭道:“请讲。” 隔着木栅,谷梁鸿先拱手致谢,然后道:“我夫人苏落,是皇上的侄孙女,也是朱允炆之女,当年她出生那天,就是皇上带兵攻入京城那天,当时建文帝身边很多臣子内侍宫女说落落是不祥之人,谏言建文帝杀了她,试图挽回即将崩塌的皇权,事有凑巧,杀了那些追杀落落母亲之人救下襁褓中的她,正是在下,所以,我们可以利用此事做文章,因为早就有人说,落落,是建文帝的克星,却是皇上的福星,克星必杀,福星假如杀了,这个后果谁都无法预料,此事真假不知,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这关系到什么,我知你知皇上当然也明白,所以,这些话假如由您透露给皇上,或许落落可以解除危险,而我,亦有救。” 上官云飞详细的听完,突然面上一喜,冷淡的目光终于透出一点暖意,夸赞道:“真是个好办法,但此事不能太急,最好先在民间制造一些传言,等这些传言足可以以假乱真,并被皇上得知,那时我再出面更有把握。” 谷梁鸿非常赞同:“我已经让家兄去办此事,假如上官公子能够帮助,当然更能事半功倍。” 上官云飞又同他细细商量一番,此地不宜久留,告辞离开刚转身,谷梁鸿在他身后轻声道:“谢谢。” 上官云飞回眸来看,朗朗一笑,直言:“我不是为你。” 谷梁鸿当然明白他是为了苏落,仍旧抱拳:“我懂。” 上官云飞忽而又折回走近他几步,若有所思的模样:“民间传,丑妻近地家中宝,而我觉得,你这个风华绝代的夫人,才是你的宝,望珍惜。” ——﹡——﹡——﹡——﹡——﹡——﹡—— 不几日,京城便有了关于这样的传言,朱棣攻入金陵的那一天,天降祥瑞,一道赤光从天而降,随之一声婴儿啼哭,建文帝的女儿降生,当时的臣子皆认为这个小公主是妖孽,极力谏言建文帝杀之,熟料想那婴孩却被一个天神救下,然后离开皇宫而去,接着宫中烧起熊熊大火,朱允炆气数已尽,携着妻儿入火。 这传言当然是人为,人民群众干别的不行,传播这样的故事非常奋勇,然后各人还根据自己的喜欢加工改造。传言越传越凶,最后到了说书人口中就变成这样:“各位看官,您猜怎么着,那祥瑞竟然是九天仙女,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说书人竟然把曹植的《洛神赋》整大段的背诵出来,听得在座的各位男士眼冒绿光,很想一睹苏落的风采。 当时在座的还有墨飞白,他是帮助上官云飞散播传言的。说书人啪的敲响乌木惊堂,一段故事讲完,然后有一个童子拿着一面铜锣。反过来做盛放钱的物什,各处领赏,有那么几个泼皮想赖掉听故事的钱,于是指着说书人道:“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事,哪里来的九天仙女。你诓骗我们。” 说书人道:“我讲的是故事,各位听的是开心,这种事真真假假,或许有或许没有,但当年当日真的有个小公主降生,此事是千真万确之事。后来这个小公主不知所踪,直到今日。” 在座的有些上了年纪之人,大家本着闲聊。一起给说书人作证,确有此事,还听说那个小公主被建文帝所不容,差点杀了,给一个将军救走。此后那将军便带着她人间遁迹,避世归隐。 个个说的有鼻子有眼。不容你不信,突然间,整个茶楼人声鼎沸,大家都在议论这个小公主如今身在何方。 墨飞白丢给说书人一锭银子,道:“这个小公主如今健在人世,我还听说她不久要来京城,到时大家可一睹芳容,据说,她的样貌是根据仙女而长的。” 他这样说,是想假如有一天朱棣对苏落下手,他就发动人民群众去面见苏落,公众舆论制约下,朱棣才不能随意对苏落怎样。 说书人见他出手大方,高兴的随声附和,充分发挥他伶牙俐齿的优势,把个苏落夸的……假如苏落在此,必定想找个老鼠洞钻进去。 总之,有谷梁春和上官云飞几个人的大肆宣扬,苏落的名声在京城顿时家喻户晓。 终于传到朱棣耳朵里,他先是想怒,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皇位被说成是苏落的功劳,后来转念想想,这种巧合确实有点蹊跷,他也得知苏落出生的那天就是自己攻入京城的那天,也听说当时建文帝身边的很多大臣和内侍极力怂恿他杀了苏落,说她是妖孽,是不祥之人,是他朱棣的雇请江湖术士使用的诡计。 同建文帝作对的,就应该是自己这方面的人,无论苏落是不是妖孽,朱棣突然改变了杀她的主意,心里还是有疙瘩解不开,这样的时候他习惯了找上官云飞排解,首先,上官云飞不是官,能够更客观的看待一些事情,其次,上官云飞说话朱棣非常受用,即使拍马屁,也还有个道行高低深浅之却别,上官云飞说话不阿谀,看上去根本就不是溜须拍马,却实实在在的能拍到朱棣的心里,所以,朱棣喜欢和他交谈。 皇宫中有一暖阁,不大,是朱棣经常和喜欢的臣子把酒品茗之地,上官云飞被召见而来,心知肚明朱棣想问自己什么,进了暖阁先行叩拜大礼。 “云飞啊,过来坐。”朱棣靠在胡床上遥遥招手。 上官云飞到了他面前没有坐,而是恭敬的侍立:“皇上,看您似乎有心事。” 朱棣抿了口茶,道:“你听没听说最近到处都在传言,说祥瑞之事?” 上官云飞明了,但还是故作狐疑的问:“您说的可是那个苏落?” 朱棣点点头,颇有些疑惑:“我就纳闷了,我九死一生得来的一切,怎么就成了她的功劳。” 上官云飞屈身再近前些,缓缓道:“皇上,这不是她的功劳,您应该明白什么叫祥瑞,昔时则天女皇为了让自己改名换姓的当上李氏大唐的主人,弄出很多诸如出生时天现异象、黑龙盘窗、天女散花等等祥瑞之相,她为了当上皇帝,也弄出很多诸如祥瑞之兆,很多人说那是武氏为了服众才弄虚作假,且不说当年之事,皇上,苏落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她也确实出生在您攻破金陵的那一天,也确实被她的父亲下令斩杀,若苏落真是祥瑞,也是上天给您的祥瑞,金龙入怀,紫气东来,等等都是瑞兆,苏落的降生也是,您应该高兴才对,这就说明,您继承太祖之位是秉承天命,而不是诸如建安文骨那些逆人贼子所造之谣,高兴之事,您为何愁眉不展呢。” 上官云飞一席话,说的朱棣展颜而笑,这么个简单的道理,自己却转不过弯来,之前怀疑这是苏落为了保命而设下的计谋,保命就保命吧,有了她这个祥瑞,自己这个皇帝当的名正言顺,历史上再也没有谁来怀疑自己是篡了侄儿的位子。 呵呵一笑,最近身子不利落,疲乏的微闭双目再问:“依你看苏落之事朕该当如何处理?谷梁鸿之事又该如何处理?” 上官云飞道:“不急,您再好好听听好好想想。”他这叫欲擒故纵,知道朱棣生性多疑,一旦自己现在说放了谷梁鸿,怕朱棣识破刚刚自己那番话是为苏落涂脂抹粉,为谷梁鸿开脱。 ——﹡——﹡——﹡——﹡——﹡——﹡—— 他把朱棣动摇之事由墨飞白传达给苏落,苏落高兴的喜极而泣,这样说来,谷梁鸿或许可以不死。 墨飞白递给她一方锦帕,道:“若你想见他,我可以试试。” 苏落摇头:“不见,他看见我这个样子会担心。” 墨飞白蹙眉问:“那你为何连上官云飞也不见?” 苏落看看他,苦笑下:“你是我哥哥,他,只是一个仰慕我的男人罢了,你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会让他失望还是会让他可怜?也许他不是那样的人,但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能冒险,毕竟现在我还需要他的帮助。” 她这番话说完,墨飞白很是感动,在苏落那里,自己是亲人,是不同于上官云飞的亲人。 形势越来越好,苏落心情也好,算算日子恐怕儿子要出生在京城,有关小娃的一切都没有准备好,于是静候上官云飞的消息之时,同春好上街购买需要的东西。 落叶如蝶,随处纷飞,秋风飒飒,扑面微凉。 街上人来车往,苏落行走起来已经很吃力,双臂仍然瘦峭,容貌仍旧绝丽,腰身却粗壮变形,肚子大得都看不见自己的脚尖。 春好手中大包小包的拿了很多,都是婴儿用品,身边连个婆子都没有,所幸春好粗手笨脚的还会做些针黹活计,买了布帛准备给小娃做衣服被褥。 两个人又打听好了京城哪个稳婆最好,算计驿馆距离稳婆家有多远,一旦生产好能及时把稳婆找来,并提前付了定金,给稳婆打好招呼。 做好这一切,春好无限感慨的看看她道:“夫人,你真的长大了。” 苏落挽着她的手臂,喘息变成吭哧吭哧,费力道:“你说话就像大叔的口气,恐怕不久我们就要看着小娃一天天的说,他真的长大了,我都快有儿子了,再不长大,岂不是成了妖精。” 两个人边说边往回走,稳婆交代她,现在这个时候应该多活动活动,有利于生产。 这时街上人喊马嘶,有一队策马之人冲了过来,到了拥堵之地路人纷纷叫骂,马上之人不得不放慢速度,接着又翻身下来,还拉着路人打听驿馆的方位。 春好眼尖,蓦然发现说话的是野鲜不花,苏落也已经看见,急忙钻入人群里逃之夭夭,春好搞不清状况,不明白她为何见了野鲜不花就跑。 173章 难产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苏落不肯见野鲜不花同不肯见上官云飞是一样的心思,少许的虚荣心,是自己之前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体态如今不在,怕这些男人对她现下丰乳肥臀大失所望,不肯在这最关键的时候帮助自己,如此谷梁鸿就危险。 靠着一处墙壁她娇喘吁吁,非但不见野鲜不花,连驿馆都不肯回去,就近找了家客栈暂住,遣春好带话给野鲜不花,推说自己要事缠身无法见面,大意说了下谷梁鸿的事,假如他肯帮助自己,就进宫去找朱棣,该当如何如何,也指点明白。 野鲜不花正坐在驿馆同墨飞白交谈,墨飞白心知肚明苏落为何不肯出现,于是又代她向野鲜不花抱歉,绝口不提苏落身怀六甲即将生产之事。 同来的还有脱欢,他们两个接到苏落的信后日行几百里的赶到凉州,却听闻苏落来了京城,才找了过来。 苏落所托付的事也不是特别难办,野鲜不花当即答应,仍旧披散头发,皮袍皮帽皮靴,身边仍旧是簇拥着几十个影卫。 他们两个立即进宫面圣,按苏落教授的,对朱棣以谷梁鸿通敌罪名抓捕颇有微词,理由里,如今察合台和大明交好,而瓦剌和鞑靼诸王都是接受大明朝廷的分封,形同一家人,怎么能用通敌这样的词汇,显然大明是把察合台、瓦剌视为敌人了。 朱棣心下吃惊,没料到谷梁鸿之事会不胫而走传到各地,也就没想过会让察合台和瓦剌人不满,清楚应该是谷梁鸿那方面之人做的手脚,无论如何牵扯到邦国友好,他不得不重视,大明即使再强大,也不能一手遮天。想给谷梁鸿现编排另外一个罪名觉得不合适,毕竟野鲜不花和脱欢都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凡夫俗子,并且正赶上京城到处都在传言苏落是他朱棣的祥瑞一说,祥瑞得尊崇,谷梁鸿也不能杀,所以,他唯有以误会为由,说已经查明谷梁鸿的事,正想把他释放。 野鲜不花和脱欢不辱使命,成功救下谷梁鸿。陪着朱棣饮宴,必然得说些察合台和瓦剌世世代代臣服大明这样的恭维之话。 再说苏落,等在客栈不时的派春好出去打探消息。几番去驿馆都说野鲜不花和脱欢还没有回转。 她有些担心,可别在关键时候出差池,在地上不停的走来走去,忽而趴窗户往外看,仿佛谷梁鸿会突然出现一般。忽而侧耳仔细听听门外,好似谷梁鸿能找到这里,让春好再探再报。 午后日头转了方向,她这个房间顿时暗下来,一个人蓦然有些慌乱,谷梁鸿生死未卜。野鲜不花和脱欢那里没有回音,墨飞白守在驿馆等候各方面的消息,假如这个时候自己生产。岂不是麻烦。 她那神一般的乌鸦嘴再次显灵,感觉阵阵腹痛,按之前那稳婆所讲,大概是要临盆了,心里突然慌了。推开窗户往外看,春好还没有从驿馆回来。她痛得已经无法行走,谁人去请稳婆。 转回身脑袋上就大汗淋漓,产前震动这么迅速,总算咬牙走到门口,拼命的喊了几句店小二,伙计噔噔跑来:“哎呀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苏落脸色惨白,有气无力道:“我快生了,麻烦你去北街请刘婆婆过来。” 小二人还不错,急忙让她先回床上躺着,然后噔噔飞速而去,不多时稳婆随他而来,这时苏落痛得已经大喊大叫,手还四处乱抓,头发被汗水湿透。 稳婆给她检查过大吃一惊:“夫人,你长的太纤细骨盆狭窄,不利生产,哎呀,你腹中孩儿怎么掉转了身子!” 久经这种场面的稳婆都乱了方寸,也就是说,苏落面临一场难产。 假如有谷梁世家的艾神医在,苏落不会这么紧张,也不懂什么骨盆狭窄和孩儿掉转身子是怎么回事,却明白这个孩子出生要费力,抓着稳婆的手,说话都不成句子:“保住,保住他,我的孩子。” 稳婆为难道:“现下这样的情况必须保一个,你家人呢?你相公呢?你是难产,究竟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我不能做主。” 苏落痛得咬破嘴唇,一说话满口都是血,拼命大喊:“我是他的娘,我说你保住我的孩子!” 那稳婆好心,还在劝:“夫人你还年轻,还能再有孩子,命没了可就完了。” 苏落忽然想起靴子里的匕首,费力半天才抽了出来,逼着那稳婆道:“你不保住我的孩子,我就自杀。” 这一刻,久违了的母爱终于泛滥,从怀孕到现在,她本来也没太在意太紧张腹中的孩子,直到此时才突然明白,儿子对于她是多么重要。 稳婆从未见过这样彪悍的产妇,胆战心惊的夺下她手中的匕首,然后点头答应。 苏落继续喊叫继续痛,孩子没有出生的意思,稳婆正在想办法,春好此时赶回客栈,在门口就听小二说苏落要临盆,上楼看苏落痛得已经没了人形,突然道:“夫人,老爷无罪释放了!” 已经没有力气,感觉自己的生命在慢慢飘零的苏落立即睁大了眼睛,气若游丝道:“让大叔来,让他来看他儿子出生。” 春好刚刚那句其实是急中生智,她感觉苏落将死的样子,是为了鼓励她罢了,自己哪里去找谷梁鸿,不觉呆愣。 苏落大喊:“让大叔来!” 春好转身就跑,自己束手无策唯有去驿馆找墨飞白,听闻苏落要生了,墨飞白略微琢磨下,他已经接到野鲜不花影卫送来的消息,谷梁鸿马上无罪释放,立即牵了自己的马疾驰而去监牢,监牢虽然接到上方命令,但还需要办一些手续,等谷梁鸿从大牢里走出来,先看看头顶的太阳,重见天日之感。 墨飞白冲过来吼道:“你还在这里优哉游哉,落落要生了!” 谷梁鸿先是一愣,然后拔步就跑,墨飞白在他身后喊:“马!” 他回身之时人就已经飞跃而上,当街策马一路狂奔,甚至还撞倒了几个摊子,也来不及道歉和赔偿,听说过苏落住在驿馆,半路遇到往客栈回的春好,又听说苏落在客栈,他一把捞起春好放在自己马背,要她带路来到客栈。 也没有管春好,自己飞身下了马跑进客栈,小二迎来送往惯了,看他急的疯子一般,知道是那位生产夫人的家人到了,急忙道:“楼上左手第一间。” 谷梁鸿来不及道谢,一步三个台阶的上了去,到了苏落房门口,大口喘气扶墙站住,按规矩,这个时候苏落应该痛得大喊大叫,为何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生出来了?苏落她……死这个字一闪而过,他顿时额头冒出冷汗,稳稳心神,推门而进。 却见哭泣喊叫的不是苏落,而是那个稳婆,而苏落,脑袋歪垂在一边,已经用尽了全力。 那稳婆哭的是大人没保住孩子也没出来,见进来个失魂落魄的男人,猜度差不多是苏落的丈夫,立即道:“大官人,快,快帮我,夫人孩子还有救。” 谷梁鸿也不知如何帮她,扑过去抓住她的手不停摇晃:“落落,落落你睁开眼睛,大叔来了,大叔来了!” 那稳婆对这个称呼有点吃惊,心说你侄媳妇生孩子你来干嘛,吃惊到一半,发现谷梁鸿竟然在苏落额头亲吻起来,稳婆心里哎呀哎呀的喊叫,世风日下世风日下也,这岂不是。 苏落慢慢睁开眼睛,看他淡淡一笑,然后急切道:“快,快救儿子。“ 谷梁鸿不懂生产,但有功夫,他先问了下稳婆苏落的状况,然后运气,手掌按在苏落腹部,边发功边念叨:“儿子,你乖,好好的出来,别让娘太痛。” 慢慢的,那小娃就转过身来,那稳婆看了看谷梁鸿,惊喜非常。 不久,一声婴儿的啼哭,苏落就昏死过去…… 等她慢慢醒来,目光所及,发现谷梁鸿抱着儿子坐在她旁边,再望过去,是春好,还有墨飞白,春好嘿嘿傻笑:“好漂亮的小少爷。” 墨飞白抱着双臂而站,也点点头:“非常可爱。” 谷梁鸿已经差不多了解卓文应该非他亲生,现在中年得子,眼角眉梢都是笑,轻轻的揭开被子一角给她看儿子,骄傲道:“好大的个头,怪不得让你如此辛苦。” 苏落盯着儿子看了半天,好像不相信似的,这么个小东西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此后,他是我的儿子,我是他的娘,我和谷梁鸿完完全全成为一家人。 谷梁鸿把儿子放在她枕边,看看苏落看看儿子,看看儿子再看看苏落,看她脸色灰白,目光黯淡,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额头,疲惫得连手都抬不起,突然的,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用手捂住额头,眼泪滚滚而下。 苏落戳了一下他:“喂,痛的是我,你哭什么。” 谷梁鸿低低道:“对不起落落,让你担心我,让你这么辛苦的给我生儿子。” 苏落没有哭,却是满面欢喜,谷梁鸿安然,儿子安然,感谢老天还来不及,想想道:“嗯,接受道歉,下次再生,你自己来。” 谷梁鸿猛然看向她:“……” 她忽然想起什么:“哎呀,你得从哪里才能把小娃生出来!” 谷梁鸿顿时:“……” 墨飞白尴尬的转过头,拉着春好溜出房去。 174章 安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假如故事能在此时结束,未尝不是一种圆满,对于女人,丈夫安好儿子降生,苏落感恩天地,不过,她所感恩的一切,正是更大祸事的开端。 秋深气凉,因为儿子太小,不能舟车劳顿的回去凉州,谷梁鸿打算在这里赁下一套房子让苏落母子度过冬天,明年春暖花开之时再定归程。 苏落听闻坏坏一笑:“金屋藏娇,一藏就是母子俩,然后你回去凉州左拥右抱的逍遥。” 谷梁鸿逗弄儿子看都不看她:“被你猜到了,我正有此意。” 苏落立即扭住他的脖子,本想发狠的折磨他一下,忽然手一松,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一句玩笑而已,没想到她认真,谷梁鸿转头来哄,没等开口苏落却道:“我在琢磨,给我儿子找个什么样的后爹好,墨飞白俊朗,但不富有,野鲜不花富有,但太粗野,脱欢文质彬彬,但无玉树临风,上官云飞好,又好看又好用。” 谷梁鸿知道她是胡说八道,却不懂上官云飞何来好用一说,问去。 苏落故作神秘道:“你猜?” 谷梁鸿就宽衣解带,一脸意味深长的笑,然后慢慢靠近她:“看我好用不好用。” 她吓得急忙道:“我的意思上官云飞有钱又有权,没钱可以朝他借钱,有事可以找他帮忙,如此好用之意……喂喂你想作何,我身子没有好耶……” ——﹡——﹡——﹡——﹡——﹡——﹡—— 这几日谷梁鸿都在忙着安置苏落母子的事,他的想法大哥谷梁春同意,但却不是赁,而是买下一套房子,这是作为大伯送给新生儿的礼物,并且还买了些许的男佣女仆,特别有个会侍弄婴儿的婆子。母凭子贵,千古不变,谷梁春对苏落纵使之前有一万个不满意,听闻苏落差点难产而死,关键时刻用刀逼着稳婆要她舍弃自己保住儿子,谷梁春替谷梁世家列祖列宗对苏落感恩戴德。 谷梁鸿和凉州方面靠与杨二郎飞鸽传书联系,但却把苏落产子消息封锁,这件事对于自己是好事,对于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未必是欢喜,假如刺激到某些人。自己如今需留在京城陪伴苏落母子,怕那些人对谷梁世家不利。 苏落有子万事足,并且有了谷梁鸿在身边。她愿意做头猪,吃了就睡、睡醒再吃,她想,一辈子这样足矣。 半月后,谷梁春作为大伯本不该在弟媳的月子里过来探望。实在想看看小娃,按耐不住的让谷梁鸿抱着儿子来到中堂给他看,刚出生的小娃样貌还不甚明显,但他开口就道:“像你,真的像你。” 作为男人,或许这是谷梁鸿听到的最开心的话。贪婪的嗅了嗅儿子身上的奶气,道:“大哥,给你侄儿取个名字吧。” 谷梁春先是高兴得说了声“好啊”。继而连连摆手:“牧风你学识渊博,用不到我。” 谷梁鸿随即把小娃交给他抱着:“大哥切莫谦虚,这是落落的意思。” 谷梁春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只以为苏落和自己水火不相容,两个人吵了又吵。怎么把这样人荣幸给他。 谷梁鸿道:“真是落落的意思,她说大哥你文采比我好。我打打杀杀,戾气太重,她希望我儿平安健康就好。” 谷梁春抱着小娃左看右看,这是谷梁家的血脉,当真是爱不释手,推辞一番后,也就喜滋滋的乐得受命,斟酌下,想起前前后后谷梁鸿出的事,感慨道:“那就先取个乳名,就叫安儿吧,平安健康为最重要。” 贱名好养活,谷梁鸿对于这再普通不过的名字心满意足,哥两个还筹谋小娃的满月酒,纵使不在凉州,也还要庆祝一番的。 满月这天,谷梁鸿兄弟二人就在家里摆了几桌,在京城朋友不多,他也就打消请客的念头,局外人只有墨飞白,他和苏落的关系就像亲兄妹,对于安儿也就是亲人,必然得请,剩下的上官云飞、野鲜不花和脱欢,一概不通知。 苏落也被谷梁鸿批准从床上下来,仍旧里三层外三层包裹得像个粽子,哪怕她推门这个动作都被谷梁鸿不允许,主要是听闻伺候苏落的婆子说,现下天气冷,月子里做了毛病,就会带在身上一辈子,谷梁鸿可怜苏落没有母亲连婆母也没有,这样的关爱唯有他这个做丈夫的操心。 中堂内,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坐在一起吃酒,连仆人们都落座,最开心的还是谷梁鸿,抱着安儿的婆子就坐在他身边,他一顿饭都吃不安生,不时的偏头去看,后来苏落拉着他指着自己:“我在这呢。” 谷梁鸿呵呵一笑,仍旧看向儿子,小娃今日也格外精神,瞪大了眼睛和父亲对视,几次,谷梁鸿酒杯举起,目光落在儿子身上定格,眼中分明笑着,却起了一团雾气。 他这辈子最难忘的日子有两天,一是和苏落相识,其次就是儿子出生,假如没有遇到苏落,他不会懂得什么叫思念和牵肠挂肚,假如没有遇到苏落,他也不会切身的感受到为人父母的惊喜,不知为何,卓文出生的时候他也看着,完全没有安儿出生的兴奋,究竟是因为生下卓文的是郑氏而生下安儿的是苏落?还是其他什么,比如……卓文真不是自己的儿子。 他饮下一口酒,所有的一切不快都被儿子的出生一扫而光,这时门子来报:“老爷,门口有个公公,还有很多官人。” 谷梁鸿眉头微蹙,或许现在自己是多事之秋,心里慌慌的,叮嘱哥哥道:“看好安儿。” 然后自己迎了出去,在大门口,看见那位公公,就是当时去凉州宣布抓捕他的公公,彼此相见那公公呵呵一笑:“安国公,老奴这厢有礼了。” 安国公?何来如此称谓?谷梁鸿不明所以。 那公公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欣赏谷梁鸿出手大方。所以对他印象颇好,道:“快把您的夫人,安平公主请出来,一起听旨吧。” 安平公主?谷梁鸿似乎预感到什么,连忙遣仆人把苏落也叫了出来,就在大门口,他和苏落双双跪倒,听这公公宣旨。 原来,朱棣听闻他们的儿子今个满月,送来大礼。恢复苏落朱氏皇族之名誉,封安平公主,赐名朱祺祯。意为吉祥,只是把她过继在自己某个儿子名下,苏落也就是他的孙女,因为他不承认建文帝曾经的皇权,又加封谷梁鸿为安国公。特批他协理凉州卫总管塞上边防。 那公公宣读完毕,把圣旨交给谷梁鸿,感叹道:“安国公,这是不是叫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假如没有当初你被抓来京城,哪有今日的荣耀。” 谷梁鸿似乎还没有从这突然之事上反应过来。托着圣旨有些茫然,只等那公公告辞,他急忙拉住。低低道:“小儿今日满月,公公进去吃杯水酒。” 公公想推辞,谷梁鸿给他使个眼色,那公公心领神会,随着他进去。谷梁鸿拿出大哥从凉州带来的一些珠宝偷偷塞给这公公,皇上身边没有小人物。他们的一句话有时可能影响到你的生死,哪怕是个不起眼的太监宫女倒尿壶的,都不能小觑,他现在有了儿子,更不希望自己再频发状况。 那公公眉开眼笑的离去,免不了在朱棣面前替谷梁鸿美言,这是后话,后话还有苏落和谷梁鸿有今日,都是拜上官云飞所赐,当然,个中因由不得而知。 阖府上下听闻苏落是公主,仿佛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似的,大家都非常欢喜。 谷梁鸿看苏落并不高兴,私下里问:“是不是被过继心里不高兴。” 苏落忧心忡忡的:“我只是喜欢平平淡淡的生活,从来没想过当什么公主,过继给谁都无所谓,一想到我娘的死,我对那个爹就很难产生感情,一个男人,假如连妻女都保护不了,还什么皇上,卖臭豆腐的都不如。” 谷梁鸿想说什么,顿了顿,叹道:“那我得卖什么?” 苏落:“……” 他道:“我也差点没有保护得了妻子。” 苏落急忙开解:“你当然不是,你不出现,你儿子都不肯出来,不过,假如你想改行,最好……” 谷梁鸿不懂:“最好什么?” 苏落怯怯的看了看他,然后慢慢后退,准备要逃跑的架势,这个神态都猜出她下面要说的话是如何的不堪入耳:“最好做男妓,以慰我大师兄失恋之苦。” 然后,谷梁鸿就在门口把她轻松捉住:“不如你来试试我这个男妓合格不合格。” ——﹡——﹡——﹡——﹡——﹡——﹡—— 无论怎样,听闻苏落和谷梁鸿被封赐,今个又是安儿满月,可谓喜上加喜,晚上继续庆祝,谷梁春微醺,揽着谷梁鸿道:“老二,你说哪有这样的巧合,我先给小娃取了名字叫安儿,你就被封为安国公,弟妹就被封为安平公主,都是安,好,非常好。” 谷梁鸿举杯敬向哥哥:“所以落落为何要你取名字,可见大哥你有先见之明。” 谷梁春讪讪一笑:“落落不怪我,我已经非常开心。”忽然醒悟似的:“哎呀,得称呼安平公主了,落落岂是我叫的。” 谷梁鸿仰头饮下一杯酒,挥挥手:“落落才不稀罕当公主,私下里我们是一家人,就叫落落。” 谷梁春摇头:“既然皇上已经赐名,苏落这个名字就不复存在了。” 谷梁鸿才想起这个,朱祺祯,太过大气太过贵气,怎么也联系不到苏落身上,仿佛一个与自己无关之人,想想道:“落落是乳名,就像安儿,是我们自己家人唤的。” 儿子的事本想隐瞒,但他和苏落的封号是隐瞒不了的,这种事会有文书下达到各地官府,既如此,谷梁鸿就把这个好消息传回凉州,顺带说了苏落已经生下一子。 于是,凉州,谷梁世家,该欢呼的欢呼,给气恼的气恼。 这一天,帮助三爷谷梁秋打理事务的谷梁卓然,听说墨绯烟前来拜访,急忙请到客厅。 墨绯烟仍旧妖娆娇媚,故意抱了抱肩膀:“这里好冷,为何不去你的卧房说话。” 谷梁卓然愣了愣,不知她是出于无心还是在暗示。 墨绯烟就凑过去,莞尔一笑,把自己贴在他怀里,柔声道:“怎么,抗拒我?” 谷梁卓然四下看看,拉起她就走,一直跑回自己卧房,甫一进门,墨绯烟已经迫不及待的宽衣解带,曼妙的展现在谷梁卓然面前,他就把她按在床上。 175章 在床上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谷梁卓然和墨绯烟从正襟危坐一下子发展到床上,就好比让都不能直立行走的猴子突然开口说人话,之间一点点过度都没有,倘若说有,也是谷梁卓然给墨绯烟写了几封没有得到回应的情书,墨绯烟态度转变的太快,谷梁卓然不傻,当然明白她是另有所图。 “说,要金子银子还是要其他什么东西。”一番之后谷梁卓然搂着墨绯烟道,一个是真心一个是假意,但并不妨碍刚刚那一番痛快淋漓,毕竟谷梁卓然样貌不输墨飞白,在床上,有时秀色可餐变成秀色可奸。 墨绯烟也不装清纯,大大方方的看着他的眼睛,直言:“要你。” 这个回答显然太过意外,谷梁卓然没能明白她的意思:“要我做什么?” 墨绯烟已经开始穿戴,虽然和墨飞白仅有那个初次,但现在表现起来非常的驾轻就熟,说来说去,一半是因为面前的人不是自己想要的人,没必要羞涩,另外一半是个性使然,她好像从岁起就是这副少年老成的模样,薄薄的紫纱披在肩上,看谷梁卓然莞尔一笑:“要你娶我。” 这个回答不仅意外简直就是骇然,谷梁卓然看着她曼妙的背部曲线:“夫复何求,然,你好像一直不是很喜欢我。” 墨绯烟回头把嘴巴凑近他唇边舔了下,像个发情的小兽,哝哝道:“不愿意?” 谷梁卓然望了眼干干净净的床铺,有句大实话,没吃过肥猪肉还没看过肥猪走么,知道墨绯烟已经不是处子,没有勇气拒绝,只淡淡道:“是有点不敢相信。” 假如两个人之前哪怕单独的约会过一次也好,墨绯烟明白这件事容不得他不怀疑。眼珠转转,终于撒谎:“因为我比你大几岁,所以之前怕你对我不是真的,你们这样的富家少爷玩弄感情还行,真要你们娶回来恐怕很难。” 谷梁卓然似信非信,握住她的手认真道:“我是真的喜欢你。” 这一刻,墨绯烟愣住,看他目光中满是天真,于心不忍,勉强的笑笑:“那就准备吧。我师妹苏落都生下儿子了,我不想落后。” 一辈子的大事就这么轻松敲定,一个心里觉得未免有点儿戏。一个心里明白就是儿戏,但婚姻大事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谷梁春如今在京城,是以谷梁卓然要往京城走一趟,一来恭贺叔父谷梁鸿喜得贵子。二来向父亲禀报他和墨绯烟的婚事。 这,或许就是墨绯烟想要的,进京,见谷梁鸿,墨子虚那日终于把她抓到,威胁:“你不杀了谷梁鸿。我就杀了墨飞白。”其实进京很容易,只是接近谷梁鸿就非常难,她才想起利用谷梁卓然。然后,几乎把三十六计都谋划在内,其中就有个离间计,她想要谷梁鸿成为董卓,要谷梁卓然成为吕布。 “带上我。”墨绯烟执意跟他一起去。美其名曰怕自己对他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谷梁卓然当然还是满腹疑虑,他不是没有聪明的头脑。他是没有足够的原则和定力,所以他只能长的像谷梁鸿。——﹡——﹡——﹡——﹡——﹡——﹡—— 京城落了第一场雪,苏落终于闭关而出似的见到了野鲜不花和脱欢,就在京城有名的瀚海酒楼,苏落撇下谷梁鸿在家里,亲自来宴请野鲜不花和脱欢,还有上官云飞,感谢他们对谷梁鸿的帮助,只是上官云飞属于暗藏在后朱棣的虎狼,为了避嫌没有接受邀请。 美人依旧,只是多了几分成熟的风韵,隔着硕大的花梨木桌子,野鲜不花开口又道:“我不会放过你的。” 苏落亲自给他筛了一碗酒推过去:“我告诉我皇爷爷。” 这句话真管用,野鲜不花立即道:“玩笑之言,安平公主何必当真。”苏落今非昔比,她是朱棣的孙女,野鲜不花投鼠忌器,唯有好言挽回自己刚刚的话。 苏落道:“我也是开玩笑的。” 野鲜不花就一杯接一杯的吃酒,未几便酩酊大醉,感叹美人如花隔云端,口不择言道:“苏落,我能保谷梁鸿安然,也能让他重陷牢狱。” 苏落明知故问:“苏落是谁?你在和我说话么?我叫朱祺祯。” 野鲜不花脚下一蹬,椅子像长了轱辘,立即滑到她面前,趴伏在桌子上,抓住她的手臂狠狠道:“你给谷梁鸿生了儿子,已经仁至义尽,跟我走。” 一边的脱欢保持沉默,另一边的春好束手无策。 苏落掰开他的手,离座站起,于他面前站定,然后郑重道:“义兄在上,受祺祯一拜。” 野鲜不花蓦然愣住:“我何时与你皆为兄妹?” 苏落凑近他道:“我是大明的公主,你与我结拜有很多好处,比如,你立即与皇上有了亲戚关系,听闻察合台汗国附近还有很多部落,他们也并非那么听话,经常搞得你头疼,你说假如谁要是欺负你了,我皇爷爷大手一挥,给你个几十万大军,如何。” 野鲜不花身子还保持伏在桌子上的姿势,想了又想,自己还有别的选择吗,现在苏落是公主,是朱棣的孙女,她刚刚这番话好像是施恩,实际却是恫吓,拍拍自己的脑袋:“醉了,回去歇息,告辞。” 他颓然离开酒楼而去,心里还是那个念头,苏落,我不会放过你。 脱欢也起身拱手告辞,从来到走,只说了一句话:“谢谢你,谢谢你在危难时候还想到我,谢谢你说的那句话,谢谢你的信任。” 他一贯的君子风度,目光不高不低,身子不正不屈,语速不快不慢,意思不清不楚,野鲜不花善于直来直去,他却更喜欢曲径通幽,这一番感谢是把自己的感情暗含在内的。 聪慧若苏落,怎能不明白,只是忘记一件事:“我说的哪句话?” 脱欢偏头看看窗户。有大把的阳光从那里泻入,这不经意的一个举动是在隐藏纠结的表情,再回头时就恢复平静,道:“你让谷梁四爷告诉我,我会为你放弃什么,我也会为你而什么。” 他说的隐晦,苏落已经想起,是自己托付谷梁冬转告,他会为自己放弃攻打大明,也会为自己再次攻打大明。她满不在乎道:“一句话而已,竟让你感动。” 脱欢拱手,浅笑。再无说出一个字,心里喃喃,你这么肯定我对你的感情,这于而言,何尝不是你对我的感情。他信步而去,非常轻松。 苏落面对满桌子的酒菜,呆愣半晌,希望藉此可以解决掉野鲜不花和脱欢对自己的倾慕之情,假如不能,唯有唏嘘。手一挥,喊春好道:“我们两个大快朵颐。” 吃饱喝好,惦记家里的儿子。谷梁鸿留在家里可以照看,但儿子的饭盒却在自己身上,赶紧带着春好下楼准备回家。 至楼梯口处,突然从旁边蹿过来一个样貌不俗年约二十的书生模样之人,站在她面前道:“姑娘。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能否赏脸同我吃杯酒?” 典型的泡妞开场白。苏落鄙夷道:“哪凉快哪呆着去。” 那书生热恋贴冷屁股,没有气馁,继续纠缠:“小生对姑娘一见倾心,还望姑娘赏脸以解我相思之苦。” 苏落把春好推到他面前:“我忙,家里有个嗷嗷待哺的孩儿,这妞闲,你请她。” 那书生看都不看春好,目光绕过落在她身上:“姑娘说笑,看你年不过十六七,怎么会有孩儿。” 这书生百般纠缠,苏落已经没了耐性,突然发现他不经意的一个举动,就是往门口处看了看,似乎在等什么人,见自己不肯留下还非常紧张的样子,苏落感觉出不妙,这个书生绝对不是表面上的登徒子,于是道:“好吧,公子你先请。” 那书生谢过,在前面引路,苏落突然飞起一脚踢到他臀部:“去你的。”然后拉起春好就跑。 果然被她料到,顷刻从酒楼附近涌出好多手拿兵器的人。边喊边追:“苏落,你这妖女,竟然背叛自己父亲转投恶人,纳命来。” 不用问,这应该是建安文骨的徒众,眼下自己是朱棣封赐的公主,还过继给了他儿子,建安文骨那些人必定要把自己清理门户,于是拖着春好没命的跑,拐了个弯,慌不择路,见旁边有个人从一户人家出来,门没有关好,她们立即冲了进去。 里面院子不大,却很精致,不是达官贵人也是中等商户之家,害怕那些人再追进来,于是贴着墙壁往里面走,来到一处厢房,又怕主人家出来赶自己,蹑手蹑脚的先躲在乱糟糟的枯藤之后。 听厢房里有人在叫骂,声音极其大。 “上官云飞,我待你不薄,你为何害我。” 上官云飞!苏落大吃一惊。 里面的人道:“我没有害你,我只是让您明白,皇上早就疑心您,假如您再执迷不悟,必定自食其果。” 然后就是一顿暴打,打够,里面有人出来,吓得苏落和春好急忙趴在地上,借助前面的枯藤躲过。 出来的那个人匆匆奔门口而去,对两个随从道:“看住他。” 那人出了宅子,两个随从送行返回,蓦然就发现趴在地上的苏落和春好,喝问:“你们,是谁?” 苏落才发现自己身子侧面根本就是毫无遮蔽,慢慢站起,先给人家一个极其妩媚的笑,然后聚心念汇神识,忘记有所针对,就连春好都被她镇在那里。 她着急得知里面的人究竟是不是上官云飞,跑到厢房一看,果然不假。 “怎么是你?”上官云飞伤痕累累,惊问。 “我来救你。”苏落解开他身上的绳索就跑,两个人跑了半天她忽然想起:“哎呦春好!” 刚想往回跑,却见先前追杀自己建安文骨的那些人已经发现她,正蜂拥而来,人太多她无法同时给对方造梦,唯有一狠心带着上官云飞继续跑,终于七拐八拐的躲了过去,她立即对上官云飞道:“我得回去救春好。” 上官云飞抓着她:“不可,你知道囚禁我的人是谁吗?” 苏落摇头。 他道:“是汗王。” 汗王,不就是朱高煦! “就是朱棣我也得回去救春好。”她情急下口不择言。 上官云飞也没工夫计较这个,劝道:“汉王为人凶残,他又不认识你,你这样回去会有危险。” 他一说危险,苏落更加担心春好,推开他原路返回,重新来到那个宅子,就听里面大叫,是春好的声音,她不顾一切的冲进去,破门而入厢房,发现春好被汉王朱高煦压在床上。 176章 父女“情”深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苏落这个时候不得不承认百货中百客,肥妞春好嫁了个好老公杨二郎,现在居然连大名鼎鼎的汗王都对其情有独钟,她正想高喊一声什么什么下留人,汗王已经转过身来,两道浓眉似铁刷,一张青脸若鬼煞,忽而就哈哈大笑。 “上官云飞真是艳福不浅,环肥燕瘦,享尽齐人之福啊。” 苏落才没心情和他比量谁更能堆砌辞藻,看他身边就只有刚刚那两个随从,就想再用神识功,今日也突然发现,自己的功夫见长,这都是谷梁鸿指导有方。 “放开他们!” 一声断喝,苏落猛地回头,却是一瘸一拐的上官云飞,心里叫苦不迭,自己费尽把他救出,他又自投罗网,不用问,充当英雄来了。 汗王啪啪鼓掌,嘴角是得意的笑,苏落刚想说不用这么隆重欢迎,才发现人家鼓掌是给手下传递信号,须臾间门口闪现密密匝匝的一些兵士,角度问题,看不清具体有多少,但听脚步声至少也有二三百,心说,神识功无法再用了。 那些兵士把上官云飞重新绑缚,苏落趁机捞起床上的春好问:“有没有?” 掐头去尾的半句话,春好第一次反应如此神速,主要是关系到自己的名节,摇头:“没有。” 没有就好,否则苏落真不知该如何向杨二郎交代,听闻郑氏、窦璎两个仍旧挂在谷梁鸿名下的夫人,要来京城道贺谷梁鸿再添一子之喜,负责送她们的定然是杨二郎。 汗王往椅子上坐了,像欣赏猎物似的打量苏落、春好和上官云飞三人,目光逡巡一圈后,终于在苏落身上定格,见她。浓黑的眸子闪闪烁烁,分明是有心机,高挺的鼻梁莹莹泛光,肤如润玉,嘴角微翘,如蓓蕾初绽,身姿纤细,若嫩竹玉立,最好看的是那一头浓密的秀发,长及腰下。似泼墨荡荡在一张上好的宣纸。 “你是?”汗王左臂按在椅子的扶手上,右手稍微指了指苏落,一贯凌厉的气势和声音突然温柔了起来。 苏落想。他是朱高煦,我是皇上封的朱祺祯,他是王我是公主,这样说来我们是一家人,于是套近乎的道:“大水冲了龙王庙。我是安平公主。” 朱高煦身子突然挺直,显然是被这个名字镇住,青灰的脸上肌肉突突乱跳,再次打量苏落,看她烟笼寒潭的飘渺气质,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九天仙女。是父皇的祥瑞! 他不觉再问:“你就是流落在民间的那个,叫苏落的女子?” 苏落嗯嗯的点头:“说起来你还是我叔父。”她也不知道朱高煦的实际年龄,看上去比谷梁鸿稍大。按辈分应该这么叫。 朱高煦也听说苏落的很多故事,比如朱棣把苏落过继给自己,他也只是听到这个消息,并无和苏落见过面,而公主这个称呼唯有皇女才可以叫。她担着自己女儿的名声,也仅能成为郡主。为了显示她与众不同的祥瑞身份,朱棣才破格把她封为公主,也晓得朱高煦没完没了的闹腾,为了安抚他,才把苏落过继给他,说起来这名义上的父女俩还没见过面呢。 朱高煦温颜道:“说起来我是你的父亲才对,难道你不晓得父皇把你过继给我了吗。” 这个,苏落还真不知,她只听那公公宣读自己是什么安平公主,就连朱祺祯这个名字,也是后来谷梁鸿写给她看的,不过听朱高煦说他是自己的挂名父亲,也不错,至少关系更亲密,于是道:“好耶好耶,那请您把上官公子和我的侍女都放了吧。” 朱高煦目光渐深渐重,似乎决定好了一件事情,道:“上官公子和本王之间有些误会,我等下会派人送他回府,受了些皮肉之伤,也会一并补偿,不过你的侍女就留下吧,也好贴身照顾你。” 苏落反复咀嚼他的话,揉揉鼻子问:“您的意思,我也得留下?” 朱高煦朗声一笑:“丫头,你是本王的女儿,你不留在我身边还能去哪里。” 苏落连连摆手:“我有府第,我还有相公,我更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儿子,所以我必须回家。” 这些,朱高煦一清二楚,故作不知道:“你原来都成亲了,稍安勿躁,本王会把驸马爷和小王子一同接来的。” 这是明明白白的幽禁,苏落抓起春好想跑,那些兵士密密麻麻的堵住门口,有几个准备护送上官云飞离开,临走他看眼苏落,微微点下头,不知是何意。 假如没有襁褓中的儿子,苏落也不会这么着急,留下来又能怎样,还可以给自己家里省几顿饭呢,可是儿子需要哺乳,只是怎么同朱高煦商量他就是不答应,押着她和春好离开这个暂时借用的宅子,回去自己在京城的另外一处住地。 但凡算得上人物,谁人身边没有几个能掐会算的谋士和几个能打能斗的武士,朱高煦也如此,他身边最得力的有个叫隋原道的,早就替他谋划过,假如苏落这个祥瑞是真,就应该夺她在手,有助他们成事,何事?谋反。 话说的远些,当年朱棣以清君侧靖国难的名义同建文帝朱允炆争夺帝位时,这个二儿子朱高煦很是骁勇,多次救他于危难,后来立太子之时,朱棣和朱元璋怀着同样的想法,首先考虑的都是立长不立幼,所以当朱高炽当上太子后,朱高煦就心有不甘,一直想学他老爹朱棣也来个谋反。 所以隋原道就建议抓了苏落作为祥瑞,反正朱棣把苏落也过继在他的名下,即使苏落不是什么祥瑞,她现在却是公主身份,就连太子的女儿也只能称为郡主,公主是皇帝的女儿,所以,这也是无形中抬高他自己身价的策略,可惜聪明一世的朱棣,却在苏落的封号上疏忽,引来这许多的麻烦,也只能说朱棣即使是天子,也真的与老天爷无关,终究还是凡夫俗子挂了老天爷儿子的名分罢了。 苏落同春好被幽禁在房间内,出来时间太长,她耳边仿佛一直回响着儿子撕心裂肺的哭,焦躁不安的来回走。 春好安慰她道:“你放心,没有老爷解决不了的问题,小少爷不会饿着的。” 苏落叹气道:“他能怎么解决,他胸肌再大也挤不出奶水,他雇个奶娘也得费些时间,假如真的雇成,假如那奶娘是窦璎一般的人物,然后乘机鹊巢鸠占,等我回去后,他们两个连次子都生出来了。” 春好嘿嘿的笑:“夫人,您可真敢想,老爷压根就不是那样的人,假如那奶娘真像窦璎那样的心思,他们怎么也得先谈谈情,然后老爷求婚,然后他们成亲,然后同床共枕,然后生儿育女,然后……”她说到这里,发现苏落越来越激动的表情,急忙道:“我的意思,没你说的那么快。” 苏落冲过去将她按在椅子上,虎视眈眈道:“你的意思,还是有这个可能。” 春好再不知该如何解释,唯有挠着脑袋,搓着手心,蹬蹬腿,蹭蹭脚后跟。 苏落哭唧唧的:“我不仅仅担心我儿子,我觉得那个汗王看我的目光不对,你说他会不会也喜欢我?我最怕这个。” 春好不以为然:“他是你爹。” 苏落更加不以为然:“我怀疑卓文是郑氏和她爹所生,为何我这个挂名的爹就不能喜欢我。” 春好回答不出来,感觉这个问题就像当年谷梁世家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何谷梁鸿身为公公可以喜欢儿媳苏落,现在假如汗王也喜欢苏落,那么苏落可真不是凡人,总能制造出这种匪夷所思的感情纠葛。 “等等!”苏落凝眉想了想:“你说郑氏那个爹,会不会也是挂名的,亲爹和自己女儿搞那种事实在不可能,并且我看那个郑老爹也不是很老的样子。” 春好表示赞同:“完全可能,或许是郑氏的娘守寡后另嫁。” 苏落接续:“然后郑氏和她后爹日久生情。” 春好另有见解:“或许是郑老爹一厢情愿。” 苏落符合:“差不多是他醉酒突发兽性。” 春好频频点头:“然后郑氏珠胎暗结。” 苏落茅塞顿开:“郑老爹怕出家丑就把郑氏急三火四的许给了大叔。” 春好得意的笑出:“所以卓文少爷七月即生。” 苏落啪的一拍桌子:“就是这样,我要告诉大叔。” 两个人也忘记小娃饿不饿哭不哭,一路演绎弄明白谷梁卓文为何无有一处像谷梁鸿的真相,正沾沾自喜,仿佛雾霾散尽乍见红日一般,感觉门口真就隐约一团红。 门吱嘎打开,走进一身红衣的朱高煦,看上去神采奕奕,似乎有什么好事发生,她看着苏落暧昧的一笑:“我忽然想起,今晚月圆,你陪陪我如何。” 苏落觉得,自己改天潦倒了,凭借这张乌鸦嘴都可以混生活,说什么什么就来,百试不爽,正担心朱高煦会喜欢上自己,他果真就喜欢了,虽然这句话也没表示什么,但他的眼神已经暗示什么。 “那个,假如我说我没有时间呢?”她觉得朱高煦会立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 没料到,朱高煦却道:“可是我有时间。” 这句话,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么?苏落想。 177章 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当传说变成一种现实,就是苏落看朱高煦的感觉和朱高煦看她的感觉,在苏落感觉中,传说中的朱高煦骄横跋扈果然不假,在朱高煦感觉中,传说中的苏落颇有仙子之姿绝非虚言。 隔着一张红木方桌,上面布了几道小菜和一套酒具,头顶是硕大的圆月,脚下是冰冷的青砖地,这是一处小亭,四周毫无遮挡,连上面也仅仅横着几根粗木,夏日里本是爬满了葡萄藤,非常的有观赏性,现在却是毫无景致可言了,檐角挂着几盏宫灯,微弱的光晕抵不过月色,仿佛朱高煦这样安排是为了寻求浪漫吧,可是这样的季节身处户外实在浪漫不得,未几苏落冻得哆哆嗦嗦,只能多饮几口酒暖身。 朱高煦却是一脸的云淡风轻,一身的恣意舒爽,他也不劝酒,自斟自饮半天,看瑟瑟发抖的苏落道:“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曾经吃了多少的苦,浴血奋战吞冰饮雪,而我,现在却只是汉王。” 他言语中透漏了对朱棣严重的不满,可在苏落听来,真的好想说,这与我有半文钱关系吗,若说有,你当时浴血奋战想杀的人却是我的亲爹,我对那个人没感情,但对你也不会同情。 她忽然想起曾经的一件事,搓搓冰冷的手道:“我小时候长在山里,山上有一种蛇,毒性非常大,假如你不碰它,它也不会主动攻击你,有个樵夫因为踩到这种蛇,而被咬到中毒身亡……我想说,假如那个樵夫不踩到蛇,假如他不上山,假如他不是樵夫,假如他爹不是樵夫,假如他们家祖祖辈辈不是山民……你明白吗?” 朱高煦听得云里雾里。保持举杯的姿势怔住半天,摇摇头。 其实苏落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假如你不是生在帝王家,假如你不是朱棣的儿子,假如他没有当初的靖难之役,假如你不为虎作伥,你所谓的浴血奋战吞冰饮雪都不复存在,每个人的苦与乐,岁月结成怎样的果,是有很多因造成。 她觉得朱高煦真是没文化。这么简单的比拟都听不懂,本也不想给他解释,甚至想把他定住逃跑。可是朱高煦似乎了解到她有这样的心思,指着自己四处的护卫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好吧,自己的庙里还有那么个小娃那么个谷梁鸿,她不想惹到朱高煦这个混世魔王,不想庙里的小娃和谷梁鸿出事。才肯委曲求全的陪他在这里吹冷风。 想想又道:“这就好比妓院的头牌姑娘,看着风光,终究不是人过的日子。” 这话朱高煦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苏落觉得他不仅没有文化,还没有悟性,心说假如我对狼弹琴半天,我的那个将军都听明白了。既然话开了头,只有给他解释:“妓院的头牌混的只是个名声,赚到大把的银子还是老鸨的。每天迎来送往,不管生张熟魏,不讲喜欢不喜欢,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朱高煦灌下一口酒,看看她道:“继续。” 苏落于是道:“您和我都一样。看着风光,其实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朱高煦又糊涂了。把目光徐徐瞟来,菜已冷,入口如冰,他却吃的很香。 苏落续道:“您说您这样的仪表堂堂,假如做个百姓,娶个娇妻,过一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凡日子不好么,可是您现在快乐吗,不见得。又比方我,公主,姓朱,这又能怎样,我家里的小儿哭的声嘶力竭,我都不能回去照顾他,我连一点点自由都没有,你说我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朱高煦忽略了她之前开导自己的那些话,总算把这一段听了明白,兀然大笑,然后笑容瞬间凝滞在脸,盯着她道:“你和我都一样,假如不能有所舍弃,何谈大业。” 苏落实在忍受不住惦记儿子,豁然而起:“你的大业与我何干。” 朱高煦一拍桌子,震得杯盘当当跳起:“你是我的祥瑞。” 苏落往后退了一步:“我是皇爷爷的祥瑞。” 朱高煦大怒,只是没等他朝苏落发脾气,呼啦啦从小亭对面的曲廊上涌来众多的锦衣卫,为首者是上官云飞,他近前宣布:“奉皇上之命,请安平公主回府。” 朱高煦也曾经和朱棣叫嚣,但终究还是忌惮,才明白苏落为何突然和自己对抗,原来她心里有数这个上官云飞会来救她。 苏落是预料到,只因为上官云飞走时那轻微的一点头,她知道上官云飞绝对不会把自己撂在这里不管,而他唯一能借助的力量就是朱棣,果然,上官云飞来了,朱高煦不得不放她走。 安全的来到街上,苏落甚至没有时间来感谢上官云飞,只略微拱手,就拉着春好急冲冲跑回家去。 甫一进大门,似乎就已经听见儿子的哭声,她就想腋下生出一双翅膀,跑进房间一看,儿子没哭,正被婆子抱着在地上溜达。 “他怎么不哭?”苏落狐疑的问,担心儿子是不是哭到力竭。 婆子道:“哭过几声,左右等不回来您,我就熬了米粥喂下。” 苏落捂着心口,没有哭坏就好,听她说什么喂儿子米粥,指着小娃道:“他这么小,还没长牙呢。” 婆子道:“您放心,我给小少爷喂的只是米粥上面那一层,我以前儿女多,哪里有那么多奶水,都是这样把孩子养大的,没想到,小少爷吃的很香呢。” 也怪不得婆子,谁让自己不在家,苏落愧疚的看看儿子:“给我抱吧。” “等等!”没等婆子有所反应,谷梁鸿在她身后喊,不知何时他从门外走了进来,退去身上的斗篷过来道:“你身上凉,当心冰到安儿。” 苏落好奇的看着他:“你去了哪里?” 谷梁鸿接过丫鬟递上的茶:“我这辈子,唯一的使命就是到处找你。” 苏落咬着嘴唇怯怯的问:“你去找我?” 谷梁鸿无可奈何的样子:“安儿饿,我不找你我找谁,不过,惹上那个人只怕我们没有好日子过了,若非因为安儿太小,我真想立即回去凉州。” 苏落明白他指的是朱高煦,也明白他已经知道了一切,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事,转头还想抱儿子,谷梁鸿又拦着,她哀求:“可我真的好想儿子。” 谷梁鸿恨爹不成刚的看着她,停顿下,然后敞开自己的袍子道:“你啊,真不让人省心,来,我给你暖暖。” 苏落呵呵一笑扑在他怀里,婆子见怪不怪,仍旧视若无睹的哄着小娃。 ——﹡——﹡——﹡——﹡——﹡——﹡—— 据说,朱高煦因此被朱棣好顿训斥。 又据说,上官云飞以朱高煦争夺祥瑞意图谋反为名请求朱棣下的令。 还据说,本来朱高煦和上官云飞是一丘之貉因此而结怨,实际他们结怨是因为朱高煦冲动不听上官云飞劝阻,上官云飞感觉此人不堪重任,必定惹来大祸,想及早抽身。 再据说,朱高煦更加发狠要把苏落夺过去。 这些事情不管是空穴来风还是有确凿证据,让苏落最头疼的是谷梁卓然和墨绯烟的到来,前后而来的还有郑氏和窦璎、杨二郎,居然还有那个与谷梁世家仅有一匹狼关系的高衙内,总之,她的家里又开始热闹。 当谷梁卓然向父亲提及和墨绯烟的婚事,先惊呆了墨飞白,他明白墨绯烟是为了什么接近谷梁卓然,所以他吃惊的不是墨绯烟嫁给谁,而是墨绯烟又想对谷梁鸿下手。 其次惊呆了谷梁鸿,墨绯烟不久前还对自己暗送秋波,现在却对侄儿以身相许,她的动机不言而喻,墨宗谍女,当真不是良家妇女,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其次惊呆了谷梁春,如今苏落是谷梁鸿的妻子,按理墨绯烟应该是谷梁鸿的姨姐,却嫁给谷梁鸿的侄儿,这辈分实在有点乱。 但谷梁卓然却振振有词:“她又不是苏落的亲姐。” 谷梁春是儒生,在儿子面前表现的非常武生,当机立断:“我不同意。” 谷梁卓然就拔步而去,不敢与父亲争执,唯有自己找个地方赌气。 谷梁春看他不服管教,气得胡子翘起,连骂几声逆子,谷梁鸿安慰道:“哥哥莫急,让落落去劝劝。” 苏落看看他,自己也没决定去劝谷梁卓然,他却给自己安排这么一项任务,现在的心思都在防备郑氏和窦璎,怕她们觊觎家里的两个男人,一是谷梁鸿,二是儿子。 谷梁鸿蔼然道:“你主意多。” 苏落煞有介事的拱拱手:“谢谢赞美,只是这种事情……好吧,我有办法了。” 她找到在院子里迎风而立的谷梁卓然,问:“你说,你长的这么好看,家里又这么有钱,为何非得看好我师姐呢,你别说不了解她的为人,她不是贤妻良母。” 谷梁卓然偏过头看看她,目光在她脸上蜻蜓点水的掠过,苦笑下道:“每个人都有一场风花雪月的事,而我,其实最初喜欢的人是你。” 苏落正探头去听,还以为他能大彻大悟,听了这样的一句,先是愣了愣,继而往后噔噔退了几步,哑口无言。 178章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以这样一种意外的方式开始交谈,苏落穷其词句,装着毫不在意他的表白,装着气定神闲大方得体,装着是他的长辈可以对他宽容……这年头,装腔作势其实是一种本事,因为你必然需要有一副宰相肚里能撑船的胸襟,才能不被时不时突发之事左右。 “可是卓然,墨绯烟真的不适合你。”苏落连师姐都不肯叫,是眼前一直恍惚着当日她和谷梁鸿那幅龌龊的画面,谷梁鸿是有苦衷,她墨绯烟有的却是苦心孤诣,想谷梁鸿死而已。 谷梁卓然俯身拈起一枚枯叶,然后举着给她看:“就像这枚叶子,总还是期望春天,而我期望的,就仅仅她是墨宗弟子,而墨宗,与你有关。” 苏落丢下一句“情山不改绿水长流、此次一别后会无期”就想走,野鲜不花也好,脱欢也罢,甚至师兄墨飞白甚至上官云飞甚至高衙内,这些男人喜欢自己总还是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假如墨飞白算,那也只是青梅竹马罢了,可他谷梁卓然却是谷梁鸿的侄儿,他左右的表白这岂不是乱了伦理。 “你等等!”谷梁卓然喊道,今日里他的表现有些反常,平时没这么严肃,苏落甚至怀疑他是某个对自己别有用心的男人易容。 苏落偏不等,才迈一步谷梁卓然急着道:“只因为你开始是我的弟媳现在是我的婶婶,我压在心底的话快要烂掉,现在我说出来也不是想冒犯你,只是要你明白,我懂墨绯烟不是真心喜欢我,那又何妨,反正我是真心喜欢她,假如心里的情感不能转移。你想让我万念俱灰然后每天借酒浇愁潦倒颓废吗。” 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个,风轻拂,轻到苏落可以听见谷梁卓然急促的呼吸,她从未有过的无措,心里就像一桌子的杯盘狼藉,竟然不知从哪里收拾起,定了心神,回过头来时看谷梁卓然一笑:“你是我最敬重的人之一。” 是的,这是她的真心话,一个青葱少年。把感情处理得这么妥当,让她佩服和汗颜,当初自己都没能这样冷静的面对感情。才把谷梁鸿追到手里,所以说她很茫然,冷静在感情上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应该是见仁见智,但用在谷梁卓然对待自己身上。的的确确是好事,想想野鲜不花的百般纠缠,苏落更加欣赏谷梁卓然的成熟稳重,除了他的样貌像谷梁鸿之外,才发现他这一点也像,只不过他藏的太深。差点让自己把他当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纨绔子弟。 谷梁卓然靠近她些,问:“你可以帮我说服我爹吗?” 苏落斩钉截铁:“如此更不能。” 谷梁卓然不解:“这却是为何?” 苏落语重心长道:“那是因为,我需对你负责。” 谷梁卓然面上有一丝偷偷的欢喜:“怎样对我负责?” 苏落一副为人家长的模样:“给你找一个更适合你的姑娘。并且,墨绯烟是我大师兄私定终身的妻子。” 谷梁卓然对这件事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他们也没有成亲。” 苏落怒道:“他们有夫妻之实。” 谷梁卓然耸耸肩:“我同她也有。” 苏落简直就是震惊在当地,骂道:“人尽可夫的淫妇,。” 谷梁卓然突兀的一笑,看苏落生气的模样就想起当初刚认识她的场景。也是这样的顽皮可爱,瞥了她一眼:“你还是个未长大的孩子。我说喜欢你真就信啦?抱歉小婶婶,听闻你不拘小节才与你说笑的。” 苏落蓦然愣住,娘的,刚刚自己一番惊吓一番感动,且原来他是开玩笑,一脚踹去,谷梁卓然灰白的长袍就印上一个黑乎乎的脚印,他摇头呵呵一笑,径直去了。 其实,他刚刚的这句话才是假,苏落毕竟是他的长辈,他不想以后大家见面尴尬而已。 ——﹡——﹡——﹡——﹡——﹡——﹡—— 谷梁卓然和墨绯烟的婚事搁浅,却并非是苏落的功劳,而是墨飞白找到墨绯烟。 在谷梁世家京城的这个新宅,隔着一道矮墙的西院是专门供客人住的地方,墨飞白在某个夜晚踏着月色而来,踱进墨绯烟居住的小屋,或许是彼此太过熟悉,他直接推门而入之时,正遇到墨绯烟卸妆,天冷且干燥,她正用一条热手巾敷脸,没了飘渺若仙的纱衣,没了五颜六色的油彩,露出她本来的面目,虽然墨飞白不是第一次得见,但还是略略的一颤,无关她的美丑,是有点意外。 墨绯烟当即用整条手巾盖住脸,露出一双细长的眼睛,像个偷窥的孩子,有些慌乱,有些惊喜:“你来作何?也不敲门,当自己是谁。” 墨飞白抄了手在袖子里,慵懒的靠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或许他知道自己的侧脸是如此的完美,总之他的侧脸真的完美,浓睫、高鼻梁、散落在侧的一缕发,漫不经心道:“当自己是你的相公。” 只是刹那,墨绯烟捂着脸的手慢慢垂落,素颜下竟然多了几分纯真,缓缓站起,身上的环佩叮叮当当,软丝绣鞋踩着木质的地面悄无声息,细长的手摸过去,触及到墨飞白的那缕发便不敢再动,她真的很想摸摸他的脸,她也很想哭,终于还是把手缩回,瞬间转换成一贯的高傲凌然之色:“敢问你何时娶的我?” 墨飞白微微侧过头来,轻声问:“绯烟,我原以为你我之间不用那些东西来束缚的,假如你喜欢,我马上可以娶你。” 墨绯烟偷偷的掐了自己一下,这种感觉像在做梦,确定是真,冷不丁蹿到他面前,指着自己的一张素面给他看:“这样的我,你会喜欢?” 墨飞白认真的看过去,眼睛不大,唇色太淡,但比之她的浓妆,墨飞白是真心更喜欢她素颜,感觉这样的她才像个人,于是道:“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像个孩子似的傻里傻气。” 墨绯烟身子一软,这是从小到大第一次听见墨飞白夸赞自己,顷刻泪水就溢满眼眶,嗫嚅半天,道:“你为何不早说,你如果早说我永远都不会涂抹那些东西,我知道我没有落落美貌,我知道男人都会在意这个,我这么多年都是为了你才打扮,可是这么多年我原来是徒劳无功,可是你为何又现在说呢。” 她终于哭了出来,慢慢蹲下身子,想起和谷梁卓然的那一场颠鸾倒凤,感觉在墨飞白面前无地自容。 墨飞白伸手捞起她按在怀里,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拥抱墨绯烟,轻声道:“现在也不晚,你不是还没嫁人么,我什么都不想听,你只需要告诉我,不要被师父逼迫而去暗害谷梁鸿,我死了你一定非常痛苦,假如谷梁鸿死了落落一样痛苦,你不要想着害谷梁鸿,我们立即成亲。” 墨绯烟猛然从他怀里抽离自己:“原来,你哄我是为了苏落。” 墨飞白定定的看着她,也不狡辩:“有,但不全是,我知道你是受师父胁迫,他一定说,假如你不服从他的命令,他就杀了我,所以,我现在想,我们受了他二十多年的颐指气使,我们为何不反抗呢,我们脱离墨宗,我们过一种男耕女织的生活,这样的欺骗暗杀我已经够了。” 墨绯烟把他的话像啃一块硬硬的烧饼,咀嚼半天终于明白,抓着他的手兴奋道:“真的,飞白,你真的想同我远走高飞?” 墨飞白点头:“嗯,我愿意,但在脱离墨宗之前,我们必须做一件事,那就是杀了墨子虚,不然,他永远不会放过我们。” 杀了师父!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这也可以说是天打雷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更何况墨子虚养育了他们这么多年,当爹又当娘,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没有苦劳还有辛劳,杀了师父如同弑父,墨绯烟吃惊到无言以对,憋了到最后才游移道:“这么做,会不会让天下人唾骂。” 墨飞白撩开衣领处,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放在桌子上摊开,长长的出口气,似乎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咙处:“这,是我的家谱,我的爹娘当年救了刚刚从宫里逃出来的师父,他却为了灭口恩将仇报,杀了我的父母,然后把我带走,我觉得,你的父母也应该是这么死的,你告诉我,这样的魔鬼我还认他做师父吗?” 墨绯烟一页一页翻着小册子,越看心越恨,假如墨飞白的父母没有死,他现在也应该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只是杀墨子虚谈何容易,忧心道:“飞白,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听你的,可是你我的功夫加在一起都不敌师父。” 墨飞白终于等到她答应,立即道:“这样,你留在这里继续假意要杀谷梁鸿假意搞乱谷梁世家,拖住师父的视线,而我我潜回墨宗,我要联合被他摧残折磨的师弟们一起反抗,人多力量大,不能力敌但可智取。” 墨绯烟把小册子揣进他怀里,随即依偎过去道:“飞白,就按你说的做。” 墨飞白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沉吟道:“假如我们失败……” 墨绯烟打断他的话道:“你不觉得我们生不如死吗?” 两个人相拥在一起…… 然后兵分两路,弑师行动,紧锣密鼓中。 哦,忘了说,墨绯烟此后再也没有浓妆过。 179章 禽兽亦有情义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墨绯烟以谷梁卓然未婚妻的身份留了下来,墨飞白不几日便离开,苏落以为他是负气,她对现实中的男人不甚了解,但对书中的男人还算了解,特别是那些王侯将相,他们占有的女人,即使不喜欢也不会容许别人染指,苏落看这些故事中的男人很是不明白,自己不喜欢吃饺子,墨宗包饺子的时候她就把自己的那一份分给其他人吃,为何男人就不可以把他们不喜欢的女人分给别的男人,终究饺子和女人是不同的物种,所以她这个奇怪的念头唯有继续奇怪着。 她把这话说给春好听,春好觉得她有谬误,因为谷梁鸿就已经把他不喜欢的女人分了出去。 此事不提还好,一提她就气炸,分出个张初五,谷梁鸿经常的打听人家的私生活,分出个筱兰薇他还先找人家的男人面谈,仿佛天底下的女人唯有跟着他谷梁鸿才能够获取幸福,如今还留下一个最讨厌的窦璎…… 一石激起千层浪,说起窦璎,她拔步就走,找到正在院子里练功的谷梁鸿,开门见山道:“你之前怕窦璎害我,现在我的公主身份不是什么秘密了,为何还留着她。” 一招天外飞仙,谷梁鸿黑袍荡开如大鹏俯冲而下,正琢磨如何完善自己的乾坤剑,演习到半路,被她兜头来了这么一句,随即收了招式,看她鼓足气的样子煞是可笑,于是就笑了:“张初五和筱兰薇都有了好的归宿,她不是还没有吗,我会尽快的。” 看他如此的谈笑风生,好不认真的样子,苏落奸邪的一笑:“你是不舍得吧。” 谷梁鸿将宝剑入鞘,仰头看看天,遍布阴霾。似有一场风雪要来,漫不经心的拍拍她的后脑勺:“你呀,总是喜欢把简单的事情想的复杂。” 半空落下一枚老槐树的枯叶,飘至苏落头顶时被谷梁鸿截住,她却极其不耐烦的推开他的手道:“窦璎和张初五、筱兰薇是不同的,她几次想害我,她是个恶人,她还杀了卢不思,你管她有没有归宿,这样的人最适合抛尸荒野。喂食鹰隼恶狼。” 这丫头习惯了胡说八道,谷梁鸿也就见怪不怪,搂着她想回房间。边道:“好吧,你容我想想怎么跟她谈。” 苏落就奇怪了,立定住,浓黑的眸子闪过一丝荒寒之气,面对面的诘问:“你只需要给她一纸休书便可了。有什么好想的?我很是不明白。” 一个女人,被丈夫休掉不是一纸休书那么简单,这关系到她的名节和身价,即使窦璎千错万错,谷梁鸿也不想把她逼到绝路,因为自己太了解她是怎样的一个人。她做柳离离的时候看着柔弱,那都是为了混个绮香苑头牌的必杀技,妓院的姑娘无一例外都是千娇百媚。对于风尘中的女子,在男人怀中讨生活的女子,即使你神功盖世,也还不如风情万种,男人想在她们那里体现自己的威武神勇。于是妓院的姑娘唯有柔若无骨,这窦璎。心机何其多也,假如真把她逼急,最毒不过妇人心,何况窦璎还有美貌做资本,所以,谷梁鸿也一直在想找个万全之策。 他一迟疑,苏落就怀疑,于是花如蹦豆,说的谷梁鸿只有招架之功却无还口之力。 两个人正在吵,突然房内的婆子大喊一声,苏落和谷梁鸿彼此看看,齐声喊道:“安儿!” 同时往房内跑,才几步就见灰狼叼着小娃从房内蹿出,苏落吓得惊叫一声登时僵硬在那里,而谷梁鸿已经飞身射出,一手夺过哇哇大哭的安儿一掌把灰狼拍倒在地。 苏落刚刚缓过神,不料想谷梁春拎着一把青锋剑来找谷梁鸿确认,见此状过去补上一剑,正好刺中灰狼的咽喉。 苏落再次惊叫,她都不知如何反应,不知自己是该去看看儿子还是该看看灰狼,不知神思往哪个方位去,脑子里先是一片模糊,倏忽又闪过一丝不祥之感。 谷梁鸿抱着儿子过来告诉她:“安儿无事。” 她讷讷的看看儿子挂满泪珠的小脸,再转头看看脖子处汩汩冒血的灰狼,这才想起冲过去。 本来,灰狼只是叼着包裹小娃的被子,并没有伤害之意,它看着苏落吭了一声,眼睛处有什么东西,所谓豺狼的眼泪,苏落确确实实看到了。 灰狼死了,大家都觉得很正常,说这种畜生怎么能不吃人呢,唯独苏落不信,灰狼假如想吃人,自己曾经和它长久的相处过,它在连饿几天的时候都没有伤害自己,怎么会伤害安儿。 只等那看护安儿的婆子再次惊叫,是她发现给小娃喂水的碗突然乌黑,她举着碗给谷梁鸿看:“老爷……”刚开口,就感觉手麻麻的,接着天旋地转。 谷梁鸿立即在她身上点了下,然后告诉身边的杨二郎:“给她手腕处系紧,然后放血。” 杨二郎和另外一个家仆抬着婆子去救治,谷梁鸿俯身嗅了嗅那乌黑的水碗,是剧毒穿肠散,那婆子当然不会有这么厉害的仇家,毫无疑问是有人想害安儿,针对的不是他谷梁鸿就是苏落。 “不要用手碰,找个隐蔽之地深埋。”他吩咐身边的家仆道。 有人跟安儿下毒,苏落心惊肉跳,换句话说,刚刚灰狼大概察觉了此事,怕婆子给安儿喂下有毒的水,才把他叼走,苏落这样想,她坚信一定是这样的,问去谷梁鸿。 “应该是。” 谷梁鸿虽然知道灰狼是苏落宠爱之物,却也不能昧着良心说瞎话,待他确定后,苏落突然怒向谷梁春,那眼中喷火,表情凌厉的迫人。 谷梁鸿急忙调和:“大哥也是为了安儿。” 苏落也信谷梁春是这样的理由,然而那时他已经把安儿救下了,谷梁春为何非要补上那一剑。 谷梁春是儒生,性格本也比谷梁鸿好,然他没有谷梁鸿的遇事的圆滑,却有着那种迂腐儒生的耿介,不看火候的还在振振有词:“这种畜生就应该杀了。早晚会对安儿不利。” 苏落往他面前奔去,被谷梁鸿仅仅抓住,轻轻晃晃脑袋,示意她不要对大哥动怒。 苏落无处发泄心中的怒气,呐喊:“把她们都给我赶走,郑氏、窦璎,都给我赶走,没有她们从中搅和,我的灰狼怎么会死。” 郑氏和窦璎就在身边呢,她当众这样说话。郑氏脾气火爆,忍不住驳斥:“安儿是谷梁世家的孩子,我欢喜还来不及。毒又不是我下的。” 窦璎立即不自在起来,有笑是苦笑,还是处变不惊的淡然道:“看来,我是难逃嫌疑了,那么请老爷杀了我吧。” 苏落指着她道:“你本就不该在这里出现。谁让你来的,你不是被大叔祛驱除谷梁家了吗。” 被她揭短,窦璎瞬间怒火烧身,面色凄冷:“我只是搬到别苑居住,老爷并无休了我。” 苏落立即接道:“那好,我现在就告诉你。大叔已经把你休掉了。” 窦璎不甘示弱:“你又不是老爷。” 苏落突然转身看向谷梁鸿:“你说。” 剑拔弩张,吵乱了套,谷梁鸿心烦的皱皱眉头。还是哄着她道:“你赶紧去看看安儿有无受到惊吓。” 苏落失去灰狼痛彻心扉,再次逼迫:“我让你把这个贱人休掉,行不行?” 谷梁鸿所答非所问:“安儿在哭。” 苏落往后退了一步,看他讥讽似的一笑,然后从女仆怀中夺过儿子就走。 谷梁鸿怕她那一生气就离家出走的坏脾气上来。急忙问:“你去哪里?” 苏落也不搭理,假如没有幼小的儿子牵绊。她大概又负气离开了,外面气息寒冷,她唯有去了春好和杨二郎的房间,闭门不肯见任何人。 半日时间过去,这毕竟是春好和杨二郎的房间,所以最后她只放他们两个进来。 杨二郎劝道:“夫人,我觉得老爷没有立即答应你,是被男人休弃对女人是一件非常大的事,那样乱哄哄的场合下,假如老爷立即指着窦氏说,我把你休掉了,您不觉得老爷像个小孩子么,有点儿戏吗。” 春好也道:“是啊是啊,窦氏那么大个人,老爷还是要给她留点面子的,并且给小少爷下毒的人也不一定是她。” 苏落瞪着她没好气的:“别以为大叔那天和你同乘一骑你就高兴得替他说话,喂,之前二郎背我那次我已经还给你了。” 多么不合时宜的一句话,杨二郎却感觉她的气好像消除了很多,春好嘿嘿笑着红了脸,哄着她道:“不用还的。” 杨二郎耐心的给苏落解释听,这毒来的奇怪。 苏落也有些狐疑:“只是除了她还有谁?” 杨二郎斟酌下道:“我觉得,她千里迢迢来到京城,难道就是为了给小少爷下毒,就是别人做的,她都能逃嫌疑,她不会这么傻的,她此番来京城,是来讨好你和老爷的,假如她想害人,得应该是回到凉州后,而且她针对的好像是您,也不一定是小少爷,她也知道老爷是多么在乎小少爷,爱屋及乌……哦,我的意思,算了不说了。” 爱屋及乌,苏落撇撇嘴,她为何不爱屋及乌的也来爱我,不是她唯有墨绯烟了。 杨二郎仍旧不赞同:“我觉得也不应该是墨姑娘。” 苏落奇怪了:“那还有谁?” 杨二郎在桌子上画来画去,好像是苏落房间的布局,边演示边道:“有婆子在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房间的,是啊,能有谁?” 他看着苏落,像是自问又像是提醒苏落,苏落突然吃惊道:“我知道了!” 她想到了师父墨子虚。 180章 回锅肉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假如真是墨子虚要残害安儿,她可以正式同师父恩断义绝了,苏落想,总归这一切都是推测,她心里还寄希望不是,师父够坏够狠,但不要坏到这么彻底狠到这么冷酷,毕竟那个人,养育了自己十几年,有了儿子后,她更加觉得养育之恩深重。 京城大雪,周遭肃杀,窦璎被苏落一闹,也无颜面再住下去,另外得知苏落的公主身份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自己也就没有可以要挟谷梁鸿的把柄,而假使苏落真想把她如何,作为一个公主易如反掌,此时不溜该待何时,于是偕同郑氏顶风冒雪的回了凉州,如此,谷梁鸿本想找她谈谈也沦为泡影。 而苏落当下关注的不是要谷梁鸿休掉窦璎这件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倘若自己和师父之间势必要有一个因谷梁鸿而起的仇恨,必须得解决,仇恨这东西就像毒瘤,不想被它折磨致死,就要根除,所以,她想来想去觉得该找到墨子虚,告诉他一个道理,爱是一种美好的感情,假如他因为爱母亲做出这些极端的事情,那他的爱不是爱,而是狂躁偏执。 或许是她太瘦弱的缘故,或许是焦虑太多,安儿已经没有奶水可吃,于是谷梁鸿就买了几只羊,此后,安儿每每听到羊的叫声就手舞足蹈的撒欢,苏落琢磨,儿子将来会不会管羊叫娘,不过她也因此清闲很多,于是同春好商量,要去寻找师父。 春好对苏落也算是一种愚忠,对她的要求从来不分对错不计后果的服从,说走就走,她往怀里塞了两个馒头,苏落莫名其妙道:“嫌胸太小?” 春好羞臊的急忙把馒头拿出:“是怕我们又被什么人抓住,然后你可以小酒喝着小肉吃着小风吹着。我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所以这叫有备无患。” 苏落啪啪打掉她手中的馒头:“好久没有出去玩,今日我请你吃顿大餐。” 春好有点担心:“还是跟老爷禀报一下吧,一旦出事他还能救我们。” 苏落捏了捏她的胖脸:“你这破嘴,我们能出什么事,顶多遇到一两个熟人,汗王经过那次被皇上骂,断然不敢再对我怎样,野鲜不花和脱欢已经回了家,假如遇到上官云飞。兴许还能请我们大吃一顿呢。” 她是主,她说怎样就怎样,两个人收拾停当一溜小跑。快到门口却遇见从外面回来的谷梁春,苏落拉着春好绕开他跑了出去,自从灰狼被他杀了,两个人的冰山重新铸就。 谷梁春来看谷梁鸿,自己在京城耽搁太久。想在年前赶回凉州,还想一些祭祀事宜,因为谷梁鸿必须留在京城看护儿子,这种事唯有他来操心。 谷梁鸿惦记一事:“卓然和墨姑娘?” 提及这个谷梁春就气:“反正我不同意,他也没有再说起。” 谷梁鸿希望卓然能明白一个道理,男人娶的是一个放在家里过日子的女人。而不是从来不问柴米油盐只知道勾心斗角的江湖女子。 说起墨绯烟,谷梁春忽然想起苏落:“我刚刚看到落落带着春好跑出去了,会不会再惹事。” 谷梁鸿毫不在意的笑笑:“惹事我就给她担着。” 谷梁春不得不说几句:“牧风。你不能这样宠着她,当心宠坏。” 谷梁鸿给他注满茶水:“能有多坏,她也只是喜欢玩罢了,想我身在牢狱之时,她身怀六甲还想着救我。生安儿难产差点丧命,我欠她太多。” 谷梁春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谁家的娘子都会这么做的。偏她就了不得了。” 谷梁鸿偏头看看熟睡的儿子:“有落落,有安儿,我心满意足。” 人家夫妻间的事,谷梁春也不好多管,只觉得苏落一贯的胡闹就是因为谷梁鸿的纵容才有恃无恐。 春好也是这么想的,跟着苏落来到街上,因为有了之前汉王朱高煦那次的事,她心有余悸:“夫人,老爷就是太宠你了,但今天你可真别惹祸。” 苏落左右的看着热闹的街市,在家里闷的太久,出来心情大好,指指旁边一家很有规模的酒楼道:“走,我们去大吃一顿,家里的厨子实在不怎么样,肉没肉味菜没菜味。” 春好问:“肉没肉味那是什么味?菜没菜问那又是什么味?” 苏落只是想以此表达家里厨子的手艺太差,偏偏春好这么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想想道:“肉没肉味菜没菜味,就像你费尽心思的化好妆,拿捏好了怎样的笑怎样的说话怎样的走路,去和一个心仪已久的男人约会,到了那里却发现他正搂着别的女人,爱就是一块肉,你突然间觉得没味了。” 春好握紧大拳头:“可以打跑那个女人,爱就又有味道了。” 苏落继续发挥自己最擅长的比拟:“那得需要回锅,把感情回锅,你真的不在意他之前跟了哪个女人么。” 春好半懂不懂,嘿嘿笑着:“回锅肉其实挺好吃的。” 苏落已经在靠窗的位子坐下,手一招,小二颠颠跑过来,她继续对春好道:“那得看遇到什么样的男人,假如那个男人就形同我们家那个没手段的厨子,这段回锅的感情就彻底废掉。” 春好觉得她说的玄之又玄,自己却怎样也无法将感情同回锅肉搅合在一起,挨着她坐下,看看桌子上精致的茶具先吸了下口水,感觉这里的厨子一定是个有手段的男人。苏落看着挂满整整一面墙的菜牌胡乱的点了一气,感觉这样的大酒楼就是泔水都会很有味道。 “假如有人不在意你是回锅的那块肉呢?”一个好听的嗓音,语气里还充满柔情,苏落吓了一跳,才发现上官云飞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背后,看他脉脉含情的一双眼,略懂了刚刚那句话的意思,道:“我在意。并且没打算回锅。” 上官云飞低眉一笑,跨一步长袍生风,手一伸仪态万千,请苏落和他同坐。 “公子!” 有个姑娘朝他翩翩而来,之所以用翩翩,因为她的裙子实在是拖曳,走路就像蝴蝶一样,模样姣好,言行都是那种贵族人家才有的隐逸的高傲刻意的优雅,看上官云飞语笑嫣然:“让您久等了。” 人家约会。苏落不肯夹在中间尴尬,于是指指春好:“我有约。” 上官云飞轻声笑出,轻到像喘了口气。然后携着这位姑娘往别处坐了。 苏落撇撇嘴,上官云飞终于不喜欢回锅肉了,也好,只能说自己又少了一个麻烦而已,和春好两个点菜。接着就是大快朵颐,吃到打嗝,喊小二过来结账,算了下,二两银子。 苏落大模大样的喝茶,等着春好付账。 春好大模大样的剔牙。等着苏落拿钱。 小二杵在那里半天,把自己喊来,她们就视若无睹了。奇怪道:“两位姑娘,二两银子。” 苏落立即看看春好,春好左右晃下脑袋,苏落立即明白是怎么个意思,对小二道:“我们还没有吃饱。再来盘回锅肉。” 小二很是不明所以,满腹疑虑的走了。去厨房给她们做回锅肉。 苏落一把抓着春好,低低道:“你出来没带银子吗?” 春好点头:“是你说要请我的,我就没带。” 苏落第一次陷入这样的窘境,怎么办? 春好着急道:“吃白食要挨揍的。” 这点问题难不倒一向诡计多端的苏落,她道:“有个好办法,我们继续点菜,而且都是贵的,然后再说没银子付账还比较好看些,你说区区二两银子我们都没有,太丢人了。” 春好半信半疑,这就是所谓的好办法?这能行吗?她又没有主意,于是等小二回来,就继续的点,几乎把这酒楼的招牌菜都点到,此张桌子已经放不下,又从旁边拉过一个桌子拼接,她们两个实际已经吃不下。 过一会再喊小二结账,然后苏落装着吃惊道:“点了这么多菜,没带那么多银子,我在这里等着,春好你回去取。” 春好刚想走,小二截住道:“骗谁呢,早看你们不对劲,学前些日子那两个女骗子,一个先走,一个随后溜,赶紧付账,否则别离开这个门。” 苏落摊开双手道:“我们真没带那么多钱,我留下做人质还不可以吗。” 小二嗤了声,威胁道:“少废话,要不拿银子要不我报官,前些日子那两个女贼还没有落网,说不定就是你们。” 苏落立马不高兴了,指着自己的鼻子喊:“我是贼,我家里的银子多去了。” 小二无动于衷:“我看你就像贼。” 春好突然怒道:“我看你大胆,她是安平公主,你敢这样同公主讲话,你不要命了。” 小二愣了神,看了看苏落,摇头晃脑的嘲笑:“不要以为自己貌美就是公主,公主出行都是仪仗开路,前呼后拥,众星捧月似的。” 苏落见这小二狗眼看人低,气的吼道:“我就是安平公主朱祺祯,皇上也就是我皇爷爷。” 她们这里吵吵嚷嚷,自然有围观者,不知谁认出她,惊呼:“她就是那个祥瑞,是九天仙女!” 此话一出,呼啦啦众多食客围拢过来,议论纷纷,最后街上的人也听说涌了进来,不多时苏落和春好被围堵在狭小之地,她差点就站到桌子上。 人们像发现了稀世之宝,京城早有传言说九天仙女下凡助朱棣夺了政权,看苏落穿戴倒不像仙女,有人就说既然是下凡必定装成凡人的模样,容貌还是很仙女的。 正在这时,寒光一闪,接着咔!两把利器碰撞在一起的刺耳之声,苏落面前的桌子上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类如鱼仙姬般的妖男,一个是上官云飞约会的那位姑娘,苏落不知道他们两个为何打了起来。 这时有人抓住她的手道:“还不赶紧跑,有人要杀你。” 181章 傻丫头,门没插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这样惊心动魄的场面苏落见多见惯,也没有怎样的紧张,发现拉住自己的人是上官云飞,他的力气非常大,以至于被他拽得跌跌撞撞,脚下雪沫飞溅,一路狂奔,想问句话都没有机会,到了一处宅院才松手。 苏落看他熟稔的敲门,看他在开门人面前傲岸的气度,明白这是他在京城的家。 上官云飞拔步而进,感觉苏落没有随上,回头朝她笑笑,口中立即呼出一团雾汽,贝齿闪闪道:“请啊。” 苏落如蝶翼的长睫上挂满白霜,脸颊冻得通红,裹了裹斗篷道:“好像我每次遇到你都能把春好丢了,现在我得回去找她,不就是建安文骨那些人吗,放心,没事。” 上官云飞跨近一步拉着她就走:“当然放心,那打斗的女子是我的护卫,她一定能把春好姑娘带回来。” 苏落把手抽回立定,表示自己既不相信那千娇百媚的美人是他的护卫,也不相信她能把春好救出。 上官云飞看她执拗的模样像个小孩子,安慰道:“假如春好有事,我就以死谢罪。” 苏落却毫不领情,直言:“假如春好真的有事,你以死谢罪又有什么用。” 上官云飞怔了下,继而微闭双目,似乎在强迫自己忍受什么,黯然而问:“我在你心里,连个春好都不如么?” 苏落也觉出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开释他:“在我心里,春好是可以同谷梁鸿还有我的安儿相提并论的,我们是同生死共患难过来的,这种感情超越了主仆。” 上官云飞蓦地睁开眼睛,光线落在他眼里,折射出熠熠华彩。分明是有些激动,欺身道:“我同你何尝不是。” 苏落看他在此事上较真起来,唯有道:“大概是我和春好相处时日太久了,有家人的感觉。” 上官云飞拔步就走:“我对你亦如此,是牵肠挂肚的家人,进来吧,春好马上就到了。” 苏落突然又想起和春好研究的那个有关回锅肉的问题,耸耸肩:“我已经是回锅肉。” 上官云飞回头看看她,没能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没有骗苏落。片刻之后那个女护卫就带着春好来到这里,如此,上官云飞手一伸。朝门口焦躁不安的她道:“这回可以同我吃杯淡茶了吧。” 苏落很是认真的把他这个女护卫从头到脚的打量一番,这样的明媚的女子做哪个大人物的夫人都绰绰有余,为何甘心做个打打杀杀危险性极大的护卫?总体来说护卫这个职业听着很拉风其实很疯,不要自己的命要保护别人的命。 那女子打斗的时候何其彪悍,此时又转换成苏落才认识她的样子。笑靥如花,仪态万千,聘个这样的女子做护卫,上官云飞好大的福气,等春好被女护卫带走去别处吃茶,苏落就笑呵呵道:“何不收了做夫人。” 上官云飞正弄茶。洗茶、过茶海、分杯、奉茶……非常娴熟,听她说,头略抬上眄。问:“你说谁?紫鸳?” 苏落才知道那女子叫这个名字,点头,捧杯吸了口茶,劝他:“人很美,性格好像也不错。主要是能打,你不会功夫。你们两个人刚好互补。” 上官云飞做出感兴趣的模样:“主意不错,然,我喜欢人家人家未必喜欢我。” 苏落为了鼓励他,也为了消除身边这个隐患,怕他以后继续纠缠自己,赶紧道:“你相貌堂堂、器宇轩昂、潇洒大方、家道殷实……反正这么好的男人她怎么会不喜欢。” 上官云飞捏着茶杯的手僵在半空,看她舌灿莲花、唾沫横飞的夸赞自己,低吟似的问:“你这样看我的么?” 苏落郑重点头。 他猛饮入口,感觉这杯茶格外香甜,实实在在的从喉咙到胃,馨香满腹,道:“我适才的话有错,应该是,人家喜欢我,我未必喜欢人家。” 什么情况?苏落发现自己在被他牵着思维走,他是不是要表达什么?急忙悬崖勒马,低头喝茶,有一搭无一搭的问起有关紫鸳的来历。 水汽氤氲,茶香满室,两个人相对而坐,上官云飞同她讲起一个故事,很老套但很感人,紫鸳的父亲曾是位知府,得罪了宦官曹天作,曹天作乃是东厂头领,也就是督公,此时正于朱棣面前得势,一句话就把紫鸳的父亲定了个贪赃枉法的罪名,锒铛入狱,家破人亡,仅剩下紫鸳一个,走投无路便想来京城告御状,饿倒在路边被他救下,又听他的劝眼下不要同曹天作抗衡,弄不好她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讲到这里,上官云飞顿了顿:“我决计没有想到紫鸳有一身好功夫,就留在身边做了护卫,至于他父亲的事,不能急,我现在被皇上得知曾经和汉王交好,皇上很是不高兴,而汉王又接连想找我的麻烦,所以,我眼下帮不了紫鸳,但我会想办法。” 他说完重新给苏落倒茶,迟疑下道:“不知安平公主您,可有办法?” 苏落正听得起劲,听他问, 想想道:“你觉得皇上对我的看法比你好么?你觉得汉王此时就没有合计找我的麻烦么?我们两个境况相同,我也只能说,我会努力试试看。” 上官云飞抿了口茶,过去拨弄一下炭火,想是茶吃多了有些热,挽起袖子抹了抹脖子。 几杯热茶下肚,苏落也暖和起来,须臾,不仅是暖和,好像很热,少顷,不仅是热还很闷,未几,不仅闷还很燥,片刻,已经是呼吸困难了,猛然看去上官云飞,刚想说“我怎么了”,却见他已经又热又闷又燥又呼吸困难的解开外面的袍子,看她说出一句奇怪的话:“我累了先回房歇息。” 苏落懵里懵懂的点头:“好啊,我也该回家了。” 拔腿想走,眼睛却已经迷离,脚下无根,像要飘起来一般,额头上汗涔涔,双颊处红艳艳,耳膜鼓胀仿佛有谁在低声轻语,扶着桌子站不稳,撞得桌子歪斜,上好的一套白瓷茶具悉数落地,无一幸免的粉身碎骨。 “上官,我是不是中毒了?”她问出,猛然醒悟似的,想手指人家大骂,手无力嘴巴都无力:“是你!” 上官云飞撑着额头汗水顺着脖颈流下,满面赤红,长大了嘴巴,压抑道:“我总不会害我自己。” 他想过来搀扶苏落,手触及到苏落的身子就突然一抖,目光落在苏落脸上,与她对视立即看向一边。 苏落却已经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被烧灼,眼神渐渐模糊,嗅着对方身上浓郁的男人气息,心花开落间再难自持,扑过去抱住他,扬起脑袋闭着眼睛,喃喃道:“我好难受。” 上官云飞回抱住她,嘴巴贴近她耳畔,吐息拂过她心里痒痒的,语声轻柔得像是沙哑:“我也是。” 苏落转过头去搜索什么,他就配合的把唇贴了过来,即将碰触的刹那,一只鸟儿扑打窗棂,是一种超乎寻常的大动静,苏落猛然清醒,看看自己和上官云飞这个拥抱的姿势,立即推开他,四顾茫然,手足无措,往后一退踩在那套餐具的碎片上,割破了绣鞋,身子不稳即将跌倒被上官云飞抱住。 “你不喜欢我么?”他紧紧搂住她,手在撕扯自己的袍子。 苏落没有回答,也感觉身上的衣服突然厚重得无法承载,手抚着自己的锁骨,浑身痉挛般,好想舒展一下。 “你也喜欢我对么?”上官云飞把脑袋按在她脖子处,想吻。 此时苏落似乎感觉出什么,那茶有问题,自己中的应该是江湖上传说的催情一类的毒药,为了让自己彻底清醒,口中念叨着:“谷梁鸿,大叔,谷梁鸿,大叔,谷梁鸿,大叔……” 毒药的力道突然汇集,冲破她控制的神识,人渐渐迷糊,搂住上官云飞的脖子顺势使劲的咬了一口,上官云飞剧痛,推开她莫名其妙的看。 苏落呵呵一声傻笑:“我找不到我自己,唯有让你清醒。” 上官云飞似乎真的清醒了,定定的看着她,像一头猛兽盯着猎物,狠狠的咬了下牙,扑过来抱起她就走,几步奔到床边,似乎一个踉跄,他和苏落就双双倒在床上,刚想爬上苏落的身体,苏落却拼劲全力的喊了声:“大叔!” 然后上官云飞只觉眼前都是蓝光,那光漫溢开去,瞬间铺展成一片汪洋大海,他自己如同浮游在上的一只小舟,一浪高过一浪拍打着他,他感觉自己在渐渐沉入……浑身一激灵,醒过来时苏落却不见了踪影,四处寻找,见房门大开,一溜泥脚印绵延到床前,分明是来过一个男人。 这男人就是谷梁鸿,此时背着苏落叹着气:“你啊,真不让人省心。” 苏落昏昏沉沉的像要睡过去,不知过了多久,等她慢慢睁开眼睛时,发现是在自己家自己房间自己床上,身侧,倚靠着正在看书的谷梁鸿。 她一个翻身就骑上谷梁鸿的身体,心里那团火还没有烧干净,双手一使劲,扒开他的衣领,一口咬住他的胸脯。 谷梁鸿手中的书啪嗒落地,急切切道:“傻丫头,门没插,大白天的……” 182章 同床异梦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苏落仿佛一出门,必定引来一桩祸事,谷梁鸿再宠爱她,也无法对这些视而不见,于是下令从今而后要她足不出户,闷了可以做做女红。 女红?这时苏落会说:“有婆子们。” 谷梁鸿再给她指点或许可以试着下厨。 下厨?这时苏落会说:“我怎能越俎代庖。” 谷梁鸿再提示或者可以寄情于琴棋书画。 琴棋书画?这时苏落会说:“我又不想成为什么什么家。” 谷梁鸿再告诉她总得照看安儿。 安儿?这时苏落会说:“有那几只羊呢。” 谷梁鸿立即沉下脸,她马上端正人生态度:“我才是安儿的娘。” 于是,她就开始闭关似的守在家里,她也不是非得出去玩,是有几件事想解决,一是找到师父,和他认认真真开诚布公推心置腹的谈一谈,二是质问上官云飞,他家的茶水为何有催情之药,差点让自己贞洁不保,事后一直心有余悸。 谷梁鸿知道这两件事让她寝食难安,于是告诉她,给她和上官云飞茶水下催情散的和往安儿水中投毒是一个人做的,那就是汉王朱高煦。 苏落听得目瞪口呆,简直是难以想象,首先他这么恨自己?其次是他怎么混入自己家里和怎么混入上官云飞家里? 夫妻夜话,她裹着被子习惯的跪坐在床,谷梁鸿挨着她盘腿在那里,腿上是昏昏欲睡的安儿,旁边立着高高的烛台,灯火微弱,谷梁鸿右手轻弹,打落弯下的烛芯,火光立即亮了些许。他低眉看看小嘴巴不停吮吸的儿子,再抬头看看披散的长发垂在一团大红被子上的苏落,忽而的就心满意足,转了话题道:“我在想,或许你之前说的对,我们离开大明离开凉州,找个地方一家人隐居。” 苏落立即举手表示同意,可是仍旧纠缠那件事:“朱高煦是怎么混入咱们家里又是怎么混入上官云飞府里?你怎么确定给安儿投毒不是我师父,是算计我的不是上官云飞?” 谷梁鸿用手背贴了贴儿子嫩嫩的小脸,满眼都是慈爱。先朝苏落嘘了声,示意她不要吵到儿子,然后轻声道:“你师父恨的是我。不是你,也不会是你的孩儿。上官云飞行事稳重,更加不能在自己家里明目张胆的投毒,他也会知道甫一出事你首先怀疑的定然是他。为何是朱高煦,因为她想夺取太子之位。势必要得到你这个祥瑞,他觉得杀了安儿,会嫁祸给无论窦璎还是郑氏任何一个女人,而这些女人都与我有关,你必定会迁怒与我,也就会与我分道扬镳。然后他就可以乘虚而入得到你。” 苏落听得毛骨悚然,谷梁鸿继续道:“他在茶水里投毒,是想让你和上官云飞……假如那种事真发生。你还会回来我这里吗?” 苏落瘪瘪嘴,想哭:“大叔,我也后怕。” 谷梁鸿拉过她搂在怀里:“所以说落落,我担心安儿更担心你,可是我无法分身。一出去保护你,我就惦记家里的安儿。我不年轻了,假如安儿出事,你让我情何以堪。” 苏落急忙捂住他的嘴:“大叔,安儿不会出事,我以后不出去了,老老实实待在你身边,不过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谷梁鸿明白,这丫头若不给她说个清清楚楚,她就仍旧会继续纠缠,于是从枕边拿出一片纸:“这是在上官云飞家里找到的,应该是包裹那催情散而用。” 苏落接过看看,不知一张纸能说明什么。 谷梁鸿食指划过纸片上那些彩色的阳文图案,道:“这种纸来自京城的朵云斋,这是一家专门给宫廷制作上好纸张的商户,除了宫里,就是上官云飞这样的人都不能擅自使用这种纸张,宫里是皇上,他断然不会害你,那就唯有汉王了,我能猜想是他,不是空穴来风,试想假如是别人,不会在现场留下作案证据,因为只有这个汉王才有此胆量,也符合他的脾气,他故意留下纸片是和上官云飞叫阵,意思是,我是王,你是民。” 苏落听他讲的太复杂,挠着脑袋想理清汉王究竟想干什么:“那他不怕我拿着这个去皇上那里告他?” 谷梁鸿笑了笑:“不愧是墨宗跑龙套的谍女,这么点道理都不懂,皇上会管这些儿女情长的小事,他也不怕你拿着这个去找他,因为他正想找你呢。” 最后,他总结给苏落听,那就是要她深居简出,马上立春,他们就可以回凉州,躲开这些纷纷扰扰。 苏落点点头,这样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争来夺去,她很是累,心中的疑惑解开,不忘向谷梁鸿撒娇:“要你抱。” 谷梁鸿低头看看儿子:“我抱安儿呢。” 苏落嘟嘴:“非得要你抱。” 谷梁鸿拍拍她的脑袋:“你长大了,安儿还小。” 她想了想,过去抱起安儿,然后坐在谷梁鸿怀里:“这样就两全其美了。” 谷梁鸿满脸堆笑,抱紧苏落,连同她怀中的安儿,何其唯美的一幅画面。 ——﹡——﹡——﹡——﹡——﹡——﹡—— 谷梁春离开京城回去凉州,谷梁卓然本来打算同行,却因为墨绯烟执意留在京城不肯回去,他唯有留下陪她,这个时候的墨绯烟性情大变,都因为墨飞白对她的认同,她觉得有点对不起谷梁卓然,自己分明是在利用他,然而又无法说出口。 自从和墨飞白定下那个计划,她对谷梁卓然若即若离,之所以还需保持关系,这是她可以留在谷梁家里的条件,又必须时时保持距离,男女之间,一旦把感情上升到床上,神秘感没了,彼此也大方很多,想说的就说想做的就做。顾忌少了,并且,有了一次就想下次,所以,面对谷梁卓然的热情,墨绯烟有点招架不住。 极寒的时节到来,京城一日连一日的落雪,人们在这样的时候都喜欢围炉而做,哼一段“旧酒投,新醅泼。老瓦盆边笑呵呵,共山僧野叟闲吟和。他出一对鸡,我出一个鹅。闲快活!” 苏落乖乖的闭门不出,总归久了还是闷,自己想出个节目,这日邀了杨二郎和春好并谷梁鸿,也做了火锅。躲在暖融融的屋子里觥筹交错,吃到半路,她想起谷梁卓然和墨绯烟来,一个是谷梁世家的少主,一个是自己的师姐,怎么说这种场合落下他们两个于理不合。于是亲自过去相请。 撑着绯红的二十四骨孟宗竹油纸伞,踩着吱嘎吱嘎的落雪,走进墨绯烟住的小院。目光及处,发现靠近房门的台阶上正伫立着墨绯烟,她仍旧紫衣,也没有打伞,也没有戴暖帽。淡妆,苏落有些日子没有注意她。才发现她居然开始淡妆,这究竟是她慵懒倦梳妆,还是她改了本性。 忆起小时候的梦想,那就是把墨绯烟的脸按在搓衣板上搓一搓,看看她到底长的什么样子,今日总算得见,眉眼极淡,淡得毫无存在感,仿佛要融入到这周遭白茫茫的一片,若非因为那紫衣炫目,她整个人呆呆而立,更加没有存在感。 这一刻,苏落发现安静下来的,素颜下来的,没有半点风情的墨绯烟很是楚楚可怜,心想,假如她早就如此,墨飞白说不定就爱上她了,在这件事上苏落觉得自己比她明白,风情万种的女人让男人喜欢和想接近,但楚楚可怜的女子才会让男人爱,因为,男人觉得他们是肩负着拯救天下苍生和拯救天下女人而降生的,你比他们强,他们就会感觉是同类,会排斥。 雪花大片大片的无风自落,墨绯烟肩头已经厚厚的一层,可见她在外面站了很久,那茫然的眼神那僵硬的姿势,她究竟在想什么呢? 苏落搞不清楚,刚想拔步上前,房门吱嘎一声启开,走出玉树临风的谷梁卓然,苏落急忙把自己隐藏在堆满积雪的一棵树后,感觉他们之间好像有事情发生。 果然,谷梁卓然从后面搂住墨绯烟,把嘴巴在她脖子上吻了下,墨绯烟像被针刺到似的立即躲开。 谷梁卓然讪讪的一笑,满脸不高兴道:“是你要我娶你的,这几日怎么了,为何爱答不理,我感觉自己没有哪里得罪你。” 墨绯烟容色淡淡语声淡淡:“没什么。” 谷梁卓然欺近逼问:“没什么,为何刚刚你不愿意同我上床?还躲出来。” 墨绯烟面无表情,身体持续僵硬而立:“那种事情是需要好心情的,不巧今个我心情不好。” 谷梁卓然哈哈大笑,笑至眼中变成狂怒:“心情不好,是因为墨飞白走了吧。” 墨绯烟终于转头看向他,神色比雪还冰冷:“是又怎样?” 谷梁卓然显然是被触怒,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切齿道:“你心里既然喜欢墨飞白,为何还要和我相好。” 墨绯烟甩掉他的手反唇相讥:“你心里既然喜欢落落,为何还要同我颠鸾倒凤。” 谷梁卓然就僵硬在那里,僵住半天才道:“既然你我都是同样的心思,为何不开开心心的在一起。” 墨绯烟伸出纤细的手指,一片雪花从指缝间滑落,她手指一蜷,回道:“你说的在一起是在床上,抱歉,我身子不爽。” 她的表情仍旧不悲不喜,全无谷梁卓然的存在,自顾自在那里赏雪,似乎在等待谁的到来,苏落暗暗想,她,是在思念墨飞白吧。 谷梁卓然受了冷遇,慢慢后退,看了看她道:“那我等你爽时再来。” 掉头他大步离去,苏落急忙再把自己藏了藏,感觉偷听偷窥这种事很是失礼。 墨绯烟突然蹲下身子,把脑袋埋在膝头,身子一抖一抖,像是在哭。 苏落为她和谷梁卓然复杂的感情弄糊涂,不知他们唱的是哪一出,假如墨绯烟是为了刺杀谷梁鸿,好像她最近也没接近谷梁鸿,假如她不是为了刺杀谷梁鸿而是真心想嫁给谷梁卓然,那她又委屈什么。 迈出一步,想和她谈谈,却又见雪天里出现一个人,大红的袍子,她心里凛然一抖,不是师父是哪个,急忙缩回,知道墨子虚功夫高,连大气都不敢喘,所幸自己穿着素淡,很容易与雪色融为一体。 墨绯烟也听到声音,站起,一脸的泪水。 墨子虚开口就道:“你别忘记你答应我的事,你既然想利用谷梁卓然,为何要冷淡他,假如他发现什么,对你不利。” 墨绯烟没有回答,连师父都没叫,掸了掸身上的落雪,然后便是静默而立。 墨子虚又道:“年前若不能办好此事,死的不仅仅是墨飞白,还有你。” 墨绯烟慢慢走过去,弯腰朝墨子虚施礼,口中说:“师父我懂了。” 突然袖子一抖手中多了把匕首,一刀刺去墨子虚,吓得苏落差点喊出声来,不是担心墨子虚的生死,而是料到这一幕,墨子虚无恙,墨绯烟却身首异处。 183章 这就是所谓的花前月下?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以卵击石,苏落觉得墨绯烟此举不是想杀人而是想自杀,毫无悬念,墨子虚略略动了下袖子,墨绯烟手中的匕首脱离,人也向后仰倒下去。 “师父,谷梁鸿功夫不输于你,我刺杀他谈何容易,您总得给我足够的时间才可以。”墨绯烟半卧在雪地里未起,绚紫的衣衫衬着雪色,浓丽惊人。 “我明白你是想以此告诉我这个道理,不然,你现在已经成为死人,我可以不逼你,但你不要一心想着儿女情长,耽误正事。”墨子虚说完,把手中的匕首丢了过去,红光一闪,人便如遁地。 墨绯烟仍旧没有起来,往后平躺,雪如繁花落在她的身上,仍旧心有余悸,假如刚刚自己不是福至心灵的想到那样的谎言,只怕此时已经身葬雪里,耳听有鞋子踩着雪咯咯的响,一个侧目发现是苏落,慌忙起身,眼泪凝固在颊边,应该是冻住。 苏落把手中的油纸伞撑到她头顶,虽然听到她和墨子虚的对话,他们还是要杀谷梁鸿,然此刻苏落感觉墨绯烟有点口不对心,她袭击师父并不像试探,而是真心想他死的模样,她的动作可以造假,表情和目光却是真真切切,那是恨之入骨的冷厉,所以苏落想,她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 “师姐,告诉我真话,或许我能帮你。” 墨绯烟漫不经心的瞟了她一眼,根本不领情的样子,随即换是惯有的冷漠与高傲,把目光望向远方,轻笑一声:“你帮我?好啊,那你杀了谷梁鸿。” 不识抬举,苏落最恨她这种表情,她们两个一起长大。本应该像亲姊妹,然而墨绯烟从来没有给过自己一个温暖的拥抱甚至一句中听的话,于是抽回油纸伞,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转身走了。 墨绯烟的冷漠与高傲倏忽消散,姿容淡淡,伶仃而立,茫茫雪天里如一幅水墨画飘渺写意,她心里想的是:落落,你帮不了我,因为你也杀不了师父。何故把你牵扯进来,你若出事,飞白会死。飞白死,我亦会死,说来说去都是我命薄,怨不得你。 她想完以上这些,转身回去房内。重新对自己描描画画,然后,找去谷梁卓然那里,答应墨飞白不杀谷梁鸿,但必须得做个样子给墨子虚看,怎么做。那就是大闹谷梁家。 怎么闹?她居然这样告诉谷梁卓然,自己的处子之身给了谷梁鸿,倾慕谷梁鸿太久。所以才迟迟不肯离去。 谷梁卓然凭着对谷梁鸿的了解,知道这种事纯属虚构。 墨绯烟看他没什么反应,道:“不信么,你去问问落落,她可是亲眼所见我和谷梁二爷那个样子。” 谷梁卓然真就不信。也真就来找苏落,见她和谷梁鸿、杨二郎、春好四人在吃火锅。没好意思问出口,加入他们当中开始吃酒。 一顿饭他也是只顾着低头吃酒…… 今个苏落有点醉,没有洗漱就倒在床上,睡又睡不着,掉头看看坐在那里看书的谷梁鸿,一晚上跟自己无交流,心里真是百味杂陈,嘟嘟囔囔道:“以前你一有时间就往我身边凑,现下在我身边却想往旁边躲。” 谷梁鸿侧目瞟了她一眼,以为她在睡,噗嗤笑出:“好吧我现在过去。” 拿着书靠在床头继续看。 苏落不知那书里是不是真有传说中的颜如玉,气道:“以前你从来都不看书,只看我。” 谷梁鸿以为她会睡,唯有放下书,侧着身子躺下,单手支颐认真的看她,看得那么专注,所以就很假。 苏落快要哭了:“刚认识你时,我们是翁媳的关系,你整天想着如何躲避我,后来突然就成亲了,说起来我都没有同你花前月下过。” 谷梁鸿微眯双目想了想,此非虚言,无可奈何道:“那可怎么办啊,安儿都生了,回不了过去的日子。” 苏落把头扭过去哭出声来,醉酒的人有几种,一种是脾气大,喊打喊杀。一种是喜欢闹,言语不由自己控制。还有一种像苏落这样,容易感伤,她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不幸福过,偶然来的感慨而已。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一夜谷梁鸿辗转反侧,次日居然给苏落放假,一大早的就鼓动她出去逛街,而且要她天不黑不准回来,也顺道买些过年用的东西。 苏落有点受宠若惊,摸摸他的脑袋没发烧,摸摸自己的脑袋也不热,所以确定他是认真的说自己也没有听错,于是乐颠颠的跑了出去。 禁足这么久,她还真想出去走走,街上的人简直可以说是摩肩接踵了,年的重要性自不必说,年货挤着街道非常拥堵,苏落左看右看,哪个都想买,后来跟随的春好和杨二郎手里都拿不了,她才作罢,逛至黄昏,人累肚子饿,为了庆祝自己禁足解放,为了犒赏杨二郎和春好夫妇,她拍拍钱袋,既表示要请他们吃饭,又说明这回不会吃了饭没有钱。 忽然想起上次,问春好:“你说上次吃饭没钱付账,是紫鸳姑娘付的?” 春好道:“我告诉过您了,是紫鸳姑娘。” 苏落刚想感谢上官云飞一番,立即捂住嘴巴,想自己说什么差不多就应验,而且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上次叨咕叨咕就出现了上官云飞,这次可真不要碰到他。 于是捡了个不起眼的酒肆走进,合计上官云飞即使出来吃饭,也大都是那些大酒楼,这样的小地方安全,于是大模大样的在前带路,刚进门,就见上官云飞和紫鸳于靠窗的位子吃酒,她转身想走,上官云飞业已发现,起身招呼:“苏姑娘。” 苏落只能说,自己不是半仙是真神,提及他必定遇到他,唯有转过身去摆摆手:“你忙,我们就不打扰了。” 上官云飞疾步而来:“我若忙就不会在此吃饭,过来同坐吧。” 苏落看看春好和杨二郎。他们两个好像没什么意见,首先他们是仆,另外春好觉得花别人的钱犒劳自己的胃,何乐而不为。 盛情难却,三人随他过去坐下之后,上官云飞喊店小二加碗筷和饭菜,又给苏落倒了杯茶水递过去道:“上次你突然……” “等等!”他刚开口,苏落入口茶就呛了出来,剧烈咳嗽半天才能说话:“这茶不错。” 上官云飞掏出一方巾帕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接着道:“上次我本来……” “等等!”苏落再次打断他的话。猜测他大概想说上次两个人意乱情迷之事,羞臊难当,指指红烧肉:“看着不错。我先吃点。” 上官云飞把那盘菜推到她面前,对于她两次不礼貌的打断自己很是不明所以,然后又继续道:“那件事其实我有责任……” “等等!”苏落嘴里的菜差点喷出来,耳根子都火烧火燎,抹抹嘴角。指着酒壶道:“我们大家一起干一杯,人海茫茫相遇不易。” 这回,不仅是上官云飞不明所以,连春好和杨二郎都搞不清状况,她既然提议,于是在场的五个人一同举杯。 上官云飞已经发现苏落老是拦着自己说话。略微琢磨,就哑然失笑,她一定是以为自己想说那件事。他其实是想说汉王抓了他那次被苏落救下而已,酒喝干,他招手,示意小二过来添加,然后偏头望望苏落:“不知你……” 苏落豁然而起。指着他气呼呼的嚷着:“你什么你,我挺好的。上次都是意外,你没有怎么我,我也不想怎么你,我已经忘记和你拥抱过不知有无亲吻过还差点上床,我也不想纠缠到底是谁下的催情散,我每次遇到你都倒霉,哼!” 说完转身就走,杨二郎和春好急忙拿起东西跟去,留下上官云飞在众人好奇并带着鄙视的目光中凌乱不堪。 小二颠颠的过来:“客观您需要什么?” 上官云飞茫然的看着门口,喃喃道:“我只想说,不知你想喝什么酒。”愣了片刻,看小二盯着自己,唯有道:“来壶酒……不,来一大坛。” 小二走开,紫鸳瞄了他一眼又一眼,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心疼,忍不住道:“主人,她是有了相公的女人,您还是不要过于悲伤,其实好姑娘多着呢,她那样刁蛮跋扈根本不适合你,你应该找一个真心对你好的才是。” 上官云飞做梦似的还未清醒,听她说,叹口气苦笑下,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紫鸳咬着嘴唇思忖良久,终于鼓足勇气:“其实我喜欢……” 话到此处她顿住,姑娘家对于感情总是羞于启齿,上官云飞居然这样问:“你喜欢,你喜欢什么酒?” 紫鸳停了半天,才低声道:“粗酿就可以。” 上官云飞哦了声,心不在焉,还在想着苏落,想着她误会自己,该怎么向她解释清楚呢? 苏落真是气得不行,回到家推开门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进去,突然感觉不对,环顾一下,立即掩口不能语,以为连家门都不认识,想想自己被上官云飞气糊涂,可是还有春好和杨二郎在,他们不会错的,她吃惊的是,四周的墙壁都画着画,是大幅的花前月下图,有一面墙是牡丹和月,有一面墙是翠竹和月,有一面墙是芙蕖和月,另外一面墙有床和柜子挡着,只在露出的空白处画着幽兰水草等等。 这是怎么回事?她惊呆,又发现一条几案摆在厚厚的绒毯上,几案上布置一壶酒两个杯,还有些蜜饯之类的小吃,心里窃笑,不会是大叔想和我把酒言欢吧。 正猜疑,纱幔层层,撩开纱幔而出的是谷梁鸿,他捧着一只埙,吹奏的是他为苏落而做的那首《最婵娟》。 苏落惊喜得噙着眼泪,呆呆的和他相对而立,乐声如清泉她沐浴在其中,花开似盛夏她沉醉不已,只等一曲毕,谷梁鸿含情脉脉看着她,目光里满是歉疚:“你说想花前月下,这个季节没有花,我画了给你。” 苏落感动得热泪盈眶,扑过去靠在他怀里,刚想表白一番,突然床上的安儿哭了起来,谷梁鸿立即推开她,过去抱起儿子再回来,苏落还沉浸在花前月下中不能自拔,踮起脚尖想去吻他,安儿很不老实,双手双脚乱抓乱蹬,啪!小手就扣在苏落嘴巴上,她的吻当即落空。 她好不扫兴,刚想出去找个婆子把儿子抱走,安儿就大哭起来,谷梁鸿为了哄他,就一会儿把他高高举起,一会啊啊的逗他,爷俩疯作一团,苏落呆呆的立在那里,这就是所谓的花前月下? 184章 世上最痴情的女子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半夜,苏落一梦醒来,左边摸摸,儿子在,右边摸摸,谷梁鸿不在,她猛然睁开眼睛,四周漆黑,一丝光亮也无,试想谷梁鸿若是起来喝水或是如厕,哪有不掌灯之理。 心里突然慌慌的,急忙穿衣下床,摸着火折子没等点着灯火,门就被撞开,她第一个反应是扑上床去将儿子抱在怀里,来的人已经在喊:“夫人,夫人快随我走!” 是杨二郎,她竟傻傻的逗了句:“私奔?” 杨二郎像被空气呛住,咳嗽起来,只是这不是该开玩笑的时候,即使好笑他也笑不出来,催促:“快跟我走。” 她又重复:“私奔?” 杨二郎不是咳嗽是哑巴了,哭笑不得,嘴巴不好用,被她一闹想不出什么话来,还是那句:“快跟我走。” 苏落气得吼道:“私奔吗?不然你为何老是这句,急三火四,发生何事你能不能说清楚。” 杨二郎模模糊糊的立在床前,事情紧急管不了非礼不非礼,竟然过来拉她,然后道:“快走,东厂的番子已经把咱们团团围住,说是上官云飞家里的那个女护卫今晚劫牢救父,落败被抓,上官云飞受牵连,然后有人密报,说咱们白日同上官云飞和那位紫鸳姑娘见过面,我们也如此受牵连,老爷正在外面和锦衣卫交涉,他怕是有人故意陷害,此事难以说清楚,所以让我护着夫人和小少爷先躲出去。” 怎么会如此?苏落唯有穿戴整齐,又把儿子用棉被裹好,这时春好也冲了进来,对苏落道:“夫人,我来抱小少爷,你不是会那什么功吗,一旦危险你和二郎对敌。” 苏落觉得有道理。把儿子交给春好,叮嘱道:“春好,安儿是大叔的心头肉,你明白。” 春好使劲的点头:“夫人你放心,我无能,保护一个小娃没问题,快走。” 出了房门杨二郎在前带路,一路往西,苏落忽然想起什么:“怎么说我都是公主,是皇上亲封的。东厂能奈何我。” 杨二郎道:“夫人不知,东厂手段比锦衣卫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能来抓您。必定是皇上下的令,涉及到皇权,只怕亲生儿女都不会讲情面,更别说您,老爷就是担心这个才让我护送你们离开。” 苏落心下奇怪:“紫鸳姑娘的父亲不就是知府吗。不就是贪赃枉法的罪名吗,怎么涉及到皇权?” 杨二郎告诉她:“贪赃,贪的是建新京城的款项,枉法,是与汉王密谋造反,据说汉王已经被皇上叫进宫里。这是老爷告诉我的。” 苏落才发觉上官云飞并没有对自己说实话,或者没有说详细,那个紫鸳的爹身上还有这么多故事。或许可以说那个紫鸳也有故事。 几个人爬墙过院,来到西面供客人居住之处,苏落发现东厂的番子好像非常了解家里的情况,这里居然没有人堵截,难道他们了解此地是供客人居住。 再仔细看。这分明是墨绯烟的住处,苏落过去咚咚敲门。想叫上她一起逃跑,怎么说她都是自己的师姐,还夹着墨飞白那层关系,生死关头不能丢下她,却见墨绯烟从房子后面高喊:“我在这里。” 她不愧是墨宗的谍女,早已嗅到不对,躲在后面想看看形势再决定逃跑不逃跑,见苏落连安儿都抱了出来,料想事情严重,当下也无需多问。 谷梁卓然今夜本想找墨绯烟长谈,发现她房里没人,循声找到这里,听闻二叔谷梁鸿在前面与番子对峙,所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他放心不下急忙赶了过去。 苏落四人抱着安儿,七拐八拐左躲右闪,总算从后面逃了出去,不料想刚到街上,呼啦啦几十个番子如同从地底下冒出似的挡住她们的去路。 为首的一个道:“安平公主,皇上宣你回去问话。” 有刚刚杨二郎那番话在前,苏落不敢贸然答应,谁知紫鸳父亲的案子是真是假,一旦他真的伙同汉王想谋反,上官云飞和自己都曾经与紫鸳来往过,只怕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唯有道:“那个紫鸳我也才认识,她劫狱的事与我无关。” 那头头道:“既然如此,请公主回去跟皇上说清楚就好。” 对方说话和颜悦色,然杨二郎却道:“夫人不能回去,当心是圈套。” 苏落琢磨下是这么个理,不然东厂的人为何能在此轻松的堵住自己,无法预料这里面有多少阴谋,可是为难道:“不去恐怕难以脱身,他们人太多,我们这里还有安儿,你得保护他,师姐一个人能打多少。” 这句话被墨绯烟听到,想必是刺伤了她的自尊心,她突然纵身而起,十指尖利为刃,扑去最前面的头头。 两下里正交涉,对方没料到她会不宣而战,觉得她们既然反抗也无需再废话,喊自己的手下冲杀。 墨绯烟功夫厉害,但东厂的人可是经过精挑细选特殊锻炼,是朱棣更为得力的暗杀工具,现在势头正旺,连响当当的锦衣卫都被压过,这些番子可以说个个都是顶级高手,墨绯烟没有对敌过根本不知道对方有多厉害,双方交战一处,几十个打她一个她渐渐不支,高喊苏落:“快跑!” 这一句喊让苏落心中乍暖,危急时刻,没想到一向对自己冷漠的墨绯烟还顾着她的性命,她怎么忍心丢下师姐不管,连忙让杨二郎帮忙。 杨二郎担心安儿不肯动,他不动番子动,一些对付墨绯烟,剩下的纷纷扑来,杨二郎挥刀迎去。 双方杀得异常残酷,番子死了不少,眼看杨二郎和墨绯烟也受伤,苏落紧紧护住春好抱着的安儿,然后心念动,聚神识,结印于胸口,脑开一幅画。心意暗指,定住两三个番子,刚想再用功,却听嗖的什么声音传来,眼角余光感觉是射像春好,她惊得立即扑去,噗嗤!肩膀处被暗器射中,她抖了抖,声都没有吭,想再用功。因为剧痛心念怎么也无法集聚。 突然冲过来几个番子扑向春好,也知道这个小娃是最好的人质,杨二郎一个翻腾。手中刀力劈华山而下,挡住那几个番子。 然后护着苏落和春好想跑,意想不到的是又从左边涌出一些人来,像是锦衣卫,往右跑。又从右边涌出一些人来,不知是哪个部分的官兵,四面八方围个水泄不通。 苏落突然明白,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暗算,绝不简单是紫鸳今晚劫狱然后就连累到自己,忽然怀疑起那个紫鸳。她好端端的为何劫狱? 看着对方人数太多,她对杨二郎道:“我跟他们回去,你带着安儿走。去找大叔。” 杨二郎不肯,她立即怒道:“是不是我的话没有大叔的话能让你服从。” 杨二郎立即无话可说。 却在这时候,又听嗖的一声,春好身子一晃,手中的安儿差点落地。大腿上中了飞镖,她扑腾跪在地上。更加紧紧的把安儿抱在怀里。 对方下死手了,一副赶尽杀绝的架势,苏落知道她们斗不过人家,立即高喊:“我是安平公主,我同你们回去,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对方根本不听,并慢慢逼近。 墨绯烟冲过来道:“杨二郎,你负责左边,我负责右边,落落,带安儿快走,这里都是敌人,你们转回家里去找谷梁二爷,唯有他才能保护了你们。” 苏落唯有听从,把安儿从春好手里接过来,她后背已经被血染红,而春好拖着一条伤腿,对她道:“夫人,你快带小少爷逃命,我是累赘,不要管我。” 苏落震怒:“死也要死在一起!” 她一手抱着安儿一手扶着春好,三个人没走几步,又冲出来一些人马,苏落想,这是有人要置自己与死地,拔出靴子里的匕首,把安儿交给春好,然后迎着那些人而站,视死如归的凌厉,只想拖延一时是一时,拖延到谷梁鸿来。 对方几个人同时飞身而起如秃鹫觅食般冲下,手中或刀或剑齐齐砍向她,她知道自己不能给这么多人造梦,手中的匕首也敌不过人家这么多利刃,本能的护住春好,想以自己的身体挡住刀剑。 眼看那六七柄利器砍在她身上,突然一条紫色的身影射来,把她推倒在春好身上,就听噗嗤噗嗤!是墨绯烟,她身中数刀,硬是没倒,苏落啊的一声大叫冲了过去,抱住墨绯烟大喊:“师姐!” 杨二郎也是到处负伤,眼看不敌,突然漫天蓝光落下,如潮水涌起,所有的番子和锦衣卫登时泥塑木雕。 苏落知道是谷梁鸿来了,知道自己这些人安全了,抱着墨绯烟慢慢蹲下,她已经成了血人,只说出一句话:“你死了,飞白会难过,飞白难过我就难过。”然后,脑袋一歪,花样年华,香消玉损。 苏落吓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声嘶力竭的啊啊大叫,凄厉的叫声划破夜空,心痛更胜身上的痛,她哭的不单单是墨绯烟这么年轻就死,更是哭墨绯烟痴情墨飞白多少年,终究没有等到梦寐的爱,却为了她所爱之人的爱人而付出自己的性命,苏落想,假如论这世上的女子谁最痴情,她自己是远远不敌墨绯烟的,至少她做不到为了谷梁鸿所爱的女人而死。 谷梁鸿和谷梁卓然在前面与番子对峙半天,好话说尽后交手,他杀退那些人马才寻来这里,看墨绯烟死了,苏落、春好、杨二郎无一不受伤,他顿时怒火中烧到不能自制,就想杀死这所有的恶人,怎奈苏落几个需要救治,于是让谷梁卓然抱着墨绯烟,让春好抱着安儿,他拦腰把春好抱起,让杨二郎和苏落互相搀扶,知道出城是不可能,唯有找家客栈先投宿,然后逐个给苏落三人疗伤,所幸都是皮肉之伤,不需他耗费多少功力,止住血包扎好,告诉谷梁卓然,先开间房,把墨绯烟安置,现在无处掩埋。 谷梁卓然摸摸墨绯烟素颜的脸,才发现自己的心有点疼,头一偏,眼泪哗哗落下,一日夫妻百日恩,他想,假如她可以不死,他会好好的娶她为妻。 苏落眼泪一直未干,倘若墨绯烟不是因为救她而死,她的难过或许能轻些,假如师父没有让墨绯烟来刺杀谷梁鸿,墨绯烟顶多是个谍女,所以她恨墨子虚恨得咬紧压根,她更恨那些东厂的番子和锦衣卫,她要知道这件事是谁干的,她要报仇。 所以等谷梁鸿说:“明日我想办法送你们离开京城。” 她恨恨道:“不,我不走,大叔,你保护好安儿,我要面见皇上,我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公主。” 185章 女人的软肋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拂晓,苏落等人就被东厂的人马和锦衣卫堵在客栈,谷梁鸿的忍耐到了极限,把苏落、春好、杨二郎还有抱着安儿的谷梁卓然聚集在他身后,以墙做屏障,他挡在前面,拿过杨二郎的刀,扫了眼可能出现敌人的窗户和门,冷笑道:“世人只知我会乾坤剑,今日,就让尔等看看爷的乾坤刀是如何厉害。” 他说完,手指在刀刃上轻弹,发出泠泠之音,继而一道弧光射出,面前的门无风自开,唬的杨二郎暗暗喝彩,自己这把普通的刀在谷梁鸿手里,居然能发挥出这么大的能力。 门开后,一人拨开拥堵的番子和锦衣卫拔步而进,谷梁鸿挥刀砍去,却听对方高喊:“哎呦呦使不得,是老奴。” 谷梁鸿急忙收了招式,才发现进来的人是被自己几次收买的公公,此人姓何,是朱棣身边最得力的太监,经常替朱棣到处宣旨,朱棣生性多疑,就连宣旨都不是谁都能相信,据说此人马上要升任东厂督主,也就是东厂掌印太监,这个职位在朝廷是仅次于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宦官第二号人物。 何公公进来后朝苏落和谷梁鸿道:“安平公主,安国公,咱家来迟了,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昨晚皇上派人来请你们进宫,你们为何不去,皇上之意是保护你们的。” 苏落难以置信,厉声道:“保护我们,为何动手杀人?” 何公公道:“我都听说了,当时打乱了套,请你们回宫的是皇上的人,剩下的大多不是,此事咱家不方便多言,请公主随老奴去见皇上,皇上自然会告诉您。” 杨二郎首先阻止:“不能同他们去。谁知此言是真是假。” 何公公指着杨二郎气道:“黄口小儿,当真没见识,皇上是金口玉言,说什么就是什么,另外,安国公对咱家的感情……老奴不是糊涂人。” 这个苏落和谷梁鸿都明白,无关的两个人,很多感情是同甘苦共患难得来的,很多是钱财收买来的,虽然涉及到铜臭。也不乏真感情,在何公公心里至少觉得此后谷梁鸿还会对他表达感情的,所以。他现在真心想保护谷梁鸿。 苏落对谷梁鸿道:“就去见皇上,现在我们都受伤,还有安儿,还有师姐她已经……我也相信皇上不会轻易失去我这个祥瑞,我也正想找皇上理论。” 谷梁鸿同意。假如朱棣真的想杀他们,不会派一个公公来,发来千军万马,自己有天大的本事还有苏落几个拖累,所以点头。 进宫之前,苏落有个要求。那就是先把墨绯烟安葬,此事何公公应承下来,派人去办。朱棣刻不容缓想见到苏落,所以,她也只能记住墨绯烟安葬在哪里,于是随着何公公去见朱棣。 只是并不是进宫,何公公把他们居然带回家里。 遥遥望见家门口密集着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和穿着褐色衣服着白皮靴的番子,排列整齐。掌仪仗的掌护卫的各司其责,一看就知道朱棣在此。 苏落等人随着何公公进入之后,正房门口,伫立着简装的朱棣,他负手而立,好像正在打量苏落在京城的新家。 苏落和谷梁鸿等人,跪倒见驾。 朱棣难得的,伸手把苏落扶起,满脸的爱怜不知是真是假,道:“朕已经知道了,你们先委屈在这里住着,来年春天化冻,就给你建公主府。” 苏落突然就哭了,拉着朱棣的手委屈的撒娇:“皇爷爷,安平要的不是这个,我只是不明白,昨晚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您看看,我和我的家人死的死伤的伤,这不是在京城吗,在您眼皮底下,谁人这么嚣张,为何又是穿着锦衣卫服饰和东厂服饰的人马?” 朱棣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对苏落,一直因为建文帝而耿耿于怀,但又恨不起来,自己都奇怪,见她哭,心里竟然不忍,道:“是那个逆子,他听闻你是朕的祥瑞,就想夺你在手,他的人已经被我控制,一切都过去了,朕保证不会再发生此事。” 苏落不知朱棣的话是真是假,朱高煦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仅仅派出那么几个人去保护自己,他这个皇上未免太丢人。 她分析的对,但朱棣派人接她们是真,这其中很复杂,所以话从头说起—— 那个紫鸳其实是朱棣派到上官云飞身边的人,朱棣对上官云飞器重,不代表完全信任他,特别得知上官云飞曾经与汉王朱高煦交往过,于是就派了紫鸳这么个细作,她父亲的案子倒不是假,朱棣让紫鸳将功折罪,倘若真查出上官云飞背叛自己,她父亲就无罪释放。 紫鸳在上官云飞身边潜伏一段时日,发现的却是上官云飞因为劝阻汉王争夺太子之位而被汉王抓住并折磨,这话传到朱棣耳朵里,他非常高兴,朱高煦想同朱高炽争夺太子之位不是什么秘密,他早就了解,也很恼火。 为了对儿子小惩大诫,他昨晚才让紫鸳故意劫狱,然后说连累到上官云飞和苏落,也知道儿子眼线遍布,会很快得知此事,果然,朱高煦听说后,定下两条,一,假如能把苏落夺到手里最好,如若不能,就趁乱把苏落杀了,即使事后朱棣怪罪,也没有证据说明苏落是自己害的,绝掉朱棣这个祥瑞,朱棣垮了太子朱高炽自然没有了大树依傍,自己就能成功夺位,所以,才有了昨晚之事。 如此,他在京城的人马暴露,朱棣之后派出兵马将他身边的人杀了干净。 这都是朱棣一手策划,朱高煦参与罢了,朱棣为了消除儿子在京城的势力,才利用了苏落为诱饵。 苏落一时无法了解详细,她现在只求家人安然,于是道:“皇爷爷,恕安平斗胆笑汉王一句,祥瑞是上天赐予,是上天赐予皇爷爷您的。无论谁夺去都无用,在他们那里我也只是凡人。” 朱棣听了这一句,眉开眼笑:“安平聪慧,深得朕心。” 苏落再道:“我也不要建什么公主府,我也不想在京城待的太久,首先,我是女人,嫁夫从夫,我夫家在凉州,我夫君更有协同凉州卫防守边关的任务。所以我想回去凉州。其次,我留在京城会给皇爷爷你带来很多麻烦,建公主府的那笔钱还不如用来供养军士。兵强马壮这才是根本。” 朱棣听得心花怒放,道:“天寒地冻,现在不急回凉州,我大明家大业大,不差公主府的那点银子。不过安平你能这么想,朕很开心,其他的事慢慢再说,朕前来,就是告诉你,此后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来叨扰你。” 苏落没有提及墨绯烟的事。是觉得朱棣绝对不会杀了亲生儿子给自己区区一个师姐报仇,也没有强求回凉州,只是她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把自己的府门口悬挂匾额,说明这里是安国公府,并请朱棣派兵把守,既然自己是公主,谷梁鸿是国公。家里怎能没有一兵一卒。 朱棣一一答应,不禁拨来兵马。还派来很多宫女太监,又把府里重新整修,所幸原来的仆人都安好。 ——﹡——﹡——﹡——﹡——﹡——﹡—— 这件事告一段落,苏落耿耿于怀的是墨绯烟的死,拜祭过之后,她在想,即使杀不了那个汉王朱高煦,也得狠狠的教训一下他给墨绯烟报仇,然这个时候却传来消息,朱棣震怒,欲把朱高煦贬为庶民,这让苏落为之一振,也打消了报复他的念头。 这个时候苏落又听闻紫鸳的父亲无罪释放,返回原籍继续当知府,而紫鸳执意留下继续做上官云飞的护卫。 苏落杀不了朱高煦,心里正窝火,就在紫鸳身上打主意,因为她既然劫狱,他的父亲没事她也没事,即使是弱智都能看出她是朱棣的一枚棋子,不然,劫狱的罪名何其大也,所以苏落想教训那紫鸳一下出出气,假如她不劫狱哪里会出来这么多事,墨绯烟也不会死。 教训墨绯烟需要一个关键人物,那就是她的主子上官云飞。 这天,苏落在家里溜达一圈,自从那晚的突变之后,她心里老是不安稳,虽然朱棣信誓旦旦会保护她们一家人的安全,她还是非常小心,看谷梁鸿寸步不离的守着儿子,他放心,看谷梁卓然也比往日更成熟,亲自检查各处的防守,看杨二郎指挥那些宫女太监有模有样,她就拉着春好溜出府来。 径直去找上官云飞,边走边与春好合计,怎样教训一下那个紫鸳。 春好挠着脑袋想:“打她?她功夫太好。骂她,不疼不痒。可以气她。” 气她?苏落问:“怎么气?” 春好神秘兮兮的把嘴巴凑到苏落耳边:“我感觉那个紫鸳喜欢上官公子,你那次训斥上官公子的时候她很是不开心,不如你就……”她说到这里打住,嘿嘿一笑:“不合适。” 苏落已经明白何谓不合适,春好一定想让自己用美人计,奸邪的一笑:“没什么不合适,就这么办,记住,见到紫鸳以后,你要口口声声称呼我为公主。” 春好点头应承,两个人一路密谋,来到上官云飞家里,他正在抚琴,还是那张诸葛孔明的遗物,早就修复好,却一直没有机会还给苏落,听闻她到来,上官云飞住了手,琴声戛然而止,刚想迎出,苏落已经站在他的门口,旁边陪着紫鸳。 “苏姑娘,真是难得你能来看我。”上官云飞难掩喜色,风一般扑去。 苏落干咳几声,春好心领神会,急忙道:“公主啊,在府里时我们大家对你可是三叩九拜的。” 苏落心说,傻丫头,这太夸张了,三叩九拜好像是对皇上的,怎奈春好已经说出,她唯有挺直了身子显示自己的皇家威仪。 上官云飞忽然明白,看着苏落撩袍就要跪倒,苏落脚踢出,接住他的膝盖,道:“免了,怎么说我们都是朋友。” 紫鸳冷冷的伫立在那,动也不动。苏落又干咳几声,还漫不经心的瞟了紫鸳一眼,春好领悟,立即道:“公主啊,我们做下人的,在府里对您见一次拜一次,就是您皇爷爷他老人家派去伺候您的宫女内侍都是如此,就连您皇爷爷他老人家派去的那些负责保护您的将士都是如此。” 她左一声皇爷爷右一声皇爷爷,是拿朱棣来压紫鸳。 苏落抱臂而站,就等着紫鸳对自己叩拜。 紫鸳还在装傻充愣。不是不忌惮公主,而是厌恶苏落和上官云飞不清不楚,并且自己对朱棣有功。她现在仍旧是朱棣派遣留在上官云飞身边的细作,于是狗仗人势,没怎么把苏落这个和朱棣拐着弯的公主放在眼里。 上官云飞给她使个眼色,她无奈,唯有对着苏落道了个万福。 苏落干咳一声。春好蹿过去对紫鸳道:“你的身子是铁打的那么硬么,你以为你在妓院接客呢,对客人道个万福就可以了,这是公主千岁,三叩九拜会不会,不会我教你。” 苏落登时对春好刮目相看了。她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深得自己真传,居然用妓院接客这么想象的比喻。 这个比喻让紫鸳咬牙切齿。迟疑半晌,才跪在苏落面前,叩拜下去,之后,刚想起来。春好又道:“你以为你在妓院接客呢,不用开口说话脱衣服上床就行。你不懂说句奴婢见过安平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紫鸳跪在地上又迟疑半晌,才道:“民女见过安平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糊弄的喊完,刚想起身,春好又道:“慢着,什么叫民女,你爹是没事了,但你现在是上官公子的护卫,护卫就是下人,就是奴婢,重来。” 紫鸳抬头看看她,眼中全是寒光,像剑一般。 春好装着害怕的样子,往苏落身后一躲:“你不服,好啊,公主,咱们去找您的皇爷爷说理,把这个贱人卖到妓院接客去,一天接百人,十天一千,咱们发达了。” 苏落已经忍俊不禁,这丫头,何时嘴巴这么厉害,简直逆天了。 紫鸳忍了又忍,感觉自己的身体要爆开一般,上官云飞斥责她几句,她更加气,最后道:“奴婢紫鸳见过安平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刚站起,春好继续拦阻:“再慢着,公主说平身了吗你就敢起来,重新跪下。” 紫鸳突然明白她们今日就是来羞辱自己的,心说,我都依从你们,看你们能闹到几时,于是重新跪下,苏落也想杀人不过头点地,得饶人处且饶人,于是道:“你起来吧。” 紫鸳起身,退至一边,心里有了惩治她们的主意。 上官云飞这才把苏落往房里请,苏落拉着春好偷偷竖起大拇指:“你太厉害了。” 春好道:“夫人,此后您也需要厉害,我发现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虽然我也不喜欢墨绯烟,但她死我心里也难过,那么年轻那么好看,还有几十年的日子没有过,所以,我们以后要厉害点,保护自己也保护家人。” 苏落使劲搂搂她,非常赞同。 同上官云飞落座,他抱着那张古琴过来,幽幽道:“已经修复好了,一直没有机会还给你。” 苏落懂音律,当然喜欢乐器,知道此物价值连城,当初毁坏非常不舍,听闻修复好了,急忙接过,打开匣子取出古琴,放在膝头,顺手操起,弹的是《凤求凰》,本也没什么别的用意,甚至都忘记春好说的美人计,就是觉得古琴浑厚低沉,非常适合这一曲罢了,她对音律的同绘画一样,都是秉承天赋,所以这琴声若天籁,单单那繁复的指法都看得上官云飞咋舌,她的指法超出了抚琴的传统,凌乱且曼妙,琴声仿佛更加的动听,他不禁连连说好。 没到一曲,苏落只是试试琴,感觉如旧,才把琴放回匣内。 下人端来新沏的茶,苏落杯弓蛇影的指着:“没事吧。” 上官云飞道:“那次事后,我查过,我家里人绝对不敢如此,是有人陷害,陷害我们的人现在自身难保,所以一定没事。” 他还先干为敬似的喝了一大口。 苏落想想也是,谷梁鸿也说是朱高煦陷害,如今他被朱棣责罚哪里能来害人,于是也吃了一杯。 稍许工夫,感觉自己不对,仍旧是上次那样的又热又燥,手一指上官云飞:“是你!” 上官云飞却同她一样的身体,大汗淋漓,满脸通红,手抓着自己焦躁不安,眼神迷离,看苏落的时候,人家分明穿着锦袍,在他眼里仿佛赤身一般,他大口的呼气,想告诉她不是自己做的手脚,说出的话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落落,落落我喜欢你,真心喜欢你。” 苏落虽然难受,因为前车之鉴,明白是怎么回事,咬了下自己的手臂喊门口的春好:“过来帮我!” 春好听她唤,噔噔的跑进,顿时咬住手指惊呼:“夫人,你!”她想说你的模样好风情。 苏落还有一丝清醒,急切道:“带我走,或者打我让我冷静。” 春好打是不能打,刚想过来抱她走,紫鸳突然出现,大喊一声:“公主您中毒了,我来帮你。” 说完,得意的笑笑奔来苏落。 186章 白捡个媳妇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紫鸳一招“猛虎下山”,苏落就觉骨断筋折般的痛。 紫鸳再一招“蛟龙出海”,苏落就觉五脏六腑震裂。 紫鸳又一招“泰山压顶”,苏落就趴在地上动不能动。 紫鸳还想打,苏落急忙举手告饶:“我好了,别打了。” 告饶有用养捕快干嘛,紫鸳再一招“石破天惊”,春好早已发现不对,急忙护住苏落,上官云飞也突然挡在她面前,怒斥:“紫鸳,你在作何!” 紫鸳收了招式,瞪着苏落半晌,目光里蕴含着很多内容,有怨愤有得意,低声道:“没什么,帮帮她而已。” 上官云飞聪明绝顶,当然不会轻信她的话,又不好当着苏落的面过多责怪她,扶起苏落赶着询问:“你伤到哪里没有?” 苏落捂着肚子爬起来,没有责骂没有责罚,出乎意料的竟然道:“她的招还挺管用,我清醒了,你看看,连你都清醒了,不过……”她说着呲牙咧嘴的动动肩膀,这时几个人才发现她肩膀处殷红一片,分明是血。 “不会是我打的吧?”紫鸳有点怕,不是打了公主怕,恶作剧也只想为了报复一下苏落对自己的刁难,没料到下手会这么重。 苏落摆摆手:“几天前的事,上官应该知道的,你也应该知道,你劫狱,然后大家打乱了套,我伤在肩膀,春好伤在大腿,杨二郎遍体都是伤,而我师姐,已经为此事死了。” 她目光突然暗下,刚收拾起来才几天的心痛重新杀回,如刀子割肉,还是那种钝刀。 死了!死人了!紫鸳愣在那里,完全没有想到会出这么大的事。假如死的是番子是锦衣卫,那似乎很正常,他们过的是刀头舔血的生活,不是要别人的命就是被别人要去命,大家觉得不稀奇,连他们自己都时刻准备着,但死了一个局外人,一个年轻的女子,苏落的师姐,这让紫鸳有些不容易放得开。总归,她只是一枚棋子而非杀手。 “怎么会弄成那个样子。”她像是自言自语,垂下的手捏着两边的裙裾。很受折磨的样子,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脚尖也在不安的动来动去。 苏落本没想提及此事,墨绯烟的死让她愤怒,没有地方发泄才想到了紫鸳。说来杀人的也不是她,整个事件苏落也不甚清楚,只明白那一晚的人马除了朱棣的就是朱高煦的,推测应该是朱高煦的人下手杀的墨绯烟,无论是朱棣还是朱高煦,自己能把他们奈何呢。苦笑下。 “听说你父亲无事了,挺好,你没事更好。上官也没事,我也没事,都好,可怜我师姐,所以。我今天有点气,是想找你发泄的。觉得如果你不劫狱事情就不会发生,你打我的时候我忽然明白,什么叫冤冤相报,我欺负你,你才想了这么个招数惩罚我,然后我继续想报复你,你再继续回报给我,你说,我们多累,所以我不怪你,假如要为我师姐的死负责,没有别人,只有我自己,因为,倘若她不为了救我,不会死。” 苏落说到这里,摁着额头说不下去,眼泪一滴一滴的滑下,屋子里静寂得仿佛没有一个人存在,风从刮开的门灌入,她激灵下,抬头叹道:“我的灰狼死后,我无处发泄,现在我师姐又死了,我也无处发泄,紫鸳,我知道你有很多不得已的苦衷,你看看,连我做公主的都有这么多苦衷和无法释怀的事,更别说你,罢了罢了。” 紫鸳抿着嘴黯然无语,假如不是为了父亲,她怎能沦为朱棣的棋子,忽然发现,这世上悲苦的人不止自己,她总以为苏落高高在上,是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族,可以呼风唤雨可以为所欲为,其实不然,她也有她的痛她的无奈,生而为人,没有谁能事事如意的。 春好突然惊道:“夫人,你的血出了好多,我来给你包扎。” 紫鸳想了想,推开春好道:“你笨手笨脚的,我来吧。” 春好愣愣的看着她,很是不相信,刚刚她视苏落为劲敌,突然态度大转变,不会是憋着什么更恶毒的想法,于是道:“免了,我笨但我对夫人忠心耿耿。” 紫鸳讥诮的嗤了声:“我是奴婢,我不敢光天化日之下杀了大明国的公主,我不会让我们家株连九族。” 春好立即张牙舞爪,一副老子和你拼了的架势,苏落挡住她道:“紫鸳姑娘功夫好,包扎伤口的手法定然也比你好。” 被她信任,紫鸳眼皮轻挑,迅速瞄了眼她,有点感激,但感情上还是与她存在着距离,至少人家是公主自己是民女,说奴婢也不为过,于是躬身在前,引着苏落去了她的房间。 苏落环视一下,无论怎样,上官云飞混的还是不错,单从各个房间的构造和陈设上便能一斑窥豹,处处富奢,他一个不会功夫之人,在朱棣和汉王之间游走,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看着风光实则凶险万分,更别说那句名言,伴君如伴虎。 紫鸳挪了一个绣墩让她坐下,在柜子里拿出两个颜色不同的小瓶子,说了句:“安平公主,冒犯了。”解开她的衣服,露出雪白瘦峭的肩头,先倒了些白色的粉末,用手指按压在伤口缝隙里,又倒上一些红色的粉末,继续按压,从包裹里拿出一块雪白的素绢,手法相当熟练,不多时给她包扎好,帮她重新穿好衣服,仿佛闲聊似的问了句:“你师姐,她有没有家人?” 她想的是,或者自己可以照顾一下墨绯烟的家人,用来恕罪。 苏落也以为她是随便问的,也就随口道:“我师姐是孤儿,但我相公的侄儿喜欢她,也想娶她,现在未婚便成鳏夫了。” 她之所以说出谷梁卓然而没有提及墨飞白,是因为觉得对墨绯烟的感情,墨飞白远不如谷梁卓然多。她亲眼看见谷梁卓然摸着墨绯烟的尸首爱不释手的模样。 紫鸳让她稍等,不多时转回提了壶新茶,给她倒上一杯,苏落如今是闻茶而色变,明知她不会再耍什么鬼把戏,戏谑道:“现在就你我在这里,若是等下我在春情泛滥,美人,你可惨了。” 紫鸳见她跟自己说笑,距离一下子拉近。煞有介事的护着前胸道:“所以我没敢继续给你下毒,喝吧,我的茶艺很不错的。暖暖身子。” 苏落捧起杯,吹了口气,茶香四溢,忽然灵机一动,紫鸳假如真是朱棣之人。她应该了解些什么,若是能打探出墨绯烟究竟是被哪几个所杀,自己报仇也有了确切的目标,本着讨好的道:“喂,或许我们能成为朋友。” 紫鸳蓦然呆愣,她纵使是知府千金。苏落纵使是朱棣拐着弯的亲戚,那也还是公主身份,并且好像苏落的父亲是前任皇帝。说来人家其实是正儿八经的公主,同自己做朋友,首先高攀不起,并且她师姐的死多多少少与自己有关,这样一想目光垂落。之前的冷硬和凌厉荡然无存,满脸都是小女儿的羞怯和胆怯。声音极轻:“我啊,哪里敢。” 苏落发现她的态度越来越好,人也越来越可爱,趁热打铁搂过她道:“怎么不敢,你看,春好本是我家里的一个丫头,现在都是我的朋友,你是知府千金,更加可以,好了,从此后我们就是朋友,不过紫鸳,假如你喜欢上官公子,我可以成全你,你这样的美貌这样的好功夫,我想你也一定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所以,你们很般配。” 紫鸳抬头扫了她一眼,装着给她倒水看向别处,心里七上八下,假如这话苏落是以前说给她听,她必定会欢呼雀跃的,可是现在,她有了主意,她要偿还对墨绯烟的歉疚,她要认识墨绯烟的未婚夫谷梁卓然,所以道:“他是主我是仆,我们不合适,我护着上官公子只是本着一个护卫的本分,无他。” 苏落把脑袋歪过去看着她的眼睛,半信半疑的问:“真的无他?” 紫鸳郑重点头:“嗯。” 苏落于是自顾自的喝茶,琢磨准备从何处启开紫鸳的嘴巴,得知是谁杀了墨绯烟,不料这时紫鸳开口道:“杀你师姐的好像是汉王的人,他们都死了,你的仇没法报了,不过……” 苏落突然精神为之一振,咚的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里都是急切,等着她转折之后是给自己的惊喜,见她踌躇半天没有再说,忽然醍醐灌顶般的明白过来,狡黠的笑了笑:“你的意思,汉王没死?” 紫鸳没有回答,执起壶来继续给她倒水,其实那杯子分明是满满的。 苏落手指轻叩桌子若有所思,忽而道:“我或许可以惩治一下杀人凶手。” 紫鸳立即道:“我帮你。” 苏落呵呵一笑,握住她的手:“好。” ——﹡——﹡——﹡——﹡——﹡——﹡—— 两个人约好,某一天,听闻汉王朱高煦离宫想回封地乐安州,紫鸳及时的通报给苏落,两个人仔细研究了一番,琢磨朱高煦应该从哪条路走,然后提早的赶去,隐藏起来只等朱高煦出现。 风雪茫茫,人迹罕至,气息冷得滴水成冰,官道上连个赶路的人都没有,偶尔横穿过去一只野兔,苏落和紫鸳窝在乱草和灌木丛中,为了隐蔽得好,席地而坐,寒透衣衫,又透肌理,再入骨髓,呵气暖手,冻得浑身直哆嗦,彼此相看一笑,不知为何,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紫鸳是那种大家闺秀的外表,实际胆子大主意多,所以当年才执意习武,而苏落是那种看着天真纯情,实际蔫坏的丫头,所以,很是臭味相投。 紫鸳打定主意要认识谷梁卓然,知道苏落是谷梁卓然的婶婶,感情上更近一层。 大雪随风刮起阵阵白雾,枯枝败草呜呜哀嚎,两个人差点坚持不住了,才发现有人马奔来,遥遥望去三个人,也没有跑快,主要是路上冰雪滑。 这正是朱高煦,他的人马都被朱棣赶尽杀绝,仅剩下两个随从,被朱棣责罚到差点贬为庶民,还是太子朱高炽和皇太孙朱瞻基为他求情,朱棣才饶恕他的罪过,下令让他立即回去封地乐安州,没有自己的准许再不准踏入京城,朱高煦虽然不服,也无可奈何,唯有迎着风雪赶路。 等他们近些,苏落当即认出,和他曾经有过近距离的接触,那真是化成灰都能识破,暗想真是天助我也,对三个人自己还可以利用神识功,把他们定住,然后一顿狂揍,还神不知鬼不觉的,他想报仇都没有目标。 她开始算计朱高煦三人离自己多远才能给对方造梦,只是没等她冲出去,紫鸳已经一跃而起,直接奔去朱高煦。 突然出现一个蒙面人,朱高煦的马受惊,前蹄高高扬起,就要踏到紫鸳头上,她轻松躲过,然后一棍打去,说好了不能杀人,只是惩戒,才不用刀不用剑用棍子。 苏落想出手,忽然明白一个道理,紫鸳因为墨绯烟的死自责,不如就成全她,这样她心里会好过些,于是老实的看热闹。 朱高煦也是能征惯战之人,看棍子打来之时,身子伏在马背上躲开,已经拔出身后的佩剑,紫鸳又一棍打出,不料想竟然打在他的马脑袋上,紫鸳下手非常重,那马痛极,接连受惊吓,突然蹿出疯了般跑走,朱高煦的两个随从护主心切不能恋战紫鸳,急忙过去追赶。 苏落冲出来和紫鸳面面相觑,撇撇嘴:“算他走运。” 紫鸳刚想说抱歉,就听啊的一声惨叫,然后是那随从的高呼:“汉王!” 紫鸳忽然想起什么:“天啊,前面有山谷!” 苏落惊呼:“不会摔死了吧!” 这种人死就死吧,杀了他都算是每日一禅,行善积德了,心里还是害怕,两个人急忙逃走。 后来,听说朱高煦摔断了腿,老老实实养了半年才好。 187章 坟前救子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转眼年已过,即将春暖,苏落同谷梁鸿已经向朱棣请示回凉州。 这一日,苏落让春好准备了些祭祀所用之物,准备去郊外看看埋在那里的墨绯烟,此一别未知何时再能看她,留下她一个孤零零在这里,颇有些难舍。 谷梁鸿实在不放心她,让谷梁卓然同行,本来谷梁卓然也打算去看一眼墨绯烟的,缘分浅浅,唯有唏嘘,道个别还是应该。 一路看雪融地软,气息温润,三人皆骑马,快到墨绯烟墓地时沿着半坡爬行,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无非是感慨时间过得真快,你看我们都老了这样的无病呻吟之言,特别是谷梁卓然,本与墨绯烟也没有海誓山盟海枯石烂过,比一夜情多了几封泥牛入海的书信而已,只因为她的死而让曾经薄薄的一段感情变得深刻,是以不停的长吁短叹。 苏落想,作为长辈,有必要开导他一番,想说“你想开点啊、别上火啦、人生路还长着呢”,感觉都是无关痛痒的废话,思量半天没有更合适的语言,于是道:“我小时候师父说,人死之后都会幻化成另外一种形式和你相识,或花或草,也或许是另外某个人,那个人,就是你新的缘分。” 谷梁卓然淡淡一笑,明白她在担心自己,仰望高天流云道:“可是绯烟就是绯烟。”他之意,不是没有谁能代替得了墨绯烟,而是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是不尽相同的,自己当然还会娶妻生子继续人生,然而也会忆念墨绯烟。 春好插话道:“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苏落急忙附和:“对对,可以在另外几棵树上多吊死几次试试。” 谷梁卓然:“……” 春好:“……” 她自己也醒悟过来似的,觉得这话有些不妥,赶紧解释:“千吊万吊,千死万死。千锤百炼嘛,我的意思,你可以试试喜欢别的女子。” “喜欢别的女子。”谷梁卓然自言自语,想说缘分这东西不是你设定好的,想何时出现就出现,无限感慨的回头看看她,她立即往后一仰身子,目光里都是抵触。 谷梁卓然明白她以为自己看她是那种意思,哭笑不得的把脑袋转过来,一转头又看见春好。那丫头也是急忙把脑袋别过去,目光里都是唯恐避之不及。 谷梁卓然当即哈哈大笑,左看不得右看不得。索性把目光朝前看,突然,笑容遁迹,马在走,他整个人却僵硬在马背上。因为不远处墨绯烟的墓前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子,一身紫衣,午间的强光裹挟着她,周身萦绕着一团紫气,如梦似幻,如仙似魅。 苏落业已看见。感觉有点眼熟,吃惊道:“不会真是师姐幻化而出吧!” 谷梁卓然一拍马,猛然冲了过去。一丈开外飞跃落在那女子面前,把对方吓了一跳,他盯着人家看,模样比墨绯烟俏丽,年纪却是仿佛。他突然想起苏落的话,所谓人死之后会幻化成另外一种形式。或花或草,或者另外一个人很你相遇,他诧异,难道真是墨绯烟,所以情难自禁的看着人家,满脸都是笑。 那姑娘谨慎的往后退,他就慢慢跟上去,那姑娘突然飞起一脚踢来,他急忙往旁边一纵躲开,果然,和墨绯烟一样的大脾气,他更笑,那姑娘骂了句“登徒子”,挥拳来打,他顺势抓住人家的手,竟然俯身吻了下,那姑娘气急,脚朝他裆处踹去。 苏落已经跑了过来,高喊:“紫鸳!” 谷梁卓然本能躲开,因为她这一声喊,发愣去看,不知绯烟为何变成紫鸳,于是,他愣神的当儿,就被紫鸳踢中,哎呀一声惨叫,然后双腿夹住,弯身痛得不行。 苏落急忙喊:“卓然,卓然你怎样?” 卓然?紫鸳猛然想起什么,难道这对自己不怀好意的公子就是谷梁卓然!急忙过去相看,被谷梁卓然推开,什么话都没说,很是烦躁很是冷漠。 苏落给他们介绍,并对紫鸳解释谷梁卓然是因为太过想念墨绯烟,错把她当成故去之人才如此对她冒犯,又对谷梁卓然解释,紫鸳定然以为他想冒犯才会如此。 紫鸳溜了眼谷梁卓然,本来,她是那种肉包子打狗的心态想认识谷梁卓然的,哪怕对方样貌如同李逵性情如同张飞,她也认了,只想对墨绯烟做一点补偿,没料到谷梁卓然面如朗月般俊雅,身姿如玉树临风般飘逸,刚刚对自己含情脉脉那一朵笑,像春日里盛开的什么花,想不起名字记得住灿烂,她不觉偷偷欢喜,过来给谷梁卓然赔礼道歉。 谷梁卓然忍着痛,敏感之处又不好多言,心中有气,冷冷的把头扭过去。 苏落从中斡旋,紫鸳接二连三的道歉,态度诚恳语言温柔,谷梁卓然想想本身就是自己冒犯人家在前,于是一笑而过。 一场误会消除,苏落就让春好拿过祭祀所用之物,没等把香烛酒菜等摆好,而听呼啦啦风带衣衫之身,循声去看,一团红拂着地面袭来,如火蔓延,红袍白发这样的标志当然是师父墨子虚,她突然不安,师父来绝对不是好事,必然是得知墨绯烟死了,但也绝对不会是前来祭奠那么简单,急忙告诉卓然和春好、紫鸳:“我们快跑!” 四人有三个知道墨子虚的厉害,紫鸳不明所以但也跟着跑就是。 突然,一声幼儿的啼哭,苏落急刹住脚步,母子连心,即使身处喧嚣的市集,即使钟磬齐鸣她也能辨别出儿子的声音,反身扑回来,果然,墨子虚单手抱着乱抓乱蹬的安儿,他的脸血色褪尽,冷白如僵尸,并不搭理苏落等人,眼望墨绯烟的坟墓发呆,无论哪一个弟子,即使被他利用被他任意驱使,都还是他亲手养大。感情自然非同一般,见他嘴唇翕动几下似乎想说什么,没有说出。 “师父,您来了,您抱着安儿作何?”苏落预感到什么,明知故问,说这话时嘴唇颤抖,身子更是如筛糠。 墨子虚看都不看她,嘶哑的嗓音像从地狱飘来,冷且诡异:“当然是来看看绯烟。她在我身边二十多年,像我的女儿一般,她走了我怎么能不来看看。” 谷梁卓然也料到什么。慢慢靠近墨子虚,想从他手里夺下安儿,墨子虚袖子一拂,轰然一声响仿佛巨石滚落,谷梁卓然就倒在地上口吐鲜血。紫鸳急忙过去相看。 苏落知道墨子虚的脾气,反复无常阴狠毒辣,讨好的笑笑,比哭都难看:“师父,把安儿给我,他被您吓坏了。他要找娘。” 墨子虚冷笑一声,转头看着她像是商量的语气:“让他下去陪陪绯烟不好吗。” “不要!”苏落立即跪在他面前,举着双手想接过安儿的样子:“师父。冤有头债有主,安儿是无辜的,杀死师姐的是汉王朱高煦,我已经报了仇,那个恶人不死也是残废了。” 墨子虚勃然大怒:“冤有头债有主。假如谷梁鸿不杀了你娘,假如你肯为你娘报仇。假如绯烟不来谷梁鸿身边潜伏,她怎么能死。” 苏落突然也怒了:“给您说过多少次,我娘不是谷梁鸿杀的,您为何非得纠缠此事不肯罢休,您爱我娘可我爱谷梁鸿。” 墨子虚举着安儿给她看,脸上都是笑,苏落却吓得跪爬过去:“师父不要,您不要,安儿比我的命还重要,您不要伤害他,我答应你,给我娘报仇,我答应你。” 墨子虚晃了晃脑袋,目光里都是失望:“我已经不相信你,杀谷梁鸿从今后我不会假手任何人,我亲自动手,但他的儿子就是孽障,必须得死。” 苏落哭喊着匍匐过去:“师父不要,当年我娘知道自己逃不出皇宫,即使逃出去也逃不出朱棣的魔爪,她是自杀,她是怕连累到我,她是为了给她女儿一条活路,师父,我娘肯为我舍弃自己的性命,我亦能,谷梁鸿亦能,您把安儿给我,我和谷梁鸿,我们夫妇,自绝在您面前,如违誓言,天打雷劈。” 墨子虚举着安儿的手慢慢落下,低头看看模样中有几分苏落的小娃,目光忽而温柔起来,仿佛看见当年的墨子苏怀抱苏落,他也查过,墨子苏的死差不多就是苏落所言,只是他分明看到谷梁鸿手里拎着血刃,还托着才出生的苏落,他于此认定是谷梁鸿杀了墨子苏。 苏落边哭边看着有些动容的墨子虚,想想绝对不是自己说和谷梁鸿双双自杀而打动他,差不多是提及母亲。 就是这个原因,墨子虚迟疑是琢磨,墨子苏既然想让女儿苏落好好的活着,假如自己杀了苏落的儿子,她能好好活着吗? 谷梁卓然瞧不起墨子虚卑劣的行径,讥诮道:“你有本事找我二叔单打独斗,抓一个小娃算什么英雄。” 墨子虚突然被激怒,提着安儿就想抛去墨绯烟坟上,苏落急忙喊:“不要!师父,你知道师姐是为何死的,她是为了救我和安儿,假如您杀了安儿,她的死就一文不值,她在阴曹地府也会心痛也会恨你。” 墨子虚的手又缓缓落下。 春好道:“老前辈,您放过小少爷。” 苏落立即大喊:“都给我闭嘴!”她真怕谁的话出错而再次嫉妒墨子虚。 墨子虚柔柔一笑,苏落感觉他最近的神情越来越怪异,接近崩溃和疯癫的边缘,若非他执着要杀谷梁鸿,也不会如此,想说些话来规劝,墨子虚摸了摸哭得嘶哑的安儿,轻声道:“没事,绯烟不会怪我,因为她知道师父是怕她寂寞。” 他如此轻言细语,苏落却感觉冰冷刺骨,还想劝说,他已经大步走到墨绯烟坟墓前,道:“谷梁鸿,我让你断子绝孙。”说着把安儿高高举起,朝墨绯烟的墓碑砸下。 谷梁卓然推开紫鸳奋力扑去,春好吓的翻了白眼,苏落撕心裂肺的喊了声:“娘!” 骤然间,墨子虚即将松开的手重新抓紧安儿。 苏落嚎啕大哭:“娘,您的孙子就要去找您,女儿不孝,没有把他照顾好,您要是恨我就把我也带走,娘,可是安儿还没有给您烧过一张纸钱,没有画画给您看,没有唱曲给您听,没有叫您一声祖母,我知道您当年舍弃自己的性命是想让女儿好好活下来,然后生个孙子给您看,现在您的孙子就要粉身碎骨了,我知道您死不瞑目,您死不瞑目啊娘!” 墨子虚嘴角抽动,眼中起了一团雾气,定在墨绯烟墓前良久,低头看看跪在他脚下的谷梁卓然,手一松,安儿落下,被谷梁卓然稳稳接住,一股红色的旋风刮起,他转瞬不见。 苏落满脸都是泪水,无力的笑了笑,眼前一黑,昏倒过去。 188章 追爱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此后的一些日子,苏落夜夜恶梦,闭上眼睛就是墨子虚举着安儿要砸下的场景,这一折磨形容清减很多,每日里老是疑神疑鬼,抱着安儿还不停在找安儿,颇有些疯癫之状。 谷梁鸿懊悔却也无可奈何,那日他被朱棣召见进宫,把安儿托付给杨二郎照看,墨子虚打伤杨二郎就夺了安儿而去,他试着同苏落商量:“不如我找你师父谈谈。” 苏落立即反对,她感觉,所谓的谈谈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谷梁鸿忍了墨子虚太久,不会再有好脾气,墨子虚恨了谷梁鸿太久,更加不会客气。 这样不行那样不行,谷梁鸿刻不容缓的准备回凉州之事,京城至少有个朱棣,他想敬而远之。 说走就走,虽然天气并未转暖,却也没有冬日那般冷的刺骨,几辆大车装载着行李和苏落、春好几个女眷,房子低价出手,大多仆人遣散。 启程这日,苏落忘记告别的上官云飞前来送行,也没说几句话,也没有什么东西相赠,只等苏落的车子驶离他的视线,他一转头,两行清泪潸然而落,抬手摸摸心口,空空如也,脑海里铺展幅幅画面,都是有关苏落的,此一别若成永诀,他想:我该当如何? 而苏落,心情亦不好过,她可以对上官云飞没感情,但不能没有感激,深呼吸抱紧安儿,才觉得好过一些。 一行人来到城门口时,稀稀落落的行人中闪现一个紫色的身影,突然就拦在前面带队的谷梁卓然,谷梁卓然勒住缰绳,发现是紫鸳,愣了愣,问:“你怎么在这里?” 紫鸳咬着嘴唇不开口。憋了半天等谷梁卓然好奇的再问,她道:“我要跟你回凉州。” 谷梁卓然差点从马上跌下来,噗嗤笑出:“我不是很明白,我家里不缺婢女。” 苏落已经得到禀报,把安儿交给春好下了车过来,听了谷梁卓然那句话,遥遥喊着:“你家里缺个娘子。”她已经明白紫鸳的用意,这种事情女人似乎更加敏感。 谷梁卓然还是无法领会,回头看看坐在车辕上的谷梁鸿,谷梁鸿笑了笑。努努嘴示意他继续前行。 苏落却拉着紫鸳往自己的车边走,边问:“你是上官公子的护卫,他同意你离开他吗?” 紫鸳道:“我已经给他留下一封信说明。” 这脾气倒有几分像自己。苏落心里更加喜欢,当初她也是不顾一切的追求那个爱慕之人的,再道:“卓然是个好男儿,可是,你是真心喜欢他吗?” 在紫鸳心里。只觉得谷梁卓然丰采超拔,至于喜欢不喜欢他,或者他会不会喜欢自己,都没有考量过,想想道:“那件事再说,我可以先做你的护卫。管饭即可。” 苏落指指自己的马车:“谷梁世家养活千八百口人,也不差你一个,走吧。” 就这样。一行人晓行夜宿,回到凉州的时候,塞上差不多都已经暖和。 大家都非常高兴,感觉之前在京城只是客居,凉州。才有家的感觉。 谷梁鸿抱着安儿在牌楼前郑重的跪下,对儿子道:“见过太祖。” 然后径直去了祠堂。带儿子拜见列祖列宗。 又带儿子给大哥谷梁春请安。 该有的礼节完毕,回到自己府里,抱着安儿站在大门口再道:“这是我们的家。” 虎头虎脑的小娃啪啪拍着手,也就是自顾自的玩耍,谷梁鸿却满脸欣喜:“你也开心回到家里对么。” 郑氏带着窦璎徐娘还有众多男佣女仆迎了出来,给谷梁鸿请安,道一路辛苦。 苏落猛然就发现了窦璎,嗤笑一声没有说话,窦璎似乎明白什么,急忙道:“老爷不在家,大夫人颇为寂寞,我来陪陪她,现下你们回来了,我去别苑住。” 苏落也没有跟她咬文嚼字的计较谁是大夫人,只求她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安儿平安无事家人一切都好。 谷梁鸿把安儿交给婆子抱,他走近窦璎几步,轻声道:“今晚留下吧,我找你有事。” 窦璎甚至都预料到谷梁鸿找她所为何事,差不多就是给她一纸休书,横竖都是休,早来晚不来的事,没遇到苏落之前,谷梁鸿对她至少视为红颜知己,两个人每次见面都是有说有笑,非常融洽,现在弄得异常生分,早知如此,悔不当初,不如就继续做他的红颜知己,还让他对自己多少存些怀念。 谷梁鸿让杨二郎卸下从京城带回的东西,他自己抱着儿子四处溜达,暖阳融融,他到处指点给儿子看,这将来是你的,那将来是你的。 这些话,由婆子徐娘传到郑氏耳朵里。 “夫人,你说说,老爷当年何时抱过卓文少爷,再者,堂堂谷梁世家的掌门人,听说还封了安国公呢,像个奶娘的哄着孩子,有辱斯文啊,另外,老爷说什么都是那个小孽障的,您得早做打算啊,将来这一切都与卓文无关了,也就与你无关了,都是那个小妖精而她儿子的。” 郑氏的脸又长了些赘肉,苏落不在府里的这些日子她过的舒心罢了,听徐娘说,凝目盯着门口从缝隙间射入的一缕阳光,哼了声:“我的东西,谁也夺不走,哪怕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她那越来越低垂的眼角更加现出冷厉恶毒,无处发泄怒气,一掌打掉身边花架上那盆葱绿的花草。 表面上,郑氏很是欢迎苏落的回来,亲自吩咐厨房准备了晚宴,把谷梁春谷梁秋谷梁冬三兄弟连带夫人孩子都请来,一同给谷梁鸿和苏落接风洗尘。 多日不见兄弟间甚是想念,谷梁秋和谷梁冬第一次见安儿,听说大哥在京城出手就是送了小娃一座大宅子,他们两个也早就准备好,一个打造了紧锁,一个塑造了金佛,一个锁住小娃的长寿和福气。一个保佑他平安健康。 府里的婆子丫鬟围着抱着春好的安儿转,家里突然多了一个小人,大家都感觉特别喜欢,看他肉肉的,眉眼仿佛谷梁鸿的翻版,不停的嘁嘁喳喳,这个说真像老爷,那个说长大又是一个掌门人。 这话被郑氏悉数收进耳朵里,回头故意看看都是哪个在胡言乱语,人多。她也没有发泄,不停的招呼大家吃酒。 苏落特别准许紫鸳入座,初时众人以为是她带回的朋友。她却这样给谷梁春介绍,这位姑娘是某某知府的千金,文武双全,年龄比卓然小一岁,别说琴棋书画。针黹女红样样精通,做得一手好菜,当真是上得厅堂入得厨房,最主要是,待字闺中。 她介绍完,所有人都忍俊不禁。分明是媒婆的架势,她就是做媒的意思。 而谷梁春看了看紫鸳,当即就眉开眼笑。感觉是良家儿女,比那个墨绯烟好多,忙着点头:“好,好,真是好。” 紫鸳也不含糊。施礼时那种淡淡的敲到好处的笑,说话时声音高低语速快慢的掌握。把个谷梁春喜欢的不得了,立即请苏落往旁边私聊,请她给穿针引线。 苏落道:“不然我带紫鸳回来干嘛,就是为了卓然。” 谷梁春感慨万千道:“所以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苏落:“?” 他立即道:“太高兴。” 过了谷梁春这一关事情就成功了一半,当初墨绯烟就是因为谷梁春不同意,才没能嫁给谷梁卓然。 为了给紫鸳和谷梁卓然制造机会,苏落眼珠一转来了主意,对卓然道:“听说你家里藏着几十年的女儿红,何不拿来大家同享。” 谷梁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好,叫李武去取。” 李武,不过是谷梁春府里一个传话跑腿的家丁。 苏落给他使个眼色,命令卓然:“你去,那么名贵的酒弄破了可惜。”然后再一推紫鸳:“你跟着同去,看看大爷的府里怎样,我们谷梁世家绝非浪得虚名。” 谷梁春已经明白她的用意,连说:“都去都去。” 谷梁卓然颇有些糊涂:“一坛子酒而已,不用两个人。” 苏落没等说话,谷梁春发火了:“哪来那么多废话,就两个人同去。” 谷梁卓然吓了一跳,父亲很少这样的大声吼自己,感觉怪怪的,于是老老实实的带着紫鸳而去。 谷梁春急是有原因,他目前还不晓得墨绯烟已经死了,怕儿子再对那个女人动心思。 谷梁卓然和紫鸳一路无交流的回到家里,在酒窖里拿出那坛子女儿红,就想回来谷梁鸿家里,忽然好像明白什么,问紫鸳:“你为何跟我回凉州?你为何接近我?” 紫鸳没有谈情说爱过,被他这么直接的一问,曾经江湖儿女的豪爽荡然无存,难为情的低下头,局促不安。 看她如此害羞的模样,谷梁卓然也就明白过来,嘴角抿着笑,颇有些戏弄的成分:“你喜欢我?” 紫鸳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不喜欢他,起初是为了补偿墨绯烟,如今感觉在他身边心里就慌慌的,还非常舒服欢喜,于是点点头。 谷梁卓然哈哈一声诡异的笑:“我喜欢那个,那个喜欢了别人,我喜欢那个,那个也是骗我,听闻你在上官云飞身边做过护卫,他可是仪表堂堂家财万贯,你为何舍弃他而喜欢我?” 他第一句说喜欢那个是指苏落,第二句的那个是指墨绯烟,感情上一再受挫,人也变得警觉多疑起来。 喜欢一个人不是以外貌和财富来判断的,紫鸳说不清楚,语塞下只是低头。 谷梁卓然把脑袋凑到她脸侧轻声问:“你真喜欢我?” 热热的吐息揉得紫鸳耳根发热,热一路蔓延到脸上,略微躲开,还是点头。 谷梁卓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吓得紫鸳猛然抬头看他,他拉着她就跑,径直跑回自己房里,放下手中的酒坛,逼近紫鸳道:“你表示一下。” 紫鸳懵然不懂。 谷梁卓然就吻上她的唇,紫鸳初尝男女之事,浑身僵硬成一根木头,谷梁卓然抱起她噔噔跑来床前放到床上,看着她,看得紫鸳心里发抖浑身发抖,见他抓住幔帐就要拉下,紫鸳一瞬间醒悟过来,双掌就要推出,喝道:“你想怎样?” 谷梁卓然脸上是玩味的笑:“你不是喜欢我吗,喜欢不就是想嫁我吗,这种事早一天晚一天而已。” 紫鸳怒气冲冲,两个人僵持半天,她忽而垂下手,一滴泪落下,慢慢去解自己的衣服。 那滴泪仿佛打在谷梁卓然的心头,他突然明白,这是个好姑娘,是与墨绯烟不同的闺秀,知道自己吓到了她,想去哄,嘴上却道:“真扫兴,走吧。” 189章 女休男,不一般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酒宴正酣,谁也没有注意谷梁卓然和紫鸳返回时表情有异,苏落细心些,发现紫鸳笑的有些牵强,刚想问,突然一件让她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一直没有露面的谷梁卓文出现,郑氏之前对谷梁鸿解释,儿子同几个诗文朋友聚会所以未出来迎接他回家,苏落了解谷梁卓文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觉得他懂诗文就像有人说西门庆出家当和尚不可信。 无论可信不可信,这当年的小破孩昂首阔步而进,穿戴就像个土财主,脸上通红,像是喝了酒。 谷梁卓文久未见苏落,看她身边的安儿随口就问:“落落,这小娃是谁?” 苏落本也没有在意他的称谓,她本也不是个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人。 然谷梁鸿心里却不痛快,但凡谷梁卓文和苏落同时出现,他就会卑微的想起自己当初是苏落的公公,这卑微很容易转换成坏脾气,他捏着酒杯,头都不回,沉声道:“叫夫人。” 他的声音冰冷,目光冰冷,所有人似乎都明白什么,郑氏和谷梁春刚想周旋,谷梁卓文当真是不懂察言观色,不以为然道:“我一直都这么叫她。” 谷梁鸿猛然回头去看,假如谷梁卓文满脸是惧怕之色也罢,偏偏他吃醉了酒,嘴角含着一丝嘲讽之笑,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多少时日以来,他同窦璎走的很近,窦璎晓得这个年轻人头脑简单,经常唆使他针对苏落,说苏落水性杨花,本来是许给他的媳妇,后来发现谷梁鸿才是谷梁世家的掌门人,就转投他老爹的怀抱,给他戴绿帽子。 因此。谷梁卓文才敢对父亲如此傲慢的态度。 谷梁鸿忍了忍,再道:“叫夫人。” 谷梁卓文非但不听,还拔步想走,谷梁鸿一掌劈去,甚至都没有挨到谷梁卓文,他就噗通倒地,继而噗噗吐血。 郑氏大惊失色,奔去抱住儿子,转头怒向谷梁鸿:“你想打死他吗,你有了新人忘了旧人也就罢了。你怎能有了新儿子就忘了这个。” 谷梁鸿眼睛直直的瞪着谷梁卓文,高喝:“我让你管苏落叫夫人!” 声如洪钟,众人感觉房子都在突突震动。桌子上碗碟咔咔的响,本已经昏昏欲睡的安儿吓得哇哇大哭,所有人都明白,谷梁鸿是真的发火,谷梁春急忙劝谷梁卓文:“叫啊。说句话又不是很难。” 谷梁卓文当真怕了,酒也醒了大半,刚想开口,苏落踱过来道:“不,叫公主,我是谁你们应该知道。”她说着给春好使个眼色。 春好心神领会。对众人道:“你们还没有见过安平公主。” 大家面面相觑,谷梁春明白这个理,其实他们都应该对苏落以尊卑之礼相待的。只是自己疏忽此事罢了,于是带头跪下,被苏落一把拉住:“大哥,您这么大年纪就免了。” 于是,众人出了谷梁春和谷梁鸿。都给苏落跪礼,苏落道:“你们听着。以后别没大没小,我是朱祺祯,我是安平公主,落落乃乳名,家里除了老爷和大伯,任何人叫,掌嘴是轻,重则……你们去翻翻大明律。” 她说完,忙去抱过哭泣的安儿塞给谷梁鸿:“你吓的,你哄吧。” 其实她是怕谷梁鸿再对谷梁卓文动怒罢了,家和万事兴,她讨厌谷梁卓文,又不得不帮衬他。 剩下的时间,众人再也没有心情吃酒,各人找了借口散去,谷梁鸿把安儿交给婆子,对窦璎道:“你随我去书房。” 苏落明白谷梁鸿是对窦璎提分手之事,心里还高兴,带着安儿回去卧房等候好消息。 窦璎一路随着谷梁鸿毫无交谈,进了书房,谷梁鸿坐下,也示意她坐,她没有坐,先开口道:“老爷,休书写好了?” 谷梁鸿蓦然愣住,看看她,容颜已经辨别不出当年的柳离离模样,神态却还是在,她右手抓着左边的衣袖,眼睛红红的,想哭,忍住,还笑了笑,笑得非常凄苦,接着道:“我当柳离离时爱了你十年,我当窦璎又爱了你这么久,我知道自己之前所做都是错误,却也无非是为情所困,我现在只想留在你身边,天天看到你最好,看不到,感觉到你存在也好,为何,你就容不下我呢?” 话毕,眼泪下,直视谷梁鸿,脸上一丝表情也无,仿佛那泪不是因为悲哀欢喜的心情,只是一汪罢了。 谷梁鸿最见不得女人哭,也受不了她这样表白,本想痛快的甩给她一纸休书,见她如此失魂落魄,顿了顿道:“不是我容不下你……” “是苏落。”窦璎打断他的话,忽而又道:“不对,是安平公主,也是,人家是公主我却出自风尘,我假如不是家道中落,哪个女子愿意跳进那个火坑,凭我的容貌假如不是风尘女子,我现在也是夫妻恩爱儿女绕膝,即使我身处风尘,也还有很多追慕者,而我,只是因为对你的痴恋才弄成今日这样的惨淡收场。” 谷梁鸿僵坐在那里,窦璎也不再说话,屋子里有段时光在流淌,那是他们初识的岁月,谷梁鸿因为一桩生意,在金陵宴请几个朋友,选择在妓院这样的场合很是正常,当时有个客人醉酒,对窦璎,也就是当年的柳离离调戏羞辱,窦璎跑到谷梁鸿身边,他救下她,两个人如此相识,几番接触,彼此喜欢,也就是感觉良好的喜欢。 后来窦璎为躲仇家远去西域,弱女子无以为生计,又沦落风尘,当谷梁鸿和她重逢时,曾经想过救她出火坑,当时究竟为何没能成行他自己都忘记,本也不是什么值得铭刻的人,也就连带忘记很多有关这个人的事。 他长出口气,决心已定,道:“抱歉,我答应过落落,此生不仅仅只爱她一个,也不会让她有种同其他女人争夫的感觉。所以,真的抱歉。” 他说着,拿过墨来慢慢磨,差不多,提笔写下一个“休”字,窦璎突然撸起袖子,把嫩白的手臂伸到他眼皮底下,那手臂上赫然有两个字:离离。 他很是意外的抬头看看窦璎,因为,这两个字不是书写上去。而是纹刻上去,这笔迹分明就是自己所写,恍惚中忆起当年之事。初次相逢,她问:“敢问大侠高名?” 他答:“在下,凉州谷梁牧风。” 他反问:“姑娘你?” 她学着他的口气:“金陵,柳离离。” 她又问:“大侠名字怎样写?” 谷梁鸿以手蘸酒在桌子上写下牧风二字。 她又问:“可知奴家名字何写?” 谷梁鸿想了想,刚想蘸酒去写。窦璎就挡住他,然后喊自己的丫头取来笔墨,撸起袖子伸出胳膊让他写在这里,这种卖弄风情的手段,这种哄男人的伎俩司空见惯,于是谷梁鸿就写下了。当时年轻,微醺,同个妓女很是正常。不想她竟然纹刻了上去。 窦璎抚摸着手臂上的离离二字,就像抚摸一段古老时光,声音哽咽:“这是你当年写的字,我纹刻下来是告诉自己,此生离离就是你的了。谁知你一走就杳无信息。” 谷梁鸿真的有点乱了方寸,站起。在地上踱步,然后背对着窦璎,狠狠心道:“抱歉。” 窦璎忽然间心一沉,都不知丢落在哪里去了,面容苍白得骇人,紧咬嘴唇,血迹慢慢阴湿,缓缓敛起衣袖,静默了很久才道:“能否给我一点时间,让我也学筱兰薇,找个肯接纳我的人,然后再走,不然你现在把我休掉,我无依无靠,我知道你会继续养活我,但是我的心无依无靠,我怕忍受不了寂寞孤独而轻生。” 谷梁鸿转过身来,非常不忍,但他明白男人大丈夫做事不能优柔寡断,休,是一定要休,但窦璎这一点点要求也不为过,男人大丈夫还有个仁义在,于是点点头:“好。” 他说完率先出了书房,刚刚安儿被他一声吼吓坏,他赶紧去看儿子,现在,没有谁能比安儿和苏落对他更重要,这是他的根本,是他这个家存在的意义,是他以后几十年时光的全部。 窦璎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呵呵呵呵呵呵的自己在那里冷笑,咬牙切齿的自言自语:“男人,何其绝情!” ——﹡——﹡——﹡——﹡——﹡——﹡—— 谷梁鸿回到房间,苏落正抱着安儿左摇右晃的哄,小娃哭是不哭,却也不肯睡觉。 谷梁鸿摸摸儿子的脉处,又摸摸他的脑袋,逗弄一下,他笑了笑,发现一切正常才放心。 苏落很是着急他刚刚同窦璎谈了什么,偏偏他没有主动说,实在等不及,自己开口问:“你找窦璎干嘛?” 谷梁鸿脱下外面的袍子,漫不经心道:“没什么。” 苏落立即就不高兴了:“没什么你找她干嘛,偷情。” 谷梁鸿无可奈何的笑出,拍了下她的脸颊:“乱讲。”他其实不是不想告诉苏落,而是没有成功怕苏落不依不饶。 苏落当真就不依不饶了:“你不跟我说,故意神秘,不是偷情是什么,你告诉我真相,无论什么我都不生气,反之要你生不如死。” 谷梁鸿唯有据实相告。 苏落本来觉得这样做也没什么不可,关键是男人其实都太天真,女人追问你某些事的时候她一定这样说,你讲实话我不生气,可是你假如信了真讲了实话,她不生气才怪,谷梁鸿亦是,他说的太详细,比如他当年在窦璎手臂上写字的事都说了。 苏落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问:“那时,你是不是喜欢窦璎,就是柳离离。” 谷梁鸿不置可否,接过儿子逗弄。 苏落逼问:“说。” 谷梁鸿不想昧着良心,他其实和大多数男人都一样不懂,有时候对女人是需要昧良心的,这大概就是所谓善意的谎言,他点头:“那个时候年轻,看她还不错。” 苏落突然就火了:“我才明白为何你至今不肯休掉窦璎,原来是忘不了旧情,恐怕你现在仍旧喜欢她。” 谷梁鸿不明白她为何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停的翻炒,摇头道:“都是过去的事了。” 苏落怒道:“没过去,嫁张初五时你毫不犹豫,舍筱兰薇时你也当机立断,休掉董竹音时你眼都不眨,唯独这个窦璎百般不舍,你就是喜欢她。” 谷梁鸿赶着解释:“喜欢和喜欢是不一样的。” 苏落立即指着他:“你承认了!” 谷梁鸿有点捉襟见肘穷于应付,被卓文闹得本就不痛快,面对窦璎那样爱慕自己的女人又于心不忍,正焦躁,苏落又闹,他唯有气道:“你真是无理取闹。” 天啊,他敢这样脸色跟我说话!苏落委屈的含着眼泪,抽抽噎噎道:“我喜欢你时,以为你没有成亲,谁知你不但成了亲,还娶了那么多女人,我当时就是傻,我怎么能嫁给你,我嫁给谁都不会受这些女人的气。” 谷梁鸿以为她又想说不如嫁给墨飞白,这是他的心病,他最怕苏落后悔,于是气道:“你心里不也是念念不忘你师兄,我只是对窦璎可怜罢了。” 苏落哼了声:“没有爱哪来可怜,你不肯同她分手,我们分手。” 谷梁鸿知道事情越来越麻烦,举着儿子给她看:“你别闹了。” 苏落不仅仅是说,四处的找笔墨,然后大笔一挥,洋洋洒洒写下一封休书,抓着谷梁鸿的手蘸了墨水就按在休书上。 谷梁鸿以为她闹一阵就好,并且那封休书居然还是写给他的,天底下没有女人休掉男人的道理,他不以为然,苏落却收拾一下衣服,告诉他道:“虽然儿子太小我很不舍他,但这是你们谷梁世家的根苗,我不带走,留给你。” 她转身跑出门去。 谷梁鸿抱着儿子喊了一个婆子交个她,自己去追苏落,捉到她千哄万哄,苏落却异常认真:“我没有闹,我感觉,自己好像不爱你了。” 这一句,谷梁鸿的手慢慢垂下,然后,眼看苏落越走越远…… 190章 追妻行动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矮脚的小几,厚厚的绒毯,几盏竹片扎拢成的纱灯,远处是绘着大幅冷梅的墙壁,近处是绯红淡蓝明黄翠绿的纱幔,都是苏落喜欢的东西,另有一把翠玉壶一只玲珑杯,谷梁鸿半伏半坐,自斟自饮,反复看苏落写的那封写书,只有一行字:我讨厌你。 还以为她真的长大,写封休书都这么孩子气,不觉哑然失笑,笑到半路忽然想起苏落说的:我好像已经不爱你了。 在谷梁鸿几十年的阅历中,感觉大多女人执子之手必定能与子偕老,大多夫妻打打闹闹也都过了一辈子,大多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甚至更多,即使他们家里也这样宅斗,女人针对女人也就罢了,偏偏这个苏落,她针对的却是自己,她不爱了,她要离开自己。 咕嘟嘟一杯酒下肚,有敲门声,他是怎样的着急,从地上站起然后冲出月亮门再来开卧房的正门,真的是眨眼间的事,甚至眼神不好的会以为他原本就站在这里,门启,是窦璎,他失望的往后退步,他这样聪明的人竟然忽略假如是苏落回来,她是不用敲门这种事的,因为这也是她的房间。 “老爷,我听说安平公主走了,是不是因为我。”窦璎迈进门槛,不知是真内疚还是假内疚,但神色里表现的就是内疚。 谷梁鸿立即道:“不是,这么晚了快歇息吧。” 苏落走了,窦璎不想失去这个绝佳的机会,手伸出长长的袖子,现出一把白瓷细嘴的酒壶,绕到谷梁鸿面前,好像老朋友似的自然:“我来陪你一醉方休。” 谷梁鸿眸子低垂,只能看到地板上阳文雕刻的一幅幅图案。花卉山水,这是大哥谷梁春自作主张,在他们回来之前换上的,为的是等安儿会走路时防止滑倒,谷梁鸿好像也是此时才发现,认真的看,语声淡的像是自言自语,却异常的冰冷,仿佛一出口就想伤人。 “你记住,除了苏落。不会有任何一个女人让我感伤,所以,她带给我的感伤不是你能来消弭的。” 他说完。自顾自的进入里间,又开始自斟自饮,窦璎就在他刚刚说话之地僵立,未知多久,瞥了眼月亮门。径自走了进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在他身上,紧紧抱住他喃喃道:“那么我给你一次,或者你给我一次,我们两清,我离开谷梁世家。你和苏落也不会再有争执。” 谷梁鸿沉声道:“你松手。” 窦璎哪里能松手,他就使劲一推,窦璎仆倒在一边。冷笑一下,哗啦扯开自己的衣服,力气之大连里面的亵衣都扯掉,露出白花花的胸脯,爬着绕到谷梁鸿面前给他看。哀求:“就一次。” 谷梁鸿出乎意料的没有躲避,而是大大方方的看了看。肌肤如润玉,挺若峰,他笑了笑,讥讽道:“窦璎,你做柳离离的时候,我当你是朋友,也欣赏你,你改为窦璎的时候,我怜悯你,觉得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而已,可是现在,我鄙视你,一个女人假如用出卖廉耻来得到男人,那么你永远也得不到,即使得到了他的身体,也失去他的心。” 窦璎顿时羞臊难当,立即阖上衣服,微扬起脑袋,冷笑:“我是怎么做都不会让你喜欢对么?” 谷梁鸿旁若无人的继续饮酒,半晌想着回答她:“你知道我为何喜欢苏落么?她表面上比你大方比你放浪,但是,她非常干净。” 窦璎再也没有颜面停留下去,狠狠的丢下一句:“好。”不知这个好字是什么意思,然后跑走。 未几,又有人敲门,谷梁鸿已经想清楚绝对不会是苏落,所以置之不理,只等门启开,脚步渐行渐近,黑色的短靴似乎不敢踩上这极品的厚绒地毯,在月亮门处伫立。 谷梁鸿登时就火了:“请你不要打扰我!”喊出,目光落处却是杨二郎,他于是转身就走,谷梁鸿急忙叫住:“二郎,我不知是你,来,陪我一醉方休。” 杨二郎脱了靴子,赤脚过来,乖乖的坐在他对面,不经意发现苏落写的那封所谓的休书,刚刚苏落跑走时他已经看见,如此,大概明白她们夫妻又吵架了,接过谷梁鸿递过来的酒杯自己倒满,迟迟疑疑道:“爷,凉州,其实也不太平。” 谷梁鸿握着酒杯愣在那里,明白他的意思,低声道:“我们的仇人唯有一个,那就是她师父,她师父不会害她,所以没关系。”说完,酒杯放到嘴边又补充:“可知道她去了哪里?” 杨二郎道:“爷放心,我叫人跟去了,小少爷离不开娘亲,所以夫人不会走远,我猜顶多是住客栈。” 谷梁鸿点点头,手指轻叩自己的额角,仿佛有什么事情想不明白,沉吟良久看着杨二郎问:“二郎,春好同你吵架的时候会不会说,她不爱你了?” 杨二郎羞涩的笑了笑:“爷,我们夫妻从来没说过爱这个字。” 谷梁鸿眉头蹙起,很是不理解的样子,指指酒杯,和杨二郎对饮一个,然后盯着他看,想得到一个什么答案。 杨二郎道:“我们都没有多少墨水,就是守在一起过日子,过一辈子,吵架的时候春好大多就是叨叨咕咕,她没有说过爱我,也没有说过不爱我,好像连喜欢不喜欢都不说,不骂不爱不好不恼,平平淡淡。” 谷梁鸿撑着脑袋看他,不明白连喜欢都没有说过的两个人,是怎么样睡在一起的。 杨二郎继续道:“我记忆中,我爹我娘甚至彼此讲话都很少,饭熟了,我娘就说二郎他爹,吃饭,我爹从外面回家,看见我娘也只是说,我回来了,我娘就嗯了声,他们不吵不闹,过了一辈子。” 谷梁鸿听了深有感触,平淡如水。或许才能细水长流,可是他的苏落很是能闹很是能吵,也大声的说爱大声的说不爱,要他抱跟他疯闹,她的苏落是无法平淡如水的,或许是她还小,或许是两个人还没有磨合到那种程度,或许是性格使然,他感叹:“落落为何不懂这个道理呢。” 杨二郎给他斟酒,不同意他的对苏落的看法。于是道:“不是夫人不懂这个道理,而是,我爹。我,我们身边都没有这么多女人,我娘,春好,才能心无挂碍。” 谷梁鸿骇然看着他。想他这般敦厚朴实的一个人,居然讲出一个自己费解纠结好久都无法释怀的道理,他不得不笑道:“你是替落落怪我喽。” 杨二郎立即低头:“小人不敢,小人只是想爷您和夫人恩恩爱爱,不要让亲者痛仇者快。” 谷梁鸿执起酒壶,发现已经空了。唯有把握手中的酒杯,叹气道:“可是,落落她居然说。她居然说她好像不爱我了,你要爷我如何?” 杨二郎信心满满:“多简单,只是好像而已,不可当真,即便真不爱了。爷,您想当年面对千军万马都能谈笑风生。连区区一个小女子都征服不来么,不爱,就让她爱。” 谷梁鸿偏着脑袋看他,轻笑道:“杨二郎,爷我不得不再次对你刮目相看,你怎么懂这么多?” 杨二郎嘿嘿一笑,和春好简直是一个窘态:“您说过,我是内秀。” 谷梁鸿哈哈大笑,杨二郎陪着他哈哈大笑,两个人像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趴在桌子上认真的研究起怎么征服苏落的计划来。 苏落在客栈这一夜,比谷梁鸿还煎熬,辗转反侧到后半夜才迷糊,却时不时的惊醒,一直听见儿子在哭。 天亮时好不容易睡沉,又被小二喊醒:“姑娘,您的早饭。” 苏落裹紧披风下床开门,揉揉惺忪的睡眼低头看看小二手里的托盘,上面有碗亮晶晶的蛋花羹,有盘黄澄澄的油炸馒头片,两碟翠绿的小菜,一碟咸肉干,还有几片玫瑰花瓣做的蜜饯。 她挠着脑袋想想:“我没订早饭啊?” 小二道:“是一位公子给您定的。” 苏落更懵,公子?难道是谷梁鸿?心里突然狂喜,然转念一想他顶多算个老爷,早过了年轻公子的年纪,试探的问:“是位大叔吧?” 小二摇头:“是个二十出头的公子。” 苏落很是糊涂,难不成是高衙内?灰狼死了之后他就突然离开京城,难道是他来看我?再问:“是不是很瘦小很猥琐很讨厌的一个人?” 小二差点笑出,心说姑娘假如你有这样的朋友,你居然还能这么大言不惭的说出,摇摇头:“您收了吧,厨房忙活一早晨呢,咱这里哪有玫瑰花瓣的蜜饯,是我一大早跑好远去给您买的,我们这里的客人没谁早晨吃这么丰盛的。” 苏落想拿银子,小二道:“那位公子替您付了。” 苏落稀里糊涂的接过早餐,既然是店里做的应该没有迷药春药一类的东西,于是大快朵颐,边吃边琢磨是谁。 之后的几天,每天早晨小二准时来叫她,每天都是不同样式的早饭,奇怪的都是她平时最喜欢吃的东西。 实在想不明白索性不想,她想儿子想的抓心挠肝,几次夜里偷偷跑回去看,又怕被谷梁鸿发现,走到门口没敢进去,这一日终于想的难耐,穿戴整齐想上街踅摸,或许能看见春好或者是谷梁家的人,让谁把儿子抱出来给自己看看也好,刚到客栈门口,却发现墨飞白迎面走来,她吃惊道:“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墨飞白也像是才发现她似的,转瞬那诧异的表情就被收入眼底,平静:“我住在这家客栈。” 苏落骇然的模样:“难不成这几天来我的早饭都是你让小二送去的?” 墨飞白迟疑下,思忖苏落家在凉州为何住客栈?为何还一住几天,差不多是和谷梁鸿闹翻,他心里窃喜,道:“嗯,是我。” 苏落狐疑:“你既然住在这里为何不见我?” 墨飞白怔了下,随即道:“不是不见你,我被一点事情缠身而已,今日不忙了,正想找你。” 苏落忽然想起墨绯烟来,泪水潸然而下:“师兄,师姐她,在京城时出事了,她死了。” 好一阵,墨飞白似乎没能明白她的话,等清醒过来,脑袋一偏,使劲闭上眼睛,心中的痛楚慢慢爬上眉头,忍了又忍,咬牙问:“是不是师父做的?” 苏落摇头,简单的把事情的经过对他叙述一遍,“师兄,都怪我。” 她伏在墨飞白怀里嘤嘤啜泣。 墨飞白搂紧她:“落落别哭,这不怪你,冤有头债有主,假如没有师父逼绯烟做那样的事,她怎么能死。” 这时,谷梁鸿和杨二郎伫立在客栈不远处的街上,人来人往中,他们看见苏落和墨飞白拥抱在一起的场景。 191章 夫妻过招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谷梁鸿转身想走,不是气苏落和墨飞白搂搂抱抱,而是见她二人抱头痛哭定然是有事发生,十有是因为墨绯烟之死,这是他们墨宗内部之事,自己不好参与其中。 想走的原因讲给杨二郎听的时候,他很是诧异:“您怎么知道不是夫人对她师兄哭诉和您吵架之事?” 谷梁鸿抖抖袖子,露出手指画了画修整有型的胡子,眼中满是得意的神色:“这种事,落落定当不会对外人讲。” 知妻莫若夫,苏落从不告诉墨飞白她和谷梁鸿争吵,特别是她知道墨飞白对她的感情,不想对方心存什么希望。 果然,墨飞白问了:“你为何住在客栈?” 她想了想,是啊,家在凉州,为何住客栈?舔了舔嘴唇,一刹那想出理由:“我想查一查建安文骨的那些人,在京城时被他们追杀几次,怕他们追到这里,都因为谷梁世家目标太大,我出入必定容易被发现,所以暂时寄居客栈。” 理由不错,但墨飞白仍旧有疑问:“谷梁鸿呢,他为何不查,要你一个弱女子抛头露面。” 苏落难以自圆其说,唯有使出绝技,那就是胡搅蛮缠:“你看你,见了我不高兴似的,问东问西,你想见他去谷梁世家找。” 于是,墨飞白老老实实不再追问,道:“巧了,我来凉州就是为了找一个人,他是鱼仙姬的表弟,叫戈璇玑,这之间的误会若不澄清,我麻烦你更麻烦。” 苏落东张西望一番,看看方圆十步之内没有可疑之人,偷偷道:“你杀了鱼仙姬你还敢找人家的亲戚,你不怕他替他表兄报仇吗?” 墨飞白借题发挥。问:“假如是鱼仙姬杀了我,作为师妹你会为我报仇吗?” 苏落不假思索,先是朝地上啐了口:“那妖男别说杀你,敢动你一根毫毛我将他碎尸万段。” 墨飞白隐忍一喜,揉揉她的脑袋道:“好像你多能打,走吧,我们去找戈璇玑。” 牵着她的手就走,苏落边走边问:“不过师兄,你和那妖男有没有那个?” 墨飞白偏头看她:“哪个?” 苏落难以启齿:“就是那个呗。” 墨飞白似乎懂了,仍旧故意逗弄她:“到底是哪个?” 苏落抓耳挠腮:“男人和男人我不懂怎么说。反正就是那个。” 墨飞白噗嗤一笑:“你说的到底是哪个?” 两个人嘻嘻哈哈,渐行渐远…… 谷梁鸿看看他们的背影,转身想回府。杨二郎追着问:“爷,您不想知道夫人同她师兄去作何?” 谷梁鸿毫不犹豫:“不想。” 杨二郎试着再问:“一旦是危险之事呢?” 谷梁鸿胸有成竹:“墨飞白并非等闲人物,他会保护落落。” 杨二郎换了个问法:“我说的这个危险若是来自墨飞白呢?” 谷梁鸿当即立定,徘徊不决,跟踪盯梢自己的夫人。这种宵小行径岂是一个大男人所为。 杨二郎本着让他夫妻和好如初,是以蓄意煽动:“其实我也看出来,她师兄对夫人很关心,这个时候您不关心夫人,她师兄会趁火打劫的。” 他说的比较婉转,所谓的关心谷梁鸿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狐疑不决:“不会吧?墨飞白算得上英雄。” 杨二郎振振有词:“那得分对什么事什么人,比如我,本来是喜欢府里的丫鬟翠羽的。您也知道翠羽模样好人机灵,但您把春好许配给我,我就娶了春好,春好一直都不知道我喜欢过翠羽,您说我这个人算得上老实。还不是个假老实。” 谷梁鸿很是吃惊,并不知道他杨二郎还有这么一桩故事。满怀歉疚道:“这样说,倒是爷我乱点鸳鸯谱了。” 杨二郎急忙道:“那不是,翠羽是中看不中用,春好是耐用,时间长了我才明白,翠羽心气高气量小,春好大度,过日子得娶这样的女人。” 谷梁鸿顺着他的话茬:“按你这么说,落落气量也小,岂不是也中看不中用。” 杨二郎立即反驳:“当然不是,是您自己身边太多女人,才让夫人生气。” 谷梁鸿歪着脑袋看他:“你好像每次都帮着落落说话,她究竟给了你多少好处。” 杨二郎突然脸就红了,讷讷的:“夫人心地善良,仅此而已,她若打赏,也是打赏给春好,与我无关。” 谷梁鸿呵呵一笑转身迈大步追去:“走吧,逗你呢,再不跟上落落丢了。” 杨二郎抚下心口,惊魂未定的样子,跟在他的身后。 两个人一路尾随苏落和墨飞白,见他们进入一家茶肆,春光大好,茶肆的门窗敞开,苏落拣了个靠窗临街的位子坐下,墨飞白让她稍等,自己上楼去打探,听闻戈璇玑今日在此会友,楼下不见其踪影,是以上楼看看。 谷梁鸿想大步而进,杨二郎问:“我们不躲避吗?” 谷梁鸿自嘲的笑笑:“你那个送早饭的感情只怕已经被别人抢了去,还躲避落落永远不知道我们在关心她。” 杨二郎急忙纠正:“是爷您关心夫人。” 谷梁鸿看看他:“此地无银三百两。” 杨二郎摸摸脑袋,感觉后脖颈冒冷汗。 二人于苏落旁边的邻桌坐下,当即就被苏落发现,先是一惊,接着一喜,随后一怒,杨二郎已经打招呼:“夫人。” 苏落猜测他们大概是来找自己,开心的不得了,却嗤之以鼻:“我和你们很熟吗?”然后自顾自的喝茶,看街上的光景,还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一副乐不思蜀的模样。 谷梁鸿没看见她是担心,看见她是可怜,见她头发没有梳理规整,衣衫还多些褶皱。想是夜夜无法安眠,哄着道:“当然熟,连儿子都有了。” 苏落正想儿子,急忙道:“是吗,有何凭证,抱来给我看看。” 谷梁鸿道:“这个不难。”觉得今日天气非常温暖宜人,抱安儿出来溜达溜达也不错。 杨二郎拉了拉他,压低声音道:“不能抱,抱来小少爷,夫人解了思念之苦。她就不会跟您回府了。” 谷梁鸿吃口茶品品味,觉得是这么个理,如今儿子是最好的诱饵。于是道:“落落,安儿整天找娘,回家吧。” 听闻儿子找娘,苏落心头像被儿子的小手揉揉触摸,早已软成一团棉絮。正在迟疑,这时刚好有个年轻的公子立在她身边,拱手施礼而问:“这位姑娘,是一个人坐吗?” 苏落用眼睛瞄了下谷梁鸿,本想偷窥一下他的反应,却不料想被他及时捕获。他立即大步过来坐下道:“两个。” 杨二郎提着他们的茶具跟来道:“三个,并且等下还有一个。”他指的是墨飞白。 苏落第一次发现他们两个非常搞笑,一个不苟言笑的谷梁鸿。平素像个出土的千年古董,一个憨厚敦朴的杨二郎,长期像万年种植的西瓜,没想到他们两个居然还这般孩子气,就陪你们玩玩。 那公子羞惭的刚想走。苏落招呼道:“公子,我同你坐。”起身就走。随着人家另外找了个地方对坐,还相谈甚欢。 谷梁鸿望着苏落,耸耸肩,想告诉杨二郎自己真的无可奈何了。 那公子发现他偷窥苏落,嘲讽道:“一把年纪还学人家哄女孩子。” 谷梁鸿立即瞪起眼睛,只恨面前没有镜子,对着杨二郎,意思是我很老吗? 杨二郎装着喝水把眼睛看向别处,主要是没法回答,你长的再俊朗,年纪还是在那里摆着呢。 谷梁鸿蓦然想起他曾经和郑氏上街,被人说是母子,现在居然有人说他老了,他本不想过多纠缠,感觉这不是自己这类人的做派,现下生气管不管了许多,走过去坐下,对那个后生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他之意,我谷梁鸿在凉州从来没有被人如此讥笑过,谁知那后生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满不在乎道:“我管你是谁?” 杨二郎腾的火了,过来想打,被谷梁鸿制止。 苏落哈哈大笑,指指谷梁鸿指指杨二郎:“两个饭桶。” 谷梁鸿懒得玩这种小孩子的游戏,想速战速决,对那后生道:“我告诉你,我跟这位姑娘关系非同一般,我甚至了解她的一切,比如,她心口处长着一颗黑痣。” 苏落下意识的往心口看,自己怎么不知道那里有颗黑痣。 那后生听了,果然打量苏落一番,目光中充满鄙夷。 苏落立即道:“他胡说的,绝对没有。” 那后生不屑的看看谷梁鸿:“真是无赖。” 杨二郎拳头就想打去,被谷梁鸿拦住,有心气气苏落,知道她百口莫辩,这种事情她是无法证明的,道:“果真有。” 那后生看看苏落看看他,有点懵。 苏落大致了解了谷梁鸿的用意,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公子,走,我们找个地方,我让你看看到底有没有。” 那后生听了,愣了半天,突然淫邪的一笑:“好好,我们找个地方看看。” 杨二郎气得去抓,又被谷梁鸿拦住。 杨二郎急道:“爷,再不管夫人跟那个混蛋走了。” 谷梁鸿往椅背上得意的一靠:“不用我们出手。” 他目光及处,是墨飞白从楼上走了下来,发现和苏落拉拉扯扯的那个男人,当即飞身扑去一拳打下,那男人啊的惨叫,回头看看墨飞白,问苏落:“他又是谁?” 苏落不好意思的答:“一个熟人。” 那后来指着她斥责:“你这个荡妇,认识这么多男人。” 起身就跑,气得苏落在后边跳脚的骂。 谷梁鸿哈哈大笑,过去揽着她道:“夫人,我们不闹了,回家。” 苏落一口咬在他搂着自己的手臂上,眼泪啪嗒啪嗒落下,不知这委屈是来自那个骂她的男人,还是来自让她左右伤心的谷梁鸿。 192章 我原来是你的日用品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苏落最终还是没有与谷梁鸿回家,这次她不是闹,是经过认真思考的,她和谷梁鸿之间因为窦璎闹了有几次,对方不厌烦自己都觉得厌倦,她爱上这个男人的时候,那是打定主意要这个男人只爱自己的,如今适得其反,必不纠缠。 她下了狠心,搭着墨飞白的胳膊往别处继续寻找戈璇玑。 谷梁鸿颇有些黔驴技穷的感觉,不再多说一个字,转头回去府里,杨二郎就一直跟着,进大门进书房门,谷梁鸿随手一挥:“你去忙吧。” 翩翩飞进一只粉蝶,绕着杨二郎转了几圈,然后朝着门口大片的春色姗姗而去,杨二郎突然灵机一动:“爷,我们说好了,忙也是为夫人这件事忙。” 谷梁鸿望着窗口横斜出来的一支杏树,应该是就要开花了,这是苏落最喜欢的景致,如今物是人非,想想在茶馆里苏落何其肯定的说:“我不跟你回去。”他有些心灰意冷,摸摸略有些痛的手臂,突然又心潮澎湃,苏落肯咬他,这是生他的气,还在乎他,于是看看杨二郎:“你,还有什么好主意?” 杨二郎立即眉飞色舞的样子:“爷,夫人虽然是公主,是谷梁世家掌门夫人,不还是个小姑娘吗,我觉得,小姑娘一般都喜欢出其不意的感动,比如,您今晚趁她一个人落寞之时飞过去。” 飞过去?谷梁鸿合计自己算是聪明,都不知从哪个方面去理解他这句虚无缥缈的话。 杨二郎是因那只蝴蝶带来的灵感,于是说话时还在想着那蝴蝶的姿态,看他蹙眉,忙道:“我的意思,今晚夫人一个人,又想小少爷。孤单寂寞,不如您突然翻窗而入,给她一个惊喜。” 谷梁鸿摆摆手:“就像那位公子说的,我都一把年纪了,还变着花样的哄小姑娘,实在不妥。” 杨二郎当即反驳:“何谓一把年纪,当年唐玄宗为了哄杨贵妃,从岭南运来新鲜的荔枝给她吃,人家多大的年纪。”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这一句如此出名谷梁鸿怎能不知。叹道:“人家是皇上,我充其量只是一个安国公。” 杨二郎脱口就说:“夫人可比杨贵妃都美。” 谷梁鸿挑挑眼皮看着他,他急忙解释:“我是说。您忘了夫人的师兄可同在那家客栈呢。” 墨飞白?谷梁鸿是相信苏落的,假如她不会变心,墨飞白再怎么感动她都不好用,不过,事情终究还是因为自己处理不当引起。去找苏落深刻的谈谈也好,还在纠结那位后生嘲讽他老的事,犹疑道:“不用翻窗而入那么费力吧?” 杨二郎替他决定:“用的用的,夫人一定会非常开心。” 谷梁鸿笑道:“你说你和春好不说爱不说喜欢,我怎么觉得你好像非常会哄女人。” 杨二郎嘿嘿傻笑:“偶尔。”他心里想,假如我遇到夫人这样美貌又可爱的女子。我当然会说爱她喜欢她,会变着法的哄她……思绪到此戛然而止,油然而生一种罪恶感。 ——﹡——﹡——﹡——﹡——﹡——﹡—— 苏落和墨飞白找了大半天都没有找到戈璇玑。唯有回去客栈,两个人一同吃的晚饭,这种单独相处的时光如往事回旋,墨飞白吃的少,大多时间都在看着苏落。 晚饭过后。天差不多黑透,他让苏落回房歇息。他拿着很多祭祀之物,准备找个地方给墨绯烟烧些纸钱。 “我也去。”苏落道。 墨飞白目光凄然一转:“我想和她单独相处。” 这样,苏落明白,说几句人死不能复生这样的话安慰他,然后回到自己房间,一静下来,又开始想儿子,这个时候儿子定然是闹觉,哭哭唧唧,婆子们虽然比自己会哄,但也不是娘啊,自己虽然笨,但不是有句话,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儿子是习惯自己身上的味道的,他若是哭着不肯睡,婆子趁谷梁鸿不注意掐他打他怎么办。 突然的,她坐在床上,噼里啪啦掉眼泪,边哭边骂:“都怪那个混蛋谷梁鸿,都怪他。” 面前小几上的烛火闪烁,莫名其妙的一股风,等她想四处找时,就发现从窗户处翻进来一个人,她当机立断,聚心念汇神识……半路发现来者是谷梁鸿,他整整衣衫,信步闲庭的走来。 “你几时学会做贼了。”苏落瞪着他,准备同他吵个面红耳赤。 谷梁鸿背着的手从身后拿出来,掌心托着一个纸包,打开,都是她爱吃的糕点,拈起一块递到她嘴边:“我是想起我好像曾经翻窗和你幽会过,那次你非常开心,所以就故技重施,想你再次开心。” 苏落把脑袋往别处转去,没有张口接他的糕点,赌气道:“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开心现在……”嘴巴牢牢的被塞入一块糕点,想吐,糕点实在是香甜,并且,假如真的吐了,太伤人家的心,含在嘴里慢慢咀嚼,眼泪还挂在睫毛。 谷梁鸿用食指拭下那莹莹如秋日晨露的泪水,柔声道:“想安儿对么。” 苏落就再也忍不住了,哭出声来,口中的糕点碎屑哗哗从张开的嘴巴往下掉。 谷梁鸿心疼得搂在怀里:“这样,假如你还是不肯同我回去,我明天把安儿抱来给你。” 苏落立即欢喜的模样,哭唧唧的问:“真的?” 谷梁鸿又塞入她口中一块糕点:“我从来不骗你,但是晚上不能留在这里,客栈鱼龙混杂,你又不肯让我留下保护,我不放心安儿。” 苏落抽抽鼻子,妥协道:“可以。” 谷梁鸿就蹲在她面前,仰头看着她吃,看着她哭,握住她冰冷的小手道:“落落,听我说,若说喜欢窦璎。或许曾经有过。” 哪壶不开提哪壶,苏落豁然而起,被谷梁鸿一把拉下,他自己也坐了过去,命令的口吻:“稍安勿躁,听我把话说完,那时我还年轻,初见她时她也非常善解人意,算是个好姑娘,我对她是有好感。但仅仅停留在觉得她还不错这个层面上。” 苏落撇撇嘴,瞅瞅他手中的糕点,舔了下嘴巴。 谷梁鸿会意。又喂给她一块,再道:“你不信这也是事实,她曾经暗示过要跟我走,不瞒你说,我甚至差点娶了她。” 苏落当即怒目而视。谷梁鸿拍拍她的后背安抚:“你知道我为何没娶她?” 苏落才懒得思考他们龌蹉之事,她感觉,谷梁鸿除了喜欢她,对哪个女人好都是龌蹉之事,对男人好是更龌龊之事。 谷梁鸿自问自答:“因为她是个妓女。” 苏落使劲咽下口中的糕点,愤愤道:“假如她不是妓女。你就娶她了对么,这不还是喜欢,不过是嫌弃人家是妓女罢了。” 谷梁鸿把她掉在鬓角的一缕头发掖在耳朵后。顺势捏捏她的耳朵,声音大了些:“记得因为筱兰薇你跟我闹,我是怎么跟你解释的?” 苏落脑袋一扭,懒得回忆。 谷梁鸿又是自问自答:“我说,假如她是我的儿媳。我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娶她,现在我要告诉你。假如你是妓女,我照样毫无犹豫的娶你,你,明白?” 苏落闷闷坐着,仔细的琢磨他的话,好像懂了,喜欢和喜欢在程度上是不同的,谷梁鸿喜欢当年的柳离离,只是因为她也美貌也温柔还有可怜,但那种程度远远没有可以让他为柳离离,也就是窦璎不顾一切,但她娶自己的时候就是不顾一切的,甚至苏落还懂,其实在谷梁鸿心里到如今都在为他们曾经的翁媳关系耿耿于怀。 点点头,委屈的又流泪:“还是不行,我一看到窦璎就心烦气躁。” 谷梁鸿唯有哄道:“我会尽快处理的,她只是想找个归宿再离开,落落,得饶人处且饶人,把谁逼急了都不好,我不担心自己还担心你和安儿。” 苏落终于点点头。 谷梁鸿也终于长处口气:“这么说,你可以回家了?” 她又摇摇头:“我想暂时留在这里平静一下,不然回头看见她我又会同你吵闹。” 她能不生气谷梁鸿已经心满意足,也不逼迫,感叹道:“没想到憨憨的杨二郎居然能想出这么个鬼点子。” 苏落立即瞪起眼睛:“你说什么?” 谷梁鸿自知失言,急忙纠正:“翻窗的点子是他想的,但这些话都是我的真心话。” 苏落恨恨的想,好你个杨二郎,伙同谷梁鸿来骗我,我自有办法制裁你,道:“你明日把安儿抱来时,也让春好来,我也想她。” 谷梁鸿只求她不生气,无一不应承:“可以。”然后搂过她。 被苏落推开:“你意欲何为?” 谷梁鸿看她小心翼翼的眼神啼笑皆非:“我们是夫妻,我还意欲何为。” 苏落往后退了退:“我在生气呢。” 谷梁鸿逼过去:“亲吻一下总可以吧。” 苏落使劲推他不开,仰躺在床上,谷梁鸿淡淡一笑压上去。 哐当!房门被推开,站着一脸冷漠的墨飞白。 谷梁鸿起身,大大方方的拉起苏落,然后看着颇有些狗拿耗子的墨飞白,打招呼:“好久不见。”说起来白日里两个人没有只言片语的寒暄。 墨飞白拱拱手,算是回应,然后阴阳怪气道:“你怎么来了?” 谷梁鸿没有吱声,感觉他明知故问。 苏落挠了挠脑袋,着实好好想了一番,然后编了个瞎话:“我日常用品没带。” 墨飞白:“……” 谷梁鸿:“……” 苏落其实说的是洗漱穿戴之物,想如此骗墨飞白谷梁鸿来客栈找自己的用意,她不明白的是,墨飞白和谷梁鸿为何双双愣神又为何双双脸红。 各位,自己想去吧。 193章 以我命换你命,始知我之心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谷梁鸿依言,让杨二郎陪着春好抱着儿子送给苏落,母子见面,安儿盯着苏落好久没有任何反应,唬的苏落以为儿子此后要与她老死不相往来呢,最后小娃终于认出是娘亲,撒欢喊叫,苏落激动得泪湿眼眶。 杨二郎趁机敲边鼓:“夫人,回去吧,听说小少爷晚上睡觉经常哭闹,一定是想找您。” 看到儿子的一刻,苏落怨怼谷梁鸿、愤恨窦璎的心情立时都化为乌有了,很想回去,只为每晚守着儿子入睡,他毕竟还太小,这样的人生历练远远不是时候,然她又不能回去,之前是气,现在是计,她觉得,自己远离谷梁鸿,窦璎才能有所行动,只要抓住她的把柄,她不想走都不行。 另外,她也真想找到戈璇玑,和建安文骨的那些人深入的长谈一番,有些事牺牲性命都有意义,有些事伤一次都没必要,朱棣现在把大明管理得非常好,父亲生死未卜,即使他活着,过了这么多年,他当初都未必是个合格的皇上,历经岁月的磋磨,他现在更加不能,有多少卧薪尝胆的勾践,那种人物乃凤毛麟角才能千古流传。 还有,她也想等来师父墨子虚,墨绯烟死了,墨子虚会不会迁怒墨飞白还是未知,毕竟墨飞白和墨绯烟总像双生子,在墨宗人眼里实在难以描述他们究竟是情侣还是搭档,总之,苏落觉得墨子虚不会这样任墨飞白逍遥事外。 最后,她也想试试谷梁鸿,看他对自己能忍耐多久,婚嫁之后,夫妻间浪漫消磨殆尽,剩下的唯有平淡如水的日子,这不重要。苏落计较的是他在自己远离的日子能否守身如玉,因为,苏落知道窦璎不会失去这样的机会。 总之,她想留下来,逗弄儿子一会,向春好打听一下府里最近发生的事,郑氏和窦璎都没什么动静,忙的那些丫鬟婆子,据说,自从杨二郎当了谷梁世家的总管后。巴结他的人越来越多,春好着实非常得意。 苏落瞄了眼守在门口的杨二郎,忽然想起了谷梁鸿说过。他哄自己这前前后后这些主意都是杨二郎所出,苏落感觉自己真就小觑了此人,存心耍弄他,于是对春好道:“二郎有没有和你翻窗幽会过?” 春好嘿嘿傻笑:“夫人,我们都成亲了。” 苏落道:“成亲了怎么。昨晚大叔就来翻窗和我幽会了,还给我带来好吃的,还哄我,这感觉好久没有了。” 她边说边还一副意淫的模样,听得春好相当神往,苏落趁机道:“我教你个方法。保证杨二郎也这样对你。” 女人嘛,春好终于动了心思,回头偷窥一下杨二郎。凑近苏落,把耳朵递过去。 苏落教授的方法很简单,那就是和他闹,怎么闹?更简单,比如杨二郎看了哪个女子一眼。立马借题发挥,和他吵闹。然后分居。 “能行吗?”春好不是不信苏落的话,而是不想和杨二郎吵架,但又想重温一下恋爱时光,或许他们都没有怎么恋过爱过,稀里糊涂的就成亲了。 苏落肯定的点点头,春好下定决心的点点头。 抱着安儿离开苏落回府,杨二郎去谷梁鸿那里汇报苏落的情况,出来后不停的应付家里仆人们的招呼,大多嗯一声过去,什么叫无巧不成书,偏偏遇到翠羽时被春好看见,肥妞顿时冲出来,手指他道:“你为何对翠羽暗送秋波。” 杨二郎看看远去的翠羽,做贼心虚的样子,狡辩:“我没有。” 春好不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出一滴眼泪,杨二郎见状,继续解释:“我真没有,她就是跟我打个招呼,我就嗯了声,然后她就走了。” 春好捂着眼睛,不得不捂,是实在再也挤不出第二滴眼泪,继续闹:“你喜欢她长的比我美比我伶俐,你嫌弃我。” 杨二郎脱口道:“是不是老爷对夫人说什么了?是不是夫人对你说什么了?我之前是喜欢过翠羽,可我娶了你再也没有多看她一眼。” 等等!问题出现了,春好挪开手看着他,仿佛不认识似的,也不呜呜假哭了,正色道:“你之前,喜欢的人是翠羽?” 杨二郎心里哎呦一声,感觉自己失言,结结巴巴:“夫人,夫人她,没跟你说啊?” 春好摇摇头:“夫人没说过翠羽的事,我也不知道,可是杨二郎,你既然喜欢翠羽你娶我作何?你这个骗子!” 假气变真气,掉头跑走,也忘记分居不分居的事,只是觉得委屈生气,学着苏落的样子,收拾个包裹跑去客栈找她。 杨二郎这回深刻体会到了谷梁鸿的痛苦,闷坐在家里不知如何应对。 刚好谷梁鸿偕同其他三个兄弟到处巡看,凉州卫接到圣旨,要官府把谷梁世家重新改造,按国公府和公主府的规模。 谷梁鸿接到通知,同三兄弟商量,大的改造就不必了,但这是朝廷的命令,又不好不遵从,只做些表面功夫即可。 于是走到杨二郎的住所,发现他一个人闷头坐在门前的台阶上。 见谷梁鸿几个人到来,杨二郎连忙起身见礼,谷梁鸿察觉他面色不好,拉过一边偷偷的问:“像是有人给你气受。” 杨二郎于是讲出了春好和他闹的事,谷梁鸿哈哈大笑:“今日,你总算明白了我的苦恼,你不是计谋很多么,也学二爷我,翻窗而入。” 杨二郎杵在那里想了很久,还真没有同春好如此过,试试何妨。 ——﹡——﹡——﹡——﹡——﹡——﹡—— 春好正坐在客栈里对着苏落哇哇大哭,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苏落却笑得前仰后合,自己的计谋得逞,当然高兴,笑到肚子痛,突然发现春好真的好伤心。感觉事情有点严重,不像是假意吵闹,于是问去,春好哭诉:“杨二郎,娶我之前是喜欢翠羽的。” 原来如此,苏落也不知道此事,没想过自己一番计谋惹出一场旧情事,颇有些后悔,于是一番好言相劝:“杨二郎已经不错了,他也仅仅喜欢过翠羽。而大叔曾经三妻四妾过,你看我还不是照样幸福。” 春好听了劝,哭是不哭了。心里还是疙疙瘩瘩。 当晚就在客栈住下,只有一个房间,也是才走的住客腾出来的,却是个天字一号房,春好感觉自己是仆。哪里能住这样的好地,于是同苏落交换,她住在苏落原来房间。 若非为了给她和杨二郎制造一个幽会的场所,苏落是不计较和春好同处一屋的,之前她们经常同睡一张床呢。 临睡前,苏落还开她玩笑:“等着今晚杨二郎翻你的窗户吧。” 春好虽然气。也还非常感兴趣:“能吗?” 苏落道:“当然能,我不打扰你们甜蜜了。” 她转身回了自己的天字一号房,大真的好大。家具摆设也多,装潢也好,完全没有兴趣,嗅嗅自己的衣服,感觉还有儿子的味道。舍不得脱,于是和衣而睡。灯火都没吹熄,窗户啪嗒一声轻微的响,她心里非但没怕还有些欢喜,不会是谷梁鸿又来和自己幽会吧。 刚想起身来看,灯火下白光一闪,一柄飞镖刺入左边手臂,她顿觉一股剧痛,才明白是有人袭击自己,举目去看,大吃一惊:“师父!” 就是墨子虚,他于苏落对面的桌旁坐下,看着她受伤的左臂道:“放心,你还有三天时间,此是剧毒,谷梁鸿若想救你,必须耗费他所用的功力,到那时我再杀他轻而易举。”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就像师徒两个拉家常,毫不为苏落的性命担忧也毫不在意苏落的痛,他多少年前抱着才出生的苏落逃出皇宫之后,就已经丧失了一个正常人的心智,眼前萦绕的都是墨子苏的死。 苏落更痛的在心里,戚戚道:“师父,您为何不能让我娘在地下安生呢,为何她都走了这么多年,你还非得对此事纠缠不休呢,我娘不是谷梁鸿杀的,你何故这样非得致他与死地。” 墨子虚怒道:“即使不是他杀的,我总得找个人来发泄,否则,我咽不下这口气。” 苏落手胡乱比划,都不知指向哪里:“你若想出气,去找我爹,当初若不是他把我娘抢进宫去,你也不会落得如此。” 墨子虚一拍桌子:“就是因为你爹他死了,我才出此下策。” 苏落还想说些什么,墨子虚已经无奈:“你若想活,赶紧回去找谷梁鸿吧,我相信,他不是耗尽功力的救你,也得用推宫换血来救你。”说完,重新翻窗而去。 苏落感觉手臂处越来越麻,痛却一点点减轻,拔出飞镖,刚想找东西包扎,窗户又啪嗒一声,她急忙去看,以为是墨子虚再返回,当即愣住,却是杨二郎。 杨二郎也愣住,他打听过,这间房新住进个女子,以为是春好,没想到春好和苏落换了房间。 “夫人,我,你,我不是故意冒犯您。”杨二郎羞臊难当,刚想退出,却发现苏落流着血的手臂,急忙过来问:“夫人,您这是?” 苏落简单说明情况,然后叮嘱杨二郎:“千万不能让大叔知道,我死了,只是安儿少了娘,大叔死了,整个谷梁世家都完了。” 这个道理杨二郎焉能不懂,他突然点住苏落的穴道,看着她惊恐大眼道:“夫人,老爷不能死,您也不能死,推宫换血这种功夫,我曾听老爷说过,只是没有试过,应该不会多难。” 他说着,拿起那枚飞镖割开自己的手指,苏落不能动不能说话,心里却一清二楚,看他慢慢的发功,慢慢的把他的血逼进自己体内,苏落的眼泪流啊流,流成了河,流成了汪洋大海…… 最后,杨二郎奄奄一息,拼劲全力的解开她的穴道,然后噗通倒在一边。 苏落抱起他喊着:“二郎!” 杨二郎看看她,无力的笑了笑:“夫人,老爷说过,推宫换血一半即可,可是我怕自己的血不够好,不能肯定救下你,所以,就差不多全给了你。” 苏落泣不成声,抱着他不知所措。 杨二郎的目光越来越淡,人越来越瘫,是生命即将远离的征兆,仰头看着苏落,料定自己是在她怀里,轻轻道:“夫人,我死后,你帮我照顾春好,他是我妻子,本应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我没有照顾她一生,很是对不住她。” 苏落频频点头,想抱起他去找谷梁鸿,却没这么大的力气,抹了把眼泪道:“你等着,我去找大叔来救你。” 杨二郎立即抓住她的手:“夫人,我救你,不是因为老爷……是因为……你保重。” 194章 有缘千里来相会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苏落看杨二郎即将闭上眼睛,当即聚神识汇心念,把自己的心神源源不断的输送到杨二郎心神里,不知神识功能定住人的心念,能不能以此而暂时定住杨二郎的一切,比如他即将消失的生命。 看杨二郎呆立不动,探探鼻息还有气。 她推开门就跑,是想去找谷梁鸿,跑的有多快,感觉耳边只有呼呼风声,想是慌不择路,夜里街上行人稀少,也无什么阻碍,突然,咚!居然撞在一个人身上,彼此同时扑通通倒地,摔得她脑袋嗡嗡轰鸣,听对方喊:“臭丫头,敢撞我神医公孙渡。” 苏落来不及道歉,杨二郎命悬一线,她爬起想跑去找谷梁鸿,或者找自家那位艾神医也好,忽然停下脚步,神医?公孙渡?她听说过此人,这个人就是你死了他也能把你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于是立即转身,扶起他,夜色不甚暗,看看是位六旬左右的花甲老人,没有神奇人物的明显特征,比如鹤发童颜,比如背着什么宝葫芦,更没有三只眼睛两张嘴,不过普普通通的一个老人。 “你说你是谁?你是神医公孙渡?” 对方看她很是不信自己的样子,颇有些生气:“当然是我。” 苏落半信半疑,不信的是自己运气这么好,正想救命就一跟头捡个神医,摇摇头:“我看不像,假如你真是,亮个绝技给我看看。” 公孙渡问:“你有病?我只会治病。” 苏落心里念着阿弥陀佛,祈祷他就是公孙渡,假如自己去找谷梁鸿,他救下杨二郎他也是死,假如此人真是公孙渡,杨二郎能活谷梁鸿也不会死,于是道:“我有个朋友濒死。你若是能把他救活,我就信你。” 公孙渡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先开条件:“我治病救人的规矩你应该知道,那就是必须用你身上某处来换取,胳膊大腿或者眼睛鼻子什么的。” 苏落一点都不迟疑:“随你要哪里,我们赶紧走。” 她拖着公孙渡就跑,这老头就哎呀哎呀的乱叫,不停的骂着:“臭丫头,你想累死我,你个臭丫头!” 回到客栈。却在门口发现墨飞白倒在地上,他手捂心口嘴角前胸都是血。 “师兄!”苏落扑过去,不知他发生何事。首先想到是‘建安文骨’的那些党羽找来。 墨飞白手指屋顶,苏落抬头去看,依稀中一红一黑两个人,她当即惊骇到掩口无语,一个当然是师父墨子虚。一个是丈夫谷梁鸿,两个人相面似的对峙,不用说,接下来会是一番你死我活的打斗。 公孙渡催促:“你拉我看打架吗?那我走了。” 高人,对这种江湖纷争毫无兴趣。高人也多怪异,他说走真就走。苏落急忙把他拉回来,看了眼谷梁鸿,想他打不过师父也不会送死。然后带着公孙渡回到房里,指着杨二郎道:“就是他,中毒,你把他救活。” 公孙渡念念不忘:“别忘了我的规矩。” 苏落毫不含糊,从靴子里拔出短刀。问:“你要哪里?” 公孙渡摆摆手:“等我把他救活再说。” 他从鼓囊囊的怀里往外掏东西,一包又一包。每件都是黑乎乎脏兮兮,苏落真怀疑他究竟是不是假冒,无奈有病乱投医,虽然谷梁鸿在这里,但他被师父缠住是不会轻易脱身,他也就无法下来救人。 忽然想起杨二郎还被自己的神识功定住,神识功是有时间限制的,想这么短时间杨二郎不会脱离,于是再发功把自己的神识慢慢从他的神识里抽离。 公孙渡正在那里鼓捣,感觉眼前有一股灰蓝之气,周身还仿佛飘忽一般,立即明白这是有人在用神识功,看苏落问:“你怎么会神识功?” 苏落收了功法,着急救人:“你先救活他,等下告诉你。” 公孙渡当真是个老顽童,捂住自己拿出的那些物什不给苏落看,瞅瞅她:“你把脸转过去。” 真是麻烦,苏落拿刀比划他一下道:“你最好不要耍花招,否则……” 公孙渡哼了声,先摸摸杨二郎的心口,再摸摸他的太阳穴,又摸摸他的脚心,果真是神医,治病不是惯常的望闻问切,然后从头顶拔下发簪,发簪的一头有个堵,再拿下,从里面抽出一根针,在杨二郎身上扎了下,看看针,乌黑,中毒不轻,用舌头舔了下,明白这种毒一般的草药是无法解除,除非换血,或者武功高深者用内功打散毒物在病者体内的凝结物。 他边给杨二郎治疗边和苏落闲聊:“你叫什么名字?” 苏落侧耳细听他的动作,却感觉毫无声息,道:“与你救人有关吗,有关我就说。” 公孙渡道:“有关,你是我的主顾,我必须知道。” 苏落撇撇嘴:“我,叫苏落吧。” 公孙渡有些茫然:“好像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苏落心想,不是还有个皇帝封赐的朱祺祯吗,所以现在别人问名字,真不知说哪个好,感觉朱祺祯是自己的根源,苏落却是自己如影随形这么多年的符号,所以才说叫苏落,没有搭理他的狐疑,留心他的动静。 公孙渡再问:“这个年轻人是你什么人?” 苏落道:“我家的总管。” 公孙渡骇然道:“哎呦呦,这里是客栈,难道你和家里的总管私通?” 苏落猛然一回头就想给他一拳,蓦然发现杨二郎已经被他脱光了衣服,急忙扭头道:“他是来救我,我夫君是大名鼎鼎谷梁鸿。” 公孙渡手停下,谷梁鸿?若有所思,继续忙活。 就这样和苏落有一搭无一搭的聊了半天,最后道:“他活过来了。” 苏落再次转身,看杨二郎仍旧闭着眼睛,摸摸心口,咚咚有力。探探鼻息,呼吸均匀,立即相信这位真是传说中的神医。 她握着匕首对公孙渡道:“说吧,你要我身体的哪个部分?” 公孙渡早把自己的那些宝贝收入怀中,拍了拍胸口,盯着她略微打量一番:“再动手前,你回答我一个问题,那就是你的神识功与谁学的,好像现世会神识功的只有三个人,一。是我师弟无涯子,二,是墨宗宗主墨子虚。三,是谷梁世家掌门人谷梁鸿。墨子虚学会神识功,丢了一只眼睛,谷梁鸿学会神识功,那是因为他打败了我师弟。你身上完好无损,你怎么会的,是不是谷梁鸿教你的,他这是犯了大忌。” 苏落心道,怪不得是师兄弟,都有这么变态的规矩。无论学他们的功夫还是向他们问医求药,都得丧失点什么东西,于是直言:“您这样的高人难道不知悉。我其实是墨宗的谍女,墨子虚就是家师。” 公孙渡凝眉想了想,继而重新把她打量一番,然后道:“你可以动手了,我觉得你身上哪里都美。所以还真不知要哪里好,要你幽深的水眸不舍秀巧的鼻子。要你嫩红的樱唇不舍你泼墨似的长发,要你玉手舍不得修长的脖颈……” 求生是本能,苏落觉得或许可以保住自己,于是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然都不舍,您行善积德,莫若放了小女子。” 公孙渡立即摇头:“那是绝对不可,若坏了规矩不好,这样,在我想好之前,你再告诉我一件事,就是当年在西域,三管其下,为沙城首富卢不思老爷画了一幅绝世之画作的是谁,她是不是真在凉州,我远从西域寻来,一路打听都说她是凉州人。” 三管齐下?画作?卢不思?苏落把这几个词汇串联到一起,忽然想起,那应该是自己,当即大喜过望,或许,能以此换来自己的安然,于是道:“我当然知道,她就在凉州,你想找她作何?” 公孙渡眼神迷离,非常神往的样子,道:“求一幅画作,并且需要我亲眼所见,我觉得,把死人救活都不会太难,但三管齐下,这好像办不到。” 什么叫会了不难难了不会,她觉得困难的事情在苏落这里却是小事一桩,道:“假如你放过我,我就让她当着你的面三管齐下,无论你想画什么。” 公孙渡莫名其妙:“我找她画画跟你有什么关系。” 苏落啪!长腿向后面飞起,双手做展翅模样,洋洋得意道:“因为,她就是我。” 公孙渡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又看她,犹疑道:“我不信。” 苏落收回姿势,欺身问:“假如我真能办到呢?” 公孙渡捻着胡须合计该给对方什么酬谢,于是问:“你想要什么?” 苏落见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忙道:“我的画你完全可以用来传承百世,你要我眼睛鼻子什么的,也没什么新意,莫若我给你画画,你不要我任何东西。” 公孙渡求画心切,当即答应:“好,你能画出,我就放了你。” 当下苏落找出笔墨纸砚,边磨墨边问:“你想画什么?不过,只能是水墨画,我这里没有别个颜色。” 公孙渡在地上踱步,想画什么早已想好,往事如浮云,去了又来,沉吟道:“当年我学医之时,认识一个姑娘,她面如皎月,眼似秋水,发如墨染,回眸一笑百媚生,走路像扶风,说话像泉水叮咚,一嗔一怒都动情……” 他边说苏落边画,双手执笔,口中衔着一支,难得的是,那张纸竟然是被公孙渡一个人拎着,飘来飘去,极其困难,不多时他说完,苏落画好,他已经被苏落三管齐下的神技惊呆,等看到画后,再次惊呆,人物传神,像要从纸上走下来一般,当即道:“值得,值得!” 苏落总算缓口气,杨二郎无事,自己可以不舍任何身上之物,就担心外面的谷梁鸿,刚想出去,门推开,谷梁鸿扶着墨飞白走了进来。 原来,墨飞白发现墨子虚进了苏落的房间,但没有想到他会害苏落,所以追他而去,根本打不过墨子虚,千钧一发之际谷梁鸿赶到,救下他。 “大叔,你没事!”苏落惊喜道。 谷梁鸿笑了笑:“他的神识功不管用,别的,更无妨,只是颇有些难缠,你们这是?” 他看杨二郎躺在床上,屋里还站着一个花甲老人,当真是一头雾水 没等苏落说什么,他又发现公孙渡手中的那幅画,不明所以:“落落,你为何画自己?” 画自己?苏落望去那幅画,突然公孙渡也惊呆了,“姑娘,这画上人为何这么像你?” 苏落摸摸脸,再看看自己画的,赶紧照照镜子,糊涂了,琢磨下问:“神医,你当年去哪里学医?” 公孙渡道:“金陵。” 苏落再问:“你认识的女子若活到现在多大?” 公孙渡道:“同我相仿。” 苏落觉得不是母亲……但没说不是母亲的母亲,问:“那女子后来呢?” 公孙渡道:“她嫁了人,她相公姓墨,生个女儿叫墨子苏。” 195章 爱他就给他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因缘这东西真是玄而又玄,彼此看似毫不相干的两个人,说牵连就牵连,就像苏落和公孙渡,苏落感觉他真像从天上掉下来的,挽救了杨二郎,换个说法,也挽救了她自己,试想杨二郎若是因她而死,一个墨绯烟的折磨还不够么。 姻缘这东西也是玄而又玄,彼此近在咫尺,执念了多少年,忙活一辈子到头来还是随风而逝,像墨绯烟和墨飞白,兜兜转转,一个香消玉损,一个枉自嗟叹。 公孙渡拿着画心满意足的走了,杨二郎也终于醒了过来,春好听说后趴在他身上嚎啕痛哭,保证他即使真娶了翠羽自己都不会再与他吵架,因为她感觉只要杨二郎活着,剩下的就没什么是自己不能承受的。 春好的话朴实无华,却再次让苏落震撼,假如真爱一个人,只要对方活着,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滚滚红尘中一岁来一岁走,一季花开一季花谢,唯独不变的是,自己还爱着他呢。 谷梁鸿料想墨子虚受此挫折一时半会不能再来闹,看杨二郎安好,看墨飞白无恙,遂拉着苏落在楼下的饭堂坐了,检查下她的伤口,飞镖不大,伤口非常小,杨二郎给她推宫换血也在此处,微微抬头问:“痛么?” 苏落盯着他按在自己伤口处修长的手指,感觉真好看,感觉他周身上下无一处不好看,想说不痛,出口时却换成:“好痛。”语气里间或几分委屈和撒娇。 谷梁鸿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轻柔的慢慢缠住她的伤口,完毕,和苏落四目交投,像初识时脉脉相对,突然揽过她的脖子,把下颚抵在她的头顶。叹息似的道:“回家吧。” 苏落没有反应,正贪婪的嗅着他身上亘古不变的清荷香。 谷梁鸿吻了下她的秀发,声音有些沙哑:“即使你不再爱我,总得爱安儿,我分身乏术,你们两个将我撕扯的剧痛,回家守着安儿再长大些,假如那时你想离开,我……我又能奈何呢。” 他一句‘安儿再长大些’,让苏落顿觉无地自容。只顾着自己如何如何,作为母亲,何曾为安儿考虑过。说来谷梁鸿做的比自己好多,就是对那个来历不明的谷梁卓文,他仍然肩负着父亲的重责,不仅仅是供养他吃穿,初识他时。他抚摸卓文的慈爱模样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她沉思的时候,谷梁鸿以为她不愿意,又劝道:“你回家春好也就回家了,你不想他们继续僵持吧,另外,你师兄受伤不轻。一旦你师父再折回,谁来保护他,让他同去府里住。我想,你师父还是忌惮我多一些。” 苏落从他怀里抽离起身就走,谷梁鸿在后面追问:“我就这么让讨厌吗?” 苏落猛然回头瞪着他:“是,你非常讨厌,磨磨唧唧拉拉扯扯。我怎么收拾东西。” 谷梁鸿愣了下,随即展颜一笑。挥挥手:“我等你。” 说走就走,连夜回了府里,杨二郎没有大碍,春好一场梦寐的幽会不成差点让丈夫丧命,吓得再也不提翠羽,开开心心的和杨二郎回去自己家里。 也不是离开很久,苏落再回来感觉好像自己出走了一辈子,着急看儿子,谷梁鸿道:“太晚了,沈娘已经哄他睡下,明天一早再看。” 看不了儿子唯有睡觉,苏落站在地中间,盯着那张大床仿佛陌生似的,举步不前,谷梁鸿很是疑惑不解:“睡吧,再不睡天就亮了。” 苏落还是站在那里不动,像第一次和谷梁鸿同房时那样害羞。 谷梁鸿已经脱下了外衣,雪白的绸衫在灯光下熠熠闪亮,用手臂环住她,低声道:“等我给你脱是么。” 苏落往后一躲散开,仿佛面对的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一个陌生男子,咬着嘴唇,道:“我,要和你分开睡。” 谷梁鸿怔住,有些不可思议,以为她肯同自己回来就烟消云散雨过天晴,分开睡的意思难道是她还在生自己的气,不过是为了儿子才委曲求全,一定是这样的,谷梁鸿思忖良久才领会她的心意,转身抱了床被子铺在地上,然后躺了上去,没有愤怒没有哀戚,只是淡淡道:“睡吧。” 苏落蹲在他身边,再次提醒他:“分开睡的意思,你可以去书房。” 谷梁鸿嘴角勾起一抹冰凉的笑,眼眸如寒潭,注满了冰冷的水,仿若无可奈何的在等待寒冬来冻结,他心下黯然,想着苏落或许真的不爱他了,呼出一口气,有些东西让他放不下,必须执着,于是摇摇头:“不可,从明日起,安儿和你,都必须日夜留在我身边,这样我才放心,你睡吧,我不会冒犯你,假如感情没了,我冒犯一个木头人,还不如去找妓女。” 苏落咚的一脚踹去,狠狠道:“你试试看。” 她的反应过于强烈,谷梁鸿当真哭笑不得了,看她虎视眈眈的目光甚是糊涂,当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罢了罢了,谁让自己爱她呢,也曾经发誓要宠溺她,侧过身子,伸出长臂从书案上够到一本书,道:“睡吧。” 苏落又狠狠的嘀咕一句:“你试试看。”然后腾腾的,非常潇洒的走回床铺,利落的脱了衣服,噗通把自己重重砸下,迅速盖好被子,立即闭上眼睛,这一套动作真可谓行云流水,不过是个样子,根本睡不着,耳朵极力去听谷梁鸿那边的动静,眼角余光不时的偷窥谷梁鸿那里,一会,他在认真的看书,一会,他翻到另外一页,一会,灯火暗了,一会,他手中的书掉在一边,一会,灯火熄灭,屋子里顿时一团漆黑。 无边的静寂像沉入大海深处,苏落感觉自己有点窒息,失眠的人唯有胡思乱想,唯有不尽的回忆,第一遍鸡鸣,苏落终于进入梦乡,梦里却是谷梁鸿和师父在屋顶打斗的场景,墨子虚手中一把重剑,噗嗤就刺入谷梁鸿的心口……苏落呼哧坐起,屋里能依稀视物,她偏头看看谷梁鸿,连被子都没盖,雪白的中衣显得更加清冷。 她踌躇半天,终于下了地,抱着自己的被子想过去给他盖上,又怕被他发现,于是趴在地上匍匐前进,手脚触及厚厚绒毯窸窣作响,终于爬到谷梁鸿身边,看他孑然的样子非常可怜,突然就心头一软,这是自己深爱的男人,既然爱,为何还要折磨他呢,他又不是圣人不是神佛,为何不能有某些缺点呢,他只是喜欢过窦璎而已,自己还喜欢过手抄本上很多那主角呢,他又没和窦璎肌肤相亲,自己还梦想过躺在那些男主角怀里你侬我侬呢。 这样反复的权衡很久,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有点不近人情,有点缺少温柔。 按耐不住,分开这些天,真的很想他,习惯了他在自己身边的日子,试试摸摸他的手,到底是阳刚之气的大男人,滚热,反倒是自己手有些冰冷。 再试试摸摸他的脸,棱角分明。 再试试摸摸他的胡子,非常有型。 再试试摸摸他的眼睛…… “这么时候不睡,是不是伤口痛得厉害?”谷梁鸿睁眼看看她,非常清醒,不像是久睡之人。 苏落没有吱声,暗夜里两个人对望,就像初次相逢时彼此目光中的那种渴念。 谷梁鸿突然抓起她拉上自己的身体,紧紧搂住问:“做恶梦了?” 苏落把脑袋趴在他心口点点头。 谷梁鸿又拉过被子裹住她:“不怕,大叔在呢,就这样睡。” 不怕,大叔在呢,这一句让苏落潸然泪下,手伸进他衣领里摸摸他健硕的胸肌,羞怯怯道:“不是说,小别胜新婚吗。” 谷梁鸿突然托起她,看了又看,像等待一棵久植不开的花,现在终于看到蓓蕾,身子一侧就将她压在身底,急切切的问:“落落,你不气了?” 苏落笑而不答,手划过他的胸脯按在他硬硬的腹肌上。 谷梁鸿似乎明白了她的暗示,还是有些不放心,再问:“你是不是不气了?” 苏落捶了他一下:“好扫兴耶。” 谷梁鸿就吻住她唇,把舌头游走在她口齿间,然后舔遍周遭,喃喃道:“说你爱我。” 苏落缩在他的怀抱里“嗯”了声。 谷梁鸿轻轻咬住她的耳朵,呼吸灼热:“说你爱我。” 苏落抓紧他的腰,又是:“嗯。” 谷梁鸿停了下来,抚摸她浓密的秀发,把自己的胸脯贴上她的双峰,托着她的脑袋问:“落落,你是不是好像不爱我了?” 苏落忽然明白过来,自己刚刚一句又一句的“嗯”,他以为是在敷药,于是道:“我爱你啊,非常非常的爱。” 谷梁鸿长出口气,仿佛卸下千斤的重担,退去她的衣服,把柔若无骨的她深深嵌入自己怀里,双腿夹住她道:“大声点。” 苏落于是高喊一句:“大叔我爱你!” 唬的谷梁鸿急忙捂住她的嘴巴,外面一片犬吠声。 196章 神嘴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杏花初蕊,细雨如筛,苏落擎着竹骨伞往春好和杨二郎的住处而来,过了花苑与曲廊上碰到抱着硕大包裹的徐娘,看她脚步匆匆低头而行,苏落甚是好奇,花斑石的路上将伞一横,拦住她的去路,把个徐娘吓一跳。 “见过安平公主。”徐娘瞬间恢复常态,道了万福。 苏落把玩手中的竹骨伞,看着上面亲手绘制的一副桃花潭水的图案被雨水打湿后花了一片,漫不经心的问:“徐娘,这是跟谁私奔。” 徐娘:“……” 愣了片刻脸上讷讷的:“公主说笑,奴婢守身如玉,莫谈风月之事。” 苏落收起伞指指她怀中的包裹:“不私奔你抱着这东西作何?” 徐娘条件反射似的抱紧了怀里的包裹,仿佛那里藏着天大的机密,道:“我家小姐往观音庙拜佛,都是礼佛之物什。” 郑氏拜佛,在苏落听来就像老虎吃草兔子吃肉公鸡下蛋母猪上树,她能诚心拜佛,就像妓院的老鸨开始倒贴,用家里那些环肥燕瘦的姑娘们去犒赏街头的乞丐,然后再每人打赏一百两,并且姑娘们生下的孩子她一并给抚养了,还负责上学成材娶妻……扯的有点远,反正就是不可思议。 徐娘的包裹里一定有秘密,苏落猜度,但搜查一个下人的包裹怎么说都显得有些小家子气,所以,不如来个欲擒故纵,想了明白道:“我在想,你也老大不小了,看看咱们府里有无合适的男人,想给你说个亲事。” 徐娘躬身谢礼:“公主费心,只是奴婢此生誓不嫁人。” 苏落把伞撑到头顶,笑道:“好啊。改天我找个庵子把你送去做女尼。” 此言一出,把徐娘吓得想说些什么,苏落却转着竹骨伞摇摇摆摆的走了。 杨二郎身为总管后,待遇与之往昔自然不能同等,有了自己的宅子,精巧的小院里迎春朝阳而开,春好正在洗衣服,晾了常常的一条竹竿,单单看着就非常温馨。 杨二郎迈步出门,紧了紧腰带正要出去四处巡看。见苏落来到夫妻两个既感觉意外又喜出望外,左右相陪把她请进去。 苏落看春好哈欠连天,精神有些萎靡不振。想是杨二郎给自己推宫换血把她给吓的,道:“我找二郎有点事,你自去歇息便可。” 春好点头出了厅堂,苏落示意杨二郎坐下说话,他不肯。仍旧躬身侍立,苏落也不强求,有事想问,问正事之前有个小插曲:“你之前说救我不是因为大叔,那你是因为谁?我想一定是春好,是不是因为春好的身子不爽。她好像……” 下面的话顿住的当儿,杨二郎道:“不是,我是为了谷梁世家这么多下人。” 苏落蓦然抬头看他。感觉他这个想法过于崇高,假如他是个女人直接可以升为圣母了。 杨二郎面色凝重,想来不是说笑,道:“不瞒您说,这些年我在这个家里看的太多。可还记得您初来之时有个丫鬟叫小蝶,她坠入井里而死的事?” 苏落点头。确有这么件事,当时自己发现郑氏对小蝶的死过于漠然,反倒对那匹骆驼的病更为着急,还非常诧异过。 杨二郎第一次直视苏落,目光里都是痛是恨是无法说出又难以放下的心事:“死的不仅仅是小蝶,之前的红玉、秋芳、眉秀、兰香,还有花匠老顾,马夫鲁义,都死的不明不白,至少我觉得是不明不白。” 苏落惊诧:“这些事大叔不知道吗?” 杨二郎叹口气:“老爷他或去关外或去西域或去江南购货,一走就是几个月,有时甚至半年,也就是最近这两年您来了之后,他好像不放心,才减少外出,大部分货物转由马帮之人托运而来,前几年他外出回来听闻哪个下人死了,郑夫人都说得了什么什么病,本来老爷对家里的下人认识的就少,当然不知道,后来也略略听闻一些。” 苏落还是不明白:“说了半天,这与你救我有何关系?” 杨二郎隐隐一笑:“夫人,您现在是掌门夫人,您的脾气……有些人,就不敢为所欲为了。” 听话听音,苏落似乎明白什么:“你指的是,这些人的死都与郑氏有关?” 杨二郎眼睛看着苏落旁边的茶几,不置可否,当是默认。 苏落心里窃喜,正想抓郑氏的把柄,假如这些事真是她所为,不用让谷梁鸿休了她,直接送进官府砍头,然还有疑问:“连你都怀疑,大叔难道傻了不成。” 杨二郎道:“老爷当然怀疑,并且,他正在查,因为顾及到你,他怕某些人狗急跳墙伤害你,还有安少爷,所以才查得非常谨慎,所以我觉得,假如此事夫人你去查,比老爷方便,因为老爷进进出出太过引人注目,他也太忙。” 苏落一拍桌子,当即道:“我今天来找你就是为了查郑氏,当然是怀疑卓文不是大叔的骨肉,既然如此,我们两个一起查,因为你了解这其中很多事情。” 说起查郑氏,苏落忽然想起徐娘说今日郑氏欲往观音庙拜佛,抬眼看看门外,日头老高,这个时辰郑氏差不多已经赶去观音庙了,何不跟去看看,或许有意外的收获,告诉杨二郎,两个收拾停当就出了府门,刚好碰到前来找她的紫鸳。 苏落把她好顿打量,从京城回来后她被谷梁春的夫人叫去,一住就是现在才见面,苏落先是逗弄她一番:“你不是说做我的护卫吗,怎么走马上任之后就不见了人影。” 紫鸳羞怯的笑着,看杨二郎在,没有多说,只道:“你住客栈的时候我想去保护你的,卓然不同意,说二爷自会把你哄回来。” 苏落啧啧道:“连称呼都改了,看来我只需静心等候吃你们的喜酒。巧了,今个我就有事,你一起去吧。” 紫鸳立即答应,三个人离开谷梁世家,往观音庙而去,凉州城西南,观音庙颇有些规模,香火更鼎盛,三人商量好,既然是查案。那就不能太招摇,于是小心翼翼的靠近,紫鸳是新来。又一直住在大爷谷梁春府里,郑氏和徐娘对她不是很熟,自然就不会引起她们的主意,于是苏落告诉紫鸳,她负责进去查探。看郑氏究竟在观音庙里是不是烧香拜佛,自己和杨二郎等在门口。 紫鸳领命而去,先在前面的大殿寻找,几个年老的婆婆,几个妙龄的少女,年老者为儿祈福。妙龄者为姻缘祷告,其中并无郑氏和徐娘。 等了有一会,仍旧没有郑氏和徐娘的影子。她想了想往后面找去,后面是师父们清修住宿之地,禅房几落,花木成行,紫鸳刚走到一簇沙柳旁。蓦然发现郑氏被徐娘挽着过来,同行的还有谷梁卓文。另外一个老者她不认识,但看模样同谷梁卓文非常相似,若不是年纪相差大些,真以为他们是父子,紫鸳钻入沙柳丛中偷听偷窥。 “此事,你无需挂忧,我自会处理。”那老者道,声音铿锵有力,一听就是中气十足。 郑氏没有吱声,徐娘一旁道:“老爷,那个苏落当真厌恶的紧,小姐怎么能不烦忧呢,那小狐狸鬼灵精,整日问东问西,我觉得她就是怀疑卓文的……”她说到这里扫了眼谷梁卓文,想是下面的话需要对他避讳,所以没有说下去。 老者摆摆手:“去吧去吧,我心里有数,不要整天的愁,你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不仅仅是谷梁世家,就连我郑家的万贯家财也都是卓文的。” 郑氏突然看着他气呼呼道:“这么多年我累也快累死愁也快愁死,你却在这里无事一身轻,好了,我希望尽快解决这件事,让我睡个安生觉。” 老者没有再说什么,目送郑氏三人离开。 紫鸳从沙柳从中闪出,琢磨是跟踪郑氏好还是跟踪老者好,觉得郑氏来此办完事,也就象征性的去前面大殿叩头然后回府,倒是那个老者非常可疑,看郑氏和他说话很是随意,应该是关系密切之人,不如跟着这老者看看,他到底是谁,然后报给苏落。 她打定主意,一路尾随而去,那老者没有走正门,从观音庙后面围墙一跃而出,相当灵便,单看他走路都知道是个练家子,紫鸳很小心,也越墙追上。 两个人一前一后,观音庙后面是一片树林,杂树丛生,荒草遍地,藤蔓横斜,紫鸳跟了一段路,突然眼前的人影一闪,再找就找不见。 她相当谨慎,知道对方身手不错道行不浅,正想原路返回找苏落,呼!拳头带风袭来,她闪身躲开,看去正是那老者。 “臭丫头,你敢跟踪我,功夫还不赖,陪你玩两下。”老者大拳如铁锤,每次打来都带着一股飓风,所幸紫鸳功夫也不错,然面对老者也只能是躲避,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她看对方善于用拳,也就只顾着忙乎上部,却忽略下部,未几老者抓起旁边缠绕树木的一根藤条扫去她的双腿,紫鸳想跳起躲开,对方的拳头又呼的袭来,两害相权,若是被那铁拳打到不死则伤,唯有身子后仰躲开,脚下却被藤条缠住,宝剑挥起想斩断,老者使劲一拉她就倒在地上,老者铁拳打来落在她面颊处时收住,解下腰带把她捆扎结实,哼哼一笑:“是苏落让你来的吧。” 然后扛起潇洒的离去。 苏落和杨二郎在前面左右等不回紫鸳,正在大门前四处观望,突然发现郑氏和徐娘迎面走来,距离太近,躲,是一定躲不开了,索性傲然的站在那里,只等郑氏发现她愣住,然后上来见礼:“安平公主,你怎么来了?” 苏落朝徐娘努努嘴:“她说她一辈子不嫁人,所以我来踩点,想把她送进庙里修行。” 郑氏和徐娘对望:“……” 杨二郎很是佩服苏落的镇定,也知道她惯于用这种胡说八道来解决危机。 徐娘忽然想起今天早晨在曲廊上遇到苏落的事,明白其用意,急忙道:“哎呀公主,我只是想留在小姐身边伺候她而已,没说要出家。” 她居然当真,苏落笑道:“逗你的,这里都是和尚,你来作何,岂不是一根老泥鳅腥了一寺臭和尚,罪过罪过。” 被她抢白,徐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恨就恨死。 郑氏转移话题以解徐娘的尴尬:“那么公主您是来祈福吧。” 苏落点点头:“嗯,春好有喜了,杨二郎来感谢神佛,我来凑个热闹。” 杨二郎:“……” 郑氏和徐娘:“……” 没有人知道春好有喜了,苏落也就是随口一说,不然她往庙里祈福陪个丫鬟即可,来的应该是春好而非杨二郎,前车之鉴,她既怕被说闲话,又怕郑氏怀疑什么,才推到春好身上。 郑氏和徐娘假惺惺的恭喜一番告辞而去。 杨二郎瞪大眼睛看着她,还在想着春好有喜的事。 苏落倒是一转眼就忘记,心里慌慌的,一直不见紫鸳回来怕她出事,在庙里找了遍也没找到,和杨二郎面面相觑。 杨二郎宽慰她:“大白天的,紫鸳功夫又好,没什么事,或许回来找不到我们她自己回府去了。” 这个理由很难成立,然苏落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唯有回去府里找,打听过府里也没有,和杨二郎坐在他家里商量对策。 这时春好端着茶盘进来,在门口身子一晃,有些晕,茶盘差点脱手,杨二郎过去扶住她:“春好,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春好蹭了蹭脸,有些难为情的样子:“胃里翻腾,好难受。” 杨二郎接过茶盘放在一边,把她扶过去坐下。 苏落吃了口茶,看她脸色甚是疲乏,告诉杨二郎:“去把艾神医找来看看,别真是病了。” 杨二郎刚想放下茶杯出去,春好道:“看过了,就刚刚,是,有喜了。” 杨二郎口中没有咽下的茶,噗!喷了出来。 春好瞪着他看:“你不高兴当爹?” 杨二郎指指苏落说不出话来。 苏落耸耸肩,得意非凡:“天下第一神嘴,明天街头摆摊去。” 杨二郎就呵呵呵呵呵的一个劲乐,苏落道:“你傻站着干嘛,快去大叔那里报喜,让他与我们同乐。” 杨二郎嗯了声,掉头就跑。 197章 桃色陷阱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人生大抵如此,喜忧参半,春好怀孕苏落跟着高兴,紫鸳无踪又让她担忧,这个时候她已经确定,郑氏去观音庙不单单是烧香拜佛那么简单,她是去见某个人,紫鸳发现后被对方俘虏也说不定是陷害,觉得事情严重正考虑要不要告诉谷梁鸿,杨二郎满面春风的回来,手里捧着一对金娃娃,纯金打造,一男一女,憨态可掬,非常讨喜,说是谷梁鸿赏赐,早准备好了就等他和春好的这一天。 “大叔他,没问我吧?”苏落馋涎欲滴的看着金娃娃,心里气谷梁鸿自己怀安儿的时候他为何不送一对,她其实有点买椟还珠的心态,喜欢的是可爱的娃娃,而非黄金本身。 杨二郎把金娃娃拿给春好看,然后道:“问起,我说夫人您同春好拉家常呢。” 苏落竖起大拇指,伏在他耳边轻声道:“聪明,别管顾着笑了,紫鸳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们得去找她。” 杨二郎急忙收回一直盯着金娃娃的目光,他在意的也非黄金本身,而是谷梁鸿的一份深恩,而春好在意的除了黄金本身还有另外一个寓意,或许自己能一胎生俩,儿女双全。 一对金娃娃惹出另外一个话题,仿若感情好似人生,看你在意的是什么,总有一个取舍,十全十美是传说。 杨二郎让春好在家好好歇息,苏落临时叫了一个小丫鬟过来伺候和陪伴,她对春好只说同杨二郎有事,春好对她死心塌地的效忠,并不多问,抱着金娃娃研究可以换多少雪花银。 苏落同杨二郎重新离开府里,这个时候已经近黄昏,脚步加快。晚饭将至,谷梁鸿必定会找自己,两个人边走边商量,该去哪里找紫鸳。 杨二郎道:“紫鸳是去找郑夫人的时候才消失不见的,我觉得应该与郑夫人有关,即使她自己没动手,也是她方面的人,前殿人来人往他们不敢如何,应该是在观音庙后出的事。” 苏落立定看着他,颇有些埋怨的口吻:“你为何才说呢。你当时说我们追过去看看,或许能救下紫鸳。” 路边草色渐深,杨柳携风拂动。夕阳里苏落周身披金挂铜,恍惚若仙,杨二郎攥了攥刀柄,仿佛在克制什么,道:“夫人莫急。我当时不说是觉得紫鸳已经被人带走,纵观郑夫人身边,除了一个徐娘外,平素没有什么人同她来往。” 苏落抢过话道:“还有个窦璎。” 是的,这个女人有心机有动机,当真不能小觑和忽视。杨二郎道:“窦夫人手无缚鸡之力,且不会武功,能把紫鸳这么高功夫的人带走。必定是个更高的高手,且是个男人。” 苏落边走边偏着脑袋听他说话,一个不小心忘记牌楼处有台阶,脚踏空身子朝前扑去,这样的瞬间她居然还盘算是双手着地好还是脑袋着地好。杨二郎已经伸出手接住她,半拥抱的姿势。他面不改色心不跳,轻声道:“夫人小心。” 苏落捂着心口惊魂未定,管不了这些,担心紫鸳,这一惊吓脑袋灵光一闪,道:“我知道是谁掳走紫鸳,郑老爹,首先,郑氏居然带着卓文进香,定然是为了约会郑老爹,徐娘抱的那个神秘的包裹差不多是郑氏孝顺郑老爹的东西,假如卓文真是郑氏和郑老爹所出,她偶尔把儿子给亲爹看看也应当,另外,我听大叔说过,郑老爹的铁拳功实在厉害,紫鸳那样的高手若是输在他的手里也就情有可原。” 杨二郎非常赞同,兴冲冲道:“夫人分析的极是,那我们就找去郑家。” 苏落嗯了声,忽然想起:“郑家在百里之外,我们走到何时啊?” 杨二郎神秘的一笑:“不怕,我在外面藏着马,之所以没敢从家里牵,是怕被老爷发现。” 苏落再次朝他竖起大拇指,非常欣赏他的睿智和细心,然而有个疑虑:“你现在背着大叔帮我查郑氏,不怕他某天得知责怪你?” 杨二郎憨憨的一笑:“老爷面前,除了求菩萨保佑就是您可以保佑我。” 苏落拍了他一下:“聪明,走。” 从凉州往东一百多里,郑家庄,等苏落和杨二郎疾驰而到时已经天黑,庄子不小,总归是乡下,灯火点点,街上却漆黑,好歹月牙露出脑袋,微光不足以照亮黑夜,两个人大海捞针似的总算找到一个路人问郑氏娘家在哪里,路人手胡乱一指:“门楼最阔大院墙最高耸的那户就是。” 苏落看到处都是黑乎乎的,房屋建造如同孪生,无法辨别他口中说的那些,道:“老兄,拜托你说个方位,否则大黑天的我们四处去比拼谁家的门楼大谁家的院墙高,这太有点难度。” 那人哼了声:“要饭还嫌馊。”拂袖而去。 杨二郎追上,掏出一点散碎银子塞在他手里:“拜托,我们是来投奔郑老爹的亲戚,逢着天黑实在难以找到。” 那人把银子放进口中咬了咬,天黑,怕他们拿几块石头糊弄,确定真货,道:“看在银子的份上我才告诉你,不然你是郑家的亲戚,打死我也不会对你们客气,最北那条街,居中位置。” 这就容易多了,杨二郎谢过,苏落发出感慨:“看起来郑氏一家在这里名声不太好啊,不过这也符合郑氏的为人。” 有了目标疾步敢去,春日里早晚温差大,此时夜风嗖嗖,苏落冻得不免瑟缩,杨二郎道:“夫人,我火力旺,把我的衣服给你。” 苏落看他也并非里三层外三层,手一摆:“算了,再脱你就了,忍一忍应该就到了,怎么说我们都是郑氏一家人,郑老爹还不得好酒好菜招待。” 杨二郎轻笑:“您觉得可能吗?” 苏落当然知道不可能:“过过嘴瘾,他大概知道我们会来找紫鸳,差不多就张网以待呢。” 地形不熟悉,深一脚浅一脚,总算来到最北这条街。寻到居中位置,赫然发现一户人家门口明灯高悬,竟然还有两个家丁在那里守卫,当真不是一般的气派。 杨二郎不知苏落是想偷偷救人还是光明正大的上门要人,问:“我们不会就这么进去吧?” 苏落查看了下附近的地形,打定主意:“翻墙你可以,我不行,另外,假如他想用紫鸳为诱饵,势必在各处设下埋伏。最安全的地方差不多就是正门了。” 杨二郎有些不解她为何如此肯定紫鸳无恙:“您怎么知道他不会杀人灭口?” 苏落把马交给他,边道:“杀了紫鸳他只是手上多了一条人命,留着或许可以审问一下。最好的用处就是诱饵,他不认识我,但郑氏认识我,多少会透漏给她这个假老爹一些有关我的讯息,比如我行侠仗义。比如我侠肝义胆,比如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比如我……”比如很多,都是一个江湖女侠的风范。 杨二郎随口接道:“为何不说比如您貌似天仙?” 苏落一个猛回头:“?” 夜色朦胧,看不准杨二郎的表情,他慌里慌张的告饶:“对不起夫人。小人是无心的,都是春好整日的在我耳边唠叨,我才脱口而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您若生气就打我几下,实在不行踹我两脚,还不解气就刺我一刀,就是不要告诉老爷。” 苏落满不在乎道:“我也没说什么呀。看你大惊小怪,你夸我是好事。不过这些话真的不能当着大叔的面说,他那个人非常大度豁达,但却很在意我和我师兄感情好,不知在意不在意我和你也感情不错。” 杨二郎只觉脑袋冒凉风后背冒阴风,他心里绝无邪念,看苏落就像欣赏一幅画,或者觉得她就像民间故事里流传的仙女,是被自己当做女神放在神坛上供奉的,就怕谷梁鸿知道这些,谁都知晓他非常在意苏落,之前于茶馆遇到的那个年轻公子说他一把年纪,他到现在都耿耿于怀。 杨二郎甚至害怕一旦谷梁鸿知道他和苏落到处走,会不会有想法。 正胡思乱想,苏落已经朝那两个守门的家丁走去,拱手道:“两位,我们是郑老爹的亲戚,前来拜会,烦劳通报一声。” 两个家丁把她上下左右相马似的打量一番,确定是个美女,确定身上没有凶器,继而确定还有些可爱,接着确定楚楚可怜,最后确定是个好人,刚想转身进去通禀,忽然发现随之而来的杨二郎,也把他上下左右的打量一番,先确定是个壮汉,又确定身上有刀,还确定会功夫,再确定此人危险,于是当即立住脚步,“你们从哪里来?叫什么名字?是我们老爷的什么亲戚?” 找对地方,苏落和杨二郎对视一番,彼此都是这个意思——据实相告吧,苏落于是道:“我叫苏落,他叫杨二郎,我是谷梁世家的掌门夫人,也就是谷梁鸿的夫人,他是谷梁世家的总管,这样够清楚了吧。” 家丁听闻谷梁世家,知道是自家小姐的婆家,做下人的,不了解主人和别人的纠葛,只明白这两位是小姐的一家人,大户人家妻妾多正常,于是赶紧进去通报。 郑老爹,正与房内吃酒,心里也在盘算苏落这一方面会有什么样的举措,听闻那小女子古灵精怪,经常做出一些出其不意攻其无备的事,所以自己不能轻敌,琢磨她会不会猜出紫鸳是自己掳来,合计她敢不敢找到家里,若是她来,就让她有去无回,此后郑氏就清静了,说起来这都是自己一失足成千古恨,欠这个名义上的女儿太多。 守门的家丁噔噔来禀报:“老爷,门口有两个人拜会您,说是小姐的家人。” 郑老爹放在嘴边的酒杯咚的置在桌子上,挑眉问:“家人?谷梁世家人?” 家丁点头:“不错。” 郑老爹离座而起,走近家丁再问:“是什么样的两个人?” 家丁道:“一男一女,男的是总管,女的是什么掌门夫人,哎呦那女子长的……也就是女人。”他掩饰不住想对苏落夸赞一番,发现失言,急忙闭嘴。 郑老爹看他满脸意淫的表情。咚的一脚把他踢出门去,怒道:“没用的东西,说,那女子是不是叫苏落?” 家丁趴在地上痛得呲牙咧嘴,习惯了老爷翻云覆雨的脾气,艰难的爬起来道:“回老爷,正是。” 郑老爹想了想,冷冷一笑,两个,一个是夫人一个是总管。真是天赐良机,不如让他们尝尝当年我那种追悔莫及的感觉,。然后捅到谷梁世家去,这两个人一个幽闭一个充军,都不得善终,以解郑氏心头之气。 他这样一想,哈哈大笑。让家丁把苏落和杨二郎请去前面的客厅,然后叫来平素的心腹,面授机宜,这般那般交代好,才整整衣服,迈方步来到客厅。 苏落和杨二郎等了半天。见他到来,苏落立即认出他就是那次为了救谷梁卓文打伤春好之人,旧事不提。救人要紧,拱手道:“是郑老爹吧,我是谷梁鸿的夫人,这个时辰前来打扰实在不好意思,我丢失一个近身护卫。有人目睹说是被您带走的。” 这完全是使用一计兵不厌诈,或许还有敲山震虎。兵不厌诈是想诈出紫鸳的下落,敲山震虎是提醒郑老爹我已经了解你的底细,你就不要对紫鸳轻举妄动。 她还想郑老爹回矢口否认或者意图狡辩,人家竟然大大方方承认:“那丫头就在我府里,她是跟踪我,我才把她抓了,回府一审问才知道是你的护卫,说来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纯属误会,我马上放人。” 胜利来得过于轻松,苏落不单单没有成就感,还有所怀疑,看郑老爹长眉竖起眼如鹰隼,手中不停转着几个铁核桃,绝非这么好说话的主,假如谷梁卓文真是他的种,怎么说也得脾气像些,那破孩子可是轴的很,不过既然人家说放人,自己也不会厚颜无耻的去问“你是不是憋着坏水呢”,唯有装模作样的道谢。 “老爹果然豪爽,当真是虎父无犬女,郑姐姐同您一样的豁达大度,心慈面软,对上,尊老,对下,爱幼,对下人亲如兄弟姊妹,被谷梁世家上上下下交口称赞,并让我以姐姐为楷模。 说完这段违心的话后,苏落感觉自己初次和谷梁鸿接吻都没这么害羞,想着说这些瞎话是为了救人,不会被天打雷劈,以手为扇,朝脸上扇风:“天气热起来了。” 连杨二郎都有些挂不住,假如郑氏真有她说的那么好,日头每天早晨不是从东方出来也不是从南方西方北方出来,而是从地底下冒出来。 郑老爹也知道她信口雌黄,郑氏的脾气他了然,即使真有那么好,同为谷梁鸿的女人,彼此争风吃醋还来不及,她怎能这样夸情敌,装聋作哑敷衍过去,然后道:“只是那位姑娘和我打斗时被我误伤,正在房中歇息,反正天色已晚你们就在此住下,明天再走不迟。” 此是龙潭虎穴,苏落片刻不想停留,道:“不叨扰您了,假如我那护卫的伤势不重,我们就连夜赶回,省的家里人担心。” 郑老爹醉翁之意不在酒,顺水推舟道:“既然如此,老朽就不挽留你们。”喊过一个家丁,让他带着苏落和杨二郎去找紫鸳。 从客厅出来,苏落就和杨二郎嘀嘀咕咕,觉得郑老爹不会安什么好心。 杨二郎道:“没有其他办法了,见了紫鸳再做计议,假如打起来,记住,您和紫鸳先跑,我断后。” 苏落相信自己的直觉,心里忽然就不安稳,左右看横竖想,揣测不出郑老爹会使什么阴谋阳谋,唯有道:“还是先见了紫鸳再说吧,我怀疑能不能见到她还是未知。” 来到一间房,里面点着灯火,家丁道:“夫人,这里就是紫鸳姑娘的住处,你们进去吧。” 苏落更加怀疑,这家丁为何连门都不肯打开,拉住想上前的杨二郎:“小心有诈。” 她然后对那家丁道:“小哥,我们是客,不好贸然闯入主人家的屋子,烦劳你把我们打开,或者喊我那护卫出来相见。” 家丁推辞:“那姑娘真的在里面,你们自己进去便可。” 如此更让人怀疑,你一个下人,开个门都推三推四,其中必有蹊跷,她给杨二郎使个眼色,杨二郎立即把刀横在家丁脖子上威胁道:“你先进去,否则我杀了你,你敢喊叫,我也杀了你。” 那家丁哆哆嗦嗦,被他逼着来到门前,把门打开,然后道:“姑娘,有人找你。” 里面果然传来紫鸳的声音:“公主,是你吗……”其实话根本没有说完整,她在里面就被人制住,她余下的那部分话是想告诉苏落你快跑。 苏落听见她的声音就放心下来,举得郑老爹可以不怕自己但不会不拍谷梁鸿,所以就示意杨二郎放人,然后双双跑了进去,哐当,身后的门关闭,感觉不妙想跑,这扇门去怎么也推不开。 198章 我是你的克星,也是你的救星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苏落只觉满室的迭迷花香气,且缭绕若轻烟,感觉不对之时想定住自己的神识,已经来不及,满屋子都是毒气,她即使不呼吸身上已经沾染,这种迭迷花香是散中最为重要的成分,此物不仅能迷失人的心智,还能催情,苏落不晓得散,但感觉自己身体的反应同在上官云飞家里差不多,心里简直惊呆,汉王朱高煦和郑老爹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为何害人的手段却如此雷同。 “二郎,救我。”她身子飘飘忽忽,像要立地飞升似的,看杨二郎时模模糊糊,等清晰起来,发觉他好像谷梁鸿,接着又像墨飞白,迅即又像上官云飞,或者还是野鲜不花和脱欢,人物不停变换,内心却是一种饥渴,好想被他抱被他亲近。 杨二郎业已中了毒气,他终究是会功夫,先是龟息,知道撑不了太久,赶紧过去拖住苏落往门口走,只是这扇普通的木门此时打开却非常费力,主要是毒气太盛他的功夫已经被软化稀解大半,使劲的踹,不开,用脑袋撞,头破血流还是不开。 突然发现头痛时人相对清醒,也就是清醒一阵,他终究功力不够再也无法龟息,甫一开始喘气,顿时人处于飘忽状态,感觉这种毒气应该是下三滥之物,看苏落扑在他怀里不停呻吟,如茑萝缠树何其娇媚,他更明白了郑老爹的用意,是想毁了苏落的名声来报复。 “宵小!无耻!”杨二郎愤恨骂出,想郑老爹也是功夫前辈,怎能用这样的手段来欺负两个后辈,无论怎样郑氏与苏落都同为谷梁鸿的女人,她们之间有剪不断的关系,说起都是一家人,怎么闹也不必要用一个女人的贞洁来做赌。 “热。好热,好难受。”苏落呓语般乱喊乱叫,不停撕扯自己的衣服,其状态,已近乎癫狂。 杨二郎几分清醒,立即抓住她的手制止,假如自己望见主母之身体,这是罪大恶极,忽而间他头脑如灌浆,浮浮沉沉不能自持。又把脑袋咚的撞在床沿上,血从额头流下盖住眼睛,他略微清醒些。蓦然发现床后面还有一个暗门,想刚刚紫鸳大概就是被人从这里带走,急忙拖着苏落过去,却又是一道死门。 苏落突然搂住他道:“大叔,是你么。是你来找落落。” 杨二郎推开她,她却朝后面倒去,即将落地杨二郎无奈又奔过去接住,她又缠了上来,杨二郎忽然想520穴,在她身上点了几下想制止她乱动。立时,苏落的脸鼓胀如球,杨二郎立即明白这种毒气假如不能破除。封住穴道就好比封住毒气的进出口,膨胀下去苏落会血崩而死,唯有给她解开穴道。 前门后门都封死,点穴不好用,郑老爹高手确是高手。歹毒更加歹毒,而此时。他自己也渐渐迷幻,看苏落薄如蝉翼的粉纱衣裙,玲珑身体若隐若现,他只觉血往上涌,浑身像被点燃的,热且要爆开,想离苏落远些,脚步却分明在靠近。 苏落终于控制不住,毒气在她身体里发挥到极致,扑来杨二郎抱住他,粉嫩嫩的嘴唇搜索着他的吻。 杨二郎大口喘气,看她娇媚的小脸荡漾着无限春光,任凭她的手把自己的衣服拽下,他难以自持,还有一丝清醒,想推开苏落却发现她抓的好紧,而自己也渐渐不支,在苏落摸来他已经半裸的身子时,他突然抓过旁边的刀,心里一声呐喊:谷梁鸿,你是我杨二郎值得用生命效忠的人! 猛然刺入自己心口,噗嗤!血喷涌而出,溅了苏落满脸,血腥气吸入她的鼻子,她蓦然清醒,看杨二郎惊呼:“你怎么了?” 杨二郎也因为剧痛而清醒,知道苏落已经无恙,道:“刚刚打斗,小人学艺不精,不敌对手。” 他没有说出中毒之事,是怕苏落难为情,他适才想杀了自己,觉得这样苏落即使迷情也没有了对象,她保住贞洁,自己也保住谷梁鸿的颜面,却没料到血腥让苏落清醒,非常高兴,看看苏落,人就噗通倒地。 苏落这一刻想,自己就是杨二郎的克星,但凡他同自己在一起,总是盘横在生死边缘,这里不会再有公孙渡,谁来救他的命? 那就我来救!她脱下自己的衣服撕成长条,拔出杨二郎胸口的刀,把他的伤口紧紧的缠住,人清醒后主意也有了,挥着刀当当的砍门,看着就是普通的木门,却何其坚韧,没有砍开,却被外面的人打开,郑老爹带着家丁立在门口,看她只穿着中衣中裤,手中握刀,满脸是血,而杨二郎就倒在一边未知生死。 苏落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我命令你把他救活,否则,我就杀了卓文。” 郑老爹不以为然:“你人在我这里,有何本事是杀卓文,荒谬,可笑。” “可笑吗?”苏落索性哈哈一笑,“那就试试。” 她聚神识汇心念,郑老爹登时呆若木鸡,苏落着急救杨二郎,没工夫跟他完捉迷藏,随即把自己的神识从他神识里抽离,道:“这叫移魂,是我师父墨子虚所教授,我能控制得了近处的你,就能移魂过去控制百里之外的卓文,假如你不救杨二郎,我就可以在意念里杀人,我觉得,你很是舍不得你这个外孙。” 她说‘很是舍不得’这几个字时,是咬牙切齿的狠劲,仿佛想把自己的话像刀子刻入郑老爹耳朵里。 郑老爹虽然清醒过来,仍旧呆若木鸡,完全不知道苏落这个小丫头还会这么厉害的功夫,他虽然听说过神识功,但没领教过也就不懂,以为真是苏落说的什么移魂,并且墨子虚的威名他如雷贯耳,那是个神秘莫测的怪人,他的弟子也不会正常到哪里。 苏落吼道:“快救人!”眼睛瞪得像要吃人一般。 郑老爹在犹豫:“我为何信你?” 苏落已经没了耐性:“你可以不信我,我数三声,假如你不救人,我就杀了卓文。” 她用力道:“一、二……” 三没出口。郑老爹已经奔去杨二郎。 苏落突然浑身绵软,刚刚不过是虚张声势,所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果然郑老爹不敢和自己打赌,先发功止住杨二郎的血,然后让人抬他到自己的卧房,找出最好的伤药,给杨二郎敷好,包扎好。 苏落就一直跟着看着,.她才往后颓然靠在椅子上:“阿弥陀佛!” 当晚就留在郑家,苏落穿着从郑老爹那里要来的衣服,不过是家丁的服饰。衣不解带的守在杨二郎床前,天亮之后,杨二郎不出血人也清醒,还能坐起,紫鸳也被郑老爹还了回来。她和郑老爹谈判,叫他借自己一辆马车,拉着重伤的杨二郎和轻伤的紫鸳,准备回家。 郑老爹开出的条件是,她不能伤害卓文和郑氏,也不能把今日之事告诉谷梁鸿。他知道谷梁鸿的厉害,对方也从未把自己当个丈人看,甚至连亲戚的感觉都没有。多少年不相往来,一旦得知自己对苏落所做的一切,他必定找来门来兴师问罪。 苏落唯求紫鸳和杨二郎无事,对付郑氏和郑老爹机会多的很,并且以后再不可这样冒险。所以答应下来。 她像一个斗败的公鸡,亲自驾车。两匹马也没留给郑家,一个驾辕一个在旁边拴着,边走边不时进去车内查看杨二郎的伤势,所幸年轻,又有功夫底子,并且郑老爹的药真不错,他躺着紫鸳坐着,皆无性命之忧。 一大早赶路到半夜才回到家里,府门口,谷梁鸿负手而立,身边的镖师护院家丁各执灯笼火把。 “吁!”苏落勒住马,来到谷梁鸿身边低垂着脑袋,拽了拽不甚合体的衣服,低声道:“大叔,我错了。” 谷梁鸿先打量她一番,发现完好,径直奔去车,掀开帘子看看,一个胸口缠着绷带躺着,一个面色灰白靠车壁倚着,他当即明白,喊苏落过来:“简直错的离谱!” 苏落被他吼的缩着脑袋,乖乖的承认:“嗯。” 谷梁鸿再道:“该重罚。” 苏落点头如捣蒜:“打也好骂也好,我认了。” 谷梁鸿一甩袖子:“这么大的错误,必须得家法伺候。” 车里的杨二郎听到拼力喊来:“爷,不关夫人的事,是我鼓动她去的。” 家法,不就是那根藤条!苏落也急忙道:“大叔,圣人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看在安儿的份上饶我这次吧。” 谷梁鸿其实是故意吓唬她,知道身边的人定会给她求情,但她任意妄为若不威吓,此后还不知能做出什么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事来,问:“与安儿何干?” 苏落掰着指头数落:“好歹我给你生了他,你没有怀孕过不知道那滋味,开始就是吃什么都想吐,五脏六腑都想吐出来,后来身子越来越重,走路都费劲,睡觉时都感觉有个重物压得透不气来,然后我就是带着这样一个重物,颠簸千里去找你,还得为你担心,还得想办法救你出牢狱,一个人去找稳婆,一个人给未出生的孩儿买衣物,一个人痛不欲生承受产前阵痛,当稳婆告诉我是难产,我拿着刀逼她保住你们谷梁家的血脉而舍弃自己的性命,然后给他喂奶时从前胸痛到后背……” “落落!”谷梁鸿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所有的气都烟消云散,还油然而生一肚子的歉疚:“对不起。” 苏落嘤嘤的哭,然后对掀开车帘看她的杨二郎,居然扮个鬼脸,流了满脸的泪还在那里洋洋得意。 杨二郎心想,对付谷梁鸿的人,唯有苏落。 谷梁鸿看看她再看看车里的两个伤员,当真是哭笑不得,先让家丁去请自家神医艾老先生。 苏落让人隐瞒春好杨二郎受伤的事,怕她受刺激,这个时候她需要静心养胎,只说杨二郎外出执行任务未归,把杨二郎送去大爷谷梁春的府里将养,并让卓然照顾且保密。 谷梁卓然见同回的紫鸳脸色很差,问:“哪里不好?你不是上官云飞的护卫吗。为何这么容易受伤。” 紫鸳一直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在这里出了些日子,一直都是谷梁春和夫人对她热情款待,谷梁卓然忽冷忽热,若即若离,今个主动问起她的伤,很是高兴,但苏落叮嘱不能告诉任何人她们去干了什么,于是道:“你们家的掌门夫人太调皮,我现在是她的护卫。当然她要我如何就如何,跟几个无赖打了起来。” 谷梁卓然很是不信:“你连几个无赖都打不过?” 紫鸳道:“无赖也有高手,比如大名鼎鼎的刘邦。他可是最大的无赖,人家还当了开国皇帝呢。” 谷梁卓然笑道:“说话的口气越来越像她,顽劣不堪。” 紫鸳问:“谁?” 谷梁卓然没有回答,他想说的当然是苏落,拉过紫鸳的手臂道:“给我看看伤在哪里?” 紫鸳满脸娇羞和欢喜:“你关心我?” 谷梁卓然立即道:“你住在我家里。出事我无法对那个安平公主负责。” 紫鸳笑容慢慢散去,终于,自己还是无法打动他,不晓得那个墨绯烟是何方神圣,能让谷梁卓然心灰意冷。 她不知道的是,谷梁卓然心灰意冷是怕再受伤害。想紫鸳才貌双全文武双全,又是堂堂知府的千金,若没有什么目的怎会喜欢自己。就像当初墨绯烟,还不是怀着目的才接近自己。 “胡诌,几个无赖能让你肌肤无损伤在内里。”谷梁卓然检查后发现端倪。 比紫鸳更能胡诌的是苏落,房内,谷梁鸿问起这件事。她说得唾沫横飞:“霎时间乌云滚滚,伸手不见五指。几个彪形大汉横在我们面前,杨二郎率先冲上,人家噗嗤就是一刀……” 谷梁鸿明知她在编,倚着床头看苏落似睡非睡:“杨二郎功夫不错的,不晓得躲开吗?老老实实的给人家砍。” 苏落道:“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何况人乎。接着,紫鸳飞身而上,被人家一掌拍来,当即倒地。” 谷梁鸿不得不笑出声来:“紫鸳这只老虎也打盹了?” 苏落道:“只能说她大意。” 谷梁鸿拉过被子给她盖好,她一夜未归他就一夜未睡,此时真有心迷糊了,闭目感叹:“两个功夫高深的人都出了事,偏偏你这个没功夫的人完好无损,我猜想,是不是你设计陷害杨二郎和紫鸳的?” 苏落突然瞪大眼睛:“没道理,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 谷梁鸿摩挲着她的脑袋:“有道理,杨二郎好像对春好不冷不热,你是在替春好出气,你更气因为紫鸳而失去你的师姐。” 苏落张口结舌:“天啊,你也忒能联系了,我舍得一个救我命的杨二郎?我舍得卓然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媳妇?我即使什么都舍得,我也没有郑老爹那样的计谋,我自己到现在都是云里雾里,都不知道他,他,他……” 看谷梁鸿正在笑,发觉自己失言,急忙捂住嘴巴。 对付谷梁鸿的人唯有苏落,对付苏落的人也唯有谷梁鸿,每次都是,明明是顺着她的话说,说着说着就不打自招。 “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彻夜未归,归来就拉回两个伤员。” 苏落道:“大叔,我发过毒誓不告诉别人的。” 谷梁鸿把脑袋凑近她面前问:“我是别人吗?我是你丈夫,我们夫妻一体。” 苏落挠挠脑袋想想,对啊,是这么个理,反正那个郑老爹也不是好人,是该天打雷劈的货色,所以不对他信守承诺也许老天爷非但不怒还高兴呢,于是就把前前后后的事和盘托出。 只是至今不明白自己在那间怪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事,神识恍惚,醒来后发现杨二郎就伤了。 杨二郎能伤,就说明他当时是清醒的,谷梁鸿次日去探望他时顺口问他,既然苏落都说了,杨二郎也只好据实相告。 话毕,谷梁鸿撩起袍子跪在他床前,吓的杨二郎扑去,谷梁鸿怕他动了伤口急忙起身扶住,然后道:“二郎,你第一次舍命救落落,这次是舍命保落落的贞洁还有我的名声,我谷梁鸿欠你两条命。” 杨二郎惶恐道:“爷,你折杀我了,我救夫人也好保护她也罢,都是因为我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这个词有点暧昧,谷梁鸿蓦然看着他,他道:“爷你不能明白我们做下人的心里,我感激夫人把春好当人,感激您把我当人且重用,这种恩情是值得我用性命来回报的,假如春好没有遇到夫人,她现在还是由郑夫人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的贱丫头,或许,像小蝶一样死于非命。” 小蝶?死于非命?谷梁鸿感觉他话里有话,猛然联想到郑氏,也明白苏落和杨二郎为何以身试险查探郑氏的一切,只是,他其实早已心知肚明,却放不下一个结发之情。 199章 夫妻夜话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谷梁鸿对郑氏的感情,或者说是感觉更准确,总之很复杂,男人大抵讲个结发之情,像张初五等人那样把郑氏打发很难,休掉原配必须是她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假如把郑氏那些事抖出来,她就是千刀万剐的下场,谷梁鸿也怀疑小蝶等人的死与郑氏有关,但要郑氏死,他还是相当犹豫。 此事已经纠缠折磨他许久了,不责罚郑氏他形同草菅人命,责罚郑氏他是遗弃糟糠,窦璎那些女人爱则爱自己,但恨起来也是绝不含糊,但谷梁鸿非常确定,郑氏是一个会时时维护他的女人,就像一个母亲,比如小蝶,是她当初发现自己和苏落的翁媳孽情,郑氏为了维护自己的颜面才杀人灭口,她罪大恶极,她也实在让自己感动。 如今郑氏就像一根倒刺,拔掉会痛,不拔也会痛,谷梁鸿真的需要认真的想想此事了。 他在犹疑,苏落却在行动,答应郑老爹不杀郑氏和卓文,但没说不查郑氏残害谷梁家下人的事,但凡知道这些的下人苏落悉数问过,大多一问三不知,可以预料到,这是明哲保身的原则。 假如能把徐娘的嘴撬开就好了,可她是郑氏的铁杆走狗,撬开她的嘴巴自己需要有一把沉香劈山救母的厉斧,何其艰难。 想制服徐娘,就要找到她的把柄,这日起苏落细心留意她的一举一动,春好怀孕静养,紫鸳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此后和苏落形影不离,填补了春好的空缺,并且她能打能斗能出谋划策,名副其实为苏落的左膀右臂。 这一日,紫鸳前来禀报。徐娘抱着个包裹离开府里而去。 又是包裹,郑氏这边毫无动静,难道她自己去观音庙上香?会不会又是和郑老爹碰面? 苏落一挥手,两个人跟踪而去,前车之鉴,苏落不肯再让紫鸳离开自己半步,并且约定,只跟踪徐娘,不与郑老爹起冲突。 徐娘来到街上往车马行雇了辆车而去,苏落和紫鸳同样也雇辆车追去。一前一后遥遥相距,奇怪的是马车走的并不是往观音庙的路,在凉州城里兜了个圈子。于一处民居密集之地停下,抱着宝贝似的包裹下了车,付了车钱挥手打发车夫离开,她左看右看相当谨慎,然后望一户黑漆木门而去。有节奏的敲了几下,里面之人将门打开,露出一张肥硕的妇人脸,彼此好像熟悉,点下头把徐娘让进去。 黑漆木门紧闭,苏落和紫鸳从暗处闪出来。彼此对望,紫鸳问:“公主,怎么办?” 苏落答非所问的道:“你去过妓院吗?” 紫鸳:“啊?” 苏落却极其的镇定自若:“你嫖过妓女吗?” 紫鸳上下看看自己。确定是女人,琢磨一下性别取向,应该喜欢男人,于是继续:“啊?” 苏落大大方方道:“你知道男人为何喜欢妓女吗?” 紫鸳觉得她有点跑题,今个的任务是跟踪徐娘。现在的问题是怎么窥探徐娘在里面作何,两个女子大谈风月之事实在不妥。 苏落自问自答:“因为男人娶正妻。必须得是容仪端庄,即使你身姿轻盈也尽量往木头上靠拢,即使你心中藏着一团火也尽量让它化成冰,做正妻风光却把所有的个性禁锢,男人欣赏你但不一定喜欢你,那就纳妾吧,妾乃立女之意,因为身份低贱对丈夫唯唯诺诺,所以,假如一个合格的正妻端庄到床上,男人搂着一个木头桩子必定厌烦,假如一个合格的小妾也规矩到床上,男人面对一个噤若寒蝉的女人也无法尽兴,所以,男人找去妓院找姑娘,她们不是男人的正妻不是男人的小妾,她们的任务就是哄男人开心,所以男人无论王侯还是墨客还是百姓,都喜欢逛妓院。” 紫鸳暂时忘了徐娘之事,被苏落这番道理折服,还琢磨假如自己嫁给谷梁卓然,该怎样既做个合格的正妻,又能讨他欢喜。 苏落意犹未尽似的继续白话:“但妓女有一个共同的缺点,那就是对男人太过刻意,徐娘这个人有着妓女同样的缺点,那就是对事情太过刻意,假如她大大方方的出府,没人会怀疑她什么,偏偏她鬼头鬼脑。” 紫鸳茫然的看着她演讲表示你仍旧在跑题。 苏落突然一锤定音:“是以,我已经想出对付她的办法,我刚刚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就是想说,徐娘在里面必然干着苟且之事。” 苟且之事?妓女?紫鸳联系到一起:“你的意思是,徐娘她,和男人鬼混?” 这简直让人难以想象,既想象不出徐娘这把年纪这副尊容会与什么样的男人鬼混,又想象不出苏落是怎么猜到的。 苏落嘴角动动,笑容呼之欲出,末了却撇撇嘴:“你啊,只适合做护卫不适合做画家,大叔说过,作为画者,要善于观察生活,我发现刚刚露了半张脸那个妇人,脸上脂粉不匀,嘴上唇脂过了嘴角,目光急促且慌乱,分明就是妓院里的姑娘被嫖客蹂躏过后的惨状。” 她分析完,紫鸳心口咚咚乱跳,羞怯的问:“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 苏落毫无矜持:“因为,我逛过妓院。” 紫鸳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你?啊?” 苏落呵呵一笑,想起和谷梁鸿为了寻找眉长龄而误闯妓女房间那次,当时场景记忆犹新,所以才猜测这个黑漆木门后,是个淫窝。 “好了,废话完毕,这些事情若不懂,等你和卓然成亲的时候,洞房花烛夜问他。” 紫鸳脑袋低垂,害羞的当,苏落已经绕到这户人家之后,琢磨从哪里可以进去。 紫鸳感觉出什么,问:“你想偷窥?” 苏落反问:“你觉得,你和卓然搂搂抱抱亲亲热热的时候希望别人看见吗?还不得把门插上甚至想用砖石垒死才好。” 紫鸳神色暗下,握紧宝剑凄然一笑:“我们哪里有搂搂抱抱亲亲热热,他都不理我。” 苏落蹙眉:“会有这样的事,今个先对付徐娘。改日我找卓然,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媳妇他不要,我就给别人了,比如西域的察合台大王子野鲜不花,比如瓦剌首领顺宁王脱欢,嫁给他们你就是只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或许里面的人做梦也没想到会有人来偷窥,院墙垒砌的也不甚高,紫鸳蹲下身子驮着苏落,她轻松翻上墙头,紫鸳自己就一跃而入。 这是一个前后两进的宅子。前面不用说,是待人之地,后面定然是行事场所。苏落手一挥,紫鸳随后,两个人蹑手蹑脚的来到后宅,没等到屋子附近,一声高过一声的浪声浪语传来。紫鸳却步,假如里面真是不堪入目的场景,她无法确定自己敢窥望。 苏落一拉她的手就走:“不瞒你说,我曾经是墨宗的谍女,我第一次偷窥这种事的时候,是跟我师兄墨飞白。虽然他捂住我的眼睛,但我还是感受到这些腌臜之气,没办法。假如你觉得恶心,你就这样告诉自己,这是你的任务,你无视那种腌臜不堪,你只看你想知道的东西。” 紫鸳点点头表示明白。终于靠近房子,后面无窗。唯有来到正门处,门口一个壮硕的妇人坐在那里晒太阳,或者人家是守卫也差不多,苏落用神识功定住她,然后和紫鸳捅开窗户纸往里面看,里面的场景让她大吃一惊,立即托住自己的下巴怕掉下来。 女人多多男人没有一个,都穿得不知该不该用花枝招展来形容,总之是五颜六色,包括徐娘在内,苏落这时明白她抱着的包裹里的秘密,应该就是这些花哨的穿戴用物,众多女人正围着一个木头雕刻仿真的人跳舞,美感就没有,鬼魅就还差不多,口中都念念有词,咿咿呀呀就是她们刚刚听到的一浪高过一浪的声音,脸上涂抹得五颜六色,跳到高氵朝人像进入癫狂状态,对自己乱摸乱抠,完结时全部匍匐在地,朝圣似的虔诚,然后徐娘冲到里面对着那个仿真木头人大喊一声:“她叫苏落,是修成人型的狐妖,我们来挖出她的心肝,打散她的元神,让她永世不得脱生。” 说完,手指间夹着一枚锥子,朝仿真木头人的心口刺去。 登时,苏落条件反射似的一捂心口,奇怪真的好像很疼。 那些老妇随着她呼喝:“斩灭狐妖,还世家清宁,杀了苏落,保凉州清静。”接着,口中嘟嘟囔囔,语速都极快,苏落根本听不清是什么咒语,不多时老妇门口吐白沫,相当恐怖。 紫鸳已经按捺不住,确定这些女人是利用邪魔外道来害苏落,撞门而入,手中宝剑指着徐娘道:“恶妇,敢背地里害公主千岁,受死吧!”挺剑就想刺。 徐娘认出是她,噗通跪地,矢口否认,只说她们这些人是嬷嬷教的弟子,聚在一起修行而已。 嬷嬷教,紫鸳听闻过,好像是从外邦传来的一种邪教,大多是年老的妇人聚在一起,修行是假,琢磨害自己不喜欢的那些人是真,还以此为敛财手段,她们善于走街串巷蛊惑那些家常妇人,即使好端端的一个和睦之家,只要她们介入,不久即会让这家人兄弟反目姊妹成仇,你想报复,可以,找她们,银子奉上。 紫鸳看看那个高高的木头人,喝道:“你狡辩,刚刚我已经听到你说这个假人是公主,你敢害堂堂的大明国安平公主,你不是想死,而是想凌迟、分尸、抽肠、挖眼、剜膝盖,并株连九族而死。” 她这一段恫吓,那些老妇吓得个个伏地告饶,徐娘倒很镇定,极力狡辩:“我何时说是公主了,哪个能作证。” 是没有人作证,这些老妇是她的同伙,谁能害自己,紫鸳看看一直无声观望的苏落,询问该如何解决。 “我。”正在僵持之时,说着话走进一个人,却是谷梁卓然,他手指徐娘道:“你等着承受谷梁世家的家法吧。” 紫鸳看看他:“你怎么在此?” 谷梁卓然笑笑:“二叔说了,一个落落能掀起大半个凉州,加上紫鸳凉州就要翻个了,一个是故意装清纯。一个是故意装婉约,你们两个,可以烩成一盘菜了,叫做阳奉阴违。” 苏落知道他是谷梁鸿派来,和紫鸳面面相觑无语。 谷梁卓然告诉这些老嬷嬷,假如还敢妖言惑众欺世害人,就报官,把她们个个打入大牢。 老妇们连忙告饶狼奔豕突而去,徐娘被谷梁卓然押着回来府里。 一路上苏落都沉默不语,她不明白。徐娘,或者可以说是郑氏,为何这么恨自己。 徐娘被关了禁闭。除了上茅房都在这间冰冷的小黑屋里反省,下令的是谷梁鸿,连郑氏都不敢求情。 晚饭后,苏落就闷在房间,趴在矮脚小几上。看着琉璃瓶里那支谷梁鸿新折的杏花发呆。 脚步踏踏,她知道是谷梁鸿回来,仍旧毫无反应,保持趴着的姿势。 谷梁鸿盘腿坐在她身边,感叹:“你突然这么安静我反倒不习惯了,莫不是生病。”摸来她的额头手就被她抓住。 “大叔。为什么她们那么恨我?” 谷梁鸿对上她的目光,那浓黑的眸子里不是怒不是恨不是哀戚不是痛楚,难以捉摸的一种表情。他不懂苏落,这还是第一次,感觉她在认真,于是道:“这世上也有很多人在恨我,我们无法面面俱到让所有人都喜欢。” 苏落道:“或许在她们心里。感觉我也是这样恨她们的,可是没有。我只是在保护我自己,世事就是这样,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谷梁鸿拍拍她的脸颊宽慰:“也许在她们感觉,也是在保护自己,不必想太多。” 苏落问:“难道是我伤害到她们?” 谷梁鸿顿了顿,斟酌下这样说:“她们觉得是,就像老虎要吃一只野兔,野兔觉得很委屈,但老虎觉得很正常,野兔觉得它有自己的生存许可,老虎觉得野兔其实就是上天给它的一道菜而已,我的话,你懂么,这人世无处不有纷争,你想保护自己,就不能有野兔那样想当然的心思。” 苏落当然懂,也就是说,只要活着,就不能置身在红尘之外,想起谷梁鸿的这个比喻,她若有所思道:“我小时候师兄对我说,老虎吃人是因为人长的太丑,蛇咬人也是因为人长的太丑,他说落落你别怕,老虎和蛇都不会欺负你,因为你美貌,所以我真就不怕了,一个人在山上住也不怕,我现在才明白,老虎和蛇不会分辨出我是丑是美,师兄那样说是为了哄骗我,老虎生来就是吃人的,若是不想被它吃掉,我,绝对不做兔子。” 看她领悟了人世纷争的真谛,谷梁鸿笑了笑:“你师兄,当真会哄你。” 苏落点头:“是,他伤好之后就走了,都没有同我说告辞,就像以前在墨宗时他经常突然走突然回来,他说,他不同我告辞是怕我知道他不在我身边我会害怕,等我意识到他不在的时候,他基本上就会突然出现。” 谷梁鸿容色淡然,语气轻忽:“你师兄比谁都懂得怎么哄你开心。” 苏落很是满足:“嗯,基本上我唉声叹气,他就明白我不是不想洗碗就是不想洗衣服,我若是对月独坐,他就明白我一定是想要某个东西而不得,我吃不下饭,他就知道我是来了月事心里烦躁,这样的事情很多很多。” 谷梁鸿讶异的看着她:“你师兄连你来月事这样的事情都管?” 苏落发现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大概是还在气自己再次贸然行动,道:“大叔,我又错了。” 谷梁鸿好奇的问:“你错在哪里?” 苏落老实回答:“我不该又去查徐娘。” 谷梁鸿点点头,这是很错,再问:“还有呢?” 苏落想了想:“不该扯上紫鸳,卓然找到这么个媳妇不容易。” 谷梁鸿似乎对这个答案也满意,仍旧问:“还有呢?” 苏落挠着脑袋琢磨:“不该与那些邪教的人起冲突。” 谷梁鸿手在桌子上当当的敲:“还有呢?” 苏落想啊想啊,还有什么?“哦,不该雇了马车就不还回去。” 谷梁鸿按了按额角穷追不舍:“还有呢?” 苏落最后把走路姿势不对,衣服搭配不好,晚饭吃的过于囫囵,今晚笑容太少这样的事都想遍,最后谷梁鸿仍旧是:“还有呢?” 苏落双手一摊:“我实在想不出了。” 谷梁鸿起身而去,于书案前抓起一本书胡乱翻着,一目十行或者根本没看,迟疑半天,好像难以出口,最后忍不住还是道:“还有的是,你为何总是用你师兄来比方一件事,我提醒过你多少次了,你的记性这么差么。” 苏落:“……” 敢情自己之前承认了那么多过错都废话,他在意的是这么个事。 200章 一个心念而已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塞上春日风多且大,吹来大片的乌云,在午间时聚合,砂砾裹挟着枯枝败叶噼啪落下,打在人的脸上如同刀割,抬头看不清天色,低头脚下黄沙漫漫,面对面一丈开外视物模糊,平地行走如同爬山,这样诡异的天气并不鲜见,是以人们大多闭门不出。 郑家庄东部边缘一处土窑内,郑老爹和几个西域装扮的男人正在密会,目标是杀苏落,假如可以,延伸开去的更大目标是杀谷梁鸿,夺谷梁世家的偌大的家业。 恩怨这种事,一旦开头除非有一方突然吃斋念佛,否则发展下去如同培植一棵树,只能是越长越大根系越来越深,起初郑氏让郑老爹只对付苏落,自从有了苏落,郑氏这个曾经的掌门夫人权力旁落,将来谷梁世家的一切都归于苏落的儿子,卓文的权力又旁落,其次苏落在怀疑卓文的身世,一旦事情真相捅出,势必掀起轩然大波,所以,苏落必须得死。 郑老爹真没把苏落放在眼里,只等这一次较量他发现,苏落会术法,小女子根本没那么容易对付,假如卓文的身世败露,郑氏难以在谷梁世家立足,他也会颜面扫地,在凉州乃至整个塞上都身败名裂,所以,一不做二不休,杀了苏落是其一,若能杀了谷梁鸿更好,夺了谷梁世家的基业拱手给卓文,郑氏此后垂帘听政,高枕无忧。 孤掌难鸣,他知道自己对付不了谷梁鸿,是以请来了很多西域高手,包括苏落和杨二郎被困毒屋,包括徐娘搞的那个嬷嬷教,都是这些西域高手的策划,方法五花八门。手段不一而足,接连失败,他们又聚在一起商讨下个对策,之所以不在郑家庄内,就是知道谷梁鸿手眼通天,怕走漏风声。 新的计策未出,门口守卫的家丁来报:“老爷,外面有两个人。” 郑老爹闻听长眉簌簌抖动,心惊肉跳,有种不好的征兆。未知对方身份,告诉这些西域人出去看看,避免被人认出。他先躲避起来。 土窑外,正肆虐着一场风沙,遮天蔽日,滚滚沙尘中隐约有两个暗影,正是谷梁鸿和杨二郎。飓风狂飙仿佛绕行而过,二人均巍巍然端坐,只不过斗篷鼓胀头发乱飞。 “你们是谁?来此何事?”西域人开口说话,蹩脚的大明语言。 “我是谷梁鸿,我来找郑老爹。”谷梁鸿回过去,利落的西域土语。脸色如冰封的大河,冷则冷矣,表情却非常清晰。他很不高兴,他要找郑老爹也绝非好事。 这些被郑老爹请来的西域人都是小字辈,没有几个听闻过谷梁鸿的大名,或者即使听说过也并未领教过他究竟有何能力,于是不知好歹的道:“这里没有郑老爹。你受死吧。” 不宣而战,几个人齐齐抢上。因郑老爹请他们来就是为了对付谷梁鸿,如今目标近在眼前,不杀更待何时。 谷梁鸿看对方皆是马下,一跃冲天而起,他黑袍猎猎如大鹏搏风,俯冲而下时整个人就像浮游而出滚滚沙浪似的,手中并无任何兵器,和西域人衔接时双掌推出,一股气浪鼓动,西域人支持不住纷纷倒地,继续爬起来攻,谷梁鸿长袖一挥,对方冰刃悉数被他吸了过来,那袖子能吞吐天地似的,叮叮当当,刀剑落在他脚下,他长身玉立,周遭的混沌中唯有那一袭黑衣赫然,朗声道:“我找的不是尔等,让郑老爹出来。” 土窑内的郑老爹哪还敢出来,想寻了另外的出路逃跑,被早已预知的杨二郎堵住,杨二郎他认识是谷梁世家的总管,真没把这个年轻的后生当盘菜,铁拳抡起,杨二郎一个后翻躲开,郑老爹哈哈狂笑:“不过如此。” 他之意,杨二郎原来是个绣花枕头,熟料想话刚落地,杨二郎右手往背后一勾,窄身刀在手,人如箭射出,直直地刺去郑老爹,待他闪身想躲开之际,杨二郎人都没有落地,半空中就变换了身体的姿势和方向,噗嗤!刀刺入郑老爹的胸口,迅疾拔出,双脚落地时道:“这是还给你的。” 还他那日把自己和苏落困在毒气房内,为了保住苏落的名节为了对得起谷梁鸿,杨二郎不得已想自杀,那一刀的痛怎么能忘记。 郑老爹身子打晃,看胸前血流成片,江湖人,时时刻刻准备被砍被杀,所以随身藏着伤药,掏出一粒吃下,刺啦撕下衣衫的下摆包住伤口,就想和杨二郎斗个鱼死网破。 谷梁鸿适时出现,他突然就没了斗志,慢慢后退,谷梁鸿慢慢逼近,退到土窑内,两个人近距离站着,郑老爹知道他前来找自己就是已经了解自己所做的一切,把苏落关入毒气屋子,用邪教残害苏落等等,于是道:“我们也不用废话,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女儿,你三妻四妾你百妻千妾都无关紧要,可是我女儿是你的正室夫人,突然就被那个苏落夺了位子,作为她的父亲,我不能看着她给人欺负。” 谷梁鸿满脸沙尘,唯独那双眼睛仍然清澈凌厉,慢条斯理的,务必要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道:“我的正室夫人,是以那只谷梁世家掌门夫人的玉镯来定的,当初我没有给郑氏,就是根本没有把她当做正室夫人,但我顾念她是我的结发之妻,一直以礼相待,她做了什么事你知道吗,她杀了多少无辜的人你知道吗,我一直睁只眼闭只眼,就是因为她是我的结发之妻,一个人不能太贪,她假如真心想和我这个人在一起,何必在意那些,再者,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嫁出门的女,你现在就是多管闲事。” 他说到这里停顿少许,袖子一抖,出来一方锦帕,擦了擦脸上的尘土,看郑老爹鄙薄的一笑:“给苏落和我的管家下毒,你是想毁了我的名声,只可惜你如意算盘打错。我选择的人,无论夫人还是管家,他们必定都有超越常人的能力,我的管家为了保全我夫人的名节,为了对得起我,竟然血刃自己,这个仇,我答应给他报,我的夫人,不会功夫但不乏机智。她所谓的移魂,现在我可以告诉你,骗你的。怎么,吃惊?失望?愤怒?晚矣,她被你如此羞辱,作为她的夫君,这个仇。我也答应给她报,两个仇加在一起,你是自裁还是我动手?“ 郑老爹铁拳握紧,知道打不过谷梁鸿,此时难免英雄气短,不得不把怒气转换成可怜。道:“怎么说我都是你夫人的爹,你若杀我,天理不容。” 谷梁鸿踱了几步慢悠悠晃荡过去。凑近他,因为身高相差悬殊,他不得不矮了身子才能把自己的脸对着郑老爹的脸,讥笑着问去:“你真的是郑氏的爹么?哦,因为是我夫人苏落一直怀疑。我其实非常不愿意求证这个事实,你知道为什么吗?” 郑老爹脸上的肌肉抽动。有些难堪,是以不知如何回答。 谷梁鸿立直身子,眼望土窑顶部,凄然道:“是为了卓文,他有时真的很让我生气,但是,我养了他这么多年,心里,真的把他当成孩子,既然是孩子,他就是无辜的,我不想他下半生背负这么重的心里桎梏。” 风从土窑的正门口灌入,同时进入的还有那几个西域人,伤就未伤,但看谷梁鸿却个个规规矩矩站立,如此,郑老爹已经明白自己现在是战败之士,没有任何条件和谷梁鸿对抗,继续无言。 谷梁鸿看了看他胸口的那滩血,终于还是恻隐心起,道:“我不杀你,但防止你以后害人,有些东西我得收去。” 郑老爹缓缓闭上眼睛,仿佛在同什么告别,他懂谷梁鸿的话意,只怕谷梁鸿要废了他的功夫,从七岁开始习武至今几十年,真的要被废了功夫,同杀了他有何区别,心头一紧,沙哑着嗓子道:“给了我留下半条命,因为,我舍不下卓文。” 就是这一句救了他的命,谷梁鸿慢慢举起的手掌又慢慢垂落,暗自收了功,脚步退后一点,眼眸一转,看向杨二郎道:“我们走。” 拔步的刹那抛过去一句:“我把卓文给你留着。” 出了土窑,翻身上马,突然好想安儿,用手掌拍一下坐下马,疾驰赶回凉州去。 第一次到了牌楼前只在马上拱手而过,策马飞奔到自家门口,腿一抬就跳下马来,杨二郎牵过他的马,他人已经大步赶回自己房里,刚好苏落同安儿正在地上爬着疯闹,他扑过去抱起儿子亲了又亲。 苏落像个孩子似的蹦蹦跳跳来到他面前:“还有我,雨露均沾。” 谷梁鸿就在她的脸上也亲了下,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搂着苏落,无限感慨道:“最可恨的人,也还有可爱,或者说是可怜的一面。” 苏落不懂其意,道:“大叔,你指的人,该不会是我吧?” 谷梁鸿目光中全是斟酌之意,存心逗弄她,点头:“差不多。” 苏落好奇的问:“我可恨之处是什么?可爱之处又是什么?可怜之处还是什么?” 谷梁鸿把儿子举过头顶放在自己肩膀上骑着,道:“你可恨的是,经常用墨飞白来比方某件事,你可爱的是,能够及时承认错误,你可怜的是,嫁给我之后,风波不断,麻烦不停,我很内疚。” 苏落抿着嘴开心的笑笑,顽劣性起,呵呵道:“你可真笨,及时承认错误是避免被你训斥,大不了下次再犯还如此。嫁给你虽然麻烦不断但可以大把的花钱。用墨飞白来比方是因为他长的实在是比你好看。” 谷梁鸿满怀的好心情登时一扫而空,眼中缭绕着复杂的情绪:“落落,你嫁给我是为了我的财富?在你心里原来我根本比不上你师兄?” 看他突然认真的表情,娘啊,玩笑开大发了,苏落想解释,谷梁鸿抱着儿子踏踏往门口走去,苏落急忙跑过去堵住:“说笑的你何必当真。” 谷梁鸿脸色仍旧肃穆。 苏落说给他听:“假如为了财富,我就嫁给日升山下那个刘大富了,假如我觉得我师兄比你好看,我就不会只给他画过一张画像。” 谷梁鸿浓眉差点竖起,吃惊的问:“你和那个刘大富又是怎么回事?你居然给你师兄画过像?” 说完夺门而出,脸上是坏坏的笑。 苏落不知底里,无力的靠在门槛上,感觉自己今天真神不在家,越说越不不靠谱,想着怎么能把谷梁鸿哄好。 201章 山水有相逢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一场风沙过后,塞上气息转热,房前屋后姹紫嫣红,放眼望去满目葱绿,苏落和紫鸳陪着春好散步,无意间溜达到关着徐娘的小屋,门前遮挡着一棵老槐树,不远又是累累一架葡萄,把此地显得万分的隐秘和冷清。 苏落极力望去那扇狭小的窗户,需要捞开缠绕的葡萄藤才能发现,那窗户小的可怜,即使太阳高照也照不进去多少光线,暗想里面的徐娘会是怎样的心情,让紫鸳喊来把守这间屋子的一个仆妇,去了锁,打开门,一股阴湿之气扑面而来。 里面的徐娘正呆呆的坐在椅子上,门开后屋子里一亮,骤然像点起一盏明灯,她蓦然抬头来看,一袭白衣的苏落嵌在门槛中,脸上是凉凉的笑意,她想应该是幸灾乐祸吧,而苏落的真实用意却是,什么叫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做恶之人,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缓步踱进来,徐娘这个老妇当真倔强的很,竟然没有起身相迎,屁股黏在椅子上似的。 “到现在你还不知悔改,见了夫人为何不拜,不对,是公主。”春好替苏落打抱不平。 徐娘慢慢的慢慢的才攒出一个嘲讽的笑意,兀自看着自己的前面:“好仆不侍二主,我从小卖身在郑家,我的眼里心里只有我家小姐。” 啪、啪、啪,苏落慢悠悠的鼓起掌来:“不错,真是个忠心耿耿的奴婢,你可以走了。” 徐娘以为自己听错,就连春好和紫鸳都以为听错,这老妇用邪门歪道害苏落,谷梁鸿没有杀她已经是高抬贵手,关在这里让她反省她现在还是不知悔改,苏落却要把她放了。实在是匪夷所思。 苏落转身往外走,至门口告诉看管徐娘的仆妇道:“门不用锁了。” 仆妇应声而去,春好忍不住问:“夫人,为何?她可是想害你。” 苏落回头瞟一眼同样呆愣的徐娘,慢悠悠道:“我放她,一,她是个忠心的奴婢,.二,关了这么久她都不知悔改,关着何用。大叔是想给她一条活路,她却偏偏执迷不悟要往死路上走,没办法了。我们就由着她害人,早晚,她会被她的主子害死。” 说完,嘴角隐隐一丝狡诈之笑,拂开遮挡的枝叶而去。 徐娘云里雾里。自己用邪术害掌门夫人,她又是金枝玉叶,按谷梁鸿的意思是想关自己一年半载,她却轻松放人,当真不可思议,懵懵懂懂的离开。似信非信的猜疑,苏落一向古灵精怪,怕她又憋着什么坏主意。 郑氏见她回来也颇为惊奇。以为是谷梁鸿下令放人,听说是苏落更加气,她竟然能当得起谷梁鸿的家,做得了谷梁鸿的主,想自己和谷梁鸿这么多年夫妻。也不敢如此对谷梁鸿的命令违逆,当即醋意大发。推着徐娘就道:“回去关着,老爷要关,她说放就放,偏不听她的命令。” 徐娘对郑氏此举的震惊不亚于刚刚被苏落释放,就像发现向往已久的火龙且原来是枚火龙果,道:“小姐,那间屋子又小又黑,潮湿晦暗,不是人待的地方。” 郑氏啪的一拍桌子,惯有的威严在徐娘此时看来却感觉陌生,那难得一笑的脸上如今更加冰冷,与门口那一片大好春光格格不入,命令道:“我让你回去就回去,怎么,关了些日子关糊涂了,连我的话都听不懂吗。” 徐娘以为,自己释放出来她会高兴,不用嘘寒问暖,简单的一句“你回来了”就好,却没料到她为了同苏落争风吃醋,竟然不顾自己的感受,到现在才彻底明白,自己只是郑氏手中的一枚棋子,之前的她对自己的某些护佑,都是她为了彰显她的权力或是争夺她的权力罢了,与感情无关。 黄昏恹恹,徐娘果真回到那个小黑屋,趴在窗口看外面有两个小丫鬟说说笑笑的走过,即使同为奴婢,也还有诸多的区别,她们过的是日子,自己捱的是时光,她们做的是工,自己成了傀儡,她们有大把的希望,自己已经垂垂老矣。 她突然想起苏落的那句话,“早晚被她的主人害死”,颓然的回去椅子上坐下,坐到天黑,到半夜,到天明,因为苏落说了把她释放,当然不会有人给她送吃食饮水,她饿得饥肠辘辘,又过了一天,差点昏迷,不得已重新回到郑氏那里。 “你怎么又回来了?” 郑氏甫一见她是这样的一句,徐娘眼前发黑轰然倒地,没有昏过去,只是再也没有半分力气站起,望着郑氏垂下看她的脸越来越像一块猪肥膘,气若游丝道:“我饿。” 郑氏直起身子,恨铁不成钢的架势:“真是个没用的东西。”然后吩咐丫鬟去给她弄吃食。 徐娘被放的事也传到谷梁鸿耳朵里,这几日一直在忙,同凉州卫的人把安国公府的匾额装置好,于自己府里大摆酒宴,这次总算有了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请冯战吃酒。 两个人推杯换盏,冯战感慨万千:“安国公,否去泰来啊。” 谷梁鸿何尝不是这样的想法:“承蒙冯大人关照。” 冯战呷了口酒摆摆手:“我做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听闻尊夫人,就是安平公主出奇制胜才能化险为夷。” 谷梁鸿自谦的笑笑:“小孩子么,单纯,也就无所顾忌,反倒我们这些年长的,想的多并非什么好事。” 冯战朝他举杯:“同意。” 相谈甚欢,吃到差不多,冯战起身告辞,谷梁鸿免不了再相赠一些礼物,听闻冯战就要升迁,算是贺礼。 冯战推让半天后盛情难却,很是担心的道:“那个窦夫人,冯某觉得不可不防,女人心海底针,难测啊。” 谷梁鸿眉头蹙起,问:“难不成她又去大人你那里?” 冯战摇摇头:“倒是没有,只是经过上次她密报的事。我觉得一个女人为了对付另外一个女人连自己男人的身家性命都不顾,真要到了关键时刻,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算我多虑。” 冯战告辞而去,谷梁鸿却思量很久,窦璎现下在别苑住,自己派去盯着她的人只汇报说,她偶尔和卓文见见,或者就老实的待在家里绣花喝茶画画抚琴,并无什么异常之行为。 他想到这里口中咝了声。该不会她在打卓文什么主意? 神情恍惚的回到房里,苏落正趴在地上绘制一幅地形图,左右的比量。画的非常认真,谷梁鸿附在她身边看了半天,认出居然是塞上,也就是凉州附近到瓦剌、鞑靼并通往西域的路线和所有诸如山峰关隘兵站等地。 他很是吃惊:“落落,你画这个作何?” 苏落拉他一下。示意他也趴下,谷梁鸿左右看看,迟疑着,自己堂堂一个……没等想出自己堂堂一个大男人堂堂谷梁世家掌门人堂堂安国公岂能做出这样的滑稽之事,已经被苏落拽得趴了下来,看他们的背影。像两个过家家的小童。 苏落指着画道:“野鲜不花一直说他不会放过我,脱欢好像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我们不得不防。并且现在我是大明的公主,无论他是基于好色还是基于好战,一旦兵犯凉州,我们得早作准备,因为皇上让你协助凉州卫确保边防之事。” 谷梁鸿看她画得有模有样。听她说的也有模有样,顺势躺下。侧身,单手支头,看着她喜逐颜开:“你啊,最好琢磨再给我生个女儿,这些事情有我呢。” 苏落听说还要生孩子,仿佛听到天外来音:“不是有安儿了吗,我只喜欢我的安儿,不喜欢别的小孩。” 谷梁鸿噗嗤笑出:“胡说,是我们的孩子即使十个八个都喜欢。” 苏落好一阵不发一言,是在琢磨自己生出那么多孩子真的能喜欢?想想十月怀胎的辛苦,想想生安儿时难产,于是道:“这个等以后再说,你对边防之事真的做了准备?我看你平时吊儿郎当的。” 谷梁鸿听她不信,想起身去找自己那幅更详细全面的地形图,发现是在书房,于是道:“改天给你看,不过,我听说你把徐娘放了,落落,有些时候你还要尊重一下我,不然习以为常大家都对我的话充耳不闻了。” 苏落很是不以为然:“谷梁老爷,好像女婢之事应该交由我这个掌门夫人来管,你已经越俎代庖还反咬一口。” 谷梁鸿用指尖敲着自己的脑袋思忖下,是这么回事,继续趴在地上和她聊天:“丫头,你果真让大叔没有看走眼。” 苏落突然来了兴致,往他身边凑了凑:“大叔,你是怎么看我的?” 谷梁鸿顿时微眯起眼睛,仿佛陷入无尽的遐思或回忆中,低吟似的道:“初次见面,我觉得这个小姑娘属于那种……难听的讲,装疯卖傻,好听的讲,大智若愚。” 苏落接着问:“从哪里看出?” 谷梁鸿摸摸心口,发现贵重之物不在,道:“那枚红线穿着的铜钱,多么不起眼的一个小礼物,却把自己深刻在对方心里。” 苏落感觉自己冤枉:“我当时没有那么想。” 谷梁鸿盯着她笑:“可你就是那么做的。” 苏落举手发誓:“天地良心。” 谷梁鸿抓住她的手咬住:“绝无虚言。” …… 两个人正争执,杨二郎来报:“爷,新上任的凉州卫指挥使上官大人前来拜会。” 谷梁鸿和苏落彼此对望,呼哧坐起,又同时冲到杨二郎面前:“哪个?” 杨二郎道:“凉州卫指挥使,上官大人,上官云飞。” 202章 男配悉数登场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彼此见面,难免客套的寒暄,冯战没有透露继任是谁,更不晓得新官会提前到来,谷梁鸿知道上官云飞一直暗藏在朱棣之后,至少十年的时间吧,想他如今大大方方的为官,一出仕就来了凉州,心智残缺也会怀疑他是不是因了苏落。 虽是官,在苏落面前也是臣,上官云飞对她大礼参拜,目光淡淡瞟过来,装着不经意,心里却在簌簌发抖,激动得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一别数月,公主可好。” 苏落故意上下把自己打量一番,然后道:“我很好,大叔把我照顾得非常好。” 如此之说,是因为也在怀疑上官云飞此行的目的,提醒他名花虽好却已有主。 上官云飞浅笑点点头,未知是否了然苏落的用心,命随从把自己送给苏落的礼物一样样的抬进来,摆放在她脚下足有七八个大箱子,还用红绸结着花朵状,仿佛聘礼似的隆重,搞得苏落感觉有点惊悚,但有人送礼给自己非常值得高兴,甚至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就道:“上官,谢谢你。” 谷梁鸿干咳一声,她立即改口:“可我不能收下。” 上官云飞躬身道:“这些,也是皇上的意思。” 真的是朱棣的意思吗?只不过来凉州时同他告别而已,并且上官云飞是以保护苏落为由而申请来凉州为官的,朱棣当然应允,怎么说苏落都是他的祥瑞,遥遥相距,他还真就不是很放心,把个心腹安插在此,风吹草动及时禀报,万无一失。 对方动用了皇上的威仪,谷梁鸿又干咳一声。苏落心领神会,再度改口:“不收下岂不是驳了皇爷爷的面子。” 刚说完,就急火火的喊杨二郎叫人把这些大箱子都抬到自己房里,丢下前面的客人上官云飞不理,又急火火的逐个打开箱子看礼物,这性情从小到现在仍旧未改,小时候每当墨飞白出去执行任务归来,大大小小多多少少都得给她买点东西,哪怕是一串糖葫芦,某一次忘记。两手空空的回了日升山,她就对着他哭,直到把墨飞白哭得连夜下山。第二天早晨返回时给她带回一盒糕点,然后她就又唱又跳的开心起来。 看着里面无非翡翠琉璃锦缎砚台的贵重之物,她却再也感觉不到新奇,想是这些东西见得多了,很是怀念当年那些糖葫芦、糕点、手抄本、竹蜻蜓等物。 正看着这些礼物浮想联翩。突然眼前有什么一晃,寻过去看,墨飞白从天而降似的,手里拿着一个糖人粲然笑着立在她面前,道:“门没关,就径直进来了。” 苏落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糖人。伸出舌头左舔右舔,边问:“师兄,你去了哪里?为何不告而别?” 墨飞白敷衍道:“找戈璇玑。”他其实是回了墨宗。一场针对墨子虚的宗变就要发生。 苏落边吃糖人边道:“人家不来找我们的麻烦,你干嘛老自动去找他,该不会鱼仙姬走了你又打他表弟的主意,我听闻这世上有种男人,既喜欢女子又喜欢男子。就是双重恋,你说喜欢女人可以生出小娃。喜欢男人连匹狼都生不出来,不划算,师兄你别喜欢戈璇玑,我琢磨给你找个女人,那个,你看徐娘怎么样?” 墨飞白:“……” 她继续道:“或者沈娘。” 墨飞白抽抽嘴角,知道她在奚落自己,想怒。 她还道:“要不刘奶奶。” 墨飞白撸起胳膊,煞有介事的:“苏落,你是不是皮紧了。” 她谨慎的退步,道:“你连戈璇玑都不放过,这些好歹是女人。” 墨飞白登时掐住她的两个脸蛋,恶狠狠道:“再敢戏弄师兄,就打你的屁股。” 苏落呵呵一笑,转身过去道:“打吧打吧,你说打我说了二十年,也还没有打过一次呢,今个有人给我送大礼,我高兴,成全你一次。” 墨飞白朝手上吐口唾沫,装着横眉立目虎视眈眈,刚想下手,脚步哒哒,谷梁鸿走了进来。 刚刚他们两个那场疯闹已经尽收眼底,同墨飞白打了招呼,对苏落道:“今晚设宴款待上官云飞,你怎么也得作陪。” 苏落舔了舔糖人道:“我晓得。” 谷梁鸿看看她,转身走了,突然,后面传来苏落哈哈一声大笑:“师兄,你看看,我把这个大侠吃得只剩下一条腿了。” 接着是墨飞白配合她的笑。 谷梁鸿也笑,一是为苏落刚刚那句话笑,二是笑自己气量狭小,墨飞白同苏落如同亲兄妹,有些亲热的举动也属正常,自己如此不舒服他们在一起,岂不是成了小男人,这样一想豁然开朗,往前面吩咐杨二郎准备晚宴,上官云飞走马上任,怎么说此后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人家还以皇上的名义送了苏落那么多礼物,必须款待。 他努力不计较上官云飞不计较墨飞白,但到了晚上,等野鲜不花和脱欢同时来拜访的时候,他再也开朗不起来。 围着桌子坐着的四个男人,彼此寒暄见礼,互相客套恭维。 只等把苏落请来,她站在门口看了看,脱口道:“差个高衙内。” 差个高衙内之意是,那家伙也对自己恋慕很久,面前这几位都是,她感叹,四个男配悉数登场,凉州要热闹,自己要麻烦。 野鲜不花和脱欢久别再见苏落,野鲜不花率先道:“安平公主,本王听闻有邪教之人在此闹事,是以过来查探。” 苏落心道,区区民间的一小撮老嬷嬷,值得你这么个大人物来亲自查探,稀奇。 脱欢也道:“安平公主,小王是去京城给皇上进奉今年的朝贡之物,顺路来看看公主千岁。” 顺路,从瓦剌去京城好像无需路过凉州,苏落心道,你这路顺得太远了。古怪。 一干人落座,屋子里的空气都变了味道,谷梁鸿耐着性子忍着脾气,逐个的招呼吃好喝好,还得违心的装着非常热情,这些个男人,都是自己的情敌,虽然都是他们一厢情愿的事,怎么也还是感觉别扭。 一顿饭吃完,各自回去住地。 桌前只剩下谷梁鸿和苏落。谷梁鸿灌下一口酒,看苏落正抓着半只羊腿啃的满脸是油,他轻声道:“落落。我很不开心。” 语气淡淡,声音柔柔,目光濯濯,但苏落感觉得到他内心的折磨,放下羊腿。舔了舔油腻腻的手指,其实,她真的就这么无动于衷吗,刚刚一顿饭狼吞虎咽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慌乱的心思。 “我饿呢。”她顾左右而言他。 谷梁鸿夹起一口酒酿丸子塞进她口中,继续道:“我又很担心。” 担心什么,无非是怕苏落移情别恋。还担心野鲜不花等人之下不知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麻烦。 苏落大口嚼着,呜呜道:“我还是饿。” 她真的饿吗,是一直没有想好怎么来开解谷梁鸿罢了。 于是。谷梁鸿又夹起一根辣味肉条塞进她嘴里,托腮看着她吃没吃相,语气一转:“我又很开心,因为,名动天下、竞相追慕的苏落竟然是我谷梁牧风的娘子。” 苏落咕嘟嘟灌入半杯茶。漱漱口,觉得自己有必要来开导他一番。于是道:“大叔你听说过没有,有些女人适合偷情有些女人适合暧昧有些女人适合嫁娶有些女人适合暗恋有些女人适合仰慕。” 谷梁鸿再呷一口酒,她苏落总能语惊四座,不知当下又要说出什么振聋发聩的道理,暖暖一笑:“这恐怕又是你杜撰的歪理。” 苏落很认真的:“正理,比如前街的姚二嫂,她风情万种,她狐媚至极,她哪怕看头公猪都暗送秋波,于是很多男人为了和她偷情,私下里做了攀爬她们家墙头的竹梯,据说还弄了个凉州竹贵。” 谷梁鸿笑笑,没听说过这件事,小丫头手抄本看多了,发挥得淋漓尽致。 苏落继续道:“比如后街的顾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喜欢写诗作词,喜欢男人对她无限的赞美,和这个不错,和那个也好,玩暧昧,全凉州的男人差不多都是她的蓝颜知己,蓝颜你懂吗,我从手抄本上看到的,但人家从不越雷池一步,所以为了给她写情书情诗,又出现了凉州纸贵。” 这件事谷梁鸿倒听闻过,但后边的凉州纸贵定然是苏落的夸张。 她还道:“比如张初五,她就非常适合娶回家做老婆,朴实,善良,温婉,贤惠,勤俭,勤劳,所以钱掌柜据说想对官府申请看能不能给张初五做个好妻子牌坊。” 张初五谷梁鸿熟悉,苏落夸赞的也没错,但后边的好妻子牌坊当然是她的添枝加叶。 她把椅子挪到谷梁鸿面前,自己被自己杜撰的故事引起了兴致,眉飞色舞道:“比如东街的楚姑娘,她人美性子好,但总是不食人间烟火似的,相当清高,据说她有洁癖,不能让任何人碰她的东西,而且喜欢素食,这样的女人唯有暗恋,娶回家她不让你碰,然后整天促膝而坐的看星星,你说怎么生活。” 话到这里谷梁鸿抬手擦了下她嘴角的肉渣,沉思下道:“你呢,说了一圈,我猜,最后这个适合仰慕的女子是你吧?” 苏落羞臊的笑笑:“你干嘛这么直接啊,不过还就是这个意思,天下的男人都仰慕我,说明我不错,说明你眼光更好,你应该高兴才是,为何愁眉苦脸。” 谷梁鸿赞同的点头,忽而问:“假如天下的女子都仰慕我呢?假如今晚我们家里来了四个仰慕我的女子,然后你得热情的陪着她们吃酒聊天。” 苏落豁然而起:“你敢!” 谷梁鸿促狭的一笑,把一只鸡腿塞到她长大的嘴巴里。 203章 错把仇人当友人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天气进入五月,切切实实暖和起来,谢了杏花开梨花, 这一日听闻野鲜不花前来府里做客,苏落慌忙出逃,那野人是司马昭之心,她当然晓得做客是借口,看自己才是真,不想与他再有什么纠葛,唯有躲避起来,躲在府里都怕给他找到,于是索性离府而去,七绕八绕,一路往北,后花园都没敢停留,出了角门继续跑,心想即使野鲜不花想见自己,家人也找不到,她怕的不是野鲜不花,怕的是谷梁鸿又不开心。 万事万物都讲个缘分,等她逃了一阵后,眼前突然一亮,人就定在那里,面前是座梨园,横着看方圆应有十亩,风乍起,一场壮观的落花之舞,片片瓣瓣,铺天盖地,唯有她最喜欢的皎月之夜才可以与之媲美,她惊呆了半晌,飞奔冲了过去,伸手去接梨花落瓣,淡紫的衣裙旋起,于茫茫梨花雪中像盛开的鸢尾,格外的醒目。 这座梨园属于谷梁世家,主人们诸如谷梁鸿等,不过问这些小事,管理者们诸如杨二郎等,只计较收成,仆人们只闷头干活,这如仙的美景被所有人忽略,却在这个春日里遇到了苏落,仿佛伯牙遇子期,高山流水觅知音,我想,这些梨花不枉此生了。 苏落激动得穿行的梨花中,左看右看,跑东跑西,摸摸这朵嗅嗅那枝,兴奋之情无以言表,忽而感觉身后有声音,猛一回头却什么都没发现,再跑几步,好像有人跟踪自己,用心的找,还是没有。望眼前一层厚厚的梨花落瓣,她轻轻的躺了上去…… 不远处有个人在看她,看那梨花雪中的她,仿佛生长出来的另外一棵花树,比梨花更美更生动。 这年轻人身材颀长,面庞俊秀,一袭白衣溶于雪白的梨花中极难发现他的存在,唯一有存在感的,就是他披散在肩的黑发,腰间插着宝剑。抱臂倚靠在一棵梨树上,笑吟吟的欣赏,不为梨花只为人。 “巧笑解迎人。晴雪香堪惜。” 他按捺不住心思,出口吟咏而出,亮亮的眸子里有些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就像秋水笼着寒烟,暗藏着不为人知的情愫。 苏落听到有人说话。左右转着脑袋看,也就望见了这位年轻的公子,他倚在一棵高大的梨树下,气度雍容闲适,满眼是笑,阳光从梨枝的缝隙倾泻在他脸上。斑驳迷离,美的恰到好处。 苏落感觉自己躺在梨花落雪中应该很诗意很唯美,但对方也许觉得很囧。所以立即从满地梨花中爬起,行止间裙裾上纷纷落下沾住的梨花,对这年轻的公子道:“你是谁?为何在这里?” 那公子浅笑如风,柔和且轻松:“我是赏花人。” 这样啊,苏落大咧咧道:“我们是同道中人。我之前都不晓得这里有片梨园,你看看。太美了,美到我都不知如何来描述,应该画下来。” 她仰着脑袋四处看,还沉浸在无边的美景中,那公子走近她,抬手,忽而又停下,看看苏落头上粘着一瓣梨花若粉蝶,本来想替她取下,觉得这样很美所以放弃,道:“既然是同道中人,可否邀姑娘同在下一起欣赏这难得一见的盛景。” 风拂过,吹得苏落面上柔柔,踟蹰下,谨慎的看看他,酝酿半天的才道:“好耶。” 于是,两个人穿行在梨园中,有一阵你一句我一句的,把描写梨花的诗句差不多全部吟咏出,有一阵就彼此沉默,苏落仰头看花,公子牢牢看她。 畅游半日,累了同坐在一处横斜的梨树枝干上歇息,苏落不安分的踢着双腿晃来晃去,信口问那公子:“你拿着剑,不会是来此赏花这么简单吧。” 那公子踌躇半晌,眼前是美景美人,感觉自己说出的话有些扫兴,但还是诚实道:“你说的对,我是来杀一个人。” 他以为苏落这样的姑娘必定会骇然失色,也差不多想逃遁,熟料想苏落满不在乎的道:“跟你有仇。” 那公子颇有些意外她能够处变不惊,想着或许这姑娘是装着平静,点点头:“仇深似海。” 噗!苏落吹开坠于自己面前的一瓣梨花,耸耸肩道:“那我没办法劝你了,我觉得,杀人不如赏花,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有,打打杀杀不如吃吃喝喝写写画画。” 那公子怅然道:“无奈,这是我的使命,也是宿命。” 苏落跳下树干,于他面前来回溜达,亭亭身姿曳地紫裙,窸窸窣窣蹭着满地的雪白,美煞,不是很赞同他的观点:“也许你的使命是错误的,也许你的宿命是可以改变的。” 那公子的目光随着她来回浮动,有些东西憋在心口,浅浅一面又不好多言,顿了顿试探的道:“很难,假如你不喜欢我杀人,我可以试着改变使命和宿命。” 苏落立定在他面前,很认真的:“我当然不喜欢你杀人,你这样好看的男人,是应该鼓捣琴棋书画的,或对月高歌,或花下独酌,或迎风起舞,或灯下观书,杀人多晦气。” 被她这么直接的溢美,那公子羞赧的笑笑,长出口气,沉吟半天,仿佛再下什么重大的决心,终于道:“那我想想。” 能让一个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苏落感觉自己很伟大,又坐回他身边,天南海北的闲聊,看看时间差不多,之夜应该回府,遂与他相邀梨花落尽之前再来同赏。 那公子欣然答应,目光幽幽的,心里是安难不住的欢喜,忽而问:“敢问姑娘芳名?” 苏落拈花而笑,打了个谜语:“我的名字,与此情境有关,你猜猜看。” 这公子拂开花枝看她,考量下她的话:“你该不会叫梨花?” 苏落咯咯的笑:“我家丫鬟才叫梨花,我姓苏,名字就是,梨花落落春深深的落。” 苏落?突然,这公子满脸的暖意渐渐散开,渐渐结霜,渐渐冰冻,喃喃自语似的:“苏落,苏落,苏落……” 苏落看他呆呆的目光,用梨枝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继而把梨花衔在口中,看着他笑。 那公子定在那里良久,眉头蹙起,郑重的问:“你认识鱼仙姬吗?” 苏落决计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多奇遇,她以为所有的奇遇故事都书写在那些作者苦心孤诣编撰的手抄本里,她是个凡人,今日遇到一个同喜欢梨花的男子已经是最大的奇遇,于是心无城府的道:“那个妖男,认得。” 那公子嘴角勾出一丝冰冷,像笑却似有若无,忍着什么心事,黯然问:“你为何这样说他?” 苏落偏着头看着公子,自己还一副气呼呼的模样:“因为他老是缠着我师兄,还有,我有个朋友的妹妹只是因为喜欢我师兄,就被他给杀了,他还多次想杀我,这样的男人不是妖是什么。” 这公子扶着树干的手已经攥紧了拳头,不漏声色的问:“姑娘看在下呢?” 苏落就盯着他认认真真的看:“你长的很俊,待人谦和,喜欢诗文,更同我一样喜欢美景喜欢梨花,你不是妖男你是美男。” 这公子的手渐渐舒展,看她大眼眨啊眨的无限天真,道:“或者你看走眼了,所谓人不可貌相,也许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苏落摇头:“你一定不是,我从你的眼睛看得出。” 这公子兀然的荡起一片笑,按了按腰间的宝剑,拿过她手中的梨花插入她的鬓发,好好的端量她一番,意味深长的一笑:“姑娘,以后不要轻易相信人。” 说完,跳下树干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落正纳闷,这人很有礼貌的,为何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忽然发现林中又一个蓝色的身影一闪,是墨飞白找来,他脚步急急,心事重重。 “落落,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他满脸焦虑和紧张,仿佛苏落正处于龙潭虎穴而非良城美景下。 苏落嘟着嘴道:“还不是为了躲避野鲜不花,大叔不喜欢我同他们来往的,所以我就逃之夭夭,于是就逃到此地,师兄,你看看,这么多梨花,太美了。” 墨飞白上下把她打量一遍,万分担心的样子:“你没有怎么样吧?” 苏落有些奇怪:“没有,你为何如此问?” 墨飞白看了看远去那位公子的背影,再看看自己手中已经出鞘的宝剑,拍了下她的脑袋道:“傻丫头,你知道刚刚同你说话的人是谁?” 苏落不明所以,道:“一个喜欢梨花的公子。” 墨飞白哭笑不得的:“他,就是戈璇玑。” 苏落手中的梨枝立即落下,人定定杵在原地,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后哭唧唧道:“师兄,你扶着我,我站不住了。” 她当然知道戈璇玑意味着什么,戈璇玑是鱼仙姬的表弟,是建安文骨的新任领袖,是要杀她的仇人,自己刚刚,在历经一场生死劫难却浑然不知。 哎!真是: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天与地的距离,而是我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想杀你。 204章 捉奸反被捉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至此后,那片梨园成了苏落的恶梦,那漫无边际的梨花雪在梦中仿佛灵幡似的拂来荡去,她再未涉足半步,虽然无限向往,也只能在回忆里重温当日的美景。 这天早晨,谷梁鸿言说要去办一件事,需离家几天,把苏落托付给墨飞白照顾,像离开家长管束的孩子,苏落心里乐颠颠的,表面上还是装得非常难舍难分,煞有介事的学古人折一枝柳相赠,然后假惺惺的道:“早去早回。” 谷梁鸿丢下她的柳条,拉她于自己身边叮嘱:“大叔不在,自己小心。” 苏落突然被他的离愁别绪感染,突然意识到即将与他分开,真的就不舍了,道:“我陪你去吧。” 谷梁鸿没有同意:“那个地方男人去了欢喜,女人去了尴尬。” 苏落听他的描述怎么都感觉这种地方应该是妓院,于是更加要同行,谷梁鸿却把她塞到墨飞白怀里,然后翻身上马,杨二郎留在府里照看一切,同行者这次是谷梁卓然,目送两个人离去,苏落拉着墨飞白研究。 “师兄,什么地方男人欢喜女人尴尬?” 墨飞白似乎了解谷梁鸿的动向,然未得到对方首肯他无法回答。 苏落于是绞尽脑汁的想,谷梁鸿假如想出去,不会这么大张旗鼓,还郑重的和自己告别,他真的想,就应该假公济私,比如说自己今日约了朋友吃酒谈生意,哪怕他夜里偷偷溜出去,逛个妓院总不能像上阵杀敌似的这般大义凛然。 然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地方是男人欢喜女人尴尬呢?问不明白墨飞白去问紫鸳,那丫头道:“浴堂。” 苏落摇头:“他想洗澡府里就有浴室。” 紫鸳一副老江湖的模样:“公主你不知道,听说,某些浴堂有特色服务。” 苏落兴奋道:“洗澡后赠送礼物?” 紫鸳按按脑袋:“你往旁边想想。” 苏落更加欢喜:“附带喝茶听书?” 紫鸳敲着桌子暗示:“你再往大方面去想,男人和女人的。” 这都差不多说明了。苏落居然道:“还给丫鬟?” 紫鸳不得不直言:“有姑娘伴洗。” 苏落托着腮想:“找人搓背?”刚说完,自己忽然明白过来,立即怒道:“!” 可是她怎么也不相信谷梁鸿会去,嘴上说不信,心里却不踏实,为了求证,她和紫鸳商量半天,然后彼此换了男装偷偷溜出府去,不确定谷梁鸿是去了妓馆还是浴堂,索性从妓馆找起。猜测按谷梁鸿的身份和癖好并个性,他假如想逛妓院,也应该是非常豪华之地。琢磨想凉州最大的妓院就是君乐坊,于是和紫鸳赶去。 君乐坊从外面看,古朴肃穆,不知底的还以为是个官府驻地,一旦进入大门。真可谓别有洞天,前院是歌舞场所,后院是姑娘们和客人颠鸾倒凤之地,中间隔着天井。 前院不乏亭台楼榭,居中是一座二层小楼,红色的门窗。红色的毡毯铺地,从台阶处一直延伸到正门,进进出出。人来人往,非常热闹。 这里此时正在进行一场梳拢仪式,所谓梳拢有两种意思,一是指妓女第一次接客,二是指哪位恩客若是钟情某个妓女。出资办一场梳拢仪式,从此后这个妓女就专门为他一个人服务。 此时的仪式主角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花名燕燕,站在平素用来舞蹈的高台上,着新娘喜服,容貌极美,正等待密密匝匝的男客竞价,谁出的价钱高,今晚她就属于谁。 二楼临着围栏处尽是雅间,隔着珠帘,里面接待的都是贵客,所谓贵客,钱多的意思,他们在这里居高临下,其实远没有一楼的客人更能把这姑娘看清楚。 苏落和紫鸳挤在人群里,暗想上阵杀敌都没有这么踊跃,老中青不等,书生商贾农人不均,大家竞价争得面红耳赤,毫无羞臊之感,更奇怪的是那姑娘众目睽睽之下,也毫无羞臊之感,还大大方方的摆出各种撩人的造型,引得众男客淫笑和喝彩声间杂,一浪高过一浪。 苏落甚是奇怪,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面对这么多男人居然安之若素,还旋转身子以便男客从不同的角度来把她欣赏,后来被紫鸳点破:“这都是老鸨提前训练的,妓女,最大的本事就是如何勾引男人。” 价钱已经从十两开始攀升到一百两,一阵喧哗过后是一阵静谧,大家不知是心疼银子还是觉得这个女子不值太多,于是从二楼雅间出来一个人,高喊:“一百五十两。” 人群又开始骚动,争先恐后,苏落突然很替这些男人的女人悲哀,她们守在家里为男人生儿育女洗衣做饭,这些男人却在这里大把的花钱来背叛她们。 不多时二楼的雅间又出来一个人,高喊:“三百两。” 苏落琢磨,三百两可以正儿八经的娶个小家碧玉也说不定是大家闺秀,一夜三百两,这不是花钱这是烧钱。 紫鸳说,这其实是妓院里牵驴的,也就是说内部人故意哄抬价格,果然,大家的兴致又被提了起来,一路攀升到五百两。 五百两银子,足可以在凉州买一处不错的宅子,苏落想,睡一个姑娘一晚失去一个豪宅,真不知男人们是怎么想的,琢磨下辈子投胎一定要做男人,体验男人用下半身思考的感觉。 价格飙升到七百两时,大厅里又开始寂静,另外一个雅间又出来一人,开口就是八百两。 紫鸳又说这还是妓院的托。 八百里实在太多,再也没有人跟进,大厅里忽而鸦雀无声忽而议论纷纷,老鸨在一边贼眉鼠眼的看,感觉自己的招数这次不灵,出价太高正后悔,从另外一个雅间出来一人。高喊:“一千两。” 老鸨乐得开了花,当!绑着红绸的棒槌在铜锣上敲了下,怕再生变故,一锤定音。 苏落看着面色已经快变绿的紫鸳:“这个,还是妓院的牵驴者吗?” 原来,刚刚出来叫价的,正是谷梁卓然。 紫鸳戚戚道:“里面那个出来后,你就不会笑我了。” 因为她知道谷梁卓然今日是随行谷梁鸿的。 话音刚落,谷梁鸿就从雅间里走了出来,被老鸨引着往后面而去。大有和这位梳拢女子马上同床共枕之意。 苏落此时只能用五个字来形容:她快疯掉了。目光都是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架势,抬腿就往后面走,紫鸳道:“你真去搅合啊?” 苏落咬牙切齿道:“还用问吗。我先搅合了那混蛋的好事,然后同他和离,然后立刻嫁给追慕我的那些男人中的一个,无论是谁,谁先出现在我面前嫁谁。” 刚说完。上官云飞从旁边的一处小阁里出来,看见她有些吃惊:“……您怎么在此?” 苏落脱口就说:“找你,和你成亲。” 上官云飞:“……” 苏落没工夫管他如何目瞪口呆如何浮想联翩,拔步朝后面走去,刚好与出来的老鸨碰到,见她气势汹汹且没有姑娘陪伴。拉着她问:“官人找谁?” 苏落道:“找刚刚买下燕燕的男人。” 老鸨嘻嘻笑着:“此时人家正在浓情蜜意,官人往前面等候便是。” 苏落推开她就往里面走,一排檐下回廊。回廊列着不下十几个房门,也不知人家在哪个房间,给紫鸳使个眼色,紫鸳立即抓住老鸨逼问,老鸨不肯说。紫鸳就抽出短刀架在她脖子上,老鸨唯有道:“门口挂彩绸的那一间。” 苏落噔噔奔去。到了门口挂着彩绸的那间房,迟疑半天,最后咚的一脚踹开…… 里面的场景有点诡异,谷梁鸿、谷梁卓然还有前凉州卫指挥使冯战,另外还有两个官员模样的人,更有七八个扈从,围着桌子同坐,而那叫做燕燕的姑娘,也在座,正对着桌子上的一张图指指点点。 苏落感觉自己可能是闹了误会,谷梁鸿应该是有要事,不然不会这么多人一起,这若是真,也忒离谱,看对方几个人同时投来吃惊好奇的目光,她灵机一动,道:“有刺客。” 冯战信以为真,因为他认得苏落,以为谷梁鸿知会过她,她是负责在外面守卫的,于是立即让燕燕收起地形图,道:“散开,三日后再聚。” 众人听命,化整为零,就连谷梁卓然都走了出来,拉着紫鸳往别处说话。 独独谷梁鸿,稳稳坐在那里岿然不动,看着苏落似笑非笑:“刺客什么模样?” 苏落讷讷的:“也不过是两只眼睛一张嘴。” 谷梁鸿看她低头局促的样子更加明白她在撒谎:“现在撒谎的能力比以前高了。” 苏落瞥了他一眼:“只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谷梁鸿很是不解:“你的意思,是跟我学的?” 苏落气哼哼的:“你撒谎在前,说办什么大事,我才跟踪来此。” 谷梁鸿一敲桌子:“我这就是大事。” 话音刚落,唰唰唰!脚步纷杂,并伴着嗨哈的打斗声,他拉着苏落出来看,后宅回廊上并回廊外面的院子里,两伙人已经打乱,一伙当然是自己这边的冯战等,另外一伙却不识。 他高喊一声紫鸳:“保护好落落!”然后就去救冯战。 苏落捂着自己的嘴巴,天啊,乌鸦嘴已经登峰造极,说刺客真有刺客。 与此同时,那些刺客分出几个人来攻击她,并高喊:“她是苏落,杀!” 苏落差不多明白这些人应该是建安文骨,刚想逃,冲过来一个人抱住她,看去竟然是戈璇玑,带着她嗖的就蹿上屋顶,逃之夭夭。 205章 化敌为友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苏落与其说是被救走还不如说是被绑架,说是被绑架刚刚戈璇玑分明是在‘建安文骨’那些人拼杀过来时救了她,这状况她实在搞不懂,或许连戈璇玑本人也迷茫,他不知带走苏落后该如何处置,于是,这间斗室,应该是客栈,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僵住。 “那个,你是戈璇玑?”苏落率先打破宁静,也没有十分害怕,时刻准备用神识功定住他,之所以一直没有动手,是觉得建安文骨这件事若不解决,不仅仅自己,就是墨飞白也会有无尽的麻烦,他毕竟杀了前任领袖鱼仙姬。 屋子有些暗,都怪那糊着窗户的纸张质量太差,戈璇玑且又是背对着窗户而立,怀中抱剑,仍旧白衣,头发随意在顶上绑了一个马尾,剩下的全部纷披,风度几分似墨飞白,只是眉眼过于俊秀,少了墨飞白的舒朗,有些似鱼仙姬,却又比鱼仙姬多些男子气,这种介于墨飞白和鱼仙姬之间的感觉苏落实在无法比方,想到最后,唯有用清秀雅致来形容。 “我该怎么处置你呢?”他像是自言自语,些许为难些许感慨,语气淡淡,回头时目光疏离。 他如此拿捏不定,苏落就有了把握,觉得假如伤疤里扎了刺,即使痛也要扒开伤疤把那根刺拔出,这样伤疤才能彻底愈合,于是道:“你想杀我,是因为鱼仙姬死在我师兄手里还是因为我做了朱棣的公主?” 戈璇玑把剑突然指着她,笑得有点模糊,假如你不仔细,只发现他嘴角动了动,当真是个文质彬彬的青年,连发脾气都是这么文雅:“都有,我真的很想杀你。我表兄为了‘建安文骨’,为了你父皇,不惜沦为男妓,你们非但不对他感恩戴德,还恩将仇报的把他杀了,然后你居然还做了仇人的公主,我不明白,你这样让我惊为天人的女子也这般俗气,说真的,你让我更加痛心。因为,我没有喜欢过谁,可是我喜欢了你。你却让我这样失望。” 苏落往他面前走了几步,凉凉的宝剑划过她细腻的脖颈,她没有退缩,欠下的血债,总得需要血来偿。反倒是戈璇玑,手腕一抖,宝剑垂了下去,他实在不忍心这样仙落凡尘的女子花样年华即香消玉殒,他还在想着那一日初识,梨花若雪。苏落躺在那一片白上,但凡是男人都会为之动容,或者为之心痛。 苏落离他近了。目光碰撞目光,她看的大胆大方,他看的心伤心慌,别过头去,怅然一叹:“告诉我。你为何要做朱棣的公主?” 苏落此时已经了解了戈璇玑,他是不同于鱼仙姬的。鱼仙姬过于偏执,他虽然也执著‘建安文骨’,但很是冷静,苏落想,自己能够和他成为好朋友,并能够让这些挣扎在生死边缘的义士重获新生。 “我不是当朱棣的公主,我本来就是公主。” 她说完,戈璇玑凝眉看着她,略一琢磨,分明就是这个道理,苏落是建文帝的女儿,她当然是当之无愧的公主,这样一想他心里豁然开朗了。 苏落继续道:“你表兄的死,不是死在‘建安文骨’的伟业上,而是死在他自己的偏执上。” 戈璇玑突然怒起,手一动,宝剑射去屋内仅有的一张木桌,看似没有用力,却当即没入剑柄处,好大的功力,他清秀的面庞有些扭曲,愤愤道:“他都已经死了,你还这样说他。” 他发火时的呐喊都这么轻微,若非看那痛楚的表情,你只能感觉他在和你闲聊似的。 苏落道:“记得那日梨花深处我对你说的吗,我不知有多少无辜的人死在你表兄手中,但我亲眼看见的就有这么一个,我身边有个丫头叫春好,假如你调查过我,你也应该认识她,那日她与失散很久的妹妹重逢,却没有来得及说一句话,她的妹妹春雪就被你表兄刺死,那姑娘年纪很轻,人很淳朴,无依无靠在街头靠烙饼为生,你知道你表兄为何杀她?只因为她多给我师兄几张烙饼。” 戈璇玑脸上一层层的漫过浮冰,清凉凉的更加显得俊秀,认真的摇头:“我不信。” 苏落兀然一笑,眼中笼起轻纱般的雾气,是想起了那个憨憨的小姑娘春雪,眼看泪水滑落,仰头逼回去,不想戈璇玑以为自己是玩苦肉计,大口的呼吸一下,稳稳心情道:“是我亲眼所见,你应该知道你表兄鱼仙姬很喜欢我师兄墨飞白,断袖也好,断背也罢,男人喜欢男人或者女人喜欢女人那是个人喜好,我不想妄加评论,我想说的是,感情是需要两情相悦的,一厢情愿只能算是单相思,单相思也罢,假如你喜欢的人非常出色,为何就不能有别人喜欢呢,可是,你表兄就不允许别人喜欢我师兄墨飞白,甚至他一直都想杀我,若非被我师兄三令五申,又危言逼迫,只怕我早已死在你表兄的剑下。” 戈璇玑神色变化,眼珠转了几转,似乎有些底气不足。 苏落走过去,走到桌子边,试图拔下他刺入桌子里的宝剑,没能成功,然后指着给他看:“我知道你有心结,你看,你的宝剑得你来拔出,你的心结也得你自己来根除。” 戈璇玑手抚在心口,哽咽道:“可他是我兄长,你能明白我的痛吗?” 苏落立即道:“能,因为,不久前我的师姐已经离开了我,我知道我师兄杀你表兄不应该,但假如不杀他,死的就是我,我师兄疼我他不想我死,假如有人危害到你表兄,你疼他你也势必会下手除掉那个人。说这些其实都已经没用,我想告诉你,冤冤相报何时了,即使你现在杀了我,我夫君也不会放过你,即使你能打过我夫君,我儿子长大也不会放过你,然后祖祖辈辈就这样仇恨下去,让这仇恨到此为止吧,因为,每个人结成的果,都是他自己促成的因。” 戈璇玑忽而笑笑:“其实,你不用这么费力说服我的,因为,我若想杀你在梨园就动手了,可是不听你讲这些道理,我又如鲠在喉,然而我能放过你,‘建安文骨’那些人不会放过你,他们觉得你背叛了先帝。” 苏落抬手看看那对羊脂玉的手钏,道:“这,是我母亲留下的遗物,即使你把我的命拿去,我都不会舍弃这对手钏,究其原因是亲情,无论我的父皇是如何如何的无能,但他是我的父亲这毫无疑问,你连你的表兄都这么在意,你觉得我真的不在乎我的父亲吗,当然不是,然而我想,无论我的父亲当皇上或者我的叔公当皇上,我只希望大明的子民福寿安康,假如我现在同你们一样,为了给父亲报仇整天的打打杀杀,你想过没有,得需要多少你表兄那样的人付出生命,为了一个人的仇恨,而牺牲太多人,你觉得值吗?” 戈璇玑似有话说,嘴唇翕动后闭合,漂亮的眼睛闪出一丝欣喜,其实,很早很早了,他就是这样的想法,也曾这样劝说过表兄鱼仙姬,只是鱼仙姬就像苏落说的,非常偏执。 苏落把手指往仍旧插在桌子上的宝剑锋刃上一划,白瓷般的手指登时出现一道血口,她皱皱眉,当然痛,然后举着给戈璇玑看:“这么一点点小口子我都痛得想哭,你说,为我那个不知是死是活的父皇假如死去一批又一批的人,他们的家人岂不是嚎啕痛哭,而我,岂不是罪孽深重。” 戈璇玑没有言语,急忙掏出自己雪白的娟帕,抓过她的手边包扎边埋怨:“说道理就说道理,为何要作践自己,我还真是小觑了你,还以为你弱不禁风,见到老鼠都吓得大呼小叫呢。” 苏落乖乖的由他鼓捣自己的手,接着道:“不得不说,其实我叔公真的很能干,西域之地,瓦剌鞑靼,各方来朝,悉数臣服,开创永乐盛世,只要百姓安居乐业,管他谁是皇帝,我想,这,也是上天的意思。” 戈璇玑把她出血的手指层层包裹得像个粽子,终于展颜道:“那么此后我是该叫你安平公主,还是该叫你苏落?” 苏落一下子坐在椅子上,感觉自己想做的事情已经成功,也就松弛下来,趴在桌子上眨着大眼,装模作样的想啊想,最后道:“叫落落也可以。” 忽然感觉脚面上有什么蠕动,低头一看竟然是只大老鼠,吓得她嗷的一声跳起,戈璇玑朝她扑来,两个人拥抱在一处,戈璇玑嘲弄的笑笑:“原来你真是弱不禁风,见了老鼠都要大呼小叫。” 苏落刚想回敬一句,房门咚的撞开,谷梁鸿一脸焦急的立在门口,浓黑的袍子斑斑点点的血迹,分明经历过一场厮杀,看苏落和戈璇玑拥抱在一处,他皱起眉头,竟然不知如何开口。 苏落第一个念头是,他误会了,第二个念头是,他生气了,第三个念头是,自己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于是指指地下,老鼠已经不见,指指自己,表示刚刚惊吓,指指戈璇玑,说明他是朋友。 谷梁鸿全然不懂,一把拉过她,哂笑着伏在她耳边道:“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偷情呢?” 苏落:“……” 206章 不是美人是密探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苏落解决了戈璇玑容易,戈璇玑解决‘建安文骨’那些人就非常难,这个帮团建立非一朝一夕,某些思想在他们心里已经根深蒂固,苏落和戈璇玑商量好,必要时自己出面,怎么说她都是建文帝的女儿,人家的女儿对此事都没了兴趣,他们这些人如此执着就有些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戈璇玑很是不想打击她的自尊心,但为了让她看清形势不得不说出真相,斟酌半天道:“其实,他们好像不买你的账。” 这倒不假,假如他们买自己的账就不会几次刺杀。 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谷梁鸿就在旁边倾听,他也并没有因为苏落和戈璇玑同处一室而生气,生气的是苏落不该跟踪自己。 “大叔,此事你得这么看,我如果不去,那些刺客即使不能杀了你们,至少得把你们抓住,你看那个冯战也就罢了,你和卓然长的这么俊,那些刺客于是当时就把你们卖给妓院,你们叔侄此后终身以色侍人,我怎么能……” 她说到这里发现谷梁鸿正极其专注的盯着她,那张脸不悲不喜不笑不怒,难以捉摸,怯怯的问:“你看我干嘛?” 计划暂时搁浅,谷梁鸿离家几天也宣告失败,此时正于卧房的床上,手支腮,眼含笑,即使这么随意的躺着都是风度翩翩,把苏落拉得靠近自己一些,道:“想听听你还能编出多少歪理来。” 苏落看对方态度友好,不像非常生气,得寸进尺道:“哪是什么歪理,本来就是我告诉你们有刺客,不过大叔,你们男人议事为何喜欢去妓院?妓院风水不好。” 谷梁鸿已经忍不住想笑出声来:“你还懂风水?” 苏落呼哧坐起却又立即被谷梁鸿拉下,用脚勾起被子给她盖好。她仅仅露出一张小脸,郑重道:“当然懂,你看,妓院的营生无非就是男欢女爱,到处都是乌烟瘴气,你们做的是大事,在那样的环境里,即使大事成功了,也很容易让人误会你们假公济私,打着干大事的借口。其实是寻花问柳。” 谷梁鸿捏了下她的鼻子,取笑道:“误会的人是你吧。” 苏落愣了愣,突然就一个翻身。把脸扣在枕头上,然后就悄无声息,谷梁鸿心知肚明,她一定是哭了,也明白是为何哭。把嘴巴凑到她耳边:“是对我没有信心还是对你自己没有信心?” 苏落抽噎道:“都有又都没有,我是相信你的为人,可你毕竟是男人,手抄本上说没有不吃腥的猫,我也相信我能让你只爱我一个,可我还是会吃醋嫉妒羡慕忧虑烦躁等等。假如你事先告诉我,或许我就相信你了,看着你和那些恶心的男人为了燕燕竞价。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 谷梁鸿认真的想了想,是这么个道理,但之前同冯战说好的,此事是机密,除了参与这件事的几个人外。都不能透露,把她翻过来。使她面对自己,一点点擦去她脸上的泪,认真道歉:“是我错在前,但是落落,大叔有你已经感恩天地,假如再有其他龌蹉之念,那就是天地不容,我可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你,但你答应我,此后不要再跟踪我,也许你会把刺客啊敌人啊引到我身边。” 苏落点点头,忽然道:“你等等。” 她说着跳下床,出了月亮门又出了卧房的正门,左右看看没有可疑之人,还不放心,又距离卧房远些,看看屋顶,黑黢黢的虽然看不清什么,也不像有人潜伏,感觉一切正常才回到屋里回到床上。 谷梁鸿看她来回折腾不解的问:“作何?” 苏落躺下仍旧是原来的姿势,道:“小心隔墙有耳。” 谷梁鸿拍拍她的脸轻笑:“有人偷听我会察觉。” 苏落老老实实的等着听他叙述那件事。 那件事是,已经离任的冯战多日前捎信来,瓦剌和鞑靼,还有除了他们之外的其他部落人又有新动向,朝廷责令塞上一带布防,因为上官云飞才上任,对此地还不甚了解,所以朱棣让冯战过来协助,那个叫燕燕的其实是个东厂的番子,并且,也不是女子而是男子。 苏落听到这里惊骇得呼哧坐起:“他可比鱼仙姬还妖孽啊!” 是的,正因为他有超常的能力,才被朱棣派去瓦剌等地刺探军情,并带回一张自己绘制的地形图,画得匆忙不确定是否准确,是以才拿给谷梁鸿看,因为谷梁鸿经常游走瓦剌之地,还听说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确定无误才能回去转呈给朱棣,朱棣一直想继续北伐,征服更多的部落,实在需要这样一张当地的地形图和军事部署状况。 今日他们为何在妓院会面,因为谷梁鸿得知有‘建安文骨’的一些党羽聚集在凉州,隐匿在妓院,‘建安文骨’很多人原来都是男妓,也都像鱼仙姬般妖娆,藏在妓院很容易鱼目混珠,他们的目的是刺杀苏落和墨飞白,谷梁鸿才故意把他和冯战等人汇合地点选在妓院,又自己亲自出面搞什么竞价,让那些人认出他,他是苏落的丈夫,想‘建安文骨’想杀苏落也不会放过他,才以自己为诱饵,把刺客引出。 苏落了解了事情的真相,且原来谷梁鸿是为了自己,道:“可是大叔,你不要杀他们,说起来他们也都是为了我爹。” 谷梁鸿摇头:“今非昔比,当初他们是这样的想法,现在他们其实是,想造反自己夺天下。” 突然一个雷炸响,苏落吓得浑身一抖,转头看看床里面正酣甜而睡的儿子,放心,把自己嵌入谷梁鸿怀里,相当惊骇刚刚他说的那些话,此时也领悟了戈璇玑说的,那些人根本不把她这个建文帝的女儿当回事。 谷梁鸿道:“这也没什么稀奇,历朝历代都会有多多少少这样的人,且不论对错,我只是不想你出事,假如他们危害到你,恕我不能以宽容为怀。” 人家都对自己喊打喊杀的,苏落也无法对他们容忍,想想道:“那个戈璇玑,他是好人。” 又一个闪电袭来,照在谷梁鸿脸上极其的惨白和惊悚,他感觉出苏落和戈璇玑关系微妙,问道:“他是不是除了野鲜不花、脱欢、上官云飞、墨飞白之外,又一个钦慕你的人?” 苏落想说不是,其实她也无法确定戈璇玑对自己的感情,只觉得他不杀自己还保护自己,就是好人,本不想对谷梁鸿说太多,怕他心里不舒服,又怕他手眼通天将来会了解一切,唯有坦白:“其实只是那次梨园相识。” 梨园相识?谷梁鸿皱了皱眉,真不知道这丫头身上还有多少故事。 苏落讲起她和戈璇玑的相识经过,有删减的,有选择的,尽量不说那些诸如眼神脉脉含情,动作极其暧昧,只说自己那日为了躲避野鲜不花跑去梨园,巧遇戈璇玑,当时并不了解他的底细,还是师兄墨飞白告知。 谷梁鸿摸着她的脸道:“所以说,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你的美貌是坏事也是好事,假如他当时不是喜欢上你,你已经被他给杀了,可是有太多男人喜欢你,也带来很多麻烦。” 苏落还想狡辩,偏偏这时有下人来报,说是上官云飞拜会。 这个时候他来作何?谷梁鸿满腹狐疑。 比他更狐疑的是苏落,是想起白天之事,有些惶恐,试探的问:“假如今天因为生气,我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你会不会怪我?” 谷梁鸿真不知她又惹出什么事来,看她紧张兮兮的,故作轻松道:“一般不会。” 苏落放心下来:“今个在妓院遇到上官云飞,他问我去那里作何,我说,我说,我说找他想嫁给他。” 谷梁鸿皱了皱眉:“这是一般之外的问题了。” 苏落委委屈屈的:“我当时是看你和那个燕燕,我就生气。” 谷梁鸿问:“你当时是不是真那么打算,假如我,你就嫁给上官云飞?” 苏落舔了下嘴唇,忽而狠狠的:“假如你和燕燕真那个了,我就会,不一定是上官云飞,或许是野鲜不花、脱欢、高衙内,还有最近认识的戈璇玑。” 谷梁鸿好奇:“为何没有你师兄墨飞白?” 苏落道:“我把他当哥哥,你会同你哥哥在床上颠鸾倒凤。” 谷梁鸿拍了下她的脑袋:“胡说八道。”但听闻苏落把墨飞白当哥哥,还是非常高兴,起身往前面的厅堂而去。 和上官云飞见面,彼此寒暄后,上官云飞直接道:“今日在妓院刺杀我们的不是‘建安文骨’那些人,而是汉王朱高煦的人。” 谷梁鸿蓦然愣住:“你确定?” 上官云飞道:“想必你已经了解我的过去,查探这种事对我不费吹灰之力,确实是,汉王恐怕是为了安平公主成为祥瑞之事。” 谷梁鸿完全没有料到凉州眼下这么乱,脱欢人在凉州其实是障眼法,他有侵犯边界的动机,而‘建安文骨’那些人势必要给鱼仙姬报仇,没想到汉王也派人来杀苏落。 207章 两封情书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当夜大雨,谷梁鸿和上官云飞就在厅堂里谈至天微明,吃了茶饮了酒,后来竟双双靠在椅背上睡去。 苏落左右等不回谷梁鸿,于天明时撑着伞过来相看,发现这一场景后蹑手蹑脚的退走,在雨中伫立好久,很是不明白男人,谷梁鸿相当在意自己和上官云飞的关系,上官云飞也恨不得自己立刻离开谷梁鸿,但他们竟然能像朋友似的彻夜长谈,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这就是男人,大事面前绝对不会为了儿女私情而影响到大局,并且他们都还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希望苏落平安,所以才能抛开纷杂之心思,认真的讨论该如何应对‘建安文骨’和汉王朱高煦的人。 看两个大男人融洽的氛围,苏落有点小感动,亲自下厨,熬了粥,做了两个小菜,带领仆妇们端着送来这里。 这时上官云飞正和谷梁鸿告辞,苏落立即道:“熬夜,吃点热粥,雨大,衙门也没这么早开工。” 上官云飞看看谷梁鸿,还有些难为情,谷梁鸿指指天道:“即使人不留客天也留客,一起吃吧,我夫人很少下厨的……不过落落,这能吃吗?” 粥黑乎乎的,有点糊,菜硬硬的,有点生。 苏落看了看,自己也不是很确定:“人不可貌相,饭菜也不可貌相……应该能吃吧。” 亲自动手盛了两碗,然后道:“相公一碗,指挥使大人一碗。” 谷梁鸿听了高兴,上官云飞心里也暖,两个人盛情难却,吃了一口彼此看看,吐是不敢吐。怕惹苏落伤心,硬着头皮咽下,还得装着狼吞虎咽的模样,这就像逼迫尼姑当众脱衣,实在艰难。 饭后上官云飞告辞,看苏落不在,悄悄对谷梁鸿道:“尊夫人,只能让人仰慕。” 他的意思很迷糊,或者是想对谷梁鸿表达自己的清白,或者是说苏落这种美人只能被奉为女神却当不得贤妻良母。谷梁鸿却心满意足的一笑:“此生,惟愿天天能吃到这么苦涩的粥。” 上官云飞汗颜的拱手告辞,从此后对苏落以礼相待。断绝了男女之情的念头,这是后话。 再说他离开谷梁鸿的府里后,牵着马擎着谷梁鸿给的伞漫步而行,不期然在街上遇到紫鸳,两个人久未见。冷不丁彼此愣住,紫鸳手里挽着一个竹篮,里面装着一些杏子,都因为春好怀孕后嘴巴特别刁,平淡无味的东西全不吃,紫鸳才想起大爷谷梁春家的院子里有几棵杏树。这个时候杏子已经熟了,她大早的就过来给春好摘了些。 “大人,是您。”紫鸳躬身道。想自己当初不辞而别唯有一封书信,感觉很歉疚。 上官云飞打量下她,没有打伞,肩头湿透,裙摆沾染着泥水。绣鞋变了颜色,完全不似在自己身边时衣袂飘飘的高贵模样。倒像个小村妇,道:“说走就走,那个男人值得你这样做吗。” 雨水哗哗顺着斗笠留下,紫鸳看了他一眼,迅速又把目光垂落脚下,低低道:“只要自己喜欢的,就是值得的,大人,您不也是这样做的吗。” 上官云飞若有所思,忽而淡然一笑,也对,自己这般折腾还不是为了苏落,明知道不可能得到她,还是乐此不疲。 雨势未减,上官云飞把自己的伞往她头顶撑去,试想假如不是因为苏落,或者自己和紫鸳早已成了一对,那个时候她左右的暗示,所以现在感觉面前这个姑娘就与自己有了非同寻常的关系,道:“把伞给你,当心着凉。” 紫鸳摇头:“不用,我马上到家了,大人你路还远呢。” 上官云飞坚持:“我骑马,打伞也不方便,再者我一个大男人,冷热都没关系。” 紫鸳更倔强:“可我是习武之人,也没关系。” 两个人推来推去,被匆匆赶来的谷梁卓然发现,他是因为听家里的仆人说紫鸳过来摘了几颗杏子,奇怪紫鸳竟然没有过去跟自己见面,所以想过来看看,发现这一幕,立即把自己手中的伞撑到紫鸳头上,道:“指挥使大人,这么早有事?” 上官云飞摇摇头,合起伞上马而去。 谷梁卓然摸摸紫鸳湿透的肩膀,道:“你想回他身边?” 紫鸳瞪着眼看他:“没有的事,碰巧遇到而已。” 谷梁卓然又问:“为何不住我家里?” 为何不住,是你对我忽冷忽热不冷不热,紫鸳心里气呼呼的,嘴上道:“我现在是安平公主的护卫。” 谷梁卓然摘掉她淌水的斗笠丢在地上,嗔怪的口吻:“晚上又不用你保护,另外,为何来了家里也不去看我。” 紫鸳把脸别过去,雨天茫茫里,两只寒鸦归巢,她的声音很轻,若非离的近谷梁卓然都不会听清内容,语气哀婉且凄冷:“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谷梁卓然没有再说话,起风,雨斜织而落,打得紫鸳瑟瑟发抖,他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斥责道:“你自知什么,你知道我的心思,你根本不知道。” 紫鸳愣愣的,有点受宠若惊,不知他今早吃错什么药,居然如此对自己。 说来也简单,谷梁卓然刚刚看到她和上官云飞说话,突然意识到自己那么怕失去紫鸳,才发现自己是喜欢她的。 紫鸳双臂垂下没有反抱过去,只道:“你的心思全在墨绯烟身上。” 谷梁卓然拉着她就走,紫鸳连忙问:“喂喂,你要干什么?” 他站住,非常严肃道:“找我爹,给我们订婚。” 紫鸳盯着他看,看了好久好久,委屈的眼泪流了满脸,把自己手里的竹篮狠狠的抛了过去,被谷梁卓然稳稳接住,嬉笑道:“别浪费了这么多杏子。” 紫鸳过去捶打他:“你不是不喜欢我吗。” 谷梁卓然顺势搂住她:“恰恰相反,是怕再次失去。” 然后补充道:“你这么美。这么优秀,家世又好,我怕配不上你,你哪天嫌弃我就离我而去。” 紫鸳边哭边道:“苏落还是公主呢,你二叔还大人家十六岁呢,他两个不也过得那么好,感情怎么能用那些东西来衡量。” 谷梁卓然捧起她的脸,看了又看,自己的泪水涌出,叹息似的道:“紫鸳。别伤害我。” 紫鸳认真的点点头:“这辈子不会,下辈子也不会,下下辈子……” 没等说完。谷梁卓然就吻住她的嘴,把伞遮挡住两个人的脑袋。 这时,谷梁春急冲冲的往谷梁鸿府里而来,就是为了卓然和紫鸳的婚事,也听闻今天早晨紫鸳来过家里。这姑娘悄悄的来悄悄的走,他感觉和儿子的感情有点不太顺畅,于是想找谷梁鸿商量对策,不经意的抬头就发现了这一幕,先是气呼呼的:“这混蛋,有辱斯文。成何体统。” 自言自语的嘀咕,呵呵一笑,绕路而行。 谷梁卓然和紫鸳的事就这么定下。谷梁春比谁都着急,同谷梁鸿商量要给两个人成亲。 谷梁卓然和紫鸳都没意见,如此就派人往紫鸳家里送信,婚姻大事,还得征求姑娘家的父母同意。 苏落得知此事非常高兴。问紫鸳是怎么摆平卓然的,紫鸳自己也一头雾水。就在今天早晨,自己和上官云飞说话呢,卓然就气呼呼的过来,然后就把亲事定了下来。 苏落琢磨下,觉得是因为卓然吃醋,那么要不要自己也搞一场这样的事情,让谷梁鸿吃醋,然后他会更加疼爱自己,说不定立即就答应自己把窦璎给休掉。 这样想着,趁谷梁鸿和谷梁春在前面商量事情,把紫鸳支到春好那里,她自己磨墨铺纸,洋洋洒洒的给自己写了封情书,开头便是:自那日得遇,一见倾心,再不逢卿面,茶饭不思…… 刚写完,丫鬟来报,戈璇玑求见。 她随手把信丢在桌子上,让丫鬟把戈璇玑带到自己卧房附近的偏厅。 戈璇玑开门见山的告诉她,那些建安文骨的人总算被自己说服,可以考虑解散之事,但要见她,问她一些事情。 苏落毫无犹豫:“好,几时?” 戈璇玑道:“明日午时,君归酒楼。” 苏落应道:“我保证去。” 正事说好,戈璇玑迟迟疑疑犹犹豫豫,似乎有什么话难以启齿,憋了半天才道:“有件事,不知你能不能帮我。” 苏落乐于助人,当即道:“请说,只要我能办到。” 戈璇玑有些羞赧,这个那个废话一堆,最后才吐露真情:“我喜欢上一个姑娘,想给她写封信,可是我这个人文采稀松,想麻烦你帮我写一封。” 苏落呵呵一乐:“手抄本上多的很,我倒背如流,帮你写。” 然后就磨墨,提笔一挥而就,比之前那个更加煽情: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若问君家行哪去,眉眼盈盈处…… 把手抄本上故事里那些才子佳人的桥段搬下来,腻腻歪歪绯红艳艳,还故意用了另外一种笔体,使得自己的字看上去龙飞凤舞非常男子气,写好,交给戈璇玑。 他却拱手道:“忽然想想,不用了,这封信就送给你,告辞。” 苏落好不生气,自己费了半天力气他竟然说不要了,目送戈璇玑的背影琢磨半天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等明白过来……此人真狡诈,他这是故意。 虽然从来没想过除了谷梁鸿自己还能爱上别的男人,但被戈璇玑这个小诡计弄得心里美滋滋,拿着信回到房间,发现谷梁鸿正看自己先前写的那封,想过去抢,谷梁鸿手一扬,脸色肃然:“这,是怎么回事?” 苏落看他不高兴,也忘记想让他吃醋,逼他休掉窦璎的事,嘟着嘴道:“我自己写着玩的。” 谷梁鸿把信展开给她看:“这不是你的笔迹。” 她举着左手:“你知道我能双手写字的。” 谷梁鸿蓦然又发现她手上拿着的这封,问:“那又是什么?” 她道:“这是戈璇玑的,不不,也是我自己写的。” 谷梁鸿伸手来接。 她背到身后。 谷梁鸿就把手伸在半空不缩回。 她唯有慢慢悠悠的把信递给他。 谷梁鸿看了看,两封信居然都不是她的笔记,眉头拧起:“你觉得我会信,一个人没事居然给自己写情书玩?” 苏落感觉,自己这回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琢磨怎么能让他明白是自己搞的一个笑话,提笔写字给他看,他居然说是现场模仿,最后狠狠心,凑过去道:“我如果说,我十五岁时,还偷过一个男人一个孩子玩过家家,你更不信了。” 谷梁鸿:“……” 208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次日,君归酒家,‘建安文骨’的徒众包下整个二楼,各执刀剑,不像是来吃饭的,却像是来砸场子的,十几桌人,正哧溜哧溜的喝茶,.com 午时到,苏落如约而至,也知道此行有些风险,故意一身利落打扮,蓝色纱帽,蓝色绸衫,手中摇着一把水墨丹青的折扇,仿佛翩翩一佳公子,身边是同样男装的紫鸳,踏踏上了二楼,突然间,所有人停下所有动作,鸦雀无声,把目光齐刷刷聚在她身上,眼神里的意思很复杂,或许是因为第一次得见建文帝遗落在明间的女儿,或许是觉得她一个小女子胆大包天居然敢来赴鸿门宴,或许听闻过她的名气,总之,想什么的都有。 戈璇玑仍旧白衣,仍旧抱剑,迎上苏落,然后以领袖的身份对这些徒众道:“大家见过安平公主。” ‘建安文骨’内部几个德高望重的前辈,年也不过三旬左右,居然岿然不动,坐在那里屁股生根似的,眼睛也傲然的往顶上看,这几个人如此,剩下的也就默不作声。 戈璇玑把宝剑放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手指轻点剑鞘顶端,宝剑当即出鞘,他接了在手,威吓道:“见过安平公主。” 那几个前辈对望一眼,还是给了他这个新领袖的面子,带头站起,也只是朝苏落拱手。 戈璇玑还想怒,被苏落按住,缓缓一笑,在最前面给她准备的桌子边坐了,一改往日的顽劣和调皮,仪态大方,表情大气,朗声道:“首先,我感谢大家殚精竭虑的为我父皇所做的一切。其次,我感谢大家能识大体,决定解散‘建安文骨’……” 她的话没等说完,其中一个年轻的后生豁然而起,打断她道:“谁说要解散,我们找你来只是想问问,你父皇是朱棣所害,你为何尊他为皇爷爷,还被他封赐为公主,而你的夫君。也被封赐为安国公,你这是大逆不道,你该死。” 噗嗤!戈璇玑手腕一抖。一道寒光闪过,剑中那年轻人咽喉,当即毙命,而他,竟然哦了声。云淡风轻的道:“不好意思。” 苏落看那后生咽喉处汩汩冒血,回头看戈璇玑,即使知道他是为了自己也还是有点怒气,忽然想起他在梨园中说的那句话,‘或许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现在发现果然不假。苏落很不想任何人死,她是来规劝大家的,所以道:“我想大家找我来是解决问题的。不是打架的,若是,你们开口,我定当奉陪。” 所有的人敢怒不敢言的看着戈璇玑,其中一个前辈道:“既然是解决问题。就允许我们说话,戈首领这样做也未免太草菅人命。怎么说大家都是兄弟。” 戈璇玑过去从那个后生脖子处拔下自己的宝剑,又在对方身上擦了擦,慢悠悠转回苏落身边道:“自古以来就有这么一条,以下犯上者,当诛,适才他辱没公主,按律也是斩,或许还得株连九族,也说不定是十族,你们这些人,都得被殃及,现在还跟我说草菅人命,可笑。” 接着,众人又陷入一片静寂,正午的阳光从窗户射入,蒙蒙一片光亮,空气凝滞,氛围肃杀,偶尔谁胆子小腿颤碰到椅子,于是个个都惊慌失措的看去。 中间几位彼此对望,忽而点点头,这个细致的举动被紫鸳发现,凑到苏落耳边嘀咕几句,苏落淡然一笑,挥手示意大家坐下,道:“我想说的是,我父皇能否健在还是未知,即使他好好的活着,听闻他老人家慈悲善良,也必定不希望发生打打杀杀之事,所以,我才决定要把‘建安文骨’解散,现在的皇上无论怎样,他把大明国治理得非常好,大家有目共睹,倘若你们真心为了天下苍生,不如挂甲带钩,上阵杀敌,或者揪出几个贪官,为民请命,你们滥杀无辜,我听说不少都是大明的清官,甚至还有平头百姓,我想我父皇知道你们这样做,也定然怒不可遏。” 她说完,环顾一下,见大家都默不作声,还以为是认同了自己的观点,突然踏踏有脚步声传来,紫鸳刚想去楼梯口拦着,却发现来者有些面熟,忽然大吃一惊,跑来苏落身边急忙道:“汉王来了!” 苏落心里凛然一抖,他真的来了,‘建安文骨’这些人真的如谷梁鸿说的,已经改变了初衷,差不多真就与汉王互相勾结了。 戈璇玑也料到形势不对头,喊苏落:“我们走!” 苏落安然不动,拈起茶杯还小啜一口,头也不回,仍旧看着面前这些人,道:“我的话如果大家都明白了,此后,该种田的种田,该经商的经商,不打不杀,过一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平淡淡的日子,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话没等说完,朱高煦已经站在了她身边,高昂着脑袋道:“还不过来拜见父王。” 苏落看‘建安文骨’这些人已经纷纷朝朱高煦施礼,了然他们的关系,不屑道:“我爹早死了。” 朱高煦轰然大怒,一脚踢飞她面前的桌子,再看苏落,手中仍旧捏着茶杯,又小呷一口,品滋品味,面不改色心不跳。 朱高煦再道:“来人,把这个妖女给我杀了。” 一声吩咐,‘建安文骨’的那些人,并从楼梯口涌来密密麻麻的兵士,这都是朱高煦的人,一起围住苏落和紫鸳、戈璇玑三人。 “紫鸳,带你家公主走,这里交给我。”戈璇玑双手握剑,命令紫鸳。 紫鸳也把宝剑对着那些人,道:“公主,我们走。” 奇怪的是,苏落仍旧不动,看着朱高煦道:“我是皇上的祥瑞,你敢把我怎样。” 朱高煦哈哈大笑:“这里没有皇上,这里只有汉王,若是你死了,或许……”他没有说下去,省略的部分是,若是你这个祥瑞死了,或许朱棣也就完蛋,我就夺了皇位又如何。 他躲开楼梯口,看自己的兵士源源不断的涌上,叉腰而站,再道:“杀!” 他的话分明是在命令自己的手下,与此同时苏落手中的茶杯落地,咔嚓!即是茶杯的碎声,又是屋顶裂开之身,嗖嗖嗖嗖嗖……杨二郎带着谷梁世家的镖师纷纷落下,接着窗户咔咔撞开,墨飞白带着墨宗的弟子也突然撞入,然后,楼下已经是一片喧哗,上官云飞带着凉州卫的人马赶到。 苏落这才站起,晃荡到朱高煦面前,用手指点着他的人数着:“一个两个三个……有一百吗?你猜凉州卫的人马有多少?你再猜我夫君现在在哪儿?他正派人八百里加急的往京城给我皇爷爷送信,说你意图杀他的祥瑞,也就是谋反。” 朱高煦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知道自己不敌,假如真如苏落说的,皇上得知这件事,他就危在旦夕,毕竟自己还没有能力来与父皇抗衡,眼珠一转道:“本王今日得知有‘建安文骨’这些逆贼在此聚会,意图谋反,来人,给我杀!” 苏落大吃一惊,明白了他的用意,高喊一声:“不可!” 然而,朱高煦带来的人已经噗嗤噗嗤的砍杀起来,‘建安文骨’才多少人,当然不敌,而墨飞白的手下也不能贸然出手帮忙,这是另外一件事,他只是来保护苏落的,不想插手别人的事,杨二郎和那些镖师更加不想与朱高煦起冲突,本来这些‘建安文骨’的徒众就针对苏落,所以大家颇有些束手无策,不知该如何,唯有坐山观虎斗。 戈璇玑已经冲过去保护自己的人,这个时候‘建安文骨’的人才明白朱高煦是个豺狼,他们被蒙骗与豺狼为伍,如今落得如此下场,皆已经后悔,告诉戈璇玑:“你快走,留下命给我们报仇!” 苏落也怕戈璇玑出事,冲过去以自己的身体护住他,哀求似的喊他:“快走!” 戈璇玑一咬牙,冲破屋顶而去。 两方面各有死伤,然朱高煦人多,‘建安文骨’的成员已经所剩无几。 苏落夺过紫鸳手里的剑过去护佑,只是她不会功夫,更不会用剑,所幸朱高煦的人没有伤害她,只是眼见‘建安文骨’的人噗通噗通的倒地,她傻在那里,高喊一声:“朱高煦我跟你拼了!” 朱高煦已经被自己的人护佑下楼,扬长而去。 苏落手中的宝剑嘡啷落地,扶起这个看看那个,想救都不知从何救起,她明白,这些都是反贼,她即使喊上官云飞,官府没出手杀人已经是看在她的面子,更加不会救治,她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血染地面,红彤彤一片。 那奄奄一息的某个前辈,此时才明白谁好谁坏,看苏落颤悠悠道:“草民,叩见公主千岁!”然后闭上眼睛。 没有一个活口,苏落傻傻的站在那里,眼前都是红,继而感觉自己神识里都是漫天的红,头有些晕,后来被墨飞白扛着离开酒楼,回家后一病不起。 209章 刺王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蔷薇铺展了满篱笆,粉色的紫色的白色的,风一来纷纷而落,正是暮春时节。 苏落身子渐好,被谷梁鸿允许由紫鸳陪着出来往后花园散步,或许是天气热,人也变得恹恹的,偶尔的唉声叹气,还是难以忘记那一幕,大片的红,整整二楼。 紫鸳劝解:“建安文骨那些人无数次的追杀您,不必为他们伤心。” 苏落脸色仍旧苍白,扶着柳枝站住,望面前蝶飞蜂舞,神思飘忽道:“无论是谁,我都不喜欢死。” 然而过去的事情总得过去,于小桥边坐下,当下转了话题,问紫鸳她和卓然的婚事,说好定在秋凉之时。 苏落把脸朝着暖阳,像一朵努力开放的花,对身边的紫鸳道:“你不用陪我了,去找卓然吧,你们这个时候正需要花前月下,你看看这天也好春也好,去踏青更好。” 紫鸳折了朵蔷薇兀自把玩,被她赶,反而靠她更近了:“卓然说了,你是我们的大媒,凡事以你为重。” 苏落噗嗤笑了,是想起一件事,偏头看紫鸳道:“你是不是该叫我一声婶婶。” 紫鸳害羞的把头低垂:“你这个婶婶好小呀。” 苏落夺过她手中的花插在她的发髻,道:“你的意思,做皇上的岂不是要比全天下的人年龄都大。” 紫鸳嘘了声:“二叔说了,此后我们都不能管闲事,也莫谈国事。” 二叔,当然是谷梁鸿,有句话叫多事之秋,现在是多事之春,特别是苏落被吓病后,他三令五申家里任何人都要谨小慎微。更不可谈任何有关朝廷的官府的事情,且不许苏落再出府门,又要紫鸳时时陪伴。 不说就不说,作为一个公主,连国事都不能说,那就安心做个小妇人,有个疼爱自己的相公,有个聪明可爱的儿子,心愿已足。 有什么东西钻入前面的花丛,花枝乱动。落英纷飞,紫鸳又嘘了声,然后拔出时刻不离身的宝剑。护在苏落面前,高喝一声:“谁?出来!” 苏落也谨慎的站起,姹紫嫣红中一袭白衣分花拂柳叶而出,却是戈璇玑,不改的白衫。不改的宝剑姿势,看苏落恬然一笑:“可好?” 花瓣沾了他周身上下,无风香自起,被暖日的光线抱着,白的太白,红的太红。煞是好看,苏落在墨宗时,觉得墨飞白是全天下最好看的男人。遇到谷梁鸿,觉得他是全天下最好看的男人,今日不得不说,若论五官和风姿,这戈璇玑才是全天下最好看的男人。他无论站在哪里,哪里都是他唯美的背景和衬托。整个人仿佛从画中走下。 苏落迎上去问:“你为何鬼鬼祟祟?” 被她说鬼鬼祟祟,戈璇玑又羞臊的笑:“不想给你带来麻烦。” 苏落道:“放心,我已经跟官府打好招呼,说当日你只是作为朋友陪伴我去的,跟‘建安文骨’那些人无关。” 戈璇玑拱手:“多谢,还是小心为妙,最不可信的就是官府,不过有你这个公主罩着,应该无事。” 苏落指指河中间的凉亭,邀请戈璇玑过去坐,实在想知道他那日逃走后于何处落脚,又可曾有过麻烦,三人同行,苏落一身湖蓝,紫鸳一身浅紫,戈璇玑一身雪白,另外趁着满园的红花绿树,当真是一幅好花卷,不疾不徐的往河中凉亭而行,路过一丛蜀葵时蓦然发现了采摘鲜花的徐娘,她怀中抱着一束小朵兰,看苏落躬身道:“见过安平公主。” 出奇的谦卑恭顺,苏落很有些意外,这老妇原来对自己即使施礼也是一副跋扈的模样,想起自己身边的戈璇玑,有些担心徐娘会出去乱讲,叮嘱道:“徐娘,这是我朋友。” 徐娘再躬身:“奴婢明白,并且,奴婢什么都没看见。” 苏落简直难以置信,她可是郑氏忠实的走狗,冷笑道:“你看见也罢,没看见也好,总之他只是我的朋友。” 徐娘抱着花告退而去。 三人于亭子里坐下,戈璇玑只是来同她告辞,要回西域而去,既然建安文骨不复存在,自己留在大明也没什么意思,弄不好又被落个反贼的罪名,西域部落多,世道乱,生存机会就大。 苏落也很是赞同,叮咛一番,想以金银相赠做盘缠,戈璇玑拒绝,看苏落欲言又止,最后道:“或许某年你去西域游玩,那里也有梨花开。” 那里也有梨花开?苏落心下了然他的用意,人与人之间,无论是怎样的相遇都极其难忘。 戈璇玑说完,看苏落又淡淡一笑,他的笑容淡,他的语声轻,气质疏离,颇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飘渺感,起身拱手告辞,翩然而去。 苏落最不喜欢这样的离别场面,黯然洒下两行泪。 紫鸳赶紧劝道:“公主,莫让人看见讲闲话。” 苏落才不在乎:“看见就看见,我感谢喜欢过我,对我好过的每一个人,无论男女,仅此而已。” 感情的形式分多种,大可不必奇怪,对于苏落这样性情中人,感念戈璇玑初次见面明知道自己是‘建安文骨’刺杀的对象都轻松放过,感念他那日为了维护自己而杀了辱骂自己的后生,即使他做的不对,也还是为了自己,感念他听了自己的劝解想让‘建安文骨’脱胎换骨,虽然没能成功,但他的心意在,感念他冒险来对自己辞行。 只是人和人之间以各种方式相遇,又以各种方式别离,这真是莫可奈何之事,苏落感叹一番,同紫鸳散了会步,就往回走,路过花厅前面的一处樱花树丛,发现郑氏正在拷问徐娘:“我听小红说,她在后花园见一个男人,你刚刚去采花,可有发现是谁?” 徐娘道:“小姐,小红看走眼了吧,她哪有见什么男人,只她和紫鸳姑娘两个。” 这个她,苏落当然明白是指自己,她糊涂的是,徐娘为何没有对郑氏说实话,难不成真的因为自己的叮咛,换了之前就是自己拿刀子逼她都不一定好用,可现在徐娘连自己交代的,说戈璇玑是自己朋友的话都没有吐露,一个人突然转了性情不得不让人费解和猜疑。 郑氏道:“我当然信你的话,你给我盯住她,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来禀报,现下老爷子那里不敢再如何,只怕小用动作咱家老爷都不会放过。” 徐娘答应一声,抱着布帛好像是去找裁缝。 苏落难以置信,不知徐娘突然变得这么恭顺,对自己简直就是大慈大悲了,该不会又憋着什么恶毒的想法,现在对自己欲擒故纵吧?反正闲的慌,和紫鸳两个密谋一阵,紫鸳有些担心:“二叔不让你出门的。” 苏落搂过她道:“对于男人,女人听话不一定可爱,要大部分听话,小部分胡闹,经常给他制造惊喜,才让他对你铭刻不忘。” 紫鸳一时很难理解她的话,不过转念想想谷梁鸿这么宠爱苏落,也许有道理,遂答应下来,两个人离开府里而去。 知道徐娘找裁缝必须往市集,尾随而上,徐娘既没有乘车,苏落和紫鸳就没有骑马,三人一前一后,不多时来到街上,天气好,人就多,熙熙攘攘吵吵闹闹,好一派滚滚红尘。 眼看徐娘进了裁缝铺,苏落和紫鸳临街找了个茶摊吃茶坐等,劣质的茶叶因为口渴此时无比香甜,苏落正咕嘟嘟喝下一口,紫鸳若有所思的琢磨徐娘突然转变性情的原因:“莫不是她有喜了?” 噗嗤!苏落一口茶毫无剩余的喷了她满身。 紫鸳奇奇怪怪的看着苏落,边掏出巾帕擦拭自己身上的茶水:“我说的有喜是有喜事,不是有了小娃,公主你多想了。” 苏落眯着桃花眼看看她:“麻烦你以后说话完整些,徐娘是个老处女,你突然说她有喜,我能不吃惊吗,吃惊不然吃茶,来来,满上。” 紫鸳端起茶杯望望裁缝铺,继续琢磨:“她心情好才会性情好,就像卓然,因为身上功夫厉害才会床上功夫厉害。” 噗嗤!苏落口中的茶如天女散花,又毫无糟蹋的飞溅紫鸳满身,还有几片茶叶贴在她脸上。 紫鸳看看自己湿漉漉的衣裙,抹掉脸上的茶叶,奇怪道:“公主,你怎么了?我说卓然床上功夫厉害是他居然能在床上那么狭小之地翻跟头比划拳脚,竟然连幔帐都碰不到。” 苏落抹着自己的嘴巴,感叹道:“以前春好陪在我身边,别人说她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说话傻傻的像我,现在连你这个大家闺秀都傻傻的说话,看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是铁打的道理。” 紫鸳完全没有觉得自己的话有任何毛病,总归她还是个黄花闺女,不懂床帏之事,也就不懂太多忌讳,于是再说话之前站得离苏落远远的,怕她继续喷水。 肚子吃得滚圆,总算望见徐娘出来,可是与此同时两个人也发现从旁边酒楼出来的一个熟人,那就是汉王朱高煦。 他没离开凉州?苏落正诧异,突然日光下有什么划过,比日光射来更刺眼,就见一条白影拂过,汉王朱高煦已经被刺倒在地,他身边的护卫齐齐涌来围住刺客,此人竟然都没有蒙面,苏落手中是茶杯差点落地,他竟然是同自己告别说是回西域的戈璇玑。 210章 冤家宜解不宜结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紫鸳知道苏落绝对不会袖手旁观戈璇玑被围攻,抽身就走:“公主,我去。” 苏落急忙拉住她:“不行,你帮他不仅仅给你带来麻烦,也会给谷梁世家带来麻烦,汉王连皇上都敢对抗,何况谷梁世家,看看再说,若是他不敌,我们再出手。” 戈璇玑身手了得,朱高煦带来凉州的护卫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且人家已经放响箭,通知隐在别处的兵马,而戈璇玑看朱高煦并没有被自己刺死,恋战不退,急的苏落团团转,不多时朱高煦的兵马越来越多,眼看戈璇玑寡不敌众,而对方正准备张弓搭箭。 “公主,怎么办?”紫鸳问。 苏落心想,管不了太多,就想自己冲过去,蓦然发现在人群里看热闹的徐娘,灵光一闪,指着徐娘道:“找她帮忙。” “她?”紫鸳想苏落一定是急糊涂了,徐娘是郑氏一伙,是她的敌对,怎么会帮你,而她一个老奴婢,又能帮上什么呢。 苏落边跑边道:“死马当活马医吧。”冲到徐娘身边:“帮我件事。” 徐娘愣愣的看着她,未知是受宠若惊还是不情愿,苏落没工夫琢磨她的表情,附耳低语几句,徐娘听完噔噔的就跑,装疯卖傻的绕过朱高煦的兵士,冲到戈璇玑面前道:“你这个恶人,你伤害了我女儿,她悬梁自尽,你还我女儿,你还我女儿来!” 又厮又打,边给戈璇玑使眼色。 戈璇玑去见苏落时在花园碰到了徐娘,当时苏落还一再的重申自己是她的朋友,不用问这是谷梁世家之人,不用问这也是苏落的计策,于是一把扳过徐娘,把宝剑横在她脖子上。喝道:“尔等敢放箭,死的先是这个女人。” 紫鸳很是担心朱高煦不会顾及徐娘的生死,他和‘建安文骨’那些人勾结,为了自保还不是杀了同伙。 这个苏落当然知道,轻声道:“机会来了。”立即冲过去挡在徐娘面前,对这些兵士高喊:“我是安平公主,我是朱祺祯,这是我的家人,你们不要乱来。” 原来如此,紫鸳才明白她利用徐娘之意。也冲过去道:“你们不要放箭,这是皇上的祥瑞,是公主千岁。谁敢伤害公主,株连九族。” 朱高煦恨不得将苏落和戈璇玑几个一同射死,手捂伤口咬牙瞪眼,像野兽咆哮一声,面对兵士等着下令的目光。迟疑着。 这个时候戈璇玑一把将徐娘推到苏落身上,他一纵身攀上旁边的屋檐,再翻上屋顶逃之夭夭。 朱高煦急忙喊自己的人马绕路去追,跑几步回头看看苏落,冷笑下,似乎明白了什么。 众人散开。苏落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祈祷戈璇玑能够逃出生天,一转身发现徐娘。郑重道:“谢谢你。” 徐娘低着头,道:“奴婢不敢让公主说谢,奴婢只是感激公主那天把我从小黑屋里放出来,奴婢就是不明白,你那么恨我。为何放我?” 她说完,大胆的抬头来看苏落的眼睛。因为此事很是让她费解,自从苏落进了谷梁世家,她们两个就敌对,并且自己被谷梁鸿关闭起来还是因为使用歪门邪道害苏落,她非但没有趁机折磨自己,还大方的释放,至此徐娘都不明白,起初以为苏落是有什么阴谋,到现在也没发现她的阴谋何在。 苏落和她对视,直言:“很简单,那种地方不是人待的地方,所以我不想你待在那里,没有其他的意思,其实有时我真的恨你,但我宁可打你一顿,也不想把你像关囚犯似的关在那里,打只是身体的折磨,关在那里却是心的摧残,你也不要怪大叔,是你错在前。” 徐娘点头又摇头,未知什么意思,朝苏落深深鞠躬:“奴婢不敢怪老爷。”然后告退而去。 紫鸳话里有话的问苏落:“您还需要跟踪这个老妇吗?” 苏落手搭凉棚看着徐娘的背影:“你应该问我这个老妇以后还会不会害我。” 两个人相对而笑,紫鸳很是佩服苏落,树立一个敌人远没有拉拢一个友人好,既然徐娘再不需要跟踪,索性信步而行,转过这条街拐入另外一条街,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苏落就是望见他的脚后跟都知道他是谁,当然是夫君谷梁鸿,谷梁鸿身边走着一个妙龄女子,正是那个男扮女装的化名燕燕的密探,两个人结伴而行,那燕燕还把手挽着谷梁鸿,.com “是二叔,他?”紫鸳当然不知密探的事,怕苏落发现谷梁鸿同其他女子来往会生气。 苏落大大方方的摆摆手:“没关系。” 紫鸳吃惊的程度不亚于例如发现谷梁卓然其实是个女人,她来到凉州来到谷梁世家后,已经听闻谷梁鸿为了苏落先后休掉三个夫人,不用说都是因为苏落不高兴,今个为何发现谷梁鸿同别的女人关系暧昧她不生气呢?都说徐娘转性,她苏落也转性了? “二叔身边的那个女子,或许是生意伙伴哈。”紫鸳没有看清那密探是谁,只是杞人忧天的替谷梁鸿解释。 苏落大大方方道:“是朋友也不怕,我还结交那么多男人呢,不过紫鸳,我看着还是有点别扭。”她其实是感觉那个燕燕太女人了,真不知他一个男人美到如此让春好这样的肥妞情何以堪。 紫鸳看她的眼神有些不放心谷梁鸿之意,退缩道:“我可再不敢跟踪二叔,因为上次的事,卓然很生气。” 苏落拍拍她的肩膀:“我们为何跟踪呢,我们只是去酒楼吃酒而已。” 说完抬腿就走,进了酒楼后看谷梁鸿和那个假燕燕往里而去,这家酒楼大厅都是散座,却在中间隔着几簇盆栽花草,花草那边都是一个又一个的小亭似的包间,门口帘子一放,里面就非常隐蔽。 苏落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紫鸳问:“这好晒,为何不坐里面。” 苏落想想道:“手抄本上说,一般的大侠或高人,都喜欢临窗而坐。” 紫鸳呵呵一笑,故意握紧宝剑,俨然一副女侠模样。 其实苏落真实的想法是,假如再打起来,这里容易翻窗逃跑,并且附近有个廊柱挡着她,不容易被谷梁鸿发现。 谷梁鸿果然就没发现。和假燕燕进入包间后,放下帘子,假燕燕也就是真密探立即现出男生。低低道:“前次我冒充女子卖身妓院是为了方便与国公您碰面,可是妓院我不能久留,那幅地形图您修正好了没有?我得赶回京城去,我听闻野鲜不花和脱欢都来了凉州,怕他们有什么阴谋。此事我也得禀报皇上。” 谷梁鸿从身上掏出一幅画,画中人是个女子,细看正是苏落,他道:“地形图在画的夹层,我想你带着一幅画比带着地形图方便,所以自作主张使了这么个手段。” 那密探惊喜道:“国公大智。既然已经修正好,那我就得赶紧离开。” 两个人说好,简单的吃了点酒。彼此告辞出来。 不巧的是,刚好碰到朱高煦带人追击戈璇玑寻到这里,他让人堵着门口,不放走里面的任何一个的架势。 谷梁鸿一拉密探,两个人往边缘角落站了。那密探压低声音道:“我听闻汉王欲同太子夺位,竟然连皇上都敢对抗。并且有意联合瓦剌鞑靼人威逼皇上重立储君,假如他发现我身上有地形图,只怕会惹出麻烦。” 谷梁鸿虽然也很担心,还是安慰他:“这只是一幅画而已。” 那密探摇摇头颇为焦虑:“别小觑汉王,他有勇也有谋,只是脾气暴躁冲动而已,万一此图被他发现,我怕节外生枝。” 正说着,朱高煦已经带人走了过来,他真不愧是厮杀出来的骁勇之人,手臂的伤处重重包着,还亲自指挥兵士搜查到此,和谷梁鸿也认识,所以突然在此见面有些吃惊,看看那女装的密探,意味深长的笑笑,“安国公,安平公主艳冠天下,你也偷腥。” 谷梁鸿君子坦荡荡:“红颜知己,小酌而已。” 朱高煦蓦然发现那密探手中的画,那么大个东西无法藏在身上,问:“这是什么?” 密探立即语笑嫣然,风情万种,真是女子不敌:“官人,一幅画,安国公所画,今个拿来给奴家开开眼。” 画?朱高煦就想放过,忽然觉得不对,听闻苏落画技天下无敌,谷梁鸿又对苏落万分宠溺,假如他画画,为何不问苏落而问这个女子,难道单单是家花不如野花香?必有蹊跷。 朱高煦心思缜密,凉州地处边陲,是相当敏感之地,所以他道:“能否把画给本王看看。” 谷梁鸿暗想假如不给他定会生疑,是以毫无犹豫的把画交了出去。 朱高煦左看右看,没发现什么,刚想还回,却感觉这画比之平常的画有些厚,重新铺在桌子上正琢磨是怎么回事,苏落突然闯过来,嗖的夺过画道:“好你个谷梁鸿,说是给我画像,画好之后竟然送来给这个女人看。” 谷梁鸿顺势道:“落落,不要胡闹,汉王在此,我只是请燕燕姑娘雅正。” 苏落嗖嗖把画卷起,啪的打在谷梁鸿脑袋上:“正你个头,红颜知己是吧,你干脆娶回家算了,那个窦寡妇你还没有解决掉,现在又弄个妓女,我告诉你,我是我皇爷爷的祥瑞,你敢惹怒我,就是惹怒我皇爷爷,等我去京城告你的御状。” 她重提祥瑞,故意端出朱棣,是想威吓朱高煦。 谷梁鸿于是装着解释,那假燕燕从旁帮衬,越吵越乱,朱高煦很是不耐烦,又惦记那幅画,道:“此画,可否给本王再看看?” 苏落唰啦展开画卷比量着自己:“就是我,有什么好看的,汉王您若想画我,我改天定当奉陪,说必定百年之后我的画像就价值连城了,也成了宝贝。” 朱高煦看看画中人,果然和苏落一般无二,虽然心里还有疑虑,想想之前她恫吓自己说已经状告到父皇那里,无论真假,都不可再与她发生摩擦,人不死账不烂,留着慢慢清算,于是告辞而去。 几个人长舒口气,那密探重新收了画卷寻了另外的出路急冲冲离开。 谷梁鸿摸摸自己的脑袋,逼近苏落道:“你大胆,敢打你夫君。” 苏落反唇相讥:“你更大胆,敢背着我。” 谷梁鸿刚想说那不是女人,发现酒楼里人多,立即闭嘴。 而苏落就洋洋得意。 211章 教唆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走了戈璇玑,走了朱棣的那个密探,也走了汉王朱高煦,凉州渐渐平静下来。 墨子虚也再未出现,野鲜不花和脱欢并上官云飞也没有骚扰,苏落也就安静下来,每天留在家里哄哄儿子,学着绣花做衣服,她想,假如能解决掉郑氏和窦璎的事,自己也就可以同谷梁鸿这样平平淡淡相濡以沫到老了。 郑氏想用郑老爹来对付苏落,没能成功,窦璎却悄无声息的,一个人在别苑住,之前和谷梁鸿约定的事过了这么久,她不急谷梁鸿急,因为苏落急,所以再次找到她。 别苑里遍植花草,本是以前谷梁鸿偶尔同朋友在此谈诗论画,把酒品茗之地,景致堪佳。 蔷薇谢尽,更有馥郁的其他花草来点缀,高大的柳树下,谷梁鸿对身边的窦璎道:“与其这样孤单寂寞,不如寻个好人家,你也不老,还可以生儿育女,享受天伦之乐。” 窦璎折了枚柳叶在手里撕扯,偏头看看谷梁鸿,见他一脸的毫无留恋,也明白自己拖延了太久,更知道对方是铁了心,于是把柳叶狠狠的丢在地上,只吐出一个简单的字:“好。” 谷梁鸿仍旧目不斜视,见她答应,立即从袖子里拿出一封早就写好的休书,道:“有了这个,你还可以另觅佳偶。” 窦璎看这休书如同看着一头猛兽,想自己爱了他这么多年,为了能嫁给他又不惜沦为那个粗人卢不思的女人,为了他还动手杀人,为了他还在自己脸上大动干戈,那种杀人的惊惧,那种改头换面的痛非常人能承受,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浪费了太多时光,苦笑下,没有哀求没有争辩没有怨怒,默默的接过休书,展开来逐字逐句的看,他的字非常潇洒大方,他的文字斟句酌反复推敲也尽量没有伤害到自己,可是他早已把自己伤透。 “你,想好了?”窦璎不是不死心,是在做一个什么决定。这个决定太过艰难,必须弄明白他的心思,必须把自己逼到死路。 “嗯。”谷梁鸿回答的非常干脆。离开的也干脆,只是要她可以继续留在别苑住,直到她觅到归宿为止。 窦璎目送他高大的背影渐行渐远,终于成为一个黑点,咬牙把手里的休书撕成一条条。又撕成一片片,随手一扬,像纸钱纷纷而落,于她头上于她身上,是的,她感觉自己已经死了。人老珠黄,早已没了对生活再奋斗的冲劲,有的只是万念俱灭。 这个时候刚好谷梁卓文来看她。亲热的叫了声“五娘”,还是把她当做谷梁鸿的五夫人来看的。 窦璎拉着他的手进了屋子,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的菜,搬出几坛子酒,道:“你被苏落弃之如敝屣。我被你爹弃之如敝屣,我们两个真可谓同是天涯沦落人了。来,今个陪五娘一醉方休。” 若说现在,谷梁卓文也是个青年人了,或许因为郑氏太过溺爱,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纨绔少爷,大脑也不甚发达,只觉得出了娘亲郑氏外,窦璎是对自己最好的人,比父亲谷梁鸿都好,于是欣然同意,两个人推杯换盏,说的话离不开苏落和谷梁鸿,越说越气越说越恨,本来谷梁卓文对苏落也没有多大的感情,只是被窦璎挑拨得仿佛苏落真的是个十恶不赦的女人,对她恨之入骨。 “五娘,你放心,我娘不会让他们得意的,我外祖父也这样说过。” 窦璎看他凄苦的一笑,给他继续斟酒,不管他已经醉眼迷离,道:“你娘?你外祖父?你可真是傻,他们斗不过你爹的,你爹也根本不认你这个儿子,他已经决定把家财全部留给苏落的儿子。” 谷梁卓文很是不信:“怎么说我也是他儿子。” 窦璎立即问:“假如你不是呢?” 谷梁卓文突然愣住,人也好像清醒了一些,盯着窦璎凝神,难以置信。 窦璎轻笑一声,去旁边取了菱花镜过来递给他,道:“你自己看看,你可有一处长的像他。” 他就真的拿过镜子反复的照自己,回想一下谷梁鸿的相貌,自己当真没有一个地方像,突然手一松,镜子落地咔嚓碎成几片,他战抖着看窦璎:“我是谁?不,我爹是谁?” 窦璎也不知道他的身世,只是因为苏落曾经就此事闹过,所以她现在是借题发挥,于是道:“你爹是谁不重要,他早晚会来认你,他现在不认一定是有苦衷,比如他打不过你现在这个爹,也就是谷梁鸿。” 这个脆弱的少年再也稳不住,起身想走:“我去问我娘。” 被窦璎一把拉住:“傻孩子,你娘既然瞒了你这么多年,就是不想大家知道你的身世,你问她不会说,不过我感觉,谷梁鸿年轻时异常骁勇,也非常霸道,假如他是横刀夺爱呢,抢了你娘,现在又觉得你娘人老珠黄,始乱终弃。” 但凡长脑子的人,都应该想想,郑氏比谷梁鸿大六岁还在其次,她也实在算不上美人,你说谷梁鸿是不是脑袋被门挤了,费力气遭天谴的抢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但谷梁卓文信,为啥?因为他是谷梁卓文。 窦璎大约也觉得这个理由实在有违常理,于是补充道:“也或许是谷梁老太爷觉得你娘那个时候贤良淑德,是个大家闺秀,才给他们定的亲事,谷梁鸿无奈,娶了你娘,总之他现在想赖账了,你看他对苏落的儿子那个宠爱,整天抱在怀里,府里上上下下仆人们都说,他那么大个男人,都成了奶娘了,他几时这样对过你。” 这倒不假,谷梁鸿对安儿是宠爱,一有时间就陪着儿子,也不顾自己的年龄和身份,给儿子当马骑,陪儿子疯闹,中年得子,格外喜欢,还因为这个孩子是心爱的女人苏落所生,又多了一层爱。 谷梁卓文咕咚咚灌下一杯酒,灌的急,酒水顺着嘴角溢出,人也猛烈咳嗽起来,把窦璎的话综合起来考虑,才明白为何谷梁鸿不喜欢自己,为何抢了苏落去,假如他真是自己的爹,没有一个爹可以抢自己的儿媳,他不怕丢人现眼还怕天打雷劈。 “五娘,我该怎么办?我怕哪天我和我娘都被他们赶出谷梁世家,那个苏落曾经用簪子扎我要给我滴血认亲,原来他们都已经了解我根本不是我爹的儿子,不,不是谷梁鸿的儿子。” 这个蠢笨的年轻人,想的倒是很对,却忽略一点,假如谷梁鸿真的想赶他们走,何必饶恕他那个差点害了苏落的所谓外祖父,当时若非郑老爹一句“不舍卓文”,谷梁鸿至少可以废了他的武功。 时机差不多了,窦璎抿了口酒,装着很彷徨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或许你求求谷梁鸿求求苏落,他们可怜你会让你继续留在谷梁世家,不过这万贯家财就没有你一文,因为都是苏落那个儿子的,你也就是寄人篱下,苟延残喘的活着。” 这个冲动少年当即拍案而起:“不!”他眼中充血,呼哧呼哧的喘气。 窦璎拍拍他,又把他拉着坐下:“是啊,你当了他这么多年的儿子,你娘给他睡了这么多年,他现在倒推的干净,你娘是他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那个掌门夫人的身份还不是被苏落夺了去,苏落这么嚣张,都是因为谷梁鸿的宠爱,不过我现在也是自身难保,管不了你的事。” 谷梁卓文从来都是个没主意的人,举凡有事都会嚷着找母亲郑氏,现在遇到这么大的问题,更是束手无策,拉着她的手哀求:“五娘,你对我最好,你不管我谁管我,难道你看着我被他们欺负,然后和我娘灰溜溜滚出谷梁世家,然后沿街乞讨的过活。” 窦璎装着很艰难的,左右推脱,最后才道:“好吧好吧,谁让我能进谷梁世家也是你娘的功劳,谁让我这么喜欢你呢,谁让我们同病相怜呢,你容我想想,不过在我想好办法之前,你不能把此事告诉你娘,她现在可是怕谷梁鸿和苏落呢,他绝对不会让你怎样怎样。” 谷梁卓文信誓旦旦,两个人又开始吃酒,窦璎继续给他灌输谷梁鸿是如何的残忍无情,继续让他明白他将来会一无所有。 就这样灌输了几日,她也终于想好了策略,告诉谷梁卓文时,他先是吃了一惊:“这……” 窦璎看他骇然的表情,没等做呢手就发抖,道:“算我多余,你就等着一无所有吧,反正我马上要回西域,离开这个伤心地,假如你和你娘真的走投无路,就去西域找我,我就没有什么大宅子给你住,也没有珍馐美馔给你吃,只能与你二亩田地,耕牛都没有,自己拉着犁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混个粗茶淡饭也不错。” 谷梁卓然又是一句:“不!” 一个人由低往高容易,由高往低就十分艰难,享受惯了,听窦璎的话,感觉那样的落差自己承受不了,他也没有气力来耕田犁地。 窦璎趁机道:“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有了谷梁世家这爿家业,你将来也会三妻四妾,还惦记那个人老珠黄的苏落作何,你娘就像皇太后,跟你享受荣华富贵。” 谷梁卓文终于点了点头:“好,我做。” 212章 乱、伦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谷梁鸿偷偷去找窦璎,递上一纸休书,回来后才把此事透漏给苏落,然后就见她,盯着谷梁鸿看了许久,仿佛面对的是个陌生人,突然从床上一跃而下,扑在距离床还有一段距离的谷梁鸿身上,兴奋得哇哇大叫,吓哭了刚刚入睡的安儿。 这个时候苏落甚至想,哪怕此后留着郑氏,她都不会有太大的意见,毕竟郑氏是谷梁鸿的结发之妻,并且她那么大的年纪,休掉她何处安身,也抬不起头来做人。 “你真这么想的?”谷梁鸿拥着她问,就像她最喜欢画他的胡子,他也最喜欢梳理她的头发,五指为梳,轻轻柔柔,旁边的安儿呼吸均匀睡态香甜。 “嗯。”苏落把自己嵌入他怀里,想想他为了自己前后休掉四个女人,这魄力非一般人能有,得饶人处且饶人,她现在心愿已足,不想谷梁鸿太过为难。 谷梁鸿忘情的在她额头吻了下:“那我就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打算把家搬离凉州,找个地方遁世隐居。” 因为这个念头对苏落来说由来已久,当真是好消息,立即仰头看他:“可以吗?” 谷梁鸿道:“我真正着手处理各个商号,凉州不能待,大明也不能待,我隐隐不安,怕皇上和汉王早晚与你为敌,你们之间究竟还是夹着你父皇的,还有你师父那个麻烦,或许还有其他人,我同大哥三弟四弟都商量好了,他们没有反对。” 苏落早有离开大明的打算,只是顾及谷梁鸿和谷梁世家人的感受,他们的列祖列宗在这里,他们那副太祖的墨宝牌楼在这里,他们的亲戚朋友在这里,他们的根在这里。谷梁鸿绝不会轻易许诺什么,就像这次休掉窦璎,他没做成之前一直对苏落三缄其口,就是不想苏落希望又失望,所以苏落相信,只要他开口说了,就一定是真。 她把头埋在他怀里,开始盘算:“我们这么一大家人,去哪里?” 谷梁鸿转头吹熄了灯火,搂紧她道:“世外桃源。” ——﹡——﹡——﹡——﹡——﹡——﹡—— 从此后。谷梁鸿就开始忙碌,处理这偌大的一份家业需要很长时间,并且不能让外人看出。更不能让朝廷和官府怀疑,他至今无法真正了解上官云飞来凉州为官是为了苏落还是为了朱棣,假如是朱棣授意,那针对的当然是他谷梁鸿,一旦朱棣得知他想离开大明。定然是以为他意图谋反,必定是杀无赦。 窦璎也在准备离开别苑离开凉州,究竟她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想回去西域却是未知,总之她叫人把行装差不多都打点好。 此事传到郑氏耳朵里,她虽然料到但还是相当惊骇:“什么,老爷把窦璎休掉了?” 徐娘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自从决定退出郑氏和苏落的纷争,她也决定退出所有的纷争。人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如此改了本性实在是下了好大的决心,自己为郑氏当牛做马半辈子,除了落得孤苦伶仃的境地外,什么都没有赚到。伤心有,灰心也有。 忽然发现苏落为何有那么多人喜欢。又为何谷梁鸿会喜欢,归根结底是她善良,这是郑氏所不能及的,和郑氏这种人为伍,无非是图个赚头,如今自己人老珠黄,嫁给谷梁世家的仆人都不知能不能找到肯收留之人,照此下去也就只能守着郑氏一辈子了,她甚至想,其实自己现在已经是一辈子了,没有丈夫没有儿女,最好的年华都已经失去,剩下的,就是风烛残年,假如是儿孙满堂还好,一个人的风烛残年,同死没什么区别。 郑氏开始如坐针毡,再也无法淡定,张初五、董竹音、筱兰薇、窦璎之后,只剩下她了,好像她才是苏落最厌恶之人,也是谷梁鸿最漠视之人,之所以把她放在最后赶走,大概是谷梁鸿顾忌她这个结发之妻的名分。 “徐娘,假如老爷把我也休掉了,我们两个就真的要相依为命了。” 郑氏感叹一番,这个时候想起和自己共同斗争过得徐娘,不知是不是为时已晚,徐娘端着一盒熏香捧到她鼻子下,她嗅了嗅,然后昏沉沉的睡去。 门口的珠帘挑起,谷梁卓文走了进来,即使答应窦璎不把两个人密谋之事告诉母亲,他终究是依赖郑氏惯了,偷偷的过来想旁敲侧击问问母亲,自己的身世,或者即将要做的事情应该不应该。 见母亲已经睡下,迟疑不走,徐娘拉着他出来问:“少爷,你有事?” 谷梁卓文把徐娘也当亲人,于是小心翼翼的问:“他们都说我长的不像父亲,说我不是他的儿子。” 徐娘立即道:“哪个敢嚼舌头,让夫人把他的舌头割掉,你娘也不像你外祖父,这有什么稀奇。” 徐娘这是故意骗他,郑老爹是郑氏的继父,当然不像。 谷梁卓文多少信了,再问:“二娘三娘四娘五娘都被休掉了,是不是马上轮到我娘?” 徐娘哎呦呦的装着非常吃惊:“你娘和你爹是结发夫妻,怎么能休掉,老爷休掉那些女人是因为他们不守妇道。” 谷梁卓文信以为真,转头就去找窦璎,一副撂挑子不干的架势:“徐娘说了,我爹不会休掉我娘。” 窦璎心里油然恨起徐娘来,这个多嘴的老虔婆,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只等谷梁卓文下手后她就逃之夭夭,想想道:“徐娘,你还不晓得吧,她一直想嫁给你父亲,是你母亲没有同意,她现在这样说是混淆视听,等你父亲把你娘休掉后,她只怕要蹦高的乐呢。” 如此,谷梁卓文又为难了,真是个没有立场的人。 窦璎却另外有了主意,她要铲除一切绊脚石,于是又和谷梁卓文把酒聊天,这次讲的都是徐娘的坏话,比如徐娘在郑家之时就曾经勾引过郑老爹,未遂,陪着郑氏嫁来谷梁世家后又想勾引谷梁鸿,又未遂,说完,她看谷梁卓文咯咯的笑:“只怕她马上要勾引你了。” 谷梁卓文嗤笑道:“她,倒赔我一万贯我都不愿意,她哪有五娘你长的好看。” 本是一句正常的夸赞,窦璎做柳离离时本就美貌,脸上动了刀子后更加艳丽,或者是一句恭维讨好,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窦璎乜斜着他看看,再吃下一杯酒,突然就按着额头道:“醉了。” 然后想往床上去歇息,故意东倒西歪,惹得谷梁卓文不得不来扶持。 窦璎顺势靠在他怀里,到了床边后故意不放,扑通通倒下就把他也拉倒在自己身上,甫一接触女人的身体,谷梁卓文心神摇曳,脑袋嗡嗡轰鸣,胆怯的溜去窦璎,看她闭着眼睛,高耸的胸脯充满了无尽的诱惑。 这少年还有些清醒,知道这是父亲的女人,是自己的长辈,刚想站起,窦璎却紧紧抱住他,柔声问:“十七了吧?” 他低着头声音如同蚊蝇:“嗯。” 窦璎替他打抱不平道:“早该娶妻生子了,你那个爹啊,只顾着自己消受美人福了。” 他感觉到窦璎慢慢伸向自己脖颈处的手,柔若无骨,心跳突然加速。 窦璎把手从他的脖颈慢慢深入衣服里,摸着他干瘪瘪的胸膛,又问:“有相好的姑娘没有?” 他摇摇头,声音不敢出,大气不敢喘。 窦璎是妓女出身,风月场中人,未几就轻车熟路的解开了他的腰带,慢慢摸去敏感处,还问:“找过姑娘没有?” 谷梁卓文不懂何意,没有反应,只觉得自己像要融化在窦璎身上。 窦璎戳了下他的脑袋:“笨蛋,还真是个雏儿。” 然后就慢慢引导着,终于让这个少年尝到何谓男欢女爱。 事后,谷梁卓文极其认真的道:“五娘,我喜欢你。” 窦璎见他中计,故意哭天喊地:“我刚刚吃醉了,难道你也吃醉了,我是你爹的女人,你现在这样对我算怎么回事,我是没脸见人了。” 她寻死觅活,谷梁卓文就好说歹说,最后,她不哭了,道:“苏落还是你的女人呢,不也是被你爹霸占,你霸占他的女人也是应该,不过,你若真喜欢我,我就留在凉州陪你,等你做了谷梁世家的掌门人,即使你不能娶我,好歹我也有了安身之地。” 谷梁卓文立即信誓旦旦:“我娶你,我爹能娶苏落我就能娶你。” 这少年没有经过夫妻情爱,也没有同哪位姑娘谈情说爱过,若非因为窦璎,真不知道他几时才能通晓人事,但他就像冷不丁吃到美味,欲罢不能,对窦璎唯命是从。 恨这东西如此可怕如此震撼,为了复仇窦璎竟然不惜出卖自己,无论还有灵魂。 她得意的想起床,谷梁卓文可怜兮兮道:“五娘,我还想来一次。” 窦璎想拒绝,与自己不喜欢的男人做这种事是折磨,与一个笨手笨脚的男人做这种事更无乐趣可言,但为了能控制他,唯有答应,继续教授他如何亲吻如何抚摸如何。 213章 毒子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立夏后,天气干热,本是多风的塞上最近些日子不仅无风且无雨,院子里的柳树晒得卷起了叶子,各种花草也垂下脑袋,走一步尘土飞扬,到处都是无精打采,这样的日子人也容易困倦。 谷梁鸿忙的脚不沾地,白天甚少在府里,午饭都是下人送过去吃,苏落搂着安儿在床上边讲故事边哄他睡午觉,小娃不足一岁,模样像谷梁鸿,机灵像苏落,不知是不是真的听懂,总之越听越精神,时而的“啊、啊”几声参合其中,睡意全无。 苏落却把自己给讲的哈欠连天,唯有喊进一直照顾安儿的沈娘,让她把儿子抱走,自己索性也起来,自从谷梁鸿说过要搬离凉州,她就开始琢磨什么东西可以带走,什么东西弃之不用,于是四处拾掇起来。 门口的小丫鬟报,杨二郎来见。 苏落点了头,示意让他进来,自己仍旧东翻西看。 杨二郎就在月亮门处站立,躬身问:“夫人,厨房做了甜汤,还有去年冬天在窖子里藏的冻酒,我这就给老爷送到店里去,您有没有什么话捎过去?” 苏落噗嗤一笑:“老夫老妻,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们老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不是他早晨才离开的家我就需要鱼雁传情,去吧去吧,只叮嘱他晚上早些回来,再忙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 杨二郎领命离开,带人拉着吃食往谷梁鸿所处的皮毛货栈而去,在府门口遇到从外面回来的谷梁卓文,看他红光满面神采奕奕,很是难得一见,躬身施礼,谷梁卓文没有搭理他。扫了眼马车刚想迈步而进府门,忽然站住,转身,叫杨二郎:“你去哪里?车上是什么?” 看车帘低垂,他还以为是苏落或者什么重要人物坐在里面。 杨二郎唯有据实相告:“是冻酒还有些吃食,老爷最近忙,中午不回来吃饭,我给他送过去。” 酒?酒?谷梁卓文立即奔过来,跳上车道:“我也几天没看见爹,我同你一道去。” 杨二郎还有些纳闷。第一,谷梁卓文一直都是比这晒蔫的花草树木还蔫头巴脑,今个身子轻灵精神更好。不知是遇到了什么开心事。第二,他对谷梁鸿都是唯恐避之不及,今个主动要去看父亲更加让人感觉意外,是以,杨二郎不免盯着他看了看。 谷梁卓文立即摆起少爷的架子:“还不快走。即使天热也不能吃凉饭,我娘说了,要我跟爹多学学做生意,我要是不努力些,回头她又该磨磨唧唧,再者。我回到府里也实在无聊,娘也唠叨连徐娘都敢对我唠叨,不如躲在外面。” 他说的合情合理。杨二郎就再没说什么,喊车夫驾车,往皮毛货栈而去。 即使不是想离开凉州,天气炎热之前,这些积压的皮毛也需要全部处理。否则夏天储存非常麻烦,首先就是防备潮湿发霉和生虫。所以谷梁鸿与货栈内指挥工人把剩余的货物盘点清楚,又贴出削价处理的告示。 杨二郎和谷梁卓文来到时,他也忙的差不多,正靠在椅子上喝茶,正门开处,发现自家马车驶入,并从车上跳下卓文,他眉头一蹙,也有些奇怪。 杨二郎叫人把酒菜搬了进来,谷梁卓文还急于表现的搭把手,更让谷梁鸿感觉蹊跷,这孩子可是走路都闲累的主儿。 “爹,你累了吧。”他叫得这么亲热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苏落没有来,他也病怏怏的。 “你怎么想起来这里?听说你最近早出晚归,比我还忙。”谷梁鸿一边洗手一边问,语气故意漫不经心,父子俩闲聊天似的。 “大热的天,我也想留在家里睡觉,可是我娘说,假如我再不努力,爹你就不要我和娘了。” 这话,郑氏真就说过,她虽然宠爱儿子,但哪个父母都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她也希望儿子有些出息,看卓文现在文不成武不就,生意也不懂,不知将来他如何过活。 谷梁鸿却把擦手布啪的丢到水盆里,怒道:“胡言乱语,这么大个人,说话如此孩子气。”说完过去坐在饭桌前,拿起筷子,顿了顿,转头问:“你吃了没有?” 卓文立即与他身边坐了:“没有,爹,听说这酒是藏在窖子里的冻酒,非常甘甜清爽,您多吃些。” 他还亲自给谷梁鸿倒了满满一杯。 谷梁鸿迟疑下,让他先吃,自己出了门口找到杨二郎,问:“在哪里遇到的卓文?” 杨二郎老实回答:“府门口,少爷刚从外面回来,今个喜气洋洋,爷,好像哪里不对,我不是怀疑少爷,而是听闻他最近和窦夫人来往密切,小人,有些担心。” 谷梁鸿点点头:“你去忙吧,我有分寸。” 转身再回来,重新落座,拿起馒头就吃。 谷梁卓文指指他面前的酒:“爹,你可是顿顿不离酒的,我摸那酒坛都是冰凉的,您吃点解热。” 谷梁鸿推开酒杯道:“最近身子不爽,艾神医不让吃酒,留着吧,留着改天吃。” 于是,两个人低头吃饭,谁也没有再说话,倒是那甜汤味道非常好,就着馒头谷梁鸿喝了一碗又一碗,谷梁卓文就一口没动,说是太热。 饭罢,谷梁卓文押车回去府里,杨二郎留下帮谷梁鸿整理货物。 一个时辰后,谷梁鸿感觉身子有点虚,以为是累的,于是在货栈临时歇息的小榻上躺了,想小睡一会,只是这一睡,他就没有再醒来。 杨二郎带人把货物整理的差不多,也清点完毕,过来找谷梁鸿禀报,见他睡的正香,没敢打扰,于是退出外面等候。 眼看太阳要下山,谷梁鸿还在睡。杨二郎感觉奇怪,谷梁鸿这个人很少酣睡,即使再困大白天的也不能一睡几个时辰,过来他身边站立,他居然毫无反应,要知道他的功夫即使你在几丈开外,他都能清晰的听到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爷,天快黑了,要睡回府里睡,夫人叮嘱过的。”杨二郎起初声音非常轻。只是唤了两遍他都仍旧没有反应,杨二郎脑袋嗡的一声,立即来推谷梁鸿。怎么推他就是没有反应,杨二郎探探他的鼻息,尚存,心跳,还有。立即把他扶着坐起,回头看看那张饭桌,一拍自己脑袋,懊悔不迭,一定是谷梁卓文做了手脚,未明情况下。不敢贸然发功救治谷梁鸿,唯有喊人牵过自己的马,抱着谷梁鸿。众人帮衬着上了马,急速飞奔而去到了艾神医的医馆。 “神医!神医!”他的个头小,谷梁鸿太高大,跑到医馆门口就噗通摔倒在地,又背起谷梁鸿爬到门里还高喊:“神医救命!” 艾神医正在屋里看书。他被谷梁鸿买下,只负责谷梁世家之人的伤伤病病。虽然谷梁鸿重申他可以给外人看病,但他还是很少接纳病人,除非是重症,整个凉州再也没有哪个大夫能救,他再出手。 听杨二郎大喊大叫,急忙出来相看,发现他正把死人般的谷梁鸿往屋里拖,当即也大吃一惊,边帮手边问:“这是如何?” 杨二郎简单道:“一顿饭,酒都没吃,馒头和几样荤素之菜,还有汤水,然后就一睡不醒。” 艾神医先给谷梁鸿把脉,手搭上谷梁鸿的手腕后,未几就变了脸色,惊骇的看着杨二郎:“毒,奇怪的毒。” 若非谷梁鸿现在危急,杨二郎就想回府把谷梁卓文给砍了,忙问:“神医,怎么救?” 艾神医突然就流下泪来,噗通跪在谷梁鸿的床榻前:“此毒无解,二爷,恕老朽无能为力。” 杨二郎立即揪住他的衣领,瞪眼道:“你说什么,无解,你不是神医吗,我家老爷对你不薄,你竟然方子也不下药也不熬针也不施,就说无解,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艾神医从流泪已经变成嚎啕大哭,指着自己心口道:“你就是杀了老朽,此毒也无解,这毒好像是夺心丹,人若服食,最后就是心枯而死,老朽从一本佚失的古籍上看过,这是西域一个秘方,老朽没有解过此毒,一旦失手,二爷就立刻丧命,若不解,他还有些日子可以活,只等心,枯萎而死。” 杨二郎不知是不相信还是不甘心:“神医,刚刚都是小人太着急我家老爷,是以言语冲动,还请神医再想想办法,老爷他对你我都不薄啊。” 艾神医无奈的摇摇头:“知遇之恩没齿难忘,假如二爷死了,我愿意给他殉葬,但是我,没有这个能力,倘若胡乱救治,二爷连一点点生存的希望都没有了。” 杨二郎越听越感觉像自己的生命在慢慢远离,慌乱的跪在谷梁鸿面前,摸摸他这里摸摸他那里,乱了方寸。 艾神医抹了把老泪问:“此事,二爷的夫人可知道?听闻那安平公主足智多谋,也许她会有办法。” 杨二郎突然怒吼道:“夫人乃一介女流,更非神医,让她知道她只能哭死。” 吼完艾神医,转念想想不对,上次苏落曾经弄了个公孙渡救过自己,对啊,公孙渡,他是真正的神医。 杨二郎突然明白过来,又背起谷梁鸿,艾神医帮衬着重新上马,疾驰回到家里。 到了府门口,喊人抬着谷梁鸿来到苏落的房间,她正在门口张望,心里慌慌的,眼皮还不停的跳,说好让他早回来,一直不见。 突然,发现众人七手八脚的抬着谷梁鸿,她身子一软,感觉是出了事,杨二郎已经飞奔过来,挺大个男人,见了她就嚎哭:“夫人,快救老爷!” 214章 郑氏的第一次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苏落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尽管曾经试想过谷梁鸿会被人陷害,如今眼见生龙活虎的谷梁鸿软绵绵的任由摆弄,蓦然感觉自己倚靠的山轰然倾倒,就像上次谷梁鸿被朝廷抓走一样,她没有哭,只摸摸丈夫的脸还有心口,问:“怎么回事?” 杨二郎叙述了过程,然后扭头就走,被苏落喊住,知道他意欲何为,定然是想找谷梁卓文报仇,怒道:“大叔都这样了,你觉得哪件事更重要。” 杨二郎一拍自己脑袋,清醒似的,急切的道:“夫人,艾神医都救不了,非但救不了,他连施针下药都不敢,说此毒无解,夫人,您上次救我不是找个公孙渡吗,或许那个怪人能救。” 苏落先让人把谷梁鸿抬进房内,然后告诉杨二郎:“把府里所有的男人,不,就是丫鬟婆子都派出去,打听公孙渡的下落,他既然是怪人,就是行踪不定,没那么容易找到。” 杨二郎刚想走,又被她喊住:“通知大爷三爷四爷,还有郑氏,最好把卓文给我带来,假如是他投毒,或许有解药,另外,此事应该与窦璎有关,去别苑看看,倘若人不在,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找到。” 解药这种想法,其实她心里也是非常渺茫,但她知道谷梁卓文是没有胆量做这种事的,他连杀鸡都不敢,连看杀鸡都不敢,如此轻松的给谷梁鸿,给这个养育他十七年的父亲投毒,必定有幕后主使,差不多就是那个窦璎,想她也实在太着急了些,谷梁鸿刚刚休掉她,立马人就出事。谁人能不怀疑她。 杨二郎再拔步想走,又被苏落喊住,她多了个心眼,凡事都有万一,一旦不是窦璎和谷梁卓文所做,而是谷梁鸿的其他仇家或是生意上的敌人,此事不能声张,谨防有人趁火打劫或落井下石。 听她吩咐完毕,杨二郎嗷嗷喊着自己手下的人,分派下去。一路遍布凉州的打听神医公孙渡的下落,一路去各个府里通知谷梁鸿的兄弟,他自己带领一路往窦璎住的别苑而去。 苏落独自在房里。看着熟睡一般的谷梁鸿,在他额头上亲吻了下,轻声道:“大叔,你答应照顾落落一辈子,你不能说了不算。你儿子还这么小,我不负责把他养大成人,这都是你的事,无论你能否听到我的话,我知道你有超强的神识,当初才会让无涯子免费教授你神识功。所以,你答应我一定要挺住。” 她说完,就定定的看着谷梁鸿。她甚至坚信,老天不会这么薄待自己,自己这么善良。即使薄待自己也不会薄带谷梁鸿,他这么宽厚。即使薄待谷梁鸿也不会薄带安儿,小娃总是无辜的。她告诉自己镇定不能慌。想等谷梁卓文和窦璎来到,明确这究竟是什么毒。才好对症下药,也想试试能否得知公孙渡的下落,也得听听谷梁鸿三兄弟的意见。 这时门口连跪带爬的进来一个人,竟然是艾神医,他走的急,满脸是汗水,急到不经过府里的下人通报就闯到苏落的房里,他是来叮嘱苏落的:“夫人,记住,千万不能用针,用药,用功力。” 苏落苦笑下问:“你的意思,让我夫君等死。” 艾神医连连摆手:“夫人啊,假如能用我这条命来换回二爷的命,老朽甘心情愿,杨总管走后,我又查阅了下那记录此毒的古籍,这毒不是立即取人性命,若非对方下的太多,其实应该是这样的症状,被投毒者开始嗜睡,最后昏迷,最后久睡不醒,最后就……哎呀你看看。”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黄了吧唧的小册子,翻到描述此毒的页面指点给苏落看。 苏落看看,描述和他说的一般无二,但掂量下这不起眼的小册子,怀疑道:“就这么个东西,你就确定了我夫君中的毒?” 艾神医捶胸顿足道:“夫人不知,想当年就是有人中过此毒,而我自以为医术了得,才擅自用针下药,最后那个人,暴毙,此事对我打击非常大,才刻苦钻研,小有所成,只是这种毒我一直没有找到能解的方法。” 苏落想想他刚刚说的,这毒不至于立即取人性命,又听他说谷梁鸿中毒太多,首先奇怪他那么警觉的一个人,为何服下大分量的毒都不知道?其次,谷梁鸿究竟还有多长时间? 艾神医一一解说,杨二郎简单描述过谷梁鸿中毒经过,他没警觉,应该是这毒无色无味。其次,投毒者没有下到一般人最惯常投的酒里。 另外,谷梁卓文好歹是谷梁鸿的儿子,即使他也怀疑卓文的身世,毕竟一切都没有揭晓,他心里还是很难想象自己养了十七年的儿子竟然是白眼狼。 这另外是苏落自己猜想的。 至于谷梁鸿的性命还有多久,艾神医重新给他把脉,然后,看着苏落凄然道:“最多三个月。” 苏落不知是该痛苦还是该高兴,痛苦的是,假如连公孙渡都治不好,三个月后,自己最爱的男人就要离世而去,高兴的是,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陆陆续续的,谷梁世家的人都在往这里赶,郑氏和徐娘等人先来到,只听说谷梁鸿重病,见到他之后,郑氏也是会功夫的人,深感不妙,虽然同苏落水火不相容,但为了谷梁鸿她还是主动问:“安平公主,老爷他,是不是很严重?” 苏落冷冷的哼了声:“问你儿子。” 郑氏懵然不懂,也有些不高兴:“公主此话怎么讲?” 苏落指指月亮门外:“大叔需要安静,我们去外面说。” 她伸臂一轰赶,只留下艾神医看护谷梁鸿,大家纷纷退了出来,在月亮门外彼此站定,郑氏又问她为何谷梁鸿重病要自己问卓文。 苏落踱步到她面前,声音不大,但非常刺耳:“郑氏,你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因为大叔就是吃了他送去的饭菜中的毒。” 郑氏更不高兴了,气度凌人道:“安平公主,饭菜是杨二郎带领下人们送去,若老爷真是因为吃了饭菜中毒,你为何不质问杨二郎,为何偏偏针对卓文。” 苏落真想和她吵个天翻地覆,只是眼下不是吵架的时刻,只是淡淡道:“我来问你,卓文一直对大叔避而不见,今日为何主动去货栈看他?我再来问你,杨二郎带人赶着车送饭菜的时候,大热的天卓文进入车厢内作何?我还问你,你不会不知道你儿子最近和窦璎要好,而大叔刚刚把窦璎休掉。” 她边说边看郑氏的神色,郑氏已经有些不自然,苏落继续道:“我也不妨告诉你一个真实的窦璎,她本名叫柳离离,是西域沙城的一个妓女,恋慕大叔已久,才改头换面来了凉州,之前用我是建文帝女儿这件事来威胁大叔,大叔才娶的她,现在我公主的身份不再是什么秘密,大叔把她休掉,你说她那样的一个敢在自己身上动刀子的女人,曾经杀了前夫的一个蛇蝎女人,会不会指使你的傻儿子投毒?” “我不信!”郑氏拂袖而去,去干嘛,去找儿子,可是下人说,自家府里,就连整个谷梁世家都没有卓文的身影,这样一来,郑氏不信也是底气不足了,更加发疯的找,没命的找,终于在一家妓院把谷梁卓文揪了出来。 儿子居然学会,这让她大吃一惊,仿佛面前站着的这个衣衫不整的少年她不识一样,她心里,儿子还是个未成年需要她时时呵护的小娃。 老鸨看怒不可遏的郑氏,没好气的往外轰赶:“公子这么大个人了,找一两个姑娘没必要大惊小怪,不过假如你想管教儿子,也到外面去管,我这里首先不接待女客,其次你在这里闹耽误我做生意。” 啪!郑氏回手就给老鸨一个嘴巴,力气之大,把老鸨打的倒地后又滚了几滚,当下杀猪似的嚎叫,喊自己的打手出来。 十几个黑衣大汉,把郑氏团团围住,也就是想吓唬吓唬或是教训教训,却见郑氏褐色的衣裙旋起,郑家铁拳果然名不虚传,看她握拳时不甚大,打过来后就变了形状,十几个大汉都被她打倒在地,且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只是略微喘了口粗气,掸了掸衣衫道:“老了,打人都这么累。” 然后拎着儿子离开妓院,押着他回到府里,回到自己房间,屏退所有下人包括徐娘,然后哐当的把门关上,自己坐在椅子上歇息下,看着儿子,先顿了顿,深呼吸,稳稳自己的心神问:“是不是你给老爷投毒?假如说实话或许我还能救你,若说假话,你被苏落杀了我都不管,她可是朝廷的公主,当今皇上是她爷爷。” 她一吓唬,谷梁卓文立即垂着头,低低道:“是。” 咚!郑氏坐在那里一脚把他踢飞,撞到墙上弹回,再抡起拳头,瞪着眼,气得脸都扭曲,终于还是没有舍得打下去,突然的,眼中溢出一滴泪,哽咽道:“他即使不是你的父亲,也还是我的夫君,是我郑茹毕生爱着的男人。” 谷梁卓文今天是第一次看见母亲使用功夫,之前也就听说她懂武功,却无缘得见。他也是今天第一次看见母亲落泪,这十七年里,他以为母亲不会哭。 215章 惊变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谷梁春、谷梁秋、谷梁冬赶到后,相继为谷梁鸿探脉,脉若游丝,虽生犹死。 苏落看看谷梁世家的人都在眼前,她先让艾神医叙述了谷梁鸿大概因何中毒,现在又是处于何种状况,谷梁鸿还有多长时间可以支撑,又说了此毒世间除公孙渡无人能解,其实,她甚至都不能肯定公孙渡也一定能解,不想把话说的太绝对,也是为了鼓舞士气,鼓舞别人也鼓舞自己。 “公孙渡呢?他人在哪里?赶紧去找。”谷梁春握着谷梁鸿越来越冰冷的手,急的老泪纵横,想四兄弟之前都还年少,同在一起读书同在一起习武,他教会了谷梁鸿像个爷们似的饮酒,那时谷梁鸿才八岁,他教会了谷梁鸿像个大侠似的仗义,那时谷梁鸿才十岁,他教谷梁鸿的东西越来越多,弟弟也越来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担当起谷梁世家的重担,长兄为父,他首先在弟弟这里安享生活了。 “牧风,不能丢下哥哥,哥哥没了你,只怕连一顿三餐都赚不来。”此话不完全是真,凭着谷梁世家祖宗留下的财富他可以继续荣华富贵,他这样说是觉得弟弟能听见,谷梁鸿是个有责任的人,他想弟弟听见这个就不会随便的死。 苏落看他如此在一边更加揪心,兄弟如手足,谷梁春这是断了自己手足的痛,这个她笃信。 此时杨二郎带人赶了回来,首先没有打听到公孙渡的下落,其次没有抓住窦璎,别苑里人去屋空,凉州城内也没有找到。 “可去城门口问?”苏落道。 杨二郎点头:“问过几个守城门的相识弟兄,没有发现窦璎那样的人,所以我想。夫人,她一定是与凉州藏了起来,风声不过,她不敢贸然出现,她也知道自己闯下了多大的祸。” 苏落攥紧了拳头,咬牙道:“窦璎,柳离离,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假如不逃,我还不能确定就是你做的。” 接着吩咐杨二郎:“派出人去。城门口守住,把凉州翻个底朝上也要把她给我造出来,假如她有解药。大叔能安然无恙,我可以饶她不死,否则,我就一刀一刀的把她给割死。” 一边又让谷梁秋谷梁冬谷梁卓然带着各自府里的人,出了凉州打听公孙渡的下落。一边让人去找郑氏,要她把谷梁卓文带来问话,或许能从他口中得知窦璎踪迹,谁知小丫鬟回来报,郑氏和谷梁卓文并不在府里。 潜逃?苏落蹙起眉头,跑了和尚跑不了庙。郑老爹在郑家庄的府第不小,总不至于他也丢下一切潜逃,于是决定暂时放过郑氏和那个逆子。和艾神医两个守在谷梁鸿身边,等候各方面的消息。 三天过去了,公孙渡仍旧毫无讯息,窦璎仍旧没有踪迹,艾神医有些着急:“夫人啊。这可如何是好?” 苏落三天三夜没有合眼,更是水米不进。人本就瘦弱,此时憔悴得仿佛大病,听艾神医如此说,她当即决定:“不等了,我带大叔去西域,西域是公孙渡的家,是他停留最长之地,我去找他。” 她把这个决定告诉了谷梁春和两个弟弟,他们没有反对,并且决定同去。 “这不行,假如有人陷害大叔是为了觊觎谷梁世家,我们都走,对方岂不是乘虚而入,这样,大哥和三叔留下,四叔和卓然并紫鸳同我一起去。” 三兄弟彼此看看点头同意,旁边的杨二郎道:“夫人,我也去。” 苏落摇头:“别说春好现在有了身孕,你是谷梁世家的总管,你的事多呢,一样留下看家,我们四个已经足够,人多反倒累赘。” 既然已经说好,谷梁冬和谷梁卓然去准备马车和行装,苏落去西域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儿子,把他留在家里绝对不可,谷梁春优柔寡断不担重托,谷梁秋痴迷武学经常误事,杨二郎毕竟憨厚头脑不够灵活,一旦安儿出事,自己更对不起谷梁鸿,这是他生命的延续,是以安儿一定要安全自己才能放心离开,她想来想去,想到了师兄墨飞白,合计假如把安儿送到他那里寄放,从凉州到祁连山一个来回时间又耽搁不少,正愁,墨飞白却突然从天而降。 没等门口的下人禀报给苏落的话说完,他已经冲了进来,看苏落瘦得不成样子,过来揽住她的肩膀道:“落落,我都听说了,假如你真想他好起来,你自己首先败下阵来,怎能照顾得了他。” 苏落忍了几天的泪水,看到墨飞白的刹那终于流下:“师兄,我好怕,我好怕他就这样永远睡过去。” 墨飞白转头看看谷梁鸿,也感觉不妙,还是道:“不会,你那么爱他,他假如放弃你老天都不会原谅他,一定会没事的。” 苏落突然有了信心,抹了把眼泪道:“快,给我准备饭菜,我要多吃,我要身体棒棒的才好照顾大叔。” 婆子急忙去吩咐厨房,这几天的饭端过来端回去,大家正发愁呢,不想墨飞白的一句话解决了问题。 苏落招手喊过抱着安儿的沈娘,接过安儿先放在谷梁鸿身边,抓起安儿的小手抚摸着谷梁鸿,然后道:“儿子你乖,喊爹,爹睡着了,你把他喊醒。” 安儿看看她的眼睛,再看看静静躺着的谷梁鸿,一把又一把的去抓,想把爹爹拉起来,爹是不会喊,吐了个含糊不清的字:“贴。” 苏落立即泪如泉涌,“大叔,你儿子在叫你呢,你假如能感知到,你就给我挺住,我带你去西域找公孙渡,他是神医,与我还有些渊源,一定能把你救活。” 安儿喜欢谷梁鸿的程度比她这个娘亲更甚,因为谷梁鸿经常哄着他,所以小娃很想叫醒爹爹陪他玩耍,于是一遍又一遍的“贴、贴”的喊,一把又一把的抓,见谷梁鸿不搭理他,小娃伤心的哇哇大哭。 这种惨状。屋内婆子丫鬟哭声一片,墨飞白也是紧皱着眉,他现在更加后悔,假如当初自己早带苏落离开墨宗,完全不会有现在这样的事情发生,苏落不会认识谷梁鸿,也没有这许多磨难和悲伤。 苏落止住哭,举着安儿递给墨飞白道:“师兄,我去西域,千里迢迢不能带着安儿。留在家里我又不放心。” 墨飞白已经明白她的用意,接过安儿抱在怀里:“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 苏落摸摸儿子的小脸。看他仍旧才抽抽噎噎,擦了下她晶莹剔透的眼泪,心如刀割,对墨飞白道:“假如我和大叔几个月后从西域安然返回,我就去祁连山接安儿。假如半年之内我没有回来,那就说明大叔没有治好,安儿,你就当他是你儿子养吧。” 墨飞白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满脸都是惊骇:“落落,我知道你和他夫妻情深。但安儿这么小怎能没有娘亲,无论结果怎样,你答应我好好的回来。” 苏落看看谷梁鸿。试想着假如他真的不能醒过来,或者到了西域时人已经死了,自己还有勇气留在这个人世间吗,他是自己的执念。 “我努力。”她撂下一句开始去准备东西。 一切车马都准备好,路上所用之物也都备齐全。谷梁春特意给苏落拿来几件宝贝,偷偷塞给她道:“听闻那个公孙渡虽是神医。但轻易不给人看病,看病也有诸多奇怪的条件,这些东西样样价值连城,都给他,只求他救活牧风。” 所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苏落想想出门在外不比家里方便,也许会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麻烦,多带点值钱的东西也好,于是欣然收下。 突然,谷梁春噗通跪在她面前,唬的苏落也急忙跪下,搀着他骇然问:“大哥,你这是作何?” 谷梁春涕泪交流:“落落,直到此时我才明白牧风当初为何执意娶你,说起来你才是对他最好的女人,大哥求你,务必带一个活蹦乱跳的牧风给我,此后,你就是我谷梁世家的恩人。” 苏落使劲把他拽起:“大哥,他是我夫君,假如可以用我的命换回他的命,我毫无犹豫,你放心,我是祥瑞,我是上天派下人世间的祥瑞,我一定能救活大叔,等大叔好了,我们就全家离开凉州,找个世外桃源隐居。” 谷梁春连连说好,假如弟弟能活过来,要他怎样就怎样,离开凉州离开大明,去哪都是世外桃源。 今日太晚,只等明天启程。 苏落不舍丈夫也不舍儿子,抱着他在院子里溜达,最少要半年不能见面,连儿子的一岁寿辰都不能给他过,心里愧疚,亲了又亲,都说小孩子说话最灵验,因为他们的心灵没有经过滚滚红尘熏染,所以试着问儿子:“安儿说,爹爹能不能好?” 小娃搂着她的脖子,仿佛也知道要分离似的,嘟囔出一句:“好。” 苏落惊喜的差点欢呼,这时门口的小丫鬟来报:“夫人,艾神医找您。” 艾神医也是衣不解带的守在谷梁鸿身边,他找自己,该不会是谷梁鸿醒了?联想到刚刚儿子说的话,苏落欢喜得噔噔就跑,迅速跑回自己的房间,却见艾神医哭倒在地,苏落脑袋嗡的一声。 艾神医指指谷梁鸿,再看看她,终于说出:“夫人,二爷他,已经没有脉象了。” 苏落双膝一软,幸好是自己跌倒的及时,否则手中的安儿就要从手中脱离,于地面还有些距离,终于无力抱住儿子,小娃摔痛,哇哇大哭,苏落管不了他,爬着来到谷梁鸿床前,颤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突然猛然抽回,眼前一黑,自己昏迷过去。 216章 偷尸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谷梁鸿被确定为已死,第三天苏落醒来,听到一个更震惊的消息,谷梁鸿即将被下葬,本来他们这样的大户人家按理应该停灵七天,但天气实在是热,假如尸体溃烂是对死人的大不敬,于是唯有停放三天,明日一早就入土。 “下葬?”苏落茫然的看着来禀报她的杨二郎:“大叔没死,不能下葬,我要带他去找公孙渡,公孙渡是神医,一定能救活大叔。” 她本想下床,怎奈身子绵软,若非杨二郎拎住就再次仆倒,跌跌撞撞的奔去停放谷梁鸿的灵堂,远远望见白幡荡荡,哭声震天,各人都是一身缟素,这样的情景即使她坚信谷梁鸿没死,也还是被震慑,心口一阵紧缩,噗!喷出一口鲜血,手指着正在磕头和嚎哭的众人喝道:“大叔没有死,谁敢把他下葬!” 众人立即转头来看,就见她,瘦成一根竹竿,眼神凌厉头发蓬乱,嘴角前胸的衣服上都是血迹,微风拂过,她那空荡荡的衣裙飘飘忽忽,整个人像要飞起来,紫鸳冲上前抱住她。 谷梁春被左右搀扶着过来,脸上都是泪水,试图来劝苏落:“牧风他已经没了气息,他是真的死了,你要节哀,我们都必须接受这件事。” 苏落突然来了力气,顾不得礼仪,先是一把将紫鸳推个趔趄,接着又一把推开挡着自己的谷梁春,奔去谷梁鸿的棺椁,趴在上面双手护住,声嘶力竭的喊:“大叔他没有死,他没有死,他没有死……” 边喊边把手伸出去握住谷梁鸿的手,冰冷刺骨,她心里颤抖。嘴上仍旧说:“他没有死。” 谷梁秋谷梁冬逐个过来劝,她就是不听,铁定谷梁鸿没有死,只是中毒症状而已,自己要带他去西域找公孙渡。 谷梁世家没有一个人好用,众人唯有把希望寄予墨飞白,想他和苏落类如亲兄妹,他的话苏落会听。 墨飞白说好了照顾安儿,就片刻不离的带在身边,看苏落眼睛血红。疯了一般,或许,她差不多快疯了。墨飞白抱着安儿过来道:“落落你听话,他已经死了,我也检查过,鼻息心跳脉搏全无,人活百年也是死。他只是先去了那个地方等你,或者也在等我,到时候我们同他还会相逢,你别吓到安儿,他没了父亲更需要母亲。” 苏落没有一滴泪,怔怔的看着墨飞白。仿佛他说的话是天外来音,自己根本不懂,只是不停的重复:“大叔他没有死。” 墨飞白突然怒道:“你从小就没有父亲母亲。难道你想逼死自己然后让安儿同你一样的宿命。” 安儿?她终于明白这个哇哇大哭的小娃是自己的儿子,傻傻的问:“安儿你说,爹是死是活?” 安儿抽抽搭搭:“活。” 吐字根本不清,这个“活”字说得类如“糊”,或许是只能记住她最后发出的那个音节才附和。但在苏落听来却又是希望,仿佛茫茫雪天突然被风吹开了春色。吹来了花红柳绿,惊喜道:“对,是活,爹不会死,爹还要陪着安儿长大,看安儿读书识字,看安儿习武练功,看安儿娶妻生子,还要同娘白头偕老。” 墨飞白见她眼神飘忽凌乱,一点都不悲戚,反而非常高兴的叨叨咕咕,非常担心,怕她等下不自杀殉情也会悲痛而死,不悲痛而死也会疯癫,走近她再劝,没等开口苏落突然拔出他习惯插在腰间的宝剑,立即架在自己脖子上,看他凄然一笑:“师兄,假如你不想我死,就不要再说谷梁鸿已经死了。” 墨飞白吓得伸出一只手,想夺过她手中宝剑的架势,明知道夺不过,唯有一跺脚,至此闭口不言。 紫鸳和谷梁卓然皆是哭得红肿着眼睛,双双过来劝她,又是没等开口,苏落望着谷梁卓然道:“假如……你也不想我死,就不要说你二叔死了。” 谷梁卓然除了哗哗流泪再不敢开口,他很是希望一向神嘴的苏落这次还能说中,二叔没死。 听闻谷梁鸿出事,上官云飞亦过来吊唁,也想试着来劝苏落,看她手中的宝剑已经擦着脖子划破,急忙闭口,只想心里道:苏落,此生不能娶你为妻,是我上官云飞和天下男人的悲哀。 就这样,她拿着宝剑守在谷梁鸿的棺椁旁,一直到夜深人静,谁来劝说都充耳不闻,也不准许别人靠近谷梁鸿,谷梁春无奈,唯有留下几个护院守灵,带着兄弟们和儿子找了地方商量事情。 苏落看看旁边只有杨二郎同着几个守灵的护院,觉得机会来了,再不带着谷梁鸿逃跑,明天早晨大家势必要按住她硬把谷梁鸿下葬,她喊过杨二郎,四下看看没有人靠近,低低道:“帮我准备一辆马车。” 杨二郎似乎明白什么,蓦然抬头看她:“夫人你?” 苏落斥他:“我什么我,大叔没死,我感觉得到,我们是夫妻,夫妻一体,我的心跳呢他怎么能死,我要带他走,你假如不帮我,你就是杀死我们夫妇的凶手。” 杨二郎听完立即扭头就走,去准备马车。 三更过,他才返回,发现谷梁卓然已经回来守灵,守灵是孝子的事,安儿太小,他来代替。 杨二郎看看苏落,没有吱声,苏落会意,对谷梁卓然道:“卓然,你回去歇息吧,二郎在这里就好。” 谷梁卓然摇摇头,不停的往泥盆里丢纸钱,道:“我怎么能走,倒是你,快回去睡一觉,明天还有很多事呢。” 苏落看看脸色灰白的谷梁鸿,心里有一个执念,他就是没死,淡然一笑:“我得陪着大叔。” 谷梁卓然还想劝,苏落特别的没耐性,聚神识汇心念,发功把他定住,然后把其他几个护院遣走,急忙喊杨二郎。 马车已经准备好,说来还是春好的功劳,谷梁鸿死了,作为管家杨二郎不能离开府里,怕别人怀疑,无奈才告诉春好这件事,她身怀六甲忌讳看死人,一直留在家里哭天抹泪,若不是因为担心腹中孩儿,她就得哭得死去活来,想想谷梁鸿对自己的好,没有谷梁鸿和苏落,哪里有自己的今日,听说苏落要带谷梁鸿的尸首走,她立即道:“我也感觉老爷没死,老爷和夫人那么相爱,他死了夫人怎么办。” 这一刻杨二郎也突然有了信心,于是连忙让春好出了府里,只说身子不舒服找艾神医去瞧瞧,在外面租借了一辆马车,找个隐蔽之地藏好,回来告诉杨二郎:“成了。” 就这样,苏落和杨二郎把谷梁鸿从棺椁里抬了出来,然后由杨二郎扛着往后面而去,必须出了后花园才能溜走,只是一路上不停碰到来来往往的人,所幸都是一个两个同行,苏落就一次次使用神识功,总算出了后花园来到外面,四下里春好藏着的马车,忽然发现春好从一棵大树后闪出来,苏落高兴的喊:“车呢?” 春好没有吱声,因为她身后接着出来很多人,谷梁春谷梁秋谷梁冬,还有其他男佣女仆,苏落知道这么多人自己无法动用神识功,于是又把墨飞白的宝剑横在脖子上,一言不发的抗衡。 谷梁春叹口气,拎着一个包裹走上前,道:“既然你确定牧风没有死,那好,他就没有死,这是盘缠,足够一个来回还有公孙渡的诊费。” 苏落手中的宝剑嘡啷落地,一把夺过包裹,急冲冲道:“已经耽搁太久,我们快走。” 谷梁春又拦住她,苏落立即瞪起眼睛,谷梁春道:“牧风既然没死,怎么能这样穿戴,老三老四,过来给你二哥把衣服换了。” 于是,兄弟几个在马车上给谷梁鸿脱下寿衣换上平常的装束,同之前安排好的那样,谷梁冬跟随,而谷梁卓然业已清醒过来,同紫鸳噔噔的追赶上。 谷梁冬和谷梁卓然并紫鸳骑马,苏落坐在放谷梁鸿的车里,刚想喊车夫启程,谷梁春又上前道:“你说牧风活着对么?” 话刚出口泪就滚滚而下,苏落郑重点点头:“保证给你带个活蹦乱跳的二弟。” 然后朝谷梁春挥挥手,喊车夫:“走。” 望着越来越远的谷梁世家之人,她摸了摸谷梁鸿冰冷的身体,自己趴在他身上道:“大叔,我带你去看病。” 马车碾着夜色往城门口驶去,走了一条街又一条街,在一家妓院门口的暗影里伫立着一个人,是郑氏,她目送苏落一行好远,然后掏出身上的挠钩,轻功不好,唯有借助这种东西攀附,勾住沿街二楼探出的露台围栏,使劲抓住挠钩的绳索,慢慢爬了上去,东瞅西瞅踅摸半天,然后蹑手蹑脚的来到右边第三间房处,推推门,从里面插着,她抡起大拳,咔嚓打碎门扇,吓得里面的人惊呼:“啊!” 她已经大摇大摆的走进,与此同时里面的人点燃了灯火,彼此见面,郑氏冷冷一笑:“窦璎,你果然在这里。” 217章 你有阴谋我有手段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是的,窦璎就在这里,不知是她疏忽还是小瞧了苏落,得知谷梁鸿已经中毒后,打算逃出凉州却发现谷梁世家的人已经遍布凉州,城门口都有把守,所以,她无路可退,唯有重操旧业,来到妓院躲避,想等此事平息后再走。 见郑氏到她也没有太害怕,总归郑氏和自己都是谷梁鸿的弃妇,即使她没有被休掉,也被谷梁鸿束之高阁置之不理。 “是卓文告诉你的?你这个儿子真不像谷梁鸿的种,若是他,对自己承诺过的事情保证守口如瓶。” 窦璎披衣下床,她藏身在此本不打算告诉谷梁卓文的,因为想通过他来窥探谷梁世家的一切,才和他来往,他却如此轻松的就出卖了自己,还以为能够以色相俘虏住这个软弱少年的呢,大错特错,是忽略了他的个性和本性。 若是换了平时,窦璎敢这样辱没自己,郑氏必定会大打出手,但此时还有更重要的事,没有心情同窦璎争辩,大步跨去,一下子就掐住她的脖子,窦璎本就瘦小,脖子也细,身子后仰半倒在床上,此时有些怕了,她怕的是郑氏因为自己勾引了谷梁卓文而动怒,郑氏的脾气她也是了解的。 “你想作何?”她试图掰开郑氏的手,却发现她越掐越紧。 因为郑氏是打碎了房门才得以进入,声音非常大,夜里更是如惊雷,妓院里的人纷纷起来询问,而老鸨就吆五喝六的带着打手们赶到,发现郑氏按着窦璎,老鸨指挥打手冲上,郑氏抡起铁拳,平时看她走路慢悠悠的,此时却如同猛虎下山。妓院的打手大多只是凭着身强体壮和蛮横,对付不听话的妓女和寻衅闹事的嫖客还可以,对付她这样的会功夫之人,立即捉襟肘见,被她悉数打翻在地,老鸨嚎叫:“快报官!” 郑氏再次揪住窦璎,喝道:“解药呢?” 窦璎明知故问:“什么解药?” 郑氏又掐住她的脖子:“少给我装糊涂,说,你让卓文给老爷投毒的解药呢?不要对我说没有,我郑家铁拳出名。我亲生父亲的鹰爪功更厉害。” 她说着,为了威吓窦璎还故意用了用力,窦璎当即脸憋的通红。使劲拉她的手,毫无效果,费力的挤出几个字:“那个毒,无解。” 郑氏惊恐的瞪大眼睛问:“你说什么?我不信,但凡毒药都有解药。你想诓骗我,那好,我夫君的账,我儿子的账,一起算。 窦璎解释着:“是真的没有解药,那个毒。是我从西域带来的,本是给自己准备,想想假如谷梁鸿不肯娶我。我如此的折腾也没意义,不如一死了之,所以也就没想过买什么解药。”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样的性命攸关时刻,郑氏觉得窦璎应该不敢撒谎。还有些不死心,渐渐松开自己的手问:“你说的是真话?” 窦璎大口大口的才喘气。喘了半晌,凄然一笑道:“其实,我现在已经后悔了,我以为他死了我会开心,可是我非但没有开心,突然心非常痛,假如有解药,即使你不找来我自己都会去救他,哪怕他醒来之后并不感激还会打死我,说来女人还是太痴情了,比不得男人心狠。” 确定窦璎没有解药,郑氏冷笑:“如此,留着你也没有用处了,老爷十有是不能活了,你就给他殉葬吧,说来这是你的福气。” 窦璎试图往旁边逃,说是想死,但面临死亡求生还是本能,却被郑氏捉住,她喊道:“你不能杀我,说来我们两个应该是同病相怜才是,谷梁鸿他不喜欢我,也不喜欢你,你何苦为他如此执着,现在他死了,你完全可以夺取谷梁世家的一切,我这是帮了你。” 郑氏揪住她道:“你错了,我们两个不是一样的人,老爷他可以不喜欢我,但我喜欢他,他可以不理我,但我仍旧是他的结发之妻,我也曾想过他会休弃我,即使他真的做了,我伤心生气但不会害他,你喜欢老爷只是为了你自己的感受,我喜欢老爷是为了他的感受,如今他死了,作为他的妻子,我必须给他报仇。” 窦璎刚想喊不要,郑氏已经用力,她的脸就越来越扭曲,最后瞪大了眼睛,郑氏手一松,她就倒在地上,去探探她的鼻息,命已归西。 旁边的老鸨和众人都在观看,没见过郑氏这样狠辣的女人,个个噤若寒蝉不敢上前,不久官府的衙役到来,郑氏没有放抗,谷梁鸿的仇已经报,作为妻子,自己尽到责任,再无什么留恋,乖乖的束手就擒,被衙役带走。 ——﹡——﹡——﹡——﹡——﹡——﹡—— 而苏落和谷梁冬、谷梁卓然、紫鸳带着谷梁鸿已经出了凉州,一路上苏落不停的和谷梁鸿说话,不停的抚摸他的手和面颊,或是给他讲个笑话,或是和他说说安儿,或是回忆两个人相识的过程,讲着讲着,自己伏在谷梁鸿身上睡着,只等天光大亮,外面谷梁冬高声喝道:“你散开!” 苏落猛然惊醒,掀开车帘子看,仿佛是预料之内,仍旧感觉吃惊,是师父墨子虚拦着去路。 谷梁冬当然知道墨子虚和二哥谷梁鸿的渊源,是以拔出宝剑,和谷梁卓然、紫鸳三个,三把剑明晃晃的对着墨子虚,准备拼个鱼死网破也要护住谷梁鸿。 墨子虚大红的长衫拖曳在地,如日出之朝云似日落之晚霞,刺目醒目炫目,白发飘飘,夏日的阳光在他头上跳跃,发丝仿佛透明一般,更有那白得毫无血色的一张脸,如此这般的长相和如此这般的打扮,走到哪里都不会被漠视,这也是他故意如此的因由,他着谷梁冬三人蓄势待发的样子,淡然道:“我是来看看老朋友的,你们何必如临大敌。” 苏落一直没有出来,紧紧护着谷梁鸿,也知道谷梁冬三人打不过师父,所以飞速想着办法,一旦墨子虚想对谷梁鸿下手自己该怎么办。 谷梁冬道:“我二哥已死,你看不到了。” 墨子虚手指车道:“车里拉着的人是谁?” 苏落立即探出脑袋:“师父,是我。” 明知道糊弄不过去,还是想试试:“我有事离开凉州。” 墨子虚道:“我知道是你,不是还有个半死不活的谷梁鸿吗?” 这一句,就证明他是有备而来,苏落苦笑道:“他真的已经死了,你的心愿也达成了。” 墨子虚拔步就走:“那就让我看看,他到底有没有死。” 他快速走向车,谷梁冬和谷梁卓然、紫鸳三个齐齐出手,就连苏落都知道,即使他真的发现谷梁鸿死了,凭着他对谷梁鸿根深蒂固的恨,也差不多会补上一刀,所以,不能给他看。 三人围攻一个,墨子虚连神识功都不用,连兵器都没有,未出十招就把他们打倒在地,谷梁冬三人还想冲,苏落怕的是墨子虚恼羞成怒下死手,谷梁鸿没有救活,再死掉三个,她罪孽深重,急忙道:“师父,我给你看。” 谷梁冬阻止:“二嫂不可!” 紫鸳都喊:“公主,不能把国公给他看。” 苏落淡然一笑,不看墨子虚不会离开,她拔出靴子里藏着的匕首,刺啦!在自己脖子上割了下,口子不深,但已经流出血来,她道:“师父,假如你会对谷梁鸿做什么,你会看到墨子苏的女儿为夫殉情,你百年之后去见我娘,你就告诉我娘,我其实不是自杀,而是死在你的手里。” 墨子虚讥笑:“你以为我会怕吗。” 苏落在自己脖子上又割了下,唬的谷梁冬和谷梁卓然并紫鸳齐齐喊她住手。 “你试试看。” 墨子虚看着苏落手中染血的匕首,已经走到车边,掀开帘子看看躺在那里如死人般的谷梁鸿,刚想伸手,苏落刺啦又在自己脖子上割开一道口子,虽然都不致命,但这样极端的手段,没有人能想象到她这样柔弱的小女子会做出。 墨子虚手停在半空,回头看着她,脖子上血葫芦似的,她竟然眉头都不皱,墨子虚犹犹豫豫的探探谷梁鸿的鼻息,没有气,摸摸心口,也不跳,他迟疑着,也知道谷梁鸿是很难活过来,但凡事都有个万一,他现在非常想掐断谷梁鸿的喉咙,立即把他从鬼门关推到地狱。 苏落看他迟疑,就知道他想动手,突然撕开自己的衣服,露出半截双峰,管不了许多,在自己心口上割了一刀,继续威逼:“师父,你看过了,他是真的死了,我只不过不死心而已,这是做妻子的本分,假如你再不离开,我就刺入心口。” 墨子虚定定的看着她,哎声一叹,道:“落落,你还是不要徒劳,他是真的不能活过来了,记住,墨宗是你的家。” 苏落没有吱声,看着墨子虚大红的长衫呼啦啦飘然而去,手中的匕首落下,紫鸳已经抢上给她包扎伤口。 她撇撇嘴,眼泪滚了出来:“疼!” 218章 患难之爱是大爱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些许日子后,苏落一行人踏入西域,让她欣喜的是,谷梁鸿的身体如同冰封的土地,一直定格在从凉州出发的状态,既然没有腐朽,苏落想,那就证明自己的判断,他果然没有死。 她又开始四处的打听公孙渡的下落,公孙渡的名字就无人不晓,但公孙渡的下落就无人能晓,那样的怪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苏落后悔的是,当初和公孙渡有缘相识就应该问问他的家在哪里,他总不会没有一个盘踞之地。 同谷梁冬和谷梁卓然商量下,按照公孙渡经常出没之地,需要从这里继续西行,假如在谷梁鸿生命的极限三个月内找不到公孙渡,也就只能说是天意,天意不可违,唯有认命。 苏落很平静的说着这些丧气的话,谷梁冬最初认识苏落,是觉得她美貌,后来觉得她聪明,后来发现她善良,现在,更加知道苏落并非那种徒有虚表的女子,她的心比她的容貌更美,想二哥此生娶到她这样的女人,现在死了也无憾了,所以,谷梁冬没有感到悲哀。 只是谷梁卓然有些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他从小到大,读书识字来自父亲的教授,做生意和行走江湖却是来自于谷梁鸿指导,在他心里,谷梁鸿类如父亲,听苏落突然想放弃的样子,他嘡啷把手中的宝剑丢在客栈的桌子上,豁然而起:“你们放弃,但我不放弃,二叔没了,你只是失去夫君,但你还有墨飞白还有野鲜不花还有脱欢还有上官云飞,而我,就真的没有二叔了。” 听他对苏落出口不逊,谷梁冬怒道:“卓然。你吃醉了不成,敢对你二婶婶说这样的话,你这是目无尊长,她还是公主呢,你这是以下犯上。” 谷梁卓然气得扭头出了房间,苏落朝紫鸳努努嘴,示意她追出去看看,这是西域不是凉州,不知野鲜不花或者沙漠之王的那些人在哪里藏着掖着,虽然和他们并无仇怨。但怎么说都有些纠葛,怕谷梁卓然和对方发生冲突。 紫鸳走后,谷梁冬替谷梁卓然给苏落赔礼道歉:“他也是着急二哥。” 苏落点点头。淡淡一笑:“四叔放心,我安能不知,我非但不会生气于卓然,我还替大叔感到高兴,亲生儿子也不过如此。” 苏落能够理解谷梁卓然。这是识大体明事理,更让谷梁冬高兴。 再说谷梁卓然,气呼呼的出了房间,着急找到公孙渡,大晚上的也不歇息,沿街继续打听公孙渡的下落。无论老少不管男女,拉着就问,比比划划叨叨咕咕疯疯癫癫。 此地接连着沙漠。气候极端,在白昼就是干燥闷热,到了夜里就是冰冷异常,时值半夜,街上行人渐少。谷梁卓然仍旧是一无所获,颓废的蹲在一处废墟的墙边。无声的哭了。 一直跟随的紫鸳慢慢搂过他,想安慰几句,自己也哭了。 谷梁卓然反手抱住她问:“紫鸳,我是不是很没出息?这么大个男人还哭。” 紫鸳摇头,欣喜道:“非但不是,你现在更让我喜欢。” 于是两个人抱头痛哭,无月无星的夜晚,他们拎着的纱灯放置一边,微光拂过,照着两个可怜的年轻人,冷不丁一看像是被父母逼迫欲殉情的男女,偶尔有人经过,投来怪异的目光。 “喂,喂,你们怎么了?”偏有个好事者兼好心人过来问。 谷梁卓然心焦气燥,没好气道:“用不到你管。” 那人就不高兴了,骂咧咧的:“什么东西,谁稀罕管你的破事,不识好人心。” 紫鸳觉得谷梁卓然心情不好可以理解,但如此怠慢一个好心人就说不过去,于是给这好心人赔礼道歉:“抱歉这位兄台,我家里有病人快不治了,本来打算来西域之地找神医公孙渡的,一路从凉州过来打听到现在,都没有神医的下落,是以焦急,才言语冲撞,小女子给你赔不是了。” 那人被紫鸳的一番话说的消了气,谷梁卓然也觉得自己失礼于人,对他拱手道歉,好心人道:“看在这位姑娘的面子上,我不妨告诉你们,你们要找到的神医公孙渡去了大明国的凉州。” “什么?”有了公孙渡的下落,谷梁卓然和紫鸳两个人像萎谢的花重新开放,双双过来抓着这好心人的手道:“兄台,果真如此?” 好心人不像是开玩笑,也明白救人性命的重要,道:“当然,我前些日子去了大明国的秦岭附近游走,刚好遇到公孙渡,也是基于对神医的崇拜,即多问了几句,偏巧那天老人家心情好,说是得到一幅稀世之画,画者就是凉州大名鼎鼎的谷梁牧风的夫人,大明国的安平公主所做,还说什么三管齐下,技惊天下。” 谷梁卓然已经等不及了,哪里还想听他说这些废话,追问:“兄台你怎么知道神医要往凉州?” 好心人道:“他说的来秦岭找其师弟,说他师弟犯下错误,并且马上要同他师弟去凉州找一个人,剩下的,神医都没有说,包括他师弟是谁,去凉州找谁,在下实在不知,不过按他当时说的时间,他现在应该在凉州了吧。” 谷梁卓然和紫鸳面面相觑,真不知是该痛哭还是该大笑,虽然知道了公孙渡的下落,但他们这几个竟然舍近求远,跑来西域人家却在凉州,如此失之交臂,分明已经超过谷梁鸿生命极限的三个月时间。 无论怎样,总算有了公孙渡的下落,他噗通跪在地上,朝这好心人俯首便拜,然后拉着紫鸳就跑,回去客栈。 听闻公孙渡人在凉州,苏落和谷梁冬一样,先是惊喜,接着茫然,距离谷梁鸿的身体极限顶多半个月,他们一直都是日夜不停的赶路,白日骑马晚上乘车。睡眠都是在车里打发的,一路还不停的唤车马换人力,就是怕超过那个极限,眼下假如公孙渡在西域还好,他在凉州,这返回去时间明显已经来不及。 “这可如何是好?”谷梁冬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苏落自己安慰自己,不能乱不能慌,天无绝人之路,一定能找到办法。突然道:“可以给杨二郎飞鸽传书,要他请公孙渡回来西域,怎么说他一个人都是轻车简从。比我们回去快。” 谷梁冬连连摆手:“他是神医不假,但他不会功夫,一个老人家策马飞奔显然不能,即使他喜欢到处游走,那都是慢慢溜达的走。半个月你让他回来西域,很难。” 谷梁卓然也忧心忡忡:“不能是半个月,必须给二叔多让出一点点时间。” 那就最多只能剩下六七天的时间,苏落想了想:“我带大叔回凉州。” 谷梁冬和谷梁卓然对望,似乎明白什么,彼此都争着道:“我。” 紫鸳觉得:“或许可以我们一起日夜不停的赶路。” 苏落没有答应:“人多累赘。另外,你们需要留在这里继续打听公孙渡的消息,或许那位好心人的消息并不确切。届时你们可以再通知我返回。” 三个人还是争着想送谷梁鸿回去,是看苏落身子越来越弱,不想她再辛苦。 苏落道:“你们任何人都不可以,首先,一旦我师父出现。你们无法制止他害大叔,而我还有些招数。毕竟他不舍我娘,爱屋及乌,也不会舍得我。其次,公孙渡和我有渊源,他年轻时爱慕的女子其实是我外祖母,倘若他也能爱屋及乌,会很好的救大叔。” 谷梁冬不是很信,给她使个眼色,两个人走出房间,在走廊上站了他道:“你是不是因为公孙渡的那个条件,无论他救谁,这病人或者病人的家人,都必须付出其身体的某一部分作为酬劳。” 苏落其实有这个想法,却矢口否认:“当然不是,我说了,公孙渡和我有渊源,他救人说不定是不求回报呢。” 谷梁冬斩钉截铁的:“我不信。” 苏落觉得自己没有功夫跟他纠缠,立即道:“即使是,我是谷梁鸿的妻子,倘若需要为他做些什么,首先是我,而非你这个兄弟,更不是卓然那个子侄。” 谷梁冬指指自己的心口:“兄弟如手足,我为何不能,你已经为二哥付出太多。” 苏落点头,正色道:“对,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伤害自己就是在砍大叔的手足,而我,只是他的衣服,他可以随时丢弃,自然会有别的女人陪他白头到老,给他生儿育女,所以,你们这些兄弟珍惜自己才是对他最大的爱护。” 噗通!谷梁冬跪在苏落面前,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嫂嫂对谷梁世家的大恩,对二哥的深情,天地可鉴,日月可昭啊!” 苏落拉着他:“你快起来帮我准备,至少三匹骏马,最好能日行八百的那种,还有一些吃食和饮水,我要日夜不停的带着大叔赶回凉州,迟了,我就是为他付出再多他也没命。” 谷梁冬赶紧起身去找谷梁卓然,为苏落张罗所需要的一切,花大价钱买了三匹大宛马,说来是谷梁春的那些价值连城的宝贝起了作用,还有足够十天的吃食饮水,都搭在一匹马上,而苏落骑着中间的那匹,把谷梁鸿绑缚在另外一匹马上,怕他颠簸,马背上垫着厚厚的绒毯。 打点好一切,苏落就准备连夜出发,谷梁冬拉着谷梁卓然看着马背上的苏落缓缓跪下,没有说一句话。 苏落朝他们淡淡一笑,信心十足:“等你们回到凉州时,必定有一个活蹦乱跳的谷梁鸿。” 谷梁冬和谷梁卓然咚的磕了下去。 苏落又对谷梁鸿亲切道:“大叔,我们回家。” 然后使劲抽打自己的马,奔凉州而去。 219章 冤家路窄路也宽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三匹马日夜飞奔,若是换了平素,苏落一定承受不了这样的颠簸,眼下她心里只着急谷梁鸿还有几天时间,过了这个期限,她就永远失去心爱之人,非但不累,还嫌马跑的慢,不停的催马,不停的加速,一天一夜后换乘马匹,继续飞奔,心急马快,人困马乏,遇到一个斜坡,她就连人带马滚落下去。 索性这是沙漠边缘,沙软地阔,没有什么诸如山石树木的阻碍,摔痛并无受伤,担心谷梁鸿,爬起去找,却不见了他的那匹马的踪影,吓的连连喊叫,知道谷梁鸿听不见还是“大叔、大叔”的。 四顾无人,也无自己的那三匹马,心里奇怪,边喊边找,突然,从沙坡上慢慢涌出一排人,感觉如此眼熟,细想才明白过来,是影卫,野鲜不花的影卫。 没料到在这里不期而遇,等她爬上沙坡,发现谷梁鸿和驮着他的那匹马都在傲然而立的野鲜不花面前,她心里叫苦不迭,遇到这个野人必定有麻烦,他绝对不会非常友好的拱手让自己过去。 边往那里走边想办法如何应对,若是脱欢还好说话,野鲜不花很多时候是软硬都不吃,一味的考虑他自己的感受,相当的自私和自以为是。 她没等到谷梁鸿那匹马的面前,半路被野鲜不花挡住,两个人的关系似友非友似敌非敌,苏落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瞪着他,目光里全是戒备,甚至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反倒是野鲜不花很淡定,自自然然的指指谷梁鸿道:“他受伤了?” 苏落心里着急赶路,道:“明知故问,我得走了。” 刚卖出一步就被野鲜不花伸出长臂揽在自己怀里。任凭她挣扎就是不放,那野人在她耳边低低道:“他死了岂不是好,你就嫁给我,做王妃。” 这恶人趁人之危,无异于趁火打劫的土匪,苏落气得脚下用力,使劲一跺,踩在野鲜不花脚上,他痛得蹙起眉头,没有大呼小叫亦没有松开。仍旧抱着苏落,威胁道:“你不答应我,我就不放你走。并且,会把他碎尸万段,这真是天赐良机,他那登峰造极的功夫现在都不值一提,我杀他比探囊取物还容易。” 苏落猛然回头怒视他。讥诮道:“想你也是堂堂的察合台汗国的大王子,是未来的君王,如此欺负一个将死之人,如此欺负一个弱女子,你不觉得你卑鄙无耻龌蹉腌臜猪狗不及禽兽不如。” 她一口气骂了很多,还暗自结念。聚汇神识,熟料想野鲜不花立即呵呵一笑:“知道你会神识功,没用。你数一数我有多少影卫,你制住十个制不住百个,你一旦刚发功,她们就会出手把谷梁鸿大卸八块,真真是死无全尸。” 苏落咬牙瞪眼:“你敢!” 野鲜不花吹了口气在她耳边。调戏道:“为了美人,我没什么不敢。我从来都没说过自己如何高尚正义光明磊落侠义旷达,那样的人做不了君王得不到权势。” 苏落使劲掰他的手,力量悬殊,她本来就累得筋疲力尽,硬的不行来软的,迅速转换态度,温颜道:“这样,你先放我走,把他救活,我就回来嫁你。” 野鲜不花频频摇头:“我一万个不信,你有多狡诈我最了解,莫若这样,你先嫁给我,然后我同你一起救他,如何?” 苏落抬头看看天,快到中午,白日赶路比夜里快,不能耽搁时间,继续哄他:“不如我们一起先把他救活,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我同他还有了儿子,他这样半死不活的,我怎么能开开心心的出嫁。” 这很有道理,野鲜不花想了想道:“可以,不过你得先与我……尽一次鱼水之欢,你把身子给了我,我就放心的帮你。” 苏落心里骂着,面上不漏声色,装着四处的看,为难道:“这附近空空旷旷,别说人家,连个废墟都没有,我们又非鸟兽。” 野鲜不花把她抱紧,吐息揉着她的耳朵:“我不计较,不如我们就试试鸟兽那种幕天席地,交颈眠的感觉。” 苏落此时又急又羞,很想一刀把他刺死,知道自己现在无法对敌,唯有忍了性子,道:“好。” 野鲜不花心下一乐,给自己的影卫吩咐几句,百多个人面朝外,围成一个圆圈,骤然而现一个私密之地,他奸邪的一笑,自己先解开了外面的袍子,没想到会在此遇见苏落,这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大明国的女子讲究贞洁,苏落一旦把身子给了自己,必定不会再和谷梁鸿做夫妻,于此,就成全了自己多少年的相思,他边合计边得意,却发现对面的苏落喊了声:“大叔,我来陪你!” 弯腰拔出靴子里的匕首猛然刺向自己,野鲜不花大惊失色,奋力一扑,所幸两个人距离近,他当即抓住苏落手中的匕首,而且,情急下抓住的竟然是刀刃,手心剧痛,血已经溢出,滴滴答答落在沙土上,点点红相当刺目,像沙漠里开出了一朵朵的玫瑰。 苏落也震惊,急忙松开自己握着刀的手,关切的问:“你怎样?” 野鲜不花却丢开匕首一把将她抱住,微微一笑:“断了胳膊断了腿本王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皮肉之苦能耐我何。” 他一把撕开苏落的衣衫,就想霸王硬上弓,突然,他怔住了,是看到露出半截身子的苏落瘦骨嶙峋的惊人之状,而脖子上那些刀痕还在,触目惊心,他就这样盯着苏落看了好久,最后,慢慢拉上她的衣服,理了理她纷乱的头发,捏了捏高耸的颧骨,轻声道:“倘若我是天下第一痴情男子,你就是天下第一痴情女子,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你走吧。” 苏落像一个得到赦免的重刑犯,系好衣带急切切的跑去谷梁鸿的马前,看他仍然如熟睡一般,野鲜不花并无伤害他,放心,这时她的那两匹马也寻了回来,翻身上去,重新打马前行。 目送她渐行渐远的野鲜不花怅然一笑,转身问身边的影卫:“你们知道我为何会放她走?” 影卫真是训练有素,回答问题都如此的统一,像谁喊了口号,齐声道:“属下不知。” 野鲜不花忽而有些得意了,道:“其一,是她太可怜了,本王从未可怜过任何人,在本王心里,人只有两种,有用和无用,本王是第一次可怜一个人。其二,本王刚刚手割破,她居然非常关心,本王终于做到让她喜欢了,这个,才是我放她走的真正原因。” 影卫就是傀儡,又仿佛僵尸,只知道攻击没有什么感情,是以他说多少话并无一个接话,也没有人敢随便回答,一旦出错,就会丧命,但影卫们心里明白,他野鲜不花是动了真情,没有爱哪来的悲悯怜惜。 总之,他一直想得到苏落,却在唾手可得之时放了她,边策马飞奔的苏落边从内心里感激,这个野人当真是让自己爱也不是恨也不是,对他的感情错综复杂,剪不断理还乱。 至天将黑,苏落实在是又累又渴又饿,下了马躺在地上吃干粮喝水,边辨识道路,还得计算从此地到凉州的距离,想想大概需要多长时间,想着想着,眼前发黑,头脑昏沉,实在是困,急忙掐自己一下,一旦睡着不知何时能醒,只怕醒来时谷梁鸿已经魂归离恨天。 用水洗了洗脸,用袖子蹭了蹭,脸上非但没有蹭干净,顿时像被涂鸦,黑一道灰一块,可怜又可笑,更可爱,起身刚想上马,突然发现差不多黑透的旷野周围有亮光,忽忽悠悠而来,她警觉的奔去谷梁鸿的马前,抽出匕首四下里看,都是火把,逼近后发现是一群人,五花八门的穿戴,稀奇古怪的语言,嘁嘁喳喳议论纷纷,她才明白此地应该接近大明国的管辖范围,往西在察合台权力下,往北是瓦剌,往东是大明,此地属于三都管又三不管,人员繁杂,匪祸猖獗,这些个人应该是打家劫舍的贼人。 苏落决定先发制人,试着先用察合台汗国的语言跟对方交流,说自己是野鲜不花的朋友,刚刚从他那里回来,又非常友好的说些,路径此地,打扰大家,等等。 那些人彼此看看,继续盯着她,且低低的在商谈什么。 苏落以为对方听不懂,又用大明国的语言试着沟通,说自己是谷梁世家的掌门夫人,还是大明国的安平公主,当今皇上朱棣是自己的皇爷爷,想以自己的身份来威吓。 那些人再彼此看看,继续盯着她看,然后他们的脚步已动,分明是在靠近。 苏落有些懵了,不知对方是何意。 突然,人群中有人高喊一声:“抢!” 苏落以为对方欲抢的是自己,转身想逃,又惦记谷梁鸿,把匕首横在自己脖子处,想以死威逼,没料到人家过来后把她推到一边,抢的却是谷梁鸿。 220章 绝处逢生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苏落见这些未明身份的人已经把谷梁鸿从马背上解开,抬着脑袋的抬着双腿的,嗖嗖嗖……迅速跑走。 她边喊边追,怎奈对方人实在多,分出一部分过来挡住她,她呐喊一声,挥刀就刺,疯了般。 双拳难敌四腿,好虎架不住群狼,她被众人按住,眼看谷梁鸿被劫持走,当即大喊:“救命!” 喊谁,自己都不知道,束手无策时一种无可奈何的反应。 上天有好生之德,她喊声落下未几,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不知来了一伙什么人,对着那些按住她和劫持谷梁鸿的人就砍,砍死一部分吓跑一部分,她得救,先找谷梁鸿,发现已经被丢弃躺在地上,她跑过去上下的摸,没有受伤,才放心的来看救自己的人,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样,意想不到人总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是脱欢。 他跳下马来奔向苏落,惊讶的问:“我刚刚路过此地,听着像是你的求救,果然就是你,你若何出现在这里?” 一路奔波一路惊心动魄,苏落感觉自己若非有谷梁鸿支撑着,已经崩溃,听脱欢问,跪在地上呜呜的哭,越哭越委屈,越哭声越大,哭得浑身颤抖,脱欢一点点靠近她,慢慢的把她搂在怀里,只感觉她瘦弱得不堪盈握。 “你别哭,到底怎么回事,谷梁大侠他又怎么了?” 苏落努力止住哭,看看谷梁鸿道:“他被人投毒,必须找到神医公孙渡才能救他,我到了西域,却听闻公孙渡在凉州,现在是往回赶,只有几天时间。过了期限我夫君他必死无疑,不想在这里遭遇这些人,也不知他们要抢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作何。” 脱欢看看倒在地上那些被自己不知是砍死还是砍伤的人,道:“他们应该是在给某个人下葬,听闻此地有个风俗,假如是新死之人,魂魄不散,若能找到另外一个死人,就会用巫术令自己人借尸还魂,我想。他们抢谷梁大侠就是这个意思。” 苏落终于明白了对方的用意,谢过脱欢就想带着谷梁鸿走,站起时只感觉天旋地转。告诉自己不能倒,却还是倒了下去,混沌不清中听见脱欢在唤自己,努力睁开眼睛,支撑着却连坐都坐不直。终于病倒。 “我不能病,不能病,大叔在等着我救他,我一定要好起来。”她自己嘀嘀咕咕,只感觉四肢无力,别说策马飞奔。骑马慢行都不可能,急的直哭。 脱欢在一边劝:“你不如到我的营地歇息一晚,你太累了。” 苏落摇头:“时间已经来不及。我不能休息,必须马上走。” 她说走,却已经上不去马,心里暗想只怕自己真的走不了,忽然看看脱欢。道:“你能不能帮我把他送回凉州找公孙渡?” 她以为脱欢不是野鲜不花那样的粗野之人,脱欢曾经为了自己放弃攻打大明。又为了自己想攻打大明,总之他为了自己什么都能做,比之两国之间的战争,救谷梁鸿应该是小事一桩,以为他会毫无犹豫的答应,谁知,人家是真的毫不犹豫了,却是拒绝。 苏落愣了愣,好像没听懂,问:“你不答应?” 脱欢目光闪烁,迟疑下道:“首先,从这里回到凉州按你算的时间已经不够用,其次,假如公孙渡根本不在凉州呢,第三,我来这里是因为抓几个出卖瓦剌人的细作……” 他最后说到第十条时,苏落不耐烦的抓着他的手道:“无论怎样我都必须试试,只要还有一线生机我都不能看着他死,你帮帮我,财富还是什么,我回报你。” 脱欢低头看看她抓着自己的手,不知她刚刚的一番话是否有暗示之意,试探的问:“假如,我要的回报是你呢?” 苏落蓦然怔住。 脱欢立即道:“说笑的,你只喜欢他……” 没等他说完,苏落立即道:“我答应,我给你,只要你肯帮我救他。” 脱欢看了看她,然后把眼睛看去别处,为了谷梁鸿她竟然想出卖自己,脱欢心里非常不爽,她即使愿意跟了自己,也是为了别的男人,而非爱自己。 苏落见他不言语,心里急的不行,摇他的胳膊,他没有反应,晃他的腿,他仍旧没有反应,最后,苏落把自己乱蓬蓬的头发拢到脑后,问:“这样丑陋的我你还喜欢,我真的非常感动,我其实也不是不喜欢你,只是有个先来后到,我先爱上谷梁鸿的,遇到你时,我已经把心给了他,此后眼中看不到别的男人,心里更装不下别的男人,感觉是自己上辈子欠他的,假如你真能帮我把他救活,我欠他的就还清了,然后我就嫁给你,不敢做你的王妃,做你的侍婢就可以。” 脱欢把目光对上她的目光,彼此凝视许久,脱欢突然抱住她按在地上,须臾间便吻了过去,苏落用手挡住自己的嘴巴,脱欢气问:“你不是也喜欢我吗,你不是想做我的侍婢吗,一亲香泽都不肯,更别说把身子给我。” 苏落捂着自己的嘴,瞪大了眼睛看他,看他恼怒,看他失望,于是,慢慢的把手抽离,眼睛看似动都没动,泪水却从眼角溢了出去,挤出一个艰难的笑:“好,什么都随你,只是你答应我,之后就要立即日夜兼程的送他回凉州,而且必须找到公孙渡,而且必须把他救活,否则,我就死在你面前。” 脱欢恨恨的看着她,接着狠狠的在她肩头咬了下去,痛得苏落皱着眉咬着牙,许久,脱欢才松口,怒道:“我有多爱你就有多恨他。” 说完,起身而去。 苏落躺在那里侧头看着脱欢片刻消失在黑暗中,而他的随从业已消失无踪,他不肯帮自己,苏落翻过身去,看着谷梁鸿慢慢爬去,边爬边怒吼:“老天,你不是有好生之德吗,你对我何其歹毒,你让我一出生就没了父母,接着你让我称为墨宗一名任人唾骂的谍女,然后你让我和喜欢的男人称成为翁媳,你让我难产,你让我无数次受伤,你给了我太多太多的磨难,现在,你又想把我深爱的男人夺走,见鬼去吧,我偏不,偏不,偏不!” 她怒吼着,终于爬到谷梁鸿身边,搂住他道:“大叔,我带你走,我一定会救了你,假如救不了你,我就陪着你死,到死我们都不分离。” 她不知是爬的累还是骂的累,总之累得气喘吁吁,把脑袋贴在谷梁鸿脸上,蓦然感觉他眼角湿乎乎的,还以为是自己的泪,抱住他想站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站是站起了,却腿一软,两个人一起倒地,不知这里有个斜坡,立即搂着他骨碌碌滚了下去…… “哎呀,砸死老朽了!”有人大喊一声,苏落听着怎么像公孙渡,夜黑看不清,影影绰绰感觉对面站起一个人,想自己一定是太着急见公孙渡,他怎么会在此出现,他也不会和自己见面每次都是这么离奇,第一次是被自己撞的,第二次是被自己砸的。 四处去摸谷梁鸿,所幸他在旁边,而那个人已经打着火折子点燃手中的火把,晃了晃苏落,苏落突然一跃而起,因为这个人就是公孙渡。 她立即抓住公孙渡,急的话都说不利落:“你是,是你,神医,我找你,快救命,救他!” 她手指谷梁鸿,没等公孙渡有何反应,她大悲大喜,又疲劳饥饿,又摔了下,当即晕倒在地。 未知过来多久,等她醒来时,发现已经是天光大亮,自己身处一个营帐内,身上盖着一件男人的袍子,突然想起谷梁鸿,呼哧坐起,见谷梁鸿就躺在另外一个木榻上,隔着衣服,身上密集的扎着银针,突然,苏落就把脑袋伏在屈起的双膝上哭了起来,起初是压抑的哭,最后是放声大哭,因为谷梁鸿这个样子,证明昨晚自己遇到的就是神医公孙渡,而他正在救治谷梁鸿。 噔噔噔,公孙渡从门外走进来,看着她不耐烦道:“你吵到我了。” 苏落扑下榻去,在他面前不停的叩头,公孙渡又是不耐烦的喊她起来,见她不起,无奈蹲下身子拉起她,道:“你不用感谢我,总之我的条件你已经知道,这次我可不会再要什么画作。” 苏落急忙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说,眼睛鼻子嘴巴胳膊还是腿,心肝肺肚子随便你选。” 公孙渡看了看她,很是为难道:“风尘仆仆还是这么美,假如把你弄得不完整,真是暴殄天物,可是不要我又不能坏了规矩,让我想想吧。” 这时脱欢从门口大步而进,苏落气呼呼的不理他,暂时还不知道昨晚是脱欢帮着公孙渡,把她和谷梁鸿弄回自己营地的,脱欢其实没想不帮她,只是准备安排好自己的事务再走,回头却不见了她,到处的找就找到公孙渡他们三人,是以动手弄了回来。 脱欢此时对公孙渡道:“我长的丑,又是男人,你要什么我给你,但你绝对不能伤害这位姑娘,否则,我就杀了你。” 公孙渡几步跨到谷梁鸿身边,威胁道:“好啊,那我现在就停止救人。” 苏落急忙高喊:“不要!”然后突然拔下脱欢腰间的刀,朝自己的手臂砍去:“我把身上的一切都给你!” 221章 复活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所幸脱欢眼疾手快,夺下苏落手中的刀。 公孙渡却不依不饶,只要自己把谷梁鸿救活,苏落必须付出代价。 脱欢诘问:“既为医,本当悬壶济世,你如此救一个害一个,还配神医之称呼?更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这是建造了七级浮屠又毁了七级浮屠,说来说去,你什么都没做,当真不配神医之称呼。” 公孙渡开始动手拔出谷梁鸿身上密密麻麻的银针,苏落以为是脱欢的话冲撞了他,使得他放弃救治谷梁鸿,急忙过去拦着:“神医,你救治的人是我夫君,与这个疯子无关,他是故意刺激你,假如你不救我夫君,我夫君必死无疑,然后这个疯子就会霸占我,他就是这个心思。” 我去……这是狐小采说的,而脱欢,哭笑不得,一拳打在支撑营帐的柱子上,顿时营帐突突乱颤。 公孙渡动作不停,继续的拔银针,道:“若我能被一个黄毛小儿的话左右,我就白活了一甲子,你夫君中毒日久,一直睡如僵尸,我施这些针是为了打通他闭死的奇经八脉,否则,即使把毒解除,他也成了个不能行走的废人,我马上要给他解毒了,你们都出去。” 原来如此,苏落才放心下来,道:“神医,我想留下。” 公孙渡拒绝:“不可,我救人从来不让外人看,就是怕我这一身绝技被人偷学而去。” 脱欢适时的讥笑:“连绝技都不肯传世,当真是小气的很。” 公孙渡被诸番冷嘲热讽,并无生气,语气仍旧淡然,道:“小子,你说了这么半天,我也忍了这么半天。好吧,我现在就告诉你们,我为何救人会有那样奇怪且残忍的要求,我又为何不肯把衣钵传人,那是因为几十年前我神技学成之后,救过一个病人,他本来都已经不能活了,可是却被我救活,此人后来杀戮无数,我非常后悔。才定下这个规矩,就是想遏止病人来找我救命,假如当初我不救那个人。世间会少死很多人,所以,我即使再努力,也消弭不了自己犯下的罪过。” 他说到这里已经把谷梁鸿身上的针全部拔出,就准备给他解毒了。让苏落和脱欢出去,到了门口苏落好奇的问:“神医,你救下的那个,杀戮无数的是谁?” 公孙渡叹口气:“朱棣。” 门被他从里面紧闭,苏落看看脱欢,忽然理解了公孙渡为何有这变态的规矩。谁人不知朱棣诛十族的事,谁人又不知道朱棣活剐三千宫女的事,苏落更晓得朱棣从父亲手中夺取皇权后。大肆残杀父皇身边之人,到现在也没有放弃寻找父皇,所幸自己出生时那一切都已经发生,所以现在也没有太强烈的感觉,不过此时对朱棣。因为公孙渡的这段话,她的恨意慢慢袭上心头。 两个时辰。半天过去,等在门口的苏落站累了坐,坐累了躺,躺累了起身踱步,时而把耳朵贴在营帐的门上倾听,时而把眼睛放在门的缝隙想看看里面是何状况,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又过了一个下午,日头西斜,营帐的门才打开,蜷缩在一边的苏落昏昏欲睡,听到声音立即扑去,抓着公孙渡问:“神医怎样?” 公孙渡大汗淋漓,脸色灰白,仿佛得了一场大病,看她气呼呼道:“如此不信任我还满天下的找我作何。” 听了这话,苏落一把将这个小老头搂住,喜极而泣,又在他面颊上使劲的亲了一下,然后跑到营帐内。 公孙渡傻傻的站在那里,半晌才缓过神来,摸摸自己被苏落亲吻之地,哈哈一笑,因为救谷梁鸿而累了一天的疲乏一扫而光,美滋滋的去吃酒吃饭。 而苏落以为谷梁鸿已经是活蹦乱跳,却发现他仍旧僵硬的躺着,只是脸上略微有了些血色,唤了几声他毫无反应,探探鼻息,呼吸没有,摸摸心口,心跳更无,她立即转身去找公孙渡。 公孙渡正于沙坡上独自饮酒,连下酒菜都没有。 “神医,你骗我,我夫君根本没有活。”苏落腾腾跑来,跪坐在他面前的沙土上,瞪着眼看他,见他非但不回答还想吃酒,一把夺下他的酒囊。 公孙渡瞪起眼睛:“丫头,你是第一个敢如此对我的人,若非看在你外祖母份上,我必定惩罚你。” 苏落道:“你既然看在我外祖母份上,就应该好好的救我夫君,说起来他也是你的晚辈。” 公孙渡伸手想要酒囊,道:“你稍安勿躁,他已经沉睡了这么久,假如我立刻让他醒来,他必定会因为血脉突然畅通而七窍流血,就像一个久处黑暗之中的人,假如你要他立刻见到日光,他必定被刺瞎眼睛,只有让他慢慢的醒来,他才安然。” 是这个样子,苏落把酒囊还给公孙渡,附上一句道歉:“神医,都是我太着急我夫君的缘故,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生我的气。” 公孙渡看了看她,蔼然道:“当年我认识你外祖母的时候,她就是你这样的狼狈,被几个强人掳走后逃跑,沿街乞讨做了乞丐,我给了她一些银钱,又请她吃了顿饭,又把她送入客栈安置,只等她洗漱干净出来见我,你知道吗,那一刻我以为自己身处瑶池仙境,见到了传说中的仙女,只可惜……只可恨……” 话到这里他没有再说下去,咕嘟嘟喝酒,然后把目光茫然的望着远方,那里有落霞如血。 几日后,谷梁鸿虽然渐渐有了些气息,仍旧在昏睡,苏落守在他榻前守了几日,这天晚上她给谷梁鸿擦洗干净,看着他又说了会子话,瞌睡渐袭,伏在他手臂上即将睡过去,迷迷糊糊中感觉他的手臂动了动,急忙睁眼看他的脸,仍旧双目紧闭,想想大概是自己的幻觉,于是继续枕着他的手臂睡觉。 二更天后,她正做梦,梦见儿子安儿,说安儿到处找不到她和谷梁鸿正哇哇大哭,她急的不行,想醒过来仿佛梦魇,突然感觉有人推了自己一下,她猛然坐直身子,发觉是梦,再看看谷梁鸿,还是老样子,她叹口气想过去小几边吃口茶,却听营帐外面有动静。 “今晚并无风,哪里来的呼啦啦之声?”她嘀嘀咕咕,然后满腹疑虑的过去把门启开,看外面通亮,到处点着火把,天上一弯新月钩挂,夜静如死水,连火把的烟都是直直的朝上散发。 她出了营帐四处查看,有脱欢的人马在,她并无多大担心会被谁袭击,只是奇怪而已,刚转到营帐背面,突然从沙土里蹿出十几个人,把她团团围住。 飞鱼服绣春刀,她哂笑道:“大明朝的锦衣卫真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对方道:“安平公主,我等受上峰之命,前来捉拿反贼谷梁鸿。” 苏落怒道:“上峰?哪个上峰?是我皇爷爷吗?” 她无论怎样的恨朱棣,怎样的不屑于与朱棣为伍,但好汉不吃眼前亏,谷梁鸿还未苏醒,一旦这些锦衣卫攻击,谷梁鸿就会任人宰割而毫无反抗之力,所以,她才用朱棣和自己的关系来威吓这些锦衣卫。 锦衣卫其中一人道:“此事是机密,恕在下等人不能透露,请您让开,以免伤到公主,在下等人就罪责难逃了。” 苏落当然不会让开,只是对方已经绕过她纷纷扑向营帐,且个个如猴子般轻灵,转眼就攀爬到营帐顶部,大概是想从那里破开营帐而入袭击谷梁鸿。 苏落急忙大喊:“脱欢,有刺客!” 喊了之后,奇怪的是脱欢没有出来相看,就连他的人马皆不见了踪影,想他的随从少说也有一百,为何突然都遁迹无踪?他们都去了哪里? 来不及问,苏落急忙奔去营帐门口,想进去救谷梁鸿,等她跑进后,却发现榻上空无一人,她脑袋嗡的一声,又跑了出来,四处高喊:“大叔!” 谷梁鸿没有踪影,锦衣卫没了踪迹,脱欢和他的人马消失不见,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到处的跑到处的找不停的喊,营帐附近没有一个人,她就跑去远处,下了沙坡才发现,远处有些许亮光,隐隐还传来喊杀声,差不多是脱欢的人马正与某些人交手。 她猜测脱欢的对手会不会就是那些锦衣卫,而谷梁鸿会不会已经被锦衣卫掳劫在那里,于是拔步就跑,半路被什么绊倒,幸好地上都是沙土,她重重摔倒后,脸就扣在沙土上,口中鼻子眼睛进了很多沙子,侧目来看绊倒自己的东西,模模糊糊中竟然是一个人,月色下发现还是锦衣卫,旁边黑乎乎的分别是血。 锦衣卫死了?锦衣卫怎么会死?难道是……没等想个明白,耳听身后有寒气,猛然回头却见一把刀砍了过来,她吓得大叫,想滚到一边躲开,却见这个锦衣卫突然保持砍她的姿势,僵住一会,扑腾,倒地身亡。 锦衣卫的身后,赫然立着一个人,正是她的夫君谷梁鸿。 222章 大爱希声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苏落不知是难以想象“死”了几个月的谷梁鸿会突然醒来,还是难以想象他甫一醒来就这样生龙活虎,居然杀了功夫堪称一流的锦衣卫,看着谷梁鸿仿佛看着陌生人,甚至猜测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只等谷梁鸿遥遥伸出手来,她才明白自己所有的辛苦没有白费,谷梁鸿真的活了。 “落落!”他还是那样低沉的声音,还是那样凝重的表情,月色下黑衣过于肃穆,而那双眼眸却比往昔更加的明亮,因为,眼眶里全是泪水。 苏落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不知回答不知动,只等谷梁鸿拔步走近她,彼此凝视,中间隔着一片柔媚的月光,他的呼吸已经清晰的听见,愈发证实他已经生还,于是苏落感觉自己身子有点软,块块皮肉段段筋骨软成暖絮,软成缱绻的绕指柔。 “落落!”谷梁鸿把自己再靠近些,长衫拂过沙尘,此时迈出一步就像跨越了生死两重天,因为,他总算能够睁开眼睛看苏落,这是他的爱人,此时谷梁鸿甚至都忽略了苏落如何辛苦的救自己,他在意的只是自己可以继续活着来照顾苏落,来爱苏落。 苏落仿佛从梦魇中清醒过来,看他泪水打湿眼睑,莹莹的挂在那里,映着如水的月色,她答应着,声音低的仿若从地下冒出来:“嗯。” 简单的两个字说出,谷梁鸿就伸出长臂抓着还隔着两步距离的她搂在怀里,仍旧是:“落落!” 做了几个月的活死人,肉身僵硬,神识清明,苏落但凡说的每一句话为他做的每一件事,他都历历在目般,历历在心。 以前他总以为自己爱苏落比苏落爱自己更多一些。因为她年轻,她美貌,她享受着世间太多男子的宠爱,她永远居于万丈荣光之中,她更顽皮,喜欢胡闹,她需要自己时时的呵护,只等这次自己经历一次生死劫难,谷梁鸿蓦然发现,苏落爱他一点都不比他爱苏落少。 苏落无力的垂下双臂。带着哭腔应了声:“嗯。”泪水就像积攒了一辈子,都在这一刻倾泻,哭得浑身颤抖。然后还不忘去探探谷梁鸿的鼻息,摸摸他的心口,根本不懂还是托起他的手臂搭向脉搏,呼吸急促,心跳铿锵。脉搏有力,他活了,他终于活了,仿佛卸下了千金重担,她开口说了一句完整的话,竟然是:“我好困。” 是的。从谷梁鸿中毒到现在,她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然后就搂住谷梁鸿的脖子。谷梁鸿抱起瘦骨嶙峋的她,她感觉重生的不是谷梁鸿,而是她自己,倒在谷梁鸿怀里,十个数后。就沉沉睡去。 她这一睡就像谷梁鸿当初中毒,很难醒来。一夜一天后,谷梁鸿叫醒她吃饭喝水,再一夜一天后,她稍微有了些精神,仍旧是哈欠连天,第三天,她再次醒来时却发现躺在马车上,并且是躺在谷梁鸿的怀里。 她揉揉眼睛,坐起后第一件事就是探谷梁鸿的鼻息,摸他的心跳,给他把脉,一切正常,她就靠在他的怀里,惊喜过度,语言失去力气。 “落落!”谷梁鸿同她一样,除了唤一句她的名字,一直没有说其他的话,他实在不知说些什么,说谢谢,感觉这两个字根本承载不起苏落对自己的感情,索性什么都不说,因为什么都在心里。 “哎呀!”苏落突然的大惊失色,唬了谷梁鸿一跳。 “我还没有给公孙渡酬谢呢。”她道,谷梁鸿活了,即使公孙渡要她的命她也毫无怨言,不知谷梁鸿是如何与公孙渡和脱欢告辞的,更不知公孙渡为何轻松放她和谷梁鸿走。 突然的,她把谷梁鸿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好顿打量,从脑袋摸到脚底,仍旧不放心,呜呜大哭起来:“你究竟给了公孙渡什么酬劳,你内里不是少了心肝肺就是少了胆肠肾,你是大男人,谷梁世家千八百人,还得倚靠你来养活,要给公孙渡酬劳也是由我给,并且我这么费力的把你救活,你又伤害自己,你同我商量吗,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她哭哭啼啼,絮絮叨叨,谷梁鸿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在呢。”接着按在自己肝脏处:“也在。”再按于肺部:“都在。” 苏落抹了把眼泪,掀开车帘子看看不知谷梁鸿从哪里雇来的车夫,压低声音,做贼似的道:“我们,是偷着跑的?” 谷梁鸿把手掌按在她巴掌大的小脸上,暖暖一笑:“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不讲信义之人。” 苏落就不懂了:“该不会是公孙渡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把他那个变态的规定取消了吧?” 谷梁鸿摇摇头:“不知,但他果真是没有要我们的酬劳。” 苏落坐在他的腿上,瞪眼看他,不用问目光中都是“为什么”之意。 谷梁鸿把嘴唇在她唇上贴了下,道:“略施小计,我只告诉他,他当年为了济世救人,狠心离开你的外祖母,才使得你外祖母含恨嫁给别人,她抑郁成疾,过早离世,这些,都是他公孙渡一手造成。” 呃?苏落诧异,不知外祖母的事如何能联系到自己这件事上:“所以?” 谷梁鸿道:“他欠你外祖母,当然就欠你的,所以他救了我,就是把欠下你外祖母的感情债偿还,假如他真要了你身体的某一处,你外祖母活着恨他,死了也恨他。” 苏落已经展颜而笑:“于此?” 谷梁鸿道:“他就非常愧疚的让我们走了,还送了几副他秘制的,能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给我。” 苏落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你若何这里了解我外祖母和公孙渡的往事?” 谷梁鸿握着她瘦峭的肩膀,道:“我不是了解你外祖母,而是了解公孙渡,知道他当年行医的故事,听闻他一生未娶是因为辜负了某个女子,所以就把你外祖母联系上,果然被我蒙对。” 苏落就双手合十,朝某个方向拜了几拜,谷梁鸿很是不解:“你这是?” 苏落郑重道:“谢谢我外祖母。” 谷梁鸿噗嗤笑出:“你这应该是拜神佛。” 苏落点头:“都有,从神佛到我外祖母到公孙渡到野鲜不花到脱欢,甚至是那些旅途中给了我们诸多麻烦之人,我曾经恨他们,而我现在感激他们,你想想,假如这其中某个环节缺失,我都不会遇到公孙渡,也就不会救了你,并且我现在也不恨我师父了,因为没有他我亦不会认识你,甚至我也不恨朱棣了,因为没有他我亦不会认识你,我也不恨……因为没有他们和她们,我就不会认识你。” 谷梁鸿认真的听着,颤抖着呼吸,把她搂在怀里使劲吻了下她的额头,深情道:“我亦不恨天下人,因为没有那些人那些事,我就不会遇到你。” 他们说的是情话,却也是充满禅意的道理,无论任何一个果,都有一个甚至很多个因促成,这是宿命,也是人为,我们需要的不是诅咒,而是感激,只要你生命中有过一次快乐,或许都是那些了无痕迹的因促成,所以,应该感恩。 苏落伏在他怀里动情道:“大叔,你答应我,以后不要让自己出事。” 谷梁鸿点头:“我发誓,不会再让自己出事,也不会再对任何恶人仁慈。” 苏落问:“你指的是窦璎吗?” 谷梁鸿道:“假如是她让卓文给我投毒,我就手刃了这个贱人,就像你刚刚说的,假如这中间任何一个环节缺失,我不会活,你会痛苦,安儿没了爹,那个贱人因此带给你和安儿的痛苦,我都回报给她。” ……只是等他们回到凉州后,却听闻窦璎已经被郑氏所杀,而郑氏又身陷大牢,若非上官云飞和谷梁世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非谷梁春上下打点,郑氏就被定罪,等着秋后斩了。 谷梁鸿果然是活蹦乱跳的回来,整个谷梁世家喜极而泣哭成一片,谷梁春差点就给苏落跪地叩头,又急忙让杨二郎飞鸽传书给远在西域的谷梁冬和谷梁卓然并紫鸳,然后,大摆酒宴,庆祝谷梁鸿死里逃生。 谷梁鸿只简单的吃了点饭,象征性的抿了口酒,就准备启程往祁连山的墨宗接儿子,墨宗是墨子虚的天下,墨飞白带着儿子住在那里他想想就如坐针毡。 “我和你一起去。”苏落道。 谷梁鸿没有答应:“为了我,你已经累了几个月,此后,你就负责吃喝玩乐,剩下的事情,别说大事,小事都由我来解决,我睡不醒的日子里,混混沌沌中已经打定主意,我的后半生,就是为了照顾你和安儿而活,放下所有的功名利禄都抛诸脑后,等我把安儿接回来,我们就走,去那个我答应你的世外桃源,商号不要了,祖宅不要了,我现在终于明白,除了平安,什么都不值一提。” 苏落先是非常开心,忽然想起郑氏,问:“卓文的娘呢?你不管了?” 谷梁鸿眼眸低垂,思忖片刻,看杨二郎已经为他准备好一切,道:“她为我杀了窦璎,我感念她的恩德,但是,她之前错了太多,这也算是报应吧。” 苏落目送他和杨二郎上了马,目送他们出了府门,迟疑下,对身边的丫鬟道:“做几样好吃的,我要去凉州卫的大牢。” 223章 死而无憾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大牢内,郑氏虽然没有受什么酷刑折磨,或许是环境烘托,苏落见到她时,只觉得她身上已经没了以往的那种戾气,老态毕现,神情落寞。 骤见苏落,她黯淡的眼眸突然有了亮色,看不出在笑,却感觉到她的欣喜,念着苏落是公主身份,微微见礼,然后道:“老爷,他好了?” 苏落虽然消瘦得不成人形,但神采奕奕,是以她明白,定然是谷梁鸿安然无恙,否则,苏落哪里还会有心思来看自己,她可以不喜欢苏落,但明白苏落对谷梁鸿是真实的感情。 苏落点点头:“他当然不会有事,因为老天不仅仅怜悯我对他的深情,也看得见你对他的深情。” 郑氏蓦然的就有些激动了,这在她身上是很少见的情绪,皆是因为听苏落如此说,是肯定了自己杀窦璎无错,也肯定了自己对谷梁鸿的感情被苏落认同。 “老爷无恙,我即使被凌迟,也值得了。”郑氏完全不是讨好苏落或是谷梁鸿,这番话是发自肺腑,苏落从她目光中看出了什么叫死而无憾。 “我不会让你死,该死的是窦璎。”苏落让小丫鬟把食篮打开,把饭菜一样样的摆放在监牢内粗陋的木桌上,亲手拿了筷子递给她:“你好好吃饭,静静等着,我会救你出去。” “救我出去?”郑氏满面狐疑的自言自语,接筷子的手有些颤抖:“你不恨我,我已经受宠若惊,不敢烦劳公主为我的事操心,只请公主念在卓文年轻不懂事,不要把卓文给老爷下毒的事说出,否则,他也会身陷囹圄。他犯下的罪过,作为娘,我愿意为他承担一切,可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孩子,请公主您高抬贵手,饶他这一回。” 郑氏杀窦璎之罪,堂审时她一口咬定是因为窦璎勾引自己的儿子,让卓文年纪轻轻就流连秦楼楚馆,不务正业丢进谷梁世家的颜面,并没有说是因为窦璎指使儿子给谷梁鸿投毒。所以,谷梁卓文暂时安然,已经被郑老爹接回自己家里。 这个苏落就不敢苟同了。窦璎可恨,谷梁卓文更可恶,冷冷道:“假如他以后再犯错,还是由你这个娘来承担吗?假如你百年之后,他还是犯错呢?他已经十七岁。应该能分辨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老爷养了他这么多年,至少现在大家都觉得他是老爷的儿子,他这就算是给亲爹下毒,百姓都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他这是弑父。是要遭受天打雷劈的事,你还护着他,你不怕他以后一错再错。到最后一发不可收拾,为祸人间?” 郑氏长叹一声,她当然怕,只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自己的孩子再错。作为父母还是会无条件的疼爱,道:“你说的都对。没有一个父母不是望子成龙,是我没有教导好他,现在悔之晚矣,无论怎样我只是不想他死,请您,高抬贵手,我这里,代替卓文给您赔礼道歉。” 她说着,看了看苏落,然后直直的跪了下去:“同为母亲,请您体谅一个做母亲的心。” 性格使然,她即使跪着,也还是不屈不挠的架势,只是她能给自己跪下,苏落想,她这是痛彻心扉,还有痛定思痛了。 苏落看看旁边的小丫鬟,示意她把郑氏搀扶起,然后道:“我不是看在你我同为母亲的份上,因为,假如是我的安儿以后犯错,我绝不会姑息,关键是要看他犯的什么样的错误,给父亲投毒,这是十恶不赦,你怎能让我轻描淡写的抹去。” 郑氏嘴唇翕动,想开口继续求情,苏落摆摆手制止她说话,告诉她:“我决定放了卓文,是看在你对大叔的真情上,当大叔中毒后,我真以为你会趁机搞乱谷梁世家,并置我于死地,没想到你非但没有和窦璎勾结,还为大叔报仇,所以,凭这个我不仅仅可以饶恕卓文,还可以饶恕你以往犯下的所有错,小蝶的、红玉的、秋芳的、眉秀的、兰香的,还有花匠老顾的,马夫鲁义的。” 苏落说的云淡风轻,郑氏听的汗流浃背,自以为多隐秘的事,却不料苏落了如指掌,听苏落逐个的清点那些被自己杀害仆人的名字,她惶恐的把头低下,在大牢里的这些日子,她已经深刻反省,倒不是为杀那些仆人之事,而是对人世的厌倦。 想当初她还年幼,她亲生父亲病故后,母亲带她改嫁,当年的郑老爹也就是个喜欢舞刀弄枪鱼肉乡里的恶霸,听闻郑氏的娘带着前夫的万贯家财,就托了媒人去说合,而他自己也极力收敛言行,努力把自己做下的那些恶贯满盈之事往侠义上靠拢,又设下计策,终于娶到郑氏的娘,好一段时间,他对郑氏母女还是非常不错的,把郑氏当成自己的女儿看待,还教授她武功,郑氏的娘因此也把女儿的姓氏改了过来,随了继父。 好景不长,郑老爹得到大笔财富后,开始发展自己的家业,整天的同那些狐朋狗友饮酒作乐,疏冷了郑氏的娘,虽然没敢明目张胆的纳妾,在外面也是寻花问柳,郑氏的娘后悔自己遇人不淑,自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单单是没了财富,还被郑老爹肆意羞辱,说她是残花败柳,两个人之间又没有孩子,感情一日不如一日,后来,郑氏的娘悬梁自尽,只留下一行字,要郑老爹善待女儿。 郑老爹也有些内疚,于是也就果真对郑氏非常好,只是某个夏日,大雨滂沱,他从外面醉酒而回,误闯进郑氏房里,看正在换衣服的郑氏袒露着年轻女子曼妙的身体,兽性大发,奸污了郑氏,使得郑氏珠胎暗结,这个孩子,就是谷梁卓文。 等郑老爹之后醒悟过来,即使他在外面不停的沾花惹草,也还是顾忌他和郑氏的父女之名分,勒令郑氏不得多言,无奈后来发现郑氏有了身孕,为了避人耳目,才极力说合成谷梁鸿和郑氏的亲事。 郑氏先是没了亲爹,后来又没了亲娘,被继父侮辱,是以性情越来越孤僻越来越暴躁,嫁过来后,更发现自己和谷梁鸿就是人们口中说的天差地别,根本不般配,她样貌平平,谷梁鸿峻拔潇洒,她还比谷梁鸿大六岁,这世间对婚姻是这样平衡的,男人样貌差些无妨,女人漂亮就可以,男人年纪大些无妨,女人年轻更好,假如这种关系反过来,人们就会看着别扭,而郑氏和谷梁鸿,就是这么别扭到现在的,她也于此自卑,于此更加跋扈。 所以,她作为谷梁鸿的女人这么久,还不错,得到了他的尊重,但与爱无关,她表面上毫不在乎,她心里其实非常在乎,所以监牢反省的这几天,她对自己能否被砍头,已经看淡了看轻了,因为在她心里早已心灰意冷,特别是谷梁鸿娶了苏落后,她才发现什么叫夫妻,什么叫情爱,这些东西她这辈子都望尘莫及。 苏落走了,郑氏面对这些美食没有动一口,呆呆的坐着,继续想事情,她想的是,这些事情都该有个了断了。 ——﹡——﹡——﹡——﹡——﹡——﹡—— 苏落没有去找上官云飞,而是径直回到家里,想同谷梁春等人商量一下郑氏的事,所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磨难这东西很诡异,每一场磨难之后,有些人会从此陌路,有些人会更加亲近,磨难就如同大浪淘沙,能够紧密相依的,感情会比磨难之前更深厚,苏落和谷梁春就是如此。 他们从一开始的水火不容,到现在谷梁春对苏落感恩戴德更加佩服,而苏落也终于看清,无论谷梁春之前对自己怎样,且原来都是为了个手足之情,如此,因为理解所以尊重,因为尊重所以亲密,她现在把谷梁春当做是自己的亲哥哥一般,遇事才同他商量。 “无论怎样,郑氏和大叔都是结发之妻,而现在她身陷囹圄也是为了给大叔报仇,之前她作恶太多,但即使杀了她那些人也活不过来,而她现在已经悔过,所以我想救她。” 苏落是真不想救郑氏的,那些小蝶们也有生存的权力,而这权力却被郑氏给褫夺,但现在杀了郑氏给小蝶那些仆人报仇,有点趁人之危的嫌疑,若没有窦璎这件事,她会毫无疑问的扳倒郑氏。 谷梁春已经习惯了苏落对谷梁鸿大叔大叔的称呼,道:“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好歹还有个卓文呢。” 时至今日,除了苏落、谷梁鸿等几个少数人外,大多不知道谷梁卓文的真实身世。 他又忧心忡忡道:“可是,郑氏杀窦璎的时候,有妓院的老鸨等众多人目睹,救她出来,有些困难。” 苏落道:“这件事交给我吧,我可以试试看。” 在他们这里商量的时候,凉州卫大牢却传来这样的消息,郑氏在牢里畏罪自杀。 224章 铁齿铜牙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说起来郑氏畏罪自杀不是畏惧杀窦璎之罪,而是畏惧自己之前残害的那些人,她所做所为的理由都是为了谷梁鸿,然已经被苏落得知,总得给人家个交代,她还想用自己的死来在苏落那里讨个人情,不是有句话说:人死为大。她觉得自己死了,苏落本就善良,会因此而淡化对儿子的恨。 不过很是奇怪,郑氏杀了那么多人,她居然自杀不成,被狱卒及时发现救了过来,如此,也就暂时安置在监外将养身体,凉州卫通知谷梁世家过去接人。 郑氏被接到家里后,在自己的房间修养,凉州卫派了兵士守卫,她毕竟还是罪犯身份。 苏落作为掌门夫人,这样的大事当然不会视若无睹,带着春好等人过来瞧看,撸起郑氏的衣袖,手腕处已经被包扎好,但绷带上仍旧渗出斑斑血迹。 郑氏想起来,被苏落按住,同时问:“为何自杀?” 郑氏淡淡的道:“为自己所犯下的错误。”她说这话时脸上无一丝表情,没有悲戚没有哀婉,也没有惭愧和不安。 而苏落已经明白,她已经是彻底悔过,道:“就从你这句话,我更要救你,无论小蝶还是谁,你割开自己筋脉的时候,已经把命还给她们了,所以,再不可做这样的事,等我的好消息。” 她叮嘱徐娘等好好照顾郑氏,刚要走,被郑氏喊住:“公主,我杀窦璎那么多人看见,你救不了我的,总之老爷安然无恙,我把命抵偿给窦璎也值得。” 苏落摇头:“恰恰相反,我就是觉得你把命抵偿给窦璎那样的蛇蝎女人不值得,我说救你就一定能做到。实在不行,我就去找我皇爷爷,咱不是有靠山吗,他上官云飞可以不听我的,但不敢不听我皇爷爷的。” 郑氏眼中起了雾气,迟疑下问:“我郑茹现在终于明白公主你为何让老爷喜欢,也为何让那么多人喜欢,我也直到现在才发现,其实,我也很喜欢公主你。” 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苏落感觉比听到圣旨还难,一切朝好的方向发展,心里也高兴。对她道:“我去去就回。” 郑氏不知苏落具体要怎么谋划救自己,但明白苏落聪明机智,想她年纪轻轻,把个死人谷梁鸿救活,这本身就书写了一个奇迹。更相信她能救了自己。 “小姐,不瞒你说,我早就对安平公主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所以之前你让我监视她的那些事情,我其实都对你撒谎了。” 徐娘跪在郑氏面前,见郑氏和苏落冰山溶解。她适时道出实情。 郑氏略有些吃惊,皱起的眉头倏忽即展开,让她起来:“我不怪你。但不知你以后还会不会陪着我?” 徐娘不假思索的道:“当然愿意,小姐你也是苦命人,假如你没有失去亲生父亲,你的宿命也不会被如此安排。” 郑氏怅然一笑:“都过去了,我现在不知为何。心里非常平静,仿佛尘世间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徐娘感觉出她话里有话:“小姐。你?” 郑氏不是故意卖关子,而是不想自己将要做的事情被谁来阻拦,于是没有立即说出,只道:“你很快就明白了。” ——﹡——﹡——﹡——﹡——﹡——﹡—— 苏落看过郑氏后,就让仆人备好马车,她亲自往凉州卫指挥使府邸而来。 和上官云飞两个人见面,上官云飞先以君臣之礼参拜,然后把苏落让到自己的正位落座,关切的询问谷梁鸿之事,听闻他已经康复,不知真高兴还是假高兴,反正表演了一脸高兴给苏落看,佩服苏落却是真真切切的,只以为她生了一副好皮囊罢了。 其实,苏落长在山野,活在墨宗,从来没有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她觉得那样与人相处别扭,不过眼下为了救郑氏,她就摆开了公主那种高高在上的架势,故意穿了奢华无比的只有在正式场合才穿的,来自宫廷匠人裁缝的安平公主封号之礼服,说话就一字一顿,务必使自己看上去更端庄更有威仪,道:“上官指挥使,本宫来找你是有件事。” 她好像是第一次用本宫这样的自称,弄得上官云飞不得不偷窥她一眼,自从认识苏落,只觉得她顽劣调皮淘气,她假如跟自己疯闹,上官云飞觉得非常合理,现在她突然正儿八经起来,反倒感觉别扭。 “下官愚钝,请公主明示。”他不得不同苏落这样庄严且庄重的说话。 苏落站起,瞥了眼身边的丫鬟,小姑娘伶俐,急忙过来搀扶她,若换了平时,苏落觉得这样吆五喝六的很麻烦,也感觉碍事,但此时非常有必要,就把手臂搭在小丫鬟肩膀上,款款走近上官云飞一些,道:“上官大人,你错抓了好人,难道你不知道吗?” 上官云飞吃惊的看看她,不知她此言何意:“下官惶恐,请公主再明示。” 苏落直言:“你错抓的人,就是我府里的郑氏。” 郑氏?上官云飞更加诧异,他多少了解郑氏和苏落之前是怎样的针尖对麦芒,按理郑氏假如被判罪,苏落高兴才是,于此谷梁鸿也不必为难休掉一个结发之妻,然她却说自己错抓了郑氏,苏落此意是想替郑氏求情,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郑氏杀了窦氏,有很多人作证,下官不知怎么错抓了她,还需公主为下官指点迷津。” 苏落踱步围着他绕圈,缓缓道:“你可知,郑氏为何杀窦氏?” 上官云飞道:“她已经招供,说是因为窦氏勾引其子谷梁卓文,让一个敦厚朴实的少年竟然流连烟柳之地,气急,找窦氏族利落,两下里言语冲撞,她失手杀了窦氏。” 上官云飞的话有所保留,当时妓院的老鸨和妓女还供出,郑氏和窦璎交谈时,提到投毒和解药这样的字眼,上官云飞为何不刨根问底追查下去,他抽丝剥茧,已经明白投毒与谷梁鸿和苏落有关,谷梁鸿那时差不多被确定已死,苏落正悲痛万分,所以他不想把此事复杂过,总之郑氏抓捕归案就可。 苏落当然了解郑氏承认了这个罪名,当即道:“荒谬,从未听闻一个十七岁的男子和女人有了肌肤之亲,他娘就会杀人,哪个男人不碰女人,你说呢,上官大人?” 她本是想替郑氏开脱,但问的过于直接,上官云飞羞赧道:“下官不知,郑氏杀窦氏的真实用意,仍然需公主您开释。” 苏落简单的说了个词汇:“行侠仗义。” 上官云飞猛然抬头,郑氏杀窦璎是行侠仗义?这开脱罪名的理由才荒谬,若说谷梁鸿行侠仗义还可以,但说郑氏,没有一个人会信,毕竟她只是个深居简出的妇人。 苏落看懂他的怀疑,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这窦璎,原名叫柳离离,是西域沙城绮香苑的头牌姑娘,后被沙城富豪卢不思老爷中意,娶了做夫人,没料想柳离离看中的只是卢不思的钱财,根本不喜欢他那个人,于是为了霸占卢不思的钱财,窦璎就把卢不思杀死,又怕给人识破,就花了一笔钱去神医公孙渡那里把自己的容颜改变,连同名字也改为窦璎,潜入我大明国的凉州隐藏起来,使用手段嫁给我夫谷梁鸿,后因她心术不正,被谷梁鸿休弃,我和郑氏同时得知此事后,我本想找窦璎问清楚,却在此时我夫中毒病危,我才往西域去寻找公孙渡,也在西域证实了这件事。” 柳离离变成窦璎,仿佛是话本里的传说,上官云飞骇然问:“公主所言是真?” 苏落道:“皇上是金口玉言,本宫是银口玉言,当然是真,假如你不信,可以叫人去西域沙城打听当年卢不思和柳离离之事,也把神医公孙渡请来问问柳离离是如何在他那里改头换面的,便知端详。” 上官云飞道:“即使窦璎有罪,郑氏也应该报案才是,官府规定不得滥用私刑,当然也就不会允许百姓知案不报,私下里打打杀杀,罔顾律法。” 苏落端了半天架子,端的有点累,把脸凑到他面前,歪着脑袋看他:“上官大人,窦璎是西域察合台汗国的人,不是我大明的,她在西域杀的人,我们替察合台汗国查案,你不觉得有点狗拿耗子吗?” 上官云飞被问住,语塞不出。 苏落继续道:“郑氏就因为感觉到这个厉害关系,才没法报案,所以下手把窦璎给杀了,这叫为民除害。” 即使苏落说的都对,官府也还有个办案程序在,是以上官云飞并无答应马上放了郑氏,却派人往西域寻找公孙渡查探窦璎的身份,假如苏落所言都对,郑氏完全可以无罪释放,虽然在这个换国籍比换名字还容易的年代,窦璎既然在凉州住,就算是大明之人,但上官云飞不得不给苏落几分薄面,反正窦璎非是好人,死有余辜。 此事总算有了希望,苏落兴冲冲的回府, 225章 穷凶极恶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新书《色诫》已经上传,大家可以先睹为快,也请各位继续支持小采,收藏、推荐,万分感激! ﹌﹌﹌﹌﹌﹌﹌﹌﹌﹌﹌﹌﹌﹌﹌﹌﹌﹌﹌﹌﹌﹌ 按苏落的计划,救下郑氏之后,不为她报答自己,只希望她能说出卓文的身世,证实卓文和谷梁鸿并非父子,如此,谷梁鸿才能卸下心里的重负,撇清扒灰之名声,这是苏落长久以来的心愿。 雪压枯枝,天连阴霾,谷梁鸿和杨二郎已经到了祁连山,距离墨宗驻地还有十几里路时,夜幕降临,无月无星,唯听落雪簌簌,山路崎岖难行,马蹄哒哒打滑,他们两个不得不下马慢行。 “爷,祁连山有凶兽吗?”杨二郎突然如此问。 谷梁鸿笑笑:“你几时变得胆子如此之小。” 杨二郎继续侧耳用心的听,无风,空气中弥漫着凉丝丝的气息,还有松柏混合着冬令花的清新,偶尔夜鸟扑棱棱离枝,间或小兽蹿腾而过,他口中咝了声,左顾右盼道:“爷误会,我不是怕凶兽,我是觉得有人跟踪咱们。” 谷梁鸿把缰绳搭在马背上,提了提腰间玉带,紧了紧手腕处的护革,道:“你也误会,我说你怕的也不是凶兽,而是人。” 话音刚落,耳听衣衫掠起之声,依稀夜色里,四面八方涌来袭击者,把他和杨二郎团团围住,统一的动作,相同的姿势,一看就知道来者是什么路子。 杨二郎用刀,谷梁鸿使剑,待那些袭击者逼近,谷梁鸿右手往肩头一送,嘡啷!宝剑已经在手。问:“是锦衣卫还是东厂?是受皇上差遣还是受墨子虚撺掇?” 对方答:“抓捕你的任务一直都是我们锦衣卫的,无需东厂插手,皇上听墨宗主禀报,说安国公你和当年的一桩案子有关。” 墨子虚禀报?谷梁鸿再问:“是建文帝之事吧?” 对方反问:“你承认了?” 墨子虚斤斤计较的,无非就是苏落母亲之事,所以他禀报给朱棣的事情当然围绕着这些,是以谷梁鸿才如此猜度,凛然道:“不是承认,是好奇,当年我是皇上的将军。也率兵攻入金陵,皇上何故相信墨子虚的那种当真是子虚乌有的话,说我与建文帝失踪有关。倘若是我放走的建文帝,我也应该同时失踪才是,何必还留在大明,经受这多少年来尔等的滋扰。” 对方道:“这个不归在下等人管,我们只要奉命行事就可以了。所以,安国公是老老实实的随我们回去见皇上,还是必须要拼杀一场呢,听闻你中毒差点没了命,你现在应该是身体还没有恢复,还是不要搏命的好。皇上只想问问你那个人的下落,不会为难你。” 那个人,当然是指建文帝。对他如何称呼大家都为难,朱棣不承认朱允炆的帝位,而他毕竟是皇室之人,大家也不好开口直呼其名,唯有统统以“那个人”来代替。反正都是心神领会。 杨二郎信以为真,毕竟谷梁鸿才从西域回来。他真怕谷梁鸿身体还没有复原,握着刀看着面前的锦衣卫,倒退靠近谷梁鸿悄声道:“爷,等下我自己来对付他们,你赶紧往墨宗跑,墨飞白凭着夫人也不会不出手救您。” 谷梁鸿听后哈哈大笑,手腕轻抬,绾了个漂亮的剑花,道:“可是,神医公孙渡却告诉我,说我僵死了几个月,血脉筋骨憋了几个月,一旦病愈,比之以前更凶猛呢。” 他口中说着,人就射了出去,手中宝剑划过黑夜,如天河泻落,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伤口,至少五六个锦衣卫踉跄后退,捂着腹部,用手中的绣春刀杵在地上支撑身体,完全没有想到谷梁鸿功力非但没减弱,正像他说的,反而更凌厉。 先下手为强,谷梁鸿这一招敲山震虎果然见效,剩下的锦衣卫犹犹豫豫,冲上后也是小心谨慎,谷梁鸿连神识功都不屑用,更不让杨二郎出手,那可真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片刻杀退锦衣卫,掸了掸头上的落雪,对杨二郎道:“走吧,若非着急见安儿,我早知道锦衣卫跟踪,就应该早把他们杀退。” 两个人顶着大雪继续前行,十几里路不久即到,而此时已经是子夜时分,墨飞白听到禀报,急忙穿戴整齐出来相见,在客厅里彼此寒暄落座,谷梁鸿开口就是:“安儿呢?” 墨飞白道:“放心,正在睡觉。” 谷梁鸿坐卧不安的样子,难为情道:“还是先抱给我。”他怕墨飞白怀疑自己对他保护安儿缺乏信任,只是思念儿子情切,迫切想见到。 墨飞白点点头,让他稍等,自己回房抱来还在酣睡的安儿,谷梁鸿疾步迎上,看看趴在墨飞白肩膀上熟睡的儿子,看他比之前长了很多,差点泪奔,无比的自责和内疚,苏落和安儿,都因为自己遭受了诸多磨难,他抱过儿子轻声唤了句:“安儿。” 小娃吧嗒吧嗒嘴巴,还睡。 谷梁鸿把脸贴在儿子脸上,他一直在外面赶路,脸冰冷,小娃立即惊醒过来,没有像别个小娃那样被突然吵醒而哭闹,眯着眼看了看谷梁鸿,嘴角咧出一个憨憨的笑,居然甜甜的道:“贴。” 他是在唤爹,谷梁鸿急忙答应着,然后抱紧儿子:“安儿,爹来接你回家好不好,回家看娘亲好不好。” 安儿搂住他的脖子,又甜甜的道:“诺诺。” 谷梁鸿蓦然愣住,看了看墨飞白。 墨飞白笑道:“是我教的,我告诉他,爹爹叫谷梁鸿,娘亲叫落落,只是他太不好落落,就一直喊诺诺。” 谷梁鸿感激道:“谢谢你。” 即使把儿子接了,在墨飞白的建议下,谷梁鸿也没有连夜下山,毕竟有安儿在,夜路难行,天寒地冻,回凉州需要几天时间,必须做好儿子的保暖准备。 他着急得知墨子虚的事,只让杨二郎找了地方歇息,他就边哄着儿子入睡,边和墨飞白交谈。 “尊师应该没在宗里。” 墨飞白讶异:“你怎么知道?” 谷梁鸿道:“我来的路上遭遇到锦衣卫的袭击,对方言说是尊师向朝廷密报,说当年落落父皇失踪与我有关,他假如在宗里,我岂能这样同你轻松交谈。” 墨飞白仰头长叹:“家师已经疯癫了,他认准了非得杀你不可,他的行为不仅仅让落落伤心,也让墨宗上上下下都难过,即使之前我们过的也是刀头舔血的日子,但那都是生意,我们卖命,别人给钱,可是现在,墨宗已经面目全非,我只能说,他现在是天怒人怨。” 谷梁鸿建议道:“你应该好好跟你师父谈谈,他不为自己考虑,也还得为墨宗这些弟子的未来考虑。” 墨飞白冷笑道:“未来?我们作为墨宗的弟子,无论男女,哪还有未来,男人不准娶妻,女人不准出嫁,都是他的棋子。” 墨宗的内部之事谷梁鸿多少了解,想想墨飞白等人都已经老大不小,换了在民间,早已是儿女绕膝,他道:“如此,你更要同他谈谈,无论哪个帮派,弟子们都是人,嫁娶乃人之常情,他怎能抹杀人的天性。” 墨飞白又冷笑,蹙眉道:“天性?假如一个帮派有一个没了天良的头领,手下人就不应该有天性,我和我的师弟师妹们,都是行尸走肉,当年的绯莲是,之前的绯烟是,还有绯霜,可怜这三个女子,哪个不是秀外慧中,在民间,必定都会找到一个好男人来过日子,投身在墨宗,注定过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谷梁鸿看出墨飞白的恨,也觉得他好像非常平静,不知他是逆来顺受惯了,还是在等待爆发,人怕逼马怕骑兔子急了还咬驴,何况墨飞白这些有功夫有能力的墨宗谍人。 天亮后,谷梁鸿和杨二郎带着安儿准备出发,他把儿子包裹严实,只露出眼睛呼吸之处,绑缚在自己后背,同墨飞白告辞,然后对安儿道:“儿子,我们回家找娘亲好不好。” 安儿就奶声奶气的道:“好。”小娃答应着看向墨飞白,几个月的时间相处,彼此都有了感情,他腻腻的喊着:“贴。” 谷梁鸿和墨飞白都愣住,墨飞白急忙解释:“我告诉过他,我是舅父。” 谷梁鸿笑笑:“这几个月,你在尽一个父亲的职责,他这样喊你也是正常,不如,做安儿的义父吧。” 墨飞白摆摆手:“落落是我师妹,我是安儿的舅父,不做义父。” 说笑后彼此告辞。 雪停日出,碧空如洗,融化后雪水由山路哗哗向下流淌,谷梁鸿心情同天气一样的明媚,边走边同儿子聊天,不时指着祁连山的美景给他看,过去一只鸟儿,小娃就乐得大呼小叫,听儿子咿咿呀呀的开始学着说话,谷梁鸿觉得这比世间任何一种声音都动听。 下到山脚之时,就到了午饭时辰,即使他不饿也害怕儿子饿,于是三人下马打尖,找了个村落,寻了家酒肆,点了几样菜,他出乎意料的没有吃酒,第一件事是先喂饱儿子。 父子俩边说话边吃饭,安儿不时的咯咯笑,大口大口的吃饭,这又让谷梁鸿安慰。 突然,小娃口中含着饭食愣住,盯着谷梁鸿身后半晌,接着哇的大哭出来。 谷梁鸿似乎明白什么,给杨二郎使个眼色,叫他抱起安儿,慢慢回头来看,竟然是大红袍子雪白头发的墨子虚,这样妖里妖气的打扮吓坏了小娃。 226章 谜团即将揭开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都说话不投机半句多,谷梁鸿和墨子虚甚至都没有开口,墨子虚就推掌过来,杨二郎抱着安儿躲到酒肆外面,所有的食客也都纷纷避让,屋子里仅剩下他们两个。 掌力对掌力,砰! 像两山相撞,冲起的力道竟然鼓开屋顶,瓦片、碎木、茅草横飞,场面震撼。 “你非但没死,连功力都不曾减半,谷梁鸿,究竟是上天庇佑你还是落落庇佑你。”墨子虚收了招,很是诧异,更加愤怒。 谷梁鸿傲然一笑:“上天庇佑好人,落落爱胜一切,所以,我活着,而且非常好,只是你好像哪里不对,功力浮游,下盘不稳。” 墨子虚眼神飘忽,似乎被谷梁鸿说中,从来不用兵器的一个人,居然抄起椅子打了过来,就像那些市井无赖街头斗殴,一刹那,谷梁鸿更加明白,心里窃笑,当即心念动,自己的神识轻易就袭入墨子虚神识之内,然后,这红袍怪人泥塑木雕,动不能动,也就是说,墨子虚的神识功已经不复存在。 谷梁鸿忽然就想起公孙渡救治好自己后,曾说过他往秦岭游走,又去了凉州,转回西域时就遇到苏落寻他求医。 如此谷梁鸿明白,公孙渡第一次和苏落相识,曾发现苏落居然也会神识功,细问下得知是墨子虚教授,而现世神识功传承之人无涯子是有规定的,任何同他学了神识功的人,不得擅自收徒和传授功法,否则必定收回神识功,谷梁鸿猜测,于是公孙渡就去了秦岭告知师弟无涯子,他们必定是过来凉州废了墨子虚的神识功。 墨子虚按理除了神识功,其他功夫也算是一等一的高手。只是他倚仗惯了神识功保命,突然失去仿佛再也无法抓住救命稻草,心里慌,才会影响其他功夫的发挥,让慧眼如炬的谷梁鸿发现端倪,继而洞悉一切。 看着墨子虚呆滞的目光定住的身子,谷梁鸿想,如此也好,墨子虚性格怪癖,性情孤僻。行事极端,没了神识功此后也省得害太多人,想墨子虚为了修炼此功法。不惜舍弃自己的一只眼睛,到后来却鸡飞蛋打,不得不让人唏嘘,只能说人不能作恶,这就是所谓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谷梁鸿掏出一锭银子给了店家。算是赔偿刚刚和墨子虚交手时损坏的东西,然后喊了杨二郎和其他食客进来,继续用餐,知道墨子虚还得等一会才能醒来,吃饱后,把儿子重新绑在自己身上。继续前行。 几日后回到凉州家里,把安儿从自己身上拿下来放到地上,指着早已接到通报迎出来的苏落:“那是娘亲。” 小娃看看苏落。呵呵一笑,父子连心母子更连心,他轻松的认出谷梁鸿也轻松的认出苏落,甜甜的喊着:“诺诺。” 然后晃晃悠悠的奔苏落跑去,步履蹒跚。唬的杨二郎跟在身后保护。 苏落看儿子都已经能说话和走路,当即潸然泪下。迎着儿子跑上前,母子拥抱,她先把儿子亲了够,再问:“安儿刚刚说什么?” 小娃重复:“诺诺。” 苏落已经听出来他是唤自己的名字,笑道:“你真是个小男子汉了,居然这样喊娘的名字,好吧好吧,此后你就是娘的大树,落落愿意在安儿的庇护下快快乐乐,好不好?” 小娃不知是真听懂还是顺着她答:“嗯。” 于是苏落高兴的又哭又笑,这一刻就像她生产安儿的那一刻,母爱泛滥,终于更深刻的体会了为人之母的幸福。 谷梁鸿,甚至苏落自己都不明白,安儿为何叫谷梁鸿爹,却不叫她娘,而是称呼她为“诺诺”,其实,苏落带着谷梁鸿往西域寻找公孙渡救命离开的这几个月,墨飞白无时不刻不在担心,坦白的讲,谷梁鸿生或者死,墨飞白并不是十分挂怀,但他担心苏落,怕谷梁鸿一旦遭遇不测,苏落会为夫殉情,所以,他不停的在心中,也对着苍天祈祷,几乎都是这样:保佑落落平安无事。然后还无数次神情恍惚的喊出:“落落!” 久而久之,小娃听的多了,就随着墨飞白经常喊“诺诺”,墨飞白试图纠正他:“安儿听话,落落是娘亲,你得叫娘。” 小娃于是就明白,这个被墨飞白不停呼唤的“诺诺”是娘,于是当他认出苏落后,才继续喊名字而不是称呼娘。 儿子平安无事,苏落高兴,心里更加觉得自己要宽容谷梁卓文,不是为他本人,而是为了郑氏。 此时郑氏已经修养好,在上官云飞没有查明窦璎的真实身份前,她必须回去牢里关押。 她被凉州卫大牢的狱卒带走之时,就碰到谷梁鸿带着安儿从祁连山返回,许久未见,谷梁鸿蓦然发现她更加苍老,鬓边也多了些白发,目光浑浊,但神情淡定,感觉是少了以前那种冷漠和戾气。 “老爷,您回来了。”郑氏躬身施礼,语气非常平静,仿佛当下她去玩的不是大牢,而是上街闲逛似的。 “嗯。”谷梁鸿百感交集,已经听苏落叙述了一切,包括郑氏割腕自杀,想为之前她害死的那些人偿命,所以,他曾经那样的愤怒郑氏所做的一切,当郑氏知道悔过和试图弥补之后,谷梁鸿就再也恨不起来,两个人习惯了以这样隔着千山万水的感觉相处,他也唯有简单的答应一声。 郑氏告辞而去,跟着徐娘,苏落已经打点好,不是怕郑氏再做傻事,想她这样的年纪也不会再次冲动,是怕郑氏一个人在大牢里孤单,而徐娘也愿意陪着主人,都陪了半辈子,彼此习惯。 苏落看谷梁鸿瞥了眼渐行渐远的郑氏,知道他有些不忍,他们也是夫妻,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于是安慰道:“你放心,我日日都在催促上官云飞,不久他就会查明窦璎的真实身份,卓文的娘会无事的。” 谷梁鸿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然后抱着安儿同苏落回来房里。 苏落难免问起他此去祁连山来回路上之事,先是听说师父没了神识功,她也高兴,她甚至希望墨子虚连功夫都没有了才好,自己愿意把他当父亲一样养老送终。 继而听闻墨子虚勾结锦衣卫拦截谷梁鸿,原因还与自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父亲有关,她的忧虑又上心头,假如朱棣再想害谷梁鸿,他可是皇上,只手遮天,如此谷梁鸿和谷梁世家又开始有了麻烦,于是决定,一旦上官云飞查明窦璎之事,郑氏安然出狱,就立刻举家迁离凉州。 她就留心凉州卫府衙的动静,而谷梁鸿也趁此机会开始大量抛售产业,这样未免让人发现什么,本来谷梁鸿打算放弃世家的一切,但谷梁春觉得可惜,另外家里这么多人一起迁往远方,必定是一笔不小的费用,能弄些钱财总比留给外人好,于是整个凉州议论纷纷,此话终于传到郑家庄郑老爹耳朵里。 可怜天下父母心,他做下丑事得到了儿子卓文,后悔是后悔,但还是非常疼爱,特别他都一把年纪,更在意自己的后继有人,但要他承认卓文是自己的血脉,他还是不肯。 首先,他要为这件事而身败名裂,想想自己得到这份家业着实不易。其次,卓文也不能接受外祖父变成父亲这个事实,卓文不是几岁的孩子,已经是个青年人,这几日卓文还在讥讽谷梁鸿和苏落当初是乱了人伦,假如让他得知自己和郑氏比谷梁鸿和苏落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前者好歹是翁媳,后者却是父女,所以,卓文不崩溃也会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另外,谷梁世家好大的家业,听闻谷梁鸿在抛售,郑老爹感觉应该是谷梁鸿遇到危难想逃命之意,暗想,假如让卓文把谷梁世家的家业承接过来,到时谷梁鸿业已离开凉州,此后卓文就有了一个好的未来。 主意打定,面对卓文几次催问窦璎所说的,自己是不是谷梁鸿儿子的话,他斩钉截铁的答:“你就是谷梁鸿的儿子,千真万确。” 然后他为了证明这件事,就带着卓文来到谷梁世家,这让苏落颇感意外,还以为他是来要回卓文,把卓文认祖归宗在郑家门下,不料想郑老爹却道:“很多传言说卓文不是二爷你的儿子,我就带着卓文来滴血认亲。” 贤婿都不叫,改称二爷,老爷子脸若冰霜,底气十足的样子,苏落蓦然就糊涂了,甚至开始对卓文的身世起了一点点怀疑。 怀疑归怀疑,苏落还是非常赞成此事的,滴血认亲后,证明卓文不是谷梁鸿的儿子,从此卸下谷梁鸿压在心头的重担,也向世人宣告,自己和谷梁鸿不是扒灰,还谷梁鸿一世清名,还谷梁世家几世清名。假如证明卓文是谷梁鸿的儿子……此事纠缠太久,有个不好的结局总比没有结局好。 于是她按照郑老爹要求的,叫人准备一切,三日后,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谷梁世家之人都聚集在一起,同时作证这桩滴血认亲的公平。 227章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滴血认亲是公认的鉴别两个人有无血缘关系的方法,着名的《洗冤集录》里都有记载,着述者宋慈是检尸的鼻祖,他就曾经把滴血认亲运用到审案之中,这件事众所周知,所以,没有谁持反对意见。 滴血认亲的地点经过郑老爹要求,选在谷梁世家的祠堂,如此庄重之事放在如此庄重之地,无可厚非。 开始,谷梁鸿是不赞成这样做的,也没有想过会对卓文弃之如敝屐,即使他不是自己的儿子,只要他想留在自己身边,多个儿子没什么不好,十七年的养育之情,怎能说割舍就割舍,并且,郑氏还关押在大牢,背着她做这种事,对她是个不小的打击外,也有些趁人之危和落井下石的嫌疑,另外,他对卓文给自己投毒已经没了恨意,因为,他反省过,倘若自己对卓文教导有方,卓文就不会成长为一个不孝子一个糊涂虫一个歹毒之人,子不教父之过,哪怕是养父,责任亦在自己。 他不同意没用,郑老爹是铁了心的要为“孙子”正名,谷梁鸿无奈,做即做吧,假如他是自己的儿子,做了之后至少别人不会再说三道四,而卓文自己也会放下千斤重担,若非怀疑自己不是他的父亲,卓文也不会听从窦璎的唆使投毒。 假如两个人不是父子,势必要找郑氏问清楚,卓文亲生父亲的身份,还有,她为何对自己做这样大的欺骗。 总之,做或不错都是有利有弊,双刃剑下,伤害难免,还不如弄个一清二楚。 到了规定的日子,早晨起来即是北风呼啸,天气冷的出奇。乌云滚滚,太阳时而钻出云层时而钻入云层,天地间也就忽明忽暗。 冰冷的祠堂内,齐聚谷梁世家的男男女女,谷梁春虽大,因为谷梁鸿是掌门身份,这样的大事,是以谷梁鸿同苏落端坐在正位,谷梁春、谷梁秋,还有已经从西域与谷梁卓然和紫鸳赶回来的谷梁冬。皆陪在两边,而谷梁卓然还有另外几个同辈兄弟姊妹分列两厢,郑老爹坐在客人位子。身边站着谷梁卓文,剩下的人都堵在门口。 祠堂客厅正中摆放着一张木桌,上面有一碗清水一把尖刀,这就是滴血认亲的器具。 主持这场仪式的是杨二郎,没等说开始。谷梁卓文就拉着郑老爹的手嚷着:“我不敢!” 他不知是怕自己不是谷梁鸿的儿子,还是怕自己是谷梁鸿的儿子,亦或是怕自己被捅出血,若说怕自己不是谷梁鸿的儿子,他此后就要失去谷梁世家的一切,也就是说没了继承权。若说怕自己是谷梁鸿的儿子。是因为他给谷梁鸿投毒没成功,即使谷梁鸿心胸开阔不会惩罚他,面对他的不孝。谷梁鸿也绝对不会把谷梁世家的家财留给他,还毕竟有个安儿在。若说是怕被捅出血,这个脆弱的少年从小到大都被郑氏当成是纸糊面捏般的娇生惯养,哪里见过这种江湖般彪悍的事情。 郑老爹安慰道:“ 没什么可怕,真的假不了。我只是想还你一个清白,一滴血而已。一盆血又能怎样,想当年我被仇家追杀,砍了十几刀,血把衣服都染红了,不曾皱一下眉头,莫怕。” 坐在那里的苏落听着感觉奇怪,郑老爹的口气分明就是一个父亲在向儿子描述自己的光荣史。 杨二郎看看谷梁鸿,见微微颔首,示意开始,于是道:“各位……” 话刚开了头,谷梁卓文又哆哆嗦嗦的道:“我不做。”掉头就跑,奔至门口拨开挡着的下人们冲了出去。 大家面面相觑,谷梁鸿也无话可说,卓文不愿意也不能勉强。 郑老爹却不干了,心里骂着“这个窝囊废”,追了出去,没等追上谷梁卓文,却发现突然闪现几个人,抓着卓文转身就跑。 劫持?郑老爹拔腿就追,对方的穿戴他业已认出,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他铁拳厉害,但轻功一般,追了一阵没有追上,也知道锦衣卫不好对付,毕竟他们是朝廷之人,是以赶紧回来通知谷梁鸿。 “无论卓文是不是你的儿子,我想,你都不会袖手旁观,毕竟这些锦衣卫劫持卓文是为了对付你,不然,老朽和朝廷素无瓜葛,卓文更不用说,是以请二爷帮我救卓文。” 这是当然,他即使不说这些废话,谷梁鸿亦不会对卓文见死不救,突然担心安儿,告诉苏落同紫鸳赶紧回房去保护儿子,他带着杨二郎和卓然二人,按郑老爹指点的方向,骑马追了出去。 锦衣卫抓谷梁卓文的意图就是为了引诱他,所以当然会很轻松的就让他找到,否则就失去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意义。 风沙肆虐,如此季节如此天气行人伶仃,锦衣卫一字排开横在街上,谷梁卓文就被挟持在其中,见到谷梁鸿追来,他痛哭流涕的高呼:“爹,救我!” 谷梁鸿没有反应,虽然不恨卓文,但想想他明知道那种毒会要了自己性命,他还把毒投放在汤水里,看着自己喝下竟然没有一点点阻止一点点内疚,这个孩子看着脆弱,其实心肠实在是歹毒,是以听他喊自己爹,谷梁鸿百味杂陈,高兴不起来怨怒不起来,纠结在心。 杨二郎和谷梁卓然彼此看看,两个人有怒有气有讥讽,这个混蛋此时还有脸喊爹,若非谷梁鸿拦着,无论谷梁卓然还是杨二郎,不杀了谷梁卓文也想把他打残废,看谷梁卓文的这副嘴脸哪里有谷梁鸿半点影子,不用滴血认亲,一目了然他和谷梁鸿毫无血缘,看看才一岁多的安儿,不仅仅是样貌像谷梁鸿,那么丁点个小娃,从祁连山回来家里时在马背上颠簸了几天,有时小脸冻得通红也不吭一声,饿了只是比比划划示意想吃,也绝不会哇哇大哭,这些杨二郎亲眼目睹,这才像谷梁鸿平素的为人,他才是谷梁鸿的种。 他们两个很是不屑,但谷梁鸿不会,他在马上对锦衣卫道:“各位大人,假如皇上想宣召我,可以发来一道圣旨,我现在好歹是安国公,我就是不信皇上会以这样的手段,逼我去见他,倘若你们是被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收买,我劝你们还是收手,否则一旦被皇上知道,别说我没有提醒各位。” 锦衣卫其中有个总旗,对他拱手道:“安国公,在下等人一心效忠皇上,不敢有半点私心,确确实实是皇上想见国公您,假如您肯同我们回去见皇上,在下等也不会出此下策,得罪了,假如国公不答应,唯有让大公子受些皮肉之苦。” 谷梁卓文听说要让自己受皮肉之苦,更加的大呼小叫,双手双脚乱蹬乱抓,还没到生死关头,他就已经乱了方寸。 谷梁鸿狐疑的是,朱棣为何要以这样偷偷摸摸的方式见自己? 其实,此事确实是朱棣授意,不然锦衣卫是不敢擅自行动的,谷梁鸿怀疑是墨子虚,墨子虚同锦衣卫勾结是事实,但锦衣卫若非得到朱棣的命令,墨子虚即使给他们座金山银山,他们也不敢私相授受。 那么,朱棣为何要暗中想见谷梁鸿呢? 墨子虚是当年宫中之人,还对朱棣亮出自己的太监身份,所以他的话朱棣即使不是深信不疑,也还是放在心上,墨子虚说自己是建文帝妃子墨子苏的哥哥,当年墨子苏的女儿苏落就是被谷梁鸿救走,他同时还趁乱救走了建文帝。 这种事情有待推敲,但朱棣回忆下,当年好像谷梁鸿率先冲入皇宫后,果然就没了踪影,后来问起他说了一堆理由,真实情况是谷梁鸿为了保护墨子苏托付给自己的苏落,而朱棣想,他是不是携带建文帝逃走,所以,为了求证此事,他就想见谷梁鸿。 然而,谷梁鸿的安国公是他钦封,时间也才不久,若是此时把谷梁鸿定罪,会让世人耻笑他目盲,不英明,竟然错认人,还有苏落这个祥瑞在,所以他对此事非常慎重,当皇上的也不是时时都能为所欲为。 话说回来,被锦衣卫威胁,谷梁鸿笑了笑:“我劝尔等还是把犬子放了为好。” 锦衣卫那个总旗道:“若不呢?” 谷梁鸿不想在街上大庭广众之下打打杀杀,身上也没有携带兵器,心念起,聚神识,对面才十几个锦衣卫而已,对他利用神识功定向发功乃小菜一碟,于是,未几之间天地变色,锦衣卫像得了失心疯,松开了谷梁卓文,个个嘻嘻哈哈手舞足蹈,这是神识功的另外一种功能,不单单能把人定住,还能让人暂时失去心智,被心魔干扰。 谷梁卓文还在哇哇大哭,谷梁卓然不耐烦道:“废物,还不过来。” 那无用之人才醒悟,看着身边的锦衣卫神情诡异,吓得急忙跑向谷梁鸿这里,到了他面前拉着谷梁鸿的裤腿:“爹,我错了。” 谷梁鸿愣了愣,忽而叹口气,轻声道:“走吧,回家。” 228章 滴血认亲的结果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虽然卓文只说他错了,谷梁鸿并不清楚他是为了给自己投毒道歉,还是为了刚刚滴血认亲时逃之夭夭道歉,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谷梁鸿看到他诚心悔过。 回到家里,郑老爹正望眼欲穿,见亲生儿子平安无事才放下心来,然后,滴血认亲继续,被锦衣卫惊吓后,这次卓文没有逃跑,闭着眼咬着牙伸出手指,杨二郎手持尖刀狠狠的在他手指肚上剜了下,本来不需要太大口子太多的血,但基于对他的恨,杨二郎力道大、刀法特别,一阵锥心的痛,谷梁卓文本想忍着终于没有忍住,喊叫出,血滴滴答答的流进清水碗里。 换了谷梁鸿过来,本着此事正规严肃,他没有自己动手,而是把手伸出给杨二郎,由他轻微的刺了下,而且速度极快,谷梁鸿只觉得仿佛被蚊子叮了下,一滴血,也落入碗里。 关键的时刻来到,大家都尽量靠前尽量把脖子伸长的看,这件事不仅仅是苏落和杨二郎这些人怀疑,家里的很多男佣女仆都在怀疑,就是因为卓文样貌性情无一处像谷梁鸿,所有人几乎都是同样的一个心思,滴血认亲后,看郑老爹如何收拾残局。 谷梁鸿返回椅子上重新落座,逗弄东摇西摆过来找他的安儿,镇定自若,无论怎样的一个结果,都是他能接受的,不是自己的,替别人养育了十七年儿子,全当是行善积德了,是自己的,多了个儿子当然好,并决定不能再忽视对卓文的教导。 苏落心里略有些紧张,谷梁春谷梁秋和谷梁冬等等,也是瞪大了眼睛来看,唯有郑老爹。同谷梁鸿一样的镇定自若,这让苏落心里奇怪,就像他带着卓文回来执意要滴血认亲一样,苏落都感觉蹊跷,即使他对郑氏再了解,毕竟男欢女爱这种事不是外人能窥探明白的,他为何如此肯定卓文就是郑氏和谷梁鸿的孩子?即使不是他,为何就不能是郑氏同其他男人生养的呢? “啊!”不知谁惊呼了一声,即使安如泰山的谷梁鸿也挑了挑眼皮望过去。 苏落已经按耐不住走过来看……清水中两个人的血已经融合,她。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郑老爹也过来观看结果,发现后当即凛然道:“你们整天怀疑卓文的身世,现在已经真相大白。此后谁再敢对卓文说三道四,我这个做外祖父定然不会饶恕。” 苏落慢慢回头看去谷梁鸿,他抚摸着伏在他膝头的安儿,好一阵才抬起头来轻声道:“说了不用做什么滴血认亲……都散了吧。” 众人听命而去,杨二郎盯着碗里鲜红的血发呆。这个结果是他不能接受的,他曾经和苏落一样,都认定谷梁卓文不是谷梁鸿的亲生儿子,为何两个人血就融合了呢? 他留了个心眼,亲自把碗收拾走,找了艾神医检验。看水中有无可疑之物,得到的答复是:就是清水。 这回,杨二郎真是无计可施了。逼着自己承认谷梁卓文就是谷梁鸿的儿子,此后要对他尊重和爱护才是。 郑老爹得理不饶人,在谷梁鸿和谷梁春兄弟几个面前,发了好大一顿脾气,苏落实在看不过去。凑上前嘀咕几句,他立即闭嘴不说。接着就告辞而去。 谷梁鸿很是诧异,不知她对郑老爹说了什么,只等回到房里才问。 苏落道:“我说,卓文不像你不像他娘,却像外祖父,此事太奇怪了,不如你这个外祖父也来滴血认认卓文。” 苏落以为自己的机智能得到谷梁鸿像以往那样的称赞或是取笑,没料想他却怒道:“胡闹!卓文是我儿子,此后你不要再乱讲。” 苏落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他意识到自己失态,歉疚道:“我不是有意吼你,而是我不想卓文再被人说三道四,这对他是种屈辱。” 苏落冷笑道:“你转眼就忘记他是怎样给你投毒的,你差点死我也差点殉情安儿差点没了爹娘,你可怜他为何不可怜我的安儿。” 谷梁鸿觉得她在无理取闹:“都是我的孩儿,我都疼爱。” 苏落不屑的:“倘若孩儿是白眼狼,不要也罢。” 谷梁鸿摇摇头:“虎毒不食子,我岂能怪卓文,说来都是我教导无方。” 苏落虽为人母,也无法体会谷梁鸿的心思,抱着安儿去看春好,不想和谷梁鸿争吵。 其实在谷梁鸿心里,正因为苏落曾经是卓文冲喜的未婚妻,他感觉自己做下了不伦之事,内心的纠结一直未有停歇过,当初是因为怀疑卓文不是自己的儿子才大大方方的和苏落在一起,而今,卓文确定是自己的儿子,抢了儿媳,这种扒灰的名声别人不敢说,他心里也敢想。 苏落带着安儿往春好这里而来,春好现在的大腹便便,用不了多久即将生产。 刚说了几句话,下人来报,久未见面的张初五过来相请,请的人只是苏落一个,要她往自己府里一叙。 苏落也很是想念张初五,于是让杨二郎把安儿送给谷梁鸿,她简单的换了身衣服就同钱家的仆人赶了过去。 料定她能来似的,张初五正在门口翘首企盼,自家的马车缓缓驶近,于门口车夫喊停了马,道:“夫人,谷梁夫人来了。” 张初五急忙迎了上去,看掀开帘子的苏落,彼此笑了笑,扶着苏落下了马车,携手进了屋子,钱掌柜不在家里,苏落和张初五就偎在火盆边说话,厨子已经开始准备晚饭。 “四娘,你怎么想起我了?”苏落仍旧不改称呼。 张初五也习惯了这样被她叫,看着苏落心疼道:“本来就瘦,现在愈发清减了,知道谷梁世家的掌门夫人不好当了吧。” 说笑而已,苏落却点头道:“不想当已经来不及了,倒是四娘你,比之前丰腴,面色也好,所以说女人快活不快活,被还是不被男人疼爱,全都写在脸上了。” 张初五摸摸自己的脸,她现下比在谷梁世家时美丽许多,虽然自始至终她仍旧挂怀谷梁鸿,但钱掌柜对她百般体贴,她感觉自己的青春时光是从嫁给钱掌柜开始的,在谷梁鸿身边时,美好,但不快活,在钱掌柜身边,既美好又快活,自己本来对生意一窍不通,但钱掌柜遇到大事还是喜欢听听她的意见,怎么也得她点头,钱掌柜才敢做决定,这种尊重是在谷梁世家没有的,她现在,不会像以前那样,害怕被谁算计,害怕被谁责骂,她现在就是看着刮风下雨都开心。 听苏落言下之意好像是同谷梁鸿闹了不愉快,人家夫妻间的事自己也不好问太详细,唯有道:“无论怎样,老爷是最疼爱你的,这一点即使你不相信我都相信。” 苏落也没有说谷梁鸿不疼爱自己,但谷梁世家的麻烦太多,她此时很是羡慕张初五这种与世无争安贫乐道的心态,喜欢她充满舒适的目光,和充满禅意的笑。 两个人刚说了一会,外面有下人报,廖夫人也到了。 廖夫人?苏落冷不丁没能明白过来,张初五挽着她的手道:“是你二娘啊。” 筱兰薇?苏落才醒悟,筱兰薇已经嫁给廖举人,当然就得称为廖夫人。 筱兰薇说着话已经进来,看见苏落稍微一愣,随即笑了,疾步上前和苏落的手握在一起。 张初五道:“故意没有告诉你们两个,是想给彼此个惊喜,现下,你三娘董竹音自杀而亡,窦璎死在大夫人手里,而大夫人现在身陷囹圄,我想了想,我们这些和谷梁世家有关系的女人,仅剩下我和二姐姐了,不知为何,感觉格外的亲呢,所以请了来,今晚,我们三人不醉不归。” 苏落端量了筱兰薇一番,她亦是,生下女儿后,深居简出,一改年轻时的脾性,廖举人谦卑恭顺,对她也好,是以现在筱兰薇也是过的非常快活,和张初五一样的醒悟,天下的好男人不是自己的,对自己好的男人才是自己的。 这时厨子过来请示张初五,买了两只鸡,不知夫人今晚想吃哪一只。 “这样的事,你自己做主吧。”张初五想同苏落和筱兰薇说话,吩咐厨子道。 厨子非得请她过去看,因为,一只毛色好,一只体型肥硕,自己做不了这个主,毕竟今晚请的是谷梁世家的掌门夫人,人家还是公主身份,厨子不敢马虎。 张初五无奈,唯有起身过去厨房,苏落和筱兰薇想参观一下张初五的家,就陪着她同来,在厨房门口看见绑缚着的两只鸡,张初五问苏落和筱兰薇的意见,筱兰薇做了主:“就那个肥硕的吧,我家的厨子做不好肉食,我肚子里亏了几天,今个算是在你这里打秋风了。” 张初五就告诉厨子杀那只个头大的,然后她引导着苏落和筱兰薇进了厨房观看其他菜肴。 苏落对吃食不是很挑拣,觉得样样都好,猛然回头就发现已经被割开脖子的那只鸡,厨子坐在门槛上,面前放着一个盆子,盆子里放着清水,因为张初五不喜欢吃鸡血等杂碎东西,所以钱家人吃鸡,鸡血都是这样装了然后倒掉。 苏落脑袋嗡的一声,因为她接着就发现那厨子或许是因为自己这个公主看他紧张,不小心割破了手指,他的血滴入装了鸡血的盆里,他那滴人的血,竟然和鸡血很快融合在一起。 229章 墨宗易位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对于滴血认亲这种事,苏落只知道非血缘关系的两个人,血是不能融合在一起的,却不明白为何钱家厨子的血能和鸡血融合在一起,按滴血认亲的道理,这钱家厨子岂不是和那只鸡是父子或是父女,看钱家厨子人模人样,应该没有能力生出一只鸡来,假如他真能生出一只鸡来,也不会亲手杀了自己的骨肉…… 苏落想完以上无用之事,一顿饭吃得神情恍惚,再次对谷梁卓文是不是谷梁鸿亲生儿子的事产生了怀疑。 饭后急冲冲回家,想把自己发现的情况告诉谷梁鸿,也准备对滴血认亲这件事做个细致的查探,无论书本上的理论依据,还是生活中的实际案例,势必要弄个清清楚楚。 只是没等开口,杨二郎带着一个人匆匆来找她,负责给苏落传话的小丫鬟刚刚禀报,门口就有人喊:“师姐,我是飞羽。” 苏落奔出月亮门,在房间的正门口,站着墨宗最小的弟子墨飞羽,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一张秀气的脸满是惊恐慌乱,仿佛刚刚经过一场逃难。 “飞羽,你怎么来了?发生何事?”苏落拉着他进屋,并介绍给谷梁鸿,说起来自己到谷梁世家有几年,墨飞羽还是第一次登门。 谷梁鸿似乎已经猜测到什么,墨飞羽如此状态差不多是墨宗发生了变故,墨子虚为人残忍,对弟子毫无感情,只利用他们为自己卖命,所以,谷梁鸿早就料到墨宗会发生内讧,这就像一个君主,昏庸无道残暴不仁都会引起民愤,招致反抗。 果然。墨绯烟对着苏落突然痛哭流涕:“师姐,大师兄带着其他师兄师姐叛变师父,他把墨宗夺了,和师父一番打斗,师父寡不敌众逃走。” “啊!”这件事却是苏落没有想到的,即使她也曾经非常愤恨墨子虚,也还从未想过要如此对待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更感念师父无论出于何种目的,也还是他把自己养大。所以听闻墨飞白篡位,心里不知是什么样的滋味,知道也不能全怪他。 “那你这是?”她看着墨飞羽。不知他来找自己何意。 墨飞羽突然就一脸正气,凛然道:“师姐,我生是墨宗人,死是墨宗鬼,我指的是师父那个墨宗。大师兄他这样做是欺师灭祖,我不屑与之为伍,所以逃了出来,可是我无处可去,又怕被他追杀,才来找你。 苏落先安慰他一番。又详细询问了过程,原来,墨飞白许久以来一直在收买人心。并鼓动大家和他一起造反,其实墨宗的弟子无论男女,早已受够了墨子虚的奴役,受够了他那些苛刻且惨无人道的规矩,单单从男女情爱上。墨子虚的规定就根本行不通,所以墨飞白振臂一呼那真是应者云集。大家纷纷支持,且准备好了一个圈套,等着把墨子虚瓮中捉鳖。 那一日,墨子虚不敌谷梁鸿,更加发现原来谷梁鸿居然也会神识功,并且看他的功力远在苏落之上,也就排除是苏落教授,既然不是苏落,那就唯有是无涯子,墨子虚的精神状态已接近崩溃的边缘,自己当初学神识功舍弃了一只眼睛,如今神功又被无涯子收去,谷梁鸿却没有失去身体上任何一处,不仅仅学会了神识功,到现在还居然好好的,墨子虚不禁叩问苍天,为何谷梁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有财富有功名有娇妻爱子,还有世人的尊重,他事事如意自己事事不如意,究竟这宿命是谁造成。 越是如此墨子虚越恨谷梁鸿,看锦衣卫根本斗不过谷梁鸿,自己的又一番计划失败,他就谋划另一番计划,所以才回到墨宗,本来想找墨飞白这些弟子帮助自己。 最后的晚餐,大家都是边吃边悉心聆听他的教诲和安排,饭到一半,他突然感觉胃里翻腾,老奸巨猾之人,没有声张,忍着剧痛把饭吃完,然后回去自己房里。 这个时候,他已经感觉墨宗的弟子应该是背叛了他,先是极力呕吐,使得服下之毒排出一些,又想自救,却见墨飞白带着众弟子杀了进来,他毒性已经发作,虽然暂时不至于丢命,但手脚绵软很难打斗,于是唯有招架之功无有还手之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逃了出去。 墨飞羽和另外几个弟子并不知情,面对突变首先与墨飞白理论,只是墨飞白此时已经自封墨宗宗主,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并把墨飞羽和其他几个弟子关了起来,给他们几天时间考虑,如果执迷不悟,就杀之。 墨飞羽亲眼看见一个弟子和墨飞白吵闹,被他一剑刺穿心口而死,所以墨飞羽不敢再反驳,当下假意臣服,之后偷偷逃了出来,本来打算找到师父墨子虚,并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所以过来苏落这里避难。 “师姐,我知道大师兄对你最好,我躲在你这里可以吗?” 苏落点头:“当然可以,你放心,师兄他不会杀你。” 墨飞羽摇摇头:“他已经杀人了,他现在已经不是从前的大师兄。” 苏落想了想,墨飞白夺了宗主之位她不想说对或是错,毕竟墨子虚不仁不义在前,但无论怎么说墨飞白不应该如此对待同门,这样的他和师父墨子虚有何区别,是以,苏落想找墨飞白谈谈,既是为了所有的同门,也是为了墨飞白,更是为了墨宗的未来。 “大叔,我想去趟祁连山。” 谷梁鸿正盯着墨飞羽的手看,试想假如他一路奔波,祁连山到凉州也不是一蹴而就之地,他为何双手干干净净,指甲就像才洗过一样,就算是他没有经过打斗,也能够很好的在路上住宿,为何最能触及东西的双手干净,而最不能触及东西的脸却这样脏? 听苏落叫自己,他急忙把目光抽离,看看她道:“好,你去吧,只是已经天黑,明日启程不迟。” 就这样定下,苏落暂时把滴血认亲的事搁置,次日早早的就上路,几天后到达墨宗,而此时墨宗正在大肆庆典,欢庆新宗主登临高位。 听闻苏落到,墨飞白首先有点吃惊,蹙眉沉思稍许,脱下庄严奢华的礼服换上平素的穿着,出来迎接苏落。 彼此见面,苏落故意肃然的伫立看他,目光中有些是责备。 墨飞白笑了笑,像多少年前似的,过来牵着苏落的手边往里走边道:“落落,此后墨宗才是你真正的娘家。” 苏落丢开他的手,其实也没有什么气,但是一想起落荒而逃如丧家犬的墨子虚,心里不忍,埋怨道:“他毕竟是养我们长大的师父,你这样篡位还想弑师,于心何忍。” 墨飞白慢慢转过身来,反问:“墨宗这么多男男女女都被他奴役,绯莲绯烟绯霜这些妙龄女子都因为他而死,他于心何忍?” 苏落也知道墨子虚错误大罪责大,但他毕竟是师父,所以喃喃道:“可我是他养大的。” 墨飞白突然仰天长笑:“若非因为他,你当年被谷梁鸿所救,应该在谷梁世家无忧无虑的长大,做什么墨宗被世人嘲讽的谍女,他养大你也只不过是为了完成他复仇的计划,你不必领情。” 苏落道:“你现在还不是在把墨宗继续。” 墨飞白道:“这不一样,我已经铲除了那些不人道的规定,墨宗再也不是之前的墨宗,大家聚在一起,为世人提供绝密的消息,赚取相应的酬劳,仅此而已,就像农人种田商人售货,只是一种谋生的手段,绝不是某个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把所有人都设定为他的棋子。” 听上去不错,假如墨宗的人从此都能有个好的归宿,苏落也不应该反对,只是叮嘱墨飞白:“我来此是为了飞羽的事,他说了和你不同的看法,你就容不下他,听说还杀了其他人,他们不想跟随你,放走便是,人各有志不能强求,你何必同室操戈。” 墨飞白思忖下道:“好,我听你的,无论是谁,不想留在墨宗尽可以离开,我也没有杀人,伤了而已,不信你自己去看,都在救治呢。” 苏落果真就去看了那几个受伤的师兄,眼下已经无碍,但他们皆感念师父墨子虚的养育之恩,誓死不追随墨飞白,想同苏落一道离开。 苏落也没有拒绝,小住一日就想转回凉州,临走问墨飞白要了个人情:“能不杀师父吗?他不仅仅是养育我之人,他还是我母亲的哥哥,也还是最爱我母亲之人,说起来他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深爱我母亲之故,他如今已经没了神识功,一个老人家,留他一条命苟活人世吧。” 墨宗下山的路口,两个人面对面而站,山风很大,冰冷刺骨,白雪皑皑反射着日光,映在墨飞白俊逸的脸上,他沉思有一阵才道:“好,为了你,我可以。” 苏落嫣然一笑,然后挥手告辞,同那几个师兄下山回凉州。 墨飞白注视她好久,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山路拐弯处,然后冷笑下,自言自语道:“墨子虚让我失去你,毁了我一生,你让我如何能放过他。” 230章 意外之喜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新书《色诫》明天开始稳定更新,这是小采的第三本书,讲一段民国往事,品一壶东北老酒,看人世间红男绿女的恩恩怨怨,俗语俚言,土香土色,延续诙谐之风……色有界,色需诫,反之后患无穷。 ﹌﹌﹌﹌﹌﹌﹌﹌﹌﹌﹌﹌﹌﹌﹌﹌﹌﹌ 苏落带着几个师兄回到凉州家里,谷梁鸿不知是漠不关心还是已经洞悉了一切,只对苏落嘘寒问暖,并不提墨宗易主之事。 “我心情很复杂。”夫妻夜话,苏落屈着腿坐在床上,凝神望着烛火,目光黯淡。 谷梁鸿正陪着安儿在地上玩舞剑,他亲手给儿子雕刻的木头小宝剑,并传授儿子自己乾坤剑的一招一式,安儿当然不会,只是呵呵的不停笑,并且终于能够清晰的喊出“爹”来,在厚茸茸的地毯上滚来滚去,像个小肉球,说起来这几个月墨飞白把他照顾得非常好,个子高了也胖了,让谷梁鸿油然而生出感激之情,也对墨飞白产生了敬佩,他痴情苏落谷梁鸿心知肚明,却没有对苏落死缠烂打,至此还一如既往的关心苏落帮助苏落,非常难得。 因此,谷梁鸿有意帮衬墨飞白,抱了儿子来到床上,道:“假如我是你师兄,大概都不会等到现在才反抗,谍人也是人,可是你师父把他们并不当人,听说当初你大师姐墨绯烟为了刺杀我,竟然被你师父安排什么把她的童贞留在墨宗,而你大师兄,明明不喜欢她,却还要与之同床共枕,落落,假如换了我,这种痛苦是生不如死。” 苏落把目光抛过来。清澈如古潭的眸子静水无波,定定的看了谷梁鸿许久,然后把脑袋埋进双膝,暗自感伤,墨子虚即使该千刀万剐,但他是师父,是外祖父外祖母收养的义子,也应该是自己的舅父,他还是深爱母亲的男人,听闻大多男人被阉割当了太监后。性情慢慢趋于女人化,可是墨子虚除了不长胡子,其他任何地方没有明显的改变。特别是他对母亲的感情,几十年来仍旧情根深种,实在是非一般人能做到。 想到这里,她叹口气,凉凉的目光落在芙蓉锦鸡的暖帐上。无论怎样,自己和墨子虚这种千丝万缕的关系斩不断,她担心墨子虚中毒逃走后的状况。 “我要去找我师父。”她伸腿就要下床。 谷梁鸿一把按住:“现在都几更天了,要找明天再出去找。” 苏落推他:“天寒地冻的,我师父在哪里过夜呢?我实在担心,我知道我师父曾经对不住你。但他是我的师父,还是我的舅父,我不能在他四面楚歌的时候对他置之不理。” 谷梁鸿解释:“你要做的事情我无一反对。只是天太晚了,明天我和你一起出去找,再说,我们也无法断定他会来凉州,祁连山附近这么多村落镇店。他不知去哪里暂避,总得打听一下才是。另外,你这个做娘的,对安儿一直没怎么照顾,难得儿子小小年纪如此懂事,但他还是希望你哄着他,搂着他入睡。” 苏落看看正在玩木头宝剑的儿子,时而看她一笑,时而看谷梁鸿一笑,时而又乖乖的低头继续把玩手中的木头剑,可爱至极,苏落顿生自责。 谷梁鸿抓着儿子放在她面前,道:“安儿,娘亲不开心,安儿哄一哄。” 苏落心里还笑谷梁鸿,安儿才多大,能听懂他这么深奥的话? 然而,小娃竟然撅着屁股,把脑袋凑近苏落,朝她呲着小牙呵呵一笑,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下。 苏落登时惊呆,稍后抱紧儿子:“宝贝!”也反过来亲儿子,“娘亲有了你,从此后笑看风云笑傲江湖笑逐颜开笑里藏刀……” 胡说八道了半天,和儿子笑作一团。 小娃非常懂事,亲了她之后又亲谷梁鸿,谷梁鸿反过去也亲儿子,苏落跪坐在他面前,撒娇道:“我也要。” 谷梁鸿看看儿子,难为情道:“安儿在呢。” 苏落把嘴巴更凑近了:“就要。” 谷梁鸿轻拍下她的面颊:“等安儿睡了。” 苏落差不多已经把嘴巴凑到他的嘴边:“偏不。” 安儿不明所以,觉得好玩,也学着苏落的样子把嘴巴凑到谷梁鸿面前,弓着身子,撅着屁股,萌爆。 一大一小,两个最爱之人,谷梁鸿迟疑下,左右开弓,在母子俩的脸上各自亲吻了下。 苏落觉得他在敷药,按住他吻了上去,安儿见状,咯咯笑着也扑了过去,母子俩压在谷梁鸿身上,三个人闹在一处。 ——﹡——﹡——﹡——﹡——﹡——﹡—— 翌日,苏落准备同墨飞羽和另外几个师兄出去寻找师父墨子虚,没有让谷梁鸿同行,如今是多事之秋,她担心儿子的安危,并且,墨子虚现在是走投无路,他曾经那样恨谷梁鸿,苏落真怕师父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来,他没有能力伤害谷梁鸿,但怕他伤害儿子,是以留下谷梁鸿照看安儿。 也没有骑马,同师兄弟们商量好,在凉州的大街小巷打听师父的下落,想想墨子虚的模样和装束都非常鲜明,假如他人在凉州应该能打听出来。 几个人分头行动,并定好无论找到找不到,都于午间在塞上酒楼汇合。 苏落同墨飞羽一伙,先是挨家客栈的打听,墨子虚的标签就是红袍、白发、瘦高,问了整条街的客栈都说没有此人。 眼看中午时间快到,苏落焦急万分,期待几个师兄会带来好消息。 到了街尾最后一家客栈,她心里已经不存希望,但不打听又不死心,抬头看看这家客栈门面小,进了之后发现客人伶仃,店小二趴在柜台上打盹,口水流出好长。 当当当!苏落敲响他面前的台案,小二吓了一跳,猛然直起身子看看她,先是欢喜的问:“姑娘你们住店?” 苏落摇摇头,没等问出什么,小二听说她不住店,立即冷下脸道:“姑娘,我们这里不是闲来无事串门之地,你不住店来作何?” 当!苏落丢下一点银子,然后问:“打听个人,白发……” 所以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小二见了银子,没等她描述完就抢着道:“楼上呢,左手第二间。” 苏落愣了愣,然后和墨飞羽对望一眼,心下大喜,难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师父竟然在这种简陋之地? 和墨飞羽两个噔噔跑上楼去,想喊“师父”,又怕墨子虚对她忌惮,或者误会从墨宗出来的墨飞羽,所以没有喊,和墨飞羽蹑手蹑脚的来到左手第二间的门口处,从门缝处往里面看,她当即大吃一惊,里面的人不是师父墨子虚,而是另外一个熟人,郑氏的继父郑老爹,同他对坐的还有一个人,苏落却是不识。 或许郑老爹就是觉得此地隐秘才把朋友约来这里见面,两个人在房间中把酒交谈,呜呜的听不清晰。 苏落感觉郑老爹没有离开凉州,定然有重要之事,朝墨飞羽“嘘”了下,示意他不要出声,然后自己努力打开耳识这一阶,用心的窃听。 “老哥,你真不打算要回儿子,那可是你的骨肉。”这是那位客人,哧溜哧溜的饮酒,吧唧吧唧的吃菜。 苏落听了心下豁然开朗,谷梁卓文,就是郑老爹的亲生儿子。 “哎,我又何尝不想,你看我一把年纪,别说有个儿子,就是有个女儿都是我郑家的祖坟冒青烟了,可是老弟你不懂,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卓文我儿,我必须暂时忍痛放弃,当初没有杀死谷梁鸿,现在也不用我再费尽心机,因为凉州在传言,说谷梁世家准备举家迁离凉州,他们都走了,别的不说,单单是那些房产,他们又不能安个轱辘推走,那可是一笔可观的财富,届时我就告诉卓文,让他执意留下,到那时我们父子再相认也为时不晚。” 盘算的不错,苏落想,假如卓文真不想走,别说把房产留给他,就是把财富留给他一些也未尝不可,这郑老爹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弄出那个滴血认亲的假象。 想起那件事,苏落急忙用心的听,希望从郑老爹和他朋友口中得知真相。 幸运之至,郑老爹的朋友果然开始问了:“老哥,那你今日约我来此究竟是何事?一切不都是在按你的计划进行吗,你弄的那个滴血认亲居然蒙混过关,谷梁鸿和谷梁家人都承认了卓文。” 郑老爹抹了把嘴角,然后把沾了酒水和油水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道:“不瞒老弟,谷梁鸿的那个小娘子古灵精怪,我有点担心她会发现什么端倪,假如她追查此事,那可就不妙了,毕竟卓文还在她身边呢,滴血认亲我做了手脚,给卓文服食了一种药,那种药叫……” 到了关键时刻,郑老爹突然把嘴巴凑到他朋友耳边,窃窃私语起来,苏落努力听也没听清楚,猛然睁开眼睛,心里还是高兴,总算得知卓文根本不是谷梁鸿的亲生儿子,既然有假,早晚会探查明白。 郑老爹的朋友听了哈哈大笑:“老哥,真有你的,那么你叫我来是?” 郑老爹道:“谷梁鸿在抛售他的商号,我不方便出面,这样,我拿钱,你代替我出头,给我一一买下,等谷梁世家离开凉州后,我和我儿卓文,就是凉州首富了。” 他朋友立即道:“好说好说,到时老哥可不要忘记兄弟。” 两个人嘻嘻哈哈,继续吃酒。 231章 无意中做了诱饵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只等苏落把偷听到的事情告诉谷梁鸿,意外的,谷梁鸿居然不信,夫妻两个对视半天,苏落气得扭头就走,谷梁鸿一声叹息。 谷梁鸿认为她是一直停留在不认卓文是自己儿子上,因此就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出现幻听的状况都有可能,谷梁鸿并无怪她之意,但觉得孩子不像父母也属正常,卓文业已认错,郑氏更身在大牢,卓文的身世郑氏没有亲自开口,即使是假,谷梁鸿也觉得郑氏有难言之隐,他不想对此事过多纠缠,弄得人心惶惶,家里不宁。 苏落被谷梁鸿误会,和他开始冷战,而谷梁鸿自从确认卓文是自己的儿子后,对苏落也若即若离,有一层摸不着看不到的东西横亘在两人之间,究其原因,是他的自责心理吧。 苏落因为急于寻找师父墨子虚,有关卓文的身世之事,她唯有暂时放下,孰轻孰重她分得清,当务之急是找到师父,苏落甚至还奢望能够让师父和墨飞白握手言和,说服墨飞白承认反叛之错,再说服师父摒弃掉墨宗之前那些惨绝人寰的臭规矩,或许就可以有个大团圆的结局。 然而寻遍凉州都没有墨子虚的身影,她唯有把目光放到祁连山附近之地,收拾好行装,带着师兄弟们离开凉州继续寻找。 祁连山下落虎岭,落虎岭旁老狼窝,此地散落着一个小村庄,之所以说叫散落,是几十户人家彼此不相依,这一户那一户,沟上坎下,遥相呼应。 苏落和几个师兄弟到达的时候已经是沿途寻找了多少日子,天气骤冷,呼气成冰。积雪没膝,朔风呼啸。 眼看天黑,一行人不得下马投宿,准备等天明再找。 敲开一户人家的门,说明来意,又递上一锭银子作为住宿费用,对方是对老夫妻,并未对她的银子动心,若非见她是个姑娘家,荒村僻壤。不速之客,人家是断然不敢收留的。 腾出正房给苏落几个人住,老夫妻住在厢房。收拾停妥还送来饭食。 苏落是食不甘味,既惦念师父,心里还气谷梁鸿对自己的不信任。 小师弟墨飞羽看出她满腹心事,靠近她开解道:“师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苏落朝他浅浅一笑:“只要你别说‘师姐其实我也喜欢你’就可以。” 这句话是半真半假。既是玩笑又是苏落的真心,想当年墨飞羽就曾这样告诉过她,当时让苏落喷了他一脸的饭食。 谁知,墨飞羽居然道:“我当然仍旧喜欢你。” 这次苏落没有喷饭,总归是够成熟,面对一些意外之事能够处变不惊。还是用手中的馒头敲了一下墨飞羽的脑袋:“再胡说师姐会生气。” 墨飞羽顺势抓过她手里的馒头大口的吃,嘿嘿一笑道:“但我这次想说的是,你和大师兄青梅竹马。年貌相当,本是一对,何必嫁给那个又老又丑的谷梁鸿。” 苏落猛然看向他,他立即纠正:“丑倒是不丑,但比大师兄老对吧。可惜了你这花容月貌,再者。好像你在谷梁世家过的并不开心,天下唯有大师兄最疼爱你。” 苏落已经蹙起眉头,他又解释:“我其实这是庸人自扰,就是感觉师姐你嫁给谷梁鸿有些可惜,做个谷梁世家的掌门夫人,不见得比做墨宗的宗主夫人好多少。” 苏落一把抓住墨飞羽,目光凌厉:“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和大师兄翻脸?你们有没有什么瞒着我?” 墨飞羽当即愣住…… 其实,苏落刚刚是听他为墨飞白说好话有些怀疑,假如他们真的已经分道扬镳,按理墨飞羽即使对墨飞白不是谩骂仇恨,也犯不着在这个时候为他溢美,. 愣了有一阵,墨飞羽才道:“一码归一码,我是对事不对人,墨飞白无论怎样的十恶不赦,他对你的感情却是真的,我是之前没见过谷梁鸿,这回见了才发觉你们之间有差距,他足可以做你父辈了,等他垂垂老矣,你的境况堪忧。” 苏落对他半信半疑,因为墨飞羽给她的感觉一直天真无邪,也就没有太多怀疑,只当他是好心为自己罢了。 冬夜漫漫,苏落独居在西屋,辗转难眠,各种心思纷至沓来,蜷缩在被子里更想儿子,想他喊自己“诺诺”时可爱的模样,想他偎依在自己怀里睡觉的场景,继而想起谷梁鸿,立即让自己的思绪戛然而止,或许真如墨飞羽说的,自己嫁给谷梁鸿就是个错误,这些年来生活仍旧没有平静,离自己的梦想差之千里。 挑了挑灯芯叹口气,一个不经意的抬头,就发现窗户外隐隐约约有个暗影闪过,她心里咯噔一声,怕这荒村僻壤的有贼人出没,于是下床穿了鞋子,然后噗的吹熄了灯火,拔出匕首靠近门口,先启开一点点缝隙往外看,风止息,月皎洁,院子里空空旷旷,并无一人,她思忖,难道是自己看走眼? 刚想反身转回,突然闪现一人,当即捂住她的嘴巴然后轻声道:“落落!” 苏落举目来看,白发红袍,正是自己苦苦寻找的师父墨子虚,欢喜非常。 墨子虚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才松开捂着她嘴巴的手,推着她进了屋子,紧紧把房门关闭,连灯都不让点,两个人就在朦胧之中对立。 “师父,我到处在找你。”苏落看他一切都好,遂放心下来,扶着他往椅子上坐了。 墨子虚抬头看看她,感慨道:“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其实你不仅仅长的像你娘,心地善良也像,我以为你这辈子恨死师父,以为你会同墨飞白那个畜生一样反叛师父。” 苏落把脑袋摇的像拨浪鼓:“师父,我当然不会,我这条命是你给的,我一直把你又当爹又当娘,即使您有错,我或者怨过您,但绝无恨,我想大师兄也是这样的,他是一时之气罢了。” 墨子虚冷冷一笑:“你和谷梁鸿交谈的话,你回墨宗的事,我都已经知道,我相信你,但不会再信墨飞白,师父现在走投无路,除了你没有人可以帮我。” 苏落道:“还有飞羽他们,是同我一起出来找你的,他们都拥护您。” 墨子虚摸了摸自己戴着眼罩的那只伤眼,然后握紧拳头,狠狠道:“落落,你不乏聪明,但太善良,飞羽他们都和飞白那个逆子要好,怎么会心向于我,恐怕这其中有诈。” 苏落望着他,不敢肯定墨飞羽几个的真正意图,是以不知说什么好。 墨子虚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她道:“飞白想对我赶尽杀绝,飞羽几人差不多用的是苦肉计,师父现在体内的毒还没有解除,不能用力打斗,为了以防万一,对飞羽几个必须要先下手为强,目前他们对你没有猜疑,你把药下在明天早晨的饭食里,解决掉他们几个,我再慢慢收拾墨飞白那个畜生。” 投毒?给墨飞羽几个投毒?苏落没有接药包:“师父,不会的,飞羽几个是我带出墨宗的,他们都说不能接受大师兄反叛您,说他是欺师灭祖。” 墨子虚把药包塞到她手里:“傻丫头,师父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自己心里清楚,他们都恨死了我,包括你,其实也恨死了我,他们不会是真心想追随师父的,假如你不给他们下药,飞羽几个恐怕是飞白派出来寻找为师的,然后里应外合置师父于死地。” 苏落讷讷的捏着手里的药包,即使墨飞羽几个真如墨子虚所言,她也无法给同门师兄弟投毒,道:“师父,现在他们都已经睡下,这样,明天一早我和他们谈谈,飞羽几个对我还算不错,我能够说服他们的。” 墨子虚凄然一笑,起身道:“都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你是姑娘家,师父也不敢强迫你狠辣残忍,但是,假如师父身首异处,你就会明白今晚师父说的话,你好自为之,我不能留在你这里,怕墨飞白跟踪,这样,明天一早我再过来探看,希望你能听师父的话。” 房门轻启,墨子虚飘然而去。 苏落把毒药包放在桌子上,盯着看,她既不想师父有事,也不能残害同门,当真是陷入两难之境地。 次日天明,房东老夫妻做好了早饭过来叫她和墨飞羽等人。 “师姐,你眼圈乌黑,是不是昨晚没有睡好?”墨飞羽上前关切的问。 苏落揉揉眼睛,敷衍道:“惦记安儿。” 几个人随着房东老妇过去厨房吃饭,苏落趁人不注意,把墨子虚给她的那包药丢进还烧着火的灶膛内。 一顿饭吃的神情恍惚,琢磨该怎么套出墨飞羽的实话,怎样救师父于危难,怎样平息墨宗的这场纷乱。 突然,出去抱柴禾的老妇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高喊:“杀,杀人了!” 苏落心里一个激灵,手也发抖,筷子啪嗒落地,拔步就跑,外面的院子里,墨飞白带着墨宗众多弟子,把师父墨子虚围困在当中。 232章 千算万算,还是中计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这样的场景苏落始料不及,料不及曾经答应自己放过师父的墨飞白如何找到此地,料不及曾经叱咤风云的墨子虚此时为何没了斗志,墨飞白宝剑在手,洋洋得意,墨子虚从不用兵器两手空空,只见他慌张的转来转去,阔大的红袍随之拂动,像一滩血,于满目的积雪里刺目。 两方面剑拔弩张,厮杀一触即发,墨飞羽溜到苏落身边悄声道:“师姐,你拖住大师兄,我们护着师父逃走。” 有病乱投医,苏落此时也来不及再怀疑墨飞羽几个,点点头,然后冲过去,一下子就搂住墨飞白的腰。 “落落,我答应你不杀他,我只想问问他墨宗所有财富的藏处,那些东西不是他辛苦赚来,都是我们这些弟子九死一生一点点的积攒。” 墨飞白没有挣扎,对于苏落,他无处不是软肋,只有好言相商。 财富?苏落蓦然想起几年前她被师父命令从谷梁世家回墨宗,当时师父要自己同他闭关修炼神识功的第八阶识,在一面墙后面,藏着的都是财宝,此时想说怕墨子虚不让,唯有给墨飞白使个眼色,索性她和墨飞白面对面,背后的墨子虚看不到她的表情,接着她哀求:“师兄,你答应我不伤害师父,你要伤害他,我就死在你面前。” 墨飞白其实根本没有理解她给自己使眼色是何用意,但听她用死来威胁自己,投鼠忌器,只道:“落落,他不值得你这样。” 苏落就是紧紧抱住他不放,这个时候墨飞羽几个趁机对墨子虚道:“师父,我们走。” 墨飞白身后的诸多墨宗弟子高喊:“宗主,不能放了这个恶人。想想我们曾经过的那种非人的日子,对他千刀万剐都不解恨。” 苏落仍旧抱着墨飞白,伸出腿踢去,边骂:“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师父好歹把我们养大,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没有苦劳还有辛劳,墨宗你们也得到了,何必赶尽杀绝,他是我们的师父。不是仇敌,你们这种仇恨若是放在保家卫国上,我佩服。却用来对付养育我们的师父,我唾弃。” 墨飞白被她拖的东倒西歪,不怒反笑,喝令自己的手下退后,苏落急忙喊墨子虚:“师父快跑!” 墨子虚本来对墨飞羽等人没有信任。这样的情势下也不得不信,他之前被墨飞白下的毒还未完全逼除,没了神识功人也变得胆怯,失去墨宗众叛亲离,更加没了底气,就像一个落败的老虎。早没了斗志,所以唯有同墨飞羽几个匆忙逃走。 墨宗的诸位弟子想追击,苏落就去夺墨飞白的宝剑。意思是自杀,墨飞白唯有怒斥手下,苏落见状又抱住他,在冰天雪地里僵持很久,懂得瑟瑟发抖。墨飞白劝道:“他们已经跑远了,你该松开我了。” 苏落摇摇头。小脸冻得紫青。 墨飞白拗不过她,唯有指指房门:“我们进去好吧。” 苏落点头,两个人就这样拖拖拉拉进了屋里,坐在火盆边,苏落还是抱着他的胳膊不放。 墨飞白啼笑皆非,看她嘴唇上干干巴巴,问:“口渴吗?” 苏落抽抽鼻子,有点伤风之意,点头:“嗯。” 墨飞白喊人去找房东要了壶茶,倒了杯给她喝,苏落双手抱着他不放,他唯有把茶杯递在她嘴边,苏落就哧溜哧溜的喝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墨飞白道:“这回可以了。” 苏落仍旧摇头,想墨飞白这些弟子都是年轻力壮,奔跑速度也快,必须给师父创造一个充足的逃跑时间。 墨飞白拍拍她的脑袋,禁不住想笑,思绪游走,蓦然想起和苏落青梅竹马的时光,那时她就是这样喜欢和自己撒娇耍赖,比如两个人玩蹴鞠,她赢了,师父分配给她的活自己就得替她做,她输了,她就大哭,然后师父分配给她的活还是自己替她做,那个时候在自己心里,苏落是未来的妻子,所以,自己愿意包容她的一切。 如今物是人非,苏落已经为人妻为人母,可是在自己心里,为何还是初衷不改,仍旧觉得她是未来的妻子,还是需要包容她的一切。 “落落,再不松开,师兄就把你留下,留一辈子。” 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想试探苏落的心思。 谁知,苏落听后立即松开手,然后呲牙咧嘴的甩甩自己的胳膊,有些酸痛。 墨飞白非但没有感觉轻松,反而心在往下沉,沉入深不见底的深渊,那里没有光明只有黑暗,那里没有温暖只有冰冷。 苏落看他脸色愠怒,不知他气在何处,为了哄他,道:“师兄,我们来做个交易,你放了师父我告诉你那些财富的藏处,此后你和师兄弟们师姐妹们什么都不做,也可以安享一生。” 墨子虚漂亮的丹凤眼一挑,蔼然而笑:“你让师兄做的,不用交易,师兄愿意这辈子下辈子都为你无条件的付出。” 苏落戚戚然的:“可我已经欠你太多。” 墨飞白一把抓住她,咄咄逼人的目光:“那你还给我。” 苏落知道他这句话的深意,惆怅道:“我即使能离开谷梁鸿,也离不开安儿。” 墨飞白立即道:“我视安儿为己出。” 苏落摇摇头:“师兄,安儿是谷梁鸿的骨肉,我可不想谷梁卓文的悲剧在安儿身上发生,谷梁鸿还那么疼爱安儿,我怎能让他们父子分离。” 墨飞白突然面露喜色:“落落,你之意,假如没有安儿,你就会离开谷梁鸿嫁给我?” 苏落听着这话有点毛骨悚然:“师兄,你想对安儿怎样?” 墨飞白知道她误会自己,忙不迭的解释:“我当然不会对安儿怎样,我和他相处了几个月,每顿饭我都是一口一口的喂他,每晚睡觉我都是搂着他哄着他,我很多时候甚至恍惚感觉安儿是我的儿子一样。我只是打个比方罢了。” 苏落紧绷的神经随即松懈下来,无论怎样,能用那么多财富换取师父一条性命,也值得,于是告诉墨飞白,墨宗的财富都在师父闭关修炼的那间密室,又告诉他如何操作才能打开那扇墙。 她还惦记师父的落脚之处,于是当下同墨飞白告辞,墨飞白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凉州,执意相送。只遣自己的手下回去祁连山。 苏落本想推辞,转念想想如果能拖住墨飞白一阵,师父逃跑的机会更大。于是欣然同意。 两个人离开老狼窝,转头向东而行,几日后终于回到凉州。 与城门口告别,墨飞白婉拒了苏落请他回府的盛情,理由是。墨宗才到自己手里,那么多财富也需要重新分配和规划,墨宗之前接收的都是孤儿,为了扩大墨宗的规模,他决定只要有能力品行端正,都可以加入墨宗。他想把墨宗在自己手里发扬光大。 这件事苏落处于一种尴尬之地,既不能同墨飞白反叛师父,又觉得墨飞白夺了墨宗也是情有可原。所以不做表态,拱手告辞,打马朝家里奔去,有了儿子,走到哪里他都是自己的牵绊。 过了几条街。距离家门算算顶多半里路,风沙狂飙下。蓦然横出十几个人,又是锦衣卫,来者不善,她心知肚明,想绕过别的路,怎奈后边也是锦衣卫,已经呈包围之势把她困在当中。 跑不掉,她输人不输阵,口气非常厉害:“我是安平公主,尔等想造反不成!” 锦衣卫的头头答:“公主见谅,我们受皇上之命,请公主同我们回去见驾。” 皇上见我?苏落不是很信,道:“我皇爷爷想见我,自然会派个公公前来传召,或是下个文书到凉州卫,你们这些锦衣卫管的也忒宽了吧。” 果然,锦衣卫虽不是假传圣旨,抓她也还是为了要挟谷梁鸿,并非朱棣真的想见,只是朱棣下了令,许他们可以见机行事。 锦衣卫知道苏落聪慧,一般下骗不过她,唯有彼此看看,慢慢包围上来。 苏落抓着马缰绳,那马得得的原地踏步,也似乎看懂了眼下的情形有些不对头。 苏落大概数了数锦衣卫的人数,动用神识功无法同时制住他们,刚想抬腿拔出靴子里的匕首,用自杀来威胁,这真是百试不爽的妙招,当然,前提是对方得在乎你,想这些锦衣卫不在乎自己,也还忌惮朱棣,他们不会让自己轻易的死。 匕首没等拔出,一人凌空而落,宝剑于冬日的阳光中刺目,这样的季节仍旧喜欢白袍,如此臭美非墨飞白没有他人。 “师兄,你不是回祁连山了吗?”苏落惊奇,两个人好像才分手。 墨飞白把宝剑对着这些锦衣卫,头也不回的告诉苏落:“我眼皮跳得厉害,猜想大概是你要出事。” 呃?苏落难以置信,跳下马来奔墨飞白而去,眼角余光处有道红闪过,她一个激灵,感觉怎么像是师父,转头去看,噗通一生巨响,当真是墨子虚从路边一家客栈的二楼摔下,大红的袍子铺展,同着飞溅的鲜血,苏落惊得目瞪口呆。 这是怎么回事? 墨飞羽几个护着墨子虚从墨飞白手中逃离后,也辗转回了凉州,于一家客栈躲避。 一路奔逃口干舌燥,甫一进门墨飞羽就道:“师父,您先喝口水。” 墨子虚犹豫下,看看保护自己的几个弟子都在,他们没有机会做手脚,这水当然是店里的伙计烧的泡的,于是放心的喝了一口,感觉味道不对,蓦然看去墨飞羽,见他正得意的笑。 噗!墨子虚一口血喷出,随即明白自己千算万算,还是中计,起身奔向窗户,撞开就跳了下去,刚好落在锦衣卫围困着的苏落面前。 233章 子虚乌有,穷其一生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师父!” 苏落奔向墨子虚,跪地抱起他的上半身,胡乱的擦拭着他嘴角的血,未知他是毒发喷血还是坠落摔坏了哪里。 而此时墨飞羽等人业已从客栈冲出,看墨子虚起身都难,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不足为虑,才和墨飞白汇合在一处,禀报自己这方面的情况。 这一刻,苏落什么都明白了,师父还有自己,都落入墨飞白的圈套而已,虽然墨飞白如何设计她不得而知,但他利用了自己却是千真万确,而墨飞羽,充当了这招骨肉计中的黄盖罢了,她愤恨的瞪向墨飞白,没说什么,但这目光却让墨飞白不寒而栗,怒向墨飞羽几个:“谁让你们当着落落的面出手!” 墨飞羽其实也不想的,完全是一种巧合,他忙不迭的解释:“我们在客栈,哪里知道街上发生的事情。” 大风起,云漫卷,瞬间呈遮天蔽日之势,不知墨子虚算不算得枭雄,但他从一个平凡的小太监,到自己创立墨宗,到后来利用墨宗自己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也是经历了一个漫长和艰难的过程,哪怕是奸雄,总还是个人物,大人物的陨落似乎总能被上天感知,这不,风雪欲来,气氛肃杀。 锦衣卫似乎也看出了门道,慢慢围拢过来,墨飞白当即命令自己的人拔刀相向锦衣卫。 锦衣卫的头头先礼后兵道:“阁下最好不要多管闲事,我们是奉皇上之命。” 墨飞白嗤笑:“朱棣吗,他是谁家的皇上,我们不是大明国人,当然不会听从他的命令,也不会把你们这些杀人的工具放在眼里。” 锦衣卫听他竟然敢出口不逊,这是大逆不道。那头头忍了忍,试着继续调和,道:“是墨子虚要杀谷梁鸿,还想雇请我们杀你们这些叛逆的弟子,你们何必保护他。” 墨飞白长发纷飞,漂亮的丹凤眼乜斜,语声轻忽,不屑道:“他的生死与我无关,我保护的是我师妹,谁敢动我师妹一根汗毛。足下可以去打听打听,从西域到大明,我墨宗个个是不是酒囊饭袋。” 软硬兼施后。墨飞白毫不退让,锦衣卫没了耐性,奋力冲上,墨飞白也毫不示弱,指挥自己的手下反击。两方面打的热闹。 苏落抱着墨子虚痛哭:“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墨子虚眼神已经迷乱,所幸那含有毒药的茶水他才只喝了一口,是以中毒不深,但之前中的毒并未解除,如今两毒交错。他知道自己无力逃出生天,看着苏落道:“落落,最后关头。师父还有你,心满意足,我该找你娘去了,我会告诉她,你现在过的非常好。嫁了个好男人,生了个好儿子。” 苏落的泪如雨筛落。啪嗒啪嗒滴到他的脸上,哭的抽抽噎噎:“师父,你不恨谷梁鸿了?” 墨子虚淡淡一笑:“师父都这样了,谁也恨不起来。” 苏落拖着他就走:“师父,我带你回家,大叔他厉害,一定能救活你。” 只是她身子瘦弱,墨子虚身材高大,怎么能拖得动,想喊人帮忙,却见墨飞白和锦衣卫斗的正欢,眼看墨子虚目光越来越暗,这是生命越来越远离之状,她六神无主下,习惯的高喊:“大叔!” 话音刚落,一匹白马乘风而到,黑色身影逆风旋起,从马上射下落在她面前,然后抱起墨子虚就跑向白马。 苏落看着那背影哽咽着:“大叔。” 此人正是谷梁鸿,他把墨子虚放在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去,怎奈一匹马无法承载三个人,看了看苏落,颇有些担心道:“自己保重。”然后打马飞奔回到府里。 卧房内,他先给墨子虚封闭穴道,又让杨二郎去请艾神医过来给墨子虚解毒。 “没用了,我的气数已尽。”墨子虚嘶哑着嗓子,费力转过头来看他。 “不会,你这样的毒艾神医应该能解。”谷梁鸿安慰他。 墨子虚看他救助自己仿若救助一个朋友,相当讶异:“你应该希望我死才对,我一辈子与你为敌,费尽心机的想杀你,也正是为了杀你,我才利用了自己的弟子,也才让他们愤懑和怨怼,也才弄成今日这个局面,说起来,这都是我咎由自取,这是报应。” 谷梁鸿双掌展平,隔空揉搓,瞬间两个手心间涌出一团蓝色之光团,他边发功边道:“落落教会我一件事,恨远比爱累,所以我谁都不恨,并且落落是你养育长大,说起来作为她的夫君,我还没有回报你。” 他一言毕,墨子虚拼劲全力坐起,两个人对视,墨子虚那只眼眸中突然有了一点点柔和之气,继而哈哈的大笑,类似回光返照,朝谷梁鸿拱拱手:“我总算还来得及对你说一声,抱歉……照顾好了落落。” 接着,他双目凸出,向后噗咚倒去,一代枭雄,没有死在敌对者手里,竟然死在自己养育的弟子手里,可悲可叹,也可恨,只能说是因果循环,又可喜的是,他终于在临死前明白了这个道理,死的了无遗憾。 稍许工夫,艾神医到了,苏落回了,见墨子虚已死,艾神医毕竟不是公孙渡,无计可施唯有告退。 谷梁鸿搂着苏落道:“我尽力了。” 苏落扑在他怀里哭泣:“我知道。” 谷梁鸿拍着她的后背安慰:“你父皇丢下你的母亲不管,你师父这是去陪她老人家了,所以你不要过度悲伤,无论你师父还是你娘,都会担心你的。” 苏落连说好好,眼泪还是止不住扑簌簌落下,她对墨子虚的可怜大于感情,是可怜他为了爱一个女人,不惜耗尽自己的一生,也荒废了自己的一生,希望他和母亲在另外一个世界会重逢,并,再也不分开。 谷梁鸿吻了下她的额头,再道:“你师父临终时说,他对我抱歉。” 苏落从他怀里抽离开来,看了看他,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师父终于放下了和谷梁鸿的仇怨,他终于承认母亲不是谷梁鸿所杀,苏落虽然难过,心里也好像卸下了千斤的重担,轻松许多。 后来,苏落以女儿身份为墨子虚安葬,处理好师父的后事,他再次与谷梁鸿告辞,她要去祁连山找墨飞白。 谷梁鸿有些担心,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况且你师兄其实也很可怜。” 苏落道:“你放心,我不是找他给我师父报仇,我也明白师父欠他太多,我只是问问,他追杀我师父的前前后后,好像是利用了我。” 谷梁鸿理解她的心思,在她心里,墨飞白对她是极其宠爱和尊重的,突然被墨飞白利用,她心里的疙瘩解不开,很想陪她一同去,又不想天寒地冻的安儿跟着颠簸,于是让谷梁卓然和紫鸳陪同,因为春好即将生产,杨二郎无法抽身。 对于谷梁卓文和紫鸳,苏落心里也是有愧疚的,本来打算给他们两个在秋季完婚,当时偏偏遇到谷梁鸿中毒命悬一线,他们的婚事就拖延下来,也曾提及,然谷梁春却觉得既然谷梁鸿打算把家搬离凉州,不如就等安顿下来后再操持婚礼,眼下人心惶惶,各个忙忙碌碌,办婚礼显然仓促。 谷梁卓然和紫鸳也同意,卓然每天帮着谷梁鸿处理世家产业,紫鸳被苏落派去保护春好,这回三人同行,苏落因为师父新亡,笑不出来,他两个就变着法的逗弄。 “公主,等我们成亲时,你怎么也得把安儿给我抱抱。”紫鸳从马上探出身子靠近苏落神神秘秘道。 苏落终于勉强笑了笑:“羞不羞,现在就着急生小娃了。” 紫鸳当然羞臊,还是道:“早晚的事,先跟公主你学学经验。” 苏落指指卓然,不怀好意的笑笑:“我是帮不上忙的,找他。” 两个人正说笑,面前出现一排人,毫无悬念,又是锦衣卫,苏落三人不过是刚出凉州不远,锦衣卫真是嗅觉灵敏,立即追了上来。 谷梁卓然拔出宝剑,看看苏落道:“等下紫鸳保护你先走,我来对付他们。” 苏落呵呵一笑:“用不着打打杀杀这么麻烦。”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鸡蛋大小的物什,举着给谷梁卓然和紫鸳看:“大叔早料到锦衣卫不会放过我,这个叫火硫蛋,是东瀛忍术里的烟遁。” 她说着打马迎着锦衣卫而去,对方已经刀剑相向还不停威吓,苏落让卓然和紫鸳跟上自己,然后把手中的火硫蛋抛向锦衣卫之中,轰隆一声响,炸开后烟雾弥漫,苏落喊着卓然和紫鸳逃出烟雾,哈哈大笑而去。 三人继续前行,不几日到了祁连山墨宗之驻地。 墨飞白似乎已经料到苏落会来兴师问罪,他也高兴苏落能来兴师问罪,这样,就说明墨子虚已死。 苏落让谷梁卓然和紫鸳等在别处,她单独会见墨飞白,两个人见面,墨飞白笑了笑,一如既往的亲切,唤道:“落落。” 苏落手腕一抖,袖子里出来一把匕首,当即横在墨飞白脖子上,狠狠道:“我来给师父报仇。” 234章 爱不爱,两难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墨飞白没有躲,反而迎着苏落更走近一些,脖子贴着她的匕首顿时划开一道血痕,他浑然不觉的仍旧看着苏落笑,眼如桃花,更似秋水,男人能生得这么美,.com 苏落却泪洒衣襟,手一颤,匕首应声落地,接着她无声的哭泣变成嚎啕大哭,吓坏了墨飞白,把她抱在怀里像哄着一个孩子:“落落不哭,都是师兄不好,你杀剐存留师兄毫无怨言。” 苏落使劲推开他,吼道:“你明知我不会杀你。”边哭边抹眼泪,憨憨的模样让墨飞白心疼不已。 “可你答应我不杀师父,为何言而无信,师兄,从小到大但凡你对我说的话,你没有做不到的,师父他再不好也养育了你,你于心何忍,你让我情何以堪。” 她继续诘问,这一次墨飞白的所作所为真的让她失望痛心,得饶人处且饶人,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师父,不仅仅是教授他们功夫的师父,更是养育他们长大类如父亲之人。 “落落!”一声轻唤宛若叹息,墨飞白眼眶中积满的泪水终于倾泻而下,然后抓住她的手就走,苏落不明真相极力挣扎,无效,最后被他带着来到他的卧房。 “你想作何?”苏落谨慎的问,她怕的是墨飞白犹如当年的墨子虚,意乱情迷,癫狂至极,会对自己做出逾礼之事。 墨飞白没有回答,奔去靠墙的柜子边,打开柜子从最上面那一层拿出个雕花的红漆木头匣子,很美,很大,很重,他捧了过来放到桌子上。招式示意苏落近前看。 苏落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那匣子非常精致,装的应该是贵重之物,好奇心起,斟酌着慢慢靠近。 墨飞白已经如数家珍的开始往外拿东西:“这个,是你掉的第一颗牙,这个,是你画的第一幅画,这个,是你曾经用过的发绳。这个,是你自己绘制的曲谱,这个。你是丢失的那枚心形珥珰,其实不是丢,是我偷的,只因为它这富含深意的形状。” 苏落浓如蝶翼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目光却是相当的惊奇:“师兄。你都留着!” 墨飞白看他暖暖一笑,又拿出一枚枫叶,枯干若蝶,上面还用极细的狼毫写着日期,那是苏落十三岁时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伸出细长的手指触摸着枫叶上的脉络。眸子里都是追忆之神色:“对,我都留着,某些东西本该是师父留着的。因为你对于他的意义不同于我们,我们只是他的弟子,而你还是他毕生所爱之人的女儿,他和你有这么多浓厚的这么剪不断的关系,可是他却把你当棋子。是他复仇计划的一部分而已,所以。我更恨他。” 苏落没有搭言,一时间又处于一种尴尬的境地,只是看着自己的旧物,有些亲切有些疏离,就像一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美好的回忆还在,再见面却已经没了当年的感觉,也只能说岁月如沙,沉淀一些东西带走一些东西,不过转念想想安儿的一切自己都没这样用心,墨飞白一个大男人,若非对自己铭心刻骨的爱,收藏掉落的牙齿、涂鸦之作、破旧的发绳、不成功的曲谱等等,比如收藏点金子银子有用。 “可是师兄,你答应我不杀师父的。”她感动归感动,但心有千千结,无人可打开,继续纠缠。 墨飞白又拿出一本小册子,边翻开边对她道:“这是你第一次看的书,上面还有你胡乱涂写的字,是我的名字,当时你说你的名字笔画多不好写,而我的飞白二字却极其简单。” 他指着给苏落看,字迹歪歪扭扭,就像安儿走路,看上去非常稚气。 苏落接连诧异,连这个墨飞白都留着,再也没有了勇气叩问。 墨飞白阖上书本道:“落落,师兄是答应了你不杀他,可是,一旦他得到机会,他就会反过来杀我,你不想师父死,那就是我死,他那样的人是一定会做出来的,谷梁鸿怎样,顶天立地的一个人,还不是被他冤枉被他诸多陷害,现在你们被朝廷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都是拜他所赐,所以,无论是为我自己还是为你,我皆不能留他。” 他说的无不道理,然而苏落仍旧放不下师父之死,忽而把目光对准墨飞白道:“我来问你,飞羽几个人其实并未和你闹翻,而是你设下的一个圈套对么?我成了你的一枚棋子对么?” 墨飞白停顿片刻,然后点头:“是。” 苏落咬了咬嘴唇,讥诮:“五十步笑百步,你们彼此彼此。” 墨飞白苦笑下,把桌子上的那些宝贝一样样的重新装回匣子,边叙述他设计刺杀墨子虚的经过。 自己追随师父这么多年,知道想杀他是比登天还难,本想一下子就毒死墨子虚,但怕药的浓度太大被其识破,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先给墨子虚投下少量的毒,然后让他逃走,假意让墨飞羽等人和自己分道扬镳,然他又担心墨飞羽去找墨子虚实施苦肉计对方不信,才想到了苏落,墨子虚整天的想杀谷梁鸿,但对苏落还是非常信任和疼爱,为了保证能杀死墨子虚,他不得已动用了苏落。 墨飞羽往凉州谷梁世家的事苏落已经清楚,墨飞白一者是利用苏落对某些事物灵敏的直觉来寻找逃走的墨子虚,二者是有苏落在,墨子虚才不会怀疑墨飞羽几个人,果然,若单单是墨飞羽几个去找他,他定然怀疑这是墨飞白主使,就因为苏落去了,他虽然有些怀疑最后还是相信,墨飞羽几个才能轻松的把他带到预先安排好之地,就是家客栈,而客栈里已经事先潜伏了墨宗之人,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墨子虚投毒,他也不假思索的喝下,墨飞白才完成夙愿,终于杀了墨子虚。 墨飞白平淡如水的叙述完,也把那些宝贝装点整齐,重新锁好匣子,用手轻轻的抚摸,一丝青丝掉落在脸侧,是以苏落无法看完整他的表情,只听他声音低沉到类如沙哑。 “你的人和心都给了谷梁鸿,我把你的往事封存在这里,在这里你是我的,无数个白天黑夜,孤独一次次来袭,我就一件件的把玩这些东西,就仿佛回到过去,你的一岁两岁三岁……直到十七岁,十七岁之前你是我的,我应该满足,你本来一辈子都是我的,若非师父为了他那个复仇计划,你也不会去谷梁世家冲喜,也不会认识谷梁鸿,也不会爱上他,也不会嫁给他,或许现在安儿是我们的孩子,所以落落,我失去是最宝贵的你,你来告诉我,我如何不恨墨子虚。” 山风更大,啪嗒啪嗒拍打窗户,苏落不知是被墨飞白的这段表白,还是因为屋子里冷,人已经瑟瑟发抖,继而就哭得稀里哗啦,抱紧自己的双臂,她其实现在近乎迷茫,不知自己该倾向于师父还是该倾向于师兄,手心手背的感觉。 墨飞白也哭,桌子上石臼里的熏香缭绕,仿佛萦绕开他和苏落那些美好的往事,他突然抓住苏落的手哽咽而问:“落落,以后的几十年,你告诉我,我该如何活下去?” 苏落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断断续续道:“师兄,师兄我怕,怕。” 墨飞白绕过桌子抱紧她:“落落不怕。” 苏落靠在他怀里道:“师兄我怕你成为下一个师父。” 墨飞白愣了愣,慢慢蹲下来,和她面对面,擦了擦她的泪,展颜一笑:“落落不怕,师兄保证不会成为下一个墨子虚,墨宗在我手里也不会沦为私人泄恨的工具,我会好好的对待大家,你不用担心什么。” 希望他说的是真,不然,自己就罪孽深重了,苏落略有些放心,深呼吸,然后擦干眼泪道:“我只是来问问你,是如何利用我的,好奇而已,我得回去了,安儿最近夜里睡觉老是找我。” 墨飞白也没有挽留,只是小心的问:“此后你还会再来看师兄吗?” 他问过后,苏落就像凝固的冰块,冷冷的伫立,两个人就这样僵住,宛若一棵树从生根发芽到开花的时间,仿佛沧海从波涛汹涌到干涸后变成桑田的时间,苏落黑白分明的眸子重新聚集了水汽,雾蒙蒙的看不清了墨飞白,咽了口吐沫,艰难的道:“应该不会。” 墨飞白感觉自己在慢慢变小,小到被苏落踩在脚下似的,戚戚一笑:“是因为师父?” 苏落这样决绝不比他好受,更不想让他窥破自己的优柔,扭头就走,丢下一个冷硬的字:“嗯。” 她找到谷梁卓然和紫鸳打马下山,风呼啸而过卷起沙尘和枯枝败叶,云来云走日隐日出,她不敢回头来看,因为她知道墨飞白必定站在高处遥望她的背影。 果然,山峰制高点,伫立着一个雪白的身影,正是墨飞白,他像一棵挺拔的树,郁郁苍苍,只是目光已经枯萎。 235章 两个活宝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一别成永诀,苏落此后果然再也没有见过墨飞白,这不仅仅是因为墨飞白杀了墨子虚,更因为墨飞白对她的感情,太多事情都是当断不断必留后患,尤其男女情爱,没有结果的事情索性斩断促成的因,这因,苏落想,就是自己,当然不是自杀,是隔绝,时间会冲淡一切的,都这么说,她也就信了。 过了不久,春好顺利生下一个女儿,拜请苏落捉刀取名字,苏落想想自己的封号安平,接连想起儿子的名字,延顺下来不如叫“平儿”,春好和杨二郎受宠若惊,他们是仆,女儿当然也是下人,怎敢与小少爷的名字相提并论, 苏落自嘲的笑笑:“我还是墨宗的谍女呢。” 话一出,自己首先感伤不已,师父驾鹤西去,墨宗能够易主也说不定能够易名,全凭如今的宗主墨飞白的心思罢了,也许未来的墨宗真的与自己毫无关系了,不姓墨,不叫宗,那里也只能算是自己曾经生活过的一段时光,亦或许墨宗从来都是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就像多少年前他问师父,为何墨宗的人都姓墨,唯独她姓苏,冥冥中之注定她要离开墨宗,而今已成了事实。 凉州更无留恋,她恨不得立刻就离开,谷梁鸿也在加紧处理产业,早出晚归,忙忙碌碌,自从卓文的身世被确认,他和苏落的感情仿佛涂上了一层雾,彼此相拥,苏落看不清他的心思,他也看不清自己的未来,他很怕卓文有一天问指着他说:“苏落是我的。” 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当初到现在,他确定自己娶苏落或许是错,但爱的真切。 他不说苏落不问,那闪烁的目光躲避的言行苏落一清二楚。还是因为卓文都的身世,因此她想,这件事务必要弄清楚,那天郑老爹分明亲口说卓文是他的儿子,好像还在为卓文谋划什么。 所以郑老爹是解开这件事的关键,或许他那个朋友也是打开这个秘密的缺口,记得郑老爹和他的朋友在客栈约见,苏落想再去碰碰运气。 这一天,她约了紫鸳再次来到当初发现郑老爹的那家客栈,偷听也好偷窥也罢。不知他当初用了什么样的手段,致使滴血认亲弄假成真。 天冷的诡异,之所以用诡异二字。是明明看见太阳高照,明明是没有一丝的风,寒冷却穿透厚厚的袍子,像凉水一样贴在身上,苏落搓了搓手。对身边的紫鸳道:“等下进去后,你负责偷窥我负责偷听,因为你有功夫可以飞檐走壁。” 紫鸳点头:“公主你小心,郑老爹和他的朋友应该都是功夫了得。” 两个人又研究了一番,进入客栈后就分别行动,紫鸳走屋顶。苏落走楼梯,紫鸳是攀着一楼的窗户爬上去的,苏落先在楼下打点好小二。换来他的睁只眼闭只眼,说自己和楼上的某位是亲戚,今日过来探望。 小二掂着手里的银子,看苏落有些面熟,更因她是个女子也就没有太在意。也当然不会信她的话,你家在凉州。却让亲戚住在这样的小客栈,毫无道理,然能用银子办成的事都不算事,小二想的是,客栈不是衙门,不负责保护客人的安全,即使面前这位是杀手,也绝对与自己无关,先收下银子,若是楼上某位倒霉被杀,他的职责也只能是报案。 苏落轻车熟路的找到之前郑老爹的房间,也不敢靠的太近,还想着假如不巧被对方发现,也有个托词和退路,比如说自己来客栈找个朋友,哪怕说自己来客栈和男人幽会,只要你没发现我在你的门口,自己就可以洗脱嫌疑。 她然后努力打开神识功中的耳识之阶,听里面可有人,听后非常惊喜,里面不仅有人,还在哧溜哧溜的喝茶,但没有说话,她猜测应该是郑老爹一个人在房间内,为了探看究竟,她靠近了些,之所以不怕,是觉得郑老爹一个她完全可以对付,刚想从门缝往里面看,背后有人拍了自己一下,她吓的猛然回头。 “是你!”惊呼一句,咚!脑袋上挨了一拳,然后昏昏沉沉的被人家拖进房间。 “琪琪格,这位是?”房间内有一个女子,她问话的琪琪格,当然就是瓦剌首领顺宁王脱欢的妹妹脱雅,而房间里的这个姑娘,是脱雅的最要好的姊妹乌云。 那么脱雅为何在凉州? 瓦剌和鞑靼表面上对大明臣服,其实一直是贼心不死,就像大明也一直贼心不死的想完全铲除蒙元之人,都是为了权位,脱欢之前念着对苏落的感情,贼心起了几次又落了几次,如今苏落名花有主,嫁了谷梁鸿又生了安儿,自己这辈子是没希望了,假如不能得到苏落,就感觉大明国愈发的可恨,恨朱棣当初有意和瓦剌人交好,为何不用苏落和亲。 而这次他又动了攻打大明的念头,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让妹妹脱雅和乌云前来凉州等边塞打探大明在各处的军力部署,女孩子,一对姊妹花,不会引起大明官府的怀疑,脱雅和乌云才来凉州,不想这样的机缘下遇到苏落。 “她就是苏落。” ‘就是’二字被脱雅咬音极重,浓黑的眸子里都是恨意,正因为苏落,野鲜不花才对自己若即若离,每每两个人相处的好好的,那个野人必定会把她和苏落做比较,不是她的眼睛没有苏落的水润,就是她的嘴巴没有苏落的小巧,或者她太过壮硕没有苏落窈窕,总之,苏落就是一个恶魔,在野鲜不花那里脱雅因此而一无是处甚至是体无完肤。 苏落的名字乌云早被脱雅灌了满耳,因此也不陌生,盯着躺在地上的苏落看,果然名不虚传,闭着眼睛都神韵无比。 “你打算杀了她?”乌云了解脱雅对苏落的羡慕嫉妒恨。 脱雅冷笑摇摇头:“你别忘记,我还有个哥哥对此女情根深种,假如他知道是我杀了他喜欢的女人,只怕我这个亲哥哥会跟我从此断绝亲情。” 她这样一说乌云又不高兴了,乌云暗恋脱欢也非一日两日,正想从其妹脱雅这里走个人情,于是道:“现在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没有另外的人知道,杀了她,以绝后患。” 脱雅亦明白乌云的心思,斟酌半天,最后狠狠心道:“好。” 乌云先到门口窥探一番,走廊里空荡荡的并无其他人,转回来对脱雅道:“可以动手了。” 脱雅愣愣的:“你的意思,让我杀?” 乌云反问:“不然呢?” 脱雅摇头:“我答应哥哥不与苏落为敌的。” 乌云怂恿道:“你哥哥不在这里。” 脱雅还是不依从:“头上三尺有神明,我怎么能欺骗哥哥,我和哥哥相依为命,长兄为父,我欺骗他是会遭天打雷劈的,不如你来。” 乌云看着她递过来的短刀噔噔后退,胆怯道:“这个女人和我无冤无仇,我杀了她也会遭受天打雷劈的,一旦你哥哥知道苏落是死在我的手里,我在他面前苦心孤诣营建的好女人形象必定会轰然倾倒,我不行,还是你来。” 她们两个推让了半天,苏落也终于幽幽的醒来,躺在地上道:“我是上天赐予大明国的祥瑞,你们敢杀我,当然会天打雷劈。” 脱雅和乌云彼此看看,刚刚两个的对话居然被她听到,如此即使不杀她,一旦他见到脱欢,她们今个的谋划也会被脱欢得知,脱雅狠狠心道:“一不做二不休……” 乌云高兴道:“好,你动手。” 孰料想脱雅竟然道:“我们把她带走,她可是祥瑞,说不定能保佑我哥哥夺了天下。” 听脱雅的意思,是想把苏落带给脱欢,乌云又不高兴了,立即制止:“她是大明国的祥瑞,怎么能保佑你哥哥呢。” 脱雅不以为然:“她是上天赐予的,不过是被朱棣碰巧得到。” 两个人又开始争执,这个时候苏落已经从冰冷的地上爬起,还坐到椅子上,还倒了杯热茶喝,然后像观看一场耍猴,看脱雅和乌云继续讨价还价。 屋顶的紫鸳业已发现了屋内的状况,找了半天没找到郑老爹,却见苏落哧溜哧溜的喝茶看热闹,她当即扒开屋顶的瓦片,然后腾的跳下,把脱雅和乌云吓得夺门想逃。 “站住!”苏落喊道,紫鸳也堵在门口,脱雅和乌云面面相觑,发现不速之客是个秀气的姑娘,当下也不怕了,于是开始商量不如一并杀了或是一并带走。 苏落第一次发现这世上竟然有这么可爱的两个姑娘,人家都快把刀架到她们的脖子上了,她两个还在废话连篇。 其实,脱雅和乌云能被脱欢选中来做细作,那她们绝非等闲,她们之所以没有惧怕苏落和紫鸳,是觉得自己功夫高强罢了,瓦剌人鞑靼人男女都是英雄,马背上的民族,从下就习惯了摸爬滚打。 “都带走。”最后脱雅以主子身份做了决定。 只是没等她们动手,忽然发现满屋子的蓝光,像天河之水漫溢过来,她两个就像浮游的小船,只等不再飘荡,人已经被绑了个结结实实。 “你这个妖女!”脱雅才发现苏落居然会术法。 苏落用手指当当敲着桌子:“说,来凉州干什么?” 236章 逼到悬崖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即使是最蹩脚的细作,也不会你一盘问人家就举着手高喊“我老实交代”,脱雅脑袋一昂,大义凛然道:“游玩不可吗。” 游玩当然可以,两国现在还没有兵戎相见,关口也在开放,只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错了表情,假如她平平淡淡的说,苏落不会怀疑,她这样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偏偏苏落还是个谍女出身,即便跑龙套,也学了很多诸如察言观色这种谍人必备的能力,所以立即对脱雅的话猜测。 “不说实话,就把你们两个卖到芙蓉馆去。”苏落拍桌子吓唬耗子,对症下药,她知道逼供时男人怕什么女人怕什么,男人怕被阉割女人怕被侮辱。 脱雅冷笑:“芙蓉馆,听上去很美,你当我怕么。” 苏落比她笑的更冷:“芙蓉一笑春色开,你以为是赏荷花之地吗,是妓院。” 脱雅立即瞪大了眼睛:“你敢!” 苏落眼睛瞪的比她还大:“那就试试看!” 脱雅果然被镇住,凌厉之色慢慢褪去,须臾瘪着嘴竟然要哭,委委屈屈道:“枉我哥哥那样喜欢你,还说你是天下最善良的姑娘,他为了你小事不计较大事放得下,你却这样对待他的妹妹,且原来是哥哥看走了眼,你们这些朱氏之人个个都跋扈暴躁自私自利……” “好了!”苏落打断她的话,“你接下来是不是想说男盗女娼什么的,脱欢是个英雄,慧眼如炬,怎么会看走眼,若非我仁慈,早把你们两个扭送去凉州卫指挥使府邸了,你不肯说。我也不再问,但你们来凉州具体作何,我心知肚明。” 她喊了紫鸳:“给她们两个松绑,然后我们走。” 她自己已经拔步而去,紫鸳为脱雅和乌云松绑后赶上。 脱雅和乌云在房间内得意的哈哈大笑,苏落啊苏落,脱欢把你夸赞的天上少有人间更无,说你不仅仅貌美,更加聪慧,今日一见不过如此。脱雅刚刚是用了招苦肉计,拿捏了苏落的软肋,那就是她的善良。更知道因为脱欢几次为她改变重大决定,苏落必定心存感激,所以脱雅搬出哥哥,果然苏落就轻松把她们两个放了。 她们这里笑,苏落更笑。甚至猜出此时她们两个已经在嘲讽自己,何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何谓一山更比一山高,何谓小巫见大巫,何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苏落知道她们不会轻易开口说出实情。逼问下即使说了或许还是个伪实话,莫如借坡下驴,来了计欲擒故纵。把她们放了再另行跟踪,苏落觉得脱雅和乌云,大冷天的不会有心情来凉州游玩,必有隐情,差不多关系到边境之事。 想自己还得追查卓文的身世。无暇顾及脱雅和乌云,于是赶到上官云飞的住处。准备把这件事告知。 两个人有些日子不见,上官云飞本来是想等郑氏的案子查明再去登门拜访,不料苏落竟然前来,他以为是为了郑氏的案子,把苏落让到客厅看座看茶后,开口先道:“郑氏的案子有眉目了,公孙渡已经证明窦璎的真实身份,因为官府办案还需要一些手续,是以暂时还要关郑氏几日。” 无心插柳之事,苏落非常高兴,忽而想想自己这次救了郑氏一命,她感激自己,问问她卓文的身份她应该不会拒绝回答,于是准备探视一下郑氏,先把脱雅和乌云来凉州的事告诉了上官云飞,毕竟脱雅的身份敏感,即使她真的是来游玩,也还是小心查证为妙。 上官云飞当即严肃对待,当初他来凉州有诸多因由,但也不想在自己任上凉州告急,朱棣何其暴虐,之前山东的唐赛儿起义,后来失败,但朱棣还是大肆抓捕斩杀山东官员,只因为唐赛儿下落不明,被传言说是遁入空门躲难,朱棣又捕杀山东所有的女尼和道姑,后来蔓延全国,惨不忍睹,朱棣把方孝孺株十族的事,活剐三千宫女的事,桩桩件件听来都是极其恐怖血腥,所以说伴君如伴虎,远在凉州上官云飞活的也不舒坦,他最近听闻谷梁鸿和苏落准备离开凉州避世隐居,他甚至想,假如苏落不在凉州了,自己也就毫无牵挂,亦或许也人间蒸发,过一种悠闲的日子去。 是以,上官云飞赶紧派出人马寻找脱雅和乌云,并实施跟踪查探。 再说苏落,和紫鸳被上官云飞安排,由狱卒带着来到关押郑氏的牢房。 所以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经过上下打点,这些狱卒和牢头等对郑氏和陪同郑氏的徐娘非常优待,牢房里狭窄是狭窄,只是简单的两张床铺和一张桌子,但这已经是格外的照顾,假如大牢里如此享受,岂不是教唆和怂恿世人犯罪。 火盆里的炭火也正旺,郑氏和徐娘靠着火盆边吃瓜子边聊天,当真轻松自在的很。 “有人来看你。” 狱卒在外面大喊,这耀武扬威的架势不过是例行公事,然后对苏落卑躬屈膝的道:“公主请。” 苏落即使身为公主,也还是非常懂规矩,从身上摸出一点银子递给狱卒:“今个出来匆忙,所带不多,拿去和兄弟们吃顿酒,改天本宫来,定然重赏。” 那狱卒当即眉开眼笑,朝苏落躬身大施礼,然后道:“您们慢慢聊,我在外面把风。” 其实上官云飞都知道苏落来此,还需要他把风个屁,不过是讨好苏落罢了。 牢门打开,苏落迈步而进,郑氏和徐娘急忙施礼,以公主相称,她和苏落的关系今非昔比,虽然不是苏落和张初五那般亲近,但已经越过仇人上升到朋友的层面。 “大冷的天,您怎么来了。”郑氏如今也脱胎换骨似的,目光柔和,语气平缓,表情安然。 苏落不好立即问他卓文的身世,先从上官云飞刚刚告诉她窦璎的身份已经确定开始,又说谷梁鸿正在处理谷梁世家的产业,用不了太久全家人就搬离凉州,离开是非之地,找个地方过一种与世无争的日子。 郑氏表情仍旧淡淡的,不喜不悲,徐娘却非常高兴,插话道:“这可太好了,您虽然为公主,老爷虽然为国公,朝廷却也不停的找您和老爷的麻烦,假如真有那么一个地方,一家人开开心心,几亩良田,几间茅屋,糊口即可。” 郑氏改变了,徐娘改变了,苏落是从心里往外的高兴,安慰徐娘道:“没你想的那么惨,虽然不会像现在这么风光,但大叔说了,谷梁世家永远是谷梁世家,就是家仆都会荣华富贵。” 徐娘当然欢喜,恨不得立即搬走才好,她急的为哪桩?凉州发生了太多故事,每个人都有几段伤心的往昔,离开这里也就眼不见心不烦。 苏落有心讨好郑氏,拉着她的手道:“姐姐,我此后就这么叫你。” 她讨好是一方面,还有另外一方面,觉得谷梁鸿为自己休弃了几个女人,她想就此为止,如今郑氏已经痛改前非,她想把郑氏留下。 只是她这样的话让郑氏震惊不已,看着她半天竟然不知该如何反应,徐娘已经感动得哭了起来,郑氏才猛然醒悟似的,往后躲开上前的苏落,躬身道:“民妇实在不敢当。” 苏落刚想说话,就发现郑氏深色的裙裾上一滴又一滴的被泪水打湿,郑氏会哭,就好像墨子虚会笑,这都让苏落感觉惊奇,苏落突然也被感动了,再次握紧她的手道:“大叔说过,无论筱兰薇、董竹音、张初五还有窦璎,他和她们并无肌肤之亲,唯有你,你是他的结发之妻,过去的不愉快都化作浮云散吧,从此后我们一家人恩恩爱爱,卓文和安儿是亲兄弟,这是不可争的事实,所以你和我也必定不同旁人,叫你姐姐实属应该。” 两个人同在火盆边坐下,郑氏垂眸看着握在苏落纤细的手中自己粗壮的大手,心里想的却是苏落说卓文和安儿是亲兄弟,瞬间脸就火辣辣的,尴尬的笑笑:“公主宽宥。” 只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再无言语。 苏落觉得时机到了,迟疑下道:“我之前怀疑卓文不是大叔的亲生儿子,是有理由的。” 她刚说到此处,郑氏豁然而起,这突兀的反应把苏落吓了一跳,郑氏也觉得自己失态,满脸的慌乱不过是风过耳,迅速换上淡定的表情,道:“公主英明。” 又是无关痛痒的一句话。 苏落已经感觉到了什么,拉着她重新坐下:“我的理由是,卓文长的根本不像大叔,后来想想孩子不像父母也正常。” 郑氏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苏落继续道:“不知为何他长的居然像姐姐您的父亲。” 郑氏目光就开始飘忽,不知看向哪里才好。 苏落话头一转:“后来我想想,民间也说孩子像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都很正常,毕竟是有血缘相连的。” 郑氏呼出一口,刚松懈下来,苏落再道:“可是我听闻姐姐的父亲,是继父,卓文和外祖父就没有血缘关系,却为何长的一模一样呢?”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237章 如此约会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苏落问的轻轻松松,郑氏听得毛骨悚然,徐娘已经汗流浃背,帮衬着郑氏解释:“哪里像,我看不像,我家老爷人高马大,卓文少爷秀秀气气。” 她指的是身材,而苏落指的是容貌,她是投机取巧,苏落心知肚明,瞟了眼郑氏,看她不想承认什么,也不好逼迫,起身道:“我也该回去了,安儿大了,认人,整天吵着找我。” 郑氏自始至终不发一言,躬身相送。 苏落走到牢房门口停下,回头看她意味深长的道:“你马上就被放出来了,所以说纸是保不住火的,窦璎机关算尽最后还是误了自己性命。” 即使条件再好,也还是大牢,晦暗的光线模模糊糊投在郑氏脸上,她似乎领悟了苏落的用意,终于开口道:“窦璎也是情有可原,谁做事都是因为逼不得已的苦衷。” 苏落明白她是在替自己解释,淡淡一笑,挥手而去,离开大牢准备回家,上官云飞等在府邸门口,望见她迎上,道:“得知脱雅二人出城往老隘口方向而去,那里贯通南北东西,虽没有兵站,却也是交战之时之要地,我想她们此去定有目的。” 苏落蹙眉,沉思片刻后道:“只怕,瓦剌人要有行动了,这件事究竟是报给朝廷好,还是不报的好?” 上官云飞道:“还是不要报了,现在我们也只是怀疑,并无多少证据,皇上最不喜欢谁说些无凭无据的事。” 苏落了解上官云飞做事谨小慎微,特别是面对朱棣这样的多疑喜欢猜忌且残暴的皇帝,假如此事非实,一旦报上去提醒朱棣,搞不好就会弄个打不着狐狸惹身骚,于是道:“瓦剌人也不一定会把凉州作为突破口。实在不行就抓了脱雅和那个女人,咱也来个挟天子以令诸侯,脱雅是脱欢的亲妹妹,料他不会轻举妄动。” 上官云飞赞同,忽而欲言又止,苏落看他扭扭捏捏的像是有话说,道:“紫鸳追随你很久非是旁人,有话尽管说便是。” 上官云飞才道:“下官有个不情之请,公主能否同我往老隘口走一趟,派出去的人我实在不放心。想亲自去查探,而公主您对脱雅有些了解,应该能帮上下官。” 他这是典型的假公济私。是因为听闻苏落和谷梁鸿即将离开凉州,心下不舍,怕是一别成永诀,很想与苏落多相处一些时间,才想出这么个借口。 苏落浑然不知。虽然恨朝廷恨朱棣对她和谷梁鸿一再的滋扰,但离开凉州还需要一段时间,这不是一两个人出去行旅,这是上上下下千八百口人的迁徙,首先现在天气寒冷不宜远行,所以在这段时间不能和朝廷搞的太僵。假如能借助此事立功,哄朱棣高兴,给谷梁世家换来暂时的安宁。也还是很有必要。 她这样想着,就答应了上官云飞,三个人简单收拾一下,因为老隘口距离凉州不是很近,准备了一些意外之中必备之物。例如火折子和吃食饮水。 也没有携带一兵一卒,三个人离开指挥使府邸又出了凉州。奔老隘口而去。 几十里的路程,等他们到了的时候,已经是残阳如血的时辰,苏落坐在马上放眼看,哪里也没有脱雅和乌云的踪影,不禁问上官云飞:“你看这里除了土山就是荒草甸子,藏身都难,脱雅她们来此作甚?” 上官云飞用马鞭指着隘口方向道:“假如瓦剌选择这里进攻凉州,真是进可攻退可守,主要是这里直通瓦剌之地。” 苏落怎么看都没觉得这里有什么重要,除了那两座土山,也并无什么特色,既然他说重要就重要吧,再问:“我们现在该当如何?” 上官云飞翻身下马,道:“守株待兔。” 苏落也随之下去,还是糊涂,他不是说脱雅二人来此了吗,还需要守候? 既来之则安之,牵着马随在他身后,往隘口处走去,哗哗的蹚着齐腰深的枯草,惊飞一个又一个野兔一只又一只野鸟,看它们掠过残阳,壮观至极。 上官云飞忽然转头道:“公主,饿了吧?” 他这么一说,苏落条件反射似的肚子咕咕叫,道:“好像。” 紫鸳在一边嘀咕:“午饭都没吃。” 上官云飞兴冲冲道:“你们就近找个地方等着我,我去抓几只野鸡野兔,请你们吃野味。” 苏落不是糊涂是怀疑了,生火?我们是在跟踪敌人啊,要不要这么脑残,生火不怕对方发现?想问,上官云飞已经丢开马匹,腾腾跑远,终究是年轻,不会功夫身子都如此轻灵。 紫鸳曾经追随上官云飞一段时间,对他的性情比较了解,上官云飞就因为老成持重,行事谨慎,心机颇多,才被朱棣看重,他今个的表现有些奇怪,无论跟踪还是蹲守,他居然想生火烤野味,这不是执行公务这有点约会的嫌疑,于是对苏落嘀咕:“公主,上官大人不对劲。” 苏落看着上官云飞已经藏在荒草里,准备抓捕野物的架势,靠近紫鸳神秘兮兮问:“你也看出来了?” 紫鸳嗯了声:“您说这地方距离凉州这么远,且已经这么晚,脱雅二人假如想和同伙碰面,约在凉州城内不可以吗?好吧她们是为了安全起见,约在这里那么人呢?您看看这里也没什么地方藏身啊。” 苏落沉思半天,突然醒悟过来似的:“天啊,上官云飞不会是想把我们在此地杀害吧!” 咳咳咳!紫鸳决计没想到,她这么聪明的人居然会有这么幼稚的念头。 苏落看出她不信,诡秘莫测道:“假如上官云飞投敌叛国呢,或许他现在是瓦剌人的细作,故意把我们引到这里然后秘密杀害。” 紫鸳挠着脑袋,终于忍不住问:“公主,他杀你情有可原,你是公主,他杀我作何?我只是个平头百姓。” 苏落很是不以为然的摇摇头:“他也许是丧心病狂了。” 咳咳咳!紫鸳觉得苏落的智力在急速倒退,朝原始人方向发展,提醒她道:“假如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苏落凝视她,似乎终于醒悟过来,道:“我明白,他是想用我们来做人质,引诱大叔上钩,怎么说大叔都是安国公。” 紫鸳舔了舔嘴唇,觉得自己必须直言了,不然等下苏落不知会把问题往哪个方向发展,也许都能拐到更无关的方面去,清清嗓子道:“我觉得,上官大人好像是故意把我们带来,他的目的只是因为……想和你相处。” 咳咳咳!这回轮到苏落想喷空气了,骇然道:“一个堂堂的指挥使,为了接近我用这样的借口,你觉得我会信吗?” 紫鸳看着远方上官云飞窜蹦跳跃认真抓捕野物的样子,笑道:“指挥使也是男人,我们打赌,保证吃完野味脱雅二人也不会现身。” 苏落还真就不信,想上官云飞怎么也不会借公务之便做一己之私。 她和紫鸳也不帮忙,太阳快落山了,上官云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不辱使命的抓到一只野鸡,喜滋滋的回来,老远就举着给苏落看,展示自己的成果。 紫鸳偎近苏落嘀咕:“您看他像着急抓脱雅的样子吗?他的心思都在你身上。” 苏落没有吱声,等上官云飞走近,她道:“好像脱雅不会出现了,我们回去吧。” 上官云飞满面喜色散去,立即道:“我保证脱雅会出现。” 看他极其的认真,苏落进退两难了,紫鸳说的好像对,然而一旦脱雅真的会出现呢,这是关系到国家安危的大事,于是点头,同着上官云飞开始烤野鸡。 让苏落终于相信紫鸳的话,是因为上官云飞在烤野鸡时,居然拿出一包盐巴,边旋转架在火上的野鸡边往上撒盐,分明就是为了这件事准备好了一切的样子。 紫鸳看苏落狡黠的一笑,然后借口去拾柴火走开。 上官云飞把脑袋凑近野鸡嗅了嗅,撕下一只翅膀递给苏落:“这里已经熟透,尝尝。” 苏落真是又饿又馋,先接过大口的吃,感叹上官云飞的手艺不错,接着漫不经心的问:“那个,紫鸳说你是为了和我相处才编了这么个瞎话。” 上官云飞手中拨弄柴火的木棍啪嗒落下,身子僵硬,目光呆滞,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苏落揉揉冻得冰凉的鼻子道:“大冷天的,你想请我吃东西,在凉州不可以吗?” 她说的非常平静,上官云飞猛地回头看她,肃然道:“名花有主,我只是个枉然的赏花人,偷偷的看,偷偷的想,但是苏落,这次不是,我保证脱雅会出现。” 苏落啃完了鸡翅伸手还要,上官云飞轻笑,又撕下一条鸡腿给她,苏落边吃边把目光看向远处,非常自然的道:“上官,假如以后我们不会再见面,我其实……也会经常想起你的。” 上官云飞刚刚拾起的木棍再次掉下,身子僵硬,目光呆滞,猛然回头看她:“苏落我真的好想……” 一句憋了很久的话没有说完整,苏落突然指着暮色中的莽原道:“你看,那里有人!” 238章 计中计,只因为爱你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苏落口中的“那个人”其实是紫鸳,她是怕上官云飞等下要说出的话彼此尴尬,情之所至,说话没有分寸也难免。 柴火越烧越旺,遥遥即能发现,一只野鸡上官云飞未动半口,苏落和紫鸳吃了精光,眼看天色暗下,晚风袭来,篝火都不能抵挡住寒意,苏落打个阿嚏,哆哆嗦嗦道:“上官,我们回去吧,脱雅不会来了,另外,我和紫鸳都没有告诉家里,就这样夜不归宿,大叔会担心的。” 紫鸳把手伸向苏落,得意道:“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一只野鸡吃完脱雅也没出现。” 苏落看着她的手不明所以的问:“你作何?” 紫鸳比她还奇怪的样子:“我们在打赌,你输了。” 苏落抖动肩膀奸邪的笑着:“你见过谁打赌不事先说赌注的,我们赌什么了?” 紫鸳恍然大悟,悻悻的收回手。 苏落站起拍打身上的尘土,准备走的架势,上官云飞岿然不动,只淡淡道:“公主,你感觉现在怎么样?” 苏落抱紧肩膀:“我感觉有点冷。” 上官云飞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除此之外呢?” 苏落觉得他有些神叨叨的,想说除此之外大都不错,就是野鸡有点咸,忽然头有些晕,腿有些软,胃口有些翻腾,眼睛有些模糊,扶着他的后背道:“我有些不舒服。” 上官云飞旋身抱住她,狡黠的一笑:“这就对了,因为,那些盐巴里有毒。” 苏落顿时睁大了眼睛,“你!”一瞬间后人就软绵绵的倒在他的怀里,气若游丝的说了声:“紫鸳救我。” 紫鸳比她好不到哪里去,杵着宝剑指着上官云飞:“大人。你为何如此?是不是因为公主?” 她之意,上官云飞思慕苏落日久,无以慰藉,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想得到苏落。 上官云飞居然都不辩驳否认,直言:“是。” 苏落和紫鸳同时骂道:“禽兽!”然后,又同时欲昏迷过去。 夜色里两匹马疾驰而来,另有女子的声音不停喊着“驾、驾”,篝火为向导,等到了面前苏落发现竟然是脱雅和乌云,她二人朝上官云飞拱手道:“大人果然言而有信。起初听到大人说先与我合作,抓住苏落,我还以为你诈我。冒险来看,竟然是真,但不知你帮我是何意?” 上官云飞怀里还偎着苏落,对脱雅道:“无他,倾慕姑娘你而已。听闻你乃草原上最漂亮的姑娘,我想用苏落来换你的感情,如何?” 脱雅不得不把他重新打量一番,相貌堂堂,文雅正气,绝非野鲜不花的粗野。心里有了几分喜欢,想想野鲜不花女人无数,自己在他心里不值一提。草原儿女多爽朗,是以道:“好说,现在我很难答应你,但可以试着同你相处下看看。” 上官云飞相当爽快:“不急。” 脱雅更痛快:“既然如此,我们就把苏落带给我哥哥。假如她真是祥瑞,会给我哥哥带来好运。我哥哥大业得建,福及你我,这个你应该相信。” 上官云飞点头:“就依你。” 苏落艰难的吐出两个字:“上官……”之后就彻底昏迷过去。 ——﹡——﹡——﹡——﹡——﹡——﹡—— 等她和紫鸳醒来后发现,她们是被绑缚在一辆车里,回想下之前发生的事,这应该是上官云飞和脱雅准备带她们出关去瓦剌,苏落至此都不敢相信上官云飞会如此对待自己,所以才轻信了他的话,去什么老隘口跟踪脱雅,且原来人家是和脱雅密谋好的抓自己,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男人心更他娘的不可信,都是太自作多情了,相信上官云飞同墨飞白一样,喜欢自己就是一辈子,即使对方也会娶妻生子,但也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现在看来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或许不久墨飞白也把自己忘记,然后左拥右抱,假如真能这样也好,.com “公主,我们得想办法逃。” 紫鸳压低声音道,可是如何逃她也没谱,两个人分别被绑缚在车厢的两边,无法互相帮忙解开绳子,嘴够不到手脚动弹不得。 “紫鸳,你说上官真的会这样对我吗?” 苏落茫然的看着她,一脸悲欢离合的感伤,眼中的水越集越多,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涌出一滴像珍珠,紫鸳知道这是被上官云飞伤的。 “公主,我也不相信,可是,我又不得不相信。” 紫鸳也是喜欢过上官云飞的,即使对方对她并无男女感情,也还是把她当个朋友,如今上官云飞不仅仅伤害了苏落,也伤害了她,只是她没有哭,因为上官云飞没有那么爱过她,她才伤的比苏落轻。 “除非我真的被送到瓦剌,否则我就不信上官会如此对我。” 苏落口中这样说着,却是底气不足,外面有风呼号,车厢一角挂着风灯,天已经大亮,风灯已经熄灭,车已经行走在去往关口的路上,车辕上是亲自驾车的上官云飞,是以,苏落和紫鸳的话他听了清清楚楚,他笑,满心欢喜的笑,笑苏落对自己笃定的信任,然后仰头看天,浑身轻松。 也不过是走了一夜而已,距离凉州不甚远也不是很近,同时押车的还有脱雅和乌云,本打算改走路线,怕手眼通天的谷梁鸿追来,但上官云飞说他安排得万无一失,谷梁鸿决计不会想到他能把苏落和紫鸳抓了,所以请脱雅放心,为了尽快到达瓦剌,改走路线就得绕路。 脱雅和乌云当然相信,上官云飞肯亲自动手抓了苏落这个公主,这就意味着他和大明国撇清了关系,也是他公然向大明宣告自己背叛,如今他是骑虎难下,绝对不会有其他想法。 车子行到中午,苏落和紫鸳还是没有想到办法逃脱,苏落甚至对逃跑都不十分上心,她自始至终都一厢情愿的不相信上官云飞会害她。 一行人准备下马打尖了,紫鸳嚷着说渴说饿,是想假如对方把她的绳子解开,她就有机会反攻,然而上官云飞好像明白她这个心思,他和脱雅、乌云吃饱喝好,才提了一壶茶来到车边,他跳上车去,掀开车帘,把茶壶先递在紫鸳嘴边,紫鸳啐了他一口,傲然的把脑袋扭向一边,没有喝。 上官云飞又把茶壶放在苏落嘴边,奇怪的是苏落竟然乖乖的喝了起来,喝饱,就定定的看着上官云飞,没有说出一个字。 上官云飞也定定的看她,最后慢慢下了车,隔着帘子看不见苏落的表情,但他知道苏落一定又在哭。 他长出口气,然后眼望远方,这家客栈是建在大路边的,为了方便往瓦剌和西域的客商住宿打尖,所以周遭并无人家,目光毫无遮挡,他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突然远处尘烟滚滚,由远而近,白马黑袍,速度快的像风掠过,这,是谷梁鸿。 上官云飞意味深长的一笑,然后转身跑回客栈,对脱雅和乌云道:“你们两个快逃,谷梁鸿追来了,他功夫高的吓人,你们打不过只怕还会被捉,我来拖住他,快走。” 脱雅和乌云拔出兵器,奔出客栈一看,谷梁鸿已经快到眼前,脱雅当然了解谷梁鸿的厉害,别说她和乌云,就是哥哥脱欢都不敌,于是喊了乌云上马,跑了几步折回问上官云飞:“你怎么办?” 她的意思,你背叛大明,朱棣会杀了你的。 上官云飞道:“我在朱棣身边多年,有办法对付他,你快走。” 脱雅试着再问:“你这样做,真的是因为喜欢我?” 上官云飞迟疑下,道:“当然,姑娘美貌,第一次让我一见倾心,这次却是暂时分离而已,快走。” 脱雅莞尔一笑,喊着乌云打马而去。 上官云飞就静静的站在车旁,等着谷梁鸿到了,远远的就从马上飞跃而下,手中的宝剑抵住他的脖子,喝问:“你为何不逃?” 上官云飞镇定得让谷梁鸿都感觉蹊跷,他轻声道:“我的马没有你的马快,逃也是枉然,你深爱苏落,不会放过我的,哪怕天涯海角,所以,早晚的事,还不如就此了结,不过你不能杀我,因为我是朝廷的官员,你可以把我交给朝廷,唯有朝廷才能对我这样的官员处置。” 谷梁鸿冷冷的哼了声:“我也懒得脏了我的剑。” 他说完,在上官云飞身上点了下,然后掀开车帘,苏落喊了声:“大叔!”眼泪扑簌簌落下,不是得救后的欢喜,还停留在被上官云飞背叛的委屈当中。 谷梁鸿把她和紫鸳解开后,就用绳子绑缚好了上官云飞,丢到车上,他和苏落同乘一匹马,紫鸳唯有留在车里。 只是紫鸳奇怪的是,一路回到凉州,上官云飞没有丝毫的悲伤失落,没有即将面对朱棣铁腕政策的惧怕,没有差不多被砍头的哀戚,平静的闭目养神,仿佛等待他的是一场饕餮盛宴,而非死亡。 239章 相见不如怀念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上官云飞通敌瓦剌,铁证如山,他也没有抵赖,谷梁鸿身为安国公,曾被朱棣受命协理凉州边防事务,所以他有权拘捕上官云飞,暂时关在凉州大牢,只等写好上报朝廷的奏表,上官云飞的生死请朱棣定夺。 谷梁鸿和凉州其他官员协商处理好此事,才姗姗回到家中。 苏落神思恍惚的在地上转来转去,总觉得此事有蹊跷,见谷梁鸿回来急忙上前询问:“可有审问?” 谷梁鸿先看看儿子,小娃自己在那里玩着木头宝剑,还嗨哈的刺来刺去,一招一式有模有样,他安慰的笑了笑,才对苏落点头:“当然,我也希望他和脱雅密谋抓你是另有其他原因,可是问到最后他就是说,因为之前喜欢你,被你拒绝,是以怀恨在心,就想用你去瓦剌买个爵位,假如真能娶了脱雅,那他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谷梁鸿说的够详细,苏落仍旧摇头,满眼都是哀戚之光:“我不信,我不信的不是觉得他仍旧喜欢我,且不会伤害我,而是他为何这么久都没有对付我,还答应我去彻查卓文娘的案子,突然这样做,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安儿拉过一块纱幔挡在苏落和谷梁鸿中间,自己那里觉得好玩咯咯的笑,苏落心烦气躁的推开他,用力大些,小娃受了委屈想哭,谷梁鸿急忙抱起安抚,然后道:“我也问了,他说之前没有合适的机会,是你告诉他脱雅来了凉州,还差不多是脱欢派来的细作,他觉得时机成熟,一来自己有了退路,二来也有了帮手。更想用你来换脱雅的感情。” 安儿在娘亲那里受了委屈,就看着苏落瘪着嘴想哭,谷梁鸿指指儿子示意苏落哄哄,苏落置之不理,仍旧摇头:“我还是不信,我从他目光中感觉出他不是坏人。” 安儿的眼泪终于滴下,喃喃着:“诺诺。” 谷梁鸿看苏落一直纠缠上官云飞的事,却忽略儿子,有些不快,举着儿子到她面前。苏落终于醒悟过来似的,把儿子抱在怀里,轻拍后背爱抚。小娃终于甜甜的笑了,偎依在娘亲怀里继续把握他的木头宝剑。 谷梁鸿再给她解释:“我也问了,他说我们应该清楚,在金陵时他是什么样的出身,他所有的身家都是靠欺骗得来的。他骨子里就与好人相去甚远。” 这一回,苏落再也没有反驳,此事非假,上官云飞在金陵大肆骗财,有太多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之事,自己记忆犹新的是那上面写着他密谋策划坑害了多少人的账簿。当时若非自己出面,尤闲庭和曹氏夫妻的下场也很惨。 想起这些,上官云飞真的可恶。可是假如把此事报到朝廷,上官云飞必死无疑,苏落还是没有下定决心让他死,试着同谷梁鸿商量,他道:“我现在还没有离开凉州。我就是大明国的臣民,我也必须效忠皇上。上官云飞叛国理当处斩,不能以他的小善隐其大恶,不能因为他和你私人之间的关系就罔顾律法,明天即派人奏报朝廷。” 明天?苏落呆呆的看着谷梁鸿,一旦报上朝廷,朱棣得知后上官云飞再也没有生还的可能,她把儿子塞到谷梁鸿怀里扭头就走,对谷梁鸿道:“我出去一下。” 谷梁鸿淡淡一笑,知道她是去看上官云飞,谷梁鸿何等智慧,当然也明白上官云飞这样做有点蹊跷,不是他抓苏落蹊跷,感情这种事最脆弱,因爱生恨极有可能,他怀疑的是上官云飞曾是朱棣背后的虎狼,心机多城府深,最为朱棣器重,他若想算计苏落,绝对不会这么轻松就落败,所以上官云飞的行为非常可疑,假如上官云飞为了某种目的在用计,谷梁鸿刚刚对苏落亦是用计,他以为或许苏落才能问出上官云飞的真实目的,因为他明白上官云飞对苏落的感情。 高手过招,计策连连,且都不露痕迹,上官云飞的落败当然有其目的,此事后表。 再说苏落只身前往凉州卫大牢,牢头和狱卒都认识她,是以轻松的见到了上官云飞。 任你是个怎样风流倜傥峻拔威武之人,一旦沦为阶下囚,在环境的烘托下其状都非常可怜。 莫说夜晚,大白天的牢里都晦暗阴森,特别是关押上官云飞这样的重要犯人,监牢设在凉州卫大牢的最深处,更加冰冷且暗昧,只在走廊上点着两盏油灯,光团甚小,上官云飞所在的监牢内就更加的黑黢黢,苏落的目光寻了半天,才发现伫立在墙边的他。 听狱卒喊有人来看自己,上官云飞立即猜到是苏落,是以仍旧面壁而站,头都不回,他甚至已经猜出苏落来找自己不是兴师问罪,而是想问明白自己害她的理由。 隔着栅栏,苏落问:“告诉我你为什么这样做?” 上官云飞昂首而立,冷然道:“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得不到的,索性破坏,谁也别得到。” 苏落不信:“我觉得你不是这样冷酷无情之人。” 上官云飞哈哈大笑:“女人见识,所以你也只能是个逃亡废帝的女儿。” “你!”苏落勃然而怒,没料到他用父亲来打击自己,无论父亲是不是一个好皇帝,他的下场已经非常可怜,所以这样听上官云飞说,当真动气:“即使是废帝,也还是帝,那个位子坐了一天,他也是天子,你也是草民。” 反唇相讥,不错,上官云飞心满意足,这或许正是他期望的效果,接着道:“那草民就恭送公主千岁。” 逐客令,无情,苏落转身就走,裙裾间窸窣作响,突然回头再问:“你如果真的喜欢脱雅,男未婚女未嫁,凭你这样的人才也可以得到她,何必用我来做聘礼,弄个如此下场,害人害己。” 上官云飞轻声一叹,这却是发自内心的感慨,道:“刚刚你也说,我是草民,没有显赫的家世,往上数三辈,我的家人都是草民,而脱雅是顺宁王瓦剌首领的嫡亲妹子,我知道和她不匹配,即使她肯下嫁于我,也是在人前抬不起头来,而我,也会被人讥笑攀龙附凤,用了你就不同,我是有功之人,历来君王对有功之人都是行封赏的,脱欢把脱雅给我,也才名正言顺。” 苏落神色惨淡,微弱的光线中幽深如古潭的眸子亮闪闪,修长的身姿似暮春的绯樱,繁华谢尽,凄清伶仃,上官云飞说的,都是她意料之外的,痛的不是他绝情,痛的是他根本就不是自己原先所想的那样,突然目光中就多了一股冷森森,道:“这样听来你还真是工于心计,却百密一疏,你的部下出卖了你,告诉了谷梁鸿,而你又太自以为是,竟然选择那样一条明显的道路逃走,明天谷梁鸿就要把此事上报朝廷了,你背叛我顶多是不义,背叛皇上却是罪大恶极,你猜他会不会把你凌迟处死。” 上官云飞紧紧闭上眼睛,他当然知道自己凄惨的下场,因为他比谁都了解朱棣的为人,想朱棣更不能接受自己这个曾经万分效忠他的人背叛,下手会更加狠辣,没有谁是不怕死的,他沉吟似的道:“即使不为此事,伴君如伴虎,我也早晚会死在他的手里。” 这一刻,他的声音低沉嘶哑,苏落又起了恻隐之心,试着打动他:“记得你在给我烤野鸡的时候,我心里的感觉当你是我的哥哥,我还想着假如有一天我真的离开凉州,我也不会和你老死不相往来,现在看来都是我自作多情,无毒不丈夫,你们男人就是抓住了女人重感情的软肋,你才把我轻松捉到,可是上官,我不知为何就是不信你会如此对我。” 这回,上官云飞猛然回头,踏踏的走近,看着栅栏外孑然而立的苏落,他讥笑道:“我已经这样做了,你居然还不信,女人不是重感情,是愚蠢,世间没有第二个武则天,那才是极品女子,是让男人都汗颜的女婵娟,她为了自己的利益,竟然可是亲手杀死女儿,而你,连一个朋友的背叛都戚戚然然。” 苏落慢慢往后退步,一滴泪盘横在眼眶,哽咽道:“可是上官,即使你出卖了我,我也不想你死。” 上官云飞心里悠悠一颤,暗自道,苏落,谢谢你,我的感情没有白付出,我的死也值得,他嘴上却道:“你真的认为我会死?真是幼稚,假如我把你和谷梁鸿准备逃离大明的事告诉皇上呢?” 登时,苏落惊呆在那里,决计没有想到上官云飞亦会得知此事,更没想到他居然会想用此来反败为胜,伫立良久才咧咧嘴角,自嘲的一笑,然后道:“我还真是幼稚,不过你更幼稚,我怎么能让你泄露这样大的机密呢。” 上官云飞问:“你想杀我灭口?” 苏落反问:“你觉得我敢不敢?” 上官云飞没有回答,心里道,苏落,此生死在你的手里,我心甘情愿。 240章 峰回路转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苏落垂头丧气的回来,谷梁鸿不用问都猜得出她和上官云飞之间的谈话。 “他说,他见到皇上会把我们准备离开凉州的事说出。” 苏落俯身亲了下已经睡着的儿子,语气淡淡,心里还在纠结,突然间和上官云飞反目成仇,这是她始料不及的,就像墨飞白杀了师父,她心里恨是恨死他了,但真的要她杀了墨飞白,她还是下不得手,她知道自己优柔,假如她够狠辣,她就不是苏落了。 谷梁鸿眉头一皱,当初他就不赞成把产业抛售,可是哥哥谷梁春舍不得这么大笔的财富,上官云飞知道此事,或许还有别人知道,是以,谷梁鸿想,一旦气息转暖举家迁离之事就刻不容缓。 安慰苏落道:“放心,我已经改变了主意,往京师报给皇上的奏表暂时不送去,而是先在此地把上官云飞仔细的审问一番,等我们处理好凉州的一切,我再让人押解上官云飞送去京师,到那时我们已经离开。”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能拖延一时是一时,苏落赞同。 就这样,上官云飞被搁置在凉州大牢,谷梁鸿也加紧了产业的抛售,只等三月春来,塞上气温回升,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而郑氏业已从大牢里放出回家,她深居简出,从寺庙里请了尊菩萨回来,日日吃斋念佛,诵经祷告,非常虔诚。 眼看就要走了,苏落念念不忘的还是卓文的身世,从郑氏口中得不到真相,她又想起了郑老爹,故技重施,约了紫鸳再往那家客栈。 紫鸳有些疑虑:“公主,过去这么久了。他们怎么能还约在那里。” 苏落无奈道:“就因为我不知道该往何处找郑老爹,才想去那里碰碰运气,第二次遭遇脱雅,这次即使找不到郑老爹也或许有另外的收获。” 然而,这次却让她们大失所望,客栈里没有郑老爹也没有脱雅,她们出来后站在街头商量该去哪里找的好。 商量半天无果,苏落摆摆手:“走吧,去吃点饭再想办法。” 紫鸳是个勤俭持家的好女子,看看此地距离谷梁世家也并非十里八里。道:“我们家在凉州,没必要在外面吃饭浪费。” 苏落感慨道:“一旦离开凉州,再想吃就吃不到了。浪费就浪费吧。” 原来如此,紫鸳明白了她的心意,再问:“二叔可有说我们去哪里?” 苏落摇头:“那家伙到现在都对我保密,说是给我个惊喜,索性不问。他心思缜密,行事谨慎,我懒得操心。” 这倒不假,紫鸳也相信谷梁鸿的能力,之前她做朱棣的细作,后来为了谷梁卓然跑到凉州。幸好朱棣没有为难自己,得知能离开大明紫鸳心里也是非常高兴,既然离开大概就很难再回来。父母那里已经通知,没了后顾之忧,她搀着苏落寻找酒楼,再品尝一下凉州风味,这里是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这里会成为人生诸多回忆中的一段。 柳色泛绿,风也轻柔。行人悠闲自得,小贩叫卖此起彼伏,两个人在人群里穿梭,边找酒楼边享受这暖春的时光,忽然有个人咚咚从后面跑过来,和苏落擦身而过时蹭掉她手中握着的刚刚买给安儿的糖人,苏落登时怒道:“你没长眼睛么。” 跑过去的那个充耳不闻继续奔逃,后边又跑来一个,这回还居然撞在她身上,苏落更怒,想骂的时候发现这前后的两个人有些眼熟,仔细看大吃一惊,竟然是百寻不见的郑老爹,她立即指着给紫鸳看,两个人就拔步追去。 四个人你追我赶的跑了好久,终于前面的郑老爹和他追赶的人在一个巷弄里站住,彼此都累得气喘吁吁。 “你敢骗我,找死!”郑老爹开口骂道。 前面那个人冷冷一笑:“未必。”然后啪啪的拍了几下手掌作为暗号,从巷子两边突然出现二十几个人,个个手持家伙,刀枪棍棒不等,且都面目狰狞。 而苏落再次大吃一惊,因为这个被郑老爹追赶的人开口说话她已经听出,竟然是之前和郑老爹在客栈约会之人,他们不是好朋友吗,为何突然翻脸?苏落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郑老爹很不屑的,把铁拳攥的咯蹦蹦的响,对付这种街头混混,别说二十几个,二百多他也不怕,他傲慢的看着朋友道:“姜老三,我带你不薄,我也没打算白让你帮忙,可是,那些银子是我花的,你为何把谷梁世家的产业都据为己有。” 他的朋友,就是姜老三,还振振有词:“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开始是打算好好帮你的,可是当我一处又一处的替你买下谷梁世家的那些商号房屋时,我真的爱不释手啊,我一面佩服谷梁鸿的能力,人家的房子就是大就是富丽,我一面琢磨这些东西假如是我的,此后我就是凉州首富,所以你也别怪我,你在郑家庄已经是富甲一方,何必非得来凉州凑热闹呢。” 郑老爹牙咬欲碎,愤愤道:“我这辈子后悔两件事,交上你这个朋友是第二件,所以,我今日非杀了你不可。” 他摩拳擦掌蓄势待发,姜老三却毫无畏惧的哈哈大笑:“第一件事是不是奸污了你的养女,然后生下一个孽种,郑老大,所以现在你把你的家财给了我,算是行善积德,以此用来恕罪。” 郑老爹脚下噔噔疾步奔去,已经抡起了大拳头,骂道:“我积德行善来恕罪,也轮不到你这个恶人,看打!” 奇怪的是,姜老三明知道他功夫厉害,而姜老三还不会功夫,竟然躲都不躲。 等郑老爹到了他面前,拳头举起在半空就僵硬住,突然眼前发黑,身子颤了颤,忽而明白了什么,喝问:“你刚刚。在酒菜里给我下毒?” 姜老三坦诚道:“没办法,谁让你功夫好呢,我怕这么多人都打不过你,现在,我把你杀了,也就没人向我追债了。” 他说完,喊自己事先收买好的打手冲上。 郑老爹骂了句:“你这衣冠禽兽,我死都不会放过你。” 姜老三回敬:“衣冠禽兽的是你,奸污自己的养女。” 苏落和紫鸳藏在一处民居门口的沙柳后面,偷窥到这一切。苏落看郑老爹轰然倒地,而姜老三的那些人已经冲去,她急忙命令紫鸳:“救人。郑老爹不能死,他死了卓文的身世就永远成了谜。” 紫鸳点头,拔出宝剑冲了出去,二十几个地痞无赖,她不在话下。姜老三见这个俏生生的姑娘太厉害,自己这方面不是敌手,他率先逃窜而去,他的帮手也狼奔豕突,丢下死人一般的郑老爹。 苏落手里还抓着一块青钻,准备帮紫鸳的。看她打的非常轻松,把青钻一丢奔去郑老爹。 “公主,怎么办?”紫鸳问。 苏落道:“把他弄到客栈。” 她两个一人抬脑袋一人抬双腿。怎么也弄不动虎背熊腰的郑老爹,累了半天唯有放弃,最后雇了连马车,由车夫帮忙才把郑老爹送到客栈, 苏落之所以不把他弄回家里。是觉得这老头非常顽固,不会当着众多人的面承认什么。对付性格不随和的人,必须用旁门左道,这是她的强项。 “用不用找个大夫?”紫鸳看郑老爹吐息微弱,有些担心。 苏落摆手:“不用,应该就是迷药一类,等下就会醒来,假如是毒药,那个姜老三也没必要另外雇人对付他。” 于是两个人就开始等郑老爹醒来,一个时辰后,果然被苏落猜中,郑老爹慢慢睁开眼睛,又按了按鼓胀的额头,努力回想一些事情,再打量一下面前的环境,蓦然就发现了苏落和紫鸳,他呼哧坐起:“你们?” 苏落把玩着手里的瓷杯,漫不经心的样子:“是我们救了你,否则你就被姜老三杀了。” 郑老爹也是个识时务之人,急忙拱手道:“所以说是亲三分向,感谢两位。” 苏落呷了口茶,回头轻笑:“我不是白救你。” 郑老爹琢磨下未知她是何意,试问:“好像钱财方面,您比小老儿我多的多,但不知?” 苏落咚的把茶杯置放在桌子上,立即严肃起来:“我只要你在谷梁鸿面前说出卓文的真实身世,他不是谷梁鸿的儿子,他是你的儿子。” 郑老爹差点一口血喷出:“你胡说!” 苏落一拍桌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滴血认亲上做了手脚,你可以不说,但是你被姜老三骗走的那么多钱财我也不会帮你弄回。” 听此话郑老爹眉头轻挑,姜老三骗走他的可不是十两二十两,也不是百八十两,是他毕生的积蓄,所以听闻苏落能帮他追回,动了心:“你有办法?” 苏落成竹在胸的样子:“当然。”其实她心里也没谱,只能说是走一步看一步。 郑老爹低头沉思,是在权衡这么财富和卓文的身世哪个对自己更重要。 苏落知道他还在犹豫,在那里敲边鼓:“我们就要离开凉州了,你真的想一辈子都见不到卓文?假如你把卓文认下,我再帮你追回你的钱财,此后你就是凉州首富,卓文会因此而骄傲,你们父子在凉州会有大把的好时光,你这么大年纪了,有了儿子难道不想看着他娶妻生子,然后给你养老送终?” 郑老爹想了又想,终于下定决心,儿子自己不能白白给了谷梁鸿,反正郑氏马上随着谷梁鸿离开凉州,此后也不能碰面,也少了尴尬,认下卓文也没什么不可,于是道:“好,我依你。” 苏落和紫鸳对望,终于舒心的一笑。 241章 劫囚车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送往京师的奏报已经传到朱棣耳朵,听闻上官云飞竟然背叛自己,他怒不可遏,又听说谷梁鸿已经把上官云飞押解来京,他对谷梁鸿的误解虽然并未消除,也还是减轻了很多,这也正是上官云飞期望的结果,舍弃自己一条命,换来谷梁鸿在朱棣面前的功劳,保谷梁世家安然。 上官云飞对苏落情深如此,不禁让人扼腕叹息,不是值得不值得,而是可怜他如此年轻的一条命。 当然此事苏落和谷梁鸿都不了解底细,这么久以来谷梁鸿对上官云飞审了又审问了又问,他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对付过去,到最后就连机智无比的谷梁鸿也不得不相信,上官云飞当真是因爱生恨出卖苏落,此事拖的太久,怕朱棣得知不好,于是让人押解上官云飞送去京师,听后朱棣的裁决。 凉州卫的兵马浩浩荡荡的护着上官云飞的囚车出发,苏落那里浑然不知,还在同郑老爹讨价还价,都因为郑老爹突然改变主意,要他对谷梁鸿承认卓文不难,但条件是苏落必须先把自己被姜老三骗走的银子弄回,那些银子姜老三已经悉数买下谷梁世家的产业,追回也是追回那些房屋田产商铺,这虽然不是一项浩大的工程,也还是需要些时间,姜老三能算计老谋深算的郑老爹,当然非等闲之辈,还需好好谋划才是。 所以苏落要郑老爹先承认卓文是他的儿子,自己之后再帮他,偏偏郑老爹对她缺乏信任,两个人僵持住。 这是他们第九次约在客栈商议此事了,仍旧没有一个彼此都满意的结果。 紫鸳匆匆找来,伏在苏落耳边低低道:“公主,上官云飞被押解去京城了。” 苏落愣了须臾。接着腾的站起,拔腿就跑,出了客栈翻身上马,紫鸳在后边追问:“公主,你准备?” 苏落已经开始抽打马,道:“送送他。”然后直奔城门而去。 押解上官云飞的队伍庞大行路就缓慢,一个时辰后被苏落和紫鸳追上,将士大多不认识苏落,负责押送的官员却认识,赶紧下马给她见礼。询问她来此的目的。 苏落看了看囚车里的上官云飞,上官云飞也在看她,目光碰撞目光。她分明感觉出上官云飞眼神里的惊喜。 上官云飞本来一直在遮掩,然而这次离开他就要走上断头台,心情极其复杂,是以见了苏落情难自禁。 “我来送别上官大人,怎么说他曾经在凉州这么久。”苏落道。然后打马走近囚车,距离几步开外站定,这样的氛围下,她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多谢公主厚意,我,死而无憾。”上官云飞开口。这句死而无憾是语意双关,表面是对苏落给自己送行的感激,其实是说他为了苏落舍身没有任何遗憾和后悔。 苏落凝眸看他许久。然后下了马,走近囚车,仰头看他轻声道:“说来都是因为我,否则你也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不如我现在救你。然后你去瓦剌找脱雅,好好的过日子。” 上官云飞唬的急忙制止她:“不可。这么多将士,你一个弱女子,再者,我想出卖你,你救我,你疯了不成。” 苏落苦笑下:“对,我就是疯了,让我眼看着你去送死,办不到。” 上官云飞未知是想刺激她还是想试探她:“难不成你喜欢我?” 苏落居然大大方方的承认:“是,我喜欢你,但那种喜欢是朋友对朋友的,就像我也喜欢墨飞白和脱欢、戈璇玑、高衙内,你做好准备,我会在前面的驿站设宴款待这些将士,然后把他们都用药麻翻,就放你出来。” 上官云飞想说不可以,苏落却已经打马离开,和紫鸳重新回了凉州,找到江湖上以卖春药、蒙汗药、毒药为生计的,准备足够凉州卫那些将士的分量,在第二天重新追上押送上官云飞的队伍,刚好就到了她之前说过的驿站。 官员和将士们不知她为何走了又回,问去,苏落指着自己驾来的车道:“这上面都是酒肉,受安国公委托,来此犒赏将士们,此去京城路途遥遥,又充满艰辛,说不定上官云飞的同谋就会来营救他,所以,大家好好的大吃一顿,养足精神好对敌。” 她是朝廷的公主,没有谁能想到她会想救上官云飞这个反贼,于是客套一番,感激安国公谷梁鸿的厚爱,大家就下马往驿站歇息,留下几个士兵看守上官云飞的囚车。 负责的官员来邀请苏落进去驿站同坐,被苏落拒绝,找了个借口,只说自己需要往厨房看看酒食等物,若不充足,回凉州或是就近从村落的百姓手中购买。 官员自顾自的去歇息,苏落和紫鸳往厨房而去。 紫鸳问苏落:“你真想救他?”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紫鸳还是有些迟疑,首先这件事没有经过谷梁鸿同意,其次救一个反贼搞不好就是掉脑袋的事。 苏落感叹:“我也奇怪,我其实应该是个爱憎分明之人,上官云飞出卖我,我恨他才对,可是冥冥中就是恨不起来,我总是感觉他有难言之隐,不知我这神嘴这次会不会说对。” 紫鸳仍旧提醒:“您可考虑好了,救下他就是与皇上为敌,我们一家离开凉州只怕又多了些麻烦。” 这个苏落当然明白,所以道:“等下迷倒那些将士后,你带着上官云飞逃走,然后再捅我一刀,我就告诉将士们是瓦剌人,是脱雅来救上官云飞,这样我们就脱了干系。” “捅你一刀?”紫鸳连连摇头,“这我不敢。” 苏落急切切的:“好了好了,我自己来,你看看厨房做好饭菜没有,我们好去下药。” 紫鸳犹犹豫豫:“您可真想好了?这不是闹着玩的。” 苏落不麻烦的推她:“人命关天,我当然没有闹着玩。” 紫鸳只好准备往厨房而去,路过上官云飞的囚车,他喊道:“紫鸳。你过来。” 紫鸳现在对他没什么好态度,是气他出卖苏落,迟疑下走了过去,冷着脸道:“你是饿了还是渴了?” 上官云飞答非所问:“告诉苏落要她不能轻举妄动。” 紫鸳撅着嘴:“你出卖公主她居然还想救你,不过她决定的事我左右不了。” 上官云飞急道:“你把她叫来,我有话告诉她。” 紫鸳才不受他差遣,摇头道:“她不会听的,我得去厨房给将士们下药了,你等着逃生吧。” 上官云飞人被固定在囚车里动弹不得,急的火上房:“我的话她一定会听。否则,谷梁世家危在旦夕。” 涉及到谷梁鸿世家,这可不是小事。紫鸳急忙去找苏落。 这样的话把苏落也吓了一跳,思忖片刻来到上官云飞囚车旁,道:“你放心,我已经有了办法。” 上官云飞问:“你是不是到现在都怀疑我为何出卖你?” 苏落抬头看他,倏忽低下头去。没有吱声算是默认。 上官云飞目光突然柔和起来:“你相信我会出卖你吗?” 苏落又看他,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斟酌着还是没有吱声。 上官云飞满脸都是追思的幸福,轻轻道:“记得和你初识,你突然出现在我抚琴的林子里,我抬头看见你的第一眼。就确定你是我毕生爱慕的女子,可是天意弄人,你嫁给了谷梁鸿。但我无时不刻不在想你。” 苏落哭笑不得:“你都快死了还说这些风花雪月。” 上官云飞脸色蓦地肃然,认真道:“我是要你明白,我绝对不会出卖你。” 苏落脑袋里像空谷回音,反复的重复着他这句话,忽而就开心的一笑。眼中噙着泪花,虽然现在还不了解上官云飞做下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但就像她一直坚信的,上官云飞真的没有背负自己。 上官云飞开始叙述前前后后…… 这一切都是他的设计,因为他听说苏落和谷梁鸿要把世家搬离凉州,想朱棣神通广大,早晚会得知,果然,没多久上官云飞派出去的人打听到,朱棣已经得到消息,震怒下准备派东厂前来刺杀谷梁鸿,上官云飞非常着急,一旦谷梁鸿出事,苏落也不会苟活于世。 他一直在想办法,偏偏那天苏落去找他,说脱雅来到凉州,他就设下此计,假意和脱雅密谋抓捕苏落,又让自己的部下去通知谷梁鸿,让他救下苏落和紫鸳,把自己这个反贼抓回,于此,谷梁鸿在皇上那里就有了个莫大的功劳,因为他抓住了上官云飞这个通敌之人,将功补过也好,总之会让皇上相信谷梁世家没有背叛他,于此即使不能挽救谷梁鸿和苏落,也可以拖延到他们离开凉州。” 上官云飞叙述完毕,紫鸳听得已经泪流满面,苏落把脑袋转向另外一边,克制着自己不流泪,怕被附近的官兵看到,只哽咽道:“你为何这么傻呢。” 上官云飞道:“事情已经发生,所以苏落你听我说,假如你冒险救我,我的心意就白费了,我仍旧得死,而你和谷梁鸿甚至整个谷梁世家也受牵连,苏落你是个聪明人,不能做这样莽撞之事。” 苏落猛然看向他,泪在眼眶打转:“难道你让我看着你死。” 上官云飞却展颜一笑:“听我说,得不到你,活着比死还难受,假如我的死能换来你的平安,我在九泉之下会开心的,另外,我想早点投胎转世,也想大你十六岁,想在下辈子能娶到你。” 苏落反问:“一旦没有下辈子呢?” 又笑了笑:“我不想欠你太多,等着我。” 刚想走,就见四面八方喊杀声震天,一匹枣红马率先冲来,细看却是脱欢的妹妹,脱雅。 242章 真相这样才能得到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脱雅出现,苏落心里了然她是来救上官云飞,如此更好,也省得自己麻烦,主要由脱雅出手就不会连累到谷梁鸿和整个谷梁世家。 “公主,我们怎么办?”紫鸳手中握剑,脱雅怎么说都是瓦剌人,若不反抗亦会惹出嫌疑。 苏落业已拔出靴子里的匕首,命令紫鸳:“能赢你也得败,然后离开这是非之地。” 她蓦然看向上官云飞,莞尔一笑:“就此告别,脱雅是个真性情的姑娘,望珍惜。” 上官云飞不知该说些什么,站在囚车里心情复杂的看着她,脱雅出现苏落就不会行动,他高兴,而这也意味着自己将和苏落分离,这分离或许就是一辈子。 脱雅已经杀到囚车前,挥起手中的刀咔嚓砍碎木栅放出上官云飞,忽而就发现了旁边的苏落,她本来没有伤害苏落之意,只一心抓了送给哥哥做祥瑞,然而此时发现苏落在这里,她以为苏落是负责押送上官云飞往京师去砍头的,大怒,挥刀来砍,紫鸳仗剑迎上。 上官云飞几次想喊住手又怕被旁边的凉州卫兵士听到,他现在和苏落是敌对,护着苏落反倒给她带来嫌疑,唯有喊脱雅:“不可恋战。” 脱雅哪里能听,她觉得上官云飞抓苏落即使是为了取悦自己,这么优秀的男人肯讨自己欢心,夫复何求,总比那个野鲜不花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好,是以她恨苏落,恨苏落和谷梁鸿把上官云飞告到朱棣那里,所以拼了命的想杀苏落,不肯撤退。 乌云又带着瓦剌勇士冲上,这些人都是脱雅精挑细选,早在谋划救上官云飞。是以凉州卫的将士招架不住,护着负责此事的官员择路奔逃。 凉州卫的兵马一走,紫鸳就有些吃不住,脱雅功夫在瓦剌女子中是佼佼者,很多男人都不敌,紫鸳对付她已经是捉襟见肘,还得护着苏落,被脱雅杀得噔噔后退。 其实,假如苏落想出手,她完全可以利用神识功定住脱雅。她老老实实的观战是有目的,她很是期望脱雅能给自己一刀,因为她赶来这里给凉州卫的将士犒劳。瓦剌人突然出现,她还是有通敌的嫌疑,洗脱自己是小,洗脱谷梁鸿是大。 紫鸳边应付脱雅边喊苏落:“公主你快逃!” 苏落却挥舞着比赛迎上脱雅:“紫鸳我来救你。” 她根本不会功夫,于是脱雅心里窃喜。苏落啊苏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进来,她在马上右腿使劲一踩马镫,牛皮靴里嗖的飞射出一枚断箭,直奔紫鸳面门。紫鸳本能的往后一个空翻躲开,如此把苏落自己撂在脱雅面前。 脱雅哈哈一声笑:“苏落,纳命来!”挥刀就砍。 苏落往旁边一蹿。伤可以死不可以,不能给她砍中要害。 与此同时上官云飞呼啦啦扑了过来,高举双臂,用锁着双手的铁链使劲一搪,架住脱雅的刀。怎奈脱雅力量太大,她的刀也是把削铁如泥的好刀。咔嚓砍断铁链,收不住力道,刀往下滑,又砍在上官云飞胳膊上,所幸被铁链减轻了很多力道,否则上官云飞的胳膊非断了不可。 “哎呀!”脱雅砍错了人大惊失色。 上官云飞忍着剧痛喊脱雅:“你不能杀苏落,她是大明的公主,难道你想朱棣现在就北伐瓦剌吗。” 脱雅猛然醒悟过来,哥哥还没有做好攻打大明的准备,来救上官云飞虽然个个乔装,也还怕被凉州卫的将士认出,假如杀了苏落事情闹大就不好,喊人夹起上官云飞撤退。 上官云飞频频回头看苏落,他这一走命是保住了,却和苏落再也不会见面,堂堂七尺男儿,泪水滑出眼眶。 苏落手中的匕首落地,看着上官云飞渐行渐远,心里暗自道:保重! ——﹡——﹡——﹡——﹡——﹡——﹡—— 谷梁鸿接到禀报,上官云飞被其同伙救走,他第一时间想到了苏落,慌忙让人找她,卧房没有大厅没有春好家里没有后花园没有街上也没有,他顿时慌了神,他本来已经暗中安排好,派了谷梁卓然和杨二郎往凉州通往京城的官道上埋伏,乔装化成山匪模样,准备打劫凉州卫的兵马,趁乱救出上官云飞。 他也想救上官云飞,是最后突然醒悟过来,上官云飞是何等聪明之人,这次失败的太过轻松才让谷梁鸿一直怀疑,因为从上官云飞口中没有得知真相,才不得已想送去京城,就在下定决心后他忽而想起苏落说的,上官云飞想用他们搬离凉州这件事反败为胜,在朱棣那里将功折罪,谷梁鸿一拍桌子,总算明白上官云飞的真实目的,他一定是得知朝廷大概知道谷梁世家要离开凉州之事,他怕朱棣为难苏落,才出此下策,他做了反贼,自己成了抓住反贼的功臣,在朱棣那里居功,朱棣也就打消对自己的猜忌。 虽然谷梁鸿明白上官云飞这样做都是为了苏落,还是万分感激,才决定救他,不想被苏落抢了先,怕苏落处理不好会惹来麻烦,他急忙亲自出来找。 本打算沿着去往京师的路线,却在街上无意发现苏落和紫鸳走进一家客栈,他心里疑惑,苏落既然进城为何不回府里,来客栈作何? 他下了马找了处拴好,尾随苏落和紫鸳走了进去,不是有意偷窥,是觉得苏落这丫头最近神秘兮兮,像是有什么事隐瞒,想想苏落太年轻,怕她惹出麻烦。 看苏落上了二楼,他想上时被小二堵住:“客官,住店还是打尖?” 谷梁鸿指着楼上道:“刚刚上去那两个姑娘,请问她们是住在这里吗?” 小二点头:“当然,不然我会那么轻松让她们上去。” 小二说谎,他是怕谷梁鸿得知苏落没有住在这里竟然可以来去自如,怕谷梁鸿没给好处也想上去。 谷梁鸿嘀咕:“她怎么会住这里?”他的意思,苏落晚上都是回去府里的,但白天就不见人影。 小二道:“这个我不知,不过那长的俊俏的姑娘天天来此是为了见一个男人。” 男人?谷梁鸿眉头蹙起,苏落天天往外跑是为了来这里见某个男人?他第一个念头是墨飞白。 自从和卓文滴血认亲后,自己心里纠结苏落心里不痛快,两个人感情没有减去半分,却有些疏远,甚至已经很久没有行夫妻之事,谷梁鸿怕的是苏落对他伤心,转而投向墨飞白。 这个念头刚出自己就唾弃自己,苏落怎么能是那种女人,可她为何每天来这里见男人呢? 他慢慢退出客栈,觉得自己这样跟踪苏落很是猥琐卑鄙,找到马想回去府里,脚下却像生根,不停的回头看那家客栈的二楼,自认为顶天立地,公认为豪侠气概,他是第一次拿不起放不下一件事一个人,内心里挣扎许久,自言自语道:“我做了半辈子英雄,做一回小人。” 重新返回客栈,绕过侧面,抓住凸出的石壁攀附而上,此客栈沿街,怕给路人看见,不能上屋顶偷窥,于是在二楼处寻了一个无人住的空房间进去,由此又来到走廊,打开耳识努力的听,终于听到某个房间有人说话,他靠过去,那声音果然来自苏落,他心里还在想,这样偷听对不对,突然另外出现一个声音,他登时皱起眉头,暗想怎么会是郑老爹? 苏落和紫鸳看上官云飞被脱雅救走后,就回来凉州,路过郑老爹住的客栈,她猛然想起上官云飞跑了,朱棣会不会迁怒谷梁鸿,有些事赶紧解决然后离开凉州,于是就没有回府而是来到客栈同郑老爹再次商议。 “找到姜老三需要时间,我正在努力,你为何就不能把卓文是你儿子的事先告诉谷梁鸿呢,我们两个因为你的儿子现在有了隔膜,接下来怕是要分道扬镳了。” 苏落继续劝郑老爹,说了这些又补充:“假如你先说了,我才可以大大方方的把你的事告诉谷梁鸿,他出手帮你很容易就找到姜老三,也很容易帮你夺回你的钱财,他的能力你又不是不晓得。” 郑老爹还坚持自己的:“这不可能,我一旦说出卓文是我的儿子,谷梁鸿得知后会恨死我,他可是白白给我养了十七年的儿子,他娶的女人也不是黄花闺女,我当初欺骗了他和他的父母,他会杀了我的。” 苏落道:“你放心,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即使恨你也还顾忌卓文呢,养了那么多年,他一直把卓文当儿子,感情深厚。” 他们两个还在争执,都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外面的谷梁鸿已经无心听下去,他使劲闭上眼睛,非但没有怒,还满面欢喜,结在心里的死结终于解开,他拔步就走,转身下楼。 小二感觉他有些眼熟,忽然想起,睁大眼睛惊问:“你从哪里上去的?” 谷梁鸿开心的一笑,顺手丢给他一锭银子,小二再次睁大眼睛,捧着银子惊喜过头愣在那里。 一更过,苏落终于回来,走进卧房时看见谷梁鸿倚靠在床上看书,安儿就趴在他身上睡着。 她慢慢踱过去,疲惫至极道:“大叔,我们两个分手吧。” 243章 休妻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苏落突然的一句“我们分手”,谷梁鸿吃了一惊,放下手里的书,又抱起身上的安儿放在一边,他就下了床,握着苏落的肩膀问:“落落,怎么了?” 苏落抬眼看看他,淡淡一笑,笑的非常勉强,戚戚道:“因为你已经不再信任我,夫妻间没了信任有了隔阂,就再也爱不起来,同床异梦又何必。” 谷梁鸿似乎觉察出她所指是有关卓文的身世,此话不假,苏落多少次重复卓文不是自己的儿子,自己每每都以她胡说八道结束谈话,即便如此也不能说是同床异梦,更犯不上说分手。 “我怎么会不信你,其实你说的卓文不是我的儿子,我觉得没错。” 他第一次存心欺骗苏落,卓文的身世是他偷听得来的,既不想让苏落知道自己跟踪她不开心,又想这样说来哄苏落高兴。 果然,苏落惊喜道:“你相信我?” 谷梁鸿捏了捏她的鼻子:“你是我妻子,我不信你信谁。” 苏落扑在他怀里:“大叔,你相信我说的卓文不是你亲生儿子这件事?” 谷梁鸿斩钉截铁的:“我信。” 苏落猛地推开他,冷着脸:“那你为何一直都耿耿于怀?” 谷梁鸿忙不迭的狡辩:“我把卓文养了十七年,冷不丁难以接受罢了。” 苏落感觉他今天有些蹊跷,滴血认亲板上钉钉他笃定不移的事,为何此时就转变了心思,无论怎样他承认卓文非亲生,能够解开纠缠折磨太久的心结总是好事,当心也就不求甚解,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是啊,既然知道了。总不能任由郑氏欺骗,这是一个男人的颜面问题,谷梁鸿道:“我准备和郑氏谈谈,这件事即使不让卓文知道,怎么她也得给我个交代,她骗了我十七年,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苏落有些担心,郑氏刚从大牢里放出,现在去质问她这件事,有些不妥。 谷梁鸿道:“放心。我不会发火,只是要她给我一个交代。” 此事能够大白天下才好呢,自己不想一辈子都担个私通公公的骂名。苏落想,她也不急于一时,让谷梁鸿承认此事才是她最终的心愿,如今心愿达成,她轻松起来。开开心心的去洗漱,之后准备上床睡觉,被谷梁鸿从后面抱住,嘴巴吻在她脖子上。 苏落似乎明白了什么,指指儿子:“安儿在。” 谷梁鸿轻声道:“我叫沈娘把他抱走。” 苏落一根一根的掰开他的手指:“不要了吧,这么晚了。” 谷梁鸿却把她转了过来重新抱住。额头抵着额头,鼻尖抵着鼻尖,柔声道:“不晚。才一更天。” 苏落推着他,两个人若即若离太久,突然的有些难为情:“改天吧。” 谷梁鸿已经吻住她的嘴,手在她后背来回抚摸,最后贴着她的耳朵呢哝:“我想啊。” 苏落娇羞的笑着。使劲晃着脑袋,连说几个“不”字。 谷梁鸿伸手摸向她的裙带。像在关外那个山洞里和苏落第一次之时,哄着道:“落落,给我,给我好吗。” 苏落陷在他宽厚的怀里,被他爱抚被他亲吻,不多时也就情难自禁了,却存心逗弄他,笑着喊儿子:“安儿救命。” 谷梁鸿以为儿子不会醒,她越挣扎他越情绪高涨,亢奋得把她按住,嘴就咬在她胸脯,急火火的喘气都不均匀,嘴巴叼住她的衣服一扯,露出高挺的双峰。 苏落咯咯笑着,继续喊儿子:“安儿救命。” 谷梁鸿就已经把她的衣服退下半截,突然那小娃一咕噜爬起,迷迷瞪瞪的抓起身边的木头宝剑喊了句:“诺诺!” 谷梁鸿立即松开苏落,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脸上有些尴尬,气呼呼的看着苏落,再看看儿子气势汹汹的保护苏落的模样,忽而又得意的笑了。 苏落抱着儿子亲了又亲,感叹道:“真是我的亲儿子。” ——﹡——﹡——﹡——﹡——﹡——﹡—— 第二天一早,饭刚吃完,谷梁鸿就把郑氏请到自己书房,平心而论,他很少认真的打量郑氏,除了她是自己的原配之妻,他对郑氏没有什么感情可言,但他现在就仔细端量起来,是奇怪这么个被自己一直认为冷漠得像块石头,僵硬得像根木头的女人,居然能够未婚先孕,与之苟合的男人还是她的继父,谷梁鸿今日也总算明白了一件事,人不可貌相这句话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现如今郑氏不禁变了性情,穿戴打扮也随之改变,粗布包头,粗布衣裙,手中还握着一串佛珠,如此更显老态。 她不知谷梁鸿突然找她何事,心里隐隐不安,还侥幸的想会不会与马上要搬家有关,躬身问:“老爷,您找妾身有事?” 谷梁鸿在地上踱步,因为准备搬家,是以书房内的东西都打点好,就有些空荡荡的,他感慨自己人到中年却要背井离乡,感伤倒是没有,能够同苏落和儿子在一个世外桃源之地隐居,这是何等快活之事,但毕竟在凉州生活了这么多年,故土难离,乡音难改,心里有些不舍。 转了一圈他立在郑氏面前,第一次和她站的如此靠近,以至于让郑氏突然就惶惑不安了。 “我已经知道卓文的身世。” 谷梁鸿仅此一句话,而且说的相当平静,一是个性使然,他本就不是个冲动暴躁之人,二是这件事已经被苏落纠缠太久,不是冷不丁听说,是以他已经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然而郑氏却突然颤抖了下,低眉伫立,努力使自己镇定,然后抬头看他,发现他目光如水不兴波澜,表情淡淡猜度不出心绪,郑氏了解他开口之事必定是有十足的把握,究竟这件事太过严重,不到刀压脖子是不能承认的,承认后自己半生清白就会毁于一旦,所以她还是试图圆满,模棱两可的道:“卓文是你看着他长大的,他有什么你不知道。” 谷梁鸿感觉自己给了她机会,假如她承认错误,夫妻间好聚好散,休妻已经是在所难免,别说他堂堂的谷梁鸿,就是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允许妻子这样的欺骗,可是发现郑氏毫无悔改之意,他的忍耐到了极限,勃然而怒:“他不是我的儿子,他是谁的儿子你心知肚明,当然,我亦了解。” 郑氏吓的一抖,手中的佛珠啪嗒落地,穿着的线断开,珠子滚得满地都是,她盯着那些珠子看,知道卓文的身世就像这些珠子,自己即使能够再串起,还是已经碎过,谷梁鸿了然她自己也了然,是以也无心再做徒劳的争辩,只是反问:“是苏落说的?还是你自己查的?” 谷梁鸿怒气冲冲的在地上走来走去,道:“这没什么区别,你居然骗了我十七年,天下还有我谷梁鸿这样蠢笨的男人吗,结发之妻竟然是别人弃之如敝屣的女人,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还不是自己亲生,郑氏,小蝶等仆人的死你当我不知道吗,我顾念你是我的原配,才忍了你一次又一次,现在,我若还是忍你,我谷梁鸿就会被天下人耻笑唾弃。” 他的声音很大,书房因为空荡下来,嗡嗡的回声,郑氏道:“我无意欺骗你,当年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只是个女人无力反抗,我隐瞒这么多年都是为了卓文,哪个娘不疼孩子。” 谷梁鸿咚的一拳打在桌子上:“新婚之夜你为何不说?卓文生下你为何不说?你就是存心欺骗。” 郑氏突然被触动了心事,捂着心口,泪水涟涟道:“你让我怎么说,我我被继父奸污,说我的孩子生下来不知该管那个男人叫外祖父还是叫爹,是不是当年我为了名节自杀身死我才是个好女人,我也曾那样想过,第一次被那个可恶的男人救下,第二次再想死却发现有了身孕,你不是母亲你不能理解母亲的心,我是为了卓文活下来的,所以我必须保护好这个孩子,一旦世人得知他的身世,他就会成为千夫指万人骂。” 说来说去郑氏亦是无辜之人,夫妻一场,谷梁鸿也不想逼迫她,只道:“事情已经发生,我不想责怪你,桌子上有休书一封,此后你我再无关系,卓文可以留在谷梁世家,我仍旧把他当儿子待。” 郑氏蓦然看去桌子,才发现那上面有一张纸,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她似乎已经等了太久,从嫁给谷梁鸿那天起开始等待,她知道谷梁鸿不喜欢她,这一天是迟早之事,此事真的来了,她反倒平静了,走过去拿起休书,道:“这封休书我会好好的保存,因为,这是你这辈子唯一送给我的东西。” 她也不看休书的内容,认真的折叠好,一滴泪打在休书上,她若无其事的揣在怀里,然后迈步出了书房,回到自己房里后,让徐娘叫来卓文,道:“我们回家。” 回家?卓文愣住:“娘,你糊涂了,这就是我们的家。” 郑氏笑笑:“这不是,娘带你去认祖归宗。” 244章 物归原主,人归原主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当天下午郑氏就带着卓文和徐娘去了郑家庄,不巧郑老爹还在凉州,郑家人不禁议论纷纷,同苏落是一样的观点,卓文和郑老爹长的非常像。 若是换了以往,郑氏对这样的议论必定是胆战心惊还会恼羞成怒,而现在,她反应的非常平淡,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卓文已经不再是孩子,即使没有大智慧还是有些小聪明,对这样的议论突然就想起了之前的滴血认亲,还有太多有关他不是谷梁鸿儿子的传言,他问郑氏:“娘,我真不是爹的儿子吗?” 出乎意料,郑氏竟然这样反问:“你指的是哪个爹?” 卓文就哑口无言了,他当然是说谷梁鸿,感觉母亲话里有话,揣度不准,怕母亲发火就没有继续追问。 郑氏却带着他在郑老爹家里四处溜达,指着这是指着那里,又说出一句奇怪的话:“此后,这都是你的。” 徐娘已经明白了郑氏这回带卓文回来的用意,卓文却合计外祖父唯有母亲这一个女儿,这些家产当然都是母亲的,也就是自己的,他感觉出自己和谷梁鸿非亲生,也就应该还有一个亲生父亲,但决计没有往外祖父这里想,这种事情说出来只怕是石破天惊,他当然没有先知能力。 郑氏就在此住了下来,休书的事她没有告诉卓文,甚至也没有告诉徐娘,她只想把儿子安顿好,自己心里早有了去处。 苏落这里也听到了消息,说郑氏回了娘家,她感觉是谷梁鸿对郑氏做了什么或是说了什么,否则郑氏是不会轻易带着卓文去郑家庄的,据知情者讲,这么多年她甚少让卓文去郑家。她更是第一次回娘家,苏落感觉郑氏这种一反常态必定是下了某种决心。 只等听谷梁鸿说他已经把郑氏休掉,苏落突然就高兴不起来:“大叔,其实她也很可怜的,一个女人,历经那种事情怎么说都是个阴影。” 谷梁鸿道:“抱歉落落,我不能再留她,这次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我是男人。我有自尊心,但是我不会对她们母子弃之不顾,你不是说郑老爹想买下我们的所有房屋商铺田产吗。我来帮他,算是给卓文的未来做个准备。” 苏落还是有些担心:“那个姜老三,拿着郑老爹的银子买下我们的产业,所有的契约都是你和他签的,没郑老爹什么事。怎么帮?” 谷梁鸿笑了笑:“对我没信心?” 苏落看他胸有成竹,又非常轻松,点头:“这回我有信心了,可是大叔,你有什么好办法?” 谷梁鸿道:“很简单,契约签了。但房产等物还没有移交过去,我现在只说那些契约不算数,因为上面还需要你这个掌门夫人盖上宝印。骗姜老三把契约送回,然后撕毁,就这样。” 苏落吃惊的看着他,真没想到这个自己心目中顶天立地的英雄还如此的狡诈,戏谑道:“你何时变得这么不讲信义?” 谷梁轻笑。态度却极其端正:“我只对好人讲信义。” ——﹡——﹡——﹡——﹡——﹡——﹡—— 姜老三正一张又一张的数着那些房契地契,他本是凉州城内一个游手好闲的无赖。之前是有一顿没一顿的,靠着那些狐朋狗友的接济过活,也靠着自己给熟识不熟识的人跑跑红白喜事混口饭吃,做梦都没有想过自己某天会发达,还不是一般的发达,是凉州首富。 哈哈哈哈……他笑得合不拢嘴,只等把这些东西都从谷梁鸿手里移接过来,先设宴三天,让整个凉州都知道我姜老三今非昔比,然后再买两三个夫人,不,是七八个,我是日日做新郎,还得雇请几十个打手,眼下是把郑老爹得罪了,那老汉功夫厉害呢,实在不行必须先下手为强,把他除掉已绝后患,然后我就高枕无忧的享受这些财富。 他是越想越美,外面的下人来报:“老爷,谷梁鸿派人请您拿着契约过府一叙。” 虽然谷梁世家的产业还没到手,但他从郑老爹那里也得到不少银子,本来郑老爹是让他帮着购买谷梁鸿抛售的田产房屋商号的,却没料到姜老三把契约都写上了他自己的名字,姜老三鬼精,还留下一笔钱暂时享用,这不,先买了个仆人伺候自己。 听说谷梁鸿请自己过府,他以为是移交那些产业呢,喜滋滋的穿戴一新,然后带着仆人就往谷梁世家而去。 人逢喜事精神爽,他一路急行就到了谷梁世家的牌楼前,仰望太祖墨宝他心里想,不用说,这个东西也是我的了,有了太祖的庇佑,只怕此后我在朝中都有了名号了,官府之人见了我也得毕恭毕敬,说起来自己还没有去过衙门那样的地方,等把谷梁世家都攥在手里,怎么也得坐着八抬大轿去凉州卫的指挥使府邸看看,那地方忒大忒肃穆。 高兴得脚步更快,不多时来到大门口,门房事先得到谷梁鸿的吩咐,见他报上姓名,直接带去大厅,谷梁鸿已经等在那里。 “姜老爷,我此后应该这么称呼您了。”谷梁鸿拱手见礼。 姜老三受宠若惊,他至今也不知道谷梁鸿为何抛售产业,还以为他是国公苏落是公主,他们一家要去京城享福呢,所以对谷梁鸿当然非常尊重,急忙跪地叩头:“小人不敢,小人见过安国公。” 谷梁鸿让杨二郎把他扶起,然后请坐看茶,彼此客套完,接着就切入正题,道:“那些契约带来了吗?” 他只这样问,却不说所为何事。 姜老三一厢情愿的以为是自己所想,急忙从身上把契约悉数掏出,恭敬的呈给谷梁鸿。 谷梁鸿递给杨二郎,让他清点一遍,最后杨二郎道:“爷,一张不少。” 谷梁鸿嗯了声,接过,掀开身边纱灯的灯罩,看姜老三呵呵一笑,然后把契约放在火上,未几,火舌舔了上来,契约立即烧着。 姜老三刚刚还在琢磨,谷梁世家真富有,厅里不算太暗,大白天的还点着灯火,此时发现谷梁鸿是如此用意,大吃一惊,手指那已经烧得快成灰烬的契约道:“安国公,您这是作何?” 谷梁鸿手一松,剩下一点点的契约带着火带着灰烬落在青砖地上,他拍拍手,抖掉沾在手上的黑灰,感慨道:“真不知郑老爹是怎么被你骗的,原来你也这么容易被骗,甚至我还没有欺骗你呢,本来想好的计策现在用不上了,我可以告诉你,你这个人不仁不义,我的产业是不会卖给你的。” 是的,他本来打算如果姜老三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见产业不会交出这些契约,就说必须由夫人苏落盖上掌门夫人宝印才能生效,之前被自己忽略,没料到自己开口就轻松搞定,成功得毫无成就感。 姜老三眼看煮熟的鸭子飞了,恼羞成怒:“安国公,我去官府告你,你骗我的银子。” 谷梁鸿满不在乎的:“去告吧,最好告到京城,你说官府的人是会向着我还是会向着你,首先,我夫人是大明国的公主,她皇爷爷是当今皇上。另外,你的这些银子真是你的吗?是你从郑老爹手里骗来的,我只不过是替他收回罢了。” 姜老三顿时语塞,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大名鼎鼎的谷梁鸿会是这样的宵小之辈,别说凉州,但凡知道谷梁鸿的人,谁跟他做交易都一百个一千个的放心,因为他从无算计人,不想今日自己竟然载在他的手里,硬的不行来软的,噗通跪在谷梁鸿面前哭天抹泪道:“国公啊,我也是穷得没了办法,您好歹给我几间铺子为生计,否则我怎么活下去。” 一向悲天悯人的谷梁鸿这回却铁石心肠的凛然道:“这是你咎由自取,送客!” 杨二郎连推带踢的把姜老三弄走。 苏落从屏风后面闪出,一下子就蹿上谷梁鸿的身子,搂着他的脖子吧唧吧唧的亲了下去,欣喜若狂道:“大叔,你太厉害了,我好爱好爱你。” 送客回来的杨二郎见状,急忙用手挡着脸,刚想退下,谷梁鸿道:“二郎,备马,我们去客栈找郑老爹。” 苏落随同,三人打马不多时来到客栈,就在门口看见郑老爹拎着包裹从客栈里出来,等了苏落许久都没动静,他已经绝望,这是要回郑家庄的,忽然发现苏落和谷梁鸿一起到来,他杵在那里不知该说些什么。 苏落却拿过一叠契约交给他道:“这些,都是谷梁世家的产业,你不是想得到吗,给你。” 郑老爹懵懵懂懂的接过:“这?” 苏落道:“大叔已经把姜老三从你这里骗走的都拿了回来,假如你不想买我家的产业,就还你银子。” 郑老爹总算明白过来,欢喜得老泪纵横:“我要,我当然要这些东西,既然你兑现诺言帮我把这些东西夺回,我也兑现诺言。” 他把契约揣好,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交给谷梁鸿道:“我欺骗了你,我是罪大恶极,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只想告诉你,给我留下半条命,我要看着卓文娶妻生子,因为,他是我儿子。” 245章 剃度出家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谷梁鸿推开郑老爹递过来的匕首,能够听到他亲口承认卓文是他的儿子,谷梁鸿心愿已足,和苏落从相识到现在,争执不断多多少少都与此事有关,如今真相大白,两个人的感情仿佛此时才圆满似的,他从心里往外的轻松,告诉郑老爹:“我想杀你,不会等到现在,你还是合计下该怎样对卓文解释吧。” 尔后翻身上马,喊了苏落:“我们回家。” 郑老爹目送他们好远,拍拍心口,有了这些契约将来卓文就成了凉州首富,一辈子不愁吃穿,他亦是心愿已足,急忙回转郑家庄,没料到郑氏和卓文在自己家里。 他回想下谷梁鸿之前的话,也预感到什么,瞅个机会把卓文支开,他想和郑氏单独相谈,忧心忡忡的问:“你怎么回来了?” 他和郑氏的关系非常微妙,近不得远不得,说话也是,态度威严不得又不得不严肃,但凡见到郑氏,他总感觉自己抬不起头来。 郑氏正用杯盖拂过茶水上面的飘浮的茶叶,抿了一口看看他,冷冷的问:“你怕了?” 郑老爹愣住,须臾便恢复镇定,道:“我怕甚,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就没怕过。” 郑氏咚的把茶杯放在小几上,满脸不尽嘲讽之意:“你不怕我告诉卓文他是你的儿子?” 郑老爹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郑氏认认真真的说出这桩陈年旧事,他还是抹了额角的汗,没了底气,声音也变轻,想笑却比哭都难看:“我不怕,我这辈子恶事做尽,认识你娘前我就是个市井无赖。后为了谋得你亲爹的财富才娶了你娘,也没有对她好,我罪该万死,只等羞辱了你,我就该千刀万剐,所以,我这条命很贱,我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郑氏听他类似自言自语的叨叨咕咕,突然一下子推掉小几上的茶杯,那根最脆弱的神经终于被他触碰。怒吼:“你是该死,假如你没有那样对我,我也不会战战兢兢的过了半辈子。没有一天安生,我很累,很苦,人老珠黄还成了弃妇。” 弃妇?郑老爹蹙眉看着她,明白谷梁鸿已经把她休掉。当然是因为卓文之事,不禁低下头去,千错万错都是自己造的孽,不知该怎样安慰郑氏,唯有唉声叹气。 郑氏的眼泪已经滚落下来,曾经以为自己的伤痛会淹没在岁月里。但终究还是被揭了出来,道:“我并无恨谷梁鸿,我反倒非常敬佩他。当初苏落是他的儿媳,他喜欢苏落,就冒天下之大不韪把苏落娶了,我觉得他是真正的男人,为何你当初羞辱了。还知道我怀了卓文,你却匆匆忙忙的把我嫁给别的男人。自己不敢负担起责任,还试图隐瞒卓文一辈子,让他连死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家的孩子。” 郑老爹茫然的看着她,结结巴巴道:“我,我当时不是没想过,可怎么说你我都是父女关系……我不敢啊。” 郑氏擦了擦眼泪,让自己平静下来,道:“我不是来和你说这些的,而是把卓文还给你,他是你郑家的骨血,百年之后是进不得谷梁家的祠堂的,假如你敢说你不要卓文……” 郑老爹立即抢过话去:“我要,我当然要,并且我已经为卓文打算好了。” 他说着掏出那些契约,讨好似的摆放在郑氏面前:“不仅仅是这些,还有我的万贯家财,都是卓文的,也是你的,你们娘俩在这里享福,假如觉得我碍事,我可以离开郑家庄,甚至是凉州。” 郑氏垂眸看看这些契约,上面写着谷梁鸿把世家的产业转卖给郑老爹,她明白谷梁鸿是真的要离开凉州了,这一分别,就是一辈子,她凄然一笑,对郑老爹道:“作为母亲,我不知该怎么告诉卓文这件事,你自己想办法,我有事,离开几日。” 她随即喊了徐娘,驾车离开了郑家庄,前尘旧事,不过是浮云来了又走,人生亦是,聚了又散,不仅仅是她,还有天下仍旧执迷不悟的芸芸众生,还在苦苦挣扎,她看开了,想明白了,她给自己寻了个好归宿。 三日后徐娘匆匆跑回谷梁世家,找到谷梁鸿告诉他:“老爷,不好了,我家小姐要落发为尼。” 谷梁鸿正在给男佣女仆说明自己即将离开凉州之事,问他们假如愿意跟随,就一起走,否则就给他们足够的遣散费,听徐娘说郑氏要出家,他怔住,随即喊杨二郎备马,问清楚郑氏所在的寺庙,飞驰而去。 凉州城内淡月庵,绿树掩映,清幽雅静,此时大殿内正在举行一场剃度仪式,剃度者当然是郑氏,她已经身著海青,双手合十跪在佛前,长发披散在后,一个老师父在主持这场仪式。 突然听外面有人高喊:“且慢!” 郑氏心里一抖,已经听出是谁的声音,猛然转头来看,就看见谷梁鸿大步迈进,黑袍拂动,如山般伟岸,他急切切的伸出伸臂,欲做制止的样子。 郑氏没有料到他会得知,更没料到他能够赶来,了然他来此所为何事,急忙对老师父道:“不要听他的,快给我剃度。” 老师父道:“施主且不可如此,假如你六根不净,即使剃度你也不会安心修行,还是了结尘缘之后再说吧。” 说完,老师父转身走了,剩下的其他尼姑也都随着离开,大殿里只剩下她和谷梁鸿。 “老爷。” 郑氏以俗家之礼参拜,然后道:“这声叫过之后,你我从此陌路,本来我就已经与你没了任何瓜葛,假如你是来看我剃度,我不反对,假如你是想劝说我的,还是免了吧,出家之心我并非一日两日,在抓进凉州卫大牢时我就已经下定决心,其实即使你不休掉我,我是打算在谷梁世家搬离凉州时再行剃度,现在既然我们已经没了关系,卓文我也还给了他的父亲,我心无挂碍,了无遗憾,此时出家正当时,愿毕生在佛前忏悔自己的罪孽。” 谷梁鸿抬起手臂,抖落袖子上一片绯樱的叶子,庵里遍植,他刚刚着急没有走正路,是抄近道穿行绯樱林子而来,不仅仅衣袖上有,头上还有两片,绿叶衬着他浓黑的头发,别有一番风韵,他想摸一摸郑氏,不知她才四十出头的年纪,何时竟然霜染两鬓,心里有些难过。 “假如你愿意,就随我走,离开凉州也就忘记了过去发生的一切。”他真的不知该如何表达,想郑氏看破红尘,自己怎么说都有一定的责任,男子汉大丈夫,有责任就得担当。 郑氏眼睛里突然就溢出华彩,再次道了万福,没有哭,声音还是哽咽:“谢老爷,只是我出家不是因为你,或许从被继父羞辱的那天开始我就有了这个念头,或许更早,得知像山一样庇佑保护的亲生父亲病故,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自己的厄运开始了,因为我的母亲是在柔弱不堪,无力保护我也无力保护她自己,所以你不要自责,真的不是因为你休掉我,我出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小蝶那些仆人的命,我本该以死偿还的,是我自私,放不下卓文,我出家仍是留在凉州,看着卓文娶妻生子,然后我用心修行。” 她说是这样说,谷梁鸿还是觉得假如自己能够好好待她,或许就没有今日之事,试着再劝:“我休你不是因为小蝶等人,而是因为……” 他难以启齿,郑氏骗他不对,但郑氏亦是受害者,指责一个女人诸如未婚先孕等等事情,他开不了口。 郑氏心知肚明,替他道:“是因为卓文吧,我懂,哪个男人都不能允许妻子欺骗自己,一骗就是十七年,所以我没有怪你。” 谷梁鸿很想告诉她,自己真的非常疼爱卓文,即使现在得知他不是自己的儿子,毕竟那么多年的养育,顿了顿,说出这样的一句:“跟我回去好吗?” 郑氏第一次听见他这样对自己温言软语,淡淡一笑:“老爷,你是如此聪明如此博学之人,难道你认为所有的出家人必定都是逼不得已吗?” 谷梁鸿蓦然愣住,不知该如何回答。 郑氏又道:“佛菩萨肯收下我,已经是我福星高照,是以老爷你不要阻止我,修得内心平静,这是我迫切的愿望,这也是我今生第一次可以自己做主,请老爷成全。” 人这辈子,难得遂了自己心愿做一件事,谷梁鸿想,即使自己能强迫郑氏不落发为尼,她真的就能快活吗?一个人假如能内心平静,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假如她有机缘修到佛法的真谛,又何尝不是她之幸法之幸,是以谷梁鸿慢慢后退一步,轻声道:“阿弥陀佛!” 和郑氏对视而笑,然后转身出了大殿,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极目远望,春光无限,山河妖娆,如今该安排的都安排好,该放下的也必然要放下了,准备立即举家迁徙,过另外一种生活。 246章 半路遇匪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新书《色诫》正在上传,请大家继续支持! ﹌﹌﹌﹌﹌﹌﹌﹌﹌﹌﹌﹌﹌﹌﹌﹌﹌﹌﹌﹌ 这是谷梁世家所有人在凉州的最后一个夜晚,恰逢月圆,更值春花烂漫,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谷梁鸿终于下了命令,明日即举家迁徙,,正式搬离凉州。 走之前把全家人聚在一起,吃个团圆饭,环顾一下,少说也有几百人,遣散了一些是因为他们不愿背井离乡,毕竟故土难离,剩下的这些都是死心塌地跟随谷梁鸿的,哪怕上天入地上刀山下火海,不离不弃,按谷梁鸿的意思,大家都不跟随自己更轻松,人越多越累赘越招摇,但既然他们想追随自己,就必然珍惜这份感情,所以无论老弱病残,一概带着。 大厅大摆放不下这么多桌子,索性就在院子里,乘着月色,众人不分主仆的落座,相对把酒言欢。 张初五和筱兰薇也听闻了此事,都过来相送,和苏落依依惜别,万分不舍。 至夜深,酒宴才散,大家都睡不着,不知是对新家的猜想和期冀,还是对前途未卜的担忧,三五成群的闲聊,行李都已经打点好,车辆密密匝匝的排放在院子里。 苏落亦是难眠,谷梁鸿巡看各处状况,越是到这样的时候越不能掉以轻心,所谓人走茶凉,不知有谁想趁火打劫呢,是以她一个人在屋子里踱步,安儿已经睡着。 离开凉州是她梦寐已久的事,不知为何,真的就要离开她又万分不舍了,这里有太多往事,她和谷梁鸿在此相识相爱并走到一起还生下安儿,凉州对她的意思非同凡响。即使走了,很多烙印还在。 到现在谷梁鸿都没有把要去往之地告诉她,甚至也没有告诉谷梁春和谷梁秋、谷梁冬三兄弟,大家似乎都相信谷梁鸿的能力,乐得享受什么都不管,而谷梁鸿只对苏落说,自己是想给她一个惊喜,苏落猜测,除了惊喜之外,大概还有保密这个因由。谷梁鸿行事谨慎她知道,或许怕一旦说出来,不知从哪里就走漏了风声。他们不是去旅行,是离开凉州背离大明,朱棣当然不会高兴,于此,苏落就不逼问。谷梁鸿在她心里就是大树,她安心的倚靠。 这个时候谷梁鸿巡视回来,看她并无宽衣解带,而是立在窗前发呆,走过去轻声问:“睡不着?” 苏落回眸看他一笑:“嗯,凉州不是我的故乡。我的故乡在哪里我都不晓得,或许从师父把我带出皇宫带离金陵的时候,我就注定了要漂泊。从西域到祁连山,再到凉州,独独这里让我放不下,只因为这是你的家,我才不舍。” 谷梁鸿拥着她道:“我在哪里你的家就在哪里。所以不必留恋。” 苏落靠在他怀里道:“我知道,可是。这是我们初恋之地。” 谷梁鸿若有所思,忽而道:“还记得《醉婵娟》吗?” 苏落点头:“那首曲子,你作给我的,当然记得,且深深铭刻。” 谷梁鸿提议:“我们夫妻合奏一曲如何?” 苏落看看床:“安儿睡觉呢。” 谷梁鸿牵着她的手就走:“不怕,假如把他吵醒也好,反正今晚是个与众不同的日子,或许离开就再也不会回来。” 他就取了七弦琴和笛子过来,他抚琴苏落吹笛,房门也开着,引了一泓月色进来,他坐着苏落站在他身边,一个是傲岸如山,一个是清丽若花,彼此相衬,彼此辉映,最最般配不过,而琴声悠扬笛音清越,从指间从嘴角溢出,浮荡在静寂的夜空。 ——﹡——﹡——﹡——﹡——﹡——﹡—— 次日一早太阳还没有露出脸,晨光朦朦胧胧的,花儿还隐在暗昧之中,谷梁鸿就下令启程,发挥他以往带兵打仗运筹帷幄之能事,让杨二郎为先锋,带着谷梁世家的镖师先行,第二拨人是谷梁春、谷梁秋、谷梁冬为领队,并那些护院,负责保护苏落等一干女眷,他和卓然留下断后,一来把所有产业交付给郑老爹,二来也防备朝廷派人追击,朱棣心思难测他不得不防。 不过他也不会这样悄然逃跑似的,已经给朱棣写了封奏表,上书自己因为人到中年,厌倦了俗世纷争,才带着家人隐居,奏表放在凉州卫的府衙,托付新任指挥使转呈给皇上朱棣。 杨二郎一队人已经出了凉州,按照谷梁鸿绘制好的路线图,在前面探路和扫平一切隐患。 谷梁春和谷梁秋、谷梁冬业已准备就绪,所有的女眷也都上了自己的车辆,苏落上车后却又匆匆下来,找到谷梁鸿,面色凝重的道:“大叔,一句承诺就是一辈子,你答应陪伴落落到老,就不能半途而废。” 谷梁鸿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怕朱棣得知消息追击,轻轻拍了下她的脸,戏谑道:“这么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我才不会舍得留给别人,你还答应给我生个女儿,像你这么美,我还得看着安儿娶妻生子,看他把谷梁世家承接过去呢。” 苏落莞尔一笑,这才重新回到自己的车里。 谷梁春一声“走”,谷梁秋和谷梁冬兄弟二人一个在前面带路,一个在后面押车,浩浩荡荡的奔城门而去。 守卫的将士不知他们这是作何,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谷梁春告诉守城官,往故乡祭祖。 故乡是个很深邃的词,虽然大家一致认为谷梁世家的故乡就是凉州,但谁又不能肯定谷梁世家不是从别处迁徙而来,所以,他们轻松混了出去。 按路线苏落得知是往西,出了城门后所有人都频频回望,苏落抱着安儿长叹一声……此后,凉州只在回忆里。 出了城门就一路疾行,到夕暮之时开始投宿,因为人多无法去客栈,是以自己带着营帐,放眼望此处是莽莽荒野,零星散落几个土山,不甚大,就像小童过家家时用泥土堆积的城池,谷梁春吩咐众护院和男仆找了个平坦之地,把营帐都支起,让女眷们进去歇息,女仆们已经在准备晚饭。 这样大规模的搬家真可谓壮观,锅碗瓢盆都带着,就近找了水源,开始生起火堆,洗米的洗菜的拾柴的,叮叮当当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马匹从车辆上卸下,派人看管着放牧,炊烟袅袅衬着落霞,有烟火的气息有泥土的气息还有饭菜的香气。 苏落正带着安儿在荒野里散步,坐了一天的车浑身疲乏,到处走走舒展一下筋骨,边和儿子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 “安儿说,爹爹几时能追上我们呢。”一天时间谷梁鸿都没追上自己,她忽而就不安起来。 小娃奶声奶气的道:“爹,爹爹。” 他还不到两岁,当然无法回答苏落的话,但听苏落提及爹爹,他就学着她重复,然后还四下转身的找,似乎也才发现爹爹为何不见了。 苏落蓦然发现儿子已经能够说两个字,儿子的每一点成长都让她欢喜,于是继续和儿子谈话,教他一些浅显的东西,比如爹爹叫什么名字。 小娃爹爹的喊了半天,不见谷梁鸿来,就缠着苏落哭闹,一般的孩子都和娘亲近,但安儿不同,他跟谷梁鸿比跟苏落还要好,不知是苏落太年轻经常忽略儿子,还是谷梁鸿中年得子万分珍惜经常腻着儿子。 苏落看他哭得非常认真,泪珠子噼里啪啦,心疼的俯身去抱,弯腰的刹那,眼角余光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远处移动,她猛然抬头,前面是起伏不定的土坡,没发现有人,刚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就感觉有黑影从这个土坡蹿到那个土坡,她突然有些怕,怕是野兽出没。 刚想抱起安儿转回大家聚集之地,就从土坡后面涌出二十几个人来,遥遥的看个个手中拿着铮亮的家伙,她一时猜度不出这些人究竟是打家劫舍的匪徒还是朝廷派来之人,想想无论锦衣卫还是东厂的番子,似乎执行任务极少乔装,这些人应该不是朝廷的杀手,那就是匪徒了。 她抱着安儿往回跑,边跑边喊:“大哥、三弟、四弟,有强人!” 听到她的喊叫,谷梁春让谷梁秋并谷梁冬守护一干女眷,他只身一人奔苏落而来,迎到苏落和安儿后,那些匪徒已经追了上,苏落惊惧的看着谷梁春:“大哥,你一个人?” 谷梁春淡然一笑:“落落,自从你进了我谷梁世家的门,还未曾见过大哥的功夫,大哥平生只好儒学,也喜欢低调做人,今日,大哥就让你看看我独门功夫惊风掌的厉害。” 苏落已经得知谷梁鸿兄弟四人都会功夫,只不过其他三个被谷梁老太爷吩咐隐晦做人,唯独把谷梁鸿摆在前面,这也是为了防止树大招风,但从未见过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谷梁春用武功,是以相当好奇。 突然,她更好奇的是,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些匪徒是哪里来的?又是如何得知自己这些人在此呢? 247章 感情债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众匪徒还真就没把儒生打扮的谷梁春放在眼里,一人抡刀来砍,谷梁春伸开右掌向下,顿时一股飓风刮起,地上的砂砾冲天,成一条直线后突然逆转方向射去匪徒,打在对方心口那匪徒啊的惨叫,再看心口的衣服,被穿了个洞,别人看到的仅仅如此,而那匪徒本人张牙舞爪,想摸不敢摸,不摸只觉心口被烧焦似的痛,忙转头告诉自己的头领:“小心!” 瓦剌语?苏落惊骇,她不会说也听不懂,但知道这种语言方式,他们的舌头非常圆滑,像脱欢说话一样,难道他们是脱欢的手下? 是的,这些就是瓦剌人,也像苏落猜测的一样,是脱欢派来,目的只为苏落,脱欢早在注意她的一举一动,等上官云飞被脱雅救走后,他更加了解了苏落即将离开凉州之事,既然苏落不再想做大明国的公主,自己也就无需再考虑睦邻友好之事,索性抓了来,不因为她是祥瑞,只因为长久以来的爱慕。 这些个假匪徒却是脱欢的近身侍卫,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不料想谷梁春的功夫如此厉害,才知道什么叫真人不露相,当即不敢再单打独斗,齐齐围攻过来,苏落抱着安儿想跑回去搬救兵,假如是谷梁鸿她毫不担心,即使刚刚发现谷梁春功夫厉害,她也不敢让他一个人对敌,一旦有个差池,她无法对谷梁鸿交代,知道他们兄弟感情深厚,是以转头就跑,想着至少找来紫鸳,却被一个瓦剌侍卫拦住,没等她用神识功,谷梁春一掌劈去,暮色中紫光闪闪。那匪徒被袭中,扑通通倒地,口吐鲜血。 脱欢本有交代,只抓苏落不能伤人,但众侍卫发现自己的同伙倒地还以为是死了,立时起了杀心,本来这些个人就是杀人如麻,当即围战谷梁春,还纷纷从背后拿下弩箭齐齐发射。 谷梁春着急护着苏落和安儿,腹背受敌。挥掌打落好几支箭,不料百密一疏,右小腿被射中一支。他先是一疼接着一麻,感觉应该是箭头有毒。 谷梁秋谷梁冬那里护着众多女眷不敢擅自离开,遥遥望见大哥像是不敌,紫鸳道:“我去。” 她冲过来时没等动手,却见从土坡后面涌出不下千人。 苏落把安儿交给紫鸳抱着。她护在谷梁春面前,高声喊道:“脱欢,你也不过是个卑鄙小人,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她话音刚落,众多瓦剌兵士如潮水般分开,中间露出一条道。一匹马飞驰而来,不多时到了她面前,细看正是脱欢。 苏落手指他骂道:“脱欢。你混蛋,敢用毒箭伤我大哥。” 脱欢立即环顾自己先派来的侍卫,射伤谷梁春的那个急忙解释:“大王,属下并非故意,是一时疏忽忘记箭头曾涂毒。但不至于丧命,我可以……” 他想说我可以解毒。脱欢已经听得不耐烦,挥刀砍去,那侍卫应声倒地而死。 苏落吓得掩口不语,她心里从来都觉得脱欢文质彬彬,不似野鲜不花的粗野和残暴,此时才明白,无论野鲜不花还是脱欢或是朱棣,他们这些高位之人都是浴血奋战习惯的,杀个人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脱欢只是比野鲜不花多了些沉稳和冷静罢了。 脱欢看着自己属下的脑袋骨碌碌滚在一边,竟然还笑对苏落道:“我会解毒,放心,令兄无碍。” 他说着下了马,朝谷梁春走去,苏落以为他是救人,就连谷梁春都以为他是来救自己,是以毫无防备,熟料想脱欢到了他面前,却把刀立即抵住他的脖子,然后看着苏落道:“别怪我,我对你已经忍耐了太久,假如我再迟疑,只怕和从此一别成永诀,这段感情债是你欠我的,现在也该还了。” 苏落大怒:“你!” 脱欢仍旧想笑,满脸的轻松:“你也别妄图使用神识功,你可以镇住我,但我这些将士就会把你谷梁世家的男男女女杀个干净。” 苏落再次:“你!” 脱欢已经夹着谷梁春翻身上马,告诉苏落:“我的大营据此三十里,三日后假如你不去换回他,他就必死无疑。” 谷梁春被脱欢用胳膊勒住咽喉,费力的喊:“落落,不要管我,赶紧去找牧风。” 脱欢放纵的哈哈大笑:“没用,谷梁鸿已经被我拖在凉州。” 苏落第三次:“你!”才明白为何到现在谷梁鸿和卓然都没有追上自己,脱欢看来谋划这件事非一日两日了。 正束手无策,就听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原来是杨二郎带着众镖师赶到,他带人负责在前面探路,遭遇到脱欢的兵马,虽然没有交手但一直在盯着对方,没料到脱欢的兵马折回来挡着苏落,杨二郎无奈也只好折回过来保护。 “夫人,你没事吧?”杨二郎跳下马来问。 苏落道:“我还好,可是大哥他……这样二郎,你赶紧回去凉州找大叔,这里交给我。” 杨二郎不放心:“脱欢的兵马都是久经沙场的,夫人你斗不过。” 苏落无奈道:“你也斗不过,大哥被他抓了当人质,唯有大叔才能有办法。” 杨二郎觉得是这么个理,也了解脱欢对苏落的感情,也就明白他意在苏落,不会轻易伤害谷梁春,是以留下这些镖师保护苏落,他单人独骑赶回凉州。 脱欢也带着自己的兵马撤退,返回驻地去等候。 苏落回到营帐处和大家商量对策,按谷梁秋和谷梁冬的意思,他兄弟二人潜入脱欢的大营去就大哥谷梁春,苏落抵死不依,脱欢可不是等闲之辈,他不仅仅是瓦剌首领,带兵打仗运筹帷幄都是高手,就连朱棣也只能对他以封赏来安抚,都不敢随便讨伐,自己这些人根本不敌,另外,他既然前来,那就是做足了工夫,他兄弟二人假如再被俘,自己更加无颜见谷梁鸿,所以道:“你们都留下来看好家人,我去。” 谷梁秋和谷梁冬立即反对:“嫂嫂,那贼人对你目的不纯。” 苏落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我当然知道,他对我的心思非一日两日,我不还是好好的,脱欢不是野鲜不花,无论他对我是怎样的觊觎,他还是非常冷静的一个人,我曾经让他放弃攻打大明,那是何等的大事他都应承,这次我也有把握救出大哥。” 谷梁秋和谷梁冬还想坚持,苏落拿出掌门夫人的威严道:“就这样决定了,假如你们不听我的话,那就是没把我当个掌门夫人看。” 兄弟二人反抗是不敢,还是忧心忡忡:“嫂嫂,我们也得对二哥负责。” 苏落笑了笑:“假如我连这点事都解决不了,你二哥岂不是白白封了个掌门夫人,你们可以不信任我,但必须信任你二哥。” 她说着就让人牵马过来,叮嘱紫鸳看好儿子,又让兄弟二人看好家人,打马就走。 三十里的路程放在这样广袤的荒野上,用不了多久即赶到,脱欢大营的门口火把闪闪,苏落到后坐在马上高喊:“告诉脱欢,就说苏落到了。” 门口守卫的兵士急忙进去通报,不多时脱欢亲自出来迎接,营门打开,他遥遥看苏落抱拳。 苏落没有还礼,开口问:“我大哥呢?” 脱欢道:“在里面歇息,放心,毒已经解除。” 苏落仍旧端坐马上:“我已经来了,请把我大哥放了。” 脱欢手一挥,兵士就领命进去押出谷梁春,看见苏落谷梁春喊:“落落,你怎么能来呢,快跑。” 苏落知道,即使自己现在制服脱欢,也无法杀了他手下那么多兵士,他也还会继续滋扰自己,一大家子人,行路缓慢,目前这里距离瓦剌太近,要想安然而过,不能用打斗,必须用智谋说服脱欢,他才能放行。 “大哥,你先回去,我找脱欢有事谈。” 谷梁春已经被脱欢的人推了过来,小腿的伤不是很重,却也是一瘸一拐,连连摆手道:“落落,大哥怎么能放心把你留在这里。” 苏落故作轻松的一笑,压低声音道:“大哥放心,我有办法对付他,另外,假如我不能制服脱欢,我们一天半天是离不了这里的,他还会继续骚扰,即使我现在能逃跑,那也是治标不治本,解决不了实际问题,是以大哥你听我的,赶紧回去,一家的老老少少还指望您来照顾呢,放心,大叔马上就到了,你的弟弟可是神勇无敌,不怕。” 谷梁春满心不愿意,然听苏落说的也还有道理,是以一步三回头,最后才上马回去自己人那里。 夜风习习,花香幽然,脱欢做了个请的姿势,看苏落温颜一笑:“请。” 苏落不屑的瞪了他一眼,嘀咕:“宵小之辈。” 刚迈步,不想前面高低不平,脚下绊住,身子一个踉跄,哎呀一声眼看跌倒,脱欢大步跨来,身子前倾托住她,没等问候一句,却发现脖子处冰凉凉的,苏落狡黠的一笑:“脱欢,你不懂兵不厌诈吗。” 248章 心口刻字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新书《色诫》迫切需要票票,拜托各位有票的帮忙。 ﹌﹌﹌﹌﹌﹌﹌﹌﹌﹌﹌﹌﹌﹌﹌﹌﹌﹌﹌﹌ 脱欢只是刹那的惊骇,随即恢复平静,不顾脖子上锋利的匕首,却问出这样一句与主题无关的话:“脚有没有扭到?” 何等的智慧,这也是他洞悉女人脾性熟知苏落性情的缘故,因为一时没有猜透苏落的用意,是以不敢贸然反抗,假如苏落真想杀他,即使他功夫高强怎奈苏落还有个神识功,所以他没有胜券就不会做徒劳之搏,假如苏落只身同他玩笑,他若反抗会显得自己毫无英雄风度,然这一句关怀的问候,就什么都化解了,无论苏落是真心还是假意杀他,女人是最容易被感动的,他熟谙此理。 果然,苏落慢慢抽回自己的手,也没有说真杀还是取笑,只道:“还好。” 两个人肩并肩进了大营,又去往脱欢的毡帐,早有一桌酒席摆好,虽然行军途中非常简单,却还是荤素都有,更有两坛子陈酿,仿佛脱欢预知苏落会来,甚至给她准备了她最喜欢的蜜饯。 彼此相对而坐,脱欢给苏落斟满一杯酒,苏落也不客气,端起酒杯就一饮而尽,脱欢有些吃惊:“你不怕我在酒里下毒?” 苏落嗖的把空酒杯抛了出去,摔在松松软软的沙土上,没碎,她看都不看,盯着脱欢道:“不怕,假使你能因此算计得到我的人,也必定随同得到一颗永远恨你的心。” 脱欢哈哈大笑:“苏落,就像我了解你一样,原来你也是了解我的。” 苏落把上半身伏在桌子上靠近他,蒙蒙的灯光映着这张让多少男人夜不能眠的一张脸,道:“所以。我一直把你当个真正的朋友。” 脱欢顺势握住她的小脸,目光里没有半点的淫邪,却是满满的痛楚,甫一开口,还滴下两行清泪:“苏落,我想和你白头到老。” 苏落顿了顿,再次拔出靴子里的匕首递给他:“苏落只有一个,不能负了夫君和儿子,唯有一分为二。” 脱欢推开她的匕首,苦苦哀求:“你已经给了谷梁鸿几年时光。还给他生了儿子,难道就不能给我几年时光,我不求生儿育女。只想日日夜夜看见你。” 苏落道:“承诺就是一辈子,谷梁鸿为了我付出太多,前后休掉五个女人,包括这次举家迁移,也都是为了遂我的心意。他承诺爱我一辈子,我也承诺依恋他一辈子,一辈子还没有到头呢,怎么能中途而废。” 脱欢把头垂下,手就抓着自己的头发,哽咽道:“你告诉我。我该怎么能忘记你?” 他分明是在哭,他这样顶天立地的汉子,他这样万万人之上的英雄。居然也会哭,苏落考量半天,握住他的手,心里无丝毫超越朋友之外的情绪,只感念他对自己的深情。道:“为何非得忘记呢,我就没打算忘记你。在以后的岁月里,我会把你珍藏在心底,想了念了,就一个人把有关你的记忆打捞上来重新阅读,此后即使彼此永不见面,那些有关你的美好回忆还是可以陪伴我走到人生终止的。” 脱欢蓦然抬起头来,激动万分:“苏落!可以吗?” 苏落郑重的点头:“可以的,即使谷梁鸿知道,我依然会这么做,会想你。” 脱欢忽而展颜朗声大笑:“苏落,我其实已经料到,我无论用什么样的伎俩,你仅此一招就能破解,我也料到,今晚你即使来了,你还会安然无恙的离开,你敢来,是因为了解我还是为了救谷梁春无可奈何之举?” 苏落坦言:“都有,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我想跟你道别。” 脱欢看着她没有说话,提及道别当然就有分别,心里隐隐一痛,目光像落了层雾。 苏落说着站起,绕过桌子走到他面前,只言片语的废话没有,只道:“我走了。” 脱欢呆愣的当儿,她真就走了出去。 脱欢在后边追问:“你不怕我强行留住你?” 苏落回眸一笑,不假思索道:“不怕。” 她说着不怕心里其实也在打鼓,刚刚是使用诡计也好真情流露也罢,不过是在冒险,她脚下看似轻松,手心却已经出汗,怕的不是脱欢现在为难她,怕的是脱欢一直这样纠缠不清,此去目的地还有好长的距离,假如脱欢继续如此,自己就会疲于应付。 从脱欢的毡帐走出大营,也不过几十步的距离,她却感觉非常漫长非常累,跨出营门的一刻,她终于松懈下来,刚想喘口气,却听后面脱欢喊:“等等!” 她差点撒腿就跑,后来想想自己是跑不过人家的,索性转头来看,发现脱欢骑着马奔出,到了她身边垂下手臂:“你的马给了谷梁春,难不成大晚上的我让你一个人走回去。” 苏落再次松懈下来,把手递给他,他就使劲一拉,苏落本以为他会把自己放在后面,谁知他竟然把自己放在他面前,然后用双臂环着,抓着马缰绳,双腿一夹,那马疾驰而去。 天蒙蒙亮时总算回到谷梁家人住地,看还有一段距离时脱欢勒住马缰绳,他自己先跳下马,然后把苏落抱下,彼此相对伫立,呼吸触及呼吸,他不说话,苏落有些紧张。 “那个,我走啦。”苏落挠挠脑袋搓搓手,很是不自然。 脱欢笑了笑,笑得很苦涩:“嗯,保重。” 苏落转身就走,几步后再次被脱欢喊住,她此时也不怕了,因为已经有谷梁世家的镖师和护院奔来,转头看去,就见脱欢慢慢从衣领处撕扯,未几露出他结实的胸脯,在他心口处赫然有两个字:苏落。 苏落朝他跑近几步,发现这两个墨黑的大字不是写上去的,而是纹上去的,她突然摁住自己的额头,泪水潸然而下。 脱欢伸出手去,接住她即将滴落的一颗泪珠,放在眼前看,像欣赏一件无价之宝,然后整理好衣服,重新上马,张口说了一句话,却毫无声息,看他的口型应该是:我爱你。 随后,他打马飞奔而去,扬起的尘土覆盖住他的身影,渐行渐远…… 苏落慢慢蹲下身子,眼泪仍旧在流淌,想自己这辈子,要与这些个男人永远无法分割开了。 据说这以后脱欢开始疯狂的滋扰大明的边境,又联合鞑靼部想摧毁大明所有的边防,大明朝廷苦不堪言,朱棣也曾多次御驾亲征,按现在算起次年便死在北征班师途中。 没人了解脱欢的心情,除了一直追随在他身边的上官云飞,因为,他们都为了一个女人而痛彻心扉。 ——﹡——﹡——﹡——﹡——﹡——﹡—— 谷梁鸿终于从凉州赶了上来,和苏落一样,都是有惊无险的发生了一些小事,苏落奇怪的是,他已经得知脱欢来此纠缠之事,竟然没有问个只言片语。 他不问苏落也不说,稍事休息便又开始启程。 些许日子后,到了西域之地,谷梁鸿稍微透露给大家,要从这里转道往南,最后到达目的地。 谷梁鸿以大家一路疲乏唯由,欲在西域暂作停留。 苏落看看这里是沙城附近,开谷梁鸿的玩笑道:“你该不会是想故地重游,究竟是因为我还是因为柳离离?” 谷梁鸿淡然一笑:“不是你更不会是她,而是财富。” 财富?苏落百思不得其解。 谷梁鸿让杨二郎协同谷梁卓然安排好一家人的住宿,然后又让杨二郎和谷梁卓然找来几个镖师做马夫,带着几辆车,苏落陪同,一起去了个地方。 苏落越走越熟悉,忽然想起什么:“哎呀,这里不是当初我们来西域时,我被眉长龄抓了后带来之地吗?” 谷梁鸿颔首:“正是。” 苏落如醉五里云雾:“你带我们来此作甚?” 谷梁鸿笑而不答,故意卖个关子,只等来到这处早已成为废墟的宅子,苏落又想起什么:“哎呀,当初我被眉长龄欺负,点着火后,就坠入一个地窖,那里面满满的都是金银珠宝,你说的财富可是那些?不过当年你陪着我来过,地窖里什么都没有了。” 谷梁鸿仍旧笑而不答,径直进入废弃的院子,因为这户人家当年都被眉长龄杀了,想想一家人都突然离奇死去,这里顿时成为鬼宅,当地人没谁敢来此,是以荒废得不成样子,谷梁鸿让人撬开当初那个地窖入口,一股难闻的气味袭来,只等把气味放得差不多,他才带头走了下去。 苏落随后,心里还在琢磨谷梁鸿到底想作何,下面仍旧是空空如也。 谷梁鸿举着火把站定,辨别了下方向,然后把火把交给苏落,又让众人退后,他暗自运功,猛然把双掌推出,地窖尽头的土壁轰然而开,一道金光刺目,苏落登时目瞪口呆,在这个地窖的那一面,居然是另外一个地窖,那里的金银珠宝满满当当。 谷梁鸿得意道:“这,就是我们此后隐居遁世之所需。” 苏落完全石化,全然不知当年谷梁鸿会把这些财宝转移,也不理解他当时为何骗自己。 249章 未婚先孕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把所有的金银珠宝装载好,谷梁鸿也知道露白容易引来灾祸,是以最外层都用各种货物围堵做个假象,让卓然和杨二郎带人拉走,他和苏落留下,是因为知道苏落必定会有疑问。 “走,我们去拜祭一下物主。”他在前苏落在后,穿过大片的残垣断壁,这处废墟后面是个杂物房,也是这户人家仅存下来的完整之处。 房门上灰尘厚重,并无上锁,谷梁鸿使劲一推,像推开一段古老的时光,光线射进照在屋子中间的木桌上,那上面摆着十几个灵位,于此更加的肃穆和凝重,苏落甚至觉得诡异,她诧异的看着谷梁鸿,不明白谷梁鸿为何对这里如此了解。 谷梁鸿迈进门槛,本想找些陈年的香火来祭奠亡灵,却发现香烛等物风干得不成样子,终究这个杂物房窗户破坏四下透风,而沙城本来就是个气候极端之地,风如利刃,侵蚀性非常大,他唯有在各个灵位前拜了拜。 苏落夫唱妇随的也拜过,谷梁鸿看着那些灵位对她道:“这些,都是当年被眉长龄杀害的物主一家,记得因为你说这里有财宝,还想带走,我当时强调这是不义之财不可取,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怕你有了这些财宝就会还清那一千五百两,你师父把你卖给谷梁世家的银子,然后你就会离去,于是我找到这里,发现了地窖的秘密,及时把金银珠宝转移,又封住了地窖,后又打听到这户人家的各个名讳,尸体已经无存,就做了这些灵位。” 他这样的解释苏落非但没怒,反而无比幸福,才明白那个时候谷梁鸿已经爱上自己。 谷梁鸿继续道:“你说过。钱财这东西用了才有价值,假如在地窖里暗无天日的保存下去,无异于暴殄天物,但这毕竟不是我们所劳而得,是以当时我想,假如之后没人来拜祭这户人家,这些钱财就应该属于你,因为当初是你发现它们的。” 苏落不明所以:“大叔,有人无人来拜祭过,你如何得知?” 谷梁鸿指着桌子上的一个漆皮盒子道:“这里面我留下了一封信。注明了地窖里的金银财宝之事,至今这个盒子都没有被打开过,信也在。证明没人来。” 如此,这笔钱就非不义之财了,当年的一场巧合,让他们得到这么大笔财富,这或许是冥冥中有神灵在指引。苏落想,他们隐居遁世是大势所趋,亦是天意。 心安理得的拿了这些财富,准备在沙城小住两日,再转道往南继续行进,要穿越一片沙漠后才能达到目的地。 至今谷梁鸿仍旧没有说出将要去哪里。 ——﹡——﹡——﹡——﹡——﹡——﹡——﹡——﹡—— 眼看又要出发。马队换成驼队,听闻要路过沙漠之王的领地,苏落有些担心。既怕沙漠之王阻挠,又怕野鲜不花得到消息,总归是有谷梁鸿在,她才没那么胆战心惊,只觉心里慌慌的。仿佛真的要发生什么事情。 最后一晚,饭后大家三五成群的闲聊。苏落平素与谷梁春谷梁秋谷梁冬的夫人们来往不多,只因为自己是掌门夫人,负责的各处问候,众女眷皆表明一切安好,她才找了紫鸳和春好在院子里溜达。 安儿越长越像谷梁鸿,个子也比同龄的孩子高,走路稳说话早,小大人似的不肯让苏落抱,挣脱开后在地上嗖嗖嗖的跑来跑去,自娱自乐,起初苏落还担心,怕路途遥远儿子受不了,现在看看大人们都有些疲乏,独独小娃们非常欢实,好像更能随遇而安似的。 春好和杨二郎的女儿业已几个月大,看着安儿跑来跑去嘻嘻哈哈,小女娃也呵呵的笑。 苏落对春好道:“看看安儿和平儿,好像他们比我们都精神,如此我就放心了,当初最担忧的就是孩子们,想来我们这次搬家没有错。” 春好带孩子辛苦,人已经没有之前那么肥硕,成熟之后人也变得多了些风韵,只是女儿不像她,也像爹,和杨二郎就是翻版,她道:“夫人,老爷决定的事一定不会错,无论那是什么地方,只要此后再也没有什么争斗就好,回想下自从您来到谷梁世家,发生了多少事啊,总算雨过天晴。” 苏落也感慨道:“是啊,凉州虽好,但风波不断,即使等到了大叔指定之地是个穷山沟,我也开心,不过安顿好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卓然和紫鸳完婚。” 她说着偏头看看随行的紫鸳,坏坏的一笑。 紫鸳也晓得苏落是在逗弄她,故作不在乎的道:“我才不急。” 苏落撇撇嘴:“我急好吧,你看看你还比我大呢,我儿子都满地撒欢的跑了,春好的平儿也懂看热闹了,你还不急,你不急我大哥都急,他一把年纪了,每每看到安儿就叨咕自己何时能抱孙子。” 紫鸳听着听着脸就红了,低头不言语,突然胃里翻腾,恶心想吐,捂着嘴巴惊骇的看着苏落,然后跑到一处墙根,憋了半天没有呕出来。 苏落蓦然想起什么,好像最近紫鸳脸色不好,胃口也不好,饭吃的很少,总是疲惫之态,她毕竟是过来人,凑近紫鸳悄悄道:“你告诉我,是不是怀上了?” 紫鸳猛然抬头看她,狡辩道:“当然不是。”声音极小,很明显却毫无底气,眼神也飘忽。 苏落正色道:“不要骗我,一旦是真,你这样劳累是不可以的,再者,这是大哥的孙子,假如出事他会心疼死的,也会把卓然打死。” 紫鸳憋了半天,突然就抽泣起来:“这多丢人,都是卓然不好,讨厌死了。” 这样一说,苏落就明白了,安慰她道:“放心,有我呢。” 紫鸳拉着她,泪珠噼里啪啦的滚落,未婚先孕这是大忌,她一直以来的大家闺秀形象就会荡然无存,本来谷梁春夫妇非常喜欢她,更有之前那个墨绯烟做比较,如今没等拜堂就有了身孕,说出去会被外人嘲笑,也怕让谷梁春夫妇瞧不起她,是以她抽噎道:“公主,我怕。” 但凡发生这样的事情,最可怜的都是女孩子,这世道对男人太多的宽宥,即使这件事是卓然主动或是强迫紫鸳,一旦捅出受谩骂的还是紫鸳,苏落知道此时她心里的无助和惶恐,安慰她道:“怕什么怕,你和卓然是早定下婚事的。” 紫鸳紧张的抓紧她的手:“可我们毕竟没成亲呢。” 苏落搂过她轻抚她的后背道:“拜天地只不过是一种形式,多少八抬大轿抬进门的都不幸福,真心相爱的两个人天地都庇佑,不怕,这件事必须让谷梁家人知道,否则就太委屈你了。” 紫鸳把脑袋摇的像拨浪鼓:“公主不要。” 苏落道:“你的肚子只会越来越大,早晚会露馅,不知何时才能到我们的新家,假如不说出来,大家都不知道爱惜你,这样颠簸会出事,另外,这是好事,我想大哥大嫂应该会高兴的,总之有我在,谁敢说三道四,我就撕烂他的嘴,等着。” 紫鸳胆战心惊的看着苏落走进屋去,春好也听见她们的谈话,安慰她道:“你放心,没有我们家夫人摆平不了的事,我家老爷怕她,你家老爷也拿她没办法,反正我对夫人非常有信心。” 紫鸳挽住春好的胳膊,看着平儿朝自己笑,她心里又欢喜又担忧,欢喜是即将为人母,担忧是自己这应该算是伤风败俗。 房间内,谷梁鸿兄弟几个还有卓然正聚在一起商量事情,离开大明并不是代表就安全了,西域部落多匪患猖獗更乱,到处抢掠烧杀争斗,他们这里毕竟还有很多老老少少之人需要保护,是以谷梁鸿正安排给兄弟们任务。 他听见门响发现是苏落进来,知道必然有事,否则苏落很少这样贸然打扰自己议事,遂问:“落落,怎么了?” 只等苏落开口说出紫鸳怀了卓然的孩子,谷梁春先是愣了愣,继而嗖的抽出卓然腰间的宝剑就架在儿子脖子上:“你个畜生,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我今日就替谷梁世家清理门户。” 卓然吓得惊呼:“二叔!” 他也知道唯独谷梁鸿能左右得了父亲。 谷梁鸿急忙夺下哥哥手中的宝剑,劝道:“大哥,紫鸳和卓然早就定亲的,若非当初是我出事拖累他们,他们已经成亲许久了,等我平安之后,又要搬家,我心里其实一直愧疚呢,紫鸳怀的孩子是卓然的,这是好事,难道你不着急抱孙子。” 谷梁春气得七窍生烟,指着卓然骂:“你个混蛋,我急,我当然急,但是没有成亲就……怎么对外人说,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苏落不以为然道:“如今不是在凉州,除了我们家人,剩下的都是仆人,仆人们谁管乱嚼舌头,再者,谁又知道卓然和紫鸳没有成亲呢?” 谷梁春不解的看着她:“落落,你之意?” 苏落轻轻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谷梁春刚想询问清楚,这时门又开,杨二郎匆匆跑了进来,对谷梁鸿道:“爷,不好了,外面有很多东厂的番子。” 250章 爱,她需要之爱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东厂比锦衣卫更让人闻风丧胆,他们皆是朱棣的爪牙,名义上是负责侦缉抓人,实际却是朱棣排除异己搞暗杀的工具,他们的狠辣和能力都是有目共睹,从朝堂大员到平头百姓,人人闻之而色变,他们来此不用问,一定是朱棣授意,也就是说,朱棣知道谷梁世家迁移之事。 “大叔……”苏落有些担心,本来以为到了西域防范的应该是野鲜不花和沙漠之王那些人,不料想大明的朝廷竟然派人追到这里。 谷梁鸿暖暖一笑:“别说几个番子,千军万马我自有主张,你和大哥还有二郎,带领镖师护院负责照顾好其他人,三弟四弟还有卓然,你们随我出去,记住,假如对方来者不善,我们势必要速战速决。” 他面色凝重,也晓得番子个个厉害,继而补充:“杀无赦。” 这几个字他说的很平静,但大家都明白接下来会是一场厮杀,苏落和谷梁春去把家人集合在一处,太多,房间搁不下,两个人就各管一些,苏落特别叮嘱紫鸳:“知道你功夫好,今非昔比,你切不可再打斗。” 紫鸳还在惦记自己怀孕的事:“公主,他们怎么说?” 苏落心知肚明,知道她担心,故意道:“都非常高兴。” 紫鸳才笑了出来,抚摸自己的腹部,满脸都是母爱之色。 再说谷梁鸿和谷梁秋谷梁冬谷梁卓然,真可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四人各自亮出兵器,人家千辛万苦追到这里绝对不是来给自己送行的,是以也就不用客套,来到外面一看,番子不下四五十人。竟然还有仪仗,仪仗下站着一个人,须发皆白,面色红润,几分墨子虚的神采,谷梁鸿从他的服饰和排场上看出,这位应该是东厂的督主,也就是厂公,这样的大人物亲自前来,朱棣这是下了杀心了。 “谷梁鸿。你可知罪?”那厂公阴阳怪气道,不时用绢帕擦拭嘴角,神态悠然。根本没把谷梁鸿放在眼里。 谷梁鸿按下宝剑,朗声道:“在下不知。” 厂公突然把手中的绢帕啪叽丢在地上,怒道:“你是安国公,你夫人是公主,皇恩浩荡。你们不思回报,竟然还敢叛逃。”他说着,拱手向上,眼珠一瞪:“皇上谕令,谷梁世家罪无可恕,若你等束手就擒还则罢了。不然,杀无赦。” 又来个杀无赦,谷梁卓然宝剑已经出鞘。谷梁鸿朝他摇摇头,表示能不打最好不打,然后对那厂公道:“我的奏表就放在凉州卫的官署,我和我夫人不是叛逃,而是想遁世隐居。还请皇上明察。” 那厂公已经没了耐性,指着他道:“你究竟是束手就擒还是想反抗?” 谷梁鸿淡淡一笑:“我已经不是大明人。所以就谈不到束手就擒。” 话已经挑明,那厂公一声令下,各番子就蜂拥而上,谷梁鸿假如用神识功完全可以定住他们,但考虑到两个弟弟还有卓然,修习武功太久,一直没有真刀真枪的历练过,是以道:“一人负责十个,那厂公交给我。” 四个人刚想冲上,却见番子群中有人啊啊的惨叫,谷梁鸿还有那厂公皆奇怪的去看,就见番子当中冲出几个人,其中一个像是档头,也就是一个小队的头领,他朝谷梁鸿喊:“谷梁大侠我来助你!” 谷梁鸿仔细一看,认识,竟然是之前锦衣卫徐千户徐喜达的手下蒙田,他左突右冲,身边还有七八个手下。 那厂公见自己的人起了内讧,大怒,脚尖点地凌空而起,伸出尖尖的十指刺去蒙田,蒙田感觉到背后有杀气,转头慢些眼看那厂公的手指刺入自己咽喉,又突然一个黑影袭来,速度之快犹如离弦之箭,寒光一闪,齐刷刷的割下那厂公长长的指甲,这是他特有的兵器,如今兵器没了,急忙跳到一边。 “谷梁鸿,名不虚传。”那厂公把光秃秃的手指放在眼前看,冷冷笑着,然后慢慢从袖子里抽出一个圆筒,这是他的独门暗器,知道谷梁鸿厉害就再也不敢轻敌,这暗器是他看家的本领。 他突然转动圆筒上面的按钮,前面扣着的盖子就此打开,嗖嗖嗖的,从圆筒里往外面蹿火球,这些火球一旦打中谁,轻则烧伤,重则炸死。 谷梁鸿右手拎着宝剑,左手一挥,阔大的袖子顿时就把那些火球囊括进去。 那厂公惊呆,想谷梁鸿的衣服遇到火球为何不燃烧呢? 谷梁鸿袖子再挥起,那些火球竟然原路返回,打向那厂公,他大惊失色,高高跃起躲避。 谷梁鸿凛然道:“世人只知道我独创乾坤剑,我可以告诉你,在下身上无一不是乾坤,识相的赶紧退去,否则我下杀手了。” 东厂的番子都是死士,没有完成任务这样回去在朱棣那里交代不过去,是以拼命厮杀,谷梁鸿眼看蒙田等人渐渐不敌,也无心再历练自己的弟弟和侄儿,刚想利用神识功,却见面前尘烟滚滚,清脆的喊声传来,到了面前才发现竟然是影卫,有影卫就预示野鲜不花到此。 影卫足有二百多人,和蒙田几个还有谷梁秋、谷梁冬、谷梁卓然,两下夹击,番子死伤一部分后不得不撤退而去。 只等院子里安静下来,诸多影卫分立两边,野鲜不花骑着高头大马哒哒而来。 无论怎样,人家都帮了自己,谷梁鸿拔步迎上,拱手施礼:“大王子一向可好。” 野鲜不花在马上还高昂着脑袋,他现在已经了解谷梁鸿和苏落之事,如今谷梁鸿离开大明就是草民,而自己是王,是以更加瞧不起谷梁鸿,倨傲的看着谷梁鸿道:“本王不好。” 回答得如此干脆,让谷梁鸿颇有些意外,也感觉到他的不友好,只怕又是为了苏落,这样一想谷梁鸿心里也不痛快起来,咧咧嘴角,挤出一个难以捉摸的笑,寓意深长的道:“也难怪,人生不如意事十有,放下即是快乐。” 野鲜不花乜斜着他道:“假如,本王放不下呢?” 天色渐渐暗下,各处都点起火把,谷梁鸿黑色的长衫差点与暮色融为一体,负手而立,脸上却是一丝表情也无,淡淡道:“那就是庸人自扰。” 野鲜不花知道他功夫厉害自己这方面打不过,想怒不敢怒,心里又憋不住,只道:“你的年纪比我大,你的家世没有我显赫,本王真不明白,苏落究竟喜欢你什么?” 果然是为了苏落,谷梁鸿心里不高兴,然人家也没有出口不逊,并且现在自己身后是一大家的人,能忍则忍,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他道:“假如你知道了,苏落喜欢的人就不会是我而是你。” 这句话不是很深奥,但有些绕,野鲜不花琢磨下,终于明白,道:“可否告诉本王?” 谷梁鸿沉吟似的道:“爱她。” 野鲜不花脱口就道:“我亦爱她。” 谷梁鸿立即补充道:“爱,她需要之爱。” 野鲜不花蓦然愣住,像急于破译天书似的,挖空心思的去思索,终于领悟,哈哈大笑道:“谷梁大侠,我本来是给你和苏落送行的,就此告别,后会无期。” 他说完打马就走,众多影卫呼啦啦随后,尘烟如飓风瓜刮过。 这个时候苏落和谷梁春等人走了出来,刚刚他们两个的一番对话苏落听了去,还以为野鲜不花此来会纠缠,没想到被谷梁鸿三言两语打发,非常高兴,突然也有了解决紫鸳未婚先孕的策略。 有惊无险,各人也就去歇息,明日一早还得启程。 苏落把谷梁鸿兄弟四人还有卓然都叫到一处,再提紫鸳之事,谷梁春唉声叹气,他半辈子熟读孔孟,不想家里一桩又一桩的出现违背伦理纲常之事,例如当初的谷梁鸿和苏落是翁媳恋,现在卓然和紫鸳又弄出个珠胎暗结,他就差捶胸顿足了,之所以没有嚎啕大哭,心里是惦记自己就要抱孙子了,有点窃喜,如此矛盾心理他非常纠结。 “大哥,我想了想,所谓快刀斩乱麻,不如我们就在此给卓然和紫鸳举行婚礼吧。” 苏落提出自己的想法,谷梁春看看她:“这不好吧,我谷梁世家也不是一般的百姓,我也仅有卓然一个儿子,怎么能这样草率的给他完婚。” 苏落很是不以为然,靠近谷梁鸿道:“大哥,想当初我和你二弟成亲时,他竟然易容,我都不知道他是他,现在不也美满幸福,安儿都这么大了。” 谷梁出蹙眉看着她,心说你不知道我弟弟是谁,你为何要跟他拜堂成亲呢?这其中有什么故事? 苏落发觉出他目光的狐疑,知道自己失言,当年的事是无法解释清楚的,于是道:“我的意思,或许我不该提及,郑氏倒是大叔明媒正娶的夫人,她还不是欺骗了大叔,紫鸳是个好姑娘,她怀着的是你的孙子,刚刚大叔说了,爱,她需要之爱,无论对谁,假如你觉得紫鸳这姑娘不错,假如你疼爱你的儿子卓然,假如你更宠爱你的孙子,就给他们——他们需要之爱,若是耽搁下去,紫鸳心情沉重郁郁寡欢,你的孙子只怕……” 谷梁春凝神而思,嘀嘀咕咕的:“我的孙子,我的孙子……”蓦然看去苏落,急切切道:“快把紫鸳找来,千万不要郁郁寡欢,哎呦我的孙子,我有孙子了。” 于是,众人开怀大笑。 251章 遁地术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谷梁卓然和紫鸳就在这里简单的办了婚事,不过是走个形式,给紫鸳腹中的胎儿一个名分,紫鸳也没有计较,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如今又有了两个人的骨肉,这是何等幸福之事,. 婚事之后,大家就继续启程南行。 夏日行走沙漠就像赤足走在炭火里,气息憋闷,跋涉艰难,于是谷梁鸿下令避开白日最热之时,选择在太阳下山后到晚上到第二天午间炎热之前赶路,刚好这几日有月色,仿佛一个天然的大灯笼,夜里行走也不会磕磕绊绊。 睡了一个白天,夕阳挂在树梢,驼队便开始出发,这个沙漠不算小,但宽度相对很窄,按谷梁鸿的算计,从黄昏走到第二天的上午,足可以穿越。 谷梁世家之人除了谷梁鸿和苏落、卓然、杨二郎,还有那些常年负责押送货物的镖师,大多没有来过沙漠,更别说这些男佣女仆,是以个个都像春好当年随着苏落来西域之时的好奇,指着黄羊胡乱猜测,看见胡杨叫不出名字,皆沉浸在对这些新事物的惊奇惊喜中,就连小小的安儿都不停的哇哇大叫,苏落就给儿子解释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人就是群居动物,这样多的人出行蔚为壮观,个个都是满面欢喜,没有谁说累说辛苦,太阳落山月亮未出之时,沙漠里却也不暗,因为毫无遮挡眼界就非常开阔,谷梁卓然和杨二郎领队,谷梁秋和谷梁冬压阵,谷梁春和谷梁鸿居中,一路说说笑笑,走的轻松。 苏落对紫鸳格外照顾,她的骆驼上就铺着厚厚的被褥。并且和苏落的骆驼并排而行,苏落时不时的对她嘘寒问暖。 此时紫鸳也对苏落改口称婶婶,成亲了怀孕了,尘埃落定,一心憧憬着到达新家后的幸福生活。 “.” 苏落感叹道,越是接近目的地,心里越是惶恐,主要还是因为对沙漠之王的忌惮,他打是打不过谷梁鸿,但架不住人家是这里的地头蛇。即使能对付得了他,也还是非常麻烦。 黄橙橙的月亮从天际爬起,沙漠顿时明朗起来。前面喊后面叫中间的人还哼着小曲,大家都非常安然,仿佛谷梁鸿在,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紫鸳安慰苏落:“这大晚上的,谁知道我们会穿行沙漠。” 苏落却道:“仿佛我注定了不得安生。突然间平静下来还反倒不适应了,希望大叔给我们的新家从此后远离纷争,耕田种麻,织布养猪,心愿已足。” 紫鸳倒是信心十足:“会的,若是不好。二叔不会带我们千里迢迢来此。” 道理是这个道理,却还是有个意外之说,苏落怕的是在路上再出问题。 前面就是一座沙山了。谷梁鸿下令绕路而行,攀越沙山一者有难度,二者也危险,一旦沙子如雪崩,有被埋没的可能。 前面的谷梁卓然和杨二郎刚接到命令准备绕行。却见沙山上突然闪现一排黑影,密密匝匝从东到西列开。如此秩序井然的出现在沙漠里这么多人,无疑为沙漠之王的手下,差不多就是那些鹰卫。 苏落了解这一状况,急忙把安儿交给沈娘照顾,她下了骆驼奔去谷梁鸿那里,谷梁鸿业已从骆驼上跳下,命令兄弟几个还有那些镖师等等,但凡能打能斗的都在外围,把老弱妇孺保护在当中。 “大叔,一定是沙漠之王。”苏落道。 谷梁鸿看她神色颇有些焦虑,宽慰道:“沙漠之王还不是我的手下败将,莫怕,待我上前看个清楚。” 淌着沙浪他奔最前面而去,此时那沙山上的人突然齐刷刷的坐下,由顶上滑落,直接就到了谷梁鸿等人面前,苏落猜测的不错,看着齐整整的着装,正是沙漠之王的那些鹰卫,他们迅疾站起,手中亮出兵刃,为首的一个道:“谷梁大侠是吧,我们大王有请。” 先礼后兵,这是沙漠之王派人来请谷梁鸿时的命令,他盘踞沙漠多少年,之前就想得到谷梁鸿帮衬自己,结果没有成功,他还追到凉州去,谷梁鸿无意做个沙漠贼寇,他无果而返。 最近沙漠之王听说谷梁鸿把家搬出凉州,竟然还往自己这里而来,是以非常高兴,即使谷梁鸿不是来投奔自己,他也想试试再次请谷梁鸿入伙,并且最近他颇不安生,几个月前突然出现一伙人,他派了人去劫掠,却被对方打个落花流水,这伙人还不依不饶对他的人进行追杀,后来他查探,这伙人有鹊巢鸠占的嫌疑,就是想把他赶出沙漠,如此他更加害怕,纵观自己身边鹰卫不少,但没有一个有着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是以对谷梁鸿真可谓是求贤若渴。 怎奈听说沙漠之王有请,谷梁鸿却再次拒绝,以自己人多行动不便为由。 那鹰卫的头头又按沙漠之王交代的,礼贤下士,苦苦相求,谷梁鸿对沙漠之王并无好感,首先不屑于沙漠之王打家劫舍的勾当,其次沙漠之王在凉州时曾经伙同野鲜不花算计苏落,那一次差点让苏落失去贞洁,谷梁鸿更恨,于是一次次拒绝。 先礼后兵,礼数用过还是不答应,那就剩下兵戎相见了,那鹰卫的头头率先拔出刀来,指着谷梁鸿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不要怪我们心狠手辣。” 谷梁鸿冷冷一笑,几十个鹰卫对他来说真可谓小菜一碟,是以并无把对方放在眼里,告诉卓然带着大家退后,皎月黑袍,他傲然一站,料想假如他们强攻,就利用神识功定住,然后逐个绑了再前行。 这时却听安儿一声哭叫:“爹爹!诺诺!” 他心里咯噔一声,猛然回头循声去看,就见人群中一阵骚乱,接着慢慢分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男人,他怀中抱着安儿,小娃认生,哇哇的大哭,那男人高喊谷梁鸿:“假如你不答应去风城见我家大王,你儿子必死无疑,因为我给他喂服了绝命丹,假如没有解药,他最多能活半个月。” 苏落当即冲过去,手指那男人道:“你敢害我儿子!” 那男人其实也是鹰卫,倚靠沙漠混生活的人,在沙漠里比在别处更有本事,这鹰卫是用遁地术穿行地下之沙后混入在谷梁世家这些人当中的,本来就人多杂乱,另外还是夜里,而大家都因为沙山上出现的那些鹰卫正聚精会神的看,谁都没有注意他突然从地下出现,还从沈娘手里抢了安儿,见苏落威吓,他哈哈大笑:“你们也不敢杀了我,因为只有我有解药,你们抓了我也不好用,因为我的解药留在了风城,所以,谷梁鸿你非去不可。” 安儿哭的越来越凶,看着谷梁鸿喊“爹爹”,他心目中爹爹是无所不能的,不知他为何此时对自己不理不睬。 谷梁鸿是在想办法,才明白刚刚沙山上那些鹰卫用的是声东击西之计,他们明知道打不过自己,且原来把目标放在了儿子身上,他听那鹰卫说完,知道自己杀不得抓不得,唯有妥协道:“好,我去,只是有个条件。” 那鹰卫道:“你说。” 谷梁鸿走近他,看着儿子哭得抽抽噎噎,道:“既然我儿子已经中毒,莫若留下来给我,我去了风城之后,你就给我解药。” 那鹰卫连连摇头:“这绝对不可,我必须把你儿子带走。” 苏落听儿子哭,她撕心裂肺的痛,大怒就想发作,被谷梁鸿抓住,然后对她慢慢晃晃脑袋,示意不要轻举妄动,谨防那鹰卫狗急跳墙对儿子不利,苏落眼泪滚下:“大叔,安儿还太小,他怎么能离开你我。” 谷梁鸿却傲然道:“你放心,安儿是我的儿子,他即使小也是顶天立地。” 他随即对小娃道:“安儿听话不哭。” 小娃果然就抽抽搭搭,但不再放声,口中喃喃着:“爹,爹,爹……” 谷梁鸿频频答应着,又哄他道:“安儿同这位伯伯走,爹爹就在你身边,好不好?” 小娃抽泣道:“不好,爹,抱。” 苏落看儿子哭得身子都颤抖,心如刀割,凑过去也哄:“安儿听话,这位伯伯是爹爹和娘亲的好朋友,他会给安儿糖人吃。” 小娃仍旧坚持:“诺诺,抱。” 苏落好话说了一堆,小娃就是不肯随这位鹰卫走,那鹰卫已经没了耐性,掉头准备强行带走,小娃突然一口咬住他的耳朵,人小虽然力气不大,但那是耳朵,薄薄的一片,他痛得手一松,小娃眼看摔落在地,即使这是沙漠,摔下来谷梁鸿也怕儿子受伤,只是从他到儿子的距离不是很远,但从那鹰卫怀中到地面也非常近,他根本无法接住儿子,正惊骇,突然从沙子里蹿出一人,刚好就接到了安儿。 众人纷纷去看,还以为是另外的鹰卫,发现着装不同,月色下此人一袭白衣,长发纷披,飘飘若仙,俊雅至极。 苏落已经认出,高声呼唤:“戈璇玑!” 252章 蛊毒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是的,来者就是戈璇玑,当初他在凉州为了给‘建安文骨’那些人报仇,刺杀汉王朱高煦未遂,被数落设计而救,他离开凉州后重新回来西域,同一些朋友本想在此做些生意混生活,却被沙漠之王的人劫掠,盛怒下他把那些鹰卫杀退,后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同沙漠之王争夺地盘,今晚发现鹰卫来此集结,就跟了上来想探看究竟,没想到能够遇见久违的苏落,两个人彼此相望而笑,这样的场景下也来不及说些其他之事。 那被安儿咬了耳朵的鹰卫恼羞成怒,劈手来夺小娃,戈璇玑身形一晃,皎月下白色的身影如一条水流清澈,躲开那鹰卫之后随即把安儿交到苏落手里。 “诺诺。”安儿搂着苏落的脖子委屈的抽泣。 苏落拍着儿子的后背安抚:“乖,娘亲在,不怕不怕,爹爹也在。” 众人发现安儿嘴角有血,不用说都是那鹰卫耳朵的伤口之血,不禁佩服安儿的英勇,小小年纪话都不怎么会说,居然敢独自对敌,这果然就是谷梁鸿的风度。 那鹰卫失去小娃,指着谷梁鸿道:“解药我藏在风城,三天之内你不能到达,你儿子必死无疑,是以你抢回小娃也无用。” 他说完喊了其他诸鹰卫,准备撤离。 谷梁卓然立即带人包围过来,众人高喊:“交出解药!” 那鹰卫毫无惧色:“你们可以搜身,解药真不在我这里,而是在我家大王保存。” 这个谷梁鸿其实已经料到,沙漠之王既然能雄霸沙漠,那当然是个厉害的角色,无论从狠辣手腕还是心机,都非一般人能敌。解药如此重要之物,他当然不会让人带在身上,不然他就无法逼迫自己去见他,这样一想,谷梁鸿喊谷梁卓然等人让开,放这些鹰卫走,他要找的是沙漠之王。 众鹰卫离去,谷梁鸿先拱手谢过戈璇玑,然后急忙给儿子把脉,发现小娃一切正常。不免猜想,那鹰卫所言到底是真是假。 “怎么样?”苏落焦急的问。 谷梁鸿沉思不语,又让儿子张嘴给他看。又按住小娃的心口,总之各处检查之后还是觉得没有异常,对苏落道:“奇怪,儿子没有任何中毒迹象。” 苏落先是一喜,接着摇头道:“或许他们用的毒更加厉害。不是有无色无味的吗,难道就不能有这种没有任何迹象之毒,大叔,我们不能用儿子来冒险。” 谷梁鸿安慰她道:“我懂。”接着问安儿:“刚刚你咬的那位伯伯,可有给你吃什么东西?” 小娃不是很理解他这复杂的话,只能吐出一个字:“吃。” 究竟有无给他服用毒物根本问不明白。 谷梁鸿让兄弟几个和卓然带着家人继续前行。过了这片沙漠前面就有镇店,让他们到了那里等候自己,他要往风城走一趟。无论安儿有无中毒,他现在想的是,无论解药在谁手里,总之都是沙漠之王的人,必须是擒贼擒王的抓住沙漠之王。 苏落不放心他一个人去。要随行,谷梁鸿道:“你得留下照顾安儿。还有这么多人呢,说实话,前面仍旧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一旦出现状况,我只相信你能解决,我不是去和他们打斗,人多反而碍事。” 苏落推着杨二郎:“好歹有个人陪着你,遇到事还可以商量一下。” 谷梁鸿仍旧拒绝:“那些镖师都是他的手下,老弱妇孺这么多,还需要他留下来保护,我一个人可以。” 谷梁卓然也要陪同他去,还有谷梁秋谷梁冬等等,最后,在一边静听的戈璇玑道:“还是我陪谷梁大侠去吧,此地我熟悉,并且,我早有拔除沙漠之王的打算,他们这些人在沙漠为祸太久,无论是为民除害还是成就我自己的大业,我都想杀了这个人。” 苏落知道戈璇玑是西域人,且功夫厉害,智谋也多,他能陪同谷梁鸿去再好不过,于是道:“等我的安儿无恙后,我们把酒叙旧。” 戈璇玑会心的一笑,点点头,一别苏落这么久,甚是想念。 谷梁鸿也没有反对,儿子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抱拳感谢:“那就多谢戈贤弟了,但我有个条件,在问清楚解药之事前,你不能杀了沙漠之王或是他的鹰卫。” 戈璇玑拱手还礼:“这个自然。” 既然已经说好,谷梁鸿就同戈璇玑和苏落等人告辞往风城而去。 风城是沙漠之王的老巢,就在沙漠边缘,说远不远,但因为他们是骑着骆驼在沙漠里行走,不像策马飞奔,速度快不起来,只等出了沙漠换乘马匹,才风驰电掣的赶了过去。 风城,占地没有沙城大,也不甚富庶,都因为有个沙漠之王在此地作威作福,很多百姓背井离乡而去,留下的也需每年对他纳税才可以,在这里他俨然就是一国之君的派头,至少是一城之主。 沙城顾名思义沙尘天气多,风城那就是大风天气多,在这沙漠边缘,在这炎炎夏日,说起来倒是凉快不少。 谷梁鸿和戈璇玑到达后,在城门口通报了姓名,守卫的兵卒急忙去报告给沙漠之王。 听闻谷梁鸿到了,沙漠之王得意的哈哈大笑,一声令下:“出迎。” 众鹰卫就开路的开路,喊号的喊号,抬着他那乘巨大华辇的足有二十个人,他仍旧身穿五彩的炫色衣裳,金黄的胡子虬结,头上的七色冠镶嵌着一圈的翡翠,和谷梁鸿第一次见到他时更加的奢华和耀眼,彰显着他高高在上的身份和富奢的背景。 谷梁鸿没有料到他亲自迎来到城门口,彼此见面谷梁鸿没有给他见礼,也并非因为是他加害儿子,而是合计沙漠之王这样的人欺软怕硬,彼此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必须在气势上先压倒他,即使他如此的排场,却不敌谷梁鸿一脸的正气。 “谷梁大侠,把你请来可真是不容易。” 沙漠之王踩着鹰卫的背走下华辇,走近谷梁鸿,而谷梁鸿竟然端坐马上一动不动,只等两个人到了最佳谈话的距离,他琢磨沙漠之王为何不怕自己擒贼擒王的突然袭击他,竟然距离自己这么近,看来人家是真有胜算,如此安儿的毒也应该是真的。 “纵横沙漠多少载,从西域到中原可以说是天下闻名,不想你这样的人还居然算计一个幼儿,直让我把之前对你那一点点欣赏都抹除的荡然无存。” 谷梁鸿讥诮着,仍旧高坐马上,俯视沙漠之王,满脸鄙夷之色。 众鹰卫见他对沙漠之王如此轻慢已经大怒,纷纷指责他不识抬举,大王都如此礼贤下士,走下华辇来迎接他,他还坐在马上,还出口不逊。 谷梁鸿哈哈大笑:“一个打家劫舍贼,一个算计小儿的宵小之辈,不值得我下马恭敬。” 众鹰卫拔刀相向,沙漠之王一摆手制止,此人油滑,很是能屈能伸,多番对察合台汗国对抗,但一见到野鲜不花却又像个孙子似的卑微,使得野鲜不花想和他为敌却又一次次的化干戈为玉帛,此时他仰头看着谷梁鸿,笑容可掬道:“我对谷梁大侠仰慕已久,怎奈苦苦求你不得,唯有出此下策,你放心,只要你答应来我身边帮我,风城的一半都是属于你的。” 他许以重酬,以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然谷梁鸿不屑道:“我乃堂堂谷梁世家掌门人,怎么能与一个贼为伍。” 他说这个“贼”字时,咬音非常重语气非常狠,这是他和戈璇玑在路上谋划好的对敌之计,由他来刺激沙漠之王,由戈璇玑来制服沙漠之王。 他几番羞辱,沙漠之王也怒,退后几步凌然道:“既然如此,你来风城作甚,你不答应我,我是不会让人把解药给你的,听闻你中年得子,非常宠溺,还听闻那个小娃聪明伶俐,莫说你这个当爹的,外人都喜欢的紧,你不想他有事吧。” 谷梁鸿料到他会威胁自己,意味深长的一笑道:“你不给不行,因为……” 他没等说完,身边的戈璇玑已经冲了过去,沙漠之王连同那些鹰卫只以为戈璇玑是谷梁鸿的随从,在沙漠抢夺安儿时领教过他的功夫,但这毕竟是风城,众鹰卫本没有把他当回事,却发现戈璇玑准备袭击大王,急忙过来护佑,而此时谷梁鸿已经动用神识功,突然天地间光华遍布,各个都如同浮游在五颜六色的华彩里,只觉得美不胜收,表情痴痴呆呆,身子动不能动,而戈璇玑已经扣住沙漠之王的脉门,等他惊骇得想反攻,戈璇玑手腕一抖,掌心射出一枚豆大的物什,直接射入沙漠之王的口中,沙漠之王知道不妙,想吐出,戈璇玑在他腹部撞击一下,他就咕噜把那个东西咽下。 “这是什么?”他吐不出,问戈璇玑。 戈璇玑得意的笑着:“蛊毒,来自大明国苗疆,你听说过吧,一个时辰后,我念动咒语,你就会被蛊虫咬碎五脏六腑而死。”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253章 被利用 - 最婵娟 - 狐小采 《最婵娟》最新章节... 种蛊这种事沙漠之王当然听说过,也知道这种巫术的厉害,一旦被对方施蛊,据闻或者是任人宰割,或者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摸摸自己腹部,暂时还没有什么感觉,回头看自己的那些鹰卫个个像没了神智,之前竟然不晓得谷梁鸿还会这种术法。 “谷梁鸿,你儿子的性命还在我手里呢。”他想和谷梁鸿讨价还价。 “你的性命何尝不是在我手里。”谷梁鸿坦然应对毫不惶恐。 “这不一样,我活了半辈子死了也值,你儿子好像不到两岁吧。”沙漠之王如此比对他和谷梁鸿的利害得失。 “这世上没有神医公孙渡解不了的毒,我之前中毒即是他所救,不怕不怕。”谷梁鸿云淡风轻无一丝忧虑。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来风城?”沙漠之王有些糊涂,心想他不怕儿子中毒那么他来风城找自己作何。 “要你的命,还要你的打下的这份大业。”这次,开口说话的是戈璇玑,他逼近沙漠之王,漂亮的面孔因为愤怒而凌然,“你霸占沙漠多少载,无论谁人路过,穷还是富,老还是幼,男还是女,你都雁过拔毛毫不留情,夺人钱财害人性命,我今日就是来终结你这恶业的。” 沙漠之王不禁仔细打量戈璇玑,已经猜度出他是谁,只是没料到和自己斗来斗去这么久的死敌却是这般的清俊,好汉不吃眼前亏,开口讲和:“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来帮我,我把半个风城给你,还有半个沙漠,你东我西。或是你西我东,此后咱们既是朋友还是伙伴,你有难处我出手,我有难处你帮助,共铸大业,彼此发财,如何?” 戈璇玑哈哈大笑,回眸瞟了眼谷梁鸿,揶揄道:“谷梁大侠,我要把你取而代之了。” 是的。沙漠之王费尽心机就是想得到谷梁鸿,如今却调转脑袋来哄戈璇玑,真真是小人。谷梁鸿一偏腿,跳下马来,走近沙漠之王,右掌摊开,暗暗发功。有股黑烟漫集掌心,他一把抓住沙漠之王手臂,黄毛鬼痛得暗暗大叫,再看自己的胳膊,衣服焦糊,皮肉灼痛。急忙告饶:“我们三人,三分风城,三分沙漠。如何?” 沙漠之王说这些话时,近乎是吼叫着,一是痛的焦躁二是着急表态。 谷梁鸿和戈璇玑相对而笑,笑沙漠之王小人性情,翻云覆雨。毫无立场。 他二人戏弄够沙漠之王,谷梁鸿还惦记儿子。切入正题:“说,解药在哪里?” 沙漠之王瞄了眼自己的那些鹰卫,仍旧傻傻呆呆毫无反应,他没了倚靠,唯有道:“你们先把我腹中的蛊虫唤出,我就给你们解药。” 谷梁鸿却基于对他的了解,怕他言而无信,是以坚持:“你先给我解药。” 沙漠之王不依:“做生意也讲究个一手银子一手货,两方面的事,凭什么我先拿出解药,你儿子现在并无危险,而那蛊虫在我肚子里,想想都可怕,所以必须你们先把我救了,我再给你们解药,若是你不同意,大不了一拍两散,死的可不止我一个。” 他一副小人嘴脸,更有些泼妇相,谷梁鸿懒得跟他在口角上争个高下,当即聚心念,略微把自己的神识潜入他的神识,顿时沙漠之王就迷迷糊糊,谷梁鸿然后适时的抽离自己的神识,告诉他道:“我完全可以用术法控制你,然后搜你身,或许也可以去你的老巢搜查,想找到解药也并非难事,我希望你自己老老实实交出,因为我心怀慈悯,不想害人,假如你不依从,我也可以杀了你然后再找解药,你那个投毒的鹰卫不是说我儿有十五天的时限吗,即使找不到解药,神医公孙渡也有办法给我儿子解毒,我是看你同野鲜不花有些交情,碍于他的面子我不想为难你,怎么说他都是苏落的朋友。 提及野鲜不花,沙漠之王突然有了依仗,自己若何就忘记这么个人物,于是就用他来威吓谷梁鸿:“大王子同我交好,整个西域除了他就是我,我奉劝你还是老老实实,不然即使你这次能够侥幸逃脱,也逃不出西域去,我一声令下,大王子必定会派兵围剿你,你可是有老老少少一家子的人。” 谷梁鸿见他毫无诚意,当即震怒,两个人这样你来我往的斗了半晌,谷梁鸿没了耐性,扼住他的喉咙威逼,沙漠之王再次看去自己的鹰卫,仍旧泥塑木雕没有反应,他再无办法拖延,唯有老实回答:“根本就没有什么解药。” “你说什么?”谷梁鸿急的手下用力,颇有些瞠目结舌了,“我儿子的毒无解?” 他的心忽而又慌了,假如像之前窦璎给自己服用的那种毒无解,安儿就危险,因为自己和苏落不是时时都那么幸运能找到神医公孙渡。 沙漠之王道:“是没有解药,因为你儿子根本没有中毒。” 这样?这可以信吗?谷梁鸿迟迟疑疑,回忆自己给儿子把脉,确实是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然而苏落说过,一旦这种毒就是毫无任何迹象呢,一旦狡诈的沙漠之王诓骗自己呢,不能用儿子的性命冒险,他再喝道:“你想骗我,赶紧交出解药。” 沙漠之王重复:“真的,你儿子没有中毒,我那鹰卫是使了招兵不厌诈,知道你疼爱儿子,料定你因为疼爱儿子而乱了方寸,也就无法明辨真假,你看看,不出所料,你中计了,但我这回没有骗你。” 谷梁鸿似信非信,看他一脸的真诚,然而沙漠之王是小人,小人撒谎是家常便饭,小人行恶如探囊取物,真真假假难以分辨,突然间谷梁鸿不知该如何应对,戈璇玑过来道:“让我来。” 他当即念动咒语,又把双手在胸前结了个非常复杂的印伽,心口合一,心手并用,咒语穿越**进入到沙漠之王体内,蛊虫听到召唤,开始行动,沙漠之王突然就躬着身子,捂着肚子,哎呀哎呀的惨叫,内里像有千千万万的毒虫在撕咬,痛到最后人都倒在地上,呈虚脱状,汗流浃背,脸色惨白,不停的告饶:“真的没有解药,真的没有中毒。” 这样的情形下他应该不会撒谎,谷梁鸿想,然而转念一琢磨沙漠之王是何许人也,别看他逢人拍马,假使他没有狠辣和机智,如何能控制得了那么多功夫一流的鹰卫,如何让他们为自己卖命,更不能盘踞这么大的风城,霸占这么大片的沙漠,是以谷梁鸿怕他是在抵死坚忍,没有对自己说实话,终究是涉及到儿子的性命,想安儿还不到两岁,都是因为自己这个父亲树敌太多他才跟着遭殃遭罪,心痛儿子,于是没有喊戈璇玑住手。 到最后沙漠之王嘴角渗出一丝丝黑色的血液,目光都渐呈迷离之状,不是将死就是蛊毒太深,谷梁鸿见他还是重复说安儿没有中毒,也并无解药,这回真的信了,立即让戈璇玑住手。 没料到戈璇玑一心想杀了沙漠之王,见他无力反抗,随即过去一剑刺入他的心口,纵横沙漠,风光无限,作恶多端,死有余辜的沙漠之王也真的死了。 谷梁鸿骇然的看着戈璇玑:“我还有话问他,你怎么能杀人。” 戈璇玑拔出宝剑,看沙漠之王的尸首噗通倒地,冷静道:“杀他是我的夙愿,此后整个沙漠都在我的掌控之内,不会再有掠劫商队祸害百姓之事,这难道不好吗。” 谷梁鸿无言以对,好或者不好,分怎么看待,沙漠之王非善类,但戈璇玑这样违背自己的叮咛草菅人命,谷梁鸿心里也很是不舒服,他唉声叹气,差点捶胸顿足,沙漠之王死不足惜,但他还想问问那个之前劫持儿子的鹰卫在哪里,沙漠之王说儿子没有中毒也没有解药,一旦那个鹰卫真的下黑手呢,谷梁鸿是一丝一毫都不敢用儿子做赌注。 既然人已经死了,埋怨戈璇玑也无用,谷梁鸿一心找到那个劫持安儿的鹰卫,在那些鹰卫当中穿梭,看了半天却一直没有发现那个鹰卫。 正在此时戈璇玑口哨声起,接着从四面八方涌出很多手持兵刃之人,到了这里不由分说就一顿乱砍,那些还被神识功定住的鹰卫毫无还手之力,纷纷倒地,城门口顿时血流成河。 谷梁鸿拦阻不了,茫然的看着戈璇玑,似乎明白了什么,道:“我的安儿中毒果然如沙漠之王所言是假的,而劫持安儿的人是你派遣,你不过是想利用我杀沙漠之王,你同时利用了我和沙漠之王两个人,因为那个劫持安儿的鹰卫应该是你手下,他是奉你的命潜伏在沙漠之王身边。” 戈璇玑收了宝剑入鞘,然后朝他拱手作揖:“抱歉。” 这一句抱歉谷梁鸿当他是承认了自己猜测的一切,大怒,冲过去食指中指并拢成剑,抵住他心口,道:“天下没人敢利用我谷梁鸿,我杀了你!”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254章 神秘的前世之家 - 最婵娟 - 狐小采 戈璇玑低头看看谷梁鸿抵住自己的手指,对于谷梁鸿这样的功夫高手,随时可以化指为剑,他也晓得自己再练个十年都不是谷梁鸿的对手,反抗无用,也根本没想和他打斗,身子往前一挺道:“假如以此能消你心头之恨,你动手吧。最全的电子书下载” 他这样镇定反倒让谷梁鸿心下不忍,且有些狐疑,再问:“说,为何利用我?” 戈璇玑自嘲的笑笑:“只因为对你的仰慕。” 谷梁鸿也自嘲的笑笑,不信他为了仰慕自己就会利用自己,说起来对戈璇玑了解不多,只是从苏落那里断断续续的听到一些有关这个人事情,比如他刺杀汉王朱高煦,比如他是鱼仙姬的表弟,比如他也曾统领“建安文骨”,比如他和苏落在谷梁世家的后面的梨园中相识,虽然不清楚他对苏落的感情,但谷梁鸿想,戈璇玑这样的青年才俊假如不喜欢苏落,这似乎不太可能,并且在凉州时,苏落和紫鸳跟踪自己那次,在妓院君乐坊遭遇“建安文骨”那些帮众的袭击,当时还是戈璇玑把苏落救走。 这个时候谷梁鸿想,戈璇玑利用自己究竟是为了对付沙漠之王还是意在苏落?刚刚气急,现在想想他无论怎样都是苏落的朋友,气消了些,只当他刚刚的所谓仰慕是哄骗自己,道:“只要我的安儿无事,你利用就利用吧,此后你我,你和苏落都是陌路,告辞玩转韩娱传最新章节。” 他转身想走,戈璇玑挡住他面前,拱手道:“谢谷梁大侠宽宥,但我真的非常仰慕您,这或许是从苏落那里开始,那样角色的女子喜欢的男人。定然惊世骇俗卓尔不凡,一见下果然是人中龙凤,我利用你不单单是因为你功夫好能助我完胜沙漠之王,更是因为我得知你和苏落把家搬离凉州,我虽然不知你们将要去何处,但我有个不情之请,何不在此留下来,此后继沙漠之王,你就是沙漠的新领主,戈某甘愿鞍前马后的追随您。” 坦白的讲。戈璇玑想挽留谷梁鸿一来是因为他知道谷梁鸿功夫超群足智多谋,要想统领整个沙漠及周边地区非得这么一个人不可,要知道西域部落多贼匪多非常之乱。今日自己灭了沙漠之王,改天也会有人算计自己,当年管着一个“建安文骨”他感觉都捉襟见肘,管辖这么大的沙漠之地更加困难,假如谷梁鸿肯入主。他真心想把权力交出。 他真心想交出权力更大的原因却是来自苏落,爱慕苏落不得,他想假如能留住谷梁鸿,也就是留住了苏落,即使这辈子都与苏落无缘,能经常看见她也是一种幸福。这也是他此次精心谋划,先是派人潜伏在沙漠之王身边,取得对方的信任后又带着鹰卫堵截谷梁鸿等人。然后假意给安儿投毒,骗谷梁鸿来风城的真实原因。 只是,他的如意算盘打错,谷梁鸿若属意权力就不会费这么大的精力举家搬离凉州,或者当年也不会离开朱棣。只怕这个时候他都已经封王拜相了。 “我谷梁牧风只想给妻儿一个安稳的生活,无意权力。你找错人了。” 他说完就走,戈璇玑再次拦截住他,双膝一软直直跪下去,且又拜服在地,唬的谷梁鸿蹙眉而看:“你这是作何,难道阁下不懂男儿膝下有黄金吗,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父母,你这堂堂的未来沙漠之王,居然拜我一个草民,当真好笑。” 戈璇玑却肃穆的抬头看他,认真的,一字一句的道:“请您留下来,请同苏落一起留下来。” 谷梁鸿哑然失笑,是终于琢磨明白戈璇玑利用自己的目的,到底还是因为苏落,是的,自己在哪里苏落就在哪里,并且他深信苏落绝对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没有被墨飞白打动,也不会被上官云飞、脱欢、野鲜不花和他戈璇玑打动,是以假如任何人想目睹苏落而解相思之苦,那就唯有留住自己,他是苏落的根,他在哪里生存苏落就在哪里生长并开出美丽的花。 谷梁鸿笑出声来,发现这个戈璇玑好聪明,突然就没有了对他的气,移位想想,他就理解了戈璇玑的心情,非但没有吃醋,还颇有些骄傲,得妻如此,是他的荣耀。 “戈贤弟,即使我会同意落落也不会同意,假如她想留在你这里,莫若当初留在墨飞白那里,毕竟墨飞白是她的亲人,是以,抱歉。” 谷梁鸿说完翻身上马,催马之前再次告诉戈璇玑:“感谢你对我的仰慕,或者我还感谢你对落落的仰慕,只是她这朵名花开在我的花园里,别的男只能偷偷欣赏,告辞。” 他说完打马离去,心情轻松不仅仅是因为儿子中毒是假,更因为发现自己的妻子竟然真应了那句话——人见人爱,他仰天而感慨:“此生,无憾了!” 回到苏落等人所在的沙漠之南的镇店,把戈璇玑设计利用自己的事详细的告诉了苏落,并非是搬弄是非或者挑拨离间,是想让苏落明白儿子安然,不想她担心。 首先听说儿子没有中毒,苏落欢喜非常,再听说戈璇玑是利用谷梁鸿对付沙漠之王,她当即大怒:“这个混蛋,我找他去。” 谷梁鸿一把抱住她:“落落,你得这么看,被戈璇玑利用也总好过安儿中毒是真,两害相权取其轻,他别说利用我,就是刺杀我,只要我的安儿,你的安儿,我们的安儿无事,我求之不得我的极品女友们。” 苏落琢磨下,是这个道理,但还是忍不住的气,戈璇玑自己把他当朋友,他却利用自己的儿子和相公。 谷梁鸿握着她的手,迟疑再三,才道:“我觉得他是因为喜欢你,想灭了沙漠之王然后哄我留下,如此你也就留下,落落,喜欢一个人是无罪的,甚至我觉得他,还有墨飞白、上官云飞、野鲜不花和脱欢,他们都非常可怜,只要他们不因为喜欢你而做下人神共愤之事,他们就算是真男人,我的妻生得倾国倾城,被男人喜欢也是正常。” 苏落羞羞一笑,谷梁鸿可是极少夸赞自己,他的爱非常隐晦,就像他的个性不喜欢张扬,听着也非常享受,夫妻两个相视而笑,这是历经尘世喧嚣之后的禅意。 两个人开心之时怎能忘记儿子,谷梁鸿让沈娘把儿子抱来,接过放在腿上,试着去问:“安儿为何咬那个伯伯,安儿不怕么。” 小娃抱着那把木头剑,仰头看着他,奶声奶气,眼睛一瞪,眉头拧起,狠狠道:“哼,腻害。” 谷梁鸿和苏落彼此对望,哈哈大笑,连连夸赞:“不错,这才是我谷梁鸿的儿子,安儿厉害,果然厉害!” ——﹡——﹡——﹡——﹡——﹡——﹡—— 又一场风波过去,所幸有惊无险,于是继续前行,穿过沙漠后道路好走很多,驼队接着换成马车,一路山水迤逦,一路欢声笑语,这一日投宿之后谷梁鸿告诉大家,最迟还有一天就可达到目的地,也就是他们的新家。 众人顿时一阵欢呼,不是对新家的期望,而是旅途太久都有些累,到了新家就可以安顿下来,此后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也好,经商贩卖也罢,安定才是最重要的。 苏落站在毡帐门口望着面前,远处是山,云雾缭绕,一日之后就到了家,不知那里究竟是何地,更不知谷梁鸿为何选择把家搬到那里。 到现在谷梁鸿都还没有告诉她事情的真相,于是她忍不住问:“大叔,谜底该揭晓了吧。” 谷梁鸿正在给儿子把脉,虽然戈璇玑已经明确表示所谓的投毒是假,他还是担心,并不回答苏落的话,只等发现儿子一切正常,才抱着来到外面,同苏落比肩站着,指着前面的远山对儿子道:“那是安儿的新家,也是爹爹和娘亲的前世。” 苏落听个糊涂,何谓前世?那里究竟有什么秘密?再问谷梁鸿,他又卖了关子笑而不答,他越是这样苏落越急,追着问打着问挠着问缠着问。 谷梁鸿单手抱着儿子,另外一只手搂过她悄声道:“前世就是,我和你的上辈子。” 这等于没说,谁还不知道前世就是上辈子。 他忽而再问苏落:“你信有三生这样的说法吗?” 苏落不置可否,自己没经历过当然不能盲目的说信,正因为没经历过才觉得或许可能。 “半信半疑。”她道,然后追问谷梁鸿:“你先告诉我那里是什么样的,为何你说那是我们的前世?” 谷梁鸿笑着看儿子,问:“安儿说,爹爹和娘亲是不是前世也是夫妻。” 小娃咧嘴笑着,露出几个小牙,含糊不清道:“爹爹,腻害,诺诺,腻害。” 不知是谁教他的这个词汇,他就一直一直的说,还故意发狠的模样,逗得苏落和谷梁鸿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苏落又想,那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更新快∷∷纯文字∷ 255章 洞天福地 - 最婵娟 - 狐小采 夏末之际,终于到达了这次迁徙的目的地,那就是崭新的谷梁世家。 谷梁鸿一声令下,浩浩荡荡的队伍戛然而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去看,却只看到远处露出的一个山间,周遭都是云雾缭绕,搞不清状况下众人诧异,还以为谷梁鸿选择的新家在山顶。 谷梁卓然急火火的,率先跑去,边道:“我去一睹为快。” 杨二郎和其他几个年轻的后生都忍不住对新家的好奇,随着谷梁卓然跟过去瞧看,苏落也想同去,被谷梁鸿一把拉住,然后笑眯眯的道:“等下看个热闹。” 苏落偏头看看他,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等了有些功夫,雾岚仍在,山还是遥远,谷梁鸿却安之若素的抱臂而站,苏落有些不耐烦了,抓着谷梁鸿的刚想逼问,就见谷梁卓然和杨二郎等人返身回来,望见苏落和谷梁鸿这里的众人后,他们却大吃一惊,谷梁卓然喊道:“二叔,我走了半天为何走了回来?” 谷梁鸿拔腿上前,指着弥漫的大雾给卓然解释,也让其他人来听:“此地叫落鸿岭,山中有一谷地,非常平坦,且四季温暖如春,又适合谷物生长,更兼山清水秀,只是这谷地四周被浓雾遮蔽,此雾非外界的惯常之雾,不会因为天气变化而消退,也就是说常年有雾,若是外人进入很容易迷路,也就是说,这雾,是天然屏障,里面就是我们的世外桃源。” 谷梁卓然问:“二叔,你的意思,假如我们在此居住,此后外面的任何人都不能打扰?” 谷梁鸿点点头:“正是,从此我们就与世隔绝。避世而居,不管外面朝代更迭,不管他们打的死去活来。” 众人一阵欢呼雀跃,从来不知道这世上还真有这样的宝地,此后再也不怕什么朱棣什么锦衣卫什么东厂,只是问题出现,别人进不去,我们怎么进去? 大家纷纷围着谷梁鸿问,他笑得非常得意,朗声道:“放心。大家随着我。” 他举步在前,进入雾霭,心中默数步数。按着当年自己无意之间闯入后被世外高人教授的破解雾障之方法,惊人的一幕出现,雾霭遇到他则散,眼前逐渐明朗,片刻后穿越过去。迎面是一道枫树林,林子中有一条光滑的石头路,路上干净得竟然是纤尘不染,路两边开着大家都叫不出名字的花,且能听到潺潺流水声,原来石头与石头的缝隙间有清泉。 出了枫树林子。他们所处之地略高,望眼前的场景,就连老成持重的谷梁春都不禁“哇”了声。其他人已经是目瞪口呆之状态。 四周是山,中间是平坦之地,鸟语花香自不必说,感觉这里的阳光更亮,草更绿。花更红,水更清。一切都仿佛纤尘不染似的,仿若神仙所居之地。 久居塞上的人们习惯了风沙寒冷和干燥,何时得见这样的怡人景致,当下就喜欢上,而苏落奇怪的是,这里也属于西域,距离沙漠亦不甚远,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洞天福地,和沙漠就像突然被分割似的,只能用鬼斧神工来形容。 总算安然到达,接下来就是安置这一大家子的人和东西,谷梁鸿教授谷梁卓然和杨二郎破解那些雾障的方法,让他们两个带人把车马赶入,还有那些财宝,还有各种生活必须之用具,总之,大家开始忙忙碌碌,布置新家。 只是又一个问题出现,没有房子。 谷梁鸿道:“今日露宿,歇息好了我们就自己盖房子,山上有各种树木,此地冬暖夏凉四季无严寒酷暑,是以只需用搭建木屋即可,或者是木楼,并且我已经画好图,就按照我们在凉州的世家布局,住宅放置最后面的山脚下,这中间的大片土地都留着耕种,此后我们就自给自足,鸡鸭满地,牛羊满圈。” 他一番鼓动性的语言,说得大家仿佛已经看见富饶安定的美好生活,至少这里是安全的,再也不用担心被外界骚扰,那些厮杀流血争斗,那些朝廷和官府层出不穷的命令,那些来自瓦剌和鞑靼的边境危机,此后都消弭不见。 想着这里非常温暖,露宿也不会冷,大家已经开始准备露宿的毡帐,只是苏落还在琢磨谷梁鸿之前说的话,问:“大叔,你说这里是我们的前世,我不明白这前世之意究竟是什么。” 谷梁鸿叉腰环顾这一切,他或许比其他人更高兴,逃脱朱棣的魔爪,此后自己真的可以夜不闭户的睡觉,可以放心儿子到处的跑闹,亦没有了诸如野鲜不花和脱欢等人对苏落的骚扰,守着心爱的女人和儿子,还有这些亲人快快活活,真是神仙一般,听苏落的话,他道:“此地名为落鸿岭,当年我无意之间闯入,这个故事太长,容我慢慢告诉你,不过我当年觉得落鸿不吉利,因为我叫谷梁鸿,以为这是自己败落之地,后来直到遇见你,我忽然想起这里,才明白落鸿,就是苏落和谷梁鸿。” 他说完转身面对苏落,凝视着她,眼底的笑是对一切释然的开心,而苏落突然掩口不能语,细细琢磨他的话,憋了半天才道:“你怎么知道这里叫这个名字?哪里可以确定?” 谷梁鸿伸手一指远处,那是坐北朝南的青山绵绵:“这后面有洞窟,洞窟上有文字,上书三个鲜红的大字,那就是落鸿岭,落,是你苏落的落,鸿,是我谷梁鸿的鸿,即使这是一种巧合,也让我惊叹,落落,这或许就是你我前世居住之地,那个时候,我想我们也是夫妻。” 哪怕这种联系有些牵强,苏落还是惊喜不已,着急去看,谷梁鸿道:“更惊喜的事在后头,你别着急,我一点点告诉你,此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现在我有点事需要办,你负责安排大家搬东西支毡帐。” 他说着拍拍苏落的肩膀,然后去找几个兄弟,苏落虽然心痒难耐,不曾想自己和谷梁鸿的这段姻缘却是上天注定,看谷梁鸿像是有重要之事,她索性安心的等着,等着他给自己的另外一个惊喜。 谷梁鸿喊了大哥三弟四弟,兄弟四人往后面而去,穿越大片的草地,后面有一处溪流,溪流旁有个山洞,也就是他说的写着落鸿岭之处,洞窟非常大,足可以并排四匹马进入,洞口处天然的铺就着平整的石板,洞口上周围都挂着丝绦般的藤蔓,他遥遥指着洞窟道:“大哥三弟四弟,路上我曾经告诉过你们,其实凉州并非你我的祖居之地,而是这里,你们看,这个洞窟中有一个天大的秘密。” 这个谷地本身已经是天大的秘密,兄弟三人不知者洞里还有什么秘密,谷梁鸿拔步率先进去洞里,兄弟三个跟上,洞内通亮,因为在洞窟居中之地是露天的,那敞开之处的地上还有水流汩汩,竟然是一个温泉池子,正腾腾的冒着热气,绕过这个温泉再往里,走了有一阵,终于到了尽头,还是非常明亮,不仅亮,还五颜六色光闪闪的,细看竟然是金银翠玉玛瑙等等宝物,充斥着洞壁两边大概有三开间屋子那么多。 “天啊!”谷梁春谷梁秋谷梁冬接连的感叹,这里不仅仅风光秀美温润入春,还居然有这么多财富,连同从西域沙城带来的那些,这辈子他们是挥霍不尽的。 谷梁鸿指着面前洞壁中间的一处高台道:“大哥三弟四弟,还不赶紧叩拜祖宗。” 谷梁春三人愣住,祖宗的排位不是随车带来了吗,还没有安放好呢。 谷梁鸿道:“这高台之上密密麻麻的刻着很多名字,全部都姓谷梁,当年我游走西域,因为追赶一匹被贼人盗走的货物至此,误入雾障走不出去,遇到一位世外高人,他也姓谷梁,因为同祖同宗,他传授给我破解那些雾障的方法,只是他年事太高,我在的当日就羽化仙去,后来被我掩埋,他就告诉我这里有个洞窟,都是谷梁家的列祖列宗。” 只能说,惊奇之事一桩接一桩,谷梁鸿说着从旁边的石阶上去高台,又招手谷梁春和谷梁秋、谷梁冬,兄弟三人随着他身后上去后,发现高台是一块巨大的玉石,上面果然记录着很多名字,无一例外都姓谷梁,非常多,赫然入目的头两个名字,竟然是谷梁鸿和苏落。 也就是说,谷梁鸿的某个祖宗叫谷梁鸿,而他那个祖宗的夫人也叫苏落。 这样的巧合让谷梁春兄弟三人再次震惊,特别是谷梁春,似乎也才明白苏落和谷梁鸿的姻缘并非当年所有人认为的**,而是冥冥中已经注定。 几个人从头到尾的看,上面还记着年月日,最后在蒙元之时没了记载,或许正是那个时候,谷梁家的某个祖宗从这里去了凉州,究竟是什么原因让祖宗离开这么样的宝地,还不得而知,但能证明的是,这里就是祖居之地,因为按照谷梁世家的取名规律,上面的名字都完全符合,多少代一个轮回,丝毫无错。 四兄弟下来之后,一字排开跪在高台前,齐齐叩拜谷梁家的列祖列宗,感谢祖宗指引来到这里,感谢祖宗给自己这些人一个世外桃源之地。 ∷更新快∷∷纯文字∷ 256章 神秘的歌者 - 最婵娟 - 狐小采 又一个月圆之夜,群山环抱中支起一顶顶毡帐,还零零散散的点燃了一堆堆的篝火,围着篝火大家三五成群的坐着正吃晚饭,笑语欢声回荡在夜空,乘着月色传的好远好远。 安儿手里拎着那把木头剑,到处溜达,谷梁鸿和苏落也不再担心儿子会被谁劫持伤害,有那雾障做掩护,他们就像被密封住,连野兽都进不来。 “小少爷,给我们舞剑看看。”春好抱着女儿逗弄着安儿。 大家也符合着:“对,小少爷,练一练。” 人小,不懂害羞之事,呵呵一笑,真的就当众煞有介事的比划起来,一招一式连谷梁鸿都看不懂,还伴着嗨嗨哈哈呐喊,最后,把剑杵在地上,又是那句:“哼,腻害。” 众人就哄堂大笑,不是嘲笑是觉得小娃实在可爱。 苏落和谷梁鸿也笑,谷梁春还捻着胡须感慨,说安儿和谷梁鸿小时候一模一样,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自己老了,弟弟也不年轻了,但看着可爱的安儿,想着自己即将出生的孙子,他的感慨转换成开心,一杯接一杯的饮酒。 高兴,苏落也陪着谷梁鸿饮了点酒,沐浴着蓉蓉月色,柔和的气息拂面,看儿子舞剑,听家人欢笑,她受了感染,站起走到众人之间,腿一抬,竟然高过头顶,这是一个舞蹈姿势,她回眸看谷梁鸿嫣然一笑,开口唱道—— 君生我未生 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 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 我生君已老 君在天之涯 我在海之角 君生我未生 我生君已老 待等月圆时 婵娟哪去了 她甫一开口,众人齐刷刷的安静,拿着筷子的就放下,举着杯的停在半空,咬着干粮的半含口中,连小小的安儿都乖乖的倚靠在沈娘身上扶风醉全文阅读。呆呆的看着娘亲,他觉得娘亲的功夫练得有点怪,没有爹爹的狠戾。 谷梁世家之人都听说过苏落能歌善舞更兼琴棋书画,却没有谁亲眼得见,于是都泥塑木雕般盯着她看。 谷梁鸿蔼然一笑,明白苏落的用意,既然大家都高兴,他去找到自己的行李包裹,翻出那只曾经被苏落涂鸦的七孔埙,和着苏落的歌舞吹奏起来。苏落的舞蹈柔媚,他的埙声飘渺,本就是个神仙之地。如此更加的清幽和美妙。 一曲将毕,苏落做了个收势,忽听远处传来另外之歌声: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兮雨雪霏霏,杨柳岁岁发。雨雪年年至,昔我往日事,今我来何去…… 听这歌声应该是来自一个男人,且是个不年轻的男人,众人面面相觑,苏落也看去谷梁鸿。大家的意思谷梁鸿明白,因为他说过,有了雾障遮蔽。这里谁也进不来,他循声再仔细听,然后对众人道:“来自外面的山上,夜里声音传的远,另加这里空寂。你等大可放心,绝对不会有人能够进来。” 那歌声已经消失。谷梁鸿让大家继续吃饭,他往四处去查看,终究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苏落随在后边,谷梁鸿奇怪的是,即使夜里声音传的远,即使这里空寂,也不能这么清晰的听到歌者所唱的内容。 “难道有人破了雾障?”苏落有些担忧的问,她怕只怕这里不再是什么洞天福地,会有外人来骚扰。 谷梁鸿肯定的摇摇头:“绝对不会,之前我本家那个前辈告诉过我,就是野兽都很难进入,除非是懂机关的人把它们带进,更别说人。” 苏落疑虑重重:“如此,那是怎么回事?” 谷梁鸿沉思片刻,道:“唯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此处之外另有高人,他懂传音秘术。” 传音秘术?这又是什么东西?苏落问去,谷梁鸿给她解释:“这是一种极难修炼的功法,也是世外高人修炼长生不老的方法,倘若修炼成功,一个人开口说话不是用嗓音,而是来自腹腔,腹腔轰鸣后语声带了功力,能破除一切障碍而传的好远。” 于此,苏落就放心下来,世外高人又不是恶人,不必大惊小怪,傍着一个高人居住,沾染了他的灵气,说来是好事,假如能认识高人,学得对方的修身养性之功,那就更好。 ——﹡——﹡——﹡——﹡——﹡——﹡—— 次日,谷梁鸿就亲力亲为的带着家人开始建造房屋,年轻力壮的后生们就上山伐木,年老有经验者就留下丈量各个房子的长宽高度等等。 女人们干着力所能及之事,谷梁世家的几个夫人们想的是,应该在此种些桑麻做些纺车,此后自己织布裁衣,还应该养些鸡鸭鹅,在那条小河里再养些鱼。 谷梁春想的是,应该建个学堂,家里的小娃不少,此后也还会继续增加,无论在哪里生活,学问是必须得有的。 谷梁秋痴迷武学,合计自己该办个武馆,教授晚辈们修习武功,一为强健体魄,二也为日后打算,虽然谷梁鸿说这里密不透风,一旦呢,万一呢,还是有备无患居安思危的好。 谷梁冬痴迷创作,琢磨自己此后的故事应该不应该加进谷梁世家这样大手笔的迁徙吉时医到。 而随同谷梁世家前来的艾神医就琢磨这山上应该有不少名贵的草药,自己的医馆该建在哪里。 总之,各有想法,各自谋划,然后统一报到谷梁鸿哪里,由杨二郎记录,合理的就逐个实施,不合理的就一笔勾销。 苏落四处的闲逛,哪里都用不着她,连安儿都跟在谷梁鸿屁股后面跑来跑去,她忽然想起,这些雾障能迷惑外面之人,假如里面的人出去呢,这些雾障还会起作用吗? 她好奇心起,自己就拔腿往枫树林那里去,踩着光滑的石头路,听着悦耳的流水声,嗅着浓郁的花香,真是心旷神怡,出了枫树林子面前就是飘飘渺渺的雾障了,她还有些犹豫,一旦自己走出去回不来呢,忘记问谷梁鸿破解雾障的方法了。 试着伸出手臂摸了摸,没有外界那些雾霭湿漉漉的感觉,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是眼观得到罢了,她忽而怀疑这些雾障是不是利用术法凝结,完全有这个可能,这术法不是来自谷梁鸿就来自之前在这里居住的,谷梁鸿口中的他那些祖宗。 抬腿迈了一步,也没感觉有什么阻挡,她就一步又一步的走出去,果然,进来困难出去容易。 走出去后也没怎么害怕,知道谷梁鸿不见她定然会出来寻找,她又好奇的转身往回走,也没觉得雾障遮挡,走了一阵后突然害怕,因为,她感觉自己一直没能脱离雾障,一直在雾障里转圈似的。 “大叔!”她不得不高喊谷梁鸿来救自己,喊了半天没人回应,隔着一片枫树林呢,她又不会传音秘术,里面的人很难听到。 唯有自救,她平心静气的想着谷梁鸿带领大家进去时的走的步法,试着去走,却仍旧不能脱离雾障,她后来就趴在地上,想着雾霭水汽都喜欢在上空游弋,地面应该能看清道路,果真就看清了一点点,她就这样爬着一路往里,感觉前面有些明亮,还以为自己已经脱离雾障,高兴的站起,却被眼前的场景惊呆—— 好一座巍峨的大山,山上是皑皑白雪,山下是姹紫嫣红,山腰有一座红顶房子,几分像是寺庙,没想到这人迹罕至之地竟然还有僧侣。 说起来应该是邻居,她抬腿就往寺庙而去,走着走着想想不对,自己一家是来隐居的,谷梁鸿应该不想被外人得知,于是转头返回,试着又爬行想回去自己家里,几次都失败,每每站起时就看到这里,高山白雪寺庙鲜花。 她正懊恼,后悔自己这么顽皮,等下被谷梁鸿找到非得惩罚一顿不可,至少被他罚抄书,琢磨自己改用什么计策来对付谷梁鸿,总归是怕他生气。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兮雨雪霏霏,杨柳岁岁发,雨雪年年至,昔我往日事,今我来何去……” 突然,那熟悉的歌声响起,苏落当即四处寻找,因为谷梁鸿说过,唱这首歌的人必定会传音秘术,也就是说这是个世外高人,苏落此生见过最高的高人除了谷梁鸿就是师父墨子虚,或是神医公孙渡,但因为对他们都太熟悉,就没有了高人的感觉,不知这洞天福地之处的高人是怎么个高法,三只眼睛不可能,但必定是白衣飘飘白发飘飘白胡子飘飘,总之一切都飘飘欲仙。 循声而望,真就发现了那个唱歌的人,距离有点远,好像他背着什么东西再爬山,也不是白衣,好像也没有白胡子。 总归是高人,近在咫尺不一睹为快未免可惜,苏落就追了过去,边喊:“喂,高人,等等!” 那人在半山腰处转过身来,手搭凉棚极目来看,看苏落穿着绯色的衣裙,料定是个姑娘,他还诧异,此地多少年除了自己并无第二个人,这姑娘是怎么回事?他就返身迎着苏落走过来,两个人一丈开外站定,彼此端量,那人不知为何,突然间目瞪口呆,他手中的竹筐啪嗒落地,像是相当惊骇之状。 257章 身份诡秘的屋主 - 最婵娟 - 狐小采 站在苏落面前的是个中年男人,布衣芒鞋,木杖竹筐,面庞端正,身材适中,只是那凌乱的目光让苏落有些狐疑,想他即使隐居惯于一个人独处,既然是高人,不至于见到一个小女子就慌里慌张。 “前辈,您是此地人?”苏落这样称呼,是觉得他穿戴过于朴素神情并不淡定,丝毫不能飘飘欲仙,也就与高人大相径庭,尊为前辈也只是从年龄上对他的尊重过。 那中年男人把她上下左右的好顿打量,苏落感觉自己长的不丑,穿戴也非奇装异服,纤细瘦弱更不是生猛粗野,究竟他为何如此谨慎如此紧张? 中年男人最后把目光落在她手腕处那一对羊脂玉的手钏上,弯腰去拾掉落的竹筐,一个非常简单的动作他竟然几次才能完成。 苏落之所以被一个男人这样盯着看没有发火,是感觉对方没有好色之意,倒像个孤陋寡闻的井底之蛙,冷不丁见到外人有些惊奇。 “前辈,你住那里吗?”苏落再次开口,手指高处那个红顶的房子,既有些好奇又想打破僵局。 这回,那中年男人总算有了反应,没有回答她的两次提问,却是反问:“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仅仅样貌是中原人,口音也不是西域人,还略带大明国江南的轻柔,苏落四下里看看,自己的家隐在浓雾中,另外未知对方身份,她也不敢贸然说出自己的真实情况,想想道:“我随便游走,无意走到这里,听您唱歌发觉此地还有人家,着实惊讶。” 那中年男人不知为何,对她这番经不起推敲的话竟然没有质疑。试想一个姑娘家,没事吃饱撑的来这样的荒山野岭游走,然后手里也无任何兵器防身,也无任何行旅必备的包裹等物,穿戴也不是行走山中的利落打扮,曳地长裙,倒像个深居闺中之人,总之那男人不质疑却邀请她道:“那里正是我的家,若姑娘不弃,可同我前去小坐。吃杯淡茶。” 苏落不是没有警觉,不知为何感觉对方没有敌意,自己也就卸下防备。还欣然接受邀请,随着这中年男人去了那红顶的屋子。 半山腰处,那红顶的屋子并不是寺庙,倒是一处不错的宅院,房前屋后花花草草。还有很多菜蔬,鸡鸭鹅满院子溜达,说是农户这房子修建得又过于富奢,苏落奇怪的是这样的高度建成这样的一个房子实在不易,并且仅有他一个人居住,感觉房子大得有些浪费。 “前辈。你为何自己住在这里?虽然此地山清水秀,但一个人未免太过孤寂。” 苏落开口问,看屋子里的陈设也非一般的山野之人该有。桌椅板凳衣柜床铺,比之民间的殷实人家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想住在山上的人不是为了修炼功法就是穷苦得无以为计,修炼功法之人结草庐都可以,穷苦人只怕连这套花梨木的桌椅都买不起。哪里会这样处处的奢华。 那中年男人沏好一壶茶,端了过来给她倒上。从泡茶到斟茶到递茶,无一不显示出那种贵族门庭的优雅,再看他落座的姿势,巍巍然,和他敦厚的面庞极度不符,他这样回答:“年轻时家里遭遇变故,为避仇家而四处游走多年,最后选择留在这里,因为此地山高林密,虎狼出没,还有四处缭绕的雾障,外人很难进入,得以,苟且偷生吧。” 他一脸的感伤神色,说着端起杯子吃茶,放到嘴边的茶杯只是小呷一口,眼睛偷偷溜向苏落,发现苏落也在看他,于是急忙垂落目光,手竟然有些微微抖,把茶杯移开后问:“敢问姑娘芳名?” 苏落觉得朱棣再手眼通天也找不到这里,另外自己的人也刚刚才到,外面还不能得知,于是卸下戒备道:“我叫苏落。” 那人保持端杯的姿势,目光更加明亮,自言自语似的:“苏……” 苏落以为他没听明白,继续道:“紫苏的苏,落花的落。” 那人忙着给她倒茶来掩饰自己的慌张,提起茶壶才发现苏落的茶杯还是满满的,他尴尬的笑笑,又和苏落谈了很多,苏落不乏聪明,当然知道如何避重就轻,彼此都说了很多废话,诸如这里真美啊,今天的天气真好啊,都是鸡毛蒜皮芝麻绿豆无关紧要的话,对方不透露曾经的身份,苏落亦不说明自己来自何地。 一个时辰后苏落忽然想起自己出来太久,谷梁鸿势必会担心,于是起身告辞,这中年男人把她一直送下山,苏落还留了个心眼,怕人家跟踪,故意绕了很多弯路,才回到当初进入雾障之内的地方,试着重新走入,不是在雾障内转圈,就是出来后发现自己又不知身在何处。 就这样像个蒙眼拉磨的驴子,她转到最后心里开始发慌,无助的哭了起来:“大叔!” 坐在地上哭了小半个时辰,口中喃喃着“大叔、大叔”,心想自己这样叫谷梁鸿就是听不到也会耳朵发热。 “大叔,你不要落落了。”呜呜哭的非常伤心,这时有人在她身后拍了下她的肩膀,她哭的太聚精会神,气呼呼的道:“走开。” 那人再拍,她突然转过身去想骂,发现竟然是谷梁鸿,立即扑进他的怀里,瘪着嘴委屈的不行。 谷梁鸿扳正她的身子,假意嗔怒:“你多大了,比安儿还淘气,不懂口诀根本进不去雾障,若不是安儿发现你不见了告诉我,今晚你就在外面过夜吧。” 苏落抹着眼泪,自己做错事态度就非常好,认真的诚恳的道歉:“对不起大叔,我保证下不为例,可是你不能拿我跟安儿比,他好歹是个男人,我怎么说都是个小女子,他还会舞剑呢,我连剑都拿不好。” 谷梁鸿不知是被她气笑还是被她逗笑:“你这个做娘的,竟然这样跟儿子比,好没出息,我真应该不出来找你,让你在外面自生自灭。” 苏落知道他说的是反话,指着山腰处的红顶屋子戏谑道:“你不找我,那里可有个独居的男人,你不怕他对我心怀鬼胎。” 谷梁鸿顺着她的手指去看,蹙眉而思,因为之前进入谷地并非是从这个角度,是以他还真没发现此地有人家,略微有些担心,听苏落说那里有个男人,难道苏落去过?问她,她就老实的说那个男人就是之前的歌者,邀请她过去小坐。 谷梁鸿更加忧心忡忡,如此说那男人应该是功夫高深,是敌是友还不清楚,和自己家距离这样近,不知以后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之事,还需谨慎才是。 “落落,你先回去,我要去查探一下山上的那人,虽然有雾障做屏蔽谁也进不去谷地,但还是小心的好,我不想千里迢迢来到此地又不得安生。” 苏落非常赞同:“大叔,我跟你去,我也好奇,那男人穿戴就像个山野村夫,但他言行举止非常得体,不是王侯将相就是书香门第,他也说他当年家中出事,来此避祸,我怕他避祸不及,我们被殃及池鱼。” 谷梁鸿想想道:“也好,我们不要这样去拜访,从别处过去,偷偷查看。” 他两个说着绕道从后面攀行,累得苏落气喘吁吁才来到那红顶屋处,房子后面是菜地,半山腰处土质一般,菜长的不甚好,杂草丛生颇有些荒芜的样子,他们两个穿过菜地来到屋子后边,有个通气的小窗,谷梁鸿刚想窥望,苏落不经意的一个转头,就发现了那中年男人匆匆下山的背影。 “大叔你看,他走了。” 谷梁鸿顺着苏落的手指去看,那中年男人行走的速度简直惊人,要知道这可是在山上,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他却健步如飞如履平地,当真是功夫了得,更让人感觉神秘。 “大叔,我们要跟去吗?”苏落问。 谷梁鸿摇摇头:“我们刚好进去他的家看看,或许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他们两个也不用偷偷摸摸了,大大方方的从正面进去院子,谷梁鸿留心的看,一排房子格局规整,东厢西厢无一缺少,荷花缸养鱼池回廊影壁,前柳后杨风水严谨,只是正中主人居住的屋子已经上锁,苏落找了个木棍,谷梁鸿问:“你干什么?” 苏落还朝手下吐了几口唾沫,道:“打下锁头进去看看。” 谷梁鸿抓过她手中的木棍丢掉,凝眉道:“不必了,我已经大概知道这个人的身份。” 苏落相当奇怪:“你怎么知道的呢?你连这个人都没见过?” 谷梁鸿淡然一笑,指着四处给她看:“他种的花草和菜蔬,不是一般西域人喜欢的,而是中原,也就是大明人的习惯,你再看他这个院子的布局,建的分明就是大明官宦之人家的形式,也就是说,此人是大明人,还差不多是个官位显赫之人。” 苏落边听边想,若有所思,醍醐灌顶般突然道:“难道是他?” 258章 圣僧 - 最婵娟 - 狐小采 苏落口中的他是谁? 她是想到了失踪很久,被朱棣挖地三尺想找到的父亲,所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朱棣非同常人不会胡乱猜测,当年他攻入金陵皇宫起火,分明是有些烧焦的尸体,他就是不信那是建文帝朱允炆,然后还撒网似的到处寻找,甚至连外邦之地都不放过,包括大名鼎鼎在郑和下西洋,还有朱棣对谷梁鸿一再的派遣锦衣卫予以缉捕,也是因为怀疑谷梁鸿与建文帝的失踪有关,综上,苏落才想,难道父亲真的没死? 她把这个疑虑告诉谷梁鸿,谷梁鸿也不禁低眉思忖,按苏落所言这个中年男人的年龄和风度,还真是同建文帝符合,而此处的房舍也算是不错,只是谷梁鸿不能相信的是,即使是个落魄的皇帝,也终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怎么能独自居住在此,他当年能够从朱棣的魔爪中逃脱,也必定是有很多忠心耿耿的死士保护跟随,对他的传言非常多,有说出家为僧的,有说在外邦隐居的,但无论怎样建文帝还是曾经的帝王,不应该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苏落半信半疑,谷梁鸿是疑疑惑惑,两个人又四处转了转,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证明这个中年男人的确切身份,也就唯有回去自己的住处。 从此后,苏落一直神思恍惚,因为母亲的凄惨故事因而她不太喜欢父亲,也因为她自从懂事起从来没有见过父母,对父亲太过陌生就毫无存在感,而母亲的一切都来自于师父墨子虚的叙述,在墨子虚口中,母亲是天下最美又最好的女子,父亲则成了天下最恶毒最残忍的男人,终究是因为他强行夺得母亲入宫。而使她花样年华香消玉损,墨子虚恨,苏落连带着也恨,但突然发现父亲近在咫尺,苏落就难以平静了,血缘像是有着惊人的魔力,父亲没有抱过自己甚至大概都没有见过自己,可是自己为何突然就对他念念不忘呢。 于是她脑海中都是那中年男人的影子…… 此时那个中年男人却已经跋涉几十里后,与半夜到了一处,这是个寺庙。 这样的时辰寺庙也已关闭山门。他就站在门前咚咚的敲,好一阵功夫,才有个小沙弥打着哈欠出来。现在里面赖赖唧唧的喊:“谁呀?” 这中年男人恭敬道:“打扰师父,我有要事求见圣僧。” 看样子他应该是这里的常客,小沙弥听得耳熟,打开门后施礼道:“阿弥陀佛,施主这么晚前来。圣僧已经歇息了,不如施主也先住下,明日一早再拜见圣僧。” 中年男人连连摆手:“不可不可,十万火急,我必须马上拜见圣僧,烦劳师父通禀。” 小沙弥无奈。只好带着他进去禅房,又把此事禀报给寺里的知客僧,再由知客僧去禀明圣僧。稍许工夫知客僧转回,道:“圣僧召见。” 中年男人谢过,随着知客僧往寺庙的后边而去,七拐八拐的来到一处单独的小院子,因是夜里。到处都是树木蓊郁此时就显得更加隐蔽,院子不甚大。仅有几间禅房,正中的一间已经掌灯,圣僧得到禀报就在里面等候,知客僧立在门前无比恭敬道:“禀圣僧,客人到了。” 里面传出一个极其简单的回答:“嗯。” 就这一个极其简单的字,让人顿觉里面之人即使不是得到高僧,那也是跳出红尘之外的淡定和恬然。 知客僧打开门,示意中年男人进去,待那中年男子整整衣衫,甩甩袖子,也是无比恭敬的进去后,知客僧随即关上禅房之门,然后掉头离开。 灯火闪烁,阔大的禅房内,卧榻上端坐着一个光头和尚,年纪也就在四十六七岁左右,正盘腿打坐,手中执有念珠,微闭双目,体态安详。 中年男人没有施佛家之礼,而是跪地叩拜:“臣拜见圣上。” 那圣僧蓦地睁开眼睛,虽是嗔怪,语气却非常平和:“说了多少次了,老褚,我现在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和尚,你这样大呼小叫的,是不是想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在此。” 老褚,名为褚岁阳,他急忙站起道:“圣僧莫怪,若非臣今日有一奇遇,也不会再用这样的君臣之礼。” 奇遇?这圣僧呵呵一声笑,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你久居山中,奇遇无非就是毒蛇猛兽,不说也罢。” 褚岁阳面上突现惊喜之色,近前一步道:“不是毒蛇猛兽,是美人。” 美人?圣僧兀然哈哈大笑,是被老下属的话逗的,笑得开怀,身子依然是稳如泰山,道:“老褚,你曾经说过,老衲在佛门修行,你在山里修行,你我都是心无杂念,几十年了,你晚节不保动了凡心,罪过罪过。” 听闻此言褚岁阳噗通再次跪倒,战战兢兢道:“老臣不敢,老臣陪圣僧在此修行多年,我虽不诵经不拜佛,但我内心平静,早已跳脱红尘之外,留在山上不过是为了集聚山川之灵气修炼神功,从没想过男女之事,今日老臣之所以说是奇遇,是这美人长的像一个人,一个故人,一个与圣僧有关之人,这才夤夜下山赶来禀报。” 听闻此言,那圣僧走下卧榻,在地上慢慢溜达,随意的问:“像谁?” 褚岁阳顿了顿,似乎在鼓足勇气,最后肃然道:“像苏美人。” 那圣僧突然转头过来看他,目光中都是惊奇,滤尽凡尘俗世,天摇地动不皱眉的一个人,突然就张口结舌了:“苏,苏美人?” 褚岁阳补充道:“对,多少年前,圣僧习惯那样呼唤的苏美人。” 圣僧眼睛里忽而就溢出不同以往的华彩,分明是有些激动,停顿半天才道:“老褚,你糊涂了,我听闻苏美人当年已经为我殉情自刎而死,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褚岁阳忙不迭的解释:“臣说那美人只是像苏美人,但她比苏美人年轻许多,看上去也就双十年华,圣僧,老臣是忽然想起一个人,那就是苏美人当年生下一个小公主,听闻公主她被一个高人救走,也就是说公主现在活着,那么这个和苏美人极度相像的美人……” 他没有说完整,但这圣僧似乎已经听了明白,攥紧念珠,前尘往事本已经当做浮云散,不料想今日听见这样的事,当即那些陈年旧事纷至沓来,心绪跌宕,眉头皱起,他很难相信当年所爱之人给自己生下的女儿会出现在这里,又转念猜疑假如这个美人真是自己的女儿,她来此究竟是寻找自己还是被谁利用?总归这个地方远离大明,褚岁阳所居住的地方可以说是人迹罕至,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到了山里? 思前想后,这圣僧在地上踱来踱去,半晌才轻声问:“这个姑娘,看上去怎样?就是说,她好不好?” 褚岁阳满面欢喜道:“很好,从穿戴到言行举止,都是大家闺秀的风度。” 圣僧微闭双目,合十道:“阿弥陀佛,她好,那就好,此后你不要再和她见面了,更不要让她知道我在这里。” 褚岁阳劝道:“圣僧,假如那姑娘真是公主,这是多大的缘分,您怎么能不见她。” 圣僧突然冷了脸,却也不是对褚岁阳发火,而是想起自己的曾经之痛,愤愤道:“我的儿子没有一个好下场,如今我的女儿过着正常人的生活,我不是怕暴露自己,而是怕暴露她,说起来,天下之人我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女儿,哎,算了吧、算了吧、算了吧……” 他眼神突然暗淡,褚岁阳还想说些什么,他就一摆手:“你先去歇息吧,明天回去后,倘若她再去找你,你就离开那里不要再出现,无论她因何来到此地,无论她有着怎样的背后故事,只要她找不到我,她,应该就会快快活活的过下去,而老衲,尘缘已了,没有儿子没有女儿没有那些往昔,阿弥陀佛!” 褚岁阳虽然觉得非常惋惜,但圣僧有令,他唯有躬身告退:“是。” ——﹡——﹡——﹡——﹡——﹡——﹡—— 房子已经逐渐盖了起来,整个谷地也渐成村落规模,谁都在忙,苏落仍旧游手好闲,谷梁鸿从来不舍得让她做一件费心思费体力的事,这是他早就对苏落的承诺,爱她一辈子,让她快乐一辈子,她可以为所欲为的做任何事,所以苏落才敢一次次的调皮一次次的任意妄为,知道无论她怎样,谷梁鸿那里都是宽容的怀抱。 安儿也喜欢跟在爹爹身后,越是清闲苏落越是琢磨山腰处那红顶屋子的中年男人,最后竟然夜不能寐食不甘味。 打定主意再去看看,这回不敢隐瞒谷梁鸿,找他说明心意,谷梁鸿道:“改天,改天我陪你去。” 她已经心急火燎,哪里还能等到改天,扯着谷梁鸿的胳膊左摇右晃的撒娇:“大叔,就今天。” 安儿在旁边看着呵呵的乐,大概是笑娘亲这么大的人还像个孩子,小娃看着看着就过来推谷梁鸿:“去。” 谷梁鸿立即愣住,开心儿子听懂了他们的谈话,更开心儿子偏袒苏落,果然就如苏落说的,儿子像个男人了。 “好吧,儿子已经下令,我就陪你走一趟,不过落落,假如他真是你父亲,你该当如何?” “这……”苏落无言以对,这件事她还真没想过。 259章 骨肉之情 - 最婵娟 - 狐小采 http//b ) 259章骨肉之情 苏落和谷梁鸿再次来到褚岁阳的住处,就是那山腰处的红顶屋,偏巧褚岁阳外出采药未归,见房门上锁,苏落还以为褚岁阳那次下山就再也没有回来。 “大叔,他是不是已经认出我了?那天离开是逃跑,毕竟我长的那么像我娘。”她一厢情愿的觉得这屋主就是父亲,大概是不想和自己相认。 谷梁鸿四处扫视一眼,摇头:他回来过,院子里的东西被动过,比如这张晒草药的木桌,上次我们来时是在门左,现在却在门右,并且这几天山风不小,你看看他的院子里竟然没有多少落叶,应该是打扫过。” 苏落随着谷梁鸿的描述看去,自己竟然忽略这样的细节,屋主没有逃避自己,那他究竟是不是父亲呢? “大叔,我们怎么办?”苏落不知是该等下去,还是改日再来。 谷梁鸿似乎又发现了什么,道:他的药篓子不见了,应该是出去采药,按你上次碰见他的时间,他现在应该快回来了,我们不妨等一等,这件事弄不明白,你吃不好睡不好的,安儿心疼。” 苏落凑过去呵呵一笑,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半是取笑半是认真道:仅仅是安儿心疼?” 谷梁鸿用手指捏了捏他的鼻子,怜爱道:好吧,安儿的爹爹更心疼。” 苏落就顽皮的撅起嘴巴索吻,谷梁鸿又用手指按了按她蓓蕾般的小嘴,轻声道:有人。” 苏落立即恢复常态,左顾右盼,就发现了屋主,也就是褚岁阳,见他背着竹篓走上山来,距离不算近,谷梁鸿却能听见有人,苏落再次领教了谷梁鸿的功夫之高深。 等褚岁阳进了院子,苏落立即迎上去,施礼道:前辈,叨扰了。” 褚岁阳也早已发现了她和谷梁鸿,有心逃掉又怕给看见反倒不好,是以才大大方方的回来,因为猜测苏落是当年的小公主,也就是他的主子,这样给他施礼还口尊前辈他受不了,想还礼又怕被苏落怀疑什么,毕竟圣僧不准和小公主相认,唯有不自然的笑了笑,把苏落和谷梁鸿请进屋里。 像上次一样,苏落只说自己是游走到这里,无意中认识了褚岁阳,感觉他好像自己的某个故人,才把丈夫,也就是谷梁鸿找来一起看看。 故人?褚岁阳满面狐疑,按说小公主连圣僧都不认识,怎么可能认识自己这个圣僧身边的随从,不由得担心起来,听闻世间有易容术,若面前的这位姑娘是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是来探听圣僧的消息的,那可不妙,于是褚岁阳道:我乃山野村夫,久居此地从未下山过,更无亲戚朋友在别处,姑娘你是认错人了。” 苏落不知他的话究竟是真,还是为了敷衍自己,看看谷梁鸿,用目光求助。 谷梁鸿朝她微微一笑,算是安慰,然后对褚岁阳抱拳道:在下有一事不明,听前辈说话像是大明江南人氏,并且您的穿着打扮还有这房子的构建都是大明人无疑。在下另有一事不明,此地位居山腰,距离山下道路曲折难行,您是怎么在此修建这样富丽堂皇的房屋的?在下更不明白的是,这里距离西域诸部最近,百姓都是西域人,您操大明国的语言如何得以在纷乱之地生存,山中也并非是万全之地。” 褚岁阳当即愣住,重新打量谷梁鸿,目光对目光,他发觉谷梁鸿眼神如鹰,气度华贵,不怒而威,城府暗藏,不知小公主的这个夫君究竟是何许人也,须臾的停顿,他道:我曾告诉过尊夫人,家里遭遇变故才来到此地隐居,从来没有说过我不是大明人。” 他吃了口茶,再道:至于我这屋子,几十年攒下这么点家底,已经是羞于示人了。” 谷梁鸿当然不信,想面前这位即使在山上建个庄园,他一个人过活,此地还没有另外的人家,他给谁看?又羞于见谁? 苏落也不信,她觉得唯有此人是父亲,他这样富奢的房子才能解释明白,一个皇帝,即使是落难皇帝,他身边也必定有很多追随之人,不然当年他是很难逃脱朱棣的魔爪的,他这里的房子一定是别人给建,都因为他是皇帝的缘故,这样的房子才能与他匹配。 她这样想着,就突然跪在褚岁阳面前:前辈,我实在是觉得您像我的父亲。” 如此直接让褚岁阳没有料到,更没料到她给自己跪,看苏落的模样和当年的苏美人一般无二 越千年之绝恋江湖 ,看苏落手腕上的羊脂玉手钏,这也是宫中之物,并且是当年圣僧送给苏美人的寿诞贺礼,如此更加确定了苏落的身份,被公主跪,他唬的急忙反跪回去:姑娘大礼实在折杀我了。” 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谷梁鸿立即猜出他的身份,首先,他不是建文帝,建文帝绝对不会跪自己的女儿。其次,他与建文帝有关,若不是认出苏落,按苏落的年纪跪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前辈都没什么大不了,唯有建文帝的臣子才不敢让一个公主跪。 褚岁阳似乎也发觉自己失态,只怕也有露馅的嫌疑,急忙搀扶起苏落道:姑娘,你从何处感觉在下像您的父亲呢?” 褚岁阳有些糊涂,自己和圣僧长的并不像,怀疑苏落是不是在旁敲侧击,假如她真是大明的朝廷派来的细作,自己必须早下手除之,以绝后患。 苏落盯着他的脸看,自己没见过父亲,连父亲的画像都没见过,只是猜测罢了,于是道:感觉,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褚岁阳蓦然就愣住了,假如这姑娘的话是真,圣僧不肯认自己的女儿就是错误,这是多大的因缘啊。假如这位姑娘的话是假,那她就是已经得知圣僧就在这附近修行,她是细作无疑。 思量半天,褚岁阳笑了笑道:姑娘,你大概是思念亲人太甚之故,哪有凭感觉认亲的。” 苏落懊丧的看着他,很是奇怪,真的就感觉父亲在身边一般,但是凭感觉认亲是不对……可以滴血认亲啊!她突然想到这一桩事,当初谷梁鸿和卓文滴血认亲都是因为郑老爹做了手脚,如今自己也和这个屋主滴血认亲,没有人做手脚,是不是父亲一验便知。 她这样一想突然就拔下头上的发簪,一把抓过褚岁阳的手道:我们滴血认亲。” 褚岁阳急忙抽出自己的手,对她这突发之行为颇为惊骇,道:姑娘,我从未生育过女儿,儿子也没有,我甚至都没有娶过妻子,没必要滴血认亲,姑娘,你们还是走吧,我在这里隐居了多少年,请不要打扰我的清静。” 苏落不依不饶,追着他非得滴血认亲不可,褚岁阳就转圈的躲避,谷梁鸿在一边看着,人家既然不肯,总还是有难言之隐,急忙拦住苏落道:落落不可胡闹。” 苏落突然就掉下了眼泪:大叔,我就是感觉父亲在身边,我已经没了娘,假如有了爹爹,我从此就不再是孤儿,我想陪着父亲他过活,给他养老送终。” 谷梁鸿知道她最近被此事闹的寝食难安,唯有哄着道:假如这位前辈真是你的父亲,哪有父亲不认女儿的道理,他不是,我们走吧。” 苏落不走,噼里啪啦的掉眼泪,谷梁鸿就搂着她半拖着带出屋子,回去自己家里。 他们走后,褚岁阳又急匆匆的离去,再次找到圣僧,满面悲戚道:圣僧,她果然就是公主,她手上戴着一对羊脂玉手钏,正是当年您送给苏美人的寿诞贺礼,这对手钏世间仅此一对,还是我负责去找工匠打造的,您当年说苏美人玉手皓腕,宛若神仙,戴上羊脂玉的手钏真是相得益彰,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圣僧见他一再对此事纠缠,嗔怪道:我说过,她即使是苏美人给我生的女儿,我不能打扰她的生活,不能给她带来麻烦,我的话你当做耳边风了。” 褚岁阳噗通跪地,叩头道:老臣不敢,只是圣僧您没看见,公主她哭着说,她已经没了娘,假如和父亲重逢,此后就不再是孤儿,公主她说她感觉到父亲就在这附近,圣僧您说这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多么神奇,您怎么忍心不认公主。” 圣僧突然就皱起眉头,捏着佛珠的手微微颤抖,当年女儿出生惨遭家破人亡,很多人都说女儿是天煞孤星,要自己下令杀了她挽救濒临崩溃的政权,但自己没有同意,因为,那是自己的骨肉,那是自己最爱之女人所生,都是自己无能,假如自己英明神勇高位得坐,女儿就会是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快快活活的公主,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女儿是怎样长大成人,又经历了怎样的磨难,是以,女儿该恨自己,而非自己去恨女儿,且不说她是如何找到这里,但这种血脉相连的感觉真是神奇。 “哎!”他叹口气,迟疑半天道:容我想想。”(未完待续。) http//b 259章骨肉之情是 由小-说-巴-士-网会员手打,更多章节请到网址: 260章 突发状况 - 最婵娟 - 狐小采 http//b ) 260章突发状况 有一阵,苏落再无去褚岁阳的住处,她觉得谷梁鸿说得对,天下没有不认女儿的父亲,即使父亲身不由己怕朱棣和他的爪牙,但这里极度隐秘,父女相认亦不会被外人得知,他不肯认,那就是他还在对当年自己出生时恰逢他的政权崩塌,而听信谗言迁怒自己。 收了心,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每日哄着儿子,看房子越建越多,谷梁世家越来越成规模。 眼看到了安儿的第二个生日,谷梁鸿和苏落准备为儿子补偿,安儿第一个生日的时候遇到谷梁鸿被窦璎下毒,苏落带他去西域找神医公孙渡,没能给儿子过生日,两个人一直内疚,如今一切都已安定,就准备给儿子大办一次,说是大办,参加道贺的不过都是谷梁世家之人。 这一次苏落亲自操持,自己动手给儿子缝制新衣服新鞋子,谷梁鸿知道儿子喜欢那把木头宝剑,他又雕刻了木头宝刀,木马,袖珍的战车,并已经开始正规的教授儿子武功,小娃的读书之事就由大爷谷梁春费心。 万事俱备,只等三日后,苏落同谷梁鸿商量,眼看谷梁世家已经初具规模,但他们带来的东西毕竟有限,特别是肉食之类,现养鸡鸭鹅猪是不赶趟的,不仅仅安儿喜欢吃肉,招待大家也需要有些肉食和酒,当初搬家时为了腾出地方携带财宝,其他的东西都是能减则减,是以苏落想出去到山里去打猎,算是儿子寿诞之筵席上的荤腥。 这倒是个好办法,但谷梁鸿最后还是决定去外面的镇店走一趟,安儿喜欢吃糖果,家里的厨子虽然也会做,但远没有那些手艺人做的好,反正自己拥有这么多财富,再撙节用度总不至于宝贝儿子想吃点糖果都不能满足,他想匆匆去匆匆回,绝对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即使被外人瞄上也无法进入雾障,总之一切无妨。 苏落同意,并且她要跟随,是因为还有很多东西需要买,比如给春好和杨二郎的女儿平儿买些东西,眼看小娃越长越大,先前带来的衣物都已经小了,还有紫鸳现在有了身孕,肚子高耸之前的衣服也穿不下,索性多买些布料回来,谁需要谁用,也想给大爷三爷四爷的夫人、孩子们购置一些日用之物,总之列出来个单子看看,真不少。 如此,谷梁鸿又叫了杨二郎和谷梁卓然,总得有两个力工搬搬抗抗。 既然已经定下,四人就打点整齐,主要是携带一些银子,安排好家里的一切就走出谷地。 甫一出来,苏落不由自主的又望去山腰处,然后低眉轻叹,不知为何,对父亲的感情一日复一日的加深,母亲确定已经不在人世,她很希望父亲活着,哪怕他现在又老又无能,活在自己面前就好。 谷梁鸿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知妻莫若夫,他了解苏落的心事,彼此相视一笑,谷梁鸿笑是给苏落安慰,苏落笑是为了让谷梁鸿放心。 走了一段路,山中真是寂静,然雾障外的景色和气候与雾障内的谷地截然不同,这里已经层林尽染秋色浓浓,气息凉爽秋风飒飒,而雾障内还是温润入春,当真是宝地。 谷梁卓然和杨二郎在后不住的感慨,苏落和谷梁鸿在前闷头而行,不经意的一个抬头,她发现山坡上有个熟悉的身影,不用仔细辨认她都已经认出,喊道:是他!” 谁?褚岁阳,他在这附近转悠有几天了,是因为圣僧已经决定要和苏落见一面,但是褚岁阳并不知道苏落在哪里,还以为她会继续纠缠自己,却等了几天没有等到,于是就在山里搜寻,今天再找不到他就要打退堂鼓了。 苏落发现他的同时,他也发现了苏落四人,遥遥的就跑了过来,远远的就拱手见礼,苏落突然就满面欢喜,看上去他像是在等自己,既然他在等自己,就说明先前想与他相认之事他已经动心。 “姑娘,我家主人想见你。”褚岁阳道。 主人?苏落愣住,他不是父亲? 谷梁鸿却心底豁然开朗了,明白这位山中隐士的主人才是真正的建文帝,这位隐士应该是建文帝的随从,他认识墨子苏,因为苏落长的和母亲一模一样,是以这隐士当日才会对苏落好奇,并邀请她去了自己家里,但因为没有得到建文帝的同意,就一直对苏落百般推脱,看今日他的神态,应该是建文帝想认苏落了。 “落落,你去见吧,反正我们买东西又不差这一日。”谷梁鸿道。 苏落当然迫切想得知真相,无论这位隐士还是他的主人,她想知道谁是父亲。 乾界风云最新章节 褚岁阳看看谷梁卓然和杨二郎,面有难色,圣僧之秘密非同寻常,越少人知道越好。 苏落看懂他的表情,介绍道:这是我家相公的侄儿,这是我的管家,没什么需要隐瞒他们的,我的身世他们也早就知道。” 褚岁阳放心下来,告诉苏落,自己的主人就在山下三十里处的一个镇店。 苏落忍不住问:能否先告诉我你是谁?你的主人又是谁?我都不知道你们是何许人也,我怎么敢同你去见你的主人,不好意思,世道乱,不得不小心。” 她此时也多了个心眼,总归是觉得朱棣这个人太神通广大,还有诸如野鲜不花、脱欢、上官云飞、戈璇玑等与自己有纠葛之人,万事都许谨慎才是。 褚岁阳四下看看没人,迟疑再迟疑,问:姑娘戴的这对手钏的主人是谁?” 苏落抬手看看,坦言:是我娘。” 褚岁阳神情就无比恭敬起来:这对手钏的主人却又是我家主人的夫人。” “爹!”苏落已经大喊出声,情难自禁,眼泪扑簌簌落下,褚岁阳的话仿佛某种暗号,说明他认识自己的娘亲,也当然会认识自己的父亲。 吓得褚岁阳一抖,还以为喊他,发现苏落握着手钏动情的哭出,也明白她是即将见到父亲的惊喜。 苏落一抹泪水,抓住他的手臂急火火道:快,快带我去见我爹。”她激动得话都说不利落,这种真实的感情是装不出来的,褚岁阳又非寻常之人,当然看得出,于是带着苏落四人去了那个镇店。 谷梁鸿把要买的东西一一说出,谷梁卓然和杨二郎负责采购,他陪着苏落去见这位隐士口中的主人。 镇子不算太大,隶属于西域某个部落的管辖,百姓大多说着当地土语,穿戴也和苏落等人不同,为了能够融入其中,也为了不让自己和苏落显得格格不入,谷梁鸿先买了两套衣服和苏落换上,然后才随着褚岁阳去了一家客栈。 那圣僧之所以来客栈见苏落,是没有确定苏落的身份,不想暴露自己的老巢,怕的是一旦有异,不单单给自己带来麻烦,也给寺里的其他僧人带来祸患。 进了客栈,褚岁阳在前,苏落在后,引着她往楼上去,到了楼上的某个房间门口,褚岁阳朝里面禀报:主人,您的客人到了。” 里面没人回答。 褚岁阳再道:主人,您的客人已经到了。” 还是没有回答。 褚岁阳看看苏落,心里有些奇怪,再道:主人可在?” 仍旧没有回答。 褚岁阳突然就担心起来,虽然他和圣僧隐居多年一直都平安无事,但因为突然出现个苏落,他把此事上下联系,忽然就对苏落和谷梁鸿起了疑心,怕圣僧出了状况,于是推门而进,里面没有圣僧的踪影,客栈的房间也不大,非常好找,再看看窗户,蓦然就发现了一条缝隙,像是被打开过,他跑到窗户前推开窗户去看,街上有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圣僧,圣僧边走边回头看,神色慌张,分明是在逃跑。 褚岁阳不禁低眉思忖,说好的事情圣僧为何逃走?他是突然改变主意不想和女儿相认?还是这其中出了什么事? 总之这里面有问题,他见苏落也过来窗户前,急忙关上窗户道:你们稍等,大概我的主人去了茅厕,容我去找找看。” 褚岁阳离开,苏落和谷梁鸿就等在房间里,只是等了足有一个时辰还不见他回。 “大叔,这是怎么回事?”苏落问,感觉褚岁阳所谓他的主人去了茅厕根本就是借口,她也忽而不安起来。 谷梁鸿道:别等了,他们不会再回来了。” 苏落不明所以:为何?是他们让我来的。” 谷梁鸿思索着:应该是出了状况。” 具体是出了什么状况还不得而知,两个人疑疑惑惑,搞不明白褚岁阳口中的主人为何不在,更无法了解褚岁阳本身为何又突然不见,谷梁鸿当即小心起来,护着苏落下楼,因为还需要去找卓然和杨二郎,就离开了客栈来到街上,刚站定琢磨卓然和杨二郎为何也不回来,突然从路边一个卖小吃的摊子后面蹿出个人,夕阳下寒光一闪,一把刀刺去谷梁鸿,他身子微微一侧躲过,猛然回头发现刺杀他的竟然是褚岁阳。(未完待续。) http//b 260章突发状况是 由小-说-巴-士-网会员手打,更多章节请到网址: 261章 矛盾 - 最婵娟 - 狐小采 “你?”谷梁鸿只吐出一个字,而褚岁阳的刀再次砍到,谷梁鸿闪身躲避又怕他伤害苏落,发现卓然和杨二郎已经跑来,告诉他两个照顾苏落,他来对敌褚岁阳。 一个用刀,一个徒手,功夫之高低上下显而易见,只是谷梁鸿一时也不能取胜,褚岁阳在山上修炼十几年,当然非同凡响,只是他太专注于内功忽略招式,打的就比谷梁鸿笨拙许多,十招过,谷梁鸿看街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想暴露自己和苏落的身份,于是速战速决,一招‘汉宫飞燕’身子呼啦啦跃起,双脚踩着褚岁阳脑袋,待他来抓自己的脚,就顺势夹住他的手,身子一旋,他自己飞起,竟然把褚岁阳也带了起来。 旁边围观之人齐声叫好,不管谁对谁错,不分孰好孰坏,只为谷梁鸿的绝技喝彩。 谷梁鸿和别人打斗苏落向来都不十分担心,对他的功夫心里有底,只是搞不清楚褚岁阳为何刺杀谷梁鸿,想想谷梁鸿真是可怜,朱棣恨他如今父亲那方面也恨他,如此坦荡侠义的一个人,现下却弄了个猪八戒照镜子——两面不是人。 感慨一番被卓然和杨二郎护持着观战,谷梁鸿于半空中松开双脚,被夹住的褚岁阳当即下落,谷梁鸿自己下落的更迅速,和褚岁阳成并行时双脚啪啪的点在褚岁阳身上,封住他的穴道,自己落下后轻松接住动不能动的褚岁阳,然后交给杨二郎扛着,重新带回客栈,于房间内把褚岁阳解开穴道,喝问:“为何杀我?” 褚岁阳明知打不过他,也就不再试图反击,只冷冷的哼了声。斩钉截铁的样子:“因为你是谷梁鸿。” 有人认出自己,谷梁鸿吓了一跳,苏落亦是相当骇然,举家迁来此地就是为了隐居,没想到这才到了不久即泄露身份,谷梁鸿和苏落彼此对望,怕只怕这场迁徙徒劳无用。 苏落忧心忡忡的问:“你怎么知道他是谷梁鸿?” 褚岁阳没有立即回答,却把她再次打量,又格外多看了眼她手腕上的羊脂玉手钏,斟酌的问:“姑娘的母亲。姓甚名谁?” 苏落想起他之前还说这对手钏的主人是他家主人的夫人,为何现在又问?难道是不信我是墨子苏的女儿?无论怎样他应该和母亲有某些渊源,是以苏落直言道:“金陵。墨子苏,建文三年入宫,封妃,世人更多知道她为苏美人,建文四年。朱棣篡位,我才出生,宫内很多人说是我害得父亲失去皇位,极力怂恿父亲杀我,母亲听后抱着我奔逃,后遇到谷梁将军。即是我现在的夫君谷梁鸿,把我托付给他,我母亲便自刎而死。” 褚岁阳并不知道谷梁鸿和苏落还有这样的故事。忽而就踌躇了,圣僧说谷梁鸿有罪,公主之意谷梁鸿有功,但总归公主再尊贵,也无法同圣僧的皇位相比。所以谷梁鸿过大于功。 苏落见他迟迟疑疑不知在想什么,走近她补充道:“我说的够详细吧。我父名讳朱允炆,我被舅父收养,为避灾祸,取母亲之名字改姓苏,名落,苏落,意为子苏陨落之意。” 她已经坦言了父亲是谁母亲是谁,褚岁阳已经跪伏在地,涕泪交流:“公主,臣褚岁阳叩拜。” 苏落对他的名字陌生,对父亲都陌生何况其他人,但也知道这是个追随父亲效忠父亲之人,但没有搀扶他,而是继续冷着脸道:“你既然知道我是公主,那么你为何无故刺杀我夫谷梁鸿?” 褚岁阳仍旧跪着,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公主,我那日在山上碰见您,即已经认出,虽然我从未见过您,但您和和苏美人长的一模一样,就像主人当年说的,这样绝世之容颜,天下无双,是以我轻松的认出您应该是当年苏美人的女儿,也就是我主人的女儿,后来我把此事也禀报了主人,主人也相当震惊,他并不是不想和您相认,是觉得自己危机重重,不想给您带来麻烦,而老臣觉得你们父女能在这里相逢实在是天赐良机,好歹劝说让他和您相认,也定下了今日客栈相逢之事。” 他叙述到这里瞟了眼谷梁鸿,接着说道:“然而就在刚刚,主人于楼上等着您时,发现了此人,就是您的夫君,他居然是当年朱棣的将军,并率先杀入皇宫,主人无法判断你们的来历和用意,才悄然离去,而我返回,是因为谷梁鸿是罪人,是朱棣的帮凶,没有他们这些人的为虎作伥,朱棣当年凭着八百军力造反如何能成功,他们都是罪大恶极,不仅仅害了我的主人您的父亲,也害得公主您失去母亲,金枝玉叶流落在民间受尽苦难,虽然说冤有头债有主,朱棣是首恶,他们这些帮凶也难辞其咎,我必须杀了他。” 他慷慨陈词,情绪激昂,一张脸因为愤怒而变色。 苏落和谷梁鸿面面相觑,这件事是真的,谷梁鸿曾经是朱棣的将军,也带兵杀入了金陵,还率先攻入皇宫,虽然他后来发现自己受朱棣蒙蔽,朱棣所谓的清君侧靖国难其实是为了从侄儿手中夺权,谷梁鸿引咎辞官,毕生不准备复出,之后也因此与朱棣结下了仇怨,并被多番刺杀,为了避开朱棣才把家搬离凉州,但无论怎么说,褚岁阳所言的事情他都做过,不容抵赖,他内疚自责,苏落无言以对。 屋子里好一阵宁静,最后是走廊上某个住客的脚步惊醒了谷梁鸿,他走过去扶起褚岁阳,褚岁阳却一甩袖子横眉立目。 谷梁鸿表情肃然,道:“等见到他老人家,我,愿意负荆请罪,并任凭他老人家杀剐存留,假如能有什么可以弥补,我甘心情愿。” 他老人家,当然是指建文帝,褚岁阳忽而转头怒向谷梁鸿道:“你可以弥补,你去杀了朱棣给我的主人报仇。” 谷梁鸿愣住,这要求不是过分,而是他早就存着与世无争之心,只想给苏落一个安定的生活,让儿子平安长大,打打杀杀他不是淡漠,而是想彻底断绝。 苏落看谷梁鸿艰难的样子,帮衬道:“当年我相公才十几岁,本着一颗为国为民之心,无意间被朱棣蒙蔽,情有可原,假如父皇他不原谅,我愿意陪着我相公一起接受父皇的处罚,或者还有我儿子,我们一家三口甘愿接受父皇的严惩,只想他放下心结,回到我身边,吃糠咽菜我们父女在一起,他百年后我也好给他养老送终,我别无其他念头,就是不想他孤独无依。” 听闻苏落都有了儿子,褚岁阳突然就为难了,他非常想杀了谷梁鸿给主人报仇,但杀了谷梁鸿公主和小娃怎么办,这可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毕竟公主没有错,公主的儿子更没有错,他想想道:“此事我做不得主,必须回去禀明主人才好。” 苏落和谷梁鸿看看,暂时也只能这样。 褚岁阳离开后,苏落同谷梁鸿和卓然、杨二郎也带着购买好的东西回去家里。 这一夜,谷梁鸿再也无法安眠,哄着缠着他的安儿入睡后,他自己披衣来到外面站定,谷地温润如春,白昼夜晚温差也不大,一片静谧中似乎能听见花开的声音,星星覆盖在低垂的夜幕上,偶尔风过,凉爽恣意。 他长吁短叹,愁闷的是,假如建文帝因为自己而不肯同苏落相认,自己就成了千古罪人,因为他知道苏落非常想见到父亲,想她从生下来就没有父母,也从未对谁喊过一声爹和娘,所以苏落非常渴望这次和建文帝重逢。 他甚至更怕建文帝会因此而要苏落离开自己,凭着苏落对自己的感情,他坚信苏落不会,但她会因此而得罪父亲,这却是谷梁鸿非常不想的。 他仰头望天,错误已经铸成,人生不能重来,我该当如何啊! “大叔。” 苏落在他身后喊道,他回过头去,看苏落走了过来,单薄的衣服随着微风浮动,谷地里暖和,但苏落身子瘦弱,他急忙脱下自己的长衫给苏落裹上,蔼然道:“我不困,出来走走,你怎么也不睡。” 苏落仰头看他:“你在想白天的事吧。” 谷梁鸿淡淡一笑,在她额头吻了下:“我的错太严重,也愿意弥补,可是落落,我不是不想杀朱棣,我是不想大明再陷入纷乱,不想百姓被殃及池鱼,也不想谷梁鸿世家,还有你和安儿再卷入世事之纷乱。” 苏落用手画着他的胡须,暖暖一笑:“我懂,我也不会同意你那么做,我们把家搬来此地,就是为了远离纷争,你不屑于做安国公,我也不屑于当公主,耕田犁地,春种秋收,这样的日子我喜欢。” 谷梁鸿抚摸她柔滑的面庞问:“假如你父亲以此为要挟,若我不答应他就不肯认你呢?” 苏落不假思索道:“我已经习惯了没有父母,有大叔你疼爱我已经足够。” 谷梁鸿盯着她看,突然把她搂在怀里,激动道:“落落,这辈子下辈子,大叔都只疼爱你。” 262章 江湖儿女传 - 最婵娟 - 狐小采 同褚岁阳定下再见面的日期,苏落由谷梁鸿陪着再次赶往那个客栈,然而,褚岁阳没有出现,之后的一个月他都没有出现,苏落又一次又一次去往他在山腰的住处,人去屋空,还在山里找了段时间,毫无踪影,最后,苏落决定放弃,放弃的不仅仅是找褚岁阳,还有同父亲相认之事。 “当这是场梦。”她对谷梁鸿道,本来一个政权的更迭都会伴着大肆的杀戮,父亲能存活下来已是奇迹,无论他处于何种原因不肯见自己,此后自己都当他已经在二十年前那场变故中丧生。 那么褚岁阳为何没有再次出现? 这都是那圣僧,也就是建文帝朱允炆之命令。 话从开头说,那日朱允炆接受了褚岁阳的建议,决定见一见苏落,褚岁阳说苏落和墨子苏长的太像,墨子苏他作为丈夫再熟悉不过,是以一见便会了解这个女儿是真是假,另外,他听说苏落对他有着那种血缘的感知,这种亲情让他难以割舍。 他被尊为圣僧与他的身世有关,但他的修为即使不是圣僧(佛教称已证正果的高僧),这么多年的修持也算得上开悟,见苏落是还女儿一份债,感觉欠苏落太多,哪怕给女儿一天的好日子他都不会如此愧疚,打算见了苏落后,她该怎样还怎样,自己该修行还是修行,僧人也是人,六根清净也不能背负一身的债务,他只有这个念头。 本以为自己处变不惊,但等在客栈时还是有些激动,家破人亡之后多少年漂泊,深居寺院修行也只是最近几年才真的跳出红尘,陈年旧事经常扰梦,特别是心爱的女人墨子苏。如今能见到墨子苏生下的女儿,也算是一种慰藉。 他在地上溜达来溜达去,《心经》诵读不知多少遍,然而想起苏落即想起了当年和墨子苏相遇的场景,江南烟雨,一弯桥上,墨子苏撑着绯红的油纸伞走来,裙裾拂动,带来幽然的冷梅香,那一刻他就下令把墨子苏带进宫去。也从那一刻开始,墨子苏再也没有笑过,他以为她不会笑。而来得知她是因为不喜欢自己。 往事如烟,伊人不在,能见到她生的女儿,这何尝不是她在另外一个世界给自己的安慰。 朱允炆浮想联翩,然后伏在客栈窗户上往外看。蓦然就发现了陪着苏落前来的谷梁鸿,他之前并没有见过谷梁鸿,但逃离皇宫后,恼恨朱棣一直想重新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就开始打听朱棣的一切,同时就得知了当年谷梁鸿的一切。他是朱棣最骁勇的将军,他率先杀入的皇宫,当时有人给他画了当年朱棣身边那些功臣的画像。朱棣的功臣对他就是宿敌,他曾经梦想杀尽这些乱臣贼子,也因此从画像上认识了谷梁鸿。 这么多年谷梁鸿容貌未变,只是略显苍老罢了,最具标志性的就是他唇上那一抹胡须。朱允炆虽然不能确定,但感觉此人十有**是谷梁鸿。见他陪着苏落前来,他对谷梁鸿后来离开朱棣的事并不知晓,因为他后来已经顿悟,听说朱棣把大明国管理的非常好,而自己不适合做皇帝,也就放弃复仇的念头,钻心修行,也就没有再打听过朱棣的事,当然也就不知道谷梁鸿已经离开朱棣,所以看见谷梁鸿,即使他没有肯定是朱棣派人来杀自己,也还是非常小心的选择从客栈中别的路径离开。 褚岁阳找到他后问明情况,也才得知那个陪着苏落的是谷梁鸿,朱允炆再无夺权之心,但作为效忠他的褚岁阳却放不下当年之事,是以过去刺杀谷梁鸿。 他失败后被谷梁鸿捉住,也听说了谷梁鸿对当年之事的忏悔,回去再找建文帝,说明谷梁鸿当初是被朱棣蒙蔽,且早已经离开朱棣,并且娶了苏落,还生下了儿子,也说了谷梁鸿愿意接受他任何惩罚之事。 建文帝思忖后决定不和苏落相认,本来自己现在就已经跳出红尘之外,另外,他根本无意惩罚谷梁鸿,即使为了女儿。 他猜度苏落应该还会出现,是以由褚岁阳陪着离开此地,往别处做了个游方僧人。 ——﹡——﹡——﹡——﹡——﹡——﹡—— 安定下来的苏落开始安心的和谷梁鸿过日子,谷地里房子修建得差不多了,谷梁世家重新拔地而起,她就想起了谷梁鸿说过的,这里是他们的前世,遂找谷梁鸿问起。 所谓前世很简单,谷梁鸿带她到了后面那个洞窟,在那块巨大的高台上刻着谷梁世家先祖的名讳,第一个人竟然也叫谷梁鸿,而那位先祖的夫人也叫苏落。 现世的这位苏落就吃惊得瞠目结舌了,如此更确定了自己和谷梁鸿的缘分是天注定,更加的快活和安然。 父亲健在,苏落给可怜的母亲墨子苏修建了一个衣冠冢,准备把那对羊脂玉手钏掩埋,因为缺少纸扎等祭祀之物,她由谷梁鸿陪着,还有杨二郎等些镖师,再次来到那个镇上,买完所需之物,谷梁鸿和杨二郎等人往车上装置时,苏落一个人闲逛,在一个书店里发现了一本书《江湖儿女传》,书的封面署名竟然是谷梁冬。 她非常好奇,早知道谷梁冬写了很多故事,却不想在这里也能看到,于是买了本站在当地就开始看,上面的故事简直太熟悉了,虽然经过修改加工,也还有她和谷梁鸿的影子,说的也是他们两个相识相爱到相伴一生,然而故事到了离开凉州就戛然而止,留下一个非常大的悬念。 书店老板以为她是谷梁冬的拥趸,感慨道:“此书卖的非常快,我也只剩下这一本了,只是很多书迷都来问我,成就此书的人为何不给本书一个完美的结局,大家都在盼着写这本书人能接续下去。” 苏落问:“您为何不问那个写书的人?” 老板道:“我哪里去找。” 苏落奇怪:“你这些书是哪里来的?” 老板告诉她:“这些书都是大明国的某个书贩子送来,之间还转手好几个人,这个谷梁冬可了不得,写了很多书,但人家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苏落若有所思,没想到谷梁冬把自己和谷梁鸿写进了书里,但同时也有些担心,假如哪个读者穷追不舍的想知道她和谷梁鸿的下落,或是此书被朱棣的朝廷发现,然后锲而不舍的追查她和谷梁鸿的下落,这可不妙,她眼珠一转来了主意,骗那老板道:“假如大家真的想知道男主和女主的结局,我觉得他们应该是去了漠北。” 老板问:“何以见得?” 苏落道:“书中的男主雪天飞鸿和女主梨花落落,相识在大漠,相恋在大漠,结为夫妻在大漠,他们当然会去大漠定居,漠北之地广袤,雪天茫茫恢弘壮阔,很适合他们那样的人物。” 老板琢磨下:“有道理。” 苏落怂恿道:“你可以接续写下去,这样你还会继续很赚一笔。” 老板摇头:“我有自知自明,肚子里墨水少,不敢狗尾续貂。” 苏落摆摆手:“大家关注的只是女主和男主的下落,谁还管文笔,看着爽就好。” 那老板得到启发,高兴道:“是这么个道理,好,我就写下去,多谢姑娘,敢问姑娘芳名?” 苏落迟疑下:“区区小名,不值得相告。”然后就拱手同书店老板告辞。 偏巧这个时候谷梁鸿来找她,喊道:“落落,可以走了吗?” 那老板当即愣住,凝视苏落:“你?” 苏落知道他大概在猜测什么,忙不迭的解释:“我相公,因为他也看过此书,喜欢书中的那个梨花落落。” 老板明白过来,然后瞄了眼旁边正在收拾被客人翻乱书籍的妻子,悄悄道:“其实,我也喜欢落落。” 声音并不大,但因为谷梁鸿已经走近,并且谷梁鸿的听力实在是好,就被他听到,立即瞪大眼睛看书店老板。 苏落急忙拉着他就走出书店。 谷梁鸿满面狐疑的问:“他说什么?” 苏落嗯嗯啊啊半天:“他说,他喜欢落落。” 谷梁鸿扭头就想回书店,苏落知道他是想找那老板问话,立即把手中的《江湖儿女传》塞给他道:“他喜欢的,是这上面的落落,不是你娘子我。” 谷梁鸿第一眼看见了作者署名谷梁冬,很是好奇,忽而就想起了四弟有这个癖好,于是就豁然开朗了,搂着苏落道:“谁都可以喜欢落落,但落落只能喜欢我。” 苏落意味深长的道:“不对吧。” 谷梁鸿想了想,想了明白,道:“还有安儿。” 苏落继续道:“还有呢?” 谷梁鸿琢磨下:“还有谷梁世家所有人。” 苏落仍旧问:“还有呢?” 谷梁鸿思量下:“还有你父亲。” 苏落再问:“还有呢?” 谷梁鸿实在想不起来,道:“没有了。” 苏落笑了笑:“还有我们将来的女儿。” 谷梁鸿立即看着她的肚子,满脸惊喜道:“落落,你?” 苏落扭头就走:“不告诉你。” 263章 后话【一】 - 最婵娟 - 狐小采 “画鼓声中昏又晓,时光只解催人老。求得浅欢风日好,齐揭调,神仙一曲渔家傲。 绿水悠悠天杳杳,浮生岂得长年少。莫惜醉来开口笑,须信道,人间万事何时了。” 这一天谷梁鸿正在教儿子诵读诗词,父子俩沿着谷间小路缓步而行,春光无限,风轻云淡,山峦叠翠,河流潺潺,安儿刚及他腿高,却一脸认真的随着他一句接一句的念着,偶尔插话问问诗词的含义,谷梁鸿就停下,耐心的给儿子解释,父子俩样貌像风度像走路的姿势都像,好一幅天伦之乐图。 管家杨二郎匆匆跑来禀报:“爷,您看看夫人吧。” 谷梁鸿不解的问:“怎么了?” 杨二郎欲言又止,回头指着村子后边存放谷梁世家列祖列宗牌位的洞窟:“总之您自己去看看。” 安儿已经听了明白,又是娘亲惹祸,他扭头就跑,边喊:“落落!” 谷梁鸿无可奈何的埋怨着儿子:“安儿,叫娘。”随后追了上去。 安儿还是“落落、落落”的喊,父子俩一前一后来到洞窟,就见洞窟前面开阔之地上,苏落正带着十几个从**岁到十**岁不等的后生们正在蹴鞠,她跑的是钗斜发乱,裙子竟然捞起掖在腰带上,露出里面的中裤,大步飞奔着疯抢用麦秸捆扎成的球,唬的谷梁鸿脚尖点地冲过去,一把搂住她道:“天啊,你忘记自己有几个月的身孕吗。” 苏落使劲推着他挣扎:“我马上就要赢了,躲开躲开。” 谷梁鸿哪里敢放手,苦苦哀求:“落落,上回你就是因为这样折腾失去了几个月的女儿,这次再不可了,你看看我鬓角染霜。难不成你想等我耄耋之后再给我生个女儿,那时你行我也不行了。” 他说到最后压低声音,苏落垂头丧气的看着球被别人抢走,回头发现谷梁鸿一脸严肃,把他的脑袋扳来扳去的看:“一根白发就鬓角染霜,还未到不惑之年,放心吧,你这样的身体八十也能生出女儿。” 说完又想过去抢球,谷梁鸿搂住她的腰不放,沉下脸道:“上次之事发生后。你对我信誓旦旦的保证过,至少再给我生个女儿,我的要求也不高。儿女双全后,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你把天捅个窟窿,我来给替你修补,可是现在女儿还没有出生。你这样剧烈的奔跑,你诚心让我夜不能寐食不甘味。” 苏落见他真生气了,急忙道:“好吧好吧,我不踢了,但是我闷,安儿只喜欢围着你转。不然就是舞刀弄枪,大嫂她们每日防线织布,紫鸳和春好只顾着哄自己的孩子。我闷啊,我总不能找大哥和杨二郎那样的人玩耍,到时你又说我胡闹了。” 谷梁鸿也明白整天把她关在房里不妥,哄着她道:“我陪你,这样可以了吧。” 苏落撇撇嘴。谷梁鸿每次陪她,不是给她讲《论语》或《春秋》。就是讲《孙子兵法》和《乾坤剑法》,每次她都会昏昏欲睡,是以不是很愿意。 “好了好了,我陪你聊天,比如说说你那些手抄本上的故事,或者说说四弟书上的故事,我其实也会讲很多故事,我们回房我告诉你。”谷梁鸿好言相劝拉着她回去房里。 刚把苏落按在椅子上坐下,就透过敞开的门发现卓然兴冲冲跑来,他遥遥就喊:“二叔,喜事,天大的喜事。” 谷梁鸿和苏落不知他喜从何来,还以为是紫鸳又有了身孕,谁知卓然进来后竟然道:“我今日去外面购买瓷器,大家纷纷在议论,原来朱棣已经驾崩,现如今大明的皇帝是朱高炽,新皇宽厚仁德,把建文帝时所有牵连之人都释放,还昭雪了诸如方孝孺等人的冤案,据说还在四处寻找婶婶,重新封赐公主,我们此后再也不用躲躲藏藏了,真是天大的喜讯。” 这的确是好事,谷梁鸿和苏落对视一眼,都很高兴,朱棣死了,暴政没了,谷梁世家和建文帝都安然了。 卓然再问:“二叔,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凉州了?” 谷梁鸿蓦然愣住,这件事他从来没有想过,反问:“你不喜欢这里?” 卓然摇头:“那倒不是,我只是随口问问,二叔你当年是公爵之位,婶婶还是公主,我以为你们想回到凉州去风光呢。” 谷梁鸿呷了口茶,淡淡一笑道:“我和落落都对功名利禄视若浮云,至于搬回不搬回凉州,这件事以后再说,不过大明那些冤案得以昭雪,落落的父亲此后也不用在躲躲藏藏,这的确该庆祝一番。” 他顿了顿续道:“吩咐下去,明日就在演武场上全家饮宴,共同庆祝这一喜事。” 谷梁卓然答应后跑了,忙着去告诉父亲和三叔四叔等人,没有了朱棣的高压控制,对谁都是值得高兴之事。 苏落似乎比谁都高兴,因为她早听说朱高炽比朱棣宽厚仁慈,这样父亲再也不用到处流浪和躲避,像个丧家犬似的,若有所思的想了会子,道:“大叔,既然我们可以不用在躲躲藏藏,我想出去走走,大大方方的,心无挂碍的出去溜达溜达。” 谷梁鸿没有反对:“也好,不如就带上大哥三弟四弟和紫鸳春好等人,我们一起出去游玩。” 次日把饮宴之事改为出去游玩,大家都在谷地里憋闷久了,听说可以去外面,可以去镇店走走,都非常高兴,谷梁鸿行事谨慎,虽然朱棣没了,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西域部落多,藏龙卧虎也藏污纳垢,就要杨二郎带着镖师保护着女眷,浩浩荡荡的就出了谷地穿越雾障,往外面的镇店而去。 春四月,处处风光如画,一早出行中午才到,天气暖和,镇子里行人如织,谷梁世家一行人先沿街逛了半天,说说笑笑欢欢闹闹,各自购买了所需之物。 时值中午,当然少不了吃饭,找了家酒楼进去刚刚坐稳,菜都没点呢,突然街上吵吵嚷嚷,接着就冲进酒楼一群人,都是青壮汉子,同样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某个部落或者是某个帮团。 最后进来一个人,看上去应该是头目,他一袭白衣翩然,头上戴着斗笠,斗笠四周用白纱围挡住,一个大男人如此神秘的打扮,苏落不得不多看了几眼。 谷梁鸿更是吩咐卓然和杨二郎,要他们把女眷照顾好。 那头目往自己那些人的中间一站,开口道:“你们谁见过这个人?” 他抖开手中的画像,上面画着一个中年男子,五十左右的模样,穿戴是中原人。 酒楼里的食客纷纷摇头,都说没有见过此人。 苏落隐约听得这头目的声音有些熟悉,更诧异的是,这里是西域,他们找中原人应该去中原才是,这样想着就脱口道:“你应该去大明找。” 就这一句,那带着斗笠的男人立即转头来看她,然后腾腾走近,苏落立即靠去谷梁鸿怀里,谷梁鸿也急忙护着她。 那斗笠男人隔着白纱看了她半天,终于开口,声音低沉,非常激动:“苏落。” 听他叫出自己的名字,苏落不禁也仔细的去看,轮廓像是某个人,但终究隔着白纱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似的不敢确定,于是问:“你是谁?” 这位,缓缓摘下斗笠,露出一张绝世俊男的脸,是戈璇玑。 因为几年前戈璇玑曾经利用过谷梁鸿对付沙漠之王,是以到现在苏落都耿耿于怀,冷冷道:“你现在风光了,做了沙漠之王,你们不是擅长在沙漠里打家劫舍吗,今日拿个破画像到处抓人,请问抓到一个人给你多少赏钱。” 戈璇玑听她冷嘲热讽,轻笑下,然后举着画像给她看,沉重道:“我找的不是别人,而是您的父亲,建文帝。” 父亲?苏落从未见过父亲,急忙夺过他手中的画像看,又用手抚摸着画像,喃喃着:“你是我爹?是我爹!”声音哽咽,眼睛鼻子眉毛,一点点认真的看画上之人,又轻声道:“爹,今日,我们总算相认了。”眼泪扑簌簌落下,最后对戈璇玑道:“这张画像给我。” 戈璇玑点头:“可以。” 苏落再看了又看,才把画像小心的卷起,交给身边的丫鬟收好,问戈璇玑:“你找我爹作何?”她忽而有些担心,卓然所说的朱高炽平反了所有建文时期的冤案,该不会是空穴来风,这戈璇玑不会收了朱高炽的好处而继续抓父亲。 戈璇玑指了指角落,示意她借一步说话,走离众人他才道:“朱棣死了,现在的朱高炽不堪重任,我们找到您父亲,就可以重新杀回大明。” 苏落骇然:“多年前,你不是答应我解散建安文骨了吗?” 戈璇玑道:“对,可是现在我想,朱棣没了这是好机会,不能放过。” 苏落不以为然的:“也许我爹他根本不喜欢你们这样做,他现在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 戈璇玑知道苏落的意思,她不想自己进行此事,道:“除非您父亲亲自告诉我,否则我不能放弃,我不能让我表兄鱼仙姬和那些曾经的‘建安文骨’义士白死。” 苏落劝不了他,也不想参合他们的事,简单聊了几句,就和谷梁鸿商量后,也不在镇里吃饭了,匆匆离开酒楼而去。 看着她仍旧纤细瘦弱的背影,看着她依然的素衣翩翩,背后,戈璇玑悠然道:“苏落,这是我今生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你不稀罕,但我心甘情愿。” 264章 后话【二】 - 最婵娟 - 狐小采 从凉州搬到此地这几年,苏落那真是深居简出,虽然戈璇玑就在离此不甚远的沙漠,但两个人今天还是第一次遇到。 苏落无可留恋的离开,戈璇玑继续他寻找建文帝的事业,尽管苏落说了,或许父亲很享受他现在的生活,对皇位已经没了兴趣,但戈璇玑认为,没有哪个男人是不喜欢权力的,若是真能扶持朱允炆重新登位,不信他拒绝,假如朱允炆再次成为皇帝,苏落就是公主,她也必定离开隐居之地回去大明,戈璇玑想,那样子至少可以经常看到她了,如此,心愿已足。 世间不乏痴情男女,戈璇玑算一个,只是他的这份感情被苏落忽视,总归两个人相处时日甚浅,苏落心里最牵挂的,还是师兄墨飞白,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她暗暗在心里惦念,猜想这个时候的墨飞白究竟是把墨宗发扬光大了,还是已经改弦易辙,墨宗不再是墨宗,是了什么不得而知。 得到父亲的画像,苏落那被岁月淡化的感觉又重新袭来,都是因为得知父亲活着,她还是想见上一面。 几天后她偷偷的去了半山腰当年褚岁阳的住处,红顶的屋子还在,房子空置太久,到处蛛网横织,她打扫了一下灰尘,蓦然就发现一本佛经,这当然是褚岁阳留下的,接着想起民间流传的父亲已经出家为僧的事,突然就醍醐灌顶般,急匆匆赶回家里,看谷梁鸿正在和艾神医商量事情,都是自家人,她也不避讳,道:“大叔,我要把那座红顶房子建成寺庙。” 谷梁鸿愣了愣,不知她为何心血来潮的要建寺庙。 艾神医知道苏落有事同谷梁鸿商量。于是告辞,临走不忘告诉谷梁鸿:“二爷放心,我把喜脉不能说是天下无敌,那也是非常的准,上次是小小姐,这次也是,不过真是奇怪,一般的人都盼多生儿子,独独二爷你千盼万盼的盼女儿。” 谷梁鸿没有解释太多,他当然也想再多有几个儿子。然而他不舍得苏落,苏落太过瘦弱,人都说女人生孩子就是绕着开着盖的棺材走一圈。随时有性命之忧,自己已经有了安儿,只要再生个女儿,儿女双全后,她就不准备让苏落再生。他只想看着美美的苏落,看一辈子,这是他最大的幸福。 艾神医离开后,他问苏落:“为何想建寺庙?” 苏落眼中噙满了眼泪,道:“我曾经那么的恨我爹,至少是不喜欢他的。因为我师父说过,我爹当年强把我娘召进宫去,害得我娘一直郁郁寡欢。后来又年仅十九岁就香消玉损,可是当我认识褚岁阳后,知道我爹真的活着,特别是从戈璇玑手里得到他的画像,我才知道我其实根本恨不起来他。没有他,哪有我苏落。是他给我了一条命,我和他是无法割离的父女。” 谷梁鸿搂过她安慰道:“你想建寺庙我就给你建,但不能哭,艾神医刚刚来过你也看见了,她说你身子太弱,必须好好休息和调养,否则我女儿生下来后也是瘦瘦弱弱的。” 苏落仰头看他,眼泪还是流着:“大叔,我建寺庙是听说我爹好像已经出家做了僧人,我们就建个寺庙放在那儿,改天他来认我了,他喜欢修行就让他在那里修行,离我这么近,我才安生,这也是我作为女儿该尽的孝道,你说他这么多年在外面流落,也够可怜的。” 谷梁鸿给她擦着眼泪:“好好好,都依你,就是不要哭,我突然想,等把寺庙建好之后,就把你爹的画像放在那里,说不定哪天褚岁阳回来想找些什么旧物,发现他老人家的画像就会明白你的心意。” 苏落连连点头:“嗯。” 说建就建,钱财不是问题,人更不是问题,只从外面请了几个专业的懂建寺庙的师傅,力工谷梁世家多的很。 半个月后,寺院已见雏形,谷梁鸿带着苏落过去看,为的是让她高兴,却在半路遇到杨二郎,他大步飞奔,发现谷梁鸿和苏落急忙禀报:“爷,那些师傅只来了一个,我们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下去。” 谷梁鸿蹙眉问:“为何只来了一个?我告诉过你提前预付一些工钱,让他们放心。” 杨二郎道:“都按您说的办了,那些师傅之所以没能来,我听这个逃出来的师傅说,是察合台汗国在到处征兵,好像是准备对大明开战,那几个师傅都在来此的路上被抓去了。” 对大明开战?苏落急忙抓住谷梁鸿的手:“大叔。”表情是万分着急,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经常说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度一个部族,却在心里偏了大明。 谷梁鸿拍拍她的手让她不要着急,然后问杨二郎:“可是野鲜不花亲自带人来这附近征兵?” 杨二郎摇头:“这却不知,但是察合台汗国之人无疑。” 谷梁鸿琢磨了下,然后带着苏落重新回到家里,告诉苏落要她好好休息,他要去会会野鲜不花。 苏落问:“你想劝说野鲜不花放弃攻打大明?” 谷梁鸿长出口气,此事他也不能保证什么,道:“只是有这个心意,朱高炽的谋略和胆识远不及朱棣,我怕野鲜不花就是想趁火打劫。” 苏落也是这个想法,是以才着急,她道:“不如我去找野鲜不花,毕竟我和他熟悉。” 谷梁鸿当即拒绝:“那个人,不是君子,你不能去,我劝说不了他,我可以绑架了他,把他囚禁起来,看他如何出兵。” 苏落明白谷梁鸿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的办法,但是一旦野鲜不花落在他们手里,野鲜不花的弟弟羽奴一直和他争夺汗位,难道羽奴不会趁火打劫吗?假如察合台此后由这个人掌权,他依然想攻打大明呢?最根本的方法还是说服野鲜不花。 苏落知道谷梁鸿不会同意她去见野鲜不花,也就没有多说,单等谷梁鸿离开之后,她也悄悄的出了雾障,还带出一匹马,忘记艾神医和谷梁鸿的叮嘱,她现在有了身孕不能剧烈活动,骑马就奔离而去。 之后逢人就四处打听察合台抓人之事,此事最近闹得沸沸扬扬,很多人都晓得,就告诉她察合台汗国四处抓人的队伍在哪里,苏落按照指点找了过去。 距离她们经常去购买东西的镇店不远,她就遭遇了察合台汗国的士兵,正在一个村庄里抓那些青壮的后生,整个村子里弄得鸡飞狗跳,哭爹喊娘。 苏落下了马本想找个士兵打听下野鲜不花,那些士兵突然发现这里居然还有如此倾国倾城的美人,立即把她围拢,其中一个士兵对那兵头谄媚道:“大哥,你可老大不小了,这小娘子花容月貌的,给我们当嫂子,值。” 那兵头打量一下苏落,二十出头的年纪,身姿修长,容貌极美,立即嘿嘿淫笑着:“好好,抓了起来,再找户人家,现在就成亲。” 十多个士兵围上,苏落知道自己的神识功对付不了这么多人,并且几年没用已经生疏,急忙道:“我找野鲜不花,我是他的朋友。” 那些士兵根本不信,只以为她是故意抬出这么个大人物糊弄人,想蒙混过关罢了,立即冲上扭住她,苏落实在没有办法,急忙聚心念汇神识,突然有些头晕,心念根本聚集不起来,神识也无法凝结,本来怀孕后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大概今日策马飞奔太劳累,被几个士兵拖着往旁边的一户人家而去。 这户人家一老一少,老者花甲,少的是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听闻抓兵,正哆哆嗦嗦的躲在墙角,士兵发现了他们,咚咚几脚就踹了出去,然后把苏落往床上一推。 那兵头已经得意洋洋的走了进来,过去苏落面前轻佻的摸去她的脸,苏落一脚踹去,他蹬蹬后退,当即暴怒,冲过来欲打,看着这张俏生生的小脸却有些舍不得,但苏落这么反抗自己接下来很难成事,于是道:“把她给我绑起来,爷爷我今日就来个霸王硬上弓。” 几个士兵四下的找,在这户人家找了条绳子就来捆苏落,她急的再次汇集神识,头昏昏沉沉的,仍旧不好用,眼看被绑了个结结实实。 那兵头哈哈大笑着过来,本着想把苏落娶了做夫人而不是玩个一夜情,他耐着性子劝说道:“美人,这次你就老老实实的等着做我的夫人吧,放心,爷爷我在大王子面前混的不错,你不会跟我吃苦的,等我随大王子打下大明边境的几个城郭,到那时我就高官得坐,你呀,享福吧。” 他说着先脱了自己外面的兵服,色心起,按捺不住亢奋的情绪,当着众士兵的面就动手来撕苏落的衣服,苏落无奈下唯有高喊:“野鲜不花!野鲜不花!野鲜不花……” 她边反抗边喊,喊的声嘶力竭,喊的精疲力尽,喊到眼泪都流出来。 啊!突然那按着她的兵头一声惨叫,歪倒在她身边,眼睛凸出,口角流血,死了。 265章 后话【三】 - 最婵娟 - 狐小采 野鲜不花,仍旧那种粗狂的打扮出现在苏落面前,他手中的刀还在滴血,看了眼苏落,继而转头噗嗤噗嗤一顿砍杀,那些参与此事并在看热闹的士兵无一例外被杀死,最后他丢下手中的刀,过来给苏落解开绳子。 “你来找我?”他问,蹙眉看了看满屋子的尸体,觉得这样的地方不是说话之地,遂拉着苏落出了这户人家,街上还在抓人,吵吵嚷嚷的,他四顾下,把苏落带到村西一处空旷之地。 “你该不会是来阻止我抓人吧?你这样心地善良的人爱管闲事。”他不知是说笑还是讥讽,指着地上的半截树桩示意苏落去坐。 苏落没有坐,不知为何,再次与野鲜不花见面发现他改变了不少,容貌的粗野还在,性情却多了些沉静,苏落摇摇头:“我不是来阻止你抓人,我再善良也管不了天下这么多事,我听说你欲对大明动兵,想请你放弃这个打算。” 野鲜不花听她说完哈哈大笑,然后,倨傲的看着她,高大的身材相对她来比立即呈现一种居高临下之势,眯着眼不屑道:“苏落,不要以为我曾经喜欢过你,你就可以在我这里发号施令,我知道,脱欢曾经为你放弃过攻打大明,但我不会,权力土地在我眼里,永远比女人重要。” 他说完,望去苏落背后,那里远了是山近处是林子,眯着眼睛心事重重,宽阔的面颊上沾染着刚刚被他杀死的那些士兵的血。 苏落凄然一笑:“不是发号施令,是求,求你放弃攻打大明。” 这下,野鲜不花立即垂眸看她,很是意外,苏落对他一直都是抗拒的抵触的冰冷的。不想今日却这样的低眉顺气,他满是嘲笑的口吻道:“苏落,你自恃貌美,觉得天下男人如众星捧月似的仰视你的万丈荣光,对你言听计从,我亦曾经如此,可是你的心里只有谷梁鸿,我没你想的那么痴情,天下美人何其多也,我求不到你。是以,你今日也求不到我的点头。” 他傲然的负手而立,嘴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苏落盯着他的脸道:“我之所以用个求字,是本着你我是朋友,既然你已经视我们过去的交情为粪土,那我不妨告诉你,你打大明。是飞蛾扑火。” 野鲜不花又是哈哈大笑:“朱高炽无能,大明我唾手可得也。”他说着还攥紧了拳头放在苏落面前,不是示威是自信。 苏落围着他走了几步,随后按下他高高举起的拳头,道:“是么,然你忽视一点。朱高炽只是皇上,运筹帷幄的不是他,带兵出征的也不是他。大明的朝廷人才济济,不会因为朱棣没了就不堪一击,至少……还有个谷梁鸿。” 闻听此言野鲜不花蓦然愣住:“你说什么,谷梁鸿想投靠大明?” 苏落道:“何来投靠一说,他本就是大明国之人。之前和朱棣有些误会才遁世归隐,但现在不同了。朱高炽为他还有更多的含冤之臣子平反昭雪,他感激不尽,他现在是没打算回到朝廷帮衬朱高炽,但假如他的国家有难,以他的性情你觉得他会袖手旁观吗?” 野鲜不花咝了声,对谷梁鸿还是非常了解的,那个人十岁就随着谷梁老太爷上沙场,十五岁成为少年将军,十六岁在朱棣靖难之役时首个杀入金陵,后来又给朱棣立下了数不胜数的赫赫战功,二十几岁后突然归隐,原因成谜,假如谷梁鸿真的出山,自己还真需要好好掂量掂量此事。 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毫不退让:“谷梁鸿归隐多年,对带兵打仗早已陌生,即使他还如当年那般骁勇,那又能怎样,独木不成林,凭他一己之力能撼动我察合台的铁骑吗。” 苏落笑,笑的前仰后合,直把野鲜不花笑懵,她才道:“那个你还不知道吧,其实他这么多年一直对排兵布阵没有放松,经常带着谷梁世家的人操练,所以他非但没有对打仗陌生,还更加的成熟。另外,你更不知道吧,他会一种术法叫神识功,教授他的师父就是大明秦岭深处的高人无涯子,得此功法,能瞬间让千军万马如泥塑木雕,任人宰割。” 野鲜不花哼了声:“你危言耸听。” 苏落呵呵一笑,鉴于之前动用神识功失败,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汇聚神识,凝合心念,顿时,野鲜不花只觉眼前是大片的蓝,像海水更像未知名的东西,混混沌沌,他浮游在上几欲沉溺,挣扎不得正惊骇时,苏落把自己的神识从他神识里抽离,道:“这,就是神识功,我从谷梁鸿那里学了点皮毛,都能让你这样的功夫高手立即束手就擒,你说假如谷梁鸿发功,你抓的这些只懂砍柴种田的农人,如此乌合之众更是不堪一击。” 野鲜不花震惊的看着她,晃晃脑袋感觉自己现在才清醒,然后道:“即使如此,我的大军兵发几路,谷梁鸿他没有分身术,他顾此必定失彼。” 苏落看他软硬不吃,想了想道:“你真不懂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件事吗?你真不懂唇亡齿寒这个说法吗?” 野鲜不花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不懂她想表达什么意思。 苏落阐释给他听:“假如你攻打大明,必定是派出大军,你的老巢于此空虚,察合台附近大大小小有多少部落,都在觊觎汗王之位,你一走,他们就趁虚而入,别说还有个能力超强的脱欢,他现在却同大明交好,你不怕他抄你的后路占你的老窝,即使谁都不按兵不动,大明多大的地盘你比我清楚,安南国如何,不都是被打的落花流水,你即使能力再强,也不会一天半天一年两年的就能取胜,穷兵黩武的后果就是劳民伤财,或许就在你和大明打的热火朝天之时,无论脱欢还是其他部落,比如沙漠之王,或许还有我谷梁世家,都可以夺你察合台如探囊取物,何况,你还有那么一个野心的弟弟。” 野鲜不花脑袋一扬:“我不信。” 苏落迫近他喝道:“那就试试看。” 两个人目光对峙半天……野鲜不花终于叹口气问:“你,为何这样袒护大明,你的父亲被朱棣篡位,你该恨大明才是。” 触动心事,苏落沉吟半天才道:“很简单,三点,一,我是大明人,那是我的根。二,你之前不说我善良吗,我不想大明的百姓甚至你察合台的百姓生灵涂炭。三,是为了谷梁鸿。” 野鲜不花不解的看着她,没能完全理解她的话意。 苏落道:“假如大明真的被外敌入侵,谷梁鸿是忠义之人,他不会安生的,这些年来他虽然在避世隐居,还时时的在打听有关大明的一切,太祖那副墨宝他也珍藏起来,朱棣可以不仁,谷梁鸿绝对不会不义,宋有岳飞,大明就有谷梁鸿,一旦你和大明开战,他即使不会再次从戎,也会食不甘味夜不能寐,他是我夫君,我不想他这样郁郁寡欢的活着。” 原来如此,野鲜不花道:“谷梁鸿何德何能,有你这样深爱他的女人。” 苏落忽而嫣然一笑:“你不想听听我来找你的第四个原因吗?” 野鲜不花猜度不出,也就没有吱声。 苏落用手擦了擦他脸上差不过凝固的血渍,道:“本来他已经出来找你,但我被抢了先机,假如他遇到你,劝说不得,我怕,我怕他杀了你。” 她声音很轻,野鲜不花怔怔的看了半天,忽而单手把她搂在怀里,声音嘶哑道:“苏落,有没有下辈子,如果有,你好好等着我,下辈子我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他以为苏落必定会抗拒的推开他,谁知苏落却道:“有,一定有下辈子。” 他就挪开苏落看着她,笑了笑,眼里亮晶晶的。 苏落却补充道:“天下何其大也,除了大明还有很多外邦,难道你都能霸占吗,就像天下的美人何其多也,你也不能全部得到,能守住自己的,才是英雄。” 能守住自己的才是英雄,野鲜不花反复咀嚼她的话,终于领悟其中的道理,然后长出口气,正色道:“你说的对,我现在连察合台都没有完全掌控,攻打大明是在给那些与我敌对之人制造机会,不过,天下的美人再多,我只喜欢一个。” 他深情脉脉的看着苏落,说完朝附近的林子拱手道:“谷梁大侠,尊夫人刚刚遇到一点点麻烦,现在完璧归赵,告辞。” 苏落当即愣住,转头去看,谷梁鸿从林子里慢悠悠走了出来。 “大叔!”她看谷梁鸿脸色阴沉,不晓得他是为了自己逃跑出来生气,还是为了刚刚自己被野鲜不花拥抱生气,怯怯的看他。 谷梁鸿似笑非笑道:“看上去应该是知道自己错了。” 苏落态度极其的好:“非常知道,下不为例。” 谷梁鸿眉头皱起:“你好像每次犯错后都对我这样保证。” 苏落非常诚恳:“这回之后真的下不为例。” 谷梁鸿问:“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苏落顿了顿,思量半晌道:“错在,错在没发现你在偷窥,若是知道我就不给野鲜不花抱了。” 谷梁鸿:“……” 266章 后话【四】 - 最婵娟 - 狐小采 谷梁鸿出来寻找野鲜不花,没想到被苏落误打误撞的抢了先机,他刚刚发现苏落和野鲜不花来到这里说话,他就躲在林子里,不是有意偷听,是相信苏落聪明机智,对付野鲜不花或许真需要苏落这样的人,说好听的叫出其不意攻其无备,说难听的叫旁门左道。 果然,见野鲜不花大大方方的和自己说话,痛痛快快的离去,知道苏落此行成功,更听到苏落做这一切是为了自己,感动归感动,还是担心她腹中的孩子。 苏落笑着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道:“我明白你担心女儿,大叔你看,她在踢呢,多有劲。” 谷梁鸿的手按在她肚子上,感受着她腹中女儿的顽皮,父爱满满的堆积在脸上,哪里还能有气,感慨道:“落落,我不能再失去这个女儿。” 苏落认真道:“大叔,我明白,但是你知道我为何蹴鞠为何骑马为何胡闹吗?” 谷梁鸿轻轻拍了下她的脑袋:“都是我太宠爱你的缘故,我有时甚至把你看成安儿。” 苏落摇摇头:“错了,你虽然宠我,但我非不知好歹之人,而是我发现之前我只是同你去了一趟镇店,就导致小产,当时你很上火,我就很内疚,后来我又回忆下我怀安儿的时候,那时我从凉州一路颠簸的去了金陵,千山万水的折腾,安儿的块头还大,可我都好好的把他生了下来,是以我就想,我的孩子都像我,当年我才刚出生半天,就被我师父带走,我都奇怪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所以我忽然想了明白。我的孩子都像我,喜欢折腾,越是娇弱越是难以生养。” 谷梁鸿感觉她的话像是道理又觉得没理,略微发功,想把自己的真气输送给女儿,看苏落得意洋洋的,兀然笑出:“这又是什么歪理。” 苏落很是认真的:“这是真理,我保证给你一个聪明伶俐漂漂亮亮的女儿。” 谷梁鸿搂住她,抚摸她乱蓬蓬的头发,想起她生安儿那次还心有余悸。当时难产,苏落用刀子逼着接生婆要舍弃她自己的性命保住儿子,谷梁鸿突然就于心不忍了。哑着嗓子道:“落落,是我太自私,非得想要个女儿,你这样的身体本不该再生的。” 苏落感觉他在哭,仰头看他。眼泪噙在眼眶里,她故作轻松的道:“女人嫁人,生儿育女是天经地义,大叔,我能把那么调皮的安儿生下来,就能再给你生个女儿。你放心。” 谷梁鸿频频点头,扶着她上了马,耳听村子里安静下来。问一个路过的村民,说察合台汗国抓壮丁的都撤走了,苏落才安心,这次见面感觉野鲜不花变了很多,苏落相信他将来会是一个好的汗王。 夫妻两个同乘一骑。谷梁鸿虽然觉得她的歪理或许有理,但还是小心翼翼的护着她。 一路慢悠悠的行走。边走边聊天,苏落经常语出惊人,把谷梁鸿逗得笑了一次又一次,眼看快到谷地,一处矮山后突然冲出一群人,且成前后两拨,前面那个像是被后面那一群追杀,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种江湖纷争谷梁鸿不想多管,急忙把马带到路边,本想躲过,跑在前面的那个人突然被绊倒在地,没等爬起后边的人已经追到,把他团团围住。 与此同时,谷梁鸿和苏落已经齐齐认出那被追杀者,却是多年未见面的脱欢。 苏落手指脱欢着急的说不出话来,谷梁鸿握紧她的手:“你别急,更不要乱动,我过去看看。” 他先把苏落从马上抱下来,怕苏落控制不住马出意外,他然后来到那些人面前,看打扮都是西域人,他先喊了句:“脱欢。” 中间被围困的脱欢猛然回头,认出他来,继而发现了不远处的苏落,顿时满面惊喜,感觉自己或许有救了,拱手道:“谷梁大侠,别来无恙。” 到底是个人物,命悬一线的时候没有哭爹喊娘的高呼救命,而是气定神闲的对谷梁鸿问候。 谷梁鸿还礼:“还好。”简单的打了招呼,他对那些围困脱欢的人道:“各位,此人是我的朋友,能否给我个人情,放了他。” 那些人看了看他,不认识,为首的朝他呸了口:“你算老几,凭什么给你个人情。” 谷梁鸿看了看脚下的那口唾沫,这是他第一次被人如此辱没,气慢慢从脚底升到头顶,业已看出这些人绝非善类,是以讨个人情只怕不能,必须先下手为强,他傲然一笑:“凭这个。”挥掌劈去,一道白光刺目,接着轰然一声巨响,对方二十几个人纷纷倒地,个个捂着心口。 那为首的在前,也就伤的最重,口角流血,感觉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被折断似的痛,指着谷梁鸿道:“你是谁?敢不敢报上名号。”他是想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明知碰到高手必须逃跑,问了清楚好秋后算账。 谷梁鸿凛然道:“大丈夫坐不更名站不改姓,在下,谷梁鸿。” 那为首的吃惊道:“你就是谷梁鸿?” 谷梁鸿看他:“你认识我?” 那人突然就高兴起来:“认识认识,说起来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我们大王上官云飞经常说起您,还有您的夫人苏落,我们是奉大王之命来追杀脱欢的,还请谷梁大侠看在故人份上,即使不能帮我们,也不要夺管闲事。” 谷梁鸿如此就为难了,脱欢和上官云飞都是苏落的朋友,他不知该站在哪一边,回头看看苏落,请示她该如何定夺。 苏落已经走了过去,听闻此事很是诧异,上官云飞当年被脱雅救走,原以为他们已经成亲,脱欢也就是他的舅子,怎么现在上官云飞和脱欢对敌了?她感觉这里的故事复杂,又发现脱欢面色青灰。不是有伤就是生病,必须先救人,她于是对那些人道:“你们回去告诉上官云飞,脱欢被苏落救走,要他三日后在据此三十里的桃花镇离家客栈等我,我有话问他。” 那些人看了看受伤不轻的脱欢,煮熟的鸭子飞了,嘴边的肥肉掉了,很是不舍,因为上官云飞说。杀了或者抓到脱欢都会得到不下万金的酬劳,是以这些人不想走,谷梁鸿无奈再次举起手掌。他们就吓得落荒而逃。 苏落和谷梁鸿把脱欢带回自己的住处,细细问,才知道上官云飞已经和脱雅定亲,不久前他突然投靠了瓦剌部的其他两王——贤义王、安乐王,自封为忠明王。这三人联手来对付脱欢,还在脱雅给脱欢送的饭菜里下毒,致使脱欢功力全失,差点被生擒活捉,最后在几个老部下的拼死保护中逃了出来,接连数月不停被追杀。不想逃了这么久还是被上官云飞的部下追到,幸好遇见苏落和谷梁鸿。 “上官云飞,他怎能如此对你!”苏落一拍桌子。义愤填膺,怎么说脱欢都是他上官云飞的舅子,他这叫六亲不认。 脱欢正在被艾神医把脉,叹道:“至今我也不晓得上官云飞为何如此,当年妹妹把他带回瓦剌部时。贤义王、安乐王,极力反对我把他收下。说他是大明的官员,不会安心留在瓦剌的,都是我,爱屋及乌,顾及妹妹才收下了他,现在才知道是养虎为患。” 苏落很是有些内疚,当年上官云飞若不是为了帮助自己,假意背叛大明,也不会发生今日之事,她安慰一下脱欢,只等三日后面见上官云飞,把此事弄个水落石出。 三日之约说到就到,谷梁鸿看着她有些犹豫,苏落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宽慰道:“我的安儿是好样的,我的宁儿也是好样的,放心,这次我不骑马,你陪我,坐车早点走,慢慢的走。” 宁儿?谷梁鸿瞪着她:“宁儿是谁?” 苏落呵呵一笑:“你女儿,随着哥哥叫,安宁之意思,不过不是我取的,大哥那日顺口说了句,人之一生,安宁最重,我就记住了。” 谷梁鸿恍然大悟,哥哥也曾经这样对自己说过,欲把未出世的小侄女取名宁儿,象征谷梁世家从此安宁,他对苏落道:“我一个人去不行吗?” 苏落其实不是信不着他,凭着谷梁鸿或许能打过上官云飞,但不一定能把此事圆满解决,她太了解上官云飞那个人,包括她是如此的了解野鲜不花和脱欢,还有墨飞白,知道他们的软肋在哪,也才能投其所好对症下药,于是坦白的对谷梁鸿说出。 谷梁鸿点点头:“也罢,无论怎样脱欢和上官云飞对我们都有恩,此事务必要圆满解决。”于是让杨二郎驾车,他和脱欢骑马,苏落坐在车里,天不亮就出发,午间时到了桃花镇,三十里而已,可想而知这一路走的该有多么慢。 桃花镇的离家客栈内,上官云飞早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不停的伏窗窥望,他在早早的就到了这里,听闻苏落想见自己,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他都欢喜非常,遥遥看见楼下的街上谷梁鸿和脱欢骑马在前,后边是一辆马车,他明白那车里一定是苏落,急火火的下了楼,迎接在客栈门口。 等谷梁鸿一行人到了客栈门口,他下马把苏落从车上抱下来,上官云飞按耐不住激动地心情,就冲了过去,看苏落拱手微笑道:“公主,一向可好。” 苏落故意腆着没有怎么显怀的肚子,气呼呼道:“不好,我一个身怀六甲之人,不得不亲自来找你,你说,为何陷害脱欢,他是我恩人,更是脱雅的哥哥,当年脱雅拼命的把你救走,你不思回报还这样对待她的哥哥,她的亲哥哥,你居心何在,你于心何忍,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上官云飞被她训斥,仍旧笑呵呵的:“请公主进去歇息一下,有话我们慢慢说,您这样的身体,别被我这点事气坏了,那样我就罪孽深重了。” 苏落一动未动,指着他:“就在这里说,我一刻都等不及,在我心里,你算得上是个侠义之人,为何这样对脱欢,你说。” 上官云飞舔了下嘴唇,迟疑着。 苏落逼近他道:“你说呀,是不是你利欲熏心,想夺了脱欢的王位,你和当年的朱棣有何区别,他害得我父亲到现在都在颠沛流离,我平生最恨这样无情无义六亲不认之人。” 上官云飞觉得自己不得不说了,才语重心长道:“公主,我这都是为了你啊。” “为了我?”苏落瞪着眼睛看他,不明所以。 267章 后话【五】 - 最婵娟 - 狐小采 苏落被上官云飞请进客栈,彼此落座她急不可耐的问:“你和脱欢之间的事与我何干?” 上官云飞不答反问:“先皇驾崩,公主可知道?” 苏落了解他问的是朱棣,点头:“知道不久,我问的是你和脱欢的事,你提别人作何。” 上官云飞又道:“到处都在传言说公主您的父皇,当年的建文帝欲重返大明,这件事您可知道?” 苏落愣了愣,继而愤愤道:“纯粹胡说八道,我倒是听闻我爹已经出家为僧,他根本无意权力之争,这都是空穴来风,这是有人唯恐大明不乱,居心叵测,必有不可告人之目的……不过我问的是你和脱欢的事,你为何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上官云飞身子微躬,恭敬道:“公主您稍安勿躁,听我慢慢道来,从大明到瓦剌都传遍了,说您父皇一直在暗中运筹,现在大明的皇帝性格沉静,仁弱不堪,更有汉王朱高煦和赵王朱高燧预谋造反,还有察合台和鞑靼人不停扰边,如此内忧外患那懦弱的皇帝必定是疲于应对,这是您父皇夺回帝位的最佳时机,在下觉得或许您父皇能成事,假如他真的重新夺回皇位,在下愿意日夜奔行回明,辅佐他,既然如此,我就想在这个时候助您父皇一臂之力,就找到瓦剌三王,希望他们在您父皇起事之时出兵相助,贤义王安乐王皆应承下来,独独顺宁王(脱欢)拒绝,他既然不肯助您父皇一臂之力,他还是大明最大的敌人,先皇多少次北伐,还身死在班师途中,这都是蒙元之敌的罪过。我现在虽然身在瓦剌,但我仍旧心向大明,是以才出此下策。” 他说了这么多,苏落总算明白他所谓的为了自己是何意,无法用对错来判定上官云飞的行为,所谓各为其主,毕竟他是为了效忠故国大明,也才理解了他自封为忠明王的含,只是此事涉及到脱欢的安危,苏落不得不管。对上官云飞正色道:“首先我告诉你,我父皇不会再为权力而争斗,其次我想说打狗还得看主人。脱欢当年收留了你暂且不提,毕竟他还是脱雅的哥哥,也就是你的哥哥,你怎么能如此对他。” 上官云飞微微抬头看看她,极低的一笑。那笑里有些冷,眸色浓黑,更觉深邃,道:“为了公主,我当年敢反朱棣,没有什么是我不能做的。” 这句话说的模棱两可。你可以从几个方面去理解,说他是效忠苏落,毕竟苏落是公主。说他是爱慕苏落。他对苏落的感情也不是什么秘密。 旁边的谷梁鸿气定神闲的在喝茶,他此行只为保护苏落,无论谁说什么他都故意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做停留。 “你!”苏落却气的指着上官云飞的脑袋,也明白他的心意。却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顿了顿问:“你真的为了我什么都可以做?” 上官云飞瞄了眼谷梁鸿。见谷梁鸿正同杨二郎闲聊着什么,迟疑下,斩钉截铁道:“是。” 苏落立即道:“那好,我命令你带着脱雅离开瓦剌,从此不问世事,过一种与世无争的生活,你愿意吗?” 上官云飞神色一僵,看着她看了半天,苏落也不言语,就凭他看着,满脸的严肃,最后上官云飞发现她不是说笑,拱手,轻声道:“谨遵公主谕令。” 他说完,又朝脱欢深施一礼:“抱歉。” 脱欢同谷梁鸿一样,这次都做个看客,居一隅默然而坐,见上官云飞给自己赔礼道歉,没做表态,仍旧老老实实的端坐。 上官云飞环顾一下房间的众人,最后把目光落在苏落身上,心里怅然若失,面上却非常淡定,然后腾腾下楼,果断的让苏落都愣神,他下了楼出了客栈,于客栈之下仰望苏落这个房间,接着翻身上马,催鞭而去。 苏落还在僵坐,听到楼下的马蹄声,屋子里所有人都在沉默,半天她难以置信的问:“他,走了?” 杨二郎奔去窗户边看,然后道:“夫人,他走了。” 苏落至此也难以相信上官云飞真的会按照自己的话去做,刚刚自己也就是顺口说的,敲定不准上官云飞,她问脱欢:“眼下,你怎么办?” 脱欢道:“谢谢你替我问明了上官云飞反叛的内幕,我必须回瓦剌,我怕贤义王和安乐王会有所动作。” 苏落担心道:“你现在人单势孤,且身体也没有完全康复,这样回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脱欢道:“放心,艾神医已经把我体内的余毒全部解除干净,我现在打斗没有问题,我怕上官云飞听了你的话真的离开瓦剌,我手下那么多人之前都是被他接管的,他一走势必会落入贤义王和安乐王手里,到那时我想回瓦剌就更难了。” 苏落琢磨下是这个道理,但如今脱欢就一个人,即使他再骁勇,也是好虎架不住群狼,建议道:“不然,让我相公陪你去。” 脱欢拱手谢过:“我知道,假如谷梁大侠能帮助我,收拾那两个恶人就易如反掌,只是这是我瓦剌内部之事,不想你们牵扯进去,你们远离凉州也是为了避世隐居,不要为此而搅乱生活,我现在是骑虎难下,我更加没有谷梁大侠的气势,说放下一切就放下,但我非常羡慕你们现在的生活,怎奈我有我的责任,我的责任就是统一整个瓦剌。” 人各有志不能强求,既然如此,双方面就告辞,客栈楼下彼此别过,苏落上了车,刚想走,脱欢策马追了上来,苏落望着他,他笑着指指自己心口,苏落明白,那里刻着“苏落”二字,她没有言语,感谢生命中对自己好的所有人,只是她心里镌刻的却是“谷梁鸿”。 脱欢走了,谷梁鸿把自己的马拴在车辕上,同苏落坐在车里,夫妻闲聊,苏落靠在他怀里问:“你说上官云飞真的会带着脱雅远走高飞吗?” 谷梁鸿不假思索道:“会的。” 苏落仰头看他:“你为何如此确定?” 谷梁鸿道:“上官云飞为了你能去爱另外一个女人,为你做这件事也应该没有问题。” 苏落怯怯的看着他,不知他此话是何意,会不会因为自己多管闲事而生气。 谷梁鸿知道她心里所想,搂过她道:“我没有生气吃醋,我说的是真话,即使全天下的男人都喜欢你,那是我谷梁鸿的荣耀。” 苏落放心下来,再问:“我以为你是最爱我的,那么你会不会因为我而去爱别的女人?” 谷梁鸿立即道:“不会。”说出的话像钉子,即狠又硬。 苏落嘟着嘴,有些不开心:“他为我什么都肯做,你为何不能?” 谷梁鸿眼中浮起一片雾色,动情道:“上官云飞喜欢你有所保留,在他那里还可以装下另外一个女子,而我的心被你一个人填的满满,毫无缝隙。” 苏落美滋滋的抿嘴笑,然后挪着坐在谷梁鸿腿上,把头埋在他心口道:“我听听,那个调皮的顽劣的苏落在你心里干什么呢。” 谷梁鸿轻抚她的后背,无尽爱怜之意,忽而想起什么,道:“刚刚脱欢指着心口是何意?” 苏落想想,舔了舔嘴角,挠了挠脑袋,犹豫半天才道:“他有心绞痛。” 谷梁鸿看着她,兀然一笑,再不多说。 车子驶入闹市,木头轱辘吱嘎吱嘎碾着地面,苏落靠在谷梁鸿怀里昏昏欲睡,谷梁鸿想起安儿喜欢吃糖人,他们也不是经常能离开谷地来外面走动,机会难得,于是喊杨二郎把车停下,他下了车去买,就让苏落留在车上看光景。 街上人来人往,春日融融,人的心情也好。 “店家,这个珠花我要了。” 苏落心里咯噔一下,这男人说话的声音太熟悉,她急忙循声去看,这个镇子小,街道也窄,旁边的一个店铺门口,店家为了招徕顾客,在门口还摆了个摊子,上面有很多女人的饰物和胭脂水粉等,摊子边上站着一个男人,修长的身姿,雪白的长衫,一个完美的侧脸,他正悠闲的摇着一把折扇,手中拿着一枚珠花在看。 店家说了价钱,他竟然没有讨价还价,付了银子拿起珠花,转身想离开,却差点撞到过来看他的苏落身上。 “落落!” 他是墨飞白,一声轻唤犹如叹息,丹凤眼微微挑起,有些意外,接着就一把搂住苏落:“落落,师兄以为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你。” 苏落使劲推开他,继续瞪着他,把他瞪得哑然失笑,手中的折扇轻轻叩在她脑袋上:“傻丫头,不认识师兄了。” 不知是不是眼睛瞪得太厉害,苏落感觉有些酸涩,接着大滴的泪流下。 墨飞白心里一揪,痛得身子都一颤,脑袋一扬,把通红的眼睛不给苏落看,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许久许久,墨飞白伸出手臂再次把她搂在怀里:“落落!” 苏落就哭,哭的声音越来越大,惊动了谷梁鸿,他急奔而回,才发现这样的一幕,就远远站着观望没有上前。 墨飞白也发现了谷梁鸿,毫不紧张,仍旧搂着苏落:“丫头,你怎么样?” 苏落抹了抹眼泪,点头表示自己很好,蓦然就发现他手中的珠花,问:“师兄,你这是给谁买的?” 墨飞白迟疑下道:“你嫂子。” 268章 后话【六】(大结局) - 最婵娟 - 狐小采 嫂子?不就是墨飞白的妻子,苏落先是一愣,没想到多年不见他终于尘埃落定,是以开心道:“你成亲了?绯月还是绯雪?人在哪里?” 墨飞白随手指着前面道:“不是绯月更不是绯雪,那里,在等我。” 苏落顺着他手指方向去看,在一个卖糕点的地方站着两个年轻的女子,虽然不近,隐隐约约中仍旧能看出她们从容貌到身姿的娇媚,两个女子怀中都还抱着一个幼儿,墨飞白看她们的时候,她们同时也在望墨飞白,皆是淡淡一笑,非常熟悉的样子,于此让苏落没有产生怀疑。 只是有两个女子,都那么的美,同墨飞白都非常的般配,苏落搞不清状况,问:“师兄,哪个是?” 墨飞白道:“都是。” 苏落惊骇非常:“两个?你娶了两个老婆?” 墨飞白笑出:“还准备继续娶,多妻才能多子,你看看,她们两个为我生了一儿一女,我还想再生十个八个,墨宗就像大树,就是倚靠这些孩子来枝繁叶茂。” 苏落也呵呵的笑:“好啊,我去见过两位嫂子。” 墨飞白拉住她道:“算了,我没同她们说过有你这样闭月羞花的师妹,我两个夫人都是醋坛子,见了你之后只怕回家会跟我闹。” 苏落撇着嘴,这样的女人却是不讨人喜欢,不过想想也是,假如谷梁鸿有个花容月貌的师妹还暧昧,自己也必定受不了,于是道:“好吧好吧,没想到你堂堂一代墨宗宗主还惧内,不过怕老婆是好事,省得你到处沾花惹草,师兄你怎么来了这里?不如去我家吧仙知仙觉最新章节。距离这里很近的。” 当年为了弑师墨子虚一事,苏落曾对墨飞白决绝,如今再见她好像忘记了那桩不愉快之事,仍旧像小时候一样同自己亲近,墨飞白非常高兴,但仍旧拒绝她的邀请,道:“不去了,我们这番是为了一桩案子,你别忘记我们是谍人,以此为生呢。耽误不得,雇主在今天约我见面,是一户富贵人家的老爷失踪。大案子才有大赚头,刻不容缓。” 苏落回想起之前的墨宗,为谋钱财无恶不作,更定下了很多惨无人道的规矩,墨宗很多弟子因此而毁了一生。试着问墨飞白,他严肃道:“我绝不会让墨宗重蹈覆辙,我们帮别人查案,赚取酬劳,仅此而已。” 苏落展颜一笑,非常高兴。今下墨飞白尘埃落定,自己也就放心,彼此不来往也好。即使谷梁鸿心胸开阔不计较什么,那两个嫂子只怕不会喜欢同自己成为亲戚,女人的心胸多是狭隘的,天性,无可厚非。而墨飞白能抛弃对自己那刻骨铭心的感情,过一种正常人的生活。夫复何求。 彼此告辞,她重新上了车,谷梁鸿走过去和墨飞白拱手见礼,简单打了招呼就护着苏落离开。 墨飞白注视着苏落的车直到没有一点点踪影,才来到那两个女人面前,她们急切切道:“墨宗主,我们失踪的夫君何时能找到?” 墨飞白把玩着手中的珠花,道:“已经有了线索,二位夫人莫急。” 那两位夫人道:“能不急吗,你看看,大姐给他生了女儿,我给他生了儿子,我们姊妹就等着跟他享福呢,他却不见了踪影,墨宗主你这样的年纪应该也娶妻生子了,能体会我们的心意。” 墨飞白尴尬的笑笑:“抱歉,本尊,至今未婚。” 那两位女子看着他手中的珠花,不解的问:“那你买这女人之物作何?” 墨飞白又望了望苏落离去的方向,答:“给我师妹苏落,她小时候我穷,又被师父控制,没有多余的钱来给她买这些东西,所以我当了宗主后,但凡看到好的女人头面,必定买了给她。” 那两个女人感叹道:“你师妹有你这个师兄真是幸福,难不成是刚刚那位夫人吗?” 墨飞白想了想,摇头道:“不,那位,是我夫人。” ——﹡——﹡——﹡——﹡——﹡——﹡—— 接下来的时光里,苏落老实的留在家里养胎,时不时的能听到有关那些熟悉之人的消息,比如戈璇玑还在寻找着父亲建文帝,比如上官云飞真的离开了瓦剌从此不知所踪,比如脱欢已经反败为胜,控制了贤义王和安乐王统一了瓦剌之地,唯独没有墨飞白的消息,等听到他的消息时,却听说墨飞白收了个义子。 义子?苏落愣,他不是有儿子吗? 她自己在房里嘀嘀咕咕,从外面进来的谷梁鸿听了真切,接话道:“你师兄,没有娶妻何来儿子。” 苏落诧异:“不对啊,那次在桃花镇,我分明看见他的两个夫人。” 谷梁鸿意味深长的一笑:“你觉得我会不会当着你的面,和别的女人搂搂抱抱?” 苏落琢磨半天,突然哭唧唧道:“大叔,我不是故意当着你的面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 谷梁鸿按了按额角,这样聪明的苏落竟然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再道:“我是说,假如那两个女人是你师兄的夫人,他不会当着她们和你搂搂抱抱嫡杀。” 苏落又合计下,恍然大悟似的:“天啊,是师兄他乱搞,居然一下子搞了两个女人,还是有夫之妇,还是孩儿他娘,他是不是饥不择食了。” 谷梁鸿叹口气,感觉自己如果把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苏落不知能把她的思绪偏离到哪里,唯有转移话题道:“寺院已经竣工月余,你要不要去看看?” 苏落呆呆的还在思考墨飞白为何乱搞女人,约会就约会,那两个女人还一起,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双飞,还抱着孩子,他是何等的重口味,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墨飞白怎么这样的花花肠子。听谷梁鸿问寺院的事,当即道:“当然要看,现在就去。” 她挺着巨肚缓缓站起,谷梁鸿扶着她:“不要紧吧,你马上就要生了。” 苏落抚摸着肚子母爱洋溢:“还有几天呢,又离的不远,我没事。” 谷梁鸿就搀扶着她,离开谷地往寺院而去,说远真不远,但苏落走的相当费力。最后是谷梁鸿抱着她,上到山腰处,远远即望见原来的红顶屋已经变成一座恢弘的寺庙。 穿过高高的威严的山门。进入寺院之内,蓦然发现满地的落叶已经被打扫干净,谷梁鸿蹙眉看了看苏落:“怎么像是有人。” 苏落不解:“不是你派人来看护吗?” 谷梁鸿道:“没有,这里如此偏僻,不用看管亦不会有人来破坏。” 突然大殿的门吱嘎嘎推开。走出一个人,苏落和谷梁鸿都认识,正是许久不见的褚岁阳。 褚岁阳也发现了他们两个,吃了一惊,然后疾奔而来道:“公主,你怎么来了?” 苏落道:“这寺庙。是我们修建的,竣工后我一直没来看过,倒是你。怎么在这里?当年你为何不告而别?” 褚岁阳说答非所问:“您修建的?难道大殿里的那幅我家主人的画像也是您挂上去的?” 苏落道:“对啊,这幅画像我是从别人手里得来的,我没有见过我爹,都不知他长的什么样子,他们说是就是吧。” 褚岁阳眼睛里突然聚集了水汽。非常激动的样子:“你爹,我家主人。圣僧,皇上他……” 他断断续续的说着,然后手指大殿,这时从里面又走出一个人,大红的袈裟,年约五旬,他蓦然就发现了苏落,手中的佛珠啪嗒落下,摔断,珠子滚落一地,他嘴唇哆哆嗦嗦,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女儿!” 苏落也已认出,这个,就是画像上的人,也就是建文帝,也就是朱允炆,当然也就是父亲,她惊喜得拔腿就跑,喊了声:“爹!” 眼看快到朱允炆面前,她却脚下一绊,就要摔倒,朱允炆奋力冲去,不会武功,唯有让自己倒在地上,以双手死死的拖住苏落。 谷梁鸿点地跃起,飞射到苏落面前,抱起她,就看她脸色突然惨白,下身的裙子须臾湿透,他也明白这是羊水破了,也就是说,苏落马上就得分娩,苏落分明是没有摔倒,怎么就动胎气?想想应该是太过激动的缘故,只是负责接生的婆子和艾神医都在谷地的家里,他抱起苏落就跑,苏落却道:“来不及了,女儿好像要出来。” 谷梁鸿急切切道:“这怎么办,我不会接生。” 褚岁阳道:“抱进禅房,问问公孙渡他会不会接生。” 公孙渡?谷梁鸿愣,苏落也愣,公孙渡怎么会在这里? 褚岁阳明白他们两个为何怀疑,道:“不仅仅是公孙渡,无涯子也在,他们都来这寺里修行东方战仙最新章节。” 谷梁鸿来不及多问,把苏落抱进后面的禅房,褚岁阳已经找来公孙渡。 半个时辰后,谷梁鸿久盼的女儿降生,白白嫩嫩,非常健康,按之前的约定取名宁儿,谷梁鸿爱不释手的抱在怀里,如今真正是儿女双全了,感激的看看卧榻上躺着的苏落,轻声道:“谢谢。” 苏落脸上汗涔涔的,疲乏至极,无力说话,只是微微一笑。 公孙渡往苏落面前凑了凑,似乎有话说,再蹭了蹭,憋了半天对苏落悄悄道:“孙女,恭喜恭喜。” 孙女?苏落愣愣的看着他:“神医,谢谢你,按您的年龄叫我孙女也是应该。” 公孙渡摇头:“不是按年龄,是按辈分,我已经打听明白,你娘,墨子苏,其实是我的女儿,你,当然是我的亲孙女。” 苏落惊得瞠目结舌,本来还没从突然见到父亲的惊喜中缓过神来,又逢着女儿出生,现在又听说公孙渡才是自己的亲外祖父,今个真是个好日子。 这时朱允炆进来看着苏落,父女俩还没有好好的说话。 苏落不顾虚弱的身子,挣扎下床拜倒是朱允炆面前,话未说出泪先流下:“女儿拜见父亲大人。” 朱允炆老泪纵横,搀扶起她道:“女儿,原谅爹,你一出生就面对家破人亡。” 苏落摇摇头:“不养儿不知父母恩,爹,我从来没有怪你。” 朱允炆伸出颤抖的手把她搂在怀里,公孙渡却在一边坐下,大模大样的道:“朱允炆,你还不前来拜见岳父大人。” 朱允炆懵然不懂,苏落给他解释清楚,公孙渡其实是母亲墨子苏的亲生父亲。 朱允炆点头,整整衣衫就想拜见他,褚岁阳拦着道:“圣僧,您怎么能屈膝,你是何等的身份,您是大明的皇帝。” 朱允炆正色道:“这里没什么皇帝,此后,女儿在我身边,我是俗家之人朱允炆,女儿不在我身边,我就是出家之人了凡和尚,我下半辈子就这样亦俗亦僧,现在拜见岳丈理所应当。” 他说完,郑重的跪在公孙渡面前,用力的磕了三个头。 同时也拜见了公孙渡的师弟无涯子。 三人就同时留在这个寺院修行,此寺随之取名为三圣寺。 因为离的近,苏落经常过来看望父亲和外祖父,谷梁鸿是有了儿女万事足,无论儿子女儿都不牢苏落费心,他放下所谓大侠的架子,更不屑当个英雄,每天哄着儿女,也哄着永远长不大的苏落,于是苏落闲着也是闲着,同外祖父公孙渡学习医术,同无涯子前辈学习神识功,后来她的医术登峰造极,神识功更是超越了谷梁鸿,儿女渐渐长大,她和谷梁鸿就经常的走出雾障离开谷地,游走在民间济世救人,只是他们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还经常易容,所以世人只知道有一对神仙眷属处处匡扶正义处处扶危济贫,却不知他们究竟是谁,来自何方。 ﹌﹌﹌﹌﹌﹌﹌﹌﹌﹌﹌﹌﹌﹌﹌﹌﹌﹌﹌﹌ 故事到此就结束,感谢一直以来订阅的书友,感谢你们的支持,网络更新是王道,就不能像曹雪芹“披阅十载,增删五次”,力求没有硬伤,假如哪里有了瑕疵,还请各位谅解,小采感激不尽,也请继续支持小采的新书《色诫》,那里在讲述着老民国的往事,老东北的风土人情,男男女女的**故事,不一样的时代,不一样的精彩。 最后,再次鞠躬拜谢各位,祝好!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