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回乡。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小小的手摘下一朵小野菊,在鼻子下面轻轻地嗅了一下,女孩儿重重地打了个喷嚏。月光落在她小小的身体上,像披上了一条银色的纱巾。她忽然转头,发现身后有一对闪着光的眸子正牢牢盯着她…… “永兴镇到了,要下车的就在这里下车啦!”洛樱的头砰地一声撞在了车窗上,该死,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她揉了揉撞红的额头,然后提着行李赶紧下了车。 乡村小公交绝尘而去。“热死了热死了!”洛樱嘀咕几声,眯起眼睛在赶集的滚滚人群中搜索着。“阿樱啊!阿樱!”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着她。“外婆!外婆我在这儿!”洛樱朝着一个矮小的背着背篓的身影飞奔过去。外婆慈爱地笑着,接过她手中的行李放进了背后的背篓,里头还装着不少的菜。“走吧,我们回家去!”外婆牵起了洛樱的手,开始往回走。“外婆热不热啊,阿樱好想你呢!”洛樱掏出小扇子给外婆扇着凉,外婆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但是依旧微笑着。“外婆不热,阿樱扇吧,外公在家等着你呢。” 不多一会儿,洛樱随外婆走到了家。她已经很久没有回过这里了,这里却一点都没变。两层小楼,周围种满了高高的翠绿色竹子,一阵风吹过,竹林就会发出沙沙的声响。她脱下满是泥土的帆布鞋,然后提着行李走到了二楼,这里有她专属的小闺房。房间里早已收拾得干干净净,地上还放着一小盆凉水和一条新毛巾,小桌上还有一个装满冰块的小瓷盆,里面有一个小小的西瓜和一个勺子。“外公外婆真是太好啦!”洛樱忍不住笑了起来,用毛巾蘸凉水擦了擦脸和手,坐了四个多小时的车,让她觉得好累,倒在铺了凉席的床上一下就进入了梦乡。 “你……你是谁!”稚嫩的童声带着惊恐,那双闪着绿光的眸子却一点点在靠近。小女孩儿一点点往后退,手中的花也不知道丢在了哪里。她听见对面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有点像外婆家那条大狗饿了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外婆!外婆!呜呜呜……”女孩儿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对面的东西似乎也停住了脚步没有再靠近…… “阿樱,阿樱,吃饭啦!”洛樱猛地从梦中醒来,眼前是外公的脸。外公的眼睛一笑就眯成了两个月亮一样的弯,脸上满是皱纹和碎胡茬却充满了慈爱。“额,外公!”洛樱揉揉眼睛,坐了起来。怎么做个梦还能做个续集……她想起来这个梦好像是接着上午在车上的那梦,似乎每次来到外婆这里,她就会梦见童年的自己,但是她对于自己的童年却没有任何记忆,家里的人几乎也不怎么对她提起。 桌上早已放着她最爱吃的几道菜,她端起碗也顾不得形象,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阿樱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外婆给她盛了一碗米汤,外公则坐在旁边笑着看着他,喝了一口酒。洛樱似乎想到了什么,终于从饭碗里抬起了脸。“外公,我明天得进一趟林子里,我们植物学的老师说要我们做几套蕨类植物的标本呢。”外公愣了一下,脸色微微一变,“进林子?阿樱那我陪你去吧,那片林子变成了森林保护区,有狼了呢!” “狼?”洛樱有些吃惊。她从小就在这座小镇长大,由外公外婆抚养,父母因为在城里生了弟弟,所以直到她上初中才被接到了城里。但是她完全不记得这片林子里有狼啊。“八十年代你没出生的时候林子里就有狼了,当时山上猎户也多,打得狼几乎都没了,剩下的一些狼也退到了后面的深谷里。你小时候就有狼了,只不过因为九几年差不多也没了,所以你也没怎么见着。你走后不久,市里就来人了,说发现了狼,是国家保护动物,直接把林子划成了保护区。山上的那些猎户,也都变成护林员啦。”外公又喝了一口酒,脸上泛起了红色。“呃,我回来主要是为了看外公外婆,但是作业也不能不做是吧?外公你岁数也大了,我自己去吧,白天估计也没啥狼,我也不会走太进去。”洛樱大口喝下了碗里的米汤。 “要不,我打个电话给陈叔?他是那儿的老猎户,现在也是护林员了,就住在林子里,我让他带你去吧。”外婆说。“哦!好哇!估计陈叔知道不少东西呢!外公外婆,我吃饱啦!“洛樱一边答应着一边放下了碗,走进了院子里。 光脚站在地上有点凉,但是洛樱很喜欢这种感觉。一抬头,漫天都是闪亮的星星。“嗨!你们好!我回来啦!”洛樱抬手冲天空挥了挥。她很爱这里,这里的每一寸土地。被父母接到城里的时候自己还大哭大闹了一场,而且尤其不愿意穿鞋和梳辫子。城里的家里虽然漂亮,但是她总也喜欢不起来。弟弟对突然出现的她总是抱有些敌意,虽然这些年好了很多,但是她心里的结却始终打不开。父母觉得亏欠了她,加倍地对她好,但是她却觉得很别扭。洛樱觉得鼻子有些酸,然后躺在了地上。外公外婆才是我最亲的人吧,爸妈为了弟弟都可以放弃我,现在拼命地弥补又有什么用呢?城里再好又怎么样,别人看来好的东西,我就不喜欢……早知道当初为什么要回去…… “阿樱,别躺地上,地上凉。回屋看电视去吧。”屋里传来了外婆的声音。“知道啦!”洛樱从地上弹了起来,跑回了屋里。小瓷盆里的冰块都画成了水,小西瓜在里面孤零零地漂着。她拍了拍小西瓜,放在桌上一磕,西瓜碎成了两半,流出了鲜红的汁水。“嘿嘿,还是外婆好,知道我爱吃这种。”洛樱打开了电视,抱着半边西瓜,用勺子一点一点地挖出来吃,顿时一股沙沙的香甜充满了口中。不一会外公外婆也来和她一起看电视,时不时问问她在城里的生活怎么样。 “阿樱,你带着手机,这是陈叔电话,你到了山下那个森林保护区的牌子那儿给他打个电话,他下来接你。”外婆一边说一边往她的背包里塞吃的。“知道啦知道啦,哎呀外婆你不要装这么多玉米,好沉我都背不动啦!”洛樱赶紧把背包拉链拉上,抓起桌上的手机飞奔而去,跑慢了不知道又有什么东西要被外婆装进来。虽然有树木的遮挡,七月的太阳还是很毒辣的,洛樱走之前妈妈怕她晒黑,给她装了一些防晒的东西,可是她觉得油腻腻,就放包里从来没用过。汗水顺着她被晒红的脸和脖颈往下流,道路虽然不似小时候那么难走,但是晒得发烫的乡村公路还是让她跳脚。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见了外婆说的那个牌子,她刚想掏出电话,就看见牌子旁有个黝黑的中年人在冲他招手。“你是陈叔吗?”洛樱摘下帽子,用胳膊擦了擦汗。“哟,小樱子都长这么高啦!”男人嘿嘿一笑,路出雪白的牙齿。“走吧,我带你去歇一会儿喝口水。”洛樱点了点头,跟着男人上了山。山上的草很高,她已经不像小时候一样能随便在里头窜来窜去了,在城里待了几年,皮肤也娇气了不少。叫陈叔的男人一边走一边用镰刀把前面的草给割矮一些,让洛樱可以走得舒畅些,洛樱觉得心里暖暖的。走了不一会儿,前面出现了一座小木屋,顶上都是茅草,但是看起来颇有城里人说的“小清新”的感觉。 “到啦!”陈叔推开门,里面只有简单的两张床和一些生活用品,墙上还挂着一把老式的猎枪。洛樱放下包袱,小木屋里有种说不出的清爽,阳光从木屋的缝隙里漏进来,非常漂亮。“陈叔,这里除了你还有谁吗?”洛樱注意到这里的东西都是两份。“哦,还有我儿子,他叫可青,现在巡山去啦。”陈叔递给了她一杯水,她一口气喝干,有种说不出的清甜。“他也放暑假吗?”“呵呵,不是,他从小就跟我一起住山上了,皮得很,哪像小樱子这么有出息能上大学啊。”洛樱跟着笑了笑,然后从包里翻出一个小相机和一个小黑包。“陈叔,我歇好了,我们上山吧,我晚上还得回去呢。”“你这小姑娘还真是好学,我听你外婆说是要做什么作业是吧?”陈叔翻出一个很旧的军用水壶,装满了水,挂在了洛樱脖子上,她顿时觉得脖子一沉。“是啊是啊,老师就是事情多。” 洛樱随陈叔上了山,山上的植被比之前茂盛了许多,陈叔一路走一路跟她聊聊天,然后看着她拿着相机拍拍照,在小本子上谢谢画画,然后把地上的草小心地夹进本子里。陈叔什么也不问,就是在旁边看着,时不时过来搭把手。这个小丫头,性子一点儿都没变啊。他心里想着。 “呼~这么多,该够了吧!”洛樱直起了酸痛的腰,擦了擦汗,发现远处的天空已经开始变得金黄了。“陈叔,我们……”她一转头,发现陈叔早已不见了身影。“不是吧!难道走散了?”洛樱叹了口气,自己只记得在山上乱窜的时候陈叔不停地在后面喊她慢点儿,没想到还真没跟上……“呃……我是走这里?这里?还是这里?”虽然从小在农村长大,但是洛樱的方向感相当的差,她对山上的路尤其害怕,因为在她看来哪儿都一样。算啦算啦,往山下走吧!她只好硬着头皮一步步朝前走。 夜色逐渐笼罩了山林,手机在这里居然一点信号都没有!洛樱把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打开,一点点往山下走,她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了,胸前的水壶一点点变轻,她却丝毫没有找到回去的路。“该死!!!路痴真是一种绝症啊!!!”洛樱有点气恼,眼前的一株很眼熟的植物似乎嘲弄地告诉她,她又回到了原地。“你妹啊!!!!”她忍不住大吼一声,远山的回答是“你妹啊~妹啊~妹啊~啊~”算了,连山都欺负她。突然脚下一滑,洛樱直接从一处光滑的石头上滑了下去,头昏眼花地滚了不知道多少圈,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这是什么人品!!”她揉揉摔疼的屁股,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痛。唉唉唉,不是吧!要不要这么倒霉!洛樱啊洛樱,你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第二章。相遇。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洛樱索性不再试着站起来了,心里头出奇地平静。脚已经重成了一个馒头,估计是老天爷要留我在这里欣赏月色吧。她笑了笑,脸上甜甜的酒窝被月光照亮。好久好久都没有欣赏过这么美丽的夜景了,她躺在草地上,凉凉的很舒服,四周弥散着青草的香气。“月亮啊月亮在天上,蓝蓝的星空多明亮,小小的姑娘光着脚,坐在池边上……”洛樱嘴里哼着童谣,这是外婆教她的,曾经伴着她度过了多少美好的夜晚,一滴晶莹的泪水顺着她的眼角落下。 草丛里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她忽然想起外公说山上有狼,马上提高警惕坐了起来。“嗷呜~~~~~~~~~”远方传来一声野兽的鸣叫。洛樱瞬间感觉鸡皮疙瘩爬满了自己的全身。不是吧,这中彩票的概率让自己碰到了? 窸窣的声音越来越近,洛樱咽了一口唾沫,不行,得走,爬也要爬走,她不想登上市里的早报,被钉上一个《花季少女上山采集惨被饿狼分尸》的惊悚标题。她一动,就感觉脚踝那里疼得更钻心了,靠,人间大悲剧,她心里默念。周围似乎除了窸窣的声音,更多了一种咕噜咕噜的声音,好像……好像她在梦中听见的那种大狗饿了发出的声音。她缓缓抬起头,我了个娘亲啊!她才意识到,自己可能不是遇到了一只狼,而是一群狼啊!月光照亮了她苍白的小脸,她看见,周围有不下8双发着绿光的眼睛正在盯着她!洛樱觉得全身发紧,一种巨大的恐惧瞬间笼罩着她的全身,而这种恐惧的感觉她居然有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 她发着抖取下脖子上套着的水壶,奋力向一双眼睛的方向扔去,但是那只狼飞快地躲开了,继续虎视眈眈地看着她。怎么办,怎么办啊!她感觉这个包围圈在逐渐缩小,四周安静得出奇,她可以清晰地听见周围粗重的喘息声。汗水顺着脖子往下流,虽然从小在这里长大,见过恶狗见过蛇,但是狼却是一种让她无从招架的生物。电视里放过不少狼的纪录片,那种有着矫健身体和发亮眼睛的凶残生物,几秒钟就能把一头水牛撕碎,一想起那血腥的镜头,洛樱就心头一颤。“滚……滚开……”她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支离破碎到她都听不清。四周的狼群一点点靠近,洛樱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害怕,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狼群突然停住了。 “嗷呜~~~~~~~~~嗷呜~~~~~~~”远处又传来了叫声。狼群似乎迟疑了一下,发出呜呜的声音,好像是不甘心。过了大概几分钟,洛樱哭累了,耳边听见那些脚步声似乎渐渐远去了。 “别哭啦!好难听啊!”四周一下亮了起来,眼前出现了一双脚。洛樱抬起头,顺着光亮网上看,吓得哇了一声,往后窜了几寸。面前是一个打着手电筒的男孩儿,上身没有穿衣服,下身是一条短裤,令他恐惧的是,他的一只眼睛里居然不是黑色的瞳仁,而是整个的白色!结了一层翳!男孩儿蹲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仅剩的一只眼睛像星星一样明亮。洛樱这才仔细看了看他脸,古铜色的皮肤,有棱角的轮廓,如利剑一样的眉毛。脖子上有三道看起来很旧的伤痕。“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不知道山上有狼吗?”男孩儿眼睛里写满了鄙视。 “我跟陈叔一起上山的,结果不知道怎么的走丢了,现在脚也崴了。还好碰到了你!”洛樱的笑让他有点措手不及,这一哭一笑转变也太快了,女孩儿圆圆脸上的笑容就像山间盛开的百合花一样清澈。他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又板起了脸。“那山下那帮人是来找你的呗?快跟我走吧。”说是走,男孩儿却转过身,“我背你。”他抓起地上她的小黑包和相机。洛樱犹豫了一下,伏在了他的背上。 一路上男孩儿都没有说话,洛樱则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男孩儿身上有一股好闻的青草味,脖子上湿湿的全是汗。“我怎么没见过你?你是村子里的人吗?”洛樱问。“是啊,一直都是。”男孩儿的回答很简单。“不对,我就是村子里长大的,为什么我没有见过你啊?我叫洛樱,我家就是住在那边橘子园的那家。”男孩儿突然停了一下,搂着她的腿的手突然收紧了一下。“我是,我是云聃,古云聃。”“哦,你好哇。谢谢你救了我。有空到我家做客啊!”洛樱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觉得有些疲惫。男孩儿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光芒忽然就消失了,他咬了咬牙,继续往前走。 “哎呀我的小樱子,你可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怎么跟你外公外婆交代啊!”前面出现了很多手电筒的光,陈叔一脸焦急地走了过来,身后跟的一大群人也呼啦一下围了过来。“我就一转身的功夫你就不见了,你知道把我给吓的吗!我找了你一晚上啦!”“陈叔对不起啊,都怪我乱跑害你担心了。”洛樱有些抱歉,看来陈叔似乎发动了不少乡亲上山来找她。“陈叔,我把她放你屋里吧,她脚崴了,明天送她去卫生院看看。”那个叫云聃的男孩儿把洛樱背到了屋里,放在了床上。 “云聃,谢谢你啊。”洛樱冲他笑了笑,古云聃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似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地走了。 “好了乡亲们,小樱子找到啦,谢谢大家了,请大家早点回去休息吧!”陈叔感谢了周围的乡亲们,然后转身进屋查看洛樱的伤势。“这崴得不轻啊。”他打了一桶水放在旁边,然后从床下拿出一个小筐子,在里面翻找着。“陈叔对不起啊,都怪我太笨了。跟你走丢了,还碰上了狼,真的吓死我了。”陈叔的手一抖,抬眼看着她,有一丝复杂的神色,“你真的遇到狼了?它们伤害你了吗?”洛樱摇了摇头。“没,它们不知道怎么的,自己走了。如果没碰到那个叫云聃的男孩儿,估计我就死了!”陈叔没有再抬头,只是将手中的草药捣碎,然后敷在她的脚上。 “爸,我听说山上又有狼出现了?”门突然开了,一个全身古铜色,只穿着一条短裤拿着猎枪的男孩儿走进了屋里。洛樱抬头便撞上他的目光,大而黑的瞳仁闪着光,几缕碎碎的头发搭在额头前,脸上挂满了汗珠,皮肤虽然晒得很黑但是脸的轮廓却格外地刚毅。。洛樱不禁~看得出了神。男孩儿似乎发现洛樱正看着他,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你……你看什么看。”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几步走进屋,把枪挂回了墙上。“你不看我你知道我在看你?”洛樱突然耍起了无赖。“爸,他就是你让我上山找的人吗?吴爷爷的外孙女?”他坐在了对面的床上,低着头看不见表情。“是啊,跟她走丢了我才想起今天是满月,狼群可能会出来呢。赶紧让你去找找。瞧她还崴伤了脚。”陈叔给她包扎好了脚,站了起来,“可青,你们小时候不是认识吗?聊聊啊。我去给你们拿点儿吃的,到现在啥都没吃吧?”洛樱用力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到了对面的男孩儿身上。 “你就是陈可青吗?我小时候认识你吗?”这算是怎么个搭讪法……洛樱自己都觉得有点窘。“现在认识不就行了,以后别上山了,这里很危险。”陈可青头也不抬,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副碗筷递给她。“你用我的碗筷吃饭吧,这里只有我和爸爸,没有多余的碗筷。”洛樱笑眯眯地盯着他,看得他浑身不舒服,把碗筷往她手里一塞,走出了屋里。洛樱拿起自己的黑包,从里面翻出自己的小本子,看着她今天做的笔记。 “小樱子,吃饭啦。”陈叔端了一大锅土豆烧牛肉进来放在桌上,屋里顿时香气四溢。洛樱道了谢,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你还真不客气。”陈可青冷笑一声,抓了一把花生坐在旁边吃了一起来。“可青你也吃。”陈叔拿自己的碗盛了一大碗,放在了陈可青的面前。“爸你吃吧,我不饿。”他把碗推了过去。洛樱突然想到了什么,“陈叔,那个古云聃是我们村子里的人吗?小时候跟我认识吗?”她看见陈可青的手顿了一下,但是还是继续吃花生。 “你说云聃啊?他……”“他不是个好人,不要理他就是。”陈可青突然打断了他父亲的话。“可青你怎么这么说,你古叔虽然脾气不好,但是也是个好人。”陈可青没有再搭腔,别过了头。洛樱像看大戏一样看着。陈叔喝了口酒慢慢道来。 据陈叔说,古云聃他们一家在洛樱小时候就搬到了村里,是从雾谷那边搬过来的。古云聃小时候和正常孩子一样的,每天都和可青洛樱他们一起玩。结果有一天偷偷进到了雾谷,被雾谷里的狼王抓伤了,然后就瞎了一只眼,脖子上的伤也留了下来。古云聃的母亲是山里的赤脚医生,说是只要用狼王的眼睛当药引子,就可以治好云聃的眼睛和脖子上的伤。然后他爸听说狼从雾谷进到了这边的山里,就搬了过来,这辈子都为杀了狼王而活着。陈叔说完,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和懊悔。洛樱听着,心里有点心疼。“不对啊,被狼王抓伤怎么会伤到眼睛?不是脖子吗?”陈叔又喝了一口酒,“雾谷里常年不见阳光,被大雾笼罩,因为人烟少,所以里面有许多的毒虫毒草,狼王就是在那样的环境里头长大的,牙齿和爪子都有剧毒,只有眼睛和舌头没有毒。赤脚医生都说,狼王的眼睛和舌头都是极好的药引子,能治百病。不过,近些年都不准打狼了,我活着三十多年,也没真正见过狼王……”洛樱听得入神,一转头,突然发现陈可青出神地看着她,被她发现后红着脸转开了头。“可青啊,你不要对你古叔有偏见,可怜天下父母心啊!”陈叔拍了拍儿子的肩头。“这么多年了,还信什么赤脚医生,人家医生都说了是白内障,去做个手术就得了,非得等狼王。你说他是不是傻。”陈可青没好气地说。 洛樱一听差点没把饭喷出来。“白内障,小手术啊,为啥不去医院呢?”陈叔呵呵一笑。“你真的觉得这是陈叔跟你讲故事么?也许你们城里人都不信,但是被狼王抓伤的,也只有靠狼王的眼睛来救。你以为老古没去看过城里的西医吗?每个人都告诉他是白内障,但是没有一家医院能给做手术。”“这么神奇啊……”洛樱听着又出了神。从小她就对这篇森林心怀敬畏,尤其是森林后面的雾谷,更是禁地,她小时候有再多的好奇心,也不敢深入雾谷一步。 吃过饭,洛樱只觉得眼皮很沉,倒在床上便睡着了。她梦见自己又躺在了那片草丛里,抬头看着那片浩瀚的星空…… 第三章。回忆。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等洛樱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镇上的卫生院里了,外公和外婆站在身旁。“唉,外公外婆,陈叔和他儿子呢?”洛樱看着自己的脚已经被包扎好了,也不那么疼了。“他们一早就背你来了镇上,你一道上都没醒呢,把人可青给累的。”外婆笑着说,从背后的背篓里拿出一根煮好的玉米给她。洛樱眼前浮现了那个有点腼腆的男孩儿,不禁笑了起来。“我好了再去谢谢他们。” 瘸了以后,洛樱终于老实待在了屋里。回来第二天就把脚崴了,她没敢打电话告诉父母,只能每天抬个凳子坐在屋檐下画画。脑子里满满的都是陈可青的样子,洛樱决定把他画下来。阳光不如前几日那么强烈了,猫咪软软地趴在洛樱脚边,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洛樱倚在椅背上,很享受这一切。一片阴影突然挡在了她的面前,她睁开了眼。 面前是一个黑瘦但是精神的少年,左眼却滑稽地戴上了一个黑色眼罩。“唉,”洛樱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面前的少年瞬间羞红了脸,气恼地把眼罩摘了下来扔在地上,转身就走。“你,云聃你别生气啊!哎哟!”洛樱见他生气了,赶紧起身抓住他,却忘了脚上还有伤,一下跌在了地上,地上的猫咪被她踩了尾巴,喵了一声弹出老远。少年急忙转身扶她起来,洛樱抬头看到她白色的眸子不仅吓得又低下了头。男孩儿意识到了什么,用左手捂住眼睛,右手把她服上了椅子。“戴着你笑我,不戴你又害怕,你这女人怎么这么难伺候。”语气里有嗔怪的意思。洛樱捡起地上的眼罩拍了拍,给他戴上。“谢谢你,我还不怎么习惯而已。”男孩儿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眼睛余光看到了她身后的那幅画。洛樱突然意识到什么,急忙把画板翻转了过去。 “你,你画的是……陈可青吗?”古云聃的口气里有一丝失望和懊恼。气氛一下变得有些尴尬,风仿佛都停住了。洛樱突然抬起眸子看着他,哈哈大笑起来,迅速把画板翻转过来,用黑笔给画上的人画上了一个黑色眼罩。“明明画的是你啊!哈哈哈哈!”她笑得前仰后合,古云聃看见画上滑稽的人,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今天来找我是什么事情啊?”洛樱问他。“我爸让我给你带点药酒,对脚有好处。”她这才注意到他腰上别了一个瓶子,古云聃把瓶子递给她,然后慢慢蹲了下来,离她的脸很近,反而弄得她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吗?阿樱。” 洛樱彻底呆住了,什么意思?他们之前认识?什么时候的事情?她努力在脑中搜寻,却没有一点线索。在7岁之前的事情,她似乎一点都记不起来了。眼前的那只眼睛里的光芒一点一点地消失,最后他垂下了头。“好吧,当我什么都没有说。”他突然抬起头冲她笑了笑,雪白的牙齿像她在学校外的海滩上拾到的贝壳。“你好好养伤,好了就来找我玩。” “唉,你……”没等洛樱回过神,他的身影已经走远了。她望着画板上的人呆呆地出神。 “阿樱,你怎么了?”外公砍柴回来了,拍了拍她的肩膀。“啊,外公,没事,发呆呢。”“咦,阿樱你这画的,明明是陈家那小子,为啥跟古家小子一样少了个眼睛啊?哈哈”外公拿烟杆敲了敲她的画,笑着问,脸上的皱纹变得更深了。“外公,我以前跟古云聃认识吗?”洛樱问道。外公外婆几乎从来不跟她讲她小时候的事情,总是告诉她,她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所以什么都不记得了,以后都会想起来的。外公的笑容凝在了脸上,然后缓缓说道,“你要真想听,我晚上给你讲讲?” 吃过晚饭,外公从柜子里拿出一本看起来很旧的相册。洛樱一页一页地翻看着,里头都是一些发黄的老照片,照片上都是一个短头发的小姑娘,从小光着脚在村子里各个角落拍的照片。她不禁笑了起来,翻到一张照片突然停了下来,上面是在一个小山坡上,小女孩的头上戴着一个小花环,一左一右坐着两个小男孩儿。“这就是你和陈家小子还有古家小子啊。”外公摸了摸洛樱的头,深深吸了一口烟。“咦,这个时候云聃的眼睛还是好的呀。”洛樱脑海中浮现了古云聃的右眼,那是一只多么漂亮的眼睛。外公点了点头。“这是你五岁的照片,你们从小一起玩,感情非常好。后来……”老人似乎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 “后来怎么了外公?”洛樱有些急切,这段缺失的记忆,似乎在被一点点补齐。“后来,你们三个在雾谷里走丢了。全村的人都去找你们。找了整整三天,后来在山坡上发现了陈家小子,肋骨摔断了三根,古家小子在小溪边,让有毒的狼王抓伤了脖子还瞎了只眼。而你……”外公长长地吸了一口烟,然后吐出一个烟圈。“你被狼王咬伤了,全身发青地躺在林子里,我发了疯似的抱着你跑出去找医生。大家都说你已经死了,没有救了,但是我却找到了一线生机。” “一线生机?”洛樱听得入了神,她完全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有如此神奇的经历。这是狗血的古装肥皂剧吗?自己怎么就成了带着主角光环的不死女一号了呢?“古家的媳妇是我们村里的赤脚医生,只有她说你没有死。她说把你放回雾谷,狼王会救你……” “什么!!!!”洛樱直接呆住了。这回直接从古装武侠剧变成了科幻大片。“我当时心里很绝望,真的……”外公深深地看了洛樱一眼。“但是又没有别的办法,我也不敢告诉你爸妈,只有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把你放回了当初找到你的地方……我在雾谷入口就那么站着,等着。所有人都说我傻,说你死了,可是我就是不信。我等了三天,我终于忍不住了,我进了雾谷,发现你全身的青色都不见了,呼吸也有了,像睡着了一样躺在那里……”外公抬起苍老的手抹了一把眼泪。“我把你抱了回去,整整两年,你一动不动地在床上躺着,像睡着了一样。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只对他们说我把你送到了城里的大医院里去治病了。后来你醒了,又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但是之前的事情,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洛樱觉得脑子好乱,这一段神奇的经历,让她暂时有点接受不了,脑子里的疑惑也越来越多了。“那我昏睡的这两年,陈可青和古云聃他们呢?我父母没有问过我?”外公苦笑了一声,“陈家和古家的儿子大难不死,本该远离这块是非之地,但是古云聃的父亲却铁了心要给儿子治眼睛,执意留了下来寻找狼王。而据说是因为当初陈可青带你们进入雾谷才造成了这件事情,你陈叔也心怀愧疚,就也留了下来。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我带你回了雾谷,也不知道你在这里躺了两年。你醒了之后上了小学,而他们两家也基本是半隐居的生活了。至于你父母……当初为了躲着生下你弟弟,那两年,也没有联系过我们……” “……”洛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心里既难过又委屈。但是她什么也没说,像只小鹿一般伏在了外公怀里。“阿樱乖,不哭了,外公给你唱个歌……”外公不再接着话题,轻声哼着,“月亮啊月亮在天上,蓝蓝的星空多明亮,小小的姑娘光着脚,坐在池边上……”外公轻轻拍着洛樱的背,慢慢地哼唱着。 第四章。靠近。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这些天腿脚好了很多,但是洛樱却提不起精神。每天父母都会打电话来问她每天的生活,她都是很敷衍地应答着,脑子里都是那天晚上外公给他讲的一切。挂了电话,她心里难过得想哭,不是因为父母当初对她的不管不顾,而是心里一直有一种默默的悲伤在撕扯着她。 “阿樱,云聃来了,说要带你去玩呢。”门外传来了外婆的声音,她旁边站了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这次他没有再光着上身了,而是穿上了一件松松垮垮的衬衫,带着那个黑色的眼罩显得有点可笑。“云聃?”洛樱定了定神,从屋里走了出去,古云聃望着他,表情有点尴尬。“你不热吗?这么热的天穿衬衫……”她拼命忍住笑意。他头上冒着汗珠,表情更加不自然了。“我……我爸说在女孩子面前总光着身子不好,所以……所以我借了个他的衣服。”到最后声音几乎快没有了。“哦哦,是吗?哈哈,你要带我去哪儿啊?”洛樱把长及肩膀的头发拢了上去,用皮筋扎好,她看见古云聃的脸涨得通红了。“带你……带你去镇子上转转……” 屋里关了几天,洛樱终于见到了外面的阳光。昨天晚上下了雨,有些地方很泥泞,“我背你……过去……”古云聃转过了身,她看见他被白衬衫包裹的背部都被汗浸透了。“嘿嘿,没事。”她脱下了鞋子,光着脚灵巧地从他身边跨过去。古云聃挠了挠头,跟着她往前走。一路上,洛樱不断讲着笑话逗他,但是他只是嘿嘿地望着她傻笑,眼睛很亮。她突然停住了脚步。 “阿樱,怎么了?”男孩儿停下了脚步,转过了脸,她突然伸手把他的眼罩摘掉了。“啊!”古云聃大叫一声,用手捂住左眼。“快还给我~”他急匆匆地想从她手里抢回来。洛樱突然抓住了他的手,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不用戴眼罩了,我不害怕。小时候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云聃。”古云聃呆住了。“你想起来了吗?”他缓缓放下手,那只白色的眼睛在她眼中似乎并没有那么可怕了。“外公告诉了一些我们小时候的事情。但是,其他的我还是记不得。”洛樱的话再次让古云聃的眼神黯淡了下去。“没事,阿樱你迟早会想起来的不是吗?”他突然露出一个微笑,像个小孩子。阳光落在他的头上,折射出麦芽色的光,洛樱有点恍惚,这个巧克力色的少年,当年到底和她一起经历了什么呢?昨晚外公的话,并没有解开她心中的疑惑,只是告诉她这是村里的秘密,不会有人随便说,也让她不要再追问。或许云聃也忘记了这段痛苦的记忆,我还是不要再打扰了。她把之前想好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镇上,今天正逢赶集,人非常的多。洛樱这边瞧瞧那边看看,和古云聃漫无目的逛着,他一直一言不发地跟着她。“唉,这里还有卖冰淇淋的啊!”洛樱小跑着走了过去,要了两个冰淇淋,转身递了一个给身后的少年。“你也吃啊。”他犹豫了一下,接过了她手中的东西,他看着女孩儿一点一点地舔着冰淇淋,心里有一块似乎开始软软地融化了。 “哟,这不是古老怪家的小瞎子么?还会来赶集啊?哈哈。”从古云聃背后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洛樱有点生气地回过头,她看到他背后站了四个少年,为首的是一个胖小子,和她年纪差不多大。古云聃并没有回过头,手里的冰淇淋已经融化了,顺着他的手一点点往下滴,洛樱看到了他眼中不易察觉的一丝愤怒。“你谁啊,死胖子,长得就讨厌!”洛樱走到古云聃身后,恶狠狠地盯着胖子。胖子和身边的人愣了一下,随即更猖狂地笑了起来,“居然有人会跟个小瞎子在一起,你这丫头也是瞎的吗?不怕他老爸拿枪杆子崩了你吗?哈哈哈!” 洛樱觉得这个胖子有点眼熟,眯着眼打量着他,突然也笑了起来。“哟,这不是当初被我把头按到牛粪里去了的那个史胖子么!吨位见长啊!见到你樱子大姐不知道打声招呼啊!”她想起来了这个胖子,小时候跟她一个小学,总是被她追着欺负的小胖子。胖子的脸上的表情一变,面子上有点挂不住,顿时破口大骂:“我说这谁家丫头这么不开眼,原来是那个让爸妈丢乡下的洛樱啊,现在还瞎了眼跟着个小瞎子,找死啊。”洛樱淡淡一笑,小时候没有父母在身边,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嘲笑,每次嘲笑的她的人,最终都会被她追着打得哇哇求饶。现在,也一样。她突然猛地把冰淇淋按在胖子的脸上,然后狠狠踹了他裆部一脚,拉着古云聃跐溜地跑了,她只听见了背后的胖子杀猪般的嚎叫。 不知道跑了多久,洛樱终于没了力气,在一个小山坡上停了下来。她喘着气回过头,看见古云聃正定定地看着她,满脸绯红,她这才发现自己紧紧抓着他的手,赶紧放开了。她和他并排坐在了草地上,望着对方,忽然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你跑得好快。”古云聃笑着望着她,眼里是快要溢出来的温柔。洛樱看着他的眼神有点尴尬,不禁地下了头,“哈哈,你不也是。”洛樱躺在了草地上,他也躺在了她身边。 “他们那么说你,你为什么不生气?”洛樱问。“习惯了,所以我不愿意去上学。”古云聃的口气出奇的平淡。“在他们眼里,我们一家人都是怪物,我也懒得去解释什么。大家不是害怕我们,就是欺负我们。”洛樱却听出了这口气里的失落和遗憾。“我不也是一样吗,大家都说我是外公外婆捡来的。他们说一次,我打一次,不也这么长大了吗?”他听到这话,有点呆住了,不再说话。“云聃,我为什么觉得你跟我第一次见的时候不太一样呢?你居然会主动来找我。” 洛樱的话刚说完,古云聃便别过了头,似乎有点尴尬。“因为,因为一开始不知道你是阿樱啊。”“哦?是吗?那你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呢?不止是带我出去玩吧?”洛樱伸手把他的头掰了过来,看到了他错愕的眼神,她有些邪恶地狞笑。 “我要告诉你,不要靠近陈叔他们一家。” 洛樱不禁愣住了。“为什么?陈叔和可青人挺好啊。”她眼前突然浮现了陈可青那张让她过目不忘的脸,还有那双又黑又深邃的眼睛。古云聃注意到了她眼神的变化,心里有一丝不快。“阿樱,不要靠近可青,他……” “我什么……” 一双脚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还是赤着上身,还是那条短裤。洛樱一抬头,正撞上他冷冷的目光。陈可青看着他俩有点暧昧的姿势,语气也是冷冷的。“古叔没教过你,不要在人家背后说人坏话么?” 洛樱赶紧和古云聃坐了起来,陈可青的脸冷得都要结出霜来了。古云聃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他用余光看到洛樱的脸上泛起了比之前还要明显的红色。 “唉,你们俩干嘛要这样,我们三个小时候不是好朋友吗?”洛樱终于忍不住打破了这难堪的沉默,她伸手,想把陈可青拉着坐下来,但是他毫不客气地甩开了她的手。“洛樱,我告诉你的话你这么快就忘了吗?”她愣了一下,很快想起了他在木屋里说过的话。“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你们就这么急着要我给出立场吗?你们不是我小时候的好朋友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洛樱有些生气,她不知道这场尴尬的对峙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们早就不是朋友了。”陈可青冷冷地吐出几个字,狠狠地望着对面的人。“他的父亲是个疯子,他也是。我的父亲可以原谅,我不能。”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了。洛樱回过头,看到古云聃默默地低着头一声不吭。她拉着他重新坐在了草地上,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洛樱静静地听着古云聃告诉她,在他们从雾谷被就回来之后,他的父亲为了治好他的眼睛,疯狂地到处寻找狼王,并且在雾谷里布下了许许多多的兽夹和陷阱,结果最后没有抓到狼王,却让进雾谷采药的陈可青的哥哥踩到了捕兽夹死掉了。时隔多年,陈叔也原谅了他父亲,但是陈可青却再也不愿意和古家来往了。“阿樱,可青的哥哥死了,我也很难过。”古云聃把头埋在了胳膊上。“那……那你为什么不让我靠近陈叔他们呢?”看得出来,云聃和可青并没有什么很直接的恩怨,但是她心头的疑惑依然很多。 洛樱看到古云聃的眼睛路出惊惧的神色,连那只布满白翳的眼睛也透着恐惧。“因为我曾经看到,可青和狼群在一起!”“什么?”她有点不敢相信,这也太荒唐了,毕竟狼孩什么的故事,只有电视里才有,现在还有人能像动画里的人物那样和狼群和睦相处吗?古云聃见她根本就不相信,有点着急。“我没有故意诋毁他,是真的,是我看见的!他站在狼群中间,他……”“好了云聃,不要说了,我知道了。”洛樱用手指按住了他的嘴。他眼睛里写满了惊讶和不不解。“这件事,答应我不要告诉别人好吗?”古云聃从没见过她这样的神情,只能点了点头。 他们再也没有说话,只是在草地上躺到了太阳落山。洛樱朦胧中做了一个梦,梦见她的头顶是巨大的满月,她站在悬崖边,面前是一直巨大的狼,眼中闪着绿色的光,但是却乖乖立在她面前,不离开也不靠近…… 回家后草草地吃了饭,洛樱便回屋整理之前收集好的标本,给它们做好脱水工作。南方的夏天依然潮湿,如果不快点脱水,收集的植物很快就会腐烂。她收拾了很久,然后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这几天信息量太大,她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处理不过来,如果真的是童年的事情,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呢?一想到这些,她的头就有点痛。 “阿樱,休息一下,吃个西瓜吧。”外婆推门进来了,放了半边冰镇过的西瓜在她的桌边,上面插了个勺子。洛樱舀了一大勺,放在嘴里,顿时清凉和香甜充满了口腔。“外婆,我和可青还有云聃小时候很要好吗?”她还是忍不住问了。 “是啊,你们小时候每天都一起玩儿。虽然才四五岁,但是都处得很好。”外婆拿起肩上的毛巾,给洛樱擦了擦汗水,屋里的吊扇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我还记得你们小时候玩过家家,可青说要娶你当媳妇儿,结果把云聃急得跳脚。那滑稽的小样子,我现在都记得,哈哈哈。”外婆笑了起来,假牙都要掉了。洛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现在,他们估计你都看不上了吧?他们都没怎么上过学,而你已经是个大学生了。以后我们阿樱是不是要找个大博士呢?”“外婆你说什么那?”她赶紧打断了外婆的玩笑,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外婆,我作业还没做完呢,明天我还要上趟山。” 外婆呵呵地点头,说再给陈叔打个电话,让她别再把脚崴了,看来她遇到狼的事情,云聃和陈叔并没有告诉他们。 第五章。疏离。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洛樱又背着包上山了,这次她直接去了陈叔的小木屋。早上的山林里很凉快,到处都弥漫着树木和草的清香,她穿着一件薄薄的蓝色外套,像只兔子一样窜到了山上。 “陈叔,我是小樱子,我来啦。”洛樱站在门口喊了几声,敲了敲门,门慢慢打开了,却是睡眼惺忪的陈可青,他居然只穿着一条内裤!“你……”洛樱羞红了脸,转过了身。陈可青一下子清新了一大半,又蹿回屋里穿上了裤子和背心。 “大清早的你来干嘛啊?”陈可青没好气的说。“我给陈叔打了电话的,今天还要上山采标本。”洛樱直接给他顶了回去。“你事情怎么这多。”他无可奈何地拉开了门,让她进去,陈叔却不在屋里。“你坐一会儿,我收拾一下跟你走,我爸今天早上跟其他人一起上山巡查了。” 洛樱答应了一声,这次她没背太多东西,只带了一些干粮和水还有采集用的东西,她在包里翻找着驱蚊水,一个小本子不小心掉在了地上,一只古铜色的手抢她一步捡了起来。“什么东西……”陈可青嘴里喊着牙刷,随手翻看着里头的内容。“这什么鬼画符,这么难看……”“你还给我还给我啊!”洛樱急着抢回来,却发现自己的身高在他面前就是个悲剧,陈可青只要把小本子稍稍举过头顶,她就完全无可奈何了。“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我就还给你。”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洛樱在他手肘下跳来跳去的样子。“是日记,是英文日记,你还给我……”听她说完,陈可青又翻了几页,然后无奈地还给了她。“算了,看不懂。你也就欺负我没怎么念过书了。”他扭身出了屋。洛樱心里砰砰直跳,还好是用英文写的,不然自己这些天心里想的东西不得被他看得一干二净…… 不一会儿,她便随着陈可青走了出去,他扛着一把猎枪,嘴里叼着一根草,带着洛樱往山上走去。“你走慢点啊,腿长了不起啊!”才走了一会儿就累得她气喘吁吁。“你妹啊小矮子。”他打趣地说道,看着她通红的脸得意地笑了,然后走过去一把抓过她背上背包搭在自己肩上。洛樱看着他痞痞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 终于到了山顶,陈可青把她的包往地上一扔,就躺在了地上,洛樱瞪了他一眼,拿出包里的工具,开始在山上搜寻。“别走出我的视线范围。”他扔下一句话,表面上闭着眼睛在养神,却时不时拿目光瞟着她小小的身影。她都长这么高了,跟原来不太一样了呢。他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今天阳光很晒,陈可青躲在树荫下没动都出了一身的汗,“喂你来休息一下啊。”他冲远处的人影喊了一声,只看见她摆了摆手。他叹了口气,总觉得跟她有一种疏离的感觉,昨天看到她跟古云聃在一起,心里头却有一种莫名的恼火,哈?这算什么,认识她的时候明明才穿开裆裤啊。 “呃啊啊啊啊啊……” 他猛然回过神来,看到远处的身影突然就从眼前消失了,急忙跑了过去,“喂你没事吧!”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她只是掉进了一个抓兔子狐狸的小陷阱里,这个陷阱是他布置的,里头没有捕兽夹。洛樱灰头土脸地坐在坑里,拍了拍头上的灰,“哟!兔子!”她赫然发现自己的小腿下面还压着什么软绵绵的东西,居然是一只褐色杂毛的兔子。她抓着兔子耳朵拎了起来,上面伸来一只大手,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就给抢走了。 “它怎么知道我饿了?哦哦,有烧烤吃了。”陈可青笑着拎着兔子大摇大摆的从坑边走了。“唉,那是我的兔子啊!你还给我!”洛樱急忙从坑里爬了起来,还好没有受伤,冲过去一把抓住了陈可青的裤腰带。 “哎呀!你这个女流氓你要干什么!”第一次被女孩儿抓了裤子,陈可青一下红了脸跳了起来,这丫头当了几年城里人怎么就变得这么流氓了。洛樱冲他伸出了手,“兔子还给我,是我的。”“这是我挖的坑,我铺的草,掉到里头的兔子当然是我的。”他用一只手提了提裤子,另一只手把兔子藏到了背后。“但是是我抓住的,她是我的。”洛樱不依不饶,继续向他走过去。他忽然狡黠一笑,把兔子脑袋用力一拧,兔子本来扑腾的小脚一下就不动了,“这下你不要了吧,哈哈,这是我们的加餐!”他嬉笑着看着她,却看到她脸上本来的笑意都没有了。洛樱没说话,拍了拍背上和裤子上的土,走过去捡起地上的背包,头也不回地下了山。 陈可青彻底愣住了,急忙提着死兔子追了上去,“唉你走慢点儿,唉你怎么了,”他焦急地喊着,她却一直没有回头。“唉你找得着路吗?唉……”几滴雨水打在了他的脸上,他抬头看了看,天空突然就暗了下来,周围刮起了冷风,看来是要下雨了。他加紧了几步走到了女孩儿前面拦住了她,“要下雨了,我们先回去。”“谁要跟你回去,我要回家!”洛樱大吼一声,吓得陈可青退后了几步,她一把推开他,沿着他们来的路急匆匆地走了。他赶紧回过神来,紧紧追了上去。 豆大的雨点打了下来,陈可青感觉他的裤子渐渐湿透了,前面倔强的女孩儿依旧头也不回地走着,身上应该早就被打湿了,他没有多想,猛地冲了过去,扛起女孩儿就往下冲。“陈可青你个神经病!你放我下来!”洛樱拼命挣扎着,但是他手劲很大,牢牢把她捆在了肩上,任由她死命挠他的背。呵呵,真是一点儿没变,还是这么浑。 终于到了小木屋,陈可青把洛樱放了下来,两个人都湿透了。屋外的雨哗啦哗啦地下着,时不时还有闪电和雷声,他赶紧把门关上了。他刚想脱裤子,突然感觉背后有一道目光射来,才想起屋里不止他一个人。“你,你先转过去,我换个裤子。”他对洛樱摆了摆手,洛樱面无表情地转过了身,他赶紧脱下湿透的裤子换好。“你身上也湿了,要不要也换个衣服什么的?”他小心地问,生怕又惹她不高兴了。“不用,不冷。”刚说完她就打了个喷嚏,陈可青在柜子里翻找一阵,找出了一件自己的衬衫给她,“你先穿这个吧,将就一下。”他看洛樱完全没有要接的样子,急了,“这衣服是干净的,是我和爸爸出去喝喜酒的时候才穿的,你赶紧换上吧,别着凉了。”她的眼神动了一下,但是脸上依旧是冷冰冰的倔强,“你杀了我的兔子!”他愣了一下,遂即笑了起来,“你小时候不挺喜欢吃兔肉的吗?总叫我爸给你打兔子。”“小时候是小时候,现在是现在!”洛樱白了他一眼,仍然不肯接过他手中的衣服。 “怎么这么难伺候!”他终于没了耐心,直接把衣服扔在了她头上。“我去找我爸了,你自己在这儿呆着,爱换不换。”他撑起了一把伞,匆匆走了出去。 过山雨来得快,停得也快,天空立马就像从没下过雨一样放了晴。洛樱打开了们,想把换下的衣服拿去晒一下,就看见陈叔和陈可青从山上下来了。“哟,小樱子,你挨浇了吧,千万别感冒了,一会儿陈叔给你烧好吃的。”陈叔冲她笑了笑,黝黑的脸上落满了阳光的小光芒,他身后的陈可青面无表情地看着穿着他衬衫的洛樱,心里却在偷笑。“额,那我给外婆打个电话说我不回去吃午饭了……”陈可青的衬衫很大,她穿着就像套了个布口袋,走路摇摇摆摆的就像个企鹅。 “唉?我的兔子呢?”陈可青跨进了木屋,却没看到之前带回来的兔子,“被我埋了。”洛樱用手指了指房子旁边,那里起了一个小小的土包,前面还插了一根木棍,一个煞有介事的小坟墓……“你……就他妈会瞎矫情!”陈可青终于忍不住冲她说了脏话,这个丫头让她越来越捉摸不定了,什么时候学会了电视里那么矫情的一套。“可青!你怎么可以这么跟小樱子说话!”陈叔大声呵斥着,“去把洞里的菜拿出来。”陈可青哼了一声,转身绕到了小木屋后面。 “小樱子,吃菜吃菜。”陈叔一直热情地往她碗里夹着青菜,她尝了一口,很清香。对面的陈可青一直扒拉着碗里的饭,也不抬头看她,气氛显得有点尴尬。“可青,你怎么不说话?我记得你们小时候不是挺好的吗?”陈叔试图打破这僵局。“爸,她早就不是原来的阿樱了,何况五岁之前的事情,谁记得住……”陈可青扒了几口饭,陈叔也陷入了沉思,“我看你前几天晚上见到她的时候,还以为你都记得呢……”洛樱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吃着饭,之前她还觉得他们似乎靠近了一点,但是现在似乎隔得更远了。 “可青,吃了饭你送小樱子下山吧,顺便去吴爷爷那儿拿下爸爸让他带的东西。”“知道了。”陈可青一直没抬头,就闷着头吃着。吃完了饭,他拎起洛樱的背包,一摇一摆的往山下走去,洛樱穿着他肥大的衬衫跟在他后面。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陈可青听不见她的脚步声了,终于忍不住回过了头,发现洛樱定定地站在一棵酸枣树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身上落下斑驳的影子,她微红的小脸仰着,目光落在高高的树顶上,陈可青有点恍惚,阳光下的少女如此安详,就像……就像他在月光下看见的那只灵动的小鹿。洛樱突然转过头盯着他,他有点尴尬地收回了目光。“我们是不是来过这里?”她问。 陈可青并没有回答,只是转过头继续往前走,她不是什么都忘了吗?还是她开始想起什么了?他不敢多想,隐约觉得有一种微妙的平衡在造成他们之间的疏离,走得太近或许真的不太好。 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到了洛樱的家。外公正坐在屋檐下抽烟,家里的猫正在阳光下来回打滚。“外公,我回来啦!”洛樱喊了一声,外公微微一愣,然后冲她笑着挥了挥手。“你帮我把包拿到我屋里吧,在二楼。”“我知道……”陈可青有点不耐烦,“你知道?你不是说五岁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吗?”他的脚步停了一下,然后继续走了上去。他推开了房间的门,里面的布置还是和十多年前一样,连味道都没有变。他放下了肩上的包,目光突然瞟到了墙角的一幅画。画上的人,好像是他的模样,不过这个眼罩是怎么个事情? “谁准你动我东西的!”身后突然传来了洛樱气恼的声音,她冲过来夺过他手里的画,脸上尽是又羞又恼的神情。陈可青突然笑了起来,但是又很快恢复了平静。“送到了,我走了。”他淡淡地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下去。 第六章。迷局。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陈可青走后,洛樱在屋里生了好一阵闷气,自己心里的秘密像被人窥探了一般。烦人的家伙!她嘀咕一声,把那张画使劲拽了下来。 “可青回来啦?东西呢?”陈叔坐在门口的大青石上抽着烟。“嗯。”陈可青把肩上的东西放下,转身往小木屋里走去。“唉,你的背怎么了?”陈叔喊了一声,儿子的背上全是各种抓痕,在阳光下很显眼。陈可青在屋里的镜子里照了照,嘴角裂开一丝笑意,这死丫头还挺厉害的啊,整个背上都是她挠出来的痕迹,跟猫抓的似的。“没事,爸。”他收起了笑容,“一会儿我去山上陪你采草药吧。”“嗯。”父亲应了一声,只是默默坐在青石上抽烟,在沉思着什么。 下过雨的山里格外地湿滑,就算多年在山里行走,还是让人觉得有点吃力。陈可青不喜欢穿鞋,他喜欢自己宽大的脚掌踩在泥土上那种软软的感觉。 “你又踩我!你这个讨厌的家伙,我不理你了!”小小的女孩儿急得满脸通红,一只脚被他踩得陷进了又湿又柔软的泥土里,他则得意的站在旁边做鬼脸,这是他童年最爱的恶作剧。女孩儿使劲把脚往外拔,结果重心不稳,一下子跌坐在泥里…… “可青,怎么了?”父亲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他摇了摇头,调了调肩上的背篓,继续往山上走。林子里透着树木的清香,不时传来几声婉转的鸟鸣,陈可青顿时觉得心情大好。山里的草药大都在背阴的一面,也就是靠近雾谷的那一边,自从他小时候出事以后,父亲就再也不让他踏入雾谷半步,他也乖乖地遵循。在山顶上,可以俯视下面缭绕的雾气,这些雾气终年不散,独特的湿气让这里可以生长许多珍贵的草药,但是他和父亲的采集范围仅限于背阴面的山顶到山腰,绝不会下到山腰以下。 这里坡面比较平缓,就在这里好了。陈可青放下背篓,在草丛里细细寻找着,草上未干的雨水很快沾湿了他的裤子和头发,他突然想起在这里好像也有他布置的陷阱,便沿着记忆中的位置去寻找。走到一处野草格外茂密的地方,他拨开了草丛,看到地上出现了一个小坑。“看来今天注定要吃肉了。呵呵。”他探头往坑里看去,果然,是一只兔子,和上午那只一样,不过看起来很小,像刚出来不久的样子。他皱了皱眉头,把小兔子拎了出来,兔子出人意料地没有反抗,而是乖乖地蜷缩着。陈可青脑海中突然浮现了她看到他拧死兔子时,眼中蔓延开的心疼和失落。该死,怎么又想起那个死丫头了。背上的伤口突然有一点疼,他反手揉了揉,然后把兔子扔进了背篓里。 天空渐渐开始变成金色,太阳要下山了,父亲背着小篓走了过来,发现他的背篓空空的,里头居然还躺了一只活兔子,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你怎么什么都没采?这么小的兔子你也吃吗?”父亲的语气有点责备,脸上却并无变化。陈可青挠了挠头,“要不,我们养大了再吃?”他一抬头撞上父亲愠怒的目光,赶紧背上背篓,“爸你不是采了不少吗?我要是把草药和兔子放在一块儿,不得让兔子吃了吗?”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理由太牵强,也不敢告诉父亲自己看着兔子发了一下午的呆。 “犟嘴。”父亲没有再说什么,捡起地上的镰刀,缓缓往山下走去。 那只兔子被扔在草垛上之后,就一刻不停地在吃,陈可青一边吃饭一边回头瞄一眼兔子。父亲发现了他的异常,一口喝干了面前的酒。“可青,你是不是该找个媳妇儿了?” 正在喝汤走神的陈可青一下子被呛了一大口。“爸,你说什么那!我才19岁好不好。”他被呛得满脸通红,脑海中却突然出现了洛樱的小圆脸。“20岁咋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可以满地爬了。”父亲笑了一声,脸上露出笑容。“有看上哪家闺女了吗?虽然你没怎么读过书,不过你的为人村里的人都知道,找个好媳妇儿也不难。”“我……我还不想找媳妇儿。”陈可青赶紧埋头扒了几口饭,他不想让父亲看出他的心事,又用余光看了几眼兔子。 父亲看着他的表情,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你该不会是,看上小樱子了吧……”陈可青扒饭的手停了一下,但是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用整个碗挡住了自己的脸。父亲叹了一口气,“你不能和她在一起,不是说般配不般配的问题,你知道……”“好了好了,我吃完了。”父亲的话突然被儿子打断,不禁愣了一下,陈可青重重地放下了碗筷,摔门走了出去。这次父子谈话不欢而散。 山里的夜晚很清凉。今天晚上却出人意料地没有月亮,只有星星落下的点点光。陈可青坐在父亲白天坐过的大青石上,上面还在不断散发白天存储的热量,他呆呆地望着小木屋边上的那个小小的坟墓出神。唉,或许他们从那次意外之后,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吧。也许她并不是因为生病才忘记了之前的事情,而是她在城里生活久了自然就忘记了。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人能记得五岁的事情呢?他不禁有些出神。 第二天,父亲让他把采好的草药给山下收草药的人送去。他背了一大筐之前烘干的草药,右手拎着一个竹编的小笼子,里面是那只还在吃东西的小兔子。 卖完了草药,陈可青沿着那条走得熟得不能再熟的路往前走。笼子里的兔子不安地扑腾了几下。“你乖一点啊。别乱动。”他难得用温柔的语气对笼子里的小东西说,它似乎听懂了,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还没走到那片橘子园他就听到了她的笑声。刚走到门口,洛樱的外婆就热情地招呼着他,“可青也来啦,云聃和阿樱玩得正开心呢,你也去一起玩啊。”陈可青觉得好像被打了当头一棒,转头看见洛樱和古云聃围着一张桌子坐在屋檐下,正在谈笑什么。洛樱好像听到了什么,突然转头看着他,冲他一笑,对他招了招手,她对面的古云聃抬起了头,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陈可青咬了咬牙,走了过去,把兔子塞到她怀里,“赔给你的,你不知道在人家房子旁边起坟是很不吉利的吗?还埋了个兔子,说出去都笑死人。”洛樱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兔子,眼里满是欢喜。“嘿嘿,谢谢你,好可爱的兔子。”陈可青转头看见古云聃正冷冷地看着他,那只白色的眼睛里的光让他觉得身上有点冷,他心里暗暗咒骂了一声,表情却并没有什么变化。 “可青,云聃在给我讲课呢,我采回来的东西好多都不认识,他都知道。”洛樱抬头才发现气氛有点冷。陈可青低头才看见桌上都是一些植物标本,还有一个小本子,上面都是洛樱奇奇怪怪的符号和娟秀的小字。“他妈妈是个赤脚医生,他知道得当然多。”陈可青冷冷地回答,“如果我哥哥还在,知道的也不比他少。”他刚说完,洛樱和古云聃都呆住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洛樱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一回头却看到古云聃恨恨的眼神,这眼神让她打了个冷战。“云聃……你怎么了?”古云聃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眼神立刻柔和了下来。“没事,我们继续吧。刚才讲到哪儿了?”他抬头突然发现洛樱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云聃,我不知道这些年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情,过去的事情我也记不得了,但是我还是希望我们三个能像从前一样好……”“没用的,阿樱。”古云聃摆了摆手,脸上是说不出的失落,“很多事情,过去了也不代表没发生过。我们和陈家的恩怨,不只是因为可青的哥哥,也许这辈子我们两家就要这么过下去……”洛樱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们继续吧。别想了。”看来岔开话题是最好的方法了。 讲了两三个小时,两个人都口干舌燥了,外婆适时端来了一大盘葡萄。“阿樱,你以后还要上山的话,我陪着你好不好?”古云聃摘了一颗葡萄扔到嘴里,“没事啊,我以后不晚上去不就行了,你的事情也不少啊。”洛樱不知道怎么拒绝他。“可是山上有狼,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来的。”他的口气一下变得急切了起来,“我可以陪你去采标本,还可以替你打狼。”说完他摆出一副李小龙的样子,洛樱被她逗得咯咯笑了起了。“安了,我又不是四五岁的小女孩儿,我保证以后上山不走远行吗?”古云聃望着她的眼睛,不再吭声了…… 尽管洛樱和外公外婆极力挽留古云聃留下来吃完饭,他还是婉言谢绝了。刚走出了不远就听到身后有个冰冷的声音,“你跟她说了些什么?”古云聃慢慢转过了头,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你还真有耐心,等了这么久。”他打量着面前背着背篓的少年,“说了什么我需要告诉你吗?”陈可青有些气恼,几步跨过去揪住了他的衣领,眼里闪着狼一般凶狠的光,“我告诉过你,不要靠近她!你聋了吗?”这目光让古云聃有种莫名的恐惧,这种恐惧和十多年前何其的相似,他定了定神,嘴角却扬起轻蔑的笑容,“那又怎么样?你又有什么资格命令我?没错,我就是要接近阿樱,就算我不能和她在一起,我也不会让你跟她在一起!”他的话让陈可青愣住了,趁机挣脱了陈可青的束缚。 “你这个怪物。”陈可青有些恼怒,攥紧了拳头,青筋暴露。“真正的怪物不是我,是你。”古云聃用很淡漠的口气说出了这句话,“只有怪物才会和狼群在一起……”陈可青顿时愣住了,握住的拳头顿时僵住,他怎么会知道? 古云聃没有再看他,转身走了。 第七章。疑惑。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父亲又不在。古云聃叹了口气,出去准备生火做饭。 “云聃,你回来了啊?”是母亲的声音。古云聃没有回头,只是嗯了一声。母亲走了过来,蹲在他面前帮他做饭。她是村里的赤脚医生,从小就靠一些奇奇怪怪的土方子帮人治病,虽然近几年村里有了卫生所,但是找母亲治病的人依然很多。他们其实早就在村里修好了二层小楼,但是还是住在山上的小木屋里,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他。“今天又去找她了吗?”母亲头也没抬,低头切着萝卜,他在想什么,总是逃不过母亲的眼睛。 “嗯。”他应了一声,把火撩拨得旺了些。两母子就这么默契地做着饭,再也没说一句话。母亲在古云聃心里很神圣,也很神秘。他知道当年是母亲的一句话救了洛樱,但是当年母亲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总是笑着看着他避而不答。母亲看起来比一般三十多岁的女人要年轻很多,头发像黑绸一样,脸上一点皱纹都没有,眼角那一颗泪痣,一切都如他小时候所见的模样。 到吃饭的时候父亲终于回来了,他好像喝了很多酒,一边笑一边醉醺醺地回来了。父亲和古云聃长得很像,只是三十几岁的人看起来却要比四十岁的人苍老。“哟!儿子!”男人走过去,一下子抱起了比自己还高的儿子,眼睛里全是慈爱。“爸,你能先别在后山布捕兽夹吗?”古云聃小声地问了一句,父亲抬起头看着他,眼睛里露着醉意和一丝不解。“阿樱说,她过几天还要上山,你能不能……”“那个死丫头怎么那么麻烦,要什么你给他采了不就得了,几根破草折腾那么久……”父亲有些不耐烦,什么事情跟他的儿子比起来都不重要,因为之前儿子听说那个女孩儿要上山,让他把许多兽夹都撤了,结果女孩儿上山当天就出现了狼群,这让他很生气也很懊恼,并不是因为洛樱遇袭,而是他失去了一个抓住狼王的机会。“那我陪她上山,这样能安全点儿……”“你……”父亲气得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无奈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女人真是麻烦……” 坐在旁边的母亲笑着咳了一声,父亲看了母亲一眼,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咱们儿子长大了,心里有惦记了……哈哈。”母亲打趣道,古云聃顿时红了脸,“妈你说什么那。我只是好久没见过阿樱了而已。”“哦哦,是啊是啊,云聃说什么就是什么……”古云聃知道自己又被母亲开涮了,索性不再回答。 “吴爷爷,我来找阿樱。”古云聃腰间别着一个小篓,里面放了一把小镰刀,今天的他很开心,连那只白色的眼睛里都洋溢着温暖。 “古家小子?”老头正在筛米,一转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少年,“阿樱她一早就走了啊。说是去山上玩会儿。” “什么!她自己走了?!”古云聃听了心里一惊,随即一股失望席卷而来,她还是不接受他的好意吗?他慢吞吞的往外走去,心里还是有点不放心,便也上了山。 难得又能一个人待会儿,这次洛樱没打算上山采集了,只背了画板和颜料上山。这里的山连绵不断,一个山头接着另一个山头,山下是浩渺的雾海,笼罩着谜一样的山谷。洛樱眯起眼睛欣赏着这美丽的景色,找了一块平坦的地儿,支起了画架和画板。 陈可青、古云聃、陈叔、外公、云聃的母亲和父亲……前些天了解的种种让她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多了,外公是不会骗她的,但是为什么她总觉得跟她的记忆衔接不起来呢?虽说大部分人都对五岁左右的记忆没有印象,但是也不至于完全没有啊?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之前在车上还有第一天来的时候做的那个梦…… 或许这就是线索?她定了定神,决定用画笔把梦境中的场景还原出来……画了一会儿觉得有点累,画纸上却只画了个天空和月亮。啊,还是想不明白!洛樱甩了甩头,索性靠在一棵树下沉沉地睡去…… “你滚开,你滚开!”小女孩儿耳边传来另一个稚嫩的声音,她透过指缝,看到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儿拾起地上的石头,奋力朝她面前黑暗的庞然大物扔去,那双本来望着她的凶恶眸子突然掉转了朝向。“阿樱你快跑啊!”那个小小的身影喊完就转头跑开了,面前的身影马上快速冲了过去。女孩儿并没有停止哭泣,早已吓得双腿发软,只能像蜥蜴一样扭曲着一边哭泣一边朝前爬…… 呃…… 洛樱终于挣扎着从梦中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周围居然又黑了!该死,我是睡了多久啊!天上早已繁星密布,她却无心欣赏了,梦里的恐惧和上次遇狼的经历让她心有余悸,赶紧打开了手电筒,摸索着把东西收拾好。梦里的那个男孩儿是谁?是可青还是云聃?他们在雾谷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慢慢站了起来,山谷中的雾在晚上看起来是黑压压的一片,只能隐约在山谷口看到零星的灯光。当初,外公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雾谷入口等了她三天,外公心里又是怎样的绝望和孤独……她觉得眼睛有点湿,至少,世界上有人牵挂着她。 山上的气温降低后开始结了晚露水,洛樱只穿了一个短袖,觉得凉飕飕的。上了几趟山,好歹是记住了一条路,这次下山应该是不会有什么意外了。她哼着歌给自己壮胆,只盼着能快点走下去。 “阿樱!阿樱你在哪儿?”古云聃沿着上次找到洛樱的路上了山,但是却并没有在那里发现洛樱,找了一整天却一无所踪。“她难道回去了吗?”他觉得有点累,却又实在放不下心,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继续搜寻,今天父亲没有在山上放兽夹,至少还比较安全,但是如果又碰到了狼群……古云聃有点不敢想,童年时那血腥的一幕呼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让他脚下一颤。“有时候真羡慕阿樱,要是真的什么都忘了该多好……”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小孩儿了,但是对狼,他依然心存畏惧。 “该死!”古云聃嘀咕了一声。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双闪着绿光的眼睛,他知道是什么。如果这里放了父亲的兽夹,这些野兽是断然不敢来这里的,但是它们好像知道什么似的,居然就在这个空档出现了。他没有动,他知道只要一动,这只野兽马上就会冲过来把他扑倒。古云聃缓缓伸手握住了小镰刀,鼻腔里依稀充满了一股血腥味,就像当年他受伤的时候。虽然只剩一只眼睛,但是右眼在夜晚却非常地清晰灵敏,他和对面的东西就这么对峙着。 “我说过,你不要再靠近她。” 身后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古云聃不禁愣了一瞬,而就在这一瞬间,对面的绿光如鬼魅一般猛扑了过来,等他回过神来已经晚了,他已经被重重地扑倒在了地上,手中的镰刀一下落到了远处。 是狼!他看清了自己面前的生物,它的前爪死死地按着他的肩膀,口中的涎水不断滴落到他脸上,他能闻到狼口中喷出的腥臭气息。古云聃看着那双闪着绿光的眸子,那是他整个童年的噩梦。“现在就想杀了我吗?可惜我已经告诉她了……”古云聃的口气出奇的平静。 那个身影没有在出声,古云聃能够明显感觉到他在打量着他。“她会信你吗?”古云聃心里一沉,他想起了他告诉她的时候,她眼中不置可否的神情,是啊,她根本就不相信。“你答应不再去招惹她,我就放了你,还有你父亲。”口气很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古云聃脸色一变,“你不怕我爸爸杀了你吗?他这些年杀了多少狼,你不会不知道吧?” “那又怎么样?对我来说,你们,都一样……” 又是一阵沉默,空气中只剩下狼饥饿的喘息声,古云聃感觉自己脖子上的伤疤有些发烫。今天,自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他冷笑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你妹,怎么这么滑,屁股好疼!” 洛樱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古云聃猛地睁开了眼睛,身后的人嘀咕了一声,该死,然后迅速蹿入树林不见了。身上的狼似乎得到了某种命令,好似不甘心地从他身上退开,也飞快地蹿入树林。 “阿樱……”古云聃紧绷的身体终于松弛了下来,他艰难地翻过身来。“谁?谁在叫我?”脚步声越来越近,洛樱的脸终于出现在了他面前,他长长舒了一口气。“云聃,云聃你怎么了?”洛樱的声音很着急,她借着光看见古云聃的双肩不断渗出殷红的鲜血来,他的脸色惨白,脸上全是汗。“没,没事……快跟我回去……”他强撑着站了起来,两条腿不觉有些发软…… 洛樱没有再问,把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扶着他往山下走去。古云聃觉得很累,但是他不敢放松警惕,神经仍然绷得紧紧的,他一边侧耳细听,一边告诉洛樱下山的路。终于,看到了有亮光的小木屋。 “这是怎么了?”一个穿着麻质罩裙的女人焦急地围了过来,然后和洛樱一起把古云聃扶进了屋里。 “阿姨,云聃他受伤了,你快帮他看看。”这个女的应该是云聃的母亲吧,洛樱渐渐放宽了心,他的母亲,看起来好年轻。女人没有多言,拿过桌上的竹编箱子,从里面翻出了各种瓶瓶罐罐,她仔细看了看古云聃肩上的伤口,脸色一下变得惨白,“你碰到狼了?怎么会……”“妈,我没事。”男孩儿忍着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母亲没有继续追问,眼里满是心疼,她用纱布蘸了一些绿色的液体为他细细擦拭着伤口。 “云聃,你……你上山是为了找我吗?”洛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心里充满了歉疚。古云聃什么都没说,只是呆呆地看着她,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往下落,洛樱的手被他紧紧握在手里,他感觉得出她手心里沁出的汗。 “这是怎么了!”门口响起了一个沙哑的男声,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里,凌冽的眼神一扫,然后径直扑了过来查看着男孩儿肩上的伤,“你碰到狼了?”男人眼睛中突然闪过凶狠的光,就像被点燃了一样,“你在哪儿碰到狼的?是一只还是一群?”男人急切地追问,声音充满了压迫感。“爸我没事了,没事的。就是被抓了一下而已。”古云聃被父亲摇得头晕,他试图让父亲尽快平静下来。“还说没事!”男人大吼一声,屋里的人都被吓得哆嗦了一下,“你当年被抓的一下你忘了吗!你没有了左眼你忘了吗!” 男人猛地转过头,看到了旁边被吓得呆住的女孩儿。“就是你这个死丫头非要上山,不然我儿子也不会碰到狼!”他抬起了手掌,像蒲扇一样巨大的手掌,眼里全是憎恨的光。“爸你干什么!跟阿樱没有关系!”古云聃急忙挡在了洛樱面前,肩上的伤口疼得他呲了一声。男人的巴掌顿时停在了空中。 屋里的气氛一下凝滞了,洛樱已经记不得自己遇见过多少次这种怪异的尴尬。“叔叔对不起,我……我……”“好了阿樱,什么都不要说。”古云聃突然把她抱在了怀里,她的脸贴着他肩上的纱布,闻到了一股怪异的草药味,男孩儿的胸膛很暖,暖得让她觉得鼻子一酸。“阿樱?”男人放下了巴掌,脸上写满了不解,“吴老头家的洛樱?”洛樱轻轻点了点头,男人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这个丫头当初发现的时候,全身青紫,不是早就中毒死了吗?为什么现在还好好的在这里?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婆,女人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样,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古云聃坚持让母亲送洛樱回去,洛樱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让他好好休息。她走了很远,回头看到男孩儿依然站在门口望着她。 “爸,所有事情都是我自愿为阿樱做的,你不要怪她。”古云聃回头对父亲说。父亲坐在桌边,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死小子,你喜欢她?”男孩儿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男人突然裂开嘴哈哈大笑,“你为什么喜欢她?村里小姑娘少吗?我看老周家的小丫头,不是也很喜欢你吗?”“不一样!”每次父亲开玩笑都让他有点恼火。“好了好了不说了,”父亲依然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我儿子要什么就给什么,我都听我儿子的。” 云聃的母亲走路很快,洛樱几乎要一路小跑才能追上。女人的背影很柔美,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大美人吧,洛樱心想。“小丫头,今天发生的事情,答应我别告诉你外公外婆好吗?”女人终于开口对她说了第一句话,洛樱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是嗯了一声。“那就好,”她拉起了洛樱的手,一股寒意从女人的掌心传来,洛樱不禁哆嗦了一下。“念在我救过你的份上,经常来陪云聃玩会儿行吗?在这个村里,只有你和朵朵愿意靠近他。” 洛樱重重地点了点头。云聃也救过自己,自己是应该多关心关心他。“真乖。我就送你到这里,你自己回去吧。”她把电筒放到洛樱手中,然后摆了摆手。电筒的光已经照亮了面前的橘子园,穿过去就是家了。洛樱向她道了谢,打着电筒继续向前走。 洛樱走到院子里才发现陈叔和陈可青也在院子里,外公外婆也站在那里,所有人都皱着眉头,“阿樱!”外婆看到她,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关切地摸了摸她的头,你没事吧?你陈叔说山上又有狼出现了,过来通知我们,你今天到现在才回来,可把我们吓坏了。”“外婆没事,别担心我了,我这不安全回来了吗?”洛樱拍了拍外婆的背,走了过去。 “陈叔,可青,谢谢你们了,这几天都不能上山了是吗?”洛樱问,她看见陈可青整个脸就像结了冰一样。“是啊,是别的护林员说的好像看到狼了,最近你就别上山了。既然你平安回来了就没 事了。”陈叔笑了笑,伸手拍了两下洛樱的肩膀,然后径直往外走。 “你跟他在一起是吗?”洛樱转头差点撞上陈可青的脸,他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看着她的眼睛,让她有点发毛,“告诉过你离他们家远点儿,你再跟他在一起,他伤得可能就不止这点儿了。”洛樱一愣,“什么意思?云聃受伤跟你有关?” “云聃?”男孩儿皱了皱眉,直起了腰,“信不信,随便你。”说罢,他追上前面的父亲走了。 洛樱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复杂了。可青怎么会知道云聃被狼袭击的事情,为什么他们两个人都告诫她不要接近对方?还有那个梦,如果是真的,那梦中的男孩儿是可青还是云聃? 第八章。混沌。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洛樱在天快亮的时候才慢慢入睡。陈可青站在远处的小山坡上,看着她屋里的灯刚熄灭,不禁叹了口气。还是不行吗?怎样都不能阻止她靠近古家。他很想接近她,告诉她很多事情,可是她会相信吗?他觉得有点烦躁。 “阿樱,阿樱起床啦,都过晌午了你还要睡多久?”外婆摇了摇睡得死死的洛樱,她却纹丝不动。“嗨,这丫头。”外婆无奈地把粥放在了旁边的小桌上,“可青,可青,有狼……有狼……”外婆的手一下僵住了,她想起来了?还是她梦见了什么?没有多想,她赶紧把洛樱弄醒了过来。 “外婆,怎么了……”洛樱揉了揉眼睛,感觉屋里很热,口也很渴。“阿樱做恶梦了吗?”外婆柔声问。洛樱只记得自己刚才好像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但是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只觉得头好沉好重。 “听说云聃受伤了呢,好像从山坡上摔下去了。你们是好朋友,你今天去看看他吧。”洛樱听了,继而点点头,看来云聃为了找她被狼抓伤的事情没有别的人知道了。她起床洗了把冷水脸,望着镜子里的两个巨大黑眼圈苦笑了一声。 外婆再三叮嘱她去找云聃就好,不要上山,一直追着说了一里多路,洛樱只能不停地好好好好。背包里装了些牛奶和零食,不知道云聃爱不爱吃,洛樱一想到昨晚上他疼得皱眉的表情,心里就有点愧疚。 “不要去找他。”黑云压顶,洛樱没有抬头就知道是谁了。“不用你管。”她想从他身边绕过去,他只斜退了一步就又挡在了她面前。“让开!我找他关你什么事啊?”洛樱没好气的说,她越来越搞不懂面前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说了不要去找古云聃,他们家不是什么好人!”陈可青的声音有些急躁,就是拦着她不让她过去。洛樱干脆不躲闪,仰着头看着他。他还是皱着眉头,脸似乎比前几日有些消瘦,被洛樱眯着眼睛打量不禁让他有点儿不好意思,赶紧别过了脸。“你是不是喜欢我?你不让我去找他,是因为吃醋吗?” 陈可青心里咯噔一下,心跳得似乎更快了。“谁说的?我只是不想你被卖了还帮人数钱而已。”他别过脸,“哟,这么黑的脸还能脸红?是被我说中了吗?”洛樱使劲掰过他的脸,看着他惊讶的神情有点得意,他的惊讶一瞬间变成了恼怒,一把打开了她的手。“既然不是,那就更不用你关心了。我爱跟谁在一起跟你无关。”洛樱拉下了脸,直接绕过他朝前跑,却被他一手拽住衣领扯了回来,她感觉眼前一花,就被他扛在了肩上。“不准去!”他朝着洛樱家的方向走去,再没解释什么。 “你混蛋啊!放我下来!”不管洛樱怎么挣扎扑腾,陈可青就是不放手,她有点急了,狠狠在他背上咬了一口。“啊!”他有点吃痛,手一松,洛樱便掉了下来,她顾不得拍身上的泥,一溜烟撇下她跑了。“属狗的啊!”他反手揉了揉被咬了的背,回过头却发现她跑得早没影子了。他望着远方,心里像什么东西漏了一拍。还是,没办法阻拦吗…… “云聃,你在吗……我……”洛樱兴冲冲地推开门,却看见一个女孩儿坐在古云聃身旁,正跪在床上帮他的肩膀换药,看到她进来似乎愣了一下。 “阿樱,你来了啊,进来坐。”古云聃一下子站了起来,赤着上身跑了过来,把她拉进了屋,脸上满是兴奋。“额,我来看看你,她是……”洛樱用手指了指他身后的女孩儿。古云聃这才想起来身后还有个人,“啊,她叫周朵,算是我妈妈的徒弟吧……我妈妈让她来帮我换药的,你不要多想啊。”洛樱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多想什么啊?你这小屁孩儿。” “云聃,药还没换完呢。”叫周朵的女孩儿终于开了口,脸上带着愠怒,她的年纪和洛樱差不多大,眼角微微有些往上,给人的感觉像极了云聃的母亲。“朵朵,她叫洛樱,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忘了。快过来换药。”周朵直接打断了古云聃的话,把他拉回了刚才坐的地方,继续在他肩头摆弄着。洛樱摊了摊手,古云聃便学她的样子,然后直接被周朵拍了一下脑袋,这才安静下来。 洛樱在包里翻找着,找到了两根棒棒糖,递给他们俩,女孩儿面无表情也没有接,男孩儿则兴奋地接了过来。“这是什么?”他有点兴奋,“是吃的?”洛樱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拿过棒棒糖,替他扒掉包装纸,他迫不及待地塞进了嘴里。“朵朵,好甜那,你尝尝。”他说罢,直接把嘴里的棒棒糖拿了出来,塞到了旁边女孩儿的嘴里,洛樱和女孩儿都愣住了。 周朵没有吱声,脸却一下红了,继续细心替他处理着伤口。古云聃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妥,然后自己扒开了另一个棒棒糖,也放进了嘴里。洛樱顿时觉得这个房间里自己是如此的多余…… “朵朵你回去吧,我有事和阿樱说。”古云聃似乎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干嘛啊,才给你包扎好你就撵我走,”女孩儿有些生气,“如果不是老师让我来,我才不会来这里!”嘴上这么说,她却狠狠地剜了洛樱一眼,洛樱赶紧低下头玩起了对手指的游戏。“朵朵,你听话嘛,我明天去找你玩好不好?”古云聃柔声说,虽然只有洛樱和周朵两个朋友,但是他的脾气却一点也不乖戾,有时候还说不出的温和。周朵占了起来摔门而去。 “阿樱,你坐这里行不行?”古云聃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床,洛樱走过去坐在了他身边。又是这样的眼神,每次他眼神里装满了温柔的时候,洛樱总有种怪怪的感觉,有点想躲开,却又躲不开。“你头上怎么还有泥?摔倒了吗?”他伸手想掸掉她头发上的尘土,却被她灵巧地躲开了,“呃,没事,碰到了个麻烦的家伙……”洛樱伸手拍了拍,脑海中一想起他又把自己扛起来的场景,就恨得牙痒痒。 古云聃看到她的表情,明白了几分,神情里有点不快,“是可青吗?他是不是不要你来找我?”洛樱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他跟你说什么了?你好像不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我只是觉得……”洛樱扫到了他露在外面的伤口,神色有些变化,“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看到可青和狼群在一起?”古云聃的表情有点复杂,点了下头。“他一直阻拦我来找你,还跟我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难不成,你的伤……”她不敢往下想,虽然她一开始根本就不拿古云聃的话当回事情,但是这次他受伤是她亲眼看到的,而且就这么巧是在古叔没有布置兽夹的时候出现,难道陈可青真的跟那些狼有关?不对,这又不是写小说,怎么可能…… “阿樱,你还是不相信是吗?”古云聃看到她的眼神有些闪烁,只好叹了口气,“你信他,还是比信我多一点吧。”“哪有的事,”洛樱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如果我相信他,我今天就不会来找你了,你对我比他对我好多了。”她看到他的脸上的阴云慢慢散开,心里舒了口气。 “之前你遇到狼的那次,是我让父亲撤了兽夹,”他忽然缓缓开口,“我听说你要回来,很开心,但是你没有来找我而是去找了陈叔。我也上了山,怕你被兽夹误伤,我就催促父亲去收回了兽夹。没想到,那天晚上你就遇到了危险……”洛樱没有说话,抱着腿靠在墙上,静静听他说。“我听到了狼王的声音,找上了山,我看到了你被围住,但是我没有勇气冲过去救你,我也不确定你是不是阿樱……后来,后来又听到了同样的叫声,那群狼就散了,我就赶紧到了你身边……” “狼王?”洛樱皱着眉,仔细在脑海中搜索着,那天的狼嚎让她记忆尤新,一想到那些绿色的眼睛,她身上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怎么知道是狼王?我记得狼群的头儿不是叫头狼吗?那种瞎了只眼还有个刀疤的狼……”她本想开开玩笑,一转头看见古云聃那只白色的眼睛,马上住了嘴,“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阿樱,我说的是真的!”他有些急迫,一下子抓住了洛樱的双肩,两只眼睛里都闪耀着同样的恐惧,“那就是狼王,是我们进到雾谷的时候听到的那个声音!”被他摇晃得有点头晕,洛樱努力保持着头脑的清醒,他的意思是,她在回来的第二个晚上就遇到狼王?那只他父亲找了十多年的狼王。她忽然回想起自己被狼群包围虽然只有短暂的几分钟,但是那种让她有熟悉感的恐惧却是刻骨铭心。 后来古云聃说了些什么,她都没有再听进去了,她留下了给他带的零食,然后就急匆匆地背着包下了山。古云聃一直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 阿樱,我们三个,是命运注定要捆绑在一起的人吧。 短短的两周就听到了这么多离奇古怪的事情,还发生了许多事情,洛樱觉得自己的脑子被搅了个乱七八糟,她试图理出思路,最后却发现这些杂乱的东西就像接不上的线头。 咚咚咚,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路,“阿樱,吃饭啦。”是外公。 洛樱心不在焉地吃着饭,这么多东西弄不清楚,她不甘心。当年发生的事情,她能深入询问的人也就只有外公外婆了,陈叔可青还有云聃,他们似乎知道的东西很多,但是看起来都不愿意透露更多。 “阿樱,你怎么了?想问什么就问吧。”外公倒是先开了口,让洛樱有点惊讶。“外公,那些事情,为什么过去我问你你都不说,这次回来却全都告诉我了呢?” 外公依然一副淡定的样子,“小时候说这么多,怕你想起还会害怕,而且你又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事情,索性就不说罢了。但是这次你回来,似乎陈家和古家都有些动静,我还是提前给你说了你好接受些。”“有动静?什么意思?”她不知道自己的回来到底意味着什么。 外公转过头看着她,眼神很意味深长,“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回来吗?是因为这片林子在召唤你……”“噗……”洛樱的饭直接喷了外公一脸。“召唤?外公你是聊斋看多了是吗?”她抽了张纸给外公擦了擦脸,她觉得这个理由太荒唐了。外公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我从小就住在这里,一开始,这里的人都对森林充满了敬畏,后来他们有了枪,就开始无所畏惧,直到你们三个出了事……” 洛樱被外公严肃的表情吓住了,静静坐在那儿听着,“你们三个那个时候才5岁,按理说是根本就上不了山顶的,但是最后却在雾谷里找到了你们,还差点都死了……大家都觉得非常惊讶,尤其是你和古家小子身上的伤,根本就是那个传说里才有的狼王才能造成的。村里的老人说,能从狼王口里逃生的人,终有一天还是要回到雾谷的……可能或多或少是害怕这个传闻成真吧,陈家古家还有我们家就渐渐疏远了,你在这里上完了小学,你父母也把你给接走了。” “……”洛樱沉默了,顺势把脑子里的思路整理了一下。 “阿樱,别怪你外公现在才告诉你,这也许就是命……”一直没开口的外婆突然说话了,“在你回来之前,你陈叔特意来过我们家,他说他总做梦,梦见当年在雾谷里找到可青的时候的场景。没过几天,你就说你要回来了,不过还好,你就这么待着,不就平安无事了吗?” “那……古叔那边呢?”洛樱想了想,还是不要把遇到狼的事情告诉两老了,免得他们担心。 “你古叔一直以为你已经死了。”外婆给她夹了点菜,“云聃一只眼瞎了以后,他就变得有点神神叨叨的了。但是在你回来之前,我总在院子外面看见云聃,他好像知道你要回来似的,等你回来的那天,他又不见了……估计是怕你见到他那副样子吧……” 三个人再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以沉默结束了这次晚餐。 第九章。狼王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这是在哪里……四周都是浓密的雾气,地上铺满了落叶,四周是一片诡异的安静。“外公,外婆……”洛樱感觉自己有点透不过气来,她隐约可以听到潺潺的水声,却辨不清方向。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地…… “阿樱,阿樱……”身后有人在叫她,她回过头,却看见古云聃像僵尸一样站在她身后,脖子上的皮肉翻了起来,都是淋漓的鲜血,洛樱惊恐着往后退,努力地想躲开他……面前的人只是伸着双手,口中喃喃,蹒跚着靠近…… “不要过来!”洛樱猛地从梦中惊醒,她才发觉自己全身都被汗水浸湿了。这个梦的主人公,已经不是她和那匹狼了,是现在的她,是现在的云聃。她定了定神,拿起床边的杯子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大口水。脑中的秘密像气球一样胀大,是到了要爆开的时刻了么?洛樱躺回床上,月光从窗户照射进来,像银色的沙子洒落了一地。城里的生活寡淡无味,她在学校里的朋友很多,却依然排解不了心中的寂寞,之前因为学业繁忙,多年都不能回来这里,现在如愿回来了,一系列的经历却又让她有点无法招架,。这片森林从小到大,都对她有种巨大的吸引力,虽然她知道这吸引力危险而致命。 难道,真的是因为这片森林在召唤她吗? 洛樱心里突然有种强烈的愿望,她想要破解童年的秘密,她想亲眼见一次那只传说中狼王! 这些天护林员们每天都在山上巡查,洛樱找不到机会上山了,只能全凭自己零散的记忆画出了一幅地图。对雾谷的印象除了那遮天蔽日的大雾,自己似乎没有任何记忆了。 脚边突然很痒,一低头,发现是那只陈可青送个他的小兔子。外婆把兔子养得很好,也不关着,每天都让它在屋里自由活动。“你怎么在这里啊?”洛樱把它抱了起来,兔子很听话,在她怀里乖乖呆着不动。 “哟,它居然听你的话啊?” 后面突然伸来一只大手,直接把她面前的纸抓了过去。“唉,你快还给我!”洛樱急了,一松手,兔子掉到了地上,她顾不得那么多,拼命伸手抢。“这是什么?”陈可青拿着纸仔细看了一会儿,眼中的神色瞬间变冷,“这是地图?你要去雾谷?”洛樱一下子跳起来,把纸片抢了回来,在桌上细细抚平。 “你回答我啊!你去雾谷干什么?”他的口气好像很担心。洛樱心里偷笑,但是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他把她强行转了过来,英俊的脸上写满了焦急和不解。“你就是个路痴,自己去简直就是找死啊!” 洛樱脸上很不快,一把把他推开。“死不死跟你有什么关系!”这个讨厌的家伙,怎么说个话老是能气死个人。“怎么跟我没关系!”陈可青突然猛地伸手把她揽在了怀里,洛樱顿时呆住了,只感觉耳边是他口鼻里呼出的热气。“我对你怎么样,你还看不出来吗?” 她觉得自己的脸红得发烫,那双揽住她的手臂也热得发烫,她想挣开,身体却没有动。“我只知道你老是强迫我这也不许,那也不许!”洛樱忍不住顶了他一句,背对着他,他应该看不见自己的表情,那就好那就好。“……我强迫你也是为你好啊,不想你有危险!”他恨恨地说,洛樱能猜到他脸上那副纠结的表情。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两个人居然就这么僵持着没有再说话,最后洛樱很尴尬地挣脱了他的手臂。 “好吧,我们好好交谈一次,你坐下。”洛樱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脸红的窘迫。陈可青挠了挠头,坐在了她的对面,突然忍俊不禁笑了起来。“严肃点儿!”她拍了拍桌子,对面的人也咳嗽了一声,收起了笑容。 “把你知道的,关于我们小时候受伤的事情,还有关于雾谷的事情,都告诉我。”洛樱煞有介事地拿出了笔和本子,严肃地看着他。陈可青拼命忍住笑,隐藏住眼中的一丝担忧,“我知道的,跟现在你知道的也差不了多少。我只是伤得没有你重而已。”他一只手撑着脸,端端地打量着她。洛樱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把他的脸推了过去,“跟你说了要严肃点,有些事情,我觉得有必要进一趟雾谷弄明白。” 对面的人笑容僵在了脸上,表情又变回了之前冷冷的样子,“我说过,你不能去,我也不会让你去的。”口气不容商量。 “那你带我见一面狼王。”洛樱猛地把脸凑到了他面前,星子般的眼睛里路出坚定的神色。陈可青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狼王?你什么意思?” “云聃说,见过你和狼群在一起,在我遇袭的那个晚上,他说那天狼嚎的声音就是狼王的声音……”她细细看着他,不放过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她想知道,他一直藏着的那个秘密。陈可青的表情有点不自然,最后淡淡吐出一句:“我不知道。” “你不告诉我,我就去雾谷找狼王!”她大声说,他的不诚实让她很恼怒,她不愿意面前这个人欺骗她。“你够了!古云聃那个小子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信!”洛樱没想到他一下子咆哮了起来,呆呆地往后退了几步…… 他意识到自己有点凶了,赶紧起身想拉住,却被她躲开了。“你根本什么都不想告诉我,我也什么都不想跟你说了。”洛樱转身欲走,他急忙挡在了她面前。 “有些事情,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晚上到山顶来找我,我会给你留下记号。你放心,绝对不会有狼……”说罢,他望了她一眼,默默地走了。 终于挨到了天黑,外公外婆都睡下了,洛樱才背起小背包,打着电筒开始上山。多年没走过夜路了,她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这种黑暗,晚上的蝉鸣依然很吵,吱啦吱啦得吵得很心烦。记号在哪儿那?洛樱走了好一段都没看到陈可青口中的记号,难道又被耍了?她口中咒骂着大骗子,双脚却仍然不停地往山上走去。她小心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如果突然窜出来一只狼,自己肯定就完蛋了。 前面的树上突然出现了亮亮的痕迹,洛樱走上前去,发现是一个箭头的记号,她用手蘸了一点闻了闻,呵!居然是萤火虫的汁液,这个家伙还真聪明。她顺着树上的记号,慢悠悠地往上走,她发现这条路巧妙地绕开了陈叔和古云聃家的小木屋。 终于登上了山顶,洛樱偶然一抬头,一下惊呆了:夜空就像一座巨大的蓝色大幕,上面的星辰似乎比以往都要明亮,月亮发出柔和的银光,给整个山顶镀上了一层银色。她关掉手电筒,不禁~看得入了神。 “阿樱。” 她这才发现前面那个高大的身影,全身也被镀上了银色。在夜晚,他的眼睛居然能发出星星一般明亮的光芒。洛樱朝他走了过去,她从没见过眼神这么温柔的他,被月光刻画过的轮廓让她心跳加快。 她突然停住了脚步,在人影的身后,出现了一双发着绿光的眸子!她听到一种低低的咕噜声,是狼喉咙里的声音。“阿樱,别怕,它不会伤害你的。”对面的人影向她伸出了手。她没有动,那双绿眼睛的主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往后退了几步,定定地坐在了地上。 “……”洛樱小跑几步,走到了他身边。“你胆子还真大,还真敢来。”他一把把她拥进怀里。洛樱闻到他身上有种淡淡的青草味混着的腥味,头贴着他的胸膛,隔着单衣能听见他的心有力的跳动。 “那只……是狼吗?”洛樱从他怀里探出头来,望了望他身后的那双眼睛。“是啊,它叫小灰,是我捡来养大的。”他的声音很平静,不时用手抚摸着她的头发,然后搂着她坐在了草地上。 女孩儿的好奇心似乎完全被端坐在那里的狼吸引了,“我可以摸摸它吗?”没想到她胆子真不小。“摸呗,它不会咬你的。” 洛樱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狼看见她伸过来的手似乎不满地咕噜了一声,然后往后躲了一下,最后还是被洛樱按住了头。“啊!是真的狼啊!”洛樱很兴奋,借着月光,她看清了面前半个人高的大东西:全身的毛又灰又亮,就头上和耳朵上的一点毛是黑色,看起来很像哈士奇,但是眼睛里头却藏着杀气和凶残。它不喜欢洛樱总摸它的头,被她蹂躏了会儿便挣脱了跑到林子里。 “好玩儿么?”陈可青低头看着她,眼神很柔软。洛樱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收回了手搂住他的脖子,他呆了一下,然后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把她抱在怀里。“可青,你为什么会和狼在一起?”她不想破坏这难得的美好气氛,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她望着他的眼睛,他只是看着远方有点出神。 他从小就听着各种关于狼的故事长大,但是一直没有接触到真正的狼。后来他们在雾谷遇险,五岁的他摔断了肋骨,可很快就痊愈了。他们一家随父亲住到了山里,后来有一天,他在山上遭遇了狼群,但是狼群并没有袭击他,而是默默地围着他、守了他一夜,第二天清晨才散去。因为长期住在山上,他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哥哥死后,他又和古家交恶,从此他习惯了晚上到山上来,找那群不会说话的伙伴们倾诉……他的口气很平淡,仿佛在讲着别人的故事。 “那狼王呢?你认识狼王吗?”洛樱抬头望着星空,躺在他的怀里真的很温暖,很舒服,她好想一辈子都不起来。 “狼王?狼王就是我啊!”陈可青嘿嘿地笑着,“你被狼围住那天,我不学狼叫,怎么把你救出来呢?”“哦!原来是你叫那群狼来吓我的,可恶的家伙!”洛樱从他怀里弹了起来,伸手拼命弹他的脑袋。 “哎呀,好疼,好疼啊!小姑奶奶别弹了。”陈可青钳住了她的双手,把她拉回了怀里,不让她动弹。“乖乖的,别动,陪我坐一会儿好吗?”洛樱嗯了一声,闭着眼偎在他怀里。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了。呃?是个梦?她挠了挠头,忽然闻到自己衣服上那股混着青草味的淡淡腥味。看来都是真的了。昨天偎在他怀里,居然就这么睡着了,她不由得笑了起来。 第十章。线索。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窗外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洛樱从窗户里探出脑袋,伸出手感受这一片难得的清凉,脑子里全是昨天晚上陈可青的表情,嘴角不由得上扬。她想去找他。 洛樱撑着伞走在田间小路,整个小山村被一层薄薄的水汽笼罩着,时不时传来几声布谷鸟的叫声,就像一幅巨大的水墨画,头发和衣角早就被雨水沾湿,但是她很喜欢这种感觉。 “你就是洛樱吗?” 洛樱回过头,是那天在云聃小屋里见过的女孩儿。“周朵?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周朵没有打伞也没有穿鞋,穿着一件长罩裙,用有点玩味的目光打量着她。“你不要去找云聃,你这个不祥的女人。”她的口气变得很不友好。洛樱顿了一下,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十几年前你们就没有干系了,你不要再去找他。”周朵还是没有表情,头发上挂着晶莹的雨水,有的都顺着脸开始往下流了。 “唉,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周朵不理洛樱的追问,直接转身走了。洛樱本想追上去,但是她光着脚走得特别快,最终还是没有追上。 雨一直没有停,洛樱站了好一会儿,最后决定去找古云聃。昨晚的事情,并没有解开她心中所有的疑惑,接二连三的梦也不能唤起她脑中的记忆。 洛樱站在小木屋门口,敲了很久的门,门却并没有开。不在吗?她有点失望,转身准备走,身后却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洛樱脑子一转,急忙躲到了小木屋背后。 “爸,门口有脚印,好像阿樱来过。”是云聃的声音,能听出来他似乎很高兴。 “那又怎么样,人都走了。”男人平淡的声音。洛樱一直听着他们进了屋,关上了门,才从屋后的柴垛里探出了头,她隐隐听到了里面的谈话声。 “奇怪,明明山上布置了那么多兽夹,两三天了,为啥一只狼都没抓到……”男人的声音里透着焦躁。“你妈说,你的眼睛过了二十岁,就算抓到了狼王也治不好了……” “爸,都这么多年了,我都习惯了。”男孩儿的口气却很平淡,好像这件事跟他无关。“我已经见到阿樱了,她也没有嫌弃我,有没有这只眼睛对我来说都一样。” 洛樱贴着木板听着,鼻子有些微微发酸,这个少年,这么多年都是为她而活着吗? “你放屁!”男人一听这话,突然变得气急败坏,“当年她害你瞎了,现在又害你失去了两次治好眼睛的机会,她就是个灾星!”屋里好像什么东西被踢翻了。 “你不要这么说她,这一切明明就跟她无关啊,她什么都不知道!”男孩儿急着争辩,“如果不是心里想着她,我能活这么多年吗!所有人都把我们当成怪物,只有阿樱像从前一样愿意接近我,只要她愿意跟我在一起,她就是我的眼睛!” 屋里的人都沉默了,洛樱蹲在屋外,眼里的泪水快要漫出来,她使劲眨了眨眼,悄悄离开了小木屋。 “狼王?狼王就是我啊!”“只要她愿意跟我在一起,她就是我的眼睛……” 洛樱捂住了耳朵,她心里很乱。从小她就比一般人敏感,两个人的心意她早就能感觉到,但是她却选择不了。脑海里不断出现陈可青的笑脸,还有梦中脖子上满是鲜血的古云聃…… “阿樱。喜欢吗?” 一束野花忽然出现在了她眼前,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洛樱头也没抬,只是接过了那书花。跟他想象中的那股兴奋劲儿完全不一样,陈可青瘪瘪嘴,觉得有点没趣,但是什么也没说,只是陪她趴在窗边看着窗外的细雨。 空气里只剩竹林北风吹动的沙沙声和泥土的淡淡清香。洛樱望着远方出神,像被抽了灵魂的木偶。陈可青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转过脸来看着他。 “你真的是狼王?” 男孩儿望着她,黑色的眸子像深不见底的湖水,点了点头。 “那云聃的眼睛是你弄瞎的?肩上的伤也是你弄的?” 陈可青吸了一口气,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变化,这次,他先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什么意思?”洛樱不解。 “他的眼睛不是我弄瞎的,肩上的伤是我让小灰弄的,就是要让他远离你。”陈可青口气很平淡,伸出修长的手指,逗弄着她手中的花。 “那你根本就不是狼王,只有狼王才能造成那样的伤,才能让我差点死掉。你只是个跟狼走得很近的人。”呵呵,面前这个人,连单独跟她在一起的时候都要撒谎吗?洛樱觉得心脏忽地收紧了一下。 陈可青站了起来,把她的身体掰了过来,她别过头不看他的眼睛。“阿樱,我从头到尾跟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最后再跟你说一次,他的眼睛不是我弄的,但是,我就是狼王,就是古叔找了十多年的狼王!” 洛樱猛地抬头,狠狠咬住了他的手,他手掌吃痛,但是并没有抽回手,只是任由她咬着,她眼睛里那种决绝的寒意让他的心跳瞬间就漏了一拍,她果然不相信是吗。 她突然松开了口,死命地摇晃着他,几乎是徒劳,“你不是狼王吗?你不是有毒吗?我咬了你的手我为什么没有中毒?我为什么没有瞎!!!”看着她已经变得有点歇斯底里,陈可青只能苦笑,好不容易靠近了一点,她又要把他推开了。他没有再解释什么,转身走了。 洛樱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细雨里,眼眶酸得厉害,最终还是忍住了。 不管真相是怎样,她一定要自己弄清楚。 她打算去找周朵,外公外婆知道的似乎就只有那么多,云聃那里也打听不出个所以然,可青几乎没有一句真话,这让她很气恼。洛樱感觉自己似乎正在跌进一个秘密的沼泽,如果她再不醒过来,最终会死在里面。 一路上许多村民从她身边来来往往,看到她都会笑呵呵地打招呼,她也强装热情地回应着。她在这里长大,度过了美好的小学时光,村里的人都非常淳朴,除了同龄人偶尔不懂事会嘲笑她之外,这里的人对她都是关怀备至的。如果没有经历那场灾难,也许她和可青云聃,现在都是平凡的大学生了吧。三个人的生活,似乎在十几年前突然就被生生劈出了三条岔路。 周朵家修的是三层小楼,比村里一般的二层小楼看起来似乎要气派很多。听村民说,周朵是周家的独女,不愿意上学,就跟了云聃的母亲学医。她非常有天赋,虽然现在镇上有了卫生所和医院,但是村民们对她们的依赖似乎有增无减。 周朵坐在院子里,面前放着一个漆黑的药碾子,双脚灵活地踩着碾轮来回滚动。她手里捧着一本有点残破的书,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洛樱的到来。 “朵朵。”洛樱小声喊她,周朵总是一副厌恶她的样子,她只能先去套近乎。 女孩儿的脚停了下来,抬起头打量着她,“叫我周朵就行,朵朵不是你能叫的。”她淡淡地说,用手指了指走廊上的小凳子,示意她去抬过来。洛樱拿过凳子,坐在了她身边。她身上弥漫着一种草药的清香,洛樱看到她鼻子动了动,然后皱起了眉头。 “你身上怎有狼的味道?” 洛樱赶忙抬手闻了闻,身上那股混合着草香的腥味还没有消散,“呃……上次云聃遇到狼了,我扶他回来的,可能味道还没散吧。”周朵眯起了眼睛,小巧的鼻子上挂着汗珠,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你来找我是因为早上的话吗?” 洛樱点了点头。 “狼群是因为你才回到这个村子里的。”周朵没有抬头,继续看着手中的书。洛樱心中一惊,等着她继续说。“你小学毕业走之后,这里陆续出现了狼,但是狼群从来没有袭击过人,也没有人因此受伤。后来这里建立了保护区,狼却不怎么出现了,但是你一回来……”周朵终于抬头看着洛樱,细长的眼睛里透着寒意,“这里的狼就伤了云聃。” 洛樱低下了头,要告诉她可青说的一切吗?但是她觉得面前的女孩儿隐隐透着一股危险和神秘的气息。 “狼王,是狼还是人?”洛樱酝酿了很久,还是问了。 周朵的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色,继而嘲讽般地笑了起来,透着跟她年纪完全不符的世故。“狼王当然是狼了,你该不会傻到认为狼群会让一个异类当王吧?”她笑起来的声音很刺耳,让洛樱觉得不舒服。 “那我要怎么才能见到狼王?” 刚说出这句话,洛樱明显地看见周朵脸上的笑容瞬间没有了,“你疯了?”“没有。有些忘记的事情,或许要见到狼王才能想起来。”洛樱定定地看着她,让她的表情开始有点不自然。“没有人能活着见到狼王,”周朵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就算见到了,也会成为狼王口中的食物。” 洛樱继续追问着,周朵却继续埋头看书,再也不愿意回答她一句。 “那就这样吧,我自己会调查清楚的。”洛樱起身再见,看来是再问不出什么东西了。 “等等。” 洛樱回过头。周朵依然坐在那里,只是抬起了头。 “你答应我不去找云聃,我就告诉你怎么去雾谷找狼王。”她的口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云聃我会见,狼王我也会找。”洛樱出奇地平静,“我见不见云聃是我我的事,他不是任何可以用来交换的条件。” 周朵一下愣在了那里,看着洛樱慢慢走远。 “这个灾星一样的女人,一定要在现在这个时候出现吗!”她攥紧了拳头,手中的书被她揉成了一团。 第十一章。困兽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洛樱回来的路上去了一趟乡村图书馆,从一大堆养殖和种植的书籍里头翻找到了一份地图。 洛樱的专业跟地理稍微沾点边,所以这复杂的地图她勉强还是能看懂的。这里的山不算太高,但是连绵不断,如果想从两座山中间的峡谷进到雾谷中就要绕非常远的路,所以直接翻过山进入雾谷是最快的方法。地图上的山都有很多的标注,一些小道也用铅笔画了出来,但是雾谷那一块,除了谷口有零星的标注,中间那一大块都是空白的,只简单标注了两个字:雾谷。 如果没有雾谷的地图,就算进去了估计也活着出不来了,不过里面那么大的雾,要地图又有屁用啊!身为路痴的洛樱彻底郁闷了。不过要想得到真相,就得花点时间了。 地图上标注出来的上山的最短的路有两条,一条经过陈叔家,另一条则在古家旁边。洛樱突然想起那天晚上上山的那条路,刚好绕开了两家,好,就从那里上山。不过下到雾谷的路似乎不太好办,洛樱仔细在脑海中搜索,但是完全没有任何印象。周朵的脸一下子出现在了她的眼前,不行,她对自己好像有很深的敌意,会故意整自己也说不定。洛樱立马放弃了再去找周朵的想法。 村子里的人似乎对这篇林子和雾谷有种深深的敬畏,即使在有枪支的年代,他们的活动范围仍然没有深入到雾谷,连古叔那样的狂热猎狼分子的活动范围都不会下到雾谷底端,只是在当年找他们的时候小心探入过。洛樱隐隐生出了些犹豫,如果不去,也许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过去了,等她回到了城里,这段记忆就对她没有任何的影响。但是她心里有太多的疑窦没有解开,现在了解了那么多,那一块空白的记忆反而成了她心头的疙瘩。 “只要她愿意跟我在一起,她就是我的眼睛……” 古云聃的声音又在洛樱耳边响起了,这句话现在真成了魔怔了。洛樱苦笑了一声,倘若那个时候真是古云聃救了自己,那自己欠他的何止是一只眼睛,还有他这十多年来的幸福生活……这片森林,这片浓雾笼罩的山谷,似乎有一种巨大的力量迫使她必须靠近。 如果我找到了真正的狼王,那这一切的秘密就都能解开了吧。 小黑包里装了些吃的和水,还有一把匕首――这是她随父母去西藏自驾游的时候买的,便一直带在身边,这把刀并没有开刃,但是因为刀身很薄,所以还是狠锋利。洛樱心里很忐忑,她也拿不准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万一自己真的在山上遇到了意外,外公外婆怎么办?他们又该如何面对她的父母呢?她装东西的动作也不由得慢了下来。 算了算了,不能再想了,不然更不能上山了。洛樱定了定神,把一个小布袋的绳子系得更紧了些。 外公外婆屋里的灯熄灭了两个小时左右,洛樱悄悄从屋里溜了出来,掩好了门。夜光的电子表上显示的时间是两点十二分,她看了一眼地图上自己凭记忆画的那条路,打着电筒上了山。 前些天树上那些萤火虫的记号已经被雨水冲刷掉了,一进了林子洛樱就有点犯晕。她努力定了定神,沿途折了些树枝做记号。夜晚的山林很静,连蝉鸣声都没有了,草丛很湿,空气中尽是青草的香味和泥土的腥味。一个人走,路途显得格外漫长,她不敢大意,山里让人畏惧的除了狼,还有古叔的兽夹。 终于到了山顶,洛樱早已汗流浃背,她看了一眼表:三点五十,她皱了皱眉,自己居然走了一个多小时。深蓝的天幕依然笼罩着小山村,虽然是夏天,但是南方的天空也要到四五点左右才能泛起鱼肚白。时间不多了,要在外公外婆发现之前赶紧下去,如果被抓住了,估计就再也上不了山了。洛樱顾不得更多,开始翻过山顶往下走。 下山路上的草似乎比上山路上的高了许多,也湿了许多。路不算太陡,但是低头却几乎看不了多远的路,雾谷的雾气在夜晚似乎更浓了,月光下透着让人恐惧的白色。洛樱折了根树枝当手杖,先探清了前面的路再往前走,因为外公说古叔好像在靠近雾谷的那一面布置了许许多多的兽夹,那些兽夹能轻而易举地打断狼的腿骨。 越往下走,空气的温度越地,这似乎有点反常。洛樱紧了紧身上的牛仔外套,加紧往前走。天空开始渐渐泛起了鱼肚白,洛樱擦了下头上的汗,她估计已经走到了离山顶四分之一的地方了,前面的能见度也越来越低。 “唉哟!” 她感觉被什么东西种种地绊倒了,第一反应腿是不是被兽夹夹住了,但是腿上并没有疼痛的感觉。她用手在地上摸索着,突然摸到了一个温热的,毛茸茸的东西,有点熟悉的手感。 “小灰!”洛樱惊讶地发现那个躺着的东西居然是那匹叫小灰的狼,它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睛无助地望着前方。她这才发现狼的左腿已经被一个铁制的兽夹死死咬住,不住地往外流着血,伤口深可见骨。 洛樱有些奇怪,电视里的狼受了伤不是会呼唤朋友来帮助它吗?这只狼怎么这么安静?狼突然转过头看着她,当初眼睛里那闪亮的光芒已经暗淡了,嘴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你这是在求我帮你吗?”洛樱看着它,“看你这么诚恳的表情,我就帮帮你吧。”兽夹是锯齿形的,洛樱带上了皮手套,然后用力把兽夹往两边掰。“好紧啊!”洛樱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她感觉兽夹的锯齿似乎已经扎破了她的手套,但是她依然没有松手。 兽夹终于张开了一点点,狼迅速把自己受伤的腿抽了回来,洛樱一下脱了力,猛地抽出了手,手套却被重重地夹在了兽夹中间。 “呼……好险……”洛樱长长地舒了口气,受伤的狼缓缓抬头看着她,突然伸出舌头开始舔她的手,她这才发现手已经被扎得流出了鲜血。“算是只有良心的狼吧。”她笑了起来,摸了摸狼的头,闻了闻自己的手,上面是一股狼嘴里浓重的腥臭味。 “呕……”她有点后悔,差点吐了出来。狼低着头在舔自己的脚上的伤口,血并没有止住。洛樱在包里翻了一阵,只找到了一把剪刀和几个创口贴。她用剪刀在自己的T恤上绞了一圈下来,然后拿出包里的矿泉水给狼冲洗了一下脚上的伤。狼疼得抽搐了几下,但是并没有动,只是看着她。“唉,你这眼神……”洛樱突然有点脸红,小灰的眼神跟陈可青几乎一模一样,“跟谁学的,这么恶心……” 给小灰包扎好了伤口,天也几乎快大亮了。洛樱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再折腾一会儿,自己就真走不了了。“小灰,你在这里乖乖呆着,可青应该会来找你的,你不要乱动啊。”洛樱剥了几根火腿肠放在狼的身边,然后摸了摸它的头,它并没有像前几次那样厌恶地躲开。 洛樱有点担心,如果把小灰扔在这里,上山来找他的人会不会伤害它?“哎呀,罢了罢了,碰到你和陈可青说不定就是我的劫数!”洛樱咬咬牙,一把抓起地上的火腿肠,然后猛地把狼抬起来扛到了肩上,“好……好沉……”她差点跌坐在地上,记得当初陈可青扛起她在雨中飞奔的时候似乎挺容易的嘛,怎么这会儿轮到她了就这么费劲。 “外公啊,难道这就是命?”洛樱苦笑,拄着树枝一点点往下走……狼被她扛在肩上似乎有点不舒服,扑腾了几下,就渐渐安静了下来。 “老陈,老陈你们在吗!”急切而响亮的敲门声把陈可青和父亲惊醒了,他抬眼看了一眼桌上的闹钟:五点三十,谁这么早就上山来了。父亲迅速穿好了衣服和裤子,打开了门,门外站着的居然洛樱的外公外婆,他们的衣服被汗水打湿了,头上也全是露水。 “阿樱没来找你们吗?”外公的口气很焦急,躺在床上的陈可青一下弹到了门口。 “阿樱?阿樱没有来啊,她怎么了?”这个该死的小丫头,非得制造麻烦吗?陈可青皱着眉,看着老人从裤兜里掏出来一张纸,上面是熟悉的字体。他一把抓了过来。 外公外婆,对不起,我出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别担心――阿樱。 这算哪门子事儿?陈可青攥紧了拳头,重重地锤了一下门框。 “吴爷爷你别担心,小樱子说不定只是出去玩了会儿,他们城里不是流行什么,看夜景吗?她应该还在山顶上吧。”陈叔宽慰着,“我们马上上山找她去。” “阿樱就算是上山也是会告诉我们的啊!”外婆浑浊的眼睛里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她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就留了纸条,让我们怎么不担心啊。” 这死丫头不是不识路吗?居然还自己上了山。陈可青突然想到了什么,衣服也没穿就朝山上跑去。 “阿樱,你绝对不准出什么事情,你听到没有!”陈可青一边跑一边喊。 “云聃,”而后传来了母亲柔柔的声音,头发披散在肩上,散发着草药的清香。“听说阿樱昨晚上一个人跑上山了,你不去看看吗?” 古云聃一下子坐了起来,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阿樱一个人晚上上了山?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知道?” “我回来的路上,听到村主任给我说的,”母亲的口气很平淡,“现在阿樱的爷爷奶奶都跟所有护林员一起上山找去了,天黑之前找不到,估计就要下雾谷了……” “妈你怎么现在才说!”古云聃额头上沁出了一层汗,脸上的五官都快皱到一块儿了。“爸在山上布了那么多兽夹,伤到她了怎么办!”他抓起了挂在墙上的枪,三两步跑了出去。 “云聃,这个你拿着。”母亲突然按住了他的肩,递给他一包东西,古云聃一把抓过塞在裤兜里,头也不回地跑了。“这孩子。”她转过身,继续摆弄竹箱里的药材。 洛樱再也走不动了,把小灰放在了旁边的地上,全身酸痛。手上的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了七点。下到雾谷的速度很慢,她只觉得自己走了好久好久,但是仍然没有到达底部的感觉。四周已经被浓雾完全笼罩,她抬起头,隐约可以看到头顶上亮晃晃的日头,但是完全看不到天空。扛着死沉死沉的小灰,洛樱做起记号来更加费力了,有好几次在她差点就踩到地上的兽夹的时候,小灰就开始拼命发出呜呜的声音和挣扎迫使她停住了脚步。它受了伤不叫同伴来,或许也是怕同伴被兽夹伤害吧。 洛樱索性靠在了小灰的身上,下到了这个位置,村里的人一时半会儿估计也找不过来了。小灰的身上散发着熟悉的味道,那种青草夹杂着淡淡腥味的味道,让洛樱觉得很踏实。小灰突然转过头舔了一下她的脸,舌头上的倒刺刮得她脸有生疼。 “哎呀,好了好了,你别舔了。”洛樱有点受不了它示好的方式,索性坐了起来,从包里翻出一袋面包和矿泉水补充体力,也没忘记喂小灰一根火腿肠。 远处突然传出草丛被翻动的声音,有人来了! 第十二章。碎片。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洛樱脑子里有些乱,这该怎么办?她急忙把小灰往一棵大树后的草丛里拖,但是之前扛着它走了那么远的路,根本就没什么力气了。她用草把小灰盖住,然后躲到了大树的后面。 透过雾气,洛樱看到了是一个高大的男人的身影,她大气都不敢出,有点担忧地望了望不远处的小灰,还好它很乖,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男人的身影越来越近,洛樱的手紧紧抓着旁边的草,脸色惨白。出师不利啊,这么快就要被抓回去了吗?草丛里的动静越来越近……洛樱瘪瘪嘴,想象自己还是跟他走好了,不然被先发现的小灰说不定会有危险。 刚想起身,她突然发现小灰的位置动了几下,发出了窸窣的响声,小灰居然发出了呜呜的声音。这个家伙!洛樱急得想跺脚。男人似乎被那声音吸引,掉头往小灰的方向走去,洛樱心里咯噔一下——他的手里端着枪! 小灰被发现了,男人定在了那里,“呵,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居然还跑掉了!”洛樱觉得这声音仿佛有点耳熟,但是又不太笃定。 “有人救了你?”男人似乎发现了小灰腿上缠着布条,抬脚踢了踢躺在地上的狼,趁男人走神的空档,小灰忽然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朝男人扑咬过去。男人吓了一跳,提起猎枪就抡了过去,小灰被枪一下子砸在了地上,发出了不甘心的呜咽声。 “该死的小畜生,老子马上送你上西天!”男人恼怒地喊道,把枪端了起来,洛樱听到了上膛的声音,她知道她再不出去就晚了。 “古叔,住手!”洛樱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扑在了小灰身上。小灰的肚子剧烈起伏着,嘴里呼呼地喘着气。 “是你?”男人放下了端枪的手,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儿。洛樱一抬头就撞上了他猩红的眸子,表情就像寺庙里的怒目金刚。“滚开!这只狼是我的!”他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这个爱子心切的男人,此刻已经被杀意蒙蔽了双眼。洛樱强压下心中的恐惧,迎上他的目光,“古叔,这只狼不是狼王,你放过它吧,就当……就当为云聃积点德……” “呸!妈了个巴子的,老子还轮不到你这个小丫头来教训!”男人很恼怒,头上和手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治好了我儿子的眼睛就是给他积德了!所有的报应,都到老子身上来吧!老子才不怕!你让开!”他伸手揪着洛樱的衣领,直接把她扔到了一遍,把枪口抵到了小灰的头上。 小灰此刻却像只温顺的小狗,琥珀一样的眼睛静静地望着她。洛樱看到了那个眼神,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猛冲过去撞倒了男人,枪指着天空发出了鸣响。洛樱抓出腰间小黑口袋里的东西往前一撒,迅速夹起地上的狼,像兔子一样蹿进了林子的深处。 跑得很急,也顾不得眼前的路能看多远了,缭绕的雾气让洛樱觉得有点透不过气来,但是她一刻都不敢停,她感觉突然踩到了什么滑滑的东西,眼前一花,身体径直跌落了下去。 “阿樱,阿樱你别哭了,我们快走……”眼前的男孩儿拼命地安慰着她,她看不见他的脸,鼻腔里却充满了血腥的气味。女孩儿一直在哭,哭得有点上不来气了,男孩儿几乎是拽着她肩膀的衣服把她往前拖着走。 “我要回去!我要外婆……呜呜……”女孩儿哭得嗓子都哑了,她根本就走不动,只能任由男孩将她拖着。她看不清前面的路,耳边则是此起彼伏的狼的叫声…… 鼻子里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腥臭味,有什么柔软而潮湿的东西正摩擦着她的脸,有点疼。洛樱勉强睁开了眼睛,她看到小灰正一点一点地舔着她的脸,琥珀色的眸子却微微发着绿色的柔光。头似乎撞到过什么,有点疼,她勉强直起了身子,腰部发出了“咔”的一声…… “疼……”她龇牙咧嘴地坐了起来,四周的雾已经浓得化不开了,这是已经到了雾谷了?手腕上的表仍然没有任何反应,她不禁叹了口气,发现小黑口袋里的草木灰已经撒干净了。 好像是从上面跌下来的,两三米的样子,因为地上的落叶和泥土很厚,她也没摔得太重。旁边的小灰像只小狗一样端端地坐着,伤口不断渗出殷红的血。洛樱帮它把布带重新缠了一遍,回手一摸,背包也不见了…… “唉,咱俩可能要悲剧了呢……”她倚靠在狼柔软的皮毛上,那股熟悉的味道让她觉得很安心。空气很潮湿,因为常年不见光,也变得很阴冷,狼身上的温度比人要高,加上厚厚的皮毛,让洛樱觉得很温暖。“看来只能等他们来找咱俩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眼前忽然又出现了陈可青深潭一般的眼睛,月光勾勒出的轮廓,在那个夜晚,到底还是让她尝到了心动的感觉。 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很强烈的念头,洛樱觉得此刻的自己似乎离心中的那个秘密又近了一些。“小灰,你乖乖待在这里好不好?我想继续往前走。”她有点不放心眼前这只大东西,但是又不愿意舍弃这近在咫尺的谜底。“可青肯定知道我是从这条路上的山,它一定会来找你,然后你告诉他。”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阿樱,阿樱……”汗水顺着少年古铜色的肌肉往下流,他的眉头越来越紧,已经找了半天了,却还是没有半个人影。不出他的意料,她的确是沿着当初他带她上山的路走的,也发现了她的记号,但是越往前走,那些记号也越来越少越来越凌乱,最后在离山顶四分之一的地方消失了。 这讨人厌的丫头,做事情也太任性了。山上的兽夹又多又杂,她已经多年没来过这里,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男孩儿使劲摇了摇头,放弃了休息一下的念头,继续在林子里搜索着。手里的木棍似乎触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他隐隐闻到了一股血腥味,赶紧拨开了地上的草丛。 那里静静放着一个合上的兽夹,上面沾满了猩红的血和一些毛发,中间居然奇怪地夹了一副皮手套!他皱着的眉头稍微松开了,看来她应该是没有受伤,不过她到底去了哪儿?男孩儿掰开了兽夹,把手套揣进兜里,往那片迷雾中走去。 洛樱觉得腿已经软得不行了,从昨晚上到现在,自己就喝了点水吃了点面包,现在背包也丢了,不知道还能撑多久。能见度已经不足五米,她只能扶着树干一点点往下走。这里的树比山上的高大许多,树身上都布满了青苔,或被细长的藤蔓缠绕着。一些洛樱从没见过的奇怪植物提醒着她已经走入了这个谜一样的深谷。 光线也越来越暗了,零星的光透过浓雾已经不剩多少了,这个谷里许多植物并不是绿色,而是让人觉得有点恶心的血红色。女孩儿心里不禁暗自叫苦:洛樱,你要是死在这儿了,就全当肥土了。她不敢停住,在这里彻底变黑之前,她要进到谷底。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洛樱觉得快要到达体力的极限了,山谷里的光线越来越暗,她早就饿得眼睛发花,强撑着继续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远,耳边隐隐传来了水声,洛樱心里忽地燃起了一丝希望,加快了往前的脚步。 眼前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她像着了魔一样拼命往前跑,时不时地被一些藤蔓绊倒,也顾不得疼继续爬起来往前。什么都漆黑一片,她像盲人一样,只能靠伸手摸索着往前走,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牵引着她。 终于没有了力气,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地倒下了,脚和腿上传来些许凉意,她伸手在地上摸索,有凉凉的东西从指缝中滑过——是水!她俯下身,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地上的泉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是浸泡在水中。 这里应该就是雾谷了。洛樱喝了太多凉水,觉得胃有点疼,往前爬到了一个稍微干燥点的地方平躺着,眼前没有出现白雾,只有一篇漆黑,无尽的漆黑。天在这里应该是黑得格外早。她觉得很疲惫。自己躺在这里大概很快就会被吃掉吧,她想,但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挪动一步了。 “阿樱,阿樱你醒醒……” 耳边的声音好熟悉,可是她不想睁开眼,她觉得好累,全身有一种怪异的麻痹感。 “阿樱,我是可青,你快挣开眼睛,你不要睡了!” 啊,可青找到她了,她想笑,脸上的肌肉却连抽动的力气都没有。洛樱觉得全身发冷,身体不由自主地有点发抖。意识已经很模糊了,自己是要死了吗?连挣开眼睛都是徒劳。 她忽然觉得身子一轻,然后被一种巨大的温暖包裹住,这温暖让她再一次觉得很安心。嗯,这一切应该都是个梦,不过梦里温暖点也好…… 鼻腔里忽然充满了烤肉的香味。洛樱觉得全身又充满了温暖的力量,她不禁伸了个懒腰,却发现身体轻得有点离谱,猛地睁开眼睛,却依然是漆黑一片! “天黑了吗?”洛樱问道,却突然发现一股凉意席卷而来,她猛然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穿,只是倚靠着一堆温暖的皮毛,“到底怎么回事!”她觉得头“嗡”的一下变大了。 “你终于醒了。你衣服湿透了,我正在给你烤……” “什么!”洛樱觉得被雷劈了一样,全身一下烧得滚烫,“你混蛋!谁准你脱我衣服的!”她很恼怒,更多的是羞耻。她伸出手一顿乱抓,却扑了个空,手顿时僵在了空中。 “你生了火?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见!” 眼前的黑暗让洛樱很恐惧也很绝望,耳边明明有燃烧的啪啪声,她却什么都看不到。她完全忘记了自己什么都没有穿,而是努力伸手揉着眼睛。 “你只是暂时看不见了,不用担心,”男孩儿好像很淡定,“谷里的瘴气很重,那些有毒的草也会散发有毒的水汽,你缓一会儿就好了……唉,你别乱动啊。”他走过去,想扶起她,女孩儿裸露的背部让他的心怦怦跳得特别快。还好她看不见,他居然有点庆幸,如果她看得见,估计现在他早就挨了一耳光了。 “别碰我,你走开……”他的手刚碰到她的背,她就像触电了一样躲开了。洛樱捂着胸口,还好不是一丝不挂,伸出一只手摸索着刚才温暖的地方。一条有点粗糙又温热的舌头忽然舔了一下她的背,她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咬咬牙还是靠了过去。“你这个变态!你的狼也是个色狼!”她蜷成一团,紧紧环抱住狼的脖子,把自己的身体埋在了它透着暖意的皮毛里。 真是不识好人心。陈可青冲她吐了吐舌头,脸上却洋溢着温柔。他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晕倒在小溪边,全身都湿透了。小灰的伤口比较深,但是还好不严重,在他找到她后就一瘸一拐地跟着他们到了这个山洞里。 篝火上的烤肉发出滋滋的声音,洞里的香味更加浓郁了。洛樱听到小灰和自己的肚子都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这个给你。”陈可青撕下一只兔腿,递到她面前。洛樱倔强地别过头不理他,肚子却叫得更响了。“呵呵,你的身体可比你老实多了。”他话没说完,小灰冷不防一张口就把兔腿咬住,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开了。 身边陡然一冷,洛樱有点慌张,忍不住连打了两个喷嚏,重新蜷成了一团,缩在地上。陈可青觉得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撕扯了一下。他扯过烤得暖暖的衣服,把她裹了进去,抱到了篝火旁。 “你走开!不用你管!”洛樱的口气很湿羞恼,莫名其妙地就让他扒了衣服,还让他看了那么久,一想到就……她的脸一下子烧得火烫,拼命在他怀里挣扎。 “在我面前非得这么倔强吗!”他的声音很大,震得洛樱呆住了,陈可青觉得眼睛有点酸,用修长的手臂紧紧环住了她。“你那晚上的温柔,都上哪儿去了……” 洛樱能清晰地听到他强烈的心跳,他没有穿上衣,但是身体似乎比面前的篝火还要烫。他没有再说话,她能感觉脸颊边是他温暖的气息。 “什么都没有带,还敢一个人去雾谷,你胆子还挺大嘛。”一块带着香气的烤肉递到了她嘴边,她没有拒绝。 “因为太多秘密没有解开,”洛樱眼前依然是一片漆黑,但是心里已经没有了那种恐惧,她甚至觉得自己有点享受这种感觉。“我想知道当初的真相,我想……亲眼见到狼王。” 洛樱感觉到他用下巴抵着她的额角,她慢慢闭上了眼睛,也只有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会有意想不到的温柔。 嗷呜…… 外面传来了此起彼伏的狼的叫声,正在享受晚餐的小灰也竖起了耳朵,然后应和了一嗓子。这是她回来后第二次听到狼的叫声,但是感觉却和第一次听到的大不一样。 “唉,你不是狼王么?你也去叫一个?”洛樱打趣道,她感觉那双环着她的手臂更紧了一些。 “见到狼王,真的比你的命还重要吗?”他的口气里有股说不出的落寞,“狼王不会说话,他也给不了你任何你想要的答案。” 洞里好一阵沉默。 “可青,”洛樱抬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头紧紧贴在了他怀里,“可能在你看来,我的执着很荒谬。但是我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也许见到狼王,我就能……” 一片温暖而柔软的东西落在了她的唇上,她瞪大了眼睛,眼前好似有了一点点亮光,她赶紧又闭上了眼睛,竟然有点依赖这黑暗。只有透过这片黑暗,她才觉得他的温柔触手可及。 阿樱,如果你真的那么想知道答案,那就放手去寻找吧…… 第十三章。困境。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头就像要炸了一样,额头也好烫。洛樱纠结地睁开了眼,周围是从浓雾里透过的稀薄晨光。 “咦?”眼睛又能看见了吗?洛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洞里,面前是一堆已经熄灭的篝火。“可青……”她忍着头疼,努力回想着昨晚上的一切,但是山洞里仿佛只有她一个人的痕迹。难道昨晚上的一切都是梦吗?但是这个梦也太真实了。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是那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体温,还有那熟悉的味道…… “味道……”洛樱想起了什么,闻了闻身上的衣服,上面果然还残留着他的味道。“呵呵……混蛋,居然撇下我跑了。”她一想起昨晚上的事情,嘴角不由得抿起了羞涩的笑。 她缓缓走到洞口,外面除了近处的植物,她眼前依然只有浓重而氤氲的雾气。有了昨天的经历,她心中生出了怯意。再往前,也许解开秘密的几率很大,但是挂掉的几率也非常大……她想掏出个硬币抛一下,搜遍了裤兜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算了,估计也回不去了,死个明白也好。” 已经找了一天了,仍然一无所获。古云聃嘴角起了很多血泡,他从来没这么担心这么焦急过。村里的大喇叭也开始召集更多青壮年上山找洛樱,这一带的山都被翻了个底朝天,许多人还差点被山上的兽夹误伤,但是除了发现了一个带血的兽夹和一些被夹住的动物外,什么都没有。 “阿樱,难道你真的去了雾谷吗?”古云聃担忧地望着那片散不开的浓雾,心里不禁很是懊恼,如果自己当初不跟她提那么多关于陈可青和狼王的事情,或许她就不会生出这么多好奇心了。他不敢往下想了。 搜索的队伍没有再往下了,人们都在窃窃私语。要进入雾谷需要得到村长的许可,虽然是为了找人,但是没有村长的带领,人就算再多也不敢下到里面。 “云聃,我们在这里等村长吧,只有村长在这儿我们才能下去。”带头的护林员说。 “不行,等村长来,阿樱指不定就……”他急得直跺脚,“王队长,我们先下去找阿樱好不好!下面很危险!” 男人很犹豫,“云聃,我们知道找她很重要,但是,我也不能拿大伙儿的命开玩笑啊!这里这么多人……哎!云聃你……” 古云聃没等他说完话,撒腿就跑,他实在是等不了了,他不允许她有发生任何危险。 一进到那片浓雾中,古云聃就感到巨大的压抑感,一股熟悉的恐惧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他强行压制住这种感觉,脚步丝毫不敢停住。右眼的视力虽然好,但是毕竟只有一只眼睛,他的视线范围在雾中变得很局限。 抬头已经看不到天上的日头了,身后也没有人跟来。指望其他人,估计阿樱就等不到自己去救了。古云聃苦笑一声,抬手擦了一下头上的汗,发现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了好几道血痕。她不知道带没带吃的和水,不知道有没有受伤,自己明明也累得不行,明明也身处危险之中,但是心里想着她总比自己多一分。 他没有穿上衣,背上的汗已经随着空气的温度而降低,背上的肌肉也有些发紧。四周出现了许多诡异的血红色的植物,样子很恶心,挂在上面的与其说是水珠,倒不如说是渗出的鲜血。少年觉得眼睛有点花,左边脖子上的伤口有一种灼烧的痛感,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脖子脉搏剧烈的跳动。呵呵,又来了,这种奇妙的灼烧感。十多年来,脖子上的伤时不时会出现这种莫名的灼热感,尤其是在月圆之夜——这是狼王落在自己身上的诅咒,对不死之人的诅咒。 山谷中的瘴气让他那只白色的眼睛也开始疼,他使劲掐了自己的手臂一把,努力地保持着清醒。前面的能见度已经只有五米左右了,在雾谷,除了往前走,没有任何选择。 “儿子?你在这里干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少年回过头,是父亲!此时的男人脸上带着疲态,两只眼睛布满了血丝,扛着枪的肩膀已经压出了红印子。古云聃觉得双脚一软,男人马上伸出一只手扶着他坐下。 “爸,你找到阿樱了吗?” 男人微微一愣,继而脸上都是愤怒的神色,“你到这儿来就是为了找她?那个该死的丫头被狼吃了最好!” “你见过阿樱了吗?!”古云聃疲惫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亮光。“她在哪里?她在哪里?” “你这个不孝子!老子为了你每天提着脑袋找狼,你他妈就知道你的阿樱!见他妈鬼去吧!” 这似乎是记忆中父亲第一次对他发火,古云聃也吓了一跳,父亲血红的双眼就像充满杀意的饿狼,脸上却是纠结的失落。他一把抱住了父亲的腿,鼻尖和眼睛都有酸酸的感觉。现在只有靠父亲去寻找阿樱了,他懂父亲的懊恼,但是他更想找到洛樱!他甚至觉得现在自己的想法很自私很无耻,但是这念头比愧疚来得更重更深。 “好了好了,我带你去找她就是了。”父亲终究是父亲,口气一下子就软了下来。他心疼的不是自己,永远都是这个儿子。“快走吧,这儿的植物会让眼睛暂时看不见,待久了就不好了。”他把枪挂到男孩儿背上,然后背起了全身瘫软的儿子。 父亲的背上全是汗水,雾气已经把热汗变成了凉的。他背着一米八几的儿子有点吃力,好在古云聃身形消瘦,也并不是太沉。男孩儿感觉全身都快散了,找了一整天而且什么都没有吃也没有休息,体力已经快到极限了,好在他坚持到了现在,好在遇到了父亲。他觉得很安心,伏在父亲背上闭上了眼睛。 等睁开眼睛的时候,雾谷的光线已经很微弱了,父亲告诉他现在才下午两三点左右。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处溪边的平地上,父亲在旁边生了一堆火,在烤着什么。溪边的雾气没有山上那么浓重了,视野稍微开阔了一点,他看到四周都是参天的大树,溪水从上游的一块大石头上跳跃而下溅起白色的水花,他刚想捧起溪水喝水就被父亲拦住了。 “谷里的水不要喝,闹肚子就麻烦了。” 父亲递给他一个旧旧的军用水壶,已经磨得发亮了,他接过来大口喝了起来。古云聃突然摸到裤兜里有个硬硬的东西,才想起自己出门的时候母亲似乎给了他一包东西。他小心地打开牛皮纸,发现里面躺着一些草药和一块黑色的炭。 “你妈给你的?她知道你要来?”父亲皱着眉。虽说是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人,但是依旧让他摸不透。 “我只告诉了她我要上山啊,这给的都是些什么啊?” 男人拿过那块黑色的炭,拧开了水壶盖扔了进去,然后探入溪水中装满。 “爸,你不是说不能喝溪水吗?” “你妈给你的是块竹炭,放到这水里头过会儿喝了就不闹肚子了。”他把水壶放到一边,继续烤着架子上的东西,古云聃闻着肉香,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 父亲白了他一眼,然后把烤好的东西递给了他,他撕下一条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奔波了一天,滚烫的肉下了肚子才让他觉得又有了力气。男人看着儿子狼吞虎咽的样子,也撕下一块肉扔进了嘴里。 “赶紧吃,趁天还没黑,赶紧去找你的阿樱,估计已经让狼啃剩下了。” 古云聃愣了一下,“狼?爸,你见着她了?” 男人没有看他,自顾自地啃着面前的肉。父子间的话题似乎每次都会因为这个话题而不愉快地中断。 林子里的雾气终年不散,使很多有毒的植物能快速生长,待久了全身就会出现麻痹的感觉。洛樱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一个幽灵,在这片山谷中飘来飘去。她不知道上哪里找狼王,也不知道要怎么走出去。 肚子又发出了咕咕的叫声,怎么饿得这么快。在山谷里完全没有时间概念,洛樱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手上那只该死的表进谷之后就没有再走过一个字。可能撑不到见狼王,自己就先饿死在这儿了。还有那个该死的陈可青,洛樱一想到这儿就恨得咬牙切齿,动不动就说为了她好,不想她有危险,结果现在跑得连影子都没了。 她有点懊恼,在这里完全找不到出去的路,自己走到哪里了也不知道。她忽然想起自己似乎到过一条小溪。 “找到小溪,说不定就能找到方向了!” 刚心里有点希望,细细一想似乎又没有了头绪。自己走到后面什么都看不见了,连那条小溪是不是存在都不能确定。不过,在这个地方完全只能靠感觉,路,是不太可能靠眼睛记住的。 洛樱定了定神,现在自己似乎处在山谷某一侧的山坡上,应该往下走就是谷底,溪流的位置差不多就是在那里了。她努力让自己的大脑保持清醒,休整了一下继续往下走去。 “小灰,你说我是不是昨天晚上就该把她带出去……” 男孩儿问身边的狼,眼睛一直落在前面的蓝色身影上。看着她走远,他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呜……”狼端坐在那里,只是嘴里发出轻轻的声音。 “她比小时候勇敢多了。” 狼转过头望着面前的人,他脸上带着捉摸不透的笑意。男孩儿伸手搭在狼的头上,揉着它的脑袋。 “不过,让她吃点苦头,比直接阻止她来得更有效。” 眼前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浓雾里。 天黑得比想象中更快,古云聃心里越来越着急了。脖子上的伤又发出了灼热的疼痛感,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和脖子上不断冒出。 “儿子,你又难受了?”父亲关切地问,“我们休息下吧,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 “不行,”少年揉了揉脖子,眼睛里的血丝透露着疲惫,“慢一秒钟,阿樱就多一秒钟的危险。我得快点找到她。” “你为了她命都不要啦?!”父亲瞪大了眼睛,眼前的男孩儿让他越来越看不懂了,他眼睛里除了疲惫,还有一丝看不明了的情愫。男人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对那个丫头那长情,我也不好说什么了。不过……” “不过什么?” 男人的表情变得有点狰狞,“如果她负了你,我绝对不会放过她。” “爸,阿樱不是那种人……”男孩儿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她会跟我在一起的。” 身后的草丛似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男人抬起枪指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古云聃则退到了父亲的身后。雾气太大,仅仅凭声音根本就判断不出来是什么,两个人只能紧绷着全身的神经,死死盯着前方。 “唉?古叔?云聃?”是女孩儿的声音。 “阿樱!” 古云聃欣喜若狂地奔了过去,一把将女孩儿抱在怀里。“太好了,你没事就好!” “呃……” 洛樱感觉被抱得透不过气来,只能费力地把他推开。男孩儿的脸上没有丝毫的不快,满是兴奋与激动。她望着他的眼睛,也看懂了他眼里的温情,只能有点尴尬地别过了头。 “你这个死丫头,不乱跑要死啊!” 古叔没好气的说,这个男人脾气暴躁,但是在自己的儿子面前似乎格外温情。洛樱冲他吐了吐舌头,男人气得想拿枪托砸爆她的头。 “阿樱,吴爷爷他们都快急死了,现在几乎全村的人都在找你。” 古云聃的话让洛樱回过神来,心里顿时懊悔万分。自己当初想得太简单了,留了个纸条就跑了,现在外公外婆不知道急成了什么样子。她很想找到真相,但是也不想让最疼自己的人担心。 “云聃,我们马上回去吧,外公外婆估计该急死了。” “现在想回去了?晚啦!”古叔把枪扛在肩上,一副不屑的表情,“除非村长带他们下来找,否则,两三天之内我们不要想走出去。” 就像一盆冷水迎头浇下,洛樱懊恼地锤了锤头。 “阿樱,没事的,”古云聃宽慰着,“有我爸在呢,放心吧。” 男人像尊棕色的石像,站在那里没有动,突然他神色一变,鼻子动了动,然后把头凑到洛樱身边嗅了嗅,眉头忽地拧成了一个疙瘩。 “那只狼呢?” 听见男人的话,古云聃眼里的神色也变了,往后退了几步。 “你跟狼在一起?那你怎么……”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你见过陈可青是吗?” 男孩儿眼里的惊恐和失望让洛樱有点手足无措,脑子里飞快地转着。 “我只是在古叔的兽夹里救过一只狼,不过昨天晚上,它自己走了。” “走了?” 男人看着她的眼睛,眼里写满了怀疑。 “那只狼的腿骨不说折了,起码脚筋也断了,不可能自己走掉……” “信不信随便你,我没有必要跟你解释。” 洛樱对面前的男人有一种隐隐的不安,只是交谈就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站在一旁的古云聃忽然牵起了她的手,朝他们之前上来的方向沿路返回。 “阿樱,我相信你就是。” 他的笑容隔着一层薄雾,她看不清。洛樱试图挣开他的手,但是他牵得很紧,索性任他牵着走。 第十四章。梦魇。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今天的天似乎黑得特别早,雾谷里的光线已经不足以看清前面的路了。现在唯一的照明光线就是洛樱手上的电子表了,一路上古云聃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紧紧牵着洛樱的手。他感觉自己的手心里全是汗。 男孩儿不敢别过头看她,就这么装傻好了,至少还能牵着她。 耳边又传来了潺潺的水声,似乎又要到谷底的那条小溪边了。空气中突然弥散开一种淡淡的腥味,让人眼鼻发痒。当走到下面有石子的地方的时候,那股味道忽然又没有了。古云聃心中略微有些不安,左边脖子上的伤疤隐隐作痛。 这是为什么?是对他进入这里的警告吗? 洛樱觉得脚下一凉,原来他们已经走进了小溪里,她急忙把古云聃拉到了岸边。 四周的寂静让人脊背发凉,夜晚的白雾更像是缠绕在这片森林中,似乎稍不注意就会被勒死在这里。 “就在这儿休息一晚上吧,”身后的男人坐到了一块大石头上,能不能找到路,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再走指不定会碰到啥……” 洛樱点了点头,想俯下身喝一口溪水,却被古云聃按住了肩膀。 “阿樱,喝这个,溪水喝了会闹肚子的。”他递过来一个水壶,洛樱接过来,拧开盖子大口大口地喝起来。坐在一旁的男人眼角突然流出一丝异样的笑意。 古云聃捡了些树枝生了堆火,这里的树枝和落叶都是湿湿的,点了好一整子才点着。三个人围着火堆坐在了一起,但洛樱却觉得这火光看起来有种莫名的怪异感,就像是一个扭动的生物。洛樱觉得瘆得慌,这篝火似乎没有一点温暖。 “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附近看看能不能找到点儿什么吃的。有什么事就大声叫我。” 男人用枪头拨弄了一下篝火,沿着小溪往前走了。 古云聃看见父亲走远,便坐到了她身旁。洛樱抱着膝盖蜷在他旁边,觉得双腿又沉又胀就像灌了铅一样。 “阿樱,你为什么要到雾谷来,这里很危险。” 洛樱把头靠在他肩上,努力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少年的皮肤很凉,就像早上带着凉意的空气。 “你们什么都不愿意说,吊足了我的胃口,所以,我自己来这里找答案。” 少年的身体有些僵硬,他觉得有点冷,用木棍把篝火拨旺了一点。 “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 古云聃偏着头靠着女孩儿的头,她的头顶很烫。 “当年我们是怎么到雾谷里来的,我们在这里看到了什么又遇到了什么?最后又是怎么受伤的……你……要是早告诉我,我就不会来了。” 眼皮很沉,洛樱觉得全身开始发烫,这是发烧了吗?她苦笑,看来又得被抬着出去了。 “我记得的也不多……”古云聃不知从何说起,“只是记得好像是跟可青一起进去的,后来我们三个走散了,我只听见你在哭,却找不到你在哪里……” 他自顾自地说着,努力将脑子里的碎片拼凑在一起。脖子上的脉搏跳动得很剧烈,似乎在提醒他不要揭开这段回忆。 “你……继续说……” “……”男孩儿觉得眼睛有点花,小时候的一幕幕不断从脑海里涌现,浓重诡异的雾气,绿色的眸子,穿脏透腑的疼痛,猩红的鲜血,还有…… “阿樱,你怎么了?” 他觉得身边的女孩儿似乎有点不对劲,赶紧扶住了她的肩。女孩儿紧闭着眼睛,脸上透着红晕,他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惊得缩回了手。 怎么会这样,怎么突然就发烧了呢?古云聃把她抱在怀里,她的灼热让他有点恐惧。面前的篝火在一点点变暗,四周的雾气似乎一下子聚拢了过来,男孩儿觉得自己就像是笼中的困兽。 “哟,终于发作了啊。” 是父亲的声音,古云聃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抓住了父亲的腿。 “爸,你快看看阿樱她怎么了!她好像发烧了!” 男人的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火光在他的脸上跳跃着,那表情古云聃从没见过。 “那是因为她喝了壶里的水,”男人拿过地上的水壶摇了摇,“我加了点东西。” “什么!?” 古云聃觉得此时眼前的父亲如此陌生,难以想象他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情。“你在水里头加了什么?” 父亲眯起眼睛打量着儿子怀里的女孩儿,嘴角咧出一丝笑容,“就加了点儿莫青果的汁液而已。” “莫青果……”男孩儿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掉进了谷底,摔了个粉碎。面对自己的父亲,他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手上的拳头握起了青筋,牙齿咬得咯咯响。那只白色的眼睛,在火光下似乎要迸射出什么来。 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儿子这个表情,男人渐渐收起了笑意,搓着手蹲了下来,“哎呀儿子你看……我这不是为了你嘛……” 古云聃没有说话,冷冷地看着他。 “我这么做不都是为了你嘛,你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男人有点恼,口气也急了起来,“我听人说她跟陈家那小子走得特别近,你又那么喜欢她,我就怕你……” “那你为什么要给她吃这种东西!”古云聃终于咆哮了起来,“她又不是什么动物!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嘿!你这小子,怎么这么不识抬举。”男人终于发火了,自从遇到了那个女孩儿,似乎就总是跟他对着干,“该做的我都做了,要是你生米煮成熟饭了,她就是你的。要是你还这么跟我杠着,最后她跟那姓陈的小子跑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古云聃没有再和面前的男人争辩。怀里的女孩儿此刻全身发烫,双眼紧闭,她的燥热似乎也传到了他的身上来。父亲的意思他明白,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父子俩就这么僵持着,男人索性不再看他,自顾坐在了一个大石头摆弄起了手中的枪。古云聃之前总觉得跟洛樱在一起的时间过得很快,但是现在的每一秒却都无比的漫长。怀中的女孩儿呼吸变得很急促,脸上泛起了异样的红晕,古云聃把手放到溪水里沾湿,然后贴在她的额头上,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在一点点充血。 “你这小子……” 估计没料到儿子会这么克制,男人有点出乎意料。两人隔得不远,但是由于雾气浓重,他看不清儿子的表情。 古云聃只是紧紧地抱着她,汗水开始从身上的毛孔里渗出,怀里的女孩儿开始不安分地扭动。应该是莫青果的药效开始发作了,他只能不断地往她和自己的脸上拍水。女孩儿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神却不像药效发作时该有的迷离,而是透着警惕和寒意。这目光让古云聃觉得脊背一凉。 “阿樱……你……你怎么样了……” “他在叫我……” “谁?”古云聃有点不解,视线范围里并没有任何人出现,这似乎也不该是莫青果发挥作用的样子。洛樱突然双手抓着头发,身体一边蜷缩一边战栗起来。 “阿樱,阿樱你怎么了……” 古云聃看到她痛苦的样子,有点措手不及,在一旁的父亲似乎也发现有点不对劲,急忙走了过来。 “这丫头怎么了?” 男人眼中也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都怪你给她乱吃东西!”男孩儿一把推开了父亲,口气里带着责备,他想把洛樱拉回来,她却开始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扭曲着往前爬行。 “外婆……外婆……” 洛樱嘴里喃喃地喊着什么,仿佛还带着哭腔。父子俩都被这一幕吓傻了,男人猛地回过神来,抬起枪指着在地上爬行的女孩儿。 “爸!你要干什么!”古云聃急忙挡在了他的枪口前。 “她一定是被山里的恶鬼附身了!一定要打死她!”男人一把拨开他,上了枪膛,他手哆嗦得厉害连枪都有点拿不稳了。男孩儿又扑到了他的枪口上。 “没有什么鬼附身!她只是发烧了!你不可以打死她!” 男孩儿沙哑地吼了出来,举起手臂死死地挡在了男人面前。眼前的父亲怒目圆睁,头上的青筋似要爆裂。 “滚开!” 男人抬起脚把男孩儿揣到了一边,再一次举起了猎枪,瞄准了趴在地上的女孩儿的头。 第十五章。重现。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四周突然出现了许许多多绿色的光点,这些光居然透过了这些终年不散的浓雾。男人抬着枪的手突然僵住了,他发现四周的的光点越来越多,最后竟形成了一个圈,把他们围在了中间。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古云聃这时候才发现脖子上的旧伤已经烫得不行了,一种熟悉的战栗感随着他发热的血液迅速蔓延到了全身。他瞪大了眼睛,恐惧压得他完全喘不过气来,想张嘴喊出来,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空气仿佛凝滞住了,连哗哗的溪水声也听不见了。 男人咽了一口唾沫,端着枪慢慢退到儿子的身边。父子连心,他能体会到儿子脑中的那种压迫式的恐惧。四周的绿色光点越来越大,似乎在慢慢靠近,当它们穿透浓雾出现在他们视线范围之内时,两个人顿时觉得心跳骤然停止了。 狼,许许多多的狼。 狼群似乎得到了某种命令,在渐渐靠近到一定距离之后就不再靠近,各种带着焦躁的呜咽声充斥着整个山谷。没有月光,只有狼的眼睛发出骇人的光芒,就像是地狱里点燃的绿色烛灯。 狼群和人就这么对峙着。男人明显感觉自己脖子上冒出的汗是冷汗,手心里的汗水让他握着枪杆的手有点打滑,食指已经放在了扳机上。他不敢开枪,不管能不能打中,这里的狼群都足够把他和儿子撕成碎片…… “古云聃,我不是告诫过你不要靠近她了吗!” 一个声音从溪水流去的方向传了过来,古云聃和父亲机械地扭过了头,狼群忽地让出了一条路,一个高瘦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里。隔着雾气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声音却并不陌生。 他缓缓走到了洛樱的面前,她似乎脱了力,只是趴在了那里,半边身子已经被溪水打湿了。他把她扶了起来,她却是一副淡漠又茫然的表情,眼神也不聚焦,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她惊人的体温。 “你们……” 他偏了一下头,男人对面的一只狼忽然摆出攻击的姿势,身体下压,眼中的迸射出凶残的光。男人赶紧移回目光,匆忙中对着狼群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在山谷里一圈圈回荡,紧接着传来枪支重重掉到地上的声音。古云聃在开枪的瞬间闭上了眼睛,当睁开眼时却只看到一只巨大的狼的背影,父亲已经被狼用爪子紧紧按在了地上。 “爸……” 古云聃感觉全身僵硬,连喊出声的力气也没有了。站在远处的少年,抱起了地上的少女,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 “儿子你快走!”男人拼命地挣扎着,狼的爪子深深嵌进了他肩上的肉里,他好像完全感觉不到,只顾望着自己儿子的方向。 都这个时候了,这个男人心里依然只有自己儿子。陈可青轻蔑地笑了一声。眼前这个男人,让他觉得既无耻却又让人敬佩。 火光映出了陈可青雕塑一般的脸,洛樱就像个轻飘飘的纸人一般被他抱在怀里。他冷冷地看着古云聃,眼里尽是轻蔑和冰冷。 地上的男孩儿咬着牙,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屈辱就像迎头泼下的凉水,一点点浇熄他心里最后一点残存的自尊。他在这个人面前,永远都抬不起头。他不甘心。 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他从篝火中抽出一束火焰,指向陈可青,握着木棒的双手微微发抖。四周的狼群看到移动的火光,都不由得往后退了一些。 陈可青皱起了眉,用余光看了一眼怀中的女孩儿,她仍旧半眯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身体依然滚烫。 “拿这种东西吓唬我?” 他似乎注意到了狼群在后退,脸上的不屑更浓了些。“你觉得我会害怕吗?”陈可青突然猛地一抬脚,把古云聃手中的火焰踢开了。火焰掉进了溪水中,发出呲呲的声音然后迅速熄灭,古云聃觉得双腿一软,跪坐在了地上。 “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 男人看到儿子受辱,心疼得紧,想把身上的狼甩开,但是狼的力气奇大,让他动弹不得。狼龇着牙,口中的涎水不断滴落在他的脖子上,喷出的热气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我是谁?” 陈可青转过身看着男人,男人发现他的眼睛在这片浓雾中竟然也发着幽幽的绿光。 “你找了我这么多年,你说我是谁……” 男人张大了嘴,眼珠子快要从眼眶中迸出,面前的少年,身形消瘦,目光却带着不同于一般人的神采,恍如从天而降的神祗。 “不可能……怎么可能是你……云聃脖子上的伤明明……” “当年的狼王已经死了,”陈可青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冷冷地看着他,“现在,我才是狼王。” 地上的男人听到这话,忽然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狼听到他的笑声有点狂躁,爪子猛地增了几分力,又在他肩头嵌入一分。 “狼群绝对不可能簇拥一个异类当王!何况还是个人!” 面前的少年挑了挑眉,“那是你认为,但是事实却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不是吗?”他笑了笑,俊美的脸看上去更像是一副面具。 “就你们父子俩这点儿脑子,这辈子还想抓狼?呵呵。” 他不再看他们,把脸贴在女孩儿的额头上,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古老头还真是卑鄙。 抱着女孩儿的身影隐匿入了深夜的浓雾里,四周的狼群发出一声接一声的嚎叫,似乎是种送走头领的仪式。压在男人身上的狼也渐渐松开了爪子,警惕地退到了狼群中,随同伴迅速消失在了森林里。 过了好一会儿,古云聃才回过神来,匍匐在父亲胸前。 “爸!爸你没事吧!” 他的声音带着些哭腔,身子依旧僵硬,脑子似乎依然被刚才那场巨大的梦魇笼罩着。躺在地上的男人肩膀泊泊地冒着鲜血,面如死灰。 “爸,你别吓我……你别这样……” 古云聃终于崩溃了,伏在父亲胸前大哭了起来。男孩儿的哭声终于让男人回过神来,他颤抖地伸手环住了儿子。 这么多年来的苦心原来都是白费,自己的心血,儿子的自尊,就在刚才,在那个人的面前灰飞烟灭。他不甘心。牙齿紧紧地咬住嘴唇,鲜血已经沿着嘴角流到了耳边,他却丝毫没有痛感。 “你放开她!我要带阿樱走!” “该走的是你!都是你害我们迷了路!” “根本就不会迷路!如果不是你非要带阿樱去采那些花,我们也不会迷路!” …… 小女孩儿捧着一束花傻傻地坐在那儿,嬉笑着看着面前的两个男孩儿打了起来。两个小身体扭打在一起,在草地上翻滚着,女孩儿则自顾自地玩耍着,四周的红花在月光下闪烁着妖异的芬芳…… “你醒了?” 耳边是熟悉的声音,洛樱觉得头疼欲裂,一低头发现身上盖着棉被,正躺在一个小木屋里。一旁的男孩儿脸上带着一丝欣喜,把一碗粥塞到她怀里。 “我……我怎么在这儿?云聃和古叔呢?” 洛樱依稀记得自己在雾谷里的那条小溪边,古叔还说要大概两三天才能走出去,现在画面的空间跨度怎么这么大…… “你怎么还担心他们俩,都告诉你他们不是好人了!” 陈可青恨恨地说,想起昨天晚上洛樱空洞的眼神,他就恨得咬牙切齿,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呃……” 洛樱看他的表情,不好再说什么,赶紧喝了一口粥,米饭的热量让她的身体不是那么难受了。 “唉,真是败给你了,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陈可青叹了口气,眼里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温柔。“昨晚如果没有找到你,只怕,你都不会再见我了……” “昨晚?” 洛樱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记忆中最后的画面似乎停留在她喝完水后,坐在了古云聃的身边…… “昨晚发生了什么?”她只记起当时自己觉得很不舒服,不一会儿就处于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她隐约还记得古家父子有几个简单的对话。 “可青,莫青果是什么?” 面前的陈可青,古铜色的脸上突然泛起了一丝绯红,眼神里却又夹杂着恨意。 “是……是一种吃了会让人脑子不清醒的东西。” 他似乎不愿多说,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走出了木屋。洛樱总觉得他的表现怪怪的,不过他一向都是个怪人不是么?她不禁笑了起来,慢慢呷着碗里的热粥。 窗外的阳光透过木窗格射了进来,外面似乎依然缭绕着薄雾,但是已经没有了谷里的薄雾带给人的窒息感和压迫感。洛樱伸了个懒腰,低头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表面居然碎了。怎么搞的,什么时候磕坏的啊……洛樱有点心疼,这个表是自己端了一个夏天的盘子换来的,才戴了一年不到就给弄坏了。看来来一趟雾谷,各种离奇的悲剧都要在自己身上发生,胸中一口老血真是呼之欲出…… “阿樱,你外公他们来了。” 陈可青倚着门,口气淡淡的,洛樱能清晰地看见他脸上细小的绒毛在阳光下变成了金色,他就像一尊散发着神秘气息的雕像,静静地站在那里。 “阿樱,阿樱你还好吗?” 老人迫不及待地冲进了屋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脸上的疲惫似乎让他脸上的皱纹又深刻了几分。洛樱鼻子一酸,钻进了老人怀里,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落。 “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 “是啊,居然平安无事,真是菩萨保佑!” “这小丫头命真大啊,两次都从雾谷死里逃生……” 屋外的村民议论纷纷,似乎并没有因为洛樱的任性而为感到恼怒,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 洛樱抬起了头,白发老人看起来岁数很大了,走路不稳,脸上慈祥的笑容里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 “阿樱,快谢谢村长,他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坚持要进山给我们带路。”外公起身给身后的老人让了个座,洛樱不住地感谢村长和村里的乡亲,身后的人们少说也找了她两天,因为自己的任性给那么多人带来了影响,她真心觉得很过意不去。 “阿樱,”老人的声音苍老,却充满了力量,“以后不要再任性乱跑了,你看大家多担心你。” 洛樱重重点了点头,老人握着她的手,皮肤上的茧摩擦着她的手背,却传给了她温暖和安心。 “你再休息一会儿,我们就回去吧。” 洛樱应了,忽然想起了什么。 “村长,云聃和古叔好像还在谷里!” 站在门口的陈可青转过了望着她,没有表情,但是洛樱感觉得到他眼睛里的不满。她咬了咬嘴唇,“云聃他们是为了找我才迷路了的。” 屋外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气,纷纷窃窃私语起来。村长的眉头拧了起来,仿佛一个木疙瘩。 “你走了那么多年,什么都不知道,我也就不追究了。不过他们一家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这里的规矩。” 洛樱低下了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这么说,你见到了他们父子?”村长的口气有些变化,“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阿樱是我在雾谷口找到的……” 陈可青终于开了口,洛樱抬头望他,他马上别开了脸,只是继续说,“她当时已经昏迷了,还发着烧,什么都不知道。” 村长沉默着,意味深长地看了洛樱一眼。 “走吧,进谷找找他们。”老人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洛樱赶紧撩开被子穿上鞋,扶着老人出了屋,外面闹哄哄的人群一下安静了。 “古家父子还在谷里,生死未知,既然大家都来了,我们就一起进谷找他们吧。至于坏了规矩的处罚,等平安找到他们之后再商议。” 村长的话透着无可置疑的威严,村民们都纷纷应了,商量着一部分回村去通知一声,另一部分人随村长进谷。 “阿樱,你已经找到你要的答案了吗?” 趁着人声杂乱,村长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洛樱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又赶忙摇了摇头。 “不管怎样,你已经坏了村里的规矩,这一次我暂不追究,”老人顿了顿,“但是下一次,就不会这么容易就过了。一些事情,糊涂着比弄清楚更合适。” 洛樱咬了咬嘴唇,生硬地点了下头。 “可青,你送他们爷孙俩回去吧。”村长的语气又恢复了平和,拄着拐走进了前面的人群,一个年轻人过来搀住了他,他笑着摆了摆手。 一路上洛樱什么话都没有说,心神不宁。四周的雾气渐渐散尽,山中的凉气替她抵御着头顶烈日的炙烤,但是阳光却很刺眼,她摘了片芋头叶子顶在头上。 “外公……你为什么不问我点儿什么……” 洛樱终于忍不住问了,从刚开始到现在,外公一直叼着一根土烟,背着手走在前面,听到她的声音回过了头。 “阿樱没事就够了,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问。” 说罢,外公冲她笑了笑,吐出一个圆圆的烟圈,继续往前走。洛樱擦了把汗,回头看见陈可青正百无聊赖地东看看西瞧瞧,身上的汗水被阳光照得闪闪发光。 “可青,你过来,我有话想跟你说。” 陈可青耸了耸肩,却径直从她前面走了过去。 “我没什么好跟你说的。” 他小跑几步,追上了前面的老人,耳语了几句,两人都在前面哈哈大笑起来。洛樱被当成了空气,气呼呼地摘下头上的叶子,狠狠地扔到了地上,紧跟几步追着他们的 身影。 第十六章。审判。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回去之后,外婆也就关切地问了几句就不再多语。洛樱不明白他们是真的原谅了她还是因为这次她的出走而生气,在家里乖乖地待了两天,外公外婆除了没有追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一切都和原来一样。这种异样的平静总让洛樱觉得很不安。 “阿樱,你在那边要是不好玩,就早点回来吧。” “好了好了知道了,就这样吧。” 洛樱不耐烦地挂了电话。这次她走丢的事情外公外婆也并没有透露给父母,总算是避免了横生枝节。最近几天,陈可青也没有来找她,只是听跟外婆聊天的老太太说古家父子找回来了。 “外婆,外公去哪儿了?” 洛樱踩着拖鞋,晃晃悠悠进了厨房,外婆正在烧火做饭,灶上的蒸笼冒着热气。 “他去村头开会了,今天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重要的事情?” 洛樱突然想起当时在小木屋外村长说的话,今天开会难道就是要商讨怎么处罚他们吗?她心里乱成一团,急忙跑了出去,顾不得外婆在后面喊她。 一路上跑得很急,洛樱把拖鞋拿在手里,赤着脚在田间小路上狂奔。周围路过的村民都惊讶地看着这个赤着脚披头散发狂奔的少女,她匆忙抓住一个路过村民的手,急切地追问: “村长在哪儿?” 村民被吓了一大跳,用手指了指远处那座三层小楼。 小楼的院子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洛樱身形瘦小,拼命往里挤,然后躲在了人群的第二层,从缝里往里看。 人群中间坐了二十多个人,围成一圈。村长坐在了最显眼的位置,而他对面,坐的是古云聃。 男孩儿就在这短短的两天时间变得消瘦憔悴了不少,脸上和身上全是划痕。他倚靠在椅子上,表情涣散,就像个木偶。洛樱呆呆地望了他一阵,使劲眨了眨眼,努力不让眼睛里的东西掉下来。 “现在大家说说吧,这个事情怎么办。” 村长缓缓开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古老怪……不是……古山在山上乱放兽夹也不是一两天了,怎么劝都不听,当年还害死了陈家大儿子。现在明知故犯,不要再让他们留在村里祸害了……” 坐在洛樱对面的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忿忿地说着,仿佛在倾倒这几十年的怨气。 “虽然是这么回事,但是古家当这十多年护林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他这么做,都是为了他的儿子。可怜天下父母心……” “现在国家都说狼是保护动物了,他一直这么明目张胆地打狼,我们也念他为了他儿子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父子现在是坏了规矩,但也不该拿打狼的事情来参合……” “那照你这么说,他们就是坏了规矩,他们一家就该搬走……” 搬走?洛樱想起好像当初陈叔说过,古家是从雾谷的山那边搬过来,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现在撵走了他们,他们又能去哪里……她刚想冲出去,一个柔软的女声却从村长身后传了过来: “你们这群落井下石的白眼狼。” 穿着长罩裙的女孩儿从老人身后走了出来,细长的眉眼上挑,哼了一声。 “朵朵,怎么用这种口气跟长辈说话!” 老人皱着眉,口气很是不满。 “爷爷,你问问他们,这村里哪家没有让云聃妈妈看过病,哪家没吃过他妈妈配的药?”女孩儿提高了嗓门,“连去卫生院那几十块都舍不得出,大病小病就指着小方子,现在因为这点儿事要赶人走,是不是太过分了!” 一圈子人瞬间都沉默了,村长也低头不语。周朵走到古云聃身边,蹲在他面前。他还是那副掉了魂的样子,呆坐在那里。 “云聃,不用再听这些老古董唠叨,我们去医院看看你爸吧。” 周朵拉起他的手站了起来,但是他没有动。 “朵朵,这儿容不得你放肆!” 沉默的老人突然开了口,重重地杵了一下拐杖。周朵吓了一跳,只得乖乖退到了古云聃身后。 “朵朵说的也不无道理,”坐在古云聃身边的一个妇女缓缓道,“谁家没受过古家的恩呢?他们一家走了,又能去哪儿呢?其他村的又该怎么看我们呢?” 周围的人纷纷点头附和。古山虽然做了许多让大家不满的事情,但是他的老婆在村里却是很受尊敬的,行医十多年,村里的人都没忘了她的好。 洛樱长长舒了口气,情势似乎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这件事明明是洛樱那个死丫头挑起的,凭什么不罚她?而且古叔和云聃也是为了找她才进入雾谷的。”周朵不满地冒出一句。 古云聃听到她的名字,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阿樱她都走了十多年了,也不经常回来,她怎么会知道这个规矩。况且,”老人顿了顿,“这个不成文规矩也是他们上次那件事之后才立下来的,都是口头知会。而且阿樱她小学那段时间,不也乖乖遵守着这个规定吗?” “哼!爷爷你就算偏心,也没必要那么明显啊!”周朵没好气地说,叉着腰站在云聃身后。“就算她走了十多年,她也算村里的人。云聃在这里住了十多年,感情和功劳比她多的多,凭什么就只罚他!现在古叔还在医院里躺着,你们就忍心让他唯一的儿子在这儿受你们的责难吗?!” 会议再一次陷入沉默。 “那意思就是这么算了?”最开始说话的男人站了起来,“那这规矩定了还有什么用?前面那些被撵走的人都白走了呗!” “规矩不能破,”老人开了口,周围的人都安静听着,“处罚还是要的!要给所有人一个警醒。至于具体怎么罚……” “村长,不管云聃受什么处罚,我愿意跟他分担一半!” 洛樱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所有的目光“刷”的一下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她光着脚站在那里,表情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阿樱……” 古云聃缓缓抬起了头,很是惊讶。少女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头。 老人望着她,眼中先是惊讶,尔后带着赞许的神色,微微点了点头。 “那也好,你也算这个村的一份子,不罚你未免不公。”老人思索了一下,“那你就和云聃去对面的涌泉寺待一周吧。” “啊?不是吧!要我出家我可不干!” 洛樱赶紧摸了摸自己的头,身边的古云聃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周围的人也顿时哈哈大笑。 “就这样,大家都回去吧。散会。” 村长笑呵呵地起身,四周的人也嬉笑着散开。 “呃呃呃,我答应了受罚,可没答应出家啊!” 洛樱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忽然一只冰凉的大手拉住了她的手。她低头,看到古云聃脸上苍白的微笑。 “阿樱,谢谢你。其实你不用……” “这是我应该的。”洛樱蹲下身,也握住他的手,这么大的太阳,他的手却这么冰凉。“你们是为了我才进到雾谷,才受到惩罚。一切都是因为我,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出一周家我也认了!” 古云聃强撑的笑意蔓延到眼里,用手指刮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子。洛樱觉得鼻子很酸。 “傻瓜。是去涌泉寺干一周的活,那儿不收尼姑。” “你们俩真的够了!”站在旁边的周朵终于看不下去了,纠结了一番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行了行了我多余……”周朵摆摆手撤了。 “朵朵谢谢你。” 周朵听到他的声音,头也没回,只是挥了挥手。等他们走远了她才站在窗外眺去,不由得叹了口气。 “阿樱,你真是……”外婆听外公讲起了今天事情,不由得摇头叹气,这个外孙女,怎老是干出这种让人捉摸不透的事情。 “安啦!外婆,你就当我去修行一周啦!话说,我还没住过寺庙呢。”洛樱心中的大石头放下了,饭量也大了不少,大口干了一碗米汤。 “你也就现在兴奋!”外公语气带着责备,脸上却依旧挂着慈祥的笑。“到时候你别哭着喊着让我来接你。” “外公你是刀子嘴豆腐心我知道的!”洛樱忍不住撒娇,“到时候我爸妈要是找我,就让他们打我手机就行啦。别告诉他们我是受罚哟!” “你这丫头……”外婆有点哭笑不得,往她碗里夹了一块儿肉,“明天就得过去,你自己晚上把东西好好收拾收拾吧。” 洛樱点了点头,继续享受着这最后的晚餐。 第二天一早,古云聃已经拎着一个小包在门口等着了。身上穿着白色T恤,脸上和胳膊上的伤痕似乎浅了点,但是神色依旧显得很疲惫。 “云聃。” 洛樱拍了一下他的肩,被他空洞的眼神吓了一跳,黑色的瞳仁里毫无神采,就跟那只白色的眼睛一样…… “走吧,阿樱。” 古云聃拿过她的包背在肩上,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似乎又回到了当初他们刚认识的时候。洛樱不禁觉得有些心酸。 村长给他们找了个小面包车,司机告诉他们要先去镇上医院里去看看云聃的父亲。 一路上两人还是没说话,古云聃一直是一副提不起精神心事重重的样子。洛樱戴起了耳机,不停地按着下一曲,她心里也很乱。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很浓,走廊里护士正扯着嗓门喊着下一个,镇上的医院比不得城里的大医院,病人医生护士都在里头跑来跑去,大厅里更像是一个菜市场。 洛樱随着古云聃走到了二楼。病房里,黝黑的男人还躺在床上,似乎没有醒来,肩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床边上坐着一个有着好看眉眼的女人。 “云聃,你来啦。” 女人的表情很淡漠,眼角的泪痣欲滴。她意味深长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儿,似乎想说什么,最后也只是抿了抿嘴。 “爸。”古云聃附在床边,握着男人的手,小声地喊了一声。“我很快就回来,你要快点好起来。” 洛樱张了张嘴,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我都会做到,我想要的,我也绝对不会放手。” 古云聃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洛樱听得真切。对面的女人低头削着苹果,听到后手顿了一下,却没有抬头,小刀继续在苹果上转动。 “阿樱,云聃,该走了,一会儿路上该热了。” 门口传来了司机大叔的声音,古云聃叮嘱了母亲几句,伸手牵着洛樱走了出去。洛樱这次出乎意料地没有挣开,像只温顺的猫咪。他的手还是冰凉的,似乎上次去了一趟雾谷,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温度。 涌泉寺在附近的一座高山上,公路只到山脚。司机不放心两个小孩儿自己上山,坚持要送送他们。 “你们……在谈恋爱?” 司机大叔方方正正的国字脸看起来很憨厚,他头上冒着汗珠,脸上却挂着笑容。一路上古云聃都牵着洛樱的手,难免会让人产生这样的猜测。 “我们……” “是啊。”古云聃蹦出了两个字,让洛樱把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他的手还是很凉,明明已经快到中午了,凉意却依旧从他的手心尽数传给了她。 “哟,村长居然罚一对小情侣去涌泉寺,说不定是看好你们,给你们创造条件呢吧?哈哈哈。你们可不能坏了人家佛门的清静哟!” 大叔爽朗地笑了起来,身边的男孩儿也附和着笑,不置可否的样子。洛樱只得调大了耳机的音量,不参与这让她尴尬的话题。 道路像蛇一样盘旋在山上,洛樱早上只匆匆喝了一碗粥,现在有些吃不消了。古云聃一直在跟司机大叔说笑着,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手心也渐渐变得灼热。 “走不……走不动了!我抗议,这老和尚干嘛把寺庙修在山顶啊!还不通车,太……太过分了。” 前面有一棵大树,在路上支出了一大片阴凉,洛樱赶紧跑过去坐在树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你就不懂了,”大叔也累得不行,索性也坐在了树荫下,“这所寺庙是方丈完全是靠化缘修建起来的,现在哪家寺庙还有和尚化缘?人家直接都是拉赞助了。但是方丈就像当年修大佛的海通法师一样,云游四海,靠募集来的钱在山顶建了这座庙。” “建在山顶那么高的地方,人人只能都走路上去,那香火能旺吗?”洛樱想起了随父母去过的大佛寺,那里真是香火鼎盛啊,烧800多一支的高香的人从早到晚都络绎不绝。 大叔呵呵一笑,手里拿着帽子扇着风。“人家方丈说了,要是没有这个诚心,拜了也没用。况且,这山上供奉的也不是一般寺庙里的什么观音啊,佛祖啊什么的,建这个庙的用处也不是为了收香火钱。” “不是为了香火钱?”洛樱不禁瞪大了眼睛,脑子里突然浮现了电视上曾看过的某寺庙那肥头大耳的和尚的模样,不由得扑哧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明远方丈在这里是很受尊敬的,许多名人都会专程上山拜见。”大叔眼里带着崇拜,“山上供奉的神不管求子、金钱或者是姻缘,而是一尊金刚。” “金刚?”女孩儿更加不解了,见过拜观音拜佛祖的,专门拜金刚的人她却没有见过。金刚一般是在各种寺庙的大殿以外的殿堂供奉,这里却供奉在了大殿,不免让人咂舌。 “不是《西游记》里头演的那四个又是弹琴又是打伞的,是一尊法力无量胜至金刚。这里自古以来就有狼患,明远法师不赞成人们通过杀戮的方 式解决,坚信通过佛法的感化能让人和狼群和平共处,所以才化缘建了这座庙。但是普通的神仙受人香火祭拜,难免沾染俗气,而且狼王这种大煞星,也就只有金刚的气势能镇住。庙建好以后,这里的狼患的确是得到了缓解,所以人们都很信。” “那这庙是什么时候建好的?”古云聃问了一句。山上居然没有风,一股闷湿的气息让他觉得很难受。 “好像是九二年还是多少年来着,当时庙建好了以后,我还带着我儿子上山去拜了呢。” “那这金刚估计没啥大用……” 古云聃的语气里带着些嘲讽,不想再听。他的意思洛樱一听就明白,但她也不了解情况,解释也显得无力。 “你可别瞎说,我知道你的意思。”大叔的语气突然急了起来,“你说的是庙建好几年后,那次你们在雾谷里遇险的事情是不?金刚是给了启示的!只不过当时所有人都没当回事……” “启示?”洛樱觉得越听越悬乎。 “当年你们出事前,有个男人上山去拜。庙里的金刚像本是一手拿着一个莲花宝珠,另一手则握着一把长枪,当时那个男人刚磕了三个头,金刚手里的宝珠突然滚落,一下在他面前砸得粉碎,所有人都吓傻了,可稀奇的是上面的三朵莲花完好如初……”大叔的表情很激动,连说带比划,生怕他们不信。 “叔,你觉得我们是三岁小孩子嘛?”古云聃的口气依旧冷冷的,眼神只落在面前的洛樱身上。 “我骗你们干啥!”男人脸涨得通红,“当时我就在山上,只不过没有进庙。那天庙里人特别多,都赶着在十五前还愿来着,那宝珠碎的一声特别响,连庙里的和尚都吓着了。小和尚叫来了方丈,方丈什么话都没说,半小时后就把来烧香的人都遣走了……” 洛樱觉得挺有意思,这个暑假听闻的稀奇事儿又来了一件。 “那个男人是谁啊?那么倒霉……” 见古云聃的神情似乎是信了些,大叔舒了口气,又大口喝了些水,“这我也不知道,宝珠一碎,那些和尚赶紧就把门关上了,庙里人多,但是主持一直坚持每回只能一个人进大殿去叩拜。所以估计没几个人知道那是谁……” 又零碎地聊了一会儿,三人又继续往山上爬。洛樱偷偷看了古云聃一眼,他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明远方丈!”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头顶上的太阳晃得人睁不开眼,前面的路看起来都成波浪形了,大叔这一嗓子一下让他们来了精神。 前面站着一个穿着蓝色僧袍的老者,光头,长眉长髯,走近了看着更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令人肃然起敬。他半眯着眼,站在山路的转角处岿然不动,就像一棵松树。 “您就是明远方丈吗?” 洛樱问道。老人应该是特意下山来接他们的,但是身上完全没有出汗的迹象,靠的近了竟觉得有股幽幽的凉爽。她想起之前看过不少小说,很多高人都不会选择隐藏进深山老林里,而是在闹市中自辟一处闹中取静的场所,越是纷扰越能参悟更深的奥义。看来面前这位应该就是了。 老者目光柔和如月,但是却有一种独特的锋芒,他细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少女,眉头微蹙。 “你就是洛樱吧。” 声音如空谷回音,洛樱不觉有些恍然,面前的老者,是人,还是隐匿在这里的神仙呢? “走吧,山上为你们准备好了斋菜,你们走了半天也该累了。” 三人紧紧跟上前面的蓝色身影,身体里似乎又有了些力气,也不似刚才那般燥热难耐了。 路程似乎在不知不觉中缩短了,洛樱抬起头,层层叠叠的树影中似乎透出了飞扬的檐角,走近了看,是一处不起眼的小庙屋。大门紧锁,似乎已经荒废了很久。 “还没到吗?” 古云聃喘着气,疲劳的感觉似乎是一瞬间席卷过来的。 “施主不要心急,快到了。” 领路的老人脚步丝毫没有慢下来,走路似乎比他们几个还要轻快,长衫在这片林子里居然无风自飘。 洛樱不禁咂舌,这次难道真碰上神仙了? 眼前终于出现了一座清幽的寺庙,看起来很小,但是却透着庙宇该有的威严。波形外墙一人多高,上面的墙灰许多已经斑驳掉落,墙角生满了绿油油的青苔。虽在山顶,这所寺庙却建在了极好的地脉上,绿树遮天,却独独给这小庙留足了光线,一股清凉之气从脚底生出,七月的酷暑完全被挡在了山林之外。 “阿樱,云聃,你们也到地方了,我就回去了。” 大叔把他们的包递给了古云聃,合手对方丈行了个礼。老人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恕贫僧不远送了,后山有弟子在滑索处候着,请便吧。” “滑索?”洛樱张大了嘴,“有滑索不早说啊!我们是不是白走那么多路了啊?” “你这丫头别胡说,”大叔拍了一下她的头,“滑索只能下山用,上山是用来考验诚心的,哪有捷径可走。”然后又多叮嘱了他们几句,径自走了。 老者转头看着女孩儿,眼神有些复杂,洛樱吐了吐舌头,低下了头。古云聃看着老者表情,隐隐有些不安。 他们兜兜转转地进了寺庙的斋堂,里面一张小桌上摆着两副碗筷还有几叠小菜,两人端着碗赶紧盛了饭,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呃,怎么都没有味儿啊……”落音拧起了小眉头,“这豆腐,连点儿葱花香菜都没有吗?” 坐在一旁的老人还是默默的样子。 “葱花香菜均属五熏,佛门斋菜里是没有的。” “那为什么连油花都没有呢?这个清炒白菜该不会是用的水吧?” “没错,”老人笑道,“油与荤无异。吃了对身体有碍,也会让修行之人贪图口腹之欲。” “那这个盐水花生米,为什么一点盐味都没有呢?盐总是该吃的吧!”洛樱不依不饶。 “不是花生没味,是小施主你口重而已。” 洛樱无话可说,看来真得在这里过几天清汤挂面的生活了,不由得叹了口气。老者看她这副样子,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这可比不得你们上山游玩,来这儿就是修行。”说罢,转身离去。 第十七章。隔阂。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刚吃过饭,就有个五六岁的小和尚走了进来,说要带他们去住的地方。洛樱和古云聃跟在他的后面。寺庙很小,小和尚一边走一边给他们介绍,最后洛樱被安排在了偏殿旁的房间里,古云聃则要跟着小和尚去他们的处所住。 “女施主,你晚些时候到偏殿来吧,师父有话话要跟你们说。” “知道啦,你们忙去吧。” 小和尚点了点头,带着古云聃走了。房间里只剩洛樱一个人。屋子收拾得很干净,但是很简陋:两张床,一张桌子和两个木凳。洛樱皱着眉坐到床上,床板很硬,只铺了一层棕垫子,这下真成苦行僧了。 古云聃一路跟着小和尚,小和尚走得很快,但是都没有回头。他头上还没有点,看来是还没有受戒了。 “小和尚,你是不是害怕我?” 他伸出大手,一把按在他头上,想逗逗他。小和尚转了过来,像个小陀螺,本以为他会害怕自己的眼睛,没想到他却一脸淡定地和他对望,不由得让他惊讶。 “阿弥陀佛,师父告诉我们,可怕的不是皮相,而是人心……” 古云聃愣了一下,心想不愧是方丈的徒弟,冲他一笑。 “那你能看出我的心有多可怕吗?” 小和尚低头想了想,又抬起了头,脸上带着笃定。 “阿弥陀佛,施主,如果被心中的执念所蒙蔽,就算是再好的心,也会变得可怕。” 他扭过头继续带路,没看到古云聃的脸瞬间被一层阴云笼罩。 和尚们的处所比洛樱的屋子还要简单:横着的大长铺是和尚们的,竖着的那个则是方丈的,靠墙那一边的架子上放了几套洗漱用品,屋里有一种淡淡的檀香味。 “施主,你就睡中间这个铺吧,打开床板,下面可以放你自己的东西。一会儿你随女施主一起去偏殿找师父。” “唉,小和尚,你叫什么?” “我叫明空。” 古云聃望着小和尚蹦蹦跳跳地出去,心里头又变得沉重起来。这两天一躺在床上,脑子里就会不断出现那夜在雾谷里的情形…… “你找了我这么多年,你说我是谁……” “现在,我才是狼王!” …… 这些声音来来回回在他脑中回荡,父亲绝望的眼神一下又一下地猛烈撞击着他的心,他觉得快要透不过气来。对于那个人,他脑子里做出过各种猜想,但是直到现在他也不相信那晚上自己听到的话……对,他一定是在撒谎,狼王怎么可能是人类!眼前忽然又出现了洛樱的身影,她在地上,用一种扭曲而诡异的姿势向前爬行,耳边好像又响起了她带着哭腔的喃喃声。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古云聃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噩梦重温的感觉并不好受,他不敢想象自己如果又回到那个时刻,会不会再一次崩溃。 偏殿里供奉着一尊凝神观音像,经典的托瓶兰花指造型,座下莲花似乎是瓷的,逼真得如同荷塘里的真莲花。这个殿真的简陋得可以,但是该有的肃穆却一点不少。有点浓重的檀香让洛樱觉得鼻子很难受,一旁的古云聃则是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玩蒲团上的稻草。 “咚、咚、咚……” 方丈叫他们来以后,就已经在香案前敲了一个多钟头的木鱼。偏殿里有着凉爽的地气,坐着并不热,洛樱盘坐在蒲团上,屏息凝神,学着电视里的人打坐的样子。 木鱼声突然停了下来,洛樱睁开了眼睛。此刻明远方丈已经转过了身,凝望着他们两人。 “每天早上五点,你们要和其他僧人一起来大殿里上早课。之后,云聃你跟他们一起打扫寺里的卫生,跳水、砍柴不是让你全都干,你能帮衬点就行。洛樱,每天大殿和偏殿的地板打扫就交给你了……” 听方丈叨叨说完这些,洛樱不禁暗暗叫苦,打扫卫生就算了,居然要五点就起来做什么早课!本来以为能跟着这和尚学点仙法什么的,没想到就是干些杂活…… “洛樱,你都记住了吗?” “记住啦!” 方丈点了点头,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出去活动活动了。 古云聃没有像往常那样缠着洛樱,跟她说了一声就自己回屋了。洛樱有些郁闷,他似乎从雾谷回来之后就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往就算不说话都会待在她身边听着,现在却跟她多待一秒都不愿意。她还有很多话想问,看来是没有机会了。 洛樱只好一个人在寺庙里转悠。时不时会有人进来寺庙里跪拜,烧香的也有,但是都是很小很普通的香。她想起自己好像还没去看过正殿里的法力无量胜至金刚,便循着小道绕到了正殿。 说是正殿,比偏殿也大不了多少,门口上方挂着一个古朴的牌匾:无量宝殿。殿门口有一口巨大的四方青铜炉鼎,里面插满了香。大殿的人也不是很多,洛樱走到门口,发现门槛好高,想起外公叮嘱过她绝对不可以踩门槛,这才小心抬脚走了进去。 洛樱抬起头,一下被镇住了。头顶上的金刚怒目圆睁,头带金冠,右手托一宝珠,左手执一长枪,身体前倾,站在一个不知道是云还是波浪的的东西上。这尊金刚像足足比偏殿的观音像大了一倍,而且造型栩栩如生,仿佛一眨眼他就能从神台上踏下来。这与洛樱之前看过的金刚像大不相同,气势就不是能比拟的。 “施主,您是要祈愿还是还愿?”门口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和尚,微笑着问她。 “啊,我……我是被村长……” 洛樱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身份,派遣?流放?还是发配? “你是……”和尚眼睛里掠过一丝惊讶,余光忽然看到门外一脸虔诚的香客,然后把洛樱请了出去,“不好意思,师父说过佛堂里的参拜人不能超过两个,所以……” 洛樱点点头表示理解,和尚犹豫的目光让她觉得有点奇怪。 “你真的是洛樱?那个十多年前被狼王咬伤的女孩儿?” 和尚不确定似的问,见洛樱应了,紧皱的眉头略微舒缓了些。“村长让你来的?” “嗯,准确的说是我和云聃两个人。是为了……惩罚我们擅自进了雾谷。” 和尚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不再追问,重新走回了大殿。 寺庙很快就逛完了,虽然不断有人来,但是这里依然保持着一种带着点神圣的清静。洛樱觉得很舒服,在这里没有任何可以束缚她的人和事情,虽然有一大堆杂活明天在等着她,但是丝毫不影响她对村长的感激。 四周渐渐静了下来,洛樱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原来在墙角看书是一件这么惬意的事情。中午只吃了些清淡的斋菜,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她忽然想起自己包里好像还有点吃的,便打算偷偷跑回屋去吃一口。 路上经过了斋堂,她看到古云聃和几个和尚坐在一起,低头专心洗着盆里的蔬菜,周围的人都在交谈着什么,他就像个透明人一样,只是干着自己的事情。古云聃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着他,一抬头就撞上了她的目光。 “……” 洛樱赶紧移开视线,匆匆跑回了屋里。 寺里敲起了开饭的钟声,洛樱端着自己的大碗屁颠屁颠地跑到了斋堂,寺里的土碗又粗糙又沉,还是自己的碗使起来方便。斋堂里只有三张桌子,四个大和尚已经占了一桌,方丈和小和尚一桌。 “阿樱,吃饭吧,我帮你盛。” 古云聃走了过来,拿过她手里的碗,指了指方丈和小和尚那桌。洛樱蹭到桌边慢慢坐下,老和尚和小和尚都没有看他,自顾自吃着饭。桌上摆着三菜一汤,颜色淡得让人看起来就没有胃口。 忽然闻到一股香味,古云聃把她的碗递给了她,里面躺着四个大丸子。桌子对面的小和尚抬起头,用一种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看着她。 “在这里居然有肉丸子吃!”洛樱两眼放光,咬了一大口,香气四溢,口感滑嫩。“呃?是素丸子呀……”她嚼了几下才发现这是切得极细的香菇末做成的丸子。 “寺里不能吃肉的,我妈就给我带了点香菇,”古云聃端起碗,用余光看着她一脸幸福的表情,“今天就做了两碗,一碗给了其他师父,一碗给你。” 洛樱坏笑起来,用筷子插起一个丸子伸到小和尚面前。 “小和尚你吃不吃呀?” 小和尚咽了一口唾沫,扒拉着碗里的饭,眼睛却直勾勾看着那个大丸子。一旁的老和尚却伸出筷子,夹了一小块放到小和尚碗里。 “他才出家不久,本来不该沾这些容易勾起食欲的东西,想来你也是一番好意,我也不该太苛求他。” 老和尚缓缓开口,忽然转头看着洛樱,一下子严肃起来。 “你以后不可随便躲在厢房里偷吃荤腥!明白吗!否则一律按寺规处罚!” 古云聃一下子被呛了一大口,一旁的洛樱一边点头一边拍着他的背。 “现在开始期末测试,第一排的同学把试卷往后传……” 四周都是试卷翻动的哗哗声,洛樱接过了试卷,写上了班级和名字就再也动不了笔。她咬着笔杆,头皮都快被挠掉了。她一向为自己的英语成绩感到骄傲,现在却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无从下笔…… 四周的人陆续起身交卷,洛樱急的尿都快出来了,试卷上还是一个字儿都没动,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咚……咚……咚……” 洛樱被一阵钟声惊醒,窗外的天好像还没怎么亮嘛,再接着睡一会儿。 “洛樱施主,洛樱施主,快起床,该做早课了……” 早课?洛樱挣扎着坐了起来,她想起自己似乎没有在外婆家了,而是在寺庙里。她伸手摸索自己的衣服和裤子,却只摸到了一件柔软的长衫和一条软裤。 她猛一低头,自己的鞋子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黑色的布鞋。这是被出家了吗?洛樱想起方丈那张脸,赶紧穿好衣裤出门洗漱。 天还没有大亮,大殿里已经跪了两排和尚,响起了整齐的木鱼声和诵经声。洛樱赶紧冲过去坐在一个空的蒲团上,拿起地上的小木鱼。古云聃这家伙呢?她到处搜索,却猛地发现他就坐在她的旁边,身上也穿着蓝色的僧袍,脚上踩着布鞋。他转过头看了她一样,很无奈地耸耸肩。 洛樱坐得双腿发麻,眼皮直打架,浓郁的檀香让她昏昏欲睡。古云聃一只手撑着头,出神地看着眼前瞌睡得直点头的少女,脸上不经意间浮起笑意。她心里是有自己的吧,不然也不会说要主动陪他受罚。明明心里对她有了恨意,但是每当看到她的时候,心却又不自觉地柔软起来…… 女孩儿忽然睁开眼,看到他正在看着自己,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他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云聃,能不能告诉我,那天我们明明在一起,后来怎么我一个人出去了?你和古叔呢?” 古云聃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笑容也一点点没有了。 “你后来晕倒了,”他的口气也冷了下来,“我们遇到了谷里的狼群,父亲为了我们可以快点离开,引开了狼群。我把你藏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等我找了父亲再回去找你的时候,你就不见了……”古云聃自己也没想到,这谎话居然可以编得这么顺溜。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烂在心里他也不会再提。 “那你们受伤了吗?” 古云聃看到她眼里的焦急和担心,努力保持着平静。 “如你所见,没死。” “……” 洛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问下去。应该是可青把自己救走了,但却让一开始救她的人陷入了危险。古云聃疏离的口气她不是听不出里面的埋怨,她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解释。 古云聃一直看着她,没有说话。她在纠结什么?是在内疚撇下他们父子自己跑掉了,还是在想要不要说出是陈可青救了她呢? 直到早课结束,洛樱都没有再开口,古云聃心里充满了难以名状的失落。这算什么? “云聃,随我们去那边挑水吧。” 古云聃应了一声,起身随几个和尚一起走了。洛樱呆呆地坐在原地,胸口就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压着喘不过气来。 “洛樱,这里交给你了,九点之前务必打扫干净。” 方丈转过头,却见她一脸的纠结。 “洛樱?” 洛樱回过神来,“啊,好的方丈。”她匆忙站起来,却又被面前的蒲团绊倒。方丈缓缓走过去扶起了她。 “有些事情,说与不说,只能你自己做决定。”老人忽然开口,好像什么都看穿了,“不过你可以换种场合和方式,或许他更能接受。” 洛樱点了点头,匆匆离开了大殿。 “阿弥陀佛。”方丈回头望了一眼身后巨大的金刚像,似要踏云而出。这或许都是他们的劫数罢,也只能靠他们自己化解了。 “我对你怎么样,你还看不出来吗?” “只要她愿意,她就是我的眼睛……” “你怎么还担心他们俩,都告诉你他们不是好人了!” …… “如你所见,没死。” 洛樱咬着牙,推着抹布在地上一趟一趟地跑着,就像个扫地机。她努力强迫自己不去想他们,但是脑子里的每一个空隙都被他们占满了。旁边的和尚瞠目结舌,已经喊了好几次让她休息了,但是她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满殿跑,怎么也停不下来。 大殿门口渐渐有了人声,洛樱这才缓缓直起腰,退到了外面。她机械地走到大殿后面,木然地清洗着堆在那里的抹布。缸子里的 泉水是才注满的,冷得有点刺骨,洛樱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清洗着。 站起来的时候才猛然发觉头有点晕,洛樱走出了寺庙。夏季的阳光应该是灼热又刺眼的,却被这片林子过滤得没有了温度。寺庙后面有一块空地,空地延伸的尽头就是一块悬崖,洛樱晃晃悠悠地走到那儿,躺在了草坪上。 “坑爹啊……” 洛樱觉得全身酸软,自己刚才还真是搞High了,她伸手想挡住刺眼的阳光,手却不听使唤似的一直发抖,疲惫成功地清空了她的脑袋,她现在想什么都觉得腰疼…… 一块阴影突然挡住了阳光。 “女施主。” 是小孩子的声音,洛樱睁开眼,看到小和尚捧着一束野花站在她面前,小脑袋在阳光下泛着光,她记得方丈好像叫他明空。 “别叫我女施主,叫我女王大人!” 小和尚一下愣住了,洛樱哈哈大笑。 “女施主太难听了,叫我阿樱姐姐就行。” 小和尚腼腆一笑,把手中的花递给了她,“一个大哥哥叫我给你的。” 这个古云聃,想和解也没说想点别的招,居然让个小和尚给我送花,方丈知道了不得掐死你!洛樱觉得心里一下暖了,伸手摸了摸小和尚的光头。 “你不可以告诉方丈知道吗?不然我不让哥哥给你做香菇丸子吃了。” 小和尚郑重地点了点头,转身跑开了几步,又跑了回来。 “哥哥说了,你每天都要来这里,庙里不好跟你说话,让我每天都要给你带一束花。” 洛樱愣了一下,眼看着小和尚挥着小腿跑远了。 第十八章。误会。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陈可青自从知道洛樱跟古云聃一起去了涌泉寺受罚,待在家里生了很久的闷气。他父亲不管任何时候回家,都会看到自己儿子跟一具尸体一样躺在床上,唯一确定他没死的的情况就是他还会翻身。 “你这小子,还是适可而止好不好!” 男人有点恼怒,他觉得作为一个男人,闹小脾气是很让人鄙视的行为。 “洛樱这个死丫头……” 陈可青有点抓狂,这个女孩儿彻底让他败了,他越是阻拦,她似乎越要去挑战他的心理极限。 “你都快二十岁了!该找点正事做了!” 男人岔开了话题,拿出酒瓶倒了一大碗酒,一饮而尽。“你是咋想的啊?跟我一样一辈子当个护林员啊?” 陈可青又不动弹了,把头埋在枕头里。父亲有点恼怒,使劲拍了一下他的屁股,他还是没动。 “当护林员有什么不好……也算国家公务员。” “公务员个屁!”男人有点哭笑不得,叹了口气,“过些日子你随吴爷爷他们进城吧,自己去找找工作,看看有啥能干的。如果你想做个小生意,我这儿还有点儿钱……” “什么?” 陈可青一下子偏过了头,瞪大眼睛吃惊地望着父亲。 “你这长手长脚的,不干活难道留着晾衣服啊?”父亲喝了酒,脸上泛起了红,“能不能让洛家看得起你,就是你的本事了。” “这么说,你不反对我跟阿樱在一起了?” 少年抱着枕头坐了起来,脸上尽是兴奋的表情。父亲拍了拍他的肩,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知子莫若父,不过,你俩能不能有结果,还是得看你了。毕竟,小樱子是大学生,你才凑合了个小学……” “我知道现在的我配不上阿樱,”陈可青眼睛里的光芒黯淡了下来,“但不代表以后不行……” 父亲的眼睛里带着赞赏和不舍,又突然冒出了一丝犹豫。 “可青,可是你生来就是属于这片森林的啊……” 男孩儿眼睛里的光芒随着这句话彻底消失了。 ------------------------------------------------------------------ 他每天都会到涌泉寺所在的山下,但是他不敢上山。父亲的话让他想了很多,他喜欢他的阿樱,甚至可以说已经超越了喜欢,可是正如父亲所说,他生来就是属于这片森林的。他没有想好怎么面对她,怎么面对父亲。 洛樱已经在山上待了三天了,他却觉得比三年还要长。他不敢上山,确切来说是不能上山,这是他和山上那个人的约定。 “死丫头,就这么跟个那个死瞎子跑了!” 天已经黑了下来,陈可青这才恋恋不舍地往回走,从小在这片林子里长大,加上长期与狼群为伴,他的脚力极快,很快就走回了村里。 远远便望见洛樱家的灯还亮着,他习惯性地绕到屋后的小土包上,那里可以直接看到洛樱的房间,但是现在里面是暗的。她现在在干吗,寺里的东西她应该早就吃惯了吧,那么馋肉,要不要偷偷给她送个猪蹄儿上去呢? 满脑子都是她的影子,陈可青有点气急败坏,自己还真是没出息。可是他的阿樱,已经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屁颠屁颠跟在他后面了,每次他觉得自己似乎离她近了一点,可一转眼她就又逃开了。 “啊,阿樱啊,你在山上还住得惯吗?” 陈可青突然听到了洛樱外公的声音,好像是在打电话,他不由得支起了耳朵。 “住得惯就好,呵呵,明远方丈可是高僧,你好好跟着他磨磨你的性子……” 陈可青听到这儿不由得咧开了嘴笑。 “什么?拉肚子了?严重吗?那你……” 山坡上的少年一下直起了身子,后面什么话他都听不清了。她果然还是生病了。心里不觉回想起在雾谷的时候,她因为失明而恐慌的样子。算了,让她吃点苦也好,他纠结了很久,恨恨地想着,心里却担心得不得了。最后在那里站了许久,少年才起身回到了林子里的小木屋。 ------------------------------------------------------------------ “没什么大碍……” 方丈替躺在床上的洛樱号着脉,闭目沉思。洛樱从昨晚开始就一直连拉带吐,折腾了半宿,现在全身酸软地躺在床上。古云聃皱着眉站在一旁看着,心里很是焦急,脸上却波澜不惊。 “方丈,我要死了……你要记得给我念经……还有还有,要为我敲那个紫檀木鱼七七四十九天啊……” “都这样了还有工夫开玩笑,”方丈也不禁笑了起来,“看来是没什么大碍了。你这些天干活那么卖力,身体发汗后又沾了这山里的凉水,所以身体才不适应了……” “方丈,那她需要吃药吗?”一个大和尚问。 老人摆了摆手,“容她自行休息一日便是好,云聃,你给她多备些热水。” 古云聃点点头,看了洛樱一眼便匆匆出去了。方丈又多叮嘱了她几句就出去了。回来之后不是碰到怪事就是生病,洛樱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在这里住了两个晚上,几乎每个晚上她都会梦到大殿里的大金刚在追着她跑,每次都是在金刚快要一脚踩住她的时候醒来。 “说不定这个庙和这个金刚都是我的克星!” 昨天干了那么多的活儿,现在手还有些凉。好像吃了晚饭之后肚子就不怎么舒服了,她想起妈妈和外婆经常告诫她女生不要沾太多凉水,现在终于遭报应了……她忽然觉得嗓子一顶,赶紧又伏在床边吐了起来。肚子里早就没有东西可以吐了,只有些难闻的酸水。 现在日头才刚刚起来,看来自己还有足足一天的时间要难受了。洛樱叹了一声命苦,忽然想起昨天见过的小和尚,赶紧披着衣服跑到悬崖边。 小和尚已经站在那里等着她了,手里捧着一束野花,似乎还拎着什么东西。 “阿樱姐姐,给你。”小和尚把花和东西都递给了她。 “谢谢你啊,不过,这是什么?” “是红枣粉,说是你肚子疼可以拿来冲水喝,喝了就不疼了。” 小和尚冲她“阿弥陀佛”了一声,然后绕过她跑回了寺庙。洛樱觉得身子暖了些,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山顶呼的一阵风让她有点站不稳,她赶紧踩着布鞋回了屋。 一推门却看见古云聃在里面,他正蹲在地上清洁着被她弄脏的地板,听到开门声便回过了头。 “阿樱,都生病了就不要乱跑了。” 他的声音比前几日那种冷冰冰的感觉似乎柔和了许多。洛樱忽然觉得小腹又开始隐隐作痛了,扶着旁边的桌子难受地蹲下。 “阿樱……” 古云聃扔下手中的东西赶紧跑到了她身边,她的小脸因为疼痛变得惨白,额头上也开始不断冒汗。 “带你去个地方……” 他忽然将洛樱横抱起来,径直跑了出去。 ------------------------------------------------------------------- 洛樱只记得他走路很快,那些斑驳的树影晃得她眼晕,古云聃似乎带着她往山腰的地方走,她没力气动弹,只能乖乖待在他怀里。 “到了……” 停下来才发现他早已气喘吁吁,他的手臂都在发抖了却仍没有把她放下。洛樱睁开了眼,似乎仍处在森林中,但是这里却被氤氲的雾气缭绕着,好像比雾谷中的雾气还要浓厚。 “这是……” “这是温泉啊……” 古云聃把她放了下来,连地上都带着微微的温暖。这个温暖的范围很小,大概也就半亩地的范围,在不远处还有一个泄口,泉水冒着热气从泄口缓缓流到山下。 “你不要告诉别人我带你来了这里,”古云聃在她耳边轻声说,就像当初那般,“这温泉流出去的下游是山下居民的取水口……如果让方丈知道了,估计会……”他做了个抹脖子和伸舌头的造型,洛樱看着他的样子大笑了起来。 用手试了一下,温泉水很烫,洛樱脱掉鞋子,突然转过头看着身后的男孩儿。 “不许偷看!” 他笑了笑,转过了身。洛樱脱掉了衣服和裤子,慢慢走近温泉里,强烈的温暖瞬间从脚尖浸透了全身,身上那股寒意也完全没有了。她一扭头却发现古云聃已经坐在了她身后。 “啊,你滚蛋!” 她赶紧把脖子往水里缩了缩,旁边的古云聃定定地看着他,脸上是熟悉的笑。 “躲什么啊,我又没有偷看你,你进了水里我才转过来的。” “你骗谁?你脸都红了!” “谁骗你了,这里热气这么重,当然会脸红。” 他自己都觉得脸烧得不行,也分不清是热的还是真脸红。这几天来一直绷着的面具终究还是在她的面前卸了下来。 “云聃,”水里的女孩儿忽然收起了笑意,认真地望着他,“其实那天,是可青把我救出去的……” 她终于说实话了么,虽然当时的她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但是醒来的看见的第一个人肯定是他。 看他没有说话,洛樱有些急了。 “我没有想丢下你和古叔,真的,我就知道当时自己晕了,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外面了……” “你一直以为我是因为这个生气?” 古云聃挑起了眉毛,右眼忽然射出骇人的光。洛樱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脑中回想着他说过的话,瞬间僵住了。 “你说,你们遇到了狼群……然后,我被可青救走……” 她不由得张大了嘴,她不敢往下想。 “意思就是,可青为了带走我,让狼群袭击了你们……” 古云聃还是没有说话,温泉的热气在他的头发和眉毛上结了一层水汽。洛樱不知道该说什么,囫囵的热气让她有点晕。 两个人各怀心事,谈话也没有继续下去。 -------------------------------------------------------------------- 身体总算是不那么难受了,心里却堵得慌,她觉得自己像被放了气的气球,软软地躺在又凉又硬的床上。 梦里,幼小的她一遍又一遍地被巨大的狼扑倒,身体随着剧烈的疼痛被撕成碎片,但是意识却无比清醒,仿佛狼的目的并不是要她死,而是为了让她体验这痛苦的过程。每当她反复告诉自己是一个梦,强迫自己睁开眼时,梦境又会以同样的方式重演一遍,她终于不堪忍受,选择了从身后的悬崖上跳了下去…… 咚…… 洛樱觉得全身被磕得生疼,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滚落在了地上。她忽然发现门外有个人影,赶紧起身跑了过去。 那个人影似乎发现了,转身逃走,洛樱打开门,迅速追了过去。人影从寺庙的院墙上直接翻了出去,洛樱从便门跑了出去,一下就拦住了他。 “唉,还是被抓住了……” 洛樱一愣,面前高高瘦瘦的男孩儿局促地挠着头。 “你来干什么?” 没料到她一点儿都不兴奋,男孩儿一愣,随即走到她的面前,低头看着她的脸。 “怎么了啊?因为我没来看你不高兴了吗?我可是每天……” 洛樱做了一个停的手势,脸上只有灰白的表情。 “你干嘛啊……我大老远跑来,还爬那么久的山上来看你,你就臭着个脸……” 陈可青有点郁闷,怎么才两天,她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亏他还担心了这么久。洛樱抬头望着他的眼睛,身后的月亮光有些暗淡,他的眼睛竟然在黑夜里闪着熟悉的绿光。 “回答我三个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但是你要发誓绝对不可以骗我。”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陈可青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好好好……我发誓不骗你,每一句都是真的!” “你是在雾谷里救的我吗?” “是!” “是从云聃和他父亲那里找到我的?” “是!” “然后你让狼袭击了云聃的父亲?” “是!可是……” “好了,够了,没有可是。”女孩儿伸手挡住了他的嘴,眼里盛满了冰冷的决绝,“请你滚,以后不要来找我。” “阿樱你听我说,当时我……” “你滚!” 洛樱突然吼了一声,陈可青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她的眼睛通红,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只发怒的小狮子。 “我没有骗你,但是你为什么不信我?”男孩儿也有些恼了。 “我信啊!你刚才的话我都信了啊。你为什么还不走。” 陈可青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收回了解释的念头,望着面前的女孩儿,从来没有这么疏远的感觉。自己的心似乎都快被剖出来放在月亮下了,但是她依旧不领情。他觉得脑子在不断充血,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快要流出来了。 “那就这样吧。” 他转过身,逃似的跑进了那片浓密的树林中。洛樱呆呆地站在那里,有什么东西压在她心头让她快要窒息了,就在刚才的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似乎被一只大手掏空了。 男孩儿在森林里飞快地跑着,风呼呼地从耳边 刮过,也许跑得够快,眼泪就不会留下来了吧。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个蓝色的身影,拦住了他的去路。果然还是被发现了吗…… 面前的人穿着蓝色僧袍,长须长髯,目光炯炯,陈可青停下了脚步,在距他两米左右的地方停住了。 “施主,这么快你就忘了自己的承诺了吗?” 老人缓缓道来,如空谷回音。 “我知道这次是我坏了我们的约定,但是,我非见她不可。” 老人慢慢走近,一股清透之气忽然卷过少年被汗水浸湿的身体,陈可青觉得自己好像不能动弹了,脸上依然努力保持着平静。 “见了她,结果又如何呢?” 陈可青低头不语,果然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老人只是默默看着他,眼中换成了柔和的光。 “罢了,念在你也是一片情深,今晚,你我未曾见面。” 面前的人忽然就不见了,陈可青感觉身体又恢复了刚才的灵活。他回头深深望了一眼寺庙的方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 洛樱在床上坐了一夜,看着外面的月光慢慢变成了阳光。她用手背揉了揉眼睛,起身穿好衣服,踩着早课的钟声走进了大殿。 地上积攒了一晚上的湿气,踩上去有些凉,她进到殿里的时候方丈已经坐在那里了,其他僧侣还没有来,她坐在方丈的身后,静静听着他敲木鱼和诵经的声音。 一声,两声…… 紫檀木鱼的声音带着点好听的回响,少女闭着眼端坐在那里,氤氲的檀香此刻却让她的脑袋无比清醒。 “大家都去用早餐吧。” 木鱼声戛然而止,洛樱这才睁开眼,四周的和尚都开始散去。 “方丈,你的木鱼恰恰敲了4800下呢。” 老和尚回过头看着她,笑而不答。 “那是施主你有心罢了,快去吃饭吧,你昨天晚上到现在什么都没吃,怎么好得起来。明空生病都比你好得快。” “知道了。” 洛樱站了起来,腿脚居然不似前两日那般酸麻了,心却比前几日更加沉重。 (ps:今日才发现红袖无法识别我的空行分段啊,所以特意加上了分割线方便各位看官阅读,不至于跳线) 第十九章。金刚。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大和尚告诉她大殿和偏殿还是需要她打扫,她应了一声。殿里的金刚依旧站在那里,洛樱到现在都不太敢长时间盯着他看,总觉得一抬头就会撞上他凶煞的目光。她把地上的蒲团一个个放回旁边的架子上,方丈说地上只留一个供香客跪拜。金刚前的香案上就简单地放着一个小木鱼,香案旁则是方丈的大木鱼,连个香炉都没有。明明殿前就有一个巨大的炉鼎,但是香的烟味好似被完全阻隔在了殿外,无量宝殿的殿内和殿外完全就像是两个世界。 “洛樱施主,想什么呢?” 她已于那日守殿的和尚熟识,知道他叫明嗔,方丈知道她这几天不舒服,特意让明嗔来帮她。明嗔帮她在地上撒了些水,也拿起抹布帮她擦地。 “谢谢你啊,明嗔师父。” 洛樱回过神来,继续专心地擦地,忽然发现香案前的地板上有一块不完整的凹痕,它向前延伸,却在下一块地板那里断开了。她抬起头,发现正处在金刚右手往前一点的地方。第一次见到这个金刚的时候她就有种怪怪的感觉,但是又说不清哪里奇怪。她伸手想挪开那个香案,忽然明白了那个怪怪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明嗔师父,为什么这个金刚是右手拿宝珠,左手拿长枪呢?” 宝珠似乎并不属于武器,而是属于法宝的范围,法力无量胜至金刚的武器应该是长枪,但是为什么会把武器握在左右而把法宝握在右手呢?难道这个金刚是个左撇子? “施主你可真细心啊,”明嗔看了她一眼,“法力无量胜至金刚本尊确实是左手宝珠右手长枪,这尊金刚像是方丈要求这么塑的,他说右手持枪的金刚杀气太重,如果照原身重塑,必定需要大量的香火供奉。所以方丈将金刚左右手的法宝和武器颠倒过来,隔断了香火,只以人的诚信供奉,这样金刚就能安守在此。” “这样啊……”洛樱若有所思,抬头看了一眼金刚的右手,“我听说,十几年前,有个男人来叩拜的时候,金刚手里的宝珠掉下来了是吗?” 正在擦地的和尚一下愣住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是啊,听说那个男人叩拜刚直起身,金刚手里的宝珠忽然就掉了下来,直直砸在了地上,差点就砸到了他的头。看起来那么结实的宝珠居然一下子摔成了粉末,但是上面的三朵莲花却完整如初。后来重塑宝珠的时候,师父又让工匠把那三朵莲花重新镶了回去……” “听说?那明嗔师父你当时也不在场咯?” 和尚点了点头,“我当时才十多岁,还不能守大殿。这些我也都是听后来那些香客零碎说的,师父也没有给我们讲过个中细节。” “那……你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吗?” 明嗔摇了摇头,看他的表情不像在隐瞒什么。洛樱把若有所思,继续随和尚打扫完了后面的偏殿。 差不多九点了,洛樱跑到了寺庙后的悬崖边,小和尚却没有在那里。难道被放鸽子了?洛樱想,又有些担心小和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过了差不多半个多钟头,小和尚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了,手里却空空如也。 “小和尚,我的花呢?” 洛樱笑着替他擦了擦汗,他跑得小脸通红,大口喘着气。 “大哥哥今天没有来,所以没有花了。” “大哥哥?他不是每天都跟别的师父去挑水砍柴吗?” “不是不是,”小和尚连连摇头,“不是那个只有一个眼睛的大哥哥,是另一个跟他差不多高的,长得很好看的大哥哥……” 洛樱觉得头“嗡”的一下变大了……那个前两天送花的,居然是陈可青? “你在哪儿遇到他的?他每天都来吗?” “师父每天都派我去镇上买东西,他每天都会在滑索那儿等我。今天我还特意等了他一会儿,但是他没有来……” ----------------------------------------------------------------- 午饭让洛樱彻底提不起精神来了,古云聃看着她失神的样子,想给她夹点菜,方丈却用筷子挡住了他,他只好缩回了手。洛樱回过神来,扒了几口饭就撤了。 下午没什么活儿,洛樱就坐在了悬崖边的那块草地上。下面是连绵的树林,零星的汽车就像小瓢虫在地上爬动。她记得在一个有着漫天繁星的夜晚,也是在一个山顶的悬崖边,有一个眼睛如星星般明亮的人对她伸出了手…… “阿樱。” 她听到了,但没有回头。少年叹了口气,坐到了她的身边。 “别这样了行吗?这几天我比你更难受。” 古云聃望着他,两个人的表情如此相似。“雾谷里发生的一些事情给我刺激很大,我只是有点接受不了。我知道陈可青在你心里的分量或许比我多很多,你的事情我也不便干涉,但是我没办法原谅他。前些日子我甚至一看到你,我就会想起他对我和我父亲做的一切。我们家欠陈家的,已经还清了。” “云聃别说了。” 她转过头看着他,“你说得对。一开始我就该听你的。”她的眼泪忽然落下,古云聃一下子慌了神。 “阿樱你别哭啊……我说错什么了吗?” 他慌乱地用袖子擦着她的脸,女孩儿使劲摇头,眼泪却像拧开的水龙头,哗哗往下流。他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刺,只要拔出来了,就总有愈合的一天吧。古云聃把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衣服很快就被她的眼泪沾湿。 你不是一只狼吗?我不止会扰乱你的心,最后还会打断你的牙齿,碾碎你的爪子…… -------------------------------------------------------------- 方丈的紫檀大木鱼一直是洛樱好奇的对象。紫檀其实并不适合制作木鱼,因为木质比较稀疏,敲击发出的声音会没有普通木鱼那种厚重却又响亮的感觉,但是这个木鱼却是个例外,似乎做过某种特殊的处理,它敲击的声音反而比其它木鱼更浑厚。 洛樱想用手机拍个照传到网上,一回头又看见金刚那骇人的脸,吓得赶紧又揣了回去,老实地用抹布擦拭。整个木鱼没有接缝,应该使用一整块木料做成的,紫檀的香味做过处理,只能离近了才能闻到淡淡的幽香。 “方丈可真有钱啊!” 洛樱咽了口唾沫,这么大的木料,少说也要上百年的紫檀。她记得老师曾经给他们上过植物文化课,紫檀和桃木在古代都被用来制作辟邪的器具。这么大个木鱼,得多少钱啊?何况这儿还有个这么大的金刚…… “金刚?” 她不禁抬起了头,目光缓缓落在了金刚右手的宝珠上。宝珠位置有点高,她垫着脚走进了些,拿起鸡毛掸子装模作样地掸着塑像身上的灰尘。宝珠比一个篮球大些,并不是直接被托在手上,两者之间还有些波浪带状的塑形,应该是云或者雾一类的东西。仔细看去,宝珠上蓝色的球体上赫然雕刻着三朵莲花! “阿樱,吃饭了。” 身后传来了古云聃的声音,洛樱哦了一声,匆匆放好东西随他去了斋堂。他似乎一夜之间就变了回去,又变成了那个热情却又腼腆的少年。 金刚手中的宝珠微微一动。 ------------------------------------------------------------------------------- 这几日吃斋念佛的生活,洛樱发现自己似乎也渐渐起了变化,脾气没以前那么暴躁了,身体也变得轻盈。才四天的生活,她就已经渐渐习惯了早上五点的早课,两个小时的打扫和干一些零碎的活,这里就像是一个小小的世外桃源。 临近十五,寺庙里的活儿也渐渐多了起来,洛樱明显感觉近期上山的人增多了不少。当地人有在每个月十五之前还愿的习俗,她觉得很奇怪,这座寺庙里的神仙一不主生子,二不主姻缘更别说求财运了,那唯一的理由就是求平安了,可是这生老病死哪儿说得准呢? “唉,看什么那?” 古云聃忽然出现在了她身后。 “我在想,这庙里的神什么都不管,最多也就保个平安吧,但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来还愿呢?而且这个庙香钱才几块钱,也不接受赞助,还这么多年没黄掉……想不通啊想不通……” 洛樱实在是不理解,上山的路她走过,不是一般的长,但是这么多村民都不辞辛苦地爬上来,还要排那么久的队,只为求一个平安祈愿,这怎么也说不通。 “这就是这个庙的独特之处啊。” 古云聃不禁嗤笑,“生老病死本来就是难以预测的事情,倘若你平安活到了下个月,不就说明是金刚保佑你了吗?虽然各种庙子都能求平安什么的,但是专门求平安的庙子估计找不到第二个了。这涌泉寺这么特别,所以人们就觉得它肯定灵。一注小香虽然就几块钱,但是许多人买,也是不小的收入了。” “这完全是方丈挖下的大坑啊!靠吊人胃口维持寺院,果然是他的风格!” 洛樱恍然大悟。 “这个坑你怎么没掉进去?”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一回头,青衫老人已站在身后,看似发怒,却眼含笑意。 “我是无神论者!优秀的共青团员!” 她装模作样的敬了个礼,把古云聃和方丈都逗笑了。 第二十章。祈愿。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云聃。” 忽然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一转头便看见一个挽着发髻的女子掺着一位老者走来。 “朵朵?你也来还愿?” 古云聃路出惊讶的神色,村长这么大的年纪了竟也徒步上山。一旁这周朵穿着青色罩裙,这打扮,这神态,都像极了他的母亲。 “不是还愿,是陪爷爷来祈愿的。” 她兴冲冲地跑过去拉住古云聃的手,一看到旁边的洛樱,脸上立马露出不快的神色。洛樱自觉没趣,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便走开了。 “周施主,别来无恙呵。” “方丈客气了,想着又要到十五了,特意上来祈愿罢了。” 两位老人似乎早就相识,熟络地寒暄着。方丈把捋了捋长须,探出臂示意村长排在人群的后面,村长微微颔首,缓缓走了过去。 “最近狼患又起,似乎又不安分了。” 村长见周朵拉着古云聃走开了,便小声在方丈耳边言语着。方丈的眉头顿时蹙了起来。 “他前几日上过山,我已提醒过他了。” “是么?” 村长眼中担忧的神色并没有散开,“可是,那野性子终究是在那儿,怕是,也听不了多久的话了。” 方丈的脸色瞬间凝重了起来,继而无奈地摇了摇头。 “虽有菩萨心肠,却只有用金刚的手段来压住他了。他当日舍身救人,本性是好的,只是这心性一乱,怕是……” “方丈的担忧我清楚,”村长也长叹了一口气,“只怕这一劫真是躲不开啊……” -------------------------------------------------------------------------------- 寺里也没什么需要忙的了,洛樱寻思在寺庙附近的山林里转转。她想起前些天古云聃带她去过一个温泉,脚步便随着记忆朝那个方向走去。 一离开寺庙不远,林子里就渐渐热了起来,那浓密的树荫漏下的阳光居然有点烫人。山下不知道都热成什么样子了,多亏了村长送她到了这个避暑的好地方啊。洛樱走了一会儿,忽然见浓密的树叶间透出了飞扬的檐角。 “这是哪儿?” 她紧走几步,面前出现了一处小庙屋,屋子和周围的围墙都斑驳得很厉害了。围了围墙绕了一圈只发现了一个紧紧锁住的铁门,上面的大铁锁锈迹斑斑。洛樱想起他们上山的时候似乎经过过这个小庙屋。 “这屋子荒废多久了……也没说辟成厢房呢。” 洛樱摇了摇那把大锁,铁门发出哗哗的响声,弄了一手的铁锈。 脑子里忽然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让她不禁出了神。庙屋周围的地面上都是落叶,看起来已经很久没人打扫了,庙屋的正门上,还有一把黑色的大锁。窗格已经破碎了不少,但是里面一片漆黑,也看不清个究竟。 她忽然觉得手脚有些发凉,心里陡然生出一种恐惧,这种感觉,她在遇到狼的时候都未曾有过。 “放开我……放我出去……” “施主,你就安心在这里修身养性吧,贫僧不会再纵容你祸害人间……” …… 脑中忽然回荡起似曾相似的声音,却没有画面。刚才还觉得有点冰凉的身体,瞬间就变得滚烫了起来。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听到过…… 洛樱觉得脑子很乱,她一抬头,便觉得周围都是那巨大的红眼金刚,拿着宝珠和长枪朝她冲了过来。 “滚开!不要过来!” 洛樱蜷缩在地上,手脚拼命地胡乱挥动,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 “朵朵,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古云聃问身旁的少女,此刻他们正坐在寺庙外的台阶上。 “没有啊,哪有什么声音,是这里太吵了吧。” 周朵笑眯眯地望着他,自从洛樱来了之后,他们两人就鲜有独处的机会了,现在终于又能座在一起聊天。她似乎也觉得自己隐隐听见了什么,但是不想去管。 “等你回去之后,我们去别的地方走走好不好?” “你电视剧看多了吧,我们还能去哪儿……” 女孩儿有点儿不高兴,男孩儿脸上则一直挂着笑。 “能离那个灾星远一点儿,去哪儿都行!” 古云聃看着她恨恨的表情,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说什么那,你下次再这么说阿樱,我可不高兴了。” “阿樱阿樱阿樱,你就知道你的阿樱!” 女孩儿气恼地站了起来,就像个被人抢了糖果的小孩儿,也就这个时候,让人觉得她摘掉了自己世故的面具,回归了少女的本性。见她生气了,古云聃连忙站起来赔不是,她从小跟他一起长大,那倔脾气他是深有体会。 “好啦好啦别生气啦,”他好脾气地哄了起来,“朵朵要干什么我……” “你们都滚开!!!!!” 透着惊恐的叫喊声忽然从林子那边传来。寺庙里人虽然多,但是并不喧闹,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愣。 “这声音……莫非是……” 方丈脸上面露惊色,旁边的村长也瞪大了眼。他们望见门口的少年听到声音后,像箭一样冲了出去,朝声音传来的方向一刻不停地狂奔。 “不好……” 村长回过神来,身边的长须老者早已不见了身影,他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声音没有了,少年只能循着之前传来的方向焦急地寻找着。 “阿樱,阿樱你怎么了!” 他像只没头苍蝇,忽然用余光瞥见地上散开的长发。他急忙走了过去,洛樱已经晕倒在了地上,身上有不少的树叶和泥土,似乎之前痛苦地挣扎过。 怎么会这样?!少年皱起了眉头,身后呼地刮过一阵风,他觉得脖子一凉,回头望见了那座废弃的庙屋。窗纸早已碎得不成样子,但是里面望过去却是漆黑一片。 “洛樱施主……” 青衫老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身后,他眉头紧锁,面色凝重。他转头望了一眼破败的庙屋,眼神变得复杂了起来。 “方丈,你快看看阿樱,她怎么了?” 老者抓起她的手腕,发现并无大碍,眉头也松了一些。 “无碍,她只是受到惊吓罢了。你送她回去吧。” 见少年点了头,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飘然离去。 ----------------------------------------------------------------------------- “方丈,我看这事真的蹊跷,我们是不是该做好准备?” 村长面色凝重,方丈的眉头自听到叫喊声后就没有舒展开过。女孩儿在厢房里睡着了,嘴里一直喃喃着。 “按理说,不应该啊……” 方丈也有些疑惑了。事情已经过去多年,中间少女也断续回到过村子里,但是从来没有过现在这样的情况。他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那巨大的金刚像。 “这件事,还是不要告诉他了。” 村长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知道今天的事情的,也就五个人,再多一个人知道,怕都会变得难测啊。” “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阿弥陀佛。” 方丈从大殿走了出去。方才他回来便把前来祈愿和还愿的人劝走了,这里的人对他都万分尊敬,除了议论几句,没有任何不满便纷纷下山了。除开本有的和尚,现在庙里只剩下村长祖孙俩,还有古云聃和洛樱。 天边夕阳的余晖就像晕开的鲜血,透着不祥。 “爷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绾髻的绿衣少女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所有人回来之后面色都万般沉重,她终于鼓足了勇气问出了口。 老人转头望着她,浑浊的眸子里,每一根血丝都写满了焦虑。 “金刚,怕是镇不住了啊。” 女孩儿眼里满是惊骇。 “不可能!这法力无量胜至金刚,可是这里最强的守护神,怎么可能……” “唉……终归只是守护金刚啊。倘若一开始,就是诛杀的凶神,怕是也没有现在这些顾虑了……” 周朵从没见过爷爷眼中这般焦虑不安的神色,在她眼中,爷爷一直都像是一尊亲切和蔼的神。当年的事情,爷爷和方丈从未向她透露,她全凭自己的推敲就猜了个七八分,只是现在连爷爷和方丈都…… “朵朵,今年的祈愿,怕是没有机会再来还愿了啊……” 周朵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第二十一章。幻觉。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醒来的时候周围的光线只剩下柔和的月光了,厢房的门半掩着。洛樱才察觉自己全身都让汗水浸湿了,刚要起身,发现古云聃早已趴在床边睡着了。 “我这是怎么了?” 她努力回想着下午发生的一切,只记得自己到了一座荒废的庙屋前,被巨大的金刚所惊吓,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嗓子干得冒烟,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拿起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 床边的少年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看来没有醒。窗外的月亮虽然缺了一块儿,却分外地明亮。过些日子就要到农历的七月十五了,不知不觉回来都快一个月了。这一个月,她仿佛做了一场巨大而纷乱的梦,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如果写成个剧本,那下个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就是她了。 门口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背着光,她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但是看轮廓她依稀猜到了是谁。 “洛樱,出来。” 门口的人声音压得很低,洛樱回头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少年,穿上鞋轻轻走了出去,掩上了门。 悬崖边,穿着罩裙的少女全身被镀上了一层银色,她转过头的一瞬间,洛樱差点把她看成了云聃的母亲。 “找我什么事?” 洛樱知道她一直对自己有敌意,如果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她是不会主动来找自己的。 “请你在这里,和云聃,乖乖地待到十五以后再下山。” 她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口气却是毋庸置疑的命令口吻,这口气让洛樱颇为不爽。 “你凭什么命令我?我又为什么要听你的?” 洛樱不明白,明明是同龄人,为什么面前的少女却有一种这么成熟的世故。“你不是最不愿意我跟云聃在一起的吗?干嘛还要我们留在山上?” 周朵的脸上出现一丝不快的表情,眼里的恨意仿佛马上就要一把把她从悬崖上推下去。 “我没必要跟你细说,但是,如果你不想云聃有危险,那就听我的。” “云聃有危险?” 洛樱更加不解了,这一番毫无逻辑的对话让她有点晕,自己今天的晕倒,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周朵缓缓走到她面前,用细长的眼睛打量着她。 “所有人都要围着你,就算拼了命也要保护你。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好或者是有什么本事,但是云聃,你绝不可以再让他冒一丝风险……”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洛樱被她看得很不舒服,心中觉得很不安。“云聃他对我也很重要。” “也?那另一个很重要的,是陈可青?” 似乎心事一下就被她看穿了,洛樱心里开始有些烦躁,这就像被人扒光了衣服一样的感觉。周朵冷笑了一声。 “早就猜到了。不过,离你近的人,都不会逃过你给他们带来的厄运……” “你什么意思!?” 洛樱终于怒了,周朵的每一句话都带着挑衅和撩拨,她觉得已经不仅仅是出于女人本能的嫉妒。 周朵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那上挑的眉眼满是不屑却带着深深的嫉妒。 “决定最终还是要由你自己来做,他们两个,你只能选择一个……” -------------------------------------------------------------------------- 早课的钟声吵醒了沉睡中的少年,他疲惫地揉揉脖子,却发现床上的人不见了。 “阿樱!” 他急忙跑出了房间,在寺庙里到处找她,最后发现她呆呆地坐在悬崖边,手里拿着一束枯萎的野花。 古云聃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坐在了她的旁边。洛樱却突然站了起来,他看到她的眼睛很红,似乎一夜没睡。 “该早课了……” “哦。” 洛樱像个游魂一样,飘飘忽忽地往大殿的方向走,古云聃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忙追着她进到了殿里。 整个寺庙都飘荡着和尚们诵经的声音,洛樱一点都没听进去,脑中只是反反复复出现着昨晚上周朵的脸还有她说的那些话。 “离你近的人,都不会逃过你给他们带来的厄运……” 洛樱的神情有点恍惚,忽然抬起头瞪着血红的眼睛抬头望着头上巨大的金刚塑像。金刚似乎也转头与她目光相接,表情顿时变得狰狞起来,它缓缓举起了左手,拿起长枪猛地朝她刺了过来…… “啊!滚开!” 少女凄厉的尖叫声瞬间打断了佛堂里肃穆的诵经声,所有人都惊讶地回过头望着她。 “阿樱,阿樱你怎么了?” 古云聃手忙脚乱地爬到她身边,使劲摇晃着她。她倏地抬起头,血红的眼睛里带着腾腾的杀意和憎恨,少年顿时被她脸上的表情吓得呆住了。 “你让开……” 方丈疾步走了过来,双手合十喃喃着什么,然后把自己脖子上的一串佛珠挂在了洛樱的脖子上,她尖叫了一声,好一会儿她的脸色和眼神这才渐渐缓和了过来。 “方丈,她到底怎么了?从昨天开始她就不太对劲……” 老人的表情很复杂,眼里带着一丝忧虑。 “是煞气,狼王的煞气太重,她一个女子,怎么受的了……” “狼王的煞气?这和狼王有什么关系?” 古云聃不解,面前的少女脸色缓和了些,却坐在蒲团上瑟瑟发抖。 “过会儿,你们到偏殿来吧。” 方丈说完,继续坐到前面敲着木鱼诵念着。 ----------------------------------------------------------------------------- 偏殿里的檀香味道依旧很浓,洛樱觉得坐在这里心里明显感觉踏实了许多。 “方丈,您不是有话要对我们说吗?” 古云聃率先打破了这沉默。从村长上山开始,他就隐隐看出了些端倪。 “阿弥陀佛……” 老人缓缓转过了身,洛樱和古云聃,一个淡漠一个急切,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方丈,你们到底有什么瞒着我……” 洛樱开了口,上山开始身体就渐渐感觉不适,到最近频频出现的幻觉,她觉得方丈和村长对她都有隐瞒,而隐瞒的内容,目前看来似乎跟狼王有关。 “今年七月十五,会有一次月全食。届时,狼王的煞气会达到顶峰。” 方丈静静看着眼前的两个少年,他们的脸上均露出惊讶的神色。 “那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古云聃问道。 方丈看了他一眼,表情变得很凝重。 “这座法力无量胜至金刚的存在,就是为了镇住狼王的煞气。每月十五,是煞气的小盛日,而每年的七月十五,则是煞气的大盛之日。狼王在大盛日,会戾气大增,以至于伤及无辜。你们十多年前遇险的日子,就是个大盛之日。近日你会不适,皆是因为煞气入侵,金刚才会冲撞了你。” “这又如何?狼王不是人吗,哪有方丈您说的那么悬……” 少年刚说出口,却看到一旁的洛樱望着他一脸震惊的表情。她好像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陈可青就是狼王的事情……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想必早就知道了……” 看他们的神情,老人顿时了然于心。 “可青不会伤害我们的。” 洛樱淡淡地说,听了方丈的话,她开始隐隐有些担心。看来可青并没有告诉自己全部的真相。 “可是今年不一样。今年的月全食,恰好是在七月十五……怕是,金刚也奈何不得他了。” “他只是个和狼群交好的少年,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可怕!” 方丈的口气让洛樱急了起来。老人定定地看着她,缓缓道: “他也是狼王。” “你们反复强调他是狼王是想说明什么?”洛樱终于气急败坏地站了起来,“想说他在月圆之夜会变成一只狼?然后杀光吃光村里的人吗?这都二十一世纪了,你们这些躲在深山老林里搞封建迷信的人能不能清醒一点儿!” 老人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平静地望着面前发怒的少女。 “你是不信他是狼王,还是不信他会嗜血伤人?” “我都不相信。” 方丈沉思了一会儿。 “信也罢,不信也罢。七月十五,终究会是一劫。”他缓缓起身,忽然转过头看着洛樱,“村长要我转告你们,安心在寺里待到十六再下山吧。” 第二十二章。阴谋。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是吗?爸出院了啊,让他好好休息些日子吧……” 古云聃跟他母亲通着电话,听说父亲已经康复出院,心里悬着的石头也落地了。 “妈,村长让我们在寺里待到十六之后才下山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替我转告爸,我答应他的事情,我会做好的……嗯,好……” 洛樱坐在一旁听他打电话,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虽说是心甘情愿地接受了惩罚才到这里来的,但是居然因为一个这么扯淡的理由要多待几日,她心里很不高兴。方丈虽并没有表态一定要她留在这里,但是自己如果擅自回去的话,估计外公在村里也会遭人白眼吧……一想到这些,心里不禁又有些烦躁了。 “阿樱,你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古云聃挂了电话,跑过来坐在她身边。最近洛樱总说自己产生了幻觉还时不时晕倒,让他总觉得很不安。 “没什么事儿。就是不想老在这和尚庙待着……还因为一个这么扯淡的理由……” “这样啊……” 古云聃看她撅嘴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 “方丈和村长,也是有自己的打算吧。我听我妈说,村里最近有狼进到村子里伤害牲畜的事情呢。” 洛樱抬了抬眼皮,还是一副兴趣寡淡的样子。 “那是自然,山上东西都让人弄光了,还那么多陷阱,不下山难道等着饿死吗?” 气氛有点僵,少年尴尬地挠了挠头,眼中忽然一闪。 “啊,对了,我最近遇到了一个香客呢,他说十多年前,金刚宝珠碎裂的时候他也在场,他告诉了我一些事情,你要听吗?” 洛樱眼睛一亮,转头看着他,等着下文。 “他说叩拜金刚的人他也不认识……” 少女狠狠弹了他脑门一下子,这个卖关子的家伙,居然还这么扫兴地戏弄她。 “哎呀别弹,好疼……”少年笑着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少女的手。“但是他跟我描述了那个人的样子!你知道那是谁吗?” 洛樱一下愣住了,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谁?” “陈叔的大儿子,也就是陈可青的哥哥,陈若青。” “可青的哥哥?” 她心里的疑惑更加多了,整件事的关系怎么能乱成这样…… “唉?那他拜完金刚之后宝珠就碎了,可能并不是预兆我们会遇到狼群,而是……” “而是什么?” “而是他会被你爸爸的兽夹误杀身亡……” “……” 古云聃松开了她的手,表情似乎有些不高兴。 “我说过了,我们家欠他家的,那天在雾谷已经全部还清了!” 少年攥紧了拳头,关节发出咔咔的声音,青筋也暴了起来。洛樱见他这样,赶忙起身宽慰了几句,他的表情才缓和下来。 ---------------------------------------------------------------------------- 酷热了好几日,今天终于下起了大雨。男人站在小木屋门口呆呆地望着雨落下,肩上的伤似乎还隐隐作痛。 “别站门口了,伤口让水沾湿了不好。” 屋里的女人正用小杵一点点锤打着小盅里的中药,她打了个哈切,一下雨,身上就觉得软得很。 “你说,云聃他真会听我的话那么干么?” 男人狠狠抽了口手中的烟。他其实不抽烟很久了,因为儿子说闻不惯烟味,从医院出来之后,忽然就很惦记这带点辛辣的烟味儿。 “那得看他自己了。听你的也没什么错。” 女人头也没抬,细细干着自己的事情。男人转过头,看着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陷入了沉思。在一起快二十年了吧,但是他从来也猜不透她在想什么,正如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了,她的脸与当初遇见时的样子差不了多少。 似乎感觉到了他在看自己,女人缓缓抬起头,眼角的那颗泪痣盈盈欲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吧,我们好歹是一家人,我不会害你的。” “这么多年来,我却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女人一愣,只见男人掐灭了手中的烟头,坐到了她的对面,直直望着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当初是你救了洛樱那个丫头?” 她依旧是一副淡漠的模样。“救她的不是我,是狼王。而且这么多年来,你也没问过我。” “你不要狡辩!” 男人的瞳孔放大,一把捏住女人小巧的下巴,眼睛里好似要喷出火来。 “如果不是你告诉吴老头,他会知道狼王能救他孙女儿?云聃可是你的亲儿子啊!为什么你不肯救他!” 他就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可是面前的女人像尊石像一样,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她眉眼一挑,拨开了他的手。 “我没有不救他,只不过没有根治的药引子而已。” “狗屁!” 男人彻底被她冷淡的样子激怒了,一把抓过墙上的枪,抵着她的头。他想起二十多年前,也是一个下雨的天,他在雾谷入口的一个破屋子里遇到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还有一个十多岁的少女。“都是中的狼毒,为什么她就能平安无事,而我儿子就得赔上一只眼睛?!” 女人微微皱了皱眉,眼中依旧是淡漠。 “这就是命啊。” 那日破屋里的老人濒死之前,将身边的少女托付给了他。老人全身有很多处抓痕,血肉模糊,伤口周围泛着骇人的青紫色。他询问老人受伤的原因,老人似乎早已神志不清,只是不停喃喃道: “这就是命啊……” 男人猛地回过神来,女人已经走到了屋外,将一碗雨水导入药盅里。她回头望着他,在雨中的脸庞有种别样的诡异。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和她,一直都是生活在两个世界里的人。 ----------------------------------------------------------------------- 到晚上这淅沥沥的雨也没有停。在山林里这雨点拍打着树叶,声音就更加响亮了。 “爸,你还不睡哪?” 陈可青睁眼便望见父亲站在门口,只穿了一条短裤,也没有点灯。男人回头看了一眼儿子,又缓缓转过了头。 “儿子,上次爸跟你说的事儿怎么样了?” “?” 他思索了一阵子,才想起了上次的谈话。 “阿樱她现在生我气呢,估计不会愿意让我跟她一起去了吧。” 少年索性也不睡了,直接走过去坐在了父亲的身边。空气很凉快,总算消退了前几日积攒的暑气。这些日子他总觉得身上有些燥热,加上总是做恶梦,几乎都没睡过好觉了。 “这几日眼皮跳得厉害,总觉得有些不安。不如明天我去涌泉寺,替你给金刚磕几个头吧。” “爸……”少年的口气有些不耐烦。“何必走那些冤枉路,这么多年,不都过来了吗。” 男人默默地望着身边的儿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你妈和你哥都走了,就剩咱俩了……” 陈可青听出父亲口气有些不对,心里泛起了一丝酸楚,急忙摆手打断了这个话题。 “我跟你吴爷爷商量了,你进了城里,小樱子的妈就会给你物色个活儿,你到时候好好干……” “唉,爸你今天怎么了?” 他终于有点不耐烦了,父亲今天的话好像比往日都多,也没见他喝酒啊。 “阿樱她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古云聃那个小子身上,还为他跟我翻了脸。我为她干了多少费力不讨好的事儿啊!现在还要我跟着她……我才干不出来!” “你不要意气用事啊,”父亲的口气有些无奈,“谁都看得出来,小樱子心里终归是有你的。” “爸你到底怎么回事儿?”陈可青急不可耐地打断了父亲的话,“不是要撵我去城里就是小樱子什么什么的……你到底怎么了啊?” 男人被他机关枪一样的话给哽住了,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爸只是看你岁数大了,开始操心了而已……” “这十多年不也操心过来了嘛……”少年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口气有点冲,赶紧又软了下来,“爸你别操心了,我都知道,这里坐久了凉,进去睡了吧……” 陈可青不再言语,回屋躺下后很快便睡着了,男人却在门口坐了一宿。 ------------------------------------------------------------------------------------------- 还有三日便是农历的七月十五了,寺里来还愿的人也越来越多了,许多洛樱只在电视上看见过的名人也到了寺里,她新鲜好奇了几日,便也觉得没什么特别了。 “唉?爸,这涌泉寺什么时候还有带发修行的尼姑啊?” 洛樱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听到这样的议论了,本来是懒得解释的,不过这声音让她觉得颇为耳熟。 “洛樱?!” 她猛地转过头,一个长发大眼的少女站在了她身后,那女孩儿正长大了嘴巴望着她。 “你什么时候出的家?!这么好的消息也不告诉我?” 洛樱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把女孩儿拉到一边。面对她连珠炮般的发问,赶紧做了个停的手势。 “好吧,既然被你发现了,你要答应替我保密,等回学校了我再向你解释。” 面前的少女是她的大学同学,也是洛樱在学校里为数不多的知心好友之一。 “哇哇哇,我看你微博什么的都突然不更新了,还以为你回老家让狼分尸了!哇哈哈哈,还说让我爸留个头条给你,让你死了也风光一把!” “你这个乌鸦嘴!” 洛樱又好气又好笑,狠狠弹了她脑门一下子。“不过你怎么知道这里的?跑来干嘛?” 女孩儿一直一副很兴奋的表情,“我爸听说这家寺庙很特别,所以特意来这里给方丈做专访。没想到你居然也在这儿……” “你们肯定会被撵走……” “纳尼?” “方丈最讨厌的就是这些世俗的东西,庙建这么高这么远就是为了躲你们这些人……目测你和你爸很快会被请走……” 洛樱瘪瘪嘴,看到女孩儿不相信的表情很拼命忍住不笑。 “哇!” 女孩儿突然像受了什么惊吓,一下子把洛樱转了一百八十度,躲到了她的身后。洛樱一抬头才发现古云聃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 “额,云聃,这是我的大学同学赵小楠……小楠,这是我的好朋友古云聃。” 洛樱觉得有点尴尬,赶忙介绍了起来。赵小楠却躲在她身后不出来,悄声对她说,他的眼睛好可怕。 “阿樱……方丈说,今天寺庙里香客太多,午饭要推迟一小时左右……” 古云聃脸上没有任何不快,这种情况想必他已经司空见惯了吧。见洛樱点了点头,便转身走了。 “如果眼睛不那么吓人,还真是个大帅哥……” 赵小楠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出了头,洛樱狠狠拍了她一下。两人聊了没几句,赵小楠就接到父亲的电话说要下山了。 “你看,我说吧,方丈肯定是要撵人的。” “赵大社长的面子都不给,这方丈还真是厉害,”她撅着嘴挂了电话,“不过我爸不一向都不采到独家不罢休的么?这次怎么这么快就给打发了……真是转了性了……” 跟洛樱又聊了几句,她便随身后招呼他的男人走了。洛樱抬头望了望晃眼的阳光,继续打扫着寺庙。 第二十三章。预兆。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前日才下过雨,今天又下雨了。一到下雨的日子,香客也没有往日那么多了,别的和尚落了个清闲,洛樱却有些郁闷了。虽然每次只有一个人进殿参拜,但是那么多带着泥水的脚印也够她忙活好一整子。 她靠在墙根下,面前的衣服早就被雨水打湿了,但是她觉得很舒服,便没有躲避。隐约觉得旁边似乎有人来了,一转头,发现方丈正站在身边笑眯眯地看着她。通过这几日的接触,洛樱发现他似乎没有一开始了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而是一个挺可爱的老头儿。 “方丈你怎么来了?云聃呢?” “云聃跟其他人一起挑水去了。” “挑水?下雨天还挑水干嘛?把桶和缸子放在院子里不行了嘛……” 洛樱跟方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方丈不时被她逗得笑起来。 “难怪云聃和可青都会对你倾心,原来你是这般可爱的女子……” 洛樱听罢,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赶紧别开了脸。 “方丈你瞎说什么那……我和他们都是好朋友而已……” “好朋友……”方丈若有所思,“那我问问你,倘若他们两人对你说了相反的话,你会选择相信谁的话呢?” 方丈的话好像意有所指,洛樱想了一会儿。 “我只相信我看到的……” “也就是说,你谁都不信?那你凭什么说你们是好朋友呢?” 洛樱一下被他诘问得哑口无言,“我……我只是相信亲眼所见的事实而已。他们两人对我的心意,我都明白,但是我总觉得他们都对我有所隐瞒……” 方丈望着淅沥沥的雨,轻轻捋着胡须。 “阿弥陀佛。有时候人所见的,并不是全部的事实。所隐瞒的,也许是个善意的欺骗……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但是倘若谎言能让他人延续信念和希望,这谎言也是高尚的……” “方丈,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 从一开始,洛樱就觉得面前的老人,不止是一个简单的寺庙方丈,他就像一尊无字碑,让人只知道他很神秘,却不知道神秘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施主这么聪明,想必应该听出了贫僧话中有话。”方丈微微一笑,转身离开。“有时候对人对事,用心就够了,用眼,反而会蒙蔽自己……” --------------------------------------------------------- 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古云聃他们却还没回来,洛樱不由得有点担心。这座山不似村子那边的山那么平缓,虽然没有危险的陷阱,但是草丛下暗藏的陡坡却很多,加上林子里光线不是太好,每年都会听说有乱走的游客滑落受伤。 “师父,可以开饭了吗?明空好饿……” 小和尚捧着碗,巴巴地望着方丈,一副小可怜的样子。 “明空乖,等等你师兄……” “师父不好了,你快来看看!” 方丈的话被门口的大和尚打断了,和尚全身都被雨淋湿了,还沾着不少泥水,脸上万分焦急。洛樱和方丈急忙走了出去,随和尚进了他们休息的屋子。 只见几个和尚围着一个人,地上是触目惊心的血迹。方丈皱着眉走了过去,洛樱望了望,发现床上躺着的居然是古云聃! “师父,我们在山上遇到了狼!古施主他为了替我们引开狼,结果从陡坡上掉下去了……” “这山上怎么会有狼?”方丈的眉头拧得更紧了。洛樱冲到床边,只见古云聃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很多地方都能看到翻开的皮肉,脚踝处还在往外渗着鲜血。 “云聃!云聃你怎么了?” 洛樱顾不得身边还有那么多和尚,直接爬到床上把他的上身扶了起来。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头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 方丈撩起他的裤脚查看了一下伤势,他的脚踝处不断往外冒着鲜血,伤口深可见骨。大和尚拿来了药箱,老人迅速拿起里面的银针,在几个穴道上扎了下去。 “阿樱……” 古云聃忽然睁开了眼睛,发白的嘴唇颤抖着喊出了她的名字。洛樱觉得鼻子一酸,拼命忍住了眼泪。 “云聃,没事的,我在。” 洛樱把他紧紧搂在怀里,他的身体发着烫,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着。 “身上的擦伤不严重,上点药就好,但是脚骨头断了。” 洛樱转头,望见方丈冲她点了点头,她心领神会,忽然低头在古云聃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怀中的少年忽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她,脚踝处瞬间传来一阵剧痛…… “啊……” 少年抓住她手臂的力陡然增大,她手臂吃痛,但是依然抱着他没有放开。怀中的少年已经疼得昏死过去…… “云聃!云聃!” 洛樱发了疯一样地喊着他的名字,拼命摇着他。 “他没事了。一会儿让明嗔给他上点药便好。”方丈平静地说,少年脚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固定好了。“洛樱施主,你先出去吧。” 洛樱点点头,慢慢把他的身体放下,随方丈他们走了出去。 ------------------------------------------------------ 洛樱请求方丈把古云聃安置在她住的那间厢房,这样可以方便照顾他,方丈直接以寺庙清规拒绝了她,但是耐不住她整日哀求,最后还是差人将古云聃安置在了她厢房的另一张床上。 “前几日他要照顾你,也是这般苦苦哀求,他是严守了寺庙的规矩的,这次你照顾他,希望也要遵守,不要再做出任何亲昵之举!” “刚才那不也是方丈您授意的嘛?怎么我又不守清规了啊?” 洛樱端来热水,古云聃身上已经上好了药,她便小心地为他清除身上的污泥。 “我只是授意你分散他的注意力而已……在那么多僧人面前,你居然……”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 方丈无奈地摇了摇头,“明空让你们这么影响,怕是一年半载都受不了戒了……” 洛樱冲他摆了摆手,见老人走了出去,便长长地舒了口气……床上的少年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他古铜色的身体上遍布着新伤旧伤,看起来叫人心疼。她重新在水里透了毛巾,替他擦着额头和脖子上的汗水,那几道深紫色的爪印此刻看起来格外的醒目,用手指触上去,竟有着惊人的温度。 “爸……有狼……有狼……” 他忽然在睡梦中喃喃着,头上又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洛樱赶紧握住他的手,他才渐渐安静了下来。她回想自己之前一遍又一遍的追问,真的是懊悔不已。 相比起他一直挣扎在从小的噩梦中,什么都忘记了的自己真的是太幸福了。她依稀记得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起狼的时候,那眼中的恐惧和寒冷。 “阿樱只是要采花而已……可青……都怪你……非要带我们进来……” 古云聃的手在微微发抖,洛樱听到他的话,不由得愣住了。这个梦,她似乎也梦见过…… 陈可青,你在梦中都要把他带入绝路吗?洛樱脑中那个月光下的少年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双闪着绿色光芒的巨大眸子…… 她觉得头有点痛。 -------------------------------------------------------------- 少年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的景象从模糊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他觉得脚踝处又烫又热,全身无力。 “你醒了……” 洛樱此时正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粥,不断用勺子搅拌着。 “阿樱,我……” “你刚醒,先吃点东西吧。” 洛樱喂了一勺粥到他嘴边,他慢慢咽下了。面前的少女,看起来有些疲惫,脸上却强撑着笑意。 厢房的门半掩着,临近十五,今晚却意外的没有月光。夜凉如水,耳边只有蝉依然在大声鸣叫。一碗粥喝完,洛樱依旧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听说遇到了狼是吗?” 洛樱用衣角帮他擦着嘴角,古云聃依稀觉得她眼睛里有东西在闪烁。 “嗯,是一只灰狼。当时正下着雨呢,和师兄他们在回来的路上遇到的……”古云聃倚着枕头,这是他和她难得的独处时间。 “还好回来得及时,你流了好多血呢。现在还疼不?” 洛樱把一旁的杯子拉了些过来替他盖上,少年笑着摇了摇头。 “有阿樱在身边,这些伤都不算什么呢。” 他的眼睛笑起来眯成了两个好看的月牙。洛樱愣愣地看着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你的那个安慰……我是第一个得的吗?” 古云聃的语气忽然变得羞涩起来,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洛樱觉得心里陡然一空,没有回答,只是转过身把粥碗放在了桌上。 “看来,我真是任何时候都比他晚了一步啊……” 少年的语调一下变得生硬起来,洛樱回过头,被他脸上的表情吓了一跳――那种深刻的憎恨和怨毒她从来都没有见过。 “云聃,你早点睡吧,过了十五我们就能回……” “阿樱,你知道那头灰狼是他的吧?” 他直起身子坐了起来,口气也变得冷冰冰的。 “我不知道……” 洛樱想走出去,却被他一把拽了回来,这突如其来的力差点让她跌倒。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想着他,偏袒他,我在你眼里,就真的一丁点分量都没有吗?” 借着门外的光,洛樱看到面前高大的少年早已泪流满面,她不敢抬起头看他的眼睛。少年忽然大笑起来,声音却是撕心裂肺。 “我对你的感情,真的一点都不比他少……我比他先遇到你,比他先靠近你,比他先喜欢上你,但是他却比我先让你动心。我为你付出了我的一切,我的心,我的命,可是对你来说,都无足轻重了……” 少年已经泣不成声,字字句句都像针一样扎进了洛樱的心里。他忽然感觉有一双手臂环住了他的脖子,肩上有丝丝凉意。他第一次感觉到她的气息如此之近。 “云聃,不要想那么多了。我不管怎样,都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 第二十四章。诛杀。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七月十五。 陈可青在家中焦急等待了好几日,却依然没有见到洛樱的影子,从父亲那里得知他们要等到过了十五才会回来了。 “怎么这样啊!不说好七天吗?结果一待就快半个月了!” 他等不及了,这几日心里的焦急和不安也越来越强。最终还是耐不住性子,急急跑到了山下的滑索处,不能见着他,至少能从小和尚那里得到些她的消息。 不多会儿,小和尚背着小背篓,坐着滑索缓缓降到了地面,见到他便“阿弥陀佛”了一声。 “别阿弥陀佛了,寺里的那个姐姐,她最近怎么样啊?” “姐姐前几天都在照顾那个哥哥,两宿都没怎睡呢。” “照顾谁?” 陈可青觉得自己的脑子“嗡”的一下变大了。 “前几日,那个哥哥和师兄们去挑水,结果遇到了狼,从陡坡上滚下去了,伤得好厉害!是姐姐一直在照顾他……” “什么?” 他不由得懊恼地蹲在地上。他不能随意上山,便让小灰上山替他看看她,没想到最后居然弄成了这样。之前洛樱已经因为古家父子的事情跟他翻了脸,现在估计彻底不会再理他了。 “哥哥你怎么了啊?” 小和尚被他的样子吓住了,呆呆地站在一旁。 陈可青想了想,从兜里掏出纸笔,匆匆写了些什么,然后叠成小方块递给了小和尚。 “这个你帮我给姐姐行吗?你不可以偷看,也不可以把这件事告诉方丈,知道吗?” 小和尚点点头。 古云聃脚上上了药,依然肿得很厉害,便自己把纱布拆开了。伤口没有发炎,但是肿胀的地方一碰就疼,洛樱早上已经把需要更换的药放在了他的床边,他便自己弄了些敷在了脚上。 “阿樱姐姐在吗?” 明空的小脑袋出现在了门口,古云大笑着冲他招了招手。 “姐姐随方丈去山上给我采药了,你有什么事情吗?” “有人让我给她带个东西呢。” “什么东西?我可以替你交给她啊。” 明空想了想,从兜里掏出那张小纸条递给他。 “那你替我把这个给姐姐吧,我还有事,这是山下一个哥哥让我给她的。你不可以偷看哦!” 古云聃脸色刷的一变,点了点头。等小和尚出去,他便扫了一眼纸条,然后重新叠好放到了枕头下。 --------------------------------------------------------------- 天渐渐开始黑了,陈可青在山下来来回回走了不知道多少遍,但是依然没有她的影子。是她有事来不了,还是她根本就不想见他?哪种情况他都不希望是,一切的事情,他都想今晚给她解释清楚。 “罢了,她明天就下山了,我干脆等她下来了再给她解释吧。” 陈可青有些气恼,最后还是作罢了。 一路上他都心不在焉的。从洛樱上山开始,他心中就总有种不安的感觉,自己也说不清这种感觉是为什么,最近几天,他觉得自己变得异常的焦躁。 “可青!可青!不好啦!” 王队长忽然蹿了出来,一边跑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 “怎么了王队长,干嘛这么着急……” “老陈……老陈他……他让古山的兽夹给打了!” “什么!!!!!” 陈可青的双眼一下变得通红,脑子完全空白了,他不顾一切的朝山上狂奔,就像只疯狂的野狼。哥哥的死仿佛就是昨天的事情,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他绝不要再经历一次! “爸!!!!!”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山上的。山上已经有许多人围在了那里,他拨开了重重人群,眼前的一幕让他几乎晕倒。 地上静静躺着一个巨大的兽夹,血迹斑斑的咬合中间是一条血淋淋的断腿! “我爸呢!我爸哪!” 他像头发怒的野兽,疯狂地向周围的人质问着。四周的人都被他的表情吓住了。 “我……我们也不知道……是王队长告诉我们的……他让我们赶紧上山救老陈,但是……但是我们来的时候就没有人了……” “不可能!” 陈可青一边咆哮,一边在人群中寻找古云聃父亲的影子,他却并不在列。没有时间多想了,他飞快地朝古家的小木屋跑去,里面却空无一人。 天已经黑了,升起了一轮明亮的圆月。 整个村子的青壮年们都在山上搜索着,但是林子里却一点血迹都没有留下。陈可青钻进更深的林子里,吹了个口哨,一条灰色的身影迅速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小灰,快带我去找我爸!” 地上的灰狼嗷了一声,便低头在草丛里细细嗅了起来,陈可青跟在它身后,心中万分焦急。那条断腿似乎是在预示着什么,心中的那份不安也渐渐强烈。小灰逐渐往前走,林子里也越来越黑,他本以为是要下到雾谷,结果没想到小灰竟然朝山上更高的地方走去。他隐约记得,那个方向是整片山峰最高的地方,也是一个巨大的断崖。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小灰由最开始的慢慢嗅变成了奔跑,陈可青紧紧跟在它的身后,他觉得自己的嗅觉也变得异常灵敏,明明很淡的血腥味竟然瞬间变得浓烈了起来。 林子很密,月光几乎快透不下来了,在他的眼中却变得非常清楚。身体也开始变得有些异样,他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快要沸腾起来了。 --------------------------------------------------------------- “云聃,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洛樱拿狗尾巴草逗着他,他不由得打了个喷嚏。两个人坐在悬崖边,望着天上那一轮巨大的明月。“今晚方丈说有月全食,我们一起看呗,我还没见过呢!” “月全食有什么好看的,到时候全黑了估计你会害怕呢!” 古云聃笑着抓住他纤细的手腕,把她拉入怀中。 “唉!你干什么那!搂搂抱抱的,方丈看到了得狠狠罚你!” 洛樱不由得挣脱,却被他的手臂牢牢束缚住了。 “怕什么,昨天是谁主动的来着?” 他把下巴放在洛樱的头顶,手臂捆得她动弹不得。她就像只掉进陷阱里的小兔子。洛樱最终放弃了反抗,任由他搂在怀里,他全身都很烫,估计脸也一样。 “不好意思就放开我啊……” “谁不好意思啦!” 少年涨红了脸,被怀中的少女这么一打趣,脸更红了。洛樱抬头望着他的样子,不禁有些失神。 她定了定神,转头望向远处的山林,她仿佛看见一个小鹿般的女孩儿,顺着树干上萤火虫的标记,一点点往山上爬。在山顶上,站着一个被月光笼罩的少年,和一匹灰色的狼…… “咦……你看!” 洛樱忽然发现村子方向的山林中出现了丛丛火把,把那一块的林子都照亮了起来,就像一条连绵的火龙。这火龙正一点点朝山顶的方向移动。 “是不是村子里发生什么事了?” 洛樱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身后的少年却一言不发。 “我得去看看……” “你哪儿也不许去……” 刚才还带着温柔的少年,语气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搂住她的手臂忽然加大了力,压得她全身都疼。 “云聃你放开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她抬头望着他的眼睛,里面竟是刺骨的寒意。他发现她在看着他,那股寒意迅速被柔和替代了。 “今天估计有什么活动吧,方丈也去了村里,没事的。” “活动?那为什么全村人都可以去,就咱俩不能去?” 她趁他不注意,迅速挣开了他站了起来。 “这件事,你我都插手不了。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吧,明天下山后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古云聃艰难地站了起来,他的脚依然很疼,而就在刚才,他脖子上的伤疤也开始发热,那跳动的脉搏似乎就要破皮而出。 “是不是跟方丈说的什么狼王大盛日有关?” 她想起前几日的对话,眼前开始不停地出现幻觉,那巨大的金刚,竟然踏着彩云,出现在了月下的天空中! “你滚开!” 她一下子狂躁了起来,这金刚总给她巨大的压迫和恐惧。洛樱惊恐地望着天空,身子也不由得颤抖起来。 “阿樱,阿樱你怎么了?” 天空中的金刚这次居然没有拿着长枪朝她刺过来,反而朝着那条火龙的方向飞去。洛樱瞪大了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不行,我要下去!” 她一把推开过来扶住她的少年,他一下子重重跌在了地上。 “阿樱!你不要去!” 地上的少年痛苦地呻吟着,他再也没法站起来拉住她了。洛樱不由得回过头望着他,脑中也有些犹豫。 “决定最终还是要由你自己来做,他们两个,你只能选择一个……” 她脑中忽然响起了周朵的声音,那个少女早就知道会有今天了是吗?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竟然要到他们两个只能选择一个的地步……洛樱不敢继续往下想,她想马上冲下去找他。 “阿樱你不要去!你救不了他的!” 洛樱的身子僵在了那里,她慢慢转过头,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早就知道了?!” 她感觉全身就像结了冰一样,古云聃的一句话就把她彻底敲了个粉碎……地上的少年挣扎着爬过去抓住了她的脚,眼中竟是哀求的神色。 远处的林子里忽然传来了此起彼伏的狼嚎声。 嗷呜……嗷呜……嗷呜…… 洛樱觉得心头一紧,咬咬牙,挣脱少年的手,飞快地朝下山的滑索奔去。 古云聃觉得自己好像在一瞬间就被她掏空了,他默然地翻了个身,仰躺在草坪上,呆呆地望着天上的巨大月亮。 “陈可青……狼王……” 他眼睛里的怨毒与憎恨就像奔涌而出的江水,心脏似乎在刚才那一瞬间就快要碎裂了。 “月食之后,你再也见不到你的阿樱了!” 第二十五章。死地。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山上的狼群包围了山顶,到处都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狼不安的嚎叫。 “古山!你到底要干什么!所有的一切都和我爸无关,你放了他!” 站在狼群最里面的少年站在那里,他的眼睛被血充得通红,那棕色的眸子竟赫然变成了狼一般的绿色眸子! 悬崖边上,古山嘲弄地看着他,嘴里还叼着半根烟。地上躺着他的父亲,一动不动,只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那条断了的腿把周围的一片草地都染得通红。 “可以啊。”男人右手的枪死死抵着陈可青父亲的心脏处,他把口中的烟取下来,手指一弹,那烟头便如烟花一般掉入深谷。 “你跳下去。否则,他死。” 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滞住了。本来不停发出声音的狼群好像受到了什么惊吓,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他们的王,正在月光下一点点起着变化。 “该死的人是你!” 少年给旁边的狼使了个眼色,却一眼被拿枪的男人看穿。 “别动!” 他大喊一声,用一只手便给枪上了膛。眼中的嘲弄更浓了些。 “你以为,同样的招数对老子还有用?告诉你,老子不管你是真狼王还是假狼王!今天,绝对不会放过你!” 陈可青赶忙伸手把将要一跃而起的狼挡住。他从来没有畏惧过面前这个男人,但是此刻他的父亲正躺在那个男人的枪下……脑中不断出现当初哥哥被兽夹夹住后那垂死挣扎的痛苦模样,这场景折磨了他十几年,现在,他已经是在用最后一丝理智在控制自己心中的杀意。 “你到底想干什么?” 古山见他心绪已乱,心里不免有些得意。这小子上次在雾谷给他和儿子的羞辱,他要尽数讨回来。 “嘻嘻,你不是狼王么?” 男人嬉笑着打量着面前的少年,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就像一尊精美的雕塑。“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啊,给我儿子当药引子,再给我磕三个头,我就放了你和你爸……” “儿子,你快走……”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 男人忽然抬起脚,重重地踩在了少年父亲的脸上,他父亲却一声不吭,只是嘴里不停地喃喃着让他快走。 “古山你给我住手!” 古山听到他发怒的声音,不屑地转过了脸,脸上的笑意渐渐僵在了脸上。月光下,那俊秀的少年慢慢匍匐在了地上,身子微微颤抖,似乎忍受着的什么已经到了极限,他荧绿色的眸子闪着骇人的光,无数深灰色的毛发从他全身的毛孔中钻出…… “可青……不要……” 躺在地上的男人恢复了一点意识,艰难地扭过头对他喊着,似乎用尽了全身最后的一丝力气。 古山倒吸一口冷气,身子也不由得往后退了退。面前的少年慢慢失去了人的样子,脸型开始变得长而窄,修长的手指深深抓进了地面,竟然渐渐变成了一双漆黑的利爪…… “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这样的你才是真正的狼王!” 拿枪的男人仰天大笑,但是心中的恐惧让他卧枪的手也发起抖来。他心中对狼王做过各种各样的幻想,最后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方式出现。那见过无数次的俊美少年,竟然在月光下以这样的方式蜕变成了一匹巨狼! 这只狼是如此的巨大,体型完全是普通狼的一倍!它身上的深灰色皮毛被山风吹得起了一层层波浪,额中间的毛是黑色,就像是加冕的皇冠。凛凛站在那里,宛如天神巨大的骑兽。 四周的狼群又发出一阵接一阵的嚎叫声,就像是某种神圣的仪式。 狼王静静地站在那里,它眼睛里的光芒仿佛让周围的狼眼瞬间黯淡了下去。它忽然仰头,发出了一声浑厚而响亮的嚎叫声,不同于其他的狼嚎,这声音极强的穿透力迅速传遍了整个山林。 “狼王……” 洛樱听到了这熟悉的声音,顿了一下,然后马上又加紧了脚步。这夜里她完全分不清路,坐滑索下山后只能完全凭感觉在林子里乱跑,突如其来的狼嚎仿佛为她指明了方向,她奋力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天哪!那就是狼王吗?” 陆陆续续赶来的村民们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停在了距离狼群五六米远的地方,他们看见一只巨大的灰狼和古山在那里对峙着。所有人都没见过这样的场景,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枪,在后面的人也不断掂起脚想看个究竟。 “方丈还没来吗?” 村长是被人抬上来的,此刻正坐在藤椅上,眉头拧出的纹路和额上深深的皱纹融为了一体。 “还没有……爷爷,古叔他真的是太卑鄙了!” 站在一旁的周朵忿忿道,她知道今天的事情迟早会发生,却没预料到竟然是这样的方式。她知道那个男人虽然很疯狂很偏执,但是他是个好父亲,只是没想到今晚,连他的爱也疯狂到了极致。 “要不我去跟他说说……这样下去只怕……” 老人抬手打断了她的话,眼神依然望向狼群那边。 “大盛日的狼王,怕是谁也制服不了的……” -------------------------------------------------- 洛樱终于看到了村口的灯光,她此刻已经跑得筋疲力竭,抬头却望见村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外公?你怎么在这里,山上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知道你会来的。什么都别问了,快跟我走。” 老人顾不得她已经气喘吁吁,抓着她的手腕飞快地走起来。洛樱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鼻子里也完全上不来气,但是此刻已经由不得她多想了。她隐约看见外公的另一只手里抓着一把黑色的东西。 “一会儿你就都知道了,现在什么都别问。记得抄最近的小路下山,记号我已经给你做好了。山下停了一辆车,会带你们去该去的地方……” “外公,你……” 洛樱想继续追问,外公却完全不再搭理她了。 老人并没有带她走平常上山的路,而是从山脚的一条她从未见过的小道往里走。说是路,其实根本就没有路,洛樱紧紧抓住外公的手,在又高又密的树林草丛里穿行。 ------------------------------------------------------- 人和狼就这么僵持了很久,地上躺着的人已经没了动静,四周的狼群也都定在了原地,丝毫没有妄动。 这个个高度不时有山风吹过,古山却感觉自己全身都湿透了,那种冰冷的感觉从头顶一直延伸到脚底。他心里也没有底。 “到底要怎样才能弄到狼王的眼睛!?” 他狂躁地朝面前的女人咆哮着,女人那副冷冰冰的表情彻底点燃了他的怒火。 “七月十五大盛日,不就是个好机会么?” “大盛日?” 女人眉眼轻挑,玩味地看着他,嘴角似乎还带着轻蔑。 “大盛日,狼王煞气达到顶峰,加上今年又有月食,想必那尊金刚也是镇不住他的了。” 古山眼前一亮,仿佛一个快要渴死的人看到了一汪泉水。 “可是那小子不是个人么?他根本没有爪子,云聃的伤真的是他弄的吗?” 听到他的话,女人一下笑了出来,眼中尽是不屑。 “古山,你这脑子也就只有当猎户了。伤了云聃的当然是只狼,你要夺它的眼睛,自然要把它给引出来。” “怎么引?” 女人脸上的笑意瞬间被冰冷的寒意笼罩了。 “用血啊。只有鲜血,才能彻底激怒狼王,让它在月食之日彻底控制不住自己的煞气,然后出现在你的面前……” …… 又一阵冷风打断了他的回忆。这个女人,同她生活了快二十年,没想到她的识闻居然这么广泛,手段也厉害到这般地步。今日若不是他把陈可青的父亲引诱到山上踩中兽夹,估计他是绝对不会来这里的,自己也没有把握能够杀了他。 狼王直直地望着面前的男人,一点点朝他走近,他甚至可以闻到狼嘴里那股巨大的腥味,握枪的手也有点发抖,但是枪口依然死死抵着地上男人的心口。 古山能够看清狼王眼睛里的狂躁和恨意,这和他当初在雾谷躺在狼爪下的感觉是一样的。 “哈哈,你也有今天?我倒是要看看是你这只狼快还是我的枪快!” 古山又用枪口戳了戳地上的人的心口,巨大的狼王弓起了身子,闪着荧光的绿眼似要喷出火来,因为愤怒而裂开的嘴角露出白森森的牙齿――那是狼要进攻的姿态。 “古山,这件事情与老陈根本就没有关系!你为什么还要用他作饵!” 村长终于也看不下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冲山顶的男人喊道。 “不用他老子的血,怎么引得出他这只狼崽子!” 古山的眼睛也被血充得通红,他撕扯着嗓子回答着,停在狼王身上的目光丝毫不敢挪开。 “你已经间接害死了他一个儿子,为什么还要苦苦相逼?” 方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打着火把的人群纷纷让开一条道。方丈依旧穿着蓝色僧袍,手中拿着一串金色的佛珠。 “他儿子是死得痛快,我儿子现在却在受着活罪!你们这群老不死的天天嚷嚷着慈悲,却任由这狼王伤害我们父子,你们根本就没有资格指责我!” 古山似乎被方丈的话激怒,声音更加嘶哑了。 “不好!” 方丈和村长同时抬头,之间天上银盘般的明月,一边渐渐开始被黑暗吞噬。 “遭了……全食来了!” 四周的光线开始一点点暗了下来。围在山顶的狼群开始有点狂躁,不断地发出呜呜的声音,好像非常的恐惧。那只巨大的狼依然保持着弓身的姿势,纹丝未动…… 古山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自己死了无所谓,能拉着狼王陪葬也好,只是那个女人,她真的会去找寻狼王的尸体,然后剜了它的眼睛来救儿子吗?这僵持,似乎就快要到达极限…… 月亮终于完全被黑暗吞噬,四周只剩下火把的光。巨大的火龙在这山顶,竟然无法照到更远一些的地方,人们只能看见山顶那一簇黑影。 “你去死吧!” 砰…… 人群发出一阵惊呼,只听一声枪响之后,巨大的狼王朝面前的人猛扑了过去。 古山不知道刚才趁黑开的那一枪有没有打中狼王,他只知道此刻自己已经被巨大的狼爪压住,只能用枪抵挡狼爪巨大的压力。 人们都被眼前的一幕吓得不行,不断询问村长和方丈该怎么办。两位老人却是面色凝重,一语不发地站在那里。 枪杆开始发出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巨大的断裂声。巨狼将古山的双臂死死按住,就像将他钉在了十字架上。狼眼中的杀意已经达到了顶峰,口中喷出的腥臭气味带着死亡的气息,它猛地张大了巨大的嘴,那口锋利的白牙倏地落下…… 第二十六章。鬼门。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呔!” 方丈忽然大喝一声,手中的金色佛珠瞬间抛出,一道金色的光芒直击巨狼的脊背,佛珠顿时断裂开来,四散成许多金色光点。巨狼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背心吃痛,紧按着男人的爪子也松开了一些。 “畜生!去死吧!” 被压在狼爪下的男人神色一变,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直刺巨狼的右肩。巨狼再一次发出痛苦的哀嚎,奋力一挣,匕首被拔了出来,滚烫的鲜血顿时喷溅了男人一脸。 四周的光线又渐渐明亮了起来,众人抬头,发现那被黑暗吞噬的明月,又渐渐露出了光亮来。 崖顶上,巨狼蹒跚着退到悬崖边,所有人都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满身是血的男人手握匕首,狞笑着向巨狼走去。 “哈哈哈哈,今天,老子就要剜了你的……” 他忽然觉得喉头一痒,顿时喷出了一大口鲜血来,一种疼痛的麻痹瞬间覆盖了全身。 “怎……怎么会……” 古山瞪大了眼,目眦尽裂,都到这一步了,怎么会功亏一篑……他觉得心脏正在一阵阵绞痛着,不由得抓紧了胸口的衣服。 “剜了眼又如何?你可不要忘了,狼王的血可是剧毒呢……” 眼前不断晃过那眼角带着泪痣的女人,她笑得妩媚至极,也嘲弄至极……男人感觉自己眼前的景象渐渐开始变成红色,身体也开始不听使唤。他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望着前方,直到绝望地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整个山顶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刚才的一幕太过强烈,所有人都没有回过神来。 月光下,狼王灰色的皮毛被微风缓缓掠动,柔和的光线洒落在它身上,右肩上的鲜血好似肩头盛开的一朵红花,它的眼中,似有一种说不出的悲怆。所有的人和狼都呆呆地站在原地,瞪大眼睛望着这这仿佛从地狱中逃脱而出的巨兽。 狼王默默地走到父亲的身边,用舌头轻轻地舔着男人的脸,口中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好似襁褓中的孩子对父母的呼唤…… “他是狼,却是人的心啊……” 方丈默默地望着,一语不发。周围的人看着这场景,无不为之动容。 过了一会儿,巨狼缓缓走到了悬崖边,四周的狼群意识到了什么,顿时围了过去。它深深地眺望了一眼对面的山峰,仰起头,发出一声悠长深远的嚎叫。 嗷呜…… 这声音在山中久久回荡,那是一种怎样的不舍与决绝。 声毕,在人们的惊叫声中,巨狼从高高的悬崖一跃而下,像从天而落的流星…… 狼群骚动了起来,一只接一只地仰起头,发出悲恸的嚎叫声。天地万物,仿佛在这一刻都悉数静止了…… ---------------------------------------------------------------- “外公,是狼的声音!” 洛樱和外公此刻正沿着断崖中间的小道一点点挪动着,那时不时的狼声让她觉得越来越不安了。 “不要管,小心脚下……” 外公只是默默领着她往前走,都没有回过头。贴着断壁的道路极窄,而且随着路线蜿蜒向上,也越来越难走了。洛樱往下看了一眼,身上的冷汗不住往下流…… 耳边又传来了狼嚎声,这狼嚎不同于其它的狼嚎声,让洛樱心中陡然一紧。难道是可青吗?这声音为什么这么悲怆……洛樱不禁走神,脚下一滑,差点掉了下去,外公急忙转身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阿樱,专心点儿!不要走神!” 外公呵斥道,她赶紧点点头,她知道今天晚上,所有人都变得不寻常了。 “外公!那是……” 前面是如巨大金盘的圆月,一道黑影忽然从月亮前急坠而下……洛樱觉得什么都听不见了,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在那个黑影坠落的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心似乎猛地被拉扯了一下…… “快走!” 见她又出了神,外公急忙又喊了她一声,两个人又沿着断臂往前走。洛樱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了,剧烈跳动的心脏和快速流动的血液,已经让她有点眼花……可青,你不要有事,你绝对不可以有事…… 不知道又往前走了多久,前面的老人忽然停下了脚步,然后加速几步冲到了前面。洛樱这才发现原来这个断崖在中部被分为了两层,下一层从山腰中间支出,在山顶断崖的垂直下方就是一个略微开阔的平台。外公虽然挡住了她的视线,但是她隐约闻到风中带着一丝腥味,心脏似乎就要从喉咙中跳出来了…… “不知道还晚不晚……” 老人迅速跑到前面,将手上黑色的东西在地上摊平,他身后的少女,就像石像一样呆站在他的身后,她看不清前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是她已经脑补了那个意料中的画面……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帮忙把他抬上去!” 洛樱几乎是飘着走到了外公的身后,脑子一片空白。尽管她心中在来的路上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是眼前的一切仍然超出了她的预计。眼前忽然一黑,她不由得用一只手按着外公的背才能勉强撑住…… 借着月光她看到,古铜色的俊美少年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鲜血在地上肆意地流淌着,让空气中充满了腥味。他的双眼紧闭,脸上还沾着血迹,就像是疲惫之后睡着了……老人一边叹气,一边弓着身子小心地将他挪到黑色的防水布上。男孩儿就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任由老人摆布…… “可青……他……死了吗……” 洛樱脸色惨白,双唇发抖,费力地从喉咙里挤出来几个字。她想过自己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了,但是没想过竟然是这么惨烈的诀别仪式……她想大喊,但是肺部却没有给她运送一丝呐喊的气息…… “你如果再不来帮忙,你就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外公将男孩儿四周的布料卷了起来,像包裹婴儿一样把他卷在了里面。洛樱强迫自己回过神来,跪在地上,双手颤抖者帮外公将防水布拎住,布料上那种湿湿的滑腻的手感让她战栗了起来。外公用绳子将被包裹起来的他捆了起来。 老人走到断崖平台一棵探出枝桠的大树旁,将绳子一段系在了树干上,另一端直接抛到了崖下。 “看来没有时间走小路了……阿樱,你直接从这里下去,然后我把他用绳子放下去……” 外公的口气很镇静,他知道眼前的外孙女已经慌了神,现在,只有靠他来做决定了。洛樱倏地抬起头望了望站在树旁的外公,老人发现她眼中竟然有着他从未见过的光芒。 两三秒之后,洛樱已经站在了断崖边。虽然已经是山腰,但是这高度也并不低,她咬了咬牙,迅速脱下自己还未来得及换下来的长衫拧成一股,将中段缠在绳子上,两端紧紧绕在了手上,毫不犹豫地顺着绳子开始往下滑。 连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镇静。这个方法很笨也很冒险,如果手上的衣服一松开,她立马就会跌下去,但是如果只用手抓着绳子往下走,估计可青就撑不了那么久了。滑下去的速度不算慢,但是她觉得每一秒都很久,脑中红色的画面一遍又一遍地催促着她快一点,再快一点。中途有好几次膝盖重重磕在了断崖上,她竟然一点也不觉得疼…… 等最后重重跌在地上的时候,她才觉得屁股和手臂已经疼得不行了。没有时间再犹豫,洛樱用带下来的小电筒向上闪了几下,绳子便被迅速地收了上去。 等待的每一秒都如此煎熬,她觉得鼻腔里那股重重的血腥味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散去。她之前有那么多秘密想知道,关于自己的,关于他的,关于古云聃的……但是今天山顶上的任何事她都不想再去询问和探究,自己那么不顾一切地从寺庙里跑了下来,甚至抛弃了那个苦苦守候着她的少年,只是为了现在的这个人…… 对,他不能死。 黑布包裹缓缓降下,洛樱摒住了呼吸,举起双手托住,将他缓缓放在了地上。她用手电筒向上闪了几下,然后用手拽住黑布包,努力拖行着向林子外面走去…… 前面是那片漆黑的森林,连月光都漏不下一点…… ---------------------------------------------------- 洛樱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那片林子的,遮天蔽日的茂密枝干,一丝光亮都没有给她留下。她倾尽全力地走着,拖着,跌倒了,再继续……仿佛一瞬间就回到了在雾谷失明的那日,自己好像也是这么跌跌撞撞地走着,走着。她只记得唯一的光亮是爷爷在树上用萤火虫的汁液给她做好的记号,只记得自己嘴里不停哼着那首很老很老的童谣,只记得被黑布包裹着的少年只露出双眼紧闭的头部,就像沉沉睡去了一般…… “洛樱,你终于来了!” 眼前忽然亮了起来,月光终于透过来了吗?洛樱竟觉得这光有些刺眼…… 一辆银色的越野车停在了那里,一个三十多岁穿着灰色polo衫的男人看到她的一瞬间便跑了过来,然后车上又陆续下来了两个人。 他们的嘴不停地张合,似乎在说着什么,洛樱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只见他们匆匆把越野车的后门打开,又匆匆把陈可青抬上了车。她呆站在原地,一个男人径直走了过来,把她抱上了车。 呵,得救了吗? 洛樱觉得很累,却一点也不想睡。手和手臂已经完全麻到没有了知觉,只能倚靠着前面的椅背,她觉得自己哈出的气都带着浓浓的血腥味道…… (啦啦啦啦啦~感谢各位看官支持了我这么久哇~现在月之殇的前半部分已经结束啦,后半部分即将在下一章隆重登场!敬请期待丛林少年们在钢铁森林中新的历险奇遇吧~~~~那些还木有解开的秘密,都会在下半部分陆续揭开~~~~~~~~每日一更,绝对不坑~) 第二十七章。中顿。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你说,狼王真的死了吗?” “呵,你若想一探个究竟,去下面找找便是了啊……” “……” 方丈给村长斟上了一杯茶,整间屋子顿时茶香四溢。村长没有说话,紧锁的眉头自那日狼王坠崖之后,似乎就再也没有展开过。这大盛日的劫,就算是这么度了吗? 村民们在翌日也下到山底去搜寻过,最终却一无所获,也有人疑心狼王只是掉到了半山腰的平台上并未身亡,但是却一丝痕迹都找不到。狼王坠崖后,剩下的狼群并没有恐慌逃散或者伤人,而是都迅速下了山,村民们都说,应该是狼群将狼王的尸体带回雾谷了吧。 门外的雨已经下了快五天,山顶的血迹也渐渐被冲刷干净了。 “这狼王之心,怕是连老天爷都感动了哩……” 村长望向门外,神情失落的少年已经在墙角下呆坐了一天。他脚上的伤口因为多日没有换药已经开始发炎,头发和衣裤也大多被雨水打湿,这一切他仿佛都浑然不觉…… “这傻小子……唉……” 方丈却先于村长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接连失去两个最亲近的人,这样的打击,他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怎能承受得了呢……” “他和他爹,都是一样的性子……” 村长抿了一口茶,只觉得这苦涩似乎都算不得什么了。 ---------------------------------------------------- 消毒水的味道似乎又浓了些,洛樱不由得打了个喷嚏。她望了一眼小桌上的表:七点二十分,是该去医院的食堂领早餐了。 “喂,你要吃什么?不说的话,我就去领我自己的咯!” 床上的少年周身都插满了管子,头上和肩上都缠着厚厚的绷带,屋子里只有各种仪器发出的微弱提示音。洛樱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嘴上那么说,还是领了两份早餐回来,虽然每次到最后,她都只能逼迫自己吃下两份早餐,但是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ICU病房本来她是不能进来陪护的,但是因为外公曾是这家医院的院长,所以她就获得了进来陪护的特权。在这里,她就是唯一能照顾他的亲人了。 洛樱站在玻璃外望着,一口一口地吃着包子。她多希望那个星眉剑目的少年可以突然跳到她面前抢走她的包子,然后一口吃得精光……当初她如此厌恶他的骄纵和自负,现在却连说话都成了奢望…… 她觉得鼻子有点酸,赶紧抬手揉了揉。 “哟,这怎么就哭了?” 钟医生忽然出现在了她面前,那日便是他和另外几个医生开车带着他们离开了那个村庄。如果不是当时他们在车上进行了及时的抢救,此刻陈可青怕是已经躺在了医院的太平间。 “哪有……” 明明一眼就被看穿,她还是忍不住倔强了起来。 面前的女孩儿已经陪护了一个星期,头发蓬乱,面色蜡黄,巨大的黑眼圈就像戴了一副墨镜。钟医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你还是回家好好洗个澡休息一下吧,他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 洛樱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他赶紧住了嘴。呵,这个倔强的少女。 一周前,他接到了老院长的电话,让他再带两个医生到一个叫永兴镇的地方去救治一个病人,而且再三叮嘱一定要做好防护措施,皮肤绝不可以沾到病人的血液。老院长虽然退了休,但是在医院里一直是一个传说级的存在,院长的委托他自然不敢马虎……那日,血液带着剧毒素的少年已经让他感到颇为震惊,而那个将少年带出丛林的少女更是让他难以想象…… 初次见面,那疲惫不堪的少女眼中竟然带着男人都少有的坚韧,十个手指的指甲全都因为大力拉拽而翻了起来血流不止,她却一声不吭,在车上默默看完了整个血腥的抢救过程……而且,她似乎对那种毒素有种与生俱来的抵抗力…… “怕是除了我,没有人敢照顾他了吧……” 女孩咽下了最后一口包子,被噎得皱起了眉头。医院高层封锁了这个少年的消息,也不敢贸然派护士护理,只简单包扎了一下手指的洛樱毫不犹豫地就担下了这个责任。她似乎颇有当年老院长的风范。 “你说,你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不学医呢?老院长那么好的医学智商,怎么也该传给你了些吧?” “如果你有这么不靠谱的女儿和女婿,你也会提前退休的……” 洛樱的回答直接把钟医生噎住了。他只知道当初老院长才五十多岁就申请退休了,说是当医生压力太大想放松放松,后来听说是提前回了乡下为女儿女婿带外孙女儿,想来想去,无非就是那些个原因了。 “听说,你和你父母还有弟弟的关系不太好是吗?” 他试探性地问,没想到她居然没有任何表情和变化。 “是啊。” 这次的谈话只能尴尬地中断了。 ------------------------------------------------------ 古家村子里的二层小楼似乎在一夜之间就破败了不少。 今天是古山的头七,古云聃和母亲静静地坐在院子里,四周的蝉鸣也打不破这死寂的安静。 女人用小杵细细研磨着药盅里的草药,少年则一直面朝灵堂的方向坐着。父亲的遗像放在那里,连最后用来缅怀的照片居然都是板着一张脸。他回想起当初和父亲在一起的点滴,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 “妈,你说今天,爸会回来吗?” 女人愣了一下,停下了手中的活。 “会的,你爸他那么疼你……你早点去睡吧。” “不,我想看看他……” 少年走到预备好的饭桌前,上面都是父亲爱吃的菜,他端起了碗,眼泪却吧嗒吧嗒地掉进了碗里。 “他看见了你,心里有挂念,就不能安心地走了……” 母亲看见他的样子,不禁有些难过。那个男人,她向来都是不愿搭理和过问的,她嫁给他只是遵循了爷爷的遗愿,但是这个儿子,她没法不放在心上。 男孩儿抬起头望着母亲,她眼角那颗泪痣仿佛就要滴落下来。他只能叹了口气,揉了揉眼睛,起身回到了屋里。 在山林里生活了多年,这栋二层小楼修好之后就不怎么回来过。父亲说,这小楼是给他以后娶媳妇儿用的,他当时还傻呵呵地争辩着……他回到屋里才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一张和父亲的照片,这栋房子,竟然成了唯一的念想。 古云聃很想大哭一场,但是却喊不出声,一种强烈的悲伤压得他喘不过起来。在村里,所有人都视他们一家为怪物:对猎杀狼有着疯狂执着的父亲,只有一只眼睛的他,还有那十多年来未曾衰老过的母亲……他也曾试图融入村民们普通的生活中,但是那些人永远都是表面上一副客气的样子,背后却又生出各种刻薄的议论。在这种时候,父亲总是会出现,安慰他,为他打抱不平,现在,这个人也不在了…… 他把脸埋在枕头里,枕巾已经完全被眼泪打湿了。 “不用戴眼罩了,我不害怕!” 那个笑起来能融霜化雪的少女又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该死,自己到这个时候都还会想起她来…… “云聃,不要想那么多了。我不管怎样,都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 那天晚上那个拥抱明明那么温暖那么真实,让他真的信以为真了,没想到,当她看到人群聚集在山顶时,还是奋不顾身地走了,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 “儿子,十五那天,无论如何你要把洛樱留在山上。过了十五,她就是你的了!” 他还清晰地记得父亲在电话中对他所说的话。那时候的父亲刚出院,却急着让母亲给他打了个电话。 在雾谷里,他和父亲搀扶着走了两天,那两天是他们噩梦般的回忆,却是他们父子单独相处的最长时间。 “儿子,不管他是陈可青还是狼王,你都不可以害怕他……” “可是……” “没有可是!” 父亲肩上的伤口还不断地流着血,咆哮的声音却不减。他看穿了儿子心底最深的恐惧。 “我古山的儿子,不是个孬种!” 古云聃愣住了,从小到大父亲对他都是百般呵护,他虽然每日都忙于寻找狼王,但是对他的爱却丝毫不减。这是父亲第一次对他有所要求,而这要求,他也许一辈子也做不到。 最后他咬着牙点了点头,父亲这才释然。古云聃自己的心里也没有底,这份恐惧,是否当年已经随狼王给他的烙印永远留在了心里,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能让他在狼王面前崩溃…… “洛樱……” 少年的眼中尽是深深的恨意,紧紧抓着枕头的手指关节已经握得发白。他忽然觉得自己在这一瞬间就长大了,他在这个夜晚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第二十八章。新生。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面前的少女安静地匍匐在床边,还在熟睡中。 这是哪里? 病床上的少年抬了抬手,却发现手臂上乃至全身都插满了各种管子,嘴上还套着氧气面罩。他觉得头疼得厉害,一抬手,肩膀也开始疼了。本想坐起来的,但是他不忍心惊动旁边熟睡的少女,便索性这么直挺挺地在床上躺着。 蓝色的天花板,四周都是玻璃的小屋子,还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屏幕显示着看不懂的图和数字,陈可青觉得自己头更疼了。 “呃……” 过了半个多点,洛樱终于醒了,她扭了扭趴得酸痛的肩膀,抬眼望了一眼还闭着眼睛的少年,不由得叹了口气。 “你这个懒猪,怎么睡这么久?害得我都不动!” 躺着的少年突然坐了起来,四周的仪器顿时被拉扯得哗啦作响,一旁的少女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烦人……” 他抬手把那些管子插线全部拔掉了,洛樱急忙按住了他。 “你先不要动啊!我这就叫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她抬手按了他身后墙壁上的红色按钮,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陈可青出神地看着她,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这个女孩儿一直守着他。她的脸色蜡黄,顶着巨大的黑眼圈,脸也消瘦得不成样子。 “阿樱……你……” 他有点哽咽。刚想说点什么,一大堆医生护士呼啦一下冲了进来,几个小护士毫不客气地扒开了他的衣服,然后进行着各种检查。 “喂!你们……” “心跳正常。” “血压正常。” …… 一旁的三个医生纷纷抬笔做着记录,洛樱看他被一群护士小姑娘折腾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折腾了一会儿,护士们才慢慢退了出去。 “看来他应该没什么大碍了,下午转到普通病房吧……” “这么重的伤,颅骨都碎了,居然这么快就痊愈……” “估计跟他体内的那种毒素有关吧……” 三个医生自顾自地讨论着,洛樱帮他穿好了衣服,看他满脸都羞得通红,拼命忍住了笑意。 “你笑什么……你被扒了衣服也……” 陈可青不满,刚想反驳,直接被她恶狠狠的眼神憋了回去。他自己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现在的一切就像是做梦。 下午陈可青就被转到了普通病房的单人间,洛樱特意买了些好吃的来给他庆祝。 “阿樱,你知道我爸现在怎么样了吗?” 那天夜里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陈可青很想忘记所发生的一切,但是所有的过程却如电影一般,在他昏迷的日子里不断在梦境中重现。他悄悄瞄了洛樱一眼,那天上山的人群不知道她在不在里面,她现在到底知道了多少…… “陈叔没什么大碍了,现在估计也在镇上的医院里吧。” 洛樱给他倒了一杯可乐,陈可青的苏醒让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听到父亲没事,他不由得长长舒了口气。 “那……你都知道了?” 陈可青试探性地问着,毕竟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实在是太过离奇了。 “我可是无神论者。” 洛樱笑了起来,“不过我也是科幻大片爱好者。像什么果体狼人啊之类的,电影里见多了。” 陈可青顿时被呛了一大口,可乐的味道冲得他睁不开眼。一旁的洛樱笑得直不起腰。 “咳咳……你……你什么都看见了?” “对啊,是我把你送到医院的啊。现在咱俩扯平了……” 听到这番话,陈可青觉得自己的脸就像火烧一样。 “好了,不逗你了,过些天外公会带陈叔到这里来见你,你好好休息休息吧,我也要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了。” 洛樱冲他笑了笑,起身准备出去,却被他从身后抱住了。 “阿樱,谢谢你。你最后,还是选择了我,是吗?” “少臭美了你。” 她挣开他的手臂,心中陡然一紧。那个眼中满是失望与绝望的少年,不知道现在过得怎样…… ------------------------------------------------------- “师父,云聃在家吗?” 周朵挎着篮子走进了古家的院子里,只有一个女人寂寥地坐在门口摊晒着地上的草药。望见她来了,女人直起了身子,她终年不变的脸上带着一丝落寞。 “云聃……他走了啊……” 女孩儿手臂上的篮子顿时掉在了地上,她三两步冲进了他的屋子。 里面除了简单的家具和摆设,没有任何人在里面。衣柜开着,一些衣服零乱地掉在了地上。周朵又急忙跑下了楼。 “师父,云聃他去了哪里?他为什么走了?” 面对少女急切的表情,女人脸上依旧是淡漠和失落,丈夫的突然离世和儿子的出走,似乎才能对她有一点点触动。 “你比我更了解他,不是吗?” 周朵听到她的话,一下子愣住了。 “你不是一直都想离开这个村子吗?那你替我照顾他好不好……” 女人继续低着头摆弄着地上的草药,几丝凌乱的头发垂了下来。在周朵眼里,师父一直都是一种神秘的存在,她优雅淡定,波澜不惊,在古叔下葬的时候,她甚至都能保持一种淡漠的表情,周朵甚至觉得这个女人就是冷血动物。直到今天,云聃出走,周朵才第一次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她的感情。 “我答应你……我会找到云聃,我会好好照顾他。” 听到这番话,女人的手顿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却还是没有回头。 周朵说了声再见,便拎着篮子离开了这里。 ------------------------------------------- 洛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她梦到自己又变回了五岁的小女孩,和同样年幼的陈可青和古云聃在山上一边奔跑一边嬉闹,就这样一直跑到了林子的深处。 “可青,云聃……你们在哪里?” 女孩和另外两个男孩走散了,她有些焦急,突然脚下被什么东西重重地绊倒了。等她站起来,顿时发现都是血红色的花朵,在月光下发着妖异的红光。 风微微吹动,花海就如红色的波浪轻轻颤动,就像是血的海洋…… 咚咚咚…… 敲门声适时地把她从梦中叫醒了,洛樱坐起了身子,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阿樱,出来吃早饭啦。” 是妈妈的声音。洛樱懒懒地答应了一声,便踩着拖鞋走了出去。 餐桌上,爸爸和弟弟已经坐在那里吃早餐了,母亲把她的碗筷放在弟弟的旁边,她习惯性地拿过来,然后坐在了餐桌最远的位置。 “阿樱,你老是坐那么远干嘛,坐弟弟旁边吃饭啊。” 爸爸对她说。洛樱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喝着粥,并没有挪动。看着她那个样子,爸爸也不再多说。 “对了,外公今天要来呢,说是要带一个镇上的老乡来看病。” 妈妈试图缓解一下这尴尬,端着牛奶递给了他们。 “知道,一会儿我就在医院等他们吧。我吃饱了。” 洛樱一口喝完了杯中的牛奶,擦了擦嘴便走了。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这样……” 爸爸见她走开了,不由得叹了口气。 “十多年的隔阂,怕是也要十多年才能解开了。由着她吧。” 妈妈也叹了口气。 洛樱回来的这些年,这样的日子已经重复了无数遍。她从来不和自己家里人主动沟通,有什么想法也从来不会表达,甚至连交学费这种事情都是等老师打电话给他们才知道。 “我不需要你们的施舍。” 所有人都记得她那张冷冰冰的脸,那眼里的憎恨和冷漠让他们为之一惊。他们也找过老师,却得知她在学校里成绩优异人缘也很好,她在学校里的笑容,从来不曾为自己的家人绽放过。 “爸爸,下个月学校里有亲子活动呢。你们能不能让姐姐也一起去?” 一旁默默吃饭的男孩儿抬起头,试探性地问道。父母都愣住了。 “我跟姐姐说了,可是她都不理我……” 洛樱回家了的这几年,对她来说这个弟弟一直都是空气般的存在,但是这个弟弟却依然对这个冷冰冰的姐姐充满了崇拜和依赖。这也让父母颇为不解。 “那你晚上跟外公说说,姐姐最听外公的话了。” -------------------------------------------------- 鼻子里又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洛樱重重打了个喷嚏。 一推开病房的门,发现外公和陈叔已经坐在了里面,陈可青则跪在了陈叔的面前。 “外公,陈叔……” 她忽然瞄见了陈叔左膝下空荡荡的裤腿。 “小樱子来了呀……” 陈叔笑着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坐。洛樱坐在了陈可青身后的病床上,望着他就像只受了伤的小兽伏在了陈叔怀里。 “爸,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洛樱第一次听到他带着哭腔的声音。这个高傲又自负的人,终于还是卸下了自己的面具。那天的事情她只是后来在电话里听外公说了个大概,就没有再问过任何人,当时对她来说,任何真相都比不上眼前这个人更重要。 “这也不能怪你……” 外公也在一旁宽慰。 “若不是古山用那么卑鄙的方法激怒你,想必那天即使是大盛日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外公,那天你会带我去断崖找可青,你肯定是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吧?” 洛樱一直好奇的并不是山上发生了什么,而是外公似乎总是能提前预知事态的发展。外公总说是医生的本能,但是她不怎么信。 “你陈叔在你们进雾谷之前就来找过我,说他心里总觉得不安,想让我和你把可青带走。但是可青一直没有打定主意。后来你去了涌泉寺,还和可青闹了脾气,我们就觉得事情有点蹊跷了……” “吵个架也能看出蹊跷?” 洛樱越听越好奇。陈叔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开口了。 “可青跟我说了很多关于你们的事情,每当你们关系好一点,总是会因为云聃的事情而发生争执。后来你们上了山,我总觉得有人在故意阻止你们联系,而且试图将你一直留在山上……我悄悄跟踪了古山,发现他在山上布置了许多的固定兽夹,却单单没有告诉我们一家,我就将他的企图猜了个七八分……” “他的企图,就是杀了狼王?” 陈叔点了点头。 “古山这么多年了,仍然不死心。他让云聃把你留在山上,就是怕你会突然来找可青。他要杀狼王,也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陈叔,你知道他布了兽夹,为什么又会受伤呢?” “因为十五那天,可青去涌泉寺山下等你,但是他并没有告诉我。我以为他上了山,便急着去山上找他,结果就不小心踩中了兽夹……没想到,让我上山才是他真正的陷阱……” 第二十九章。起点。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洛樱听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在她的印象中,古山只是一个爱子成痴的疯狂男人罢了,完全没有想到他已经疯狂到了这种地步。 “后来呢?” “盛日,是狼毒发作的巅峰。这么多年了,可青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意志和理性克制住狼毒的发作,但是今年的大盛日也是月食日,加上老陈的血对可青的刺激,他这才再也控制不住了……” 外公说罢,屋里又恢复了安静。洛樱叹了口气,这个暑假的经历,真的是够离奇了。 “可青,以后你就留在这里吧,和小樱子在一起,不要再回村子了……” 陈叔终于打破沉默,用手抚摸着怀里的男孩的头,眼中满是难过和不舍。 “爸,我不要离开你!” 陈可青猛地抬起头,洛樱看不见他的脸,但是可以想象出他的表情。 “你再回去,村里的人肯定会把你当成怪物的!你想那么过一辈子吗?我回去,人家只会觉得我是个中年丧子的可怜男人,不会对我怎么样,可是你回去,村里子的人能容得下你吗?” 他从没听过父亲这么严肃的口气,脑中也没了主意。 “可青,你就听你爸的吧。” 外公也在一旁劝着。“我会跟阿樱她父母说好的,在城里给你找个工作。你还不到二十岁,你该有个新的生活。等你混出了头,可以把你爸接到你的身边。” 陈可青回过头,望着坐在那里的女孩。洛樱微笑着,就像三月里的阳光。 “我们,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吧……” 她说,我们…… 少年也不禁露出了笑容,点了点头……他的确是需要一个新的开始。 ------------------------------------------------- 陈叔说要感谢洛樱的外公以及他们一家,坚持要请他们一家人吃饭。外公找了一家简单的家常菜馆,叫来了洛樱的父母还有弟弟。 这是陈可青第一次见到洛樱外公外婆以外的家人,显得有点局促。洛樱的爸爸一直坐在他的对面,皱着眉头打量他。 “爸爸,那个哥哥,是姐姐的男朋友?他以后就要住在咱们家了是吗?” 弟弟小声地问着,所有人却听得一清二楚,都哈哈大笑起来。洛樱懒得搭理,便一直趴在桌子上装死。 整个饭局都是父母在和陈叔交谈着,陈叔一直在敬酒,他腿脚不方便,每次站起来都显得特别费力。洛樱的父母虽然不知道他们突然前来的意义,但是都郑重地答应了他,一定会替他好好照顾陈可青。 这天晚上,陈叔喝了许多,最后已经完全架不住拐了。陈可青便把父亲背起,随洛樱的外公一起往他家的方向走去。 “阿樱,什么时候,我们一家人也能这么亲密啊?” 洛樱的父亲也喝了不少酒,一家人跟在他们后面慢慢走着。洛樱没吭声,几步走到前面替外公接过了他手中的拐。 “你不要勉强她了,这几年,她不都这样吗?至少现在,她知道需要我们帮她了。” 女人虽然这么说,口气却颇为无奈。 在洛樱家的客房安顿好了父亲,一家人便坐在了外面的沙发上看电视,洛樱便自觉地洗了个澡,回到屋里上网。 一开门,却发现陈可青躺在她床上。 “喂,你干嘛啊!你今晚跟我弟睡,赖我床上是什么个意思?” 洛樱只穿着睡裙,头发湿漉漉的,肩上搭了条毛巾。家里人没经过她的允许都是不能进她的屋子的,没想到这小子居然直接就来占领了她的领地。 陈可青听到她的声音,一下子坐了起来,望着她的样子,心跳不禁快了起来。 “我……我就想找个地方清静会儿,外面的电视太吵了。” 他局促地挠了挠头,第一次进到女孩的屋子,到处都充满了她的味道,只有在这里,他才觉得不那么陌生,才能安定下来。 她望见他那副样子,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姑且借我的宝地给你躲一会儿,待会儿你赶紧洗了澡睡觉去……” “又要洗澡啊?我前天不是洗了吗?” “……” 他久居山林,刚来到新的环境,想必是非常不适应的。洛樱收起了笑,坐到了他身边,认真地看着他,他的眼睛,还带着那片天空的星光。 “可青,以后你要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了。也许会吃许多苦,碰到许多困难,不过,我都会在你身边的……” 陈可青愣住了,他感觉到从她的眼睛传来了前所未有的暖意。 “你可是狼王,就算是换了一片森林,也可以过得很潇洒,是吗?” 眼前的少年眼眶一下变得湿润了,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 背着包的少年站在车站门口,这里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群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这是古云聃第一次来到城市。 附近的人看见他那只骇人的眼睛,议论纷纷,避之不及。他已经习惯了别人异样的目光,只是低着头在人群中急速穿梭着。 他身上穿着父亲的那件白衬衫早就被汗水浸透了,嗓子也干得冒烟。四周钢筋水泥的高大建筑让他完全分不清方向,那些玻璃幕墙也晃得他睁不开眼…… 出来时,他并没有带多少钱,掏了车费之后,兜里也就剩下了几十块钱。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也许对他来说,在哪里都一样。 他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像游魂一样飘荡了三四天,最后的两个硬币也顺着裤兜里的破洞掉进了排水坑里。 不过这跟之前的绝望比起来,又算的了什么呢? 不知不觉他游走到了这座城市的夜市,那里灯火通明,各种食肆招牌琳琅满目,四面八方都传来勾人的味道。肚子里的叫声越来越大,但是在这个喧闹的地方,除了他自己,没有人会听得见…… 如果在家,这个时候妈妈应该可以给他煮上一碗葱花面吧? 他叹了口气,自己当初这么跑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父亲已经死了,陈可青大概也死了吧,阿樱也走了……他一个人留在那个只有回忆的地方,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老板,我们的菜还没好吗?” 街边的餐馆里一个光头男人不耐烦地喊着,古云聃看到老板从街边的锅里铲起了一盘肉放到盘子里,然后端到了桌上,他咽了口唾沫,腿脚竟然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炉灶的旁边,呆呆地看着…… 老板一抬头便看见了他,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妈的,你这小杂种吓死老子了!滚一边儿去!” 肥胖的老板冲他挥动着铲子,却被他那只白色的眼睛里射出的寒光吓得后退了几步。 “死独眼崽子,你看什么看!” “你骂谁呢?” 光头男人那桌忽然有个高瘦的男人倏地站了起来,古云聃愣了一下,那个男人竟然跟他一样只有一只右眼睛,左边脸上是一条从额头一只延伸到脸颊的长疤,眼眶已经深深凹陷了下去。 老板见得罪了不好惹的人,赶紧赔笑,一边说不好意思一边撵着古云聃走。 “那个小家伙,好像挺有意思……” 高瘦的男人看见了那边的少年,径直走到了古云聃面前,两个人就用两只眼睛对视着。 “呵!有种!” 见他毫不畏惧,男人忽然大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古云聃一直是一副冷漠的表情。 “小兄弟,一起吃个饭?” “不用,我不认识你……” 古云聃转过身想要走,却被男人一把按住了肩膀,这一只手的力量竟然都压制得他动弹不得。他转过身来,男人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他知道自己躲不开了。 一桌的四个人都奇奇怪怪的,除了光头和独眼,还坐着一个穿背心的胖子和一个化着很浓的妆的女人。 菜刚上齐,古云聃也顾不得那么多,端起碗便狼吞虎咽得吃起来。他不知道自己遇到的是什么人,也不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现在他只知道自己很饿…… 桌上的其他人都没有动筷子,只是看着他一阵狼吞虎咽。 “哟,这小兄弟是多久没吃饭了?” 女人抽了一口烟,有点戏谑的口吻。 “皮哥,你看他,多像当年的你啊,哈哈哈哈……” 胖子也笑了起来,露出一口黄牙,借着女人烟上的火,自己也起了一根烟。 那个叫皮哥的独眼男人并没有说话,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狼吞虎咽的少年,他的身上,有着与自己相似的气息…… 直到桌上的饭菜被一扫而空,古云聃才从碗里抬起了头,他用脏袖子擦了一下嘴,然后依靠在凳子的靠背上。 “吃饱了,我没钱,你们看着办吧……” 穿背心的胖子扑哧一声便笑了出来,其他人也有点忍俊不禁。 “一句你没钱就完了?皮哥,这小子还真有你的风范啊!” 女人也笑了起来,他们怪异的笑声,让古云聃觉得很不舒服。他转过头,发现那个跟他一样只有一只眼的男人一直在打量着他。 “小子,你眼睛是怎么瞎的?” 第三十章。岔口。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古云聃冷冷地望着他,面前这个男人,分明透着一种危险的气息,虽然让他觉得捉摸不透,却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狼抓伤的。” “狼?” 独眼男人面露疑色,这才借着灯光看到他左边脖子上有三道比他古铜色皮肤还要深的伤痕。看来,这是个有故事的少年。 “瞎扯,抓伤的明明是脖子,眼睛怎么会瞎?” 秃头有点不屑,却见对面的独眼男人示意他住嘴。 “抓伤我的,可是狼王啊……” 少年眉毛挑起,他发现自己再提到狼王时,心中竟然没有了当初的那份恐惧。 “狼王?” 独眼男人若有所思,用手摸着下巴。 “有意思,那你,愿意成为能打败狼王的男人吗?” “打败狼王的男人?” 面前的少年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可是,狼王已经死了……” 独眼的男人右眼中带着一丝狡黠的笑,从包里掏出些钱放在桌上,和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地起身站了起来。 “狼王他没有死啊,它在,你这里……” 一根被烟熏得蜡黄的手指忽然伸出,戳了戳古云聃的心口。三男一女最后看了少年一眼,便往外走去。 老板一边感谢一边收拾着桌子,失神的少年呆坐在那里,老板也没有撵他赶紧走。 打败狼王的男人…… 少年直挺挺地在椅子上坐了好一会儿,像是下了什么巨大的决心,顺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 “哟,小子,还不错嘛……” 女人拿着两瓶啤酒走了过来,她穿着小皮坎肩和豹纹抹胸,紧身皮裤勾勒出她妖娆的线条。坐在地上的少年全身都是汗水,身上的伤青一块紫一块,在他古铜的肤色上都显得特别明显,他正往手上一圈圈缠着布条,听到她的声音也没有抬头,只是顺手接过了她递过来的啤酒。 “皮哥眼光还真是准,你比那些什么体校来的可强多了。” 古云聃喝了一口酒,冷冷地望着这个空旷的仓库。 那日他随他们四人到了一间酒吧,叫皮哥的独眼男人单刀直入地告诉古云聃他是一家地下搏击俱乐部的老板,想收他当苗子。当古云聃允诺下来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后来会怎么样…… 接下来的一周,几乎就是炼狱般的生活。 他和许多跟他差不多大的少年一起被关在了一间完全没有光线的屋子里相互厮打,每天只简单供应少量的水和食物,只有赢了的人才有资格享用。每天都会有坚持不下去的人被拖出去。所有人都是赤手空拳,只能凭借最原始的力量去对抗。他无数次被打倒,又无数次地站了起来。他虽然只有一只眼睛,但是长期在山林中生活,那只眼睛在黑暗中却能将对方看得一清二楚,加上纤瘦灵活,他成了最后从屋子里出来的三个人之一…… 他和另外两个人,分别被分配到了三个仓库,进行系统的搏击训练,每天只有这个叫丽姐的女人回来探望他的训练情况。 “丽姐,在这儿训练到底是为了什么?” 女人听到他的问话,脸上都是玩味的笑意。 “成为挣钱的工具,成为有钱人的玩物呀。” 古云聃的手顿了一下,继而转过头看着她,那只白色的眼睛里就像结了一层冰霜。女人却并不害怕,伸出手臂搭在了他的肩上。 “在这个城市里,生活太枯燥乏味了,所以有钱的,没钱的,都会变着法子找乐子……”她喝了一口啤酒,嘴角都是轻蔑。“每个看似光鲜的地方,都会有阴暗的不为人知的一面。我们就生活在这一面。这个搏击俱乐部,只是这阴暗的一角,而我们,就只能算是这阴暗中的一群苟且偷生的小蟑螂而已……哈哈哈哈……” “那皮哥说的,让我成为打败狼王的男人,都是骗我的?” 女人刺耳的笑声让古云聃觉得很不快,他也不习惯跟这样的女人靠得那么近。 “是真的啊,皮哥从不骗人,”女人把嘴凑到他的耳边,她哈出的气都带着一种撩人的意味。“他给你创造了条件,至于能不能成,还是只有看你自己咯……” 丽姐说罢,站了起来,走到前面的沙袋前,忽然猛地抬起腿一扫,吊着沙袋的铁链“砰”地一声断裂,巨大的沙袋一下子被踢出老远。坐在地上的古云聃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拿这种东西吓唬我?你觉得我会害怕吗?” 脑中忽然又响起了那个狼一般的少年的声音,那日他抬腿便踢掉了自己手中的火把,眼睛里的轻蔑把他最后的尊严也统统浇熄。屈辱的场景仿佛就在昨天,古云聃不由得攥紧了拳头,手指的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声。 “等什么时候你能打败俱乐部里的No.1,你就基本上达到你的目标了……” 丽姐的电话突然响了,她掏出手机看了看,然后扭着妖娆的身段,头也不回地走了。 古云聃默默走到那个被踢飞的沙袋前,想把它扶起来,却发现沙袋已经被踢漏了,里面的填充物从裂口里不断往外漏。 “小子,要在这里生存下去,就要不断地变强哟!” 那晚在酒吧,皮哥叼着一支烟,用巨大的手掌拍了拍他的头。 ------------------------------------------------- 洛樱的暑假就要结束了,现在每天都在家里疯狂地赶报告。陈可青前些日子被妈妈带到了体校,体校的老师一眼就相中了他,说天生就是个运动员的好苗子,现在他住在了学校的宿舍。 “哟,怎么这么可怜,还在赶作业啊?” 身后忽然伸过来一只大手,直接抓过了她面前的本子。 “你是鬼啊!走路都没有声音!” 洛樱急忙伸手想强回来,结果被他一只手就按住了头。陈可青看她伸着短胳膊在空中乱挥的样子,不禁咧开了嘴角。用这招戏弄她,真是百试百灵。 见她快要生气了,他赶紧把本子放回她桌上。古铜色的少年剪短了头发,穿着带着校徽的t恤,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出去出去出去,你这个烦人的家伙!” 洛樱恼羞成怒,使劲把他往门外推,结果他一伸手掰住门框,她使出吃奶的劲儿都推不动他了。看她撅着嘴恨恨地望着他,他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是受到了一个郑重的委托才来的。” 陈可青摆出了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什么委托?让我当你的监护人?” 洛樱没好气地转了过去,重新坐回了桌子边。 “不是,洛哲拜托我告诉你,他希望你下周能去他们学校的亲子活动。” “不去。” “怎么这么绝情,好歹是你弟弟啊。” 陈可青在这里待了将近一个月,洛樱和家人有隔阂他是一开始就看出来了的。他很奇怪洛樱和洛哲为什么就不像他和哥哥一样亲密。他走到洛樱身后,双手撑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她连头都没抬,自顾自地写着字。 “唉,阿樱你别这样啊,去吧去吧去吧……去了又不会死……” “哎呀,陈可青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恶心,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陈可青把下巴放在她头上,不停地念叨,洛樱终于受不了了。 “那你是答应咯?” 洛樱看着他一副笑眯眯的无赖样,瘪着嘴,不置可否的样子。 “说定了,下周六,我到时候也会以洛哲姐夫的身份出席的!” “快滚!” 又羞又恼的女孩拿起书便冲他扔了过去,他做了个鬼脸,迅速拉上了门。 “怎么样啊?” 洛樱的父母和弟弟竟然都站在门外,一脸期待地望着陈可青。 “当然搞定了,阿樱最听我的话了。” 所有人都长长舒了口气。 陈可青望着他们的背影,不禁觉得有些心酸。洛樱从小的事情他也曾听她的外公说了一些,只是没想到她与自己家人的关系甚至都比不上和他的亲密。他从心底感谢他们一家对他的关照,现在,是该他做出回报的时候了。 周六那天早上,陈可青早早地便从学校里出来,去洛樱家找她,然后一起出发去到洛哲的初中。 “哎呀,你不要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好不好。” 洛哲抽到了一个两人三足的项目,他说希望可以和姐姐一起完成。洛樱脑袋早就被晒得冒烟了,不满地摆了摆手,却被陈可青一把推进了赛场。 “阿樱、阿哲,加油啊!” 父母都坐在看台上替他们加油,陈可青则站在了赛道边笑着望着他们。洛樱转过头,看到个子比她还高一点的弟弟一脸期待地看着她,极度无奈地蹲下去把他俩的脚系在了一起。 “预备……” “砰!” 发令枪一响,所有参赛者便开始向前走去。洛樱从来没有和弟弟一起玩过这个游戏,她特别怕跌倒了出丑,就走得特别慢,很快就落到了其他人后面。 “姐姐,加油啊!” 洛哲忽然开口,然后挽住了她的左手,一下子增大了迈出的步伐,洛樱差点跌倒,步子也不由得大了些。 走了一百米左右,两人渐渐有了默契,很快便超过了好几组。洛樱也来了劲头,加起了速。最后他们第三个冲过了终点。 “呵呵,太好了,第三名呢!” 洛哲笑得满脸开花,快要蹦起来了。 “你要是跟可青一起玩的话,估计就是第一名了。” 洛樱蹲下身,把脚上的布带解开。 “那不一样,这是第一次跟姐姐一起玩游戏呢。” 她顿了一下,直起了身。洛哲头上都是汗水,眼睛笑起来弯成了两个月牙,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洛樱觉得心里似乎被触动了一下,牵了牵嘴角。 “为了庆祝阿樱和阿哲得了第三名,干杯!” 下午各种活动结束之后,一家人便到一个小餐馆庆祝。洛樱不好扫了所有人的兴,便和他们一起碰了杯。 “你高兴就笑一下嘛……” 陈可青用肩膀撞了洛樱一下,洛樱直接白了他一眼,他嬉皮笑脸的样子真是让人不爽。 “呵呵,多亏了可青啊……” 爸爸似乎也很高兴,给陈可青又倒上了一杯啤酒。 “嗯,都是一家人嘛,可青千万不要客气啊。” 妈妈和弟弟也坐在一边偷笑。洛樱觉得自己被所有人拿来开涮了,但是又实在不好发作,只能在桌下狠狠踩了陈可青一脚。 今天所有人都很开心,都喝了不少酒。洛樱不甚酒力,刚站起来,直接就滑到了桌底,陈可青把她背在背上,随其他人一起走出了饭店。 洛樱的父母和弟弟有说有笑地走在前面,陈可青背着洛樱跟在后面。 华灯初上,这个城市的霓虹太过明亮,陈可青一抬头,唯一能看见的就是月亮了。自己来到城市已经一个月了,他想要一个新的生活,新的开始,想要和喜欢他的人和他喜欢的人在一起,现在他都做到了。 “阿樱,谢谢你……” 他小声地说,背上的女孩儿嘴里念叨着什么,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丛林里的他是狼王,也是孤独的人。哥哥死后,他的生活里似乎就只剩下了父亲。他之前还一直担心,自己能不能融入这个新环境的生活,也担心自己没念过几天书,这里的人会不会看不起他,最后发现这些担心都颇为多余。这里的人,给了他足够的温暖,让他终于又有了家的感觉。 (我哥今天说他要去打麻将,所以我就多更新一章……祝各位离退休老儿童们节日快乐!) 第三十一章。蜕变。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云聃,你休息一下行不行,你都这样练了一天了……” 周朵站在古云聃的身后,不停地说着。打着沙袋的少年充耳不闻,只是自顾自地练习着。 三天前,周朵打听了多日,终于在酒吧里找到了他。当时他正和皮哥他们几个人在一起喝酒。 “古云聃!你就这么跑了是什么意思!” 她穿着略显土气的衬衫和牛仔裤站在那里,一脸愤怒的表情。酒吧里的人们都纷纷转头看着她,悄声议论开了。 “哟,云聃这小姑娘是谁啊?你的小情人?” 周围的人都哈哈大笑,尽是戏谑的口吻。古云聃黑着脸走过去把她拉到一边。 “你来这里干什么?你不该来这儿!” “我为什么不能来?当初说好了一起走的,我就要待在你身边!” 周朵的倔脾气一下子上来了。她进到酒吧的时候就隐隐有些担心,古云聃居然会来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 “周朵,你收收你的大小姐脾气好不好?我在这里,不是为了好玩!” 古云聃有些急了,在这里呆了两个月,他深知这里就是一片黑暗的沼泽,进来了,就再也没有可能出去了。他想把周朵推出去,她却奋力挣脱了。 周朵直接转身走到那群人面前,打量着那群穿得花花绿绿的男女。 “我要带他走,或者,让我留在他身边!” 所有人一愣,继而爆发更加响亮的笑声。周朵心里有些发毛,但是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就那么站在了那里。 “你怕是带不走他了。” 穿着超短裙的红唇女人站了起来,手中拿起了一瓶酒,眼神有些玩味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孩儿。 “小丫头你还挺有胆色,你如果干了这瓶酒,你就可以留在他身边……” 她把酒瓶递到了周朵唇边,猩红的指甲看起来格外刺眼。 “丽姐,她不懂事,就别为难她了……” 古云聃两步走过来,挡在了周朵的前面。 “云聃,下去……” 坐在中间的独眼男人发了话,口气很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古云聃咬紧了嘴唇,一言不发。周朵忽然从身后伸手接过了酒瓶,一仰脖子就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朵朵你……” 古云聃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她喝得很急,酒水都顺着她雪白的脖子流进了衣领里,瓶子里的液体一点点顺着喉咙,流进了她的胃…… 女孩儿用袖子擦了擦嘴,把瓶子往桌上重重地一放。整桌人都安静了下来。 “说好了,让我留在云聃身边!”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古云聃和这个女孩儿的身上。 “云聃,是不是从你们那里出来的人,都这么不简单啊?” 独眼男人笑了起来。酒吧光线迷乱,他却清楚地看到了这个少女灼灼的眼神。 “你那么喜欢他,那你就留在他身边呗。” 听到这句话,古云聃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一转头,刚看到周朵冲他笑了笑,她便直接晕倒在地…… “朵朵,你真的不该来找我,更不该来这儿……” 古云聃终于停了下了,懊恼地锤着面前的沙袋。 “我知道我知道!这里有多可怕又怎么样,我就想留在你的身边!” 面对少女真挚的目光,他更加后悔把她带入了这里。他已经身在地狱,再下一层又何妨,只是他真的不想让这个世界上所剩不多的对他好的人,也随他一起进入地狱。 “你不用担心,皮哥丽姐他们也对我挺客气的……” 周朵把保温桶里的汤药倒了出来,递到他面前。这些日子她见他在训练里不断地受伤,便用那些在师父那里学到的东西为他制药调理,每天都让他喝药。古云聃接过那碗药,心情复杂。这些日子他的见闻,他深知那些人,心里想的和表面上的根本就不一样…… “如果时间能倒流有多好……至少,我会选择陪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古云聃皱着眉,把碗里的药喝干。 “有你这番话就够了。有一天,你会再带我回去的……” 似乎从小到大,这个少言寡语的少年都没有用过这么温柔的语气跟自己说话,周朵很开心。 仓库外,一男一女正站在那里,默默注视着里面发生的一切。 “那个小丫头每天给他喝的什么?” 独眼男人抽了口烟,问旁边的女人。 “说是自己配的方子。我跟着她去的,都是些中成药,应该没什么过不了检测的东西。不过她还挺有本事,云聃喝了她的药,最近伤好得特别快,肌肉也结实了许多……” “那就好,他吃药的事情,别告诉任何人,也看好那个小丫头。” “知道。” 男人眯着眼,一使劲,掐灭了手中的烟头。 “只要能留住这个小丫头,就等于掐住了他的七寸……” ---------------------------------------------------- “赵大小姐,这么急找我来干嘛呀?” 洛樱三两步走到赵小楠面前。自从回学校之后两人似乎就不怎么碰面了,今天她终于约自己出来了。 “哎呀,人家想你了嘛……” 赵小楠戴着巨大的黑框眼镜,加上圆圆的包子脸,看起来很像阿拉蕾。她坐在座位上,不停翻烤着面前的肉。 “又吃烤肉,你不减肥啦?” 洛樱放下包,自己去配了些调料,坐在了她对面。跟她吃饭,十次有九次都是烤肉…… “美食当前,让减肥见鬼去吧!” 她疾呼一声,做出一副心痛的样子,然后用夹子夹了一块东西放到洛樱碗里。 “这是什么……” “赵氏烤虾滑,小楠君独家出品……” “……” 现在她真是吃货附体,各种东西都被她拿来尝试烤了一遍……洛樱皱着眉尝了一口,外酥里嫩,没想到还真不错。 “不错吧!唉,我听说,最近你家里住了个大帅哥?” 洛樱被呛了一大口。 “谁告诉你的?只不过是……一个远房亲戚拜托我们照顾的,他也没住我家,现在刚进了体校呢,练田径去了。” 对面的女孩儿两眼放光。 “什么样的?啥时候让我看看呐?放心,我不会跟你抢的,我瞄两眼就好!” 洛樱忍俊不禁,她说话,永远都这么直接,这也是她的可爱之处。 包里的电话突然响了,洛樱拿起来看了一下,居然是钟医生。 “小楠君,吃完带你去见大帅哥……” 接完电话,洛樱对她说。 “真的啊!那还吃个毛线!快走快走!” 对面的女孩儿一下子蹦了起来,洛樱手里的五花肉还没来得及送进嘴里便被她风风火火地拉走了…… “赵小楠!你这个重色轻友的混蛋!” 洛樱不满地咆哮,结果被她一把推进了出租车里。 到体校门外的时候居然下起了蒙蒙细雨。赵小楠掏出包里的伞撑了起来,跟洛樱一起去到了田径场。 体校的田径场比一般学校的运动场正规很多,都是崭新的设施。虽然下着雨,许多人学生还是在田径场里训练着。 “张叔叔。” 跑道边上站着一个穿着蓝色运动服的中年男人,他手里握着秒表,听到洛樱的声音,转过头来,冲她们招了招手。 “哟,阿樱,你多久都没来看过张叔啦?” 男人因为长期暴晒,显得很黑,但是很精神。 “不好意思啦,这个暑假回了趟老家,回来之后就一直赶作业,现在才来的了。对了,陈可青……他怎么样啊?” 一旁的赵小楠踮着脚,拼命在田径场里眺望着,洛樱使劲拽了她一下。 “可青呵,他可真是个好苗子,我还得感谢你妈妈呢!” 张叔说起可青,口气里满是骄傲。 “他虽然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但是他的耐力和爆发力都惊人的好,而且他的肌肉比例非常完美!以他的条件,多加训练,大有可为啊!过些日子他过了体检,应该就能去参加省队的选拔赛了……” “体检……” 刚才钟医生的电话,就是告诉洛樱,以后陈可青的各项体检只能够在他们医院进行,不然他的血液含有毒素的消息,很快就会暴露。 “那你们体检是在哪里?” “当然是在华津医院啦,我们学校的学生都是在那里体检的。” 洛樱长长舒了口气,华津医院正是钟医生所在的医院。不过他一旦去了省队,可能又得另作打算了…… 不远处,一个穿着红白运动服的身影渐渐跑近,他的短发和眉毛上都挂满了水珠。洛樱冲他挥了挥手,不自觉地就弯起了嘴角。 “阿樱阿樱,是他吗?果然是盘好菜啊!” 一旁的赵小楠满脸坏笑,洛樱看着她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 洛樱刚想走过去跟他打招呼,后面看台上忽然呼啦一下围过去一大堆拿着水和毛巾的小姑娘,直接把陈可青拦在了那儿。 “呵呵,可青他在学校里挺受欢迎的嘛……” 张叔和赵小楠都转过头看着洛樱,她铁青着脸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是啊,可青是我们田径队里数一数二的好苗子,长得又俊,隔壁体操队的小姑娘们,天天都来看他训练呢!听说……” 张叔无意当中来了一顿火上浇油,赵小楠急忙踩了他一脚。 “阿樱……” 陈可青终于看见了她,推开围住他的女生,朝他们那边走了过来。红白的运动服衬得他愈发精神,收拾得很利索的发型加上本来就颇为出众的脸,看起来就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一天到晚穿着脏兮兮的短裤满山跑的少年了。 他笑着站在她的面前,身上有着好闻的味道,洛樱在这一刻却突然觉得自己跟他之间已经有了距离。 “你是特意来看我的吗?” 他想伸手搭上她的肩,却直接被她不耐烦地打掉了。他身后各色目光就像飞到一样直直戳了过来…… “你怎么了?” “我有话跟你说。” 洛樱往边上走了一段,陈可青赶紧跟在她的身后。 “你以后要体检的话,记得提前告诉钟医生,而且你也只能在华津医院体检,不然你身上有毒的事情暴露了就麻烦了。就这样。” 洛樱机关枪一样的语速说完,然后冲那边的赵小楠招了招手,两人便匆匆离开了。 “唉,你……” 陈可青还想跟她多说两句话,她却就这么走了。这是吃了炸药吗?怎么一来火就这么大…… “阿樱,你是不是看到那么多小姑娘围着他,你就吃醋了?” “没有。” 赵小楠笑嘻嘻地看着她,被她狠狠白了一眼,马上收起了笑容。 “唉,对了,那个当初在寺庙里的独眼少年呢?” “你是说……云聃?” 洛樱愣住了,这些日子,她几乎都快把他给忘了。当时爷爷告诉她,云聃的父亲死了,她因为担心还没苏醒的陈可青也没有太在意。现在,都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 “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 洛樱问道。小楠和云聃,应该就见过一次吧,而且还被他吓到了。 “当时我在寺里就看出来了,他喜欢你是不?虽然他只有一只眼睛,但是他眼睛里对你的感情,连我都看出来了……唉,你说你过个暑假,桃花怎么还这么旺!” “别胡说啊,我跟他只是好朋友。” “好朋友?你该不会真的喜欢陈可青吧?”赵小楠啧啧,“我告诉你哦,陈可青这样的人,无论到哪里都会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就算像你说的,他没有念过多少书,没见过多少世面,但是,whocare?他长得帅、有能力就够了!现在的运动员什么的,哪个不是那样?我跟我爸混了那么多年了,我看人也很准的。你如果真的选择他,以后有的是你的苦头吃……” “……” 雨一直没有停,洛樱听完小楠的话,心头烧起了一把大火。 是的,他是她的全世界,但是,她已经退缩成了他世界里的一小部分……陈可青,他再也不是那个需要她来保护和支撑的少年了。 第三十二章。如水。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自那天之后,洛樱就没有再去找过陈可青了,每次他回家里吃饭,她也只会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着,陈可青因为训练越来越紧,回来的次数也渐渐变少了。她觉得没有他的生活,似乎也没有太大变化。 陈可青真的就如赵小楠预料那样,顺利过了考核进入了省队,还在好几次比赛中拔得头筹。每次比赛,父母会收到他寄来的票,都是最靠近终点线的位置。但是当看到他第一个冲过终点时,洛樱却觉得就跟在电视上看运动会的感觉一样,一点兴奋的感觉也没有。 只是她不知道,他每次冲过终点后,都会第一时间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可青,恭喜你啊!” 教练跑过来跟他激动的拥抱,陈可青笑着转过头,看到洛樱的父母和弟弟都站了起来为他鼓掌,他最期待的那个人却坐在那里低头玩着手机。陈可青不禁觉得有点失落。 “阿樱。” 他三两步跑到了看台下面,看台上的女孩儿抬起了头。 “可青,恭喜你啊……” 少年觉得好像被人迎头泼了一盆凉水。她的眼睛里没有兴奋没有惊喜,甚至连情绪都没有,那种冷静的淡漠,他只在当初跟她争执之后才见过。 【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一点都不高兴?】 不出所料,一回家她就收到了他的短信。 【高兴啊,我不是都恭喜你了吗?】 【你来过我们学校之后就一直怪怪的,我最近训练特别多,也没有时间关心你,你别生气了好吗?】 【没有生气。】 【……】 ----------------------------------- 第二天,洛樱睡到了早上十一点才起床,她本来以为自己早就想开了,却还是失眠了。一开门,就看见陈可青和弟弟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你可真够懒的……” 陈可青冲她笑了笑,她却就跟没看见似的径直去了洗手间。 “阿哲,你姐这些天怎么了?” “还能怎样,吃醋了呗!” “吃醋?” 见他挠头,洛哲嘿嘿一笑。 “这你都不知道……上次他去找你,看见你被小姑娘围住,心里就不痛快了。女人嘛,心眼很小的!而且你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了体坛新秀,她心里肯定会有点不平衡啦……有了心理落差,她自然就不理你了……” “原来是这样啊……” 陈可青恍然大悟。“你这小鬼还真厉害,什么都知道,那我该怎么办?” 洛哲眼珠子一转,见洛樱晕乎乎地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马上叫住了她。 “姐,青哥说今天请我们全家去游乐场玩,你快收拾一下,我们都等你一上午了……” “有病啊,要去你们去,我不去……” 洛樱直接进屋,把门一摔,响声把所有人都震了一下。 “你看,不行吧……” 陈可青苦笑,她的脾气和思维永远出乎自己的意料。 “那我们走啦!你自己解决午饭晚饭咯!” 洛哲冲她的门大喊了一声,然后又在陈可青耳边小声说了一番,便在屋里弄出很大一阵动静后拉着父母出了门。 洛樱听见了关门的声音,怒火中烧。 “卧艹!这个陈可青还真会收买人心!” 自从上次参加了洛哲的亲子活动之后,家里人便对陈可青亲切了很多,现在他们倒好,成一家人了呗。洛樱气不打一处来,肚子却又不争气地咕咕叫。 “该死,你这个肚子也来凑热闹!” 看样子家里应该是没有给她留午饭了,依稀记得柜子里应该还有泡面,冰箱里还有鸡蛋和午餐肉。洛樱咽了口唾沫,起身准备去厨房弄点吃的。 “泡面泡面泡面……” 洛樱打开橱柜,踮着脚却怎么也够不着,便拉了个凳子踩着,岂料身后忽然伸出一双大手,直接把她从凳子上抱了下来。 “你放我下来!混蛋!” 洛樱拼命挣扎,陈可青嬉笑着把她放在了地上。 “别生气了行不行?” 陈可青把她往怀里搂,她却使劲往外推,最后因为力量太过悬殊,被他死死锁在了怀里。 “你不是说,要跟我一起开始新的生活吗?” “你的新生活不是已经开始了吗?在林子里,你有狼群围着,在这里,你有小姑娘和记者围着,你陈可青到哪里不是焦点……” “哟,这口气怎么这么酸啊……让我闻闻……” 他笑着低下了头,把脸凑到她眼前,她倔强地别过了头。 “阿樱,是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也是你给了我机会让我有了新的开始……” 少年忽然单膝跪地,在她手背上轻轻一吻,洛樱不禁愣住了。他抬起头迎着她的目光。 “请你不要觉得那些其他的东西拉开了我们的距离,从一开始到现在,我一直都是那个陈可青。曾经我是狼王,现在我只是一个和你一样的普通人,想过普通的生活……” “可是,你现在已经跟原来不一样了……” “没有可是……”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他眼中的星光,仿佛一如当晚的星空。呵呵,他是一点都没有变,也只有在她的面前,才会放下他最骄傲的面具。 “平身吧,朕原谅你了……” 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下个月是你的生日了吧?到时候我来给你过行吗?” “姑且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吧……” --------------------------------------------------- 今天皮哥给古云聃放了一天假,给了他一张卡,让他带着周朵出去逛逛街。近半年的高强度训练让他又消瘦了不少,却也结实了不少。 “云聃,我都快憋坏了,快带我出去转转。” 周朵从后面走过来挽住了他的胳膊。平常除了来看他,周朵都和丽姐待在一起,现在的她,画着淡妆,穿着迷你裙,看起来颇为时尚。 “走吧……” 看见她的样子,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她素颜的时候,眉眼和神态都像极了母亲,化妆之后虽然显得靓丽了不少,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与妖娆。他越来越体会到,这个地方就是一个大染缸,钱和利都会让人变色。 “这隐形眼镜是皮哥给你订做的吧?他对你可真好!” 女孩笑嘻嘻地看着他。古云聃在左眼戴上了黑瞳的隐形眼镜,这样两只眼睛看起来就和正常人一样了,也免去了不少纷扰的目光。 周末,整个城市都瞬间变得拥挤了起来,形形色色的人与他们擦肩而过,他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融入了这个城市了。 周朵很兴奋,从乡村来到大城市,这里的一切都让她很新奇。那个叫丽姐的女人教她化妆,教她认名牌,给她买衣服,从外到内地一点点改变着她。 “最吸引男人的,永远都是有着好皮相的女人呢……” 丽姐给她化了妆,她睁开眼睛的一瞬间,自己都愣住了。 “你瞧,皮肤多水灵……云聃肯定会喜欢的。”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丽姐的话顿时让她脸上红霞纷飞。镜子里的自己好像就是另一个人。城里的女孩都是这样吧,不然云聃怎么一见到洛樱就对她念念不忘了呢…… 逛了一圈,古云聃手里一下子多了五六个口袋。他心中有些不安,现在平静的生活,不知道背后还隐藏着些什么…… “朵朵,别买了,这些东西挺贵的,我还没能给皮哥挣钱……” “怕什么,皮哥丽姐说了,让我随便买,到时候你一场比赛就全回来了!” 周朵一边兴奋地说,一边冲进了路边的一家冰淇淋店里。看来,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口中的一场比赛到底意味着什么。 “给你……” 不知什么时候她手里多了两个冰淇淋蛋筒,她递了一个给面前的少年。古云聃接过,舔了一口。 好凉,好甜。 这甜味不禁让他想起了当初他被狼伤了肩膀,洛樱曾给过他一个棒棒糖,那种甜味虽然比不上冰淇淋的口感,却让他印象深刻。 “你怎么了?快吃啊,都化了……” 周朵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手中的冰淇淋,他才回过神来,冰淇淋已经顺着他的手滴到了地上。 “对了,丽姐说这附近有个游乐场呢!我还从来没有去过,你带我去吧!” 古云聃看着她一脸的兴奋,不忍心扫了她的兴,点了点头,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 两人在游乐场里玩得很疯。过山车、海盗船、大摆锤,所有刺激的不刺激的项目统统来了一遍。一趟下来,古云聃也觉得自己的心里头轻松了多少。 “云……云聃,我害怕……” 过山车渐渐升到顶端,周朵觉得自己腿开始软了,不由得死死拽住了古云聃的手。 “别怕,有我呢。” 古云聃也没有玩过这种东西,但他并不恐高,也不害怕那种失重的感觉。他心里所有的恐惧,似乎在某一刻尽数消失了。 过山车在顶端停了一两秒,然后垂直直下,一旁的周朵吓得花容失色哇哇大叫,把他的手都掐出了红印。古云聃别过头看着她,不禁笑了起来。 “这下过瘾了吧?遭罪了吧?叫你别逞能了……” 周朵下来之后就跑到路边扶着电线杆吐了起来,古云聃一脸无奈地看着她,不停地给她递水拍背。 “我高兴!哼!” 她倔强地仰起头,擦了擦嘴。她的表情让少年的脸色起了微微的变化。恍惚间他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那个小鹿般灵巧倔强的女孩…… 真没出息啊,又不自觉地想到了她,明明她都选择了别人,自己心里却总也放不下…… 不久便到了闭场的时间了,他们在里面看了最后的花车巡游,便从大门往外走。 “呀,我的衣服还在寄存处呢,你等我一下,我去拿……” 周朵说罢,便匆匆折返。古云聃站在原地等她,一转头,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他觉得自己的心跳一下就停止了。 “你这个骗子!你去死吧!” 女孩冲着手机愤怒地大吼了一声,然后使劲将手机摔在了地上,大步流星地走了。 古云聃愣住了,虽然只说了一句话,但是他听得一清二楚,那就是她的声音!她剪了短发,换了衣服,但是他还是一眼就能把她认出来。他赶紧跑过去想追上她,却被后面来的周朵给叫住了。 “唉,你怎么丢下我自己跑了啊……” 周朵语气里带着嗔怪,手臂却挽上了他的胳膊。古云聃想了想,将地上摔散了的手机捡了起来放进口袋里。 第三十三章。波澜。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云聃悄悄找人修理了摔坏的手机,但是修理的人告诉他话筒那里的线路断了,屏幕也裂开了,这些都需要返厂修理,还要他提供发票。他见手机已经可以打开了,便带着手机离开了维修店。 这真的是她的手机。 古云聃就像做贼一样,偷偷翻看着里面的秘密,他觉得自己很没有出息,但是又没有勇气彻底抛开这段感情。 相册里都是她和另一个女生的照片,应该是上次他在寺庙里见过的那个赵小楠。照片上的洛樱是短发,笑起来眼睛弯成两个好看的月牙,古云聃看得不禁有些出神。手机上显示了有二十多个未接来电,都是一个名字叫“蝈蝈・陈”的人打来的。翻看短信之前,古云聃着实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按开了。 所有的短信都是和那个未接来电的人发的,之前的短信,都是那个人发一大段,然后洛樱回复个嗯、呵呵、好之类的,但是从上周开始,两人的短信明显频繁了起来,都是些打情骂俏的话,古云聃觉得心里泛起了一种难以名状的醋意。那些暧昧的话,他从来没有听她说过,即使是面对他的表白,她给的也只是一个简单的拥抱。 她想必是有男朋友了吧。 【阿樱对不起,我现在真的走不开,你等我一会儿好吗?】 【你有种!我生日都敢放我鸽子,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今天是阿樱的生日吗?那个男人怎么可以这样对她……手机里的最后两条短信似乎印证了他今天所看到的一幕。他叹了口气,把手机贴在胸口,又想起了什么,继续翻看着手机的通讯录,里面有一个叫“家”的电话号码。 他躺在床上思索了很久,咬咬牙,披着衣服起身跑到了一处公共电话亭,拨通了那个号码。 一声,两声,三声…… 电话没有人接,她是不是不在……古云聃在犹豫要不要挂掉电话的时候,那头忽然传来了声音。 “现在几点了?有意思吗?我不想听你的任何解释!你给我……” 是她的声音,好像非常生气。 “阿樱,生日快乐……”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云聃……你是云聃吗?” 古云聃没等她说完,迅速挂掉了电话。她还能听出他的声音,她还记得他……他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 “阿哲,阿樱在吗?” 洛哲刚一开门,陈可青便冲了进来。她的房间门大开着,里面没有人。 “姐姐她回学校了……” 听到这话,陈可青不禁懊恼地蹲在了地上。 “你怎么搞的……这么重要的日子都敢放我姐鸽子……你完蛋了……” 洛哲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那天洛樱回来时那副要杀人的表情,他现在都记忆犹新。 “我也不想的……那天我什么都准备好了,结果教练说来了很多记者要采访我,顺便让我给体校做个宣传,谁知道一耽搁一天就没了。阿哲,阿樱学校在哪里?” “好像在东郊的万华路,你……” 他话还没说完,陈可青就像箭一样飞了出去。 --------------------------------------------------------------- “哎呀,阿樱你别生气了……” 赵小楠站在洛樱身后安慰着她,她已经在花坛边坐了两个多小时,不走也不说话。 “要不,咱俩去买衣服?吃东西?或者打电玩什么的?” 见洛樱还是不吭声,她也彻底没招了。她们俩在一起这么久了,赵小楠还从没见过洛樱这么失落的样子。 “小楠你走吧,我一个人安静会儿……” “我走了就找不到你啦!走走走,我陪你去买个新手机!换个新号,有个好心情!” 赵小楠一使劲,直接把她拽了起来,强行往外拖。她们刚出校门几米远,陈可青的出租车就停在了门口。 他不停地打洛樱的电话,一直都是通的,但是从昨天下午就没有接过。陈可青一边在学校里打听着,一边继续拨打她的号码。 响了很久,电话终于被接了起来。 “阿樱你到底在哪里?我现在在你们学校了……” 电话那头却没有声音。 “阿樱,我知道你在听,我知道我错了,我求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嘟……” 电话突然挂断了,陈可青再打过去,只听到了拨打用户已关机的提示音…… 他居然,还活着! 古云聃右手紧紧抓着手机,眼里的憎恨快要迸射出来,本来就已经摔得不轻的手机,在他发白的关节下直接被捏碎了。 一旁的丽姐注意到他的神色异常,几步走到了他身边。 “云聃,你怎么了?” 少年转过脸来,那只白色的眸子里布满了血丝,他脸上的杀气让面前的女人都为之一惊。 “他还活着……” 古云聃脸上忽然带着一丝怪异的笑容,这笑容扭曲得可怕。丽姐不再追问,这个独眼的少年,似乎背后有着很多故事…… -------------------------------------------------- 赵小楠带着洛樱去买了手机,回来的路上洛樱依旧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赵小楠也说得口干舌燥,索性安安静静陪着她走回了寝室。 “阿樱……” 赵小楠回过头,然后拉了拉洛樱的衣袖,她却并没有搭理,径直往楼上走。陈可青急了,赶紧跑过去把她拉了出来。 “我知道你还在生气,昨天是我不好。” 他忽然从身后拿出了一束玫瑰花和一个精制的小礼盒。 “生日快乐,这是我为你准备的19岁礼物……” 洛樱只是看着他,脸上只有冷冰冰的表情,陈可青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你记错了,我的生日是在昨天,不是今天。” “……” “你现在不是很忙吗?哪里来的空闲来看我这种人……” 她丢下一句,刚转身便又被他拽了回来,洛樱忽然抡圆了胳膊,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站在一旁的赵小楠听到一声脆响,不由得愣住了。 “以后不用找我了,我也很忙。” “洛樱你给我站住!” 陈可青这次没有拦住她,直接挡在了她面前。他脸上有四个鲜红的指印,眼眶都红了。 “我在这里等了你五六个小时,也给你道了歉了,为什么你还是这么斤斤计较!我都跟你说了我昨天是被那些记者缠住了,不是故意不来找你的!” 洛樱冷笑了一声。 “你不是狼王吗?你要走,谁能拦得住你?” 他觉得一股热血瞬间冲到了头顶,却又找不出话来辩驳。他的低声下气,他的真挚道歉,她居然毫不领情。 “就这样吧,以后有事就打我家里的电话。” 陈可青望着她瘦小的身影走进了宿舍楼中,恨恨地把礼物和花都塞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 之后的日子又回归了平淡。洛樱每天就是上课、吃饭、上课、休息,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她暑假之前那样的生活。 陈可青每个月都会挑几天去洛樱家里,洛樱也会选择在那几天跟赵小楠出去逛街或者是去上舞蹈兴趣班,两个人的生活似乎完全成为了两条平行线,只能从洛樱家人的口中零星知道些彼此的近况。 洛樱现在在外面报了个学古典舞的兴趣班呢,跳舞的样子可笨了…… 可青在省队里也成了重点培养的苗子,最近训练特别多,说这个月都来不了了…… 洛樱跟那个小楠一起去附近的镇上玩去了…… 可青和队里的其他几个重点培养对象去外地集训了…… …… 当初亲密无间的两个人,现在生活在了两个平行世界。洛樱觉得这样也好,陈可青注定了是一颗引人注目的星星,送他进体校更是如鱼得水。他本就不是个普通的人,离龙门只差一步,而她,注定了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最后和其他的普通人一起融入普通的沙漠…… “阿樱,你跟可青到底怎么了?” 这几个月,所有人都看出了两个人之间有了裂痕,但是一直都没敢多问,今天爸爸终于开了口。 “没什么……各自都忙,就不联系了呗。” 洛樱扒拉了几口饭,不想多说。 “你是不是还在为你生日的时候他没有来生气啊?都好几个月了,你气也该消了吧?” “你烦不烦人啊!该你管的时候你不管,现在你管个什么劲儿啊!” 洛樱猛地一摔碗,起身回了屋子。 “爸,我就说了让你别问了,你看,点着火药了吧……” 洛哲瘪了瘪嘴,看着父亲的脸变成了猪肝色。 洛樱躺在床上,就像烙饼一样翻来覆去,最后索性坐起来看书,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暑假的那一个月,像放电影一样在她眼前闪过,她真想把这些东西全部清空,结果却一遍遍重放。 “阿樱,生日快乐……” 脑中突然想起了在生日那天晚上,接到的一个祝福电话。她一开始以为是陈可青,但是那声音却是云聃的声音。洛樱翻下床,迅速冲到家里的座机旁,翻看了来电信息。 居然是一个本地的号码!难道云聃来了这里?洛樱回拨了过去,电话通了,但是却没有人接。 他真的到了这里吗?是为了她而来还是他知道了可青没有死……她现在眼前都是她离开寺庙的那个夜晚,在地上苦苦哀求的少年的身影,他眼中的绝望,她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第三十四章。再见。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爸,可青哥怎么这么久都没来啦?连电话好像也没打了,我给他发短信他也不回。” “可青好像又去外地参加封闭训练了呢,下个月他有个重要的比赛。” 父亲和弟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时不时偷偷瞄一眼坐在一旁的洛樱,她没有任何表情,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似乎又要到夏天了呢。窗外又下起了小雨,洛樱换上了蓝色的雨靴,撑着透明雨伞出了门。今天她约了小楠一起去书吧看书,现在时间还早,自己可以慢悠悠地走过去。 一到下雨天,整座城市才安静了下来,空气也变得很清新。洛樱一边哼着歌,一边往前走。四周高大的梧桐树已经有了新的树叶和枝干,碰到倏倏落下的雨滴便发出好听的击打声。呵呵,好久都没有自己一个人这么悠闲地逛过了。 洛樱有点得意忘形,突然刮来一阵风,伞直接被吹到了前面的马路中间,她急匆匆跑过去,刚低下身,对面一个人影就一下子猛冲过来把她推回了路边,她差点就没站稳。一辆轿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后停了下来,雨伞也被撞飞到了更远的地方。 “你怎么过街的!没看见是红灯啊!” 车上下来一个气冲冲的男人,冲着洛樱破口大骂。洛樱这才回过神来,四处张望,刚才救她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我跟你说话那!你聋啦!” 男人气急败坏地走了过来,见洛樱到处张望,丝毫没有要理他的意思,不由得更加恼火了。 “老林,算了,这边还有要紧的事情呢,赶紧走吧。” 后座的车窗摇了下来,听到催促,男人骂骂咧咧了几句便又重新上了车。 “奇怪,人呢?” 洛樱清楚的记得刚才在她低身的一瞬间,明明有人把她推到了路边,她追了一阵却没有看到任何人。 “阿樱,你慢死啦,约你看个书都要迟到……失恋了就连智商也一起丢了吗?” 赵小楠在书吧门口没好气地对她说。 “瞎说些什么啊……” 洛樱拍了一下她的大脑门。 “你没带伞吗?怎么全身都湿了?” “伞?我差点人都散了……” 她打了个喷嚏,还好今天多穿了件衣服,这外套应该晾一会儿就干了……书吧里开着空调很暖和,洛樱和赵小楠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要了两杯奶茶,安安静静地看起书来。 “唉,阿樱,你有没有想过,实习找个什么工作啊?我到时候肯定得转行,这专业根本就不适合女生……” “这到没想过,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唉,要不,你跟我一起到我爸的杂志社去实习怎么样?至少不用怕会吃亏什么的,当记者也不错啊!” 洛樱想了想,这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她本来文笔就不错,做个采访,写写稿子什么的,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好吧,那你跟赵叔叔说一声,说不定当初他采访方丈的那个专题,咱俩可以给圆了哟!哈哈哈!” “对哈,有你这曾经的小尼姑,还怕采访不了方丈么?阿弥陀佛!” 她有模有样地学了起来,逗得洛樱哈哈大笑。 回家的路上,洛樱想起家里校区楼下有不少的流浪猫,便顺路买了一袋猫粮和一些牛奶。 “哎呀,赵小姐你话怎么这么多,一点雨又淋不死人的……” 从书吧出来走了一段洛樱才想起来没有伞,雨就像细细的线,落在身上都没有感觉,她坚持不要赵小楠的伞,一个人淋着雨回家,刚买了猫粮出来就又在电话里被赵小楠又唠叨了一顿。 “安啦,我会替你喂我家楼下的华仔和花妞的,一定会向它们转达你的问候的,嗯,好了就这样,你啰嗦死了……” 洛樱不知不觉走到了校区外的小巷子里,忽然看到前面有一个穿着白衬衫的人蹲在地上,撑着一把透明的雨伞。 “咦,那把伞怎么那么像我的……” 似乎是个白衣服的少年,他蹲在路边,一手撑着伞,似乎在遮挡着什么。这静默无声的场景,就像一幅被定格了的画。 洛樱疑惑地走过去,忽然发现那个人面前有一个纸箱,里面有几只小猫正安然地睡着了。 “你心肠可真好啊……要不是你,小猫们估计就淋湿了呢……” 撑伞的人身子僵了一下,然后缓缓转过了头。 “好久不见……” 洛樱惊讶地张大了嘴,面前的少年消瘦了许多,头发有些凌乱地盖在额头前,撑伞的胳膊却比原来结实了不少。 “云聃……” 少年听她喊出了自己的名字,终于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就像他们第一次出去玩时候的表情。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站着,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啊?你的眼睛……” 洛樱率先打破了安静,这次再见,心里尽是说不出的滋味。 “呵呵,我戴的隐形眼镜啊。这只眼睛,估计这辈子都这样了吧……” 古云聃把手中的伞递给她,“这是,你的伞,还给你。” 洛樱望着他出了神,慌乱地接过了伞,手中的猫粮和牛奶都哗啦啦地掉到了地上。 “这是给它们买的吗?” 他蹲下身子帮她捡起,打湿的T恤隐隐透出他背上的肌肉轮廓。洛樱嗯了一声,在牛奶袋子的两个角上咬了一下,又轻轻挤出些奶,然后放到了纸箱里,顺手把伞撑在了纸箱旁。她伸出手抚摸着熟睡中的小猫,全身都带着一种温柔的气息。古云聃默默看着她做完这一切,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似乎被触动了一下…… “你对它们都那么温柔,为什么分给我一点点都不行……” 他的口气很平淡,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的变化,伸出大手同样抚摸着熟睡中的小猫。洛樱的手顿了一下,心中有些犹豫。 “云聃,其实我……” “我该走了,再见。” 少年直起了身,用手抚弄了下头上的水珠。 “上次的那个电话,是你打的吗?” 洛樱急忙站了起来。 古云聃淡淡地望着她,他的眼神,似乎和原来大不一样了,当初那些一眼就能看穿的感情,现在似乎都沉到了眼睛的最深处。洛樱忽然觉得有点冷,打了个喷嚏。 “快回去吧,你都淋湿了,不然又要生病了。” 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有点发烫。洛樱以为他还会多说些什么,没想到他直接就转身走了。 他可能,再也不想见到自己了吧…… --------------------------------------------------------- “云姨,今天的采访就这么完了啊?就只采访教练吗?” 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冲女人撒娇,远处慢跑的少年她已经观察很久了,正是之前听人说过的田径新秀陈可青,也就是今天采访的孙教练的新学生。 “我就知道你今天要死要活的跟过来,不就是为了那小子嘛。去吧去吧,借着采访的名义跟他搭讪去吧。” 望着女孩一脸兴奋地拿着话筒跑了过去,她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听说她要来采访省队的孙教练,这个侄女是要死要活地跟过来,为了开车去接她,中途还差点撞到一个到路中间捡雨伞的女孩……自己看来是真找了个小祖宗。 “陈可青你好,请问你是孙教练的学生吗?” “……你都知道我叫陈可青了,还问这问题不显得多余吗?” 面前的女孩满脸憋得通红,拿着话筒的手也在发抖,脸上却笑得灿烂得像朵花。 “呃,那请问,你作为今年省队新招的队员,请问你有什么目标吗?” “目标?呃……跟着孙教练好好训练,然后继续拿第一呗……” 陈可青有点不耐烦,自从上次被这群记者耽误了洛樱的生日,他现在看见拿话筒和扛摄像机的就来气。 女孩儿又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陈可青没好气地耐着性子敷衍了过去。 “哦,好的,采访到此结束!你好,我叫陈旖萝,是《今日快讯》的实习记者……” “采访完了就赶紧走,我还要训练呢……” 他绕开她,继续开始慢跑。没想到这丫头居然直接追了上来。 “你态度怎么这么恶劣啊,我好像没得罪你吧?” 叫陈旖萝的女孩似乎有些生气,一直追着他跑。陈可青没想到她被甩了冷脸居然还不依不饶,不由得打量起她来。 清秀的眉眼,薄薄的嘴唇,高高束起的头发露出了饱满光洁的额头,生气起来撅嘴的表情不由得让他一愣。 “我不喜欢记者。” “为什么?记者入龙潭闯虎穴,挖掘真相剖析现实,有什么不好?” 陈旖萝继续不依不饶,拿着话筒跑步的样子看起来滑稽又可爱。陈可青看着她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算我怕了你了。我错了行不行?” 他自己也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于这一类的女生总是会自动甘拜下风。 “好吧,姑且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把手机拿来!” 陈可青听到这话,顿时觉得像被什么东西电了一下,他犹豫了一阵,然后去孙教练那里拿过手机递给了她。 陈旖萝似乎很高兴,在他手机上按了一串数字存进了电话薄。 “等你以后红了,记得第一个打电话给我啊,我一定要做一个你的独家专访!” 她把电话放到陈可青手中,拿着话筒匆匆跑离了田径场。陈可青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握着手机沉默了许久。 【阿樱,今天看到了一个女孩,很像你……】 他往那个号码上发了条短信,虽然知道她不会回。 【信息发送失败】 手机响起了提示音,陈可青叹了口气。她是真的不理他了,连这最后的念想也不愿意留给他。 他在操场上一圈圈跑着,脑子里不断回放着当初两人在一起的日子。他不明白,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两个人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她也答应了会陪他一起开始新的生活,为什么在自己努力缩小两人之间的差距的时候,却选择这样冷漠地把他推开…… 也许她从来就不知道,他这么努力的奔跑,只是想离她更近。 ------------------------------------------------------- 古云聃刚回到酒吧,就看到周朵一脸兴奋地跑了过来。 “云聃你看,丽姐说送咱俩一人一个手机呢,好漂亮呢!” 她把一个银色的手机递到他手里,眼里都是掩饰不住的高兴。古云聃心情有些复杂。 “朵朵,这手机咱俩不能收,快还回去……” “为什么呀,丽姐都说了,以后你一场比赛……” “还回去!” 少年忽然大吼一声,吓得周朵哆嗦了一下,手里的红色手机也掉到了地上。 “哟,小两口吵架啦?” 女人从吧台后面走了出来,瓜子脸上带着妩媚和玩味的笑容,周朵捡起地上的手机,跑到了她身边,一脸委屈的表情。 “丽姐,这个手机我们不能收,我们这些日子,花了你们挺多钱了……” 古云聃把手机递给女人,她却并没有收,只是笑着推了回去。 “丽姐,这手机我喜欢,他不要,我要。” “朵朵……” 周朵撅起了嘴,心疼地把手机捧在手里。古云聃真的不敢相信,她当真还是当初的那个清高不凡的周朵吗?这才多长的时间,这些小恩小惠就已经把她收得服服帖帖…… “手机是皮哥叫我给你们的,有事好联系。下月,你就要比赛了,可得好好加油哟!” 丽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扭着身子离开了,周朵三两步追了过去,跟在了她身后。 “当初,如果我坚持不要她留下来就好了……” 古云聃望着手中的手机,心中愈加懊恼。曾经的周朵在村里是村长的孙女,备受呵护,而到了这里,巨大的环境落差早就让她迷失了自己,半年多的时间,就让她彻底沦为了这片阴影的奴隶…… 第三十五章。锋芒。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阿樱,搞定啦,我爸说我们下个周就可以去杂志社当实习记者了。” “这么快啊?才大二,至于那么着急找去实习吗?” “能不急嘛,本来咱们就没学过这方面的专业知识,肯定比不过那些新闻专业出身的,所以当然要早点去学习咯!” …… 赵小楠又在电话里叮嘱了洛樱一番,洛樱全记到了纸上,挂了她的电话才长长舒了口气。 “姐,我能进来吗?” 洛哲忽然从门外探出了头。 “有事吗?没事别来烦我……” 洛樱佯装埋头看书。洛哲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了她的桌边。 “下个月,可青哥说咱们市体育场会举行一场田径锦标赛,他……希望你可以去。” 少年有点局促,从兜里拿出了一张票放到了她桌上。 “……那你放这儿吧,如果我没事就去。” 她扫了一眼票上的日期,是下个月9号,那天应该没什么事情,不过直接答应下来未免显得她太没出息了。 “那太好啦,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啊!” “说完了就赶紧出去,我事情多着那……” 洛樱站起来把弟弟往外推,才发现这个小家伙已经快变成大家伙了,如果他赖着不走自己还真挪不动他了。 “一定一定哟!” 洛哲一边被她推着走一边念叨着,听到洛樱关上了门,赶紧掏出手机发了个短信。 【搞定!】 【阿哲真是谢谢你了!】 陈可青收到他的短信,不禁露出了笑容。脚下的步伐一下子快了起来,把后面一起训练的队员远远甩在了后面…… “陈可青!我不是告诉过你训练不能带手机吗!!” 孙教练在身后挥着拳头咆哮着,陈可青回过头冲他做了个鬼脸。 ---------------------------------------------- “云聃,皮哥说有话对你说,你一会儿到酒吧来吧。” 丽姐扭着蛇一般的身子走了过来,最近周朵跟着她,化的妆也越来越跟她一般妖娆了。这个女人不是一般的有手段和心机,知道把周朵死心塌地的留在这里,他就再也走不掉了。 古云聃嗯了一声,停了下来,用一旁的毛巾擦了擦头上的汗水。 “你最近进步挺快的嘛……” 胖子教练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他也是古云聃遇见的皮哥一行四人之一。这8个月来,他作为古云聃的教练可没少给他苦头吃。不同于正规的训练,这个胖子招招都特别狠,古云聃曾经在一个月里被他摔断过两次肋骨,如果不是周朵的护理,怕是早就死在这里了…… “估计很快皮哥就会叫你上场了,哈哈,他可对外宣称你是他的杀手锏哟……” 古云聃依旧没有搭理他,胖子觉得有点尴尬,咳嗽了一声。这个小子,脾气和骨头都很硬,每次伤得再厉害也一声不吭,身体恢复的速度也奇快,似乎天生就是干搏击的料。如果不是有一只眼睛看不见限制了他的视力范围,估计一两年之后,他就是这个俱乐部的No.1了。 “我去酒吧了。明天再来。” 他把毛巾扔给胖子,穿上衣服走了。 “死小子,这么狂妄,别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胖子见他走远,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街上的霓虹灯已经亮了起来,形形色色的人穿梭其中,古云聃觉得今天这条路似乎格外的漫长,仿佛要带着他走向另一个世界。 酒吧巨大的招牌晃的他有点眼晕,一些穿着花哨的顾客开始不断进入,打从他来到这里开始,这里的生意就从来也不曾冷清过。 Murder。 他问过丽姐酒吧的名字是什么意思,丽姐笑着告诉了他。 谋杀。 在一个名字就这么惊悚的地方,居然还有那么多人有心情喝酒划拳谈情说爱,他不理解。在这里待得越久,他越能理解丽姐给他说的那一番话。这个城市看似光鲜华丽,是无数人积极追求梦想的地方,也是一个阴暗**,无数人邪恶堕落的地方…… “云聃,皮哥让你到吧台后面的房间去见他。” 酒保正在招呼坐在吧台前的客人,见他来了,便跟他打招呼。古云聃点了点头,从吧台后面一个隐蔽小门进入。 一开门,发现周朵和丽姐已经站在里面了。 “云聃,皮哥说要带我们看看你下个月比赛的场地呢!好兴奋啊!” 周朵跑到她身边,一身的香水味呛得他有点透不过气,如果不是与她相识了十多年,这妖冶的妆容怕是一时半会儿也认不出来。古云聃皱着眉打量着她,一旁的女人笑得很暧昧。 “皮哥在里面等你们了,跟我进来吧。” 丽姐走到电视墙的旁边,伸手一推,那面墙居然整个旋转了90度,古云聃和周朵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他们随着女人往里走。 里面只有一条狭长的铁梯道,直直通往地下,昏暗的灯光让他们都看不清前面的路。耳边只有踩着梯子发出的哐哐声,古云聃这些日子一直有一种预感,他感觉自己已经开始渐渐进入这片黑暗的中心了。 女人停了下来,面前是一道漆黑的铁门,她敲了敲门,里面懒懒地传来一个声音: “进来。” 铁门里面竟然有个如此开阔的房间,里面是各种显示器和没见过的仪器,正前方则是四个巨大的玻璃窗,皮哥坐在那一堆仪器前,一下就着椅子转过了身。 “小朋友,欢迎你来到我的帝国。” 皮哥嘴角带着笑意,古云聃看着他的眼睛,竟然有一种跌入深渊的感觉。男人伸手按了一下座椅扶手上的一个开关,玻璃窗外忽然出现了刺眼的亮光。 “这是……” 古云聃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走到窗前。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搏击赛场,大约有四分之一个足球场那么大,四周是彩色的阶梯式坐席,中间是一个四方的搏击赛台,顶上和周围有许多巨大的聚光灯,正前方则是一块黑色的巨型电子显示屏……这一切都和电视上所见过的搏击赛场一模一样!只是,这个庞大的赛场被从地上搬到了地下。 “你很快就要登上这个赛台了,这里的所有聚光灯都会打在你身上,你就是这个赛台上所有人注目的焦点哟!” 皮哥带着笑意,拍了拍他的肩。 “云聃太好了!” 周朵也兴奋地跑到他身边,向前探身张望着窗外的一切。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在这个小小的酒吧背后,居然有一个这么大的搏击赛场! “谢谢皮哥,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古云聃转过头望着他,皮哥看他这么淡定的表情,赞赏地点了点头。 白色的搏击台似乎在聚光灯的强光下发着光,古云聃仿佛看见自己已经站在了上面,四周都是疯狂尖叫和欢呼的人群。这里,他将成为所有人瞩目的焦点,所有人欢呼的对象。他再也不是那个村里人都瞧不起的独眼小子了…… “爸,答应你的,我都会做到的……” 他悄悄握紧了拳头,耳边仿佛传来了潮水般的欢呼声……这个舞台,会带给他无尽的荣耀和金钱,无尽的欢呼和关注,但是,这一切都需要他用生命去换取…… ----------------------------------------- “云聃,你下个月就要比赛啦!怎么看你一点都不高兴啊?” 周朵挽着他的胳膊,一路上古云聃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一句话也不说。他忽然停住了,看着她的眼睛。 “朵朵,如果我出了什么事,记得回村子的时候,告诉我妈一声……就说,我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回去不了……” “你瞎说什么呢!呸呸呸,我们说好了要一起回去的啊。” 周朵急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古云聃慢慢把她的手拿开,眼神里都是担忧和焦虑。 “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个比赛意味着什么……” “你什么意思?” 周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丽姐不是说,比赛就是上台去打倒对方就获胜吗?你训练了这么久,也喝了那么多药,不会有事情的……电视上也没见搏击死过人啊……” “这不是普通的搏击比赛……” 古云聃叹了口气,黑色的眼睛里的愁绪浓得化不开。 “皮哥的搏击俱乐部,赌的是钱,也是命啊……” 他缓缓道,面前的女孩瞳孔放大,一脸的难以置信。 “这个比赛没有任何规则,你可以用任何残忍的招数攻击对方,血腥和暴力就是比赛的卖点,只要你赢得了比赛,就可以获得了大笔的奖金,如果输了,也许,你就永远死在那个赛台上了……” “怎么会这样!” 周朵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变得惨白,她无法想象自己最喜欢的人倒在台上的时候,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两个人相视沉默了很久。 “我们……我们不能走吗……”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紧紧抓住了古云聃的胳膊,眼睛里第一次有了退缩和恐惧。 “我们能去哪里……” 古云聃眼里的冰冷和绝望彻底浇熄了她最后一丝幻想。她回想起这些天,皮哥和丽姐大方地让她去买东西,还送她一大堆礼物,原来目的就是让她死心塌地地留在这里,让古云聃永远成为他们赚钱的机器…… “云聃……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周朵的声音带着哭腔,懊悔万分。古云聃伸出手抹掉她脸上的眼泪,眼睛里带着怜爱,口气平静得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放心,还有我呢。再说,那么多次我都没死掉,这次还会更倒霉吗?” 他居然笑了起来,尽管心里都是无奈。周朵死死抱住了他,在他怀里大哭了起来。 “朵朵,我答应你,我不会死,我一定会带你回去的……” ---------------------------------------------- 学校里的课不是很多,这让洛樱和赵小楠有了很多机会可以去杂志社实习。虽然平日里都只能干些端茶倒水和打字排版的工作,不过杂志社里的人对她俩都格外照顾,过得也还算轻松惬意。 “阿樱,这周我们杂志的销量听说没有超过《今日快讯》呢,我爸他现在正在办公室发火……” “《今日快讯》?咱们一个周刊,为什么要跟个日报来比呢?这能比吗?” 洛樱一边敲着键盘录稿子一边跟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我指的是市场占有率!” 赵小楠不由得提高了嗓门,洛樱赶紧把她给拉坐了下来,示意她小声点儿。 “听说前些日子他们给省田径队做了个专访呢,里面新招的几个新星据说都有版面,结果一下子在青年市场的占有率就上去了……” “噗……估计,都是像你那样的花痴拉动的销量吧?咱们这个岁数的,你看有几个看报纸的?如果不是今年田径队招了几个长得好看的,估计他们的读者还是只有中老年……” 洛樱笑着打趣她,赵小楠一下子就撅起了嘴。 “还不都怪你那破男朋友,你不知道吗?专访过后,好多杂志社都去找他当平面模特啦!当初我们的记者去采访他,他都不搭理呢!” “什么男朋友,别瞎说……” 一听到关于陈可青的消息,洛樱就不由得拉下了脸来,赵小楠见她不高兴了,赶紧转开了话题。 “要不咱俩也去挖些个劲爆的有卖点的新闻?” “什么新闻?《城市E周刊》社长千金夜探停尸间?还是深入走进X市失足少女群体?这些标题够劲爆不?” “……哎呀,不跟你说了,我去问问别人有没有爆点还没做的……” 赵小楠生气地拍了一下她的头,踩着十二公分高的高跟鞋跑了。洛樱揉了揉脑袋,有点出神。她想了想,在搜索栏里输入了“陈可青”三个字。 网页上哗啦啦出现了几十页的结果,全是什么“田径新秀”、“体坛新星”之类的报道,不少网页还登出一些时尚杂志聘请他当平面模特的消息……照片上的他,星眉剑目,英气逼人,笑起来的样子还依稀带着当初的青涩。洛樱望着他的照片有些出神,心里尽是说不清的滋味。她打开了挎包,里面静静躺着一张比赛门票。 第三十六章。偶遇。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陈可青,你怎么把我给你介绍的杂志拍摄都给拒绝了啊!” 陈旖萝在电话里咆哮着,她不明白,所有人都巴不得出名巴不得登上各路热门杂志,但是这个人却总是不按套路出牌。她动用父亲和云姨的私人关系来帮他造势,他却毫不领情。 “我现在只想一心训练,我不想拍照,你也别瞎安排了,我哪儿有那么多闲工夫!” 陈可青这些天真是被这些媒体折腾得焦头烂额,孙教练也开始对他有所抱怨,说他翅膀毛都没长全就想着飞了,干脆直接退队去当模特算了。 “你……好心当成驴肝肺!我这么做不都是为了把你捧红嘛!别的人,想巴结我我都懒得理!” 电话里的女孩有些气急败坏。自己从小到大都是过的养尊处优的生活,要什么有什么,自己第一次为一个人操心,这个人居然还完全不领情!这种挫败感让她恨得牙痒痒。 “我不需要出名!我只想专专心心跑我的步!” 陈可青也彻底怒了,狠狠挂了电话,望着远处的跑道发呆。 “我们,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吧……” 那天的话明明还在耳边,她却已经躲得远远的了。现在他的生活,光鲜体面,却格外的孤独。教练、队友、洛樱父母还有洛哲,对他都只是日常的关心,他心里最柔软的最深处,只有也只让那一个人触碰。 下个月比赛之后,自己一定要跟她都说清楚,再也不让她失望了…… 陈可青重新紧了紧鞋带,又踏上了跑道。 --------------------------------------- 这个周末天气很好,洛樱寻思自己骑车出去转转。 没有赵小楠在身边,她瞬间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电话也调成了静音,这个周末,谁都别想打搅她。 “哟,阿樱来了啊。” 面包房的阿姨热心地招呼起她来,洛樱突然很怀念这里的甜甜圈的味道,便特地骑车穿越了一个城区到这里。店里还是老样子,旧旧的装饰别有一番风味,柜子里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才烤好的面包和蛋糕,洛樱挑了几个自己爱吃的口味,打算一会儿带到河边去吃。 微风习习地吹着,天气还没有热起来,这种温度自然是最适合在河边的草坪上躺一会儿了。洛樱把车停在旁边,躺在了草地上,舒服得想在上面打几个滚。暑假回来之后,她就一直在怀念乡下的青草味。 “该死,又不接我电话!” 一个穿着衬衫和牛仔裤的女孩儿坐到了离她不远的地方。女孩有着清秀的眉眼和好看的额头,头发染成了深棕色,高高地束在了后面。洛樱看她生气地把手机扔到了一边,跟她一样躺在了地上。 “你也是跟人吵架了,所以来这里晒太阳吗?” 女孩突然看到了躺在不远处的人,主动搭起了讪。她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颤动,洛樱望着她不禁有些出神。 “没有啊,看今天天气好出来散散心呢……” 这么直接又独特的搭讪方式洛樱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还真是特别。女孩径直坐到了她身边,身上有着好闻的果香味,洛樱依稀记得跟赵小楠逛商场的时候闻过这味道,好像是一款限量版的少女香水……看来这个女孩家境一定不错。 “你如果不开心的话,可以跟我聊聊天啊,我听着,说不定能给你些建议。” 洛樱闭着眼,双手枕在脑后,这姿势能让她充分地放松。女孩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 “碰到你也算有缘了吧,一见面就觉得这么聊得来。” 她躺到洛樱身边,也闭上了眼睛。 “我喜欢上了一个男孩,他特别特别优秀,长得好看,专业又很强,我第一次看到他就被他吸引了……” 洛樱听着她的叙述,嘴角上扬,脑中不知怎的,居然出现了陈可青的样子…… “但是每当我想帮他,他都会冷冷的拒绝……不过,他越是这样,我就越想靠近他……” “那你告诉过他,你喜欢他吗?” 被洛樱冷不丁这么一问,女孩也傻眼了。 “没有……我也在想他这样对我,是不是因为有喜欢的人了……” “那不就结了,”洛樱坐起身来,拍了拍背上的青草。“把你的心意告诉他啊,有可能他本身就是个不善于表达或者是迟钝的人……” “那要是被拒绝了,多没面子……” 女孩望着洛樱,一脸的不情愿。 “他这就拒绝了你一次,有之前你要帮他的时候,他拒绝的次数多吗?慢慢来,迟早能打动他的……” 看着洛樱认真的样子,女孩笑了起来,点了点头。 “哈哈,你人真好,也就你愿意听我说话了。我爸和云姨就知道忙忙忙,谁都没时间听我说话。” “那你今天就把你想说的都说了呗,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啦!” 洛樱也笑了起来,跟她一起躺在草地上愉快地聊着。与众不同、相貌不凡却又非常孤独,她不由得将面前的女孩和曾经的陈可青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只是现在,只怕他身边一刻也不会冷清了吧……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把甜甜圈分了吃,一个下午很快就过去了。 “遇到你真是幸运呢!” 女孩拍了拍裤子,站起来和洛樱握了握手。“我叫陈旖萝,你呢?” “洛樱。” 两人相视而笑,这一下午的聊天,就像是两个多年未见的老友一样亲切。 “旖萝,终于找到你了!快跟我回去,你爸到处找你,你电话也打不通。” 不远的道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一个戴墨镜女人有些急切地从车窗里探出来冲女孩喊着。洛樱心里总觉得那辆车和那个女人有些眼熟。 “知道了知道了……我电话没电了嘛!” 陈旖萝拿起电话看了一眼,朝洛樱道了声再见便匆匆跑了过去。洛樱目送她上了车,也骑上自己的自行车走了。 “哎呀!云姨,都怪你!” 女孩打开车门的一瞬间想起了什么,猛地回头,那个与她畅聊了一下午的少女早已不见了踪影。 “怎么又赖我了?快上车!” 女人皱起了眉,这小丫头,又在唱哪出戏。 “我都忘了问她要电话了,好不容易碰到个跟我这么聊得来的人……唉……” 陈旖萝又张望了一会儿,确认再也找不到她的影子了,叹了口气进到了车里。 --------------------------------------------------------- 怎么又走到了这里…… 上次在这里遇到洛樱之后,他总会不知不觉地走到这个路口。 那个下雨天,她穿着蓝色的雨靴,打着一把透明的雨伞,像一只欢快的小鹿。他在街的对面,跟着她走了很久,她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没有发现他。 古云聃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远远地看着她。不管是在森林里还是在城市里,她都是那只无拘无束的小鹿。 当看到她到路中间去捡雨伞,黑色的轿车冲她疾驰而来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却又在她看清自己之前快速消失。他看到她在雨中张望,他却没有勇气再出来见她…… 等她走远,他便去捡走了她的雨伞。没想到竟然在为那些刚出生的小猫撑伞的时候,再次遇见了她…… 那些个小猫已经不在那里了,连伞也被人拿走了吧。 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身上投下灰色的斑影。下周就是比赛了,他自己的心里也没有底,来到这里,大概是因为心里还有对她的执着,想最后再见她一面…… “古云聃,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期盼什么……” 他叹了口气,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少年一个少女,蹲在地上,共同撑着一把透明的雨伞。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刻,都不断在脑子里重现,也许再也忘不掉了。 罢了,也许她从一开始就只是把自己当成普通朋友呢。 “云聃……” 背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古云聃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真的是你吗?” 声音越来越近,他知道自己躲不开了,索性转过了头。 “我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 洛樱带着欣喜跑了过来,紧紧抓住了他的手。古云聃愣在了那里,能真切感受到她手心传来的温度。他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挣脱了她的手。 “你……你还在为那些事情生气吗……” 她抬头望着他的眼睛,像漆黑的夜空一样,望不到头。打从上次见到他,洛樱就觉得他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我怎么可能生你的气……” 他忽然伸出大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这种亲昵的举动,是从前只有陈可青才有的特权。 “最近我挺忙的,等我忙完这一阵,我就来找你吧。” 少年说罢,收回了手,冲她勉强地笑了笑便转过了身。见了她最后一面,自己也该安心比赛了。 “云聃,我知道之前那些事情无法挽回,但是,我们不都重新开始了吗?你也有了新的生活,为什么不能……” “新的生活?你是说你和陈可青吗?” 他没有转过身,口气里也听不出任何情绪,洛樱却觉得仿佛有一把尖刀剜在了心上。 “你继续你的大学生活,他成了体坛新秀,你们都那么顺利那么耀眼。而我呢?从小被人看不起,现在连最亲的父亲也离开了我……我不管在哪里,都只能生活在阴影里,像蝼蚁一样偷生……”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古云聃一股脑把心里的话全都倒了出来,他很想哭,但是却流不出一滴眼泪,所有的眼泪似乎都在父亲头七的那个晚上流光了。 “云聃……真的对不起……” “你不要再说对不起了!” 少年猛地转过身,死死把她搂在了怀里,手臂紧实的肌肉几乎勒得她透不过气来。 “如果当初我有他一半的勇气,一半的坚持,现在留在你身边的就是我。我付出了比他多十倍的努力,现在却离你越来越远……” 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洛樱心里那种疼痛的感觉渐渐蔓延到了全身。紧紧环着她的手臂终于松开,她一抬头,撞上了他有些发红的眼睛。 “再见。” 第三十七章。分崩。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我市将于本月9号在市体育场举行田径锦标赛,届时,来自全国各地的田径健儿们都将……” 这些天电视上翻来覆去的都在报道这场锦标赛的消息,因为这座城市是第一次举行这么大型的田径锦标赛,所以获得了所有媒体的关注。 “阿樱,下周可青就要比赛了呢,你不鼓励他一下吗?” 妈妈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跟洛樱说着,爸爸和洛哲也在一旁小心地偷看着她的表情。 “怎么鼓励?发个金牌给他?” 洛樱坐在沙发上玩着九连环,目光却时不时落在电视上。洛哲说最近陈可青都没有给他发过短信了,估计正在进行高强度的封闭训练。 “你去省队的训练中心看看他啊,他进体校这么短的时间就被选拔到了省队,说不定压力大着呢。他在这边又没有什么特别亲近的人,你在这种重要关头都不去看看他,也太说不过去了……” 爸爸也忍不住插了一嘴。 “好了好了知道了……” 洛樱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心里有了自己的盘算。 第二天一早洛樱便起了床,想了一晚上到底该带什么东西去看他,最终还是决定骑车去那家她最喜欢的面包店给他买一块蛋糕。 她挑了一块提拉米苏,小心地将蛋糕盒子放在了自行车前面的小框里,骑了两步觉得不保险,又花钱买了些报纸塞在周围。 陈可青,姑奶奶我气还没消呢,这次我来看你,算是给足你面子了…… 洛樱嘴里不满地念叨着,腿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踩踏的速度。 虽然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很多年,但是她路痴的本性依旧,一路上走了不少弯路问了不少人才到了省队训练的地方。 “对不起女士,请出示通行证。” 门口的工作人员直接把她拦了下来。 “通行证?我就送个东西就走,大哥你通融一下行不行?”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有规定,闲杂人等是不能进入训练场的……” 洛樱白了他一眼,想了想,掏出了手机。 “完了……这个手机没存他的电话……” 她猛然记起自己当初在游乐场门口摔了手机以后,就再也没有给他发过一条短信打过一个电话,现在都到了门口居然完全想不起他的号码。陈可青啊陈可青,老天爷都不要我来看你…… 洛樱懊丧地摇了摇头,忽然想到这个训练场除了这个正门还有一个小偏门,说不定可以从那里进去。她把蛋糕小心放好,赶紧推着自行车循着记忆力的方向走了过去。 训练场四周都是高高的围墙,顶上还有锋利的铁刺网,洛樱绕着围墙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终于在一个偏僻的拐角发现了那个黑色的小铁门,悲剧的是,那个小铁门似乎被人从里面锁住了。 “要不要这么背!这什么破运气!” 洛樱狠狠揣了一脚铁门,接着就疼得跳了起来。她又不甘心这么走了,便躲在一旁,看有没有人会从那里出来,自己可以偷偷钻进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洛樱身上的小衫已经被汗水浸湿了,那个铁门却纹丝未动。正当她已经进入狂躁状态想要放弃的时候,一个扎着高马尾穿着短裙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咦?好眼熟……” 洛樱觉得那个女孩似曾相似,但站得有点远又不能确定。女孩手里似乎拿着一个盒子,她站在铁门前掏出手机按了一阵,然后便在铁门前来回踱着。 她也来这里找人吗? 洛樱在脑中思索了很久,只隐约记起了自己好像在某个下午和她聊过一阵,她有点拗口的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铁门忽然响了一声,开了一个缝,洛樱心中狂喜。 “你来干什么……我还要训练呢……” 一个穿着红白运动服的瘦高个从铁门那端走了出来,洛樱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陈可青消瘦了不少,但是眼睛却依然有神。他小心掩上铁门,皱着眉俯视着面前的女孩。 “你下周就要比赛了,喏,这是我送给你的运动鞋,我希望你可以穿着它得第一!” 女孩笑盈盈地望着他,一脸真挚的模样。洛樱两手死死抓着蛋糕的盒子,把它渐渐捏得没了形状。 陈可青不耐烦的接过了她的礼物,在拆开包装之后脸上露出了惊讶的喜悦。 “你怎么会买到这双鞋的?不是说是限量版么,市里的专卖店都断货了……” 他翻来覆去地摆弄着手里的鞋子,笑得像个小孩子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玩具。女孩看着他高兴的样子,也乐不可支,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陈可青在她面前露出笑容。 原来,她喜欢的人就是陈可青。 洛樱把捏坏的盒子扔在了地上,心里有种前所未有的失落。现在的自己,连他喜欢什么都不知道,心里居然还存着一丝妄想…… 自己还真是可怜又可笑。 -------------------------------------------- 这些天在杂志社都没有见到赵小楠,洛樱也落了个清静,如果看到自己这副好死不死的样子,估计她又要唠叨好一整子了。 “阿樱!我挖着大料啦!” 赵小楠忽然一个饿虎扑食的造型,直接扑倒在了洛樱的办公桌上,直接把洛樱吓得跳了起来。 “你吓死我了你!这些天你跑哪儿去了啊?我还以为你又去哪儿勾搭帅哥了……” 洛樱惊讶于她踩着十二厘米的高跟鞋居然还能以这样的速度冲刺过来,着实吓掉了她半条命。赵小楠喘着粗气,一只手拍着胸口一只手比划着,连说话的气都上不来了。 “过些天,你跟我一起去采一条新闻,弄好了,说不定是个大头条!” 赵小楠凑到洛樱耳边,边喘气边说。 “什么大头条?阿联酋的王子要来参加我们的田径锦标赛么?” 洛樱喝了口咖啡,不以为然的样子。这个花痴赵小楠,除了帅哥她不信还有别的东西能让她费这么大工夫。 “不是啦!是关于Murder酒吧的……” “Murder?” 听到这个名字,洛樱陷入了思索。这家酒吧在当地相当有名,据说黑白两道背景都有,不然这个这么不和谐的名字怎么可能通过工商注册。许多报纸和杂志以及电视媒体的记者都想从中挖出些猛料来,但是大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中断了。现在除了知道酒吧的老板姓皮之外,她对这个酒吧几乎一无所知。 “你从哪儿来的消息?” “其实这个消息,圈子内的人都知道啊,常去酒吧的人也知道,但是消息封锁得很好,所以圈子外的人对其一无所知……” 赵小楠终于缓过了气来,又开始卖起了关子,见洛樱来了兴趣,便做了手势示意出去再谈。 “这件事你可千万别告诉我爸!不然他肯定不要咱俩去……” “好好好,我答应你绝不告诉赵叔叔。” 见洛樱信誓旦旦的样子,赵小楠便凑到她耳边。 原来这几日,她偶然从一个社会上的朋友那里听到消息,说在Murder酒吧当中有一项神秘的活动,每半年举行一次。许多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都会悄悄参与其中,甚至有传闻说这就是黑白两道洗黑钱和满足这座城市的人的阴暗癖好的活动。但是具体是什么内容,她也不太清楚,但是她打听到了参加这个活动的方法…… “每半年举行一次?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洛樱有些难以置信,这样的活动频率,怎么可能做到滴水不漏。酒吧开办了至少6年,为什么自己几乎一无所知。 “你有看过一个日剧,叫《诈欺游戏》吗?里面讲的就是有钱人之间的赌局,他们不相信人类之间会有绝对的信任,便拿出巨额的钱来举行一个叫“诈欺游戏”的活动,让参加者通过互相欺骗来获利,而创办者也通过对参赛者下注来获利……不过这个酒吧里的活动似乎没那么复杂,估计也就是简单的赌博吧……” “那我们怎么进去?听你说的这么简单……” 黑道电影不是没看过,洛樱觉得要混进去没那么简单,不然为什么那么多媒体记者前赴后继都没能打探出个所以然来。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周你做好准备,我会想办法带你混进去的。” 看她一脸神秘的样子,洛樱不禁皱起了眉头。她们两个只是实习记者,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后果也只能自己担着。 回家后,洛樱自己也上网搜索了一些关于Murder酒吧的信息,但是大都都是网民们臆测的内容,五花八门悬乎得很,一些官方的报道也是浅尝辄止含糊其辞。 “圈子里的东西,屁民们怎么可能揣测得到……” 她叹了口气。报纸上经常会报道上流社会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圈子,有钱人大多都有点病态,那些圈子就是他们满足自己的变态爱好的同好圈。一些比较外围的圈子偶尔会被曝光,而真正深层次的东西,也许在他们的有生之年都不太可能被揭露了。 -------------------------------------------------------------- “皮哥,好久不见了,今天怎么想起我来了?” 男人带着微笑,坐在了叫皮哥的男人对面。 “哎呀,钟医生,难道只有电话才能联系你吗?好歹我们也合作这么多年了……” 皮哥点了一支烟,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对面的男人,脸上只有礼貌的微笑,打着领带穿着衬衫,身上还有淡淡的消毒水味。 “我时间比较紧,下午还有个手术,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吧。那个古云聃,尿检和血检都是阴性,比赛没什么问题。” “啊,那就好那就好……他可是我的秘密武器,要是检测过不了,那我可亏大发了……” 独眼男人哈哈大笑。 “你们给他吃了什么?这好像是你第一次担心你的选手过不了检测……” 叫钟医生的男人脸上没有表情,只是随手翻看着手中的检测报告,忽然眼神停滞在了某一页上。 “也没什么,他毕竟岁数还小,经验也少,就找了些中药方子给他调了调。” 听到皮哥的话,钟医生皱起了眉头。 “真的只是些中药方子?” “那你觉得还有些别的什么?咱们都合作了六年啦,我还会瞒着你吗?” 皮哥见他不信,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看来他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钟医生脸上换上了一副释然的表情。 “那这次这个孩子,你打算用多久?” “这得看他自己了,能留多久,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不过……”皮哥似乎陷入了沉思,“我总觉得他跟我之前的那些苗子不太一样,或许,他会超出我的预期……” 钟医生冷冷地看着他。 “但愿吧。” -------------------------------------------- 男人打着伞走出了酒吧。什么时候这个城市的天气也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 雨拍打着他的雨伞。他脚下一刻也不敢停,逃似的离开了那座酒吧。 六年了,这样的日子还要继续多久…… 虽然身为医生,他已经见惯了生死,甚至可以说已经麻木,但是每当回想起自己做的一切,他都无时无刻不在恐惧。 他这双手,扼杀了多少年轻的生命…… 他当医生,是为了救死扶伤,是为了拯救生命,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自己也随那些生命一同坠入了地狱。那些二十岁左右,甚至不到二十岁的鲜活生命,就这样被永远定格在了那个沾满了鲜血的赛台上。 “钟医生,我想回家……” 那个奄奄一息的少年望着他,用最后的气息跟他说话。他的心就像被猛刺了一下,拿着注射器的手也在颤抖。 “你快一点,车要来了,再不送走我们会有麻烦的!” 身后的人不耐烦地催促着他,他定了定神,咬紧了牙关,将药水推进了少年的血管。 面前的少年缓缓闭上了眼睛,就像睡着了一样…… “好了好了,别在这儿多愁善感了,赶紧收拾一下从后门走。” 几个人从门口跑了进来,麻利地用床单裹好床上的少年,扛在肩上跑了出去。 身旁忽然传来了汽车喇叭声,男人回过了神,匆匆走过了街道。 第三十八章。虎穴。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洛樱洗过了澡,便回到屋里上网。那张比赛的门票,被她钉在了日历上。 “哥,你放心吧,到时候我一定会把姐姐带来的,你说好的惊喜可要准备好啊!” 洛哲见她进了屋,悄悄跟陈可青通着话。 “当然,过了终点,我想第一个就见到她……” 陈可青边打电话边用余光望了了一眼角落里的那束巨大的玫瑰花。 洛樱对屋外的一切浑然不觉,打开吹风机吹着头发,一旁的电话却突然响了。 “阿樱,你快出来,采猛料的时候到啦!” “怎么这个时候?!” 洛樱抬眼看了一下日历,明天就是他的比赛了,赵小楠却偏偏挑这个时候约她出去。 “哎呀,你赶紧出来吧,不然我就自己去了。你老相好的比赛在明天下午呢,来得及!” “……那你等我一下。” “我把车停你家楼下了,你赶紧!” 洛樱叹了口气,三两下穿好了衣服,拿好了包和电话便走了出去。 “阿樱,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明天还要去看可青的比赛呢!” 爸爸急忙叫住了她。 “杂志社现在有个重要的新闻要采,我现在就得出去,明天我直接去赛场,今晚上不回来了……” 下楼速度太快,她差点半道上崴了脚,刚冲出小区门口,就看见赵小楠的红色小迷你停在了那儿。赵小楠探出身子拼命冲她挥手。 “慢死了你,比赛十点就开始,要是迟到了就进不去了……” 赵小楠冲她抱怨一阵,一踩油门飞了出去。 ------------------------------------------------------ “唉你这是去哪儿?不是酒吧吗?” 洛樱发现她并没有开到酒吧,而是把车开到了一个离酒吧大约五百多米远的一个巷子里,本来狭窄的路霍然开朗,里面居然有个非常开阔的停车场。赵小楠找了个位置把车停好,便拉着洛樱下了车。 停车场里灯火通明,洛樱有些惊讶,这里面停了许多车,一些还是豪车,而车牌却都被黑色的布罩住了。 “这里不可以拍照哦……你看那个人,还有那个……都是在这里监视的,一旦有人拍照什么的,就会被马上拉出去……” 赵小楠压低了声音,按住了洛樱掏手机的手。洛樱点了点头,随她一起走到了一栋看起来非常老旧的建筑,似乎已经荒废了。在小楼的门口透着暗淡昏黄的光。 门口站了四个人,都穿着黑色的西服和白衬衫。 “四注,我和这位小姐一人两注。” 赵小楠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架势,用两根手指从挎包里夹出一张金卡递了过去。其中一个男人走了过来,接过了她的卡,不一会儿拿着四个圆形卡片过来了。 “里面请……” 男人把卡片递给她们,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赵小楠牵着洛樱走进了灯光昏暗的通道。 过了门口赵小楠立马长长地舒了口气。 “你看我扮有钱人家的小姐像不像?哈哈哈……” “你本来就有钱好吧?对了,那个四注,什么的是怎么个事儿?” “卧艹,你也太笨了吧!这都看不出来!” 赵小楠一副肉疼的样子。 “下注啊!红蓝两方,一注五千银子啊!如果挖不到猛料,就报销不了了!” “一注五千?!” 洛樱大喊一声,赵小楠赶紧捂住了她的嘴。 “你疯了吧!你是说咱俩一晚上就花掉了两万?就算是要下注,你为什么不红蓝两方都买啊?至少出血能少点啊!” 虽然不是花自己的钱,洛樱也觉得肉疼。这要是让赵叔叔知道她们这样花钱,不得扒了赵小楠的皮不可。 “买谁不是咱俩定的,你一看就是新来的不是来玩的,指不定不会放你进去的!” 赵小楠煞有介事地说着,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走廊的尽头,那里出现了一个向下的铁梯,里面的光线更不好了。 “这些暂时不讨论了,走吧……” 洛樱一看表似乎快要到时间了。 向下走了好一会儿,终于走到了尽头。前面又是一扇大铁门,一个画着浓妆穿着抹胸和短裙的女人站在那里。 “小姐,你们是第一次来吗?” 女人忽然开口跟他们说话,洛樱和赵小楠都愣了一下,难道这就被看穿了?女人细细地打量了她们一番。 “请把手机和相机什么的,都放到一旁的储物柜里,任何电子设备都是不能带进去的……” 她伸出猩红的手指指了指右边一长排铁柜。 “我不要存,要是丢了怎么办?” 赵小楠瞪着她,摆出一副小姐架势。女人忽然笑了,她的笑声很刺耳。 “敢在这里偷东西的人,我好像还没见过呢……比赛要开始了,不存的话,可就进不去咯……” 洛樱扯了扯赵小楠,两人走到了那一排排高大的柜子边上,把手机和相机都放进了一个开着门的柜子里,柜门忽然砰地一声关上了,然后锁头的位置闪了一下光。 “这是人像识别的锁,到时候直接站那儿取就行了。” 女人伸手,缓缓拉开了身后的铁门…… ---------------------------------------------------------- 仿佛一下从黑夜到了炎炎烈日的白天。强烈刺眼的灯光刺得两人睁不开眼,四周鼎沸的人声让洛樱觉得仿佛到了足球比赛的现场。 “阿樱……地下居然还能有这样的地方……” 赵小楠啧啧称奇,这样的场景,她从来也没有见过。周围的人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她抓着洛樱,拼命从最后面的入口往前面挤。 洛樱观察了一下,周围许多人都是看起来跟她们差不多大的年轻人,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也不少,她抬起头,在看台的上方,有一圈玻璃窗户,应该是单独辟出来的包厢。 “这座城市的有钱人可真多……” 在这里的人似乎都有所戒备和掩饰,但是那些不经意间露出来的太阳镜、手镯什么的,都暴露了他们殷实的家底。 “这可不止是咱们市的,这是来自全省,乃至全国的各种有钱人……这些年轻人,一些出生豪门或者权贵,但大部分就是普通的大学生或者工薪阶层。他们有的是纯粹出于对这种血腥搏斗的爱好,而有的则是指望通过这个一夜暴富……” “一夜暴富?这二分之一的胜率,赔率应该不是很高吧?” “不,这里有他独特的赔率计算方式……每场比赛红方蓝方的数量是不一样的,牌子是随机发给你的,不到最后比赛结束,你不会知道你买的是红方还是蓝方……” 赵小楠见她还是一知半解的样子,不由得有点鄙视。 “这么跟你说把,咱俩四个牌子,比赛结束后,这个牌子会分别变成红蓝两色,但是胜方的牌子只占三分之一。如果红方赢了,但是咱俩的牌子全是蓝色,那这钱就全没了,如果有一个红的,拿回五千,两个拿回一万,但是如果有三个,就能拿回全部的两万,如果是四个,就能拿回四万!以此类推,往后每多一个红色,就获得多一倍的钱……最后扣除手中的蓝色,就是你拿到的钱……” “这不就是个指定赔本的赌局嘛,怎会还有人来!” 洛樱总算听明白了,但是感觉这似乎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这里限制了每个人最多买10个,估计包厢里的玩法会有些不一样。你看,当时我说了一人两注,所以咱俩的牌子都是被做了记号不一样的,就算出了四个获奖的颜色,也只能按两个来算,而不能按一人买四个来算……大部分人都知道是注定要输的,所以主要目的都是来看比赛……在这里,比赛才是卖点,而赌博,只是个小插曲……” 话没说完,整个赛场突然安静了下来,四周的聚光灯熄灭,只有赛台上的那盏灯亮了起来。 “欢迎各位前来我们的俱乐部观看我们的比赛,无论您是我们的老观众还是新朋友,我们都表示欢迎……” 赛台上站着一个光头的男人,脑袋在耀眼的灯光下闪闪发光。他刚一上场,周围就发出了躁动的欢呼声,震耳欲聋。 “这场比赛,没有平局,只有胜负。视觉和感官的享受,相信您都会感到满意!下面,为大家介绍一下本次比赛的两位选手……” “什么比赛没有平局……这得打多久……” 洛樱咕哝着,当抬头看到顶上的电子显示屏时不仅愣住了……屏幕上是两个少年的脸,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脸上还带着稚气,而其中一个竟然是古云聃!他的脸在屏幕上被放大,周围的人看到他那只白色的眼睛一片哗然,接着却是更加震耳欲聋的欢呼。 “那不是……寺庙里的那个小子吗?” 赵小楠也吃了一惊,她拽了洛樱的胳膊一下,洛樱只是呆呆地看着屏幕说不出话来。 一声清脆的钟声之后,洛樱才猛然回过神来,比赛已经开始了,两个赤着上身,穿着短裤的少年站在了赛台上。古云聃穿的是红色的短裤,他身材虽然比对手瘦小不少,但是结实的肌肉却在聚光灯下发着光。两个少年没有佩戴任何护具,一开始只是谨慎地防守着…… 但是随着比赛的推进,洛樱渐渐发现这似乎并不是简单的搏击比赛了,两人的进攻开始变得凶猛,每次攻击的目标也是对方的要害。洛樱看到古云聃一个避闪不及,肩膀被重重地打了一拳,但是他胜在灵活,并没有被一下子打倒。 “搞什么啊!这比赛根本就不公平啊!” 赵小楠忍不住咆哮了起来,傻子都能看出古云聃一开始就处在弱势。 “小姑娘,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第一次来吧?” 旁边一个看起来挺斯文的男生跟赵小楠搭起了讪,“这场比赛,就像裁判说的,只有胜负。公平什么的都是狗屁……这场比赛,还没到真正的巅峰……” 他的话洛樱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古云聃。他似乎一直处在不利的局势,一直在防御,而对方的进攻也越来越凶狠。他本来就是个温和隐忍的人,怎么会进入这个充满攻击与残忍的世界……还有这个地方,为什么所有人见到两个以这种方式搏斗的少年会这么的兴奋,难道他们都是冷血的动物吗? 刚一走神的功夫,古云聃就被对手狠狠击中左眼的眉骨,倒在了地上。鲜血一下喷了出来,在白色的赛台上染红了一片。洛樱觉得心脏仿佛被人重重刺了一刀。 整个赛场顿时沸腾了,男男女女都高举着双手欢呼尖叫,穿天过晕的声音几乎要掀掉整个屋顶。洛樱难以置信地望着这里的人,一旁那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生也在刚才那一刻被点燃,眼睛里全是被鲜血刺激出来的兴奋。 这里的人……都疯了吗…… 洛樱重新把目光放到赛台上,古云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来了,他顾不得满脸的鲜血,直接开始进攻,就像一只追逐猎物的饿狼。 这场比赛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暴力和血腥,没有中场休息,没有暂停也没有裁判,两个少年就像斗红了眼的野兽,拼了命的进攻……而看台上的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变得更加亢奋和疯狂,仿佛在他们眼里,赛台上的不是两个人,只是两只供他们逗玩观赏的动物。白色的赛台上落满了红色的斑斑点点,洛樱心中一阵绞痛,仿佛见到了当日从断崖之上跌落的陈可青…… “太疯狂,太残忍了……” 赵小楠已经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她从来没想到这座光鲜亮丽的城市地下,居然还有一个这么恐怖而阴暗的地方。在这里的人平时看起来无不风度翩翩,而心中变态的狂热却在这里被完全激发。 “这个比赛难道不会结束吗?这里的人都怎么了!” 洛樱忍不住喊了出来,但是巨大的欢呼声迅速把她的声音淹没了。她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有些嘶哑,因为赛台上的古云聃,被对手用膝盖狠狠地击中了腹部。 赛台上的少年痛苦地弓下了腰,单膝跪在了赛台上。洛樱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倒了下去。 “阿樱,阿樱你怎么了……” 一旁的赵小楠赶紧扶住了她。洛樱咬咬牙,站了起来,拨开人群,奋力挤到了看台的最前面。她大声地喊着他的名字,声音却如同之前一样被潮水般的尖叫欢呼声吞没。 阿樱…… 视线也变成了红色,自己终于快撑不住了么……在这个时候,脑子里居然都是她的声音。古云聃觉得腹部的疼痛让他的意识一点点消失,在抬头的一瞬间,他在看台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怎么会到这里……不可能…… 思绪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十多年前,在那个黑暗的山谷,幼小的他惊恐地大哭,全身发软。巨大的狼王咬住了自己的同伴然后抛出很远。 “你不要过来……” 男孩儿的声音带着嘶哑的哭腔,此刻的他已经放弃了抵抗。发了狂的巨狼似乎并没有打算放过他,铜铃般的绿眼圆睁,嘴里发出一声咆哮之后,一只巨大的爪子扇了过来…… 第三十九章。逢生。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对面的人忽然抬起了脚,古云聃猛然意识到他要干什么,迅速往侧面一滚,躲开了这重重的一脚。 “该死!” 蓝短裤的对手咒骂了一声。 古云聃慢慢站了起来,用手擦去左眼的血迹,视线一下清晰了不少。 “小子,要在这里生存下去,就要不断变强哟!” 耳边忽然传来了皮哥的声音。他从来就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就算受到别人的奚落和冷眼,他都选择默默地忍受,但是他答应过自己的父亲,一定要变强,就算对手是狼王,他也不能退缩和畏惧! 这里的尖叫和欢呼,都是属于我的! 他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那只白色的眸子顿时迸发出骇人的杀意,对方看到他的眼神不由得一愣,但是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这场搏斗又重新开始了,古云聃仿佛获得了某种力量,渐渐开始占据上风。场内的声音并没有随着时间而减弱,反而变得更加疯狂了。 “这小子不错嘛,有点今年的冠军相哟。” 皮哥坐在玻璃窗前欣赏着一切,左手拿着一支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身后的周朵,紧紧攥着拳头,一语不发,眼里全是心疼和担忧。 “皮哥,输了的人,会怎么样?” 她小心翼翼地问,面前这个男人,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能吞噬掉他们的整个世界。 “输了的人,自然是去他该去的地方了……我可没有那么多闲钱和时间给废物治病疗伤……” 啪…… 周朵手中的手机应声掉在了地上…… ------------------------------------------------------------- 古云聃渐渐占据了上风,比赛也进入了胶着状态,但他明显感到体力不支,对方似乎也和他一样。根据上面的电子屏幕显示,这场比赛已经进行了差不多四个小时了。他们的体力都快要到达极限,而周围的观众却依然气势不减。 “云聃,不要打了好不好……” 洛樱的嗓子已经喊哑了,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这样的比赛,到最后即使获胜,也没有命到最后赢得掌声和欢呼。 半个小时候后,古云聃决定发起最后一击,如果再打不倒他,自己就会败在他面前。他向前一个猛冲,就在即将集中对方的时候,他忽然猛地闪到了他的左边。 这个家伙居然又想利用他的视觉死角。 但是已经太晚了,对手已经从他身后死死用胳膊锁住了他的脖子,一种窒息的麻痹瞬间蔓延了他的全身。 明明就要赢了啊,最终还是差一步吗? 他反抗的手渐渐松开,耳边喧闹的声音一点也听不见了,视线却顿时清晰了起来。 她真的在这里! 古云聃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身影,她穿着红色上衣和白色的短裤,双手合十站在对面的看台上。 阿樱,是在为我祈祷吗……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他猛地一弓,双手死死扣住对方的手臂,一下子把勒住他的人从背后狠狠地摔到了面前的地上。 四周顿时安静了三秒,继而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尖叫和欢呼声。躺在地上的人动弹了几下,却再也没有站起来。 他赢了…… 洛樱惊讶地长大了嘴,望着台上的少年,情不自禁地留下了泪水,手中拿着的两个圆形牌子开始闪着红色的光。台上的古云聃也望着她的方向,举起了右手。 “阿樱,他赢了,他赢了啊!” 赵小楠一边喊着一边冲了过来,洛樱却直接从高高的看台上跳了下去,狂奔到赛台旁边。 “云聃……” 她的嗓子已经哑了,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赛台几乎和她一样高,她只能仰望着赛台上的少年,浓重的血腥味再次充斥着她的鼻腔。 “阿樱……我赢了……” 古云聃脸上的血不断滴落,嘴角却强撑出一丝微笑。他蹲下身握着了她的手,忽然眼前一黑,晕倒在了台上。 --------------------------------------------------------------------- “朵朵,那个冲到赛场里的丫头,是什么来路?” 丽姐望着咬着嘴唇站在那里的周朵,他们三人的关系,她猜到了几分。周朵没有回答,拳头攥得紧紧的。 皮哥说,只有获胜的人才有资格继续留在这个赛场。比赛一结束,输掉的人便被抬出了赛场,不知道去了哪里,而古云聃则被抬到了赛场附近的房间里进行救治。洛樱则被几个穿西装的大汉架了出去。 本以为能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抹去的人,最终还是出现了。 ------------------------------------------------------------------------ “我不管你是谁,请你,马上!送云聃去医院!” 洛樱冲面前的独眼男人大喊,胳膊和肩膀都被四个男人死死按住。 “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独眼男人狠狠吸了一口香烟,将烟雾都喷到她脸上,脸上的巨大伤疤在酒吧怪异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异常恐怖。 “你如果不送他去医院,那明天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会登上所有媒体的头条!你也跑不了!” 面前的女孩出奇的倔强,在四面楚歌的情况下,她居然毫不畏惧。洛樱猜想赵小楠已经随着观众出去了,此刻应该在外面等着她,这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现在,她要堵一把。 “哈哈哈,你觉得我会害怕?多少人都拿这种话威胁过我,但是他们的下场只有一个……” 男人忽然狠狠地把烟头摁到了洛樱的肩膀上,火花烫穿了她薄薄的衣服,烫得她的皮肉滋滋作响,这个女孩竟然只是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他不由得有些惊讶,这个少女,眼神中的倔强让他都吃了一惊。 “……” 正当所有人都陷入沉默之时,一个穿白衬衫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独眼男人身后。 “脾脏出血,这里做不了手术,怕是不能坚持太久……” 洛樱猛地抬起头,撞上了白衬衫男人的目光。 “洛樱!” “钟医生,你认识这丫头?” 叫钟医生的男人点了点头,表情有些复杂。没想到这个大胆的少女,居然敢来到这里。 独眼男人似乎有些犹豫。 “我们有车,让我送云聃去医院……” 洛樱缓缓开口,口气中似乎隐藏着巨大的疼痛。“他给你挣了那么多钱,你就让他这么死了?你放心,我不会把今晚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 独眼男人凝视着洛樱,眼中全是说不清的意味。他冲旁边的手下做了个手势,几个人便进到吧台后面,不一会儿便夹着古云聃出来了。 洛樱一下子挣脱了所有压制着她的手,冲过去扶住了他。他脸上的血迹还没有干,双目紧闭,洛樱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差点跌倒,站在一旁的钟医生赶紧过去架住了古云聃的另一只胳膊。 “皮哥,你放心就是……” 钟医生转过头望了皮哥一眼,便和洛樱一道架着少年从酒吧的后门走了出去。 停车场里的赵小楠早就急得跳脚,望见洛樱终于出来了,赶紧迎了上去。 “我的樱姑奶奶!你给我添什么乱啊!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全家我和全家不得杀了我啊!” 赵小楠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小楠别废话,开门!” 洛樱一声大喝,赵小楠望见了她一旁血淋淋的少年,吓得赶紧把车门打开了。钟医生两三步蹿到了驾驶室,他们刚关好车门,他便一踩油门飞了出去。 -------------------------------------------------------------- 洛樱坐在手术室门外,衣服上被古云聃的血染得斑斑驳驳。打从第一次在这座城市里见到他,她就在猜想他会在这里干什么,只是没有想到脾气温和隐忍的他,居然会有勇气成为一名地下搏击手…… 她不敢想象他在那里每天都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心中陡然生出的恐惧,和那日看到陈可青跌落之后的场景一模一样…… 她对死亡充满了恐惧。 “阿樱你快跑!” 四周的薄雾夹杂着零散的月光,她看到一个小小的少年冲她呐喊了几声后,留给了她最后的一个身影,便消失在了小溪边。紧接着一个巨大的身影朝她扑了过来,空气中尽是一股巨大的腥臭味,巨狼白森森的牙齿发出了渗人的寒光。被吓得挪不动步子的少女忽然感觉背后传来一股力,将她重重推向了前方…… “阿樱,阿樱……” 赵小楠推了推她,将她从记忆中拉了出来。 “我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些东西……” 明明已经远远的离开了那个村子,为什么还是时不时会有些记忆的碎片蹦出来……洛樱抬头看了一眼手术室的方向,一个护士忽然从手术室里冲了出来。 “你们两人有谁是叫洛樱吗?是AB型血吗?” “我是,怎么了?” 洛樱站了起来,手术似乎并没有结束。 “里面的病人现在在缝合需要大量的血液,但是他的血液有点特殊……钟医生说需要你为他输血。” “没问题,我们走吧……” 洛樱点点头,随着护士匆匆去了抽血室。 --------------------------------------------------------- 赵小楠在病房的沙发上睡着了,洛樱则静静坐在病床前,静静看着点滴一点一点往下落。床上的少年头上缠着纱布,平和地睡着了,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动。 她握住了他的手,才发现他掌心的温度高得惊人。古云聃的手上有不少的茧,手指关节的地方还有不少没有散去的伤痕,这些应该都是他平时训练留下的吧。如果不是和赵小楠意外闯入了那个世界,怕是上次那一面就是永别了。 回想起之前他在山上脚受了伤,她也是这么守着他。 “我对你的感情,真的一点都不比他少……我比他先遇到你,比他先靠近你,比他先喜欢上你,但是他却比我先让你动心。我为你付出了我的一切,我的心,我的命,可是对你来说,都无足轻重了……” 这番表白仿佛还在昨天,他的声音颤抖,眼眶泛红。多痛的伤都不曾让他掉眼泪,她却轻而易举地摧毁了他苦心营造的坚强和隐忍。 “云聃,对不起……” 每次面对他的感情,洛樱说得最多的就是对不起。她是他的全世界,她却努力去寻找另一个世界。 “你是不是该走了?” 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洛樱一抬头,才发现酒吧里的那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到了病房里,一个化着浓妆的女孩恨恨地看着她,洛樱认了好半天,才从她的眉眼里认出了她是周朵。 穿短裙的女人,独眼的男人,还有一个秃子跟一个胖子。洛樱起了身,帮古云聃盖好被子,然后拽着旁边睡眼惺忪的赵小楠往外走。 “洛樱我告诉你,你不要再来找他了!” 周朵追到了病房外面,冲她喊了一声。洛樱转过头望着她,那眼神让周朵不由得头退了一步。 “见不见他不是你能说了算的。” 第四十章。离析。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阿樱,我看你被那群人带走可把我吓坏了!” 赵小楠一边开车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洛樱完全提不起心情听她唠叨,脑中全是昨天晚上的场景,她隐隐觉得当中似乎有什么蹊跷。 “哎呀!” 一个急刹,洛樱的头差点撞到了前面的挡风玻璃上。正要发作骂赵小楠,却看到她张大了嘴直勾勾地望着自己。 “陈可青的比赛……你都忘了是不是!” 洛樱恍然大悟,是觉得自己从医院出来好像就忘了什么事。她赶紧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一点半了,比赛已经开始了半个小时! “快!省体育场!赶紧的!” 赵小楠点了点头,直接闯了面前的红灯,一路拐弯疾驰而去。 -------------------------------------------------------- 当陈可青第一个冲过终点,整个体育场顿时沸腾了。 他兴奋地张开双臂,朝前奔跑,两旁的摄像机照相机早就等待着这一时刻,纷纷拍摄着。他终于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第一,这个结果没有辜负他辛苦训练了这么多日子的结果。也没有辜负当初给洛樱的承诺。 陈可青径直冲到了看台下面,他记得给洛樱家的票就是终点附近的看台,他想让她看到自己最荣耀的一刻。 “可青,恭喜你啊!” “哥,你可真厉害啊!以后我也要像你一样!” 洛樱的父母和弟弟纷纷祝贺着,他却看到洛哲旁边是一个空着的座位,激动的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 “阿樱呢?” 听到他的话,看台上的三人也瞬间凝固了似的。眼前的少年,眼中的光芒就像被风吹熄灭了的蜡烛,瞬间就暗了下来。 “阿樱她昨晚上有工作,被报社安排去采新闻了……电话也打不通……” 洛樱的父亲解释着,他能理解他心中的失落,却不知道怎么宽慰他。 “也是,她应该也挺忙吧……” 陈可青勉强笑了笑,兴奋和激动瞬间被失望代替了。她还是不肯原谅自己吗…… “哥,我姐她说……” 洛哲刚想跟他解释,忽然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拿着话筒冲了过来。 “陈可青你好,我想采访你一下,你现在的心情怎么样……” 女孩笑眼盈盈,好看的淡妆衬得她愈发清秀,陈可青此刻却完全没有心情去欣赏。 “很高兴,这是我的第一个锦标赛冠军,我会……继续加油的……” “呀!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穿我送你的鞋子的!你看,我是你的幸运星吧!” 女孩忽然兴奋地大叫了起来,陈可青皱了皱眉,此刻他多么希望站在他面前的人是洛樱,他多想给她一个大大拥抱。 她后面说了些什么,陈可青也没有什么心情再听了,周围的一些媒体渐渐围了过来,他准备马上开溜。 “哟,可青,就是这个小姑娘吗?长得可真漂亮啊!” 孙教练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在陈可青惊讶的眼神中将那一大束玫瑰花放到了女孩手中…… “教练,你……” 他被失望冲昏了头,居然都忘了这一茬。看台上的洛樱父母和弟弟瞠目结舌。四周的闪光灯顿时疯狂了起来,闪得他都睁不开眼。 “这是……你准备给我的吗?” 陈旖萝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陈可青刚想解释,看到她眼中快要溢出的泪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呵呵,是啊,可青他特意告诉我,要我到时候一定要把花送给他一个说话的小姑娘……这是他准备给你的惊喜哟!可青,快说点什么……” 孙教练乐呵呵地说着,一转头看见陈可青的一张脸就快拧出水来了。 “看来已经不用下去了……” 洛樱站在看台最上方的入口,目睹了下面的全过程。 “应该……有什么误会吧……” 赵小楠小心地说着,她从认识洛樱开始,就没有见过她这么恐怖的表情……洛樱铁青着脸站在那儿,指甲已经深深攥进了手掌的肉里。 陈可青,你要这么高调地宣布你的新恋情,为什么还要让我这么难堪! 洛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跳到看台下掐死那对狗男女。拳头攥得太紧,肩上的烫伤也有点疼了。 “小楠,我们走。” “喳!” 赵小楠不敢多说一句,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 -------------------------------------------------------- “洛樱?” 钟医生皱着眉头打量着面前的女孩。她看起来很疲惫,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长袖衬衫,眼神空洞得就像被人抽了魂。 “钟医生,云聃怎么样了?” 她开了口,连声音都是死气沉沉的。 “他没事了,皮哥他们一行人都走了,就剩那个叫周朵的女孩在那儿,你待会儿去看看他吧。” 洛樱冷冷地看着他,这眼神仿佛要把他戳穿。 “昨天晚上,为什么会在那里?” 她回想起那晚,自己跟皮哥的谈判已经陷入僵局,如果不是面前这个男人的忽然出现,或许自己和云聃现在已经不知道被偷偷埋在了哪里。他一定跟那个地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需要向你解释什么吗?” 钟医生笑着看了她一眼。她的确是一个聪明又敏感的姑娘。 “那你能告诉我输血的事情么?为什么护士说云聃的血液特殊,而又只有我可以给他输血?” “院长都没告诉过你?” 他跟面前的少女对视着,她似乎真的一无所知。洛樱摇了摇头。 “你的血液样本,是老院长给我们提供的,”他淡淡地说着,看到洛樱皱起了眉头,“老院长说,假如哪天你出了事,只有靠我们来救你。因为,你不能输血……确切地来说,是几乎没有人能够提供你所需要的血液……” “……” 见她似乎有些不相信,钟医生把面前看着的文件放到了洛樱面前。上面是一张显微图,洛樱只能简单看懂是血细胞的图,但是这似乎与她之前在实验室观察过的血液细胞有些不一样。 “直到我遇见了昨晚上被送来那个男孩,我才确定,原来并不只有你一个人有这样的血液……” “你到底想说什么?” 洛樱明显感觉出他话中有话。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身上有这么多特殊的东西,外公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她。 “这么跟你说吧,你和那个叫古云聃的小子,血液成分很相近,但并不是完全相似。你们的血液中带着某种奇妙的抗体,以至于除了你们两人之外不能接受其他任何人的血液……” “抗体?” 洛樱在脑中搜素了一会儿,忽然想起,那天在断崖上找到陈可青的时候,外公带着的黑色防水布和手套,自己却是直接用沾着血的手将陈可青拖走。还有到了医院之后,医院将陈可青所有的信息封锁,还破例让她进入特护病房护理……钟医生看见她的表情,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愧是老院长的孙女,真是聪明啊。” 他绕到洛樱身后,掩上了她身后的门。 “你们身上带着同样的毒素抗体,而直到几个月前,我们才采集到了这种毒素……还要多谢你和院长……” 钟医生把手搭在洛樱左肩上,她像突然触了电一般把他的手打掉。 “你受伤了?” 洛樱没有回答,只是用右手捂着肩膀。 “你到底想说什么?不用转弯抹角的。” 男人愣了一下,脸上迅速换上了一副笑容。 “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不会伤害你们的。你们的事情,我不会再过问,但是……”他凑到了洛樱面前,脸上的笑容变得有点扭曲,“也请你把你在酒吧里看到的那一切都忘掉。无论是对你,还是对那个陈可青或者古云聃都有好处……” “我知道了……但是这些事情,也请你不要告诉第三个人。” “这你放心,今天的谈话,我会全部忘记的。” 洛樱点了点头,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院长,真的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但还是没能研制出控制这种毒素的药物……” 三个年轻人在老人面前愧疚地低下了头,老人面色凝重,眺望着远方。 “难道,这真的是他们的劫数吗……” 老人叹了口气,仿佛就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苍老了许多。 “她毕竟太小了,毒性太强,至今没有成功存活的实验动物……她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了……” “与其接受这样的奇迹,还不如让她彻底被毁灭掉……” 钟医生至今忘不了老人绝望的眼神。他和另外三个人都是被老院长一手带起来的,在那个特殊的时候,他将自己孙女的性命交托于他们三个二十几岁的青年医生,但最后他们还是让他失望了…… 那个被毒素控制的小女孩,到底是如何获得了新生,至今都是一个谜。 ------------------------------------------------------ 这些天各大报纸和电视,狂轰乱炸般播放着田径锦标赛那天的消息,陈可青占据了市内几乎所有媒体的头条和头版,一是因为他是本市夺得田径锦标赛短跑冠军的第一人,二是因为那束耀眼夺目的赛场玫瑰花和收玫瑰花的对象…… 洛樱这周都没有去杂志社,而是去学校认认真真上了一周的课,只有在学校里那种被轰炸的感觉才会消停一会儿。 “你们听说了吗?那个田径队的陈可青示爱的对象居然是《今日快讯》报社社长的女儿!不过也就那种白富美能配得上他啦……” “啊!他才出道多久啊,就有女朋友了,亏我喜欢了他那么久……” “对啊,我就说怎么《今日快讯》会花那么多版面去捧田径队还有那么多名不见经传的小运动员,原来是这样啊……” …… 真的是到哪儿都不得安宁啊!连上个课身后的女生都在叽叽喳喳的八卦,这个世界真的是太小了…… 【阿樱,我今天出院,能见见你吗?】 是古云聃发来的消息。 【好这么快?有周朵,怕不方便吧……】 【没事,我让她先回去了,我有话想跟你说。待会儿我去你们学校找你吧。】 【随便吧……】 洛樱强迫自己忍受着身后几个女生的聒噪,一下课就赶紧收拾好东西跑了出去。 “你最近怎么都不去杂志社啦?” 赵小楠忽然从边上跳了出来,把洛樱吓了一跳。 “要死啊!你就不能以一种正常点儿的方式出现?” 洛樱狠狠捶了她肩膀一下,这些日子不见,她好像瘦了不少。 “正常不了了,我们去酒吧的事情被我爸知道了,他狠狠训了我一顿啊!那篇报道,他说我写了他也不会刊登的。我去……我的一片苦心啊!” 赵小楠一副捶胸顿足的样子,像极了人猿泰山。 “这些东西,咱俩根本就弄不明白,看了场比赛你能说明什么?何况还有那么多上流的人参与其中,牵扯太大了,赵叔叔肯定知道……好了我还有事,明天再联系你……” 洛樱已经嗅到了赵小楠的八卦气息,她下一个话题绝对就是陈可青,还是趁她没有开口之前赶紧溜吧。 “唉,我还没说完呢!你跑什么啊!” 等她回过神来,洛樱已经一溜烟跑到了校门口。 古云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那里,头发盖住了眼睛微微有些乱,穿着一件亚麻衬衫和一条七分裤,帆布鞋上路出了细细的脚踝,看起来颇有文艺摇滚青年的感觉。 “云聃……” 洛樱喊了他一声,他转过头来,脸上的笑容就像和煦的阳光。这种感觉,就像两人第一次约会的时候。 古云聃什么都没说,牵起了她的手。洛樱沉默了一阵,但是没有挣脱,只是静静地被他牵着走。 “想吃什么?” 他终于开了口,没有回头,口气听起来似乎很开心。 “没什么特别想吃的,要不吃面去?” 少年转过头来看着她,微微皱着眉,那只戴了隐形眼镜的瞳孔看起来比另一只瞳孔浅了不少。 “不用为我省钱,我现在有钱。” 他的口气带着不满,像是在嗔怪。洛樱看着他的脸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但是紧接着就是一阵心酸。 “那是你拿命换来的钱,我没有资格花……”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别说这些啦,就当庆祝我出院行不行?” 古云聃笑了起来。 第四十一章。陌路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夜幕降临,洛樱跟着古云聃走了很远,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在这座城市里的生活。他在那个地下搏击俱乐部的生活,她在学校和报社里的日子,就像两条隔得很远的平行线,一条在地下阴霾晦暗,一条在地上光鲜多彩。 “就是这里……” 古云聃牵着洛樱停在了一间小食肆前,记忆又回到了当初的场景。 “当时我两三天没吃饭了吧,然后在这里碰到了皮哥他们。素不相识,他们却让我一个人吃掉了桌上所有的东西……呵呵……” 他是笑着说的,洛樱却一点也笑不起来。 “所以,你就去到了那个俱乐部,拿自己的命当赌注是么……” 她的手不由得攥紧了些,“如果那天我没有跳下看台,如果我没有坚持让皮哥送你去医院,我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怎么会……皮哥都告诉我了,只要我获胜,赛后的医疗护理什么的都不会少的,还能从赚到的钱中获得百分之一的奖励……” “百分之一就把你收买了?你的命在你看来就只值得上那百分之一吗?” 洛樱的话让古云聃愣住了,她一直低着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他救你,是因为真的想还是怕我传出去这我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这一切真的值得你这么做吗?真的值得你赌上你的命吗?” “如果这样可以让我变强,可以让你把心分一点在我身上,我死了又算什么呢……” 他把面前瘦小的女孩搂入怀中。 “听到你关心我我真的很开心……我留在那里,有我自己的打算。我不想死,也请你不要再担心。” 他一如当初那么温柔,却比当初更加坚强和倔强。 两人找了一家烧烤摊,点了不少吃的和啤酒,一边吃一边兴高采烈地聊着。两个人的心结似乎都在刚才的那一个拥抱中化解了。 “你才出院,不能吃那么多辣椒和油。” 洛樱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羊肉串,替他点了几个清淡的小菜和粥。 “就你能吃肉,让我干看着?那可不行!” …… 两个人就这么嘻嘻哈哈地打闹吃喝,洛樱一高兴喝了不少啤酒,最后走的时候都快站不稳了。 “你跟朵朵一样,根本就没酒量还喝那么多……” 古云聃叹了口气,将洛樱背在了背上。他想起第一次背她,还是在那座山上,她那副惊恐落魄的样子,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冲啊!我的战车!” 洛樱挺直了背,一手扶着他的背一手指向前方,酒精已经让她脸颊泛红,彻底兴奋了起来。 四周来来回回的路人不时侧目看着两人,洛樱和古云聃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古云聃觉得这种久违了的温暖的感觉,终于在父亲去世几个月之后重新出现。路上偶尔有出租车司机会主动询问需不需要坐车,古云聃只是笑着摇摇头,他不想让她那么快回去,只希望这种感觉可以延续得久一点…… 背上的女孩喝多了,一直在絮絮叨叨的说话,还偶尔手舞足蹈,古云聃只是在手臂上使着劲儿,将她背得更紧了些。洛樱酒精上脑,终于也没了折腾的力气,搂住了他的脖子。 “唉,那个女孩不是……洛樱!” 古云聃忽然听到有人在喊洛樱的名字,这才看到前面一个灯火通明的酒店门口,一大群人和一个女孩站在那里,女孩冲他们的方向挥了挥手。 洛樱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喊她,却再也抬不动眼皮。 “洛樱,太好了,终于又见到你了!上次都忘了问你要电话呢……” 女孩迎着他们走了过来,洛樱已经匍匐在古云聃肩膀上一动不动了。 “不好意思,她喝醉了,刚才还兴奋着呢,现在估计已经累了吧……” 古云聃打量着面前的女孩,她穿着白色的连衣短裙,披着披肩,清秀的眉眼配上绸缎般的长发,笑起来很迷人。 “噢,那……你是她的男朋友?” 女孩嬉笑了起来,眼睛落在了古云聃身上。他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原来她喜欢你这种风格的男生,哈哈,眼光还真不错呢……” “呵呵,谢谢。” 在女孩转头的一瞬间,古云聃感觉从她身后射来了一道充满了敌意的目光。他与她身后的目光相接,不由得摒住了呼吸,瞳孔放大。 那个高高瘦瘦,有着和他相同的古铜色皮肤的少年,正以同样的目光打量着他。 陈可青。 古云聃在心里念出了这个名字。他终于见到了他…… “不好意思,我想送阿樱回去了,再见。” “哦,那好吧……你……” 没等女孩说完,古云聃就直接绕过了她,背着洛樱往前走去。在经过那一大群人的面前时,他没有丝毫停留,用眼角的余光瞟到了陈可青错愕的眼神。 我不会每一次都输给你…… 像是胜利的示威,古云聃故意背着洛樱从他面前走过。一种报复的快感从脑中滋生。身后的少女似乎已经在刚才那一会儿就沉沉地睡去了。 -------------------------------------------------------- 等洛樱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一起来就觉得头疼得厉害。走出房间的时候家里人已经坐在了饭桌前,她的老位置放着一个空碗。 “阿樱你醒啦。吃午饭了。” 爸爸拿过她的碗,给她盛了一碗饭放到面前。洛樱去倒了杯水,坐在了桌边,现在她觉得自己打个哈切都是一股酒味。 “姐,你喝了多少酒啊?还有昨晚那个送你回来的是谁?” 洛哲皱着眉,看着她脸上巨大的黑眼圈。 “没喝多少,一个老朋友刚出院,就去多喝了几杯。” 洛樱盛了点汤到碗里,喝了一口觉得胃也没那么难受了。 “那天的比赛……你为什么没有去啊……” 听到弟弟的话,洛樱迟疑了一下,继续扒拉着碗里的饭。 “我去了啊,站在上面看的一清二楚。让我去,是为了看我出丑吗?” 她的口气里已经出现了火药味,爸爸赶紧在桌下踩了洛哲一脚让他别在继续追问。 --------------------------------------------------------- 洛樱吃完饭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回了学校,现在这个家总有种异样的氛围,让她一刻也待不下去。学校里少了那些总是问长问短的人,也有利于他她安静下来好好思考。上次和钟医生交谈过后,脑中长期以来存在的那些谜团,似乎在一瞬间又被全部激活了。 她找了一间人很少的教室,在桌上铺了一张纸,按照时间顺序将一些事情都写了下来。 “5岁雾谷遇险-----7岁进入小学直到12岁小学毕业被父母接走------12岁到17岁在城里读书并进入大学------18岁暑假回老家……” 洛樱总感觉自己的记忆与其他人的衔接不上,自己记忆的空白区也就两年而已,但是这两年的事情似乎又包含了很多内容。按照外公的说法,自己在那两年的时间里一直昏迷,陈可青随父亲和哥哥迁到山上住,古云聃一家也是如此,然后是陈可青的哥哥去世两家反目……但是自己对于7岁之前的事情为什么毫无印象?而且外公和外婆在她7到12岁的时间内,也没有提起过任何关于陈家和古家的事情。 “难道他们在故意隐瞒什么吗?” 思路到这里就被打断了,也想不出任何的头绪。她不禁有些烦躁。按照其他人的说法,她当时和古云聃都中了狼毒,但是结果却是古云聃脖子上留下了伤疤失去了一只眼睛,而自己却安然无恙……外公说是狼王救了她,但是狼王为什么又不救古云聃呢?如果狼王确实是陈可青,那当初陈可青为什么也受了伤…… 越想越乱了……洛樱挠了挠头,焦躁地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了一条短信。 【阿樱,我们能谈谈吗?】 这号码看起来有点眼熟,但是应该不是古云聃。 【我在你们学校的门口了,你能出来一下吗?】 又蹦出来了一条短信,这到底是谁?洛樱把纸笔收好,匆匆奔了出去。 校门口站着一男一女,身影都看起来很眼熟。没走太近洛樱就认出了那个穿运动服的人是谁,他旁边则站着一个穿裙子的女生。 “不是告诉了你,有事打我家电话么……” 洛樱本来不想过去,却被他一眼就发现了,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肯定是该死的洛哲出卖了他,回去肯定要他好看! 陈可青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可青,你和洛樱认识吗?” 洛樱这才发现,站在一旁的女生居然是陈旖萝,她站在那里,一直挽着他的手。 “普通朋友而已。才交的女朋友,就这么着急带过来让我见吗?” 刚说出口,洛樱自己都觉得话里带着酸味儿。她一低头就看到陈可青的鞋,那双鞋是比赛前一天她亲眼看见陈旖萝送给他的。比赛那天他穿着,到现在也穿着…… “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解释清楚的,你不要这么冲好不好……” 陈可青见她那副样子,心里头难受了起来。为什么他们总是会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产生误会发生争吵。 “洛叔叔还有洛哲都告诉我了,比赛之前你来给我送东西,还有比赛结束的时候你也来了……但是有些事情真的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子……” “事实的真相你不是都穿在脚上了么?事实的真相最近电视里每天都在放……” 洛樱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自己最近情绪也不知道为什么很容易产生大波动。 “你们俩到底在说什么呀?当我是透明的吗?” 站在一旁的陈旖萝终于看出了些端倪,这两个人,绝对不是洛樱所说的普通朋友那么简单。 “陈旖萝我今天叫你来就是想告诉你,我……” “我有男朋友的,旖萝你那天应该是见过了吧……” 听到洛樱打断他的话,陈可青难以置信地望着她。洛樱那天喝了很多,但是她的脑子和耳朵却都还醒着。 “洛樱你再说一遍……” 陈可青看着她的眼睛,拳头攥得死死的。洛樱抬头迎着他的目光,那冷漠又带着恨意的表情让他全身就像结了一层冰。 “我有男朋友了。他叫古云聃……” 洛樱努力控制自己的语气不带着一丝感情,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番话。他眼中那星辰般的光芒,就像被乌云挡住了一般,在一瞬间暗淡失色。 “我不相信……” “旖萝很漂亮,也很优秀,不管以前我们有过什么,我希望你好好珍惜她。” 洛樱说完这番话,瞬间听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肺部再也不能抽出一丝气息送到鼻子里,有那么半分钟的时间,她自己都没有回过神来刚才到底干了什么。 “嘿嘿,谢谢你啊。不管你们之前有过什么,都过去了不是吗?你已经有了那么好的男朋友,我也跟可青在一起了……” 陈旖萝松了口气,脸上路出释然的微笑,搂住陈可青的手又紧了一些。 一旁的陈可青就像石化了一样僵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洛樱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气。 “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第四十二章。黑手。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钟医生,你还真是厉害啊……那小子这么重的伤,居然这么短的时间就康复了。” 皮哥站在仓库窗外,笑望着里面正在训练的少年。 “你该谢谢的不是我,是那天坚持要救他的小丫头……” 钟医生望了身旁的男人一眼,脸上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她不说我也会救他的嘛,我当时只是在犹豫要不要把那个嘴硬的丫头给解决掉……咳,这小子认识的丫头,个个都不简单……” “呵呵,你是说那个叫周朵的小丫头么?她不是才几个月的时间就被阿丽收得服服帖帖的了吗……她也就是个普通的乡下丫头而已,禁不住你们的糖衣炮弹……” “哈哈哈,我说的可不是这个……” 皮哥大笑了起来,脸上全是得意。“之前我不是告诉你这小子喝了不少药吗?全是那个丫头给他配的,如果不是拿那些药保着,打中他肚子那拳就不只是脾脏破了……” “哦?” 那个周朵他也见过,本来挺好看的眉眼,完全被那一脸的浓妆给挡住了。之前还以为就是个普通的小丫头,没想到还有些本事。 他没有把古云聃体检结果的异常告诉皮哥,医生的直觉告诉他,古云聃和洛樱还有陈可青三个人之间,肯定有着某种联系,这个周朵可能也在这个圈子里。 估计过不了多久,这个秘密他就能解开了。也许依靠这些东西,他就能永远地离开这个噩梦般的地方,和这个修罗般的男人…… ------------------------------------------------ 【下周跟我去钓鱼怎么样?他们告诉了我一个好地方!】 【我不要,那得晒成什么样子……】 【暑假的时候你已经够黑了,这点阳光算什么。】 【大胆!信不信我马上把你拉黑!】 …… 古云聃不由得咧开了嘴角,正当他打算回复的时候,手中的手机一下子被人从身后抽走了。 “唉,你干什么……” 他急了,一转头就看到周朵怒气冲冲的脸。她翻看了一下那些短信,恨恨地把手机扔到了古云聃的身上。 “你怎么又在跟她联系!我不是告诉过你,出院之后就不要再找她了吗!” 周朵吼得有点歇斯底里,古云聃微微一愣,她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口气跟自己说话。 “不用你管……” 他淡淡看了她一样,把手机揣回了裤兜里。 “不用我管?” 她说话的声音开始颤抖,调也变了。“不要我管,你早就死了!古云聃,你怎么可以这么跟我说话!” “你又不是我妈!再说这些事情我妈也管不了……朵朵,你对我好我知道,但是这种事情真的是不能强求的……” 古云聃想走开,却被她一把拉住。 “你的意思……从头到尾我都是一厢情愿地留在你身边,一厢情愿地照顾你,一厢情愿地为你担心……” 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些许哭腔。古云聃心一下子软了,他最不愿意伤害的人就是她。 “朵朵,你别这样。你的心意我都知道,我也想好好照顾你,保护你。等到我有足够的能力,我就带你离开这里,让你过上平静舒服的生活……” “我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周朵抬起了头,眼线已经被泪水晕花,就像流下了两道黑色的眼泪。“如果你够强大了,不用死了,留在这里才是我最好的选择……” “你怎么会这么想?这个地方,对我们来说就是地狱!” 古云聃有些诧异,面前的女孩在想什么,他已经完全无法理解了。 “之前我想离开,是因为担心你会死。但是现在证明我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至少在这个世界里,你只属于我。想必你的阿樱,你一辈子都不会让她涉足这里……” 她脸上忽然浮现怪异的笑容,古云聃不敢相信,他的朵朵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是不是在这个阴暗的世界里,虚荣和妒忌就是摧毁一个人的最快方式…… “我不会让她进来,但是我会从这个地方出去……” “出去?你觉得你出去了她就会接受你吗?你比得上她那个田径运动员男朋友?你能给她想要的光彩和体面?你觉得他的家人会接受你这样的身份和背景?你觉得你离开了这里,你就能给她正常人的生活?” 古云聃一下子被她一连串的发问给弄懵了,这么多的问题,他一个都没想过,也给不出答案…… “一切都是你觉得……” 周朵的嘴角带着一丝轻蔑的笑,这表情古云聃曾经无数次在丽姐的脸上看见过。 “我告诉你,从你进到这里的那一刻起,你的身上就已经被打上了烙印。被皮哥掌控的木偶,除非是死了,否则一辈子都不可能挣脱……” 她转身离开,只剩古云聃呆呆地坐在沙发上。 “朵朵的嘴巴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哈……” 丽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递给了古云聃一杯酒。面前少年失魂落魄的样子,还真是让人心疼啊。 “丽姐,她说的都是你告诉她的吧……” 古云聃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不想这酒居然这么烈,被呛得连连咳嗽。 “她说的只是这里的规则而已,不需要教啊……不过你还这么天真啊,都参加过比赛的人了,怎么心智还这么不成熟……” 丽姐坐到他身边,一抬手钩住了他的脖子。 “你应该很清楚了呀。在台上比赛,赢了,就继续,输了,就抬出去……就是这么简单!这次你给皮哥挣了一大笔钱呐……” “也就是说,我成了这个俱乐部的No.1也不能主宰自己的自由么?” “口气不小嘛……” 丽姐笑了起来,把猩红的嘴唇凑到了他耳边。“这个俱乐部的No.1,也是整个地下搏击界的第一哟……打败了他,别说皮哥了,谁也拦不了你了。现在你才刚刚进入这个圈子的排行榜,路,还很远呢……” “只要有一个孔,就算挡在面前的墙再厚,我也会把它打碎……” 古云聃手中一使劲,玻璃杯应声而碎,血也顺着伤口滴到了地上。 --------------------------------------------------------- 郊区的温度比市区里低了不少,洛樱找了个凉快的树荫,把鱼竿架好。 “你还说你不来,结果不还是来了吗?” 古云聃笑了笑,坐在她身边,手伸进裤兜里按了关机。 “无聊嘛,不想呆在学校也不想回家,更不想去杂志社……好累啊,感觉不会再爱了……” 洛樱伸了个懒腰,索性躺在了地上。周围的凉风还真是让人惬意。 古云聃变魔术似的弄出了一个小收音机,调了一个台,然后也躺在了地上。这里很安静,面前的湖泊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当头的烈日都被挡在了树荫以外,收音机里的电台放着轻音乐……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云聃,你能告诉我小时候在雾谷里发生的事情吗?” 洛樱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一旁的古云聃睁开了眼睛,转头看着她。 “都过去了,还问来干嘛……现在不是挺好吗?” “我这些日子,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过去的记忆好像有点不对劲,我自己的身体也有点不对劲……” 洛樱觉得身上有点痒,好像有些小虫子爬到了身上。 “你动不动就熬夜,肯定身体扛不住啊……我每天都要跑八千米,现在身体已经比当初好很多了……” “你别岔开话题嘛,快告诉我……” 洛樱忽然坐了起来。 “那我告诉你,你不可以生气,好吗?”古云聃忽然把脸凑到了她的脸旁,洛樱觉得他的气息有点灼人,赶紧把脸别开了。 “当初在雾谷,你是因为我才受伤的……” “什么?” 女孩转过了头,她试着将脑中那些梦的碎片拼凑在一起。 “当时我们进了雾谷,你执意要去采那个断层边上的花,结果我们在那里迷了路,三个人走散了。我很害怕,在里面走了一阵之后,居然碰到了一个人,但是谷里雾气太大,我也看不清他的脸……” “雾谷里会有生人?是谁啊?” 洛樱有些惊讶,不过在雾谷遇到其他人这一说,她还是第一次听见。古云聃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但是他好像认识我。他让我赶紧到安全的地方去,说你们会在山泉流下来的那块巨石上等我,结果我真的在那里看到了你和陈可青,但是狼王也追了过来,陈可青为了引开狼王,掉下了巨石,而我因为害怕,在狼王朝我扑过来的时候,把你推到了前面……” 他小心注视着面前少女的表情,似乎除了吃惊之外并没有憎恨和埋怨,不禁在心里舒了口气。 古云聃的话让洛樱豁然开朗,她感觉之前那些支离破碎的梦都可以被串联到一起了。红色的花海,巨大的狼王,那种让人战栗的恐惧,还有总是催促让她快走的喊声……记忆的拼图似乎在这一刻完整了,但是洛樱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你确定没有保留什么?话说,十几年前的事情,你怎么可能记得这么清楚?” 洛樱怀疑地看着他,他却迎着她的目光笑了起来。 “我的记性一直都很好……之前一直不说,也是怕你知道之后会讨厌我。” 古云聃忽然把脸凑到了离洛樱很近的地方,差点就撞到了她的鼻子。 “看来现在我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嘛……” “走开一点行不行,我不生气不代表我原谅了你啊!” 洛樱想推开他的肩,他却纹丝不动,忽然伸手把她往前一搂。 她感觉有什么柔软而温暖的东西压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混蛋!” 洛樱猛然回过神来,使劲一推然后抬起脚准备踹向他的肚子,却被他一下子抓住了脚腕。 “小姐,我刚出院好吗?缝合线都还没吸收,你就这么狠心?” 他摆出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洛樱狠狠剜了他一眼,把脚抽了回来。 “罢了罢了,看在你是残疾人的份上……唉,鱼竿动了!” 洛樱正想发作,一下子看到旁边的鱼漂沉了几下,赶紧抓住了鱼竿往上提。那条鱼劲头可不小,她拼命想把鱼拉出水面,却只看到鱼在水里打着转,就是拉不动。 “瞧你笨的……” 古云聃绕到她身后,握住鱼竿,使劲一提,一尾大鱼一下子扑腾着被拽出了水面! 这是洛樱第一次钓到鱼,兴奋得哇哇大叫,伸手便想去解开鱼嘴上的钩。古云聃抢先她一步,直接把鱼竿举高,洛樱就只能在鱼尾巴下边愤怒地挥着拳头。 “怎么你们都会这一招啊!长得高的去死好吗!!” 洛樱跳了起来,没想到古云聃听到他的话之后一愣,鱼竿在空中做了短暂的停滞,结果她的手直接抓到了鱼嘴上鱼钩所穿透的地方。 “阿樱你没事吧……” 他这才回过神来,鱼钩从鱼嘴里穿出,露出来的部分已经深深扎进了洛樱的手心,鲜血就像被拧开了龙头的水,不断从皮肤的裂口里涌出,很快就染红了整个手掌。古云聃不禁自责起来,慌乱地试图将鱼钩从肉中取出来,那条鱼拼命地挣扎,反而将鱼钩弄得更深了。 “阿樱?” 她似乎有点不对劲,平时磕了一下碰了一下都会大喊大叫,现在为什么这么安静……古云聃疑惑地抬起了目光,撞上了洛樱的眼睛。 “你……” 他倒吸一口凉气,一种久违了的恐惧又瞬间从脚底贯穿了全身。 洛樱的眼睛里面已经没有了眼白,棕色的瞳仁周围,是完全被血红色所覆盖的眼球…… 第四十三章。异变。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静止了。 洛樱缓缓抽回了自己的手,直接将鱼钩从肉中拉了出来,古云聃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皮肉撕裂的声音。 女孩只是木然地看着自己流血的手,猩红的双眼在阳光下显得更加恐怖。鲜血顺着手掌一直流到了胳膊上,然后一点一点滴落到地上的青草上。 “阿樱……” 古云聃眼神有些复杂,他自己都说不清到底是在恐惧什么,尽管是在炎热的白天,但是背后的冷汗已经把他的衬衫浸湿。他站在洛樱的对面,觉得四周的空气的温度都下降了。 洛樱望着自己流血的手掌,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忽然伸出舌头一点点舔舐着伤口,眼中的红色泛着奇异的光。 少年倒吸一口冷气,她的表情,完全就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饿狼,那种让人全身的每一根寒毛都会竖起来的感觉,他又被迫重温了一遍。 “阿樱你在干什么!” 他终于鼓起了勇气,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狠狠将她摁入怀中。他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 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克服了这种恐惧,但是直到今天,古云聃才发现自己之前的努力都是个笑话。那种感觉早就已经随着那道伤疤深深植入了他的每一条神经,些微的触碰就会让深藏起来的恐惧再次爆发…… “云聃,你要捂死我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怀里的女孩开始挣扎,用力捶着他的背。古云聃抓起她的右手,赫然发现上面的伤口竟然完全不见了,掌心的肉一点伤痕都没有。如果不是胳膊上已经蹭花了的血迹,他可能都会认为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你干嘛啊,差点憋死我了……” 洛樱终于挣脱了出来,“唉,我胳膊上怎么会有血?” 古云聃望着她,就几分钟的时间,那段记忆似乎就被完全抹去了!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事,刚才你流鼻血晕倒了,估计是中暑了吧。” 他犹豫了一下,将洛樱牵到湖边,帮她把身上和胳膊上清理干净。 “我钓的鱼呢?今天我们找个小烧烤摊把它烤了吃吧!” 洛樱张望了一番,发现那条鱼在草地上绝望地张着嘴,身上还有没凝固的血迹。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赶紧将鱼放到了装满水的桶里。 “阿樱,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少年望着她,试探性地问着。 “什么?” “没事……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古云聃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她似乎没有当初那么抗拒了,只是望着桶里的鱼傻笑。 “那个丫头,七岁之前的记忆好像都没有了呢……” 当母亲听到他叹息,说洛樱在山上遇见他听到他的名字都想不起他来的时候,似乎有说过这么一句话。但是她遇险明明是在五岁的时候,后来听说是狼王救了她,那中间那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的记忆又落在了哪里…… 他忽然有点害怕,说不定哪一天,她就会完全忘了自己…… ------------------------------------------------------ “陈可青你这个混蛋,你什么态度啊!” 陈旖萝终于忍不住咆哮了,把在一旁吃饭的父亲和云姨都吓了一跳。只见她狠狠把手机扔到了桌上,脸气得通红。 “又怎么啦?谁又惹我们家大小姐生气了?” 男人喝了口咖啡,他这个喜怒无常的女儿,大小姐脾气真是从小给惯出来的。 “还有谁,还不是那个陈可青啊……” 云姨笑了笑,这小丫头的心思,她比谁都清楚。 “云姨你别笑啦,对了,上次让你帮我查的洛樱的资料怎么样了?” “她啊?查到了,就是这市里的人嘛,现在在东郊那所大学里念大二。对了,好像还在《城市E周刊》实习呢。她就是你上次遇到的女孩儿吗?” “对啊,不过,我好像小看她了呢……” 上次在酒店门口遇到洛樱和他的男朋友之后,第二天陈可青就拉着她去了洛樱的大学,说有什么误会要解释清楚,结果她被晾在一边,看两人吵了一架之后就不了了之。现在陈可青要么不接她电话,要么接了电话就各种敷衍,她真是快要被他给玩坏了。 “呵呵,那个叫什么陈可青的,还真是厉害啊,能让我们家旖萝发这么大脾气……他要是真这么给脸不要脸,那以后就别想上任何杂志报纸了……” 听到父亲的话,陈旖萝一下急了。 “爸你说什么啊,况且,他也不在乎那些……他以后要是真拿了世界冠军或者奥运冠军什么的,你觉得你封得住?他才没那么弱呢……” “哟,这就开始护短了啊?哈哈哈,看来这小子还真是不简单……” 父亲和云姨都笑了起来。 ----------------------------------------------------------- “阿樱啊,你最近换了男朋友,心情也变好了嘛……” 赵小楠皮笑肉不笑地走了过来,递给了她一杯咖啡。 “你哪天不瞎说会死?” 洛樱白了她一眼,她却并不生气。 “好好好,反正不管是谁你都不会承认的啦。对了,上次见你肩上伤得不轻呢,现在好了吗?” “好了,连疤都没留呢。还好是在肩膀上,如果在脸上估计就不会这么快了……” 洛樱回想起那天被皮哥用烟头烫伤肩膀,那股皮肤烧焦的味道和剧痛让她现在想起来都会有点发抖。还好当时自己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居然一声没吭,好歹是没让人给看扁。 “自从上次咱俩偷偷去那个地下搏击俱乐部让我爸知道以后,他现在看我看得可紧了……连逛街他都不让……好不容易获得一手资料都被他没收了,唉……” “小楠同志,我觉得你该去的是香港的那种八卦狗仔杂志,而不是这里正规周刊杂志,您在这里真的是太大材小用了,那叫什么,对,高射炮打蚊子!” “去你的!” 赵小楠狠狠踩了她一脚,不理她了。洛樱倒也落个清静。 的确,两人虽然进入了那个地下搏击俱乐部,也参与了全过程和之后的过程,但是完全没有留下任何的证据。口说无凭,就单凭一篇稿子,是什么都证明不了的。而且据说酒吧老板具有黑道背景,倘若这篇报道顶住了压力刊登了,估计她和赵小楠的命也快没了…… “我不管在哪里,都只能生活在阴影里,像蝼蚁一样偷生……” 现在回想起云聃在比赛之前跟她说的那一番话,都是真心话吧,在见识到那场比赛之后,她彻底明白了他那句话的无奈与悲哀。他应该不是不想逃离阴影,而是根本就逃不掉吧…… 洛樱翻看了一下日历。据赵小楠所说,比赛是每半年一次,她不想再让古云聃冒任何的风险,所以自己一定要在下次比赛之前,让他彻底离开那里…… 【小楠,把你知道的消息都告诉我,Murder酒吧的稿子我来写。】 发出这条短信之后,她觉得心中似乎有某种力量在慢慢生长。 第四十四章。暗流。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周朵站在酒吧外面,雨水把她全身都淋湿了。 巨大的霓虹灯牌在白天彻底失去了夜晚的光彩,周围行色匆匆的人们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个被淋湿了的狼狈少女。 好像很久都没有淋过雨了…… 在村子里,她习惯了穿和师父一样的罩衫,习惯了光脚,习惯了雨天不打伞,但是在这座城市里,她却开始习惯将最自然的自己隐藏起来。她努力让自己变得更漂亮,更像一个洛樱那样的城里人,但是这似乎让心里的那个人离得更远了…… “我不会让她进来,但是我会从这个地方出去……” 那天的话尤在耳边,或许对他来说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而对自己来说却像剜在心头的尖刀。自己陪他坠入了地狱,他却想和别人去到天堂……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淋雨?” 落在身上的雨点忽然没有了,周朵回过头,发现丽姐撑着伞站在她的身后。女人看见她的样子有点惊讶。 “我都快不记得你不化妆是什么样子了,这样还挺好看……” 丽姐无论什么时候出现,脸上都画着精致的妆容,就像一张摘不下来的面具。 “我只是觉得快要窒息了,所以出来透透气……” 周朵叹了口气,两人就这样静默着站了好一会儿。 “是因为云聃吗?他喜欢的人不是你对吗?” 什么事情都能让丽姐一眼看穿。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那天突然闯入的少女,肯定与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女孩没有说话,只是慢慢攥紧了拳头。 “我到底哪里不如她……我做得再多,他给我的都只有客套的感谢。洛樱为他做一点,他就恨不得将自己的命都给她……” 她竟然开始啜泣。 “男人就是这样,对于投怀送抱主动示好的女人总是不屑一顾的……而对于若即若离或者总是让他们感到挫败的女人,他们才会一直保持热忱……” 周朵僵了一下,缓缓转头看着身后的女人。她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 这些日子洛樱在学校里整理了一下她所收集到的资料,并且写下了她们参与地下搏击俱乐部的全过程,但是无论是网络还是曾经的报纸,都搜集不到很详细的资料。这段时间古云聃的手机也打不通了,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会这样……” 洛樱有点焦躁。连续几天的工作都显得那么徒劳,自己除了根据小楠搜集到的线报整理除了一篇文字稿之外,没有任何有力的佐证。她没能带任何东西进入赛场,也没能带出来任何东西。在进入那道铁门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那儿有电子设备的探测仪,况且在那么深的地下,手机也不可能有信号可以让她联络外界…… 她无意间瞟了一眼手机,发现上面有一条新短信。 【来医院体检。】 是钟医生发来的消息。洛樱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收拾好东西走出了教室。 真是受不了医院的消毒水味。 洛樱打了个喷嚏,她自从12岁回城里之后似乎就跟医院结下了不解之缘。外公要求她每年都要去医院做检查,学校的体检信息也由医院直接提供,这都让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所以外公要那么费力地隐瞒。不过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她也活得好好的。 “具体的报告下周才能出,到时候你再过来拿吧,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钟医生看了看她的其他检测项目,冲她点了点头。 “不用了,不年年都检查了吗,就放医院吧,到时候有什么问题再联系我……” 洛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她对钟医生从心里生出了一种戒备和抗拒。现在在他面前多待一秒她都会觉得不自在。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男人看出了她眼里的厌恶。 “跟那种圈子沾边的人,也不会是什么好人吧?” “那这么说,你的古云聃也不是好人咯?” 洛樱愣了一下,心里有些不快。 “他是身不由己,而你是为虎作伥……” “如果我告诉你我也是身不由己,你信吗?” 钟医生站了起来,跟洛樱目光相接。洛樱则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你不是要Murder的资料吗?我可以告诉你一些我知道的东西,但是是有条件的……” “你翻了我的包?” 洛樱有点恼怒,这个家伙真是卑鄙,亏他还是外公所器重的人。 “呵呵,我现在只对你感兴趣。如果你答应,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钟医生笑了笑,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信封。 “说吧,你想要什么……” 男人笑了起来,绕到洛樱身后,将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嘴凑到了她的耳边。 “最近,有没有觉得自己的身体和以往有什么不同呢?” “没有。” “没有?” 身后的男人皱起了眉头,沉思了一会儿,一只手缓缓伸进了右边的衣兜里。 “那……请你现在开始接受我的要求,如何?” ----------------------------------------------------------- 洛樱逃也似的离开了医院,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厚厚的信封。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居然答应了那么离谱的要求……她颤抖着抬起了左手臂,撩开袖子的右手到现在都还在哆嗦。 胳膊上那个红色的针眼很明显。 心脏跳得很快,身上也很热,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要沸腾起来了。 “他给我注射的到底是什么……” 洛樱全身都因为灼热而战栗了起来,手一抖,信封“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许多照片从里面散落了出来。她艰难地蹲下身,捡起了一张照片,瞳孔因为震惊而迅速放大。 “这是……” 照片的场景很昏暗,里面的主人公是一个上身赤luo的少年,脸上身上都是骇人的血迹和淤青,看起来完全没有了生命的气息…… “我可是把我保命的东西都给你了,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啊……” 钟医生的口吻略带玩笑的意味,眼中的神情则让她确信了这些照片的真实性。这些少年,都是用生命来为那个地下搏击场奠基。所有照片上的人,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洛樱又想起了那个满是鲜血的赛台和满身是血的古云聃,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照片。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用发抖的手将照片全部装回了信封。 “阿樱……” 身旁的阳光突然就没有了,洛樱缓缓抬起头。 高大的少年逆着光站在她面前,看不清他的表情,阳光勾勒出他金色的轮廓,不用猜也知道那是谁。 “你来干什么……” 洛樱迅速将信封装进包里,她觉得身体有点不受控制,更不想让面前的人看出什么来。 “我今天体检,钟医生说你刚走,我就……” “好了我知道了,麻烦让开……” 她想绕过面前的少年,却直接被他一把拉了回来摁在墙上。 “你……” 陈可青看着她的眼睛,顿时被吓了一跳。洛樱的整个眼球除了瞳仁的部分,竟然都是诡异的红色! “阿樱你眼睛怎么了……” “跟你无关……” 洛樱使劲挣扎,双手都被他一的大手抓住了,根本就动弹不得。陈可青死死抓着她,发现她全身都在战栗。 “你是不是生病了,走,我带你去看医生……” “不用你管,你放开我……” 陈可青觉得有些不安,但是又不敢放开她。她的力气似乎在渐渐增大,他要用两只手才能控制住她了,还有她身上这种异常的体温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可青你放开我!” 洛樱忽然大吼了一声,瞬间挣脱了陈可青的束缚。少年惊愕地望着她,就像一只发狂的狼挣脱了陷阱。 “阿樱你快跟我走……” 他感觉情况似乎有点不妙,迅速抱住了她。洛樱的力量竟然大得惊人,生生从他的双臂中挣脱开来。 “滚开!” 洛樱咆哮起来,伸手猛地一推,陈可青重重地撞在了身后的墙上。趁这个空档,洛樱像疯了一样跑走了。 “阿樱!” 陈可青忍着剧痛站了起来,等他追出去的时候周围已经没有了她的踪影。他万分懊恼地折回了刚才的巷子里,在地上发现了一张工作牌。 “《城市E周刊》实习生……” --------------------------------------------------------- 体检结束之后,钟医生的电话就打不通了。陈可青有些郁闷,早知道在体检那天就该问问钟医生洛樱的情况…… 给她发了那么多短信,她一条也不回,陈可青心里不由得更担心了。一个误会接着一个误会,这么多的巧合告诉谁谁都不会相信,但是真的就让他碰到了。阿樱现在怕是再也不想见到他了,不然也不会说出那样的话…… “古云聃……” 陈可青回想起当日洛樱说的话,皱起了眉头。他怎么会在这座城市,又怎么会和阿樱在一起……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赶紧抓了过来,却发现是陈旖萝。本来想就这么放着不接,结果电话一直响个不停,还是接了起来。 “可青,你今天能出来一下么?我想见见你……” “我今天烦着那,训练那么累,哪儿有空见你啊!” “可是……” “好了就这样……” 他打断了她的话,直接把手机摁了。 “可青,你怎么这么冷血啊,人家陈大小姐对你多好啊!你又拿个冷屁股对着人家……” “就是啊,你告诉我们你心上人不是她,但是我们也没见过那人来看过你啊!” 跟他同住一室的队友们又八卦了起来,这群家伙,从来没见过洛樱,又吃了陈旖萝不少饭局,现在自然是帮着她说话了。他懒得跟他们讨论,直接倒床上睡觉得了。 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屋里的其他人都出去了,就剩他一个人在屋里。晚上他什么都没吃,现在肚子也饿了起来。 陈可青准备穿好鞋子出去买点东西,一低头就看见了那双鞋。 “事实的真相你不是都穿在脚上了么?事实的真相最近电视里每天都在放……” 也难怪阿樱会不相信自己了,自己整天穿着别人送的鞋,电视里放着他送别人玫瑰花,换成别的女生,谁受得了……陈可青不由得苦笑,把鞋子踢到了床下,穿上了另一双鞋。 刚走出宿舍没多远,就看到一个穿着红裙子的身影坐在不远处的路灯下。他觉得有些眼熟,便走了过去。 竟然是陈旖萝! 她好像已经在那里坐了很久,已经哭得岔了气,周围的人纷纷侧目,啧啧讨论着。她却完全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地在那儿哭着,旁边有一大堆用过的纸巾。 “你在这儿干什么……” 陈可青顶着周围的目光,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今天是我的生日你知道吗?我在这里等了你四个小时你知道吗!” 陈可青一愣,心中不免有些愧疚。女孩的眼睛已经哭成了桃子,红色的裙子也被眼泪沾湿了一大块。 “对不起……我……不知道……” 除了不知道,他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洛樱似乎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掉过眼泪,永远是一副女金刚的模样,当看到有女孩为了自己掉眼泪的时候,他真的有点手足无措。联想到洛樱生日也是被他在游乐场门口晾了一天,面前的女孩不禁让他更加愧疚了。 “对不起有用吗?不知道有用吗!你这个混蛋!” 女孩噌地站了起来,使劲用小小的拳头砸着他的胸口,一边砸一边哭得梨花带雨,不少人围了过来议论纷纷。 “我从来没有求过人,在你面前我什么面子什么身段都不要了!你却这样对我!你收下了我送你的礼物,还送了我玫瑰花,为什么现在要这样对我……” 陈旖萝已经哭得上不来气了,完全不是平日里那副精明干的样子,陈可青觉得心里有什么地方被触碰了一下,忽然伸出胳膊把她搂紧了怀里。 “……” 被他搂在怀里的女孩停止了挣扎和哭泣,四周的人群发出一阵唏嘘后便缓缓散开了。看来明天他估计就要成为这些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哭够了?那去吃饭给你庆祝生日?” “哼!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女孩的声音带着抱怨和兴奋,陈可青不禁有些失神,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怀里的人就是洛樱,抱着她的胳膊也更紧了些…… 第四十五章。孤立。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古云聃缓缓举起了左手,整个赛场顿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和欢呼声。 面前的对手已经趴在地上动弹不得,鲜血从他的头部在白色的赛台上像蛇一样蜿蜒游走。 四周都是红光和蓝光在闪耀,古云聃的右眼其实已经被鲜血挡住了视线,只能隐约看到周围的闪光。这几周以来,他随着皮哥一行人在全国各地辗转,每周他都要经历一场这种生死对抗。 全国有许许多多和Murder一样的地下搏击俱乐部,而他需要做的就是换一个地方,和另一个选手搏斗,然后再换一个地方……周而复始。只是这些对手远没有第一次的对手那么强大,都是从每半年的大赛中淘汰下来的或者是一些不入流的俱乐部成员。 皮哥说,他需要更多的实战经验和历练,要习惯受伤和生死。 一路走来,他已经近乎麻木。他知道,如果稍稍心软,倒在地上的就是他,死去的那个就是他……这些日子,他看到许多跟他年纪相近的少年成为他的对手,最后都被他一一击败,独占赛场所有的掌声和欢呼声。 “失败者是不配享有荣耀和尊严的。” 皮哥的话每次他都会在上台前在脑中重复很多次。也许哪天这句话就会变成报应落在他的头上。 “云聃,你越来越有王者风范了。” 皮哥在一旁眯着眼望着他,抽了一口雪茄。古云聃面无表情地窝在沙发里,钟医生则在一旁为他处理伤口。 “他的身体状况已经到了极限,该休息休息了。” 钟医生一边帮他包扎伤口,一边淡淡地说着。 “啊,也是,他也快一个月没休息过了。从明天开始,你暂时不用参赛了,我派别的人上场,先休息半个月吧。” 古云聃点了点头,觉得头有点痛。这种高强度的比赛已经快要将他的身体掏空,下一场,或者下下一场,自己说不定就会让人一拳打碎全身。 “对了,朵朵呢?她没有一起跟来吗?” “朵朵啊……她一直跟着我们啊,难道没来见你?你的药她每天都让丽姐送来啊。” 皮哥对身后站着的女人使了个眼色。 “估计她还在生我的气吧……” 他叹了口气,觉得头很沉,很快便在沙发上沉沉地睡着了。 --------------------------------------------- “你这些照片哪儿来的?” “是一个知情人给的……” 坐在桌子后面的男人陷入了沉思。洛樱的文章他看了,照片他也看了,但是这件事的牵扯很大,就算是他,也不敢轻易走进这块禁区。 “赵叔叔,有这些东西,还是不行吗?” 洛樱叹了口气,看来单凭自己一个人的努力,是真的不可能揭开这巨大的黑幕了。在这黑暗前,她显得多么的渺小和微弱。 “之前的事情小楠也告诉我了,我很佩服你们俩的勇气……但是单凭这些还是不够的,毕竟……” “我理解,毕竟这是一间杂志社,并不只有我一个人……我只是个实习生,有些事情是我太高估我自己了……” 男人也沉默了。站在对面的女孩就像他当年的自己,一腔热血棱角分明,但是最终还是会在各种历练中变得世故而圆滑。这篇报道他深知影响巨大,一旦刊登出来,这家杂志社也有可能不复存在。 “能不能告诉我,你对这件事为什么这么执着?” “如果没有目睹过整场比赛,或许我还没有现在这么坚定。但是当我看到自己的朋友站上那个赛场的时候,我真的……” 洛樱有些哽咽。 “是为了让他脱离那里吗?” 她点了点头。 “那我可以告诉你,让他一个人出来是有可能的,虽然几率很小。但是……你若是想改变整个地下搏击市场,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就算我改变不了什么,我也不会让那些人一辈子掌握着云聃的人生……” 男人望着面前的女孩,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叹了口气。 “洛樱,我还是希望你不要继续调查下去了……” 从办公室出来以后,洛樱觉得心情很沉重。 本来以为可以获得更多的支持,没想到却让自己彻底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状态。古云聃的电话这几周怎么也打不通了,那所酒吧虽然照常营业,但是皮哥和他周围的人也都不见了踪影。 不能再拖小楠下水了,陈可青她现在也不能找,云聃更是下落不明。现在她只能靠自己孤军奋战。 “我连正式员工都不是,死了估计也不算工伤吧……” 要不就这么算了?洛樱试图催眠自己,结果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也没有成功。当初自己贸然闯进雾谷,给那么多人带来了困扰和麻烦,现在自己要是再这样坚持,只怕会连累到更多的人。 尽管这么想着,在夜幕降临之后,她还是一个人拿着相机去到了酒吧所在的城北。 --------------------------------------------------------- 城北是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地区,灯红酒绿,霓虹闪烁。街边全是各种食肆和酒吧KTV,许多人都靠蛰伏在这片黑暗中生存着。 当了记者因为时常需要出去采访,洛樱路痴的毛病也好了不少。她凭记忆走到了当初和赵小楠一同停车的地方。在穿过一片昏暗的巷子以后,眼前豁然出现了一块巨大的空地,但是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 这片空地周围都是老式的家属楼,楼里的灯光大部分都没有亮,估计都没有什么人。她走到了那栋看起来已经荒废了很久的小楼,依稀记得这里是赛场的入口。 小楼门口已经没有了人,看起来破败不堪。谁又能想到,这样的一个破地方下面会有一个那么宏大的赛场呢?那日的尖叫声,欢呼声,仿佛还在从地下传来。洛樱定了定神,掏出小电筒,开始往里面走去。 这栋小楼外表看似废弃很久,里面却好像被精心改造过。几只耗子从洛樱脚边跑了过去,吓得她尖叫一声,手电都掉到了地上。 “谁在里面!” 外面忽然传来了声音,洛樱暗自道声不好,赶紧捡起电筒往更深的里面跑去,外面的脚步声似乎也越来越近了。 “完蛋了完蛋了……” 洛樱恨死了刚才的几只耗子,手电筒能照到的范围很窄,除了往里跑,她似乎别无选择。不知道跑了多久,她感觉脚下忽然被重重地绊了一下,随后狠狠撞到了对面的墙上,疼得她头晕眼花。她揉了揉撞得生疼的脸,赫然发现这已经是路的尽头了。情急之下她扫到地上有一个凸起的铁把手,这应该就是那个地下通道的入口了! 她把电筒叼在口中,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地上那扇门却纹丝不动。杂乱的脚步声也越来越大越来越重,她摒住了呼吸…… “是谁在那儿!” 几道电筒的强光射了过来,刺得她睁不开眼。她看到四五个男人已经完全堵住了面前的路。 “怎么又是你这个女人,上次皮哥都放过你了,你他妈还来送死?” 一个男人蹲下来掰过她的脸,洛樱厌恶地挣开了。 “我只是迷路了走到这里而已,你们不追我我能进来吗?” 连洛樱自己都觉得是在垂死挣扎,她扶着身后的墙站了起来。这次看来是真逃不掉了。 “哼,迷路?你脖子上挂的是什么?你是不是记者?” 另一个男人吼了起来。“你知不知道到这儿来的记者,最后都去了哪儿?” “呵呵,他们去了哪儿我不知道,但是我才不会怕你们。” 洛樱从衣兜里掏出了手机,现在她只能赌一把了。 “从我进来开始我的电话一直就是通话状态,现在你们的所有话都已经被录了音,如果我出了什么事情,电话那头的人马上就会报警!”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似乎愣住了,几个人小声耳语着什么。洛樱警惕地望着他们,只要他们再犹豫一下,她就要马上逃走。 “不好意思,那你恐怕是录不了口供了……” 几个人同时从兜里掏出了什么东西,借着电筒的反光,洛樱看到了几把亮晃晃的匕首!难道今天自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五个男人,自己的挣扎的胜算几乎等于零…… “皮哥有命令,凡是对这里有任何好奇心的人,都不能留下活口!” “滚开!” 洛樱知道自己完全是在做困兽之斗,但是她真的不想死。她突然将手电筒扔出,砸中了最前面的男人的脸,然后摘下脖子上的相机一挥,将另外两个人手中的电筒打落在了地上。她趁着几个人走神的空档,飞速向前撞过去,想从两人中间溜走。 “抓住她!” 刚走出没几步道,洛樱只感觉头皮一紧,被人从后面死死抓住了头发,仰面拖倒在了地上,磕得她后脑勺钻心的疼。眼前忽然寒光一闪,她顿时感觉不妙,刚一侧身,锋利的匕首就划破了她的右胳膊刺到了地上,空气中的血腥味迅速弥漫开来。 几个电筒在慌乱中全被踩碎了,他们处于一个没有窗户的走廊里,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光源。洛樱忍着剧痛滚到了一个不远处的墙角,完全不敢发出任何呼吸声。 “那个丫头死了吗?” “怎么可能死,我根本没扎中她!她一定就在这附近!” 洛樱死死捂住了右肩的伤口,手上湿热的触感越来越明显,看来这伤口不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几个男人商量了一下,紧握着手中的匕首,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摸索着。墙角的少女随着体温的渐渐升高,视线竟然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她居然可以在完全没有任何光线的走廊里清晰地看到五个人的身影,甚至连他们脸上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熟悉的灼热感一阵阵撞击着她的大脑,她觉得自己快要被这股热流烤熟了,连手也感觉不到流出来的血液的温度。 “呵呵……” 黑暗中传来了一声诡异的笑声,五个男人顿时不寒而栗。 “快滚出来!别装神弄鬼的!” 完全没有听到任何逃跑的声音,受伤的女孩根本就不可能已经逃出去,而这诡异的笑声又是怎么回事?一个人想起自己兜里有一个打火机,赶紧打燃了火。 “哇啊!” 五个人同时在火光中看到了一双猩红的眸子。 -------------------------------------------------- “你说什么?他们五个受了重伤,现在全都进了医院?” 皮哥嘴里叼着的烟一下子掉到了面前的啤酒里,他皱起了眉头,挥了挥手,周围的陪酒女郎识趣地全都退了出去。 古云聃只是闷头喝着啤酒,时不时看一眼坐在对面的周朵。 “一群废物……” 独眼男人吼了一声,愤怒地挂断了手机。 “怎么了,皮哥。” 丽姐掏出一支烟给自己点上,望着身边的男人。 “妈的,说老二他们五个在老房子那儿让人给伤了,现在全住进了医院。到底是谁这么大胆赶来砸老子的场子……” “是不是他们在外面得罪了人,被人家寻仇了?” 古云聃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 “寻什么仇啊,说他们身上全是见骨头的抓伤!他们几个的耳朵都让人给抓掉了!操,谁他妈这么狠……老子回去一定要见识见识!” 独眼男人眼里带着凶光,狠狠地说着,一旁的周朵重新给他点了一支烟。 “抓伤……” 古云聃拿着杯子的手顿在了空中,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阿丽,明天我带云聃他们先回去,你等其他几个人完事儿了之后再带他们回来吧。钱什么的你按老规矩就行。” “好的,我知道了。” 男人骂骂咧咧地出去了,把包间的门关得山响。 “我还有事,丽姐,我先走了……” 周朵放下酒杯站了起来。 “朵朵你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得,你们小两口先吵着,我先出去了……” 丽姐笑了笑,识趣地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第四十六章。无援。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我们还有什么需要谈的吗?” 周朵重新坐了下来,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古云聃沉默了一会儿,走过去坐到了她身边。 “那天那么说,是我不对……” “不用道歉什么的,要跟我和好,可以,就一个条件。永远不要再跟那个洛樱有任何瓜葛……” “……” 古云聃低着头,摇晃着酒杯里的冰块。 “罢了,你根本就不想跟我谈……” 她将手中才吸了两口的烟重重地在烟灰缸里摁掉,刚站起来又被拉了回去。 “你非要这样吗……我的事情你全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的是你不是我!” 周朵终于发火,她从一开始就在忍让和包容,可她喜欢的人却并不把她当回事,一次次触犯她的底线。 “我放弃了所有到这里来找你,你却总想着跟一个不可能的人在一起。她与你同甘,我和你共苦,这么长的时间,谁才是真心对你你看不出来么?我和洛樱,你只能选择一个!” “朵朵……” 古云聃望着她的眼睛,再也说不出一句话。这些日子他想了很久也想得很明白。他知道周朵对他的好,但是他对她的感情远不是在洛樱身上的那种……但是周朵比洛樱更需要他,他也没办法丢下她一个人。 “本来以为离开你几天,你就会慢慢想起我的重要,没想到你还是老样子……呵呵……” 周朵苦笑一声,拿起古云聃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径直起身走到了门口。 “等等,” 古云聃也站了起来,叫住了她,“你给我点时间……我回去就跟她说清楚……” “那等你说清楚了再来找我吧……” ------------------------------------------------- 我,我到底是怎么了…… 满身是血的少女卷缩在黑暗的巷子里,呼吸到现在都无法平复。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两手的鲜血,惊恐地想将那些红色的痕迹在墙上地上蹭干净。 她只记得自己在那个废弃的小楼里被五个男人包围,他们带着匕首想要杀死她。她在挣扎的过程中右臂被狠狠划了一刀,但是现在除了满手臂的鲜血和被划了个口子的袖子,她的手臂上根本没有任何伤口! 对,这一定是梦!一定是个梦! 洛樱闭上了眼睛,默数了一百秒,但是睁开眼之后,发现自己依然是在这条黑漆漆的巷子里……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用手拼命抓着自己的头发,眼泪不断从眼睛里流了出来。十个手指甲里全是凝固的血肉,那种恶心的腥味让她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我该怎么办…… 全身上下都是鲜血,天已经亮了起来,不管到哪里她都会引人注目。洛樱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翻出了包里的手机,上面有无数个未接来电,除了认识的那几个还有许多陌生的号码。 手机的电量槽已经空了,在她出神的空档忽然振动了起来,洛樱握着手机全身都在颤抖。上面的来电提示显示的是洛哲,她定了定神,按了接听键…… “姐!你在哪儿?家里来了好多警察,都说是来调查你的信息的,你千万……” 洛樱刚想回答,电话在振动一下之后,彻底关机。 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 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警察为什么会去我家……她努力在脑中回想,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在恐惧之后,她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现在她最该做的就是离开这里。 洛樱沿着小巷子穿进了一个小区里,小区院子里晾晒着一些衣裤。她走到一个不起眼的墙角边,在那个角落里的水龙头旁清洗干净了自己手和脸,然后偷偷拿走了一件衣服一条裤子换上。 衣服有点大还有点湿润,这些都顾不得了。那些带血的衣裤被她扔进了小巷子里的垃圾桶里。 现在是上班的时间,街上都是行色匆匆的上班族们。她现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倘若回家,说不定就会被警察抓住,那自己辛苦调查的事情说不定就会全部暴露出去,这无疑会给她周围的人带来灭顶之灾;倘若不回去,自己说不定哪天就会看到贴着自己照片的通缉令,那就彻底说不清了…… 洛樱在街头游荡了很久,第一次被这种孤立无援的感觉所笼罩。自己还真是冲动妄为,若是昨晚上自己没有去到那栋小楼,没有遇到那五个人,现在说不定自己还在家里安安稳稳地睡觉呢…… 针孔…… 洛樱忽然望见自己左手手肘处的小小针眼。从上次被钟医生注射某种东西之后,她就总觉得身体变得很奇怪。昨天晚上,自己肯定是受了伤的,但是那个伤口居然在今天早上奇迹般的不见了!而这个这么小的针孔,到现在还留着一个痕迹。 他到底给我注射了什么? “我对其他的都没兴趣,不过,我一直对你都很感兴趣哟!” 钟医生仿佛又出现在了她的眼前,那种玩味的笑容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 门口的保安看了一眼陈可青递过来的工作牌。 “这个姑娘,好像有两三天都没来过了……” “是吗,那谢谢你了……” 陈可青拿回了洛樱的工作牌,心中越来越沮丧了。两天前他接到了洛哲的电话,说很多警察到他家调查洛樱的事情,具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透露,只是说跟洛樱有重大关系。现在洛樱已经失踪了两天,她完全没有跟家里和学校里的人联系过。 这两天他只要一有空就会拿着洛樱的工作牌到处去询问,现在杂志社的保安也说洛樱没有来过,他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了…… “唉,你你你你你,是不是那个陈可青!”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女孩的声音,陈可青转过了头。 “你知不知道洛樱去了哪里?急死了我都!” 女孩圆圆的脸上满是焦急的神情,额头上也起了不少痘痘。陈可青想起来她好像是洛樱的朋友。 “你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吗?我们找了她两天,但是没有任何线索……” 听到这话,女孩重重叹了口气,忽然抬起了头,仿佛想到了什么…… “前几天公安局的人来过我们杂志社找她,还拿着她的相机!她该不会一个人……” “她怎么了!” 陈可青顿时紧张了起来。 “以后在跟你说,快走!” 赵小楠迅速掏出车钥匙,让陈可青上了车。 红色小迷你一路疾驰,直奔城北,赵小楠咬着牙一路上连闯三个红灯,在最短的时间内到了目的地。 但是那条进到里面的巷子已经被黄色的警戒线封住了。 “请问一下,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小楠跑过去问站在一旁的警察。 “这里发生了命案,我们现在正在封锁调查。请你们退后,这里不能进去。” “是什么命案?凶手呢?伤者呢?” 赵小楠和陈可青的心脏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现在案子还在调查阶段,我们不方便回答……” 一看那警察铁青个脸,陈可青本想再追问几句,结果被赵小楠拉走了。 “坏了……该不会是阿樱遇到什么事情了吧?我记得当时看到的那个相机上面还带着血迹呢!哎呀……这可怎办……” 赵小楠急得团团转,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阿樱不会有事的!” 陈可青安慰着她,但是自己心里也没了底。“洛哲说他打通过阿樱的电话,虽然那头什么都没说,但是,她肯定还活着!” “真的吗?” 赵小楠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些下来,“都怪我!如果不是当初我非要把她拉进来,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唉……” “你们到底干了什么事?为什么阿樱会遇到危险?” 陈可青急了起来。倘若自己早点跟她解释清楚,早点回到她的身边,她就不会遇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危险了。 “算了算了,都告诉你吧……” 赵小楠眼看再也瞒不过了,只好一五一十将她们去地下搏击场采集线索的事情告诉了陈可青。她抬头瞄了他一眼,发现他铁青着脸,眉头蹙得紧紧的。在听她说完一切之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还是这么任性,这么危险的事情,她居然……” 跟她分开了这么久,没想到她的个性还真是愈加犀利了。她的无畏和坚韧,估计许多男人都比不了吧,不过这也正是他喜欢她的原因…… “我们继续去找找吧……她那么要强,一定不会随随便便就死了……” 陈可青拍了拍赵小楠的肩膀,赵小楠点了点头,跟他商量了一下便分头去打探洛樱的下落。 ---------------------------------------------------------- 洛樱将包里的钱都倒了出来,几个钢镚不听话地滚了老远,她急忙追过去捡了回来。这是她最后的家当了——二十块五毛。 她东躲西藏地过了三四天,等警察对这一片区的排查基本结束之后,便在酒吧对面的一栋楼的楼道拐角藏身。每天晚上六点以后,便到酒吧对面的巷子里等着,观察着酒吧门口进出的人们。 钟医生这几天据说休假去了,并没有在医院,那他极有可能去找了皮哥他们。她一定要弄清楚这些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连续守了好几天,依旧一无所获,身上的钱也快用光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不过倘若有一点点希望,她都不会放弃。 肚子忽然咕咕叫了起来,每次这种时候这肚子都这么不争气!她嘟哝了几句,赶紧跑到附近的小便利店里买了一个面包便匆匆离开。 每天都只有一顿的生活让她一做梦就会梦到肉,手里捧着的面包似乎也开始散发着阵阵肉的香味。洛樱一阵狼吞虎咽,还没走到她平时蹲点的地方,面包就已经被吃了个精光。 “洛樱?” 洛樱抹了抹嘴,一抬头,就看见了她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现在的自己狼狈成这样,真相找个地方钻进去,偏偏还被她逮了个正着!她赶忙转过身,撒开腿就跑。 “唉,你别跑,你站住!” 陈旖萝喊了一声,飞快地追了过去。 第四十七章。谅解。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两个女孩就在街道上上演着猫捉耗子的追逐游戏。洛樱好几天都没有吃饱,体力已经渐渐有点不支,陈旖萝虽然穿着高跟鞋,但是跑起来速度却非常快。 当洛樱试图钻进一条小巷子甩掉她的时候,却被她在巷子的另一头拦住了。 “你,你跑什么……” 陈旖萝已经顾不得形象,将脚上的白色高跟鞋脱了下来,只穿着丝袜站在地上。 “谁叫你追我……” 洛樱已经跑得上不来气,反正已经被她抓住了,索性暂时停下来歇口气。 陈旖萝走到她身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你多少天没洗澡了,一股怪味儿……还有,为什么云姨告诉我,说最近警方在找你?” “这不关你的事,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了……” 自己看来要再跑一次了,被她撞见以后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洛樱悄悄往后腿了几步,刚一转身,就被她识破,陈旖萝一把就抓住了她的小挎包的带子。 挎包冷不丁地掉到了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洛樱赶紧蹲下身去,慌乱地收拾起来。 “啊,对不起……” 陈旖萝也蹲下身去帮她捡,她忽然发现地上有一个信封,便好奇地抽出了里面的东西。 “这是……” 刚看到照片的内容,她就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洛樱一把将她手中的信封夺了回来。 “这些照片是什么东西,你快告诉我!” 陈旖萝想把信封重新抢回来,两个女孩就在地上这么抓扯了起来,洛樱蜷在地上将信封死死护在了怀里。 “不能给你……这东西关系着很多条人命……” 跟她争抢的手一下子停住了。 “是你挖到的新闻吗?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对不起,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我不想把你也拉下水……” 听到她的话,陈旖萝不由得一愣。 “怎么就危险了啊,当初咱俩不认识的时候不是无话不谈吗?为什么现在认识了反而变得生疏了呢?” 洛樱没有回答,只是快速地将地上的东西都装进了小挎包里。 “噢,你一定是因为陈可青的事情对吗?你该不会是因为我跟他在一起了,所以才这么排斥我吧?其实那天我早就看出了,你们俩以前肯定有过什么……” “我跟他有过什么都不重要了……” 洛樱头也不抬地打断了她的话,“他过得好就足够了。今天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你这人怎么这么顽固啊?我都答应你了不会告诉别人了,你就不能告诉我关于这些照片的信息吗?如果你不说,那我就自己去查!” 陈旖萝急了,叉着腰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闹够了没有!这件事情如果你参与,说不定会毁了你和你现在的生活。” 洛樱觉得自己快要爆发了,面前这个女孩,跟自己真的是太相似了,也难怪可青会选择跟她在一起。 陈旖萝沉默了好一会儿。 “那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你还要这样躲多久……” “我也不知道,” 洛樱挠了挠头,“至少要等到我想知道的事情都浮出水面为止。” 对面的女孩咬了咬嘴唇,从包里翻出自己的钱包,把里面的钱和卡都拿了出来放到洛樱手中。洛樱惊讶地看着她。 “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问了,不过我相信我第一次认识的洛樱。卡的密码是六个七,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就打我的电话……现在估计警方还不知道我认识你,所以我还可以帮你一段时间……” 她掏出一支笔,卡背后写上了她的电话。 “谢谢,这些钱我会还给你的……” 洛樱复杂地望了她一眼,将东西小心地放进包里之后就匆匆离开了,陈旖萝也没有再追过来。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情敌现在居然会是自己的救命稻草。 ---------------------------------------------------- 洛樱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古云聃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强烈了。 刚随皮哥回到酒吧,就听说送到医院的五个人全都死了,而最近时常有警察进入酒吧进行盘问,事情似乎开始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 “你在担心她吗?” 周朵走过来坐在了他身边,他迅速把电话收好。 “不用藏了,我猜也是。不过你都答应我了,我还是会相信你的。” “她现在生死未卜,我又怎么跟她说……” 古云聃觉得心中烦躁,却又毫无头绪。这些天,那双血红的眸子时常出现在他的梦中,他脖子上的伤也开始变得灼热。 “警察不是都在找她了嘛?不过我听说,她还活着的几率很小了,那个走廊里,到处都是她的血呢……听说前几天还在一个垃圾桶里发现了她的血衣……” “不会的,她绝对不可能死了,我觉得她就在这附近……” “附近?你是说尸体么?” 古云聃那狠狠瞪了她一眼,周朵只是笑着吸了一口烟。 “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 周朵将嘴凑到古云聃耳边。 “老二他们五个人死的方式,可是和古叔叔一样哟……” 古云聃的瞳孔瞬间扩大。 “你瞎说什么!” “我可没有瞎说……” 周朵瘪瘪嘴,脸上都是嘲讽,“我跟皮哥他们一起去的太平间,那七孔流血的死相我一看就知道。啧啧,那身上的抓伤,可真是吓人呐……不过据说是送去医院几个小时之后再死的,那家医院貌似是以失血过多来判定的死因……” “难道是他……” 古云聃眼中的光瞬间变得寒冷起来。一想到那个人,他就恨得咬牙切齿,也就只有他,有能力为了洛樱干那么疯狂的事情。 “如果是陈可青,那阿樱应该没有事了……” “那可不一定……” 周朵慢悠悠地吐出一个烟圈,完全无视古云聃的目光。 “说不定他找到你的阿樱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只有至亲的人的鲜血,才能够激发他身上的狼毒。不然当初古叔叔也不会用那么阴险歹毒的方法了,加上前几天正好也是农历十五……” “你够了!” 古云聃不想再听,大步走了出去。 -------------------------------------------------- “你来了啊。” 洛哲一脸的悲伤和疲惫,陈可青刚走进屋子,就感到巨大的压抑笼罩了过来。洛樱的父母坐在客厅里看着新闻,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看到他来了也只是点了点头。 陈可青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们,便去了洛樱的屋子里。 里面有些凌乱,就像她刚起床之后的样子,空气中满满的都是她的气味。 “哥,我想跟你谈谈……” 洛哲走了进来,小心地掩上了门。 “怎么了?” 陈可青看着他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心里也很难受。 “他们说……他们说姐姐很有可能……也遇害了……” 洛哲拼命压抑着悲伤,虽然平时洛樱对他总是爱理不理的,但是他对洛樱的感情却非常得深。 “不会的,阿樱她才不会那么随便就死掉。” 陈可青走过去揉了揉他的头发,他和洛樱有着相似的味道。 “我听说,其他五个男人都死了……现场到处都是血,还有许多是姐姐的血……她一个女孩子,还有多少生还的机会……” 洛哲终于说不下去了,蹲下身哭了起来,他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让外面的父母听见。陈可青觉得心里一阵绞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面前的少年。 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洛樱并没有死。 洛樱屋里的一切都和他当初看到的一切一样,他不敢想象如果她不在了,自己该如何在这座城市生活下去…… “电脑……” 陈可青想到了什么,坐到书桌前,将洛樱的电脑打开。 “洛哲,你知不知道阿樱电脑的密码是多少?” 洛哲摇了摇头。 “姐姐电脑平时都不让我们碰的……你试试她生日什么的吧……” 陈可青皱着眉,试了好几组数字,但是都不对。连续多次输错,密码框下面忽然弹出了一小行提示: “初见。” 这个初见是个什么东西……他在脑中思索了很久,隐约想到了什么,在密码框里输入六个数字,接着电脑跳转到了桌面。 原来,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他心里闪过一丝欣喜。 电脑桌面上乱七八糟地放着许多文件夹,陈可青点进了那个叫“M资料”的文件夹里面。 “天哪……” 洛哲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文件夹里都是一张张照片,照片上都是浑身是血全身淤青的濒死少年,备注中都写着这些少年的名字和年龄……除了这些触目惊心的照片,里面还有多篇文档,都是一些曾经对Murder酒吧的报道还有洛樱自己写的调查报告…… “姐姐难道是因为知道了这些东西,所以被人……” “可能是……当初你不是还告诉我发现了一个带血的相机吗?阿樱可能是想去到那里找到更多的线索,结果才遇到了那几个人……” 陈可青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整理了一下思绪。 “阿哲,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姐姐找回来。你现在只要照顾好你爸妈就好……” “可是……” “没有可是……今天你看到的一切,不要告诉任何人……” 面前的少年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 “你是说,那五个人的死因,都是因为毒素?” 老人皱起了眉头,窗外的雨已经连续下了两天,他的风湿也发作了,现在关节正疼得厉害。 “这件事情,和之前一样做好保密工作。还有,阿樱现在找到了吗?” 十几分钟之后,老人挂断了电话,长长叹了一口气。 “阿樱发生什么事了?最近阿哲给我打电话总是一副要哭了的口气……” 老人望着妻子端过来的饭菜,疲惫地摆了摆手。 “我也不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不过听他们的口气,似乎很严重……过些天我可能要过去一趟……” 这个鬼天气,只要稍微挪动一下,关节缝就钻心的疼。阿樱已经失踪了快一个星期,生死未卜,老人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强烈。 “你说,会是可青干的吗……” “不会……如果是可青干的,那为什么阿樱完全跟周围的人没有任何联系?况且阿哲还告诉我,说可青前些日子一直都是在学校里训练……” 屋里的人都叹了口气。 “我明天去涌泉寺,给阿樱求个平安符吧……顺便问问方丈该怎么办……” 第四十八章。夹缝。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洛樱蜷缩在墙角,打了个哈切。 又下雨了,真是讨厌。 她喃喃自语,这么长时间的蹲守,她的耐心都快一点点磨得没有了。前些日子他看到古云聃和周朵都已经回到了酒吧,但是钟医生却并没有和他们在一起。 有好几次,她差一点就被古云聃发现了,不过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怕是站在他面前,他都认不出来了吧? 洛樱喝了一口怀里的豆浆。上次陈旖萝给她的钱还有很多,那张卡她还没动过,除了吃饭喝水她几乎没有任何开销。她无数次想过找个酒店好好洗个澡睡一觉,但是又怕在梦中就被破门而入的人抓走。 这日子还真是纠结…… 酒吧门口忽然停了一辆出租车,洛樱赶紧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聚精会神地看着从出租车上下来的人。 “怎么是他……” 洛樱顿时觉得心脏提到了嗓子眼。那个人没有撑伞,穿着一件蓝色的衬衫和牛仔裤,头发有些蓬乱,他左右看了看,径直走进了面前的酒吧。 “他到这里来干什么……” 她不禁有些懊恼。自己费尽心机躲了这么久,就是希望将这件事所影响的人降到最少,现在他居然自己淌进了这滩浑水…… ------------------------------------------------------------ “你找谁,你不能进去……” 几个穿西装的男人围了过来,试图将陈可青推出去,他敏捷地绕过他们,径直往里走。 “哟,我说谁这么大胆子……原来是我们的锦标赛冠军啊……” 周朵鬼魅一般站在了他的面前,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陈可青看了她五秒钟,才认出了她是谁。 “周朵?你怎么在这儿?” 面前这个妖冶的少女,和当初那个清秀寡淡的少女判若两人。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 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周朵挥挥手,让他们都散开。 “我不想跟你废话,不管你们这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请你们马上把阿樱交出来!” 少年厉声喝道。 面前的少女微微一愣,蹙起了眉头。 “她不在这里。” 一个男孩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这是古云聃来到这个城市以后,第一次这么站在陈可青的面前。两人差不多高度,在相聚大约一米的位置对峙着。 陈可青心中有些惊讶。这个曾经胆小又懦弱的古云聃,现在从里到外都透出一股强大的气场。仅剩的那只右眼,也带着不可名状的锋芒。看来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已经蜕变成了另一个人。 “不在这里?你觉得我会相信?倘若不是为了你才以身犯险,她今天就不会音信全无!” “我没有必要骗你。阿樱她没有来过……” 古云聃皱起了眉头。他说阿樱为了他以身犯险是什么意思?难道事情并不是周朵说的那样,并不是陈可青带走了洛樱…… “谁在这里放肆!” 酒吧里忽然回荡起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所有人都转过了头。只见一个独眼男人和一个穿着妖娆的女人从吧台后面走了出来。 “没什么事,我跟他说完就让他走。” 叫皮哥的独眼男人并没有听古云聃的解释,而是绕到了他前面,细细打量着陈可青。那只布满血色的独眼里忽然迸射出光来。 “你……” 男人望着面前英俊的少年,似乎陷入了沉思。 “哦……你就是那个陈可青对吗?那个锦标赛的冠军?你到这里有何贵干啊?” 陈可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找人。” “找人?难道是那个叫洛樱的小丫头?” “你知道还不放了她!” 见面前的少年有些恼怒,独眼男人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 “小子,有胆子,你还是第一个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人。那个小丫头我们也在找,不过她不在这里……” “那打扰了……” 陈可青越过面前的男人,看了古云聃一眼,掉头就走。周围的人想围过去拦住他,被皮哥拦住了。 “这小子还真有点意思……” 皮哥使劲吸了一口手中的烟,一回头就看到古云聃恨恨的眼神。 “这个陈可青是你什么人?” 独眼男人喷了一口烟雾在古云聃的脸上,少年的神色丝毫未变。 “仇人……” ------------------------------------------------------- 见陈可青进去了那么久都没有出来,洛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个家伙总说自己冲动任性,结果他也被自己传染了吗?这种地方他居然说闯就闯进去了。 洛樱刚想穿过街过去找他,一双大手忽然从后面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拉回了巷子里。 “嘘……” 男人在她身边小声道,洛樱停止了挣扎。他指了指前面,少女转过头,便看见陈可青从酒吧里走了出来,拦了一辆车离开了。 “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还真成个臭丫头了……” 男人皱起了眉,夸张地在鼻子前扇了扇。 “还不都是因为你!” 洛樱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如果她有狼王的力量,一定把面前这个男人的脑袋拧下来踢飞。 “我又怎么了嘛……” 男人苦笑,试图掰开她的手,却发现她的力量出奇的大,不由得暗暗惊讶。他撩开她左手的袖子,发现那个针眼居然还在那里。 “这么多天了,这个针孔一直没有消掉吗?” “你到底给我打的什么药?!为什么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洛樱甩开了他的衣领,男人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你的意思是,我给你注射的东西影响了你的记忆?” 他拖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似乎药液的功效在朝着他所不知道的方向发展,到底要不要提前采取措施…… 面前的少女蓬头垢面,正在来回踱步发着火。他心中不禁有些担忧。 一回到这座城市他就去了医院,调取了那五个人的病例。五个人在送往医院几个小时之后就迅速毒发死了,毒液都是通过他们身上的皮肤和伤口渗入。而那些毒素,和之前那个叫陈可青的少年血液中的毒素一模一样。 “你知道那五个人死了吗?” “死了?!” 洛樱停止了发牢骚,吃惊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这些日子她也有留心各种新闻,但是并没有电视或者杂志报导那天晚上的事情……她除了对自己满手的血迹有印象之外,对其他的事情根本一无所知。 “是你干的吗?” 面对男人的发问,洛樱只能拼命的摇头。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我不知道!” 洛樱痛苦地抱着头蹲到了地上,身体瑟瑟发抖。怎么可能,自己怎么可能杀人。可是看他的眼神,又不像是在开玩笑……难怪这些天警察在到处找她,原来真的是把她当成了凶手! “该死,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少女拼命捶打着自己的头,钟医生赶紧走过去抓住了她的手。 “我只是问问,没说是你干的啊……你不要这么激动……” “钟文远!你他妈到底给我打的什么东西!” 洛樱忽然挣脱了他的手,将他重重地按在了地上,他的头“砰”的一声撞在水泥地上,不动弹了。 “你他妈别装死!你给我起来!” 洛樱已经急红了眼,抓着他的衣领疯狂地摇着,手中的男人就像是个散掉的木偶,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 “阿樱……” 街对面的酒吧门口,古云聃目睹了刚才的一幕,飞快地朝街对面跑去,洛樱一转头便看到了他,匆忙地扔下手中的男人就跑。 “钟医生,钟医生……” 古云聃刚喊了几声,面前的男人痛苦地按着后脑勺坐了起来。 “你……你是装的啊……” “我能不装吗?你要是不过来估计她立马就会杀了我……” 钟医生一副呲牙咧嘴的样子,脑袋被重重磕了一下,现在眼前还有星星在转。古云聃急忙起身追过去,却再也看不到洛樱的身影。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古云聃折回了巷子里,男人正站在那里整理着衣服裤子。 “你女朋友下手太狠了……你要再晚来一会儿,估计我就得跟那个陈可青一样颅骨全碎咯……” “你说什么!你认识陈可青?” 古云聃走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勒得他快喘不过气来。面前的少年怒目圆睁,那只白色的眸子爬满了红色的血丝,看起来尤为恐怖。 “你们……你们难道不认识吗?快松开我……” 钟医生使劲挣扎了几下才从少年的拳头中逃脱,扶着墙咳嗽了起来。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古云聃的脸上迅速结了一层霜,周围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 ------------------------------------------------------ 面前的啤酒罐子已经全空了。 古云聃却觉得自己一点醉意都没有。他早就知道陈可青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知道他甚至还在洛樱的身边生活着,尽管身上背负着杀父之仇,他都从来没有质问过洛樱。他从头到尾都认为他们只是在这座城市偶然相遇…… 他曾经还幻想过,陈可青活着,自己至少还有机会光明正大地打败他、羞辱他,将洛樱永远从他身边抢走,现在看来,这一切就像痴人说梦。 原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计划好了的……陈可青杀了他的父亲,假装坠崖,再由洛樱救走他……一切的计划都这么完美,都这么天衣无缝,甚至可以说自己现在的境遇,也是他们那群人间接造成的。洛樱早就做出了选择,一开始就不是他。她可以把受伤的他扔在山顶,将快要死掉的陈可青送到医院,不眠不休地照顾了那么久,还为他开启了新的生活的大门,而他从头到尾都只能独自忍受所有的伤害和痛楚…… “这不公平!” 他仰天大喊了一声,有什么东西紧紧地堵在了胸口,他觉得自己就快要窒息。长久以来一直支撑着他的火苗,似乎就在不久之前,被人残忍的熄灭了。 她的温柔,她的善良,她的体谅,原来都是施舍…… 失望和痛苦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发了疯似的踩踏着地上的啤酒罐。 远处的三个人一直默默看着这一切。 “钟医生,你这样做,云聃他肯定会崩溃的……” 周朵望着远处的古云聃,再也不能淡定地在一旁观看,刚准备走过去,便被丽姐一把拉了回来。 “怕什么。这点儿猛药都受不了,还配在这儿混吗?” 丽姐笑了起来,猩红的嘴唇在路灯下显得分外妖艳。 “我说的只是事实而已……况且他和洛樱走得太近,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钟医生抬起手揉着后脑勺,下午被磕的那一下,到现在都还隐隐作痛。 “可是……” “别可是了,我们这不是帮你让他下决心吗?你瞧他今天看到那丫头失魂落魄的样子,你觉得他会完成跟你的约定?” 丽姐的话让周朵彻底陷入了沉默。她默默地望着在那里拼命嘶喊的少年,心如刀绞。 “洛樱就是他心里生根的毒瘤……如果不替他剜去,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丽姐说罢,拍了拍周朵的肩膀。 第四十九章。陷阱。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自从上次生日的事情之后,陈旖萝明显感觉陈可青对她的态度缓和了许多,今天他居然会主动约自己出来逛街,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你今天居然主动约我出来,终于想通了?” 走了一道,陈可青一句话都没有说,陈旖萝觉得有点尴尬,自己还是主动缓解这样的气氛吧。 “我今天约你出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帮忙?” 陈旖萝心里有些生气。原来他并不是想通了要和自己交往,而是有求于她。 陈可青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复杂。 “我知道你家的人脉关系什么的比较广,想请你帮我找找洛樱……” “陈可青你有没有搞错?你约我出来就是为了让我帮你找别的女人?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陈旖萝撅着嘴,狠狠在他肩膀锤了一拳,心中又有些奇怪,难道打从上次见到洛樱之后她就没有跟别人联系过?她难道还在外面漂着? “我知道我的要求有些过分……” 少年望着她,眼中竟然带着一丝哀求。 “我们已经找了她一个星期了,但是完全没有任何消息……” “要我帮你找,可以!那你告诉我,她是你什么人?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女孩有点恼羞成怒。这分明就是对她的一种羞辱! “她是我最重要的人……” “……” 本来以为他还会解释或者掩饰一下,没想到他的回答居然这么直接,陈旖萝现在觉得自己生气都有点找不到方向……他们两人的关系她早就看出来了,只是没有想到洛樱在他心中分量会这么重。她有点不甘心。 “只要你答应帮我找到她,你的任何要求我都答应……” 陈旖萝抬头看着他,他笃定的眼神令她万分失落。这么骄傲的他,居然也会为一个人放下所有的矜持和身段…… “她对你就那么重要?你不怕我的要求是你永远离开她?” “不管我离不离开她,她对我都很重要……” “你……” 陈旖萝已经彻底不知道如何反驳他了。他就是自己的克星!不过他越是这样,越激起她的占有欲。 “好,我答应你。” 她大喊了一声,像下了很大的决心。 “条件就是,在我甩掉你之前,你都是我的。如果她回来了,你也绝对不可以回到她的身边!” 陈可青愣了一下,女孩嫉妒又愤怒的眼神让他苦笑了一声,旋即点了点头。 ---------------------------------------------------------- “你说,这些就是周朵给古云聃吃的药方子?” 钟医生从一堆纸中抬起了头。他的专业是西医,从入学第一天起被灌输的思想就是中医不可信,纸上这些奇奇怪怪的药材,他怎么看都不觉得像个有效的东西。 “不信?要不叫周朵来给你讲讲?” 皮哥翘起了二郎腿,点了一根烟。 如果不是亲自给古云聃做了一套系统的检查,他也是根本不会相信的。国外一般都是通过服用一些兴奋剂和酮类物质来在赛前改善运动员的体质和精神力,但是作用效果很短,服用之后都会带有极大的副作用,而古云聃居然可以通过长期服用中药来改善体质,并且不与他体内的奇怪抗体产生反应……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听说那小子小时候受过很重的伤,那只眼睛还有脖子上的伤都是那时候弄的。这个叫周朵的小丫头从小就跟他母亲学医,对他的身体自然一清二楚……有时候,你也别太执着你的西医了,老祖宗留下来的,好东西多的是……” 皮哥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 “你这么大方把这方子给我,是又有什么要求了吧?” “不愧是钟医生,我就喜欢你的直接……” 独眼男人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张卡递给他。钟医生皱着眉头,并没有马上接过来。 “你替我研究研究这药,可不可以给古云聃以外的人用?那小丫头告诉我这药很烈,是古云聃从小喝到大的,其他人喝了受不了。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唬我。除此之外……我还想问问钟医生你一件事……” “什么事?” 这男人又在打什么算盘……钟医生心中生出一阵厌恶。皮哥挥了挥手,让屋里的其他人都出去。 见只剩钟医生一个人了,皮哥才缓缓把头凑到了他耳边。 “我想要那个陈可青……你觉得怎么样?” 钟医生眉头皱得更紧了。 “皮哥你在开玩笑吗?怎么可能?他现在风头正劲,怎么可能来……” “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独眼男人对着钟医生喷出了一口烟,将烟头在一旁的玻璃烟灰缸中掐灭。那只仅剩的右眼里全是贪婪的光。 “颅骨摔碎,全身骨折,居然在没有输一滴血的情况下,在仅仅一周的时间内就苏醒了……钟医生,你说,这算不算医学奇迹呢?” “你怎么知道……” 看来这个男人在这座城市,真的是无所不能。 “古云聃的体质是靠后天改造,而这个叫陈可青的小子,怕是天生就有这等厉害的本事……钟医生,你说我要是把他留下了,怕是再也不用每年费心去寻找苗子了吧?” “那你觉得你留得住他么?他会放弃自己大好的前程,跟你过这种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生活?他不像古云聃,不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遇到了你,也没有软肋在你手上……” “把柄?软肋?哈哈哈,我最擅长的事情不就是发掘这些么?” 钟医生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一口气喝干了面前的啤酒。他不知道自己预谋了那么久的事情是不是已经被他知道了,如果真的已经败露,自己又该如何将接下来的戏演下去…… 他的棋子,能不能走到他所预想的格局,他自己也不清楚。 ----------------------------------------------------- 洛樱在上次遇见钟医生之后,终于找了个地方好好收拾了自己一番。洗了澡换了新衣服的感觉就像是脱胎换骨了一番。 这些日子她穿梭于巷里坊间,零零碎碎地收集到了一些关于Murder酒吧还有皮哥的信息,只是这些信息都少得可怜,完全就是杯水车薪。 到底还要不要去Murder门口守着?还是直接进去跟里面的顾客交谈?不行不行,皮哥他们都已经认识她了,自己再进去真的就是自投罗网。不过如果被关起来,说不定能够搜集到更多的资料,但是自己还能有命出来么? 心里的几个小人吵了起来,洛樱觉得烦躁不堪。 这么长的时间没有联系过朋友和家人,他们会不会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现在她唯一知道的,就是那天晚上的五个男人,都已经死在了华津医院…… “难道……他们真的是我杀的么……” 洛樱已经连续做了好几个晚上的噩梦,梦见被抓得血肉模糊的人一直跟着她,那浓重的血腥味在梦中竟然也异常的真实。她望着自己的手,仿佛上面还留着当日的血迹。 她定了定神,走出了小旅馆。 洛樱在附近的一个小报亭里买了一张电话卡上到手机上,然后走到了她平常蹲守的那个小巷子里。 夜幕降临,这一天又这么过去了,似乎又会一无所获…… 最近附近道路上小吃摊全被撵到了小巷子外面,有了这些小吃摊的掩护,洛樱也能更安心地监视着酒吧的情况。 “小姑娘,你怎么老蹲在在这儿……” 旁边卖关东煮的大哥每次都会跟她打招呼,但是她都不回答。现在多一个人认识她,就多一份危险。 “问了你这么多次你都不说话,你是不是哑巴啊?这个给你……” 大哥拿过一串冒着热气的鱼丸给她。洛樱咽了口唾沫,摇了摇头。 “给你你就吃嘛……看你也挺可怜的……” 大哥热情地把鱼丸塞到了她手里,她拒绝不过,只好拿在了手里。 酒吧和平常似乎也没什么不同……洛樱一边吃着鱼丸一边打了个哈切,然后顺手把竹签扔在了一边。 “小姑娘,吃剩了的签子给我啊,别乱扔,不然附近那个扫地的老太婆又要骂我了……” 大哥忙着给面前的顾客装东西,头也不回地对她说。 洛樱别过头,用手摸索着刚才被扔到一边的竹签,忽然发现地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她用手机照亮了身旁的地面,发现水泥地上被人用黑色的水笔写了几个字: 皮哥要抓陈可青。 洛樱一惊,这是什么时候写上去的?这行字很明显是专门写给她看的,看来那个人知道她每天会来这里。皮哥为什么要抓陈可青?他们两个也就见过一面啊…… “难道是钟医生把可青的秘密告诉了皮哥……” 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皮哥就是打算将可青当做另一个赚钱机器了……他是狼王,有着异于常人的力量和敏捷,无疑是地下搏击的最好人选…… 洛樱站了起来,急得团团转,现在她该怎么办……忽然她看见对面的酒吧好像有了些动静,只见皮哥和一个妖冶的女人从酒吧里走了出来,身后还跟了几个人。皮哥跟他们耳语了几句,便拦住一辆出租车走了。那个女人则和身后的人说了些什么,便朝着和出租车离开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要去干什么…… 洛樱心里也拿不定主意了,是继续在这里等还是跟着她?今天这行字出现在这里,肯定背后有什么阴谋。她脑中灵光一闪,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大哥,我能不能把你的包放在你这里?” 她取下了自己一直挎着的小挎包,一旁的男人瞪大了眼看着她。 “原来你不是哑巴啊?” 洛樱咬咬牙,她现在只能相信面前这个男人了。 “我把我的包放在你这里,过一会儿会有一个女孩替我拿这个包,你给她就行……” 她掏出一张一百的人民币连同包一起塞到了男人手里。 “包我可以帮你,这钱我不能收……” 男人想拒绝,却被洛樱一把抢过钱塞进了他面前收钱的纸盒里。洛樱焦急地望了望那边的女人,她已经快走到拐角的地方了。 “你就收下吧,就这样!大哥谢谢你了!” 洛樱将衣服上的帽子翻起来盖住头发,往前追了过去。 第五十章。绝境。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云姨你就帮帮忙嘛……算旖萝求求你行不行?” “好好好……我再帮你打探打探,肯定帮你弄到更多的消息行不行?” 云姨叹了口气,每次面对陈旖萝这种撒娇加卖萌的拜托方式她就没招。 “嘿嘿,谢谢你啦……” 陈旖萝满脸堆笑,心中的怒火却在蹭蹭往上冒。本来以为自从上次遇到洛樱之后,要找她就是易如反掌,没想到她居然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完全没了踪影。现在只能靠云姨动用她的关系网来帮忙了。这个该死的洛樱。 她脑中不断回想着当时答应陈可青时的场景,有点想抽自己一个耳光。她都不知道自己当初怎么抽风答应了陈可青,要是洛樱永远都不见了,那不是更好么? “要是我们喜欢的不是同一个人就好了……” 陈旖萝不禁有些失落,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她的朋友一直很少,身边的人大都对她敬而远之,不是因为她的小姐脾气就是没有耐心和时间。第一次遇见洛樱的那个下午,可以说是她人生中最轻松最快乐的一个下午,就像遇到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如果不是因为陈可青,她们一定会是最好的朋友…… 正当她陷入回忆的时候,电话忽然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这谁啊?” 她本来不想接,手却不自觉地按了接听键。 “陈旖萝,你现在马上到城北Murder酒吧的对面,找一个关东煮的小摊主,他会给你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电话那头的人拼命压低了嗓子,口气也很急促。 “你是洛樱?你在哪儿?” “你别管了,我的包你一定要拿到……还有,帮我告诉可青,最近一定要小心……” “到底怎么……” 没等她说完,那头的电话就挂了。 “还说什么都没有……这种情况下还有心关心陈可青,你觉得我会再信你吗?” 陈旖萝瘪瘪嘴,心里更不痛快了。 “云姨,你快让林叔开车送我去一下城北,我要去拿东西……” “这么晚了,明天去拿不行吗?” “这个东西真的很重要,我现在就得去……” “……” 云姨无奈地摇了摇头,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便被她拉着出了门。 ------------------------------------------ 洛樱一直小心地跟在女人的后面,她的直觉告诉她今晚上会有事情发生。 女人七弯八拐地走了一阵之后,彻底没了踪影。 该死,居然跟丢了…… 洛樱有点懊恼。自己很有可能被她发现了,这些天这个女人也在晚上出来过好几趟,但是她都没有进行过跟踪,今天反而在看到那行字之后乱了阵脚。 陈可青果然是我的克星! 正当她打算回去时,忽然发现这个地方竟然是那个地下搏击场外面的停车场!那个巷子口的警戒线还拉着,废弃小楼的警戒线也没有撤,自己居然跟着她从其他的路绕到了里。她缓缓走到小楼面前,心中的疑惑就像快要喷发的火山一样。 那日她在里面被五个男人追杀,现在那五个人都死了,为什么没有任何相关的新闻报道?连她的失踪调查也都是在暗地里进行? 小楼黑洞洞的门口,就像是地狱的入口。 她将手机调成录音状态,放进了内衣里。 这一次,不管是死是活,她都要弄个明白。云聃已经被这里牢牢控制,她不想更多的人坠入这个泥沼…… 洛樱循着上次的记忆,慢慢往里走着,手中的小手电筒发着微弱的光。 她打起了十二万分的注意力,竖起耳朵搜索着空气中所有的声音。往里走越来越暗了,她觉得鼻腔里仿佛又充满了浓浓的血腥味。 地上的血迹还是非常的明显,整个横着的走廊里几乎都是血迹。最右边墙角和墙上的那一块应该就是当初她受伤所留下来的,在那对面,墙上、地上、天花板上,到处都是喷溅状和像是蹭上去的血迹。洛樱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倘若当时真的发生了这么惨烈的搏斗,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喉咙里有点反胃的感觉。洛樱强压住想吐的**,走到横廊的尽头,她记得这里的地上有一个铁把手。 电筒的光忽然在地上扫到一个黑亮的东西。洛樱蹲下身,用手握住,使劲往上提,那个把手却纹丝不动…… 仔细研究了一番,她才发现自己原来是站在了铁把手所在的门的位置上,难怪自己怎么都打不开。她换了个方向,将电筒叼在嘴里,双手抓着把手,重新使劲。 把手似乎向上移动了一点点,地上的门也发出了沉重的声音。就在这时,洛樱忽然感觉脖子后面被人狠狠地敲了一下,便双眼一黑,软软地倒了下去…… ---------------------------------------------- 强烈的光刺得她睁不开眼。 洛樱伸手挡住了眼前的光,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白色赛台上,头顶上是一盏巨大的聚光灯,四面是彩色的阶梯座椅……这分明就是那日和小楠一起来的地下搏击俱乐部的赛场! “你不是一只都想进来么?现在如愿了。” 周朵忽然出现在了赛台的一角。她的头发在脑后拢成了一个马尾,穿着简单的运动服,不过这次她没有化妆,而是如当初在乡下见到的那样素淡。 “一向那么清高的你,也会到这种地方甘愿当人的狗腿……” 洛樱揉了揉酸痛的脖子,站了起来。头顶上的聚光灯是这里唯一的光源,四周在灯光的反衬下显得更加黑暗,她看到周朵身后不远的看台上,站着一个女人。 “我和云聃的这一切,可以说都是拜你所赐。” 周朵走到了她面前,细长的眉眼挑得高高的。 “云聃可不像你这么自甘堕落……” “啪……” 洛樱觉得脸一阵火辣辣的疼。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周朵,无论是气场还是性格都像是另一个人。 “你觉得我还会像原来那么忍气吞声么?今天带你来这里,就是想跟你做个了结。” 周朵脱掉外套,双手握拳,摆起了架势。 “怎么了结?杀了我么?” 洛樱皱起了眉头,看她这样子,是要打架么? “在这里,当然是用这里的规矩……只有胜利的人才有尊严和荣誉可谈,输的人……” 周朵忽然一个高踢过去,洛樱急忙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这个周朵,当初看她摆弄些花花草草看起来那么文弱的样子,没有想到打起架来这么狠。刚才那一脚幸亏隔得远,不然肯定少不了一下。洛樱已经很多年没有跟人打过架,现在面对她咄咄逼人的进攻毫无还击之力。 连躲了几招之后,洛樱狼狈地跑到了赛台的角落。她不想打架,也还不了手。 “云聃……救我……” 洛樱想从赛台的隔带中间逃走,忽然被周朵一脚踢中腹部,顿时觉得一阵绞痛,跪倒在了台上。 “你还好意思提云聃……你害得他还不够惨吗?” 周朵仿佛一瞬间被激怒了。朝准洛樱的头部就是一拳,洛樱忍着剧痛,滚到了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为你吃了那么多苦,为你都要放弃杀父之仇……可是你什么都给不了他……是你一步步把他推进地狱的!” 她的话带着巨大的忿恨,接连的几次狠毒的攻击让洛樱都避闪不及。 “你除了纵容他,你还能为他干什么……” 洛樱捂着肚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全身的骨头仿佛都要散掉了,眼睛也有点花。 “呵呵,你跟古山有什么区别?永远都顺着他,将就他,就算见他掉进地狱也要陪着他……你们连改变他的能力都没有,凭什么说是为他好……” “那也轮不到你来评判!” 周朵仿佛被她踩中了心中的痛楚,咬紧了牙关,洛樱刚扶着赛台边上的柱子站稳,就被她抓住头发摔倒在了地上。 “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久,看着他一点点蜕变。而你,除了耍耍嘴皮子扰乱他的心之外,你又为他做过什么?这个赛台,每一场比赛都有可能变成云聃的墓地……他在上面挣扎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她死死抓着洛樱的头发将她按在地上,洛樱大口地喘着气,疼痛已经让她的全身有点麻痹。 “我会……带他走……” 仿佛是耗尽了最后一口气,洛樱无力地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周朵微微一愣,眉头紧紧蹙了起来。这个人的嘴,真的是比骨头都要硬。 “他哪里也不会去,他只会留在我身边!” 坐在不远处的女人仿佛意识到了台上的女孩要干什么,迅速从看台上跳了下来。 “你等等!” 话音出口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周朵跳了起来,狠狠地踩在了洛樱的腰部。整个赛场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一声恐怖的脆响打破了寂静。洛樱连哼一声都来不及,身体在抽搐了一下之后就再也不动弹了。 丽姐闭上了眼睛,一只手扶住了额头。 原来周朵心中的积怨和愤怒,远比她想象的更多。当初她看见周朵在古云聃练拳的仓库中偷偷练习时,只当是在发泄心中的不快,现在才明白,原来她一直都在等待这一刻。 平时那个动不动就会发小脾气流眼泪的女孩,早就随着古云聃在一场场炼狱般的比赛中一同蜕变成长了。那副隐忍温顺的样子都只是用来掩饰的表象…… 第五十一章。修罗。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趴在台上的洛樱一动不动,鲜血从她的口中蜿蜒而出。 周朵冷冷地望着地上的人,嘴角漾起一丝诡异的笑。 “你打算怎么跟云聃说?” 丽姐叹了口气。 “你觉得还有说的必要么?” 周朵转过头看着她,声音带着颤抖的兴奋。“是你告诉我的,要剜掉他心头的毒瘤……他不会怪我的……” 女人的嫉妒与贪婪,永远都是盘踞在内心最深处的魔鬼。这种类似的场景丽姐已经见过许多,只是,她永远估计不到被魔鬼操控的女人下一步会干什么…… “你们在干什么!” 赛场里的某个门被猛地踹开之后发出了一声巨响,接着就传来了古云聃愤怒的咆哮声。 “云聃……你不是……” “我不在,你们就可以背着我乱来是吗?” 愤怒的少年冲到了赛台旁边,望着台上趴着的少女,觉得呼吸一下就停滞了。 “你不用过去了,她就算没有死,也残废了……” 丽姐一伸手拦住了他。她从来没有见过古云聃这样纠结的表情,经过上次钟医生的挑拨,他本应该对洛樱恨之入骨,但是现在,他眼中分明是难以名状的悲痛。 周朵淡淡地望着台下的古云聃。他的表情,她一眼就能看懂。心痛,难受……不过这是必经的过程,不然怎么能将洛樱从他心里彻底抹去……她忽然觉得很轻松。 身后传来了几声奇怪的声响。 周朵缓缓转过了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台下的两人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原本趴在台上奄奄一息的洛樱竟然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慢慢站了起来,在她挺直腰部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听到了令人不寒而栗的脆响。洛樱缓缓转过头,嘴上和脸上沾满了鲜血,两只眼睛的瞳孔周围,竟然是比血还要红的红色。 她脸上诡异的笑容,让所有人的寒毛都立了起来。古云聃隐约想起在雾谷的时候,洛樱喝了混入莫青果的水,也出现了这种可怕的场景。 “朵朵,快走!” 古云聃焦急地大喊了一声,但是已经太晚了。周朵还来不及转身,就被洛樱瞬间扑倒,她的头重重地磕在了赛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嘻嘻……” 洛樱跨坐在周朵的身上,双手死死按着她的双肩,十个手指都抓进了她肩上的皮肉中。周朵发出了痛苦的叫喊声,拼命地抓挠着洛樱的胳膊,但是她好像没有感觉似的,只是诡异地笑着,脸上的血水混着涎水不断滴落到周朵的脸上。 “云聃,丽姐……救我……” 周朵绝望地喊着,恐惧已经让她完全没有了反抗的力气。刚才那个被她打得奄奄一息的少女,仿佛在去过一趟地狱之后,瞬间就变成了凶残的修罗…… 台下的古云聃回过神来,赶紧跳上了赛台,试图将洛樱拉开,在碰到她的一瞬间,自己脖子上的伤疤一下子就热了起来。 “阿樱!你快松手!” 少女身上的体温已经不是正常人的温度了,她的肌肉变得像石头一样坚硬。古云聃竟然没法将她从周朵身上拉开,那种熟悉的恐惧感,再一次笼罩了他的全身。 眼看着洛樱的手指一寸一寸掐进了周朵肩膀的肉里,浓重的血腥味似乎让她更加的兴奋了。周朵痛苦的喊叫声已经变得嘶哑,手臂只能无力地挥动着。丽姐也跳上了赛台,刚碰到洛樱的手臂就缩回了手。 “我们一人掰住她的一个胳膊赶紧把她挪开……” 丽姐使了个眼神,古云聃全然没有注意到,只见洛樱开始将手往两边拉动,仿佛要把周朵的皮从肩上扒下来。她嘴里发出似笑非笑的声音,脸上的血水还在不断滴落。周朵发出了更加凄厉的叫声之后,顿时昏死了过去。 “你还在想什么!动手啊!” 听到丽姐的叫声,古云聃从恐惧中回过神来,两人一人抓着洛樱一只手,奋力地往两边拉。洛樱的力气出奇的大,两个人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才让她的手从周朵肩上松开了一些。 “阿樱……你快醒醒啊!” 古云聃痛苦地喊着她的名字,洛樱仿佛听懂了他的话,转过脸来看着他,那对猩红的眸子仿佛就要滴出血来,和脸上的血迹融为了一体。 “云聃……” 洛樱空中含糊地吐出了两个字,古云聃和丽姐忽然感觉手中一松,被他们抓住手臂的人一下子仰面倒在了地上。 “这丫头……真是个魔障啊!” 丽姐坐在一旁喘着粗气,觉得手臂一阵阵发麻。刚才的一幕到现在还心有余悸,这些年来她已经见惯了生死,直到今天她才发现自己竟然也会对人产生恐惧。 古云聃没有说话,把洛樱抱在了怀里,摸了摸她脖子上的脉搏后长长舒了口气。 “看来,老二他们几个,就是她杀的了……” 丽姐站了起来,眼神复杂地望着古云聃怀中的少女。 “丽姐,快找钟医生!” 古云聃猛然想起了什么,放下了洛樱,抱着周朵便往外冲。 ----------------------------------------------- 女人看着手中的照片,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在一旁翻看笔记本的女孩眉头也皱得紧紧的。 “想不到,这个洛樱还真不简单……” 云姨长长叹了口气。谁都知道Murder酒吧以及它地下的秘密,都是这个城市不可触碰的禁忌,只是她没有想到,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女生,居然有这种胆色敢去独自调查,而且还获得了这么震撼的证据…… “她让我去拿这些回来,想必已经是走投无路了……” 陈旖萝合上了手中的笔记本,手还在微微颤抖。读了她的手记,自己仿佛也随着她经历了一番。血腥的比赛,欢呼的人群,垂死的少年……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所在的城市居然有着这么阴暗离奇的一面。倘若是自己,肯定已经在各种威胁和恐吓之后被吓得罢手,而洛樱却一个人默默支撑了这么久…… “也难怪陈可青会那么喜欢她……” 女孩重重地叹了口气。她从小就不服输,尤其是在感情方面,而在今天,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和这本笔记的主人比起来,是显得那么脆弱渺小。 “旖萝,这些东西你打算怎么办?” 云姨望着面前的女孩,此刻她觉得手中那一张薄薄的照片似有千斤重。“这些东西,没有任何一家报社敢刊登出来……洛樱肯定也知道……” “那云姨,我们该怎么办?现在洛樱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件事情关系太重大,我要和你爸爸商量一下,也许还要和其他杂志报社的上级探讨一下。毕竟些东西,关系着我们媒体人尊严和声誉,也关系着许多人的性命……” “我们是不是该报警?” 陈旖萝有点焦虑,现在她已经完全没有了主意。洛樱的事情,自己到底该不该告诉陈可青…… “暂时先不要……我想先找《城市E周刊》的赵社长商量一下。我们虽然是竞争的关系,但也是同行,而且之前在他当记者的时候,也挖掘过这个酒吧的一些消息……他应该有些手段能够帮助我们。” 女孩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 自己这次真的是无力回天了吗…… 钟医生望着手术台上的少女,握着手术刀的手停在了空中。她嘴唇和眼皮已经浮现出淡淡的青紫色,仪器上显示的心跳速率也越来越低。 女孩肩上被抓出了十个深深的伤口,每个伤口都是一个指头的大小洞,深可见骨。这真的是那个女孩用手抓出来的伤口吗?她居然会拥有这样恐怖的力量。 “钟医生,她好像不行了……” 一旁的助手口气有些慌张,根据多年的手术经验,她完全无法相信这些伤口足以致命,但是手术台上的少女的生命体征确实是在一点点流逝。 “这明明就是中了毒的情况……你看,眼底和鼻腔粘膜都开始渗血了!” 钟医生拧紧了眉头,示意一旁的助手不要出声。 他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周朵的情况和上次医院里收治的那五个人的情况几乎完全相同,只是她体内的毒素似乎还没有完全发作,或者说,要比那五个人发作的速度慢很多,所以她现在都还吊着半条命。 “你带外面那个小子去抽血,然后马上把血清给我送过来!快去!” “是!” 助手赶紧脱掉手套走出了手术室。 钟医生做了个深呼吸,开始给周朵缝合肩上的伤口。 “钟医生!朵朵怎样了?” 他刚从手术室中出来,古云聃就急忙跑了过去。 “我已经尽力了,但是我不确定她能不能醒来……” “你说什么!” 古云聃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 “什么叫不确定?你不是医生吗?!你为什么不救她!” “我告诉你我们已经尽力了。” 钟医生一把甩开了他的手,连续几个小时的手术让他觉得身心俱疲。面前的少年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他也没有心情再理会。 “有些事情,并不是说尽力了就会有好结果……就像,你的眼睛还有你脖子上的伤……” 双眼充血的少年一下子愣在了那里,说不出话来。 “你那么聪明,应该懂我的意思……” 钟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递了个眼色,古云聃跟着他,一起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是洛樱伤的她对吗?” 钟医生一回到办公室,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一转身坐在了椅子上,不停用手揉着太阳穴。 “而且洛樱还受伤流了血是吗?” “你怎么知道?” 古云聃竭力保持着内心的平静。前段时间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现在终于得到了印证,似乎总有一种力量要将他的生活掀起波澜。 “因为洛樱她中了毒……” “中了毒……” 一听到这句话,古云聃就觉得脖子上的伤疤瞬间就炙热了起来。十几年前的狼毒,毁掉了他的一只眼睛,现在,另一种毒素又要来毁掉他最在乎的两个人吗…… “我抽了你的血清救周朵,是因为你的血液里有这种奇怪毒素的抗体。在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你和洛樱才有……” 钟医生佯装闭眼,却将少年脸上所有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可是……阿樱怎么会中毒……” 古云聃一想到洛樱几个小时之前的样子,还心有余悸。上次钓鱼受伤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异常,只是没有想到后果会变得这么严重…… “你现在还是不要担心你的阿樱了……周朵,有可能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钟医生的话让古云聃脑子一空,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人抽走了。 “怎么会……为什么会这样……” “我研究过这种毒素,这是一种神经毒,会让人的精神产生紊乱甚至是瞬间失控,在发作之后好像还会对人的记忆力产生影响。上次有五个病人送来这里几个小时之内就死了,而这次周朵虽然中了毒,但是毒性好像弱了许多……”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失神的少年。 “上次我在酒吧门口的巷子里见到洛樱的时候,提及那五个人受伤的事情,她极力否认而且说自己完全没有印象。看到她变得暴躁易怒,在发怒时眼球也会充血,我就有了怀疑……周朵身上的血迹有两种,而非她的血迹则含有一些的毒素,我们还在其中检测到了微弱的抗体……所以我推断伤她的人就是洛樱……” “那朵朵,还有救吗?” “你不应该问我,而是该问问那个当初给你治眼睛,还有把当初的洛樱治好的人……” “你是说……” “周朵对你的血清产生的排异反应非常大,虽然暂时控制了她毒发,但是肯定支撑不了多久。中了毒的人,要么是像洛樱那样偶尔出现不受控制的情况,要么迅速死去……不过……只有那个陈可青是特例……” 一听到这个名字,古云聃的眼神就迅速变得冰冷起来。钟医生用余光看到了他的表情,脸上出现了稍纵即逝的笑容。 “你们不是认识吗,能不能告诉我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你和洛樱体内都会带有那种毒素的抗体,而那个陈可青,血液中有如此高浓度的毒素,却安然无恙地活了那么多年?” “因为,他是狼王啊……” 古云聃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紧握的拳头狠狠落在了桌上。 第五十二章。连环。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呜呜……可青……云聃……你们在哪里……” 小女孩一边走一边啜泣,声音都已经哭得有些沙哑。眼前的浓雾让她完全分不清方向…… 鼻子里忽然多了些带着咸味的腥臭,前面模糊的浓雾中似乎有几个人影,一个身影似乎发现了她,跌跌撞撞地扑到了她的面前。 “你快离开这儿!顺着溪水到那块巨石那儿去,你的伙伴会在那里等你……” 是一个她从来没听过的陌生声音,那个人的一只手还按在她的肩膀上,带着一些滑腻的触感。 “快走……快走啊……” 那只手一把将已经吓傻的她推开,那个人的目光,居然发着莹莹绿光,穿透了这谷中的浓雾与黑暗。 洛樱猛地睁开眼睛,全身上下巨大的疼痛让她在起身的瞬间又重重跌倒在地上。 这是哪里? 身下是冰凉的水泥地,空气中有种潮湿的霉味,四周的光线也很暗。洛樱揉了揉眼睛,过了一会儿才适应了这种黑暗。 抬手的瞬间,手腕似乎被什么东西沉重地束缚住了,还传来了金属碰撞的响声。 “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发现自己的手脚分别被四根粗大的铁链锁住,自己则被所在了一个巨大的铁笼之中。 “怎么会这样……” 洛樱努力回想着之前的场景,记忆却停留在倒在赛台上的瞬间。双手上又沾满了血,指甲里还有血肉的碎末……前几日的噩梦又重现了吗,为什么自己每次醒来都会是这样的场景,为什么每次都没有任何的印象。 这就是一场无限循环永无休止的噩梦! 这些天心中压抑的情绪终于喷涌而出,洛樱在笼子里哭了起来。终于到达了自己承受的极限了么?自己是不是永远都不能从这场自己制造的噩梦中逃出去了…… “啧啧,昨天的狠劲儿哪儿去了?今天终于知道哭了?” 前面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空间里的光线很暗,洛樱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放我出去!” 她像被困住的小兽,扑过去抓住了笼子的铁栏,身上的铁链被拽得哗哗直响,也完全顾不得身上的疼痛。 “哟,我可不敢……要是真放了你,估计我就跟周朵一样快见阎罗王了……” “你说什么……周朵怎么了?” 洛樱心中一紧,果然自己的记忆又少了一段,就是她在赛台上晕倒之后的那一段。她抓着铁栏的手有些发抖,心中有了隐约的预感。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昨晚你的表现,可是连皮哥都吓到了……” 女人的语气里带着嘲讽的笑意,她冷不丁将手伸进了洛樱背后的衣服里…… “你……” 在触碰到洛樱的腰部后,她的手仿佛被电了一下,马上缩了回去。 “你这个怪物……” “你才是怪物!” 洛樱咆哮了起来,面前的女人被吓后退了几步。笼中的少女拼命摇晃着铁笼,仿佛要从里面挣脱出来。 “你摇也没用!这是关藏獒的笼子,你就算是只狼也不可能从里面跑出来!” 女人狠狠啐了她一口,刚才触摸过她的手却还在发抖。昨天晚上周朵的最后一击可以说是用尽了全力,而她却在受伤那么重的情况下让周朵进了医院,自己脊椎的伤还在第二天就愈合了!这完全就不是正常的人所该有的情况……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要见云聃!” 洛樱歇斯底里地大喊,脑中一片空白。这一切都是自己自找的,现在她唯一想要见的人就是古云聃,唯一想要的东西就是自由…… “云聃他说,他再也不会见你了……” 女人冷冷地吐出一句。少女仿佛被雷击中的表情,终于冲淡了些她刚才的恐惧。看来,过了昨晚,这个丫头也就是个普通人…… “不可能……你让他到这儿来,我有话要跟他说!” “呵呵……” 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女人慢慢蹲下了身,玩味地看着她的眼睛。少女脸上的血迹已经干了,还隐约带着泪痕,眼睛也变回了正常人的状态。此刻的她,就像是被束住了手脚打掉了牙齿的狼,可以随意蹂躏欺凌。 “不管他有多喜欢你,你杀了周朵,他就一辈子不可能原谅你了……” ---------------------------------------- 陈可青挂了电话就风急火燎地赶到了陈旖萝家的别墅,他现在一刻也等不了了。 客厅里的沙发坐了五个人:陈旖萝,陈旖萝的父亲,云姨,赵小楠和她的父亲。桌上散乱地放着一些东西,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凝重。 “你们找到阿樱了?她在哪儿?” 面对少年的发问,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我们……还没有找到她……” 陈旖萝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她不敢抬头看陈可青的表情。 “那你们叫我来干什么!闲的没事干就去找人啊!” 陈可青听到她的话,终于忍不住咆哮了起来。已经十天了,他甚至都低声下气地去求陈旖萝了,却仍然找不到洛樱。 “你别激动……我们有了她的下落,只是有些事情需要问你。” 赵小楠父亲的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陈可青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坐在了沙发的一角。 “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们……” “洛樱去调查Murder酒吧还有地下搏击俱乐部的事情,除了我告诉你的,你还知道多少?还有,你们和那个古云聃到底是什么关系?” 赵小楠拿起了桌上的一张照片,陈可青扫了一眼,是他曾经在洛樱的电脑上见过的照片。 少年叹了口气,简单说了一下他、洛樱以及古云聃的那些过往还有他发现洛樱笔记本上的资料之后独自去了酒吧的事情,那些关于他们三人的秘密,都被他隐瞒带过。 “你这个混蛋,阿樱很有可能是因为你看了她笔记本里的内容,然后去酒吧闹事才被他们盯上的……说不定阿樱已经被他们抓住了……” 赵小楠生气地把面前的笔记本扔到了陈可青身上。 “不,洛樱应该是在之前就被盯上了。在小楠和洛樱去看比赛的时候,洛樱就曾经被带走过……后来陈可青又去酒吧寻找,他们就更加确定洛樱已经泄露了酒吧的秘密……昨天晚上,洛樱打电话让旖萝去拿回她的包,说不定就是她发现自己已经暴露了……” 云姨的推断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奇怪,阿樱这么多天没有联系过任何人……为什么会联系就跟她见过几次面的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陈可青突然的质问让陈旖萝慌了手脚,她知道是瞒不住了。 “我之前……曾经在离酒吧不远的小吃街碰到过洛樱……” “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听到这话的少年顿时暴怒,陈旖萝看着他的眼睛更加慌乱了。 “你喊什么!我女儿尽全力帮你,你凭什么这么凶她!” 陈旖萝的父亲终于发火了,他怎能容忍自己的宝贝女儿这么被人呼来喝去。 “爸,你别生气。可青,隐瞒你是我不对,不过我遇到洛樱,是在你拜托我之前……我当时看她好像快走投无路了,但是她又拒绝告诉我理由,所以我就想帮她一把……昨天她打电话还告诉我,让你要小心……” “小心什么?” 陈可青看着她的眼睛,她应该没有说谎也没有隐瞒了。 “她也没有说……只能听出来她好像特别着急……对了,这个包是我在酒吧对面的一个小摊主那儿拿到的!那个摊主告诉我,说洛樱每天晚上都会守在那里,但是她昨晚上把包给他之后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听完陈旖萝的话,所有人又再次陷入了沉默。 “那我们,要报警吗?” 赵小楠脸色苍白,抓着手机的手关节都已经握得发白。 “最好不要……这样很容易打草惊蛇,洛樱也可能因此受到伤害……” 赵小楠的父亲直接否决了这个想法,“现在最重要的,是打探出洛樱的下落,然后想办法把她救出来。其次,才是这个酒吧和地下搏击俱乐部的事情……” “那我们,去找找那个古云聃?他不是洛樱的男朋友吗?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他不是阿樱的男朋友!” 陈可青大吼一声,直接把陈旖萝的后半句话噎了回去。 “陈可青你够了!” 陈旖萝终于被他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我答应了你帮你找洛樱,可是你从进这儿开始就一直在冲吼冲我发火,这就是你的态度?”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我告诉你,这件事情我不想管了,你自己去找你的阿樱,这些照片你们也拿走!所有事情都跟我们报社无关,我们也不会再管你的破事!” 陈旖萝将一把照片狠狠甩在了他脸上,气冲冲地上了楼。坐在那里的云姨和陈旖萝的父亲也不再说话。 “她不找,我们自己想办法……离了她,我们就活不了了吗?” 赵小楠也有些生气,但是心里更多的是担心。洛樱选择独自调查,也不联系她,想必就是为了不让她也分担风险,当初是自己带她入了这个局,现在自己更不能丢下她了。 “小楠,你跟可青先回去吧,我和陈社长他们还有事情要谈谈……” 赵小楠“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勉强跟另外两人道了声再见,便拉上陈可青走了。 ----------------------------------------------- “朵朵她怎么样了?” 丽姐站在古云聃的身后,望着全身都插着管子的周朵,不由得叹了口气。 “钟医生说,在毒素彻底清除之前,她可能醒不过来了……” 古云聃没有回头,只是握着周朵的手。她的手指甲和嘴唇一样,都泛着淡淡的青紫色。 “那个叫洛樱的丫头……你想怎么办?” “别让她死了就行……” 他的回答让女人一愣。 想必他是真的开始恨洛樱了。当初他刚康复出院,就急着去见洛樱,回来之后就苦苦哀求皮哥不要追究。而当他知道洛樱和陈可青的事情之后,就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看来,他是真的心灰意冷了…… “明明只是皮肉伤,为什么会中毒?” 丽姐打量着周朵青紫色的嘴唇,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她问过钟医生,但是那个男人什么都不回答。 “我父亲,当初就是中了这种毒才去世的……我的眼睛,也是因为它才瞎了……” 古云大的口气变得冰冷起来,那只黑色眸子里的寒意就像是入骨的毒。 “……难道,没有什么解药吗?” 话音刚落,面前的少年忽然转过头来看着她,脸上带着有些怪异的表情。 “有……” 他的嘴角竟然出现了一丝笑容,女人望着这笑容,背后竟不知不觉出了一层冷汗。 “要一个人的舌头和眼睛做药引子……” 第五十三章。报复。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地上又湿又凉,洛樱却早已毫无感觉。她觉得自己就像停尸房中的尸体,只差灰飞烟灭的一刻。 这些天她想了很多,在乡村里的小学生活,城市里的初高中和大学生活,大一暑假那些离奇的经历……还有回来这些日子的生活……都像放电影一般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可青……” 只有在没有人的情况下和自己独处的时候,自己才有勇气面对内心最深处的那个人吧。在小木屋中的再次相见,在山顶上的浪漫夜晚,在雾谷山洞里的亲吻还有在医院里他醒来的那个早晨……每个画面她都记得那么清楚。两个人之间发生了那么多比电视剧还有狗血的误会和巧合,但是她还是放不下。甚至上次赌气说云聃是她的男朋友,都只是为了通过他的眼睛看到他心里有多在乎。 如果说,跟云聃在一起,只是为了弥补和救赎,那将给陈可青的那份感情放在心底,或许是为了让那份最初的感情不被这个肮脏杂乱的世界所玷污吧…… 她无数次做梦,梦到陈可青冲进了这里,将她救走……最后醒来却发现自己还是独自一人躺在这个冰冷的笼子里。算了,还是不要期盼他来了,这么狼狈不堪的时候,不希望他看见。 洛樱缓缓从衣服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在这个地方,一格信号都没有,现在也只剩最后一点电了。手机壳已经在和周朵的打斗中碎了,屏幕也裂成了好几块,但是依然能够顽强地开机。 果然,自己的手机也和本人一样倔啊。 她用僵硬的手指按开了录音,喃喃说了一段话,保存了起来。怕是过不了多久或者等她死了,这个手机也会被拿走。洛樱将手机的内存卡取出来,放进了自己的袜子里,重新将手机塞进了衣服里。 身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洛樱已经没有力气转身了,只是在笼子里蜷成了一团。 “听说这些天你什么都没吃是吗?” 洛樱的身体僵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转身,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你不是再也不会来见我了么……还到这里来干什么……” 古云聃听到她的声音,心头一紧,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朵朵伤得很重……” …… 洛樱听到了他的话,只觉得眼皮很沉,也不想再去回答。忽然觉得右手的铁链被人使劲拉动,她被强行拖到了笼子的铁栏前,全身的铁链都被拽得哗哗响。手腕被拽得生疼,她却忍住了一声不吭。 笼子外的少年两只眼睛都布满了血丝,那只白色的眼睛变得狰狞可怖,喷出的怒火仿佛要在一瞬间将她烧成灰烬。这些天,他好像又瘦了不少。 “你伤她伤得那么重,连一句抱歉都没有吗?” 少年的每一个字都那么咬牙切齿,像恨不得马上将她撕成碎片。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 一只手臂忽然从铁笼外面伸了进来,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将她拉了起来,他的脸几乎就要贴到洛樱的脸上。 “是不是你每次伤人的时候你都不记得……” 他的口气里透出一股无奈和伤感,通红的眼睛里有些晶莹透明的东西在闪烁。洛樱只是淡淡地望着他,现在她知道自己的任何解释他都不会听。 “你现在,真的是刀枪不入了?” 看着她的眼神,古云聃觉得自己真的是可怜到了极致。笼子里的少女的眼神,就像是一汪漆黑的死水,任何东西都激不起波澜。 “有些事情,我解释了你也不会信……” 洛樱想用手掰开他的手指,最后发现这都是徒劳,索性任由他抓着。 “也是,你洛樱做事,从来都不会给我任何解释……你当初告诉我你不会跟他在一起,最后你丢下我和他一起走了,你跟他有联系,你也从来不会告诉我……直到今天,你身上为什么会有狼毒,你也肯定不会解释了……” 他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恨意,抓着她领口的手关节已经发白。洛樱被他勒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只能无力地挥动着手臂,笼子里的铁链被带得哗哗直响。 “你,和你的陈可青,几乎毁了我的一生……我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你们的!” 少年忽然松开了手,洛樱一下子跌在了水泥地上,磕得她头晕眼花。 “阿松,把笼子的钥匙给我!” “可是……皮哥交代过……” “没有可是!给我!” 古云聃冲身后的人大吼了一声,那个人犹豫了一下,将衣兜里的钥匙掏了出来。少年三两步走过去,一把抢了过来,几下打开了铁笼的门。 洛樱躺在地上,头发散乱地盖在脸上,手脚都已经被铁链磨破结痂,衣服和裤子上还有斑斑血迹。 古云聃缓缓走到她的面前,冷冷地打量着她。 “你不是跟他一样有狼毒吗?你也像那天一样发狂给我看啊!” 他抬腿踹了洛樱一脚,洛樱勉强直起了身子,只是向后缩了缩。她越是这样忍受,古云聃越是觉得怒不可遏。 “我要让你和陈可青后悔一辈子……” 他像着了魔一样逼近地上的洛樱,洛樱只能一点点退到笼子的角落,最后无路可退。 “你要干什么!” 洛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喊了一声,与此同时,古云聃已经扑了过来,扯开了她的上衣。 “滚开!” 被羞辱的少女拼了命的用手将他推开,但这只是苍白无力的反抗。面前的少年已经红了眼,手臂上的青筋全都暴突了起来,他要撕碎的,是她的尊严。 他突然觉得手臂吃痛,猛地将手抽了回来。上面有一个清晰深刻的牙印,鲜血已经从伤口里渗了出来。这疼痛让他心中的怒火渐渐冷却了下来。 洛樱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眼泪已经从眼睛里漫了出来,她却忍住了没有哭出声。衣服已经被撕成了碎片,只有一些残缺的部分还挂在手臂上,她裸露出的背上,除了根根分明的肋骨,还有骇人的各种淤血和伤疤…… 古云聃的神色微微起了些变化,心中竟然泛起了隐隐的绞痛。 躺在地上的洛樱,缓缓转过头看着他,嘴角还带着一丝血迹。 “古云聃,我真的可怜你……” 少年攥紧了拳头,却再也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勇气。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最后古云聃脱下t恤,扔到了洛樱的身旁,走出了笼子。 “阿松,她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这个……丽姐说,为了安全起见,让我们每天都要‘关照’她一下……不可以让她缓过劲来……” “什么!每天?!” 男人见他生气,赶紧又解释了起来。 “我们也不懂啊!之前每次打了她,她的伤都能很快恢复,像没事了一样,但是最近她恢复的速度越来越慢,现在的伤是前天打的,好像变得更严重了……估计肋骨都断了吧……” 古云聃紧紧皱起了眉头。 ----------------------------------------- “钟医生,上次我那个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啊?” 独眼男人翘着二郎腿,坐在了办公桌的对面。 “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来医院找我的吗?” 钟医生皱着眉头,对身后的护士使了个颜色,护士点点头,退出去带上了门。 “你一直没给我答复,所以我才来这里找你咯。” “找我有什么用?还不是只有他自己去找你才行……洛樱现在在你手上,你想怎么样不都行吗?” “我是想要那个陈可青啊,但是我也不傻……没跟你钟医生说清楚,我怎么敢轻举妄动呢?” 皮哥哈哈大笑,慢慢从包里掏出了一些东西放到了桌上。钟医生接了过来,刚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 “那个洛樱,是你的实验品吧?还有那个陈可青,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洛樱虽然从小一直都是在我们医院体检,但是有些事情的细节,我也完全不知道……至于这个实验成功与否,也是个未知数……” “让我抓她走,还有周朵受伤,也是你的计划之一?” “算是,但也不算是……不过洛樱现在的情况,已经完全脱离我的掌控和预测了……” “哦?看不出来嘛……你还隐藏得这么深……” 皮哥望着他的眼睛,表情都是轻蔑与不屑。他在这个城市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这个男人的任何小把戏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只是这次,若不是看了那晚的录像,他怕是已经被这个总是带着笑脸面具的男人摆了一道了…… “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想摆脱我是么?” 钟医生沉默了很久,握着纸的手心也沁出了汗水。 “六年了,你不会不知道吧?能离开Murder的,只有尸体呵……” “如果我说我有足够的本钱跟你谈条件呢?” “噢?什么本钱?” 皮哥有些意外,这个六年来在他面前像狗一样活着的男人,现在居然有资格跟他谈条件……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了恰当的时机,我会告诉你……不过我也希望你信守承诺,否则我们只能玉石俱焚……” “玉石俱焚?哈哈哈哈哈,你有那个本事,我怎么不知道?” 独眼男人面带笑意,却撞上了他冰冷的眼神。男人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第五十四章。邀请。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病床上的少女闭着眼,像已经安然入睡。 古云聃默默坐在一旁,整个房间里只剩下各种仪器发出的微弱声音。 “朵朵……” 他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却得不到任何回答。钟医生说他的血清已经维持不了太久,女孩体内的毒素正在一点点吞噬她的生命,极有可能在某一天突然爆发……她嘴唇、眼皮还有指甲的青紫色也越来越深了。 看来,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 病房的玻璃外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一直在朝里面张望,古云聃转头看着他,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 咚咚咚…… 少年用手敲了敲玻璃,示意他出去。 “你找谁?” 古云聃打量着他,当少年看到他眼睛的一瞬间,眼中露出了惊惧,接着很快又镇定了下来。少年的眼睛和眼神,让他心里微微一紧。 “你是古云聃吗?我找你……” “找我?” “我是洛樱的弟弟洛哲。我想请你救救我姐姐……” “洛樱的弟弟?”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个少年,还真是跟他姐姐一样胆大包天。 “你姐姐跟你说过我的事?你又凭什么肯定我会帮你?” 少年咬了咬嘴唇,眼睛里闪着倔强的光。 “我觉得,姐姐豁出性命要帮的人,肯定是对她很重要的人……” “豁出性命要帮助的人?哈哈……” 古云聃讥讽地笑了起来,他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可笑的理由。 “你笑什么!” 叫洛哲的少年似乎有点生气,虽然只有十三四岁,但是他的身高已经让他不用仰视古云聃。 “你姐姐和那个陈可青是多卑鄙的人,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我不许你诋毁姐姐和青哥!” 洛哲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和洛樱相似的脸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 “不管你怎么想他们,反正我相信他们都是好人!有些事情,我答应过青哥不会说出去,所以我也不会跟你过多解释。我今天来,只是希望你救我姐姐!” 古云聃眯起了眼睛,面前的少年,和当初的自己何其相似,对于她说的任何东西总是无条件地相信,甚至两个人都那么倔强地不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做出任何解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是我自己去问的钟医生。他告诉我你在这里。”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你就那么肯定我会帮你?” “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你的,我姐姐的确是在你们手上了?” …… 这个少年,无论是说话还是思维,都和洛樱一样敏锐细致,仅凭借简单的对话就能做出准确的推断。古云聃不由得苦笑,他们两姐弟看来都一样难搞。 “算是吧,不过,你转告陈可青,如果要救洛樱,让他来找我!” “你的意思是,你要见到青哥才会放了我姐姐么?” “当然不会这么简单……” 古云聃脸忽然扬起了嘴角,脑中已经有了盘算。 “你告诉他,带着狼毒的解药来见我……然后,我才会将洛樱放掉……” “什么狼毒……” 少年有些不解,但是面前的人已经不再解释,重新回到了病房里。 --------------------------------------------------------- “怎么样了?” 老人皱着眉,询问刚回到家的少年。他仿佛在这一年不到的时间迅速苍老了不少。周围坐着的人也在等待着少年的答案。 “他承认姐姐在他们手上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陈可青迫不及待地问。少年望着他,咬了咬牙。 “他说要青哥带着能解狼毒的东西去见他,他才会放了姐姐……”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那是什么?他要我们就给他啊!” 洛樱的母亲已经濒临崩溃了,她不想再经历一次失去女儿的痛苦。坐在一旁的陈可青咬紧了嘴唇,不再言语。 “外公,狼毒到底是什么?解药很难找吗?” 洛哲忍不住问道,他想起了病房里那个全身插满了各种管子的女孩。 “会提出这种要求,想必云聃也有苦衷吧……” 老人叹了一口气。 “说不定是为了他自己呢?居然想到用阿樱来要挟我们……” 陈可青没好气的说。早知道会这样,就应该趁阿樱没有意识的时候,在雾谷杀了他们父子俩…… “云聃不是那样的人……他对阿樱的感情,不比你少……” “如果真是这样,他为什么还会用自己喜欢的人来要挟我?” 陈可青觉得很烦躁,直接打断了洛樱外公的话。这些天他觉得自己的理智仿佛正在一点点消退,人也越来越冲动。 “要挟你?青哥,难道那个什么狼毒的解药在你那儿?那你快拿出来救救姐姐啊!” 洛哲急了起来,陈可青看着他的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 “我现在奇怪的是,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周朵会突然中毒?” 老人眉头紧蹙,陷入了思索当中。 “难道她中毒的事情跟洛樱有关?” “要不我们去问问钟医生吧……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陈可青刚掏出电话,便被老人制止了。 “他已经靠不住了……所有的事情他应该都知道,但是他不会告诉我们的。一会儿我让另外两个医生过来一趟。只怕这次的事情,钟文远也有参与在内……” “吴爷爷……” 陈可青想了想,还是开了口。 “如果这件事情真的到了无法挽回和无法掌控的地步,我愿意为阿樱做任何事情……” 他的眼睛明亮而坚定,老人赞许地点了点头。 “那……这个给你。” 老人从衣兜里拿出了一个平安符,放到了陈可青手上。 “如果你见到阿樱,把这个给她……” ---------------------------------------------------------------- 皮哥打量着面前面若冰霜的少年,深深吸了一口手中的烟,缓缓吐出一个烟圈。 “可是,你要是输了怎么办?” “如果我输了,随便你怎么处置……” 少年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拳头攥得紧紧的。这一次,是他救周朵的最后机会,也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要是我真的输了,能不能请你将朵朵送回我的老家……” 皮哥笑了起来,脸上的刀疤显得尤其狰狞。 “你知道的,我从来不跟失败者谈条件……不过……” 男人走了过来,眯起的眼睛里面尽是说不清的意味。 “我可以给你个机会。” 古云聃愣了一下,接着重重地点了点头。手心和背上已经沁出了汗水,这次和皮哥的谈判,他真的一点把握都没有……如果他真的输了,他和周朵的命,或许会被这个魔鬼一般的男人彻底捏碎…… “很好,如果你输了,你就要替代那个洛樱成为钟医生的实验品……” “实验品……” 少年觉得脖子上的伤疤忽然间滚烫了起来。 她的不寻常,她的伤,都是只是因为她是钟医生的实验品吗……难道她真的毫不知情?还是她真的自作自受…… “这可是一个大大的机会哟!” 皮哥狞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一口发黄的烟牙。 “如果钟医生的实验成功了,你说不定又有了打败那个陈可青的机会和力量……” 原来,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他可以打败陈可青。就算他败了,都要榨干他最后的一点剩余价值…… 古云聃心里在苦笑。他一直以为自己就是适合生活在这个地狱之中的,见惯了血腥和生死,踏着别人的尸体一步步走向巅峰。虽然也料到了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的快…… 你我只是生活在这片阴影中的蝼蚁和蟑螂,终有一天会被制造和操纵这片黑暗的人一脚踩碎…… 在这里的道理,丽姐和周朵早就告诉过他。只是他总觉得自己可以成为操纵黑暗的人……不曾意识到,他一直都是一直蝼蚁…… “所有的条件我都答应……只是皮哥你也不要忘了你的承诺……” 这句话一出口,就等同于和魔鬼的最后一笔交易了吧…… “不愧是我带出来的人……哈哈哈……” 男人哈哈大笑,从桌子里掏出一把钥匙,放到了他的手中。 --------------------------------------------------- 洛樱的视线穿过铁笼,落到黑漆漆的天花板上。她觉得自己的灵魂正在从身体中剥离出来,一点点上升。 全身的温度似乎都已经转移到了冰凉的地面,疼痛已经让她的全身都彻底麻木了。自从古云聃来过之后,每天她不用再经受难熬的毒打了,但是早已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手机在衣服被扯破之后,被守门的阿松搜走了。她庆幸自己早一步将内存卡藏了起来,至少自己不会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咳咳…… 每一次咳嗽,仿佛胸口都要被撕裂开来。她能隔着衣服触摸到自己断裂的肋骨,那里的淤血已经结成了一块,压在肺上,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在这里被关了多久,或许根本就没有外人知道她被关在这里。 等待她和她等待的,只剩下黑暗和死亡。 “月亮啊月亮在天上,蓝蓝的星空多明亮,小小的姑娘光着脚,坐在池边上……” 洛樱哼起了歌,此时此刻,她忽然觉得很轻松。记忆仿佛又回到了回乡下不久的那个夜晚。那种宁静和安详的感觉,完全冲淡了心中的难过和恐惧。 “阿樱……” 一双脚出现在了笼子的外面。洛樱将头转到向里的一侧,只是自顾自地哼着歌。因为疼痛,歌声的在空气里都变了调。 “我让你弟弟转告了陈可青你在这里……” 哼唱骤然停止。 “我跟他的事情,是该做个了结了……如果他输了,就必须交出狼毒的解药……” 古云聃望着笼子里的女孩,她穿着那日他留下的T恤,安静地躺在地上。 “你有什么话想我转告他么?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听到你留给他的话了……” 躺在地上的洛樱忽然艰难地直起了身子,拖着铁链爬到了铁笼的边上。她脸上混着血和污迹,已经消瘦不堪,但是眼睛却一如既往的明亮。 “可青不会输……你,也不会赢……” 第五十五章。布局。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陈旖萝用勺子不断搅动着面前的咖啡,一语不发。 这么久以来对他的努力和心血,全都付之东流……她真的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优秀和美丽,足以匹配对面的那个人,但是最后的结果却显得她无比的愚蠢。 陈可青一直在利用自己,甚至可以说,连洛樱都是在间接地利用她。她的真心和付出,最后却换来了所有人的嘲笑。今天那个人说会给她一个解释,倘若不是因为不甘心和还有一丝丝希望,也不会来到这里…… “如果你没有什么好说的,那我走了……” 陈旖萝放下杯子,用一边的手帕擦了擦嘴,拿过了旁边的包。 “等一下……” 坐在对面的少年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差点将面前的咖啡杯打翻。陈旖萝将包放了回去,定定地看着他。 “上次的事情真的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让你帮忙,态度还那么不好……” “算了,我也没什么好气的了……你这次找我,是又有什么事情想让我帮忙吗?” 看他那么客气的态度,陈旖萝也已经猜到了一大半。她心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自己努力了那么久,在他心里,果然是一个缝也插不进去吗…… “不是……只是想找你说说话……我在这个地方,也没有什么朋友,只有你还愿意听我说……” 陈可青的语气竟然带着从不显露出来的落寞。陈旖萝不由得愣住了。 “好吧,你想说什么就说吧……现在,至少我们还是朋友不是吗?” 对面的少年笑了起来,像温暖和煦的阳光。女孩不禁有点失神,当初的自己,是被他的桀骜不驯和与众不同所吸引,却不曾想到他还有这样温暖柔和的一面。 他们坐在咖啡厅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们的身上。陈可青古铜色的皮肤泛着一层浅浅的金色光芒,他用修长的手指穿过杯耳,轻轻尝了一口杯子里的咖啡,瞬间就皱起了眉头。 陈旖萝望着他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能给我讲讲你和洛樱的故事吗?至少,要让我心服口服地输掉啊……” 在这个有着温暖阳光的午后,她听了一个离奇又现实的故事,仿佛做了一场巨大而冗长的梦……她会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开心、惊讶和悲伤,最后却只能叹息。 “你就当听了一个故事吧……信也好,不信也好……” 陈可青拿了一块放糖放进嘴里,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轻松。陈旖萝的心情还没有从故事中抽离出来,那些画面好像电影一般,还在脑中回放。 “完全不可思议……” 她过了很久,才叹了一口气。如果陈可青的话都是真的,那她是彻头彻尾的输给了洛樱。他们两个人,也许就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 “不过,你为什么想起来今天告诉我这些呢?” 陈可青玩着咖啡杯里的勺子,只是微笑。 ------------------------------------------------------ 洛樱的屋子里,所有的摆设都如同当初她离开时那样。只是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屋子里她的味道已经消失殆尽。 床头小柜子上的相框里,洛樱笑得正甜。那是她七岁时从雾谷的噩梦中清醒之后,老人特意带着她去到镇上的照相馆拍下的相片。 “阿樱,你一定要平安……” 早上他悄悄联系了另外两名医生,得知了许多他之前完全不曾知晓的情况。他心中的担忧,已经让他衰老的身体有点不堪重负。 原来早在六年前,钟医生就开始和皮哥有了接触,替他们诊治和处理参加比赛的少年。这么多年来,无数年轻的生命在他的手上悄悄消逝,而平日里却依然在医院里当着众人尊敬的首席医生…… “吴老,我们很早就发现文远有些不对劲了……在一个月之前吧,我们就发现当时抽取的陈可青的血液少了两管,而且他还在那之后使用过医院里的血液实验室。我们去问他的时候,他只是说他要做一些关于毒素的实验。而且,他好像还背着我们,在私底下给洛樱做了今年的体检……” “医院里收治了一个受伤中毒的少女,名字叫周朵,毒素是由皮肤进入的,钟医生擅自给她注射了抗体血清,现在她的命是保住了……但是可能短时间内醒不过来,而且毒素还有反弹的迹象……” 从另外两个医生那里得到的消息,似乎让情况更加不乐观了。老人觉得有点累,眼前忽然一黑,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场景。 “放我出去!我不要被关在这里!” 伴随着沙哑的嘶吼声,金属碰撞的声音显得更加刺耳了。 “小施主,望你在这里好生禁闭休息!休要再伤人性命了!” “难道真的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她了吗……” “唉,这是她的劫数啊!” …… 这难道,真的就是洛樱的劫数吗……可是当初她明明都熬过来了啊!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样过上了正常快乐的生活,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又会这样…… “外公……” 门忽然开了,洛哲的头从门缝中探了进来。 “阿哲,过来陪外公坐坐吧……” 老人招了招手,少年乖乖地走过来,坐在了他的身边。 “外公,我们一定能平安救出姐姐的,是吧?” “嗯……” 洛哲靠在外公怀里,这是记忆中第一次和外公这么亲近。老人身上有股淡淡的中药味,闻起来让人觉得很安心…… “你和阿樱,可真不一样啊……” 老人抚摸着少年的头发,眼里满是慈爱和悲伤。 “外公,你能不能给我讲讲姐姐小时候的事情?她从来都很少跟我讲话,我也不知道她小时候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洛哲抬起了头,身旁的老人皱着眉头,额头上的皱纹又深了几分。 “怕是当初,他们都以为阿樱死了,所以才生的你吧……” 外公的话让洛哲呆在了那里。 “你姐姐在五岁的时候,进到了不该进的地方,受了重伤,生死未卜……你父母他们匆匆赶了回来,想要见她最后一面,结果当时因为一些事情,阴差阳错,让他们都误以为阿樱已经死了……在悲伤之中才又有了你。阿樱在知道这些事情之后,一直不能理解,也不能原谅,即使你们后来把她接回了城里再百般的弥补,她也无法把你们当成亲人对待……” “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才让爸妈放弃了姐姐啊?姐姐又是因为什么受的伤?” “他们受伤的细节,我不清楚。只是阿樱后来被救出来的时候,身上中了极重的毒,在她生死不明之际,我寻到了一个危险的方子可以救她……我冒了这个险,你姐姐也苏醒了过来……只是有些事情,我到现在,都不敢告诉她……” “什么事情?” 洛哲追问,老人却不再回答,仿佛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之中。 “这个秘密我本是打算一辈子不告诉任何人的……” 外公深深地看了洛哲一眼。 “只怕,终有一天,阿樱她会重新找到这段她最不敢面对的记忆……” ------------------------------------------------------- “多谢你的合作,请你放心,你的所有信息我们都会保密的……” 赵小楠合上了笔记本,喝了一口面前的咖啡。对面的人的紧张和局促,从开始一直延续到现在。 “这件事你们一定要保密啊!不然,我和我的家人,说不定都会有危险。” 男人把头上的帽子又压低了些,不停地向四周张望,“不过有些地方,可能连我也不知道……那个地方,为了方便逃脱,通道也特别多……据说当初是一处地下军事基地。” “地下军事基地?” 赵小楠赶紧又翻开了笔记本,记上了一笔,如果真的如他所说是个军事基地,那么在市的图书馆里可能会有详细的地图。 “好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赵小姐,你可千万要替我保密啊!” “你放心,我们绝对会保证你的安全的。以后,你们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地过日子了……” 男人点了点头,匆匆离开了。 赵小楠望着他的背影,长长地舒了口气。 上次从陈旖萝家里离开之后,她就开始寻找那些了解Murder酒吧内幕的人,父亲也不怎么反对了,还动用关系帮助她找到了一些知情人。这些天,她已经悄悄搜集到了不少资料。 “阿樱,你可千万不能死!我还等着你跟我一起登上报纸和电视的头条呢!” 赵小楠揉了揉头发,继续整理着笔记上记录的信息。 【钟文丽,绰号丽姐,皮哥的得力心腹之一,Murder地下搏击俱乐部高级选手之一……】 “嗯?钟文丽?” 赵小楠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到底是什么样子。她依稀记得当初进入地下赛场的时候,门口是有个颇为性感的女人把守着,难道,她就是钟文丽? 【Murder俱乐部拥有全国地下搏击市场排名第一的选手,姓名年龄籍贯不详。曾辗转全国各地赛场击败300位以上的选手,无失败记录……】 【Murder俱乐部不同于全国其他普通搏击俱乐部,通过超高的淘汰率和死亡率筛选出最顶尖的精英选手,目前只有五名选手登记在榜……】 赵小楠拿着笔的右手沁出了汗水,只是通过文字就足以让她感到Murder的恐怖。如果俱乐部选拔成员的条件,都是像古云聃那样十多岁的少年,那么这六年来,得有多少年轻的生命在那里消失……而那个站在顶端的人,又是通过多么残酷的比赛历程踩着多少人的尸体才站上了顶端…… 她忽然理解了洛樱的心情。 “我不想他一个人一直在黑暗之中,我不想他总觉得他自己是一个人……那么多的少年再也没有看到明天的太阳升起,他虽然熬了过来,第二天等待他的依旧是无尽的黑暗。如果我不能将他从黑暗的泥沼中拉出来,那么,就让我替他驱散头顶的这片黑暗……” 笔记本一开始的空白页,是洛樱娟秀的小楷。这些日子,赵小楠翻看了这本笔记本无数遍,这段话她也看了很多遍,今天她却觉得眼睛有点湿润。 “死洛樱!你赶紧给我回来,我烤的虾滑你还没吃完呢!” 她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继续伏案写着。 第五十六章。对决。 - 月之殇 - 轩辕尘儿 “到了,就是这里……” 赵小楠停下了车,纠结地看了陈可青一眼。 他换上了蓝色的短袖运动衫和白色的运动短裤,跟之前比起来消瘦了一圈,眼睛却比以往更加明亮。 两人一起下了车,慢慢走到了那栋废弃的小楼前。周围的路灯坏了不少,仅剩的几盏灯亮着昏黄的光。小楼的门和窗户里,都是浓重的黑暗。 “古云聃说的地方就是这里?” 陈可青皱起了眉头,这里的空气,仿佛还带着一丝丝腥味。上次死里逃生之后,他就觉得自己的嗅觉和视觉灵敏了很多,身体中隐藏的狼的特性,似乎已经融入到了他的每一滴血液中。 “他给我的短信说的是赛场的入口,那就是这里了……” 赵小楠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头上冒出了冷汗。 “你真的……要一个人进去吗?我还没有把收到短信的事情告诉别人,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们可能来不及救你……” “我才不会那么容易就死了……” 陈可青笑了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我会带着阿樱一起回来的……到时候,记得请我们吃你的烤虾滑啊!” “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女孩叹了口气,脸上全是担心的神色。陈可青拍了拍她的肩膀,独自走进了那片浓重的黑暗。 楼里的光线非常的暗,陈可青连电筒也没拿,他对这种黑暗天生就有一种独特的适应能力。空气中的腥味变得渐渐浓重起来,他循着这股味道,一点点走向走廊的深处。 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停下了脚步。 路已经到了尽头,四周的墙壁上、地上到处都是风干的血迹,虽然已经淡了很多,但是看起来依然让人觉得触目惊心……他面前出现了一条通往地下的通道,里面只有暗淡的灯光。 陈可青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顺着通道里的铁梯往下走,停在了一道黑色的铁门前。 应该就是这里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握住了门的把手。铁门非常地沉重,但是他的力气也不小,门被缓缓地拉开,发出了刺耳的金属声…… 迎接他的,是一个被聚光灯照射着的白色赛台,赛台上站着一个赤着上身的少年。 “你来了。” 台上的少年缓缓转过了身,古铜色肌肉在灯光下有着柔和的反光,陈可青隔了很远都能看到他手臂上凸出的青筋。 “阿樱在哪里?” 陈可青沿着观众席的台阶往下走,暗自握紧了拳头。 古云聃拍了拍手,顶端的电子显示屏忽然亮了起来。洛樱被高高地挂在了显示屏的前面。 “混蛋!” 奄奄一息的洛樱刺痛了陈可青的神经,他迅速从观众席上跳了下来,跃上了赛台。 “你不是要我的眼睛和舌头吗?有本事你自己过来拿呀!为什么要那么对阿樱!” 他气冲冲地朝古云聃走了过去,古云聃只是像尊雕像一样站在那里。 “我们的比赛还没有开始……你再过来一步,我就摔死她……” 陈可青停住了脚步,对面的少年一副漠然的样子,更是让他恨得牙痒痒。从前那个从骨头里怕他怕得要死的人,如今却以这样的情景站在他面前明目张胆地要挟他…… “我也是为了你好……” 古云聃的口气冰冷,手心却早已沁出了热汗,脖子上的伤疤也开始灼热了起来。真是该死,这种讨厌的感觉又来了吗? “如果阿樱出了任何事情……我会让你们这里所有的人陪葬!” 陈可青攥紧了拳头,关节发出了咔咔的响声。挂在高处的洛樱头发披散着,就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呵,我又不傻……倘若摔死了她,那这场比试我不就算是输了么……” 独眼少年冷笑一声,打了个响指,一个穿着妖艳的女人出现在了赛台边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台上的陈可青。 “我来当你们这场比试的裁判……” 女人也跳上了赛台,走到了陈可青的面前,笑容迷乱而妩媚。 “时间只有两个小时……如果你赢了,你就可以带走洛樱。不过,如果你输了……” 她忽然从衣服里掏出了一把匕首,扔到了陈可青的脚下。 “就留下你的眼睛和舌头……” 陈可青冷冷地望着他们,没有说话。 “不说话那就当你默认了……这场比赛,你输了或者是平局,那个丫头,都要死……” ------------------------------------------------------------ “钟医生,你觉得他俩,谁会赢呀?” 独眼男人吸了一口手中的烟,把脚翘到了面前的操作台上,在显示屏前等待着好戏。 “这我可说不准……不过,你明显是在把陈可青往绝路上逼啊。” 钟医生一手拿着一罐啤酒,另一只手松了松衬衫的领口,坐到了男人的旁边。 “那是,我就是想看看他倾尽全力了什么样子……哈哈哈哈……那个陈可青,如果真的身手敏捷,还有自动愈伤的本领,那我可真是捡着宝了!就算折损个古云聃,也算不了什么……” 钟医生喝了一口啤酒,略带厌恶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男人,真的是越来越可怕了…… “皮哥,倘若最后我们的交易成了,你能让阿丽跟我走吗?” 皮哥缓缓地转过头看着他,不置可否的表情。 “你觉得,她会愿意跟你走吗?” 钟医生低下头,咬了咬牙。是啊,她真的愿意跟自己走吗?他记得自己很早之前就问过她这个问题,只是她的回答每次都一样。 “我和哥哥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他忘不了才十几岁的阿丽,倔强地擦掉嘴角的鲜血,转身跑掉的身影。当初如果不是为了他,阿丽也不会十多岁就辍学,混迹到这个地狱一样的地方。 “钟医生,每个人都有他想过的生活,你不能勉强她……有些人,生来就是在自己该在的地方的。我、阿丽还有云聃,都是这样……” 独眼男人的语气忽然柔和了下来,眼睛望着屏幕,思绪却到了更远的地方。 “我想让我的妹妹,过正常女人该有的生活……” 钟医生淡淡抛出一句话,一口喝干了罐子里的酒。那种苦涩,是从心里的最深处掀起来的,借着酒从喉头流到了全身的血液。 皮哥凝视了他很久,将手中的烟头扔进了他手中的空罐子里,他惊讶地抬起了头,撞上了独眼男人那只黑暗而深邃的眼睛。 “阿丽是我的女人,只有我才能够决定她能去哪里……” 两个男人在昏暗的房间里对峙着,空气仿佛也在这一瞬间凝固了。钟医生的眼睛慢慢充血,最终他咬着牙,慢慢低下了头。 “呵呵,你真的太年轻,你根本就不知道,现在的她想要什么……” 皮哥重新仰坐在椅子上,起了一根烟。 ------------------------------------------------------------- 被吊在高处的少女缓缓睁开了眼睛。 胳膊好麻…… 洛樱试图活动一下手脚,却发现自己被绳子捆得紧紧的,双脚竟然悬空了!她不由得有些慌乱,刚想挣扎,便不由自主地晃动了起来。 可青,云聃…… 她想喊出声,却发现嗓子像被堵住了似的,发不出任何声音……面前是一盏巨大的聚光灯,照射着下面白色的赛台,一个穿着蓝色运动衫白裤子的少年正和一个赤着上身的少年厮打着…… 住手!住手啊! 洛樱长大了嘴,声音却在飞出嗓子的一刹那消散在了空气中。她瞪大了眼睛,双脚使劲乱蹬,但丝毫引不起下面的人的注意。 “咦?那个丫头好像醒了呢。” 坐在显示屏前的独眼男人皱起了眉头。 “她可是个难对付的丫头呢……” 钟医生也走了过来,“要是陈可青赢了,你真打算放了她?” “哈哈哈,当然不可能……” 独眼男人大笑,“女人,才是男人一辈子的软肋……比如周朵,比如阿丽……” 卑鄙…… 钟医生在心中暗自咒骂,眼睛落在了屏幕中的洛樱身上。这个丫头,总是会剑走偏锋发生意外情况,几乎完全脱离了他的预期,现在连自保都困难了,她要是真的死了,自己该怎么跟老院长交代…… 不过,说不定她给自己的人生带来转机…… 台上的比赛已经渐渐进入了胶着状态,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两个人的体力都已经开始渐渐有些不支。 “你不是说你一直喜欢阿樱吗!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对她!” 陈可青喘着气,身上已经好几处挂了彩。他不曾想到,古云聃竟然在这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变得这么厉害。如果自己不是一直在训练,怕是现在早已处在下风了。 “是啊,我那么喜欢她……但是她却和你,毁掉了我和朵朵的人生……” 古云聃咬着牙,一拳挥了过去,陈可青赶忙闪避开来,汗水顺着额头流到了脸上。 “毁掉你和周朵的人生?你自己说说,这么多事情,哪一件不是你们自己造成的结果!” 陈可青忽然蹲下,猛地一扫,古云聃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直接重重地跌在了地上。陈可青趁他还未起身,扑过去抓住了他的手臂,用胳膊将他死死压制在了地上。 “今天如果我赢不了你,朵朵就会死……” “你什么都没有搞清楚,就把一切罪过推到了我和阿樱的身上!你和你的父亲有什么区别!” “你没有资格说我的父亲!” 古云聃像受了伤的野兽一般,发了狂似的挣脱了陈可青的钳制,在将他掀开之后反身压制住了他。 “我要你的眼睛……” 独眼的少年用右膝死死抵住陈可青的胸口,左脚踩住他的右手,顺势用左手抓起了地上的匕首,用右手抓住了他反抗挣扎的左手。 匕首在聚光灯下发着刺眼的寒光,一点点逼近陈可青的眼睛。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