锲子 - 月别良辰今宵 - 薄暮如秋 他是她的劫,是她众多劫数中最为难渡的劫数。过了,便是九天之上的王尊;若败了,便是永世的灰飞烟灭。她不悔,她的一生一世,只为他一人,不惜魂飞魄散的疯狂。 然,自始至终,她交付了真心。而他。。。 “阿卿······”她笑着看他,还想说些什么。水痕,在清美的脸上划过,涩然不已。一百八十六道天雷劈下,她毫不闪躲。劫已历过,而她,则永世不得转生。 他抱着她,而她躺在他的怀中,却无论如何感觉不到一丝的温度。心凉了,即使再如何重温,也回不到当初的滚烫。他太过冷情,冷到,让她的心,都凉透了。即使在开始就清楚结局,如此的他,是不会动情。但此时见到,却痛的不可思议。她多希望能听听他的哄弄,即使言不由衷,也好过如此眼睁睁看着她的魂魄消失殆尽。 “我要死了,阿卿。可是,咳”她一边说话,一边流着血,嘴中,眼角处,耳边,尽是血,“我还想再等等,等到你爱上我的那一日。可是,阿卿,我怕我等不到了。”纤瘦的手紧紧地攥着他胜雪的白衣,血泪,一滴一滴的洒落在地,绽开朵朵妖娆魅人的血花。 而他呢,环着她腰身的手无法控制地颤抖得厉害,那双妤欢爱极了的墨色的眸子被他的眼帘遮掩,妤欢瞧不见他的表情。 “别说了。”他感觉到,他的声音有着难见的悲凉涩意蔓延。无尽的痛楚好像一直延伸至于胸口处,“阿欢。别说了。”他微启薄唇,再次重复。她的一字一句,都想锐利的匕首,深深地剜在他心里,无不是在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曾经的他是有多残忍。 妤欢缓缓闭眼,不再想看到他决绝的神色。她喜欢到心坎上的人,却还是不停地想说话,她一张嘴,又是血:“不,咳咳,我还想说。”妤欢想碰碰墨卿的脸,却看见脸指甲缝里都是猩红,手一颤,又落了下去,声音却越来越低,越来越飘渺。眼帘缓缓地垂下,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即使你厌烦了我,阿卿,我还是要说。一遍,一遍地,烦,着,你。” 手上蓦地一空。怀里的人终是闭上了眼。 他是万妖之王,墨莲始祖,如画中走出来的人儿,一袭白衣胜雪,更是芳华卓约,清冷如辉;霎那,便好似夺了人心魄般,美得方为尤物。纵使倾颜绝色,却也独属她一人。 ············ “不过仙界一浸润仙气的筝,又有何大患?”当初一仙界之人曾如此不屑评价靳瑄。不曾想,多年后的仙魔大患,便是那时埋下的祸根。 确是筝儿尔尔,却是携着他足以毁天灭地的情。肋骨一根,不过只为弥补她不慎漏缺的一缕魂魄,再助她重塑仙魄,终为泣泪齐下。问:“岂不为得不偿失?”“非。”他笑,一如当初直立荼尔树下,凝视她一次又一次的生死轮回,眼底,是弥天漫地的悲伤。仙界娇女,情欲尽断,何为动情?他等她万年。回回三生池畔,夭夭桃花树下,她不记当日,他浅笑如初。 劫遇 - 月别良辰今宵 - 薄暮如秋 妤欢是九重天上的神,且为上神。自她记事起,便再清楚不过。阿娘,是掌管祈愿的姿愿上神。阿爹,则是帝君身边,最为信任的忠属。阿爹掌管的是各界的守界平衡,因此,妤欢儿时更是少见自己的阿爹。 只是偶尔从阿娘口中得知她的阿爹,是个极为厉害的上神,六界之内,鲜少有能和他分庭对抗的神,或妖的存在。 阿娘很忙,只有每次轮回的月落日出之时,阿娘才能得空陪得自己聊上几句。有时候是询问法术功课,有时是与她讲讲近些年来,天界发生的一些奇闻轶事。有时候,阿娘甚至会和她闲谈开元之时,又有如何。 每当这是,妤欢总当是最为开心的,没有天界管理书文的老头的管教,阿娘也在一边抱着自己,香香暖暖的母亲怀抱,让她留恋不已。惟一的缺憾,怕就是阿爹的离席。 “阿娘,明日天界的万寿宴阿爹会来参加么?”妤欢倚在姿愿上神的怀中,软软呼呼的开口问着阿娘,水润眼睛里渴求十分。她已经有三百多年不曾见到阿爹了,记忆中阿爹的影像也愈发模糊朦胧。只是隐约记得,阿爹的容貌是极为清俊,神色也是淡然恍若。但每当他抱着自己时,溢出的慈爱却是如何也难于掩藏的。 姿愿上神暗暗垂下眼帘,姣美的不老容颜微露出苦涩,柔和的梳着妤欢漆黑如墨的发丝:“阿欢有很长时间没见阿爹了吧,这次的万寿宴,是帝君邀众仙家于天庭一聚。阿欢的阿爹,应是会来的。” 妤欢勾起嘴角:“真的么?阿娘这回当真不会哄弄阿欢?阿欢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若是阿娘再与往常一般,那阿欢就…就…” 她俏丽的眼睛,凝神看着姿愿上神,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怀抱她的姿愿,无可奈何的笑笑,手中的根根墨发,顺软得不可思议:“不会,阿娘这回不会再哄弄阿欢了。我的阿欢啊,是个大姑娘了。再过三十日,便是你的御神日了,到时候,就该有自己掌管的岂司。阿娘又怎么会小看了我的阿欢呢?” 怀中的女孩羞然一笑,极美的面容约莫可以看出后来的倾城绝色:“阿娘……” 姿愿不言语,笑看着女儿。 “那阿娘说,阿欢应该掌管哪个岂司?迁夜哥哥已被帝君封作上神,可他还未来得及告诉阿欢他到底司的是什么呢。” 姿愿上神微微侧头:“你迁夜哥哥啊,被帝君封作掌管日月星宿的岂司。日后若再见,可不能再称他哥哥了。得叫迁夜上神。” “那我的迁夜哥哥以后也会和阿娘与阿爹那样繁忙得连与阿欢的照面都来不及么?自迁夜哥哥的封典以后,便鲜少能够瞧得上面了。他也才三千多岁,若是如此,阿欢还不如永远永远都在阿娘这里呢。” 姿愿无可奈何地伸手点着怀内的女儿前额:“阿欢尽是乱言胡说,哪有上神不掌管岂司的?下次若再如此,可惹阿娘气恼了。”她的孩子,太过天真,童言细语,还不甚知晓天界之中的规则。 妤欢无辜地眨眼,噘着嘴拉扯着阿娘的广袖濡裙:“阿欢还小呢,哪有小孩子去掌司的?我去恳求帝君不要让阿欢去掌岂司,帝君一定会答应的。” 这一届的帝君,与月华,也就是妤欢的阿爹,是挚交。待妤欢,自然是亲昵。幼儿时,甚然为她亲自上封上神,作为他的生辰礼物。而这本应是成年后才会由爹娘拟定,由此也可看出他对待阿欢的不一。 姿愿一听,脸色一僵,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阿欢,记着了。以后,若非不得已,万万不可再去随意求帝君事物了。他是六界的统袖,你还是个孩子,即便帝君与你阿爹交好,且待你如此,也着实不得失了礼数。”她实在太过担心。那个久居上位的人,对阿欢,是当真亲切还是别有用心。司命曾为她的孩子算过一卦。凰女泣泪,万物匍匐,御龙九天,历劫难逃;高位胜寒,凤啸青苍。 “帝君....”妤欢还想再说些什么,姿愿上神却蹙紧眉头,神色忧伤。懂事的垂下头,没有言语。 *** 天界的万寿宴,每三十周年举办一回。乃是众位上神休闲娱乐之时举办的酒会。上神位高权重,少不得烦劳的事物缠身,也就只有万寿宴这一天是难得的休假日。帝君亲临,更是殊荣。 妤欢年纪虽小,但也是名副其实的上神,这类万寿宴自然是要参加。她小孩子心性,最过吸引她的,便是难得一尝的各类佳肴。但总归还未及到御神日,玉石桌上摆放着的眠泗酒,阿娘是断断不可让她尝个鲜的。回回的万寿宴结束,听到众位上神笑谈美酒,免不得要暗自垂涎一番。因此,对待这万寿宴上的眠泗酒,更是分外上心。 妤欢随着阿娘刚入轩廷殿,便传来帝君潇洒快意的笑声:“月华,神妖两族,历来是战乱不休,这次的边渡之战,我神族大获全胜,妖族元气大伤,短期之内断然不会再次挑拨战火。你是功不可没啊。” 接着便听见另一位上神清冷如辉的言语:“帝君严重了,月华已多年未见姿愿,这次归来,更是希望能够多陪陪阿欢,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也是,自你出战以来,你们父女已隔三百多年未见了吧。阿欢这孩子,定然是想你得紧了。这次的万寿宴,也算是让你们好团聚团聚。消些相思之苦。这段时日,是不会再次派你出战了。” “多谢帝君。” 男子微微低头,俊美的面容稍有波痕。他出战边渡之时,妤欢,也不过才刚刚满月,肉呼呼的一团,让他心底柔软一片。 “姿愿上神,妤欢上神。”轩廷殿的宫婢弯下腰,给到来的二位上神作辑。妤欢迫不及待的向殿内奔过去。见到殿上的两位男子,稍稍有些微怔。面前这位君子如风,温润似玉的男人,便是自己的阿爹么?三百多年未曾见面,记忆中模糊的影像在这时变得分外清晰,忽然的心底生出几分惧意。 而这位男子也免不了有几分惊讶,这哪家的小神,堂皇地便进入了这万寿宴的会厅? 身侧的帝君见到这位孩子,嗤笑一声:“阿欢,怎么?连你阿爹都忘记了么?还不快叫阿爹。”又转身对着那位男子:“月华,这便是你的孩子了。三百多年过去了,这孩子估计连你的样貌都忆不清了吧。” 月华的眸底一闪而过的错愕,随即有舒缓,嘴角一抹淡然慈爱的笑意:“阿欢,当真不记得阿爹了么?” 妤欢腼腆的抿唇,羞涩的唤了一声:“阿爹。” 他伸出臂膀,将她一把抱进怀中:“你阿娘呢?”“在后面呢。” 这时候,天君发语:“好了,既然你们一家不易团聚,那朕就不叨扰你们了。介时万寿宴开始,朕会派人通知的。”说完便翩然离去。 而这边刚走,那边便看见姿愿窈窕的身影。 “夫君,回来了。”姿愿浅笑吟吟。时隔三百多年未见,他似乎还是当初一般,未曾发生多少地变化。 月华抬起眉眼,眼中连绵的情谊,使他冷峻的面容染上几分温和:“这么多年,姿愿有劳了。” 姿愿上神款款踱步到他身边:“只是分外想念罢了。夫君在外征战,想必是辛苦操劳多。”她见阿欢窝在阿爹的怀中,宠溺的摇了摇头,“难得阿欢还记得你,当年夫君出战边渡时,阿欢还在襁褓之之中。恍然三百多年已经过去了。” 月华低头,眉眼浅笑,“阿欢过几日可要举行御神典礼了?可想好司哪个职位?听得帝君闻言,这些年来,他对你是有求必应,若想好了,阿欢可自行与帝君请求。” 妤欢微微噘嘴,不满“阿爹,距阿欢的御神日还有好些日子呢,阿爹怎么一回来就念叨啊,阿欢最烦这些了。” 月华见女儿不乐意的面然,宠溺的摇了摇头,没有言语,继而又对姿愿说道:“听说迁夜那孩子前些天已经封作掌管星夜的上神?” “确有此事。”姿愿疑惑自己的夫君怎会提起迁夜的事,“夫君可有疑惑?” 他略略蹙眉:“诶。。。罢了,帝君终究还是让迁夜那孩子承了他父亲的,也不知晓这对他是好是坏。”迁夜的父亲,桓易上神,与他曾是莫逆之交。但现在却······ 姿愿见月华愁眉的模样,心里自然也就如明镜一般:“迁夜他生来便有让不可估却的能力,帝君封他星夜,也未必对他有什么弊处。夫君大可放心。垣易,自有他的命数。”她深知,夫君对于垣易,总归是有那么一份情谊,即使当初的神魔大战,夫君率天兵对战当时早已经堕为魔族的垣易,但却心有不忍。在亲手斩除魔族之后,多日不曾食语。而对于垣易的孩子,更是愧疚心连。要不然,也自然不会将他与妤欢一起抚养,待他如亲生一般。他已愧对于垣易,更加不能让他的孩子再次受苦了。 阿欢窃窃的抬起头,小心翼翼的问着月华:“迁夜哥哥怎么了,阿欢曾经记得,上一届的掌管星夜的上神早已经是一千多年前,那时候,迁夜哥哥和阿欢还没有出生呢。那这些年来,代理星夜的是哪位上神?”她确实好奇了,心中不停的疑惑地催促着:“阿爹,迁夜哥哥是不是以后都不怎么来神仙岛了?”神仙岛是姿愿与妤欢一直生活在九重天的一座小岛,之前迁夜还未封作上神之时,便是与她们一起住在那里生活玩耍。 月华心想,自己的孩子估计对迁夜喜欢的紧了: “阿欢,你迁夜哥哥以后是上神,定然是有他自己的事物要去管做的,日后,万不可再粘腻他了。” 妤欢小脸顿然一皱,不甘不愿的应下来。 劫遇 - 月别良辰今宵 - 薄暮如秋 妤欢是九重天上的神,且为上神。自她记事起,便再清楚不过。阿娘,是掌管祈愿的姿愿上神。阿爹,则是帝君身边,最为信任的忠属。阿爹掌管的是各界的守界平衡,因此,妤欢儿时更是少见自己的阿爹。 只是偶尔从阿娘口中得知她的阿爹,是个极为厉害的上神,六界之内,鲜少有能和他分庭对抗的神,或妖的存在。 阿娘很忙,只有每次轮回的月落日出之时,阿娘才能得空陪得自己聊上几句。有时候是询问法术功课,有时是与她讲讲近些年来,天界发生的一些奇闻轶事。有时候,阿娘甚至会和她闲谈开元之时,又有如何。 每当这是,妤欢总当是最为开心的,没有天界管理书文的老头的管教,阿娘也在一边抱着自己,香香暖暖的母亲怀抱,让她留恋不已。惟一的缺憾,怕就是阿爹的离席。 “阿娘,明日天界的万寿宴阿爹会来参加么?”妤欢倚在姿愿上神的怀中,软软呼呼的开口问着阿娘,水润眼睛里渴求十分。她已经有三百多年不曾见到阿爹了,记忆中阿爹的影像也愈发模糊朦胧。只是隐约记得,阿爹的容貌是极为清俊,神色也是淡然恍若。但每当他抱着自己时,溢出的慈爱却是如何也难于掩藏的。 姿愿上神暗暗垂下眼帘,姣美的不老容颜微露出苦涩,柔和的梳着妤欢漆黑如墨的发丝:“阿欢有很长时间没见阿爹了吧,这次的万寿宴,是帝君邀众仙家于天庭一聚。阿欢的阿爹,应是会来的。” 妤欢勾起嘴角:“真的么?阿娘这回当真不会哄弄阿欢?阿欢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若是阿娘再与往常一般,那阿欢就…就…” 她俏丽的眼睛,凝神看着姿愿上神,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怀抱她的姿愿,无可奈何的笑笑,手中的根根墨发,顺软得不可思议:“不会,阿娘这回不会再哄弄阿欢了。我的阿欢啊,是个大姑娘了。再过三十日,便是你的御神日了,到时候,就该有自己掌管的岂司。阿娘又怎么会小看了我的阿欢呢?” 怀中的女孩羞然一笑,极美的面容约莫可以看出后来的倾城绝色:“阿娘……” 姿愿不言语,笑看着女儿。 “那阿娘说,阿欢应该掌管哪个岂司?迁夜哥哥已被帝君封作上神,可他还未来得及告诉阿欢他到底司的是什么呢。” 姿愿上神微微侧头:“你迁夜哥哥啊,被帝君封作掌管日月星宿的岂司。日后若再见,可不能再称他哥哥了。得叫迁夜上神。” “那我的迁夜哥哥以后也会和阿娘与阿爹那样繁忙得连与阿欢的照面都来不及么?自迁夜哥哥的封典以后,便鲜少能够瞧得上面了。他也才三千多岁,若是如此,阿欢还不如永远永远都在阿娘这里呢。” 姿愿无可奈何地伸手点着怀内的女儿前额:“阿欢尽是乱言胡说,哪有上神不掌管岂司的?下次若再如此,可惹阿娘气恼了。”她的孩子,太过天真,童言细语,还不甚知晓天界之中的规则。 妤欢无辜地眨眼,噘着嘴拉扯着阿娘的广袖濡裙:“阿欢还小呢,哪有小孩子去掌司的?我去恳求帝君不要让阿欢去掌岂司,帝君一定会答应的。” 这一届的帝君,与月华,也就是妤欢的阿爹,是挚交。待妤欢,自然是亲昵。幼儿时,甚然为她亲自上封上神,作为他的生辰礼物。而这本应是成年后才会由爹娘拟定,由此也可看出他对待阿欢的不一。 姿愿一听,脸色一僵,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阿欢,记着了。以后,若非不得已,万万不可再去随意求帝君事物了。他是六界的统袖,你还是个孩子,即便帝君与你阿爹交好,且待你如此,也着实不得失了礼数。”她实在太过担心。那个久居上位的人,对阿欢,是当真亲切还是别有用心。司命曾为她的孩子算过一卦。凰女泣泪,万物匍匐,御龙九天,历劫难逃;高位胜寒,凤啸青苍。 “帝君....”妤欢还想再说些什么,姿愿上神却蹙紧眉头,神色忧伤。懂事的垂下头,没有言语。 *** 天界的万寿宴,每三十周年举办一回。乃是众位上神休闲娱乐之时举办的酒会。上神位高权重,少不得烦劳的事物缠身,也就只有万寿宴这一天是难得的休假日。帝君亲临,更是殊荣。 妤欢年纪虽小,但也是名副其实的上神,这类万寿宴自然是要参加。她小孩子心性,最过吸引她的,便是难得一尝的各类佳肴。但总归还未及到御神日,玉石桌上摆放着的眠泗酒,阿娘是断断不可让她尝个鲜的。回回的万寿宴结束,听到众位上神笑谈美酒,免不得要暗自垂涎一番。因此,对待这万寿宴上的眠泗酒,更是分外上心。 妤欢随着阿娘刚入轩廷殿,便传来帝君潇洒快意的笑声:“月华,神妖两族,历来是战乱不休,这次的边渡之战,我神族大获全胜,妖族元气大伤,短期之内断然不会再次挑拨战火。你是功不可没啊。” 接着便听见另一位上神清冷如辉的言语:“帝君严重了,月华已多年未见姿愿,这次归来,更是希望能够多陪陪阿欢,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也是,自你出战以来,你们父女已隔三百多年未见了吧。阿欢这孩子,定然是想你得紧了。这次的万寿宴,也算是让你们好团聚团聚。消些相思之苦。这段时日,是不会再次派你出战了。” “多谢帝君。” 男子微微低头,俊美的面容稍有波痕。他出战边渡之时,妤欢,也不过才刚刚满月,肉呼呼的一团,让他心底柔软一片。 “姿愿上神,妤欢上神。”轩廷殿的宫婢弯下腰,给到来的二位上神作辑。妤欢迫不及待的向殿内奔过去。见到殿上的两位男子,稍稍有些微怔。面前这位君子如风,温润似玉的男人,便是自己的阿爹么?三百多年未曾见面,记忆中模糊的影像在这时变得分外清晰,忽然的心底生出几分惧意。 而这位男子也免不了有几分惊讶,这哪家的小神,堂皇地便进入了这万寿宴的会厅? 身侧的帝君见到这位孩子,嗤笑一声:“阿欢,怎么?连你阿爹都忘记了么?还不快叫阿爹。”又转身对着那位男子:“月华,这便是你的孩子了。三百多年过去了,这孩子估计连你的样貌都忆不清了吧。” 月华的眸底一闪而过的错愕,随即有舒缓,嘴角一抹淡然慈爱的笑意:“阿欢,当真不记得阿爹了么?” 妤欢腼腆的抿唇,羞涩的唤了一声:“阿爹。” 他伸出臂膀,将她一把抱进怀中:“你阿娘呢?”“在后面呢。” 这时候,天君发语:“好了,既然你们一家不易团聚,那朕就不叨扰你们了。介时万寿宴开始,朕会派人通知的。”说完便翩然离去。 而这边刚走,那边便看见姿愿窈窕的身影。 “夫君,回来了。”姿愿浅笑吟吟。时隔三百多年未见,他似乎还是当初一般,未曾发生多少地变化。 月华抬起眉眼,眼中连绵的情谊,使他冷峻的面容染上几分温和:“这么多年,姿愿有劳了。” 姿愿上神款款踱步到他身边:“只是分外想念罢了。夫君在外征战,想必是辛苦操劳多。”她见阿欢窝在阿爹的怀中,宠溺的摇了摇头,“难得阿欢还记得你,当年夫君出战边渡时,阿欢还在襁褓之之中。恍然三百多年已经过去了。” 月华低头,眉眼浅笑,“阿欢过几日可要举行御神典礼了?可想好司哪个职位?听得帝君闻言,这些年来,他对你是有求必应,若想好了,阿欢可自行与帝君请求。” 妤欢微微噘嘴,不满“阿爹,距阿欢的御神日还有好些日子呢,阿爹怎么一回来就念叨啊,阿欢最烦这些了。” 月华见女儿不乐意的面然,宠溺的摇了摇头,没有言语,继而又对姿愿说道:“听说迁夜那孩子前些天已经封作掌管星夜的上神?” “确有此事。”姿愿疑惑自己的夫君怎会提起迁夜的事,“夫君可有疑惑?” 他略略蹙眉:“诶。。。罢了,帝君终究还是让迁夜那孩子承了他父亲的,也不知晓这对他是好是坏。”迁夜的父亲,桓易上神,与他曾是莫逆之交。但现在却······ 姿愿见月华愁眉的模样,心里自然也就如明镜一般:“迁夜他生来便有让不可估却的能力,帝君封他星夜,也未必对他有什么弊处。夫君大可放心。垣易,自有他的命数。”她深知,夫君对于垣易,总归是有那么一份情谊,即使当初的神魔大战,夫君率天兵对战当时早已经堕为魔族的垣易,但却心有不忍。在亲手斩除魔族之后,多日不曾食语。而对于垣易的孩子,更是愧疚心连。要不然,也自然不会将他与妤欢一起抚养,待他如亲生一般。他已愧对于垣易,更加不能让他的孩子再次受苦了。 阿欢窃窃的抬起头,小心翼翼的问着月华:“迁夜哥哥怎么了,阿欢曾经记得,上一届的掌管星夜的上神早已经是一千多年前,那时候,迁夜哥哥和阿欢还没有出生呢。那这些年来,代理星夜的是哪位上神?”她确实好奇了,心中不停的疑惑地催促着:“阿爹,迁夜哥哥是不是以后都不怎么来神仙岛了?”神仙岛是姿愿与妤欢一直生活在九重天的一座小岛,之前迁夜还未封作上神之时,便是与她们一起住在那里生活玩耍。 月华心想,自己的孩子估计对迁夜喜欢的紧了: “阿欢,你迁夜哥哥以后是上神,定然是有他自己的事物要去管做的,日后,万不可再粘腻他了。” 妤欢小脸顿然一皱,不甘不愿的应下来。 劫遇 - 月别良辰今宵 - 薄暮如秋 妤欢是九重天上的神,且为上神。自她记事起,便再清楚不过。阿娘,是掌管祈愿的姿愿上神。阿爹,则是帝君身边,最为信任的忠属。阿爹掌管的是各界的守界平衡,因此,妤欢儿时更是少见自己的阿爹。 只是偶尔从阿娘口中得知她的阿爹,是个极为厉害的上神,六界之内,鲜少有能和他分庭对抗的神,或妖的存在。 阿娘很忙,只有每次轮回的月落日出之时,阿娘才能得空陪得自己聊上几句。有时候是询问法术功课,有时是与她讲讲近些年来,天界发生的一些奇闻轶事。有时候,阿娘甚至会和她闲谈开元之时,又有如何。 每当这是,妤欢总当是最为开心的,没有天界管理书文的老头的管教,阿娘也在一边抱着自己,香香暖暖的母亲怀抱,让她留恋不已。惟一的缺憾,怕就是阿爹的离席。 “阿娘,明日天界的万寿宴阿爹会来参加么?”妤欢倚在姿愿上神的怀中,软软呼呼的开口问着阿娘,水润眼睛里渴求十分。她已经有三百多年不曾见到阿爹了,记忆中阿爹的影像也愈发模糊朦胧。只是隐约记得,阿爹的容貌是极为清俊,神色也是淡然恍若。但每当他抱着自己时,溢出的慈爱却是如何也难于掩藏的。 姿愿上神暗暗垂下眼帘,姣美的不老容颜微露出苦涩,柔和的梳着妤欢漆黑如墨的发丝:“阿欢有很长时间没见阿爹了吧,这次的万寿宴,是帝君邀众仙家于天庭一聚。阿欢的阿爹,应是会来的。” 妤欢勾起嘴角:“真的么?阿娘这回当真不会哄弄阿欢?阿欢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若是阿娘再与往常一般,那阿欢就…就…” 她俏丽的眼睛,凝神看着姿愿上神,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怀抱她的姿愿,无可奈何的笑笑,手中的根根墨发,顺软得不可思议:“不会,阿娘这回不会再哄弄阿欢了。我的阿欢啊,是个大姑娘了。再过三十日,便是你的御神日了,到时候,就该有自己掌管的岂司。阿娘又怎么会小看了我的阿欢呢?” 怀中的女孩羞然一笑,极美的面容约莫可以看出后来的倾城绝色:“阿娘……” 姿愿不言语,笑看着女儿。 “那阿娘说,阿欢应该掌管哪个岂司?迁夜哥哥已被帝君封作上神,可他还未来得及告诉阿欢他到底司的是什么呢。” 姿愿上神微微侧头:“你迁夜哥哥啊,被帝君封作掌管日月星宿的岂司。日后若再见,可不能再称他哥哥了。得叫迁夜上神。” “那我的迁夜哥哥以后也会和阿娘与阿爹那样繁忙得连与阿欢的照面都来不及么?自迁夜哥哥的封典以后,便鲜少能够瞧得上面了。他也才三千多岁,若是如此,阿欢还不如永远永远都在阿娘这里呢。” 姿愿无可奈何地伸手点着怀内的女儿前额:“阿欢尽是乱言胡说,哪有上神不掌管岂司的?下次若再如此,可惹阿娘气恼了。”她的孩子,太过天真,童言细语,还不甚知晓天界之中的规则。 妤欢无辜地眨眼,噘着嘴拉扯着阿娘的广袖濡裙:“阿欢还小呢,哪有小孩子去掌司的?我去恳求帝君不要让阿欢去掌岂司,帝君一定会答应的。” 这一届的帝君,与月华,也就是妤欢的阿爹,是挚交。待妤欢,自然是亲昵。幼儿时,甚然为她亲自上封上神,作为他的生辰礼物。而这本应是成年后才会由爹娘拟定,由此也可看出他对待阿欢的不一。 姿愿一听,脸色一僵,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阿欢,记着了。以后,若非不得已,万万不可再去随意求帝君事物了。他是六界的统袖,你还是个孩子,即便帝君与你阿爹交好,且待你如此,也着实不得失了礼数。”她实在太过担心。那个久居上位的人,对阿欢,是当真亲切还是别有用心。司命曾为她的孩子算过一卦。凰女泣泪,万物匍匐,御龙九天,历劫难逃;高位胜寒,凤啸青苍。 “帝君....”妤欢还想再说些什么,姿愿上神却蹙紧眉头,神色忧伤。懂事的垂下头,没有言语。 *** 天界的万寿宴,每三十周年举办一回。乃是众位上神休闲娱乐之时举办的酒会。上神位高权重,少不得烦劳的事物缠身,也就只有万寿宴这一天是难得的休假日。帝君亲临,更是殊荣。 妤欢年纪虽小,但也是名副其实的上神,这类万寿宴自然是要参加。她小孩子心性,最过吸引她的,便是难得一尝的各类佳肴。但总归还未及到御神日,玉石桌上摆放着的眠泗酒,阿娘是断断不可让她尝个鲜的。回回的万寿宴结束,听到众位上神笑谈美酒,免不得要暗自垂涎一番。因此,对待这万寿宴上的眠泗酒,更是分外上心。 妤欢随着阿娘刚入轩廷殿,便传来帝君潇洒快意的笑声:“月华,神妖两族,历来是战乱不休,这次的边渡之战,我神族大获全胜,妖族元气大伤,短期之内断然不会再次挑拨战火。你是功不可没啊。” 接着便听见另一位上神清冷如辉的言语:“帝君严重了,月华已多年未见姿愿,这次归来,更是希望能够多陪陪阿欢,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也是,自你出战以来,你们父女已隔三百多年未见了吧。阿欢这孩子,定然是想你得紧了。这次的万寿宴,也算是让你们好团聚团聚。消些相思之苦。这段时日,是不会再次派你出战了。” “多谢帝君。” 男子微微低头,俊美的面容稍有波痕。他出战边渡之时,妤欢,也不过才刚刚满月,肉呼呼的一团,让他心底柔软一片。 “姿愿上神,妤欢上神。”轩廷殿的宫婢弯下腰,给到来的二位上神作辑。妤欢迫不及待的向殿内奔过去。见到殿上的两位男子,稍稍有些微怔。面前这位君子如风,温润似玉的男人,便是自己的阿爹么?三百多年未曾见面,记忆中模糊的影像在这时变得分外清晰,忽然的心底生出几分惧意。 而这位男子也免不了有几分惊讶,这哪家的小神,堂皇地便进入了这万寿宴的会厅? 身侧的帝君见到这位孩子,嗤笑一声:“阿欢,怎么?连你阿爹都忘记了么?还不快叫阿爹。”又转身对着那位男子:“月华,这便是你的孩子了。三百多年过去了,这孩子估计连你的样貌都忆不清了吧。” 月华的眸底一闪而过的错愕,随即有舒缓,嘴角一抹淡然慈爱的笑意:“阿欢,当真不记得阿爹了么?” 妤欢腼腆的抿唇,羞涩的唤了一声:“阿爹。” 他伸出臂膀,将她一把抱进怀中:“你阿娘呢?”“在后面呢。” 这时候,天君发语:“好了,既然你们一家不易团聚,那朕就不叨扰你们了。介时万寿宴开始,朕会派人通知的。”说完便翩然离去。 而这边刚走,那边便看见姿愿窈窕的身影。 “夫君,回来了。”姿愿浅笑吟吟。时隔三百多年未见,他似乎还是当初一般,未曾发生多少地变化。 月华抬起眉眼,眼中连绵的情谊,使他冷峻的面容染上几分温和:“这么多年,姿愿有劳了。” 姿愿上神款款踱步到他身边:“只是分外想念罢了。夫君在外征战,想必是辛苦操劳多。”她见阿欢窝在阿爹的怀中,宠溺的摇了摇头,“难得阿欢还记得你,当年夫君出战边渡时,阿欢还在襁褓之之中。恍然三百多年已经过去了。” 月华低头,眉眼浅笑,“阿欢过几日可要举行御神典礼了?可想好司哪个职位?听得帝君闻言,这些年来,他对你是有求必应,若想好了,阿欢可自行与帝君请求。” 妤欢微微噘嘴,不满“阿爹,距阿欢的御神日还有好些日子呢,阿爹怎么一回来就念叨啊,阿欢最烦这些了。” 月华见女儿不乐意的面然,宠溺的摇了摇头,没有言语,继而又对姿愿说道:“听说迁夜那孩子前些天已经封作掌管星夜的上神?” “确有此事。”姿愿疑惑自己的夫君怎会提起迁夜的事,“夫君可有疑惑?” 他略略蹙眉:“诶。。。罢了,帝君终究还是让迁夜那孩子承了他父亲的,也不知晓这对他是好是坏。”迁夜的父亲,桓易上神,与他曾是莫逆之交。但现在却······ 姿愿见月华愁眉的模样,心里自然也就如明镜一般:“迁夜他生来便有让不可估却的能力,帝君封他星夜,也未必对他有什么弊处。夫君大可放心。垣易,自有他的命数。”她深知,夫君对于垣易,总归是有那么一份情谊,即使当初的神魔大战,夫君率天兵对战当时早已经堕为魔族的垣易,但却心有不忍。在亲手斩除魔族之后,多日不曾食语。而对于垣易的孩子,更是愧疚心连。要不然,也自然不会将他与妤欢一起抚养,待他如亲生一般。他已愧对于垣易,更加不能让他的孩子再次受苦了。 阿欢窃窃的抬起头,小心翼翼的问着月华:“迁夜哥哥怎么了,阿欢曾经记得,上一届的掌管星夜的上神早已经是一千多年前,那时候,迁夜哥哥和阿欢还没有出生呢。那这些年来,代理星夜的是哪位上神?”她确实好奇了,心中不停的疑惑地催促着:“阿爹,迁夜哥哥是不是以后都不怎么来神仙岛了?”神仙岛是姿愿与妤欢一直生活在九重天的一座小岛,之前迁夜还未封作上神之时,便是与她们一起住在那里生活玩耍。 月华心想,自己的孩子估计对迁夜喜欢的紧了: “阿欢,你迁夜哥哥以后是上神,定然是有他自己的事物要去管做的,日后,万不可再粘腻他了。” 妤欢小脸顿然一皱,不甘不愿的应下来。 原是荼尔情深 - 月别良辰今宵 - 薄暮如秋 这些日子,妤欢也不再整日与姿愿一同待在神仙岛上了,她多了个新的任务,便是到月老那里学着做些眠泗酒来。 对于酒,妤欢总有些特殊的喜爱,以眠泗为佳。在仙界,又有谁人不知月老的眠泗酒最为让人迷了魂,丢了魄。这妤欢小神更是其中追随的领衔人物。小小年纪,唯独嗜酒,倒是真真如她那刚回仙界的阿爹月华所言,是个小酒鬼不假。 这日,妤欢抱着一酒壶,颠颠地跑去月老的虚空院。只见遮天的魁梧大树下一身着白衣的男子正独自下着一盘千年难解的棋,红豆白珠,颗颗更是晶莹剔透,泛着耀人的白色珠光来。不时传来的落棋声,声声入耳,带着不可思议的凝神的功效。 妤欢咕哝一声,不愧是仙界的带着灵气的物什。 “月老,阿欢又来找你了。”她清脆的铜铃声在这幽旷的大树底下分外清晰。 那男子便是月老了,即便是称作老儿老儿,却丝毫没有凡界的那些老头子那般龙种之态,一如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月老停下手中正欲落下的黑棋,转头便看见远处奔来的粉雕玉琢的女娃娃,也不做些许的奇怪,只不过眼底略过慈爱的融融笑意。 “你这孩子,我可比你大了少说几百万岁,连着你娘亲阿爹也不曾如你这般肆意妄为,待我恭敬有加,哪来的你个黄毛丫头,回回在我这虚空殿捣鬼。”他虽是低低呵斥,却也终归不忍扫了这孩子的兴,起身朝着藏酒阁走去。“这回可又是奔着我这眠泗酒来的?小小的年纪,怎就对酒如此嗜爱?” 妤欢自是尾随其后,精致的面容漾着的点点兴奋。 “才不是呢。阿爹刚从妖界大捷归来,上回的酒宴还未曾尽兴。我看阿爹也与阿欢同是极爱你这儿酿的眠泗酒,就估摸着打算向你学些酿酒的技巧,往后阿爹若是嘴馋了阿欢也好就近的给他解解馋罢了。” 这月老自然是不信,睿智的眼光不过稍稍一扫,便了然于心,笑道:“你这又是何时变成了个小骗子,骗我这老儿,若哪回得空,定要告诉到你阿爹那里去。借你阿爹的名义,来解馋的吧。倘使真的馋的不行,来虚空殿便成,我又哪回不曾应了你。” 妤欢故作羞怯,殷红的脸蛋甚是可爱:“月老,阿爹可不似你这般得空,自从妖界大捷归来,也有了好几个月份,别说月老你了,连阿欢不过才堪堪见了三四次面,其中两次还是我到帝君那里找阿爹的呢。阿娘不急,阿欢倒是急死人了。” “哦?你这是在怨你阿爹?” “月老这说的,就算再借给阿欢几个胆子,阿欢也不敢啊。” 说话间,已然到了月老的藏酒阁,月老领着妤欢,缓步进入内阁,不过隔了数十步,一股浓郁的酒香便飘然而至。 妤欢眯眼狡黠笑了笑。是眠泗的味道不错,果真还是天界第一美酒。 妤欢仰起挽着双髻花的头,问:“月老,凡界的酒也同是叫做酒,还有你这藏酒阁的酒,为何都未曾及得上这眠泗的3层,可是有什么秘诀?” 月老笑问:“你可瞧见了我那虚空院的那棵树?” 妤欢不解地点头:“自是见过的,据阿娘道,那树是开元之初时独留下的唯一有灵性的物什,万年来也有了精魂。怎么?这眠泗酒与这树有和关联?” 月老淡笑:“树名曰荼尔,是万余年前的镜玉天君幼年所种。多年过去,在这仙界浸润仙气,开了神智,幻化为人,竟是对天君有了非分的念想,天君大怒,封了其不易而得的神智,贬入了我这虚空院内。近年来,荼尔竟结出果儿来,我瞧着也可制酒,便尝试一番。不过,这荼尔所制的酒烈性极大,一般的神仙小半酌便醉了,你也是个怪事。” 说着,便拿下一壶来与妤欢,并嘱托道:“虽然你不易得醉,但总归要少酌为妙。” 妤欢踮脚急忙接过,答:“原来眠泗酒如此而来,那荼尔树如今仍是被封住神智,并未冲破么?” 月老:“想必是已经破了,精魄也离了树,不然,这树不会甘于同凡物那般开花结果。” 妤欢低头不言。 “荼尔已是仙界古物,即使离了本体,但千百万年的修为仍在神识之中。此番逃了仙界,不知又要掀起几道风雨。而仙妖两界的大战不过刚落帷幕,若是在这时候,不知……” 月老望着虚空院中失了神识的荼尔,目色凝重。 妤欢问道:“既是如此,那天君为何不派遣去捉拿那荼尔,也好过无望地等着那荼尔来进犯。” 月老:“天君本意也是如此,但捉拿荼尔又岂是如此容易。荼尔是神识,本体都不未有,这三界中,处处都是他的容身之所。若非他甘愿现身,便无论如何都耐他不何。”说罢,笑着摸着妤欢的墨发,,“罢了罢了,我这老儿当真是老糊涂了,与你个小女娃娃说道又有何用,不过徒增烦忧。” 妤欢倒是不乐意的撇了撇嘴。 她才不是小娃娃嘞。不过,若荼尔真的来犯,爹爹定然又去御敌了。恐怕又得是上万年才不得见上一面。 念此,那张精致的脸顿然沮丧了下来。 “月老,若,荼尔来犯,那…我爹爹他…” "那就要看天君的安排了。"月老心疼地摸着妤欢的头顶,接着道:“阿欢,听喜乐说,你爹爹在邪城子给你带了个宝贝,可是如此?” “两颗种子罢了。”妤欢不高兴的抬头回答:“喜乐那只臭喜鹊,怎么天界什么事都被它听了去!上回我本想到你这儿尝口酒,哪知被它拦在虚空院外少说也有两三个时辰,临近傍晚,回神仙岛的时候,阿娘还以为我闯了什么祸端。” 月老无奈:“你也与它相处了几万年了,它是只喜鹊鸟儿,闲暇之余,也只得自个儿给自个儿解闷。可不像你,就算你阿爹再忙,也总归还是有你的阿娘。再了不得,不是还有迁夜。而这喜乐可比不得你。只能与我这老儿终日作伴,免不了枯燥乏味。她又是个好动的性子,更是憋坏了她。” 喜乐是虚空院落一颗梓桑树上的喜鹊,若逢月老不在,便是这小喜鹊鸟儿的天下,由着她性子胡来。 妤欢只得无奈的瘪嘴,饶是她法术再高,也断断不敢在月老的地盘上和他的小侍女大打出手。 月老知她孩子心性,内心不平,摇头无奈:“我那次不是另加给你一壶神仙酿么,怎又在计较,不过是几瓶酒罢了。” 妤欢仍是感到不服气,但又着实想不出什么借口,只得作罢。拎着刚刚结果的眠泗酒,出了虚空院。 至十恶化生池边,前几日栽下的墨莲并未有什么动静。妤欢神色一黯,抿着唇坐到池的边儿上,池岸很高,坐到岸边并不会理会池里的恶水澎湃。 这是阿爹从邪城子带来的妖物啊。照说与这十恶水本便是同一溯源,为何就是长不出花来呢。 “墨莲,墨莲``````” 妤欢口中喃喃 ,神色莫辨。 “阿欢,无事在这十恶池边作甚。你阿爹刚凯旋,多年未见,怎就不去陪陪他?” 妤欢微微转头一看,原是迁夜。 少年着一身墨色,眉眼舒展似化开了千年冰雪,清朗俊秀,好一个美少男,好看的让妤欢迷了眼。 “阿爹在与帝君有要事相商,我可是插不上话。”她不高兴地撇嘴,随即又漾开了笑容:“迁夜哥哥,你不是刚刚上任上仙么?怎倒有闲到这处来了?” 迁夜慢步走到妤欢的身边,靠着她小小的身子坐下:“虽说是刚刚上任确实是忙了些,但总归得有闲余之时吧。你个小没良心的,难不成这么希望我忙得脚不沾地么?” 妤欢连忙解释:“哪里有!迁夜哥哥有闲时伴妤欢,妤欢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赶着迁夜哥哥。” 迁夜自然未曾当真,不过是稍稍调侃,他漂亮的眉头微微扬起。 “仙界可是到处在传月华上仙从邪城子给你带了礼物。怎地?不稀罕你阿爹赠的物什?” 妤欢无聊地摆弄着袖口上用金丝挑线的茶花,淡淡的不甚感兴趣:“两颗种子啊,我扔了。” 迁夜惊诧不已,上次月华上仙给这小丫头的礼物是一个绣着淡色茶花的香囊,香味奇异独特,经久不衰,小丫头自那次得了手后便从未离身,喜爱得紧。如今竟然鲜少地未曾得到青睐。 “算了算了,不提这个。”女孩从石阶上撑地爬起,利落干脆,与他鬼机灵地眨眨眼:“我方才到了虚空院,找那月老要了两壶眠泗酒,说是他前今年刚刚酿上” 迁 白夜寻思夜梦频 - 月别良辰今宵 - 薄暮如秋 第一世 浔阳。 江府。 一声儿啼声迎来了迫晓的晨曦。 “老爷老爷!夫人生了!是个小姐!” 接生的婆娘打开房门,江子誉立刻跑到门前。 “老爷!您看看,小姐多怜人。瞧这小脸。” 江子誉欣喜地拨开孩童脸侧的襁褓,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婴孩嫩得不可思议的脸颊,心底柔软一片。 “老爷,小姐在看着您笑呢!” 江子誉手颤了颤,也不抬手,只是作漫不经意地问:“夫人呢?” 婆娘连忙回道:“夫人刚刚生了小姐,一切安好,只是气力殆尽,此刻累得睡过去了。” 江子誉眸眼一深,道:“辛苦她了。”便不再言语。 那婆娘心里想不通,觉得这浔阳江的侯爷与夫人二人一个比一个奇怪,本想再说些什么,但又想到屋里头夫人的嘱咐,便又作罢。 江子誉从那婆娘手中接过孩子抱在怀中,“你这孩子,来得可恰是时候。”彼时正是破晓,霜雪初霁,光芒万丈。 怀中的孩子咯咯咯地笑,很是喜人。 江子誉凝视远方的云霞。 “既是初霁之时露世,便唤你霁儿可好?” 孩子手舞足蹈起来,开起来倒是分外高新。 江府外,一男子掩身而立,目光追随府院内江子誉怀中的那一抹嫣红。绝代风华的面容,清贵逼人,露出了溺人的温柔来。他口中喃喃,带着醉人的宠溺。 “阿欢,莫怕。” 江子誉将孩子抱在怀中豆玩片刻,便觉得自己起了睡意。昨夜云氏生产,他站在门口守了一夜,现下母子平安他的睡意渐渐起了上来。 唤来乳娘,将孩子抱给她,吩咐:“小心伺候。”便便摆摆手,回到自个儿的卧房中。 墨卿在门外凝神,见孩子给乳娘抱了去,待她回屋,使了点法术将乳娘也给昏睡过去。自己则从院内飞落。 推开门,便是一阵孩童的笑声。 墨卿走近摇篮旁微微俯身,看着裹在襁褓里的小脸,还未长开皱皱巴巴,着实算不上好看,但墨卿心底头却闪过一丝情愫,柔柔的拂过。 孩子抓着墨卿垂在她脸侧的一撮发,稍稍用力。 墨卿微微一疼,无奈笑笑,只好又靠近她些。 “阿欢,想不到你刚生下来便是如此顽皮的性子。”说罢,又想起在九重天自己身负重伤之时,迫不得已在十恶池畔化为原身修养。她整日整夜伴着他,甚至为了他早日痊愈去偷来在羽荣殿的灵泉浇灌他的元神。被察觉后天君罚她监管怨恶水牢里的恕野恶狼。 而他却负了她。 一思及此,他便脸色苍白得可怖,似乎承载着最为深种的罪孽。 他的阿欢,本就如此善良。 攥着摇篮边上的手几乎被捏出血来。 摇篮里的稚子自然是不明其意,嘴里呜噜呜噜地不知想说些什么。 墨卿回神,笑容勉强苦涩。 “阿欢,我的名字既是你赐给我的,那这一世可否容我赠你一个名字。”他低头,蹭了蹭孩子的脸蛋儿。 “白夜寻思夜梦频。”清贵的男子顿了顿沉思,“唤作梦频如何?” 从身上取下一块玉珏,上面镌刻“妖王,墨卿”四字。他略施幻术,上面的字俨然换成了梦频二字微微萦绕着烟雾。 孩子笑脸依旧,小指头伸出来,似乎想要触碰面前的男子。 墨卿的清隽的面容上笑意更深了几分,同是伸出食指,轻轻点上孩童的指尖。 “记住了,阿欢。这一世你便唤作梦频。待我等你长大,待我将你的心重拾,莫要弃了我。” 孩子看着他,又笑了。 墨卿眉眼闪烁,“莫要弃我。” 这几日,浔阳平阳侯江府可谓宾客盈门,无外乎是平阳侯的千金初诞。 皇上圣宠隆恩,赐名嘉熙郡主。 相传,郡主天生贵相,出生当日身边便无缘无故出现一枚萦绕着仙气的上号玉佩,上面刻着“梦频”二字。 侯爷大喜过望,给这郡主取名“梦频”。 自此,这孩子便有了姓名。 过了几年。 江家从外边请了一位先生,专给江府的嘉熙小郡主教书认字。嘉熙郡主还小,看上去不过五六岁的模样。 而那先生却是个老学究,留着长长的雪白胡须,被梦频惹得生气时那胡须便一跳一跳的。 先生总是一脸严肃端正,不苟言笑。 梦频有些怕他,在老先生面前总是稍稍收了些玩闹的性子,但心里头却不知作何想。 这日,梦频在书房中提笔练字。父亲江子誉在一边看着,是不是地皱眉摇头。 “霁儿,字体讲究神韵,习字之时万不可浮躁。你这孩子,心总归是静不下来。” 梦频委屈得不行,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爹爹。 江子誉终归是疼爱孩子,也不再忍心责怪。 这时候,外面传来通报:“老爷,淮南王携珉川世子在厅内等候。” 江子誉回道:“让他们稍等片刻,本侯随后便到。” “是,老爷。” 江子誉摸了摸孩子的头,俊朗的脸上并未出现任何老意,不过是刚过而立之年。 “霁儿先在书房认真习字,墨夜那小子估计过不了多久便会来找你玩耍。爹爹先离开片刻。” 梦频懂事地点点头。 前脚江子誉刚走,后脚屋内便又出现了一人。 来人着一袭月白色的长跑,袖口与下摆处用金丝银线勾勒几朵或含苞或盛放的莲花。 清雅贵气的面容令人赞绝,一转眸,便是无限的风华。 男子微微一笑,又是好一个迷惑人心。 他步近梦频的身侧,瞧着宣纸上她连的字,无奈地笑笑。 “梦频。” 声音清灵雅致,好像从天上一般缥缈而来。 梦频愣怔。 要说她怎地还未反应过来。那便只有一个原因:被蛊惑了。 美人作蛊,万辞不得。 梦频仰首,这才问道:“阿卿,为何你回回来这平阳侯府如入无人之境,门口那些个侍卫竟是半分也拦你不得?” 这风华绝代的男子每年都要来这平阳侯府一遭,待她极好。 去年她被染疹疾,因是会传染,那些个日子除了每日来的大夫,便是他在自己身边衣不解带地照顾。不知他从何处寻来一方药粉,服用后竟是不日痊愈。自此,她便对他依赖万分。 本说本应唤他兄长,不曾一次她唤了之后却见他面色不愉,眼底翻滚着她不晓得的情愫,就连往日的笑意都变得勉强。 他也未曾告诉她他的名字,是以她便一直阿卿阿卿的唤他。 她本觉得这样略显不礼貌,谁知听了她的解释后,阿卿的面色更为苍白,磕磕盼盼地强作欢颜:“梦频,与我莫要那些个礼貌。” 梦频只好作罢。 现下,墨卿啼笑皆非,他不便对他的小阿欢说是因为他是妖,若是他不想凡人瞧见,那些个凡人便自是瞧见不得。 墨卿轻轻抚着梦频的小脸,如今她长开了些许,已经略略有了当初妤欢在九重天的几分神态。 “梦频,有些个事,待你长大了些,我便全然相告。” 梦频不高兴地撇嘴。 面前这个男子,自她有印象起,便一直相伴,却不知为何,这几年来,容貌竟是一丝一毫也不曾变化。而她已是从婴儿逐渐长大。 年年见他,均是如此贵不可言,如谪仙般的俊美。 “梦频。” 女娃应了一声。 “答应我,莫要动心,可好?”他音色带着不易察觉的祈求。原应是清冷的神色此刻却软了下来。 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小髻,有些颤抖。 梦频疑惑地望着他,不晓得他是何意。 墨卿心脏便揪着疼。他已向月老询过阿欢这一世的姻缘。 门外的淮南侯之世子白珏,便是•••她日后的夫婿。明明知道这不过是人间短短的一世,他还是不舍。 “罢了,是我妄想了。” 他掩住眼下的情绪。 “阿卿?” 似是察觉到男子的不安,梦频放下手中的笔,低声询问。 墨卿也晓得他的不妥,故作笑意:“可是要习字?” 梦频不好意思地点头:“夫子说我字不好,连爹爹也道是差强人意。我性子躁,安不下心来,字体自然不好看。” 墨卿听了,笑得深意。 阿欢亦是静不下心来的性子,好动。当初紫玉上仙教她习字之时,她便总是万般推脱。 最后竟然是迁夜陪着她慢慢一笔一划地练起来。当时的他虽然在十恶池畔已经修得神识,但却未得化为人形,瞧着迁夜搂着她亲昵万分的姿势,他即便是心中不快却又无可奈何。 呵,原来,是从那时起他便给了她倾心。 “这事急不得。耐着性子来便可。”他拿起她练字的笔放入她的手中,自己的手轻轻地包裹着她的小手,稍稍弯下身子,在那张薄薄的宣纸上落下一笔。 梦频眼神又是怔然。 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手。 修长整洁,骨节分明,如皎月般泛着莹白的光泽,随着手中的毛笔微微用力,时而柔得好似感觉不到,时而又是用力。不变的只是手掌略略偏凉的温度。 梦频抬首看他,又是一阵眼晕目眩。 好看的样貌,一切都恍若是按照她心里头所念所想而塑造出来的。 墨黑色的长发未用头冠加以扎束,却是分外的适合他,像谪仙一般的人,不食烟火。有几缕墨发垂落,仿佛是中了蛊般,梦频未拿笔的那只手向它伸去,趁他不留意抓在手心。 柔顺得异常,像他温润的性子般,软软的。 墨卿低首,见她心思并不在习字上面,那双眼睛几乎黏在自己身上了,好气又好笑地放下笔,将头发从她手中缓缓的抽过。 梦频尴尬地笑笑。 墨卿将她小小的身子抱起坐在桌后的太师椅上。 与她笑道:“小小年纪,怎就如此好色?” 梦频低着头不作他语,嗫嗫嚅嚅地不知在说什么。 “梦频?” 怀中的孩子抬头。 “可欢喜我这相貌?” 孩子不好意思地羞怯地点点头:“欢喜得很。” 墨卿一个不住,不禁笑了出来。 梦频只好解释:“子曰: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墨卿哭笑不得。见小姑娘揪着自己的衣袍脸都快要埋到自己的衣襟里去了。 他的阿欢,怎就如此可爱。 虽说好色,但怎就如此惹得他心怜心爱。这三界,是如何也不会再有一个让他如此心神尽乱的妤欢了。 “呵呵呵••••••” 梦频恼羞成怒:“莫笑!” 墨卿眸中流转风情:“好,莫笑。” 人间一年,天上不过一日,便是他日日来,对面前这个妤欢的转世而言,也只是一年一回的难得相见。 “那梦频可要习字了?”他状似不经意地问她。 梦频连忙点头:“要得要得。”她可不愿在这绝色美人面前出了糗。 “那便继续,可好?”他用轻柔的声音低低地问她。 梦频点头,也凝神跟着墨卿的手中的笔认真起来。 只是没过多久,墨卿便放下了手。梦频诧异。 墨卿面容不易察觉地涩然。 她的小郎君来了。 俯下身子,与她嘱托:“梦频,日后定要好好习字,待到来年我来,可要检查你的功课,万不可懈怠。” 梦频小脸一垮,倒不是因为他要检查功课,而是因为每逢他说这样的话,便是又要到分别之时了。 “今日怎就这么快?” 墨卿掩去不舍:“也不短了。可记住我说过的话了?” 梦频失落地点头:“记住了。” 墨卿再次抚摸她不高兴的小脸,越看越发觉得与妤欢神似:“那边好。” “••••••” “梦频,来年见。” 语毕,身边也不见了他的影子。 梦频只好照着刚刚他握着她的手写的字继续练字。 人界之路 - 月别良辰今宵 - 薄暮如秋 墨卿离开石凳,一拂手,荼尔树下已是树叶翩跹。 “墨夜不愿见到我。”他缓缓开口,凝视翩舞的荼尔叶,出了神。 千百年过去,妤欢,墨夜,与他在树下嬉闹的时刻恍若是昨日。 但不过是痴然妄想。妤欢,已经是人胎了。 月未央知晓妤欢在他身心留下的及其深重的印记,旁人不便再说什么。 墨夜亦是。 “罢了罢了,走吧走吧。免得你再如此悲伤悼念的。” 墨卿微微鞠辑,道了声告辞,转身离去。 月未央这才清清嗓子,与树后的那人说道:“还有何要藏的?人都走了,可否现身。” 这时,那处果真慢慢现出一人颀长的身形。 一袭紫裳,面容虽与墨卿有几分相似,但却显出万分的妖孽惑人。 眉尖隐约着一枚淡淡的嫣红莲花花形。 他走到月未央身前,眼角余光注意方才墨卿坐过的石凳,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月未央。” 坐在一方石凳的月未央并未吭声,只是将玉瓷茶盏放于嘴边,轻轻抿了一口,在抬头看他,等他自己说出目的。 墨夜神色晦明不辨:“墨卿他••••••” 月未央缓缓开口:“元神重创,修为不稳。自然察觉不到你的气息。” 墨夜攥紧拳:“那为何不去灵池去修补元神?他这是想死么?” 月未央不急不缓,斜着眸子看了一眼墨夜:“你方才不是知晓了么?” 墨夜一噎。 俊美的面容一瞬间的龟裂。 “你不愿见他,依他的性子,你觉得他可能会去么?再言,紫玉月华可会让他去?” 自然不会。 墨夜比谁都清楚墨卿的性子傲。除了妤欢,谁都不能折下他半分的傲骨。 况且灵池是神仙岛所属。 紫玉与月华是妤欢的双亲,对墨卿虽说算不得上恨之入骨,挫骨扬灰,但总归是有芥蒂。 他们最爱的女儿,因为这人而魂飞魄散。 墨夜默言。 月未央只好又问:“你可还怨他?” 又是一阵默然。 漆墨的长发因为微风而划出好看的弧度。 饶是月未央,也耐不何他这副固执的性子:“当年之事,又何必在原处兜圈子,你们兄弟俩绕老绕去不过也是为了妤欢。如今妤欢已经再入轮回,有了她的人生,你们终归是她千百年前做过的一场梦。墨夜,这是死结。” 是情结。 走不出,也不愿。 这便是墨卿和墨夜两人的病症,旁人再过施救也不成。 墨夜紧紧抿着唇,皱眉。 说实在的,他确是不愿墨卿了。自从知晓了墨卿有自己的苦衷,他所做的一切也不过均是从妤欢出发。他想护她周全,不过是采取了错的法子。 妤欢希望墨卿在最后一段时日与她欢欢喜喜的过。 而墨卿则是想长长久久的,他要妤欢去了对他的情,要她渡过天劫。 但他不知道,妤欢与他一般固执。 他怨墨卿,不过是墨卿未能护住妤欢,未能给她她想要的。以至于最后妤欢是带着悔恨消逝。 墨夜轻薄好看的唇角扬起一个故作轻松的弧度,“不怨了。妤欢都已经没了,我就算再执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月未央缓缓道:“你虽是口中说着不再执着,但你的心告诉我,可不是同你嘴上说的那般。”他看尽墨夜的眸子深处,那里缠绕纠结着什么,怕是只有墨夜他一人清楚,也只有他一人可解。 墨夜隐在宽大的袖拜下的手被他攥得发了白,但语气却还是那般无所在意的模样,唇邪肆一勾,道不出的魅惑:“是么?我怎就不晓得。” 他反问。 面前的人如此顽固,月未央只得摇头。 “那你这次来我这虚空殿,又是为了何事?” 墨夜一掀衣摆,洒脱又利落,自顾自地上前坐下:“自然是要紧事。” 月未央抬眸:“你又和曾说过真正要紧事。往常只要是与妤欢有关,即便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你也要来折腾我这个老头子。让我这个老头子先来猜猜。嗯,可是又是有关妤欢的。”语气肯定。 墨夜点头:“妤欢的自然就是大事!” 月未央也耐他不何,只好听他说完。 “其一,妤欢被贬凡胎,为何无一人告知我?!” 这男子眼神射出一股凌厉之光,若非一般人,怕是早便被他这副凌厉之光惊惧不已。 月未央倒是奇怪他为何这么快就知道了,道:“你又如何知晓?”见墨夜不愿开口的样子,才淡淡解释道:“你不愿听到原因。” 墨夜眼神闪出一簇火光,道:“是不是墨卿?我就知晓••••••” 月未央摇头,看了他许久,才道:“是妤欢。” 果然,墨夜握着青瓷玉茶盏的手不易察觉地抖了抖。 他晦涩艰难地问:“怎会?” 月未央道:“墨夜,你并非愚笨。既知原因,又何必再来询我。” 墨夜冷笑,凝结苦涩:“呵!那我便问你其二,墨卿难不成得了妤欢的同意去寻她?” 月未央摇头道:“同是未曾。” 见墨夜眼中渐渐晕开的血色,道:“妤欢与他结了同心结,他自是知晓。即便妤欢魂飞之后不愿他知晓她的下落,但只要妤欢残留着一魄一魄,他便能感应得到。” 墨夜垂下眼敛下神色。“同心结,竟是同心结。” 月未央感知到他心气不稳,妖气横生,正要安抚几句,却见墨夜眉间的那朵莲花愈发妖冶,隐隐现出血色。 墨夜笑,越笑,那莲花便愈是耀眼。 荼尔树叶哗啦哗啦地落下一片,被这嚣张的妖气影响。 “墨夜,万不可!”月未央怒喝一声。 墨夜抬眸。果不其然,其中已然一片血色。 脸色说不出的瑰丽艳然,却又含着凄苦:“月未央,我原以为,阿欢不会如此偏心的。我以为,呵,墨卿与我同是连根而生的莲花,妤欢定然会一视同仁的。不曾想,竟是,我自作多情了。她竟然与墨卿缔结了同心结,我又还有何可比的。” 墨夜怒地一挥手,棋盘上的玉器棋子哗啦一声均是扫落。 月未央想去制止,不曾想却被他一拂,妖气让他一震。 墨夜跌跌撞撞地起身,又是跌跌撞撞的朝着虚空殿外走去。 正逢喜乐进来,见墨夜压抑不住妖气的魔怔样子惊了一番,连忙奔到月未央面前向他禀报。 月未央心疼地正在收拾被那小子糟蹋的玉棋子,见喜乐来报,无奈。 “无碍,让他回邪城子便可。” 喜乐若有所思点头。 也对,那地儿本就该是妖都,他这妖王去那儿也本就该是如此。 只是,月未央与喜乐均未料到,墨夜并未回邪城子,而是去了无昼谷。 无昼谷坐落在妖界与人界交接之处。 妖气弥漫,危险四伏,只夜不昼。 它像是一道屏障,免了人界那些自诩了不得的修仙者去妖界窥视一番的欲望,也同样保护了人界不受妖族的侵扰。 无昼谷中妖兽四伏,均是些低等的兽类,与人类并无大害,这才被无昼谷允了出没在这处觅食,同是也是威慑了渺小的人族。 同样,妖力越是强大,来到无昼谷的威胁便是越大 墨夜抑制住自己的修为妖气,幻成低等妖兽的模样,潜入谷中。 入谷已深,雾霭越来越浓重。 这时,一处低矮的小丘山传来苍老不辨的声音:“堂堂妖王竟会不惜自减修为也要入我无昼谷,老朽可是受不得。妖王殿下可进入老朽这可掩去妖气的玟厌丘。”语罢,出现一处开口。 墨夜幻化的一只低等狐狸一听,隐身进入。 这小丘内点了几支破旧的燃烛。 老者坐于一张椅上,见到墨夜返回原来的人身,并无不安。 只是笑道:“妖王殿下。” 她撑起一边的拐杖,颤颤巍巍地起身。 墨夜恢复人身,依旧是那副潋滟芳华的绝色模样。 微微颔首。 原来是只修炼得千年的老貂,气数已尽。 那老者说道:“想必妖王殿下来此处,定是有何要事?” 墨夜:“自然。你这儿可有隐去妖气的法子?本王要去人界一趟。” 他不同于墨卿,墨卿身上妖气本就不重,更何况一直便是在九重天浸润了仙气,如今的妖气更是微乎其微。如此他去人界便轻而易举。 而自己虽然也在九重天待了不短的时日,但他妖气太盛,且长年驻在邪城子,不可随意进入人界。 若是硬闯,变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他此番来到无昼谷,便是要寻这老妖要一法子,可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人界。 他想见妤欢了。 自她历劫至今,已是数十载。 玟厌老妖拘偻着腰,布满皱纹的脸上笑起来更是渗人。 “有的。就是不知妖王殿下用来作甚?” 墨夜不耐烦地皱眉:“你只需告知我便可,何须如此多言。” 玟厌老妖眼色一暗,意味不明地笑笑。 “是老朽过逾了,妖王殿下恕罪。” 墨夜摆手。 玟厌老妖道:“自天神开辟天地来,这无昼谷隔了人妖两界数万年,为的不过是防患这妖界利用妖力祸乱人界。不过这么多年来,也未必是没有妖进入人界,不过多是些妖力低微的小妖,在人界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普通的江湖术士便可捉拿,因此,这无昼谷便是睁一眼闭一眼随他们去了。既然殿下想去人界,若是想要一般的法子,只有自行散去修为才可瞒过这无昼谷。” 墨夜厉声打断,眉间的那朵莲花潋滟生姿:“本王在这儿听你废话有何用!” 玟厌老妖又是不阴不阳地笑道:“妖王殿下息怒。” 她那对混沌黄浊的眼珠子诡异一转,又道:“老朽自是有法子,那琉夜璃花盏便是可掩去妖气的宝物,只不过••••••” 墨夜皱眉:“有何交换?” 玟厌老妖的笑显得谄媚又恶心:“老朽如今阳寿将近,妖王殿下是万年的墨莲,若是得妖王殿下一滴心头血,自是极好极好的。” 墨夜眼神不快,他墨莲始祖的心头血又岂是仅仅能延年益寿之效。 一滴妖王心头血,抵得上那些妖甚至一生修为。 这无昼谷的玟厌老妖婆,可真是贪得无厌,打得一手好算盘。 墨夜冷冷地看了眼玟厌老妖。 “野心不小。” 玟厌老妖笑得乱颤:“妖王殿下圣明,相比自损修为成以为名不副其实的低等妖王,老朽仔细斟酌,认为还是一滴心头血来得值得。” 玟厌丘内几盏油灯幽幽的轻晃,明明灭灭,昏昏暗暗。 而玟厌老妖拿出琉夜璃花盏,这间不小的山丘洞一下子亮堂起来。 墨夜目光冷森。 伸手幻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量你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话音一落,锋入胸膛,一滴殷红妖冶的血滴落下。 玟厌老妖眸光闪出贪婪之色,连忙将手伸出,护住那宝贝。 墨夜拔出匕首,墨色的衣裳被血色浸染得妖艳。 身形猛地一颤,脸上的血色霎时间褪得一干二净,苍白得可怖,喉间涌上一口血腥味儿。 墨莲的心头血对一般妖精是大补,对他的损害也是极大。最起码,最近几月是不可大动妖术,毕竟是伤了根本。 墨夜结果玟厌老妖递过来的琉夜璃花盏,森然地看着那张老得不成形的脸在她饮下血滴之后一下子焕发出年轻,嗤笑一声:“本王的心头 血,用得可好?” 玟厌老妖见自己一下子就年轻到盛年之时的模样,雀跃不已,脸上的笑容深得很。 “那老朽便在此多谢妖王殿下了!不过那琉夜璃花盏也是个稀罕物,妖王殿下一用便知。” 墨夜未曾理她,见着她狐妖媚子的样子便心上不快。 琉夜璃花盏由镜玉帝君所创,不知如何就落在了这老妖身上。 玟厌老妖道:“妖王殿下可知使用这花盏的禁忌?” 墨夜蹙眉。 玟厌老妖这时候倒是缓缓解释,想必是恢复了美貌正欢喜得紧:“琉夜花盏乃由镜玉帝君集上古神妖人界之精魂灵气所制,为至纯至精之物,方可抑制妖气,在老朽这玟厌洞丘,是妖界妖气最为薄弱而灵气最为丰盈的地界。若是带至人界,人界妖气不盛,灵气却也是稀薄,久而,琉夜璃花盏便会消弭。若是想要其长盛,使得妖王殿下于人界不得察觉,还需得这样一件东西。” 墨夜:“何物?” 玟厌老妖笑,不急不缓地道出:“妖王殿下的精魂。” 墨夜看向她的目光已经冷的发寒。 玟厌老妖故作娇俏地反手遮脸:“呵呵呵,妖王殿下何必如此看老朽,想必是觉得老朽可是骗你的?” 话音刚落,墨夜出手便掐住她的脖子,眸中戾气四起,墨发无风自动,嚣张而又猖獗,莲花闪耀着血色,熠熠发光。 “你该死!” 玟厌老妖被掐住脖子也不挣扎,那张狐媚子脸愈发青紫起来:“老朽,说,不说谎,妖,妖王殿下随,意去神界问,一人便,知。” 墨夜手掌渐渐收起,见她的眼睛隐隐上翻才逐渐收手。 唇角勾出一个极美极美的弧度,妖冶之极,惑人之极。而口中吐出的文字,却让人心神具寒。 “贪心不足蛇吞象。若是让本王知晓你又任何不轨之心,便将你压入锁妖炼狱,十八炼狱酷刑一一尝遍,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玟厌老妖被他一甩,撞到一边的石墙,一个劲儿的顺着胸膛,咳嗽不停。 墨夜不再理会,一拂手,便离开这玟厌洞丘。 “恭送妖王殿下。” 琉夜璃花盏如何,待他一问月未央便知。 虚空殿。 “你怎地又来了?” 月未央不满地看着墨夜,一看到他手中拿着的一盏花灯,却收起笑意,神色一凝。 “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东西?” 墨夜将琉夜璃花盏放在棋盘上,道:“去了无昼谷一趟,诺!从那里来的。” 月未央道:“难怪。镜玉上神的琉夜璃花盏估摸着也只有那鬼地方才有。” 无昼谷中年无昼,阴森而诡谲。 墨夜:“你可知无昼谷里有一玟厌洞丘,里面居着一老妖?” 月未央将琉夜璃花盏端起来仔细端详。 清辉确实是万分的耀眼,其中的琉璃芯子晶莹剔透,散着微微凉光。 点点头,缓缓开口:“听喜乐略略说过。” “那就是她的。” 月未央惊诧:“她怎会轻易给你?这宝贝是镜玉上神用来遮掩妖魔鬼怪之气••••••不对!” 他语锋一转。 “你要去哪儿?人界?你疯了!” 月未央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墨夜。 墨夜不无所谓地笑笑勾唇:“妤欢在那儿,我定是要去的。” 月未央:“你说的玟厌老妖送你了?” 墨夜点头。 “你这!欸!你同她交换了什么?” 玟厌那老妖婆的阴谋诡计月未央早就听喜乐说过,再言琉夜璃花盏几乎是玟厌老妖待在无昼谷的免死金牌,使玟厌洞丘全无妖气,因此人界那些天赋不错的诛妖之士才并未发觉。 墨夜:“心头血而已。我也是考虑到那老妖怪构不成威胁才与她交换的。” 月未央急火攻心,指着墨夜的鼻子,气不成钢:“你!你!真是糊涂 啊!若是得了这琉夜璃花盏,每日定要以机强大的精魂来滋养,吸收养料。你先前在妤欢渡劫之时也伤了元神,如今若是要养这琉夜璃花盏,真是••••••” 墨夜不以为意:“那么说,那老妖婆也并未言假。” 月未央:“什么言假?” 墨夜轻轻摇头。 “无碍。不非不过是损伤些,碍不得事。” 月未央想制止他:“你可别乱来,若是妤欢晓得了,也饶不了你。” 墨夜苦笑:“若到那时候,再说吧。” 月未央不明觉厉,语气也不免带着怒,指着他的额头就呵道:“你快快将这琉夜璃花盏送给玟厌老妖,那只野妖怪野心不小,以后若是入了她的套子,定要你悔不当初!另说,你若想去人界,何不来找我,我难道就不帮你想法子了?你要是真的长点心,就不会去无昼谷,甚至还给了她心头血!妤欢当初说你是孩子心性,我看还真就错不了!” 墨夜看他动了了火气,又听他提到妤欢,两眼充了血气,什么也顾不得了,攥紧拳头,脸上因为刚刚失了心头血而苍白得厉害,方才来虚空殿还殷红的薄唇如今更是毫无血色,起了干皮。 他朝着月未央语气也不佳:“你明明了解我的性子,妤欢在何处,我是如何也要跟着去!人妖两界也罢,拦不得我!” 月未央见他这番气急,终是叹了口气。 妤欢一言:“墨夜,还是个孩子。”那他何必跟个孩子计较。 如此想罢,还是道:“既然已经得了这花盏,何时动身?” 墨夜:“自是越早越好。” 他只要一想到妤欢在人界,心早就飞了。 月未央:“以我看,你尚且还是把心头血亏损的修为先疗治好为妙。” 墨夜漫不经心地:“无碍事,我自有数。” 月未央只好唤来喜乐:“将我虚尘殿里的几瓶聚精补气的丹药拿来。” 喜乐应下后,飞走去取。 月未央问:“到了人界后,你打算如何?” 墨夜:“先找妤欢。” 月未央气笑:“泱泱人界,天方地远,你何处寻她?” 墨夜凝噎。 月未央再言:“过几日随你兄长一起去吧,他已经寻得了妤欢,你随他,也未免不能够节省些时日。” 墨夜紧紧抿着唇,神色郁结。 一面记恨墨卿,一面又迫不及待地想早些见妤欢才好聊慰相思。墨卿因为同心结的缘故,找到妤欢轻而易举。但他却非然。 妒意是打翻了的坛子,一发不可收拾。 感到委屈得很。 月未央见他神色不愉,几番话在唇间绕了好几个圈才说出:“你见怪墨卿不无道理。可他也终归不易。若是能够的话,莫要与他怄气了,毕竟,斯人已逝,妤欢若是知晓你们俩闹得这翻田地,不免痛心。” 墨夜倔强:“谁要与他怄气。” 恰逢此时,喜乐将几瓶丹药拿了过来。 月未央见他这般执迷,亦不便多言。 “这聚魂散对凝魂聚气有奇效,捎上它们总归不坏。二来,莫要怪我叨唠。人界虽说没有灵气妖气,但万万不可小觑了凡人的勾心,凡事收起你那副不知天高地厚的傲慢,方可长久。”还想再继续说,但最终化作一句话:“罢了,左右你在人界也有妖力护身,墨卿又不时下界,那些个凡人奈你不何。” 墨夜肆意一笑:“自然。” 墨夜离了虚空殿,难得的听了那月未央的话前往了仙界另外一处。 悠扬的古琴乐音,爽籁清发,随着仙气飘得四溢。若是仔细听,却不免看出其纷繁杂芜之意,由此可见弹琴人心绪。 那人执琴而坐,衣袂翩然,高山流水,景行行止。 但终归脸色苍白,因未加冠束,墨发肆意翩跹,伸出弹奏琴弦的手腕亦是瘦的令人心惊,显然虚弱。 墨夜未曾想及,这段时日,竟然将一贯清风朗月的墨卿痴熬成了这副模样。 他未作掩饰,径直走近。 墨卿以为是月未央,便未做理会,一贯如此。 “墨卿。” 弦音一震! 墨卿抬眼望去,果真有一邪气横生的男子立于眼前。 微微虚弱一笑,似是如释重负。 “月未央?” 墨夜不予作答。 “你,怎就,这般虚弱。” 方才暗自探了他一精魂,竟只有几缕极为纤弱的妖气游丝般地浮游于起丹田处,堂堂妖王,令人心惊。 “咳咳咳!”墨卿右手捂口,咳嗽不止。“无碍。”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