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源始于上古,本是同灵兽】 - 月月笙 引子: 前奏一:【渊源始于上古,本是同灵兽】 沉睡了一万八千多年,盘古醒来,他睁大眼睛一看,上下左右,四面八方,竟然是漆黑一团、混沌难分。黑暗让他如束缚一般很难受,又看不见一丝光明。盘古急了,抡起拳头就砸,抬起脚就踢。 他这一踢一打呀,凝聚了一万八千年的混沌黑暗,都被踢打得稀里哗啦乱动。一阵巨响过后,周围出现一股清新的气体四处逸散,飘飘扬扬升到高处,变成蓝天;另外一些浑浊的东西缓缓下沉,变成大地。 盘古想让天地分开得更远,便不断变高举着双手使劲将天往上推,很多年以后,天终于再也高不起来,地再也厚不起来。可是盘古他啊觉得好累好累,长长的吁出一口气,缓缓倒下闭上了眼睛。临死前他 想:我已经耗尽了心血,流尽了汗水。可世间还应该出现更多的东西,那就把我的身体留给世间吧。后来盘古的头变了东山,他的脚变成了西山,他的身躯变成了中山,他的左臂变成了南山,他的右臂变成了北山。 这五座大山围绕成大地的四个角和中心。它们像巨大的石柱一样耸立在大地上,各自支撑着天的一角。盘古的左眼,变成了温暖人心的太阳,高高挂在天上照耀着,白日里给大地送暖;右眼变成了皎洁的月亮, 挥挥洒洒一片银辉,在黑夜给大地照明。他睁眼时,月儿是圆的,眨眼时,就又成了月牙儿。他的头发是美丽的金色,散发着诱人的淡泽,所以幻化成了无数璀璨的星星,点缀着一望无垠的夜空。 他嘴里呼出来的气变成了春风、云雾,使得万物生长。他的声音变成了雷霆闪电。他的肌肉变成了大地的土壤,筋脉变成了道路。骨头牙齿变成了埋藏在地下的金银铜铁、玉石宝藏。他的血液变成了滚滚的江河, 汗水变成了雨和露。他的汗毛,变成了花草树木;他的皮屑,变成了鸟兽鱼虫。 从此,天上有了日月星辰,地上有了山川树木、鸟兽虫鱼,世界从此有了生命的气息。他的灵魂一点一点分散开来,白色的聚集在一起徐徐升向天空,成了主宰凡间善恶美丑的各路神仙;黑色的却变成一颗一颗 小沙粒落在了大地每个角落,成了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唯一一个落入凡间的女娲是盘古那颗慧美智仁的心所变,她明白盘古的心愿,所以捏泥造人,千千万万的人类从此生活在了这片肥沃的土地上。各方有能者建立了 属于自己的领地,有了三皇五帝夏商周,各个历史朝代接踵而至…… 美丽富饶的大地一片生机勃勃,女娲十分喜爱这片纯净美好的凡间,所以决定一直留在这里守护着人类。可好景不长,世间出现了一个有着黑色龙头,银色鳌身的妖怪,他妄想着统治凡间一切,所有妖魔鬼怪均是臣服在 他的淫威之下,只有善良的人类不断抵抗,不肯屈服于他。他十分愤怒,决定不惜一切要毁掉这个美好的世间,然施展邪术,唤起人类心底那不可挖掘的贪婪,自私,嫉妒,残忍……世间所有的人类这才有了七情六欲, 善恶美丑。人们开始无休止的互相猜忌,争夺,抢掠,趁着世界开始混乱龙鳌借机撞毁撑天之柱不周山。随着不周山发出那惊天动地的巨响,山体崩塌,天柱折断,大地向东南倾斜,海水疯狂的涌上大地。来不及跑向山上的 全都被海水吞噬,幸存下来的只好逃往山上。但是,山林里遍布凶猛的野兽,它们受到侵扰后十分愤怒,向人类发起疯狂的攻击。逃上山的许多人被野兽咬死,吃掉。这是一场空前绝后的灾难,使得人类几尽濒临灭亡。 女娲目睹了盘古大神耗尽心血,牺牲自我所创造出来的世界变得支离破碎,而自己倾心的人类遭到这样的奇祸,心下很是痛心。于是决定除去龙鳌,帮助人类恢复世界的本来面貌。虽然女娲属于上古大神,无奈凭一人之力 对付这龙鳌恐是不能,那龙鳌也是最远古的神兽,法力强大无比。只有上天请示天帝,希望天帝能出手相助于她。天帝也不愿凡间遭受这样的灭顶之灾,更不愿龙鳌独自做大,主宰世间。遂派下守护月亮的银琅玄武和守护 太阳的魔火朱雀下凡相助女娲治水降魔。这银琅玄武乃是上古四大神兽中掌管北宫斗、牛、女、虚、危、室、壁七星,所以又被称为北宫玄武;色属黑,代表水,是一种由龟和蛇组合成的一种灵物。而魔火朱雀是上古四大神兽 中掌管南宫井、鬼、柳、星、张、翼、轸七星,所以又被称为南宫朱雀;色属红,代表火,形为凤凰,有五色纹。月亮似水,太阳如火,这也是玄武和朱雀守护太阳月亮的原因。剩下的邪将青龙和战神白虎则继续留于东宫,西宫, 尽责保卫天庭。青龙色属青,代表木;白虎色属白,代表金;他们将等待玄武朱雀助女娲治水降魔后承担凡间所有草木山石川江溪河的恢复工作。 刻不容缓的随着女娲来到凡间,玄武一头扎进不断侵蚀大地的海水,一摆蛇尾,激起的大浪将海水扫向两边。一袭白色缭姿镶银丝烟笼芙蓉百水裙,女娲盈盈立于龟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 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若隐若现的掩住里面的蛇尾。三千发丝随意散落在肩膀上,随着扑面而来的海风四散开来,宛有“飞流直下倾万泉,清江满是萝萝丝”。这步入凡尘的仙子将手中的笙簧轻放在唇边,呵出一曲时而温婉时而 激昂;时而悲鸣时而磅礴的天籁之音。仿佛向世间倾诉着心中对曾经美丽富饶的大地之喜爱之情;对曾经心灵纯净的人类之怀念之情;对曾经生机勃勃的花草树木之眷恋之情……那笙簧发出淡淡的紫光,被笼罩的地方聚成一根根水柱 盘旋在空中,空中翱翔的朱雀发出一声悦耳的鸣叫,随即大翅一扇,所有水柱都被送回来时之地,远离平原。最后为了堵住洪水不再漫流,女娲变幻出大量芦草,由朱雀用魔火把它们烧成灰,埋塞向四处铺开的洪流。洪水虽被止住, 可不周山的倒塌造成大地四分五裂,形如怪岭,根本无法立足。女娲从怀里取出一颗五彩斑斓的石头,抛向空中发出七色彩光,朱雀额上的圆形符号和玄武额上的月形符号同时溢出耀眼的光芒将那彩石团团包围。弹指间那颗彩石 已变成无数颗彩石四散飞去大地各个角落,填平了所有凹陷,重新将分裂的大地合为一体。一道绚烂多纷的彩虹出现在地平线的两端,放眼望去那颗彩石逐渐变大屹立在彩虹处,并不断变高,似有冲破天际之意。石身竟生出两条神纹, 将石隔成三段,纵有吞噬天、地、人三界之意。女娲急施魄灵符,将石封住,心想自造人后,独缺姻缘轮回神位,便封它为三生石,赐它法力三生决,将其三段命名为前世、今生、来世,并在其身添上一笔姻缘线,从今生一直延续到来世。 为了更好的约束其魔性,女娲思虑再三,最终将其放于鬼门关忘川河边,掌管三世姻缘轮回。一切仿佛正走向正轨,女娲因元神耗力太过,有些疲惫不堪的坐在地上盘腿运气,朱雀和玄武便一左一右守护在其身旁。突然一道巨大的黑影 袭来,直直冲向女娲所在之处。朱雀迎身向上,展翅挡住了女娲,鸟喙对着黑影喷出一道魔火,那个黑影闪身避过,嘴里吐出黑雾誓有将他们团团围住的气势。玄武变幻出一道水墙,将黑雾隔了开来,如今的女娲已经受不得一点儿伤害, 否则必将元神涣散,朱雀和玄武必须全力守护,只能一守一攻轮流与那黑影对阵。那黑影不是普通妖魔,而是那造成人间灾难的罪魁祸首――龙鳌。天界两大神兽一起对付龙鳌也只能是势均力敌,双方不眠不休的大战了七天七夜,直战得 天昏地暗,风起云涌。同属于上古灵兽的龙鳌突然全身银光闪闪,大吼一声,朱雀暗叹不妙知是龙鳌将使出玉石俱焚之法,遂将女娲护掩在真身之下。玄武也施以水遁以减少龙鳌使出惊世之法所带来的伤害,无奈谁也不知这玉石俱焚的能 量到底有多强,刹那间龙鳌的真身犹如破穹般冲向天际,无数黑影涌现直将大地笼罩在黑暗之下。原是无数龙鳌的分身齐齐袭向朱雀他们,如此之众逼得他们进退两难,应接不暇的奋力抵抗着。久而久之真气渐渐用尽,龙鳌的分身也只剩下 三个之数,随即合三为一归位一体,此时女娲的元神仍是处于浑噩,胜负难以分辨。这玉石俱焚的之法其实就是龙鳌将所有的法力分散给各个分身,一旦所有分身涣散,也就是龙鳌的灭顶之灾――永不超生。龙鳌的真气也弱了下来,无力再维持真身, 只能化为人形;朱雀和玄武更是早一步幻化成凡间的人形。如果不知道他们都是上古灵兽,只道一个是有着精致绝美五官,足以魅惑世间所有女子的俊美男子;另两个女子则生得一模一样,颇有“脉脉眼中波,盈盈花盛处;芳容丽质更妖娆, 秋水精神瑞雪标”的美感。唯有不同之处便是玄武额上有着月形图记,而朱雀额上是圆形图记。龙鳌邪魅一笑“以二对一,好得很。” 额上有着月形图记的玄武向前一步:“对付妖魔,不在乎多少,你便束手就擒吧,别再兴风作浪了。” 龙鳌却有些悲愤的说道“你我一样同是上古灵兽,可为何天界只承认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灵兽,却将我遣出神籍,归类于妖兽。青龙和我均是天龙帝父的后裔,只因为青龙是正统的龙族后裔,而我却是天龙帝父和海鳌妖姬的子嗣就把我 否定了是吗?我母亲虽是妖兽,可至情至真,与帝父两情相悦,不在乎名分无怨无悔的跟着帝父。她什么也没有做错,然龙后却容不得她,请旨天帝以妖魔作怪之由将她捉拿活活烧死。知道我的存在后竟是对我赶尽杀绝,若不是帝父暗中护我, 如今我决计不能站在此处,我只是想要自保,想要护住你们认为龌戳肮脏的同类,这有错吗?” 朱雀玄武均是一怔,想不到龙鳌竟有这样的身世,朱雀轻轻说道“龙鳌,不是天帝不认同你的存在,而是自古以来就分为了神籍,妖籍和人籍,有人者与妖结合便是半妖,有妖者与神结合便是半妖神,你属于后者。而守卫天界的必须是真正的天神, 这是至盘古上神开天辟地以来便哏古不变的。其实凡间也是需要守护的,你为何不能卸下这怨恨的包袱,帮助人类好好维持着人间仙境的美好呢。我可以为你请天帝开恩饶恕你之前那些过错,凡间我们自会重新修建,你能答应不再破坏人间吗?” 龙鳌不曾想到朱雀竟会认同他这个非妖非神的半妖神,心下也不免有些动容,从未有人承认他的存在,就连自己的帝父也是不敢明目张胆的护着他。满头的银丝映着龙鳌漆黑的眼眸,仿若晶莹的黑曜石,目光炯炯的望着朱雀,泻出清澈而含着一种 水水的温柔。只是脸上仍是那一贯有些清冷甚至桀骜不驯的神情,淡淡开口“开恩?我已犯下天帝不能容忍的大错,他岂会轻易饶恕于我,况且你应该知道我的骄傲,我不会束手就擒的。” 朱雀浓翘的长睫轻轻颤动着,低眉略微沉思了一会儿,心中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出来,有些犹豫的看向一旁的玄武,似在询问答案。得到玄武赞许和坚定的眼神,知道玄武能看清她心中的想法,不免露出欣慰的笑靥,随即看向龙鳌。 轻启贝齿“龙鳌,我们怜你同为上古灵兽,虽犯下这破坏凡间的错矣;念你也是心有苦衷,不忍将你交给天帝处置,也许……所以趁女娲娘娘元神还未尽数归位前你快离开吧,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要辜负我们冒着违反天帝之命的大不违而放了你。” 龙鳌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真心放我离去?那你们如何向天帝复命?” 朱雀微蹙秀眉“还不快走,再晚你想走也走不了了,至于我们你就别管了,自有应对之法。” 龙鳌转身化为一道银雾转瞬即逝,玄武执起朱雀的手“这样冷,心里很害怕吧?为何要放了他?你可知被天帝知道了会怎样?” 朱雀感受着缚在手上的温暖“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况玄武你也看得出他其实不是个邪恶满盈的妖魔,如能迷途知返也不失为一桩好事。只是连累你恐要与我一起受罚了。” “好朱雀,玄武会一直站在你身边,可是我们这样堂而皇之的放走了龙鳌,这……” 咬了咬唇,朱雀伸出手凝聚了一股真气狠狠的打向自己,玄武大惊失色的扶住了欲欲倒下的朱雀,大声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有些苍白的嘴唇发出微弱的声音“这样就不是堂而皇之的放走了龙鳌,是我们不敌,天帝也不会太怪罪的,玄武,只是还要委屈你也……” 玄武咬牙嗔道“为了龙鳌你这样伤害自己值得吗?你呀,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你都这样了,我还能不跟着你胡来吗。”说完也是一掌打向自己,双双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三生石前转世为人,双月降生】 - 月月笙 前奏二:【三生石前转世为人,双月降生】 朱雀和玄武被带回天界,被有心者告密故意放走龙鳌,天帝为之震怒,复以“罪其违抗天帝之命,甚私自放走妖魔”之罪欲将朱雀玄武除去神籍,打入轮回之道受尽地狱之火的焚烧。幸得女娲娘娘求情,只是除去神籍,免了地狱之火的焚烧,遂 堕下阎王府忘川河边,经过世道轮回再世为人。朱雀抚上那块隐隐发光的三生石,喃喃道“人生天地间,瞥若七辔驰。夭寿既常数,奈何生别离。迹当中人域,正性日已衰。是非千万境,杳霭情尘滋。今夕入轮道,无奈忘川河上孟婆 汤,前生今世已惘然。三生石,三生石,一夕千万思。”玄武轻轻拍上朱雀的肩膀以示安慰,送至忘川河的青龙白虎已不能逾越再送,青龙道“朱雀玄武莫怕,我和白虎已经早为你们俩儿打通了轮道之回,可以让你们能降生在一起,相互也有个照应。 只是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般了,以后可全靠你们自己了。”玄武点了点头“多谢你们,不必担心,我会和朱雀在人间过得很好的。”朱雀亦是动容的说道“能让我和玄武可以降生在一起便是最大的帮助了,你们快回天界吧,我们也该走了。”说罢一个 鬼差上前带领他们走上忘川河,接过孟婆递过来的汤,朱雀和玄武相视一笑,一起喝了下去…… 元夕四十九年,初春的阳光有些懒懒散散的透过那朱甍碧瓦点滴铺在园里,柳树舒展开了黄绿嫩叶的枝条,在微微的春风中轻柔地拂动,像极了一群翩若惊鸿的仙女淼淼起舞着。那红得如火的木棉花,粉得如霞的芍药花,白得如玉的月季花竞相开放。 似有百花争艳,唯我独香的气势,园内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假山怪石,花坛盆景,藤萝翠竹,点缀其间。实乃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五间抱厦上悬“卿・莫嫣”匾额。 整个院落富丽堂皇,雍容华贵,花园锦簇,剔透玲珑,后院满架蔷薇、宝相,一带水池。浅濯溪上有一青石板路拱桥横跨在浅濯溪的两边可通对岸。本安详静逸的画面被王府内来来往往,面色慌张的下人们所打扰。只因秦明王爷的爱妃卿王妃今日腹痛难忍 恐是要诞下麟儿来。里屋的卿王妃因着剧痛不断呻吟着,产婆也是汗如雨下,直不断安抚着王妃放松。外屋丫头嬷嬷跪了一地,一个娇俏的女声响起“王爷别担心,妹妹吉人自有天相,会给王爷平安生下麟儿的。” 被称为王爷的男子斜斜倚坐在木质雕花的椅子上,薄薄的嘴唇微抿,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英俊的侧脸,面部轮廓完美得无可挑剔,只一双多情的桃花眼里清楚的写着焦急担心。听到里屋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声后便再也坐不住, 秦明玄清“腾”的起身欲向里屋走去。起先说话的女子也就是惠王妃急急拉住了他“王爷即使再担心妹妹,这污秽的产房也是万万进不得的啊,女子生产本就痛苦难捱,况且妹妹还是头胎,还请王爷稍安勿躁。” “等等等……莫嫣在里面这么痛苦,而我只能在这里干着急,一点儿忙也帮不上,叫我怎能稍安勿躁?” 一个丫头急急从里屋跑出来跪在地上,双眼红红的哽咽道“王爷不好了,王妃她,她胎位不正难产了,产婆问您是保大还是保小?” 秦明玄清一把上前拽住那个丫头,咬牙切齿的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丫头被吓得语无伦次的“启禀王爷,王妃她,只能保一个,王爷恕罪王爷恕罪……”丫头一个劲儿的磕着头,额上一会儿便出现红红的印子。 秦明玄清颓然的跌坐在椅子上,嘴里喃喃道“保大保小?莫嫣和孩子?” {不,莫嫣和孩子我一个都不能失去。} 起身,径直走向里屋,对欲来劝说的惠王妃斜眸瞪了一眼“再有拦本王者,一律降罪,不论何人。”惠王妃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嘴唇动了动终是没再说话。 还未踏进里屋,秦明玄清的心腹小厮阿果急匆匆的跑了进来附着他的耳朵私语了几句,秦明玄清露出惊喜之色“果真?速速请了进来,太好了,莫嫣有救了。” 紧张的双手交握于胸前,期盼的望向门口。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约莫五十上下的老者被阿果连拖带拽的请了进来,秦明玄清立马上前抓住老者的手“木老来得真是及时,您快救救莫嫣,孩子和莫嫣都要保住才行。” 老者气喘吁吁的说道“老骨头都被阿果那厮给拽散架了,玄清莫急,我这就进去看看莫嫣。” 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金色的药丸递给莫嫣的贴身丫鬟洛儿让其喂服下去。隔着一层轻纱,老者吩咐产婆放一张棉帕到王妃嘴里以防她咬到舌头,又让洛儿辅助其生产。洛儿全神贯注的根据老者的口述将两根大拇指上下重叠轻重适宜的顺着腹部 正中线肚脐以上大约1寸处的水分穴按压致腹部正中线肚脐以下大约1.5寸处的气海穴;然变换手法,将两手手指并拢,自然伸直,一只手掌放在另一只手掌背上,右手在下,左手在上。在下的那只手掌和手指平贴腹部,轻柔向前推按,然后在上的手掌轻柔 向后压,一推一回,由上而下慢慢移动。可帮助腹中胎儿找到正确位置,随着母体的收缩,用力缓缓下落。再顺势点压腹部正中线肚脐下大约3寸处的关元穴致天枢穴,以左天枢为重点多次点压,减轻母体的痛楚。约莫过了三盏茶的时间,产婆欣喜的叫着“出 来了,头出来了,王妃用力啊。”“呱啊……”一记响亮的啼哭声从里屋传了出来,丫鬟高兴的抱着还在啼哭的婴儿走到秦明玄清面前,微微一福“恭喜王爷,是个可爱的小郡主。”秦明玄清欣喜若狂的接过丫鬟怀里的女儿,也许是感受到父亲的温暖,被 秦明玄清抱过来的女儿立马止住了啼哭。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咕噜噜的转着,小脸粉扑扑的,嘴里还吧唧吧唧的吐着水泡泡,那摸样别提有多惹人爱了,直教人挪不开眼去。这里的欣喜还未褪去,里屋竟又是传出一记响亮的啼哭声,众人皆是一愣,统统看向 里屋那边,只见洛儿满面泪水的抱着一个婴儿走了出来。“恭喜王爷,王妃为王爷诞了一对双生儿,皆是小郡主。”秦明玄清不可置信的大步向前待看到洛儿怀中的另一个女儿时,自言自语的喃喃道“上天保佑,竟然同时送给了我一对明珠。”随即问道“王妃 如何?还好吗?”洛儿吸了吸鼻子“回王爷,有木老先生在,王妃一切都好,只是太累睡着了,怕是要等一会儿才能醒来。”众人心领神会的齐齐跪了下去“恭喜王爷厚获掌珠之喜,贺喜王妃郡主平安之喜。”秦明玄清接过另一个女儿,一手一个,慈爱的看看 这边又看看那边,就是看不够似的。听到下人们的恭贺之声,高兴的说道“好!说得好!全都下去领赏。惠兰你也下去准备本王喜获明珠的一切事宜,务必妥帖。”众人再次磕头谢恩随着惠王妃退了下去。 木老也走了出来,秦明玄清恭敬的点头示意“这次多亏了木老,玄清感激不尽。” 木老笑呵呵的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何况玄清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先皇众多子嗣中唯有玄清你清廉爱民,崇尚仁孝治国,如果不是你心系自由无束缚的生活。这天下……唉,看我这老匹夫都说些什么啊,今天是你喜获明珠之日,老夫没什么值得拿 出手的宝物,这是两颗东海之珠,算是我给两位小郡主的见面礼吧。”说罢一人一颗戴在了他们颈上。 “玄清替我两个女儿谢谢木老了,木老即是他们的恩人,还请木老赐名。” “哈哈哈……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快让我好好看看这两个小丫头。”从秦明玄清手里接过其中一个抱在怀里,木老有些吃惊的说道“额上隐隐有个圆形图记,这面相……快让我看看另一个。” 秦明玄清赶紧俯身让木老能看得真切“木老觉得有何不妥吗?”他问道。 “这个额上竟是个月形图记,玄清啊,十五日前我夜观星象,发现以南方的井、鬼、柳、星、张、翼、轸七星所联为的凤形星系与以北方斗、牛、女、虚、危、室、壁七星所联为的龟形星系聚在一方连为一体。形成一道光柱折射向王府,然光柱消失遂各星系 重新归位。我用五行属术摆出金木水火土之冥术算了一卦,却是只求得半挂:三道轮回,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必修习取之真谛。就是说此卦为福祸双夕卦,本身是瑞兆之祥夕,只是中途恐生什么枝节,所以老夫便从师弟那里赶了过来。这两个丫头老夫很是 喜欢,要是玄清舍得,我想收到名下怎样?” “承蒙木老抬举,肯收下他们为徒,玄清求之不得。” 若有所思的闭了闭眼,木老开口说道“渊源致上古,月月亦笙歌;今看满月不凋零,枉谁能忆曾弯月。就叫秦明圆月和秦明弯月吧。” 双生月 - 月月笙 接连几日,王府内均是张灯结彩,人人喜上眉梢。京中无人不知清王爷喜获两位郡主,一时间来登门贺礼的官绅幕僚络绎不绝,颇有踏破王府门阶的趋势。日夕而落,天边泛起层层交织错节的藕晕,忙碌了一天的雨燕夫妇双双归巢,亲昵的相依相偎共同孕育 还未出世的蛋宝宝。就连浅濯溪中那些嬉戏游乐的各尾鱼儿也有些焉焉地沉入了水底,丝丝微风拂过,牵动了翠柳长长的绿丝,轻柔的抚摸上溪儿清凉的面额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玄清,你个笨蛋!还说我笨,自己都换不好尿布,看我们弯月哭得多伤心。”莫嫣不满的嘀咕着,轻轻用手托起弯月的两条小腿,用棉布温柔的擦拭着。 那边正抱着圆月的秦明玄清凑上前来“我不也第一次做这种事吗,都是你坚持非要自个儿带,害我也手忙脚乱的。” 刚止住啼哭的圆月小嘴一撇,又开始嚎啕大哭起来,秦明玄清无奈的两眼向上一翻,不住的来回走着摇着,可惜圆月仿佛铁了心似的越演越烈。秦明玄清好看的剑眉皱成了一条平行线“我的姑奶奶,你别哭了行吗?只要不哭你要怎样爹爹都答应。” “啪啪”两声,圆月“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秦明玄清整个人如石化了般一动不动的立在那儿。莫嫣赶紧上前接过圆月“你可别发火,是你自己说的,只要圆月不哭,随她高兴怎样就怎样的,可别耍赖啊。”用胳膊肘捅了捅秦明玄清,莫嫣好笑的调侃道。 “得,我自己种下的孽由我自己承担,臭丫头,竟敢打你爹的耳光。”对着笑得一脸无辜的圆月,秦明玄清笑得很是狡黠,“啧啧啧,真乖,嘿嘿。”报复似的在圆月的小脸上尽情柔腻着,突然一只小手直戳向秦明玄清,呃……鼻孔,捂着流血的鼻子秦明玄清俊容 失色的叫道“冤孽啊……” 中间隔着两个小家伙,秦明玄清趴在床上双手衬着下巴可怜兮兮的看着正逗弄着弯月的莫嫣。小声嘀咕着“有了孩子忘了他爹,想亲热都不行。” 一个绣花枕头飞来,毫无准备的秦明玄清被砸了个满头满脸。“想亲热就去西厢阁和瑞雪苑,那边你的惠兰和雅霜对你是垂涎三尺,想入非非,恨不得将你吃干抹尽。你干嘛还赖在我这里自讨苦吃。”莫嫣撅着嘴抱怨道。 “哟哟,我们的小辣椒吃醋啦,瞧你这泼辣劲儿,别把我两个可爱的宝贝女儿也带成你这样,以后可怎么嫁得出去啊。”两根眉毛有节奏的上下抖动着,双眼迸发出激烈的火花。 莫嫣拍拍胸口作呕吐状“看你那恶心得,也只有在我面前才做得出这么放荡不拘的猴儿样,真不知你在外面那什么云淡风轻,温润如玉,喜怒不言于色的名声怎么来的,奇葩一个。” 秦明玄清嘿嘿一笑“你不也是奇葩,明明名字取得那样温柔可人,谁晓得野蛮又不讲理,初次见你还挨了你一鞭子吃,所谓不打不相识,奇葩配奇葩,你我不分彼此。那些虚有其表的东西在外做做样子罢了,在娘子面前我得展露真实可爱的一面,外人想看还见不着。” “嗯嗯,这还差不多,来给娘子香一个,啵啵”。飞吻一送,莫嫣倒头大睡起来。 不经意低头,竟然看到圆月学着他上下抖动着几不可见的稀疏眉毛,笑得见嘴不见牙,见眼不见缝。秦明玄清戳戳她的鼻子“臭丫头,你也嘲笑我,跟你娘一个样儿,瞧你姐姐多文静,也不学着点儿,真是个小滑头。”说罢将脸埋入枕头呼呼大睡。 次日午后,两个绿裳丫鬟正抱着喂好母乳的圆月和弯月进了浅月阁,将门窗关好之后退了下去。“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两个小小的身影钻了进去,矮一些的小男孩拽着高出他大半个头的少年直奔向粉色轻纱下遮着的摇篮。 小男孩轻叹出声“哥,快看啊,真的是一模一样,可爱得紧呢,我好喜欢我们的妹妹。”边说边伸出手轻轻摩挲着弯月那粉粉嫩嫩的小脸,惹得弯月“咯咯咯”的笑出声来。另一个摇篮里的圆月正和稍高一些的少年大眼瞪小眼,少年俯下身用清冷的睦子扫视着这个被称作 妹妹的奶娃,不屑的发出哼哼声。圆月咧嘴一笑,伸出两只肥肥的小手一把圈住少年的脖子,将流着哈喇子的小嘴凑了上去。少年吓得一个踉跄后退了好几步,拿出手帕使劲擦着脸上被圆月留下的水渍,十分不爽的推着圆月的摇篮嘴里念念有词“摇晕你,摇晕你。” 小男孩止住了少年的蓄意伤害“哥哥你别摇了,妹妹经不得这么摇晃,看呢,她伸手要咱们抱呢。”小男孩将手指头伸了进去,圆月手舞足蹈的抓着小男孩的手指放进了嘴里吧唧吧唧的吮了起来,发出舒服的“啊呜啊呜”声。乐得小男孩裂开了嘴,笑弯了眼。 “哎哟,我的两个小祖宗,老奴可算是找着你们了,王爷正发话要考你们的学问呢,快跟老奴过去吧。”一个老嬷嬷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 少年淡淡说道“我们只是来看看两个妹妹,这就跟你过去,宣武,别玩了,爹还等着我们呢。”依依不舍的随着哥哥出了房门,宣武抬眼问道“哥哥喜欢哪个妹妹?” “那个安静的。” “就是额头有弯弯形状的弯月吗?可我好喜欢那个活泼的圆月,简直像个精灵猴儿似的,以后肯定很好玩。” “快走吧,一会儿爹问的你答不上来那才真的好玩了。”宣武吐了吐舌头,拐了个弯和哥哥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双生月【二】 - 月月笙 时间它就是溜得特别快,转眼间已经是第六春了,今日的太阳格外的明媚,府里又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如今王府的双月已是大名在外,话说清王爷之长女秦明弯月半岁便能作诗引赋,小小人儿就有一代才女之风范,慕名前来的各方才子都想一睹弯月的风采,可是真正 能见着的只有寥寥几人。无一不是惊叹小小年纪的弯月才情满腹,且待人温和有礼,不愧为名门淑女的典范。幺女秦明圆月则十足十的一个反叛精灵,王府里上到老下到小都对这个乖张跋扈的小郡主敬而远之,被作弄的人不计其数。只有二哥秦明宣武总是跟在圆月身边, 不管被作弄多少次都不离不弃,人人感叹人间却有真情所在!虽说小圆月品行较顽劣,可却是聪明绝顶,学什么会什么,前来教学的老师不是折服在其天赋异禀的资质下便是叫苦连天的逃之夭夭。 某日,新来的教书先生正孜孜不倦的给四个孩子上课,教习内容便是四书五经中的四书,其中《大学》《中庸》和《论语》《孟子》一起合称为四书,为儒家传道、授业的基本教材。《论语》、《孟子》分别是孔子、孟子及其学生的 言论集,《大学》、《中庸》则是《礼记》中的两篇。教书先生摇头晃脑的讲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 则近道矣。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拚其不善,而著其善……“中庸”又说道唯天下至圣,为能聪明睿知,足以有临也。 唯天下至诚,为能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而《孟子》是记载孟子及其学生言行的一部书《论语》是记载孔子及其学生言行的一部书。现在,为师想请问各位关于《孟子》和《论语》虽都为记言为主的论纂, 但对于后世的教育与启发各有千秋。其中名言名句不计其数,你们依次背一句然后再给予解释,宣晨,你是长世子,你先来。”眼光停留处,是秦明玄清长子秦明宣晨的落座处。宣晨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淡淡摸样“《孟子》中我最喜欢的 一句“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是说富贵不能乱了我的心,贫贱不能改变我的志向,威武不能屈我的节,这样才叫做大丈夫。”说罢坐下看向一旁的宣武,宣武点头说道“《论语》中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是我的座右铭,其意为自己不喜欢的,就不要强加给别人。饥寒是自己不喜欢的,不要把它强加给别人;耻辱是自己不喜欢的,也不要把它强加给别人。将心比心,推己及人,从自己的利与害想到对别人的利与害,多替别人着想,这是 终生应该奉行的原则。”弯月亦接口道“躬自厚而薄责于人,这也是出自《论语》,多责备自己,而少责备别人。这句话说的是要严以律己,宽以待人。严格要求自己,进步就快;宽容别人,就会远离怨恨。”教书先生欣慰的笑了笑, 待看到趴在桌上流着哈喇子的圆月,无奈的对着她的耳朵大喊“木老先生来了。”惊得圆月差点摔了下去,规矩的站起身诚惶诚恐的向后看去,没办法,这王府里也只有木老能压得住她,教书先生一副苦大仇深的摸样“别看了,不这样叫你怕是 明天早上也喊不动你,刚刚我们讲到孟子和孔子,你也说说他们之间的联系。”眼珠咕噜噜的转着,圆月不假思索的说道“孔子曰:中午不睡,下午崩溃。孟子曰:孔子说的太对!”宣武和弯月当即笑出声来,连一贯冷淡的宣晨也不免弯了弯嘴角。 教书先生忍了忍又问道“既然孟子孔子都说你睡得好,那为师也不好说什么了,我们便来对诗句吧。这次圆月你来,君子成人之美的后半句是什么?” 圆月“小人夺人所爱。”先生的脸拉长。 先生“穷则独善其身。”{正解达则兼济天下} 圆月“富则妻妾成群。”先生的脸再次拉长。 先生“身有彩凤双飞翼。”(正解为“心有灵犀一点通”) 圆月“拔毛凤凰不如鸡”先生的脸继续拉长。 先生“我劝天公重抖擞。”(正解为“不拘一格降人才”) 圆月“天公对我吼三吼。”先生的脸拉得很长。 先生“仰天大笑出门去。”(正解“我辈岂是蓬蒿人”) 圆月“一不小心扭到腰。”先生的下巴已经快搁在地上。仰天冲霄一声,夺门而出再也没回来过。 “圆月,你又欺负宣武了,跟你说了多少次要敬重兄长,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呢,这一年教你的东西都搁在哪儿了?”木老气得八字胡一上一下的抖动着。 被黑烟熏得像个小花猫似的宣武急忙开口解释“木老先生误会圆月了,圆月没有欺负我,是我自己要下面条给圆月吃,一时大意害得厨房着了火,都是宣武的错。” 脚底抹油的圆月刚想开溜,即被木老抓了个正着。只好谄媚的摇着木老的衣袖撒娇道“木老爹,连宣武自己都承认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宣武吧,圆月保证看好宣武不让他捣蛋,好不好嘛,嗯啊……。” 小身体扭得跟油条似的,眨巴着无辜的大眼望着木老。木老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呀,真是拿你没办法,快去换身衣裳,等会儿皇上要带着太子驾临王府,别给我使什么坏脑水惊扰了圣驾听到没?”又对玄武说道“你也是,老这样给圆月背黑锅助长她的气焰,快去洗干净了迎接圣驾。” 两人一溜烟的消失在木老的视线里,木老的神情立马变得严肃起来,用东海之珠的仙气隐藏了六年之久,难道已经遮掩不住了吗,当初师弟将东海之珠交给他时便嘱咐“双将现世,平安泰世,妖魔尽现,欲将除之,上古隐兽,方可统之。”当初只告诉玄清上半卦,不愿他担心惶恐, 看来以后得寻个理由将双月带回师弟的无相道观才不会给王府带来灾难。 如水的琴声从一大片湘竹林里悠然散开,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急越如飞瀑,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回如呢喃细语。琴声中仿佛有一个绿色精灵在随风而舞,舞姿淡雅清肃;又好像有一簇簇野蔷薇次第开放,“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飘逸出音乐的芳香。 墙角慢慢转出一袭淡紫色身影,光亮华丽的贡品柔缎在阳光下折射出淡淡光辉显得那样好看。 悠扬的琴声嘎然,“誰?”一个小小的柔柔的声音问道。 “忽闻琴声绕林处,主人忘归客不发;寻声暗问弹者谁?尤琴声停欲语迟;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弹琴之人手下每一个音符都是如此洁净,定是埋藏着一颗平静而柔韧的心灵。冒昧打扰了,只是琴声太过吸引人,不知不觉便行到此处, 竟不知是这样一个小女孩所奏,要是我没猜错,你应该就是弯月吧。” 弯月歪头打量着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根白丝线高高绾着冠发,长若流水的发丝服帖顺在背后,微低着头,背抵在黝黑的墙壁间,微微一笑——不分性别的美丽,如此惊心动魄的魅惑。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人,弯月有些微微红了脸“你竟然知道我是誰,那你一定是府里的客人了, 弯月这厢有礼了。”起身微微一福“弯月还有事,就此拜过。”不等少年开口匆匆离去,少年轻抚上弯月弹过的琴,仿佛还留着淡淡的指温,嘴里低低喃道“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第五章【烦躁的夏日,清凉的笑容】 - 月月笙 第五章【烦躁的夏日,清凉的笑容】 日子就这样毫无波澜的继续游走着,初夏已然过去,那本干净和谐的天空此刻正烈日炎炎的炙烤着大地。天热得发了狂。太阳刚一出来,地上已像下了火,一些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灰气低低的浮在空中,使人觉得憋气。……宫里那一簇簇的柳树,像病了似的,叶子蜷缩在一起在枝上打着卷;枝条一动也懒得动,无精打采的低垂着。那知了,不住地在枝头发出破碎的高叫“知——了”“知——了”声音高亢而烦躁, 真是破锣碎鼓在替烈日呐喊助威! “啊!热死了,百灵你再扇得用力些,一点儿风都感觉不到,我哪儿能睡得着。”心里烦躁死了,索性一屁股坐起来,看着同样满头大汗的百灵顾不得顺着额头不停滴落的汗滴,仍在使劲替我打着扇。我一把夺过羽扇“算了,你就是把手给扇断了我也凉快不起来,哎,最近皇帝舅舅政事好忙,我都不能去清凉殿找他。现在库里的冰很是紧缺,只有傍晚的时候才会送来解暑,这白日里可怎么过啊。” 百灵这才掏出娟子擦了擦汗“好主子,心静自然凉,别唠叨了,今个儿上午皇上差人送来的冰渣绿豆莲子汤被奴婢放进井水里搁着,现下还凉着呢,解暑很是舒服,这就去给你端来。”不一会儿她便端来了汤,慢悠悠的喝着绿豆莲子汤,丝丝清凉之意顺着喉咙一路向下到达心口。好像是没那么热了,我招呼百灵也喝上一碗去去署,她也不推辞,笑呵呵的替自己也舀了一小碗。我俩并肩坐在芙蓉榻上,你一碗我一碗的将绿 豆莲子汤喝了个底朝天。不经意间我眼角的余光瞟见红漆柜顶上放着的那对纸鸢,被送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完好无缺的了,每日的红花依然送到,可那人却像是人间蒸发了般,再也没出现过。我看向身边的百灵,见她也一眨不眨的望向那对纸鸢,姣好的芙蓉颊上粉色芸芸,知是又在想那个一路抱她回来,又救过她性命的男子。忽的打趣道“要不要我去求皇帝舅舅将他找出来,然后给你们赐婚呢?”百灵小嘴微微上翘,别过头 不看我,细细小小的声音说道“我要永远伺候主子,谁也不嫁。”我将脑袋凑过去“百灵真是个好丫头,既然你一心为我誰也不嫁,那我只好把别的丫头赐婚给他了哦。” 听我这么说,百灵委屈的转过头,哀怨的表情让我哭笑不得。只好摆摆手“哟,咱们的百灵心口不一呢,就老实交代嘛,我又不会笑你的,要是你真属意什么人,你知道我会为你做主的。” 她将头枕在我肩上“主子你真好,如果当初带我进宫的是你该多好。”声音很小,我没听清,随口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次啊,我没听见。” 她抬头看我“没什么,就是想说主子是世上最好的主子,呵呵。”那一笑,包含了许许多多的感情,说不清道不明,却真心得似那水中明镜倒映在我心里,那是我见过她最好看最纯粹的美好笑容。也是以后我最值得回忆珍藏的一抹暖色…… 第六章【我想陪你一辈子,求你别推开我好吗】 - 月月笙 第六章【我想陪你一辈子,求你别推开我好吗】 皇帝舅舅的政事终于歇下几天来,我欢呼雀跃的招呼百灵给我收拾一些常用的细软,被皇帝舅舅接到清凉殿的偏殿避暑。期间苏木全还给我送来了好些茉莉花盆栽,都是皇帝舅舅吩咐下来的,说是我不喜熏香便用花香来沁满整个房间。细细打量着这些茉莉花,都是新培植出来的多瓣茉莉花,这些花冠裂片(花瓣)小而厚,且特别多,数数竟有16~21片之多。听苏木全说多瓣茉莉花开放时间拖得很长,香气较淡,产量较 少,作为窨制花茶的鲜花很是理想,比之单瓣和双瓣茉莉花都要好喝。百无聊奈的待在偏殿一边用手指逗弄着绿叶细枝下一些含苞欲放的茉莉花花苞一边和百灵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一上午了也不见皇帝舅舅来找我,心里有些急躁,撇下百灵一个人跑去正殿想看看他到底在做什么,为何都来了半天还不见人影空见花。嗯,听苏木全说最近皇帝舅舅脾胃不好,吃得很少,茉莉花正好能化湿和中,理气解郁,所以便借花献佛的摘了些 茉莉花瓣下来与青花,藿香,荷叶以沸水浸泡。端着亲手窨制的花茶轻手轻脚的踏入正殿的门里,门是半开着的,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细碎的谈话声,可为什么有女子的声音?我好奇的想一探究竟,透过一层朦胧的轻纱帘子,那丝丝吹进来的风替我揭晓了谜底。此刻的皇帝舅舅正背对着我团坐在榻上,看不清他脸上的任何表情,可我却真切的看清了那个依偎在他面前的女子,那个我只见过两次的女子――两年前被纳为良人的 覃月。此后便再无任何进封,一直默默待在偏远的浅析宫不曾召幸,皇帝舅舅多年来也只有她一个,所以也无任何子嗣,每次皇祖母要为他折选美人充实后宫时他也总是以各种理由搪塞拒绝。可为何……他现在却怀中环抱温柔乡,任由覃月与他耳鬓撕磨纠缠不休?心里觉得很是憋屈不是滋味,嘴里也是无语中的酸楚,手中那杯已经不再滚烫的花茶却如烙铁一般烫着手。“哐当”一声巨响,两道带着不同意味的目光同时定格在 我身上,泼出的茶水溅湿了下身的裙摆,我笑笑“皇帝舅舅,嫣儿不知道月良人在这里,裙摆和鞋子都湿掉了,我先回去换掉。”不去看他此时慌张的神情,我转身快步跑出房门,一路跌跌撞撞的回到偏殿。站定门外,看着满屋子的茉莉花,心窝子莫名发起火来,百灵正好抱着一盆茉莉花从里面出来,见我脸色不佳的站在门外。有些奇怪的问道“主子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咬着牙,眼睛却看向她手里抱着的茉莉花“你抱着它干嘛去?” 她顿了顿,有些疑惑我为什么看向茉莉花的神情像是看着扎眼的刺猬般,小心翼翼的回道“奴婢见这盆花的花朵有些焉焉的,怕你回来看见不高兴,想让苏公公换一盆来。” “给我”我开口道。 接过百灵手中的茉莉花,抚摸着垂头低泣的花朵,喃喃低语“你来的时候还是那么鲜活美丽,是不是也感觉到了我的悲伤,所以连花都不肯开了?” 一颗一颗珍珠般晶莹的泪珠滴在花朵上,然后被叶子接住,滑落进土里不见了踪影。哽咽出声“百灵,只有这盆茉莉懂我,其他的都叫人搬出去吧。” “主子……”百灵轻声唤我。放下茉莉,我独自走到床前“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等会儿再叫人来搬走。”无力的瘫软下去,听着百灵关门的声音,我将整张脸埋入枕头里。我为什么心里会感觉酸酸的很难受,为什么会看月良人那么扎眼讨厌,皇帝舅舅是我一个人的,我一定要嫁给他!想到清凉殿的那一幕,心里的难过化为泪水统统发泄着。 清凉殿内,刘盈怔怔的望着地上四分五裂的茶杯碎片,几朵洁白的茉莉静静的躺在地上幽幽的望着他,似在述说泡茶之人的强颜欢笑。 嫣儿,她不高兴了……心里一个小小的声音不断告诉着他。回头,看向跪在一旁的月良人,温和的声音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下次再这样你就回去做最低等的洒扫之人吧,走,我不想再看见你。”一拂袖,刘盈转身离开。 百灵守在门外,左右来回踱着碎步,主子高高兴兴的去找皇上,回来怎么成了这个样子,究竟是怎么了啊? 刚一转身便与来人撞了个正着,明黄色的身影顿时停下脚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嫣儿呢?” 百灵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皇上,主子她一回来脸色就不好,还,还哭了,奴婢请皇上进去看看她吧。” 怔了一下“嫣儿哭了?”似在问百灵似在问自己,刘盈喃喃道。 伸手轻轻推开门,再关上,举步走向里面。听见脚步身,我以为是百灵进来了,有些不悦的闷声开口道“不是叫你别打扰我吗,出去。” “皇帝舅舅都不能进来吗?”听到他的声音本来已经止住的眼泪又不听话的落了下来,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嗔道“就是,就是,只有皇帝舅舅不能进来。” 感觉到熟悉温暖的气息越来越近,突然被他一把抱起,怀坐在他的腿上,整张脸牢牢的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没由来的慌乱着。不敢看他,只能紧闭着双眼竭力掩饰躁动不安的心情。 “嫣儿真的长大了,皇帝舅舅都快抱不动了,想当初你生出来时小小的皱巴巴的一团,抱起来可轻了。”抱着我他自顾自的说着话。 我募的睁开眼,眼光撞上了近在咫尺的那张脸,隔得那么近,近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鼻尖挨着鼻尖的感觉让我突然想起了清凉殿他和月良人……脸兀兀的烧了起来。 刘盈慌乱的挺直了背脊,将眼光移开看向别处,心想:我这是怎么了,竟然想要吻上那瓣粉嫩晶莹的唇,真是该死。清咳了两声,刘盈恢复了神情,却不敢再看怀里的人儿。 见他不再看我,我出声唤他“皇帝舅舅,你看看我。”伸手环上他的脖子,快速的在他耳边落下一吻。随即,他惊骇的看向我,脸上出现了可疑的红晕。 “你……在做什么?”声音有些颤抖,他问我。 我吐了吐舌头“不知道。” 他有些沉重的呼吸喷在我脸上“不许这么做听到没有?”难得听他语气这么生硬,我有些愣愣的看着他。 以为我被吓到了,他放软了声音又说道“这样做是不对的,知道吗?” 我撇了撇嘴“可是月良人也这样做了,你不是很高兴吗?” 他又好气又好笑的叹了口气“你呀,哪只眼睛看到我高兴了?学什么不好,别学她。” 我趁机像个小猫儿似的在他怀里蹭了蹭“那……皇帝舅舅娶我吧,我就不学她。” “你还小,很多东西都不懂,我不希望你像皇帝舅舅一样一辈子关在这个看似华丽,看似锦绣的金丝鸟笼里,没有自由,没有真正的快乐。嫣儿,你是属于天空的,我想给你自由,你懂吗?” 仿佛想起了从前,他又继续说道“我怀念宫外的日子,怀念小时候在沛县的日子,那时候周围都是淳朴友爱的人们,可进了宫里,什么都不再。这些年我见到的触到的都是尔虞我诈不堪入眼的种种,我性子软弱,其实根本就不适合做这个帝王。可母后不许啊,她想权倾朝野,却自古帝王没有女子堪当,所以我只能傀儡般的替她做这个皇帝,嫣儿,皇帝舅舅的心里好苦。都说做皇帝好,可以拥有后宫佳丽三千,可谁又了解那些每 日苦苦等待皇帝召幸宠爱的女子过得是怎样的日子?我不想害了任何一个美好的女子,这么多年若不是母后硬塞,连月良人也是没有的,后宫之争更是比之朝堂有过之而不及。多多少少你也知道一些你皇祖母对你皇阿公那些妃子所做之事,极其残忍的手段让人寒栗,皇帝的女人是世上最可怜的女人,一入宫门深似海,如果我不是皇帝,一定会娶你的。” 皇宫是那么黑暗的吗?为什么从来没人告诉我,可是我本就是宫里的人啊,皇帝舅舅那么苦,我怎可撇下他独自翱翔天空。 “皇帝舅舅,我不怕,你让我留下来陪你好吗?要是皇帝舅舅怕有后宫之争,那就不要月良人了,以后也不要其他任何女子,只要嫣儿一个好不好?嫣儿求求你别推开嫣儿。” 抱紧了我,顶上传来他温热的气息“嫣儿,你何苦呢。” 第七章【回忆,娘的初见】 - 月月笙 第七章【回忆,娘的初见】 身为张嫣生母的鲁元公主刘乐的丈夫张敖是常山王张耳的儿子,张耳逝后继承了其父的王位,在襄国做赵王。当初为笼络常山王张耳一起攻打西楚霸王项羽,刘邦将他唯一的女儿刘乐许配给了常山王之子张敖为妻。鲁元公主下嫁张敖后便随其迁至襄国,生下女儿张嫣时刘邦并未登基,还在襁褓中的张嫣便被刘邦一直带在身边抚养,待吕雉被项羽放回时,张嫣已经两岁,所以,对生母鲁元公主甚是陌生。 随着年岁的增长,从记事起便只能在梦里刻画着生母鲁元公主的样貌,有时候问起皇阿公和盈舅舅为什么娘不在身边,两人都只是一笑了之,草草带过。又不太敢去问皇祖母,所以一直只能努力将娘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称呼遗忘掉。每年的生辰都是皇阿公亲手为我置办的,很简单,人也不多,可我却过得无比快乐。因为只有每年的生辰皇阿公和皇祖母才会真正像极了一对和谐普通的夫妻,没有争吵,没有怨恨,默契的微笑着一起为我庆生。还有皇帝舅舅在,有什么能比得上一家人和和美美坐在一起谈笑风生,其乐融融?虽然我知道那都是做给我看的,是每年仅有这样一日的珍贵记忆,可为了我他们可以在那日化干戈为玉帛,携手陪我同乐,那该有多开心 多期盼每年那日的来临啊。可今年……皇阿公竟然抛下了我,带着当时身为太子的皇帝舅舅下了江南处理饥荒和干旱所带来的天灾**。坐在长乐宫太液池的假山处,我脱下鞋袜,一个人靠着石头低低哭泣。两只脚晃来荡去,激起层层涟漪散了开去,波光粼粼的水面映出的好看倒影随之破裂,变得模糊不堪。 “为什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哭,谁欺负你了吗?”一个从未听过的陌生女声传进耳中,却让人听起来很舒服很亲切,生出一种主动想去靠近的感觉来。 我侧头望向声音的来处,好美的姐姐!我惊叹。特别是那如盈盈秋水一般清澈的眸子,正生动真切的望着我,仿佛能滴出水来。唇角恰到好处的丝丝浅笑让我不自觉的停住了低泣,只想享溺在那汪安静温暖的湖水里。 好听的女声再次响起“小妹妹,我能过来和你一起坐吗?好想像你一样玩水。”提着浅水蓝的裙摆,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跨过那些碎石假山向我走来。长发垂肩,用一根水蓝的绸束好,玉簪轻挽,簪尖垂细如水珠的小链,微一晃动就如雨意缥缈,上好的丝绸料子随行动微动,宛如淡梅初绽,未见奢华却见恬静。幽幽淡淡的脂粉香气从她身上散发着,我闭上眼轻轻嗅着,再睁开眼,那抹淡淡从容的笑容就近在眼前。 “姐姐,你用的是兰花香吗?很清新的味道,宫里鲜少会有宫人用到,大多都是有些闷闷的桃花,玫瑰之类的脂粉。” “小妹妹的鼻子可真灵,我不是宫里的人,况且也不爱用那些味道太过浓烈的香味。”学着我的样子她轻巧的脱下鞋袜,雪白的玉足在水面上一下一下的挑起串串水珠儿,仿若蜻蜓点水般。 往她身边挪了挪,好看的侧脸让我恍惚的以为见到了远在江南的盈舅舅,我唏嘘出声,她疑惑的转头看我。 “姐姐,你不住宫里吗?你住在哪里呢?叫什么呢?”丝丝微风入面,吹起了额前碎碎的额发,她拢了拢吹乱的额发,故作思考的想了会儿才问我“那小妹妹呢?” 我拽着她丝绸料子的裙角绕在手间“姐姐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是我先问的。” 她笑出声来,簪尖那垂细如水珠的小链叮当作响,阳光下闪耀着灿烂的光辉,我微眯了眼,听她告诉我她的名字,她说她叫刘乐,快乐的乐。 虽然我不知道娘长什么模样,可刘乐两个字却是在心里默默念叨了好久,深深刻在脑海挥之不去――那是娘的闺名啊。 我伏在她的腿上,上好的丝绸料子被我染湿了一大片,她默不作声,我继续哭泣。 哭红了眼,哭哑了嗓子,哭碎了心。 我抱着她的胳膊,泪仍是不停落着,仰望那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庞,唤她“娘,我是嫣儿,是娘的嫣儿。” 她身子突地僵硬起来,嘴唇微微张开,秀眉间出现了淡淡的愁色,修长的指尖拂过我的眼角,拭去了即将掉落下来的一滴泪。 楼我入怀,她轻轻叫我“嫣儿,你竟是那个孩子。” 金秋的阳光温馨恬静,太液池的秋风和煦温柔,蓝天白云飘逸悠扬,感受着空缺了四年的母爱,我贪婪的吸取着属于母亲的温暖和气息。心里不是不怪她的,为什么一出生就将我抛弃,为什么不能亲手将我带大?虽然皇阿公疼我爱我,可终究不低亲生母亲在身边。 我一条一条的控诉着心中的委屈“是,我就是那个孩子,那个你一出生就不要的孩子;那个一出生却只能喝奶娘奶水的孩子;那个常常只能在心里思念娘的孩子;那个只能羡慕别人拥有娘疼娘爱的孩子;那个……那个希望在自己做错事后有娘骂的孩子……”说着说着再也说不出来,只好静静地凝视着她。 从怀里取出丝绢,她动容的捧起我的脸,用丝绢慢慢为我拭去泪痕。“傻孩子,娘也有苦衷的。你皇阿公爱你,只想把你接在身边呵护着,娘已身为人妇,不能随你在宫里生活啊。” “那娘为什么四年来从不来看嫣儿?娘不想我吗?” “想,娘怎会不想你,可是,娘远在襄国,而且无命不得进宫召见,别怪娘好吗?” “那为什么娘要选着今日进宫?为什么要等着皇阿公和盈舅舅都不在的时候进宫?” 揽过我的肩,她慈爱的替我整理好绣在衣领开口处微偏的蝴蝶绞扣,淡淡的开口道“你皇祖母下令让我和你爹进宫朝见的,名为是让我们一家人能在你生辰这日相聚,实则是借助你爹赵王坐镇朝纲呢。好了,那些不说了,你也不懂,只要能让我们一家人能够团圆,什么都好。” 依偎在娘的怀里,虽然今年生辰皇阿公不在,盈舅舅也不在,可是盼了四年,想了四年的娘出现了,这个生辰也不会有遗憾了。 第八章【回忆,娘的初见(二)之水中倒影空中花】 - 月月笙 第八章【回忆,娘的初见(二)之水中倒影空中花】 日日缠着阔别四年的娘,只想着能填补那四年没有娘的空白记忆。娘喜欢淡淡的兰花香,娘喜欢吃菱角,娘喜欢穿淡色衣裙,娘喜欢恋家的燕子…… 只想着能把娘喜欢之物全都装进心里去,表现得十分殷勤体贴,也格外听话懂事。待皇阿公归朝之日便是爹娘回襄国之日,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所以我必须在这短短时日努力抓住想要珍藏的美好回忆。 我问娘为什么没有弟弟妹妹,她笑着告诉我此生只有我一个女儿便已足矣,爱,从来都是自私的,她自私的只想爱我一个人,女儿是娘的小棉袄,她也只需一床即可温暖整颗心。 我窝在她怀里静静的哭着,一半为她一半为自己,错怪了她好些年,以为娘不爱我,原来竟是爱到不愿再有其他儿女来剥夺属于我的母爱,虽然只能遥遥相望相隔千里的女儿,可爱女至深的娘却依然想着我。 时日不多的母女团聚将会以皇阿公的归来而结束,我怎能不哭泣?也是第一次那样不期盼皇阿公回来,甚至,就这样长长久久的在外带上一年两年吧,我自私的不断假设着。每日忐忑不安的数着剩下的日子,皇阿公定下的琴棋书画,舞蹈声乐功课却不曾随着皇阿公的离宫跟着消弭,只能拼命加快下课时间等着去见娘。于是每时每刻空暇下来时娘的招手都让我不住欣喜若狂,恨不能一下子扑在娘的怀里好好撒娇。 今日教我弹琴的琴师师傅有事告假,所以我就有了充足的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还有十日皇阿公就要回宫了,我想在最后寥寥可几的日子里为娘弹唱一曲自己亲手所做的琴曲。有些吃力的抱着琴来到娘暂住的齐乐阁,绕过一个回廊转过弯不远处就是齐乐阁。刚走到窗前,却听见里面传出一记东西砸碎的清脆声,然后是娘有些低沉的哭泣声。我好奇的将手中抱着的琴轻轻放于地上,踮着脚尖想一探究竟,还好我从小的身高就高于 同龄的孩子半个头左右,刚好能趴上窗台看进去。用手指蘸了一点口水轻轻一捅,窗户纸立刻显出一个小洞来,我眯着眼往里望去。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背对着我,双肩不自然的上下抖动着,似乎喘着粗气,有些激动的样子。 那不是爹吗?我心里的疑惑像个油煎的鸡蛋越滚越大,按理说爹不该出现在这里啊,虽说爹和娘是夫妻,但这毕竟是宫里,宫外的男子无召是不得进内宫的。本来娘也只能随爹住在宫外的,皇祖母难得主动怜我思念母亲,便下旨让娘在回襄国之前可以住在宫里陪我,也许皇祖母自己也很是思念女儿,毕竟也是多年未见,除了盈舅舅,她就只有娘一个女儿了。 娘哽咽出声“他是我父皇,于我有养育之恩,他也是你父皇,且救过你性命,于你有救命之恩。他也是皇上,天下都是他的,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只见爹往前挪了一步,双手扼住娘的双肩,声音很是激动“你也知道他是你父皇,可他为什么要对你我做出这样的事?这是身为一个父亲该做的事吗?就因为那个孽种?乐儿,你太善良了。” 四周弥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硝烟,好像随时会烧起来,止也止不住……我敏感的嗅着空气里有关皇阿公,爹和娘之间那鲜为人知的秘密。可是时间仿佛咬住爹说出的最后一个字久久不曾松口,就快以为没有下文的时候,娘说了一句对我来说犹如晴天霹雳的话,琴……再也弹不出来,生生被扼杀在那个残酷的事实前。梦轻易被吹散,变得支离破碎,原来……竟是这样…… 原来,心心念念的竟是水中倒影空中花,灿烂若星辰,梦幻似天堂;到头来却是一点即破的残影,一闪而过的光辉,任我想要拼命抓住,哪晓得看破红尘皆是殇,注定只是一场空罢了。 第九章【娘还是我的娘,一辈子都是】 - 月月笙 第九章【娘还是我的娘,一辈子都是】 蹲下身去小小细细的手指滑过黑漆面的连珠式琴琴身,滑至琴弦处用力一拨,“砰”的一声,心中顿时如明镜般清了,难怪呢,爹爹他总是对我这个“唯一”的女儿客气疏远,在他眼里我是平白无故出现的“亲生女儿”。是迫使他和娘不能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孩子的罪魁祸首,可是,皇阿公对我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又为何好得这般不可理喻?甚至威迫他们认我做女儿,那我到底是谁?亲身父母又是谁?在哪儿? 恍惚间听见有人叫我“嫣主子你怎么蹲在地上呢?”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黑底蓝面镶红丝的宫鞋,偌大的粉色裙摆有意无意的扫在鞋面上,知晓她是普通宮娥,我头也不抬的说道“琴太重,我抱不动了,索性歇一会儿。” “嫣主子,让奴婢替你抱起来行吗?” 正想答允,娘的声音却突然从前方传来“让我来吧,你先下去。” 那个宫女依言行礼恭顺的退了下去,娘身上那特有的淡淡兰花香气随即扑面而来,问我“嫣儿在外呆多久了?怎么不进屋里来呢?”听言,怕是娘猜测我已经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面上稍露忧色,道“嫣儿今日不用学琴,就想着来娘这儿给娘弹弹小曲儿解解闷的。顿了顿,指着断弦之处“瞧!竟然发现琴弦断了一根,这可是皇阿公亲手给我做的琴,要是皇阿公回来发现我没好好爱护弄坏了它,他会不开心的。” 听我这么一说,娘轻轻吁了口气,将琴抱起来,一手托琴,然后牵着我安慰道“嫣儿乖,这不是什么难事,娘让你爹去寻几根上好的马尾来将它修好便是。” 随着娘进了齐月阁内阁,屋里早已没有了爹的身影,想必是已经离开一会儿了。瞧见地上有茶杯碎裂的残片,娘拉我坐好,嘱咐我“小心地上的碎片划伤脚,刚刚娘想喝茶给不小心打破的,一会儿让人来收拾,反正琴也坏了,娘带你去马场骑马如何?” 我温顺的点点头,既然娘不点破,依然当我是女儿,那我为什么不能顺应天意,保留这份母女情意呢。 马场里的马都是各地经过千挑万选后才进贡给宫里贵人们使用的马,放眼望去,马儿们高扬着骄傲的头颅,抖动着优美的鬃毛,似乎有种天生的贵族气息,不容忽视。 从小就跟着皇阿公四处征战,见到的马儿不胜其数,唯独在两年前乌江边上远远望见的那匹通体乌黑油亮,四蹄却犹如白雪的马儿,至今让人记忆犹新。只是当时才两岁,依稀只记得那次皇阿公是带我去见他喜欢的姨姨,只是等我从马车里被人抱去乌江崖边时,只有皇阿公消瘦寂寥,衣袂飘飘的瑟瑟背影。他告诉我姨姨去远方已不再回来,而那匹黑宝石的骏马也不知去往何处…… 以前都是被皇阿公抱在怀里坐于马背之上,怕我摔着不许我单独骑马,所以从未试过一个人骑着马儿的感觉。 而娘也和皇阿公一样将我怀抱身前,轻拍马儿漫步行走,宫里设的马场范围及其辽阔,有种身临大自然的微妙感觉。不知何时,我们已行至“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的美丽境地。岚岚的清风悠扬的穿过每一片带着生命气息的大地,来到如此心旷神怡的地方,心里的阴藿霎时消弭得无影无踪。毕竟也只是四岁孩童,什么都可以抛诸脑后,只要是快乐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深深吸进感觉舒爽的空气,我仰天大喊“我要快乐的生活,我要娘也快乐的生活!”这些日子的相处,让我再也舍不了有娘爱的感觉,撒娇的抱住娘的手臂,紧紧地,再也不愿松开。 娘温柔的揽我入怀,那样安定温暖,她轻笑出声,“嫣儿,我是你的娘,一辈子都是。” 她眼角已经湿润,连张敖都不曾知道,此生的鲁元公主已无生育,再也不能享有做母亲的权力。 “娘”这个字,就像是一把温柔刀,日日凌迟着她的心,却又是那样期盼着有个小小的甜甜的声音叫着,念着。就像是撒了蜜糖的毒药,让人慢慢上瘾,深陷进去,不可自拔。 我问她“娘,人们说儿女就是父母上辈子欠下的债,这辈子注定会来讨债的,那娘有后悔有嫣儿这个女儿吗?”小心翼翼的,我绕着弯儿想要知道我在娘心里的位置,会不会因为我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就要嫌弃我,不想再做我的娘。 “傻瓜,娘怎么会后悔呢,就算你是讨债的,那我就付出全部给你讨去。有嫣儿,娘真的很开心,再叫我一声娘好吗?总觉得怎么也听不够似的。” “娘……。” 第十章【初吻】 - 月月笙 第十章【初吻】 日子仍是如往昔般的美好快乐,不曾因那个小小的插曲而蒙上一层朦胧的灰,娘也总是抽出更多的时间来陪我。只是再次见到爹,总是会记起那句“孽种”来,心里不免有了阴影,嘴角的笑从热切变得淡淡拘礼,只是给人的表象是从容文雅的。 明日,娘就要回去襄国,后日,皇阿公和盈舅舅也将重返皇宫。 依依不舍的拽住娘的手指“娘以后可以每年来看嫣儿一次吗?”恳求的眼神里,满满溢出的是渴望母爱的期盼,是追寻母爱的印记,是尝尽母爱的依恋,是紧扼母爱的不舍。 温柔的回握住我的手指,她缓缓蹲下身来放在心口,指着微微跳动的地方,作为允诺,这是我和娘约定过的以示承诺的方式。 “距离,是不会分开两颗想念彼此的心,以后要是想娘了就伸出手掌按住心口,心,每跳动一次,就是娘在想念你一次,娘答应你,每年在你生辰的时候一定来看你。” 得到承诺,心里甜甜的像是喝了蜜,终是放开紧拽住娘的手“娘,你快去皇祖母那里吧,外面待命的宫人怕是等不及了,皇祖母她也一定有好多贴心话要和你说,我不能霸占你太久的,那样就不乖了。” 调皮的做了个鬼脸,望着娘远远和宫人们离去的背影,手轻轻捂在心口,这么快娘就开始想我了啊。 “只有傻丫头才会相信这样的话。”一个带着戏谑的声音传来,我寻声觅去,乍眼看去的瞬间,他沉静优雅斜靠在门边的姿态,仿佛以一种天荒地老的姿势,暗示他所不能言明的一切情绪。秀气似女子般的叶眉之下是一双勾魂摄魄的深褐色眼眸,眼角微微上挑,更增添撩人风情。白皙的肤质如同千年的古玉,无瑕,苍白,微微透明,而又有一种冰冰凉的触感。唇边似有似无带着一抹弧度,美丽妖冶中有一种深深的宠溺。 隔得近了,闻得身上隐隐萦绕着一缕淡香清苦的杜若气息,“山中人兮芳杜若”大概指的就是他这样的人吧。 微皱眉头,挑起眼角质问他“你怎么能偷听别人说话,还要妄加否定别人”。 已然一身素色白衣的他,云淡风轻似乎没有任何话语能挑拨他的情绪,淡淡的开口“心,每跳一次,就是人还活在世上一次,心,不跳了,人就遁入轮回,忘川河上那一碗孟婆汤便是一生的遗忘。” 我真是――骷髅无语满眼泥,极其不雅的翻了一个白眼“答非所问,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无谓的笑笑“傻丫头。” “干嘛?”本能的答应着。却听见他有些低低沉沉的笑出声。 我这才反应过来,怎么就承认自己傻了呢,气呼呼的瞪着他,嘴厥得快碰着上面的鼻子了。恼怒的上前去推他“你是哪里来的讨厌鬼,嘴那么坏,快离开我的知语殿。” 这一推,不仅没赶走瘟神,反观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比我大出五,六岁的男孩子直挺挺的向我倒来。毫无预警的,被他整个身子压在地上。 我吃力的想要推开他,他苍白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嘴唇有些无力的发出声音“傻丫头,别推了,无济于事的。” 额间已见细细的汗珠儿,脸也因为用力微微红了起来,我快哭出声来。 不行,我是盈舅舅的太子妃,皇阿公说过除了盈舅舅我不能和其他男子有亲密的接触,万一被人看到了盈舅舅不要我了该怎么办? 我慌乱的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夹在中间的两只手终于挣脱出来,一边在他身上胡乱抓着一边小声叫他,很怕有宫人听见声音赶过来,那纵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干嘛要压在我身上一动不动的,快起来,不然我要叫人了,你会被抓住杖刑的。”以为他会听我善意的忠告,哪知他仍是趴在我身上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仍是那个称呼,他叫得十分顺口,声音确是更小了“傻丫头,别乱抓,你这样我会死的,你想被一个死人压在身上吗?” 听言,我乱挥的双手停了下来,顿感手上黏糊糊湿稠稠的不知沾染了什么东西。侧头看过去,还有些温热的血污刺眼的如嗜血的野玫瑰爬满了双手,我惊愕的对上那双深褐色的眸子,抖动的嘴唇不确定的问道“你受伤了?” 好看的眉微微靠拢,他反问“难道是你的?” 此刻才真正看清他离我近在咫尺的脸上竟是毫无血色,连着嘴唇也是苍白骇人的。 这样下去他真的会变成一个死人的,刚想出声呼救,却被他一下堵住了嘴。这次,换我的脸霎时间由白变红,怔怔的瞪大眼睛不知所措。 就这样僵硬着身子过了几秒钟,以为时间就在这微妙的变化里停曳的时候,他突然被拽离了我的世界。触着自己的唇,后知后觉的才看到一个人抱着他快速离去的背影。 这才木讷的站起身来,第一个吻,竟被一个昏迷的人霸占了去,心里落空空的,摇摇头,这不算,那只是个意外,不算的,不算的,努力安抚着自己。眼角余光又撇见了那个人留给我的满手血污,心下一惊,赶紧转身倒了水来将手洗净,脑海里回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仿若一场来去匆匆的梦,竟是没留下一点痕迹。 第十一章【皇后,最好的生辰礼物】 - 月月笙 第十一章【皇后,最好的生辰礼物】 时间,总是和漂浮的白云一样轻易被风吹走,当年那个不省人事的小女孩如今已是亭亭玉立,素有“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之姿。 汉惠帝四年,夏末,九月初二,长乐宫因皇太后为其孙女张嫣置办生辰大礼而大摆盛筵。 生辰大礼由皇太后和皇上共同主持,京内命妇悉数听命入宫前来观礼恭贺,一时间长乐宫衣香鬓影,潋珠摇翠,堇色衣裙缀翠镶羽,逶迤及地。 “启禀太后娘娘,皇上还有些国事正与各位朝中大人商讨,特命奴才赶来通报,还望太后娘娘见谅,嫣主子见谅,待皇上处理完国事会立刻过来的”底下特来传话的宫人匍匐于地,不敢抬头迎视宝座上太后娘娘凌厉的目光。 吕雉一湘红色大红妆霏缎宫袍,缀琉璃小珠的袍脚软软坠地,摩挲有声,红袍上绣大朵大朵金红色牡丹,细细银线勾出精致轮廓,显得雍荣华贵。纯净的无一丝杂质的琥珀项链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光泽,衬得脖颈愈发的修长而优雅。 她轻轻“嗯”了一声,隐在宽大的银色丝线镶边阔袖下的葱指上戴镶嵌着几颗鸽血红宝石的护甲,美丽不可方物。她扬手一挥,在空中划出好看的光泽,对着匍匐地上的宫人说道“皇上国事繁忙,不必为此事告谅,去给哀家带话给皇上让他以国事为重,得了空再过来吧,不过是家宴罢了。” 奏乐声响起,偌大的宫殿顿时歌舞昇平,好不喜庆,吕雉独自端坐在上方凤位娱观歌舞。笑意连连的看向下座的所有人,没了平时庄严不苟言笑的摸样,神情里难得扬着浓浓的自然随性,看得出她今日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一时间笙歌乐舞,裙裾回旋似锦,众命妇围满大殿,见太后娘娘展露笑颜,她们亦嬉笑俏谈好不热闹。 唯独今日身为主角的我百无聊赖的落坐凤位左手边,执金缕雕花藤缕绢扇,回头和贴身侍女百灵悄悄取笑。 “百灵你瞧右下角那个信安侯的夫人,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玫瑰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真是娇媚无骨入艳三分。难怪信安侯对她百依百顺,听说要什么給什么,为其倾尽心思的讨好。不过美则美矣,没有空洞轻灵之感,少了一份自然清新的味道。” 百灵无奈的摇摇头,“那个信安侯的夫人装扮也的确有些过了,前来朝贺主子你生辰大礼居然浓妆艳抹,随意衣裙。今日是生辰大礼,又不得是宫里选美,哎!奴婢也不喜这样的美人,太过招摇不内敛。”见百灵附和接口,心里更是挑起了兴趣观望起众人来。 底下是莺莺燕燕,姹紫嫣红的各色美女,唯独李侍郎的夫人王谣眉在当中显得唐突惹人眼球。说起她我是极有印象的,还记得有一日和皇帝舅舅偷偷溜去宫外吃美食,坐在马车里便听见外面闹闹穰穰的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便好奇的伸出头观望,只见一瘦高男子正被身子滚圆的女人揪着耳朵往马车这边硬拖着走路。街上人群纷 纷让开道,三三两两掩嘴偷笑着。马车仍在缓缓往前,听得周围知晓内情的百姓相互调侃着,一人说道“这李侍郎的夫人可是个河东狮吼,真真的母老虎,谁要是娶得这样一个女人为妻那真是……无福消受啊。” 另一人笑道“这十天之中就要上演三四次这样的闹剧,不怪李侍郎爱往消香楼去环抱温柔乡,换我家尊着这样一座女如来我也是不肯待在家的。每次被发现总是被那肥婆娘给当场掴耳光,又拽又打,那力道打在李侍郎瘦骨如柴的身子骨上不知道怎么受得了。” “…………”众说纷纭的,也被我听出了个大概,不就是家有恶妻嘛。 回过神来,同情的看向畏手畏脚缩成一团的李侍郎,手肘捅了捅一旁站定的百灵,小声的说道“你瞧那个李侍郎的夫人,身子滚圆的很,正面瞧去简直赛过酒缸,听说李侍郎俱妻不敢纳妾收贤,只能偷偷寻花问柳去,却被他夫人抓得正着,拧着耳朵揪过来,不管人前人后压过去,轻则筋骨断裂,重则一命呜呼,可怜可怜哦。” 饶是百灵一向严谨守礼,虽明明眼角因赞同我的笑话憋得抖动不已,但在外人看来,她依然淡然处之恭谨待命。 用手轻挡住脸,百灵故作咳嗽,轻拉了一下我的袖角,“主子,今日是你年满十二的生辰大礼,好歹要注意些天家端仪别随口说话。” 我谄谄的笑笑,对她吐了吐舌头,撇撇嘴示意她看向皇祖母处“怕什么,你没瞧见这殿内的命妇们都忙着对皇祖母谄媚奉承呢?怕是朝堂上又有了什么风吹草动才会如此殷切,眼下哪里有人空暇察我端仪不端仪?” 见我如此说,百灵也不再说话,只静静待立于旁。 昨夜宫中刚刚下过雨,连带着宫中洋槐叶又碧绿许多,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盛一院香。金芒摇碎下略带阵阵风爽,可惜那些随侍的宫人碍事,在殿门口林林伫立挡住了大好的风景看不周全,宫人们一身严密装裹像极挡住外世的鸟笼金杆,不动不摇。 呆呆凝望那殿堂中央诸女长袖漫舞,如无数娇艳的花瓣轻轻翻飞于天地之间,轻盈优美的舞姿,宽阔的广袖开合遮掩,撩拨着赏舞之人的目光流连忘返不舍离去。 忽听皇祖母唤道“淑君”。 我有些茫然的望向她,没做应答。 皇祖母提高了音调又唤道“淑君,过来皇祖母这里。” 这才有些惶惶然的站起身来走到皇祖母的身边,她拉过我的手包裹在手心里,眉眼中流露着淡淡的慈爱,一头长发挽梳成松松的飞星逐月髻,插上了两支赤金掐丝暖玉火凤含珠钗,垂下细细的羊脂白玉流苏,零零响动的声音极为好听。依然姣好的面容没有因为岁月的折磨而消减些许,反倒增添了些许韵味。细细看去其实不难发现 皇祖母的眼角有了浅浅的细纹,每一次的微笑都免不了证实着他们的存在。 “皇祖母好久不曾唤我淑君了。”我的小字“淑君”已然好多年没人叫了,突然再次听到,心里不免有些怀念。 乖巧的跪倚着皇祖母,将头枕在她的腿上,任由她一下一下抚摸着黑亮如丝的秀发。 “是啊,好些年不曾这样叫你了,只是突然不知怎地就叫出了口,想着你小时候那可爱调皮的样儿,现在懂事多了。”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位于最上方的我,很少有人见到这位雷厉风行的太后娘娘露出如此慈爱温柔的一幕,有些从未见过我的命妇们都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睹我这个能在大庭广众下得到太后娘娘疼爱照拂的主角。 “告诉皇祖母,想要什么生辰礼物?只要皇祖母能做到的一定答应你。”轻言细语的宠着我。 还未等我回答,一声尖细空旷的声音响彻整个宫殿“皇上驾到。” 听闻皇帝舅舅来长乐宫,随着那抹明黄色的身影一点一滴进入眼帘,我殷切的目光不曾离开那人半步。谁也没看见宝座之上吕雉的目光一直徘徊于我和皇帝舅舅之间,百灵正好抬头看向吕雉,而吕雉也正看向她,两人的目光只不经意间接触了那短短的几秒后便各自移开看向别处。 俯身贴着我的耳朵,皇祖母轻轻开口“皇祖母会送给嫣儿最好的礼物。” 不去细想她口中所说的最好礼物是什么,我笑盈盈的朝皇帝舅舅端庄的行了一个大礼,底下众人皆是跪拜下去,齐声高喊“皇上万岁,万万岁。” 皇帝舅舅走上前扶我起来,又朝皇祖母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愿母后长乐无极。” 旁边早有宫人将皇帝御用宝座搬至太后身旁,她虚扶一把,道:“皇儿无需多礼,快落座吧,哀家有旨要宣。”复又对着底下众人说道“都起来吧,今日是哀家孙儿的生辰大喜,哀家很是高兴,便想着能双喜临门就更好了。”看了一眼身旁待立的管齐,管齐会意的抽出袖中放着的东西,用尖细的声音高喊着“奉太后娘娘懿旨, 吾有女张嫣善气迎人,举止端重。他日福未可量,其温淑之气溢于言表,似长公主,而面格长圆,似宣平侯。还奏,言宣平侯女秉姿懿粹,夙娴礼训,有母仪之德,窈窕之容,宜承天祚,长公主女张嫣系皇家天之骄女,哀家特赐名讳“孝惠”,于后折日良辰即刻大婚皇帝。” 一道懿旨,惊骇了当场所有人,底下开始交头接耳起来,虽然高帝刘邦在位时曾下旨册封长公主之女张嫣为太子妃,但都是认为此举为**之举,纷纷上奏,然逼得高帝不得不暂时放弃此举,可高帝一直坚持己见。都以为随着高帝的驾崩而尘封的不论册封竟然重新现世,弄得众人皆是不知所措。 而惠帝刘盈则犹如挨了一记当头棒喝,“刷”的从御座上腾起,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母后。 不容置疑的吕雉又开口说道“此乃先帝的遗旨,哀家只是顺其御意而已,若是有谁置疑甚至违抗先帝遗旨,那就是对先帝不敬,对哀家不敬。诸位爱卿若是无异议,便都坐回座位去,盛筵即将开始。” 难道皇祖母知道我喜欢皇帝舅舅吗?为什么却从未问过我,“皇后”,这就是皇祖母说要送给我最好的礼物吗?心里小小的窃喜着,想着以后就能日日与皇帝舅舅在一起,连眉梢都充满了喜色,脸也红了起来,便更加不敢去看皇帝舅舅所在的地方了。 刘盈沉声反驳着“母后,你明明知道嫣儿是我的亲外甥女,这怎么可以?会被天下人纳为笑柄的。” “这是你父皇的心愿,难道你要违背吗?这天下是刘家的,就只能永远在我们手中,我不能让其他姓氏的外戚来我刘家天下分一杯羹,所以,亲上加亲是最好得办法,也只有嫣儿才配得上皇后的人选,哀家决定了的事是不可改变的,你就好好准备迎娶事宜吧。” 刘盈咬了咬牙,一心想让嫣儿离开这硕大的金丝鸟笼,却从未想到自己的母后竟也……真的是天意弄人吗…… 第十二章【枯萎了季节】 - 月月笙 第十二章【枯萎了季节】 随着太后娘娘懿旨的颁布,宫里四处开始张灯结彩,一切皆以大红为主,弥漫着大喜将至的前奏之乐。 八年了,娘果真如她所诺,每年生辰的时候都会不远千里回到长安来。今日一大早,便收到娘已经到达长安的消息,即晌午时刻就会从长乐宫宫城西阙门入宫。一年未见,期盼之心天可怜见,吃过早膳后便急匆匆的与百灵二人来到西厥门殿门守候娘的到来。 左顾右盼的等了许久,仍是不见娘的身影,心里有些急了,问百灵“现在什么时刻了?” “主子你都问过奴婢好几次了,还未到晌午呢,别急,一会儿就能见着长公主了。”回头看向她,她微微一笑示意我静心等候。 高大的砖筑院墙,墙檐下砌筑斗拱,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在这巍巍宫墙内,强势的建筑慢慢柔化在了那一道徐徐进入宫门的车影之上。 不等马车停下脚来,早已按耐不住欣喜的我直向马车奔去,远远地叫喊着“娘,娘……” 车帘从里面被人掀开,看到那张久违的脸,我的笑容立即僵在嘴边,他怔怔的望着我,眼里有着说不清的莫名情绪。 我随即端正了身子,微微一福,十分恭敬的道“爹,嫣儿有礼了。”随后跟上来的百灵亦是行礼问安“奴婢见过侯爷。” 爹略微点头,随后吩咐车夫“马车入不了宫,你先行离去罢。”转身进入车内,等车帘再次被掀开的时候,爹怀里横抱着昏昏欲睡的娘。马车离去的“笃笃”声已经听不见,而我们几人却仍是站在原地,谁也没有首先打破这份沉静。 百灵伸出手握住我的,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手心已经湿了一片,我不敢看向爹怀里的娘,眼光瞥向别处,小声的问着:“娘的样子?”其实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从被爹抱下车的那一刻,我看到了瘦骨如柴的娘,那轻得仿似秋日的落叶,只一阵风就会消逝得无影无踪般。凹陷的脸颊,突尖的下颚,曾经美丽得不可方物的女子 如今已是看不出昔日的美好灿烂。尽管容颜不再,面上那安详自若的神态却依然能够轻易打动每个人的心。 爹抱着娘从我身旁走过,淡淡丢下一句“回宫再说。”便径直向着宫里走去,我只好快步跟在他身后,一直握着我手的百灵默默随我前行。 早已得到谕令的宫中侍卫并未对爹加以阻拦,直到回到齐乐阁,那个每年都为娘留着的寝殿。爹才小心翼翼的将怀中的娘轻放在床榻上,盖好薄被,粗糙的大手顺着娘的额头慢慢向下,专注的眼神里全是说不尽的温柔深情。他宠溺的开口告诉她“乐儿,答应你的事情我都做到了,我们回来了,你心心念念的女儿就在这儿呢,别睡了,该起来了。” 我泪流满面的站在床边,听着爹平淡的话语,喉头竟像是塞满了核桃,堵得好难受。 撩起裙摆,我募的跪了下去,爹这才将视线从娘的身上转移过来。隔得如此近,想起这么多年,每年都只是娘一个人来长安看我,爹从未相随,已经整整八年。当年那个器宇轩昂的爹,那个剑眉星目,自信潇洒的爹,如今却是……我心中酸楚难耐,伸手抚上他有些明显的额纹,眉间深深的鸿沟似在控诉着被岁月流逝而画下的痕迹。两鬓已隐隐 可见银发,爹正当壮年,这些特征本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再也抑制不了,整个人扑进爹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一只大手按住我的头让我能够深深埋入他的胸膛尽情释放心中不快。 听见爹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嫣儿,小声些,别吵着你娘了。” 闻言,我缓缓抬头,一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我额上,两行清泪正顺着爹的脸庞徐徐流下。他微微笑着,看在我眼里却是那样的苦楚难捱,轻轻的,他开口“这么多年,你娘一直和我赌气,气我不用真心待你,疼你。我也气你娘,气她对你植入骨血的疼爱。其实我早就输给你娘了,只是年纪轻意气用事,不肯低头认输,现在,爹想认输,可惜都晚了……都晚了……” 我摇头,一直摇头,说不出话来。爹问我“你怪过爹吧?”然后自己又说道“你一定怪爹从来没有真正疼过你,对你总是不如其他父母一般照拂,如果我说你不是……”顿了顿,他似乎在犹豫该不该开口。 不再摇头,我哽咽着抱紧爹“爹是想说我不是你们的亲身女儿,对吗?。” 爹的身子为之一僵,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你知道?” 心里藏了那么些年,终于可以一吐为快。“爹,早在八年前我就知道了,一直不知道爹为什么对我总是客气疏离,后来无意中听见了你和娘的对话,那现在爹还会不要嫣儿吗?” 感觉到爹的身体慢慢变得柔软,他叹了一口气,将我从地上扶了起来,拉到身边坐下,握着我的手“对不起,其实爹不该把错都怪在你身上的,你想知道你娘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望向躺在床上的娘,是什么原因能让娘变得这般模样,重重的点了点头“我想知道。” 第十三章【尘封的秘密】 - 月月笙 第十三章【尘封的秘密】 牵着我走出内殿,爹轻轻的关好门,守候在外殿的百灵及时的冲好茶水,乖巧的行礼告退,独留我们父女二人静静的面对面坐着。 爹端起桌上的茶水放在唇边抿了一口,遥望着内殿的门,似乎有种望眼欲穿能看透的感觉,里面,睡着娘呢。 “那是十四年前,正是楚汉相争的最后关头,当时我和你娘也并不认识。有一天,我正在宫里一处园子看着书,是远在襄国的赵王宫里。看得累了,就寻了棵树,躺在树下闭目养神。 渐渐地,安静惬意的周遭感觉让我缓下心来,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耳边“咯咯”的笑声带着一阵苏苏麻麻的感觉让我不得不睁开眼去,一根毛茸茸的狗尾巴草正扫在脸上,我不悦的瞪向那个捉弄我的罪魁祸首。她似乎被我吓了一跳,微微张着嘴,连手里的狗尾巴草掉落了也浑然不知。” 说到这里,爹的脸上洋溢着若梦如幻的神情,仿佛真的已经回到那个懵懂少年意气风发的时候,嘴角向上弯出了最美好的弧度。 知道爹口中的她定是少女时期的娘,记忆中娘的美丽就是溪河中顺流而下的落花,点点滴滴都湛着水的温柔;娘的美丽也跟那朝晨荷叶上的露珠儿一般,晶莹剔透,带着荷叶特有的清香绵远。那是怎样一副天人镶浮的画面,唯美得令人遐想,树间阳光稀稀落落的洒了下来,穿梭于微隙的气息,舒倘,漫长,清徐的微风吹进心里,带着暖暖的情意悠长。 园中树荫下,一个宛如淡梅初绽的羞涩少女,一个淌扬着锁玉般温泽的英俊少年,那样的天生璧人一双,月老怕是也看得心动了吧。 爹的声音打断了沉浸在遐想世界的我,看着爹,听他继续说着他和娘之间的过往。 “知道吗?曾经的我以为世间的女子都不过尔尔,从小就被父侯惯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自恃赵王之独子,对我倾心的大家闺秀也颇多。可仅是一眼,那娴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的身影就再也挥之不去。带着你娘去向刘邦和我父侯请婚,当时他们也正好商议两军相合一起讨伐西楚霸王的事宜,父侯其实没明确表明立场,楚汉相争虽必有一赢,可没到最后 断然不敢轻易下注,给刘邦的答复是隔岸观火,承诺不为敌方。你娘跟着刘邦的原因也是通婚,可属意的却是匈奴那蛮厮,为了你娘,我逼着父侯答应刘邦的要求,出兵助他夺取江山。本来水到渠成,我们该是最幸福的一对,成婚一年多,爱情的结晶也如期而至。那是我嫡亲的血肉啊,我是有多期盼,你娘初为人母的欢喜之情也可想而知了。 可是,一切……。”爹脸上的哀戚之情揪着我的心,随之被眼里胜放的怒火所代替,他握着茶杯的那只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杯里的茶水晃荡溅上桌面。 “一切就在那天,所有的美好梦景,统统化作了泡影,也造就了你娘一生的痛楚悲哀。一个婴儿的到来也是你娘肚子里那个小生命的结束,刘邦托人送来一个十分虚弱的女婴交予你娘代为抚养。尽心尽力的照顾了她二十多日,我们权当是为以后肚子里的孩子做试练,却也是付出了真心去疼惜她。那一日,我有事出了襄国,偏偏也在那一日,刘邦 去了襄国,逼着你娘堕了胎,亲手扼杀了他自己的外孙。等我赶回宫里,一切都变了样,宫中内廷悉数宫人全被换了个干净。我无法想象刘邦泯灭良性的手段,自己亲身女儿,自己亲身外孙――作孽啊!当时屋子里只有我们三人,我要杀了他替我孩儿报仇,刀架在他脖子上,冰冷的触感没让他骇出半点惊慌。他指着你娘告诉我――世上有一种毒谁也没有 解药,唯他仅有,他死了,你娘就会陪葬。如果我愿意吞下这个秘密,那你娘的生命将会延续,会每到毒发之日前命人送抑制毒性的药来。眼睁睁看着刘邦拂袖离去,我握着你娘已见寒澈的手,她淡然失笑,告诉我――她认命,她肚子里流失的孩子也认命,从此,世上她就只有一个孩子。我不知道刘邦是怎样让她认下这样的命,这不是比要了她自己的命还要残忍吗? 我唯恐她受不住,日日守着她,可她就像从未发生过那些事一样,平常得让我不知道怎么去迎合,失去孩子,她都不痛的吗?为什么要装作这样镇定,所以……” “所以,爹才不喜欢我,所以,我就是那个女婴,那个害你们失去孩子的凶手。”我接口说道。泪绝了堤,胃里翻江倒胃的涌着,想失声痛哭,却无颜对着爹。 “孩子,过去的都已经过去,爹已经想通了,什么都抵不过你娘。我曾经很想杀了刘邦替我孩子报仇,也怪我自己只会文不能武,不仅没有能力保护好你娘也不能手刃仇人。告诉你事实不是让你自责痛苦的,而是让你能更加坚强的活下去,替那个还未睁眼世上的孩子幸福下去。” 第十四章【尘封的秘密(二)】 - 月月笙 第十四章【尘封的秘密(二)】 娘醒了,爹不在,守在床边的我却不能心如止水的面对娘。那只枯树枝干般苍白的手想来握住我,霎时,我急急收回藏在背后,害怕,愧疚,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逃避什么。娘眼里的黯然灼着我全身,逃出去还是留下来继续忍着煎熬,我无法抉择,只能快速站起身躲在屏风后面,这样既能不用去面对娘,又可以不离开娘。四周很是安静,静得我极力掩盖的哭泣 还是被娘听了进去。尽管虚弱无力,娘的声音还是字字钻进耳里——如果不是因为给了嫣儿承诺,娘是绝对不会拖着这副破身子来的,不想我的女儿失望呵,其实也是娘自己想回来,知道自己已经时日不多,如果没有见到想见的人,或许我会大闹阎王府,不肯轮回呢。 说到这里,娘募得咳嗽起来,伸出的脚已经迈在半空,却被我生生收了回来,绞着帕子仍是没有出去看娘。 听得不再咳嗽,她继续说道——这次回来,娘也不愿再瞒你,想必你爹都告诉你听了,你知道吗?你皇阿公托人抱你回来时,你虚弱得让人打心里疼惜,我以为自己的命很好,什么都拥有了,那时我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了,宫里的大夫脉出他是个男孩儿。呵呵呵,加上你,儿子和女儿都有了,你爹高兴得云里雾里的,那傻样儿真该当时画下来日后好笑话他。可…… 许久没听见娘说话,右手不经意间按住了心跳动的地方,耳边想起了幼年娘说的一句话,她说心,每跳动一次,就是娘在想你一次。 再也忍不住来到床前,看着娘紧闭的双眼,心,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胡乱拍打着自己胸前,好像心真的没跳动了,怎么办?娘不再想我了。伏在娘的憔悴纤弱的身上,我失声痛哭“都是我不好,娘你别离开我。” 感觉到被人抚摸的触感,我抬眸对上娘带着笑意的眼睛,那种狡黠天真的眼神好像是回到了少女,她笑道“你若是再不肯出来,娘可就真的睁不开眼了。” 明明说得那样轻松,却仿是一尊大山压在我心底,沉重而难受。不忍压碎了娘脆弱的身子,我撑着床沿支起身子“呸呸呸,晦气,你还是孩子吗?为什么要吓我?” 声音募得大了很多,倒显得我成了大人一般,骂着做错事的孩子。被我没来由的一吼,娘真的露出孩童般天真的神态,吐了吐舌头对着我做了个鬼脸。伸手握住我,这次我没有再像上次那样躲开,反而牢牢回握住她的手。 “娘,告诉我,皇阿公为什么对你如此绝情,又是什么毒竟然忍心下在自己亲生女儿身上?告诉我,我到底是谁?何以让皇阿公对我竟然比自己女儿和外孙还要重要,我的身世为什么要这么多人的死来遮掩?我讨厌自己生来便害死那么多人命,娘你告诉我好不好?” 她无奈的闭了闭眼“我该怎样告诉你,有时候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那就是痛苦的开始,娘不想你变成这样。” 咬了咬唇“皇祖母知道吗?如果娘不告诉我,那我就去问皇祖母。” 娘突然捂住我的嘴,好像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她放低声音说道“答应我,千万别让你皇祖母知道你的身世,嫣儿,你必须答应我。”郑重其事的样子让我摸不着边际。 见我点头,她放开了手,说了很久的话她开始微微喘着气,胸膛一起一伏显得很是疲惫。 见娘这样我只好吞下心中所有疑问,安抚她道“娘累了就别再说了,爹去给娘熬银耳莲子糖水了,应该快回来了,嫣儿想回知语殿了。”只想一个人找处安静的地方好好静一静,太多的心事压得我也快喘不过气来。因为含了太多的秘密,都不曾敢说是中了毒,只说是染了病症,可皇祖母和盈舅舅派来的所有太医都无法诊出结果来,又不敢如实报上去,都是些胆小鬼怕 丢了自己的脑袋,只说是身体虚弱,需要进补,皇祖母和盈舅舅不知忙些什么,只见着源源不断的各种珍贵药材和补品,却是一次也没来探望过。不过也正好顺了娘的心,能不见就不见罢,见到了也只能凃生伤感。 “没事儿,让我说完,这些是你爹都不曾知晓的。你是你皇阿公一生最爱之人的女儿,所以他爱你如斯,你亲生母亲也是你皇祖母一生最恨之人,当年的戚夫人就是和你亲生母亲长相相似而被你皇阿公宠幸,却也因为这个原因被你皇祖母做成人彘,凄惨后宫。所以,你千万不能让你皇祖母知道你亲生母亲其实就是……” 恰好这时爹端着熬好的银耳莲子糖水推开门,开门的声音打断了娘最后吐出的那几个字,娘不再说下去,我也不想再留下来,原来,当年皇阿公想让我见的姨姨竟然就是我亲生母亲,脑子很是混乱,这愁,真是才下眉头,又上心头,理不清也剪不断它。 第十五章【吹箫人】 - 月月笙 吹箫人 从齐月阁出来,浑浑噩噩的走着,一路上都是明艳的大红色,不知不觉间已经快到和皇帝舅舅大婚的日子了。以为娘的到来是喜上加喜,可现在我怎能欢喜得起来,到底该不该告诉皇祖母和皇帝舅舅娘其实是中了毒,脑子一团乱糟糟的。走了许久竟不知走错了地方,环顾着四周,一片萧瑟之景充斥着眼球,似乎很久没人打扫过这里了。抬眼望去,不远处有堵朱红色的门墙,裙下的双脚 着了魔似的往前走去,似乎有种力量牵引着我前去一探究竟。顺着红墙来到正前门,赫然已经掉漆严重的铜门上悬“灵女庙”匾额。记忆中依稀记得小时候曾经来过,却忘了是什么时候来干什么了。伸出手触摸着铜门上那一个个凸起的圆点,轻轻一推,门竟未上锁,提起浅紫色石榴百褶裙裙摆我抬脚越过门槛走了进去。只见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几盆破旧的紫泥花盆,乱蓬 蓬长着些野草。还有些各样的花卉努力绽放着似乎有一种努力想让自己的绚烂多姿装饰这座有些寂裊的院落,往东转弯,再进数步,渐向北边。阳光洒遍了每一个被年代尘封的角落,空气中弥漫着植物的清新气味,顺着这味道寻去,转眼间视野里已涂满了绿色,甚至落花的痕迹也难寻得,仔细辨认——是湘妃竹。置身竹海,美妙感油然而生,犹如鸟儿飞翔于高空,野兽奔驰于荒野,鱼潜游在水底, 百花绽放在园里,翠竹挺立在风里,浮萍随流水而漂移,每一个生命都赋予着自己独特的姿色。耳边忽尔传来阵阵哀婉动听的箫音,宛若浓烈于萧瑟落寞中走过冬日的春花,好似褪尽繁华后绵长不绝的秋水。这样袅袅飒飒明快里间或带几丝忧伤的箫声也只有湘妃竹制成的短萧才吹得出了,相传远古大帝舜死后,其妻娥皇女英在九嶷山上迎风悲泣,那飘飘洒洒漫天飞扬的泪珠,洒在狂风中摇曳 掀舞的翠竹上,竹上渗满斑斑泪点,铭刻了她们无尽的哀思。娥皇女英随即投入湘江以身殉情,她们对舜帝的生死爱恋化为斑竹一支千滴泪,从此,那落满了泪痕的斑斑翠竹有了一个极为好听的名字——湘妃竹。也许是因为故事本身的缘故,用湘妃竹制成的萧就有别于其他竹萧,吹起来音色就格外凝重宽厚。 细细摸着那一节节竹节,是谁在此吹奏这样的曲子?曼妙的转了个身,循着箫声的来处,一声长音像是闺阁人长长的哀叹,几段切音又像在清水中投一粒石子,让水纹一**漾开去。走得近了,不愿再往前踏出一步,怕因为这唐突的出现破坏了那假山石上天人永和的唯美画卷。那一袭白衣胜雪的吹箫人稳稳坐于山石之上,似乎未曾发觉静静待立离他只有两米之远的叨扰客,继续闭着眼睛 奏出那令人魂牵梦绕的天籁之音。不知何处,清风吹过,额前柔顺的发丝飘起,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俊美的侧脸在阳光下浮现着淡淡的光泽,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打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让人看不真实。 募得,箫声戛然而止,吹箫人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我。微蹙的双眉之间好象藏有很多深沉的心事,却跟着眉心一道上了锁,一双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所有哀愁的耀眼眸子定格在不知所措,连手也忘了该放在何处的我身上。我局促的埋下了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吹箫人幽暗深邃的双瞳宛如测透了我的想法,优雅的俊容上漾起淡淡笑意。我抬眸悄悄向他望去,那是怎样一张清秀而淡漠的容貌, 言笑吟吟,看得我不禁忘情轻叹。不再看我,他轻轻拿起那古朴少装饰的紫竹放在嘴边,那藏匿于古道西风中烟尘的孤独飘渺在箫声中渐渐消散而去,虽仍是忧郁感伤的曲调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欣慰宽瑜之情。 第十六章【吹箫人(二)】 - 月月笙 【吹箫人(二)】 最后一声长长的尾音索绕过后,周围一下子变得静渺渺,只要是听过此萧的人定会记住了这静思箫音,怕是一生再不会忘记。我仍是有些沉溺于那满怀别离的感伤的箫音里,直到发现眼前的煦光被颀长纤细的身影给遮挡了大半,才后知后觉的看向面前这个不知何时下来的吹箫人。他不说话,只是浅笑吟吟的看着我,有一时的恍惚,方回过神来抚上自己的脸,奇怪的问他“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干嘛这样盯着我看。”言罢,他转过身负手背对着我,似乎在沉思什么,忽而,他幽幽的说道“这么多年了,你是第一个来“灵女庙”的人,你不知道这里是禁地吗?” “禁地?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不住的打量四周,想要找出它成为禁地的理由,看样子在它荒废之前应该是挺美的一个地方啊。 “跟我过来,带你去一个地方。”他回头向我伸出修长的手指,见我犹豫不肯上前,他问我“要是害怕就出去,我不会勉强你的。” 被他这样一说,倒是把心里不服输的那股劲给叫喧了出来,我微一昂首,“你前面带路,我自己跟着就可以了。 他摇摇头,向我伸出的手更是进了一步“前面的路已经被封死了,去不了那里,只能越过那假山淌过那池水才能过去,把手给我。” 手搭上了他温热的手掌,以为他的手和他温润俊秀的面容一样细致柔软,却不料竟然满是粗糙的老茧,有些讶异于这个发现。顺着他牵着的手来到十多米高的大假山处,此时近看,真是峥嵘挺拔,气势雄伟,刚刚他就那样谪仙般的坐在上面吹箫呢。突然感到手中传来的力道,被他轻轻往怀里一带三下两下就跃上了假山最高处,俯而视之,山下的荷池曲径,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 下,流水"丁冬,丁冬"的水声夹杂在阵阵的鸟语花香之中。显得格外动人。如今站在假山最高处俯看整个灵女庙,青山绿水,亭台楼阁如画美景,尽收眼底。不禁惊叹出声,这前院萧条寂缪,谁能想到被封掉的里面却是那样美不胜收,比之宫里的那些御园有过之而不及。我欣喜的抬头看他,显得异常兴奋“你是怎么发现这样一个地方的?好美!” 不如我表现出来的欣喜若狂,他面上毫无波澜,只远远眺望着。追随他的眸光,原来他坐在这上面就是为了能看见那里。山石下停泊着一艘小舟,他带我划过荷池,终于来到了他要带我来的目的地――一方由四根粗壮的柱子支撑起来的硕大舞台。 自顾自地,他开始说了起来“这里本属于一个舞姿曼妙的女子,她擅跳翘袖折腰之舞,舞时只见两只彩袖凌空飞旋,娇躯翩转,极具韵律美。她还善于鼓瑟,节奏分明,情感饱满细腻,时常和她的夫流连于此,相与连臂踏地为节。每至下元节,在巍峨宫阙中笙箫并奏,她与其他人同唱着《上灵之曲》“自我徂来兮,传英代鼓。天命有汉兮,明明寤寤……”而她领舞于前,她的夫抚掌而笑,琴瑟和鸣…… 他的夫赞她舞姿是天下罕有的美妙。正如天下皆知虞姬美如天人一般,当年汉王夺下江山,是何等英武,可怎如一梦醒来,往事灰飞烟灭?流星虽美,却只是一瞬灿烂,“汉院幽花争雨露,三千宠爱落戚君。纤腰广袖摄魂舞,春色秋波留帝裙。”可在她的夫撒手人寰后,却被迫穿上了囚衣,戴上了铁枷,在永巷日以继夜地舂米。没有了夫可以依靠她只能咬牙做着苦力, 奈何一曲“舂歌”:“子为王,母为虏,终日舂薄暮,常与死为伍!相去三千里,当谁使告汝?”让她最终惨死后宫,无人敢怜。” 仿佛只是给我讲诉着来自这个地方主人的故事,他淡淡的笑着,却看不出一丝更多的情绪来。“晨鸡初叫,昏鸦争噪,哪个不去红尘闹?路迢迢,水迢迢,功名尽在长安道。今日少年明日老。山,依旧好;人,憔悴了。” 我怔怔的看着这个舞台,听着他那样直白不宣的讲诉一个女子,是以,从小便身在汉宫里的我何尝不知道他说的是谁,当年戚夫人的惨死都是皇祖母一手造成的。回想那些年,因为皇祖母的介入,我鲜少能够与戚夫人接触,也因为皇阿公对我百般的注爱,比之他的所有孩子都要多。每每遇见戚夫人,她眼里流露的不喜落在我身上,尽管小小年纪的我懵懂不知,却最基本的喜恶还是分得清的。我知道 因为我是皇祖母吕雉的外孙女,因为我从小便受尽了皇阿公给予的无上宠爱,所以不管是她还是皇阿公的其他任何一个妃子对我都是表面谦和,可眼睛是不会说谎的,我都能看出来。其实后来皇祖母对戚夫人所做之事甚至让我也噩梦连连了许久,也万分同情悲悯她的遭遇,可是在皇祖母身边什么都只能憋在心里,什么都只能选择遗忘…… 我狐疑的看向他,这个人怎么那么清楚宫里的事,手仍是被他握在手心,我轻轻挣脱收回,将心里的疑惑吐了出来“你是戚夫人什么人?” 他无谓的摆摆手“只是感叹悲悯有着这样一个传奇曲折多舛命运的一代红颜香消玉殒罢了。” 何处的风带着隐隐的杜若清苦又略带清甜的气息扑面而来,凝望他深褐色的眸子,突然有一种熟悉感,却又说不出来如何熟悉,不禁脱口而出“我们,见过吗?” 第十七章【山中人芳杜若曦(小插曲)】 - 月月笙 【山中人芳杜若曦(小插曲)】 这章我想给各位大大讲一个小故事,忘了我是在哪个友友那里看来的了,感谢那个友友分享。借花献佛给各位~~・~` 浅草是个小说迷,且对古代文文很是喜欢,虽然觉得自己写得不咋的,看过那么多小说,很喜欢有着杜若气息的男子,所以偶也想写个带有杜若气息的男子。 说说杜若花吧~ 杜若是一种花,花开如蝶,花色如云,妖柔飘美。只是花期不长,且易给人凄美绝伤的感觉。所以爱着这种花的女子也必将是一个美丽而又有着伤痛的女子,至少她的心里应该有一道不易被觉察的隐痛。所以,浅草爱杜若,很爱凄美的故事,就像拜读了某位友友的文,特别喜欢里面的浣碧和乔研的故事,那样凄美绝伦,却令人向往的爱恋,唯美的文字,深刻的感受,让我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杜若的花语是「幸运」和「幸福」也有的人说是信任。 不知这个传说是不是真的,总之觉得很是凄美的一个故事…… 大抵是三月,春风暖融融地拂着彼岸烟柳,明媚的阳光如一抹淡色的流云。就这样的氛围下,一个原本就惹人注目的女子缓步而行,这是怎样一动心和舒畅呢?大多绝世难逢的爱恋最初就是一个开始,参融了太多的美好想象与感觉。 相思百年,我们原本就是一个对形影相随的鸟儿,前世错过了月前海誓,今生上天入地也要找到彼此的爱恋。只是,风云瞬变,谁又能乞求这世间存在永恒的定律呢? 那个女子,她所有的爱恋都幻化成一缕淡若流云的心绪,缠绕在心,环环相连,丝丝相扣,纠缠在年年月月、生生世世的梦境里。百年,这又怎么能算是一个太长的守候呢? 杏花雨天,忧淡的女子执一把青柄蓝调伞,黑色的长裙如同一个阴暗的咒语,怨恨着这个失却阳光的日子。蓦然,一朵如云似锦的艳丽涌入眼帘,那灰暗尘古的墓土上,赫然开满了惊目花儿。 花开如蝶,花色如云。 动心的刹那,是无止无休的痛与挣扎,错过了一世的渊源,何来天长地久的盟约。依偎的也只不过是这杏花雨天里一座孤寂的荒坟。此刻,坟上那色泽鲜丽的花儿,又怎么给你如麻的相思与痛呢?忘却本身就是一种不断的痛。 远去了,远去了,远去了的是我不再伤痛的相思!而爱却无法不深刻! 青丝盼断天涯梦,唯有残窗一帘月! 我们不再哭泣,那是因为我们已经看到了风雨里那抹最亮丽的花色。 那是杜若! 融合了美和痛的花! 知道吗,这种花有着世上最深刻的东西,那是执着不悔的爱恋;知道吗,这种花有着人间最纯真的东西,那是一个女子生生世世的期盼与等候;知道吗,这种花会让你感觉到与世难逢的伤与痛,是这世上最后一次为了爱而埋藏了幸福的花儿。 因为守候爱而失去爱,因为失去的爱而守候着爱,这是怎样的一种茅盾?这世间的事原本就有一种无法谐和的茅盾,你又怎么能轻易地逃离而去呢? 杜若,杜若,哦,杜若!谁给了你美丽与忧伤! 杜若,杜若,哦,杜若!谁让你的爱恋从此烙上不尽的伤! 细雨飘飘,好一把青柄蓝调伞,它能遮住你眼中凄凄零泪吗? 忘却吧,忘却吧! 这不尽的相思! 忘却吧,忘却吧! 这无止的伤痛! 忘却吧,忘却吧! 这种叫杜若的花! 宋代的舒岳祥曾专为杜若写过一篇《赋杜若花》 汀州春晚乐忘归,野草幽花兴趣微。 翠叶参差舒凤翮,斑心点缀戏儿衣。 掌中玉燕翩将舞,钗上银蛾乱欲飞。 便想此身为钓叟,沧江烟雨白鸥矶。 还有我很喜欢的一位词人李清照那首词《九龙湖寻幽》中的后几句: 旖旎银登仙岛,杜若花嫣。寻幽兴至,烹小鱼鲜。和渊明诗,东坡赋,柳郎篇…… (杜若花嫣)是不是很贴近浅草的文文呢,呵呵,小小唏嘘一把。 还有伟大的屈原当年流放时曾吟咏过的香草也是杜若(也就是杜蘅)。静静品味着杜若香气,心跑到了千年前,在无尽的山水间,屈原感受着,体验着,想象着,吟唱着,制成了《九歌》。 浅草想,看过这个小插曲的应该都会爱上这朵梦幻云朵似的杜若吧。 第十八章【吹箫人(三)】 - 月月笙 【吹箫人(三)】 “我们,见过吗?”他重复嚅喃着我说的话,从那双不同于皇帝舅舅幽黑深邃颜色的深褐色眸子里我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仿佛是刻在他眼里濯濯盈盈的一幅画,显得有些不真实。记忆中是见过这种颜色的眸子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丝念头, 我恍然大悟的指着他“我就说感觉见过,你和我一个舅舅的眼睛一模一样,因为他娘有突厥血统,所以他们眼睛的颜色都是深褐色的,与我们中原人不一样,而舅舅的眼睛就像极了他娘。”他的脸微微有些发白,正欲说什么,我却又一步抢先 说道“你一定也有突厥血统,不然不会是深褐色的眼睛,对不对?”得意洋洋的歪着头,一副我万般了然的神情望着他。 他摇摇头无奈的笑道“还真是被你说准了,我身上确实含有突厥人的血统,只是更多的还是汉人的血统。对了,你怎会一个人闯进这里的?一般人是不会来这里的。” 被他说到了心事,我颓然的找了个可以坐下的地方,用娟子掺了掺灰便坐下去,一手托着下颚,一手拍拍身边的位子示意他坐下。 老在心里憋着也着实难受,寻不到可以发泄,述说的对象,皇祖母不行,皇帝舅舅不行,百灵虽然亲厚,却也说不得这些难以启口的事情,放眼整个偌大的皇宫,竟然做不到和任何人成为无话不说的知己。表面的风光宠爱,却无一人懂得我心里的悲哀和寂寞。 现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更加清楚了其实自己是真正孤零零的一个人,和我有着至亲血缘的父母究竟还在不在世上也不可知。 收回心绪,有些不确信的问他“我想找人说说心里话,可以相信你麽?” “当你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证明你在相信我,我可以这样理解吧?” 这个人,还真是――不过心里还是有些赞同他说的话的,一个人如果不相信另一个人是不会询问这样的问题,而是直接不予理会。 可嘴上依然不饶人的回敬他“谁说我相信你了!” 他起身,只能看见他若隐若现的侧脸稍偏“不相信,就别说,别勉强自己。” 我急急伸手抓住他的臂膀“你别走,留下来。”咬着嘴唇等着他的回头。 果然,我在心里小小的吁了口气,他还是如初般坐回我身旁。 “人人都羡我从小锦衣玉食,活在无限宠爱里不知世故。可长在这九重宫阙帷幕下的人谁又真的能够懵懂不知,表面的单纯快乐只是希望能让在乎的人能够安慰罢了。不过我始终相信,再残酷的地方也会有一缕温情。我爱世外那自在,也爱田园那平凡,只是那 一缕温情令我百般缱绻,让我心甘情愿画地为牢。曾经也以为我是幸运的,出生显贵的身份那样光彩照人,可惜,如今才发现统统都是假的,都只是一个又一个无奈纠结交织的错网。让我一直坚信的东西碎在不起眼的小角落里,被扎到流血了也只能一个人偷偷 舔舐掉。你知道吗?我的娘不是我的娘,我的爹也不是我的爹,我所有视为至亲的身边人原来都不是真正的亲人,也许还有更多我不知道的。可我还得背负这些秘密展露笑颜,装作一无所知,心里的郁结让我很不舒服,现在终于说出来,好受多了。” 闭上眼贪婪的想要吸进更多的新鲜空气,然后可以将心里所有的阴藿全都吐出来。有一时的静黠,谁都没有再说话,偶尔传来几声鸟叫打破这宁静。 “既然是秘密,你不该告诉我听,知道吗?”隔了久久,他不是安慰,而是在质问。 我诧异,却肯定的望向他“我相信你。” “为什么要去相信认识连一天都不到的人,傻丫头,别那么轻易相信人。”他的靠近让他身上的杜若气息更加肆无忌惮的充斥着我的嗅觉,不讨厌,而是很安定。 我再次重复道“我相信你!” 忽的,他笑了起来,就像栏外的花园里,芙蓉月下妖娆,浅红色的新蕊,明媚的像要召唤回春天。一瞬间,那淡淡浅浅琉璃般的皎然凝聚到我身上,有一种不可抗拒的感觉。它所表现出对我的理解度,恰恰是我想要被理解的程度,相信我如同我乐意相信他自己那样。 “傻丫头。”他唤着。 本能的我回道“干嘛?” 听他低沉沉的笑出声来,我知道我被戏弄了,可心里却是暖暖的,他,可算我的知己了? 第十九章【菱叶萦波荷飓风】 - 月月笙 【菱叶萦波荷飓风】 愉悦,只是一剂淡淡的调味剂,无法真正让人抛去杂念和不安,只是微不足道可以暂时忘却心里烦忧。笑过之后,心中挂念娘中毒的事,不免露出担忧的神色来,不再说话只顾着盯着自己的脚尖发杵。 “傻丫头,人至出生那刻便有了七情六慾,心中不快就要说出来,总是憋在心里不让别人知道,难受的只有你自己,去解决它的也只有你自己。或许你给了你在乎的人想要看到的那一面,可你要知道没有永远的懵懂不知,也没有永远的单纯快乐,试着让爱你的或是你爱的 人真正了解你,清楚你心里真正的想法。”肃然的眼神放佛要将我看透看穿,我一个激灵将视线从脚尖处收回转而望向他,刚好与他四目相对。不知为何,依稀从那双深褐色的眸子里读到了一丝漠然。只眨眼的功夫,不再是我看到的漠然,而是给出很淡的笑意。又是先前 如沐春风的感觉,让我有些分不清真实,其实他也不过十七八的样子,可那种忽远忽近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我”。停顿片刻,我还是说出来“娘中毒了,可是没人会解,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心记挂着这件事,却不曾发现身旁之人的嘴角微微向上挑起那一抹不易察觉的蔑笑。“你去过宫外吗?认识有名的大夫吗?可有办法替我娘解毒?”我抱着渺渺无几的希望看向他,满心期盼他能给我一个安心的答案。 “宫里有个叫张德士的太医,兴许他会有办法,可我不能保证一定可以。” “张德士?”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我恍然大悟的举手拍向腿“对啊,我怎么给忘了那个医好百灵的太医了,他进太医院的时间不长,一般不会召见他给皇亲贵族看病。”记得他说他有个师傅很是了不起,或许他师傅有办法给娘解毒呢,有了希望,不安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谢谢你。”找不到更好的话,唯有谢谢两字给他。 落日的余晖渐渐拉长了两人的影子,重重叠叠,纠纠缠缠直到合二为一再也分辨不出到底是谁的影子。他率先起身向来时的路走去,我紧随其身“你去哪儿?” 他跳上小舟,向我伸出手来“该回去了。”借着他手掌的力量我跳上小舟,原来不知不觉间竟是到了该回去的时候,坐在船头望着落日一点一点离我越来越远,我突然很是不舍,摊开双手托住落日。船头的他白衣吹起,淡黄色的辉光紧随着他,似在挽留那如云如风的仙人。 我突然心情大好,开口唱起了小曲儿“小舟横截春江,卧看翠壁红楼起。 云间笑语,使君高会,佳人半醉。危柱哀弦,艳歌馀响,绕云萦水。 念故人老大,风流未减,独回首、烟波里。 推枕惘然不见,但空江、月明千里。五湖闻道,扁舟归去,仍携西子。 云梦南州,武昌南岸,昔游应记。料多情梦里,端来见我,也参差是……” 小舟不再往前,船头,白色身影停滞,似要隐没在那浩瀚的碧色海洋里,原来竟是躬身去摘那一朵娇艳欲滴的莲花。 没有发现小舟的停摆,我仍是欢愉的托着落日,唱着小曲儿逗乐。仿佛这一刻我身临其境泛舟潇湘的洞庭湖,金陵的玄武湖,钱唐的西湖……便是那“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的采莲女。漫步荷塘,微风拂面,清香宜人,船桨荡起 的涟漪更作荷心万点声,别有一番情趣绕心间。 手中莲花滴出水落入掌心,这才点醒了那看得痴痴的人儿,他悄声挨近我,从背后将那朵莲花插入我的发间。我回头莞尔一笑,歌声遏制,却依然不肯放手“看到了吗?太阳就在我手里呢,万物皆生都需要它,可此刻它就那样静静的躺在我的手心。” 手托得有些发软,我拉了拉他的衣袖,他会意的挨着我坐了下来,学着我的样子双手捧起了那抹落日。 暖流流淌着,有一霎那,时间如果就此停格,那是不是就会真正快乐。 有一霎那,时间如果就此停格,那是不是就像画里的唯美,被铺满在白色的宣纸,一尘不染。 第二十章【夏聚流萤白衣胜雪】 - 月月笙 【夏聚流萤白衣胜雪】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为了写文,我只能将主角的年岁都增加了一点,和历史不和,以后我会尽量解释一下的,望见谅!拜过~ 夏末的夜晚就像银装素裹的冬日,都是美不胜收的。落日终是留不住它灿烂的脚步,只为了那月胧轻纱可以衬拂大地。抬头,一弯朦胧的月亮正如蝉翼般透明的云里钻出来,闪着银色的清辉。 在我苦苦相留之下,他终是答应陪我疯一次,从来都是循规蹈矩没有变更的乏味日子。有时候,面对身边的人,却说不出真心话。有时候,一直坚持的东西,却在一夜间面目全非。有时候,想放纵自己,痛痛快快歇斯底里发一次疯。今晚就让我彻底摆脱那个束缚的身份,就像是普通的少女那样 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罢。 夜色静逸,月到天心、风来水面,都有着清凉明净的意味,隐藏在碧波深处摇曳的木舟上,我扬手指向慢慢转圆的月亮。 “小时候,我常常依偎在外祖父怀里,他也总是不厌其烦的讲那永远也讲不完的嫦娥奔月来哄我入睡;他说月宫里,有一个寂寞孤独的嫦娥,而月亮,也就成了一个孤单的化身。你说月亮里面真的住着嫦娥吗?她为什么会为了成仙而离弃自己的丈夫呢?天上真的有那么好吗?连外祖父 也离开我去了天上。” “也许吧,终生的追求不就是希冀能有一天能与他心里的嫦娥相遇吗!”清清凉凉的声音带着一丝迷思让我错觉,不知他所言何意。 所以歪着头去探他脸上的表情“你说些什么呢?” 他笑笑,虽然在这夜色下看不真切,可我知道他在笑。 “月亮,它永远和牵挂与忧伤相伴,源远流长。那里面隐藏着多少离人的眷恋,寄托了多少亲人的向往。你说月宫里,有一个寂寞孤独的嫦娥,那情思,是浪漫,亦是执着,古往今来,不知征服了多少桀骜不训的情男痴女,演绎了多少凄婉绝美的故事。所以我说你外祖父定是去天上寻了 他心中的嫦娥啊。” 这个解释似乎很是合乎情理,我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眼前一闪一亮,那幽绿的光晕好似庭院奔放的野蔷薇,迎风渡香,定格我的双眸。我的心颤抖不已――那是萤火虫,按捺不住心底的激动,赶紧起身,摊开手掌去接,小小的星光落在了我的手心里。一只大手忽的覆盖住了那点星光,再次 打开,却变成了一双,原来不知何时他已抓住一个。然后像是变戏法似的将另一只手摊开,我万分讶异的盯着从他手心钻出了无数个萤火虫,心里除了神奇,激动,剩下的便是满满的感动。这样美妙的夜晚,本是我一辈子都不曾奢望的,现在,我有了,我有了! 我欢快的大声喊着“啊……啊……。” 心里的烦闷被我吐了开去,然后只能再次说道“谢谢。”千言万语只在一声,我想他是明白的。 清洌哀婉的箫声再次划破在静夜里,闭上眼静静聆听着。 夏末聚流萤,月夜听箫声 谁在月下吹箫,想你白衣飘飘 何以箫声默,默声箫以何?多情深许几,几许深情多…… 是否会在多年后,还会想起那白衣、月夜、荷塘、箫声,那便交织出一个别样的梦来。 第二十一章【恍然如梦】 - 月月笙 【恍然如梦】 一觉醒来,发现居然睡在灵女庙的门前,我不解的起身去拍那扇漆红色的铜门。紧闭的门闩纹丝不动的立在那儿,任凭我怎样推都推不开它,不可能啊,明明昨日我还在里面呆了整整一日。心里狐疑,难道是一场梦?不对啊,那人,那箫声,那荷塘感觉都那样真实,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迷迷糊糊沿着来路走出去,只顾着低头瞧地面,迎面撞上一个手托衣物的宫娥,那宫娥大惊失色的喊叫着“救命啊。”不顾地上散落的衣物她拔腿就跑。这一撞,发上摇摇欲坠的莲花掉了下去,滚落草丛里不见了综影,我眼疾手快的抓住那宫娥飘起的裙角,她奔跑的力道太大,连带着我一起扑向地面。饶是 没有直接接触地面的我也被磕得晕乎乎的,一摸额头,竟被那宫娥头上的装饰物给刮出一条血口子,伤口虽然不大,却仍是流了好些血。 身下的宫娥不停的颤抖着,嘴里也呜呜呜的哽咽着,心里很是纳闷:我有那么可怕吗? 将头凑上去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 闻声宫娥抬头看向我,惊愕的双眼仿佛快要滚出来,将我用力一推,惊惶失措的爬起来卷缩在一旁,嘴里不停念叨着“戚夫人行行好,奴婢只是路过而已,求求您放过我吧。” 用袖子擦了擦从额上流下的血迹,我小心翼翼的慢走向那个抖如筛糠的宫娥,生怕一不小心又惊吓住她,放柔了声音道“你别怕,我是知语殿的,你是哪个宫里的?你在害怕什么?” 似乎有了成效,宫娥不再如先前那样害怕,提着胆子看向我,嘴里不确定的问道“你是人?” 我无奈的张了张嘴,觉得实在好笑得很,这大白天的还能见着鬼不成,虽然我的样子确实有些狼狈,可还不至于跟鬼神混在一起吧。 不过看她的样子也就跟我差不多年岁,只是这胆子也忒小了点。我尽量笑容可掬的看着她“嗯,我是人。”吐了吐舌头,这是什么问题,什么答案嘛,简直就像两个傻子对答。 见她仍有些置疑的眼神,我上前一把拽住她的手握住“鬼是冷冰冰的,你看我是热乎乎的吧。” 她这才如释重负的吁了口气,看到我额上划出的血口子,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声音小小的细细的“对不起,我以为……”颤抖的声音随之被抽泣声取代,泪眼婆娑的抬头看我“疼不疼?” 我很想说疼死了,可话到嘴边却成了一点都不疼,她掏出娟子仔仔细细的帮我擦干净脸上额上的血迹,再换上干净的娟子帮我包扎好系了个小小的蝴蝶结。 “我是浅析宫月良人的外殿侍婢,平时负责些扫撒的活儿,偶尔帮着端端茶水送送东西之类的细活儿。我叫长赋,你呢?”清秀的脸蛋露出丝丝羞涩的笑容,她问道。 “我刚刚说过了啊,我是知语殿的……”顿了顿,继续说道“知语殿的百灵,是嫣主子的贴身侍婢。”原来这个胆小的宫娥是月良人宫里的啊,真是冤家路窄。 “对了,长赋,你为什么这么害怕?见了我像见到鬼魅一般?” 长赋谨慎的望了望四周,这才开口说道“我听其他年长的宫女姐姐说的,这里是当年戚夫人最爱来的地方,听闻戚夫人容貌艳芳,风华绝代,且舞姿濯卓,后宫无人能及,备受先帝的喜爱。可自先帝去后,戚夫人的苦日子便来了,不仅为奴为俾,还被当今太后娘娘给挖了双眼,砍去四肢,割了舌头扔进这 灵女庙的茅厕里活活给折磨至死。之后好些人在这里失了踪,传言是戚夫人的冤魂回来索命了,后来这里就成了禁地,平时无人敢来。今日要不是月良人急着要那几套赶制的新装,我也不会急得从这里绕回去,和正路相比要快上半个时辰。” 募的,长赋一下子喊了起来“糟了。” 从地上一一捧起那些衣裳,长赋慌乱的拍打着上面的尘垢,可惜依旧不如原先光鲜亮丽的模样。她只能瞅着弄脏的衣裳一个劲的掉眼泪,完全没了主意。 “哎”我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别哭了,眼泪也不会洗去衣裳上的赃物,这样吧,我帮你将这些衣裳送去我家主子那儿,你回去告诉月良人就说是嫣主子看上了这些衣裳硬要了去,你一个下人怎敢和主子去抢,她不会怪罪你的。” 说罢便伸手去拿长赋手上的衣裳,可她却拽着不放“不行,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怎能让你替我背黑锅,再说你家主子怎会帮我这个小小的宫婢。”她执拗的看着我道。 看她那严肃的模样,全然不似刚刚那个胆小如鼠的小宫娥,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扑哧”一声没憋住,我笑出声来“给我吧,别逞能了,看你先前怕成那样,想必月良人也是不好伺候的,放心,我家主子心地很好一定会帮你的,我向你保证。” 听我如是说,她这才悻悻然的放了手,感激涕零的回以一笑“谢谢你,百灵,你人真好。” 抱着衣裳和长赋分别,看她渐渐模糊的身影,心中不免失落,那月下白衣难道真的是一场灿烂烟火,只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南柯一梦麽。 可不管是否如梦一场,那灵女庙的倩影终归惨死宫中,心里悲悯戚夫人“何异浮萍寄深水”的悲哀。离去前郑重的对着灵女庙的方向磕了三个头,翩然起身袅袅而去。 第二十二章【夜不归之风波】 - 月月笙 【夜不归之风波】 消失了一晚上,殊不知宫里早已翻天覆地变了样,而罪魁祸首便是我这个即将嫁给皇帝舅舅的准皇后。 “张嫣,你可知错?”太后吕雉冷厉沉稳的声音蓦然在殿前响起,正给我上药的百灵顿时被震摄住,立即俯身下跪,额头也涔涔渗出冷汗。知语殿内众宫人内侍也随之纷乱跪倒,所有人均是屏住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呼出一点。 “儿臣恭候母后” “嫣儿恭候皇祖母” 我和皇帝舅舅同时向皇祖母问安,此刻皇祖母脸色铁青,想来还在气愤我不顾身份礼仪无故消失了一晚,见皇帝舅舅在面前隐忍不发作。只竭力使自己口气淡然:“跪下说话。” 皇帝舅舅欲意上前为我求情,却被皇祖母一瞪只好禁了声随宫人搬来的座椅坐下担忧的看着我。 知道自己犯了大错,遂规规矩矩的跪下垂首低眉道:“回禀皇祖母,嫣儿知错。” “什么知错不知错的,哀家倒是觉得你越来越不知四德,竟然做出彻夜不归的荒谬之事来,你是想丢尽我皇家的脸吗?你可还记得四德到底是哪四德?你这个样子怎能坐镇这偌大的后宫成为后宫表率,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去,这就是你母仪天下的仪德吗?”皇祖母说得激动,站起身肃然低头,凌厉目光直视向我。 “嫣儿知罪,请皇祖母责罚”听闻如此折损皇家颜面,脸色顷刻煞白,皇帝舅舅见状忙上前深俯弓腰“母后息怒,嫣儿还小不懂事,错皆在儿臣,请母后责罚。” 皇祖母脸色一直沉郁,皇帝舅舅越是恳求脸色越是严厉。最后冷冷开口厉喝:“皇帝寻的什么责罚,又依的什么法典?堂堂皇帝为这样的事承罪?你将哀家置于何等境地?莫非真觉得哀家老糊涂了” 皇祖母话语甚重,一时间殿内无人敢当面置喙,皆不住俯首告罪。 从未见过皇祖母如此疾言怒色的样子,不管我再怎么掩饰脸上的平静,饶是眼泪也憋得生疼,终是被击碎得体无完肤。 猛然站起,恨恨的回道“皇祖母不过是为了维护巩固自己的政权才让嫣儿嫁给皇帝舅舅,是,嫣儿承认,这不是皇祖母所迫,是我心甘情愿。可是,就算嫣儿成了皇后又如何?偌大的后宫不也一样为皇祖母最尊,嫣儿能自己做主吗?” 眼泪已经花了眼睛,眼眶再也挽留不住眼泪,豆大的珠子滚落进嘴角,很是苦涩,就如同现在我的心,可这次我不愿再掩饰心里真正的感受,那个不知是梦幻是真实的吹箫人说过——人至出生那刻便有了七情六慾,心中不快就要说出来,总是憋在心里不让别人知道,难受的只有你自己,去解决它的也只有你自己。 或许你给了你在乎的人想要看到的那一面,可你要知道没有永远的懵懂不知,也没有永远的单纯快乐,试着让爱你的或是你爱的人真正了解你,清楚你心里真正的想法。 “不能,就像皇帝舅舅那样,只能任由皇祖母您一手决断。就连皇阿公在世时,您也是背着皇阿公诛杀韩信大将军、梁王彭越,逼反英布将军并最终灭而杀。韩信、彭越、英布三人都是为皇阿公夺下大半江山的有功之臣,皇阿公登基作皇帝后,均被封为王爵。他们三人国土广大、民口众多,是当时一等一的封王大国。 可惜偏偏就错在功高盖主,皇阿公虽有心贬之,可未痛下杀心啊,遂外面相传:“吕后为人刚毅,佐高祖定天下。所诛大臣多吕后力。”明着皇祖母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阿公,可真正原因难道不是为了您自己日后掌权作下的充分准备吗?如若他们还在,能将皇权交予一个女子之手吗?这么多年来您可照拂过皇帝舅舅的 心?他心里的委屈和痛苦您可曾看到?他希望您能像一个真正温柔慈爱的母亲那样对着他笑,能像他小时候那样整日嘘寒问暖。皇帝舅舅希望您能仁慈的对待他的兄弟手足,可您呢?毒杀赵王如意、砍断戚夫人手足,挖眼烧耳,给她吃哑药使她变哑,并置之厕中,任其哀号而死。还遣皇帝舅舅亲眼观之,那晚上您知道 皇帝舅舅有多无助吗?我从未见过那样痛苦害怕的他,那时的我虽然太小懵懂不知,可皇帝舅舅落在我手心的眼泪却是真真的令人难受。还有娘,如今她一病不起,你有去看过她吗?再多的珍贵药材能比得上您亲自看顾吗?这么多年来,嫣儿对您更多的只有怕,我爱您,可是却是畏惧的爱。” 憋藏了十几年的心里话还是无可救药的说了出来,本该立即告罪,偏偏心如明镜,嘴角竟不经意嚼出一丝快慰的畅笑,与满脸的泪水很是不称。 我是畅快了,可殿内所有宫人内侍竟如石化了般,一动不动连着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好似会一触即发动了太后娘娘心内那根牵着所有人生死的弦,成为首当其冲的挡箭牌。 一道清脆的掌掴声响彻整个殿堂,等我反应过来时早已被皇帝舅舅护在了怀里,埋首在越来越单薄的胸膛中,我嚎啕大哭。 “母后如何能对一个孩子下这样重的手?纵使她说了大不敬的话也是无心之过,母后何须动怒于此。”吕雉头一次被自己儿子言语激烈的逼问,本就发青的脸上越加难看起来,手指颤抖的指着刘盈的脸“你们都长大了,哀家管不住你们了是吧,孩子?她能说出那样忤逆哀家的话来还算是孩子吗?” 吕雉气得不轻,一口气喘不上来,难受的捂着胸口咳嗽起来。身后一直默默无闻的月良人适时的走上前扶住吕雉,玉手一下一下抚着吕雉的背帮着顺气,嘴角一勾“太后息怒,何必跟一个小孩子计较,气坏了您自个儿的身子不合算。” 吕雉伸手推开月良人,想要上前将我拉出皇帝舅舅的怀抱,见状,皇帝舅舅带着我侧身避过,站立一旁后冷冷开口“母后身体不适就回去长乐宫,儿臣不送。” 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吕雉苦笑出声“长乐宫?住在长乐宫里,却丝毫找不到“长乐”的感觉,成日听人奉承我“长乐无极”却无一人真心要我“长乐无极”,你让我回长乐宫是在讽刺我吗?”没有哀家,只是我,吕雉终是卸下太后那华贵的躯壳,定定的用眼神质问着。 我偏头看向她,皇祖母头上的凤尾飞云髻已经歪斜,插于凤尾的银镀金嵌珠双龙点翠头簪摇摇欲坠,全然不似平时庄严尊贵的气势,皇祖母总是注重仪表的,现在这个样子……何以能被众多宫人内侍看在眼里。待看匍匐在地的那些人一个个简直恨不得将脸埋入地下,誰也不愿将太后的狼狈样看在眼里,仿若太后的脸就是一道 催命符,看不得!看不得! 我怯怯地唤了一声“皇祖母”。却被嘴角撕裂的伤口给扯得发疼,脸上也仍是火辣辣的难受着。 “原来一直以来在你心里,我这个皇祖母就是这样的蛇蝎心肠,这么多年我算是白疼了,告诉我,那些话都是谁教你的?”皇祖母语气不再生硬,像是平常家话一般。 皇帝舅舅抢先一步替我回道“母后别再苦苦相逼,嫣儿说的其实都是儿子一直以来不敢说出口的心病,那些话没人教给她,耳闻目染了这么多年,母后难道还不明白吗?” 皇祖母颓然的跌坐在椅子上,痛苦的掩面开口道“没人理解仙人掌的悲哀:防备了别人,孤单了自己。更没人理解,受多深的伤害,才会长出这满身的尖刺。一直以来自以为是的保护着你们,却不知道你们竟是被我满身的尖刺给吓得退避三舍,刘盈,既然母后让你这样痛苦,你就真正做个悠闲自在的人罢。从此朝堂上的事你都 不必在予参政,好生过你的逍遥日子。” 想不到自己一时冲动说出的话却变成这样的局面,抬眸对上皇帝舅舅的眼,他安慰的对我笑笑,可我分明读出了难过二字。再看向皇祖母,那两鬓的黑发竟是一夕之间多出好些银发,眼角的愁纹也越看越深,显出老态。 想要过去皇祖母那里,却被皇帝舅舅紧紧环住,他对我摇摇头“嫣儿不去。” 我用口语说道“让我去。”然后忍着脸上的痛回他一个安定的笑容,用手掰开皇帝舅舅的束缚,调皮的眨眨眼转身来到皇祖母身边。 什么话都不说,只是轻轻地用手替皇祖母将歪斜的发鬓扶正,然后一点一点的以手为梳重新为她固定好发鬓,那两支摇摇欲坠的银镀金嵌珠双龙点翠头簪也被我完好的恢复原样插于凤尾。 她伸手抚上我的脸“皇祖母打得太重了。” “是嫣儿口不择言伤了皇祖母的心,对不起。”眼里满是皇祖母落寞的神情,心里软软的,不忍再刺激她的心,只好先一步服软,这一刻,我又回到以前的张嫣,柔顺听话。 “这才是哀家的好孩子,告诉哀家,原先你说外面相传:“吕后为人刚毅,佐高祖定天下。所诛大臣多吕后力。”是在哪里听来的?要是不想再让哀家伤心就说实话。” “是,是从一些宫人的闲谈里听来的,皇祖母你别怪他们,他们也是从宫外听来的。”唯恐皇祖母怪罪下去,我急忙开口辩解。 她轻哼一声,随即挑眉冷笑“管齐,你这个中常侍怕是当得有些腻了,该换换人了吧。” 为首的那个宦官惊慌匍匐前进,如狗一般爬到皇祖母的脚边,猛地磕头,不住求饶“太后殿下息怒,奴才底下的人乱嚼舌根玷污了太后的清誉,都是奴才管理不善造成的,奴才犯了大错不敢求得原谅,任凭太后处置。可是太后殿下看在奴才尽心尽力伺候了十几年的份上留奴才一个全尸吧。”伴随着那一声声“砰砰砰”的砸地之声,地面已然 被管齐额上的血染红了一片,不忍再看,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却隐隐夹杂着一股股腥气灌入鼻中,不免觉得反胃。 皇祖母无视管齐的告饶,只对我说道“知错了以后就不许再这样胡闹,我也不想再追究下去,自己好好养伤,还有两月便是你大婚之日,切勿再出差错。” “我不想嫁给皇帝舅舅了。”有些哀怨的开口,不敢直视皇祖母,我将头偏向一边看着某个角落。 “为何?”没有过激的质问,而是很淡的询问。 咬了咬唇“皇帝舅舅一直都在嫣儿身边,嫁与不嫁没有分别,外人都说这是**之道,还让皇祖母您背上这样的骂名,如此有辱皇家名声之事不值,可另选他人。” 皇祖母不作回答,只静静的看着我,却听一个娇俏女声响起:“太后,张嫣说得有理,这**骂名万万不能但下,恐损了太后和皇上的清名,确实可选他人。” 皇祖母拉起我的手道“只要你是真心,哀家为你做主,谁敢反对,哀家便要他人头不保。” 这话明着说给我听,却将另一个人吓得一个踉跄跪了下去,月良人脸色煞白的作匍匐状“太后饶命,嫔妾不敢。” “哀家与嫣儿正当讲话,你一个小小的良人插什么言、多什么嘴?”皇祖母说到这里蓦然提高声调,神色却依然平淡的看着我。 此时的月良人整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堵得自己呼吸都觉得困难,哆嗦成一团,连口齿也不甚清晰“嫔……嫔妾不敢。” 不再理她,皇祖母转而看向磕得头破血流的管齐“好了,哀家又没说要你这条贱命,这十几年也被你伺候惯了,若是换成旁人哀家定是不惯的。别磕了,留点力气好好管制下边的人,将少府、大长秋、太子及诸侯公卿几个部分中宫谒者、黄门、钩盾、尚方、御府、永巷、内者、宦者、八官令圣、诸仆射、署长、中黄门等所有 执事王宫内苑的宫人内侍通通细查一遍,散播谣言者格杀勿论,这件事你全权处理,且不用来回禀哀家了。” 听闻如此严重,我心中百般不忍,只得搂住皇祖母的腰撒娇:“皇祖母,再过不久就是嫣儿和皇帝舅舅大喜的日子,不如看在嫣儿份上,皇祖母息怒吧,绕过他们的命,只孰轻孰重的罚过就好,人人都会感念皇祖母的菩萨心肠。” 而后又求救般的看向皇帝舅舅,他随即也帮着求情“大喜之日不易见红,请母后三思。” 顿了顿,皇祖母昂首点头“既然皇帝和准皇后都开口说情,哀家就且先行绕过他们,不过,再不可对哀家说什么娶不娶,嫁不嫁的话来。瑙铟。”皇祖母唤道。“哀家头疼,随哀家回那个不长乐的长乐宫去。” 瑙铟得令“诺。”随即起身上前双手托扶皇祖母,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又浩浩荡荡的去,只留下为数不多的宫人清理着殿堂。总算是过去了,和皇帝舅舅默默对视,知他想问我为何一晚上不回寝殿,究竟都发生了什么,我想,我应该告诉他的。 第二十三章【夜不归之风波(二)贬良人成宫婢】 - 月月笙 【夜不归之风波(二)贬良人成宫婢】 对视得久了,眼睛微微泛酸着,双手捧面一头栽进皇帝舅舅的怀里闷闷的开口“皇帝舅舅眼睛都不酸的么?这样一直盯着人家看会不好意思的。” 习惯的抚着我柔顺的长发,轻轻按住埋在他胸间的脑袋“想哭就哭出来吧,你知道这里永远都是属于嫣儿一个人的。” 就快滚落的眼泪此时竟然自己收了回去,殿内余下的宫人见状都知趣的退了下去,只百灵略微尴尬的看着地上依然抖如筛糠的月良人,不知该如何是好。轮着身份,自己是一介卑微的宫婢,而月良人是皇帝的女人,不敢上前去拖她出殿,又不想开口打扰环住的两人,只得局促的敛眉低首立在那儿。 皇帝舅舅似乎有些明白百灵的为难,对着匍匐地面的月良人道“杵在这儿作甚?还不快回自己宫里去。” 闻言,我钻出皇帝舅舅的怀抱,低头看向已然三魂丢了七魄的月良人,微蹙了眉头。自己对皇祖母说的都是真心话,说自己不在乎皇后的名讳也是真,只是口中的另许他人决然不是此刻趴伏在地的那个人。听我推脱和皇帝舅舅的婚礼,她心里定是万分乐意吧,以为后宫只她一个嫔妃,这皇后的宝座我不要就会落在她的头上,殊不知就算后位 一直空悬,皇祖母也不会便宜了她。 一丝黠意浮上心头,随即指着她“皇帝舅舅废了她的良人之位,嫣儿实在不喜这个人。” “百灵,就照嫣儿说的带她下去没入宫婢籍贯,只派些轻松活儿便是。”得了令的百灵这才有了足够底气去拉月良人起身出殿,恢复神智的月良人听清了皇帝舅舅给的命令,奋力甩开百灵,跪爬至我的脚下大声求饶“嫣主子,不,是皇后娘娘,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我不会跟您抢皇上的,嫔妾不知何时惹您不高兴了,嫔妾给您磕头,您别让 皇上贬我做宫婢啊。”一边说话一边磕头,眼泪鼻涕混作一起,让人分不清去,只觉得很不入眼。见我不说话,她继续哭诉“皇后娘娘不是喜欢嫔妾那些新衣吗,嫔妾还有好多新奇样式,您要是喜欢全都拿了去,只求留下嫔妾伺候您和皇上啊。” 听她提及那些衣裳,本松动发软的心立即硬了起来,冷冷睨她开口嘲讽“我让百灵差人稍些其他款式的新衣裳给你,只为了换取我私下索要你的那几件,的确是我夺人所爱不对,可你有必要拿着那个给你送衣的小宫娥出气吗?她还那么小,你剁了她一根手指叫她以后如何做人?你有怨言大可来找我,要剁手指尽管来剁,如今只是贬了你的良人之位你便要死要活不成体统, 被你剁了手指的长赋岂不是冤死了。”回想起那个胆小羞涩,却扬言要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小宫娥,心里不免怜惜得紧,本着好心替她揽了过失,却不曾想到更是害她丢了手指,这让我明白后宫确实争风吃醋得厉害,尽管不得宠,也见不得别人得宠。 被我责问的月良人顿时语塞,一时间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话,因为她知道不管她说什么都会被我一一驳回。索性不再求饶,眼神冷冷的砸向我,仿若眼神可以让我死,她会毫不留情的用瞳孔里的那把刀一刀一刀将我凌迟。被她盯得很不舒服,我唤过百灵“带她走吧,我不想看到她。” 这次月良人再不似先前那般拼死挣扎,落魄求饶,由着百灵拖着她出去。临去前哀怨的诅咒声不断徘徊于耳“稚女坐主中宫实乃奇事,嫡亲甥舅结为夫妇更是**,眼前好事必将毁之一旦,张嫣,你容不下我,天下必然不会容你,有朝一日你定会比我更加凄惨,我看着呢,看着呢,哈哈哈哈……” 推开皇帝舅舅捂着我耳朵的手“知道皇帝舅舅不想让我听见是怕我伤心,没事的,我不在乎,只要皇帝舅舅以后都在嫣儿身边,其他的都不重要。” “好,我答应你,此生都在嫣儿身边,要是丢了嫣儿,就让雷公大神来惩罚我。” 他的许诺似戏谑似玩笑,却认真得叫人移不开眼去,无尽的安慰了我心中的惶恐,那双温暖的手紧紧攥着我的,似在坚定自己的誓言。 我抬手捂住他的嘴“不许开这样的玩笑,我不许雷公大神下凡来,他敢下来,嫣儿就要他好看。” 刘盈当然知道自己这个誓言不可能做到,永远也不可能做到。但他此刻只想让惶恐的嫣儿平和心境安然度过接下来的日子,忘记刚刚月良人幽怨的诅咒之言,一直以为埋首在自己羽翼下的嫣儿是单纯快乐的,却原来是自己掩耳盗铃,总是以为自己是那个安慰守护她的人,今日才清楚的明白原来他自己才是被嫣儿安慰守护的人,那席惹恼母后的话不正是自己隐忍 许久烙成心病的原因吗,自己没有勇气说出的话她竟然都知道……可是,他能告诉这个满心依恋着他的孩子,他刘盈,身心皆是千疮百孔,无风不入了吗? 宠溺的眼神放佛要把人化开了去,皇帝舅舅含笑调侃我“竟不知我们嫣儿好凶的,雷公大神怕是也被你吓得不敢出来了,莫不是上辈子就是个母夜叉?不敢娶,不敢娶,我要温柔可人的才行。” “哎呀,皇帝舅舅怎么竟是戏弄我,什么母夜叉嘛,那么丑的老太婆哪能跟我比,我可是最最美的。”作势便要锤向他,他也不气恼,任凭我撒娇。 “皇帝舅舅,昨晚……”我决定自己交代所有的事,除了不是他真正的外甥女,因为不能确定要是皇帝舅舅知道了我的身世后还会不会如初般疼爱我,也许,他会觉得为一个外人不值得视如至亲。我总是没有安全感,不会拿着那不确定的万一来冒险,哪怕只是一点点,我也不能。 “昨日我知道了娘的病其实不是表面那样简单,她是中毒了,只是不晓得中了什么毒,为何人所下,宫里御医都是庸才怎么也查不出来。所以心里烦闷便四处游荡,结果不知不觉走去了灵女庙,在那里有一个谜一样的人,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和他呆了一晚上。等今日早晨醒来却睡在了灵女庙的门外,实在很不可思议,听人说那里是禁地,根本不会有人进去。” 抬眸看着皇帝舅舅继续说道“我想我定是作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这额头上的伤就是被月良人外殿的一个小宫娥给不小心划伤的,所以昨晚嫣儿就是一直睡觉,睡得还很安稳呢,要不皇帝舅舅也去那儿睡睡看,说不定真是快宝地呢。” 听我打趣的诉说昨晚之事,皇帝舅舅无奈的摇摇头,以两指夹一夹我鼻尖,笑我“淘气鬼,以后别再迷糊了,会让人担心的,知道吗?” 点点头,故作正经“我发誓。”伸出两指作指天状承诺道。 第二十四章【离别自堪悲,风尘何处期】 - 月月笙 【离别自堪悲,风尘何处期】 西汉太常及少府之下均设有太医令、太医丞。属太常者,为百官治病;属少府者,为宫廷治病。一直以为太医是没有分别的,上到皇宫贵族,下到百官宫人内侍都能为之问诊,结果一问才知道根本非我所想。难怪总是那些个熟面孔在内宫里走来走去为宫里人问诊,原来张德士是新进太医,属太医令,为百官医病,无资格随意替内宫人医病,想必那次为百灵医病便是 皇帝舅舅私下遣了他来,不为其他人所知罢。这样的能者焉能埋没,应予之太医院最高品阶,为太常少府总管,提拔医术得意者,贬黜泛泛之辈由最末等从头做起,将医术学好学精再去行医救人。心里所想毕竟只是心里所想,根本无权去干涉或是安排,现如今皇帝舅舅已然真正被皇祖母夺之所权,说难听些就是所谓的傀儡皇帝,表面光鲜,内里穷迫。这些却只能默默埋在心 里,虽然皇帝舅舅不喜权势,可毕竟是皇帝,是男人,对他来说一定是莫大的难堪和耻辱,故作的风轻云淡只是为了更好的掩饰内心狂风暴雨的噬虐吧。 朝堂之事我固然不懂,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皇帝舅舅旧日作为,那都是为国为民的良策。在经济方面,他继续推行皇阿公未登基时的与民休息政策,在他刚即位时,便下诏书恢复了原来实行过的十五税一的政策。因为皇阿公在位时,为了对内平定叛乱,对外迎击匈奴,所以增加了一些赋税,等皇帝舅舅登基后,内乱已经平定,匈奴也因为和亲政策不再骚扰边境,所以,他 便取消了增加的赋税,重新恢复了十五税一。后来,他又鼓励农民努力耕作,对于有成绩的农民还免除其徭役。为了促使人口增加,他还下令督促民间女子及早出嫁。如果女子到了十五岁还不出嫁,就要征收五倍的算赋。算赋是一种成人的人头税,每人交一百二十钱,即为一算。对于原来限制商人的政策,也大大放松,以促进商业的发展,增加国家收入。皇帝舅舅的这些 措施使西汉初年的经济继续健康地向前发展。其次,在文化方面,他也进行了有益的改革,遂将"挟书律"废除。"挟书律"是在秦始皇在进行焚书时实行的一项法令,除了允许官府有关部门可以藏书外,民间一律禁止私自藏书。皇阿公执政初期,制度基本上是继承秦朝,"挟书律"也不例外。而皇帝舅舅则很有魄力地废除了这一法令,这使得长期受到压抑的儒家思想和其他思想 都开始活跃起来,为国家的统治思想提供了很好的前提条件。为国家,他是一个明君,为百姓,他是一个仁君。思至于此,很是内疚,要不是我,皇祖母也不会完全削去皇帝舅舅的政权,如若不是皇祖母削权,想必他应该有更大更好的作为。 除却一切政务,皇帝舅舅不再繁忙,陪我便成了家常便饭。虽然实权不再,可一般的遣人调度是不成问题的,下旨让张德士随爹娘一起回襄国,以便途中照料娘的病情,待娘的病情转安后再返回长安。不知是否那日我说的话起了作用,齐月阁的常客便成了皇祖母,她整日衣不解带的照顾着娘,而每当我和皇帝舅舅也在时,她只故作淡漠的坐在一旁,气氛略显尴尬。可饶是如此,我们 几人似乎都很有默契的保持着沉默,娘虽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却肯定瞧得出些许端倪,只极力配合我们想要瞒她的各种谄笑。张德士不愧医术卓著,娘的情况大为好转,也许还有皇祖母亲自照料的原因吧。欣喜之心难以言表,私下张德士却告诉我和皇帝舅舅他只能暂时控制住毒性不再继续扩散,到底所中何毒他也查证不了,而且娘中毒已有十一二年之久,内中脏器早已损伤过大。 他也无能为力,只能待解毒之后慢慢调理也许会有好转,但前提也得在解过毒后再说,而能救娘性命的或许只有他的师傅了。为今之计只得安排由张德士暗地带娘去找他师傅救治,为掩人耳目,爹也不能随其同往,得在半道途中分道扬镳。一切规划好后,皇帝舅舅才下旨让张德士随行在返襄国之列。开始皇祖母不许,希望娘能留在宫里养病,一直到我大婚之后再随爹回去襄国, 在娘自己强烈请求下,她终是坳不过女儿的请求,以为娘是很不愿在宫里多待一些时日,便冷冷丢下一句――养儿不防老,女大不中留,你们爱怎样就怎样罢,哀家于你们不过是皇太后,心里那声母后早已遥远不可及。 随即挥袖离去,直至爹娘临行也没再来过一次,连送行也不见她来,娘对皇祖母毫不知情的错怪一定很难过,却总是闭口不谈,刻意掩去心里的悲哀。 临行前,避开所有人,娘拉起我已见修长的手,道:“嫣儿,你虽远比同龄人懂事,可毕竟年纪尚小,却要嫁人……” 轻将头靠在娘怀里,甜甜回道:“能嫁给皇帝舅舅,是每个女子梦寐以求之事。” 一声叹息:“那人,不仅是皇上,也是我亲弟弟,更是你舅舅。” 我略微发愣:“可你知道,我并不是……” “住口!”娘急道,“宫中凶险重重,务必谨行慎言,更须记住,你是我鲁元公主的亲生女儿。” 字字谨记在心,娘其实是在保护我。 车轮渐渐转动,鲁元公主偷偷掀开车帘,从幕帘缝隙中看着那个娴静婀娜目送她远走的身影,眼眶突然湿润。前路未卜,自己生死更是未卜,漫漫长路何去何终,是否还能亲眼一见那大红嫁衣在身的孩子,是否还能亲耳听到那甜甜如蜜的叫唤她一声“娘”…… 第二十五章【春风得意非人事】 - 月月笙 【春风得意非人事】 司马门东阙阁楼之上,一双远远眺望着马车渐去的如丝媚眼盈波泪闪,只需风儿一吹便要落下极力强撑的泪珠子。轻盈的大红披风悄然的撩起下摆,似在饯别那车轮滚滚之上的离别之人。 一声叹息不绝于耳“太后这是何苦呢?既然舍不得为何不亲自去送?”身穿藏青色袍子,脚踏黑色勾银丝线棉布靴子的男子上前一步紧挨着她。 抬头望天,吕雉紧闭双眼,再次睁开,已不见那眼中的涟漪。轻笑一声“人人都说我吕雉主谋诛杀大臣,还对刘邦的妻妾子孙痛下杀手。谁不惧怕我吕太后的雷厉和狠绝?就连哀家一双儿女都视哀家为母虎般不敢亲近,外孙女也说怕极了哀家,可谓是政权得意,亲情失意,审食其,你是否也觉得哀家是失败的?” “在微臣心里,太后永远高高在上,从无言失败,您所做微臣不敢评定对否,哪怕在世人眼里是不能接受的,但是微臣知道太后都是有着自己难以言表的苦衷。陛下对太后果断处决异姓诸侯王不满,对太后处置戚夫人和亲王不满,对太后过多干涉国家大事不满,可陛下从未细想过其中利害,实实错怪了太后。” 微转过头睨视那个低眉顺眼的人,吕雉有了一时的恍惚,轻声唤道“刘大哥,是你吗?” 还未等审食其回答,吕雉已恢复神情,淡淡道“是哀家失言了,你别做他想。”吕雉自知其实论样貌,审食其和刘邦一丝相似之处也没有,更是比起刘邦俊逸出尘的外表显得着实平淡无奇,可就是身上那股说不出的儒雅之气偏偏就和那个伤她至深的人一样使人迷恋,不可自拔。 失落之感毫无预警的绕上心头,审食其自知配不上天人般的吕雉,不管是当年身处楚营时的落魄人质,还是之后不为刘邦所喜的皇后,更是如今贵不可攀的皇太后。他只能永远在不起眼的小角落里遥遥相望那个梦里不知出现过多少回的迷人身影,收回那不该出现的奢望,审食其淡然一笑“微臣惶恐。” 黄昏的云晕淹没了远去的马车,只依稀还未消散的尘土述说着离别的相思。 吕雉最后望了一眼,转身说道“审食其,你知道任熬对哀家的心思,所以哀家将他远远调理了长安城,不是恼他,而是受不起他对哀家的那份情意。在楚营的三年人质生活你以舍人之情待我,与我在这战乱岁月里产生了生死与共的感情,所以在刘邦称帝后为你讨得辟阳侯的爵位。如今,哀家身边亲近之人只剩下你了,遂认命你为左丞相一职,赐你宫廷居住之权,待折选好宫殿你便受旨入宫。 不过,身为男子,切记不可随处行走,也不可有任何妄想,知道吗?”凌厉目光对上审食其温和无波澜的眼,吕雉心里竟生出一丝丝不安的情绪来,不等审食其领命,她有些慌张的别开头“哀家还有政务需处理,你且去准备罢。”转身再不作停留,吕雉匆匆离开。徒留审食其一人僵立阁楼之上无法体味这道指令的含义,试问除了皇帝和皇子,其余任何男子都是没有居住内宫的权力资格的。 这天大的恩宠难道真的只是为报在楚营那些年的照顾和维护吗?太后的心意真是叫人看不明白,告诫他不能夹杂任何非分之想,就如同任熬那般被驱逐远离长安城,却又要他非寻常男子那样入住宫中,奈何!奈何!明知是坑,却仍是心甘情愿的。 第二十七章【惺惺相惜之情】 - 月月笙 【惺惺相惜之情】 灯火辉煌的未央宫弥漫着酒香涟涟,人人沉浸在喜色中。唯独北宫萧墙下传出阵阵幽婉的曲调,似在喧闹中找寻着一份宁静。 “阁下的箫声太感伤太萧索,配着这漫天的大红喜色似乎很是不谐,何不陪在下对饮一番以解忧愁!”空旷的萧墙下站着一身玄青色的男子,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隐没在黑暗处的那个人缓慢踱步而出“周亚夫,你为何也撇下那热闹非凡的前殿独自来这十里开外的北宫?皇上大婚,作为臣子不是应该留在殿内朝贺?” 一阵爽朗的大笑,周亚夫将手中的酒坛递上前“那代王作为陛下的臣弟不是更应该留下与百官同乐吗?又为何在宴席途中悄悄离开?” “你跟踪我?”刘恒随即也大笑起来,接过酒坛扒开塞子痛饮一口“好酒,不过这个好像不是宫中御酒吧,有一种淡淡的花香。”拿起酒坛再喝一口,味道更为醇烈。 周亚夫也扒开另一个酒坛的塞子饮上一口,“不错,这是我自己酿造的美人酒,是用府中那一片虞美人花给酿造的,用以怀念一位故人罢了。”望着高高在上的满月方吟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刘恒素衣玉冠斜着眸子看着大气凛然的周亚夫对月举酒,很是洒脱,不禁接口对吟。 两人会心一笑,酒坛撞击之声在两人心中皆是迸发出惺惺相惜的友谊之情,一口接着一口,毫无停歇的样子。 “与其在太后之下毫无作为,不如随我去代国如何?虽然我代国不比长安繁华锦绣,却别有一番淳朴浩然的自然风光。” 周亚夫找了个更能看清天上满月的位置一声不吭的坐了下去,不急着回答刘恒的相邀,只闷声喝着那美人酒。 刘恒也紧挨着周亚夫坐下,不予理会他的不作答继续说道“是否还有挂念之人?可以带着一起去代国的。” 一声叹息“美人酒中思故人,故人不再,心已不再,去哪里都一样。” “自古英雄爱美人,不知亚夫爱的是哪家的美人,兴许我能帮你讨了来。”伸出手臂搭上他的肩,刘恒打趣道。 干笑两声,周亚夫似乎有些酒劲上身,恍惚的开口“永远也讨不来的,纵使你贵为代王亦是如此,如今见她有了归属,我的牵挂和看顾也算完成了罢,长安城还真是没什么可留恋的。”心里默哀:「子鱼姐姐,今日是嫣儿大婚之日,你在天上也看到了吧,从此盈就是守护她的人了,我也可以卸下责任去过想过的生活了对吗?也许,代王刘恒就是我的伯乐呢」。举着酒坛与月对杯,眼前似乎又有了姐姐清新的笑靥。 心思敏锐的刘恒微眯了眼,心道:「难道他心中所属之人竟是今日刚做皇后的张嫣?我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外甥女?」想到初见时那个娇俏可爱的四岁稚童,再见时那个迷茫单纯的秀色少女荷花玉汤处的回眸一笑,不禁生出一丝异样情绪来。 那日她所说心事关乎着她的身世之谜,也许,我可以借此完成母妃的夙愿呢。摇头撇开那一丝异样情绪,心中不觉出现母妃薄姬右脸上那一朵被烙铁留下的梅花烙,在时时告诫着他。 不过对于周亚夫,确实出于真心惜才,不由得说道“既然亚夫心无挂念,刘恒诚心相邀,可否赏脸?” 周亚夫搁下已然见底的酒坛,转头笑问“周亚夫哪里值得代王这般对待?不是欣赏我酿的美人酒吧。” 刘恒亦笑道“亚夫说笑了,你的酒我很欣赏,可更欣赏的是你的人,其一,你是难得的性情中人,不像那些总想攀高枝的冗员;其二,你还有才情,最重要的是说话很有意思,豪情不做作;其三,你武功也很好,虽然在父皇称帝时你不曾上过任何战场,但私下我是领教过你功夫的,实乃大将之材;总的说来,和你相交很是畅快。” “真没想到我周亚夫在代王眼里竟是这般好,谢谢夸奖,愧不敢当。” “别在那里谦虚了,你为人很是爽快,是难得的相交之人,以后我们不以身份相交,做朋友怎样?”刘恒定定的看着周亚夫,目光炯炯毫不掩饰欣赏之情。 “啪”的一声两掌相击,随之周亚夫毅然摔破酒坛“我周亚夫愿跟随代王,视代王为尔汝之交,毫不退却,以掌击誓。” 第二十八章【心惊梦魇】 - 月月笙 【心惊梦魇】 未央宫笙歌漫舞欢声笑语的气氛终在夜半时分随着众人的离开而渐渐消散,只余一些负责清理的宫人留下打扫。苏木全扶着微醉的刘盈回到椒房殿外,恭候多时的宫人们躬身问安,他微一摆手“你们都下去罢。”见那些宫人仍是一动不动的立在那儿,刘盈低声呵斥“下去。” 一人上前“奴才们奉太后殿下旨意候在这儿,望陛下恕罪。”其余人均是低眉顺眼齐声附和“陛下恕罪。” 刘盈冷哼,甩开苏木全的搀扶开口道“莫不是,你们还欲监视我洞房?” 众人惶恐“奴才不敢” “奴婢不敢” 随即所有宫人躬身告退。 四周一下安静起来,不见了烦心之人,刘盈哀叹出声。 苏木全小心的问道“奴才是否伺候陛下入椒房殿?皇后娘娘怕是等得许久了。” 摇摇头,“你也下去罢,朕不需要人伺候。” 苏木全还预开口,却被刘盈目光逼视得禁了声“难道你也觉得朕的话不管用了?” “诺”苏木全只得转身告退,偏过头回望依靠在殿门外的主子,心下微酸:实实难为皇上了。 刘盈见所有人都走了,就着原地便坐下闭眼休憩,心道“那个丫头怕是早就累得睡下了吧,就这样守着里边儿的嫣儿就好。” 不知道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闹了肚子,百灵难受的捂着腹部向椒房殿走去,却见一身艳红喜袍的皇帝倒睡在殿门外,呼吸声很是沉稳,已然睡得深沉。起先恭候在外的所有宫人尽数不见,想必是被皇上叫下去了,无奈只得默默站定在不远处守着。 ~~~~~~~~~~~~~~~~~~~~~~~~~~~~~~~~~~~~~~~~~~~~~~~~~~~~~~~~~~~~~~~~~~~~~~~~~~~~~~~~~~~~~~~~ 冰凉的触感惊得我募得惊醒过来,睁眼环顾,四周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我小声的叫着百灵,可回答我的却是皇祖母冰冷冷的声音“张嫣,你这个骗子骗得哀家好苦,今日就让你见见当年戚姬是怎样被哀家折磨的。” 强烈的白光刺得我眼睛发疼,用手遮挡住,却被皇祖母用力掰开,禁锢着我的双手不得动弹。耳边是皇祖母有些发狂的颠笑,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为狰狞的面孔,此时她的眼充斥着嗜血的赤红,兴奋异常。 从未见过皇祖母如此让人害怕的样子,我扭捏着身体想要挣脱开来,颤抖的嘴唇努力挤出几个字“皇祖母,我……我怕。” “你看看前方,好美的画面啊。”皇祖母阴森森的贴着我的耳说。闻言向前看去,这一看,不禁惊呼出声“啊!……” 我偏过头使劲的闭上眼,脑海里全是戚夫人一身鲜血淋漓的被人押着跪在地上,两个深深空洞的眼窝流下的血污腐蚀着她那略带白色的脸,她嚎啕着,整张脸几乎变了形。皇祖母伸手硬是将我的头掰向前方,冰冷尖细的指甲深深陷入我细嫩的肌肤,我吃痛的被她逼迫着去看那惨不忍睹的戚夫人。 “给我割下她的鼻子,打掉她的牙齿,耳朵也不能落下!”皇祖母厉声吼着,转而轻言细语的在我耳边呵着气“我的乖嫣儿,好看吗?” 忽地,下身一股热流涌出,黏在裙间,热乎乎的难受,此时的我已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任由泪水湿了脸庞,连皇祖母何时放开我,何时走到戚夫人身边我已完全不知。只是呆呆的看着皇祖母亲手拿起一把锋利的大刀挥向已然软瘫的戚夫人,骨头断裂之声让我浑身一颤,温热的血浆迸溅到脸上瞬间冰冷刺骨。 皇祖母发了疯似的砍断了戚夫人的双手和双脚,捧着她的残肢走向我“你看,她再也跳不出狐媚的折腰舞了,刘邦是我一个人的,只是属于我吕雉一个人的!” 扔掉残肢,她发狂的拽着我的手臂吼道“你娘也是狐媚子,妄想抢走我的夫君,她赢不过我的,后哈哈哈……她最后还是死了,连尸身也被乌江大水吞没浸蚀。”说完便恨恨的盯着我,仿佛要将我扼杀在她愤恨的目光中,忽而,她又笑了,颓然的放开拽住我的手,低低呜咽。 默默的挨着我坐下“他因为我不喜欢刘盈和刘乐,却唯独将你视为掌上明珠,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我以为他已经摈弃前嫌接受了我们的孩子,枉我对你如此上心,希望能通过你重新获得刘邦的青睐,可原来,你竟是那贱人的孩子。我真是瞎了眼,你,张嫣,根本就不是我吕雉的外孙女,你,该死!” 说完便挥刀举向我,我惊愕的叫出声来“不要啊!” 第二十九章【桃花癸水:长大成人】 - 月月笙 【桃花癸水:长大成人】 被惊吓醒来,翻身坐起掀开裙摆,不知何时竟蹭了一裙的血,衬得下身桃红色的凤尾裙更是妖艳无比。寝殿里红双喜火烛闪烁的光芒本该是纤柔的,可那晃动的烛影看在我眼里却如同鬼魅般狰狞可怕,好似张牙舞爪欲向我袭来。 惊吓中的我竟忘了呼唤百灵,只是兀自坐在榻上痛哭,心痛难抑。刚刚那个噩梦真实又可怕,浑身是血的戚夫人那双空洞无眼珠的血窟窿仿佛死死盯住我,好似质问我为何眼见她被皇祖母这样残忍的折磨也不去救她,甚至是一句求情的话也没有。身下的血越染越多,我惊惶抽泣:“皇帝舅舅,怎么办,嫣儿要死了,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踉跄着从紫檀床上爬起来,抚着椒香甚浓的粉墙艰难的挪着步子,心里已经被死亡的恐惧占据了全部,只想在临死前再见见皇帝舅舅身穿艳红喜袍的样子,一直都被红盖头蒙着脸,根本无从去看今日的皇帝舅舅到底有多俊逸,多出尘。 长长的凤尾裙拖得我行动困难,想要踢开那恼人的裙摆,却没得站稳,反而被裙摆绊住向前跌去。我急得双手乱挥想要抓住任何可以让我不会跌倒的东西,结果却碰到了正火光飞舞的喜烛,灼痛的感觉让我一把将它向前掷去。 “砰~”重重的摔到殿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霎时,倚靠着殿门酣睡的刘盈从梦中惊醒,猛地起身提袍径直走入内殿,见我正趴于地上哭得厉害,惊慌上前将我一把抱起搂在怀里轻声安慰着“嫣儿不哭,告诉皇帝舅舅你怎么了?” 听到皇帝舅舅温润悦耳的声音,心下更是酸得难受,将脸紧紧贴着他的胸膛越哭越厉害。感觉到有双手轻轻的在我背上慢慢拍着,心道:为什么他总是那样温柔,那样让人舍不得离开他暖暖的怀抱,为什么他和皇祖母一点也不像,那样宽宏大量让人由衷喜欢。 哽咽着抬头看他“皇帝舅舅,嫣儿要死了,要离开你了怎么办?” 皇帝舅舅手臂一紧,低声呵斥“胡说!谁说你要死了,大喜日子怎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本就伤心难捱,现下又被皇帝舅舅出声呵斥,心里顿时委屈得如那窦娥一般,推了推他的胸膛,酸溜溜的开口“六月也飘雪了。” 皇帝舅舅一时没反应过来我脱口而出的撒气话,愣愣的盯着我看,眼里满是疑问。随即将我抱至床榻坐好,他蹲下身将手附在我额头上呢喃着“没发烧啊,怎么尽说胡话。” 我心中郁结,拍开他的手赌气道“你尽管去宣太医得了,反正嫣儿已经活不长了。” “嫣儿你别再胡闹了,听话,已经三更了,再不睡觉明日怎地起得来?”言罢便欲将我身上繁琐的衣裙褪去,知他是为了我能够睡得舒服,可脸上仍是火辣辣的烧着。 伸手阻止了皇帝舅舅欲解玉带的举动,吞吞吐吐的说道“嫣儿,没,没骗你,流了好多血。”咬着唇不敢看他,胸腔里总像有只小鹿蹦蹦跳跳的乱了心。 听我如是说,他猛地一把握住我的双手举开来上下左右四处瞧着,焦急的问道“哪儿受伤了?快告诉我。”不等我回答,他偏头朝着殿外吼道“来人,宣太医。”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募得站起身低咒道“该死,我怎么把所有人都给遣走了。” 正靠着回廊上大红柱打瞌睡的百灵一个激灵睁开眼,暗道:是皇上的声音,莫不是出什么事了? 刚冲到殿门口便与急着往外冲的刘盈撞了个正着,“哎哟”一声,百灵赶紧行礼“奴婢见过皇上。” 刘盈微怒擒住她的手腕咬牙道“你是皇后的贴身侍婢,怎可留皇后一人独自在寝殿里,出了差错你有几个脑袋来承担?” 从未见过皇上发怒的样子,百灵怯怯低头,因手腕吃不住刘盈力道,不禁脸色煞白。她不敢不答,咬了嘴唇才低声回禀:“皇后娘娘说累了要先睡一会儿,让奴婢和那些宫人一起守在殿外,待皇上回来便叫醒她。可奴婢不知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闹了肚子,等奴婢回来只看见皇上很是疲惫的睡在殿外,周围一个伺候的宫人都没有,奴婢想肯定是皇上 不想被人打扰,只得在不远处候着,可这一候却是靠着柱子睡着了,望皇上恕罪。” 听见吵闹声,我穿上鞋走了出去,刚好看到皇帝舅舅斥责百灵这一幕,不禁开口想为百灵求情“皇帝舅舅,不关百灵的事,是我不让她守着我的。” 闻声他一改温怒的神色朝我说道“你怎么下床了?快回去躺着,皇帝舅舅给你找太医去。” 百灵听闻要为我找太医,完全不顾礼仪的绕过皇帝舅舅急急拉着我询问“皇后娘娘你怎么了?为何要找太医来?” “我,我下身流了好多血,肚子也疼得厉害,我快死了。”闷闷的回道。 百灵略大我几岁,心下顿时了然,不顾一旁的皇帝舅舅还在,便一声不吭的拉着我进了内殿,前后查看一番便知晓我不过是桃花癸水初至。身体虽有些不适,但断不致死,紫檀床上那抹隐隐的暗红和喜色的织锦床垫融在一起,不仔细细看确实瞧不出来。可见我面色惨白,捂着肚子不断呻吟,仍是被吓得不轻,幸好自己年长几岁懂得一些。 随即轻言安慰“我的好主子,你这是桃花癸水初至,不必惊慌,我们女人都会经历这样的事的。你且放心,一切还有奴婢在呢。” 随后而来的刘盈听闻缘由后顿了顿,再不说话,尴尬的怵在那儿。 歪头看见皇帝舅舅立在那里不说一句,我招招手示意他过来,百灵有些避讳的低着头行礼。 刘盈顿了顿,仔细想想,吩咐百灵“去拿来干净衣裙给皇后娘娘换上,命人将那些锦被一起换掉,再弄些热水进殿给皇后擦身。” 而后又加上一句“让人再煮碗红糖水来。” 百灵微一福身“诺,奴婢立刻去。” 待百灵退下之后,气氛略微有些怪异,皇帝舅舅没依我的意思上前来,抱拳掩住嘴咳一声,面色有些微红,不敢看我,有些别扭的看向别处“我,我先走了。” 见他转身真的要走,我急急开口挽留“皇帝舅舅你别走,嫣儿好难受,你留下来陪我。” “不行。”口气很是坚决。 “走吧,走吧!”我涨红了脸也不去瞧他,双手胡乱挥了挥袖,心中更是委屈,那桃花癸水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弄得皇帝舅舅都不愿意留下来陪我了。 “好!”他应答,随即迈开步子向外走去,见他真走我恼怒不甘的吼道:“走吧,走吧,走了就别再来椒房殿!” 被我的喜怒无常折腾得无奈,他只得转身回到床前,叮嘱我“嫣儿切勿在这个时候动气,对身体不好。” 撒娇的去拉他的手“那皇帝舅舅告诉嫣儿桃花癸水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百灵说每个女人都会有?我不喜欢它,折磨得嫣儿难受。” 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如此敏感的问题,刘盈略显尴尬,脸上的绯红更是加深“这,就是……”想了想又说道“因为我们嫣儿长大了啊,只要女子嫁人了就有桃花癸水了。” “是吗?”有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将身子往皇帝舅舅的怀里磨蹭着“刚刚嫣儿作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梦里全是满身是血的戚夫人,那空空的眼窝阴森森的盯着我,她是在怪我没有救她吗?她会不会变成厉鬼来找我?”想到梦里那一幕幕,身体不由得颤抖着。 皇帝舅舅抱了抱我“那只是一个梦而已,嫣儿别怕,有皇帝舅舅在,谁也不能伤害你,这世上也没有鬼魂的,不怕啊~” 这时,百灵带着一群宫人走了进来,上前请示道“皇上,是否现在换洗?” 松开环抱我的手,皇帝舅舅立刻起身对着众宫人沉声命道“今晚之事务必闭牢了嘴,如若走漏一丝风声朕定会严惩不怠,都记住了?” 众人惶恐回禀“诺”。 见他又要走,我唤道“皇帝舅舅留下来,嫣儿怕。” “皇帝舅舅不走,我先去外殿,等嫣儿换好了裙子再进来。” 看他翩然出殿。不见了他的艳红袍角,我埋头隐藏羞涩,如木偶娃娃般随着百灵带着宫人为我换裙擦身,微微思量:原来嫁了人就会来桃花癸水,那是不是也能生孩子了呢?低低笑出声:为自己的不害臊而羞红了脸,今晚怕是再也睡不着了吧。 【注释“桃花癸水:月经,月事。古时常称桃花。”】 第三十章【请安长信殿】 - 月月笙 【请安长信殿】 折腾了大半夜,待一切收拾妥当后宫人悉数退去,换上了轻薄柔软的湘绮丝绸裙,我舒服的偎在皇帝舅舅怀里听他给我讲成语故事的由来。比以前皇阿公千篇一律的嫦娥奔月好听多了,故事里又有做人的道理,还有起伏的情节,听得我一丝困意也无。 深秋黎明的第一旅曙光已然浮出水面,灰蓝色的穹隆冉冉开始,逐渐淡下来,淡下来,变成天边与地平线接壤的淡淡青烟。 殿外已有伺候洗漱的宫人恭候多时,苏木全尖细的声音传了进来“奴才伺候皇上皇后更衣,备妥前去长信殿给皇太后请安。” 想到昨晚那骇人的噩梦和皇祖母狰狞恐怖的面孔,心里很是不安:她会不会已经知晓我的身世?会不会真的杀了我? 怯怯的搙着皇帝舅舅的袖角求道“我们不去给皇祖母请安好不好?皇帝舅舅一直抱着嫣儿讲故事可好?” 伸手顺着我的发,他不急不缓的告诉我“平时都可依你,可今日不同,莫要遭人话柄说你这个母仪天下的皇后没得尊卑,连大婚的次日都不去给太后请安,听话,以后舅舅每日都给你讲故事可好?” 明明心里不是这个意思的,偏偏又说不出口,撇了撇嘴应答“哦,好嘛。” 见我有些闷闷不乐,皇帝舅舅伸手夹一夹我的鼻尖,眼中流光似水,唇角勾起浅淡笑容,道“那皇帝舅舅就再给嫣儿讲一个故事,就让他们在外边多等些时候吧。” 我点头应他,他朝殿外吩咐道“苏木全,让宫人们都候着,没我的允许不得入殿伺候。” 殿门外苏木全很是无奈又略带焦急的应道“奴才听命。” 和皇帝舅舅狡黠的四目相对,都禁不住好笑出声,那个苏木全该是急得跳脚了吧。 “皇帝舅舅给嫣儿讲一个好笑一些的故事吧,刚刚那些都蛮严肃的,听得嫣儿格外紧张不能放松心情。” “哦?是吗?那我好好想想。”皇帝舅舅眉间紧锁,俨然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不多时,紧锁的眉心渐渐舒展,他调侃一笑对我道“给你说个按图索骥的故事,定会让你觉得有趣。” “春秋时候,秦国有个叫孙阳的人,擅长相马,无论什么样的马,他一眼就能分出优劣。他常常被人请去识马、选马,人们都称他为伯乐。 (“伯乐”本是天上的星名,据说负责管理天马,还记得西游记里面孙悟空就是因为玉帝给他派了个弼马温,也就是伯乐的天职,所以才不满的大闹天宫)。 有一次,孙阳路过一个地方,忽见一匹拖着盐车的老马冲他叫个不停,走近一看,原来是匹千里马,只是年龄稍大了点。老马拉着车艰难地走着,孙阳觉得太委屈了这匹千里马,它本是可以奔跑于疆场,可以发挥更大作用的宝马良驹,现在却默默无闻地拖着盐车,慢慢地消耗着它的锐气和体力,实在可惜! 孙阳想到这里,难过得落下泪来。为了让更多的人学会相马,使千里马不再被埋没,也为了自己一身绝技不至于失传,孙阳把自己多年积累的相马经验和知识写成了一本书,配上各种马的形态图,书名叫《相马经》。 而孙阳有个儿子很笨,却希望自己也能像父亲那么厉害。把父亲的《相马经》背得很熟,以为自己也有了认马的本领。就拿着这本书到处找好马。他按照书上所绘的图形去找,一无所获。又按书中所写的特征去找,最后发现有一只癞蛤蟆很像书中写的千里马的特征“高脑门,大眼睛,蹄子像摞起来的酒曲块”, 便高兴地把癞蛤蟆带回家,对孙阳说:“父亲,我找到一匹千里马,和你那本《相马经》上说的差不多,只是蹄子不像摞起来的酒曲块!。”孙阳一看,很是无语,没想到儿子竟如此愚笨,随即哭笑不得,只好说:“你抓的马太爱跳了,不好骑啊!”接着感叹道:“所谓按图索骥也。” 听得入迷,真真是打趣得紧,我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这个真是太有趣了,伯乐的儿子实在笨得一塌糊涂,竟然错将癞蛤蟆认作千里马,笨!笨!真是愚笨。以后多讲一些这样有趣的故事好不好?皇帝舅舅,嗯啊~~~~”撒娇的往他怀里蹭了蹭,央求着他。 “只要嫣儿喜欢。”刘盈宠溺一笑,心里默默道:这些故事都是小时候缠着子鱼姐姐给听来的,嫣儿,你是姐姐的女儿,就当是我替姐姐讲给你听吧。 唤进伺候洗漱的宫人,皇帝舅舅径直出了内殿更衣,我则被一群负责打扮的宫娥一丝不苟的摆弄着,好似要让身上开出一朵花方才会罢休。 一袭迷紫色锦绣芙蓉宫装,内衬浅蓝色素绢上衣到腰部,在领口处系一白色丝带,袖口绣着精致的金纹蝴蝶,缀两条细白绢,腰间系白色小带各一,这件裙装的装饰复杂,但不紊乱,给人以清新淡雅的感觉。 百灵站在一旁微笑着打量我“都说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扮。奴婢觉得很是不对,咱们皇后娘娘是真真的三分靠打扮,七分天注定的美人。” 我唾了她一口“你个小妮子竟是胡说,小心割了你舌头作下酒菜,看你还伶牙俐齿。”嘴上不饶人,可心里却是蜜一样甜滋滋的。 淡扫峨眉,轻点朱唇,终于打点好一身妆容,我提起裙摆迫不及待奔往外殿,见皇帝舅舅早已更衣完毕立于殿门前。我悄声上前示意所有宫人噤声,轻轻去握那微暖的大手,问道“皇帝舅舅在看什么?” 低头浅笑“没呢,在等你啊,都收拾妥当了就过长信殿去罢。”牵着我走出殿外,空气丝丝清冷,仍是让人不觉凉意昂绕。停下脚步,皇帝舅舅朝随行的宫人吩咐道“去取来皇后的氅衣。” 细心的为我披上氅衣,浩浩荡荡的队伍这才重新往长信殿方向行去。 第三十一章【请安长信殿之敬茶风波】 - 月月笙 【请安长信殿之敬茶风波】 长信殿外,等候的宫人见到皇帝皇后的凤辇和御辇行至殿外,忙上前恭敬的躬身行礼。 随着圣驾而来,尖声细气嚷着:陛下驾道! 皇帝舅舅径自下了车辇,又行至凤辇前亲自扶我下辇,携我一起大步入了长信殿内,殿内不比外边清冷,我脱下氅衣递到百灵手中。 (儿子给母后问安,愿母后长乐无极。) (嫣儿给皇祖母问安,愿皇祖母长乐无极。) 我与皇帝舅舅一同行礼问安。 管齐上前小声提醒“皇后娘娘,您该改口叫母后了。” 我低头咬唇不发一言,四周突然变得诡异的安静,众人都等着看我的笑话『从皇祖母变成母后?多么可笑的关系』,手心微微一紧,我抬眸望向皇帝舅舅,他会心的一笑,眼里流水般的温柔。嘴唇一张一合,尽管没发出任何声音,可我仍然听懂了,他在告诉我「嫣儿不怕,有我呢」。 上座的皇祖母似乎也察觉到了空气中不为人知的怪异气氛,轻咳一声,道“无事,哀家也习惯了嫣儿叫皇祖母,就随她罢。” 随即,微一招手“嫣儿,过来皇祖母这里。” 被皇帝舅舅握着的那只手黏黏的很是不舒服,汗液沁湿手心,却一点也不愿意放开。见我矗立不前,苏木全谄笑着为我圆场“禀太后,这皇后娘娘和皇上新婚燕尔,浓情蜜意难免有些难分难舍。” 敛裙碎踏莲步,款款步向皇祖母,水瞳轻敛,柔一欠身,丹唇微启低吟“愿皇祖母永乐未央。” “好,过来让哀家仔细瞧瞧。”皇祖母将手伸向我面前,我依言起身,轻拾墨眸,靠近她身边。 她素手轻抬起我下颚“果然,嫁了人就是大姑娘了,昨晚睡得可还好?”那慈爱的眉眼与昨晚的狰狞面目如重影般交叠映入眼帘,身子本能的微颤着,却被皇祖母以为是畏寒,她眼光扫过百灵,面上稍有不悦,道“皇后身子弱,还不快将氅衣拿上来?这也要哀家来提醒吗?” 百灵赶紧双手抱捧着氅衣上前为我披上,遂告罪“奴婢知错,望太后责罚。” 摆摆手“免了,下去罢。”百灵退下,垂手,不再多语。 募得,皇祖母像是想起了什么,指着下方示意我“嫣儿,昨日你大婚,齐悼惠王--刘肥,代王--刘恒,梁王--刘恢,淮阳王--刘友,燕王--刘建,还有淮南厉王--刘长都专程赶来恭贺你的大婚。你去给他们见见礼,虽说你贵为皇后,可他们好歹也算是你的长辈,去罢!” 微一欠身“诺”。这才缓步而离,令宫娥沏了茶备好,款款步向坐于大殿两侧的各位舅舅。自宫女手中取过一盏青釉紫砂八宝壶盏,注水一倾,柔荑慢抬,将壶盏交予宫侍,见她接过,一笑,向齐悼惠王--刘肥递过,“嫣儿谢过刘肥舅舅不辞劳苦特来参加嫣儿的大婚。” 言毕,便要欠身行礼,刘肥惊得快步绕出梨木镶纹几案,赶在我屈膝前一把扶住我,抱拳躬身,惶恐道“怎可让尊贵如皇后给小王行礼,不可!不可!。” “齐王有何不可?哀家记得上次你入京朝见皇帝,饮宴上你和皇帝二人行平等礼节如同家人兄弟的礼节一样,那时齐王不懂得尊卑之分,今日只是皇后就受不得了吗?”皇祖母的声音像一把利剑冰凉的抵在刘肥舅舅颈上,涔涔冷汗溢出,顾不得拂袖去擦,慌忙告罪“母后说的是,是刘肥不懂得尊卑之分,刘肥愿将城阳郡献出,作为鲁元公主 的封地;并且尊称鲁元公主为齐王太后,请太后允准。” 我疑惑刘肥舅舅的请求,尊称娘为齐王太后,那我不是就跟他同辈了吗? 可皇祖母好像很是满意刘肥舅舅那怪异的请求,唇畔笑意淡淡,玉手执盏細细抿品,罔顾良久像是忽然想起,搁下手中茶盏“那岂不是太委屈齐王殿下了?” 刘肥舅舅恭敬道“不委屈,是刘肥的荣幸,谢太后恩准,刘肥感激不尽。” 轻敛墨眸,心中还在为刘肥舅舅那不可思议的请求疑惑,缓缓随着宫女踱至代王刘恒的案几前,有了刚刚那一幕,宫女小声在旁提醒“皇后娘娘切勿再可自称名讳,得自称本宫,也不可向王爷屈膝行礼,不可乱了尊卑有序。” 接过宫侍递过的茶盏,丹唇微启低吟“酒如雨、茶如风,本宫以茶代酒谢过代王的恭贺。”缓缓抬眸,唇畔漾起丝丝涟漪绚丽,微是一惊,手中茶盏险些滑落;被他似不经意间稳稳接住,眉目清扬,嘴角浮华渐起“酒如雨,茶如风,壶盏视为友。”说罢搁至唇畔轻抿一口,微笑示意。 心中微乱,深吸口气想要平定焦躁不安的情绪,却愈演愈烈。仍是一身白衣玦诀,如今近在眼前,却恍如隔世般让人看不清,摸不透。 呆呆的凝视他,竟忘了该向梁王--刘恢敬茶了,嗅得空气中淡淡不悦,皇祖母轻咳一声“嫣儿,代王很好看吗?” 灵女庙,荷塘,月色,箫声,还有那白衣……沉浸在回忆的遐想里,已然忽视了皇祖母的不悦。 宫女无奈轻声唤我“皇后娘娘,太后问您话呢。” 收回心思,这才匆忙的移开目光,问道“皇祖母问我什么?” 高坐上的皇祖母面色越来越阴沉,却未表露心中不悦,微勾了嘴角,道“哀家问你代王是否很好看?” “啊?”我全然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表情,只能吞吞吐吐回道“回禀皇祖母,好,好。”转而一惊,随即改口“不好看,一点儿也不好看。” 轻咬下唇,等待皇祖母发话,四周隐约传来丝丝窃笑,我横目瞪向那个发出笑声的人,是淮南厉王--刘长,虽然我从小身在皇宫,却只见过齐王刘肥舅舅和梁王刘恢舅舅,其余竟是从未见过,但今日都是依着年纪来排位的,所以最后一个位子坐着的定是淮南厉王--刘长了。 他也不过比我大一点点,仍是个毛头小子,见我瞪他,他拌个鬼脸向我眨眨眼,爽朗一笑。 我别过眼,悄悄抬眸偷看皇祖母,见她一直打量着刘恒,目光凌厉。刘恒则一副事不关己,依旧云淡风轻的低头不语。 沉默让我浑身不舒服,而刘恒欺瞒他的身份,让我毫不隐晦的告诉了他秘密,不知道他会不会向皇祖母告密,鼓起勇气上前一步说道“佛家说:茶中寓禅思。位于山西太原的代国不曾出茶,而听闻代王却是十分爱茶之人,嫣儿亦是爱茶之人,今日得以一见,遂生出一种惺惺相惜之情。世人品茶而不味其性,爱山水而不会其情,读书而不得 其意,学佛而不破其宗。品茶不必斤斤于其水其味之表象,而要求得其真谛,即通过饮茶达到一种精神上的愉快,一种清心悦神、超凡脱俗的心境,以此达到超然物外、情致高洁的仙境,一种天、地、人融通一体的境界。嫣儿是觉得代王定是一个清雅脱俗,不为名利的温婉之人,想着如果有机会定与代王畅言茶道精髓,所以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望皇祖母恕罪。” 乱七八糟的胡说一通,既解释了我为何去看刘恒,又借机拍了拍刘恒的马屁,希望他能对我的秘密守口如瓶。 皇祖母听后,转而问刘恒“既然嫣儿说你如此清雅,不重名利,哀家也想听听这茶道里能悟出个什么来,代王何不给众人都讲讲?” 刘恒握拳,躬身“儿臣常年身在代国,不能日日问安行礼,未能尽孝道,还望母后恕罪。既然母后愿意听一听儿臣的拙思,那儿臣就献丑了,讲得不对的地方还望母后海涵,陛下海涵,众位王兄王弟海涵。”依次行礼,态度十分的谦虚卑恭。 端过茶盏,他看着那一汪如翡翠的的颜色,徐徐道来“茂林修竹,幽人雅士,谈佛论玄,妙语连珠,此时饮茶,意境入禅,风来疏竹,风去而竹不留声。 田头垄上,村夫农妇,挥汗如雨,劳作不休,此时饮茶,消渴解乏,风行肺腑,风去而百骸舒畅。 所以,以不同的心境饮茶,茶就是不同的风。饮者有其心,沐者品其味。 茶是有色相的,同时,又是无色无相的。 茶有色相:其汤色,其茶型,其生养之地,采摘之时,煮泡之水、盛用之具,均可极尽讲究,极尽奢华,以达到赏心悦目,取悦口舌之目的。 茶无色相:以茶参禅,茶已非茶,不在滋身,而在修心,此时之茶,已与六根无关。 茶如风,沐者而身不留痕。 茶如风,凡尘风雨多,浮生若飞蓬,悟者得真味,迷者坠空蒙。” 言毕,皇祖母拍手叫好,钦赐茶中精品君山银针于刘恒,刘恒受过谢恩,皇祖母摆摆手“不急,哀家觉得那贫瘠之地实在委屈了代王,不如给代王换上富饶的封地如何?” 刘恒低低叹一声,似乎听不出语气的抑扬顿挫“西汉代地,地处北陲,是汉王朝与匈奴作战的主战场。匈奴蛮厮常年骚扰我国边境,儿臣虽不才,但母后对儿臣和母妃的关照儿臣谨记在心,只愿留守代国为朝廷百姓尽一份力,不敢奢求那富饶之地,儿臣也习惯了身居俭朴的日子,还望母后成全儿臣留在代国的心。” 一席话皆是发自肺腑,懂的人为之唏嘘不已,不懂之人窃笑刘恒的发傻婉拒。 随后我心不在焉的又依次见过剩下的四位王爷,均是草草了事,生怕再起祸端。 第三十二章【请安长信殿之赏赐风波】 - 月月笙 【请安长信殿之赏赐风波】 今日是家宴,所以并不隆重,只是大家各自说着自己封地的趣事去博得皇祖母一笑,其实,刘氏子嗣有哪一个心里是真的臣服在皇祖母脚下,都是畏怕皇祖母手中滔天的权势罢了。 我心不在焉的坐于皇帝舅舅身边,许是怀着惊动的心事,这时间走得越发的慢。 明媚的光影被疏密有致的雕花窗格滤得淡淡的,浮出一室濯濯的墨色影子,眼里的余光总是不经意拂过那边兀自品茗的刘恒,许是瞅得过于频繁了,遂与他看我的眼睛不谋而合,那原本略显淡漠清华的眉眼顿时柔和下来,无端添了几分温柔。 像是被人看破了心事般慌张,我猛地端起案几上的茶水送到唇边,“咳~咳咳~咳咳咳……”被茶水呛得满面堆红,本想一直默默无闻的隐在皇帝舅舅背后,却无端引得无数目光齐齐向我看来。 皇帝舅舅轻柔的替我顺着背“慢点儿喝,别呛着了。” 那毛头小子刘长阴阳怪气的笑道“小皇后,点心吃多了,噎得凶,也别喝太急了。”一旁的燕王刘建赶紧替刘长斟了一杯酒递去“刘长,好生说话,别没大没小的。” “无妨,小孩子心性,胡闹些不碍事,你何必计较那么多。”皇祖母对刘建的责怪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去刁难他跟小孩子计较。 刘长的母亲虽然只是小小的姬妾,且在生完刘长后便撒手人寰,幸得皇祖母见他长相可爱,收留在身边养了两年,后被刘长的舅舅接回封地长大,有了这样一层关系的刘长自然在众多刘家兄弟中更得皇祖母青睐。脾性也相较直率。 而刘建虽贵为燕王,却因为只是皇阿公出外巡游时不小心种下的果,连生母是谁也不可知,皇祖母嫌弃他的出身,总是看他不入眼。 吃了瘪的刘建不再做声,只是沉默的低下头兀自饮酒,一杯,又是一杯。 而刘长甚是得意的看向我,似在炫耀皇祖母对他的纵容,恨恨的瞪过去,拿起一块点心指指他,再指指点心,猛地一口咬得粉碎。见他的脸红红绿绿煞是好看,我舒服的靠着皇帝舅舅吃着他亲手剥的葡萄。 忽闻一阵美妙的乐律响起,殿外徐徐传来幽香,一群打扮俏丽的粉色丽人踏着莲步入了殿中。水袖轻扬,纷纷旋转开来,面上轻纱随着舞步的起落若隐若现的勾勒出姣好的轮廓,曼妙的身姿引人遐思。特别是为首那个碧色罗裙的女子,逞盈盈、渐催檀板。慢垂霞袖,急趋莲步,进退奇容千变。真是罗袖动香香不已,红蕖袅袅秋烟里;轻云岭上乍摇风,嫩柳池边初拂水…… 一曲舞毕,众人皆是陶醉不已,特别是男子更是如痴如醉,面对美色毫不掩饰眼中的渴望爱慕。 连那个毛头小子刘长竟也紧紧盯着一身碧色罗裙的女子一眨不眨,我鄙夷的啐了一口“小色狼!” 歪头看向皇帝舅舅,见他只顾着替我剥葡萄,丝毫不在意殿中那些美女,我小小的唏嘘了一把,竟不知我这样的小动作被别人看在眼里倒是衬得那小女儿的心思实在明显。 皇祖母狭长的凤眸微佻,唇边勾起浅淡,淡淡扫了华殿众人,定定无言。 那些个跳舞的女子立于殿中,敛了娜群盈盈拜下,声曼细柔“奴婢恭贺皇上皇后永结连理之好,百子千孙,举案齐眉万万世。” “说得好,赏!”皇帝舅舅的目光流连在我脸上,笑意浅浅。我抿了口茶微笑“舞也跳得美,该赏!” 半响未曾开口的皇祖母说道“这些家人子都是哀家千挑万选出来的可人儿,埋没深宫实在可惜,难得大家来得如此齐全,今日哀家便做主将她们赏赐给各位王爷如何?” “恕儿臣无福消受美人恩,儿臣已有王妃罗氏,望母后见谅。”梁王刘恢骤然开口道。 刘长依旧像个惹祸精一般调侃道“哥哥哪里话,这是好事啊。” “好事?”刘恢微微蹙眉,不再理会,转而再次重复道“望母后见谅儿臣。” 皇祖母默默不语,半晌方道“莫不是梁王觉得她们身份低微,不配服侍梁王身侧?” 刘恢抱拳躬身,道“儿臣不敢。” “想来梁王妃罗氏定是绝色倾城,难怪梁王看不入眼这些个家人子。”皇祖母语气淡淡,听不出善恶。 “不,不,罗氏姿色平平,只是温婉贤惠深得儿臣喜爱,断不是母后口中说的那样。”刘恢急忙开口辩解。 皇祖母十分惋惜的摇了摇头:“即是如此,母后也不能强人所难不是。” 刘恢这才释然的准备落座,可皇祖母又道“哀家侄子吕产有个女儿年芳十六,长得很是水灵动人,且脾性也娴静柔顺,深得哀家喜欢,做梁王妃更是恰当妥帖,梁王不会有意见吧?” 刘恢不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正想再次推脱,一直沉默不语的刘恒抢先替刘恢应下“如此甚好,母后盛情难却,一心为我刘家尽心尽力,梁王定是万般愿意的。”说罢,转身与刘恢相对而立,看不清他的表情。 “儿臣谢过母后,今后一定好好疼惜梁王妃。”说到最后那三个字,刘恢闭了闭眼,有些颓然的坐回案几前。 皇祖母展颜笑道“还是代王最通情理,难怪都说代王为人亲和,待人接物皆是谦和有礼,素有一代贤王的美名,今日哀家总算是亲眼见识了。” “儿臣不敢,不知母后从何听来那劳什子的贤王之名,许是小人多嘴,乱嚼舌根了。儿臣素来喜欢舞文弄墨,寄情山水间,只是兀枉了代王称号,比不得皇上和众家兄弟为国事烦忧,实在无颜面对代国的子民。” “代王谦虚了,哀家却觉得代王这样的心志很是让人羡慕,若不是这烦扰的政事缠身,哀家也想同代王一般寄情山水间,实在惬意得很。” 伸手点出那个碧色裙的女子,“慎儿,快来见过代王。” 闻言那名叫做慎儿的佳人款步姗姗走来,于刘恒跟前立定,浅浅施礼,婉声道“奴婢见过代王。”声音若出谷黄莺,婉转有余,连我听后心底也不免激起了涟漪,对隐在轻纱后的那张脸更是想要一探究竟。 却见刘恒淡漠的后退一步,虚扶一把,朗声道“免礼。” 不知是否清风有意,慎儿起身那刻面上轻纱一飘而落,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虽不是倾国倾城之绝色,却令人一见为之难忘。 拾起地上的面纱,刘恒递向慎儿“你的东西掉了。” 接过面纱,慎儿再次施礼,柔声道“不敢有劳代王。” 见他俩颇有“眉目传情”之举,心里莫名有些恼火,哼,装得风轻云淡,却一样的色胚子,看到美女便移不开了眼去。 “才子佳人,真是看得人赏心悦目的,哀家这就做主让慎儿随代王一起回去代国,美人在怀,更是别有一番情趣在心头。”皇祖母似乎很是满意自己的决定,眉眼处竟是笑意。 刘恒当即谢恩“儿臣谢母后恩典。”随即带着慎儿回座,那一副抱得美人归的愉悦表情看得我更是气恼,只得将气又撒在点心上,狠命的咬着。 许是发现我桌前那盘点心已经空空见底,皇帝舅舅将他身前的胭脂玉颜酥推到我面前“你最爱吃的点心。” 我有些虚心的拿起一块放入口中,肚子其实早就撑得再也塞不下,原来刚刚竟不知不觉吃了整整两大盘点心,都怪色胚子!我心里诅咒着。 整个宴席,满桌的美食佳肴没一样入得了眼,不是不爱吃。而是早已被点心占了位,只能饱饱眼福的份儿了。 只是皇帝舅舅给我夹了满大碗的菜,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正当我发愁该如何是好,余光瞅着那白色身影起身离座,心里暗道:定是美人在怀,一不小心吃多了跑茅房蹲坑拉屎去了。 哼,看我怎么整你,狡黠的笑一闪而过,随即捂着肚子,扯扯皇帝舅舅的衣袖“皇帝舅舅,嫣儿要出恭。”故作害羞的低下了头。 他轻轻“嗯”了一声,嘱咐身后的百灵“你跟去皇后身边照顾。” 百灵却不知神游到了何方,顺着她的目光我发现此时她盯着的正是被趁刘恒不在偷偷爬过去的小色狼刘长逗得娇笑涟涟的慎儿,她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去看她啊,管她呢,以后再问她就是了。 趁皇帝舅舅没发现百灵的出神,我起身挡住了她“我不要人陪,一会儿就回来,皇帝舅舅不要太想我哦。”调皮的眨眨眼,回身向殿外走去,经过百灵身边时故意用手肘捅了她一下,小声道“别发神了,让人发现就不好了。” 她朝我感激一笑,我敛裙随着那道白影一起消失在热闹的华殿里。 ~~~~~~~~~~~~~~~~~~~~~~~~~~~~~~~~~~~~~~~~~~~~~~~~~~~~~~~~~~~~~~~~~~~~~~~~~~~~~~~~~~~~~~~~~~~~~~浅草有话要说“各位亲爱的亲,这点击率和收藏不见涨啊,弄得浅草都没有动力更文了,请给位看文文地亲收藏收藏,要是能给浅草的文文留个关于文文的评论,那浅草一定感激涕零使劲更文。 木有人看的话,这个心就很失落啊,看文,看文,快通知亲戚朋友一起来看浅草的文吧 不收藏不更文,不看不更文,看了不留言不更文~~~~~ 亲们都是好人 么么~! 第三十三章【请安长信殿之竹林相认】 - 月月笙 【请安长信殿之竹林相认】 只耽搁了一小会儿,怎么就不见人影了呢?四处寻觅他的身影,躲在暗处偷偷观察茅房里的动静,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暗自偷笑“死色胚,看我今天不好好整整你。” 提着裙摆,踮着脚尖悄无声息的靠近茅房,轻轻取下头上的发簪插入门栓内,忍不住窃喜差点笑出声来。正打算回去长信殿,刚一转身,吓得我根根汗毛竖起,刘恒似笑非笑的打量我,道“皇后这是在做什么?里边蹲着的是我的内侍邓通,难道他有什么地方让皇后看了不顺眼要来捉弄他?那本王可否替他向皇后求个情?” 被问得一时语塞,我慌忙别过头“本宫哪有,你胡说,本宫要回去长信殿了,恕不奉陪。” 刚想开溜,刘恒却快一步钳住我手臂,指着门栓上的碧玉发簪问我“可本王觉得这发簪实在熟悉,好像见皇后今日戴过。”随即取下发簪替我插回原来位置,茅房的门从里面被推开,出来一个十分秀气白净的男子,他躬身对我一鞠“奴才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 被人抓住了小辫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没好气的回道“不金安!不金安!你这个小子干嘛躲在茅房里一声不吭?” “回禀皇后,人有三急,奴才不得不上茅房,还请皇后恕罪。”邓通毕恭毕敬的向我回道。 微一跺脚,指着刘恒“你,还有你的内侍,你们欺负我!” “噢?如若不是本王有先见之明,这会儿被关在里边的怕就不是邓通了吧,说吧,你跟我出来是否有话要讲?”刘恒微一侧目,邓通立即欠身告退。 “你先放开抓着我的那只手,被人看见了我们俩谁也不会好过的。”以为他会立即放开,谁知他更是加重了手中力道,拖拉着我向后面的竹林走去,我一边拍打着钳住我的那只手,一边骂他“你这个色胚想做什么?快放开我,再不放我可叫人了。” 没有停下脚步,他回头恶作剧的一笑“好啊,你尽管叫,最好把所有人都叫来才好,到时候纵使你有十张嘴也是说不清的。”已经走到竹林深处,他一把将我推向一根挺立的青竹,害怕的闭上眼,一秒,两秒……十几秒过去,预期的疼痛没有袭上后背,只觉得有温热的气息喷在脸上,痒痒的。 募得睁开眼,才发现原来他早已将手环在了我腰间,所以我并未直接和青竹接触,自然不会感到任何疼痛。 有些发虚的吞了吞唾液,瞪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连说出的话也毫无底气“你,你究竟要干嘛?” 微微上扬的唇角充满了狡黠的味道“你不是说我色胚来着,色胚能干嘛还要我解释给你听吗?何不用实际行动来证明更好?”说罢便将整张脸贴了上来,我慌忙闭上眼嚷着“我是你外甥女,你不能这样!” 被他戳了戳额头,我睁开眼见他手心摊着一片微黄的枯竹叶,知道被戏弄了,正欲发火时,他却极其认真的盯着我眼,道“你心里清楚,你不是我刘恒的外甥女,你也不是刘家的人。” 浑身一震,我急急伸手捂住他嘴,小声哀求道“求求你不要说出去,就当作什么都没听过,我们也从未见过,好不好?” 见他点头,我长长舒了口气,放开捂着的手,却听他开口说道“不好。” 我惊愕的抬头看他,他继续说道“我答应你不会说出去,可是听过的不可能装作没听过,因为那些话已经刻在脑海里了,算上这次,我们总共见过三次,也不可能装作从未见过,你说是吗?” “我们明明只见过两次,何来三次之说?你做梦的吧你。” 忽的,一片软软的冰凉如蜻蜓点水般滑过我唇,耳边传来似曾相似的戏谑之声“现在记起来了没有?是三次还是两次?傻丫头。”低低沉沉的笑声像是手中拉扯记忆的那根弦,“嘣”的一声断裂。 “你是小时候那个穿白衣服的男孩子!”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曾经忿忿与那个夺走自己初吻的男孩,如今活鲜鲜的站在面前,依旧一身素色白衣的他,云淡风轻似乎没有任何话语能挑拨他的情绪,只是,好像连台词也未曾变化几许,果真……是他呢。 风湿漉漉的吹着,飘荡着新鲜的竹绿气息,夹杂着他身上独有的杜若味道,嗅入鼻尖。 “嗯,你想起来了?我以为你全都忘了。”终于舍得放开环在我腰间的手,他朝我微微一笑,我只愣愣的看着他不说话。 他负手立在我面前,看着我轻轻道:“那日,我不是故意的。” “嗯?”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听得我不明所以。 “今日,我是故意的。”他笑得清明畅快,深褐色的眼眸似乎也解开了忧愁,淡淡的映出了琉璃似的光泽。 明白了话里的意思,我的头几乎要低到胸前,被人亲了两次,偏偏两次都属同一个人,纵使我脸皮再厚,也不免羞得实在窘迫。 “小时候的事我不再追究了,可是今日你故意……我是皇后,你逾越了。”我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而且你骗走了我的秘密。” 他嘴角上扬,笑影更深“你没有问过我是谁,何来骗你之说?我也未曾逼迫你说任何秘密,是你硬拖着我说些我不该听的话,傻丫头。” 摇摇头,他轻叹一声“若早早告诉了,你我的身份相处起来就会变得拘束了,那你还怎敢与我无拘无束品箫赏月,怕是躲还来不及。” 乍然想起那日在灵女庙朝夕相处的愉悦,心,顿时豁然开朗,刚刚还又窘又羞,现下却极快的被忘诸脑后。 我含笑道“若是那时候知道你是谁,我一定跑得远远的,可就真的会因为错过了那么美妙的箫声和月夜而惋惜懊恼了。”言罢,环顾了四周青青翠翠的绿竹,微叹出声“可惜不如灵女庙的湘妃竹美。” 沉静片刻,他缓缓开口“我答应你不告诉任何人你的身世,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见他如此慎重模样,我举手抚上他的胸口“这是我和娘作为约定承诺的方式,你放心,我答应了就不会违背承诺。” “以后别再提起灵女庙之事,只当是做了一夜好梦吧。”飘飘洒洒的泛黄竹叶隔在视线之间,似乎也隔在摊开了身份的两个人之间,怎么也落不尽。 风拂起我的衣带裙角,翻飞如蝶。我用手指绕着衣带,站了半晌才轻声道“出来得太久,该回去了,免得给人落下口实,招人话柄。” 他“恩”了一声,徐徐道:“起风了,该回去了。” 慢慢收回搁在他身上的视线,有一瞬间的迟疑,随即轻声道“代王留步,本宫先行离开。”不再自称“我”,而是“本宫”,因为,现在的他是皇帝舅舅的亲弟弟,代国的王侯,而我是皇帝舅舅的妻子,汉朝的皇后。 他旋身让开一步,轻轻答了“是”。 不再停留,脚下的残肢落叶“吱吱”作响,心中默念“别了,吹箫人。” 第三十四章【请安长信殿之回宫相遇刘长】 - 月月笙 【请安长信殿之回宫相遇刘长】 回到长信殿,众人仍在开怀畅饮,一片歌舞昇平的景象,好不热闹。我悄悄坐回皇帝舅舅身边,他撸了撸我耳边飘落的碎发,柔声问我“怎的去了这么久?要是再不回来我可以为你是掉进茅坑里了呢。” 我看着他微笑道“皇帝舅舅就知道打趣人家,这不是回来了么。” 忽听一缕幽静典雅的萧声昂扬而起,如夜空中寂寥的星辰、斜挂的瘦月和早行人的行迹,还有冬天高原雪落的声响。那洞箫的音乐随着殿中歌女动作的一起一伏和着酒香缓缓飘来,在耳边索绕,满怀别离的感伤。 那带着忧伤的箫声再是熟悉不过,知道是刘恒吹奏,一个眼神飞去,见他也侧眸相望,神情恰似当日初遇情景,心头一暖,朝他微一昂首,含笑点头。 萧音袅袅,舞姿曼曼,随着绕梁的余音袅袅渐渐都低缓了下去,若有似无,歌女们华美的轻纱徐徐铺展开去,似铺就了一层淡水的光华,流淌在雪白的殿石上。 刘长朗声一笑,起身对着刘恒道:“四哥去了那么久,可要罚酒三杯!” 刘恒举杯亦笑“是啊,多年不曾来宫里,险些迷了路,该罚,该罚。”说着仰头一饮而尽。 “你和刘恒以前就见过,是吗?”皇帝舅舅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见他微微朝刘恒所在方向蹙了蹙眉,淡然道。 心下一紧,摇了摇头,声如蚊细“嫣儿没有。”手心有凉凉的湿,如今,我竟对皇帝舅舅撒了谎,华殿和暖,心里却像沁湿的手心微微有些发凉。 皇帝舅舅嘴唇微微一动,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是默默。 我急急握住他手询问“皇帝舅舅不相信嫣儿吗?” 凝视我一会儿,他浅浅微笑,伸手夹一夹我鼻尖“我只是随口问问,就算见过又何妨,嫣儿不要这样紧张兮兮的。” 感觉到桌帷下他轻轻握我的手,若四月风轻轻在心头吹过,心下微微释然,皇帝舅舅总是那样暖暖的令人安定。 突然心头一乐,歪头笑道“咦~难不成皇帝舅舅在吃醋?。” 随手夹块甜栗肉塞住我嘴,他无奈的摇摇头“淘气!” 未免浪费,我不情不愿的吞下那块肉,抱怨道“皇帝舅舅坏得很,那甜栗肉肥肥的腻死了,还往嫣儿嘴里塞,肥肉会让人生膘的。”作势还瞪了他一眼,以示心中不满。 “是啊,你让皇帝舅舅吃酸溜溜的醋,那我也让你吃肥腻腻的肉,这才算公平嘛,再说了,你这副身板还怕长膘?我看还得再吃几片甜栗肉才行。”说罢便又夹了甜栗肉欲往我嘴里塞。 我吓得赶紧撇开脸捂住嘴,却见他嘴里噘着那片肉,吃得硬是津津有味。 不敢再多看什么,害怕皇帝舅舅因此误会,索性兀自埋头扯着衣带玩。 家宴结束后各位王侯依次散去。皇祖母留了皇帝舅舅在长信殿说话,他只草草嘱咐我「别等他,今夜他会寝在宣室殿」后便让宫人随我一同回去椒房殿。 车辇行至半路,百灵突然向我告假说她有一只镯子不见了,许是落在了什么地方要回去找找,我“嗯”了一声,从车辇幕帘望出去,见她走得极快,心里不免奇道「什么镯子这样精贵,我赏赐给她的好东西已经不在少数了啊」 车辇继续缓慢前行,一边前行一边发出车轮滚滚之声,不知从哪儿吹来了一阵风,这风并不大,却足以吹开了车辇的罗幔。 冤家路窄! 刘长挡身立于五米开外,车辇停下,他微一上前抱拳道“见过皇后娘娘。” 我没好气的回他“见过了就别挡着,好狗不挡道!” 周围宫人均是埋首憋笑,一个个肩膀抖得跟筛糠似的,见他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却是有气不敢发,真是解气!起先在殿内说我,现在我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或者更甚。 一个粉色丽人娇滴滴的上前柔声道“淮南王莫气,皇后娘娘跟您玩笑呢。” 刘长正待找不到出气的地方,现下谁招他便是惹了他,他嫌恶的推开那名女子,鄙夷的看向她“不用你来指指点点的,不过就是母后送来暖床的东西,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评头论足惹人心烦。” 心下不免感叹,这个女子真是不会见人脸色,活活当了刘长出气的靶子。可刘长说的话也太可恶了些,「什么叫做暖床的东西」? 一时为那名瑟瑟哭泣的女子抱不平,忽觉自己不也算是「暖床的东西?」,随即心头一股怒火腾的升起,这刘长也太看不起女人了。 起身下了车辇,牙齿“咯咯”作响,一把拽过那名女子朝刘长怀里送去。 “你好大的胆子,她可是皇祖母千挑万选出来服侍你的,你竟然说她是暖床的东西?难道女子在你眼里就是这样不堪的?只是一样东西?”说到激动之处,我面红耳赤的瞪着他。 他却突然一改火爆脾气,竟是笑得如沐春风起来,温柔的搂着怀里瑟瑟发抖的女子,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看着我,笑容愈发灿烂。 这前后的变化这样大也这样快,竟让我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见我愣愣的盯着他看,他反而开始不好意思来,脸上有了微红“那你说女子是男子的什么?” “女子可以有很多身份,父亲眼里的女子是女儿,丈夫眼里的女子是妻子,儿子眼里的女子是母亲。”然后指着他怀里的女子继续说道“她不是暖床的东西,不管她的身份有多卑微,她也是有父亲的女儿,你以后的小妾,你孩子的母亲。” 说着说着,心里却酸得难受,「我的父亲又在哪儿呢?」 强忍着眼里的酸楚,我转身上了车辇,吩咐道“回宫”。 幕帘被人掀开,刘长目光炯炯的看着我,似在向我承诺般“我会好好对待女子的,你放心。” 车辇缓缓启动,微风佛过脸颊带来丝丝凉气,不知何时,竟是满面湿意。 第三十五章【长信殿春宵一刻】 - 月月笙 【长信殿**一刻】 落日总归还是在长乐宫的尽头收敛余晖,夜色中的宫闱开始变得森然寂缪,只巡夜侍卫身上的锻铁戎服发出细微的摩擦之声,腰间佩刀铛铛作响,严谨之气浑然天成,无不宣誓着皇家宫闱的不可侵犯。 长信殿内,刘盈缄默伫立,紧紧抿唇看了高坐上的母后良久,终究还是拂袖转身留个背影给她“母后一逼再逼,儿臣一退再退,嫣儿是我的外甥女,你却要我违背良心去做如此亵渎违心之事。母后还是留点脸面给自己吧,何必对朕万事赶尽杀绝,既然母后如此费心朕的后嗣,那朕便封美人,册良人,遂了母后的心愿如何?朕不会再踏入椒房殿!” “审食其,出来吧。”吕雉的脸色被穿透殿内的月光照拂得十分苍白,透出心力憔悴后的疲累。“哀家想跟你说会儿话。” 脚下的靴履踏在冰冷的殿石上似有声而无声,却声声击在了吕雉心上难以消弭。 “陛下还年轻,很多事情还不能看透,太后的苦陛下总有一日会明白的。”那袭玄紫色挡住了佛在吕雉脸上的光影,如此模糊不清,当真像极了初见的刘邦。 极力忍下心中的起伏,吕雉微微撇开眼,不知是初秋夜晚的凉意,还是心底蓬发的萧瑟,鼻尖浸酸,嗔道“连自己亲生儿子都看不透的事难道你一外人还能明白不成?”微讶于自己口气的不平常,吕雉懊恼的咬唇沉默。 听得审食其干笑两声,方道“是啊,外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只有像我这样的外人才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感受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你和皇上根本不可相提而论,你该清楚。”本想解释这个“外人”只是于亲人而言,说出口的话却听起来变了味,好像在提醒审食其自己身份的卑微。 有些落寞,审食其淡淡道“太后恕罪,微臣逾越了。”然后躬身准备告退“夜色已晚,微臣不打扰太后休息了,微臣告退。” 刚一转身,却被突如其来的拥抱震得僵直了身体,就连呼吸也惊恐的停滞在胸腔不得进出。 吕雉收紧环在审食其腰间的手,过去的自己因为太过倔强,因为太过骄傲,不愿意让人看见自己柔弱的一面,不愿意被人看见伤得体无完肤的狼狈。所以,在明明很痛苦、很难过的时候,却越是用一个漫不经心的微笑来掩饰所有的伤痕,可是自己却听见自己心碎满地的声音... 幽幽开口“审食其,你怕吗?” “微臣,怕!”感觉到腰间的手为之一松,审食其赶紧牢牢握住,包裹着那微微发凉的十指不愿放开。 “微臣怕就此掉进深渊,万劫不复!”转身紧紧拥住吕雉“微臣宁可万劫不复。” 梦中无数次的相拥,如今演变事实,心中喜悦足以摧毁那道深深明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口中呢喃道“拥抱的时候,彼此是被需要的,被别人需要的时候,是一个人最有价值的时候。” 早已遣退了所有宫人内侍,久违的男子气息缠绕于身,空虚了二十多年的**烈火烧得耳根刺痒难耐。 下腹灼热不利,紧贴着宽厚的胸膛,听着“咚咚”乱跳的声音,吕雉不住轻昵“食其,食其……”那一声声诱惑呢喃,彻底迷了审食其的心。 细碎的吻如漫天杏花落在白皙的颈间,带着苏苏麻麻的触感软软靠在审食其怀中,轻轻被他抱起,她的身体瘫软无力的横卧在他手臂上头,向后仰倒过去,满头青丝散落开去,不细看终究难以发现隐在乌黑里的丝丝银白。 秋水盈盈两眼,春山淡淡双娥,吕雉娇声喘喘,似乎回到少女初经人事,未免有些羞怯,急用双手将那雪白遮住,缩做一团。审食其见她如此娇态,腰间那物儿挺得极高,更是用自己勃热的男子气息狠狠压住底下绵软,抱过吕雉,吐出舌儿尽情索取琼脂津液。 一夜**,何止千金…… ~~~~~~~~~~~~~~~~~~~~~~~~~~~~~~~~~~~~~~~~~~~~~~~~~~~~~~~~~~~~~~~~~~~~~~~~~~~~~~~~~~~~~~~~~~~~~~~~~~~~~~~~~~~~~~~~~~ ~~~~~~~~~~~~~~~~~~~~~~~~~~~~~~~~~~~~~~~~~~~~~~~~~~~~~~~~~~~~~~~~~~~~~~~~~~~~~~~~~~~~~~~~~~~~~~~~~~~~~~~~~~~~~~ 椒房殿内,一炷炷香燃烬,门外依旧静悄悄。缓缓拉开贴有“囍”字的门,我久久凝望远处高耸的宫闱,百灵将氅衣披在我身上,霎时觉得有股暖意袭来,我欣喜回头“皇帝舅舅!” 却是百灵无奈的站在身后,有守夜内侍上前询问“皇后娘娘,是否还继续掌灯?” 已近子时,想必皇帝舅舅早已睡下,心头落空空的,吩咐道“熄灯吧,本宫乏了。” 留下百灵守在内殿,睡在榻上,我轻声唤她“百灵,我睡不着,陪我说说话吧。” 帐帘外人影晃动,百灵跪坐与床榻边上“皇后娘娘又忘了自称本宫了。” “你和他们不一样,我不想在你面前也自称本宫,这样的称呼似乎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拉得好长,只是私下里我们还跟原来一样,我还是我,还是那个张嫣。” “诺,奴婢知道了。” 不知为何,总觉得百灵今日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哪里怪怪的,特别是去长信殿找镯子回来后人便开始沉默寡言,不苟言笑了。 “你那镯子找回来了吗?”心想大概是没找回镯子,所以心情不大好吧。 听她微微一叹“奴婢的镯子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语气里尽是酸楚。 我不解的问道“是什么镯子?明日我再送你一个更好的,丢了就丢了吧,别难过了。” 半响不见她应声,我撩开帐帘,银白的烛光佛在百灵脸上折射出晶莹,像覆在脸上的纱,飘忽不定。一滴水从她颊上轻轻滑落,径直划过腮边垂在嘴角处,只微微晃动着不掉下来。 我翻身坐起,见她哀哀望向我,道“你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一个镯子嘛,怎的伤心成这样。” 百灵摇摇头,抽泣道“皇后娘娘对奴婢太好了,奴婢愧不敢当。”说罢,便对着我磕起头来。 我赶紧伸手制止她继续磕头的动作,和颜道“快别磕了,这才多大一点事情,用得着行如此大礼吗!呵呵,时候也不早了,你也去外殿睡下吧。” 眼皮再也扛不住睡意的繁重,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百灵兀自躺在外殿专为贴身侍女守夜用的小榻上辗转难安,眼中泪水夺眶而泄,双手紧紧捂住嘴唇不让呜咽之声传出一点儿,心里默念道“我的好主子,对不起,夹在窒息的空间里奴婢没得选择,下辈子奴婢当牛做马一定好好报答你的好。” 注释: 『汉代是我国武官制度初步形成的时期。区别官兵身份的不仅是服饰,还有军服上的徽识。军服上标出徽识在先秦时代已有制度。汉代的徽识,主要有章、幡和负羽三种。章的级别较低,主要为士卒所佩带,章上一般要注明佩带者的身份、姓名和所属部队,以便作战牺牲后识别。 幡为武官所佩带,为右肩上斜披着帛做成的类似披肩的饰物。负羽则军官和士卒都可使用。』 作者有话要说“介个~呐个~关于吕雉和审食其那个xxoo的一部分是小草第一次写这样的情景,俺们还很纯情的说,所以,写不出来很劲爆的,大家自己想象吧! 第三十六章【心,很疼】 - 月月笙 【心,很疼】 次日清晨,等来的不是皇帝舅舅含笑唤我一声“嫣儿”,而是他的一道圣旨——册封宣室殿宫女苏浅浅为苏美人,宛年华为宛美人。 整个椒房殿依然喜色满堂,硕大的囍字紧紧抱住殿门两侧不肯松手,细碎的光照进来,使得上边的金粉折射出异样光泽,蛰得人不敢直视。 苏木全手托那道明黄圣旨恭恭敬敬站在一旁。 已经过去一个时辰 他就那样杵着,我也这样坐着,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正要起身进去,却见一人独自撑伞远远立在我宫门之外,轻纱飞扬,更显身形单薄。 留神细看,不像是百灵,正待要人去请,她却自己过来了。 拘手于前,深欠,遂向我请安道 “臣妾给皇后见安,皇后娘娘千岁。” 心下微微发凉,见她妆容虽不显华贵,却决不似一般宫娥素净,心中已隐隐猜到来人身份。 闭上眼,睫下眸转意难寻。 “你,是新來的宮娥嚒?” 她双颊微微泛着红晕,放下手中绸伞,拘手行礼。“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是新进的美人苏浅浅。” 我缓缓抬头,嘴角轻轻含笑,那笑却是如冰雪一般“苏杭风情江南俊,浅水笙歌醉芙蓉,苏浅浅,果真人如其名,别有深意。” 她不安的后退一步,敛眉道“臣妾惶恐,皇后娘娘缪赞了。” 紧紧握拳,连指甲深深嵌入掌中也毫不知痛,随即余光一转看向一旁的苏木全。 心中委屈无处申诉,一把抢过那道明黄猛地摔在地上,眼中已见盈盈波动,只是一直强忍着。 “苏木全,你出去,本宫不要接旨。” 一大早就不见百灵的踪影,现下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昨日的皇帝舅舅还是我一个人的,大婚也不过两日而已,为什么一觉醒来,什么都变了。 罡风四起,吹乱了额前的碎发,来不及佛开,又听得一记娇俏声从殿门外传来。 “苏妹妹怎的惹皇后娘娘不高兴了呢,还不快给皇后娘娘请罪。” 说话间,飘进一袭桃红色身影,她捂嘴娇笑涟涟,遂向我请安道“臣妾宛年华宛美人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见她衣饰略显奢华,珠翠琳琅,端正是一位后宫宠妃的姿容,只是面色雪白,与其妆饰不太相衬。隔得近了,铺得过厚的脂粉喷进我鼻尖。 “阿嚏”,我掩鼻皱眉,立即旋身与她隔了好些距离。 她尴尬一笑,却不以为然,仍是一贯殷勤向我说道“苏妹妹有什么不得体冒犯了皇后娘娘,臣妾为她讨个绕,今后臣妾和苏妹妹自当恪守本分,尽心服侍陛下。” 心里早已将皇帝舅舅骂了个千遍万遍,一个温懦,一个狐媚,难道他真的打算要后宫佳丽三千?当初一本正经向我解释后宫阴暗的那个人全都忘了吗? 蹲下身,拾起地上那道明黄圣旨,轻拍尘灰,慢慢打开来。 是皇帝舅舅一贯喜欢的草书,笔意淋漓,指走龙蛇的字铺满了整整一卷布帛,可惜,眼泪模糊了双眼,我竟是一个字也没看得清,只能依稀记起他长袖飞舞,挥毫落纸如云烟的潇洒模样。 哽咽出声“皇帝舅舅,你在哪里?” 被人轻轻抱住,有一股淡淡酒香传来,听得他说道“对不起,嫣儿。” 一滴,两滴 落在布帛上,点点晕开那些恼人的字。 我指着布帛上已然模糊的字,缓缓开口“已经花掉了,所以,不算数的。” 还是那句“对不起。” 我奋力挣脱开他的束缚,看他怔怔的蹲在我原先呆过的地方,缄默不语。 不知何时,殿内只剩下我和他! 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万分清楚! 悠悠抬眸,他向我微微一笑,那笑却是苦涩“我喝醉了,所以,对不起。” 我不免心疼,轻轻唤他“皇帝舅舅---” 他望着我的目光有几分迷蒙,“以后我不能常来椒房殿了,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我飞快的奔向他,跪伏在他怀中,紧紧地,更加紧紧地! “不要,我不要,你答应过我要日日讲故事给我听,我不恼你有了苏浅浅和宛年华,只要皇帝舅舅留在我身边,其他的我不在乎了好不好?” 原来,再介意的事都抵不过他要离开, 原来,再如何骨气都拗不过委曲求全。 骄傲如我,也是会害怕的。 “你皇祖母想要皇嗣,所以,我答应了她。”感觉着怀里渐渐成熟的身体,刘盈不由得一惊,慌忙推开,喃喃道“我不能糟蹋嫣儿。” 起身慌张想要避开我,我一个趔趄趴在地上,手中滑过明黄袍子的一角,极力想要抓住,手中却是空落落的,独留了冰冷冷的空气。 我挣扎着爬起来,狼狈的样子是从未有过的,声音哭得嘶哑“皇帝舅舅不疼嫣儿了。” 刘盈想要伸手,耳边却浮现出那日母后雍容的模样,耳边不断回响起他和母后之间那龌龊的对话 「大婚那晚你歇在殿外?」 「呵呵,终究还是瞒不过母后的耳目」 「嫣儿,如今她已是你名正言顺的皇后,为了皇嗣,你必须宠幸她!」 「嫣儿是我的亲外甥女,你却要我违背良心去做如此龌龊之事?况且她还是个孩子,怎能去迎合男女之事?母后实在强人所难!」 「她不懂不要紧,只要你懂,自然不是问题」 「您!非要逼儿臣吗」 「如果你不答应,那哀家便让人给她下合欢散」 「母后一逼再逼,儿臣一退再退,嫣儿是我的外甥女,你却要我违背良心去做如此亵渎违心之事。母后还是留点脸面给自己吧,何必对朕万事赶尽杀绝,既然母后如此费心朕的后嗣,那朕便封美人,册良人,遂了母后的心愿如何?朕不会再踏入椒房殿!」 心中悲戚,不是不愿意回椒房殿,母后的耳目无处不在,万一哪天趁自己不注意给嫣儿下了合欢散,那……便真的再也无法挽回了。 只有不再踏入椒房殿,才能真正确保嫣儿的清白! 狠下心来,笑容愈加疏离,渐渐凝成一个嘴角支撑的僵硬弧度。 “朕已经厌烦了你恃宠而骄的样子,朕是皇帝,不是你肆意消遣的对象。” 我急急想解释,却被他无情打断:“你是朕的外甥女,朕绝不会做出违背伦理之事!” 我不是他的亲外甥女啊!可我如何开得了口? 直到他拂袖离去,留给我凄烈决绝的背影。 眼泪终于潸然而下,口中低喃“亲生父母走了,皇阿公走了,娘走了,皇帝舅舅也走了,世上再也没有人真正爱我了。” 转身回到寝殿,一步一步如踩在刀尖 也许,只有睡着了,心才不会那么疼了吧! 注释:古时候的时间『一年有十二月,一月有五周,一周有六日,一日有十二时辰,一时辰有四刻,一刻有三盏茶,一盏茶有两柱香,一柱香有五分,一分有六弹指,一弹指有十刹那。一刹那就是一秒钟。 古时指"一柱香"的时间也就是一刻钟左右即现在大约十五分钟。一个时辰等于现在的两个小时』 各位看官大人留步,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天,感谢地,感谢阳光照耀着大地 更加感谢文中客串的苏浅浅苏美人和宛年华宛美人 两位都是真实存在的人物,我亲爱的两位朋友,被我拉下水客串了一把 再次感谢苏浅浅,感谢宛年华!鼓掌!致敬! 第三十七章【原是合欢散】 - 月月笙 【原是合欢散】 一小节:太后的耳目 吕雉慵懒的侧躺在贵妃榻上,凤眸微眯,唇畔抿出一弯薄淡弧度。 “这一大清早的不去伺候着皇后,反而跑到哀家这里来作甚?” 百灵眸底温流而下,静静看向吕雉,嘴唇苍白而吃力的抖动着。 “回太后,奴婢恳请您收回旨意,放慎儿一条生路。” “扑通”一声跪倒,她重重磕起头来,那沉重的撞击殿石之声好似要将地板砸出个洞来。 吕雉狭长凤眸微挑,眸中阴藿渐起,沉声道“你这是在挑战哀家的耐性吗?” 遂吩咐瑙铟“去,扶她起来”。 百灵避开瑙铟欲扶她之手,执拗的开口“求太后放过慎儿,奴婢就算磕死在这里也是无妨的。”言毕,接着磕响了大殿。 吕雉似乎不耐烦,打一个哈欠挥手道“哀家乏了,你先下去罢,这事不急。” 百灵惶惶抬眸“太后,您答应过奴婢不会安排慎儿去做危险的事,会让她平安度过一生,她还那么小,不适合做耳目的,请太后另选他人吧。” 吕雉低下头,额前的九玄含珠凤钗在眉间微微颤动,略略正色,艳红双唇轻启“哀家只是许了她一门好去处,她比你聪明,往后定能博得代王欢喜”。 募得想到昨夜那醉生梦死的一瞬,吕雉轻咳一声以掩面上窘态,勉强笑道“你尽心尽力为哀家办事,哀家岂会忘了答应你之事,想必你自己先问过慎儿了,你想留下她,可她自己则一心想要做枝头凤凰,你劝不动才想到来找哀家的吧。” 秋风席卷落叶,瑟瑟如心,被太后说穿了心事,百灵有些张口结舌地看着太后。 虚弱地道“太后娘娘果真明察秋毫。” 吕雉信手拈起一颗梅子放入口中,微酸带甜。 笃定的看一看窗外明丽景色,摇头道“其实你心里的主子是皇后不是哀家,窦漪房,哀家可有说错?” 百灵骤然听到“窦漪房”三字,那沉淀多年的记忆浮现心头。 握紧了粉拳,复又放开。 “奴婢在这后宫身份卑微,皇后娘娘待奴婢极好,奴婢自当尽心尽力好好服侍。可奴婢心里,主子就只有您,还请太后娘娘明鉴。”面色沉静似水,百灵故作镇定平静开口。 其实她的思绪此刻已经混乱如麻,手指更是紧紧攥着衣角以掩饰自己内里紧张。 吕雉含笑点头“还有五日你妹妹便要去代国,这一去,怕是再难相见了,哀家允你这几日好好陪妹妹说话。不过,皇上和皇后的事你仍然要一字不落的回禀哀家,只要你没有二心,那你妹妹在代国自然会如鱼得水。” 微一侧眸,瑙铟会意的从袖中拿出一黄色番纸裹好的纸包递到百灵面前。 轻声道“此物务必搁好,待皇上就寝椒房殿时便偷偷放入酒中,事成后你只需回禀太后就可。” 百灵一愣,迟疑片刻,终究不敢多问,将纸包收好。 二小节:合欢散 一路上,百灵心神不定的怀揣着那个黄色纸包小心翼翼绕过正堂,从侧门回到椒房殿内。 心下狐疑,怎的一个伺候的宫人都没有? 悄声来到寝殿,见榻上睡着人,走进一看,主子正睡得香甜。 都快晌午了,是该用午膳的时候了,这些宫人内侍都是做什么吃的,自己才一个上午不在,居然偷懒成这样子,待得空一定好好数落数落。 跪伏在榻前,她轻声唤道“皇后娘娘,都晌午了,一会儿皇上该过来用膳了。” 不安的人总是容易惊醒,听见百灵的声音,我缓缓睁开眼。 泪珠顺着脸颊持续滚落,一不留神,泪珠掉落在绣着鸳鸯的锦被上,滚了几圈后才悻悻然的渗了进去,只留一个湿湿的小圆点证明它的存在。 我竭力支撑起胳膊翻身起来,不住嘤嘤哭泣“百灵,我以为连你也不要我了。” 她一时反应不过来,怔怔道“皇后娘娘您怎么了?” 随即声音放的柔缓“奴婢一直都在。”言罢便将我抱住。 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两个人静静抱着一起落泪。 怀揣着不一样的心事,各自哭得伤心。 忽的,我俩相视一笑,眼泪鼻涕混作一团,当真好笑得紧。 声音已见沙哑,我吁一口气道“皇帝舅舅说他再也不进椒房殿了。” 闻言百灵不由面色微微一变,抬头略微惊愕道“怎么可能?” 我回眸向她,哀怨道“皇祖母想要皇嗣,皇帝舅舅便册封了两个美人替他生孩子,还说他不会来椒房殿了。百灵你告诉我,怎样才可以给皇帝舅舅生孩子?如果我也可以生孩子,是不是就能留住皇帝舅舅?”心下所有的期盼全都置于百灵身上,我急切的想要得到最好的答案。 百灵脸上微微泛红,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 不知如何开口,只是这样拘谨的跪在榻前,反而有些拘束,一时间闷闷的。 锦罗帘帐中,熏了淡淡的汀兰香,烟雾在鎏金紫砂狻猊炉花枝交缠的香孔中四溢弥散,如远山上的雾气,婀娜多姿,犹如水墨画渲染一般妙不可言。 百灵忽然闭目轻轻一嗅,轻声道“只要皇后娘娘能让皇上过椒房殿来,奴婢就有办法。” 百灵有一瞬间的罪恶感,但这感觉很快就消退了,既能遂了皇后娘娘心中所盼,又能完成太后所托。 只是,真的会一举两得吗? 得到百灵的承诺我仍是将信将疑,也许还是自己亲眼目睹更为妥帖,思至于此,心底隐隐发笑,等入了夜便偷偷溜去宣室殿瞧瞧皇帝舅舅和那两个美人如何生孩子,自己先学着点,不然以后闹笑话可怎好! 肚子咕辘辘作响,这才想起一天都未进过水米。 声音也变得焉焉的“百灵,我想吃香芋甜鸽、胭脂玉颜酥和碧水额上红,你去叫人给我做了来,我快饿死了。” 百灵脸上是类似于欢喜的笑,飞快起身“诺,奴婢立刻下去准备。” 吩咐了厨房,百灵只身来到后院。 “喵呜”一声,一团雪白的身影“嗖”的一下跃向地面, 茸茸的脚垫向前一搭,夸张至极的抻了一个懒腰,眯眯的眼神一下子透出了灵光。 慢悠悠的踱至百灵脚下,轻昵的蹭来蹭去。 轻轻撒上黄色纸包内的粉末,遂将肉团丢在地上,猫儿慢悠悠的吃了起来。 只一会儿,那猫儿便开始躁动不安,随处遗尿,不停打滚,发出婴儿般的嚎叫。 百灵脸上霎时半分血色也无,仰天道“果然呢,是合欢散。” 三十八章【夜不归之风波(五)贬良人成宫婢】 - 月月笙 【夜不归之风波(五)贬良人成宫婢】 对视得久了,眼睛微微泛酸着,双手捧面一头栽进皇帝舅舅的怀里闷闷的开口“皇帝舅舅眼睛都不酸的么?这样一直盯着人家看会不好意思的。” 习惯的抚着张嫣柔顺的长发,轻轻按住埋在他胸间的脑袋“想哭就哭出来吧,你知道这里永远都是属于嫣儿一个人的。” 就快滚落的眼泪此时竟然自己收了回去,殿内余下的宫人见状都知趣的退了下去,只百灵略微尴尬的看着地上依然抖如筛糠的月良人,不知该如何是好。轮着身份,自己是一介卑微的宫婢,而月良人是皇帝的女人,不敢上前去拖她出殿,又不想开口打扰环住的两人,只得局促的敛眉低首立在那儿。 刘盈似乎有些明白百灵的为难,对着匍匐地面的月良人道“杵在这儿作甚?还不快回自己宫里去。”闻言,张嫣钻出刘盈的怀抱,低头看向已然三魂丢了七魄的月良人,微蹙了眉头。 自己对皇祖母说的都是真心话,说自己不在乎皇后的名讳也是真,只是口中的另许他人决然不是此刻趴伏在地的那个人。听她推脱和皇帝舅舅的婚礼,她心里定是万分乐意吧,以为后宫只她一个嫔妃,这皇后的宝座她不要就会落在她的头上,殊不知就算后位一直空悬,皇祖母也不会便宜了她。 一丝黠意浮上心头,随即指着月良人“皇帝舅舅废了她的良人之位,嫣儿实在不喜这个人。” “百灵,就照嫣儿说的带她下去没入宫婢籍贯,只派些轻松活儿便是。”刘盈接着吩咐道。 得了令的百灵这才有了足够底气去拉月良人起身出殿,恢复神智的月良人听清了刘盈给的命令,奋力甩开百灵,跪爬至张嫣的脚下大声求饶“嫣主子,不,是皇后娘娘,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我不会跟您抢皇上的,贱妾不知何时惹您不高兴了,贱妾给您磕头,您别让皇上贬我做宫婢啊。” 一边说话一边磕头,眼泪鼻涕混作一起,让人分不清去,只觉得很不入眼。见张嫣不说话,她继续哭诉“皇后娘娘不是喜欢贱妾那些新衣吗,贱妾还有好多新奇样式,您要是喜欢全都拿了去,只求留下贱妾伺候您和皇上啊。” 听她提及那些衣裳,本松动发软的心立即硬了起来。 冷冷睨她开口嘲讽“我让百灵差人稍些其他款式的新衣裳给你,只为了换取我私下索要你的那几件,的确是我夺人所爱不对,可你有必要拿着那个给你送衣的小宫娥出气吗?她还那么小,你剁了她一根手指叫她以后如何做人?你有怨言大可来找我,要剁手指尽管来剁,如今只是贬了你的良人之位你便要死要活不成体统,被你剁了手指的长赋岂不是冤死了。” 回想起那个胆小羞涩,却扬言要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小宫娥,张嫣心里不免怜惜得紧,本着好心替她揽了过失,却不曾想到更是害她丢了手指,这让张嫣明白后宫确实争风吃醋得厉害,尽管不得宠,也见不得别人得宠。 被张嫣责问的月良人顿时语塞,一时间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话,因为她知道不管她说什么都会被张嫣一一驳回。索性不再求饶,眼神冷冷的砸向张嫣,仿若眼神可以让张嫣死,她会毫不留情的用瞳孔里的那把刀一刀一刀将张嫣凌迟。 被月良人盯得很不舒服,张嫣唤过百灵“带她走吧,我不想看到她。” 第三十九章【夜不归之风波(六)贬良人成宫婢】 - 月月笙 【夜不归之风波(六)贬良人成宫婢】 这次月良人再不似先前那般拼死挣扎,落魄求饶,由着百灵拖着她出去。临去前哀怨的诅咒声不断徘徊于耳“稚女坐主中宫实乃奇事,嫡亲甥舅结为夫妇更是**,眼前好事必将毁之一旦,张嫣,你容不下我,天下必然不会容你,有朝一日你定会比我更加凄惨,我看着呢,看着呢,哈哈哈哈……” 推开皇帝舅舅捂着她耳朵的手“知道皇帝舅舅不想让我听见是怕我伤心,没事的,我不在乎,只要皇帝舅舅以后都在嫣儿身边,其他的都不重要。” “好,我答应你,此生都在嫣儿身边,要是丢了嫣儿,就让雷公大神来惩罚我。” 他的许诺似戏谑似玩笑,却认真得叫人移不开眼去,无尽的安慰了张嫣心中的惶恐,那双温暖的手紧紧攥着她的,似在坚定自己的誓言。 张嫣抬手捂住他的嘴“不许开这样的玩笑,我不许雷公大神下凡来,他敢下来,嫣儿就要他好看。” 刘盈当然知道自己这个誓言不可能做到,永远也不可能做到。 但他此刻只想让惶恐的嫣儿平和心境安然度过接下来的日子,忘记刚刚月良人幽怨的诅咒之言,一直以为埋首在自己羽翼下的嫣儿是单纯快乐的,却原来是自己掩耳盗铃,总是以为自己是那个安慰守护她的人,今日才清楚的明白原来他自己才是被嫣儿安慰守护的人。 那席惹恼母后的话不正是自己隐忍许久烙成心病的原因吗,自己没有勇气说出的话她竟然都知道……可是,他能告诉这个满心依恋着他的孩子,他刘盈,身心皆是千疮百孔,无风不入了吗? 宠溺的眼神放佛要把人化开了去,刘盈含笑调侃张嫣“竟不知我们嫣儿好凶的,雷公大神怕是也被你吓得不敢出来了,莫不是上辈子就是个母夜叉?不敢娶,不敢娶,我要温柔可人的才行。” “哎呀,皇帝舅舅怎么竟是戏弄我,什么母夜叉嘛,那么丑的老太婆哪能跟我比,我可是最最美的。”作势便要锤向他,他也不气恼,任凭张嫣撒娇。 “皇帝舅舅,昨晚……”张嫣决定自己交代所有的事,除了不是他真正的外甥女。因为不能确定要是皇帝舅舅知道了她的身世后还会不会如初般疼爱她,也许,他会觉得为一个外人不值得视如至亲。她总是没有安全感,不会拿着那不确定的万一来冒险,哪怕只是一点点,她也不能。 “昨日我知道了娘的病其实不是表面那样简单,她是中毒了,只是不晓得中了什么毒,为何人所下,宫里御医都是庸才怎么也查不出来。所以心里烦闷便四处游荡,结果不知不觉走去了灵女庙,在那里有一个谜一样的人,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和他呆了一晚上。等今日早晨醒来却睡在了灵女庙的门外,实在很不可思议,听人说那里是禁地,根本不会有人进去。” 抬眸看着皇帝舅舅继续说道“我想我定是作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这额头上的伤就是被月良人外殿的一个小宫娥给不小心划伤的,所以昨晚嫣儿就是一直睡觉,睡得还很安稳呢,要不皇帝舅舅也去那儿睡睡看,说不定真是快宝地呢。” 听张嫣打趣的诉说昨晚之事,刘盈无奈的摇摇头,以两指夹一夹她鼻尖,笑她“淘气鬼,以后别再迷糊了,会让人担心的,知道吗?” 张嫣点点头,故作正经“我发誓。”伸出两指作指天状承诺道。 第四十章【离别自堪悲,风尘何处期】 - 月月笙 【离别自堪悲,风尘何处期】 西汉太常及少府之下均设有太医令、太医丞。属太常者,为百官治病;属少府者,为宫廷治病。一直以为太医是没有分别的,上到皇宫贵族,下到百官宫人内侍都能为之问诊,结果一问才知道根本非张嫣所想。 难怪总是那些个熟面孔在内宫里走来走去为宫里人问诊,原来张德士是新进太医,属太医令,为百官医病,无资格随意替内宫人医病,想必那次为百灵医病便是皇帝舅舅私下遣了他来,不为其他人所知罢。 这样的能者焉能埋没,应予之太医院最高品阶,为太常少府总管,提拔医术得意者,贬黜泛泛之辈由最末等从头做起,将医术学好学精再去行医救人。心里所想毕竟只是心里所想,根本无权去干涉或是安排。 现如今皇帝舅舅已然真正被皇祖母夺之所权,说难听些就是所谓的傀儡皇帝,表面光鲜,内里穷迫。这些却只能默默埋在心里,虽然皇帝舅舅不喜权势,可毕竟是皇帝,是男人,对他来说一定是莫大的难堪和耻辱,故作的风轻云淡只是为了更好的掩饰内心狂风暴雨的噬虐吧。 朝堂之事张嫣固然不懂,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皇帝舅舅旧日作为,那都是为国为民的良策。在经济方面,他继续推行皇阿公未登基时的与民休息政策,在他刚即位时,便下诏书恢复了原来实行过的十五税一的政策。 因为皇阿公在位时,为了对内平定叛乱,对外迎击匈奴,所以增加了一些赋税,等皇帝舅舅登基后,内乱已经平定,匈奴也因为和亲政策不再骚扰边境,所以,他便取消了增加的赋税,重新恢复了十五税一。 后来,他又鼓励农民努力耕作,对于有成绩的农民还免除其徭役。为了促使人口增加,他还下令督促民间女子及早出嫁。如果女子到了十五岁还不出嫁,就要征收五倍的算赋。算赋是一种成人的人头税,每人交一百二十钱,即为一算。对于原来限制商人的政策,也大大放松,以促进商业的发展,增加国家收入。 皇帝舅舅的这些措施使西汉初年的经济继续健康地向前发展。其次,在文化方面,他也进行了有益的改革,遂将"挟书律"废除。"挟书律"是在秦始皇在进行焚书时实行的一项法令,除了允许官府有关部门可以藏书外,民间一律禁止私自藏书。 皇阿公执政初期,制度基本上是继承秦朝,"挟书律"也不例外。而皇帝舅舅则很有魄力地废除了这一法令,这使得长期受到压抑的儒家思想和其他思想都开始活跃起来,为国家的统治思想提供了很好的前提条件。 为国家,他是一个明君,为百姓,他是一个仁君。思至于此,很是内疚,要不是自己,皇祖母也不会完全削去皇帝舅舅的政权,如若不是皇祖母削权,想必他应该有更大更好的作为。 除却一切政务,皇帝舅舅不再繁忙,陪她便成了家常便饭。虽然实权不再,可一般的遣人调度是不成问题的,下旨让张德士随爹娘一起回襄国,以便途中照料娘的病情,待娘的病情转安后再返回长安。 不知是否那日她说的话起了作用,齐月阁的常客便成了皇祖母,她整日衣不解带的照顾着娘,而每当她和皇帝舅舅也在时,皇祖母只故作淡漠的坐在一旁,气氛略显尴尬。 可饶是如此,他们几人似乎都很有默契的保持着沉默,娘虽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却肯定瞧得出些许端倪,只极力配合他们想要瞒她的各种谄笑。 张德士不愧医术卓著,娘的情况大为好转,也许还有皇祖母亲自照料的原因吧。欣喜之心难以言表,私下张德士却告诉她和皇帝舅舅他只能暂时控制住毒性不再继续扩散,到底所中何毒他也查证不了。而且娘中毒已有十一二年之久,内中脏器早已损伤过大,他也无能为力,只能待解毒之后慢慢调理也许会有好转。 但前提也得在解过毒后再说,而能救娘性命的或许只有他的师傅了。为今之计只得安排由张德士暗地带娘去找他师傅救治,为掩人耳目,爹也不能随其同往,得在半道途中分道扬镳。 一切规划好后,皇帝舅舅才下旨让张德士随行在返襄国之列。开始皇祖母不许,希望娘能留在宫里养病,一直到她大婚之后再随爹回去襄国,在娘自己强烈请求下,她终是坳不过女儿的请求,以为娘是很不愿在宫里多待一些时日,便冷冷丢下一句――养儿不防老,女大不中留,你们爱怎样就怎样罢,哀家于你们不过是皇太后,心里那声母后早已遥远不可及。 随即挥袖离去,直至爹娘临行也没再来过一次,连送行也不见她来,娘对皇祖母毫不知情的错怪一定很难过,却总是闭口不谈,刻意掩去心里的悲哀。 临行前,避开所有人,鲁元公主拉起张嫣已见修长的手,道:“嫣儿,你虽远比同龄人懂事,可毕竟年纪尚小,却要嫁人……” 轻将头靠在娘怀里,张嫣甜甜回道:“能嫁给皇帝舅舅,是每个女子梦寐以求之事。” 一声叹息:“那人,不仅是皇上,也是我亲弟弟,更是你舅舅。” 张嫣略微发愣:“可你知道,我并不是……” “住口!”娘急道,“宫中凶险重重,务必谨行慎言,更须记住,你是我鲁元公主的亲生女儿。” 字字谨记在心,娘其实是在保护她。 车轮渐渐转动,鲁元公主偷偷掀开车帘,从幕帘缝隙中看着那个娴静婀娜目送她远走的身影,眼眶突然湿润。前路未卜,自己生死更是未卜,漫漫长路何去何终,是否还能亲眼一见那大红嫁衣在身的孩子,是否还能亲耳听到那甜甜如蜜的叫唤她一声“娘”…… 四十一章【春风得意非人事】 - 月月笙 【春风得意非人事】 司马门东阙阁楼之上,一双远远眺望着马车渐去的如丝媚眼盈波泪闪,只需风儿一吹便要落下极力强撑的泪珠子。轻盈的大红披风悄然的撩起下摆,似在饯别那车轮滚滚之上的离别之人。 一声叹息不绝于耳“太后这是何苦呢?既然舍不得为何不亲自去送?”身穿藏青色袍子,脚踏黑色勾银丝线棉布靴子的男子上前一步紧挨着她。 抬头望天,吕雉紧闭双眼,再次睁开,已不见那眼中的涟漪。 轻笑一声“人人都说我吕雉主谋诛杀大臣,还对刘邦的妻妾子孙痛下杀手。谁不惧怕我吕太后的雷厉和狠绝?就连哀家一双儿女都视哀家为母虎般不敢亲近,外孙女也说怕极了哀家,可谓是政权得意,亲情失意,审食其,你是否也觉得哀家是失败的?” “在微臣心里,太后永远高高在上,从无言失败,您所做微臣不敢评定对否,哪怕在世人眼里是不能接受的,但是微臣知道太后都是有着自己难以言表的苦衷。陛下对太后果断处决异姓诸侯王不满,对太后处置戚夫人和亲王不满,对太后过多干涉国家大事不满,可陛下从未细想过其中利害,实实错怪了太后。” 微转过头睨视那个低眉顺眼的人,吕雉有了一时的恍惚,轻声唤道“刘大哥,是你吗?” 还未等审食其回答,吕雉已恢复神情,淡淡道“是哀家失言了,你别做他想。” 吕雉自知其实论样貌,审食其和刘邦一丝相似之处也没有,更是比起刘邦俊逸出尘的外表显得着实平淡无奇,可就是身上那股说不出的儒雅之气偏偏就和那个伤她至深的人一样使人迷恋,不可自拔。 失落之感毫无预警的绕上心头,审食其自知配不上天人般的吕雉,不管是当年身处楚营时的落魄人质,还是之后不为刘邦所喜的皇后,更是如今贵不可攀的皇太后。他只能永远在不起眼的小角落里遥遥相望那个梦里不知出现过多少回的迷人身影,收回那不该出现的奢望,审食其淡然一笑“微臣惶恐。” 黄昏的云晕淹没了远去的马车,只依稀还未消散的尘土述说着离别的相思。 吕雉最后望了一眼,转身说道“审食其,你知道任熬对哀家的心思,所以哀家将他远远调理了长安城,不是恼他,而是受不起他对哀家的那份情意。在楚营的三年人质生活你以舍人之情待我,与我在这战乱岁月里产生了生死与共的感情,所以在刘邦称帝后为你讨得辟阳侯的爵位。 如今,哀家身边亲近之人只剩下你了,遂认命你为左丞相一职,赐你宫廷居住之权,待折选好宫殿你便受旨入宫。不过,身为男子,切记不可随处行走,也不可有任何妄想,知道吗?” 凌厉目光对上审食其温和无波澜的眼,吕雉心里竟生出一丝丝不安的情绪来,不等审食其领命,她有些慌张的别开头“哀家还有政务需处理,你且去准备罢。” 转身再不作停留,吕雉匆匆离开。徒留审食其一人僵立阁楼之上无法体味这道指令的含义,试问除了皇帝和皇子,其余任何男子都是没有居住内宫的权力资格的。 这天大的恩宠难道真的只是为报在楚营那些年的照顾和维护吗? 太后的心意真是叫人看不明白,告诫他不能夹杂任何非分之想,就如同任熬那般被驱逐远离长安城,却又要他非寻常男子那样入住宫中,奈何!奈何!明知是坑,却仍是心甘情愿的。 第四十六章【心惊梦魇】 - 月月笙 【心惊梦魇】 未央宫笙歌漫舞欢声笑语的气氛终在夜半时分随着众人的离开而渐渐消散,只余一些负责清理的宫人留下打扫。苏木全扶着微醉的刘盈回到椒房殿外,恭候多时的宫人们躬身问安,他微一摆手“你们都下去罢。” 见那些宫人仍是一动不动的立在那儿,刘盈低声呵斥“下去。” 一人上前“奴才们奉太后殿下旨意候在这儿,望陛下恕罪。”其余人均是低眉顺眼齐声附和“陛下恕罪。” 刘盈冷哼,甩开苏木全的搀扶开口道“莫不是,你们还欲监视我洞房?” 众人惶恐“奴才不敢” “奴婢不敢” 随即所有宫人躬身告退。 四周一下安静起来,不见了烦心之人,刘盈哀叹出声。 苏木全小心的问道“奴才是否伺候陛下入椒房殿?皇后娘娘怕是等得许久了。” 摇摇头,“你也下去罢,朕不需要人伺候。” 苏木全还预开口,却被刘盈目光逼视得禁了声“难道你也觉得朕的话不管用了?” “诺”苏木全只得转身告退,偏过头回望依靠在殿门外的主子,心下微酸:实实难为皇上了。 刘盈见所有人都走了,就着原地便坐下闭眼休憩,心道“那个丫头怕是早就累得睡下了吧,就这样守着里边儿的嫣儿就好。” 不知道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闹了肚子,百灵难受的捂着腹部向椒房殿走去,却见一身艳红喜袍的皇帝倒睡在殿门外,呼吸声很是沉稳,已然睡得深沉。起先恭候在外的所有宫人尽数不见,想必是被皇上叫下去了,无奈只得默默站定在不远处守着。 冰凉的触感惊得张嫣募得惊醒过来,睁眼环顾,四周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她小声的叫着百灵,可回答她的却是吕雉冰冷冷的声音“张嫣,你这个骗子骗得哀家好苦,今日就让你见见当年戚姬是怎样被哀家折磨的。” 强烈的白光刺得张嫣眼睛发疼,用手遮挡住,却被吕雉用力掰开,禁锢着张嫣的双手不得动弹。耳边是吕雉有些发狂的颠笑,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为狰狞的面孔,此时她的眼充斥着嗜血的赤红,兴奋异常。 从未见过吕雉如此让人害怕的样子,张嫣扭捏着身体想要挣脱开来,颤抖的嘴唇努力挤出几个字“皇祖母,我……我怕。” “你看看前方,好美的画面啊。”吕雉阴森森的贴着张嫣的耳说。她闻言向前看去,这一看,不禁惊呼出声“啊!……” 张嫣偏过头使劲的闭上眼,脑海里全是戚夫人一身鲜血淋漓的被人押着跪在地上,两个深深空洞的眼窝流下的血污腐蚀着她那略带白色的脸,她嚎啕着,整张脸几乎变了形。吕雉伸手硬是将张嫣的头掰向前方,冰冷尖细的指甲深深陷入张嫣细嫩的肌肤,张嫣吃痛的被她逼迫着去看那惨不忍睹的戚夫人。 “给我割下她的鼻子,打掉她的牙齿,耳朵也不能落下!”吕雉厉声吼着,转而轻言细语的在张嫣耳边呵着气“我的乖嫣儿,好看吗?” 忽地,下身一股热流涌出,黏在裙间,热乎乎的难受,此时的张嫣已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任由泪水湿了脸庞,连吕雉何时放开她,何时走到戚夫人身边她已完全不知。只是呆呆的看着吕雉亲手拿起一把锋利的大刀挥向已然软瘫的戚夫人,骨头断裂之声让张嫣浑身一颤,温热的血浆迸溅到脸上瞬间冰冷刺骨。 吕雉发了疯似的砍断了戚夫人的双手和双脚,捧着她的残肢走向张嫣“你看,她再也跳不出狐媚的折腰舞了,刘邦是我一个人的,只是属于我吕雉一个人的!” 扔掉残肢,吕雉发狂的拽着张嫣的手臂吼道“你娘也是狐媚子,妄想抢走我的夫君,她赢不过我的,后哈哈哈……她最后还是死了,连尸身也被乌江大水吞没浸蚀。” 说完便恨恨的盯着张嫣,仿佛要将张嫣扼杀在她愤恨的目光中,忽而,她又笑了,颓然的放开拽住张嫣的手,低低呜咽。 默默的挨着张嫣坐下“他因为我不喜欢刘盈和刘乐,却唯独将你视为掌上明珠,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我以为他已经摈弃前嫌接受了我们的孩子,枉我对你如此上心,希望能通过你重新获得刘邦的青睐,可原来,你竟是那贱人的孩子。我真是瞎了眼,你,张嫣,根本就不是我吕雉的外孙女,你,该死!” 说完便挥刀举向张嫣,张嫣惊愕的叫出声来“不要啊! 第四十七章【桃花癸水:长大成人】一 - 月月笙 【桃花癸水:长大成人】一 被惊吓醒来,翻身坐起掀开裙摆,不知何时竟蹭了一裙的血,衬得下身桃红色的凤尾裙更是妖艳无比。寝殿里红双喜火烛闪烁的光芒本该是纤柔的,可那晃动的烛影看在张嫣眼里却如同鬼魅般狰狞可怕,好似张牙舞爪欲向她袭来。 惊吓中的张嫣死死捂住耳朵想要甩掉吕雉那骇人冰凉的声音,只是兀自坐在榻上痛哭,害怕慌乱不堪。刚刚那个噩梦真实又可怕,浑身是血的戚夫人那双空洞无眼珠的血窟窿仿佛死死盯住她,好似质问她为何眼见她被皇祖母这样残忍的折磨也不去救她,甚至是一句求情的话也没有。 身下的血越染越多,张嫣惊惶抽泣:“皇帝舅舅,怎么办,嫣儿要死了,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踉跄着从紫檀床上爬起来,抚着椒香甚浓的粉墙艰难的挪着步子,心里已经被死亡的恐惧占据了全部,只想在临死前再见见皇帝舅舅身穿艳红喜袍的样子,一直都被红盖头蒙着脸,根本无从去看今日的皇帝舅舅到底有多俊逸,多出尘。 长长的凤尾裙拖得张嫣行动困难,想要踢开那恼人的裙摆,却没得站稳,反而被裙摆绊住向前跌去。张嫣急得双手乱挥想要抓住任何可以让她不会跌倒的东西,结果却碰到了正火光飞舞的喜烛,灼痛的感觉让她一把将它向前掷去。 “砰~”重重的摔到殿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霎时,倚靠着殿门酣睡的刘盈从梦中惊醒,猛地起身提袍径直走入内殿,见张嫣正趴于地上哭得厉害,惊慌上前将张嫣一把抱起搂在怀里轻声安慰着“嫣儿不哭,告诉皇帝舅舅你怎么了?” 听到皇帝舅舅温润悦耳的声音,心下更是酸得难受,将脸紧紧贴着他的胸膛越哭越厉害。感觉到有双手轻轻的在她背上慢慢拍着,心道:为什么他总是那样温柔,那样让人舍不得离开他暖暖的怀抱,为什么他和皇祖母一点也不像,那样宽宏大量让人由衷喜欢。 哽咽着抬头看他“皇帝舅舅,嫣儿要死了,要离开你了怎么办?” 刘盈手臂一紧,低声呵斥“胡说!谁说你要死了,大喜日子怎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本就伤心难捱,现下又被皇帝舅舅出声呵斥,心里顿时委屈得如那窦娥一般,推了推他的胸膛,酸溜溜的开口“六月也飘雪了。” 刘盈一时没反应过来张嫣脱口而出的撒气话,愣愣的盯着她看,眼里满是疑问。随即将张嫣抱至床榻坐好,他蹲下身将手附在张嫣额头上呢喃着“没发烧啊,怎么尽说胡话。” 张嫣心中郁结,拍开他的手赌气道“你尽管去宣太医得了,反正嫣儿已经活不长了。” “嫣儿你别再胡闹了,听话,已经三更了,再不睡觉明日怎地起得来?”言罢便欲将张嫣身上繁琐的衣裙褪去,知他是为了她能够睡得舒服,可脸上仍是火辣辣的烧着。 【注释“桃花癸水:月经,月事。古时常称桃花。”】 第四十八章【桃花癸水:长大成人】二 - 月月笙 【桃花癸水:长大成人】二 伸手阻止了皇帝舅舅欲解玉带的举动,张嫣吞吞吐吐的说道“嫣儿,没,没骗你,流了好多血。” 咬着唇不敢看他,胸腔里总像有只小鹿蹦蹦跳跳的乱了心。 听她如是说,刘盈猛地一把握住张嫣的双手举开来上下左右四处瞧着,焦急的问道“哪儿受伤了?快告诉我。”不等张嫣回答,他偏头朝着殿外吼道“来人,宣太医。”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募得站起身低咒道“该死,我怎么把所有人都给遣走了。” 正靠着回廊大红柱打瞌睡的百灵一个激灵睁开眼,暗道:是皇上的声音,莫不是出什么事了? 刚冲到殿门口便与急着往外冲的刘盈撞了个正着。 哎哟”一声,百灵赶紧行礼“奴婢见过皇上。” 刘盈微怒擒住她的手腕咬牙道“你是皇后的贴身侍婢,怎可留皇后一人独自在寝殿里,出了差错你有几个脑袋来承担?” 从未见过皇上发怒的样子,百灵怯怯低头,因手腕吃不住刘盈力道,不禁脸色煞白。 她不敢不答,咬了嘴唇才低声回禀:“皇后娘娘说累了要先睡一会儿,让奴婢和那些宫人一起守在殿外,待皇上回来便叫醒她。可奴婢不知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闹了肚子,等奴婢回来只看见皇上很是疲惫的睡在殿外,周围一个伺候的宫人都没有,奴婢想肯定是皇上不想被人打扰,只得在不远处候着,可这一候却是靠着柱子睡着了,望皇上恕罪。” 听见吵闹声,张嫣穿上鞋走了出去,刚好看到刘盈斥责百灵这一幕,不禁开口为百灵求情“皇帝舅舅,不关百灵的事,是我不让她守着我的。” 闻声,刘盈一改温怒的神色朝张嫣说道“你怎么下床了?快回去躺着,皇帝舅舅给你找太医去。” 百灵听闻要为张嫣找太医,完全不顾礼仪的绕过刘盈急急拉着张嫣询问“皇后娘娘你怎么了?为何要找太医来?” “我,我下身流了好多血,肚子也疼得厉害,我快死了。”闷闷的回道。 百灵略大张嫣几岁,心下顿时了然,不顾一旁的刘盈还在,便一声不吭的拉着张嫣进了内殿,前后查看一番便知晓张嫣不过是桃花癸水初至。身体虽有些不适,但断不致死,紫檀床上那抹隐隐的暗红和喜色的织锦床垫融在一起,不仔细细看确实瞧不出来。可见张嫣面色惨白,捂着肚子不断呻吟,仍是被吓得不轻,幸好自己年长几岁懂得一些。 随即轻言安慰“我的好主子,你这是桃花癸水初至,不必惊慌,我们女人都会经历这样的事的。你且放心,一切还有奴婢在呢。” 随后而来的刘盈听闻缘由后顿了顿,再不说话,尴尬的怵在那儿。 歪头看见刘盈立在那里不说一句,张嫣招招手示意他过来,百灵有些避讳的低着头行礼。 刘盈顿了顿,仔细想想,吩咐百灵“去拿来干净衣裙给皇后娘娘换上,命人将那些锦被一起换掉,再弄些热水进殿给皇后擦身。” 而后又加上一句“让人再煮碗红糖水来。” 百灵微一福身“诺,奴婢立刻去。” 待百灵退下之后,气氛略微有些怪异,刘盈没依张嫣的意思上前来,抱拳掩住嘴咳一声,面色有些微红,不敢看张嫣,有些别扭的看向别处“我,我先走了。” 见他转身真的要走,张嫣急急开口挽留“皇帝舅舅你别走,嫣儿好难受,你留下来陪我。” “不行。”口气很是坚决。 “走吧,走吧!”张嫣涨红了脸也不去瞧他,双手胡乱挥了挥袖,心中更是委屈,那桃花癸水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弄得皇帝舅舅都不愿意留下来陪她了。 “好!”他应答,随即迈开步子向外走去,见他真走张嫣恼怒不甘的吼道:“走吧,走吧,走了就别再来椒房殿!” 被张嫣的喜怒无常折腾得无奈,刘盈只得转身回到床前,叮嘱她“嫣儿切勿在这个时候动气,对身体不好。” 撒娇的去拉他的手“那皇帝舅舅告诉嫣儿桃花癸水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百灵说每个女人都会有?我不喜欢它,折磨得嫣儿难受。” 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如此敏感的问题,刘盈略显尴尬,脸上的绯红更是加深“这,就是……”想了想又说道“因为我们嫣儿长大了啊,只要女子嫁人了就有桃花癸水了。” “是吗?”张嫣有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将身子往皇帝舅舅的怀里磨蹭着“刚刚嫣儿作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梦里全是满身是血的戚夫人,那空空的眼窝阴森森的盯着我,她是在怪我没有救她吗?她会不会变成厉鬼来找我?”想到梦里那一幕幕,身体不由得颤抖着。 刘盈抱了抱她“那只是一个梦而已,嫣儿别怕,有皇帝舅舅在,谁也不能伤害你,这世上也没有鬼魂的,不怕啊~” 这时,百灵带着一群宫人走了进来,上前请示道“皇上,是否现在换洗?” 松开环抱张嫣的手,刘盈立刻起身对着众宫人沉声命道“今晚之事务必闭牢了嘴,如若走漏一丝风声朕定会严惩不怠,都记住了?” 众人惶恐回禀“诺”。 见他又要走,张嫣唤道“皇帝舅舅留下来,嫣儿怕。” “皇帝舅舅不走,我先去外殿,等嫣儿换好了裙子再进来。” 看他翩然出殿。不见了他的艳红袍角,张嫣埋头隐藏羞涩,如木偶娃娃般随着百灵带着宫人为她换裙擦身,微微思量:原来嫁了人就会来桃花癸水,那是不是也能生孩子了呢? 低低笑出声:为自己的不害臊而羞红了脸,今晚怕是再也睡不着了吧。 第四十九章【请安长信殿】 - 月月笙 【请安长信殿】 折腾了大半夜,待一切收拾妥当后宫人悉数退去,换上了轻薄柔软的湘绮丝绸裙,张嫣舒服的偎在皇帝舅舅怀里听他给她讲成语故事的由来。比以前皇阿公千篇一律的嫦娥奔月好听多了,故事里又有做人的道理,还有起伏的情节,听得张嫣一丝困意也无。 深秋黎明的第一旅曙光已然浮出水面,灰蓝色的穹隆冉冉开始,逐渐淡下来,淡下来,变成天边与地平线接壤的淡淡青烟。 殿外已有伺候洗漱的宫人恭候多时,苏木全尖细的声音传了进来“奴才伺候皇上皇后更衣,备妥前去长信殿给皇太后请安。” 想到昨晚那骇人的噩梦和皇祖母狰狞恐怖的面孔,张嫣心里很是不安:皇祖母会不会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世?会不会真的杀了她? 怯怯的搙着皇帝舅舅的袖角求道“我们不去给皇祖母请安好不好?皇帝舅舅一直抱着嫣儿讲故事可好?” 伸手顺着张嫣的青丝,刘盈不急不缓的告诉她“平时都可依你,可今日不同,莫要遭人话柄说你这个母仪天下的皇后没得尊卑,连大婚的次日都不去给太后请安,听话,以后舅舅每日都给你讲故事可好?” 明明心里不是这个意思的,偏偏又说不出口,撇了撇嘴应答“哦,好嘛。” 见张嫣有些闷闷不乐,刘盈伸手夹一夹她的鼻尖,眼中流光似水,唇角勾起浅淡笑容,道“那皇帝舅舅就再给嫣儿讲一个故事,就让他们在外边多等些时候吧。” 张嫣点头应他,他朝殿外吩咐道“苏木全,让宫人们都候着,没我的允许不得入殿伺候。” 殿门外苏木全很是无奈又略带焦急的应道“奴才听命。” 和皇帝舅舅狡黠的四目相对,都禁不住好笑出声,那个苏木全该是急得跳脚了吧。 “皇帝舅舅给嫣儿讲一个好笑一些的故事吧,刚刚那些都蛮严肃的,听得嫣儿格外紧张不能放松心情。” “哦?是吗?那我好好想想。”刘盈眉间紧锁,俨然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不多时,紧锁的眉心渐渐舒展,他调侃一笑对张嫣道“给你说个按图索骥的故事,定会让你觉得有趣。” “春秋时候,秦国有个叫孙阳的人,擅长相马,无论什么样的马,他一眼就能分出优劣。他常常被人请去识马、选马,人们都称他为伯乐。 (“伯乐”本是天上的星名,据说负责管理天马,还记得西游记里面孙悟空就是因为玉帝给他派了个弼马温,也就是伯乐的天职,所以才不满的大闹天宫)。 有一次,孙阳路过一个地方,忽见一匹拖着盐车的老马冲他叫个不停,走近一看,原来是匹千里马,只是年龄稍大了点。老马拉着车艰难地走着,孙阳觉得太委屈了这匹千里马,它本是可以奔跑于疆场,可以发挥更大作用的宝马良驹,现在却默默无闻地拖着盐车,慢慢地消耗着它的锐气和体力,实在可惜! 孙阳想到这里,难过得落下泪来。为了让更多的人学会相马,使千里马不再被埋没,也为了自己一身绝技不至于失传,孙阳把自己多年积累的相马经验和知识写成了一本书,配上各种马的形态图,书名叫《相马经》。 而孙阳有个儿子很笨,却希望自己也能像父亲那么厉害。把父亲的《相马经》背得很熟,以为自己也有了认马的本领。就拿着这本书到处找好马。他按照书上所绘的图形去找,一无所获。又按书中所写的特征去找,最后发现有一只癞蛤蟆很像书中写的千里马的特征“高脑门,大眼睛,蹄子像摞起来的酒曲块”,便高兴地把癞蛤蟆带回家,对孙阳说:“父亲,我找到一匹千里马,和你那本《相马经》上说的差不多,只是蹄子不像摞起来的酒曲块!。”孙阳一看,很是无语,没想到儿子竟如此愚笨,随即哭笑不得,只好说:“你抓的马太爱跳了,不好骑啊!”接着感叹道:“所谓按图索骥也。” 听得入迷,真真是打趣得紧,张嫣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这个真是太有趣了,伯乐的儿子实在笨得一塌糊涂,竟然错将癞蛤蟆认作千里马,笨!笨!真是愚笨。以后多讲一些这样有趣的故事好不好?皇帝舅舅,嗯啊~~~~”撒娇的往他怀里蹭了蹭,央求着他。 “只要嫣儿喜欢。”刘盈宠溺一笑,心里默默道:这些故事都是小时候缠着子鱼姐姐给听来的,嫣儿,你是姐姐的女儿,就当是我替姐姐讲给你听吧。 唤进伺候洗漱的宫人,刘盈径直出了内殿更衣,张嫣则被一群负责打扮的宫娥一丝不苟的摆弄着,好似要让身上开出一朵花方才会罢休。 一袭迷紫色锦绣芙蓉宫装,内衬浅蓝色素绢上衣到腰部,在领口处系一白色丝带,袖口绣着精致的金纹蝴蝶,缀两条细白绢,腰间系白色小带各一,这件裙装的装饰复杂,但不紊乱,给人以清新淡雅的感觉。 百灵站在一旁微笑着打量张嫣“都说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扮。奴婢觉得很是不对,咱们皇后娘娘是真真的三分靠打扮,七分天注定的美人。” 张嫣唾了她一口“你个小妮子竟是胡说,小心割了你舌头作下酒菜,看你还伶牙俐齿。”嘴上不饶人,可心里却是蜜一样甜滋滋的。 淡扫峨眉,轻点朱唇,终于打点好一身妆容,张嫣提起裙摆迫不及待奔往外殿,见皇帝舅舅早已更衣完毕立于殿门前。 张嫣悄声上前示意所有宫人噤声,轻轻去握那微暖的大手,问道“皇帝舅舅在看什么?” 刘盈低头浅笑“没呢,在等你啊,都收拾妥当了就过长信殿去罢。” 牵着张嫣走出殿外,空气丝丝清冷,仍是让人不觉凉意昂绕。停下脚步,刘盈朝随行的宫人吩咐道“去取来皇后的氅衣。” 细心的为张嫣披上氅衣,浩浩荡荡的队伍这才重新往长信殿方向行去。 第五十章【请安长信殿之敬茶风波】一 - 月月笙 【请安长信殿之敬茶风波】一 长信殿外,等候的宫人见到皇帝皇后的凤辇和御辇行至殿外,忙上前恭敬的躬身行礼。 随着圣驾而来,尖声细气嚷着:陛下驾道! 刘盈径自下了车辇,又行至凤辇前亲自扶张嫣下辇,携她一起大步入了长信殿内,殿内不比外边清冷,张嫣脱下氅衣递到百灵手中。 (儿子给母后问安,愿母后长乐无极。) (嫣儿给皇祖母问安,愿皇祖母长乐无极。) 张嫣与刘盈一同行礼问安。 管齐上前小声提醒“皇后娘娘,您该改口叫母后了。” 张嫣低头咬唇不发一言,四周突然变得诡异的安静,众人都等着看张嫣的笑话『从皇祖母变成母后?多么可笑的关系』,手心微微一紧,张嫣抬眸望向刘盈,他会心的一笑,眼里流水般的温柔。嘴唇一张一合,尽管没发出任何声音,可张嫣仍然听懂了,他在告诉她「嫣儿不怕,有我呢」。 上座的吕雉似乎也察觉到了空气中不为人知的怪异气氛,轻咳一声,道“无事,哀家也习惯了嫣儿叫皇祖母,就随她罢。” 随即,微一招手“嫣儿,过来皇祖母这里。” 被皇帝舅舅握着的那只手黏黏的很是不舒服,汗液沁湿手心,却一点也不愿意放开。 见张嫣矗立不前,苏木全谄笑着为她圆场“禀太后,这皇后娘娘和皇上新婚燕尔,浓情蜜意难免有些难分难舍。” 张嫣敛裙碎踏莲步,款款步向吕雉,水瞳轻敛,柔一欠身,请安道“愿皇祖母永乐未央。” “好,过来让哀家仔细瞧瞧。” 吕雉将手伸向张嫣面前,张嫣依言起身,轻拾墨眸,靠近她身边。 吕雉素手轻抬起张嫣下颚“果然,嫁了人就是大姑娘了,昨晚睡得可还好?” 那慈爱的眉眼与昨晚的狰狞面目如重影般交叠映入眼帘,张嫣身子本能的微颤着,却被吕雉以为是畏寒,她眼光扫过百灵,面上稍有不悦,道“皇后身子弱,还不快将氅衣拿上来?这也要哀家来提醒吗?” 百灵赶紧双手抱捧着氅衣上前为张嫣披上,遂告罪“奴婢知错,望太后责罚。” 吕雉摆摆手“免了,下去罢。” 百灵退下,垂手,不再多语。 募得,吕雉像是想起了什么,指着下方示意张嫣“嫣儿,昨日你大婚,齐悼惠王--刘肥,代王--刘恒,梁王--刘恢,淮阳王--刘友,燕王--刘建,还有淮南厉王--刘长都专程赶来恭贺你的大婚。你去给他们见见礼,虽说你贵为皇后,可他们好歹也算是你的长辈,去罢!” 张嫣微一欠身“诺”。这才缓步而离,令宫娥沏了茶备好,款款步向坐于大殿两侧的各位舅舅。自宫女手中取过一盏青釉紫砂八宝壶盏,注水一倾,柔荑慢抬,将壶盏交予宫侍,见她接过,浅浅一笑,向齐悼惠王--刘肥递去,“嫣儿谢过刘肥舅舅不辞劳苦特来参加嫣儿的大婚。” 言毕,便要欠身行礼,刘肥惊得快步绕出梨木镶纹几案,赶在张嫣屈膝前一把扶住她,抱拳躬身,惶恐道“怎可让尊贵如皇后给小王行礼,不可!不可!。” “齐王有何不可?哀家记得上次你入京朝见皇帝,饮宴上你和皇帝二人行平等礼节如同家人兄弟的礼节一样,那时齐王不懂得尊卑之分,今日只是皇后就受不得了吗?” 太后吕雉的声音像一把利剑冰凉的抵在刘肥颈上,涔涔冷汗溢出,顾不得拂袖去擦,他慌忙告罪“太后说的是,是刘肥不懂得尊卑之分,刘肥愿将城阳郡献出,作为鲁元公主的封地;并且尊称鲁元公主为齐王太后,请太后允准。” 张嫣疑惑刘肥舅舅的请求,尊称娘为齐王太后,那她不是就跟他同辈了吗? 可吕雉好像很是满意刘肥那怪异的请求,唇畔笑意淡淡,玉手执盏細细抿品,罔顾良久像是忽然想起,搁下手中茶盏“那岂不是太委屈齐王殿下了?” 刘肥恭敬道“不委屈,是刘肥的荣幸,谢太后恩准,刘肥感激不尽。” 第五十一章【请安长信殿之敬茶风波】二 - 月月笙 【请安长信殿之敬茶风波】二 张嫣收回视线,心中还在为刘肥舅舅那不可思议的请求疑惑,缓缓随着宫女踱至代王刘恒的案几前,有了刚刚那一幕,宫女小声在旁提醒“皇后娘娘切勿再可自称名讳,得自称本宫,也不可向王爷屈膝行礼,不可乱了尊卑有序。” 接过宫侍递过的茶盏,张嫣丹唇微启低吟“酒如雨、茶如风,本宫以茶代酒谢过代王的恭贺。” 缓缓抬眸,唇畔漾起丝丝涟漪绚丽,微是一惊,手中茶盏险些滑落;被刘恒似不经意间稳稳接住,眉目清扬,嘴角浮华渐起“酒如雨,茶如风,壶盏视为友。” 说罢搁至唇畔轻抿一口,微笑示意。 张嫣心中微乱,深吸口气想要平定焦躁不安的情绪,却愈演愈烈。仍是一身白衣玦诀,如今近在眼前,却恍如隔世般让人看不清,摸不透。 张嫣呆呆的凝视刘恒,竟忘了该向梁王--刘恢敬茶了,嗅得空气中淡淡不悦,吕雉轻咳一声“嫣儿,代王很好看吗?” 灵女庙,荷塘,月色,箫声,还有那白衣……沉浸在回忆的遐想里,已然忽视了吕雉的不悦。 宫女无奈轻声唤她“皇后娘娘,太后问您话呢。” 收回心思,这才匆忙的移开目光,问道“皇祖母问我什么?” 高坐上的吕雉面色越来越阴沉,却未表露心中不悦,微勾了嘴角,道“哀家问你代王是否很好看?” “啊?”张嫣全然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表情,只能吞吞吐吐回道“回禀皇祖母,好,好。”转而一惊,随即改口“不好看,一点儿也不好看。” 张嫣轻咬下唇,等待皇祖母发话,四周隐约传来丝丝窃笑,她横目瞪向那个发出笑声的人,是淮南厉王--刘长,虽然她从小身在皇宫,却只见过齐王刘肥舅舅和梁王刘恢舅舅,其余竟是从未见过,但今日都是依着年纪来排位的,所以最后一个位子坐着的定是淮南厉王--刘长了。 他也不过比张嫣大一点点,仍是个毛头小子,见张嫣拿眼瞪他,他拌个鬼脸向张嫣眨眨眼,爽朗一笑。 张嫣别过眼,悄悄抬眸偷看吕雉,见她一直打量着刘恒,目光凌厉。刘恒则一副事不关己,依旧云淡风轻的低头不语。 沉默让张嫣浑身不舒服,而刘恒欺瞒他的身份,让她毫不隐晦的告诉了他秘密,不知道他会不会向皇祖母告密,鼓起勇气上前一步说道“佛家说:茶中寓禅思。位于山西太原的代国不曾出茶,而听闻代王却是十分爱茶之人,嫣儿亦是爱茶之人,今日得以一见,遂生出一种惺惺相惜之情。世人品茶而不味其性,爱山水而不会其情,读书而不得其意,学佛而不破其宗。品茶不必斤斤于其水其味之表象,而要求得其真谛,即通过饮茶达到一种精神上的愉快,一种清心悦神、超凡脱俗的心境,以此达到超然物外、情致高洁的仙境,一种天、地、人融通一体的境界。 嫣儿是觉得代王定是一个清雅脱俗,不为名利的温婉之人,想着如果有机会定与代王畅言茶道精髓,所以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望皇祖母恕罪。” 作者又来哭诉鸟~呜呜呜,都不收藏,都不留言,木有动力鸟…… 后面精彩的说,看官大银们动动小手咩~ 就占书架一个位置啦…… 第五十二章【请安长信殿之敬茶风波】三 - 月月笙 【请安长信殿之敬茶风波】三 乱七八糟的胡说一通,既解释了她为何去看刘恒,又借机拍了拍刘恒的马屁,希望他能对自己的秘密守口如瓶。 吕雉听后,转而问刘恒“既然嫣儿说你如此清雅,不重名利,哀家也想听听这茶道里能悟出个什么来,代王何不给众人都讲讲?” 刘恒握拳,躬身“儿臣常年身在代国,不能日日问安行礼,未能尽孝道,还望太后恕罪。既然太后愿意听一听儿臣的拙思,那儿臣就献丑了,讲得不对的地方还望太后海涵,陛下海涵,众位王兄王弟海涵。”依次行礼,态度十分的谦虚卑恭。 端过茶盏,他看着那一汪如翡翠般的颜色,徐徐道来“茂林修竹,幽人雅士,谈佛论玄,妙语连珠,此时饮茶,意境入禅,风来疏竹,风去而竹不留声。 田头垄上,村夫农妇,挥汗如雨,劳作不休,此时饮茶,消渴解乏,风行肺腑,风去而百骸舒畅。所以,以不同的心境饮茶,茶就是不同的风。饮者有其心,沐者品其味。 茶是有色相的,同时,又是无色无相的。 茶有色相:其汤色,其茶型,其生养之地,采摘之时,煮泡之水、盛用之具,均可极尽讲究,极尽奢华,以达到赏心悦目,取悦口舌之目的。 茶无色相:以茶参禅,茶已非茶,不在滋身,而在修心,此时之茶,已与六根无关。 茶如风,沐者而身不留痕。 茶如风,凡尘风雨多,浮生若飞蓬,悟者得真味,迷者坠空蒙。” 言毕,吕雉拍手叫好,钦赐茶中精品君山银针于刘恒,刘恒受过谢恩,吕雉摆摆手“不急,哀家觉得那贫瘠之地实在委屈了代王,不如给代王换上富饶的封地如何?” 刘恒低低叹一声,似乎听不出语气的抑扬顿挫“西汉代地,地处北陲,是汉王朝与匈奴作战的主战场。匈奴蛮厮常年骚扰我国边境,儿臣虽不才,但太后对儿臣和母妃的关照儿臣谨记在心,只愿留守代国为朝廷百姓尽一份力,不敢奢求那富饶之地,儿臣也习惯了身居俭朴的日子,还望太后成全儿臣留在代国的心。” 一席话皆是发自肺腑,懂的人为之唏嘘不已,不懂之人窃笑刘恒的发傻婉拒。 随后张嫣心不在焉的又依次见过剩下的四位王爷,均是草草了事,生怕再起祸端。 『那一段品茶小草认错,不是偶写的,偶确实不怎么喝茶,偶喜欢喝奶来着 真正悟出茶之精髓的那个大师,小草向您致敬!』 ~~~~~~~~~~~~~~~~~~~~~~~~~~~~~~~~~~~~~~~~~~~~~~~~~~~~~~~~~~~~~~~~~~~~~~~~~~~~~~~~~~~~~~~~~ 最近小草憋的慌啊,动不动就想来唠叨两句,各位,老生常谈――收藏大大地,鲜花大大地,荷包大大地!实在不行,咖灰,咖灰,咖灰…… 留言,留言,留言……乖乖们不要打酱油撒,小草逮着回家香两口,满脸口红印哟。 好戏还在后头,切勿弃文哦,还有鸡冻的情节哦,小朋友不要害羞哦~ 第五十三章【请安长信殿之赏赐风波】一 - 月月笙 【请安长信殿之赏赐风波】一 今日是家宴,所以并不隆重,只是大家各自说着自己封地的趣事去博得吕雉一笑,其实,刘氏子嗣有哪一个心里是真的臣服在太后吕雉脚下,都是畏怕吕雉手中滔天的权势罢了。 张嫣心不在焉的坐于刘盈身边,许是怀着惊动的心事,这时间走得越发的慢。 明媚的光影被疏密有致的雕花窗格滤得淡淡的,浮出一室濯濯的墨色影子,张嫣眼里的余光总是不经意拂过那边兀自品茗的刘恒,许是瞅得过于频繁了,遂与他看她的眼睛不谋而合,那原本略显淡漠清华的眉眼顿时柔和下来,无端添了几分温柔。 像是被人看破了心事般慌张,张嫣猛地端起案几上的茶水送到唇边,“咳~咳咳~咳咳咳……”被茶水呛得满面堆红,本想一直默默无闻的隐在皇帝舅舅背后,却无端引得无数目光齐齐向她看来。 刘盈轻柔的替张嫣顺着背“慢点儿喝,别呛着了。” 那毛头小子刘长阴阳怪气的笑道“小皇后,点心吃多了,噎得凶,也别喝太急了。” 一旁的燕王刘建赶紧替刘长斟了一杯酒递去“刘长,好生说话,别没大没小的。” “无妨,小孩子心性,胡闹些不碍事,你何必计较那么多。”吕雉对刘建的责怪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去刁难他跟小孩子计较。 刘长的母亲虽然只是小小的姬妾,且在生完刘长后便撒手人寰,幸得吕雉见他长相可爱,收留在身边养了两年,后被刘长的舅舅接回封地长大,有了这样一层关系的刘长自然在众多刘家兄弟中更得吕雉青睐。脾性也相较直率。 而刘建虽贵为燕王,却因为只是皇阿公出外巡游时不小心种下的果,连生母是谁也不可知,吕雉嫌弃他的出身,总是看他不入眼。 吃了瘪的刘建不再做声,只是沉默的低下头兀自饮酒,一杯,又是一杯。 而刘长甚是得意的看向张嫣,似在炫耀吕雉对他的纵容,张嫣恨恨的瞪过去,拿起一块点心指指他,再指指点心,猛地一口咬得粉碎。见他的脸红红绿绿煞是好看,张嫣舒服的靠着刘盈吃着他亲手剥的葡萄。 忽闻一阵美妙的乐律响起,殿外徐徐传来幽香,一群打扮俏丽的粉色丽人踏着莲步入了殿中。水袖轻扬,纷纷旋转开来,面上轻纱随着舞步的起落若隐若现的勾勒出姣好的轮廓,曼妙的身姿引人遐思。特别是为首那个碧色罗裙的女子,逞盈盈、渐催檀板。慢垂霞袖,急趋莲步,进退奇容千变。真是罗袖动香香不已,红蕖袅袅秋烟里;轻云岭上乍摇风,嫩柳池边初拂水…… 一曲舞毕,众人皆是陶醉不已,特别是男子更是如痴如醉,面对美色毫不掩饰眼中的渴望爱慕。 连那个毛头小子刘长竟也紧紧盯着一身碧色罗裙的女子一眨不眨,张嫣鄙夷的啐了一口“小色狼!” 歪头看向皇帝舅舅,见他只顾着替她剥葡萄,丝毫不在意殿中那些美女,她小小的唏嘘了一把,竟不知她这样的小动作被别人看在眼里倒是衬得那小女儿的心思实在明显。 吕雉狭长的凤眸微佻,唇边勾起浅淡,淡淡扫了华殿众人,定定无言。 那些个跳舞的女子立于殿中,敛了娜群盈盈拜下,声曼细柔“奴婢恭贺皇上皇后永结连理之好,百子千孙,举案齐眉万万世。” “说得好,赏!”刘盈的目光流连在张嫣脸上,笑意浅浅。 张嫣抿了口茶微笑“舞也跳得美,该赏!” 半响未曾开口的吕雉说道“这些家人子都是哀家千挑万选出来的可人儿,埋没深宫实在可惜,难得大家来得如此齐全,今日哀家便做主将她们赏赐给各位王爷如何?” “恕儿臣无福消受美人恩,儿臣已有王妃罗氏,望太后见谅。”梁王刘恢骤然开口道。 刘长依旧像个惹祸精一般调侃道“哥哥哪里话,这是好事啊。” “好事?”刘恢微微蹙眉,不再理会,转而再次重复道“望太后见谅儿臣。” 吕雉默默不语,半晌方道“莫不是梁王觉得她们身份低微,不配服侍梁王身侧?” 刘恢抱拳躬身,道“儿臣不敢。” “想来梁王妃罗氏定是绝色倾城,难怪梁王看不入眼这些个家人子。”吕雉语气淡淡,听不出善恶。 “不,不,罗氏姿色平平,只是温婉贤惠深得儿臣喜爱,断不是太后口中说的那样。”刘恢急忙开口辩解。 吕雉十分惋惜的摇了摇头:“即是如此,哀家也不能强人所难不是。” 第五十四章【请安长信殿之赏赐风波】二 - 月月笙 【请安长信殿之赏赐风波】二 刘恢这才释然的准备落座,可吕雉又道“哀家侄子吕产有个女儿年芳十六,长得很是水灵动人,且脾性也娴静柔顺,深得哀家喜欢,做梁王妃更是恰当妥帖,梁王不会有意见吧?” 刘恢不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正想再次推脱,一直沉默不语的刘恒抢先替刘恢应下“如此甚好,太后盛情难却,一心为我刘家尽心尽力,梁王定是万般愿意的。”说罢,转身与刘恢相对而立,看不清他的表情。 “儿臣谢过太后,今后一定好好疼惜梁王妃。”说到最后那三个字,刘恢闭了闭眼,有些颓然的坐回案几前。 吕雉展颜笑道“还是代王最通情理,难怪都说代王为人亲和,待人接物皆是谦和有礼,素有一代贤王的美名,今日哀家总算是亲眼见识了。” “儿臣不敢,不知太后从何听来那劳什子的贤王之名,许是小人多嘴,乱嚼舌根了。儿臣素来喜欢舞文弄墨,寄情山水间,只是兀枉了代王称号,比不得皇上和众家兄弟为国事烦忧,实在无颜面对代国的子民。” “代王谦虚了,哀家却觉得代王这样的心志很是让人羡慕,若不是这烦扰的政事缠身,哀家也想同代王一般寄情山水间,实在惬意得很。” 随即伸手点出那个碧色裙的女子,“慎儿,快来见过代王。” 闻言那名叫做慎儿的佳人款步姗姗走来,于刘恒跟前立定,浅浅施礼,婉声道“奴婢见过代王。”声音若出谷黄莺,婉转有余,连张嫣听后心底也不免激起了涟漪,对隐在轻纱后的那张脸更是想要一探究竟。 却见刘恒淡漠的后退一步,虚扶一把,朗声道“免礼。” 不知是否清风有意,慎儿起身那刻面上轻纱一飘而落,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虽不是倾国倾城之绝色,却令人一见为之难忘。 拾起地上的面纱,刘恒递向慎儿“你的东西掉了。” 接过面纱,慎儿再次施礼,柔声道“不敢有劳代王。” 见他俩颇有“眉目传情”之举,张嫣心里莫名有些恼火,哼,装得风轻云淡,却一样的色胚子,看到美女便移不开了眼去。 “才子佳人,真是看得人赏心悦目的,哀家这就做主让慎儿随代王一起回去代国,美人在怀,更是别有一番情趣在心头。”吕雉似乎很是满意自己的决定,眉眼处竟是笑意。 刘恒当即谢恩“儿臣谢太后恩典。”随即带着慎儿回座,那一副抱得美人归的愉悦表情看得张嫣更是气恼,只得将气又撒在点心上,狠命的咬着。 许是发现张嫣桌前那盘点心已经空空见底,刘盈将他身前的胭脂玉颜酥推到张嫣面前“你最爱吃的点心。” 张嫣有些心虚的拿起一块放入口中,肚子其实早就撑得再也塞不下,原来刚刚竟不知不觉吃了整整两大盘点心,都怪色胚子!她心里诅咒着。 整个宴席,满桌的美食佳肴没一样入得了眼,不是不爱吃。而是早已被点心占了位,只能饱饱眼福的份儿了。 只是皇帝舅舅给她夹了满大碗的菜,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正当她发愁该如何是好,余光瞅着那白色身影起身离座,心里暗道:定是美人在怀,一不小心吃多了跑茅房蹲坑拉屎去了。 哼,看我怎么整你,狡黠的笑一闪而过,随即捂着肚子,扯扯皇帝舅舅的衣袖“皇帝舅舅,嫣儿要出恭。”故作害羞的低下了头。 他轻轻“嗯”了一声,嘱咐身后的百灵“你跟去皇后身边照顾。” 百灵却不知神游到了何方,顺着她的目光张嫣发现此时她盯着的正是被趁刘恒不在偷偷爬过去的小色狼刘长逗得娇笑涟涟的慎儿,她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去看她啊,管她呢,以后再问她就是了。 趁刘盈没发现百灵的出神,张嫣起身挡住了百灵。 “我不要人陪,一会儿就回来,皇帝舅舅不要太想我哦。”调皮的对着刘盈眨眨眼,回身向殿外走去,经过百灵身边时故意用手肘捅了她一下,小声道“别发神了,让人发现就不好了。” 百灵朝她感激一笑,她敛裙随着那道白影一起消失在热闹的华殿里。 ~~~~~~~~~~~~~~~~~~~~~~~~~~~~~~~~~~~~~~~~~~~~~~~~~~~~~~~~~~~~~~~~~~~~~~~~~~~~~~~~~~~~~~~~~~~~~~ 浅草有话要说“各位亲爱的亲,这点击率和收藏不见涨啊,弄得浅草都没有动力更文了,请各位看文文地亲收藏收藏,要是能给浅草的文文留个关于里边人物或者情节的评论,那浅草一定感激涕零使劲更文。 木有人看的话,这个心就很失落啊,看文,看文,快通知亲戚朋友一起来看浅草的文吧 不收藏不更文,不看不更文,看了不留言不更文~~~~~ 亲们都是好人 么么~! 第五十五章【请安长信殿之竹林相认】 - 月月笙 【请安长信殿之竹林相认】 只耽搁了一小会儿,怎么就不见人影了呢?四处寻觅刘恒的身影,躲在暗处偷偷观察茅房里的动静,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张嫣暗自偷笑“死色胚,看我今天不好好整整你。” 提着裙摆,踮着脚尖悄无声息的靠近茅房,轻轻取下头上的发簪插入门栓内,忍不住窃喜差点笑出声来。 正打算回去长信殿,刚一转身,吓得张嫣根根汗毛竖起,刘恒似笑非笑的打量她,道“皇后这是在做什么?里边蹲着的是我的内侍邓通,难道他有什么地方让皇后看了不顺眼要来捉弄他?那本王可否替他向皇后求个情?” 被问得一时语塞,张嫣慌忙别过头“本宫哪有,你胡说,本宫要回去长信殿了,恕不奉陪。” 刚想开溜,刘恒却快一步钳住张嫣手臂,指着门栓上的碧玉发簪问她“可本王觉得这发簪实在熟悉,好像见皇后今日戴过。”随即取下发簪替张嫣插回原来位置,茅房的门从里面被推开,出来一个十分秀气白净的男子,他躬身对张嫣一鞠“奴才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 被人抓住了小辫子,张嫣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没好气的回道“不金安!不金安!你这个小子干嘛躲在茅房里一声不吭?” “回禀皇后,奴才上茅房一向都很安静,不喜欢大喊大叫,还请皇后恕罪。”邓通毕恭毕敬的向张嫣回道。 微一跺脚,张嫣指着刘恒“你,还有你的内侍,你们欺负我!” “噢?如若不是本王有先见之明,这会儿被关在里边的怕就不是邓通了吧,说吧,你跟我出来是否有话要讲?”刘恒微一侧目,邓通立即欠身告退。 “你先放开抓着我的那只手,被人看见了我们俩谁也不会好过的。”以为他会立即放开,谁知他更是加重了手中力道,拖拉着张嫣向后面的竹林走去,张嫣一边拍打着钳住她的那只手,一边骂他“你这个色胚想做什么?快放开我,再不放我可叫人了。” 没有停下脚步,刘恒回头恶作剧的一笑“好啊,你尽管叫,最好把所有人都叫来才好,到时候纵使你有十张嘴也是说不清的。”已经走到竹林深处,刘恒一把将张嫣推向一根挺立的青竹,张嫣害怕的闭上眼,一秒,两秒……十几秒过去,预期的疼痛没有袭上后背,只觉得有温热的气息喷在脸上,痒痒的。 张嫣偷偷睁开眼,才发现原来刘恒早已将手环在了她腰间,所以她并未直接和青竹接触,自然不会感到任何疼痛。 张嫣有些发虚的吞了吞唾液,瞪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连说出的话也毫无底气“你,你究竟要干嘛?” 刘恒微微上扬的唇角充满了狡黠的味道“你不是说我色胚来着,色胚能干嘛还要我解释给你听吗?何不用实际行动来证明更好?”说罢便将整张脸贴了上来,张嫣慌忙闭上眼嚷着“我是你外甥女,你不能这样!” 被刘恒戳了戳额头,张嫣睁开眼见他手心摊着一片微黄的枯竹叶,知道被戏弄了,正欲发火时,他却极其认真的盯着她眼,道“你心里清楚,你不是我刘恒的外甥女,你也不是刘家的人。” 浑身一震,张嫣急急伸手捂住他嘴,小声哀求道“求求你不要说出去,就当作什么都没听过,我们也从未见过,好不好?” 见刘恒点头,张嫣长长舒了口气,放开捂着的手,却听刘恒开口说道“不好。” 张嫣惊愕的抬头看他,他继续说道“我答应你不会说出去,可是听过的不可能装作没听过,因为那些话已经刻在脑海里了,算上这次,我们总共见过三次,也不可能装作从未见过,你说是吗?” “我们明明只见过两次,何来三次之说?你做梦的吧你。”张嫣反驳道。 忽的,一片软软的冰凉如蜻蜓点水般滑过张嫣的唇,耳边传来似曾相似的戏谑之声“现在记起来了没有?是三次还是两次?傻丫头。” 低低沉沉的笑声像是手中拉扯记忆的那根弦,“嘣”的一声断裂。 “你是小时候那个穿白衣服的男孩子!” ~~~~~~~~~~~~~~~~~~~~~~~~~~~~~~~~~~~~~~~~~~~~~~~~~~~~~~~~~~~~~~~· 亲们,我怎么没动力呢? 给给支持吧,油都用完鸟~呜呜…… 第五十六章【别了,吹箫人】 - 月月笙 【别了,吹箫人】 张嫣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曾经忿忿与那个夺走自己初吻的男孩,如今活鲜鲜的站在面前,依旧一身素色白衣的他,云淡风轻似乎没有任何话语能挑拨他的情绪,只是,好像连台词也未曾变化几许,果真……是他呢。 风湿漉漉的吹着,飘荡着新鲜的竹绿气息,夹杂着他身上独有的杜若味道,嗅入鼻尖。 “嗯,你想起来了?我以为你全都忘了。”终于舍得放开环在张嫣腰间的手,刘恒朝她微微一笑,张嫣只愣愣的看着他不说话。 他负手立在张嫣面前,看着她轻轻道:“那日,我不是故意的。” “嗯?”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听得张嫣不明所以。 “今日,我是故意的。”刘恒笑得清明畅快,深褐色的眼眸似乎也解开了忧愁,淡淡的映出了琉璃似的光泽。 明白了话里的意思,张嫣的头几乎要低到胸前,被人亲了两次,偏偏两次都属同一个人,纵使她脸皮再厚,也不免羞得实在窘迫。 “小时候的事我不再追究了,可是今日你故意……我是皇后,你逾越了。” 张嫣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而且你骗走了我的秘密。” 刘恒嘴角上扬,笑影更深“你没有问过我是谁,何来骗你之说?我也未曾逼迫你说任何秘密,是你硬拖着我说些我不该听的话,傻丫头。” 摇摇头,刘恒轻叹一声“若早早告诉了,你我的身份相处起来就会变得拘束了,那你还怎敢与我无拘无束品箫赏月,怕是躲还来不及。” 张嫣乍然想起那日在灵女庙朝夕相处的愉悦,心,顿时豁然开朗,刚刚还又窘又羞,现下却极快的被忘诸脑后。 她含笑道“若是那时候知道你是谁,我一定跑得远远的,可就真的会因为错过了那么美妙的箫声和月夜而惋惜懊恼了。” 言罢,环顾了四周青青翠翠的绿竹,微叹出声“可惜不如灵女庙的湘妃竹美。” 沉静片刻,刘恒缓缓开口“我答应你不告诉任何人你的身世,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见他如此慎重模样,张嫣举手抚上他的胸口“这是我和娘作为约定承诺的方式,你放心,我答应了就不会违背承诺。” “以后别再提起灵女庙之事,只当是做了一夜好梦吧。”飘飘洒洒的泛黄竹叶隔在视线之间,似乎也隔在摊开了身份的两个人之间,怎么也落不尽。 风拂起张嫣的衣带裙角,翻飞如蝶。她用手指绕着衣带,站了半晌才轻声道“出来得太久,该回去了,免得给人落下口实,招人话柄。” 刘恒“恩”了一声,徐徐道:“起风了,该回去了。” 慢慢收回搁在刘恒身上的视线,张嫣有一瞬间的迟疑,随即轻声道“代王留步,本宫先行离开。” 不再自称“我”,而是“本宫”,因为,现在的他是皇帝舅舅的亲弟弟,代国的王侯,而自己是皇帝舅舅的妻子,汉朝的皇后。 他旋身让开一步,轻轻答了“是”。 不再停留,脚下的残肢落叶“吱吱”作响,张嫣心中默念“别了,吹箫人。” 作者又来吼吼吼啦~吹箫人是走啦,可素亲爱的们千万别走哈~ 要走可以滴,把《胭脂毒,魂断未央》一起带走咩~ 对了,今天偶改名字鸟,原来叫《汉宫嫣雨梦》,现更名为《胭脂毒,魂断未央》 希望亲亲们能够稀饭这个新书名哟~ 第五十七章【别了,吹箫人】二 - 月月笙 【别了,吹箫人】二 回到长信殿,众人仍在开怀畅饮,一片歌舞昇平的景象,好不热闹。张嫣悄悄坐回刘盈身边,他撸了撸张嫣耳边飘落的碎发,柔声问她“怎的去了这么久?要是再不回来我可以为你是掉进茅坑里了呢。” 张嫣看着他微笑道“皇帝舅舅就知道打趣人家,这不是回来了么。” 忽听一缕幽静典雅的萧声昂扬而起,如夜空中寂寥的星辰、斜挂的瘦月和早行人的行迹,还有冬天高原雪落的声响。那洞箫的音乐随着殿中歌女动作的一起一伏和着酒香缓缓飘来,在耳边索绕,满怀别离的感伤。 那带着忧伤的箫声再是熟悉不过,知道是刘恒吹奏,一个眼神飞去,见他也侧眸相望,神情恰似当日初遇情景,张嫣心头一暖,朝他微一昂首,含笑点头。 萧音袅袅,舞姿曼曼,随着绕梁的余音袅袅渐渐都低缓了下去,若有似无,歌女们华美的轻纱徐徐铺展开去,似铺就了一层淡水的光华,流淌在雪白的殿石上。 刘长朗声一笑,起身对着刘恒道:“四哥去了那么久,可要罚酒三杯!” 刘恒举杯亦笑“是啊,多年不曾来宫里,险些迷了路,该罚,该罚。”说着仰头一饮而尽。 “你和刘恒以前就见过,是吗?”刘盈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见他微微朝刘恒所在方向蹙了蹙眉,淡然道。 张嫣心下一紧,摇了摇头,声如蚊细“嫣儿没有。” 手心有凉凉的湿,如今,她竟对皇帝舅舅撒了谎,华殿和暖,心里却像沁湿的手心微微有些发凉。 刘盈嘴唇微微一动,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是默默。 张嫣急急握住他手询问“皇帝舅舅不相信嫣儿吗?” 凝视张嫣一会儿,他浅浅微笑,伸手夹一夹她鼻尖“我只是随口问问,就算见过又何妨,嫣儿不要这样紧张兮兮的。” 感觉到桌帷下他轻轻握她的手,若四月风轻轻在心头吹过,张嫣心下微微释然,皇帝舅舅总是那样暖暖的令人安定。 突然心头一乐,歪头笑道“咦~难不成皇帝舅舅在吃醋?。” 刘恒随手夹块甜栗肉塞住张嫣的嘴,无奈的摇摇头“淘气!” 未免浪费,张嫣不情不愿的吞下那块肉,抱怨道“皇帝舅舅坏得很,那甜栗肉肥肥的腻死了,还往嫣儿嘴里塞,肥肉会让人生膘的。”作势还瞪了他一眼,以示心中不满。 “是啊,你让皇帝舅舅吃酸溜溜的醋,那我也让你吃肥腻腻的肉,这才算公平嘛,再说了,你这副身板还怕长膘?我看还得再吃几片甜栗肉才行。”说罢便又夹了甜栗肉欲往张嫣嘴里塞。 张嫣吓得赶紧撇开脸捂住嘴,却见他嘴里噘着那片肉,吃得硬是津津有味。 不敢再多看什么,害怕皇帝舅舅因此误会,索性兀自埋头扯着衣带玩。 家宴结束后各位王侯依次散去。吕雉留下刘盈在长信殿说话,他只草草嘱咐张嫣「别等他,今夜他会寝在宣室殿」后便让宫人随张嫣一同回去椒房殿。 第五十八章【回宫相遇刘长】 - 月月笙 【回宫相遇刘长】 车辇行至半路,百灵突然向张嫣告假说她有一只镯子不见了,许是落在了什么地方要回去找找,张嫣“嗯”了一声,从车辇幕帘望出去,见百灵走得极快,心里不免奇道「什么镯子这样精贵?自己赏赐给她的好东西已经不在少数了啊」 车辇继续缓慢前行,一边前行一边发出车轮滚滚之声,不知从哪儿吹来了一阵风,这风并不大,却足以吹开了车辇的罗幔。 冤家路窄! 刘长挡身立于五米开外,车辇停下,他微一上前抱拳道“见过皇后娘娘。” 张嫣没好气的回他“见过了就别挡着,好狗不挡道!” 周围宫人均是埋首憋笑,一个个肩膀抖得跟筛糠似的。 张嫣见他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却是有气不敢发,真是解气!起先在殿内说她,现在她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或者更甚。 一个粉色丽人娇滴滴的上前柔声道“淮南王莫气,皇后娘娘跟您玩笑呢。” 刘长正待找不到出气的地方,现下谁招他便是惹了他,他嫌恶的推开那名女子,鄙夷的看向她“不用你来指指点点的,不过就是太后送来暖床的东西,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评头论足惹人心烦。” 张嫣心下不免感叹,这个女子真是不会见人脸色,活活当了刘长出气的靶子。可刘长说的话也太可恶了些,「什么叫做暖床的东西」? 一时为那名瑟瑟哭泣的女子抱不平,忽觉自己不也算是「暖床的东西?」,随即心头一股怒火腾的升起,这刘长也太看不起女人了。 起身下了车辇,牙齿“咯咯”作响,一把拽过那名女子朝刘长怀里送去。 “你好大的胆子,她可是皇祖母千挑万选出来服侍你的,你竟然说她是暖床的东西?难道女子在你眼里就是这样不堪的?只是一样东西?”说到激动之处,张嫣面红耳赤的瞪着刘长。 刘长却突然一改火爆脾气,竟是笑得如沐春风起来,温柔的搂着怀里瑟瑟发抖的女子,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看着张嫣,笑容愈发灿烂。 这前后的变化这样大也这样快,竟让张嫣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见张嫣愣愣的盯着他看,刘长反而开始不好意思来,脸上有了微红“那你说女子是男子的什么?” “女子可以有很多身份,父亲眼里的女子是女儿,丈夫眼里的女子是妻子,儿子眼里的女子是母亲。”然后指着他怀里的女子继续说道“她不是暖床的东西,不管她的身份有多卑微,她也是一个有父亲的女儿,你以后的小妾,你孩子的母亲。” 说着说着,张嫣心里却酸得难受,「她的父亲又在哪儿呢?」 强忍着眼里的酸楚,张嫣转身上了车辇,吩咐道“回宫”。 幕帘被人掀开,刘长目光炯炯的看着张嫣,似在向她承诺般“我会好好对待女子的,你放心。” 车辇缓缓启动,微风佛过脸颊带来丝丝凉气,不知何时,竟是满面湿意。 ~~~~~~~~~~~~~~~~~~~~~~~~~~~~~~~~~~~~~~~~~~~~~~~~~~~~~~~~~~~~~~~~~~~~~~~~~~~~ 小草也满脸湿意…… 因为亲们都不给小草留个言啥滴~ 收藏是王道,鲜花是王道,荷包是王道,咖灰也是王道…… 亲们都是王,所以要走王道撒~ 第五十九章【长信殿春宵一刻】 - 月月笙 【长信殿**一刻】 落日总归还是在长乐宫的尽头收敛余晖,夜色中的宫闱开始变得森然寂缪,只巡夜侍卫身上的锻铁戎服发出细微的摩擦之声,腰间佩刀铛铛作响,严谨之气浑然天成,无不宣誓着皇家宫闱的不可侵犯。 长信殿内,刘盈缄默伫立,紧紧抿唇看了高坐上的母后良久,终究还是拂袖转身留个背影给她“母后一逼再逼,儿臣一退再退,嫣儿是我的外甥女,你却要我违背良心去做如此亵渎违心之事。母后还是留点脸面给自己吧,何必对朕万事赶尽杀绝,既然母后如此费心朕的后嗣,那朕便封美人,册良人,遂了母后的心愿如何?朕不会再踏入椒房殿!” “审食其,出来吧。”吕雉的脸色被穿透殿内的月光照拂得十分苍白,透出心力憔悴后的疲累。“哀家想跟你说会儿话。” 脚下的靴履踏在冰冷的殿石上似有声而无声,却声声击在了吕雉心上难以消弭。 “陛下还年轻,很多事情还不能看透,太后的苦陛下总有一日会明白的。”那袭玄紫色挡住了佛在吕雉脸上的光影,如此模糊不清,当真像极了初见的刘邦。 极力忍下心中的起伏,吕雉微微撇开眼,不知是初秋夜晚的凉意,还是心底蓬发的萧瑟,鼻尖浸酸,嗔道“连自己亲生儿子都看不透的事难道你一外人还能明白不成?”微讶于自己口气的不平常,吕雉懊恼的咬唇沉默。 听得审食其干笑两声,方道“是啊,外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只有像我这样的外人才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感受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你和皇上根本不可相提而论,你该清楚。”本想解释这个“外人”只是于亲人而言,说出口的话却听起来变了味,好像在提醒审食其自己身份的卑微。 有些落寞,审食其淡淡道“太后恕罪,微臣逾越了。”然后躬身准备告退“夜色已晚,微臣不打扰太后休息了,微臣告退。” 刚一转身,却被突如其来的拥抱震得僵直了身体,就连呼吸也惊恐的停滞在胸腔不得进出。 吕雉收紧环在审食其腰间的手,过去的自己因为太过倔强,因为太过骄傲,不愿意让人看见自己柔弱的一面,不愿意被人看见伤得体无完肤的狼狈。所以,在明明很痛苦、很难过的时候,却越是用一个漫不经心的微笑来掩饰所有的伤痕,可是自己却听见自己心碎满地的声音... 幽幽开口“审食其,你怕吗?” “微臣,怕!”感觉到腰间的手为之一松,审食其赶紧牢牢握住,包裹着那微微发凉的十指不愿放开。 “微臣怕就此掉进深渊,万劫不复!”转身紧紧拥住吕雉“微臣宁可万劫不复。” 梦中无数次的相拥,如今演变事实,心中喜悦足以摧毁那道深深明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口中呢喃道“拥抱的时候,彼此是被需要的,被别人需要的时候,是一个人最有价值的时候。” 早已遣退了所有宫人内侍,久违的男子气息缠绕于身,空虚了二十多年的**烈火烧得耳根刺痒难耐。 下腹灼热不利,紧贴着宽厚的胸膛,听着“咚咚”乱跳的声音,吕雉不住轻昵“食其,食其……”那一声声诱惑呢喃,彻底迷了审食其的心。 细碎的吻如漫天杏花落在白皙的颈间,带着苏苏麻麻的触感软软靠在审食其怀中,轻轻被他抱起,她的身体瘫软无力的横卧在他手臂上头,向后仰倒过去,满头青丝散落开去,不细看终究难以发现隐在乌黑里的丝丝银白。 秋水盈盈两眼,春山淡淡双娥,吕雉娇声喘喘,似乎回到少女初经人事,未免有些羞怯,急用双手将那雪白遮住,缩做一团。审食其见她如此娇态,腰间那物儿挺得极高,更是用自己勃热的男子气息狠狠压住底下绵软,抱过吕雉,吐出舌儿尽情索取琼脂津液。 一夜**,何止千金…… 第六十章【百灵的怪异】 - 月月笙 【百灵的怪异】 椒房殿内,一炷炷香燃烬,门外依旧静悄悄。缓缓拉开贴有“囍”字的门,张嫣久久凝望远处高耸的宫闱,百灵将氅衣披在她身上,霎时觉得有股暖意袭来,她欣喜回头“皇帝舅舅!” 却是百灵无奈的站在身后,有守夜内侍上前询问“皇后娘娘,是否还继续掌灯?” 已近子时,想必皇帝舅舅早已睡下,心头落空空的,吩咐道“熄灯吧,本宫乏了。” 留下百灵守在内殿,睡在榻上,张嫣轻声唤她“百灵,我睡不着,陪我说说话吧。” 帐帘外人影晃动,百灵跪坐与床榻边上“皇后娘娘又忘了自称本宫了。” “你和他们不一样,我不想在你面前也自称本宫,这样的称呼似乎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拉得好长,只是私下里我们还跟原来一样,我还是我,还是那个张嫣。” “诺,奴婢知道了。” 不知为何,总觉得百灵今日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哪里怪怪的,特别是去长信殿找镯子回来后人便开始沉默寡言,不苟言笑了。 “你那镯子找回来了吗?”心想大概是没找回镯子,所以心情不大好吧。 听她微微一叹“奴婢的镯子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语气里尽是酸楚。 张嫣不解的问道“是什么镯子?明日我再送你一个更好的,丢了就丢了吧,别难过了。” 半响不见她应声,张嫣撩开帐帘,银白的烛光佛在百灵脸上折射出晶莹,像覆在脸上的纱,飘忽不定。一滴水从她颊上轻轻滑落,径直划过腮边垂在嘴角处,只微微晃动着不掉下来。 张嫣翻身坐起,见百灵哀哀望向自己,道“你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一个镯子嘛,怎的伤心成这样。” 百灵摇摇头,抽泣道“皇后娘娘对奴婢太好了,奴婢愧不敢当。”说罢,便对着张嫣磕起头来。 张嫣赶紧伸手制止百灵继续磕头的动作,和颜道“快别磕了,这才多大一点事情,用得着行如此大礼吗!呵呵,时候也不早了,你也去外殿睡下吧。” 眼皮再也扛不住睡意的繁重,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百灵兀自躺在外殿专为贴身侍女守夜用的小榻上辗转难安,眼中泪水夺眶而泄,双手紧紧捂住嘴唇不让呜咽之声传出一点儿,心里默念道“我的好主子,对不起,夹在窒息的空间里奴婢没得选择,下辈子奴婢当牛做马一定好好报答你的好。” 注释: 『汉代是我国武官制度初步形成的时期。区别官兵身份的不仅是服饰,还有军服上的徽识。军服上标出徽识在先秦时代已有制度。汉代的徽识,主要有章、幡和负羽三种。章的级别较低,主要为士卒所佩带,章上一般要注明佩带者的身份、姓名和所属部队,以便作战牺牲后识别。 幡为武官所佩带,为右肩上斜披着帛做成的类似披肩的饰物。负羽则军官和士卒都可使用。』 作者有话要说“介个~呐个~关于吕雉和审食其那个xxoo的一部分是小草第一次写这样的情景,俺们还很纯情的说,所以,写不出来很劲爆的,大家自己想象吧! 第六十一章【美人请安】 - 月月笙 【美人请安】 次日清晨,等来的不是皇帝舅舅含笑唤她一声“嫣儿”,而是他的一道圣旨——册封宣室殿宫女苏浅浅为苏美人,宛年华为宛美人。 整个椒房殿依然喜色满堂,硕大的囍字紧紧抱住殿门两侧不肯松手,细碎的光照进来,使得上边的金粉折射出异样光泽,蛰得人不敢直视。 苏木全手托那道明黄圣旨恭恭敬敬站在一旁。 已经过去一个时辰 他就那样杵着,张嫣也这样坐着,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正要起身进去,却见一人独自撑伞远远立在她宫门之外,轻纱飞扬,更显身形单薄。 留神细看,不像是百灵,正待要人去请,那人却自己过来了。 拘手于前,深欠,遂向张嫣请安道 “臣妾给皇后见安,皇后娘娘千岁。” 张嫣心下微微发凉,见她妆容虽不显华贵,却决不似一般宫娥素净,心中已隐隐猜到来人身份。 闭上眼,眼中眸转意难寻,又或许想要确认自己想法也许是错的。 “你,是椒房殿新进的宮娥嚒?” 她双颊微微泛着红晕,放下手中绸伞,拘手行礼。“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是新进的美人苏浅浅。” 张嫣缓缓抬头,嘴角轻轻含笑,那笑却是如冰雪一般“苏杭风情江南俊,浅水笙歌醉芙蓉,苏浅浅,果真人如其名,别有一番风姿。” 她不安的后退一步,敛眉道“臣妾惶恐,皇后娘娘缪赞了。” 张嫣紧紧握拳,连指甲深深嵌入掌中也毫不知痛,随即余光一转看向一旁的苏木全。 心中委屈无处申诉,一把抢过那道明黄猛地摔在地上,眼中已见盈盈波动,只是一直强忍着。 “苏木全,你出去,本宫不要接旨。” 一大早就不见百灵的踪影,现下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昨日的皇帝舅舅还是她一个人的,大婚也不过两日而已,为什么一觉醒来,什么都变了。 罡风四起,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来不及佛开,又听得一记娇俏声从殿门外传来。 “苏妹妹怎的惹皇后娘娘不高兴了呢,还不快给皇后娘娘请罪。” 说话间,飘进一袭桃红色身影,她捂嘴娇笑涟涟,遂向张嫣请安道“臣妾宛年华宛美人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见她衣饰略显奢华,珠翠琳琅,端正是一位后宫宠妃的姿容,只是面色雪白,与其妆饰不太相衬。隔得近了,铺得过厚的脂粉喷进张嫣鼻尖。 “阿嚏”,张嫣掩鼻皱眉,立即旋身与她隔了好些距离。 她尴尬一笑,却不以为然,仍是一贯殷勤向张嫣说道“苏妹妹有什么不得体冒犯了皇后娘娘,臣妾为她讨个绕,今后臣妾和苏妹妹自当恪守本分,尽心服侍陛下。” 心里早已将皇帝舅舅骂了个千遍万遍,一个温懦,一个狐媚,难道他真的打算要后宫佳丽三千?当初一本正经向她解释后宫阴暗的那个人全都忘了吗? 蹲下身,拾起地上那道明黄圣旨,轻拍尘灰,慢慢打开来。 是皇帝舅舅一贯喜欢的草书,笔意淋漓,指走龙蛇的字铺满了整整一卷布帛,可惜,眼泪模糊了双眼,她竟是一个字也没看得清,只能依稀记起他长袖飞舞,挥毫落纸如云烟的潇洒模样。 哽咽出声“皇帝舅舅,你在哪里?” 第六十二章【心,很疼】 - 月月笙 【心,很疼】 被人轻轻从身后抱住,有一股淡淡酒香传来,听得他说道“对不起,嫣儿。” 一滴,两滴“嗒――嗒――” 落在布帛上,点点晕开那些恼人的字,洇晕在泪水中的墨迹,字字模糊,泄露着此时张嫣的悲哀。 张嫣指着布帛上已然模糊的字,缓缓开口“已经花掉了,所以,不算数的。” 还是那句“对不起。” 张嫣奋力挣脱开他的束缚,看他怔怔的蹲在她原先呆过的地方,缄默不语。 不知何时,殿内只剩下她和他! 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万分清楚! 悠悠抬眸,他向她微微一笑,那笑却是苦涩“我喝醉了,所以,对不起。” 张嫣不免心疼,轻轻唤他“皇帝舅舅---” 刘盈望着张嫣的目光有几分迷蒙,“以后我不能常来椒房殿了,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张嫣飞快的奔向他,跪伏在他怀中,紧紧地,更加紧紧地! “不要,我不要,你答应过我要日日讲故事给我听,我不恼你有了苏浅浅和宛年华,只要皇帝舅舅留在我身边,其他的我不在乎了好不好?” 原来,再介意的事都抵不过他要离开, 原来,再如何骨气都拗不过委曲求全。 骄傲如她,也是会害怕的。 “你皇祖母想要皇嗣,所以,我答应了她。”感觉着怀里渐渐成熟的身体,刘盈不由得一惊,慌忙推开,喃喃道“我不能糟蹋嫣儿。” 起身慌张想要避开张嫣,张嫣一个趔趄趴在地上,手中滑过明黄袍子的一角,极力想要抓住,手中却是空落落的,独留了冰冷冷的空气。 张嫣挣扎着爬起来,狼狈的样子是从未有过的,声音哭得嘶哑“皇帝舅舅不疼嫣儿了。” 刘盈想要伸手,眼前却浮现出那日母后雍容的模样,耳边不断回响起他和母后之间那龌龊的对话 「大婚那晚你歇在殿外?」 「呵呵,终究还是瞒不过母后的耳目」 「嫣儿,如今她已是你名正言顺的皇后,为了皇嗣,你必须宠幸她!」 「嫣儿是我的亲外甥女,你却要我违背良心去做如此龌龊之事?况且她还是个孩子,怎能去迎合男女之事?母后实在强人所难!」 「她不懂不要紧,只要你懂,自然不是问题」 「您!非要逼儿臣吗」 「如果你不答应,那哀家便让人给她下合欢散」 「母后一逼再逼,儿臣一退再退,嫣儿是我的外甥女,你却要我违背良心去做如此亵渎违心之事。母后还是留点脸面给自己吧,何必对朕万事赶尽杀绝,既然母后如此费心朕的后嗣,那朕便封美人,册良人,遂了母后的心愿如何?朕不会再踏入椒房殿!」 心中悲戚,不是不愿意回椒房殿,母后的耳目无处不在,万一哪天趁自己不注意给嫣儿下了合欢散,那……便真的再也无法挽回了。 这世间,只有嫣儿是最干净的人,他会小心呵护。 只有不再踏入椒房殿,才能真正确保嫣儿的清白! 狠下心来,笑容愈加疏离,渐渐凝成一个嘴角支撑的僵硬弧度。 “朕已经厌烦了你恃宠而骄的样子,朕是皇帝,不是你肆意消遣的对象。” 张嫣急急想解释,却被他无情打断:“你是朕的外甥女,朕绝不会做出违背伦理之事!” 她不是他的亲外甥女啊!可她如何开得了口? 直到他拂袖离去,留给她凄烈决绝的背影。 眼泪终于潸然而下,口中低喃“亲生父母走了,皇阿公走了,娘走了,皇帝舅舅也走了,世上再也没有人真正爱我了。” 转身回到寝殿,一步一步如踩在刀尖 也许,只有睡着了,心才不会那么疼了吧! 各位看官大人留步,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天,感谢地,感谢阳光照耀着大地 更加感谢文中客串的苏浅浅苏美人和宛年华宛美人 两位都是真实存在的人物,我亲爱的两位朋友,被我拉下水客串了一把 再次感谢苏浅浅,感谢宛年华!鼓掌!致敬! 注释:古时候的时间『一年有十二月,一月有五周,一周有六日,一日有十二时辰,一时辰有四刻,一刻有三盏茶,一盏茶有两柱香,一柱香有五分,一分有六弹指,一弹指有十刹那。一刹那就是一秒钟。 古时指"一柱香"的时间也就是一刻钟左右即现在大约十五分钟。一个时辰等于现在的两个小时』 第六十三章【太后的耳目】 - 月月笙 【太后的耳目】 吕雉慵懒的侧躺在贵妃榻上,凤眸微眯,唇畔抿出一弯薄淡弧度。 “这一大清早的不去伺候着皇后,反而跑到哀家这里来作甚?” 百灵眸底温流而下,静静看向吕雉,嘴唇苍白而吃力的抖动着。 “回太后,奴婢恳请您收回旨意,放慎儿一条生路。” “扑通”一声跪倒,她重重磕起头来,那沉重的撞击殿石之声好似要将地板砸出个洞来。 吕雉狭长凤眸微挑,眸中阴藿渐起,沉声道“你这是在挑战哀家的耐性吗?” 遂吩咐瑙铟“去,扶她起来”。 百灵避开瑙铟欲扶她之手,执拗的开口“求太后放过慎儿,奴婢就算磕死在这里也是无妨的。”言毕,接着磕响了大殿。 吕雉似乎不耐烦,打一个哈欠挥手道“哀家乏了,你先下去罢,这事不急。” 百灵惶惶抬眸“太后,您答应过奴婢不会安排慎儿去做危险的事,会让她平安度过一生,她还那么小,不适合做耳目的,请太后另选他人吧。” 吕雉低下头,额前的九玄含珠凤钗在眉间微微颤动,略略正色,艳红双唇轻启“哀家只是许了她一门好去处,她比你聪明,往后定能博得代王欢喜”。 募得想到昨夜那醉生梦死的一瞬,吕雉轻咳一声以掩面上窘态,勉强笑道“你尽心尽力为哀家办事,哀家岂会忘了答应你之事,想必你自己先问过慎儿了,你想留下她,可她自己则一心想要做枝头凤凰,你劝不动才想到来找哀家的吧。” 秋风席卷落叶,瑟瑟如心,被太后说穿了心事,百灵有些张口结舌地看着太后。 虚弱地道“太后娘娘果真明察秋毫。” 吕雉信手拈起一颗梅子放入口中,微酸带甜。 笃定的看一看窗外明丽景色,摇头道“其实你心里的主子是皇后不是哀家,窦漪房,哀家可有说错?” 百灵骤然听到“窦漪房”三字,那沉淀多年的记忆浮现心头。 握紧了粉拳,复又放开。 “奴婢在这后宫身份卑微,皇后娘娘待奴婢极好,奴婢自当尽心尽力好好服侍。可奴婢心里,主子就只有您,还请太后娘娘明鉴。”面色沉静似水,百灵故作镇定平静开口。 其实她的思绪此刻已经混乱如麻,手指更是紧紧攥着衣角以掩饰自己内里紧张。 吕雉含笑点头“还有五日你妹妹便要去代国,这一去,怕是再难相见了,哀家允你这几日好好陪妹妹说话。不过,皇上和皇后的事你仍然要一字不落的回禀哀家,只要你没有二心,那你妹妹在代国自然会如鱼得水。” 微一侧眸,瑙铟会意的从袖中拿出一黄色番纸裹好的纸包递到百灵面前。 轻声道“此物务必搁好,待皇上就寝椒房殿时便偷偷放入酒中,事成后你只需回禀太后就可。” 百灵一愣,迟疑片刻,终究不敢多问,将纸包收好。 小草又来喵呜两声,不要埋怨偶,偶也是心肝扑扑滴,忍不住就想来打广告,电视剧不也插播广告撒,那个广告时间还很长的说,小草介个广告很短,就是希望亲亲们东东手指,收藏大大地,鲜花大大地,荷包大大地…… 第六十四章【原是合欢散】 - 月月笙 【原是合欢散】 一路上,百灵心神不定的怀揣着那个黄色纸包小心翼翼绕过正堂,从侧门回到椒房殿内。 心下狐疑,怎的一个伺候的宫人都没有? 悄声来到寝殿,见榻上睡着人,走进一看,主子正睡得香甜。 都快晌午了,是该用午膳的时候了,这些宫人内侍都是做什么吃的,自己才一个上午不在,居然偷懒成这样子,待得空一定好好数落数落。 跪伏在榻前,她轻声唤道“皇后娘娘,都晌午了,一会儿皇上该过来用膳了。” 不安的人总是容易惊醒,听见百灵的声音,张嫣缓缓睁开眼。 泪珠顺着脸颊持续滚落,一不留神,泪珠掉落在绣着鸳鸯的锦被上,滚了几圈后才悻悻然的渗了进去,只留一个湿湿的小圆点证明它的存在。 张嫣竭力支撑起胳膊翻身起来,不住嘤嘤哭泣“百灵,我以为连你也不要我了。” 百灵一时反应不过来,怔怔道“皇后娘娘您怎么了?” 随即声音放的柔缓“奴婢一直都在。”言罢便将张嫣抱住。 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两个人静静抱着一起落泪。 怀揣着不一样的心事,各自哭得伤心。 忽的,他俩相视一笑,眼泪鼻涕混作一团,当真好笑得紧。 声音已见沙哑,张嫣吁一口气道“皇帝舅舅说他再也不进椒房殿了。” 闻言百灵不由面色微微一变,抬头略微惊愕道“怎么可能?” 张嫣回眸向她,哀怨道“皇祖母想要皇嗣,皇帝舅舅便册封了两个美人替他生孩子,还说他不会来椒房殿了。百灵你告诉我,怎样才可以给皇帝舅舅生孩子?如果我也可以生孩子,是不是就能留住皇帝舅舅?”心下所有的期盼全都置于百灵身上,张嫣急切的想要得到最好的答案。 百灵脸上微微泛红,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 不知如何开口,只是这样拘谨的跪在榻前,反而有些拘束,一时间闷闷的。 锦罗帘帐中,熏了淡淡的汀兰香,烟雾在鎏金紫砂狻猊炉花枝交缠的香孔中四溢弥散,如远山上的雾气,婀娜多姿,犹如水墨画渲染一般妙不可言。 百灵忽然闭目轻轻一嗅,轻声道“只要皇后娘娘能让皇上过椒房殿来,奴婢就有办法。” 百灵有一瞬间的罪恶感,但这感觉很快就消退了,既能遂了皇后娘娘心中所盼,又能完成太后所托。 只是,真的会一举两得吗? 得到百灵的承诺张嫣仍是将信将疑,也许还是自己亲眼目睹更为妥帖,思至于此,心底隐隐发笑,等入了夜便偷偷溜去宣室殿瞧瞧皇帝舅舅和那两个美人如何生孩子,自己先学着点,不然以后闹笑话可怎好! 肚子咕辘辘作响,这才想起一天都未进过水米。 声音也变得焉焉的“百灵,我想吃香芋甜鸽、胭脂玉颜酥和碧水额上红,你去叫人给我做了来,我快饿死了。” 百灵脸上是类似于欢喜的笑,飞快起身“诺,奴婢立刻下去准备。” 吩咐了厨房,百灵只身来到后院。 “喵呜”一声,一团雪白的身影“嗖”的一下跃向地面, 茸茸的脚垫向前一搭,夸张至极的抻了一个懒腰,眯眯的眼神一下子透出了灵光。 慢悠悠的踱至百灵脚下,轻昵的蹭来蹭去。 她轻轻撒上黄色纸包内的粉末,遂将肉团丢在地上,猫儿慢悠悠的吃了起来。 只一会儿,那猫儿便开始躁动不安,随处遗尿,不停打滚,发出婴儿般的嚎叫。 百灵脸上霎时半分血色也无,仰天道“果然呢,是合欢散。” 第六十五章【深夜悄声前往宣室殿】 - 月月笙 【深夜悄声前往宣室殿】 日渐西坠,阵阵秋风卷起,刮起肌肤丝丝寒意,地面窣窣枯叶迎风盘旋顺势在天空狂舞。 张嫣独自坐在回廊下向宣室殿方向默默出神,不知觉,披帛滑落在身子两旁,似无力再帖服于身,整个没有生气的软软趴下去。 她在等 等黑夜降临 起先还有来来往往的宫人内侍,或三三两两结伴,或一人独自奔走。 眼下却是静得出奇,连只鸟儿也吝啬的不肯多叫。 如果,皇帝舅舅没有纳美人…… 那今日也许便是她与他婧好,一同笑看天高云淡吧。 今日听宫人说苏美人和宛美人晌午过后便被送去宣室殿伴驾,今晚必定会择一个于他同寝同住,张嫣摊开手掌,似乎还握有皇帝舅舅许她照顾一生的承诺,可依旧不能抵挡将他拱手让人的心酸,纵能得到后宫最尊身份也无法宽量他与其他女人同寝同睡。 忽然落在肩头的披帛带给张嫣骤然暖意,她欣喜回头,带着不敢置信的期盼,却发现百灵双手停留在自己肩后还未撤去,半留在空中,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张嫣苦笑摇头“还以为是皇帝舅舅呢,真是闹笑话了。” 皇帝舅舅那个称谓,她真的不情愿再喊,从开始明了自己对他的心意,从开始知道自己的身世,更是从大婚过后,舅舅那个敏感称谓就像心尖的一根针,左右扎着都疼。 可惜,也因为那个称谓,她才能光明正大的呆在他身边。 不觉仰天长啸:谁有她纠结?『当然只能在心里长啸……』 “天黑了,他该不会来了吧?”说罢这句张嫣只觉得气息有些紊乱,犹豫片刻,伸手握住百灵的手指,道“我一会儿过宣室殿请皇帝舅舅过来,你准备好一切,我要和他生孩子!” 百灵听了忍不住掩嘴发笑,心道:主子心思单纯,生性喜乐,过了今晚应该就会长大了吧。 拘手欠身,她微笑如和美的春风拂面,说话时耳坠上的小珠子点点作响。 “奴婢先恭祝皇后娘娘早日诞下龙子,与皇上白头偕老可好?” 颊上微微发热,张嫣啐了她一口,将脸别向他处,嗔道“就你个小妮子贫嘴。” 是夜,张嫣轻悄避开宫中巡夜的侍卫来到宣室殿偏殿,隐在暗处偷偷观察四周的动静,若是被其他人撞见堂堂一国皇后在深夜偷偷摸摸潜入皇帝的寝殿——那将是抹不掉的皇家糗事。 宣室殿正殿本是刘盈批阅奏折,处理政务的殿堂,若有要紧政事,还会召见心腹之臣于此地商议,至从那次被吕雉真正剥夺了政权后,这里,已经门庭萧索好久。 以前批阅奏折得太晚,他都会寝在偏殿,现在偏殿已然是他召幸美人的地方了。 听得门开的声音,张嫣循声望去,刘盈换上了一身玄紫色稠服,比起那耀眼明黄更加柔和俊逸。整个人懒散的斜靠在门边,软软的似乎难以支撑身体的重量。 有女子在身后搀扶他,宫灯忽明忽暗,可张嫣瞧得真切,那不就是宛美人嚒? “苏公公,陛下喝醉了,由我和苏美人伺候沐浴就寝,其他人都下去罢。”宛美人笑得一脸嫣然。 可张嫣真想上去扯一扯她的脸,笑得真难看! 第六十六章【宣室殿香艳风情】 - 月月笙 【宣室殿香艳风情】 ——生娃娃怎么是这样的? 苏木全有些尴尬的望向刘盈,似乎在等他的旨意。 “哎呀,我的苏公公,难道我们还伺候不好陛下嚒?你就放心吧。”宛美人说完便欲扶刘盈入殿去。可刘盈却一把抓住苏木全的胳膊,有些含糊不清的念道“给朕酒,朕还要喝酒。” 言罢,软软的瘫回宛美人怀里,嘴里一直嘟嘟喃喃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苏木全轻轻合上门,带着余下的宫人退了下去。 等他们都不见了踪影,张嫣才从阴影处出来,周身已经微微有些寒意。 此时里面不止皇帝舅舅一个人,她该怎样才能让她们离开,然后再把皇帝舅舅请到椒房殿呢? 悄声来到窗下,沾上唾液往窗户纸上轻轻一捅。 眼前水汽朦胧,隐隐混着药草和花香的味道,那专为皇帝打造的碧玉泉汤池里水烟冉冉,仿佛最上等的轻绵蚕丝织成的云纱帐似的,一片一幅轻轻的覆洒了下来。 只见刘盈身体一半浸在水中,背部匀称的线条毫不遮掩的映入眼帘,张嫣慌忙撑起身子捂着嘴巴,天啦,饶是亲密数年,却从不曾见过刘盈不穿衣服的样子,不免火辣辣的烧着耳根。 罪过!罪过!她究竟在干什么? 可抵不过心里的好奇,张嫣咬唇安慰自己,其他女子都看得,她也能看得! 复又从那个小洞里窥进去 苏美人着了薄衣正轻轻替刘盈擦拭着身子,娇羞的模样衬得她越发清秀可人。 而酥胸半露的宛美人只红纱裹身,此刻她发散如云,桃腮生艳,媚眼儿流露出几许慵懒姿态,女儿家的娇媚风情无人能及,管他是哪个汉子,怕是只需小指一勾不怕不手到擒来。 脸兀兀烧得更加厉害,张嫣心里小小啐道:好不知羞,连我这个女孩子看了也不觉香艳过头。 只听哗啦一声水响,宛美人被刘盈用力一拽跌入水中,轻易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那如削的香肩以及峰峦起伏的胸脯更是增添了香艳刺激的气氛。 刘盈揽过她的腰枝紧紧箍在怀里,修长的手指穿过宛美人披散的青丝,细细摩挲着,嘴唇覆上了她菱形嫣红的唇瓣,宛美人顺势将藕臂攀上刘盈双肩,两手不安分的逗弄他的耳骨,女子天生的妩媚尽在她**中。 苏美人见状,安静的裹上外衣退出汤池,似乎再留下便是唐突了。 张嫣瞧得目瞪口呆,全身不安的燥热起来。 意乱情迷的刘盈眉目含春,俊朗仪容比昔日更动人心,看着痴缠的两人张嫣竟有些挪不开视线。可越是看下去她越是觉得心痛。 眼泪终还是不争气的坠下,那双眼的主人与平日不同,狂乱放荡,骇人的很! 好陌生的皇帝舅舅! 不愿再看,张嫣转身隐没在无尽的宫闱漫漫之中,一路跌跌撞撞向着椒房殿方向无力奔跑着,默默落泪,心中长叹唏嘘:生娃娃是这个样子的吗?为什么和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不一样? 望着前方灯火通明的椒房殿,以为皇帝舅舅还会来吗?错了,都错了,他在宣室殿生娃娃呢。 借着昏暗不明的宫灯,张嫣蹲下身来摸摸自己的影子:对不起,跟着我让你受苦了。 第六十七章【误食极乐合欢散】一 - 月月笙 【误食极乐合欢散】一 “轰隆”一声巨响,轰轰烈烈的焦雷滚过天际,带来的闪电亮如白昼,忽忽的风吹得树枝“啪啪”直响,那张牙舞爪的树影如万千野兽般骇人的扑向张嫣。 被突如其来的雷电惊得她“哇”一声捂住双耳拼命奔向椒房殿所在。 推门而入,百灵正和一干宫人内侍准备妥酒菜静候殿内,那令人垂涎的满桌菜肴正如一盘盘笑话搁在上头,每一盘都是皇帝舅舅陌生的面孔,似乎还夹杂着宛美人柔弱无骨的娇呻。 陡然紧闭双眼,泪水瞬时夺眶而出。 宫人内侍一个个被张嫣发了场脾气统统撵了出去,越害怕,越不想有人目睹她的软弱和难过。 脱掉钩花锦鞋,张嫣静静蜷卧于榻上紧紧拥住被子。 从小就怕雷声,尤其是电闪雷鸣的黑夜。皇阿公在时,他都会搂着她安慰她;而皇阿公走后,这样雷电交加的夜晚,皇帝舅舅都会陪伴在她身边。而今晚,他却丢下她正和宛美人浓情密爱生娃娃呢。 眼泪温热却难掩酸涩,落在艳红的绸面上像一小朵一小朵颜色晦暗的花,却在瞬间凋谢没入尘哀。 有人走来,轻声唤她“皇后娘娘”。 一道红影迎面朝百灵飞去,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她身上,她顿时云鬓散乱,踉跄后退了好几步方才站稳。 张嫣厉声道“你也出去!出去!” 募得,一道长长的白光划过窗前,随之而来一声巨响张嫣慌忙缩进被子里紧紧藏住自己。 百灵不惧张嫣先前的恼怒,俯身蹲于床边,轻轻拨开张嫣头上紧拥的丝绸薄被。 轻轻握起张嫣不住颤抖的手小声宽慰“皇后娘娘别怕,有奴婢在呢”。 张嫣用丝绸被蹭了蹭面上泪痕,赌气道“你在没有用,我要皇帝舅舅,你去给我把他找来。” 百灵分外为难的看了看张嫣,小心翼翼把彩绣百子千孙帐帘放了下来,笑哄着说“此时已经夜深了,宫门落锁、甬道宵禁了,宵禁以后各宫不可擅自行走是太后娘娘三严五禁定的宫规,奴婢怎敢违背?要是皇后娘娘实在怕,那奴婢寸步不离的守着您可好?” 不见这彩绣百子千孙帐帘还好,一见轻纱罗帐上绣着的各种小人儿,张嫣猛地用力扯下扔在地上。 “百灵,我不要你陪,你出去!” 叹息一声,眼角不觉湿润,百灵只得无奈起身,轻柔道“奴婢就在殿外守着,一刻不离。” 此时整个椒房殿只剩张嫣一人,孤零零的一人。 四面只是一片烛火闪烁,外面已是落雨潇潇,雷声不再,张嫣起身走向外殿。 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色早已凉透,还没吃上一口也顿觉凉意袭人。 那鸳鸯转香墨玉瓶里溢出丝丝酒香,金色描边的奇特花纹更带来繁复迂回的浓郁醇厚气息,犹如戴着面纱舞动的妖娆女子。 以前从未尝过那个味道,只能看到那精致酒杯里清凉凉的液体,似乎和水没有什么两样,只是更显得纯净而已。 以前总是看到皇阿公喝酒,他说只要喝了酒,就能见到想念之人,也能忘记一切忧愁。 这愈让张嫣对那一瓶瓶的透明的“水”产生了莫大的兴趣,但在皇阿公严厉的目光下她是不敢去尝的。 端起那白玉酒杯给自己斟满,就当做是一杯忘情水吧。 第六十八章【误食极乐合欢散】二 - 月月笙 【误食极乐合欢散】二 张嫣仰头一饮而尽,火辣辣的烧着喉头,她不住咳嗽起来“咳咳咳……” 心里不免岔气:这样难喝的水为什么还有如此多的人会喜欢? 有些头重脚轻的甩甩头,却一杯接着一杯的给自己斟上,仿佛有一种让人喝上瘾的感觉。 身体好像被一把火烧着,燥热难耐,一股莫明的气体在体内蠢蠢欲动的样子,顿时觉得各个部位都开始不安起来。 “我好热呀,浑身发烫,一点也不舒服……。”张嫣嘴里一边胡乱念嚷着,一边忍不住扯着自己的衣服,那散发着阵阵热浪的气体不断刺激着周身敏感的神经,忍受不住这蚁噬般的煎熬,她痛苦的呻吟出声。 守在外边的百灵听得里面传来奇怪的声响,心中徒然一惊:糟了!自己在酒里下了药,万一被主子误喝了怎么办? 急急推门进去,眼前一片狼藉,酒瓶歪倒在桌上,竟是一滴也未剩下。 脚底发颤,脑子一片空白,她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瘫软在桌下的张嫣仍在不停撕扯着身上恼人的衣物,无意间碰到桌角,发出的声响这才唤醒了呆愣的百灵。她赶忙将窗上的风钩挂好,紧闭门户,将张嫣从地上扶起来走向内殿。 身子倾斜的靠着百灵,只觉得她身上凉丝丝的很是舒服,张嫣下意识的贴近她,极舒服的感觉让张嫣忍不住一声低呼。 好不容易将张嫣扶回榻上,可张嫣却八爪鱼似的不愿放手,百灵无奈只得硬掰开张嫣拽住她的手,将已褪得只剩单衣的张嫣用被子裹好,遂戴上风帽,手持宫灯,低头从椒房殿角门走了出去。 宵禁之时后宫不见半个人影走动,百灵贴着宫墙疾步摸索前进。待走到一处宫殿时,她左右探过,确保无人经过后方从侧门旋身走了进去。 “谁?”里边的人警觉的问道。 “代王,是奴婢。”百灵有些焦急的回道。 门“吱呀”一声打开,只着淡淡寝衣的刘恒翩然倚立在门边,眉间蕴有些许薄怒之气。 肃了神色道“本王说过不许私下来访,你当做耳旁风了嚒?万一被人发现,你知道后果!” 百灵直挺挺跪下“奴婢知道,可是奴婢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是皇后娘娘她……” 话音未落,刘恒猛地一把擒住百灵手腕焦急问道“皇后她怎么了?” 百灵避讳低头,咬了嘴唇才低声回禀:“皇后她,不小心误喝了放有合欢散的酒。” 听闻缘由后他不可置信的惊道“你,说什么?” 随即尴尬松开百灵手腕,来不及披上外衣便甩袖疾行直奔椒房殿。 百灵一路忐忑的紧随刘恒,两人誰也不再说话,途中经过宣室殿附近时,百灵一不小心踩上一团绵软,差点狼狈跌倒。刘恒听见声响停伫回望,压低了声音问“怎么了?” 仔细瞧去,竟是一个男子倒在地上,百灵招呼刘恒近前,遂蹲下身将男子仰面翻身,两人禁不住面面相觑,十分讶异:是皇上! 顾不得多想,刘恒背起刘盈继续往前走,转眼间便到了椒房殿。 轻轻让刘盈平躺在偏殿的榻上,那是百灵守夜休憩的地方,很是简单的红漆木榻。 只见刘盈额上青红一片,全身亦是酒气熏天,纵使被秋雨淋透也难掩身上酒气,定是醉酒后跑出来不小心滑倒撞到了头晕了过去。 刘恒回头,压低了声音问道“皇后在哪儿?” 随百灵来到正殿,刘恒一把抓起桌上酒瓶,搁在鼻下一嗅,再用手指蘸了一滴放入嘴里。 脸色霎时白得骇人!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刘恒的声音有些怪异,他目光炯炯的盯着百灵。 百灵被他盯得有些局促“这是太后给的合欢散。” 复又急急解释道:“皇后她想留住皇上,所以,奴婢才……” “你知道这是什么合欢散吗?”顿了顿,刘恒继续说道“这是极乐合欢散,药性之强烈根本不似平常欢爱药物一般,如果食用了这种合欢散,不管男女,若在两个时辰内不交合,终将被欲火焚身而亡。” 闻言,百灵抑制不住的哆嗦起来,带着哭腔颤声道“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 第六十九章【花有清香月有阴】一 - 月月笙 第六十九章【花有清香月有阴】一 寝殿里传来一声闷响,刘恒来不及多虑便闯了进去。 张嫣抱着绸被跌在地上,玲珑有致的身子一览无余,刘恒只觉呼吸一窒,眼神渐渐的迷离,怔怔的看着地上的人,忘记了反应。 直到张嫣酥麻的娇呻换回他的神志,他上前扯出被她压住的绸被用力裹住她,展臂紧紧搂她入怀。百灵尴尬的蹙在一旁,有温热的液体坠下,不顾刘恒是否看得见,她深深欠身,用近乎绝望的声音哽咽道“奴婢出去守着,求代王救救皇后。” 刘恒发丝上渗着的雨水顺着他好看的侧脸滑落进张嫣颈间,冰凉的触感渗透进张嫣娇小身躯每一寸角落,叫嚣着肆虐着,身体犹如打了冷颤般,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服感觉。 眸瞳颜色渐渐变深,张嫣恍惚的抬头,鼻尖碰到他的下颚,含糊不清的唤他“皇帝舅舅,你还是来了,你知道嫣儿最怕打雷了,所以来找嫣儿了对不对?” 张嫣扭动着身体伸手环住刘恒的双肩,顿时裹在身上的绸被便掠过了如雪的肌肤滑落到了地上,露出白皙瑕净的身子,胸前小巧丰盈紧贴他的,全身像是着了火般。那攀在她后背的大手僵僵的一动不动,温润的掌心让她着了魔似的情不自禁扯着他身上的衣服,一声声魅惑人心的低吟充斥着耳膜。 刘恒清楚的感觉到了自己体内开始发生的变化,意识一直在与**较量着,而怀中之人偏偏又是那么的不安分,逐渐将他仅剩下的一丝清醒彻底瓦解。 “刘盈,我不要叫你舅舅,我不是你的外甥女,我要给你生娃娃……”附在他耳边张嫣轻轻呢喃,已经快被**迷蒙的刘恒顿时清醒不少,动作轻柔的将她打横抱起让她能够舒服的卧在榻上,张嫣双手紧紧攀在他颈间不肯放手,他无奈只得单手手肘支撑着床榻,而另一只手则是温柔的抚着她柔美的五官。 打量着意识迷乱的张嫣,刘恒幽幽叹息:真的好美,她应该是让男人好好呵护的人儿。 她可以轻易地激起每个男人对她的保护欲,甚至于爱她,连刘盈也不能避免,今夜,他该是想要来椒房殿的吧,只可惜晕在了途中。 而这样的她,却只专情于她的皇帝舅舅而已…… 修长的手指穿过张嫣柔顺的长发,轻柔的抚摸着。 恍惚间,耳边飘进一句低喃“对不起。” 无数细密的吻洒落在张嫣脸上,温温热热的气息转而向下覆上了嫣红的唇瓣,亲吻着,轻咬着她的下唇,迫使她张口能让他可以占据湿润的琼浆领域。那不停的吻几乎要抽干了她胸腔里的空气,她的小手则是紧紧的搂紧“皇帝舅舅”,感受着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 只知道有一双温热的大掌由上而下的抚摸着身上每一寸肌肤,掌中硌人的茧子带着酥酥麻麻的触感激得张嫣全身颤栗,不禁呻吟出声,“嗯……嗯……啊……”。 那带着魔力般的娇喘几乎要摧毁了刘恒的理智,顿时腰部以下的部位开始反应起来,**催化着他的,她的,所有感官神经,她在他身下不停的微颤。 第七十章【花有清香月有阴】二(收藏)+(留言) - 月月笙 【花有清香月有阴】二 他低下头,顺着她颈部的曲线慢慢的往下移动,在她白皙的肌肤上一一烙下他的痕迹,霸道却温柔,一声低吼,他身上仅着的单衣也顺势滑落,消瘦却结实的身体毫无遮掩的向她压去,却一点也感觉不到任何重量,仿佛细心呵护着易碎的陶瓷娃娃。 “痛……”炙热的硬物瞬间让张嫣眼瞳清澈了不少,随即被一只手捂住了双眼,低沉的嗓音让她有些迷乱,“你是我的,今夜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他的大手游走在她身上的每一个角落,慢慢移到了她的大腿,他不停轻抚着,然后直直而下。感官上的冲击让她什么都思考不了,神志更是浑浑噩噩,仅能不停的低喘,呻吟着。 只觉得一股力量完全冲进她身体最深处,双腿间就像是要裂开了一般。还未痛呼出声,便被细薄的唇瓣封住了所有言语,将一切化作温柔的安抚。 **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 此刻厚重的垂帘已经缓缓拉开,淡淡地似一抹灰影拢住了整个椒房殿上空,隐沉星斜。 身下玲珑小巧的鲍蕾散发着合欢散药性散尽的沁人幽香,尽管如此,刘恒目光仍是留恋在赤luo的娇躯上不肯挪开,深褐色的眼眸变得更加深邃。感觉到身下人儿两腿紧张的加紧,他口中逸出了笑声,双手分别按住了她想要逃离的大腿,让她无法如愿阖上。 那强烈的撞击让疼痛逐渐的加深,却在濒临极致时慢慢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欢愉之感,那强烈的热潮瞬间袭满了全身,这是今夜的第二次,张嫣逐渐适应了他的存在,不再那么抗拒的夹紧,反而随着那一**律动青涩的弓身迎合。 直到刘恒喉头逸出了一声粗重的喘息之后,他软软的侧躺在她身边,用一只手臂紧紧拢住那盈弱的腰肢送入怀里,合欢散的药力让张嫣沉沉睡去,梦中的皇帝舅舅如沐含笑,夹一夹她娇俏的鼻尖,宠溺的抱她入怀…… 安静的落下最后一吻,刘恒随手一掀,淡淡寝衣已经上身。 快步踱至殿门,轻手打开,迎上一对清亮如水的眼眸,她似乎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太久,两腿麻木难移,微微一笑,眼圈却红了“皇后娘娘宛若荷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宫中没有比她更良善更好的人了,只可惜依然逃脱不了宫中尘土泥泞的玷污。” 刘恒闻言一震,沉吟片刻,道“想不到你对她付诸了真心,如若你不用背负这样沉重的包袱,或许……窦漪房,你是个好女孩。” 百灵睫毛一跳,心下更是难过“以彼人之心还之彼人之情,如果可以,奴婢愿意用性命还皇后娘娘一个清白。” 百灵说得坦诚直白,刘恒颇为触动,微一叹息“罢了,真正玷污她清白的是我不是嚒?你去将皇上扶进皇后榻上吧,就让她觉得是她的皇帝舅舅宠幸了她,她……一定是高兴的。” 别过头,忍着鼻中的酸,刘恒惆怅道“我不宜多待,你好好伺候皇后,注意别让她这几日着凉了,让她多泡澡缓解不适。” 他抬头,下弦月细勒如钩,已经是月尾了。月圆月缺?可是说到人心的悲欢离合,又岂是月亮的阴晴圆缺所能比拟半分的呢?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作者又要开始唠叨了,哎!这篇章节稍微H了点点,小朋友眼睛轻轻瞄过去就好了哈 小草每天很累得,又要上班,还要做饭给自己吃,咳咳,还想挤点时间来看轩辕剑,所以,各种忙啊 可是,不知道有没有亲亲真心喜欢小草的文,要是有,就收文吧,就留言拍死我或者蜜死我吧 小草知道也许会有人不喜欢,可是亲亲们,你们体谅一下作者们的心好不好嘛,撒娇。。。咩咩咩~ 也许你们几分钟就可以看完一个章节,可是也许小草得花上几个小时去写 这是偶的心血啊,偶的孩子啊 纵使她再丑,再难看,呜呜呜呜 她还是有我疼,当然,她希望更多人疼…… 第七十一章【红烛昏罗帐,今宵别梦寒】一 - 月月笙 亲们,感谢所有支持《胭脂毒》的朋友们,今天多更,这章超出2000字了哦,所以,多多收文,多多咖灰啦 谢谢,谢谢…… 。。。。。。。。。。。。。。。。。。。。。。。。。。。。。。。。。。。。 【红烛昏罗帐,今宵别梦寒】一 题记——悲欢离合总关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张嫣睁开眼,是皇帝舅舅,心蓦地一动,低头瞧瞧环在自己腰间那只温暖的大手,灼得小脸微微有些发烫。但想到他抱著自己睡着,突然又有些甜蜜害羞,心道:昨夜那酒真烈,自己不会做出太失态的事吧?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被刘盈揽在怀中,闻着那熟悉的气息,感觉到紧贴的胸膛和温柔的臂膀,心情登时平静下来。伏在他的胸膛上,听见他的心跳,感觉与他如此之近,欢喜之余又不免有些害羞。 耳中听到刘盈的梦中喃喃音,环在她腰间那只手动了动,一种酥麻的感觉强烈袭上她,仿佛千万只蚂蚁一点一点的咬噬上来,直进入她的心里,心突然快速的跳动起来,强烈的莫名欢愉感充斥着她的身体。 张嫣单手手肘撑起,她细细打量着刘盈熟睡的模样,不知他在梦中梦见了什麽,突然眉毛舒展,嘴角笑意浅浅。张嫣痴痴的看著他沉睡的脸庞,那俊秀风雅的脸容、无邪温暖的微笑让她一阵阵的心疼,也许只有睡着的时候才会真心一笑罢。 温润如他,被窗外淡淡的光,晕染了嘴角的弧线,谪仙一般,美得那样不真实。张嫣突然靠近闭起眼亲了刘盈的嘴唇一口,柔软的嘴唇、温温的鼻息。只觉一团烈火顺著咽喉烧了上来般,心砰砰剧跳,脸腾的红透,脖根处也**辣的难受。紧紧贴著刘盈胸膛的身体宛如突遭电击,颤抖不已,却又象是一种莫名的渴求令她有些不能自抑。 那幽甜清香的肌肤相触,令刘盈下意识紧紧的贴近抱住,忍不住发出一声喘息。张嫣红著脸用自己柔软滑腻的素臂抱住了他,低声道“皇帝舅舅是喜欢嫣儿的。”吐气呵兰,丝丝钻入刘盈的耳中,他似乎被那香甜气息弄得有些麻痒,皱皱眉头,微颤的眼睫轻轻一动。 刘盈朦胧中低头一望,怀中那香滑温软的胴∕体紧紧的贴著自己,一双美目眼波流转的盯着自己。大骇之下,连忙将她朝外一推,“啊”的一声大叫,猛地挥手重重的摔了自己一耳光,撑手坐了起来。脑中浑浑噩噩,脸上**辣的疼痛,霎时高高肿起。耳边传来一个温柔细腻的声音“皇帝舅舅,你怎么了?” 他的身子明显一僵,困意全消,似不确定的喃喃道“我,昨夜都做了什么?”脑中飞速的回想,但只记得迷糊中和宛美人……然后听见雷声滚滚,胡乱披上衣服便要奔去椒房殿,此後之事,却再无任何印象。难道竟是他喝醉了,迷糊中竟作出这般禽兽不如的事情来麽? 刘盈抬眼望向张嫣,惊愕的双眼满是不可置信!他目光所触之处,是张嫣已然发育良好的浑圆香软,秀发凌乱,樱唇微破,那纤细莹白的脖颈上吻痕遍布。罪恶感与愧疚之心愈来愈盛,又重重的挥手摔了自己几巴掌。张嫣大惊,连忙上前将他手掌拉住,柔声道“皇帝舅舅,嫣儿喜欢你。”说完羞不可抑的低下头去。 刘盈心中羞惭无以复加,心里一凉,愧疚之情直逼喉头,不及思虑便脱口而出“为什么你不拒绝我!?” 第一次,她的皇帝舅舅吼了她。 她吓了一跳,委屈的泪水汩汩地滑落下来,心里头感到阵阵酸楚。 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自己都没有太多印象,何况她要去拒绝什么?她为什么要去拒绝皇帝舅舅? 心中十分郁闷,就像是被重重的石头压住,喘不过气来。 刘盈知道自己吓到了张嫣,想要上前安慰,心中却有一个声音清晰凌厉大声的喊道:“她是嫣儿,是你的外甥女!”眼前突然晃过子鱼姐姐的脸,全身微震难平。 他赶忙用被子将她严严实实裹了个遍,待看见床单上那一抹被晕开如妖冶花朵的艳红血色。刘盈只觉周身凉意,脸色瞬间惨白,若这是真的事实……他还是禽兽般的亲手扼杀了自己一心想要保护之人的清白,因为他,她变得不再纯净无瑕! 他,亵渎了她! 身子不停的抖着,刘盈只觉喉头一股腥甜直涌而上,在尝到那淡淡的血腥味时也不愿张开他的嘴,硬生生吞了回去。 “怎么了?你怎么了”发现刘盈一直冒着冷汗,目中尽是怔忡悲伤之态,几乎化作不见底的深潭,张嫣关心的问道。 “我……我……”他做了这样龌龊的事还能求得原谅吗?心中滋味百般繁复纠缠,内中酸楚难耐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绞着难以言喻的痛楚怔怔的愣在那里。 “皇帝舅舅,我快不能呼吸了。”被刘盈用力的裹住,张嫣很是难受的扭动着身子。 可他就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神智变得有些恍惚,眼神也开始涣散。 嘴里低喃道“我……对不起你……”他愧疚,他自责…… “皇帝舅舅你到底怎么了?” 没有回应她,他只是不停的喃喃念叨着,口中不外乎就是他对不起她之类的话。 突然,他开始大哭起来,抱着张嫣不停的哭泣,炙热的眼泪尽是满心满肺的伤心欲绝。这么多年来,除了戚夫人那次,他从来没有那样毫不遮掩的大哭过。那样深重的悲哀和绝望,是张嫣从不曾感受过的,纵使遇到再不顺心的事,他也能微微一笑带过,怎会轻易落泪?甚至于孩童般的嚎啕大哭? 不多时,便有宫人来通报太后即将驾到。 刘盈急忙弹起身来,慌忙站在床边整理衣衫。 “百灵,伺候皇后更衣。” 他木然吩咐道,声音空洞似乎身处广阔平原,一望无尽,却仍是能清晰传入耳中。 第七十二章【红烛昏罗帐,今宵别梦寒】二 - 月月笙 【红烛昏罗帐,今宵别梦寒】二 百灵早已令宫婢准备好了洗浴净身之物,在踏入寝殿那刻,目光懂得而了然,随即带头向他跪拜道贺,“恭祝皇上皇后合卺,百年好合。” 刘盈没有按例回答,只是遥遥立于人后,温润眸中亦含了一丝悲悯,眼角微微侧过,偏头见铜镜昏黄而冰冷的光泽中,曾经清澈的墨眸已经带上了一抹从未有过的黯淡。 他淡淡说道“好好伺候皇后。” 见他腰带松动,张嫣胡乱披上寝衣,脸上飞起红霞,遂走上前,欲帮他系上腰带,指尖刚触及他的衣摆,他瞬间如遭电击。 “求你离朕远一点。”刘盈冷冷道,像躲避瘟神一般退开好几步,苦笑着甩开袍袖径直走出内殿,连一个眼神都吝啬再给予。 张嫣只觉喉头一窒,被他冷漠的言语狠狠穿心。 从前的皇帝舅舅,总是温柔的对待自己,和自己有说有笑的,根本不像现在这么喜怒无常,就算自己再如何调皮捣蛋,他顶多轻轻一敲我头,但是现在的他对自己凶,对自己冷漠,甚至都不愿意让自己再碰到他,哪怕只是衣袍的一角…… 这样的皇帝舅舅……让她感到害怕无助…… 百灵立即走来,想到昨晚几乎哽咽“皇后娘娘,让奴婢们伺候你沐浴吧。” 张嫣抬起头,长发凌乱的披散在身后,白皙肌肤上遍布梅花般红痕,似乎还散发着阵阵幽香。 心中有悲亦有愁,皇帝舅舅既然不愿再待见她,又何必带了情绪拘束自己。 委曲求全久了,也是会疲倦的,皇帝舅舅,你已经不是嫣儿喜欢的那个人。 我的皇帝舅舅,你在哪里?你还记不记得白雪皑皑的夜晚,我迷路在皇家猎场,是你,将我从那骇人的黑豹口中救下,是你,用那只差点被黑豹咬断的右臂紧紧抱着我,告诉我“这辈子,你都会保护我。” 你,真的忘了…… 很冷,略显单薄的衣衫不足以让张嫣温暖,手足皆是冰冷的,清冷的空气吸入鼻中要过片刻才觉得有了一丝温度。 眼中已含了泪“百灵,你让他们都出去,你自己服侍本宫沐浴。” 既然皇帝舅舅已经不再温和抱她入怀,含笑告诉她“他的嫣儿是世上最美的女孩子。” 而是侧脸僵硬,冷冷的说“求你离朕远一点。” 不是“我”,是“朕” 不是“皇帝舅舅”,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所以,她不再是那个要人处处保护的小张嫣,而是要保护自己,甚至保护身边所爱之人的皇后! 被温水裹住身子才感觉自己仿佛又活了一回,身上红梅吐香绽蕊,开得如繁云吐雾,深深吸一口气,似乎连空气中也带了清甜。 募得,张嫣屏住呼吸一头栽进水中,温热的井水化作一股甘甜顿时浸入五脏六腑,眼中的酸涩混合井水的甘甜,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 百灵满脸惊容,以为张嫣看不开想要自尽,慌张之下一把拽住她的青丝将她揪了出来。 “百灵,本宫只是闹着玩的。”张嫣从水中睁眼缓缓开口,似乎没有感觉到自己发丝被人拽脱的疼痛。 她歪头浅浅一笑“你太大惊小怪了。” 百灵点点头,强含住眼泪为张嫣用梳子一缕缕梳理散开,再用清水涤荡。被她死命拽掉的一簇簇青丝在清水中脱离飘浮在她掌心,她喉头哽咽得厉害,是她啊,她害了自己的主子。 作者又开始罗嗦了,给小朋友们小小解释一下“那个满身的红梅吐蕊,就是,呃,吻痕啦,咳咳” 第七十三章【西风愁起梅园间】一 - 月月笙 【西风愁起梅园间】一 新制的衣裳是天水碧的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水芙色云雁细锦氅衣,似露水染就。刻意选这样的颜色,最简单的款式,只是做得合身,略显身量纤瘦。胸前衣襟上钩出几丝蕾丝花边,裙摆一层淡薄如清雾笼泻绢纱,平添了一份淡雅之气。 三千发丝散落在肩膀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发饰,淡淡姿容,惹人爱怜。浑身散发着不知名的幽甜香气,清秀而不失丝丝妩媚。静静笑对昏黄的铜镜,仿若自己也成了那千百朵花中的一朵。 吕雉便在这时进来,张嫣平静接驾。垂低视线欠身,从百灵手中接过茶盏徐步走上前,“请皇祖母喝茶。” 吕雉媚眼含笑,接过张嫣手中茶盏端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不动声色的走到张嫣身前,做势拉她起身,却猛然掳起她的衣袖。白藕般的手臂上不见了那颗鲜艳的守宫砂,随即露出如慈母一般的笑容:“嫣儿,如今你已是名正言顺的皇后,皇上若敢待薄你,哀家定会为你做主。” 说着,吕雉将她的手牵入刘盈手中:“哀家来只为告诉皇上,所有朝堂之事悉数交还于你,哀家也该颐养天年了,新婚燕尔难免不舍,但也切勿耽误早朝。” 跟着便摆驾离开。张嫣愣愣的,沉醉在皇帝舅舅手心的温热中,直到他收回手,清淡吐出一句话“朕去早朝。” 张嫣曾经那样期盼,期盼有一天能成为皇帝舅舅白头不相离的一心人。 然后,有了苏美人,有了宛美人,那她委曲求全只作他心中稍稍特别一些的便好。 而这样的执念,如今真真切切成了镜花水月…… 宫人们夜夜掌灯等候皇上驾临,然两月过去,椒房殿始终孤灯孤影。 长夜漫漫,瑟瑟昏灯。本就是秋去冬来惨淡枯草雪皑皑的时节,冬夜漫漫无际,似乎永远都没有晨亮起来的那一天,纵使捱到天明,心中的黯淡又何曾被照亮片刻? 有宫女鸣不平“皇上这般冷落娘娘,娘娘该请太后做主才是。” 眼角斜斜扫过,告诫那个宫女“此话绝不可传进太后耳中,否则本宫饶不了你”。 曾经珠玉般眼波已经带上了一抹从未有过的凌厉机锋。 百灵随张嫣行入菡萏园中,张嫣抬头看向匾额,两边的题记还是当初皇帝舅舅应她的要求亲手所舞,“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此时,才觉得真是应景。 园内静静,脚踩落积雪略发出"吱嘎"的轻微细响,旧景依稀,那重重梅影不曾有丝毫改变。 满园的红梅,开得盛意恣肆,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艳。花瓣上尚有点点白雪,晶莹剔透,映着黄玉般的蕊,似嫦娥降下蕊珠宫,似杨妃醉倒沉香畔。 真真是应了那句“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倚着红梅清脆的枝干,张嫣唇边溢出许久不见的欢愉,淡妆多态,更的的、频回眄睐。 。。。。。。。。。。。。。。。。。。。。。。。。。。。。。。。。。。 小草昨晚右眼突发角膜炎,痛得完全睁不开,所以……成了独眼龙。。。 各位亲爱的可爱的我爱的爱我的读者和朋友们,我再碰电脑会被关小屋的。。。 坚持用独眼龙看屏幕,很纠结的说。。。 所以,要谅解,也许,明天连文都发不了,对不住了,555555555555555 第七十四章【西风愁起梅园间】二 - 月月笙 【西风愁起梅园间】二 张嫣伸手小心接住一片雪绒,深深吸一口气,直到手心的温度慢慢将它融化。 远远的,身后传来靴子踩在雪地上而发出的轻微咯吱咯吱的响声。园中一片静寂,只有那踏雪而行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安定。张嫣大大地吃了一惊,这园子里有别人?而且还不止一个人!她立刻噤声,拉着百灵躲在一棵梅树后边。 远远梅影之后忽然响起一把温和的男声“挑一枝花朵开得最盛的梅枝把红丝带系上。” 顿时,只觉得四周万籁俱静,张嫣本是不怕冷的,可现在全身却冻得有些僵住。 那个声音,就算隔了千万里,千万年,都是忘不了的,何况只是月余未闻而已。 隔着梅影看见一袭淡粉色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使得步态愈加柔美,她踮着脚尖放佛有些吃力的跃跃而上,那好听的男声放佛有些无奈“我来吧。” “都怪臣妾够不着,陛下见笑了。”淡粉色倩影微一晃动让出空隙。 相距不远的距离让张嫣清楚瞧见了一抹金锦色的身影,那绣着沧海龙腾图案的团纹在汹涌的金色波涛下,衣袖被风带着高高飘起。她极力忍住鼻尖的酸意,想要忽视那双双对对的美好璧人。百灵在身后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背,她知道百灵是在安慰她。 “皇上,回宫吧,您身体不好,这冰天雪地的得冻坏了。”清甜的声音不是苏美人是谁。 “咳咳咳……咳咳……”刘盈猛地咳嗽起来,苏美人赶紧取出丝帕递上去,那浸在月华丝锦上的鲜红像红云似的染红了一片雪白,就如这菡萏园殷红宝石样的花朵,灼得人移不开眼。 苏美人语带哽咽“皇上,求您回宫吧,差太医过来看看,臣妾……臣妾实在怕……” “朕的身子朕清楚,不许你大声嚷嚷,听清楚了?” 顿了顿,苏美人声音颤颤的回答“诺,臣妾知道了。” 听得脚步身已经远远离开,再无半点动静,张嫣这才回神过来,一颗心狂跳得仿佛要蹦出胸腔,撒腿便向他们停伫过的地方跑去,顾不得珠钗松散,鬓发皆乱,她一把扯下皇帝舅舅系好的红丝带,上面栩栩如生的画着两个小人,手牵着手,笑得灿烂。 此刻张嫣已是双目含泪泫然欲滴,,这才发现,四周梅树上竟到处系着飞扬的红丝带,那隐在红云花海的颜色白白被她看走了眼,她发疯般开始扯着那些丝带,百灵亦是上前帮忙。 眨眼间,张嫣和百灵手中竟都是满满一把丝带,细细数着,一百零七根,不多不少,恰恰是她与皇帝舅舅没有相见的日子。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寒风清洌,花瓣如雨零零飘落,有落花掉在衣襟上,却经不住淡淡吹拂,眨眼间没入雪海,化作来年的春泥。有一朵飘飞过来正撞在张嫣眼中,有些微微吃痛,抬手抚摸着这一树红梅,两行热泪自眼眶溢出,她与它相视无言,只有那泪滴与雪花在无声的交流着…… 不知到底是难受了眼,还是难受了心。 脑海中忽的思出一首词“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寒风起时,轻泛梅园,纷飞雪白带走片片飘落的花瓣,却带不走反复缠绵的寂寞伤离之情。看是疏淡心事,其中却不知暗暗寄托了多少相思之情。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衷肠难解,欲语还休,其滋味沁入人心。 或许只有在离得最远的时候,才能把曾经走过的那段日子,看的最真确最清楚…… 第七十五章【对月形单空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 月月笙 【对月形单空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伟岸深红色宫墙依旧伫立在宣室殿必经之路的两畔,归来池苑还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一切依然还是张嫣记忆里的模样。 一簇簇白雪飞坠似梨花笼月淡淡遍地,连绵不断的帏幕被万里雪飘所覆盖,依稀觉着远亭阑干尚有皇帝舅舅手握的余温,仿佛他仍伫足此处等待伸出手掌的一刻,唤她“嫣儿。” 张嫣倚在殿门处透过垂下的潋潋珠帘望住里边消减的玄色背影,默然无声。 直到那笑靥似牡丹华贵般的宛美人讶异发现静静伫立的张嫣,风火上前,娇笑行礼“臣妾宛年华见过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随即细长的媚眼儿有些疑惑的看着张嫣,微微蹙眉“皇后娘娘怎的大雪天一个人站在门外,这些奴才都作什么吃的,也不通禀,冻坏了皇后可怎么办!”言罢便要上前来牵她入殿,她微微摇头,含笑道“不关他们的事,是本宫不让他们通禀的,本宫也刚来一会儿,就不进去了。” 将自己手中的金丝泊纹暖手炉硬塞进张嫣怀里,宛美人撇了撇嘴“皇后娘娘的手冻得跟冰棍似的,哪儿才是刚来的样子,分明已经呆了好久,要是臣妾没看见皇后,难道皇后准备一直在殿外立着当雪人吗?” 忽而她脸上一层一层的潮红透出来:“臣妾性子直,有什么说什么,皇后娘娘别介意。我们都是天子宫嫔,身子和心都是皇上的,皇后娘娘您别错怪了皇上,他心里其实很在乎您的,您别难过。” “年华,誰来了?”刘盈循声而来,在见到张嫣的那刻身子明显一震,三月有余,张嫣月信不至,吃得也少,难免清瘦许多。 冰雪寒天里,张嫣只着了一件淡绿色素锦袄裙,虽是紧身织就,却仍是包裹不住她纤瘦的身量。合着这白茫茫一片雪景,她独一身青衣潇潇。 刘盈的目光在张嫣面上停留一瞬,很快转开,只道:“你瘦了许多。” 张嫣盈盈一笑:“冬日时节枯树风高,可怜憔悴门前柳,自然人比黄花又更瘦。” 他的目光带着往日的怜惜,轻轻拂来。此时的张嫣,承受不了这样的目光的。心下酸楚,于是退开两步,敛眉低首,端仪施礼“臣妾扰了皇上清忧,臣妾告退。” 张嫣眼眶略有泛红,却又模糊不清究竟是否落泪,再也不肯多说,俯身施礼后便欲转身离去,微一停顿,仿佛脚下生了根般不愿移开,想见的都已经见到了,不能,也不再停留片刻,因为,她已经输不起了。 刘盈每踏出一步似重千斤,许久才能站在殿门外伫立循望那一抹纤细如青竹的清影。难受的捂住胸口,嘴角血丝清晰可见,宛美人虽然大咧,可还是知进退,明事缓的。她熟稔的轻抚着刘盈的背,幽幽一叹“皇上总是伤人伤己,为什么要这样呢?” 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他笑出声来,震得胸腔传来阵阵绞痛,他吃力的保持着那已然僵硬的弧线,望着飞雪如鹅毛飘落,满天皆是昏暗的白与灰交错,显得那样苍薄无力。 淡淡开口“她变了。” 似乎有些累了,刘盈倚住殿门微微闭目,复而继续说道“她的改变是朕造成的,如果那晚没有听见雷声,朕不会因为知道嫣儿害怕打雷而疯魔似的冲出宣室殿,如果那晚朕没有喝得烂醉,就不会对她做出那龌蹉的事,甚至根本记不起朕是如何变成一头禽兽的……朕,该死!” 强烈的负罪感日日凌迟着他的心,不知为何,身体已是日渐愈下,总觉得未来不久的一天自己便会撒手这个罪恶的宫廷,永远离开。 所以,就让嫣儿讨厌他吧,最好永远忘了他这个皇帝舅舅! “咳咳咳……咳咳……”嘴角不断渗出的鲜红映称在他苍白的皮肤上仿佛缺少光暖的照拂,显得那样的不真实。 宛美人哀恸的凝视着刘盈柔和的侧脸,转身进了内殿,只一会儿便拿着个棉布娃娃走出来。接过她手里的娃娃,刘盈瞬间融化先前冰冷,缓缓暖进心头。 细看之下,那含笑的眉眼不是他的嫣儿是谁,轻笑出声,他好看的眼睛弯出了缝,这是当初为了哄她喝药答应给她做的,只是,怕是再也送不出去了…… 第七十六章【香掩芙蓉帐,烛辉锦绣帏】 - 月月笙 【香掩芙蓉帐,烛辉锦绣帏】 红鸾帐下,吕雉一脸红润似二八少女般舒服的卧在审食其怀里,不紧不慢地说道“昨晚上你硬说家母病危,连夜出宫去,这病情可有缓解?” “已经好多了,还能下床走路了。”审食其微一昂首,再低头时已带了温和笑容,靠近吕雉的脸偷香一口。 吕雉目光有一瞬间的嘀愣,却没好脸色的狠狠对着审食其一揪。 “你倒是说说看这一个月来少陪了哀家多少个夜晚?你母亲的病反反复复总是好不了,可每次你一去,便又活蹦乱跳的,该不是背着哀家另寻她欢了吧,嗯?” 看来自己还真是把他给宠坏了,吕雉不免丢下两句讽语,可这说话的口气却像是赌气,毫无威慑力可言。 审食其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旁人的伤人言语我可以不在乎,但是雉儿的乱加猜测可是大大伤了我的心,你说,这该如何是好?”不知从何时起,两人之间已经不再拘泥于身份之差,就如普通谈情说爱的男女。 翻身压下,审食其大手一手慢慢的往下移动着,一手则是在她仍旧圆滑饱满的**上揉弄着。 吕雉禁不住呻吟出声,随即按住了想要更加深入的那只手“别想转移我的注意力,快说,到底有没有背着我偷香窃玉?”抵着她大腿内侧的炙热让她情不自禁又呻吟出来,吕雉别过头有些窘迫的咬住下唇,生怕自己忍不住又发出那羞人的声音。 他是她的,从头到脚都是属于她吕雉一个人的,谁都不许碰她的私有物。 审食其的身体一阵热血骚动,他极爱她的一切,一点慵懒,一点散漫,一点微怒。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令人迷醉的娇态,虽已过了青春年华的美好,可这等风韵是世间哪个女子也比不上的,又或许情人眼里出西施吧,总之,他就是迷上了身下那个叫做吕雉的女人。 “我是偷香了,也窃玉了。” 看着她眼波里的流动就什么也忘了,审食其头一低覆上那柔软唇瓣,含入口中津津有味的吮着。 “嗤”的一声,审食其噘着口中淡淡血腥,不得不放弃那诱人的柔软。 “审!食!其!——”这个可恶的男人,真是被自己宠得上了天,还真敢背着她在外吃香喝辣,想到他身下压过其他女人,心窝子一股搞不清的纷乱情绪让她恨不得咬下他一块肉来。 “哼!美人在怀的感觉是否**得令你意犹未尽?恨不得脱离了我这个老太婆放肆去享受那吹弹可破的柔嫩肌肤?”吕雉满脸妒意的质问。 审食其却突然笑得开怀,要是他猜得没错,她已经对他上了心,只是骄傲如她,定是不会轻易承认而已。 “是很**的呀!我的娘子。”随即更加搂紧了吕雉,眼睛不怀好意的朝她直打量。 “谁是你娘子了?别一口一个娘子叫得如此顺口,我可从未承认我们之间有过这样的关系。”轻轻挑眉,吕雉弓起膝盖便向前顶去,力道不大,却足以让审食其脸色发白。 他闷声道“我的雉儿如此蕙质兰心,难道还不清楚为夫的心嚒?那抹香,那块玉,不正是你的嚒?”伸手拨弄了她**上的粉红乳晕,“这是香”。 另一只手罩住了她润滑的私密处,“这是玉”。 吕雉微露娇柔“你这油嘴滑舌的,怎么从前就硬是没看出来你这样闷骚呢?都说越是温和表面下越是藏着一头狂狮般的心,审食其,给我记住了,你只能是我吕雉一个人的。” 整一副妻管严的模样,吕雉投去冷冷的一瞥“若是敢背着我偷腥……”。 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敢也不会,刚才不差点要了我的命根子吗?”他识趣的开口道。 “哦?”狭长凤眸眼波一转,“你是说我很凶咯?” 审食其低眉浅笑,继而邪嗜的俯身咬上吕雉的耳珠。“不,是我凶,雉儿只管闭眼舒服的躺着享受就可,什么事情都让我来做。”他用低哑魅惑的嗓音说道。 尽管她内心强大,残酷不予人留情分,可在他心里那便是一道逃不开的网,网住了他的人,也网住了他的心。 皓月描来双影雁,寒霜映出并头梅,香掩芙蓉帐,烛辉锦绣帏,一对璧人留小影 窗外不见了红花绿叶,只有随着风飘万里的连绵雪花,那摇摇欲坠的桃树枝干轻声叹息,述说着它的无奈。 桃花多情,也不过来年春风满地红。 皓皓白雪,冻不住室内一片艳阳天。 第七十七章【弥天大谎】 - 月月笙 【弥天大谎】 黄昏时分,大雪已收走下落的姿态,有几只觅食不成的黑鸦踩断了枯枝,哀哀厉鸣远远传到云际,似在控诉大地的吝啬给予。 重重的帘影深一道浅一道烙在殿石砖上,虚浮如梦。 回到椒房殿,百灵服侍张嫣换了家常衣裳,又进了几道清淡素食进来,不知为何,这两三个月来总是见了荤食便没胃口,甚至反胃,本也不喜欢铺张浪费,这下更好,只几道素食,却也吃不完。 张嫣搁下手中的银筷,微微蹙眉道“这盘炝吵白玉的油搁多了,下次让他们注意一下吧。”只吃了几口,便转身进了内殿。 张嫣闭目凝神,和着点点轻愁感受着塌下炭炉释放的暖意。 一时失神,窗外闪过一个红影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宛美人指责百灵的吵闹声传入耳中,这么晚了,她还来这冷清的椒房殿做什么? “宛美人,您还是回去吧,皇后娘娘已经歇下,不见任何人。” 百灵不恭不卑的挡身在殿门,气得宛美人不住跺脚道“我有正经事找皇后,你别像开斗的公鸡一样对谁都有敌意吧。” “奴婢不敢,美人您是主子,只是这椒房殿是皇后娘娘的,奴婢只听皇后娘娘的吩咐。” 张嫣轻轻摇头,含了一抹笑色,这个丫头,以为宛美人是来耀武扬威炫宠的嚒,其实和她多接触几回就能感受到她身上那股不娇作不扭捏,热情开放的爽朗性子。其实,皇帝舅舅的眼光真的很好,两个美人都不是心机颇深的主儿,总之是从未找过她的麻烦。 张嫣看着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斗着嘴,宛美人的嘴都抿紧了,誓不打算再和百灵斗下去,眼光一扫,便瞅见了静立不远处的她。 没了以往的浓妆艳抹,素颜的宛美人其实皓齿青蛾的模样很是讨人眼缘,比之清秀多了一份天然的媚态。 张嫣兀自淡淡微笑“百灵,奉茶,难得宛美人过来做客。” 月色透过薄薄的窗纸映在宛美人脸上,她一改往日热火只是一味浅浅的笑,并不急着说明前来的原因,张嫣扬一扬脸,百灵了然的安静退下,只剩了两方长长的影子随着宫灯里火蕊的跳动分分合合的融在一起。 平日里,宛美人行动间总是透着飒爽利落,如今脚步变得轻微,像变了一个人。 “臣妾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隔了许久,她终是开口道。 望着宛美人张嫣笑得有些恍惚“真好,那是皇帝舅舅的孩子。” 此时的心情有喜有悲,张嫣顺手拔下头上的金簪递给她“仓促下本宫没预备什么好东西,这个金簪本宫平时很喜欢,送给你。” 一直想给皇帝舅舅生娃娃,而如今他的娃娃却不是在她肚子里呢。 张嫣小心翼翼的抚上宛美人的腹部,不确定的问道“娃娃怎么这么小呢?一点也感觉不到。” 第七十八章【弥天大谎】二 - 月月笙 【弥天大谎】二 宛美人“扑哧”一声笑出来,一脸母性从容,方向她笑道“皇后娘娘真是单纯,这怀孕可要十月之久。难怪皇上这样喜欢您,要我是一男子,也必定会被迷住,说不出来为什么,反正就是觉得很喜欢你身上那种感觉。” 闻言张嫣不禁神色一黯,略有些不自然“皇帝舅舅以前的确是喜欢本宫的。” 宛美人微微红了脸色,从怀里取出一个棉布娃娃来递向她,眼中已蕴有泪意“臣妾喜欢皇上,可从不敢奢望能有一日可以成为他的枕边人,别看臣妾平时举止乖张放浪,可是臣妾什么都看在眼里,懂得皇上的苦,他对您有愧疚,走不出自己心里那个坎,过得很是压抑。” 这个棉布娃娃…… 掳着娃娃衣裙上的突起,那一针一线歪歪扭扭的绣着“嫣儿”二字,心口拂过一丝哲人的难过,张嫣再也按不住心底所有的酸意垂泪不止。 宛美人却突然朝她跪倒,咬着唇道“皇后娘娘救救我肚子里的孩子,臣妾必当做牛做马来报答您的大恩。” “你这是为何?”张嫣伸手去扶她,她却避过,仍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太后娘娘不许臣妾有皇上的孩子,她需要您的孩子继承大统,臣妾害怕时间长了掩不住腹部的隆起,保不住这个孩子。” 听到她的话,张嫣不禁身子微微一震,咬紧嘴唇道“不会的,皇祖母怎会忍心,那也是她的孙子啊。” 脑中忽的闪耀过明亮的一点精光,只觉得心底一阵阵发凉,却是如明镜一般刹那雪亮。自己,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自嘲地笑了笑“皇帝舅舅不会不管你的,那是他的孩子。” 手狠狠握拳,那指甲掐进了掌心之中,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宛美人,你求错人了,我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后,根本没有一丁点权力与皇祖母抗衡,我哪里保得住你? 宛美人微微喘着气,颊上泪珠欲欲而弃,似笑非笑道“臣妾和苏美人其实都是皇上的心腹奴才而已,他宠幸臣妾也是出于无奈,他告诉过臣妾他不愿意让他的孩子一辈子像他一样郁郁寡欢,做个被人操纵的傀儡,所以,臣妾不敢告诉他。” 原来,连皇帝舅舅也不知道这个孩子…… 张嫣低首歉然道“本宫也愿意帮你留下这个孩子,可是,原谅本宫的无能,皇祖母不可能听本宫的。”别开眼,避过那满是期待的眼。 千言万语仿佛无从再说起,只是感受着此刻的静谧无声。 良久,宛美人淡淡的开口“这是臣妾的孩子,臣妾愿与他同生死。” 品着她话里滋味,隐约猜到了些她话中的意思,张嫣心下不禁漫起一丝惶恐,随着宛美人脸上那种凄清而无奈的笑意越来越深,陡然抽紧了心尖,她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宛美人,你要做什么?” 宛美人嘴角漫起一点心酸的笑意“没什么,如果皇后娘娘以后怀了自己的骨肉,也许就能明白一个母亲有多在乎她的孩子。” 她缓缓站起身子,疲倦一笑“臣妾不叨扰皇后娘娘休憩了,臣妾告退。” 转身向外走去。 屋外白茫茫一片掩盖了所有希望,月色幽幽四散着惨淡的光芒,从第一次见她,她便是一身讨喜的红色,而如今那蕴在皑皑白雪中的红色身影让人见了确是萧瑟单薄的。 看着她那越走越远的身影。 张嫣突然就惊呼出声“宛年华――” 月色映在她脸上,她的容色白得几乎如透明一般,那漆黑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又长又细。 张嫣冲出去,握住她冰冷的手坚定道“本宫已经怀了三个月的身孕,你那个只是次子,动摇不了嫡出的低位,本宫再向皇祖母求情,她会答应的。” 为了别人的孩子,殊不知她也可以撒出这样的弥天大谎…… 第七十九章【不要孩子】 - 月月笙 【不要孩子】 次日,椒房殿便传出皇后怀有龙嗣的消息,如此大的喜讯不胫而走。 自然也传进太后耳中。百灵刚为张嫣瞄好了眉,吕雉便喜笑颜开的摆驾而来,遂拉着她手愉悦道“嫣儿身子弱,一定要好好将养着,你可晓得皇祖母有多高兴,哀家盼这天已经盼了好久。” 妆台上的五色寻仙夺花瓷瓶内盛着粉梅怒放的赧然微笑,嫩蕊轻摇,暗香浮动。 映称在昏黄镜影里如情窦初开的少女面颊,带着十二分的羞涩,如描似画,倒显得张嫣的脸色略微苍白。 微微颤了蝶睫,感受着皇祖母温热手指抚摸在脸颊,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许久不曾注意,不知是不是少了政堂上的烦恼,皇祖母的容态愈发年轻起来,脸色也红润。 不由地伸出手,覆盖上停留在脸颊的那只手。 “瞧把皇祖母高兴的,今日嫣儿还有一桩喜事要说给皇祖母听呢。” 张嫣牵出嘴角婉笑“不仅是嫣儿,连宛美人也有了身孕呢,怕是更加为皇帝舅舅锦上添花,这下可是双喜临门啊,皇祖母。” “什么?那个美人也有了?”没有过多的惊喜,太后吕雉微微蹙眉,似有不适。 “那也是皇帝舅舅的孩子,他也一定像皇祖母一样高兴的。” 如今,皇帝舅舅和皇祖母的关系不咸不淡,微妙的鸿沟似乎能一瞬裂成无底深渊,皇祖母一定不希望将最后一点母子情分给扼杀掉,美人的孩子终归是不抵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的。 果然,皇祖母立即遣了宫人赏下许多好东西给宛美人,让她好生安胎。 当晚,皇上便摆驾椒房殿。月光清俊,他漆黑的眼眸牢牢锁着张嫣,放佛想要将她看穿一般。 盼了三月有余,皇帝舅舅终于主动踏入椒房殿了不是嚒?可她的心为何欢悦不了,反而沉重难捱。垂眸对上他被积雪濡湿的鞋子,上面点点飞花还未化去,定是在听到了她有孕的消息后匆匆赶来,骤然心下一动,他是来看她?还是来看“肚子里的孩子”? 张嫣望住他,三月的悲思只化作两行清泪,无声无息沾湿衣襟。 刘盈怅然叹息,神色有些许暗沉光辉,低低道“这是我造的孽呀——” 想着宛美人说过的话,张嫣轻声道:“你瘦了许多。” 刘盈轻声一笑:“你说的,冬日时节枯树高风,自然人比黄花又更瘦。” 张嫣微微扬一扬唇角,发髻上千叶攒心芙蓉步摇微微一动,垂下的细碎珠子掠过额头,只觉一阵轻微的冰凉渗心。缓一缓心中凉意,她靠着那铺就黑纹豹皮的芙蓉榻坐好,那不甚轻柔的坚硬毛发虽不似狐狸皮那样合贴肌肤,却要温暖百倍。 是那只差点要了她命的黑豹的皮呢。 是皇帝舅舅亲手送给她的呢。 刘盈轻咳嗽了一声,眼中掠过一丝悲凉,看着月色下眉间轻愁淡现的张嫣,只道“孩子……”。 “你喜欢他吗,喜欢这个孩子吗?”不等刘盈说下去,张嫣急切打断询问道。 两双皎然相会那瞬,张嫣满腔希冀她的皇帝舅舅能告诉她,他喜欢这个孩子,虽然一切都是做戏。但只要能亲耳听见皇帝舅舅说他要“这个孩子”,爱“这个孩子”,那她张嫣必定生死长相随,至死不渝! 刘盈略略沉吟,似有不舍之态,然而不过片刻,便含了必然决绝的割舍之意在唇齿间“你不能留下这个孩子!” 张嫣不语,只痴痴的望着他,眸光在瞬间黯淡下去,如夕阳易逝的叹息、花开花落的沉哀,没了一丝希望。 她噗地一笑,露出一丝浅浅的哀伤与自嘲, 起身,几乎抑制不了唇边的笑意,曾经饱满红润的丰唇惨淡了颜色“皇帝舅舅,嫣儿最后再叫一次,真的,只是最后一次。” 第八十章【心,已死】 - 月月笙 【心,已死】 语气凄凉,张嫣的心亦是酸楚难捱,仿佛心里有什么重重地敲打着五脏六腑。 冷笑出声“女人,不过被你当做生育子嗣的工具,所以你才封了美人给你生孩子,这是你告诉我的不是么?”指甲用力抠进肉里,“而我连工具都抵不上吗?” 早已停滞的落雪又开始酝酿着一场新的银装素裹,到底是冷了谁的心?又凉了谁的意? 刘盈眼前一阵晕眩,胸间绞起的疼痛令他下意识往前一倾,却突然作倒水状给自己斟了一杯水,他颤抖的右手握不住茶杯,水渍嗤嗤溢出湿了他的手心。 此时的张嫣根本无力去察觉刘盈故作掩饰他的病态之举,只深深陷在自己骨缝里沁出的寒意,双臂紧紧抱住了自己。 刘盈仰头一口喝尽,冲淡了口中咸涩的腥味,他喜欢那个孩子,那是他和她的孩子,却又负罪那个孩子,因为那是他禽兽过后的罪证。他已经痛苦的傀儡了一生,怎能让嫣儿和那个孩子再次像他一般傀儡一生?在这肮脏的囚牢里耗尽一辈子?与其痛苦一生,不如早些了结,投生普通人家吧。 这便是罪恶的权利和绝情的帝王家! “他是肮脏的,是为世人所不耻的,是舅甥结合的**恶果,所以,他……留不得!”刘盈几乎用尽了身上最后一丝力气才说出这些话,他胸腔剧烈的起伏看在张嫣眼里已然成了他迫不及待想要扼杀她“肚子里那个孩子”的冲动情绪。 宛美人说他对自己内疚,说他痛苦,他一直在乎的还是这层舅甥关系啊…… 张嫣不假思索的低吼出口“我不是你的外甥女,刘盈,我不是!” 张嫣的话如当头棒喝狠狠砸向刘盈,他的脸色骤然变得雪白如纸,无半分血色。 “我一直都知道,从小就知道自己并非刘家人,而是皇阿公爱了一辈子的人的孩子,若不是害怕没有了这层血缘关系,你会嫌弃我,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口的。可到头来,你却因为这层关系而拒我于千里之外,你不是我的皇帝舅舅,你只是你,刘盈,我们之间毫无血缘关系。” 窗外漫天遍野的白色似乎也淹没了她,空洞涨满双眼,终于还是都说出来了,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了呢。张嫣如是想着,也许,这是他们最后的一道希望了。 刘盈踉跄后退几步,手中茶杯“哐当”落地,清脆的掌掴声令张嫣耳内嗡嗡作响,她偏头呆愣的看着刘盈。 刘盈厉声呵斥“你究竟还有没有尊严?就为了你肚子里那个孽种竟能撒出这样的慌来?你不过就是想要留住我。” 张嫣仰头,迎上刘盈的目光,坦然而清澈,从沉溺他的那一刻开始她张嫣便将尊严看得不再重要,哪怕宫里流言四起,说她张嫣毫不反抗舅甥**婚姻的懦弱,笑她张嫣抛弃尊严承欢亲舅舅身下…… 她,一笑了之,她,充而未闻。 她张嫣肚子里没有孽种,所有一切都是为了保住她皇帝舅舅唯一的孩子。 可惜,这些牺牲他看不到。 可惜,他还骂她没有尊严。 骤然察觉他眼底神色不对,还来不及思考她已经被刘盈双臂捆住身子,下颌被他用力钳制迎上他,双唇狠狠压住张嫣。 张嫣本能的想要别过头,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面对刘盈看似亲昵的强迫。口中一阵腥甜,刘盈狠狠推开她,她来不及扶住桌子,人径直跌倒地上。 刘盈颤了颤,极力抑制住想要扶起张嫣的冲动,心一狠,别开脸冷冷道“你不是想留下朕亲热吗?那为何又要反抗?朕不喜欢欲拒欲还的,朕喜欢在身下叫得欢快的女人。” 张嫣紧紧捂住双耳不想再听这样污秽的话,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大叫:“够了!” 缓缓的闭上双眼,四周顿时陷入黑暗,她按住心底所有情绪,盈盈拜倒,涟涟泪痕洗去精心粉妆,口呼“臣妾张嫣恭送皇上,愿皇上从此再不踏入椒房殿。” 空旷的椒房殿,如今只剩下她幽幽不绝如缕的啜泣声证明她还活着。 可是,心……已死。 小草好久没打广告了,是不是,亲们? 假日最后一天把两只脚给烫伤了,所以,妈妈想要把我接回家去,不能出门,不能走路,不能上网。。 见着收藏不怎么懂,这个心理很难过啊,码字很木动力啊 所以,看文的亲们,多多收藏吧,多多咖灰,多多介绍亲戚朋友来围观吧,好吧好吧~~ 第八十一章【惊天秘密】 - 月月笙 【惊天秘密】 慌乱的刘盈,悲痛的张嫣,谁都没有注意到椒房殿窗下那一闪而过的黑影。 那黑影踉跄的摸索着小跑,身子紧贴着硕大宫墙,此时,只怕是一丁点声响也能吓得她魂飞魄散吧。 “是誰在那里?” 覃月身子猛地一震,一颗心怦怦狂跳,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勉强按捺住紧张的心绪,她下意识的退后一步,背后却撞上了一堵硬邦邦的人墙。 覃月倏然睁大了双眼,刚要惊呼出声,却被一厚重手掌死死捂住了嘴。 事出突然,覃月强睁着酸涩的眼睛,奋力挣扎,趁着那只手的一点空隙,她狠狠咬了下去。 耳边传来熟悉的男声“下口再狠点我的手就废了!” 听到说话声,覃月猝然回眸,视线往他身上一扫,眼泪当即藏不住了,唰地滚落下来。 “讨厌啦!”她娇羞的跺脚,放佛还在为刚才的惊吓心有余悸的轻拍胸脯,嗔道“谁叫你刚才把奴婢吓得半死。” 审食其轻轻朝右手掌心里吹了口气,收敛起笑容,道“夜黑风高的你独自一人鬼祟行走,该不是又去偷窥哪个主子的秘密了吧,嗯?” 覃月心里咯噔一紧,微微抬起眼皮看他,心里快速划过那日她在长信殿无意撞到的那一幕…… 知道自己掌握的那个秘密是审食其心头一个怎么也抹不去的心病,故而讽刺她。 收回心神,覃月露出沮丧之色,低声委屈道“审大人这样说就真的是错怪奴婢了,如今奴婢不过是一介供人使唤的宫婢而已,尔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断不敢故意窥探主子的秘事。那日奴婢不是有心窥见了您和……太后之事……” 底气愈小,说话声亦愈小 她的确是不小心,如果可以,谁愿意将这样一个随时能让自己死的不明不白的秘密看在眼里? 想到张嫣唆使皇上将她从良人贬成宫婢,从而受尽昔日那些阿谀奉承的狗奴才奚落,嘲笑,甚至以此成为所有人欺压的对象。 也许,这个秘密不仅是她的催命符,亦是她谋划未来的登天符! 审食其不以为然的侧身,又漫不经心道:"然后呢?" 他怎么也想不到百密一疏,在太后长信殿的第一次竟然就被眼前这个被贬成宫婢的覃月所窥见,幸好她也不过是一个贪图荣华的世俗女子,没有因此去皇帝那里告密。 而是事后找到他将那日窥见之事和盘托出,只为求得宫中一袭立足之地,甚至不惜以身体来迷惑他,以誓衷心。曾经的天子嫔妃却甘于屈居他身下,真是可笑至极! 可说到底他们之间也不过是互相牵制罢了,覃月想利用他如今在宫中的低位为自己谋一份未来,而他何尝不是害怕覃月将他和太后之间那为世人所不齿的宫闱丑事揭发出去。 两个互相利用牵制的人此时正怀揣着不同的心思各自揣测着。 覃月敛眉施礼,方道“奴婢人微命贱,能攀上审大人是奴婢之幸,请大人放心,奴婢定会守口如瓶。”言罢,她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为了苟活,她不得不委身于这个太后的裙下之臣,每次欢爱都恶心想吐,却依然要摆出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样,何时,她覃月变得如此作践? 黑夜里,覃月面色一僵,犹如被罩上一层冰霜,嘴角挑起一丝冷笑。 张嫣,你万万想不到你一时冲动说出的话会被我听到吧,原来你根本就不是皇室中人。谁不知道先帝心坎上的那个女人是太后的心中病,肉中刺,可偏偏你却说自己是那个女人的孩子,要是太后知道你是她仇恨之人的骨肉……哼! 你加诸在我覃月身上的耻辱我说过来日必会让你万劫不复! 夜已经过了大半,风渐渐急烈起来,夹杂着飞刀似的雪花冰凉刺人,覃月拢了拢衣襟道“审大人不如过奴婢那里小酌几杯,奴婢有重要的事要向大人禀报。” 第八十二章【惊天秘密】二 - 月月笙 【惊天秘密】二 屋外孱弱竹叶簌簌作响,满室红光映称美人颊面桃色春香,覃月轻抬柔荑,往青铜酒觥里斟满温热的梅子酒。放在审食其面前,款款温言道“梅子酒有敛肺生津之功,温热了入口醇香。” 因着审食其的关系,本应和十二人同挤一间宿房的覃月升迁至拥有一间独立宿房的上家人子,且位于较偏位置以掩人耳目。 覃月靠近红木案几,低头附着审食其耳边,口中极轻声道“皇后不是鲁元公主的亲生女儿。” 审食其颇为震惊,手一颤不慎滑落了手里的酒觥。只听得"哐啷"一声跌在地上,枚红色的酒渍洒出一片,他却只若未闻,翻手出来用力握住覃月的手臂道“你胡说些什么?!” 吃不住审食其手上的力道,覃月连忙握着他的手腕道“奴婢所言绝非虚实,而是亲耳听见皇后自己说的,而且皇后乃是先帝心中最爱,也是太后最憎恨之人的孩子。” “你是说……”审食其心中遽然一紧,微有疑滞的接口道。 “虞姬,就是虞姬。”审食其话音未落,覃月便急切说出了答案。 审食其默默不发一言,这样骤然知晓如此惊骇的秘密,心下有震惊、无奈和了然。 宫闱嫔妃争宠报复之举数不胜数,他不难了解覃月刻意告知此事的用意何在,无非就是报复皇后。这个宫廷里一环扣着一环,那些秘事一桩接着一桩,被一点点揭开在他面前,而这,不过只是后宫不为人知的阴影的一角罢了。 可他也有自己的掣肘,何况覃月所说也不一定就是事实,万不能贸然告知太后。 如今皇上与太后之间的关系如此微妙紧张,这挑拨之罪他如何担当得起?就算覃月所说不假,可事关自身与家族之利,他也不敢冒险去探听涉及。 如今在这四方红墙高瓦的皇宫里,若非有了太后的庇护,只怕在后宫那些云淡风轻的闲暇时光将彻底被摧毁,与心爱之人的风花雪月也会荡然无存。 想到吕雉,审食其更是惶恐,他正一步一步获取了她的心,不能因此而丢失了好不容易得到的爱情。可一下子回绝了覃月,唯恐她不会心生嫌隙,如此利害相关,他怎会不明白? 见审食其只顾低头瞧着地面,蹙着眉不回答,覃月有些沉不住气了,只得强忍住内心烦躁的不甘和愤恨,拿出女儿家的温软跪伏在地,将头轻枕在审食其腿上,,稳住自己的神色语调,软言道“审大人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前途景好,若是将这个消息告诉给太后,那大人一定会更加博得太后的信任,此乃大功一件啊。” 审食其的手轻抚上覃月的肩胛,嘴角勾起一抹嘲笑“真心为我?还是为报复将你贬乏的皇后?” 覃月的身子微微一震,那轻微的动作根本不易察觉,若非伏在他的膝上,审食其几乎是不能感觉到的。 覃月立即伸手紧紧握住审食其的手,一个劲的摇头,颇有些委屈道“覃月当然是为了大人的前途,皇后是主子,我们做下人的怎敢去埋怨?只是皇后根本不是皇室中人,奴婢心里不服而已,且为了皇家的声誉和正统,大人也不能袖手旁观啊,奴婢人微言轻,太后绝不会相信奴婢,可大人不一样,谁不知大人和太后……” 覃月不再说下去,可后面的意思审食其如何不懂? 审食其心中有些压抑,似乎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坠下,跳动的烛火映在墙上,影子一晃一晃,晃得审食其的神色有些模糊,他稍一正色道“此事不能贸然进言,得暗中调查待确认无误后我才能告诉太后,放心,你我是一条船上的蚂蚱,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 “是覃月莽撞了,还是审大人心思慎密,奴婢如今身心都献给了大人,大人好奴婢就能好,奴婢有些急功心切了,大人切勿怪罪才是。” 覃月素手轻撩耳边垂发,将柔弱扶柳的身子更加靠近审食其,笑声妩媚酥骨。似不经意间滑落肩衣微露香肩,五指触及审食其衣带,顺势倒入他的怀里,鬓落发散十分暧昧。 “今晚大人便不走了可好?” 面对覃月露骨又香艳的挑拨,纵使审食其心中只吕雉一人,却也受不住人类最原始的感官冲动,难以拒绝覃月的眼眸盛情,无限挑--逗,俯身压住了她…… 第八十三章【庭院深深深几许?】 - 月月笙 【庭院深深深几许?】 转眼已是三月初,阊阖春风起,蓬莱雪水消;相将折杨柳,争取最长条…… 风,静静似无绵,无声无息地抚过每一寸肌肤,丝毫不觉任何力度,却端端透着坚冷。 本该是春来寸草生的季节,可看在张嫣眼里,风仍是吹不醒冻住的大地,也吹不醒昔日心灵。原来,人生最残忍,莫不过在这不痛不痒的岁月里,一点点一滴滴磨掉生命的棱角,黯然无泽,独剩满目的凄苍与落寞。 绵软的娃娃无力的躺在张嫣怀里,她的指尖一遍遍划过去,周而复始,闭眼轻嗅柳絮的气味,她缓缓道“庭院深深深几许?我终于懂得当初皇上要我离开皇宫是为何了,如今,被自己的倔强所伤,真想离开这里,远远的,不要回来。” 颔首,苍白的脸上溢出一丝淡浅笑靥:“百灵,我该怎么办?”张嫣收敛衣襟,青灰的衣裳如她此刻内心的倦色寂寞。 张嫣说的话刺痛着百灵的耳根,她默默黯然,不知该如何作答,然而这黯然只不过一瞬,随即脱口而出“那就离开。” 说罢,连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她怎能叫一国之后离开属于她的地方? 张嫣神色隐没在光影里,听得百灵的回答,她的心忽然就这样定了定,或许她真的可以离开的,反正她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留恋的。曾经以为的幸福变成了摧残身心的噩梦,皇祖母也将她视为巩固政权的棋子,总有一天假怀孕的事会被揭露,而她该如何去承受? 见张嫣低首不说话,百灵局促的跪下握住她微凉的手,瞧着因她长期的素食少荤,双手已是细长无肉,全然不似青春年华的圆润豆蔻。百灵心下更是酸楚,轻声道“奴婢只是胡乱一说,主子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徒增烦恼。” 远处似乎又传来阵阵欢愉的乐器敲打之声,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欢笑入耳,欢快的曲子却煎熬着张嫣仅剩下的笑容。她阖上眼睫再睁开眼来,深深喘口气后唇角扬起一抹凄微的笑容。自那日刘盈离去后,她虽不曾再见他,可宫中四处无一不是他的消息,纵使她闭门不出,也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尽管百灵尽力遮掩,为此还处罚了许多宫人,可人多嘴杂,刘盈那些荒唐行径最终还是传进她的耳中。说皇帝日日饮酒作乐,说皇帝夜夜美人笙歌,更甚者还说皇帝有了男宠宏籍孺…… 日益沉浸在声色犬马之中,再不理政事。 一切,都变了 也许,从前的她还会震惊,还会为此伤心不已,而今,只剩下麻木。 暮色渐渐沉重,一圈淡色银辉出现在西边最深处,悄然宣示夜幕的即将到来。 平静回视百灵,张嫣语气颇淡,只出神望住不远处即将凋零完全的残辉。 “我要出宫。” 张嫣的话语虽低,却是清晰得字字入耳,百灵不由一怔,眼角嚼泪,只答了“是。” 两人相视而对,都欣慰的笑了,却忽然听见身后乍起有些熟悉的低沉男声。 “微臣给皇后娘娘见安。” 张嫣缓缓回过头,苍白的面容带着不敢置信的喜悦,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第八十四章【庭院深深深几许?】二 - 月月笙 【庭院深深深几许?】二 “张太医,许久不见,快快免礼。”张嫣心口一动,看着风尘仆仆的张太医下巴青色胡渣密麻繁乱,脚上黑靴磨得裂口,定是来不及梳洗换装,一回宫便径直来见她了。 张太医目光炯炯,唇角饱含笑意“师傅已经研制出抑制赵王后体内毒素的药物,虽不能立竿见影,可只要悉心调理,配合师傅那一系列的疗法,相信不久以后,定会还以赵王后往日光彩。微臣知道皇后担忧,所以快马加鞭直赶长安,还未通报太后和皇上知晓,便先来了皇后处报以平安,请皇后勿再烦心。” 娘得救了――张嫣的嘴角不自觉地漾起一抹释然的笑意,连青灰色的衣裳也仿佛被银辉染就了清莹剔透的色泽,她的周身就这样被洇晕出熠熠繁辉,晚风撩起她的衣角,徐徐如清。 好久没真心笑过,张嫣双颊渐渐浮出惊喜绯色,放佛回到了昔日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她顽皮的就着身旁藤蔓织就的秋千架轻盈的旋转起来,口中喜呼“娘没事了,娘没事了……” 许是很久没运动过了,只转了几圈张嫣便有些微微喘气受不住,下腹更是隐隐不爽,她轻蹙着眉坐上秋千,微露难色的望向百灵。 百灵会意朝张太医一福,道“张太医回来就好,皇后这几月总是觉得身子不爽,且食少不喜油荤,下腹偶尔会有不适,您给看看吧。” 张太医心下疑惑,宫中还有好些太医的,怎么几月了都不曾遣人来瞧的吗?可疑惑归疑惑,他还是恭敬上前接过百灵手中的丝绢覆上张嫣的柔腕搭起脉来。 张太医的手指从丝绢上方离开,眼中带了一丝了然的意味,再次恭敬俯身道“恭喜皇后娘娘,是滑脉之喜。” 无奈张嫣和百灵都还年少,根本不懂滑脉之喜是什么概念,遂面面相觑不懂为何。 张太医轻声笑了下,道“滑脉,按之流利,圆滑如按滚珠。脉跳来去滑利而快,故王叔和云,“与数相似”,脉形充实圆滑而脉势有力,特点是脉来流利而圆滑。 切脉时,可触到脉跳流利而不涩滞,脉率似数非数之动象。指下有“如盘走珠”之圆滑感觉,故可理解为“流利”脉。” 奈何她俩还是不明其意,张嫣无奈道“张太医,你还是别文绉绉的尽说些我们不懂的,你那些医家术语对我们来说跟天方夜谭没什么两样,还是简洁易懂一点的好。” 张太医点头道“是,滑脉之喜就是说皇后娘娘有了身孕,且已经四月有余,难道皇后都未差太医过来请过脉吗?” 闻言张嫣难以抑制内心激动而又伤感的情绪,怔怔的落下泪来。她竟然真的有了……宝宝? 百灵则是霍然望住张嫣不甚隆起的小腹,冬日里穿得多根本不易察觉,而张嫣平素吃得又少,肚子根本不似正常怀孕般。 她眼睛一酸,险些就要哭出来了:主子,我对不起你! 孩子,根本不是皇上的,而是…… 张太医走后,张嫣脚步有些虚浮的走回寝殿,手指轻轻碰触自己的小腹,张嫣显得小心又小心,里面竟然住着一个小人儿,实在是神奇! “我……”她无声的叹了口气。如今的她已然失去了最爱她的刘盈,而她还有着不能透光的尴尬身份,她到底该怎么办? 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滋味涌上心头,张嫣心绪紊乱,似乎有满腹的话想要倾诉,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有一瞬想起了那夜宛美人对她说的话,她说――如果有一天当她怀了自己的骨肉,也许就能明白一个母亲有多在乎她的孩子了。 虽然,她也不过十二三的孩子,可是,忽然间,她就懂得了。 殿外是深夜无尽的黑暗,可张嫣却心如明镜般亮澈,忽然一把攥紧了百灵的手,表情凝重起来,睫下蕴了一缕忽闪不定的影子,道“百灵,现在我终于懂得皇帝舅舅的用心了,纵使他是拥有大汉江山的天子,纵使他是权倾天下的九五之尊,却依旧保护不了他的弟弟,他应允娶了我,却满心挣扎痛苦,陷于舅甥背离人伦的婚姻不可自拔。 他说他当一个傀儡皇帝就够了,他不要他的孩子和他一样痛苦,也许他宁愿他死,让他死……” 张嫣只觉喉咙艰涩干哑难以言语,水意渐渐蕴湿了双眼,她狠狠咬紧嘴唇“如今,在这深宫中你是我唯一信任之人,你可愿帮我出宫?我不能让皇帝舅舅的孩子跟他一样傀儡一辈子,做深宫里的一只囚鸟。” 百灵讶异,目光与张嫣对视,放佛一夕之间与她对话的并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小皇后,有些陌生,或许连长久以来围绕身边的她也根本不够了解她吧。怔怔片刻,她霎那间心中已全然明白过来,回握住张嫣,含住眼泪点头,目光坚定如铁“三日后鸿台祭祀,皇上携文武百官祭天祈求风调雨顺,百姓安康,此时北阙门士民上书者颇多,可趁此出宫。” 第八十五章【椒房殿祸起】一 - 月月笙 【椒房殿祸起】一 百灵讶异,目光与张嫣对视,放佛一夕之间与她对话的并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小皇后,有些陌生,或许连长久以来围绕身边的她也根本不够了解她吧。怔怔片刻,她霎那间心中已全然明白过来,回握住张嫣,含住眼泪点头,目光坚定如铁“三日后鸿台祭祀,皇上携文武百官祭天祈求风调雨顺,百姓安康,此时北阙门士民上书者颇多,可趁此出宫。” 张嫣这边计划着出宫大计,而覃月和审食其那边已暗中秘密调查张嫣身世接近一月之久,所有眉目尽现浮出水面。 张嫣,还能安然无恙的离开吗? 还有两日便是永久离开的日子,张嫣心中忐忑不安,她不知道对皇帝舅舅那份难以割舍的眷念该如何舍弃,虽然她嘴上与他决绝,可十几年的感情岂是说断就能断得了的? 那日她的确被他伤得体无完肤,也对后来他沉沦迷醉深感厌恶,可如今细想过后,其实,她矛盾难受,也许他亦是矛盾难受的不是嚒?她认识了十几年的皇帝舅舅怎么会突然之间变化如此之大,那些看似伤害她,远离她,疏漠她的举动其实根本不是真的? 张嫣虚弱笑笑,她总是多愁善感的,总是喜欢找着理由安慰自己,心生感慨:当真是……两难啊! 夜深沉,张嫣合眼睡得迷蒙,辗转中隐约听得遥遥的更漏声响过。虽已开春,夜晚却依旧寒冷,如若没有底下的炭盆熏烤,绵绵黑夜该是如斯漫长啊…… 朦胧中窣窣响起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恍恍惚惚中耳后传来一声轻悠的叹息,刘盈熟悉的味道令张嫣募得惊醒,却紧张得一动不敢动只是愣愣的卷缩在一处,看那点点晕黄的烛光透进梭梭黑影,默默的感受着身后人真实的存在。 皇帝舅舅,你可知道,你的出现也许会动摇我出宫的意念! “你……不该来的……”终于,张嫣无力的打破了宁静,却猛地被刘盈紧紧搂在怀里。他拢在她身上的十指一点点收拢,疼得张嫣泪水滚滚,却忍着痛没吱声,过了片刻刘盈终于放开手, “嫣儿……我负你太多。” 张嫣心里一痛,却故作平淡的说:“不用这么说,皇上只要别这样忽冷忽热就好……” 屋内暖洋如春,偏偏窗外呼啸的风提醒着这暖和是不真实的。 刘盈无力为自己辩解什么,只道“以后再也不会了,我已经让人备好了马车,你即刻动身出宫,我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张嫣的心突然“咯”地一下,无声无息地似破裂了什么,整个人都空落落地虚浮起来。心中悲鸣:百灵啊,你为什么要将我出宫之事说出去?世上我还能信谁?…… 她用力咬唇,道“皇上半夜而来,就这样迫不及待要赶臣妾走吗?何不等到天明,一纸休书名正言顺遣臣妾出宫?” 犀利的言辞令刘盈胸口剧烈一疼,只觉周身遍染雨雪纷纷,他心目中那个惊鸿了天上人间,笑意嫣然的小女孩正悄然逝去,流光如昨,伊人不再。 第八十六章【椒房殿祸起】二 - 月月笙 【椒房殿祸起】二 她用力咬唇,道“皇上半夜而来,就这样迫不及待要赶臣妾走吗?何不等到天明,一纸休书名正言顺遣臣妾出宫?” 犀利的言辞令刘盈胸口剧烈一疼,只觉周身遍染雨雪纷纷,他心目中那个惊鸿了天上人间,笑意嫣然的小女孩正悄然逝去,流光如昨,伊人不再。 刘盈说道“你的身世被审食其所查,都怪我没有早些发现,只怕最多明早你皇祖母……太后便会知晓,到时……” “你终于相信我说的话了么?”张嫣急速撑肘而起,转身盯住刘盈,打断了他下面要说的话。挥不去的眸光,放佛被定格在遥遥彼岸。刘盈撇开眼很低沉的语气“从你出生起我就知道了。” 那泪,已如泉涌!张嫣潇潇顾自怜,低喃道“原来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转而又质问刘盈“那你以前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戏弄我?” 再次跌进久违的怀抱,张嫣泣不成声,满腹的委屈和难过沾湿了刘盈的胸襟。 “嫣儿,现下不是解释的时机,你得赶快穿好衣裳,趁夜出宫。” 还未等张嫣回答,殿内忽然一片灯火辉煌,亮如白昼。 “皇帝半夜要将皇后带出宫去?哀家闻所未闻啊!”太后吕雉面色阴藿的站在寝殿外,声音淡漠,听不出喜怒。早有随侍宫人将满殿宫灯点燃,刘盈和张嫣被吕雉的突然造访惊得双双愣住,似乎连呼吸也忘了该怎样去做。 久违的覃月和太后的宠臣审食其左右并靠在太后吕雉身旁,身后十几个随行宫人低首静待,俨然一副兴师问罪的派头。 刘盈愣过之后,遂将张嫣紧紧护在背后,警惕的看向自己的母后,道“母后何以半夜来此?” 吕雉并不回答刘盈所问,在望住张嫣时神色急剧一冷,眼中掠过一丝雪亮的恨意,方不急不缓道“哀家今日听了一场好笑的戏,便急着想过来与皇后分享,不料皇帝也在,那正好,省得哀家另找时间通知皇帝。” 覃月幸灾乐祸的轻“哼”一声,扶着吕雉坐好,“啪啪”双手一击,一个老妇人被内侍带了上来。 极为普通的一个老人家,在内侍的带领下唯唯诺诺走上前,规矩行礼,匍匐在地等候吕雉发话。 这样娴熟的宫中礼仪,如若只是一般平常百姓定是不能做得如此规矩得体。 “秦淑喜,抬起头来,床上坐着的便是皇后张嫣。”吕雉随手一指,那老妇人骤然抬头,本已昏花的眼却瞬间明亮。 不是惊喜!不是尊崇! 而是…… 她忽然撑地而起,满面泪水的冲向张嫣,口中直呼“还我好姐妹命来!” 刘盈下意识的向前一倾,双手使劲一推,将老妇人秦淑喜猛然推倒在地,心里隐隐猜到是何身份,当下命人“此人极其疯癫,还不将其带下去!” 第八十七章【椒房殿祸起】三 - 月月笙 【椒房殿祸起】三 “秦淑喜,抬起头来,床上坐着的便是皇后张嫣。”吕雉随手一指,那老妇人骤然抬头,本已昏花的眼却瞬间明亮。 不是惊喜!不是尊崇! 而是…… 她忽然撑地而起,满面泪水的冲向张嫣,口中直呼“还我好姐妹命来!” 刘盈下意识的向前一倾,双手使劲一推,将老妇人秦淑喜猛然推倒在地,心里隐隐猜到是何身份,当下命人“此人极其疯癫,还不将其带下去!” 众多宫人内侍却是低首未闻,对皇帝的发话只做空气般,不理不睬,依旧一动不动敛立在吕雉身后。刘盈咬牙斥道“难道没人听见朕的话吗?” 宽袍飞扬,温润如玉般的男子全身散发着不可抵挡的天子气息,众人只觉脚下一软,立即匍匐告罪。可那秦淑喜趁着这档口再次向张嫣扑去,抓拉住张嫣纤细的胳膊愤声道“为了你,整个赵王宫的人全都丧了命,老朽爬了一天一夜才从那一堆无辜丧命的宫人尸体中爬出来,你……你……。” 老泪纵横的秦淑喜放佛再次想起当年的惨状,拉住张嫣的手颤抖不停,嘴唇抖动只一个劲重复着那个字,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张嫣早已目瞪口呆,当年的事她不是不知道,而是爹娘很多话都只轻描淡写带过,飒然听到他人重新提起,心中内疚不安更甚,还有什么是她不曾知道的?她不敢想,不敢听,对她,那是怎样的真相?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 刘盈当时还小,发生在赵王宫的一切他也完全不知,骤听秦淑喜提及,也不免惊住。 许久不曾说话的吕雉开口命人将秦淑喜拖开,沉声道“皇帝,哀家与你被蒙在谷中十几年,想不到……哀家心里很乱,还是让秦淑喜和覃月说给你听罢。” 吕雉闭眼,右手捂着额斜靠在檀木雕花椅上不再说话。 秦淑喜似平静了许多,不如先前那般激动,待钳住她的宫人一放手她便颓然倒地,手触到腰间衣带后向下一扯,当着众人面一件件脱去。直到那满身新伤旧痕呈现在众人眼前,无一不倒吸一口冷气,谁会想到层层衣帛之下竟会是这样满目丑陋的疤痕,细看之下一点好肉也无。 她看到张嫣不可置信的盯着她身上那些早已麻木的疼痛,笑得苦凄“皇后娘娘,当年身在襁褓的你喝的还是奴婢的奶水,你咿呀咿呀的样子奴婢至今难忘,可让奴婢想不到的是你一个奶娃娃却要了赵王宫两百二十一条性命。 整个赵王宫的宫人尽数被斩杀,无一生还,这些都是宫倾那日才知晓原因,为得只是保得你身份而已。” 说到此处,秦淑喜已经哽咽难言,手覆上胸口缓得一缓接着道“本来奴婢也是难逃一死的,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她手指一一划过胸口,肩上和腹部那三道特别醒目的刀伤,经过多年,早已如蜈蚣般狰狞骇人。 第八十八章【椒房殿祸起】四(1500+) - 月月笙 【椒房殿祸起】四 “整个赵王宫的宫人尽数被斩杀,无一生还,这些都是宫倾那日才知晓原因,为得只是保得你身份而已。” 说到此处,秦淑喜已经哽咽难言,手覆上胸口缓得一缓接着道“本来奴婢也是难逃一死的,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她手指一一划过胸口,肩上和腹部那三道特别醒目的刀伤,经过多年,早已如蜈蚣般狰狞骇人。 “其实,这三刀还不足以要了奴婢的命,在那些侩子手查看尸体的档口,是郑灵儿用自己的身体盖住奴婢,避过了最后的乱刀。她与奴婢是同一日被召进宫,一同服侍有孕的赵王后,想不到最后竟是以命待我,如此恩情,奴婢难以回报啊。 最后奴婢从死人堆里爬出时已是奄奄一息,一个赌鬼因为欠了债,便跑到这乱葬岗寻些死人身上的物件拿去变卖换钱,阴差阳错救了奴婢。可是,噩梦并没有因此结束,那个赌鬼整日赌钱上瘾,输了钱便喝酒撒气,而奴婢就是他唯一消遣撒气的对象。 他每夜扒光了奴婢身上的衣物,四肢绑于床上动弹不得,撒手挥起皮鞭鞭策在奴婢身上每一寸肌肤,然后疯狂的凌辱奴婢的身子。那痛,撕扯着欲碎的魂,那伤,蔓延在欲裂的心,没有人知道那是怎样一种屈辱和伤害。 这样的苟活,不为自己,只为郑灵儿拼死护着奴婢那份情,她葬身乱葬岗,连个灵位都没有,这是奴婢欠她的,这样的愧疚一直深埋在心。本来这个秘密将会被奴婢带进坟墓去,是审大人派人将奴婢从那赌鬼手中救出,也帮着郑灵儿魂牌归乡,奴婢再也没有任何牵挂,没有任何顾虑。”秦淑喜难以抑制心中怨气,语调有些尖利,指着张嫣“皇后不是赵王后的孩子,还害得赵王后痛失肚中骨肉,这就是先帝宫倾赵王宫的原因!” 一切都被秦淑喜合盘道出,张嫣反而不如先前那样害怕忐忑,而刘盈却有些受不住,身子踉跄一歪,倚靠着粉色椒墙目光涣散的望向张嫣。 他不信!他不信!他的父皇再如何绝情,怎会逼得姐姐刘乐堕胎?怎会为此倾杀了两百多条人命?纵使知道父皇因为母后而不喜他和姐姐,可血浓于水的亲情父皇真的一点也不顾及吗? 姐姐的孩子……她该有多伤心? 几百条人命……父皇当真冷血呵! 有一瞬间,刘盈竟突生出要是当年张嫣没有生下来,或是生下来就夭折的念头。 他猛一甩头抛出那不该有的念头,却正好对上张嫣含笑望住自己的大眼,那目光清澈淡然,放佛看穿了他的内心深处。 张嫣低声道“如果嫣儿是娘的孩子该多好,一切就会不一样,是吗?” 刘盈动了动干涩嘴唇,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看着张嫣落魄模样,覃月心中无比快活,她真的迫不及待想要看着张嫣一点一点跌入深潭,再也没有回旋余地。 覃月朝着外面叫道“带进来。” 两个高大的佩刀侍卫拖押着一个头发凌乱,满身是血的太监进来,刚一放手,那太监便如软柿一般瘫倒在地,显然受到非人的严刑拷打。 此人是刘盈的贴身太监,身为心腹宦臣的苏木全! 他挣扎着抬起头朝着刘盈方向看去,以头点地用微弱的声音告罪“奴才有负陛下所托,罪该万死!” 审食其和覃月暗中查明张嫣身份后,带着人证物证遂去向太后吕雉告状,如果只是覃月,吕雉是断然不会相信的,只因有了审食其摊入这浑水,再加上十几年前刘邦对刘乐做出的堕胎之事,令吕雉痛心疾首,纵使她吕雉再如何狠辣绝情,可对着自己的儿女那是如何也下不去手的。 以往怎样看张嫣怎样喜欢,现在越想越觉得眉目之间像极了那个她恨进骨子里的项子鱼! 吕雉本就是雷厉风行的女人,信得了审食其和覃月的话,当下趁夜前往椒房殿兴师问罪。谁知半路撞见苏木全带人备好了马车候在未央宫外,心下更是雪亮镜明,擒住苏木全逼问原因。不管如何用刑拷打,一心护主的苏木全咬死不认,只得押了一块同往椒房殿对质。 所以,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第八十九章【白绫三尺,淹淹暮雨滴心灰】 - 月月笙 【白绫三尺,淹淹暮雨滴心灰】 审食其和覃月暗中查明张嫣身份后,带着人证物证遂去向太后吕雉告状,如果只是覃月,吕雉是断然不会相信的,只因有了审食其摊入这浑水,再加上十几年前刘邦对刘乐做出的堕胎之事,令吕雉痛心疾首,纵使她吕雉再如何狠辣绝情,可对着自己的儿女那是如何也下不去手的。 以往怎样看张嫣怎样喜欢,现在越想越觉得眉目之间像极了那个她恨进骨子里的项子鱼! 吕雉本就是雷厉风行的女人,信得了审食其和覃月的话,当下趁夜前往椒房殿兴师问罪。谁知半路撞见苏木全带人备好了马车候在未央宫外,心下更是雪亮镜明,擒住苏木全逼问原因。不管如何用刑拷打,一心护主的苏木全咬死不认,只得押了一块同往椒房殿对质。 所以,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张嫣晓得苏木全定是受了刘盈的懿旨带自己出宫,才会落得如此下场,她缓缓下床,赤脚踏在冰冷的殿石上,感受着脚心传来的刺人冰冷,想到因为她一个人已经让太多人命丧黄泉,如果世上再也没有她,杀戮就会停止吧。 一身淡淡寝衣,包裹着她不盈一握的娇躯,尽管素颜苍白,却仍是美得动人心弦。 她弯腰蹲下,一件一件为秦淑喜披好衣裳,遮住那些不堪入目的伤痛,抿嘴一笑,道“是我害了你们,对不起。” 转身蹲在苏木全身边,用丝绢轻轻擦去他脸上、手上的血渍,麻利顺好他的头发后来到吕雉跟前。双膝着地,并不急着说话,只是磕响了地上玉石。 吕雉半眼微眯,低首望她,眼中有深沉的恨意,幻如暗沉的夜色。沉吟片刻后,带着冰冷的唇齿气息如生锈的刀片,生生刮着张嫣的耳朵。 “你不必求着哀家放过你,那是决计不会的,刘邦如此对哀家,对哀家的一双儿女,还让哀家替那个贱人养育孩子,把哀家耍了这么多年,他真是为了那贱人竟然什么都做得出来,哈哈哈……百密一疏,当日的落网之鱼被哀家拾得,刘邦知晓后是否会急得从那厚重尘土里蹦出来,解救你?” 张嫣的微笑淡淡在唇边绽开,声音哀凉如冬日里净似冻霜的唯一一朵孤花“嫣儿已经背负太多血债,这辈子是还不清了,嫣儿累了,求皇祖……太后赐死。” 淅淅秋风吹性水,淹淹暮雨滴心灰,若待此生尘债足,凤凰合下已青苔。张嫣瞑目片刻,一缕淡色从容蔓上她清秀的眉目。 吕雉神色略微惊动,心口竟拂过一丝浅薄的难过,原本阴沉的表情在宫灯摇曳下变得晦暗不清起来。心中似有千头万绪般沉重,她以为张嫣会哭闹求饶,或者被吓得噤声发抖,可面前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何时变得如此淡然从容的? 听得张嫣说出的话,刘盈眼中震惊之色愈来愈深,如一片浓厚的乌云,覆上他的眼帘,他的嫣儿怎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句“请求赐死”的魔音,令刘盈生生定住,他还来不及思考张嫣已经被吕雉身边随侍的内侍一把按住,颈项上套上了柔软的白绫三尺。 覃月以眼神示意,两边行刑的内侍手指缓缓收紧后又骤然加重了力道,白绫很快就贴住张嫣颈项上的肌肤,白绫绷紧,张嫣全身细微抽搐着,脸蛋红得发紫,却仍然一动不动,安然赴死。 她的思维慢慢淡了,唇间探出一点点舌尖,耳边放佛风声呼呼,逐渐吹向头顶发出嗡嗡声,恍惚之中,听到有人低笑道:“再见了,皇后娘娘。” 第九十章【白绫三尺,淹淹暮雨滴心灰】 - 月月笙 【白绫三尺,淹淹暮雨滴心灰】 听得张嫣说出的话,刘盈眼中震惊之色愈来愈深,如一片浓厚的乌云,覆上他的眼帘,他的嫣儿怎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句“请求赐死”的魔音,令刘盈生生定住,他还来不及思考张嫣已经被吕雉身边随侍的内侍一把按住,颈项上套上了柔软的白绫三尺。 覃月以眼神示意,两边行刑的内侍手指缓缓收紧后又骤然加重了力道,白绫很快就贴住张嫣颈项上的肌肤,白绫绷紧,张嫣全身细微抽搐着,脸蛋红得发紫,却仍然一动不动,安然赴死。 她的思维慢慢淡了,唇间探出一点点舌尖,耳边放佛风声呼呼,逐渐吹向头顶发出嗡嗡声,恍惚之中,听到有人低笑道:“再见了,皇后娘娘。” 声音娇俏悦耳,似是极为开心,张嫣努力想要看清前方,可被勒紧了雪白的脖颈,尽管被迫瞪大了双眼,却只瞧见无数人影在自己面前晃动,逐渐变形模糊。最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希望所有一切都能够就此结束……” 刘盈的脸色在刹那变得雪白,他悚然惊起,发疯似的冲上前夺过一个内侍手中的白绫甩开,伏在地上的苏木全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在刘盈冲上来时也踉跄爬起,一口咬住另一个内侍握着白绫的手,那束白绫骤然失去束缚,飘然落地。 张嫣亦是梦花落瓣般失去重心缓缓向后倒去,转瞬落入刘盈怀中,忽明忽暗的灯影投在她脸颊上留下毫无生气的点点浊影,几绺柔柔的发丝沿着发迹垂落下来被冷汗腻在脖颈中。 看着紧闭双目的张嫣,那似要随时从他手中逝去的气息让他的心揪痛撕裂,仿佛抽筋似的一阵痉?挛,方哆嗦着去探张嫣鼻下。 他……在颤抖,虽然强烈的克制,然而薄衫下紧绷的肌肉依然在微微抽搐着。 风,渐渐落;云,悄悄沉;心,紧紧揪…… 虽然细微,但依旧喷在他手指上的热气让刘盈喘喘不安的心顿时平复了不少,可心仍是如万针齐扎,疼不可抑,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哑然开口唤她“嫣儿,不要睡,求你……” 有温热的水珠滴落在张嫣睫上,蕴湿了她的眼。 黑暗中,张嫣越走越远,那一条放佛没有尽头的路不知通往何处,依稀听得四周传来鬼哭狼嚎的悚然声音,难道这里是通往地府的路嚒?张嫣心道:一定是了,自己已经被勒死了啊! 她心头一阵难过,突然想起初见刘恒时他所说过的一句话『忘川河上那一碗孟婆汤便是一生的遗忘。』 许多前世的魂魄不愿意喝那碗孟婆汤,那是因为有眷恋,有不愿意割舍的人和事,她呢?有吗? “嫣儿,不要睡,求你……” 不断传来的呼唤使得张嫣顿足细听,“你不要皇帝舅舅了吗?我是骗你的,我喜欢那个孩子,真的,真的……”那声音似乎从空洞的黑暗中传来,刘盈远远立在一点光亮处静静看着她,那个声音却越来越远,他的身影也越来越飘忽,远得不可触及,那唯一一丝光亮也随着慢慢消失。她的心突然一点一点的沉入万丈深渊,耳边再也听不见任何话语,只剩毛骨悚然的鬼啸…… 霎时心中凄然难过仿佛雷电般劈过。张嫣喘息摇头,泪水倾注,追着几乎消失殆尽的光亮不断哭着喊着“皇帝舅舅,嫣儿在这里,你带我走……带我走……” 刘盈低头望去,泪眼朦胧中,那清丽绝秀的容颜毫无血色,嘴角那丝微笑又是凄凉又是嘲讽,刺得他胸口绞痛,悲苦悔恨如巨石压顶,喘不过气来。往事历历,涌上心头,张嫣的音容笑貌在眼前、耳边涟漪而过。探在她鼻尖的手指颤抖不已,那鼻息已微弱得快要殆尽,他忍不住仰天大吼,发出痛切的哭声。 第九十一章【白绫三尺,淹淹暮雨滴心灰】(5000+) - 月月笙 【白绫三尺,淹淹暮雨滴心灰】 刘盈低头望去,泪眼朦胧中,那清丽绝秀的容颜毫无血色,嘴角那丝微笑又是凄凉又是嘲讽,刺得他胸口绞痛,悲苦悔恨如巨石压顶,喘不过气来。往事历历,涌上心头,张嫣的音容笑貌在眼前、耳边涟漪而过。探在她鼻尖的手指颤抖不已,那鼻息已微弱得快要殆尽,他忍不住仰天大吼,发出痛切的哭声。 睫下眸略动,张嫣缓缓睁眼,清泪如水,淋透了白裳,如断肠人般难受。她嘴唇微张,低声道“皇帝舅舅,皇帝舅舅。” 闻声,刘盈目光涣散迷离,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应道“我在。” 只观眼眸之中那张脸孔竟是如此憔悴衰残,眼圈瘀黑,眼底布满了殷红血丝,满面泪痕犹在,有多久没仔细瞧过刘盈了?张嫣感受着他的手细细的在她脸颊上摩挲,那么小心,那么小心…… 至刘盈徒手夺过内侍手中白绫起,所有人均是不敢再有任何动作。吕雉眼中复杂神色,异样的情绪如一股气流上蹿下跳,在听见刘盈痛切哭声时心中竟如被什麽堵住了一般,泪水险些夺眶而出。脑子里两个不同的声音拼命充斥耳膜,一个叫道『杀了她,她是项子鱼那个贱人的孩子』一个驳道『杀不得,她是你疼爱了这么多年的外孙女』媲。 唯有一人信念牢固不可撼动,是了,那便是咬牙目睹张嫣逐渐转醒的覃月。想到差一点就要了张嫣的命,却依旧没能如愿,隐藏在吕雉背后的目光如两道寒剑般射向张嫣所在方向。 覃月嘴角浮出一丝冷意,低头附在吕雉耳旁压低声音提醒“太后娘娘,斩草要除根,她肚子里还有未来的储君呢,若是真的留下来,万一以后被她知晓当年她的亲生父母双双葬于先帝之手,那您和皇上的天下岂不是要更名改姓?” 当年种种其实覃月并不知晓,都是从审食其那里软硬兼施听来的,知己知彼才能找到他人的弱处加以攻击,方能稳抄胜券。眼见吕雉阴晴不定,似乎有些犹豫不决,索性一语道破吕雉心中防备,手中江山岂能流入他人之手?更何况还是憎恨之人的血脉,那决计是留不得! 吕雉“嗯”了一声,面色像是融不化的坚冰,覃月所说正是击中了她的要害,好不容易从项羽手中夺下了江山,怎能让他的女儿生下孩子,那岂不是将刘氏江山又送回去?当年项子鱼,也就是后来的虞姬夺她心头所爱,项羽又让她做了两年多的阶下囚,这诸多怨恨,愤怒,羞辱通通袭来,满腹扭曲复杂的情感吞噬了她对张嫣仅剩的一缕怜情。 此刻,寂静无声的殿内,每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面对这样的宫闱秘事,谁还能真正全身而退? 吕雉一把拽住刘盈手腕语气冰冷“哀家不会让她看见明日的东升!皇帝何须做这无力的反抗?” 她在告诉他,无论是谁阻拦,她也会毫不顾及。 吕雉的声音如银河寒冰,宛若一把锋利的刀片在皮肤生生刮过,没有流血,但那冷浸刺骨的冰凉却是透心而入,刹那直入骨子里冰透全身。刘盈冰冷的手指轻轻划着张嫣的脸颊,将她流下的眼泪抹去:“嫣儿是子鱼姐姐唯一的血脉,她肚子里是朕的血脉。” 他心沉如磐石,郝然对上吕雉,目光悲悯难捱,唇齿有尖细的锋利“莫非母后真的想完完全全失去儿臣才甘心!?” 夜风倏然吹进殿内,春天的夜晚凉意深深,带着花木生命盎然的气味,张嫣已经清醒缓和过来,死里逃生后的求生***点点在心口蔓延。她第一次听到刘盈提及她的母亲,第一次听到刘盈承认她肚子里有他的血脉,其余话语均是再也听不见,内心欢愉早已掩盖死亡步进的恐惧,她知道,这一次,她的皇帝舅舅一定不会再放弃她。 【鸿台大火,嫣然凋落:一】 吕雉沉声道“哪怕失去你,哀家也定不会将刘氏江山拱手让人。” 心里有道裂痕被生生撕开,吕雉似乎能听到伤口滴血的声音,她执着于憎恨,执着于权力,为此,她与刘盈之间最后一道微乎母子情意也荡然无存。 “审食其,哀家让你准备的药呢,拿来。”吕雉眼也未抬,目光直直掠过张嫣微凸的小腹。 审食其犹豫上前,不知如何是好,被吕雉凌厉一瞪,厉声道“莫非要哀家亲自动手?” 刘盈抱起张嫣退后几步,喝道“审食其,你敢!” 张嫣双手紧紧环住刘盈脖颈,一刻也不敢松开,审食其手中那木青色瓷瓶里不知装了什么,但她能肯定的是那会杀了她肚中那个小生命,说不定也会要了她的命。 是以,再也不似先前那般淡然,牙齿情不自禁地格格作响,冷汗嗤嗤冒出,环顾众人,大殿之中唯有刘盈是她的救命稻草。 泪水再次滚落,张嫣心头难过无法言喻,她曾经拥有刘邦宠溺疼爱,她曾经拥有吕雉和颜相待,曾经憧憬自己的美好未来,如今都似过眼云烟般消散。不管她愿意与否,这些人这些情总还是抓不住留不下。 刘盈胸腔传来的绞痛更甚,抱着张嫣的手不自然的颤抖,脸色因吃力而渐渐发白,却仍是忍住不适默默与吕雉对峙,心中一个清晰明朗的声音大喊着『“嫣儿的命在你手上,绝对不能倒下。”』 一个踉跄,刘盈再也支持不住,一口鲜血猛喷而出,双腿径直跪跌在坚硬殿石之上,发出沉闷的骨裂声音,只因害怕摔出怀中的人,刘盈才勉力没有朝前扑去,只是双膝着地,怀中之人仍是稳稳被他抱在怀里。 张嫣泪如泉雨,挣扎着想要脱离刘盈怀抱,那骨裂之声,点点殷红氤氳她胸前衣襟令她心碎难抑,伤在他身,痛在她心。 吕雉亦是脸色惊变,脱口惊叫“盈儿!” 刘盈仰起脸,无声无息地微笑出来,一滴泪无声的滑落。 “母后,盈儿求你。” …他内心其实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吕雉原以为他一辈子也不愿意向她低头,纵然再不甘也从未向她求过任何,今日,他终是向她低下了头。 他是她的孩子,是她的骨血,可他却从未替她想过,他可曾关心过她在楚营那非人的两年?可曾安慰过昔日刘邦对她的冷漠无情?可曾体谅过她费心尽力保得他太子之位的心酸? 吕雉顿时觉得一股怨气直冲心脏,刘盈,你是哀家的孩子,可你总是和哀家对着干,所以,别怪哀家狠心! “来人,拖开皇上和皇后!”她的声音已然拔高,隐隐透出不容置疑的威仪。 刘盈和张嫣被迫分开,紧抓的十根指头一根根被人用力掰开,在高大侍卫的禁锢下刘盈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张嫣被灌进了审食其手中瓷瓶里的液体。 他急痛呼出“不要……” 一道惊雷在长空劈响,黑沉的天空猛地闪亮了下,放佛在头顶炸开。刘盈只觉呼吸一窒,空气中汹涌着挥之不去的刺鼻血腥气味,像有无数的刀刃割下皮肉,带着撕心肺裂般的疼痛袭上身上每一个愈张的毛孔。 他想大喊,可声音却卡在喉头,偏偏一个字也吼不出…… 张嫣咬牙挣扎,却仍是尝到了苦涩难咽的红褐色药水,那东西一点一点变成尖利的鹰爪不断搅动她的小腹,剥离着她身体的丝丝温热,有什么正汩汩而下从体内流失。那一刹那,忽然有一种什么被生生剥离开身体的感觉,她剧烈的发抖,紧紧攥着袖角不放手,惊慌的四处转眸,却犹如隔了一层大雾什么也看不清。 乍然只觉腹内被万千蝼蚁一齐咬噬,被万千刀刃一齐剁剐,险些便要晕将过去。这种疼痛如狂的滋味张嫣生平想也未曾想过,更别说经历了。腹内绞痛越来越盛,每一次都痛入骨髓,痛入心脾,几乎以为被人生生挖去肚中血肉一般。 突然“嗤”的一声,禁锢刘盈的其中一个侍卫应声倒下,众人还未来得及思考,另一个侍卫亦是不明就已的悠悠一颤,旋身倒在一旁,原是苏木全趁机从一个侍卫腰间猛然拔出佩刀,对着他脖子便是一刀,又极快对准另一个下了猛手。 有人惊呼,寝殿里顿时如炸开了锅,审食其身形一动紧紧将吕雉护在身后,宫人们似是慌乱鸟兽四散,苏木全提着血刀催促刘盈“皇上,快带皇后走!” 闻得此言,刘盈深深一震,忍着膝盖剧烈的疼痛爬将起来,趔趄的走了两步,指尖抚触张嫣染血的冰冷手指,如遭电击般猝然收手,眼泪汹涌而出。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张嫣几乎是直挺挺地站起来,推开挡在面前的人发足狂奔,一口气冲出椒房殿那扇角门,没入无尽的黑暗。 ~~~~~~~~~~~~~~~~~~~~~~~~~~~~~~~~~~~~~~~~~~~~~~~~~~~~~~~~~~~~·~~~~~~~~~~~~~~~~~~~~~~~~~~~~~~~·请无视,此乃分割线~~~~~~~~~~~~~~~~~~~~~~~~~~~ 更漏声隐隐传来,此刻已近申时,依稀可见中尉署卫士整齐肃然的排列分队赫然有序的交换班。 百灵焦急的四下张望,黏腻的汗水早已沾湿衣襟,不断来回走动徘徊,片刻不曾停歇。 刘恒趁夜色潜回咸阳,按下气喘不已的马儿,他独自悄然潜入皇宫,回头巡视不见有人跟随,闪身而入。 为了避人耳目,他难得换上了青黑色衣袍,连日来不眠不休策马狂奔,只为百灵一纸飞鸽传书,告诉他张嫣怀有身孕之事,信中虽未提孩子所属,可刘恒怎会不明白?那不是他的孩子,会是谁的!仿佛是堕入无尽的迷梦,张嫣清秀绝伦的脸从未这样清晰刻在脑海,心中挣扎、纠缠、喜悦,辗转犹豫最终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进宫一次,哪怕只是躲在暗处偷偷瞥她一眼,听她一句呢喃,已是足够。 又知晓她在宫中过得并不开心,刘恒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从遥远的代国飞跃而来,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任她哭泣发泄。 被人从身后猛地一拍肩膀,百灵差点惊叫出声,突然扭头看去,刘恒眼里尽是血丝,发青的胡渣更显得憔悴,可样子却是欣喜的。 “皇后,她……她”急不可耐的想要问出心中所想,却不知从何说起,素来以冷静,温雅著称的代王何时这样邋遢和口吃? 百灵掩嘴一笑,平定心情,道“皇后早已歇下,代王连日奔波没得好好休息,不如先去密室休憩,待明日奴婢将皇后近况一一说给代王听?” 刘恒方觉自己太过窘迫,掩拳咳一声以掩慌态,道“离天明还有一些时间,此时正是各方守卫交替换班时辰,巡视较松懈,你带我从密道去椒房殿,我……只看一眼。” 重重黑雾悬空,太液湖面上漩漪急转,波光破碎;一记哗哗闪电放佛化为一条金色的巨龙,张牙舞爪,从巨龙口中激射出一道惊天霹雳,狂风猎卷般怒啸向长乐宫,所到之处,狂风大作,落叶冲天卷舞。 “轰”地一声巨响,碎石断枝四散飞迸,整个鸿台犹如爆炸开来一般,地动山摇。众人惊呼奔窜,到处都是奔走的侍卫与嘈杂声。清凉的夜风中充满了烧焦的气息与漫天的呛鼻烟味。 刘盈和百灵此时正好离鸿台不远,熊熊烈火冲天而起,瞬息间便淹没了大半鸿台建筑。狂风作威,催促火龙愈窜愈远,两人只觉得热浪滚滚,心中均是一惊,不知椒房殿现在的情况怎样。百灵道“代王暂且回密室躲避,被人发现就不好了,奴婢立刻赶回椒房殿去。” 刘盈自知无召潜回皇宫必然是重罪,虽心中焦虑,却也无奈,正要和百灵分头离开,隐隐听见有人喊道:“皇后娘娘在阁台上!” 刘盈猛地一震,几乎疑心是自己听错了,转眼对上百灵,低呼一声“嫣儿!”,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百灵忙不迭地追了上去。 刘盈不知怎的心中不安的感觉如毒蛇咬过,痛楚疯狂蔓延周身,恍然不觉炙热火浪袭人,猛冲进那火势熊熊的鸿台,以袖掩面四处找寻张嫣的身影。 鸿台高楼之上,一名身着淡淡素衣的女子迎风而立,大风将她带血的衣袂卷起,乌黑如瀑的发丝似少女哭泣随风漾开。 高步凌飞烟,其神若何?方瞳点玄漆,其艳若何? 愁肠如焚煎,回风舞火在高台。 她目光呆滞,遥遥凝望远处那高高耸起的宫阙,只要出了那宫阙门,她便自由了,自由了…… 脑海中不断闪现出断断续续的画面,心仿佛被人深深刨出,痛到连喊痛的力气都没有。 她长长的睫毛微微覆下,嘴角含笑,轻轻抚触那空落落的小腹,如果早些出宫,她便留得住了,留得住了…… 没有人能救赎她,所以…… 老天爷,来世,只做一个最平凡的张嫣就好…… 一道纤细的身影从高台之上落叶般飘坠,在漫天的红光下划出最美的弧度,翩若惊鸿。女子笑靥如花,放佛不是赴死,而是扑向那个承诺带她远离宫闱的人的怀抱,恍惚间,刘盈温暖恬笑,伸出一手,低低呼唤“嫣儿,过来皇帝舅舅这里。” 可是,为何迟了一步? 早一点,皇帝舅舅,你就可以带嫣儿离开的…… 支撑阁台的支柱突然断裂倒塌,一声清脆刺耳地尖叫声,响彻在满天红光的皇宫。 这是第一次也是第一天上架,小草感谢所有支持我朋友们,读者们,我知道自己写作水平真的有待提高,不过,只要还有一个读者看,小草便不会放弃。 我会慢慢努力,希望亲们不要弃坑,给我这样一个新手鼓励。 所以,今天发愤图强,更文一万,以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撒花花,敬礼! 第九十二章【遇神秘小女孩】(3200+) - 月月笙 【遇神秘小女孩】 吕雉冷冷的开口:“管齐,你知道该怎么做,哀家不希望不干不净。” 管齐沉声道:“请太后放心,奴才一定做得看不出一丁点痕迹。” 所有见过那具手握玉佩焦尸的人均是悄然消失,似乎从来也没出现过。那晚所有见证椒房殿里发生的事的宫人内侍也如人间蒸发,除了吕雉身边的心腹瑙铟和管齐,当然还有审食其。 皇后的死被彻底封锁,他人只知皇后离宫静养,安心待产媲。 床上的刘盈已经昏迷了四日,服下十粒救心丸却仍是丝毫不见效,全身忽冷忽热,双唇微微发紫,拳头紧握毫不松懈。地上跪了一地的太医,冷汗涔涔,抖如筛糠。 “王宸,什么叫尽人事听天命?!你再给我说一遍试试?皇帝若是有个好歹,我定将你们统统五马分尸,株连九族……丫” “请太后饶命!非臣等无能,只是这医者治得了病,救不了心啊!皇上心脉倒流,对臣等救治有心抵制,不肯配合,若非服了稀罕的救心丸续着元气,只怕……撑不了七日……” 那名名叫王宸的太医跪爬上前,声音惊惧发颤。 吕雉脸色冷若冰霜,令人生畏,低吼道:“无能之辈不仅替自己狡辩,还如此诋毁天子,你就是死上一百次也不够!!拖出去——割去舌头……剁掉双手!一群庸医,给哀家滚。” 她恼恨的扭头,众太医却如临大赦,立即起身退下,悉悉索索声不断,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生怕慢一步便小命不保。 吕雉握住刘盈紧撰的手,他身上炙热的温度就像是大漠烈日下被晒得奄奄一息的过客。她想要抠出他手心里的物事,可越是用力去掰,刘盈握住的力道也越大。 “刘盈,你以为握住了那块玉佩就是握住了她吗?别再自欺欺人了,你这样子是准备气死哀家吗?” 吕雉刚将冰袋敷在他额头,他全身立刻犹如跌进冰窖,蛰得吕雉的手闪电般抽走,继而又慌乱取走他头上的冰袋,用更加厚重的棉被盖住他。这样反反复复,吕雉的心也跟着一会儿刀冰山,一会儿火海,心渐渐绷紧,一个小小的冰袋在她手里却好像很重很重似的,随即一把将手中冰袋猛摔出去。 “刘盈,你!!!” 一股凌厉掌风伴随一声呼喝径直挥向刘盈,却在咫尺之距生生顿住,手掌微微紧握,复又张开,抚上那憔悴衰残的脸。吕雉嘴唇抿成一条薄线,声音放低:“盈儿,你到底要哀家怎么做?” 这个以权为尊统治的天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生死皆是一瞬间。多少刘氏子孙一直虎虎耽视宝座,还有数不清的外族番邦,甚至平民百姓,她不允许任何人从她手中夺走! 她已经站到权力的最高峰,万人之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风光无限。可是誰知?一旦走到巅峰,便再无路可退,得到的越多,一步步失去的也越多,再无转圜了。 回到长信殿,遣走了一室的宫人,吕雉微眯了眼,望着窗外满地浅碎的阳光,道:“审食其,苏美人已经赐了断肠红,宛美人也圈禁起来,两月之后待产,孩子是皇后的嫡生子。” 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平静望着审食其,眸中波澜不兴。审食其已明了她的意思,屏一屏呼吸道:“臣……遵旨。” 月亮西沉,乌鸦啼叫,西山青翠,远远从寒山寺传来沉闷的钟声,声声入耳,直入心脾。 因鸿台大火使得宫中大乱,刘恒不得已带着张嫣游走水路,从太液池水下闸道穿过,一路向西不知游到了何处,迷蒙中,只见风平浪静,美丽的环山点缀在其中。月光下的清江宛如镂刻精致的白色银盘,苍黑墨翠的群山似美女搁置的小巧螺黛。 奋力游到岸边,刘恒用力揉搓着张嫣冰冷的身体,本就毫无血色的苍白小脸此刻几近透明,心跳微弱起伏,似乎下一秒就要停止般。刘恒把脸埋入张嫣的手掌,他的脸很烫,胡渣细碎地扎着张嫣的手,声音有些含糊:“嫣儿,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 胡乱捡回一堆柴火,身上的火折子早已湿透不能用,刘恒找到两块质地坚硬,砸破有锋面的马牙石。用大拇指尖按在有锋口的火石边缘,撞击着另一块火石,那尖锐的撞击声像极了被囚禁在石头的缝隙中尖锐地喊黑喊疼喊寒冷的幽魂怨灵。只见火花飞溅,点点火星溅到干草上慢慢燃烧起来。 湿漉漉的衣裳紧贴身体,靠这点星火根本不足以烘干,除非脱将下来搭在篝火旁慢慢烘烤。虽不是第一次脱女孩子的衣服,可刘恒依旧紧张的摸索着去探张嫣腰间的衣带,不经意间碰着那柔软,心便急速猛跳不息。 刘恒的身子微微发抖着,夜风吹过,身体的深处像被一块寒冷的冰块捂着,身子却滚烫滚烫,燥热难当。他含糊地微睁着眼睛,用自己滚烫的身体紧紧拥住张嫣,这场发烧来得又快又急,却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欣慰。 至少,他可以温暖她…… 岸边万竿翠竹被风吹得倾斜倒伏,刘恒头越来越重,依稀觉得有无数人影在眼前晃动,可眼皮孱弱着无力去看清,嘴里含糊地喃喃着自己也不知所云的话。游了整整一日,还要托扶着张嫣,他早已累得全身骨骼如散架一般,无力瘫软的倒了下去,却依旧紧紧护着怀里的张嫣,不让冰冷硌人的碎石伤到她半毫。 春夜酣甜,此时已是旭日东升,天色迅速转亮,刘恒舔着干裂的嘴唇,感觉脑子一阵阵的眩晕。他原本梳得整齐的发髻散了开来,束发的玉冠也早已不知掉在何处,偶有风吹来,墨黑发丝飞舞张扬,与张嫣根根少女丝纠结缠绕,分不清谁是谁的。 眼皮仍是沉重迷蒙着,周遭的一切在眼里都是雾蒙蒙的虚晃影子,只闻得徐风带来的清甜竹香,好久才看得清了,却不晓得在哪里。 火早已熄灭,两人的衣物也干得差不多了,刘恒凝视着她,怔怔的出了一会儿神,知道张嫣的身体再也不能耽搁,遂抱着她赶紧起身。可脚下竟是这样虚浮无力,他咬牙费力站起来,刚走一步,眼中却是白影闪动,耳内也是嗡嗡作响,脚下一软险些倒了下去。 刘恒“嗤”地咬破舌头,口中腥甜令他清醒不少,蹑手蹑脚为张嫣穿好衣裳,背上她沿着弯弯的石头小路蜿蜒而上。 忽听头顶“咔擦”声,刘恒下意识旋身闪开,两只巨大的鸿雁齐齐跌落在旁,被利箭贯穿四眼早已气绝。 他暗道:好犀利的手法,不知是一个怎样的人物! “汪汪汪……”相隔几丈处,一条健硕高大的黑背猎犬正呲牙咧嘴对他咆哮不停,背毛竖起,一个跳跃便俯冲了过来。换做以前,刘恒轻而易举便能斩杀它,可现在不仅自己发烧头昏,还背着张嫣,当下只能勉力一搏了。 可正当刘恒心弦紧绷,伺机待发时,那黑背猎犬却一口咬住地上两只鸿雁,摇头摆尾转身离去。 “黑煞,你又吓到人了,还不快滚回来!” 少女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林间,随之飞快奔出一个赤着雪足的淡蓝色身影,动作迅速,眨眼间便跃到刘恒跟前,一对好看的眸子骨碌碌直转,咯咯咯笑个不停。 刘恒被她瞧得不明所以,可见到她背上的弯弓和箭矢后,微微惊叹,不禁暗道:难道,那对鸿雁竟是她一个小女孩所射? “打哪儿来?”小女孩皱着鼻子问到。 “这里是什么地方?”刘恒现下只想赶快找到大夫,不免焦急起来。 “我也不晓得,爹娘在一个地方住下不会超过三个月的。”大眼瞥向刘恒背上的张嫣,长发遮住了大半边脸,加上林间阳光不足,看不真切。她伸手碰了碰张嫣的手,惊叫起来:“……冷!” “她现在急需大夫救治,你快带我去找大夫。”言毕,刘恒脚下一软,险些摔倒。 小女孩低呼一声,赶紧点头,扯开嗓子吼道:“小乌鸦!” 顿时,一团黑色影子猛窜出来,到小女孩身边时停住,轻昵的低头蹭上她的脸。 “骑上它,我带你们去。”她咯咯笑道。 “那你?” “别管我,小乌鸦能找到路,你们先走,我随后就能到。” 再不多言,刘恒怀抱张嫣上了马,由着小乌鸦撒蹄奔跑。身后一人一狗跟着急速奔跑,偶有传来几声兴奋的犬吠和那小女孩银铃般的咯咯笑声,一直不远不近的在耳后响彻。 穿过这片小树林,到处是黄莺啼叫,叶绿花红的初春景象。无数亭台楼阁急速向后掠去,五颜六色的酒旗在风中高高飘扬,好一座水乡城郭! 尽管沿途风景秀丽,可刘恒根本无暇去赏,就算身临天堂也罢,此刻心中唯有怀中人才是他整个心思所在,不禁双脚猛一夹马腹催促小乌鸦加快脚程。 第九十三章【纷纭世事悲黄鹤】(3200+) - 月月笙 【纷纭世事悲黄鹤】 【求医,遇故人】 穿过这片小树林,到处是黄莺啼叫,叶绿花红的初春景象。无数亭台楼阁急速向后掠去,五颜六色的酒旗在风中高高飘扬,好一座水乡城郭! 尽管沿途风景秀丽,可刘恒根本无暇去赏,就算身临天堂也罢,此刻心中唯有怀中人才是他整个心思所在,不禁双脚猛一夹马腹催促小乌鸦加快脚程。 “嘶——”那匹叫小乌鸦的黑马撒蹄欢嘶,在绿影掩映之中,它停伫在一家极为普通的农家小院前。刘恒翻身下马,怀抱张嫣便跨步闯了进去,小小的院子,有几枝竹,几处篱笆。进了院中只觉药香扑鼻,抬眼处竟是些奇形怪状风干后的药草,挂满了篱笆和簸箕架上,正面一间穿堂瓦房,青色的纱帘随风而漾着媲。 “请问大夫在吗?在下求医心切,冒昧了。”尽管心急如焚,可总归是求人,刘恒仍然做足了礼数,问道。 帘子从里面被人掀开,踏出一双女子的纤足,在看到刘恒和张嫣那刻,那女子惊呼起来丫。 几乎同时,刘恒亦是受惊不小,那女子……竟然是—— “你们——?” 不可置信的,那女子快步上前,轻轻的拂开张嫣的长发,证实了她心中的想法。再看到张嫣左脸那发炎糜烂的烧伤,顿时骇得眼泪滚滚,哑声道:“怎么会这样?” 栏栅外,那个小女孩也气喘吁吁地蹦跶进来:“乐姨,美人娘呢?让她出来接业务啦!” 是啊,当下嫣儿急需救治,我怎地糊涂了?那女子赶紧回到屋里,突然听得里边传来“哐当”一声脆响,疾风般奔出一个风华绝代的妇人,眼圈微红,险些就要掉下泪来。 她心中一凛,颤声喃喃道:“她,她——是?” 那女子咳嗽道:“姐姐。”随即躲在妇人身后的手轻点妇人的背,提醒着她。 “听说是乐儿妹妹的贵客,这一热情就太过头了,快快进屋,让我好好看看。”挑开帘子让刘恒能够进屋。 将张嫣轻轻放置榻上,刘恒朝妇人拱手道:“多谢前辈出手相救,在下感激不尽。”余光瞥向刘乐,带着满腹疑问转身离去,刘乐和那妇人对视一眼,也跟着走了出去。 强忍心中的难过,凝视着项念,一字字道:“小鬼头,你也出去,杵在这里妨碍你美人娘救人!”那妇人推嚷着小女孩,将门紧紧关上。 刘乐指了指院子里的那怪异的竹编摇椅:“坐吧……代王。” “臣弟不敢。”刘恒目光温和,却放佛无形般穿透刘乐,在刘乐讶异的目光下,他一撩衣摆单膝跪地道:“臣弟求赵王后看在以往的母女情分上不要泄露皇后的行踪。” “宫里——出什么事了?” “鸿台大火,皇后一身鲜血的从高台跳下,幸被我及时救下,这才幸免于难。” 刘乐闻言,抓着摇椅的那只手节节发白,全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脑中一记白光裂开,碎成点点,喃喃道:“定是这样……定是这样的——” 伸手去扶跪于地上的刘恒,她道:“不对,是我要谢谢你救了嫣儿,既然你肯舍身救她,那必然不会伤害她,所以我也没有必要瞒你了。” 她目中盈盈泪光闪动,幽幽道:“嫣儿她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是父皇心爱之人的骨肉,这么多年来都不为外人所知,一直死守着这个秘密,因为嫣儿的身世一旦被泄露,母后她……是不会放过嫣儿的。 这次,一定是母后知道了嫣儿的身世,否则,嫣儿无论如何也不至差点命丧火海。嫣儿她……可是,宫里发生这样惊天的大事,为何宫外却风平浪静,一点消息也没走漏?” 刘恒眼前显现出百灵火海里凄然满足的笑脸,哀恸道:“皇后身边那个宫女自愿做了替罪羔羊,以死蒙蔽太后的眼,所以,皇后已经死了。但皇后之死必然会掀起风然大波,太后没法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只能封锁一切消息,而后想办法堵住天下悠悠之口罢了。” 被赶出来的小女孩项念在门边叽叽咕咕念了一通,里面的美人娘却根本不理她,觉着自讨没趣,撅着小嘴闷闷的来到院子。看到院中两人神色哀切的说着话,而乐姨更是落泪不止,这么久了,虽然乐姨总是眉间抹不去的淡淡忧伤,可从未哭得那样伤心。 “乐姨,俊哥哥欺负你啦?” 突然蹦出的项念让正在说话的两人均是一怔,默契的不再开口。 “啪——”刘恒一头黑线的看着一脸正义凛然的项念举着鸡毛掸子,嘴里不停的念叨着,无非就是“打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欺负漂亮的乐姨,调戏娘家妇女云云……” 饶是刘乐心中伤心不止,却也被小女孩这无理取闹的动作和言语惹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阻止了小女孩再欲落下的鸡毛掸子,摇头道:“念儿,别胡闹了,我们只是许久不见,这才惹得我泪汪汪的,你去和黑煞它们玩去,我还要和这个俊哥哥说话呢。” “不嘛,不嘛,乐姨……”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时迟那时快,一头栽进刘乐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还不忘叫道:“那就是乐姨看到俊哥哥,被猪油蒙了心,嫌弃念儿不是俊男人。”莫名其妙的孩子话让人忍俊不禁,刘恒无奈笑道:“真是个活宝。” 听见刘恒说话,项念猛地抬头朝他瞪去:“俊哥哥欺负人家,我要给英俊爹爹告状去,他定要将你剁碎了喂黑煞!” 刘乐抚了抚念儿额前碎发,柔声道:“念儿,俊哥哥是在夸奖你呢,活宝多好啊,能给每个人带来欢笑,人人都喜欢得紧呢,你看先前乐姨哭得那样伤心都被你逗笑了,可见活宝这个称谓多好,人家想做还做不来,你不要,乐姨可要做那活宝啦。” 念儿抽了抽鼻子,扑闪着大眼道:“是嘛?那念儿相信乐姨。”转而向刘恒吐了吐舌头,道:“俊哥哥,念儿错啦,错怪你啦,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跟我这个小人一般见识,等小人长成大人后你再和我一般见识吧。” 本该忧伤悲切的画面硬是被念儿给胡乱扭转,真是古灵精怪得让人不住喜欢。 【相思休相忆】 题记——作别吾儿十几年,前朝错别乌江边;纷纭世事悲黄鹤,忐忑心情览玉颜。 似人人、难近如天;愿教清影常相见,更乞取团圆。窗外春色淡远,唯听鸟雀调嗽,山风吹得人心境恍惚。 妇人放佛被人摧心剖肝,胸中有难以复加的绞痛,几乎要沁出血来,平素镇定自如的她面对任何病人都能随心应手,张弛有度。可面对床榻上的女孩,拿那药的手却总是提不起,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一丝一丝抽空了,软绵绵委地坐下。 那猩红间白的烂肉刺得她双目如同被绞碎一般疼痛,哽咽不止,心中怜惜悔恨,低声叹道:“嫣儿,对不起,娘对不起你。” 执起张嫣的手埋入自己脸颊,心中岔气:历史真他妈坑人,不是说汉孝惠皇后能平平安安在宫里活到三十几岁吗?本想到了那个时候再想法子接嫣儿出来,可怎么会成这样子?难道真是我的出现改变了历史?改变了嫣儿一生的命运? 妇人凝视窗外纷飞花絮,喃喃道:“老天爷,既然经历了迢迢的辗转,终于让嫣儿来到我的身边,她就不再是张嫣,而是我的女儿项嫣!” 念头即出,妇人嘴角牵起一丝欣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滔滔不绝地说那么多话,得而复失心心念念的爱女不是应该很开心的吗?可为何说得越多,心里那种悲痛、苦恼的感觉越是漫溢浓重,像雾气一般一重一重地袭卷了上来。 一点细碎的花絮从半掩的窗户旋转着飘落进来,焦黄到发黑的那些花瓣上写满早已枯萎的承诺,她本该生得十分娇贵,像漫山百花笑得娇艳。指腹轻扫过张嫣完好的右脸,避过那左脸上惨不忍睹的伤疤,妇人才恍然觉得一切都是真切的。 仿佛深思熟虑过了,她目中有一抹晶莹涌动:连轰动后世的乌江自刎也被自己搅乱,项羽也成了自己的老公,还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历史——不过就是记载在破竹烂纸上的渺渺一笔而已,谁又清楚,谁又在乎它到底有多真? 起先一直专注着外伤,且心中汹涌不能平息,眼下才稍稍镇定,妇人将两指稳搭在张嫣脉搏处,细细诊断。眉间渐渐隐出一抹淡淡的愁苦之色,随着搭脉的时间越久,眉间的愁色也越重,妇人的脸色也愈加苍白。 她猛地一震,几乎不敢置信自己的判断,故而换了一只手重新诊过,随着最后完完全全的确认是落胎之象,顿时心内倍生痛意,犹如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冰水,刹那间从头冷到脚,凉到麻木。 转眼那凉意便被团团怒火取代,该死!到底出了什么事?嫣儿她到底受了怎样的折磨?都说伤在儿身,痛在娘心。失子之痛她不是没尝过,那撕裂了周身血肉的疼痛没人能比她更加清楚,更加来得真实,可嫣儿……她却只有十几岁啊!怎能承受住心理的压力和**上的痛苦?! 她慌乱翻箱倒柜的找寻着药物,白芍、红花、党参、女贞子、山药、当归这些是养宫护宫,修复损伤的;自制的乌鸡白凤丸是养血生津,宁神益智的;益母草膏,可以帮助体内排出脏的东西…… 第九十四章【项子鱼的身世】(3800+) - 月月笙 【项子鱼的身世】 【化险为夷,刘恒归国】 失子之痛她不是没尝过,那撕裂了周身血肉的疼痛没人能比她更加清楚,更加来得真实,可嫣儿……她却只有十几岁啊!怎能承受住心理的压力和**上的痛苦?! 她慌乱翻箱倒柜的找寻着药物,白芍、红花、党参、女贞子、山药、当归这些是养宫护宫,修复损伤的;自制的乌鸡白凤丸是养血生津,宁神益智的;益母草膏,可以帮助体内排出脏的东西…… 她焦急翻找着,额上已密见涔涔汗珠,嘴里不停喃喃:“益母草膏……益母草膏……”她一向喜欢归纳整齐的,可为什么找不到?找不到媲! “项念——!”一声怒吼,她破门而出,瞪着一脸无辜的项念咬牙切齿问道:“你把益母草膏放哪里了?” 被美人娘莫名其妙的凶自己,项念霎时眼眶一红,平时美人娘对她几乎大声说话也不曾,今日当着乐姨和俊哥哥的面毫不留情的责问自己,心头泛酸,面子也觉搁不下,随即执拗的开口:“被我喂给陈婆婆家的大黄啦,它生了三只小黄,所以……丫” 不等她说完,“啪”一声脆响,项念耳内嗡嗡乱叫,眼泪滚滚而落,这一巴掌如一记霹雳击在心口。 “那是救人救命的,你……你居然……我怎么养了这样一个只会添乱的女儿,你太让我失望了!”言罢,急速转身回到了屋里,想要找到一味和益母草功效差不多的药物,可越是心急,越是找不到。“咣咣铛铛”似乎有什么东西砸碎了,然后……一切归于寂静。晕黄昏暗的室内,满地都是散落的碎瓷片和凌乱的药草。 她蹲下,把脸埋在臂弯里,放声痛哭,就像个受了委屈无助的孩子,任性的发泄着自己心底的苦闷悲哀!一个小小的影子挡住了片刻碎光,妇人泪眼朦胧的抬起头,见到小小的手掌上摊着一个青瓷圆瓶。 “美人娘,念儿没有拿,是你昨晚搁在院子里花坛上的,我看见了就拿进屋里了,忘记告诉你,对不起,美人娘不要哭。” 握住青瓷圆瓶,妇人微微一笑,抚了抚那微红的小脸,叹道:“好孩子,美人娘错怪你了,出去吧,床上的小姐姐还等着娘去救呢。” 时近黄昏,妇人才疲惫走出,一袭淡蓝衣衫素净恬雅,水波柔和的双眸里似有泪水轻涌,所有人都怔怔盯着她,半响,妇人才淡淡开口:“我妙手娘子可不是浪得虚名的,那个女孩子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只待转醒后好好静养调理。” 听到她的话,刘乐不禁喜极而泣,刘恒亦是动容不以,却只淡淡一笑,心里头既高兴又有些失落,说不出的滋味。极力忍住想要冲进去的念头,心道:如此,便放下心了,可,也是时候离开了。 刘恒确定张嫣已无性命堪忧,遂先请辞回代国以免引人生疑,还得差人探听汉宫的情况,况且以他现在的身份是没有任何理由留下来的。在鲁元公主刘乐的眼里他们仍旧是叔嫂关系,她没有追究为何他刘恒会唐突出现在汉宫,会机缘救下张嫣已是给他莫大的让步了,他还能强求什么?张嫣,注定只能与他擦肩而过? 灯残如豆。 昏暗的烛火在夜风中摇曳不定,窗外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这一晚项子鱼破例没有早睡,一直守在灯下看着医书,只可惜满篇白底黑字如蚂蚁扭捏歪斜,实在晃眼,竟是一个字都看不下去了。 有浓郁的阳春面香味传来,身后窣窣响起一阵脚步声,项子鱼笑着合上书页,耳后便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项羽熟悉的味道拥了上来。 搁在桌上的面条热气腾腾,好看青翠的葱花发出特有的味道,刺激着早已饥肠辘辘的胃,而后肚子也不争气的叫嚷起来。 项子鱼将身子慢慢的往后靠倒,好一会儿他俩谁都不曾说话,只是静静的依偎在一起,守着那一碗热气氤氲,默默的感受着彼此真实平凡的淡淡幸福。 项羽从后探出头来,伸手端起桌上的面,挑起一撮面条搁置项子鱼嘴边柔声道:“先吃面吧,饿了那么久,身体拖垮了怎么照顾嫣儿?” 项子鱼毫不客气的吸着喂到嘴边的面条,口齿不清道:“嫣儿还没醒呢,我……放心不下。” 只吃了几口,项子鱼轻轻推开面碗,思绪百转千折中慢慢揪紧了心。 “老公,你说嫣儿会不会恨我?埋怨我十多年来都不在她身边,甚至因为当年一时不忍,没有坚决向刘邦要回她,让她受了这么多苦痛。” 说着说着竟不自觉地低头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她肯定不会认我……她不会……” 项羽心中亦是难过,勉强扯出一线微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嫣儿是你用生命生下的,血浓于水,况且听得刘乐说起她来是个懂事乖巧的好孩子,她一定会认你,喜欢你。” 项子鱼眼中的光亮渐渐盛放,仿佛是不信一般,问道:“当真么?” 项羽含笑道:“自然当真,我几时骗过你了?”搂紧了她复又说道:“别胡思乱想了,等嫣儿醒来再慢慢告诉她,然后好好去弥补我们欠她的所有爱。 【回忆扬州之旅,吐露身世】 项子鱼用力点点头,嘴角慢慢盈上如三月春风般欣然的笑容来,梨涡若隐若现点缀着满心欢愉。上天对她真的不薄,从遥遥现代莫名其妙穿越到那个动荡的秦末年代,让她拥有了世上最霸气却唯独对她温柔无比的西楚霸王。 从乌江之战和项羽双双诈死,继而在外化名妙手娘子和项不平处处行医救人开始,项子鱼便时时刻刻想着将自己的身世和来历都告诉给项羽听,却又不知该怎样说起这种近乎荒缪的事情。踌躇了许久仍是下不了决心,索性就这样顺其自然的过下去吧。 跳动的烛心一晃一晃,项子鱼迷迷糊糊的扭头抬眸,看到项羽含笑的脸清晰映在眼里,有温热的泪在眼眶中转动,她伸手探出与他紧紧相握,含情对视。 她还记得几年前他们一起游扬州,都说烟花三月下扬州,且自古出美女,乃是一个传奇,令人好奇;亦是一段神话,令人神往。 初到扬州,果真是相当的繁华和奢侈啊,达人贵族很多,歌舞升平,歌妓酒楼林立,特别是商贾很多,络绎不绝,很是热闹。穿梭的人群中,一对相貌普通的夫妇骑乘着一匹全身黑亮如珍,却四蹄赛雪的骏马,便是易过容的项羽和项子鱼。身后的项念甩蹬着小巧的玉足独自驾着小马驹紧紧的跟在他们后边,脚踝上的铃铛随着两足晃荡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让人忍不住瞧向那个玉瓷娃娃一般的小女孩。 他们正游得兴起,忽的看见不远处一大群人围堵在前方一处精致的府邸前,吵吵嚷嚷,来往路人都不禁停伫好奇观望。 项子鱼立即催促项羽策马上前,将项念塞进他的怀里后兴冲冲的钻进人堆里,像个泥鳅般滑来蹭去,不顾周围白眼相向,很快便挤到最前面。 只见一个妩媚美艳的女子杏眼圆瞪指着一腰粗浑圆的男子大骂:“姓钱的,你以为女人是你们的玩物?你以为有权就可以得到一切?浣珠虽是出自青楼,但懂得人间情义,懂得是非曲直。孟大人对我恩重如山,也是天下难得知音,我既然属于他,就不能再属于别人,你别痴心妄想了!” “孟琮侵吞举国之财,贿赂官员,妄想买官做大,钱某身为父母官奉旨前来抄家。不过……只要你明白事理,我定会考虑从轻发落。” 那硕肥男子一脸得瑟淫笑,目光湛湛的盯着浣珠说道。 这一听,项子鱼显然猜到是那个色迷迷的钱姓男子窥探浣珠的美貌,想要淫威逼迫她做他的女人。不禁心中火气渐起,又极为欣赏浣珠对爱情的坚贞,说准确了就是一个义字!想不到一个青楼女子竟然能有这样的心气。 她扭头问道:“大叔,这个浣珠是什么人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叔叹气道:“唉……浣珠本姓梁,是白州博白人。她父亲是个落魄文人,其母晚育,到了四十多岁才生下她。晚年得千金,父亲很是兴奋,如同拾到至宝,喜爱不已。 浣珠自幼聪明可爱,长得格外秀气好看,又很是聪明,看什么一学就会,伶俐的浣珠三岁就开始学写字、画画、舞蹈,六岁书法大有长进。 浣珠长大后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无所不通。遗憾的是十岁的时候父母双亡,自己也流落在风尘。妓院的老鸨收留了无依无靠的浣珠,也十分喜爱浣珠。于是,老鸨请来名师教她古筝、琵琶等器乐演奏。十六岁的时候,浣珠就出落成天仙一般,鹤立鸡群,才华横溢,美丽至极。老鸨为了保护浣珠的歌喉,只是让浣珠演奏器乐,陪宴把酒,对客人其他要求一概拒绝。 她的艳名传到商贾孟琮的耳朵里,这样如此多才多艺、美貌无双的奇女子怎能不让人心动?孟琮便决定亲自到妓院看个究竟。孟崇在众多人中,一眼看见天生丽质的浣珠,惊艳不已,当场以五斗珍珠的价格买了浣珠回府。 浣珠也久闻石崇大名,见石崇年纪不大,人品不俗,对石崇救自己出火海感恩不已。浣珠进了石府和孟琮恩爱有佳。不过孟琮本身是个以风流自诩的人,府中妻妾也多,但是都没有浣珠出众。所以格外宠爱浣珠,甚至让人专为她修葺了一个豪华大宅。他晓得浣珠喜爱乐曲,自己又擅长音律,为她做出一曲《前殇曲》,让浣珠弹奏。 那乐曲被浣珠弹来如同行云流水,又辗转缠绵,让人心怀涌动,唤起共鸣,浣珠欢喜的不得了,更加另眼看待孟琮。天下知音难觅,孟琮的才情让浣珠感觉找到了知音,孟琮也是这样的感觉。常常喜欢带着浣珠出席各种场合,且总会让浣珠出来演奏,后来浣珠的声名更加广泛被人传播,最后传到了县令钱冒的耳朵里。 好色的钱县令一听,顿时动了色心,所以特意召浣珠进府表演,对浣珠的貌相、身材惊叹不已,特别是歌喉、舞姿委婉、妩媚动人。钱县令心里痒痒,便想占为己有,欲欲在府中强要浣珠,被孟琮当场喝止,气冲冲的带走了浣珠。 可钱县令对浣珠***难抵,明着差人让孟琮将浣珠送予他做小妾,可孟琮指责钱县令明抢他的老婆,天理难容,不同意将浣珠送予给他。这不给孟琮安些个莫须有的罪名,就带人前来抄家问罪了。” 第九十五章【回忆扬州之旅,吐露身世】(3000+) - 月月笙 【回忆——扬州之旅,吐露身世】 “孟琮常常喜欢带着浣珠出席各种场合,且总会让浣珠出来演奏,后来浣珠的声名更加广泛被人传播,最后传到了县令钱冒的耳朵里。 好色的钱县令一听,顿时动了色心,所以特意召浣珠进府表演,对浣珠的貌相、身材惊叹不已,特别是歌喉、舞姿委婉、妩媚动人。钱县令心里痒痒,便想占为己有,欲欲在府中强要浣珠,被孟琮当场喝止,气冲冲的带走了浣珠。 可钱县令对浣珠***难抵,明着差人让孟琮将浣珠送予他做小妾,可孟琮指责钱县令明抢他的老婆,天理难容,不同意将浣珠送予给他。这不给孟琮安些个莫须有的罪名,就带人前来抄家问罪了。” 听大叔说完,项子鱼心上泛起一阵说不出的嫌恶之意,想不到这样美丽的地方竟然也会发生如此龌蹉之事,想到此,忍不住微微变色,她眉毛一挑道:“这钱县令极度嚣张猖狂,难道就没人管得了他嚒?”说完又“呸”了一声。 大叔摇头叹息道:“他可是当今太后身边的红人审食其的隔房表弟来着,谁敢阻他啊?唉——”那孟琮的妻妾们哭号一片,个个儿被吓得是花容失色,围着孟琮颤抖成一片媲。 钱县令看着浣珠睥睨嗤笑,突然拉起浣珠纤细的胳膊,他指着孟琮笑着问到:“怎么样?想好了吗?” 被钱县令突然一扯,浣珠不禁浑身一抖,垂低视线而笑:“浣珠何德何能,竟能让钱大人您如此卑鄙无耻的厚爱我?”声音很轻,却字字咬得分明,在场的人无不更加怜惜和佩服这个出自青楼的女子。 钱县令听完,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含笑凝视浣珠,声音却异常低沉冰冷:“能做我第二十九房小妾是多少女人求之不得的。偏偏你一个青楼贱妾不识好歹,谁不知你是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片朱唇万人尝的货色,还有脸在众人面前装清高,老子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忽听一直沉默不语的孟琮说道:“前几日钱冒来要你,我没有将你送给他,所以他才会报复和抢夺,现在,我仍然不会将你送给他,因为爱你,我不会害了你,一切后果我自会承担。我将你的卖身契藏在了一个地方,你那样聪明,必定能找到,拿上它远走高飞,别再回来。” 浣珠静静注目于孟琮,微含了一缕浅笑:“浣珠这一生,就在那一夕之间定了。有夫君如此待我之心,浣珠再无任何遗憾,命运由天不由我,我的命,我认了。这世间如此凉薄,这人心如此冷漠,到哪儿去寻一个,把我真正搁在手心里头呵护的男人?” 浣珠缓缓走上门牌楼,回身对孟琮说道:“夫君自己珍重,浣珠走了,来生必会报答知遇之恩!”说完便纵身跳下门楼。平时妒忌浣珠的那些妻妾们,见浣珠有如此的义节无不震撼落泪。而孟琮则不顾一切地扑向浣珠,捧着她鲜血淋漓的脸,惶恐的大叫:“浣珠……浣珠……”喊声逐渐低了下去,只是定定的望着浣珠,眼神凄楚哀伤。 浣珠痛楚难当的微睁开双眼,缓缓抬起胳膊想要抚上孟琮的脸:“浣珠其实活与不活,又有什么区别呢?活在夫君心中便是最……” 蓦地,那只还未触及孟琮的手在他眼前猝然坠落,皓腕上莹白玉镯啪嗒一声碎成两段,孟琮的心仿佛一霎那也裂成两瓣,生不如死,兀自紧紧抱着浣珠尸身嚎啕不止。 项子鱼脑子里嗡地一声,一股热血刹那涌上头颅。眼圈略有发红,双手紧握成拳,脸色青白交替,想也不想迳直冲了过去。 钱县令一边骂骂咧咧浣珠不识抬举云云,一边冷眼看着孟琮抱着浣珠的尸身痛哭不已。 项子鱼已愤然抄起腰间一柄鸳鸯刀,快得让周围衙役防不胜防,一刀狠狠的挥向钱县令,众人均是吃了一惊,不想竟会有人胆敢光天化日之下当场行刺朝廷命官,况且是这个嚣张跋扈惯了的钱县令,在吃惊中都不免暗暗拍掌叫好,心中大快的同时却又因为看到项子鱼乃是一介女流之辈,情不自禁地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哎哟!” 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坨肉儿带着无数血箭“咻”的凌空飞起,钱县令面色扭曲的捂住血流如注的血洞杀猪般的嚎叫起来! 瞬息间,一道一去不复返的肃杀之气激流飞溅,狂风卷地般从钱县令身旁闪电驰过,与项子鱼齐齐飞跃。钱县令只觉眼前一红,另一只肥硕的大耳亦是不翼而飞,落入人群之中引得胆小妇孺孩童齐齐惊呼奔散开来,随即他抱头蜷缩,跌倒在地嗷嗷直叫。 众衙役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唬得愣怔在当场,一时竟忘了追赶行凶之人,直到被钱县令痛苦狂叫拖拽回神。这才呼喝大叫着拔出环首刀推开挡路的人群追赶两人。 而项羽将项子鱼夹抱在腋下足尖轻点人头踏跃向酒楼瞻顶,誓有一跃千里之势,远远将身后追赶之人甩将开来,直到再也听不见任何呼喝声。项羽才稳稳跳落地面,将一路破口大骂,四肢乱舞踢腾的项子鱼放下来。 “你刚刚干嘛要打偏我的刀阻止我杀那恶贼!?你气死我啦!”项子鱼一落地便怒气冲冲一拳打向项羽,转身往回跑去,正好撞见项念驾着小马驹和乌雅一同赶来。 项子鱼纵身一跃,翻身上了乌雅,猛夹马腹飞驰向前。项羽大喝一声,快速跳上乌雅紧紧怀抱项子鱼策马狂奔,有疾风拂过,那树影后掠速度极快,项子鱼只觉腰间一紧,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揽住,将她整个人牢牢箍住。身后传来项念童稚娇音:“英俊爹爹,念儿在原地等你们哦。” 尘埃四起,滚滚风尘中马蹄阵阵,奔腾着似要把俗尘抛在后面,不知碾碎了多少落英云烟。 乌雅越跑越远,却不是来时的路,项子鱼猛然向右侧斜窜,眼看就要摔下马,项羽反应不及索性放掉手中缰绳。放佛天旋地转间,两人从高高石坡一路滚跌,直到冰凉江水扑面,项子鱼被项羽身子压在柔软的沙地不得动弹。 想到先前那一幕,项子鱼心里不禁浮起一缕浅浅的苦涩,清越的声音回荡在耳边,视线所及之处,几条捕鱼的小船正在不远处的江面撒网捕鱼。 江水兜头盖脸向两人扑来,项子鱼素手一推,慎怒道:“要不是你打偏我的刀,那狗官早已见阎王去了,只是削掉他的两只耳朵未免太便宜他了。你王八蛋!项羽!” 项羽忽然攥住了她的手,搁在他唇上细细摩挲:“我何尝不想一刀了结这种人渣,可是,小鱼儿,你想让我们被官兵追杀?被世人知道我们的身份吗?”他的语气有些艰难,却一针见血的直逼要害。 项子鱼心里一颤,鼻子酸涩得险些湿了眼:“在男人的世界里,很多事情比女人重要得多,这是中国历来的传统,女人就是牺牲品。很多情况下,女人都是悲剧、是可怜的牺牲品。” “小鱼儿,胡说什么!”额头上一痛,竟是被他弹了一指。 项羽眼神渐渐迷离,眸光透着难以捉摸的复杂神色,微微沉吟后,缓缓说出五个字:“你到底是谁?”项子鱼下意识背脊绷直,眼光不自觉瞥向别处,支吾道:“你……说什么……” 项羽眼底渐渐浮起了然笑意:“不管你来自哪里,你都是我项羽的小鱼儿。” 他说的话虽含糊,项子鱼却听得明白,扬眸以对微笑道:“好。” 她细细回想起来,自己总是有意无意说一些离经叛道的现代名词,也总是与这个浮躁的世界背道而驰。捣鼓药石这些年,稀奇古怪的研究,试验,项羽从不曾多问过一句。自己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新时代女性思想中总是向着一夫一妻制,对古代妻妾成群一直唾弃不喜,一路上也不知解救帮助了多少身陷这样残酷现实的女子。 今日浣珠一事却是出了人命,本就心负正义的她便冲动出手,只想为受害者出一口恶气,为深受欺凌的百姓们除害。若不是项羽千钧一刻及时出手化解了她的鲁莽,现下她定是朝廷通缉要犯了吧。 她眼睛一眨:“这些年,你的暴戾脾气倒是改善了不少,心思也细了,倒宠得我变得不理智,爱出头了,总之,是你的错。” 江面上烟波浩渺,弥漫着一层青雾,浪水翻打,项羽撑肘而起,无奈道:“是,我的错,你都好行了吧。” 乌雅饮着清甜江水,望着打闹的两人缓缓跟上。 从那时起,她便再无顾忌,不仅告诉了项羽自己的来历,还讲起了现代生活的点点滴滴,所以,私下他们都以老公老婆相称…… 回味着他们的往事,项子鱼渐渐安下心,疲惫袭上眼睫沉沉睡去。 第九十六章【大抵人生难得共,得团圆处且团圆】(3500) - 月月笙 【最近看到一个关于妻妾的讲述,给大家分享古代妻妾的待遇,深感古代女子的悲哀和无奈】: 【看得小草我很是不舒服,妾……真悲催,心想,丫的!幸好偶没有身在古代,上辈子?我肯定是男的,坐拥三妻四妾那种。。。邪恶的小遐想了一把~·~(忽视~吧)】 在古代,男人可以在妻子之外纳妾,妾的地位极其低下,然而她们有一项权利:丈夫必须满足她们的性需求,否则必受谴责。 在古代的家庭中,虽然妻与妾的职责都是侍奉丈夫治内管家以及生儿育女,而且,妾对于家主来说近似奴隶,但是,对于婢女和仆人来说,妾应该是主子。 然而,妾在家庭中的权利却是很受限制,十分卑微的丫。 首先,妾不能参加家族的祭祀,妾被排除在家庭之外。妾的亲属根本不能列入丈夫家的姻亲之内,就连妾所生的子女(即庶出),也必须认正式妻子为“嫡母”,而生身母亲却只能为“庶母”。 这样,妾所生的子女是少爷、小姐,而妾的身份是奴隶;妾称自己的子女为少爷、小姐,她的亲生子女只呼其为“姨娘”媲。 中国古代,是一夫多妾制,姬妾是不能算做合法配偶的。妾在家庭中,虽然承担着生儿育女的义务,却享受不了“妻”的待遇。为什么呢?最初的原因很简单——为妻的女子,家庭出身都要高于妾。 妾一般都来自卑贱低下的家庭,甚至是战败方奉献的礼品。 因此,妻为“娶”,而妾为“纳”,娶妻时送到岳家的财物被称为“聘礼”,而纳妾时给予的财物,则被称为“买妾之资”。 《谷梁传》:“毋为妾为妻”。就是说,妾没有资格扶正为妻,有妾无妻的男人,仍是未婚的“钻石王老五”。 而嫡妻死了,丈夫哪怕姬妾满室,也是无妻的鳏夫,要另寻良家聘娶嫡妻。 妾的身份,至此已经成了定局,到唐宋,更是成了铁律。《唐律疏议》明确规定:“妾乃贱流”、“妾通买卖”、“以妾及客女为妻,徒一年半。” 假如将妾升为妻,就是触犯了刑律,一但事发,是要两口子一齐服刑一年半的,而且完了照样得离异。这样的法律之下,做姬妾的女人便已经不是人了,丈夫或嫡妻凌虐姬妾,也就成了家常便饭。 **************************************************************************** 江面上烟波浩渺,弥漫着一层青雾,浪水翻打,项羽撑肘而起,无奈道:“是,我的错,你都好行了吧。” 乌雅饮着清甜江水,望着打闹的两人缓缓跟上。 从那时起,她便再无顾忌,不仅告诉了项羽自己的来历,还讲起了现代生活的点点滴滴,所以,私下他们都以老公老婆相称…… 回味着他们的往事,项子鱼渐渐安下心,疲惫袭上眼睫沉沉睡去。 几日来,张嫣仍是昏迷人事不醒,项子鱼喂她的所有汤药悉数吐了出来,项子鱼只能喂一勺,然后用绢帕蘸去张嫣下颌流淌药汁继续喂送。 如此重复熬药,喂药,之后的日子张嫣一直浑浑噩噩,在醒与不醒之间徘徊着,偶尔睁开双眼,满眼都是空洞木然的焦距,无论怎样呼唤她,她亦是毫无知觉不做应答。屋子内光线不是很好,窗户被关上,没有通风,一进屋刘乐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味,见床榻上张嫣恹恹的平躺着,项子鱼则半跪半蹲的伏在一旁。 刘乐陪着项子鱼默默守在床前,想要安慰,却不晓得该怎样开口。每每颤抖着伸出手,可总是停留在半空又咬牙收回,在她心里,嫣儿早就是她的亲生女儿一般,如今,嫣儿真正的母亲已经守候在旁,她该是替她们高兴的,可心里深处竟隐隐透着无奈的失落和黯然。 况且害得嫣儿如此模样的是她的母后,是她的母后! “子鱼姐姐,是……是母后……” 项子鱼懵然的点点头,道:“我知道。”她浅浅一笑,视线从张嫣身上移开向刘乐投去,刘乐心里一颤,下意识的就想往后退,可是两条腿却像灌了铅般怎么也挪不开步。 “对不起……”鼻子涩涩的,刘乐眼眶微湿,以极轻的声音说了一句,转而望向床上的张嫣,关切担忧神情溢于言表,毫无保留的显现在汾然欲泣的脸上。 虽然早已猜到,但骤然被刘乐提及,项子鱼的心中仍是不太舒服,嫣儿是她的女儿,只因是她的女儿,吕雉一直嫉恨于她,如今把昔日之仇算在嫣儿身上,她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怎么受得了。 但转念想到刘乐对张嫣亦是当做亲生女儿一般,故作有些埋怨道:“别老是想着别人,你没有错,何来对不起之说?嫣儿这样我谁也不怪,只要以后没人来打扰我们的生活就是最好的。”项子鱼本就是天生豁达之人,心中虽有阴藿却也想得开,什么烦心事都揪着不放那不是自找不快嚒。 刘乐微微一愣,旋即道:“是,一定会的。” “曾经无数次想象过嫣儿蹒跚学走路的样子,咿呀学语的样子。饿了怎么办?病了怎么办?哭了怎么办?可十几年来我却从未尽过身为人母的职责,唯一可以做的,便是拼命祈祷。我的女儿,是你视如己出拼命顾全。”说道动情处,项子鱼眼中的泪水终于落下,情不自禁道:“乐儿,真的谢谢你。” 刘乐含泪摇头,握住项子鱼的手叫道:“姐姐……” 项子鱼微微而笑,温言道:“嫣儿是我们的女儿,我们都是她最亲的娘。” 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张嫣仍是脸色苍白的闭着眼,项子鱼手指轻轻的抚上她削瘦的脸颊,很小心的避开她的伤口,生怕弄疼了她。 连日的不眠不休,让项子鱼身心疲惫,轻握着张嫣的手倍感安心,伴随着青灯摇摆,她恍惚的进入了梦乡。 夜半时分,那双紧阖的眼倏地一睁,直剌剌的盯着上方,额头上渗出涔涔汗水,黏黏的浸湿整个面庞,原本散乱的长发也缕缕粘住双鬓。 “啊!”一声尖叫,张嫣双手急急在空中乱抓,似乎极力想要抓住什么,她呼吸急促,扯裂了脸上的伤口,饶是疼得泪水涟涟,可她根本分不清这疼痛到底是来自哪里。此刻,胸口灼痛,似万箭穿心,小腹位置也似乎有涓涓鲜血正顺双腿流下,她惊呼起来:“孩子!我的孩子!” 被张嫣惊叫声募然吵醒,项子鱼慌乱揽臂一收,紧紧将张嫣拥在怀里,那副痛不抑制的样子让项子鱼的心揪痛不已。突然臂上一痛,竟被张嫣张嘴咬了个正着,脸上也被她疯狂抓出几条血痕,血珠儿混着冰冷的泪水不断往下掉。 听见响动的项羽和刘乐慌乱披着外衣进来,眼见张嫣在项子鱼怀里挣扎哭叫,刘乐按耐不住想要上前,被项羽拉住阻止,对她微微摇头道:“我们走吧……” 刘乐不想项羽会这样说,不由回头看他一眼,微一发怔顿时明了,是啊,眼下嫣儿最最需要的是亲生母亲在身边,子鱼姐姐也不需要任何的帮助和安慰,和嫣儿独处才最是需要的。拢了拢外衣收回迈出的脚转身了无声息的离去。 门被轻轻合上。 项子鱼抱住张嫣的的十指用力地蜷曲起来,此刻张嫣已无力挣扎,全身微微发颤着不自觉的搂紧了她的脖子,口齿不清的喃喃道:“怕……我怕……” 项子鱼身子微微一震,眼眶发热,放柔了声音,低低的,无比怜惜的哄道:“嫣儿不怕,有娘在,娘在这里。” 张嫣意识混沌,不住呓语,朦胧中被一种似曾相似的亲近感团团包围,那种力量就像是母亲的大手抚摸着她,渐渐感到安定温暖,梦魇的可怖无形被压住,狂乱害怕的心随着后背那一下一下的轻柔安抚平定下来,梦中,她宛若成了一个咿呀叫语的婴孩,那好听的摇篮曲徘徊于耳,旋律轻柔甜美,百听不厌…… 轻轻将睡着的张嫣整个儿抱进怀里,项子鱼心头说不出的酸楚难过,从生下她便不曾见过她一次,更别说抱过了。时隔多年,这是第一次抱着自己的孩子,那样小心翼翼,只当是襁褓婴儿般呵护。 “ 思念念,露涟涟,梦中呢喃笑嫣然,愁不思眠,千里婵娟。 夜无眠,梦辗转,只把相思锁梦里,念前尘事,寄语闲词。 嗯啦啦啦啦啦…… 思悠悠,念悠悠,淡入夜风汉未央,寸寸柔肠,盈盈粉泪。 朝也思,暮也思,百转衷肠忆女痴,念嫣嫣不知。 嗯啦啦啦啦啦…… 思念念,露涟涟,梦中呢喃笑嫣然,愁不思眠,千里婵娟。 夜无眠,梦辗转,只把相思锁梦里,念前尘事,寄语闲词。 嗯啦啦啦啦啦…… 思悠悠,念悠悠,淡入夜风汉未央,寸寸柔肠,盈盈粉泪。 朝也思,暮也思,百转衷肠忆女痴,念嫣嫣不知。 嗯啦啦啦啦啦…… 登上高楼,倚著窗儿,眺望中天寒月,问归期,盼归期,何时待到嫣归期……何时待到嫣归期……” 项子鱼以为自己会忘了这个曲子,她甚至都没有唱给项念听过,想不到抱着张嫣竟不知不觉唱了出来。夜阑珊,轻柔的月光撩拨着谁的心事?又搁浅着谁的缚梦? 十日很快就过去了,张嫣早已转醒,可木无表情形如人偶,对所有人均是视而不见。就连精灵古怪的项念饶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亦不能让张嫣嘴角扯动一丝,只能气恼的整日撑着下巴盯着张嫣研究。 第九十七章【浮动人世各归处】(3000+) - 月月笙 【刘乐回宫】 项子鱼以为自己会忘了这个曲子,她甚至都没有唱给项念听过,想不到抱着张嫣竟不知不觉唱了出来。夜阑珊,轻柔的月光撩拨着谁的心事?又搁浅着谁的缚梦? 十日很快就过去了,张嫣早已转醒,可木无表情形如人偶,对所有人均是视而不见。就连精灵古怪的项念饶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亦不能让张嫣嘴角扯动一丝,只能气恼的整日撑着下巴盯着张嫣研究。 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魔力,张嫣在哪里,项念必定紧紧跟着,赶都赶不走。她心中忖道:这是一个高难度挑战,整整八日了,姐姐连正眼都不瞧她一次,作活宝如此,当真挫败难堪,必要让姐姐因为她笑出来才行。 心头打定主意,之后便对张嫣形影不离,绞尽脑汁逗乐她,因此还创了一个口号;激励自己:不笑不姓项媲! 可怜了那条黑背猎犬黑煞,对项念不再带它出门撒野深感无聊,整日耸拉着大耳朵趴在一旁闷闷不乐,偶尔殷勤撒娇,也被项念的无视忽略而憋得失声狂吠以发泄心中不满。 而项子鱼整日配药,熬药,做药膳,喂饭喂药给张嫣,凡事都亲力亲为,不假他人之手。刘乐多次想要上前帮忙,可总觉得插不上手,也就只能照顾张嫣平日的梳洗了,但也只有那个时候她才感觉张嫣仍旧是她的女儿一般丫。 每每想到自己在这个家里显得是多么的唐突,心里一痛,再掠目看向一旁温柔似水,眼底蕴笑的项羽,饶头搔耳努力逗笑的项念,还有一脸认真,略带疲倦却幸福的项子鱼,忽然感觉呼吸一窒。 他们……他们这才是一家人啊! 自己呆在这里,是有多么的格格不入!也许是时候该离开了……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一遍一遍替张嫣梳理着头发,刘乐心疼的将张嫣不断掉落的发丝拢在袖中生怕她看见,虽然也许她并不在意,可刘乐仍是一戳一戳藏着,那曾经饱满乌亮的秀发不知掉落了多少,也黯淡了多少。 此时心中哽着难受,硬生生逼回快要溢出的泪,她决定先回汉宫,质问母后的狠心,就算张嫣是子鱼姐姐的孩子,可那么多年的感情她就真的不顾,没有一丝悔悯,真的冷血至此吗?就像……当年的父皇一样,为了自己的私欲,可以扼杀一切。 刘乐收拾好包袱后便去向项子鱼请辞,现在这个时辰她必定是在小厨房的,走到门口便听到不甚宽敞的空间内清晰的传来项子鱼的念念有声。她蹲在她的对面,看她正专心摆弄着好多个装着不同东西的瓷碗,瓷瓶。 项子鱼对她的到来完全不知,兀自心中忖道:小产对嫣儿身体有一定的损伤,丢失大量的血,加上前前后后心理上承受的压力和**上的痛首先要保证优质蛋白质,尤其是要补充足够的铁质。小产,跟正常坐月子一样的忌冷忌寒,偏偏嫣儿又泡在冰冷的江水颇久,子宫受损极其严重,得费心调理,不然以后肯定会不育不孕…… 嘴里还一直喋喋不休的含糊念着:“山药奶肉羹可益气养血,归芪蒸可滋补精血,牛乳粥可补虚损,健脾胃。还有鸡蛋枣汤、阿胶鸡蛋汤、豆浆大米粥、糖饯红枣、乳鸽枸杞汤、姜汁牛奶……” 刘乐心里想着事,故没有听清项子鱼说些什么,只道是那些医治调理身体的医术语。 刘乐微微低首,轻声道:“子鱼姐姐,我……要走了。” 可项子鱼却连眉毛也不抬一下,仍然自言自语的做着手中之事,口中念道:“猪脊肉60克,大米90克,调料少许,可滋养脏腑,润泽肌肤。” 接着将手中猪脊肉洗净,切丝,加淀粉、米酒、香油少许调匀备用。然后再取大米淘净,放入沸腾的清水煮粥,待沸时调入猪脊肉,一直小火慢慢煨着。随手又从怀中取出一本书,摩娑着自己日渐削瘦的下巴翻来复去的看,直到煮至粥熟,加入食盐、姜、葱调味,再煮一会儿后将小锅端了起来,蹲身下去又开始捣鼓其他食材药材。 突然觉得光线一暗,扭头去看,门外好象站着个人,仔细一瞧,忙起身过去,笑道:“乐儿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一声?在这里傻站着,看我乱……” 话音未落,就看见刘乐右肩挎着的包袱,好看的秀眉微微蹙起,疑惑地看着她。刘乐脸色微微一红,很快笑道:“已经来了一会儿了,我看姐姐正忙没舍得打扰,如今我身子已被姐姐调理得大好,张敖在赵国一定心急盼我归去,所以特来向姐姐辞行的。” 项子鱼闻言一怔,这是什么意思?怎会在这个时候要回赵国去?忽的有一丝明了,这些日子忙里忙外都不曾顾及刘乐的心思和感受,她是觉得因为嫣儿的事我们与她产生隔阂了吧。转念又想到以刘乐的脾性应不至如此,难道她竟是想要回汉宫找吕雉!? 思至于此,心中“咯噔”一震,要是吕雉顺藤摸瓜循着线索找来该怎么办? 过了好一会儿刘乐才抬头,见项子鱼正目光炯炯的朝她直射过来,有些心虚的笑了两声,面色有几分紧张,心道:子鱼姐姐这样聪明,定是猜到她的真正想法了。 一声低叹过后,刘乐虚弱一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姐姐,我的确不是回赵国去,事出突然,我只想知道事中原委,我……我心里……但愿母后……”她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项子鱼不由得长叹一声,道:“我知道,她毕竟是你母后,只是这一走,我们也许再无相见之日了,保重。” 刘乐心下苦涩,如刚嚼了一株黄连,满嘴都是苦得发透的滋味,神情悲凉似秋日落叶,眼中雾气朦胧,哽咽道:“保重。”说罢头也不回的转身奔出这个住了大半年的家。 跑了一小段路,她回眸又望了一眼,狠狠心扭过头加快脚步。街道上停了马车,刘乐递过银钱便钻了进去,马夫帮她放下厚厚的车帘。问道:“姑娘去哪儿?” “长安。” 话音刚落,马车便在呼喝声中缓缓滚动起来,在出这个小镇后没多久,刘乐望着被风掀开的车窗帘子飘荡起伏,如同她此时的心一般,喃喃念道:“嫣儿,不管以后能否再见,你永远是娘心里最好最好的女儿。”心里默默将这个名字念了千百遍,潸然泪下时,放佛胸中已经空了一块,再也不能完整如初。 【代王宫】 铅灰色的天空始终阴云密布,冷风凛冽,随时就要下起瓢泼大雨的样子。 王嬷嬷将披风轻轻附在薄姬身上,轻声劝慰道:“薄姬娘娘先回殿里吧,奴婢替娘娘在殿外等代王回来,这天真是怪得很,初春竟也出现这等恶劣天气。” 薄姬点点头,叫过身后一个宫婢:“扶哀家进殿罢。”复又似想起什么,自顾自说了一句:“长乐宫的鸿台发生火灾,宜阳也下了血雨,老天爷都看在眼里呢。” 刘恒回到代王宫中,王嬷嬷已在崇喜殿外候着,见到刘恒归来,双目立即变得濯濯有神,道:“代王回来了。”说罢赶忙先行进殿挑起帘子让刘恒进去。 薄姬慵懒的靠在榻上,不以为然的抚弄自己的鬓花,淡淡道:“代王这些日子都去哪里了?”尽管音色平常,可面颊上却如罩了一层阴翳之云,让人不敢直视。 王嬷嬷使一个眼色,殿内宫人立即无声恭敬退去,随即一片寂静笼罩了崇喜殿。 薄姬换了一个姿势,以袖掩面,微微咳了几声,道:“怎么代王不是差人告诉哀家去巡视民情了嚒?莫不是还有什么其他难以企口的理由?”似乎嗓子干涩,才说了一句,便又咳了两声。 刘恒忙恭恭敬敬向薄姬行了一礼,道:“儿臣不敢。”偏又不敢实话实说,只能心虚的拍着薄姬的背替她顺气。 薄姬斜斜的扫了他一眼,把手中的簪花往地上一撂,温怒道:“代王越大越不将哀家放在眼里了是吗?” 刘恒屈身跪下,歉然道:“儿臣不敢相瞒,儿臣的确是去了长安,只是……” 薄姬恼怒的挥掌而下,在触碰到刘恒脸颊时顿时化作轻轻的抚摸,不住上下打量着他,脸上的阴翳终于风散云开渐渐晕开,展?露出温柔的母性光辉,担心道:“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长安是个危险的地方,怎能说去就去,鸿台那场大火你知道为娘的心有多害怕?如果此次你一去不返,你要我怎么办?怎么办?”说到最后连声音也变得漂浮起来。褐色眼眸蒙上了一层水水的湿润,紫红色的嘴唇微微发着颤。 一霎时,外面豆大雨点万千成涌,疯狂砸地而下,凉凉湿意吹进殿里。 刘恒轻柔将薄姬拥住,此刻,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去安慰自己的母后,唯有真实的拥抱能让母后安心吧。低首瞧见薄姬脸上那一块深深的烙痕,忽然脑海就闪过张嫣被毁掉的侧脸,心一阵一阵的抽着疼,为母后多年的忍辱负重,亦为张嫣凄然悲痛的神情。 “对不起……” 他嘴唇煽动,喃喃的低声说道。 是说给薄姬听的,或许还有另一个人。 第九十八章【身在代国】(3200) - 月月笙 【项念的代国初遇】 刘恒轻柔将薄姬拥住,此刻,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去安慰自己的母后,唯有真实的拥抱能让母后安心吧。低首瞧见薄姬脸上那一块深深的烙痕,忽然脑海就闪过张嫣被毁掉的侧脸,心一阵一阵的抽着疼,为母后多年的忍辱负重,亦为张嫣凄然悲痛的神情。 “对不起……” 他嘴唇煽动,喃喃的低声说道。 是说给薄姬听的,或许还有另一个人媲。 纷纷红紫已成尘,布谷声中夏令新。春天总是那样短暂,转眼间便已是五月晴和,高柳新蝉,薰风微雨,池荷榴花,琼珠清泉,美不胜收。 饿了老半天了,此时此刻,路边小摊传来的肉包子香对项念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摸了摸口袋,身无分文,身上唯一值钱的玉佩是爹和娘的定情信物。她舔了舔干瘪的嘴唇,恋恋不舍地挨着一个又一个吆喝着的小吃摊边牵着她的小黑马艰难的挪着步子,心里早已后悔几千几万遍了丫。 真的好饿,好饿呀,前胸都快跟后背紧密相连了,项念泪眼汪汪地嗅着空气中飘散的食物香,心中无限凄凉。 不禁忖道:赌气归赌气,自己干嘛要跟自己过不去?真是活该自找罪受,可美人娘至从有了嫣姐姐,陪她的时间越来越少,再后来连英俊爹爹也整日围着嫣姐姐转,将她一个人孤立了,可恶!但更可恶的是英俊爹爹看着她离家出走,不仅不挽留她,反而还笑着调侃她“狼来了的故事演多了就不当真了”。 好吧,你们不相信,这次我就真的走掉,一个人闯出一番天地后再威风凛凛的回去,定让你们哑口无言。 摸了摸干瘪的肚子,闯天地前还得把肚子填饱才行啊,不然恐怕到时自己先饿死在路上了,还闯个屁呀。 不知不觉间,她走到了城里一间大宅子的门口,金色的门匾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细碎的光,门上赫然写着“张府”二字。大宅张灯结彩,出入的宾客络绎不绝,好不热闹。 项念好奇地向路人打听了一下,原来是代国计相张苍六十大寿,那些来来往往的宾客都是去贺寿的。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计上心头,何不蒙混进去混吃混喝,饱了这一顿了再说。略微整理妆容后混在道贺宾客的人群中大摇大摆地笑着走了进去。 一进府中就看见许多穿红着绿的丫鬟殷切招呼着,跟着人群穿过几个回廊,绿影掩映之中,花坛盆景,藤萝翠竹,竿竿青欲滴,个个绿生凉。 还以为是多气派的宅子,想不到堂堂代国计相的府邸比之在江南那些商贾,简直是逊色太多太多,若不是听旁人说起张苍相国如何如何,项念真不敢相信自己来的是相国府。 这一路上知道了张相国原是在荀子的门下学习,与李斯、韩非等人是同门师兄弟,他的文章学问、音乐历法都很精通。高祖时晋封为北平侯,而后又迁升为代国计相,不仅在代国,甚至是在整个汉朝都称得上是德高望重的人物。 这些政治出身对项念来说毫无吸引力,可听到一人笑谈起张相国的保养秘诀,却大大让项念吃惊的同时又不免觉得滑稽,想不到这个颇有名望的老相国竟会在府里养了一百多位“奶娘”,这些“奶娘”不是伺候他的儿子,也不是供应他的孙子,而是他自己享受所谓的“琼浆玉液”。 这张苍相国祖辈及父亲都是身材矮小不足五尺的人,他极力想要改变自己的身体,就特别注意平时保养,他不饮酒,不食辛辣食物,每天、每顿饭都靠吃人的乳汁生活,久而久之,竟真的有了奇效。先不说自己长高多少,他的儿子身高足足八尺,孙子也有六尺多一点。 项念从小受项子鱼“一夫一妻制”、“男女平等”、“妇女权益”等等和这个古代社会完全不一致的思想教育,虽说没有项子鱼那么深刻的体会,可心里早已没了男尊女卑的观念,和普通待字闺中的女孩子不一样,思想和行为上开放多了。 可饶是如此,脑子里浮现出一个老头对着一百多个袒!胸(露背的妇女大吸!特吸其***,仍是倍感接受不了,连翻白眼,浑身的鸡皮疙瘩全都争相恐后的跑出来叫喧。对这个张相国的作法深感滑稽可笑,简直就是侮辱妇女嘛,不由得小声嘀咕了一句:“都六十的人了还和奶娃娃抢奶吃……” 往东转弯,穿过一个东西的穿堂,丝丝香味飘进了项念的鼻子,她深吸一口,忍不住啧啧叹道:嗷嗷嗷!这个味道能不能不要这么好闻?趁着周围人都没注意,她轻巧的转身,纵身一跃,转眼间便趴在膳房的屋顶上口衍欲滴的瞅着底下忙碌不堪的厨子们端出一盘一盘让人受不了的各色菜肴。 九层塔茄子、脆口酥核桃面、翡翠玉丸子、油窜猪肘子、香掩芙蓉面、婆娑珍珠鸡……简直就是致命的诱惑啊,这不是逼人犯罪嘛。等不及开宴了,得想个办法先一尝为快!可到处都有人,她该怎么下手? 项念四下扫望,忽的发现一个传菜的小丫鬟神色古怪的趁众人忙碌中无暇顾及的档口换了一个方向走去。她站得高自然看得也远,发现小丫鬟的最终目的后她嘿笑着如猫一般悄无声息跃下,跟进,动作一气呵成。 只惦念着那盘美食,却没发现一对乌黑深邃的眼眸正牢牢锁着她,那人不禁“咦”了声,这个身穿淡蓝色轻衫的丫头给他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可他偏记不得在哪里见过,而这种感觉随着那淡蓝色身影从眼前一闪而过后愈加浓烈起来。 石台上一盘色泽金黄、香气浓郁的田鼠干炒冬笋正在使劲地向她招手。焦嫩的田鼠干发出诱惑似的魔音“来来来,来吃我吧。” 心安理得的抄手一抓,那肥美的田鼠腿肉多汁美,项念忍不住就啧啧称赞道:“香,真是越嚼越香,还有淡淡的酒酿香味。” “喝口茶润润口吧。” 一只手将茶盏递了上去,等项念接过,尚未发觉任何不妥的她没有立即转过头去,仍然津津有味的伸着脖子大嚼特嚼田鼠肉。就着刚刚接过的茶盏喝了一口茶水,嘴里含着肉嘟哝着说道:“还真有点咸,多谢啦。” 这个丫头……真有点没心没肺,神经粗条。 项念心里突地一跳,口中剩下的半只田鼠腿“咻”的掉落,随即花容失色的回头,只听“啪啦”脆响,手中的食盘脆生生摔碎,那些碎片险些砸到那人的脚。 那人眼睛突然变得漆黑如墨,眸中涟漪犹如夜空的上弦月,没有任何光华能够比拟,一切光彩似乎都会被吸进去。 这个丫头……眉眼,神态,魂牵梦绕的那个她……那个她! 那人只觉呼吸一窒,耳中一片轰然,来不及细想便上前拽她入怀。 正胡思乱想间,突然双足离地,整个人踉跄着跌入坚实的胸膛腾空而起,莫名的遭遇使得项念双靥突然变得绯红,睁开眼,眼中惊讶、不解、羞怒过后终于清醒如今身在何处。虽然她比较没心眼,可这陌生男子却公然吃她豆腐。正待娇斥,隐隐听见有人喧哗,脚步声急促交织,眼睛朝下一瞥,走道上挤满了被刚刚食盘打碎的声音而闻讯赶来的下人。 一抬头,眼波在他下颚两寸处凝住,凝视了他刹那,终于明白所她非想,他是在保护她,要是被那些人发现她偷吃,那她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小小的异样情愫似乎就在刹那间腾升,被一种暖洋洋的感觉包裹全身,一个多月来的诸种委屈和苦头,竟在这一刹那烟消云散。 长安以北数千里外的代国都城中都北到大漠,南到雁门关,西到黄河,东与燕国接壤,境内有恒山、五台山之险,地方大约五百里,与匈奴非常接近。 从高帝刘邦即位开始,汉朝便允诺匈奴,每一位新单于即位,汉朝都会选派宗室公主下嫁单于为阏氏。汉匈和亲后,汉朝君臣都认为北部边境上终于可以安宁了,可仅仅送公主和东西根本满足不了这些有着“狼的野性”的匈奴人,时常会背约***扰一下边塞,抢掠烧杀一番。 就连当朝太后吕雉也曾被冒顿单于人性羞辱,要她下嫁与他,莫不是汉朝的实力不足与匈奴相抗取得完胜,以吕雉的心高气傲断不会委曲求全请求冒顿手下留情,与汉朝维持友谊之邦。 正因为如此,离匈奴最近的代国也就成了肉夹馍,既要面对朝廷施加的压力,又要抵抗防御来自匈奴的时时侵略***扰。所以,当时刘恒和薄姬才能在血雨腥风的汉宫中勉强全身而退,默默守在最寒苦,最动!乱的代国。 项子鱼了解,吕雉就算知道了张嫣还在世上,断不会想到会去最贫苦的代国,而那里也是吕雉被匈奴单于羞辱的地方,她不会自揭令自己颜面无存的伤疤。 这几个月来,项子鱼整颗心都扑在了张嫣身上,对项念的忽视让项念发脾气离家出走。本以为她又是闹着玩玩,气消了,玩累了,饿肚子了便会回去找他们,可让她和项羽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次项念居然铁了心出走,一走就是好几天。 第九十九章【狼的袭击】 - 月月笙 【张嫣的痛】 项子鱼了解,吕雉就算知道了张嫣还在世上,断不会想到会去最贫苦的代国,而那里也是吕雉被匈奴单于羞辱的地方,她不会自揭令自己颜面无存的伤疤。 这几个月来,项子鱼整颗心都扑在了张嫣身上,对项念的忽视让项念发脾气离家出走。本以为她又是闹着玩玩,气消了,玩累了,饿肚子了便会回去找他们,可让她和项羽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次项念居然铁了心出走,一走就是好几天。 项子鱼本就因为张嫣的心事解不开,担心项念又离不开张嫣,种种压抑难受和项念的不懂事让她再也撑不住。她的泪,就在发现项念好几日没回家那一夜流了个彻底。 可是,他们不能等项念自己回心转意跑回来,刘乐已经回宫,而且至那日刘乐告诉她救下张嫣,护送张嫣来的少年便是代王刘恒后,她的心就从未平静过媲。 项子鱼是知道历史的,刘恒是谁?闻名了一千多年的汉文帝! 而且还查出在张嫣体内有服用过她秘制的百味续命丸的成分,这世间,她只给过她的徒弟张德士,而张德士现在是在汉宫当御医。照前推算这百味续命丸是张嫣落水后为保命才服用的,由此可知刘恒的身上有这个药,可张德士是她好多年前从山崖下救回的一个中毒患者,被她悉心救治才得以痊愈。而后又拜她为师学了不少医术,项子鱼从不是吝啬之人,对张德士的热爱医术惺惺相惜,觉得世间多一个懂医之人对百姓也是造福之举丫。 况且张德士说他曾游历过四方,见过一些匈奴人的巫术,苗疆的蛊毒或降头等等,在交给张德士医术的同时也收获了不少奇闻怪事,那百味续命丸也是在听过这些后研究出来的。 给张德士的药丸却在刘恒身上,这其中的关系她不得而知,在不清不楚的状况下她不可以冒险。虽然刘恒在历史上的口碑较好,虽然刘恒救过张嫣的性命,可至从来到这个古代,项子鱼便不相信,或者是不全信历史,这些历史上的人物到底是怎样的根本无从知晓。 况且能坐上帝王位的人从不会简单,像这个最不受刘邦宠爱,遭尽白眼的儿子能够忍辱负重坐上帝位,难道真是上天安排?相士预言? 不,决不可能! 张嫣不能和这样的人纠缠在一起,不能陷入混沌的政治斗争,她要保护她,保护她的女儿。 和项羽商量过后,他们决定离开那江南小镇,由项羽寻找项念,项子鱼带着张嫣一路向北去到代国中都,以防被吕雉发现。沿途会秘密留下印记,待项羽找回项念便循着印记与他们会合。 这个时节,朔风袭面,一轮冷月高高悬挂,鸟瞰中都古城,形同一只欲行未动的乌龟。 张嫣的的容色有些苍白,明亮的烛火跳动不已,照耀之下她的肤色更加透明若雪,她望着南窗下一株清香四溢的茉莉花,皱紧眉头,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着喘不过气。 这是她几月来第一次有了表情。 她曾是这个世界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孩子,拥有皇阿公刘邦的深深爱抚,享受尊贵荣宠的生活,也是皇帝舅舅刘盈心尖尖上的外甥女。 她也曾拥有无比高贵的身份,她的父亲是赵王,母亲是鲁元公主,皇祖母是位高权重的太后,而自己也如愿嫁给刘盈,成了椒房后殿这座华丽宫殿的女主人——大汉朝的皇后。可就是在一夜之间,她的幸福之花全覆凋谢了,那象征着荣宠高贵的椒房殿,亦在一夜之间成了她未出世孩子的坟墓。那样深刻的撕裂和伤痛,把一颗心生生碾碎,无尽的黑暗蓄成了一滩冷寂的死灰,纵然醒着也是暗无天日的黑。 那是一场噩梦! 皇祖母不再是她的皇祖母,而是扼杀掉她肚子里孩子,也要杀了她的索命者! 皇帝舅舅仍旧没能保护她,所以,她选择自尽,选择葬身火海。 可是,天不遂人愿,老天爷真是残忍,剥夺了她那么多,却难道连死也不能遂了她嚒?如同被人狠狠刺穿脊梁骨般,那里让她又痛又麻,就连呼吸也是痛的,所以下意识牢牢禁闭了心门,锁紧住心扉,没有一滴眼泪,没有一丝悲戚表情,没有一句言语。 其实,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得,只是排斥着,拒绝接受。 归根究底,娘?这都是因为你,才造成了这原本不该发生的一切。都说孩子是娘身上的一块肉,可既然当初娘舍得割弃自己的骨肉,今日又何必做这些来弥补? 张嫣不想怨恨,可她忤逆不了自己的心,现在的项子鱼做得越多反而令张嫣越加抵触,她觉得自己不会在乎,不会感动,无论怎样也触动不了她。可就在刚才,那盆茉莉花,刘盈曾经送给她满满一屋子。再如何掩饰,往日的情愫如同被撬开的海贝,无数冰冷的,温热的海水带着咸甜气息冲涌进身体里,激浸进骨头里。 想到刘盈,顿时芳心乱颤,他……以为她死了吗?他……会不会忘了她? 项子鱼却因为张嫣那细微的皱眉而轻轻吁了口气,虽然张嫣只平静坐在她身边,两人只是沉默以对,甚至连眼神交流都不曾有过。曾经项子鱼觉得只要张嫣在她身边,其他的都不重要,可每日对着木偶一般的张嫣,心慢慢磨得苦涩,那苦涩堆砌在唇角缓缓氲开,亦化作一抹苦笑。曾经日思夜想的女儿如今近在咫尺,可她们之间的距离却犹如远在天涯。 这是张嫣自己将自己封闭在狭小空间里拒绝敞开心扉,可其实也只有她自己明白,那颗心有多挣扎,多矛盾。 从睁眼的第一瞬,她看见的那张脸,不陌生,真的不陌生! 太熟悉,真的太熟悉! 后来,她知道了,那是她的娘,她从小渴望的娘。 可也是抛弃了她的人,让她经历了生死火坑的人。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明明无法抵挡这种思念却还得故意装做丝毫没有把你放在心里,而是面对爱你的人,用冷漠的心,掘了一条无法跨越的沟渠。 她对项子鱼,便是如此。 【狼的袭击】 张嫣的身体日渐康复,可脸上那一大块烧伤留下的赤红疤痕却再难褪去,传说这后山上有一种稀罕的“美容草”,名曰:穿山鼠。之所以叫穿山鼠,不仅仅因为它长相酷似老鼠,且不似普通的药草那样固定生长,而是长着四根长须不断在土里移动生长位置,和老鼠打洞一般,行踪不定难以采摘。 为了恢复张嫣的容貌,项子鱼才选择在这人烟稀少的后山租用猎户的平居,以便寻找那传说中的“美容草”。 夜里风大,吹在薄稀的窗纸上“噗噗”作响,呜咽如泣。 项子鱼挑亮了油灯,静静听着风声做着并不熟练的女工,她想在天气变冷之前亲手给张嫣织一件能够御寒的深衣,可现在的大汉朝纺织业还并不发达,只有普遍的手摇单锭纺车,纺织起来又费力又耗时。 现在的张嫣一定是悲寂而怨愤的,也许只有靠着时间去慢慢淡化过去的种种不堪和苦痛,纺车“沙沙”作响,仿佛能洞晓项子鱼的无奈,那声音听起来也如斯悲悯。 突然一阵肃杀之气疾速破门冲进,有道影子向着毫无防备的张嫣猛扑过去。 项子鱼憔悴的脸上顿时煞白一片,心底惊骇不已,就在这一瞬间,她来不及细想,纵身一跃扑向那团黑影,只听得砰的一响,一人一狼都飞了起来,重重撞在墙壁之上,只震得墙上灰土大片大片掉落下来。 亦在此时,张嫣猛然起身,头顶一阵眩晕,脚下一个踉跄,人向后跌倒,慌乱中急忙伸手去抓一旁的茉莉花盆。花盆“啪”地摔落到地上,瓦盆碎片和泥土在地上散开一大片,她后退了好几步,背脊已贴上了灰墙,身子忽然沿着墙壁滑了下去。 寒风刮过,屋外漫天嚎叫不绝于耳,“嗷呜”之声如鬼魅呼啸一般,惊心动魄,震人心甫。那怪异苍凉的声音,一次次响起,嘎然划碎了西风,听得人心为之悸,血为之凝。项子鱼迅速翻身而起,肘撞拳击劈向狼的头部,那狼敏捷躲过,绿幽幽的眼睛散发着嗜血的光芒。那头目光凶恶、口吻深裂、龇牙咧嘴的恶狼发出“赫赫”的警告声,闪电似的冲向项子鱼。 撕杀再次开始,刹那间项子鱼狼狈避开恶狼的凶悍袭击,旋身左足一脚踢在恶狼的小腹上,腾地将它踢倒,操起腰间的鸳鸯刀正要凌空刺下。 忽听得墙角中张嫣的声音惊叫道:“小心!” 忽然间背后一道森寒的破风向着项子鱼当头袭来,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足以震骇住人的魂魄! 她知道这次无论朝任何方向闪避,都是已闪避不开的了。 身上布帛发出被撕裂的声音,另一头狼扑在项子鱼背上,尖利的牙狠狠咬穿了她的肩骨,身上布满了浓稠之极的血,她倒在血泊中,那头狼仍旧保持着咬住她肩膀的姿势。 她的刀也还握在手中,刀锋却已被她反手深深***狼的心窝! 在烛火微光之下,地上的鲜血泛着一种异样的红色,腥臭之气夹杂在空中,激起了其他野兽饥渴的嗜血***。 狼,是群居动物!项子鱼早该想到的。 第一百章【狼的袭击】(3400) - 月月笙 【狼的袭击――生死较量】 身上布帛发出被撕裂的声音,另一头狼扑在项子鱼背上,尖利的牙狠狠咬穿了她的肩骨,身上布满了浓稠之极的血,她倒在血泊中,那头狼仍旧保持着咬住她肩膀的姿势。 她的刀也还握在手中,刀锋却已被她反手深深***狼的心窝! 在烛火微光之下,地上的鲜血泛着一种异样的红色,腥臭之气夹杂在空中,激起了其他野兽饥渴的嗜血***。 此时的他们如困兽之斗,在荒无人烟的后山被一群饥饿的食肉动物围攻猎捕媲。 生存渺茫,可她誓言要保护好张嫣,保护好这个失去了十几年的女儿! 她咬牙踢开被她杀死的狼,警惕的握刀退至张嫣身旁,拉起快要瘫软的张嫣丫。 “张嫣!”凌厉叫出她的名字,字字如铁。项子鱼看一看面色苍白的张嫣,心底骤然涌出一股悲怆,在风啸狼嚎的屋里,下颚那淡淡坚定的弧度投影在昏暗摇曳的烛光中,似有晶莹的水痕划过。 “嫣儿……”项子鱼额头上的冷汗滴滴滑落,目光灼灼望向张嫣,语气不似刚才那般坚硬。 “生难死易,我相信你是坚强勇敢的孩子,就算再艰难,你也一定会选择活下去的。” 狼啸声从夜风间贯入,带着阴寒的气息,原本就昏暗的烛火跳跃明灭。 将鸳鸯刀塞入张嫣手中,项子鱼坦然的笑容蔓延到唇角,她的笑有春意秋情的温和,安抚人的心,语气淡淡而坚定:“杀了它,活下来。” 张嫣的神色复杂而迷惑,心中陡然一惊,立刻明白过来。 她的意思,张嫣已经了然。 张嫣想要说什么,只是她却半分也说不出口,只得由着它埋在心中,由着它烂在肚子里。 那一瞬间,项子鱼恍惚的以为看错了,张嫣如何会有这样哀伤的一瞬眼波流露出来?定是自己看错了,她怨自己,所以,她不会的。 张嫣不说话,只微微昂首,握紧了刀柄,不再看项子鱼。 项子鱼身体的每一根神经因为肩膀上疼痛的牵扯而愈加清醒起来,此时倘若狼群一拥而上,哪怕她的武功再高,也决计无法抗御。就像狼如果要捕食一头鹿,狼不会看见鹿就傻乎乎的扑上去,因为狼知道这样成功的概率很小。它会跟着鹿群观察一段时间,找出鹿群中哪个是受了伤的,哪个是得了病的,哪个是身体比较弱的…… 而且狼群只要确立了目标,就会不懈的追下去,毫不动摇,直到把它们所看中的猎物捕杀成功。如果一次不成功便会再重新组织一次进攻,一旦咬定决不轻言放弃。 而她此时受了伤,必定是狼群首要攻击,猎捕的最佳目标。 她曾经十分欣赏狼的精神,可现在这种精神却会随时要了她和张嫣的命! 几头凶煞的恶狼分别把守在可以逃跑的位置,完全的阻断了她们逃生的出口。其中一头威风凛凛,个头最为壮硕的公狼离她们最为接近,项子鱼知道,那一定是这群狼的头狼,只要这头头狼一发令,它们便会立即围捕绝杀她们。 头狼目睹着同伴断气在项子鱼手下的尸体,它的眼神中,没有恐惧,只露出一股沉静,那是属于野兽的傲气,天生的野性。 “嗷呜……” 头狼目露凶光,突然嚎叫起来。同时,四头恶狼一拥而上,项子鱼扬手抛出套索,精准地套住一头狼的脖子,那头狼猝不及防被套索勒住,正拼命反抗妄想挣脱束缚,项子鱼用力拉近被套住脖子的狼,大喝一声:“杀了它!” 张嫣在项子鱼的掌力推送下一刀挥向挣扎跳跃的狼,鸳鸯刀闪着寒光迸射出耀眼的光芒,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无数血花,四下飞溅,喷洒在张嫣的脸上。 被锋利的刀锋斩断一条腿的狼“呜呜”乱叫,痛不堪言,滚落在地抽搐扭动。 在这片刻之间解决了一头狼,可剩下的三头狼一狼攻她左侧,一狼向她右侧夹击,正中一头狼迎面俯冲过来。 张嫣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大叫着对着右面那头扑将过来的狼就是一阵乱舞疯砍,鲜血溅在脸上,也不知道是谁受了伤,败了阵。 恶狼迅捷无伦的灵活跳跃,合作无间的默契配合,她们饶是没被恶狼的尖牙咬住,可恶狼的四脚爪子甚是锐利,项子鱼左脸已被抓得血肉模糊,颈上腿上亦是血痕斑斑,流血不止。只有张嫣手腕和脖颈处稍有些许抓痕。 恶狼似对张嫣手中的鸳鸯刀颇为畏惧,不敢正面攻击与她,而是全心想要猎得项子鱼这个“受了伤的猎物”。 项子鱼冷笑了一声,双眼向四周缓缓扫过,寻找着突破的良机。不过片刻之后,她便失望的放弃了这一奢望。 头狼还在,而且不到万不得已它是不会轻易出手的,如果等到头狼发起攻击,那势必就是有了万般信心猎得下猎物了。 她必须赶在最凶恶的头狼发起攻击前引开它们,为张嫣留得活命的机会。 随即手指向那条断腿痛嚎的狼,以最嚣张的气势吼道:“你些个臭狼,看到了没有?要是敢过来,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她目光冷如寒冰,握紧张嫣拿刀的手,一字一顿的说:“嫣儿,当着它们的面杀了这头狼!” 张嫣倏地回过头来,目光凝在项子鱼那血肉模糊的脸上,使劲咬住自己的下唇,直直的挺起了腰杆,想到那句――生难死易,忽然感觉也没什么可以再让她恐惧害怕的了。 许久不曾开口说话,张嫣以为再也找不回自己的声音了,她玩笑的说道:“我的爹是大名鼎鼎的西楚霸王,娘是忠贞洒脱的女中豪杰,张嫣岂可做胆小鼠辈让人瞧不起?” 她直直举起刀,待目光触及那头受伤狼哀嚎蜷缩的动作,表情竟然有了一丝的犹疑,但转瞬即逝,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本就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狠了心,那一刀正中狼的眼睛,那受伤的狼惨叫起来,声音凄厉痛苦,因为断了腿,它奋力挣扎想要站起来逃开,可无论它怎样扭动着爬起,总会踉跄跌倒。 那头狼看张嫣的目光恨恨的,如果可能,张嫣知道它一定会扑上来咬死她,为同伴报仇。 这是一场和狼的心理战!胜败在此一举! 张嫣将刨出的狼眼一把甩出,正好落在头狼的脚下,头狼低嚎一声跳了开来,似乎对张嫣这一举动生出怯畏之心。 张嫣双眼一红,口中低喃道:“对不起。” 再一刀下去,狼的舌头被她生生切断,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的狼已是痛到极致,夹紧了尾巴,三条腿怪异的踢蹬着。 我也不想让你死得这么痛苦,来生,别再做这吃人的恶狼了。张嫣胸口有种透不过气来的艰涩苦楚。 最后一刀,她猛地***狼的心窝,然后一脚将奄奄一息的狼向头狼所在的位置踢去,那头被刺穿心窝的狼的样子像是已失去知觉,只不过灰白的身子却任在不停的微微抽搐。 突然,就在那头狼快要咽气之时,一团浑身是血的毛球从它尾巴处滚落出来,一小节脐带还缠在它的身体里。 那是……怀着小狼的母狼! 狼崽生得突然,这让张嫣如石击心,只觉胸口一闷,眼前晃过母狼死前那悲悯的眼神和求饶的哀嚎。这让她想起在椒房殿被吕雉差人灌下堕胎药后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孩子……孩子…… 母狼在最后竟然奋力将还未足月的小狼拼死生出,可她的孩子,却只化作了一滩血水。 眼前一阵乌黑,仿佛有一瞬的飘忽,张嫣几乎就要站不稳,被项子鱼温暖一握,顿时心中热流涌过,平定了许多。 那头头狼发出苍凉凄厉的哀叫,每一声都彷佛要将人的耳膜撕裂震破。与此同时,漫山遍野突然响起各种怪吼怒嚎声,张嫣和项子鱼均是吓了一跳,彷佛千万只蚂蚁在心头噬咬,又如同千万只锋利爪子在胸口无端抓挠,说不出的麻痒难受。心中齐齐闪起出一个念头:这头头狼为了替死去的母狼报仇,要将这片山野的所有狼召集于此! 空旷的后山霎时“仆仆”乱响,无数鸟雀从山林中冲天而起,似乎收到了什么惊吓,鸣啼怪叫不绝于耳。 被头狼毛骨悚然的赤红眼球盯得浑身颤栗,张嫣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项子鱼,脸色惊措不定,虽故作镇定,但毕竟只有十几岁,也会感到无助和害怕,特别是想到即将面对数不尽的恶狼,那身处濒临生死边缘的下一刻随时会到来,她该怎么做? 一颗心“怦怦”跳得很快,她嘘了口气,这才发觉自己浑身是汗,就连身上最里面的小衣也给汗水捂湿了。 可项子鱼只是默默,伸手挽好张嫣散落的一缕柔软发丝,就那样清澈的笑着。 张嫣轻轻地点头,忽尔嫣然一笑,笑容如百花般绽放,倾倒众生。 今夜,是她们娘俩冰释前嫌的日子,亦是她们娘俩并肩作战的第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 但见几道寒光闪过,数支冷箭“吃,吃,吃”呼啸着破空射进屋内,三头狼应声倒地,只有头狼敏捷逃过致命的一箭。 屋外无数火箭“嗖嗖”破空飞掠,纷纷射向山林,一条长长的“火龙”登时奔腾起来,熊熊火焰将小屋和赶来的狼群阻隔在涌动跳跃的火光中。 第一百零一章【誰都没有你重要】(3400) - 月月笙 【誰,都没有你重要】 今夜,是她们娘俩冰释前嫌的日子,亦是她们娘俩并肩作战的第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 但见几道寒光闪过,数支冷箭“吃,吃,吃”呼啸着破空射进屋内,三头狼应声倒地,只有头狼敏捷逃过致命的一箭。 屋外无数火箭“嗖嗖”破空飞掠,纷纷射向山林,一条长长的“火龙”登时奔腾起来,熊熊火焰将小屋和赶来的狼群阻隔在涌动跳跃的火光中。 形势在这千钧一发之间骤然反转,头狼愤恨的仰头嚎叫一声,迅速咬断小狼的脐带,叼起虚弱的小狼转眼消失在她们的视线里。 劫难终于过去,一直强撑着的背影微微颤了下,如毫无支撑力的赤柳翩然倒下媲。 “疼不疼?疼不疼……”哽咽着,声音无法自控的在颤抖,张嫣伸手抚上项子鱼血肉模糊的脸,却不敢去触碰她的伤口,只是不停的追问她“疼不疼……” “只要你叫我一声娘,就不会疼了” 项子鱼想要笑,可脸上火辣辣的扯着疼,她笑不出来。 张嫣张了张嘴,心下酸楚,泪水止不住的滂沱而下,却始终没有开口。 看着张嫣梨花带雨的小脸,项子鱼心疼的叹了口气道:“不疼,娘不疼。” 可张嫣却哭得更凶,这么久以来憋住的郁闷之气源源不断涌进眼里,刺激着,酸疼着。 说出来的不是苦,说不出的才叫苦。 流出来的泪不是痛,流不出泪的才叫痛。 她郁积了多久?如今统统爆发,竟怎么也收不住。 “娘不疼,真的不疼,娘不逼你,等你真正释怀,愿意接受娘的时候再叫吧。”项子鱼知道张嫣的泪有一些定是为她而流,语气淡淡却带着一丝快慰。 “有嫣儿为我流泪,娘死也值得!嘿嘿……” 一句话未讲完,项子鱼便再也支持不住,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过去。满地淌的都是刺目的血红色,张嫣的瞳孔渐渐如针尖一般紧缩。 “娘!”张嫣叫着,可项子鱼却听不见这声等了十几年的“娘”。 张嫣这才看清在项子鱼肩膀上那皮肉外翻,黑糁糁的几个小黑洞,隐约还能见到点点白骨,伤口上凝着黑褐色的血块,这么重的伤势,她竟然强撑着没有倒下,她是害怕自己一个人不能应对,怕她会无助吧,所以才拼了命的保护她。 娘不会丢下她一个人! 一股暖暖的温情与幸福从心底传来,这就是母爱,是娘给她的母爱嚒…… “嫣儿” 一声熟悉而又陌生的低唤,这样熟悉而亲昵,叫人一不留意,会恍惚的以为是亲密恋人间的称呼。 张嫣脊背瞬间僵硬,是他! 她低头,恰见被屋外漫天红光投射出的颀长挺拔的身影,覆在了火光漫影中,却显得尤为孤独。 她回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身背骍骍角弓的人,真的是——刘恒。 刘恒广袖被风翻卷带动,俊逸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喜悦,白衣飒飒飘逸出尘。他注目于张嫣,轻声道:“我来了。” 可张嫣望向刘恒的目光中有一些隐忍的疼痛,屋外的漫天红光让她恍惚的以为此时的她仍旧在起火的鸿台了结此生。靠得这样近,那带着琥珀色泽的温润眸子此刻毫无抑制的映着张嫣的身影。 他,又一次救了她! 夜风吹在身上不由得漫起一层寒意,张嫣问他:“百灵呢?” 刘恒只看了她一眼,便立刻垂下眼睑不敢看她,神色一僵,显然是没想到张嫣会突然这么问一句,只道:“那场大火,她没能走出来。” 张嫣失魂落魄的听着,其实她早就知道的,那时候她迷迷糊糊,可他们之间的对话却真切的传进她的耳朵,渗入她的脑海,百灵说“皇后必须死,否则太后不会放过她”。 是的,百灵选择替她去死! 身子微微一晃,她,张嫣,又多背负了一条人命。 紧接着刘恒低沉的声音跟着响起:“来人,将她带进宫让御医务必好好救治。”这个她——是项子鱼。 张嫣清冷一笑,目光凌厉的射向刘恒,语气冰冷道:“她本可以不用死的,是因为你没有救她!” 刘恒听完面无表情,只是那双深褐色的眸子执著的锁着她,唇角紧抿成一道平行的坚毅弧线。 “誰都不及你重要。” 只一句话便奠定了张嫣在他心中的位置,意味昭然。如今的张嫣不再是张嫣,不再是大汉朝显赫尊贵的皇后,面对她,他不能再平静如一潭死水。所以,他不再顾忌,只为她。 刘恒的脸色在烛光下忽明忽暗,小屋内的气氛一度尴尬到除了屋外的呼呼风声,就只剩下两人彼此的呼吸。 忽然臂上一紧,张嫣竟踉跄着跌入刘恒的怀里。他猛地低下头,张嫣只觉唇上一凉,竟是被他吻了个正着。他呼吸灼热,唇却似三月春水,冰凉柔滑的紧贴着张嫣,疯狂而霸道的吻着她。张嫣一阵惊慌,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烧了起来,待神智清醒的察觉到刘恒此时对她正在做什么,“嗡”!耳朵里一阵嗡鸣,心中又羞又怒,不断扭动身子使劲挣扎。可早已在先前和恶狼交战时用光了所有力气,被刘恒牢牢圈住不放。 疯了! 他——疯了!她是刘盈的妻子,是他的皇嫂,他不能对自己这样做。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刘恒一定是疯了。 张嫣想也不想,对着撬开她唇齿里的滑舌用力一咬,只听刘恒闷哼一声,却更加用力压住她的脑后,箍紧放在她纤腰上的手,毫无放弃之意。 此刻口中除了他一直纠缠的舌尖外,还有满嘴浓浓的甜腥味道。闭上眼,眼眶中的泪水无声顺着脸颊滑落…… 一个吻,持续了太久太久,那抵死缠绵的情意终于从压抑中释放,离开了张嫣红肿嫣红的嘴唇。 张嫣只觉得这一口气憋得太久,似乎耗尽了胸腔内的所有空气,令她感到窒息。 刘恒低头看去,是张嫣满是泪水的脸,流到那紫红累累的烧伤疤痕上,那样鲜明,实在是让人心疼。 夜,慢慢被拉长,黑,悄悄笼罩着发生的一切。 翌日一早,张嫣醒来时,身边的刘恒早已不见人影。她轻轻一动,便觉脖颈僵硬难移,触手处,裹上了厚厚的纱布,这才记起是被狼抓伤的。 她抬眼环顾四周,只见一把红木古琴立在角落,铜镜置在木制的梳妆台上,有几卷竹筒册子打开一半似是还未翻阅完毕,一株兰草静静立在雕纹瓷盆里,满屋子都是那么清新闲适。 这里是? 反正绝对不会是她曾经住在后山的小屋。 心里正兀自纳闷着,门帘哗哗声惊动了张嫣,她站起回头,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清秀丫头打起门帘走了进来。手上端着盛了清水的铜盆,见张嫣醒来,微微一笑道:“姑娘醒了就好,代王说了姑娘是贵客,得好好照顾。” “这里是?” 不知道为何看见这个和百灵一般年纪的恬雅的丫头,心里莫名就产生了好感,或许她只是让张嫣想到了为她而死的百灵吧。 那个丫头不卑不吭的润湿了帕子走近张嫣,一面动作轻柔的为她擦拭着肌肤,一面说道:“这里是代王宫,姑娘住在嫣心阁,代王平时累了就会过来这里小小休憩,也吩咐过下边没他的允许不得擅自闯入打扰。” “嫣心阁……”张嫣错愕地呆了呆,而后了然。 昨夜那疯狂热切的吻放佛还留着淡淡余温在唇齿间,她的心颤抖了下,手指冰凉,眼眶慢慢蒙上一层湿润的雾气。 刘恒,他究竟何时对她……是小时候第一次见面……还是荷塘的一夜?亦或是她大婚后的竹林相会? 可所有算起来,他们不过只见过这三次。 “姑娘?姑娘?” 那个丫头连叫了她两声后她才恍然醒觉,问道:“怎么了?” “哦,没什么,今后就由奴婢照顾姑娘的饮食起居了,奴婢叫柳依依,姑娘可唤依依。” “依依” “嗯?姑娘有何吩咐?” “将那面镜子给我吧。”虽对柳依依有好感,可毕竟是刘恒身边的人,她下意识不愿过多接触,只轻声吩咐道,听起来温和客气,可但凡有心的人便能察觉出语气的冷寂疏远。 糟糕!柳依依心里暗叫一声。 代王早就让她收走一切能够照面的物事,她怎么大意如此,竟然忘了最显眼的那面铜镜? 随即支支吾吾道:“姑……姑娘气色不错,不用照镜子的。” 说着竟是像怕张嫣自己去拿梳妆台上那面铜镜似的,端着水盆很快退至妆台前,作势不小心般碰掉了手中的水盆,“哗啦啦——”水盆掉落,正好砸中那面铜镜,两样东西同时摔在地上,铜盆没事,可那面镜子却不能幸免的碎成好几块。 张嫣吐了口气,幽然叹道:“你在害怕什么?不过就是一面镜子而已。” 说罢上前飞快弯腰拾起一块镜子的菱形碎片,柳依依张大了嘴就想伸手来抢,惊道:“小心伤了姑娘的手!”慌乱中的语气更显得着急。 张嫣好看的眉峰轻轻蹙起,唇角绽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淡然道:“放心,我不会伤到自己的。” 本就昏黄的铜镜碎片此时被打翻的水渍沾湿,倒映在里面的面容更加不清晰,可左脸那可怖的紫红疤痕却清晰的落进张嫣看不清情绪的眸子里。 第一百零二章【未央宫,酒色迷离】(3500+) - 月月笙 【未央宫,酒色,迷离】 张嫣吐了口气,幽然叹道:“你在害怕什么?不过就是一面镜子而已。” 说罢上前飞快弯腰拾起一块镜子的菱形碎片,柳依依张大了嘴就想伸手来抢,惊道:“小心伤了姑娘的手!”慌乱中的语气更显得着急。 张嫣好看的眉峰轻轻蹙起,唇角绽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淡然道:“放心,我不会伤到自己的。” 本就昏黄的铜镜碎片此时被打翻的水渍沾湿,倒映在里面的面容更加不清晰,可左脸那可怖的紫红疤痕却清晰的落进张嫣看不清情绪的眸子里丫。 曾经的绝美容颜,消失殆尽,如今她的样貌甚至不及身旁的柳依依,活脱脱就是丑女。 将手中碎片随意一丢,似不经意道:“你觉得我很丑,所以连镜子也吝啬让我看吧。媲” 柳依依使劲摇头,摆手道:“不是的,姑娘很美的,就是……就是……” “就是毁了半边脸而已,没什么,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安静的待会儿。” 不顾柳依依欲言又止,张嫣鞋子也未脱掉就翻身上了床,心头一片空洞和茫然。 背对着柳依依的张嫣放佛洞晓她会做什么,从搁在双膝之间的空隙中发出沉闷的声音:“不许叫代王过来。” 只听门咯吱一响,一切又都归于平静。 张嫣抱紧了双膝,将脸深深埋入,眼泪再也不听使唤,唰地流了下来。心中不觉自嘲:原来我也是这样在乎别人眼光,为容貌毁掉而耿耿于怀的普通女子呵。 【未央宫,依旧繁华】 未央宫依旧灯火辉煌,还是那颗嵌在汉宫最明亮的明珠。 转眼间又是一年冬天,一团雪球“啪”地掉落,融在温热的手心化成些许冰凉的水,从一个身穿赤黑华服男子的拳中缓缓滴落,冰凉的触感渗透进身上每一寸角落,他瞳孔的颜色渐渐变深。 “皇帝舅舅……” 暮然回首,那素衣净颜的女子娇笑着向他招手,风光依旧,恍如还是昨日。 仿若,她还在他的身边,那样的美好。 他恐惧着后宫的血雨纷争,痛恨着自己的软弱无能,这个尔虞我诈的皇宫让他窒息麻木。可只有她,是这淤泥里唯一不染尘垢的荷花,放佛洁白了他心中最为澄净的角落,是这个宫里唯一让他没有压力,得以平静的人。 月华如水,起风过后,才发现是一个人孤孤零零的在这座大的无边无际的未央宫,目之所及,只有皓皓白雪,心下微微一痛,再不忍去看那满树凋零。 知道什么叫做万念俱灰嚒?她死了,也带走了她和他的孩子。 这……就是万念俱灰了。 从一开始的痛彻心扉到如今麻木没有任何感觉,是因为心死了,所以也不再疼了。 他长身玉立,病容消瘦,无力的温莞一笑,闭上眼捏紧了腰间悬挂的两枚玉佩。 “皇上,今夜召谁侍寝?” 刘盈“嗯”一声,微微睁开双眼,看向那张任略带稚气的脸,道:“朕说过谁都可以,唯独皇后。” 一身太监打扮的皇后微微迟疑,还是开了口:“小皇子想皇上了,臣妾求皇上去椒房殿看一看吧。” 刘盈听完这句话,只是淡淡一笑:“小皇子……小皇子想他母妃的时候又去哪里找?他的母妃都被一杯毒酒赐死,那朕这个父皇还有何脸面去见他?” 皇后沉默听完,这些伤人的话她不是第一次听见,可是,每一次听到都会深深撩拨刺痛着她的心。从被人带进宫,由太后亲自指向那个连背影都无不让人怦然心动的男子,告诉她“从此刻起,他便是你的夫君,亦是大汉朝的天子”。 她,便记住了。 当他笑着转过身,他们四目交错,在看见她那一瞬间他眼眸中闪烁的耀眼光芒。 她,便沦陷了。 那是怎样的回头?她只知道,那一霎那,便是永恒,注定她的一生一世都将离不开,逃不掉了。 可是,再次回头,她却看到了他眼中的孤单,绝望和自嘲。 为什么?为什么? 只因为我代替了“她”的位置?占有了原本属于“她”的宫殿? 你可知道?若不是瞧见你,我不会甘心成为太后的棋子,不会做这傀儡的皇后,甚至,还未真正嫁人便要做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的娘。 虽然我是从贫民窟中走出来,可我依然有自己的骄傲和清白,不是你,我会转身就走,不惜惹怒太后,自寻死路,我也有我的尊严和原则。 可,原则是在遇见你之前,才叫做原则。 原以为太后看上的是我的出身,贫贱的出身才能牢牢掌握在她手中,可后来我才知道自己想错了,错得彻彻底底,错得一败涂地。 只因为,我有一张和“她”七八分相像的容貌,才得以站在这人人羡煞的位置,可谁又能知道我心中的痛?在别人眼里我这个皇后是因为产子后,样貌才稍稍有些许变化,可我不愿意做“她”,不愿意做别人的替身。 可是,这样就不会遇见你,也再舍不得离开。见皇后久违答言,刘盈嘴角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似被冰雪凝固,他轻咳一声以示意她退下。 “下次,不要再作这种装扮。” 闻言皇后不觉神色黯然了几分,口中依旧恭敬道:“臣妾遵旨。” 略微行过礼后她转身退下,只走了几步才恍然醒悟刘盈那句话含着的意思,她以为皇上是嫌恶她自作主张偷穿太监服去找他,因为除非如此,皇上对她都是避而不见的。却在细想之下他是在告诉她若是被太后看到,少不了会吃些苦头,在太后眼里,从始至终她只是一颗外表光鲜的棋子而已。 再回头,他仍在温柔的笑,可虽然在笑,眉眼间却藏着忧郁,清俊的容颜皱着眉,恍若一阵风。他喜欢笑,嘴角总是挂着再柔和不过的笑,只是他越笑,越叫人心疼。 夜,仍然是那般的孤寂,月,道尽了几分人世间的冷暖。刘盈的寝殿中再也没有往日堆成小山等待他批阅的竹简,而是…… “皇上,奴婢在这儿呢。”那轻纱薄衣的女子脸如三月桃花,眼波暗带着风情月意,轻轻一扯,刘盈眼上罩着的锦帕轻盈飘落。 随后揽紧她的迷人的腰身,女子的傲人双峰有意无意的扫在刘盈半敞开的胸间,眼睛眯笑着,带着麻酥的低唤:“皇上渴嚒?要不要尝尝这琼浆呢,滋味可甜了。” “愉悦了朕,朕就喝。”刘盈轻轻的躺于榻上,静静的等着她的献媚。 那女子低首浅尝了一口清酒,轻纱飘动,缓缓行至榻前,本就轻薄的纱衣更是随着她纤腰袅娜缓缓滑落,到得榻前,整个人已是不着寸缕。檀口轻盈,鲜红的卷舌撬开刘盈的唇口,一缕缕酒香滑进他的嘴里,那迷人的芬香,放佛勾?引得蜂狂蝶乱。 女子双手游离在他裸?露的身躯,不待她下面的动作,他一个翻身,将她压于身下,用力的一个硬挺,进入了她的体内。 床顶的纱帘不曾放下来,一榻春色就这样毫无遮掩的随着晃荡的身姿摇曳起伏。 他在她的体内不断驰聘着,发泄着,可那每一次的律动没有想象中的愉悦和享受,两具交缠的身体,本应是炙热的温度,可为何却还是觉得这般的冰冷。 至从那日找到握着火凤玉佩的“皇后”张嫣的尸体后,刘盈一病不起,七日后醒来,放佛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排斥太后安排给他的任何女人,对张嫣的离世更是闭口不言,对太后的一切所为不再干预,而是顺从,百般的顺从。 朝堂上的事更是不再理会,整日沉迷在后宫,声色酒肉,好不荒废。 张嫣死了,苏美人,宛美人也死了,甚至那个从小跟到大的贴身太监苏木全亦死了。 死光了,死光了好,死光了他就再无所担心的了,母后啊,你终于将儿子身边所有亲近之人都赶尽杀绝了,可你却残忍的留着儿子一条千疮百孔的的命。 “你杀了我吧,你将我也杀了吧!”他想声嘶力竭的大喊,可话到嘴边,却如吞金一般艰难的咽了下去。纵使他被太后伤得体无完肤,可他还记得那是他的母后,她伤他,他却断断伤不了她。 本以为日子就这样**的过下去,直到他离开这喧嚣世俗的那一天。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 恍惚中,时间停滞,岁月依旧,那桃花树下,宛如仙子的她竟然就那样站着,他看着她,眼里是掩不去的欢喜惊恸。盈盈一笑间,才知到头来,那重逢,尽是烟火琉璃,再像,也不过只是另一个人而已,此花非彼花,相思仍只在梦魂中,触摸不及。 母后,你何必如此?找一个影子日日凌迟着儿子的心? 刘盈只有避而不见那个影子,他用这种放纵的方式麻痹着自己。 终于,欢爱的气息逐渐淡了下去,刘盈目无表情的看着那女子穿好衣裳,用一根丝带拢好散乱的青丝后,不冷不热的开口。 “去把桌上那碗药喝掉,一滴也不许剩。” 孩子,他不会再有,他也负担不起。 那女子走后,刘盈随手拿了搭在一旁的衣袍披上,仍旧躺在床上,呼吸平稳而匀净,目光快速扫过那扇高大的丝锦屏风,清洌的声音响彻在某人耳中。 “该看的都看够了,还不准备出来吗?” 里面的人心下一惊,这样也被他发现了么…… 果不其然,一个清丽貌美的身影缓缓从丝锦屏风里走了出来,她嘴唇微张,却想不出任何可以解释的话。 只是,微显尴尬的蹙在那里,连手脚也不晓得该往哪里放。 第一百零三章【未央宫,依旧繁华】(3300+) - 月月笙 【未央宫依旧繁华】 那女子走后,刘盈随手拿了搭在一旁的衣袍披上,仍旧躺在床上,呼吸平稳而匀净,目光快速扫过那扇高大的丝锦屏风,清洌的声音响彻在某人耳中。 “该看的都看够了,还不准备出来吗?” 里面的人心下一惊,这样也被他发现了么…… 果不其然,一个清丽貌美的身影缓缓从丝锦屏风里走了出来,她嘴唇微张,却想不出任何可以解释的话媲。 只是,微显尴尬的蹙在那里,连手脚也不晓得该往哪里放。 刘盈含笑的看着她,俊美的脸庞好像五月的晴空,清新醉人丫。 “站得久了,脚该麻了吧?” 正在尴尬,听得刘盈这样问,不觉如释重负,道:“皇上在关心臣妾吗?”她眼神如小鹿一般清澈透亮,那轻灵的眸子里,隐隐似有泪光。 “为什么总要接近朕?”不再看她,他怕自己忍不住又会踏进迷雾,看不清真实或是假象。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因为皇上温文尔雅,善解人意,生性淡泊,为人宽容……”声音渐渐淡下去,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微不可闻,她说:“臣妾喜欢皇上。”少女的初动,让那颗娇羞的心愈发跳得快了,低下头不安的绞着手指。 忽的瞧见一双金玟鹿皮黑靴近在咫尺,不知何时刘盈已无声无息的走到了她身边。她却低呼一声,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那两汪清水似的的眸子里流露着不安、羞怯与不知所措的光芒。那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的娇靥,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的风情,令刘盈心头却不禁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你在害怕什么?你不是说我温文尔雅,善解人意,生性淡泊,为人宽容?”还是老样子,刘盈笑了起来,可偏偏蕴在嘴角的笑容是如此的苦涩。 “朕不理政事,荒淫后宫,生性懦弱,不喜言谈。这……才是朕。”他静静的望着皇后,一如往昔的温柔,清烟一般的惆怅和哀伤的气息在他眼底无声的流淌。 皇后一慌,急急开口:“不是的,不是,皇上……不是这样的。” “你也看到了,刚才朕是怎样宠幸后宫女子的,可是,朕现在却不记得刚刚那人是谁了。”刘盈只想让自己在他人眼中变得龌龊不堪,那样子就没有谁再敢轻易的亲近他了。 皇后窘迫地把头垂得更低,心里却一直告诉自己——镇定一些,镇定一些。 再抬头时,她笑意盈盈道:“皇上是天子,宠幸后宫是理所当然的。”话锋一顿,接着道:“可,唯独除了臣妾。” “你想取悦朕?”刘盈的语气轻松,可皇后却在他眼底深处读寻到了那悄然隐藏的晦暗光泽。 没有犹豫,她脱口而出:“是。” 刘盈的笑有些僵硬,心莫名的揪成一团,像愈合不了的伤口,总是被人一把一把的往上抹着生盐,疼不可抑。 不知是谁故意打开了窗,还是夜风太大吹开了它,本就跳跃扑闪的烛光一下子熄灭,黑暗笼罩着屋里的一切。 刘盈周身突然一震,只觉得有什么软软的湿润,颤抖的缓缓的向上,渐渐的来到他的唇边,轻轻相触,如蜻蜓点水般。 那是——女人的唇。 而后一只小手青涩的探进他松软的衣袍中,一下一下,轻轻地,滑过他的肌肤,掌心的温热让他情不自禁的闷呻一声。一滴泪,从眼角悄悄的滑落,甚至来不及温暖他的脸颊,便已被她轻轻的吻去,留在唇齿间,淡淡的咸和着浅浅的涩,顺着口间一路向下慢慢在心里泛滥开来。 刘盈一动不动,好半天僵硬的身体才缓缓放松,他低喃着:“嫣儿……你还是孩子,怎么可以……” 那紧贴在他身上的人突然一滞,娇小的身躯放佛被夜里的风吹进了寒意,瑟瑟发抖。环在刘盈脖颈上的手僵住,愣了好半天才艰涩的说:“臣妾……不是孩子。” 一句话如雷灌耳,刘盈的意识一下子清醒起来,猛地掰开附在他肩上的双臂用力朝前推去。砰!有什么重物直直撞在卓几上,发出闷响;与此同时,“哗啦啦”茶杯碎了一地。 刘盈惊愕道:“你是谁!?” 听见他的话,皇后心底一颤,悲不自禁的握住了尖锐的瓷角,手掌浸出血来。月光透过窗子打在她的脸上,脸上一个莞尔,眼中却是酸涩:“我是嫣儿……皇帝舅舅。”月光温婉,洒落一地,此时的皇后微侧着脸,漆黑的眸子折射出异样的光彩,如昙花绽放,让人忍不住怦然心动。本就七八分像极了张嫣,如此看去,那跌坐在地上的人儿除了张嫣还会有谁美得这样动人心魄。 刘盈晶亮的眼睛绽放出无比喜悦的光芒,低声唤她:“嫣儿……” 除了她,没人还会叫他皇帝舅舅。 此刻,不疑有他,刘盈紧绷着的心豁然明朗,身子缓缓的跪下,小心翼翼的抱起了“张嫣”,如失而复得的珍宝。 “嫣儿,皇帝舅舅再也不冷落你了,所以,别离开我,我还有好多故事没讲给你听呢。”温润如玉石般低沉而又诱惑的嗓音如涟漪在她耳边漾着漾着……她这才惊觉自己在他怀中,这一刻,她是幸福的,虽然短暂,可她还是深陷其中,甜蜜而心酸着。 她享受着这样的幸福,可这个幸福却从来不是他给她的,而是给“她”的。 被起先传来的异声而引来内宫侍卫——侍卫推门进来那刻,他忽地推开她,犹如从梦中猛然惊醒一般。 侍卫手中的宫灯不偏不倚照亮了皇后的脸庞,她看向他,得到的却是他的淡漠相对。看清了,此刻刘盈毫无波澜的眼眸就像是一支利箭,咻地一声扎进了她的心。 地上一片水渍涔涔,碎片上的殷红被茶水晕开,看不真切,可刘盈还是捕捉到了。略一迟疑,淡淡开口道:“让下人给你包扎。” 众人的目光霎时落在皇后身上,周围鸦雀无声。 鬓发散乱,衣衫不整,甚至地上那一片狼藉——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皇上一直以来对皇后不闻不问,哪怕为他生下了皇子,可皇上依旧荒淫后宫,只有椒房殿冷清如常,门庭寂缪。 所有宫人表面恭敬,暗里屑笑。皇上不宠幸皇后是宫里早已不新鲜的秘密,而那些整日蠢蠢欲动的宫女们每每打扮得花枝招展,只为吸引住皇上的目光,哪怕光天化日之下撩开自己的开裆裤……那也是甘之若饴。 可誰又知道,临幸之后等待她们的不是晋封位份,亦不是侥幸得子,只是——那一碗绝了她们非分之想,断了她们后半生的黑色药水。 刘盈真的不会碰她,哪怕她伪装成他日思夜想的前皇后。 所以,太后才如此放心赐给她一个后位,因为,太后笃定了皇上绝不会碰她。真是一箭三雕啊,太后果然高明如此,既拿她顶替了前皇后,让所有人都相信大汉朝的皇后依然稳坐与椒房殿;又借着她像极了前皇后的那张脸让皇上有个念想;而且她这个冒牌皇后永远被那个至高无上的太后控制着,亦不会担心有一日她会将这个秘密昭告天下,因为太后知道她不敢,也不会。 她不敢——没有人会相信她的话,或许会信,但只要太后指着她说一句“汝冒名顶替皇后,该受尽千刀万剐”即使她是真的,亦只能含冤入了地府。 她不会——太后知道,当她见到皇上的第一眼,她便永远不会离开这个皇宫,既便是死。 屋里静悄悄的,所有侍卫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没有皇上开口,他们只能呆在原地不动分毫。 皇后稍稍理了理散乱的头发,笑得很是自然,她瞥向一旁尴尬伫立的侍卫,泪已经溢满眼眶,却仍旧倔强的没有流出。她蹲着身子,拾着地上的碎片,轻声道:“本宫忘了关上窗户,风太大,熄灭了烛火。皇上想要喝茶,可惜本宫眼拙,不小心摔倒,这才惊动了你们,都下去吧,皇上和本宫要歇息了。” 没有皇上的旨意,侍卫们都不敢离开,可是皇后发了话,他们也不敢不听,这下走与不走更是如一根锋芒的针扎在心窝,进退两难。 侍卫们的脸色很是难看,皇后见状,放佛看透了他们心中所想,抬眼间,她叫道:“皇上?” 刘盈弓样的眉睫下,荫掩着深邃的眸,他静静的望着她,眼里有不知名的悲喜夹杂着惊疑的光,闪过的一丝不舍张张煌地似乎要破窗飞去,却也只在瞬间隐去,余留下的只有那淡漠如风的深邃。 瞧见皇后领口处旖旎的点点如玉肌肤,刘盈想也不想扯过身上的衣袍就将她整个人裹在他的怀里,吩咐道:“都下去吧,朕和皇后要歇息了。” “喏” 侍卫们这才如释重负的躬身告退。 “不必捡了,明日自会有下人来收拾,你是皇后,不必做这些。” “我……臣妾不想让皇上为难。” 她将头埋入膝盖,使劲闭上眼,努力让自己不哭出来,可心中的抽痛,别人看不到,可自己却不能装作不知道,可以将自己置于一切之外,这是她自己的心,自己的感情。 不爱他,不,她做不到。 而他,却始终推开她,放佛她是毒蛇猛兽,离她越远才会安心。 第一百零四章【一场烟火一场梦】(3500) - 月月笙 【刘盈到底爱张嫣吗】 “我……臣妾不想让皇上为难。” 她将头埋入膝盖,使劲闭上眼,努力让自己不哭出来,可心中的抽痛,别人看不到,可自己却不能装作不知道,可以将自己置于一切之外,这是她自己的心,自己的感情。 不爱他,不,她做不到。 而他,却始终推开她,放佛她是毒蛇猛兽,离她越远才会安心媲。 皇后抬起头来,眼中雾水早已远去,那秋水盈盈的双瞳里清澈一片,淡淡微笑。 早已被人点好了灯,微弱的灯光却嚣张的盖住了那抹笑,让人心酸,也激起他一丝不忍和愧疚。其实,他何尝不懂,她也是太后权力斗争中的牺牲品,或许冥冥之中,是嫣儿害怕他孤寂,所以让她替她陪着他丫。 刘盈双目微闭,面色沉静如水,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带笑,神情似滟滟的初秋阳光般温煦醉人。他走到敞开的窗棂前,月亮柔柔的落在他的肩上,仿佛伸出手来便可触及,片刻之后呢?不过只是一场虚无,就像昙花,留下的芬芳不过是一夜绚烂。 “朕给不了你现在,也许不了你未来,你为什么要选着留下来,宫里真的不适合你。” 一只小手抚上他眉,指尖轻轻揉着他皱起的鸿沟,道:“因为有你,我会陪着你。”皇后停下手中的动作,笑容如春风漾开,握着刘盈的手渐渐有力,一字一字道:“我愿意默默守在你身边,直到头发花白,牙齿掉光,也绝不离开。” 出乎意料的,刘盈没有掀开她的手;只是有一刹那的失神,眸子里的光变得愈加不可捉摸起来。对于皇后说出的话刘盈不觉震动,这样一个女子,是他未曾见过的直白坦率,愿意为他而承受着宫里的一切,他低头默默叹气:“你这样做,不值得,也不会得到回报。” 既然已经毫无保留的说出心里的话,皇后决定趁热打铁将心中的疑问透个干净。一朵雪花飘下,被她恰恰握在手中,再张开时,只是一滴浑圆的小晶球。 她微微一笑,道:“皇上有希望吗?” “希望……呵呵,是奢望吧,我对我的人生原本就没有那么多的奢望。”其实,谁没有希望呢,从前在他的心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希望,他希望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希望能像平常的百姓家里那样父母恩爱,疼惜子女;希望能遇到一个好姑娘成亲,生孩子,然后一辈子过平静而又自由自在的生活…… 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谁都身不由己,包括他自己。 在听到他的那句话时,皇后心下轻轻触痛,她深深凝视着刘盈的脸庞,对于他,自己还是有些迷惑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人生如戏,每个人都是戏子,每天都在扮演着不一样的角色,戏里戏外,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他对前皇后,应该是爱的吧……要不然,为什么对前皇后的死一直耿耿于怀呢?可如果爱,又为什么宁愿沉淫于后宫其他女人,却独独不会碰前皇后?包括她这个形似前皇后的人? 可进宫那日皇上看见她的第一眼,她能明白他眼眸中看她时的惊喜和深情源于何处……只是她,不知道,这种爱,到底有几分是他对妻子的,几分是他对外甥女的。 或许,连他自己也有些分不开了,便渐渐地连自己的感情都捉摸不透了。 皇后这样想着,也就问出了口:“你爱她吗?” 爱?爱谁?张嫣吗? 刘盈不禁愣住! 这个问题他真的从未去想过,皇后的一句话顿时让他茫然无措。 【娘又离开了】 项子鱼的伤多是些皮外伤,除了肩胛骨那里比较严重,不过到冬天的时候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左脸被狼爪抓伤留下的几道深深疤痕像几条大大小小的蜈蚣。可她不在乎,反而十分喜爱这几道疤痕,她说,这样子,才和张嫣有母女相。 项子鱼可以不在乎,可她知道张嫣不可能不在乎,女孩子都是爱美的,何况她这个年纪。 虽然她不愿意张嫣呆在刘恒身边,可眼下也没有最好的地方可去,万一又像上次……她不敢想象,权益之下,她只得暂时让张嫣呆在代王宫。毕竟,刘恒心中对张嫣也许只是一时情迷,等有了他心爱的窦漪房什么的,肯定会把张嫣忘得一干二净,忘到九重云天之外的。 项子鱼这样想着,心里也就踏实多了。 况且,还不知道项羽有没有找到项念,后山那梦寐以求的“穿山鼠”美容草还需要她去采摘。 她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走的,特意选在这个时候,是怕再看一眼张嫣就舍不得离开了,可是,她现在却不得不离开。 已经下了整整两日的雨,不知道为什么张嫣觉得一整日都有些精神恍惚,到得傍晚,虽不见有任何动静,可她突然觉得心绪不宁,眼皮突突直跳。 细细回想着这几日娘的表现和神情似乎都有些奇怪,叮嘱她这样,叮嘱她那样的,难道…… “姑娘……姑娘!” 柳依依咋呼的声音传了进来,急促的奔跑在走廊外的台阶上,张嫣原本就忐忑不安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这是……那……交给我的。”跑得太快,柳依依拿着伞上气不接下气,一手将伞撑在桌上,一手捏着一条长长的丝帕递给张嫣。 脑子里嗡地一声轰鸣,张嫣募得从椅子上弹跳而起,一把抓过那条丝帕,字不多,却全是一针一线绣上去的,有些歪歪扭扭,一看就是不太熟练的女红。 “Baby——娘去找你爹和小妹,然后一家人团聚,别太想娘,我会老打喷嚏的。” Baby,张嫣觉得很奇怪的字符,可娘说那是她叫她的特殊暗号,是独一无二的。 张嫣皱紧眉头,心里极不痛快,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噎着,捏紧了那条丝帕,复又打开,再捏紧,再打开,如此反复,丝帕失去了原有的平滑柔顺。 “她……在哪儿?她去了哪里?”这是张嫣第一次对着柳依依大声说话,柳依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怔怔的望着张嫣,紧张的开口道:“奴婢才……拿到,是……是夫人那边的丫头给奴婢的,奴婢也不是很清楚。” 张嫣再也顾不得了,越过柳依依直闯出门去,大门外的侍卫拦住了她,她怒火中烧,刘恒一直将她软禁这里,好吧,说是为了让她好好养伤,她认了。可如今伤也好了,为什么不放她走?除了娘和柳依依她一个外人都没看到过,甚至是他自己也再没出现过,就算刘恒喜欢她,那也是喜欢原来那个没有被毁容之前的张嫣,现在的她根本谈不上美貌,那刘恒究竟想要做什么?只是关着她,怀恋着以前的张嫣,不过却害怕见到她现在的容貌吧。 她,就是一只被关在鸟笼里断了羽翅的金丝雀! 张嫣冷笑一声:“我不跑!你们不放心尽管跟了来!如果不放我走,那你们就去通传代王让人来替我收尸吧!” 是的,既然刘恒关着她,证明他不想让她死,这些侍卫必然知道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下一刻,他们的人头也许就会不翼而飞。 众侍卫被张嫣狰狞的冷笑和森然的语气弄得均是一愣,也不再敢阻拦张嫣走出这个大院,柳依依这时赶了上来,说道:“姑娘,奴婢带你去。”情急之下,柳依依也忘了拿伞,又道:“姑娘,这雨太大,奴婢拿了伞再走。” “我不需要,现在就走。”雨水滑过张嫣的额,湿发缕缕贴在她的左脸脸颊上,正好挡住了那一块紫红色疤痕,清丽绝美的容颜看得柳依依不禁呆了。 只答了“诺。” 这心里一急,张嫣完全忘了这是在代王宫,该有的顾忌和收敛更是抛诸脑后,只一心想着也许娘还没走远。一路跌跌撞撞的绕着回廊往前走,侍卫们不敢跟丢了张嫣,呼啦啦的全跟了来。他们不远不近的跟在两人身后,就这样浩浩荡荡的在偌大的代王宫里横冲直撞,直把沿途的宫人们吓得连连闪避。 众人心中忖道:不知是誰这么大声势的在宫里乱闯。 这个代王宫虽然连张嫣在汉宫时的未央宫一宫都比不得,却也是回廊十八弯,阁院不奇数,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也是相当大的。若不是柳依依在前带路,张嫣多半会跟个无头苍蝇般乱转。 一路冒雨跑到了娘的住处,里边正收拾床褥的小丫头见张嫣满身滴水的狼狈样,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在看到身旁的柳依依也是一身湿透了,更加不知所云。 “人呢?人呢?”抓着小丫头的双肩张嫣焦急的问道。 “奴婢……奴婢不知道。”小丫头哆哆嗦嗦的回道,被张嫣这样一吓,竟是“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哭道:“呜呜……奴婢只是个做粗活的宫女,什么都不知道。” 无奈之下张嫣只得放开小丫头,转身往外奔去,大雨滂沱,冰冷的雨点子打在脸上,疼得有些发麻。 突然脚下一陷,踉跄之下踏入一涡泥坑之间,溅起无数浑浊的泥水,水花溅在脸上,冰冷冰冷的,仿佛也渗进了心扉,穿透进她的身体。 泪一滴滴流下,滴落在脚下的泥坑,不真实得有些虚渺。 连脚下的鞋不知在何时已丢了一只,裙裾早已溅得满是泥土,湿发辘辘,整个人狼狈不堪。 娘啊!你要找爹,你要找小妹,嫣儿可以陪你一起,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悄无声息的走掉?你说过再也不会离开嫣儿的,难道都是骗嫣儿的吗? 刘恒!是不是刘恒,逼你走?定是的,不然你一定不会离开嫣儿的…… 第一百零五章【窦漪房,做我的美人】(3500+) - 月月笙 【窦漪房,刘恒的美人】 突然脚下一陷,踉跄之下踏入一涡泥坑之间,溅起无数浑浊的泥水,水花溅在脸上,冰冷冰冷的,仿佛也渗进了心扉,穿透进她的身体。 泪一滴滴流下,滴落在脚下的泥坑,不真实得有些虚渺。 连脚下的鞋不知在何时已丢了一只,裙裾早已溅得满是泥土,湿发辘辘,整个人狼狈不堪。 娘啊!你要找爹,你要找小妹,嫣儿可以陪你一起,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悄无声息的走掉?你说过再也不会离开嫣儿的,难道都是骗嫣儿的吗? 刘恒!是不是刘恒,逼你走?定是的,不然你一定不会离开嫣儿的…媲… 冷不丁从不远处的亭子里传来一个空灵的声音叱道:“你们这是做什么?难道堂堂代王宫是你们随便闹腾的?还有一点半点的规矩没有?” 这时,从亭子里慢悠悠走出来几个人,两个主子模样的女人,身后跟了好些个宫女。一个约莫二十左右的年纪,额头饱满,下颚略圆,将一头青丝长发,细细地束在脑后。只用一根嵌花凤凰垂珠置在发髻之上,金色的流苏,滴滴而坠。一根玄紫色的宽腰带勒紧细腰,显得身段窈窕,却给人一种清雅不失华贵的感觉,只是脸色苍白了些。 “那个是谁啊?哪个院里的洒扫丫头这么不懂规矩,见了主子还杵在那儿作甚?” 张嫣扭头看去,说话的是另一个主子打扮的女子,那瓜子型白嫩如玉的脸蛋上,说话间唇角处若隐若现一对梨涡,淡淡粉色的胭脂使两腮润色得象刚开放的一朵琼花,娇艳欲滴。雪白的牙齿又衬托樱口朱唇,正是相得益彰,很是好看。 此时一双流盼生光的眼睛正骄傲的打量着张嫣,见张嫣一动不动对她的指责丝毫不理,顿时小脸涨得通红。 “姑娘!”柳依依面色大变,赶紧跑到张嫣身边压低声在她耳边提醒:“说话的是佘良人,后面那位是代王后……” 张嫣的目光似无意从佘良人面上扫过,,她又不是刘恒的任何一个妃子,没有闲情逸致来跟她扯淡。平了平气息,尽量让自己做到心平气和,语气不卑不亢:“我不是洒扫丫头,哪个宫的都不是。”言罢转身欲走,可似乎那佘良人并不打算放过她。 “***才!给我站住!”佘良人蹙着眉尖,面上已有微怒:“居然敢带着侍卫在宫里乱闯,谁给你那么大的权力和胆子?你眼里还有没有主子?” 张嫣只觉胸口一凉,很是不舒服,她本就不是什么洒扫丫头,亦不想和刘恒的后宫有任何瓜葛,可是佘良人说的话已经刺伤了她的自尊。 好啊,她倒是要看看,这佘良人到底会把她怎么样,最好一怒之下将她赶出代王宫。转眼瞥向一旁,脚一挪,往边上的石墩子上一坐,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的笑着望向气急了的佘良人。而那眸间青烟萦绕的淡笑,看着让人感觉那般淡漠,那般遥远不可攀。 天生的尊贵之气油然而生,众人皆微微吸了一口气,雨中的张嫣有着清冷如霜的美,傲如冬梅的澈,也许第一眼不觉得她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但是骨子里那股深渊般的魅力却能轻易让人甘于掏心掏肺。 “你!”佘良人气得小巧的五官拧成一团,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若非顾忌着跟随张嫣的那些侍卫,她多半会仗着自己主子的身份给她一巴掌。 柳依依也不知在哪里找了一把伞,替张嫣遮住越来越大的雨朵,很是恭敬的对着佘良人说道:“佘良人息怒,姑娘并没有对良人有任何不敬之处,只是一直住在别院,不熟悉代王宫,所以奴婢才会带着姑娘四处熟悉……您大人有大……” 那个量字还夹在柳依依的唇齿间,“啪!”佘良人蓄势已久的一巴掌终于落下。这样猝不及防的动作令张嫣心头一跳,怒火不可抑制的被她盛气凌人的故意刁难给勾了出来。心头大恼,知道佘良人出手去打柳依依,却不敢动她是碍着不清楚她的真正身份,只是杀鸡儆猴警告张嫣她佘良人才是这里的主子。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嘴!我可没问你,我问的是――”她冷言一扫,倨傲的看向张嫣。 “她!” 张嫣回首看着代王后,代王后也是一惊,旋即打圆场道:“好了,大冬天的也这么大的火气,玉凝,别让下人们看了笑话去,她既住在宫里就是姐妹,应该和气才是。” “和气?王后,你怎么也替那个贱人说话?就算她被代王宠幸过也不见得多受宠,不然也不会被丢在别院不闻不问了。” “你又是何人?”张嫣淡淡的开口,而柳依依垂着脑袋,咬紧了下唇微撇着头示意她不要惹恼了那浑身带刺的佘良人。张嫣扫了一眼柳依依脸上的五指印,重新将目光转回佘良人的脸上。 这一语,似乎惊醒了佘良人,随即她很是得意的说道:“我是佘良人,父亲是御史大夫佘成将。” 她冷眼打量佘良人,轻笑,冷冷道:“良人啊……什么身份?” “哼!说你是乡野丫头吧,连良人都不知道。” 佘良人以为张嫣来自平常百姓,所以不知宫中妃嫔等级。 “哦――良人比王后还大?” 佘良人一愣:“什么?” 张嫣微笑,郑重其事道:“王后都没下达任何命令,你何来资格打骂我的丫头?所以我说良人比王后还要大啊,多谢良人给我长了见识。” 佘良人惊惶之下已觉不妥,不由惊恐地望向代王后,脸上露出尴尬的笑。代王后微微变色,却是忍耐不语,只掩袖干咳一声,而后柔声道:“见笑了,玉凝这丫头被代王和本宫惯坏了。” 佘良人不满的伸手去拉代王后的衣袖子,被代王后用力一甩,无奈道:“叫本宫如何说你才好。” 佘良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嘀咕道:“王后怎会怕了一个乡野丫头……” 张嫣缓缓站了起来,轻轻拍了拍柳依依的肩膀:“回去吧,我不想呆在这里无事惹得一身不痛快。” “站住,在别院你愿意没规没距那是你的事,可到了这里,可不是由得你胡来的,必须给我下跪认错,要是我心情好,兴许就放你一马。” 张嫣嘴角勾起一弯冷笑:“如果,我偏不呢……” 这次佘良人似是气极了,猛地趋向前去,一把扣住张嫣白皙的脖颈,眼睛瞪得老大,恨恨道:“你跪下!” 瞬间,张嫣脖颈上出现了淡淡红色的瘀痕,她仍是镇静微笑,眼神看得佘良人很是不自在。 突然,佘良人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咯咯直笑,春藕般的皓腕微微抬高,纤指对上张嫣的左脸,不假思索道:“我当是什么美人呢,原就是个丑八怪,呵呵呵呵――” 闻言张嫣紧紧的闭上双眸,忍住盈满双眼的泪水,没有哪一刻像现在一般让她感到羞耻和无助。是,她是丑八怪!可为什么要当着这么多人嘲笑她? “啊――”张嫣低呼一声,还没来得及反应时身子在下一刻已经落入一个略带湿意的怀抱,那混合泥水的泪,轻轻滚落,不断的坠入他白色的衣衫,那化不开的盈盈泪珠带着委屈和不堪,渐渐的泛滥在最为洁净的画卷上。 抬眼处是刘恒那带着几分怒意的出尘容颜:“跑到哪儿去了?我以为……我以为你走了,我……” 他揽臂一收,张嫣稳稳的跌在他怀里,头埋在他的肩窝。 她能真切的听见他急促的心跳声。 没有说话,张嫣只是将抵在刘恒胸前的双手向前推了推,不想让自己满脸的泥水和泪水弄脏他的白衫,更不想自己沾染他过多的气息。 “唔……你……不要……” 刘恒稍稍一个用力,张嫣的身子不得不贴住他的胸膛,沉重的呼吸压下,冰凉的唇瓣霎时封住张嫣所有的言语。 神智慢慢涣散,紧闭的双眼也渐渐松弛下来,再也无力挣扎,张嫣似乎跌入一个无底深渊,那样飘忽的感觉很奇妙,不禁紧紧贴向了刘恒,贪恋着他的体温。 “嫣儿……”刘恒忘情的用只有张嫣一人能够听见的耳语轻轻唤她。张嫣一懔,顿时清醒万分,忙要推开他,眼中怒火似是一把利箭,如果可以,她会立刻放出射向他。 不顾张嫣的挣扎和怒视,刘恒一把抱起她向着身后呆若木鸡的佘良人道:“你想知道她是谁,那本王现在就告诉你,她是皇太后赐给本王的家人子窦漪房,今日起本王就封她做美人,视二千石,赐贤仁宫一宫主位,嫣心阁为主阁。”他的声音里透着凉森森的寒意,比这冻人的时节还要令人不寒而栗。 一面抱着张嫣刘恒一面说给代王后听:“你只需将印册盖上凤印即可,其他的本王自会安排。” 代王刘恒人前从不曾有这样动怒的时候,尽管没有任何怪罪和惩罚,却仍是震撼了所有人。在无数狐疑惊讶的目光下从容的留给了他们一个耐人寻味的背影。 佘良人没想到她这一闹不禁一点好处也没得到,反而让讨厌的人一跃而上晋封美人,直接跳过她这个良人。 她声泪俱下,从小便是一颗宝贝明珠,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家人子……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位份在她之上?以后见了她自己还不得向她行礼,自称“贱妾”?这等窝囊之气叫她如何咽得下去? 代王后倒是微微震惊过后,即刻就恢复了一脸从容,她略微不悦的看向佘良人。 “越来越恬燥了,再不收敛收敛你这坏脾气,以后有你苦果子吃。” 代王后痴痴的望向渐去的身影,眼睛如一泓满溢忧伤的幽潭,似有什么东西生生堵在喉头,吐不出也咽不下。 第一百零六章【昨夜雨潇潇,天涯路遥】(3500+) - 月月笙 【只道昨夜雨潇潇,天涯路遥】 题记——孤影乱,寸心残,亦是遥离事事非,明日能与谁人戏。 佘良人没想到她这一闹不禁一点好处也没得到,反而让讨厌的人一跃而上晋封美人,直接跳过她这个良人。 她声泪俱下,从小便是一颗宝贝明珠,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家人子……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位份在她之上?以后见了她自己还不得向她行礼,自称“贱妾”?这等窝囊之气叫她如何咽得下去? 代王后倒是微微震惊过后,即刻就恢复了一脸从容,她略微不悦的看向佘良人媲。 “越来越恬燥了,再不收敛收敛你这坏脾气,以后有你苦果子吃。” 代王后痴痴的望向渐去的身影,眼睛如一泓满溢忧伤的幽潭,似有什么东西生生堵在喉头,吐不出也咽不下。不!张嫣退后一步,她再也不要被人当作玩偶一般随意安排她的命运,她要过自己的生活,她不要留在代王宫,冷冽的双眸紧紧的盯着刘恒:“谁让你擅做主张随意我的命运!” 刘恒突然停下来,面向着张嫣站定,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张嫣再次吼道:“你休想!” 四眸相对,他对她,是纳入心底的炙热;而她是倔强排斥的激愤。 刘恒道:“还记得百灵吗?” 张嫣闻言身子微微一晃,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她如何不记得,如何忘得了?百灵是为她而死的,竟然问她记不记得百灵? 刘恒接着道:“百灵原名窦漪房,她为了张嫣而死,你要为了窦漪房而活。” 张嫣听完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落,心中悲苦,可又疑惑不已,刘恒如何对百灵了解得那么清楚,还是…… “不错,她是我派去宫里的细作。”刘恒不紧不慢的说道,他想要留下张嫣,只能先从百灵,也就是窦漪房来打动张嫣,尽管细作很难听,可他知道张嫣对百灵感情的不一样。 张嫣闻言双肩剧烈一颤,耳垂上的珠玉发出冷寂的青光,细作嚒…可是在她的身边还能做些什么呢?想到这里,不免有一丝莫名的失落与难受。 屋外只是一片水声,大雨哗啦啦的洗涤着满是尘土的苑落,似乎没有停下的时候。 在这样的深宫里,百灵的身世出境决定了她没有自主选择的份儿,当初救下她,让她跟随在身边也是出于偶然。她本就是细作,在谁身边都一样是细作,可细作也是人,细作也有感情,百灵对她,从未半点伤害,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命换来她的生。不禁自嘲自己真不是个宽容大度的人,连百灵对她如此舍身为己的情谊亦会芥蒂。 一直恍然不觉雨水已经透湿了衣裳,此刻被风一吹,张嫣冷不丁打了个喷嚏,身子阵阵发寒,这才发觉原来被雨水淋湿的身子已没了半分暖意。脑中昏昏沉沉,想来就要倒下。刘恒一个箭步上前,稳稳的将她搂在怀里,本欲推开他的手,可已经没了半丝力气。看着那双平日里总是笑着的双眼,竟然染上点点哀伤,是因为自己嚒? 不,不是的,他只是贪恋她以前的美貌! 这样想着,心里竟莫名的涌起一股酸意。 下意识的不想让刘恒看到左脸的疤痕,张嫣的头越埋越深,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 刘恒放佛洞穿了张嫣心中所想,嘴角渐渐地扬起笑容,轻轻将她放置在床上。 修长的手指刚一触及那道紫红疤痕,张嫣立即撇过头去想要避开,可下一刻刘恒的唇不偏不倚的吻上了她最介意的地方。 “你在做什么!?”张嫣看着他,只是轻轻的笑着,可清冷得让人觉得心疼。“你是在可怜我,同情我吗?不需要,佘良人说的不错,我就是丑八怪,你还留着我来显示你的气度是吗?放我走才是你最大的气度!” “放你走?妄想!”话一出口,刘恒立即生出后悔之意,语气之强硬连他自己也不免微微吃惊,他以为从小对一切的忍辱负重和谦卑有礼早就练得凡事都能冷静处之,可,每一次面对张嫣,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漠然的看向他,张嫣问道:“为何?为何是我?” 深深的一个吸气,他看着她的冷漠,想要漠视自己的心,可是他办不到。 一个拂袖,转身:“没有为何!”刘恒背对着她隐藏起自己的疼痛,直到张嫣的呼声,唤醒他的神智。 “代王——” 张嫣唇角轻轻扬起,放佛是带了春露甘甜的芬芳,徐徐吹进刘恒的心扉。强压下满腹的哽咽和悲愤,只有忍,才不会让刘恒真正软禁她,囚着她一辈子。 一切,或许才会有转机…… 兴许,从现在开始,她的心就不再真正的属于自己,被迫着不得不留下,想到这里,心绪不觉低落下来。 两人眉目再次相对时,张嫣已经收起所有悲戚,静静说道:“臣妾是窦漪房,是代王的窦美人。” 惊讶!不信!喜悦! 刘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刚的张嫣还据他以千里之外,可仅仅一个转身,她竟然平静的接受了他给她的一切。 “你……是说……?” “是,我答应。”张嫣说道,殿外渐小的雨声听来有些悲凉之意,她的声音只是沉沉的,似乎被雨水拽拉着往下坠着。 “可是……” 她望一望刘恒,继续说道:“我答应做窦漪房,那是我欠百灵的,我会代替她活下去,至于窦美人,只是名副其实的头衔和摆设,我绝不做你后宫的一份子。” 刘恒一怔,原本的喜色瞬间褪去,只是沉默,许久,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走近张嫣身畔轻轻道:“好……”只要她愿意留下,留在他身边。 可是为何,对她反而不再反抗而感到一阵失落,慢慢的散了开来,竟微微的刺痛着心。 我绝不做你后宫的一份子——一句话就将他和她撇得干干净净,毫无瓜葛,那一刻,他的整颗心都在隐隐作痛,放佛一直往下沉,沉到了化不开的阴暗冰底。 而后门被无声关上,看着刘恒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一步步,走得极慢极慢,宽袍下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单,仍是白衣飘飘,那么清澈绝尘,却独独沾染了悲伤。 张嫣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对刘恒,她说不清道不明,只觉得心一下一下抽搐着疼。身心俱是疲惫,只用力抓着身前的被子,哭得哽咽不能言语。 雨一直下。 柳依依正走着,突然就撞见了从贤仁宫方向过来的刘恒。 “代王,姑娘……”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柳依依“啊!”的低呼一声,慌忙改口道:“窦美人淋了好些雨,要不要传御医来看看?” 刘恒情绪低沉的点了点头,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转而默默向前步去。 以为他是在担心窦漪房(为了后面好写,现在开始张嫣的名字由窦漪房代替)窦美人淋了雨,柳依依不禁自责的说道:“都怪奴婢没有带伞,不然姑……不是,窦美人就不会淋了这么多雨,害代王担心了。”转头看去,哪里还有什么代王的影子,留下的不过是一片萧瑟之景。 摇摇头,柳依依在心里默默念道:下次一定要注意了,窦美人,窦美人……叫了好久的姑娘,一时之间突然改口还真让人不习惯啊。抱着干净的衣裳她撑着伞快步向嫣心阁走去。 夜色深沉如墨,除了巡夜的侍卫,大部分的人早已睡下,偶尔不甘寂寞的黑鸦“嘎嘎”怪叫两声,然后一切都归于沉寂。柳依依刚起了夜往回走,走到了嫣心阁上阁和偏阁的交界处,却瞧见了一个人的身影。 刘恒还是那一身白衣胜雪,此时与外头的茫茫雪色相得益彰,不注意看,远远望去似乎只是皓皓景色中的一物。他一个人站在嫣心阁上阁的窗前,身姿似是有些落寞,手上提着一盏宫灯,淡淡昏黄的光从薄如蝉翼的纸中透出来,投在他俊美的脸容上,一半被浅浅的光所照着,另一半却埋在阴影之中。 他眉宇之间是毫不掩饰的哀忧,神情看似迷惘,却更多的却被周围夜色拢去,让人瞧不真切,柳依依本昏睡的眼一下子清醒,待看清了那人是谁后,不觉暗暗忖到:都大半夜了,这么冷的天代王一个人站在那里做什么?为什么不直接点了窦美人侍寝? 转念又一想,是了,服侍窦美人这段日子,她看得出来代王对窦美人那是毫无掩饰的喜欢,甚至可以说是迷恋。虽然代王的后宫渺渺无几,只有代王后,佘良人和王长使,然后就是皇太后赏赐下来的几位家人子,美貌者大有人在,可从未见过代王对谁这样上过心。 饶是对生下了四位王子的代王后也只是相敬如宾而已,这个窦美人也不知是哪里博得代王如此厚爱和偏爱,虽说毁了半边脸,可丝毫不减她吸引人的那种魅力。看那完好的右脸就知道没毁容之前该是多么绝美的女子啊,或许就是太过精致,所以连老天爷也嫉妒了,才不惜毁了这天妒容颜吧。 哎!低低一声叹息,柳依依叹道:“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大抵说的就是代王和窦美人吧。” 提着裙裾轻轻移动莲步,柳依依悄无声息的隐没在无尽的黑色中。 推门而入时,便见着趴在妆台上睡着的窦漪房,清冷的月光洒了一身,如被流淌的月华包裹着那一个晶莹剔透的雪娃娃,随时都能被风吹化了似的,这样的一幕凄美得让人心疼。 伸手抚上她的容颜,却发现触上一片湿润,她哭了,可为何而泪?这里面的泪水,可有一滴是为了他而流? 第一百零七章【今世梦里花落知多少】(3400+) - 月月笙 【今世梦里,花落知多少】 哎!低低一声叹息,柳依依叹道:“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大抵说的就是代王和窦美人吧。” 提着裙裾轻轻移动莲步,柳依依悄无声息的隐没在无尽的黑色中。 推门而入时,便见着趴在妆台上睡着的窦漪房,清冷的月光洒了一身,如被流淌的月华包裹着那一个晶莹剔透的雪娃娃,随时都能被风吹化了似的,这样的一幕凄美得让人心疼。 他不知道,可心里是极希望的,哪怕是因为怨他。 尘世喧嚣,无扰内心的幽静。仰望苍穹,烟花的绚烂,驱逐了夜空的清冷,双眸,捕捉着往昔快乐的踪影。依稀初相见,惊鸿了天上人间。笑意嫣然,那是一抹醉心的风情媲。 风清如水,牵着云儿的衣袖,舞动一生的浪漫。星星枕梦月儿,演绎传奇神话,天边的眷恋,如影随形…… 第一次见她,她是个四岁的小娃娃;再次见她,她是满怀心事的初动少女;再然后,她成了大汉朝高不可攀的皇后……他本想,只要她幸福,他能给她的,就是祝福。 一声轻叹,痛了夜,碎了星! 看不清的心,醉了谁的梦?梦断肠,情有泪,爱无悔。 小心的抱起窦漪房的身子,将她放置于床榻之上。 其实在他抱起自己的时候,张嫣已经醒来,因为知道是他,所以不曾睁开双眼,只是依旧平稳的呼吸,假装熟寐着。 轻拥她入怀,刘恒低声叹息:“漪房,以后叫你漪房可好?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让你选择,若是真的不愿和我在一起,现在便推开,若是不推开,那我便一辈子不会对你放手了!”他不知道她是醒着的,他更不知道,此刻自己以为她不知道的承诺,被她一字不落的送入耳中。 当窦漪房心中一狠,毫不留情的伸手将他推开的时候,她仿佛将身体深处某一处最柔软的地方生生抠出一片空白,她不知道那是对还是错,是喜还是悲。 可是,她还是出手了。 “你,你……竟然是醒着的?”不可置信的放佛被自己荒缪作出的承诺狠狠扇了一个耳光后,接着又受到无情抛弃般冰清澈骨的痛。尽管心中恼怒悲绝,可刘恒却努力克制着自己,因为他知道眼前的她,再多一些伤害,便会真的随风飘散,连一丝一毫也不会给他留下。 “是!我醒了,在你抱起我那刻我就醒了。”抬起眼眸,坦然与他对视,月光倾泻,黑夜中是他裹淳一身素素淡淡的忧,只是不知何时才能读懂那一双多情的眼眸。 他敛眉下的神情,她能看到;清风徐来,是他衣袖下紧撰的拳头,她亦能感觉到。 “那你推开我是何意?”他明知道她的意思,却不愿承认。 窦漪房噙着笑,直视于他:“我只想知道代王是否会履行承诺?” “我……”刘恒本想说的话可真的溜到嘴边了却硬生生的又给咽了回去。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窦漪房看,他俩对着沉默,谁都没有再说话。 隔了一会儿,刘恒从鼻腔中冒出一声冷哼,两指勾起窦漪房细腻的下颚,突然朗声笑道:“是,我会遵守,会一辈子遵守,决不食言!” 窦漪房的目光久久落在刘恒身上,似在疑惑今日刘恒的反差,他会轻易放过她?迟疑道:“代王说的可是真的?”尽管觉得几乎不可置信,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心里隐隐感觉得到,可是她宁愿相信这是真的。 刘恒神色坚定而柔和,望着她的眼睛竟柔地可以滴出水来,呼吸间他气息涌出:“我会给你一个真正的迎娶仪式,不是皇家的,只是普通人家最平凡的嫁娶,我发誓,一辈子对你不离不弃,除非我死。” 随着刘恒说的话,窦漪房眼中的惊讶之色愈来愈盛,待听清楚他讲的意思后震惊早已掩盖住羞怒。刹那只觉簌簌雪花飞舞如絮,冰冰凉穿透她的心扉,不消多时便占据了所有。 即使她有玲珑七窍,此刻也被完全封住。 她的心愿,他竟然懂得,她想要的,他竟然承诺给她。 还在怔忪间,身上已裹上了一件青灰色赤貂毛斗篷,一只素手被刘恒温暖握住,两人很快来到院子里。 铺天盖地的雪,白茫茫的弥盖在世间万物之上,仿似造就了这个季节的一场盛装。 站在寂静无声的苑落中,深夜带着雪水气息的轻风溜入鼻间,不会太冻,却格外清爽怡人。 突然,顶上的一棵松树,桠枝的一簇经不住悠悠堕纷纷,满树银团落下,好巧不巧的砸落在两人身上。有调皮的钻进衣襟,化在颈间,受不住雪花挑?逗的两个人不由得对视一笑。 笑声越来越大,好久没这么开怀的笑过,窦漪房却越笑越心酸,越笑越喘不过气来。 刘恒――到底该怎样去看你? 漫踪江野,蝶舞飞扬一片白。寒波踏歌,浪舒潇洒一江止。 雪树银花,燃烧红唇一瓣怒。江山多娇,嵌缀冬月一轮俏。 原本迷茫浑噩的思绪顿时醒觉,彷徨间仿佛有一阵哀婉动听的曲子闯入耳间,她觅声望去,那悠扬伤感的箫声仿若呜咽的悲鸣,倾诉绵长的思念,袅袅不绝。她踩着松软的雪地缓缓踏出一步,那飘飘洒洒漫天飞扬的雪花在清冷的月下慢慢显露出藏匿着的孤独,那些曾经有过的种种统统化为尘世的烟尘,在箫声中飘散而去。 箫声越来越清晰,突然间她的步伐顿住,屏住呼吸凝望着不远处嶙峋巨石上的那个白衣男子手执一竹萧在唇边悠悠然吹奏着,漫天雪色细碎花絮飘洒,白衣袂袂随风轻扬。 这情景――似曾相识! 那男子――宛若仙人! 那落满了泪痕的斑斑翠竹在幽寂的月下绽放着它的冷香,一点点一滴滴的漫沁心脾,融入身体,融入血液。 清凉的夜风徐徐牵动着他的衣袍,裙角飞扬,白衣胜雪,只让她想到了一句话“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艳”。 此刻,坐在那巨石上的刘恒便是如此。 倘若这个世上只有断肠人是最哀戚的,那么这个白衣男子的背影则是比断肠人还要孤清。 独坐夜寒人欲倦,迢迢,梦断更残倍寂寥。 她怔忪地站在原地凝视着那个背影,直至箫声顿住她依旧没有回神。刘恒宽袍一扬,身形一飘,迎风跃下那快巨石,他缓步朝她走去,深炯的褐色眸子望向她,唇畔边漾出浅浅的笑意,温润的声音,一如往昔。 “这么多年了,你是第一个总是能挑拨起我心底隐藏最深情绪,驻扎进我脑海最久的人。” 他停在与她一步之遥的距离,抬头盯着那轮弯月出神,半响笑了笑:“如果我不是我,你不是你,会是怎样的?” 月光晦暗不明,淡淡的的投影在他身上,俊美的侧脸一半隐在黑夜之中。 仅一眼,窦漪房脑海中蓦然闪现出刘盈的脸,和刘恒若隐若现的侧脸实在太相似,让她几乎以为站在眼前的人就是她的皇帝舅舅。 “皇帝舅舅……”这样想了,不禁失神的就轻轻叫出口来。 那声轻唤使刘恒全身一僵,只觉得这个声音似在远处,却又清晰的飘荡在耳边――“皇帝舅舅”。 是在叫他,可他却不是那个他…… 刘恒忽然就笑了,道:“天冷了,你进去休息吧,我走了。”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漫天大雪中,惟有一行深浅不一的足迹依稀还在。一席凉风拂过,眼前的白衣男子早已离去,窦漪房如梦初醒,刚才她是怎么了? 地上的脚印被新落下的雪花完全掩埋,一切如旧,仿佛他从来没有来过,放佛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在此欣赏雪景。 连连下了几日的大雪终于褪去,好不容易有了透亮的阳光,行走在院落里,放佛在眼里凿开一个刺目的小孔,温和却不敢直视。 柳依依笑意盈盈道:“娘娘的精神越发好了呢,不若一起去外头走走罢,阳光下的雪景煞是好看,去透透气也好啊。” 柳依依劝她出去,只想疏散她郁结的心思,窦漪房如何不知,于是应承下来,二人便一同踱步向外走去。 “娘娘脸色红润了,下巴也没原先那样尖得快要作笔尖了。”柳依依笑道。 窦漪房摇摇头,覆在脸上的轻纱被风一拂如秋水卷着碧湮,引人遐思,不知那隐在轻纱后面的究竟是怎样一张惊人天颜。 她微微一笑:“怎能不圆润呢?日日被你悉心服侍,再不出来活动活动,兴许我也滚圆如球了。” 柳依依像是听了极好笑的笑话,本就不大的眼睛弯得只剩一条小缝。 她咯咯笑道:“天啦!要是就美人这副身板也叫做滚圆如球的话,那奴婢岂不是就是那整日只会“哼哼”的……”突然止住,作势慎了窦漪房一眼,撅嘴道:“不说了!不说了!” 想着窦漪房竟与她说起了玩笑,柳依依心里很是高兴,平时的窦漪房在她眼里都是清冷清冷的,总是不苟言笑,偶尔笑笑,都不是发自内心的,看着都让人心疼那种。 今日,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抬头望望那淡黄的太阳,东南西北――她还真是分不清。 大概她就是方向感太差,要是丢她一个人在什么森林,沙漠的,她一定属于迷路那种。 回过神来,柳依依笑笑――自己莫名其妙的在想些什么呢真是。 第一百零八章【百口莫辩的她默默受刑】(3300+) - 月月笙 【百口莫辩的她,默默受刑】 想着窦漪房竟与她说起了玩笑,柳依依心里很是高兴,平时的窦漪房在她眼里都是清冷清冷的,总是不苟言笑,偶尔笑笑,都不是发自内心的,看着都让人心疼那种。 今日,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抬头望望那淡黄的太阳,东南西北——她还真是分不清。 大概她就是方向感太差,要是丢她一个人在什么森林,沙漠的,她一定属于迷路那种。 回过神来,柳依依笑笑——自己莫名其妙的在想些什么呢真是。 “美人,你看。”柳依依欢叫着伸手一指,窦漪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好一枝娇艳欲滴的红梅,在周围稀稀疏疏的花枝衬托下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媲。 与柳依依说得欢快,渐渐也便不那么关注周遭情形,只让柳依依替她折了那枝红梅,红梅……红梅……让她又想起了刘盈,想起了他为她种植的一大片红梅,想起了他为她系过的每一根丝带,想起了他,只是想起了他…… 至从那夜刘恒离去,她想刘盈的次数却是一日超过一日,甚至有些分不清她如今是在哪里,也许正因为不是未央宫,所以她才更加思念刘盈吧。 只闻得“唉哟”一声,传来小男孩响亮清脆的哭声,窦漪房骤然回头。 只见皑皑雪地上,一个约莫两岁的奶娃娃扑倒在地上,旁边伏着一位年纪稍大的宫女,亦跌在地上。 窦漪房慌忙跑上前一把抱起嚎啕大哭的奶娃娃,奶娃娃虽然年幼,却放佛并不认生,被窦漪房抱在手里,立刻便止住了哭,只瞪着一双清澈明亮的乌黑眼珠,打量着眼前这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口中“咿咿呀呀”用自己小小的藕臂,忽然就朝她颈项抱去。 窦漪房微一诧异,怀抱着这个可爱的孩子,已是满面抑制不住的笑容和怜爱,她柔声哄着:“你是哪家的孩子,生得好生可爱,呵呵……”也许曾经有过孕,所以她对这个孩子没来由的喜欢和亲近,说着便欲伸手逗弄他。 一群宫女和嬷嬷慌忙苍白了脸直奔而来,从窦漪房手里一把抱过奶娃娃,惶恐的向后看去。 此时窦漪房还是跟刚才一般跪坐在雪地,只见两个女子匆匆赶了上来,其中一人伸手从嬷嬷手上接过了奶娃娃,犹自自责不已。一双秋水眸子顿时湿润,手忙脚乱检查着孩子是否受伤,她的心思此刻全在怀中奶娃娃身上,根本没注意地上跪坐着的窦漪房。 倒是另一个女子气急败坏,一脸怒容斥责嬷嬷和宫女:“全是一群饭桶,都是做什么吃的?难道都活得腻了,要是小王子有个什么好歹是你们这些贱婢的脑袋就能抵得了的吗?连小王子都照顾不周,只晓得偷懒懈怠,明日我就回了太后,让你们都去做那暗无天日的苦力。”几个嬷嬷、宫女立即吓得跪在地上求饶不止。 还真是——冤家路窄呵! 窦漪房苦笑着正要起身离去,冷不丁从那群嬷嬷宫女中钻出一个略大的男童,粉雕玉琢般的小脸此刻趾高气扬的盯着窦漪房,不待她起身,他猛然亮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说时迟那时快,窦漪房始料不及,只下意识的挥手去挡。 刀锋很快,她只感到某一处猛烈抽搐着,咝咝的疼。 可她还没痛呼出声,那个伤她的男童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似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口中还不停叫着:“好疼好疼,母后,辰儿疼死了!” 众人闻声回头,视线全都聚集在了那个喊疼的男童身上,那男童哭得声嘶力竭,小脸煞白,果真是受到不小的惊吓啊! 窦漪房唇色微白,右手掩在袖间,另一只手轻轻托住袖口,姿势古怪,右手手臂上的衣袖亦沾染了点点殷红。 男童被团团围住,他掳起袖子,果然有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这道血痕如若是在一个大人身上倒也无所谓,可他一个矜贵的王子,且又只是个六岁的孩子,不免引起了众人的恐慌。 那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再次响起:“谁!是谁?竟敢行刺大王子,活得不耐烦了!” 一个恍神,窦漪房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那个男童对着她阴深深一笑,那笑实在太过诡异,完全想不到那是出自一个才六岁的孩子的脸上。才这么小,就懂得玩心计了?生在帝王家的孩子果然和寻常百姓的不一样,让人心寒,其实,更加让人心疼。 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年龄的阴暗深沉,正好倒霉的被她撞在那磨亮的刀口上。她自嘲的冷笑,不顾身后的怒骂,转身离开。 柳依依手中握着那枝红梅跑了过来,只看到窦漪房毫无血色的脸上古怪的笑着,她担忧的问道:“娘娘没有事吧?”窦漪房微微摇头,向她说道:“我们走吧。” “想走,怕是没那么容易,你胆敢伤了大王子,不敢承认吗?!”在佘良人眼神示意下,几个身强力壮的嬷嬷顿时了然,飞快上前架住她的双臂往回拖去。 柳依依望着被拖走的窦漪房,她惨白着脸容,咚的一下子双膝跪地,一步步哆嗦着爬过去抱住代王后的一只腿求道:“王后娘娘手下留情,不知窦美人犯了什么错,奴婢愿一力承当。” 代王后只是皱着眉,居高临下的望着柳依依,却并不出手相扶。 因为事实摆在眼前,她的儿子确实被伤,她如何能心软了去? 代王后一手紧撰着大王子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眉心紧蹙,沉默许久后才幽幽开口:“你为何要伤他?他还是个孩子,要是本宫有哪里让你不舒服了,你尽管……” “姐姐别跟这个贱人废话,她就是嫉妒姐姐替代王生了四个王子而已,以为代王是有多宠她,可她进宫也有一段时日了,却总不见肚子大起来,所以她才见不得别人有孩子。”佘良人打断了代王后的话,自顾自的数落着窦漪房的种种“罪过”。 自被人架着跪于地上,窦漪房便默默微阖双目,静静听完所有的指控。她自嘲地轻笑一声,眼睛依旧紧闭:“都说完了嚒?”她语气淡淡,却隐约透着冰冷,连喋喋不休的佘良人顿时也止住了嘴。 “我没伤他,不管你信不信。”这句话是对着代王后而说。 代王后正欲说什么,那个大王子用哭得红肿的眼睛可怜兮兮的望向她,委屈道:“母后,她身上有伤儿子的匕首。” 随即在代王后的默许之下,架着窦漪房的两个嬷嬷毫不怜惜的朝她身上抓去,一人一把揪住她头顶的发髻,强行拧过她的脸,右手同时抡起一巴掌。 一人撕扯着她的上衣,甚至加大了力道在她胸前柔腻,与其说是搜身,不如说是百般凌辱。 果然,一把带血的匕首从她怀里掉落出来,窦漪房一惊,定是大王子趁她不备时将凶器藏在了她身上。人赃俱获,这次,她纵使有百口,那也是有口难言了。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算是尝到了。 “来人,板子伺候,竟敢伤了大王子,还不得好好教训教训,免得忘了本分!”佘良人恨恨的吩咐道,代王后似是面有难色,道:“玉凝,好歹她还是有身份的主子,代王亲封的美人,这样动用私刑不好吧,还是交给代王或者太后处置吧。” 佘良人不依不饶道:“姐姐,她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不给她些颜色瞧瞧,她怕是会开起染坊的,光天化日之下她都敢伤害大王子,若是私下……”佘良人不再说下去,这饶有深意的话代王后不是听不明白。 代王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细细“嗯”了一声,算是同意。 语落,窦漪房竟然没有想像中的惊诧反应,她依旧静静的跪在地上,脸上安详。 柳依依瑟瑟的跪跌在代王后跟前,无力的凝望着眼前的一切,不禁暗叫:恐怕……这次窦美人怕是……在劫难逃。 窦漪房没有哭喊,安静的由他们押着,不消一会儿就有一个宫女拿来一根长而粗的刑棍。 她的双手双脚被牢牢按住,整个人趴在浸骨的雪水里,刑棍毫不留情的拍打在她的背上。 有宫女站在一旁数着:“一,二,三……” 窦漪房额上冷汗淋淋,却流进更加冷冽的雪水里,本就苍白的嘴唇已渐渐青紫,脸色更是几近透明。她紧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有腥甜味道上涌,却被她几度咽下,只是在心中默数着:“六下,七下……” 刚数到第八下,最终并没有如先前的那样落在她的背上,只听得耳边众人惊讶的“啊”了声,随后施刑的那个嬷嬷像是杀猪般发出一声惨厉的嚎叫。窦漪房募得睁开眼睑,惊讶的看见那个嬷嬷的身子直直往后飞了出去,嘭地摔在了雪地里。 窦漪房简直惊呆了,第一直觉就想起身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可是没等她从地上爬起身,大王子的稚嫩童音已颤颤的喊了声:“父王。” 代王后带着一群宫人赶紧行了礼,却不知该说什么,因为踢开嬷嬷的那人是刘恒身边的邓通。 虽然现在一脸冷俊的刘恒站立在邓通身侧,他没有说话,可任是瞎子也能感应到他此刻正往外泄着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大王子像是吓坏了,也许自打他出生,还未曾见过他这位素来温和冷静的父王也有这么恼怒的一面。 第一百零九章【一叶扁舟,却承载了万江泪水】(3400+) - 月月笙 【那一叶扁舟,却承载了万江泪水】 ——题记: 寸断肝肠,晓梦初醒,念伊难语岸相望,一舟爱,万江泪,蓦然回首,守恨皆因曾相识。 窦漪房简直惊呆了,第一直觉就想起身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可是没等她从地上爬起身,大王子的稚嫩童音已颤颤的喊了声:“父王。” 代王后带着一群宫人赶紧行了礼,却不知该说什么,因为踢开嬷嬷的那人是刘恒身边的邓通。 虽然现在一脸冷俊的刘恒站立在邓通身侧,他没有说话,可任是瞎子也能感应到他此刻正往外泄着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大王子像是吓坏了,也许自打他出生,还未曾见过他这位素来温和冷静的父王也有这么恼怒的一面媲。 佘良人怯生生的说道:“她……她要害大王子……所以……”被刘恒余光冷冷的看一眼,她立刻咬住了嘴唇,不再言语。 随即大步向窦漪房走了过来,默不作声的望着她,深褐色的眼眸中流淌着难言的心痛,他弯腰将她抱起,此刻她瘫软无力的落入他怀里。 冻得太久,身子似乎已经僵硬,可仍在温暖的怀中瑟瑟发抖。 “父王……她……她拿刀伤我,众人都可作证。”说完还撩起袖子给刘恒看。 因为天冷,那道血痕已经不再流血,可醒目的褐红色还是让刘恒身子微微一震,下意识低头向窦漪房看去,窦漪房本松软的身体再次变得僵硬。 坦然对上刘恒的眼眸,她虚弱一笑:“是,是我伤的。” 柳依依闻言踉跄着跪爬至刘恒身前,一个劲的摇头,口中直道:“不是的,娘娘她不是的,不是的……” “我知道……”刘恒面无表情的说道,可是尽管如此,他抱着窦漪房的手已经比刚才松了些许。 窦漪房凄苦的笑了笑,感觉心里的裂口被什么用力扯开,凛冽的冷风正夹着漫天的雪花呼呼的往那裂口灌去。 见刘恒心中或有松动,大王子继续道:“父王,只几下杖刑似乎……” “打也打了,罚也罚了,还要怎样?”刘恒冷声回答,目无表情的抱起窦漪房从他身边走过,略微停顿,大王子手臂上那道血痕仍是让他不忍,放软了语气安慰道:“让你母后给你上药,父王一会儿去看你,小心伤口。” 窦漪房静静的被他抱在怀里不吭声,脸紧贴着他的胸口,虽然隔着略厚的衣料,却依旧能清晰的听见他的心跳声。头顶似乎有什么重力压下,抬眼处,目光凝在刘恒支在她发顶的下颌,青色的胡渣密密麻麻,她忍不住伸出手指抚弄那些扎人的短桩。 冰凉的触感让刘恒为之一震,圈住窦漪房的臂膀猝然加重力道,背上的伤被他勒得生疼,险些痛得叫出声来,窦漪房的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淡笑,身体再疼,岂能疼得过心?头顶的呼吸声逐渐急促粗重起来,耳畔的心跳声也更加剧烈,震得她心底刺痛。 不信我,为何又要这样维护我? 忽然喉咙干涩发痒,她赶忙咽下唾液压抑着不让咳出声来,已经涌进嘴里的腥咸又回到身体里。过得许久,她才痛苦的缓过一口气,哑声开口打破沉寂:“代王放我下来吧,我没事,现在大王子才是最需要你的……”她在他面前不曾自称过臣妾,虽然她答应做这个美人,但心底深处她仍是视自己是刘恒的皇嫂,刘盈的妻子,臣妾——她叫不出口。 “难道你不需要我嚒?”他眼神悒郁,薄薄的嘴唇紧抿,透着痛楚和怜惜。“非要将我推开?” “嗯……”眼泪潸然落下,她咬住唇痛苦的从鼻腔里艰难的发出一声闷哼。 “我只抱你回去,到了我就走。”放慢了脚步,刘恒突然觉得这一段路太近太近,近得似乎就在眼前,多想这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可以抱着她走,走一辈子…… 嫣心阁后院院落种满了湘妃竹,幽静宜人。窦漪房安静睡了一夜,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耳旁似乎有人嘤嘤抽泣,极是伤心。疲累让她只想再睡,可那细细的哭泣声一直断断续续,挥之不去。 终于,窦漪房昏沉沉的抬起眼皮,才睁开眼,看见的便是秀红的衾枕。才明白此时是趴躺在床,身子隐隐有些麻硬,便想动动身体,没想到刚一挪动身体就有一阵刺痛传来,整个人仿佛被人撕裂开来。 “娘娘,别乱动。”一声惊呼使得痛得直冒冷汗的窦漪房侧首看向榻边的人,这才看清面前站着柳依依,刚刚就是她在哭。 “娘娘你终于醒了!”柳依依浓重的鼻音中透出欣喜,“吓死奴婢了,娘娘……” 此时只觉得口干舌燥,“咳咳……咳……”窦漪房有些胸闷,不由得咳了几声。她指指桌上的茶盏,柳依依随即明白,替她往榻外挪了一些,将手中已用去大半瓶的金疮药搁置在桌上后,急急忙忙转身替她倒茶。 “娘娘小心喝。”端起一杯适温的茶水送至窦漪房嘴边,慢慢喂她喝下。 喂她喝水的时候,窦漪房明显能感觉到柳依依的手微微颤抖着,盏中的水直晃,她只够勉强喝了一点,多余的茶水都被柳依依颤抖的手给泼到她的衣襟上。 “对不起……娘娘……奴婢……”她眼泪又下来了,边哭边拿手帕慌乱的替窦漪房抹着衣襟上的茶渍。 “都怪奴婢,非要让娘娘出来透个什么气,结果却端端透出了晦气,还硬要去摘那劳什子的红梅花,没能好好照顾娘娘……不然……”她语无伦次的自责着,“不然娘娘就不会一个人遇到他们,也不会不小心伤了大王子的。” 口中的干涩缓去,可心头却是酸涩难当,窦漪房将脸埋入衾枕内紧紧闭上眼,没人相信她。 她不想解释什么,懂她的人不需要多说必定是相信她的,不懂她的人就算她拿着刀子向天发誓别人也只会觉得那是做戏,是掩饰。 她又何必多此一举,自讨苦吃? 既然柳依依说了“她是不小心才伤了大王子”,那她就不是那个懂她的人。 索性不再说话,只是抚着手臂上的刀伤哑口失笑。 倒是柳依依眼中含着泪说:“娘娘福大命大……幸好代王及时赶到,救下了你。否则——”话再也说不下去了,只“呜呜”的哭了起来。 抬头虚弱一笑,窦漪房脸色惨白得吓人:“他救了我?”她用别样的目光瞅着柳依依,真是讽刺至极,她本没有错,他救了她?难不成她还要感激他? 不,她宁肯被打死! “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出去吧。”她的声音很平静,可声音却是冷冷的。 “娘娘……”看着她如此,柳依依只觉心中五味参杂,竟有丝丝不忍,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窦漪房抢先说道:“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能进来,包括代王。” 门被轻轻关上,落了闩。 柳依依长叹一声,不禁为窦漪房未来的命运而担忧。 在其他嫔妃眼里她是众矢之的,在代王心里她虽然很是重要不一般,可她总是这样一二三,再而三的将代王拒之千里,难保有朝一日不会把代王的耐性磨碎,那在代王宫还有何立足之地? 柳依依走后,窦漪房掀开被子下床无力的走至桌旁坐下,浑浑噩噩的伏在桌上,泪水终于无声划落,如断线的珍珠,颗颗哭泣,只待将衣袖浸湿。 阳光淡淡的从菱格窗纸里透进来,薄薄的似一层轻薄的纱幔,轻柔的泄满那个悲戚的女子。 她早已无力再去承受任何,现在的她只觉得好累好累。真想就这样沉睡过去永远没有醒来那一刻,那就不用面对这些是是非非,恩恩怨怨。 未央宫,让她遍体鳞伤,失去所有;代王宫,带给她种种的不甘和屈辱。 她就这样一直趴着,想着,哭着,一切的一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残破的心被肆意撕扯,直到残缺不全。 是命运?是老天爷在惩罚她吗?难道真的无力反抗,唯有生生承受? 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非得一层一层将她剥离抽干,留一个仅能呼吸的躯壳。 她用力摁住受伤的右臂,心底的委屈和厌恶几乎无法克制住,若不是手臂上压出的点点殷红掩盖住心中的痛,让她明白如今的处境。 人不犯她,她不犯人,人若犯她,她必反击! 夜幕低垂,本就是落花败残雪茫茫的时节,在这似乎永远也看不到尽头的黑夜里,整个贤仁宫像是被一抹淡淡哀伤薄雾笼罩着。 嫣心阁尤甚。 不知何时哭着哭着便渐渐昏睡过去。 恍惚地做着一个又一个梦,人似乎一半是清醒的,一半却依然沉沉睡着,梦里,两张俊美相似的脸孔不断在脑海里冲撞,变化着。 是谁?窦漪房极力想要分清谁是谁,她奋力追逐,想要看清他们的模样。可似乎两张面孔都不愿意让她看清,不断重叠交织,变化莫测。 她告诉自己,这是她自己的梦境,片刻之后渐渐静下心来,那两张面孔似乎也渐渐清晰可见。 乌黑的眸子,含笑的嘴角,不是刘盈是谁! “皇帝舅舅……”她欢快向他跑去,可还未靠拢,那张属于刘盈的脸忽的扭曲变形,她定睛一看,独特的深褐色眼眸,温柔而又深情的望着她,隐隐鼻尖嗅入一股几不可闻的杜若香气。 赫然是刘恒! 她以为是自己眼花,甩甩头再次望去,没有刘盈,仍是那个一袭白衣,淡淡忧伤的刘恒。 第一百零一十章【梦中的两张容颜】(3400+) - 月月笙 【梦魇】 她告诉自己,这是她自己的梦境,片刻之后渐渐静下心来,那两张面孔似乎也渐渐清晰可见。 乌黑的眸子,含笑的嘴角,不是刘盈是谁! “皇帝舅舅……”她欢快向他跑去,可还未靠拢,那张属于刘盈的脸忽的扭曲变形,她定睛一看,独特的深褐色眼眸,温柔而又深情的望着她,隐隐鼻尖嗅入一股几不可闻的杜若香气。 赫然是刘恒媲! 她以为是自己眼花,甩甩头再次望去,没有刘盈,仍是那个一袭白衣,淡淡忧伤的刘恒。 不!窦漪房不相信,此刻她的梦里,她的脑海里,竟然是他丫! 不会的!她害怕的在梦境里奔跑着,想要脱离他的气息,可那杜若芬芳却一直在她身边徐饶徐饶…… 她跑啊跑啊,仿佛到了一座红墙宫苑之中,两旁高高的朱墙,那样长,似乎无穷无尽。依稀皓腕被一只很暖的大手包裹着,刘盈笑得宠溺,牵着她慢慢向前走去,两人一并走着,似乎要去某处赏景,还是别的什么,没有清晰的去向,只沿着朱墙漫无目的地走着。迎面映入眼帘的全是出挑的大红喜色。 不过走了一会儿,身后却传来百灵的声音,只见她急急奔来,一直向自己摇头,见自己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她忽然极力大声道:“不要!不要去!” 疑惑的笑道:“百灵你个死丫头,慌慌张张的要做什么?在皇帝舅舅面前也忒没规矩了。” 百灵拉着她,急得哭了起来:“求求你别去,真的别去……” “嫣儿,跟我走。”刘盈带着她继续向前走去,百灵不再追来,只隐约听见她的声音幽幽飘荡在红色迷漫里——「你会后悔的」 恍惚地,他们已经走了许久,她望向醒目的『椒房殿』三字,心中一惊,脱口问道:“皇帝舅舅,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刘盈夹一夹她秀挺的俏鼻,朗声笑道:“嫣儿难道忘了今日是我们大婚的日子了?又或者你不想嫁给皇帝舅舅?” 大婚?不过一个发怔,太后吕雉已笑容可掬的来到她的身边,执起她的手说道:“以后你就是大汉朝最尊贵的皇后了,要赶紧给哀家生一个大胖小子啊,哈哈哈……”她笑纹深深,可那笑却如发了绣的小刀,一刀一刀用力刮在身上,只觉疼痛不已。 一旁的刘盈突然愤恨的推开她:“求你,离朕远一点!” “不,皇帝舅舅,你别走……别走……”手,硬生生的僵住,望向愈渐消失的背影,她使劲全身力道,失声喊出那依恋一生的人:“皇帝舅舅——” 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跟着撕裂的破碎声,却仅仅只是微微一个闭目的瞬间,却见太后吕雉的目光埋在深深的阴影里,放佛是两个幽深的黑洞,让她又是惊恐又是害怕,不知何时,太后吕雉已经无声无息缓步走出,那眸间的森冷,有着对她深深的怨恨。 阴测测的声音响起:“你骗了哀家十几年,该怎样罚你才好呢!?” 此时,几个宫人猛地擒住她,面前多了一个不知装了何物的瓷瓶,打开瓶塞,刺鼻的药味溜进鼻尖,有个声音不停催促着:“快喂给她,除掉那个孽种!” 她惊恐地尖叫着,挣脱开周围的束缚,极力推开送到眼前的瓷瓶,她不要喝,不要! 她极力地偏过头去,然而再次被摁住的她如何躲闪得开,所以无论她如何抵抗,那瓷瓶里的红褐色药水还是被恶狠狠的灌进她的嘴里。 意识,渐渐涣散,有什么正脱离着她的身体……她伸手想要抓住,想要呼喊。可周围的一切似乎都被迷雾遮掩,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暗淡,终于消失不见。 【浮萍——寄予何处】 屋外隐隐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片刻之后,只听那脚步声在门外停下。细碎的声响惊醒了敏感的她,缓缓抬头,汗水已经透湿了衣衫,粘腻地贴在身上。窦漪房吃力地伸手抚一抚额头,缓缓直起身来坐着,迷离的瞅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 是她听错了吗?这样的深夜,还会有谁会来看她? 细微且清晰的声响再次响起,似乎是有人在低低叹气。 “谁?”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语调透着不知名的情绪。 是刘恒? 缓缓起身,摸索着走至窗前,想推开窗,却迟迟没有动手,只是傻傻地站在窗前,痴痴地盯着窗格子,却只有透过窗格筛进来的月光。 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她再次询问:“谁在外边?” 还是没有人答应,而窗的那边也突然安静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人闲桂花落的气氛,放佛一丁点声响都会破坏此时的静霭。 终于,轻轻推开隔绝了月色的窗,环顾四周,静悄悄的,并未见着刘恒的身影,她心里没来由的一空。 低眸苦笑了一下,自己,又在期待什么呢? 淡淡的一笑,融入月光银色的柔,染上光芒的透明清亮,此刻的她好似那浮萍,脆弱的生命,该将一生的依赖覆于何处? 关好窗,刚回到床边,窦漪房颤抖的身子便已是无力支撑的瘫软了下去,身上的疼痛也许已经麻木,又或者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疲惫再一次袭上她的眼脸,呼吸亦平稳而均匀,只是一弯柳眉似蹙非蹙,平添了一份忧楚。 一身雪白衣衫,薄弱的在萧瑟的风中扬起,长长的墨黑青丝飘扬在淡雅如雾的月色里。 “我该拿你怎么办……”一声叹息,如同空气的私语,幽幽的传来。刚刚自己为什么不敢面对她,不敢让她知道他在外面?是在害怕她再一次冷漠对他,或许以后连每夜守在窗外的机会都不会再有了吧。 整整一夜,他默默守候在她的窗前,直到东方渐渐泛白,这才转身离去。 【朝见薄太后】 尽管是小小的事,可还是惊动了薄太后。 起身出门,柳依依满脸喜色捧了细羽锦面懒兔皮里的孔雀羽氅来要给窦漪房披上。氅衣是用孔雀羽捻线织成面料裁成的广袖宽身外衣,颜色宝石蓝,在阳光下闪耀紫铜色光泽,柔软飘逸。是代王后特意赏赐下来的。 窦漪房深深地看一眼眉开眼笑的柳依依,淡淡道:“你觉得合适这样穿合适嚒?”她被窦漪房的问话镇住,不知所措地望着窦漪房。 “这,这是代王后为了今日面见太后特意差人送过来的,王后说第一次觐见太后希望娘娘穿得体面,给太后留下好的印象。”柳依依如是说。 晨曦朝见的日子,她实在不需要太出挑,尤其是第一次拜见那个以谦柔节俭的薄太后面前,谦卑是最好的姿态。代王后的心意厚重得不得不让她怀疑,前段时间才有的过节怎么会轻易散去,只怕是希望她不得入了太后的眼吧。 窦漪房是带着隐秘的身份来到代王宫的,她处处委曲求全,不愿与他人结怨。但是,这些日子她及时地明白了一个现实:沉默隐忍帮不了她,反而可能毁了她。于是,她要以自己的冰雪聪明,来适应、讨好、逢迎这个世界。 她处处忍让受欺,不代表不会玩心计,只是不想不愿意而已,从小在汉宫长大的她岂会不懂了这些。 应窦漪房的要求重新拿出一套衣裳换上,揽镜自照,那道烧伤疤痕比之前段时日已褪淡了些许。尽管破了相,眼前的镜子里还是出现了一张倾城容颜,虽然悲伤,但不失其仪态,虽然委屈,但更增其楚楚动人之姿,不禁自问:这就是自己吗? 想到自己今后的命运,一死并不难,难的是怎么样好好地活着。她不会像一只蝼蚁那般低贱地死去,亦不会像一片枯叶那般无声地飘落,从前的张嫣已死,她是窦漪房,为了那些为她牺牲的生命,她一定要活下去,而且,还要攀向更高的高峰。 第一步,便是不能让所有人嘲笑她的容颜,可左脸的那块疤痕,毕竟有碍观瞻,她该如何让疤痕消失或者淡化? “娘娘,房间那枝红梅已经快要凋谢,咱们回来时另折一枝换上吧。”柳依依端起白玉花瓶正准备走出门去。 “等等——”窦漪房猛地叫住了柳依依,望着玉瓶中的红梅,她的眸子里渐渐溢出了灼灼的光芒。红梅是么?当听见柳依依不经意间提起了红梅二字后,她便想起了一则传说,说西周周宣王的一个女儿偃凤公主,一日卧于凤栖殿檐下,风吹梅花落于额上,成五出之花,拂之不去,时人谓之“梅花妆”。那么,就将她的疤痕上描成一朵红梅花吧。 又一次取过铜镜,窦漪房让柳依依摘来一些梅花,各色花油金粉,兀自描了起来。那花蕊白里透黄,黄里透绿,花瓣润泽艳丽,柳依依凑近一瞧,不禁惊呆了: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梅花那冰清玉洁的韵致被栩栩如生的呈现出来,雅意悠然、大气婉约,远比那些用胭脂花上去的来得娇艳,而纵横就似一朵傲雪红梅。 带上面纱后,柳依依又把一个小小的羊皮套子戴在窦漪房手上,那是项子鱼做给她保护手不被冻坏的一种叫做手套的东西,虽然样子颇为奇特,可戴在手上确是温暖百倍。 一切妥帖之后,柳依依跟在窦漪房身后向着祥瑞宫走去。 大雪初晴,薄太后的居所祥瑞宫的琉璃砖瓦,樟木雕栏在晨曦映照下熠熠生辉,使人生出一种敬慕之感,却异常觉得亲近典雅。 第一百零一十一章【晨曦朝见薄太后】(3300+) - 月月笙 【晨曦朝见,薄太后】 带上面纱后,柳依依又把一个小小的羊皮套子戴在窦漪房手上,那是项子鱼做给她保护手不被冻坏的一种叫做手套的东西,虽然样子颇为奇特,可戴在手上确是温暖百倍。 一切妥帖之后,柳依依跟在窦漪房身后向着祥瑞宫走去。 大雪初晴,薄太后的居所祥瑞宫的琉璃砖瓦,樟木雕栏在晨曦映照下熠熠生辉,使人生出一种敬慕之感,却异常觉得亲近典雅。 举眸望前,雪晴云淡日光寒,檐流未滴梅花冻,一种清孤不等闲……无边的雪地放佛绵延无尽。窦漪房折了淡梅色的衣裙,外套一层御寒的素白鹤氅,简单又不失大雅。及腰的长发随着拂面而来的轻风漫天飞舞,几缕发丝自然的搭在额前,头上无任何装饰,仅仅以珍珠白色的宽丝带绾起,轻轻绑住一缕头发。 一张秀丽雅致的玉颜上画着清淡的梅花妆,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面纱偶尔扬起,那浅浅一笑仿若落入凡尘的仙子媲。 随着恭候在外的宫女步入殿内,窦漪房忽然觉得些许紧张。这是她入宫月余以来第一次这样正式地拜见薄太后,近距离地观望她。 代王后和佘良人先她一步已经到了,果不其然,佘良人总是喜欢挑她的刺,捻她的错。 “美人这是好大的架子呀,没有八抬大轿敢情才走得这样慢?让其他人等着也罢了,可竟然还让太后娘娘等你一个美人,你眼里可还有尊卑之分?太后娘娘你看看她真是太放肆了。”佘良人跪坐在右下方对着薄太后说道,目光却有意无意扫向窦漪房。 窦漪房面纱下的嘴角微微一挑,本想眼不见为净,目不斜视的忽略她的存在,然而此时怕是想躲也躲不掉了。 “臣妾惶恐,伤筋动骨一百天,行动不便难免有些拖了行程,还请太后娘娘责罚。”她清澈无波的声音响起,没有回复佘良人,而是直接向太后请罪,既解释了她为何迟迟未来,又无一丝不敬之意,从容谦卑。 她深深地吸一口气,轻轻跪下去后两手拱合,左手压右手,举手加额,然后弯腰鞠躬,手掌触地,头顺势触在手上。然后两手齐眉,起身,直立后手放下再拜,口中道:“太后娘娘万福金安。”窦漪房行过大礼后安静的站在下首,等待薄太后发话。 殿内耀进点点阳光,忽明忽暗,窦漪房只觉被一双灼华千年挥散湮灭不去的眼眸吸了进去。太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微笑道:“听说代王很是喜欢你,抬起头来给哀家瞧瞧。” 窦漪房依言抬头,目光恭顺。 薄太后的目光微一停滞,身边的代王后及时道:“窦美人从入宫起就带了面纱,对太后并无不敬之意,还望太后见谅。” 太后闻言只是略微点头,可看窦漪房的眼神里又带了更深的意味:“你叫什么名字?” 窦漪房樱唇微启,鹂音温婉:“臣妾窦漪房,初次拜见太后便迟了,请太后再受臣妾大礼,原谅臣妾的过失。”说着再次拜礼。 薄太后沉吟着接受窦漪房的再次拜礼,若有所思的打量她一番。她的目光随和恬淡,不会让人感到任何不适和压力。 再抬头时薄太后已经满面含笑,似乎很是满意窦漪房的表现,怡然微笑道:“很好,打扮得倒素净,看了也很清爽。”又转头对着代王后说道:“这孩子的确很懂事,不卑不亢,温和有礼。” 代王后连声称是,笑得亲切:“窦美人生得好,性子也好,就这样往那儿一站,连冬日温煦也得逊色几分呢。” 窦漪房抬头,见代王后今日着的是淡黄色的朝服,满头青丝仅用一个小巧紫色的簪子勾出端庄,独留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薄施粉黛,只增颜色,王后的端庄后仪尽现。 她谦卑地躬着身子道:“多谢王后娘娘夸奖,王后丽质仙娥,贤良淑德,是为后宫之表率,臣妾只是红花边上的一片绿叶罢了,受不得王后如此缪赞,实实折煞臣妾了。” 她低头,柔顺道:“臣妾惶恐,幸好有太后恩泽庇佑,代王宽厚,王后与佘姐姐又肯教导臣妾,才不致失仪。”薄太后颔首,和颜悦色道:“难怪代王如此喜欢你,将贤仁宫都给了你,哀家也觉得你很是招人喜欢。”说着命宫女取衣帛饰物赏赐与她。 代王后倒是淡然若斯,只对着窦漪房微微一笑点头示意,佘良人很是不满的嘀咕着:“假惺惺的装腔作势,也不嫌丢人现眼……” 代王后微蹙眉头,轻咳一声对佘良人摇了摇头,太后也不是耳聋,自然听得清楚。 微微皱眉,但仍是笑着:“怎么玉凝觉得哀家赏赐得不对?你别不高兴,要是你有人家一半的知书达理也不至于代王总不待见你了。” 佘良人被薄太后一说,心中委屈,眼眶湿润,立马说道:“那王后也知书达理,也不见得代王常去……” “佘玉凝!你不说话无人当你是哑巴!”薄太后的语调瞬间拨高,“若不是看在你爹御史大夫佘成将一心为代王尽责辅佐,怕是代王连看你一眼都不会肯了。” 佘良人自知说错了话,下意识去看代王后,刚一对上代王后的眼,立马惊得转向别处,心中暗自叫苦,这情急之下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都给说了,恨恨的瞪一眼窦漪房,都是这个贱人害得她被太后奚落责怪。 “臣妾年幼不懂事,对王后绝无不敬,都是臣妾胡口乱言,还望太后恕罪,王后宽容,臣妾知道错了。” “玉凝想必也是孩子心性,难免直率,臣妾不会放在心上的,请太后不必责难。”代王后抿嘴儿一笑,看不出任何表情,可眸子里不经意流露出嘲讽的意味,也不知是嘲讽自己还是别人。 代王后说道:“太后,曦儿怕是该饿了,请恕臣妾先行离去之罪。” “也好,你去吧。”薄太后慢慢抿着茶水,挥手示意。 拜别太后,代王后起身离开,直到踏出殿门那刻,她始终没有转身或是滞留一步,只留下一个冰凉的背脊,没有再回头。 窦漪房黯然不已,看着代王后裙角曳过身边,放佛迤逦出一道泪痕似的浊影。 看着代王后离开,佘良人似乎也是坐立难安,太后见状,无奈摇头道:“玉凝,虽然你向来和王后感情深厚,可有些话你即是无心说出,却也伤害了别人。去吧,顺道替哀家看看哀家的乖孙子有无长个儿。” 得到薄太后的允肯,早就欲欲跃试的佘良人如释重负的行礼告退,虽然论年纪还比窦漪房略大两岁,可身高却足足矮过她一个半人头,经过窦漪房身边时,还不忘仰头对她轻哼一声以示不屑,这才悻悻然的尾随代王后离去。 “这孩子除了性格有些跋扈外,其实本性不坏,她从小便没了娘亲,也怪可怜的,你且多多让着点她罢,来,到哀家身边来。” “诺”依言莲步轻移的来到薄太后身边,太后忽然问:“你会不会写字?” 窦漪房微微愕然,才要说话,却摇头道:“臣妾笨拙,只认得些许字样,却是不会写的。” 她惶惑:太后怎的突然问她这样的问题?会不会写字? 薄太后微微侧目看向她,只道:“无妨,你要想学,哀家教你便是。” 窦漪房忙回过神,笑道:“只怕臣妾资质太差,会惹太后生气的。” “听说你是皇太后赏赐给代王的,哪里会差了去,皇太后眼光独到,厚泽代王,果然挑出来的人儿都特别让人喜欢。”薄太后展一展宽广的蝶袖,目光凝落在她身上。 窦漪房心里不由得砰然一动,暗暗心惊:原来薄太后在意的是这个。 她勉强镇定心神,微微一笑:“日久见人心,从臣妾来到代国时,臣妾便只是代王的人。” 薄太后淡淡一笑,让她坐下说话。 “将笔墨和竹简取来给哀家。”想必是薄太后想要教窦漪房写字,所以命宫女去取来那些东西,而后她们只是静静的品茶等待。 因为隔得近了,窦漪房这才看清眼前的薄太后,小时候的匆匆一瞥,只觉得当时身为薄夫人的她婉约而淡雅,虽然样貌不及戚夫人,可乍眼一看,却是有些相像的。 以前还不知道为何皇阿公的妃子都多少长相有些相似,直到后来遇见了娘,看到了没有易过容的娘的样貌后,她才真正明白,她们都只是娘的背影,娘的眼睛,娘的嘴唇……将她们一一拼凑起来,那就是娘的样子。 戚夫人的最得宠也是源于长相最为酷似娘而已,想到此,不禁为戚夫人生出一种悲哀之情。 募得,窦漪房像是突然捕捉到了什么,电光火石间已脑中一记明亮如镜的光咻的闪过,刚才不及细看,如今正对上薄太后含笑看她的眼睛。 “需要哀家教你怎生握笔嚒?” 隐在宽大衣袖下的手微微一颤,手心紧紧攥着,随即淡定道:“以前在宫里见过别人写字,只是没有真正拿过笔。” 心中疑惑漫漫延伸出来,她极力让自己不去顾及,可在看到薄太后的眼眸时,她还是忍不住为自己的想法一惊,手心也已有些汗湿。薄太后以为她是第一次写字,又因为是她教,所以难免放不开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步入代王宫】(3300+) - 月月笙 【替薄太后修容化妆】 隐在宽大衣袖下的手微微一颤,手心紧紧攥着,随即淡定道:“以前在宫里见过别人写字,只是没有真正拿过笔。” 心中疑惑漫漫延伸出来,她极力让自己不去顾及,可在看到薄太后的眼眸时,她还是忍不住为自己的想法一惊,手心也已有些汗湿。薄太后以为她是第一次写字,又因为是她教,所以难免放不开来。 命人慢慢点上一枝檀香,升起几缕袅袅烟雾,悄然间,那掠过轻纱的薰风缓缓和着檀香温暖平和的香气让她的心稍微踏实一点。 薄太后的小小举动令她心下感动,语气也不觉更柔,拂一拂耳边碎发道:“多谢太后费心了。媲” 其实窦漪房是会写字的,不仅会写字,还写得一手娟秀的好字,可不知道薄太后的真正用意之前不敢贸然展现出自己的才能。名义上她是皇太后赏赐下来的,可她不是不懂得,皇太后的真正用意。 那日,在长信殿皇太后亲自赏下那些家人子,每个刘氏王侯都各自领回去几名,表面上这是皇太后对各个刘氏王侯的拉拢和厚爱,可实际上呢丫? 无非就是害怕刘氏王侯会生异常之心,他们在各自的封地处,离长安离皇宫都太远,皇太后不能亲自监督他们,所以只有在他们身边安插眼线,以此来探得消息。 而女人,就是最好的人选。 可惜,前些日子听人说起齐王刘肥逝世的消息,其长子刘襄即位,是为齐哀王。 那个碌碌无为,安居乐业的刘肥舅舅――小时候还被他抱过,悄悄给她捎来宫外美食的长辈,竟就这样安静的离世,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怅然,如秋风抚着竹林簌簌吹过,有落叶沙沙。 片刻的怅然之后,窦漪房又迅速让自己回归冷静,眼下并不是抒情的好时候,因为身边还有一个薄太后。 薄太后轻轻握住窦漪房的手,一笔一笔落在竹简之上,有些心不在焉的顺着薄太后的动作木讷移动着手腕,写出的字自然歪歪斜斜,不成体统。 低首看向自己写的字,窦漪房“噗”一声笑了出来,转头望向薄太后时面纱不知被何物勾住,一张美丽不可方物的天颜便再也遮不住。 随即她俏脸一红,急忙用手挡住左脸,不安的低下头,似乎连大气也不敢喘出。 薄太后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我听玉凝说起过,别自卑,你看哀家脸上不也有一小块难登大雅的烙痕吗?女为悦己者容――哀家何尝不懂,可既然已经无法挽回,倒不如以平常心面对,哀家想代王看重的也是你的性情,不在乎你的容颜。” 窦漪房讶异的抬头去看薄太后的脸,似乎不能相信,又似是被感动了,失声唤道:“太后――” 薄太后低声叹道:“叫哀家一声母后吧,其实对你的怜惜也多是因为咱们同病相怜,以后私下你也可以叫哀家母后,恒儿喜欢的人哀家也会喜欢的,哀家相信恒儿的眼光。” 略一沉吟,窦漪房咬一咬嘴唇道:“母后说的是。” “咦?”薄太后一怔,盯着她半晌方道:“你这脸?” 窦漪房伸手抚上描了梅花的地方,低声道:“臣妾只是不想让疤痕太难看,就自己添了几笔,让太后见笑了。”说罢便要带上面纱。 “等一下。”薄太后阻止了她戴面纱的动作,伸出两指勾起她的下巴,细细打量着她的梅花妆。薄太后抚一抚自己的脸颊,眉眼含笑道:“果真有颗玲珑剔透心,竟然能想到如此法子令疤痕焕然一新,不仅瞧不出原有的痕迹,更是犹如绯色上玉肌,丝毫不逊雪中寒梅,隐隐的似乎还弥漫着淡雅清香,很是舒服。” “太后过奖了,若是太后不嫌弃臣妾手拙,臣妾愿意一试。”窦漪房微微含笑道。 薄太后虽然表面表现得很是镇定,可眸子里盛放的那种清亮却是毫无掩饰的。 是啊,女卫悦己者容――谁不想自己在别人眼里是美的,尽管薄太后这些年一直好像不太在意脸上的烙痕,可懂得的人便能知晓那不过是无奈接受不可改变的事实而已。 “要什么告诉哀家,让王嬷嬷去准备。”薄太后立即让人撤了笔墨竹简,牵着窦漪房的手进去寝殿,在窦漪房的搀扶下慢慢挨着梳妆台席地而坐。 此梳妆台以老红木为材制成,是现在最常见的一种硬木,其光泽近似紫檀,颜色较淡,略有香气。周边满雕镂空腾形图案,整件梳妆台光素无工,仅以银粉沿口饰之,线条柔婉。 寝殿里没有常见的熏香,只有淡淡的木材香气,可见薄太后平素是不爱焚烧熏香的,自然之气最是能博她喜欢。 似乎看出了窦漪房的困惑,薄太后微笑颔首:“哀家觉得熏香味道太过浓烈,有时候反倒让人静不下心来,倒不如这红木本有的清雅淡香,要是你喜欢,哀家让人也给你做一架这样的梳妆台。” 看着窦漪房的那双眸子尽是温和的笑意。 “多谢母后。”语气淡淡,却极为恭敬。 唤上柳依依,含笑向薄太后道:“臣妾刚才已让贴身侍女去取来一些小玩意,恰恰很是适合太后的妆容。” 柳依依端了银质托盘躬身走到薄太后面前奉上,有金箔,还有纸片、玉片、干花片、鱼鳞片,最妙的是还有蜻蜓翅膀。 窦漪房一一介绍各种花钿,最后执起晶莹剔透的薄翼,道:“臣妾查阅典籍说有女子网获蜻蜓,爱其翠薄,遂以描金笔涂翅,作小折枝花子。「花子」就是贴花,把蜻蜓翅膀剪成花瓣形,涂上金粉,贴在额上,比金片更轻薄精致。用来粉饰疤痕最是自然大方,臣妾用的梅花,更显俏皮之态,所以不适合太后,这薄翠轻翼能衬托出太后典雅端庄又不失尊贵。” 薄太后轻轻拿起蜻蜓翅膀对着日光细细瞧了,赞道:“果然很独特,透过这些薄翼折射出五彩斑斓的的色泽,好,就依你之见吧。” 窦漪房先用银盆装满洒香料的热水再以毛巾浸透热水之后,按照肌肤的纹理替薄太后细心敷拭,手法仿佛是在细软的绸缎上滑动一样。依次是抹脂粉,画黛眉,然后将粘附花钿的胶水匀净的扫在烙痕处,贴上剪好的薄翼,再以各种花油胭脂金粉修饰…… 经由窦漪房一双巧手修容之后,再插上银镀珍珠双凤点翠头簪在发间,薄太后满意的笑了起来,欢愉的在宫女们面前迈着轻盈的脚步走一圈。王嬷嬷在一旁笑道:“太后娘娘本就美,一直都以朴素之姿呈现在众人面前,这经过窦美人巧手给画龙点睛,真是更见风韵了,当真连岁月匆匆,都格外疼惜太后娘娘啊。”殿内众宫人齐齐行礼道:“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认清感觉】 如此说笑了一番,薄太后留下她吃了晚膳后方觉天色渐晚,未免打扰薄太后休息,窦漪房识体的带着柳依依告辞。薄太后殷殷嘱咐她道:“以后无事便去祥瑞宫看她,她也好顺道教她写字。”离开祥瑞宫的时候已是夜幕笼垂,如此平静的夜晚,踏着月色,柳依依陪着窦漪房慢慢向贤仁宫走去。 一路上窦漪房都是安静的,倒是柳依依欢快的叫个不停,无非就是得到太后的喜欢,就不怕被人欺负云云,听她说起代王是如何如何孝顺太后,如何如何对人温和有礼,且从不会看不起任何人,对下人们几乎不会发脾气责罚。说窦漪房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能得到代王宫两个最好的人喜欢,那便是人人羡煞的。 幸福?羡慕? 如果都经历过她曾经经历的幸福,那么现在这些所谓的幸福便是最不起眼的,如果都经历过她曾经历的痛苦和残忍,那么谁还会去羡慕她? 素月分辉,银河共影,浩瀚雪海,表里俱澄澈。驱赶着白色的雾气,窦漪房加快了脚步往回走,却在经过一处回廊时有溪水清脆的声音在石后林中叮咚传来,一直断续绵连,消逝在假山巨石之后。随之而来的箫声婉转缠绵,似乎带着吹奏人的心事,如泣似诉。 不知为何,在听见那箫声的一刻,她的两只脚便不听使唤的往那石后林走去,淡淡的月光斜斜地照入水中流了一地,随着夜风枝影微微摇曳,仿佛在随着箫声流动一般。 连溪水都已经融化了啊,想不到冬天正在悄然流逝,林中落叶在风中旋舞,悠悠扬扬地飘落在地,一时间四野沉寂,只有那阵阵哀婉动听的箫音依旧。窦漪房走得近了,刘恒微微一笑,将竹萧稍一旋转,便插回腰间。 看着这一幕,柳依依知道自己再无呆下去的理由,更不愿唐突的破坏了这天人永和的唯美画卷,所以,悄然退下是最好的选择。 不知何处,有风吹过,刘恒额前柔顺的发丝飘起,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俊美的脸容上仿佛笼罩了一层淡淡的轻纱。 “你――”似乎不知道该怎样说下去,他有些窘迫,甚至是害羞。顿了顿还是说道:“你见过母后了?” “嗯”轻轻闭上眼,窦漪房想用心去感受眼前的人,这么久了,刘恒在她心里总是模模糊糊,她想认清自己的感觉。 第一百零一十三章【离开代国】(3300+) - 月月笙 【认清感觉】 看着这一幕,柳依依知道自己再无呆下去的理由,更不愿唐突的破坏了这天人永和的唯美画卷,所以,悄然退下是最好的选择。 不知何处,有风吹过,刘恒额前柔顺的发丝飘起,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俊美的脸容上仿佛笼罩了一层淡淡的轻纱。 “你――”似乎不知道该怎样说下去,他有些窘迫,甚至是害羞。顿了顿还是说道:“你见过母后了?” “嗯”轻轻闭上眼,窦漪房想用心去感受眼前的人,这么久了,刘恒在她心里总是模模糊糊,她想认清自己的感觉媲。 面对刘恒的每次出现,她都不知是乱了心还是乱了情感,也不知是乱了思绪还是乱了灵魂,总是没有一个理得清的思维。似乎乱得不能再乱了,可心又似乎异常的平静,不知为何的平静,莫名的平静,波澜不惊,却又好像是暗潮涌动,却又不知为何莫名。 再睁眼,她深吸一口气道:“如果你真的……对我有心,就让我认清自己,我不想在你身边,心却在他人身上,让我见见皇帝舅舅,也许……我会死心。丫” 他只是默不作声,窦漪房不敢看他,只是他投射在溪水中的影子那么清晰,清晰地她不得不看到。 他的手伸过来一点,想要捉住她的手。窦漪房一惊,本能地缩了回去,再不敢抬起头来。 “你还是忘不了他?我早该想通的,可就是不愿意承认,也不想去承认。” 他苦笑着――她始终是不愿意接受他的。 眸中的颜色逐渐黯然褪色,他的笑容就好像脚边的溪水,愈发冰凉,虽然是笑着的,可是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愉悦,仿佛一具空洞的躯壳,像是没有灵魂没有根基的空,让人看一眼,便如霜后花园中落满红叶的庭院,一片荒凉寂寞。 “我知道了……”在她面前,他从来都只是妥协,虽然心里千万个不愿意,可他依旧妥协了。 不再看她,黯然转身离开,一脚才刚踏出,便听闻身后传来窦漪房一声格外真诚的轻唤:“刘恒”。 他欲踏出的那一脚生生顿住,表情有些呆滞。 刘恒?她从来未曾叫过他的名字,一声轻轻的呼唤似乎包含了太多太多令人费解的东西,有一些期待,也有一些紧张,是不是就代表了她正在融化她向他筑起的那座冰墙呢? “谢谢你,刘恒……”清雅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刘恒一阵轻笑,在这样的夜里听来显得很是无力,原本的喜悦顿时变得异常低落,随即转化为一抹苍凉的笑意,他没有再说话,月华流沙般泄在他孤寂的身影上,缓缓的向远处走去,慢慢的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窦漪房怔怔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才收回目光,脑海中却是空白一片,她为什么要……谢谢他? 【二王子溺了】 第二日清晨,待窦漪房一切收拾妥当,刘恒早已等在门外,身边跟着那个眉清目秀的随侍――邓通。 看着刘恒一脸倦色的样子,窦漪房心有不忍:“其实你派个人给我就可以了,何必亲自护送我,我本就是已死之人,自然不会暴露身份,所以不会有危险的。” 久久的,两人没有说话,就那么站着。 正尴尬间,隐约有一声极为凄楚的哭喊声划破寂静。 窦漪房猛地一惊,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瞪眼瞧向沉默不语的刘恒,那双沉淀着万谷幽潭一般深邃的褐色眸子始终牢牢锁着她,放佛除了她,周围一切他都是漠不关心的,都是虚无缥缈的。 “代王?”窦漪房叫着他,试图从他灼灼的目光中逃离出来。“好像是代王后的声音,你……你没听见吗?” “让我陪你一起去。”直接忽略她的问题,反而很是坚定的口吻告诉她他要和她一起走。 又是一刻的沉默无言。 然而安静不过一晌,急促凌乱的脚步已经在嫣心阁外响起,拍门声后传来柳依依不耐的轻斥:“慌慌张张的作甚?赶着投胎啊,小心惊扰了代王和娘娘。” 一个女子慌乱的声音传来:“代王,二王子……代王。” 来人是代王后宫里的宫女青竹,在那次朝见薄太后时窦漪房曾见过一次,她不顾柳依依的阻挠扑了进来,一直奔到刘恒跟前才一身瘫软的倒在他的脚边,脸色因为害怕而苍白,带来的消息更是令人惊惶。 她带着哭腔道:“代王……二王子……二王子他……”夹杂着哭泣,又实在慌了神,只是代王,二王子的叫个不休,在场的人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猜得是跟二王子有关。 倒是刘恒身边的邓通反应极快的在那青竹身上不知点了哪几个穴位,她似乎平静了许多,哽咽道:“代王,二王子溺了。” 闻言刘恒近乎怔住,不可置信般回头看了窦漪房一眼,又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青竹,呆了片刻几乎是喊了起来:“你说什么!好好的怎会……怎会……” 窦漪房心中亦是震惊不已,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她站在刘恒的背后静静看着他,晨光微煦,他垂手立于身前,背影在蒙胧的光影中有些模糊。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从他不停颤抖的双肩破晓着他的痛苦。青竹被刘恒的神态吓住,愣愣地不敢再哭,只道:“奴婢也不晓得,是昨晚二王子突发高烧,娘娘差人到处找您,可……可……”意思很明显,二王子发高烧,代王后想要找刘恒,可刘恒却不知去向。 他的胸口微有起伏,青竹不敢再多言,窦漪房只觉一阵悲凉,恍然不觉微凉的晨风袭人。一个小小的生命竟然就那样突然间的逝去,下意识的抚住自己平坦的小腹,那里也曾酝酿着一个小小的生命,可他却还没来得及看上这个世界一眼,便―― 走进刘恒,声音哀凉如夜色:“快些去吧!”第一次主动握住他的手“他们比我更需要你。”刘恒转头看向她,扯出一丝强颜的笑意,让人心酸莫名。 “我让邓通先陪你去,等这里处理完,我会立刻赶过去跟你们会合。” 窦漪房刚要张嘴说什么,却被刘恒先一步打断,道:“不要拒绝,就这样说定了。”随即白影一闪,大步离去,直到来报信的青竹亦消失在眼前,窦漪房才恍然回过神来低头望着自己脚下,忽觉悲凉莫名。 【离开代国都城】 离去之时乃是毫无预兆的,她甚至连个小丫头都没有带在身边,只随意的捡了几件换洗衣物,卷成一只小包袱,和邓通一起出了宫。 临走时,柳依依含泪嘱咐她一定好好照顾自己,在白马寺一定诚心为百姓祈福,功德圆满后就尽早回宫,免得她挂念。 是的,一个妃嫔该如何经过宫里无数双眼睛出宫?又以什么理由可以出宫?刘恒早已安排妥当,堵住了众人悠悠之口的同时,又令臣子对其更是拥戴和赞誉。 昔日,长乐宫的鸿台发生大火。宜阳同时下起了血雨,是为血湘乡性病雨,引发了一系列瘟疫病灾。七月乙亥日,未央宫储藏冰凌的地方发生火灾,丙子日,咸阳宫中的丝织作坊发生火灾。 宫中两次大火灾,预兆着将有大的灾难发生,会有宫廷变动的劫数,此为灾难之兆。 而宜阳血雨更是令汉朝百姓忐忑不安,民心动摇,对血雨带来的瘟疫病灾更是闻风丧胆,心有余悸,此为不祥之兆。 加之代国地处边境,与匈奴仅一戈之遥,常年受尽野蛮残忍的匈奴人欺负,弄得是民不聊生,百姓生活也是苦不堪言,所以塞北也是最为贫寒的都城。 洛阳白马寺是最早也是和佛祖最为亲缘的寺庙,刘恒本决定带着窦漪房去那里为国为百姓祈福戒斋,以求佛祖保佑风调雨顺,国家安康,可谁知却突然―― 二王子的溺死来的不明不白,也拖延了刘恒出宫的脚步,便对外宣称先由窦美人出发去洛阳白马寺祈福。 望着高远的天际,有大雁成群南飞,代王宫红墙高起的四方天空灰琛琛一片,没有一丝云彩,似乎连老天爷也为之黯然心痛。 不知那个邓通到底会不会赶车,一路上马车颠簸厉害,摇摇晃晃的出了内城门,外城门,然后直通城外山道。不到四个时辰的赶路,两人已经离代国都城的主要干道甚远,直达小五台山。 作者题外话:『中国的第一座寺庙是洛阳白马寺,建于东汉永平十一年,所以西汉时应该不会有寺庙。所以文中的白马寺乃是虚构,以此说明。』 感谢支持我的读者和朋友们,小草不才,可还是想写首诗词赠送给大家,写的不好,望大家不要笑偶~ 《相思殇》词 一叶扁舟,万江泪愁 曾待何时爱无休 梦畔醒来已付东流 叹往昔,葬追忆,憧憧月影重几回,流光似锦,何人与谁共剪烛? 一影皓月,两厢情思 遥念何处泪难收 黄昏漫过只余迟暮 望红尘,怅如梦,冷冷暗香醉几度,往事如烟,何人与谁同知足? 《相思殇》诗 茫茫月华别亦难,浊酒醉喉心漠然。 待到镰月为君满,桃林树下却惘然。 第一百零一十四章【回宫之路】(3400+) - 月月笙 【回宫的路】 二王子的溺死来的不明不白,也拖延了刘恒出宫的脚步,便对外宣称先由窦美人出发去洛阳白马寺祈福。 望着高远的天际,有大雁成群南飞,代王宫红墙高起的四方天空灰琛琛一片,没有一丝云彩,似乎连老天爷也为之黯然心痛。 不知那个邓通到底会不会赶车,一路上马车颠簸厉害,摇摇晃晃的出了内城门,外城门,然后直通城外山道。不到四个时辰的赶路,两人已经离代国都城的主要干道甚远,直达小五台山。 窦漪房掀开帘子望着周遭群山急掠倒退,任凭凛冽的山风拂过眉梢。往事一幕幕犹如昨日上演历历在目,她以为自己麻木得连心都不会痛了,可那些痛依旧清晰的烙在心上,挥之不去媲。 娘说过不会再离开她,可她还是失约再次抛弃了她,娘要去寻找失散的爹和妹妹,是啊,素未谋面的女儿怎会比得上朝夕相处的亲人? 她高估了自己在娘心目中的地位,旧痛加新伤――她自嘲的笑笑,闭上双眸丫。 眼泪一滴,一滴,掉落下来。 经过这么多事,人总是会坚强的! 马车驶出代国都城上东门的瓮城城门十里后,并没有直奔雁门关方向,反而转往六十公里外的黄河要塞。 那是回汉朝都城长安的必经之路。 驱车到阳曲县石岭关下,可见东北方向一道兀立挺拔、郁郁葱葱的山脉呈现面前,这就是小五台山。山脚下是峰东村,穿行其中,心旷神怡。最为奇特的是山地不断变换的小天气,一会骄阳似火,一会乌云避日,一会雷雨倾盆。 从未见过如此色彩斑斓的国度,红叶纷纷顺水而流,黄草依依随风而笑,黛色群山绵绵迤逦,漫天晚霞绚烂似火,偶有暖暖的徐风吹来,枝摇叶舞,登时摇碎了一地的阳光。 窦漪房不禁为之惊叹:这代国竟然有如此心醉怡人的山峦景色!本来沉浸在美妙遐想的意境里,该是让人感觉不到任何不适的。 可――某人真的很破坏别人赏景的心情! 邓通真的不适合赶马车,这一点从窦漪房上车之后不久便总结出来了,或者说是她不适合享受邓通赶的马车吧,不到二十公里的路程她已被晕车折磨得心力交悴。其实到了石岭关下她就开始恶心头晕,不大一会儿又觉得浑身发软,精神也一点点的颓废,眼睛也慢慢的睁不开了。 若不是心里想着事,还有沿途不俗的风景,恐怕她早已承受不了邓通牌的颠簸马车了,这一路上邓通的话也少得可怜,她想和人说说话转移一下注意力都不行。她闭目养神想要舒缓身体的各种不适,可胸闷却一点点的加剧,分明还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肚子也开始翻江倒海的折腾,她简直恨不得躺倒在车厢的木板上才爽快。 或许吹吹风比较好吧,窦漪房这样想着,便把车窗的帘子打开了一条小缝,冷风立即扑面而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浑身都跟着一哆嗦。这一激,感觉精神马上清醒许多,晕车的症状也随之稍稍缓解。很快冷风带来的舒缓感就消失殆尽,似乎是谁的手爪在拼命搅动她的五内。 “喂!我说邓通你慢点行不行?我――”话未说完,窦漪房“哇”的一声再也支持不住,将头猛地伸出车窗外噼里啪啦的吐了起来。 邓通这才发现车内的窦漪房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的瞪着他,他问道:“娘娘可是受了风寒?前面不远就是淮南王的封地淮河南岸的寿县了,到了那里我们便可以好好休息一番,等娘娘病好后再赶路。” 拿过帕子擦掉唇边的赃物,窦漪房很想大声骂一骂他,可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供她驱使,只摇摇头,无奈道:“我很好,你只需把马车赶得慢一点,再慢一点,让我能平稳一下便好。” 突然想起什么,窦漪房又说道:“你记住了,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窦夫人,我们是出来采货的,一切都要听从我的吩咐。” “是,邓通知道了。” “还有,这是什么山这样美?给我讲讲吧。”窦漪房掀开幕帘,留出一些空隙能够让邓通的声音更好的透进来方便她聆听。 邓通想了想,犹自放慢了车程,开始说起了这山的由来。 “这里是小五台山,是恒山附属的一座山脉,小五台山的起名在当地有个传奇的故事:话说在春秋战国时期,赵国境内有座神仙峰,整年云雾缭绕,到处悬崖绝壁。赵王统治盛期,神仙峰一带年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神仙峰下有一潺潺小溪,当地人们全靠它浇庄稼、喂畜禽。有一天,忽然从神仙峰上飞来一个巨大的怪物,巨齿獠牙,头长双角,逢人便吃,人们吓得纷纷关门闭户。怪物来到溪流边,几口将溪水吸干,驾云而去。 从此,神仙峰一带禾苗干枯,五谷不收。人们为了活命,只得流落他乡。 神仙峰下武南庄有一武姓老员外,有女名唤武彩,不仅长得如花似玉,而且能文善武。溪水被怪物喝干后,武彩不辞辛劳地在神仙峰下挖井掘水。结果,锄头用坏了三十六把,井掘开了九十九口,也没挖出一滴水。 就在武彩要挖第一百口井时,突然空中乌云密布,飞沙走石,怪物已到近前。她抄起扁担,向怪物头上打去。怪物躲闪不及,被打掉一只角,惨叫一声,夺路欲逃。武彩穷追不舍,终将怪物力劈四半。这时她也疲惫不堪,奄奄一息,站立着死去了。 后来武彩和那怪物的身子变成了五座大山,她就是中间的那座,即中台。百姓们为了纪念武彩,把这五座大山唤作“武彩山”。 又因为是五座大山,也叫“五台山”,可是在晋州也有五台山,为了和晋州五台山区别开,于是在前面加上了一个小“字”。” 饶有兴致的听完邓通讲完小五台山的故事,窦漪房顿时神清气爽起来,不管经历了再多,成长了再多,可心底总保留着一块最纯净的地方,她还是像个孩子一般爱听故事。 身子往前挪了挪,她意犹未尽的盯着邓通的背影,道:“那个叫武彩的女子真是女中豪杰,所谓巾帼不让须眉大抵就是那样的女子,要是我也有一身武艺,我定要做个将军,一鼓作气将可恶的匈奴人统统赶走,让汉朝的百姓再也不用受苦楚。” 邓通淡漠的回头一笑,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夫人说笑了,传说便是传说,不可当真。” 心中却是惊讶又迷惑的,在他印象之中,她或是从前在汉宫里不谙世事的小皇后,甚至还捉弄过他,又或是代王宫那个冷清安静,几多忧愁的窦美人。 可刚刚又说出如此大义凛然的话来,英气中夹杂着沉稳,似乎又有些淡漠,但她并不矜持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着实让人看不透那个美丽的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代王才对她割舍不下吧。想到刘恒,邓通心里起了丝丝涟漪,他爱的人他一定会拼了命的护全。 黄昏漫过,夜幕正悄悄然降临,此时大雾弥漫,马车只能继续缓慢行走着,后方突然烟尘卷舞,呼喝之声大作,一浪一浪的蹄声向他们奔来。 邓通面色微微一变,窦漪房也被那马蹄声给惊醒,探出半个身子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邓通道:“眼下夫人你的身份特殊,又快到别人的地头上了,咱们还是暂且避开。莫要和其他人莫名其妙起了冲突,沾惹不必要的麻烦。” 窦漪房笑了笑:“果然心思缜密,很好,那边有个空处,就停在那里让他们先行赶路吧。”她素手一指,邓通便依言停了下来。 过了片刻,蹄声渐进,透过枝桠树叶,瞧见数名灰衣大汉驾御黑色骏马呼啸而来,掀起的旋风刮得林中枝叶乱摆,落叶卷舞。 “等等!”一把高亢的声音压住了众人前进的步调,话音虽不高,却相当具有威势。身下的坐骑一声长嘶募得刹住,两条前腿不耐的触点着地,显得极为不耐。 同行的那些大汉亦齐齐勒马顿住等候那人发话,空旷的山谷里就只听见他的声音。 “问清楚了,若是当地百姓,正好让他们带路!遇上这鬼雾,咱们今晚要想能赶回寿县,希望就全落在他们身上了!” 闻得此声,车内的窦漪房心中不由得咯噔一惊,她总是很倒霉,怕什么来什么,好像总要跟她过不去似的。邓通警惕的眯眼,雾茫茫的瞧不大清楚,只能看见领头那人骑在马上,像是个将领,身量很高,体型也很是威武。 将手放在藏有利刃的宽大袖口处,邓通整个身体绷得僵直,似乎随时准备接受死战。 这时,窦漪房却出奇的冷静,走出马车,径直跳了下去,邓通不明所以的低低唤了声:“夫人?” 窦漪房笑了笑,将手覆在邓通微凉的手背上,问道:“你可熟悉这里的地形?” 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丝丝暖意,邓通僵直的身体缓缓放松,却极为不适的抽回被窦漪房按住的手,道:“熟悉。” “那便无须害怕。”她清冷的声线稳稳的顺入邓通耳间,隐隐有种安定的魔力让他逐渐平静下来。 待他们走得近了,窦漪房才看清最前的那男子修长魁梧,俊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意,虽然青裳布衣,却掩不住华贵之气。 第一百零一十五章【小五台山遇故人】(3500+) - 月月笙 【小五台山相遇故人】 窦漪房笑了笑,将手覆在邓通微凉的手背上,问道:“你可熟悉这里的地形?” 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丝丝暖意,邓通僵直的身体缓缓放松,却极为不适的抽回被窦漪房按住的手,道:“熟悉。” “那便无须害怕。”她清冷的声线稳稳的顺入邓通耳间,隐隐有种安定的魔力让他逐渐平静下来。 待他们走得近了,窦漪房才看清最前的那男子修长魁梧,俊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意,虽然青裳布衣,却掩不住华贵之气媲。 明明是那么单薄纤细的影子,却给人以一种强烈的不可忽视感,虽然隐隐有雾遮挡住,可是见她目光清澈的投来,丝毫瞧不出胆怯之意,领头之人忽然来了兴趣。 “给她件披风,瞧她那样,可别给冻死了!丫” 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不禁让窦漪房大大一愣,连那头的几个灰衣汉子亦是不明所以,那人噌地一下跳下马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迈到窦漪房跟前,挑起她被面纱遮住的下颚,嘴角一勾,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身旁的邓通有些按耐不住,还未出手就被窦漪房宽大衣袖下的那细细的手指压住,拍拍他的手以示稍安勿躁。本想好的措辞却在看清那人的长相时,却是如遭雷击,脑子里轰地一声巨响,完全懵了。 是他―― 其中一个灰衣汉子将一件黑色的披风拿了给她,被邓通抢先接过,只道了声谢谢后便默默站在窦漪房身后为她轻轻披上。 感受到身上突然传来的暖意,窦漪房回头一笑,随即恢复了神情。无意中触及那灰衣汉子戏虐暧昧的眼神,心中一阵嫌恶。果然他猥琐一笑,目光流连在她脸上,胸前,一直向下发出啧啧惊叹,放佛已经透过衣裳将她凹凸有致的身体看了个透彻,笑道:“爷,这妞长得不赖,身段也是一等一的好,等过了今晚用不着了,便赏了奴才吧!” “唔哇――”窦漪房撩起面纱极为不雅的吐了出来,邓通赶忙扶住她,担忧的问道:“夫人面色如此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其实她早已让人稍稍修饰了容颜,在绝美的脸蛋上抹过灰黄的脂膏,不是易容,只是将脸色变得暗一些,看起来病恹恹的,毫无气色可言,唯独左脸那处疤痕故意留了出来,不过为保险起见,仍旧带上了面纱。 她认出了他,可他绝对认不出她! 窦漪房唇边勾勒出一个美丽的弧度,可映称在那张毫不起眼,甚至有些难看的脸上,很是不协调,只一双灿若琉璃的眸子显得楚楚可怜。 “各位大爷,奴家只是死了丈夫的可怜寡妇,请各位爷高抬贵手放奴家回家吧。”眼泪烁烁,似乎已经盈满了眼眶,又让邓通拿出车厢里的银子捧上,低眉道:“爷收下吧。” 周围突然沉寂片刻,那人没接腔,也没接过窦漪房手中的银子,沉着嗓子说了句:“我们走!” 窦漪房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可那口气还未吐完,身子便凌空而起,低呼声尚且含在嘴里,身体已被他结实有力的双臂稳稳的抄进臂弯。 等她反应过来,已稳稳地落在了领头人的坐骑上,微微喘息下她恼怒的回眸瞪他,心想,这个刘长有什么目的?还是他色心太重,连她这样一个满脸病容的寡妇也不放过! 邓通脸色微变,瞬息间便被那些灰衣汉子团团围住,正待厮杀,刘长懒洋洋的声音响起:“要是能带我们在今晚子时前赶回寿县,那她便无事。” 炽热的呼吸喷在耳后,刘长腾出一只手轻轻抬起窦漪房的下巴,她不敢看他的眼,只得把眼睑垂下,眼睫不可抑制的颤抖。 因为他的手已经扼住了她的下颚,只消一瞬就可以立刻要了她的命。 刘长的嚣张跋扈,还是未改变呢,窦漪房在心里暗暗苦笑,她跟刘家人还真是纠缠不休呢,在哪儿都能遇上。 邓通面如纸白,准备交手的利刃也一同失了色,下垂的手指微微发颤,然而脊背挺直,神情漠然,却是丝毫未见慌张,望了一眼马背上的窦漪房,恭顺道:“小的遵命,请不要伤了我家夫人。” 雾气甚浓,邓通驾着马车在前方带路,而刘长一行人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许久不见,刘长的身姿又高大许多,本只比他矮了小半个头的窦漪房如今只能够上他的肩膀往下一点点。 刘长一手绕过她的纤腰抓住缰绳,带着暖意的的指尖轻柔的抚过她的左脸,窦漪房微微一震,下意识的侧头避让。 “疼吗?”他问,声音有些暗哑,与第一次和他见面时那略带稚童的嗓音不同,成熟了许多。 所有人都变了不是吗? 窦漪房对刘长突然而来的温柔不以为然,只动了动僵硬的身子,说道:“不疼……”刘长的动作轻柔却不浮挑,只静静的搂住她。 【确定是她】 是她――直觉在告诉他,那是她! 虽然那张脸与张嫣以前的容貌简直是天壤之别,可是无论怎么改变,都绝对瞒不过他的眼睛。 那清逸如水的眸子是不会撒谎的,只有她才配得上这样一双弹尽尘世喧嚣的琉璃星眸,当他收到密报,说皇后已经――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那个告诉他女人值得尊重,女人值得疼惜的张嫣会悄无声息的离开。 想到这,刘长突然低头凝视着窦漪房良久都不发一语。窦漪房似乎也察觉到头顶那炙热注视她的目光,猛然仰头瞅着他有些别扭的开口:“你盯着我作甚?” 刘长那戏谑地声音传来:“奇了怪了,明明是你盯着我一眨不眨的看,还恶人先告状。”脸上尽是那玩世不羁地笑意。 窦漪房挑眉,不屑的开口:“你以为你很好看?超级自恋狂!” “你――”刘长的眼睛顿时瞪大了好几倍,敢情这丫头顶嘴的毛病不曾改变一丝一毫,非要和他对着干。 清了清喉咙,刘长又道:“爷对自己的长相的确很是满意,你可别贪恋爷的美貌哦。”嘴角微微扬起,似是有些自傲。 抬眸观他语气神情,那满脸毫不客气的写着“帅气逼人”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看来他对自己的长相是极为有信心。 窦漪房忍不住就笑出声来,还真是――以为他已经变得成熟稳重了,可如今摆在她面前的依旧是当年那副猴样,让人忍俊不禁。 还好,他还是那个直率得有点嚣张,霸道得有些孩子气的刘长! 这,多少带给她几丝安慰,面对刘长,她似乎也还是当年那个喜欢与他斗嘴的小女孩…… 刘长饶有兴味的看着窦漪房,只打算看她怎么应对。 窦漪房微微一笑,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也是啊……难怪奴家一见着爷就激动得胃里翻腾,只想吐来着。” 以为刘长会继续跟她抬杠斗嘴,可最后一个字还咬在唇齿间,就被刘长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他长长叹了口气,道:“我一直害怕……这辈子终将抱憾一生!。”感觉到手臂渐渐收拢,被圈禁在怀的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俩人原本就挨得极近,听他这么一说,窦漪房下意识的仰头对上他漆黑如墨的眼眸,几乎就正正撞上刘长,一瞬间他们脸容贴得很近,呼吸几乎交错。她微微瞪大眼,看着他长而卷的睫毛颤动着,被风吹起的发丝几乎擦过她的鼻尖。 他,在说些什么?! 马蹄声声,车轮滚滚,窦漪房已无暇去想刘长的怪异,带着侥幸的心理她觉得刘长未必真的认出了她,她可是已死之人,不过…… “不管你怎么变,你就是你……”刘长不着边际的话冲击着窦漪房的耳膜,他怎么可能认出她?怎么可能? “雾已散尽,前面不远处就是寿县了,还请各位爷依诺放了我家夫人。”听到邓通的声音,心智恍惚的窦漪房才回过神来,刘长已经带她下了马背,抬眼处,她的马车安静停在一旁,邓通的双眼也紧紧盯着自己,还有身后的刘长。 窦漪房没来由的心中一阵慌乱,面上却很镇定,微笑道:“我们已经按照爷的吩咐赶在子时前将各位带了出来,请不要为难我们,好吗?” 刘长懒洋洋的一笑,狭长的双目中波动着水一般的粼粼光彩,轻轻吐出两个字:“不好!” 轻哼一声,窦漪房笑道:“莫非爷还好寡妇这口?” 周围人都忙不迭的抽了抽嘴角,心道这淮南王的口味是越来越――呃,那个独特了,连病怏怏的寡妇都不放过。 “我一直都怜香惜玉,一直都对女人很好的。”刘长的口气忽而变得跟孩子似的,就好像是在对父母说道他很认真很认真的完成了交代下来的事,只等着发糖吃。 窦漪房的神色飞快闪过一丝不自然,虽然短暂,可刘长还是捕捉到了,他嘿笑着靠近她,她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虽然后退了一步,可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是近了,窦漪房不得不抬起头才能正视刘长,他再进一步,她又退了两步。 直到窦漪房忍无可忍,问他:“你到底想干嘛!?” “我知道,你是她――” “不是――” “是――” “不是――” “是――” “刘长你个王八蛋,一定要跟我过不去是吗?”窦漪房恨恨的盯着他低吼道。 刘长居高临下望着她,有些好笑的问:“不是她,又怎会知道本王的名字?” 窦漪房知道再也瞒他不住,只冷笑道:“怎么淮南厉王想将我交给太后娘娘处置?” “不会。” 这两个字很轻。 可窦漪房却觉得这两个字的分量极重,他桀骜不驯的外表下究竟藏了一颗怎样的心? 第一百一十六章【刘长的疑惑】(3300+) - 月月笙 【刘长的疑惑】 “刘长你个王八蛋,一定要跟我过不去是吗?”窦漪房恨恨的盯着他低吼道。 刘长居高临下望着她,有些好笑的问:“不是她,又怎会知道本王的名字?” 窦漪房知道再也瞒他不住,只冷笑道:“怎么淮南厉王想将我交给太后娘娘处置?” “不会。媲” 这两个字很轻。 可窦漪房却觉得这两个字的分量极重,他桀骜不驯的外表下究竟藏了一颗怎样的心丫? 窦漪房蹙眉,似明白了什么。 随后几日她和邓通便入住了刘长安排的府苑,除了几个使唤丫头,剩下的就是那日遇见的灰衣汉子,想必那些个灰衣汉子都是刘长的心腹亲兵吧。 这几日也不知道那个刘长在搞什么鬼,将她丢在这个府苑人就凭空消失了,也不说个好歹,说是关着她吧,可她行动自如,除了那扇大门,哪儿都可以去。只是苦了邓通还要陪她一起幽禁于此。 “夫人,其实邓通若使了全力,未必不能带夫人全身而退的,何必像现在这样被淮南厉王关在这里。”眉清目秀的面容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带着淡淡的迷惑。 窦漪房抬头见月又饱满了几分,站起来的时候,身体正好背着月光,脸容埋在阴影里,但是一双眼睛却清婉明澈,泛漪着冷静坚定的辉光。清风徐来,鬓发被吹得丝丝飞扬,也把她天水碧色裙摆吹得微微作响。 她低笑着:“本觉得你是个心思很细的人,可你不想想,万一真的大动干戈起来,这里又是人家的地盘,你觉得咱们能全身而退吗?而且以刘长的性格,他吃软不吃硬的,倒不如顺了他的意,且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他默然不语,窦漪房亦默然不语,夜风在树叶间悄声穿过,漱漱入耳。 在另一府苑中,刘长神情陶醉的盯着手上那方面纱,洁白如梨花,像她,淡雅的清香,像她,边角处的钩花看着柔美,可握在手里又隐隐扎人,还真是像极了她。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何对她的事那样上心,难道只是与他斗嘴的乐趣?或是她对他说的那一席话打动了他? 直到那晚――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后烧死在鸿台? 望着匍匐底下瑟瑟发抖的探子,刘长问他是否还有其他人知道,那探子不敢说假话,直说千真万确得到了消息,幸而他逃得快,否则他也会被太后灭口,因为太害怕,对王爷又衷心,便连夜赶回将消息带给他,所以,眼下除了他,还有被灭口的那些人,就只有太后,皇帝,还有太后心腹审食其以及淮南厉王知道。 他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他也不想知道,唯独关心皇后是否真的烧死宫中,他觉得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太过离奇,似乎连一点喘息的机会都吝啬给予。 换做平时的刘长,只怕早已鸡飞狗跳,心急如焚的跳脚了。可冥冥之中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一定要亲眼验证才会相信。 刘长让人赏了一包银金子给探子以后,又以护送那个探子为由让两个亲兵带他出了城,只可惜,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知道秘密的人总是活不长久的。 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的刘长终于寻着借口回到长安宫里,阳光下,是一刹纤绝的尘陌,呢喃着天真,充盈着那抹曾经灵动而飘逸的影。 刘长愣住了,带路的公公谄媚的笑着解释:“每日这个时辰皇后都喜欢带着小皇子来这花园里走走,说是外边的空气好,这不在那儿玩着呢。”没有注意到刘长意味深邃的目光紧紧缠绕在那个怀抱着小孩子的美丽女子上,他继续说道:“都说有了孩子的女人会变得不一样,如今的皇后啊放佛变了一个人儿似的,不爱说话,端庄温良,刚开始奴才们还不太习惯,只觉得突然间原来那个活波好动的皇后性情大变,变得很是稳重贤淑。不过啊,这样子才能显出咱们大汉朝皇后母仪天下的尊贵嘛。” 不再听他唠唠叨叨,刘长三步迈作两步直往那抹倩影而去,这可吓坏了那个公公,忙不迭的追了过去,一边追一边扯着尖细的嗓子喊道:“哎呀!奴才的娘诶!奴才的王爷祖宗诶!那可是后宫,去不得,去不得!” 可刘长是什么人,岂会被他叫了回去!转眼间便离亭中的皇后仅五步之遥,他停下脚步,目光审视着那怀抱小孩的女子,然后笑了笑,微一躬身,道:“别来无恙啊,小皇后。” 这个“皇后”哪里认得淮南厉王,不过看他神情倨傲,华服在身,仅腰间那块冰凌玉就能彰显此人的身份非同凡响。 只一瞬的诧异后,皇后便恢复了从容的姿态,略微向后退一步,十分有礼的说道:“王爷请自重,此乃陛下后宫,男子无召不得擅自闯入,王爷还是快些离开吧,本宫就当什么也没看见。”淡淡疏离的语气,从容不迫的应对――的确转变很快啊! 刘长仍有不甘心,或许真的是有了孩子就成熟起来了吧,可―― 他还想要问什么,却被身后一只鸡爪子般尖瘦的手指扯了扯衣袖,尖细的声线带着微喘:“王爷,这里是后宫,那位是皇后,您还是速速与奴才去见皇太后吧,奴才的小脑袋还想要呢,您就可怜可怜奴才吧。” 刘长无奈只得随了那公公离开,只走了几步便又回头看去,刚好与皇后四目相交,她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奇怪,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急急撇开眼去。 变化实在太大了,相貌并无改变多少,关键在于她的神情,那立在亭中的女子,欺骗世人的精致面容上,呈现的不再是往日灵动,不拘一格的笑意,她笑得很浅很端庄,几乎找不到一丝破绽。 简直就像是,彻底变了另外一个人。 但是那双眼睛,绝不是属于张嫣的,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阳光打在刘长的眉梢和侧脸的轮廓上,他盎然仰头,凝着似迷离似朦胧的光彩,他猜对了! 【他的心上人】 想得出神,连身后何时站着个人也不知晓,直到身后人轻咳一声才唤醒了他。 刘长抬眼看清来人,原来是他的舅舅赵兼,慌忙将手中面纱急急藏于身后,道了声:“舅舅。” “在想什么呢想得如此出神,连舅舅站在背后都不知道,刚刚见你似乎在看什么东西,什么宝贝让你爱不释手成这个样子?” “没……没什么。”刘长有些心虚的岔开话题,道:“今日的天风清云爽,舅舅该不是来找我一起狩猎的吧。” 赵兼狐疑地瞥了他一眼,问道:“没什么东西那手为什么放在身后?拿出来给我看看。” 刘长这才扭捏着将手中的面纱递到赵兼面前,脸色微微一红。 赵兼瞅着那面纱,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拍一拍刘长的肩膀道:“原来是个女孩子的面纱啊,你干嘛鬼鬼祟祟的放在身后啊?说吧,舅舅给你做主。” “哎呀――”刘恒不耐的收好面纱。 “你倒是说呀,再不说舅舅可真的要生气了。”赵兼如今是刘长唯一最亲的长辈,自打到了年岁离开长安回到自己的封地,刘长的一切生活料理都是由他的舅舅操办,一身武艺也都来源于他的舅舅赵兼,所以,他对这个舅舅还是很敬重听话的。 低低叹了一口气,刘长说道:“这面纱……是我心仪的一个女子所有。” 赵兼对这个亲侄子也是极为喜爱的,不由得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果然没错,舅舅就奇怪啊,这几天你为什么老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啊,依你的个性,每天都要到外边和人花天酒地的,这是个什么样的女子竟然有这么大的魅力啊?”赵兼摸一摸下颚,心道:总算是能够安定下来了,只是不晓得是哪家的姑娘竟然能够俘获住这颗桀骜不驯的心,他可是相当好奇呀。 “她――” “说啊――” 想到那个爱跟他顶嘴的女子,他的思绪似乎又渐渐飘远,无意间又想起现在的她虽然还是喜欢和他抬杠,可再也找不回那种童真的美好了。 “其实吧,到现在我也不清楚她是不是也对我有意思,所以,还是别说好了,免得有损人家的清誉。”他黯然,但随即笑起着又说:“只要她开心,我别无他求。” 放佛听到了一个极为好笑的笑话,赵兼笑得前俯后仰的。 这个――也太离谱了吧。 “有损人家的清誉?这句话出自于你口中,任是谁都不会信的吧。”可看见刘长丝毫无半点玩笑的神情,赵兼却是大大的愕然。 “看来,这次是真的了。刘长,你是堂堂淮南厉王,试问有哪家女子不动心呢?要不你就直接问问人家肯不肯进王府,如果肯的话,便折个吉日良辰迎回府中,若是不肯,那就算了。男子汉大丈夫,要做的事情多着呢,可不能为了儿女私情耽误了正事,懂了吗?”这次,赵兼没有再笑,而是很认真的对刘长说这些话,这么多年来,他早已将刘长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般。 本来心头有茫然未可知的困惑,只是茫茫然说不出来,被赵兼一提,刘长顿时豁然开朗。 抓起面纱连头也不回的奔了出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回长安】(3300) - 月月笙 【互相捉弄】 这次,赵兼没有再笑,而是很认真的对刘长说这些话,这么多年来,他早已将刘长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般。 本来心头有茫然未可知的困惑,只是茫茫然说不出来,被赵兼一提,刘长顿时豁然开朗。 抓起面纱连头也不回的奔了出去。 翌日醒来,窦漪房着衣出门,才推开门,便见到刘长站在门外,似乎在犹豫是否要抬手敲门媲。 “啊……早啊。”他有些尴尬的笑着,好像被逮着小辫子的孩童,眼神清澈,好似叨扰了多年未见的好友般。 见他如此,窦漪房也乐得装无辜,虽然有点想责难他为什么要关她在这府苑里,可是想起从前刘长只怕没少干这事,也不便说些什么,只含笑点点头丫。 刘长见窦漪房好笑的看着他,神情了然,似乎在说:你金屋藏娇的事干多了吧? 一想到此,他十分坦然的对上她意味怪异的眸子,挑了挑眉毛,道:“怎么?几日不见本王就想本王了?” 啊呸!窦漪房在心里小小鄙视了下,可嘴角仍是饱含着最无辜最动情的笑意:“是呀,爷不知道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这几天都干嘛去了?把人家孤零零的丢在这里成怨妇?” 两人并肩而行,一路上一个人没看见,想必是因刘长的吩咐,所有人都已散去,独留了窦漪房和他。 窦漪房的话才说完,自己先激灵灵的打了个颤,回眸间看见刘长的眼中忽然绽放出明亮的光芒,不可置信的问她:“你……说真的?”语气是那么的期盼和真诚。 窦漪房突然觉得不该这样逗他,可又忍不住捧腹大笑,笑得花枝乱颤,只差没直接趴到地上打滚。好不容易等她笑够了,在刘长不停的催问下,她才缓缓地憋住笑,抬眼间,一滴泪,正好落入刘长的手心,有些滚烫,灼得刘长的心微微的疼。 两个时辰后,窦漪房走出这个住了十日的房子,看看她的男装打扮,邓通浅笑道:“夫人本就高挑,再经过一番修容,样子已经大不一样,就像个俊秀的男子。” 一阵沉沉的车辘声缓缓滑过,停在他们跟前,赶车的是一个有些精瘦的中年男子,他敏捷的跳下马车,恭敬道:“两位公子请上马车,王爷交代小的务必将二位安全送入长安。” 邓通虽然心中疑惑着,但他并没有把自己的疑问说出来,因为他看出来,此刻对面坐着的女子现在面上的神情是释然的,甚至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不知道刘长为什么会突然放过他们,还亲自安排马车送他们去长安,他只知道,这样会更安全,更畅通。 似乎察觉到邓通望她的眼神里有着诸多疑问和不解,或许还会觉得刘长是个怪人,霸道的将他们关起来,却又什么都不做,人也突然消失好多天,最后换来的竟是自由和帮助,换做是她,必然也会百思不得其解。 本仰靠着绵软的靠垫舒服的小憩,可是一直被邓通的目光***?扰着不得安宁,她很平静的眨了眨清婉黑亮的眼睛,慢慢的又坐起来,白皙柔嫩的手指拈起身旁一块不过荔枝大小的点心,轻轻的送入口中。 胭脂玉颜酥――她笑了起来,这个刘长傻瓜居然还记得她喜欢吃,想到那日在长信殿因为心里想着事不知不觉吃多了,结果还因为这个和刘长斗嘴。 时过境迁,往事真的如烟般溜走,再也回不来了。 将胭脂玉颜酥递到半空,示意邓通也尝一尝,邓通拒绝得很别扭,只称不爱吃这些个女娃娃喜欢的糕点,可目光却在那盘糕点的周围的飘忽不定。 窦漪房忍俊不禁,可手却没有收回,甚至还往邓通方向更近一点。马车被刘长安排的车夫赶得很是平稳,点心也不至于抖落一块。 “你是等着我来喂你么?”窦漪房干脆直接站起来往邓通身旁坐去,吓得邓通猛力站起,差点一个踉跄摔出马车去。 只听“吁――”的一声,马车稳稳停下,车夫掀开幕帘问道:“两位怎么了?”待看见邓通狼狈不堪跌坐在地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不好意思道:“对不住了,公子,我尽量赶得再平稳些。” 窦漪房摆手道:“不不,您赶得很稳当,是我这兄台想要方便,有些急躁了,要不您把马车停靠在路边休息会,赶路也赶了这么久了,想必大家都累了,马儿也得吃吃草喝喝水不是,累坏了它岂不是让我们用两只脚行走。” 车夫觉得窦漪房说得有道理,便依言停靠在前面不远处的茶棚休息,也好让邓通去方便。 邓通尴尬不过,压低了声音道:“如此戏弄邓通,你就……”窦漪房直直的盯着他,一副你把我怎么着的表情。 “你就……戏弄吧,如此,代王想必也会觉得开心。”丢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邓通无奈之下只得找个隐蔽的地方“方便”去了。 本来很好的心情突然间冒出个代王来,她神色微微恍惚,刘恒,他在她心中到底处了个什么位置,似乎连自己也难以捉摸。端起茶碗小小的酌了一口,“哇”,只觉得喉头一阵辛辣,直冲五官八达,秀气的眉毛不悦地凝起,面上是显而易见的挣扎之色。 “小二,你这茶是什么茶呀?辣死了!”窦漪房叫来了小二问道。 那小二神色奇怪的望着她,仿佛做错的人是她,而不是他。 这回换窦漪房很是不解了,她明明要的是茶,注意,是茶,什么时候换成了辣候的酒了?在她停顿的当口,小二笑吟吟的接上一句:“客观,明明你的朋友说你不想喝茶,改要一碗最醇烈的白酒,您这不是拆台嘛这是。” 果然,另一桌上坐着的邓通微微眯着眼睛,嘴角翘起很浅的弧度,在对上窦漪房恨恨的目光后后却舒展容颜,突兀地哈了一声,耸耸肩,悠然的喝完茶碗里的水,随后也不顾窦漪房的惊讶,大步回到马车内。 好你个邓通! 竟然还以牙还牙戏弄回来,看我不去给你主子告状去! 【与邓通失散】 才刚刚咒完邓通,忽而察觉哪里不对,什么时候她已经融入了他们?什么时候她想到的不再是满腹的心酸和痛苦,而是……很自然的相处。 五日后,他们很顺利的来到了长安,踏在久违的土地上,窦漪房只觉心中五味陈杂,说不出的异样感受。她是不是离开这里太久,久得忘了这里的每一亩每一寸,忘了曾经刘盈是如何带着幼小的她时时偷溜出宫,只为看一看乡村田野,只为吃一吃民间小吃…… 对刘盈的思念顿时泛滥。 当天夜里,突然下了好大一场雨,四处弥漫着潮湿的黏稠泥泞气息,院里的的迎春花传来阵阵香气,卷入鼻间尽是芬芳的淡然香气。 没有月,只有随风飘打入屋的雨丝,一室清寒的冷,她睡不着,随手拿出包袱里的娃娃。 那是刘盈送给她的,娃娃不曾离开过她半步,即使那夜的鸿台大火,即使她想要跳楼自尽,即使被刘恒所救,即使辗转各处。 娃娃,就是她对刘盈唯一的念想和希望,如果刘盈愿意和她一起离宫过平凡人的日子,那么这个娃娃就是他们之间的红线,如果刘盈不愿意……那――就让她亲手还给他,了却一世的梦。 伫立在窗前,对窗而立。 黯淡的烛光照着斑斓的花影,丝丝雨线拍打在脸上,如何一夜雨,空见水茫茫? 那些飘然摇曳在雨中的迎春花尽管身姿已经扭曲,但她们仍是相拥相簇,一起承受和承载着。 这给了她勇气。 到了第二日的清晨,雨势仍不见小,邓通想让窦漪房再等两日,已经接到刘恒的飞鸽传书,说是就这两日便会与他们会合,到时再一起商量入宫之事。 可窦漪房不愿再等,如此大雨,守卫兵也不会这么清楚的巡逻,方能借助雨势偷溜入宫,邓通坳不过只好陪着她先一步入宫。因为刘恒给过她一张地图,上面清清楚楚的描绘了整个汉宫的所有路线,其实最主要的是他们很早发现的一处地下秘宫,可以避开守城侍卫,绕过严密巡视,直接进入偌大的未央宫。 窦漪房没想过为什么他会有这种地图,也没想过为何发现这样一处秘宫而不告知皇上和太后,她想到的只有进宫去见刘盈。 不能招摇的坐马车,只得撑着雨伞行走在长安的街道上。 一路上邓通都默默无言的紧跟着她,只怕她有任何危险,这里是长安,不比其他地方,更让人屏住呼吸不敢怠慢。 “快让开――快――”随着一阵惊慌的大喊,身后蹄声健健,似乎是一大群牲口往他们这个方向跑来。 窦漪房猛然回头,只见一人驾着牛车被发狂的蛮牛拖着向他们撒蹄奔来,窦漪房躲之不及,被邓通一掌挥开,而邓通则飞身一跃跳上牛车想要阻止这头牛继续踩踏伤人。 等窦漪房回过神来,四下巡视四周,哪里还有邓通的身影?街上人不多不少,留心寻找却还是没有看见他,想必是方才与他失散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绝望的破碎】(3500) - 月月笙 【曾经的桃花苑】 题记——桃花欲坠落滂雨,正春寒风吹浓香许,碎了相思,溅泪上眉睫!忆曾经朝暮相对,梦里一笑倾心。听梦碎惨惨魄散,欲诉皆无言,昔亘古风月沉睡千年,满载思念都化蝶飘远,青衫寂缪皆自怜。 “快让开——快——”随着一阵惊慌的大喊,身后蹄声健健,似乎是一大群牲口往他们这个方向跑来。 窦漪房猛然回头,只见一人驾着牛车被发狂的蛮牛拖着向他们撒蹄奔来,窦漪房躲之不及,被邓通一掌挥开,而邓通则飞身一跃跳上牛车想要阻止这头牛继续踩踏伤人。 等窦漪房回过神来,四下巡视四周,哪里还有邓通的身影?街上人不多不少,留心寻找却还是没有看见他,想必是方才与他失散了媲。 糟了!窦漪房暗叫不好,这地图在邓通身上,没有他,她一个人怎么进得去严密防守的皇宫?于是只得一路往前寻去,走走停停,不时张望。 窦漪房的伞被邓通推开时已经不知去向,虽然都是挨着各处店家门口挤着身子走,可依然被淋透了,头发湿漉漉的很是不舒服,索性取下玉簪,任长发披散在双肩丫。 约莫走了一个多时辰,豆大的雨点更加密集的砸在地上,她拧了拧袖摆,望着满街渐渐离去的人们,轻咬着下唇,摇摇头,只信步沿着街道慢慢往前走。 她缓缓的低下头,看见碧色的裙角吁漾着碎碎的泥花,新买的鞋子也擦破一个洞,现在的样子真是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还想着去见刘盈呢,这下,真的都泡汤了。 也不知道茫茫然走到哪里,她实在淋得受不住了,便躲进一处角门下避雨。这家屋檐建得不是很大,甚至有些狭窄,饶是窦漪房这样纤细的人也容身不下,她正想着连老天爷也故意让她被雨淋,不由苦笑,忽然觉得后背贴着的木门一松,她险些向后跌倒。 檐下的雨水砸得满头满脸,额前刘海遮蔽住了眼睛,碎发黏在颊边,她抹了抹脸,抚开恼人的湿发。院中遍开娇艳的桃花,原来已是桃花盛开的季节了…… 前庭的一树桃花正开得如火如荼,一阵风过,吹得那一树繁花摇摇欲坠。突然,心中掠过一丝难掩的惊恸,有什么正贴在桃树的枝干上。几朵被雨水冲刷掉落的桃花正落在脚边,她弯下腰轻轻捡起地上的花瓣。 这里她来过,这里她再是熟悉不过,那被雨水打湿的红色丝带分明是以前刘盈替她亲手所系,只是刚刚被水蒙了眼,看不真切罢了。 是冥冥注定?还是上天无意安排? 兜兜转转,竟将她带来这个地方。她记得,那日是她的生辰,她执意不在宫里过。于是,刘盈带她来了这个开满桃花的院子,这是他送给她的生辰礼物,他告诉她,他的嫣儿是这个世上最美的女孩子,她的嫣然一笑抵过满树朝霞,倾国倾城。 他还说,有一日,若是他累了,他定会带她隐居于此,过真正属于平凡人的生活。 里屋传来的声响让她为之一震,心里那种惊恸渐渐清晰,拍打在脸的冰凉,透心蚀骨。 一滴泪无声的滑落在手心。 或许,不是泪,只是滴落下来的一粒水滴,润湿了她此刻炙热的心。 她仰起脸,轻轻拭去面颊水痕,握住手中花瓣,无声无息地微笑出来。 “咦?皇后娘娘,您怎么下雨天还来?皇上不是嘱咐您了吗?说过往后不必再来,您这又是何苦呢……” 眼前突然冒出来的男子,中等个头,一张平奇的脸正担忧的望着她说个不休,如果不是此时她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她真的以为他是在跟别人说话。 况且,他的脸很陌生,她以前从未见过,为什么他会知道她是皇后?或者说再见到已死的皇后不是该大声呼喊,或是害怕逃走吗? 难道,皇上和太后根本没把她已死的消息告知天下?这件事她一直也忘了问刘恒,遇到刘长他也没说什么。 一时间,愣住不知如何开口询问。莫非她要问他你不知道皇后已经葬身火海了吗? “唉,这样淋着万一……您还是先进来躲躲雨吧……”见窦漪房还在雨里淋着,他忙将手里的油纸伞递过来。弓着腰身,眼睑低垂,态度十分恭谨,甚至不敢多瞄她一眼。 她茫然的将伞接了过来,捏住伞柄不知所措,男子负手一摊,做了个“请”的手势,慢慢的在前头领路。 拐了个弯,踏着青石子路绕进里面的园子,左右两旁一直是桃花引路,雨滴在枝叶上,悉窣声轻灵透彻,空气里满是一股淡雅的花香。 台阶下,那个引她进来的男子停下脚步,道:“皇上就在里面,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窦漪房踯躅片刻,心脏一阵急促的狂跳着,而后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叫道:“等会!” 那男子忽然诧异的回过头来,尴尬的站在雨里,大感莫名其妙,飞快的瞥了她一眼后,又赶忙低下头仍是恭敬问道:“皇后娘娘还有何事?” “嗯……无事,别让人来打扰就行了。” 【心,绝望的破碎】 题记——一梦繁华尽,一曲花间醉,一盏红颜泪,一念相思碎。只把相思锁梦里,任泪成行! 窦漪房屏住呼吸转身一步步迈上台阶,正要喊出蕴藏在心底的那个人,可空荡的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高堂上那醒目的灵牌孤零零的悬在那里。正要抬脚进去的她突然被“咔擦”一声吸引,她侧目向西南角望去,透过稀疏的枝叶空隙,一抹淡青色身影闯入眼帘。 她呼吸猝然一窒,刘盈背着她站在那里·,宽大的衣袍早已湿透,可根本贴不住他的身。是什么让他瘦得如此弱不胜衣? 他静静的在那里挂着丝带,每一下都系得格外认真,大雨淋漓,水滴滴答答顺着他的发梢、衣摆砸在脚下的泥洼,那个削瘦的背影在凄凉的雨中,显得孤寂而又落寞。 窦漪房咬着唇,水滴从她脸颊滑落,她却已分不清这到底是雨还是泪……那滴打在檐瓦上的雨声,仿佛也脱离这个世间,一切似乎都变的不再重要,不再吵闹,天地之间唯有他一人而已…… 募得——他突然间扭头。 她心里一紧,下意识的将伞倾斜向他,逃离着那温良的眸子,她不是该欢天喜地奔过去,然后告诉他,他的嫣儿没有死,还好好活在世上吗?可,为何…… 悄无声息的,从伞下分明看见一双黑底勾丝朝靴停在她面前,她心头一颤,他过来了!过来了! “不是说……不再让你来这里了么?”耳畔传来他的声音,有些低哑的,却带着说不出的淡漠疏离。 她突突狂跳的心却因为这句话倏地停住了。 “回去吧!以后都别再来了,或许朕也不会再来……”窦漪房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 他接着说道:“你代替不了她,不管你如何做,你始终不是她。即使你坐上她的位置,穿了她的衣裳,梳了她的发饰,神情语言再如何模仿相像,你毕竟不是她……” 他替她挡过了拍打的雨线,清冷的风卷得广袖沙沙作响,眼角涌着酸酸的湿润,一时情绪莫名。 “朕和她之间已是埋入尘土,你对朕的好,朕铭感于心,可是朕受不起……但你毕竟还是替她陪朕走过这段路。”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笑意很淡,淡到几乎看不出是在笑。 他的声音忽尔放低,柔柔的如呢喃般:“你知道吗?朕曾经亲口允诺她会保护好她,会好好守着她,可是……朕却……自己先伤害她,再任由她被母后伤害,甚至我们的孩子……”说到最后,已化为哽咽之声。 “皇帝舅舅……”很低的一声呼唤。 “朕不是你的皇帝舅舅,从来都不是!你走,朕是朕,你是你!今后再无任何瓜葛!”只要是亲近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一阵讽刺笑意直达嘴角。朕是孤家寡人,一辈子都是!刘盈大张着口,无声无息的喘着粗气,胸口的疼痛愈来愈甚,喉头间喷涌的腥甜令他更是狠下心来。 “张嫣死了,朕才算真正解脱!”他的声音忽然拔高,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仪,此时此刻却犹如一记晴天霹雳砸入耳中,疼得她几近掉泪。 她踉跄的后退半步,掌心一麻,像是被毒蝎尾针蜇了一下。再也抓不住伞柄,擎着的雨伞脱手滑落,伞柄滑落的同时,她的右手只来得及抓住冰冷的空气。 原来,他竟然一直当她是包袱?她死了,他才算真正的解脱?那她千里迢迢的回来算什么?不顾生死的回来找他算什么! 多可笑,呵,窦漪房只觉心在那一刻被什么狠狠敲碎,犹如死灰,直至被绝望所掩埋。 大雨倾盆,丢了伞,也一并丢了心。 窦漪房只知道自己的身子很冷很冷,而视线也越来越模糊,缓缓抬起头来,却见刘盈已经背转了身子,双手负在身后阒寂的望向远处。 她的嘴角拉出一抹凄楚的笑意,伸了伸手,想要再感受那曾经带给她无数温暖和希望的气息,可冷漠的背影却是刺痛着她的眼,灼痛着她的心。 手臂轻轻一动,一个略旧的娃娃从袖口处滑落,跌在脚下望着两人灿烂的笑着。她猝然收回了手,当整只手已是冰凉一片时,狠狠地闭上了眼,脑海中瞬间闪过当年在皇宫里的一幕幕。趔趄的退了两步,眼泪夺眶而出,再也忍受不住胸口破碎的疼痛,发足狂奔,一口气冲出那扇角门。 娃娃静静躺在地上,笑意在雨水的冲刷下渐渐变得模糊不堪…… 雨,一直下 第一百一十九章【断肠谁人知?】(3500) - 月月笙 【千古绕愁,唯独情字】 题记——《声声慢》选自李清照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著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她的嘴角拉出一抹凄楚的笑意,伸了伸手,想要再感受那曾经带给她无数温暖和希望的气息,可冷漠的背影却是刺痛着她的眼,灼痛着她的心。 手臂轻轻一动,一个略旧的娃娃从袖口处滑落,跌在脚下望着两人灿烂的笑着。她猝然收回了手,当整只手已是冰凉一片时,狠狠地闭上了眼,脑海中瞬间闪过当年在皇宫里的一幕幕。趔趄的退了两步,眼泪夺眶而出,再也忍受不住胸口破碎的疼痛,发足狂奔,一口气冲出那扇角门媲。 娃娃静静躺在地上,笑意在雨水的冲刷下渐渐变得模糊不堪…… 雨,一直下 雨势渐小,窦漪房从头湿到脚,放佛落魄无家的落汤鸡。 心空落落的难受,也不知自己要去哪里。 好冷,怎的这样冷?她互环着自己的双臂想要温暖自己,只觉得周身一阵透凉地感觉油然升起。她黯淡的眸子搜寻着四周,目光顿时定格在前方右转角的一处,那儿静静地落建了一座酒馆。袅袅如烟的雾气将四周笼罩得一片迷茫。 酒馆掌柜给她开门时,脸上仿佛变换了好几种表情,瞪着她看了老半天愣没说出一句话来。直到她掳开湿漉漉的头发,哑声问道:“我能进去嚒?”他这才恍然大悟,哆嗦着倒退两步,猛地就要关上门。 可他关门的动作突然间卡住,并不是他良心发现,而是——一只苍白的手夹在门栓处,不论他怎样使力,那手像是感觉不到任何疼痛般死死抠住那个门隙。 “我说你这叫花子是不是不信老子会拿扫帚赶你出去啊?快放手!”那酒馆掌柜愤怒的打开大门向她吼道。 窦漪房猛然将一串冰冷滑腻的东西塞进掌柜的手里,手指触到她冰凉刺骨的指尖,掌柜微微一颤,这哪像是活人的温度。 他低首一看,好大一串五铢钱! 只一瞬,立马换成一张令人作呕的谄媚脸嘴,弓身嘿笑道:“哎哟!瞧我这对眼珠子哟,真是狗眼看人低,客观您赶快里面请。”热情似火的将窦漪房引进酒馆中,向着楼上坐着的伙计喊道:“你们这些狗崽子,没看见有贵客上门,还不给老子下来好好招呼着,小心扣你们工钱!” 转而语气颇恭的问道:“你瞧刚才不是下了好大一场雨,这人啊都散了,没有生意我也便关了门,真是对不住,客观想吃点什么啊?本店特色菜有鸡胗海扇脆,香飘竹叶清……”喋喋不休的给她介绍着。 窦漪房眉峰紧蹙,双手握拳,指甲深深抠进掌心,显然对掌柜的念叨已经厌烦透顶。 “酒,我只要酒,其他什么都不要。”她看了掌柜一眼,眸间带着几丝不悦。又从袖中拿出一大串五铢钱砸在桌上,沉声道:“有多少上多少,钱一个子都不会少。” 看她出手如此阔绰,掌柜肥硕的颊上堆满笑意,心花怒放的抓过钱币,只道:“好嘞!客观你稍等,马上给您上酒。” 她端直酒觴,微微扬头,一饮而尽,当酒入喉时,有一种决裂的声音轻声念道:“酒,让我想起了你,而你却忘却了我。” 第二杯——酒伴的是心酸,是心痛。喝后才发觉,从此少了那个人。 第三杯——借着酒意的麻木,假装金石为开,他还在。 第四杯——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残灯明灭枕头欹,谙尽孤眠味道。离愁渐行渐无限,迢迢一直如春水。 第五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可惜,醉不了,也做不到。 第六杯——寒衫飒飒悲怀透,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第七杯,第八杯……第十五杯…… 她香腮含泪,举起酒觞一个人醉。 醉不了啊,为什么想醉却醉不了? 她捂着胸口处,疼啊!你是傻瓜,张嫣?窦漪房?你们都是傻瓜,她笑得浑身发抖,然而,眼眶中的泪水却不受控制的滴滴答答的落进了酒觞被她一饮而尽。 窦漪房一杯接着一杯的灌,没有注意到跟前的一个身影。直到走得近了,一声沉闷的低斥打断了她抬起的手。 “你在做什么!” 窦漪房从思绪中被愣生生唤回来,但一听到这声音便晓得眼前是谁。抬起头,泪眼婆娑间明晃晃的白色身影在眼前伫立不动,模糊的视力一点一点的重回清晰——一张满是憔悴的脸孔离她只有半尺距离。 她茫然失神,有些懵懂,有些迷糊……然后她看到坐在眼前的那双深褐色的眼眸里满是说不出的异样波动。 正是刘恒,他亦是一个人。整个人湿透了,他却也不觉得冷,只是任着雨水滴答滑落发丝,滑落脸庞,嘴角也紧紧抿成一道悠直的平行线。 心里微微抽痛,吃力的抬起手,手指轻轻滑过他削瘦硌人的下颚,那里长出的青色胡茬扎痛了她的手。这种真实的触感,让她的心渐渐充满失落,终于忍不住嘶哑的喊了声:“刘恒。” 刘恒目光灼热的扫过桌子上那些东倒西歪的酒坛子,拳头紧握,指节阵阵发白。窦漪房不再管刘恒,重新举起一杯又要猛地朝嘴里灌,酒水沿着嘴角细细涓涓地向下淌。 “别再喝了。”刘恒压低声音看着她道。 她却充耳不闻,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地灌。 “我说别再喝了!”刘恒募得拔高音量,猛地一把抢过窦漪房手中的酒觴,“砰”地往桌子上一端,使劲地摇着窦漪房的肩膀:“窦漪房,你不能再喝了!你想喝死吗!”刘恒的双眼已然布满通红的血丝,牢牢的看紧了她,语气放柔,如哄着孩子般:“漪房,别再喝了,不管你再痛,求你别再折磨自己。” 因为喝了太多的酒,她什么也听不进,说话间吐出的都是酒气:“酒……我要喝酒……喝醉了才不会痛……”刘恒再次抓住她的肩膀焦急道:“你已经喝了太多了,不能再喝了!走,跟我回家!”说话间便欲夺走她手中的酒觴。窦漪房手臂却胡乱地挥了几挥,挡开刘恒,吸了吸鼻子,嚷嚷道:“你别管我,你有什么资格管我!”她一直闹一直闹,刘恒根本没办法让她停下来。 心疼混合着心酸,他用力地甩下窦漪房紧抓着的酒觴,想要去拖她起来。窦漪房忽然一下子不知哪来的力气,扬手就响亮地打了他一巴掌,那声响清脆得连窦漪房自己都愣住了。 刹那间整个酒馆都安静了下来,窦漪房怔怔地迷惘地看着刘恒。那样的神情,孤独无助的神情,茫然无措的神情,深深受伤的神情。 刘恒看在眼里,那清澈而委屈的双眼,像附入迷途的小鹿,一瞬也不瞬的盯着他,放佛看进了他内心的最深处。 不知何时那幽深的褐色眸子隐隐模糊了眼眶。 但他忍住了。 他柔声道:“漪房,如果这样能让你心头好受一点,我就在这里,有什么委屈都发泄在我身上吧,只是别再喝了,好不好?”窦漪房依旧怔怔的瞅着他,也不说话,手臂却不再乱挥舞了。 从来不曾料想过,有一天,他会这样的爱上一个女子。只在第一眼的时候,心就被这么网住了,毫无预警,也毫无理由。 看着一直默不作声的她,刘恒再也克制不住,猛然将她往前一拉紧紧拥入怀中。这样大的力道撞在他的胸口,她痛得鼻子发酸,抬头望去,那棱角分明的脸孔上隐隐的洒落着微红的掌印,没等她再仔细看个仔细,他忽然用力一搂,她被他紧紧圈在怀里动弹不得。 突然的拥抱,她怔忡片刻,随即在他怀里挣扎着,眼中已含了泪:“你放开我!” 可刘恒并未因她的挣扎而松开一毫,反而越搂越紧,深沉的目光夹杂着点点伤痛。 雨过天晴的夜晚,素冷的月光透入落在两人身上,似真似假,如影如幻,亦给烛火微朦的酒馆萌生了几分暖意。 窦漪房再也克制不住哭了出声,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此刻呼吸间尽是刘恒清苦的杜若微香,她带着哭腔诉:“为什么……为什么他说我的死让他解脱?我就真的是个包袱,是个累赘吗?你告诉我……我到底是什么?” 他眼中含情,修长的手指***她的发丝,凝结了无数深情挚意的声声低唤:“漪房,你是我的漪房。” 激动的她忽地安静下来,欲欲抬头看他,但他的手臂却毫不松懈,紧紧把她抵在他坚实的怀抱里。空气有些沉闷,只觉心里有一点酸,有一点感动,还有一点说不明的情愫渐渐蔓延开来,整颗心在一声声温柔低唤中欢愉的酸楚。 仰头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坚定的目光,那一刹那,一颗心冉冉温暖,仿佛是被春水柔透了。 她猛地张口便对着他的左肩用力咬下去,他吃痛地闷哼一声,肩上的肌肉下意识的收紧,可是却抿着唇一动不动任由她使劲地咬着。她原本就觉得没有多少力气了,这样一咬,全身的力气几乎已经用尽,只一会儿就筋疲力尽再也咬不动。 她恍觉他没有避开就这样任她咬,所有的伤痛都化作泪水肆无忌惮地宣泄,就这么哭着哭着,也不知是何时,才慢慢松开口来,噙着泪,抬眼望向他。 第一百二十章【守得云开见月明『肉肉』】(4200) - 月月笙 【酒入喉,醉人心】 她猛地张口便对着他的左肩用力咬下去,他吃痛地闷哼一声,肩上的肌肉下意识的收紧,可是却抿着唇一动不动任由她使劲地咬着。她原本就觉得没有多少力气了,这样一咬,全身的力气几乎已经用尽,只一会儿就筋疲力尽再也咬不动。 她恍觉他没有避开就这样任她咬,所有的伤痛都化作泪水肆无忌惮地宣泄,就这么哭着哭着,也不知是何时,才慢慢松开口来,噙着泪,抬眼望向他。 “再也见不到刘盈了,再也不要见刘盈了……”终于,窦漪房开口了。 刘恒轻轻拭去了她满脸的泪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颊上,那一双温暖的手揽着她的肩头,柔声道:“以后有我,不论什么时候我都在,漪房!” 他那句坚定的“以后有我,不论什么时候我都在”在她耳畔不停回旋媲。 以后有我。 我都在。 挥散不去。 这般贴近,这般温暖,杜若清苦的气息披天盖地般笼罩着她的周身。 渐渐的,她开始安心下来,只是不停地小声抽泣着。 而那双手,温柔的细细的在她脸颊上摩挲,用温热的气息将她包裹在自己的胸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哭累了,抽泣声愈来愈弱,渐渐低下去,在那温暖如风的臂弯里睡了过去。 回到小院,已是夜深人静。 刘恒坐在床边守着她,也只有当她睡着了,他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凝视这张脸,深深地瞅着面前这个脸色苍白的女子,这张魂牵梦绕却似乎永远也抓不住的脸。她的眉心微微蹙着,婕上的荧光晶莹的颤动着,似乎连睡觉都不安稳。 刘恒将食指轻轻搁在窦漪房的眉心,指尖冰凉的抚着她的皱起的地方,那一点冰凉令她冷不丁的睁开双眼,见他神情柔和如水,温柔得一如春日吐纳下的微风。 跳动的烛光下,她歉意地看着他颊边的手指印,虽然已经渐渐消淡,可她的心里止不住地泛酸泛苦。 “对不起……” “漪房。”他沙哑的唤了句。 见她说完一句便只是盯着自己却不再说话,刘恒皱了皱眉,然后再次唤道:“漪房。” 她躺在床上凝视着刘恒的脸,而后有淡淡的水雾弥漫上眼,轻轻应道:“嗯――”仿佛在想着什么,又仿佛有点犹豫。终于,她下定了决心。 撑起身子轻轻的抱住他,她靠上他肩头,低声细语:“你娶我吧。” 刘恒身子微微震了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良久他才伸臂抱住她,语气有些不确定:“我想要你的一辈子……你会不会给?” 窦漪房垂下眼睑,在他颊边轻啄了一小口,这已代表了她对他的承诺,她的一辈子,交给了他。 刘恒轻轻的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宠溺的勾起一抹温煦的笑意,满足的低叹一声,眉宇间尽是淡淡月光般的温情。 窦漪房突然睁开他的怀抱,执起他的手摊平了,右手食指在他手心里认认真真的写了三个字,然后将他的五指包拢,轻轻握成拳:“以后窦漪房就是你的了,收好她,别再……让她心碎!” 刘恒深情望了她一眼,神色坚定而柔和:“此生,刘恒发誓绝不辜负、伤害窦漪房,如有违背,就让刘恒受尽剧毒蚕噬攻心而亡!”微张的嘴刚刚说完亡字,便被窦漪房轻轻捂住,再放开,猝然迎上刘恒的薄唇。 刘恒不可抑制的微微震了一下,一时间只觉得目光迷离,口干舌燥。放佛思绪全不在自己脑中,全落在了窦漪房身上,竟半分也挪不开去。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做出如此大胆的事情,然而现在,她做到了。 【终成眷属】 窦漪房双唇颤抖着印上刘恒的唇瓣,他右手探过来捧住她的脸吻住她,先是细细的,柔柔的,慢慢力道加重。一阵酥酥麻麻的异样感觉在心底迅速游走,她有些迷蒙,却没有想要退却的冲动,只是青涩的回应着他滚烫的唇瓣。 得到回应,他温暖的舌灵巧的滑入她的嘴里撬开她紧闭的贝齿,与之嬉戏纠缠。她勾上他的项脖,感受着他温柔而又霸道的亲吻。 “漪房,为我生个属于我们的孩子……”他声音低哑,粗重的呼吸喷在颊边耳边,忽然窦漪房只觉脖子上一热,他的头擦着她的脸颊,温湿的舌尖竟然贴着她耳廓轻柔滑过,沿着细滑娇嫩的脖颈一路向下。 窦漪房“啊”地逸出一声低呼,羞红了双靥扭动着身躯,双手有气无力的抵着他的胸口。 温香软糯的身子在他底下颤动扭捏,刘恒的呼吸声渐次粗重起来,拨开挡在她胸前的手,刘恒将头埋入她的柔软,闻着那淡淡的幽香从里面散发漫溢。嘴上一动,衣襟处的几颗衣纽被他咬掉,略带茧子的大手向里一探,那小巧丰盈的柔软立时成了他的掌中之物。 此时的窦漪房已是青丝散乱,衣衫半褪,看着刘恒一点点爱怜着她的身体,她羞得简直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无力瘫软在床榻上,刘恒伸手抓紧她的手,五指交错相握着:“我爱你,漪房……”在她耳边轻轻呵着气,道出了这辈子最想要说出的话。 窦漪房用力点点头,眼眶微微湿润:“嗯――” 衣衫尽解,他细薄的唇在那白皙的肌肤上一路游走,而她的身体就像是着了火般,喘息着,呻吟着,被那爱抚摧毁着她的理智。 刘恒轻轻含住她胸前的一朵蓓蕾,另一朵在他轻拨下更显粉红娇丽,此刻窦漪房眼神迷离,什么都无法思考,只能在他身下不停的微颤着,身心皆已被他俘获,再不能脱离分毫。 迷失在那一浪一浪的温存,刘恒低声一吼,一个用力弓身,他完全进入了她。 突然而来的冲击惹得她低叫出声,只觉似曾相识的感觉袭上心头,却随着那欢愉的节奏慢慢淡忘,那炙热的包裹在她身体里头由慢及快……她喘息着逸出娇呻,热潮瞬间席卷了她全身,忘情的享受着那种律动带来的快感,直到刘恒彻底的在她体内释放。 更漏声一下一下穿过夜稍,时光点点滴滴的飞逝。 天渐渐破晓,逐退了夜风与残月,小窗上流进来的晨光如银灰色的轻纱一般,朦胧的裹住相依相偎的两具影子。 整个夜晚刘恒都舍不得离开窦漪房的身体,就算***褪去,依然将自己的炙热久久放在留恋的仙境。只是天已微亮,见窦漪房仍旧睡得安稳,实在不舍吵醒了她,便两手撑榻,一点点将炙热抽离她的身体。 可谁知刚一动作,那乌黑清灵的眸子便与他对个正着,见刘恒赤身裸?体的盯着她看,窦漪房俏脸稍偏,已是红了个透。 那样静,而又那样近,连呼吸都扰乱了节奏。她翻了个身,咬着唇眼皮一眨不眨的盯向床帏的一方角落,直到眼珠开始发酸。 她蜷着身子一动不敢动,刘恒就在她身后,只是不知他此刻在干什么,是否是在看她?又或者在穿衣服? 一只大手忽然从身后绕过来,环住她的腰,正胡思乱想的她脸颊腾地烧了起来,全身微微一颤,紧张的把眼闭上。还没回过神间,只觉得有温热的呼吸声缠绕在脖颈,她清楚的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忘返。 片刻之后,只听他清泉一般的声音在她耳边涟漪开来,“漪房,我该怎么办……我是一辈子也离不开你了。”淡淡的情话仿佛一阵清风从心坎极其温柔的拂过。 刘恒抚上她的长发:“再睡一会儿吧,很久没见你睡得如此安稳了。” 窦漪房只觉心口一暖,几乎想要转身抱住他,然而只在一瞬之间,身后之人已轻轻翻身下床。 原来,代国的每一夜,他都知道她从未真正睡得安稳…… 【喜结连理】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毛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在悠扬的声乐中,一对身着大红喜服的璧人面向代国方向跪坐于垫子上,伴随着邓通庄严肃穆的赞辞行交拜之礼。这是他们对天地、父母和彼此的一种感恩与承诺。 刘恒一把握住窦漪房的右手,眼眸中流露出真挚的情义,轻轻的说:“漪房,今日我们就是一对最平凡的夫妻,虽然父母皆不在,可只要对着天地,心中念及他们,也不会失礼的。” 她的手停留在他手心中,默默感受他手心传来的温暖,心中明白他的用心,低低道:“谢谢你给了我最想要的。” 邓通笑望着他们,个中滋味涌上心头,继续念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结发为夫妻,恩爱永不移。新人行对席礼――” 在邓通的赞词下,他俩相对而站,中间夹着几案,默默望着对方缓缓下拜,手掌着地,额头贴手掌上,然后直起上身,行过对席礼。“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刘恒道。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窦漪房含笑回道。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 “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后面会介绍汉式婚礼的流程)依次行完沃盥、对席、同牢、合卺、结发、执手礼,刘恒一把将窦漪房打横抱起,随着一声娇呼,恰好对上她那双灵动害羞的眸子。 蹭了蹭她的鼻尖,刘恒就像个腼腆的大男孩,笑嘻嘻的说:“夫人,让为夫抱着你回房好好伺候你。” 窦漪房“噗”的一笑,伸手摸摸他俊郎的脸庞,故意向他抛洒一个媚眼,玩味道:“那本夫人且好好享受某人的悉心伺候罢……”话还未说完,只见刘恒褐色瞳孔颜色愈来愈深,犹如最璀璨的星子一般灼人。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突然低头吻上那娇嫩欲滴的花蕊唇片,等了这么久,终于被他等到这一天…… 汉式婚礼程序■ 行交拜礼――【新人面向主席台跪坐于垫子上】交拜之礼是中国传统婚礼的基本礼仪。 ■行对席礼――【新人相对而站,中间夹着几案,新人相对而跪】 ■行沃盥礼――【新婿自行将手、脸擦拭干净,后为新妇浸湿毛巾,擦手,净面。】沃盥之礼是指为入席前的新娘、新郎浇水盥洗,表达出新人对婚礼的郑重之情。代表着此刻两位新人怀着纯洁明净的心投入新的生活。 ■行同牢礼――【话音一落新人马上相对行揖礼,后各自吃盘中食,约十秒后集体放下。】同牢之礼是指新人在婚礼上同席用餐,宣告从此在生活上合为一家。象征新人福寿同享,甘苦与共。 ■行合卺礼――【新婿斟酒,两人各饮一半后交换饮尽,两人将葫芦拼接好,新娘迅速缠紧葫芦。】葫芦代表多子多福。夫妻共饮后,愿二人从此能同甘共苦、一生相扶。之后将葫芦拼接如初,红绳相系。象征新人从此夫妇一体,永不分离。 ■行解缨结发礼――【新婿剪下新妇一缕头发,后剪下自己的头发,新妇展开锦囊,新婿将两人头发依次放入。两人共同将锦囊线绳拉紧。】意指夫妻双方血脉相融,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行执手礼――【起身,新人执手相视。】执子之手,与子共箸;执子之手,与子共食;执子之手,与子同归;执子之手,与子同眠;执子之手,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记录幸福时刻夫妻行执手之礼新人行同席而坐、同席而食。 第一百二十一章【游山遇袭】(3300+) - 月月笙 【妙处难与君说】 刘恒策马来到窦漪房跟前,只觉那油黑骏马上的人,被春风佛得那样清爽利落,只是那白色的衣袂之间,偶尔闪现出来的一丝光亮,却是让人无法忽视。 刘恒漂亮的褐色眸子里尽是笑意,温和道:“春日大好,夫人可愿意陪为夫一同出游?” 窦漪房亦是笑得如三月春风,露出一点孩子气的神色,向他伸出一只手去,道:“拉我上马。”身子一个轻旋,裙角翻飞,风声簌簌下刘恒长臂一揽,窦漪房已稳稳被他揽于身前,没有说话, 她只是将自己身子轻轻的向后挪了挪,沾染上更多的杜若清气媲。 花树青草,近中春、更无一点风色。玉界琼田三万顷,著我骏马同骑。旭日分辉,鸳鸯共影,信男与善女。怡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在想什么?”好闻的男子气息暧昧的呼在窦漪房脖颈处,似乎只稍轻轻的一个前倾便可吻上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丫。 窦漪房转过头来,一对梨涡浅浅嵌在唇角,缭绕在细致的脸蛋上;左颊那淡淡的红印让她原本精致秀丽的容貌平添了一份我见犹怜的心动。 伸出细细的手指刮他的脸道:“你猜猜。” “想我……”那清晰倒映着她身影的眸子羡煞了今日的明光,琤琤发着亮。 窦漪房顿时羞红了一片,啐道:“你个不知羞的家伙,谁会去想你了,我在想今日见到的那个卖烧饼的小哥长得真好看。”随即用余光偷偷瞥了他一眼,暗自好笑。 刘恒大笑着搂住她的肩,道:“是嚒?那就将他带回代国,让你每日见着可好?” 她愕然,微微侧首看他,却是温柔又霸道的吻铺天盖地袭上她,不觉红了脸推开他道:“说你不知羞,你还真的厚脸皮,万一被人家看见……” “看见如何?咱们是夫妻,还怕人家说了去?况且这里是郊外,没有什么人的。”刘恒打断她的话,恃机又吻上她的耳珠,惹得她一阵颤栗,不敢再与他说话。 温和的风,从她耳畔轻啸而过,撩起几缕青丝,与刘恒的交缠打结,恨不能融为一体。 伸手环住她的腰,方想起她回眸那浅浅一笑,轻轻道:“梨涡浅笑,梦已消,花依旧玉人渺。” 娟秀明媚的春游之景,加上刘恒随心一说,窦漪房不由吟道:“梨涡轻照,映出花月调,但望相看慰寂寥,时刻与共享分秒,愿折腰,今生效同林鸟。梨涡浅笑,似把君邀,绮梦轻泛浪潮,***犹未觉晓。” 字字点情,句句含真。 如此骑马游玩,仿佛是两个回到了童真的少年少女,有着一点兴奋,还有一丝幸福满足。携手同游,一路群峰如黛,林茂泉飞,从岱顶至山麓,泉溪争流,山高水长。泉水甘冽透明,性寒而沉,味甘而润,有清心明目,止烦润肠及利二便和轻身延年之功效,被当地人称为『养颜神水』。 窦漪房却突然怅然叹道:“世人只当是宛若天然山水画卷的人间天堂,却不曾想过其中的绝地和悬崖亦会要人性命……”皇宫莫不是如此,人们只看到了皇宫的权力,地位,财富,却忽略着里面的争斗,黑暗和束缚。 不想她会一下子失落了情趣,刘恒拉过她手安慰道:“但凡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往往都会带上瑕疵,人无完人,花无最美,太过完美的都只能寄望于想象和期盼,所以,人才会有念想,才会有贪欲。”爱怜的抚上她脸上的红印,刘恒与她相视一笑,道:“前生,你与我擦身而过,我想去找你可怎么也找不着,所以我求了佛祖,轮回了千年,希望佛祖能替我在你身上留下印记,今生以便我能够找到你。” 听他玩笑似的逗乐,窦漪房有一瞬间的恍惚,片刻后又立即的清醒过来,心中是明白他用心的,偏过头朝他瞪了瞪眼,道:“你是求佛祖把我变丑,誰也不稀罕是吧!” “夫人真是一点就透,当然只能是我刘恒一个人稀罕了。” 窦漪房轻轻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十分惋惜的样子“唉!想不到世人眼中博爱宽广的代王竟然是这样心胸狭隘,自私自利之人,真是看走眼了哟。”说完自己却先笑出声来。 没有再骑马,两人只是徒步攀过了翠山,走累了便坐在亭中任由山风吹拂,这才慢慢恢复了一些气力。 看一看天色,刘恒道:“太阳快落山了,景也已经赏过,要是太晚还滞留在山上就不好了,且不说初春夜晚依旧寒凉,那些个什么蛇虫鼠蚁的也该倾巢出动了。” 【山中遇袭】 窦漪房是极怕那些东西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他,点点头道:“那我们快下山去吧。”两人正要携手而下,忽然听得不远处传来一些奇怪的声响,四周静悄悄的,那些突兀怪异的的声响显得格外诡异,听着让人心中发寒。 “哥哥,小心——”不远处模糊的叫喊窜入两人耳中,窦漪房与刘恒面面相觑,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嚬嚬嗙嗙……” 只听锵地有声,像是兵刃的金属交击之声,刘恒侧耳细听,低头微一思索,转而说道:“不好!是打斗声!” 窦漪房闻得此言,多少有些害怕,下意识地躲到刘恒身后。她没经历过这种场面,心中自然有些忐忑,只牢牢看住他道:“怎么办?” “娘——”这一声高呼犹如惊雷砸过,窦漪房顿时神色大变,想也不想坚定的说道:“救人要紧。”刘恒也晓得这声娘在她心目中的重要,立即循声奔去。窦漪房也顾不得多想的,跟着他跑了过去。 刘恒定睛一看,只见四个人身形晃动,将一个淡灰色布衣男子团团围住。这四个黑衣蒙面人的身法快如闪电,且出手狠戾,个个非同小可,心头一惊:一下子出动四个高手,想必那身后之人必是铁了心要置人于死地,只是不知道这淡灰色布衣男子得罪了何许人也,竟落得这样的围杀。 可转念一想:就算他出手击败了其中数人,他们也决计不肯就此罢休,势必一拥而上。但事已至此,既然决定救人也只有竭力一拚。 刘恒正要挺身而出,喝阻四人,忽见一个黑色魅影直奔向隐在角落的那个男孩,以掩雷不及讯耳之势重重一击,男孩整个人就像毫无生气的木偶娃娃般飞了出去,狠狠的撞在树上,痛得男孩几乎认为把脊椎给撞断了,整个人跌在地上不断呻吟。 布衣男子心下一骇,稍一留神,已被一刀划伤臂膀。黑衣人紧追不舍,忽的欺身到那布衣男子的身后,眼看就要落下致命的一刀。 却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黑衣人闪身躲避,可刘恒还是飞腿踢上他的小腹,黑衣人只得跟着斜身倒退。瞬息之间,刘恒已经连连出手,用刺、扎、挑、抹、豁、带攻击了四名黑衣高手,虽然每一刀都没刺中,但手法之快直是匪夷所思。 这四人知道遇到了劲敌,各自跃开数步,凝神接战。 刘恒用的其实是虚招,只为先试探出这四人的功夫究竟如何,且暗自留心每个人的弱点。他发现这四人皆手持钩镶,且多用的是战场格杀,所以,他肯定了一点,便是这四人都是朝廷之人,与军队密不可分。 这钩镶主要用于士兵作战,作战时,士兵一般以左手握钩镶,右手持剑或刀,钩镶在战斗中的作用,与单纯防御性的盾牌相比较,更具主动性。所以,他才更加确定了这四人的身份和背景。 布衣男子躬身向刘恒拜了下去,说道:“多谢恩公出手相救。” 话音未落,那四个黑衣人又如先前那般齐齐出手,向二人袭来,刘恒大喝一声:“小心!”向前急上几步,屈右肘向右侧方向猛刺过去,生生挡开袭击布衣男子的黑衣人。 黑衣人脚步错动,早已避过,身形闪处,突然间呼的一声,钩镶直戳向刘恒背心,他左臂后挥,守中含攻,逃过那一击。数招一过,黑衣人也分成了两派,两人对付刘恒,两人对付布衣男子。 刘恒一凛,头顶和背后同时传来啸声和刀声,可真正的一击是对准他的顶心贯下的。呼啸而来的杀气已经令时间都凝固,只等待一记闪光切破寂静,刀光爆射,直取他性命。 “不要!”一道丽色倩影闪身而入,竟是不怕死的一头撞向刘恒身后那个黑衣人,抱着他向右侧翻飞出去,直在地上滚落好几圈方才收住。 『注释:钩镶整体呈弓型,两头各有一个向外的弯钩,两个弯钩一般上钩长于下钩。钩为圆柱形的长铁铤,都稍向后弯。上钩顶端为锐尖;下钩末端有的为小球状。为汉代主要战场兵器』 『选自《梨涡浅笑》词曲:许冠杰。 梨涡浅笑,可知否奥妙,寂寞深锁暗动摇,魂消魄荡身飘渺,被困扰,怎得共渡蓝桥 梨涡轻照,映出花月调,但望相看慰寂寥,时刻与共享分秒,愿折腰,今生效同林鸟 梨涡浅,似把君邀,绮梦轻泛浪潮,***犹未觉晓,梨涡虽俏,悲欢竟逆料 乐极痴恋变恨苗,情丝寸断一朝了,梦已消,花依旧玉人杳』 第一百二十二章【山中遇袭】二(3300+) - 月月笙 【她杀人了】 刘恒一凛,头顶和背后同时传来啸声和刀声,可真正的一击是对准他的顶心贯下的。呼啸而来的杀气已经令时间都凝固,只等待一记闪光切破寂静,刀光爆射,直取他性命。 “不要!”一道丽色倩影闪身而入,竟是不怕死的一头撞向刘恒身后那个黑衣人,抱着他向右侧翻飞出去,直在地上滚落好几圈方才收住。 霎时之间,刘恒心中转过了无数念头,因着窦漪房的临时一阻,给刘恒争取了短暂的喘息时间,他无声地微笑了一下,反握匕首,白色身影向前一跃快速回击,只见衣袂翻飞,刀光由下向上竖划,听得黑衣人闷哼一声,趔趄的倒退数步,站稳摁住腰上那处涓涓血流的伤口。 刘恒担忧的望向窦漪房和那个黑衣人一起滚落,正待出手,受伤的黑衣人突然开口:“留下一个杀了窦长君,其余的都去阻止他,我去杀了窦广国和那个女人。媲” 那个他自然是刘恒,受伤的黑衣人被刘恒一伤,再对付他那便心有余而力不足了,索性以两大高手围攻他,一人对付窦长君,也就是那个布衣男子。而他要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和小孩简直是轻而易举。 便在此时,只听得破空声大作,阴冷凄厉的风似乎要刮去窦漪房的衣裳,一届刺眼的尖锋出现在她的咽喉处丫。 刘恒被两人围攻,心中又牵挂着窦漪房,不能静下心来抵挡黑衣人的猛烈攻击,身上已是多处受伤,眼角余光一直追随着她的倩影。在看到黑衣人那一刀直直对准了窦漪房的颈项后,目光像一柄致命的利箭般狠狠穿透了黑衣人,怒吼声盖住了一切兵器交替之声:“你敢伤了她,我要你碎尸万段!” “挡我者死!”他奋尽全力,右手手腕翻转,铮的一声响,硬生生打落了两个黑衣人的刀。自己的匕首亦是脱手飞出,手掌中满是鲜血,虎口已然震裂。疯狂的还击尽显他此刻的愤怒与焦急。 窦漪房心里一悸,愕然的看向那个怒不可抑的脸孔,眼中似火,满身竟是愤怒的杀气,哪里还有半分记忆中温润善良的模样,哪里还是那个淡泊儒雅的代王? 微张着嘴,想要喊叫出声,可是……喉头堵着,像是被塞满了坚硬的核桃,只想着:我命休矣!窦广国在旁目睹这一切,愣愣片刻,慌乱中急忙伸手抓住一旁刚刚被刘恒打飞的黑衣人的刀,嚯的向黑衣人刺去。 要么你死,要么我亡! 脑海中闪出这样一个念头,此刻窦漪房犹如被逼到绝境的孤狼,心中只有这个念头,舍命向黑衣人冲去。 黑衣人大概也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她的意思,又分神去迎窦广国的袭击,疾驰的脚步被迫放缓,他无法在这瞬息之间用这受伤的身体抵挡两个来势汹汹的夹击,不由得背上额头全是冷汗。 黑衣人难以置信的瞪着窦广国这一下子扑来,已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窦漪房趁机一脚狠狠的踹向他腰部。 这一刀放佛在拚命,来得何等快速,窦广国一晃之际,刀子已***黑衣人身子。黑衣人危急之下向左一侧,避过胸口要害,刀子却已划过右肩,黑衣人“啊”的一声大叫,又同时被窦漪房出脚一踹,黑衣人立时背脊着地,只摔得狼狈不堪。 刘恒袍袖一拂,这才定下心来和另外两个黑衣人厮杀一起。 窦广国手中的刀十分锋利,刀锋上还残留着那黑衣人留下的血渍,窦漪房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夺过抓在手中,等众人反应过来,刀身已经迅速地刺进黑衣人左胸,发出“噗”的一声,埋入其中,不断喷涌的血注狰狞的在空气中炫耀着一种残忍的血腥。 黑衣人只微微抖索了几下,便再也不再挣扎,化作孤寂秋风下的一缕幽魂。 窦漪房无力的抓扯着空气踉跄跌地而坐,眼前那片殷红!疼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去,她大口大口张着嘴不停的喘气,脑子空空的,可她知道自己杀了人,杀了人。 忽然她听见厮杀的前方一个喘得比她还急促的声音迅速的向她靠近,随之而来的是腥臭间夹带着几不可闻的杜若气息。窦漪房失魂落魄的望向那张俊朗的脸孔,突然有种想哭却哭不出来的莫名悲哀。 “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他着急的伸手掺住她,在她身上小心翼翼的摸着,一直问她有没有受伤。 “没有,我没有……”窦漪房眼眶里酸酸的涩涩的,可出人意料的,她已然平静下来,目无表情的看着刘恒,道:“我杀了人!” “没关系!你也是逼不得已的”随着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在她背上一下下抚慰,她被拥进一具坚实有力的胸膛。 有瞬间的沉默,那样安静,静得能清楚听到落叶飘落在地的声音,一片,一片,又一片,划过肌肤,像极了锋利冷冽的刀气擦肤而过。 神智在那一瞬清醒,窦漪房猛地推开刘恒,抬头对上那双温润的褐色眸瞳。 “其实他本不必死的,是我想杀了他,只是想杀了他,不是逼不得已,不是!”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说出这样一番话,只是她当时真的只有那一个念头,就是杀了他! 那个从宫里活出来的张嫣已经不再纯洁无暇,不再是任人宰割,任人欺凌的绵羊。 所以,张嫣注定只能死在那场大火! 所以,活下来的是窦漪房,她是窦漪房! 【只是你,爱的只是你】 刘恒目光一跳,神色沾染哀伤,不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她哑然失笑的样子。 果然呵―― 刘恒,你是不是觉得我变得不再柔弱,而是狠心的可以一刀杀死一个人的毒蝎女子?其实你喜欢的是天真,善良,笑得一脸无邪的曾经,而不是咄咄逼人,果决,情绪化的现在。 连落日也一并掉入无尽的悬崖,窦漪房搂紧自己的胳膊,弓起身子,为什么依然还觉得那么冷。 心底有难掩的失望,是对他,更是对自己。 只觉得心底有什么正在一点点蔓延出来,眼泪滴滴答答的坠落,在布满尘土的地上溅起无数悲哀。 “漪房――”绝尘的白色,滚烫的手心,包裹住她毫无体温的手,唇上一凉,已是被刘恒吻了个正着。 吻很轻,可溜入她口齿间的灵舌却无比霸道,混合着满嘴浓浓的血腥味。 她咬了他,咬得心酸。 那久久的一吻似乎耗尽了胸腔内的所有空气,令她快要窒息。刘恒却突然放开她,喘着粗气,哑声说道:“我爱的是你,不管是怎样的你,只是你,就已足够。”伸出指尖接住那滴芬芬欲泣的泪滴含入口中,刘恒宠溺的捧住她的脸,微微一笑:“傻丫头,哪怕你要了我的命,我也毫不犹豫奉送给你,所以别再胡思乱想了。” 刘恒伸手捋一捋她的耳发,道:“那三个黑衣人见头领已死,也就无心恋战,全都逃开了。”他的目光有些深邃,在夜色朦胧中透出意味的如炬敏锐。 再对上窦漪房的时候已然恢复了一贯的温和明眸,听见不远处那叫窦广国的男孩哭得撕心裂肺,他们走得近了,才看清楚地上躺着两具尸体,皆是一刀毙命,毫不留情。鲜红的血从脖颈间蜿蜒流淌在灰暗的地上,是那么的刺目惊心。 偌大的群山之间,余剩那一声声悲痛的哭嚎,窦漪房和刘恒静静的站于几丈外,布衣男子一身的孤寂悲缪,使得整个大地皆是沉醉在哀伤之中,青雾淡愁缠绕四周。 窦漪房忍着眼中的泪,闭眼窝在刘恒怀抱里,扯了扯他的袖袍,道:“我们回去吧。”她的声音透着几分虚弱。 刘恒单手扶住她的腰,另一手托着她的胳膊,与她一同下山。他们走的极慢,远远望去,如二人在夜风搀扶下漫步着。 他们都很默契的没有说话,谁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但都是很沉浸在此刻的安静之下。 “恩公留步!”窦长君这一喊,生生打破了余下的寂静。 他大步追上刘恒他们,拱手道:“多谢两位恩公出手相救,窦长君无以回报,只想留下二位大姓,来日必当报还。”刘恒回头看了一眼,淡淡道:“无需如此,只要是有心之人都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你且好好照顾你弟弟罢。” 窦长君仍是不甘心的挽留道:“我们窦家是清白老实的普通百姓,却不知为何遭遇歹毒之人的痛下杀手,窦长君可以以性命起誓绝无做过任何伤害他人之事,请恩公替我窦家找出凶手,还窦家一个清白。”窦长君从第一眼见到刘恒就觉得此人一定不会平凡,他的身姿就像不染俗世的尘埃,轻风撩起他白色的衣衫,远远看去,有翩然若龙的错觉。 所以,他猜想,这样一个风姿卓卓神仙似的人物一定是有身份的人,定能为他窦家找出凶手。 “你找错人了,我帮不了你,也不会淌这种浑水,告辞!”刘恒一口回绝了窦长君,牵着窦漪房头也不回的离开。 突然有一只脏兮兮的手拽住了窦漪房。 “姐姐――” 一闻此言,窦漪房整个人怔忪着,久久的才抓着刘恒的臂膀说道:“他……叫我姐姐。” 第一百二十三章【他们是窦家人】(3500) - 月月笙 【原来,他们是百灵的亲人】 轻风撩起他白色的衣衫,远远看去,有翩然若龙的错觉。 所以,窦长君猜想,这样一个风姿卓卓神仙似的人物一定是有身份的人,定能为他窦家找出凶手。 “你找错人了,我帮不了你,也不会淌这种浑水,告辞!”刘恒一口回绝了窦长君,牵着窦漪房头也不回的离开。 突然有一只脏兮兮的手拽住了窦漪房。 “姐姐——媲” 一闻此言,窦漪房整个人怔忪着,久久的才抓着刘恒的臂膀说道:“他……叫我姐姐。” 窦漪房是心软的,而刘恒亦没有办法佛了她的意。 她上前俯到窦广国面前,笑得很柔很柔,湖水般的眸子清澈明亮:“告诉……姐姐,你们来自哪里,又为何会遭到这样的毒手。”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了两三岁的男孩,刚才为救她竟然也是不要命的阻挡黑衣人,她不会不动容。 “姐姐——”窦广国一头栽进她的胸口,双手死死的搂住她,一边哭一边说着:“其实我们家里本是六口人,父亲,母亲,我和哥哥,还有两个姐姐。可是,在我很小的时候两个姐姐就不见了。不管爹娘怎样寻找,她们就跟空气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从那时起,家里就没再平静过,总是有人找上门来询问两个姐姐的下落。 爹娘为了躲开那些人,带着我和哥哥一路辗转,总是小心翼翼的生活。日子就这样过了好多年,直到有一天,有人给我们捎来了姐姐的信,让我们快逃,逃得越远越好。 消失了这么多年的姐姐怎么会突然给我们送信,爹娘起先都不相信,便想着要真是姐姐,那她一定会来找我们,然后我们就一直等一直等,最后没等来姐姐,却……”说到这里,窦广国已是泣不成声,他抽着鼻子继续道:“却突然来了四个黑衣人,杀了爹……杀了娘……还要杀了我和哥哥……” 听到这里,窦漪房的眼睛已被泪水模糊成一片,思维似乎也无法正常运转…… 她抬头看向刘恒,可刘恒却淡淡的看不出什么不妥,这一切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紧要,他,是置身事外的。 和窦广国一起半跪在地上,伸手扒开尸体身边的泥土,窦漪房语气清冷:“我知道有的人习惯明哲保身,我也希望我可以如此,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我办不到。”他们姓窦,还有两个失散的女儿,又被人欲欲灭口,前因后果加起来,她不得不想到…… 窦漪房——就是那个写信的姐姐,就是为她而死的百灵。 虽然她不知道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越来越多的谜团让她心绪难安,百灵她,到底是谁? 刘恒说百灵是他安排在宫里的细作,那他应该会清楚百灵真正的身份,也许并不只是窦家女儿如此简单,否则也不会落到被人灭口的下场了。 刘恒望一望窦漪房,嘴唇微微一张,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只与他们一同扒开泥土,将窦广国的娘埋了进去,那边窦长君也埋好了爹。 看着地上隆起的黄土包,窦漪房一边安慰着紧紧依在她身边哭泣的窦广国,轻轻叹息:“但愿他们可以在黄泉路上相依相偎一同过那奈何桥。” 刘恒的手还未触及她的肩,便被她不着痕迹的避过,忽然的生疏,令刘恒面色变了一变。 他望着窦漪房,两人的距离很近,可是却突然发现触摸不到,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隔膜,如何都不能打破。 静默片刻,窦广国睨了刘恒一眼,怯怯道:“姐姐,希望以后还能再见到你。” 一直握着的手一松,窦广国挣离了她的手心,紧挨着他的哥哥窦长君。 “恩公保重!”窦长君说完便牵着窦广国转身离去,窦广国三步一回头,恋恋不舍的望了窦漪房一次又一次,直到快要不见,他带着哭腔喊道:“姐姐,我叫窦广国,字少君,你要记得,要记得……” 记得。 要记得,他是窦少君—— 【冰释前嫌】 窦漪房的十指紧扣,看着远处渐渐消失的身影,犹豫了许久才唤了出声:“少君,姐姐是窦漪房,是窦漪房。” 她喊得格外认真,只可惜,他们已经走远,只有一丁点的回音还在树丛之间穿梭徘徊,渺渺于耳。直到群星耀空,窦漪房才淡淡地别开眼睛,许多想要质问出口的话语,顷刻间也不想再说出来,欲回身准备离开这里。 “漪房”刘恒低声叫她,声音里隐隐带了几分愧疚。 她心里忿忿,冷冷地看着他,默不作声。 刘恒低叹一声,道:“天黑了,我们赶紧回去吧。”从地上捡起数根干枯的树枝,摸出腰间的打火石“啪啪”几下就将枯枝打燃。枯枝的火焰幽幽光亮,散发着不知名的树木香气。 刘恒一手举着火把,一手便要来拉她的手。 窦漪房侧身一让,背过身去不理会他,只摸索着自己向前走。刘恒立时追上,拽住她的胳膊,力道不大,可窦漪房挣了好几下都挣脱不开,恼道:“你放开我!” 忽然感觉腰身被一股很大的力道重重一揽,窦漪房整个人猛地撞进刘恒的胸膛,他炙热的呼吸喷洒在颈间。 “我知道你怪我,可是我不得不放他们走,我不能让任何人来伤害你,哪怕因此让你恨我也好,我也不许。”他的语气歉然中却透着一份犀利。 什么叫不得不放他们走,难道他们会伤害她吗?刘恒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他们是百灵的亲人,不是仇人,而她既然占用了百灵的名字,又因为百灵的牺牲才活了下来,难道她想照顾他们,想替百灵还恩有错么? 这样想着,心中很是不快,不肯多说其他,只道:“既然你一心这样认为,那我也无话可说,我本就寄人篱下,想带走他们本也需得到代王你的许可,如今,我无话可说。” 因为刚才一事有了心结,他们二人都揭过不提,山中天黑路滑,偶尔林间草丛传来的窸窸窣窣声响令人生惧。 片刻,刘恒停下脚步,黑暗中的眸子跳跃着星子一般的光辉,他叹口气苦笑道:“如果你想知道,我会告诉你的。”他还说:窦漪房,你就是我刘恒的克星,我怎么就遇到你了呢。 两人的目光再次对上,仿佛凝结在一起似的,而后都微微错开视线,彼此一笑。 方才那些不愉快的心结,瞬间融解消散。 什么都不说,其实彼此都是明白的。这样的感觉,最是微妙。 刘恒看她一眼,道:“漪房,我总是觉得你很好很好,如今却也发觉你的不足之处了。” 窦漪房“哦?”了一声,道:“你说说看。” 他紧了紧握着的手:“先说好了,可不许生气。”见她点头,接着说道:“你的心肠不够硬,很容易便会着了别人的道,善良不是错,可有时候只能狠下心来,在外如此,在宫里生活更是如此。” 窦漪房微微摇头:“你错了,我也是在后宫长大的,耳濡目染多年,很多东西我能看透,只是自己总是一厢情愿的安慰自己,只要还保留着一颗纯洁的心,那么便不会真正卷入纷争,可惜,我错了。” 刘恒的手很有力,被他牵着下山,那感觉很安定,很放心。 她又道:“你说我心肠不够硬,可刚刚我却真的杀了人,没有一丝犹豫。” 刘恒道:“漪房,别再自责,如果他不死,那么死的人就会是你,所以换做是我,我也会毫不留情一刀杀了他。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相信你从不会是自己主动愿意去伤人的。” 【隐秘的身世】 从刘恒那里得知,原来他第一次见百灵,是他母后薄姬带回来的,没人知道这个小女孩的身世,只短短在代王宫里呆了数日便再也没见过她。直到后来,他母后告诉他在皇宫有一个叫窦漪房的宫女是他们安插进去的人,想知道任何消息都可以通过她去获取。 当他第二次见到她,她已隐晦了真名,宫里人都叫她百灵,那是她的主子张嫣赐给她的名字。因为他和母后的不受宠,所以小小年纪就被受封代王远离了皇宫,没见过张嫣的他只是偶尔从百灵口中了解着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金枝玉叶。 他何其羡慕,身为刘邦的亲生儿子,却还不及隔了辈的外孙女。 最开始,他是讨厌,甚至憎恶张嫣的。 他不明白,他谦卑,他顺从,他饱读诗书,可终究还是比不上一个整天只会笑的女孩儿。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张嫣,那是无意的,又或许是冥冥中注定的,反正就是见到了。 也是那一眼,他知道他的一生终会被这个咋咋呼呼,却又多愁善感的女孩儿牵绊着,再也不能隔离世外。 他还告诉她,其实惨死在太后吕雉手里的戚夫人是他的亲姑姑,也是薄姬的亲姐姐。这个隐秘的关系谁都不知道,本来戚姬和薄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可因为后来都成了刘邦的妃子,因为偶然发现的一对断玉,才知道她们竟是从小失散的亲姐妹。 她们的父亲薄生是苏州人,在秦朝之时与从前魏国的宗室之女魏媪相好,相继生下了戚姬和薄姬。魏媪有匈奴人的血脉,所以戚姬和薄姬虽生了一副中原人的样貌身材,可眸子的颜色均不如中原人漆黑透亮,隐隐泛着褐色光泽。到了刘恒和刘如意这一代,那褐色的眼眸便更加突出。 因为是未婚生育,那时的魏媪独立拉扯着一双女儿,在乱世之中苦苦求生。不久,秦朝就陷入了乱世。在这一片混乱中,她们先后失散。 第一百二十四章【隐秘的身世】(3400) - 月月笙 她们的父亲薄生是苏州人,在秦朝之时与从前魏国的宗室之女魏媪相好,相继生下了戚姬和薄姬。魏媪有匈奴人的血脉,所以戚姬和薄姬虽生了一副中原人的样貌身材,可眸子的颜色均不如中原人漆黑透亮,隐隐泛着褐色光泽。到了刘恒和刘如意这一代,那褐色的眼眸便更加突出丫。 因为是未婚生育,那时的魏媪独立拉扯着一双女儿,在乱世之中苦苦求生。不久,秦朝就陷入了乱世。在这一片混乱中,她们先后失散。 后来薄姬入了魏豹的王宫,魏豹被韩信击败之后,薄姬被召入汉宫,但入宫一年多,因着是罪妇,只能去做宫中役使的婢女。 后来薄姬被刘邦偶然召幸了一次,继而才有了刘恒,因为薄姬的不善争宠和清冷性子,刘邦也不太待见她,后来更是连面都不见她一次。薄姬虽然为刘邦生下了刘恒,却还是长年枯守孤灯,纯粹守活寡。 薄姬一直默默无闻地僻处掖庭一角,抚养着刘恒。由于极其不受宠爱,偏偏又生了儿子为诸宠姬所妒,薄姬的处境可想而知。渐渐地,她养成了谨小慎微、凡事忍让的态度,就连照制度派来侍侯她的宫女,她都不敢得罪。在刘邦的后宫中,薄姬母子几乎成了“好欺负”的代名词。 后来偶然的一次相遇,戚姬和薄姬才得以相认,为此,戚姬一直暗暗帮助薄姬不让人苛刻于他们母子俩,戚姬其实本毫无争储之心,但想到薄姬母子,她便决定出手搏一次。 她想着只有让自己的儿子登上了皇位,她坐上了皇太后的位置,不仅她能过上好日子,以后还可以光明正大的认回薄姬这个妹妹,好好对待他们母子。 吕雉是什么人,戚姬知道。 现在刘邦还在,还有港湾可以依靠,可要是以后刘邦百年归西了,那他所有的宠姬和儿子岂不是都会遭到毒手?所以不如放手一搏,万一她赌赢了呢。 后来,戚姬告诫着薄姬在她争宠这些日子千万不要和她走得太近,为的只是给薄姬留下一条后路,万一不成,至少吕雉不会因为她的原因而百般刁难薄姬母子。 戚姬本就是一个心思单纯的人,打小也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她天真的以为只要能得到刘邦的欢心,以为只要在后宫安安分分的不害人害己,以为只要不得罪吕雉,自己就会相安无事媲。 然而吕雉是何许人也?是陪着刘邦一起拿下江山的人,心计之高岂能是戚姬所能比拟的。在外吕雉总是扮演好一个皇后应有的维和和遵仪,她断然不会当着刘邦的面为难戚姬,这不是一个明智的作法,反而经常赏赐戚姬珠宝,布帛。 傻傻的戚姬以为吕雉是在向她示好,可皇宫里的一切都是那么错综复杂,此时的她殊不知已经成了吕雉心头最扎人的一根刺,只等着时机将她拨除干净。 戚姬有些太异想天开了,她以为太子就是皇帝一句话的事情,她只单方面的想到只要哄得刘邦高兴,那么刘如意的太子之位必是轻而易举的囊中之物。况且她一直都知道刘邦不喜吕雉,亦不喜刘盈,为此她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她把刘邦当成了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不会笼络人心,没有建立自己的党羽,在朝堂上无人能靠,除了刘邦以外没有人把她放在眼里,甚至将她划分到狐媚一派,只会迷惑君王。 而吕雉却恰恰相反,因为当初起义的时候大多都是吕雉的老乡或朋友,这一点她占了绝对的优势,至少在朝堂上有自己的布局和依靠。之后或送美女或送珠宝,广结善缘,为以后大权在握埋下了强有力的基础。 吕雉雷厉风行,一度为刘邦诛杀功高盖主的头号功臣韩信,后又诛杀彭越,并把彭越剁成肉酱送给英布,英布以为刘邦也要杀他,于是起兵反叛,吕雉又顺理成章打着诛杀叛贼的旗号除掉了英布,之后陆续铲除了好多个对她不利的人。 吕雉诛杀的这些人都是西汉的开国功臣,有的还是和刘邦一开始就在一起打天下的,这些有着显赫的背景的功臣吕雉都敢杀,你说能放过一个小小的戚夫人吗? 当然不会,等刘邦死后,势单力薄的戚夫人被吕雉逼迫着穿上囚衣,戴上铁枷,关于永春巷没日没夜的舂米。薄姬想要救她的姐姐,花了好大一笔钱疏通才终于在永春巷见到了戚姬,那时的戚姬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她告诉薄姬千万不要想着去救她,她明白自己如今已为刀俎上的鱼肉,怎么也逃不过一死了。而且她们的血缘关系更是端端不能为吕雉所发现,否则薄姬母子亦是难逃一死。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戚姬说她未能尽到姐姐的责任,已是对不起薄姬,她只求薄姬将这个秘密永远胎死腹中,她不能连累了她。 戚姬让薄姬千万不要为她报仇,她们誰也不是吕雉的对手,只希望薄姬能随刘恒赶快离开皇宫,呆在代国永远不要回朝,只有让吕雉觉得她们母子毫无争储之心,不构成威胁,她们才能勉力活下去。 后来,这些果真成了戚姬的最后遗言,薄姬当夜便求了吕雉希望能放她去代国和儿子团圆,永世不再踏入皇宫。 那一夜,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薄姬是被人抬出长乐宫的,据说衣衫凌乱,脸上还多了一块簪花烙下的印记。 这世上只怕除了吕雉和薄姬,再无第二人知晓,连刘恒也不知道,他也不敢去问薄姬那夜到底发生了何事,他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定是一个抹不掉的痛,所以他不愿为了自己的好奇心而去伤害薄姬,去揭她的伤疤。 再后来,身在代国的他们得知了赵王如意被毒死在皇宫,而后戚夫人也被残忍斩断手脚,挖去眼睛,拨掉青丝,熏聋双耳,又被迫喝下哑药,丢入厕中,成了人彘,死状凄惨。 刘恒说戚夫人死的那日薄姬一滴泪也未流,只是带了他去到她们小时候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广阔的黄云,昏暗的阳光,北风扬雪,天地间一片苍茫萧瑟。 但见古刹荒芜,深宅坍弛,“扑愣愣”几只寒鸦破空而去,顿时一阵凉意直袭背脊,便悚然而立,不敢近前。刘恒当时也不过七八岁,戚夫人的惨死,薄姬的平静深沉,古宅的幽寒阴冷。用几句古诗来形容最是贴切不过:萧瑟秋风百花亡,枯枝落叶随波荡。竹坞无尘水槛清,相思迢递隔重城。 薄姬不仅没有流一滴泪,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带着刘恒站在那里,只是站在那里,久久的……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童年的记忆渐行渐远,而那一抹荒凉凄冷,却深印于心,挥之不去。 窦漪房以为她的身世已经够无奈,够离奇,却不曾想到一个极其受宠,风靡一时的戚姬居然和那最不起眼,最不受宠的薄姬会是亲姐妹。 刘恒也解释了他们小时候第一次相见,为什么他会负伤,其实很简单,他是为了刺杀吕雉,薄姬不知道,他是瞒着自己的母后去做的。他知道薄姬因为戚姬的惨死,还有在长乐宫那神秘的一夜,虽然表面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可刘恒知道,她是恨吕雉的,已经恨到骨子里。 所以,刘恒瞒着薄姬刺杀吕雉,显然是没成功的,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想要刺杀位高权重的太后,不死已是万幸。阴差阳错的他负伤躲到了张嫣的寝殿,才有了当初的第一次见面。 后来在灵女庙的第二次相会,前后联系起来,窦漪房终于明白刘恒为什么要在那里吹箫,为什么会对她叨叨不休那位风华绝代的戚夫人了。 一代芳华香消玉陨,恍惚间,似有佳人翩翩起舞,袅娜多姿,长袖缱绻,羽衣飘飘,习习然宛若仙子…… 回想起来,窦漪房突然觉得也许刘邦宠爱戚姬,也不单单是因为她长得像极了娘,如花美眷,芬芳佳人,日日陪伴在侧,若说没有一丁点的感情,论谁也不会相信的。 这些窦漪房已经从刘恒口中得知真相,而她最关心的百灵的身世更是让她大吃一惊,甚至有些不敢相信,百灵,她竟然会是当年那个被后人奉为“兵仙”、“战神”、“国土无双”的大将军韩信的女儿。 当年韩信被吕雉使计诱入汉宫围杀的时候,那日正好是他女儿出生的日子,一死一生,可想而知这样一个事实多么让百灵承受不了。那时候韩信一族险遭灭门之灾,是萧何暗中派人将韩信的女儿,也就是百灵送往清河郡观津一家窦姓人家抚养。 吕雉通过杀韩信起到了震慑群臣的效果,树立了自己的威权。其实吕雉杀人道理很简单,为了自己的权力,她要杀的不是一个韩信而已,而是所有的功臣! 百灵,韩信的女儿,成了众人眼中的香饽饽。有想保护她的,也有想要利用她去向吕雉邀功的。所以窦家人被逼无奈一路辗转躲避那些人。 直到后来不知为何百灵和她妹妹一起突然消失,出现在代王宫。 刘恒说或许是他母后,薄姬想要利用百灵对吕雉的仇恨让她入宫成为他们的细作,可怜的百灵小小年纪就背负着如此沉重不堪的灭门之仇。 父亲的祭日便是她的生辰,难怪从前的张嫣如何询问她的生辰她都不说,每年总会有一天她会从所有人的视线中消失,以前的张嫣对她很是宽容,从不多问。原来每年她消失的那一日便是她的生辰,只是也是她父亲的祭日,这么多年来她都是如何熬过来的啊。 第一百二十五章【箫声,白衣和月下舞】(3500) - 月月笙 【所以,也是她的家】 刘恒说或许是他母后,薄姬想要利用百灵对吕雉的仇恨让她入宫成为他们的细作,可怜的百灵小小年纪就背负着如此沉重不堪的灭门之仇。 父亲的祭日便是她的生辰,难怪从前的张嫣如何询问她的生辰她都不说,每年总会有一天她会从所有人的视线中消失,以前的张嫣对她很是宽容,从不多问。原来每年她消失的那一日便是她的生辰,只是也是她父亲的祭日,这么多年来她都是如何熬过来的啊。 窦漪房又问刘恒,那百灵在皇宫里到底都做了些什么,难道只是打听宫中之事?她觉得不可能会是这样简单的,毕竟她心负血海深仇。 刘恒半天不说话,他说,不说不是因为他不愿意说,只是因为他也不知道,或许真的只是打听宫里发生的事吧。 直觉告诉窦漪房,刘恒有什么瞒着她,可又想到他既然连自己母后的身世都告诉了她,还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媲? 没有了吧,她自我安慰着。 有的话也是针对吕雉的吧,那个叫了十多年皇祖母的女人一夜之间却变成了打掉她腹中孩子的凶手,亦是想要杀了她的皇太后。 她恨吕雉吗?窦漪房曾经问过自己,答案是很模糊的,说不恨,好像办不到,说是恨的,但又从未想过让吕雉血债血偿。或许她一直相信冤冤相报何时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又或许是因为刘盈吧,那个爱了多年的男子,所以,她对吕雉的恨被对刘盈的爱压在心底,尽管经历丧子之痛,可她没有过手刃吕雉的念头。 她嘲笑自己,懦弱! 有这样一个夜晚,刘恒抱着她躺在床上,风滑过树叶微微晃动,摇曳掀舞放佛道着无尽的哀思。夜色中有着一种凄凉的美,万物皆眠一派安详,白日里的纷纷扰扰此时完全沉淀,无端叫人升起莫名的孤寂感。 两人只是紧紧相拥,静静聆听着夜的旋律。 默默注视着他柔和的侧面,窗格处此时洒下一片浅黄色的柔光,刘恒一笑,月光立刻穿透了他眼中的薄雾,抹去了他眉宇之间那一缕淡淡的轻愁。 窦漪房轻声道“明月何皎皎,照我罗床帏。你觉得今晚的夜色美不美?” “已是下弦月了,弯弯的钩月怎么会美?”刘恒缓缓扬起嘴角,透过窗他望向斜挂在天边的半轮残月,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她微笑:“弯月也有弯月的美,只是世人都不曾留意过而已。不是你说的吗,人无完人,花无最美,月儿也无最圆啊。” 刘恒听完笑呵呵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小妮子说话是越来越刁了,月色再美也不及你万分之一啊。”说着目光牢牢锁在她面庞上。 唉!本想着他定是思念代国,给他转移一下注意力呢,结果……窦漪房被他瞧得不好意思,轻道:“你的嘴却甜得发腻。” “你都没尝过,怎么知道我嘴甜不甜?刘恒挑眉,不怀好意的瞅着她。 窦漪房轻捶了一下他:“真是没得正经!”轻撅起嘴伪怒。 “我们上屋顶赏月吧,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家了。”以后或许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她看得出刘恒是想要回代国的,毕竟那是――他的家。 所以,也是她的家。 “家……”温柔淡远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很清淡,淡到难以轻易察觉。 漪房,你说回家,真的很好。 【山中人兮芳杜若】 “夜里凉,我们吹吹风,然后喝点酒取取暖。”刘恒果真轻身一跃带着她上了屋顶,两人坐在瓦顶相互依偎着。 他笑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酒壶,喝上一口后递给窦漪房,窦漪房斜睨了他一眼,好笑道:“你不是不让我喝酒的?” “喝酒可以乱性嘛!”他哈哈大笑起来,惹得窦漪房羞红了一片,微微推了他,道:“说你没个正经,你还真流氓起来,我不要你了。”她捂嘴偷笑着,其实这样的刘恒,有一点坏坏的,忧郁的,温柔的,她很喜欢。 “那我再流氓一点吧,夫人。”说完仰头含住一小口酒,俯身环住窦漪房的纤腰。 唇一送,窦漪房只觉唇齿间凉丝丝的溜进什么***辣的液体,她嘤咛一声,纤细雪臂忍不住环上他的肩头。 月儿弯弯,空气中染起淡淡弥雾,拥着怀中婉约的可人儿,刘恒明白,这一辈子,这份情,他是只会多,再也不能减少一分了。 假如说窦漪房是一朵盛放的花,他就是那被深深吸引的蜂蝶,追逐着花,世间万万朵,他只要这一朵,也仅有这一朵。 微微阖上了眸瞳,刘恒佯醉的靠向她的颈窝,似不经意间吻上她的雪颊,暖暖的呼吸拂动她耳边的碎发,低低沉沉:“我醉了!” 孩子气的刘恒。 窦漪房娇笑涟涟“少来了你,就这几口小酒,你还醉得了?这人呀,就是给你点儿颜色他就开上了染坊,得寸进尺!你还是离我远一点得好。”她轻嗅着那淡淡的酒香,和他好闻的气息。 刘恒嘴角含了一抹浅柔的笑意:“酒不醉人人自醉,美人在怀心儿醉。” 看她微醺的双颊已是桃红一片,秋水般的眸子惺忪迷离,人言常道:酒后易乱性,此刻刘恒才真正悟出了其中精髓。 “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你实在让我无法自拔,还是那句,你真是克星,我刘恒的克星!”微弱的月光抚上她纯净娇颜,笑颜上浅浅的梨涡简直是令人犯罪的勾?引。刘恒说‘窦漪房,你不能这样逗我,我真的会把持不住。’ 玩笑是玩笑,也是认真的在开玩笑。 刘恒抱着她,说道:“你知道吗,我是生在杜若花开的季节,杜若是一种花,花开如蝶,花色如云,妖柔飘美。”顿了顿又道:“只是花期不长,只短短一月不到,就会凋零埋葬。” 看窦漪房一副‘你突然说些这么莫名其妙的话,吃多了?喝醉了?或者被风吹傻了?的表情。 他笑了笑,不顾她疑惑的眼色,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淡紫色的花,那是杜若!是融合了美和痛的花!” 窦漪房玉手轻轻覆在刘恒额上,眼波流转在他脸上,认真道:“果然是有些发热呢!”然后像个小猫儿似的钻进他的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躺下,对上他那带着漫不经心笑意的一双眼睛,道:“杜若是什么样子的花?香吗?为什么花期那么短?你怎么突然说这些给我听?” 他把她往膝盖上挪了一点,让她能够离他更近一些,月色迷人,耳鬓厮磨,两人就这样说着话,何等风光旖旎。 刘恒的神情忽然有些黯然,他问她:“你真的不会离开我吗?” “你今晚到底怎么了?你觉得我会离开你吗?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吗?”不明白刘恒突然的变化,她语气放软:“我不会。” 刘恒说‘只有爱到情深爱到痴迷的人才会患得患失。’可是有一件事他没有告诉她,曾有相士赠过一言给他: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福是祸,祸是福,爱是福亦是祸,关键在另一个。 福祸两双兮,关键在另一个! 窦漪房笑他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她在一起久了也变得有些多愁善感起来。 她又说‘刘恒,我为你跳一支舞吧,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会跳了。’ 漫天月华铺曳,一个淡雅脱俗的紫衣女子雪足轻点在瓦顶,纤细的罗衣从风飘舞,缭绕的长袖左右交横。长袖转回鸾,轻曼舞步似鹊鸟夜艳,此时箫声绾绾,女子追着箫声随之旋转,袅袅腰如龚月,忽然自瓦檐翩然跃起。 风掠过,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远,微晕红潮一线,拂向桃腮红,两颊笑涡霞光荡漾,好似瑶碧之仙子凡落一顾,回眸处尽是风情。箫声,白衣,刘恒静静的吹着竹萧,轻风吹起他墨染的发丝,而他眼中那翩翩起舞的窦漪房更如仙子下凡,两人一萧一舞,宛若最绝美的画卷,从未想过两人的第一次合作竟是如此的和谐,如此的完美。 一刹那,听得屋瓦一声碎裂,窦漪房只觉得脚下一滑,整个人已失去平衡,身子不由向后倾飞下去。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一双臂膀及时勾住她的细腰。天旋地转间,她已被刘恒横抱着缓缓落下地面。 她软缎似的长发在风中凌乱飞舞,说不出的明媚动人。那一眼,恍若隔世,窦漪房只看到一双眸瞳,泛着琥珀般的光泽凝邃,盼若琉璃;温柔得似乎能包容一切,直直望进她。 世间万物都静下来,只剩下他和她。 这样近,如此贴近的两人,近得似乎已毫无屏障。淡淡的酒香和清苦的杜若味突地溜进鼻中。天地不在,惟留有他。 “漪房,你好美”怀中的幽香袭来,他有些迷迷糊糊地想起她不点而朱的唇,不施胭脂的笑靥,还有那浑圆饱满的粉嫩酥胸,以及她忘情的娇呻…… 半弦月悬挂在空中,幽幽细吟的缠绵声,化作一室的旖旎景色。 ***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 【拍砖的拍砖,撒花的撒花,小草什么都接受滴~】 『上一章讲到薄姬和戚姬,真正历史上的薄姬和戚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并不是小草文中的隐秘亲姐妹,为了文文的发展需要才假设了这样一个身份背景。历史上的薄姬是苏州人,她的父亲薄生在秦朝之时与从前魏国的宗室之女魏媪相好,未婚而生下了她。她有个亲生弟弟叫薄昭』 『戚姬名戚懿,是山东定陶人,后人称戚夫人』 『韩信,淮阴人,的确死于吕雉之手,无子嗣』 第一百二十六章【长乐宫中钟暗来】(3500) - 月月笙 世间万物都静下来,只剩下他和她。 这样近,如此贴近的两人,近得似乎已毫无屏障。淡淡的酒香和清苦的杜若味突地溜进鼻中。天地不在,惟留有他。 “漪房,你好美”怀中的幽香袭来,他有些迷迷糊糊地想起她不点而朱的唇,不施胭脂的笑靥,还有那浑圆饱满的粉嫩酥胸,以及她忘情的娇呻…… 半弦月悬挂在空中,幽幽细吟的缠绵声,化作一室的旖旎景色。 ***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 【吕太后的阴鸷媲】 一切变得和平常一样,这些事也就算翻过去了。 回到代国后,窦漪房仍是住在自己的嫣心阁,况且已是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可她仍是不与任何人过多的接触,除了偶尔几次被薄太后召去陪她写字,几乎是不曾踏出贤仁宫半步的。 薄太后也知她就是这个性子,也省了平时那些不必要的请安,只嘱咐她好生将养着,替刘恒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因着刘恒除了处理代国政务不在贤仁宫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给了窦漪房。这样的专宠难免使得后宫愤愤难平,甚至传到了远在皇宫的吕雉耳中。 “窦漪房——?” 正为皇太后吕雉梳头的婢女闻声,手一抖,两根发丝飘飘然从吕雉眼前一晃而过,了无生气的落在她身前。 “啊!”那个婢女低呼一声,心头陡然升起无可遏止的寒意,赶紧求饶道:“太后恕罪……太后恕罪!”都说越是上了年纪的女人越是对自己的容貌自己的头发极其注重,平时伺候梳洗的婢女总是小心了又小心,那一头黑丝在吕雉心目中的重要是所有宫人都心知肚明的。 一根发丝一条命,绝不是夸大其词的。 清冷眸中闪过一抹阴鸷,那是风雨来临前的预兆。 “瑙铟呢?去哪儿了?哀家好久没梳过飞月鬓的样式了,让她来给哀家梳头。”吕雉放佛对那两根断落的发丝不甚在意,也不管匍匐在地抖如筛糠的宫婢,只问了一旁待立的管齐。 管齐余光一扫那早已脸白如纸的宫婢,嘴角飞快漾过一丝蔑笑,只恭敬道:“瑙铟应太后的吩咐去请皇后娘娘过长信殿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吕雉手中摆弄着那两根断丝,嘴角勾起一抹再正常不过的笑意,问道。 见那宫婢只是趴伏着不答话,管齐轻咳一声,提醒她:“太后问你话呢。” 听见头顶传来的声音,宫婢立时抬起头来,见吕太后清冷的双眼直视着自己,不怒自威,她几乎是带着哭腔回道:“回……回太后,奴婢……奴婢小翠。” “管齐,记在簿子上,改日送些银钱给她家里,就说她伺候得好,留在宫中不用等到出宫了。”听不出喜怒的语气,单纯的宫婢小翠此时汗水早已黏湿了后背,听得吕太后不仅没有处罚她,甚至还吩咐着要给她家人送银钱。 都说吕太后是位难伺候的主儿,杀人如麻,如今看来完全不是那个样子嘛,小翠悻悻然呼出一口气,叩谢道:“奴婢谢太后赏识!” 管齐摇摇头,这个还蒙在鼓里的傻子,以他对吕太后的了解,她绝对不可能云淡风轻的不当一回事,当她脸上出现那三分笑意时,他便明白这个小翠已是命不久矣,也不需吕雉再下命令,他就会做好该做之事。 回道:“奴才晓得。” 等小翠被人带下去之后,吕雉这才恼怒将发丝砸向管齐,管齐扑通一声跪下:“奴才该死!太后息怒!” “以后机灵点,别什么奴才都往长信殿送,哀家不希望有下次,懂了吗?”眼底的冷意令人生畏,那到冰冷的火气只怕是方圆十里都能感受得到。 她的怒意其实不止来自那个小翠,更多的是来自哪个专宠的“窦漪房”。 她安排的窦慎儿在代国毫无起色不说,甚至一个小小的七子,八子都未能比及。偏偏这个时候凭空冒出个“窦漪房”来,是巧合?还是…… 至张嫣烧死在鸿台那场大火后,她身边那个丫头——百灵,或者说是窦漪房更为贴切,也跟着突然消失,她私下派人找了好久,甚至用到了暗探死士,可她还是就这样凭空不见。 这次却在代国风生水起,让她想想—— 前段时日派去的暗探找到窦家人,她以为窦漪房会是逃回家乡,为了永远藏住皇后的秘密,她下达了死令:杀无赦! 至于窦慎儿,她本还打算用她控制刘恒,看来现在也是留不得了。那几个派出去的暗探死士一个也未回来复命,看来任务是失败了,她说过,只要放走一个姓窦的,就提头回去见她。 吕雉微微沉吟片刻,刘恒,姜还是老的辣,若是待在代国不安分,就休怪哀家无情! 看吕太后脸色一时间变换了好几遭,管齐的脑袋转了一下,心道:要是太后将怒意凝聚在心底,若是不适时让她消了这口气,倒霉的就不止小翠一个人了,只怕接下来的好一段日子谁都别想舒心。还是得偷偷瞅个机会让人将辟阳侯审大人请过来才是。 【病入膏肓】 皇后怀抱着太子刘恭步下车辇,跨过乌青的宫门门槛,眼前的通道和台阶皆铺有精美的印花砖,踩在上面,从脚心传来丝丝冰凉。 隐隐约约似乎还有丝竹声乐绵绵于耳。 她微微摇动手中浪鼓,惹得刘恭咯咯直笑,抬眼处,碧空万里,风致天然,竟无一丝云絮,似乎永远是那样明净。连平时欢快的云雀也不知所终,清风扬起她素白的衣裾,几点飞红点缀其间,她抬手将它们轻轻拂去。微微一笑,心境却是说不出的寂缪,这样的天气,像极了她刚入宫那一日,那时的她,怀着怎样喘喘不安的心思,皇宫——将是何种前途在等着她呢。 她没读过什么书,只是后来进了宫,替刘盈磨墨时,他心血来潮曾教过她一些,而会写的第一个字是他的“盈”字。难怪他长得那样好看,盈者,丰满,匀称好看,貌丰盈以壮姝兮,苞温润之玉颜,她知道从前的皇后,也就是真正的张嫣从小跟着他饱读诗书,那一股子书卷气她这辈子是不能及的了,可她愿意学,虽然只是偷偷的学。 走在长乐宫的路上,她轻轻念道:“秦城旧来称窈窕,汉家更衣应不少。红粉邀君在何处,青楼苦夜长难晓。长乐宫中钟暗来,可怜歌舞惯相催。欢娱此事今寂寞,惟有年年陵树哀。” 此时此刻,不正是应景了嚒…… 她檀口轻启:“恭儿,一会儿见了皇祖母要乖乖的不许淘气知道吗?”尽管刘恭不是她的孩子,可她养育了快三年,早已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了。 那奶声奶气的娃娃甜甜一笑,两只小手勾住她的脖颈,凑在她耳边:“儿臣明白,母后不用挂心。” 小小的刘恭已是一板一眼,十足的皇家口气。 待宫婢通报后,他们一行人才迈过高高的鎏金门槛进入长信殿,吕太后已高坐于最上方,淡淡道:“皇后来了。”说罢指一侧,示意她坐下说话。 本淘气的刘恭一进殿内便乖乖安坐在皇后身旁,睁着乌黑的大眼珠好奇的打量着四周,在望到吕太后时,大眼一弯,恭恭敬敬的行了个不算工整的礼,那样子是说不出的可爱。 刚才的阴鸷似乎在顷刻间烟消云散,看到自己的宝贝孙儿,吕太后亲切端详着他,凤眼笑弯,唤道:“恭儿,快过皇祖母这里。” 小刘恭走路尚且还不是特别稳,胖乎乎的身体一扭一扭的来到吕太后身边,吕太后亲自拿了帕子给他擦着,宠溺道:“哎哟!看把咱们小恭儿给累得脸蛋都红了,让皇祖母好好看看长个儿没有呀。” “皇祖母日理万机,比孙儿累。”童言无忌,却博得吕太后甚是高兴,这才是她吕雉真正的血统,才配得上刘姓,够得住太子之位的孩子。 眉眼处十分像刘盈,那虎头虎脑的样子活脱脱就跟刘盈小时候一个磨子刻出来的,想到这里,吕雉更是越加心疼着刘恭。 将刘恭抱在怀里,吕太后淡淡的问了一句:“皇帝还是不肯宣太医吗?” 皇后有些迟疑的撇开目光,不敢直视吕太后,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哭了出来。 “没有” 她说没有,刘盈不肯宣太医,不肯喝药,甚至饭也不肯多吃一口。 吕太后只是一阵轻笑,却是那样虚无飘渺的回荡在大殿内,声音有些空洞:“他还是对哀家耿耿于怀,哀家把他姐姐软禁在宫里也是为了大局着想,告诉他,等他姐姐什么时候能够想通了哀家自然放她回去张敖身边。” 皇后惶然不定的举头抬眸,似乎想从吕太后眼中找出点什么来,最终放弃。 她眼中的吕太后只是带着一丝浅笑给刘恭剥着荔枝,表情看不出什么不妥,深沉的目光似乎藏了太多太多令人费解的东西。 她就真的不在乎吗? 刘盈已经病入膏肓了啊。 却不见吕太后藏于宽大袍袖下的手早已紧紧的拽紧,抠着掌心,勉力维持着不动声色。 她是汉朝独一无二,位高权重的皇太后,她的喜怒不言于色正是后宫,乃至朝廷上的人都不能摸透理解,这样的她才能让人生畏生敬! 然而,她快乐吗? 其实不然! “哀家有些乏了,你们都下去罢。”瑙铟想要接过腻在吕太后怀中的刘恭,可刘恭的小手却缠得紧紧的,她又不敢使了大力,怕弄疼了太子,有些无奈而尴尬的杵在那儿。 直到皇后亲自上来抱走他,向吕太后行礼告退后,所有人才缓缓退出了大殿。 第一百二十七章【病入膏肓】(3400+) - 月月笙 【只求能够走得安心】 她是汉朝独一无二,位高权重的皇太后,她的喜怒不言于色正是后宫,乃至朝廷上的人都不能摸透理解,这样的她才能让人生畏生敬! 然而,她快乐吗? 其实不然! “哀家有些乏了,你们都下去罢。”瑙铟想要接过腻在吕太后怀中的刘恭,可刘恭的小手却缠得紧紧的,她又不敢使了大力,怕弄疼了太子,有些无奈而尴尬的杵在那儿媲。 直到皇后亲自上来抱走他,向吕太后行礼告退后,所有人才缓缓退出了大殿。 御医再次跪满宣室殿外,皇帝不发话谁也不敢擅自闯入为其诊脉,其实刘盈比任何人都明白,他这残躯只怕是拖不了多少时间了,他也明白有些债欠下了必然是要还的丫。 不多时,皇后又端着药盅进来,走到床边亲自去喂他。熏炉里袅袅烟雾升腾弥绕,不是熏香,而是淡淡的药香味充斥在整个宣室殿内,刘盈不喝药,不接受一切治疗,太医们能做的只有碾好了药石搁入熏炉中为其续命。 皇后小心翼翼的将紫砂药盅盖掀开,倒出一些药汤在药碗里,又轻轻的端在刘盈升平面前,坐在床榻旁,以银匙舀起吹凉了一勺药汁,皇后送出去的手还没接触到刘盈,却忽然间,被他伸手一推,将药碗打翻在地,飞溅的药汁溅了她一身。“滚!朕的病治不好了,还拿这些来作甚!”皇后被他吼得一愣,好容易缓过劲了,眼圈却又红了起来,咬着唇,她劝慰道:“皇上,鲁元公主她很好,虽说是被软禁起来,可衣食无忧,谁都不敢怠慢。还有我们的恭儿,他很聪明,将来一定会是一个为国为民的明君,所以,你要赶快好起来才能看着恭儿长大,辅佐他,教导他。”刘盈的双耳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唯能看见皇后的嘴唇在自己眼前一张一合。她说了些什么他真的听不见。 “皇上不是说想要过无忧无虑的田园生活吗?等你好起来,我们去求太后,你不要做这个皇帝了,我也不要做皇后,咱们就做最平凡的夫妻,过日更劳作,日落而归的日子,我织布裁衣给你穿,下厨烧饭菜给你吃,你累了我给你擦汗……” 她滔滔不绝,向他描述着自己心中憧憬的美好梦境。她还说,他们一定要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不,是两个,三个……很多个,再以后两个白发苍苍,牙齿掉光光的老头子和老婆子一起坐在高堂,享受着儿孙满堂的幸福。 殿内四周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苦涩药味,皇后用自己那双暖暖的小手包住他的宽厚手掌,竭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再要说话,一滴泪无声的顺着她尖尖的下巴滑进他的嘴里。 咸咸的,涩涩的。 刘盈双眼闭拢,抽走被裹住的手,轻叹一声,似乎已是睡去。 “太后驾到——”片刻的沉静只维持了那么短暂,刘盈最不愿意听见的,看见的,偏偏再次出现,他不想再和那个为了权力不择手段,为了恩怨不惜绝情的母后起争执。 他也没有力气了。 皇后急急忙忙在脸上抹了一下,拭去泪痕,仓促间一脚踩上裙摆,眼看就要扑向地上的碎瓷片。 “皇帝的身子看来还不错,都这个时候了不宣太医,不喝药汤,竟搂着皇后躺在床上成何体统!?”眼光一煭,冷冷的望着被刘盈环抱着的皇后的背影。 “你就是这样照顾皇帝的!”吕太后清冷的声音响彻殿里,一屋子的宫人齐齐敛眉低首,屏气凝神的立在一旁。 “皇上,是太后来了,你……你先放了臣妾吧。”皇后懦懦的声音在他耳边呼唤着,只觉得有一道利箭似的目光从她身后穿透而来。 偏刘盈不愿睁开双眼去瞧这个叫做母后的女人,整个人依旧紧抿着唇无声无息。 气氛一度尴尬,吕太后在帘帏外默然伫立,刘盈抱着皇后在床榻上缄语不起,大殿内万般寂静,重重的纱幔似乎隐藏了所有人的心事,只有吕太后的呼吸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好自为之吧,摆驾回宫!”吕雉终是受不住刘盈的刻意冷漠和叛逆,许久后才咬紧了牙关吐出几个字。 刘盈微微勾起一抹笑意,却冷得似那腊月霜花,凄寒孤寂。 “母后怎的不多坐一会儿?”在吕太后转身离去那刻,刘盈突然叫住了她,他虚弱的笑笑,放开皇后坐起,轻轻的将自己身上的锦被掀开,欲下床来。 吕太后闻声骤然回身,眼底满是痛心:“你不是不待见母后吗,又为何叫住哀家?” 刘盈脸色苍白如霜,喘息微弱,可一双眼睛却是亮得出奇,他示意皇后扶他起来,掀开纱幔,他对着吕太后直直的跪下。绝望的目光扫过吕太后饱含沧桑的面庞,曾经无比熟悉的面容越来越模糊,不再似从前灯下替他缝衣的娘,不再似抱着他哼曲儿的娘。 她先是太后,而后才是母后。 如今,却只是太后。 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儿臣只求母后一件事,若是母后答应了儿臣,儿臣死也瞑目了。”抚着刘盈臂膀的皇后泪眼滂沱,凄惶着摇头:“呸呸呸!皇上是真命天子,是要长命百岁的。” “你说。”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犹如一把刀刺穿了喉头才说了出口,那样的疼,那样的痛。她承认,权力让她蒙蔽了良心,淹没了情感,唯一的一双儿女,已经离她越来越远。 偶尔,她也会痛恨自己,是什么原因让他们一步步走成这个样子,又为何不能互相理解和宽恕? 答案谁都说不出来,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会不会舍弃这些利益权力,只做一个安享晚年的后宫女人? 不会,她知道自己一定不会,终究骨子里她还是需要那些的,盈儿,就当是娘对不起你吧。 刘盈说,他要刘恭的自由,他求吕太后放刘恭自由。 多么可笑的请求,他明知道不可能兑现的,可他还是带着那一丁点的侥幸,希望他的母后能在他最后的期限里给他一个安慰,至少,让他走得安心一些。 久久得不到回应,刘盈落寞的收回视线,在皇后的搀扶下缓步走向内殿。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他只是不想他的儿子走上跟他一样的道路而已,傀儡他做够了,只有他一个就够了…… “好。”吕太后开口。 不重不轻的一个字,刘盈却不敢信以为真,只是僵直了背脊矗立在那里,好久都回不过神来,直到大殿里只剩下他和皇后,他才攥住她的手用力握紧,几乎用尽了一身的力气,皇后感受着手心的茫痛,眉头却也不肯皱一下,坚定道:“皇上,太后答应了你。” 握着的的手有一瞬间的颤抖,刘盈露出了轻浅的笑容,一如雨后飞虹。 “让太医院的人给朕开个方子熬药送来,诊脉就不必了,朕只想把最后的时日好好过完,不愿听那些啰里啰嗦的忠告。” 皇后眼泪潸然而下,还欲说些什么,却只动了动嘴唇,忽而开口应道:“臣妾立刻就去。”她何尝不明白刘盈此刻最想要的是什么,他想要安宁,想要做着自己喜欢的事。 在他身边这么久了,他从未这样轻松的向她表达心中所想,她要好好珍惜,和他最后的日子。 【孕中散步】 三个月之后。 门外院子里,朗朗晴空下,窦漪房懒懒起身,八月的阳光那样明亮那样热,白晃晃地打在地上射得人睁不开眼去。 肚子已经浑圆如球,她却不像那些个能吃会睡的孕妇般长得白白胖胖,反而瘦得越发让人瞧着心疼。柳依依仍是她的贴身婢女,还和以前一样将她照顾的无微不至,只是还是胖不起来。 柳依依小心的扶着她,道:“娘娘快回去躺着吧,这秋老虎是越来越猖狂了,在外边多呆一会儿都汗流浃背的,何况娘娘还是怀了身孕的人,可不能把我们的小王子给热着了。” 窦漪房见她一脸认真劲儿的拿起扇子轻轻的扇在她肚子上扇着,不由得低低一笑:“代王整天将我关在屋子里闷着,我难得能够出来透口气,没想到连你也管着我,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柳依依俏脸一红,忙轻轻捂住窦漪房的嘴,打趣道:“娘娘这话说的,那不是折煞了奴婢吗,以后可不能再说这样的话了,给别人听见奴婢可是得挨板子的。”说完才移开了手,继续给窦漪房扇着,又给肚子里的孩子扇着。 “还对着你家主子动手动脚的,挨了板子也是活该!”窦漪房边说边作势打向她。 柳依依赶紧讨饶道:“哎呀,奴婢知错了,娘娘饶命啊。”她咯咯笑个不停,又说:“打板子,娘娘才舍不得呢。” “好了,好了,就你嘴贫,不跟你闹了,我这两天老觉着腰酸酸的,咱们还是再多走动走动吧,再躺下去可真的要直不起来了。”这天儿是够热的,大早上汗水也濡湿了鬓发,窦漪房缓缓打了一把扇子,由柳依依扶着走出宫去。 偶尔佛过的秋风吹散了她的长发,痒痒的拂过她日渐尖削的脸庞,至从有孕以来总是睡得不好,虽然她曾经有过一次身孕,可毕竟—— 每每思至于此她更是心中彷徨,不觉踏实,刘恒几乎是夜夜陪伴在旁,偶尔政务繁忙却也是不忘差人过来问候安抚。强烈的妊娠反应越发让她疲苦不堪,性子也有些烦躁。惟觉得欣喜之处便是每日与那好动的孩子讲上好一些话,她觉得孩子一定听得到,也一定听得懂。 第一百二十八章【皇上病入膏肓】(3400) - 月月笙 【后宫与前朝是密不可分的】 偶尔佛过的秋风吹散了她的长发,痒痒的拂过她日渐尖削的脸庞,至从有孕以来总是睡得不好,虽然她曾经有过一次身孕,可毕竟—— 每每思至于此她更是心中彷徨,不觉踏实,刘恒几乎是夜夜陪伴在旁,偶尔政务繁忙却也是不忘差人过来问候安抚。强烈的妊娠反应越发让她疲苦不堪,性子也有些烦躁。惟觉得欣喜之处便是每日与那好动的孩子讲上好一些话,她觉得孩子一定听得到,也一定听得懂。 都说孕妇和孩子都是最情绪化的,本还和柳依依欢快散步的窦漪房忽然就无措地痛哭起来。这可把柳依依吓得半死,直紧张的问道:“娘娘哪里不舒服了吗?要不要赶紧宣太医来瞧瞧?” 窦漪房却只是哭,一个劲儿的哭,谁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哭,甚至是她自己,亦不知为何媲。 肚子里的孩子动得厉害,或许是感受到了她的不安,越发闹腾起来,窦漪房哭着将柳依依的手搭在她的肚子上,语无伦次道:“你听!你听!他在踢我呢。” 柳依依这才觉得心中一块大石哐当落下,原来她是因为胎动才喜极而泣的呀,哎唷!真是弄得她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丫。 柳依依笑着将耳朵贴在窦漪房的腹部,闭着眼仔细感受着,大眼一眨,十分欢快和激动的叫着:“娘娘,娘娘,小王子真的在动呢,他好像还在吧唧小嘴呢。” “哼!”冷不丁的冒出一记冷哼,窦漪房不用想也知道来者何人,索性看也不看上一眼,倒是柳依依依着规矩给佘良人行了个礼,便又站回窦漪房身侧不再说话。 佘良人眼光朝她滚圆的肚子扫去,轻蔑的说道:“王子?真是可笑,指不定是什么呢,我倒觉得一定是个翁主。” 窦漪房只是轻柔抚着自己凸起的小腹,笑了笑道:“何必是王子呢,我倒真希望是个翁主才好。”身在宫里,不论是皇宫还是代王宫,儿子的命运总是比女儿辛苦百倍,要建功立业,要争名夺利,她不稀罕,也不想自己的孩子将来追求这些,她只希望她的孩子平平安安的长大,这便是一生的幸福。 佘良人像是听到了十分好笑的笑话般,当即笑得花枝乱颤,喘不过气来,挽着身边的代王后说道:“姐姐你可听听,她还真会说话,说一套想一套,嘴上说着巴不得是翁主,我看那心里早就念叨了千遍万遍的王子王子了,何必这样假惺惺,也不觉得恶心。” 窦漪房倒没说什么,可柳依依却有些沉不住气了,当即反驳道:“娘娘说话还是积点口德吧,不管我们美人生下的是王子还是翁主,那都是代王的骨肉血亲,总好过有的人望穿了秋水,盼倒了桥梁也不见得能圆了心中所想。” 她有些气急了,说话也没了尊卑,却正好戳到了佘良人的痛处。 窦漪房见佘良人的脸都气绿了,心下不免也有些怪罪柳依依说话不分轻重,但心里也是极畅快的。为了不让佘良人抓着把柄惩治柳依依,只得先下手为强,自己罚她总好过落在佘良人手里。窦漪房忽然一个耳光扇过去,直打得柳依依愣在当场,怔了怔,委屈的泪水刷刷而下,退后一步叫道:“娘娘——” “给佘良人请罪,听见没有!?”那凌厉的语气自肺腑而发,眼睛里也琤琤的冒着火,她眼睛本就很大,因为怀孕瘦下来更是显得突兀:“你可只知道就你刚才那种犯上行为,若是换作别的主子,只怕你早就被拖下去杖刑伺候。”望了一眼佘良人又道:“幸亏你碰上了最贤淑宽容的佘良人,好生给佘良人赔个错,她是不会计较的,对吗?妹妹?” 她笑意柔柔的瞅着佘良人,再次叫了叫有些傻眼的她:“妹妹?” 这么一顶高帽子扣在头上,佘良人是有气也发不得,嘴角扭曲了几下,终是咬着牙恨恨的盯着她,代王后总是在最后打着圆场,抚了抚佘良人气得发抖的双肩,她微笑着,却是毋庸置疑的开口:“只罚半年的俸禄如何?漪房妹妹,本宫这个处罚相信谁也不会有异议的,对吧。” 代王后果然应得上这个王后之称,罚了柳依依,又没有动她一根指头,两面不得罪,做得真是游刃有余,无可挑剔。 窦漪房宁和一笑,再不多言,只等代王后和佘良人一行离开,窦漪房才转过头打量着那个只撇了嘴不敢哭的柳依依,手轻柔的抚上她的脸颊,微红的指印衬得那张小脸越发雪白。 一声轻叹:“依依,疼吗?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柳依依摇摇头,可样子却是委屈的,她喉头溢出一丝呜咽:“佘良人总是跟娘娘您过不去,不就是仗着她的爹爹是朝中大臣吗,如此嚣张跋扈,奴婢只是为娘娘不平。” “傻丫头,我不是好好的么,我不愿跟她一般见识,她也不值得我去一般见识,何况你也说了,她就是仗着有个为官的爹,她有依靠,可我却没有。虽然我得了代王的恩宠,可哪个后宫不是与前朝息息相关的?如果朝中大臣都反对我,纵使代王他有心护我,却也是一张嘴难抵百个奏。我不愿成为他的累赘,所以我才终日不愿踏出贤仁宫,为的就是不引起没必要的事端。” 柳依依尽管长她虚岁,可毕竟磨练太少,看到的阴暗面太少,窦漪房从小就看着吕雉是如何一步步爬上今日的权位,又是如何对付昔日刘邦宠爱的那些妃子,要想生存下去,只有依附势力,将权力握在自己手中,那才能真正屹立不倒。 如今的她,不相信任何人,她只相信自己。 息事宁人是她现在唯一的选择,除非有了筹码,有了靠山,否则就如这个小小的代王宫她也是活不下去的。 柳依依没想到窦漪房小小年纪却看得如此透彻,心中是又惊又畏,声音也更加毫无底气:“娘娘说的是,是依依冲动了,以后一定收敛着,不给娘娘带来麻烦。” 拿着帕子拭去柳依依眼角的泪痕,窦漪房淡淡道:“跟在我身边,就要懂得为人处事须得圆滑,谨小慎微做事,守得住口管得住手,收得住心拿得出样,这样对谁都好。你别怪我刚刚打了你,代王后罚你的那些俸禄全由我出,别伤心了。” 柳依依经她一说,放才明白过来,先前要是窦漪房不主动打了她,只怕以佘良人的性子断然不会轻易饶了她,窦漪房的位份在她之上,佘良人不敢对她出手,可她柳依依呢?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婢而已,要打要骂,甚至要她性命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回想起来,亦晓得自己失了分寸,当真是冷汗嗤嗤,颇有些后怕。 【心神不宁】 吐了吐舌头,搀扶着窦漪房漫无目的的向前走去,再也不多说任何,只心里明白透彻就足够。她们一路走走歇歇,彼时的代王宫花园锦簇,剔透玲珑,一带水池碧波荡漾间似有无数个太阳的小影子,让人觉得美妙又虚幻。 坐得久了,身上有些汗湿湿的极不舒服,窦漪房支撑着起来,道:“这里是哪里?我们走了多远了?” 柳依依目光扫视了一番,才道“好像离代王的云光殿近了。” “哦?”窦漪房又问道:“云光殿就是代王平日处理政务的地方吗?”她从不关心刘恒处理政务的事,也不常出来走动,自然对这些个宫啊殿啊的都不甚清楚,只是偶尔从刘恒那里听到过云光殿三个字。 柳依依笑道:“是,云光殿是代王平日接见朝臣的地方,以前奴婢便是云光殿的侍茶宫婢。” 原来柳依依竟然在伺候她以前是云光殿的人,难怪刘恒将她指给了她作贴身侍婢,自己的人总是更让人放心的。 “我们随便再去哪里走一会儿吧。” 沿着蜿蜒的冗廊缓步行走,越过那清幽秀丽的亭台,最终停在了一处落红满地的无人小径上。 想不到夏日的代王宫也是这样美的,窦漪房不禁感叹道。 四周那点点绿叶带来无限清爽,手指轻轻抚摸着微凉的大理石,斑斑光影投射成一个个小圆点,莫摇分碎影,好梦正初长。 窦漪房有一瞬间的走神,仿佛还是那样青葱的岁月,她走在绿柳周垂,奇花熌灼的宫苑里,只需一个回头,那长身而立,嘴角永远含笑的刘盈便唤她一声:“嫣儿,过来皇帝舅舅这里。” 平复了一下心神,眼眶那闪烁着的泪光逼了回去,深深吁出一口气来,她今日到底是怎么了?老是觉得心神不宁,眼皮直跳。至从回到代国后,她不曾再想起刘盈的一丝一毫,每日每夜都被刘恒填得满满的,她的心也不允许再想起他。 闭了闭眼,抛开一切不该有的念头,想起刘恒,她的心渐渐平息波动,只隐隐还泛着一丁点道不明的酸楚。 刘恒正处理完手中所有的政务,有些疲倦的揉揉太阳穴,忽听得殿门外响起一阵急促步履声,有他的贴身内侍慌张来报:“代王,宫里来人说是皇上已是药石无灵,昏迷不醒,怕是将不久于世了。” 刘恒霍然起身,双眉微微拧结一起望着那个内侍刻意压低声音问道:“已经证实了吗?” 内侍见刘恒脸色凝重,有些忐忑的答道:“张大人已经确认,皇上已经病入膏肓,太后也在着手处理,而太子刘恭——”顿了顿又说道:“将不日继承大统。” 第一百二十九章【是孽缘,所以要还债】(3500) - 月月笙 【皇上将不久于世?】 刘恒正处理完手中所有的政务,有些疲倦的揉揉太阳穴,忽听得殿门外响起一阵急促步履声,有他的贴身内侍慌张来报:“代王,宫里来人说是皇上已是药石无灵,昏迷不醒,怕是将不久于世了。” 刘恒霍然起身,双眉微微拧结一起望着那个内侍刻意压低声音问道:“已经证实了吗?” 内侍见刘恒脸色凝重,有些忐忑的答道:“张大人已经确认,皇上已经病入膏肓,太后也在着手处理,而太子刘恭――”顿了顿又说道:“将不日继承大统。” 窦漪房从未主动来看过刘恒,不知怎的突然很想去见见他,便支开柳依依去拿点心茶水,而她想要给刘恒一个惊喜,故而不让宫人进去通报。刚要伸手推开虚掩着的门,忽的听见“皇上”二字,顿时稳住身子,侧耳听着殿门里的对话媲。 刘恒颓然一坐,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沉吟片刻才淡淡道:“此事切记保密,绝对不能传到窦美人那里,否则你是知道后果的,若是她或者她腹中的孩子有任何闪失,唯你是问!” 此时刘恒完全不知他们的对话已被门外的窦漪房听得一字不落,只吩咐道:“你退下吧。丫” 皇上病入膏肓? 皇上将不久于世? 太子刘恭不日继承大统? 寥寥几句话就决定了刘盈的生死? 她捂住心口,似是被惊雷劈中一般痛不抑制,不敢置信的盯着大门。 日头愈来愈盛,可窦漪房却犹如掉进了无底深寒的冰窖,冷得发指。她一手攥紧了衣角,一手撑着隆起的小腹蹒跚的沿着长廊走去,长发青丝披在身后随动作来回拂荡,几步路却已痛得她几乎要弯下腰来。 “娘娘――”随着柳依依一声惊呼,手中点心茶水应声而落,窦漪房苍白了脸转过头,裙下早已有热血顺腿流下染满长裙,迎风摇摆好似那妖娆绝尘的牡丹倾城。 柳依依抢身过去立即将摇摇欲坠的窦漪房扶住,此时的她似乎已没了力气软软的压在柳依依身上,此刻柳依依目光满是惊恐,张大了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窦漪房泛白的嘴唇一张一合,她说:“孩子……孩子来不及了。” “走开!”刘恒一把拂开柳依依,从她手中接过落叶似的窦漪房抱在怀里,因跑得过急几乎有些踉跄,他单膝跪下,握住她的手腕眼中的关怀和心疼是无所掩饰的。 声音略微颤抖着:“漪房,别怕,有我在。” 那撕心裂肺的疼痛此时好像长了几双利爪狠狠的扯着她破碎的心,涓涓血流不断从下身流出,温热的攀上刘恒双臂,将他雪白的袍子染得异样诡异。 那漫无边际的疼痛向她袭来却毫无自觉似的,耳边无数振翅蜂翁嗡嗡作响,内侍清晰的声音还在耳边徘徊不定:皇上药石无灵,将不久于世…… 孩子! 窦漪房的意识突然清醒过来,她能感受到那脱裂盆骨的下坠,还未足月的孩子只怕是要临盆了,她已经失去一个,她不可以再失去的。 窦漪房虚弱的喘息着:“恒,孩子……保住孩子……。”血快流干了,她能感觉得到,再不赶快,只怕她们母子只能在黄泉路上相依做伴了。 刘恒豁然起身,厉声问:“太医呢!你们都愣着做什么!快去找太医啊!”贤仁宫太远了,只能就近在云光殿接生了。 【孽缘就是你欠她的要还,我欠你的也要还】 刘恒抱起窦漪房飞快的跑回云光殿,却被闻讯赶来的代王后阻挡在外,刘恒双眼通红,几乎咬碎了银牙:“给我让开!” 代王后正对着刘恒那杀人的双目,调匀呼吸,亦将泪意狠狠忍下,直直跪在殿门外,轻声道:“云光殿是代王日理万机的地方,亦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不能够见血光,舆情于理都是万万不可行的,还请代王将妹妹移至最近的海棠阁生产。” 刘恒目光一凛,看着跪地的女子,冷冷的说:“我不想再重复一遍,给我让开。” 可代王后却硬是跪在那不起,猛然仰头,那坚定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臣妾求代王将妹妹移至海棠阁生产,稳婆嬷嬷也已恭候多时。” 此刻虚弱到极点的窦漪房却忽的笑了,代王后来的真是及时啊,海棠阁?若是现在去了海棠阁只怕就是一尸两命了罢,笑着笑着眼皮缓缓阖上,任凭柳依依在旁哭着唤她亦再难回应,人已昏厥过去。 “漪房,不要睡,太医就来了,还有孩子,他要迫不及待出来见我这个父亲了呢。”刘恒温柔的蹭着她冰冷的鼻尖,难掩声音中那浓烈的沙哑与哽咽。 再望向代王后时一股怒火徒然涌上心,抬起右脚猛地用力踹向她的胸口,代王后竟临空飞了出去。脊梁骨重重的撞在了长廊上的红柱,发出砰地一声闷响,摔落下来打了个滚,滚跌到了地上。 手上那只玉镯碎裂成好几块。 刘恒显然也被自己冲动的那一脚吓住了,在他愣了三秒钟后,却转身抱着窦漪房飞快的冲进了内殿。 她的唇拼命咬得出血,胸腔那里仍在轻微的震动着,直到血腥在口中翻滚,痛的锥心刺骨,痛得全身抽搐,尖尖的指甲狠狠嵌入掌心,任凭泪水淌了一地。 所有的宫人内侍近乎傻眼的杵立当场,没有一人上前去扶代王后,直到佘良人赶到弯腰抱起了她,冲呆愣的宫人厉吼道:“传太医!快给我传太医!” 好痛啊,真的好痛,可哪里有心痛?其实她是想要大声喊痛的,眼泪滚滚,耳旁是佘良人哭得快要咽气的声音,她也想哭,可真的张嘴出来竟变成了比哭还难听的笑声。 笑够了,代王后目光悲悯的望着云光殿的殿门,只是淡淡的说:“所有人找个地方埋了,本宫不想要什么流言蜚语传出去毁了代王的名声,包括太后那里,本宫亦不想有人去嚼耳根。懂了吗?” 刘恒,你爱她,那是前世你欠她的。 我爱你,所以要来还今世的债。 冰凉似水的眼泪流过她的脸庞,这一辈子的孽缘,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我要还你,直到我死! 【血崩,危在旦夕】 明晃晃的日光从窗格筛虑进殿,拂了刘恒一身。然而那抹暖色再如何窒塞,酷烈,刘恒的面色却像是融不化的坚冰令人不寒而栗。 一阵风吹过,树枝摇曳,嘎吱的声音划过耳畔,心,不禁颤了颤。 窦漪房嘴里含着续气的参片,眼睛虚弱的眨了眨,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唯有贴近她的刘恒才能断断续续从她嘴里听出那句话,她说‘不论如何,一定要保住孩子,哪怕牺牲她’。刘恒以手指抚触上她那惨白的嘴唇,认真道:“我只答应你保住孩子,后面的我决不答应。” “太医来了――太医来了――” 好几个太医立即携诊盒上前为窦漪房止血,稳婆嬷嬷也立即掀开重重纱帐,不禁被眼前情景骇了一跳,血已浸满了被褥,榻上的窦漪房几乎已是虚弱难耐,哪有生产的力气? 血水由宫婢一盆盆端出,又端了一盆盆干净的热水进去,因中间又耽误了一段时间,窦漪房此刻已是一脚踏入了鬼门关。 或许――真的一尸两命。 忙进忙出的宫人们,血腥弥漫的云光殿,刘恒似被抽去了所有力气呆呆屹立在殿外。门是虚掩着的,只要他上前一推便能推开,可如果推开,即便是屏住呼吸,也能感觉到那挥散不去的刺鼻腥气,而晃动的人影之中,却有一道虚渺的幻影,放佛随时化羽而去。 窦漪房的情况越来越糟,血崩速度加快,可孩子却似乎不愿脱离母体,不论稳婆嬷嬷怎样催力和辅助,亦是不得见效。太医们和稳婆嬷嬷见状皆觉回天乏力,太医只能硬着头皮出殿报道:“代王,窦美人危在旦夕,恐怕……” 刘恒猛地抓起太医的衣襟带到自己面前,眼中迸杀出骇人的戾气,一字一字咬破了唇舌:“她们母子生,所有人皆生!她们母子死,所有人皆陪葬!” 几乎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怒叱:“让我过去,为什么不让我过去!代王――代王――我要找代王――” 刘恒只觉着这声音有些耳熟,忽然围阻的侍卫齐刷刷被人震开,一道浅蓝色身影直冲而上。 “她呢?她呢?”那道浅蓝色身影转眼奔到他跟前,激动的叫道:“她在哪里?” 所有人都扭头看向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这个女子又是谁?急匆匆而来又是为何? 本心如寒石的刘恒在看见项子鱼时眼底划过闪亮,什么都不说一把拽紧了她的手腕冲到床榻边,语气近乎哀求:“救救她,求你救救她……” 该死! 她不过只走了短短一年多而已,为什么会这样?老天你就是这样对待一个受尽苦痛的人吗?还嫌折磨得不够是吗? 为什么每次都是生离死别! 她素手一挥,指向身边仓皇无措的宫婢,厉声道:“去,快去找来大蓟配伍艾叶、白鸡冠花子、黄柏,以野艾、艾叶等烟熏。配合苍术、雄黄、菖蒲等,能找多少是多少。” 把过脉,翻看过窦漪房阖上的眸瞳,又伸手送进她张开的下身。转而道:“她素体虚弱,或因产前受到过激的刺激,神伤过度,损伤元气,气虚冲任不固,血失统摄,则致血崩。要补气固冲,摄血止崩。需用升举大补汤:去黄连,加地榆炭、乌贼骨、黄芪、白术、陈皮、人参、炙草、升麻、当归、熟地、麦冬、川芎、白芷、黄连、黑芥穗浓煎服。” 最近忙考试,真的真的好累的说,客观大银们,客观大银们! 多支持一下吧,多捧捧场啦! 第一百三十章【汉朝史无前例的剖腹产】(3200+) - 月月笙 【针灸失效】 项子鱼半跪在长榻旁握住窦漪房手腕,轻轻贴在自己脸颊,强忍着眼中的泪水,道:“你得活下去,没娘的允许你不准死!听到了吗?” 她要针灸! 针灸可以加强宫缩,扩张宫口,加速产程,可是同样的,也极具风险,在产妇血崩之后使用,稍有不慎,也许—— 可针灸也有无效的时候,多为胎儿本身的因素:胎儿过大,脐带缠颈等,若是针灸也无济于事,那么此时,唯一的办法就是——剖腹产媲! 在这个医术落后,且观念传统的古代,若是她要实行剖腹产的话,刘恒能同意她这么做吗? 不管了,横竖都是一死,哪怕只有零点零一的机会,她便不会放弃。至此,再不能忧虑后果如何,抵死一搏或有可能保住她们母子丫。 “留下一个太医上来做我的助手,其余闲杂人等都给我出去。”虽然都不清楚这女子的来历和身份,可既然是代王带进来的,他们只得依言行事。 又让人下去将剖腹产所需要的东西找齐拿进来,以备不时之需,再回过来让太医配合她施针。 “你,用三寸短毫针取主穴:合谷、三阴交、足三里。依次扎入,只入二点五寸就够,再扎配穴:秩边、曲骨、横骨、太冲、阴陵泉、中脘和次髎,只余针头一粒米开外。再以五点五寸长毫针两根,一针自左外陵透右外陵穴,另一针自右归来透左归来穴,皮下平刺,二针平行相对; 取七点五寸长毫针四根,于上髎、中髎、下髎三对穴中任取二对,髎孔进针深刺一寸~一点五寸;肩井穴,取双侧,直刺进针零点八寸左右,不可过深,得气为度。” 太医照着项子鱼的吩咐依次扎针,而她自己也同时在窦漪房的原穴、络穴、八脉交会穴处施针,又用项羽教她的内力传输法绵绵不断的给窦漪房输送内力,迫使窦漪房能够转醒。 恍恍惚惚的,窦漪房只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很久,久到她以为回到了两年以前,娘整日在床榻前守着她,那样温暖人心的画面又出现在眼前。 她吃力的伸出手,苍白的脸上满是笑意:“我快死了对吗?已经有幻觉了呢……” 项子鱼唇上微一哆嗦,勉强扯出一丝笑来,轻声说:“傻孩子,是娘,真的是娘。”强迫自己忽略掉隐隐泛起的酸楚,温柔的摸了摸窦漪房披散的长发。“娘走了,她不会回来了。”是的,娘是去找爹和妹妹的,根本不会在乎她的存在。 项子鱼从怀里掏出一个像动物又像植物的东西,递上前给窦漪房看,告诉她说:“娘只是去给你找可以修复疤痕的灵药去了,怎么会舍得走,更不会不回来的。” 已经过去小半柱香的时间,针灸,看来是失效了。 “你相信娘吗?”项子鱼突然用很严谨的口气跟她说话。 “相信。”气若游丝的回答,坚定了项子鱼动用手术的心。 “相信娘就吃了它。”一颗小小的黑色药丸放入窦漪房口中,本就恍惚的神识顷刻间更是如沉睡了般,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孩子,好好睡吧,娘会将你身上各大要穴用针封住,不会很痛的。 【史无前例的剖腹产手术】 意料之中的,是项念带着那些剖腹产所需物件进来的,项子鱼将太医遣出门外后,便开始动手进行汉朝史无前例的剖腹产手术。 项念虽然小,虽然平时顽劣洒脱,可真正到了关键时刻却是最认真不过的,所以,让她跟着做手术,不禁可以放心大胆的做,还可以随时让她在旁做“汉朝第一护士”。 一切消毒做好之后,项子鱼开始手术,她只在小猫小狗身上做过实验,从未给活人做过,况且也不会有哪个孕妇能够献身让她可以先下手试验,哪怕是遇到难产的,她想要用剖腹产帮忙其助生,可人家家人一听要划开肚子取出孩子时,不但吓得面容扭曲,甚者还用扫帚赶她出门。 这个朝代的人,哪能接受开膛破肚的救人方法,就连后来的华佗神医不也是因为想要给曹操做开颅手术而惹来杀身之祸吗? 项子鱼想:华佗生错了年代,真的生错了。放在二十一世纪肯定是个了不得的医学奇才,至少医学博士以上…… 从容的作一弧形切口切开腹壁,然后依次分层切开皮肌,腹外斜肌、腹内斜肌、腹横肌及其筋膜,再剪开腹膜…… 暂且当窦漪房是小猫,小狗—— 再不济就是别人家的孕妇—— 我不认识她,不认识—— 项子鱼一边做着手术,一边自我减压,她给小猫小狗做手术的时候成功率达到了百分之百,那是因为她不害怕,不害怕它们会因为她不小心的失误而丧生。 如果她心中想着这是给自己的女儿做手术,那她肯定会超级紧张加害怕。 露出了血淋淋的肠胃后,项子鱼让项念立刻给她手臂清洗加消毒,然后伸入腹腔检查子宫,胎儿及附近器官,查明有无破裂及粘连情况。确认无误后,她让项念轻轻将胃肠往前移,能够更好的暴露出子宫,将子宫托出至切口之外。 “你当她是王阿婆的大黄,其他什么都不用想。”项子鱼冷静的说道,她知道项念的胆子素来很大,可这次是人,由不得半点差池。 “不用担心,我明白。”项念的平静让项子鱼放宽了心,她的女儿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平时嘻哈玩乐,正事临危不乱。 项念再不说话,只一心听着项子鱼的嘱咐行事,她怕稍一开口,就会震动了手臂。因为拉动子宫时动作要缓慢,并按一定的角度,用力过大易于把子宫撕裂,伤及孕妇。 子宫拉出后项子鱼将项念递过来的干净消毒过的棉布堵塞在子宫和切口边缘之间,这里没有灭菌纱布,只能用她说的方法消毒灭菌过的棉布来代替,以免防止子宫内的液体流入腹腔引起感染。 拉出子宫后接着就是切开子宫了,这个环节是最不能分心,仔细的一环,稍有不慎不禁窦漪房难保,甚至是里面的胎儿。 手不能抖,决不能抖! 确定子宫角大弯后,避开子宫阜,项子鱼瞄准方位一刀切透了子宫壁。然后将子宫壁切口的出血点用一种叫做土茯清的植物的根茎充分结扎后,仔仔细细的分离着切口附近的胎膜以便拉出胎儿。 【再次经历冥府】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屋内屋外皆是死一般的沉寂。 刘恒身旁站着一个身高八尺有余的大汉,外表平奇无淡,可那棱角分明的线条,锐利深邃的目光,不自觉得给人一种压迫感!平凡的样貌也掩盖不住他卓尔不群的英姿。 不错,他就是易过容的项羽,世上除了他,再无人能有这样的气度和轩昂。 “放心吧,她和孩子都不会有事的。” 刘恒抬头仔细看他,当年叱咤风云的西楚霸王就是他吗,虽然他知道项羽易了容,可眼角处细细的皱纹和稀薄而清晰的唇纹告宣着当年那个霸气十足,不可一世的秦末枭雄。 他的话简单却有力,让刘恒忐忑的心稍稍平复,是的,他相信他的漪房和孩子都会平平安安,谁也夺不走。 窦漪房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她兜兜转转好像迷失了地方,找不着出口,只能一直走一直走,好像是回到了多年前,也是这个地方,也是这样黑暗无边。 黑暗中,窦漪房越走越远,那一条放佛没有尽头的路不知通往何处,依稀听得四周传来鬼哭狼嚎的悚然声音。 好熟悉的感觉,好熟悉的经历,难道她又来到了这个通往地府的路嚒?她笑了笑,第一次来这里她感到无边的孤独和恐惧,似乎每一声惊悚的哭喊都会让她不由自主的收紧了心。或许是有过一次经历了,再多的恐怖已经对她失去作用,她不再害怕,反而平静如水。 前面有一座奇形怪状的拱桥,每个人,噢~不!应该是每个已经死去的人的魂魄飘飘荡荡一个接着一个去喝黑衣婆婆递上的汤水,然后跳入那无尽的深渊。 她心头一阵难过,突然又想起初见刘恒时他所说过的那句话『忘川河上那一碗孟婆汤便是一生的遗忘。』 许多前世的魂魄不愿意喝那碗孟婆汤,那是因为有眷恋,有不愿意割舍的人和事,她呢?有吗? 有! 这一次她毫不犹豫的肯定了心中的想法,刘恒在等着她,还有他们的孩子,所以她必须回去,她不会过奈何桥,更不会喝那碗孟婆汤。 她要回去! “你怎么又来了?”一个戏谑的声音传来,窦漪房顿足朝那声音的来处望去。一身黑衣的男子身上泛着幽幽光亮,犹如这地府最闪亮的星子,那漆黑的冰眸子,显得那样狂野不拘,邪魅性感。 “你也是鬼吗?”窦漪房想不到在这里还能碰见一个长得这样好看的男鬼,情不自禁想打个招呼。 第一百三十一章【冥府,你是本尊的未婚妻】(3300+) - 月月笙 【让人无语的冥府太子】 此章节比较轻松,对于前面的文来说显得有些小白,先前感觉写得都有些压抑,所以来一章诙谐一点的,这章节看似不重要,其实细读下来和文文前后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其实当初没想过会从中冒出一段这样的小插曲,还有冥界,还有魂魄什么的,就当看着玩吧。 恩,番外要不要来点冥府太子和窦漪房(冰心)的前生? “你怎么又来了?”一个戏谑的声音传来,窦漪房顿足朝那声音的来处望去。一身黑衣的男子身上泛着幽幽光亮,犹如这地府最闪亮的星子,那漆黑的冰眸子,显得那样狂野不拘,邪魅性感。 “你也是鬼吗?”窦漪房想不到在这里还能碰见一个长得这样好看的男鬼,情不自禁想打个招呼媲。 飘散的黑色长发衬着悬在半空中的身影,直似仙人降世。 那个男鬼缓缓落在窦漪房跟前,白皙如瓷的肌肤几乎透明,他手指伸出在窦漪房额前弹了一下,微皱着眉头不满的说道:“男鬼?本尊靠!你见过有鬼长得像本尊这样好看的吗?”说完,还立马扯过刚刚漂浮过去的一只鬼推倒窦漪房面前丫。 “看清楚了,这才是鬼,丑得无敌!怎么会有本尊如此风流倜傥,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绝世之姿!”说完洋洋得意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自我陶醉。 …… 无语中…… 唉,这个鬼真是――太自恋了。 抑制住狂翻白眼的冲动,窦漪房很友好的对他一笑“那好吧,请问尊下,你认识我吗?怎么说我又来了呢?” “废话,你笨啊!”说完对着窦漪房又是一记弹指,无奈有求于他,窦漪房只得忍了想要打他的举动,继续咬着牙,笑得脸抽筋:“我不笨就找到回去的路了,还留在这里跟你这个神经病多费唇舌干嘛啊……英俊潇洒,羡煞百花的尊下,请问我要怎么才可以回到上面去呢?”前面半句挤在喉头就消化了,后面半句才从唇齿间幽幽溢出。 似乎很是满意窦漪房崇拜讨好的样子,自称本尊的男鬼说了:“咳咳――听好了,本尊是冥府第十八代冥王――”那个王字拖得好长好长,听得窦漪房的耳朵都快起了茧子。 “你有完没完啊?我知道了,你是鬼王嘛。”想不到这个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的男鬼居然会是冥王,实在是――有够让人跌落牙齿的。 “冥王的儿子……”这下终于说完整了一句话。 …… 继续无语中…… “算了,冥王也好,冥王的儿子也罢,你总该知道怎么出去才对。”窦漪房确实不愿再跟这个神叨叨的冥王儿子继续纠缠下去,刘恒还在上面等着她呢,她得快些回去,免得他担心。 他“咦”了一声,突然泪光闪闪,委屈的就差拉着窦漪房的裙角撒娇了。 “你忘了我了,你怎么可以忘了我,你太坏了。” “我就不认识你,拿来忘记一说?” “你是我的未婚妻……” 说完就要去拉窦漪房的手,吓得她一连退了好几步,什么未婚妻都来了,这冥王生了个什么儿子啊。 “打住!”窦漪房做了个禁止的手势,无奈道:“你就别开玩笑了,我有丈夫,有孩子,你还是去和那些黄花大闺女鬼***吧,我这种有妇之夫不适合你。”说完干笑几声。 “你真的忘记我了……”他转身,落寞的向后走去,虽然脚不着地。。。 他要是走了,她岂不是真的要留在这个地府做孤魂野鬼了? “等等,你别走。”窦漪房叫住了他。自己也朝他走去,貌似也是脚不着地的飘过去。 听见窦漪房的挽留,他欣喜的转身,眼睛里闪动着比一千颗宝石还璀璨的光芒。透着些许孩子气的笑容,漂亮得根本就不似真人。『某尊抗议:本尊本来就不是人!』 “你――记起我了?”不确定的口吻,带着渴求的期盼。 “你先告诉我怎么出去,怎么回到上边去我就告诉你记不记得你,行吗?”空长了一副欺骗世人的容貌,这性子就跟好哄的孩子一样。窦漪房主动握住他冰凉的手,真的好冷的一只手,这让她心里不免有些心疼起来。 “你本来就是要回去的。”他显得很沮丧,又说:“上一次你也来了,我幻化成刘盈的模样将你唤醒,本来这次我该幻化成刘恒的模样再次将你唤醒,可是――我没有这样做,我动了私心,以自己真实的面貌来见你,就是想知道你会不会记得我而已。” 他取下脖子上的一条吊坠,那是一滴晶莹剔透,隐隐发着光亮的泪珠,那一霎那,窦漪房脑中似乎一连串闪现出几千种画面,快得让人根本抓不住。 “这个东西?”她摊在手心,感受着泪珠冰冰凉的触感,心中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填满,她记得这个东西,可是却不记得属于谁。 替她挂在脖子上,他说道:“不管你记不记得,它都是你的。” 这次窦漪房没有再拒绝,更是认定了这颗泪珠就是她的,她抬头望住他,紧握住他那毫无温度的手,肯定的告诉他:“我不会忘了你的。” 他像个小猫似的抱住窦漪房的胳膊蹭了又蹭,然后离开她几步距离,眼里满是不舍:“你闭上眼睛,再睁开你就已经回去了。” 这一刻,窦漪房却突然有些舍不得他,心底深处有一块小小的地方软软的疼,涩涩的胀。 不再犹豫,她闭上眼。 【给我十天,我只要十天】 在眼睛即将阖上的那一刻,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幽幽的穿过憧憧鬼影,直向远处飘去。 那嘴角一直带着弯弯笑意的人,那飘逸出尘的身姿。 “皇帝舅舅!”窦漪房猛然大声呼喊着,空白一片的脑海,她不敢相信,和刘盈竟然会在地府相见,难道? 他死了? 不会的,不会的! 窦漪房发了疯似的一边呼喊一边向刘盈追去,可刘盈的魂魄根本不听她的喊叫,依然随着众多鬼魂直往那座奈何桥飘去。 胳膊被人拽住,不用回头也知道肯定是谁,她奋力挣扎,她不能让刘盈上去奈何桥,一旦上去,那真的是没有回头路了啊。 “他的命线如此,强求不得。” 不听他的解释,窦漪房哭着喊着:“皇帝舅舅,你别去,我是嫣儿啊,你回来,回过头来看看我。”刘盈已经快到了奈何桥那里,窦漪房只觉心中埋葬的痛楚又豁然撕裂在胸口,她紧紧攥住拳头,回过头狠狠的盯着那个拽着她胳膊的冥府太子,恳求他:“你放开我,他不可以死的。” “你知道一个人的生死不是谁都可以决定的,包括我父王,就算他是冥王,亦不能随意操纵人的生死轮回。刘盈这辈子受尽磨难,其实死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难道生不如死的滋味好受吗?你觉得他愿意留在那个世上继续煎熬的活下去吗?” 窦漪房停止了挣扎,他说的不错,刘盈这辈子过得太苦,早日解脱,或许他是情愿的…… “能让他再续命十天吗?我只要十天,好不好?”窦漪房余光瞥向刘盈的魂魄已经上了奈何桥,更是焦急的恳求道:“好不好?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十天?” 一声轻叹之后,窦漪房的身体放佛被一种极大的力量拖曳向一个烟雾缭绕之处,前方有一线光亮,她正被那股力量推向光亮处。 耳边传来低低浅浅的,十分好听的声音,她认得出的那个冥府太子在说话。 他说‘冰心,我帮你,这是你的请求和愿望,无论付出何种代价,我也要替你完成。刘盈的魂魄只能在他体内弥留八日,这已是极限,对不起,十日我真的做不到,你别生气,你捏我的脸吧,算是抵过那两日好不好?’ 他像是笑了,可窦漪房却听得出语气里的伤感,他又说‘本尊的脸不是谁都可以捏的,从前连你也没有捏过,这次,便宜你了。’ ‘冰心,你一定不要忘了城邑,闵城邑!’ 原来,她的前世叫做冰心,而那个嚷嚷着她是他未婚妻的冥府太子叫做闵城邑―― 猛然睁开眼,再醒来已是过了一夜,菱花窗格外灰蒙蒙亮起一片白光。 光亮摄入眼底刺得她本能的伸手遮挡在眼前,忽然一抹阴影靠近面前遮挡住光线。眨了眨泪水迷蒙的眼睛,窦漪房对上的是一双早已熬得红肿不堪的眼晴,她的所有记忆像是突然间空白了许久,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 胡子拉渣的下巴,憔悴不堪的面容,还有很深很深的黑色眼圈。 窦漪房突然就笑了,刘恒狼狈的模样她还从未见过,实在很有趣,可又很感动。依稀传来孩子那稚嫩的啼哭声,窦漪房这才骤然清醒,下意识的抚摸空瘪的小腹,那里已经不再如同先前般隆起,记忆深处流失孩子的一幕让她惊慌起来。 “孩子呢?我们的孩子呢?” 刘恒眼圈有些发红,心疼的按住欲欲起身的她,说道:“奶娘嬷嬷正在抱着喂奶呢。”声音有些低哑,透着沙沙的质感。 窦漪房这才发觉小腹那里痛得她几乎要掉下泪来,怎么会那么疼? 她听到孩子平安,全身一下子放松,只是疼得有些受不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刘嫖——他们的女儿】(3600) - 月月笙 【刘恒的第一个女儿】 那稚嫩的啼哭声,窦漪房这才骤然清醒,下意识的抚摸空瘪的小腹,那里已经不再如同先前般隆起,记忆深处流失孩子的一幕让她惊慌起来。 “孩子呢?我们的孩子呢?” 刘恒眼圈有些发红,心疼的按住欲欲起身的她,说道:“奶娘嬷嬷正在抱着喂奶呢。”声音有些低哑,透着沙沙的质感。 窦漪房这才发觉小腹那里痛得她几乎要掉下泪来,怎么会那么疼媲? 她听到孩子平安,全身一下子放松,只是疼得有些受不了。 “别动,上面压着小沙袋,给你止血用的,现在你需要静养,孩子吃完奶我立刻让人抱来给你瞧可好?”刘恒很怕她再乱动,出血不止丫。 当孩子降生那刻,刘恒听到那响亮有力的啼哭,心中激动,喜悦,澎湃。她们母子平安就好,只要平安就好,他要当孩子的爹了,他有些回不过神来,直到项子鱼疲惫不堪的出来告诉他‘一切都进行得顺利,女儿很漂亮,很像他。’ 在那漫长的一天一夜,经历了生离死别,最后还是化险为夷。 刘恒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他这一天一夜的心情,这是他的第一个女儿,也是他和窦漪房的第一个孩子。 这个来之不易的女儿他会好好去爱她,好好去珍惜她,像爱窦漪房一样去爱她一样去珍惜她。 不过一会儿,奶娘嬷嬷便抱着柔缎包裹的襁褓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向刘恒福福身,窦漪房立即示意奶娘嬷嬷抱过来,她忍着巨痛挪了挪身子,张开双臂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自己的孩子。奶娘嬷嬷笑盈盈的将怀中襁褓递过,想是刚吃饱了奶水,睡的正香。 窦漪房望见裹在襁褓中熟睡的孩子,神色一动,放佛心尖淌过春水一般。 她那样小小的,粉粉的,抱在怀里柔软得像一团棉絮,粉嫩的小嘴拱来拱去,说不出的可爱。“是女儿,咱们的女儿。”刘恒语气颇柔,发出低低的嗯嗯声,以手指逗弄她的小嘴,果然孩子被他哄得凑过来吸吮起来。 窦漪房靠在刘恒臂弯旁边,贪婪地看着孩子的相貌,不由自主的露出慈爱的笑容,她的眉眼很像刘恒,小小的嘴唇却像极了她,很是秀气雅致。许是感受到了父母的气息,孩子乌木般漆黑的眸子缓缓睁开,一双清澈灵动的秀眼不含任何杂质,宛若夜空里最皎洁的琉璃。 刘恒笑道:“这个漂亮的小丫头专捡着咱俩最好看的部位给自己贴上,长大了不晓得要迷死多少男孩子哟――” 窦漪房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睨了他一眼,道:“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这才多大一点儿,你少教坏了女儿。” 你一言我一语的,两人打趣了好一会儿,窦漪房本就虚弱的身体更显得有些气息不稳,刘恒也不逗她了,从她怀里接过女儿,手轻轻的抚上女儿柔软稀疏的头发,轻声说道:“嫖,身轻便貌;嫖姚,勇健轻捷的样子,我希望咱们的女儿能够有女子的温婉美丽,亦带着男子的英气洒脱,她将是世上最独特的女孩子,所以,我给她取名刘嫖。” 刘嫖――是啊,她的女儿不能向她一样只做温室里经不起风浪的花朵,必须拿得起放的下,不仅要有女儿家的柔美,还得有不输男儿的心襟。 这样,她才可以靠着自己好好存活下来。 奶娘嬷嬷抱走了刘嫖后,刘恒将准备好的热水倒入杯中,见她良久不出声,轻声问道:“在想什么呢,这样出神?” 【还有八日】 窦漪房别过头,慢慢地道:“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散落的青丝无力的滑过脸庞,遮住了她苍白哀恸的眼神。 她轻轻吁了一口气道:“皇帝舅舅――他――”刘盈的期限还有短短八日,她该如何告诉他她在冥府经历的一切?他会相信吗? 她必须告诉他,她要陪刘盈走完他在人世最后的八日,这是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 刘恒靠近她,握住她冰凉的指尖,温柔凝视着她:“正好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想了很久,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你应该知道。”窦漪房举眸坦然望着他,又听他加了一句:“不过你必须答应我千万不能激动!” 对上他明净温情的目光,窦漪房刹那间有些恍惚。她别开视线,低声道:“你先说吧。” “皇上……病得很重……”刘恒声音有些沉沉的压抑,甚至垂低了视线,才道出不久未来刘盈必然的离去。 窦漪房没有答话,四周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无声…… 好像被什么紧紧攥住心脏,连呼吸都痛得发颤,窦漪房凄然一笑,闭上双眼,泪水还是避无可避的掉落在丝滑的绸被上。 她早就知道的不是么。 她以为她可以平静对待不是么。 可为什么再一次听到刘盈不久于人世的消息仍是觉得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用力的捶打着,震得整个胸腔都咝咝的疼。 过了还一会儿,窦漪房才睁开眼说道:“我知道……”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冲击着她的胸口,却在下一秒消散无踪,她已经能接受刘盈即将离她而去的事实。刘恒身上若有似无的杜若清气包围着她,那双温暖的手紧紧攥着她的,不说一句安慰的话她亦能感受到他给她的安抚和理解。 千言万语不及温柔一握。 窦漪房咬了一下嘴唇,似是迟疑,最后还是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你相信我吗?” “相信!”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无条件的选择相信。 窦漪房慢慢的将在冥府发生的事告诉他,只省略了她前生是闵城邑未婚妻的那部分,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隐瞒,或许那都是前生的事儿了,对他们之间来说并不重要。或许她只是害怕刘恒知道后会吃醋,会担心,她也是有小女儿家的心眼的,毕竟现在的她不叫冰心,而是窦漪房,那个嫁给刘恒的窦漪房。 说到她求闵城邑给刘盈还寿十日的时候,她的声音一点点的降低,最后几乎低微到听不见,忽然,额上传来微凉柔软的触感,她惊诧的抬头,那柔软便吻上了她颤动的嘴唇,如蜻蜓点水般,只是轻轻一下,无关风花雪月,无关爱恨情仇。 那是一种疼惜,一种爱怜。 刘恒微微低身,抬手揽过她的肩膀,小心的避过她的伤口,将她轻柔的拥抱进怀中,而那双手,就那样温和地抚顺着她的发,用温热的气息将她包围着。 原来,说出来,心中竟然轻了这么多。 【前因后果】 项子鱼,项羽,项念,窦漪房的所有亲人今日一并出现在面前,更让她意外的是,项念身旁站着的那个男子,不是因为他容貌美得有多惊人,而是―― 送了十年虞美人花给她的人她怎会轻易忘记。 一个又一个的惊喜,一个又一个的意外。 原来娘没有离弃她,而是独自一人又回到那荒无人烟的后山,一直为她寻找着医治疤痕的神药。听到这里,窦漪房不禁怪她为何要独身犯险,她不在乎脸上留下的那个疤痕,因为刘恒不在乎,所以她更不会在乎。 项子鱼就说‘啧啧啧,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有了丈夫忘了娘,刘恒说一就是一。那个脸蛋是自己的,他不在乎是他的事,自个儿要爱惜自己,女人的青春很宝贵,刷刷十年一过就人老珠黄了,再多上一道疤痕,男人都不经看的。’ 当项子鱼知道张嫣,就是现在的窦漪房,怎么说呢,她实在太纠结了,好吧。 她做过虞姬,嫁了项羽,历史上的霸王别姬自己演变成了主角,大女儿又是汉朝第一个小皇后――张嫣,小女儿又巴巴的黏上了周亚夫小同学,不过,好像人家已经长大成了一个英俊不凡,风度翩翩的男人了,可记忆中还是那个腼腆可爱的亚夫小朋友。 项念跟了亚夫也算是替她还了一个情债吧,或许冥冥之中项念就是为亚夫而生的,两个人郎才女貌,况且项念那个小魔头终于被亚夫佛祖给压在五指山下了,多好,以后她就可以无忧无虑的和项羽过二人世界,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不用整天担心这个,操心那个,无事一身轻。本来项羽还明里暗里向她暗示他还想要个――儿子! 被项子鱼一拳赏下一个熊猫眼后,这件事便不了了之,用项子鱼自己的话来说,‘老娘都几十岁的人了,再生就是超高龄产妇了,不死也剩半条命!’再说生了两个女儿,大的一个让她伤心,小的一个让她操心,再生一个?饶了她吧。 这些话本来都是平淡奇最普通不过的,可从项子鱼的嘴里跑出来就像撒了笑料,让窦漪房一边听一边笑,还一边痛。在项子鱼的妙手回春下窦漪房的伤口好得很快,因为她的时间不多,应该是说刘盈的时间不多了。 她必须争取最快的时间。无 项子鱼知道窦漪房是绝不可能跟她离开的了,因为窦漪房是谁啊,是汉文帝刘恒的皇后,汉景帝刘启的母亲,汉武帝刘彻的祖母啊。是历史上响当当的人物,可她就没搞懂为什么张嫣还能变成窦漪房。 当听到刘恒向她叙述了前因后果后,项子鱼由震惊,不可置信,转而无奈接受。 还好是窦漪房,不是什么死得悲惨,下场很差的人物,这样子,她还好受一点。 可想到好像后来出来个什么慎夫人,搞得刘恒晕头转向,冷落了窦漪房,项子鱼又磨叽了,非要刘恒发誓不得做伤害窦漪房的事,不能宠爱其他妃子。搞得项羽一头黑线,只觉得好像刘恒才是她的丈夫一样,看来平时太顺着她了,哪像个半老徐娘的样子? 历史就是历史,就算内里被他们搅得似真非真,似假非假,可历史的脚步不会因他们而停下,只是或多或少的东西会被有心之人抹去,成为野史,成为秘史。 第一百三十三章【盈,终于叫你的名字了】(3500) - 月月笙 【她爱他,亦不亚于她】 可想到好像后来出来个什么慎夫人,搞得刘恒晕头转向,冷落了窦漪房,项子鱼又磨叽了,非要刘恒发誓不得做伤害窦漪房的事,不能宠爱其他妃子。搞得项羽一头黑线,只觉得好像刘恒才是她的丈夫一样,看来平时太顺着她了,哪像个半老徐娘的样子? 历史就是历史,就算内里被他们搅得似真非真,似假非假,可历史的脚步不会因他们而停下,只是或多或少的东西会被有心之人抹去,成为野史,成为秘史。 三天!只用了三天,窦漪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虽然伤口仍在,可是有项子鱼的妙手,还有刘恒派人收集而来的各种名贵药材,就连自己独自骑马也是毫无问题了。 而且有了穿山鼠这味神药,窦漪房脸上的疤痕不仅消失殆尽,甚至比起两年前更显风韵精致,都说女大十八变,如今的窦漪房早已褪去当年的青涩,美丽不可方物。 项子鱼说‘你现在这个样子不行,虽然吕雉找了个替身坐在椒房殿,可要是你在世的消息传出去,只怕是吕雉的头号剿杀对象,这样吧,我暂且替你做一张人皮面具蒙混入宫,等……等刘盈走后,回来,我给你做手术,稍稍变化一下,只当是肖似以前的张嫣媲’ 窦漪房明白她的用心,只说了‘好。’ 还有五天。 只剩五天。 和刘恒马不停蹄地赶了一天一夜,累死了三匹好马后,长安,已是脚下之城。 再次踏上故土,芳华如锦的记忆,和着那相思的情韵落在唇边,绽开浅浅的笑颜。 未央宫朝阳殿前。 “让张太医进来”一个女子低沉又夹杂着一丝暗哑的声音从殿内传出,守在殿外的宫人这才侧身一让,放两个人进了朝阳殿。 一切显得那么安静,唯闻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与心跳,空气中弥漫着的清苦药香充斥鼻间,。 冷静,要冷静。 努力的说服自己,窦漪房心下忐忑不安,面上却维持着微笑,缓慢的随着张太医走进去。 脱离了殿外宫人的视线后,窦漪房再也无法平静自己,抢身在张太医的前面向内殿快步走去,却见一抹弱柳扶风般的倩影守在刘盈床前,她顿足,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你来了……”她的声音飘渺不定,未转身便已知有人到来,而且还知道来者是何人。憧憧纱幔被人掀开,那素白的人儿转眼间已到了窦漪房跟前,微一昂头,那张姿容清绝的脸便毫无遮掩的闯进她的眸子里。 窦漪房猛然见到,竟是错愕得惊呆,足足愣了有一分钟,才回过神来。 这张脸,她看了十几年的脸,虽然细看之下,她的眉眼间多了一份民间的清气,那种跟宫里长大的人所不同的一种感觉。原来一直替她守在那清冷椒房殿的女子就是她,的确太像了,乍眼看去,如同对着一面清晰的铜镜,好像很真实,却又只是幻像而已。 皇后,真正的皇后终于回来了。 那素白女子轻声叹息,向窦漪房福了福身,行礼道:“娘娘终于来了。” 窦漪房赶紧扶起了她,苦涩一笑,道:“如今你才是皇后,我……我只是来……”她说不下去,她该怎样去说?只是来见刘盈最后一面的?只是想要陪他走完最后几日? 她真的开不了口。 “我只是来看看他,你……你别误会。”不知为何,当她第一眼看到这个素白女子的时候便生出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不只是因为她们的容貌很是相像,更多的是,她能在她眼里读到真诚,读到爱——对刘盈刻骨铭心的爱! 不亚于她,更不亚于任何人。 所以,她下意识的想要解释,不愿意去伤害她。 素白女子有些震撼的看着她,张嫣应该是不屑于她的,应该是怨恨她的不是么? 她一个乡野丫头,抢走了本属于张嫣的一切,锦衣玉食,尊贵荣宠,还有陪在皇上身边的机会,可她,却让她别误会? 素白女子的眼神闪烁不定,过了好久,她才慢慢回复神智,白皙的脸上透出异样深远的神情。 “我会替你们守在门外,不会有人来打扰的。”说完便微福了身子告退,走了几步后头也未回的说道:“他爱你,胜过他的生命,请你一定要陪他……走完……”最后两个字几乎低的听不见,可窦漪房却知道,她该用了什么样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说完最后那两个字。 “臣,也告退。”张太医深知此刻誰再呆在这里都是多余的,他只是负责带窦漪房进来,余下的,就是他们二人的世界了。 【多好,还能看见你】 窦漪房坐在刘盈床前,瞧见他闭起的双眼,苍白憔悴的脸色,深吸一口气止住眼底泛起的湿意,然后慢慢地俯下身去,朦胧的晨曦投射在刘盈的脸上,那样不真实的存在放佛随时都会随着那光影消失不见。 “盈?” 轻声一唤,便泣不成声。 “我是嫣儿,你睁开眼看看我。”揭下人皮面具的窦漪房低下头,想要离他更近一点,再更近一点。 一滴,两滴,三滴—— 滴滴热泪落在刘盈的脸上,淌进他的嘴里,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昏迷了数日的刘盈此刻竟缓缓睁开眼睛,呆呆的眨眨眼,似乎还未完全清醒过来。 他本该是死去的人,本该化作一缕孤魂,可偏偏有谁逆天而行给了他八日的期限,让他重新活了过来。 为的,就是等她。 在看见窦漪房的那一刹那,原本有些混沌的眼神也清亮起来。 “别哭。”他说。 “我没哭”窦漪房笑了起来,可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更加肆无忌惮的沾湿了衣襟。 刘盈无奈的看着她,细长的手指在她的发上抚了抚:“傻瓜。”从他醒来那一刻,他就知道眼前的女子是张嫣,一定是张嫣。 多好,他还能看到她,真的很好。 窦漪房突然轻轻的说:“我想回桃园,那里有最美最美的桃花,有你系上的成千上万条心愿丝带,还有好吃的胭脂玉颜酥,还有凉凉爽爽的青石板路,还有……还有……你和我。”她没有再哭,只是嗓音仍旧有些颤抖。 刘盈听着,怜惜的刮了一下她秀气小巧的鼻尖:“好,我们回桃园去住上几天。” 窦漪房顺从的细语:“嗯,嫣儿就知道你最疼我了。”她软软的撒着娇,放佛是回到了从前,只是物是人非,再相似的情景,却不是相似的心,相似的人了。 皇上能下床走路了,皇上的脸色异常的红润了。 所有人都说皇上是天命所归,真龙之气护体,实乃奇迹! 就连吕太后也唯觉不可思议,直到刘盈如常般给她请安,甚至出乎意料的对她微笑,他说‘母后,儿臣想要去郊外过上几日,药汤的苦,药气的熏,让他觉得很是沉闷和昏浊。’ 只要三日,他说他只要三日就好。 吕太后心疼之余不愿再佛了儿子的意,不过就是出去透透气而已,只要他开心,她就要满足他。 儿子,她唯一的儿子。 其实,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不过了,什么天命所归,什么真龙之气护体,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 三日,已是极限。 第一次,是窦漪房主动牵着刘盈的手,带着他来到熟悉的街道,穿过熟悉的人流,来到他们的桃园。每次窦漪房回过头去,刘盈都在笑,一直笑,一如既往的笑。 她想起了他们的初见,当时她还那样小,小到只能让人抱着。 她喜欢他的怀抱,从来都是温暖的,她还喜欢他对着他笑,从来都是安定的。 刘邦问她‘嫣儿,你喜欢小舅舅吗?’ 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我们回家吧,小舅舅还在等我放风筝呢,他答应了我的。’ 那时她才两岁而已,可是嘴里念的,心里想的,脑子里装的几乎都是她的小舅舅——刘盈。他那样爱她,那样宠她,似乎连天上的星星他也要想尽办法替她摘了下来,点亮她的心。 再后来,她是他的太子妃,从此,她便满心欢喜的等着自己长大,穿上凤冠霞帔,成为他最美丽的新娘。 是的,她愿望成真,她嫁给了他。 可从那以后,她的皇帝舅舅变了,彻彻底底的变了。 他再也不来找她,他纳良人,册美人,夜夜笙歌,唯独失了她。 ………… 再后来…… 再后来…… 身世之谜被人揭开,腹中之子被迫堕掉,鸿台大火险些丧命…… 百灵死了,张嫣死了,窦漪房活了。 她的一生经历了酸甜苦辣,悲欢离合,其实她才只有十五岁而已,十五岁的青春,十五岁的少女,却离她很远很远。 其实,她问过自己‘你爱刘盈吗?’或者是‘你曾经爱过刘盈吗?’ 答案连她也不知道,她不晓得这叫不叫做?爱,她只是太依恋刘盈了,从小就依恋他,甚至是有些变态的依恋。 她觉得她就是爱刘盈的,直到遇到刘恒,她才开始分不清什么是爱,或者她爱上了两个人,她的心里装着两个人。 现在,她即将埋葬其中一份爱,那份搁在刘盈身上十几年的爱,她知道,她该放下了。 “盈——” “怎么了?” “哈,没什么,就想叫叫你。” “傻丫头” “盈——” “又怎么了?” “哈哈,没什么,就想再叫叫你。” “你真傻。” “盈——” …… “盈——” …… “盈盈盈盈——盈盈盈盈盈——我终于可以叫你的名字了,真好。” 第一百三十四章【暧昧春色,却惘然】(3300) - 月月笙 【想要好好爱你】 初秋了,密密的枝丫上挂满了妖娆垂涎的粉红蜜桃,那些迎风飞舞的丝带拍打在一个又一个的蜜桃身上,仿佛是在为树下馋嘴的人儿挑选着哪个更甜。 “我要那个。”窦漪房素手一指,踮着脚尖想要够上那个看起来饱满欲滴的蜜桃,刘盈却不费吹灰之力,轻身一跃,笑着递给她。 窦漪房也不客气,接过来随便在身上一抹,“嗤”的咬下去,蜜汁顺着她的唇角滑过白皙的颈间,留下一条带着香味的痕迹。 她在刘盈的注视下狼吞虎咽的咬着蜜桃,吃到嘴里格外的甜,可流进心里却是酸的,涩的,还夹杂着一丝苦媲。 刘盈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半响后,才说道:“嫣儿,我还能陪你最后一日,你想去什么地方,我带你去,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想穿什么,我给你买。” 窦漪房想了想,又想了想,终于丢掉手里还剩下的半个蜜桃,张开双臂,用力的抱住了他的肩膀,钻进他的怀里丫。 刘盈的怀抱还是和以前那样,骨头硌人,却很温暖。 “你没有好好吃饭,骨头咯到我了”窦漪房更加用力的埋进他的颈窝,温热的呼吸撩拨着刘盈的神经。此刻的他有些僵硬,许久后才抬起胳膊回抱着她:“嫣儿……你……”他有些控制不住的感受着怀里柔软恬香的身体,这个他爱了一辈子的人,他却从来没有好好拥有过她。 情不自禁的,刘盈低下头想要吻住她的耳珠,明天,他就要走了,今天,他想放纵的爱她,将过去丢失的一并要回来。 他的唇刚刚佛过她的耳畔,窦漪房却突然直起身子,顺手在他干净的青色袍子上擦了擦蜜汁,噘着小嘴:“盈,你太瘦了,得多吃饭,长胖一些才抱着舒服。” 刘盈轻笑着抚过她的秀眉,那惊人的美貌让他心口为之一紧,淡淡的胭脂衬得她更为娇艳动人,.忽而一笑,灿如春华,皎如秋月。 用过晚膳已是天黑,这一顿却是食不知味,形同嚼蜡一般。 该来的一天,终究还是要来了。 明日,只有明日了。 夜风徐徐,吹得人浑身冰冷,窦漪房噙着泪,抬眼望向他。恍惚的,似乎刘盈正在远离她,正要被带离她的身边,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明明还有一日。还有明日啊,她紧紧的抓住刘盈的臂膀,生怕一个松手他就真的不在了,眼泪仿若被打开了闸门般肆无忌惮的喷涌着,毫无停息的征兆。 “盈,你别走,好不好?”窦漪房的脑海里全是刘盈的音容笑貌,慢慢模糊成影,眼前竟是一片水帘。 他,终究是要走的。 可是他不忍再告诉她一遍,再提醒她一遍,他只有抱紧了她,任她发泄。 其实,也任他发泄。谁都没有注意他滑过脸庞的泪亦是难以割舍的爱恋,如果可以,他希望他就这样抱着她,直到天荒地老,直到海枯石烂…… 时间,还是残忍的分秒必逝,毫不怜惜泪流满面的两个人。 【只要你快乐】 他的吻就那样忽然间密密的洒落下来,吻去她的泪痕,吻去她的心酸。他温热的唇一寸一寸地覆盖,浅浅的吻不断落在她的眉心,脸颊和眼眸,窦漪房只觉得心跳得越来越急,直到温热的唇覆上她的,她含糊着说不出话来,身子已是软软的向后倾倒,落入无尽的缠绵。 她曾想过无数次的情景,如今真正交织在一起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只是任由泪水沿着脸颊不停滚落。 她失去了理智,她要他,最后的一夜,她要留住他给的美好。 闭上眼,窦漪房拥着刘盈唇舌纠缠,刘盈在她心目中的位置永远无人能够代替,他是她从小就编织着的一个梦,所以,梦,是谁都打碎不了的。 天旋地转间,几乎令她不能呼吸,这是刘盈第一次吻她,真真实实的,感受着那炙热温柔的唇瓣带给她无尽的感动和欢愉,原来,他的吻也可以潮水般的将她吞没。 她也吻他,带着那深不见底的不舍,她的味道,弥绕在他周身。 手,轻轻的滑过她轻薄的衣衫,在那柔软的雪肩上留下一个一个殷红的烙印,抛却了一世的包袱,丢弃了一生的压抑,今夜,他不是那个懦弱不敢面对的刘盈了,他爱她,所以他要证明。 她的低吟出声更是撩拨着刘盈体内的燥热,也不知何时,两人的衣衫尽褪,那一双温热的大手缓缓在她周身四处游走,小巧的丰盈被他怜惜的握住,舌尖一路向下,窦漪房全身酥软,不能动弹分毫。 ***燃烧着醉生梦死的两具灵魂,当刘盈正要挺进最后的***时―― 那是什么?是什么? 突然停顿下来的热情让窦漪房双靥一红,那热热的,硬硬的抵在她最需要滋润的地方,却不再深入,弄得她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她张开的双腿缠绕在刘盈的腰间,可他却愣愣的盯着她的小腹,她这才惊觉那里有一道伤疤,那是属于刘恒的,是生了刘嫖的印记。 顷刻间,尴尬诡异的气氛折磨着暧昧不清的两人,这样春色撩人的姿势,这样动人心弦的身体,放佛被人从头到脚淋了个湿透,再也热乎不起来。 窦漪房双手缓缓的绕上他的脖颈,头,亦是轻轻的埋在他的颈窝。 他们谁也都不曾再说话,只是静静的依偎在一起,守着那悄然流逝的烛光,她没有落泪,因为她的哀恸已被烛火留下的红泪代替。刘盈伸出左手,五指牢牢与窦漪房右手的手指交错在一起,他说‘你给了我最美好的一夜,我足够了’。 他还说‘刘恒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我放心了’。 任何的痴念,怨念和欲念,希望你都不要被梦魇了,很多东西,靠你自己去想,自己用心去感受,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说‘我只要你快乐’。 只要你快乐! 【湮灭的前尘,一曲离歌唱尽唯殇】 题记――秋籁如筝,弦散迷离,携走一脉清泉,凝一曲成尘的黯韵 窦漪房透过他的肩膀看到那一角蔚蓝的天空,初秋的早晨,果然还是寒意袭人啊。 “盈――” “嗯,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叫叫你,窦漪房没说出来,静静的倚在他怀里慢慢弯起了嘴角。 最后的一天,刘盈几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时光真的很短,她只想着抓紧了每一分每一秒与他相伴,她知道此生只是刘盈和她唯一的最后的交际了。 笑得久了,刘盈忍不住咳了起来,窦漪房扶着他靠在她的身上,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后背,动作轻柔地如同对待婴孩一般,她说‘盈,我唱首歌给你听。’ 刘盈笑了笑,温柔回视,道:“好。” 窦漪房贪婪的汲取着他身上淡淡的好闻的味道,在缓缓流淌过心上的瞬间,就再也无法忘却了,她会永远记住这个味道,留在心底。 清了清嗓音,那温婉而空灵的清音如月光洒落平静的湖面一圈圈漾开在刘盈耳畔…… “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 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 一半洒落荫凉,一半沐浴阳光。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如果有来生,要化成一阵风,一瞬间也能成为永恒。没有善感的情怀,没有多情的眼睛。一半在雨里洒脱,一半在春光里旅行;寂寞了,孤自去远行,把淡淡的思念统统带走,从不思念、从不爱恋;如果有来生,要做一只鸟,飞越永恒,没有迷途的苦恼。东方有火红的希望,南方有温暖的巢床,向西逐退残阳,向北唤醒芬芳。如果有来生,希望每次相遇,都能化为永恒。”『①详见注释』 刘盈将头一点点靠在她的肩上,依旧微笑着,冰凉冰凉的发丝贴在她白皙的肌肤上,在她耳边轻喃:“这一辈子,幸好……有你……。”放佛是用尽了这一生的力气说出来的话,声音低下去,直到什么也听不见,连呼吸都显得那么奢侈和珍贵。 刘盈再度合上了眼。 没有生离死别的撕心裂肺,没有失去所有的悲痛欲绝。 窦漪房轻轻笑了,笑的单纯而真挚,如一抹浅淡的云烟,将红尘中的缱绻藏在心间。 淡淡的思绪,淡淡的想着,昨夜,雨落凡尘,花开却又花逝的忧伤。 夕阳行暮,将两个人包裹在一团昏黄里,相依相偎的影子斜斜地延伸到黑暗的尽头―― 半月初升,墨香遗留,花树下,夙愿陨落,一地落花渲染了几世诉语。 秋八月戊寅,帝崩于未央宫。九月辛丑,葬安陵。 汉惠帝刘盈在位七年,病死,享年二十四岁。 ①注释:『摘自《如果有来生》,作者:笔名三毛,原名陈懋平(mào)(后改名为陈平),汉族,浙江舟山人,1943年3月26日白羊座出生于重庆黄桷桠。卒于1991年1月4日,享年四十八岁。』用陈平这首小诗来作为张嫣和刘盈的终结,我很喜欢这首诗,有一种说不出的忧伤,能让心淡淡的疼。 第一百三十五章【又见窦慎儿】(3400+) - 月月笙 【恩准出宫】 窦漪房轻轻笑了,笑的单纯而真挚,如一抹浅淡的云烟,将红尘中的缱绻藏在心间。 淡淡的思绪,淡淡的想着,昨夜,雨落凡尘,花开却又花逝的忧伤。 夕阳行暮,将两个人包裹在一团昏黄里,相依相偎的影子斜斜地延伸到黑暗的尽头—— 半月初升,墨香遗留,花树下,夙愿陨落,一地落花渲染了几世诉语媲。 秋八月戊寅,帝崩于未央宫。九月辛丑,葬安陵。 汉惠帝刘盈在位七年,病死,享年二十四岁丫。 汉惠帝七年秋八月戊寅,孝惠崩,九月辛丑,葬。太子刘恭即位为帝,即前少帝,谒高庙。 刘恭年幼,因此吕后仍称皇太后并临朝听政,分封吕姓诸王,极力扩展吕氏势力。 张皇后则不称太后,仍称孝惠皇后。 两年之后—— 柳依依搀着窦漪房的手下了车辇,候在左右的小宫女机灵的将手中的白色纱衣轻披在窦漪房身上,系好丝带后恭敬的退至后边。 宽大裙幅逶迤于地,一头青丝绾成斜斜的平遥鬓,仅插了一支镂空桃花白玉簪,显得几分随意却不失清雅典仪,微风撩过,偶尔滑落的几缕发丝随风轻拂在颊边平添了几分诱人的风情。因为窦漪房连着生下刘嫖,刘启,丰盈中更显风韵,使得步态愈加雍容柔美。 王嬷嬷满面春风地迎了上来,行过礼后含笑道:“太后适才醒了,正喝着药呢。” 窦漪房走进去向太后福了一福,一边轻轻地笑着:“臣妾带着嫖儿和启儿来给太后请安了。” 正在喝药的薄太后一顿,目光落在那正缓缓步来的女子身上,微微点头道:“难得你这份孝心,只是孩子还小,受不得风寒,哀家让王嬷嬷隔两日就去看看哀家的乖孙儿们,只要他们健康着,哀家这心里就舒坦了。” 窦漪房乖巧的答了‘是’,她的眼眸子很清亮,很干净,还有着一如初次见面时的不卑不亢:“太后,让臣妾来伺候您服药吧。”说着伸手接过王嬷嬷手里的药碗,道:“有劳嬷嬷,还是让我来服侍太后吧。” 喝完了药,窦漪房又忙起身端起宫女手中的银盆,已有宫女备好了漱口的清水交到她手中,她服侍着薄太后漱了口,转头向柳依依道:“太后素来喜爱酸甜,去把那才腌制好的梅子拿过来,刚喝完了药,正好解苦。” 王嬷嬷在旁赔笑道:“就属娘娘的心最细致,太后娘娘时常在奴婢面前夸您是个玲珑剔透的好孩子呢。” 薄太后不语,只是淡淡含着笑意。 用银筷夹着送至薄太后口中,细细品尝后,问道:“这梅子腌得极好,刚入口时有一股子甘草清香,咬下去酸酸的,却不浸牙,再回味时,又觉得甜。”忍不住又多吃了好几颗,仍觉得欲罢不能,还特意赏赐了几颗给王嬷嬷,足见王嬷嬷在薄太后心里是不同于普通侍婢的。 窦漪房看得出薄太后是真心喜欢她腌的梅子,便说道:“臣妾是摘了最新鲜的梅子洗干净后晒几日,把水分都晒掉。然后用粗盐来回搓一下,装进坛子就可。” 薄太后蹙眉道:“就这么简单?” 窦漪房摇摇头,笑道:“哪能啊,还有秘诀呢,得在坛子最底下铺上厚厚一层甘草,然后撒一层盐放一层梅子,然后再撒一层盐再放一层梅子,每一层都撒上切碎的甘草屑,一直放满,最后用盐封住。 期间千万不能打开坛子让空气钻了进去,将坛子密封一个月,看梅子出水了,水刚刚淹过梅子,大概就成了。可要想让它更为爽口,就再倒上些许蜂蜜,最好是玫瑰蜜,那样吃了还能养颜美容。那溢出的水,就是梅子醋,梅子醋做梅汁排骨最好了,很香很香的。但要注意的是,梅子醋很咸很酸,用的时候要小心用量,下次臣妾下厨房给您做来尝尝,要是喜欢,臣妾就教给王嬷嬷,让您什么时候想吃了都能吃到。” 薄太后扬一扬眉,道:“吃人家的嘴软,说吧,哀家都听着呢。” 窦漪房心中一惊,当真是什么也瞒不过薄太后的双眼,尽管她很少涉足后宫之事,甚至是不闻不问,这两年来,身子也时常病着,直等于在自己宫里颐养天年。 她垂下双眸,露出一个极为恬淡的笑容:“臣妾想请太后恩准让臣妾出宫一趟。” 薄太后抬头看了眼窦漪房,她脸上虽然挂着淡淡的笑容,可是眼底却蕴藏着一种复杂的眼神。只想了一会儿便说:“哀家可以答应你的要求,可你总得说明原因对吧,否则别人问起也好给个理由。不过,你完全可以让代王带你出宫啊,何苦巴巴的跑来又是伺候喝药,又是送来梅子的,哀家要是再不答应岂不是显得太没人情味了?” 【窦慎儿,百灵的妹妹】 窦漪房双靥微红,似是不知如何开口,身旁一直未曾开口的柳依依抢着答道:“回太后娘娘,美人她又有喜了,所以想要上寺庙拜拜菩萨,以求安稳。之所以没有告诉代王,是因为这段时间代王政务繁忙,顶着诸多压力,更不想让他操心,就只能来求您了。”说完又规矩的退回到窦漪房身后,不再言语。 薄太后瞧着柳依依,只道:“你这婢子倒是机灵,不过再机灵稳妥的人也只有两只手不是,你左右也是个美人,以前少用宫人就算了,如今有了刘嫖和刘启,现在又替代王怀了麟儿,可不许再坲了哀家的意了。”目光转向王嬷嬷,王嬷嬷“诶”了一声,退出殿外,不过小半柱香的时间便折了回来,身后还带着个女子。 那女子生得娇滴滴的模样,眼角那颗泪痣更是平添了一份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柔媚。可一双凤眼出奇的亮,似乎看着又不如第一眼那么柔柔弱弱。 “以后你就跟着窦美人吧,你们是一起来的家人子,想必也是有些情分的,哀家将你指给窦美人也不算是亏待了你,窦慎儿,去给你主子见个礼吧。”薄太后示意那个女子过去。 窦——窦慎儿? 窦漪房只觉自己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一句未经深思熟虑的话,竟然就此脱口而出:“原来你是百……”后面的话还未出口,窦漪房已是自知有些失言。 百灵的妹妹。 她想说的话,只能默默卡在喉头,无奈的重新吞入腹中。 “原来你是在太后身边伺候的,以前还未发觉呢,许是我来的不多,也就忽略了。”窦漪房心里乱麻麻的一团,可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将前面脱口而出的话圆了一番,再说出来。 薄太后也未觉得有何不妥,只是说喝了药犯困,逗了会儿刘嫖和刘启后便让窦漪房跪安。直到重新上了车辇,窦漪房才捂着嘴,胸口处像是压了块千斤巨石,怎么都透不过气来。 为何当年那个被吕雉下旨指给刘恒的女子就是百灵的妹妹?这期间又是些什么关系?为何百灵却从未告诉过她,难道百灵从未真正相信她,从未真心待过她?不是的,若是如此,她又何必用自己的命来换取她的生。 闭上眼,她苦闷的叹一口气,车辇不快不慢的行走,奶娘要照顾两个孩子只得跟着坐在车辇之上,刘嫖已经两岁有余了,长得像个小瓷娃娃一般。刘恒对她的溺爱让她小小年纪便有些趾高气扬,却唯独对窦漪房这个母亲颇为畏惧,虽然她从不曾见过窦漪房发脾气,可每当窦漪房不说话的时候她便清楚的知道她的娘生气了,或者不开心了。 如同现在,窦漪房的安静让她微微不安。 正在沉思的窦漪房只觉有一只软软的小小的手搭在她的手背上,低下头,她笑了笑:“嫖儿是饿了吗?”这个女儿心思活络,且聪明好学,仅仅两岁便懂得察言观色,见风使舵,不知道这是好是坏。想到自己在她这个年纪还只是一个会玩会哭会闹的单纯孩子,那时候刘邦还未登基,建立汉朝,所以,那个时候的她是属于民间,是在纪律严谨的军队里生活了整整快三年。 都说宫里的孩子心智都是早熟的,难道她的孩子亦是逃不过这样的风气吗,想到刘恒的大王子,那个才几岁的孩子,她也曾吃过他的亏不是么。 想到此,她的脸色不禁严肃起来,抱过刘嫖在腿上,告诉她:“嫖儿,生在皇家,你要懂得保护自己,但是有一点很重要,害人害己,只要别人未出手去害你,你绝对不可以做任何对不起他人之事,知道吗?” 刘嫖有些诧异窦漪房语气的认真,她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啊,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窦漪房,十分乖巧的答道:“娘说的是,嫖儿一定谨记在心。” “嗯,乖。” 许是有了身孕,窦漪房才抱了刘嫖没多久,便已是有些累得慌,哄了哄她,让她回到奶娘身边后,就在车辇上闭着眼休憩着。 “娘娘,已经到宫门口了。”柳依依掀开帘子说道。 窦漪房揉了揉太阳穴,睡了一会儿精神好了许多,在柳依依的搀扶下下了车辇。 窦慎儿赶紧凑上前来扶住窦漪房的另一边,嘴里提醒道:“娘娘小心。”窦漪房这才惊觉脚边多了好几块石头,微微吃惊下,旋即只是如常一般微笑道:“叫人扫开就是了。” 柳依依却板了脸孔斥道:“不知是哪个王八羔子放了这些石子,幸好娘娘没踩上去,要是有个闪失,有誰当带的起?”说着话的时候她急了些,原来梨花般的俏脸晕出朵朵桃红,更显娇丽。 第一百三十六章【刘恒奉旨去匈奴议和亲之事】(3500+) - 月月笙 【人如棋子,棋如人生】 窦漪房揉了揉太阳穴,睡了一会儿精神好了许多,在柳依依的搀扶下下了车辇。 窦慎儿赶紧凑上前来扶住窦漪房的另一边,嘴里提醒道:“娘娘小心。”窦漪房这才惊觉脚边多了好几块石头,微微吃惊下,旋即只是如常一般微笑道:“叫人扫开就是了。” 柳依依却板了脸孔斥道:“不知是哪个王八羔子放了这些石子,幸好娘娘没踩上去,要是有个闪失,有誰当带的起?”说着话的时候她急了些,原来梨花般的俏脸晕出朵朵桃红,更显娇丽。 有和暖的风淌过,窦漪房拂一拂鬓角散落的发丝,只做平静的道:“兴许是下人们打扫时忽略了,可就算是无心之过,亦不可轻易绕过,今日若是没有慎儿的提醒,这一脚踩上去,摔着我到不打紧,可我肚子里还有一个脆弱的生命,万一……”她故意将这个一字尾音拉得长长的。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该赏的赏,该罚的罚,这件事就交给柳依依,如果还有下次,休怪我无情!”她不会让有心之人对她腹中之子有任何窥探之心,这条道路向来都是一尘不染的,石子?哪会有这样粗心大意的扫洒宫人,她们的心思她如何不懂媲。 害人终害己! 屏退了所有的宫人,包括柳依依,却独独留下窦慎儿。 “啪!”一粒棋子落下,窦漪房也不说话,只是紧锁着眉头,思考了半天才又把手伸向一粒白子,她若有所思地盯着棋盘,似乎是在考虑从何下手。 窦慎儿有些站不住了,期间她以为窦漪房留她下来只是侍奉茶水或者按摩揉捏,可五柱香过去了,屋子里除了回荡着棋子落盘所发出的清脆响声外,再无一丝动静。 她在考验她的耐心,她在试探她的用心,她在等着她先开口说话。 清脆的落子声传入窦慎儿的耳中,一声又一声,余光撇去,窦漪房神情自若,纤纤玉指拈着黑白二色棋子兀自下棋,望之如神仙中人,丝毫没有一个人独自对弈的索然寡味。 在清美的棋声里,两个女子,各怀心思。 下棋如人生,下棋就跟做人一样,这是刘恒说的。因为每每刘恒心情烦闷时总是会吹一阵竹萧,然后自己一个人找个清幽雅静的地方下棋,慢慢的,会想通很多事。 后来,她也学会了,弈棋养气。 君子说下棋能够陶冶性情,她觉得不然,这种「斗智不斗力」的消遣只是人与人之间另一种争斗。人总是要斗的,总是要钩心斗角地和人争逐的。下棋不能无争,争的范围有大有小,有斤斤计较而因小失大者,有不拘小节而眼观全局者,有短兵相接,作生死斗者,有各自为战而旗鼓相当者,有赶尽杀绝一步不让者,有好勇斗狠同归于尽者。(①注释) 这,难道还能陶冶性情吗? 所以,懂的人都喜欢独自对弈,只有将全局掌握在自己手中,黑子落下的瞬间,白子却能安然的全身而退。 还记得当初怀着刘启的时候,明枪暗箭她都有惊无险的闯过来了,今日几个石子就想除掉她腹中之子吗?可笑,当真可笑! 忽而又想到窦慎儿,记得她是在自己和刘盈大婚初期便来的代国,算算也有些念头了,刘恒一直未对她有所宠幸,想必她在代国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可她即是百灵的妹妹,刘恒想必早就知道,这样想来,窦慎儿身处代国未必也不是一件坏事,至少还能得到刘恒的庇护。可如今自己顶替了她姐姐的名讳,这两年来她却从未找过她,难道对一个和自己姐姐同名同姓的女子就真的一点儿也不好奇吗?还是她藏得太深,又或者有什么目的? 原来,在后宫待的太久,谁的心里都会藏着算计,连她自己也深陷其中,窦漪房苦笑着去拿玉碗里的棋子。 空空如也,所有的黑子白子全在棋盘之上了。她这才扭头打量着静立不语的窦慎儿,和婉一笑:“看我下棋下得实在忘我了,慎儿,你去替我沏杯茶来吧。”比起柳依依,窦慎儿更显得沉着,甚至有些令人着摸不透。 用盖碗一下一下的拨弄着漂浮的茶叶,窦漪房轻抿了一口,顿时口齿间茶香满溢,赞道:“你这泡茶的手艺很是不错,以后你就专负责侍茶吧。” “是”窦慎儿低首敛眉道。 “无事你可以下去了。”窦漪房怕再不遣她出去,自己就要忍不住去询问她,‘还记不记得有个姐姐’,那个沉不住气的人看来还是她啊。 【匈汉和亲】 还有五日就是刘盈的祭日了,去年是刘恒陪着她去的,今年她想一个人去,若是刘恒知道她怀着身孕还要长途跋涉去祭奠刘盈,他肯定是不许的。 她不想和他为难,而且至从少帝刘恭登基以来,吕雉已经由幕后直接踏入前殿垂帘听政,大小事务无不是经她之手。对各个刘氏王侯的打击和对吕氏诸人的提携形成了鲜明对比,刘恒这个看似闲散的代王如今却也忙的焦头烂额,内对吕雉,外对匈奴,他操心的事实在太多。 明日刘恒便要应吕雉下达的旨意亲自去和匈奴单于洽谈匈汉和亲之事,因为刘盈未留下嫡系公主可以和亲,只能在刘氏诸王中折选年龄适合者下嫁于单于。 代国离匈奴最近,所以,这件事必然落到了刘恒头上。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过去。 早朝开紫殿,佳气逐清晨。北阙华旌在,东方曙景新。影连香雾合,光媚庆云频。鸟羽飘初定,龙文照转真。直疑冠佩入,长爱冕旒亲。摇动祥云里,朝朝映侍臣。此刻的晨雾之间,一束暖黄色的光束打下来,氲氯在即将离别的两人身上。 “等我回来。”将窦漪房深深埋入自己的胸膛,温热的唇贴在她的耳侧,异样的阵阵酥麻颤栗了一身,她的心中顿时腾起热气。 想到他此去甚是危疑,心底处那无助的苍茫感油然而生,深深吸了一口凉气道:“匈奴单于冒顿是个极其危险又凶悍的人物,他射杀了父亲头曼单于后又诛杀后母及异母弟,尽杀异己之大臣,自立为匈奴单于。又用鸣镝射自己的宝马,甚至用鸣镝射自己的爱妻,可见其铁石心肠及狠辣手段。 先后又率兵向北征服了浑庚、屈射、丁零、鬲昆、薪犁等国,尽使北方各族服从他的统治。他的骁勇善战是一回事,心机颇深又是一回事,如今的政局形势冒顿定是相当了解的。少帝年幼,女人当政,刘氏亲王里齐王刘肥、淮阳王刘友、燕王刘建先后去世,如今就只剩淮南王刘长、梁王刘恢和你,我担心他会对你下手的。” 不等刘恒说什么,窦漪房又惊道:“莫非这是吕雉和冒顿合谋的奸计?冒顿想要消灭刘氏亲王,打压大汉朝的士气,从而更加激励刘氏与吕氏之间的内廷斗争,他便可以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而吕雉正好顺水推舟借冒顿之手将你除去,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就可除掉你,且又与她丝毫没有关系,这样的手段实在是太高明,杀人于无形啊。” “你是在担心我吗?”刘恒看着她十分紧张的眸子,笑着问。 一听他这话,窦漪房神色一个黯然,有些恼怒的刨他一眼,道:“你还笑得出来,太后这是要你去虎穴呢!” “不怕,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要相信你家夫君。”刘恒仍是带着那玩世不恭的笑容,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道:“我会小心的。” 唇,轻轻的吻上她的额头,有她和孩子在,他一定会保重自己的。 窦漪房也明白就算真的如她所说,刘恒也不得不依旨行事,若是他不去,那么吕雉也一样可以说他抗旨不尊而杀了他。 知道他心意已定,窦漪房也不再多语,只是轻轻靠在他的怀中,双手环上了他的腰际。在他怀中,她静静地闭上了眼,从何时起,她的心已悄悄沉沦在他白衣如霜的身影下,他淡淡的杜若清气总能安抚她不安的心。 “对不起……”微微叹了一口气,他突然说。 “嗯?”窦漪房没反应过来,他有什么对不起她,难道? 挣离他的怀抱,窦漪房顿时哽住喉咙,涩涩的问道:“昨晚我看见王后去你寝殿了,你……你和她……”他不提还好,这一开了头她便想起昨晚听守夜的太监说刘恒一直忙着处理政务,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她便亲自下了面条,想要送到刘恒寝殿去。 可谁知,还没走到云光殿,远远的就看见代王后带着一群宫人呼啦啦的往云光殿走去,夜风袭人,可她硬是站在远处盯着窗格子里忽暗忽明的影子不肯离去。直到殿里熄了灯,再也瞧不见任何,而代王后却也没有出来。 面凉了,心也像是凉飕飕的灌着冷风。 明明说过她是他的唯一,可最后一晚却是代王后陪在他左右,若不是柳依依劝着她不为着自己,也要为着肚子里的孩子着想让她回宫休息,也许她真的会在那里守上一夜。 唉!她也是个小肚鸡肠的女人。 刘恒没想到他的一句对不起却惹来窦漪房的吃味,明明他不是这个意思的,嘴角无奈的抽了抽,握住她冰凉的指尖搁在唇上,笑道:“哈……好大的酸味。”然后不顾她的挣扎将她牢牢锁在怀中,吻着她柔软的耳珠,半响后才从齿缝间吐出几个字来:“昨晚我没碰她。” 被他窥见了心中所想,窦漪房有些脸红慌乱的推攘着他的胸膛,嗔道:“大白日的说什么瞎话呢,谁问你这个了,她是你的王后,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何必解释。”嘴里不肯承认,可心里却因为这句话而淡淡甜蜜着。 ①『详见《下棋》作者:梁实秋』 第一百三十七章【昨日树头花,今朝陌上土】(3200+) - 月月笙 题记——爱如潮,情无尽。万千心声,空吟斯人韵。别后不知君远近,春意秋情,盼断隔世信。一生情,千古困。碧落黄泉,顾影无人问。地老天荒离人恨,寸断琼枝,化作相思烬。昨日树头花,今朝陌上土。恨血与啼魂,一半逐风雨。 【咸阳城东——安陵】 相对于刘恒和窦漪房的亲密,不远处的柳依依和邓通早已见怪不怪,漠然的各自站在一边,偶尔不经意的目光交接,两人皆是急急撇开,转向别处。 刘恒的解释虽然令窦漪房稍稍释然,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越来越贪恋刘恒,恨不得他的人,他的心都在自己身上,她快乐了,可刘恒别的妻妾呢?她这样独占着他,也难怪成为众矢之的,或许她不该这么自私。 “以后还是别对我守身如玉,该干嘛干嘛,想宠幸谁都好,我不会生气的,真的。”她猛然抬头,对上刘恒意味不明的褐色眸子,笑得十分坦然,见刘恒不吭声,以为他不相信,再次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是代王,不是我一个人的,只要你的心在我这里,身子偶尔出出轨也没什么的。”说这话的时候窦漪房就像个俏皮的孩子,这让刘恒更觉心动砰然媲。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也难怪刘恒不相信了。 见他还是不说话,窦漪房也懒得再说什么,等他回来后再让他多去其他妻妾那里转转吧丫。 可谁知片刻后,刘恒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嘴角那不易令人察觉的笑意划过脸畔。不待窦漪房醒觉,他温热的唇便毫无预兆的贴到了她的唇上,轻柔吮?吸着她的味道,温柔的摩挲她樱红的唇瓣,辗转流连,充满爱怜柔情。 清风动容,缠绵的加深了这个离别之吻,他的气息近在咫尺,撩人的酥麻瞬间蔓延周身,让她的心弦为之粲然。纤臂自他腰侧穿过,紧紧扣在一起,刘恒呢喃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你和孩子等我回来。” 温存过后,刘恒瞧着窦漪房轻笑道:“你个傻妞,我知道再过几日就是……他的祭日,今年我不能陪你去了,可是你一个人去我真的不放心。” 他竟然会记得刘盈的祭日?窦漪房有些愕然,她以为刘恒不会记得,本打算瞒着他去的,却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那个对不起,竟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去咸阳给皇帝舅舅烧些香火,然后看看他,你不用担心。我会很快回来的,倒是你,要是遇到危险,千万不能强出头,保全自己最重要。”然后调皮一笑:“打不过就跑,我不会笑你是懦夫的,就算你是懦夫,我也爱你。” 刘恒哈哈笑道:“为夫一定谨遵娘子吩咐,见势不妙立即撤退!” 柳依依再也受不了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仰望苍天,好大一群乌鸦正呱呱乱叫飞了过去,经过邓通上空时冷不丁的落下一坨鸟屎,惹得柳依依捂嘴笑个不休。 刘恒走后,窦漪房也收拾好了细软,这次她带上了柳依依一同上路。如今她已有四个多月的身孕,虽不显肚子,但她也需要一个贴心的人在身边照顾,想来想去,这几年来却也只有柳依依一个让她觉得还算可靠。 当日午后,她们便踏上了去咸阳的路。 秋风和煦轻柔,蓝天白云飘逸,处处满是槐花的清芬。掀开马车的幕僚,任香甜的风轻轻地吹拂着她的面颊与发鬓。 走过平坦大路,穿过羊肠小道,从那稀疏的枝叶的斡隙中透过点点金色的光亮,铺在车轮碾过的两道蜿蜒痕迹上,飞舞着一缕一缕的透明的尘埃。 窦漪房只觉得自己离咸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似乎下一刻就会看见那个高高耸起的“家”,刘盈的“家”。 白日不停的赶路,只在夜幕时才寻了客栈或者农家小院休息,这样只不过两日多的时间就到了咸阳城东韩家湾乡白庙村。 没有让柳依依跟着,窦漪房一个人攀上安陵,那个埋葬着刘盈身与魂的地方。眼前蒹葭苍苍、无数藤蔓牵引着她,寒蝉悲鸣,沙洲之上暮云渐起,瑟瑟秋风戏弄着路上的枯叶,踩上去响起一片轻微的簌簌声。 【安陵,故人在】 题记——似几分痴,几分怨,几分愁。聊织故梦,触景凝眸。恨流光,作弄无由。伊人何处,寂寞清秋。看谁憔悴,谁只影,谁凝眸。 远远望去,那一抹熟悉而又陌生的倩影已她先一步到来。 大风骤起,她素白色的留仙裙①迎风摇摆,腰间那根银带紧紧地束着那杨柳一般的纤腰,比起两年前第一次见到她更显得单薄无力了。 黑发飞舞,素手拢住秀发,斜转回眸,一双盈盈水眸恍恍惚惚地荡漾着,衬着那苍白的双靥更为楚楚,两弯似蹙非蹙的烟眉,显得那么羸弱温美。窦漪房的容貌虽然被项子鱼稍稍改动了一些,已经不似从前的张嫣,可站在张皇后面前依旧有些不自在,她们仍是有五六分相似呢。 四野寂静,风中满是淡淡青草的气息,张皇后亦是无人相随,窦漪房与她默契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同时闪过一丝笑意。 “你……还好么?”想不出别的什么话,窦漪房从她身边擦过时轻声问了一句。 “没有好与不好,左不过就是那样过了,只是现在多了一份想念,少了一份执念吧。”她曾以为她的用心,她的真心,她的痴心可以在刘盈心中萌芽,哪怕只是小小的一个角落她亦心满意足了。 可还未等她撒下种子,这情根就陨落成了无尽的相思,所有的豆蔻年华——如浮萍随水流悄然即逝,成了一生最初的苍老。 等待,只堪回首。 她的心已跟着两年前一同埋葬进了安陵,留在世间的只有一具孤单寂寥的躯壳而已。 张皇后眉睫轻颤,眸光流转的淡淡阴影下,如清冷的月下那幽幽藏匿着孤独的桔梗花,纵使有万般柔情亦无处施展,那样的疏离落寞,仅那么安静地立于眼前,便可叫人心疼地揪痛起来。 “愿意陪我喝一杯嚒?”张皇后向她莞尔一笑,似在征询她的意见,可手上已递过去一枚小小的玉杯,醉人的酒香弥散开来,冲淡了轻愁。 窦漪房没有犹豫,含笑接过一饮而尽。 张皇后微微的一个闭眼,再睁开时,目光掠过窦漪房飘扬发丝间的缝隙,扫过昏暗的天空,眼底深处飞快的闪过一丝微渺的光芒,嘴角却始终挂着那抹看不真切的笑意。 “其实我曾想要随他而去,虽然他总是表面上对我不冷不热,甚至一度因为我的容貌而避之不及。可是我知道在那个皇宫里唯一关心我的却只有他,他教我写字,教我念词,更教会我什么是爱。”水汽蒸腾,那冉冉的白雾在她眸子里粼粼波动,窦漪房能看到她脸上淡淡的笑容。那抹笑在咸阳城无边的暮色中显得温暖无比。 “其实,他好早好早以前就知道自己活不长了,别人都说他是活在他母后吕太后阴影下一个懦弱无为的傀儡皇帝。可是,他们都不了解他,多少次那些漫漫长夜,我悄悄的看见他那么专注认真的在看书阁里的竹简,卷帛,然后一点一点的记录下来,厚厚的一沓,有这么厚。”说着她还用手比划给窦漪房看。 真的……很厚。 “夜夜的歌舞昇平,都是做给太后看的,而他就在后面将以往收集的,还有他自己的看法和见解一一归纳完整,全在这本书帛上了。”张皇后从怀中取出那本刘盈亲手撰写的书帛放在窦漪房手中,又道:“这是他之前交到我手上的,他让我……在他去后的第二年交到你手中,你一定会用得着的。” 轻轻打开书帛,那挥洒醇雅的隶书恣肆而超逸,天真罄露的展现在窦漪房的眼前,隔得久了,可依旧隐隐有墨香渗透进她的心扉,她能想象出刘盈在灯下轻蹙着眉头握住毛笔深思的一幕。 可为何他没有亲手交给自己,而非要张皇后现在才交到她的手里。 原因不得而知,或许刘盈有他自己的用意吧。 收好刘盈的心血之作,窦漪房兀自斟了一杯清酒出来双手敬奉在墓前,随后缓缓倾洒于浩浩黄土之上,轻声说道:“盈,来世,不要再投生于帝王家”话毕,泪水在不禁意间滑落脸庞。 她还记得那夜他们忘我的缠绵。 跳动的烛火下。 刘盈灵活温柔的手指在她粉润的身体来回游走,像在琴弦上行云流水般拨弄着一不知名曲子。吻密密的落在她细致的锁骨,丰盈的胸乳,甚至是那一手就能握住的娇小脚丫。 『①留仙裙:有绉褶的裙类似今之百褶裙。据汉伶玄《赵飞燕外传》载:留仙裙乃汉成帝皇后赵飞燕引申而来,例如,张炎的《疏影》:“回首当年汉舞,怕飞去漫皱,留仙裙褶。”出现在这里,只是觉得美。』 第一百三十八章【踏上大漠,寻夫君】(3400+) - 月月笙 【回忆,缠绵一夜】 收好刘盈的心血之作,窦漪房兀自斟了一杯清酒出来双手敬奉在墓前,随后缓缓倾洒于浩浩黄土之上,轻声说道:“盈,来世,不要再投生于帝王家”话毕,泪水在不禁意间滑落脸庞。 她还记得那夜他们忘我的缠绵。 跳动的烛火下。 刘盈灵活温柔的手指在她粉润的身体来回游走,像在琴弦上行云流水般拨弄着一不知名曲子。吻密密的落在她细致的锁骨,丰盈的胸乳,甚至是那一手就能握住的娇小脚丫。 刘盈说‘你刚生完孩子,这样对你不好媲’ 窦漪房只觉心里涌起一种难以言明的感受,其实她不怕好不好,不管好不好,她只想给刘盈留下最美好的一夜而已,如果不是小腹上那道细长的疤痕提醒着两人,也许,他们可以欢爱到天明,直至永恒。 所以,刘盈只是用湿润的唇瓣贴着窦漪房同样湿润的樱唇,辗转反侧的允吸着她香甜的芬芳,再也没有更多的深入和纠缠,不是非要真正的闯入她的身体才算得到了她。 对她,是爱,不是欲。 寂静的屋子里只听得两人时轻时重的喘息声,还有身体接触那轻微的摩擦声,徒增了一丝暧昧不明。 她浑身虚软地被刘盈压在身下,无法克制身体里腾起的那阵阵热潮,她失了理智的唤他‘盈……盈……盈……’ 最后刘盈只低低叹息了一声,把窦漪房柔软的身子轻轻搂在怀里,像小时候一样抚摸她光滑细致的后背,有一下没一下的似在安抚她。她知道刘盈忍得有多辛苦,他从不愿意伤害她,哪怕是最后一刻。 她明净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肩窝,小手握住他的灼热来回动作,一快一慢,先慢后快。嘴上却用力咬紧了他的肩头,一丝不松。 耳边传来刘盈沉重喘息的呼吸声,窦漪房平生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这让她心跳快得不可思议,嘴里有腥咸的味道,而手心被他濡湿了一片涟漪。 “疼吗?”窦漪房抚上肩头被她咬啮后留下的牙齿痕迹,血珠犹在,齿痕深深。 冰凉的手指触在伤口上,刘盈不由得一震,一吻落在她的眉心,满足的低叹一声:“不疼。” 这是她留给他的印记,下辈子,她就能轻易的找着他了。 “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张皇后看着她双颊绯红,静静的对着刘盈的墓碑不发一言,这才有心叫醒了她。 窦漪房“啊”了一声,有些窘迫的撇开脸去,俏脸羞得通红,大白日回忆着那些……她怎的说得出口?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从前,都是童年的事儿了。”刘盈的墓碑就在眼前,这样的睁眼说瞎话,要是他知道她刚才心中所想,不知会不会笑死了她。 【幸好,她还有刘恒】 张皇后轻轻一笑,又道:“刚才说到哪儿了?”顿了顿,似乎是想起了,于是接着说:“那时,我向他无意透露了愿意陪他一起上路的心思,谁知他不仅不感动,也不欢喜,对我大发雷霆骂我轻贱生命。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发这样大的火,从来都是温和如玉,谦谦君子一般的他为何在得知我萌生这种想法后甚至气得咳出了血,当时我真的吓得魂飞破散的,害怕的扑在他的肩头嚎啕大哭。 我一直说一直说,说我错了,我会好好珍惜生命。他这才不再凶我,将我轻轻的搂在怀里安慰,那是他第一次主动抱我,那样的温柔,简直要融化了我的心。 你一定不会明白那种感觉,因为他的爱,他的温柔,他对你一切的包容从来都是轻而易得的,可对我却是来之不易,弥足珍贵的。 他说他从来不曾想到我会有想要随他而去的念头,本来打算在完成之后再告诉我的,可无奈只得提前让我知道,在椒房殿后殿底下,他差人修造了一条通往宫外的密道,隐秘至极,外人绝不可能寻到。” 听到这里,窦漪房难免想到刘恒,他也在宫里有自己的密道连通宫外,果然是亲兄弟,连行事作风都那么相像。 “我诧异那条密道为何会在椒房殿那里,不是宣室殿,不是九华殿,偏偏会在椒房殿?原来那条密道是他最后为我做的一件事。他怕将来太后会对我不利,或者有一天我想离开这个皇宫,密道就是唯一的出路。” 不管是进宫前还是进宫以后,太后手段的残忍凌厉张皇后都听说过,也亲眼见过。年轻时候的太后把帮着高祖皇帝打天下的大将军韩信骗到未央宫的钟室杀掉;还有一位就是辅佐高祖皇帝灭西楚霸王项羽的梁王彭越,她不仅把他杀掉,而且把他剁成肉酱分食于诸侯。 后来高祖皇帝逝世后又对付以前高祖的宠姬戚夫人,残忍的将戚夫人手脚剁掉、眼睛挖掉、耳朵也熏聋,而且给她吃哑药,关在茅坑里活活疼死。 难怪,他会修造这样一条逃生的暗道。 “他,居然为了我,居然会为了我,我简直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会在乎我的性命,会担心太后对我不利,呵呵……所以,我才苟活到现在,不为自己,只为他一句:珍惜生命。” 张皇后一边说一边流泪,苍白的脸色渐渐透出隐隐的潮红,现在的她,应该感动多过伤心吧。 窦漪房怔怔的听着张皇后轻声细语的叙述,然后她又是一阵轻笑,却是那样虚无飘渺,淡淡的说道:“这些话我一直憋在心里,总想找个人来倾诉,可偌大的皇宫没有一个人能够说的,谢谢你,能听我叨叨不休的说了这么多。我想他在下面一定是开心的,我们都活着,都还好好的活着,这就是对他最大的欣慰了吧。” 风停了,带着她的失落与叹息,孤独与彷徨,黯然转身离去,好像这一去,便是咫尺天涯。 厚厚重重的云雾盘踞在天空,将那渐渐淡去的身影妆成一抹胭脂的薄媚,如轻烟弥绕的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孤单不是与生俱来,而是由你爱上一个人的那一刻开始。 张皇后,便是如此。. 窦漪房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眼眶中才收回视线,四周静霭无声,她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幸好她还有刘恒在身边,对吗?盈―― 【刘恒,在匈奴不见了?】 骤然,身后有人急声呼喊:“娘娘――娘娘――” 窦漪房闻言缓缓回头,视线里一抹翡翠绿意的身影疾步上前,来不及喘息,急急的说道:“飞鸽传书……邓通的,代王他――” 话音未落,窦漪房飞快的夺去柳依依手中那丝小小的棉帛,待看完书信上的字,一口气顿时闷在胸口,脸色惨白的抓住柳依依的胳膊:“代王?在匈奴不见了?” 不可能!邓通一定是胡说八道的,窦漪房努力平复着心情,一颗心却不听使唤的忐忑跳动着,意识在告诉她,以邓通的沉稳,他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 穷秋朔风起,沧海愁阴涨。 滚滚黄沙弥漫在寂寥的天地之间,朔风裹着沙土从大漠深处向她袭来,偶尔飞出的苍鹰,盘旋在天空,张开的羽翼放佛灰涩的乌云遮挡住她所有的希望。 大漠,沧沙茫茫,无边无际,四处充满着匈奴人那不可驾驭的力量和不可侵略的彪悍,让人的心在这片暗淡没有夕阳的尘沙里,落入死寂的苍凉。刘恒,你在哪儿? 回答我。 “娘娘,咱们……咱们两个弱女子,要不,还是回去请示太后吧,让朝廷派人来寻找代王。”男装扮相的柳依依有些哽咽,水意渐渐氤氲了双眼,可怜兮兮的瞅着窦漪房,那欲欲而泣的神色揭露着她此时的害怕和无助。 秋日当空,仍是灼灼的炙烤着大漠,马上两人的身影被拖长,在一望无际的金黄色沙漠里越发显得落寞和苍凉。 窦漪房何尝不知,她们手无缚鸡之力,甚至她还是个怀着身孕的女子,孤身闯入匈奴境内,不禁自己和柳依依生死难料,找到刘恒的希望更是渺茫。 可,她更清楚明白,此事不能传到代国,更不能传到吕雉那里。 她的眼神没有了往昔的温婉和亲,语气也生硬起来:“代王只是和邓通他们走散而已,可一旦传到吕太后耳中,你可知这代表着什么?必死无疑知道吗!必死无疑!” 从未被窦漪房这样凌厉的吼过,柳依依眼泪再也包不住,刷刷的流个不停,好一会儿才答了‘是’。泪眼模糊的望着窦漪房清冷的侧脸,娘娘还有孕在身,却依旧无所畏惧的来大漠寻找代王,她亦不能拖了娘娘的后退,成为一个没用的包袱,娘娘能带着她一起来,证明娘娘对她的信任,她不可辜负这份信任! 柳依依狠狠咬紧嘴唇,再多的泪都拼命强忍着,只告诉自己:不怕!不怕! 期间她们遇到一支从玉门关运货到楼兰的小商队,见她们两人都是文文弱弱的书生样儿,队长便好心的邀她们一同上路,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这个小商队其实就是队长,一个几近六十岁的干瘦男子一家组建而成,他的三个儿子,还有一个堂兄及两个侄儿。 所运货物也是极其柔软的布料,水果和一些小手工艺品,这些都是楼兰所没有的,能卖得起价钱。窦漪房见队长的骆驼上还坐着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小女孩,不免有些诧异,这贩卖中原物品到西域是极其危险的买卖,大漠上的狼群是天生的掠食者,疯狂的黑风和诱人的海市蜃楼亦是轻而易举的取人性命,再者还有野蛮嗜杀的匈奴丑怪。 第一百三十九章【禽兽不如的匈奴游匪轮奸死小女孩】(3500) - 月月笙 【商队的一家人】 这个小商队其实就是队长,一个几近六十岁的干瘦男子一家组建而成,他的三个儿子,还有一个堂兄及两个侄儿。 所运货物也是极其柔软的布料,水果和一些小手工艺品,这些都是楼兰所没有的,能卖得起价钱。窦漪房见队长的骆驼上还坐着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小女孩,不免有些诧异,这贩卖中原物品到西域是极其危险的买卖,大漠上的狼群是天生的掠食者,疯狂的黑风和诱人的海市蜃楼亦是轻而易举的取人性命,再者还有野蛮嗜杀的匈奴丑怪。 无论碰上哪一个,那都是没有活路的。 所以,埋葬在这个浩瀚黄沙下的尸骨已经无从数清,可犹如这个小商队一样冒险做买卖的人依旧不计其数,为了生计,为了家里那一张张要吃饭的嘴,无奈豁出性命也得坚持走下去媲。 许是察觉到窦漪房眼中露出的疑问,队长那张为生计而辛苦奔波的,印满着沧桑岁月痕迹的脸上漾起平和的笑意,稀疏的眉毛上是被风霜耕耘出的一道深过一道的皱纹,深邃得如同刀刻一般。两只深陷的眼睛在眼袋和鱼尾纹的映称下显得更加苍老,可眼神却是亮亮的,声音也有力。 “窦公子有所不知啊,这是我的小外孙女,平生我最是疼她不过,这次出来,她哭闹着非要跟去楼兰看看,这吃人的沙漠都吓不到她,也难得小小的女娃子,算了,坳不过她,只得带她一起上路,幸而这一路上还算平安,啥事儿都没有。我也在这大沙漠里来来回回走了一百多趟了,这次我决定做完这场买卖后就洗手不干了,好生和家里人在自己的地方做一点小小的生意,能够维持生计也就行了,所以吧,想想这是最后一次来大漠,最后一次上楼兰,也就顺了外孙女的心,带她来走一回,也不枉此生啊,哈哈哈哈——”说完哈哈大笑着,还敞开嗓子唱起歌来丫。 “头顶着骄阳去楼兰哟,我赶着骆驼,踏着黄沙,带起了金灿灿的灰尘哟。半辈子的辛酸终收获哟,这收到银钱的喜悦它难比喻哟!铃铛儿响,骆驼儿叫,啃着干膜听我把歌唱哟。 待到归时老伴儿咪咪笑,霜白鬓发也显俏哟。 哦嚯哦嚯喂哟,哦嚯哦嚯喂哟…… 待到归时老伴儿咪咪笑,霜白鬓发也显俏哟。 哦嚯哦嚯喂哟,哦嚯哦嚯喂哟……” 忽听商队的骆驼和马匹起了一阵惊慌的***乱,各种狂叫声,喝斥吆马声四下响起,远处丈尺高的沙坡上陡然间冲下一支穿着奇装异服的匈奴游匪来,那阵势势如破竹直向他们这个小商队袭来。 【禽兽不如的匈奴游匪】 “咻” 尖锐刺耳的破空声从耳际划过。 不期一箭,正中窦漪房身旁一青年男子的脸上,倒撞下马来,四肢抽搐着惨叫一声,已没了气。 乱箭齐射,破空声不绝于耳,身旁几人接二连三的从马上倒下,似铁一样坚硬和致命的尖骨头制的箭竟是生生从他们眼窝,惊骇而长大的嘴穿过,或是直接贯穿大脑,一箭毙命。 窦漪房瞪着一地的尸首,震骇得无法动弹。 “窦公子小心!”惊骇中忽觉身子一歪,竟被人急拽下马,身子跌落进漫漫黄沙的同时,听到队长愤恨而痛苦的呐喊:“我对不住你们啊!该死的匈奴畜生!老子跟你们拼了!” 窦漪房双眼死死的盯着老队长和剩下的两个儿子抽出装卸货物箩筐下的大刀,挥舞着与冲次而来的匈奴游匪厮杀在一起。 “祖父救我——”本缩在骆驼上的小女孩在匈奴游匪的马上激烈的挣扎着。 那匈奴游匪把她横放在马前,笑得无比猖狂,忽然瞥见不远处骑马奔驰的柳依依向着跌倒在地的窦漪房跑去,嗜血的双眼弥露出一抹犀利残忍的光芒。 眯起眼,左手执弓,右手拉弦—— “依依,不要!”醒觉的窦漪房眼看那支骨箭对准了柳依依,整颗心剧烈的一震,那是她无论如何也按捺不住的害怕。奋力的爬起身来顾不得任何直向着柳依依奔驰而来的骏马深一脚浅一脚的疾奔过去。 柳依依慌乱中向右一个倾斜,抱住马脖子顺势滑到了马腹下,然后用力一瞪,马儿吃痛的换了一个方向继续驰奔,而柳依依借着那股力量从马上滚落下来,在黄沙里翻滚了数十圈才几乎稳住身体。 当窦漪房赶到柳依依身旁时,两人均是衣衫凌乱,口含黄沙,好不狼狈。 可她们都还幸存着,相视一笑,却比哭还难看。 周围全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啊! “那里还有两个!” “抓住她们!” “给我杀!” “啊!”柳依依厉声尖叫,窦漪房身后一团巨大的黑影飞跃而来,只觉得眼前一黑,被一绝刀光反射的光刺晃了眼。 一把长刀带着凌冽的沙风劈了下来,窦漪房猛力按住柳依依的双肩一起低下头去,头上的进贤冠①立时被削飞。 “是两个女人吔!”那人惊呼出声。 窦漪房将柳依依护在身后,冷眼看着那些在马背上兴奋叫嚣的匈奴游匪,一阵狂风吹过,那漫天飞舞的青丝下露出一张绝世的容颜,所有匈奴人一时间竟看痴了,叫嚣声渐渐小了下来,一个狂傲的声音响亮喝道:“我要活的!谁也不许伤了她们!” 此声一喊,霎时有几匹马围着两人打着圈,贪婪的眼神,“嗷嗷”的怪叫,充斥在四周。 “娘啊——娘——”那一声声凄厉的喊叫在空旷的大漠显得格外刺耳,窦漪房和柳依依同时闻声望去。 那四肢不断挥舞的小女孩被其中一个匈奴游匪强按在马背上,身上衣物尽数被除光,雪白粉嫩的肌肤在阳光下漾着透明的光泽,而匈奴游匪那根巨大的阳物此时正准确无误的插进了小女孩瘦小的身躯。 “啊!娘!疼啊!”小女孩雪白的下身涌出一阵子热,鲜红的血涔涔的流下来,染红了整片马背。小女孩扭曲的小脸上满是痛苦不堪,两只手的指甲狠狠的抠进厚实的马皮,马儿有些吃痛,烦躁不停的抖动着四肢,这让马背上施虐的匈奴游匪更加兴奋刺激,不断“啊啊!”“嗷嗷”的嚎叫。 丧心病狂的禽兽! 窦漪房眸子里的琉璃碎了一地,一个才几岁的孩子他们都能下得手去,骂做禽兽亦是侮辱了这两个字! “你们还是人吗!快放了那个孩子!”窦漪房咬牙切齿的吼道,心肺痛得钻心。 可围在她们周围的那些游匪充耳未闻,只是嘿嘿淫笑着不断打量她们玲珑有致的身体,仿佛隔着衣物也能看透看穿了去。 【依依,抱紧我】 柳依依紧紧拽着窦漪房的袖角,明明整个人抖得厉害,却故作镇定的靠着窦漪房说道:“奴婢会保护你的。” 这个傻瓜,连声音都是颤抖的,还说要保护她。 那群畜生不如的匈奴人竟然一个一个轮着将自己的***发泄在几欲痛死的小女孩身上,被她狂叫得兴奋不已的匈奴游匪激动的叫出声来,忘我的在她雪白的两腿之间驰聘冲击,结果被她发狂的咬了一口,愤怒的匈奴游匪发狠的一把揪住她头发,把她小小的脑袋在马鞍上下死劲磕了几下,直把她砸昏了过去。 也不知是死是活,直到所有人都发泄完了兽欲后,已经满身是血的小女孩如同一朵枯萎凋零的落花,被匈奴游匪随手一抛,滚入绵绵的黄沙中。 或许连风沙也不忍心再看下去,几经吹佛,那饱受折辱的小女孩已被深深藏入沙底,再也看不出一丝一毫她曾经被凌辱过的痕迹。 幸好老队长已经先一步离开,幸好她的家人都先她而去,否则,这样的情景有谁能够受得下去?窦漪房觉得胸口好痛,简直痛彻心肺,痛得她直恶心要吐。 窦漪房至始至终都不发一言,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秀眉轻挑,对上了一个匈奴人的眼睛,似乎只是漫不经心的一眼,嘴角勾勒出夺人心魄的轻笑。不等众人反应,她霎时抄起马鞍旁配置的一柄弯刀,抓在手里向前一跃,用尽全力往匈奴人的胳膊上劈去。 血花四溅,顿时有人惨呼着勒马退开。 窦漪房趁机左手勾住马脖子,轻身一个翻起,一脚将嗷嗷惨叫的匈奴人踢下马去。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犹豫,嘴角一勾,弯刀当马鞭,猛地拍在马臀之上,右手不断挥舞着弯刀迫使无人敢近前,待奔至柳依依身旁时,一把抄起她的胳膊,叫道:“上来!” 柳依依会意的抓住窦漪房伸下来的手,借着她拽起的力量再自身一跃,轻巧的跨上了马背,在众多匈奴游匪的注视下两人驾马狂奔。 那些匈奴游匪渐渐地咆哮起来,发出可怕的叫声,身后卷起一浪一浪的飓风,好像随时都会吞没前方的两人一马。 窦漪房没命的勒马狂奔,手中弯刀一刀一刀划在马腹,这样,身下的马便会受痛的发足狂奔,对于那些马背上长大的匈奴人来说,这种不要命的御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忽然感到身后的柳依依全身一僵,耳边传来她的一记闷哼,从身后不断射来密雨一般的骨箭。 糟糕!她怎么忘了匈奴人除了马上功夫了得,那射击术亦是无可比拟的,他们能从惊人的距离射出他们似铁一样坚硬和能致命的尖骨头制的箭。 柳依依好像中箭了。 这是窦漪房不用回头就能感觉得到的。 “依依,抱紧我,别回头,我们很快就会逃开他们的。”窦漪房的声音在急掠的风中显得那么无力,身后的柳依依回答也是虚弱不可闻。 第一百四十章【不做匈奴禽兽的泄欲工具】(3500+) - 月月笙 【落入匈奴游匪之手】 忽然感到身后的柳依依全身一僵,耳边传来她的一记闷哼,从身后不断射来密雨一般的骨箭。 糟糕!她怎么忘了匈奴人除了马上功夫了得,那射击术亦是无可比拟的,他们能从惊人的距离射出他们似铁一样坚硬和能致命的尖骨头制的箭。 柳依依好像中箭了。 这是窦漪房不用回头就能感觉得到的媲。 “依依,抱紧我,别回头,我们很快就会逃开他们的。”窦漪房的声音在急掠的风中显得那么无力,身后的柳依依回答也是虚弱不可闻。 “依依,别睡,跟我说话,听见没有?”对不起,我不该带你来的,我对不起你丫! 柳依依抱在窦漪房腰间的双手渐渐松了,窦漪房不得不为此放慢了速度,扭头回眸。她的唇瓣泛出冷冷一丝苍白,不断有血迹从那苍白的唇边缓缓流出,鲜红的颜色在洁白的肌肤上蜿蜒蔓延,妖娆得像一朵开得惊艳的牡丹花。 “咻!咻!――”那些凄厉呜咽的破空声渐渐由远及近,在匈奴游匪怪异不绝的嚎叫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每一声都是射在了窦漪房的心里。 她啊的惊呼一声,整个人天旋地转的腾空倾斜,下一刻已经一头扎进沙土里,幸而沙土绵软,虽然冲击力很大,可却没有伤到一丝一毫,而且她的身下还压着柳依依,双手一直环在她的腰间,护住了她的腹部。 被沙子迷蒙住了眼,勉强睁开,模糊中那匹坐骑冷冷的倒在一边,马腹上插了数支骨箭,腥红的液体流淌在金黄的沙地上,红黄相映间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娘娘……快逃,你快逃……”柳依依强撑着身子半伏着,说一个字溢出一丝鲜血,却极力推嚷着窦漪房:“娘娘,离玉门关……一定不远了……” 她的眼神迷离中有些虚幻,只是死死的盯住前方,好像玉门关真的就在前面不远处,等着她回到那片故土。 忽瞧一匹马疾速逼近,掀起的黄沙如海浪般扑打过来,终于到得身侧,一个男人放肆的大笑,窦漪房被他揽臂一抓,整个人凌空腾起,将她瞬间拖上了马。 “哈哈,美人!美人!”那人张狂的笑着,在那群匈奴游匪中显得格外自豪,仿似在炫耀他刚刚获得的战利品。 那人似乎太得意忘形,忘了窦漪房手中弯刀仍在,一个不留神,被她回身一刀劈在左肩。 啪―― 重重的巴掌落在窦漪房的脸上,她只觉得脸上的肌肤火辣辣的烧着,嘴角一下子肿起,火红火红的,像是点了胭脂,更显妖娆美艳。 眼泪下意识的就要涌出眼眶来,她摇了摇头,咬着牙强吞回了泪水。 被窦漪房弯刀所伤的那个匈奴人脸上怒意难消,恨得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一把卡住她的脖子,怒吼道:“你这个疯女人想要干嘛!” 其实窦漪房本就没剩多少体力,那一刀虽是拼尽了全力,却只伤及那匈奴人的皮肉而已。 她的下颚被匈奴人捏得几近粉碎,毫不怜惜的迫使她的头仰高与他平视,她面上虽流露出凄惶之色,可那眼里有其他女人所没有的倔强,果断和沉静,尽管落入他们手中,却始终不闻她开口求饶半句。 “有意思。”抛下短短三个字后,他手中的力道忽尔一松,却在下一秒猛地将窦漪房揽在胸前,咫尺距离间,沉重的呼吸,铿锵有力的心跳无不宣示着那个匈奴人澎发的男***望。 【美人,做我的女人】 “做我的女人如何?” 窦漪房骇然的望住他,以为他会愤然的一刀杀了她,想不到却换来这样一个答案。 做禽兽的女人?恐怕再没有任何能比做禽兽女人而更生不如死的了,与其被他们凌辱而死,倒不如自行了断来得痛快和清白! 想到那个惨死在他们胯下的小女孩―― 她绝不可能沦为这些畜生的泄欲工具! 抬眸毫不妥协的与他对视,眼中是赤?裸裸的刺洌而怨毒,可那个匈奴人的眼里只是带上一抹难以捉摸的复杂情愫,原本狠戾的神色渐渐在他眼中淡去,化作一厢痴迷的凝望。 “放心,你只做我一个人的女人,其他的人休想碰你一根指头,而且他们也不敢跟我争女人!” 呸!恶心! “地上那个也一并带走,救得活就赏给你们,救不活就扔给野狼。” 一声令下,那些匈奴游匪们争相恐后的去抓奄奄一息的柳依依,而窦漪房被那个匈奴人带着狂奔起来,耳边充斥着倒灌的呼呼风声,眼睁睁看着落叶一般的柳依依被几个匈奴游匪抛来甩去的争夺着,一直强撑着的泪水猛地一贯,还未流出便被呼啸的风沙抹得半滴不留。忍不住大叫道:“让他们停下!快让他们停下来!她不是你们的玩物,任由你们抢来抛去的!” 只听马儿长嘶一声,被那匈奴人硬生生的勒停后,原地踏着脚步,喷着粗气,样子似乎很是不满。 他嘴角勾起一抹难得的弧度,目光牢牢的锁在窦漪房脸上,不确定的问道:“美人,你是在求我吗?” 他的脸上毫不客气的写着:你求我啊,说你求我啊! 窦漪房冷笑:“就算是死,我亦不会向你说出那个字。”说罢眼眸搜寻着柳依依的身影,与此同时,似乎柳依依也感觉到了她投去的关切目光,半空中的柳依依向她嫣然一笑,美得不可方物。 依依,你等我,或者,我等你。 却在这时,从未有过动静的孩子冷不丁的动了一下,这一动,让本决心咬舌自尽的窦漪房心中一惊,骨肉相连,孩子,怕是也感受到了她的绝望。 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她脑海里不停说着:别做傻事,千万别做傻事…… 是她的孩子吗? 可是,这个声音好耳熟,好像听了好多年好多年,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是谁的声音。 禁不住的,窦漪房茫然而悲凉的笑了起来,笑声里有她愤怒和无措的眼泪! 到底该怎么办? 那些声音还没从她脑海里散去,陡然间一种天翻地覆般的眩晕压迫上她,她惊骇的瞪大了双眼,那滚烫而厚实的唇瓣已然擒住了她肿胀的红唇,还未等她做出丝毫反应,那滑腻腻的舌尖已探了进来,霸道而强悍的向她索取着。 身子猛地一震,陡然明白此刻匈奴人正在对她做何种令人发寒作呕的事情。 “唔――”她发疯般的挣扎,右手在挣脱开他的束缚后下意识的朝着他眼珠子挥去,在他歪头避开这一击的时候,窦漪房双脚用力一蹬,整个人侧翻了个身,从马背上径直跌下,沿着沙坡不断翻滚。 “美人!”那带着满腔怒火又心急交加的怒吼响彻在无边的大漠上空。 【另一拨匈奴人】 隐隐有策马声不断徘徊,应该是那个匈奴人追上来了吧,窦漪房这样想着,心中一痛:孩子,娘只有对不住你,对不住你爹了。 滚落的趋势渐缓,窦漪房觉得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可最脆弱的小腹竟是半点不适也没有,真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命有多硬。 身后的追赶之声更近,窦漪房双眼紧闭,正当绝望的用颤抖的贝齿咬在舌上,忽听更近处传来“咦”的一声低呼,她精疲力尽的抬起头来,然而在沙地里滚得头昏脑胀,眼睛里钻进好些沙子,就连鼻口也全是黄沙。 努力睁了睁双眼,瑟瑟的眼里滑落一长串泪珠,这才发觉眼前模模糊糊的晃着好多影子,有马的,还有人的,可是,他们是谁? 看不清,真的看不清―― “你没事吧?”说着话的人声音浑厚有力,可听在耳里却让人觉得发寒打颤。 一块粗麻布递到眼前,窦漪房也不客气,接过后胡乱擦了擦,待眼里的异物都被泪水冲刷干净后,这才抬头看清了递粗麻布过来的人。 那是―― 又是―― 匈奴人! 可这次唯一不一样的是他们都穿戴得很正常,而且就单单是眼前这人,虽然粗麻兽皮在身,可一点也不能盖住他身为匈奴人的桀骜。 其实他上身穿的是动物皮毛直接缝制的遮体上衣,窄袖,长至膝盖,下身才在兽皮里面裹了一层粗麻裤,但又与汉人所穿裤子不大一样,只有两条裤腿,没有裆部,用绳子绑在腿上,好像叫做缚裤,脚穿皮靴,头戴皮帽。细看之下还缺了一截裤腿,想必就是她手中擦脸之物了。 呃――有股子形容不出来的异味…… 见窦漪房呆望着他,那个缺了裤腿的匈奴人对她客气笑笑,斜转身子朝马上之人微一点头,恭敬的退到后边,再退到后边,直到窦漪房再也看不见。 突然间,气氛有些怪异凝结,窦漪房回头一看,果不其然是那些个匈奴游匪追了过来。 完了,说不定还会给他们带来一场灾难。 那个带头的匈奴游匪在看见窦漪房那一刹那,脸上带起三分释然,嘴角微微弯了弯,然而再看到对立着的马上之人,脸色徒然变了,笑容凝结,一个翻身已从马上胯下,那股子在掠夺商队,欺辱窦漪房她们时所表现的凶悍和不可一世彻底被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完完全全的臣服。 不只是他,那一群随后赶到的匈奴游匪亦是像绵羊遇到了雄狮,野兔耗上了凶狼般,满满的跪了一地。 『注释:①进贤冠:又名缁布冠,文官、读书人所戴的帽子,表明身份等级。汉代的帽子是不能乱戴的,规制很多。刘邦定下的规矩是,皇帝平常上朝要戴朝天冠,诸侯戴委貌冠,文官戴进贤冠,谒者、仆射戴高山戴,五官左右虎贲、五官中郎将、羽林左右监、虎贲武骑戴武冠,卫士戴却敌冠……很多很多就不一一列举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她死了,你们所有人就得陪葬】(3400+) - 月月笙 【柳依依之死】 那个带头的匈奴游匪在看见窦漪房那一刹那,脸上带起三分释然,嘴角微微弯了弯,然而再看到对立着的马上之人,脸色徒然变了,笑容凝结,一个翻身已从马上胯下,那股子在掠夺商队,欺辱窦漪房她们时所表现的凶悍和不可一世彻底被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完完全全的臣服。 不只是他,那一群随后赶到的匈奴游匪亦是像绵羊遇到了雄狮,野兔耗上了凶狼般,满满的跪了一地。 高头骏马上的那个匈奴人浑身散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贵气,威严的五官刀刻般俊美,脸上挂着冰冷漠然的神情,两道浓黑剑眉下的眼眸迸射出锐利深邃的光芒,居高临下的傲然睥睨,让人忍不住觉得压迫不敢逼视。 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匈奴游匪竟然也会有臣服的时候媲? “怎么回事?”那个器宇轩昂的匈奴人静静的坐在马上,语气听不出起伏,放佛只是寻常问话一般,但威严的气势早已穿透每个人的胸腔,直达肺腑。 那匈奴游匪面色微变,带着几分犹豫,这才缓缓的开口回道:“回单于,只是女人跟我闹着玩而已,惊扰了单于大驾,还望恕罪。丫” “她是你的女人?”他目光冷冷一掠,从窦漪房的身上一扫而过,目光转向单膝跪下的匈奴游匪首领。 谁是你的女人! 窦漪房怒火腾地燃烧起来,可刚要反驳却瞧见那个匈奴游匪斜眼使了一个眼色,那分明是做给窦漪房看的。 柳依依――她细弱的脖子此刻正绵软的搭在其中一个游匪身上,虽然隔了些距离,还被前面的人挡住了些视线,可卡在柳依依脖颈处的那只手却清清楚楚的映在她的眸瞳里。窦漪房只觉眼前一阵昏暗,十指用力撑在沙面才不至于跌倒下去,张大了嘴却不能也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显而易见的,他是拿着柳依依的性命来威胁她。 血已经染红了柳依依一身翠绿,远远看去就如那绿叶下的红花,浓绿万枝红一点,萧瑟褪尽冬日花。 窦漪房微微愣了下,不想失血昏迷的柳依依突然睁开双眼,目光中隐隐闪过一丝平静,散乱的发丝遮住了她微弯的嘴角。 锋利的骨箭被她握在手心,擒住她的那个游匪只顾注意前方的动静,对于柳依依的转醒丝毫没有察觉,直到听见身边一声同伴的惊呼,那张带着惊骇而震撼的脸容不可置信的低头去看贯穿小腹的那支骨箭,想必死在自己的武器下谁都会是那副表情吧。 他的手仍然卡在柳依依的脖颈处,随着一记咔擦声响,他扭断了她脆弱的脖颈,两人几乎同时向后倒去,无声无息的躺倒在沙面上。 塞外的风好大,吹得黄沙漫天飞扬,窦漪房的泪水模糊了一片,上身不由自主的向前一倾,喃喃:“依依……依依……你为何?” 凄楚的风声在苍茫的大漠中发出呜咽的悲鸣,袅袅不绝的回荡在放佛静止的画面。 心,粉碎般的绞疼。 恨,流水般的倾泻。 这个陪伴了她多少个日日夜夜的依依,这个时而冲动时而稳重的依依,这个喜欢笑喜欢闹的依依,这个敢在她面前没大没小的依依……她只能煞白了脸僵硬的望着那不再动弹的身体。 闭上眼,再睁开。 嘴唇被她咬得鲜血直流,甜腥的味道冲进嘴里,令她忍不住想要一阵反胃。 满腔的恨意和着痛意,窦漪房目光森冷可怖的转向那一脸彷徨又夹杂着几许歉意的匈奴游匪头领,一把扑上去扯着他兽衣咬牙切齿:“她死了,我要你们所有人一起陪葬!” 她本是温顺平和的性子,能说出如此怨毒的话那已经是恨到骨子里去,毫无回旋。 她不再是从前的她。 伤害她身边的人比伤了她自己还要让她不能接受,她要让这群穿着兽衣的禽兽为此付出代价! 【要你们所有人全部陪葬!】 胃里突然一阵恶心,窦漪房已来不及的吐了出来,胃里其实没有任何可吐之物,只是痛苦的呕出喉咙里的酸水。 “你怎么了?不舒服?”那个匈奴游匪头领轻轻拍着她的背,随后低低补上一句:“我也没想过会是这样,我……还你一个女人吧。” 还……一个女人? 窦漪房冷笑着看他:“如果你能让她活过来,别说做你的女人,就算让我做你们一群人的女人我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明知道窦漪房说的是怨毒话,可游匪头领还是为之一震,想不到她竟能这样重情义,果真和其他女人是不一样的。 突然,许久不曾开口的冒顿单于策马踱到他们身旁,叫道:“上来!”弯腰伸手给窦漪房,她的视线从游匪头领脸上移到单于伸出的右手,然后又到了单于的脸上。 她不懂单于所谓何意,却慢慢的将手递了上去,被他一把抓住,毫不费力的一拖一带,她便稳稳的侧坐到了他的身前。 “你是个特别的女人,我很欣赏。”喷在窦漪房耳边的热气让她没来由的不舒服,难道才逃离了狮口就要落入虎穴吗? 思绪在脑子里飞快的旋转着,想到柳依依临死时那张苍白的脸,想到刘恒至今了无音讯,再想到惨死刀下的队长一家,还有那受尽凌辱而亡的小女孩,才止住的泪水突然又溢满眼眶。她本就生得清艳无双,再加上苍白的脸色,抖动的眉睫,楚楚可怜的嘴角,和那一脸惹人怜惜的泪水。 有哪个男人不会心动? 就连阅女无数,后宫妻妾成群的冒顿单于也不禁为之一动。 听着冒顿单于那有些暧昧不明的话,窦漪房先是一愣,沉思片刻后恍然大悟,冒顿对她也产生了不小的兴趣,欣赏可以是男人对女人那种情爱,亦可以是最普通的相惜之情。不管冒顿对她处于何种情愫,只要她拿捏妥当,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窦漪房歪着头仰望着冒顿单于不说话,而冒顿单于也俯视着脸色苍白的她,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对视着,丝毫不觉四周还有如此众多的匈奴人。 好一片暧昧景色啊,跟随在后那一列匈奴随从心知肚明的睁眼瞧着这一切,他们心目中的冒顿单于虽不是那种不近女色的人物,可被他亲自挑上的女人还从未有过。匈奴王宫里面的那些女人不是头曼单于留下的,就是别国进献的,这个从沙坡莫名滚落下来的女子看来已经俘获单于的心了。 “我本就是专程来见单于的,我跟你走。”窦漪房的一句话令在场的气氛更是比之暧昧更上一层楼,听在其他人耳里的意思再是鲜明不过不过了,也对,有哪个女子对英明神武,威武不凡的冒顿单于拒绝得了,果然是美人配英雄。 冒顿单于那爽朗的笑声连连,环绕在窦漪房腰间的手臂渐渐收拢,被圈禁在怀的她有些透不过气来,眉心微蹙,他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窦漪房这样想着,心口突突一跳,四个月大的肚子看不明显,可只需轻轻一拢便知分晓。 冒顿微眯的双眸中闪烁着令人胆寒的阴霾之光,一双眼睛直勾勾的望着窦漪房,犀利的目光如猎食的苍鹰般灼灼逼人,可抵在她耳边的嘴唇却极其温柔的低语道:“你的心思很明显,可我跟其他人看到的却不同,不过,我可以成全你。” 冒顿的确是个厉害的角色。 听到那直白不讳的言语窦漪房有一瞬间的僵直,怔怔的抬起头来,看着近在咫尺的这个男人, 平复心境,面上扬起最自然不过的笑容,深呼吸:“多谢单于成全。” 既然他愿意给,那她为何不要! 窦漪房转眸俯视着依旧跪在下面的匈奴游匪首领,目光骤然一寒,声音也带上了寒冰:“他们杀了我的亲人,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匈奴游匪首领缓缓仰起头来,脸色煞白一脸不信的深深睨着她,身子似乎也微颤着,只是咬紧了牙关表现得一点也不明显。 那哀怨,心痛,夹杂着淡淡的情愫。 窦漪房不想再看那令她作呕的眼神,一想到惨死在他们刀下的小商队一行人,还有……柳依依,她便浑身战栗狠狠心痛。 该死!是的,他们该死! 想到此,她的眼神也骤然变得狠戾起来,在冒顿无声的默许下,她跳下马随手抽出一个匈奴随从配在腰间的弯刀,一步一步,几乎是挪着双脚走过去的。 刀已经横在他的脖颈,稍一用力,那锋利无比的刀身便深入一分,再一用力,鲜红的血流已经涔涔不绝。 他却浑然不顾,只是盯着窦漪房瞧。 “你叫什么名字?”他喃喃的问道。 闻言,窦漪房执刀的右手微微一颤,他不是该求饶或是带着部下奋力一搏,难道就这样默默的等着自己流干身体里所有的血液而不做一丝一毫的反抗? 甚至还问她的名字? 窦漪房握紧了弯刀,一字一顿的说道:“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你不配!” “告诉我你的名字!”他仍是执拗的问着相同的问题,好像脖子上流的血全是别人的,没有一丝痛苦溢出。 得到的依旧是窦漪房冷冷的拒绝。 她一点点将刀锋割入他的肌肤,那些匈奴游匪目睹着他们的首领正一步步被那个嘴上挂着冷冽笑容的绝色女子推向死亡,一时间都战战兢兢的跪在当场,面上所呈现出的畏惧和胆颤完全没有了当初嗜杀,凌虐时的张狂妄为。 第一百四十二章【八号穹庐?她不是冒顿的侍妾!】(3400+) - 月月笙 【依依,为你报仇雪恨】 “告诉我你的名字!”他仍是执拗的问着相同的问题,好像脖子上流的血全是别人的,没有一丝痛苦溢出。 得到的依旧是窦漪房冷冷的拒绝。 她一点点将刀锋割入他的肌肤,那些匈奴游匪目睹着他们的首领正一步步被那个嘴上挂着冷冽笑容的绝色女子推向死亡,一时间都战战兢兢的跪在当场,面上所呈现出的畏惧和胆颤完全没有了当初嗜杀,凌虐时的张狂妄为。 汉人有句话说的太好――宁可得罪小人,不可得罪女人。越美丽的女人越是一朵毒花,妖娆鲜艳却要人性命。 而今,只怕他们都逃不过首领的下场了媲。 我说过会为依依报仇的,我说过会让你们全部陪葬!窦漪房冷眼看着匈奴游匪首领的瞳孔一点点涣散开去,最终带着一缕道不明说不清的情愫阖上了眼睑,紧攥的拳头似有不甘和沉痛。 刀锋上还残留着他的血,一滴一滴落下,滴到沙面,瞬间没入黄沙。 一个,两个,三个…… 陆续倒下。 冒顿的确是说到做到,他成全了窦漪房,而窦漪房亦完成了所发毒咒――她为柳依依,还有那些曾经惨死在他们刀下的亡魂报仇了。 带着悲咽的风,强掀起她的青丝,凌乱了众人的视线。 暮阳残留,窦漪房的目光伴随着那渐渐远去的黄晕而倍感凄凉,耳边依稀回荡着柳依依璀璨的笑声,她的目光幽深而遥远,没有人猜得到此刻的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有片巨大的阴影罩下,遮挡住了仅剩的一丝光亮。窦漪房茫然的抬起头来,眼前的脸容有些模糊不清,晃动的身影让她有些犯晕。 “都好了吗?”窦漪房木讷的问道。 冒顿冷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淡淡道:“一切都如你所愿,所以……” “所以,我会跟你回去。”窦漪房神情落寞,声音微凉如冬月里最先飘落的那片雪花,听在耳里,黯然悲凉,想要去融化它,却好像怎么也捂不暖它。 手已经伸在窦漪房的面前,冒顿道:“走吧。” 尽管冒顿毫不留情的处决了那些匈奴游匪,可毕竟那是属于他的子民,将他们的尸首一一掩埋沙土之下,避免暴尸野外被豺、狼蚕食,还令跟随在侧的巫师为他们念法超度。而窦漪房还请求冒顿以同样的方式掩埋了商队一家人,巫师也牵引了他们的亡灵回归去中原的故土。 在她的坚持下,柳依依没有被遗留在那片荒芜绿意只有沙漠、戈壁和荒滩的大漠。 大漠太大,大得让人一眼望不到边,好似一连数日也走不到尽头。 依依,她一定不愿意留在这里,又孤独又凄凉。 依依,她喜欢翠翠的颜色,时常都是一身绿色衣裳,犹如春日和暖的煦光,她说‘那是生命的颜色,朝气蓬勃。 可这里只有一墩墩、一簇簇,乃至一丛丛模样古怪的骆驼刺,像草不是草,像柴不是柴,而且浑身长满针刺,不停地碰撞在那阵阵袭来的风沙上。 ――――――――――――――――――――――――――――――――――――――― 【带她回匈奴王廷】 天,已经渐渐有些黑了。不同于白日的炽热,垂暮的大漠更显苍凉阴寒,那风带着凛冽的透骨的寒意,裹着一浪浪飞沙不停地袭击在风沙之中行进的一行队伍。 再往西南去,随着地势的缓升,视野里出现的那片沃野又是一番不同于先前的景象。 秋天的阴山,像一座绣满了孔雀尾羽的屏风安放在大青山南麓的北边,从阴山高处一直蜿蜒而下深绿色的山坡,如此景色亦能与中原秀丽相媲美。 不可否认的,这里的确很美,窦漪房不想匈奴境界竟然也会有如此让人欣悦折服的地方。 “很奇特是吗?阴山的北边是暴露在寒冷的北风之中起伏不大的波状高原,而山的南边,则是在阴山屏障之下的一个狭长的平原。而我们在中间草木茂盛,多禽兽的山脉,阴山南麓的沃野,正是水草最肥美的地方。我们匈奴是游牧民族,更要依赖自然的恩赐,丰富的水草和数量众多的野禽都是必须的。正因如此,这里边成为了所有游牧民族最想要占领的地方。” 听着冒顿清楚详细的描述,窦漪房心中亦明白几分,这里是放眼整个匈奴境内最肥美最舒逸的地方,作为匈奴最高统治者的冒顿无非就是最有资格落脚这里,设置为匈奴王廷的地方。 可是她没想到,也不清楚的是这阴山以南的沃野不仅是匈奴人赖以生存的苑囿,却也是匈奴挥军踏入中原地区的一个重要会交点。只要占领了这个沃野,他们就可以强渡黄河,进入汾河或黄河河谷,再越过鄂尔多斯沙漠便可以直达汉人的领地。 其实早在战国时,大青山南麓,沿黄河北岸的一片原野,就曾是赵国和胡人争夺的焦点,可见此处对谁来说都是一块不可多得的香饽饽。 “我想把依依先葬在这里好吗?”窦漪房的嘴角泛起一缕淡淡的笑容,依依一定会喜欢这里的,等以后有机会再将依依的墓迁回代国,那个生她养她的地方。 “可以。”简单两个字从冒顿嘴里吐出,然后勒马停下,搂着她的腰身极轻的胯下马来。动作温柔得不似他面上的刀疤般生硬,细细打量下,刀痕深深,本来狰狞不堪的划痕在他英挺高伟的气势下竟平添了一份令人敬畏的感觉。 匈奴有一个令人费解的习俗,是关于男子行成人礼的,在每个接受成人礼节的匈奴男丁脸上会用极其锋利的刀划进肌肤,就是所谓的刺面出血,划得越深代表着越勇敢。 可以后那里都不会再长出毛发,兴许是破坏了皮肉吧。 身边这个已近五旬的男人却丝毫没被常年的风沙,战争所折磨得沧桑显老,反而是那样的英俊不凡,看上去顶多只是三十有余。 【八号穹庐――侍妾】 众目睽睽之下,窦漪房与冒顿并骑一骑,然后下马向不远处的那一个个圆圆的穹庐①走去。窦漪房一直垂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随在冒顿身后,直到一个满头精致发辫的女子走上前,恭敬的行礼问安后,窦漪房才停下脚步抬眸看向那个正低首拂去冒顿身上因北风吹袭而残留的沙尘。 她的年纪不过二十上下,那双迷人的丹凤眼却不显青涩,反而透出令人迷醉的风情神韵,虽然衣饰不如汉人女子的华丽,可也掩盖不了那天生***般的精粹。 匈奴女人能生得如此,难怪能做冒顿的阏氏,只是不知是正室,侧室还是侍妾。 窦漪房想,至少该是侧室吧。 在窦漪房偷偷打量她的同时,那个匈奴女子亦是用着余光探究着这个身穿汉人男装,一头青丝无挽无束,有着令男人爱,女人妒容貌的清丽佳人。 心中想:单于的口味何时变得如此独特,喜欢上了汉族这样清雅脱俗,柔美秀绝的女子了? 正在沉思中的窦漪房突然被接踵而来的沉稳女声打断。 “好生动人的汉族女子,单于是否安排她今晚侍寝?我先差人将她安置在八号穹庐和那几个屈射国的侍妾住在一起,待单于召幸之后再让人为她搭建一个属于自己的穹庐吧。” 今晚侍寝? 八号,还是八号穹庐?到底有多少号穹庐?里面又装着多少的侍妾? 敢情这个匈奴女人将她当做了冒顿带回来的一个侍妾? 有没有搞错! 正当窦漪房想要出声解释的时候,冒顿却先她一步说道:“她只是本王的客人,为她找一个干净整洁的穹庐让她先住下,其他的你不用管。” 呃? 窦漪房有些难以置信的盯着冒顿伟岸的背部轮廓,她没听错吗?冒顿对她没有非分之想?那先前那些暧昧不清的话和替她报仇,真的只是单纯的欣赏她? 越来越看不透这个不善言语,只用眼神交流的冒顿了,没有人能看得懂他,摸得透他。 或许这才属于一个真正能称雄大漠的霸者吧。 在那个匈奴女子的安排下,窦漪房被带进了一个不大,却十分干净清爽的穹庐,看摆设几乎都是新制的,想必是刚搭建好,还无人居住过。 冒顿看起来是那种好像对一切小事都不会放在心上的人,可想不到心思却如斯缜密,考虑到窦漪房乃是汉人女子,兴许会不习惯他们充满膻气与烈酒味道的穹庐,所以才让人给她安排了这个无人居住过的穹庐。 沉稳的女声时不时的在窦漪房耳边回旋,给她解释这样,给她说明那样,好像以为她会在这里居住一辈子似的,冒顿都说了她只是他的座上宾了,看来这个匈奴女子依然当她是冒顿的侍妾,唉! 不过本来以为有着这样妩媚容貌的女子该是有一副怎样动听的嗓子,低低沉沉还带着一点点嘶哑,真是跟她的样子很不协调,难怪都说人不可貌相,现在她觉得相也不可貌声了。 『注释:①穹庐是指蒙古人所住的毡帐,用毡子做成,中央隆起,四周下垂,形状似天,因而称为穹庐,也是蒙古包.。是古代游牧民族居住的毡帐,《汉书・匈奴传下》:“匈奴父子同穹庐卧。”颜师古注:“穹庐,旃帐也。其形穹隆,故曰穹庐。”』 第一百四十三章【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3500+) - 月月笙 【别管我的咆哮,我疯了!】啊啊啊!没劲儿了,没劲儿了~ 感觉要死翘翘了。。。阿弥陀佛,老衲感觉难产了,工作好累好忙,还有各种各种事儿堆在一起,偶要堕仙了,尼玛~还要不要人活了!越写越乱,越写越想死! ——————————————————————————————————————————————————— 【万帐穹庐人醉,星影摇摇欲坠】 窦漪房乃是汉人女子,兴许会不习惯他们充满膻气与烈酒味道的穹庐,所以才让人给她安排了这个无人居住过的穹庐丫。 沉稳的女声时不时的在窦漪房耳边回旋,给她解释这样,给她说明那样,好像以为她会在这里居住一辈子似的,冒顿都说了她只是他的座上宾了,看来这个匈奴女子依然当她是冒顿的侍妾,唉! 不过本来以为有着这样妩媚容貌的女子该是有一副怎样动听的嗓子,低低沉沉还带着一点点嘶哑,真是跟她的样子很不协调,难怪都说人不可貌相,现在她觉得相也不可貌声了媲。 待匈奴女子走后,窦漪房才得以解脱般的倒抽一口气,从代国到咸阳,又从咸阳到大漠,已经快记不得有多少天了,几乎都没怎么合过眼,加上几经生死磨难,早已心力憔悴,她无力的阖上眼躺倒在那铺满纳绣的毡毯上沉沉的睡去。 半醒半梦间,传来既嘈杂又欢快的歌舞声,此起彼伏的火光发出耀眼的光芒,把整个穹庐照得一片光亮。 因为穹庐是毡子搭的,外面有什么动静很容易知道。尤其是深夜,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睡在里面的牧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对于游牧民族来说,在羊群不入圈的季节,狼和鹰猖獗的时候,这样便可以随时驱赶猎杀它们。尤其是兵荒马乱的年代,很容易遭受外来牧民或敌国的偷袭,所以,如此巧妙设计也算是一种牧民的自我防护意识吧。 渐渐醒神的窦漪房睁着朦胧的睡眸,无数跳动的人影投射在荀白的穹庐帐上就像鲜活的皮影戏一般,忽而是灵动曼妙的女子跳着洋溢的舞蹈,忽而是高大健壮的男子豪迈的仰头灌酒,忽而又是三三两两拥作一团…… 轻轻地撩起帘子,窦漪房弯腰从毡门门槛跨过,不禁被眼前的景象为之一震。 在无边的暗夜里,一簇簇的篝火将整个草原烧得通红,伴着噼里啪啦的声音,所有匈奴族民载歌载舞活跃沉醉在那漫天的豪情中。 几个匈奴男子怀抱龙头四弦琴边弹边跳,乐音袅袅中,男女老少有时围成圆圈有时互相穿插,队形多变,且歌且舞,好不快活。而匈奴女子执着圆形单鼓为其伴奏,鼓柄环上套有铜钱等金属物,摇之沙沙作响,以鼓鞭敲击鼓面,按鼓点节奏而舞。 这些大漠儿女们的热情,岂是汉人能够比拟的。 以前从未来过大漠,只是偶尔从书上了解着,想象中的大漠那是一大片宽阔无垠的浩瀚沙漠、除了苍茫沙野、骆驼刺和荒原孤烟等集结混合而成的一副雄浑、苍凉和悲戚的景象外,再也没有什么可人的景致,更别说对匈奴人一贯嗜杀成性,野蛮邋遢的印象。 如今置身其中,才发觉大漠的夜空竟是那样的蓝,干净澄明,掇上点点星辉,伴着明月和歌声,简直是一种奇异的迷人风采,心中很难不生出激荡的情怀来。 火光下,那毡包上的花纹愈加清晰美丽。 不过,这里再美,人们再欢,亦不能感染到那个面上带着几分哀怨,几分凄楚的女子。 丈夫无从寻觅。 亲眼目睹同胞相继惨死。 贴身婢女也葬身沙漠。 她怔怔的目光一扫而过,转身欲走,却在身子转向的时候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拉住胳膊,本就穿得单薄的她感觉到那宽厚的掌心下源源不断传来的温度,一时有些微红了脸,想要不着痕迹的挣脱开去,不料那只手在她刚生出这个意识的时候加大了力道。 果然,他的声音在顶上响起。 “何不感受一下我匈奴子民的古朴民风,这样的篝火夜宴在你们汉国疆域也许终其一生也不会见到。” “对不起,我累了,还请单于准许我回帐休息。”窦漪房微微撇开眼,冒顿灼灼的鹰眸比之天幕的星子更要亮上几分,这让她很不适应,也甚感不妥。 冒顿的手轻而易举的逮住她的下颚,力道不大,可窦漪房却一点也不能动弹,只能被迫仰起头与他对视。 “你可是专程来找我的不是吗?”他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嘴角略微弯了一下,这让窦漪房更加捉摸不透他的内心。 空旷的原野上,嘹亮的歌声围绕在两人的四周,窦漪房刚鼓足了底气想要开口问他,却被他雄厚的嗓音打断:“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不待她有任何的反抗,转眼间便被冒顿拖带进了其中一拨围着篝火踏歌尽醉的人们。冒顿的到来并没引起多大的恐慌,反而一曲嘹亮的清唱博得阵阵喝彩,好像来此的不是他们敬畏的单于,只是一起对歌的普通朋友。 此时的冒顿哪里像那个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大漠雄鹰,他在一群人的中间时而拍手叉腰、时而翻转跳跃、凌空踢腿,时而腾空蜷身、左右旋转。舞步轻捷,在一挥手、一扬鞭、一跳跃之间将他开朗豁达的性格和豪放英武的气质挥洒得淋漓尽致。 【冒顿的落寞】 “过来”冒顿忽然喊她。 窦漪房只得依言走过去,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微笑,并不说话,只是乖顺的站在那里。 “饿了一天,吃一些补身子。”冒顿亲手用随身佩刀切下皮酥柔嫩的烤乳牛肉递在她的面前,周围族民都用一种了然的目光看着这一幕。离得近的匈奴姑娘还轻轻用手肘推推她,银玲般的笑声中鼓动她赶快接下单于的恩赐。 这可是要羡煞了多少匈奴少女,乃至少妇的心啊。 在别人眼里的美味是充满了馨香诱人的,可她已经怀有四个多月的身孕,平素对荤腥就特别敏感和厌烦,光瞅着牛肉渗出的油光便已让她望而生却了,更别说还要搁在嘴里咀嚼下胃。 进退两难,她可不想当场坲了冒顿的恩赐惹恼了他,她还要靠他寻回刘恒,还要靠他安全回到代国,还要对和亲之事求他退让一步。 恭敬的双手接过,当着众人的面用手撕下一点点放入口中,还未下咽,便顿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况且这个牛肉实在天然到家了,难道匈奴人吃这些腥膻的禽肉什么作料都不放的嚒?就连普通的盐也不搁? 这——都怎么吃啊? 窦漪房的脸色越来越白,甚至额上已出现颗颗浅密晶莹的汗珠,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正在食用美味的样子,可论她如何逼迫着吞下去,那肉放佛跟牙齿叫上了劲儿,怎么也嚼不烂它。 嘴里的肉越来越多,越嚼越费力,就快包不住的时候,冒顿宽阔结实的胸膛已然为她挡住了所有人的注视,在一片羡慕,祝福,嫉妒和坦然的目光下,窦漪房就这样无声息的被冒顿搂在怀里远离了那些盛硝。 “唔呕——呕——” 窦漪房再也支撑不住的干呕起来,将满嘴油腻腻的牛肉吐了个干净,可那味道仍是充斥在口腔里,好像怎么也吐不舒服。 天杀的!她发誓以后决不再吃牛肉! 放开她,冒顿带着一缕歉意道:“匈奴女人有孕的时候几乎是什么也不忌讳,能喝酒能吃肉,还能做一些较轻松的活儿。和汉人女子的矜贵和柔弱有一些差别,我疏忽了。这里的米面很少很精贵,一般的人都是吃不了的,不过我那里好像还有一些,一会儿叫人给你煮了送来。” 他浓密的眉毛稍稍向上扬起,深褐色的眼眸让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刘恒,只不过冒顿棱角分明的脸廓透着冷俊,而刘恒则是优雅柔和的。 终于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她有孕的事儿如何瞒得住抱过她的冒顿,只是在他没亲自揭穿前,她是不会傻傻的告诉他,她是一个孕妇! 用袖口抹了抹唇角,她说道:“多谢单于,只是我很好奇为何堂堂的冒顿单于会对一个有孕的汉人女子如斯关照,舆情于理都让我很是想不通,一颗心总是不得安宁。” 他哼笑一声,深褐色的眸子变得更加深沉如漩涡,只需一个眼神就能让人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因为你的特别,你的坚韧和英气让我想起了我的母亲。” 母亲?就这么简单? 眼角浅浅的鱼尾纹被月光照得再清晰不过,褪去了淡淡冷漠气息的冒顿,偶一个波光投在漆黑的夜里,带着一股迷人的,却又觉得那样的落寞。 他历经少年丧母,不得父爱,被废太子之位,而后头曼与月氏结盟,派遣他作为质子到西域游牧部落的月氏。如果只是因为忌惮月氏的强大,而让他作为质子维持两方的和平,那他作为匈奴男儿,作为父亲的长子,就算他死在月氏也是心甘情愿的。 然而却不是那样的,他的父亲头曼单于所钟爱的纳塔阏氏生了少子,头曼遂有心废冒顿,而改立少子。可是废长立幼不合规矩,冒顿也没犯下一丁点错误,头曼便不能明目张胆地废黜冒顿,只能借他人之手除去冒顿。 冒顿是作为质子被送到月氏,质子实际上是人质,以保证结盟的可靠性。一旦匈奴背盟,月氏就有权杀死质子。可头曼把冒顿送到月氏为质以后不久,就背信弃义出兵攻打月氏,月氏恼怒,欲杀了他。可他历尽千辛万苦逃回匈奴,还险些遭到纳塔阏氏的暗杀,遂忍辱负重的自请守卫狂风沙硕,暴雪无边的边境。 所有的磨难过后,他——成为一代枭雄,称霸大漠! 第一百四十四章【何必多情?何必痴情?花若多情,也早凋零】 - 月月笙 【得女如此,夫复何求?】 到这里,我准备结文!对不住各位了。因为和网站有一点,@#¥$%..... 但是结文不是说弃文,我绝不弃文!只是结文后,另外以新书的形式发表出来后面的章节,成为免费的文。 不会对不起大家,但是不愿意让网站得益了,反正我对稿费从未上过心。 我不要了! 因为前段时间因为这个有点过不去心里,所以写出来都是狗屎一样的东西,我也不想浪费大家的钱,所以想停一段时间,用免费的形式贴上来媲。 以后还会写文,但不一定会在这里了,哈哈,走了! 冒顿是作为质子被送到月氏,质子实际上是人质,以保证结盟的可靠性。一旦匈奴背盟,月氏就有权杀死质子。可头曼把冒顿送到月氏为质以后不久,就背信弃义出兵攻打月氏,月氏恼怒,欲杀了他。可他历尽千辛万苦逃回匈奴,还险些遭到纳塔阏氏的暗杀,遂忍辱负重的自请守卫狂风沙硕,暴雪无边的边境。 所有的磨难过后,他――成为一代枭雄,称霸大漠! 窦漪房这才释然的迸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原来冒顿对她的特别来源于他母亲啊,这下就更好办了。 抬高视线仰望着那山峰一样高不可攀的冒顿。 “恕我冒昧,此次前来我的确有事相求于单于。”她迎视着他的目光,淡定而又坦然。 “我只说了你和我母亲有些相似罢了,看来你会错了意,太得寸进尺了!”他的语气和他的眼神一样带着犀利的尖锐,像是一把冷冷的刀锋利的刮在窦漪房的脸上,让她疼却流不出血。 他高挺的鼻梁下那两瓣噙着傲视一切的薄唇紧紧抿着,狂风咧咧吹乱了他不拘不束与那眼眸一样深褐的发丝。凛冽桀骜的目光毫不留情的投射在她的身上,在她周围结出森寒的冷意。尽管被他盯得小腿已经微微打颤,可窦漪房却毫无气馁,只是坚持说出自己相求之事。 “不知单于是否清楚代表汉朝前来商议和亲的代王刘恒如今何在?” 闻言冒顿微微有些诧异,可那诧异确是转瞬即逝,他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突然收住笑意,在这冷月寒风的夜里安静得有些诡异,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味道,他捏住她的下巴,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放佛要把她看穿看透,可雾气氲氤的眸瞳里分明是模糊一片,令人捉摸不透。 “你是――”他一寸寸的逼近,那喷着热气的呼吸也渐渐地隔她越近,几乎就快鼻尖碰着鼻尖,隐隐透着几分暧昧。 “代王是我夫君!”这下你该明白我来此的原因了吧,窦漪房毫不避开他那越靠越近的脸,咫尺距离的对视让她眼睛微有些发酸。 快撑不住了,窦漪房怕再瞪下去两人都会变成斗鸡眼,唉! 终于在窦漪房快要流下泪的时候,冒顿选择放开了对她的钳制,赶紧闭上眼,默默地将酸涩的泪水吞回眼眶,可还是有一滴随着她睁开的瞬间一滚而落,被冒顿恰巧接在掌心,狠狠握住,然后一抹淡的化不开的笑意在唇角绽放。 “果然”顿了顿又说道:“只猜到你的身份定不会寻常,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你居然会是代王的王后,这等情意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女子了。”虽然是笑着,可不知为何却包含着那淡淡的讽刺意味。 “我不是他的王后,只是……一个美人而已。”窦漪房解释道,在别人眼里,或许只有王后才是他的妻子吧,而她只能算是妾,而不能在人前称之是他的妻子,只是告诉冒顿,刘恒是她的夫君。 冒顿定定看着她,似乎想从她秋水朦朦的眼眸里寻到一些不真实的虚幻,可他没有,那里面只有最柔软,最真挚的情意。 得女如此,夫复何求? 冒顿心里叹道:想他终其一生,或许也不会再碰见拥有这样不顾生死,孤身大漠犯险,只为寻回夫君的女人了。不过也正因为罕有,所以更显得独特珍贵吧。 可是―― 【多情自古女儿身】 窦漪房身上裹着冒顿的赤红狐狸皮鹤氅,满脑子都是他说过的话,他说她是傻得不能再傻的女人,其他,便再也不肯多说一句,也不说答应她,也没有拒绝她,只是丢下这样一句话后扔下她一个人冷冷的离去。 那混合着草香的夜风拍打在身上,不由地让她生出一抹寒意,尽管她还裹着那带着陌生男子体温的鹤氅,可柔弱的身子仍是微微颤抖着。独自噘着那话中的含义向自己的穹庐走去,一路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浓得化不开的墨色,更没了马儿的身影,只有那无数点红火光依旧跳跃在视线里。 就这样盲目的走了许久,却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迷失了方向,黑暗中那一个个大同小异却又不一样的穹庐对她这个从未踏足于此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海里淘沙,无从寻觅嘛。 哪个――才是她的穹庐? 冒顿又撇下她,周围又竟是不认识的匈奴人,她才发现自己在这里显得有多格格不入了。如自己这样瞎转悠怕是天亮也不能回到自己的穹庐了,望着那些围着篝火谈笑风生饮酒豪乐的匈奴儿女,而自己的身子已是冰凉一片,不知是夜风袭的还是冒顿的话给激的,总之那句话让她莫明的感到不安和心痛。 肚子里的小家伙适时地又踢了她一下,动作很轻,仿似在安慰她一般,又一踢,却稍稍加重了力道,窦漪房搁在小腹上的手从外面抚了抚小家伙,微笑道:“你是在怪娘为何傻傻的带着你跑到这里来找爹爹吗?因为这些年你爹爹用生命在爱着娘,所以,娘也要用生命去维护你爹爹。这些日子苦了你陪着娘经历生死磨难,等以后你来到世上了,娘一定加倍的疼你爱你,把最好的统统都给你。” “咦,你怎么不在自己的帐中享受那暖暖的炭火……而跑来这里吹冷风?”一记夹杂着疑惑的沉稳女声传来,在空旷的黑夜听着甚为清晰。 定睛一看,原来是白日里为她安排穹庐的匈奴女子,妩媚的双眼正紧紧锁在她身上裹着的鹤氅上,流连忘返的眼神像是在审视着一件珍宝。 她“噗”的一声轻嗤,缓缓踱至窦漪房跟前,细长的手指轻佛过赤红狐狸皮的鹤氅,再执过窦漪房莹白细嫩的右手摊在手中称叹道:“果然是玉指素臂,肢体透香,难怪单于他竟然舍得。” 感受着她掌心中略微粗糙的触感,想不到这个看似妖娆可人的匈奴女子竟然手中的茧子不亚于常年习武的刘恒,甚至更甚,都说匈奴人是生在马背上的民族,如今看来,就连女人也不例外了。 她突然脸色微白,放开窦漪房的手就咳了起来,那样子不像是初得风寒,反而更像集结了老久的旧患。 拍着她的后背,窦漪房带着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不……不用了,咳咳……咳咳咳……”咳过之后的她声音更显沙哑,麻麻的刮过窦漪房的耳膜。 平复了胸中不适后,她这才慢慢说起了话:“你肯定觉得我的声音很难听对吗?所有人,包括单于都这么说,谁都不愿意多听我说出的话,所以这两年我几乎能少说就少说,免得污了单于的耳朵就不好了。” 的确很难听,这是窦漪房心中肯定的事实,可她已经将自己的声音当成是心头抹不去的伤疤,她怎么忍心再往上面撒上一层灼痛的盐? “这里”她翻开被高领遮住的脖颈,指一指下巴往下,锁骨往上接近喉道的地方。 窦漪房顺着她手指的部位向她走近一些,看清楚过后不由骇了一跳,惊道:“这是……”好骇人的伤疤,圆圆的凹了一块下去,周围的肌肤也如五六十岁的妇人一般松弛无力,与她姣好年轻的面庞形成鲜明对比。连夜晚看去都那么让人忍不住头皮发麻,换做白日的话不知道清晰成什么样子。 “那一箭几乎要了我的性命,如果再进一分一毫,也许我早就死在荒芜的山岭,成为万千秃鹫争相抢食的目标了。”她手中端着的马奶酒有淡淡的热气袅袅飘起,把她的脸沐浴得一片朦胧,看不真切。 原来,那里竟然是受过严重的箭伤,窦漪房不敢想象那一箭到底有多深,有多狠,只是更让她惊诧的是受了这么重的箭伤,况且那里还是呼吸,吞咽的部位,她能活下来真的是奇迹,实是大难不死。 “从此,我的声音才会变得如此难以入耳,甚至一度觉得宁肯自己变成哑巴,也不要留着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声音。可我又拜这箭伤所赐,终究得到单于的关爱,不过我也很清楚这关爱并不是爱,只是还恩和怜悯。”她接上之前的话,继续往下说。 女人一旦爱上哪个男人,真的是飞蛾扑火也无怨无悔。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岂是拈花难解脱,可怜飞絮太飘零。香巢乍结鸳鸯社,新句犹书翡翠屏。不为别离肠已断,泪痕也满旧衫青。 一切都源于一个字――爱! 抬眸,她的眼中闪过一抹不知名的光亮,却是瞬间隐没,窦漪房垂下眉睫,依稀还能感觉到她那醋妒的目光正一寸寸的想要将她身上的赤红狐狸皮鹤氅剥离一般。 自己丈夫的氅衣穿在别的女人身上,这种煎熬像这个匈奴女子一样心高气傲的人怕是怎么也忍受不住的吧。 从第一次见到这个匈奴女子,她骄傲的眼神,得体的举止,行事的利落稳妥……一切的一切都在显示着这个女子出身的高贵,果然,在她口中得知,她叫做姬容丽拔,前身是东胡国的公主,骨子里流着的是最尊贵的王族血液。 自从天下出现东胡族开始,一直到被冒顿带军所破灭,东胡都是大漠上十分强大的游牧族国。 第一百四十五章【姬容丽拨的变态爱恋】(3300+) - 月月笙 自己丈夫的氅衣穿在别的女人身上,这种煎熬像这个匈奴女子一样心高气傲的人怕是怎么也忍受不住的吧。 从第一次见到这个匈奴女子,她骄傲的眼神,得体的举止,行事的利落稳妥……一切的一切都在显示着这个女子出身的高贵,果然,在她口中得知,她叫做姬容丽拔,前身是东胡国的公主,骨子里流着的是最尊贵的王族血液。 自从天下出现东胡族开始,一直到被冒顿带军所破灭,东胡都是大漠上十分强大的游牧族国。 窦漪房曾经和刘恒一起出巡的时候,在一位游侠那里见到过一块东胡族的铜饰牌。牌上清楚地饰有:一个战士骑于马上,一手执剑,一手抓着披头散发的奴隶,让恶犬任意撕咬。这正是东胡奴隶主对平民和奴隶进行残酷统治的真实写照。可见当时的东胡贵族是多么的狂傲和对人性的冷漠。 身为东胡公主的姬容丽拨自十五岁便跟在冒顿的身边,那时的东胡不仅未被冒顿所灭,反而处处压制为难匈奴,照理说应该是冒顿主动求娶姬容丽拨以示交好,可偏偏事实不是这样。也不晓得姬容丽拨是怎么想的,对东胡贵族成批的追求者视若无睹,而对几乎比她父王还要长几岁的冒顿生出别样的情愫,一见钟情便发生在她的身上。 起先东胡王是看不起弑父夺位,自立为王的冒顿的,千方百计阻止姬容丽拨,软硬皆施亦无法打消吃了秤砣心的女儿,最后铁了心的姬容丽拨骑着快马逃离了东胡,独自一人跋山涉水的跑去匈奴跟了冒顿媲。 可在冒顿这样心思敏锐成熟,有着称霸大漠野心的雄者来说,对东胡索宝、夺妻、虏地,愈加得寸进尺的轻视乃至践踏于他和他的族民,早就忍无可忍,怎会对身为东胡公主的姬容丽拨产生一丁点好感,说不定她还是东胡派来监视他的。 姬容丽拨说得动容,放佛回到了少女时代对爱情执迷,憧憬,不顾一切的当初和美好。 望着窦漪房她继续叙述着:“其实当时我父王连单于宠妾的音容相貌都没见过听过,何来见之难忘,非要不可的心意。只是我不甘被单于冷落,对他身边所有女人都充满了嫉妒和仇恨,尤其是慕达兰,她既没有我显赫的身份,更不及我长相的十分之一,只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唱起歌来酥麻入骨,牛羊皆醉。 每每单于心情不好或是极好的时候都会召她前来吹拉弹唱,好不快活,在别人耳中的天籁之音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催人心肺的巫蛊,身为堂堂的东胡公主竟比不得一个从小小附属部落里掠夺而来的卑贱奴隶。”那声音字字凌厉,句句气势逼人,抑扬顿挫的语气有如芒刺在背那样难受,让人浑身不自在。 不愧是具有王族贵气的女子,想必她在东胡国的时候该是一个多么傲慢,受尽荣宠的公主,却甘心放下身段屈就冒顿,成为他众多妻妾里面的一员,甚至还是最让冒顿难以接受的东胡国的女人。 十五岁的花季,爱上一个敌国的男人,一个胜过她年龄三倍的男人,一个对她嗤之以鼻的男人,一个毫不怜惜她感情的男人。 “所以,我让父王向单于索取慕达兰,当时的单于不得不对我父王的话言听计从,东胡国正值强盛之时,“控弦之士十余万”,而国土也辽阔至极,大约东到辽河,南到赤峰附近,西到泺河,北到乌力吉木仁河。”她娓娓而道,眸子里充满了对自己族国的骄傲。 又接着道:“就算单于百般不舍,也只能将慕达兰亲自送到东胡,眼睁睁看着慕达兰沦为我父王暖床泄欲的奴隶。后来他对那些女人平分秋色,不再专宠一人,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善罢甘休,呵……不可能!只有我姬容丽拨才能配得上单于这样的男人,其他女人根本没资格和我分享同一个男人,一丁点也不许! 原来的单于对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我明里暗里惩治过多少他宠幸过的女人,碍于我父王,碍于我东胡国的强大,从未制止过我,甚至是有些放任我的行为。直到我父王得寸进尺的想要单于割地给他,这才终于激怒了一直隐忍不发的单于,东胡部落在单于疯狂的围剿下终于土崩瓦解,至此东胡各部反过来成为了匈奴的奴隶。 你说有多可笑?前一刻我还是高高在上的东胡公主,在匈奴连单于也要让我三分的东胡公主 却在下一刻沦为最卑微的女人。那些曾经对我怀恨在心的奴贱们变了方的整治我,我哭着闹着要见单于,可他不仅不见我,甚至对那些奴贱对我的侮辱和折磨都视而不见。 再后来,我被单独囚禁在一个囚帐里,除了一日三餐还算正常,我连囚帐的毡门都不能跨出一步。囚禁了我半年,我就思考了半年,为什么单于那么不待见我?真的只是因为我是东胡的公主吗?可从月氏嫁过来的玛湛乐不一样是敌国的女人吗?为何单于对她却不像对我那般生厌? 这半年里我思来想去,终于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男人嘛,都喜欢娇娇弱弱的女人,或者是甘于屈服身下的女人,我依仗着自己显贵的身份从来都是趾高气扬,觉得什么都是应该的,从不服软。我这样的女人,别说是高高在上,雄心壮志的单于,哪怕一般的男人也不会真正喜爱强过他们的女人。 可是,我想通了,却已是为时晚矣。单于再也不可能待见我,如今东胡都已沦为匈奴的奴隶,我还有什么脸面去求得单于的原谅。 想不到上天还是待我不薄的,那日有敌军来犯,仓皇中看守我的士兵也不知所踪,想必是上场杀敌去了。当我听说单于被敌军围困在西山山岭脚下,我简直恨不得插翅过去救出单于,我虽然贵为东胡公主,可从小骑射刀弓样样不输男儿,我单枪匹马冲进敌军与单于会合,在我们一起快要冲出包围之时,不知从哪里突然放出一支冷箭,直直对着单于呼啸而来。 当时我的嗓子眼都要喷出来,想也不想从马上一跃而起,猛地抱住单于跌下马去,后来援兵赶到,这才击退了敌军,而我,险些命丧黄泉。” 窦漪房听到这里,不免为姬容丽拨的勇气和对爱情的牺牲由衷动容,她以前的做法或许令人不齿和深感厌恶,可人无完人,骨子里天生的骄傲容不得她眼里钻入一粒沙子,可幸的是她仅仅用了半年就想通透,甚至不恼不恨,以命相救。 英雄救美是一段佳话,那美人舍身救英雄又何尝不令人感动和敬佩。 姬容丽拨笑了笑又说道:“后来单于守了我五天五夜,直到我转危为安后才离去,你知道当时我有多高兴吗?我用命搏得了单于的特别关爱,他看我的眼神明显的温柔了许多,还找了好多好多巫医来诊治我的伤。可惜,我虽然捡回来一条命,可伤得实在太重,不管用了多少名贵药材,嗓子已经再也回不到原先的质感,变得嘶哑沉沉。 从那以后,我变得温顺,听话,不再疾言厉色的对待其他人。虽然心里依然很不舒服,可是我已经失去了争宠的资格和后盾,默默的做一个他身后稳妥的女人已是大幸了。单于几乎将繁琐的事都交给我,我本以为他开始渐渐的喜欢上我,可惜你的到来,我才清楚的知道他喜欢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我――依旧不是那个他能放进心里的女人。”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住,怔怔的凝视着窦漪房,她的神情竟像极了当年小小的张嫣,在刘盈面前,永远矮上一节,明知不可为却非要紧紧拽住那份爱。 从前,张嫣爱刘盈,现在,窦漪房爱刘恒。 所以,她比姬容丽拨幸运多了。 因为,她爱过的两个男人曾经都爱过她。 “你错了,单于不喜欢我,更不会喜欢上我,他早就说过我只是他的客人而已,你想太多了。”她笑望着姬容丽拨说道。 “不,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样,旁观者清,我看得非常清楚,只是你不愿意承认而已。” “你真的看错了,因为你爱他,所以你不是旁观者,你更是当局者。” “单于很好,你试着去了解他,走入他,你一定会爱上他的。” 窦漪房实在不解姬容丽拨为何非要说冒顿喜欢她,哪个男人会去喜欢别人的妻子,甚至还是怀着孩子的女人。 姬容丽拨的眼神突然变得很认真,认真得你都不忍去反驳她。 “单于的眼里从未装下过任何女人的影子,哪怕以前最受宠的慕达兰,他看人的时候眸子都是雾沉沉的,像隔了一层膜,只有他第一次带你回来看着你远去的背影,你都不知道有多亮。以前的我或许会妒忌你,甚至恨你,那是我不懂得什么叫做真爱,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就要去爱他所爱的人,包容接纳他所爱的人。所以,我希望你能珍惜,这是许多女人终其一生也不能得到的。 正如你身上所穿的赤红狐狸皮鹤氅,这是他母亲留下来的,除了他,没人能够敢穿,甚至是碰都碰不得,包括我在类,所以,我才更加肯定了单于对你的心。”她的眼中突然闪过凌厉之色,唇齿间的冷意活着她嘶哑诡异的声音:“如果你胆敢伤害他的话,那就休要怪我对你不客气!你爱他,我便对你好,你伤他,我便要你死!” 第一百四十六章【兜兜转转,却皆在一方】(3500) - 月月笙 【恒,你在哪里】 “正如你身上所穿的赤红狐狸皮鹤氅,这是他母亲留下来的,除了他,没人能够敢穿,甚至是碰都碰不得,包括我在类,所以,我才更加肯定了单于对你的心。〖〗”她的眼中突然闪过凌厉之色,唇齿间的冷意活着她嘶哑诡异的声音:“如果你胆敢伤害他的话,那就休要怪我对你不客气!你爱他,我便对你好,你伤他,我便要你死!” 这……这是什么逻辑? 起先还万般敬佩和感动姬容丽拨对爱的不顾一切,如今看来,她对冒顿的爱几近变态和扭曲,到底有多爱,才会变得如此? 窦漪房不敢想,也想不出来。 “马奶酒都凉了,我得去换上热的来,免得怠慢了贵客单于会怪罪的。”说话间姬容丽拨一双冷厉的眸子渐渐收起,转而微笑着问窦漪房:“那位贵客也是汉人,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只是在我眼里却不及单于的万分之一。你想跟着去见见吗?媲” 窦漪房侧首蹙眉望了望无边的旷野,冒顿还能有什么汉人的贵客?兴许是姬容丽拨趁机考验她对冒顿的那份心,才警告过她不准对冒顿生有二心,现在突兀的冒出个一表人才的汉人同乡,这不是太奇怪了。〖〗 她可不想再和这个有着变态心理的女人多待一分一秒,只道:“不用了,我也累了,想回去歇着,你只告诉我怎么走回去就好了。” 按着姬容丽拨所指方向一直往回走着,沿途还能遇见一拨又一拨围着篝火跳动欢饮的匈奴族民,她尽量捡着他们看不见的角落行走,能避则避,实在是避不开的也只是微微一笑,点头示好,便急匆匆的转身离去。 窦漪房踩着那软软的一层短草,沿着途中牧民的穹庐的边缘悄声行走,手上托着那件赤红狐狸皮鹤氅,她不敢再穿,她受不起也不能受冒顿这样的情意,不管是真是假。这件鹤氅身上的荣誉太重,她必须得立刻还给冒顿,以免生出更多的误会,造成不能挽回的错误。 孤雁悲歌,声声唱寂寞;斑竹冷泪,点点寄相思。恒,你在哪里? 恒,我很无助。 到底该怎么办? 脑海里忽然回旋着刘恒离开时在她耳边说的那句离别话,‘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可是,那份思念如今身在何方? 刘恒的影子放佛漫无边际的飘荡在周围,伸手一抓,一阵阵凉意迎面而来,让人发涩发酸,兀自留下一缕空气,冷冰冰的。〖〗窦漪房伸出胳膊单手环紧了自己单薄的外衣,没有了鹤氅在身,还真的有些冷呢。 再往前去,经过一个稍显华贵的穹庐,她没有从前方那簇簇火光前温暖的走过,而是绕到那乌黑一片的后帐——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倚枕钗横鬓乱。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疏星度河汉。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那声音泛着柔柔的涟漪,好像一直都带着笑意,听在耳里格外舒逸。 窦漪房猛地一颤,脊背瞬间僵硬。 方才那个声音! 她是认得的,可她却不敢去肯定,更不敢去相信,她宁肯这是另一个,只是另一个特别相似的声音。 “代王可真是文采风流,出口成章,把我们大漠母狼般野骜的公主给驯化成了赤兔,看这敬酒的架势,当真难得的温柔。〖〗”冷峻如冰的语气,除了冒顿还能有谁。 有什么东西被猛地砸在桌上而发出声响,随即传来一个英气勃发的女声:“哥哥,你干嘛,少说胡话,该罚酒!”她笑得咯咯生辉,对冒顿的调侃一点也不害怕,恐怕她就是传说中的扎桠公主,是冒顿同父异母最小的一个妹妹,年近三十了依旧待字闺中,无人敢娶。 扎桠公主出了名的暴躁和狂野,常年跟着冒顿上阵杀敌,杀人如麻,完全不似一个女人,或许就是因为这点,才让年龄相距太多的兄妹惺惺惜惺惺。 冒顿的性子不也正是如此吗? 【原来你在这里啊】 “单于说笑了,扎桠公主女中豪杰,岂是刘恒能够比拟的。”那人又开口了,本温润不大的声音却如同隔绝了一切事物,再清晰不过的砸入窦漪房的耳中。 轰——无数密密麻麻的小虫子扑扇着翅膀搅得她大脑一片空白。 他自称刘恒,他怎么可以自称刘恒! 窦漪房死死地将鹤氅拽在怀中,紧握成拳,身子更是微微打着颤,兜兜转转到处寻他,却原来,他一直跟冒顿…… 难怪冒顿那时候对她是那种态度,想必完全没有想到她会是刘恒的人,可是为什么刘恒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邓通飞鸽传书告知依依刘恒与他失散?冒顿跟刘恒又是一种什么关系? 也不知她是怎么走进去的,突兀的出现,打断了正在说话的三人,窦漪房虚脱一般的立在那里,模糊的视线渐渐对上一双深邃却却漾着令人炫目神采的眼眸。〖〗 “你在这里啊?”窦漪房嘴角勾了勾,嗓子暗哑,但总算还能说话。 原来你在这里啊? 你怎么在这里啊? 好像只是很简单的问候,可问出口却那样的酸涩难当。 火光在刘恒光洁白皙的脸上跳耀,安静而俊雅的面孔,和她不一样颜色的眸瞳好像深不见底的幽潭,那里面深如海底,蕴含了不知名的难言情绪。 她本该激动的,因为刘恒就在眼前啊,她历尽千辛万苦的来到这里不正是为了寻他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有个地方隐隐的痛着,甚至是怨,或许还带着一点恨。〖〗 刘恒对她,也不过尔尔。 前面的火光明晃晃刺痛了窦漪房的眼,她不得不把视线下移,然后眼前毫不意外的出现了一双满是银线勾勒的鹿皮靴。感受到顶上那股无言的目光,窦漪房悲哀的笑笑,眼底缓缓流淌出疲惫的气息,何苦要一二再再而三的折磨她,为何就不能给她一份真正纯粹的爱? 自嘲的揪紧了心,可笑她还自负比姬容丽拨幸运,可笑她还觉得姬容丽拨可怜。 却原来真正可怜的人是她自己。 窦漪房抬头笑了,可泪水却抑制不住的滚落在刘恒伸出来的手背上,他想要抚摸她脸上的伤痛,却被她一把推开:“看到你平安真好,只是,柳依依再也回不来了。” 他不说话。 气氛一度变得尴尬,冒顿是知道这一切的,知道她是谁,知道她为何来此。只有扎桠公主一双妙目疑惑的徘徊在犹如雕像的两人身上,谁能告诉她突然冒出来的女子是谁?扎桠公主又将视线转移到了冒顿那里,以眼神询问哥哥,既然冒顿没有出手阻止这个陌生闯入的女子,那么一定是认识她的。 可她尊敬的哥哥却只是抿着唇看着那一双无言的人儿,对她的询问毫无察觉。 呀!莫不是! 扎桠公主后知后觉的想起听下边的人说过哥哥从外边带回来一个汉族的女人,那时候她还觉得奇怪,从来对女人不太上心的哥哥怎的会带女人回来? 若不是想要多跟一个汉人师傅学习汉文,好更加流畅的与刘恒交流,以她的性格怕是早就跑去看哥哥带回来的女子,是有多美竟然能够迷住了她的哥哥。 果然,是很美的。 可是,等一下,她跟刘恒?又是什么关系? 她难得看上一个对眼的男人,莫非那个汉族女人跟刘恒有一腿? “你们有完没完?当我是瞎子吗,到底发生了何事?”扎桠公主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来问道。 “没事,她只是代王的一个侧妃而已。”冒顿的话引得窦漪房终于将视线移开,转而看向离她不远的兄妹二人。 扎桠公主这才“哦”了一声,原来只是个侧妃啊,还以为是谁呢,这下她可不用担心了。 窦漪房望着冒顿,几乎是咬着舌头说话:“打扰了单于和公主的雅兴还望恕罪,只是不知单于能否与我单独说几句话。” 看也不再看刘恒一眼,窦漪房对上冒顿的视线,而冒顿本以为她是想要单独和刘恒见面,解释这其中的误会或者什么,科却不想窦漪房在这个时候开口要求和他单独说话,是拿他做饵在气刘恒吧。 这不是女人都爱用的伎俩吗,那他就成全了她。 这时,姬容丽拨正好端着热乎的马奶酒掀帐而入,对窦漪房也在似乎颇感意外,瞪着双眼微张了嘴,然后径直的将马奶酒端上卓后悄声退出,经过窦漪房身旁时略微一顿,继而再不做停留出了穹庐。 姬容丽拨似笑非笑的站在帐外,回头一抹温柔的笑漫在唇边,慢慢消失在漫无的夜色里。 片刻的诡异安静后,冒顿起身来到两人身边,对刘恒道:“代王,失陪一下。”然后头也不回的率先跨出了毡门,窦漪房转身踏着冒顿踩过的地方欣然相随而去。 “代王!?” 刘恒伸出的手抓了个空,被身后的扎桠公主唤得回身,淡淡的问道:“公主有何事?” 他的神态平静无波澜,好像对窦漪房的到来不甚在意,只是负在背后的双手早已紧握成拳,泄露了他此时不为人知的另一种情绪。 扎桠公主看他没什么表情,更加料定了窦漪房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或许真的跟一般的妾侍没什么两样,于是放下心来,坐下去在刘恒的碗里倒上姬容丽拨端上来的马奶酒。 匈奴部分即将完结,后续部分将以新书续集免费呈现给大家。 推荐阅读: -   -   -   -   -   -   - -   -   -   -   -   -   -   -   -   - (天津)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