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扬州城有间馆子,没开在最热闹的街上,也离着城中心远远地,乍一看去,倒像是个小门小户的宅子,莫不是门口梁上斜挂这梨花木的牌匾和斜插在檐下的那盏贴着“食”字的纸糊灯笼,任谁也看不出这宅子里竟是间做得了珍馐的宝地,那陈年牌匾上不知是谁人用刻刀剜下的四个大字-有间食肆。 呵,真是个怪名字。 厨房里,跑堂的白六爷和帮厨丫鬟菜菜正屏住呼吸看着眼前人在灶前不紧不慢的忙活着,一斤半重的小母鸡拔了毛收拾的七七八八,灶上的人素手一指院子里的鸭舍头也不抬的说道“菜菜,去把三王爷给我收拾干净请进来。“而自己自顾自的哼着个小曲,摆弄水盆里的菜心认真的挑挑拣拣。 “这…。小姐。。你看,三王爷是可是你最喜欢的,论上这看家护院的本事啊,院子里的追风都不如他,要不咱换一个,七王爷,我看挺好的,不行的话,今早上刚来的十二王爷也行啊…“话音未落,被灶上的人横了一眼,便不出声了,一跺脚便也离了厨房。 “六爷,去院子里把我去年埋得酒挖出来,从厨房出去,向南二十步。“ “得嘞~“白六一溜烟儿的飞了出去。 没过多久,菜菜带着已经白白净净的三王爷进了厨房。眼睛里似还有着半点泪花。 灶上人到是不犹豫,锅里水开后便将小母鸡和三王爷放了进去,配上早就准备好的火腿蹄筋,干贝,花胶等小物件一齐过水,再捞出重新炖制清汤,用小勺打去浮沫,便盖上锅盖,眯着一双凤眼看着火,说道:“这次只需4个时辰就好,菜菜你看着火,你懂得规矩,不许揭开盖子,时辰到了就叫我。“菜菜点点头,拿过扇子仔细的开始看着灶台。 离开了厨房,正赶上白六拿着摊子进来,手里却还多了个物件“小姐,你看,刚才有人送来的,是给你的呢。“ 红木盒子上面端正的躺着一封信,字体轻灵而俊秀的写着“晚言亲启“四个字。 “哦…。晚言,是有多久没有人叫过这个名字了。“ 忘了多久没有人叫过这个名字了,莫晚言心下一沉,脸上浮现出难言的神色,大抵是故人来信,白六爷是这样想的,把盒子和酒坛塞进晚言怀里便也扎进厨房陪着菜菜看火。 莫晚言抱着东西上了二层小楼,推门进了房间,手中不自觉得抖了起来,试了几次也怕拆不开那封信,终于稳了稳呼吸,把信中所写逐字念出: “吾妹晚言,可曾安好?一别二十载,愚兄未曾与以书信,甚是惭愧,今次冒昧,望请见谅,为有一事相求…。。三日之后,府中一聚,万望首肯。慕然生。“ 莫晚言打开木盒子,里面安安静静的躺着一枚合意扣,红色丝线早已褪色,但样子还是新的,一丝褶皱也没有,可见保存仔细。 莫晚言不禁失笑,如果慕然生以为用一枚合意扣就能请的动自己的话,那么也不会二十年,同在扬州城也不曾谋面,毕竟他慕家,是在扬州世代为官,而慕然生就是眼下的扬州太守。 莫晚言经营这件食肆多年,迁至扬州近20余年,没有多少本地人知道这间店铺,大多来店里的都是莫晚言的老主顾,不远千里的跋涉至此。有人这样评价过莫晚言:有间食肆的老板年是个很是神秘的女人,手艺那是一流的好,但最主要的是吃了她的菜,可以满足自己的愿望。但不是谁都能吃得到,因为老板娘常说的没缘分就不会有好食材来实现愿望。曾经听说老板娘是在高昌做过御厨的,也有人说老板年其实是师承蓬莱,谁知道呢,只知道老板娘青春不老,几十年如一日,带着她的“有间食肆“的牌匾,走到哪里,便在哪里开店。 坊间传闻就是那么多,莫晚言听了也不过是淡淡一笑,若要是那些食客真的知道自己,那自己的这件食肆还真不一定能够开得下去呢。 不过想想,自己竟在这小小扬州呆了二十年了,慕然生的这封信提醒了自己,是不是赴了三日后之约,又到了启程的时候呢? 【黄粱篇】 第一章 狮子头是这么做的 “小姐,你快点,我还没来过扬州呢,这南方就是和咱们漠北不一样哈,你瞧瞧这市场上小葱绿的,都能掐出水儿来,呦~你看着桃儿~~你看着鱼~哎呀。。这么多好东西呐,咱们寨子里见都没见过呢…“白六牵着两只骡子,一路走一路扯开嗓门大声嚷嚷。菜菜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莫晚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架势,自己已经被街上小贩们看成是山里来的乡巴佬了。还没走两步,就听几声响锣,真的自己耳朵都麻了。一个很欠揍的公鸭嗓喊道:“各位乡亲父老,大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扬州最厉害的师傅-沈浪大师新店望峰楼开张,招牌菜免费招待大家,大家来捧个。。“话音未落,人潮便汹涌的向前推去,莫晚言本不想凑这个热闹,奈何扬州人民贪便宜的力量太大,连白六和两头骡子也一并挤了向前,莫晚言看着在望峰楼里一脸期盼的白六,也只能挤进店里,坐在白六旁边。 “小姐,我刚才被挤进来这一路啊,就听说这沈浪大师师从皇宫里的御厨,现如今辞官回到家乡开了这间望峰楼,听旁边的张大妈说啊,这沈浪大师有三道名菜,一是红烧狮子头,二是蟹粉小笼包,这三是…” “这三遍是金乳酥,哎呀你们是外地来的吧?啧啧…怎么能没听过沈浪大师呢?大师不禁厨艺好,而且啊,玉树临风呢,还英俊潇洒,最重要的是而立之年尚未婚娶呢,大师在扬州有两套宅子呢,四匹马的马车也有两架…”一个盘花髻的婶婶挤了进来,自顾自的介绍了起来。 “是么?那怎么不娶亲啊?”白六最让人佩服的一点便是不论时间地点场合的和陌生人搭话。 “那我哪知道啊,我要是女儿大点啊,也一定找人去和沈大爷说说媒,小哥,你多大啊,我看你也是相貌堂堂啊,我女儿十三岁,叫秀娥,就在街口住,我们家开布庄的喽。” “哦,我叫白。。” 莫晚言横了一眼,白六嘴边的话还未说出口,又重重的咽了回去。“大娘,我和我家小姐初到扬州,没多少盘缠,等寻到营生,再去拜会啊。” “穿的人模人样,怎么是个穷光蛋呢”大妈利索的转身再也不说话了。 白六吃了瘪一样的看着晚言说道:“又不是我开口的。再说了,小姐,这人怎么都这么势利,一说没有钱,便换了一副嘴脸。” “我的好六爷,咱们在这世上呆着这么久,你怎么就看不清楚呢?”莫晚言笑着抿了口茶,果然是扬州最大的酒楼,就连着茶水都是上等的毛峰。 没过片刻,小二哥便端上一席吃食,青瓷碗中盛着硕大的狮子头,配上几道清淡小菜。白六吸了吸鼻子,说道“小姐,这味道还不差,咱们试试吧“ 莫晚言夹了一小口,放入嘴中品了品。说道“还行,这手艺开个酒楼倒也是当得起“谁知这声音是小,但身后有一身影顿住朗声说道”谁家姑娘,如此无礼,我沈爷的菜,怎么能只是一句当得起就可以评价的。“ “小女子失言,多有冒犯。“莫晚言初来扬州,不欲多生事端,便婉言谢罪,抬脚欲走。怎知道一柄白玉骨扇拦在面前,莫晚言一抬眼,便把来人呆立在当场。倒不是有多么艳丽,只是那一双凤眼中有一股震慑人心的光芒。沈浪稳了稳心神,好歹自己的酒楼刚开业,这么一个姑娘家前来出言不逊也是十分煞风景,不管如何,这下马威是给定了。 “怎么,沈爷你难道连这点雅量都没有么?何必和我一个外乡人一般见识。“莫晚言想寻一个借口脱身离开。怎知道那个爱搭茬的白六出头为自己打抱不平起来。 “走开!我们家小姐怎么能和你这班三流厨子说话呢“白六拦在沈浪面前,横眉冷眼的说道。 顿时酒楼里便炸了锅。沈浪的脸上更是一阵青一阵白。 “沈爷,和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比试比试,也让她知道咱们扬州城的马王爷有几只眼!“ “沈爷,灭了这丫头的气焰。“ 酒楼里闹成一团,看样子像迅速离开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即来之则安之,既然已经得罪了人,莫不如趁这个打开名声方便以后做生意好了。 “沈爷,小女子初来扬州,既然沈爷看得起我,那我们就以菜会友,交个朋友吧“莫晚言后退一步,向沈浪施了一礼。 沈浪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不屑的说道“不知姑娘要以何题比试?“ 莫晚言随手一指桌上“客随主便,便以沈爷招牌菜,红烧狮子头为题吧。“ 顿时宾客哗然,私语切切而起。沈浪身后一个身影转出“既然是比赛,那就让我做评判吧“ 慕然生-二十有三,扬州新任太守。 那是莫晚言第一次见到慕然生,她并不在乎谁做评判,但是她看到慕然生的第一眼就有一种感觉,他们是见过的。但这种想法在心头只盘踞了几秒便消失了,在这世上多少年都过来了,莫晚言顿觉自己对于慕然生似成相识的念头很是可笑。 到是慕然生,看清晚言的面貌后,顿时为自己的冒失出头而感到后悔,心下的第一个念头不是自己新任太守的名声,而是晚言会不会觉得自己和沈浪一样,也是个浮夸纨绔的家伙。慕然生自己也很难弄清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比赛开始了。 望峰楼的厨房很是齐备。就用现有的食材,来做一道红烧狮子头,对于莫晚言来说很是轻而易举,再看沈浪也算是师出名门,这红烧狮子头,原名葵花大斩肉,用的是上等猪肉,粗切细斩,制成肉圆,下锅炸制,配合芽菜竹笋高汤炖制,入酱油,冰糖,烧至浓汁勾芡即可。沈浪的每一步都是严格按照莫晚言心里想的步骤制作,就连入油的时间都算是分秒不差,看来沈浪,也算是一把好手。莫晚言笑了笑,也忙活起来。几乎是相同时间,便将菜同时端到了慕然生的眼前。 “先试试沈浪的“慕然生夹了一筷子”肉质紧实,不油不柴,表皮酥中带香,调味鲜甜,不愧是师出名门“沈浪的脸上抑制不住的开心,连声说道”然生,虽说我们相识多年,但这次比较,可不能有失公平啊“ “这是自然,再试试这位小姐的“慕然生揭开了盛着菜的盖子,一股浓郁的甜香夹杂着蒸汽扑面而来。”这…。好手艺,沈兄,你败了。“ 沈浪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嘴张的能吃下2个鸡蛋一样“怎么会,我怎么会输给这个丫头!”冲到桌前吃了一口莫晚言做的菜便立刻没了声音。 半刻钟之后,向莫晚言鞠了一躬。“姑娘,我有眼不识泰山,请问姑娘师从何门,这菜又是从何习得?” 莫晚言喝了口茶笑着说:“你的这两个问题,我一个都没有办法回答,不过你既然承认败了,那我就将这道菜的几个要领说给你好了。” 沈浪吃了一惊,便差人请走了酒楼里围观的宾客,之余晚言,白六,和慕然生几人时说道:“难得姑娘不计较我失礼在前,如若姑娘肯赐教,沈某必定重谢” “其一,这红烧狮子头需要六成瘦肉,四成肥肉的比例,你做到了,但是要想肉质弹滑,我还在其中加入了剁碎的荸荠还有新鲜的虾糜,才有独特的鲜甜口感。其二,本就是肉圆,要用素油炸制才可略减油腻,而你用了荤油,所以油腻不减。其三,红烧之味,香气也是重点之一,我将菜用海碗盖住,故香气不散。其四,你的菜做的还是不错的,所以谢礼,我就要一百两好了。“莫晚言一口气说完,便把手伸了出来,戳到沈浪面前。 沈浪哑然失笑,没见过这么直接的姑娘。便差人去了一百两现银给了莫晚言。“不知姑娘芳名,是否愿意来我望峰楼掌勺,我沈浪不是个小气的人,姑娘这么本事,月银任你开价。“ 莫晚言让白六收了银两,笑了笑说道“沈爷大方,可小女子甚是小气,难登大雅之堂呢,我到扬州,也只为开间食肆,某个生计而已,并不想赚多少银两,这一百两,不过是我主仆二人漂泊在此,想以此盘下个院子落脚而已。至于我嘛,莫道离别晚,只恨未曾言-莫晚言。“言罢,便带着白六牵着骡子施施然的离开了。 第二章 一碗面的缘分 莫晚言,莫晚言。 这个名字同时在沈浪和慕然生的嘴边盘桓许久。 再见莫晚言,便是在有间食肆的门口。赶上近日扬州城里不太平,出了个劫杀年轻女子的贼人,慕然生作为扬州太守,亲自率领捕快衙役深夜巡查。查到城郊一间小院里,看见梁上斜挂这食字灯笼,而队伍众人也疲累不堪,便叩了叩门,门开了迎面对上的是白六,慕然生哑然。白六到是睡眼惺忪,没有认出慕然生,只说去问问老板娘,这么晚还做不做生意了。 莫晚言在小楼上看见来人是慕然生,披上衣服就从屋里出来。白六还未说话,便揪住他的衣领大力摇晃“醒醒,去厨房把锅烧热。再把昨日剔下的鱼肉找出来。“自己却向院中走去,支起门帘子说道:”这个时辰了,也没有预备什么新鲜食材,要是各位兵爷不嫌弃,就坐下来吃碗面吧。“ 对襟小袄没扣上,内里的杏色小衣若隐若现,莫晚言说完话便转头进了厨房,就听见院子里的捕快衙役议论成一团。莫晚言到是不在乎,只是在想,慕然生是否看见了自己。 而慕然生,被衙役们推搡着进了内室,呆了许久,眼前全是那一片杏色春光。直到白六端着面重重的放在了他的面前“吃吧吃吧吃完赶紧回去,小爷我还得睡觉呢。“ 慕然生盯着这碗面许久,猜不出是怎么做出来,白的近似透明的汤色里盛着小指粗细的面,夹起来在烛火的映照下一看,近似透明的色泽。明明是碗普通的面,怎么会散发出一股子鲜气。同来的衙役们早就三下五除二的吃光了面,拿着空碗向站在桌旁的莫晚言讨要。莫晚言摇摇头:“你们来的不巧,我这食材,只有这么多,现下里,更是什么都没有了,这夜也深了,各位兵爷也早些收队回去吧“也不知为何,莫晚言说完这话,衙役捕快们竟然纷纷的放下碗筷告辞离开。只余下慕然生一个人,端着碗面发呆。 莫晚言哑然失笑,这么多年,还真有人在自己做的食物面前,不动筷子。这慕然生,真是个怪人。 “太守大人,您在想什么?面凉了可就不好吃了。”莫晚言说道 慕然生抬头,看见面前双手抱肩,柳眉微挑的美人儿笑着看自己,红了红脸,讪讪地低头说道“莫姑娘,好久不见。” “夜里风大,你还是加件衣服吧。”声音低若蚊蝇,也不知慕然生心下想些什么。 莫晚言倒是不动,弯下腰将面碗往慕然生眼前推了推。面汤晶莹的晃动,在烛火中,折射出一丝淡淡荧光。“尝尝。”声音温柔仿佛有种魔力般。 慕然生两片薄唇抿了一口碗中汤,顿时惊讶不已。这汤清澈见底,但又藏有极鲜韵味,层层叠叠,仿若引人进入海中畅游,由浅入深,直至海底。而这面,弹滑有度,多一份则糯,少一分则柴,绵滑细腻,也是在清淡中,暗藏玄机。 “莫姑娘,这面…”慕然生不知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而莫晚言好像是早已知晓慕然生心中所想一般“这面是某处小吃,经过我改良后制成,太守大人今日前来,鄙店也未曾备下薄酒,先下只有我昨日买回的新鲜鱼肉,腌制后配以雪菜制成面条,汤底则用了紫菜,干贝,及鱼骨熬制,当然还有鄙店的独家秘方。不知太守大人觉得可好?” “好,非常好。莫姑娘,咱们这次见面,也算是旧识了,不要叫我太守大人这么生疏好么?叫我然生吧。”慕然生突然说道。 莫晚言一愣,甜笑道“好的,然生。还有这面,我给起了个名字,叫做鱼水,即是以鱼制成,以湖水吊汤为底,则如鱼水之情,宿世缘分,不可离分。” “太守大人,你爱喝酒么?有句诗叫黄粱一梦三十年,你知道么?我有一门酿酒之技就叫黄粱,等有机会,可以起一坛给你尝尝。”莫晚言突然想说,和这个太守大人喝一杯也是不错的。 送客出门,莫晚言在慕然生转身前突然说道:“等等,这个你拿上。“便拿出一个竹制食盒出来,放入慕然生手上。”下次来,记得把盒子还给我。还有你也可以叫我晚言。“言罢,转身关上了店门。 慕然生看着手里带着香气的食盒,食盒边上还挂着红色丝线绕成的双结合意扣,长长流苏在红色灯笼的微光里闪得好看,慕然生抬头看了看门口的牌匾。心中涌起一股莫名情愫。而莫晚言回到屋里,抚着胸口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太守府- 慕然生做了个梦,梦里是一碗鱼面,热热的,冒着锅气的鱼面,还是晶莹的汤头,倒映着莫晚言的那张笑脸,凤眼弯弯,巧笑倩兮。梦里还有莫晚言微露的杏色小衣,还有苍白锁骨,还有…慕然生这夜睡得极不安稳,身下的被子皱了又皱,梦中全是鱼面的浓郁香气和莫晚言叫他“然生,然生”的调子。 才五更天,太守府的小厮青心便被一阵无礼的砸门声敲醒,扬州城除了太守的纨绔朋友沈浪之外,无人能如此大胆无礼。青心开了大门,就被沈浪迎面袭来的浓郁香气扑倒,这沈大爷,天还没亮就已经穿戴整齐的杀进太守府。青心作势要拦,便被一锭飞来银子堵住了嘴。 “慕然生,你这个太守怎么如此懒惰?五更天了,怎么不出去巡查?你让我们交税的商户如何能安心经营,你这个无作为的庸人啊~”沈浪的话刺耳的传进还未睡醒的慕然生的耳朵里。慕然生翻身,用被子把自己裹紧,心中寻思“这个沈浪,敢情半夜巡防的人不是他,大清早鸟都没起就来叫我做甚,不理他,睡觉。” 吱嘎一声,沈浪推门就进了慕然生的卧房。大刺刺的坐在桌前给自己到了一壶茶喝,看见桌上食盒,便不客气的打开来,盒中荷叶做底,躺着经营剔透的水玉色团子,透过皮,可看清翠色内馅。“你们府上什么时候请了新的点心师傅了…手艺看着不错。”沈浪不客气的拿了一块放入嘴中,一股甘香在口中弥漫开来,击中了沈浪舌尖的每一个味蕾。 “谁让你吃了?!”慕然生恼火的翻身下床,把食盒一把夺过来,紧紧的在胸前护住。 沈浪到是一愣,很少见到喜怒不行于色的扬州新任太守发这么大脾气,而且不是为军国大事,只是为了一盘点心。“然生,你若是喜欢,我亲自做些给你,何必要这么小气?来来来,再给我吃一个,你府上的师傅手艺是真不错。”伸手愈夺。 慕然生一个转身,让沈浪抓了个空。“沈爷,这可不是我府上那些师傅的手艺,所以请恕我不能割爱相让。” “要论这点心手艺,我只能说扬州城里,除了我自己,秦淮画舫的莲儿师傅之外,就属你府上的厨子最是厉害了。我还以为你府上的厨子长进了呢。”沈浪撇了撇嘴,却瞥见慕然生眼中奇怪神色,顿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点心,不会是那个莫姑娘做的吧。” “恩” “你找到她了,在哪儿啊?”沈浪激动的问道。 “昨夜巡防,在城郊小巷里,她开了个食店。不过…。沈浪,我问你,一种叫做鱼面的面,你吃过么?”慕然生冷不防的问道。 沈浪嘴角一扯“小爷师出名门,什么吃食没见过,这鱼面,不就是用鱼肉做成的面条么?广东那边,是很有名的小吃。怎么,你吃过了?” “恩,很美味,昨夜巡防,莫姑娘招待我的。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面吃完后,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上瘾一样。” “这姑娘长得不赖,手艺也好,把我们太守大人迷得神魂颠倒也是正常。那天我去拜访一下,顺便也讨教一下这让人上瘾的鱼面的做法。”沈浪半开玩笑的说到,慕然生却没注意到沈浪表情下的认真。 而清晨的莫晚言,睁开眯着的双眼,心下的第一个念头是,准备食材,今天会有客人来。 第三章 金汤怎能配白菜? “小姐,你看着行不行?”白六陪着莫晚言在集市上走来走去,拣选时蔬瓜果。“咱们在寨子里的时候,都很久没见过这么像样的菜了,到底是南方,山清水秀的,连颗白菜,都长得比漠北俊俏。” 莫晚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六爷啊,你什么时候在漠北见过白菜啊?还没睡醒吧?” “嘿嘿,小姐,不过我倒是想多嘴问一句,咱们这次来扬州,是不是要办什么大事啊?你每次都是计划着到每个地方落脚啊,这次总不会没有理由吧。毕竟咱们的时间不多,离约定的期限也近了。” 是啊,离约定的期限也近了。莫晚言站在原地,思绪却飞了出去。 作为上古的凶兽饕餮存在着,莫晚言也不知道历经了多少的岁月,她没有传说中那样的贪婪狠毒,不过就是有着一颗尝尽美食的心和为吃不顾一切的态度。再搭配上一点点上古神兽的实力,就使得天界众神对她趋之若鹜。她自己也懒得辩解,便和陪她长大的白龙独居瀛洲。透过一面凡事镜,来看人间发生的事情来打发千万年的时光。 “白龙,你看,凡间这个包子长得多特别?” “白龙,你看,凡间有家新开的馆子…” “白龙,你看这掌勺的厨子像不像南天门那个看门儿的?”(白龙汗) “白龙,你看,皇帝老儿一顿饭要吃这么多东西,那为什么城外还会有成群的饿着肚子的饥民?” 凡间某任皇帝奢靡无度,每日海参熊掌,皇城外则是大批因战火流离至此避难的灾民。饕餮同学顿时正义感爆发,不顾白龙的劝阻,一个转身到了下界,显出真身将皇帝老儿的皇宫拆的七零八落,顺手因为运动量过大将皇帝吞进了肚子当了点心。 这下可惹了大祸。 人间文武百官每日祈祷上天惩罚杀害皇帝的凶手,凶兽现世,也带来了人间连绵不断的暴雨和山洪。人间的皇帝虽不如天界皇帝那样的显赫但好歹也是真龙血脉,吃了真龙血脉的罪魁祸首饕餮同学知道自己一时激动闯下大祸,便夹着尾巴藏在瀛洲再也不出来,妄图躲过责罚。 虽然天界众神法力难敌上古神兽,但是饕餮并未因此逃脱责罚,天劫降临。 一道惊雷劈开了瀛洲,重重的打在饕餮同学身上。仙法被封,真身难现,只留下一个百年流放的刑期,流放饕餮人间三百年,去满足一些个凡人的愿望,才能重返天界。化作凡人的饕餮同学给自己取了个名字莫晚言,带着跟班白龙(白六爷)便在凡间开始了漫长的流放生涯。 没有法力并不代表无法去实现凡人的梦想,饕餮真身的血脉使得莫晚言做出来的食物都能改变凡人的气运,只要运气上升,便可自然而然的实现愿望。当然,也不是阿猫阿狗多么鸡零狗碎的愿望都被作为实现之列。 比如上一个人,漠北的城主,他的愿望就是想要一个儿子。可偏偏城主大人身体极差,虚不受补,虽然妻妾成群也难以实现他留后的愿望。莫晚言则是花了10年时间做了城主的御厨才料理好他的身体,让他成功的有了儿子。 每次实现一个人的愿望,莫晚言则能感觉到解开了一点法力封印,法术也慢慢的回到她的身体里。就这样慢慢的,她和白龙走过了很多地方,终于来到扬州,此时距离刑期,只有不到百年了。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来到扬州,莫晚言说不出理由,每次去一个地方,都会感觉得那个需要实现愿望的人,而这次,只有一个到扬州去的模糊念头。 突然一个白色身影闪了出来,打断了莫晚言的回忆。 沈浪,一副纨绔子弟的白缎袍,腰间是红玉腰封,手中拿着的还是那柄骨扇,一脸的轻佻坏笑“莫姑娘,好久不见了,近来可好?” 莫晚言施了礼“还好,托您一百两银子的福,小女子过得还不错。” 沈浪没听出话里的嘲讽,接着说道“听然生说,在您店里被招待了一碗鱼面,滋味万千,令他辗转反侧回味无穷,今次小爷我不知是否有幸,可品尝姑娘的手艺?” 辗转反侧么? 莫晚言笑了“既然承蒙慕大人如此赏脸,那么就请沈公子和慕大人一道,来店里尝尝我的新菜吧。” 时辰到了,莫晚言的菜也备下了。沈浪和慕然生依约进了院子。莫晚言一愣,因为慕然生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从轿子里出来了,一眼便知是世家小姐,带着江南女子的水气还有一丝书卷香,水玉色的罗裙配着一双桃色绣鞋,娴静温柔,一脸的俏丽。尤其是看着慕然生的眼神中,全是眷恋,这是莫晚言在人间这么久,不会看错的情感。 慕然生抱歉一笑,向晚言解释道“这是我的表妹,南湘,今天刚到扬州来探望我,知道我和沈兄来赴莫老板的宴,便吵着也要来,她自小身体不好,我也不忍心她独个留在府中…。” 沈浪不识风趣的搭茬“什么表妹啊,是自小订了亲的。南湘就是惦记然生,大老远的也要来探探。” “是莫姐姐吧,我来的时候听沈哥哥说您的菜做的是极好的,这次来的唐突了,希望你不要见怪。”一旁的南湘到是先开了口、 “无妨的,既然来了也只是多双筷子,不过一会走得时候,可就要沈爷多留份饭钱了。”莫晚言开玩笑似的说。把众人让进了席中。 菜色看似很简单。 炒豆芽,烧豆腐,煮白菜和一砂锅炖鸭。南湘的脸上没看出什么表情,即使是惊讶菜色简单,也带着世家小姐的涵养。 沈浪是行家,菜一上桌,便知道功夫极深。慕然生则还是那副冷冷清清的表情。 “尝尝吧”莫晚言招呼着。 几人分别夹过菜,细细品味。片刻后,院中鸦雀无声,直到沈浪率先打破了沉默。 “莫老板,你这手艺,我沈浪真是半分都不及,看似简单的菜,道道都是暗藏玄机。这豆芽,分明是御膳金丝银芽,用针将豆芽两端贯穿,金华火腿丝穿入其中,炒制而成。而这豆腐,新鲜磨制,内馅夹着鱼肉,清香中带着鲜味,这炖鸭,明明就是失传名菜双套鸭,我都是第一次见识,而这煮白菜……我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去形容它,汤鲜味美,清澈汤头,奇鲜无比,白菜脆嫩,但却丝丝入味,与汤结合在一起完美呼应,这究竟是怎么样的手艺和想法才能做出来如此奇妙的组合…”沈浪的声音越说越小,而另外两人则还沉浸在菜所带来的震撼中。 莫晚言打破了令人尴尬的沉默:“这菜看似平凡,但却各有独特的名字,炒豆芽叫做金丝烩银芽,豆腐则是叫做鱼唇酿软玉,炖鸭则是气锅双套鸭,这煮白菜,是我最喜欢的金汤白玉。” “好一个金汤白玉,汤如黄金般清亮,菜如白玉般通透,是个好名字。”慕然生说道。 “我看不然,南湘愚见,这汤固然是美味,称之为金汤不为过,不过白菜只是市井之物,未免辱没这大雅之词,这几道菜名,未免有穿凿附会之嫌呢。”很久没有说话的南湘突然说道,偏过头问慕然生“然生哥哥,你说是不是?” 莫晚言尴尬的笑了“南小姐说的很是有理,这些菜名不过是一班厨子闲来取乐起的名字,金汤怎么能配白菜?理应同为高贵才能相得益彰,就像南小姐与太守大人男才女貌,门当户对才是天作之合。” 沈浪突然抓住了莫晚言的手激动的说道:“说的好啊,莫小姐,我看你年纪尚轻,应该是未曾婚配,我沈浪自幼学习厨艺,我们是有相同兴趣爱好啊,应该是很合适的。再者说我在扬州,也是富商,我们也算是天作之合,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慕然生的头突然就像炸了一样,满脑子都是莫晚言的那句“金汤怎么能配白菜?门当户对才是天作之合。”连自己怎么回府都记不清了。 这一回去,便生了一场大病。 竟有半月有余。 第四章 老板娘的贺礼 这半个月,莫晚言闭门不出,沈浪到是每日准时报到,将市场上新鲜食材搜罗至有间食肆门口,让莫晚言可以在院子里捣鼓些新鲜菜式。莫晚言很认真的和沈浪谈过一次,想婉拒沈浪的美意,但被沈浪的执着和奇怪理念所折服,便由着他百般的讨好自己。 到是这份美意,让在人间呆了如此之久的白六爷很是钦佩。莫晚言不知道的是,沈浪曾经和白六爷促膝长谈过一次。同样的说服了这久居人间白龙。 “沈公子,沈爷,您为什么对我家小姐如此执着?你们才见了几面,你就喜欢她?” “这你就不懂了,感情的事,不是看几眼或者看几年才能决定的。我觉得我和莫姑娘是有缘分的。” “这。。缘分何解?” “你看啊,这天下之大,为什么莫姑娘刚进扬州就到了我的酒楼,而且恰恰好和我比试?而我这扬州名厨输给她之后,为什么她还会将秘籍相授?而且还专门招待我吃饭。。这不是缘分是什么?况且我也算是富家子弟,也有一技之长啊,更重要的是我们两个趣味相同,婚后生活不会无聊啊,你说是不是?对了!她还未曾婚配,这和我真是天作之合。”沈浪说着说着便陷入幻想中,白六摆摆手,反正也是神女无心,所以也就无心去制止沈浪的单相思了。 每日沈浪来,也带来些慕然生的近况。 “然生,身体不好,从小就是,可能是连日巡防的关系,所以旧患发作。” “然生,看了许多大夫,还是不见好,今次我去见他,又瘦了不少。在床上睡着,总也不见醒。” “然生,真是许了一门好婚事,南湘这半个月衣不解带的伺候在侧,实在是不错。” “然生,然生…” 莫晚言扔下案板上的鱼,挥舞着菜刀说道“沈浪,你有完没完,你每天在我耳边说慕大人干嘛?我有不想知道他的事情。” “呃。。但我最后说一件,然生他要成亲了,三日之后,他让我给你来送帖子。”沈浪从袖中掏出大红喜帖,喜帖上是鸳鸯成双,煞是好看。 怎么,这么突然。 说是慕然生的身体一直不见好,府中的大夫直说是心中郁结,恰好碰上游方术士,说需要冲喜来缓解年轻太守的身体,慕然生的父母就慌慌张张的开始筹备,新娘子当然就是那个留在府中衣不解带的伺候慕然生身体的南湘了。当然,这一切,都是在慕然生不知情的情况下准备的。按照慕然生的性格,自己与南湘不过是儿时的父母约定,慕然生断不能在这种情况下,贸贸然的与南湘成亲,但是父母心思,一心但求自己的儿子早些好转,南湘则是求之不得,趁着这个机会想要与慕然生坐实关系,毕竟这儿时婚盟是可以不作数的,但若是发了帖子,拜了堂,那么他慕然生再想做什么,可就不一样了。 南湘也不是傻子,看得出自己这位世交表哥对自己守之以礼,不多言多语,有时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摆明了对自己兴趣缺缺,要不是守着两家父母在,肯定这婚约早就废了。与其自己退了婚,委曲求全的嫁一个商人小吏,还不如趁着慕然生病的昏昏沉沉,坐实了自己太守夫人的位置。毕竟是扬州城主夫人,风风光光的生活又有何难呢? 就这么,太守府门前大红灯笼挂上了,喜字窗花也贴上了,并蒂烛台点着了,帖子发了,客人请了。这婚事,近在眼前了。 莫晚言接了婚宴的帖子,寻思着给这位太守大人送点什么贺礼呢?在厨房里捣鼓了一夜,天亮时分顶着两个乌黑的眼圈出了院子,手里便是个普通的坛子。便差白六爷合着请帖送进了太守府。并嘱托再三,一定要交到慕然生的手上。 第五章 黄粱醉酿 白六带着坛子赶着马车,向太守府一路走去,紧近太守府的街道两旁,已经张灯结彩的挂满了大红灯笼,街旁的小孩子砰砰跳跳的去抢府里下人发的糖块。这明明是冲喜的婚事,被包装的正经隆重,白六把马车赶到太守府的后门处停下,正巧看见慕然生贴身的小仆青心眉头紧锁的从后门出来,鬼鬼祟祟的神情一看便知想偷溜出府。青心看见了白六的马车,也认出这是那日在望峰楼跟着莫姑娘的跟班,便急急地向白六跑去。 “你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么慌张?”白六问道。 “六爷,你可不知道,我家少爷和老爷在府里大吵起来了”青心叹了口气,眼泪在眼圈里含了好一会儿“起先这冲喜之事,是趁着我家少爷昏迷,和南大人家定下的。怎知今日我家少爷身子好转,醒来发现这府里的布置,便和老爷吵了起来,说是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和。小姐也只是兄妹之情,不能成亲,更不能以冲喜之名,毁了南小姐的一生。老爷急了,便和少爷吵了起来,这南小姐听说此事,也在府中闹着要上吊,说是自己无颜面对父母亲人。” 白六问道“那你不在府里劝劝你家少爷,怎么从后门偷偷跑出来?” 青心擦擦眼睛,说道“我家少爷说若是父母之命难违,要我一定将此物给你家小姐。”言罢,便从怀中摸出一枚合意扣的一半,白六瞧着眼生,并不知此物,便先收下,承诺一定将此物带回给莫晚言。并把莫晚言给的坛子给了青心,让他一定送到慕然生的手中。青心接下,便急急忙忙的折回到府中去了。 时候已近傍晚。 慕然生也折腾累了,父亲的暴跳如雷和母亲的眼泪让他不得不换上衣服,准备拜堂成亲。并不是南湘不好,如果莫晚言不出现的话,再过几年也许慕然生会和气的遵守约定,和南家结亲。毕竟是父母的意愿,不好违背,可就是莫晚言的出现,使得几十个日夜里,梦中的影子都是她的重叠。她微微上挑的嘴角,细长的眉眼,微露的锁骨还有指尖上散发出的食材的香气,就像是中了毒一样的在慕然生的脑海中挥之不去。那一枚食盒上的合意扣,若是她给的心意,慕然生是知道的,但也就是这份心意,在今夜要还给她去。慕然生一想到这里便心头揪起一样的痛苦。这时,青心带着个坛子进来了。 “少爷,这时莫姑娘差人送来的,贺你新婚的礼物。”青心不知慕然生的心意,便在这坛子的来历上做了个文章。 “拿来我看看。”慕然生心下一紧,她竟然会送来贺礼,难道她不知我的心意么?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一个黑色坛子,上面用红纸油封着口,那一方寸的纸面上写着两个字“黄粱”。 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们相遇不过是黄粱一梦,终会醒来?慕然生说不出的难过,心头像突然被人填进酸涩柿子一般,苦涩难当。他揭开坛口红纸,将坛中物一饮而尽。顿觉心头涌起一阵浓雾,挥之不去,眼前开始模糊,只看得见人影,但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时辰到了,慕然生被搀扶着去了前厅,拜了天地,行了大礼。借词身体不适,便和新娘子进了新房。喜娘掩上门,带着笑远远地坐在墙根处细听。 新房中,烛火辉映,床上是大红的喜被。帐子上绣的是并蒂的莲花,南湘一身喜服端坐在窗边,手中的帕子搅成结,手心里竟都是汗。这马上就洞房,也不知慕然生虚弱的身体能不能成事,在拜堂前自己的母亲还将一册画册神神秘秘的给自己看,那画册上****的交颈男女使得南湘的脸一直红到了耳根。母亲还说,若是慕然生身体不行,自己也要主动些,夫妻情趣还是要在闺房中自己体会的。 等了一会,南湘见慕然生还无动静,便自己掀了盖头,一抬眼便见慕然生坐在桌前,直直的看着自己,眼神里竟然都是爱意。南湘还未曾说话,就听慕然生说道“你还是知道我心意的。我也是知道你的,所以上天眷顾,我们还是成了亲。” “你与没有想过,我们这么快就可以在一起?”慕然生就像是喃喃自语一般说着,向南湘走来摸着她的手说道“你那么调皮,去和沈浪比试,第一次看见你我就知道我喜欢的人会是你。”南湘的手开始发抖,她摸上慕然生的额头问道“然生,你是不是醉了?”慕然生温柔的抓住了她的另一只手,紧紧攥在手中继续说道“我没有,不过一点酒,我怎么会醉呢?今夜如此美妙,我怎么敢醉呢?” “呵呵,后来你给我那枚合意扣,你还记得么?还有那夜的面,那夜我都不好意思去看你,谁家的姑娘能像你一样,敞着衣裳站在男人堆里说话呢?谁家男人要是娶了你,会很不安心的。”慕然生继续自顾自的说。 南湘起身欲走,自己的新婚之夜,被慕然生当成了其他女人,是对于自己莫大的耻辱。红色的喜烛烧着,烛泪在台子边缘结了一圈。南湘突然想到自己家里的表面风光,内里负债累累,还依靠着这次结亲,重新振兴家业,又想起自己的母亲,为了凑够体面地嫁妆,将自己多年的积蓄都拿出变卖时的不舍,南湘便有重新坐回了床边。 慕然生抬手覆上了南湘的双眼,微凉的唇颤抖的吻在了南湘的嘴唇上。凉,薄。 大红的喜服一件一件的散落在地上,随着最后的亵衣落下,南湘玉兰花般的身体毫无保留的盛开在慕然生的眼前,从眼眸,脖颈,锁骨,慕然生深深的亲吻直到腰线,南湘少女般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直到慕然生的深入后,便从身体深处,涌出潮水般汹涌的快感,一次次的带着彼此冲上巅峰,在最后时刻,慕然生的脸深深的埋在南湘的胸前昏迷般的说道:“晚言,我很快活,我们终于成亲了。” 不久,扬州城就传出了太守夫人得了高人指点,从了夫姓,改名慕晚言。 也有丝传言散出,说是太守成亲当晚,便疯了。 扬州在风絮中,悠悠的,漫漫的度过了人间二十年。 第六章 沈浪的梦 在沈浪的人生里,从未有过这样一场梦。 梦里是自己最喜欢的厨房,擦得锃亮的台面和磨得锋利的道具,食材新鲜水灵的摆放在菜板上,安安静静的躺着。锅里的油烧的滋滋作响,可就是这样一个画面里的自己,手持刀具,却迟迟无法切中食材,总是和食材之间隔着三指的距离,眼睁睁的看着锅烧干,自己一身是汗的醒来。梦中那种近在眼前的心头好,却无法触及的遗憾深深地让梦醒的沈浪感到不安。不是不安于梦境,而是不安于眼前的莫晚言,每日足不出户,在自己的有间食肆里打发时间,最喜欢的集市也不去,做出来的食物自己也不感兴趣,只有在听到暮然生的境况时才能从脸上看出一丝情绪的波动,或是纠结,或是伤心。 沈浪不是傻子,看得出莫晚言喜欢的人不是自己,而是成了亲的自己的好朋友。可是他就是不想放手,也不愿意承认莫晚言不喜欢自己的现实。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执着,沈浪每天都去看莫晚言,看她在厨房里忙碌,看她收拾院子,看她给沏茶倒水,看她倚着门框和自己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但沈浪就是不愿意放弃,也不愿意离开。他觉得即使远远地看著他,也是好的,说不清什么理由。 扬州的垂柳青了又黄,石桥上的青苔也长过了一层有一层的新绿色。 莫晚言还是初见时的样子,十年如一日。而看着自己,镜中多年未变的样貌,沈浪也是充满了疑惑。但冥冥中自己也是知道,遇见的她,不会是一个普通人。而自己也在经历着不平凡的事情。 就这样陪着她,看她忧郁的侧脸。 看了快要二十年。 不是没想过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女子,身世不明,每日只知道这菜怎么做,怎样才好吃,一点也没有大家闺秀的气质和教养。但就是这样一个人,一双凤眼,一袭布衣,不施脂粉,不配钗环的,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神韵。深深地让自己着迷。 沈浪经营着望峰楼,莫晚言守着自己的食肆,岁月悠悠,二十年来,只带走了几分忧愁,却没有给他们添上一根青丝。 好生奇怪的感觉。这一股包裹着真相的迷雾,让沈浪近日里来夜夜难眠。 可能答案近了。 二十年又零一天的清晨,沈浪还是照旧去探望晚言。 推门进了院子,发现院子里只有白六一个人,坐在院中叼着一根芒草,悠闲地起了一壶茶。看见沈浪进了院子,指了指对面的凳子说:“别看了,小姐不在,你进来坐吧。” 沈浪晃晃的走进院子,看着白六的脸说道“晚言去哪了?她不是最近不大爱出门么?” 白六皱了皱眉“小姐和菜菜去了市集,我诳她说今天市集上有很难见的沉鱼,你知道什么是沉鱼么?” 沈浪想了一会,摇了摇头,自己从学厨开始,就没听过这种鱼,珍贵至臻,也仅仅是皇室才能享用的寻龙,而白六说的沉鱼,确实万万没有听过的。 白六把桌上的一盏茶递给沈浪,茶汤泛着点点银光,“喝杯茶,我给你讲个沉鱼的故事。” 沈浪抿了一口,一股奇异的香气在口腔中散开,思绪有一点点恍惚,再一看,竟是做梦一般的表情。 海上有仙山,名为瀛洲。东海环绕期间,绵延百里,海中鱼类繁多,其中有一种鱼仙气尤盛,凡人食之,祛病延寿,鱼身银色,白目赤瞳,怀有异香,名唤沉鱼。一日,海边渔夫在搁浅的沙滩上发现一只,不只是晕倒还是快死了的沉鱼,浑身上下毫无光泽,便兴奋的向上天焚香祷告,感谢天恩。就地在岸边升起一堆火,想把这天赐恩物就地解决,这沉鱼毫无生气,离水之后也无法反抗,只能听天由命。 怎料一女子路径此地,看到即将被架上篝火的沉鱼,便用一颗墨色珍珠向渔夫交换。凡人肉眼,只懂朱玉,不识神物,便美滋滋的交换了沉鱼。 女子怀抱沉鱼,腾云而去,直至瀛洲。 …。“唔,头好痛。”沈浪仿佛梦呓一般。梦还在继续着,不过沈浪觉得自己忽然换了一个视角。好像自己,就是那条被救起沉鱼。 “我被带回瀛洲后,便被那女子放入玉泉,也许是虚弱的原因,休养了许久才能继续游动,后来过了很久我才知道,那渔夫只是我修成神识的一个劫数,作为天生仙气的神物,修仙路上的一小步而已,而那女子则是救我避劫的恩人” “她是饕餮,是上古神兽之一,也是仙界司战上神的坐骑神宠,由于性格乖戾,独居瀛洲,非昭不得入仙界,有人叫她小言,我是听有人这样叫过她,作为神兽,她的原身异常威武凶猛,不过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化作人形,坐在泉水边,悠闲地看着天边。她长得很好看,比东海龙王的几个公主还要好看,不是女子娇滴滴的美,而是眉眼间一种淡淡迷离,带着点像东海日出时的薄雾,还有一双像海底掩藏很久的黑珍珠般的眸子。可能作为一只鱼,这是我能找出来的最美的形容词了。她经常对着我说话,她说她和我有缘分,偷出瀛洲时就发现了垂死的我,帮我避过一劫。但我也很听见她对一只白龙说,她是要把我带到仙山上,养肥了,让我泡着玉泉水,变成酒糟鱼被她吃掉。 不过我相信她,不管怎么样,都是她救了我的。 “她经常看着悬在天边的神殿,絮絮叨叨的跟我说些心事,只言片语,也能听出她的心思。她说那殿上住着一位六合八荒最厉害的神仙,她说哪位大人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神仙,她说她为了他甘心留在瀛洲千百年,只为了陪他征战沙场,看他金剑出窍时的样子,她说他叫司檀,是她最喜欢的神仙,每次说那两个字的时候,她的表情就像是饮下了半池玉泉水,两颊绯红。” “有着仙泉助我修炼,我大概也明白了,一点人间情感,思慕这种情谊,应是只有人间才存在的吧,更何况,她喜欢上的是那高高在上的清冷神仙。无所谓,我是她救回来的,怎样都好,我只想早日修成人形,即便她喜欢谁都好,我守着她便是,陪她坐在瀛洲,看着天边神殿也是好的。只要是陪着她,做什么都无所谓。” “后来,大概发生一件很大的事情,我在瀛洲好久没有见到她的身影,每日看着白龙在仙山上徘徊悲鸣,我在玉泉里,没有仙身,也无法出去,就只能等待,听说她犯了大错,被打下凡间受刑,没过多久白龙也不见了,整个偌大的瀛洲,就只剩我一个,于是我发誓努力修炼,再回到她身边…很久以后,一道惊雷劈下,待我醒来,就身在扬州了,而我,叫沈浪。” 突然沈浪的身子抖了一抖,从梦中惊醒,看着眼前的白六,无法相信梦中的景象。 白六喝了一口茶说道:“沉鱼,你也该醒了,此茶名为回梦,可以不用投胎,助你找回前世记忆,现在你该知道你的执念从何而生了吧?” 沈浪呆坐在侧,蓝色的眸子中全是莫晚言的脸,原来前世今生,应是应了谁的劫,才会有这人世间的一遭。原来自己的爱,是从前世便种下的。修仙是为她,如今下凡也是为了她。但是她爱上的是别人? “罢了,全是劫数。”沈浪苦笑“那我也认下又何妨?即是陪着她,哪里都是一样。” “你是…你不会是瀛洲的那条神龙吧?”沈浪猛然想起 白六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没错啊,是我,我就是白龙傲囸,是四海龙王的哥哥,也是小言的叔叔” 饕餮是上古龙神凌箜的孩子,是龙神遗留下来的一颗未孵化的龙蛋,龙神留下它后,便回归到虚空去了,而龙族好勇斗狠,都在争夺龙王之位,唯有白龙凌囸,由于是龙神的弟弟,且性格冷淡,便独拥瀛洲,不与同族争夺,而龙神的最后一颗蛋,也便留在瀛洲。傲囸日夜照拂,千年时光,孵出了神兽饕餮,也就是小言。 而龙神一脉的真力,仅有傲囸与小言,得以继承。 “你告诉我这些,是为什么?”沈浪问道,他觉得以白龙的性格,说出这番话必定是有原因的。 白六苦笑道“因为我算到,我的大劫将至,如避不过,一定要找一个可以托付的人来照顾小言。而你,最合适不过。” 沈浪第一次仔细注视着白六的脸,可突然发现,自己记忆中的那个每天忙来忙去的小跟班的模样变得模糊不清,眼前这个端坐着的,是一身白色布衣,但风采非凡的白龙傲囸,深邃金眸,银发如霜。 “此乃异术,名曰幻颜。我用她是为了让自己在凡人中不被注意,同时也是让小言,不要在我离开后会想念我,毕竟我陪了她那么多年,长到她已经不能离开我了。如今她在人间刑期将满,即将重回仙界,这最后一段时日,我要护她周全。“ 话音未落,莫晚言和菜菜就前后进了院子。还没走到身前,菜菜就大声吵着“臭六爷,你就骗我们吧,我和小姐在市集走了半天,根本没有沉鱼。“ 莫晚言偏过头,看着院子里的沈浪说道:“来了?坐会吧,鱼没有买到,但是还是有新鲜虾子的,等我一会,做给你吃。“转过来,跟菜菜说”菜菜,你去厨房把虾子收拾干净,虾线拆干净,用泉水泡好,。 白六换上一副嬉笑表情,说“小姐,我收拾一下院子,一会去厨房帮你。“看莫晚言走远,低声对沈浪说”小言,被天雷打落人间,前世种种都被封印,唯有完成凡人心愿,感悟人间爱恨,才能才期满之日解开封印,返回仙界。“ “那司檀上仙…。。“沈浪话到嘴边 “不要跟我提这个冷血的家伙,也不要让小言现在想起他,起码现在她不记得司檀,对她来说应该是最好的。“白六说完,便转身进了厨房。 第七章 妖 备齐了菜,便准备开饭了。 时令的油爆小河虾,配合百合炒藕片,清蒸鲈鱼配上桂花酒。也是极有情趣的一餐。晚言,沈浪,白六和菜菜在院中坐下,喝着酒,闲聊家常。 “菜菜,不要只吃鱼啊,你多吃点青菜,营养要均衡。“晚言说道 “小姐,我不喜欢吃菜,我就喜欢吃鱼啊~“菜菜瞪着两个圆眼睛,呵呵的笑道 “小姐,菜菜从你捡回来时,不就这样么?你还特意叫她菜菜,想让她多吃蔬菜。“白六笑着说,敏捷的躲过菜菜掷过来的鱼刺。 晚言想起,菜菜和她的初次相识,那是和白六在竹林里闲逛,挖新鲜的雷笋的时候发现了她,一条青色小蛇,盘踞在笋下。本着今天吃蛇羹的心思,晚言打算把她抓到竹篓里,但是就在要伸手的一瞬间,本来是睡着的小蛇,突然盛开眼睛,青芒大涨过后,便是一个青衣女子站在眼前,。 也是机缘,让晚言遇见了青蛇修成人身的时刻。青蛇为妖,不似仙兽神兽,但晚言看小蛇迷茫的样子,便执意带在身边,也算是自己的修行,带她向善,有缘分的话,还可助她修成仙骨。时光悠悠,算来小青蛇也陪着自己走了近百年。 “沈公子,你相信这个世界有妖么、?“看着若有所思的沈浪,莫晚言突然问道。 “我信。“那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仙么?” “我信” “为什么?” “因为你说的,我都信啊!”沈浪贴过来,一脸的嬉笑。 “别闹。” 莫晚言笑着把他推开。 “如果我说,太守大人是妖,你信么?”莫晚言正色道、 只听见白六的筷子突然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六爷,我的封印,好像解开了些,我感觉到然生,他身上不同寻常的气味。不像人,也不像仙….还有你”莫晚言转头,眼睛都不眨的看着沈浪“我闻到了你身上玉泉的味道,你这条小鱼” 片刻诡异的安静,不知道大家都在想什么。 白六一脸疑惑,按理说刑期未到,记忆的封印不应该解开才是,小言不应该有太多仙界的记忆“你还想起了什么?” “再没什么,只是能有一点仙力,能分辨出不同的味道,再就是一些断断续续的碎片,有点记不清楚。”莫晚言有点头疼,脸上露出一丝难过神色“甚至,六爷,我总觉得有一个人在召唤我” 白六眼底闪过一丝慌张“没事,可能是刑期将满,你太过于紧张吧” “晚言,….然生他…..”沈浪欲言又止 “我没有看出他有什么不妥,虽然我下界法力受限,但分辨仙妖我还是可以的”白六说道“菜菜,带小姐回去休息,她应该是累了。” 第八章 谁在叫我(第一人称开始) 我应该是累了,也浑浑噩噩的过了很久的日子。因为记忆是残缺不全的,我被打下凡间很久之后才遇见白龙,没遇见他之前,我躲在城隍庙的后山里,每日傍晚去偷凡人的贡品来果腹,明明一只神兽,被封了仙法,封印了记忆,就和野兽有什么区别?我用人的身体,在凡间躲藏度日,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才能重回仙界。 后来白龙来了,滂沱大雨里他撑着一把白色油纸伞出现在我避雨的山洞里,他叫我小言,他看着我什么都不记得眼睛,表情复杂又心疼。他说他是在仙界照顾我的人,下凡来做我的跟班,帮我重回仙界,陪我度过漫漫刑期。 他给了我一个包子,他说他会一直照顾我。 好生奇怪,我晃晃脑袋。 我这贪吃的神兽脑袋怎么能转装下这么多事? 应该是只有吃而已。最近很是奇怪,先是遇上了年轻的扬州太守,让我这几百年都不曾泛起涟漪的小心脏有了点动情的感觉,但可惜,这扬州太守突然之间成了亲,又狠狠地给我一个沉重的打击,就像是到嘴的包子飞了一样。 再就是有了散碎的记忆。一片一片难以拼凑。总是觉得有人在冥冥中召唤我。 还有沈浪,我记起他的味道,和我以前在瀛洲养的沉鱼丝毫不差。没想到他这么快也可以修成人身。 还有六爷,我始终记不起以前在瀛洲的事情,每次想要想起,就头痛欲裂,六爷说是封印,很是让我难受。 夜半,微凉。很是让人难以入眠。 我披了一件外衣,站在窗前。想起凡人经常对月饮酒,显示自己的高尚情操。突然想起我再院子中埋得两坛子桃花酒,先下应是可以起出来喝了。 推门出去,看见六爷没睡,在树下的摇椅上喝茶。我抱着刚起出来的酒坛子,拽着六爷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六爷,你跟我讲讲以前的事情呗?”我喝了一口酒,一股辛辣的味道直冲到灵台。看来我酿酒的手艺还需要点火候。眼前景象晃了一晃,我果然是酒量浅,一口就有点不分南北。 我看着六爷微笑的脸,突然觉得有点不真实。眼前的人不太像我记忆中的跟班,到是越看越觉得样貌陌生。 “以前啊,以前你在瀛洲的时候我就跟着你,你到了人间,我自然也就跟着你来了…”话音未落,就见天边一道阴云落下,遮住了院子的半幅夜空。云中盘桓一条蓝色巨龙,我自这三百年来,山猫野兽,小妖精怪到是见过,但这神兽真身还真是第一次见,蓝龙眼神凌厉的看着我,看得我浑身的不自在。 “这不是父亲留下的那个小妹妹么?”蓝龙张了张嘴,发出沙哑的声音 “敖广,你怎么来了?”白六站起来,一脸的不开心 “这次来,是有事情想要告诉你…是关于司..”蓝龙话音未落,我只看到身边一道白光闪过,天边赫然出现了一条身形打过蓝龙两倍的白色巨龙,赤红的瞳孔。我看他垂下大大的眸子看我一眼,说道:“你等我,我去去就回”一白一蓝两个影子突然就消失在天边。 我愣了一愣,竟是记忆中第一次见到白六的原身。 随即一些奇怪的画面进入了我的脑海。 一个丸子头的小丫头趴在白龙身上,在云彩里穿行,不停地叫着叔叔叔叔,快点飞。 还是这个丸子头,和一个白衣身影对着铜镜束发,一脸愁苦的说叔叔你怎么就会扎这个丸子型。 还有一个全身是血的白色身影,挡在什么东西的身前,手里提着一把断剑…. 好生头疼,好难受,等白六回来我定要问清楚。 我就坐在门口,看着白龙消失的天边,一直到天亮,他都没有回来,我这记起,这应是这三百年来,他第一次留下我一个人。 沈浪来了,提了个盒子,献宝似的凑到我眼前“晚言,这么早起啊,吃个早饭吧?” 我顶着两个乌黑眼圈,愣着不动。 菜菜从屋里出来,没想到这么早就有人上门,衣裳的前襟还是半敞的,和沈浪四目相对了半柱香,转身就进了屋里。倒是沈浪一张老脸红到了脚后跟,嘴唇都哆嗦了,“这这这….虽然说我也是扬州有名的潇洒风流,但我可什么都没干过啊,我连青楼都绕着走,我是无心的,我什么都没看到…” 我没出声,自己去厨房拿了碗筷,菜菜是妖族,本就妖冶奔放,根本不会在乎这等小事,就是沈浪自己独自惴惴不安,杞人忧天。 食盒打开,竟是喷香的包子。我很久没有吃过这种食物。 还记得是在白龙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刚到人间,什么都不懂,因为腹中饥饿,在市集上拿了几个小贩的包子,还没等吃,就被人发现,一路追打,遍体鳞伤。一届神兽,沦落到街头偷窃,也是笑话。 后来白龙见到我第一面,给了我一个包子,我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比王母的蟠桃都好吃。在那之后,我就在没有吃过,不为别的,就是不想去记起初来人间时的无助与落魄。 门外突然想起敲门声,菜菜从里屋跑去开门,门口竟是一个身着青色袈裟的年轻和尚,手里拿了个干净的木碗,来此化缘。 菜菜从食盒里拿出两个包子,也顺手从怀中掏出几枚铜钱一并给了他,和尚和气的到了谢后,便关上了门。没过一会,那和尚又来叫门,菜菜开了门,那和尚定定的看了我一会,合掌说道:“施主,贫僧谢过施主一饭之恩,有一言要赠与施主,施主的宅邸妖仙之气混杂,不易久居,再者说,我看施主面相,今日似有一劫,请施主谨记,过去勿念,方得自在。” 言罢,便要转身离开,顿了顿,看着门边立着的菜菜,摇了摇头:“小青蛇,修行至今不容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切莫作孽,否则贫僧定会下山收你”说完缓缓的沿着石板路向远处走去。 我沉默,今天应是收到然生信后的第三日,应是我赴约的日子。我看看沈浪,又看看菜菜,说“这二十年,我是不是没有变化?没有变老,也没有变丑吧..他…应该是认得我的。” 我回厢房,拿出一条水蓝裙子,对镜打扮。 镜中人眉眼如雾,应是容颜不差,画眉入鬓,眼角一点朱砂小痣,故人之约,怎可马虎相赴。 出门之气,我看着院中沈浪说:“若是六爷回来,替我告诉,我去去就回。” “菜菜,别忘了,去市集,今天我有些头疼,去买些当归回来,等我晚上炖个汤,我们一起喝。”言罢,我便向太守府走去。 第九章 黄粱梦醒 扬州在然生的治理下,二十年来日渐兴盛,人们都称颂年轻的扬州太守为扬州穷尽一生,精心治理,多次拒绝朝廷的升迁,人们还知道,扬州太守与夫人伉俪情深,即便是多年未有所处,太守仍未纳妾,甘于为夫人添装画眉。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私下议论,多年前太守并不是如此,好像有一桩内院秘闻被埋藏起来,不为人知。 我站在太守府的石阶前,手里是那枚当年的合意扣,看着从未踏足的深宅大院,心中到没有了多年前的辛酸难忍。只是一个当年喜欢的人成了亲,新嫁娘不是我罢了,如此的一桩戏文里的段子,于我,一个凡间被流放的神兽而言,并不是那么合适,现如今,不过是故人相邀一聚,我不应如此介怀。安慰了自己片刻,我抬手欲叩门,不想门吱嘎一声打开,一个中年管家模样的人与我迎面碰上,我正犹豫如何介绍自己,手欲从怀中掏出信笺,怎料,那管家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身前,两行眼泪直直的流了下来。 “晚言小姐,你是晚言小姐吧,我是青心啊,你还记不记得?”他颤抖的说 “青心….”我侧头回忆“你是…然生的那个书童么?” “是我是我,小姐真是一点都没变,和多年之前一样,还是那么的好看。小姐,你终于来了,你可知我,这么多年来,找得你好苦啊….”青心擦了擦眼泪“快进来,老爷一早就嘱咐了我,要在这等你,他自己也在院子里等了很久了。” 是了,无缘的话,即使同在扬州,也是遍寻不见。 掐指一算,我和然生,大抵是缘分快要尽了。 青心给我引路,向内院走去。满园开着的,都是白色的玉兰花,大片大片的盛开着吗,满树的玉色,与金色的阳光耀眼的交织在一起,黄黄白白,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院子中心,是青竹榻。慕然生穿着青色衫子微闭着眼睛在晒着太阳。 他老了。 二十年对于人来说,真的是太过于漫长的岁月。 依然是清瘦的身量,当初那个少年意气的样子如今依然不再,成熟的眉眼轮廓,和微微斑白的两鬓让我意识到,这是我多年未见的故人,一别二十年。 他应该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侧过身体对着我,说“是晚言么?你能坐过来离我近一些么?阳光太刺眼,我看不太清。” 青心带我在他身旁的小凳上坐下,长袖擦擦眼角抽噎到“老爷,晚言小姐你们慢慢聊,我去给你们沏茶。” 我走近了才发现,然生的双眼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漆黑的瞳孔里深不见底。 我看着他向我的方向伸出手摸索着,便把自己的双手放入他的手中“是我,我在这里。” “晚言,你可知,这是我第一次离你这么近。”然生笑了,表情里带有一丝难过。“真可惜,我却看不见你的脸了。” 我不知道这二十年然生是怎么过的。从他饮下我送的黄粱开始,这些年于他,就像是一个美好的梦境,在梦里,他和我成了亲,和我一起生活,我为他日日掌灯研磨,他每每清晨与我添装画眉,在这深宅大院里的他,就像是身处梦境之中,梦里的每个人都清醒的陪他做梦,都以为他们的太守大人疯了,可除了与我之外的事情,然生都是条理清晰,思虑谨慎。扬州事务治理如常,唯独是我,在他心里扎了根。而他以为与他成亲二十载的人是我,莫晚言。 南湘自从成为那一夜之后便以晚言之名留在太守府,日日与然生相对,竟然真的以为自己就是然生心心念念的人。 我听闻至此,不知作何感想。南湘本是美人,若不是家道中落且思慕情切,怎能接受如此一段偷梁换柱般的感情,还被人当做傀儡替身二十年,也是孽缘。 于是这一场梦,就这么做着,可惜酒是会醒的,梦也是会醒的。 我当初赠与然生黄粱只是想让他忘记与我之间的纠葛,没想到他梦中深陷,且无人打扰。这一场梦就这么慢慢悠悠的做了许久。 “晚言,你可曾,有想过与我在一起?”然生握着我的手问道,指尖温度冰凉 “有”我回答。 确实,望峰楼惊鸿一睹实是次曾相识,我深信轮回缘分,也可能真是有缘呢,当年对于然生,我真真的是动了心,却也因那年种种误会,错失缘分。也因我碍着身份,怕耽误凡人的命数,可就是这怕,却恰恰的耽误了他多年。 然生欣慰的笑了“那就好,那就好,我只怕这么多年,对你的爱是错伏,现如今,知道你当年也曾有过这样的念头,即便是梦里,我也觉爱的值了。” 言未尽,身子抖得似风中落叶,剧烈的咳了起来,一丝血从唇边溢了出来。我抓过他的手,一探脉息,竟是风烛残年之相,怎么可能,然生即便寿短,也不过是五十有余的壮年,怎能有垂暮之色。 此时身后响起细碎的脚步声“终究是你,你还是来了” 我回头,是南湘,一身锦衣,虽也是中年之相,也已不胜苍老。 红色胭脂掩盖不了她的苍白脸色。 一开口,竟是沙哑的不成调子。 “你知道我这么多年是怎么过的么?他每每看我,眼睛里都是你的样子,每天唤我晚言,夜里和我缠绵时,叫的都是你的名字,他给我画眉,画的都是你的眉形,给我选衣,选的都是你喜欢的颜色,你知道么?我最不喜欢蓝色,我却穿了二十年,只为他把我当做你。”南湘笑了,恨恨的看着我“莫晚言,你这个身份,我顶替了二十年,我好恨啊,恨到我都难以原谅自己,恨到我连自己最喜欢的表哥都开始讨厌,要不是他,我怎么会连自己都不是,要不是他爱上你,我怎么这么委曲求全。” “我原以为,这一声就这样过去也好,至少他不会想起你,至少他是跟我在一起的。可是半个月,他清晨醒来突然和我说晚言,你怎么长的和以前有点不太一样了。这时,我才慌了,他好像是想起来什么了,经常呆呆的盯着我的脸看,后来提出要和我分房睡,莫晚言,这难道不是奇耻大辱么?他每天都看着院子外发呆,我知道,他的眼里已经快没有我了,那我要他那双眼睛何用?那双看着我的脸,却映着晚言的眼睛何用?我用硫磺做的蜡烛熏瞎了他的眼睛,这样他就再也看不见我的脸了,他的梦也就不会醒了,是不是?是不是?”南湘的声音越来越大,后来夹杂着尖利的笑声向我扑来。此时,院外的家丁赶来,慌忙的把她拖走。 院中玉兰花影重重,我看不清然生的表情。不知何时,我才意识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胸腔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我看着然生染血的前襟,情不自禁的抱住他。 “对不起,那时候我没有勇气,去找你。”然生虚弱的说 他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怎会如此,我提起真气,灌入他体内,却像是泥牛入海般,毫无回音。果然,就像我感知的一样,没有一丝人类的气息。 怎么会这样,如何才能救他? 然生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不要费力气了,晚言。我今日找你,是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半月之前,我的黄粱梦醒,慢慢意识到自己这二十年做了什么样的蠢事…所以我不怪南湘,这是我欠他的…我这一双眼睛还给她赔罪也是枉然…只是你…也许是我的日子就要到头了….上天竟让我有了些意识…其实我….和你…真的是有缘分的….只是缘分太浅了…….你还记得…..司檀么?” 如一道九天玄雷劈开了我的脑袋,突然记忆从四面八方灌了进来。司檀两个字,仿佛揭开了我封印的禁制,让我突然欲哭无泪。 司檀上仙,我怎么会不记得? 主人..你怎么舍得不要我,你怎么舍得不要小言。 三百年前,神兽饕餮与司檀上仙在仙界赫赫有名,战无不胜,不知为何司檀上仙在人间历劫之时被自己的坐骑神兽杀害,历劫不成。司檀上仙闭关修行,并封印饕餮记忆,罚下界流放三百年。 是了,我记得了。三百年前我下凡杀了的那个人间皇帝,便是我主人司檀上仙历劫时的肉身,由于我的出现,改变了他的人间命格,也让他仙魂受损,历劫不成,躲入轮回之眼中闭关养伤,仙界本判我剔除仙骨,流放蛮荒,行刑之日,三十三天外飞来闭关中过得司檀上仙的仙谕,让我去凡间修习三百年,什么满足凡人愿望取回法力,都是屁话,不过是让我明晰七情六欲,为我这三百年的最后一劫做了一个铺垫。我这次来到人间,是还司檀一个劫数,没成想,还是个情劫。 胸中涌起莫名情愫,如毒药般弥漫开来,四肢百骸经全是酸涩不已。胸口阵阵刺痛,我抬眼看向天边,祥云迭起,泛出紫白色烟幕,崇明鸟成群从东海飞来,想是他要出关了。 怀中的然生越来越虚弱。身体近乎透明,好似烟雾。 “晚言,你记得那枚合意扣么?那晚你系在食盒上的,我偷偷的留下来了…我很喜欢那个…红线系相思,十指扣合意。” “在遇见你之前,我只知道考取功名…” “后来遇见你,我还有了和你在一处的念头。” “你做菜,很好吃,做菜的样子,也很好看”然生毫无神采的眼睛似有光芒闪过。 “我看见你的样子了,和当年一样,别哭,这么多年没见了,哭什么?多不像样子” 天边忽然下起大雨,我看见远处白光绵延,是白六向我飞来。就在这一刹那,怀中一空,然生的身体如水一般被大雨冲散,只一秒,就消失不见。空气里就留下未说完的半句话: “别哭了…晚言…” 眼泪止不住的流,雨下的越来越大。我看见云头上出现了好多人,一道仙障出现,把白龙隔在外边。大雨如瀑布般流下,竟从云端伸下百丈雨做的台阶。有人从台阶上缓步走下,在哭的不成样子的我眼前站定,声音缥缈,似从前世穿越而来 “小言,我来接你回去了。” 我抬头,看着眼前人身上一冷,他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六合八荒的战神,住在清冷宫殿里的寂寞的神,将我流放人间三百年的仲裁者,也是我暗暗思慕的主人-司檀。 只是那眉眼,突然冲破了记忆的封印,我突然意识到和然生的似曾相识缘起何处,司檀腰间佩剑上一枚墨色剑扣发着悠悠的光芒,我颤抖的抚上前去,还带有一丝熟悉的味道,司檀仍旧是那副淡淡的表情说道:“不过是本座的一枚剑扣,在凡间助你渡一次情结,小言你还是没有参悟透爱别离,求不得的情障。还是不要留在人间了,跟我回瀛洲吧。” 第十章 镜花水月 瀛洲被东海围住,孤零零的立在海中心。凡人的船近前,定会被狂风巨浪掀翻。 就这么冷清的孤岛,我甘心住了千百年。 从我被司檀带回瀛洲开始,便不可控制的化作原形陷入沉睡,全然不顾周遭人事。 梦里来来回回,就只有一句话“别哭了….别哭了…..别哭了…..” 司檀见我陷入梦魇,也不施法将我叫醒,只是嘱咐白龙和沉鱼好好的看着我。白龙把我放到玉泉旁,看着我睡着的样子,长长的叹气。 人间刑期已满,我的法力和记忆也解开了封印。虽然最后的情劫未能参悟,也勉强算是修满了善缘,重回神位。 瀛洲草绿变白雪,人间转念过百年。 算算我也算是睡了很长时间。醒来的一刹那,我晃晃脑袋,看着坐在玉泉旁的沉鱼,张了张嘴:“我饿了。” 仿佛过了很久,沉鱼,哦,也就是沈浪,才意识到我苏醒的事实。看着我说:“你不会想把我做成酒糟鱼吃了吧?” 白龙从玉泉后的小山转过来,看着我一双眼睛中全是难言“小言,你终于醒了,你可曾想通?” 我看着白龙暗红的瞳孔中映出自己,一身鳞片黯淡无光,活脱脱一副颓废样子。 “恩,想通了”我捏了个决,化作人形。对着玉泉理了理头发,说道“我要去找司檀上仙。” “无欲殿”三十三天外最清冷的神殿,高悬天边。无人敢近前。只因殿内住着的,是这仙界最无情无欲的战神。没有仙童仙娥伺候打扫,无欲殿终年千年寒冰覆盖,仙力品阶略低的神仙都无法近前。而他就一个人,住在这里,冷眼的看着仙界人间发生的事事种种,千百年不发一语。 我纵身腾云,半刻时间,就到了无欲殿的门前。两排冰灯高悬,淡淡微光。 还是没有丝毫的改变,池子里的千年冰莲,还是骄傲的开着。无欲殿还是一直都下着雪。地面上映出我的样子。我看了看自己有点陌生的脸,不知作何感想。只是睡了一觉,就连自己都快记不得自己的样子了。 他还是斜靠在冰榻上,一身白衣上绣满大片的银色莲花,微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样子。 谁能想到,仙界赫赫有名的战神,竟是有如此一张脸,冰雕的棱角,入鬓的剑眉,不发一语的薄唇,如瀑的黑色长发束在身后。我一愣神,看见他竟是张开了眼睛,黑色的,看不见底的眼睛,看向我,看我站着,招招手唤我近前。 两片唇轻轻张合“小言,过来。” 如此,我便沉沦。 “主人,我…”我正在思考如何开口,偏就被他打断。 “小言,三百年了,我判你下界,你可曾怨过我?” 怎会怨你?看了这么多年的人间戏本子,都是侠士为情一怒救红颜的情结,我也知道了什么是舍得,舍我三百年,救我一条命,不过是一笔交易,我还占了很大的便宜。只是一个情劫,我便能抵了那么大的罪过。我怎么会不知足。 化作原形,我跪在他的脚边。收拢了双翼,合上了眸子。 “不曾怨过。” “那你今次所求何事?”像是早已知晓我心思一般,他抚摸着我玄色鳞片问道,手上传来冰冷的温度。 我化作原身,双爪伏地,重重的磕了三个头“我想求主人,求尊上,让我再见然生一面。” 我感到他手微微一抖,竟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表情。 过了很久,他的声音传来,向从很远的时空中传来一般的苍凉无奈。 “起来吧,小言,不是没有办法。” 仙妖人三界有上古真神留下的神器,不同的神器有不同的能力,而操纵神器者,则会因自身的善恶将神器炼化出不同的属性。就好像是紫霄上仙的伏羲琴,弹出的曲子能换来万物生长,妖王冥繁的摄魂幡,可拘生者三魂七魄炼化三界凶灵,亦或是司檀上仙的霄云剑,可劈山破海,具有至刚至阳之力。 而精炼累月配在剑上的那枚墨玉剑扣,则是吸收神器霄云剑之力,及司檀上仙的仙气幻化出来的灵体,本是脆弱的剑灵,离开神器庇佑,只有几十年的生命,烟消云散之后,依仗神器霄云剑之力,仍有一丝灵魄留于剑扣中。 “寻找神器结魄灯,可集剑灵灵魄,本尊再去请紫霄上仙的伏羲琴,助他重塑灵体便是。” 结魄灯?就像是溺水的人看见了一根稻草,不管希望如何,我也顿时觉得重新有了动力。 “小言,你告诉我,你为何对他如此执念,你难道不知情之一字,是你修仙路上最大的阻碍么?” 怎会不知,但我闭上眼睛,全是他最后在我怀里的样子,和眼前的主人不同,他是曾真真切切的对我说过爱我的人,但又和主人一样,他那清冷的侧脸,和司檀上仙一模一样刻出来的容颜,哪怕我知道,我与主人永远也无法触及的距离,借由他的手,他的唇,我感觉到了我想得到的情意。哪怕我分不清,我想留下的,是然生的魂,还是和主人相似的那个他对我的感情。 “也是罢了,你勉强度过一劫,怎知接下来不是你的劫数么?本尊算到不久之后,会出现异像,这天象之后,就是连我也测不到的因果,你既然有心为之,我也不便阻拦。这百年来,三界也无战事,你若想,便去寻那结魄灯吧。” 长袖一挥,我便被一阵大雾送回瀛洲,再看那三十三天外的无欲殿,被一层玄冰迅速包裹,形成厚厚的结界,不久传来仙谕:司檀上仙再次闭关,于无欲殿演算天象,神兽饕餮,奉召下界寻物,三界放行。 【昆仑篇】 第十一章 昆仑境 听说了我要去寻找结魄灯的事情后,白龙的眼中充满的疑惑。 那结魄灯本是女娲娘娘造人时点起一盏灯,有着凝结灵气的功效。上古真神殉世后,也随着女娲娘娘的消失,在三界失去了踪迹。 “司檀让你去找结魄灯?真是给你出了一个难题,且不说神器难寻,就是寻到了也要借力重塑灵体,也是要耗掉大半修为的。”白龙说道。 其实我心下早已有打算,自己也算是神兽,舍掉修为也没什么大不了,最不济就是重新修炼罢了。 想到这里,也是下定了决心。捏了个诀翻上云头。 “你去哪里?小言”白龙和沈浪问道 “仙界寻人探物,必去的地方。”言罢,便驾云向北飞去。 仙界北,是个很是阴暗的所在。 没有天兵天将驻守,只有一块孤零零的界碑,上边刻着一个硕大的北字。立在凝结成冰的云台上。 和妖界相连,是仙界阴气聚集的地方。这里也是仙界神器昆仑镜所在。就在这界碑的背面,是上古神器之一的昆仑镜,与界碑云台合为一体。由仙界号称定边仙将的连晋上仙看守。 此次去,便是请连晋上仙,帮我用昆仑镜寻找结魄灯。 远远向云台望去,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气。仔细看去,竟是如此一番景象,成千上万的妖界怨灵围绕在界碑后,挣扎的向界碑伸出长而尖的手爪,像是要夺取界碑上的昆仑镜一般,界碑顶,则端坐一个身穿黑色铠甲的身影。而那些怨灵似受到极大的震慑一般,再也无法近前一步。那个人,应该就是连晋上仙。我翻下云头,向那个黑色背影深鞠一躬。 “连晋上仙,我是瀛洲神兽饕餮,司檀上仙的坐骑仙宠,有一事相求,不知…..”我话音未落,他转过身来,微笑的看着我。 “小言?”他嘴唇未动,却又声音在我脑中出现。 “你是想知道我怎么知道你的名字?”他还是微笑的看着我,这震慑妖界的定边仙将,到是长了一张不错的脸。在我这么多年里见过的人,仙中,他是看着最让人觉得舒服的,不想主人那边冷清,也不是白龙那样的孤傲神色,更不是沈浪那般的亲切,而是另一种让人寂寞的神色,让人不由自主的想亲近。黑发黑眸,嘴角一直都是微微向上挑着,眼里却好像呈下了一湾玉泉水。我看的出了神。 “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字,我还知道你来找我所求何事。”他看向我,点了点头。 “我镇守边界已近万年了,每天都从这昆仑镜内看世间发生的事情,以此来打发无聊的时间。所以小言,我知道你很多事情。”他还是在笑着。 有求于人,总是应该有点礼貌,我向他拱手行了一礼。“求上仙指点,我所求结魄灯的所在。” “可以,不过使用昆仑镜,需要你自己的法力,同时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使用的。昆仑镜会带你进入一个梦中,把你内心里的秘密揭露出来,并在梦中,给你一个寻找到结魄灯的线索,但是,如果你在梦中被梦魇缠绕,仙魄则会留在昆仑镜中,再也无法回到身体中,这样的风险,你还是要使用昆仑镜么?” 我点了头,引出仙魄,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的仙魄卷入昆仑镜中,我便昏昏沉沉失去了意识。连晋眯起眼睛看着镜中出现的图像,倒吸了一口冷气。没想到这瀛洲神兽的秘密,竟做出了一个这样的梦境。 梦中出现的是三十三天外的无欲殿,冰封化水,竟有绿色花草长出冰面,看着也有了几分人气。殿外是小言的影子,白色裙摆,披着发,脸上竟是有几分羞涩。无欲殿上,司檀上仙端坐抚琴,琴声袅袅,崇明鸟闻之起舞,小言的影子躲在无欲殿的柱子后,应是在偷看司檀上仙抚琴,画面转换,是两个身影,在冰面上舞剑,翩然身影,白衣白裙,如雾如练,宛若一对璧人,画面又转,竟是一双身影交叠在冰床上,修长的手指拂过底下人的发丝,那分明就是司檀上仙。 连晋突然心下一惊,昆仑镜所揭示的都是真实发生过了,镜中人心中最为羞耻想要隐藏的秘密,而这分明就是司檀上仙和座下神兽的纠缠,若真是如此,那无欲的战神是否真的是无欲无情? 然后镜中又转,竟是连晋也看不懂的情节,霄云剑刺入司檀上仙的身体中,镜中司檀上仙好像仙魄离体,还有另外一人出现在司檀上仙身后,竟是妖君冥泛。白裙飞来,小言的影子倒在司檀上仙身前,突然一阵白雾在镜中溢出。 一缕仙魄重新回到我的身体里,我竟惊出一身冷汗,梦中我与主人纠缠在一起,那分明就是已有情分的样子,这怎么可能。我看向连晋,他也是一副不解的表情同样疑惑的看着我。 “我我我,我没有,和司檀上仙,你知道的。”我紧张的不知道如何去解释。 “昆仑镜只会反应现实,这次…我也不太明白,不过你找到结魄灯的线索了么?”连晋偏着头看我。 我不知道到底什么是梦中线索,突然意识到,一个本不该出现在梦中的人,妖君冥泛。他应该就是我的线索。 第十二章 妖君 冥泛 冥泛,说起来我跟他还是有一段渊源的。我自是神兽,但也是妖兽,本就没有什么界线,修的仙魄向善则为神兽,作恶为祸就堕入妖界。我自小被白龙养在瀛洲,修仙是自然,但下界游玩也是经常的,那是我听闻妖界有妖花曼陀罗,饕餮本性对于没吃过的东西就一定要尝尝看。 而这妖花,就生在冥殿外的忘川河边,冥殿里住的,就是妖君冥泛。我捏了决化作人形潜入妖界,那时修仙也没有什么大进展,身上就是平常妖兽的气味,混进妖界对我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但是我没想到我的运气那么差,赶上了冥泛纳妾。 冥泛已经有妖后,后宫也是莺莺燕燕,一再扩建。这次纳的,听说是冥界的小花妖。我在忘川边,信手折了一朵曼陀罗打打牙祭,怎知刚吞下肚中,就看一阵阴风从冥殿中卷出来,风中身影就是冥泛,忘了说了,这斯长得是真不赖,凶神恶煞这几个字和他堂堂妖君一点都不沾边,他那妖冶容颜和我比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好看的紧。 怎知他的第一句话是:“大胆,你怎么能杀了我的十七夫人?” 哦….我能说我满头黑线么?哪里来的十七夫人?再说了…要不要这么多夫人,忙的过来么? 怎知他的第二句话就是:“你长得真好看,那你做我的新夫人吧!” 我那时候没修什么仙法,就这样被绑进了冥殿。 我这才知道,冥泛本是要娶的花妖真是被本兽吃到肚子里那一朵曼陀罗,还没修成人形的花妖被冥泛看中,本是该冥泛助她几分修行修成人形的,怎知道不凑巧被我吞到肚子里。我却被冥泛看中,带回了冥殿。 上天啊,你是在跟我开玩笑么?我看着自己身上被几个小妖套上的大红色喜服很是无力。冥泛对于花妖的死到是一点都不在意,一脸深情的看着我,我都怀疑是不是他是不是感情泛滥。 “你是什么小妖啊?狐狸?白蛇?还是水妖?”他咂咂嘴,摸着自己唇上的两撇胡子问道 …….我不说话 “你难道不会说话?小美人?….”他一脸疑惑,突然拍了拍大腿“你长得这么好看,不会说话的话,我们的床第之欢将多么的刻板无趣啊,本君要治好你,就这么决定了,等你好了我们再圆房。” 就这样,没有拜堂没有圆房,我便成了妖君的十七夫人。 冥泛叫我小哑巴。 我保持沉默的初衷只是不想理他而已,现在竟成为拖延时间的好方法。当然我也吃了不少的苦,冥泛不停地找妖界的大夫来给我看病,可是都铩羽而归,本来我就会说话,只是不说而已。冥泛也很无解,所以也只是每天来我住的小楼里瞧瞧我,和我说说话便去到别的宫里去了。 我则闲来无事,发挥了余热,在居住的小楼里捣鼓了一个小厨房出来,研究妖界各种稀奇古怪的食材,时间久了,后宫里冥泛的各位夫人都喜欢来我这坐坐,聊聊后宫八卦。我倒是也对冥泛有了新的认识。 “咱们圣君啊,啧啧,那是非常的不一般,听说他一千岁的时候就把前任妖君打败了,坐上妖君的宝座呢,统领八百万妖魔,那可真是让人钦佩呢”桃花妖夫人说 “何止啊,你看咱们圣君,那容貌可真是天上地下独一份呢,要说这庄严,自不用说,且说这俊美啊,那可是仙界都比不上的啊”鲤鱼精夫人说 “对对,还有这专情,你看咱们妖后足足比她大了三万岁,圣君还是初一十五一定去她的紫萱殿,咱们妖后已经七万岁了,不就是一个老太婆么?!“这位可能是玉妖的白夫人话音未落,只见平地一声旱天雷,就见我小楼地面上出现了一个碗大的焦黑的洞。这几位八卦的夫人纷纷朝着紫萱殿的方向跪下,颤抖的像风中落叶”紫月娘娘,我们知道错了,原谅妹妹们吧。“。 过了许久,不见声音。便纷纷起身,向我告别各回各宫去了。 我这才想起,这冥殿的正宫娘娘,可真是善妒的主啊,不就是八卦了一下她的姐弟恋情,怎就让她如此的难以接受呢?大抵是女人都是怕别人说她老的,就像是有人说我贪吃,长胖了一样,是个软肋。 日子过得也算是清闲,主要是我有个地方捣鼓吃食,还没有啰嗦的白龙催我修习仙法,真是活的比做神仙自在。 这么美好的日子,都有尽头。 说到底,还是怪我这张嘴上。 是个月圆的十五之夜。 一个侍女从我院中急急穿过,隔了十丈远,我就闻到从她篮子里飘出一股浓浓的香气,问着和我之前吃过的东西都不一样,我心下一动,使了个坏,用一个定身术定住了这侍女,将她手里的篮子揭开,白玉碗里是一碗红色汤羹,看着像豆腐般的润滑,散发出奇怪的味道。我食指大动,心痒的跟什么似得。便将那红色汤羹一饮而尽,一股血腥味从汤底溢出,我却未曾尝出什么不妥,以血入馔,在妖界是常见的事情。顺手用法术变出一碗相似的充充数,便解了这侍女身上的定身术,大摇大摆的回到自己的小楼里,伸胳膊伸腿的睡了过去。 入夜,一盆凉水将我从头到脚浇了个遍。 我从吃肘子的梦中惊醒,看向四周,发现竟是冥殿的地牢。一个紫衣身影立在我的身前,声音冷的像冬夜里的冰“一个小妾,哪里来的雄心豹子胆,敢偷食本宫的永颜羹,你可知你这条命,有资格享用么?“ 我就奇了怪了,丢了一碗吃食,不至于这么大阵仗吧。眼前这位自称本宫的,不用想,一定是妖后紫月,要不要这么小气,抓我来地牢问罪。她转过身来,我便倒吸一口冷气。说她是姐弟恋,真是不合适,这长相,应该是婆孙恋才对。对于仙妖来说,七万岁不过尔尔,怎么在她脸上,竟是千刀万剐般的皱纹呢? 紫月伸出她干枯述职般的手,划过我的脸,细长指甲竟在我的脸上留下寸长血痕。她冷笑道“都说我是妖后,宠贯后宫,如人饮水,你们这样的小妖,怎么知道我难处,我们一脉本就修炼艰难,待我大有所成,已是五万年岁,本就不甚年轻,更何况在我紧要关口,被一个贱人逼到走火入魔,才烙下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哈哈哈,我跟冥泛本就有婚约在身,只待我修习大成便可入主冥殿,我怎么能用这副模样嫁与他?” 好像这番话,费了她很大气力一般。紫月歇了一刻钟又说道“你这个小贱人,知道自己喝下的是什么?那永颜羹,乃是我差人每日杀来的凡人女子精血和女仙的仙元炼制半月而成,这一碗里,可是有千条人命在其中呢,每月初一十五供我饮用,可得一夜年轻容颜。你偷吃了,害得我今夜没有办法见冥泛,真是遗憾,不过,不要紧,我只是少见一次而已,我们还有千万年,你可是再见不到他了呢。”一阵剧痛,紫芒暴涨,紫月手中一把短剑刺入我的身体,不是要害,而是刺中动脉。 “你这小妖,听说还未和冥泛圆房,那正好,我拿你的血来补一补吧”说完,转身便离开地牢。身体一点一点变得虚弱,这地牢看似普通,但实则充满诡异。脚下的石砖上,纵横蜿蜒的遍布沟壑,就像是血槽,我的血流到地上,顺着血槽,缓缓的向地牢中央一块凹陷下去的石槽内积蓄,我估计,这石槽积满血的时候,我也就魂归西天了。 难道我饕餮的一生就这么悲壮的度过了?死在这阴暗无助的地牢里,最后变成一滩血水,被紫月这个老妖婆吃干抹净?! 紫月应是不防备我不会说话,竟没有堵上我的嘴。那正好,我运起全部力气,使出千里传音“冥泛,我在这里,快来救我。“ 他是这里,唯一能救我的人。 第十三章 往事随风 冥泛来的时候,我即将昏迷,最后一眼,是他惊慌失措的样子。看起来,还是有那么两分顺眼。所以我没死,在关键时刻被带回了小楼。而紫月,应是被发现了驻颜的秘密而被冥泛废去了后位,关进了冷宫,当然这都与我无关。我只知被冥泛救下来后,我应是对他动了情。 那时候我不过几千岁,英雄救美这一关,我是没过去,再加上冥泛也是一副好品相,泡上个妖君,也是桩风月佳话。 “小哑巴,你会说话了?“这是我醒来以后,冥泛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记得白龙跟我说过,作为一个姑娘,当有男人跟你说话的时候,需要表示娇羞和不好意思,应该左下方45°低头不看对方,于是我照猫画虎的低头不语。按理说,接下来应该是才子佳人互诉衷肠的剧情,先剖白心迹,再两情相悦,最后再那啥那啥,怎知道冥泛用两根细长手指托起我的下巴,迅速把脸凑了过来,就亲在我的唇上。 “啊,那是本仙的初吻啊…..搞什么?!“我刚要反抗,竟被冥泛顺势推到在床上,青曼映掩,冥泛的吻深深的落了下来,他在我耳边说”小哑巴,你是我抢回来的,本就是我的,我娶了你,今次,你的命也是我救回来的,我要了你,不过分吧“。剩下的,就是我记不清的,我痛的满身汗水,和他在我耳边细细的喘息。如梦似幻的发生着。 冥泛果真表现的是真真情深,为了我散尽了后宫里的如花美眷,那一个个的妖冶夫人梨花带雨依依不舍的离开冥殿,我看着冥泛眼底也无一丝留恋,当时只当是他专情我一人,现在想想,如此冷情的男人,对于跟随他多年的侍妾如此,对他多年的发妻也是如此,又会对我专情到几时? 但那时,我这双眼睛,应是被冥泛蒙住,很多事情,看的不是很清楚,只能看到冥泛对我的在意,天天把妖界里的奇珍异草巴巴的捧来,给我尝鲜。吃的我肚子圆鼓鼓,整个人也是胖了不少。食欲还是依旧的旺盛,侍女们都说可能是有喜了。我心下没底,便说与冥泛。 冥泛便请妖界的老树精看我,把过脉之后,那老头捋了捋花白胡子恭喜冥泛,即将有孩子了。 于是我的日子就更显了,每日里也就在小楼里将养着,等着冥泛处理完妖界事务,来陪我逛园子,听曲子。 我心下也是合计,虽然我修仙时日尚浅,但就这么和妖君生出了一个小妖君,我堂堂仙兽要如何向仙界交代,若是降下天谴,要如何是好?我自己倒是不怕,现在肚子里也是有了宝宝,做了母亲,也是要为孩子考虑的。我把顾虑说与冥泛听,冥泛眯起眼睛说他会有办法解决的,让我不要担心。 他说了我便放下心来,抚着日渐隆起的肚子,每日和即将出世的小冥泛说话解闷。 那时我真是天真,沉浸在即将做母亲的喜悦里,想着和冥泛日日相好的以后,无所顾忌其他事情。只是一日,突然看见应该是被冥泛遣散的锦鲤夫人从我小楼前匆匆走过,我才意识到事情应是有所蹊跷。 在老树精循例请过脉之后,闪电之间,我用一根簪子抵住了它的命门“说吧,你们有什么瞒着我的事情?” 只消我指尖一用力,便可废掉这老头的千年修为。老树精哆嗦的跪了下来,于是我便知晓了冥泛的算盘。 妖界一直有个说法,仙胎是有特殊功效的,那就是胎里的仙骨是可以助妖成仙的,奈何仙界繁育子嗣的仙人属实太少,而即使有,也像宝贝似得在仙界照顾的紧紧的,怎么能让人掳去,而冥泛,从救我出地牢开始,便以知晓我的身份,他演的这出戏,遣散后宫,废去妖后,对我的痴情一片,都是假的,都是为我这肚子里怀的小生命而算计出来的。而我的孩子,甚至还不能挨到出生,在灵气最充沛的七个月之时,便会被强制取出,所谓助妖成仙,不过就是生吞了仙胎。我这孩子的父亲,竟是要吃掉自己亲生骨肉的冷血魔王。真是禽兽不如的妖君。 我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看着老树精的眼睛里也变得湿润起来。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双手撕成千万片,狠狠地碎了一回。 这晚,冥泛照理来小楼探望我,我穿了桃色的裙子,仔细的上了妆,看着镜中自己和微微隆起的肚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有时候说,仙妖不两立,在我初初爱上冥泛时,觉得即使是天条也可以罔顾,但在我看清阴谋之后,便觉得,其实仙妖是有分别的,因为本质上就是不同的,那就是善恶之分。 冥泛见我,嘴角也扬起了一丝笑意“小哑巴,今天怎么打扮的这么漂亮?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么?”说罢,牵起我的手,做到桌边。往日冥泛若是如此,我是极为欢喜的。但今天,我看着他微笑的脸,竟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连着他的指尖传来的温度,都让我从心里感到寒冷。 我也笑笑,做到桌旁,端起酒杯说道“我今天心情不错,就下厨做了几道菜来,我们一起喝两杯。”冥泛一顿,说道“你还怀着孩子,怎么能喝酒呢?” “无妨,你尝尝我的手艺,这道菜取得是忘川河水里的莲子做的莲子羹,你试试看?”冥泛尝了一口,眉头微微皱起,“味道甘甜但是为什么后味有一丝苦涩呢?”我笑笑,又給他夹过一筷子青菜,“你再试试这个,用我种在小楼院子里的芽菜炒的,应是清爽可口啊”冥泛依言尝过,也觉得不是滋味。他看着我“你今天做的菜,怎么口味这么奇怪?”我捧起酒杯,放到他唇边,笑而不语。 冥泛接过琉璃杯,将杯中一饮而尽。 只是两三秒的功夫,就意识到身体酸软,运起内力,也是像加了禁制般困难。冥泛看向我一脸的不解。我从桌旁缓缓站起,小腹内亦如翻江倒海般的剧痛不已,双腿都是颤抖着的。 “冥泛,你的计划,我都知道了。”我微笑着,说了这句话。 “成仙,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么?重要到你欺骗我这么久,甚至还要牺牲掉你自己的孩子?你太可笑了,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再不济,也是神兽之躯,也是位列仙班,也是龙神后裔,我怎么可能让你冥泛妖君借我之力,脱胎换骨?若你成仙,那必将是仙界祸乱。”我支撑着逐渐沉重的身体,勉强的说完这段话,心里竟是说不出的难受,感知到身体里有什么正在缓慢抽离自己的难言的痛苦。 “小哑巴,我是喜欢你的,但你可知成仙对我有多么重要?这是我的机会,我不能错过!我妖族在冥界生活千万年,就是因为血脉继承,被凡人当做怪物,被仙界所鄙视,我冥泛空有妖力,一身抱负,哪里不比仙界的那些老古董强?我若成仙,必将天地改写”冥泛虽被我用迷药制住,但眼神里仍透出森森杀气。 桃色的裙子上,慢慢开出深红色的花来,应是和桃色映衬,难以很快被发现。 我扶着小楼的门边慢慢跪倒,感觉到身体里最后一丝气息被抽离出去,冥泛看着我的眼中全是惊诧。“我被你欺骗也罢了,但我不可能为你的阴谋铺路,冥泛,你记住,我亲手杀了我们的孩子,但是你,永远也不配成为他的父亲。” 我用法力将我的仙胎强制从体内移出,而自己也混混沉沉陷入昏迷。失去意识前的最后记忆,就是冥泛难以置信的愤怒的吼声。 一颗仙魂返回九重天上,带着我暂留的仙气离开妖界,冥泛在我身上的禁制也消失开来,我醒来时,是在白龙的怀里,身上还是带着丝丝血腥气息。白龙什么都没有说,眼神里全是心痛,唤来的仙界医官倒是开了口“上仙此次在妖界时日甚久,不仅仙体受到巨大的影响,而且此次小产,伤了元气,本就仙基不稳….现在看来…..”太痛了,我又陷入的昏迷,医官说的剩下的我就没有记住,白龙把我带回瀛洲,转身便离开了,等他回来时,我也恰恰好醒来,白龙喂我吃下一枚玉丸,上面仙气凝结,一看就非凡品。倒也是神奇,我吃下玉丸之后,体内凌乱的气息顿时理顺了不少。白龙看向我,眼里有一丝不舍“小言,这枚丹药是我从司檀上仙哪里求来的,仙界仅有三颗,你此次在妖界一遭,仙根受损,唯有此药可净化你体内妖气,保留你的仙根,等你伤好,你就去无欲殿吧,司檀上仙会收你为座下神兽,帮你重新修炼。” 我们龙族一脉,从不伏低做小,我的四个哥哥,都是一方霸主,我的叔叔,也是逍遥神兽,我也明白,定是白龙求了司檀,交换条件,来换取我治伤的灵药。 等我养好身体,也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从此我再也没有提过任何妖界的字眼,关于冥泛,就像是一道做坏了的菜,从我的世界里抹去了。 第十四章 故地重回 昆仑镜中的梦境令我心中翻起无边疑惑,除了梦中司檀之外,冥泛应是我找到结魄灯的唯一线索,令我不得不再一次去到妖界,不过这一次,我已不想和冥泛相认,便去了玄女处讨要了一枚易容丹,随意指了她宫中一个小宫女的容貌,变化成她去到妖界,若是用法术,很容易被道行高过我的人发现,而玄女的易容丹,则可以不被发现的变化一个甲子年,时间应该是足够我下界寻人了。 趁着白龙不在瀛洲,我不辞而别,并在瀛洲施下禁制,令人无法出入,困住沉鱼。 妖界的入口,风陵城。 一片一望无际的黄沙,狂风卷起沙尘迷得人睁不开眼睛,耸立的山石,被刀子一样的风刮的千沟万壑,方圆百里渺无人烟,只有沙洲中偶尔穿出的関狐,让人感觉这里还有一丝生气,但随着関狐闪电般的身影一闪而逝。 风陵城就是人界与妖界的交汇处,街道上人妖混杂,但也算是相处和平,双方互惠生存,妖界用奇珍异宝来交换人类的手艺品,也算是自在生活。我隐去一身仙气,换上凡人衣裳,混进风陵城,带到每月十五鬼门开启,便可通过鬼门进到妖界,去寻找冥泛。刚进城中,我这鼻子就闻到一股香气,顿时身上的毛孔好像都被唤醒张开了一般,吸引我顺香而去,蜿蜒窄巷里的一座破庙,一个青衣男子背靠着我,像是在烤什么。听见我的脚步声,他回过头来看,竟是一张满是伤疤的脸,像是用小刀刮过千百遍,难以形容的恐怖。见我靠近,竟是兔子一般的跑走,躲到破庙的角落里,受惊吓似得看着我。 好吧,拜托,貌似受到惊吓的人是我好么? 我走近火堆,看见火堆下是一个挺大黄泥块,闻闻味道,应是叫花鸡不差,没想到这丑八怪,竟然会这一手,正好便宜了我。下到妖界,我也没带其他,从袖里掏出酒壶,壶里是我从白龙哪里偷的霸王酒,用来配这叫花鸡,正好。 “我,我的。”角落里的那人突然出声,声音倒是好听,有种雨打芭蕉般的清凉。 我向他招招手“一起吧,我请你喝酒,你请我吃鸡。” “……你不害怕么?我长得…”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似是有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般,用手挡住了自己的脸。 “没关系,我不怕。”我倒不是真的不怕,而是他既然如此善良,在为我考虑,我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我坐在火堆旁,在身边的稻草上给他也腾出了地方,向他招招手“来,过来,我们一起。“ 他走近我,在离我对面的位置坐下,从火堆下面,把烧的焦黑的黄土块挖出来,嘿嘿的笑道“我说这鸡就得这么做好吃,我都好几天没吃上饭了,今天一出去,就在庙口捡了一只鸡,嘿嘿,真好运,还有你来请我喝酒,我已经好久没喝酒了,我也好久没跟人说话了,他们都觉的我长得吓人,都打我,没人愿意来跟我说话,你真好,你请我喝酒,还和我吃鸡…嘿嘿今天真是我的好日子。“ 我这才仔细端详起他的脸,除了满脸的伤疤之外,他的眸子是红色的,银色长睫毛,若是相貌未损,应是风度翩翩,头发脏成一团,很是纠结,身上也是褴褛,看似是真的艰难。 我看他将黄土块用力摔碎,从土里捧出用莲叶抱住的鸡,还未打开莲叶,便能闻到渗出来的浓郁香气。 他将鸡递给我,“你吃,你先,我手脏..嘿嘿“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酸涩的像是吃了一把未熟透的青色沙枣一般。我打开酒壶,抓过他的手,合着自己一同用酒冲洗”我也脏死了,一路过来,这风陵城的风沙,是真的让人难以忍受呢“。我抬头,对上他一双红色星星般的眸子,眼睛里有水光闪过。 “从来,没人,握过我的手…你是第一个。”他竟然哭了,眼泪大颗的落在我的手背上,透过冰凉的酒,也感到了滚烫的温度。 “你是我来到风陵城认识的第一个人,你请我吃叫花鸡,我们有缘,就是朋友。”我抬手,擦掉他脸上的眼泪。 “来,叫花鸡都凉了。我们分着吃”我把鸡拆开,一股更加浓郁的香气从鸡的腹内涌出,禁不住诱惑,我尝了一口,发现鸡皮酥脆焦香,肉里渗出一丝植物的香气,使得整只鸡香而不腻,完全没有荤物带来的油腻感。我看向他,能有如此手艺,竟然感觉他也是一个深藏不漏的美食家。 “怎么做的,那么好吃?”我问道。 他还是嘿嘿一笑“我从庙门口摘得一些花草,闻起来很香,我就放进鸡肚子里,一起烧,感觉还是很不错的是吧?” 错有错着,他找的罗勒叶,野香草,白菊都是可以去腥解腻的上品,而且我还在鸡肚子里发现两颗枸杞。这叫花鸡还隐隐约约有了股药膳的味道。这种味道我在很多年之前,曾经做过,那时候我还在妖界做冥泛的一个小小的夫人….我把思绪从远处拉回来,定定的看着眼前埋头苦吃的他,除了和冥泛一样的瞳孔之外,他从上到下没有一丝一毫冥泛的影子,更何况冥泛,这时,应是端坐在冥殿中,慵懒肆意的做他的妖王。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道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遗憾“没有名字,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我从河边醒来就满脸是伤,在城外躲了很久,等脸上的伤长好,才进了城。” 我叹了口气,大概又是一个可怜人,妖族狠辣,为修行无所不用其极,即使是同族兄弟,为求精进,也是会痛下杀手的。 “既然我们有缘认识,你就跟我一起吧,我也不能总是那谁,那谁的叫你,嗯……你没有名字,也什么都记不起来,从河边醒来,那我就叫你清溪好了,希望你有一天可以记起自己的名字来。”在风陵城里,若是无依无靠,无家可归,那么终会在鬼门开之日,被鬼差带走当做游魂在妖界做苦力,直至真的老死。还不如我带着他,等我返回瀛洲时,可将他留在瀛洲,也许有记起前世的可能也说不定。 我喜欢带人回瀛洲的习惯,不是一天两天养成的,白龙就为此头疼不已,我从小就对于稀奇的动物有好感,下界看见的两个头的仙鹤,单翼的雪狮,黄金刺猬什么的,都通通带回瀛洲养起来,而后来这个毛病就愈发严重了,下界看见被赌鬼父亲卖进青楼的女孩,在路边卖身葬夫的寡妇,独居村外无人照拂的老婆婆,都一并带回瀛洲,终于当瀛洲人满为患的时候,白龙在东海海边建起一个村落,将我捡回来的人都安置在哪里生活,将我养的稀奇仙兽都分送给仙界的仙人们当做灵宠,这才将瀛洲重新变得清清静静。 瀛洲清净这么久,也是该热闹一下了,现在沈浪在瀛洲,一个人也是寂寞,我把清溪带回去,两个人做个伴也好,正好也可以照顾一下我的花花草草,给我做个饭,烧个菜,顺便打扫房间什么的。 第十五章 双生兄妹 我带着清溪在客栈住下,这风陵城有个规矩,每天子时之后在街上走的人,都会被鬼差带去妖界,无法回头。真不知道每天露宿破庙的清溪,是有多好的运气,好端端的活到现在。我拿出两钱银子给店小二,跟他换了一身干净男装,和一个斗笠,清溪的样子太显眼,我只想低调的潜入妖界。 在客栈里住了两天,第三天清早就听见楼下吵成一团,我披了件衣服就推门而出,正撞上清溪从屋里出来,他看我衣裳散乱的,伸手过来给我理了理衣领,掖了下头发,说道“小言,你是女孩子…”他说的不多,但是意思我明白,不禁莞尔一笑,这家伙,真是迂腐,像足白龙。 我探身看向楼下,小二正急吼吼的来回奔走,打扫客栈。 “小二哥,敢问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啊?是有什么大事么?”我探头问道。 “客官,你有所不知,咱们店今天有一位贵客要来呢,听说这位贵客特别爱干净,这不掌柜的要全部伙计都出动,务必把店里打扫的一尘不染。”小二哥头上全是亮晶晶的汗水,估计累的够呛。“也就是今夜在我们店歇歇脚,等明天鬼门一开,时间到了便要入城的。” “什么人,这么大排场?”我心下合计。 这风陵城虽说不大,但也算是两界之间的要塞,一般的仙妖在这里,都是低调行事,这位大张旗鼓的,也不知什么来历。 正在合计间,一张青色地毯从门外飞了进来,随之而来了八位白衣侍女也飘进客栈,从手中竹篮中,掏出白色芙蕖花瓣,向天抛洒。两个白衣侍卫抬着一顶羽毛软轿稳稳的踏花而来。一柄琉璃扇从轿中伸出,挑起纱帘,紧接着,青色鞋尖缓缓伸出,我才看见轿中人的样貌。若是这万年来我记性尚好的话,应是和冥泛有七分相似,一袭刺绣斗篷,青发赤眸,不过看胸前起伏装扮,应是女子无疑。 森罗….我的脑中突然闪过这个名字。是她,没错。 冥泛的双生妹妹,妖界的一方霸主,森罗。 我突然想起了多年之前在妖界对于森罗的听闻。 一个妖界很神秘的存在,作为冥泛的妹妹,本应居于冥殿,享尽妖间极乐荣华,但就是因为她出生时的异像,使得在此后的几万年里,都与自己的亲生兄长冥泛相隔千里,每一个甲子年才得一次相见。妖界的老人们才知道,森罗和冥泛是双生一体,两个幼儿,背部骨血相连,出生之时,前任妖后禁不住剧痛,用一把匕首划开了自己肚子,将这一体的两个孩子捧了出来,伺候的侍女们都吓傻了,妖界虽多轶闻,但从未出现过如此的连体怪婴。妖后拼劲最后一口气将孩子送到妖王手里,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便撒手归西。 妖王爱妻情切,顿失爱妻的愤怒令他冲昏了头脑,当下便下令侍卫将这两个孩子丢到冥殿外的百里黄沙中。可就在侍卫迟迟不敢动手之时,这孩子身上发出耀眼的紫光,妖王这才发现,双生孩子一男一女,妖界动荡万年,急需继承人,于是妖王决定留下男孩来加以培养,便请来巫医将两个孩子分开。巫医分开连体婴儿之后发现,女婴的背后有一道黑色的咒文,从胎里带出来的,在妖界这是极大的不祥,毕竟是自己的骨血,妖王也不欲下杀手,便将女婴交予巫医带到妖界深处抚养,只说待女婴成年三万岁以后,可每隔三百年子与她的兄弟相见一次。 女婴被带走之时,妖界的天空上出现重重黑云,妖王留下一句话: 生死更迭,森罗万象,必有不祥。女婴便被赐名森罗,和巫医离开冥殿,居住在妖界边缘的黄沙深处。 而森罗三万岁成年之时,也是他的兄弟亲手杀了他们的父亲取得妖王之位的那一天。每一届的妖王更替都是在父子相杀之中诞生。那一日,年轻的妖王登上了宝座,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城门,欢迎他的妹妹回家。 那一日风雪。 冥泛站在高高的王座上,看着踏花而来的森罗,和自己七分相似的面孔,唇边挂着一丝难以形容的微笑。 “妹妹,你终于回来了。”冥泛说道“这些年,我努力修炼,就是为了早一日打败父王,可以接你回来,我们日日在一起。” 森罗的红色眸子里像盛满了忘川河水般的湿润,拉住冥泛伸过来的手,进入内殿。 本以为森罗自此留在冥殿,但谁都没有想到的是,森罗并没有留在冥泛身边,而是遵循的他们父亲的要求,与冥泛相见十日后,便重新回到黄沙深处。 有人说:冥泛与森罗命格相克,必须相隔万里,才不会给彼此带来伤害。 也有人说:森罗在黄沙深处培养了妖界的大军,为振兴妖界才与自己的兄弟分离。 还有人说:森罗身上的咒文是一种束缚,她从出生开始就要守护妖界的至宝,所以在离开冥泛。 谁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这两兄妹,一个留在妖界的王座上,一个藏于边界的黄沙中,相见时难。 一双眼睛看向我,那和冥泛一样的眼睛一瞬间像是匕首般刺进我的心里,我虽然知道她不是冥泛,但也被这眼神击中,一瞬间陷入回忆中。等我缓过神来,森罗早已携侍从进到后厢房院中歇息。清溪则静静地站在我的身后,一言不发的看着我。 “你怎么了?你刚才的眼神,很不开心的样子。”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刚才的女子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位故人。哪里来的烟,呛得我眼睛不舒服”我扯过袖子,擦了擦眼角。 “来,我看看”清溪不由分说的把我拉入身边,仔细端详我的眼睛。我被他看的不自在了,便偏过头去,转到一边。 “没事了,没事了,我瞧着是好了呢。” 清溪扯着嘴角,嘿嘿的笑了。我看着清溪笑的单纯的脸,心下一动,这世上,善恶不过人心,有人皮相美艳,但是蛇蝎心肠。有人相貌丑陋,但是天性善良。但人们往往都是以相貌好坏来做为相处的判断,又有谁肯去发现,即使丑陋,但是却有着单纯善良的人的好呢?我很庆幸,遇见清溪。 白龙是亲情是血脉,沉鱼是恩义是缘分,而清溪,则是萍水相逢中对我真实的好,这份情谊,是要积攒前世多少的机缘才会修来的。 “清溪,还有三日鬼门就开了,我们就可以进入妖界,但是要混进冥殿,恐怕还需要费一番周折。我想….”我本打算先去风陵城里逛逛,等晚上再做商议。可谁知一个声音从后院中传出“店家,我们郡主吃不惯你们店里厨子的菜式,你去找几个手艺精巧的厨子来,给我们郡主做几个小菜。郡主良善,不会为难你们,但要是郡主还是不满意,就休怪我们做下人的不痛快。” 好一个机灵护主的奴才,几句话说的滴水不漏。这森罗既担了和蔼,也得了便宜,做坏人不过是忠心的奴才而已。 我转念一想,机会来了。 下到厅里,客栈掌柜正着急的满头汗水。 “这可怎么办,怎么办,我这客栈里的厨子已经是风陵城里数一数二的了,这森罗郡主是让我去哪里找人啊,难不成还要是冥殿里的御厨不可么?这也太难为人了。” “掌柜的,你看那郡主的侍卫,一个个人高马大,看起来就不好惹,咱们这次若是搞砸了,那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会不会砸店啊”小二搓手跺脚的在掌柜的身边煽风点火,“要不咱们收拾收拾细软,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 “这位客官,您看,我这出了这么大麻烦,我也顾不上照顾你了,您有什么需要就自便吧。”掌柜顶着一张苦瓜脸,勉强的挤了一个笑脸给我。 “掌柜的,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从小就在扬州望峰楼跟师傅学艺,做几个小菜应是不难,不知道可否能帮你这个忙,度过难关?” “就你?姑娘,你还是省省吧,看你的年纪,不过是双十,即使从小学艺,也难以伺候森罗郡主这样的贵人,我们店的厨子,可都是之前王孙贵胄家的大师傅”小二一脸鄙视,我想想也是,我换的这张脸,平平常常,看过去就是个略微清秀的姑娘,也不似有什么大本事在身上的样子,难怪小二看不起我。 “且慢,小元,不得无礼。这位姑娘说的望峰楼?可是扬州第一厨神沈先生开的酒楼?”掌柜的打断了自家小二的无礼问话。 我理了理衣襟正色道“正是。” “谢天谢地,那就拜托这位姑娘您了,要是能过了这关,我愿以千金相赠。” “一言为定。” 一般的侠士行侠仗义遇到这种感恩戴德的场景,一般都是会斩钉截铁拒绝的,但我既不是侠士,也不是行侠仗义,更重要的是有钱不赚,天理不容,于是我利索的应下了,卷了袖口,便进了厨房。 这客栈里的厨房,倒不如望峰楼里的齐整,但也是可以勉强一用。环顾四周,新鲜菜蔬,鸡鸭鱼肉,一应俱全。我掐着腰,仔细回想,冥泛有没有跟我说过,关于森罗的喜好。做厨师的一个关键,是对症下药。给一个不吃海鲜的人吃鲍鱼龙虾,就像是给老虎吃草一样,无药可救。事实证明,我脑子里关于森罗的记忆有限,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森罗喜欢的到底是酸甜苦辣哪一种,不过我突然灵光一现,便喊来小二,让他去寻点东西。小二一脸雾水的去了,我便也开始准备食材。 清溪帮不上忙,不知道从哪里折了枚柳叶,站在树下看我忙活,咿咿呀呀的吹了个小调,煞是好听。恍惚一瞬间,我以为站在树下的那个身影,是冥泛。很久以前,我住在小楼里的时候,每次给冥泛捣鼓些吃食的时候,他也是会站在我不远处,用腰间的玉笛给我吹曲子解闷。手一顿,刀刃刮开了半寸伤口。笛声戛然而止,清溪风一般的跑到我身前,抓过我的手,嘴里说着“怎么那么不小心呢?” “你怎么知道我伤了手?” “我一直在远远地看着你的脸,突然看见你眉毛皱了….”清溪说 心下暖暖的,像是腊月天里的披肩一般,包裹住我的身体。我抬头,清溪的下巴正好抵着我的额头,他眼中神色竟都是心疼,细心帮我包扎好,说什么都不让我再拿刀,我只能站在他身后,指点他横切竖斩。 小二带着我要的东西气喘吁吁的回来了,我打开包裹,还带着水的莲叶,还有各种开的正好的鲜花。“姑娘,您这是做菜啊,还是插花啊,恕小的见识短,真是看不明白姑娘的套路。” 小二哥一脸的疑惑。 我微微一笑,故作神秘。“这做的是什么,一会你就知道了。” 第十六章 小试身手 一个时辰后,我将食盒交给小二哥,嘱咐他送到森罗住的内院里。 然后和清溪,闲坐在树下的阴凉里,听他吹柳笛。 没过多一会,森罗的白衣侍从就从院中出来,恭恭敬敬的请我和清溪进去,说是森罗想见一见这做菜的师傅。 我便理了理衣襟,和清溪进到内院。 院子里有一股茉莉的香气,淡雅不绝。森罗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面前是我送上的三道小菜。森罗长长的头发垂在脚边,手里白玉的筷子还停在半空。好像在思索什么,见我们进来,脸上竟出现淡淡微笑,和之前冰封一样的人截然不同,恍惚间也有丝暖阳般的感觉。 “这位姑娘,不知师从何人,这一双巧手,竟能做出如此淡雅出尘的菜式,真是让我好生欣赏。”森罗开口,两片薄唇间发出低沉声音,竟是和冥泛一样的声线。 “姑娘不要介意,我自小身子有恙,声音就和平常的女子不太一样。你叫什么名字?”森罗见我神色异常,便轻松带过解释道。 “哦,我叫小言,和弟弟来此寻医,我没有见过像郡主这样美丽的女子,一时之间失了神。”我慌张的掩饰。 “你这菜式,可以与我说说做法么?”森罗问到 “当然可以,这三道菜,是金桂豆腐,荷香锦鲤,以及百花蜜露羹。”我一一讲到。 “听起来,有几分意思。”森罗笑道。 我清了清嗓子,逐一说道:“金桂豆腐,取得是枝头新开的桂花尖,和着菊花甜酒小火熬成浓稠状,加入云腿及蜂蜜调味,豆腐取得是三寸见方,用刀斩成棋盘块,过水汆煮去腥气,上锅蒸熟,晾凉,搭配金桂云腿酱,应是这个季节祛暑的清淡小菜”我微微一笑。 “嗯,着实不错,甜咸适中,豆腐的清淡平和搭配金桂的甜香,真是风味独具。”森罗颔首。 “这荷香鲤鱼,取得是新鲜鲤鱼,以酒饲养半个时辰,鲜鱼体内浸入美酒,腥气尽出,再以荷叶平铺盘底,荷花卷着八角桂皮放入鱼腹中,鱼身改刀成荷花状,下油锅微炸,搭配甜酸酱汁调味而成。” “嗯,也是个妙法,荷香与酒香四溢,鱼身酥脆香甜,虽为油炸但又不显油腻,两者相得益彰。好菜。“森罗拿起调羹,看着我说道”这百花蜜露羹,我猜也是个极有情趣的方子吧?味道着实令人惊艳,再给我呈上一碗,我且听你细说“ “郡主赎罪,这百花蜜露羹,只得一碗。“我后退两步,虚行一礼。 “大胆,您们是不是在厨房偷食?羹汤怎只得一碗?“森罗还未出生,她身边的侍卫倒是先开了腔。”炎峰,不得无礼“森罗瞪了那个侍卫一眼。 “这百花蜜露羹,确实只得一碗,取得是今晨城外新开的花卉,收集花瓣上的露水,统共只集了一碗,将花瓣研碎,汁水掺入花露中,用溪水隔水蒸煮,一碗水蒸成一盅汤,所以只得一碗。“我解释道。 “嗯,佳肴偶得,名厨难遇。今日有缘遇见姑娘,森罗有一事相求,恳请姑娘应允。”森罗放下筷子,站到我身前,行了一礼。 哇靠,要不要这么有礼貌,她可是一方郡主。我心里窃喜,且不知是谁有事求谁呢?但表情还是控制成一脸的惊讶。 “多谢郡主抬爱,小女子只是一介草民,带弟弟来此寻访名医治病,不知能帮上郡主什么?” “我有一个哥哥,生活在冥殿内,上次我来探望他时,见他消瘦了许多,姑娘这么好的厨艺,我想请姑娘随我进宫,我只在冥殿小住十天,十天之后,便回边境,倒时候我会差人护送姑娘离开的。至于为令弟治病,我想冥殿内有凡胎池,若是只是医治令弟脸上的伤痕的话,我去哥哥处求一个恩典便是,也算是可以报答姑娘相助的恩情了。” “既然如此,那草民就先在此,替弟弟多谢郡主恩典了。”我狡黠一笑,行了一礼,便带着清溪回到自己的房中。 森罗见这姐弟两个离开,跟她的侍卫嘱咐了几句,也进了院子歇息。 没过一会,那个叫炎峰的侍卫便和侍女送来了两套衣服,说是为了不横生枝节,森罗让我们打扮成她的随从,三日之后,与她一起进城。 第十七章 冥泛病重 次日,我还没有从梦中醒来,朦胧中,就看见身边端端正正的站着个白衣侍女,吓得我一身冷汗的赶忙起床。那女子规矩的行了一礼,细声细语的说道“姑娘,我叫绿曼,是森罗郡主指过来伺候姑娘的。”话音未落,便手脚麻利的扶我起床,梳妆,给我穿上复杂的要死的白色长裙,层层叠叠,若不是她来帮忙,估计我要两三个时辰也没有办法穿整齐。这边穿戴好,便端来早就准备好的水来,给我漱口,说:“小言姑娘,这个时辰郡主应是也起身了,昨晚郡主就吩咐了,待今晨姑娘整理好,便与郡主一道,在这风陵城中转转。” 我点了点头,也好,有森罗这棵大树庇荫,估计这几天也是会无风无浪的度过的。 出了门,清溪已经在门口等着我了,让我吃惊的是,他的脸上斗笠换成了银质面具,严丝合缝的盖住了他脸上的伤口,仅露出高挺的鼻峰和瘦削的下巴。 森罗换了一身便装,和炎峰在楼下坐着悠悠的喝茶。 见我下来,森罗招呼道:“小言,醒了?衣裳还合身吧?我差人连夜打造了面具给你的弟弟,这样看来,比起笨重的斗笠,是不是好了很多?” “多谢郡主美意,小言替弟弟在此谢过。”我弯身行了一礼。“小言,何必那么客气,你答应我去冥殿,我应该感激你才对,你的弟弟,叫什么?” “哦,他叫清溪,他比较怕生”清溪躲在我身后,怯怯的看着森罗。 “我总觉得,和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很熟悉的感觉。对了,小言,我那哥哥,上次见他时,他总是在研究吃食,今天你和我去镇上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稀奇玩意可以带给他”森罗说起冥泛,清冷的眼睛里突然间闪着光芒似得。 “炎峰,今天不坐马车了,我们出去走走,你和绿曼还有小言清溪,我们五个人去就好了,剩下的人,让他们去珠宝店,玉器店卖点给嫂子们的礼物好了。”森罗说完,提着裙角就出门了。 这么看来,这森罗郡主,倒不是看上去的冰山高冷,骨子里还是颗孩子的心脏。 集市 风陵城的集市和城镇里的集市没什么不同,一样的熙熙攘攘,一样的车水马龙,唯一不一样的是摆摊的行商的来来往往的人,有的是黄皮肤黑眼睛,有的是红色瞳孔,还有的是牛头马面,形状各异,就在刚才,我身边还有一个头上长着两只犄角的人急匆匆挑着担子走过。 森罗被炎峰和绿曼加在中间,两人一前一后,紧紧的贴着森罗。森罗不由自主的嘀咕:“好多年才能出来一次,你们就不能由着我好好的逛逛集市么?” 答案显而易见,炎峰和绿曼才不会任由他们的郡主在人潮汹涌的集市里闲逛。于是我也只能和清溪跟着“三人行”在人潮中缓步前进。 一阵香气随风飘来,街上卖糕饼的小贩吸引了森罗的目光。味道的确煞是好闻,我也跟上前去探看。 “这是曼陀罗饼,姑娘感兴趣,可以尝尝。”卖饼的大爷笑得很和蔼,用油纸饱了半块饼,递给森罗。 “哦?曼陀罗不是冥花么?怎么你们这么大胆,胆敢擅自采摘用作食物”炎峰横在卖饼的大爷面前,横眉冷眼的像一堵墙一样。 “这位公子,想必是有段时日没有来我风陵城了吧,现如今啊,冥花已经被全都摘除了,如果我们不拿它来食用,那么只能等着被冥殿的人烧光呢!”大爷急忙解释道。 “怎么会如此?曼陀罗可是冥泛最为心爱的花……”森罗皱紧了眉头。 “你们远道而来,有所不知,听说冥殿里变了天了….说是妖王重病,现在紫月夫人坐镇,下令把冥殿的曼陀罗全都烧光,有人把曼陀罗拔出来顺着河偷运出冥殿,我们这帮老百姓便拿来寻个营生而已。” 冥殿和风陵城是以一种融合的形态存在着的,冥殿外围是忘川,把冥殿围在当中,忘川中全是亡魂怨气,直冲云霄,形成黑色乌云状的结界,道行深的妄图突破结界都会折损极大地修为,修行浅的则会灰飞烟灭,堪称天然城墙。而与风陵城相连的,则是一道狭长石廊,石廊尽头,则是只有每月初一十五才会开启的鬼门,鬼门一开,忘川中的亡魂则会蜂拥而至,争抢进入冥界等待转世,而冥界的鬼差则会手持叉戟,将亡魂中受罚在忘川中无间轮回的魂魄从队伍中挑出,重新投入忘川,所以每月初一十五,都会是风陵城的奇景,被叫做百鬼夜行。 如果说冥泛重病,紫月做主,那么就是我盗取结魄灯的好机会。 但是森罗并不是怎么想,妖君重病,却无人知会,却由主理内宫的紫月一手遮天,其中定有文章。 森罗好像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狠狠的咬了一下嘴唇。 “炎峰,你去探探情况,如果属实,那我们不能等下去了,今夜就进宫。” 炎峰点头出门,我的眼角正巧扫见绿曼脸上一闪而逝的忧虑。 第十八章 蹊跷 我和清溪在房中静坐。 我已经做好了打算,假如森罗带着我一起,那是最好,如若不然,则暗中跟踪森罗,不管怎样,今夜也是要混进冥殿中去的。因为冥泛病中,必定使得冥殿内乱成一团,此时去寻找结魄灯,是最好的时机。 夜深。 我一直强打着精神,直到听见院子里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从窗缝中探身看去,发现两道白影飞一般的蹿出,向冥殿奔去。随即又有一道黑色身影迅速跟上,我拉着清溪,也赶紧出了客栈。 风陵城到冥殿的路只有一条长桥。所以跟踪森罗一行很容易。 远远地看见森罗在冥殿结界外站住,我拉着清溪也躲在隐蔽处看着情况。只见银光暴涨如芒刺,只是短短片刻间,漆黑的结界上经开出了一个巨大的空隙。森罗好像虚脱一般,突然跪坐在地上,旁边的炎峰把她打横抱起,从缝隙中进入冥殿。 一道黑影跟上,结界里发出的光映着-竟然是绿蔓。 结界里的入口即将关闭,我便和清溪也跟了上去。 在我们身后,光芒减弱,冥殿内重回漆黑永夜。 寒冷刺骨,是我首先感到的。森罗一行人已不见踪影,我便携着清溪小心翼翼的在冥殿中穿行。没走几步,就觉得自脚下渗入身体中的丝丝寒意,向蜘蛛丝一样,缠绕骨髓,看向清溪,睫毛上竟然开始凝结成霜花,口中哈气成冰,冥界经过百年,经已经阴寒到如此地步 冥殿内每隔半柱香就会有一队阴兵巡逻,十二个阴兵肩上扛着青铜巨斧,骷髅架子身体上,散发的幽绿的光芒。在冥殿中缓慢穿行。我掐准时辰,沿着黑色的藤蔓花园,潜入冥泛的寝殿。还未靠近冥殿,只听见一声水晶盏碎裂的声音,紫月的声音从寝殿里传来: “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森罗十年之期已到,若是她知道了冥泛失踪,这是多大的娄子,你们不明白么?你们一个个每天就知道奉承,没有人能做正经事的,若是你们不把森罗除掉,那我还如何能安稳的坐着这冥界之主的位置。都下去吧,三日之内,若是森罗活着,你们就都可以去死了。” 殿内众人鱼贯而出,只听见其中两人窃窃私语的议论道:“紫月夫人最近真是喜怒无常,听说她身边的侍女都无缘无故的失踪了” “哪里是失踪啊,紫月夫人都把犯了错的侍女当做自己驻颜的药材了” “啊,你说的不会是…..” “嘘,咱们还是别议论这个了。” “那你说说,妖王为什么要弃宫而去?听说妖王离开冥界已经有段日子了。” “这谁知道,我就是听说,妖王和紫月夫人大吵一架,闭关修炼,再就没听说过他的消息了。” 看来冥泛真的不在冥界,那这正是我窃取结魄灯的好机会,可是结魄灯此等圣物,应是在冥界的宝库中,我仔细的搜寻记忆,枉我在冥界也算待过一段时日,却不知冥界宝库的位置,突然,灵光一现,现下正是十五之期,按照紫月夫人一贯的规矩,是要食用她那个邪性的美容方子的,上次我偷食的时候,发觉那盛着血的琉璃碗,可不是一般的物件,而是天家赐予冥泛夫妇的成婚之礼,可在黑夜发出十八道霞光的琉璃碗,具有提升碗中之物灵气的功效,这么珍贵的东西,我也只是在那次见过紫月一用,想必平常日子里,一定是放在冥界的宝库之中的。若是这样,那就好办多了,眼下还有一个时辰到午夜,我要做的就是,等。 和清溪蹲在廊下的花圃里,没过半饷,就听见紫月的声音:青藤,你去把本宫的永颜羹端上来,细碎的脚步声起,一个身影从殿中闪出。那侧脸,竟是绿蔓无疑。可是明明我听见紫月叫她青藤的,难道….我来不及细想,便和清溪急忙小心跟上。那青藤穿过黑砖石铺就的连廊,向西北方走去,我一边跟住,一边回忆起这条路,西北方,应是冥泛的书房。 到还是记忆中的样子,黑曜石的廊柱,龙骨烛台,黄泉树做成的书案,还有书案上一卷卷骨简,跟在我身后的清溪怯怯的说:“为何我觉得我曾到过这里?感觉很让人害怕。” “没关系,冥殿内本阴冷,等我取得结魄灯后,便带你去寻凡胎池治伤,等你好了,我们就会瀛洲,再也不回来。” “小言…”清溪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一想到以后可以日日陪你,我便开心。” 再看那侍女,穿过冥泛的书房,从角门走到院中,冥泛书房之后…应是我曾经住过的小楼。我拉着清溪紧紧跟上,突然在院中停住脚步,原来记忆中种满花草的小院里,是我要寻的凡胎池。若说这凡胎池,是个稀罕的宝物,祖神开天之际,一块墨玉落入冥界,坠落之处,形成一池墨色冰泉,寒冷刺骨,但可复原一切外伤,当年,龙族挣位,几位龙子互相厮杀,鲜血淋漓,面目全非,都是靠着这墨色凡胎池疗伤,恢复成潇洒模样。后来冥界坐大,历代妖王,便将墨玉收入宫中,这墨玉落地即为池,所以妖王都将墨玉看的紧紧的。我记得我离开冥殿之时,冥泛还没有将墨玉取出。那侍女伸手入凡胎池,口中喃喃着什么口诀,待将手取出时,手中经多了一枚晶莹琉璃碗,来不及细想,我十指飞快结印成诀,定住那侍女,手腕一翻,唤出坠星剑,一个步法便闪到那侍女身后,用剑抵住她的咽喉。 我承认,此举有些不光明正大,但是这是冥界,我也不怕做一回小人。 “说,结魄灯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那侍女结结巴巴的说。 “若是你不说的话,我便杀了你的孪生姊妹,她就在我的手上。”我突然脑中一线灵光闪过。 “怎么会,绿曼她明明在….” 我手中剑使上半分力道“等,等一下。我告诉你便是。”那青藤竟是慌了。 “那结魄灯,就在小楼中,多年前,妖君将妖界至宝收入这座小楼,又按下封印,无人可入。” 怎么会这样,我手里剑微微颤抖了一下,只这一分失神,便让那青藤抓住了机会,从我剑下闪出,身法矫健,也是深藏不漏的高手,只是一瞬间,便制住了暗处的清溪,指尖青芒一闪,扣着清溪的命门,向我靠近。 “说,我妹妹在哪里?” “就在冥殿中,跟着森罗郡主,我若是你就赶紧去寻她,免得她有何不测。”我冷笑一声。 青藤对着清溪后心一掌拍去,一个闪身,便消失在院中。清溪踉跄两步,唇边渗出大口鲜血。 “小言,我真没用,还是拖累你。”说完便悠悠的晕了过去。看起来伤势不重,那青藤只是为了脱身,并未痛下杀手。 现下没有什么法子去治,我便用法力封住他的经脉,将他安置在廊下,先取得结魄灯才是当务之急。 我细细观察,小楼四周经泛着一层淡金色薄雾,伸手细探,竟是一层绵密水汽。没有别的办法,我提着坠星,走入这层薄雾。 一股淡淡的香气从鼻翼下飘过,沿着香气前进,竟在我曾眠的床头发现了檀木雕成的一盏桐油灯,油灯微微亮着,火焰上结着一缕缕青雾,似人形在灯芯上跳舞。 这便是结魄灯,我虽没见过,但位于神器的感应应是不会错的。没有细想,我便把结魄灯吹熄,放入怀中,灯一灭,金色水雾便悠悠散去,待我从小楼出来时,楼外已是严阵以待。紫月经带着冥界弓箭手将小楼层层围住。 看见我从小楼中出来,紫月竟是一番疑惑神色。 “我当时九重天那个小贱人回到冥界了,竟然打开了冥泛的结界,既然不是她,你又是谁?” 九重天….小贱人…..我心里大概猜中了七八分,紫月说的人,应该就是我。 待我还没开腔,森罗和炎峰突然出现在我身前,紫月脸色一变,经露出一丝诡异微笑。 “森罗,那正好,省了我一趟功夫。原来,你竟然和这小偷是一伙的,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她面色一转。 “冥界弓手听令,将在擅入禁地的一伙小贼,立毙。” 漫天飞箭,只一秒,便到眼前 森罗刚刚打破结界,法力貌似已经接近极限,若是我再不显露真身出手,便是死路一条。就在我捏诀的瞬间,一个身影飞扑过来挡在我的身前,我一愣,数只长箭从他身体中穿过,是清溪。这个傻子,竟然用性命护我,再看炎峰死死地挡在森罗身前,身上光罩微弱,看来也撑不了多久。 我也不是当年那个身负禁制的任人欺凌的小哑巴,如今下界,也是战神左右神兽,是该让紫月把欠我的还给我了。 第十九章 变数 坠星一出,剑刃上十八颗银星光芒暴涨,好似是在回应我愤怒的情绪。捏了个觉,化去自己易容之力,以真面貌示人。 紫月一愣“竟是你,果然是你,除了你没有人可以进入冥泛的禁制,我早该想到。” 森罗看向我“不知尊上隐瞒身份,森罗冒昧,不过我看您这位朋友,命悬一线,若是要救,就请尊神把他放入凡胎池中,或许有一线生机。” 我没有说话,将清溪扶起,放入凡胎池中。墨色水波将他覆盖中,水中泛起金色光华,应是起效了。 放下心头一块心结,现在我该了结和紫月的旧账了。 “紫月,近千年我没有到冥界,如今也不过是来讨一件宝物,这和你当年所做作为比起来,不过九牛一毛,你何必苦苦相逼。” “贱人,禁制一破,我就知道是你来了,你难道害的冥泛还不够惨么?你还来做什么?” “我害了冥泛?此话怎讲。” 紫月眼中难掩愤恨之色。 当年,我被白龙救走,离开冥界之后,冥泛日日买醉,此后一日,说是要上天寻我解释,待三日之后经鲜血淋漓一身重伤的回到冥界,身上的妖力被卸去大半。此后便不过问冥界事务,将冥界至宝结魄灯和凡胎池取出,安置在我曾住的小楼中,自己日日守在此,按下结界,无人可入,百年来便守着小楼日日苦等。 “你可知,你害我进冷宫之时,我亦有了冥泛的骨肉。”紫月恨恨的说。 “我以为你走了,我便可以重获冥泛的宠爱。谁知道冥泛他竟是在用结魄灯,将你在小楼中遗留的气息攒起来,结成一个你的影子,虽没有魂魄,但将这影子放入凡胎池中,竟又是一个活生生的你。他便守着你的傀儡肉身,日日相对。” “而我,怀胎百年,在冷宫中艰难的生下我们的孩子,那孩子,那么小,那么可怜,一生下来就虚弱的厉害,我不忍心他从未见过父君,那时我以为冥泛不过是还在生我的气而已,我便抱着孩子,去寻他,我只是想让他见见我们的孩子而已。” “可是我见到他时,他看都不看我一眼,只对着那个假人笑,只对着假人说话,那一刻我便知道,冥泛心里,是真的没有我了。而我的孩子,或是在娘胎里就弱,竟是在我怀里没有了气息。而冥泛,还是看都不看我一眼。” “所以你便杀了冥泛?”我问道 “是啊,冥泛为了那个假人,日日用真气护住结魄灯,再加上那个禁制,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功力。我只是轻轻打了那假人一掌,那假人就如沙子般粉碎成末,冥泛发了狂,但是那是的他,已经没有能力与我抗衡了。我便召唤出蝰蛇,把他吃了个干净。”紫月笑了,但是一脸的苦涩。 “不,我并不是这么觉得的。”森罗突然说道。“我的哥哥还在,他需要我。” 森罗话音未落,凡胎池中便有墨色莲花尽数绽放,在一片黑暗的水中,水雾升腾,光华暴涨,我的清溪从水中缓缓浮出….他脸上身上的伤痕尽褪….银发贴着额头,凡胎池中的水褪去,我看着他逐渐清晰的容貌不仅倒吸了一口气,究竟是什么样的孽,让我们来世今生的纠葛了几百年。手中坠星一闪,挑开他的面具。 “冥泛”“哥哥”紫月和森罗异口同声的喊出了他的名字。 冥泛缓缓张开眼睛,赤色的眸子闪着温柔的光芒。“小言,还是叫你小哑巴好了。我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那日紫月召唤蝰蛇吞掉冥泛后,并未想到蝰蛇会把冥泛吐出,毕竟冥泛才是蝰蛇的饲主,但是冥泛却也身受重伤,又在蝰蛇腹中被毒液渐染,面目全非。于是顺着冥河,飘到城外,流落在沙漠中,至于与我相遇,真就是命数。 一把短剑突然从冥泛刺入他的身体,所有都杜猝不及防,只见绿曼从冥泛身后闪出,跪在紫月身前,森罗的眼中,尽是难以相信。 “夫人,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做了,您现在可以放了我的姐姐么?”果然她和紫月是一伙的。 紫月笑道“好,那我就说话算话,给她自由好了。” 冥泛半跪在凡胎池旁,胸口处的血渐渐染红他的前襟,虽然凡胎池治好了他的外伤,但是依他现在伤口泛黑的样子,必是那绿曼在短剑上涂抹了剧毒,导致他无法依靠凡胎池疗伤,而多年来他法力的亏空更使得他自救无力。若是半个时辰之内没有办法,那必然之后一个结果。 “不,我不会再一次失去你的,哥哥。”森罗说道,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样。 “这么多年,与你相隔千里,我就知道,我会有回到你身边的一天,你我本就是一体,我不过是承载了你半身的法力而已,您知道为何我名为森罗?并不是万象森罗,而是有一种不会飞鸟,生活沙漠深处,他们一生都在沙漠中寻找自己的另一半,当他们相遇时,便会合二为一,森罗舍弃生命为养料,让他们的另一半长出翅膀,飞出沙漠。我并没有见过这种鸟,大巫师说,这种鸟早在多年前就消失了,大概是他们已经成功的让自己的爱人们逃出沙漠那么可怕的地方了,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吧。“ 森罗的周身泛着咒印的符文,平地阴风一卷,冥泛从凡胎池旁被符文吸入到森罗的法阵中。 “我很爱你,哥哥。大概这一刻,才是我活着的理由吧。”森罗亲吻的冥泛微微合着的双眼。突然就在法阵中消失了。 而冥泛,这次是真的回来了。 只是世事终难料。 冥泛在此睁开眼睛时,冥殿已成一片火海。我曾经居住的小楼,冥泛的书房,还有那九曲十八弯的拱廊,都紫月的妖火烧成炼狱一般,紫月凄厉的笑声响彻夜空,她终究接受不了冥泛一次次的对她的无视,也无法面对再度觉醒的冥泛,自己与冥殿一炬成灰大概是自己最好的结果了。 我没有阻拦,毕竟在这件事情里,我不过是个配角。可怜的是冥泛,失了妻儿,失了妹妹,这世上,大概真的是孤身一人了。 本以为得到自由的绿曼和青藤,却不是向我想象那般离去,绿曼看着消失不见的森罗,痛哭流涕,口中喃喃自语说“对不起,郡主。我不知道,会害了你。”而炎峰只是看着绿曼冷笑道“你这又是何必,惺惺作态。” 绿曼匍匐着膝行至炎峰脚边“你是不是,恨我?”一双水绿色的眼睛盛满了泪水。“我真的是有苦衷的,紫月夫人将我和姐姐分开,让我在郡主身边监视,我真的是…觉得郡主对我很好….我没有想过要害他,可是你们还是来了冥殿,紫月夫人给我传信,让我找机会杀掉郡主,我真的下不了手…..我想救出我的姐姐….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会这样….炎峰…..炎峰….你信我….” 炎峰一脸的凄苦,看向我说道“尊上,看在森罗郡主的份上,我想拜托您一件事.” “你说”我点头应下。 “我想守护郡主,永远。”炎峰的声音斩钉截铁。 “不”绿曼惊呼 “好”我召唤出天火,降在炎峰身上,森罗已不再三界,自是魂飞魄散不入轮回,而炎峰,想要守护她,也只有以天火来烧尽他的魂魄。 谢谢,是我看见炎峰的嘴唇最后的形状。 冥泛,现在已经重新得了法力,甚至比以前更胜一筹。他就那么静静的站在冲天的紫炎前,回头看我。一瞬间,我失了神,仿佛被他带回百年前的日子。那眼神温柔宠溺,满满的要溢出来的想念。他向我伸出手“我好难过….小哑巴…你再抱抱我吧。” 心底好软,好酸。 无法拒绝的他那样说出来的请求。不论是冥泛,还是清溪,都是一样的眼神。不是千秋万代叱咤乾坤的君王,而是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可怜人。 我拉过他伸来的手,熟悉的味道,冥泛的味道。 “你不能,留在我身边么?”冥泛说“这么多年,我终于想明白了,我不要成仙了,做妖魔也好,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冥泛,我曾经那么认真的想要和你在一起,可是你还是辜负了我。”我从怀中掏出结魄灯“此次到冥界,我是来找你借结魄灯的。” 冥泛眼中全是不敢相信“你竟然,熄灭了结魄灯。”赤红的瞳孔里,全是泪水“我知道你不会留下来的,但是怎么连我最后的念想也打破,当年我用最后的法力保存了结魄灯的一缕残魂,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再次看见你的模样。你竟然…..连一个影子都不愿留给我…..” “冥泛…”我不知道,那结魄灯上的影子竟是我自己。 “罢了,我早知道,你从来就不曾是我的。”冥泛低下头”结魄灯,你带走吧。” “但是作为条件,我希望你答应我三个要求,不违反仙界天条,不违背人间道义,你就可以带走结魄灯” 我点头。 一约既订,万山无阻。 踩着云头,我回到了瀛洲。掌心,出现了三颗红痣,我知道,那是我许下的誓言。 第二十章 瀛洲初遇 也许是得了结魄灯,了却心头一件大事,回去的云头猜的格外轻盈,可就是心下闷闷的,大概是见到了冥泛,搅了我的心神。我晃晃脑袋,也罢,还是尽快去找主人。 白龙不在,只有沈浪在等我。 “晚言,你可回来了,你可知这几日,天界出了一件大事。“沈浪一脸的欲言又止。”哦?怎么,是那个猴子又出来闹事了?还是天庭美人被人调戏?“我不走心的打趣道。 “是司檀上神,他要与凤凰一族的公主结亲了。” 手中正倒着一盏花茶,一晃神,便溢了出来。 世分三界,天界自是我们承了父神与天地灵气神兽所居。人间不过现世轮回,而妖界则是轮回往事之所,轮回不成,便堕入妖道,断了来世之路。而天界神兽仍有三支独脉,四海之龙族,西岐山之凤凰,还有东方仙山青丘狐,三支神兽均有毁天灭地之能,但都各据一方,各自为营。西岐山的凤凰族,几千年来都未曾在仙界出现,怎会突然要与司檀结亲,其中必有蹊跷。 一个云头,便向三十三天外的无欲殿飞去,我要去找主人问问清楚。 谁知刚出瀛洲,便碰上一架车马。八匹独角四翼天马带着赤金镶血色玛瑙的车架稳稳的停在我的眼前,马车后跟着24名仙官列队,这架势这仪仗,必定是天后驾到,我便跪在车前,稳稳的见了礼,怎知片刻安静,左肩一沉,竟是一只鎏金绣鞋,踩着我的肩头下了马车,天君也从不曾如此对我,一阵无名火起,我便起身,刚要发作,发现身后人竟不是天后。云鬓如霞,一双凤眼,一对薄唇,红色的头发,红色的眉眼,披霞流云垂地长裙上缀着丈长的凤羽,一脸的傲气,我便确定她的身份,定是那凤凰族的公主。我还未曾开腔,便先给她抢了白。 “你就是饕餮小兽?看起来也有几分颜色。”那凤凰公主说道 我冷哼一声“那您又是哪里来的畜生呢?” “不得无礼”24名仙官齐声喝道。果然是经过了训练的小二,素质就是比人间的高,声音的大了不少,震得我瀛洲的云朵都动了两寸。 “我乃素翎,是凤凰一族的公主,也即将成为你的女主人” 我挥挥云袖,头也不回的驾云而去。白龙曾经说过,若是有人欺负我,打得过便往死里打,打不过,就不要打,潇洒的去搬救兵。我觉得我不一定打不过这个狂傲的小公主,只不过若她真是要嫁与司檀,还是没必要给自己捅这么大的篓子,还是去问问清楚好了。 再说了,白龙还说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得等白龙回来,让他给我报仇。 无欲殿倒还是那个样子,冰封雪雕的廊柱,池子里的冰莲静静的开着。司檀似乎已经解开了禁制。我踮着脚轻轻的走入殿内,看司檀还是在塌上阖眼假寐。 “主人”我轻轻的唤他。 “恩?”司檀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出声应了我一下。 “来的路上,我见到了素翎,她说…”话到嘴边,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小言,我独居无欲殿万年已久,你年岁尚小,可能不知,万多年的一场大战,凤凰一族为我助力良多,当年的凤凰族长长炎作为我的座下神兽,力战魔族大军三百万,凤凰一族几近灭族,长炎一脉也只剩下一个尚在腹中的凤凰蛋,长炎涅槃前苦苦哀求我,不要再让凤凰一族摄入战争,同时拜托我照顾他的孩子。我既许诺,便会重诺。” “在你下界之时,我听闻,百年前,长炎的孩子已然出世,虽是年岁尚小,但是确实万年来难得一见的火凤,天君听闻,也知晓我和长炎的约定,便派了几架马车将那小公主接上天界,苦于难以安置,便借着我无欲殿无主之名,让小公主住了进来而已。” “毕竟,经过了万年的休整,西岐山灵气鼎盛,必是万年战事无舆,凤凰一族也算是人丁兴旺了。如今天界神兽寥寥,如此安排,也是天君拉拢人心所为。” 司檀还是合着眼,没有一丝波澜的表情。 “不过是一个孩子,你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她且住无欲殿的偏殿,你还是居于你的瀛洲,无妨的。” “主人,那我去收拾一下偏殿吧。”无欲殿里,一向没有仙童侍女。司檀也是上神,无欲无求,不需伺候。但总不至于让司檀去收拾偏殿,这小公主应是担不起这么大的礼待。 “也好,你简单收拾一下便可。”司檀微眯双眼,摆了摆手,示意我,去罢。 无欲殿往西,穿过层层的霜柳林,过了一弯银色琉璃桥,再穿过一个便是白色芙蕖的院子便是偏殿。我不记得有谁在此住过,司檀自己也是日日宿在正殿的塌上,亦或是在三十三天外的结界里闭关参悟道法。 偏殿的冰晶廊柱折射着远处太阳的光线,也许是这羲和神君今日倦怠,我倒是被这刺眼的光亮晃了一晃。 推开银色大门,殿内垂着十八条月亮光华织就的幔帐,入手清凉,殿内廊柱镶嵌着东海的夜明珠,照的整个大殿如泛着银光白昼,榻是南海的暖玉,榻上铺就着司檀下界猎杀的玄狐九尾皮,一盏银质烛架上层叠燃着三十六只人鱼泪凝结的蜡烛,长长悠悠,风吹不灭。 这些东西,我在天界多年也只见过一次半次的。 我咽了一下口水“他大爷的,没想到司檀这个假公济私的神仙,竟然藏着这么多好东西,还把他们都用来装饰自己的偏殿,真是内心浮夸。” 看着偏殿的陈设,我便捏了个诀,掸掸灰尘。自己从院子里摘了几朵开的漂亮扭捏的芙蕖,插到殿内的瓶子中,也算添个生气。 突然想起结魄灯还在我手中,便急急地驾着云头,折回瀛洲。 第二十一章 生日宴 刚踏进瀛洲结界,就闻到熟悉的味道,白龙回来了。 穿过瀛洲的佛铃花海,便是我和白龙住的院子。没有司檀宫殿内的清冷奢华,也没有奇珍异宝的装饰。只是一片竹林,几间竹楼,湘妃泪,好像白龙跟我说过,这竹楼的选材,是叫这么个名字。竹身,斑斑点点,确实像是溅了几滴泪痕的斑驳。 还没进院子,便从厨房传出一阵香气。 直消得用鼻子一分辨,便可知这做的是白龙的拿手菜。 白汤鲫鱼。 白龙知道我的嘴刁,定是选了江浙一带的鲫鱼,宰杀干净,去掉鳃和鳞还有内脏,鱼身斜着几个花刀,将血放的干净,带了血的鱼,必会有一股腥气。这杀鱼的手艺,白龙必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取了香葱,打成葱结,干香菇用水泡发,成软软一朵,切十字花刀。一只铸铁锅,将油烧制七分热,便将鲫鱼下锅微煎至两面金黄,一只紫砂锅,加入清水,佐以葱结,香菇,笋干,小火煮沸,加入绍兴陈年黄酒,和煎好的鲫鱼,慢火细熬。撇除浮沫,熬煮至汤色发白。鱼身完整,且香气浓郁不散,方是上品。 鲫鱼香气中带有一丝梅子酸,我乐得拍手,白龙还给我做了我最爱的梅子糕。看来今天白龙心情很好的样子呢。我也不去猜其他菜式,便闪进厨房,白龙银色长发披散在身上,长长的直至脚踝,看来近些年来,他的功力又大有进境。神兽和仙人不同,从外表上,就可以看出功力的深厚程度。如龙族,便是头发的长度和净度,白龙银发如练,我虽然和白龙头发长度一般无二,但就颜色上还是差了很多距离,毕竟他是父神一脉,我只是个承载了父神血宗的龙蛋。不知不觉就走了神。白龙还在厨房里忙活着,额前长发垂了下来,挡住了他的眼睛。我从他的身后走过去,从袖中拉出一条银色冰丝发带,给他系上。 “叔叔,你还是那样,做饭的时候要把头发系上。” 白龙手上动作一顿“小言,怎么开始正经的叫我叔叔了,我都不太习惯了。” “以前在人间,历劫时被封了记忆,叫你六爷那是无奈之举,现在重回瀛洲,不能乱了辈份,毕竟….”我垂下眼帘,狡然一笑“你这个老头子,也不小了。” 白龙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我这菜还没起锅,当心我放霸王椒把你辣死。” 闻着香气,我揭开蒸笼,今日白龙做着梅子糕,有些特色。白玉的糯米上,静静的躺着几颗梅干,若有若无的酒香从梅子糕中溢出。难能可贵的酒的香气和梅子香互不干涉,各自翘楚,十分可人。 “小言,今日是你一千六百零二岁的生辰。”白龙话没说完,我就用一个梅子糕堵住了他的嘴。“拜托,别人家女儿生辰,听起来就比我顺耳多了,怎的我的生辰就像千年万年的老妖怪一般。” “我们龙族…..”白龙欲言又止 “打住,我还是想做个小姑娘般,过个简单的生辰。“我顺手拿起一枚梅子糕。 白龙欲言又止的表情从脸上一闪而逝,而我完全没有察觉到。 “你拿到结魄灯了么?”白龙问道。 “恩,你都想不到,结魄灯竟然在冥泛的手里…不过,我好歹算是拿到了。”我准备含糊过去。 “所以,你见到冥泛了?”白龙顿了一下问道。 “恩” 长久的沉默。 “小言,今日我陪你过完生辰后,便会迎来我的一个劫数,我演算不到天象,也测不出凶吉,有两句话是我要嘱咐你的。一是关于司檀,你和司檀相差甚远,万不可动其他的念头,二是关于龙族的后继,我给你留下了一个礼物,你可要仔细它。” 我翻了个白眼,对于白龙来说,历劫不过是尔尔,每几百年就会经历一次。这神位也不是四海八荒,谁都可以做的长久稳当的,没点长进,怎么做神仙。 “礼物呢?”我把手向前一摊开,无赖状的讨要。 “死丫头”白龙一笑,伸手把我扯入怀中,深深一拥,他身上混合了海水和松结香的气味涌入鼻腔,结结实实的撞进了我的心肺。这么熟悉的味道稳稳的扎进了记忆里。从我小时候开始,就是被这个味道包裹,白龙在我还是一颗蛋的时候,就开始照拂我。 我还真真没有想到,白龙给我留下的礼物,竟是一颗蛋。我看着这泛着暗青色光华的小家伙,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我和白龙也算是相识于微时,怎么就不晓得他什么时候和其他人有了个蛋。龙族也是矫情的很,也不是多情的九尾,更不是痴呆的比翼鸟,龙族择偶,必是情根深重,好吧,难道是在我刚被罚下凡间的那几年? 当然,想到这些的时候,已经是白龙消失了以后的事情了。 第二十二章 平地波澜 从他给我过了生辰那一晚之后,我便失去了白龙的踪迹,天界也感受不到他的灵压,他整个就像消失了一般。当我感到慌张的时候,沈浪找到了我,乌金毯子里包着这一枚蛋,送到我的鼻子底下。 我刚要磕开尝尝味道的时候,沈浪一柄骨扇挡开了我的毒手“你要是吃了它,白龙肯定不会放过你的。这个蛋,是他的孩子。” “什么”据沈浪形容,我的嘴张大的足以放下这颗龙蛋。 虽然一百万个不情愿,但是我还是把这颗蛋,抱回了我在瀛洲的小房子,小炉烘暖屋,准备好生看护。 彼时天界,正在筹备一场盛大的婚礼。天界战神和凰族公主喜结良缘,好一桩般配的婚事,这两天本是孤寂的瀛洲也变得热闹非凡。那些不敢送礼到无欲殿的神仙,纷纷把恭贺司檀的礼物送到了我的瀛洲。可怜沈浪,当起了司礼神官的角色,天天拿着笔站在瀛洲结界口,把那些神仙送来的东西一桩桩一件件的记个清楚。 “太上老君送来仙丹100枚,延寿灵药10服。”沈浪咬着笔杆念叨给我听 “司命星君送来鎏金姻缘线一对,凤羽流仙裙一件” “嫦娥仙子送来….额…..绝情信一封……”“(⊙o⊙)…拿来我看看”我倒抽一口凉气。 “算了,这可是给司檀上仙的,你还是当做不知道吧。”沈浪赶紧把信抽走。 我约莫着,再过几日,我这小门小户的就会被这成堆的礼物淹没,正借着这个由头,我便怀揣结魄灯,腾云上了无欲殿。 这应该不是司檀上神的无欲殿….才短短数日,就翻天覆地的变了个样子。这凤凰族的公主还真是架子大爱排场,原本一个仙婢都没有的无欲殿,乌泱泱的站了两排,大殿外,4架的马车载着鎏金的器具长长的看不到尽头。大殿里乐师弹着箜篌,飞天仙子手持琵琶,廊外竟有十余只彩雀随乐高鸣…一派喜气祥和的景象,我随手抓住一个仙婢问“司檀上神呢?” 仙婢看了我一眼,不安的说道“回上仙的话,小婢也不曾见过上神,听说司檀上神在闭关。” “那你们就敢把无欲殿折腾成这样?”我难以置信的挑了挑眉毛。 “这,小婢也不知,都是听凰族长老嬷嬷安排布置的,说是公主大婚,即将入主无欲殿,这三十三天外,也该有点喜气,说是冷冷清清像什么样子,便布置成这样,还从西岐送来了好多的金器装点,说是公主的陪嫁。” 这西岐也是俗气,没有半点仙界的风骨,神仙结婚还需要什么陪嫁?都是被凡间这种世俗的繁文缛节带坏了。看来也不怪那些送礼的神仙,看来最近天界走的都是凡间的套路。 既然司檀不在大殿,那必然是在后山结界中禅修,我决定去后山碰碰运气,刚转到偏殿,便看见凤凰族的小公主在院中大发雷霆,砸了满院的琉璃灯笼,水色的琉璃碎成一地。 “为什么这偏殿还有道结界?司檀上神是什么意思?我早晚都是要住到这偏殿里的,既然都许我来无欲殿,为什么我自己的寝殿我还进不去?”一张俏脸上全是怒色。 “公主,许是司檀上神在偏殿里给您准备了什么惊喜,您不必太过忧虑,您的父亲当年和您母亲成亲之时,也是预先在寝殿里准备了满墙的紫云蔷薇,着实让您的母亲大大的惊喜了一番呢。”一个上了岁数的华服嬷嬷在一旁说道。 “也是呢,但是嬷嬷,你说司檀他会知道我喜欢什么么?”那任性小公主一脸娇羞的问道。 我翻了个白眼,悄悄的绕过了偏殿。 司檀会准备惊喜?那真是比翼鸟都会纳妾了。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这么多年,我连司檀的笑容都没见过,真是难以想象他一脸温柔的说“亲爱的,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这样的话。 来到后山结界,出人意料的结界大开,司檀竟然不在。我努力的抽动鼻子,果然在空气中嗅到一丝芙蕖花混合着冰雪的香气,这是我多年来练成的一门寻人技能,饕餮敏锐的嗅觉总能分辨出不同的香气,大到司礼钟鼓鼎乐的青铜味,小到凤毛麟角上沾染的雨露水,都可以分辨出来。寻着香味,我便在后山顶发现了一个六角琉璃亭,亭子角上挂着冰做的铃铛,我蹑手蹑脚的靠近,但还是弄响了铃铛。清脆的声音很是好听,亭下的司檀也缓缓的张开了眼睛,伸手示意我到他的身边去。 我整了整衣襟,理顺了头发,一步一顿稳稳的走向司檀。 恭敬的跪在他脚边。 行了叩拜大礼。 “小兽饕餮恭喜主人,新婚之囍。”声音抖抖的,我竟然紧张了。 “嗯,何事啊?”司檀一双眼睛深若湖水,荡荡的看着我发昏。 ……… “既然如此,你就把结魄灯留下吧。”司檀随手一指,身前的墨玉剑扣中逸出一丝墨色烟雾,晃晃悠悠犹如残烛之光般,与结魄灯的灯芯融合在一起,在我的殷切的目光中,缓慢的与灯芯交缠。 “小言,你去用自己的内丹真火将灯芯点亮。” 我闻言便至灯前,小心翼翼的祭出自己的内丹,催动真气,缓缓吐出一丝白色火焰。内丹真火是非常损伤仙人真元的,但是为了还然生的一报,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就是这么认死理的一个动物,即便是要了我这条命,一还一报,也是值得。 那时的我便是这么想的。 灯芯明明灭灭间,然生的影子在火焰中若隐若现,墨色的影子与白色火焰纠缠在一起,明明灭灭。 “好了,这便是你自己造下的因果,结魄灯的神力,加上你的真火相护,结成灵体,只需要七七之数,我们就暂且等上这一段时日,结魄灯,就放在偏殿,哪里我布下禁制,应是十分稳妥。”司檀说完,便抚了抚衣角,抬眼看向我。 “主人,另外我还想问,您可知白龙的下落…..”我梗咽问道。 不知为何,然生的事情一落地,我的心脏突然间对于白龙的消失,如重锤擂鼓般的疼痛。后知后觉让我迟钝的脑子一冷,消失的白龙,莫名其妙的最后一面,还有一颗留下的龙蛋。着实让我意识到事情不妥。 原来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你在我身边。 呼吸的气息,和嬉笑的嘴角,眉眼和发梢,没有一样可以忘记。 所以,你突然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的生命里,从存在开始,便与你交织在一起。 “龙王应劫,白龙应是到了转世大劫之时,就如我三百年前到人间一样,只不过,这次的他的混沌灵台上晦暗不明,应是不详之昭….”司檀话音未落,我便瘫软在地。 “都是因果,无论神仙凡人总是要承受,这是我一直想让你明白的道理。”司檀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回响。 “更何况,白龙早在三百年前就散了大半的修为,这样的大劫,他明白自己是很难度过的。”我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二十三章 小亭叙 从他给我过了生辰那一晚之后,我便失去了白龙的踪迹,天界也感受不到他的灵压,他整个就像消失了一般。当我感到慌张的时候,沈浪找到了我,乌金毯子里包着这一枚蛋,送到我的鼻子底下。 我刚要磕开尝尝味道的时候,沈浪一柄骨扇挡开了我的毒手“你要是吃了它,白龙肯定不会放过你的。这个蛋,是他的孩子。” “什么”据沈浪形容,我的嘴张大的足以放下这颗龙蛋。 虽然一百万个不情愿,但是我还是把这颗蛋,抱回了我在瀛洲的小房子,小炉烘暖屋,准备好生看护。 彼时天界,正在筹备一场盛大的婚礼。天界战神和凰族公主喜结良缘,好一桩般配的婚事,这两天本是孤寂的瀛洲也变得热闹非凡。那些不敢送礼到无欲殿的神仙,纷纷把恭贺司檀的礼物送到了我的瀛洲。可怜沈浪,当起了司礼神官的角色,天天拿着笔站在瀛洲结界口,把那些神仙送来的东西一桩桩一件件的记个清楚。 “太上老君送来仙丹100枚,延寿灵药10服。”沈浪咬着笔杆念叨给我听 “司命星君送来鎏金姻缘线一对,凤羽流仙裙一件” “嫦娥仙子送来….额…..绝情信一封……”“(⊙o⊙)…拿来我看看”我倒抽一口凉气。 “算了,这可是给司檀上仙的,你还是当做不知道吧。”沈浪赶紧把信抽走。 我约莫着,再过几日,我这小门小户的就会被这成堆的礼物淹没,正借着这个由头,我便怀揣结魄灯,腾云上了无欲殿。 这应该不是司檀上神的无欲殿….才短短数日,就翻天覆地的变了个样子。这凤凰族的公主还真是架子大爱排场,原本一个仙婢都没有的无欲殿,乌泱泱的站了两排,大殿外,4架的马车载着鎏金的器具长长的看不到尽头。大殿里乐师弹着箜篌,飞天仙子手持琵琶,廊外竟有十余只彩雀随乐高鸣…一派喜气祥和的景象,我随手抓住一个仙婢问“司檀上神呢?” 仙婢看了我一眼,不安的说道“回上仙的话,小婢也不曾见过上神,听说司檀上神在闭关。” “那你们就敢把无欲殿折腾成这样?”我难以置信的挑了挑眉毛。 “这,小婢也不知,都是听凰族长老嬷嬷安排布置的,说是公主大婚,即将入主无欲殿,这三十三天外,也该有点喜气,说是冷冷清清像什么样子,便布置成这样,还从西岐送来了好多的金器装点,说是公主的陪嫁。” 这西岐也是俗气,没有半点仙界的风骨,神仙结婚还需要什么陪嫁?都是被凡间这种世俗的繁文缛节带坏了。看来也不怪那些送礼的神仙,看来最近天界走的都是凡间的套路。 既然司檀不在大殿,那必然是在后山结界中禅修,我决定去后山碰碰运气,刚转到偏殿,便看见凤凰族的小公主在院中大发雷霆,砸了满院的琉璃灯笼,水色的琉璃碎成一地。 “为什么这偏殿还有道结界?司檀上神是什么意思?我早晚都是要住到这偏殿里的,既然都许我来无欲殿,为什么我自己的寝殿我还进不去?”一张俏脸上全是怒色。 “公主,许是司檀上神在偏殿里给您准备了什么惊喜,您不必太过忧虑,您的父亲当年和您母亲成亲之时,也是预先在寝殿里准备了满墙的紫云蔷薇,着实让您的母亲大大的惊喜了一番呢。”一个上了岁数的华服嬷嬷在一旁说道。 “也是呢,但是嬷嬷,你说司檀他会知道我喜欢什么么?”那任性小公主一脸娇羞的问道。 我翻了个白眼,悄悄的绕过了偏殿。 司檀会准备惊喜?那真是比翼鸟都会纳妾了。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这么多年,我连司檀的笑容都没见过,真是难以想象他一脸温柔的说“亲爱的,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这样的话。 来到后山结界,出人意料的结界大开,司檀竟然不在。我努力的抽动鼻子,果然在空气中嗅到一丝芙蕖花混合着冰雪的香气,这是我多年来练成的一门寻人技能,饕餮敏锐的嗅觉总能分辨出不同的香气,大到司礼钟鼓鼎乐的青铜味,小到凤毛麟角上沾染的雨露水,都可以分辨出来。寻着香味,我便在后山顶发现了一个六角琉璃亭,亭子角上挂着冰做的铃铛,我蹑手蹑脚的靠近,但还是弄响了铃铛。清脆的声音很是好听,亭下的司檀也缓缓的张开了眼睛,伸手示意我到他的身边去。 我整了整衣襟,理顺了头发,一步一顿稳稳的走向司檀。 恭敬的跪在他脚边。 行了叩拜大礼。 “小兽饕餮恭喜主人,新婚之囍。”声音抖抖的,我竟然紧张了。 “嗯,何事啊?”司檀一双眼睛深若湖水,荡荡的看着我发昏。 “上次下界,我寻来结魄灯,特来求主人,兑现先前之诺。”声音兜兜转转,曲曲折折,最终还是落了下来。 “哦,这么快就拿到结魄灯了?从哪里得来的?”难得司檀竟然问了一问,这种百年不遇的冰块脸还对这种事情好奇?,我一五一十的说了个仔细,当然,忽略掉和冥泛的往事不提。 司檀阖眼想了一下说道“这么说来,冥泛返回了冥界,这下界也算是正主归位了是么?”从他给我过了生辰那一晚之后,我便失去了白龙的踪迹,天界也感受不到他的灵压,他整个就像消失了一般。当我感到慌张的时候,沈浪找到了我,乌金毯子里包着这一枚蛋,送到我的鼻子底下。 我刚要磕开尝尝味道的时候,沈浪一柄骨扇挡开了我的毒手“你要是吃了它,白龙肯定不会放过你的。这个蛋,是他的孩子。” “什么”据沈浪形容,我的嘴张大的足以放下这颗龙蛋。 虽然一百万个不情愿,但是我还是把这颗蛋,抱回了我在瀛洲的小房子,小炉烘暖屋,准备好生看护。 彼时天界,正在筹备一场盛大的婚礼。天界战神和凰族公主喜结良缘,好一桩般配的婚事,这两天本是孤寂的瀛洲也变得热闹非凡。那些不敢送礼到无欲殿的神仙,纷纷把恭贺司檀的礼物送到了我的瀛洲。可怜沈浪,当起了司礼神官的角色,天天拿着笔站在瀛洲结界口,把那些神仙送来的东西一桩桩一件件的记个清楚。 “太上老君送来仙丹100枚,延寿灵药10服。”沈浪咬着笔杆念叨给我听 “司命星君送来鎏金姻缘线一对,凤羽流仙裙一件” “嫦娥仙子送来….额…..绝情信一封……”“(⊙o⊙)…拿来我看看”我倒抽一口凉气。 “算了,这可是给司檀上仙的,你还是当做不知道吧。”沈浪赶紧把信抽走。 我约莫着,再过几日,我这小门小户的就会被这成堆的礼物淹没,正借着这个由头,我便怀揣结魄灯,腾云上了无欲殿。 这应该不是司檀上神的无欲殿….才短短数日,就翻天覆地的变了个样子。这凤凰族的公主还真是架子大爱排场,原本一个仙婢都没有的无欲殿,乌泱泱的站了两排,大殿外,4架的马车载着鎏金的器具长长的看不到尽头。大殿里乐师弹着箜篌,飞天仙子手持琵琶,廊外竟有十余只彩雀随乐高鸣…一派喜气祥和的景象,我随手抓住一个仙婢问“司檀上神呢?” 仙婢看了我一眼,不安的说道“回上仙的话,小婢也不曾见过上神,听说司檀上神在闭关。” “那你们就敢把无欲殿折腾成这样?”我难以置信的挑了挑眉毛。 “这,小婢也不知,都是听凰族长老嬷嬷安排布置的,说是公主大婚,即将入主无欲殿,这三十三天外,也该有点喜气,说是冷冷清清像什么样子,便布置成这样,还从西岐送来了好多的金器装点,说是公主的陪嫁。” 这西岐也是俗气,没有半点仙界的风骨,神仙结婚还需要什么陪嫁?都是被凡间这种世俗的繁文缛节带坏了。看来也不怪那些送礼的神仙,看来最近天界走的都是凡间的套路。 既然司檀不在大殿,那必然是在后山结界中禅修,我决定去后山碰碰运气,刚转到偏殿,便看见凤凰族的小公主在院中大发雷霆,砸了满院的琉璃灯笼,水色的琉璃碎成一地。 “为什么这偏殿还有道结界?司檀上神是什么意思?我早晚都是要住到这偏殿里的,既然都许我来无欲殿,为什么我自己的寝殿我还进不去?”一张俏脸上全是怒色。 “公主,许是司檀上神在偏殿里给您准备了什么惊喜,您不必太过忧虑,您的父亲当年和您母亲成亲之时,也是预先在寝殿里准备了满墙的紫云蔷薇,着实让您的母亲大大的惊喜了一番呢。”一个上了岁数的华服嬷嬷在一旁说道。 “也是呢,但是嬷嬷,你说司檀他会知道我喜欢什么么?”那任性小公主一脸娇羞的问道。 我翻了个白眼,悄悄的绕过了偏殿。 司檀会准备惊喜?那真是比翼鸟都会纳妾了。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这么多年,我连司檀的笑容都没见过,真是难以想象他一脸温柔的说“亲爱的,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这样的话。 来到后山结界,出人意料的结界大开,司檀竟然不在。我努力的抽动鼻子,果然在空气中嗅到一丝芙蕖花混合着冰雪的香气,这是我多年来练成的一门寻人技能,饕餮敏锐的嗅觉总能分辨出不同的香气,大到司礼钟鼓鼎乐的青铜味,小到凤毛麟角上沾染的雨露水,都可以分辨出来。寻着香味,我便在后山顶发现了一个六角琉璃亭,亭子角上挂着冰做的铃铛,我蹑手蹑脚的靠近,但还是弄响了铃铛。清脆的声音很是好听,亭下的司檀也缓缓的张开了眼睛,伸手示意我到他的身边去。 我整了整衣襟,理顺了头发,一步一顿稳稳的走向司檀。 恭敬的跪在他脚边。 行了叩拜大礼。 “小兽饕餮恭喜主人,新婚之囍。”声音抖抖的,我竟然紧张了。 “嗯,何事啊?”司檀一双眼睛深若湖水,荡荡的看着我发昏。 ………我正不知如何启齿时,司檀仿佛指导我心中所想一般说道 “既然如此,你就把结魄灯留下吧。”司檀随手一指,身前的墨玉剑扣中逸出一丝墨色烟雾,晃晃悠悠犹如残烛之光般,与结魄灯的灯芯融合在一起,在我的殷切的目光中,缓慢的与灯芯交缠。 “小言,你去用自己的内丹真火将灯芯点亮。” 我闻言便至灯前,小心翼翼的祭出自己的内丹,催动真气,缓缓吐出一丝白色火焰。内丹真火是非常损伤仙人真元的,但是为了还然生的一报,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就是这么认死理的一个动物,即便是要了我这条命,一还一报,也是值得。 那时的我便是这么想的。 灯芯明明灭灭间,然生的影子在火焰中若隐若现,墨色的影子与白色火焰纠缠在一起,明明灭灭。 “好了,这便是你自己造下的因果,结魄灯的神力,加上你的真火相护,结成灵体,只需要七七之数,我们就暂且等上这一段时日,结魄灯,就放在偏殿,哪里我布下禁制,应是十分稳妥。”司檀说完,便抚了抚衣角,抬眼看向我。 “主人,另外我还想问,您可知白龙的下落…..”我梗咽问道。 不知为何,然生的事情一落地,我的心脏突然间对于白龙的消失,如重锤擂鼓般的疼痛。后知后觉让我迟钝的脑子一冷,消失的白龙,莫名其妙的最后一面,还有一颗留下的龙蛋。着实让我意识到事情不妥。 原来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你在我身边。 呼吸的气息,和嬉笑的嘴角,眉眼和发梢,没有一样可以忘记。 所以,你突然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的生命里,从存在开始,便与你交织在一起。 “龙王应劫,白龙应是到了转世大劫之时,就如我三百年前到人间一样,只不过,这次的他的混沌灵台上晦暗不明,应是不详之昭….”司檀话音未落,我便瘫软在地。 “都是因果,无论神仙凡人总是要承受,这是我一直想让你明白的道理。”司檀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回响。 “更何况,白龙早在三百年前就散了大半的修为,这样的大劫,他明白自己是很难度过的。” 第二十四章 镜中再见 人面桃花长相印,难问归期。 这几个字,心头念念,竟全是悔恨。直到此刻我才意识到,傲囸这两个字在自己心头的分量。 有趣的是,这么多年,我从未细想过,这份情谊的重要。 傲囸的从我没出生的时候便照拂我,从儿时一直照顾到如今。一直“叔叔,叔叔”的叫了这么多年,他早已和我的生命合为一体。可是我好像从未正视过我们之间的情谊,就像是人间常说的什么遗憾,是的,就是这个感觉,遗憾,还未报答,还未曾感激,竟已经失去。 突然我的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寻物寻人,仙界的昆仑镜总是会有线索的。 今日的云头腾的是格外的慢,看着日头晃晃的从眼前晃到身后,我终于到了仙界北,和上次来时不同,北届冷风如刀,仙妖交接处,出现无数细小裂痕,自裂缝里溢出黑色气息,勾爪般摊向昆仑镜旁坐定的那个仙将。 “连晋…”话未说出口,就发现连晋上仙的面貌大有不同。虽然还是一样温暖的笑容但是脸上竟是苍老了几十岁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仙界的神仙不论品阶,都是年轻而不老的容貌。连晋的变化,真是无法解释。 “不过是封印结界松动,冥界妖气溢出,我要用真元去压制妖气的躁动,同时还需要镇守边界,真元耗费过大,才会出现面容的变化。你不必讶异,待我修补好封印,便可以重修真元。”连晋解释道。 “封印松动?怎会如此…”看着连晋眼底的乌青,还有参杂的白发,很难想象他这些日子一直耗费真元维持结界的辛苦。真元这种东西,和人间的钱币一样,用起来容易,攒起来费劲。这些日子以来的连晋一直处于入不敷出的状态,想必也是仙基大动,才会容貌有异。我相求之事,突然也变得难以启齿。 动用昆仑镜,势必会消耗连晋的真元,让他的状况雪上加霜。 连晋仿佛知道我的心事,指了指昆仑镜旁的一弯水中倒影说道:“此时让我启动昆仑镜,确实会令我大伤元气,但是您若是心有挂碍,可到这昆仑泉中一坐,或许可有所感知,虽不像使用神器般,但或许也可以接触你心中疑惑。” 我作揖拜谢,提起裙角便探如浅池中,池水看似很浅,但探身下去,整个身体便直直的向下坠去,就感觉有股力量拉住我的脚踝,将我拽入无边深潭底似得。 就在我心里涌起寒冷恐惧之际,突然,眼前好似出现一点光华,慢慢放大,我向暖白色的柔光追去,努力伸手触碰…那手中的触感,竟是白龙银色发尾的顺滑。 我张嘴欲喊,却发不出声音,只看到光华闪烁,再细看,白龙的轮廓出现在我眼前。他和善的笑着,回头看我,张开双手,但我,却始终与他一步之隔。 一道水波荡漾,眼前的白龙突然表情悲哀,眼中满满的都是泪水,我看着他祭出内丹,周身发出银白色光华,像是散去修为般的样子跪倒在我身前,大口大口的吐着血。我伸手去碰,却无力的放下。 突然我在白龙的瞳孔中看到的自己的影子,直直的背对着他离开,想着台阶上长身而立的白衣人影走去,那人伸手相迎,回眸之际,竟是司檀一张微笑的脸。司檀拉住我的手,我从自己的脸上看到了空洞的表情,紧接着我被拉入司檀的怀中,四目相对,唇齿相接,我看到白龙倒在不远处,而彼时的自己竟然无动于衷。 突然窒息般的感觉汹涌而来,一股力量将我从水中托起,待我离开水里,从水中站起时,才发现这昆仑池水才刚刚淹没过我的脚踝。 “被隐藏的秘密越多,这昆仑泉水便越深。”连晋说道“它和昆仑镜不同,无法助你找到线索,只能帮你看到过去的闪回片段。” 偏生我这饕餮脑袋是个榆木做的,好端端的凭空没有许多记忆。看到白龙散去修为我没有印象,看到自己和司檀并肩而去时我没有印象,一时之间,我真不知道该从哪里去找寻白龙。 “是白龙王不见了么?”连晋问道 我没有应声,他也猜到了事实。“小言,你可看到昆仑镜上那颗碧色玉?那叫凡世玉,有感应轮回之效,你去把它取下来,下到人间,找到人中龙,以血染之,便可指引你龙王所在。“ 连晋这么大的恩情,我真不知如何感谢他,于是留下了佩剑坠星,仙界排名第二的兵器,战神之前使用的佩剑,拥有开山之力,可截断星辰大海,割裂日夜星光。留它在此,势必将给连晋一些助力,而我取下凡事玉之后,自己匆匆拜别连晋,折回瀛洲,准备收拾细软,去人间继续寻龙。 只是我没有看到的是,我走之后,连晋眼中经慢慢弥漫出紫黑色,一道黑色浓雾刹那包围了仙界北。 二十五章 拖油瓶出世 我前脚刚踏进瀛洲结界,就听见结界里震耳欲聋的婴儿哭喊,那声音,穿破云层,直直的刺入我的耳膜。 “睡觉的小妖,有如此大的仙力?”正当我暗自纳闷的时候。 沈浪慌不择路的向我冲过来,一路上从云头上跌下来7次,一向风度翩翩的风流公子,身上竟然有大片的暗黄污渍,隐约还有一股….骚气。 “晚言你总算回来了.你是不知道啊….”沈浪急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个样子,调笑的问道:“怎么,凡间的花大娘追到瀛洲要给你做媒么?” 沈浪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说道“六爷的蛋,破了” 我愣了两秒,摒除脑子里针对这句话产生的充满歧义的念头后,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小龙出世了。” 按说这龙蛋孵化,慢则千年,快则百年。这枚蛋才刚交到我手里没几天,怎么说破就破呢?难道是白龙已经偷偷摸摸的孵了很久了?一时间,脑子里都是奇怪的年头,直到我看见床沿上坐着的小家伙时,心下一愣,大脑突然空了一样。 龙族出生伊始,也就是三四岁幼时模样,这床沿上坐了个银色头发的小龙人,头上还萌萌的露着两个金灿灿的小龙角,屁股后面,还带着一条银色龙尾,卷卷的压在身下。他抬起眼睛看着我,我也望着他,和白龙一样戏谑轻佻的红色瞳孔里,清楚的倒映着我的影子。 小龙人看着我,两片小嘴唇一动,还是幼童的声线,奶声奶气的说“你,过来,我要喝奶。”脸上却是理所当然的表情。 我身后的沈浪噗嗤笑出声音,我倒抽一口凉气,惊得后退了两步,虽说仙根早慧,但是这小龙也太过于……成熟?对,早熟。就是这个道理。 我走过去,看着他肉乎乎的小脸,忍不住伸手去捏,却被他一手挡开“你是不是我的娘亲?”一个问题问的我哑口无言。我总不能告诉他,你的命太苦了,还未出生,父亲就抛下你生死未卜,而你的母亲是个未解之谜吧。我想了想摸着他的银色头发说道“我不是你的娘亲,我是你的姐姐。受你的父亲的嘱托照顾你的。” 他红色眼睛里,似有一点水光“我想要娘亲,还有父亲,他们去了哪里、。为什么不来看我?” “你的父亲是个英雄,现在远方正在打仗,他去打坏人了,过一阵子就会回来了。” “你的母亲….其实….我们龙族都是自给自足的繁殖,不需要母亲就可以生蛋的……”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大脑突然短路般扯了这么一个谎。沈浪一脸的抽搐,不可思议的表情写满了看你以后怎么圆谎之类的意思。 也罢,瞒得一时是一时。说不定,我很快就可以找到白龙了,再让他去跟他儿子解释吧。 在我走神的时候,突然感觉有股小小的力量在扯我的头发。低头一眼,小龙人在床边站着,吃力的拽着我梳起的辫子,低头看着圆嘟嘟的脚趾头低声嘟囔到“那…姐姐…我有名字么?父亲有给我留下名字么?” 一脸的可怜样,我把心一横,看着他肉呼呼的脸说到“有!你父亲说了,你叫傲包包……” 身后,轰的一声,估计是白龙陷入昏厥。 有了名字后,小龙人傲包包张开肉呼呼的手,一脸的要抱抱的表情。开心的说“那姐姐,你带我吃东西去吧。包包饿了…..” 我点点头“好,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什么啊?” “包子…”我看着他肉呼呼的脸狡黠一笑。小龙人傲包包一脸大写的懵逼。 捏了个手决,给小龙人变出一身青玉缎子的小花袄,把他的银发用青玉小簪别住。果然是龙族血脉,年纪小小的,看着也是有几分颜色长大了,肯定也是帅的迷倒一票女仙的小祸水。 此刻这个小祸水端坐在锅台上,看着我在厨房里忙碌不停。 上等小麦粉加水揉开,揉成一个个白玉丸子似得面团。白玉菇洗净,细细的切成泥,加上瀛洲的白鱼,剔骨去刺,陪着深海里的青虾,深深浅浅的剁成内馅,加入一小撮韭黄提鲜,不用任何作料,便可以最大程度的激发出这几种食材的鲜味。这道白玉蒸饺是我记忆里白龙在我儿时做给我吃的。 小龙人傲包包歪着头看着锅里的水汽出神,而我也看着锅里的水汽,思绪回到了小时候第一次吃白玉饺的时候,那时候白龙还不大会做饭,而我还也没有傲包包那么的早慧,表达自己不满的情绪只有哭这一种途径。我的肚子瘪瘪的,而白龙那时候只会手忙脚乱的不停的给我牛奶喝。虽然我小,但是我也是饕餮,什么都吃的神兽不是浪得虚名的,从小就表现的淋漓尽致,只是牛奶和米汤完全不能让我满足。那时候,白龙在我震耳欲聋的哭声中几近崩溃,也还是束手无策,终于在我嘶声力竭哭的只剩一口气的时候,抱着我冲上九重天去找太上老君寻救命仙丹。那老头看着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白龙翻了个白眼“龙王,不是我小老儿埋怨您,养孩子是要给吃奶的没错,但是也得看您养的是什么,羊吃草,狼吃肉,您老人家养了个饕餮小兽,不给她供着珍馐美味是不行的。” 白龙这才恍然大悟,从人间拘了几个厨子,便在瀛洲的小厨里用功学习。而他做的第一道菜,便是白玉饺。 我还记得他端着一个七扭八歪的饺子,一脸期待的看着我的样子。几百年过去了,我早已忘记了当年的味道,但是白龙鼻子上亮晶晶的汗水,和眼睛里满满的期待,是我怎么忘也忘不掉的。 “咣当”一声,我回过神来,小龙人小朋友已经打开锅盖,伸手欲抓,我急急的将他抱开,说道“包包,别碰灶上的东西,容易烫到自己。”傲包包抬头看着我闷闷的“嗯”了一声。我把他抱到小桌旁,把白玉饺端出来,放在盘子里,吹吹凉。有顺手倒了一杯牛奶加上从王母蟠桃园顺来的桃花蜜,浓浓的调了一碗,递给小龙人。 小东西三下五除二就将桌子上的吃食一扫而空,小手背一抹嘴,说道“我吃饱了,困,要睡觉。”真是可爱。我抱过他,带他去玉泉下的芭蕉树下,一抹树荫,几丛芙蕖,把吃饱喝足留着口水昏昏欲睡的小龙人放在树荫下,唤来沈浪说“你好好照顾他,我去寻白龙回来。” 第二十六章 下界 寻找白龙,第一个线索,便是连晋处寻到的凡世玉,但是连晋说的人中之龙,是个什么模样,姓甚名谁,我却不得而知,所以这第二站,便是司命星君居住的往生海。远远的还有几个云头的距离,我便问道一股奇怪的香,眯起眼睛仔细一看,竟是司命星君这个老不正经的家伙,坐在往生海边,撑了一把纸伞,优哉游哉的架了个杆子,竟是在钓鱼。、 要知道,这往生海里竟是凡间生灵幻化的灵体,形成的透明小鱼。灵体离了往生海的水,便就等于是凡间生灵的死亡,看着司命跟前鱼篓里已是颇有收获,我便不知从何来的无名火起,几步走到司命跟前,一把扯下他的遮阳伞,说道: 您老人家,好大的情趣,竟如此的草菅人命,这往生海里的鱼也是您能拿来取乐的? 司命抬起头,一双尖耳朵竖着,眯着眼睛看向我: 我当是哪位神仙大驾,原来是你这不懂事的小兽,走走走,我这没吃的,不要妨碍我小老儿钓鱼…. 言罢,左手一抖,乌金鱼竿簌的一下收回,鱼钩处,晶晶亮亮是一条上钩的灵鱼。司命星君把鱼摘下放在鱼篓中,指尖一撵,便是一团金色萤火挂在鱼钩处,他又将鱼钩甩出,气定神闲的把着一盏香茶品了起来,我虽看不出其中端倪,但是我闻得出内有乾坤,司命刚才变出的那团萤火中,是一股凡间人趋之若鹜的味道,经常在钱庄,大官的府邸,和高墙深宫中能闻到的味道。 您这是…..司命大人,我莽撞了….这厢跟您道歉… 司命星君还是一副眼睛睁不开的表情,拿着钓竿说道: 算您小东西懂点事,你当我愿意坐在这挨着太阳晒钓鱼玩儿啊,都是冥界,不知道怎么,最近奈何桥上的人特别少,又没有魂魄往来投胎,人间也鲜少死人,西何上君领了旨意去冥界查探情况,我便被人为的安排了个手动往生的任务,保持三界和睦嘛….. 那您的鱼饵… 我问道 这鱼饵有点意思,人间贪恋的权色财欲,便是我的鱼饵,有所求便有所牺牲嘛,钓到谁就是谁。 .凡人凡事,总有挂碍,若是无欲,只想平淡简单过日子,便不会招惹是非。 司命用权色财欲做饵,也未尝不可。 我退后两步,深深作揖行礼“司命大人见谅,方才是我莽撞,今日来,但求一事,请司命大人告知,这凡间,人中龙的下落。” 司命耳朵一动“人中龙,找他做什么?” “白龙王人间应劫,我欲助他一臂之力,但是寻不到他的踪迹,连晋上仙给了我凡世玉,言明人中龙的血可以让凡世玉带我寻到龙王。” “既然是龙王的事,那我也不妨帮上一帮,毕竟千年前我的轮回大限之时,他也曾帮助过我。”司命挑起眉毛,回头看了我一眼,指尖一团紫色萤火凝聚成团。 “人中之龙,承了龙神一脉的皮毛灵力,亦非凡人命格,必是九五至尊无疑,我能助你一个无虞的身份,进到宫中,如此你便可有机会接近人皇。但是我警告你,不要妄图影响人间顺序,否则引来灾劫,便是你再受罚十世也无法弥补的。” 我点了点头,司命将手中紫色萤火向我额上一指,我便昏昏沉沉,如陷入云雾里,最后一句便是司命星君在我耳畔说: “宫里有我族人,非善类,你要小心行事” 再就是司命星君的模糊轮廓,一双尖耳,细长眉眼,俊秀魅惑,锦衣下,模糊了九条尾巴的轮廓。我险些忘了,这一任司命,是千年灵狐飞升上届。 第二十七章 阿蓝 盛京 这一世人间叫南朝,国富民强,平安喜乐,不见灾厄,一派繁华。 治世之君李昊冶乃是本朝太子即位才略过人,老皇上传位于他,也是众望所归。是名正言顺的治世明君。 这一醒来,我便是在南朝后宫的偏殿中。身边一个小宫女看见我醒来,便惊的流出泪来:“公主,您总算醒了,小奴去给您叫太医来瞧瞧。”言罢,便飞一般的跑出宫殿。 我从榻上坐起,看看榻侧铜镜中人样貌,和我本来无二,还好,还好,司命星君照拂,没给我安排一个奇怪姿色的人。 突然脑中灵台一清,我感应到这身体的身份。南朝与异邦羌族和亲,我便是这羌族九公主阿蓝,和亲队伍刚到盛都城外,便被贼人拦下,我乘坐的马车跌下崖顶,被卫队搜寻到时,已陷入昏迷,今日便是第三日。 好一个苦命公主,幸而没有什么人见过这个阿蓝公主,司命星君换颜易数也是容易。 我正看着自己发呆,突然听见殿外一阵脚步声,便匆忙回到榻上佯装虚弱无力弱柳扶风状,殿外声音,便是皇上带着妃子们听闻我醒来,来探望我无疑。 “公主,都怪寡人不好,让你受惊了。”声音还是蛮好听的,我装作刚刚苏醒状,睁开眼睛看向这声音的主人,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和白龙有七分相似,不过眉眼间沾了些许烟火气。 “妹妹如此花颜,看看都憔悴了,本宫待会安排人送来些滋补佳品给妹妹压压惊。”开腔的一身正红宫装,应是皇后无疑。 “劳陛下娘娘挂心,阿蓝无碍,修养几日便可。”我低眉顺眼的谢了恩。却见皇上和皇后表情一滞,似是有所疑惑但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跟我简单客套了两句便离开了。 我纳闷着找不到头绪,便走到桌边端了杯茶润润嗓子,谁知手一抖,茶杯在地上碎成瓷片,我便刚要蹲下去捡,便听见嘶声力竭的喊声:“公主,您可别想不开啊。”还是刚才那个小宫女,风一般的扑过来,跪在我脚边“公主,小奴知道您心里苦,但是您已经死过一次了,可不能再寻死了…..” 什么情况? 后来我才明白,我这和亲公主当得可是不情不愿。本已有了婚约即将在下个月出嫁的我,代替突然暴毙的姐姐来南朝和亲,为了断绝我的年头,羌族首领也就是我的父亲还将我的未婚夫驱逐,我这一路寻死觅活,不吃不喝的抗争早已经传到了南朝的朝廷,而所谓的路上劫匪,便是我那长情的未婚夫来抢亲,眼见我们被南朝的卫队包围,这阿兰公主也就是我竟和她那短命的未婚夫一起跳崖殉情,没成想,死的人竟是阿蓝的未婚夫,而阿蓝也就是我捡回了一条性命。 这一寻死,还把性情寻没了。也怪不得他们疑惑。 当然,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的我,已经彻底适应了南朝的后宫,每日吃吃喝喝,调养身体,和我那忠心耿耿的婢女小奴嗑嗑瓜子,赏花遛鸟的打发时间,也有些日子了。对于这南朝后宫,也有所了解。皇上和皇后是竹马之伴,皇后承徽自太子妃到皇后这一路做的是稳稳当当,后宫还有三位贵妃,分别是慧妃杨子清,当朝丞相之女,幼承庭训,知书达理,德妃李婉儿,太后的侄女,一脉贵胄。和娴妃如玉,据说也是和亲公主,但是已入宫多年。三妃一后中只有慧妃育有一双子女,正可谓是皇室血脉单薄。 而我正闲嗑瓜子,寻思如何从皇上身上制造伤痕的时候,等来了一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和亲公主羌族蓝氏,贤良淑德,七日之后,吉日封妃“ 什么套路?我才一共见了皇帝一面而已啊。难不成我要他一点血,我还要嫁给他吧,这万恶的司命,这不是给我出难题么? 望着金黄圣旨和御赐嫁衣,我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第二十八章 初遇 [作者注: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又想切换一下人称,道歉是因为不知道这个故事会不会有人关注,我也只能为自己的善变感到羞愧了不过我一定会好好写这个故事的!前些日子有些小忙,故事的风格也可能会做一下调整,但是放心,我一定会保持更新哒~] “地之所载,六合之间。四海之内,照之以日月,经之以星辰,记之以四时,要之以太岁。 上下四方,皆是神灵所生。唯敬之重之,方可安泰喜乐。这位贵人,您可知道我刚才所说?“ 阿蓝从四方桌子上抬起头,一双眼睛已经眯的像线一般细长,她实在是没有想到,身为后宫佳丽之一,待嫁的和亲公主,怎么会在成亲前日,被莫名其妙的安排上了太学的课程,和后宫各位王爷及宫中贵胄一起听一个大儒的讲学,美其名曰:南朝文化速成班。 搞笑,难道是觉得我羌族公主野蛮无教?即便如此,我可也是千年神兽怎么能被你一个没活过三位数的小老头教育? 眼前的太学夫子,穿着一身儒装,白发束的整齐干净,看着眼前在打瞌睡的这位羌族公主恨铁不成钢的感慨道:“番邦异族,果不能明白我南朝事理,本夫子这是在教导你南朝风情,贵人你以后嫁到南朝,当摒弃遗俗,融入南朝文化才是。” 阿蓝想了想,这南朝风情也是人间一隅,倒不见得比别的地方特别多少,便嘴上说道“夫子您这话我就不是很认同了,正所谓上下四方,皆为神灵所生,那我羌族和南朝,都是一样,在神灵眼里也是平等,我虽嫁入南朝,却为何要融入南朝呢?” 夫子瞪着眼睛,到不说话。 阿蓝从桌子后面站起来,伸手理了理衣裙上因打瞌睡压出的褶子,晃晃的从席上走到讲台,站在南朝的地图前。撸了撸袖子,咽了下口水 “您所承认的文化,就只有南朝这么大么?我来自羌族,就有羌族的文化,不同你们的高墙红瓦,我们在草原为家,四海奔驰,有马有酒,也是一种潇洒,我们也崇拜神灵,我们也会祭祀供奉,您眼里所看到的,难道只有南朝的繁华,就看不到别的国家的兴盛么?再者说,这地图画的下南朝,画的下羌族,可是它画的都是我们看得到的世界,那么我们没有看到的呢?您难道就不承认他的存在么?我们羌族和盛度之间有太山,有余如大泽,隔了八百里方圆大草原,但是比羌族还远的地方呢?有太华山,有巫国,有西岐山,有凤陵城,您不知道,地图上没有画,那么他们就是蛮族么?就是需要摒弃的遗俗么?就不如您盛都么?可能不尽是如此吧。“ 啪啪啪,一阵拍手盛从殿外传来,皇帝带着几个年轻人从太学外走了进来,一脸不可思议的笑意。“阿蓝,真是才思敏捷,博闻多识啊,夫子您短视了,这盛都之盛,我们都有目睹,但是我们的眼界,更是不够宽啊。“皇帝说道 “才思敏捷,才思敏捷“”阿蓝阿蓝阿蓝“奇怪的声音生硬的重复着,皇帝看向身后的几个年轻人,微微笑道”这是我的皇弟和他的亲随,刚刚从外埠巡防回来,来给你介绍一下“阿蓝心下一阵尴尬”自己随便说说的事情还被这么多人听到了,甚是不好意思“ 便规矩的行了一礼。突然感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看的自己浑身不自在。一抬头,便对上一双眼睛,那双眼,如夜晚繁星般闪烁这耀眼光华,目光既暖且寒,让人不由的靠近但是又难以企及,那温暖感觉与白龙相似。阿蓝愣愣的,不言不语,皇帝便拢过阿蓝的肩膀,向身后的人介绍到:“这是我的皇弟,昊宗,还有他从不离身的白鹦鹉,颜王爷。“ 阿蓝看了看立在李昊宗肩头的白色凤尾大鹦鹉,那鹦鹉也看着阿蓝,一双眼睛如红色朱玉般清澈美丽,“好美的鹦鹉,颜王爷….这是鸟中俊颜啊…想必方才也是颜王爷出生夸我吧?那阿蓝还真是倍感荣幸啊“ “那是我的颜王爷也略懂诗书,觉得阿蓝公主说的的确精彩,否则绝不会出言夸赞的。“李昊宗微微笑道。”皇兄,臣弟觉得阿蓝公主的确见识广博,臣弟此次去外埠巡防,听到很多游历四方的旅人说道的奇闻异事,除了阿蓝公主说的太山,余如之泽外,我们盛都北边还有灵山和仙岛,有幸去过的人说,那灵山上不分昼夜,只有月亮光华笼罩,背阴出有延年的仙草,吃了可以焕发青春,还有异兽,可以说人言,回答任何问题。而那仙岛,在东北方向,北海的最深处,岛上都是奇花,还有上古利器,有神兽镇守。“ 李昊冶若有所思的沉默着,阿蓝想了想,对于这位刚刚班师回朝的王爷好感度也增加了一份,这北方确有不日之山,名曰霍山,山中无白昼,只有月亮光华笼罩其中,有一只异兽名为月出,也是神州八脉之一霍山的山神,而他所说的仙岛,应该就是与霍山相隔东海的瀛洲了.而那镇守神兽,应该就是我真身无疑。 但是阿蓝又不能当面夸他有眼光,见识比常人广博,此时此刻,也只能装作钦佩状。 李昊冶眼中尽是忧思,也有一丝无奈的说道“天地之大,我盛都独居一隅,坐井观天,我也好像去看看这神州广博,人文异色啊。“ 言罢,自嘲了叹了口气“一国之君,系国系家系万民福祉,又怎能随性?罢了,有你们给我讲讲见闻,我也是开心的。小满?传朕旨意,今晚在皇后的永华宫设宴,给三地弟接风洗尘。“皇帝身旁的小太监飞一般的跑出太学,阿蓝也随着婢女回到自己的居所清河宫梳洗打扮,准备参加内廷第一次正式的晚宴。 第二十九章 蛛丝 一身水蓝色的烟罗长裙,料子垂坠,直直的托在地上,后裙摆上纷繁复杂的绣着千瓣素瑛,蓝色与白色交织,煞是好看。腰间系的是珍珠缀的腰封,窄窄一条,把腰又勾勒出了几分线条,头发梳顺了披散在脑后,前额露出,用一条蓝玉做成的额坠挡住碎发,再在头发上细细的摸了几分玉兰花油,顿时整个人发散出一股清新的香气。用细黛石仔细的描上远山眉,再加上一点胭脂,阿蓝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顿时觉得还是有几分样子,起码和这盛都后宫里的妃子比,也不逊色。 “不过,公主,您这胸口,挡的也太高了,小奴看别的妃子,不是把裙子开到的大腿根,就是把领口敞到了底,恨不得把胸前那两团白花花的肉都放在桌子上呢!真是比我们羌族女人还要豪放。”小奴摆了摆手,一边试图扯开阿蓝的衣领一边恨铁不成钢的接着说道“您这样,怎么去勾引皇上,怎么来博取皇上的宠爱啊?” 阿蓝无奈的看着小奴,伸手拿过一块点心,咬了一口,边吃边含糊不清的说道“这就是短浅了,盛都后宫,什么女人没有啊,哪一个女人不是两个包子在胸前呢?皇上早就看腻了,我现在需要的,是特别。” 小奴劈手夺过阿蓝手里的点心接话到“嗯,您是比较特别,但是是特别能吃,您这一会功夫,就已经吃了两盘点心,还有午膳没吃的梅子羹和后厨房送来的杏仁茶,您也不怕一会崩断这珍珠腰封。” 阿蓝翻了个白眼心想“我能告诉你,我是饕餮么?我能告诉你我生下来就是为了吃而存在么?我还是能说,我已经很久不吃人了呢?” 但是话到嘴边,阿蓝什么都没说,一张俏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好在这笑容一闪而逝,而小奴在忙着搭理阿蓝的衣饰,并没有太过于注意阿蓝脸上的表情,否则她一定会觉得阿蓝有想要吃掉她的想法。 话说,龙神的九个孩子,都各有千秋,龙神长子,名赑屃(bìxì),样子像龟,力大无穷,还是个喜欢咬文嚼字的性格,所以,身负天书石碑,在天界看守三十三天的轮回之眼。 龙次子,名螭(chī)吻,喜欢登高望远,能喷浪降雨,性格有桀骜不逊,早已离开仙界,在妖界呼风唤雨,在北海上兴风作浪。 龙之三子,名蒲牢,是个通晓三界音律乐器的……吟游诗人? 龙之四子,名狴犴(bìàn),一张老虎的脸,身形也是猛兽一般,是个酷爱研究刑罚的暴力分子,性格阴暗变态,听说在多年前就因为残害无辜人类折磨他们致死而被关押在西海大泽的深渊底下。 龙之五子,名饕餮(tāotiè),喜欢吃又贪婪残暴,“好吧,虽然说的是我,但是我只承认好吃这一个特点。”阿蓝心里就是这么掩饰自己心虚的。 龙之六子,名蚆嗄(bāxià),是个喜欢游泳的家伙,六合八荒,四海之内,只要有水的地方,都是他可能出现的地方,但是他说他不喜欢仙界那股假惺惺的味道,所以经常和阿蓝的二哥一起,在妖界玩耍。 龙之七子,名睚眦(yázì),性情凶残,爱争斗厮杀,在千年的仙妖大战中,加入了妖界阵营,从此失去了消息。 龙之八子,名金猊,样子像狮子一样,性格也温厚,每日都在天河边上晒太阳,看星星的不问世事。 龙之九子,名椒图,样子像螺蛙,是个具有自闭症的家伙,不言不语,哦,对了,他好像在月老神处,做了月老的座下神兽。很难想象他和那个掌管姻缘喋喋不休的老头子是如何和谐相处的,虽然不可思议,但也没听他们出现过什么矛盾。 饕餮这其余八个兄弟,散落在三界各处,各有立场,如若是遇上彼此立场不同,也是会结结实实的打上一架。并不会因为同属一宗而相让。而饕餮本身,晚于他们出现几千年,龙神遗留下的久未孵出的一颗蛋,所以与他们的情分更浅,相反的,与从小把他抚育长大的白的感情更加的深厚。 想到这里,阿蓝的脸上露出一丝焦虑,她要快一点,去找到的接近皇帝的方法,因为不是到白龙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一定要找到他。”阿蓝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时间差不多了,小蛮。”阿蓝端详了一下镜子中的自己“咱们出发吧。第一次宫宴,不能失礼。” 皇后的永华宫,被三妃的偏殿包围在后庭的中心。离我居住的清河宫也不是很远,阿蓝并没有叫人准备步辇,被人晃晃悠悠抬着走的感觉让她很想呕吐,大概是后宫里的驾驶技术不如法术来的稳当。阿蓝和小奴一路看看花草向永华宫走去,出过一丛假山时,听见,假山后边,传来一阵细小********,“这后宫果真如话本里的,有很多宫闱秘闻啊”阿蓝抓住毫无发觉的小蛮躲到一旁,想要看个究竟。 只听得如下对话“嗯…..王爷,您好坏啊….把人家的裙子都撕坏了….人家一会迟到,这罪责可是要怪在您身上啊。“ ”我的小心肝,这许久不见的,本王看见你这可怜可爱的小脸,是急不可耐的想要好好疼爱你呢,回头本王送你十件比这裙子更好,更华丽的,定让你成为这宫里最美的妃子” “那…我可记下了,你可不能赖账啊……嗯……嗯…..轻点…..” 阿蓝的脸红了一红,拉着小奴轻手轻脚的离开假山。 小奴的脸吓得傻白,搓着手,紧张的嘴唇都发抖“公主,公主啊,您说我们该不该把这事告诉皇上啊…” 阿蓝顺手给了小奴的脑袋一个重击“你是不是听黄色转播听傻了,你告诉皇上,你的女人和你的弟弟搞在了一起?你知道是哪位王爷睡了哪位妃子么?这么看来,宫里妃子和王爷的势力盘根错节,这么大的坑挖下去,你是要给我们两个新来的一起收尸么?” “新来的,收尸收尸。王爷和妃子,搞了搞了。”一个听过的声音,响起,阿蓝抬头一看,竟是三王爷那只从不离身的白鹦鹉,阿蓝急忙拉住小奴匆匆离开,此时,一个身影也从假山后闪出,对着阿蓝两人离开的方向,透露出一丝凶狠的目光。 时辰到,后庭宴开。 永华宫上,迟到的妃子竟有两人,娴妃说自己在来的路上被湿滑的苔藓闪了下,扭了脚,慢慢走过来的。而德妃说自己的衣裙被花枝挂破,便回去更衣,所以姗姗来迟。若是这么分析,这两个人都有嫌疑。阿蓝端坐在偏位,托腮侧头思考这,突然对上一道凌厉的目光,只是刹那时间,但足以找到这道目光的主人。三王爷换上一副微笑可亲的样子向阿蓝端起酒杯远远的打了个招呼。 “此时此刻,按照人间的情节应该回礼才是。”阿蓝也换上温柔羞涩脸与三王爷互换了一下目光。 乐师开始演奏,皇上携着皇后入席,不知为何阿蓝的眼中,看这李昊冶和承徽皇后还是很般配的,一个人中帝王,器宇轩昂,另一个温婉大气,后宫典范。帝后今日都穿了红黑相称的宫装,看上去也是极为相配。 阿蓝正在感慨这一对佳偶,后宫三千不能择一心人也就罢了,还无缘无故的被绿了,还是叔嫂乱伦,这般混乱的情节时,李昊冶从正坐紫檀镶金的八抬桌前站起身来,持青光酒盏说道“各位都是朕的自家人,今日设宴,一为三弟接风洗尘,二为欢迎阿蓝,三是今日朕已经收到了羌族族长的来信,我南朝与羌族自今日起,便为友邻之交,守望相助,互利相守” 在座的各位王爷妃子,连同皇后,都作揖拜下,齐声感召皇恩浩荡,盛世贤明。马屁过后,终于开宴。 第三十章 宫宴 一场讲究的宫宴,通常在歌舞乐声中,上齐了开胃小菜。 新鲜杨梅清泉酿,清爽开胃,令人口腹之欲大开。紧接着是青笋雪菜冻,咸鲜适口,撩动食欲。然后一杯茉莉香茶,洗涤口腔中的余味。紧跟着就是开宴的主菜,菊花腰片,熏上天梯,盐卤宝石等十六道,如流水般的在宫女太监的传送下,被骨瓷盘子仔细呈上,紧接着热菜连升三级,琵琶熊掌,九转玉环,太极肠,鸳鸯蝴蝶,红叶寒霜,等又是十六道。眼前的八抬紫檀桌上,顿时摆成一片。 席间也是热闹,盛都文风斐然,歌舞也是具有文士雅意,舞姬们身着素白裙裾,手持白色羽扇,跟随的丝竹管乐,缓身舞动,流云如风,永华宫水镜一般的堂前长袖翻飞,与月光合成一片。 无得不说,盛都宫宴也是别具一格。 正当席间众人都在相守宫宴美食的时候,只听有人惊呼到“天呐,好美!”永华宫上空突然出现了斑斓的烟火。大片的烟花,如月季,如秋叶,如柳絮,如流星一样纷飞在夜空中,只听见皇帝一脸宠溺看着身旁的皇后说道“承徽,这是朕送你的小礼物,近日你为后宫劳心劳力,也是消瘦了不少,朕也知道你不喜金玉,这番邦送来的烟火,朕想应是你喜欢的” 皇后眼中尽是感动,伸手攥住皇帝的衣袖,低低的回答道“谢谢皇上赏赐,那今夜,臣妾也想要好好的回报一下皇上。” 两人交换了一下你侬我侬的眼神,这让身为旁观者的阿蓝和席宴众人都感受到了深深酸意。“好吧,只能说这一对是这深宫大院中的模范夫妻。”阿蓝心想。 但是有的人就不是这么的淡定,小声嘟囔到“日日夜夜的占着皇上,身为正宫娘娘,怎么就不懂得雨露均分的道理呢!还当庭的说这些淫词艳语,真是不检点。”声音小而尖细,稍微远一些的别人听不到,但是坐在她旁边的阿蓝却真真切切的听到了,阿蓝抬头,坐在自己身旁的正是说自己扭伤了脚姗姗来迟的娴妃。 “看来这后宫,也不是表面上的风平浪静。”阿蓝心想。一股香气随风而来,阿蓝难抵诱惑,便行了礼借口如厕,离席而去。 刚刚转出永华宫的内殿,一阵微风拂过,空气中弥漫了这一股深深的酒香。阿蓝随着香气前行,在宫内小池旁,发现一把鎏金酒壶,壶内散发出来的气味,如雾如电,悠长而又犀利,直直的沁入心肺。突然一个人影丛花丛中转出,竟是日前点拨自己下界的司命,司命星君还是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看着阿蓝一身人间装扮说道:“小神兽,最近如何?有否得到关于白龙君的线索啊?” 阿蓝无奈的叹了叹气“别说线索了,我连皇帝的身都近不了,最近也就是今日在太学,众目睽睽之下,我又有什么办法?” 司命星君拿起池边酒壶把玩道“我今日来,是来告诉你,我夜观星象,三日后的子时,就是白龙君的大劫,如果到那个时候你还是没有找到白龙,那么你这次到人间,就是白费心机。” 三日后?阿蓝心下一沉”三日后便是自己与皇帝成亲行礼之日,看来三日之后,便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 司命星君细眯的双眼中,透出一丝狡黠的光,这眼光一闪而逝,司命话锋一转“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今日来,我也给你带来一样东西,其实我也是受人之托,送来给你的,此酒有提升功力之效,也许可助你帮白龙度过命中大劫。“ 阿蓝想都没想,就端起酒壶一饮而尽。一股暖意从丹田渗出,意识突然无比的清晰。如抽丝剥茧般将身体中的每个经络梳理清楚。顿时觉得体内有一股洪流倾泻而出,如奔腾万马般难以拘束。 司命微微笑道“这只是服下这酒的最初的反应,你若要精进修为,须在月华大盛之时,修改此书“言罢,递给阿蓝一卷绸布手卷。入手冰凉刺骨,如临冰川深处。长袖一挥,便身形遁走。 阿蓝看这手中绸布卷,卷首上树二字“吞天“。 第三十一章 吞天 这吞天二字,有囊括天地,蔑视万物之意。 吞天手卷中所记载的真法也是与题同意,吞天卷,传说是上古真神留下的灭世阵法。仙界的最开始,是在混沌中诞生,上古真神以肉身塑天地山河,三界万物后,以元神铸造了三位启世仙人,分别是西岐王母,东华真人,与龙神。三位启世真神各自以独立的意识去造出生灵,赋予他们不同的意识,在万千年的时光中,逐渐分立出三支不同的势力。三位真神也各有性格好恶,西王母是最为看重血统的,她不想让自己塑造的生灵堕入轮回,忍受生老病死,也不想看着自己万千年来的容貌有一天会改变,于是穷尽一身法术研究不死之术,性格乖戾,但是对东华一往情深。而东华真人则是继承了上古真神的遗址,坚信轮回才是天之正道,不断阻止西岐王母研究不死之术。并开创仙界,选拔有仙骨的生灵加以点化,管理人间,而龙神自在生灵,从不干涉两人之间的争执,居于四海,环绕环宇,潇洒自得,后来的后来,爆发一场仙界大战,西岐王母与东华真人反目成仇,西岐王母带着一脉人马,坐拥一方,妄图颠覆仙界,东华真人与龙神达成协议,两人合作,镇压西王母于昆仑山下,以西岐山,不周三及昆仑山,西方三大灵脉设下三界封印,若非封印重开,西王母一族万年不得重现三界,并派神兽凤凰一族,及龙神一脉镇守封印之地。而当年,镇压西王母一族的秘术便是龙神一脉才可催动的灭世遗法-吞天。 阿蓝带着满心的疑惑回到永华殿,皇帝与皇后已经称醉回宫歇息去了,而宫妃及各位王爷也兴趣缺缺的托辞各自回宫,于是阿蓝便携着小奴回到了自己的宫里。 正值月华大盛的时辰,阿蓝撵小奴去廊下休息,自己则掏出怀中的吞天卷细细研读起来。 才知原来吞天卷是上古真神留下的,防止西王母倒施逆行,违反自己创世本意的法决。西王母本就是承了上古真神极恶之力的仙人,深有恶念而不自知。龙神则继承了吞天决的要义,并以自己一脉龙神真意发动吞天决,才有毁天灭地的神力与早已参悟生死道法高深的西王母对抗。 刚随着口诀第一句,提起真气时,突然阿蓝的意识进入了一个从未踏足过的空间。四周一片黑暗,只有点点星光似得亮点在眼前,伸手触之,难以触到,只能看见,却离得很远。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吞天手卷,龙脉方可开启“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巴掌大的锁孔,阿蓝看了看,和自己的手掌一般大小,于是便将手伸了出去,和锁孔贴合,突然手心一疼,掌中赫然出现寸长的伤痕,鲜血滴入锁孔中,很快的以一种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去,沿着锁孔中的诡异纹路来回交错,形成龙状花纹,在一片黑暗中发出金色光晕,突然光芒暴涨,从锁孔中飞出一条身形巨大的金色巨龙,双目紧闭,身体巨大,几乎沾满了整个黑色空间。 阿蓝惊得说不出话来,千年岁月,虽说见过无数异兽,但是这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确实从未有过的,突然一股熟悉的敬畏之感从心底涌起。阿蓝不由自主的说道“父….父亲…….?“ 黄金巨龙换换睁开双眼,被长长的金色睫毛覆盖的黑金色眸子把黑夜照的耀眼善良。 “哦,我预感着,总会见到你的,我的孩子“龙神说道”在这里,这个空间,定是要见到你的。“ “这里是龙之间,也是开启吞天之力的入口,虽说我已经殒身万年,但是我还是在这龙之间的入口处加上了秘术,留我一缕残魂在此,唯见你一面,跟你说清这来龙去脉‘。龙神巨大的眼睛轻轻眨了眨,“孩子,你长得很像你的母亲” “母亲”阿蓝,也就是晚言,愣了一愣。“我一直以为….” “你一直以为,你没有母亲吧….其实不是这样的,我的九个孩子,都是我和人类所生,千万的时间,对我来说,太寂寞了。但是人类终究是寿命短暂,才百余年的时光,不过对于我们来说,想起来也是很幸福了。你的母亲,我一直都记得她,她是我那么多伴侣中,对我用情最深的一个人,为了等我和她相聚,她在冥界徘徊万年,不去轮回转世,受尽苦楚…..她是个很顽皮,也很温柔的女人,她生下你之后,吓得半死,那时候,我才告诉它我的身份,那时她就给你取了这个名字,她说,对于我来说,生命很寂寞,有个人陪伴才好,但是只可惜,她没有那种福分,陪着我的生命,但是她觉得很幸福,因为我是她命中的全部,她还有很多话,想跟我说,但可惜,直到分别得那刻到来,也没有机会全部说完,她给你取得名字,就是莫晚言,她说莫道离别晚,只恨未曾言。”龙神的眼睛里盛满了回忆的温柔。但是在黑暗中的身体确一点点的隐没消散,尾端已经慢慢消失成金色粉末。 “孩子,我的时间不多,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到了吞天决,但是我需要告诉你,吞天决只能启动一次,必须以我龙族真力启动,启动后可毁灭天地,重制节气时序,但是需要用你的龙族内丹祭天发动,使用它的结果,对于你来说,没有差别,只有死路一条”龙神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但是,这是最后的吞天决,除非你遇到了万年前仙界大战一般的危机情况,才可以使用,若是你只是修炼内力,便可用吞天内丹,可激发你体内的饕餮神力,也是有吞噬山海之能,你弑杀吞噬的越多,越是可以激发出内丹的神力。但是这种方法会扭曲你的心灵,让你本就是妖兽的一面兽性显露,变得暴虐无度。你要坚定心智啊孩子,我虽然很想见到你,但是不见你也好,也许你可以平平安安的过一生。”龙神的身体变得透明,在黑色的空间中变得稀薄不可见。 突然龙神庞大的身影消失,一个金色人型立在阿蓝的身前,是阿蓝从未想过的,和自己相似的眉眼,多了几分温雅,还有几分庄严。龙神抱了抱阿蓝,在她的耳边说“我终于可以去找你的母亲了,她等了我那么久,我不想让她那么孤独了。孩子,记住我的名字,如果有一天,你见到了我的两个旧友,你就转告他们,莫离很高兴,他们还在这世间。” 人影消散在黑暗中,阿蓝手中静静的躺着一枚金色内丹。突然间,如同千言万语梗咽在心头,难以言说般的绞痛。 “父亲…..母亲……”阿蓝的眼中流出两行泪水,她直直的跪了下来,面对了龙神消失的方向,稳稳的磕了三个头,一直以为天地生养龙神遗腹的饕餮,脆弱的防线被打开,原来自己身体里的那些爱恨,人性都是源自于自己父母的血脉。一种归属感油然而生,服下内丹,眼前的锁孔转动,黑暗的空间突然被点亮。 吞天之力,修炼真要。 原来龙族的修炼,简单粗暴直接,就是杀戮,可以增进自己的仙力,但是依靠吞天内丹,可将被杀一方的仙力,通过肉体的吞噬,来转化到自己的身体里,可得到比修练加倍的受益。同时针对于内丹的修炼,会开启不同等级的功法能力,但都是与吞天一事有关,一级功法可在吞噬的万物中积累灵力,若是吃到了灵力极高的仙草或仙兽,可在龙之间内开启炼化功能,修炼不同能力的丹药,来大幅度提高自己的修为。二级功法可吞噬山河灵力,若是寻到龙眼龙脉,吞噬掉灵脉之根就可吸取整个灵脉的灵气。三级功法可吞噬仙器神兵,吸收仙器的独特能力,以一己之身,具万仙之能。而第四级功法,就是吞噬仙人妖神的内丹,最后一级,终极功法,则是最后的吞天之力。 待到结束第一级功法的修炼之后,阿蓝觉得腹中逐渐空虚,便收拢心神,心念口诀,将意识从龙之间退了出来,抬头看向窗外,东方渐渐泛出鱼肚白,这第一件事,便是找东西填填肚子,这第二件事,就是抓紧时间,找到白龙的线索。 第三十二章 噬灵 万物之灵,藏于心。吞天之力的积累,在于噬心。 这本就是一道邪门功法,天道逆行,生灵涂炭。于龙神一族而言,灭世也是灭己。是一场与良知和天性的较量。 清晨,小奴还在偏殿呼呼的睡着,口水沾湿了缎子面的枕头。阿蓝从偏殿走过,意外的发现自己对于生命的开始诞生出另外一种解读,比如小奴,阿蓝看着她的时候,还是正常的样子,但是闻起来,除了胭脂香粉和口水味道之外,还有一种微弱不可闻的香气,就像是平常点心带来的饱腹感,但是看向殿外,永华宫方向,便是奇妙的扑鼻的馥郁的香,似是有珍馐佳肴藏于斯的感觉。阿蓝腹中饥饿难忍,似有万蛇千虫在腹中呐喊翻腾,吞噬自己的五脏六腑,不痛不痒,但是就是会带来难以忍受的饥饿感。阿蓝看了一眼睡梦中的小奴,压下心头欲念,向御花园走去。 盛都的花园里。 清晨的荷花还未完全开放,水池里锦鲤也呆滞的在廊桥下漂着。 阿蓝突然感觉到,体内的吞天内丹欲欲越试,在腹中呼喊:“吃了他,吃了他,吃了他,吃了他,吃了他……”环顾四周,一只梅花鹿在院子边悠闲的闲逛,四肢修长,皮毛美丽,也是一等灵物,阿蓝的眼神凝固了,身形一晃就到了无辜的梅花鹿身边,十指纤长,转瞬间化为饕餮狰狞利爪,闪电般的抓住了鹿头,梅花鹿的眼睛里全是惊吓之色,在还没有反应之际, ,胸口处,就出现一个海碗大的洞,鹿身斜斜的倒在一旁,而阿蓝,看着手中的那内鲜活跳动的心脏,眉头也不皱一下的,一口一口,吃了下去。随着胃里温热的鹿血合着心脏下肚,阿蓝身体内涌动的饥饿感才得以缓解。但是还是难以压制心中的杀戮感,随着阿蓝的鼻翼间闻到的气味,她竟然一步步走到了永华宫的片门口。看看时辰,皇上应该去早朝了,宫里应是皇后在,这股异香,难道是皇后。 此刻阿蓝的心里,也没有其他的顾虑,借着清晨的薄雾,摸进了永华宫的内殿。 只听见有宫女说道“皇上去上朝了,皇后娘娘也起身了,咱们快点准备茉莉香汤,给娘娘沐浴更衣。” 阿蓝的眼中仿若无物的悄无声息的摸进了皇后的内殿。躲在屏风后静静的听着内殿的动静。直到水声乍起,内殿一片安静,阿蓝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皇后承徽听到身后动静,便从浴盆中回头望,惊诧的发现阿蓝静静的站在自己身后看着自己。心里虽是害怕,却也假装镇定的问道“妹妹今日问安来的很早啊,本宫还在沐浴,妹妹不妨去殿里喝杯茶,等等姐姐?” 阿蓝笑了笑“恐是等不了,我今日饿得很…..” 承徽看着阿蓝眼中的空洞觉得异常恐慌,目光移到阿蓝的手上,更是心提到了嗓子。本事纤白十指的玉手处,竟是青黑色骨节硕大的利爪,利爪见,仿若还有斑斑血迹。 “怎….怎么会这样?”承徽面如白纸,想要找些东西来挡住****的身体,却一无所获在水中****的无助着。 阿蓝一步一步的靠近承徽皇后“我没想要害你,只是我饿了…..而你…闻起来很好吃”阿蓝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承徽认命般的闭上了眼睛。 绝望的空气,弥漫在永华宫内。 “你放心,我会很小心,不会弄疼你的…..” 当承徽被发现的时候,已是一个时辰以后。 阿蓝正在自己的清河殿沐浴更衣,那一身宫装已经被承徽胸口喷薄出的鲜血溅的血迹斑斑。趁着没人,阿蓝闪身回到清河殿,把染了雪的衣服藏在床下,唤来小奴沐浴更衣。 此时的阿蓝,已经清醒。腹中那颗温热的心脏仿佛在自己的身体里跳动着。阿蓝低头看着自己已经回复正常的手,怎么也想象不到自己刚刚用这只手,生生的把李承徽胸膛中,那颗火热的跳动着的心脏,掏了出来。 阿蓝从水中站起,,走到半人高的铜镜前,看着镜中自己,还是人类身体,自己的样貌,但是她深深的觉得自己身体内寄宿了一个惊人的秘密,一个难以控制的令人恶心的灵魂。 她无力反抗,也不知何时,这个灵魂会占据她身体内的制高点,让她在饥饿的轮回上失去理智,让她再一次的无意识的开始杀戮。 “我是仙啊。 我是这仙界战神的神兽。我是这四海龙神的孩子。我怎么这样,若是有罪也罢,但是承徽她是真真的无辜,我怎么能以仙人之身做如此万恶之事。“阿兰看着自己的身体,痛苦万分。 彼时,天空乌云翻涌,盛都生变,这云都是怨,这暗都是孽。 李昊冶此刻正站在永华宫的内殿,看着水中静静的躺着自己妻子的身体,面无表情。 很长很长时间之后,他说“永华宫所有宫人,车裂,殉皇后阴间之灵。着锦衣卫大理寺全力追凶,哪怕翻遍盛都,也要找到杀害皇后的凶手。” 李承徽的身体如白玉般的躺在血色的水中,曾经温婉的脸,如今灰白无光。高耸的胸脯带着分外汹涌的血腥气,胸前一个血洞贯穿身体,早已冰凉。李昊冶屏退所有宫人,在那毫无生气的内宫里呆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出来时,整个人憔悴的不成样子,宣旨厚葬了皇后,本应准备羌族婚嫁大事的后宫,由于皇后无端的被杀,也变得死气沉沉,皇上下旨,婚事照旧。恐是怕迟则生变,羌族会产生异动。 彼时阿蓝突然想,这皇帝,也是可怜。 便是伤心,也不敢被别人知道。 便是失了爱人,也只能伤心一夜。 万事基业,和儿女情长,从来都是两难全。 第三十三章 相遇 离阿蓝的大婚又近了一天了。 阿蓝近日都不出门,把自己反锁在房内,只是每日都让小奴送来大量的饭菜和点心,还有很多酒。小奴担心自己的主子,出什么事情,但是现在皇后已死,后宫也无人敢做主,小奴就日日等在清河殿的门口,盼着皇帝的玉辇能路过宫前,求了他去看看自己的主子。 其实阿蓝在房间里,把自己锁着,是怕自己再次失了意识,胡乱杀戮。 她发现,日常的进食也可以极小的满足自己体内的贪欲。所以每日琼浆玉液,珍馐美味,意图平息自己体内难以抑制的吞天内丹。 日薄西山,皇上下了朝,循例来阿蓝处探望,毕竟是即将成婚,虽是政治和亲,也需要照顾好面子。李昊冶近日来,每日恍恍惚惚,脑子里心里都是承徽死时候的样子,前夜还与自己耳畔厮磨的佳人,仅仅转瞬之间,就变成一具血泊中的****的冰冷的身体。任谁都难以接受,更何况帝后二人,在李昊冶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在一起,十几年的情分,是谁都比不上的。若不是军国大事压着李昊冶喘不过气来,他定是会为此颓靡不堪。 “皇上,您总算是来了,我们公主已经两日未曾出门了,日日把自己锁在房中,小奴好担心她啊。”小奴远远的看见了李昊冶的车辇,便小跑着哭诉道。、 “朕去看看。”李昊冶点点头“许是宫里除了这么大的事,阿兰吓坏了。”他是这么想的。 于是敲开了阿蓝的内宫大门。 其实从他刚打到清河宫门口的时候,阿蓝就知道了,因为那股异香又一次的勾动着阿蓝的五脏六腑。她压抑这内心的欲欲越试,看着逆光而立的人影,突然惊觉,这正是两人相处的机会,也是找到白龙的机会。顿时身体内的焦灼感平息了下来。阿蓝摊在地上,看着站在自己上头的李昊冶思考着如何取得真龙之血的时候,听见他低声说道“真羡慕你,恐惧伤心时可以大醉一场,而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阿蓝勉强撑起自己瘫软的身体,连日来凡间的烈酒也让她有些迷醉。她看着李昊冶的眉眼闪烁,似是有泪在目。和白龙有几分相似的眉眼里,尽是愁苦。阿蓝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去,抚住他的脸,拭去他眼角的泪。 “不要哭…..不要哭….”这声音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一般从喉咙中溢出。“不要哭….皇上…”好像是身体里的那个人在说话一般。阿蓝的心里揪起一般的难受,身体里那个人的情感喷薄,阿蓝突然想起,那天清晨,李承徽跟自己说的最后一段话“我知今日命尽于此,只求你,到此为止,不要伤害皇上,毕竟,念在你们….还有夫妻的名分上……” .那份即使是弥留之际,还倔强的看着自己的眼神,心脉俱断,心脏离体后,让用近乎执念的呻吟声“不要….伤害….他…..”的声音,让阿蓝在这几日的醉梦中,频频惊醒。“是我对不起你…..”阿蓝心中念念。 李昊冶看着眼前伤怀不已的阿蓝,侧脸低眉的样子,还是有几分像承徽。 斯人已逝,伤怀又有何用。 夜色渐浓。 “阿蓝,我们出去走走吧。你几日不出门,别太憋坏了自己。”皇上拉着阿蓝的手,向宫外走去。 夜色如雾。走在御花园的路上。 宫人们远远的跟在阿蓝和皇上的身后,脚步沙沙作响。皇上走在阿蓝前边几步远,一路无言。突然停下脚步,说到“阿蓝,你看这夜色,是不是很美,羌族的夜和盛都的夜,应是不同景象吧?” “都是差不多的,不过一个是辽阔草原,一个是高墙红瓦。”阿蓝回答说。 “那你真幸福,见过不一样的天空,你说人死了之后,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不是和我们能看见同一片天空?”李昊冶说道 阿蓝想了想自己在冥界的时候,点点头说“是的,应是一样的。” 李昊冶抬头看着半空中那一扇弦月自言自语到“那便好,承徽最喜欢夜色如斯,起码看得到。” 阿蓝心里又是一阵纠结,自己无端端害的一对痴男怨女阴阳永隔,也是造孽。“皇上,我们去前边走走吧”阿蓝说,她不忍心再看着皇上伤怀的样子。 皇上点点头说“也好。” 前行数步,怎知又是那片假山处,又传来了男女的低吟声。 “爷,您轻点….” “轻点么?那你这妖精岂不是不依?” “唔…人家闷的很….皇上本就不常来我这,现在那个贱人死了,就更是不来后宫,你又不能时常来找我……” 皇上的身子晃了晃,站在原地良久。阿蓝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胆,给我滚出来。”皇上暴怒的声音在漆黑的夜里格外分明。 一条白影一闪从假山后消失不见。许久之后,一个衣衫不整的人影从假山后换换走出,竟是娴妃。 “如玉你…..”李昊冶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爱妃,身子一软,吐了一口鲜血,晕倒在地。 不远处的宫人们急忙上前,而离皇上最近的阿蓝,却攥紧手掌,向人群后躲去。 手心是一滩暗红色的鲜血。 阿蓝在众人的惊呼中,飞也似的回到宫中,取出藏在床下的凡世玉,置于掌心。凡世玉在手中慢慢的发出异色光华,诡异的吸取了掌中血迹,纹理脉络一丝一毫进入到玉中,凡世玉凌空飞起,直直的向东飞去,阿蓝急忙跟上,却见凡世玉落入太晨宫中-那是李昊冶的寝宫,阿蓝感到一股绝望,便隐匿了身形,进入寝殿,殿内跪了一地的太医和大臣。只听见其中一个说道“皇上,因皇后归天,本就虚弱憔悴,今日又收到了巨大的打击,情绪波动极大,牵动五脏六腑,肝气郁结……我看,可能时日无多了……” 再看躺在榻上,面如白纸的李昊冶,身上泛出与凡世玉呼应的光华,白龙真魂浮现在榻上,他竟是在凡世历劫的,我的白龙。 第三十四章 天劫 “他竟是在凡世历劫的,我的白龙。” 晚言几近崩溃。要知道,仙人在人间时,几乎是收起了所有的仙力,几乎与常人无异,身上都是带有天降的禁制,待结束人间游历返回仙界之时,才会重开仙力。 而最危险,莫过于在人间时遇到天劫,几乎是九成九的丧命。 晚言只盼着白龙立刻回到仙界,她可以去求了司檀上神的灵丹仙草给白龙调养疗伤。但是且看现在的情形,白龙还是安安稳稳的占了皇帝的肉身躺在榻上,想必是命里还有未完成的念想,所以不能返回仙界。 晚言也顾不得许多,祭出仙丹,转回真身,捏了个手决便夹着云头往天上奔去。一路上撞翻八匹天马的车驾,撞开的值日星君把守的日月关,直直的就闯到了三十三天外,此时,三十三天的无欲殿里正是端坐着的司檀上神,和侧立一旁,一脸倾慕的看着司檀的素翎公主。 “这许久不见,是小饕餮啊….你在人间可好啊,听闻在人间这两日正要成亲么不是?”素翎一脸的关怀,刻薄话说的绵里藏针。 司檀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见我来了,略微抬了抬眉毛,说道“你怎么来了,不是在凡间找龙君么?” 晚言一双膝盖直直的砸在白玉琉璃的地面上,膝行至司檀座下“主人,我求你帮帮我,龙君的凡胎伤重,可眼看天劫将至,我真怕他…..熬不过去。我求您,帮帮他……” 司檀还没有言语,一旁的素翎先开口说道“是四海白龙王么?素翎自小就听族人说过,白龙王与饕餮叔侄情深,千年的情分,若不是碍于血缘关系,必成一段佳话,我还不曾相信,但是今日见你为龙王伤心至此,也是信了,尊上,您不妨帮她一帮。“ 晚言身子一晃,心里想着“这难缠的凤凰小公主今日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帮我说好话?“这倒也无妨,于是便紧紧盯着司檀水晶榻上稳如泰山的身子看,半晌,司檀的眼皮倒是动了动”龙王历劫,实乃天命,我演算天象,至今仍是晦暗不明,你又何必为此,苦苦求我,这千年修行,你参不明爱恨,也未看透离愁么?“ 这语气如古井无波般死寂,晚言心下倍感绝望,试着开口“求您….“ 司檀挥了挥绣着云霞的缎袖,再也不发一言。 这天空上的云看着也重了几重,云霞也变得晦暗。 崇明鸟在无欲殿上空来去徘徊,低鸣哀叫。 晚言心头哀怨,不知如何是好,司檀逐客也不好在无欲殿苦苦哀求下去,便失魂落魄的沿着玉阶缓步下行,心中一时千头万绪。 正待转角处时,迎面撞见一个绯红人影。 竟是素翎。 她从转角闪身而出,一双眼睛溜溜的看着晚言 “尊上不肯帮你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但是看在你这么诚心哀求的份上,同时感念我西岐一族与龙族的万年情谊,同为上古神兽,必会施以援手,但是天劫无可避之法,你可知道?“素翎说道。 “避无可避,那你言之何用?“阿蓝耐着性子听完素翎的话,回道。 那凤凰小公主横了阿蓝一眼“无知,虽然不可避,但是可以代替龙王受劫,照你所说,龙王现下凡胎虚弱,而此次也是龙王应得应是那飞升上神的四九雷劫,你若是能将龙王真神放入灵脉结界中,藏匿起来,而你自己顶替受那七七四十九道天雷,那么龙王便可安然无恙的晋位…..但是你可小心别死了…你若是死了,天雷仍会循着龙脉而去,到时候你无能枉死还害了龙王,那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言罢,转身欲走。 晚言一把抓住了素翎的袖口,皱眉问道“我这身修为,怎么挨得过那晋位神雷….你若不是框我,便是想害我送死。“! 素翎扬起高傲神色,冷冷说道“法子不是没有,一个就是你去求这界几位上神渡你万年修为,二个便是总有些秘法是仙界不允的,像是我西岐的金顶大还丹,吃了可以增加万年修为….你不用想了,这神药只有一颗,我也是只听过,没见过,再就是冥界的摄魂妖器…不过听说冥王自己也找它不见…..反正办法是有,不过…..“素翎看着晚言,说道”你这也算是求我的态度么?“ 晚言忍下心头怒火,只要是能救白龙,要她一条命也好,在乎这脸面又有何用? 素翎只觉得袖口一沉,看这晚言直直的跪在自己眼前。 “那我便说了,也是无妨,尊上刚刚用自己的修为炼化了一颗神丹,应是可以度你足够的修为能挨过天雷…..但是你不要妄想,他刚才没有给你,过后也不会给你的。“素翎达到目的般的奚落了晚言一番。 “小小座下兽,不过是跟着尊上打过几次仗,不要太多痴心妄想,你可知,我最讨厌的,就是你那目中无人的样子。“素翎甩手边走,留晚言跪在天阶下。 素翎走到宫门口时,突然站住,会身说道“你可知,我和尊上要成亲了,日子定的就在白龙历劫那日,是个吉时。那颗神丹,是尊上给我,用来度我晋位的礼物,还有,你啊,以后不要再来了。“ 轰的一声。 无欲殿宫门换换合上。 只留下晚言,一个。 低头自言自语 “无情无义。“ 再抬首,一双眸子中一点清明却无,一片黑暗,仿若永夜。